《她与她的路先生》 谈恋爱吗,不绿你 我叫时染,路时遇的时,染指路时遇的染。 ——时染 我荒芜的世界里,除却亲人,除却工作……还有个叫时染的女孩,来走了一遭。 ——路时遇 - 「2019年10月6日」 湖城。 一轮弯月悬挂空中,秋风凉爽,却带着那么点萧瑟的味道。 夜间九点半,皇爵某包厢内多彩的灯光闪烁不停,墙壁上的液晶电视上自动播放着歌曲的v,音量适中。 两个黑色麦克风被遗忘在沙发的小角落里,唱歌环节已经结束,但气氛仍是高涨。 “哈哈哈,这第二局又是时染。” “时染,你今天运气怎么这么背……” 所有人看向那个坐在沙发中央,扎着高马尾,皙净脸蛋稍显酡红的女孩,哄堂的同时也不乏幸灾乐祸的。 显然,中间的女孩就是他们口中的时染。 唱歌虽然已经结束,但是真心话大冒险开始了。 第一局,时染中奖,选了真心话。 纸牌上的问题已经是司空见惯了——“最忘不了的男人有没有,有的话说出名字。” “没有。” 时染表情没什么大的波澜起伏,淡淡道了两个字。 孙淑颖早在唱歌的时候就脱掉了黑色外套,现在穿着修身连衣裙,画着精致的妆容。 因为毕业聚会喝得有些多,脑子有些昏涨,听到时染的回答,皱着纹得死贵的眉毛,嚷道:“不对……时……时染你钱包里还夹着一张男人的照片呢……怎么可能没有!” 所有人听了皆是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睛。 大家看时染的目光,越发好奇了:“照片,真的假的?时染你有喜欢的男人?谁啊?!!!” 湖城大学设计系系花,清冷如菊的美人,大家都以为她志在事业,不在乎情爱。 没想到啊没想到,竟然藏得这么深,心有所属了。 震惊遗憾之余,有人最先反应过来后,将游戏规则要点重申了一遍。 公平起见,选了真心话下一局就不能够再选择真心话。选了大冒险的,下一次轮到了就只能选择真心话。 明显没说真心话的,罚啤酒三杯。 大冒险不敢完成的,罚白酒三杯。 时染记起来了,大二时候,有次她在寝室理钱包时滑下了一张照片,孙淑颖还没来得及看仔细,就被时染夺了过来重新塞回了钱包里。 因为孙淑颖的口无遮拦,时染自觉地罚了三杯酒。 她没说真心话,她心里的确是有过一个忘不了的男人的。 一杯杯的啤酒往肚子里灌了进去,不带停歇,时染表情仍然是没有变化,唯有因酒而脸上泛了几丝红色。 喝完之后,真心话大冒险的游戏继续。 时染知道自己从小到大运气一向差,这第二局依然是她,这就是倒霉。 这第二局,她必须得大冒险。 她抽了张牌,白色的牌底,黑色的字印刷地很清楚——出门右拐,对你碰到的第一个异性,问“和我谈恋爱吗,我永远不绿你”。 时染处变不惊的眸底终于是划过了一抹异色。 出门右拐,问人家这种问题……这不是脑子有毛病是什么??? 藏在皮夹里的男人 时染盯着手里的牌看了两秒,放到桌子上,淡声开腔:“我罚酒,几杯你们定。” 众人见时染这副样子,微微一愣:“什么啊?” “肯定是什么刁难人的大冒险……” 时染身边的男生接了桌子上的纸牌,看了一眼,照着上面的字念了出来。 念完之后,包厢里的人安静了一秒后,登时更活跃了。 还有人吹了几下口哨,玩笑似的对时染说:“时染,不如我现在去门口右边等着你?” 时染可是湖大女神,如果能被女神问一句“和我谈恋爱吗”,怎么都是爽的。 时染扯出一抹浅笑,拒绝:“不用。” 时染看向众人,声音不大,却字句清晰且不容置喙地砸到了所有人的耳朵里:“这大冒险我不玩,我罚酒,多少你们定。” …… 众人中的大多数都记得,一年前。 有个对面学校的男生进来教室,胆子挺大对时染表白,流里流气地说:“时染妹妹,陆哥哥喜欢你,陆哥哥很有钱,你就跟了哥哥呗。” 那时候,是他们第一次见到平素情绪极淡的时染周遭平静的气息降至冰点,嗤笑那个男生:“谁跟你哥哥妹妹,滚远点。” …… 因为时染清冷话也少,与世无争的,开口的也不会富有攻击地怼人。 但是,时染气场一但开了,大家就怕她浑身气息冷到能冻死人,所以大家多是不敢惹的。 一秒…… 两秒…… 三秒…… 约莫十秒的样子,空气都是凝滞的。 还是孙淑颖微眯着眼睛,迷迷糊糊打破了僵硬:“染……染染,你玩不起吗?” 众人:“………” 众人:“!!!” “玩不起我就不会喝酒了。”时染看向众人,勾了勾唇,笑容浅淡却因酡红的脸蛋而显得更媚,“多少杯,你们报数。” 众人呈现为难之色。 时染的三个室友,今天两个都吃好毕业饭后就离开了,否则还能帮时染圆下场子。 偏偏,还剩一个孙淑颖,是和时染最塑料花姐妹情的。 说是塑料花,孙淑颖在酒精的促使下,也使众人看得更明白。 孙淑颖听了时染的话,一下子从沙发上起了身,站在地上的步子微有些不稳。 她指向时染,一双眉头锁得很紧:“时染,大冒险而已。你就是玩不起。你就是放不下你皮夹里的那个男人。” 在场的人倒吸了一口凉气,都不敢花时间去好奇时染藏皮夹里的那个男人到底是谁。 时染抬眸盯着她撒泼似的动作,静默了十来秒。 旋即,时染霍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将近一米七的个子与穿着高跟鞋的孙淑颖齐平。 灯光昏黄闪烁的包厢里,时染踩着白色版鞋,不施粉黛的脸与这里的环境格格不入。也与孙淑颖画着好看妆容的脸,形成了最鲜明的对比。 这一下,哪里都是碾压。 时染一双潋滟的杏眸眸光很是平静,声音亦是:“那你就看着,我到底敢不敢。” 时染说完,直接走向门口,拉开门右拐。 包厢里一干人等彻底被时染的所作所为搞得呆滞在了原地。 这位先生看着不好招惹 时染出了包厢,门自动关上,砰——的一声。 “我靠靠!” 人群里也不知道是谁先反应了过来,一句低咒,有些激动地说道:“还不赶紧去看时女神跟人说谈恋爱吗!!!” 此话,像是一语中的,恍然惊醒了懵然中的众人。 一波人赶紧冲着门口走去,打开了门,齐刷刷地往右边走。 外面走廊比包厢里吵些,都是其他包厢的唱歌声。 半分钟后,他们停在了隔壁包厢门口,盯着前方距离他们约摸五米的地方,差点惊掉了大牙。 因为时染背着他们,面对着一个身高将近有一米九的男人,两个人相对而视。 只是,时染整个人背对着他们,周身的气息有些不大对劲。 这股气息,他们或许称之为僵化。 为首的男生向前,也就是之前沙发上坐在时染边上的男生。 他抬步走到时染边上,然后就感受到了有两股气息朝他逼近。 一股是僵硬,而另一股,是森冷骇人。 时染对面的这个男人,一袭熨烫工整的黑色西转,鼻梁高挺,轮廓分明,气质矜贵疏冷,只是浑身散发出来的气息,却是森冷骇人的,仿佛全世界都欠着他一笔巨款一样…… 惹得他脚步都顿了顿。 他看着时染没什么表情的脸,碍着对面男人的气场压迫,轻声问时染。 “时染,你问好了吗?” 时染摇头,绯红的脸上表情清清淡淡的:“没问,这位先生看着不好招惹,我就不惹事了,还是罚酒。” “小姐都没问,怎就知道我不好招惹。” 时染正抬步欲离开,男人的嗓音蓦然响起在身后。 低沉,醇厚…… 像是冬天里,一杯搅拌得恰到好处的热可可。 闻言,时染浑身一顿,脚步不可闻地僵了半瞬。 不用问的,她明白,他就是个不好招惹的人。 时染身边的男生也是脚步停住,他微凑近了时染,好心提醒道:“要不时染,你就问了。不过三杯啤酒你脸已经红了,大冒险没成功,惩罚肯定更重,女孩子还是不适合喝太多酒。” 在他最后一个字音落地的时候,他明显感觉到,周围原本就有些诡异的气氛,陡然间降至了零下,空气都开始变得稀薄了起来。 “什么问题,我言无不尽便是。” 时染自然也是感受到了骤然间情绪的变化。只是还没等时染说些什么,男人的话已经再度响彻在身后。 时染心里一个咯噔,根本不知道该如何接下去。 忽然,他们班里一个女生走了上来,面带娇羞地看向男人,声音温柔:“先生,染染怕惹麻烦,我可以替她问的……” 这个女生话还没说完,距离最近的一个包厢里忽然传出了一个女生撕心裂肺的唱歌声。 包厢里应该是切了歌,前奏一过,声音遽然间高了起来,歌词清晰,女生唱的语际沙哑。 【那些年的颜色,渐渐淡掉……而我很好,只缺了些烦恼……】 【也曾想过,若再遇到……礼貌着微笑说你好……】 它说过去,是善意的玩笑 时染听得明白,心底腾起了一抹久违的异样感觉。 她眼睛忽然间有些热热的,眼眶无泪。 【回忆就像电话,偶尔打扰……】 【它说过去,是善意的玩笑……】 最近包厢里的歌声听得走廊上的人多蹙起了眉头,也打断了她班里女同学的话。 她听到了身后的男人拒绝的礼貌:“抱歉,我赶时间,就先离开了。” 在外头,对着别人,他一直都是礼貌疏离的。 听着男人久违的声音,时染咬了咬唇瓣,忽然间觉得,眼眶越发温热了。 【我仰起头,不让泪往下掉……】 【如果各自安好,就应该放掉……】 她深吸一口气稳了下心神,咳了两下:“我有些身体不舒服,先离开了。要罚酒就下次聚会。” 时染说完,直接转身离开。 背影纤瘦,脚步带上了一丝不属于她正常范畴内的匆忙。 湖城晚上的风凉飕飕地吹拂而来,将时染耳边的碎发吹到脸上。 临近十点,时染背着斜挎包双手环臂,慢慢在大马路的右边行走着。 脑子里许是魔怔了,翻来覆去,都是男人好看却淡漠的脸庞。 时染怎么都没想到,今天,隔了五年……她会见到他…… 哪怕这五年来,她一遍遍地告诉自己,这个男人,她不能想!!! 他从国外回来了,少年时期偶有张扬的气质也悉数沉淀了下来。 现在的他,成熟稳重,越发清隽矜冷了…… 真好…… 时染抱着双臂,涩凉的风并没有让她的脑子转为清晰,而是不由自主地想着两个人在皇爵走廊口两两相视的样子。 她想到自己心底那一瞬间的失神,然后她听到他清冽的声音叫她的名字:“时染……” 他岑薄的唇里溢出来这两个字时的神情,百转千回,一遍遍在她脑中挥散不去。 时染可悲地发现,这五年里…… 她以为自己对他,可以像是秋日里由绿变黄,即将要脱落的叶子一般…… 可时隔五年,再度见到他的那一瞬间,时染才知道,那些立誓说不想、不念、不爱的话,没有一句是真实奏效的…… 想到这里,时染忽然间湿红了眼眶,涌出了两行泪水, 她曲腿蹲了下来,双臂抱住了小腿,将头埋在了膝盖里,蜷缩成了一团。 夜色浓稠如墨,空中略过几只飞鸟,风吹得愈发大了,路边的行人逐渐稀少,路边的树叶被吹得簌簌作响。 - 一辆黑色路虎缓缓行驶在路上,右边副驾驶的车窗降下,驾驶座上的男人以一种很慢的速度,跟在扎着高马尾的女孩身后。 相比五年前,她竟然更瘦了,仿佛风一吹就能飘倒那样。 明明五年前,她就已经够瘦了。 女孩走得很慢,脚步似乎是有些沉重,又似乎是虚浮。 这边马路宽敞,夜晚车也少,后方有来车可以直接变道超车。他以这么慢的速度行驶,不会惹来其他车辆的鸣笛。 男人的目光一直停驻在女孩瘦弱的身影上。 这里离她租的房子约摸还要三公里,晚上十点了,难道她就这么魂不守舍地走回去??? 男人英挺的眉心微微蹙起,下一瞬,漆黑的瞳仁不由一缩。 有车有喇叭了不起吗 原本走得缓慢的女孩,突然就双手抱膝蹲了下来,缩成一团,小小的身板一抽一抽…… 男人按了按眉心,将车驶到她身旁,然后停下,开了双闪灯。 他舒展眉心,盯着她看了一分钟…… 眉心微凝,盯了她一分半钟…… 眉心紧锁,盯了她两分钟…… 最终还是没能熬过150秒,他深吸了一口气,恢复了淡漠的脸色,轻按喇叭。 按一下,没反应。 又连续按了三下,路边蹲着身子的女孩终于是有了动静。 只是下一瞬,她从膝盖上抬头,连哪里在按喇叭都不知道,只声音沙哑地吼了一句:“按什么按,有车有喇叭了不起啊!!!” “……” 闻言,男人差点没绷着扯了扯唇角。 意识到这一点,他脸色更冷了。 五年了,她还在轻而易举牵动他的情绪。 没顾及晚上是否会惹得附近住户睡眠不安生,也不考虑周围的车辆和行人会否生厌,男人重重按了两下喇叭,惹得女孩侧头恼火地冲着车里的他看去。 看到她通红的脸颊,他没什么温度的两个字吐出:“上车。” 女孩吸了下鼻子,懵懵地眨了眨眼睛。 她是出现幻觉了吗? 男人没什么耐性地又按了下喇叭,他怕她再不上去,他会直接去逮人上车。 “时染,上车。” 简洁明了的四个字,毫无语调起伏。 被男人的又一下鸣笛声惊地回了神,时染终于明白,她没有产生幻觉。 时染慢慢直起了身子,腿略微有些麻,但问题不大。 时染垂下眸子不去看他:“不用了,多谢先生好意。” 语罢,她直接抬腿往前继续走。 隔着汽车挡风玻璃,他看到一只瘦弱的倔驴在路上步行。 先生…… 今天她二次叫他先生了…… 五年前,是她大张旗鼓地闯入她的世界,扬言要染指他,然后…… 屁|股拍拍干净,快速放弃地没留一丝余地。 现在…… 一次又一次叫他“先生”,将关系撇得更远。 时染,好得很呢…… 男人舔了舔后槽牙,心口处衍生出了一股闷气。 他收回视线,薄唇抿了抿,关了双闪,踩下油门,车子飞速地与时染擦身而过。 然油门踩了才十多秒,脑中霍然映出了时染通红的脸蛋,可怜兮兮抽着鼻子的模样。 男人闭了闭眼睛,松开了油门,寻找了下一个路口处,方向盘一转,掉头。 - 「2019年10月7日」 时染仿佛将毕业聚会那日晚上的事情写到了便利贴纸条上,能够一撕即尽那般。 什么事情都没有影响她,时染如常地在zh珠宝公司做实习员工。 实习期间就该勤恳工作,想些有的没的容易转不了正被解雇。 孙淑颖和她差不多,昨天喝醉了撒泼针对她的事情,仿佛不是她做的一样。 今天早上来上班,依然是光鲜亮丽,照常地和她打招呼。 时染坐在电脑桌前,桌子角里放了一盆多肉植物。她修改着设计图,随口礼貌地回了她一句“早上好”。 时染对于孙淑颖变脸的技术显然已经习以为常。打完招呼,孙淑影该为昨天的事情道歉了。 不是好像,是就是 “染染,对不起啊,我昨天酒喝多了,迷迷糊糊中记起来,我好像玩的有些飘,逼着你去大冒险了。” 孙淑颖眨着眼睛,语带歉意。 时染操纵着鼠标,认真修改草图,声音一贯浅淡:“不是好像,是就是。” 孙淑颖:“……抱歉啊,染染,我下次不喝那么多酒了。” 是她的错觉吗,今天的时染开口的话隐隐有些夹枪带棒,是来大姨妈了吗? 应该不会,认识四年,时染来姨妈的时候也不会脾气很差。 她昨天被时染挑衅之后,大脑昏昏沉沉的,没忍住在沙发上躺着眯了一会儿。 然后被同学叫醒,也听说了,时染出门右拐遇到了一个气质非凡的男人,然后…… 没问人家大冒险的问题,反问是落荒而逃…… 早知道昨天就不喝那么多酒了,出来看时染落荒而逃的一幕,肯定是美好值得纪念的。 - 时染修改好草图就打印了出来,然后拿着纸去交差。 zh珠宝公司的设计总监兼首席设计师,叫戴执,是个28岁英国海归精英男。 身高一米八以上,气质成熟,五官俊逸清秀,有种阴柔美在里面。 时染敲了门进去,把图纸递给了戴执后,戴执只是淡淡嗯了一声,就继续忙着手上的工作,一边道:“时染,今天晚上在诺黎酒店,有个饭局你陪我去一下。” 时染应下便出了办公室,过了转角处后途经公司墙壁上的液晶电视。 液晶电视里播放的一直都是本地的湖城卫视,音量适中,每个主持人都播字清晰。 “众所周知。今天,是jc建筑公司在湖城建立分公司的第一天,由经欩先生与路时遇先生共同剪彩。” 听到其中三个字,像是久违的本能,时染脚步顿住,她转身看向液晶电视。 电视屏幕里,是jc建筑公司的剪彩仪式,最中间的两个男人,就是剪彩人。 中间靠左边的男人,穿着一身黑色西装,与昨晚…… 如出一辙…… 他就是路时遇,也就是昨天她出了包厢右拐遇到的,第一个异性。 昨天的他,淡漠冷郁到骇人。 今天屏幕上的他,喜怒不形于色,俨然一副稳重成功人士的模样。 不像她,还只是一个珠宝公司的实习员工…… 时染清澈的目光怔怔盯着看了几秒,看着男人修长干净的手拿起剪刀,和经欩一起剪彩。 时染默默垂下眼睑,收回视线,如常地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地点。 - 与此同时,jc公司剪彩仪式完毕之后,一众人等就进了公司开始工作。 路时遇和经欩进了公司后,就有不少女员工围了上来。 两个男人都是英俊不凡,一个气质矜贵疏离,一个气质轻佻迷人。 一个是分公司总经理,一个是分公司副总经理。 路时遇看着身边的女员工还有往上凑的趋势,眉眼间没有丝毫变化,声音清冷:“不工作就去人事部领钱走人。” 经欩啧了一声:“你不喜欢女人围着,我喜欢啊。” “那你就自己贴上去找她们。” 路时遇说完,迈步就走。 经欩咒骂了一句“靠”,抬腿跟上男人:“小爷我又不卖身。” 路时遇单手抄在裤兜里,走路生风,没搭理他。 把我栽种到你心里好不好 路时遇进了电梯,上楼,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经欩跟在他身后,扫了一眼办公室,问:“这间办公室你还满意。” 路时遇盯着办公桌中间的一盆多肉绿植,眸色划过了一抹暗沉,转瞬即逝。 男人目光阴鸷地转向经欩,口吻凉凉:“不满意。把桌上的盆栽撤了,太丑。” 太丑??? 经欩指着桌子上的盆栽,难以相信地开口:“……不是,我记得你以前桌子上就放着一盆多肉啊,你不喜欢多肉???” 路时遇眸色更沉了:“不喜欢。” 经欩:“我告诉你啊,这盆栽可贵了,可难栽培了。托人空运过来的,就两盆,还有一盆在我办公室里。你之前肯定是喜欢多肉的,那就将就着放你办公室好了。万一看着看着,又喜欢上了呢……” 经欩越说,路时遇俊美如斯的脸上就多蒙覆一层寒霜,办公室里的温度仿佛随之下降一度。 经欩被冻了下,蹙眉:“路时遇我告诉你,你再这么自带冷气,我就让人把你办公室的空调撤掉。” 男人仿佛没听到一般:“把盆栽撤了,别逼我丢窗外。” 经欩咬牙:“好,算你小子狠。” 说话间,经欩快速地把路时遇办公桌上的多肉盆栽护在了怀里,跟母鸡护小鸡仔似的。 这个动作本来是正常的,但是安在建筑公司大亨家小公子身上,就属实有些搞笑了。 路时遇无心欣赏,直至经欩出了办公室响起关门声后,男人才缓缓坐到了大板椅上。 路时遇幽深的目光,凝在方才被经欩拿走盆栽的地方,起了若有若无的恍惚之感。 …… “路时遇,你喜欢多肉植物吗?” “路时遇,这种多肉最难种植了。但我却能栽种得这么好,我是不是很厉害?” “路时遇,你为什么就不能夸我一句?” “路时遇,你夸我一句,我把这盆悉心栽种的多肉植物送给你,你就把我栽种到你心里好不好?” “路时遇……” …… 一抹刺痛感使得男人的恍惚瞬间觉醒。 摊开右手手心,路时遇发现,他的手心已经被他微短的指甲掐了进去,总共四道痕。 中间两道有血丝渗出,两边各一道红痕明显。 路时遇抽了张桌面上的抽纸,随意擦拭着手心的血迹,深邃的脸部轮廓有些紧绷。 昨天…… 他竟然忘记修剪指甲了,现在被自己掐开,倒像是冥冥之中的一种警示。 他路时遇,就不该想她。 否则……就是鲜血淋漓的教训…… 路时遇极快地收敛了思绪,将全部注意力放到工作上。 整一天,他浸在办公室里,照常地让自己没有多余时间去考虑别的。 手机忽然响了起来,路时遇接听。 一道温和柔软的女人声音响起:“阿遇,你回国怎么都不说一声的。” 路时遇按了按发疼的眉心,嗓音清雅:“妈,我昨晚来得急,怕打扰了你们,所以没通知你们。” “你这孩子,那今天为什么也不通知我,还是你经伯伯告诉我们的。” 一贯的差运气,怕什么来什么 路时遇:“我今天和经欩剪好彩后很忙,一时间忘记了,母亲您别见怪。” 约莫三四秒,路时遇听到手机那头传来了路母的轻叹声:“好,暂且放过你。” 路母仅顿了片刻,就口吻不容人反驳地开了腔:“就再给你三天时间,有空没空都得给我抽出空档来回趟家,知道吗?” “知道了,妈。”路时遇没多考虑便应下了。 正想挂电话时,路母那端又开了口:“阿遇,你老实告诉妈妈,是不是因为时染那姑娘在湖城,你才答应回国去jc建筑公司工作的?” jc建筑公司总公司在江城,路父是江城是市长。 而时染,是湖城人。在江城读完后就去了湖城大学,将工作也定在了湖城。 路时遇从自己母亲嘴里听到时染的名字,整个人都没任何细微的波澜变化,只是看着自己手心已经凝固的伤口,淡淡告诉路母:“不是。” 路时遇说完,手机那头的路母似乎是松了一口气,又似乎是再度叹了口气。 旋即,路母开口:“好了阿遇,你好好工作,别把身体累垮了,记得健健康康回家。” 通话结束后,路时遇继续埋首工作。 时而离开公司,去建筑装修地区走两圈,那是公司启动的第一个项目。 路时遇把一秒掰成两秒用,身为总经理上位的第一天,就让自己没有时间去考虑除工作外的任何事情。 时间分秒流逝,墙壁上的挂钟已经指向了七点。 天色已暗,公司里的人陆陆续续下了班,路时遇依然留在办公室里…… “叩叩叩——” “进。” 经欩环着手臂,倚靠在门上,盯着办公室里专注工作的男人,悠悠开口:“路总,今天晚上八点,陪我去诺黎酒店见下项目代表人呗。” - 湖城夜晚,风一如既往地刺凉,相较昨晚少了萧瑟,多了几丝连绵不绝。 诺黎酒店,是湖城规模最大、消费最高的酒店。 时染今天穿着黑白工整的工作服,跟随戴执,以戴执实习助理的身份,见了zh公司最大的合作方。 合作方的老总叫张牧。 肥头大耳。 笑容猥琐。 这是时染见到张牧不出三分钟,脑子里浮现的两个词语。 时染坐在戴执边上,安安静静没什么话,把自己当做一个透明人,只希望大家不要把问题投注在她身上。 可偏偏,依照时染一贯的差运气,是怕什么来什么。 在饭局进行到一半的时候,张牧端着红酒,朝着时染举了举。 “戴总监的助理,是一个比一个漂亮啊。” 张牧开口的评价,是对时染边上的戴执说的。 既然没问她,时染也懒得搭理,只是礼貌性地扯出了一抹公式化的笑容。 “哪里,时染不过是个湖大系花,人外有人。张总过誉了。” 戴执举了举红酒,轻抿一口。 一张大圆桌,张牧和时染的位置正好是直对面。 张牧望向时染,随即笑了笑,原本就小的眼睛不仅眯成了一条缝,眼角的皱纹也逐渐显露。 哪里来的脸和她客套成校友? 时染尽量忽视,垂眸,伸手夹了一筷子就近的黄瓜片,还没来得及塞进嘴里,张牧低厚的声音响在大包厢里。 “时小姐既然是湖大系花,那么我更该敬时小姐一杯了。当年我也是湖城大学毕业,说起来,我们还是校友呢……” “……” 这是必须让她硬着头皮起来的意思喽…… 时染微笑,将黄瓜片放到碗里,拿起一边的果汁,起身敬了张牧一杯:“不敢,张总说笑了。” 时染呵呵哒,这年纪都能当她爸了,还有脸跟她客套成校友??? 闻言,张牧笑容更甚:“既然是校友,时小姐是不是该给个面子,喝杯红酒啊。” 时染:“……” 其实她更想要把红酒瓶砸他脑门上。 戴执忽而轻笑一声,声音温和:“张总,时染对酒精过敏。” “戴设计师……”张牧笑了一下,道,“现在是为了替一个助理出头,连我的面子,都要驳了吗?” “……” 戴执哪怕是zh的首席设计师,设计总监,也是得罪不起张牧的。 张牧一句话,她就可以直接滚蛋了,别提转正,门都没有。 戴执现在不说话,场面变得僵硬。 时染浅笑,淡淡出声:“轻微酒精过敏,张总,我最多只能喝两杯低度数的,否则就只能麻烦在座各位替我打120了。” 最后一句话,因为时染玩笑的口吻,僵持不下的氛围瞬间缓解了不少。 时染喝了两杯红酒,张牧才放过了他。 渐渐地,时染只觉得脸上慢慢滚烫了起来。 又过了两分钟,时染微微蹙眉,忽然觉得,这次的酒,喝得有些不大对劲。 她酒量差,喝酒脸红是常事,只是这回,为什么连带着身体都有些热。 饭桌上他们饭后谈事的话题,一字一句,在她脑子里过滤一遍后,有些迷糊不清。 时染身边的戴执似乎是发现了时染的不对劲,问了她一句:“问题大吗?” 时染咬牙,开口寻了个理由,稳着步子离开了包厢,去洗手间。 当时染走到洗手台边上的时候,整个人几乎是扑上去的,脚步在走廊上一路走来时候,越发虚浮无力。 时染撸起袖子,拧开水龙头,将大把清凉的水直接往脸上扑。 她没发现,自一分钟前,她的身后便跟了一个男人。 此刻,身形颀长的男人在距离她约莫三米的地方,盯着她倾身洗脸的动作,眸光晦暗不明。 时染脑袋有些昏沉,脸上很热,不管怎么往脸上扑凉水,似乎都没有什么效果。 反而……身体比在包厢里的时候,更热了。 时染不是个懵懂的小姑娘,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她明白,那两杯红酒里,怕是掺了别的东西。 时染啊时染,你可真是没用。 为了份工作,为了不得罪人…… 明明看得出来张牧不是个好人,还去喝了那两杯酒…… 这种时候,想要脑子清楚些并且全身而退,只有疼痛。 时染有些难受地咬着下唇,她倚靠在洗手台边,手还湿着。 时染轻颤着手拿出了衣服兜里自己的小长方形工作牌。 幻觉摸了就没了…… 别牌上左边,是她的照片;右边,是“zh设计部:时染”。 时染将工作牌上的别针弹出,伸手掰直,另外一只手腕抬起。 旋即闭上眼睛…… 毫不留情地就要往自己的手臂上划过去…… 然后…… 意料中的疼痛之感并没有袭来,只有手腕上蓦然间绕上的一股大力的凉意。 时染凝眉,阖上的眼睛缓缓睁开。 在洗手间橘黄色的灯光下,她迷迷糊糊撞进了一双深邃幽暗的眼眸中。 这人……好帅诶…… 还有些莫名的熟悉…… 时染眨了眨黑白分明的眼睛,微眯了眯,想要看清。 男人就维持着扣她的手腕的动作,两个人站在洗手台边上,镜子上映出空中相交的两条胳膊。 时染的手腕很烫,而他的手心,泛着无边无际的冰凉。 极致的触感,时染的身体直觉很舒服。 同时,也在迷迷糊糊的视线中辨清了对面的男人。 下一秒,迷蒙的眼睛登时一亮,手中塑料牌质地的挂牌掉落在地,发出一记闷响。 时染咧嘴笑开,喊了一句:“路时遇……你又来啦……” 男人一怔,垂眸看着眼前女孩细长的手指,抓住她手腕的力道微松。 这一声“路时遇”,他在英国犯贱地念了五年。 女孩另外一条没被他扣住的手臂抬至男人眼前,想要抚上他的脸,却在即将触及的时候,顿住,低低地呢喃道:“幻觉不能摸的……摸了就没了……” 她在距离他脸庞一厘米的地方,细细描摹着什么…… 路时遇又是一怔:“你说什么?” 时染声音太轻,他刚没听太清楚,她说的……是幻觉吗? 还是他听错了? 时染湿漉漉的脸上笑开,懵懂又毫无防戒地笑,这次声音响了些:“路时遇,你知不知道,我很难受,我浑身都难受……” 时染的手停在男人的右脸颊旁,声音有些沙哑,哽在喉间,显得可怜:“那个胖子张总一定在我的红酒里动了手脚,可我又能怎么办,我只能喝啊。” 男人喉结一动,低声开口:“时染……” 话还没问出来,时染忽然放下了手,秀眉微蹙,声音越发沙哑了,沙哑中还有些娇软地打断了他:“路时遇,你不要说话……我知道,你一说话肯定是要质问我……” 时染慌里慌张地摆手:“可你一质问……我,我就容易开口伤害你……所以你不要说话,就让我看着你,可以吗……” 接下来,路时遇抿着唇,面无表情地任她看着。 路时遇想,他大概是疯了。 一动不动站在洗手台旁边,一声不吭,让脑子不清楚的时染看了足足有三分钟。 在这三分多钟内,路时遇就看着她黑乎乎的大眼睛眨了一下又一下,不时蹙眉,低头解了一颗自己的上衣纽扣,难受地嘟囔着热。 直至厕所某隔间响起了冲水的声音,路时遇才回了神。 看着她白生生的手指即将解开上衣的第二个纽扣的时候,男人瞬间上前,大力地扣住她不安份的手腕,眼神阴郁复杂,又隐隐夹杂了些许暗火:“时染,你到底想干什么?” 脑子是个好东西 路时遇这次手下的力道没有丝毫留情,痛得时染直接倒吸了一口凉气。 吸完凉气,时染混沌的大脑有了一丝丝的清明。 如果是幻觉,根本不可能有痛觉。 她刚迷迷糊糊的,有没有说些不该说的…… “放手!”时染心底一慌,浑身一个激灵,想要挣脱,这才发现,力气有点不如往常。 路时遇垂眸,盯着她酡红生媚的脸蛋,视线略微下移,就是时染白皙隐现的锁骨。 路时遇重新将视线锁在她脸上,一副嗤笑的口吻:“时染,你刚才说了要多看我一会儿,还在我面前解衣服。现在却要我放开你?你脑子里装得都是什么,这么自相矛盾?!” “……?” 什么叫她说了要多看他一会儿?? 什么叫在他面前解衣服??? 时染好不容易清晰的脑子又开始转乱,路时遇又开始了嘲讽:“时染,五年了,你怎么还是这么笨?!” 男人说话的时候,温热的气息就喷洒在她的周围,时染顿时更热了。 脑子越发的迷糊,却还强撑着一丝理智,因为她明白,眼前的路时遇是真真实实存在的。 时染蹙眉,忍着不适,出声:“放开我!” 时染这三个字,说得尖锐又大声,几乎是用掉了三分之二的力气。 看着她脑子混沌,眼神迷离的模样,路时遇真是恨不能直接撕碎了她。 这个念头才刚冒了出来,身后就是一阵很近并且急促的脚步声。 男厕里刚出来的男子,是在路上听到了时染的声音,才加快了脚步的。一出来,就见到路时遇将时染逼得后退到了墙边,然后凭借自己颀长的身形将女孩压在了墙壁上,覆盖地密不透风。 这一幕,就是猥|亵女性!!! 男子约摸四十岁的样子,最是打抱不平的年纪,何况自己也是个有子女的人,于是出来了连手都没来的及洗,就指着路时遇大喝:“人渣,放开那个姑娘!” 路时遇敛眉,松开了时染,侧眸扫了男人一眼,却依然将时染罩的严严实实。 这视线,暗含冰碴子,冻得直叫人脊背阵阵生寒。 时染恍恍惚惚地见有人出来,推搡着路时遇,不停叫着他放手。 路时遇对于她的话置若罔闻。 男子吞了吞口水,听着女孩子无助的求助,也看到了路时遇一身昂贵不菲的西服。不由想到在诺黎酒店的人皆是非富即贵,何况面前的男人一个眼神,就写满了不好招惹。 没过两秒,正义感什么的就被中年男人抛诸脑后,他讪讪一笑:“先生您继续,我还有事,先离开了。” 听着中年男人的话,时染一颗心直接坠了下来。 “很热?”男人蓦然开口,“脑子是个好东西,应酬的时候就该好好带着。” 男人一说话,她头顶就是热。 时染的脑子越来越模糊,倔强无比地咬着下唇不看他,只是耐不住,身上越来越热,盯着地上单一的花纹,也似乎有了重重复复的感觉。 这是你女朋友? 路时遇忽然后退了半步,墨染般的眼眸垂下盯着她黑色的发顶,声音低沉:“时染,我给你两个选择。要么失生,要么随我去医院。” 时染:“……” 路时遇等了她十几秒,发现她只会僵持在原地,一副事不关己的口吻:“你可以继续考虑,反正考虑到最后谷欠火烧身的,也不是我。” 时染咬开了口腔内壁的软肉,勉强找回了一丝神思:“那就麻烦先生了。” 路时遇眸底极快地划过了一抹阴沉,转瞬即逝:“把扣子扣上,走。” 路时遇迈开脚步,向外走去。 时染扣好衣扣,撑着步子,步伐不稳地跟上。 路时遇腿长,走得本来就比她快,何况她现在脑子还是不甚清楚的。 “时小姐,去哪里呀?” 时染才刚走出洗手间,迎面就碰上了张牧。这声音,也是猥琐的令人作呕。 时染的口腔内侧还痛着,嘴里全是血腥味,正要开口说话,一道精瘦的身影忽然罩到了她眼前,在地上投下一道斜光。 “你干什么?!!!”张牧不悦。 原本走在她前面,快要将她远甩在身后的男人,不知何时已经站到了她和张牧的中间,气息清隽淡漠,不容侵犯。 时染躲在她身后,看不到他的表情,只听到了他一贯清雅平静的声音:“看不出来吗,时染,我护了。” 时染眼睑一颤,以为自己听错了。 张牧闻言,更是恼火,又碍于路时遇那迫人的气场,也不敢太过放狠话,万一这人不好招惹呢,但也不能就此丢了面子。 思虑三秒后,张牧十分不屑地冷哼一声,语气大方:“那就送你,反正也是个千人骑万人睡的女人。” 张牧说完,便转身回了包厢。 而时染,只是怔怔盯着路时遇的背影,像是因为脑子不清楚而缓不过神思。 路时遇扫她一眼:“你不用多想,当年你也帮过我一次,我还你罢了。” — 时染迈着沉重又虚设的步子,很自觉地走到了路时遇的汽车后座。 一路上,两个人都是没话说的。 偶尔透过内后视镜撇看她一眼,也能看到她浑身透出来的难受。 路时遇甚至可笑地想过,但凡她跟他服个软,他就帮他把药解了。 可是,五年不见,时染的骨头,是越发硬了。 这个念头,让路时遇十分不爽快。 手机铃声忽然打断了他的思绪,路时遇接起,是经欩催他赶紧回包厢吃晚饭。 路时遇随口寻了个理由,便将电话挂掉了。 路时遇是在半小时后送时染到的医院。 准确来说,是一家小诊所。 哪怕咬开了口腔内壁,时染一路上还是十分难受的,没忍住便掐开了自己的手掌心。 到了诊所见到医生的时候,时染整个脖子都开始泛红,更别说是脸,已经红得快滴出血来。 医生是个三十岁出头的男人,见到时染这副模样,眉心一蹙,看向路时遇。 那眼神,分明带着探寻。 路时遇开口:“她中药了,有没有什么药可以解。” 医生扶了扶鼻梁上的金框眼镜:“这是你女朋友?” 真心在乎你的男人 路时遇:“……” “不是。” 这两个字,是半个小时都不曾开过口的女孩说出来的,即便时染的声音已经气若游丝。 路时遇冷冷睨了她一眼:“看来脑子还是清楚的,不用配药了,能熬过去的。” 时染没吭声,实在是没力气。 医生坐了下来,给时染把脉。 途中,不知从哪里窜出来一股无形之中的冷气。 医生的手搭在时染的手腕上,一双眉头渐渐皱了起来,他盯着时染,疑惑:“你经脉很乱,神志却到现在都在正常范围边徘徊,你做什么了?” 时染没说话,只是慢慢将手心摊开。 医生眼底划过了一抹赞许:“现在的小姑娘啊……” 话虽然只说了一半,但是后半部分却能引得人浮想联翩。 路时遇盯着她手心略微凝固的血迹,浓密的眉毛开始打结,淡淡开口:“医生,能配药吗?” 医生点头:“所幸下药的人找到的药也不是特别强烈的药性,可以配药压制,只是对小姑娘身体伤害很大,我并不建议。” 路时遇:“那您建议什么?” 医生看着时染,问:“小姑娘,你没有男朋友吗?” “……” 时染虽然没力气,但心底却也爆了句粗口。 靠!谁要这种建议啊!!! 路时遇抿唇,眸底晦暗不明。 车里的那个念头又冒了出来——如果她愿意求他,他可以帮她一回。 诊所科室的气氛有些凝固。 医生看向时染,又瞧了眼路时遇:“两位,考虑得如何?” 时染声音很低:“配药。” 听到时染的回答,医生自然是选择尊重。 路时遇英俊的脸上面无表情,两条腿伫立在原地,盯着医生写单子。 “姓名,医保卡有吗?”医生边写边问。 “时染,医保卡没带。”时染声音又低又轻。 “时间的时吗?” “……对,时间的时,染色体的染。”路时遇蓦然开口。 “年龄?” “23岁。” …… 没人发现,路时遇和医生简短的对话,也不知是哪一句刺激到他了,有那么一瞬间,他的眸底是晦暗无比的。 医生写好后,路时遇就直接拿了单子去配药付钱。 时染也跟医生道了谢,跟着路时遇起身离开。 路时遇出了科室,时染忽然被医生叫住:“时小姐,那位先生真的不是你男朋友吗?” 时染脚步一顿。 医生又道:“时小姐别介意,医者仁心,只是那些药对身体伤害太大,如果身边有个真心在乎你的男人,试一试也是好的。” - 时染到楼下的时候,路时遇已经付好钱,手中拎了一盒药。 时染接过,连水都没喝,直接生生咽了下去。 路时遇眼不见为净,转身就走。 时染嘴里干涩异常,盯着他清寒的背影,慢慢跟在他身后。 天色已暗,路灯斜斜地打在人身上,在路上映出两个一长一短的背影。 时染脑子里反复的,都是医生的那句“如果身边有个真心在乎你的男人,试一试也是好的”。 时染苦笑,如果有真心就可以试一试的话,她和路时遇,就不会是现在这样的结果了…… 你赔得起吗? 时染忽然停下脚步,看向前面的男人,喊了一声:“路……先生。” 路时遇顿下脚步看向她:“有事情?” 时染上前几步,距离他仍然很远。 时染道:“谢谢你。医药费和这段时间的损失费,我会赔偿给你,我们还是两不相欠的好。” 时染因为吃了药,力气稍微有了些,没有像在诊所那样气息微弱了。 此刻的时染,声音响了些,每个字混和着秋风,一字一字飘进路时遇耳中。 路时遇看了眼手表,淡淡道:“从洗手间遇见你到现在,整整过了55分钟。时染,你知道我每分钟多少钱上下吗?你赔得起吗?” 也就一小时不到时间,就算一个月省吃俭用,都要还他。 时染实话实说,不想欠他的:“赔不起我也得赔,多少钱你告诉我,或者我可以现在就立借条。” 路时遇差点被她一番话气笑:“你如果这辈子难以还清呢?” 时染:“那就让我孩子,还给你孩子。”反正也不可能会有那天的。 路时遇:“…………” 今昨两天的时染充分向路时遇证明了——犟得跟头牛一样,永远不知道自己怎么死的。 昨晚他偷偷开车跟在她身后,目送着她上了住所。她根本不知道昨晚途经的异性路人,19个男人经过她身边,每个人都盯了她不下四秒没移开视线的。 今天又是这样,如果不是正好被他遇到,她的结果十有八九就是被那个所谓的张总吃抹干净。 路时遇舔了舔后槽牙,远远望了她几秒,然后点头:“你想立借据是吗,我答应你。” 不等时染回应,路时遇又淡言出声:“我车里有纸有笔,要写就跟我过来,现在就写。” …… 车里灯光昏黄,时染在车里拿着纸笔,落笔却有些艰难。 时染吃过药之后,脑子已经清楚了很多。 挣扎良久,时染抬头看向驾驶座上的路时遇,轻声开口:“你一个小时不到,就能赚一百多万?” 五年不见,路时遇竟然这么会赚钱了??? 路时遇扫她一眼,眼神淡淡。 时染已经知道了答案。 路时遇从不骗人,因为不屑。 时染咬咬牙,想着算了,赚的到就还,赚不到就留一部分给孩子。 万一赚到了呢…… 看着时染开始动笔写的动作,路时遇真不知道该笑还是嘲讽,总之,现在的他是面无表情的。 很快,时染已经写好,将纸笔递给了他:“路先生您看一下,没什么问题的话我就先走了。” “有问题。不用算个利息吗?”路时遇盯着女孩中规中矩的字,说,“以你的能力,我不知道你会拖欠着多久,所以我们来定个利率。” 时染:“……”定你妹!!! 路时遇:“时染,今后一个月还我一万,如果你还不上,就给我总数百分之零点一的利息,每月。” 时染:“……” 路时遇把纸递还给她:“加几条上去。每月8号给我转账一万,如若没有,就转我总数的百分之零点一作为利息。” 颠倒黑白,倒打一耙 时染动作略微有些木然地接过了纸,继续补充,每个字写的几乎扭曲。 8号? 正好他们公司发工资的日子……这男人怎么把时间掐那么准…… 时染啊,没想到你小小年纪就要开始负债了…… 写到最后百分之零点壹的时候,时染忽然松了笔,迎上了路时遇的视线:“我没逼着你帮我,你凭什么让我还这么多钱?!” 路时遇勾唇:“是啊,时染,你又没逼我帮你。” 路时遇一副前方有坑等她的模样,像极了高中时候暗藏的腹黑心思。 为了自己今后的人生做考虑,时染硬着头皮,试图和他商量。 时染口吻十分温和:“这利率就算了,然后,四舍五入下,能不能帮我缩成100万?” “时染,我怎么记得,我给过你选择的。”路时遇看住她没什么表情的脸,继续笑,“要么失生,要么我带你去医院。是你自己选择的麻烦我……” 时染哑然:“……” 怪不得这男人的笑看着有些令人浑身难受。 事实就是如此。 虽然她很想要和这个男人互不相欠……但…… 早知道路时遇一个小时能进账那么多钱,打死她都不提赔偿这事儿。 半晌过后,时染平静地替自己辩解:“我当时脑子不清楚,你会相信一个脑子不清楚的女人,说明你说出来的一百多万的数字和利率,也是在你脑子不正常的时候说出来的。” 时染顿了下,继续补充:“所以这一切不做数,不有效。” 路时遇嗤笑一声:“时染,这么多年了,你怎么还是这么喜欢颠倒黑白,倒打一耙。” “我只是就事论事罢了。”时染面色上划过了一抹不自然,稍纵即逝。 “时染,我在英国学修最好的课程之一,是法学。我劝你乖乖写,否则我不确保会不会给你一张律师函。”路时遇冷冷看着她。 说了要还钱赔偿的她,现在又开始倒打一耙,想要把这点牵扯抹去…… 这天底下哪里来那么好的事情。 事到如今,时染也明白,路时遇是和她杠上了。 时染沉默片刻,轻轻叹了两口气,继续低头写借据。 写完,一把将纸笔往汽车仪表台上一放,拿了一袋子的药就背身离开。 五年不见,路时遇变化挺大,除了变高变帅了。 唯一没变化的,就是更令人恨得牙痒痒了!!! - 时染走后,路时遇并没有像昨天一样偷偷跟在她身后。 今天晚上还早,路上人多,不会出事。 路时遇盯着女孩甩下的纸笔,慢慢拿了起来。 盯着最后那几个写的异常用力的字,他都能想象到她心里是会有多恨他恨得牙痒痒,路时遇不由唇角微微勾了勾。 这张薄的没有丝毫重量的纸,今后就是他们之间的唯一牵扯了…… - 「2019年10月8日」 时染上班照旧,再熬半个多月,她就能转正了。 “染染,我听说你昨天去应酬情况很危险啊,没事?” 时染才刚到公司,孙淑颖在几分钟后也来了公司上班,一见到她,立刻就到了她的工作桌边上关切地询问。 失恋了求安慰 时染头都没抬:“危险,但没事。” 时染一向惜字如金,孙淑颖没再多言,又关心了两句,就回了自己的工作岗位。 昨天还有些不闷,戴执竟然找时染不找她,后来听说时染被张牧灌了白酒,真是想想都得劲。 这时候的孙淑颖一点没想到,中午还没到,湖城卫视就播道了一则大新闻—— 湖城最大的胜天矿产董事长张牧,疑似涉嫌贪污,今日已被地方检察机关收押调查。 别说是孙淑颖,绕是情绪极淡的时染看到手机上的新闻的时候,也是由不得微微一愣。 时染修改着设计稿的疵病,心里暗自感叹了一句——天道好轮回。 手机铃声乍然间响起,是个没有备注的湖城号码,时染接听:“喂,你好。” “染染,我不仅失恋了,我连手机也摔坏了……” 手机那端传来一道可怜兮兮的女生声音。 时染蹙眉:“你现在人还安全?赶紧回家。” “我不要……染染你在zh珠宝上班……我现在就来找你……很快,一小时足够。” 不等时染回应,通话界面已经被挂断。 时染:“……!!!” …… 一小时后,时染看着自己的手机,界面正停留在一条银行进账的短信上。 每个月8号,是公司发工资的日子。 时染看着自己实习期辛薄的工资,没什么表情。 蓦地,一双柔软的手臂隔着椅背扑到了她身后,大力环住了时染的脖子。 时染一时间差点被勒得呼吸困难,一把扯开了身后的人,口吻依然很寡淡:“干什么?到底什么事?” 时染身后的女孩,穿着蓝白色的条纹宽松衬衫,眼睛漆黑溜圆地盯着她,映满了无辜,还有一丝可怜:“染染,我失恋了来公司找你,你不能安慰下我吗?” 时染抬眼看着她,声音淡到没有一丝情绪化在里面:“那你和我在一起,就算不上失恋了。” “……我不百合。”女孩皱眉,双手护胸,抗抗拒之举显而易见。 时染见她这幅模样,难得松愉地扬了扬唇:“我百合就行啊。” 女孩感叹一声:“天呐,时染,你是不是已经觊觎我很久了???” “筱珂,你怎么来了?” 两个人原本微哄的气氛,被一道清柔的女人声音打断。 时染敛笑,低头忙工作。 陈筱珂也没了寻笑的心思,懒懒打了个哈欠看向来人:“孙淑颖,怎么哪里都有你啊。” 孙淑颖才妆容精致的脸上不可闻地变了变,又似是宽宏温婉地回道:“筱珂,我们之间的误会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时间能证明一切,我没有要抢……” “打住!!!”陈筱珂伸手做了个停止的手势,“多少年前的事情了,再提不嫌老掉牙吗?” 孙淑颖眼眸真诚:“这么多年,我只是不想你再误会我了。” 陈筱珂呵了一声,不吃她这套:“孙小姐,这么多年了,是假误会也肯定消散了。” 言下之意明显——谁跟你是误会?! 陈筱珂这句话声音虽然不大,但临近的员工显然偷偷看了眼孙淑颖。 “我是你男朋友,听我的。” 孙淑颖蹙了蹙眉,动了下朱红色的唇瓣,还未发出声响,陈筱珂已经轻轻拍了拍时染的肩膀:“染染,我这几天就要辞职了。很快,我会来zh公司应聘,来陪你。” 时染从设计稿上抬眸,偏头看陈筱珂:“你要来zh?” “那是,反正我不也不想和前男友一个公司继续共事,不如来你这里,省的担心你在这儿受欺负。” 陈筱珂仿佛谈论天气如何般的语气,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眸光似有若无地瞥了眼在旁边站着的孙淑颖。 时染没什么犹豫:“我尊重你。想来就来。” 孙淑颖扯出一抹得体适宜的笑容,说:“是啊筱珂,只要能过,我们都尊重你的选择。” 陈筱珂蹙眉,从时染白净的脸上挪开视线,转到孙淑颖那张怎么看怎么假的脸上。 陈筱珂回以一抹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借孙小姐吉言,zh我一定会进的。” - 时染下班后,在公司楼下,见到了自己最最意想不到的人——路时遇。 男人安静站在黑色汽车旁,一手夹着星光明灭的烟,一手搭着车身。随意一立,就是道风景线,引人注目。 他怎么会知道她在zh珠宝上班?! 最重要的是——他什么时候学会抽烟了? 这问题,哪怕她很想问,也没立场问。 时染捏着包的手微微用力,权当没看到,绕道就要离开。 “时染,上车。” 这一道身后的声源,简直是在索命。 时染装作没听到,继续往前走。 “能尊重你债主吗。” 债主……这两个字简直魔咒本咒了。 时染头皮发麻,眼底划过了一抹纠结烦闷,还是硬着头皮转过了身子,对上男人的脸,微微低头:“路先生,我很尊重您。” 一个您字,咬字颇重,实足的尊敬。 路时遇:“上车。” 时染扫了一眼周围经过略微有些躁动的女性,道:“我要回家,有话这里说行吗?长话短说。” 太阳有下山的趋势,天空暗沉了些,天气预报今晚小雨。 “上车。”路时遇吸了一口,吐出一圈袅袅白烟。 时染:“我……我……” 时染企图寻找理由,却我了两下,也没个所以然出来。似乎在路时遇面前,她只有撩人的时候才是智商在线的。 路时遇上前,站定在她面前,径直打断她的话:“我是你债主,听我的。” 时染:“……” 其实曾几何时,她想去学校附近的酒店端盘子赚钱,他不允许,是这样告诉她的:“我是你男朋友,听我的。” 时染豁然间发现,她连他们之间发生的每一件事,一帧一幕,都记得尤为清晰。 “上车。”路时遇重复了第三遍,趁着她怔愣的片刻时间,直接走过去替她开了副驾驶的车门。 不知是否是错觉,周围的女性,看她的眼光好像是有些变化。 也是,这男人一副好皮囊就算了,还开路虎。 路时遇这样,时染实在是没辙,只好道句谢谢上车,本着去年考好的科目一还没忘记系安全带。 不会幼稚到算计她来报仇吧 路时遇很快进来,手上的烟蒂不知何时已经被他丢了,他发车启动。 路上,时染盯着前面的白色大众的后背箱,问:“路先生,有事吗?” 路时遇:“今天8号,你说什么事。” 这三天里,前天被她喊先生,两遍。 昨天,三遍。 今天,这是第二遍。 路时遇差不多已经习以为常了,也只是心底的一丝丝不爽作祟而已。 时染想了想两秒,出声:“8号?是让我还钱的意思吗?” 经过了昨晚,时染对8号这两个字,开始有了敏感度。 每个月还钱的8号相比发工资的8号,还钱让她更敏感。 路时遇没什么表情起伏的脸终于有了丝丝赞赏的波澜,不仅赞赏,而且讥诮:“你也没蠢到无可救药。” 时染:“……!!!” 时染捏着安全带,大力地捏,声音一贯寡淡:“路先生,还钱和我上你的车,貌似没有任何关系。” 现在面对路时遇,时染脑子总算是正常了。 路时遇握着方向盘打了个弯,目光悠而轻漫地扫了他一眼:“去银行取现金,比较让我感觉真实存在。” 时染蹙眉,嘴角克制着抽搐的冲动,不禁起了怀疑:“你真的每分钟好几万上下吗?” 有钱人,爱捧着红色现金过日子?! 或者路时遇根本就是在匡她?! 路时遇:“……” 被笨蛋质疑了,今天来找她,他是哪里算漏了吗? 时染又问,嗓音还是平淡的:“路时遇,你不会幼稚到算计我来报仇。” 路时遇捏着方向盘的手微微用力,白皙的手背开始浮现青筋的同时,舌尖微卷抵了抵脸腮:“闭嘴,否则把你扔下去。” 路时遇口吻不善,几乎是低呵出来的。 时染噤声。 把她扔下去?你畜生路时遇!!! 车里的气氛瞬间僵住,寂静如斯。 片刻,前挡风玻璃上开始砸上了一滴滴的雨水。天空下雨,啪塔啪塔的声响,凭添聒噪。宛如时染毫无规律可言的打鼓心情。 半晌,路时遇忽然开口:“时染,五年了,你是还觉得我心里有你?” 时染静默,摇头。 “时染你记住,我没有吃回头草的特殊癖好。”路时遇顿了下,接着说,“还清后,我们互不相欠。” 听到他的话,时染暗松一口气。 心底在腹诽:畜生才吃草。 时染极其平淡的颔首,应下:“好。我一定尽快还清……诶……” 一个清字话音未全,时染已经是微微惊呼了一声。 前方一个红灯,路时遇一抹忡怔,在人行横道前猛踩刹车。 时染盯着前方明晃晃的红灯,秀眉微拧:“你开车能不能看准信号灯啊。” “总比你骑个自行车歪七扭八强。”路时遇没什么情绪地回了一句。 歪七扭八…… 当年的她,的确是骑个自行车不时地晃车头,让人看的心惊胆颤。 路时遇见过她骑自行车后,就总觉得她骑车上马路会出事。 所以…… 当年的他,坐在后座,凭借着长胳膊将她圈在座位上,手把手地教她如何控制自行车头稳定…… 先还他三万 路时遇这个男人,在这方面,是极尽耐心的…… 时染俏脸一僵,替自己申辩了一句:“我那是从前。” 路时遇嗤笑:“从前连自行车柄都抓不稳,现在仇视人家有车有喇叭了不起。时染,你可真是个人才。” 路时遇毫不留情的讥哂,直接刺得时染脸都白了白。 五年不见,这男人舌头越发毒辣辣了。 能把没什么关联的事情串在一起,怼人怼得认真正经,他才是人才。 时染深吸一口气,不想与他多做计较。 每次和他怼,脑子转的没他快,歪理没他多,所以都是她输。 良久良久,没听到时染有任何开口的迹象,路时遇又开始犯贱了,开始有些不开心。 以前不是她话最多吗,一开口就是撩他,撩天撩地的,撩完之后甩甩屁|股直接走人…… 现在,说出来的话都快比他少了。 每一句,还是不带语调起伏的那种…… 路时遇加快了行车速度,问:“你在哪家银行存的钱足一万?” 时染:“农行。” ………… 雨愈盛大,路时遇很快开到了农业银行门口,时染没伞,所以进银行门口淋到了几滴雨。 眉如墨画的男人单手搭在方向盘上,隔着副驾驶车窗,隔着迷迷蒙蒙的雨水,盯着在最靠门口的at机里取款的时染…… 他看不到她的脸,中间干净的玻璃被安全提示文字图给遮挡住,他只能看到她大腿以下的位置。 是条黑色阔腿裤,不能再工作化的长裤。 男人伸手捏了捏发涨的眉心,一抹委顿一扫而过。 为了这么个抛弃他的女人,他这失心疯的毛病,什么时候才能转好…… 他去调查昨晚诺黎酒店的那个男人,在背后直接将张牧拉下台…… 今天,六点不到就到达zh门口等她,把昨天树立的良好工作形象毁得彻底…… 路时遇怔怔盯着她,无奈地倚靠在椅身上,缓缓阖上眼眸。 约摸三分钟后,车门被人从外面打开,路时遇睁眼。 时染上了车后便直接从斜挎包里,将两沓厚厚的红色钞票递给他。 “你点一下,三万,点清楚我就下车了。” 路时遇侧眸,自上而下略了一眼。 时染的黑色外套,沾染了许多雨水,深浅不一的水渍留在上面。 不过两瞬时间,路时遇就坐直了身板,接过了时染手里的三万块钱。 三万块?对于一个大学刚毕业还在实习期的人,还真是挺多。 她会不会几乎把积蓄几乎都给他了? 掂量了下,路时遇不动声色地把钱放进了中央的扶手箱里。 时染见状,从包里拿出了纸笔,一边写一边道:“你还是点清楚,我虽然不做匡人的事,但也怕你匡我。数清楚后,在我这儿纸上签个字。” 路时遇狭长的双眸盯着副驾驶车座底下的某个东西眯了眯。 因为车座下有层垫子,所以掉上去没什么声音。 她似乎全然不知翻包的时候掉东西了,路时遇并没有提醒她的意思。 若是感冒发热…… 男人装作没看到,没发生。想着自己已经被她怀疑过了,他一个需要现金才觉得实在的人,还是该点点。 所以路时遇重新将钱拿了出来,一张张开始点。 时染写好后,眉眼清淡地看着他数钱,视线落在他的双手上,一手拿着钞票,一手一张张地划过点数。 手背白皙优美。 手指根根修长,修剪的干净,骨节分明。 因为这双手,当年高中时候,很多女孩在凑在一起偷偷谈论过…… 路男神那么好看的手,今后会解谁的bra和brief…… 那时候的时染,一门心思扎在路时遇身上,听到他们的谈论声,时染大言不惭地用五个字回答了那群女生。 “肯定是我的。” 时染极其浅淡地勾了下唇角,似是笑了,又似是根本没笑。 回忆这东西,没有他的五年里,只是偶尔打扰她…… 偶尔看到什么东西,脑海里会浮现他…… 偶尔听到什么歌,会想到他们…… 偶尔做个梦,一梦是他的颜…… 可是从他回国后,回忆这东西,是三番五次经常被勾起的…… ………… 时染强迫自己收回注意力。 听着唰唰的数钱声,时染浑身都在发疼。 很快,男人已经点好了钱。 接过了她膝盖上的纸笔,利落的完成了签字,将纸递还给她:“但愿你没把全部钱给我,饿死了我这债主捞不到好处。” 时染接过,看了一眼就放到包里:“我还没那么蠢。” 时染说完,解了开全带准备下车离开。 她搭着车门开关,却怎么都打不开,也不知道车门锁他什么时候锁得。 时染道了句:“麻烦开下门。” 路时遇:“住哪儿?我送你回去。” 时染:“不用,我自己……” 回去两个字还没说出来,路时遇已经冷言打断了她:“雨大,你若是感冒发热,影响工作,就是影响还钱速度。” 时染:“……” 就说,路时遇这脑子可以把八竿子打不着的事情串成一起。 还串得十分通畅有道理。 时染不动声色吸了一口气,变得警惕:“话先说前面,送我归送我,今天这些时间都不算在债里。” 路时遇凉凉扫她一眼:“……我还没计较到没人性的地步。” 时染重新系起安全带,对着舞动的雨刮器看了会儿,皮笑肉不笑地扯唇:“我真谢谢您嘞……” 呵呵,不计较为什么昨晚让她写借条的时候要把总数精确到小数点后两位…… 还要“贴心无比”给他来个利率…… “不客气。”路时遇回应,重新启动车子,“把安全带系上,你家在哪儿?” 时染看他一眼,一边低头系安全带,一边试探性问了一句:“你知道我在zh珠宝上班了,不知道我住哪里吗?” 高中时候,路时遇就是个变态。 听经欩说过,路时遇在计算机方面也极其变态。攻陷人家网站……黑人家论坛……通过网络调查人家个人信息…… 路时遇:“你昨天在诺黎酒店洗手间里,掉了工作牌,我看到的,zh设计部,时染。” 其实,我没你不能活(1) 时染:“………” 靠!畜生…… 昨晚被他搅乱了一池的心思,她跟着他走了之后,真就忘记了把地上的工作牌捡起来,所以她今天上班都没戴工牌。 “告诉我地址,开个导航或者直接指路给我。”路时遇再度开口。 时染:“振兴路湖苑小区,我给你指路就好。沿着这条路直行至第二个交叉路口右转。” 开导航费手机电,充电也是电费支出。 时染开始后悔,被自己蠢哭了,一次性还他三万干嘛? 一个月还一万多好,逞什么强,现在这个月只剩两千块零头,吃土好了直接。 路时遇开了几分钟,车内无声静寂,时染轻而淡地开腔:“路先生,能放首歌吗?” 这样安静的气氛里,真的不适合他们待在一起。 越无声,她的脑子越容易乱哄哄。 路时遇没说话,修长的手指按开了车内的音乐播放器。调到了音乐电台。 里面的男主持人报了名歌名和歌手名,稍作介绍之后,就开始播放。 前奏大概也就十几秒,继而传出男歌声压抑深沉的嗓音。 【不需要借口,爱淡了就放手……】 【我不想听,你也没说,平静的交错……】 【随便找个理由,决定了就别回头……】 【不爱你的人,说什么都没用……】 【分开时难过不能说,谁没谁不能好好过……】 时染忽然心里一个咯噔。这电台里播的都是些什么神曲?! 男歌手还在唱:【那天我们走了很久,没有争吵过……】 【分开时难过不要说,如果被你一笑而过……还不如让你选择想要的生活……】 时染越听心底愈是不对劲,微微偏头望向窗外,看不到外面的景致,只有越发的大雨滂沱。 【分开后我会笑着说,当朋友问你关于我,我都会轻描淡写仿佛没爱过……】 【其实我根本没人说,其实我没你不能活……】 【其实我给你的爱,比你想得多……】 被雨水渲染的汽车窗玻璃上模模糊糊倒映出女孩复杂到发红的眼睛,时染闭眼,压下了心底的一切思绪。 ………… 情绪压抑的,自然不止时染一个。 路时遇第一次听到这首歌,听得心口有些闷住,却又不能表现出来。 当年,是她甩的他,说是腻了也淡了…… 分手说完,谁都没有回头挽留过一句…… 因为他知道,时染的不爱,他说什么都没用…… 时染当年的一句分手,让他难过得五脏六腑生搅般的疼痛…… 既然她不爱,那就放手让她走…… 他在英国的第二年,经欩问她还惦记着时染吗?经欩告诉她时染中考后去湖城读了大学。他轻描淡写地仿佛没爱过她一样…… 其实……他没她,几乎不能活…… 如果不是世上还有个打心底关爱他的父母,他在英国或许早就颓然了…… shit,这歌谁唱的,好死不死的偏偏这个时候从头唱到尾,字句清晰。 直到听到那句【其实我给你的爱,比你想得多】之后,路时遇直接切换了电台。 “现在的歌真不好听。” 其实,我没你不能活(2) 路时遇轻描淡写一句话就切换到了湖城地方的新闻电台。 时染依然闭着眼睛,随口应了一句:“是挺难听的。” …… 车里的气氛安静地诡异,时染闭目养神靠在副驾驶上,只有清浅和缓的呼吸声。 路时遇关低了些音量,专心致志的开车。 不知不觉,已经过了第二个交叉路口完成了右转,右转路口临近到了交叉口,男人侧眸看了一眼副驾驶上的女孩。 安静地阖着双眸,皮肤白皙,眼睫毛上蜷如蝶翼。 路时遇在第一个交叉路口继续右转,车速放缓。 本来十几分钟多就能到的地方,被路时遇开成了二十多分钟。 他停到了时染小区楼下,是个挺老的小区楼,也就三栋楼。 还没保安室没门卫,安全系数太低。 路时遇偏头望着时染,她闭着双眼没什么反应,他也不忍吵醒了她。 就那么定定的凝视着她,一汪深邃的眼底从最初的平淡开始逐渐转变为复杂。细看那些复杂间,竟酝酿着无尽的柔情与忧郁。 这些词,似乎都不该从路时遇身上出现。 男人拿出手机,打开相机,对着女孩安静的睡颜,触下中间的键…… 速度很快,动作幅度却很轻…… 男人将手机塞回兜里,锁着她干净柔和的侧脸,视线移到她白皙如虹般优美的脖子上,凝睇良久…… 她从前就喜欢梗着脖子和他对着干,发现他有恼火的迹象后,便会换一副乖巧的模样,和声细语地哄他,哄得他哪怕有气也逐渐消漫地无影无踪…… 可现在…… 物是人非…… 路时遇略微倾过了身体,伸手,在距离她脸庞一厘米的空中顿住…… 时染,你何时才能回到我身边? - 时染这一觉,睡得很久。 这几天遇到路时遇后,她真的没有睡过一个好觉。 一梦,都是他。 梦里,依旧是他在质问她,真的将他们之间的感情看淡也看腻了吗? 可是今天,许是他就在车上,周遭充斥的,都是若有若无的路时遇气息,时染睡得挺安稳。 没有梦,只有久违的安静秋眠。 路时遇还稍微开了下车内空调,调节了个适宜的温度,将手机也调成了静音。 时染缓缓转醒的时候,已经是两小时之后的事情了。 时染揉眼,双眼惺忪地偏头望窗外。 天已暗,雨已停。 时染瞬间睡神飘走了大半,若不是身上安全带拴着她,她这浑身激灵地一弹就是撞上车顶了。 时染咬着下嘴唇,他看到漆黑的车窗上隐隐倒出驾驶座上男人的身影。 过了好几秒,时染松开嘴唇,悄眯眯抬起左手,看了眼表上的时间。 看清时间那一瞬,时染自己都浑身透着僵硬。 又过了几秒,时染扭头朝着男人看去:“这么晚了?你怎么不叫我下车?” 因为刚睡醒,时染哪怕音调平静,音质也是暗含沙哑的。 车里没有光,只有小区路两侧古老的路灯,昏黄的灯光投射一部分进了车里,斜斜打在路时遇脸上,糊隐了大部分表情,显得晦深莫测。 睡得跟猪一样 只有他一贯没有语调起伏的声音,在阒()然的车里,特别清晰。 他说:“你睡得跟猪一样,怎么叫怎么推都不醒,我也没办法。” 时染:“………” 什么叫跟猪一样……路时遇你注孤生!!! 时染下意识攥紧了身上的安全带,用着平昔的寡淡口吻,说:“不管如何,麻烦你了。谢谢。” 在时染的潜意识里,依然认为路时遇是不会骗她的。 因为他傲,所以不屑。 时染说完,就要开门下车。 这这这……车门还是被他锁住的…… 时染准备开口,路时遇已经提前她一步打开了车门锁,淡薄地开腔:“下车。” 时染解了安全带开门下车,在替他关上车门前,她听到他淡淡丢出了一句话:“记得认真工作,继续还钱。” 时染关上门,背对着他,皙净的脸上浮现了丝丝炸裂的波澜,清澈的杏眸里满是无奈,并且无语…… 这男人最后补充的这句话有毒。 时染十分平静无波地回了他一句:“放心路先生,我比你更想还钱。” 然后……两不相欠…… 时染上楼,走廊上碰到了楼下的韩奶奶。 韩奶奶是一位特别和善慈祥的老人,唯一的缺点就是老年人的通病——话多。 时染碰到都会叫一声,只是今天喊了声“韩奶奶晚好”后,就被韩奶奶叫住,煞有其事地问她:“小染,楼下那辆黑色轿车,很大那辆,停了很久,看着挺贵的,你认识吗?” 时染点头:“韩奶奶,那车叫路虎,越野车,不是挺贵,是很贵。” 时染告诉了韩奶奶自己对车子知道的那一点点的知识。 韩奶奶笑开,被时染逗笑:“不是问你车子认不认识,我是问你认不认识开车的人?” 时染:“认识,但不怎么熟。” 韩奶奶似乎是轻松了一口气:“我还担心你被什么人跟踪了呢。” 跟踪??? 时染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啊?” 韩奶奶道:“我前天晚上睡得晚,透过窗户底下看到的,你走回来,应该就是今天这辆黑色大车子跟乌龟爬一样跟在你身后的。跟到你进了楼梯口,我也没见车上有人下来,才宽了些心。” 时染抓紧了自己裤子,登时愣住,划过一丝不可置信的眸色。 韩奶奶继续道:“我昨天去我儿子家玩了,就没遇上你,否则昨天就该通知你下的。今天回来,就是想要告诉你这件事,没想到又看到了这辆大车子。” 时染的大脑停滞了运转,满脑子都是前天的事儿。 韩奶奶没意识到她的出神,絮絮叨叨地说着:“小染啊,我今天在窗户边上看到你下来才出门找的你。知道你认识那人也就放心了。” 韩奶奶说完,才注意到了时染的非同寻常,跟没带魂似的。 韩奶奶拍了拍时染的胳膊:“小染,你怎么了?” 胳膊上的触感惹得时染回神,呐呐问道:“韩奶奶,你确定,前天晚上看到的,就是今天外面这辆车吗?” 应该不会又这么背吧 韩奶奶思考了一会儿,点头:“十有八九就是了。你也知道,我们这个小区都没什么车子,何况这辆车子这么大,还大的奇奇怪怪的,太方正了,所以不会错的。” 时染依然不敢置信,又问:“前天晚上……大概几点?” 韩奶奶回忆了下:“差不多快十一点了,至少十点半了。” 时染愣住。 她前天晚上走了很长的路,到家的点,真的就差不多快十一点了…… 所以说,在她说完那句“不用了,多谢先生好意……”之后,路时遇开车走了。然后…… 又因为她路上的浑然不在意,他其实一直以很慢的速度跟在她身后,只是她太沉浸一直没注意…… 信息容量有些大,时染的脑子,乱了……一时半刻还缓不过来。 “小染,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韩奶奶关切地问道。 时染轻轻摇头,对韩奶奶低声道:“也没什么大事。韩奶奶早点睡,晚安。” 韩奶奶也笑眯眯地对时染道了句“好,时丫头晚安。” 时染上楼,动作机械地打开包找钥匙,直接就翻出了她今天写的收条,路时遇在上面签了字。 时染翻包的动作又是半瞬的怔忡。 不知为何,今天翻了好久,都快将包翻个底朝天了,却没有找到一点钥匙的踪迹。 时染有些怀疑人生了。 不会是刚刚在车里找笔的时候,掉的…… 这个念头还未完全落定,身边忽然响起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时染没多在意,这里住房的又不止她一个。 时染拧着细眉不信邪地翻包,一边想着,钥匙到底还会在哪里…… 她应该不会又这么背…… 很快,脚步声停住,时染直觉,有人在她身后。 旋即,一只修长的双手伸到了她眼前,手腕上带着一款看着就贵的手表,干净好看的食指上挂着她找了半天的钥匙,单个。 时染盯着那个晃动的钥匙眨了下眼睛,又眨了下,将视线移到拿着钥匙的人身上。 一张完美到鬼斧神工般的脸庞映入眼帘,岑薄的嘴唇抿着,英隽的脸上没有一丝波澜起伏。 果然,她的钥匙竟然落在他车上了。 路时遇果然是个祸害。 时染呆若木鸡。 不知为什么,结束了和韩奶奶那番话后,现在看到这张脸,她就想到了前天晚上。 如果真的是路时遇跟了她一路,那未免…… 太过惊悚…… 时染垂眸,接过钥匙,本着礼貌,却也是由衷地感谢他:“谢谢。” “脑子这东西,时染你果然是没有的。” 两道声音几乎同时响起。 后一道,来自路时遇。发愣多的人,都没什么脑子。 “!!!”时染闻言,真是恨不得把自己道谢的那两个字咽回去。 这男人,给没脑子的她送钥匙,不是显得他更没脑子吗…… 时染不与他多做计较,直接插锁,开门。 路时遇看着她的动作,英挺的眉心不可闻地一蹙:“时染,我以为你只是缺根筋才导致没脑子,没想到你一点人情世故都不懂。” 不请自来,戏精本精(1) 时染抓着门把手的动作停了下。 路时遇这狗嘴,果然吐不出什么象牙。 路时遇:“时染,你家住5楼,没有电梯,我给你送上来,徒步。” 时染仰头看他:“所以?” “我腿酸,也渴了。”路时遇声音一如既往的低沉清雅。 时染:“…………” - 时染在厨房里清洗有一个多月没用过的水杯,小巧的脸上没有表情,暗自咬着牙关,周遭透出一股不情不愿的气息。 路时遇就是个畜生……哪里来的脸进门跟她要水喝…… 家里没男士拖鞋,他竟然穿着袜子直接踏进来了!!! 偏偏这两天跟她合租的那个小姑娘出去和男朋友旅游了,钥匙不见了也就配一把的事情罢了。 可现在,明显得不偿失。 男人依靠在厨房门口,好整以暇地环住双臂看她,云淡风轻地开口道:“时染,别拿你的劣质茶叶忽悠我,我还是喝白水好了。” 时染捏紧了手中的透明玻璃杯,一个平淡无比的“好”字从嘴里吐出。 路时遇淡淡勾唇,转身离开,姿态闲适地坐到了时染家里的沙发上。 这沙发,又小又硬…… 路时遇敛下心底的嫌弃,扫了一眼周围。 三秒扫完,真就一个字——小。 路时遇蹙眉,这地方似乎不适合女孩子住。 时染很快从厨房里出来,将杯子递给它:“我已经调好了温度,喝完你就可以走了。” 时染哪怕声调是平淡的,但声质却是这么多年了依然听着自带一股南方姑娘的软糯。 路时遇接过杯子,隔着玻璃,适宜的温度传到他的手心。 是该夸她贴心呢……还是难过喝完温水的他要离开了呢…… 路时遇触了两秒杯子后,蹙眉,将杯子递还给时染:“太冷,再倒点热的。” 时染没有要接的意思,垂眸看着沙发上没事找事的男人,冷硬的两个字告诉他:“不冷,正好。” 路时遇眉眼都没动一下:“太冷。” 时染的暴脾气隐藏了五年,如果放高中时候,路时遇敢对她这么挑剔,她分分钟钟撂挑子先怼他一顿再给他个甜枣。 可现在,一切都物是人非了。 时染沉默无声,路时遇就那样在空中拿着杯子,维持着一副让她添热水的动作。 僵持了约摸半分钟的样子,时染蹙眉,无奈地提醒他:“你再不喝就真的冷了。” 路时遇将杯子往她面前举了举,挑眉:“那就去添。” 时染瞪着那只杯子,接过,去加热水。 加了才好让他赶紧离开!!! 时染这次把水温调的偏高了些,小心翼翼控制着,才重新回了客厅给他。 谁知路时遇喝了一口,就直接杯子放到了茶几上,交叠起双腿看向她:“太烫,凉会儿。” 时染心里暴躁的小兽已经处在牢笼门的边缘。 她索性不去看他那张欠扁的脸,甩给他一句:“那你继续等。” 时染转身走了几步,身后猛的传来“砰——”的一声,声音清脆。 时染蹙眉,扭头看去,远远就看到原本该在茶几上的玻璃杯,现在躺在地上。 不请自来,戏精本精(2) 同时,淌了一地的水。 还好没碎,时染松了口气。 再看路时遇,同时染一般无二地盯着地上的狼藉,处变不惊的脸上浮现了一抹懊恼。 很明显,他也没料到。 “抱歉,没拿稳。”男人道歉,解释了一句。 难得路时遇也会道歉,时染咬牙,去卫生间拿拖把。 …… 时染拖地清理地上水渍的时候,路时遇就高抬贵脚在沙发上看着她。 时染忽然间有一种,富少看保姆打扫卫生的既视感…… 时染拿着拖把停下动作,垂眸看他:“路先生,好看吗?” 路时遇:“你指哪方面?” 时染:“……” 当然是看着她像个保姆一样拖地!!! 路时遇抬眸看她:“地板好看?拖地好看?还是你好看?” 最后三个字,尾音上扬,声音磁性,时染心跳竟然漏了一拍。 这颗心因为他滞了还没到半拍,路时遇已经再度用他的毒舌将她带回了现实。 他用着无比遗憾的口吻说:“可惜,都不好看。” 时染:“………” 靠!特别想抡起手里的拖把照着他天灵盖就是一下!!! 她不好看?!那他当年高中看上的怕是个鬼?!!! 时染用力的拖地,把拖把当成路时遇的狗头使用。 路时遇看着她明显使了力的动作,唇角几不可查地浅勾了下。 这才像时染,有气就撒出来,撒出来一切就过去了…… “再用力拖把柄就该断了。”路时遇看似好心地提醒她。 时染掌心越发用力,白皙的手背上浮现青筋,语气却还能维持着淡定:“断了也与你无关。” 路时遇颔首:“是与我无关,只是你负债累累,拖把换新又是一笔钱。” 时染:“!!!” 畜生路时遇……专挑刺人的方面说…… 时染发四,如果高中的路时遇毒舌水平就这么炉火纯青的话,她或许就不会跟头一扎那么深了。 时染没接话,路时遇大发慈悲也没再继续刺激她。 时染拖地,地板被她拖地摩擦得噌噌作响,她愈发烦闷了。 这人到底什么时候走,就喝一口水便把杯子打翻了,他才是个真人才…… 时染拖得差不多了,沙发上的男人丝毫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时染撑着拖把柄站直了身子,一字一字,缓慢清晰地问他:“路先生,夜深了,您该回家了。” 男人眉眼间很是清淡,不像是在说谎:“我也想走,只是腿酸,暂时走不动。” 时染:“!!!” 好,路畜生,等我洗好拖把出来你还没走,别怪我招呼你天灵盖。 时染去洗拖把,洗拖把的时候十分认真的竖起耳朵注意着外面的动静。 她慢悠悠地洗着,也是给足了路时遇面子,让他能有时间麻利点滚蛋。 谁曾想她洗了这好几分钟的拖把,还顺带着整理了下洗手台上的护肤品和牙具,门外的男人似乎没有任何声音给她。 时染在洗手间里东碰西理了十几分钟,最后几乎是带着几分火气地打开了洗手间的门。 才打开,门未开全,时染的眼睛已经看直了。 不请自来,戏精本精(3) 谁能告诉她,这不要脸的男人,为什么睡在了她家沙发上。 路时遇将近一米九,挤在狭窄的沙发上,修长笔挺的双腿曲着,时染远远看着都替他难受。 时染不自觉地放轻了脚步走了过去,站在茶几边上微微弯身盯着他。 男人双眸阖着,浓密的眼睫毛上弯,客厅灯光的照下,在男人眼窝处投下一层剪影。 路时遇鼻梁高挺,是一条流畅的斜线。 只是……这眼窝处除了剪影,好像还有些青黑的眼圈…… 他最近很累吗……在jc建筑…… 时染音量适中地叫他:“路先生?” 没反应。 时染加大了点声音:“路先生,醒醒了!” 照旧没有丝毫反应。 时染伸手戳了戳他的肩膀,叫他。 男人一动不动,呼吸温和均匀。 得了,路时遇才是头困猪本猪…… 时染知道,孤男寡女的,不适合…… 但是,看到路时遇这么累,眼窝乌青,是真的忍不下心叫醒他。 时染蹲下身子,单手撑着下巴安安静静瞧着他。 路时遇熟睡的模样,敛了一身的淡漠与冷然,十分乖巧安静。 时染咬了咬牙,拿出身上的手机,打开相机功能,宛若个小毛贼偷窃文物般,谨小慎微又胆战心惊。 时染觉得,自己越来越没出息了。 而且无可救药。 忘不了这男人就算了,还要这儿偷拍他…… 时染看着自己手机里的照片,也不由感叹。这样几乎怼人脸上拍的照,还能这么好看的男人…… 除了那些屏幕上的男明星,也找不出几个了…… 拍好照片后,时染看了眼时间,然后踩在极其沉响的脚步声走过去打算将客厅所有灯打开,开到最亮。 只是手才触到开关,又猛然间反应过来,电费多贵啊,路时遇还不配。 时染踏着大步走到了沙发前,狠下心肠一掌拍向了他的天灵盖,喊道:“醒醒,路先生。” 脑袋一疼,路时遇拢起了好看的眉心,本能地伸手去揉自己刚刚被人袭击的地方,一手揉,一手扒着沙发沿艰难地翻了个身。 “…………” 时染头顶飞过一群无语的乌鸦。 这力道还能翻个身继续睡,神人啊…… 算了,一只猪罢了,不与他计较了。 时染先进卫生间洗了个澡,洗了十五分钟便擦着湿漉漉的头发出来了。 沙发里的那只猪,听着窸窸窣窣的洗澡声响,是真一点反应没有。 时染还真不信邪了,走过去拎了拎他的耳朵,喊他:“醒醒你!!!” 男人一掌擒住她作恶的手,沙哑迷糊的声音从嗓子里溢出:“乖一点,别吵我。” 这是在她完全清醒的状态下,路时遇握住她的手。 他握着她的手,置在他的侧脸上。 他的手心,泛着凉意,不似高中时候那样的掌心温热了。 时染浑身一震,呼吸都停止了两秒。 男人的声音,哪里都透着满满的倦态,像个熟睡的孩童被打扰后才有的任性。 时染好不容易逼自己硬起来的心肠,顷刻间软成一片…… 不请自来,戏精本精(4) 他对她说:“乖一点,别吵他。” 他脑子里,知道吵他的人,是她吗? 时染特别想问,话到了喉间又咽了下去。 她在渴求些什么……就她的身份……配渴求些什么…… 时染敛下思绪,就蹲在沙发旁边,头发末端还湿着,任他握着自己的手,一动没动弹…… 这颗五年多来,她以为死寂放平的心,在这一刻,因为他,柔软而平静。 时染想,就这样…… 再让他睡会儿,今天她在他车上睡了两个小时,现在也还他两个小时。 时染心底轻叹了一口气,想要抽手,却不想路时遇看似不经意地一抓,竟让她挣脱不了。 这让时染变得不知所措,她蹙眉,用力地想要缩回自己的手。 时染无奈,只得用另一只空掉的手去掐他的腰。 如果他还如高中时候那般的话,掐他腰,他几乎差点跳脚。 这次,时染用力地掐了他一把。 路时遇没让她失望,整个人在沙发上弓了下腰,因为腰上太过刺激,惹得男人手上的力道有那么一瞬间的松懈。 时染趁着这一瞬,被她握住的手重获新生。 路时遇伸手护住自己的腰部不受其害,连在睡觉时候都是本能。 时染去柜子里给他拿了条薄毯,夜里渐凉,容易感冒。 时染给他盖好后就定了个闹钟,两小时之后的闹钟。 然后,开始了一贯的忙碌。 时染没看到,她进了卫生间吹头发后,对着沙发背侧躺着的男人,拢了下身上的薄毯,倏地睁开了双眸。 然…… 眸底清明利隼的没有一丝困眠之人该有的惺忪之色。 - 时染听到闹钟声的时候,已经是晚上近十点了。 如果被楼下韩奶奶知道,这么晚了,她家里还睡着一个男人,韩奶奶必定是会觉得,该被骗得都骗光了。 时染过去把闹钟按掉,去沙发上喊人。 路时遇竟然还说她是猪,明明她两个小时都睡醒了,自然醒那种,他竟然还没醒!!! 时染过去一把将他毯子掀了,伸出两根手指捏住了他的鼻子。 一秒…… 两秒…… 三秒后,男人如清晨薄雾般的眉眼动了动,觉着呼吸不畅便扣住了她的手腕,逐渐睁开了忪惺的睡眼。 时染扯唇,皮笑肉不笑:“路先生总算是醒了,醒了也该离开了。” 路时遇扭头,那双黑眸一眨不眨地凝了她一会儿,似乎终于是从蒙糊的神智中缓了过来,然后瞬间松开了她。 男人迅速从沙发上坐起了身子,看了眼腕表,然后平静地抬眸看她:“叨扰了,时染,我们也差不多算扯平了。” 时染将毯子叠好,淡淡道:“那就不送您到楼下了,路先生,您走好,一路顺风。” “走之前,我得提醒你一句。只是差不多扯平,你睡两个小时,我也睡两个小时。但我没让你掐我腰、抓耳朵、捏鼻子。” 最后九个字,是她在他睡觉其间在他身上所做的事情,皆被他加重了语气,仿佛她在对他犯罪那般。 时染:“……” “时染,你是不是还对我念念不忘?” 这算什么,三宗罪?! 时染忍不住辩驳了一句:“还不是你自己睡得跟猪一样怎么叫都叫不醒。” 路时遇忽然将目光投在沙发上的薄毯上,似笑非笑的眸子对上时染的:“给我盖毯子?时染,你是不是还对我念念不忘?” 时染被他盯得心底一慌:“你昨晚跟踪我回家,是不是也对我念念不忘?” 路时遇蹙眉:“跟踪你回家?时染,你睡醒了没?” 时染仰头看她:“你怀疑我对你念念不忘,你睡醒没?” 气氛,一下降至冰点。 时染觉得,客厅像是被路时遇投放了个定时炸弹。 片刻后,男人转身就离开。 在玄关处穿上鞋子后,将门关得震天响。 时染懵逼,手心里的虚汗往外冒,这反应…… 怎么一半像被戳中了心事的跳脚猫咪…… 一半又像高傲的自尊受挫不容人亵渎… 搞不懂。 时染也没打算搞懂他,不然得把头发想秃。 …… 路时遇下了楼,心底夹杂了一股子无处发的怒火。 “你怀疑我对你念念不忘,你睡醒没?” 时染的话,像被输入了复读机里,一遍遍机械又生硬地在他脑海里播放。 最后,脑子里重复使然的话,被一通电话打断。 路时遇接听,三言两语,路母在手机那头已经目的明显,她要催他回家。 路时遇提起精神回了几句,就把电话挂了,认命般地回公司加班。 只有加班,才能后天抽出半天时间回家。 如果路时遇一早知道回家等待他的是什么,也许……这个家也不是特别想回了…… - 「2019年10月9日」 一早,时染上班,到了公司,就看到了陈筱珂坐到了她旁边的工作位置上。 周围人,都没来,陈筱珂来的最早。 时染心底有些惊讶,走近她:“你今天直接上班了?” 这开后门的速度未免有点太快了…… 陈筱珂甜甜一笑:“这年头,有钱能使鬼推磨。” 时染:“……没毛病。” 陈筱珂忽然凑近了她,小声道:“小样,趁着孙淑颖还没来,你告诉我,前几天在ktv里,她怎么阴的你?” “……我可以选择不说吗?” 简直一言难尽,就因为被孙淑颖将了那么一军,她现在还在和路时遇纠缠不清!!! 在这样下去,她五年来的自我暗示可能会往告吹路上走…… “不行!”陈筱珂拒绝,“你就跟我说说呗……” “那就下班再说。”时染退了一步,道。 陈筱珂还想说些什么,一阵哒哒哒的高跟鞋声开始逼近。 陈筱珂循着声音看去,正想以自己新同事的身份和人认识下,结果竟然发现来人是孙淑颖。 孙淑颖今天踩着七八厘米的高跟鞋,白衬衫黑裙子,黑色外套,身材窈窕傲人,膝盖下的赤露的小腿纤细白皙。 陈筱珂心底啧了一声,这大秋天的,真不知道打算露给谁看。 孙淑颖款款而来,看到陈筱珂和时染后,提起了一抹优雅的笑:“筱珂,染染,你们好早啊。” 陈筱珂微微一笑:“早啊,从今往后,我和染染就是同事了。” 路时遇今天来大姨父了? 说到时染的时候,陈筱珂就直接偏头朝时染笑。 孙淑颖继续浅笑:“筱珂,你是说你来zh上班了?” 陈筱珂点头:“是的,我位置就坐在染染边上,你的斜对面。” 孙淑颖看了一眼工作的位置,还真是:“这么巧啊?真好,我们室友三个工作了还能聚在一起。” 陈筱珂笑靥如花地看着孙淑颖,嗓音清悦:“不是巧,是人为,是我要来陪染染,和她一起斗白莲。” 孙淑颖精致到毫无破绽的笑脸似乎是有那么转瞬即逝的炸裂。 时染微微一笑,佯装没看到:“筱珂就是爱开玩笑。” 时染对着陈筱珂伸出手:“欢迎你来zh,一起实习。” 陈筱珂笑着就送上了自己的手:“多多指教。” 被当了空气且被骂了“白莲”的孙淑颖:“………” - 2019年10月10日 时间说快不快,说慢也不慢。 路时遇加了一天一夜的班,还让助理准备了些礼品。脑子里没怎么想起时染,下了班便打算开车去江城。 下午三点,路时遇便已经理了下衣服准备下班。 只是经欩这个二缺,正好在办公室里听到了路母给他打电话,问他大概几点下班来江城,经欩就在旁边说要跟他一起回江城看看。 路母听了,自是开心不已。 路经两家一直是世交,从小到大,经欩这孩子一直都比路时遇讨喜地多,她也是将经欩当成亲生儿子看待的。 所以到后来,就成了路时遇带着经欩一起回家。 经欩特别乖,上了路时遇的汽车后座,看都没看一眼副驾驶的车门。 一路上,经欩还在和路时遇滔滔不绝地说着自己最近的小女朋友赵芷甯。 在经欩嘴里,赵芷甯是个肤白貌美的小仙女,一双腿特别长,说话软软的,笑起来灿烂又富有感染力…… 简直是他这么多年来,找到的,最合眼的女朋友了。 只是不知道抽的哪门子风,听着经欩说他小女朋友的时候,路时遇脑子里浮现的,是那时候穿着高中校服的时染。 肤白貌美……大长腿…… 声音带着南方姑娘特有的软糯,如同山涧的泉水般婉悦…… 笑起来的时候酒窝浅浅,眉眼弯弯…… 路时遇原本淡定地开着车,猛然间意识到自己的思绪开始偏向时染,一双眉心蹙了起来。 男人低沉地打断了经欩的滔滔不绝:“你能不能闭嘴。” “我说我家小仙女呢,好兄弟一起分享感情不好吗?” “你特别吵,影响我开车。” 经欩嘴里的话停住,狐疑地看他:“你今天大姨父来了?” 路时遇:“我没大姨父。” 经欩差点冲他翻白眼,吐槽:“我是说你今天情绪不对,跟女人来大姨妈似的。” 路时遇声音更冷了:“再说,我就把你丢下去。” 经欩拿手包住了嘴,看着路时遇顿时噤声。 打不过他,只能在他车檐下低头。 大哥……您的车,您说了算…… …… 被路时遇这么一恐吓,经欩在后座安分了不少。 只是安分这个词,怎么看怎么不像适合安在经欩身上。 时染的一根头发丝,他当宝贝。 才消停了半小时不到,经欩忽然间像是看到什么似的,眸底一变,凑到了副驾驶头枕下面的金属杆旁边。 盯了三秒,经欩伸手,小心翼翼地拿了上面的一根细长又微小的东西。 他捏着黑色细细的一根,端详了两秒,便举着手里的东西,凑到驾驶座和副驾驶中间的格档。 乍然间后座的人身体前倾,驾驶座的路时遇哪里会全然不知。 “干什么?”路时遇专心开车,眼神专注。 经欩将手里的东西探过去,努力在他眼睛边上晃了晃:“老实交代,你是不是背着我外面有女人了?” 路时遇耳根忽然像是被什么东西扫了一下,略微有些痒。 他侧眸看了一眼,就看清了经欩手指上捏着的,是一根细长的黑色头发丝。 这长度……应该就是昨天时染睡觉时候掉的…… 路时遇墨染般的黑眸扫了一遍便继续开车:“你都看到头发丝了,我若说没有你也不会信。” 经欩惊呆:“……” 什么样的神仙女人上了路时遇车子的副驾驶??? 三秒过去,经欩猛然间反应了过去,抬手就拍了下座椅:“我靠!阿遇,你老实告诉我,这女的谁啊?” 路时遇:“你把头发丝放到副驾驶位置上,我就告诉你。” 听着路时遇的奇葩要求,经欩一脸呛了屎的表情,手上的动作却十分的实诚,将头发丝轻轻放置到了副驾驶座上。 放好后,只听得路时遇没什么温度的两个字响起:“时染。” 经欩:“…!!!” 他没听错?又是时染??? 时染的一根头发丝,他当宝贝啊…… 经欩久久没能缓过神来。 时染这两个字,在英国的那五年里,对路时遇来说,不是禁忌吗? 可在高中的那两年里,这两个字,对路时遇来说就是一段轰轰烈烈的恋爱史。 良久,经欩咽了好几次口水,才捋清了思绪,问出了第一个问题:“你们什么时候背着我又和好了?” 路时遇:“没和好。” 经欩睁大了眼睛,脱口而出:“没和好你就把人往副驾驶上拐?当年被甩的沉痛经历这么快就忘了?!” 路时遇:“………” 路时遇觉得,早早把经欩丢下车才是明计,这次是他失策了。 没见路时遇吭声,经欩更是来劲:“真被我说中了?这次不是时染黏着你,是你黏着人家把人家往副驾驶上拐?!” 路时遇:“闭嘴。” “我是关心你,你自己想想你回国才几天?”经欩说着,好像又意识到了什么,指着路时遇:“阿遇你别告诉我,你来jc湖城分公司上班,是为了时染?” 这个疑问,问着都让人觉得惊悚。 路时遇:“……” 路时遇没说话,也没否认。 经欩心想,完了:“………” 怪不得,这人愿意屈尊来jc建筑分公司就当个总经理。原来是为了时染…… 他早该想到的。 能让路时遇变得奇怪的女人,除了时染也没谁了。 “那你……不恨她了吗?想跟她复合了吗?”经欩问。 呵,男人,怎么不说养时染。 路时遇舌尖舔了舔后槽牙,一脚踩了油门,一字一顿:“你到底能不能闭嘴?真想被扔下去?!” 这一刻,耐性耗尽的路时遇周遭的气息是浑然冰冷的,压抑了整个车厢里的氛围。 经欩紧张地抓住了车把手:“我闭嘴,你开慢点,安全驾驶。” 哪怕心底千百个问题徘徊着,经欩悄眯眯地只得做了个封拉链的动作。 惹不起惹不起…… - 路时遇开了三个小时,总算是到了五年不曾光顾过的家里。 李嫂替路时遇和经欩开了门,看到来人,顿时笑得和蔼慈善。 边从鞋柜里取鞋,边道:“少爷总算是来了,老爷夫人千盼万盼,也总算是给盼回来了。” “李嫂。”路时遇淡淡叫了一声,又看到李嫂右手上贴了两处创可贴,“手上伤严重吗?” 从小到大,李嫂对他一贯不错。 李嫂正想说没事,路时遇身后的经欩就冒出了头,更为大声地喊了一句:“李嫂,好久不见,您越来越年轻了。” 李嫂老脸一红,撇开脸:“经少爷别拿我开玩笑。” 路时遇问:“李嫂,我妈呢?” “夫人在客厅,老爷还没回来。” 李嫂说完,路时遇已经穿了鞋子进去了。 李嫂看着路时遇劲瘦宽厚的背影,欣赏地点头微笑。 少爷啊,长高了不少,气质也拔众了许多。 - 路时遇单手抄在兜里,远远就见到了路母坐在沙发上看书。 路时遇走过去,叫了一声:“妈。” 路母将书放好,从沙发上起身,抱了下自己的儿子。 母子情深,五年不见,寄托在了这个拥抱里。 路时遇轻轻拍了拍路母的后背:“妈,我回来了。” 路母后退两步,上下打量起了路时遇,雍容的脸上起了丝丝淡淡的笑,眉眼间尽是一贯的温柔:“我儿子高了很多,帅了许多,却也瘦了不少。” 路时遇垂下眸子看向路母,解释道:“最近工作上有点忙,就瘦了。” 路母微笑:“你呀,家里又不缺钱,那么疲惫工作干什么?” “赚了钱给你们养老。”路时遇声音淡淡的。 经欩进来,正巧就听到了路时遇的话,心底啧了一声。 呵,男人,怎么不说养时染。 经欩走到路时遇边上,对着路母扯出一抹笑容:“伯母好久不见,您真是越来越漂亮了。” 路母笑,无奈:“你这孩子,从小就爱打趣我。” 路时遇:“……爸什么时候回来,什么时候开饭?” 路母:“李嫂今天中午做饭切到手指了,挺大的口子,今晚我们去外面吃。” 经欩顿时觉得遗憾:“我还以为可以尝到李嫂的厨艺呢,五年都没吃过了。” 路时遇:“………” 路母笑笑:“那就下次等李嫂手好了,你来吃。” 路母招呼两个人坐下,聊了不少。 最后看了眼时间,差不多该出发去吃晚饭了。 路母看着路时遇一身黑色西装从头到尾,微微拧眉:“阿遇,你要不要换身衣服?我们去吃饭,不是工作。” 秦温苒or秦温染or时染(1) 路时遇:“……我没带换洗衣服。” 这话意思明显,没打算在家里过夜。 路母优雅华贵的脸上笑容僵住:“你打算吃好晚饭就走?” 路时遇脚步一顿,抿唇:“那我……明天一早吃好早饭再走?” 路母脸色这才好了些:“这还像点样,走,我们去皇爵吃晚饭。” 三个人一起往外走,路母打算上路时遇的车去皇爵,岂料路时遇来了一句:“车里快没油了。” 路母:“………” 经欩:“………” 得了,会装,明明路上在服务区把油箱加满了。 可能就是怕路母看到副驾驶上的女人头发丝儿…… 后来,路时遇从车库随便选了辆车开去的皇爵。 - 皇爵,江城最大的商流集会地点。与湖城的诺黎酒店,一样的性质。 皇爵和诺黎的内部构造也特别像,因为来自同一个老板。 三个人正跟着工作人员往楼上包厢走去,迎面也走过来三个人。 两女一男,显然是夫妻两个带着女儿来的。 经欩眼睛亮了亮,这女人,长得还不错诶…… 但是……他已经有赵芷甯小仙女了。 随着经欩这个念头落地,对面的中年男人忽然停在了他们面前,还对着路母伸出了手:“好巧啊,路夫人。” 路母拢了拢身上的披肩,回握:“是挺巧的秦先生,秦太太。” 一旁的中年女人应当就是秦太太了。 她和路母年龄差不多。都是极其优雅富有内涵的,笑起来也是得体华贵:“好巧啊,你们来吃晚饭吗?” …… 三言两语下来,才知道对面的那位秦小姐,竟是江城书记家的千金。 又是几句在走廊上的谈话,两方就决定了定个大包厢一起吃晚饭。 经欩是没什么大反应的,只是路时遇,一贯平静淡然的脸色没变化,周遭的气场却略微有些变了。 倒也是,五年了回趟家见父母,不是来夹杂这些不相干的人的。 何况……这个秦小姐看着虽然长得不错,但见到路时遇的第一眼,明显眼底划过了一抹亮。 六个人聚在一个大包厢后,微笑寒暄结束后,关注问题的焦点放在了秦小姐身上。 路母看上去似乎挺喜欢秦小姐的,还问她年芳几岁。 问了才知道,不过23岁。 路母这下更是眉眼间都笑开了:“这么巧啊,小儿时遇今年也23岁。” 路母看了眼面无表情的路时遇,对着众人道:“阿遇在英国留学了五年,今天刚从湖城回来,就来这儿陪我吃晚饭了。” 秦夫人看向路时遇,眼里有赞赏:“路夫人的孩子,真是青年才俊。今年也才23岁啊。” 路母在桌子底下的手碰了碰路时遇,介绍道:“阿遇,这位是秦小姐。” “我叫秦温苒,路伯母叫我温苒就好。”对面的女人牵出了一抹浅淡又适宜的恰到好处的笑容,声音又轻又软。 路时遇掀了掀清冷的眉眼:“秦温染?” 皇爵的灯光白中带了些昏黄,照射在男人俊美如斯的脸上,嗓音低沉磁性,从唇齿间流连而出,带了种莫名的百转千回。 秦温苒or秦温染or时染(2) 秦温苒心底不由漏了一拍,她继续挂着好看的笑容,轻微点了下头:“是的,我叫秦温苒。” 路时遇淡淡瞧了对面的女人一眼,清清冷冷的声音,问:“哪个染?” 路母心底一跳,这孩子莫不会是以为是时染的染。 经欩呆了呆:“……” 路时遇这是……看上对面的秦小姐了??? 秦温苒答:“光阴荏苒的苒。” 路时遇低头转着手中的茶水,姿态适闲优雅,喝茶时有些漫不经心。 放下杯子,路时遇声音很淡:“挺好。” 气氛似乎就这样冷下来了,秦夫人笑了笑,忽然开口:“不知道路市长什么时候来?我们不如先点些菜。” 路母点头:“嗯,先点,我估摸着也快到了。” 路母按了内部按钮,等待服务员送来菜单。 路母开口,嗓音温柔:“阿遇,你和温苒既是同龄,应该会有很多话题聊。” 路时遇:“妈,我与秦小姐,除却年龄相同。我们专业不同、工作不同、性别不同,能聊的,刚刚也都聊好了。” 闻言,秦夫人脸色白了一瞬。 经欩坐在他旁边,都替路时遇尴尬。 说话是门艺术,不会就去学啊!!! 经欩看向秦温苒,只见对面的女孩子精致的脸蛋已经僵住了,虽然很快便归隐于平静。 路母笑了笑,替路时遇圆场:“阿遇每天工作忙,今天开车又累了,希望你们见谅。” 这无疑是个台阶,聪明人都会往下下。 秦温苒微笑着摇头:“无妨的路伯母,看得出来,路先生是个直爽不绕弯子的人。” 路时遇拿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面上淡然,漠不关己。 晚饭是假,相亲才是真。 很快服务员送上来了两份菜单,才点了几个菜,路父就拿着公文包进来了。 路父五十岁的年纪,精神矍铄,眉宇间的风采依旧依稀可见年轻时候的意气风发。 路时遇狭长的瑞凤眼,与路父如出一辙。 路父落座,与各位寒暄了几句。 寒暄中,皇爵的菜逐渐被端上桌子。 经欩搞不懂,寒暄就寒暄呗,为什么又扯到了路时遇和秦温苒的身上。 路时遇现在在建筑公司工作,偏偏好巧不好,秦温苒说自己在宾夕法尼亚大学,也选修过建筑学。 秦温苒一颦一笑都尽显大家闺秀的教养,将视线落在路时遇身上:“路先生,我们虽然专业不同、工作不同、性别不同,但是某些爱好还是相同的,例如建筑学。” 路时遇:“我并不爱好建筑学,只是无聊打发时间而已。” 秦温苒:“………” 经欩:“………” 路父路母:“………” 秦父秦母:“………” 因为路时遇的话,气氛再度陷入尴尬。 路时遇扫了眼桌上的菜,夹了一筷子鱼肉,淡定地吃着,仿佛这场尴尬不是因他而起那般。 秦母看得有些气结,微微皱了下眉毛,给秦父投去一记眼光,不想再呆下去了。 秦温苒内心受了点挫,没想到这男人看着像样,说起来话来一点不过脑子,这么让人下不来台。 “怕未来女朋友查,不敢给。” 路母笑了下,只得移了话题,替自己儿子圆场:“大家都别光坐着,吃啊。” …… 经过路时遇冷场两次,大家似乎也不敢轻易把话题移到路时遇和秦温苒身上了。 这一顿晚饭,吃的可谓是让经欩觉得心惊肉跳。 若不是路时遇不会说话,这摆明了就是场相亲啊。 好不容易结束,路时遇说:“我先去开车,妈,你待会儿下来门口等我就好。” 经欩:“阿遇,我跟你一起。” 两个人出了包厢,经欩就贼兮兮地凑了上去。 路时遇身高189,经欩身高187,到底还是矮了两厘米。 经欩好奇地问道:“阿遇,你问那个秦温苒哪个苒,你是不是以为时染的染?” 路时遇:“没有。” 经欩与他并肩走着,又改了口:“哦,那你莫不会以为……秦温苒的苒,是染指路时遇的染?” 路时遇脚步顿了半瞬,又仿佛没有丝毫停顿:“你不说话没人拿你当哑巴。” 经欩撇嘴,然后就听到一阵急促的由远及近的脚步声,不,准确来说,是高跟鞋声。 很快,一道柔软的女人声音响起在身后:“路先生,经先生,麻烦等一下。” 经欩停住,这声音,好像是秦温苒…… 路时遇停下脚步,回头:“秦小姐有事?” 秦温苒因为走速快,气息略微有些不稳,稳了两秒,才轻声道:“路先生,我爱好建筑学,有不懂的地方,今后可以问你吗?” 路时遇瞥了眼经欩,介绍道:“这是jc建筑公司董事长的儿子,他懂得应该比我更多。他的手机号我可以给你。” 经欩眨了下眼睛:“………” 靠,他竟然被路时遇拿来当挡箭牌?! 路时遇:“186” 路时遇开口就是一串流利的号码,说完背身就要离开。 哪曾想,身后的女人直接往前垮了好几步,径直拦住了他的去路:“路时遇,我要你的手机号码。” 这话,直白的让人毫无防备。 只是经欩觉得,这话像是有些似曾相识。 ………… “路时遇,我要你的手机号码。” 这话,好像在经欩遥远的高中记忆中,时染对路时遇说过。 当时的路时遇是怎么回答的时染,容他想想。 似乎是……“我没手机号。” 那时候的路时遇,就和现在一样不会说话。 ………… 现在的路时遇多不会说话,看他对秦温苒的回答便知。 “抱歉,怕未来女朋友查,不敢给。” 秦温苒整张脸都僵了下,紧张的攥住了衣摆:“路先生,其实你应该看得出来,我想进一步了解你。” 路时遇:“秦小姐,我很欣赏你的直白。我也相信你应该看得出来,我对你没有兴趣,更不想进一步了解你。” 经欩:“………” 666啊,如果他的说话艺术和路时遇一样,肯定是没小姑娘愿意和他在一起的。 闻言,秦温苒的脸不仅僵了,而且开始泛白,脸色难堪。 秦温苒仰头看他,问:“路先生,我们说话就不能给对方留点面子吗?” 骨子里惦记到失心疯 路时遇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无波,嗓音清冽:“如果我给你留面子了,我未来女朋友会生气。” 未!来!女!朋!友! 这五个字,今天已经不是第一次刺激到秦温苒了。 秦温苒咬了咬下唇,不死心地开口:“未来的事情谁说得准,万一我就是你未来的女朋友呢?” 路时遇岑薄的唇角一勾,浮现了一抹难得一见的极致嘲弄:“秦小姐,烦劳认清下自我。” 秦温苒呆了,尽管知道被一个男人面对面嘲讽,特别没有面子。但是……她无可救药地觉得…… 路时遇这个男人,哪怕是讥讽的笑,也是足够勾人的。 这时候,如果再不下台,就极可能被路时遇不遗余地讽刺。 可秦温苒,偏偏还想要再撞次南墙:“路先生,给我一次机会可以吗?” 路时遇:“秦小姐……这是在求爱?” 最后两个字尾音上扬,被他说得轻佻无比。 秦温苒画着淡妆的脸庞热了热,垂下眼睑,声音明显低了很多,依然认真:“不是求爱,是求一个机会。” 目睹一切的经欩已经是瞠目结舌。 这女人的脸皮厚度,能和当年的时染一较高下啊…… 不,应该是比当年的时染还要厚。 当年路时遇拒绝时染,也没拒绝地这么字字玑珠。 “放弃,否则我的话只会说得更难听。”路时遇耐性也是直接尽了,道,“我还要去开车,就不叨扰了。” 路时遇离开地丝毫不拖泥带水,看着秦温苒受伤的表情,经欩心底替她抹了把同情泪:“秦小姐再见。” - 将路母接进了车里后,路父跟着司机先回家了。 路母、路时遇、经欩一辆车,路母一个人坐在后座,脸上有不悦显现。 “阿遇,今天我们和秦夫人秦先生只是遇到地巧合罢了。虽然我觉温苒合我眼缘,我想要撮合你们试试,但也不是让你这么让秦家下不来台面的。” 路时遇:“知道了妈,我下次注意。” 路母拢眉,透过汽车内后视镜看着自家儿子:“阿遇,你在英国待了五年,我怎么觉得你的情商,越活越回去了。” 路时遇:“我只是不喜欢相亲。” “什么相亲?”路母瞪他一眼:“都和你说了这只是个巧合!!!” 路时遇操纵着方向盘,微微颔首:“好,巧合。” 路母压了下怒气,问了一个电话里问过他的话题:“阿遇,你跟妈老老实实交代。你是不是还惦记着时染那个丫头?否则人家温苒是哪个苒与你何干?” “没有。”路时遇没有犹豫地回答。 掌心却捏紧了方向盘,声音仍清淡:“一个抛弃了我的女人,我惦记她干嘛?” “真没惦记?” “没惦记。” 路母继续问:“那你在英国五年,就没遇到一个合你眼缘的姑娘?” “没有。”路时遇回答。 路母依然拢着眉心,隔着内透视镜怎么看怎么觉得,自己儿子骨子里有些惦记到失心疯了…… 为了一个叫时染的姑娘…… 七出之罪,不戴绿帽(1) - 湖城。 夜色浓重,如染了稠墨般,月光皎洁明亮,树木悄然静立,时染拎着包,步行着回家。 路上,行人纷纷,攘攘熙熙。 时染的前面,一对情侣手挽着手。 女孩靠在男生身上,他们的声音晕染着柔和的秋风,不时钻进时染耳中。 男生有些不能理解:“你说说你,孤女怎么了,我就是喜欢你……” 女孩子安抚着他:“我知道,你已经做的很好了。” 男生问:“如果我妈妈依然不喜欢你,你会放弃我吗?” 女孩子摇头:“又不是你不喜欢我,我为什么要放弃。” 时染跟在他们身后,听得字句不差。 她不由想到自己的身份,她也是个孤女,在她十多年对自己的认知内,她是个不知道父母是谁的孤女。 “如果要放弃,高中我就放弃你了,何必等到现在。所以你可以放宽心。” 前面的男生对着旁边的女孩信誓旦旦的保证。 时染听得明白,不是她偷听,而是听力太好的缘故。 为此,路时遇还说过她是大蜡螟。 时染不服气,就叫他蝙蝠。 在动物听力界排名,大蜡螟第一,蝙蝠第二。 想起那个时候的自己,时染微微笑了笑。眼眶却不由自主地泛起了一层氤氲…… 前面那对小情侣的谈论声,在时染耳中越来越模糊…… 在路灯照耀下,时染眼前浮现的,好像是另外一对情侣…… —·—·—·—·— 「2014年5月6日」晚上,江城一中。 钩月高悬,挂于天际。月亮被浓重的夜色衬得亮光惨白。 两个穿着蓝白色校服的一男一女,走在一中没有人影的林荫小道里。 两旁的路灯照映下,地上投下两道斜长的身影,缱绻和谐。 女孩校服多以白色为主要色,男生校服多用蓝色显现,这是江城一中校服的一贯传统。 女孩牵着男生的手,有些没缓过来神智的不可置信:“路时遇,我想都不敢想,你妈妈竟然会同意我们在一起……” “我妈在你心里的形象,就是个只看中门当户对的富太太吗?”男生不轻不重在她手掌心刮了下。 女孩怕痒,缩了下手指:“我只是更加难以置信,你母亲会是这些年来孤儿院的最大资助商。” “没想到,这世界竟然这么小。”男生道,“还好小,省的你被我爸妈排挤。” 女孩停下脚步,男生也随着她停住。 女孩另外那只空着的手忽然往上揽住了男生的脖子,将他往下一拉,然后仰头对上他的眼睛:“路时遇,我这么野,如果哪天我被你爸妈排挤了,你会放弃我吗?” 男生睇着女孩白皙的小脸,说:“只要你不犯古代七出之罪的前四条,我父母绝不会排挤你的。” 女孩没发现问题重心偏移了,还眨了眨眼睛,狐疑道:“……七出的前四条?” 男生告诉她:“无子,淫佚,不事舅姑,口舌。” 女孩松开他的脖子,撇了撇嘴:“说那么文绉绉干嘛?不如你直接告诉我,别不孕不育,别给你带绿帽,要孝顺父母,不要乱嚼舌根……” 七出之罪,不戴绿帽(2) 别不孕不育……别给你戴绿帽…… 男生好看的唇角抽搐了下,面对女孩的话特别无言,便牵着她继续往前走。 边走,女孩边说:“路时遇,你知道的,我不是这种人,七出中的前四条,根本不会和我搭边。” 男生淡淡嗯了下,算是回应。 女孩晃了晃两人相牵的手,声音清糯地问他:“言归正传,问题的重点,在于……你今后会不会有放弃我的想法。” “……” “说呗……啊……” 最后一个字话音还没落全,已经趔趄了几步被准确无误地推到了身后的一棵树上。 女孩惊呼了一声,立刻被男生挤到了树干与他中间。 背后,垫着他的手,所以并没有硌得疼。 距离一下子变得很近,女孩白皙的耳根都开始微微泛起了红,紧张地反手扒住了树干:“路时遇,你干嘛?” 最后一个字字音还未全部落完,眼前已然投下了一片阴影,唇上蓦然多了一处柔软。 清冽的气息将她包围,女孩眨了眨眼睛,上蜷浓密如蝶翼般的眼睫毛颤了颤。 然后惹来的,是攻城略地。 谁能跟她解释下,为什么她一本正经地问他问题,他能给她来一个树干吻??? 女孩推搡了他下,男生纹丝不动,秒后才松开了她。 “时染,答案清楚了吗?”他将她凌乱的发丝别到耳后,声音低沉地问她。 “好……好像……没……还没那么清楚……”她磕磕巴巴地没过脑子,因为脑子里已经被浆糊全部覆盖。 话落,唇又被他堵上。 他一遍遍地问着她:“清楚了吗……” 不知问了多少遍,女孩脑中好不容易重新略过一丝清明,赶忙回答:“清……清楚了……” 这下,男生这终于才放过了她。 女孩扒着树干的手已经冒出了虚汗,她将手移到他校服兜里,将虚汗和树干上扒下来的脏东西都蹭到了他兜里。 男生蹙眉:“时染,你能不能讲点卫生?” “……你不把我按树干上……我怎么会手脏?”女孩理直气壮地反驳他,气息仍然有些不稳。 言下之意,是他把她按树干上的错。 男生无奈:“那下次,你想我把你按哪儿?” “……!!!” 轰轰轰……女孩脸上原本就红,现在被他这么一问,更是起了火烧云…… 一下子将双手缩了回来,丢下一句“我先回宿舍了”,女孩脚底似抹了油般落荒而逃。 —·—·—·—·— 时染回忆到这里,稍稍拉回了点思绪回到了现实。 当年的他们,活的肆意不拘泥。 当年的路时遇,和她在一起后,虽然依然冷,但骨子里的流氓潜质却好像被开发了出来。 当年的她,追到他后依然活的肆意不拘泥。可现在,她被现实包裹地像个木乃伊,里面是具死尸。 现在想到他们亲吻的一幕幕,时染只觉得被罪恶缠绕……无所遁形…… 时染眼底闪过了一抹极其复杂的眸色。 前面的那对小情侣,距离时染越来越远。 时染看着他们远去的身影,默默念了一句:“记得幸福……” 所有有密码的东西,都是她的生日…… - 与此同时,江城。 三个人一起回了路宅,路母和经欩先行下了车,路母吩咐佣人给经欩腾了一间房间出来。 路父司机开的慢,还没那么快到。 至于路时遇,将车停到车库后,进了自己的黑色路虎车子里。 打开了车内的照明灯,对着副驾驶的坐垫凝睇了许久,才终于找到了那根细软地微乎其微的黑色头发丝。 男人抽了两张仪表台上的餐巾纸,将头发丝翼翼小心地包了起来,揣进了裤兜。 旋即,路时遇拔下了车里的充电线。 这才下了车,步伐淡然地走进家门。 路母正和经欩在客厅里聊天,路母被经欩哄得优雅华贵的脸上展笑颜开。 路时遇想要上楼,被路母叫住:“路时遇,小欩都在陪我,你怎么能上楼?” 路时遇:“……我去充个电就下来。” 路母这才放过他,继续和经欩喝茶聊天。 路时遇进了自己房间,关上门。 五年未进自己房间,男人并不想欣赏,家里定期有人打扫,所以他的房间很干净。 路时遇首先就是蹲下身子去翻床头柜里的长方形项链盒,接着将兜里用餐巾纸包好的头发丝放了进去。 做这一起动作的路时遇,可以说是捧着珍宝那般小心谨慎。 装好,将项链盒盖好后,路时遇打开了衣柜,其中一格档里是个保险箱。 至于密码,在高二那年和时染在一起后,不知何时…… 便被他鬼使神差改成了时染的生日……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 他所有有密码的东西,都是她的生日…… 路时遇可悲地想着,打开保险箱,里面并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 只有几封薄薄的情书…… 只有一袋多肉植物的种子,或许早已经没用了…… 还有一个盒子,里头装着风铃…… 这些以前令他视若珍宝的东西,现在他甚至都不敢多看几眼,仅将长方形的项链盒子放进去后就将保险箱关了。 路时遇转身去充电。 旋即便遵照路母的话,若无其事地下楼,准备陪她聊天。 才到楼梯转角处,就听到了自家母亲花枝乱颤的笑声,以及路父的低声斥责:“你笑的时候能不能注意点音量。” 路母剜他一眼:“你管我啊?你不逗我笑还不许小欩逗我笑了?!” 路父:“………” 经欩开口:“伯母,其实我觉得秦小姐真的还不错。” “是的呀,我也觉得很不错,就是不知道阿遇脑子怎么长得。”路母十分赞同。 路时遇脚步顿住,一手搭在楼梯扶手上,淡淡的眸光望着沙发上坐一起交谈的两个人。 “伯母,我觉得阿遇就是脑子里还没清楚,心里还被人占着位置。” 听起来,经欩丝毫没有替他隐瞒的打算。 路母蹙眉:“你意思是……阿遇心里的位置,还被时染那姑娘占着?” “妈,我衣服还有吗?以前的穿不到了。”路时遇边下去边道。 十分“巧合”地打断了经欩和路母的交谈。 五年前的路时遇,大概也就一米八三的样子,现在都将近一米九了。 不惜一切代价,让她住他对面(1) 路母闻言,轻拍了下自己的脑袋:“你看我都忘记了,五年的时间,你竟然长高了不少。都说男孩子19岁了骨骺线闭合就长不高了,没想到我儿子19岁后还能长。” 最后一句话,路母的口吻带着自内而外的骄傲。 路母自己身高才一米六三,所以特别羡慕高个子,不论男女。 还好还好,儿子身高随父亲。 路时遇走到路母旁边,道:“那我出去买两件。” 路母叫住他:“买什么买?以前的穿穿得了,也就小一点点。” 路时遇:“那都是高中的衣服。” 不适合他现在穿。 路母几乎没有过多犹豫:“那穿你爸的。” “……我爸没比我高二的时候高。”路时遇瞥了路父一眼。 路父没与他计较,坐在客厅沙发上继续看新闻。 路母有些纠结,像个闷头心里郁结的小孩子:“买个衣服要很久的,你难得回来一趟,又少了时间陪我聊天……” “………”见路母这幅样子,路时遇轻叹一口气。 他母亲就是喜欢偶尔发发神经病,发病的时候压根不像个名门淑女……据他父亲说,路母年轻的时候发病率是经常性的,但路父依然宠的不得了…… 路母的世界,从她亲妹妹死后,她的世界里,就只剩下路时遇和路父两个人了。 路时遇的心软了软,背后忽然受到了直直一击。 路时遇扭头看了眼,一个抱枕躺在地上,想必是路父用抱枕砸的他。 路父的声音在枕头落地后立马响起,威严无比:“买什么买,没看到你妈不开心吗?” 路时遇淡淡道:“不买了。” 他只是不习惯再穿那些高中时候的衣服,所以他才想出去买新的。 只是没想到,路母竟然思念他思念到连他出门买个衣服都不乐意。 路时遇当即就妥协了,拉着路母的胳膊坐了下来:“我陪您聊天。” 经欩适时开口,站起了身子:“那你们聊,阿遇,我去给你买衣服,黑色总不会错。” 路时遇点头:“谢谢。” 路母夸了句经欩“懂事”,然后便眉开眼笑地和自己儿子聊起了天。 例如:李家太太和她逛街的时候,眼光有多么清奇,却又自信满满以为自己眼光最好…… 例如:黎太太昨天和她一起搓麻将,一连赢了她十几局…… 再例如:秦太太前几天与她一起逛商场,和她看中了同一条披肩,然后她忍痛割爱,给了秦太太…… 然后例如着例如着,画风变了样,从秦太太扯到了秦小姐身上…… “阿遇啊,我很喜欢温苒这姑娘。温婉大方,乖巧懂事,多好啊……你能不能和她试试啊……毕竟男女朋友都是处出来的……” 路母声音柔和地劝着路时遇。 路时遇眼底没有漾起任何一丝波澜,一字一句地清晰道:“妈,您喜欢秦小姐,您就认她做干女儿。我不介意多个人跟我分宠。” 话落,又一个抱枕直直冲着他怀里砸了过来,男人眼明手快的接住。 路父冷冷的眸光朝他射去:“胡说八道,你给我回房间面壁两小时。” 不惜一切代价,让她住他对面(2) 路时遇没多言,将抱枕放到沙发上,正要起身,路母就开始和路父掐了起来:“你才胡说八道呢,儿子难得回来一趟。衣服都不买了陪我聊天,你还让他面壁两小时?!” 路父心有火,将火皆凝在路时遇头上:“……你听他说的什么混账话?!” 路时遇:“………” 路母起身推路父:“好了好了,你去书房该干嘛干嘛……别影响我跟儿子聊天……” 最后,路父进了书房,路母继续在路时遇耳边喋喋不休地说着秦温苒的好。 路时遇将注意力投到了电视里的新闻上,放的是湖城卫视的新闻。 “湖城最大的zh珠宝,将在两个月后举办珠宝设计大赛,比赛不仅局限于公司内部,更有其他地区的设计师慕名而来……” 看着自己儿子的眸光落在电视机上,路母狐疑地看了一眼,这才发现这电视不知道谁按的,竟然按到了湖城卫视。 zh……zh珠宝不是时染丫头上班的公司吗? 路母心里警铃大作,拿过了茶几上的遥控器就换了台:“阿遇,你要看电视的话,那我们就看晋城卫视,这个时间段在放一部家庭伦理剧,特别好看……” 路时遇:“………” 所以……他母亲这不间歇发神经,还有一部分原因是脑残剧看多了…… 路时遇没多言,母子两人五年未见。路母自然是有说不完的话,道不尽的事情。 这五年来,路时遇自己都有些鄙视自己。 路母想念他,却因为不能坐飞机而来不了英国看他…… 而他,因为时染……甚至五年都不敢来江城这个地方…… 路时遇将注意力放到电视上,里面的家庭伦理剧正在吵架。 母子吵架,因为男子爱上的女孩子,是母亲妹妹的孩子。 路时遇看得没劲,也不好说什么。 “阿遇阿,我看了剧透。其实他们不是表亲关系,因为那个男人根本不是他母亲亲生的。”路母不时帮他介绍下剧情。 路时遇点头。 看完一集,经欩终于是把衣服给他买来了。 路时遇拿了衣服,寻了个由头上楼洗澡,将哄路母开心的担子给了经欩。 路时遇回房间,就看到了自己充电的手屏幕亮着。 他点开,看到的是两张照片。 第一张照片上的女孩,是远景。 角度像是偷拍的,拍到女孩的侧颜,身影纤瘦脆弱,在夜色里显得有些模糊,但是,路时遇却仿佛带了透视眼那般,能看穿她的内心。 她似乎很惆怅…… 第二张照片,相较第一张,近了些。 路时遇放大了图片,能看到她淡淡勾着的唇角,像素还挺清晰,隔着屏幕,他感觉得到,她心里的惆怅散了些,但依然心事重重。 男人的眸光凝睇在照片上那抹微笑的弧度上,失神一瞬,拨了个电话出去:“到家了吗?” “……怎么还没到?” “……那你继续盯,小心别被发现。” “……还有,你去把时染的合租房买了,找个说得过去的理由。然后,把你和你弟的房子腾出来,给时染住,通过中介……” “……不惜一切代价,让她住我对面。” 路时遇说完,将电话挂了。 我要跟他复合 - 时染走路走到一半,接到了陈筱珂的电话,所以就去陪她喝奶茶了。 陈筱珂替她买好了奶茶就在公园长椅上等她。 陈筱珂见到她来就立马迎了上去,给了她一杯奶茶。 时染接过奶茶,坐到她边上:“怎么了,又情路坎坷了?” “染染,前男友找我复合,你说我该复合吗?”陈筱珂一本正经的问她。 时染:“随你啊,喜欢就给他个机会呗……” 陈筱珂:“……给我点建设性意见行不?要是你不给我,就是逼我对你严刑逼供ktv里的事情。” 时染想了想,眸底划过了一抹暗淡,转瞬即逝。 时染侧头,对着陈筱珂道:“筱珂,他给过你快乐吗?” “当然啊,不然我干嘛当初和他在一起。” “筱珂,把他给你的快乐,和你心里不甘的情绪做个对比,放在天平的两端,哪一端比较重。” 陈筱珂低低呢喃了一遍:“哪一端比较重要?” “是你的情绪重要,还是他带给你的快乐更重要?” “这怎么比嘛……” “很简单啊,他把你甩了,你的情绪化作祟,使得你不想复合……可如果天平的那端你倾向于他,又有什么不能复合的呢……” 陈筱珂蹙眉,狐疑地看她:“……我怎么觉得你特别像个过来人?” 时染挑眉:“妹妹,多看点心灵鸡汤,对你有好处的。” 陈筱珂:“……” 时染低头,拆了吸管插到了奶茶里,漂亮的眸底特别淡。 过来人……她的确是个过来人…… 当年有个人告诉过她类似的一句话——把你的情绪和他放到同一天平上,哪一端比较重…… ………… 话音才落,陈筱珂高兴地从座椅上跳了起来,恍然大悟:“我知道了染染,我要跟他复合。” - 和陈筱珂聊完,时染回到小区,已经是将近九点了。 单元楼梯口处停了一辆黑色奥迪,越野车。时染每天如一日的生活,看到豪车也只是扫一眼,羡慕不来的。 只是最近,周遭的事情似乎特别多。 时染才到家门口,门口就杵着一个穿了一身耐克的男人。 “请问您是住这间房的吗?”男人先行开口问时染。 时染:“有事?” “冒昧打扰小姐了,我想住在里面。” “………” “您方便把房子卖给我吗?我可以在我的能力范围内,给您一个合理的价格。” 时染拧眉:“我不是房主,我只是一个租房子的。” 男人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道:“那如果我买了您愿意搬走吗?” 时染微笑:“您若是真把房子买了,您不让我住,我必须得走啊。” 这人哪里来的奇葩,问她愿不愿意搬走?神经病…… “不是的。”男人解释道,“这房子是我外祖母生前最爱的一套房子,哪怕现在老旧了不少,我也想把它买下来。所以能麻烦您,把房东电话给我吗?” 闻言,时染才明白,原来是怀旧情结。 只是这番话,也不能够让她信服。 “我怎么知道你不是来找房东寻仇的?”时染豁然间砸出了一个问题。 一切似乎,已是定局 这话……太过不按常理出牌…… 男人眼底划过了一丝怔然,旋即从兜里掏出了一张名片给时染,说:“麻烦您把这张名片给房东,上面有我的联系方式,就说我想买他的房子。” xxx风投公司总监,项铭轩…… 手机号码……银行账号……名片上一样没少…… 时染没办法,只好收下,同时又觉得运气特别背。 欠了路时遇钱还不算,更背的是,花钱租的房子都快要没了…… “谢谢!”穿着耐克的男人见时染把名片放到了包里,道了谢。 男人离开,走了几步又回过头对时染提醒道:“小姐,我对这房子势在必得。我知道现在找房难。我把房子买下后,可以给你时间找房。” 顿了顿,男人继续道:“不过我自然希望,您越早找到越好。您搬走了,我才能翻新住进去。” 时染点头:“好。” - 那个男人走后的第二天,房东就将房子卖了。 时染只能开始找房子。每天工作之余找房子。 zh珠宝举办的设计大赛,戴执打算准备整一套设计展品,还让她修改设计稿。 时染日子过得平淡,房子找了五天,2019年10月15日,才终于是找到了一套适合的。 距离zh公司特别近,步行十分钟内就能到,地段特别好,100平的房子,价格比她之前租的贵不了多少。 只是房子没房产证,因为户主一家人昨天去国外发展了,不知道多少年才会回来,所以需要一个人照看。 时染随着中介看房子的时候,绕来绕去,怎么看怎么觉得古怪。 按她这么背的运气,怎么可能有这样好的事情?! 时染盯着一脸笑眯眯的中介,问道:“你确定,这不是黑房?这么便宜的价格?为什么偏偏轮到我了?!” 昂贵不菲的灯光投射下来,时染自己都难以置信。 “这是运气啊时小姐,户主昨天才飞的国外。恰巧你也委托了我们中介找房子。”中介道。 沉思了一会儿,时染再度在房子里兜了一圈,趁着中介不注意拿着手机,悄眯眯按了录音键:“你确定,这不是黑房喽?” “不是。” “你确定,户主没做任何违背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事情才去国外的?” “我确定。” “今后若出现任何问题,你们中介公司可是脱不了干系的?” 时染这是实话。 中介应得特别快:“这是自然。” “那好,这合同我签。”时染终于是松口了。 时染承认,她有些疑心病。 一个人在外打拼,无父无母无亲人,时染的防戒心,尤其强烈。 时染签了字,中介忽然拿出手机给了她一张二维码的图,道:“时小姐,这是原户主向先生的微信,他可能会偶然问你房子里的情况,所以还劳烦你加一下。” 时染:“………” 这户主还挺奇葩呀……跟前几天那个买房子的耐克男人一样,奇葩本葩呀…… 她觉得有个坑在等她,但是……字已经签了。 一切似乎,已是定局。 如果你会,我也认栽…… - 时染很快便搬了进去,像是做梦一样。 因为这么大的小区,下面停车位上的汽车都是奔驰宝马雷克萨斯,哦…… 还有很多的路虎和英菲尼迪…… 其实想想,哪怕这房子是个坑,她也进去了。 再背……她也背不到哪里去了…… 人还是要存点阿q精神的。 当晚,原房子远在国外的户主,昵称为dbell,给她发了一条微信——【时小姐,房子住的还好,感谢你帮我们看家。】 时染很喜欢他的昵称,中文意思是……风铃。 时染回他——【是我该感谢您。】 这是真心话。 dbell——【好好住着,替我们打扫干净,特别是阳台上的多肉植物,麻烦好好照顾。】 时染眨了眨眼睛,阳台上还有多肉植物??? 时染哒哒哒跑过去看了下,还真有一盆诶…… 月光柔和地照耀在阳台的角落里,挺小一盆,叶形很美,叶子有粉有绿,安安静静矗立在里面的模样煞是可爱。 时染一眼认出,这多肉植物叫雅乐之舞,养活容易,养出饱满精致的状态却挺难。 真是难以置信,这房主昵称是风铃,家里还种着多肉植物,和她的爱好倒是一般无二。 时染回了dbell一条——【一定努力照顾好雅乐之舞。】 时染盯着那盆多肉,郁结的心情莫名像是流沙遇风消散般好了不少。 手机一震,弹出了一条来自dbell的信息——【希望时小姐不要让我失望。】 时染——【房主请放心。】 更难养的她都为了撩路时遇养过,区区雅乐之舞,何足畏惧…… dbell——【时小姐似乎自信满满,很喜欢多肉植物?】 时染蹙眉,隐隐觉得,这位房主和他聊的话题有些扯得太开了。 时染回复了一句——【略有研究而已,房主先生对房子哪里有要求可以找我。】 - 「2019年10月16日」 “时染,你看一下,有没有什么意见?” 戴执将时染叫到办公室里,直接将一张设计图纸递给了她。 时染:“这是?” 戴执双手交叉,胳膊肘臣在:“这是两个月后珠宝设计大赛上,我的准备。” 戴执看重时染,这不是公司里的秘密。只是时染自己都没想到,戴执竟然会把参赛的图纸给她看…… 戴执此次参加比赛的珠宝设计图差不多已经完成,图纸上是一个戒指。 时染扫了一眼便挪开视线:“为什么给我看?竞争者那么多,你不怕我泄密吗?!” 戴执打量了时染没有任何脂粉痕迹的脸蛋,白皙的手指一下下点着桌面,然后淡淡勾唇:“我认为你不会。” 如果你会,我也认栽…… “………”时染闻言,低头看图纸。 凝睇良久,时染放下图纸,道:“要我敞开了说?” 戴执颔首:“那是自然。” 时染:“从整体上看,设计肯定没问题。但是,会不会太单调了些,这样的款式,珠宝市场上还算常见。” 一个戒指,中间图案方形。 戴执浅浅扬唇:“如果中间的正方形,可以旋转,两面的珠宝颜色并不一样呢……” 轻奢女装店,争风吃醋(1) 时染眨了眨眼睛,继续盯着图纸看,清澄的眸底划过一丝亮,问:“您想用哪两种颜色呢?” 问完,时染又觉得似乎是不妥,遂抬起眼眸补充了一句:“当然,你想清楚后,依然觉得我不会泄密,就告诉我。” 戴执一双桃花眼就眸光平然地注视着她,他们之间隔着一张办公桌。 戴执道:“我说过,我认为你不会泄密。你告诉我,你会吗?” “不会。”时染说,“做人的基本道德,我还是有的。” 戴执满意地点头:“我打算一面用钻石,一面用红宝石。” “钻石和红宝石?” “是的。我的设计理念是…………” 戴执的设计理念,听得时染心底起了由衷的欣赏。 果然是首席设计师,脑子就是和常人不一样一点。 时染在戴执办公室一待,就是将近半小时,以至于出了办公室后,陈筱珂立马迎了上来。 抓着她就问戴执有没有对她不轨…… 时染忍着没翻白眼,拍了拍她的肩膀:“陈筱珂,你脑洞开得太大了……” 陈筱珂不乐意了:“这能怪我?大家都在背地里传……” 她才刚进公司没几天,公司里都在传戴执特别关照时染,说不定是看上了。传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时染:“………” 时间流逝很快,对于公司里的闲言碎语,时染向来不在意。 才下班,就被陈筱珂拽去了sy连锁商场。 陈筱珂昨天才说了要复合,今天下班就能拖她去买新衣服。 说是要美美哒地复合。 sy商场里任何一件商品,都是时染这个穷人不敢看吊牌的。 以前她有些小积蓄的时候来过几次,来买的还是打折商品。 陈筱珂挽着她的胳膊就进了一家轻奢店。 这家轻奢店在sy商场里算规模很大了,有多个转角的地方,顾客来来往往,一眼望去时望不到底的。 时染陪着她对着衣架子上罗列的衣服,挑了会儿。 看着陈筱珂的米白色内搭,时染从架子上面拿了一条棕蓝拼接色的衬衫给她:“你要不试试这件?我记得你有很多牛仔裤,配合着试试。” 陈筱珂眼睛一亮便接过了,时染的眼光她一向是特别相信的。 陈筱珂跟着女服务员去挑选了条牛仔裤就进了试衣间。 时染坐在一旁的沙发上,清澈的杏眸盯着眼前琳琅满目的衣服,清浅的眸光平静仿佛古潭里的深水。 “时小姐最近是发了比横财吗?” 一道清清冷冷的声音从身后响起,时染脊背一僵。 这这这……路时遇怎么可能来逛女装轻奢店…… 难道……他有女朋友了…… 时染咽了咽口水,嗓子莫名发干。 时染眨了眨眼睛,瞥了一眼离这不远处的全身镜,果不其然就看到了男人颀长的身影。 时染没敢细看,仅匆匆一瞥就移开了视线,然后站直了身子,转身。 一转身,时染便看到,他身侧捏着一个黑色包装袋,上面印着轻奢店的logo。 男人穿着一条休闲的黑色风衣,下面的牛仔裤脚微卷了两层。 时染开口:“路先生,你怎么会在这里?” 轻奢女装店,争风吃醋(2) 时染面上不动声色,实然心里在操娘…… 以前高中的时候,怎么不见得他们这么有“缘分”! 以前都是她追着他制造相遇!! 而现在分了手…… 玩大冒险出个包厢能遇到!!! 中个药能遇到!!!! 现在买个衣服也能遇到!!!!! 时染脸上多有处变不惊,心里便有多p。 路时遇看着她毫无破绽显现的脸,唇角单挑一侧扬了扬:“你是发财了?不如再还我点现金?” 时染:“………” 每次他一提钱,她就有种一掌拍他天灵盖的冲动。 时染用机械的扯唇角来掩饰自己:“没钱还,我陪朋友来的。不像路先生,随随便便买了送女朋友。” 话落,时染适才觉得她这话……似乎有点争风吃醋了…… 路时遇睇着她,眸色沉了沉,隐有波涛浮动:“时小姐你管的似乎有些多?” 时染点头:“路先生多想了,我只是随口一说,谈不上管。” “染染,你看下我这身可以吗?” 陈筱珂的话,宛若天籁,打断了时染和路时遇的谈话。 时染立刻转身走向陈筱珂,抓了她的胳膊正要给她建议,岂料陈筱珂直直往前走,脚底步子不带停的。 时染暂且松了手,因为根本拉不住脱缰的陈筱珂:“筱珂你干嘛?镜子在后面。” “先生,您是不是认识我家染染啊。”陈筱珂问路时遇。 时染心里警铃大作。上前就抓住了她的胳膊:“筱珂,我觉得这衣服显得你有些矮……” 话音才落,路时遇淡雅的嗓音响起:“认识。” 陈筱珂眼睛一亮,忽略了时染的话,仰头看向路时遇:“先生,你和我家染染什么关系啊?” 时染:“他是我债主。” “前男友。”路时遇道。 两道声音几乎同时响起来的时候,时染真想一头撞在豆腐上。 陈筱珂瞪大了黑白分明的眼镜,侧眸看向时染,不解地求证:“到底是前男友还是债主?” 路时遇:“都是。” 时染:“!!!” 陈筱珂惊讶得嘴巴微张了两秒,猛然间反应了过来,伸手指向路时遇,惊诧异常:“他他他……是不是就是你皮夹里的那个……男人……” 时染眼眸一变,顾不得场合对着陈筱珂冲口而出了一句:“不是!” 语气很重,语速很快…… 路时遇不可闻地蹙了下眉心,眸光一变,然后不知想到什么似的,划过了一抹星辰般的亮光。 时染这模样,像极了有不可告人的秘密要被揭穿似的。 陈筱珂被她吓了一跳,最后两个字分贝瞬间低了很多。 时染:“我皮夹的男人是李贺,他是我男神,也是我的幸运星。” 闻言,陈筱珂有些意外:“呃……好……” 男人眼底深邃,清雅地开口:“时染,当年我们在一起,就是因为我们都把李贺当成共同的偶像。我在英国的五年,一直都没关注国内娱乐。介意让我看看……你皮夹里的,李男神的照片吗?” 时染差点懵了:“…………” 这男人醉了,说什么胡话呢??? 把前男友当牛郎了? 当年是她喜欢大荧幕上的李贺…… 在一起之后,他特别讨厌她嘴里蹦出李贺两个字。 见时染不答。 路时遇再度问了一遍:“时小姐,不介意的话,能给我看下吗?” 时染回神:“男神无罪,我当然不介意。” 时染说着,直接把斜挎包里的钱包拿了出来,从善如流地抽出了某一隔层里的照片。 时染将打印的两寸照递给了路时遇:“怎么样,李男神还是很帅?” 路时遇盯着上面李贺英隽深邃的脸庞,捏着照片的手,不自觉用了力。 时染眼睁睁看着照片的边边角被路时遇捏得生出了褶皱。 陈筱珂提醒了一句:“先生,照片看好了就还我们染染。” 路时遇看向时染:“方便把照片直接给我吗?这张照片算它100块,从你欠我的钱里扣。” 时染:“………” 路时遇又不追星,这是抽的哪门子风?!!! 陈筱珂也是惊呆了,一张两寸照开口就是抵一百块。 陈筱珂静默了两秒,忽然看向了路时遇,认真地问他:“先生,冒昧问下,我家染染是个好姑娘,怎么会欠你钱的?” 况且……这欠的还是前男友的钱……怎么想怎么惊悚…… 路时遇似笑非笑地漾起浅薄的唇角:“那就麻烦小姐,问问你边上的好姑娘,究竟为什么会欠我钱?” 陈筱珂:“………” 时染舔了舔干涩的唇瓣,想要开口,陈筱珂忽然拽了拽她的胳膊,眼神示意她别说了。 陈筱珂一字一顿问路时遇:“我家染染欠你多少钱?” “一百四十多万。”路时遇询问:“你要替她还吗?” 陈筱珂惊呆了,差点就被商场里的空调吹出了风中凌乱的错觉。 “多……多少钱?”陈筱珂眉心一跳。 “照片一百块不抵掉的话,一百四十二万五千八百七十二块五毛八分。” 路时遇每个字都咬字清晰。 时染囧,恨不能找个地洞埋进去。 陈筱珂恍恍惚惚地看向时染,一言难尽:“……这么多吗?” 时染闭了闭眼睛,点头。 陈筱珂不可置信地摇头:“乖乖……你背着我吃喝嫖赌沾上哪样了?” 时染:“哪样都没沾。” “没把前男友当牛郎嫖了?!”陈筱珂眼眸眯了下,低声问时染。 时染没有丝毫犹豫:“没有。” 把路时遇嫖了……那她该徒添多少罪恶啊…… “没吃喝嫖赌……”陈筱珂放下自己的手,再度指向了路时遇:“那就是这道貌岸然的家伙阴你了?!” 闻言,时染心头有些感动。 只是这头,点了似乎说不过去……摇了,她又憋屈。 陈筱珂想了想,怎么都想不通:“你缺钱完全可以跟我借,绝不会跟前男友借啊,那样多没面子……” “所以……一定是他阴的你。”陈筱珂虽然想不通,但这结论却是直接下了。 时染咬了咬牙,回答不了这问题,索性转移了话题:“路先生,照片当然可以给你,抵一百块。如果您需要,我还可以提供您好几叠李男神的两寸照,这样我们就两不相欠了。” 塞未来男朋友的照片,不算侵犯肖像权 女孩仰头盯着路时遇,眼眸清澈,在商场里明亮的灯光下,异常地炽亮。 路时遇口吻寡淡:“弄照片太麻烦,怀念男神,一张照片足以。” 怀念男神四个字,路时遇吐字尤其字正腔圆。 “那……先生您还有事儿?”陈筱珂倏然开口。 路时遇:“………” 不等路时遇开口,陈筱珂已经接了下去:“不管您还有没有事儿,我们也要走了。” 陈筱珂拍了拍时染的肩膀:“染染,你等等我,我去换个衣服我们就走。” 时染点头。 眨眼间,陈筱珂已经重新进了试衣间。 时染这才发现,路时遇已经转身离开。 时染开口叫住他:“路先生。” 路时遇脚步顿住。 时染上前两步,说:“您要走也不急着一时。等我写个收据,您签了字再走也不迟。” 路时遇:“…………” - 路时遇步伐稳健地进了电梯,出了sy商场,一路上,身形颀长气质不凡的男人,总是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一到地下停车场,路时遇便已经找了就近的垃圾桶,拿出了兜里的打火机和二寸照。 打火机点燃,在灯光昏沉的停车场里,火光绽放在眼前,明亮地晃眼。 照上笑容迷人的男明星一点点被燃成残败的灰烬,路时遇浅薄地眸光才略微浮现了一缕缕的满意。 一到车里,路时遇便把纸袋丢到了后座。 然后摇下车窗,点燃了一根烟,含到了嘴里。 尼古丁的味道逐渐将他缠绕,嘴里吐出一圈圈的白烟,男人的心情仍是闷到有些出火…… —·—·—·—·— 「2014年1月12日」晚上,江城一中。 细雪,缓缓而落。 路旁的路灯照射着地上覆盖的白雪。 放眼望去,整个江城一中银装素裹。 “路时遇,我给你看样东西,你要看吗?”穿着白色校服的女孩穿得有些厚重,白皙的面颊被冻得有些红。 “什么。”男生继续往前走,声音很淡。 女孩忽然间拿出了一张两寸照举到了他面前:“路时遇,好看吗?” 男生扫了一眼:“你侵犯我肖像权干嘛?” 扎着高马尾的女孩展笑颜开地跟着他,一边将照片塞进钱包里,一边道:“我把你塞进我钱包里,就放在我身份证上面,透明隔层,可以?” 男生停下脚步,转身,扫了眼她蓝色钱包的里面,果真就将他的二寸照盖在了她的身份证上。 他盯着她明媚灿烂的笑脸:“时染,你在侵犯我肖像权,你知道吗?” 被叫做时染的女孩歪了歪脑袋,将钱包重新合上,塞到了校服宽大的兜里。 她仰头盯着他面无表情的脸,眨巴了下漆黑透澈的眼睛,一脸困惑的表情:“你说……我把我未来男朋友照片塞里面,不算侵犯肖像权……” “………” “路时遇啊,我已经把钱包里李男神的照片抽掉了,现在我钱包里,有头像的东西,除了我的身份证和医保卡,就只有你的二寸照了。” 女生说着,伸手便拽住了他的衣袖,嗓音清悦,姣好的脸庞在细雪和灯光的衬托下更为生动。 现在超级喜欢,也想一直喜欢下去 今天他听到她和同学在讨论李贺,一个男明星,情商高,颜值高,才华横溢…… 他第一次看到,她那样痴迷的眼神,除了停驻在他身上,还会停留在一个叫李贺的男明星身上。 男生凝着她,忽而伸手,力道还算轻柔地替她掸去了肩上的雪花。 动作间,男人清冽的声音响起:“时染,你打算把我的照片,放钱包里多久?” 女孩越发抓紧了他的衣袖,轻笑出声:“想放一辈子,你让我放吗?” 虽然是笑,嗓音略带揶揄,只是女孩眸底的真挚,在昏黄的路灯映照下,闪闪发亮。 “你知道一辈子有多长吗?”男生说,“人的一辈子,是从生到死。” 她难道愿意,一辈子……都放着他的照片? 那样太过不现实…… 女孩蹙眉,因为风把手冻冷了,也因为他的话:“你能不能别生到死的,多难听啊。” 他对于她的话置若罔闻,将问题又重复了一遍:“你打算把我的照片放里面多久?” 这声音,是他一贯平淡的语调。 女孩松开了他的衣袖,无声地将自己冻红的双手塞到了校服兜里:“你……还是觉得我侵犯你肖像权?” 注意到她细微的动作,男生了然,她许是冷了。 男生迈开腿,往前面的宿舍走:“先来后到,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女生吸了下有些冻红的鼻子,跟上他的脚步:“我喜欢你多久,就想把你的照片放里面多久。” 女孩低低的声音和着冬风响在他身后。 “你的喜欢能维持多久?”男生双手抄在兜里,继续问。 女生蹙眉:“说好的先来后到,你该回答我了。” “一中里侵犯我肖像权的女生那么多,我没那空闲工夫一个个去追究。” “那你……” “先来后到。”男生打断她即将脱口而出的问题:“你的喜欢能维持多久?” 听着他的一句“先来后道”,女生有些不甘愿地咬了咬下唇,只能先回答了他:“我也不知道能维持多久,总之我现在超级喜欢你的,也想一直喜欢下去……” 现在超级喜欢…… 也想一直喜欢下去…… 这话比一辈子稍微现实了一点…… 男生万年不怎么变化的唇角,浅浅上扬了一丝能噬魂勾人的弧度。 风飘雪落的日子里,穿着蓝白校服的一男一女走在路灯下,在雪地里留下深浅不一的脚印。 —·—·—·—·— 路时遇吐出烟圈,动作熟稔地夹着烟伸到窗外弹了弹烟灰。 当年那个说要放他照片在钱包里一辈子的女孩,不知何时……钱包里重新换成了他的偶像…… 从包厢门口重逢的那一天后,每天无数个声音在问他…… 物是人非了……还不放弃吗…… 路时遇的回答,像是藤条在心底缠绕了千百遍,然后逐渐蔓延至喉间……答案了然…… 那个让他荒芜的世界里万物复苏的女孩,他舍不得放弃。 - 陈筱珂换好衣服出来,张望了一圈,也没看到路时遇的影子,便问时染:“你前男友呢?” 仿佛走了狗屎运 “走了。”时染问:“你要不要再试试看别的?刚那件我没仔细看,要不你再试下?” 提起这茬,陈筱珂蓦然间记了起来,她似乎忽略了一句话:“我觉得这衣服,显得你有些矮……” 陈筱珂气呼呼地吹了吹自己额头的刘海,眼眸直勾勾地,死盯着时染:“死染染,你竟敢说我穿着显矮……” 时染眨了下眼睛:“……我说过吗?” 陈筱珂瞪她,差点跳脚。 时染幡然醒悟:“今天我请你喝奶茶,我给你赔罪。” 陈筱珂挽着她的胳膊就往外走:“算了算了,你一个欠了大笔债的人,我可不敢让你请客。” 时染:“一杯奶茶我还是请得起。” “真别。”陈筱珂摇头,然后忽然间想了起来,问她:“对了,你房子找到没?” “你不说我还真忘记告诉你了,不仅找到了,还特便宜,地段挺好。”时染顿了下,替自己找了个最适合的字眼:“仿佛走了狗屎运。” “……有你这么说自己的吗?” 陈筱珂说着,带她拐进了另一家女装店。 时染:“筱珂,有得必有失。我找房子运气那么好,我自己都害怕,最后我会失去什么……” 时染从不相信这世上会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她相信天道好轮回……有得必有失…… 陈筱珂松开了她,一骨碌朝着前方人形模特跑去。 时染无奈,陈筱珂虽然不是购物狂,却也是个遇到喜欢的东西牢牢把握,不会撒手那种…… …… 陪陈筱珂买好衣服后,两个人坐一起随便吃了点晚饭就各回各家了。 这里距离她住的小区挺远……时染坐了地铁回的住处…… 今天比昨天回家的时间至少往后推了两个多小时,小区里的车子特别多。 时染走进单元口,眼角余光扫到保安室门口贴着的一张新通告。 时染实在是有些累了,想着明早再看也不迟,总归不会是大晚上停电要她命就好。 时染往里走,看到一辆大路虎。 也没在多在意,因为这儿豪车多。 时染到了家门口。她住a1905栋,19楼,五号。这一层最里面的房间。 时染开了门就要进去,身后也响起了一道关门声。 是邻居……但她…… 从五年前开始,便不喜欢主动结交朋友了…… 时染进去后要关门,一道熟悉地不能再熟悉的声音响起。 “时染?” 时染惊讶,扭头的动作有些僵硬,看到来人,一时间语言都是僵的:“怎……怎么是你……” “我还要问你呢?”路时遇蹙眉:“连这里都住得起,看来是很快就能把钱还清了?” 又提钱!!! 时染微微弯起了拳头,许是今天被他刺激地太多,没忍住呛了一句:“那便借路先生吉言了。” 说完,时染一下关上了门。 一如路时遇在她合租的老房子里关门的那一下,力道之大,震耳欲聋。 时染累了太久,将手机放房间充电后,就开了热水器,等待水热了拿了换洗衣物洗澡。 如果时染早知道不看单元门口贴着的公告,会险些酿成惨祸的话,她一定会仔仔细细看完的。 停电,时染被困(1) 这一切终归是后话了。 时染看了眼热水器温度,差不多便进了浴室洗澡。 本想洗完澡身心愉快些就倒床休息的,可意外就是这么突如其来。 热气氤氲的浴室忽然间灯就灭了,微阖着双睛在蓬头底洗头的女孩睁开眼后,眼前一片漆黑让她无所适从。 身体最直接最本能的反应,就是双腿一软跌倒在了地上。 同时,眼泪像是不要钱一般砸了下来,混合着浴室喷洒而下的热水。 时染双手抱头,将头埋在双膝间,整个人瑟缩成了一小团,好看的五官皆皱到了一起。 在热气腾腾的浴室,她瑟瑟发抖。 这一切,在黑暗封闭的浴室里,没人看到。 时染痛哭,紧闭着眼睛叫着救命,嘴里却发不出任何声响,仿佛被什么扼住了生命的咽喉。 “快点!没讨到钱别回来!!!” “哭什么哭!再哭打死你!!!” …… 漫无天际的黑暗悉数涌来,嘈杂暴怒的声音炸裂在脑海,像被生生撕裂那般。 在浴室里,女孩的头发黏在脸上,根本分不清热水与眼泪,淌到苍白的嘴角…… - 路时遇听着时染的关门声,心里是郁闷的。 知道自己这样开口就提钱,不好。 只是他们之间……除却债主与负债者的关系……无话可说…… 五年的分离,将他们的交集扯得一点不剩…… 路时遇舌尖抵了抵脸腮,直接进浴室洗澡。 十分钟不到,路时遇便出来了。 随便擦了下,看了眼时间,等了十分钟,便打开电脑参与了远程视频会议。 视频里的人正放言高论地叙述着城东地皮的利弊处,利大于弊…… 倏地,周围霎时间暗了下来。 路时遇蹙眉,对着电脑说了句稍等。 借着电脑光拿起了旁边的手机,打开了手电筒。 男人第一反应是去看有没有跳闸。 举着手机看了几秒,没有一处开关是跳闸的。 路时遇起身望了一眼窗外,对面的楼层没有一丝灯光…… 那是……停电!!! 这个念头刚涌进脑海,路时遇漆黑的瞳仁当即剧烈一缩。 身体的本能比思维要快的多,他穿着黑色浴袍黑色拖鞋,疾步如风地出了门。 对着对面的a1905房门就按起了门铃。 按了下,没人开门。 路时遇开始用力地拍门。 ………… 没得到任何回应的路时遇整个人已经记得像是被人抛在了油锅上煎煮一般。 男人眼睛都泛起了一层猩红,他努力强迫自己深吸了一口气,努力稳下心神,打开手机,点开微信切换了账号。 里面微信联系人里有时染,他拨了电话过去。 等了许久也还是没人接…… 哪条路都行不通的时候,路时遇直接拆了墙壁上的画,将后面的挂钩拔了下来,强行掰直。 男人优美白皙的手背上,青筋暴起,异常突兀。 整个人缠绕着一股不该属于他的焦躁与惶惶不安。 停电,时染被困(2) 掰直后,就是一根软硬度适中的铁丝。 男人没有丝毫犹豫地便对准了钥匙孔插了进去。 拨弄了约摸一分钟的样子,防盗门才终于是开了。 门一开,果然里面是一片幽暗漆黑地没有一丝光亮。 “时染!” “时染!!!” 路时遇举着手机里的手电筒,快步地找着人。 不停地叫着人名,心底诚惶诚恐。 男人看到房间门就直接开,找了一圈都没看到时染的人影。 最后看到一扇门,紧紧闭着。 路时遇拧了门把手,打不开。里面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 男人眼睛蓦地瞪大,一边拍一边喊:“时染!你在里面吗?!!!” 听不到有任何一丝声响,男人也顾不得太多,提起力气对门板就是一脚。 门微微晃了下,没开。 路时遇只得又提起一口气,重重一脚下去。 “吱嘎——”一声,门终于是开了。 热气瞬间弥漫开来,路时遇的身影微微趔趄了下,然后几乎是捏着手机扑进去的。 浴室的玻璃门关着,男人一把推开。 什么都不容许他多看半瞬,只是看到她瑟缩成一团的时候,整颗心便十分绞痛,像是被人生生剜走了一块。 呼吸滞了下,手间一松手机便掉在地上,手机背朝上,手电筒正好照亮了小浴室间里的情景。 “染染……” 这两个字,在空无一人的寂静夜晚,无人知晓他唤过多少遍。 现今她就在眼前,这两个字带着担忧的心情冲口而出的时候,到了唇边却自动消了音。 是被她吓出来的……被她吓到失语症…… 男人迅速关掉水洒,反手就摸到了身后的架子,看都不看地抄起架子上的浴巾,将她整个人裹住…… 路时遇一系列动作一气呵成,全程没超过三秒。 裹住之后,女孩的身子依然在颤抖。 路时遇跟着她心尖都在抖,这种时候,本能来的最是强烈清晰。 男人伸手就一把揽住了她,一下下吻着她湿漉漉的发顶:“染染……没事了……我来了……” 男人终于发出了声音,嗓音低到没有边际,沙哑又彷徨,每个字音都在颤抖。 女孩被他按在怀里,整个人还在发颤,始终没有睁开眼睛,五官皱作一团。 她十分害怕,被他大力按着,整个人还是不停地发抖…… “染染……你能听到我说话吗……你睁开眼睛看看……这儿有光的……这里没有一片黑暗……” 路时遇因为抱着她,双膝是跌在地上的,他的浴袍边被浸湿了些,浴袍口也被她滴着水珠的头发沾上。 “染染……没事了……我就在这儿陪着你……” 路时遇嗓音嘶哑,像是喉间被塞了一把砾石。 他安慰了她不知多久,她似乎一直是瑟瑟发抖的恐惧状态,对他的话充耳不闻…… 路时遇英挺的眉心狠狠蹙起。 强迫自己冷静了几秒,然后抬手,一记手刀劈向了她后颈。 感觉到怀里的人一下子软绵下来,路时遇微松了口气。 束手无策之余,男人直接扯着她身上的浴巾,借着手机光……替她擦拭身体……擦拭头发…… ………… 置气五年,不值一提(1) ………… 擦好之后,男人拾起地上的打着手电筒的手机,张嘴咬住透明的手机壳边缘,将全身赤裎的她拦腰抱起。 借着手机光,他找到了她的房间,将她安置在了床上。 然后将手机放在床头柜,床头柜上还放着她的手机。 他将手电筒光亮朝上。 有那么一瞬间,手机光擦过路时遇的脸时,男人额头上的薄汗……以及眼底的那抹猩红之色…… 皆无所遁形…… 男人伸手,替她将被子盖好。 替她捻被子时,微凉的指尖不时触到女孩的肩膀和面颊。 漆黑的房间,微弱的亮光……两人身上是不同程度的凉意,路时遇的心却是不可闻地又躁动了一下。 男人抿唇,坐在床沿上盯着她的手机看了会儿,然后替自己找了个需要第二个手电筒的理由,试图打开她的手机密码。 时染的生日……不对…… 手机尾号……不对…… 李贺的生日……也不对…… 李贺的出道日期……还是不对…… …… 路时遇想了千百种时染会设置的密码。 包括他的生日,输进去密码错误后,像是一记重重的耳光敲响了他…… 尝试了多次皆失败后,手机被锁定了一分钟。 路时遇看到下面有个问题,就点了开来。 问题是:我最爱什么? 为了开锁,路时遇输了个李贺,没用…… 输了个路时遇,依然没用…… 哪怕是一早就了然的结果,心里早有准备,可看着手机上显示的错误,男人的唇角嘲讽地勾了勾。 他看向床上面容憔悴的女孩,用着特别低的声音呢喃了一句:“你最爱的……本应该是我啊……” 路时遇难受地咽了下口水,身体被没有自理能力的她弄得难受,心更是难受得紧。 无可奈何之下…… 男人十分无奈地探手到了被窝里,胡乱摸了几处地方,才终于摸到了女孩的手,对着手机中央的键使用了指纹识别。 这一通摸,路时遇整个人差点冒了烟。 将她的手重新塞回了被里,赶紧打开了时染手机里的手电筒功能,放到了她床边。 给她留方光亮,未免她忽然就醒来一片黑暗。 然后捞起了自己的手机,出了她的房间,进了自己房间的浴室里洗澡。 冷水沿着头顶浇灌而下了半个多小时,路时遇才终于从里面出来了。 路时遇随便穿了套休闲的衣服便下了楼,去附近的超市置购了一箱手电筒和一箱蜡烛,还有一袋子的电池。 超市里收银的小姑娘看呆了,刷卡收钱的时候整个人都有些怔然懵逼。 因为这个男人买起东西来的单位,是箱。然后还尤其俊美…… 路时遇可不管她们,抱了两箱子便上了车,重新驶回了小区。 这些东西,他都搬到了时染家里。 至于时染家的防盗门,他还是用地上的铁丝开的。 这房子是他名下的,可钥匙,都给了时染。 路时遇捧着东西进去,蹲在地上就开始将电池一节节放进手电筒里。 客厅茶几上、厨房、餐桌上、浴室里、房间里,都放上了手电筒。 不多时,停电的屋子也亮了起来,虽不如房间灯光亮,但是也能凑活着看清周围的事物了。 置气五年,不值一提(2) 至少……惧怕黑暗的时染…… 若是醒了……也不会害怕了…… 路时遇又放了两个手电筒在时染的房间。 他关掉了手机上的手电筒,这样她便不会发现他动过她手机了。 顺便,将自己打给她的那通未接来电的记录删了。 男人坐在床沿上,一双墨染般的双眸凝睇在她的脸上。 伸手,缓缓抚上了她的脸。 知道她惧怕黑暗,她同他说过…… 所以在高中寝室的时候,熄了灯,她们寝室的浴室永远不会关灯。 在晚上,只要有光投过来……她才会不恐惧…… 今晚,是他第一次见证,这样惧怕黑暗的她…… 见到这样的她,他怅然间发觉…… 自己这五年来和她置的气,同她的人身安全相比,压根不值一提。 - 「2019年10月17日」 时染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约莫是凌晨一点三刻。 眼睛还迷蒙地闭着,微扯开一丝细缝,发觉房间是有灯光的,遂又闭上了眼睛,伸手去揉后颈。 怎么会这么疼……像被人打了一样…… 揉着揉着,时染终于发现了不对劲,因为被子底下的她…… 好像……是斥果果的…… 时染一下子双眸睁到最大,浑身泛起了僵硬。 彻底睁开双眼后,时染憋着呼吸眼眸转了转,发现……她房间里的光……似乎是好几束手电筒光。 轻缓呼吸,扯着被子正要坐起来,才霍然间发现床沿有个男人趴着。 时染又僵硬了片刻,反应过来后想都没想,抄起了床头柜上竖着的手电筒就对着男人的后脑勺砸了过去。 动作间,男人因为被子的扯动醒了,抬头望向时染,什么话还没说,狭长的眼睛陡然间眯了下。 身体本能的直觉就是往后一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伸手扣住了女孩的手腕。 时染被他抓痛了,手上力道一松,手电筒直直掉在了男人的膝盖上。 看清人,时染懵了:“路……路时遇……” 因为没过大脑,所以唤的并不是路先生。 路时遇蹙眉,松开了她,将掉在膝盖上的手电筒重新放回了一旁的床头柜。 “先穿衣服。”路时遇起身,站直了身子,转身走前丢下了一句:“穿好了出来,我有话和你说。” - 路时遇坐在客厅等了她十多分钟,时染才捋清了所有的思绪,慢慢吞吞从里面出来。 一出来,时染也是有些怔然的。 因为停电的屋子里,一束束的光打在里面,都是手电筒发出的。 时染一眼就看到了客厅里的男人。 客厅茶几上只有一把手电筒,光线不大,正好将茶几周围的一片区域照亮。 时染看到路时遇交叠着长腿,后背倚在沙发上。 从她的角度望过去,路时遇有一半的身体是隐没在黑暗中的。 时染坐到旁边的单人沙发上,揉了揉自己的后颈,问他:“你怎么会来的?怎么进来的?” 她记得,防盗门她上了保险的。 浴室门,她也反锁的。以前两个人合租,所以习惯了锁浴室门。 路时遇的眸光定在最前面的电视机上:“停电了,我来借蜡烛。” 男人嗓音特别的淡,似乎是自动忽略了她的后半个问题:“我以为,一个恐惧黑暗的人,至少家里会有蜡烛或者手电筒。” 所以,要不要复合(1) 时染的手指绞了绞衣服:“今天是我搬进来第二天,网上我买了好多蜡烛,还没到……” 其实是搬家那天,韩奶奶跟她说了过几天湖苑小区要停电,所以她顺手就把包里的两个蜡烛找出来,给了韩奶奶。 搬家那天她就网上下单买了蜡烛…… 真是巧合啊…… 也真的是背…… 洗澡洗一半,浴室全黑了,手机在房间里充电,没有一丝光亮支撑她。 路时遇没说话。 时染继续揉脖子,问:“你……你是怎么进来的。门上了保险。” “敲门没人应,怕出人命,拿铁丝戳进来的。”路时遇没隐瞒。 她应该还没发现洗手间的锁框被他踹坏了。 时染心头一动,指尖隔着衣料掐着自己的手掌心:“谢谢。” 感谢完,时染又轻声抛了一个问题出来:“为什么?你会睡在我房间的床沿上……” “怕出人命。” 又是这四个寡淡到毫无情绪的字眼。 可偏偏就是这四个字,让时染整颗心凌乱地不成样。 时染继续绞着衣服,手指甲狠狠掐进了掌心,浮上了一抹痛。 “哦……我还是要谢谢你。”时染顿了顿,又淡淡道:“夜很深了,路先生还是回去。” 路时遇终于掀起了眼眸,看向了时染。清楚地看到她手上的细微动作,那是她紧张又踌躇不定的表现。 路时遇问她:“你的谢谢,每次都只用口头表示吗?” 时染静了两秒,如是道:“我没钱感谢你。” 路时遇抿唇。 旋即,男人低冷的嗓音响起:“时染,你知道吗?你睡觉的时候,喊了我的名字,20次。” 时染微微睁大了瞳仁,她望着他:“……什么?” “20次,你叫我的名字。” “……你没听错?!”时染咬唇。见鬼了。 路时遇眸色沉了沉:“我是蝙蝠,耳朵挺好。你不仅叫了20次我的名字,还说你想我了。” 时染被他微有些阴沉的眸光吓得心底一抖:“………不……不会的。” 路时遇懒得和她多言,话锋一转:“时染你听好,你也问了我很多问题了。我只有一个问题要问你。” 路时遇忽然站起了身子两步就走到了她面前,颀长高挑的身子将她眼前零碎的手电筒光挡住,一层阴影笼罩而下。 时染觉得周围的空气都稀薄了些,整个人往沙发椅背上缩了下:“你挡着我光了……” 话落,男人双手撑在了沙发的两壁,欺身逼近了她:“时染,我只有一个问题问你,你想清楚了告诉我……” 男人整张好看英俊的脸庞凑上来的时候,时染差点呼吸都停了。 女孩吞了下口水,垂下眼睑,整个人恨不能缩进沙发的边边角里:“……有话好好说,你别挡我光。” 时染的心更乱了,整个人呼吸都不自觉的放轻放慢。 路时遇腾出一只手捏住了她小巧的下巴,对上她张皇不安的眼眸,距离近到…… 他能清晰看到她眼底的退缩。 这样的眼神,看得路时遇心底升起了闷火。 再这样看下去,他真怕自己双手一甩直接走人。 男人索性放开了她,双手抄到了兜里,低眸看她,终于开腔。 “时染,五年前你甩了我,我原谅你了。现在你没男朋友,我也没有女朋友。所以……” 所以,要不要复合(2) 男人嗓音特别低沉,这样的夜晚,这样被他挡着光线的低暗的环境下…… 他的每个字钻进时染耳中,莫名带给了她一股心悸之感。 所以……所以什么…… 时染疑惑,心里不知道是期待多一点,还是害怕多一点…… 五味杂陈的滋味,当真是不好受。 时染心底纠结着,然后就听到了他停了大概十来秒的样子,继续将前面的话接了下去:“所以……你要不要跟我复合?” 时染愣住。 她的反应,似乎在路时遇意料之内。 路时遇:“跟我复合的话,你欠我的钱,我们一笔勾销。” 时染连眨眼都忘记了,在沙发上整个人失掉了反应。 路时遇看着她,有条不紊地道:“我给你十八个小时的时间考虑,今天晚上八点,依然在这里,我会跟你要一个答案。” 时染整个人已经呈现了泥塑木雕的样子,被路时遇这么多话炸的思绪直接四分五裂。 “白天要上班,早点休息。” 路时遇说完,抬步离开。 - 路时遇走后,时染整个人恍惚了好久。 她重新躺回了床上,翻来覆去,却一点没睡,毫无困意。 脑子里反反复复的,都是路时遇的魔音。 “时染,五年前你甩了我,我原谅你了。现在你没男朋友,我也没有女朋友。所以……” “所以……你要不要跟我复合?” “跟我复合的话,你欠我的钱,我们一笔勾销……” “我给你十八个小时的时间考虑,今天晚上八点,依然在这里,我会跟你要一个答案……” 时染脑子里乱糟糟的,就跟当年考虑和路时遇分手的那天……一样乱…… 她不知道路时遇要干嘛……也不知道路时遇是不是心里还有她…… 她只知道,她心里还有他…… 只是……他们不能复合…… 时染特别想问他一句……在英国的五年,过得好吗? 如果他说过得不好……她怎么办…… 这一晚上,在手电筒照耀着的房间里,时染左思右想了很久,还是没能找到一个特别合理的答案。 闹钟一响,时染按掉后,直接起床洗漱准备上班。 时染进了卫生间下意识关门,然后就发现门锁框坏了。 思来想去,似乎也只有路时遇踹门进来的可能了。 时染强迫自己不去想他。 因为没怎么睡,所以时染眼袋有些重,只能画了个淡妆遮了下。 时染人走到玄关处,忽然被地上的两个箱子吸引了注意力。 一个箱子大敞着放在地上,很明显,里面是手电筒。 另一个箱子还没拆,上面的字写的明明白白,是蜡烛。 还有一个白色透明的塑料袋,里面是电池。 不用多想,这些一定是路时遇买的。 时染觉得眼眶有些热,仰头把眼泪逼了回去。 时染出门,大白天的,终于是看清了保安室贴着的公告,停电公告! 多后悔也无益,运气就是这么背。 时染步行去公司的路上,脑子里还是路时遇的话,还是地板上一箱箱的东西…… 于是,她一个没注意就要在人行横道上闯红灯,然后被路边的交警拦手,厉声呵了回去。 时染发誓,她上班以来,从没这么魂不守舍过。 脸上写满了“有心事”三个字 他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在面上显现出来,总之心底,还是跟乱麻缠绕似的。 能看出她异样的,似乎也只有陈筱珂了。 这主要源于在公司大食堂吃饭的时候,时染不自觉的一口饭嚼了半分钟,筷子还不时拨弄一下碗里的米饭。 “染染,你今天怎么了?” 陈筱珂就坐在她对面和她一起吃饭,看她不对劲的样子,关心地问她。 时染眨了下眼睛,将嚼得稀烂的米饭吞进去,才道:“没事。” “你一定有事情。”陈筱珂笃定地开口:“我点子多,你告诉我,我或许能帮你。” 时染摇头,将盘子里的西蓝花夹了两个给她:“你最喜欢西蓝花,我不爱吃,你别浪费了。” 陈筱珂都快无语了,哪里还有心思吃东西:“你告诉我到底什么事情啊?” 时染压低声音,撒了个小谎:“非得我在食堂告诉你,我今天早上来姨妈了吗?” “啊?”陈筱珂想了想,然后不相信地道:“不可能,你不是都月底来的吗?” 时染:“………” 朋友当的太称职,把生理期记得明明白白怎么办…… “好啊你死染染,还敢企图骗我?!” 陈筱珂咬牙,吹了下额前的刘海,那是她气呼呼的表现。 面对陈筱珂,时染向来是眼睛都不带眨的:“我这几天作息不规律,推迟了两个多星期,我有什么办法。” 时染说完,夹了块土豆塞进嘴里。 陈筱珂狐疑地瞧了她好一会儿,也没从她脸上看出任何心虚的表现。 最后只得咬咬牙,就当这事情过去了。 下午公司开了个小会,结束后时染又被戴执叫去了办公室。 进了办公室后,戴执让她坐下,便砸出了一个问题:“你有心事?” 时染淡淡回应:“没有。” 陈筱珂看出来了也就算了……怎么连戴执这么个男人都看得出来??? 难道她脸上写满了“有心事”三个字?不可能…… “你有。”戴执盯着她,道:“今天开会,你走神了不下五次,虽然每次眼神恍惚不超过三秒。但是恰巧,我看到了好几次。” 时染面无表情地说道:“我今天身体不舒服,所以走了几次神。” 戴执蹙了蹙眉,很快展开,问:“严重吗?需要我给你批个假吗?” 时染摇头,拒绝:“不用了,谢谢总监。” 说完,时染问他:“戴总监,找我有什么事?” “事情已经解决了。既然没事,你可以出去了。”戴执说完,开始埋头工事。 “………” 时染无语,出了办公室。 这办公室一出,又是众人有色的目光。 时染自动忽略,去到自己的办公桌上各司其事。 时染工作累了,便打个哈欠对着桌面上的多肉植物盯一会儿。 这已经是她工作了一个多月的习惯了。 她种多肉,从高中时候开始种的。 只因为路时遇偶然的指了指花鸟市场里的多肉:“这品种很难种。” 然后,她就买了两袋种子,一袋自己种,另一袋送了路时遇…… 当年的她,风风火火的…… 似乎什么都阻止不了她对路时遇的掏心掏肺…… 准时八点,揭晓复合答案(1) 可是今晚八点……将会是她拒绝他的时候…… 以前两个人吵架了,时染做梦都想路时遇这个闷葫芦拉下脸来哄她…… 可现在,路时遇提了复合,她却只能选择拒绝…… - 晚上七点的湖城,凉风阵阵,透骨彻心的凉意侵袭而来。 时染慢慢吞吞地走回家,在路上就感受到了天气的不善良。 只是这一次,时染上了19楼,并不是停在05号房,而是对门的1910号房门。 时染按了三下门铃,等着人开门。 很快,门就被人从里面打开。 男人穿着黑色的浴袍,微短的头发上还滴着水,顺着刚毅的脸廓淌到脖子上,划到胸膛…… 这画面……有些美……还有些勾人…… 时染略有些尴尬地移开视线,盯着他腰际打结的浴带看。 他见到是她,他英隽矜冷的脸上仍旧是平素不曾变化的面无表情。 男人从鞋柜里拿了双新拖鞋出来,吊牌还没拆,他直接扯开,将男士的拖鞋丢到地上:“穿上鞋子进来……” 时染捏着自己斜挎包的带子,迈步进来。 第一次进路时遇家,粗粗一扫,便发觉他的房子格局,和她住的……似乎差不多。 时染不敢多看,随着他走进客厅。 途中,路时遇淡清的嗓音响起:“我家只有白水和咖啡,你要什么?” 这问题……一如当年…… 时染差点分了心,不敢再去想那些回忆。 “都不用。”时染道。 十来秒的样子,时染已经跟着他到了沙发边上,路时遇坐上沙发,说:“坐。” “我就不坐了,我只是来把答案告诉你。” 时染画着淡妆的脸上,脸色清清淡淡的,在路时遇家橘黄色灯光的照耀下,像个机械人。 路时遇直觉,她开口的话,并不是他想要听到的。 路时遇起身,往浴室走:“我擦个头发,你坐下想清楚,准时八点告诉我。” 时染:“………” 路时遇进了卫生间,随手拿了条毛巾擦头发。 镜子里的他,整个人像是一头即将破笼浑身戾气的凶兽…… 他否认不了,他害怕时染的拒绝…… 可偏偏,今天的时染主动来找他,冷静地比情绪极淡的她还要冷静地渗人。 路时遇擦了会儿头发,将头发擦了九成干,出了卫生间。 他走到时染面前,低头凝着她。 四目相对之际,路时遇即刻开口:“水,咖啡,一样不要?” “不要。”时染轻轻吸了一口气,道:“路……” “我七点半有个视频会议,八点结束,你自己在这儿玩会儿。” 男人打断了她的话,说话间已经长腿一迈,眨眼间便转身进了房间,关上了门,将她隔在了门外。 “…………” 时染觉得头顶一群无语的乌鸦飞过。 有必要这么准点吗? ………… 与此同时,房间里的男人已经拿出手机拨了个电话出去。 男人站在阳台上吹着风,电话一接通,路时遇便道:“经欩,我接下来告诉你的事情,你要是敢往外蹦出去半个字,我就把你历往情史做成集锦送给赵芷甯。” 准时八点,揭晓复合答案(2) “靠……你要干嘛?”经欩差点跳起来,将手里的鼠标甩出去老远,“我告诉你,什么都好谈,你别打我赵小仙女的主意啊?!” “我跟时染谈复合了。”路时遇单手撑在阳台杆上。 凉风吹袭而来,男人口吻平静到像是在谈论今天的天气如何。 “我……我没听错……” 这信息量有点大,经欩吃不消,音量猛的拔高。 路时遇望着对面灯火通明的小区:“她似乎要拒绝我,我该怎么挽救?” 手机那头的经欩乐了。 悠哉悠哉地伸长了胳膊将鼠标捞了回来,一边刷着电脑上的最新款跑车,一边啧了一声,忍不住好奇:“阿遇,时染做了什么?让你这么性情大变?!” “管这么多干嘛?”路时遇拢眉:“我问你要怎么做,才能让时染不拒绝复合?!” 经欩更乐了,还轻吹了下口哨:“你问我算是问对人了。只是你不回答我的问题,我还真不好告诉你解决方案。” 路时遇:“你真想赵芷甯了解你……” “不了不了,您老当我没说。”经欩赶忙打断他的话,再不敢造次。 路时遇:“告诉我方法。” “她心里要是还有你,你就什么都别管,脱了衣服把她扑倒,上好了负责。”经欩说道,“她要是心里一点没你,那才困难……” 他最怕的……就是她心里已经没了他…… 经欩是真会挑事儿讲……男人眉心跳了跳,声音猝然间下沉:“你能不能讲点人话?!” “我又没说错……”经欩滑动着鼠标,吐槽:“不会是五年过去……时染对你的感情干净地一点没剩?” 路时遇抬手按了按眉心,同时撑着阳台的手心用了力:“经欩,明天,我会送你家赵小姐,一份大礼。” 最后四个字,被路时遇咬了重音,隔着手机,经欩感觉到了他的咬牙切齿。 大事不妙…… 求生欲使得经欩低声下气:“别啊……” 这话还没说出来,路时遇已经将电话挂了。 路时遇将手机丢在床上,开了个静音。他就不该指望经欩能给他什么好点子。 其实他昨天并没有睡好。从时染家离开后,他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 脑子里预设了不下十几种他们谈复合的场景。 里面当然也包括了时染的拒绝……他预设过…… 既然时染要拒绝他,经欩也没好方法教给他,也只能按着他预设的情景走了…… - 时染见到他出来,怔了怔:“会议结束了?” 八点还没到,他才进去了几分钟。 “临时有事取消了。”路时遇坐到沙发上,侧眸,问她:“给我一个答案。” 时染轻描淡写地切入主题:“我不跟你复合。” “理由。” 意料中的答案,男人眸色深沉。 “没感情的两个人,怎么复合?”时染看向他,吐字清晰。 “好理由。”路时遇点头,出奇的冷静,“所以说,你对我没感情?” “是。”时染没有犹豫地道出一个字,然后继续说:“我对你没感情了如果还跟你复合,让你把借条一笔勾销了再和你分手,那样太不道德。” 步步紧逼,时染露馅 路时遇一汪眼眸深沉似海。 “你昨天救我于危难,我不想骗你。”时染说:“我很感谢你。” 路时遇没吭声,客厅的气氛莫名压抑了起来。 时染捏了捏皮包的带子,最后出声:“没什么事的话,我先离开了。” 时染还没起身,路时遇忽然开口:“时染,我不要你口头的感谢。” 男人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起伏。 不要口头的感谢…… 时染起身的动作一僵,咬了咬下唇:“那你要我怎么感谢你?” 路时遇忽然问她:“我还有几个问题要问你,答完你再走。” 昨天他的预设是,若被她拒绝了,那就赌一把,将脑子里的疑问都得到一个答案,再考虑是否要放弃。 时染眨了下眼睛:“哦。你问。” 听到他的问题后,时染登时后悔了,她应该麻利点走人的。 “你中药那天,是把我当成幻觉了,对吗?” 路时遇对上她的眼睛,他那深晦的眼底好像带着透视功能那般。虽然他那天没听清晰,并不确定是否是幻觉两个字。 这个问题的答案对路时遇来说,是场豪赌。 “………”时染面色虽淡,却坐如针毡。 “回答我。这是第一个问题。” 路时遇不轻不淡的声音再度砸了出来,带着无形中压迫人的气势,并且莫名森寒。 这样的路时遇,活脱脱将对付商场上老狐狸的磅礴气势和压迫皆用在了时染一个23岁的小姑娘身上。 时染心尖一抖,心虚是自然,没见过这样可怕的路时遇,她根本没有思考的余地,几乎是脱口而出的:“是。” 路时遇幽暗的眸底闪过一丝莫名,还有些希冀。这把,他算是赌赢了吗…… 时染惊觉自己说出了事实,想要补救什么,路时遇又开了腔。 “为什么那天想摸我脸又没摸,问我知不知道你很难受?浑身难受?”路时遇停了一秒,继续问,“你在我面前可怜巴巴的,浑身难受,你认为跟我有什么关系吗?” 时染抓紧了自己的皮包带子:“………” 靠,这问题问的一针见血啊…… 如果她又解释说不是幻觉,后面的行为岂不就表明她对路时遇真人在诉说衷肠?! “回答我。”路时遇开口,“为什么?” 时染:“因为那时候的我太脆弱,看到熟人幻觉,想博同情,想诉苦。” 路时遇抿唇,继而砸出第二个问题:“为什么顿住没摸我脸?我看的出来你想摸。” 时染内心奇慌无比,因为这个问题也毒,稍有不慎没回答好,她可能就会暴露。 “幻觉摸了就没了,就没人听我诉苦了。我想要诉苦。”时染的声音低了很多。 脑子想转,可又不怎么转的动。 “不让我开口说话,只想看着我?”路时遇根本不给她时间思考,低沉无比的一个字吐出来:“说!” 时染默了两秒,来不及思考,脱口而出:“因为你长得好看,赏心悦目。” 说完,时染又后悔了,肠子都快悔青了。 心事藏不住的赶脚 路时遇把她中药那日,毫无防备说出来的话,字句剖析给她,凭借自身的压人气势逼出她的回答。 也让她……将中药那日跟他说过的话,来回巨细地重新在脑中过了一遍。 路时遇勾唇,嗤笑了一声:“你还记得那天我对你说过什么吗?” “………”他那天说了挺多的,几乎都是讽刺。 “你脑子里装得,都是自相矛盾。” “………”时染慌得整颗心都在抖,解释道:“因为……因为和你分手后,我经常能梦到你在质问我分手的原因……” 时染想继续解释,又被他打断,搜索出了关键词:“经常?” “是的。”时染深吸了一口气:“梦醒过来之后,也感觉你就在我面前质问我,跟出现幻觉一样,折磨了我好久。所以那天,我以为你是幻觉……我因为刚步入工作岗位,朋友很少,中了药你又以幻觉的形式出现在我面前,难得遇到自己认识的熟人,所以我大脑被酒精和药物驱使,告诉了你我的难受,因为平时根本无人诉说。” 长长的一番话说完,时染气息不平地喘着气,似是紧张,又似是肺活量不足。 路时遇全程都在盯着她看,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脸色晦暗不明。 真是有趣……一会儿说经常,现在又说难得,还真是脑子不好,破绽百出… 可是他偏偏就喜欢这破绽百出。 路时遇不动声色地问她:“昨天逛街,那个女生,和你关系不好?” 时染:“好,只是我习惯了对她报喜不报忧。” 路时遇再度勾唇。 时染的手心开始冒虚汗,路时遇这笑还不如不笑…… 时染咬牙,好不容易找回一丝理智:“路先生,我想去个卫生间……” 去卫生间……冷静下思维。 面对陈筱珂,她可以眼睛不带眨地扯谎…… 可面对路时遇…… 就困难了。 路时遇唇角的弧度依然勾着,幽幽开口,却丝毫不容任何人置喙:“不差这几分钟,回答好放你走。” 笑完,男人嘴角的弧度重新放平:“时染,对好朋友报喜不报忧,却对着幻觉出来的前男友诉苦抱怨。你脑子正常吗。” 时染:“………” 靠……时染心底在骂人。 路时遇忽然起身,坐到了茶几上,与她面对面,在她身旁投射下黑色的阴影。 路时遇的视线落在她的手上,勾唇:“你知不知道,你紧张了就喜欢抓东西?” 时染眼睛一瞬间睁大,然后条件反射地松开了自己斜挎包的带子。 靠……路时遇这双眼睛有毒…… 她忽然有种,心事藏不住的赶脚…… 路时遇一旦跟她上纲上线,简直就是宽阔的大草原上,小兔子和大老虎在对峙。 关键的关键,这老虎还有狐狸的智慧。 “心虚了?”男人挑眉,嗓音相较之前的平淡,现在显得轻松了些。 原本被她拒绝复合,他的预设只想问个明白,却不曾想…… 这一把,他竟赢了个大满贯。 这让他心底狂喜地恨不能像个孩童般跳起来。 她知道,他并非君子 真是有趣,说分手的人是她…… 梦了他五年的人是她…… 跟他说“怀疑我对你念念不忘,你睡醒没?”的人……还是她…… 时染咬牙,倔强地迎上他的视线。 女孩的眼里,分明写着底气不足的——没心虚。 “时染,你的回答我一个字都不会信。”路时遇眼里有些盈亮,开口的话语一字一顿。 时染心里咯噔一下,冷汗涔涔往背后渗…… 不会……难道她已经……暴露了…… 她绞尽脑汁才想到这么一套说辞的……主要在路时遇的目光注视下,脑子根本起不了多大的作用。 路时遇那么聪明一个人,肯定是发现了什么破绽。 “时染,你对我还有感情,不然干嘛总梦到我。”路时遇说完,忽然一把将她扯到了腿上,一双铁臂桎梏住了她的腰。 时染差点竖起了浑身的刺毛,蹙眉挣扎,声音尖锐了许多:“你放开我……我对你没感情。” 这话,说得聒噪…… 路时遇靠近了她,张嘴就咬住了她的耳垂,嗓音低沉:“没感情我为什么会缠绕你的梦五年?” 就好像他心里有她,所以她不在英国,也在梦里缠绕了他千百遍…… “我怎么知道?指不定是你自己犯贱来我梦里。” 耳根又麻又热,时染整个人起了鸡皮疙瘩,没忘记挣扎,双手抵在他胸膛,话里将锅甩给他,已经是口不择言了。 时染的话算是很粗鲁不中听了,路时遇不同她计较。 只是这一来一扭,男人的脸色很快变了,沉声警告她:“好好坐着动什么?你知道的,我不是什么君子。” 时染整个人都僵了,一动不敢动了,差点朝他哭:“你……你能不能先放开我……我们再好好聊聊……你可能……对我的话有什么误解?” “我还有两个问题,你回答完,我便放了你。” 男人脑袋搁在她的肩上,两人脸颊相贴。时染大气都不敢喘:“你说。” “我睡在你家沙发上的那天,你为什么给我盖毛毯?” 这是路时遇的倒数第二个问题。 “因为……我听到你打了两个喷嚏,所以给你盖了。”时染说完,又补充了一句,“是因为我偶然散发出来的母爱。” 这样说话方式的时染,就和当年高中一样。爱胡说八道……爱往自己脸上贴金…… 路时遇蹙眉:“我打喷嚏了?” 时染点头:“是的,两个。” 路时遇笑笑,一吻烙在了时染的嘴角,声音近似温和:“你还记得挺清楚。” 唇角一抹温热的触感,惹得时染整个人缩了下肩膀,大脑空白。 时染慌到没边际,将脑袋往后闪了闪:“……还……还有最后一个问题,你赶紧问,问完放我走。” “昨天睡觉,你叫了20次我的名字,说想我了,难道也是母爱的光辉?”路时遇问。 时染这次是真的慌了。 她没有一点印象她说过这种话,但如果是无意识的梦话,似乎也不是不可能。 因为她的确想他…… “犹豫那么久,扯不出理由了吗?”路时遇轻笑一声,特别欣悦。 这一咬,五年的苦苦挣扎与心涩 听着他愉悦的笑声,时染脑袋里因他步步紧逼的而绷住的弦,啪一下断了。 女孩的眼角当即蹦出了一滴眼泪,扭头,张开嘴便隔着浴袍狠狠咬住了他的肩膀。 这一咬,包含了五年的苦苦挣扎与心涩。 哪怕只是一咬,时染都觉得罪恶无比,眼泪簌簌往下落。 路时遇眉心都不曾动过一下,本随了她咬没打算吭声,但察觉到了肩上的女孩一下下抽起了鼻子…… 路时遇这才开口,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动作熟稔又带着五年未曾做过的生硬:“染染,别哭……” 时染浑身一颤,湿漉漉的眼睑眨了下,一言不发地加重了嘴里的力道。 凭什么…… 他就用这么几个问题,便让她大脑打结,将这五年的隐忍一下付诸东流…… 时染更觉得罪恶,急得眼眶都红了,嘴唇都在发抖。 “染染,别哭了……行吗……”路时遇安慰她,手掌下力道轻柔地顺着她的后背。 夜深风大,橘黄色灯光照耀的客厅里安静无比,只有女孩一下下的抽噎声…… 还有男人低声的安慰…… 良久,她才松了口,嗓音很低:“你……你先放开我,我要去个洗手间。” 路时遇依言放开她,看着她卸下斜挎包放到沙发上,目送着她进了卫生间。 ………… 这一等,便是十分钟。 时染出来的时候,整个人已经恢复了正常。 时染定定看着茶几上坐着的男人,开口:“路时遇,我想喝水,温白开。” 男人没说话,迈步去厨房给她倒水。 时染坐在餐桌边上等他,隔着透明的玻璃门,时染看到他修长的身影在厨房为她倒水。 倒好后,男人将水杯递给她,时染喝了几口,嗓子这才好了些。 路时遇坐在她对面,隔着一张桌子,静静瞧着她,平素清冷的眸底含着隐隐的柔和。 时染蓦然开口,打破了这份男人认为的,静谧的美好。 “路时遇,我的确对你还有感情,五年的情感空白,我依然忘不掉你。但是……我并不想和你复合。” “理由。”男人望着她,眼眸未变,声音微寒。 “没什么大理由,就是不想复合。”时染说。 路时遇轮廓好看的下颌线绷得很紧。 时染声音特别淡,不起一丝波澜地继续开口:“路时遇,五年前我们就分手了。分手了就是分手了,五年我忘不了,我就用十年。十年还忘不了,那就十五年、二十年,我不信我忘不了。” 男人的舌尖舔了舔脸腮,语气有些重:“时染,你这么自相矛盾有意思吗?” “五年来的每一天,我都特别想要忘记你。钱包里的照片从你换成李贺,这就是最好的证明之一。” “……”路时遇薄唇微抿。 “我不想和你有太多的牵扯。所从我才要还你钱。”牵扯多了,反倒触物生情。 “……”男人的岑薄的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冷得没有一丝弧度。 时染清澈分明的眸底平静地没有一丝光:“总之我就是不要复合,我要忘了你。” 纠缠一辈子,罪恶一辈子 自相矛盾的话皆被她说的语气平调,没有起伏,字字清晰并且轻描淡写。 生平第一次,路时遇衍生出了一种想要拿东西撬开时染脑袋的冲动。他想要看看,时染的脑子里到底装了什么? 最可怕的是,听她这么说,他竟然对她束手无策。 “时染,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路时遇问她,“你有受虐倾向?” 时染蓦地朝路时遇牵出了一抹笑。 这抹笑,是重逢以来,路时遇见过的时染最真实会心的笑容,浅淡的微笑宛若昙花一夜间的竞相绽放。 时染就是用这样的笑,对路时遇说了接下来的话。 “路时遇,我会努力忘了你,也请你忘了我……从今往后,我们桥归桥,路归路。” 男人桌子下的双腿交叠到了一起,唇角溢出一抹冷笑:“五年的空白期都忘不了,你以为十五年,二十五年就能忘记吗?!” 时染眸光平静:“能。” “不能。”路时遇不容置喙地砸出两个字,字字冰冷。 冷到周围仿佛起了寒霜,处处极北之地。 时染跟路时遇讲不通。 路时遇跟时染亦讲不通。 时染被他冻到了,眉心拧了起来:“总之我不会跟你在一起。” 时染翻来覆去的话,就是不会和他在一起。 路时遇耐性告罄,直接起身,单手撑着桌面,隔着桌子欺身过去,另一只手捏紧了她的下巴,一双暗幽的眸子直直对上了她:“既然你不想在一起,那我们就以债主和欠债人的关系,也以前男女朋友的关系,纠缠不清一辈子。” 路时遇的每个字,都说的清晰无比。 嗓音并不大,却字字砸到了她的灵魂深处,让时染心里升起一股巨大的惶恐和不知所措。 路时遇勾唇,声线温和好听:“染染,我送你回去。” - 时染整个人是僵硬着被他送回的a1905。 临走前还捧着她的脸,很快地在她额头吻了下,对她道了晚安。 关上房门,路时遇走了,时染整个人像是生命耗尽那般沿着门板瘫软了下来。 谁能告诉她,在路时遇家短短半小时不到的时间,为什么会带来这么翻天覆地的变化? 她被他吓得大脑打结,用他缜密的思维方式不逼得她压根不知道该用什么话去圆谎。 好不容易去卫生间冷静了十分钟,以为她近乎不讲道理的话会让他对她冷嘲热讽,然后与她桥归桥,路归路…… 没想到……路时遇竟然要开口跟她纠缠一辈子…… 五年的时间,路时遇几乎完全变了,她一点都琢磨不透他了。 时染想想就后怕,纠缠一辈子…… 岂不是让她越发罪恶一辈子…… 时染怔怔地将头靠在门板上,正巧就看到一箱箱的蜡烛和手电筒。 路时遇这五年……竟然也没忘了她吗…… 一定是没忘,否则他将自己扯到他腿上……也不会吻她嘴角,不会吻她额头,更不会要跟她纠缠不清一辈子…… 偏偏,坐在他腿上的她,被他亲吻的她,竟然觉得那些瞬间令她可耻地怀念…… 罪恶的感觉久违…… 如果时染有机会回到高中,她真的特别想要当年的时染说一句:“不要招惹江城一中的路时遇。” 初遇,一见钟情(回忆篇) —·—·—·—·— 「2013年9月2日」 江城。 清晨的光景,被微烘的阳光笼罩着,携着透进房间的窗帘细缝里。 房里昏黄的壁灯微亮,静谧又安宁。 “叮铃铃……铃铃铃……” 时染听到闹钟铃声,凝了凝眉,伸手将闹钟按掉后卷着薄被翻了个身继续睡着,意识还有些朦胧。 忽然房门被人从外面打开,来人一把拉开了窗帘,暖烘的阳光铺满了小小的房间。 “染染,今天是去一中报道的日子,快别睡了,否则来不及了。” 被阳光照了,时染蹙眉,意识还在迷糊中,然后蓦地睁开了眼睛,抄起一旁的闹钟看了眼。 这才触电般地起床洗漱,手忙脚乱地样子看得一旁的阿姨无奈摇头。 江城九月初,天气偏向闷热,早上还好。 当时染拉着行李箱来到江城一中门口的时候,已经是额头渗汗,后背也渗汗了。 学校里的人几乎已经报道好了,少数人查看着分班情况,可时染没看,她就在高一(九)班。 她是孤儿院资助人时女士打通关系进去的。 江城一中是江城最好的高中,九班却是最差的班级。 以时染的中考成绩,能塞进来九班也属实是不容易了。 时染按着学校地图找到了自己班级所在的位置,将行李箱放在楼梯下的角落,便火急火燎地直接上六楼去报道。 时染是小跑着上的楼梯,跑到五楼的楼梯转角处,时染才终于明白了…… 什么叫转角遇帅哥…… 报道当天,学校那么多人,为什么偏偏……两个人会直直撞到…… 时染捂着被撞痛的肩膀,抬头想要道歉,却在看清了面前的男生后,连道歉的话都忘了说。 男生身形颀长,黑发利落,穿着款式最寻常的白色t恤,皮肤白皙,鼻梁高挺,轮廓分明又精致。那双好看的瑞凤眼,像是被稠墨晕染过一般,黑邃得像是千年古潭般,吸魂噬魄。 时染没想到,江城一中,还会有那么好看的男生。 气质清隽出尘地仿佛只要他往那里一站,就能阻隔喧嚣的尘世。 时染盯着他的脸看了至少有五秒,才后知后觉地想起了,她还要道歉。 “抱……抱歉……我没撞疼你?” “你很疼?”男生看着她的动作,反问。 时染觉得,这是她听过的,最好听的异性的声音了。 清淡磁性,撩动耳膜…… 时染又揉了揉自己的肩膀,摇头,展颜笑开,酒窝浅浅:“还……还好。不是很疼……” 男生点头,离开。 楼梯口来来往往的人,时染看着他离开,才后觉她还没要个名字和手机号。 时染赶忙往回跑,找了好几分钟,也不见他的踪迹。 心里懊恼的同时,听到旁边经过的一对母女的对话。 ——“还不快点,你报道已经迟到了。” ——“妈,你别催我呀,你看又不是我一个人迟到。” 时染眨了眨眼睛,这才发现不是一个人迟到,指的人还有她…… 时染赶紧小跑着上楼去报道。 ………… 一见倾城的同时一见倾心 从那天后的好久,时染的脑子里都是他,发怔时候都是在想他…… 一见倾城的同时一见钟情,时染也算是体会到了。 不过时染没在上课的时候开小差去想他。 她能进江城一中,是时女士花通了时间精力的。所以哪怕她初中成绩只有中等,态度吊儿郎当的,也绝不能到了一中还依旧懒散不爱学习。 时染进来的时候,是高一九班的学号最后一名。 哪怕平时性格大咧,也绝不是个想被人看扁的女孩。 所以在高中,时染几乎是打起九足精神去学习的。只是空暇时间想一下那个在楼梯转角处遇到的男生。 一个星期,时染都没再遇到他。 只是学校里的传言开始了,高一(一)班的第一名路时遇,颜值高得绝对能秒杀一众小鲜肉。 就连去食堂吃个饭,据说有路时遇在的那条队伍周围,便特别地长…… 时染起初是不在意的,只觉得再好看也好看不过令她一见倾城的男人。 直到后来,学校论坛上,传满了照片,是一个投票活动。 两个男生遥遥领先,一个叫路时遇,一个叫经欩。 时染不太关注学校论坛,是被同桌拽着问投票投哪个的时候,时染才瞄了一眼。 这一瞄,整个人直接呆了。 这男人……不就是她撞到的那个吗…… 高一(一)班的? 第一名?? 路时遇??? 原来他叫路时遇,时染忽然间就笑了。 翌日时染去食堂,便排了那条最长的队伍。 将脑袋歪了歪,便看到了队伍里最高的他,然后将目光都投在了他身上。 时染不否认,从他出现后,她脑子描绘出来的未来另一半的样子,完完全全就是他。 所以在路时遇打好饭去找位置,擦过时染身边的时候,时染连饭都没打就跟在了身后。 路时遇找的是四人桌,旁边三个位置暂时都是空的,时染想都没想地就坐到了他对面。 “同学你好,我叫时染。”时染露出一抹浅笑,跟他打招呼。 路时遇夹着糖醋排骨的筷子顿了下。 等了几秒,路时遇似乎没有任何要搭理她的意思,也没给她一个眼神。 时染心里直打鼓,觉得周围吃饭的学生,好像都在盯着他们看,很多人,估计在笑话她。 果然冲动是魔鬼,她现在想挖个地洞钻进去,似乎也来不及了。 时染决定将小时候的没脸没皮进行到底,指了指自己也指了指他:“同学,我们见过的,在报道那天的楼梯口,我们撞到了。” 路时遇掀眸:“一星期了,现在找我索赔?” 时染被噎了下:“不是,我是……” “阿遇,这是?” 一道声音径直截断了时染的话。 “抢你座位的人。”路时遇清雅地开口。 时染囧:“我不是要抢座位……” 路时遇挑眉:“只是想向我索赔?” 时染连忙摆手:“我不是要抢座位也不是要向你索赔。” 一旁的男生乐了,坐到时染边上的位置,边道:“小姑娘你就继续坐着。” “同学,你长得很像我的梦中情人。” “谢谢。”时染侧头道谢。 看到旁边男人的脸,也是被小小惊艳了一把。 这男人,好像是投票榜上第二名,经欩?! 本人比照片还好看,长得一脸邪气勾人,气质轻佻张扬,帅起来和路时遇不是一个路子。 至于为什么只被排第二,因为小女生都爱路时遇矜冷谪仙般的气质。 “怎么?看上我了?”男生勾唇,邪肆又轻挑。 这么好看的姑娘,若是真看上他了,他也是看得上她的。 “没有。”时染将目光重新移到路时遇身上,迟疑了几秒,终于切入主题,“同学,你知不知道,你长得很像我梦中情人。” 经欩吃着饭,听到时染的话,差点就噎住了。 经欩忍不住多看了时染几眼。 没想到呐,这姑娘看着文静乖巧,撩人的时候比他还会玩儿…… 路时遇蹙眉,凝着她白皙的脸庞看了两秒,淡淡启唇:“那你知不知道,你长得很像我三院里的一个朋友。” 三院……在他们江城的地方,是精神病院的俗称。 经欩一口米饭差点喷出来,赶紧握拳抵唇,低头咳了两声。 时染脸色一僵,认真道:“我不是神经病。你真的很像我的梦中情人。” 不对,应该是从他出现后,他就是她的梦中情人。 路时遇没再搭理她,端起餐盘就走。 “诶……阿遇你等等我!”经欩懵了,也赶紧端起餐盘跟着路时遇一起。 时染颓丧地低头,耳中钻入周围女生的窃窃私语声。 时染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她的第一次努力,以失败告终…… - 第一次失败告终后,时染没有让自己的失落去影响学习。 只是接下来的每一天,都能听到大家在讨论关于告白路时遇的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 经欩属于那种,跟漂亮女生都能聊天那种。 而路时遇,简直就是个金句boy,话题终结者。 例如—— 面前女孩子一脸害羞地把情书给他,他不接反问:“让我帮你丢垃圾?” 例如—— 女孩子故意跌倒在他身旁,他用着常年不变的平静眼神扫一眼,声音还要平静:“腿软就去医务室。” 再例如—— 女孩子在食堂见他旁边有空位,便坐到他边上想要搭讪,他始终没回应几句,端起餐盘直接走。 久而久之,就没人明目张胆追求路时遇了。 偏偏,女生们还是层出不穷往上冒。 时染考虑了有一个月的样子,这一个月的时间里,路时遇的追求者也少了不少,都被拒绝怕了。 这一个月里,时染耳朵里都快听得起茧子了。 路时遇的室友们都是帅哥,都是高颜值。 路时遇平时和经欩关系最好,都是神仙级别的颜值。 还有两个室友也长得端正耐看,一个叫周凌,另一个叫薛墨涛。 ………… 国庆七天小长假里,时染找了份兼职,下班后在孤儿院里掷了个硬币。 正就追,反就放弃。 可偏偏……时染掷到了反面。 时染瞪大了眼睛,不信邪地又掷了一次,第二次正面了,这才心满意足地收好了硬币,决定追。 路时遇的时,染指路时遇的染 - 时染是个行动派,虽然手机号码没要到,但是至少……知道了他的班级和姓名。 时染在七天长假里,打了三天工,写完作业后便开始绞尽脑汁写情书。 这情书一写,就是十几封。 国庆小长假结束后,时染就悄眯眯溜到了高一(一)班,往他抽屉里塞了封情书。如果他要丢,她也眼不见为净。 情书塞好,时染趁着中午的空档就去食堂堵他,排他周围的队伍,在他吃饭周围的桌子上吃。 时染吃饭的时候,清晰地听到路时遇周围的朋友在谈论她。 特别是经欩:“阿遇,你看看左边那桌的姑娘,是不就上次跟你要号码的那个?” 路时遇的声音很淡:“怎么?你喜欢她?” 经欩眼睛都瞪大了:“你胡说什么呢?人家姑娘喜欢的明明是你。” 时染将嘴里的肉咽下,扭头回了一句:“同学,你真相帝啊!” 经欩嘴角抽了抽:“………” 经欩旁边的男生看向时染,开口:“同学,你几班的?” “我是高一(九)班的。”时染知道他,他叫周凌。 男生看她的眼神似乎有些变了:“挺好的。” 时染心知,一班的就是瞧不起九班的。不过下次分班考,她决心一定要蹿进一班。 路时遇,我会考进高二(一)班的。” 时染信誓旦旦地说了一句。 经欩直接笑了,眉眼微挑:“小姑娘,九班到一班是多大的跨度,你知道吗你?!” “八个班,三百多号人的跨度。”时染眨眨眼睛,声音清悦。 “有趣。”经欩来了兴趣,好奇,“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时染唇角一扬,明媚清澈的目光黏在了路时遇身上:“我叫时染。” “哪个时?” 时染灿灿一笑,一字一顿:“路时遇的时,染指路时遇的染。” 一列在轨道上的列车,因为这句话,逐渐偏离原定轨迹…… —·—·—·—·— 「2019年10月18日」 时染早上去公司上班,脸上的憔悴连化妆都盖不住。 才出家门就碰上了路时遇。 男人一副好整以暇地姿态倚靠着墙壁,显然恭候已久。 时染看到他就心烦,选择绕道走。 “昨天很挣扎?”路时遇忽然在她身后开口。 “………”时染的步伐顿了一瞬,当没听到,继续向前。 时染听到身后响起脚步声,她进电梯,他也进。 她步行去公司,他也去,跟着她步行。 直至到了zh公司门口,时染才终于有些炸了,转身看他:“路时遇你到底要干嘛?” “我来这里见个老朋友。”路时遇轻笑,“你不会自作多情地以为我在跟着你。” 时染:“………” 时染被他说得一口气差点背过去,直接快步进了公司。 男人注视着时染进了电梯,电梯门合上,路时遇才悠悠迈步去了前台:“你好,我是路时遇,来见戴执。” 真是个有趣又巧合呢…… 戴执在zh,正好是时染的上司。 - 路时遇上去后,还目的性很强地搜罗了下时染的办公位置。 嗯……还算不错…… 追求我们染染的人(1) 采光很好,离打印机也近。 她将全身心的注意力放到工作上,一点没发现某人在盯着她看。 路时遇进了戴执的办公室,戴执见到来人,放下了文件,吩咐助理泡了杯咖啡进来。 戴执:“大忙人,不是说等我去找你?你怎么会有空来找我的?” 路时遇:“我跟着你手下的一个小实习生进来的。” 戴执挑眉,又难以置信:“实习生?!” “时染。”路时遇浅笑。 听到这两个字,戴执脸上的表情闪过一丝僵硬,转瞬即逝。 可路时遇,还是捕捉到了:“怎么了?” “我只是好奇,你性子古怪又淡漠,怎么会对一个实习生这么有兴趣?” “我对她的兴趣,六年前就开始了。”路时遇一笑置之。 戴执蹙眉:“那时候你才高中啊?” 路时遇:“高一。” 戴执颔首:“她是个不错的实习生。” “我知道,你在zh挺照顾她的。”路时遇顿了顿,才道出两个字,“谢谢。” 他又道:“你是我在剑桥的学长,你知道的,英国的as集团是我一手创办的,我想把重心移到国内,只要你愿意来,位置任你挑。” “我在zh珠宝挺好的。” 路时遇勾唇,弧度浅薄:“as绝对更适合你。” 话落,办公室的门被敲响,助理端着一杯咖啡进来,递给了路时遇。 路时遇却直接起身,理了理外套:“你可以好好考虑,我有的是时间给你。” 说完,路时遇便出了办公室。 这办公室一出,路时遇放轻了脚步,来到了时染的边上,目光,被时染桌子角里的多肉吸引了注意。 这盆多肉,似乎就是当年她送给他,分手时被他还回去的那盆。花盆一点没变。 路时遇的思绪晃了两秒,旋即像是变戏法般地从裤子口袋里拿出了一根紫色棒棒糖,晃到了时染面前。 时染怔住,捏住这支棒棒糖的手,她实在是化成灰都认得。 “听说吃糖心情会变好。”男人说着,将糖放到桌面上。 一旁的陈筱珂听到好听的声音,埋着的头瞬间抬起,顺着声源望去。 看到的,就是时染边上的男人,且是时染的前男友债主。 “你你你……你怎么来了?” 相较于时染平静的反应,陈筱珂反应更盛,双手扒着格挡着扫了一眼时染桌子上的糖,像是看怪物一样的眼神瞧着路时遇。 路时遇眸色平淡地嘴角往上扯了扯:“今天染染心情不好,麻烦陈小姐多关心下她。谢谢。” 陈筱珂:“………” 孙淑颖听到动静,也赶紧站起了身子望向对面的时染。 这一望,眼睛差点直起,很快挤出一抹万千风姿:“染染,筱珂,这是谁啊?” “我说孙淑颖,你这眼神,怎么和苍蝇盯了有缝蛋似的。”陈筱珂半开玩笑地道。 “筱珂,你胡说什么呢?”孙淑颖不能理解地道。 时染抿唇,脑子里只有路时遇的那句陈小姐。 几秒过后,时染扭头看向路时遇:“路先生,能借一步说话吗?” “可以。”路时遇跟着她出去,到了公司的安全通道边。 时染开门见山地问:“你怎么知道筱珂姓陈?你是调查了我还是调查了她?” 追求我们染染的人(2) 他说知道她是设计部的,因为掉在地上的工牌。 可陈筱珂进公司还没几天,工牌还没发下来不说,她也没在路时遇面前喊过陈筱珂的全名。 路时遇也是毫不避讳地点头,眼里流露出丝丝从心的赞赏:“不错,你昨晚如果像现在一样带脑子,惨的可就是我了。” “………”靠!!! 时染心底忍不住爆粗口,要不是昨天被他那可怕的气势压的脑子糊掉,昨晚她怎么可能留那些蛛丝马迹给他匡自己的机会?! “路时遇,你凭什么调查人?!”时染瞪他。 或许连她自己都没发现,昨天已过,她在他面前真实了不少。 路时遇清冷地眉眼看着她有些炸毛的样子,瞬间柔软了下来:“不调查,这五年的空白让我拿什么来了解你?” 时染被他噎了好几秒。 “路先生,您还有事吗?”她没辙,只能硬邦邦开口。 “有,晚上……” “巧了,我也有事,就先离开了。” 时染将他的话打断,哪怕这样很不礼貌。 时染说完就打算走,人才刚转身,已经被他抓着手腕扯至他身前,缓缓俯身在她额前印下一吻。 时染怔住,男人将她的碎发别到耳后:“好了,快回去。” 时染反应过来,骂了一句“不要脸”,赶紧将他推开,转身便没了踪迹。 路时遇看着她落荒而逃的身影,浅浅扬唇,弧度倾城能颠众生。 - 时染一回工作岗位,免不了被孙淑颖和陈筱珂七嘴八舌一通问。 特别是孙淑颖,尤其的热情:“染染,刚刚那位先生是谁啊?” 陈筱珂就是听不惯她讲话,直接就皮笑肉不笑地对孙淑颖说:“看不出来吗?自然是追求我们染染的人。” 时染:“………” “染染,你什么时候认识的那位先生啊?”孙淑颖继续挂着笑容问道。 陈筱珂接话总是最快:“在你不知道的时候呗。” 孙淑颖再处变不惊的脸色也僵了僵:“筱珂,你对我的敌意怎么还这么浓啊?” 陈筱珂:“孙小姐,我们之间的敌意不是一天两天了,放工作上来说,多不好啊……所以我们还是各自工作。” 孙淑颖咬牙,陈筱珂这话其实没毛病。 最后,孙淑颖挂着温和无辜的笑容坐会了位置上。 陈筱珂看不到她那张欠揍的脸了,心里这才舒畅了些。 不过……“染染啊,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今天晚上跟我说清楚。” 时染:“………” - 今天路时遇来公司的时间是早上九点。 jc的员工皆惊呆了,新上任的路总短短几天给他们的印象是工作狂,严苛又不留情面。 可今天早上明显是迟到了一个小时,并且平静无波的眼底,远没了平素生人勿近的冷漠。 更令所有人惊呆的是,下午的会上,路总不仅没挑病,并且鼓励了员工。 会议结束,所有人陆陆续续出了会议室,会议室还剩三个人,还有一个项勋,是路时遇早在英国时的心腹。 经欩也没什么好藏着掖着的,直接就凑近了路时遇身边:“阿遇,昨晚,你们是不是复合了?” 所以才心情这么好的? “没。”路时遇说完就往外走,“不过你倒是提醒我了,你的过往情史集锦。” “我们不分手好不好?”(1) 经欩:“………不不不,阿遇,有话好好说。” “项勋,昨天让你办的,办好了吗?”路时遇忽然抛出了一个问题。 经欩:“???” 项勋:“路总,昨天……” “所以没办好?”路时遇一语中的。 “路总,我马上去办,今天中午一定将东西交到您手上。”项勋低头。 路时遇点头:“办好不用给我,直接交给赵小姐。” 经欩这才知道路时遇口中让项勋办的是什么事儿。 经欩一下便跳了起来,单手扣住了路时遇的肩膀,眼睛都瞪直了:“不带你这么坑我的路时遇!!!” “你有时间找我算账不如好好想想,如何安抚下午的赵芷甯。”路时遇将他的手挪开,淡淡开口。 经欩英俊的面容差点扭曲:“………” 靠!这么记仇!! 路时遇你个杀千刀的!!! - 在这天中午之后,经欩以为自己会忙的焦头烂额。 平时他的野花野草惹赵芷甯生气了,他耐着性子多哄哄,陪她逛个街就好。 可这回,似乎没那么简单。 中午,他是陪着赵芷甯翻看着邮箱里他的过往情史的。 每看一张图,每看边上的时间地点标注,经欩整颗心都是跳的,而赵芷甯整个人却异常地平静。 按顺序看下来后,最后一张图片的主人公是经欩和她自己,是经欩曾经发在朋友圈上过的,她拿着粉色的气球靠在他肩上的自拍照。 旁边附上文字——经欩ap;赵芷甯,20190905~未完待续…… 赵芷甯几乎是眸光平静地看完的,完结后还赞叹了一句:“不错呀经欩,我以为我们在一起之前,你只是情史有些多,没想到竟然有这么多。” 经欩讪笑,揽过她的肩膀,哄人的话张嘴就来:“不是的,那些只是过往,你才是我的未来。” 赵芷甯一下子甩开了他,从沙发上起身:“经欩,我们分手。” 经欩脸都被吓得白了白:“不是,我都跟她们断干净了。” “我知道。”赵芷甯点头,嗓音还是平时的柔和,口吻认真,“可我们在一起一个月,哪次出去不碰上几个你的花花草草,我忍了几次后我告诉过你,别让你那些花花草草在我面前蹦跶。” 经欩捏了捏眉心:“……现在她们不是没在你面前蹦跶吗,这只是一封邮件而已。这么多年了,拼一起当然多啊。” 岂止是多,从初中到现在……简直是数不胜数。 赵芷甯灿灿一笑,说出来的话让经欩心凉半截:“对,这是一封邮件,但是她们以邮件的形式一个不落出现在我面前了。” 经欩差点语无伦次:“这不是我的本意啊!!!” “总之我们分手了。”赵芷甯说道,“但我还是要感谢你,我们在一起的一个月里,感谢你对我事无巨细的宠溺。” 经欩伸手就将她拉到自己腿上,一下下亲着她白柔的脸蛋,极致地柔情,嗓音也是刻意压低,温柔地不像话:“小仙女,我们不分手好不好……” “我们不分手好不好?”(2) “宝贝儿,你想要什么我给你买,包包?裙子?鞋子?” “别闹,行吗?” 这是他惯用的手段,赵芷甯平时不抗拒,还被他哄得挺开心,可此刻却微微蹙眉,伸手将他推开:“你够了。” 赵芷甯看着他,尤其认真:“其实我们都清楚,总会有那么一天的。你爱玩,我爱安定。分手只是时间问题。” 总会有那么一天的……分手只是时间问题……好像还蛮有道理的…… 靠!差点就被赵芷甯掰扯过去了。 “不是,宝贝,我觉得我们才在一起一个月,时间还没到。”经欩垂死挣扎,不甘愿就这么分了。 第一次啊,他的恋爱维持了一个月的时间他还没生厌。 怎么眨眼间,他就要被甩了??? “一个月还不久吗?”赵芷甯眨了眨眼睛。 “一个月就分手的,那是初中生拿恋爱当瞎玩。” 赵芷甯失笑:“你的情史集锦里,超过一个月的,我是第一个……希望你的下一任,可以维持两个月。” 经欩懵了,这赵芷甯竟然可以这么不按常理出牌。 比他还要洒脱??? “宝贝,你这样打定主意跟我分手,我心都要碎了。”经欩垂下眼睑,伸手指了指自己的心口处,看向赵芷甯,声音一下子变得低沉痛苦。 赵芷甯微笑,朝着经欩展开了双臂:“欩,抱抱。我们就此别过。” 经欩沉默良久。 才终于从沙发上起身,将他抱了个满怀,像个变了个人似的:“小甯,这一个月里,被我之前的那些花草挑衅,你也过得很累?” “是挺累的。分手了我也解脱了。”赵芷甯拍了拍他的后背,声音轻缓。 这是经欩谈恋爱一来,最平静的一次分手。 没有死皮赖脸…… 没有争吵…… 女方也没有索要分手费…… - 当天晚上,经欩去酒买醉。罪魁祸首路时遇冷眼旁观。 看着喝得微醺的经欩,路时遇拍了拍他的肩膀:“难受,就起来打我十分钟,我不还手。打完,回家醒酒睡觉。” 经欩拂开他的手,舌头有些打结:“我是……是难受……但打你……不、不至于……” 路时遇:“………” 经欩:“赵……赵芷甯早晚受不了要跟我分……分手……你让项勋做……做的,只是……根导火索……而、而已……” 路时遇:“………” 话倒是真挺看得开,只是这行为…… 经欩忽然抱着酒瓶子往路时遇面前一掷:“喝。” 路时遇拒绝:“我不喝,白酒伤胃。” 经欩笑出了声,仰头喝了杯酒,伸手指着他:“现在知道……知道伤胃了?!当、当年……在英国把白酒当、当白水喝啊你!” 路时遇蹙眉,夺走了他手里的杯子:“喝够了就跟我回去。” “你陪我把这瓶喝……嗝……喝完,我就……跟你……回、回去。”经欩的手依然指着他,有些不稳。 路时遇:“你自己喝,我等你。” 闻言,经欩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靠……嗝……你、你变了!!!” 他醉了,不停呢喃“染染”(1) 路时遇无声地勾唇,轻声反问自己:“变了吗?” 变了吗? 好像是的。 从前在英国想她了就喝酒,结果不仅伤胃,反而越喝,她在他记忆里越是清晰。 可现在,知晓她五年不曾忘记过他后,他只想有个健康的身体,好好护着她。 “变了!!!”经欩的反应特别大,几乎是吼出来的。 路时遇:“赶紧喝,喝完送你回去。” 经欩再度打了个酒嗝:“不喝了,我不回去。” “那你住这儿。” 路时遇不假思索地抛下一句话,直接从座椅上起身离开。 转身,胳膊就被经欩抓住:“你不能走,回答完我问题再走。” 路时遇将胳膊一抬,脱离了经欩的魔爪:“有话快说。” “你为什么没和时染复合,心情还这么好……呃……你、你教教我,我分手了,也想开心……开心一点……” 男人眼眸一暗,在杂乱的灯光下更显幽深,他没回答经欩的话,而是重新坐回了椅子上,对着酒保说了一句:“开瓶啤酒。” 经欩蹙眉,不解:“你不是……不……喝吗???” 男人淡淡砸出一个字:“喝。” 啤酒而已,无妨。 酒保速度很快,一瓶啤酒开了就要给路时遇倒杯子里,路时遇直接接过了啤酒瓶:“不用倒了。” 经欩咧嘴笑开,徒添了几分可悲:“兄……兄弟,你说、说那些女人,都是铁石心肠吗……小爷我都、都那么希望她留下来了……” 路时遇喝了口酒,这才开口:“铁不铁石我不清楚……”莫名其妙倒是时染的正确打开方式。 不过这理由,他怎么都得揪出来。 时染嘴犟,还真不好撬开,唯有他自己去查。 - 两个男人在酒呆了一个多小时,路时遇才扶着醉的一塌糊涂的经欩出来了。 边扶,路时遇边朝着经欩道:“要吐吗?” 经欩迷糊着晃脑袋,将大半个身子的力量都倚在路时遇身上。 “你要是敢吐一口在我车上,我就把你丢下去。”路时遇瞥了他一眼,冷言道。 ………… 事实证明跟醉汉若是讲得通,母猪都能上树了。 路时遇原本打算赶紧把他送回家,没曾想经欩连路上这半小时的车程都憋不住。 仅仅是拍了两下车窗门,路时遇还没来得及靠边停车,车里就被一股令人难以形容的污秽味道充斥地满满的。 一贯淡定的路时遇差点在车里原地爆炸,去就近的超市买了两瓶冰水,直直朝着后座不省人事的经欩泼了过去。 这一下,经欩才总算神智清醒了些。 “醒了就下车。” 一道冷得能结冰的声音蓦然响起。 经欩扶着椅背爬起来,伸手抹掉一脸的水,微眯着眼眸盯着车外一脸森寒的男人。 好几秒,才辨清了一点点:“你是……阿遇?!” 路时遇冷眼看他。 经欩扶着车门,踉踉跄跄地从车里出来。 闻到他身上的味道,路时遇蹙眉,后退几步远离他:“你吹会儿风冷静下,待会儿项勋会来接你。” 他醉了,不停呢喃“染染”(2) 经欩扶着车门,歪着脑袋看向路时遇:“项……项勋?我没叫他啊?!” 路时遇:“我叫的。” 经欩似是恍然大悟般点头,然后头转了一圈,最终将还有些涣散的眸光又定在路时遇身上:“我们……不应该在酒吗?” 路时遇:“………” 经欩伸手指着路时遇,像是想到什么似的,语气有些急:“你……你急着要和时染约会,所以你把我丢路上!!!” 路时遇:“………” …… 接下来的路时遇听着喝得断片的经欩,胡说八道了一长串…… 终于在十分钟后,项勋来了。 路时遇将车子丢在路上,自己打车回了家。 坐上出租车的那一刻,中年的司机师傅本着自己孩子也这么点年纪,不免多嘴了一句:“小伙子,喝那么多干嘛?有烦心事儿说出来就好,喝得身上都是酒味儿,不是让家人担心吗?” 路时遇本该一言不发的,却因为里面的某几个字眼,鬼使神差抬起胳膊,鼻子凑近闻了闻,问了一句:“酒味很重?” 司机师傅点头:“还不够重吗?你一来,我这车里扑鼻的酒味……呀,你没醉?!” 司机说到中途,音调陡然一变。 路时遇眸底闪过了一丝旁人参透不明的情绪,然后微微颔首:“我没醉。” - 时染才洗好澡,在浴室里擦着头发,准备吹干就床上休息,门铃却在这时候响了。 时染走出卫生间,透过门上监视器看了一眼,发现竟是路时遇斜着身子倚在她门口。 伸手一下下的按着门铃,不带停歇那种,再这么按下去,惊动的就是左邻右舍,时染简直想不开都难。 虽然她还没见过除了路时遇外的邻居。 门一开,男人直扑扑就朝着她倾身而去,满身的酒气扑鼻而来。 时染蹙眉,被他这么一压,往后趔趄了两步,才堪堪稳住了脚步,肩膀差点被他压垮。 时染伸手推搡着他:“路时遇,醒醒……这不是你家。” 男人一头抵在她肩窝,呼吸间的气息皆喷洒在她脖子处:“染……染……” 他低喃,宛若耳语那般低而缓。 时染浑身一僵,连带着推搡他的手都紧紧抓住了他的衣服:“你醉了。” “染染……染染……染染……” 门还没关,他们就在玄关处,他倚靠在她身上,一下下唤着她的名字。 时染闭眼,强制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淡然没有被他影响:“路时遇,我是时染对吗?” “染染……” 男人迷迷糊糊的说着,伸出双手虚设地拽住了女孩腰际的睡衣。也不知道认不认得出她…… 时染深吸一口气,继续问:“你家住时染对面,对吗?” 埋在她肩窝的男人迟迟没吭声,时染的脖子越来越热。 无奈之下,时染将手移到男人腰侧,狠狠拧了一把。 条件反射般似的,男人越发搂紧了她,整个人略微弓了下身子,把下巴往前一送,搁到了时染的肩上。 女孩只觉得自己的腰际被他一双臂膀箍得密不透风,无奈地朝着天花板翻了个白眼:“路时遇!你家在对面!!!” 时染差点克制不住咆哮出来。 再不起开,就喊非礼 哪怕现在的路时遇浑身酒气,可怀抱里的温暖,时染觉得,五年都不曾变过分毫。 这样的认知,差点让时染严守的心理防线崩溃。 时染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压下了心底那些暗涌的情绪,时染扬手,狠狠一记掌心拍向他屁|股。 “路时遇,你正常点,我送你回家。” 时染打他的同时,偏头凑向他耳边,加大了许多分贝。 力的作用是相互的,时染的掌心有些火辣辣的疼痛,可身上的男人几乎是巍然不动,仅是拿下巴蹭了蹭时染的肩膀:“染染,抱抱……疼……” 男人嗓音沙哑低缓,嘟哝出声,带着鲜少出现的孩子气。 时染心底一怔,手心霎时间失了力道,也忘了疼痛。 “哪里疼?”像是被无形之中下了降头,时染低声开口。 夜晚走廊的自动感应灯灭了,只有玄关处的白炽灯直直在头顶上方散发着亮光。 “腰疼……尻(kao第一声)疼……心更疼……”路时遇轻喃。 时染明白,腰疼是被她掐的。 尻疼……是被她打的…… 至于心疼…… 有那么一瞬间,时染心底有一道声音清晰地闪现——【既然心都疼,那就抱抱他。】 时染心绪晃了不过几秒的时间,男人还在反复低喃:“染染……染染……抱……抱……” 鼻息间充斥的,都是浓浓的酒味,时染咬唇,紧紧咬住,鼻尖无可奈何泛着酸。 可路时遇,还在无意识地叫着她的名字,一遍一遍盘旋在她脑海…… 千回百转…… 良久,时染还是没有抬起双手回抱他。而是红着眼眶,淡淡问他:“路时遇,时染扶你回家,好吗?” “………” “那……染染的话,你听不听?” “……听。” 时染终于是稍微歇了半口气,轻声问他:“那你乖一点,离开染染的身体,自己走,好吗?” “……好……” 听到男人应声,时染歇了一整口气,然后开始推他:“你倒是动一动啊,总压在我身上干嘛!” 推了良久,时染一双细眉拧得怀疑人生,心底直吐槽:说好的是你!巍然不动的也是你!!闹哪样啊!!! 时染终于是耗尽了好耐性,处在了暴走模式的边缘:“路时遇,你再不起开,我喊非礼了!!!” “………” 时染完败。跟一个醉鬼讲道理,是她的错。 时染扯唇,笑了不如不笑:“路时遇,你再不乖一点回对面,染染明天就和野男人跑了。” 男人似是触电般后退了一步,脚步不稳地立在地上,难以置信地冲口而出:“不会的……染染不会的……绝对不会的……” 时染几乎是本能地伸出手,抓住了男人的胳膊,安抚的话没过大脑就说了出来:“不会的不会的,染染不会离开你的。” 路时遇酡红着英隽的脸,狭长的瑞凤眼微微眯着,眼眸涣散,咧嘴笑开:“染染不会……离开我的……” 这样的路时遇,仿佛倒回了孩童般纯真的时代,毫无防戒,天真无邪。 ps:尻就是屁|股的意思。 从江城逃到湖城,不想再逃(1) 时染尽可能地让自己笑起来人畜无害些,再真诚些:“对对对……乖,染染带你去对面,我们回家……” 我们回家…… 时染也是为了目的啥都说出来了。 心底怨念颇多,像是一个机关算尽的狼外婆,诱拐乖巧孩童那般。 好不容易扶着跌跌撞撞的路时遇到了对面的a1910门口,时染让他靠在墙边,还得扯起笑脸,对着路时遇软声问:“路时遇,你家钥匙呢?或者你把密码告诉我。” “密码……密码是什么?”路时遇蹙眉,狐疑地看向时染,明显是在索要一个答案。 时染无语:“……那你家钥匙呢?” 路时遇蹙眉:“钥匙……” 时染耐着性子,连哄带骗的:“你乖一点,好好想想钥匙在哪里……” 男人歪着脑袋,痴痴的眼眸望着时染,半晌,出了声:“兜里……” “哪个兜?”时染一边问,两只手已经齐齐伸进了路时遇的外套兜里。 左兜没有……右兜也没有,只有一部手机…… 路时遇再度咧笑,一口洁白的牙亮的晃眼:“裤兜里……” 时染没多想,低下头伸手就撩开他的衣摆探到了男人的裤子口袋里。 秋天,穿得并不多,只是一条西装裤。 时染低着头的脸色一僵。即使隔着布料,也能清晰地感受到男人大腿肌肉的力量和灼人的温度。 时染的手指有些发颤,手忙脚乱摸索了一通,右边兜没有。 时染蹙着秀眉又去摸另外一边的裤兜,整个人急躁地不行:“你兜那么深干嘛?放右兜不好吗?又不是左撇子!!!” 女孩纤软的手指在裤子口袋里东碰西触,却没看到悬在她头顶上方的男人原本迷蒙的眼底划了一缕幽沉。 终于,在一番努力下,时染摸出了钥匙:“你好好扶着墙站稳,我给你开门。” 男人后背倚着墙面,歪斜着头,安静地盯着她开门。 门开了后,时染惊讶,路时遇家竟然连客厅灯都没关。 时染继续哄骗“小孩”:“路时遇,你家门开了,可以进去了。” 男人没动,巴巴的目光停在她脸上:“染染……你陪我进去吗?” 时染微笑,伸手抓起他的胳膊:“……好,染染陪你进去。” 下一秒,时染保持在脸上的笑容僵住。 因为不知何时,从里面前后走出来了一对夫妇,那对夫妇,正是路时遇的父母。 路父路母是来看自己儿子的,这么晚了不在家电话也打不通,只好开了锁直接进来了。 两个人是在房间里帮路时遇整理东西的,听到声音才出来,没想到会看到时染和路时遇一起回来。 时染的目光停在路父路母的身上,怔怔的,仿佛灵魂脱壳那般怔仲了几秒。 路时遇被她牵着,晃着步子进了门,时染脚步停住,他也停住,懵糊的眼底划过一丝转瞬即逝的错愕:“这是……我爸?我妈吗???” 路时遇茫然地看向时染,向时染求证一个答案。 路父闻言,身上的气压一下子降了下来:“醉成这样,成何体统?!” 从江城逃到湖城,不想再逃(2) “染染?阿遇?”路母惊诧地瞪大了眼睛,叫完两个人的名字,就赶紧上前从另一边扶住了路时遇,“阿遇怎么了?” 时染回神,和路母一起拖着路时遇沉重的身子准备去路时遇的房间:“我不知道他怎么就醉了。” 途中,路时遇挣开了他们,扯着自己的外套:“热,脱……” 见状,时染扶着他,路母替他把外套脱了,放到了一旁的沙发背上。 路时遇还算乖,在时染和路母的搀扶下晃着步子去了房间。 路时遇坐在床沿上,路母轻言哄着路时遇,路时遇才总算躺到了床上。 路母替自己儿子盖好被子,才缓缓把目光移到了时染脸上:“染染,我有话和你说。” 时染点头,跟着路母出去。 客厅没了人,时染扫了一圈循人,才发现路父在厨房里忙活着。 路母坐在沙发上,见状,嗓音温柔地开口:“章奕生气归生气,却不会不管阿遇,他一定是再给阿遇煮醒酒汤。” 时染收回视线,坐到了沙发上:“伯母,有话您就说。” “你还是叫我伯母吗?”路母问她,眼有希冀。 时染垂眸:“伯母,有话您直说。” 路母抿了抿唇,轻声开口:“染染,你和阿遇,复合了吗?” “没有。” “那你……心里还有阿遇?” “有。”时染低低的一个字从嗓间挤出。 “那……”路母问,“阿遇心里……” 时染垂首,双手抓了抓微湿的头发:“我知道,他心里也还有我。” “那怎么办?”路母自己也疑惑,也彷徨,也害怕。 时染笑:“伯母,我已经从江城逃到了湖城,湖城是我的家,我不想再逃开去了。” 路母为难:“那……我们让阿遇回江城?” 时染颔首,抬眼看向路母华贵雍容的脸,声音低哑:“那样最好不过。最好……逼着他早点结婚。” 路母黑褐色的眸底掠过一抹难以置信:“染染,你舍得让阿遇结婚?” 时染轻笑,笑容悲戚,看了看路母,又隔着玻璃门望向厨房里的路父:“舍不得……我巴不得我什么都不知道,那样我和路时遇一定早就结婚了。” “染染……” “可我知道了,我只能舍下他。并且,我也会努力投入一段新恋情里,希望伯母可以早些让路时遇……”时染语气微顿,继续吐出四个字,“恋爱结婚。” 路母被时染一番话,弄得无话可说,心里头衍生了一股无处可撒的闷劲。 半晌,路母伸手拍了拍时染的手背,祥和温柔地笑了笑:“那染染,你如果今后有什么困难,记得随时找我们。” “谢谢。”时染起身,微微弯腰鞠了一躬,“伯母再见。” “时小姐不必急着走。” 时染正要离开,背身就遇上了路父端着醒酒汤从厨房里出来,还有路父低沉威严的声音。 作为江城市市长,路父往那儿一站,哪怕只穿着单薄的毛线衫和运动裤,也携带着一股身为领导者迫人的气势。 问题根源,他的纠缠不清 时染脚步一顿,路母从沙发上起身,走到路父边上,扯了扯他的袖子:“你干什么?很多话我都替你问过染染了。” 路父将醒酒汤递给路母,嗓音虽然淡,却一下子少了对时染说话里的气势:“你让路时遇把醒酒汤喝下,我还有话对时小姐说。” 路母无奈,接过了碗里的醒酒汤,小声警告他:“你别吓着染染,否则我唯你是问。” 这人对着自己儿子一副吓死人的面无表情的严父样儿就罢了……对着染染一个23岁的可爱丫头还那么可怕,不是太渗人了吗!!! 面对路母,路父一贯是依言的,现在亦是:“放心。你给阿遇喂药的时候,把房间门关掉。” 路母应下,拿了醒酒汤就进去了。 ………… 时染看着路父,清秀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起伏,白皙的手却暗暗抓紧了身侧的睡衣:“路市长,您有事吗?” “你不是江城人,不必叫我市长。”路父走到沙发边上,落座。 哪怕是坐在沙发上,高度一下子低了时染一大截,气势也是丝毫没低的。 “你叫雅姝伯母,却唤我市长,时小姐,我没有哪里得罪你。” 路父掀起眼眸,一双狭长的瑞凤眼与路时遇如出一辙,锐利的眸光看向时染。 路父是个人精,明显能感受到,时染对待时雅姝(路母全名)和对待他的态度,完全不同。 以前路时遇带她来家里第一次见面,以及后来每次常来,她都是叫他路伯父的。 没想到五年不见,这孩子变脸程度跟翻书似的。 时染勾唇,脸上却没有一丝泛起的笑意:“路市长当然不会得罪我这么一个平民百姓。” 路父开口:“时小姐,我还有话问你,希望你可以告诉我。” 时染:“抱歉路市长,我还有事……” 路父打断她的话:“时小姐,我的问题关于路时遇。” 时染眨了眨眼睛,眸色平静:“路市长赶紧问,问完我还要回家。” “路时遇为什么会喝醉?” “不知道。” “不是为情?” “不知道。” “那是应酬?” “或许,不清楚。” “好。”路父点了下头,又砸出一个问题,“时小姐,你住这附近?” 以时染的性子,不太像晚上穿着薄凉的睡衣便出门的姑娘。 时染没隐瞒:“我就住在您儿子对面。” 路父的眸色一下子变了,划过一抹厉色:“时小姐,你们不能在一起。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我当然清楚。”时染声音特别淡,毫无情绪,“您或许不知道问题的根源,是您儿子在对我纠缠不清。如果可以,您大可再把他送英国五年。” 路父抿了抿唇,唇瓣很薄,路时遇就是遗传了路父。 路父不咸不淡的声音响起:“我这个儿子,虽然从小聪明,但在感情上却是一根筋。如果时小姐不介意,我可以给你介绍很多,适合你婚恋的对象。” 时染微笑,白皙精致的脸上显出几分薄凉的笑,讽刺意味凸显,口吻却是轻描淡写的:“路市长还是多给您儿子介绍点婚恋对象,待他酒醒了抽他一顿,千万别让他缠着我。” 他是劫数,在劫难逃 他儿子该不该被抽,似乎真的不需要这么一个小丫头脸带讥哂地评头论足。 路父被时染这一番云淡风轻地话说的脸色微变,身上原本收敛地挺好的迫人气势一下子迸发而出。 客厅内的气氛陡然间就变了,变得凌厉压迫,又有些剑拔弩张的趋势。 一道轻微的开门声在这时候响起,又立刻关上。 路母从路时遇房间出来,一下子就感受到了客厅的环境诡秘又骇人。 路母眸色一凛,快步上前坐到了路父边上,照着他的胳膊就是一拧:“你干什么路章奕!让你不要吓到染染,她还只是个小姑娘!!!” “小姑娘说话这么带刺?”路父盯着时染,因为路母在边上,不善的脸色敛了敛。 “肯定是你不会说话。”路母剜了路父一眼,眸光柔和的看着时染有些紧绷的脸色,话是对着路父道的,“染染我看了她十几年,是个性格温柔的丫头。” “伯母,时间也不早了,我就回去了。”时染忽而出声。 “不再待一会儿吗?”路母忽然间像个想到什么似的,开口,“对了染染,你住哪里呀?要不要我让章奕送你回去?” 时染:“不用了伯母。” 路父出声:“她住路时遇对门。” 路母惊讶,瞳仁微睁:“对门?” 那不是阿遇的房子吗? 阿遇喜清净,所以买房子直接将这一层的所有房子都买了。 路母知道的,路父自然也知晓:“时小姐,你住的,极有可能是我儿子的房产。” 闻言,时染眼眸一变:“对面……是路时遇的房子?!” 路母拿胳膊肘抵了下路父,眼里警告:“胡说什么呢,我们什么时候给过他那么多钱买房?!” 路父:“你儿子你还不清楚吗?在英国才住了半年,就没向我们要过半分钱。” 路母瞪他一眼。 时染开口:“你们的儿子不到一小时,就是一百五十万上下的资金收入,将19层都买下,是完全有可能的事情。” 怪不得住了这么些天,她没见过19层有任何一个邻居出没,除了路时遇。 路母惊讶:“阿遇这么会赚钱?!” 路父:“不然你以为,四年多的时间里,我们没给过他一分钱。” 时染舔了舔嘴唇,心底在冷笑:“还请路市长放宽心,我一旦找到房子,便立刻搬走。” 五年不见,路时遇真是让她刮目相看,挖了这么个大坑让她跳。 时染说完,背身离开。 离开后,时染将这19层的房铃都按了个遍,愣是没有一扇门有人开门的。 时染越发确信,这里的空房都是路时遇的。 时染,走到了自己所租的房子,关上门,一切的伪装才终于算是撕开了一道裂缝。 时染快步走到厨房里,给自己倒了一整杯凉白开,仰头一股脑儿就吞了进去。 手心,已经被汗水浸湿。 路时遇……可真是她的劫数呐…… 难道真的…… 在劫难逃吗…… 关于这个答案,时染不得而知。 - 时染走后,另一边。 路父拿出手机给经欩打了个电话。 应酬,为情所困 只是经欩那端,持久都没人接听。 路母问:“你干嘛?” “你觉得你儿子,为什么会喝醉,为情所困吗?” 路母抿唇,思考了几秒,说:“可能……因为应酬……” 路父勾唇,无奈摇头:“你们同样姓时,脑子里结构还挺像。” 什么叫脑子里结构还挺像?! 路母眼眸一变:“路章奕,你歧视我!” 这一来,哪里还有平日里半分优雅华贵的市长夫人模样。 路父轻笑,伸手揽过路母的肩膀,声音一点没有平日市长里的威严,温和缱绻地像对平凡夫妻:“我哪里敢歧视你。” 路母撇嘴,不和他多争辩,气也算是被他这么寥寥数语抚平了。 路母问:“言归正传,你说阿遇为什么醉成那样?” “应酬、为情所困。”路父说,“除了这两点,我还真找不到别的理由。 路母像是记起了什么似的,勾唇,将脑袋往路父怀里靠了靠:“你还记得吗?当年你也是为情所困,喝醉了胡说一通跟我表白了,我们才在一起的。” 路父:“嗯……其实也不算表白,只是跟你说,我想你了。” 至今,路章奕都不敢直接告诉她实情,他根本没醉,只是借醉才道出了自己的相思情。 ………… 路父路母在路时遇家里住了一宿。 「2019年10月19日」 清早醒过来的时候,路时遇已经准备好了早餐。清俊的眼窝处,有两抹浅浅的乌青在。 只是再好的早餐,路父还是不悦,坐在餐桌前,一边低头刷着手机里的新闻,一边质问路时遇:“昨天为什么喝得不省人事?” “没有不省人事。”路时遇看向路父,“我还能认出你们,认出前女友。” 路时遇说着,将脚边一早准备好的东西递给了路母:“妈,这是我前几天在商场给你买的披风。” 就是那天在sy商场遇到时染和陈筱珂那天。 看着路时遇对路母的示好,路父哼了声:“别以为买点东西讨好你妈就能糊弄过去。没醉的不省人事,还需要我们夸你不成?” 路母看向路父,不满意他的态度,看到儿子的黑眼圈心疼不已,原本就偏向路时遇的心登时更偏了。 路母轻斥路父:“大早上的,你口气别那么冲。” 路时遇回答:“你们不需要夸我,是我的错,我骗了你们。其实……我昨晚压根没喝醉。” 路父:“………” 路母:“………” 路时遇修长的手拿起一块吐司沾了点番茄酱,没有丝毫隐瞒:“别这么惊讶,我根本没想到你们会来,本意只想骗时染。” 听到时染两个字,路母脊背一僵,不可置信地问:“你不是跟妈说,你不惦记染染了吗?” “那是我骗你的。对不起,妈。”路时遇盯着对面的路母,淡淡的语气。 路母惊呆,被儿子的坦诚惹得一时间没了反应可言。 路父放下手机,压迫的眸光扫向路时遇:“不单单你妈,你也欠我一个道歉。” “对不起,爸。”路时遇低头,在这方面很坦然,在父母面前有错就认,也算是从小父母管教之故。 路父脸色这才好了些,但语气还是不容置喙的:“我路家的男人,没有吃回头草的癖好,对时染的念想,你还是给我断的干干净净得好。” 路时遇蹙眉,一个字一个字砸出来:“为什么要断?” 当年时染抛下他的理由(1) 路母拧眉,软言劝他:“阿遇,你爸也是为你好。” 路时遇:“妈,爸或许不喜欢时染,但是您……一定是喜欢时染的。” 这一点,路时遇可以笃定。 “你可真是聪明,真当自己是你妈肚里的蛔虫?!”路父看向路时遇。 路时遇轻笑一声:“蛔不蛔虫我不清楚,只是我这儿有样东西,最清楚不过。” 男人从裤子里拿出手机,按了几下,将音量调到最大,一段音频缓缓流出。 ——“伯母,有话您就说。” ——“你还是叫我伯母吗?” ——“伯母,有话您直说。” 路母眼眸一变,是昨晚她和时染的谈话录音。路母心底窜过一抹紧张。 手机里的声音还在传出来。 ——“染染,你和阿遇,复合了吗?” ——“没有。” ——“那你……心里还有阿遇?” ——“有。” ——“那……阿遇心里?” ——“我知道,他心里也还有我。” ——“那怎么办?” 路父忽然斥了一声:“路时遇,谁让你录的音,从小我们就是这么教你的?!” 路时遇笑,无言。 手机里的录音继续播着,是时染的声音——“伯母,我已经从江城逃到了湖城,湖城是我的家,我不想再逃开去了。” 路母忽然从椅子上起身,伸手就拿过了路时遇桌面上的手机,着急忙慌地抖着指尖将录音关了。 路父路母都了解,自己的儿子,既然敢明目张胆把录音这么放出来,还放任路母将录音掐掉,一定是做好了十足的准备。 路时遇看着路母一系列的动作,处变不惊的眸子又扫过路父不大好看的脸色,索性一起问了:“爸,妈。我想知道,当年时染抛下我的理由。” 他的父母,知道一切,时染也知道一切。这五年,不知道的人…… 只有他…… 他完完整整听了三遍手机里的录音,真希望自己听错了。 路父淡淡吐出一句话:“我们不告诉你是为你好。” “你们不告诉我,我也会去查。”路时遇道,“你们告诉我,和我自己查,是不同的性质。” 路母眼眶含泪,走到路时遇边上,蹲下身子,伸手握住了路时遇的双手,隐隐颤抖:“阿遇,别查了,把染染忘了……知道前因后果,对你没有任何好处。” 路母摇着头,嗓音有些哽咽,语气含着满满的无力与心酸。 被这样的路母刺|激地瞳仁一缩,路时遇心里头自也不好受:“妈,不管是什么,我也该承受。” 他已经不再是父母眼里需要处处呵护的小孩子了。 “阿遇……”路母哽咽在喉。 路父看向路时遇,半晌,开口:“你知道的,时染是孤儿院里的孩子,无父无母。” 路母眼眸大变,含泪看向路父,摇头:“不要……路章奕……不要……” 路时遇:“这和你们瞒着我,有什么关系吗?” 路时遇问话的时候,路父走过去,扶起路母,将她安置在一旁的位子上。 “可是五年前,时染和你母亲做过亲缘鉴定,她是你姨妈的女儿。”路父波澜不惊地道出了一句足以炸裂整个房子里的不定时炸弹。 当年时染抛下他的理由(2) 路母泪如雨下,一切似乎已经无力回天。 路时遇像是听笑话般,摇头:“怎么可能?你们那一纸鉴定一定有问题。时染姓时不姓慕。” 他舅母叫时雅彤,舅父叫慕连沉。 路时遇道:“我还没那种变态怪癖,对自己的妹妹动情。” 顿了顿,路时遇捞起椅背上的外套就走,临走前,路时遇淡淡地道了句:“我要去上班了。爸、妈,再见。你们回江城路上注意安全。” 路时遇说完,背身就走。 走出家门后,脚步,不由自主地停在时染家门口。 他按了几下门铃,时染不开,他只好又取下墙壁上的挂画,将铁丝取出掰直,插到锁孔里开锁。 这样不打一声招呼的行为,路时遇知道不礼貌,但也顾不得太多。 走进里面,才发现里面空无一人,所幸行李都在,路时遇第一反应就是……时染比他出门还早,许是去找房屋中介了。 昨天的录音里,明明白白。原本耗费大精力才让时染住了进来,住进来的她还是疑虑颇多。 至于时染多久搬走,这些虽然在他顾虑范畴之内,但是现在……他显然已经无所顾及。 男人大步流星地冲进卫生间,翻了抽屉,拿走了她袋子里的所有的发卡,又伸手取走了时染的牙刷和木梳。 像一个穷极末路的潦人,精神近乎奔溃地徘徊在悬崖边上,谁也相信不起来。 对于父母的话,他一个字都不信。 他只信,眼见为实。 - 真就如路时遇所想。 翌日,时染一大早就找了房屋中介,重新找房子。 中介听到她的决定后,差点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不是,时小姐,现在房子哪里有那么好找?应该说,无论何时,找到适合自己的房子一直都是难事儿。” 时染没理会他的嚎叫,只道:“好不好找,那是你们中介的事情。还有二十多天房租到期,我觉得这些时间你们足够替我找下一家了。” 中介还是困惑不已:“……时小姐,我并不觉得a1905有什么不好的,便宜实惠。” 如果可以,他都想租那儿。可偏偏,是拿人钱财,受人所托…… 时染扯唇,面无表情的清冷脸上唇角的弧度没有丝毫温度:“你既然觉得好,那建议你帮我找到房子后,自己住进去好了。” 中介脊背僵硬了片刻,又努力扬起一抹中介人员特有的标准式笑容,道:“时小姐……” 时染看到他面容的不自然,径直打断了他的话,继续方才的话题:“不如您自己住进去,便宜、实惠……” 最后四个字,惹得中介差点笑容凝固。 时染勾唇,嗓音是平日里的寡淡清糯:“好了,找房子的事情就拜托您了……再见……” ……… 时染去公司上班,化了比平日浓的妆来粉饰太平。 这天,公司里爆发了一件另大家都不敢置信的事情。 戴执把孙淑颖和时染都叫去了办公室,然后出来的时候,孙淑颖说: “戴总监刚刚叫我和染染进去,是商讨珠宝设计大赛的,戴总监希望我们参加,努力一把。” 为什么会对路父莫名的敌意? 时染不做评价,只是其他设计部的员工炸的不得了。 孙淑颖和时染,只是两个实习生,却得戴执如此提拔。怕是今后,她们两个人就是设计部的公敌了。 时染其实对于参赛的事情,谈不上多大的热情,她没什么大志向,只是想要度过实习期,在公司找到自己的容身之所,平淡无奇的过完一生。 只是这一次,比赛创新了奖励。 第一名,二十五万奖金; 第二名,十万奖金; 第三名,zh珠宝一万抵用券。 前三名的作品,都有机会在今年年底的珠宝慈善会上,成为展品拍卖。 这次的奖励相比以前,直接翻了两番还不止。 所以时染答应了,试一把,努力一把,如果说第一名注定是戴执的话,那她就努力捞个二三名。 至于设计灵感,真不是说来就来的,糟心事那么多,哪里会有心思设计出至善至美的东西。 不过五年前,她就藏了张设计图纸,只是一直没有将实物打造出来。 时染想了会儿,还是将这个念头压了下来。 距离比赛正式开始还需要段时间,这段时间里,远离路时遇,多去外面逛逛,心情好了,指不定灵感就冒出来了。 思及此,时染将脑袋探向自己旁边座位上专心工作的陈筱珂,轻唤:“筱珂,你今晚有活动吗?” 陈筱珂看向她:“没有啊,怎么了?” 时染勾唇:“如果你方便的话,能不能今天收留我一晚?” 陈筱珂诧异地瞪大了眼眸:“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要来我这儿蹭一晚?” 时染颔首:“对,和你晚上一起逛逛,住一晚,或许我就有灵感了。” 寓意消极的珠宝,根本没有夺奖的可能。 陈筱珂乐了,反问着调笑了一句:“我是你幸运星啊?” 不料,时染原本浅笑着的精致脸蛋蓦地一僵。 “怎么了染染?”陈筱珂不解她的异常。 时染回神,伸手够了下她的肩膀:“没事,谢谢啦幸运星,我今天下班就靠你了。” 陈筱珂自信满满地展笑:“没问题。” - 与此同时,路时遇正焦等在医院长椅上。 亲缘关系,特快加急六小时出结果。 路时遇看着腕表上的时间,还有五个半小时,结果就会出来。 焦急时分,男人清淡的面容依然不起一丝波澜,只是在长椅上如老钟落定那般。 半小时前,他刚把一系列的东西交给鉴定亲缘的医生的时候,他的手机就响了。 项勋告诉他,时染在找下一家合租房。 哪怕脑子里思维已经有些凌乱,路时遇还是有条不紊地下达了命令:“你去找房子,老规矩,要安全系数高,离zh公司近。另外……” 路时遇顿了下,对着手机里的纪勋补充道:“不用顾虑金钱,最好离我也近一点。 今天凌晨,他打开了外套里的手机录音。 也就十几分钟的录音,一遍遍听得他脸色苍白。 他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的头脑。十几分钟的录音,循环反复地播放,一遍遍凌迟着他的心。 如果单单说,时染只是担忧他们之间的血缘关系,又为什么会对他父亲莫名的敌意。 若无眼见为实,不会死心 路父自己都说了,并没有什么地方得罪她。 明明……当年他带她回家,对待路父的态度没有像对路母那样体贴,却依然是恭恭敬敬的,没有丝毫的地方与路父磁场不和。 男人伸手按了按酸胀的太阳穴。 手机忽而一震,经欩给他发了条微信:【阿遇,两小时后有个会,你怎么还没来公司?】 路时遇回他:【我有点事,上午就不来了。】 路时遇正要把手机重新放回兜里,手机铃声直接响了起来,看到来电显示,路时遇接听。 “阿遇,你还好?”路母的声音柔和又小心翼翼地从手机里传过来。 “没事。”路时遇嗓音一贯清冽淡雅,此刻却绕上了似有若无的沙哑,他回,“妈,我没你想象的那么脆弱。” 她母亲还把他当成小屁孩么?哪怕他还是个小屁孩,他也不会那么脆弱。 “你在公司了?”路母又问。 路时遇:“没有,我在亲缘鉴定中心。” 路母一震:“你这孩子……” 路时遇:“妈,您了解我的,只要没有眼见为实,我就不会死心。” 路母闭眼,长长吁叹出一口气:“好……” 挂掉电话,手机又是一震,微信上经欩发了段语音过来,点开,就是一贯轻兆看好戏的口吻:【怎么了阿遇?又忙着勾搭时染?!】 路时遇:【………】 真是有趣,这么明显吗?他一反常,就是和时染挂钩的?! 路时遇将手机调成静音,依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六个小时的等待时间,路时遇脑子里设想过两种结果。 亲缘关系不成立,皆大欢喜。 亲缘关系若成立,他就放手。 人这一生,不单单为爱情而活。有太多东西,需要取舍。 亲情、爱情、友情、事业…… 他不敢动带时染远走高飞的念头,因为那样要舍弃的太多。 事业不算什么,碌碌无为一生无妨,只要有她陪。 可……他一生中的温暖真情为数不多,亲情,他无论如何都是舍不下的…… 说他自私也好,爱情亲情,他取舍不了。 他只能默默祈祷,当年的一纸亲缘鉴定有问题,五年的错过如今也算不了什么,只要……他们不是表亲关系。 一道横亘着世俗的裂缝,最是致命。 倏地,鉴定室的门打开,工作人员从里面出来,看到路时遇矜冷淡漠的坐在外面等着,遂上前:“路先生,加急件也要六个小时,您就一直等在这里吗?” 路时遇颔首。 工作人员摇头。 六个小时的等待,路时遇的心都是吊在半空的。 把心丢进油锅里煎熬,也不过如此。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江城中午的太阳,最是毒辣炽热,哪怕是秋天,也让行走在路边的行人们不时擦着额头的薄汗。 男人坐在鉴定中心的走廊长椅上,面色荒芜地看了眼手表,还有一小时,结果就会出来。 五个小时的等待他已经熬过来了,就剩一个小时了…… 鉴定中心的人来来往往,只有他,在座位上整整一个上午,连姿势都不曾变过分毫。 薄薄的纸牵系了两个人的未来 工作人员陆续交替,都惊讶于这个容貌绝美惊尘的却似个泥塑木雕般的男子。 不少年轻的姑娘都偷偷往他身上瞄,窃窃私语般讨论着什么。蝙蝠般的路时遇听清楚了几句。 “长得好看有什么用?怕是个傻子?” “你看看人家那个清贵的气质,怎么可能是个傻子?!” “拜托……你都有男朋友了,老盯着路上的帅哥干嘛?” …… 路时遇置若罔闻,权当没听到,仿佛他们谈论的不是他。 一个小时对他来说,是最后的煎熬。 男人掐着点,在六个小时的前十秒,站直起身。 这一下,腿有些不是自己的了,泛着麻。 路时遇上前,等在门口,正巧,工作人员递着文件袋出来了,递给他:“路先生,加急件已经出来。” 工作人员给了他之后就又进去了。 男人站在门口,打开缠绕着的细绳,男人看似平静淡然,却只有他自己知道,一颗心抖得有多不成样。 微微有些发颤的手指,到底还是泄露了他内心的不自然与紧张。 染染,这薄薄的纸,牵系的,是我们两个人的未来。 男人取出里面薄薄的纸张,将视线僵硬地停驻在下方。 结果是:不支持。 宛若在历劫中一颗乌云蔽日的心,霎然间拨开云雾见了光明,肆意的阳光沐浴而下,全身通畅。 盯着那三个字,男人今天上午在鉴定中心一直不曾有过变化的面容,弯起了一丝弧度,深邃幽暗的眼底,腾起了一抹氤氲。 他重新将纸塞回了文件袋里,迈步离开。 不自觉的,脚底的步子相比来鉴定中心前,轻快了不少。 因为冥冥中,少了那些无所谓的羁绊…… 只是轻快的同时,那颗心被另类杂乱无章的情绪左右。 所以,他的染染…… 就是抱着一颗被罪恶包裹的心,煎熬地过了五年…… - 时染今天因为不怎么在状态,上午的工作做到了一点菜勉强完成,却公司食堂随便吃了点东西。 只是连累了陈筱珂,非得等她一起去吃饭,好好的中饭一点才开吃。 这个时间段,食堂根本没几个人了,食堂工作人员都打算再过一刻钟开溜走人了。 时染心里有歉意,真不知道陈筱珂黏个什么劲,从大学到现在,一如既往。逮到机会就和她一起吃饭。 今天继续逮,逮到就是两人一起吃冷饭冷菜。 对于这点,时染已经无力吐槽。 陈筱珂津津有味地跟她说着和前男友复合后,前男友有多珍惜她。 时染静静听着,不时点点头表示赞同。 然后……趁着饭点没什么人,陈筱珂的八卦心思就必须得到满足。 “染染,戴执真的不喜欢你吗?” 时染扒饭:“你怎么不说戴总监喜欢孙淑颖?” 陈筱珂:“………” 陈筱珂还想辩解些什么,自己的手机却在乍然间响起了一道信息声。 陈筱珂点开,然后把短短两行的内容看完,眉心霎时间凝了起来。 【筱珂,上次来找时染的那个男人来了,现在坐在时染的位置上,孙淑颖对着那个帅哥笑的可风骚了。】 撬得走算我输 这是同事小双给她发的信息,不为什么,只因陈筱珂待人热情直爽,进公司短短几天就收获了不少同事的优待。 而这些同事,男性多巴不得能和孙淑颖在一起甚至发生点什么,毕竟一般男人看白莲花都是喜欢得不得了的。 至于女性同事,看到比自己好看的,总觉得磁场不和。时染的与世无争相较于孙淑颖的搔首弄姿,显得压根不算什么,所以设计部女性的公敌,当属孙淑颖。 小双性子和她差不多,所以和她关系还挺好,悄眯眯发了信息通知她。 陈筱珂看得窝火,哪怕是时染的前男友,也不是孙淑颖可以勾搭的。 陈筱珂将手机往时染面前一塞,没好气道:“你好好看看,孙淑颖这个小婊砸,在撬你墙角。” 时染还没看清手机里的信息,就被陈筱珂的话砸得懵了下。 看清短信后,时染无奈:“那是我前男友,不是什么墙角。”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为什么,这个点路时遇会来公司找她?! 时染心底疑惑,把手机递还给陈筱珂,继续低头吃菜。 陈筱珂是个暴脾气,看时染这幅悠哉悠哉的样子顿时坐不住了:“还吃什么吃?白莲花都要来撬墙角了。” 时染:“撬得走算我输。” 陈筱珂怔了下,转而眼眸一亮:“你们好事将近,要复合了?” 她对时染前男友了解不多,作为资深颜控,她很满意。 不过,她很不满意这男人阴时染,让时染欠了他一百多万。 “没有的事。”时染扯唇,“只是我前男友眼光高,必然看不上孙淑颖。” 路时遇哪里会喜欢那种搔首弄姿的,如果他喜欢,当年如何也不会选择她的。 时染想:路时遇哪怕要找第二个女朋友,也不会找个比她差那么多的孙淑颖,不然带出去多没面子。 闻言,陈筱珂赞同地点了下脑袋,又道:“不过,你真就放任那小婊砸在你前男友面前……搔首弄姿???” 最后四个字,陈筱珂一字一顿,字正腔圆,吐字清晰。 时染一点无所谓的表情,事不关己地吃饭,还不忘嘱咐陈筱珂:“快点吃,饭菜已经够冷了,别影响食堂关门。” 陈筱珂:“………” 陈筱珂进了会儿食,霍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看向时染,伸手点了点她,颇有些恍然大悟的神色:“染染,你一定还在乎你前男友。” 时染:“………” 陈筱珂继续道:“阔别多年,别后重逢,藕断丝连……” 时染终于听不下去了:“垃圾言情小说把你荼毒成什么样了?” 陈筱珂正言:“我是真觉得,你们还有戏。我一看就晓得他心里还有你,不如你们复合,你先忽悠了他把借条撕掉,再分手也不迟。” 时染否决:“那样太不道德了。” 陈筱珂这脑子结构,有时候和她想到一处去了,真是不得了啊。 “切……”陈筱珂嗤,“等你被负债压的直不起身子的时候,本仙女……由衷希望,你的道德心依然占据最高点。” 时染:“………” 路先生就喜欢开玩笑 靠!死筱珂! 好想打屎她哦,瞎说什么大实话!! 她都不敢想今后会不会后悔,这死筱珂还真敢提!!! 时染轻轻吐出两口气,面色上没有一点炸裂的浮动。她将心思移到了路时遇为什么又来找她这个问题上。 时染有种强烈的不安,路时遇这次明目张胆坐在她位置上,简直是在搞事情啊。 比上一次来公司找他还要明目张胆。 时染不想见他,但过了午休时间就必须去上班…… 靠……路时遇畜生,这个点不上班?! 时染狠狠吐槽了路时遇好几把,一边吃一边吐槽,吃完才勉强停止了吐槽。 吃完从食堂到公司办公楼的路上,陈筱珂的那种不怀好意的笑容就没停过。 时染实在没眼看,硬着头皮上电梯,到自己的工作岗位。 — 与此同时,zh公司设计部。 孙淑颖倚靠在时染工作区域的隔板上,姿态慵懒闲适,一双画得极好的眼睛微微挑起看着坐在位置上的男人,眼眸里不经意透出点妩媚,直勾勾地盯着。 嗓音,滴了水般的柔:“路先生,我当年就特别喜欢建筑学,只是父母觉得我不适合……” “………” 男人不搭理她,孙淑颖继续勾唇,笑容娇软,微微俯身,脑袋往男人耳朵边凑:“路先生,您学了多久的建筑学啊?” 女人身上杂乱刺鼻的香水味道扑过来男人看着多肉植物的清冷眉眼微微蹙起,后脚用力一蹬,椅子滚轮退了些许距离,一秒就远离了那个气味怪异的女人。 远离后,男人眸光依然停在时染桌上地盆栽上,问了一句:“孙小姐用得是什么牌子的香水?” 孙淑颖脸色微顿,转瞬即逝。 旋即,听到男人问她用什么牌子的香水,轻笑一声便微直了直腰:“dior花漾。” “化妆品多用什么?”男人抬眸睨了她半眼。 孙淑颖心跳加速:“一般都是dior和nars。” 当年的时染虽然没什么钱,但对于这些东西却了解挺多,偶尔拽着他没事干的时候就和他聊喜欢哪个牌子。 男人一瞬不瞬地盯着多肉植物看,勾唇,唇角的弧度浅淡地扬着:“都挺好的,怎么掺孙小姐身上一股异味。” 话落,附近周遭的人听了,纷纷朝着孙淑颖看去。 孙淑颖脸色彻底变了变,花了三秒才缓过来,扯出一抹姣美好看的笑容,不好意思地红了脸庞,轻轻推了下路时遇的肩膀:“路先生就喜欢开玩笑。” 众人更是放下了手头的工作看了会儿戏。小双闻言,默默朝公司天花板翻了个白眼。 谁跟你开玩笑呢,孙骚鸡?! “我不怎么喜欢开玩笑。”男人语调寡淡,扫了眼肩处,眼眸里却蕴着肆意的冷寒。 说着,男人伸手拂了拂肩膀,掸去灰尘的动作。 男人的动作再明显不过,这是对孙淑颖拒绝地明明白白,还在嫌弃孙淑颖脏。 - 时染和陈筱珂是并肩进来的,人还没到彻底踏入设计部的门槛,就隔着透明玻璃门被孙淑颖妖媚的笑容刺激得眸色掠过了一抹凉意。 时染要疯 凉意刚划过,她就看到了孙淑颖那只涂着砖红色指甲油的手碰到了路时遇的肩膀! 眼底的凉意,变成了寒意,极北之地的那种寒,透彻寒骨,依然稍纵即逝。 时染要疯。 在食堂对着陈筱珂她可以眼睛不眨一下的表示无所谓,还能脱口而出“撬得走算我输”一类的话。 可现在只是亲眼所见孙淑颖搭了路时遇的肩膀,她就发觉,她的占有欲依然一点不亚于当年。 只要是个意图不轨的异性碰了路时遇,哪怕是隔着衣服,她都膈应。 可是……她凭什么对他有占有欲? 陈筱珂就在时染边上,感觉到了时染周遭有些隐隐的寒气渗出,虽然时间很短。 因为众人都将目光投注在了孙淑颖和路时遇的身上,再加上距离午休时间还有十分钟,所以并没有人注意到时染和陈筱珂在门外。 “染染,你没事?”陈筱珂抓着她的袖子,轻声问。 因为时染情绪不对,所以撕白莲花的事情只能暂且搁一搁。 时染牙关紧咬,摇头。 她心里努力让自己克制的时候,忽然间就看到路时遇说了句什么话,开始伸手拂肩膀。 这动作,路时遇在一中的时候老是做,因为她不喜欢女生对他动手动脚,所以只要是被女生搭过手脚的地方,他都会像掸灰尘一般。 时染怔住,陈筱珂的声音又飘了出来:“还跟我装无所谓,你明明就在意人家?” 不可否认,路时遇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时染的气忽然间就蔫儿了。时染回神,淡言道:“还好,我只是看不惯孙淑颖拱白菜。” 说完,时染立刻伸手打开了面前的玻璃门。 门一开,看好戏的众人自然又被吸引了注意力,看清来人后,只觉得这场戏越发精彩了。 听着旁人的窃窃私语,耳朵一贯挺尖的路时遇听到他们隐隐说了句:“看,时染筱珂来了。” 路时遇这才停了拂肩的动作。 时染径直走到自己的位置前,忽略了孙淑颖强撑得完美无缺的表情,垂眸看着路时遇:“路先生,这是我的位置,我就要工作了。” 路时遇勾唇,这抹笑实在是复杂地令人揣摩不透:“怎么叫路先生?不如喊我一声哥哥?” “……!!!”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间忘记了该吐槽些什么,就连一旁的陈筱珂都直接懵逼了。 起初的时染是真完全懵掉的,画着淡妆的脸上没了一丝反应,旋即似乎是反应过来了,上半身微往后晃了晃。幅度极小,但是肉眼可见。 时染原本平静的眸色,如同凝聚起了一潭深幽无底的死水,荒芜寂静,嗓音比她想象中的平淡无波:“路先生真是爱开玩笑,有话,我们借一步说,我只有四分钟的时间就要上班了。” 众人这会儿也是反应了过来,只是更好奇,同样是说路时遇爱开玩笑,路时遇怼孙淑颖毫不留情,不知道对待时染又是怎么样的回应。 众人看得明明白白,英隽的男人眉峰微挑,下巴微颔:“当然可以。” 这么喜欢连名带姓喊我先生? 两个人再度到了安全出口转角处,这里空无一人,墙顶上装着监控。 没了旁人,仅剩两个人对峙的时候,时染的脸色依然一点没变:“路先生,有话麻烦快点说。” “我亲爱的表妹,这么喜欢带着姓喊我先生?!”男人似笑非笑地垂眸看她。 时染瞳仁狠狠一缩,心尖一颤,贝齿紧紧咬住了下唇。 他……他都知道了?! 这怎么可能? 看着时染的反应,路时遇知道,路父也没拿这种大事匡他。 拿到亲缘鉴定书那刻,他整颗心落定了,不管不顾地就来找她了。 一路上,他脑子里的乱哄哄地,被各情情绪交杂着,自己都分不清具体是什么。 可是…… 现在她就在他身边,有种念头尤为强烈。 男人伸手,一把将她扯到了怀里,一手揽着她的腰肢,一手扣着她的后脑勺。 时染没什么防备,想要推开他,就听到他低沉的声音响起:“情牵自己的表哥,这种感觉如何?” 不仅难受,而且煎熬……并且罪恶。 这是他早上得知她是他表妹之后,心里的感受。 时染想要挣扎的动作一滞。 “谁允许你瞒着我?独自背负罪恶承受五年的?!” 光是今早他得知时染是他姨娘孩子的时候,他就仿佛如鲠在喉,难受地仿佛被人生生凌迟地去了鉴定中心等了六个小时。 可这跟时染的五年相比,根本微不足道…… 他一字一字地继续响起,仿佛每个字都卡在嗓间那般,男人觉得自己喉间被人塞了一把沙石。 “时染……你凭什么背着我承受这些的……” 男人拥着她的力道愈发大了,仿佛只要他松懈一点点的力道,她就会变成孙悟空翻个筋斗云不见踪影。 如果听得仔细,还能听出这个高高在上的矜傲男人,字音发颤。 时染鼻尖泛酸,哪怕罪恶,也是贪恋这个怀抱的,哪怕他嘞得她腰痛,哪怕他压着她的后脑勺,她的额头直直抵着他的胸膛,同样痛。 这个拥抱,一如当年。 路时遇传递给她的,是不容反抗,也是失而复得的颤抖。 眼眶,终于是不堪重负地红了,氤氲了一层水光:“既然你都知道了,就放开我。” “不放。”他极快的两个字砸出来。 放开她…… 觉无可能!!! 时染抽了下鼻子,喉间酸涩,近乎绝戚地闭上了眼睛:“哥,我们应该各自安好。” 路时遇垂首就对着她白皙地耳骨咬了一口。 耳骨上没肉,都是神经脉络,时染浑身一个激灵,然后男人的话就砸了出来。 他问:“如果我告诉你,我们的亲缘关系一点没有,你信吗?” 时染颤栗了下,回神后勉强稳着声音:“……怎、怎么可能?” 男人反问:“怎么不可能?” 时染推了推他,他倒是也依着放开了她:“你既然知道了我也不瞒你了,当年我和伯母做过亲缘鉴定,我有母亲,虽然我没有任何印象,但是……我母亲……” 时染哽咽,真的有些说不下去,嗓间像被撕成了一片一片:“我母亲就是你姨娘。” 老虎与狼 路时遇锁着她通红的眼眶:“你们当年做的那份报告一定有问题,我今天早上拿了你的东西去了亲缘鉴定中心,加急件,我刚拿到的报告,我们根本毫无亲缘基因。” 时染脑子里轰地一声,快要被炸得四分五裂,往后踉跄了一步,男人眼疾手快地扶住她。 他知道她难以置信,也给了她时间消化,就那样定定看着她。 “你、你胡说什么?”时染唇瓣都在抖,胳膊微微挣开了他。 当年她和路母做的也是加急件,两个人从下午等到了晚上。当年的报告肯定不会错的。 “会……会不会是鉴定失误了?”时染摇头。 其实时染明白,鉴定失误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可如果没有失误…… 那路时遇岂不是…… 不会的。 怎么可能…… 时染有些呆滞,脑子里乱糟糟的一团,自己都搞不懂。 时染阖眼,按眉心,低声道:“我现在脑子有点乱,我们晚上再聊,行吗?” 路时遇:“……好,晚上我来接你。” “时染,午休已经过了,你该去工作了。” 时染蹙眉,睁了眼睛正要拒绝,一道温润的男人嗓音响了起来,好巧不巧地打断了两个人的对话。 时染真是巴不得,直接就应下了:“好的,戴总监。” 时染说完,出了楼梯口,折回自己的座位。 路时遇也没强求些什么,由她去了,有再多的问题,一并到了晚上解决。只是看着女孩消失在转角处的身影,想到戴执,眸底极快地闪过一丝暗芒。 戴执……干嘛要过来。 “员工午休时间才过,戴总监竟然有时间来监督?”路时遇勾唇,就像在商场上那样的波澜不惊。 戴执单手抄在风衣兜里,唇角含笑:“凑巧而已,午休时间结束,进了设计部,空位只有时染。” 路时遇颔。 “我知道你六年前就对时染感兴趣了。”戴执阴柔的脸上浅笑浮现,继续道,“只是你这样忽然就来,容易致使我设计部的员工不在状态。” 原本专心工作的人,都将心思放到了八卦和看好戏上。 路时遇:“我还是觉得,as集团更适合戴先生。” “可是……”戴执微顿,“我觉得zh设计部的某人,更适合我。” 男人唇角的弧度却渐渐放平,放平后甚至有些往下压的趋势:“是吗?剑桥大学管理系才子,这是看上了哪个设计部的员工?” 戴执微笑,温润如玉的干净气息一览无遗,温和淡然地吐出几个字:“小实习生罢了。” 四目相对,路时遇面色依然似古潭般波澜不惊,让人看不出一丝起伏,淡淡赞了一句:“戴先生眼光不错。” 如果说路时遇是只拥有狐狸计策的老虎,城府极深,一举一动让人找不出疵病。那么戴执,就是一只披满柔顺羊毛的狼,谦良的外表一旦褪去全身羊毛,蒙古狼的潜质便会显露无疑。 两个人心里都跟明镜似的,谁都没将话彻底戳破,无声的硝烟弥漫四际。 - 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 - 时染回了工作位置,大家的目光更是有色了。 毕竟时染在公司,戴执对她不薄,现在又蹦出一个jc建筑的总经理路时遇,才貌双全…… 从今以后,时染可能会挤兑掉孙淑颖,成为设计部女性同事的第一公敌。 这些,时染明了。 时染坐在位子上,才蓦地记起,她晚上本来打算住陈筱珂家的。 要不把路时遇拒了? 随着这个念头的落地,时染的身体直觉已经直接拿了手机给房主dbell发了一条信息过去: 【路时遇,我今天晚上临时有事,你不用等我了。】 呵…… 之前还觉得这房主房子里种多肉,昵称风铃,某些地方特别地符合她,现在看来,这些巧合分明就是人为。 时染承认,她想要逃避这个问题。 无论路时遇说的鉴定结果有没有失误,他和她之间,都不可能在一起。 哪怕没有血缘的阻隔,要和路时遇在一起,她依然会觉得罪恶。 时染阖了阖眼,睁眼,再度按亮了手机,输入密码打开了里面的一张图片。 那是她为路时遇和自己所设计出来的项链和手链的图片,主题关于风铃。 时染看了好一会儿,许是因为今天路时遇给了她太大的冲击,惹得她今天越发地不在状态。 手机一震,屏幕最上面弹出来一条新微信信息,时染回神,点开。 信息内容瞬间跃入眼帘——【也罢,躲得了初一你也躲不了十五。】 微信发信人是dbell。 时染轻轻松了口气,退出了微信界面,将手机按灭,又弯拳狠狠敲了敲自己的额头,痛感袭来,她才将全身心的注意力生生转回了工作上。 时染拿了稿件和笔,正要落笔,就听到一阵渐近的脚步声,然后一道冷静的公关化的男子声音响起:“时染,来我办公室一趟。” “好的,戴总监。”时染表情都没变化,只放下了手头上的刚拿起的东西,跟在了男子身后。 很快,时染已经随着戴执来到了办公室。 时染站在办公桌前,双手交叠置在身前,脑袋微低:“戴总监如果是要说今天午休的时间,那的确是我的错,因为个人私事,牵扯到了工作。” 戴执身后是落地窗,温暖的阳光盈满了整间办公室,男子声音很淡:“你既知道,我也就不再说你什么了。只是……你和路时遇很熟吗?” 虽然这是路时遇第二次来公司找她,但第一次的时候时染太过专注于工作,根本不知道路时遇进zh珠宝找的老朋友就是戴执。所以她听到戴执的话后,第一反应是…… 戴执怎么会认识路时遇的?! 不知是因为戴执是个精明到不用看就知道时染脑子里的疑惑有哪些的人,还是因为巧合,过了两秒,他开口的话,竟然就是时染困惑的问题。 戴执继而道:“路时遇……他算是我在英国时候的学弟。” 时染惊讶了下:“………” 原来如此,聪明人和聪明人一早就认识。但这……与她无关。 “时染,你和路时遇,什么关系?”戴执又开腔问她。 你当真……一点都不记得我了吗(1) 时染面不改色地道:“戴总监,不管我和路时遇什么关系,我都不会再影响工作,绝不会在工作时间牵扯到私事了。” 戴执靠在椅背上,有些好笑地抬眸看她:“时染,我身为上司,了解一下,不足为怪。” 她……就这么提防着他吗…… “他是我高中时候的同学。”时染说完,最后抬首看向戴执,补了句,“如果没别的事了,我就先离开了。” “时染,路时遇不简单,你明白吗?” 戴执叫住了欲转身离开的她。 时染难得失笑:“英国剑桥,这种世界名校毕业的人,的确不简单。” 最后五个字,时染说得更为浅淡。 她只知道戴执是海归,也是今天才知道戴执是路时遇的学长,也是英国剑桥大学毕业的。 看到时染转瞬即逝的笑容,戴执一贯平静,此刻也被时染说出的话惹得干净的眼底划过了一抹不自然。 她这么一句世界名校毕业的人的确不简单,直白地一棒子打翻了一船人,包括……他…… 虽然,事实就是如此。 戴执思衬了两秒,移了话题:“珠宝设计大赛,有思绪了吗?” 时染:“没有。” 时染心底吐槽:都是消极情绪,脑子里翻江倒海乱成一团麻,还能有个屁的灵感。 顿了下,时染重申:“如果没事了,戴总监,我就先离开了。” 戴执:“好。只是……晚上有个应酬,你陪我去,我将fatalis引荐给你。” 他心知,她的心不在这里。 可偏偏,还要一次次地撞上南墙,绞尽脑汁以各种理由想要留住她。 时染一震,下意识追问了一句:“fatalis?那个着名的珠宝设计师?!” 全国着名,几乎没有踪迹可寻,只是优秀的作品层出不穷。 “是。” “你为什么要这么帮我?”时染觉得不可思议。 戴执深秀俊逸的脸上浮现了浅浅的笑容,唇角的弧度勾了勾,语气耐人寻味:“我以为……你这么聪明,应该很清楚。” 整个设计部的员工心里都跟明镜似的,可她这个当事人,是当真不懂还是在他面前装蒜…… 戴执带着无形中迫人的气质,时染稳着不动声色地回了一句:“抱歉,我或许没有您想象中的那么聪明。” “那你是觉得,我这双眼睛,没看准人?”戴执挑眉,指了指自己。 此副优秀皮囊眉峰微挑的时候,模样莫名有些勾魂。 “没有。” “那你倒是猜猜,我为什么会格外照顾你?” 时染想了想:“……或许是,戴总监觉得我在珠宝设计方面,略有才能?” 戴执还想要说些什么,可时染却恰到好处地截断了他的话:“不管是因为什么,戴总监,我真的还有很多工作,晚上想要准时回家,就先出去了。” 时染说话向来是平然的,还有些南方姑娘的温悦婉转,听在耳中极为舒坦。哪怕是拒绝,也让戴执心底聚不起任何的气。 戴执无奈,只得颔首,嘱咐了她一句“好好工作”,由着她出了办公室。 在女孩转身后,男子好看的桃花眼眼底,腾起了两抹炙热痴缠的眸光。 你当真……一点都不记得我了吗(2) 女孩穿着最简单大方不过的黑白工作套装,男子的目光伴着她纤瘦的背影一点点离去。 女孩迈腿一步步地离开,离他越来越远,直至办公室的门被关上,黑色的背影彻底隔绝在外,只余一扇空空荡荡的玻璃门。 痴恋的眸光眼底只触及到了玻璃门板后,逐渐凝冷了下来,继而阖上了眼眸,盖住了所有情绪。 时染……染染…… 又或是…… 慕慕…… 你当真……一点都不记得我了吗…… - 时染出了办公室后,只觉得那颗强制着镇定的心差点蹦出来。 时染真不是不谙世事,她完全感觉地出来,戴执应该是对她有好感的。 可能是今天路时遇刺激了戴执了,戴执平素虽然看着无害温良,刚散发出来的气场,还是让人退避三舍。 若不是被路时遇前天吓得心理有些底了,初次见戴执这副样子,她怕是会被戴执弄得脸色慌张。 时染心里还是怵了几秒,面色无波地回了岗位工作。 时染才坐下椅子,陈筱珂就从旁靠了过来,小声地告诉了她方才在公司里路时遇和孙淑颖之间的对话。 完完整整,几乎一字不落。 孙淑颖——【路先生,我当年就特别喜欢建筑学,只是父母觉得我不适合……路先生,您学了多久的建筑学?】 路时遇——【孙小姐用得什么牌子的香水?】 孙淑颖——【一般是dior和nars……】 路时遇——【都挺好的,怎么掺孙小姐身上一股杂味?】 听陈筱珂说到这里,陈筱珂自己都差一点没忍住要替路时遇拍手叫绝了,就连时染都有些惊诧,并且震然。 路时遇一张嘴就毒舌,她是早知道的。 大庭广众在设计部怼孙淑颖,字面上一点没留情面…… 时染思绪飞了飞,陈筱珂还在说。 孙淑颖——【路先生就喜欢开玩笑。】 路时遇——【我不怎么喜欢开玩笑。】 得了,又是一番明晃晃的怼,都是小双告诉她的。 现在听陈筱珂说出来,时染只觉得,五年以来,或许她以为的路时遇变了,实然压根没有。 谁能想到,这样一个男人,和她一样,惦了一个人…… 整整五年…… 陈筱珂说完还用胳膊肘蹭了蹭她的腰,压低了声音问她:“小样儿,找个时间跟我说说,我觉得你前男友还不错。” 时染无奈:“晚上不是有的是时间吗?” 陈筱珂眼眸瞬间亮了起来:“对哦……我刚怎么没想到呢?” 时染:“………” 自然是因为你神经大条。 时染才刚吐槽完,孙淑颖就忽然间站了起来,伸手递给了时染两条长长的咖啡:“染染,我知道你这几天工作量大,这是我今天快递才到的咖啡,你记得泡一杯。” 闻言,时染看了一眼,倒的确是咖啡,包装上明晃晃地画着三粒咖啡店豆,只是上面的字都跟蚯蚓似的,她看不懂。 时染和孙淑颖从大学同寝开始,关系就一直不温不火,也不会闹什么矛盾,那次包厢里喝醉了口不择言的孙淑颖,应该算是第一次正面和时染杠。 万一顺路呢? 两个人都是聪明人,谁都不会多去提什么,一个公司,明面上也是和和气气的。可偏偏…… 孙淑颖这只不受控制的手要去碰路时遇的肩膀!!! 所以时染伸手接过咖啡:“谢谢。” 毫无语气起伏,音调平平,像在念台词。 陈筱珂睁大了眼睛,盯着时染手中的咖啡条,直接探口而出:“染染不喝咖啡。” 孙淑颖大方地笑了下:“染染,我们之间的关系,实在不需要那么客气。” 两道声音几乎同一时间响起。 陈筱珂心底在狂骂:呸!染染和她能有个屁的关系,客气个鬼啊! 陈筱珂忍了又忍,可一贯的暴脾气又能憋多久:“套什么近乎,你连染染从来不喝咖啡都不知道。” 时染莞尔:“偶尔喝一次也无妨,主要筱珂喜欢。” 陈筱珂眼底泛起得意喜悦,像个得到心爱玩具的孩童挑衅脏兮兮的穷孩子。谁说的时染寡言少语,与世无争??? 明明染染是会为了她怼孙骚鸡的。 空气中因为女人们的交谈而漫起了些许硝烟,至少陈筱珂是这样认为的,可孙淑颖如此敏感多疑的人却只是一笑置之便重新坐了下去工作了,仿佛一点没感受到一样。 再要四个多小时,下班时间就在转眼间。 时间对于埋首大堆工作的人来说多是巴不得一分拆成两分用,稍纵即逝到转眼间就是傍晚。 工作人员陆陆续续下了班,时染也总算是结束了一天的工作,将电脑关机,把椅子挪了进去。 陈筱珂在旁边等了她十几分钟,两个人这才一起离开了设计部,顺带着关上了设计部的透明玻璃大门。 令时染和陈筱珂都始料未及的,是等在zh公司门口的戴执。 身着暗灰色的风衣,颀长的身形立在一辆黑色的jeep车前,漆黑如墨的眼底望着的位置,正巧就是时染和陈筱珂出公司门的位置。 陈筱珂偏头问她待会儿晚上吃什么,她们去超市买。 陈筱珂才问完,就看到了外面身姿如玉,气质温和的男人,下意识又侧头看向了时染,眼有询问。 因为要窜过马路,就势必要经过戴执身旁,这个念头落定后,她们已经离戴执越来越近。 “去哪里,我送你们。”不等她们礼礼貌貌道句“戴总监好”,戴执的张口的话已经截断了她们。 陈筱珂正了正脸色:“这不好戴总监……” “万一顺路呢?”公司外的马路上人来车往,声音喧嚣,戴执却笑容温和。 “去神康路。” “是挺巧的,也算顺路。” “……!!!” 时染没话说,陈筱珂惊呆。 知道时染是不想上戴执的车,所以报了一个偏远的地区名,就是没想到戴执竟然还是顺路的。 戴执很快就打开了副驾驶座的车门,意思明显,请上车入座。 “戴总监,其实我们打算晚上先去富民路,再去神康路。”时染很快说道,“所以还是不麻烦戴总监了。” 富民路和神康路在湖城是两条相对的路,两个极端,相距甚远,兜兜转转要绕一大圈。 戴执蹙眉:“你们一个晚上,打算绕那么远的路?” 染染会不好意思的 没啥打算,没事别来凑热闹。时染心道。 时染微笑着颔首:“我和筱珂闲来无事,减肥散心。” 男人单手支在副驾驶车门上,似笑非笑:“那……你们会愿意顺路去见fatalis吗?” 这沐浴在阳光下的笑容,聚了这天地下的暖与柔,看的从旁经过的小姑娘自是心尖一撩。 时染无心欣赏,脑子里都是那句“fatalis”。 她以为自己白天在办公室的拒绝,戴执应该是明白的,全然没想到戴执会提前在下班的时候堵人。 这个名字在珠宝界就是个传奇的存在。 从未露面,作品却是全国闻名。 学珠宝设计的,没有一个人不想得到fatalis三两句的指点。 可她活了二十多年,也深知无功不受禄的道理。更深知……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她对外界,是有防戒的。 忍住去见fatalis的期望,时染心底暗骂了一句靠,心底一沉,牙关一咬:“还是算了。太麻烦总监了。” 话落,陈筱珂消无声息地用手肘狠狠撞了下时染的后背。 时染:“…………” 陈筱珂看着面前气质温然的男子,忽然间笑了,笑得万千风姿:“染染饿了,脑子没带,戴总监别介意。再说,去见fatalis,染染会不好意思的……” 嘴上说着不好意思,语气还真一点没有。 “…………” 讲真,时染想揍死陈筱珂。 随着这个可怕的念头落下,时染背后便被一双罪恶的手往前推了推。 因为对陈筱珂毫无防戒的缘故,时染被她推向前了两步,脚步刚稳住便扭头瞪了一眼笑容灿烂的罪魁祸首。 那双原本温软的杏眼里满满的警告,实在是看的陈筱珂指尖一颤。 时染重新转过头看向戴执,神色已经是如常无波了,由衷地建议:“总监,您带我们去见fatalis,如果传开了,对设计部其他员工也不公平。” 戴执表示赞同地点了下头:“有道理。” 时染以为有回转,心梢开始爬上喜悦。 然,喜上眉梢终究是空欢喜一场,所有想法都在下一秒被打脸。 戴执低笑一声:“如果他们有我所看得出来的过人之处,那么……被不公平对待冲击大脑的人就是你们了。” 不得不承认,戴执是个很好的谈判家。 如果今天戴执带了别人去见fatalis,他们其余设计部的员工皆会觉得不公平,包括她和筱珂。 “时染,你这个拒绝的理由暂且说服不了我。” 戴执说着,不咸不淡的目光投到了时染身后的陈筱珂脸上:“陈小姐先请……” 他这副驾驶车门开了已经一分多钟了。 先把陈筱珂请上去,时染应该也会上去。 陈筱珂有些为难了,脑子里都是方才时染瞪她的那眼…… 本来也不畏惧啥的,多好的机会啊,可时染从未如此这样瞪过她的。 陈筱珂在原地定了三秒,然后一脸歉意地低头:“戴总监,我……” 陈筱珂话未完,时染蓦地打断了她,话是对着戴执说的。 她说:“总监,如果您是因为觉得我在珠宝设计方面略有才能,想要带我去见fatalis,那么很抱歉,这个机会我并不想要。” 她胆子未免太大 直白。 在多数人看来或许是个褒义词。 可前提是要选对场景场合。 他知道时染从小到大就是个聪明的姑娘,可聪明的人但凡不愿意伪装些什么,不再愿意维持那些假象了,才是最为致命的。 就好比现在,时染并不想在维持那些上下级的关系,不愿意再在他面前绕那些马虎眼了。 这样直白的言语,如果他往心里去了,并且如果他是个心胸狭隘的男人,便一定会在设计部对她百般刁难。 如果他只是大方一笑置之,那么还剩两种可能—— 要么他当真就是个大方豁达的男人…… 要么他当真对她有情感,不忍多苛责于她…… 这些可能性他相信她完全考虑的到,甚至她可能会考虑到更多的可能性。 ………… 被打断的话陈筱珂彻底惊呆,有那么一瞬间被惊到没有反应可言。 没反应了两秒,才彻底消化了时染的话。 时染说完,触及到戴执有些晦深莫测的脸庞,淡淡一笑,继续道:“戴总监,您是个大忙人,我只是个小员工,不好太过劳烦总监。” 戴执:“……” 时染:“如果让fatlis久等了或者失望了,那么我还是只能抱歉。” “抱歉该由我来说,是我没经过你同意就想要贸然带你见fatlis。”戴执终于无奈一笑,给了时染一种拿她无辙的错觉:“如果fatlis会被放鸽子,也是我该承担的后果。” - 直至看着戴执颀长的身影上了驾驶座,关车门的声音响起,黑色jeep汽车驶入了马路主车道徜徉而去,时染边上的陈筱珂才恍若隔世地缓过了神思。 戴执欲离开的时候,时染就想扯着陈筱珂离开,怎奈陈筱珂像是魂不附体。 终于脑子清楚后,陈筱珂以一种近乎膜拜的目光看向时染:“天呐染染,你胆子未免也太大了叭。” “……”时染看着她:“走了。” 陈筱珂点头,跟时染并排回家。 走了没几步,忍不住问:“你知不知道你刚杠的对象是设计部大佬啊?” “……” “你不怕得罪他吗?长得好看的男人并不一定都是好人。” 陈筱珂仿佛已经想到了今后时染在设计部举步维艰的模样。 但最让人奇怪的是,戴执最后哪怕被时染拒绝了,仍然是脸上笑容温柔清浅,似乎没有一点被惹恼的迹象。 转念一想,陈筱珂就觉得戴执一定是只笑面虎,哪里会那么大度! 这么想着,陈筱珂无奈又感叹地拍了拍时染的肩膀,开腔:“没事的染染,他要是刁难你我就和你一起离开zh好了,有什么大不了的。” 一直情绪没什么波澜的时染被她逗笑了:“戴执今后刁难我归刁难我,你凑什么热闹?” “我既然都进了zh,自然是要和你一起的。” “筱珂,别那么任性……” “我反正不缺钱。”陈筱珂努了努嘴,话里根本毫不在意,又是那么平平无奇的习惯:“工作烦了就回去继承公司好了,这点小公司还能限制得了我不成?” 专勾男人,勾魂摄魄(1) 继承公司…… 时染:“……” “染染,你别有负担,如果你没钱了我养你。”陈筱珂拍拍自己的胸膛,一脸豪气冲天。 时染:“……” 再说她就真仇富了。 陈筱珂:“对了,染染,你那个前男友对你……” “你看,天上有灰机。”时染突然打断了她的话,一脸震惊地指着蓝天。 “呃……”陈筱珂无语。 简直屁的灰机,这话题太过转移地僵硬。 陈筱珂了然,一副慈悲心肠的女菩萨普度众生,心大到没边的模样:“好,既然你不想说我就暂且压下我的好奇心。” 时染作势辑了个礼:“谢主隆恩。” ……… 在时染眼里,陈筱珂是个难能的朋友。 跟她性格互补,有时某些个性又和她奇迹般吻合。 更重要的是,陈筱珂不会厌烦她这种寡淡的性子。 时染虽经常是个倒霉蛋,但她能有陈筱珂这样的朋友,是真的挺好。 - 湖城。 晚上九点。 缇奢酒。 陈筱珂带她找灵感的方法,简单又粗暴。 就是happy。 在陈筱珂家吃了晚饭后,两个人就化妆去了酒。 时染不是第一次进酒,每次进酒都是浓妆示人。 时染的浓妆夸张到除了陈筱珂谁都认不出。 酒。 在学生时代看来,是喝酒、唱歌、玩乐的地方,是18岁以下学生禁止出入的场所。 可在成熟的社会人士看来,是排忧解难,松懈身心的好出处。 灯红酒绿,一片靡靡之音的地方,在晚上最是热闹。 酒里的舞厅很大,有一个组合在赶场,唱着时下最流行的歌曲,舞池中,男男女女中不乏青少年们,皆扭着腰肢跳着火辣的舞蹈,激情四射,热气扑面而来。 时染现在进酒已经是淡定如斯了,根本不似当年那个初进酒想要原路返回的小女生了。 陈筱珂动作熟稔地带她去了其中一个桌子,显然,陈筱珂和他们很熟。 都是些时染不认识的生面孔,时染索性当自己不存在,坐在陈筱珂边上一言不发,画着烟熏妆的眼底怔怔望着舞池里热情忘我的人群。 陈筱珂还在和他们熟络地聊天,不多时从桌上的水果拼盘里递些东西给她。 他们这才问了句:“筱珂,这是你新朋友?” “什么新朋友,老朋友。”说完,陈筱珂又觉得不妥地摆了摆手:“最好的老朋友了。你们不用管她的,随她自己去。” 陈筱珂这话,甚得时染心。 ……… 时染在沙发上坐了半个多小时,一桌的人都陆续去了舞池。 最后只有陈筱珂还坐在时染边上,还喝了口啤酒:“染染,你不去跳舞吗?” “算了。”时染摇头。 在这样喧杂热闹的氛围下,她心里那些郁结的心思暂时抛却了。 陈筱珂曾经说过,时染是朵奇葩。 这话真是一点没错,来这种环境不是来排遣的,是来冷静的。 时染和她第三次来酒,时染每次都看着所有人放肆,自己又只坐在沙发上观望。 “有灵感了吗?”陈筱珂又偏头问了一句。 专勾男人,勾魂摄魄(2) “你以为灵感是菜场挑菜吗?”时染不禁失笑。 “唔……好。”陈筱珂转念,又起身要将时染拽起来:“既然来都来了,你不蹦几下都是浪费自己这浓妆了,我们去跳舞。” 其实时染并不怎么想要跳。 今天和陈筱珂一起,说是找灵感,其实更多原因是想要避开路时遇。 陈筱珂带她找灵感,就是让她来酒排遣。 排遣是放松身心,忘掉那些不愉快的事情。 为了那所谓的灵感,也未尝不能跳。 时染思衬几秒,便顺着陈筱珂去了舞池。 时染舞蹈底子很好,以前中小学舞蹈队招募成员,她闲着无聊是参加过的,像是天生的那般,他协调性和柔韧性都是与生俱来。 太多年没跳过舞,起初刚进舞池的时染听着dj还有些动作木讷放不开。 须臾功夫之后,陈筱珂便有些惊呆。 只因为从未见过温温冷冷的时染还有这样一面。 在摇滚响亮的音乐里,尖叫声里,靡乱的味道充斥在周围。 流畅的旋转,扭动着的纤细腰肢,舞姿柔软同时富有张力。 一米七的个子就在那儿,打底四六分的身材比例在舞池里跟随者音乐热舞。 那双潋滟勾人的杏哞在昏沉又多彩的灯光下愣是衬出了几丝令人为之疯狂的妩媚,画着夸张浓妆的脸上神色清冷又疏离,像是一株舞池绽放的极致美艳的曼珠沙华。 美则美,毒则致命。 最后七个字是陈筱珂对时染的评价。 同时,神经有些大条的陈筱珂终于意识到了——时染哪里是什么与世无争,不经意间流露出的那点风姿,哪怕是不争,都能让在场女性为之羡慕嫉妒。 陈筱珂有些柠檬了,不管时染啥样子,似乎都能美死她。 ………… 时染许久没跳过,这次身体感官逐渐被调回到了当初,随着激荡的音乐响彻在周围。 忘我这个词,竟然也会发生在现在的自己身上。 半晌,跳到几乎脱力的时染才有些疲惫地回了原座。 给自己倒了杯茶,一整杯茶水灌下肚子,才稍稍驱散了些因跳舞而被调动起的燥热不已的身体。 时染将空掉的茶杯放回矮桌,然后就听到了一道轻佻磁性的男人嗓音响起:“小姐,一个人吗?” 他注意时染不止一时半会儿了,从她进入舞池之后,妖娆纤软的身子在舞池中央跳舞,一扭一动的火热间,像是只从妖洞里飘出来的狐狸精…… 专长勾人摄魄。 专勾男人。 他是个男人,所以被舞台上的勾人的身姿惹得挪不开眼睛。 直至看着时染下了高台,他才迈步跟在她身后。 …… 时染动作一顿,然后倚靠向沙发背,微微睨了一眼身侧和她搭讪的男人。 酒除了舞台上的灯光是炫彩夺目的,周围皆是幽黄昏暗的灯光,照射在身旁脸庞英俊的男人身上,更显得得轻漫不羁。那双眼梢稍挑的狐狸眼里,缀满了星韵与灯光。 酒的环境一点不宁静,可他哪怕是在这样醉乱的环境下,端着红酒杯神态轻佻,偏生眼底没有一丝烟火气息,仿佛与这里格格不入。 她背着路时遇在酒吧扭腰肢 时染触清了男人的脸后,画着浓妆的眼底划过了一抹不可置信。 时染眸底的异色哪怕转瞬即逝,也一点没逃过身旁男人的眼睛,嘴角微挑,他道:“怎么,小姐是没见过像我这么好看的搭讪者?” 时染抿唇,忍着差点抽搐起来的唇角:“……” “那你应该更没见过像我这么长得帅又有钱的搭讪者。”男人说着,晃了晃杯中的红酒,口吻悠悠地替自己拉高第一好感:“嗯……我其实不常搭讪的。” 时染:“……” 这么多年,那点身上的流里流气还真是没多大变化。 时染本不想回,下一秒却是心头一变,道:是没见过。先生尊姓大名?” “经欩。” 他说完,非常自然地落座,坐到了时染的右边。 时染那双被浓妆和灯光熏起了几分艳媚的眼睛弯了弯,语气淡淡的:“那经先生,想不想知道我名字?” 经欩“啧”了一声:“我猜……你一定姓秦,你想擒(秦)我心。” 时染看向他,开口:“我叫时染,时间的时,染指的染。” “嗯,时染,很好听的名……我艹,你说你叫啥?!!!” “时染。” 时染…… 平平静静的两个字,像是在周围抛下了一颗不定时炸弹,引爆时间未到,却吓得经欩捏着杯子的之间一抖,差点杯托掌心就那么甩了出去。 难得,时染眼底浮起一抹好笑:“怎么,我没擒住你心?” 时染要擒了他心,路时遇那家伙不得把他切了?! “不了不了。”经欩条件反射地摇头,惊讶非常:“你真是当年扬言要染指路时遇的时染?” 经欩似是见了鬼般的凝着她,左看右看,才终于透过厚重夸张的妆容里将眼前这张脸,与当年江城一中那个气质干净纯粹的女孩子稍稍重叠到了一起。 “看够没?”时染冷冷撇开脸,望向中央热闹的舞池,搜着陈筱珂的踪迹。 “到底是化妆堪比整容,还是五年不见你真整容去了?”经欩盯着时染峻冷到没有温度的侧脸,百思不得其解。 下秒,似是记起什么似的,不等时染回答,经欩便疑惑道:“你怎么一个人来这种地方了?阿遇也不管的吗?” “……” “靠……不对,你背着阿遇在酒扭腰肢,阿遇到底知不知道?” 经欩说着,才猛然间反应了过来事情的严重性。 如果路时遇和时染还没复合,路时遇是断没有立场去管时染的。 五年不见,时染到底变了多少? 路时遇知不知道时染背着他差点成了酒的舞后?! …… 路时遇知不知道? 时染在心里头默默念了一遍经欩的问题。 答案自然是不知道。 时染表情清清淡淡,没有吭声。 经欩不了解时染,所以不知道时染这幅样子到底是个什么答案。 思衬两秒,他将杯子放回矮桌,起身,居高临下地盯着时染,口吻再不复方才搭讪时的吊儿郎当:“住哪儿,我送你回去。” 这话说的一本正经,根本没像爱玩笑。 路时遇重色轻友 时染:“不用。” “你觉得我会放你一个人待在这儿?”经欩声音沉了沉:“你不回去,我现在就可以打电话给阿遇,相信他很愿意来酒看看你现在的样子。” 要不是看路时遇一根脑筋死扎时染身上,这屁事他还真不想管。 岂料时染反而眨了下眼睛,侧眸冲着他挑了挑眉:“可以啊,你尽管打,等路时遇来了我就实话实说,你最初试图跟我搭讪。” 经欩本打算去掏兜里的手机,却因为时染的话登时顿了下,一句脏话低声蹦出,然后蹙眉:“也就搭个讪,顶多被揍两拳,你来酒卖舞才是问题重心。” 时染:“……” 卖舞…… 经欩简直比路时遇还不会说话。 时染心底翻了个白眼,口吻一成不变的没情绪:“不止搭讪,你还搂我肩膀了。” “啥?” “你搭讪途中还搂我肩膀了。” “我艹艹!啥玩意儿啊,时染我劝你别血口喷人啊。”经欩站在她身侧,一双本该流气四溢的狐狸眼里只剩下惊愕与难以置信。 时染仰头看他黑了八度的脸,淡声说:“你自己好好想想,路时遇若来了,究竟信你还是信我?” 经欩:“……!!!” 艹!这说的是人话吗?! 偏偏…… 路时遇就是个重色轻友的家伙…… 今天在酒见过时染的事儿,还真是没法子跟路时遇说。 “最毒妇人心。”经欩不由低骂了句:“狠人!” “……”时染置若罔闻。 经欩随手将手插到了衣兜里,指尖不动声色地在兜里点了几下,隔着布料,在如此昏暗的光线下,时染一点不知道。 他一边将用指尖触着手机屏,一边又似不解气地低骂了一句:“狼人!!” 比狠人还多一点!!! 闻言,时染终于欣然接受,并且道谢:“谢谢夸奖。” 经欩咬牙,兜里的手伸出来指向时染:“时染,我真没见过你这样的蛇蝎美人诶。” “……” “我热心肠担心你安全要把你送回去,你竟然还要污蔑我搂你肩膀?!” “……” “时染,五年的时间,你怎么学会的颠倒黑白???” “……” “我明明哪里都没碰你一根汗毛!!!” “……” 时染眸色平静地喝了会儿茶,见他还没有要走的意思,反而越diss越来劲,倒是和高中时候挺像的。但她,始终没有一丝要搭理他的意思。 似是终于看出了时染的无动于衷,经欩一改方才的模样,认真地声线一沉开口:“不行,时染,你我必须送你回去。” “……” “如果阿遇哪天知道我看到了你在酒厮混还没告诉他,我还是难逃一劫。” 时染终于无语地掀眸:“……他不会知道的。” “他不会知道,我会良心不安。”经欩严谨的脸上满是认真,口吻亦是。 “经欩,你什么时候那么事儿了?” 时染记得,高中的时候,经欩虽然话多,但并不是个热心肠的人。 “……你当真不回去?现在很晚了!”经欩劝她。 哪里都能遇上时染前男友 时染抿唇,不假思索地拒绝:“当真,我不回去。” 搞笑,她好不容易避开的路时遇,怎么可能现在又让自己羊入虎口?! 经欩长长吁叹出一口气,最后没好气地丢了一句:“那你离我远一点,别让我看到你就良心不安。” 时染:“……” - 时染以为事情这样就算翻篇了,她以为经欩是不会告诉路时遇的。 然而当她见到了一身暗夜之黑的男人进入酒,来到她面前的时候,时染才知道五年不见,经欩这人说话还是有些放屁属性的。 …… 她发现路时遇的时候,正在和跳舞尽了兴过来的陈筱珂闲谈。 时染本没发现他,因为他并未吭声。 像是鬼魅幽灵般,时染也不知道他何时过来的,感觉到自己被一道幽深的目光注视的时候,时染只觉得脊背发寒。 顺着那道令人直觉毛骨悚然的视线望去,触到那张俊美如斯的面庞后,时染霎时间僵在了沙发上。 酒向来灯光昏暗多变,却丝毫压制不了男人隔着她两米还能冷到把半个酒寒冻了的气场。 陈筱珂还在她身边说话,脸上挂着灿灿的笑容,一双手在空中比划着什么。 四目相对,气氛凝滞僵化。 陈筱珂话题一顿,循着时染的视线望去,那一眼,差点没心跳一停。 怎么哪里都能遇上时染的前男友债主啊?!!! “你怎么来了?” 时染先行打破了这份四目相交的僵寂。 除却气场骇人,瑞凤眼摄人之外,男人脸上的表情可以说是很淡,淡到近乎没表情。 可时染却是明明白白知道,这幅样子,就是生气到了极点的表现。 他生气,并不会展示出暴跳如雷,亦或是气急败坏的一面。 时染这么想着,脸色更是一僵。 五年的时间,她忘不了他,甚至还将他的一举一动甚至心理情绪记得分毫不差。 “时染,跟我回去。”他声音清冷,在这样嘈杂的环境下掷地有声,字字分明。 陈筱珂反应过来,伸手就扒住了时染的衣袖,正要开口,时染就冲着陈筱珂摇了摇头。 旋即,她起身,眼眸强镇平静地看着他:“如果我不跟你回去,你打算怎么办?” “扛回去。”他用着平淡的语气寥寥叙述着他可能做出的暴力行径。 时染:“……” 好,他赢了。 她知道他一贯不说假话,说了就做得到。 时染侧身跟陈筱珂道别。 陈筱珂显然很不放心她:“染染,我怎么觉得你前男友很可怕?你不用怕的,我这里朋友很多。” 最后一句话,陈筱珂提了音量,是迎着路时遇的方向说的。 时染淡笑,凑到陈筱珂耳边,非常小声说了句:“他不会伤害我的,放心。” 时染声音有些温淡,却带着陈筱珂从未听到过的放心坚定。 “有事一定要给我打电话。”陈筱珂一板一眼,说的庄重。 时染颔首。 随后,她跟在路时遇身后离开。 一路上,她强迫自己冷静自己的脑子,不要待会儿又在路时遇面前不带脑子的说话。 别逼他过去逮人 路时遇在前面,她就迈着匀称的步伐跟着。 路时遇许是顾虑着她,所以走路慢,并不需要她似高中追求他般迈急促的小碎步。 终于到了车旁,时染踌躇着,坐上了他的副驾驶。 之前手机上跟他说有事,结果大晚上被他从酒逮回来,想要逃避的时染到底是理亏的一方。 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样没骨气。 许是因为从心底,和他少了那层该死的血缘关系。 许是他的气场令她心生惧意。 进了车里,车厢空间太小,时染就感觉到了铺天盖地的严寒充斥满了所有。 时染眨了眨眼睛,开口:“能不能压一下你那该死的冰冷气息啊,想把我冻死?” 男人一边将车子流畅地倒出了停车位,一边冷声道:“我以为你在酒腰肢扭得神经发烫。” 时染:“……” 靠,经欩连她跳舞的事情都告诉了路时遇!!! 这是今晚见面以来,他开口说的第三句话。 第一句让她跟他回去,第二句暴力行径,第三句毒舌…… 时染已经完全不想开口说话了。 她阖上眼眸,眼不见为净。 可耳边,蓦地又响起了男人的嗓音:“我开回去只需半小时,这半小时希望你能扯出足够的理由让我不生气。” 时染:“……!!!” 让他消气的办法其实很简单,如果他还是没变,投怀送抱两下,再大的气也就消了。 可现在的他们不一样,没有任何立场。 她没有立场去消他的气。 他更没有立场生她的气。 很显然,路时遇没有一点觉悟。 - 半个小时的车程,时染心里头念着事情,根本睡不着。中途陈筱珂还不放心地给她拨来一个电话问她安全问题,她安抚了陈筱珂把电话挂了。 路时遇将车停稳,时染一溜烟下了车,最先走进公寓上电梯。 她人站在电梯里,按了楼层号,空荡的电梯里只有她,看着男人才刚走到大门口,然后一步步冲着她走来…… 倏地,也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一股劣根性,眼珠子一转就伸手按了电梯合门的按钮。 两边电梯门缓缓合上,看着男人眸色遽然一沉,电梯门便很快地隔绝了他可怕的视线。 “做贼心虚”的她看着电梯里led灯不断闪烁,直至楼层到了,时染捏着包赶紧进了自己家门。 她将东西甩到沙发上,包里的手机忽然叮了一声。 时染拿出来看了眼,是一条她没有存电话本的手机号发来的信息,只有短短两行字—— 玩够了,把妆卸了,自己乖些过来,别逼我过来逮人。 里面没有称呼,没有指名道姓。 时染却知道谁发的,脊背当下一阵恶寒。 …… 一小时后的时染从浴室里出来,穿着睡衣凌乱着五分干的头发直接去了。 时染想:待会儿如果她遇到了啥回答不了的问题,大脑不够用,她就打个哈欠睡觉去,不跟他多掰扯。 路时遇应该是舍不得她耷拉着眼皮依然坚持跟他说话的。 事实证明时染的想法到底天真了。 说她天真,她就天真在了低估了男人的劣根性。 低估了这个在英国五年,各方面都“炉火纯青”了的路时遇。 再动给你吹秃噜皮 时染穿着系得一丝不苟的睡衣睡裤来到了a1910,按门铃。 他似乎就在门口等她似的,才按了一下,门就被他从里面打开。 他脱掉了外面的西服,上半身穿着黑色的衬衫,脖子下松了两颗扣子,少了来酒找她时的冷峻。 路时遇没时间欣赏她卸了妆的脸,见到她半湿的头发,便蹙着眉毛将她从门外扯了进来,一把关上门:“自己去浴室吹头发。” 时染阖了阖微倦的眼眸,嗓音透出一丝慵懒:“你有话快说,我还急着回家睡觉。” “……!!!” 这哪里是来让他消气的,分明是来气死他的。 路时遇抓着她的胳膊就把她往卫生间带,拿出抽屉里的吹风机,插上电源,就开始给她吹头发。 一连串的动作可以用缓慢却又有条不紊表示。 时染从他拿出吹风机那刻是怔愣了下的。 很快,吹风机“嗡嗡”的声音响在卫生间,温暖的风吹过她的头发,抚过她的头皮。 哪怕是真的发困的人,被吹风机一吹整个人也清醒过来了。 时染垂着眼眸,整个人不是清醒十分,反而更怔懵了。 记忆的长河一下有些回溯到五年前。 他不是第一次帮他吹头发,可间隔了五年的时间,时染甚至没敢想他还有拾起吹风机为她吹头发的那天。 男人垂眸看着女人紧绷的五官和紧紧抿着的唇,长发下的精致白皙的脸蛋透出的神情,跟往常都不同,但又无法准确的形容。 他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五年前的他,从不会担心她在想什么,因为她会告诉她。 现在的他,不知道她这样的表情代表了什么,问了想必她也不会告诉他实话。 良久,时染疏淡地开口:“我们没复合,你不用对我这么好的。” 时染感觉到男人的附在她头顶的指尖似乎是僵了半顺,又似乎没有半丝停顿。 时染想了想,拧着柳眉,继续道:“路时遇,我今天去酒是为了逃避你,你为什么一定要逼我面对?” “……” “我不想复合。” “……” “你真的不用对我这么好的,哪怕没有血缘这层关系,我也不会和你复合。” “……” 她低声的话混在吹风机“嗡嗡”的声音里,时染说到后来,猛的抬起头看向他:“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这一句,时染说话的声音完完全全盖过了吹风机的声音。 “听到了。”男人的眸子很淡,看着她道:“别动,头发还没干。” 时染差点被他打败了,伸手就要拨开他抚她发丝的手,立刻遭来了他的沉声警告:“再动给你吹秃噜皮。” 话落,两个人皆是一怔。 这话,路时遇不是第一次说。 那时候的他们,第一次夜宿不回学校。 —·—·—·—·— 「2014年3月30日」星期天。 普陀山山顶。 天色微暗,太阳微悬,微光映照而下,风有些大了。 山顶上,一个穿着粉色卫衣的女孩靠在穿着黑色卫衣的男生肩上,一双干净分明的杏目凝着天边,红润的唇瓣一翕一动,对着身旁的男孩说:“路时遇,你说这太阳到底啥时候落山啊。” 回忆篇第一次逃课 男生瞥她一眼:“这就没耐心了?” 女孩不满地撅了撅淡粉色的嘴唇,白皙干净的脸被风吹的稍稍有点红:“这不是都在山顶坐了快半小时了吗?” “往往等待越久的事物最是值得珍惜的。”男孩好看的瑞凤眼静静望着天边要落不落的太阳,淡淡地说着。 他想:半个小时的时间换来一次难忘的落日,很划算。 “就是一次落日,哪里难忘了。”女孩闻言,不由轻声嘀咕了一句。 一次哪里够哒?!!! “重点难道不是和我一起吗?”男孩看着她,继续温温淡淡地道:“时染,你要知道,这是我第一次逃课。” 星期一上午的课…… 路时遇可是个从不逃课旷课的好学生…… 女孩不禁一个浑身激灵,从他肩膀上抬起脑袋,摆出了一本正经的表情,道:“我喜欢落日,尤其是和喜欢的人一起看,很谢谢你。” 路时遇忍住自己即将漾起弯度的唇角:“谢我什么?” 小姑娘变脸速度真够狗腿的…… “路时遇,我的确没啥好耐心,但我是真的很开心。”时染笑嘻嘻地弯起了眉眼,说:”因为这代表你很在意我。“ 女孩澄澈莹亮的眸光定定看着他,口吻认真,没有一丝开玩笑的意味,挚然又真诚。 说完,时染又思考了几秒,还要开口说些什么,忽然见天上霞光万丈照落下来,落在山顶绻绻而坐的两个人身上。 黄昏太美,霞光时而昏黄,时而红赤,昏黄的光不偏不倚笼罩他们两个人的身上,她能看到他垂下眼睫时显出的光影,嘴角还挟着淡淡的笑容,收敛去了平时的清冷,倒显得温和。 落日微凉,静静悬挂在空中。 女孩唇边的弧度往上勾着,弧度美好。 她安安静静地仰头望着霞彩,眸光尤为明亮。 路时遇就在一旁睇着她。 夕阳缓缓下沉。 女孩察觉到了视线的炽热,将视线从彩霞上挪开,只见路时遇直直地凝视着她。 她好像,在他黢黑闪着光熠的眼眸中望见了自己,也察觉到他眸底不着掩藏的宠溺。 下一秒,他冲着她伸出了手。 时染抬手去握他被山顶凉风吹冷的手,在他握紧掌心的那刻,她身体往前倾拥住了他的身子,在路时遇尚处在惊愣时…… 时染抬头,将一个吻轻轻落在他嘴角。 …… 两个人看好日落便回了一早就订好的酒店房间。 所幸路时遇成年了,可以有条件开房了。 从普陀山到江城,大半天的车程,大晚上的也没车,两个人注定是要一起旷了明天星期一的课的。 时染今天是真的开心,两人在山顶的吻,她怕是得记一辈子。 想着想着,才在标准间呆了两分钟,女孩子清奇响亮的喷嚏声便响了起来。 “阿嚏”的一声,当真是尤为清晰。 路时遇正在卫生间灌这着电热水壶里的水,闻声直接停下动作出来盯她。 见到女孩睁着溜大而分明的眼眸,双手罩鼻子的模样,他不由音调有些下沉:“你先进去洗澡。” 时染放下手,看着他道:“你不是还没烧水吗?” 回忆篇:有人敲门也别开 酒店很脏的,他还没把水龙头和马桶周边用热水烫过…… “浴室水龙头而已,脏不死你的。”他知道她怕脏。 “我……” “你什么,感冒了苦的是你自己,进去洗澡。”他径直打断了她,下巴微抬朝着卫生间的方向微抬。 “……好。” 时染一贯在路时遇面前都没什么骨气,犟不了几句,便强忍下“卫生间未消毒还很脏”的念头,拿了换洗衣物乖乖进了卫生间洗澡。 …… 在女孩拿换洗衣物的时候,路时遇已经在电热水壶里灌好水插上了电源。 女孩的洗澡速度终归是及不上水烧开的速度,看着自动跳掉的热水壶显示灯,路时遇也不知道脑子一抽装了点什么。 许是今晚被山顶的风吹的里面有些冻僵。 下一秒,他拿起电热水壶走到卫生间门前,听着淅淅沥沥的水声从里面传出,男生手敲了三下门:“时染,你好了吗?热水烧好了。” 里头传来女孩的声音:“还没。” 顿了顿,她又道:“要不你直接进来,沸水好消毒,冷了也不好。” “………”言之有理的样子。 他颔首,又似是想到什么似的,眸色乍变了半瞬,问:“你门没反锁?” “有什么好锁的。”女孩理所应当的话隔门板传来。 “………”男生握着壶柄的手一僵。 她到底有没有一点身为女孩子的安全防范意识? 他怎么说也是个异性,还是她名义上的男朋友!虽然不至于在外地的酒店直接要她,但她能不能…… 稍微防着点男人这种生物! 心里头聚起了一股闷火,他伸手将卫生间门拧开。 霎时间,扑面而来氤氲的热气。 未防她冷到,他闪身进去后赶紧关了门。 热气腾腾的浴室,半透明的磨砂玻璃门,隐隐约约间,他能看到女孩凹凸有致的青涩身躯。 哗啦啦的流水声一直没停,男生看了几秒,只觉得月匈膛里一股莫名的气血翻涌开来。 鼻子下突然一热,他伸手摸了一把,掌心里头一片氵显漉漉的,触目,皆是一片汩汩的鲜红血色。 稠墨般的瞳仁缩了缩,下一瞬,像是抛却烫手山芋那般将电热水壶放到了边上的盥洗台上。 紧接着,一记“砰——”的关门声,不仅震彻在浴室,更是响彻在整间房内。 正在挠头洗澡的时染被这声音吓了一跳,关掉花洒就问:“路时遇你干嘛?” “没事,你继续洗。” 时染狐疑:“……真的没事吗?” 不知道是否是时染的错觉,她总觉得路时遇说这话的时候,似乎口气特别重…… 此刻的路时遇正有些手忙脚乱地抽着纸巾往鼻子下面堵,他自认为还没这么窘迫过。 又听到了时染关切的询问,他一成不变地回答说:“没事。” 顿了半瞬,他又道:“你好好洗澡。” 话落,他听到浴室又响起了哗哗的流水声。 心里稍微定了下,低眸看了眼白色餐巾纸上开出的一簇簇鲜血小红花,他深吸了一口气,边抽着一张又一张的纸巾,边对着浴室里的时染道:“你好好洗澡,我出去买个东西,有人敲门也别开。” 回忆篇:时染,去吹头发 她没什么安全防范意识,他像个老父亲叮嘱不省心的闺女似的。 听到女孩在浴室里“哦”了一声,他才放心地攥着掌心厚厚的餐巾纸出了门。 他将纸巾抵在鼻下出了旅馆,就徘徊在门口的大马路附近走了一步又一步。 夜晚的风特别凉,凉到用不了两分钟就能把他有些混沌无措的脑子吹清晰。直教他体内那些躁动非常的因子都灭了下来,恢复到了以往清心寡欲又疏淡如谪仙般的模样。 散心的一路上,他前前后后换了五张纸巾,才堪堪止住了断断涌动的鼻血。 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他下来已经八分钟了,待血止住,他很快去了附近的超市买了些面包和牛奶作为明天的早点。 当路时遇回到自己开的房门口时,已经距离他出门十五分钟了。 他刷了房卡进门,正巧见到时染打开了卫生间的门出来。 她头发很氵显,一撮一撮沾在一起垂直而下,发末处滴着水珠,将衣服上染出深浅不一的痕迹。 她显然还没吹过,连八成干都没有。穿了一身还算厚实的黑色秋衣秋裤,外面套了一条宽大的蓝白色校服外套。 明天两个人回学校,不穿校服还真连校门都难进。 时染看到他白色的皮肤泛着红,蹙着柳眉就拉过他的胳膊去里面的床沿坐下:“买了点什么呀,怎么把这么好看的脸给冻红了?包里有一次性口罩你不知道吗?” 说话间,她接过了他手中的超市透明购物袋,看都没看里面装了些什么,随手便置到了一旁的床头柜上。 女孩的话里,带着路时遇听得出来的担忧,也不乏对他粗心不爱护自己的浅浅指责。 可他的目光,却一直停在她素净白皙的脸上。耳边有几根发丝沾在了她脸颊边,她却根本毫不在意,黑而大的眼睛直直盯着他。 路时遇脸上的表情一贯很淡:“时染,去吹头发。” 时染:“我知道。对了,我想起来我这儿有瓶面霜很好用的,你可以直接用……” 她答应是答应了,可转眼间又去翻桌子上的行李包里的东西,后背的头发滴水的速度更快。 男生无奈:“我知道,你先去吹头发。” “……” 时染这次没理他,一门心思翻着包里面的面霜。 “时染。”他扭头瞧她,又唤了她一声。 “我知道了。” 话,是这么应下的。 动作,却是丝毫未停。 盯着左耳进右耳出的时染,路时遇好看的眉心微拢:“非得我把你拽去吹头发?!” “你就再等等。”时染边找边道:“你找点事情做做就好了,我记得你还没在周围用沸水消过毒。” 他找点事情做,别总盯着她就好了嘛…… 时染越翻越是怀疑人生,几乎把包里的东西摸索了个底朝天,不禁轻声嘀咕:“我记得我明明塞进包里的呀,难道是掉路上了……” 就算不给路时遇用,她自己刚洗好澡洗好脸也是要用的。 …… 坐在床沿的路时遇看着她忙碌到连眼神都未曾给过他一个的样子,挂着湿漉漉的头发还不安生的样子,随口还要支开他嫌他烦的样子…… 男生舌尖微卷抵了抵脸腮,下一秒站直起身。 回忆篇:路时遇,你就这么喜欢我啊 时染不信邪地睁大眼睛,甚至都想去翻路时遇的包了,或许被他塞进他的包里了。 双手正要转移目的地,由于翻找的动作过于专注,以致于女孩都没察觉到身后的男生在朝着她的后背大步逼近。 “找到没?” 倏地,男生的声音响在耳畔,时染这才意识到了声源相对她的距离太过近了。 她扭头,直直对上了男生深邃无波的眼眸,摇头:“没找到。如果你不介意的话,能让我翻下你的包吗?” 她说着,还抬手指了指一旁他的包。 因为赶车的原因,她的行李在路上因为着急而散落过一次,路时遇有帮她捡,有些零碎的东西被他塞到了他的包里。 “面霜比你吹头发重要?”他眼眸没变,淡淡的音调反问她。 “呃……”时染想了想,认真道:“其实女孩子护肤还是很重要的,男孩子也挺重要的。” 17岁的女孩子,她已经算是在护肤上一点不讲究的了,只有一瓶大宝面霜。 路时遇垂眸,盯着她耷拉在一起的潮湿黑发,出声:“那我现在告诉你,女孩子身体比护肤重要。” 男生不咸不冷的语气,在最后一个字音落地,便不由分说地隔着衣料执起了她依然纤细的胳膊,将她往卫生间的方向带。 时染没什么抗拒力道,就那么顺着他的脚步走到了卫生间里。 他扣着她的肩膀让她正对着洗手间的镜子,把时染整个人按定在洗手台边上。 洗手台上还置着他放下的电热水壶,里面煮沸的热水许已经冷却,许还温着。 洗手间的灯光并不是炽亮的白光,而是微微带着些橘黄色,时染透过镜子,看到高了她整整一个头的男生站在自己身后,英俊的脸愣是被光晕衬出了几分异样的柔和。 她的男朋友…… 真的好好看哦…… 时染漆黑澄澈的瞳仁定定凝着镜子里的他,唇角勾勒着浅淡的微笑。 路时遇侧头,正打算伸手插上一旁吹风机的插头,眼角的余光却忽的瞥到时染温淡生动的笑容。 他动作一丝不紊地将插头插到了电源里,将吹风机从凹槽里取出。整一过程,缓慢又没有丝毫停顿,却控制不住自己的目光似有若无地往镜子里的时染看。 时染的视线可以说是黏在他身上的,所以她看到路时遇要开吹风机的动作,不由嘴角弧度上扬更甚:“路时遇,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那么细心啊?” “……” 最后那个语气词,被路时遇按开的吹风机“嗡嗡”声响盖了过去。 “路时遇,你怕我着凉,你就这么喜欢我啊?”女孩眼眸里闪着一股子兴光。 她一点不反感吹风机嘈杂的声音,未防他听不清,还特意善解人意地加大了些分贝。 他没说话,只调了自认为最适合她的风速,长指勾着她的黑发,动作生疏却又温和地给她细细吹了起来。 时染一点不介意他的少言,只兀自继续说道:“路时遇,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特别特别特别特别特别喜欢我了。” 回忆篇:再动给你吹秃噜皮 路时遇听到她一连说了五遍“特别”不带大喘气,就是不知道她清不清楚自己说了几遍,拖着长长的调子,嗓音软的像是蒸锅上的糯米团子。 时染又问:“路时遇,给我吹头发是不是比沸水消毒重要得多啊?” 终于,他无奈地溢出一声低笑:“人和消毒比,时染你还挺能耐。” 时染:“……!!!” 哇,这张毒辣辣的嘴就是喜欢不时蹿出来怼她一下。 不服气,这是每次时染被他怼了之后的念想。 女孩嘴角不由高高撅了起来,被他看到,镜子里的两个人,目光相对之际,时染凝着好看的眉毛,哼唧哼唧了两声:“这么好的环境氛围,你能不能不要浇灭我的一腔美好。” “ok。” 他依她,继续垂首给她吹头发。 指尖穿梭于她微漉的发间,偶然扯到她没有梳理通的结,时染却是不坑一声,无聊地拨弄自己的十指。 路时遇看着她黑又密的长发,出声:“痛了你可以说。” “不痛。”时染回答完,盯着镜子里的路时遇反手就去夺他手中的吹风机:“路时遇,你还是赶紧去烧水消毒,我自己吹就好了,消好毒你赶紧洗脸,头发吹好我就给你找面霜。” 男生捏着吹风机眼疾手快的往后一闪,音调清疏,暗含警告:“再动给你吹秃噜皮。” 吹秃噜皮…… “……!!!”时染难以置信路时遇嘴里会蹦出来类似的字眼。 她噤声。 嘴巴诚可贵,头发价更高。 —·—·—·—·— 吹风筒里吹来的风不烫不冷,洒在头皮上的感觉,是时染记忆里的温度。 她抬眼,看着镜子里的男人。 五年前五年后,他还是高了她整整一个头,她长高了,他的个头也在往上蹿。 那张五年前还年轻稚涩的脸庞,现在沉稳镇静,轮廓越发清晰分明。 可时染竟然可笑地还觉得,眼前这张脸,能够完完全全和当年第一次给她吹头发的他,重叠到一起。 明明他们都变了,此刻却好似觉得…… 一切,都还没有变过。 时染从来不是个多泪的人,可在他面前,特别这种时候,总有那么些忍不住。 路时遇,你知不知道,和你分开,我心里才会好受些。 时染不知道自己怔怔愣神盯了他多久,直至他将她的头发吹了至少九成干,吹风机嗡嗡的声音消失,男人拿起台上的梳子给她梳理头发,她才猛然间回了神。 意识到了自己失了太久神的时染是真的心虚感作祟,有些气急败坏地伸手推开他,眼底憋着泪:“路时遇你到底有完没完?!” 她转身,背着镜子仰头直视于他。 男人一早觉察到了女孩要推他的手,这次,他顺着她的力道被她推开,反正她头发也已经干了。 被她推开的他,修长的五指还捏着黑色的梳子。 看着时染近在咫尺的脸庞,他勾唇:“没完。” 时染只觉得一股气血直冲脑门,太阳穴突突跳了下:“路时遇,我不想和你复合,你想没完我想有完!!!” 时染清晰听到自己尘封心门大敞的声音。 时染从未想到,两人的位置还会互换。 从前主动的是她,而现在…… 死缠烂打的人是他。 路时遇依然勾着唇角,弧度一点没变,他慢条斯理地将梳子放回原处,声线平淡又好听:“时染,你不想复合是你的事。” “……” “至于我要不要放过你……”他刻意语气停顿了下,继而道:“那是我的事情。” 时染眉心蹙得更紧,死憋的泪水更努力地想要屏住:“路时遇……” 他径直打断了她的话,字字清晰地仿佛能砸到她灵魂深处:“时染,我也不妨告诉你,我既回来了,就没有放过你的意思。” “……”时染心口一窒,满满的涩然盘踞心腔。 路时遇说:“虽然我不知道你心里还有什么芥蒂是不能对我敞开的,但我还是那句话,我既来了,就绝不会放过你。” 他眼眸一汪深邃,说这句话的时候,嗓音低磁,墨染的瞳仁里盈满了她略显无措的脸庞。 时染清晰地听到被自己强迫着尘封起来的心门大敞的声音。 这正是她最怕的。 越怕,大脑越是乱,嘴里的话也是不怎么过脑子,一点没考虑到会对眼前的男人造成什么大影响。 “你喜欢缠,那我就离开。”时染撂下了一句自认为够狠的话就要离开,转身便被男人抓住了纤细的手腕:“时染,我今天不是让你来气我的,这么晚了我只想和你尽可能把话说开。” 他用了“尽可能”这个词,说明他已经清楚,从时染这张嘴里很难撬出东西。 他的话说得音调平静,可却携挟着一股令人直觉压迫十足的不寒而栗气息。 下一秒,脊背生僵的时染被他扣着手腕牵出了卫生间,被带着来到了客厅沙发边上,整个人几乎是被路时遇按坐在沙发上的。 然后,他直接坐在了她对面的玻璃茶几上,与她直直面对面,足足高了她一大截,挡住了一部分客厅水晶灯投射下来的光影。 路时遇原先还有些勾起的唇角弧度已经不知何时放平了,岑薄的唇瓣微泯,音调沉沉的开口:“时染,我接下来说的话,你给我一个字一个字必须记到脑子里。” “……” “我缠归缠,并不想逼你些什么,更没有要逼你离开的意思。” 对于时染那句“你喜欢缠,那我就离开”,路时遇必须让她打消这种念头。 路时遇继续开口补充:“五年的时间,我不是一成不变,你现在对我的了解相较五年前已经是知之甚少。如果你离开,我耗费物力财力去找你,只是时间问题,我总会有逮到你的那天……逮到后,我会用一百种一千种你所不乐意的方式把你留下。” “……”时染嘴唇微张,有些哑然。 也是认识六年来,时染第一次听他除了给她解说题目外,一次性说那么多话。 且不去多想那些他嘴里的知之甚少到底是多少、一百种一千种她不乐意的方式是什么,就光是听着…… 时染也不知道从哪里衍生出来的惧意,莫名奇妙的惶恐笼罩着那颗本就举棋不定的心。 现在的路时遇,处在主动地位,主动到…… 触到她略带懵然的表情,氤着水光的眼眸睁得溜圆,许是被她取悦到了,男人郑然又一丝不苟的眉眼稍稍温淡了些。 时染整个人是泛着僵寒的,大脑混沌一片。 “还有……对面的房子,你好好住着就是。”顿了顿,他目光灼灼地盯着她继续道:“房租你看着给就好,没必要为了还我钱省到憋屈自己。” “……” “还有……酒那种混乱的场所,你若真想去就先叫上我。” “……” “最后一件事……我不逼你什么,我只有一个要求,别离我太远。” 最后五个字,被路时遇说的一字一顿,情绪深氲复杂地她听不透。 他的意思很简单:不论人、不论心,不要远离他。 闻声,时染狠狠一震。死死想要憋住的眼泪终于不堪重负地从眼角滚了下来。 实在是这样的路时遇,和五年前那个清冷疏淡、沉默又张扬、集矛盾与和谐于一身的男生太过相较甚远。 现在的路时遇,处在主动地位,主动到…… 让她……竟然毫无应对之策。 女孩仰头,一双杏目近乎木然地睇着他。 两人距离挺近,两尺之内,他可以看到她白皙细致的皮肤上没有一丝一毫的粗大毛孔。 都说岁月是把杀猪刀,可五年的时间,还真没在她脸上留下些什么,只少了些青涩的婴儿肥,整个人倒是出落得越发精致动人。 尤其现在,女孩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被泪水洗过,更是显得楚楚动人。 路时遇明白,这种场合或许不该想些有的没的,但这些有的没的也不属于大脑的控制范畴。 他伸手揩去她的泪水,同时严肃了一张俊脸,道:“时染,我现在还想加个要求。” “……”时染整个人还是呆而木然的。 不等她说话,他便正色道:“答应我,不准在其他男人面前掉眼泪。” “……”什么? “乖染染,点个头。” “……”时染眨了眨眼睛,被泪水沾氵显的眼睑跟着颤了下,混沌的大脑已经不由自己思考。 迟钝了好几秒,才木讷地点了下脑袋。 男人眼底盈上笑意,抬手捋了捋时染耳边的头发:“时间真的不早了,你是住我这儿还是回对面住?” 时染:“……” 路时遇:“要不就近,就这儿了?” 说话间,男人霍地垂首靠近了她耳边,还冲着她白软的耳垂轻呵了一口气。 耳中蹿过温热的气息,时染浑身激灵地颤了下,耳根不可控制地烧了起来。 此刻,小姑娘才总算是彻彻底底缓过了神思,本有些迟钝的脑子这会儿完全清醒了过来。 唇瓣微动正要骂他,却不设防地被他长臂一探搂着腰肢直接被他勾到了身前。 下一瞬,后脑勺被一只大掌扣住,柔软的唇贴上他的…… 全身血液刹那涌上脑门,脊背僵直的时染惊愕不已,澄澈分明的杏眸直直瞪着他,四肢百骸好似被下了魔咒般动弹不得。 男人修长的手指没入她干燥柔软的发间,男性清冽的气息充斥着身心,将她包裹在这一方天地,仿佛整个世界都只剩下了他们…… 回忆篇第六封情书 在一切还未一发不可收拾之际前,也不知是谁的手机不恰事宜地响起。 突兀苹果原版手机铃声直接打断了沙发上一腔迷情的两人,旖旎暖融的氛围被打断地干干净净。 伏在她身上的他动作一顿,又若无其事地仿佛没听到般在时染的耳根子处细细摩挲亲吻。 身下的小姑娘在听到手机铃声的那刻才算是真正的大梦初醒,那一瞬间…… 羞赧、懊恼、烦躁、难受……一夕之间,太多的情绪如同潮汐般翻涌而来。 不知哪里冒出来的一股力气,她伸手狠狠推开了身上的男人。 她开口,尖锐的嗓音语际沙哑:“……路时遇!” 路时遇被推开,属实是因为对她没防备。耳中钻入女孩软轻的声音,路时遇阖上眼睑,转而坐到了一旁,伸手又解开了颈下的一颗纽扣,似乎这样就能抒解一身烦闷。 手机铃声还在响。 见他退开,时染慌乱地起身整理皱巴的睡衣。 他看向她手忙脚乱的样子,系个扣子双手颤得不成样,忽略女孩子锁骨上深浅不一的痕迹,路时遇忍不住伸手要帮她系扣子,却遭来她受了惊似的后退,整个人挪到了沙发的角落里。 他睇着她,没去理手机,只将手机按掉,嗓音低沉喑哑:“染染,我吓到你了?” 时染继续垂眸同自己睡衣扣子做斗争。 客厅气氛寂静如斯,落针可闻,僵凝地宛若一起死沉无生的潭水。 当路时遇以为她不会再开口时,她的声音轻到没边际:“路时遇,给我两个月,珠宝设计大赛结束,我一定给你一个,我深思熟虑之后的答案。” “……好。” - 时染选择了回对面住,和路时遇待在同一个环境下,感觉实在太过糟糕。 久违的罪恶感…… 她有些怔怔地靠在门板上,黑白分明的眼睛出神了许久…… 那个念头,再度冒了出来…… 如果有机会回到高中,她一定要对当年的时染说一句—— “不要招惹江城一中的路时遇。” —·—·—·—·— 「2013年10月11日」 星期五。 江城一中。 继时染往路时遇抽屉里塞了五封情书后,她时而在学校“偶遇”路时遇,路时遇似乎见到她也没有任何表情上的反常。 就仿佛…… 她仅是道虚无缥缈的空气。 这令时染特别挫败。 高中星期五是没有晚自习的,原本这第六封情书应该是在下星期天晚自习结束后悄声塞到路时遇抽屉的。 可时染万万没想到,周五下午的第一堂课会被调动成体育课。 更令人意外的是,高一(一)班那天也同样会在操场上上体育课。 早在体育老师整队的时候,时染就见到了另外一边班级里那个最是高挑气质拔尖的男生。 上了一个月的学,九班每个人都非常清楚,体育老师叫余晓明,是个中年虚胖的憨憨,自己发福不运动,上了体育课却让学生死命跑。余晓明常年穿着与肤色极为接近的黑色衣裤,身高约莫一米七五,黝黑的皮肤可证明他是个常年接受阳光洗礼的男人。 400米的操场,七圈,不论男女。 这是余晓明从开学初第一堂体育课上就申明过的。 回忆篇:天天往路男神抽屉里塞情书 时染和一众同班学生多是一样的,从学期初的怨声载道到现在的习以为然。 这又不得不佩服江城一中学生可怕的心理素质,一个月罢了,已经差不多适应了。 整好队点好人头后,一众人已经齐刷刷开始跑操了。 九班一圈跑完,一班也开始跑了。 阳光正好,微风不燥,一中操场中央绿意盎然,学生们白色蓝色相交的运动身影是每天的日常。 时染盯着前面刚开始跑圈的一班里那个身形颀长的男生,心脏一跳,旋即加快了脚步,似发射的小导弹般“咻”得一下蹿进了一班人群…… 混到了一班的跑步队伍后,时染更是目标精确地直接跑到了勾走她魂魄的男生面前。 一班其他同学见到时染窜进自己班,唏嘘了一阵。 男学生见到时染,被惊艳得目光不挪开。 女学生见到时染,与生俱来的磁场不合。 时染并不介意诸多的目光。 “路同学,好巧啊,我们又见面了。”时染一边在他身侧跑着,一边冲着男生挥舞了下小手。 听到时染老掉牙的开场白,男生瞥她一眼:“这里是一班。” 言下之意,你一个九班的来了一班赶紧回去。 “我知道你在一班啊。”时染侧头,笑的眉眼弯弯:“路时遇,一班学霸嘛……” 典型的打哈哈回答,装蒜。 两人才聊了没几句,跑在后头的经欩便追了上来。 一双青涩又好看的狐狸眼里写满了好笑之色:“时染同学,怎么又是你啊?” 一个又字,可谓点睛之笔。 路时遇入学一个月了,追求路时遇的女生不少,像时染这样越挫越勇又长相极为不安全的女孩子,是真的少之又少。 时染微笑着和经欩打招呼:“你好啊。” “回你的班级。”路时遇目不斜视地跑步,时染加快步子凑在他身边。 时染听到路时遇第二句开口的话是赶她回班,直接撇开了脑袋望着前面乌泱泱的后脑勺:“七圈跑完我自然会回去的。” 路时遇:“……” 经欩笑着摇了下头:“看来你们是被余胖子虐习惯了?” 余胖子=余晓明。 蓦地,原本跑在前面的一个男生缓缓后跑了几步,慢慢和后面的时染路时遇并排。 男生有些好奇地盯着时染,轻声问道:“时染同学啊,我有个问题想要问你。” “好。”时染点了下头。 这个男生是路时遇的室友之一,叫周凌。在她“偶遇”了那么多次路时遇后,他的室友已经认识她了。 周凌白皙的脸庞似乎是被阳光照的有些红,又可能是因为跑步的缘故,他压低了声音,略微低头朝着时染的脑袋倾了下:“时染,怎么才能写好情书?” 时染:“……为什么你要请教我?” 经欩闻言,非常不厚道地笑了一声,胳膊肘往周凌腰上顶了下:“你没事你?” 周凌瞪了经欩一眼,又将视线转向时染:“我这不是看你给阿遇的情书写的不错吗?” 周凌话音落地,离他们最近的一个女生有些突兀地插了句嘴:“原来你也是个天天往路男神抽屉里塞情书的女生啊。” 回忆篇:自己一眼看上的男生,跪着也要宠完 那眼神里,满是鄙夷不屑。 时染眼皮一跳,还是忍了。路时遇在边上,表现得太浮躁就没啥好印象了。 可那个女生,一点没眼力劲儿,反而继续道:“你知不知道,路男神抽屉里的情书每天都要堆小半个垃圾桶。” 也就是说,路时遇很会丢情书。那其中,可能不乏她的…… 时染颇为哀怨地扫了一眼“罪魁祸首”路时遇,又默默将脑袋转回了正前方。 那个女生看到时染看了一眼路时遇,便又开口:“我每天坐在路男神斜对面,一早几乎都能看到他清理抽屉里的情书。” 目不斜视的时染倏地开口:“周凌同学,其实写情书很简单,真情实感就可以。如果能让对方透过情书看到你的情真意切,那你就成功了。” 时染发誓,这种时候,她再不说些别的东西,她可能会原地爆炸! 原本以为给他塞情书,情书何去何从反正眼不见为净,可现在……这个女生偏要逼她听!!! 周凌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又要开口问些什么的时候,一旁才安静了小会儿的经欩便蓦地开了腔:“周凌,其实我认为最主要的是情书写了一定要让对方看到,否则若是都进了垃圾桶,还不如不写。” 时染眼皮子又是一跳:“!!!” 她扭头看向周凌:“你看我写过多少封?” 周凌:“一封。我看你写的特别好。” 时染将人扯到了队伍最后面,又小声问:“现在那封情书在哪儿?” 周凌:“在我抽屉里当范本。” 一班皆是学霸,拿她情书当范本……呵呵,真是太抬举她了…… 时染咬牙,又问:“我写的情书……是你从垃圾桶里捡的吗?” 周凌:“嗯。” 时染觉得自己小心脏苦涩地颤抖了下,特别想把路时遇打一顿,但没办法,自己一眼看上的男生,跪着也要宠完。 时染心里斗争盘踞了挺久的,最后终于对周凌道:“周同学,今天第一节晚自习下课我有时间,在这之前你可以先写一篇情书过来给我看下,我会帮你修改的。” 先把路时遇的室友搞定,到时候路时遇可爱的室友一定会为她说好话的。 时染说完,这才重新跑回了自己班级。 ………… 另一边,得到时染导师的确定时间后,心情不错地跑到了路时遇边上,不由自主地感叹了一句:“阿遇,我觉得时染那小姑娘真的不错,你真不打算考虑下吗?” 路时遇斜都没斜他一眼:“白壹漪知道你觉得时染不错吗?” 白壹漪就是周凌最近看上的女孩子。 “你就是嫉妒喜欢你的姑娘今天要提点我写情书。”周凌瞪他一眼:“时染同学性子挺好的,人美还没端架子,你还拒绝上了你。” “……”路时遇睨了周凌一眼:“请教人写情书也值得你炫耀?” 周凌:“!!!” 一旁的经欩终于忍不住,一点不厚道又不给面子地笑了一声,欺身到周凌身侧,悄言道:“算了凌凌,别和这老毒物说话了,还是好好想想晚自习前怎么把情书写好。” 回忆篇:眉眼弯弯的时染讨好般地道了句:“师傅……” - 周凌追求白壹漪这事可谓是场持久战。 情书是在上下午的课堂上小心翼翼写出了500字的情书,好不容易盼到了第一节晚自习下课,周凌捏着自己奋写好的情书直往高一(九)跑。 时染正在与函数题作斗争,是被同桌小星提醒才看到班级门口的周凌的。时染只能放下题目走出去,拿过周凌写好的情书丢下一句“下一节晚自习下课修改好我给你”就要重新回教室,却被周凌叫住。 周凌笑起来一脸有求于人的表情。 时染一言难尽,可比他爽快多了:“周凌同学,有事直说。” “能不能麻烦时染同学帮我修改好情书后里面写张点评我情书建议的小纸条?” “……ok。” 听到时染这般直快的言语,周凌道了句:“多谢师傅。” “嗯。”时染手里拿着徒弟的信物摆出一副师傅的自持稳重模样:“徒儿退下。” 时染打发走了周凌后手里拿着粉丝信纸走回自己座位,一坐下就被邻近的小星逮了个正着:“周凌找你干嘛?” 时染笑容花枝乱颤,一边打开信纸一边道:“周凌现在是我徒弟。” 小星摇头叹气,继续低头写题:“小染,真希望你什么时候也能用这种口吻告诉我,你把路男神搞定了。” “借小星吉言。”时染脱口而出:“谢谢小星。” 时染说完,在触到周凌所谓要修改的情书后,差点整个人没把眼睛瞪直。 上面的字工整笔挺,同小学生字迹似的规矩整洁,这哪儿是高中学生该写出来的? 不过书面倒是洁白干净。 时染先在纸张反面写下了第一句评语——卷面印象分不错。 时染开始仔仔细细看—— 【人美心善的白壹漪同学: 你好。 我暗恋了你已经一个星期,但我现在不想暗恋了,所以鼓足勇气写了这封信给你,希望没有唐突了你,也并不想给你造成困扰,只是想要告诉你几句真话。 第一次见到你是在一中操场上,当时的你穿着蓝白相校服,爬上你们班另一个女生的背,阳光倾落在你身上,然后我看见,你露出两颗小虎牙笑容灿灿,那时的我…… 明白了什么叫笑起来比阳光暖。 白壹漪同学,那一刻,我更知道了什么叫一见倾心。 这封情书可能语言显得匮乏单调,但我最重要想要告诉你的,是—— 我会做好准备追你的,希望你拭目以待。 高(一)班 周凌】 认认真真看完的时染脑子里只剩三个字:666。 她或许,在写情书方面可以拜周凌为师。 然后翻面,第二条点评就是666。 ………… 也就三分钟的时间,时染直接杀去了楼上的高一(一)班。 时染直接敲一班后面的窗,周凌就在靠窗的倒数第一排。 周凌打开窗,惊讶于时染修改情书的速度,乐呵呵接过正要道谢然后帮她叫一声路时遇,岂料胳膊肘撑在窗台上的时染弯了弯眉眼,脸颊上酒窝浅浅,讨好般地道了句:“师傅……” 回忆篇:托周凌来给路男神送情书吗 周凌瞪大眼睛:“你怎么了?” “师傅,我觉得你写的情书简直是所有情书之中的楷模。”时染挥了挥手中的粉色情书,眼神中的诚恳让人根本无法忽视,声音不大,口吻亦是认真恳切到了极致:“请你收我为徒。” 周凌蹙眉,一脸狐疑伸手接过时染手中的情书,悄悄打开看了下,没见有任何修改,终于在见到空白的反面后忍不住嘴角抽了下,这会儿也总算是明白了时染为什么要拜他为师的原因。 时染看了他写的情书,觉得技不如他…… 周凌将情书重新叠好,轻声道:“你真觉得我写的可以?” “对啊,简直太可以了。不然我干嘛想拜师?你也教教我?” “可我觉得你写的比我好啊。” “周师傅,请收我为徒。” 时染双手合一做祷告状,这边和周凌眼看着就要师徒礼成了,蓦地,一道女生突兀的话插了进来:“呦,这不是九班的同学吗?怎么,托周凌来给路男神塞情书吗?” 女生将声音刻意地放大,唯恐周遭人听不到似的。 人的注意力,总会被外界某些因素影响。 很快,一班原本挺多在在位置上自娱或者写作业的,开始将注意力转移到时染和周凌这边。 周凌蹙了蹙眉,旋即赶紧把自己绞尽脑汁的情书小心翼翼揣进了兜里。 时染闻声,看到一个扎着半丸子头的女生朝她走来,五官一般胜在皮肤白皙,只是这声音太扎耳。 时染不是第一眼见她,今儿下午操场上,就是这女的一张嘴就开始拐着弯喷她写给路时遇的情书都进了垃圾桶,时染自认是个特别能记事儿的主儿,操场上首回没搭理那是因为她明白忍一次无伤大雅,还能给路时遇留个善解人意的好印象。 可这!!!已经是第二次找茬了。 她追的人是路时遇,能让她千万次忍住的人也只能是路时遇,这女生没事就哔哔她,真以为她是只软柿子任人拿捏吗?! 时染盯着女生,脑袋却往周凌边上偏,问了一句:“师傅,这你们班的叫什么?” 周凌也是一个头两个大,小声道:“孙嫣。” 时染闻言,原本合在一起的双手现在悠悠分开抄到了校服兜里,低低笑了声,清悦的音质让人听不出任何嘲讽的意味,可言辞里,却是明晃晃的不能招惹。 高一的时染一米六五算得上高挑,她板了脸色,垂眸睨过去,口吻淡清:“我就算是托周凌给路时遇送情书,也不为过?这位同学,我才在前几秒知道你叫孙嫣,还没熟到能劳驾您……喊给一班众位同学听我送情书是何渠道的程度。喊起来弄得好像你对路男神就从来没什么想法似的?” 时染是女生,孙嫣也是女生。 如果孙嫣只是单纯地看时染比自己漂亮而磁场不和,大可不必这么针对她,时染没忘记操场上跑步的时候,孙嫣看她的眼神仿佛猝了毒,每句话都借着路时遇扎她。 时染最后一句话,便是给出的最适当的理由。 孙嫣瞳仁一下子放大,盯着窗口处的时染在一秒过后极快地否认:“你别血口喷人啊???” 回忆篇:路同学,我刚因你和孙嫣同学差点干架…… 时染觉得这股子揉捏没劲:“那谁也别喷谁,ok?” 周凌觉得时染这架势,挺像正宫杠小三的。也不知道时染怎么看出来这个孙嫣喜欢阿遇的?明明两个人应该是今天才正面对上的? 孙嫣:“……” 时染轻眨了下眼睛:“成交吗?” “………”对于时染这般步步紧逼又没明确条理的话,偏生叫孙嫣一夕间还真找不到适合的理由去反驳。 时染没打算放过她,反而隔着窗口伸出了手。 孙嫣盯着时染那只葱白长细的手瞧了十几秒,终于也带着几分不情不愿地伸出了自己的手。 然后……握手成交。 孙嫣臭着一张白皙的脸便气哼哼离开了。时染看着,忽然觉得这孙嫣也没那么可恶了,只少当下一唬就唬住了。 时染站在窗口,眼眸又开始不自觉地往最靠里的那个穿着蓝白校服的男生瞟,男生坐在最角落的最后一排,旁边是雪白的墙壁,头顶悬着长条的日照灯替他罩了一层淡淡的薄光,他正单手捏笔低头在写试题。 一班可能因为方才她和孙嫣闹起来了所以不是特别安静,交头接耳的谈论声不时钻到时染耳中,可时染就那么静静望着他,便觉得他气质疏淡到可以隔绝喧嚣的尘世,隔绝周围嘈杂到与他自身格格不入的氛围。 他坐那儿不怼人的时候,白净、干净、安静…… 周凌看着窗外的时染眸光一点点变痴,无语地叹气:“还有三分钟最后一堂晚自习,要找阿遇聊天的话赶紧。” 时染不假思索地回:“我知道。师傅,你身上有什么小东西适合送人吗?” 周凌:“什么?” 时染蹙眉。 今天给路时遇的情书也没揣兜里,操场上两手空空去已经很不好意思了。现在和孙嫣杠了几句,一班怕是很快就会传遍她对路时遇有非分之想这件事。 时染伸手去摸自己的校服兜,再是校裤兜,真就摸到了一根硬邦邦的小巧东西。 是根不二家巧克力味棒棒糖,也不知道早上谁塞她抽屉里的,反正塞她抽屉里的就是她的。今天顺道就让一班的诸位看看,他时染追男生也是花血本和心思的。 拧着的眉头,一下子松开,换上一副笑脸,下秒便以一种昂首挺胸的气势迈着步子从一班的正门进去了。 时染这张脸,还有方才和孙嫣口角时的架势,让人不注意也是难。 在一班几十人的目光注视下,时染目标明确地走到教室最后一排的角落里,站定在最后一张课桌前,重重地咳了两声。 桌旁男生正在打草稿的笔尖明显停顿了下,继而缓缓抬眸看向时染,深秀好看的脸上表情淡淡:“这里是一班。” 这万年不变的台词…… 时染忍下无语,从兜里把棒棒糖掏了出来,动作豪气地放到了男生字占了半张的草稿纸上,憋住了邀功的口吻,声音轻缓又柔软:“路同学,我刚因你和孙嫣同学差点干架,你看到没?” “听到了。” 闻言后,时染微微倾腰,歪头冲男生笑,嗓音更软了几分:“我刚刚心情不好,现在看到你心情又好了太多。所以我把我的糖送你,心情不好的时候舌头沾到甜味,会好很多。” 回忆篇:你路时遇最后喜欢的无非是时染味 路时遇是被人从小到大表白惯的,见过女生单凭一张嘴表白的,见过女生塞情书的,也见过女生送各种各样礼物的……独独像时染这般,穷酸到只送一根棒棒糖,还要凭借一张嘴把这廉价的棒棒糖说成仙药的,倒是头一回。 只是这次,这丫头是真踩雷了。 路时遇瞥了棒棒糖一眼,然后将糖从自己的草稿纸上挥到了时染边上:“我不从来不吃巧克力。” “……” “包括巧克力味的东西。” “……”时染觉得尴尬,挺直了脊背,认真道:“你尝试过吗,巧克力和巧克力味是不一样的。” “……” “好。”时染一扫心里头的阴郁,追问道:“那你喜欢什么口味的?” “不喜欢。”路时遇说完,继续执笔做题。 时染秉承着忍字头上一把刀的追人原则:“不喜欢你可以随便处理,选择扔掉也无妨,但不要让我通过任何方式知道你的处理方式?可以吗?” 路时遇淡声道:“你说的通过任何方式,不在我的能力控制范围内。” “……!!!”得了,这狗嘴里能吐出啥象牙…… 不知是否错觉,时染觉得一班哪里有谁在笑她似的…… 时染看了眼班级墙上的挂钟,大概还有一分十多秒就下堂晚自习了,难不成几十双眼睛看着她大摇大摆进来后夹着尾巴逃! 她时染不要面子哒??? 时染咬牙,盯着挂钟看了几秒,然后像是下了狠心般道:“我时染送出去的东西也没有收回来的道理。不喜欢就不喜欢嘛,我下次不送棒棒糖了就好。” 说完,时染猛地弯腰凑到路时遇耳边,就停在距离他耳蜗几厘米的位置处,悄声、语速极快地只道了一句话:“我知道,你路时遇最后喜欢的无非是时染味。” 末了,路时遇身边就是掀起一阵翩翩的风。 时染逃也似的跑出一班。 紧接着,一班众人哄堂。 ………… 班级哄堂大闹的声音无疑是一下子爆发起来的,经欩更是毫不厚道地笑了好几声,不停追问着他感觉如何? 路时遇没吭声两秒,那两秒里捏笔的动作是泛僵的,耳朵隐隐有些自己所感觉到的热度,脑子里万缕千丝浮现的都是感觉上给出的答案—— 其实时染倾身的时候有几缕发丝随动作垂下来拂过他脸颊与耳畔,带起丝丝的躁痒,耳梢似乎还漾着女孩一下下清浅的呼吸,因为语速快的缘故一阵阵扑过来往他耳膜里钻,显得温热异常…… 明明一班环境闹腾得很,统归结为噪音。可耳中清晰回荡的一句句,方才小姑娘凑在他耳边的话语:“我知道,你路时遇最后喜欢的无非是时染味。” 小姑娘说话小声、声线温淡,主动的口吻中字字透着他自行理解成的张牙舞爪。 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到了桌旁的巧克力味棒棒糖上,声音淡然自若:“你化学报告写完了?” 这话,是怼经欩的。 经欩低低骂了句“靠”,没再招惹路时遇。 很快,晚自习铃声响起,一班自动消噪。 目光,依然停留在那根他从小没喜欢过的口味棒棒糖上。 须臾,他伸手将糖揣放进了校服兜。 是他对女生追人的认知有偏颇,时染追他时送礼的确寒碜,但是……实践起来倒是动作利落不拖泥带水。 这也是他,头一回见。 回忆篇:毫无顾忌·干得漂亮·色胆包天 - 时染以离弦的速度跑回的九班,耳中嗡嗡回荡的是一班众人的哄堂声,渐跑渐远……坐上自己位置才几秒,晚自习铃声便响了起来。 怦——怦——怦—— 一下下的,时染伸手附在自己左心房处,心跳失序如鼓,喘气的时候急剧地快些要跳出胸膛,白俏的面颊上浮上朵朵红晕,一旁的小星从时染冒失跑进来时便已经注意到了异样。 时染脸上气血倒逆,耳根烧红也与之泄露,蝶翼般黑浓的眼睫毛不时因为眨眼而颤几下,脑子里克制不住回旋着自己在一班对着路时遇做的那些毫无顾忌·干得漂亮·色胆包天的动作,现在也是一阵阵的羞赧涌上脑门。 应该很快……高一组便会传遍,路时遇被她非礼调戏的事情了。 不过方才凑近后,他看到路时遇白皙干净的耳垂上被灯光照出了一层细细的绒毛,想到方才她只要再凑近厘米就能亲吻他耳垂……想到自己鼻息间有似有若无地嗅到,路时遇身上清冽的薄荷气息……特好闻。 时染越想,心跳越是难以抑制。虽然这次动作上她占了上风,但路时遇会不会讨厌她这般已经逾矩的主动???心跳难抑后莫名地慌哒哒。 然后皱着一张红脸趴到了课桌上,一双胳膊就是最好的掩饰。 小星看不下去了:“时染同学?” 时染:“……” 小星给了她一会儿时间缓冲,谁知轻叫她都不理的,干脆伸长了手臂往时染背后拍了下,时染顿时一个激灵睁大了眼眸,迅速从胳膊弯里抬起了脖子。 小星凝着她:“你怎么回事?去了趟一班回来跟做了亏心事儿似的?” 时染:“我看着很像做了亏心事的样子吗?” 得到小星的点头后,时染单手罩着嘴角,压低了声音才道:“我把路时遇非礼了。” “啥?” “我把路时遇非礼了。” “什么?你声音不能响点吗?”小星蹙眉。 时染咬牙,一字一顿:“我把他非礼了。” 这下,小星总算听明白了,下意识地就要点头表示自己听到了,却在头点到一半猛地僵直了脖子,眼眸愕然地盯着时染灿若桃花色的面孔:“我没耳背?” “是我太主动了。”时染唉声叹气:“我主要是怕在一班那么多眼皮子底下失了颜面,所以一时脑抽,就……就,把人非礼了。” “天呐……”小星听出重点后差点没把眼睛瞪直,感叹:“你竟然是在一班众目睽睽之下非礼的路男神?!!!” “黎小星!你声音不能小点啊?!”时染制止她,反被小星白了一眼,朝着时染竖食指,觉得莫名喜感:“你既敢做还怕我叫?这恐怕就是明天一中学生的舆论头条了。” 时染:“……” - 【2013年10月12日】 小星同学一语成谶。 翌日高一各位同学口中的八卦热点也算在时染预料之内。 哪怕就是结伴上个厕所,也有人在讨论昨天时染非礼路时遇的事情,从未停止。一人一张嘴,将故事演绎地可谓是绘声绘色。 回忆篇:时染意外,根本没想到路时遇竟然会停在她旁边 连中午去食堂吃饭,十几排长队,只要是时染周围的那几条队伍,总有人将异样的目光投到她身上,手指也是时而控制不住朝时染方向指去。 时染听懂了几句:“你看你看,那个是不是昨天晚自习把路男神非礼了的时染?” “文文静静的看着一脸清纯,没想到下手这么狠啊?!” “你说……路时遇那样的男神会喜欢九班的花瓶吗?” “…………” 时染知道,她这是在一中高一组一夜成名的赶jio。 时染其实一早就看到了自己右边特长的队伍前方站着路时遇,身姿挺拔颀长,干干净净的气质往食堂乌泱泱的队伍里一站,就是一抹新秀美好的清流。 路时遇的前面是经欩,后面是周凌和薛墨涛。 时染没理那些喧闹的闲言碎语,略微歪着脑袋靠在了前面的小星的肩膀上,柔软的眸光就那么注视着路时遇。 小星正考虑要不要上前替时染理论,蓦地感觉到时染的脑袋低了下来,等了几秒也没见时染有跳脚的趋势,不禁拧眉:“她们说你花瓶,你也不动怒?” “她们夸我好看,我做什么要动怒?” “花瓶是贬义词……” “我九班学号最后,被说花瓶也不为过,等到真的考进了一班,便自然没人说我是花瓶了。”时染声音不咸不淡,视线一点没从路时遇身上挪开。 小星无言以对了好几秒,眼见着前面打饭的走掉两个,上前缩小插空,时染跟着她上前,脑袋依旧栽她肩上。 然后,黎小星同学又迟疑着问:“你真打算考一班?” “谁不想考去一班?我当然也想啊。” 这话,时染是盯着在窗口打饭的路时遇说给黎小星听的。 “有把握吗你?”小星问:“挤进一班,那得在高一第二个学期的期末总评结果里上升两百多名。”“ “再过三天不是月考吗?先看我月考几分……”时染叹了口气,在这件事情上条理分明,打心眼里的笃定:“月考分数如果不高,那我期中考试一定要把分数大跨度搞上去。” 时染说完,已经打好饭的经欩下来经过她时打了个招呼。 黎小星花痴了几秒,这对时染说:“很想预祝你成功的,只是嘛……” 黎小星看了眼自己队伍前面至少还有七八个人等着排饭,便悠悠道:“你月考成绩还没定,你要是进步快,我可以每天夸你好多句。” 时染:“好。” 时染答完,就看到路时遇打好饭拿着餐盘在她这边的过道走过来。 呼吸,不自觉地屏住。 人,一下子从黎小星身上离开,站的笔直,心底紧张。 男生穿着主蓝色、侧白条纹的宽大校裤朝着她迈步而来,周围一直未停的八卦讨论声更大了。 时染看着他离自己越来越近,一句“路同学,好巧啊”已经酝酿在了喉中随时打算开口。男生一步步地,终于站定在时染面前。 黎小星惊呆。 时染意外,根本没想到路时遇竟然会停在她旁边。 回忆篇:与他擦身而过的时候时染仿佛还闻到了昨晚那股似有若无的 今天是什么样欢天喜地的黄道吉日??? 在原地愣了两秒,女生反应过来脚尖往右转了90度调整了方位。她仰头看向路时遇的途中顺带瞄到了餐盘里一荤一素的食堂菜:“路同学……” “巧克力味不好吃。” 好巧啊三个字,就这样被生生截断。 时染微笑表示此事问题不大:“无妨,下次我换别的口味。” 路时遇:“糖太腻,不需要。” 时染习以为常路时遇的日常一拒绝:“那海盐味饮料或者盐汽水好不好?” 糖、盐,两种极端味道的调味品。 路时遇没在这方面多费口舌,单手端着餐盘,另一只空着的手伸到自己兜里,把和昨天一模一样的棒棒糖塞到了时染面前。 “???”时染唇角的上翘弧度逐渐放平,眼神困惑地看向他。 她不瞎也不傻,这是要被物归原主的意思吗? “两个选择。”路时遇说:“要么我当你面丢掉,要么,你拿走。” 时染鼓了鼓脸腮,很软骨头地没有再杠下去:“好好……你去吃饭,我再接再励。” 这话,刚好被在路时遇身后排队打好饭走过来的周凌看见。 时染将糖揣进自己兜里,撑起笑脸跟他打了个招呼:“师傅好。” “徒儿好。”周凌勾唇微笑。 路时遇淡言旁观他们相互问候后,对时染道:“时染,你不必再对我挖空心思,我什么都不缺。” 时染怔了下:“……” 乐极生悲,说得应该就是当下。今天哪里是什么黄道吉日,是她出门没看黄历的缘故! 路时遇不再多言,目不斜视地迈开脚步往餐位走,与他擦身而过的时候时染仿佛还闻到了昨晚那股似有若无的清冽气息。 周凌似乎是看到了时染面无表情之下的沮丧,便善心大发地拍了下时染的肩膀:“别往心里去,路时遇就是个老毒物。” “没事。”时染展笑:“我哪就那么脆弱了,你是我师傅,可千万不能瞧不起我。” “这是自然。” 周凌鼓励了她一句也走去吃饭了。 因为路时遇和周凌的缘故,黎小星身为旁观者太过聚精会神,以至于打餐队伍前面完成后间隔了一米多的空距。 黎小星将时染扯到前面,没忍住剜了一眼右边队伍闲言碎语的两个女生,拍了拍时染的肩膀,小声安慰说:“染染同学,别灰心,下次我们克制住去荒无人烟的林荫小道撩汉好了。” 时染差点被整笑:“我看着很灰心的样子?” 黎小星:“没。我只是觉得再强的钢铁心也有被磨平的时候……” 时染笑,却无言。 诚然,小星说得非常有道理,也很现实。 事实是—— 每次被路时遇拒绝,她都会灰心一秒,单单一秒,将灰心转化为动力。等时间将她满腔一往无前的喜欢磨淡,她就不会再这么鬼迷了心窍地追男生了。 彼时的时染并不知道,有些喜欢,根本不是时间可以磨淡的。 有一种极致的喜欢,叫深爱。 时间磨不淡深爱,反会徒增日积月累的思念。 回忆篇:路时遇六亲不认的…… 谣言是可以一人一张嘴不需要成本的。 食堂吃完东西,下午课上完,晚饭解决后……时染和路时遇的事情在其他人口中,以及校园贴上,已经不亚于三个版本了。 版本1——时染昨天晚上去一班,给路男神一个棒棒糖,路男神不要,就被时染凑过去非礼了耳朵。 版本2——时染昨天晚上去一班,众目睽睽,亲了路男神耳根,把人家耳朵亲红了。 版本3——时染昨天晚上去一班,大庭广众,直接亲在路男神嘴唇上,然后,落荒而逃。 版本4——时染昨天晚上稠人广众下被路男神拒绝了,后来晚自习结束又不死心地去堵人了,把人按着亲,活脱一副女霸王抢占男神的样子。 黎小星逛贴告诉时染这些后,时染表示无所谓,反正清者自清,没视频没证据的,怎么就不直接造谣路男神把她按树干上法式热吻呢? ………… 后来直到月考结束前,时染没再送情书,也没再送糖,就连饭点去食堂,选得也是人数最少的队伍。 除了在月考前一天周凌来找她,让她看了白壹漪回给他的情书后周凌也打算再回一封,所以写好了又来讨教时染,时染实在觉得没必要讨教,只是周凌紧张过度乱投徒弟,所以时染随便给周凌的情书改了几笔,便趁下课时间又给周凌送去了一班。 那天敲窗口的时染看到了路时遇偶然朝她投过来的目光,她只朝他回以一笑,便被周凌揪着问了许多关于情书各方面的问题…… 时染便赶紧将目光转到了周凌的情书上。真的怕……明天考试解不出题目脑子里都是路时遇方才清清淡淡朝她投过来的目光…… 时染知道,自己这种行为,无非就是刻意让自己不再去为路时遇多花精力。 小星以为时染埋首学习是大庭广众被伤透真打算放弃路时遇的赶脚,可看到时染课本的纸张上写上去的lsy,小星又觉得时染在放弃路时遇这件事儿上特别纠结痛苦…… - 月考前一天,晚自习结束,路时遇还在和室友们在体育馆里打篮球。 体育馆里稀稀两两围坐着一对对谈心自乐的小情侣。 江城一中寝室是按学号分的,学号又是按分数排的,所以路时遇寝室的一遭人在学习方面近乎变态,除了薛墨涛书呆子一个离不开书本,他、经欩、周凌,都是一类人——闲出屁吃打篮球打发时间。 体育馆观众席每天晚自习结束都会有各式情侣坐在上面……谈情说爱。 路时遇校服外套已经脱掉,里面仅一件纯黑色的短t,头上绑着白色发带。 疾步如飞的男生,凭借着自身身高优势,双腿猛发力,右手高高举起随着惊人的弹跳力一个盖帽夺了周凌即将投向筐里的篮球,继而一转身抢过了周凌手中的边跑边运球,一个弹跳,三分线,篮球以一个漂亮的抛物线弧度进了篮筐。 不少恋爱中的女生有些被男生这般潇洒有力的动作吸引了注意,惹起旁边男朋友的不满。 篮球从球筐落下,砸到体育馆地面那刻就是一记尤其响亮的落地声,随后篮球又自行弹了几下滚开去。 亲眼目睹了路时遇六亲不认的盖帽和投篮手法,经欩懵了下,被盖帽的周凌也是当场懵掉。 回忆篇:染染同学呐,你还喜欢路男神嘛…… 没人顾得上去捡球。 经欩两秒缓过来后,眼睛瞪大了一圈:“阿遇,你吃枪子了???” 周凌附了句:“大姨父来了也指不定……” 路时遇:“继续……” 周凌:“继续什么?” 路时遇没说话,走过去拾球,经欩愣了下,迟疑状态盯着路时遇对周凌道了一句:“啧……你说,路时遇今天怎么说话做事有点不在正常范围线里?” 周凌摸了摸下巴:“岂止是不在正常范围线里,我看他是被鬼魂……” “继续打。”路时遇掀了掀眼皮,将球准确无误抛给周凌,也正好截断了他的话。 周凌:“……” 路时遇又对经欩道:“你旁观。” “呃……”虽然路时遇说这话的时候给人一种特别诡异的气氛,但经欩还是点头应下了。 ………… 半小时后。 经欩坐在一旁边的仰卧体做垫上旁观的时候,脚边已经不少于五瓶矿泉水了。两瓶给路时遇的,两瓶给他的,一瓶给周凌的,都是女生送的矿泉水。 左右两边,是给他送水的两个女生,与他一同坐在软垫上,被他逗得那叫一个笑意盈盈。 整一过程中的经欩,可谓是优哉游哉,舒适惬意。 再看另一边。 大汗淋漓的周凌被路时遇虐到坐在地上大喘气,一脸累成骡子的样子摆手。 路时遇绑着的白色发带被汗水浸湿,凌乱微短的头发因为打球的缘故而沾着汗珠,黑t有一搭没一搭地沾着因汗渍而直接贴到前月匈后背,而这一切,丝毫不损他那股子从内之外散发的清疏厌世的气息。 路时遇单手拿球,一双墨瞳没有温度情绪地睇着摆手的周凌:“明天继续,可以?” 周凌大惊失色双手摆了个大x(叉)。 不可以!!! 这三个字他原本可以大喊,但现在实在是没气力。 路时遇颔首:“没声儿我就当你答应了。” “艹啊!!!”周凌瞪眼嘶吼,喉咙有些喘不上气,他指向一旁角落里和女生聊天的经欩:“你怎么不找经欩???” 路时遇:“你比他球技好些。” 周凌:“……” 信路时遇?除非今晚见鬼! 周凌提起干涸的嗓子朝经欩的方向吼了一句:“欩儿,路时遇喊你明天打球!!!” 被迫中止和漂亮女生聊天的经欩:“……???” - 月考两天半,正好赶上小台风来袭又结束。 新来高一党首次月考结束,台风行径过了江城去往别地。 【2013年10月18日】 下午是个秋风涩凉的日子,从考场解放的各路队伍多开始往外头蹿。 没别的意思,只是身为高中党单纯地释放第一回天性,考试结束放松身心。 时染被黎小星拉去百货店里的杨国福吃麻辣烫,两个人拿着号码牌去了二楼没人儿的地方。想着终于考完了了桩心事,便开始对时染心灵上的浇灌安慰。 “染染同学呐……” “嗯?” “你还喜欢路男神吗?” “喜欢啊。”时染不假思索,又觉得黎小星不对劲:“这种问题有什么好问的?” 回忆篇:除却送情书、送棒棒糖、然后一顿的非礼…… “……”黎小星懵了,不明所以:“可你已经好几天没有在食堂排路时遇边上的队伍了,好几天没有给他抽屉里塞过情书了,好几天没有……” 时染抬手制止了黎小星接下去的话:“关于你这些没有,原因很简单,因为要月考了啊,我想提成绩去一班啊。” “不是想忘记所以拿学习来刻意麻痹???” “……!!!”时染微笑:“当然不是。你看好,要是这次月考成绩下来,我尚能满意,那我一定会……展开更强烈的攻势。” “你算了你。”黎小星嘴角往下耷拉一歪,满脸的嫌弃溢于言表:“不是我打击你,时染同学,你除却送情书、送棒棒糖,然后一顿的非礼,你还能来点别的点子吗?” 时染双手点了几下桌子,一下下地都在绞尽脑汁想着追男生的法子。 然,当底下叫号后,时染自行放好调料捧碗上来,脑子里依然还是若有所思的。 黎小星吃完一个甜不辣,就听到时染带着点小兴奋的声音:“你说十二月就凉了,我要不要待会儿去饰品店买几团毛线啊,织条围巾给路时遇?” 黎小星:“不怕他像丢情书似的,转身把你辛苦织好的围巾也抛垃圾桶?” “……” “不担心他不丢反而在大庭广众下重新把围巾塞回你手上?” “………” “你不怕路男神厌烦吗?” 被扎了心的时染:“………你能不能盼我点好啊???” “你知道的,我先前当然一直是支持你的啊,只是现在我觉得不对劲了……”黎小星暂时放下筷勺,一本正经地对时染道:“食堂的事情我亲眼所见,他每句话都能把你堵死,你还上赶子被人家虐?!你时染不要面子的是吗???” 时染立刻反驳:“我当然要面子啊。只是……” 黎小星打断她:“只是什么只是?不如你听我一句劝,这事儿就算了,反正你也几天没搭理路男神了,就追到这会儿及时止损。关于贴上的谣言,只要你不追人家了,时间久了自然也就消了。” 时染义正言辞地拒绝:“小星,对付好面子的,能挽回面子的最好办法,就是我把路时遇追到手,你说对。” “话是这么个理,只是路时遇这个人,看着就不是个会拜倒在女生石榴裙下的。不是我出馊主意,你觉得你和经欩挺配的,经欩喜欢往漂亮的女生堆里扎,你这样貌的,他一定乐呵。” “……”时染微笑脸,皮笑肉不笑:“乐呵个鬼啊,经欩那种好看是人一眼看上去,就是会出轨的渣男脸。” “得嘞,情人眼里出西施,时染眼里出时遇。”黎小星感叹一句,一面重新拿起筷子不打算再浪费眼前热滚滚的麻辣烫,一面对时染说了最后一句废话:“既然你愿意撞南墙,那我就只能继续鼓励你撞了……啧,这麻辣烫真香。” “……” 时染已无力吐槽,摇头拿起筷勺正要喝汤,就听到楼梯口传来一阵由近及远的脚步声,伴随着一个男生万分嫌弃的声音:“我说你们也未免太不识货了,不知道麻辣烫按重量称的吗,荤素一个价儿,不点那些贵的反而点那么多蔬菜???” 回忆篇:时染的彩虹屁也许会迟到,但永远不会缺席。 时染舀了一勺汤正要往嘴边送的动作顿了下。 这…… 怎么有点像她师傅的声音??? 这个念头还没落定,时染又听到另一个男生无所谓地开口:“把们去掉,我好歹夹了几块肉的,你该问阿遇脑子里怎么长的?” 其中两个字听到后,时染怔楞了下,眼睛的第一反应就是扭头往楼梯道上看。 三个穿着蓝白校服的男生走上二楼,走在最前面的是周凌,一双眼睛往四周望找位置。身后是路时遇和经欩。 时染登时眸光一亮,宛若猫儿见着了鱼腥。 周凌很快就注意到了时染和黎小星,时染反应这会儿很快:“好巧啊各位。” 时染的声音带着南方姑娘特有的汝软音质,路时遇掀了眼皮循声望过去,看到的就是小姑娘歪着脑袋,身后是从窗户透进来的暖暖阳光,微逆着光的时染,漆黑分明的眸子里似乎揉碎了一汪星韵。 和男神对上眼的时染顿时展笑颜开:“路男神好久不见,你怎么越来越好看了。” 千穿万穿,彩虹屁不穿。 路时遇:“……” 黎小星:“……” 周凌:“………” 经欩:“………” 路时遇抿唇,径直找了个时染角落最远对角的位置坐下。 时染先前彩虹屁也没觉得哪里尴尬,这会儿看到周凌投来无奈一笑便跟着路时遇去了角落的座位,整个人一下子不好了:“各位同学,坐那么远干嘛?说话扯嗓子多累啊。” 黎小星:“……”不累,跟她一样不说话只顾吃,就不会累。 路时遇:“……” 经欩“啧”了一声:“嫌累就自己坐过来呗。” 时染看向黎小星,还没说一个字,就被黎小星一句话看穿所有:“想撩汉就去呀,我反正只管闷头吃。” “我哪能把你一个人丢桌子上?” “我允许你丢。” “不行,这样你太孤单了。” “……”黎小星无奈,追个男人这会儿束手束脚起来了,她道:“那我陪你一起过去?” “爱你。”时染腻腻地说了句。 黎小星嘴角一抽搐:“……” 时染的彩虹屁也许会迟到,但永远不会缺席。 - 看着时染端着麻辣烫过来的路时遇,眼神无波,继续低头玩手机。 时染没抛弃黎小星,所以坐在了路时遇一桌的邻近四人桌上。 所以接下来就是周凌和经欩,看着时染和黎小星进食的场面。周凌严重觉得自己这个小徒弟有点太过积极主动了。 被两双眼睛盯了几秒,时染就开始不自在地放下了筷子:“你们是没见过仙女吃麻辣烫吗?” 路时遇抠着手机的指尖停了半瞬:“……” 周凌、经欩:“……” “!!!”黎小星差点没一口汤哽噎喉间。她一定不认识这个自称仙女的女生! 看到各位尴尬看表演的神色,时染也是一顿,然后面色开始变得难以形容。须臾后,她干笑一声调整氛围:“你们该干啥干啥呀,我脸上又没花儿,碗里也没钱的……” 这言下之意——没事别盯老娘吃麻辣烫。 回忆篇:根本一点不知道路时遇对哪一类女生感冒 时染和黎小星进食速度本是一般快的,只是时染顾忌着路时遇在旁桌的缘故,将麻辣烫吃的那叫一个缓慢优雅,举手投足间像肥皂片里女主角似的伸手撩拨下头发夹耳后,眨忽着眼睛微低头喝汤。 时染想的是:不管路时遇会不会不经意间看她一眼,但是她得时刻把女神范儿端稳了。 黎小星想的是:时染一定是抽风了!!!要理解…… 时染抽风的结果就是黎小星一碗麻辣烫除却汤底,已经完全吃抹干净了,可时染碗里却吃了一半不到,另一桌的三个人被叫到号陆续下去了。 好不容易挨到三个男生都下去的时机,黎小星终于忍不住开始嘲笑时染了,意味深长地目光盯着时染的麻辣烫碗:“时染同学,你这追男生面具带的有点重诶?” 时染:“那我总得知道他喜欢什么样的女生?” 时染有些小郁闷,在路时遇面前,她故作矜持过、知书达理过、礼貌优雅过、也主动地像个女流氓过……只是事到如今,根本一点不知道路时遇对哪一类女生感冒。 ………… 三个男生下去取餐也不会超过三分钟,须臾的功夫便陆续上来了。 只是更戏剧化的在后面,路时遇端着上来就算了,身后还跟着两个交头接耳的小姑娘,目光时不时往路时遇挺拔的身姿上瞟。 这一幕,丝毫不差落入时染眼底。 时染的视线像是黏在了那两个盯着路时遇的女生身上,哪怕一眼就知道这两个女生拼一起都没她来的有姿色,然手心捏紧了木筷在自己丝毫不知的情况下,一下下用力戳着汤底。 黎小星看出了苗头不对,轻着动作拍了两下时染的手背,示意她收敛些。 时染咬着后槽牙盯着路时遇一步步坐到位置上,然后忍着喷火的眸子缓缓低头喝了勺汤。 脑子里一下下浮现的,都是自己所有物被别人觊觎的场景,瞬间,口中的麻辣烫味同嚼蜡。 时染将汤咽下,终究还是没忍住扭头剜了好几眼在远处几桌落座的两个女生。 黎小星都替那两个女生哀切,凑过去悄声道:“染染,她们上辈子应该没欠你钱,也没刨你家祖坟……” “……” “他们只是跟你一样,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 “再说,你也不能确定她们盯得就是路男神啊。”黎小星思考了几秒替时染分析:“万一她们盯上的是经欩或者周凌呢?” 时染:“不,她们就跟在路时遇身后。” 黎小星:“万一是巧合呢?你别一副人家要跟你撕逼抢男人的表情一点不遮掩啊?!” 时染鼓了鼓脸腮,心里依然坚信自己野兽般的直觉,又觉得黎小星有一点说得没错,表情还是要遮掩下下的!!! 于是接下来,时染尚维持着自己今天设立的女神人设,慢条斯理地吃麻辣烫,仿佛没被任何东西影响了思绪。 黎小星满意地点头,脸上笑容会心:“乖乖,你继续优雅自持,那两个女生我帮你盯就好。” 这边黎小星好不容易让时染消停了没两分钟,黎小星眼眸就开始止不住地睁大,愕然震惊。 回忆篇:看不出来我和我家宝贝穿着情侣装吗 有没有搞错??? 这两个女生干嘛要拿着手中的号牌离开原本的位置,走过来的位置就是他们这边。 黎小星闭上眼睛深深吸了口气,又吐气睁开,她对时染道:“女神时染小姐,接下来,请你用强大的自制力克制住……” 时染疑惑抬眼。 黎小星凑过去,非常轻声道:“那两个女生正在走过来,如果待会儿目标是路男神,也请你万万控制住。” ………… 小星同学一语成谶的本事永远是那么神乎其神。 可时染本就是个直率性子,尤其是遇上路时遇,脑子里那根绞尽脑汁的弦便会不自觉崩断。 两个女生将自己的号牌放在了路时遇后面的桌子上,一个穿着黑色卫衣,另一个穿着灰色卫衣,目的明确,目标路时遇。 黑色卫衣的女生扎着青春洋溢的丸子头,有些害羞地站定在路时遇边上:“你好帅哥,我们能认识一下吗,你能方便……给我一个……你的手机号码吗?” 时染:“不方便。” 方便个屁啊方便,她都还没搞到路时遇的手机号呢…… 时染顿了一秒,清冷的语气又补充了几个字:“一点都不方便。” 路时遇淡定处之,手底动作微顿,好看的瑞风眼微掀,眼眸清然。 黑卫衣丸子头:“……” 黎小星、经欩、周凌:“……” 灰卫衣的小姑娘当即不是很服气了,皱着眉心看向时染:“请问你是谁呀?” 时染放下勺子,塑料勺碰到碗沿的那刻发出一记闷闷的声响。 黎小星很怕时染的性子会当场撕逼。 时染从座位上起身,看都没看一眼两个穿着卫衣的女孩子,只面带笑容地坐到了路时遇边上的空位上,手肘撑在桌子上,微歪头单手托脸,一双黑白透彻的杏目里映着路时遇颠倒众生的侧颜:“宝贝,这次算我大度原谅你,就不和你闹了。” 口吻,在看着路时遇后不自觉地便不复面对黑色卫衣女孩子时的冷淡,自然而然地转变为温温柔柔的语气。 唔……她看上的男生还真是三百六十度无死角。 经欩本还算见惯不怪路时遇被搭讪,只是这次被时染搞了这么一遭,差点没一口汤水喷出来。 “……!!!”黎小星表情和周凌有异曲同工的瞠目结舌之处。 黑色卫衣丸子头的女生面色一僵,灰色卫衣的女孩子脸上色彩纷呈。 反观当事人路时遇,闻言后表情淡淡地偏头睨了眼时染,深隽的脸上一派似乎什么事情都掀不了他心中微澜的模样。 时染被他的眼神震慑了下,几乎是下一瞬,立马用更灿烂开朗的笑容去掩盖:“宝贝,我知道自己很好看,但你也不用这样盯着我……” 路时遇:“……” 周凌、经欩、黎小星:“……!!!” 说得他们都差点信了。 时染不再看那张她揣测不透的俊颜,旋即仰头看向站的僵直的黑色卫衣女生,投以抱歉一笑,潋滟的眸光里氤着丝丝缕缕的漫不经心,嗓音温软:“这位小姐姐,看不出来我和我家宝贝穿着情侣装吗?诶,看来我们是美女所见略同了……只是对不住,我已经先下手为强了。所以,请你必须停止你那些不该有的想法。” 回忆篇:路男神这么气度不凡,一定不会和我计较的 经欩:“……!!!” 情侣装个屁,那一中的蓝白校服都能组情侣cp了。 论主动、论睁眼说瞎话、论脸皮厚…… 经欩这个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男生,都自认没法比得过时染。 这丫头,太强了!!! 要是这丫头真有本事来到一班,那阿遇的桃花岂不是一个个的都要被掐掉…… 经欩不由朝对面的路时遇投去一记意味深长的目光,同时有不由好奇路时遇这注孤生的性子被时染安排地明明白白,又该作何反应…… 超乎经欩以及周凌意料的,是路时遇全程一言不发又揣摩不透的神色,疏疏淡淡的样子好像没有被时染惹恼,一双黑邃的眸子里似乎又在打量着些什么。 莫说经欩和周凌出乎意料,黎小星知道时染一往无前,只是压根没想到今天亲眼所见时染真会大胆到这般地步,宣誓主权的话探口而出的时候还真像正宫娘娘那么回事儿。 时染虽然看着漫不经心,但周围散发出来传递给黑色卫衣女生的气场却是那种不容置喙的可怕。 灰色卫衣的女生显然比黑色卫衣胆子大,又是一阵的不服气,一双柳叶眉凝成一团,为黑卫衣抱不平就像黎小星要为时染抱不平的样子:“不坐一起多以为就是单身男啊,有这么好看的男朋友还闹点什么别扭?还是管好男朋友那张招蜂引蝶的脸……” 灰色卫衣的女孩没好气地说了两句,便一把拿了邻桌上的两个号码牌,拉走了一旁恨不得找个地洞埋起来的黑色卫衣朋友。 ………… 从黑、灰卫衣的两个搭讪的女生来到路时遇边上到拿了号码牌去了距离最远地一桌上,整一个过程不超过三分钟。 时染这招击退桃花的法子虽干净利落,但若没有路时遇的配合,时染一定成功不了。 这一点经欩是最先意识到的,神经略显大条的周凌与黎小星并暂且没有太反应过来,只是被时染一顿猛如虎的操作给震愕了蛮久的。 缠人的情敌走后,时染略微有些尴尬地朝着路时遇笑了一下,理不直气也壮地轻声道:“万不得已的情境下出此下策。路男神这么气度不凡,一定不会和我计较的……是?……” 时染话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细弱闻声且底气不足,路时遇还不错的耳力分辨差点没听清。 “没听清。”路时遇道:“最后说的什么?” 时染是个主动的,脸皮也的确比寻常女生厚实些,但到底也是个要面子的,刚才是冲动魔鬼才导致了这么一出,现在被男主角路时遇这么直视着一问,反而有些不好意思。 但矫情憋着,更不像她时染的代名词。 时染咬牙撑着笑容,声音稍微响了些,但也保证那远头的两个女生听不到:“你英俊非凡,宽容大度,一定不会和我计较的,对否?” 男生难得有些好笑地挑了挑单侧的眉眼,清淡的声音一字一字淌过时染的耳根:“宽容大度?” 时染:“对啊……” 时染被男神挑眉给勾的心神一个摇曳,声音轻而恍惚了一阵。 这路男神属实有点犯规了啊喂?! 回忆篇:似乎对她没以前那样拒之千里之外的亚子…… 时染和路时遇这般互动落在黑、灰色卫衣的两个女生眼里又是一阵的气血翻涌。 落在经欩眼里就是一番意味深长。 黎小星和周凌目前依然有些呆。 ………… 被再度肯定了宽容大度的路时遇没再说话,重新低头拿起勺筷,在时染仍有些恍怔的目光注视下缓缓喝了一勺汤。 时染这会儿就坐在路时遇边上的位置,看着他骨节分明的双手一手拿筷一手拿勺,修剪干净的指甲尖捏住勺柄轻轻搅动,带起汤面的一层油面缓缓拨开,舀起一勺清淡的汤底尝了一口。 从时染的角度看过去,男生上下两片唇瓣唇色好看,被汤渍染上了一层粼粼的波光。 这人的嘴巴,比麻辣烫汤底诱人…… 时染以前初中那些言情小说不是白看的,她从没想过小说里那种将吃东西演绎地慢条斯理的斯文好看男人会在现实生活里出现,但现在现实告诉她,路时遇就算是一个! 时染轻恍的眼底逐渐腾升起焦距,灼灼的目光就盯着男生的嘴巴看,在自己都不曾察觉到自己这眼神有多流氓的前提下。 默不作声的经欩看不下去看,轻咳一声,认真地当了一次闪亮电灯泡:“时染同学,克制下你的眼神,可否?” 时染:“啊?” 两秒后,时染红着耳根挪开了视线:“我忽然记起来,我麻辣烫还没吃完,就先不坐了……” “演个小戏尚能半途而废的人,还妄言考什么一班。” 时染正要挪开已经被她做得小热的凳子,却在听到一道清然的男生声音后猛地顿住。 她有些不明所以地扭头看了眼旁边的路时遇:“???” 路时遇没看时染一眼,只低头吃了口绿色生菜。 经欩反应过来后便是惊噩了:“!!!” “………”吃瓜群众周凌与黎小星觉得又是一轮新的吃瓜,他们暂且没吃透的瓜。 吃瓜群众经欩通透后,低言对时染道:“时染同学,这桃花你既然已经掐了一次了,在那两个女生没离开前,就劳烦请您继续掐着。” 时染眨了下眼睛,如梦如幻地瞥了眼路时遇没有丝毫变化的侧颜,扯笑应下:“……好,不劳烦。” ………… 接下来,时染在吃瓜群众匪夷所思的目光注视下,对黎小星道了句抱歉,便将自己还没吃完的麻辣烫碗端到了路时遇边的老位置上。 然后…… 时染吃得比坐黎小星对面时候还要缓慢,一筷子挑一根粉丝式的龟速进食。 黎小星捂眼。 周凌低头吃麻辣烫。 经欩一脸“爷看透了一切”的笑容。 路时遇淡定地像个无事人。 时染坐路时遇边上细尝了七八分钟的麻辣烫后,正常思维逐渐回归主脑。 路时遇今天,似乎对她没以前那样拒之千里之外的亚子…… 时染弯了弯唇角,悄悄偏头盯了眼边上的路时遇,转回脑袋,低头抿唇,没忍住又是一记上翘起来的唇边弧度。 周凌和经欩都在吃东西玩手机。 黎小星原先吃完闲着没事就干等时染,在触及时染魔怔般的花痴行为后,兀自摇了下头,默默拿出了兜里的手机,也成为了一员低头族。 回忆篇:如果以后还有烂桃花,记得找她…… 女生当真是种奇特无比的生物,例如遇上心仪男生后进食速度会慢到惹人咂舌。 时染的进食便是如此。 路时遇一行三人陆续吃完,时染才放下勺筷微微一笑,丝毫不顾及碗里剩余的三分之一的麻辣烫:“你们还打算去哪里玩吗?” 路时遇:“……” 周凌:“……”徒儿好样的! 经欩:“……”他就知道事情没这么简单。 黎小星:“……”或许她不应该一人坐一桌等时染的。 时染看到原处角落那桌的两个女生还在吃着,时染索性咬了咬后槽牙,笑容甜甜,声音更甜的问了路时遇一句:“宝贝,我们接下来去哪里呀?不如去饰品店,给我挑个生日礼物,可好?” 路时遇眉心微微蹙起,又听到时染轻声道:“男神,一班第一名,演个小戏可不能半途而废。” 换汤不换药的话,被时染踢回给了路时遇。 路时遇淡淡启唇:“走。” 路时遇的话,时染顿时觉得像是死刑犯得了免死金牌或尚方宝剑。 看着路时遇从椅子上起身越过她外面的椅子走出来后,时·有恃无恐·染笑弯了眉眼便挽上了男生的胳膊:“咱们都不兴半途而废这套,出门再说。” “……”路时遇垂眸看了眼自己被女孩牢牢霸占住的胳膊肘,垂眸触上时染温和浅笑的脸庞,脚底步子愣是迟钝了三秒。 然后撇开视线,抬步离开。 吃瓜群众周、经、黎:“…………!!!” ………… 走出杨国福的店面后,时染果然一点没犹豫的就松开了,哪怕心底意犹未尽,但戏完了就得松开,这是规矩。 时染脸上的笑容哪怕出了店也是丝毫没有消逝。 她对路时遇说:“路同学,以后如果还有烂桃花,记得找我,欢迎下次光临。” 路时遇:“……” 不顾吃瓜群众的反应,时染和他们说了再见便拉着黎小星走了。 - 被时染拉到饰挑毛线的黎小星想到十多分钟前时染那些明目张胆的话和动作,对着柜台上各色的毛线没一点挑选的心情。 时染一手挑了个灰色毛线,一手挑了个酒红色毛线球,举到黎小星眼前:“小星,哪个好看?” 黎小星:“……” 时染蹙眉,视线又转向另外一团黑色的毛线:“嗯……其实黑色更百搭,你觉得哪个好看???” 黎小星:“……” 好几秒也没等到应声的时染觉得奇怪,手也举毛线举得有些累,她偏回脑袋拿毛线碰了碰黎小星的肩膀:“小星?你觉得路时遇适合什么颜色?” 黎小星反应过来:“随便,路男神啥都能百搭。” “胡说!”时染睁大了眼睛:“我和路时遇最搭。” “是是是。他颜色不仅百搭,和你也最搭。” 时染这才作罢,将手中的毛线又放回到了架子上,纠结了几秒,碎碎念模式道:“还是黑色好了,显得刻板严峻生人勿进些,应该能挡些桃花…………” 黎小星一点没过脑:“是。” 闻言,时染毫不犹豫地将手伸向黑色毛线球:“那我买两个,万一织残了还能再织。” 黎小星点头,身为吃瓜群众迫不及待的心很强烈:“染染,我觉得今天的路男神似乎态度特别好,你有觉得吗?” 回忆篇:转眼间又和男朋友吵架了的赶脚吗 “是挺好的,希望他以后对我都像今天这般可爱。”时染手中捧着两个线团,不知为何又开始莫名纠结:“你说我要不要买第三个毛球?我一向手残党……” “……”黎小星叹气:“你愿意花生活费的话,买一箱都不是大问题。” “食堂少吃两顿晚饭就有了,买三个。”时染依旧碎碎念模式。 碎完又是一只魔爪伸长了打算去够毛线。 “诶呦,小姐姐怎么一个人在这儿挑毛线啊?你家宝贝怎么没人影儿了呀?” 蓦地,一道阴阳怪气的女生声音透过饰品店里略有些嘈杂的人群声音,一字一字地从身后飘到时染和黎小星耳中。 黎小星分不出来,时染这只大蜡螟却是异常清楚——杨国福麻辣烫二楼大放厥词的灰色卫衣女生。 可真是冤家路窄…… 时染抿唇,暂时不去拿上面的毛线,只拢了下臂弯里的两团毛线,然后转身:“有事儿?” “没有,就是好奇,这是转眼间又和男朋友吵架了的赶脚吗???”灰色卫衣的女生似笑非笑,一旁的黑色卫衣女生没吭声,脸色不比之前好看。 黎小星也是实在听不惯:“我也挺好奇,有你们在这儿阴阳怪气什么事儿?!” 时染对黎小星说:“小星,帮我拿个黑色毛线球,我们上去结账。” 黎小星剜了一眼灰卫衣,转身拿了个毛线也不和这种人一般见识,两个人绕过去就要上楼结账。 身后,又传来灰色卫衣女生嘲讽的声音:“小姐姐,奉劝一句,不作不死,不要以为可以留住那种看着就不似寻常人的男生。” 站在第二阶梯子上的时染手里抱着两团毛线,闻言脚步一顿,倏地就勾了勾唇,声音冷静而没丝毫温度:“这就不劳您多操心了。下次要搭讪记得擦干净些眼睛,别往名花有主的男生身上凑,不然脸上没光的,是你们自己。” “你说谁脸上没光!!!……你拉我干嘛?我还怕她们不成???” 时染摇头,转头看了一眼她们,黑色卫衣的小姑娘正扯着灰色卫衣女生的袖子,灰色卫衣女生一脸不悦不满,拉着黑卫衣来到了时染和黎小星边上,瞪大了眼睛:“你说谁脸上没光?把话说清楚?” 黎小星蹙眉。说屁啊说,自己心里还没点逼数吗…… 时染挺累的,一句话还要她重复一遍吗? 时染:“我忙着结账,后会无期。” 灰色卫衣的女生冷哼了下,伸手扯住时染的衣服:“一中几班的?敢把名字告诉我吗” 一中的校服,数十年如一日的蓝白系,款式十年如一日没有大变化过。 时染回复:“江城一中,高一(九)班,时染。” 黎小星自不能见时染被挑衅欺负,咬牙一字一顿地也报上了名号:“江城一中,高一(九)班,黎小星。” - 时染从一开始就没想逃避什么,现在法治社会,看着灰色卫衣女生如此猖狂,她明白,肯定是有点背景觉得自己后台牛逼哄哄的人物,估计再戏剧化点,还能对她施加些校园暴力。 她从小除了黑暗,还真称得上天不怕地不怕。 路时遇这朵桃花,她自己得捂得严实些。 回忆篇:匀速步行的时染便已经被一群陌生面孔的人围住 - 女生的第六感,永远那么准。 【2013年10月20日】 才过两天,周日返校的路上,时染刚到学校公交站,就在公交站后面几米的距离处,围堆着个穿着一中核服的学生。 其中中间那个寸头的男生和边上的高马尾女生给时染的不知道是否错觉,她总觉得这些人似乎以一种特别的目光盯着她。 时染带着校牌背着书包往校走过去,身后那帮围堆的男女生见状慢慢拾步与之往前走。 前面几米的校操场围栏处有个还没被修好的缺口,这几天成了那些堕落到无心学习的学生的“安全出口”,逃课旷课的必经之路。 除却操场围栏的缺口,还有一条寝室后林荫小道的缺口。 两道缺口几乎是同一天被砸开的,也是逃课旷课的选择。 为此,上星期五还被校长在司令台上严重强调警告过的地方:“你们不要以为监控坏了围拦破了,就是你们不好好学习的可乘时机,我们江城中从来不需要无心学习的同学,脑子不清楚的尽管去爬好了啊!哈、哈!!被我速到就是贴满公告栏的公开处分!!!” 下午一点多,正好是传达室保安想要打打盹的时候,这是时染上学个月每次周日返校发现的事情。 检查学生在校仪容仪表和是否佩戴校牌,还是主要依堂晚自习时的纪检小组抽班检查。 时染进了校门后,沿路笔直前行过小桥,桥下是中蜿蜒连绵的石嘉湖,往前是教学楼,前面是个虹广场的园中心,再往前的右面是操场篮球场,左面则是超市和男女生宿舍所在地。 时染走到虹广场未到的地方,脚步顿了半秒,继而目不斜视地朝右转了个弯,脚步晃悠悠地进了自己高一年级所在的教学楼。 然身后有那么个穿校服的学生,在距离女孩十米开外也开始朝右走去。 时染去拿了自己课桌抽屉里的数学课本和习题,然后把书包里写好的作业塞到了抽屉里,顺道对着自己的诺基亚e63按了几通便连同数学书以及习题一并塞进书包后抬步离开。 楼道口秋风轻燥,时染走出教学楼,忽略身后奇异的鬼魅感,眼角的余光瞥见了香樟树旁地上折射出来的黑色人影,女孩若无其事地继续往前走。 前面的虹广场,一般用于学生会各部召集排队,更是闲暇之余滑板社团的训陈场地,周返校更是空旷无人,当然现在除却时染和身后那群意图不明的学生。 时染脑中已经闪过了无数种想法,最后把可能性定格为想搞事情的人,如果要搞事情,一定会选在无人发现的地方。 她的目的地是女生寝室,搞事情的人一定会选在她未进寝室前就开始搞事情。 这个揣测很快被印证。 ………… 时染还没走过虹广场,身后便忽然响起了一阵急促不已的脚步声。 短短十秒内,匀速步行的时染便已经被一群陌生面孔的人围住,横在她身前的是个穿着一中校服的女学生,将她前面的路生生堵死。 回忆篇:“看来我男神真是够招桃花的。” 时染看着眼前的女学生,脸上没有太大的表情变化:“同学,有事情吗?” 前面的女生虽然穿着一中的校服,却丝毫没有佩戴一中的校牌,再看围堵她的男男女女,几乎没有一人是佩戴校牌的。 中央为首的女生扎着高高的马尾,单眼皮,高鼻梁,菱形脸,凌厉的脸型不凶的时候唇角微挑,一抹浅淡温良的笑容浮现在脸庞,可开口的语气显然时染听起来不是那么回事:“你是高一(九)班的时染?” “是啊。”时染颔首。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 “我们想跟你交个朋友。”旁边唯一一个人群中带着一中校牌的女生开口:“不为别的,就为我们盯上了一个同样的男生。” 时染扫过她月匈前挂着的校牌,校牌反面是江城一中的校标校名,时染并不知道她来自一中几班。 时染耸肩,无所谓地笑笑:“好啊,既然大家目光相似,交个朋友也无妨。” 中间“老大”般的女生道:“时染同学,我们还有个朋友在操场等着呢,大家认识下。” “……”时染浅笑一下,不可置否。 交个p的朋友,不过就是跑操场被摧毁的监控处警告她揍她后,方便自己逃跑罢了。 时染了然一切,五分钟后,脑中的猜测再度全然被证实。 ………… 从虹广场步行到操场只要三分钟,可等了约莫两分钟也没见有人出现。 时染向来不是个闷话的人,走过去的三分钟里,时染绕着路时遇这个人问了不少问题。 时染:“你们为什么也喜欢他呀?” “呀!”问完,时染惊叹,察觉到不妥:“这里是你们这么多人都喜欢他还是只有你眼光和我一样?” 时染走在单眼皮边上,理所当然认为单眼皮是他们当中的头头,没听到单眼皮回答,时染穷问不舍:“这位小姐姐,你就回答我下呗,可以否?” 单眼皮声音懒懒,压下不耐烦:“都是。” 时染皱了皱挺翘的小鼻子,风吹过来凌乱了她鬓边的几缕碎发,随手别到耳后,张口的话是半喜悦半遗憾的口吻:“看来我男神真是够招桃花的。” 这是时染深以为然的话。 接下来,时染又碎碎念似的念叨了不少关于路时遇的话,哪怕这群周围的“朋友”对她一副爱搭不理的亚子,时染依然像个不谙世事的天真小姑娘似的表达着对路时遇的字里行间的喜爱。 ………… 操场周围无人,下午一点多并不是返校的高峰点。 风盛了些,操场远处的围栏外只有空空荡荡的小摊贩。 时染四下周围都巡看了一圈,继而蹙眉,朝那个单眼皮的女生看过去,温温淡淡的声音,音质净澈:“同学,你说得那个朋友还没来吗?这朋友还交不交了?” 女孩眼睛又大又亮,瞳仁漆黑明亮地嵌着,说完还眨巴了下眼睛。无邪纯粹的表情被她做出来一点不做作,没有一点刻意。 这么张好看的脸,若不是早听说时染出言不逊,单眼皮女生差点就信了眼前的时染是只软萌无害的乖小兔了。 打哈哈的演戏到此结束,单眼皮女生扫了眼自己的同伴,眼神会意过去,冷冷开口:“没什么朋友,我们只是来揍你的。” 时染惊讶非常,溜圆的眼睛睁得愈发大了。 回忆篇:时染像是褪去了半条命 “你们……”时染伸手指了周围一圈遭子人,一副我难道在做梦的表情:“这个玩笑不是特别好笑。” 一众人:“……” 无语几秒,单眼皮女生冷冷哼了一声:“老鬼和你开玩笑!你时染又不是什么小白兔,有什么好装的。” 话落,三三两两的人瞬间成圈将时染围得水泄不通。 时染眼神着实是无辜,像是被单眼皮有些凶狠的语气吓到了,后来又被圈围,背着书包的肩膀轻微颤了下,面色迟钝了好几秒,才试探地小声道了句:“我……我们之前不是说好的,结交朋友吗……” 这模样,有些像怯懦的小白花,徒有其表,直教人忍不住想要欺负一番。 围住她的人中的寸头男生有些看不下去了,黝黑的眸底闪过一瞬间的犹豫,打心底里疑惑是不是老大弄错了?还是说一中(九)班其实是有两个时染。 寸头男生将高马尾的单眼皮女生拉到一旁,背对着一众人,双方低声窃语了几句。 几十秒过后,寸头男生和高马尾单眼皮女生双双转身,显然目标已经达成一致。 单眼皮女生双手环臂,和时染一般无差的身高,以一种脖子微仰的斜睨姿姿态盯着“乖乖女”时染,口吻没有丝毫的温度与人情味,似个机械复述着被人交给她的任务:“我们揍人从来都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你既是高一(九)班的时染,那么我们也没算揍错人。揍你,是为了消磨你的气焰。” 时染缩了缩脖子,怯生生望了眼周遭:“那……那我可以知道,谁让你们揍得我吗?……我觉得自己挺与世无争的……” 呵呵哒,一切和路时遇挂钩的事情除外。 单眼皮:“你该知道你前两天得罪过谁,对谁大放撅词过。” 时染迟愣了好一会儿,这才像是被提点过后彻底反应了过来的样子,仰首挺胸脯,转眼间柔弱小白花形象不复。 风,蓦地卷起一小阵,几秒即逝,伴随着的,还有时染淡淡冷冷的声音:“我不认识她,并且我也没错。” 太过倔强不服错的话,注定惹来这群校霸一般不怕惹事的人的不乐意…… ………… 一对一时染可能还有点获胜概率,但这么多人对她一个的结果就是—— 背疼,发乱,气喘吁吁…… 全程,时染是被两个男生强力桎梏住的,双臂被擒、嘴巴被一双大掌捂住的时候,挣脱不了的时染眼睁睁看着另外的女生拿出了袖口里隐藏已久的甩棍…… 细细黑黑的一根握在手里,用力一甩,像是吐着舌信子的蛇展身袭来,一条两条…… 时染因为被捂住的原因,只能发出唔唔唔的声响。 被甩棍一下下招呼到身上,尤其着重腹部位置。 时染痛得快炸裂,不出半分钟额头就开始止不住地冒冷汗,每扛一下那冷冰冰的甩棍,便犹如那风中抖落的落叶。 顾忌着围栏远处有人有摊贩,围殴行动不方便时间过长,两分钟不到便草草了结。 几十秒的时间,足以让时染像是褪去了半条命,三魂七魄有一魂三魄离了体,四肢绵软又疼痛地跌坐在地上。 回忆篇:皇而堂之的步伐像是路时遇的未来正牌女友 时染倒抽一口凉气,坐在塑胶场地上龇牙咧嘴了好一会儿,然后理了理自己因为被群殴而凌乱微垮的马尾,重新束高,这才撑着身子爬起来去拾起斜旁远处的双肩包。 包里除却她方才返教室时塞进去的数学课本和习题外,还有她按了录音的诺基亚手机。 整理好一切,让自己看起来尽可能正常后,时染回了宿舍。 她一般是寝室里来的最早的,开了寝室门后,时染先洗脸,再自己前后听了两遍录音,仔仔细细,觉得这里的对话没有丝毫问题,她一直都是个本本分分的态度,反而是那帮人的话,在时染细细软软的声线衬托下,听起来更显咄咄逼人。 漂亮! 时染听了两遍后忍不住夸了夸自己,然后给时女士打了个电话。 “时女士,想你了~”时染声音甜甜的,讨好意味显而易听:“最近还好吗?” 时女士轻笑一声:“……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吗?周末不说想我,返校时间到了说想我?” 时染讪笑,哪怕手机那端的时女士看不到,唇角依然挂着有求于人的心虚弧度:“时女士,家长大人……我想请假,就请三四个小时,还能回来上晚自习的。” 周日进了学校就不能再出校门了,出校门需要请假条,需要班主任签字与教导处老师盖红章。 时女士:“什么事情?” 时染:“暂时保密可以否?” 在时女士叹气过后,轻斥了时染几句,便同意给时染班主任打电话,缘由为家中有急事。 …… 半小时后,时染成功得到口头赦免,只因为周日很多老师还未返校,于是时染捏着学生证出校门的时候只微微做了个登记。 她的目的地,是公安局。 - 下午七点,晚自习开始。 时染一如往常地趁着晚自习前,把提前写好的情书塞到了一班路时遇的抽屉里。 自从上次和孙嫣然撕了场后,时染再不需要塞个情书还遮遮掩掩,皇而堂之的步伐像是路时遇的未来正牌女友。 …… 回寝室后直到晚自习两堂课,室友们没有一个人发现得了时染的异常,因为都是校服校裤所能遮住的地方。 直到晚自习结束,回寝室的路上,黎小星跟她打闹了一路,中途想往常般要去挠她腰窝,虽然时染不怕痒,但黎小星怕痒,始终想要把时染这个不怕痒的挠的怕痒起来。 通常情况下,时染都是站在原地愣由黎小星360°上下其手,然这次,时染闪身的速度矫健万分。 黎小星的魔爪在即将触到时染腰窝的前两秒,碰到的是一缕缕虚无的空气。 黎小星看着触电般跳到远处的时染,不禁微微拧眉:“染染同学,站过来。” “……”时染与黎小星隔了两米的距离,摇头。 黎小星:“!!!” 继续拧眉,黎小星不信邪地上前三步,时染见状便是恰到好处地退了三步。 又是一番明晃晃的较量,黎小星进,时染退,总能让黎小星一双魔爪扑空。 黎小星瞪大眼睛,气呼呼地叉了腰,歪头看时染:“臭染染,挠都不让挠了?” 时染哪里敢让她挠,万一忍不住叫出来呼个痛,那还了得?!能瞒几天是几天。 冲黎小星做了个鬼脸之后,时染闪人快步进了寝室。 时染以为“能瞒几天是几天”这个念头是可行的,但很快到了寝室,便被现实击得粉碎…… 黎小星本就不是什么轻言放弃的人,看时染坐在桌子边上拿充电器充电,灵机一动,扯着嘴边略微有些阴森森的邪恶笑容,伸出魔爪袭向时染腰际…… 回忆篇:已经拿着录音去过警局了 下一瞬,时染咬着牙没呼痛,只是因腰上传来的刺痛感而禁不住地微微躬了躬腰身。 很快,时染换了另一幅面貌,微微虎脸扭头冲着黎小星瞪了一眼:“臭星星,再戳我腰和你急!!!” 黎小星小声嘟囔:“……不戳就不戳,小气鬼。” 黎小星没再造次。 时染狠狠松了一口气。 然下一瞬,还没松两口气的时染成功倒抽抽了一口凉气。 黎小星趁其不备的又来一下,这口凉气声音太过明显,清晰了然地传入了黎小星耳朵。当即,黎小星猛然意识到了不对劲。 怕痒归怕痒,可这倒抽凉气,分明是痛得难受。 这一声,惹来了其他两个室友的关注,纷纷询问了两句。 眉毛当即一竖,黎小星正色板脸:“时染,校服撩起来我看看。” 时染垂死挣扎,双手环抱住绝对自我保护姿势,一双灵韵四溢的杏眼瞪大,里头含着满满的警惕抗拒:“黎小星我告诉你哈,我可是要为路男神守身如玉的女生,决不能就这么被你看了去!!!” 黎小星:“废话少说,掀不掀?” 黎小星音调已经完全冷下来了。 其余两个室友也出声:“是啊染染,你是不是腰上受伤了?” 时染:“……没。” ………… 没到最后的结果,就是被两个个女生的眼神群攻给弄得无所适从,几乎是被强制着压到下铺的床上的。 因为自己实在也痛,所以不敢在压制下胡乱动弹。 于是很快就被掀起了校服衣摆,落入眼帘的,是白嫩嫩腰肢上醒目交织的青紫辉映,一条条、一点点的痕迹,像是吃人的藤蔓不规则缠绕腰上。 黎小星一瞬间呼吸骤停。 惊得捂住了嘴巴,其中一个眼睛定定瞧着时染腰上的痕迹,磕磕巴巴出声:“染染……这谁……谁……谁干得啊?” 黎小星眸光微凉:“什么时候打的,是不是周末那个灰卫衣干得?” 时染坐在床沿边,把校服衣摆理好,在所有人的逼视下,口吻淡淡地道:“不管是谁,我今天已经拿着录音去过警局了,你们就放心好了。” 末了,时染扬唇地笑了下,以示宽慰。 黎小星:“………” 陈芬:“……!!!” 黎小星彻底将时染的话前前后后思索了遍,大概猜了个来龙去脉,最后问:“就这附近的警局吗?” …… 翌日,派出所的警察告诉时染,那些校园欺凌的已经被一番思想教育过后被关了24小时。 时染这才知道,黎小星的舅舅就是那所公安局的局长。 - 【2013年10月21日】 周一。 是一中高一组月考出成绩的日子。 时染有些小紧张,毕竟她是想进一班和男神并肩的人。 所有人课间第一时间就拥挤在公告栏边上,时染偏瘦弱的体格也是不要命地往里挤,在外根本看不到名次分数。 一窝蜂,正是此刻景象。 路时遇经欩一行人本是不来看的,只是经父答应了经欩若是能成年级前三,就答应给他买辆跑车。 遂乎,经欩有比以前用功一丢丢。 考试成绩出来,经欩便强拽着路时遇去了公告栏。 路时遇本是不想去的,但又像是想到什么似的,便随着经欩去了。 回忆篇:他问她月考几名 远远的,视力极好的经欩踮踮脚,也没怎么靠近人群,就在纸上的前几行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第四行?那就是年级第四??? 经欩忽略前面闹哄哄的拥挤,似乎人群里还有谁惊呼了一句:“跌倒了跌倒了,挤什么挤???” 经欩内心觉得有点太过惊悚,本着自己视力不好可能是在第三行的自我欺骗,下意识扯着边上的路时遇就要往里挤。 像是美梦成真那般,嘴里嘀咕了好几句:“我一定是前三!一定前三!!前三三!!!” 说话间,手竟是刚触到路时遇胳膊,就立马幻成了虚无的空气,身旁掀起一阵溜烟的风儿。 经欩怔了下,偏头,就见原本身旁的男生干净利落地扎进了人群堆里。 这下,噪声才清清晰晰全部收入耳蜗。 “染染你没事???……挤你们妈呢,没见有人跌倒了吗!……” 一道暴躁愤怒又抓狂的女生声音尤其响亮,那口吻生不能将在座所有人撕成碎片。 经欩眼神随着人群里最显眼的路时遇,不由他细索些什么,下一秒,路时遇已经背影清寒地拨开了挡路的人群。 经欩:“……???” what?他这是被同行小伙伴抛弃了? ………… 抛弃同行小伙伴的路时遇站定在人群中央,依然是乌泱泱中清隽出烟尘的存在。 人群自动消音了不少。 将周围人往外挤的黎小星惊了:“!!!” 看着自己身前骤然多投下来的一抹黑影,时染皱着眉毛抬眼。 而后,看清来人,因身上伤未好而被挤到跌倒在地的时染呆了。 哪怕心里一万只p奔过,面上冲着路时遇尴尬地弯了下唇角,忍着丢人现眼的心里活动,正双手撑着地面打算起身…… 眼前,蓦地横亘出了一只修长如玉的手,骨节分明,白皙的手心纹路清晰地交错…… 时染登时愣住,撑着脏兮兮地面的手指僵若磐石。 身上被撞到、屁股倒地的疼痛,刹那间停却被遗忘。 消音了不少的人群更是没了声儿,寂静如斯。 路时遇是何等人物,前几天还被传被时染深度非礼了,如今竟是玄幻到伸手给予跌倒的时染一个起来的支点吗??? 原本心思都在公告栏成绩上的学生每个人心里都存了不少疑虑,只有少部分真的一门心学习的好同学没看热闹。 时染整个人恍在梦境,公告栏后的绿丛林栽了一排的香樟树,斑驳的阳光透过树叶倾洒在少年身上,微微逆着光,白生干净的手静静矗在她眼前…… 时间定格。 女生手指一点点微微用力…… 最后仰起脖子迎上男生清然的脸庞,伴随着的,还有眉眼弯弯软到人心坎的笑容。 时染先是掸了掸自己手心的灰,这才将右手送到了男生掌心,一个借力便轻轻松松从地上起来了。 男生指腹微凉,手掌宽大,时染起来后有那么两秒没忍住用力捏了捏。 压抑着内心的爱不释手,终是在大庭广众下规规矩矩松开了路时遇的手。 “谢谢路同学。”时染眼眸含笑。 黎小星抿了下唇,没眼看地别开脸,心里低咒了时染一句:重色轻友。 路时遇微颔,这才将视线转向公告栏上密密麻麻的数字文字上。 “月考第几名?”他问她。 ps:先为自己的咸鱼为各种支持我的小可爱道个歉,对不起! 路时遇真的也是我笔下的亲儿子了,我肯定是不会放弃我的破娃子的,不管多慢哈…… 然后希望大家多多支持正版,qq阅读……云起书院……被看读书……都是正版网站,此文主发腾讯文学旗下的云起书院。 然后真的谢谢各位,开学了我生物钟也准了不少,努力收心学习码字!!!谢谢各位的支持,爱你们…… 回忆篇:那……可以麻烦下路同学吗? 这问题问的妙。 时染微开始不好意思,却实诚地说:“还不知道。” 囧欸。 还没看出个所以然,就因为被人推搡着腰间挤啊挤的,狼狈得屁股搁了地…… 路时遇却是淡淡扫着公告栏,视线从下往上浏览。 听到时染的话并未多理会,只是三秒过后,淡淡清清的嗓音道:“时染,年301名,班10。” 时染有点懵:“………” 高一总共340个学生,时染排名301,班级排名第十。 随着路时遇话音落下,周围一下噪起。 时染可是一中高一组公认的花瓶,顶看不顶学,本是九班实打实的最后一名。 黎小星闻言,难以置信地看向公告栏:“可以呀染染,深藏不露啊。” 说话间,动作已经下意识地踮起脚尖,身子朝时染倚过去,伸出胳膊拦过了时染的脖子,习惯性地霸道将人揽到了自己身边。 时染没设防,脑子里还回旋着路时清雅的话,懵懵地没反应过来,便被大咧的黎小星顺利撸了过去。 可时染人在小星怀,心在遇郎处。 小姑娘眼眸直勾勾盯着路时遇清俊的侧颜,灵韵盈着亮光:“真的吗?” 话落,唏嘘声更盛。 黎小星:“???” 这是奇了怪了,真不真的该看公告栏啊,这盯着个男生看能看出个毛?! 黎小星抖了一地的鸡皮疙瘩,动作却一点不迟钝地松开了时染,将视线转到了路时遇身上:“路男神,人有三急,能先麻烦你带染染去趟医务室吗,染染腰昨天就伤了一直不乐意去看,我怕回头上课迟了。” “???”时染木木地看了眼黎小星。 这闹的哪出? 不过很快,时染便顺着台阶开始下。 她弯起眉眼看向路时遇,漆黑的瞳仁亮得可以,温温良良的态度像只娇憨的猫儿嗷嗷待哺:“那……可以麻烦下路同学吗?” ………… 被小伙伴抛弃的经欩没乐意往人堆里挤,却听了不少杂言杂语。 甚至做好了最坏的打算——路时遇可能和时染一道出来。 然,当真正看到一双人出来的时候,经欩还是怔了下的。 一个从来对各色女生不感冒的路时遇,和时染一起出来,扎着高马尾的时染还笑的一脸星光闪耀。 那惊悚程度可想而知。 他只是三七分的概念觉得路时遇会对时染感冒,只是看这会儿,怎么看怎么觉得刺眼睛啊。 玩了十多年的老铁……似乎要被这个顶漂亮的花瓶拐跑了…… 这种想法刚落定,路时遇就在他面前停了两秒:“年四,你先回教室,我还有事。” 经欩:“……年四?” 路时遇:“年级第四,还是你要跟去医务室,也有病要看???“ 闻言,年四反应过来:“你帮我看清楚了?确定年纪第四?” 路时遇眸色平淡地挑了下眉,不可置否。 继而,经欩又反应过来了路时遇的下半句话,狐疑地望了眼时染:“你有病要看?” 时染:“……”这话怎么听怎么不顺耳。 “当然。”时染皮笑肉不笑地扯唇:“小毛病,所以医务室看看。” 回忆篇:梦里必须年一才算有志气 美人皮笑肉不笑的样子,竟也让经欩这个资深外貌协会没觉得尖酸刻薄。 得嘞…… 经欩素来是个聪明人儿。 他不怀好意地瞥了眼路时遇,道:“我先回教室了,你们自便。” 时染压下窃喜,冲着经欩挥了挥小手以表再见。 ………… 旁,依旧是熙攘乱哄的人群。 可时染的身前,是自己念了一个多月的清隽男神。 时染跟在他身后,眼眸焦距定在少年颀长淡冷的后背上,上半身笔挺,下半身被校裤包裹的双腿一眼望去因为长度而吸睛。 秋风袭拂,少年慢慢悠悠的晃着两条腿,背影岑寂孤清,看着就特有距离感一人。 时染加快了些步子,与他并肩。 时不时就掀起眼皮朝身旁的少年瞥啊瞥的,蛮像前两天在杨国福麻辣烫店里的模样。 男神话少,这是入学以来各位盯过男神的女生公认的,也是一段时间的观察才发现得出的。 两人在一排排香樟树下略过,鼻尖似有若无蹿过缕缕樟香,馥郁青葱的环境,成了他们并肩而行的背景。 氛围静默。 时染双手略微有些紧张地背在身后,暗搓搓捏着一根根手指。待到搓完十根手指,再走约莫一分钟就是医务室那栋楼了,像是给自己鼓足十次气般…… 时染自来熟般开口,胳膊伸长至少年眼前,比起一根大拇指:“路男神,你真的好厉害啊,月考全年级第一。” 宽阔的视线倏地出现了一根手指,白而细致,淡粉的指甲盖下方有一弯白白的月牙。 “……” 对于时染突如其来的彩虹屁,路时遇脚步没停,亦未吭声。 时染短时间没得到回应也不觉尴尬,缩回手指继续问:“路学霸,你学习这么好是有什么捷径吗?” “……” “还是有什么优异于其他人的学习方法?” “………” “我想进一班,真的想。” “…………” 像是被时染有一句没一句的话吵到了,少年脚步略微顿了一瞬,又好似没停顿,将视线转到了时染脸上。 小姑娘白皙的脸上煞有其事,漆黑干净的杏眼里耀着崇拜期待的光晕,眼眸之下,骨相极美,皮相乖巧。 活脱一副求知若渴的好学生模样。 路时遇唇瓣轻微掀了下,道了一句:“看……”脑…… 诚然,下一秒又觉得不妥。 “脑”字音卡了下,继而说:“看书,动脑。” 时染:“那你一般每天有记忆力有特别好的时间段吗?” 路时遇:“……没有。” 时染语塞,噤了两秒声:“当我没问。” 话题堵死了…… 这……就很尴尬了。 可时染是谁,脑子快速转了几圈,一个话题没了就下个呗:“我看一班经欩同学好像对于自己年四的成绩有些遗憾。年四这么好的成绩,我做梦都想过……” 路时遇:“没志气。” 不妥的话还是说了,却是事实。 “你刚说啥?”时染微睁大眼睛,怀疑自己听错了。 “梦里才年四的人,怎么上一班?”路时遇淡定地往医务室方向去,口吻淡淡的。 时染实打实被噎了下:“难道我梦里必须年一才算有志气?” 回忆篇:会留疤吗 路时遇:“下次梦里记得至少年二。” “年二?”时染呢喃了下,没搞明白:“你为什么不直接让我梦年一?” “也行。” “呃……” 时染没了下文,说话的功夫眨眼间,医务室也到了。 路时遇在医务室门口侧过身,腾出位置,优先让时染进门。 医务室值班的金医生是个中年阿姨,穿着白大褂,带着一副金框的圆边眼镜, 时染坐到医生对面的椅子上,后来进门的路时遇则站在边上。 时染也没浪费时间,言简意赅地道:“医生,我想开点擦伤药。” 路时遇:“……”哪儿? 金医生:“伤哪儿了?” 少年屏住了正欲张开的唇瓣。 时染有些不自在地捋了下鬓边的碎发,眼睑微垂:“腰上……” 金医生瞥了眼旁寡言疏啖的少年,双手抄到了兜里,继而望向时染:“同学,你跟我进来……” 时染在医生面前乖巧极了:“好。” 路时遇:“……” 医生所谓的跟进来,就是让时染坐在小白床边上,然后纯蓝色的床帘一拉,将闲杂人等摒弃在外。 - 床帘一拉,时染与医生同待在一个略显阴暗的狭隘环境里。 金医生话语专业,言简意赅:“撩起来。” 时染来都来了医务室,自然也不会像昨晚在寝室晚上一般揉捏推脱。 当医生看到时染腰上一条条多彩交织的扎眼痕迹后,画好的棕色眉毛不可闻地一皱:“同学,你这伤不像是单纯的磕伤。” 时染卷着衣摆的手指抠紧了些:“……” 金医生准确地注意到了时染细微的动作,秉承着医者仁心的心思,插在白大褂里的手霍地伸出来,大幅度撩起了时染的衣摆。 背后,女生生来就雪白的肤色上,如同腰上一般,交织交错着一系列的肿胀,像无形中的刀刃夺走了少女原本健康好看的后背。 犹如一幅眉峰如聚烟胧迷蒙的山水画上,被玷污了太多的杂渍。 金医生藏在镜光下的眼眸瞬间一变,顿了整整两秒,眼睁睁看着时染着急忙慌地夺过医生手里的衣料,将校服捋平。 金医生很快恢复如常:“你被殴过?” 时染囧:“……” 这医生要敏锐成这样!!! 兴许是自己孩子和时染一般年纪,有种父母难言的共通感。 金医生扶了扶金边眼镜框,郑重地说:“同学,如果真是那么事态非常严重。那些对你的人你知道吗?” 时染仰头冲着医生弯了下唇角:“谢谢医生关心,我已经报过警了。” 医生:“同学,这种事情你应该如实说。” 医生显然不信时染这样乖巧柔软的学生会如此果断。又是一番长长的教育以及希望她保护好自己,丝毫不顾等在外面的少年听了是何想法。 时染失笑,唇角的弧度又往上翘了几度。 认认真真听完医生关心的话,时染才轻言道:“真的真的,昨天就去过警局了,我连证据都留下了。真的没事。” 金医生愣了下:“证据?” 时染颔首:“揍我的录音就是证据。” 时染说完,适时转移话题:“医生,好像快上课了,我想要擦伤药,消肿药。” 金医生:“……” 时染又像是想到什么似的,眉心拧了拧,紧张了一小下:“还有,会留疤吗?” ps: 路时遇:“下次梦里记得至少年二。” 时染:“你为什么不直接让我梦年一?” 路时遇:“年一,我们并肩。年二,你被我压下面。” 时染:……… 回忆篇:求你了路同学 金医生闻言,重新伸手,轻轻撩开了时染校服。 微微低下头,另外一只空手扶着眼镜端详了几秒,而后放下衣摆:“问题不大。” 话落,金医生撩开蓝色床帘。 撕拉的滚动声响起又结束,坐在床沿的时染视线霎然间明亮了不少,第一反应就是掀眼去看路时遇。 少年依然站在她之前坐过的椅子边上,巍然不动,没有丝毫起伏的神色,表情淡淡的。可那双黢黑的眸子,深不见底。 时染重新回到位置上,金医生往里药间去取药。 医务室只剩时染路时遇两个人,氛围安静地落针可闻。 时染没想到,自己被打的事情竟然会被医生看出来,直接让路时遇也知道了。 还好路时遇没问她被殴缘由,否则才真的是又囧又南。 追男神追到被殴一顿,怕是只有她了…… 直到医生出来,将小罐胶囊一系列放在桌子上:“药丸早晚各一粒,罐头里的外敷,一日三次。” 医生说完,顺道贴了使用纸条在上面,将东西一股脑儿推到时染面前:“七块钱,饭卡还是现金?” 时染“哦”了一声,伸手去摸校服兜,双手抄在兜里的时染动作顿了两秒,转而仰头看向边上的路时遇,又黑又亮的眼睛眨了眨,眼里有着一抹讨好的笑意:“路同学,你带饭卡了吗?” 路时遇:“……” 时染继续挣扎:“现金也可以的,我会还的。” 下一秒,路时遇对上小姑娘漾着酒窝的小脸,岑薄的唇瓣抿在一起。这话听着像是他计较那几块钱。 时染鼓了鼓脸腮,黑漆漆的眼睛又眨巴了下,音质好听濡软:“求你了路同学,我一定赶紧找机会还你。” 路时遇:“………” 她都说求他了…… 少年看了她两秒,然后垂眸,颜色冷白的右手微动,冷不吭声地摸出了兜里的饭卡…… - 直至上课铃声响起,时染还楞楞站在五楼的楼梯拐角处看着少年有条不紊去教室的背影。 这个少年,今天替她垫付了一次医药费。 她现在手心里还攥着药,那是路时遇陪她去医务室配的,哪怕他在医务室里充当了不说话的空气…… 她缓不过神,灵魂出窍那般,以一种呆呆木木的神色,眼睁睁看着路时遇颀长清冷地拐弯进了一班。 这个时候,上课铃声已经播完了一遍。 “上课了上课了!!!” 不知道邻近班级的哪个人大喊了一句,时染依然不甚在意。 随着上课铃声播完一遍,时染耳中原本其他班级窸窸窣窣手忙脚乱的声音逐渐趋于平静。 像是时间静止那般,微燥的秋风拂过来,时染的眸光就定在路时遇拐弯消失的班级口。 停顿五秒后,第二遍上课铃声响起,直至身后脚步声响起,肩膀落上一方重力,时染骤然间魂魄归位。 身后,是一班班主任,数学老师邹方庚,江城一中的教导处副主任,精壮的高高的中年男人,身高气势皆压人,高一年级出了名的声色俱厉。 面上回神的时染大脑也没全然缓过来,就这么看着臂弯夹着书的一米八大高个,语调慢慢地问了一句:“有事?” 邹方庚拢起眉毛,硬邦邦的说话方式,周遭是他为人师表多年散发出来的威严:“有事没事?!都上课了,你几班的?” 这年头还有不怕他的高一学生? 时染彻底回神,也认出了自己对面竟然是令高一学生闻风丧胆的邹方庚,她并紧双腿冲着邹方庚深深鞠了一躬:“谢谢老师提醒,再见!” 邹方庚:“………” 回忆篇:下次顺理成章好见面 迟到的时染就像是一场梦,撒开腿以百米冲刺的速度爬的楼梯,咻得像是一阵暴风火急火燎地飘到了九班。 然事实就是,时染和英语老师进教室也就前后脚的事情。 时染后脚,眼睁睁看着英语老师前脚进了教室,脚底的步子只能硬生生停在门口打了报告。 英语老师邱笛是个三十出头的女人,大度又有气质,每套衣服都是不重样的。看到时染手里的药,她只说了一句:“进去上课。” 时染回到自己座位上,将药小心翼翼放进抽屉后拿出英语课本,这才发觉自己手掌心冒了一层虚汗,想必是捏药捏太紧的缘故。 两堂连续的英语课,除了开篇对着月考成绩单表扬了下进步学生,包括时染在内,接下来都是枯燥而又不得不听的内容。 黎小星发现,可能是月考这次进步的名次激励到了时染,时染从医务室回来后,截止两堂英语课结束,时染比月考前上课还要聚精会神。 下课铃声响起,时染埋头就开始写英语习题。 “………”正打算拽时染去个wc的黎小星默了两秒,自己去了。 ………… 时染这种聚精会神的状态持续大半天,连去食堂都没挑最长的队伍,而是选了列最短的,然后没望到自己梦中情人,时染选了个糖醋排骨和青菜,刷了卡后随便找位置一坐,进食速度很快。 没错,她饭卡一直都是揣校服兜里的,从未落下。借路时遇的卡,不过是心头灵机一动,觉得下次顺理成章好见面。 吃完回了趟寝室吃了药,让黎小星替她外面敷了药,就折去教室做题。 黎小星觉得世界玄幻,也没阻止时染这个字好学的动力,由着她去,把自己的疑问继续憋在心里。 邻近放学时间,班主任艾斓手里拿了两张薄薄的纸张,笑眯眯地进来了:“两个消息,一个好一个坏,想先听哪个?” 语文老师艾斓和英语老师邱笛是一路人,年纪相仿,不严厉不计较。只是邱笛高冷了些,艾斓脸上常挂着和善的微笑。 九班众人面面相觑好几秒,有人冒了头,替所有人做了决定:“好消息。” 艾斓站在讲台前继续微笑:“体育委员在哪里?” 时染室友之一陈芬站了起来:“老师我在。” 艾斓:“学校今天开会了,预计这月末或者下月初,秋季田径运动会。” 九班众人迟钝须臾后,顿时像是打了鸡血那般,有人鼓掌,有人嗷嗷直呼。 艾斓静静看了一会儿,任下面的学生高兴了一会儿,淡淡出声:“还有一个坏消息。” 九班众人:“……!!!” 艾斓微笑脸:“运动会结束后不超过两星期,期中考。” 九班众人:“!!!!!!” “陈芬,你记得把报名表填了,报名规则表格下面都有,别空着弃权哦。我相信你们在晓明老师的训练下,能为九班争取不少荣誉。好了,通校生放学路上注意安全。” 听到晓明老师四个字,九班很多人已经无力吐槽了。 艾斓不再多理会,说完便迈着沉稳淡定的步子走了。 通校生该走的走,放学的氛围总是欢乐向的,你一句我一句,环境嘈杂。 回忆篇:不愿意让人生厌 相较于九班多数人的心情起伏,欢喜使然到怨声载道,时染一直像个局外人般写着回家作业。哪怕耳中一字不落听到了班主任的话,也依然专注做题。 这数学题她卡了快十分钟了,草稿纸上写了太多解题思路,都是弄到一半卡壳了,以至于草稿纸乱糟缭眼地不成样子。 同桌黎小星是个明眼儿人,跨步过去看了眼,问了句:“染染,你是不不会做了啊?” 时染盯着数学题的位置能盯出个窟窿似的:“你知道的,我数学一向不好。不对……是从未好过。” 黎小星:“想不想改进?想不想进步?” 时染撇了撇嘴,无能为力:“………” 黎小星吹了吹刘海,站直起身,一副“姐来拯救你个小可怜”的表情:“臭染染,我数学比你好?你怎么从来不向我请教下呢?” 开学以来,不会做的,时染只顾埋头自己扎进学习的黑胡同。就问过她一次,一知半解后也没再问她第二遍,真不懂的她宁愿跑去办公室问老师,也绝不会因一知半解而问第二次。明明都是自家姐妹。 时染笔尖顿了下。 下一瞬却拿笔尾戳了下黎小星的腰,欣赏着黎小星因为怕痒而跳脚的样子,得逞的笑出了两个酒窝。 时染说:“臭星星,你懂不懂那种自己成功解题的快感???” 黎小星叉着腰,瞪了时染一眼:“随你随你,爱咋滴咋滴,再戳我腰你跟我姓算了!!!” 黎小星那时不知道,时染不喜欢麻烦人。 不喜欢欠任何东西,任何人情。 在时染看来,麻烦次数多了,一定是会让人生厌的。 而她……不愿意让人生厌。 ………… 两人这边的分贝有点像干架,体委陈芬忽然走过来停在两人面前,笑起来一脸有所求。 “干啥呀干啥呀?”黎小星狐疑:“有话说话……” 陈芬露齿一笑,将被在身后的纸笔平整地铺在时染课桌上:“每次余胖子体测你们不是第一就是第二,你俩一个短跑好一个长跑好,要不要考虑报个名?” 时染:“……” 黎小星:“……” 三个人眼对眼,你看我,我看她,脸部表情几乎掀不起丝毫波澜,三双眼珠子转啊转,互盯了老半晌…… 然后蓦地都笑了。 时染拾笔在800米那一栏的后面,洋洋洒洒签下了自己的大名,是拿黑色水笔写的,并不是可以擦改的橡皮。 陈芬看到时染写名字眼神一亮,眼珠子转到了黎小星脸上:“星星~” 黎小星:“……” 陈芬:“星星~健跑神手~” “………”黎小星掉了半地的鸡皮疙瘩。 陈芬:“星星星星~星星星星星星……” 黎小星:“…………” 得了,现在满地鸡皮疙瘩了。 可能班里只有极少人注意陈芬喊了多少遍星星,也不知道整掉了黎小星身上多少层鸡皮疙瘩。 黎小星生无可恋地闭上眼睛,可耳朵堵不住啊,最后在一声声的星星魔咒下,忍无可忍地睁开了眼皮子:“行了行了,不就报个项目吗?我100米冲刺,可以吗?!!!” - 另外一边,五楼高一(一)班所在地。 通校生七七八八都出了教室回家,教室里剩的人比九班少,相较于往日今天略显吵闹,就因为十分钟前邹方庚宣布了期中考试和运动会的大致日期。 在学习日渐的重压下,难得不久就能迎来一场荣誉汗水的运动会,放松身心疲惫。 路时遇写完了数学今日习题后,整理了桌上的东西,正欲去食堂,干净的桌面倏地出现了一张黑白印刷体的表格…… 纸上最大的黑体字赫然印刷着——运动会报名表…… ………… 回忆篇:乐意陪时染去医务室 ………… 一班体委是周凌,待到班级人散了蛮多,拿到报名表后就坐在了路时遇前桌的椅子上,人往椅背方向坐,纸就放在了路时遇课桌上,修长的两指间漫不经心晃悠着黑笔。 表情,却笑的欠扁:“路大哥,路男神,长跑这么好,要不要考虑报个名儿?” 路时遇:“……” 坐在斜旁的经欩闻言凑了过来,正想问周凌一句:“小周子?你咋不问问小爷我?” 可周凌不都没给经欩机会开口,更没打算给路时遇任何开口机会:“我觉得5000米和110米栏,超级适合你。” 路时遇:“………” 经欩:“其实……” ……其实他也蛮适合的。 可周凌低头盯着表格看了一秒,听到经欩的的话当没听到,径直又望向路时遇,恰到好处地打断了经欩的欲言又止:“年一,跳高也适合你,我觉得没毛病。” 路时遇:“没兴趣。” 少年寡淡没情绪的三个字说完,没再搭理周凌,迈步离开。 经欩反应过来,赶紧问了句:“干嘛去阿遇?” 路时遇:“食堂,晚饭。” 白痴,这个点除了吃饭还能做什么? 经欩狠狠拍了下周凌的肩膀,看似友好,实则报被赌话之仇:“去呗,报名表明天填也不急。” 经欩说完还向前面低头遨游题库的薛墨涛喊了句:“涛兄,去伐?晚饭?” “你们先去,我这边写好自己去。”薛墨涛头也不回。已经是日常。 只是经欩礼貌惯了,同寝有必要关心问候下。 ………… 路时遇最先出教室门,身后很快被快步跑来的经欩追上了。 好奇不已的经欩趁着走廊没人,周凌还没追上来的空档,开始八卦早上路时遇陪时染去医务室的事情。 经欩一连就是好几个问题砸出来:“阿遇,你今天怎么会去拉跌倒在地的时染的?” “……” “这就算了,你竟然乐意陪时染去医务室?!” “………” “难道你看上时染这个小姑娘了?” “…………” “你等等你等等!!!” 没得到路时遇任何一个问题的回应,经欩越觉得就是他猜测的那么回事情,遂不可思议地跑到路时遇前面,横住了少年去往食堂的路。 路时遇眼皮微动:“有事?” 话落,双肩被经欩扣住,经欩一双形状极勾魅的桃花眼直勾勾对上了路时遇狭长的瑞凤眼。 四目相对之际,路时遇面无表情,任经欩捏肩凝了秒,面色没起一点浮动。 经欩端详了路时遇很久,久到路时遇有些视觉疲劳的眨了下眼睛,眸子里终于掀起了一抹微澜。 这抹微澜让经欩捕捉到直接乐了,指着路时遇就道:“果然时间久了会心虚,你就是看上时染了。” “就是看上时染了”,被经欩咬了重字。 路时遇一字一顿:“心、虚?” 经欩:“不然嘞,不然你干嘛后来眼神变了?” 路时遇勾唇,皮笑肉不笑:“犯恶。” 话落,当没看到经欩这个活人,绕开他,去食堂。 才走又没几步,身后响起经欩的脚步声,近了后,不怕事多地没控制住自己的嘴:“走什么走什么???阿遇你刚说的什么意思?什么叫犯恶?你看到时染犯恶心?你喜欢能恶心你的女孩子?” 路时遇脚步未停:“犯恶,被看久了忍不住觉得,有种淡淡的恶心……被你。” 回忆篇:今天的晚饭钱她结 最后两字是顿了一秒添上去的。 经欩憋住小脸,煞有其事点点头:“嗯,果然是我老铁,眼光就是不一般,喜欢那种给你淡淡恶心感觉的……”话说着说着,猛然间意识到了哪哪儿都不对头,“靠,路时遇,你刚说的是啥?我看你,你有种淡淡的恶心???” 路时遇:“回神这么慢,怎么考上年四的?” 不如年四让给时染得了,那小姑娘至少脑子转的快些,有饭卡还装作没饭卡的样子和他借。 其实早在看名次跌倒的时候,她就看到时染校服兜里正好有块浅薄的长方形拱了起来,在医务室她甚至都没往外摸出来,就张口和他借…… 有趣…… ………… 怎么考上年四的…… 考上年四的…… 年四的…… 的…… 路时遇怼人的话一遍遍旋在经欩耳旁,堵得慌。忿怨恨懑地磨磨牙,瞪着路时遇事不关己的背影。 靠!十多年的友谊还带这么埋汰人的?!! 他诅咒路时遇比他晚找到老婆!!! ………… 与此同时,九班。 陈芬喜滋滋地将报名表塞回抽屉,就将自己寝室的拽去了食堂。 晚餐放学点去食堂的人本就少,这会儿十多个点菜窗口都是空空落落,时染点了个糖醋排骨一份饭就端着餐盘往桌子走,可下秒步子却停在了原地。 因为今天放学刷了会儿题,又和陈芬关于报名运动会耽搁了些时间,万万没想到今天路时遇一行人去食堂也比往常晚了十多分钟。 楞在原地两秒,时染直接端着盘子走到了路时遇面前。 路时遇:“有事?” 时染:“你今天的晚饭我结。” 经欩抿唇笑了一下,不怀好意,!大有所图:“时同学请客吃饭,有我的份吗?” 时染心底为难了一下,面上反应却表示赞同地点了下头:“年四同学,你若能帮我追到路时遇,我请客是必要必要的。” 时染说话的时候,眼眸是凝在路时遇脸上的。 “………”路时遇抿了下唇。 被反将一军了的经欩诧然不已:“你这么好看都追不到路时遇,小爷我一男的又不搞基,怎么帮你追男生???” 时染:“……”这是什么样的脑回路??? 时染不和经欩多搭话,这次干脆简单明了地告诉路时遇:“路同学,今天的糖醋小排和油焖茄子很好吃,正好七块钱。” 经欩:“……!!!” 路时遇往打菜窗口走,时染就跟在他身后各种搭配价格七块的菜品。 急匆匆赶到食堂的周凌先是看到了餐厅“门神”经欩,再走上前看到时染和路时遇成双成对的,也怔在经欩身旁像发现了新大陆似的。 路时遇走到窗口就言简意赅地选择了一种时染方才没有提及的菜品,宫保鸡丁、黑椒牛柳、一份米饭。 时染知道两个全荤得八块钱,继而一时楞在了窗口,端着餐盘的手一下没了反应。 打菜阿姨等了会儿,开始催刷饭卡。 路时遇端着餐盘,闻言淡淡睇了眼时染毛茸茸的脑袋瓜顶,嗓音淡淡:“她刷。” 时染:“……” 下一秒,在时染还没消化路时遇刚抛出是两个字前,身旁的少年毫不留恋地抬脚离开。 回忆篇:男神才不驴呢 时染刷饭卡的时候小心脏瑟缩了一下下。 没事的,看他是她未来男朋友份上,她忍。 时染将饭卡揣回兜里,去座位上和黎小星一行人简洁一道明,继而扬唇端起餐盘冲着路时遇那桌走去。 ………… 路时遇对于时染和他同一张餐桌吃饭似乎已经习以为然,又或是他淡定平静惯了,饶是经欩都不免再度惊讶。 时染和路时遇周围的朋友打了圈招呼后,自然而然的开始找话题,一点不冷场:“你们邹方庚跟你们讲了吗,这月末或者下月初运动会?” 周凌反应最熟络:“那当然说了。老邹不说其实也会很快传开的。” 时染扒拉了口米饭,漆黑明亮的杏眼望向路时遇:“你参加吗?运动会?” 周凌闻言,顿时想到自己放学后那一次次的规劝均被路时遇当成了耳旁风,哼哼了两声:“嗐,别提了,就这家伙油盐不进,体育各项在班里数一数二,我是口水烦干也没用,他偏就犟得跟头驴似的。” 路时遇:“……” “我男神才不驴呢。”时染顺口而出:“最多也就称得上犟。” 路·犟驴·时遇:“……” 经欩笑。 继而周凌也开始大笑。 时染抿唇:“路同学,运动会贵在参与精神,如果能为班级争取荣誉自然是最好的。连我这种菜鸟都报名了,你这么厉害,真的不考虑下的吗?” 路时遇:“………” - 关于这个问题的答案,在11月初运动会上昭然若揭。 运动会开始那天,秋高气爽的日子,风带着前几天下过雨后略剩的潮意,但依然挡不住江城一中的学生参加运动会所洋溢着的积极青春。 操场上的大喇叭一大早就开始播放慷慨激扬的进行乐,平时卡点来上课的人十有八九一大早就在教室等着进场。 七点半进场,但许多班级提早一刻钟就排队等候在了走廊口。 时染大早上就被黎小星拽起床洗漱,然后较往常早饭提前了半小时,剩余时间就是化妆。 黎小星给自己化妆挺快,十多分钟,主要因为今天没她的比赛项目,所以便爱美了些。自己画好后就抓住时染按坐在了椅子上,然后对时染这张从来不多加工的脸开始改造。 因为时染生来白,所以黎小星连粉底都没朝时染脸上招呼,认为时染这张脸直接抹个防晒然后涂个腮红口红就好。 时染看到腮红那刻开始拒绝:“星星,我今天要跑步的,肯定出汗,就不需要这了。” “放心好了,我这腮红不脱妆的。”黎小星边说边拿着粉扑掸了掸开始往时染白净的脸颊上妆。 时染:“我……” 另一边正拿着小镜子画眼线的陈芬随口一提,恰巧将时染的话打断:“染染,一中也就在运动会的时候纪检部才不检查,难得能化个妆,自己看着美也能心情好。再说你本来底子就好,一会儿就好了,回头我们让那个眼高于顶的路时遇眼前一亮。” 眼前一亮四个字,终归是让时染闭了嘴。 时染:“……” 黎小星捯饬时染的脸从开始至结束只花了三分钟。 化妆果然是个鬼斧神工的东西,难怪世间女人都爱化妆,因为在画好照镜子的那刻,就是心情美妙的开始。 时染擦好腮红和口红后,便是这样的感觉。镜子里的女孩子眉眼细长如远山黛画,鼻梁是一条流畅的高线,淡色腮红不显突兀,口红颜色是正红姨妈色,凸显唇形的同时越发衬得肤色白皙精致。 这与平时素颜朝天的时染还是大不相同的,若说之前的时染耐看好看气质干净乖巧的话,此刻画了妆的时染就是个让人眼前一亮的小仙女,红唇让她比平时愣是生出来几分妩媚与娆情。 黎小星满足地颔首,欣赏着自己打造出来的“巨制”:“啧,我家染染同学真美。” 陈芬看了眼:“对,真美。” “诚然。”时染脸上浮笑,酒窝浅浅:“我也觉得如此。” - 回忆篇:让众人愈发觊觎 江城一中是江城高中的标杆,任何东西绝不逊色其他学校。 运动会进场顺序由高至高三,一对对排列整齐入场的场面声势浩大,有些班级甚至隆重到统一了运动会班服,队形也是列的别出心裁。 最先进场的是一班。 江城一中流传着两个多年未被打破的魔咒: 其一、是高一新生参加的第一次运动会,高一(一)班,年年届届口号均是“一班一班,非同一般”,今天同样无一例外。 其二、每届一班都是一如既往地运动会总分倒数第一,今年运动会一切未完待续。 然饶恕是如此,一班参加运动会的积极性依然如火如荼。 各班秩序入场,口号一阵比一阵喊得嘹亮。 高一(九)班的口号一直都被陈芬和艾斓保密着,陈芬说这是份令人惊讶的神秘感,直到运动会举行第一天的早自习分发运动会号码牌后,艾斓才在班级里宣布自己班的口号——“天王盖地虎,九班盖全部” 最后的“虎”与“部”形成u押韵,在入场那刻被大家喊得振奋人心,甚至有些班级在听到前面五个字的时候就差点没忍住笑出来。 入场完毕就是运动会开幕式,一中也是个重排面的学校,由校长演讲完毕宣布运动会正式开始那刻,一如既往在司令台周围飘起了彩色气球,随风升空。 各班队列都回到了自己所规划好的场地,高一(九)班位置就在紧邻司令台边的坐台上,过了十点太阳渐渐升了起来,阳光打下来正巧遮蔽了九班的位置。 而高一(一)一班位置,在看台最左侧,与九班隔了八个班级与一个司令台的距离。 时染报名的项目是立定跳远和800米,立定跳远预赛与男子200米差不多时间,约莫十点半左右,结束男子100米与立定跳远就是用餐时间。 一中那些看脸的女生都打听清楚了一班经欩参加了男子200米,有一部分女生临到时间点已经过去200米的操场了,其中也不乏高一(九)班某些无所事事的女生。 可时染,从开幕式结束后,就挺心不在焉的,脑子里的画面都是高一(一)班入场很多女生的惊呼声。 为啥呢…… 因为一班体委周凌喜欢搞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一班统一订购了黑色运动套装,周凌领队举班牌本该惹得众人瞩目,可一班队列里最后一个身姿挺拔的路时遇,却成了那个全校众女生叹为观止的男生。 运动套装除了袖子中口缝处和裤边缝处为白色,其余颜色基调都是黑色。黑色沉稳内敛,穿在少年身上就像是为其量身定制过,将他那种原本疏离清然的气质散发地淋漓尽致,更是显得比平时多了几丝难以近人,穿黑色的他似乎少了那种穿校服的少年生气,可那生人勿进的淡漠偏生让女生都会产生那么一种强烈的征服欲。这种男生,如果能为一个女生笑一笑…… 时染自然希望那个人就是自己,也知道路时遇本不说话就够招蜂引蝶,可今天运动会…… 显然是让众人愈发觊觎。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快到女子跳远比赛了,可时染思绪依然不上不下地因某人飘着。 黎小星过来催促她去跳远场地,她却还是神情怔楞。 充耳不闻任何事,沉思半晌,时染蓦地起身。 黎小星开口:“染染,我陪你过去。” 时染头也不回地下了看台:“不了,我自己去。” 黎小星满腹疑问地看着时染扎着高马尾略有些急匆匆的步子,眨了眨眼睛,盯着时染往左的行程轨迹看了几秒,方才反应过来喊了一句:“染染,方向错了!跳远不在那儿!!!” - 司令台上第一次点名时染的时候,时染小跑着刚好到高一(一)班的看台位置上。 兴许是日头开始高了,以致于时染小跑过来有点小喘气,光洁的额头上微有小汗珠渗出来。 回忆篇:浓稠深沉的思念 时染站在看台第一阶台阶的位置上,乌黑的眼珠子定在看台最高阶上的路时遇,他依然是一身黑色,淡冷无声,坐在那儿却足有那种自带的醒目感。 时染站在原地歇了两秒,忽略喇叭里报出的自己的名字,也忽略自己出现在了一班领地而惹来的窃窃私语。 时染迈步,从一班乌泱泱的人群中穿梭而过,准确无误地来到路时遇跟前。 她勾唇:“路同学,请问你现在有空吗?” “有。”他颔首,又问:“你有事?” “我要去跳远了,方便去旁边给我加个油吗?” “……” “能吗?” 时染杏眼圆圆眨了下,今天的她虽然笑着却没平时那种发自内心的自在。通常以前这种类似邀请的问题,时染眼眸里都该带点期待,可今天却是毫无多余的情绪波澜。 故此,路时遇看出了今天小姑娘心情不是很美丽。 在时染话音落地两秒后,面前的男生岑薄的唇瓣微动,淡淡吐出一个字:“能。” 路时遇对于时染的应话,班里人哗然。 要知道,经欩就要跑200米了,周凌薛墨涛都去了,唯独路时遇没去加油,这会儿却要去给跳远的时染加油。 天方夜谭。 简直了。 - 一中的篮球场最后方就是跳远场地。 路上时染和路时遇听到了广播第二次点名,可时染并不慌张,反而淡淡与路时遇找着话题:“你穿黑色热不热?” “不热。” “那么多热烈的目光看着你,我以为你会有点热意躁意。” “什么?”认识两个月,路时遇难得没能理解时染的话。 “没什么。”时染适可而止,转而移了话题:“你猜我跳远能跳第几?” 路时遇随口道:“第一。” 时染眼眸一亮,登时扭头看向路时遇:“你真的认为我可以第一吗?” 漆黑闪亮的眼眸里宛若缀着灵溢的星辰,也重绘出了眼眸里那份从前期盼的神韵,不似方才来看台时找他时候的强颜欢笑。 路时遇一时间像是被下了咒,点了点脑袋,点完一下,又点了一下。 然后,就见暖阳下的时染停下脚步笑得眉眼弯弯,他也跟着下意识停步,又看到女孩白皙的脸庞染着点红晕的样子煞是可爱,酒窝浅映,一脸的生动明媚,暖阳不及她此刻的笑容半分。 时染兀自笑开,认真仰头凝望着路时遇近乎没有表情的脸看了会儿,高兴地喊了一句:“路时遇,你要我第一,我必定不会让你食言。” 路时遇:“……” 话落,时染像个得到欢喜糖果的孩子般跑开了,纤细的背影是挡不住的欢脱快乐,高高的马尾辫甩起来活泼动人。 直至广播里第一次报到时染名字,路时遇才彻底缓过神思。 他将视线定格在已经跑去跳远处签到的时染,一汪幽深的眸光逐渐开始了丝丝缕缕的变化,像那种浓稠深沉的思念缭绕成了浅浅氤氤的柔情千种。 三秒过后,他迈步绕到了跳远处旁划好的白线后面。 一身黑色运动装的少年身形颀长愈发衬得肤色冷而白,往女子跳远边上那么一站就是道明晃晃的风景线,迅速惹得一旁的女生悄悄摸摸地瞅了一眼又一眼。 回忆篇:因为帅,所以追他 “你看你看,那是不就是路时遇?高一(一)班那个?” “近距离还真的是帅,今天穿了黑色差点没认出来,好像比以前都帅诶!” “你别说,这颜值,难怪今天开幕式那么多目光往他身上瞟。” …… …… …… 一句句的字里行间皆是对路时遇的爱慕赞美,字句不差地传到了听力极好的时染耳中。 她前面排队的两个女生快跳了倒是没啥话,只是后面的似乎没轮到跳,所以显得一张嘴特别悠哉似的。 时染脸色寡淡,毫无表情地转了下头,身后的两个女生若无旁人地继续探讨着路时遇,蓦地与时染的死亡对视对上后,嘴里的话一度噤了声。 其中一个两秒后反应过来,反而笑眯眯开口:“你是……也觉得路时遇很帅?” 时染:“对啊。” 话落,时染瞥向路时遇,又淡淡添了句:“因为帅,所以我在追他。” 时染后面的两个女生:“………” 路时遇:“…………” “跳远加油。”时染微微勾唇,将视线重新回了身后两个女生脸上,风马牛不相及的一句话结束的对话。 ……………… “因为帅,所以我在追他。” “因为帅,所以我在追他。” “因为帅,所以我在追他。” 路时遇没瞎也没聋,时染轻飘飘的一句话甚至语气洋洋洒洒的,听起来像是没走心那般,可朝他瞥过来那眼偏生像是他就是她囊中物般的势在必得。 思绪飘了那么一会儿,很快便轮到了时染跳远。 时染跳前还看了他两眼,直至时染第三眼望过来来,路时遇才有些无奈地微微颔首算是回应:“好好跳。” 时染顿时笑靥如花:“好嘞……” 附近的学生以及看众闻言,惊诧异常,一瞬间的瞪眼吃惊差点没反应过来。看了看路时遇,又看了看时染…… 等到他们彻底反应过来,凑巧就看到了时染后腿蓄势发力往前一跳,是一般女生跳远所不及的位置。 然后,就听到一旁的老师报了一句:“时染,2米58。” 继而,多数人哗然。 路时遇看着时染远远跳出去的距离,心下第一个反应:小姑娘弹跳力不错。 如此良好的弹跳力为以后确定关系之后,时染不时蹦到他身上打下了深刻而长远的基础条件。 然后是第二次试跳,第三次试跳…… 最后时染的立定跳远成绩定为2米80。 时染除了气息有些微喘,脸上淡定自若的表情走到了路时遇边上:“你还没走啊?” 路时遇:“………” 明知故问的时染眼底的狡黠与喜悦往上冒,没能逃过路时遇的眼睛。 时染似乎已经习惯了路时遇不说话,现在已经可以一个人把话题继续讲下去了:“我跳好了,一起回去?” “不了。”路时遇对上时染黑白分明的杏眸,淡淡道,“我去看经欩。” 时染皱了皱小眉:“200米差不多结束了?” 路时遇:“……” “……”时染眨巴了下眼睛,念头瞬变:“巧了,我也打算去观摩下经欩同学200米跑步的矫健风姿,不如一起?” 回忆篇:我不早恋 话落后,秋天蓦然瑟凉地起了一阵。 随之,周围学生听了去更是唏嘘了一阵。 碰上路时遇这样的冰山还敢往上凑,也当真是勇气可嘉。 路时遇没说话,只迈开步子往回走。时染见他没说话就权当成了默认,须臾便跑了两步与他并肩而行。 时染:“路男神,我觉得我刚表现如何?” 路时遇:“还行。” 淡淡轻轻的两个字,时染偏就觉得自己是被男神夸了,一扫之前心底因路时遇被多数女生觊觎而涌起的柠檬味酸涩,转而喜上眉梢:“那可不可以……如果我这次跳远拿了第一,你就答应我一件事情?很小很小的事情。” 路时遇蹙眉:“……不可以。” 时染瞪圆了眼睛,没料到路时遇拒绝这么快:“为什么?” “………” “我不会强迫你答应那些你做不到的!” 路时遇冷冷淡淡的嗓音,气息清隽:“你两米八零的成绩摆在那里,对我没有任何好处。” 时染哽了下:“……!!!” 说得真有道理,她竟然无法反驳。 时染索性心一横,痛心疾首的情绪尽量压下:“那规则你来定。” “…………”路时遇看她一副即将被凌迟处死的模样,摇头:“没兴趣。” “那你对什么有兴趣?学习?”时染一点没生气,思衬须臾又问:“打篮球??吃盐???” 路时遇:“…………” 时染七七八八起了不少话题,哪怕路时遇都没回她很多话,但也没再像从前那般张口就赶她回班级了。 两个人很快到了经欩跑步的地方,果不其然200米跑已然结束,终点的经欩被几个小姑娘围着送水,经欩撩起衣摆擦完汗就笑眯眯地接了其中一个姑娘的水。 时染看经欩周旋在几个小姑娘当中都没发现她和路时遇来了,眼瞅着周凌和薛墨涛去了别地,时染忽然又轻声开腔:“我以后要是给你送水,你会接吗?” 这话问的是一旁的路时遇。 旁边一身黑色运动服的少年闻言,淡淡睨了眼旁边的时染:“你和那些人一样无聊没事干?” “找你不无聊啊。”时染不假思索地回,语气有些直板板的:“我不是没事干,我不仅要努力进一班,还要追你呢。” 最后五个字,带着时染式由内而外的傲娇自豪,与跳远前那眼看所有物眼神般的志在必得。 闻声,少年似乎是有那么一秒的无语亦或是钝神,然后冷声道:“我不早恋。” 时染眉眼弯弯冲他笑,觉得好笑:“我没打算让你早恋啊,你不早恋书你的选择,我追你是我的事情。” “…………” 路时遇蓦地发现,时染每次豪言壮语的时候,都不会有半点小姑娘家该有的薄脸皮和矜持自定。似乎她认定了他,不论多少经年,她依然会这样一往无前。 过了几秒,时染觉得话题有些偏:“你还没回答我呢,我要是给你送水你接不接?” 早听闻路时遇打篮球从未接过任何女生的水,一张嘴就是话题终结者,所以久而久之敢明目张胆追他的,似乎也就她了…… 少年垂眸看了她一眼,女生长如蝶翼般的睫毛在对上他眼眸时微微翕了下,一双黑白分明的杏眼里恢复了以往光彩波澜。 路时遇别开眼睛:“你回自己班。” “???什么?” 他答非所问就算了,还开始赶她回班级了? 时染正思虑着接下来该如何应对而不被赶走时,少年清清冷冷的声音又传进了耳中,和着湿涩雨天过后拂过的轻风。 他说:“我明天下午两点,110米栏。” 回忆篇:痴了傻了憨了 - 第一天运动会结束后好久,黎小星陈芬一等人甚至一度以为时染痴了傻了憨了。 大家一度觉得时染该去医务室了,哪怕跳远第一名了也不该这幅天塌下来还能乐呵出来的没心肝模样啊。 时间地点转到晚上食堂。 时染吃晚饭的时候捏着筷子都能不间歇勾起唇角,杏眼里满满都是痴笑的光晕,偶尔嘴里嚼着饭菜也能嘴角上咧起美好的弧度。 黎小星不想再问了,一问时染就憨笑当先。 黎小星陈芬一等人吃的差不多了,才凑巧从旁桌女生的交谈里悟出了时染今天的反常。 旁桌几个女生讨论内容大概为路时遇来看时染跳远,并且最后是和时染一道离开的。 答案昭然若揭,又是和路时遇挂钩。 一边还慢慢吞吞的咬着米饭的时染,脑子里回忆了路时遇那句“我明天下午两点,110米栏”不下百遍。 路时遇说完就走了,走后好久,她站在原地几乎一动没动,除了偶尔被风吹过眨眨眼睛,在活力四射的运动会现场就像一樽被嵌入水泥地的雕塑。 可反应过来后,那颗心跃动地不得了。 月考分数下来的那日直至今天,是她最开心的一天了。 时染想,如果她明天去送水,他接了…… 明天的她会更高兴…… ……………… 翌日清晨,时染一如昨天去了运动会。 那种昨天痴傻的心绪已经渐趋于平静。 运动会音乐依然激昂热血,如火如荼的氛围将一中包裹起来,司令台上主持人念着加油词,多是给路时遇经欩这些体面人的加油词。 时染也不甘落后递交了加油词: 高一(一)班路时遇同学: 你长腿的每次跨越都是我心的雀跃激动,张扬少年,下午110米跨栏终点捧水等你,加油。 时染没写署名,所以主持人只是当一张普通加油稿念的。 可另一边一贯漠不关己的路时遇却忽然从帽檐底下动了动眼皮。 少年依旧坐在座位上一动未动,可那双黢黑深邃的瑞凤眼似乎是定格在了某个瞬间,不易觉察地掀起了一抹微澜讶异。 微风起,宽大的蓝白校服被吹起了一道小褶皱。 良久过后,少年唇角淡淡扬起了一丝似有若无的浅笑弧度。 这丝弧度被压低的黑色棒球帽帽檐,恰到好处地挡住…… 时间眨眼到了中午,暂时高一(一)班和(九)班总得分较高,学生们热情高涨。 中午吃了饭时染就去超市挑了瓶最贵的矿泉水,水中贵族百岁山。 从超市门口出来,一阵倏起的风侵虐而来,时染不由缩了下肩膀,天气乍然阴沉了不少,温度降了好几度,气压偏低。 时染皱了下眉,忽略了不喜天气的心情。 下午运动会一点准时开始,坐在看台台阶上的时染不时看演眼手机上的时间,眼见着距离14点越来越近,时染打算一点四十就去一班瞅个几眼。 一点四十。 时染拿着矿泉水准时从看台上站起顺着台阶往下走,才下台阶,兜里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时染一边往前走一边接。 数秒后,只听得砰的一声,掌心的矿泉水遽然落地,骨碌碌地滚远了多米,时染白皙的面庞霎然间凝住惨白。 哆嗦着将手机放回兜里,匆匆忙忙跑回了班级找到班主任请假。 艾斓打算先让她写请假条,可很快自己手机就响了起来,不知手机那头说了什么,艾斓笑眯眯的脸上逐渐没了笑。 电话挂断后,艾斓对时染说:“有事你先去,我会打电话让保安放你出去的。” 回忆篇:病人生前的遗物 人生在世,起起伏伏实属常然。 时染以为一个父母不祥的孤儿身份安在身上已经够了,可本该高高兴兴的一天…… 现今想来,从超市买水出来后对天气变化的不舒服,也算是冥冥中一种难以解释的感觉了。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 时染今天是体会了。 风风火火跑出校门后,时染才猛的发现身上除了饭卡和手机身无分文,她拦了一辆出租车,目的地是江城第一人民医院。 出租车钱是中途打电话叫孤儿院阿姨下来付的钱,阿姨脸色苍白行色匆忙的模样,与运动会上刚接到电话的时染是一样的。 时染和阿姨一同进的电梯,时染没敢多问什么,兴许是没勇气,只是缩抱着双臂站在电梯最角落的位置里。 电梯上led数字不断闪烁,几番停停等等,两个人来到手术室门口,上面红色的字体亮着手术中三个字,直直板板的印在屏幕上,看起来机械冰冷地毫无温度。 时染楞楞站在手术室门口,本淡粉的唇瓣现不见一丝血色。阿姨坐在旁边椅子上掩脸捂眼。 过廊窗户没关实,让时染觉得不舒服的低压风偶尔会拂过一阵,飘散在弥着淡淡消毒水味的医院走廊里。风起,乱了时染鬓边的碎发。 不知道过了多久时间,上头依然还是“手术中”的字眼,时染慢慢挪步到坐着的阿姨边上。 嗫嚅道:“阿姨,你说……院、院长,会没事的……” 一直低头掩面的阿姨缓慢抬头看向时染,一双手猛的握上时染的,急而笃定地重复了好多遍:“一定会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 叮——地一下,乍然间将这些慰藉人心的话打断。 手术室灯灭,门开,一名医生摘着口罩走出来。 时染和阿姨急速跑上去:“医生,怎么样了?” “对不起,我们尽力了。”医生垂着脑袋,低声说完。 时染像是失了力,后觉地冲上去趴住医生的胳膊:“医生你在开玩笑对不对?” 话这么说着,脸上强撑的笑却是僵硬的。 医生摇头,掰开时染的手,摇头:“对不起,我们很抱歉。” 时染使劲摇头,脸上笑容更僵了,还欲挣扎说些什么,身后传来一道女人的声音:“病人家属,这是病人生前的遗物。” 生前…… 遗物…… 时染唇瓣狠狠哆嗦了下,脚步猛的顿住,心里头那些自欺欺人的话都只得悉数咽回去。 突然间整个人反应过来,时染没看护士手中的遗物一眼,不管不顾地跑进了手术室。 里头还余着医用药水的味道,混杂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让人闻了这复杂的味道直想难受地退回去。 可病床上被微拱的白布条蒙着的,是她住了多年的孤儿院里的院长。 时染是跪扑在病床边的,白布条在手术室白炽灯的照出了明晃晃的白,白的有些反光。 手一触布条,毫无生息温度。 那白布条从头蒙到尾,像是无形中夺人明的死神直教人没任何回击之力。 时染颤巍着手指,缓缓掀开布条。 那一刻看清了人脸的同时,一直强撑着的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 慈眉善目的院长这些年对她的照顾关心一幕幕袭上脑海,像是幻灯片般在脑子里播映,让她根本无法相信这个时常笑容满面的院长此刻身体毫无温度,阖上的眼睛再也睁不开…… 蓦地,头昏脑胀,一阵地天旋地转,院长的脸逐渐模糊了起来…… 脚下的土地忽然间就开始深陷,像是一个巨大的漩涡,将她整个人吸附而进…… 然后…… 目光所及之处,皆是暗无天日。 回忆篇:桃木吊坠 - 疼痛…… 永无止境…… 黑暗…… 周遭都是漫无边际的暗色幽深…… 一抹褐色衣衫的妇人身影也隐没在了黑暗之中…… 意识被逐渐剥离,疼痛与黑暗,周而复始…… 她仿佛陷入了一片沼泽地,前方的前方,微光未泯,可她就是走不出来。 那抹光,是她唯一的希望,她一定要出去…… 出去了才有可能找到那个褐色衣衫的妇人,那妇人养育了她多年,对她关怀倍至,是她十多年人生中为数不多的温暖。 哪怕浑身疼痛窒息,她拼着全身的力气,用力地冲着那抹光撞了过去。 “哗——”地一声。 刺目的白光将她笼罩,整个黑暗的世界顷刻间成了白色,明媚耀眼地令人睁开眼睛又差点因难以适应而难熬地蹙眉闭眼。 “染染?染染,你醒了?” 一道轻柔温婉的女声穿入耳中,时染伸手按了按脑仁,眼皮似沉有千斤重铁。 “染染,染染?” “染染,染染?” 各种不同的声音唤着她的名字,急切而关心。 时染盯着头顶的白色天花板看了许久,才僵涩麻木地转了下瞳仁,侧目,映入眼帘的是时女士和阿姨担忧的面容。 时女士温雅柔和的脸上与时染目光对上后,流露出淡淡的笑容:“染染,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时染摇头,唇瓣有些干涸地动了动:“我刚梦到院长不见了?院长呢?我有好多话想跟她说……” 时女士与一旁的阿姨顿时脸色一僵。 时染一颗心蓦地下坠:“所以……我不是在做梦,对么……” 对啊,怎么能是做梦呢…… 她自欺欺人也该结束了…… ………… 时染醒来已经是院长去世的第二日了。 按照江城风俗,该封棺了…… 这段时间,消瘦的人很多,包括时染,包括阿姨,也包括时女士,院长于时女士来讲,是朋友。 时染拿到院长遗物是在醒来的第二日,那是一个刻着福字的长命锁桃木吊坠,木体清香,雕刻做工精致,触手平滑。 桃木底部,刻着小小两个字——时染。 时染后面,刻着更小的几个数字96116 这是她们在医院见到时染的第一天,儿时的实时染就佩戴在脖子上的东西,没有人生来是孤儿,可找寻时染家人不是一时半刻便能成事,凭着一个桃木吊坠寻人至今,依旧未果。 本来这个桃木时染一直都是随身携带,可还是粗心到让桃木沾了血,院长迷信这不吉利,便从那之后一直替时染保管着。 而现在,无人知晓为何院长会带着时染的桃木出门,然后…… 墓、碑、土、黑白照……成了善良的院长往后日子相伴的东西。 - 【2013年11月11日】 江城一中。 偌大的操场上队列整齐,济济一堂。 上星期运动会圆满落幕,秋风微躁的早晨,副校长继上周校长闭幕语过后又开始发表感言,升旗仪式显得逐渐聒噪。 路时遇因为运动会上表现出彩,月考成绩名列前茅,被班主任任去了升旗手。此刻的他肩上红色绶带,站在国旗杆旁,面无表情地盯着司令台上滔滔不绝的副校长。 另一边。 请假了五天的时染,运动会报名的项目只参与成功了跳远,上周的运动会颁奖是体委陈芬替她领的,还有两百块破记录的奖励。 奖状和200块毛爷爷陈芬早课前就给她了,可她脸上依旧没什么笑容,往日那个活跃的时染似乎是已经被湮灭。 就连升旗仪式远远望去看到路时遇颀长清俊的身影,时染脸上依然怔怔无生机。 风起,发乱。 吹得时染干涸的唇瓣白了起来,黑白分明的杏眸里只有恍惚。 回忆篇:趁虚而入刷好感 高一(九)班两列队伍远远望去,轻薄的黑纱臂章别在蓝白相间的校服上,随风不时飘起扬动,特异晃眼。 黑纱臂章,本就是一种令人看了顿觉哀涩的东西。 升旗仪式终于结束。 接下来整天上课时染不大专注,老师们也没在课上点她名字,给她缓冲调整的时间。 班主任艾斓体贴关心这个月考进步迅速并且长相乖巧的女孩子,中午午休时间还把时染叫去办公室单独慰问抚平了一番。 人是铁,饭是钢。 哪怕时染这几天在孤儿院里没怎么吃东西,也没兴趣吃东西,来了学校终究是抗不过室友们的软磨硬泡,呆呆地和她们一同去了食堂吃饭。 没在排队时候眼底放光地寻找那个男生,也没在吃饭的时候刻意坐在离路时遇近的餐桌边。 除了态度不积极,今天一切学习生活好像没任何变化。 - 另一边,路时遇一行人去食堂吃饭已经挺晚了,凑巧看到了姗姗来迟的时染一寝室人。 她们是因为劝说时染才耽误的时间。 她们并没发现身后不远处就是路时遇一行人,路时遇面无表情盯着前面清一色同样校服中那抹最纤瘦的后背。 黑纱臂章戴在右臂上,是清色系校服上唯一深色刺眼的东西。 路时遇望着臂章忽然间觉得熟悉,因为他家时女士臂膀上也戴了这么个东西,时女士重情,不似其他富太太圈嫌这东西丑而只戴一会儿,戴了至今也没见摘下。 现在,他望着时染被校服包裹的瘦弱身形,蓦然也明白了,为什么他上周没收到水的原因,也好几天没在一中见到她身影的原因…… 倒是经欩在一旁,见到这幅景象也悟过来了:“我说这丫头几天没见人影,原来是有丧事拖着她呀……难怪了……” 周凌:“时染好像瘦了不少。” “你带黑臂章你不瘦一截?”经欩嗤:“人之常情的事情。这丫头身边一定是死了对她挺重要的人。” 周凌不满嗤笑,回怼了句:“你这说的也等同废话。” 惯不服气的经欩还想说些什么,被路时遇冷冷一瞥,淡淡的嗓音却带着千斤重冲他压过来:“吵不吵?” 经欩偏就小时候被欺压惯了,这会儿一时间没了声响。 周凌见经欩没声自己也不愿演那独角戏。 待反应过来后才知道自己又被吓住了,本着也刺激让路时遇不高兴的心思,他认认真真对着路时遇提议:“歪?” 经欩边说边抵了抵路时遇胳膊肘。 路时遇侧目看他。 经欩问:“你看这丫头像不像个没灵魂的提线木偶?” 路时遇:“………” “那你觉不觉得像当年痛失大黄的我?”经欩声音变低,用着只有两个人听得到的声音继续讲:“那丫头看着挺心不在焉的,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事对她打击一定很大,这种时候你如果做点正常人该有的安慰,这丫头一定对你更死心塌地。” 大黄是经欩五岁那年爱不释手的金毛犬。 路时遇:“………” 听完,路时遇阒黑的双眸似乎毫无触动。 风起了一阵,边上的香樟树被吹地细碎地沙沙响。 经欩和路时遇挪开一段距离,又正经道:“反正你不安慰也总有别的小男生安慰的,谁让这丫头长得漂亮,这种时候趁虚而入刷好感最适合。” 路时遇:“不需要。” 经欩听呆了:“!!!”这人好狂妄的亚子! 路时遇眼睛定在前面的时染背后,看着她和身边人拐弯走进食堂大门的阶梯,然后和食堂用完餐出来的人交身而过,再转弯,时染隐没在他视线内。 经欩等了会儿,见路时遇毫无起伏的脸色,脚底迈步的速度却好像慢了,狠狠一拍路时遇肩膀:“走快点大长腿,再晚没好菜了。” 回忆篇:这叫自食恶果 食堂这个偏后的时间点就特别多学生,等到他们点好饭拿着餐盘去找位置的时候,一楼食堂只有最后长长一排才有位置了。 远远的,时染她们快些一步坐到了最后的位置,旁边还有很多最后的位置,似乎也只空这么些了。 路时遇径直往另一列的最后一排走去。 看似很无奈的最后位置选择,可最后一个打了饭菜的经欩在走来的路上,看到路时遇坐的斜对面就是时染的位置的时候,心下闪过了一个念头—— 路时遇这小子可能是把他的话听进去了。 有了这个念头,经欩一落座就开始在吃饭时候不动声色观察路时遇的一举一动,也不反常。 也就吃三口米饭往两点钟的时染方向,斜侧下眼睛而已。 而已。 这才一下,也不知道路时遇怎么觉察到的,下一秒就将视线挪到了对面的经欩身上:“看我这么久,你是想跟我搞基?” 经欩一下没忍住,也实在是第一回被话少的路时遇唐突到,含在嘴里的米饭直直喷到了对面的餐盘里。 那是路时遇的餐盘。 薛墨涛和周凌皆是一愣。 只见对面男生清然的脸色在触及自己菜面上零散的饭粒后遽然间沉了,他睨着眼前距离不足一米的经欩,舌尖抵了抵后槽牙。 经欩暗叫不妙,打小玩到大的友谊小船,一旦路时遇有这动作,就是心里头不爽了。 很不爽。 经欩见状手心筷子一抖,不假思索:“有话好好说!” 口吻急切且带着些心有余悸的感觉。 须臾功夫,经欩瞠目结舌地盯着路时遇修长干净的十指将自己和他的餐盘做了调换,然后将他餐盘里自己才啃了一口的长方形米饭刨掉了一半,剩下的半边米饭完好无损。 经欩目瞪口呆地看着如今眼底被调换后的餐盘,这之前明明是路时遇的。 上面白色饭粒星星点点洒在糖醋排骨和西蓝花上,丑死了……还脏! 经欩瞪向罪魁祸首:“路时遇!” 他虽没洁癖,但也没吃饭碎粒的嗜好。 罪魁祸首黑眸清冷地扫他一眼:“再瞪,我不介意把你喷出来的,一粒粒,再给你塞回嘴里。” 经欩:“……你欺人太甚!” 路时遇难得勾唇,波澜不惊地道:“这叫自食恶果。” 两人从小一起长大,吃菜口味差不多,经欩点的菜没他忌口的,一调换也算公平。 经欩眯眼盯着自己眼前的饭碎,再度打破对路时遇的腹黑恶毒提高程度。 下一瞬,经欩一副眼神能杀人的神情,气压低沉,哼哧哼哧端着餐盘离开。 对面少了经欩,路时遇觉得周围少了个窥视仪。 目光,肆无忌惮地锁在了斜对面的时染身上。 她低眸吃饭,黛眉远山,小挺直立的鼻尖偶尔动动抽口气,下巴显尖了不少,白净清秀的脸瘦得快要脱相。 四个女生围坐一起,时染是那个最高最瘦的,蓝白的校服手臂上,也只有时染带了黑纱臂章。远望,路时遇觉得时染身上气息落寞寂冷。 回忆篇:一门心思扎那个路时遇身上 路时遇觉得再度见了鬼。 因为从食堂出来后,接下来的午休时间、下午课堂时间,时染那副心不在焉的模样时而往他脑海里不受控制地钻蹿。 这种钻来蹿去让他下午无法集中注意去听课。 烦躁之余,觉得老师的声音嗡嗡地就像蚊子在耳边,叨叨叨叨叨叨个不停。 下午第二堂课的时候,路时遇喝水的时候一不小心将水洒到了桌子上,校服衣袖和校裤都有些湿了。 路时遇有些躁脱了校服,拿出餐巾纸清理课桌。 片刻功夫正好下课铃响,路时遇皱眉去了趟盥洗台。 男厕女厕分开,可厕所门口只有三个洗手池。 白色的盥洗台上是肉眼可见的不干净,残留着两个女生舍弃了的黑色一字夹。 洗手的时候,厕所隔间里,有两个嘻嘻哈哈的男生不顾场合地聊天,分贝挺大。 一个男生吊儿郎当的语气:“喂,你今天注意到没,高一(九)班那个花瓶,家里好像死人了。” 路时遇在门口洗手池里冲水的手指尖顿了下,原来微微蹙起的眉头又皱紧了些。 然后,另一个男生声音相较低沉,没什么语气:“看到了,人家现在顶多只算半花瓶,上次月考班级第十了。” “那还不是一如既往的全年级300名之后,凭着一张脸让我兄弟从开学至今一直对着她嘘寒问暖,可她呢……呵……”男生懒懒散散的说着,还嗤笑了两声,“一门心思扎那个路时遇身上,从没把我兄弟当回事。就这?爱她的她不要,不喜欢她的她就爱热脸贴人冷屁股,这回家里死了人精神不振的样子,也算对她个小教训。” 路时遇冷白的手指关了水龙头,踏进男厕扫了一眼,只有两处隔间有人,这也就说明了……男厕只有两个嘴碎的男生。 下一秒,路时遇退出了男厕,顺手捎上了门。 路时遇动作间,里面的两个男生并未消停:“时染看不上东子,愿意贴路时遇冷屁股,就让她多贴点,冻不死她。行了别提了,嘴没个把风的。” 路时遇非聋子,听得一字一句,一字不落。觉得耳边言语和上课嗡嗡叫的蚊子可以一较高下。 接下来,似乎里面没再说那些粗鄙之语。少年面无表情的伸手,拿起洗手池上脏兮兮沾了水的黑色一字夹,掰直,对着男厕锁孔插了进去。 修长干净的手指不知道怎么的一番灵活操作,接着就听到一阵锁孔里金属扣拨动的声音,“哒”地一声,在无第二者在场的盥洗室门口显得清晰且显而易听。 路时遇重新拔出一字夹,顺手丢进了一旁的纸篓,然后才慢条斯理地开始洗手。 很快,男厕里传出一道疑惑散漫的声音:“你刚有没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 “……像落锁的声音?” “是有点像。” 男厕所里响起刺啦的冲水声,继而,男厕门剧烈抖动了一下:“what?” “怎么了?”那个低沉的男声在问。 “门似乎被人从外面锁了,里面打不开!”男生声音暴躁而咬牙切齿。 路时遇抬眸看了眼镜子里的自己,唇角弧度淡淡勾着,收回视线,他继续洗手。 啧,那个一字夹似乎很脏的样子,得多洗几遍。 透明的流水在少年好看白皙的手掌心流窜,动作悠肆地像是幅被安了特写镜头的主题画。 很快,男厕门又是一阵剧烈波动。深蓝色的防盗门门板颤巍巍抖了抖,可又倔强地丝毫没有被人从里破出的趋势。 里面的男生暴躁的吼了一句:“谁t锁的门,快给老子开门!!!” “别踹了,防盗门。”那道低沉的声音隔着门板幽幽响起,“锁门的人,现在就在外面。” 回忆篇:“路时遇,拭目以待” 路时遇扬唇,弧度悠然肆意,少了缕之前衍生而来的心躁气烦,手底洗手的过程优哉悠哉地更像是种享受。 里面暴躁踹门的男生似乎是一愣,门板好一会儿没被受到摧残:“就在外面?” 低沉似海的声音依然没什么别的情绪外浮:“流水声注意过没?” 路时遇关水,一边抽着卷纸,一边口吻悠漫地开腔:“不错。” 对门隔板的两个人:“……” 又是那个嗓音低沉醇厚的人:“你什么意思?” “夸你呢。”路时遇音质清冽平然,擦完后把潮湿的纸巾丢到进纸篓,补充了句:“比旁边那个只会乱嚷的有脑子。” 后一秒,又听到那个暴躁的声音响起,伴随着一记震耳欲聋的踢门声,显然也是泄愤行为之一:“靠,你谁啊你,信不信老子以后让你在一中难以生存?!” “………” “老子三班武洋,听过老子名儿没?害怕就识相点把老子请出来!”又是连踢三脚,嘴里嚣张地不可一世。 “路时遇,拭目以待。” 轻风微拂般留下最后一句话,少年迈步离开。 转出盥洗室角,迎面走来一个马尾高高的女生。 那是孙嫣。 从那次和时染正面掐了之后,孙嫣对路时遇就淡了不少,把那些少女懵懂的情丝给转移到了学习上,这次月考名次进步挺大。 孙嫣是去上厕所的,憋了两堂课的尿,第三堂班主任的课无人有胆上厕所。 才刚走到盥洗室门口,就听到男厕所门板狠狠一颤。 孙嫣诧异地睁大眼睛,心下疑惑却也没停脚步,直至刚迈进女厕门口,就听到背后传来一个男生低低的,甚至带着些无奈无力:“外面有没有别的同学?能不能救救我们啊……” 孙嫣脚步骤停,转身,像是黑猫警长般的铜铃眼盯着男厕紧闭着的大门好几秒,缓缓出了声音:“同学,你们?是被困在里面了???” - 第三堂上课铃响。 高一(一)班是数学课,好学生班级从不迟到早退,而今天令人稀奇的是,排除最后一排靠窗角的路时遇。 上课时间,那位高一学神,不见了。 直至开课十分钟后,最后座角落依然空空荡荡,窗户微开,只有椅背上挂着的校服外套。 开课后二十分钟,邹方庚正在黑板上写易错题,路时遇就是在这个时间点施施然到的班级门口。 班主任邹方庚的数学课,路时遇迟到了半堂课的时间。 邹方庚见到来人,也没那种对好学生的惜才之情,一视同仁的做法冷眼威言:“路时遇,干嘛去了?” 邹方庚在一中官威大得很,自然不会让路时遇就这么顺风顺水一揭而过。 路时遇:“换校服。” “换了半堂课?!”邹方庚寒着脸,双眸微眯扫了眼路时遇身上的校服外套,“路时遇,警告一次,再有下次,记旷课一次。” “………”路时遇站在门口睨了一眼邹方庚,眼波幽邃无底难以窥探。 邹方庚不知怎的,有被这淡淡的一眼慑到,很快低沉警告了最后一句:“回你座位去,下不为例。” “………”路时遇心道了一句:“聒噪。” 回座位后,经欩觉得路时遇浑身气息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奇怪,十多年同穿一条裤裆的友谊让经欩第一反应路时遇换校服,并不简单。 但是碍于邹方庚,暂时算了。 邹方庚就是个老畜生,等他知道自己今天训责的是市长儿子,保不准又得阿谀成什么死样子。 ps:以后我就周末更了,这周加上之前的已经三章了,所以等下次周末…… 开动你们的小脑袋瓜,路时遇锁门也报出了自己的大名,然后迟到了半堂课……至于干啥去了……哈哈哈以后会揭晓 然后我想说的是各位小可爱不要再看盗版了,盗版比正版看的人多是怎么肥事?正版16万字也还在,正版在qq阅读、被看、云起书院等app上都有,正版没杂七杂八的广告哦。 qq浏览器是盗版啊…… 希望各位小可爱支持正版阅读。 回忆篇:类似于心魔幻听的东西 邹方庚两堂课连上,基本下课时间是不存在的。 下课即是放学,路时遇没去食堂,而是拿了今天被弄湿的校服回了宿舍,洗干净晾晒好,才拿了饭卡去食堂。 ……… 经欩他们基本晚饭吃好了,晚上食堂人数本就比中午少,再洗好衣服出来,食堂人更少了。 只有那么桌人,很奇怪的是,十多个人里,路时遇仅仅是扫了一眼,就能从那些基本差别不大的脑袋里辨认出来有无时染。 时染又是被强迫拽去食堂的,慢吞吞地吃,这会儿也快吃完了。 只是这次三个人外,还多了一个男生。突兀的坐在黎小星边上,撑着下巴看着斜对角的时染。 “染染,我知道学校有个监控死角可以爬出去,最近上了一部豆瓣评分很高喜剧电影,我带你去看看放松下身心好么?”那个男生小心翼翼地开口。 时染:“不了。” 时染继续低头吃饭,餐盘里只有一道肉沫茄子和一份米饭,米饭一小筷子往嘴里塞,也没见盘子里的饭菜被吃掉多少。 见男生一脸受挫,黎小星开口:“凌东,你先回去,染染我们会好好看着的。” “好。”被叫凌东的男生犹豫过后还是点头答应了,临走前对着时染轻言道,“那染染……你有事情可以随时找我……” 凌东走后,众人叹气,时染除外。 可是很快,叹气声停了,转而眼眸震惊不已,使劲眨眼,她们以为自己眼花了。 但凡时染能有正常人的注意力和敏觉度,也不至于不关注旁边两个室友盯着她身后,一副惊恐且难以置信的表情。 时染不仅没注意到,而且轻声道了句“我吃饱了”,端起没吃掉三分之一饭菜的餐盘转身欲离开,然后低垂的眸底映入一双白色阿迪运动鞋。 粗略一眼,鞋码是个男生。 她不以为意,绕开那双鞋子径直离开。 “时染。” 走了没出三步,身后蓦然响起一道清磁的男生声音,叫的是她的名字。 时染认为自己听错了,甚至是人在无望之际衍生出来的一种类似于心魔幻听的东西,脚步仅是顿了半秒,就像是没听到般头也不回地往倒餐点方向走去。 再往前走几步,手中的餐盘倏地被一只修长的大手夺走,时染眼底晃过一方修剪干净的指甲盖,底下一弯白而小粉的新月状。 那双骨节分明的手,她认得。 在人群熙攘声音嘈杂的时候,她无措跌地,双手狼狈撑着地面一度觉得尴尬到丢人现眼的时候,这只干净的手横亘眼前,宛若俗世浊淤泥不染的清流。 更像是……救赎。 时染微怔,这次脚步彻底停驻,霎时间本就不怎么愿意思考的脑子像是被什么挖空了大片,脖子有些艰涩地冲着那只手的方向转了转。 一张时隔几天没见的脸撞入眼帘,明明心底有个声音已经告诉过自己这个忽然出现的就是路时遇。 可四目相对那刻…… 终究,时染面无表情的脸上浮现了一抹意料之外,没有以前路时遇习以为常的笑靥如花。 她反应迟钝的样子落在他眼里,只觉得脑仁有点发疼:“跟我过来。” 时染是看着少年颀长的身影走离了她三四米距离,后觉的迈腿跟上,一夕间本就脑子不清楚的她全然忘记了身后桌子还在用晚餐的室友们。 回忆篇:想给你讲个故事 看着路时遇帮她倒菜的样子,如果正常状态下的时染该高兴到飞起,然这段时间实在没遐心去想些有的没的。 跟着路时遇走到体育馆门口,看着眼前的少年转过身子开口说话,时染一度以为是在跟她说话,可少年的目光分明是落在她身后的。 少年单手随意插在兜里,语气不掀波澜:“丢不了,不用盯。” 时染:“………” 时染的两个室友们:“…………” 黎小星瞥了眼木木呆呆的时染,朝路时遇扯唇,白净的微笑脸:“那就麻烦路男神把我们染染安全送回寝室楼下了。” 路时遇颔首,算是回应。 体育馆这个点只有零星几个人,待时染室友走后,时染跟着路时遇走到了看台最高的阶梯上,路时遇选了个最中间的位置,抽了两张纸巾垫座位,也给旁边的位置抽了两张垫着。 晚自习结束,总有情侣挑这种最后的位置动手动脚,挺恶心的。 时染定定瞧着,菱唇轻抿,眼底神情机械。 路时遇:“坐。” “………”接下来,时染坐到了他旁边。 还真就如经欩说的那般,这丫头像个没灵魂的提线木偶。 “时染,我今天找你不为别的,就是想给你讲个故事。”路时遇侧眸看她,只能看到她干净白皙的侧颜。 她仿佛置身这个世界外,一切事情事物都可以与她毫无干系。 好几秒后,他听到时染声音很轻,神色动作涓滴不变:“……什么?” “故事发生在草原里。从前有一只母狮子诞下了一只小狮子,然后有次母狮外出觅食,孑然一只的小狮丧生,母狮觅食回来后没有见到自己的孩子。” “………” 路时遇音质干净清冽,继续道:“之后母狮子就一直找,心急如焚,不吃不喝地找……” “…………” “然后掉进了猎人的陷阱,无力挣扎……”路时遇仅停了一秒,冷酷而清淡地道出两个字,“死了。” “…………” “听懂了没?” 时染眨了下眼睛,看着远处正前方高高的篮筐,双目无神,只是轻到恍惚地问了一句:“小狮子为什么会死?” “猎人捕杀小狮子尤其简单。” 时染嘴唇微张,终于有了点肉眼可见的反应:“又是猎人?” 猎人害了两只狮子,不论母小…… “你认为你是小狮还是母狮?”路时遇问。 “………” “或者说你想当小狮还是母狮?” 时染看向路时遇,楞楞摇头。她谁都不想当。 路时遇勾唇:“其实故事还没完,猎人弄死了母狮,赚了一大笔钱,然后顺风顺水地娶妻生子。孩子四岁那年趁着父母进城买货,好奇跑到附近草原去玩,遇上狮群,被撕成碎片。” 时染脑子没转过弯来:“你故事里猎人出现地很突兀,把小狮子弄死也很突兀。”顿了顿,时染又吐出六个字,“还有跑去草原。” 路时遇有点被她的脑回路惊到,但她的确没说错:“人生处处是未知。” “所以你想告诉我什么道理吗?” “你知道这场悲剧错在哪里吗?” 时染沉默:“……” “小狮子的死亡无法避免,那是猎人找寻了对的时机,筹划等待该得到的。”路时遇说,“错在母狮的一蹶不振,区区陷阱就成了压垮它的最后一根稻草。” 不喜欢半途而废的人 时染蹙眉,双眸依然怔空无色:“母狮那是母爱,是人性。” “那你觉得所谓的人性成就它了?” 时染哑然,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痛失至亲,伤心绝望,本是人之常情,是人性。有时对于兽类也道理使然。可故事里……结局太过残酷。 路时遇视线回归正前方,眸子略一下垂,成排座椅和大片体育馆揽在眼底:“母狮不是不可以伤心,而是越过了一个平衡度,这才酿成了后来的惨祸。” “………” “逝者已矣,生者如斯的道理,我相信你懂。” “………”时染抿唇,一直毫无变化的眼底掀起一抹不易觉察的微澜。 她当然懂,虽然路时遇这个故事很不好听,但初衷是和艾斓一样的。她只是……需要时间再去缓冲过渡…… “我知道你需要过渡期,我再给你两天时间。”他像是知道她心底的想法,他像个读心师般。 “什么?” 本来情绪极淡的规劝者态度转变过大了点,时染不由疑惑地转头看他。 一下子糊了浆糊的脑子里冒出了太多疑惑。 为什么要开导她…… 为什么规定她两天时间…… 像是感觉到时染的目光注视,肤色冷白的少年也扭头对上时染清澈分明中带着不解的杏眼。 相较于食堂的四目相对,这次时染眼底少了些无神呆滞,提线木偶似乎体内回归了一魂一魄。 路时遇一汪深邃染墨的眸底写满了时染参不透的东西,定定睇了时染多秒,安宁无声的氛围最终被路时遇清雅的声线打破:“时染,我不喜欢半途而废的人。” 这话里,其中有句成语似曾相识。 可这几天的时染脑子里只剩一团浆糊,根本没有之前正常该有的反应:“什么意思?” 她今天迟钝得出人意料。 “自己想。”路时遇起身,清冽的气息罩在时染身前,在时染面前斜投下一道阴影:“起来。” 少年拾起椅子上的纸巾,再看向时染,小姑娘茫然的睁大了眼睛,迟钝两秒,跟着他起身,然后继续盯他。 路时遇无奈,顺手捞走了时染座位上的两张垫过已经失去作用的纸巾:“跟我过来。” 两个人又开始重复食堂里的“你走我跟”的游戏,这次目的地是食堂,从食堂开始,到食堂结束。 倒像是个轮回。 食堂空荡无人,再过半小时一楼就该关门了。 路时遇走到窗口,言简意赅报出了三道菜名:“糖醋小排,山药炒木耳,土豆丝。” 阿姨把餐盘递给他,他无声地冲着时染方向挪过去,阿姨向路时遇要卡,路时遇又报了两道菜名:“糖醋小排,山药炒木耳。” 这才刷了卡,一下子扣了两份的钱,路时遇帮她拿了筷子,又让示意时染端盘子跟上他。 时染认命跟上,慢吞吞的步子挪阿挪,到现在这步哪怕真是个傻缺,也不认为路时遇会吃两份饭。 所以……这是要跟她一起吃晚饭的意思。 时染坐到路时遇对面,理所当然地伸手要和路时遇调换餐盘,却被路时遇制止:“吃你自己的。” 话落,时染捏着餐盘的手都僵住了,手指像是脱了力那般,傻眼的看着对面面容清俊的少年。 靠!教不好了 路时遇将筷子递给她,她不接,他直接放她餐盘里:“盯我做什么?还想听我讲故事?” 时染看了眼自己面前的三菜一饭,又看了眼路时遇的两菜一饭,呐呐开口:“为什么给我叫饭,我吃过了……而且,你还没吃过晚饭吗?” 她没胃口吃不下。只是这个点了,他还没吃完饭??? “还没吃过。”路时遇嘴里塞了口饭,直至嚼完吞下,才轻而慢,道:“讲故事累了。看你听故事应该也挺累,费脑。” 时染始终没动筷子:“……我吃过了,我不饿,也吃不了这么多。” ……… 时染从未想过哪天,路时遇会主动来找她,甚至一番言语开导她后,和她一起吃晚饭…… 闻言,路时遇掀眸,不轻不重的一眼朝她暼来,空气里含着莫名奇妙的压力。 时染忽然觉得手心不仅开始发虚,垂眼盯饭,不做声了。 少年睇了她一会儿功夫,阒黑的眸子微眯,一直语调挺淡的他脑仁又开始发疼,捏着筷子的手紧了紧,声音开口后是自己都没控制的低沉迫人:“盯着饭能少?” “………”得了,时染垂眸不止,脑袋也开始埋低,鬓边两缕碎发跟着落下,所幸发短没沾着饭菜。 路时遇意识到自己语气不好,捏了捏眉心,微不可听地一声轻叹气后又恢复了如常淡定的口吻:“今天作业写完了?” “没。”时染声音很低,毛茸茸的脑袋摇了摇。 “先吃,吃完去写作业。”他忍着耐性。 十多年头一次,他第一次意识到自己耐性有待提高。 时染:“我真吃不下。” 小姑娘声音很低很轻,听起来可怜巴巴的。 “时染,我花了钱的。”少年眸光微凝,咬字清晰。 他记得她不是挺计较钱的么…… 第一次花钱给小姑娘点晚饭,她要是一口不动……那得是多晃眼的败笔。 “谢谢你路时遇。”时染鼓了鼓脸腮:“可我不吃土豆丝,也不吃木耳。” “……!!!”路时遇心底记下了,可还是禁不住眉心一跳,想给她脑袋拧下来一盘子东西一股脑儿倒进去的冲动开始往外冒。 路时遇舌尖抵了抵后槽牙,将筷子放下,木筷和不锈钢餐盘接触的时候声响清脆,刺激了下时染耳膜。 他索性也不吃了,就那么抱臂睨着她挺小的脑袋瓜:“那就耗着,耗到食堂关门。” 时染脸腮更鼓了,踌躇抬眼:“可你不是还没吃晚饭吗?” “呵……”路时遇不知该气还是该笑,她记得他没吃晚饭,自己却不吃还挑食…… “我看你吃,吃完走,可以吗?” “耗到关门。” “………”时染撇嘴,细长的黛眉微微皱着,杏子形状的眼睛睁大显得无辜,路时遇一下子想到了微信里常用的撇嘴表情。 靠! 教不好了,疏导不好了简直。 简直油盐不进! 路时遇一下没了胃口:“不吃了。” 时染定定瞧着他碗里的饭菜:“人是铁饭是钢。” 路时遇:“………” 呵,她倒还明白。 摆在时染脑子里两条道 要没看到时染盘子里纹丝未动的饭菜,路时遇差点信了时染嘴里的邪。她一口不吃,却让他好好吃晚饭? 和她室友们晚饭还知道扒拉几口米饭,和他一起就能不给丝毫面子,路时遇郁闷了,还有种名为“愠”的东西充斥着胸腔。 “那就都别吃了。” 语尽,路时遇直接端起两份餐盘离开。 时染自觉跟上,对于两份几乎没动的饭菜惋惜。 一路无声,两个人之间氛围变得诡谲怪异。 途径林荫小道,秋风一阵阵地吹拂,香樟依旧弥散空中,树叶发出吹出沙沙的声音,落日缓沉,远方天边被渲染出一种烈焰般的红色,似火又热艳。 路时遇带她走到寝室楼下。 时染以为今天两个人就这么结束了,以不大愉快的结局。 可正要转身上寝室楼,一路默不作声的少年忽然漠然开口:“时染,你欠我两顿饭。” 时染:“………”那明明是他自己倒掉的。她又没强求他给她点菜。 不等时染辩驳一句,路时遇又继续说:“我不需要你赔钱,但需要你现在回趟寝室,把你所有零食给我。可以么?” 时染认为路时遇的话没有任何毛病,就答应了。 寝室在五楼,爬楼梯爬的有些气喘,但还是动作没停地去自己柜子里把零食袋捧在了怀里。黎小星看着她火急火燎的样子,一时没反应过来,拉着头也不回就又要出寝室的时染。 黎小星:“干嘛呀时染同学?” 时染实话实话:“我下去送个东西。” 宛若一阵风,溜烟没影儿。 黎小星:“……” 陈芬:“……” ………… 时染捧着零食袋下来的时候已经气息明显急乱,正巧看到路时遇从对幢男寝出来,单手抄兜,另外一只手里拿了张小纸条。 时染抱着零食袋走到他跟前,一股脑儿递给了他:“都在这儿了。” “嗯。”路时遇颔首拎过塑料袋,又把纸条叠好给了时染,“帮我给你寝室里的黎小星同学。” 时染没接,也没反应过来:“……啊?” “有问题吗?”路时遇反诘,“帮我交给黎小星。” 时染本反应迟钝了好顿几天的脑子,有那么一瞬间是不甘愿,更像如梦初醒。 女人就是个奇怪无比的生物,不能用正常道理来解释,有时嫉妒和吃醋可以让女生面无全非,智商秒升。 时染从不是个甘愿受气的人,直直仰头凝向路时遇:“你看上小星了?” 语气,似疑问,又似笃定。 风蓦地起了一阵,挺大,逐渐把时染白皙的脸上吹出了一层浅红,唇却更白了。 路时遇忍不住“呵”了一声,音质轻轻淡淡听不出任何情绪,但又声线清磁足够撩人耳膜。本该是听力杀伤十级的声音,时染无心欣赏。 少年黢黑眸子微垂,对上女生眼底后觉地执拗情绪:“不错。”像是知道她脑容量理解不了似的,他破天荒地夸奖了句,“这次反应倒挺快。”虽然脑回路清奇。 摆在时染脑子里两条道,第一条路时遇看上黎小星,第二条路时遇没看上黎小星。 瞎了眼的时染同学 可在纸条捏在手心的时候,思路已诚然选择了第一条,路时遇后来的夸赞等于让她在第一条道上走到黑。 时染忽然眼底变了意味,沉寂了太久的火光滋滋往外冒,掩住了那抹细微的失亲后又被心上人抛弃的委屈失望:“那你今天实在不该来开导我,让我差点就产生不必要的误会甚至是臆想。” 时染定定凝着少年面无表情的清然俊言,言辞里倔强得很。 路时遇听她一番听似言之凿凿的言论,眉心有点疼,可一手拿着零食袋,一手捏着纸条,没第三只手去抚眉的他眉心越发拢起:“所以你?送不送?” 他朝她扬了扬纸条,时染被晃得眼睛疼。 “送。”时染定定道出一个字。 风继续吹,愈发大了。 时染忍不住吸了吸似乎有些被冻红的鼻子,像是下了决心那般,毅然决然接过纸条揣进兜里,“送完就当我时染眼睛瞎了。” 路时遇:“…………” 就当她时染眼睛瞎了…… 眼睛瞎了…… 瞎了…… 操啊。随她有毒的毛线团脑子自己绕死。 少年眼眸幽深地看着她通红的鼻尖,音调像是古井深潭般毫无波澜起伏,神色一片荒芜之色:“既然如此,就劳烦瞎了眼的时染同学替我跑趟腿了。” 看着路时遇好看的脸上面无表情中又透出她辨析不出的感觉,时染转身离开,这几天本就空荡的心底愈发残缺。 ………… 时染是个言而有信的姑娘。 回了寝室就把纸条塞到了黎小星手里:“路时遇给你的。” 黎小星正想问她和路时遇两人之间发生了点啥,乍然间从归来的时染嘴里听到“路时遇”三个字一下没反应过来:“啥?给……路时遇给我的?” 有那么几秒的语言组织丧失功能。 时染补了句:“路时遇指名道姓要我给你的。” “我跟路男神一点不熟啊。”黎小星下意识的纳闷,然后摊开纸条一看。 顿时傻眼,眼眸止不住瞪大睁圆。 贼也似的把纸条塞回手心,攥紧。 才做完这动作,黎小星才觉得自己反而显得心虚。完犊子了…… 众人看不懂了,陈芬狐疑:“怎么了星星?” 黎小星不假思索地道:“我和路男神没关系。” 时染笑了笑,即使面容僵硬,也自认是自然从心的。只道:“路时遇挺好的,你别辜负他。” 黎小星脸上已经不知道该做出什么样的表情了:“时染你少瞎说。我跟路时遇不熟,一点不熟!” 时染:“我先去教室写作业了。” 黎小星:“染染……” 陈芬:“染染……” 时染打断了她们的话:“有事就来教室,我先去写作业了。” 陈芬想追上去,忽然被黎小星拉住,摇头示意暂时别追了。 陈芬蹙眉。 黎小星把手心里皱巴巴的纸条重新摊开,几行行云流水的文字跃然纸上: 【见字条别声张,要紧事。 请在时染不在场的时候给我回个电话,手机。 路时遇】 路时遇是最后的署名。 大家傻眼。 黎小星直接照着上面电话打了过去,打开免提,路时遇接听很快:“你好。” 路时遇:我让她往西,她会忤逆我吗 黎小星开门见山:“路时遇,你到底什么意思?” “时染走了?” “路时遇你什么意思?”黎小星毫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你猜到她可能要走还给我塞这种纸条?!” “我不想和你探讨这个话题。我只要你们整个寝室从今天起,不给她吃你们的东西,也不强迫她去食堂。” 黎小星脾气并不好:“你有病?!!!” 陈芬疑惑:“路时遇,你想做什么?” 手机对面的男生只是清雅地问:“你们希望时染好么?” “废话。”黎小星通话以来翻了第二个白眼。 “那就照我说的做。”对面的路时遇生意依然很淡,可隔着手机也携着压迫冲她们直逼而来。 黎小星和陈芬有那么一瞬间的确被喝住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陈芬稳了心神,问:“我们凭什么选择相信你?我们家染染追你一个多月,也没见你有任何明确态度。” “我和你们初衷一样,希望时染好,你们只能相信我。”路时遇低沉的声音在手机里传来,“就凭时染如今精神不振的样子,你们能拯救她???我如果要对时染不利,不必大费周折通过你们,直接任她自生自灭岂不更速度?” “………” “再或者从前以她对我的着迷程度,我让她往西,她会忤逆我么?你们能进一中,就发挥大脑的作用,时间久了耐不住会生锈。” 被怼的陈芬和黎小星相视一眼:“…………” 路时遇最后道:“这事我不希望第四人知道,尤其时染。懂?” 思考挺久后,觉得路时遇逻辑没有问题。 黎小星不信邪地磨了磨牙,嘴上道:“我们考虑考虑。” 黎小星气呼呼挂了电话后,和陈芬又绞尽脑汁想了很多,猜测路时遇所作所为的原因,没想通。 还是决定统一口径按路时遇说得来,也是因为她们对如今状态的时染束手无策。 时染去不去食堂吃东西似乎也差别不大,每天三次食堂合一起的量都没以前一个早上吃的东西多。 两人去了教室,干脆陪时染写作业去了。 “陪”这个字眼或许不大恰当,到了教室后,时染安安静静坐在位置上低头写习题,但很多题目都空着。 继而,“陪”这个字眼就变成了“教”。 是黎小星教的。 黎小星挺意外,时染都怀疑路时遇看上她了,可时染还愿意听她讲题目。 只是一题连讲两遍,时染连30%都没吸收。 黎小星不禁疑惑:“染染,是不是我这个讲题人你不满意啊?” “没有啊。只是我好几天没来上课,实在不大会。” “………”黎小星不信她淡到没情绪的话:“染染,纸条我不能给你看,也不能告诉你上面是什么,但你要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光。我是你小姐妹,你该对自己交的朋友有信心,有足够的信心!” “………”时染眼神一凝。 “陈芬可以作证,她见过那张纸条,虽然不能告诉你。但我们可以清楚明确地告诉你,路时遇没看上我,我也没看上他,没任何猫腻。” “我信你们。”时染这次没犹豫了,看向黎小星:“对不起星星,我状态不好,是我冲动了。” 方才从寝室走来教室的一路上,她也努力摒弃杂念想了挺多,路时遇态度也并无明确说明他看上黎小星了。 是她冲动的后果朝一条歪路上偏了十多分钟。来教室,也是为了冷静下躁动的脑子。 黎小星的解释,足够让她相信黎小星不喜欢路时遇了。 朋友是什么? 因一件小事闷闷不乐。 也能在冷静后重新释然归好。 路时遇:不好意思,胳膊滑 黎小星大概没想到时染这么快就想通了,傲娇了那么一小下,狠狠抬手揉了揉时染被风吹的有些炸毛的脑袋瓜:“你这个臭染染,吓死我了你!!!” 陈芬也大松一口气。 三人一如往常,再无嫌隙。 - 【2013年11月12日】 江城一中。 双十一过后,十一月的天奇了怪似的像孩子的脸,说变就变。 昨天还秋高气爽,傍晚只风盛些,晚上就猛的起了大雨,倾盆而落。 清晨雨依旧下,沾湿了水泥地,也将一中这群撑伞后依然被滂沱大雨冲湿裤腿的学生弄得心情烦躁。 这天,高一(一)班班主任邹方庚更是寒脸阴沉比大雨骇人,沉稳步伐不复,满腹的恨铁不成刚,班级不幸。 早自习结束后的出操时间,高一(一)班学神路时遇不在。 与此同时,高一(三)班也有一个同学不在场,武洋同学,出了名的桀骜不驯。 只有极少数老师知道,这两位同时不在的同学此刻正在教导主任办公室“喝茶”。 教导主任对武洋已经习惯了,毕竟武洋父亲身为校资方之一,武洋一贯去他办公室都是惹事那方,是被告方。他出差今早才回,武洋就又给他找事情干了。 而今天…… 武洋第一次成为原告。 被告者,品学兼优的年级第一路时遇。 邹方庚身为副主任,同时也是被告的班主任,此刻在办公室里沉脸端睨着路时遇。 询问路时遇的是教导处主任:“路时遇,你昨天下午第二堂课下课干嘛去了?” 路时遇不明地眉心微蹙,只看向大班椅上脸上深沉的教导主任,问:“老师,您这是调查人口行踪?” “路时遇,你给我态度摆端正点。”教导主任蹙眉,中年年纪的脸上此刻也有些不悦:“我这里是办公室,不是你家里任你随意来!” 路时遇:“老师,回答您的前提,我总得知道什么事情?” 武洋彻底听不下去了,看不过路时遇这幅温吞的不急不缓模样,索性伸手一把拽过路时遇胳膊,微仰头瞪着路时遇,一双眸子里有着恨怒:“老……我是高一(三)班武洋,昨天下午第二堂课结束,卫生间!你现在知道自己该回答什么了吗?!” 本想一句老子脱口而出,但此刻武洋需要营造自己是受害者方。 路时遇抬了抬胳膊,可武洋捏的实在是紧,少年淡言:“松手。” “你说!”武洋立刻反诘,力道更盛。 路时遇睨了眼自己被一只素昧不识的手扣住的胳膊,且因武洋的怒意,隔着校服外套料子感觉到了痛意,虽无关痛痒,但微有洁癖的少年眼眸不由微凝。 路时遇声线骤然冷了:“松手。” 邹方庚闻言,昨日被慑到的熟悉感再度袭上心头。 武洋有被吓到一瞬间的无言,手心力道须臾的怔忡,路时遇胳膊看似不经意的又是一抬,不知怎的武洋就被甩的趔趄了两步。 “不好意思,胳膊滑。” 伴随着路时遇不咸不淡的七个字抛出来,反应过来的武洋眼眸里立刻燃起烈焰般的火光怒意。 路时遇:别想,你扛不动 气氛在武洋这里变得剑拔弩张。 路时遇正要开口,邹方庚沉言:“够了,这不是你们撒野的地方!!!” 主任揉了揉眉心,开腔:“据武洋描述,昨天下午第二堂课结束,你趁武洋和另一位同学在如厕的时间里,反锁了卫生间的门,以致于两位同学被反锁在厕所里无法离开?有这样的事情吗?” 路时遇淡淡掀眸,脸部表情一如既往的寡淡疏漠,依旧是那不咸不淡的口吻:“昨天第二节课我打翻了水杯,下课去洗手间洗手,然后去了趟寝室楼拿干净校服。” 教导主任看向邹方庚:“邹老师,我看过一班课表,昨天下午三四堂课,是你的。” 邹方庚细索:“路时遇昨天第三堂课上了一半时间才到教室……” 说着,邹方庚猛的看向路时遇:“路时遇,教学楼到寝室来回一般只要十五分钟,不需要半堂课时间,这还不计较你下课的十分钟时间。” 路时遇:“有些轻微洁癖,洗了个澡。” 轻、微、洁、癖…… 对于武洋的触碰反应这样重度厌恶,似乎也能顺理成章地解释了。 “……!!!”邹方庚惊讶的眼睛都瞪圆了:“明知道上课时间,你还优哉游哉在寝室洗澡?!” “……”路时遇眼皮子眨了下,对这话默认无声,只问:“所以两位老师单凭武洋同学的一面之词就要定我的罪吗?” “昨天你承认后自报名讳,还让我们拭目以待,自己忘记了??”武洋乐了,像听到了天方夜谭:“昨天门外的声音分明就是你,听起来又淡又冷又拽,以为自己学习好就能胡诌一通颠倒黑白吗?再说了,你有轻微洁癖不能直接去寝室洗澡吗?来什么卫生间洗手?你这难道不是多此一举吗?” 路时遇:“我不想拖着脏手一路走去寝室,就近洗且快速洗干净,这很让人半难以理解吗?” 武洋:“………” 路时遇扫了眼武洋:“而且这位同学,如果不是今天来了这里,我根本就不认识你。” 武洋:“你td……” 邹方庚:“武洋,注意你的措辞!” 路时遇最后道:“两位老师,我希望你们好好调查下这件事情。武同学这样言之凿凿,就让他把证据带来我面前,再当面对质。” 武洋:“老师,查监控!如果监控带声控就能证明我的话。哪怕监控没声音,也能看到路时遇在洗手间停留了多久。” 路时遇但笑不语。 - 【2013年11月13日】 从周一到周三,众人觉得时染像个永不倦懈的机械人。 至少学习上是的。 寝室熄灯后,时染依然可以开着自己的小台灯继续恶补落下的功课。 熬夜学习第一名,早上起床依然准时。 去教师办公室问题目变得勤劳。 班主任艾斓以为时染第二日就调整过来了,还在课上表扬时染的学习积极性。 不喊时染去食堂,时染就干脆不去了,挤时间努力学啊学。 黎小星给路时遇发过几次短信:【染染今天一整天没去食堂,你是不是损塞?我都想扛染染去食堂吃东西了。】 得到的回复是:【别想,你扛不动。】 路时遇:体育馆上次座位等你 黎小星第二次短信发过去是在周三:【今天染染中午要是还不去食堂,我们就不信你了。】 路时遇回复:【时染今天中午不去食堂,但下午一定会问你们要吃的,别给就是。】 对此黎小星表示生气并且质疑:【问了我就给,我看你就是居心叵测,存心要我家染染的命!】 很快,黎小星手机上又传来几张图片。 点开,那是男女亲密照。不同的男人,女人却都是同一个,表情一直笑靥如花地盯着照片旁边的男人。 黎小星一震,惊愕的同时像是心虚,抖着指尖删掉了信息。 很快,手机震动,响起来电铃声。 黎小星看着显示屏上熟悉的一连串数字,跑去角落接听:“你想干嘛?” 路时遇直接电话打过来:“黎小星,关于你妈外面养了多少个男人,在哪里……我并不介意去告诉你父亲。” 黎小星手心的手机差点滑下来,声音里染上了一丝颤意:“你……你怎么知道?” 她妈妈瞒着爸爸外面养了三个小白脸,可爸爸一直都安分守己,爱家也爱她母亲。她不想这个家支离破碎,发现这件事情后劝了母亲很久,一直无果。 “黎小星,我不是个好耐心的人。”手机那头的路时遇顿了顿,音调深沉似海,毫无情感:“你走投无路,只能按我说的做。” 黎小星当时想的是,染染怕是遇上魔鬼了…… 时染饿了48个小时以上,在这期间只喝水,一般人可以坚持一个月左右不死亡。可时染并非神仙,只喝水坚持不了几天。 就如路时遇猜测的那般,时染晚自习结束回了寝室,就开始问黎小星和陈芬:“有无小面包或者饼干啊……我想填填肚子……” 黎小星因为路时遇的胁迫,连陈芬一起蛊惑了不给时染吃。 黎小星果断拒绝,给出的理由是:“你不是挺能耐吗,晚餐食堂已经关门了,明早。” 时染对于黎小星的反应一头雾水,撇了撇嘴:“星星,我饿……” 黎小星:“……” 陈芬:“……” 时染可怜巴巴地睁着黑白分明眼睛的时候,尤其像只被抛弃的小京巴,黎小星狠下心:“活该你两天不吃饭,就该让你长长记性!” 时染瘪了瘪嘴,登时更委屈了。 她上周剩下的零食其实还有不少,只是一股脑儿给了路时遇。 糟糕啊……脑子里又泛起了路时遇三个字。 时染就挺烦躁的,还要拼命告诉自己不要去想这个已经看上她家星星的男生。 黎小星索性不看时染这幅楚楚可怜的样子,抓着陈芬就坐到了床沿,打开了王者荣耀。 时染见状叹了口气:“那我先去洗澡了。” 一阵默声后,时染把手机充上电直接去了卫生间洗漱。 出来,陈芬和黎小星已经开了第二把王者。 时染正在洗衣服,放在桌子上充电的手机莫名其妙响了起来。 一个她从未见过的江城号码,没有备注。 时染接听,一道清淡而好听的男生声音直接传入耳中:“时染,我在体育馆上次座位等你,十分钟内。” 时染:我出去一下 时染:“………” 嘟嘟嘟嘟…… 迟钝了两秒,时染正要开口讲些什么,一阵手机被挂断的忙音就是最后的回应结果。 时染听出来了,那是路时遇的声音。 只是路时遇这一波操作,比今天黎小星斩钉截铁不给她吃东西的态度还要让她觉得一头雾水。 可…… 骨气这种东西,自时染遇上路时遇后,本就已经形同虚设。 时染捏着手机的手还沾着洗衣服过后的潮湿冰冷,她眨了下眼睛,很快拔了手机充电线,对着打游戏的两个人说了一句:“我出去一下。” 时染是跑出去的,只听得开门声紧随其后的关门声,寝室里霎时间就剩下黎小星和陈芬。 黎小星游戏也没心思玩了,只问陈芬:“你说路时遇把染染叫出去干嘛?” 陈芬笑了笑,意味深长地看向黎小星:“我倒是觉得路时遇对染染越来越上心了。不知道为什么,星星,我直觉……路时遇栽了,不会害染染。” 黎小星无语:“………直觉有用?有权威度?” 说着,黎小星忽然间想到了啥,意识到了不对劲:“刚染染是不睡衣凉拖跑出去的?会不会冻死啊……” 陈芬眨了下眼睛,眼神顿时变得有些难以形容:“呃……似乎是的,但也已成定局了。这会儿以她小火箭的速度,怕是早就出了寝室楼了……” 黎小星:“………” “星星,你好好想啊。”陈芬言归正传:“路时遇那样话少,站那儿就高人一截的气质,一中高岭之花,入学以来对他的传言就没断过。可是你看,桃花他自己会掐,可染染这朵桃花……他似乎非但没掐,甚至还想要这多桃花长得更好些……” “你看他那副巴不得染染饿死的样子,像是有情人吗?”黎小星嘴角抽了抽:“我要不是死马当活马医,走投无路,无计可施!我t能信他?” 陈芬:“可你终究还是屈服于他的淫威了……” 黎小星:“…………” ………… 另一边,时染是跑去体育馆的。 因为出门太急,穿的还是洗澡过后的睡衣。 一出寝室楼大门,迎面而来的风直刮脸上,还穿着凉拖露着脚趾脚背,时染有些后悔了,身子不禁打了个冷颤。 开弓没有回头箭。 时染双手连带着手机揣进了睡衣兜里,又小跑着向体育馆进发。 路上不做丝毫停顿。 脑子里晕晕乎乎的,不知道是被风吹的还是因为饿地脑子不清楚,反反复复只有路时遇那句十分钟内。 陈芬说她小火箭速度也没说错,经过塑胶操场的时候时染拖鞋里沾了不少小塑胶,但这都没影响她去体育馆的速度。 时染记忆力一般,但就是记得清楚路时遇上次带他坐在了哪里的位置,甚至赶到体育馆门口,远望一眼。 只一眼,就能定位到路时遇的准确位置。 时染依旧是跑上去的,最高阶梯的看台位置,路时遇一派姿态闲适、清风霁月地坐在那里,背影如松如直。 时染气喘地厉害,甚至因为这几天没吃饭,跑了三四分钟后腹部开始隐隐泛起了抽痛,伸手不禁按了按小腹。 路时遇:饿么 路时遇见到来人,眼神色怔愣了片刻。 她…… 比他想象中的快。 更比他想象中的脆弱。 时染衣衫单薄,两只白净的小手泛着风吹后的紫红,最显眼的还是干涸没有血色的唇瓣,巴掌大小的脸上脸色发白,可脸颊却是绯色,鼻尖冻红明显。 两日不见,下巴更是尖瘦。 这……就是他饿了她两天的结果么…… 路时遇旁边的位置已经垫好了白色餐巾纸,一如上次…… 这是在她还没到体育馆前,就有的。 时染注意到这点,眼眸恍惚了须臾,有些被路时遇这般阴影不定的性子刺激到。 女孩咬了咬唇瓣,没顾及腹部那几丝痛意。她不坐,只定定瞧着少年一如往常的轻淡表情,声音涩然:“路时遇……你有什么事情吗?还有……你是怎么弄到我手机号的?” 她喊他路时遇时的语气,不再软糯地似热腾腾的蒸糕,显得干巴巴的。 “先坐。” 两个简单的字眼让时染脸部表情绷得死死的,凝视了好一会儿也未有任何落座的动作:“路时遇,我不和你浪费时间,有话就告诉我,没话我就走了。” 路时遇让她给黎小星塞纸条,终究是她心里头的一根刺。她信黎小星的话,却她信星星不喜欢路时遇,可却想不出路时遇要她递纸条的原因。 少年蹙眉,伸手拽过她手腕,将人拽到了自己旁边的位置坐下。 指尖触上她冰冰凉凉的棉质睡衣,路时遇不由蹙眉,衣服都能冰冷成这样,人得冻死。 路时遇抿唇,脸色有些沉了。 时染意识到路时遇周围本来无害的气息有些凝化,顿时坐如针毡:“你到底有事没事?没……” 话才说一半,身前骤然间落上一件带着体温的校服,少年清冽淡雅的气息将她从前快要尘封的遥远记忆唤起。 路时遇略微的倾身动作,温热的呼吸有那么一秒拂过她脖颈,女孩悄然间没了声响,整个人楞默在座位上。 垂眸,是少年蓝白色系的宽大校服,藏在校服底的指尖本能地攥紧了自己单薄的睡裤。 路时遇淡定地说了两个字:“冻尸。” 说完,路时遇才又道:“号码是我跟你室友要的。” 冻尸时染:“……” 懵。一个字就能诠释时染现在的状态。 路时遇看着底下有几队小情侣低声交头讲些什么,觉得无趣辣眼睛而撇开视线,索性侧眼看向时染:“饿么?” 云淡风轻的两个字,时染挺懵的,但没方才那么懵。这次总算回神。 她诚实地点头:“……有一点。” “你的零食我快吃完了。” “呃……你还有事吗?” 路时遇没说话,探手过去到时染盖身上的自己校服兜里,一块方方正正的小形压缩饼干被掏出来,路时遇不紧不慢地撕开包装袋,随口道:“没事。” 时染见他一连串的迷惑行为,有被迷惑到。 那是她给他的小零食之一。芝麻味的饼干。 时染盯着少年素白指尖捏着的饼干,不由自主地吞咽了下口水是身体最本能直觉的反应。 路时遇:急什么 宛若猫盯耗子般看了好一会儿,体育馆并不是个清幽宁静的地方,但并不影响路时遇少年依然可以吃的慢条斯理。 时染定力一贯不存在,眼巴巴瞅到彻底扛不住地肚子饿到发疼:“有意思吗路时遇?我饿?你当着我面吃饼干?” 大概是路上被冻到了,喉间声音有些喑哑。 这幅眼巴巴的模样,小眉微拧嘴巴瘪瘪,杏眼圆睁似乎漫上一层浅波粼粼的氤氲,真就跟微信里的委屈小表情相似了七八分。 路时遇嘴里还含着饼干,盯着时染的脸,顿时嚼不动了。 时染气不打一处来,也是真的因为路时遇给她添堵的一系列的骚操作。 她道:“挺闷的,我回寝室了。” 还没来得及起身,路时遇幽幽道:“急什么?” 时染:“………” 路时遇:“饼干哪儿买的?” “……”时染额边一群无语的乌鸦飞过,一边把身上余温浅浅的校服褪下来,一边淡冷启唇:“哪里都有得卖……还有校服,还你,谢谢。” 骤然间腿上附上本该在披在时染身上的校服,路时遇捏着饼干包装袋的动作一顿。 这些眨眼间的功夫,时染已经从座位上起身,垂眼看他,同时在他身前投下一道阴影。 女孩眸子里,含了太多情绪,不似那个前几天毫无生机的时染。 心头隐隐浮现一抹不详的征兆,还等不及他细索,就听到女孩用着认真且笃定的语气,定定道:“星星告诉我,你们之间没有任何猫腻。我选择相信。可我不知道你今天到底是想要干嘛?如果只是寻我开心,路时遇……我不想再有下一次了。” 他彻底吃不下了,问:“我寻你开心?” “………”时染唇瓣紧抿,只觉得肚子里一阵抽抽地疼。 嘴虽没吭声,但乖巧的脸上却就差写着“是”字反驳了。明明就是喊她出来寻她开心的,那种看着又吃不到的感觉,对一个饿了48个小时的小姑娘来说异常难挨。 路时遇看着她倔得犟驴似的模样,眉心隐隐发疼。包装袋里的饼干还剩一半,此刻味同嚼蜡。 俩人四目相对了半晌,体育馆偶有嘈杂的交谈声流过耳畔,时染依旧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路时遇头一次被女生盯到头皮发麻,忽然间觉得坐如针毡,浑身不自在的少年裤子底下的大腿肌肉紧紧绷住而显得僵硬,盖覆的衣服成了他的遮掩布。 也不知被瞧了多久,路时遇舌尖抵上后槽牙,拿起膝盖上的校服递给时染。 时染:“……???” 路时遇:“披上,回寝室。” “???”时染一下茫然了:“现在回去?” 路时遇背对着她弯身拾两张坐垫纸巾,另一只手上还捏着饼干包装,头也不回地道:“你要想住体育馆,那是你的事,我不强求。” 时染一噎:“………”谁要住体育馆了?! 可劝这位大哥闭嘴!嘴不要了可以选择缝上。 路时遇转身看他,一手两张纸巾,一手是吃了一半的饼干:“还要不要回寝室?顺路送你。” “回。”时染淡道,又把衣服塞到他怀里:“我自己回去,谢谢你的校服。” ps:追妻火葬场敬请各位观赏 (这周四更了,我真的要多多存稿然后努力上架了,接下来会一周一到二更,直至我存稿够了稳定更新一个月后申请上架,谢谢大家支持!) 时染:血,出血了 “回。”时染淡道,又把衣服塞到他怀里:“我自己回去,谢谢你的校服。” 手里、怀里都满满当当的路时遇:“………” 眼见着时染离开,背影纤瘦又孤默的感觉让路时遇不禁再度开腔:“顺路。” 他跟上先行离开的时染,时染转头瞥了他一眼,那一双眼里,有不解,也有他这些天在她眼里许久未见的柔软。路时遇有些从心袭上的不自在,咳了一声便道:“我上次答应过你室友,要把你送到寝室楼下。” 路时遇这番多此一举的解释,在时染听来意味就变了。答应过她的室友,那不就是黎小星吗…… 路时遇,对星星,终归是有些不同的。哪怕星星笃定她不喜欢路时遇,也并不就清楚明白地知道路时遇不喜欢星星…… 时染心里头的不适划过了半瞬:“你答应过星星的事情还记得啊……记性真好。” 路时遇:“你以为都跟你似的记性差吗?” 时染:“……我怎么了?” 干嘛莫名其妙怼她??? “……”时染咬唇,脚步停了下来,头也垂下来,开始盯地面。 路时遇难得嗤了一声:“就因为那张你不知道内容的纸条?还是因为我记得黎小星说过要我送你回寝室,我牢记了?” “………”被戳到心事的时染垂着脑袋的样子像只鹌鹑,在阵阵飘来的风里看起来更像只快要被吹倒的鹌鹑。 路时遇蹙眉:“冻糊涂了?还是饿昏了头?” 时染:“………” 如果此刻时染抬起脑袋,就能看到路时遇清俊的脸上简直面无表情,只抓起她纤细的胳膊:“早点回寝室,等你吃饱暖和了,再带上脑子跟我讲话。” 路时遇怀疑人生中。 为她处心积虑这么几天,结果就换来她毛线团脑子走入死胡同…… 那天的时染,没有听到任何一句明确答案,也没听到路时遇任何一句解释。 盖着校服的时染上半身略能感受到暖和,可体内的心,连带着五脏六腑,都被风吹的凉疼凉疼。 可谁又能告诉她,变暖和止痛的法子。 - 【2013年11月14日】 时染昨夜几乎没睡多久,一整晚是又饿又气又心塞。 早晨破天荒地陈芬黎小星一起去了食堂吃早饭。 时染气色虽不好,眼圈周围乌青淡淡浮现,但也是实打实吃了三个肉包,两碗稀饭,一个烧麦的姑娘,过程狼吞虎咽。 黎小星不由两眼看呆:“吃慢点吃慢点,不跟你抢,尤其烧麦,里面都是糯米,慢点吃,当心消化不良。” 黎小星和陈芬固然震惊,震惊过后就是劫后余生的欣悦,总算是愿意好好吃饭了,也不枉她们昨天都铁硬了心肠不给她吃小零食。 再是中饭,吃的是往常正常饭量偏多些,这对于一个饿了48小时以上的姑娘来说,正常不过。 直到晚餐,时染几乎恢复了正常食量。 黎小星看着时染将筷子伸向餐盘里最后一小口米饭,继而塞进嘴里,黎小星问:“染染,你会不会今天吃个饱,然后再饿上三天?” 时染整个人状态恢复如常:“不会了,人是铁饭是钢,这几天让你们担心了,真不好意思。” 然后话音落地,肉眼可见地,显然更高兴的是时染身边的黎小星和陈芬。 吃好晚饭回寝室,趁着时染去洗手间的功夫,陈芬黎小星凑到一块儿好奇不已。 “你说……染染怎么忽然间转性了?”陈芬问。 黎小星对此也不是特别能理解透:“可能是吃到挨饿的苦头了,所以再不敢饿着肚子亏待自己了……” 陈芬脑子里闪过一道锃亮的光:“所以这算是路男神计策显灵了是吗?等同于让一个心如枯槁的人提前体会身体枯槁的感觉,然后知难而退???” 黎小星:“好奇是吗?” 陈芬:“好奇,并且神奇。”一个人忽然间重拾了对生活的信心,太神奇了! “问呀。”黎小星瞥了眼厕所门口的位置,眉眼微挑,唇角上扬的弧度狡黠又蛊惑:“等染染同学出来,直接问。” 话落,卫生间猛地传出时染惊慌失措的声音:“星星,芬芬!血,出血了!!!” - 时染:洗手间门锁不都形同虚设 - 【2013年11月15日】 依旧是不下雨需要晨跑的一天,只是这天,时染身子不适,所以并没有下去跑步,而是请假呆在了教室。 虽然人没去,可教室里的广播却如往常般播放着。 时染一边做习题,一边听他们跑步的背景音乐,可这次晨跑音乐结束后并不是简单的整理队伍回教室,而是教导主任在主席台上严肃地讲了一番让人云里雾里的话。 大致内容如下:“一中向来是江城高中里律己好学的表率先锋,不能做出那些无中生有的事情来。若是真闲的没事干,每晚晚自修可以再延长一堂课!或者多做几套试卷!” 这话听得大多数人都是茫然无厘头的,时染也没在意,脑子里只有自己那一周落下的功课。 不知道这最近是发生了啥事情,奇奇怪怪的。也可以解释为,不知道是哪位神仙同学惹了事情,惹得教导主任勃然大怒。 奇怪的事情终于在这天的第二节课下课传开了,就在时染的斜前桌方向,几人扎堆聊的如火如荼。 传言是一班路时遇遭到三班霸王武洋的污蔑。至于污蔑了啥,说来更令人哄堂:“武洋把路时遇告到了主任办公室,一口咬定路学神把他锁在了男厕所里。” 时染对武洋有些印象,因为凌东总会在他耳边叨叨武洋,一口一个洋哥,说武洋是个对他不错的好朋友。 时染并不在意武洋,只是疑惑的问了句:“洗手间门锁不都形同虚设吗,没钥匙也不能反锁上保险啊?” 人堆里讲的最起劲的那人探高脑袋看向时染:“谁说不是呢……但这武洋呀,信誓旦旦一定说就是路时遇,说路时遇给他关男厕里后,路时遇还自报名讳了。路时遇觉得没有证据就形同污蔑,武洋不服气,直接嚷着要看监控。然后你猜怎么着???那段时间洗手间外走廊的监控录像恰巧没了,怎么着都找不到记录!你们说神奇不神奇?!” 闻言的许多人不由唏嘘。 越讲,那人就越是克制不住的起劲儿,情绪激昂地继续道:“要我猜测呀,武洋就是头脑简单四肢发达。要是这罪魁祸首真是路时遇,也怪武洋自己不好。自己什么证据都没有,就敢把品学兼优的学神往主任办公室告。这不是自己找苦头吃吗?偏就这老天爷也格外偏袒学神……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接下来,他们叽叽喳喳的讨论声依然未停,悉悉索索的声音不停往时染耳朵里钻。 但时染没把传言往心里去,虽古怪监控消失的原因,却也是条件反射般地相信路时遇不会做出这种让人不耻的坏事。 …… 传言很快传开,一班的人没当回事,与时染一样,相信路时遇不是那种吃饱了没事情干的。唯有一人,对这件事情持有怀疑态度。 听到传言后的孙嫣有仔细思考过这件事情,后来还是更相信武洋所说,那天去洗手间,向她求助的男生是武洋,当时男卫生间门的确是被人锁了,虽然没看到锁孔上插着钥匙,但事实确实是武洋被困在厕所了…… 路时遇:选择不在一中晃悠 上午第二节课下课,孙嫣看到路时遇一个人走出教室右拐,她也从座位起身跟上,小跑的速度,挺快就追上了走廊上正常行走速度的路时遇。 孙嫣问:“路时遇,你有没有得罪过三班武洋?” 路时遇脚步没停:“有事吗?” “这个问题答案很重要。”孙嫣索性跨了一大步横亘在了路时遇身前,挡住了他的去路,眼神认真。 她认为,如果路时遇得罪过武洋,那铁定就是武洋信口雌黄借机报复。 “这个问题答案跟你无关。”路时遇声线是淡淡的清雅,漠不关己是他的常态:“麻烦让一下,借过。” 少年说完,迈步决绝离开,背影颀长清然直叫人觉得淡漠无情。 孙嫣眼眸一黯,同样随即离开。 只是两个相对的方向,路时遇继续往右,孙嫣往左边走回头路。 …… 可另一边三班却早已经炸了锅。 早晨司令台上主任的一番话有意所指,武洋第一个不服气,一通憋屈还没来得及发泄出来,第一堂课第二堂课就连上,好不容易下课,武洋在班里嚷得人尽皆知。 依旧是一口咬定路时遇是罪魁祸首。 更是大肆宣称路时遇敢做不敢当,人品堪忧。 三班有个颜控女生直接和武洋杠了起来:“武洋,你其实就是羡慕?什么证据都没有,就要污蔑高一学神?武洋,我劝你还是算了。以后你要是好好学习,不乱跟人打架,主任或许还能考虑信你一回。或者你下次换个人告发也行啊……” 凌东旁边做说客,武洋瞪着她,也懒得和不识大体的女生计较,道了句“有病”,直接气躁冲天地走了出去:“老子出去透透气。” 像是约好那般,还未到洗手间门口,就见到了一抹如玉如松的男生身影。 那身形,哪怕是化成灰,武洋都忘不了。眼里熊熊火光冒出来,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快步上前,伸手一把攥住了那人的衣领,头微仰:“你怎么还敢出现在我眼前的?!” 路时遇看着眼前盛怒的男生,面无表情地伸手附上武洋那只作乱的手的手腕,看似平平无奇,却下了让武洋反抗不了的手下力道。 手腕上一阵强势的力道刺激而来,紧扣校服的五指不由自主地被麻木地松掉了力道,武洋蹙眉,嘶了一声,路时遇的校服得以重获新生。 武洋表情很是难以置信。 大概是因为校服被不该碰的人碰了,路时遇脸色有些疏冷的漠然:“你可以选择不在这一层晃悠。” 武洋:“!!!” 像是气死人不偿命般,路时遇又凉凉改了话:“再或者……你可以选择不在一中晃悠。” 武洋:“路时遇,你别想嚣张太久!” 这是武洋对路时遇的恨,更是誓言,势要路时遇现出画皮的言之凿凿。 路时遇这次连一句拭目以待都懒得施舍,只转身离开。 ………… 这一天的武洋,心情差极了。 这一天的路时遇,又开始因为校服被武洋抓了而蹙眉。 这一天的时染,身体不适,没多想,只认为路时遇可能是被人算计成了替罪羔羊。 ps:我看到有小可爱在问染染怎么了,其实就是第一次来姨妈,人生第一次罢了,下面一两章就会讲到了,别担心哈……是个女人生都要经历的姨妈哈哈哈 时染:下次不要破费了 因为身体不舒服,肚子不时传来阵痛,像小虫子挠肚子一下下的。这种感觉持续到了中饭,时染有点饿,可并不是很想吃,知道她肚子痛的黎小星和陈芬没强求她,给她泡了杯热水就离开了。 饭点,教室里剩下的人少,一只手可以数过来。 除时染外都是九班的学霸或是学渣,要么就是减肥人士。 当她好不容易完成了英语完形填空,就听到一道无可奈何的男生嗓音:“染染,你怎么可以不吃中饭呢?你得好好恢复健康的身体啊,我都给你打包好了,吃完你再写题目,不急在这一时半刻。” 伴随着声音越来越近,时染课桌上蓦地出现了一个灰色玻璃制品的饭盒。 时染不用看人,便知是谁。 对于这样亲切的小名称呼,时染很早之前就纠正过,但奈不过某人死性不改口。 坐在讲台边的一个小女生闻声扭头望了眼,随口揶揄道:“凌东啊,又来找时染?” 从时染请假回来后,凌东来的更是殷勤。 凌东笑了笑,也不避讳:“是啊。” 时染挪开了挡住他看英语卷子视线的饭盒,头也不抬地道:“凌东同学,谢谢,我吃不下,请你拿回去。” “我都听陈芬和小星说了,也知道你是真的身体不舒服,但饭还是多少吃一点啊。”凌东毫不在意时染的冷漠。 他知道时染对他态度平淡…… 可他,只是担心她的身体。 若不是之前几天都被陈芬黎小星拦着,他并不厌烦天天给时染打包饭菜,甚至觉得是追求路上的一大进程。 “真的谢谢,只是不好意思要浪费你这餐饭了。”时染抬眸,看到凌东脸上希冀的表情,态度依然淡淡的,言辞礼貌:“凌东同学,下次不要破费了。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有数,不会再像之前那样不吃东西了。” 凌东闻言,难以置信又狐疑:“真的?” “真的。”时染点头:“对了,你的武洋同学吃饭了吗?” 这话出口,时染有着自己转移饭盒的小九九。 这一问,凌东彻然大悟,猛拍了下自己脑门:“啊呀,你看我这脑子!洋哥今天心情不好,都没心情去食堂,那既然如此,我就把这份饭给我洋哥吃了?” 最后一句话是礼貌的询问,征询时染的意见。 时染难得在凌东面前失笑:“本来就是你的饭,你想怎么处理都在你,不用问过我。” 时染的笑像是阳春三月轻拂脸颊的柔风,虽然浅淡,但笑靥嫣然,令凌东有刹那间的失神。 但很快,凌东像是记起什么似的,再开口的声音严肃了语调。 “染染,我相信你已经听过不少流言,关于武洋和路时遇的事情……我想说的是,我洋哥虽然成绩不好,也喜欢打架,但是心直口快,为人仗义,绝不是那种信口雌黄污蔑人的坏蛋。所以我相信我洋哥。虽然我知道你会选择相信路时遇,但我觉得我还是得提醒你一下,不要把太多的真心给一个你不甚了解的人,我怕你吃亏。” 这是凌东对时染说的话,也算诚心的规劝。 时染脸上的笑容在凌东话才说一半的时候开始逐渐收敛,直至凌东长长一段话说完,时染脸上的表情恢复了今天中午初见凌东时候的清淡态度:“哦。” 轻飘如水的一个字,算是对凌东话的回应。 凌东有点懵:“哦???”这是什么意思? 时染:“知道了。” 教室里还有第三人、第四人在场,凌东眼有讶然,却大声地惊诧道:“染染你相信我了???” 时染:我只相信事实 时染一时无语:“……” 哦、知道了=相信他??? 时染觉得本来喝过热水肚子里缓和了不少,现在又莫名其妙抽抽了起来。 凌东面露喜色,活脱一副几百年没乐过的模样,咧嘴笑开一口大白牙,瞳眸都亮了,情不自禁地蹲下身子,双手扒拉住了时染的课桌沿:“染染,我真的好开心啊,我没想到你竟然会相信我……我以为……” “打断一下。哦和知道了不等于我认同你的话。”时染蹙眉,不解地睨着凌东霎然间笑容凝固的脸庞,“这里是九班,拿着你的饭盒回三班。你的洋哥还饿着肚子呢。” 凌东没理解时染态度大变的原因,心底不愿相信方才就是他脑子里的一厢情愿:“所以你……还是相信路时遇?也不愿意信我一个字?” 凌东干巴巴的字眼一个个蹦出来,苍白而无力。 时染脸色冷的可以,大概一半原因是肚子,另外一半是因为凌东的不会说话。 她道:“我只相信事实。” 尽管心底可能有个声音隐隐浮现过一秒:路时遇可以排在事实前面。 凌东受挫了,拿着饭盒一言不发离开了。 时染脸上没有丝毫波澜浮动,继续低头补作业。运动会结束后两周就差不多是期中考试。 凌东说的没错,她对路时遇了解不多,甚至可以说是知之甚少。 可有些偏爱,与了解与否毫无干系。 ………… 凌东送去的饭,武洋多少还是给了面子吃了几口的。只是心里头憋着气,一边吃,一边仍要跟凌东吐槽:“东子,你说为什么那监控恰巧就那段时间系统坏了呢?你说这路时遇为什么不敢承认?终究是个怕事的鼠辈罢了。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凌东:“……” 哦和知道了不等于我认同你的话……时染的话依然盘旋在脑海,像是魔咒。 武洋嘴里的米饭一口口恶狠狠嚼碎:“东子,我自认为没有也没招惹过这种小人啊……我不就是那天和程毅在厕所里替你抱了不平骂了时染几句嘛……之后就莫名其妙提上裤子发现厕所门被反锁了。真的是奇了怪了……老子又没招他惹他!!!” “什么?!洋哥,你骂染染了???”时染两个字,像是一道打开机械的固定开关。凌东脑袋里的弦当即被撼了下,条件反射开口,反应很是激烈。 “染染染染染染……”武洋立刻嫌弃地瞪他一眼,拿筷子顶端戳了戳凌东的脑门,边戳边咬牙,“我说你是不是上辈子欠虐?还是骨子里犯贱?这么喜欢热脸贴人家冷屁股?!人家有把你放心上一点点的位置吗?一句句染染叫的动听,到头来感动的人只有你自己罢。” 凌东闪躲着筷子的袭击,一双形状好看的眉毛皱在一起,始终没忘记正事儿:“洋哥,你刚说你在厕所里骂过染染?” 武洋:“怎么?我就是骂了,你可别告诉我因为这么个冷屁股的女人你还要老子去道歉?” 凌东急忙摆手:“不是的不是的。”凌东解释道,“我是在想,会不会是因为这个,因为你骂染染,所以路时遇看不过去了才把你和毅哥锁在厕所里的???” 武洋:路时遇替时染那女人出气 武洋暴躁的话顿时卡壳了那么几秒。 凌东继续自己的分析:“洋哥,你不觉得很有可能吗?你明明就在这之前跟路时遇素不相识,路时遇根本不可能无缘无故就把你们反锁在厕所里啊。而且你之前不是说了吗,路时遇甚至反锁好后还言语挑衅你了吗?那肯定是有仇啊!” 武洋:“……” “这仇从何而来?还不是因为看不惯你骂了染染?”凌东越说越觉得就是这么一回事,逐渐继续往下分析,“可能就是一瞬间正义感上头,也有可能是喜欢染染,所以听不过去。就好比如果洋哥你在我骂染染,被我听到,我也是会不爽的。但因为我们关系好,所以我不至于和路时遇似的把你锁在厕所。再说了我也不是神仙,哪里能凭空把没有钥匙插着的门给拧到反锁上保险杠……嘶,痛……” 凌东越往下说,重点开始偏离,武洋脸色一层层黑下去,凌东却依然沉浸在自己的推测小世界里,直至武洋忍无可忍地一巴掌拍到了凌东天灵盖上。 这一下,带着恨铁不成钢的躁怒。 凌东委屈地叫了声痛,伸手揉刚刚被打疼的脑袋:“干嘛呀洋哥?我哪里说的不对吗?” “你告诉我你说的哪里对?路时遇替时染那女人出气,是因为喜欢?你看他那副样子,拒人千里之外,哪里像是有半分喜欢?!你喜欢热脸贴时染冷屁股,时染喜欢热脸贴路时遇冷屁股,你们在受虐犯贱方面倒是出奇的统一!” “洋哥,不要骂染染!况且染染只是个女孩,并不是女人。”他很不喜欢洋哥嘴里一口一个女人。 “???” “洋哥,我喜欢染染是我的事情,你能不能以后不要动辄骂人贱?我听到真的会心里头不爽。” 武洋竟有那么一时间的无语凝噎:“……凌东,你出去千万别告诉别人你是我好哥们儿,我丢不起这个人!!!” 凌东蹙眉:“洋哥……” “劳资出去透透气。” 武洋听倦了。放下碗筷,人还没从座位上起身,又被侧旁的凌东抓住了胳膊:“洋哥,答应我一件事儿……” “……???” “以后能不能不要再骂染染了?在我听不到的时候,你能不能也别再骂她了?”凌东说的煞有其事的认真,武洋额头青筋隐隐跳了两下。 凌东:“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 …… …… …… 十秒钟后,时间算不上长,也不能说短。 协商结果就是凌东被武洋满教室追着跑。 高一(三)班教室,中午,鸡飞狗跳。 ……………… 时染肚子依然是疼的,直至下午课程结束,黎小星陈芬还是喊她去食堂了。早饭没吃几口,中饭没吃,晚饭总得吃。 时染此刻也是爱惜自己身体的,除却偶然间瞥见自己臂膀上的黑色臂章时会片刻失神怅然,其余一切都在渐渐好起来。 三个人去了食堂,时染没再向从前那般走进食堂后下意识地寻找那抹清然颀长的背影,只是平淡地点菜。 陈芬和黎小星先端着晚饭找位置坐下了,她们了解从前的她。 位置“好巧不巧”,旁边桌子是路时遇那个寝。 经欩:诶呦喂,时染同学 时染端着餐盘和她们一起坐,右边桌子同样的位置上,坐着路时遇。 是陈芬和黎小星先同路时遇打的招呼,时染硬着头皮对路时遇笑了下也算打了招呼。 倒是一旁的经欩和周凌,眼神都变了。 经欩乐呵又惊奇的语气道:“诶呦喂,时染同学,咱们在食堂好久没见了呀,你今天有空来吃晚饭了???” 时染:“……” 这话说的好像他们之前经常在食堂见面似的。 好……是她之前一直喜欢坐在路时遇边上桌子吃饭。 时染点了下头,轻轻“嗯”了声,浅淡的笑容浮现了一秒,并不是从前的风风火火。 经欩霍然意识到时染今天状态还是不大对。 时染承认,她还没想好怎么面对路时遇。 前天路时遇模棱两可的态度,她不懂,晚上思来想去也没捋清楚。 周凌作为她师傅,看出时染对路时遇态度的明显变化,这段饭很乖巧的没吭声。他还是比较担心白壹漪对他的表白究竟会做出什么决定…… 每个人都怀着自己的小心思吃着自己的饭,男女生进餐速度终归是不同的。尤其时染,因为身体不舒服,吃饭更是一小口一小口往嘴里塞,速度是那种最慢的。 路时遇边上两个人吃得很快,餐盘上席卷残余后两人目光看向慢条斯理的路时遇,等了几分钟,路时遇吃起晚饭来依旧不紧不慢。 准确来说,路时遇此刻的晚饭速度比平时慢的不止一星半点。 “啧……”经欩两道浓密英挺的眉毛微微皱起,感叹了句:“阿遇你能不能吃快一点?” 路时遇:“你们先走。” 经欩:“哈?” “我今天胃不大舒服,吃好还要一会儿。”路时遇破天荒解释了一句。 经欩狐疑他胃啥时候不舒服了?“那你慢点吃,真不舒服记得去医务室瞧一下。” 路时遇颔首。 经欩这才看向对面的周凌:“走凌凌,我们先撤。” 两个男生走后,不知道黎小星抽的什么风,黎小星放下碗筷开口:“染染,我忽然想起来我有份临时作业还落在教室呢,我就先离开了。” 时染:“……” 陈芬眨了眨眼睛,后觉地睁大了眼睛:“呀!我也忘记了!” 时染:“………” 陈芬也抽了风似的放下筷子,而后对时染笑,说:“染染,不好意思哈,我就先和星星去教室拿东西了,回头不来食堂直接回寝室了。” 时染:“…………” 看着黎小星陈芬逃也似地拿着餐盘没了踪迹,时染内心已经讲不清蹦过了多少个无语的点点点。 一个人占着一张四人桌吃晚饭,啥时间变得孤寂漠然了不少。 时染吃了两口米饭,嘴里干巴巴的,肚子也痛兮兮,伸手轻微揉了几下。 在她们离开后不足五分钟,时染也径直离开。 这次离开,没有路时遇想象中的积极与他打招呼,没有礼貌性微笑示意离开的表情,甚至连看他一眼都不存在。 路时遇来不及蹙眉,没多想,下一秒也随之端起餐盘转身离开。 路时遇:跟我去趟体育馆 他与时染倒菜也就前后脚的事情。 时染前脚迈出食堂,路时遇后脚跟上。 “时染,跟我去趟体育馆。” 少年清雅好听的声音自身后响起,听到自己被唤名的时染脸上表情有一瞬间的怔忪。 时染转身看向他,漂亮的眼底神情有些隐隐跳动的躁抑:“有话你不能直接说吗?” 别让她以后进体育馆就想起他,行么…… “……”路时遇有被时染的眼神震到,似乎这是认识以来头一回,时染对他流露出类似不耐厌倦的态度。 “直接简而言之告诉我。”时染说,“我还要回去补作业。” 路时遇有理由怀疑这丫头嘴里的补作业只是个幌子:“去教室补?” 时染觉得莫名,随口一答:“对。” 反正不去体育馆补作业。 风扬起,吹乱时染的发丝,也吹扬了时染臂膀上轻飘的黑色臂章,时间有片刻的静止。 身后食堂门口偶有两人吃好结伴出来,细碎的交谈声不清不楚地飘到耳际,证明时染路时遇周遭古怪的氛围没有凝固时间。 路时遇舌尖抵了抵脸腮,霍然嘴角往上拉起一丝浅薄的弧度:“那就不打扰了。” 语尽后,时染已然转身离开。 才走没几步,手腕上蓦地被一股大力拉扯住。 时染脚步登时一僵,脑子里头有些打结,就听到熟悉的声音再度响起:“方向反了。” 时染:“……什么?” “你那是寝室、操场方向。” “………”时染这才反应过来,一时随口胡诌说要去教室补作业,其实是打算回寝室略微休息下的。 时染挣开了手腕,微笑:“多谢提醒。” 手心里骤然间空了的路时遇:“………” 时染转身往教学楼方向走,说出口的话不能食言,否则在路时遇看来就成了谎言。 路时遇舔了舔脸腮,站立在原地,脸色疏冷地思虑了好几秒,终究还是认命了般,亦趋亦步跟了上去。 今天两人之间的位置很奇怪,以前都是时染追他屁股后边跑,今天却似乎乍然间位置对调了。路时遇本可以像从前那般眼睛不带眨地离开,随时染的毛线团脑子自己捋绕。 可偏偏……他知道她还在死胡同里没走出来。所以这也是这几天时染对他态度骤降的原因。 他不能再随她呆在那个她臆造出来的胡同里了。 远远跟着,他看到时染果然是回了自己教室。 此刻九班教室空无一人,时染一个人安安静静坐到了自己位置上,拿了卷子开始做题。 路时遇必须承认,小姑娘低眸专注的样子,还挺好看。 哪怕专注的时间有些过于短暂,然脚步就那样顿在了九班后门,双臂环抱倚在了门板旁,墨染般的瞳眸定在了那抹娇俏纤瘦的身影上。 盯着瞧了还没多久,许是时染遇到了难题,或者大概是本来就没有把心思放到习题上的原因,时染忽然间扭头冲着后边门口望去。 当看到类似“大佛”一般的人伫立在九班门口的时候,时染不住为之惊讶,眼底有一瞬进的不可置信。 时染扭头过来的目光里含着古怪,路时遇还未来得及收回目光,就这么被当事人当场活捉,路时遇也没有丝毫的心虚。甚至没有一丝打算开口解释的欲望。 ps:wl,追妻火葬场继续上演…… 时染:你这是在关心我 时染:“你有事吗?这里是九班……” 这不问还好,一问路时遇就心底冷不盯“呵”了一声,被校裤包裹的长腿微动,朝时染的位置准确无误地走近。 有什么好问的!跟着她又不是闲着蛋疼没事干!这是路时遇心里边忍着没爆粗的话。 冷白修长的手指拖着时染边上任何一个人的椅子就搬到了距离时染更近的位置边,在两排中间的小过道,宽敞到可以让少年随意地交叠双腿。 路时遇岑薄精致的唇瓣动了动,好看幽深的瑞凤眼对上时染尚在懵然的眼眸,开口:“谈谈。” 时染:“……???” “不知道跟我谈什么?” “黎小星、你记性差。”路时遇吐出几个让时染听得云里雾里的字眼,又生怕以她的智商听不懂,所以继续补充,“这两个话题,我们一个个谈。” 时染是真没听明白他前半句奇怪僵硬的断句方式。愣了好一会儿,方才转过了一点点思路。 “那就……”时染迟疑,“先谈星星……你喜欢她吗?” 像是就等她的直白一问,他也直白的回复:“不喜欢。” 时染:“……” 女孩眨了眨眼睛,又眨了眨,白皙纯澈的脸庞呆呆傻傻的,是被路时遇的回答惹得一时间没来得及做出正常反应。 “我说过,我不早恋。” 在她尚未做出反应前,他又清冷开口。 时染:“………” 时染望进路时遇深邃无波的眼底,过了好多秒才找回神思,绷着唇角没上翘:“那你为什么要写纸条给星星?” “这我无可奉告。”少年摇头,“总之不喜欢,不早恋。” 这回,时染唇角弧度上扬,脸上漾开干净的笑容,绷也绷不住。 路时遇见着时染绽放笑脸,眸子就定在时染眼眸深处,从前那双灵韵星耀的杏眸里唯装得下他路时遇一人的眼神,再度重现。 这是……从前那个对他一往无前的小丫头,回来了么…… 这样的意识一旦在脑海里根深蒂固,少年原本清隽深邃的眼底淡到不起任何波澜在触到时染浅笑嫣然的脸庞后,自己都未曾察觉到自己狭长的瑞凤眼眼底也可以蕴起千般浓稠而柔软的意味。 在路时遇怔神的两秒里,时染属实越发看不透路时遇。 “???”为啥她有了一种,路时遇对着她类似于眼底发春的错觉…… 发春??? 时染为自己的用词不慎而恨不能狂扇自己一下,怎么能将路时遇那样清清冷冷干干净净的美人与发春这种靡乱而世俗的词汇搭边呢。 为防止自己乱想,时染猛地晃了晃脑袋,摇头幅度大的瞬间化身了两秒的拨浪鼓。 路时遇看着时染收了笑做出的奇怪行为举止,也一下子缓过了神,微微皱眉。 时染堪堪甩掉了脑子里的低俗词汇。 路时遇:“头痛?” 时染:“没有。” 时染否认完,又被另外一个想法惊悚到了:“路时遇,你这是在关心我?” 对了对了,不是关心她干嘛之前要给她讲奇奇怪怪的故事?不是关心她干嘛还要带她去食堂吃晚饭? 时染:你偷换概念 路时遇一瞬不瞬盯着她:“……” 难得她这个毛线团脑子绕通了。 时染管这叫关心,经欩管这个叫乘虚而入刷好感。 时染扛不住这么一张叹为天人的俊颜冷冰冰地看着她,本来心里头那点小雀跃刚冒头就给摁了回去,小肩膀缩了缩,低声吐槽:“不回答就不回答嘛……这么冷冰冰看着我干嘛?比起吓人还是你第一。” 路时遇从她脸上转回视线,浓密的眼睫毛因为眨眼的缘故而轻微翕动,随即视线落到了时染整洁的卷面上,卷子边上是零乱密麻的草稿纸,她才写了第三道选择题。 他开口:“关于黎小星这个话题还有别的要问么?没有的话下一个。” “那就……下一个。”时染悻悻道。 “知道你记性差在哪里吗?”少年视线依然定在试卷上,啧,第三题就错了。 “……不知道。” 时染实诚地摇头。她其实至今没想通第二个话题是什么含义。 “你还欠我两顿饭。”路时遇淡淡的声线,阐述着一件让时染咋舌的事情。 时染先前脑子里思维就正常了,这会儿反驳的没有一丝犹豫:“那次晚饭我没强迫你给我点。” “……”啧。 “况且你自己那份没吃掉几口就倒了,这顿不能赖我头上。” “………”啧啧。 时染想起那日就觉得憋屈,她是那种大胃王么:“我是一个女生,也没让你给我点三菜一饭呀。我自己点也肯定不会点那么铺张浪费,更不会点土豆和木耳。” “…………”啧啧啧。 第三题数学题就错了,这种脑子不仅挑食,竟然还反驳起来煞有其事。路时遇心道。 “还有啊……”时染一字一顿:“之前在校医务室我向你借了饭卡,才刷你卡里七块钱,那天你饭钱是我结的,你反手一顿饭就让阿姨刷掉了我卡里八块钱,七和八能划等号吗?” 路时遇清隽的眉眼微动,侧目,好整以暇瞥向时染:“所以你这一箩筐的话说出来,是打算在金钱方面和我两清的意思?” 她不喜欢两清这个词安在他们之间。 时染又是一口否定,虎着素白的小脸道:“不是。我们之间讲两清未免太过难听,我从未想过要同你两清。想同我两清的人是你,欠两顿饭这个话题是你掀起来的。” 敛下时染说不想两清的喜悦心思,路时遇有些好笑地勾唇:“时染同学……” 因他唤她她绷紧了一张脸,路时遇只觉得有趣:“你有些偷换概念了。我的话题不是两顿饭,而是你记性差。” 时染:“……” 路时遇:“看来你的记性是取决于自己是否是得益方。所以你选择性地只记得别人欠你的,而忘记自己欠了别人的。哪怕我只是欠了你一块钱,你都能在这种情况下条理清晰地拎出来,尽管前提是你浪费了我两顿饭。” “………”时染囧啊。乍一听,路时遇的话逻辑没有任何毛病。 时染鼓了鼓脸腮,有些不服输的抬大了眼眸盯他:“那我记性差我能怎么办?我要是记性好,一中的高一学神说不定就轮不上你路时遇了。” 时染说完,重新拿起笔开始做题。这第四题应该是她请假的时候上的新课内容。 路时遇见状险些失笑出声,许久未听到她这种情绪鲜活带着稚气的强词夺理,逻辑性大致听起来没毛病,可就是莫名地从头到脚吸引人。 高一(九)班此刻教室空荡,边上窗户留了缝儿,灯没开,随着时间流逝天色开始逐渐变暗。 “路学神?” 不多久,时染忽然叫了他一声,在安静宽旷的环境下显得声音低低轻轻带着恍惚的颜色,宛若一只安静阖眼的猫咪翻身后缱绻慵懒的一声轻吟,细碎而微小。 路时遇:一步错,步步错 卷子边上的稿纸本她已经又零散地写了不少。 他敛下眼眸:“怎么?” 时染从卷子跟前慢慢挪开脸,朝着路时遇扯唇,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开口:“学神大人,你看你,清俊潇洒,乐于助人,年级第一……” 路时遇:“重点。” “嘻嘻……”时染笑了两声,莹白纤细的手指点了点卷子,眼睛弯成月牙状,笑容谄媚讨好,“学神大人……你能不能……第四题教我下???” 路时遇:“………” 时染伸出两个手指头比划了下:“教一下下就好。” 还不等路时遇说些什么,时染先下手为强直击要点:“就这题,只讲这题就好,其他的我努力试试自己完成。” 路时遇单手撑住时染桌角俯身过去瞥了眼她卷子,见时染干净的指甲盖点着第四题。 路时遇挑眉:“第四题?” “嗯。”时染眼见有望,乖巧无比的颔首。 路时遇蓦地轻笑出声,声音自喉骨震荡发出,磁性悦耳:“你确定,只教第四题?” 时染脸上掠过一丝被有被戳穿的窘态:“……不大确定。反正此时此刻,第四题就是我的难点。” 数学本就不是她的强项。并且因为请了一周的假,所以她努力后也只能写到这儿了。 “按顺序来。”路时遇说着,指尖点了点时染试卷上的第三题:“这题错了,你再重新算一遍。” 时染看了眼自己的第三道选择题:“………这、不大可能。” “你这是过度自信。”路时遇一字一顿,最后四个字点评的毫无温度。 时染语调拉长“哦”了一声,懒洋洋的态度,声音低缓:“不就是再算一遍嘛,依你就是了,至于人身攻击么?” 拿着纸笔重新在草稿纸上写了一遍后,时染云淡风清的脸上逐渐凝话溃崩。心底灰溜溜地将原本填了a的答案划成了d。 路时遇微颔:“那就下一题。” 少年左手朝她摊开:“草稿纸。” “哦。”时染递给他。 路时遇看了会儿,随意将纸放在腿上:“笔。” “哦……”时染忙不迭再把笔递给他。 这次路时遇拿着纸笔索性放到了时染桌子上,稍微挪了挪椅子,坐到了时染长方形课桌的宽边旁,笔尖悬空点着时染步骤杂乱的草稿纸上的一处内容,抬眸望她:“这就是你第四题的步骤?” 时染楞了下,路时遇突然间的动作和提问显得突兀。她顺着少年骨节分明的手指捏着的笔头望到所指的那块稿纸区域,自己辨认了几秒,继而缓缓点头。 难得呀,她草稿纸打的东一块西一块,他竟然眼睛尖到能从这些废数字里找出她第四题步骤打在了哪里。 窗户开着,风时而飘进来,树叶飒飒作响。 “你从第二步就错了。” “啊???” “一步错,步步错。” “………” “两角和差背得出么?” “背得不熟,但我草稿纸上写了。” 路时遇笔尖点着草稿纸另外一处写的工整的四行公式,睨向时染:“默写?还是书上抄下来的?“ 时染:路老师等一下 时染蹙眉,抿唇,而后在路时遇的目光注视下如是说道:“第一行我默下来的,后面都是我……” “嗯?”一句话讲到最后声音越来越小,路时遇随之也开始微微凝眉。 “抄……抄的。”时染非常小声的说完,埋头做一只鹌鹑。 路时遇清俊好看的脸上有一瞬间的无语:“时染,把你数学书拿出来。” 时染照做。 路时遇:“你跟数学书上对照下第二行公式。” “……哦。” 这不对还好,一对眼睛差点看直。 她是怎么坐到连抄写数学公式都能把减号抄成加号的?!一定是中午肚子痛过头了,痛的神志不清了…… “重新写,再把第二步算一遍。” 哪怕面对迟钝如时染一样的学生,路时遇语调一直都是一成不变的平淡如水。 时染鹌鹑状被迫停止,开始埋头写题目。 ………… 时间流逝很快。 临近傍晚,风逐渐大起来,树枝细碎斑驳的阴影打落在地上。窗外的天色也逐渐转暗,九班的白炽灯整一排亮了起来。 “你怎么写一步错一步?” “啊?这次我哪里错了?”时染表示很茫然。 “你对加号是情有独钟吗?” “那你小名是叫加号吗?” 路时遇掀眸看她一眼:“时染同学,你能不能先把公式彻底背出来?” “我……阿嚏……阿嚏……” “时染同学,你座位靠窗,冷你不会关吗?”男生一直平淡的声音终于隐隐浮现了一抹皲裂。 路时遇按着眉心,眉宇间倦态显现。 “我马上关,你等等!”时染从座位上起身关窗,站起来的那一刻蓦地脚步生了胶水般粘在了地面,本欲抬手关窗的动作也僵持在了半空中。 路时遇:“关窗前你还要来段舞蹈吗?” 时染闻言,尴尬一笑:“不了。”这才慢着动作将窗户关严实了。缓缓地,甚至可以说是小心翼翼地坐回了位置上。 路时遇觉得古怪:“你怎么了?” 时染脸部神色有些不自然,冲路时遇微微笑了下,连黑白澄澈的眼底都是泛着生硬拘谨的:“那个,麻烦路老师等一下,这题先搁置几分钟,容我上个洗手间?可行???” 路时遇:“………” 对于时染征询她能不能上洗手间?这要他怎么回答,行?不行? 路时遇头一回觉得自己具有冷幽默天赋:“时同学,请。” 呵…… 路老师,时同学…… 这丫头真是可以花样式称呼不定时更新。 时染像是得了特赦令,一下子从路时遇旁边掀起一阵风烟,眨眼间的功夫人就跑没了。看起来是真挺急。 不过…… 路老师…… 少年将这三个字在唇舌间低低呢喃绕了一边,望着空空荡荡的方才时染跑的后门位置转角处,倏地阖上眼眸笑了。 路老师,听起来貌似还不错…… ……………… 等时染从洗手间回来已经是六分钟后的事情了。 路时遇途中看了两次手表,差点以为时染和厕所原地结婚了。 时染一回来,继续被辅导数学。 路时遇:“公式背出来了么?” “我是去洗手间的。” “去洗手间的路上以及你在洗手间的时间里,你不能加以利用背诵吗?” “所以说……”时染闻言傻眼,也像是有些难以启齿:“你的年级第一就是在上厕所的时候和学习并行吗?” 路时遇:“……你语文也不好?” 这些语言组织起来被时染说的别扭,富有歧义。 说到语文,时染略微得意地挑了挑眉:“总之比数学好。” 路时遇摸了摸鼻梁,忍住无语叹息的欲望,示意时染继续看卷子:“我的意思是以你的脑容量和记性,你得付出更多的时间和努力,你某些时间可以利用起来学习,这不冲突。我不特指你去洗手间的时间。” 时染:“…………” 时染:不是怀疑你 ……………… 终于给时染讲完了第四题,时染犹豫着第五题还要不要麻烦他,因为一旦麻烦起来,接下去的选择题可能每题都要麻烦他。 虽然她对于路时遇辅佐她写作业的时光乐在其中,但也挺怕时间久了路时遇直接嫌麻烦。 只是没等时染开口,路时遇先开腔了:“第五题和第四题涉及的知识点差不多,你先试着写写看,对照书上公式。” 时染压住心底的那丝窃喜,可弯起的眉眼依然泄露了她此刻愉悦轻松的心情:“你不忙吗?” 其次,语调微扬也有泄露。 “我写完了。”路时遇用着平静如古水般的口吻叙述着一件让此刻的时染望尘莫及的事情。 “……!!!”这么快?! 时染嘴唇微张,因为不可置信,淡粉色的唇瓣形成了一个小小的o型,懵懵然然的小表情嵌在这张白皙纯净的脸上,头发随意的高扎着,只留额前和脸侧鬓边散乱的几缕碎发搭在边上,宽大的蓝白校服衬得女孩一张脸愈发小巧精致,此刻成了她清纯欲的增色剂之一。 就如他在楼梯拐角处初见她的那刻一样。 明艳精致的五官与白皙的清纯欲揉粹到一起,却丝毫不矛盾冲突,这是她初见时染就发现的。 “写呀。愣着做什么?”路时遇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距离晚自习开始还有一个小时时间,以你的做题效率,我接下来最多只能讲三四题。” 时染默然阖上嘴:“………” 拽什么拽嘛……要不是一周没来上课,她会卡题这么多吗…… 吐槽归吐槽,学习归学习,时染还是分的很清的。 接下来的时间里,时染不得不承认路时遇是个很好的老师。态度贯是淡然,耐性挺好不急不恼。声音比一中的年轻女老师好听太多,更容易学生吸收内容,遂之进步。 这样的好场景一直持续到了18:15分,路时遇基本把剩余的几道选择题跟时染讲了一遍,至于时染是否理解、理解了百分之多少,那就不是他的事情了。 路时遇揉了揉不时倾身过去的脖子:“公式背熟。没事我就走了。” “……”时染望了眼墙上的时钟。 呀!六点半晚自习快到了。这么快就要走了??? 眼见着路时遇在眼皮子底下起身,将椅子搬回原位,时染眼睛眨了眨,霎然而突兀道了一声:“有事儿……” 路时遇脚步微驻,垂眸看向坐在椅子上只到他胳膊肘位置的女孩。 时染脑子其实挺空白的,空白到脑子里只有方才那一个小时里的公式和题目。手里头捏着圆珠笔的动作是僵硬的,不知道此刻除了题目还能蹦出什么话题,不知道该反应些什么。 在极度无措的情况下,时染脑子一抽,回话成了问话:“你和武洋的事情是真的吗?” 路时遇:“……” 时染意识到话题不大对,下一秒就睁大了眼睛,抓着笔的手朝路时遇摆了好几下:“我不是怀疑你的意思,我当然是相信你的,才不会去信那些所谓的传言,一定是哪里的环节出错了,或者是武洋污蔑你了……” 路时遇:相信我? “……” 路时遇没开口,时染继续顺着话题往下讲自己的第一感:“你怎么会平白无故把武洋那样的社会哥锁厕所呢?而且可笑的是一中所有的厕所门都是不带钥匙的,怎么可能会有人做得到把门反锁?难道像民国卧底剧里似的一根铁丝万门通??你那么好的人,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情来?!” 时染说这些话的时候黑白分明的瞳仁里不揉粹一丝假,眼神真挚到足以晃动人心。 “你……”路时遇停了声音,有片刻时间没了下文,“相信我?” “当然。” “你认为我是好人?” “嗯嗯嗯。”时染毫不含糊的连点好几下头。 路时遇单侧眉峰微挑:“你吹这波彩虹屁是因为想追到我?故此刷好感?” “当然不是啊。”搞笑了简直!她人见人爱,好感这东西还需要刷么? 时染这次直接从座位旁站了起来,仰头,视线定在路时遇阒黑的瑞凤眼里,又认真到一字一顿启唇:“这不是彩虹屁,是事实。你在我看来就是好,很好,特别好,不论从哪个方面来讲!” “谢谢。”路时遇声音清磁而淡定。 时染:“不客气。” 说完,时染微微一笑,两人之间画风突变,小姑娘语气期待:“路老师,下次我有难题还能找你吗?” “……” “能吗?能吗?” “再看。” “啊?”时染眼里有失落,眼神可怜巴巴瘪了瘪嘴巴,秀气的眉毛拧成了一条毛毛虫,“再看是什么意思吗?” “凭心情的意思。” 路时遇云淡风轻落下最后一句话,眼神悠远又蕴着些许好笑地欣赏了两秒小姑娘吃瘪的模样,干净利落地背身离开。 时染一扫阴郁失望的心情,继续与习题作斗争。 只是下一瞬见到草稿上路时遇留下的字迹,潇洒而清劲的笔锋,倏地扬唇笑了。 “不喜欢。” “不早恋。” 路时遇声音荡开在脑海,心结散开。 时染唇角上扬的弧度更甚。 比偷腥成功的猫咪还要雀跃。 晚自习开始前五分钟,陈芬和黎小星来到教室,发现时染身上那种开朗活泼的特质又出来了。 就像……阴翳蔽日的常态豁然拨云开雾见了光明,肆意光明顷落,通畅而明朗。 黎小星陈芬把这份功劳归于路时遇。也为自己没有因好奇心而用手机打断他们而庆幸。 时染规规矩矩上好晚自习,不懂的题目就问黎小星。黎小星数学比她要好很多。 黎小星看到时染试卷第一刻是震惊:“你选择题都写完了?不是瞎蒙???” 时染勾唇:“当然不是。” 时染微笑着说话的时候有些小傲娇,黎小星心道难道数学白痴一下成神了?下一秒眼角余光瞥见时染稿纸本上掀开的一页,有几处字迹明显不符时染东拼西凑的写字风格,那几处字迹整洁洒逸且步骤条理清晰,更有几行解题步骤下面加了下划线。 这显然,是之前就被人辅导过的蛛丝马迹。 黎小星呵呵笑了下,指着其中一处有下划线的步骤:“时染同学,解释一下。” 时染登时眉开眼笑,嘴唇无声地道了三个字。 ps:各位qq浏览器的小伙伴们,qq阅读被看等都也都可以阅读,这个月起基本可以每天2000字,然后月底左右上架!感谢各位没有放弃我!! 时染:有来有往 黎小星看懂了——路时遇。 接下来言归正传,黎小星开始给她讲后面的填空题…… 可能因为有了对照物,时染从这天起,听黎小星讲题目竟然会觉得可怕的乏味。 浑然不觉思绪有那么几秒怅然飘走。 “嗷呜……星星你干嘛?” 乍然间脑门被笔尾狠狠戳了两下,时染哀怨地看向黎小星。 黎小星有些小气恼,又放轻力道戳了时染脑门好几下,动作间语气恨铁不成钢的无奈以及无语:“你现在是被帅哥辅导过后连我都瞧不上眼了是吗?我辛辛苦苦给你讲题目你能给我灵魂出窍?!” “……!!!” 时染顿时收住了所有表情,紧张地看向黎小星。 黎小星:“你这什么眼神?只知道看我?不知道哄一下的???” “错了错了我错了!”时染立马讨饶,“仙女我错了……仙女!仙女!仙仙仙仙仙女!!!” …… 两节晚自习结束已经是八点整了,上缴的手机下发后。 时染让陈芬和黎小星先回寝室,她回寝前先往超市转了圈,转的路上还给路时遇发了条信息过去——【有东西给你,宿舍楼正门等你。】 想到到路时遇这人挺难搞,挑剔到连糖都不吃,遂反之买了瓶盐汽水。 扫了眼手机屏幕,空空如也的信息栏通知。 嗐……路时遇没回她信息。 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时染就是莫名其妙认为路时遇看到一定会来。反正都是在寝室楼下堵人,无非就是等待时长罢了。 一波又一波人群更替进入寝室楼,时染把500l的盐汽水揣到宽大的校服兜里,连带着自己的双手。 夜风甚凉,寝室楼后侧林荫小道旁侧的树叶被吹得簌簌作响,路灯把寝室楼边站到绿化带边缘高起位置上的时染背影斜拉的很长。 20:15分,时染被风吹的肚子又开始隐隐作痛,眉毛开始打结。 20∶18分,时染等来了路时遇。 自然还有路时遇身边的经欩、周凌、薛墨涛。 还未开口,时染先是忍住不适,淡淡一笑,礼貌地跟其余三个人招了手算是招呼示意,继而澄亮分明的眸子幽幽定在了路时遇身上。 周凌一见苗头不对,就想把经欩跟薛墨涛先拉上去,还没想出适当理由的他,先听到了时染清悦的声音,将兜里的盐汽水递了出去。 “路老师,给你的。” 这话,这称呼,这饮料递的位置,显然对象都是路时遇。 而他们,就是看人家交流感情的机械人。 路时遇:“………” 经欩:“………” 薛墨涛:“………” 周凌:“………”阿这?就就就就……若无旁人地开始谈情说爱了??? 路时遇瞥了眼时染手里的碳酸饮料,女孩捏着瓶身的拇指全然暴露在他视线里,大拇指也是生得较为细长,只是江城早晚温差大,可能被凉风吹得白嫩的皮肤有些泛紫。 忽然,今儿个傍晚给时染辅导题目时候清晰的喷嚏声涌进脑海。 大概距离时染话音落地才过两秒,他视线还在捏着瓶身的手上,时染压根不给他开口似的又继续道:“这次别拒绝了,要丢要送人也请在我看不见的时候。这不是单纯为了追你的手段,更是来自时同学的感谢。你也可以解释为有来有往,下次不难。” 时染:特别特别有引力 接着,时染将整一瓶塞到了路时遇左边的校服外兜里。 经欩周凌薛墨涛有嗅到一丝甜腻而古怪的味道。 校服两侧显然承重不一,路时遇面无表情地掀眼望向时染:“收了,你可以回去了。” 晚自习结束这个点,陆陆续续的人前后进宿舍楼,各型各色的声音,交谈声嘈杂地有些过分。因为路灯的缘故,时染白皙的肤色被打上了几丝浅浅的黄晕,给古灵精怪的她添了几丝异样的温柔。 很奇怪的感觉,她安安静静站在那里,双手重新插回了兜里。仿佛隔绝了一切喧嚣嘈杂,她盯着他的目光,有些深,好似他们两个处在了另一个美好且安宁的环境里。 路时遇没对盐汽水发表评论就开始轰人,这会儿这么多人时染自然不会傻到揪着问出一个好字,主要是担心偷鸡不成反蚀把米。 时染见好就收:“好的男神。”说完就扫了眼路时遇边上的其他三个,眉眼弯弯,脸上乖巧温良地很,“男神的室友们,祝你们晚安好梦。” 经欩、周凌、薛墨涛:“………” 时染鼓了鼓脸腮,重新把目光定回路时遇身上,忽而勾唇唤了他一声:“路时遇……” 小姑娘语调脆生生的,混着飘来的涩凉秋风,灯光下浅笑的容颜熠熠生辉,酒窝淡映,黑白分明的杏眼里亦是璀璨的光芒。 她又缓而轻地道了两个字出来:“谢谢……” 三男一女散场后,时染的今晚当然不会就这样简简单单。 回寝后三言两语搪塞了黎小星陈芬的八卦心,动作火速地进了浴室,十分钟内完事出来,就连涂抹婴儿霜的时间都没被黎小星陈芬放过。 时染这会儿捯饬脸和解惑八卦同时进行:“我刚去给宿舍楼门口给路时遇送了瓶盐汽水,待会儿我还要手机上主动找他聊天,如果我晚上发出什么花痴般的笑声,希望仙女们见谅。” 黎小星、陈芬相视一眼,无语凝噎:“………” 大概二十分钟后,在浴室里洗澡洗头的陈芬听到浴室外面不时传来老巫婆般咯咯咯的笑声,热水冲刷着的身体莫名开始浮现鸡皮疙瘩。 又过了一分钟,笑声就没停过几秒,陈芬彻底洗不下去了。 出来,就见上铺的时染整个身子拱起在被子里,被子里一长团颤啊颤,跟蛆虫爬似的。 陈芬和黎小星一个眼神交换,双双摇头,黎小星拿着换洗衣物生无可恋地进了浴室。 罪魁祸首时染待在暖和的被窝里,一下下按着诺基亚26键盘,对着发亮的手机屏幕笑容抑制不住。 时染的手机卡是校园卡,一个月28元,10g流量,300分钟省内通话,200条短信,上个月根本用不完,属实是浪费。 今天是她第一天给路时遇发信息,第一条信息内容为:【路男神晚上好。要早点洗漱,不要熬夜哦。】 三分钟后,路时遇回复:【……】 哪怕简简单单几个点,时染都觉得跟捡到宝似的,也不觉得脸皮厚似的继续打字:【路老师?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讲题目的时候特别特别有引力——】 时染:腿就容易软 几乎没多想,这条点了发送下一条立刻紧随其上:【勾引人沉沦的魔力。】 路时遇心道,在这之前也从未有人听他讲过题目。 正这么想着,时染的信息又蹭蹭蹭跳了进来: 【路老师,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的手特别好看???没有的话我今天告诉你——】 【你的手好看到我仅仅只是看一眼,腿就容易软。】 【当然还有你的声音,也特别好听!!!】 一边打着字,时染脑子里寻思着路时遇这样矜冷磁性的声音喘起来会是什么样子的时候,手心攥着的手机猛地”叮——”了一下,一条新信息随之跃入手机界面。 路时遇:【两角和差会背了?】 时染心道这少年偏是不解风情,脸上却因路时遇终于回复她除省略号外的文字而沾沾自喜:【会了会了,听路老师今天念了两遍,熟记于心。】 路时遇:【……】 时染秀眉微拧,怎么又回到了省略号??? 时染想发点灵动的小表情过去,这才发现手机短信太菜了,发不了。 干脆就跑去qq按着路时遇的手机号找了下男神有无qq号。 结果无。 时染心不死,又点开微信去搜索,又是没搜到用户。 小脸鼓了鼓,时染只能继续发短信:【学神,你qq号啥呀?微信号呢???】 那边的人有老半晌没再发信息过来,时染盯屏幕都盯困了。懒洋洋打了个哈欠,手机留上铺,起来打算去上个厕所,刚一顺杆爬下来,就察觉到背后一道幽幽的目光。 时染偏头,那一瞬被坐在下铺的陈芬眼底含蕴的愤怨震了下,愤怨下还带着那么点委屈巴巴。 时染听到了浴室流水声,索性憋着尿意快步走过去,软绵绵地坐到陈芬边上:“怎么了芬芬?” 陈芬:“……” 时染:“仙女儿~” “含笑半步癫药效过了?”陈芬无奈。 她刚开了一把王者,队友真是菜死,自己队的塔还被偷爆了。心态直接裂开。 想到路时遇不回复她的那几分钟里,时染撇嘴:“路时遇不告诉我他微信qq……” 陈芬以为多大点事儿呢,拍了拍时染肩膀宽慰说:“你就不能往好处想想?你这么差的运气今天都有男神给你辅佐作业了,还短信和他聊起来了呢……我的乖乖你要记住,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时染:“哦……” 陈芬又来了把王者,等黎小星从里面出来,时染膀胱都快炸裂开了。 黎小星险些和时染在浴室门口撞个正着,头发上裹着毛巾的黎小星猝不及防有被吓到花容失色,嗔了句:“染染同学,干啥呀干啥呀?” 陈芬随口回她:“她尿急,你洗澡加洗头二十多分钟,她下床至少等了你一刻钟。” 黎小星一言难尽:“我那是反正最后一个洗澡,所以动作慢吞。怎么?我就把她憋成这幅样子了?你们也不喊下催催我?” “我倒是想帮她喊。”陈芬一边打王者,一边继续回话,“就是染染不让我喊,让我别催你,说你应该也快了。憋到一张脸都快扭曲了。” 黎小星忽然静默了。 时染:睡得晚会变笨 其实染染这丫头看似没心没肺对谁都好,实则对旁人都有着心底收敛下来的半分疏离。 哪怕一个寝室经常朝夕相处,可时染数学题不会做,也不问她,反而是她主动发现然后去教时染…… 上次在学校被人打了的事情也是,能瞒就瞒…… 不过这丫头昨儿倒是知道在卫生间出血了告诉了她们一声,也算是进步了! “呀——” 倏地,身后传出一道惊雷般的哀嚎。 黎小星回神,辨认出是洗手间里的时染发出的:“怎么了?” 时染在洗手间里嗷嗷直叫,隔着门板依然哭丧了声音:“星星星星,我姨妈巾忘记拿了……” 黎小星:“……”是了,这丫头自从昨儿个人生第一回来了生理期,在洗手间里大喊“血!出血了!”也是这般分贝。 又想到之前床上得逞性魔性的笑声,黎小星无力叹气,去抽屉里拿了姨妈巾送到洗手间门口,敲了三下门,道:“大小姐,你能不能记着点,已经是个来了姨妈的成年女士了。能不能记住生理期时候姨妈巾是需要随身携带的。” 与此同时,门板开了一条细缝,一只白而纤细的手从里面探出来。 黎小星把东西递到人手心里,又忍不住说了句:“时小染我告诉你,你以后给我长点心。也就我和芬芬不嫌弃,不然你这样丢三落四的,以后我和芬芬要是不在就只能你屁股擦擦干净自己出来拿了。” “知道了嘛……”时染闷闷的声音传过来。 关于时染来生理期这件事情,大概是因为没有经验的缘故,又大概是因为原本脑就不够用的容量近期都拿来学习了,或者自身压力太重,姨妈就很不规律 以致于下下个月姨妈造访,时染毫无记性也毫无防备地…… 在清晨艾澜的课上染红了一条白色校裤,以及……椅子上也染上了一簇鲜艳的红色。 自那天之后,班级所有人都知道了时染生理期造访的日子。 这些都是题外话,终于在洗手间弄好一切出来的他,第一反应是去看手机。 依旧没有路时遇的信息发来,时染就一眨不眨地盯着手机屏幕,盯着她和路时遇的对话聊天界。 盯了没多久,扛不住想要眨眼睛的时候,手机忽然像是天降之喜般震了下。 下一秒,看清上面内容后,时染喜悦还未来得及爬上眼梢就已是僵住。 路时遇:【没有】 寡情冷淡到连个标点符号都没加,时染心凉半截。 看上手机上方自己备注的路时遇三个大字,时染怀着心寂死沉水的心情,把备注毫不犹豫改成了“铜墙铁壁路”。 改好后退回聊天信息界面,时染憋着气给他发了一条:【路学神,早点睡,晚安!睡得晚会变笨!!!】 这次再没回信。 - 【2013年11月16日】 清晨。 寝室手机闹铃响起。 时染眼睛掰开眼睛第一件事是关铃声,第二件事情是去看信息栏界面。 是以她自己冒着赌气的话结的尾。 纵然昨天被路时遇的不懂事且不解风情震惊到,睡饱一觉气也消得差不多了,时染大方地给他发了条信息过去:【早安~】 发完也没顾看手机,反手到屁股后上面摸了把,看了眼正常没被染色的指尖,时染这才放宽了心起床叠被子。 上午晨跑结束,时染没去自己班级所在楼层上厕所,而是跑去了顶楼楼层上了个厕所。 途经高一(一)班的时候,时染往窗户里瞟了好几眼,见到最后排的路时遇正和前座转了身子的经欩对话。 从时染角度看过去,路时遇脖颈修长优雅,侧脸完美地恰到好处。 她没打扰他们,只是乖乖去了厕所。 中午。 时染:我肚子痛 中午。 时染拿了本数学书去的食堂,像往常般,一旦凑巧能遇到路时遇那行人,时染就想着努力坐旁桌。 只是今天不凑巧。人太多,空位少。 时染只能挑一桌距离路时遇尽可能近一点的餐桌。 所谓的近一点,也就中间隔了两张小餐桌。 一张小桌子上可以坐四个人,时染寝室里只有三个,吃了分钟,时染旁边空位坐上来一个人。 时染本以为是座位满了所以坐过来的,所以不以为意。往嘴里塞口饭,偶尔往路时遇那桌瞥一眼过去。 这一眼还没看尽兴,耳边忽然飘来一道熟悉的男生声音,带着些许疑惑的口吻:“染染,你在看什么呀?” 陈芬黎小星闭而不谈, 时染蹙眉,看向旁边刚坐过来的人:“凌东?你怎么来了?” “没什么位置了呀。”凌东说的理所当然。其实洋哥边上还有个位置的,只是她顺道见到了时染,所以就坐过来了。去前还告诉了武洋一声:“洋哥,待会儿我去找染染一起吃。你没见过染染,不知道她到底多好看,今天凑巧正好你可以看到。” 时染:“……” 眼睛转溜一圈,得了,还真没几个空位了。但也没必要来这里……万一被路时遇见到,她以后在他眼里岂不成了招蜂引蝶那个??? 正要开口,凌东像是知道她还要说什么似的,抢在她前面开了口:“就算你觉得我可以坐其余那几个屈指可数的位置,但在我看来,我就是和你比较熟啊。” 时染:“………”但我和你不熟。 凌东:“尽管你可能认为我们并不熟……” 时染:“……!!!” 当一个人看事通透却还要往枪口上的行为,时染觉得多说也无益。 一手扶额,一手又夹了一筷子白米饭往自己嘴里塞了一口。 下一秒,时染餐盘的空格里出现了一个小鸡翅。 伴随着的还有凌东笑眯眯的声音:“染染你最近瘦了好多,吃点肉。” 时染看着凭空而现的鸡翅开始蹙眉,还没掀起眼皮子,凌东又赶忙道:“我第一筷子给你夹的鸡翅,放心,筷子干净的。” 黎小星陈芬不讲话,充当透明人。 时染面无表情地换了筷子尾部把东西给人夹了回去,动作间不咸不淡地启唇:“巧了,我筷子也干净的。” 凌东:“……” 两人的互动被不远处的一双黢黑的瞳仁尽收眼底。 接下来,凌东也没恼,只随意找着话题。 凌东在时染面前话痨的样子就和时染在路时遇面前没话找话的模样,时染心底祈愿着路时遇不要看到不要看到!!! 心虚怕路时遇见到的因子占一半,生理期胃口不好占一半,自凌东坐下来后没超过三分钟,统筹下来中午这顿饭时染耗费七分半的时间就端起餐盘要离开,寻了个由头对黎小星陈芬说:“我肚子痛,先回去了,寝室等你们。” 黎小星陈芬皆睁大了眼睛。 黎小星:“你又痛了?” 时染:男女授受不亲 陈芬道:“那你赶紧的啊,慢慢走回去。” 凌东闻言,看向时染的眼底多了几丝关切担忧:“染染,你怎么了?又?你经常肚子痛吗???” 时染置若罔闻,拿了东西直接起身。 凌东端着整个餐盘也随之起身,哪怕餐盘里才吃了三四口饭,但离开的动作没有丝毫犹豫:“染染,你等等我呀……” “……” “染染,你是不是那几天饿出毛病了?” “……” “染染,这样好了,我叔叔正好在中心医院上班,他是个中医,这周末有空我带你找我叔叔去看看,的。” “……”时染往前走的步子没有丝毫停顿。觉察到身后的步子越发急促近距离,时染只觉得脑仁发痛。 浪费了挺多饭菜的两个人终于走出了食堂。 从食堂到寝室楼的路上,身后的凌东依旧锲而不舍。 “染染,你考虑一下,我是真的怕你身体出现问题。” “……” “染染,你能不能至少搭理我一句啊???” “……”时染走进一条树荫底的小石子过道,头也不回一下。 “歪?你肚子痛就走慢点啊染染。” “……” “染染,你能不能理我一下?!”凌东话音落尽后的几秒里,时染依旧一言不发。男生终于也像是耐性尽了那般上前几大步猛地横亘住了时染的去路,整个人挡在了她面前。 时染没吭声,从旁边想要绕道走。 可人才绕走了两步,凌东又直接堵住了她的去路。 看样子一时半会儿是走不了了。 时染也终于掀了掀眼皮,凌东脸上谈不上有情绪浮现,只是再开口的声调相较之前冷了几分:“时染,我没和你闹着玩,你不喜欢我所以不想搭理我,我坐你旁边影响了你看路时遇的心情我也能理解。只是我在和你谈你的健康,你能不能不要这样视若无睹?!” “………” “追你本是我一厢情愿的事情,关心你也是我一厢情愿,现在这样生气也显得我单方面一厢情愿。”凌东说着说着就呵了一声,两只眼睛紧紧看住时染:“可时染,你能不能尊重一下我???一路上我问了你那么多问题,那么多句,你回我几个字会要你命吗?!” “………”时染细长的眉毛皱了下,又恢复原状,开腔,“自然不会要我命,只是我不喜欢在无关紧要的事情上浪费精力。” 凌东身后是没剩几片叶子的桂花树,风吹过,树叶声阵阵。 凌东锁着时染纯皙又面无表情的脸蛋,唇角带着讥诮意味的勾了下,反诘:“我喜欢你追你对你来说是无关紧要的事情?你以为路时遇就不这么想吗?” 时染不恼,出奇的淡然淡定:“我当然不知道路时遇是怎么想的……可你凌东,知道了我是怎么想的。” 凌东:“……” 时间有片刻的静止。 本就不愉快的气氛更是僵化。 身后有一群人远远从食堂走出来,一边用纸巾擦着嘴,一边大胜聊着天,声音嘈杂地朝他们这边走过来。这里也算去寝室的必经之路。 时染看着凌东眼眸凝滞的样子,转身离开。 蓦地,手腕被扣住。 那股力道挺大的,比路时遇拽她还粗鲁了几分,她不喜欢地蹙眉,第一反应是挣脱。 没挣开。 她转头,是凌东。她瞪着他,继续拧着手腕挣扎,很是莫名其妙:“有事吗您?男女授受不亲懂吗?” 时染来着姨妈,这会儿挣了半天没挣开,身后那波人也越走越近,几双眼睛都好奇不已地盯着凌东跟她。 时染不由脾气开始有些躁,她只对该对的人脾性好。 “你松不松?”时染语气不善,一双干净澄澈的眸子也冷淡得可以。 “时染,你对我态度不冷不热甚至刚刚那句无关紧要,不过是要我放弃的意思。你是怕我在你身上耗费更多的时间。” 路时遇:有事儿? “……”时染深觉这人脑子有坑,知道还不赶紧松手!!! “看来我没有看错人。”凌东说这话的时候声音低了很多,可本该冷脸的他却是突的勾起了上翘的弧度。 时染诧异地眨了下眼睛,以为自己看错了:“见鬼了?” 凌东一下没反应过来时染话题里的跨度,而时染眼见着身后那波从食堂出来的人已经进了林荫石子道,没来得及多想就狠狠一脚踩上了凌东脚背。 黑白色调的阿迪达斯被时染踩得面上深深凹陷了一块。 凌东咬牙,下意识跳脚,手心力道有片刻的松懈。 这点片刻,足以卯足了劲儿的时染挣脱成功。 时染揉着手腕直接转身离开,不想和这种脑子一根筋的人多费一句话。 接下来回寝室都路上时染听到了身后又匆匆赶上的脚步声,她连脑袋都懒得回,手腕还隐隐泛着疼。 男女生宿舍楼有两栋门口是对门开的,在时染即将上台阶进大门口前,身后混着风声传来一道轻而笃定的男生嗓音:“如果抓痛你了,那么对不起。但染染,我不会放弃的。” 时染:“………” 像是那些数学公式般,听一遍就能忘之后快,左耳进右耳出的结果就是置若罔闻。 时染在凌东这件事上,保持沉默态度,因为拒绝次数多了对凌东显得已经称得上是无关痛痒了。 因为凌东而太阳穴发疼也就几秒的时间,时染终究不可能在这件事情上多费精力。 回寝室就先换了舒适的拖鞋,然后开始盯数学课本上的公式。 不多久,陈芬黎小星风风火火跑来了寝室。黎小星开口第一句就是:“染染,武洋跟路学神一行人在餐厅门口好像起冲突了。” - 十分钟前。 路时遇一寝室人同出的食堂,与此同时还有身后武洋一个寝室的,后面也有不间歇吃好饭的一波波人接踵而至。 武洋沉沉端睨着前面那抹如玉如松的颀长身影,舌尖抵了抵脸腮,蓦地左侧唇角翘了下随之以微乎其微的声响轻笑了一声,脚底步子开始加快。 三下五除二就跟前面那个男生拉近了太多距离,下一秒就大跨步上前狠狠擦了前面男生的肩膀走了过去。 继而,被擦肩膀的男生因为惯性往斜边趔趄了两步,擦撞了另一个男生。 被连锁反应殃及的男生马上不满的吐槽:“阿遇你干嘛撞我!” 旁边的周凌也险些被波及,听到经欩点名的他扬长了脖子朝路时遇望去:“怎么了吗?这么不小心???” 路时遇看向武洋:“有事儿?” “没、事、儿。”武洋一个字一个字吐出来,每个字间停顿一秒,字音淡淡的。可眉眼间却带着一股子轻率的蔑视,“不好意思,肩膀滑。” 这话,像是睚眦必报在挽回什么颜面似的。 经欩也是听到了武洋浑身带刺的话,顺着路时遇视线望过去,问路时遇:“这谁,你认识?” “不熟。”路时遇才道,经欩便自动理解成了不熟就是认识,他只是觉得奇怪,“谁啊?这一中里除了妹子,还有你认识我却不认识的?” 武洋:你妈炸了 路时遇看着像个没事人般撞了人连道歉都没有还继续插兜往前走的男生,淡淡开腔:“武洋。” 两个字清清楚楚传到经欩、周凌、薛墨涛耳朵里。 武洋他们没见过人,可这个名字如雷贯耳。 高一届校霸一样的存在。 况且前段时间还张口就污蔑了他们老铁。 经欩一下瞪大了眼睛,只是这次瞪得是前面那个走的悠哉然欠扁得过分的背影。 睨了大概两秒,没扛过第三秒,经欩形状勾人的狐狸眼倏地一眯,大跨步上前擦着武洋肩膀重重撞了过去。 武洋低咒了声骂人的话,侧头看向始作俑者,偏生撞了他的人脸上是一脸邪肆的云淡风轻,跟他咬文嚼字:“不好意思,肩膀滑。” 武洋:“……!!!” 两秒后,武洋暴躁吼了句:“你妈炸了!” 经欩本来挺漫不经心的态度成功因为武洋这句话而破功,猛地伸手攥住了武洋的校服衣领,将人怼到了旁边的白墙大支柱边。 速度快到在场人眼睛瞪直。 武洋起初是没反应过来,后来是被经欩眼底的狠厉不近人情给震摄到了。 这一下惹来了其他人驻足讨论,唏嘘不已。 “骂人不带妈,没人教过你?”经欩面无表情睇着武洋,声音夹杂了寒霜的冰冷。 被压制着的武洋也是躁怒不已,气的额头青筋暴起,双手抬起推人是下意识行为,可对面的经欩像是提前觉察了似的提前松了他的衣领,转而两只手在电石火光间扣住了他暴怒抬到一半的手腕,又在下一瞬将他两只手腕强行拧扣到了一起,腾出一只空手的经欩旋即就用胳膊肘横掣住了武洋的脖子。 周凌嘴唇微张,想了想,身体微动想要上前制止,只是半步还没迈出就被一旁的路时遇探手拦住:“放心,不会有事。” 周凌:“……” 在旁听的清清楚楚的薛墨涛:“……” “……”武洋目光微翕,脸上是震惊之余还未反应过来的懵逼。 搞什么?脖子被胳膊横堵正常不过,他干架时经常对人这么干,只是这两只手腕被一只手扣得动弹不得让他彻底没反应过来。这人?什么身手到底??? 武洋蓦地心底划过一刹的惊恐,可他的不回答反而让经欩耐性告罄地更快:“问你话呢?没人教过你啊!” 经欩后一句是生生吼出来的,眼梢深处残留着一抹腥艳的红色。 两只手腕疼的快开花,武洋有片刻的言语梗塞:“你……你有病。” “那你记住了——”每个字被经欩说的狠绝嗜血,就好似武洋忤逆他半分他就能立马把眼前的男生打残,手臂威胁似加重力道将人脖子往墙里怼,“就算骂你自己有病,也别带人妈!” “……” “记、住、了、吗?!” “记、知……知道了……” 骇人的视线睨着武洋,那种语言顿塞的感觉未曾消逝。 宛若被下了将头,又或是无形中死神亲临能扼人生死的压迫紧张在周遭不断弥漫,没骨气到足以让自己成为今后一中众人茶余饭后的笑柄之谈。 如果可以,武洋想要把此刻的事情变成便签条上随意的几行字,一撕即尽了无痕。 路时遇:脑子一个春两个虫 事实当然是不行,然而当武洋反应过来这一切的时候,已经为时已晚。 路时遇忽而勾唇,对周凌说:“你现在可以去劝架了。” 周凌:“……???”这这这这……是要去他上去送死吗…… 路时遇叹气,唇角弧度微敛,在经欩对武洋剑拔弩张无人敢上前劝架的时候,路时遇走上前去,话是对着经欩说的。 “差不多行了……” 经欩却置若罔闻,在武洋讨饶的话说完后依旧眼底猩红地瞪着武洋,手下的力道不曾松懈半分。 武洋扭巴着一张脸,脖子被勒得开始喘气微难。 路时遇等了会儿,干脆伸手将经欩力道突兀惊人的胳膊从武洋脖颈处移开了:“再不松手这人就要手腕脖子疼两天了。” 嘴上说话温温淡淡,可伸手用的是比经欩还要强盛的力道,以力治力。 经欩全身的注意力被路时遇勾走,对上路时遇波澜不惊的墨色眼底,就听到路时遇又道:“阿欩,别惹事。” 话音落尽,浑身阎煞气的经欩像是褪了气力般松开了对武洋手腕的桎梏。。 像一剂上好灭火剂,不知道里面哪个字眼熄灭了这波旺盛到可以波及太多人的火焰,熄得也是突如其来。 看戏看到最后一动不敢动的其余学生大松一口气,却仍对方才的经欩心有余悸。 武洋颓然靠支柱,伸手揉前脖子,一脸凝结的难受表情。同寝室的其余在场的两个人这会儿才来扶他:“没事洋哥?” “洋哥没事?” 那边一句话像是灭火器,这边武洋听到这些不合时宜的关心一下就成了被点燃的煤气罐:“早干嘛去了你们?老子跟你们当朋友简直就是眼睛瞎!!!” 骂完身边的两个废物,视线一转,发现路时遇经欩一行人不知道何时已经转身离开。 周遭人群也开始散开,不乏有几个嘴巴多而欠的已经开始点评这场乌龙了,是几个女生的声音。 “喂,你知不知道,方才那个被按墙上的就是赫赫有名的校霸武洋!” “校霸?这么菜?对了,那个把校霸按墙上的真的好帅啊,你知道是谁吗?” “一班的经欩啊,你不知道吗,校园贴你都不看的么?他一逢美女就爱撩两句,平时像个雅痞,没想到收拾人起来这么厉害!太帅了叭!!!” “还有那个后来制止经欩的叫路时遇,也就他有胆子上去制止。那么远我都能感受到路时遇疏淡的厌世气息,路时遇果然是路时遇,太帅了!!!” 武洋听的脑门上一阵气血翻腾,太阳穴突突跳着,他异常烦躁,这些话像魔咒般让他整张脸寸寸冰封下来,视线里望见路时遇经欩一行人,火气愈发蹭蹭蹭往上冒。 那几个女生走的挺慢,武洋听力又是极好。 不知道武洋火气翻腾的几个女生还沉浸在经欩路时遇的帅气里,甚至有一个道了句:“校霸这么菜的吗?我看不如让给经欩路时遇得了。你们发现没,其实可能路时遇比经欩还厉害。校霸被经欩三下五除二就动弹不得了,武洋根本挣脱不了,可路时遇直接把经欩胳膊挪开了!挪开了!!!” 武洋黑脸冰冷到极致,不愿再听那些女生多说一个难听的字眼。眼底因那些闲杂的言语而对前面的两个身影蓄满了忿恨。 忿恨的情绪堆积溢出…… 足以燎原…… 他从不是个被欺负的,反之,他欺负别人惯了。 经欩是吗? 还有路时遇…… 他本来揉着脖子的手忽然渐渐攥握成了拳头。 只听得前面两个女生因为忽而身旁掀起的一阵奔跑的快风而惊呼。 目光眺去,就见武洋似一头脱了缰的野马朝前头狂奔,几秒后,两个女生眼睁睁见着武洋目标任务似乎是路时遇和经欩那行人。 校霸怒气冲冲的样子显然是不服去第二波干架的…… 可干架归干架,这要是背后出其不意来一下,那叫恶意伤人……也太败路人缘了叭…… 女生是这么想的,心底这样的念头刚浮上脑海。就看到了惊天神逆转。 可能是因为武洋跑的动作太大,前面的路时遇在武洋靠近他的前一刻就已经转了身,推开一旁经欩的时候自己身子往旁一闪,经欩因为被推那一下觉得莫名其妙还没反应过来,武洋第一下落空已经开始了第二拳。 武洋的到来是所有人始料未及的,幸好周凌和薛墨涛是走在路时遇经欩前面的。 只是周凌和薛墨涛还没来得及上前询问经欩一句“没事?”,就似乎已经没有必要了。 ………… 经欩被推开后的第二秒就已经反应过来了,可显然现在也不需要他出手。他只看到了自家发小一记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下旋踢将人撂倒在地。 一帧一幕,在其余人看来像是被上了镜头特写的慢动作,惊呆是那两个女生眼睛的现实反应。 经欩忽略武洋吃惊讶异的表情,只对着路时遇勾唇道:“可以呀,这么多年没少背着我偷练?” 路时遇:“……” 武洋被撂倒的狼狈也仅是在地上的几秒,龇牙咧嘴的面目很快收敛,尝试了一下撑地爬起,没能起来…… 一下大白天脸色黑得大可以同锅底媲美:“路时遇,深藏不露啊你!!!不单单会反锁门,干架还真他娘有两下子。” 哪怕刚刚经历过一场偷袭,路时遇雅人清然的眉宇间依旧是淡得掀不起丝毫风波。 反而下一秒,大度地冲着地上的武洋伸出了左手。 经欩:“???” “??????”武洋更是问号脸地瞪着路时遇修长干净的手。 “这次是真的不好意思,毕竟你目标不是我。”路时遇蹲下身子,冷白的双手随意搭在膝盖上,视线与武洋齐平。 经欩没看懂路时遇这波迷惑操作,嘴角略微抽搐:“???” 武洋瞪着路时遇:“我不需要你假好心。” 路时遇:“又躁又暴,难怪什么证据都没有就敢把我往办公室告。” 武洋继续瞪:“你终于承认了。” 路时遇无声地勾唇:“我刚说了什么吗?你不仅暴躁,阅读理解也经常不及格,脑子一个春两个虫啊。” 在武洋还没反应过来一个春两个虫这样的古怪语句前,路时遇忽而扫了眼周围,略微倾身凑近了武洋,低声道:“你就一点不觉得奇怪吗?怎么偏偏,监控视频偏偏就少了那段时间?” “你什么意思?”武洋有一瞬间是忘了反应的,顾不及路时遇那句一个春两个虫的意思,旋即表情冷却下来:“路时遇,你少给我葫芦里卖药!” 路时遇:能不能轻一点 路时遇却轻笑着站直了身子,又敛笑,怅然若失地长长吁叹了一口气:“既然武洋同学喜欢地板,那我和经欩同学就先离开了。” 经欩一脸困惑地被路时遇拽着转了身,与前面的周凌薛墨涛会合,悠悠离开。 良久过后,只有武洋恶狠狠的呐喊声:“路时遇我草你妈。” - 黎小星陈芬讲完,眼前原本好好坐着的人已经不见了,身边直接掀起了一道溜烟似的风儿。 寝室门已经被时染打开。 也不知道是时染跑步带起来的还是门外飘进来的,急得连门都没来得及带上。 黎小星瞠目结舌后,想起身去看看,被陈芬拉住:“你就别去打扰人家二人世界了。” 黎小星:“………” …… 时染一步连越两级阶梯下的楼,中途拖鞋有一只甩在了二楼楼梯拐角处,没顾上捡就继续着急忙慌跑出了寝室楼。 才出门口,远远听到了一声暴烈的嘶吼声:“路时遇我草你妈!” 这是?边打边骂?! 时染脑袋嗡地一声,本来思路清晰可以背诵数学公式的脑子里像是被人打入了一团浓稠的浆糊。一颗心要快跳出来了,揣着紧张的心情直直往食堂跑。 凌东说武洋干架可厉害了,会不会路时遇已经被打了挺久了??? 凌乱的思绪漫无目的不知道往哪儿飘的时候,蓦地…… 路时遇一行人撞入她视线,他们已经穿过了林荫下的石子路。 霎然间,时染觉得像遮天蔽日的阴翳被一道斧头劈裂。 显然路时遇也看到了时染,包括他旁边的小伙伴们也都一并看到了。 时染脚下步子没带停地继续朝路时遇跑。 经欩却耐人寻味地看向路时遇:“你说……这丫头一副后院着火的样子,这是已经听说了?” 话音才落,话里几秒钟的时间,时染已经跑定在了路时遇跟前。只是因为速度过快而微带惯性,路时遇眼明手快地扶住了她的胳膊。 下一瞬却在触及她光衤果的脚背后,眸底划过一丝凉意。 “路时遇你没事?”时染因为跑得太快而气息不稳,站稳了身体就双手开始隔着路时遇白色的校服东碰西摸,汝软的声音里显出急切的情绪,“你是不跟武洋打架了呀??有没有哪里受伤???” 其余边上三个人很识趣地相视了几眼,绕道离开。 男生闻言抬眸,云淡风轻的脸上依然如古水般平静,回答她:“没有。” 时染的马尾是凌乱而松垮的,发顶显得毛毛躁躁的,可他显然是不信路时遇这两个字的。 一只小手抓着他的胳膊就绕着他开始走,一边走一边碰:“真的吗?我怎么这么不相信呢??要不你随我去寝室后面的小树林看看???” 路时遇眉头皱着,眼眸微垂盯着她已经被风吹的犯紫的脚背:“………” 时染从他眉心微蹙的表情里只认为他是不愿意,她又急急地解释:“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就是看看你身上有没有伤。要不这样,我陪你去医务室,医生……对!医生。” “………” “你总不会嫌弃医生要你脱衣服了?” “脚。” “………”路时遇的话几乎和时染同时说出,时染默住,没能理解。 路时遇又道:“脚。” “什么???” “去医务室。” 时染以为是他同意去医务室了,一直担忧而紧张的小脸总算和缓了半分。 医务室倒是离寝室楼,可就这样,一路去医务室的路上,时染注意力悉数还是在路时遇身上,一直都在确认路时遇有没有被武洋打了的事情上,哪怕路时遇说了遍没有,时染也是将信将疑的态度。 将信将疑的脑子里似乎依旧没意识到……自己少了只拖鞋走路有多不妥当。 到了医务室,里面是上次那个戴着金边眼镜的金医生,见到这对颜值身高上都挺登对的人,将他们从前段时间某个记忆的犄角旮旯里重新提了出来,半开玩笑地道了句:“又是你们?这次是谁被打了?” “他。” “没有。” 两个人又是异口不同声,时染本来就在说话的时候扯住了路时遇的胳膊想把他往身后的小白床上推,没推动。 然…… 下一秒却被路时遇说完话直接箍着咯吱窝挪坐到了床沿。 两脚腾空离地惹得时染睁大了眼睛,下一秒就像条泥鳅般要从床边滑溜下来,旁边的少年像是早有防备般一手横亘在了她身前:“坐着别动。” 语气淡而隐隐低沉。 时染条件反射般僵直了身子:“………” 路时遇看向校医:“医生,她脚需要消毒。” “医生,他被人打了,他说他没受伤,我不信相……”嘴里的字音陡然间顿了下,此刻也终于反应过来路时遇之前重复了一遍的脚是什么意思。 女孩脸色僵了僵,难堪地动了下脚趾头,脚底后知后觉的疼袭上来。 可下一秒她又对着医生认真开口:“医生,我脚不重要,我怀疑他现在身上青了一块,紫了两块,红了三块。” 路时遇略有些头疼地按了按眉心:“……闭嘴。” 医生沉思了两秒,从座位上起身,一边开腔:“我还是觉得你的伤口比较肉眼可见。” ………… 接下来,时染被医生拿捏着脚踝消毒上药,一张白皙小脸苦兮兮地拧巴到一起,眼睛紧闭,牙关紧紧咬着努力不吭声,白色床单被她抓出了太多褶皱,可额头细密的汗珠依然泄露了她的疼痛。 她跑的一路上没感觉踩到什么东西感觉到疼啊。她就是不明白自己到底什么时候踩到的小石头,还把脚底磨破了。 路时遇忽然觉得没眼看,别开了视线:“医生,能不能轻一点?” “这是酒精,往伤口洒,没办法。”金医生下意识说着,转而不知道怎的却轻笑了一声,“这人家小姑娘都没喊疼,你不至于。” 路时遇:“……” 真是见鬼,从第一眼见到她赤着脚跑过来后他就打定了主意让她自己走去医务室。索性让她痛狠点,才能真的长记性。 可这会儿看到她一脸痛苦还死忍的模样…… 于心不忍四个字就是他现在最好的诠释。 路时遇,你真是有病了。 可更有病的还在后头。 脚底步子就像不受控制那般,路时遇跑着离开了医务室。 见鬼似的去超市买了双新拖鞋,又跑回了医务室。 时染:路哥哥?哥哥? 时染痛的快死了,怎么这东西比来生理期还痛啊。 痛到没听清医生和路时遇的对话,脑袋里头嗡嗡嗡的,不仅没注意路时遇离开,也没注意他带了一双崭新的棉拖回来。 一旁的医生注意到了,不急不缓地给时染消毒,画的极为好看的眉毛微微挑起:“呦,我还以为你被我说的难为情了所以跑了。” 路时遇:“……” 路时遇看向时染,她依旧是那副仿佛下一秒就会被消毒弄死的苦痛表情。 眉心拧作一团,就跟快要被酒精害死似的。 医生瞥到路时遇一副隐忍又不忍的表情:“这位同学,你这是心疼?” 路时遇:“……” 医生:“早干嘛去了,还让人家跟你一起走过来,你背或者你抱来,兴许也不至于脚底被扎成马蜂窝啊。” 路时遇:“………” 时染消毒是在医生的吐嘈声里结束的,总之时染是一句没听清,最后睁开眼睛眼梢处清晰可见两抹晶莹的泪花。 眼泪汪汪的样子,鼻尖都憋红了,怔怔又语带迟疑地问了医生一句:“好了?” “好了,注意这几天别碰水,走路一定要小心。”金医生拿着东西起身,又像是想到什么似的,望向地上躺着的一双崭新的拖鞋,“对了,这双鞋……” “医务室里多的。”路时遇恰到好处地接话。 “……”金医生有些好笑的将视线转到路时遇身上。 路时遇:“……” 时染可能是被痛觉磨掉了大半智商,这会儿迟钝了几秒,话也没过脑子,愣愣瞅着路时遇问了句:“医务室有这么好?” 金医生轻咳一声:“虽然说这拖鞋是多出来的,但最好还是在下午上课前还回来。” “谢谢医生。”时染颔首。 痛感略微散了些,时染就想起什么似的看了看医生又看了看路时遇,大惊失色地开口:“医生医生!快给他看看,他身上铁定很多伤口。” 路时遇:“……” 医生:“……” 时染单脚穿着自己的拖鞋,另一只脚被纱布包着抬起来,说着就单脚跳到了路时遇面前,推搡着他往床上去。 路时遇扶住她不稳的身体,见到她眼底还没彻底干的眼泪,只道:“武洋根本没碰到我,他和经欩冲突才比较大。” 时染揪着他校服的手卡了几秒,一脸难以置信:“是……是经欩和他打了一架???” 路时遇“嗯”了声。 时染:“你没被波及吗?” 路时遇:“没。”事实是武洋连他一截衣服袖子都没碰到,算不上被波及。 “你真没受伤??”时染第十多次不放心地问出了这句今天换汤不换药的问题。 路时遇忍住听倦的欲望,正要开口,时染又道:“用你的接下来的年级第一跟我担保。” “……” “如果你骗我,就把年级第一让给薛墨涛。”薛墨涛是不久前月考年级第二。 “……好。” 听到应声,时染才总算是稍稍放宽了心。 金医生扶了扶眼镜框,维持着一副眼观好戏的表情看完了路时遇时染的对话。 时染这才记起正事,单脚跳过去掏出饭卡付钱。 路时遇随之跟在她身后。 正好对上中年医生意味深长的笑容,想到方才和路时遇若无旁人的对话,时染低下了头。 金医生勾唇一笑,没接,反而调侃了一句:“这次记得带饭卡了,不向你旁边的男生借了?” 时染这会儿没上药的时候疼,脑子自然正常了些。被金医生一经提醒,自然而然想到自己第一次向路时遇借饭卡只是为了下次好见面,眼底划过一丝只有自己知道的囧赦。 大概是上次借饭卡心虚的缘故,女孩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上次是真没带。” 医生刷了饭卡,又给时染拿了瓶小酒精:“不慎沾水恶化的话记得自己消毒。” 闻言,时染俏脸一垮,接过酒精瓶放进校服兜:“我会努力不恶化的。谢谢医生。” 时染说完,又单脚蹦着打算离开。 路时遇扶稳了她,扫了眼地上的拖鞋:“有鞋。” “我知道,可我懒得跳来还。”时染看了眼地上浅灰色的女士拖鞋,锃亮地没有一丝被人穿过的迹象,上面两个灰色的圆形毛球可爱地吸引人。 路时遇挺愁:“……” 该怎么婉转地告诉她其实鞋子可以不用归还医务室。 时染眼巴巴又瞅了两眼拖鞋,怕再看就真脚要控制不住伸进去,赶紧仰头看向路时遇:“我另一双拖鞋就在寝室二楼楼梯转角处,我现在回去肯定还找得到。” 路时遇神色莫名:“……你下来的时候就知道鞋子丢哪儿了?” “是啊。”时染说,“我当时不是以为你被揍了嘛,就没顾得上。” 路时遇:“………” 也就是说……没去捡拖鞋是因为担心他…… 穿着拖鞋跑下来,是过于情急的担忧…… 时染没注意到路时遇看她的神色相较往常已经显得非常古怪了。 大概是想去找鞋子,时染直接挪开了他托着的她的胳膊,对医生道了句再见,就跳着离开了医务室。 路时遇跟着离开,大步流星很快追上了她,搀扶着时染的胳膊,一小步一小步随时染的走路速度龟爬式步行。 哪怕一只腿微抬着跳走,时染依然没有一个受伤者该有的顾影自怜。 反其道而行,时染一路上反而兴致勃勃的说:“路时遇,两角和差我已经完全背熟了。” “……” “我中午就在背二倍角公式了,应该是很快就能背出来。” “……” “微信qq不给我就算了,在背数学公式方面你也不夸一下我的吗?” “……” “……呀,我就奇了怪了,我是在和空气对话吗?” 某空气:“………” 时染虎着一张白皙的脸停下了步子,他也跟着停下。两个人就在距离前面寝室楼50米的地方,靠右侧路上止步。 附近一个人都没有,基本上人都窝在寝室里。 她仰头莫名其妙地看着再度空气附身的路时遇。这才发现不是不是空气附身,而是冷空气附身了。 怎么着她脚上也有他1%的责任叭,怎么可以这样冷着脸不搭理她呢?! 时染索性挠了下他胳膊,等他垂眸对上她饱含懊恼的目光,她又忽而换了个调调,眼睛眯弯成了一轮新月:“路男神你理理我好不好???说句话呀?路男神?路学神?路帅哥?路哥哥?哥哥?” 路时遇:小野猫,咬尽兴没 小姑娘花里胡哨的称呼叫起来完全不害臊,带着南方姑娘独有的恬静如江南山涧泉水的干净汝软特质。笑起来酒窝浅浅,惯是这副生动明媚的蛊惑模样。 前面那一箩筐的称呼他尚且能忍,最后两个是什么鬼? 还有…… 今天食堂里她边上的男生,也见过她这样笑容明媚的样子吗……还是也叫过那个男生哥哥…… 她追起男生来难怪惯是这样的厚脸皮以及不要命吗? …… 时染自认为这几声叫的甜度超标了,这人冷脸不吭声也该缓和些了。只是没曾向身旁的少年脸色更冷峻了。 就在时染觉得气氛尴尬静默的时候,路时遇淡淡两个字启唇:“好玩?” 时染:“……你要是生气了,我不喊你哥哥了就是。” 路时遇:“……!!!” 他俩话题不在一个水平面上。 路时遇面无表情看着她,扶住她胳膊的手是僵硬的:“光着脚跑下来好玩?” 时染反应过来,摇头:“不好玩。” 剧烈运动过后姨妈就跟火山岩浆爆发似的。 路时遇一双黢黑的眸子此刻是没有丝毫温度的,跟往常的平淡如水大不相同,声音此刻也是隐忍着的压迫:“以后还跑不跑了?” 大概是路时遇口气在时染听来有些重,也可能是姨妈此刻爆发,又或许是抬腿久了太酸,时染本来就不大好的脾气也挺躁的。 在追路时遇这件事情上,她一直告诉着自己不能太急躁,一定要态度好,一定要有耐心,一定要收敛自己的暴脾气。 说暴躁可能不贴切,因为话一出口就成了委屈的大声控诉:“我这是为了谁呀我?” 吼完低头,鼻尖冒着酸涩,眼眶里泛着比被酒精消毒时候还要让人扛不住的泪花,下一秒倔强地甩开了路时遇扶住她的手,一下甩手出去致使整个人变得有些站不稳。 路时遇抿唇,看到的只有毛躁不已的发顶。猫儿被他三言两语整炸了。 明明是他先生气的,可倒打一耙先不服的却是她。 路时遇觉得想不通,可一点不妨碍动作实诚到在下一瞬像是条件反射般伸手扶住了她东倒西歪的身子。 “闹什么?”语气像是在谴责一个任性不懂事的小孩子,“松开了你站得稳吗?放你跳回去跌一跤?再去一趟医务室?!” 时染依旧低扎着脑袋,没吭声,还试图继续甩开路时遇,这次没能甩开。 时染同学在路时遇面前这难得一见的骨气,多得像是都积攒到了今天打算尽数散发似的。 时染红缟的眼底更盛,这次没挣扎开索性就伸手去掰扯他牢牢捏住她胳膊的手。 她用力掰,他就是偏偏用那种她隔着校服感觉不到太疼的力道,牢牢箍得她扯不开。 手扯不开,时染索性抬起自己胳膊连带着路时遇的手带到了自己眼前,盯着那只好看但作恶的手,时染没一点犹豫地张嘴照着他大拇指根部就是一咬。 “嘶……”路时遇毫无防备,痛得他倒抽了一口凉气,“时染你真属猫的?” 关于属猫这个话题,时染自然不会应。只是在他话落后,明显觉察到了受伤被咬得更痛了,怕是…… 得见血…… 事到如今,迟钝如路时遇也终于意识到,炸毛的猫要顺毛捋,否则最终后果只能去医院打狂犬疫苗。 他长长叹出一口气,眉宇间扫过一抹萎顿的无力。 这抹叹气过后,明显时染咬他的力道几不可察地停顿了两秒,继而咬的更深。 路时遇心想:完了,铁定是要见血了…… 再度叹出一口气,无可奈何的意味甚是浓重,他已经不想去计算今天叹了几口气,只是用另一只空着的手附上去揉了揉时染毛躁的发顶。 下一秒,手上被咬的力道昭着停顿。 一秒…… 两秒…… 三秒…… 时染嘴下的力道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 随之,路时遇低缓温和的话混着秋风飘过来。 他问:“小野猫,咬尽兴没?” 时染脊背登时僵住,听不得他一下子放轻放柔的语气,强憋在眼眶里没掉下的眼泪啪叽顺着眼角滑下来,滴在路时遇的白色校服上,染出了一块深色的湿痕。 温热宽厚的大掌在时染脑袋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抚着,继续温温淡淡的开口:“时染,我知道你这样跑出来是因为我……” 四目相对,路时遇看到了女孩干净细腻的脸上有着一道还未干涸的泪痕,那双一贯黑白澄明的眼睛里氤氲着残留的红色,在这样秋风阵阵的白天,无所遁形。 所以…… 她低垂着脑袋的时候是在掉眼泪。 像是在印证自己的想法,眼角的余光除却看拇指尾部的牙印还瞥见了自己校服上一道被染湿的深色。 少年眼睑颤了颤。 而从这个时染这个角度看过去,路时遇因为他把她惹哭而懊恼的情绪……偏被浓密黑长的眼睫毛覆盖得无一流露。 路时遇放下手,再看向时染的时候,眼眸已经是淡然非常。 他道:“时染同学,扯平的意思就是……你因我受伤后又咬开了我的手,所以才叫扯平。” 时染目光定在路时遇手上,良久…… 她干净漂亮的眼底里重新恢复了笑意,她问他:“那你……需要去医务室消毒吗?” 路时遇:“我有酒精,不需要买。” “………” “那……送你回去?” ps:我t直接魂穿小野猫得了!! 大家不要觉得这个是路时遇态度转变大,其实态度是一点点变的…… 从不鸟人,到扶跌倒的时染送去医务室…… 再到暗戳戳让人小姑娘给他送水…… 再到经欩说的趁虚而入刷好感,而他自己明白,那只是控制不住的关心…… 再给人家姑娘辅导题目,不厌其烦…… 至于这章只不过是态度温柔会哄人了而已,别大惊小怪的!以后还不是常态吗? 哈哈哈哈哈哈哈卧槽 或许另外一个词汇更好听,叫认命!!! 嗐……大家别学时染想着早恋,现实生活里,高中时期想跟女生谈恋爱的……肯定会耽误学习的……别学哈! 时染:光顾路时遇 “好。” 时染笑弯了眉眼,先往前蹦了一步。 路时遇拿出手机,边走边给给黎小星发了个信息。 时染见到他手机那刻眼睛都是直的:“为什么你会随身带着手机?你们一班中午会发手机的吗?手机比我还好看吗?” 路时遇自动忽略了她三连问中的最后一问,只答:“不发。” “……” “我从来不交手机。” 信息发送完毕,掌心连带着手机一起揣进了校服兜。 “……厉害呀。”时染由衷赞叹,“这是年一的特权吗?” “算是。”路时遇侧眸睇了眼时染,“你这眼神是羡慕?” 时染也不藏掖:“对啊,就挺羡慕的。” 路时遇轻笑:“你要是中午有手机,应该还没背出两角和差。” 时染多少是带点不服气的:“你话说的太武断。就算是有手机,我的主要重心还是学习………” 路时遇:“我以为你的重心是光顾医务室。” 时染不假思索回了句:“那你还不如说我重心是光顾路时遇呢。” 闻言,少年抄在兜里的手指头微动,细微的动作被宽大的校服兜遮的严严实实,他扭头朝时染瞥了一眼。 时染原本看地走路的视线立刻回以他一笑,那淡淡的笑容里,夹杂着挑衅。 路时遇:“………” 这丫头还真是几句不离老本行。路时遇选择闭嘴。 很快路时遇把她送到了寝室楼门口,搀着她跳上门口的三级小台阶,时染笑弯了眉眼跟他挥手再见。 路时遇从这个角度仰头,隔着玻璃望见了二楼跑来的陈芬和黎小星,才朝时染点了下头:“再见。” 这好像是男神第一次跟她说再见欸。 本来打算安安静静自己回寝室的时染登时来了劲儿,笑靥如花地又开口:“男神记得回我短信哦,不用替我节约信息费。” “……”一如既往几句不离本性。 “路学神,快要期中了,如果我接下来找你次数少或者信息也少了,你不要生气哦。” 路时遇无语凝噎:“………” 他或许就不该搭理她的挥手,他应该直接转身离开的。 念头一旦形成,路时遇当真就转身离开了。 时染微翘着一条腿,一只手扶撑着依旧笑得别有一番风味。 直至黎小星担忧地唤她名字,她惊讶的转头:“芬芬?小星?你们怎么来了???” 陈芬黎小星见到她挂彩的腿,哪怕路时遇的短信让她有点心理准备,可见到时染这副受了伤还没心没肺的样子,黎小星忍住把楼梯上捡的拖鞋拍时染脸上的冲动。 黎小星可以说是恨铁不成钢:“没指望你能美救英雄,但好歹长跑健将能不能拖鞋飞了再回去穿好?!怎么?你脚底是钢筋混凝土做的?” “我错了……” 时染小嘴一瘪,软软的讨饶永远第一名。 可想而知,熄火成功。 -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时染都是好好学习的。 偶尔作业写完或者数学难题攻克完成,会在晚上给路时遇发几条信息。没话题的时候就问他数学难题,时染认为他在这方面是个言无不尽的好导师。 又或者有时候心情特别好的时候,会去超市买点东西守在男生宿舍楼下堵人。东西送了再张口几句话聊表思念,也不介意路时遇是面无表情还是话少的可怜,时染坚持起来是坚不可摧的。 忽略每天关于路时遇经欩武洋三人的流言蜚语,反正每次结果都是武洋吃瘪。 时染更是无视凌东的死缠烂打。 听说她周凌和白壹漪在一起了。也听说经欩每一任女朋友都没超过三天。 难得运气挺好地在期中考试前受伤的腿痊愈了,不用不时跳着脚走路,时染心情不错。 期中考试两天半。 结束正好是周五,时染和陈芬被黎小星拽去美食街吃东西购物。 乘公交的路上,时染开始按手机给路时遇发信息。 值得一提的是,时染前些天终于软磨硬泡搞到了路时遇的qq号,虽然是从经欩那里骗来的。 此刻的时染打开了qq,开始给路时遇发信息。 她给他的qq备注依然是铜墙铁壁路。 时染:【路老师,我们打个赌好不好】 铜墙铁壁路回复还算快:【什么?】 时染:【你猜我这次月考排名多少?我们就赌这个。】 铜墙铁壁路:【……我为什么要和你赌?对我有好处?】 时染看到这样的文字比不回复的路时遇好多了,她像是看到了前方曙光。 时染:【这样学神,你觉得我能不能提升到年级290?我们就赌这个好了。如果我达到了,你就答应跟我看场电影。如果我没达到,我就一定送你样拿得出手的礼物。我就不再拿超市那些便宜的小东西搪塞你了。】 时染:【好不好?好不好嘛???】 时染:【泪眼jpg】 等了好几分钟,时染才接到铜墙铁壁路一条惜字如金的回复:【赌年270】 时染眨眨眼睛,不可思议:【那就年280】 铜墙铁壁路:【年260】 时染见了眼睛都瞪直了,心想:擦,这男人够狗啊。不按常理出牌。 时染觉得这次t真成赌博了。本来年290是她的保守数字。 时染暗自咬牙,回复:【行,二百七就二百七,成交(微笑脸)】 铜墙铁壁路没再回复。 这件事也算尘埃落定。 时染将手机揣回兜里,接着旁边的黎小星就凑过来八卦了一程。 到了美食街一路逛下来,途经饰品店,时染才终于记起月考结束后她买过毛线的,本打算给路时遇织围巾的。后来事情太多了,她这人又惯是健忘,就给搁置了一个多月。 时染打定主意,下周回寝室一定把织围巾提上日程。正好当作万一赌注输了的礼物好了。 逛完时染就背着书包回了孤儿院,才到孤儿院门口,本来还有些暖烘烘的太阳一下被困在了浑厚的云里,挣扎着透出几丝残光。 因为孤儿院现在门口没了黑白色的哀悼装饰物,时染习以为常地一句话脱口而出:“院长、阿姨,我回来了!” 最后三个字到唇边的时候有些自动消音,才意识到某些事情,在时间的长河里,已经悄然发生过天翻地覆的变化。 眸色一暗,脸上也是黯淡了笑容,又继续往里走。 令时染意外的是,时女士会在孤儿院。 时染:我有喜欢的男生了 一袭棕色的lv披风,端着温柔优雅的笑容正在大厅和阿姨聊天。 时染放下书包,慢慢走过去,压下自己在门口的低落,一双漆黑清澈的眼睛里提起惊喜的情绪:“时女士?你怎么会来?” 微扬的声调软软的,让人听了煞是喜欢。 时女士朝她招了招手,时染极其自然地坐到了时女士边上。 时女士扬着笑摸了摸时染的脑袋,瞧着时染的眼神亲切地像是在看自己久归的孩子:“这么久不见,染染真是出落得越发好看漂亮了。” 时染不好意思地挠了鬓发:“时女士,你怎么开口第一句就夸我呀……怪不好意思的。” 阿姨闻言笑了。 时女士也轻笑出声,端详了时染良久,缓缓而温声道了句:“染染这么性子乖巧的孩子,我是越看越喜欢。这么上乘优秀的脸蛋儿,要我看也只有我家那话少的儿子能与之相配了。” 时染:“……” 阿姨:“……” 见到时染小脸蛋一下子表情僵滞了,时女士有些好笑地屈指轻弹了下时染脑门:“这就被吓到了?” 时染:“时女士,我其实……”其实有喜欢的男生了。 时女士笑着打断她:“你这孩子,这么乖巧,我只是觉得你和我儿子皮囊相配罢了……还有身高,站一起应该也挺般配。”说着,时女士浅浅叹口气,“只是我那儿子性子古怪得很,我要真撮合了你们,不是等同于把你送我儿子摧残吗?” 时染:“………” 古怪…… 摧残…… 时染听到后面挺惊讶的,怎么还有母亲这么形容自己儿子的? 时女士:“虽然你们都在一中,应该也不会认识。染染我告诉你哦,找对象就不能找太好看的,就那我家儿子来讲,皮囊太风骚诱人,骨子里头却是难看的。你这么好的丫头,我一定替你好好物色皮囊能看性子也好的小男生。” 话题不知怎的,绕回了择偶谈对象方面。时染无语之际,如实道:“时女士,我有喜欢的男生了。” 阿姨惊讶脸:“什么?” 时女士也是一愣。 时染:“我已经在追求那个男生了。但我没有影响学习,我这次月考一定还能继续进步的。我不会把学习和私事混为一谈。” 时染顿了顿,看向阿姨和时女士的眼睛里写满了认真和笃定:“我不会让你们失望的,我一定会给你们长脸。院长也一定在哪个我不知道的地方,看着我……我也不会再让她失望了。” 院长是个沉重的话题。 时染不提,阿姨都差点忘了。 染染在孤儿院十多年,其实一直是个让人不大省心的孩子。 她们是按照桃木上的数字给时染定的出生日。 1996年1月16日。 染染来孤儿院那年已经7岁了。在这之前,她们听说染染在医院无人认领自己也毫无记忆,所以她们因此把时染带来了孤儿院。 孤儿院按照她当时的年纪,供她读了一学期的幼儿园。一学期里,有小朋友说她是个没父母的野孩子。 时染第一反应不是哭,也不是打人,大概是因为她没有任何有关于家里人的记忆,她只是觉得自己被人说了就该不吃亏地说回去。也不知最后怎的一来二往说成了骂,把那几个说她是野孩子的小孩骂哭了。 从前的她,上课永远称不上认真,成绩中等,像是混日子,只想混满九年义务制教育,日子过一天算一天…… 虽然不跟人大打出手,但火药桶脾气一点就炸…… 从前的她不成器,不受教,玩乐当先…… 院长对时染最大的希望应该是她好好学习,也要开开心心地长大。 当年的时染觉得开心和学习就是两个极端的矛盾体,所以她舍了学习只顾开心。 可现在的她,在努力变好。 时染浅淡一笑,征求:“对了阿姨,那个桃木吊坠能给我吗?” 阿姨有些迟疑:“这……桃木粘血不吉利啊。” 时女士疑惑:“什么桃木吊坠?” 阿姨大致将往事讲了一遍:“就算是我们迷信。当年时染过年前帮院长剪喜字不慎剪到拇指虎口处,我在旁边看到染染脖子上长长的桃木吊坠挂在衣服外面。这孩子大概是傻,被剪刀剪开了也不叫一声,反而傻兮兮地放下纸和剪刀,用完好的手去碰了碰伤口。我赶紧制止她叫她别碰,可这死丫头手倒是快得很。我问她干嘛去摸伤口,她告诉我就是确认下是不是真血,她觉得不痛。” 时女士惊讶的挑眉看向时染:“你这丫头以前还真蠢萌地可爱。” 时染惭愧。 阿姨没好气看了眼时染,继续道:“你说这样就算了。她还要觉得眼前吊坠坠下来碍事,伸手一抹就捋到了背后,明明两只手上都沾着血呢,阴差阳错地就让桃木吊坠沾了血。就这还不算完呢,下一天去教室上课,放学路上这丫头愣是平坦大道上跌了个狗吃屎。回来孤儿院那天左半边脸颊都刮花了。” 狗吃屎三个字,直接惹得时染难为情地低了脑袋:“阿姨……你有必要说这么形象吗?” 她不要面子的吗…… 时女士浅笑,调侃说:“还真挺有画面感的。也还好当初没留什么伤疤,现在这张脸肯定能拐骗不少愣头青。” 时染:“………” “我跟院长啊,其实都有点老古板,挺迷信的。染染这么一摔,我们后来就联想到了那块粘过血痕的桃木吊坠,从那天后就给她没收了,就当是给自己一个心理安慰。院长还是不放心,之后又去寺庙替染染求了个签,结果还不错,这才放宽了心。”阿姨最后看向时染,温声缓缓道:“染丫头,你看着我。” 时染乖巧抬眼,坐直了身板,表情秒认真。 阿姨一字一顿,掷地有声:“吊坠我当然可以给你,但你一定不能再像当年那样摸了伤口再去碰吊坠了,因为我跟院长都迷信。知道吗?” 等到时染点头,阿姨让时女士稍等一下,起身去房间寻吊坠。 时染:能入你眼的只有天仙了 拿了吊坠出来给了时染,不轻不重的吊坠放到时染手心里,阿姨温热又略带粗糙的手连带着时染包着吊坠的手紧紧握住,继而脸上蓦地笑起来。脸上的笑容是一贯的柔软和蔼。 时染心底咯噔一下,突然心头浮上一抹不详的征兆。就像一颗未知的定时炸弹在平静无波的古谭里深埋,无人知晓它何时会突然炸出水花漫过潭口掀起一针诡谲风波。 阿姨已经温温淡淡开口:“我和院长一直凭着你的吊坠在找你家人,但这么多年都没什么结果……染染,你也知道,我没有院长那么厉害,没有那么多的人脉替你找……今天时女士也不是无缘无故来和我叙旧的。事出突然,我丈夫病了,我得回去照顾他,不知道要多久,等他痊愈了,我们一家人就要回晋城了。” 时染被握住的手颤抖地厉害。 阿姨笑开,宽容又和蔼,可那双眼角皱纹迭起的眼底却是通红的。放开时染的手,阿姨看向沙发上面容上优雅笑容不复的时女士,释而轻松一笑:“所以……这几天,在还没合适的人接管孤儿院前,孤儿院就要麻烦时女士了。” 阿姨一长番话讲完,时染已经不知道脸上该呈现出什么表情了。 院长没了…… 阿姨也要离开江城了…… 察觉到身边的时染情绪不对劲,时女士抚了抚时染的后背。 当时后背的那只手是那么温暖亲和,时染当时想的是。 她一定会照顾好自己的。 - 【2013年11月27日】 冬天悄然快至,早晚温差大了起来,一中学生身上的秋季校服许多已经换成了有内胆的冬季冲锋衣校服。 一如既往的蓝白主打色系。 在这样冬风微凛的日子里,一大清早,江城一中高一届期中成绩出了。 路时遇一如既往的年级第一。薛墨涛年级第二。 时染去公告栏旁看了,告示上的成绩自己原本是很满意的。年272,班8,比她预设的290高了不少。 然年272若要想把路时遇拉去看电影,根本就是不可能呀。 那她在寝室抽空织了两天的围巾难道可以就此打住了? 实在是不甘心。 270是路时遇坐地起价的,她也就没达标两个一点。 等到中午饭点,时染没好巧不巧没蹲到人,经欩周凌薛墨涛都在,独独路时遇没来吃饭。 一问经欩才知,路时遇就是单纯今天心情不好不想吃。 晚饭时染继续蹲人。 晚饭更绝,没见到路时遇一根头发丝,连经欩周凌薛墨涛一根毛也没见着。 下午七点晚自习前,时染提早二十分钟兜里揣了张纸条,目的地是高一(一)班。 谁知一到一班,路时遇竟然坐位置上玩手机。 时染眼睛都睁大了,不可思议地走到路时遇边上,随便拉了旁边的一张椅子坐下来:“你为什么这么早就在教室了?还在玩手机???”中饭不吃,晚饭也没见着人??? 三连质问才问了两个,路时遇已经盯着手机了开口:“无聊,作业写完了。” 时染对于这样凡尔赛的路时遇无语了一秒。 她没忘记正事,直接把兜里的纸条放到了路时遇干净的课桌上。纸条是单纯的白色。 “砰——”得一声,不像放东西,倒像砸桌子。 路时遇目光像黏在手机上似的,头也不抬:“没空,你念。” 时染:“………???” 怎么有种,路时遇拽得快上天了的错觉? 时染牙齿无声“滋”了下路时遇,当然路时遇没看到。 “砰——”这一下,砸桌子实锤了。 小姑娘带着几分闷火重新拿过了纸条,一把扭烂投进了后角落的垃圾桶。一双澄澈分明的眸子睨着路时遇,记住自己今天是来求人的,一定要态度好,所以强压着眼底哼哧哼哧要喷出来的火光:“手机有我好看吗?!路男神你能不能有一双发现美的眼睛。对美丽的小姑娘多几分耐心与宽容?” “……” “我知道我次没达到270名,但我显然已经进步很多很多了。在面对美女的时候要秉承鼓励宽容政策。” “……” “路学神?我刚说的你有听进去一个字吗?”话说到这句声音有点沉了。 “听到了。”路时遇慢慢悠悠放下手机,双手抄兜看向时染,后背微倚着的模样慵懒而因他雅致的眉眼凭添了几丝遗世独立的岑寂。 一半是因为路时遇答话了,另外一半是路时遇盛世美颜的暴击,时染心情一下明朗:“嗯哼……”总算是有点自知了。 然后等了半分钟,路时遇就跟她大眼瞪小眼了半分钟,屁字没吭一个。 时染觉得明朗的心态要开始崩了,又强迫自己透支耐性多等了十秒钟,然后心态彻彻底底崩了。 时染眉眼间有点了那么点躁意,愣是扯了扯唇角,好在声音听起来是一贯人畜无公害的软糯:“我好看吗?”值得他连说话都忘记了。 “不过尔尔。”路时遇别开视线。那双眼睛,太干净纯洁…… 干净到他看久了,会有让这双干净的眼睛染上别样不干净色彩的劣根性冲动。 时染唇角上翘的弧度耷拉了下来:“……!!!” 微笑,笑一笑十年少,时染告诉自己要淡定,生气老得快……神t的笑,神t的淡定。 思想工作发生了天翻地覆后,时染原本坐着的椅子猛然与地板往后摩擦“刺啦”一声划出一道噪音 只见本安然坐在椅子上的女孩不知何时已经倾身过去伸手攥住了少年脖子下的衣领,高马尾因为身体的大幅度而偏到了她的一侧肩膀。 两人距离陡然间变近,被天花板上白炽灯灯光笼罩着,男女不同气息在空气里隐隐缠绕交杂 距离近到,路时遇可以清晰地捕捉到时染黑白干净的眼底那一抹无处可掩的躁怒。 显然,猫儿又炸毛了。 “不过尔尔?”时染语气颇有些气极反笑的意味:“睁大你的眼睛看清楚,我这皮相是不过尔尔?” 路时遇:“……” 时染:“那怕是能入你眼的只有天仙了?” “……” “刘亦菲那样的?” “……” “还是李若彤那样的?” “……” 路时遇清晰明了的是,时染每问一句,他的衣领就被提起来一点,褶皱就要相较上一句提升太多道,脸上温热的呼吸也比上一句散发更多。 路时遇:解开你所有疑惑 温热的呼吸里夹杂着女孩身上自带的淡淡洗发水清香,他闻不出来什么花的味道,就是觉得舒服好闻。 这种热到容易引人思想旖旎的气味气息…… 弥满脸颊,延到耳根…… 哪怕不可置否,周围时染温热呼吸里还有抑制不住的盛怒躁火。 此时此刻空旷人稀的高一(一)班,白炽灯照耀之下,浅灰色的大理石瓷砖地上斜射出两个下宽上窄的黑影。上面窄到两个黑色头颅快要重叠一起。 路时遇想说的是,什么刘亦菲李若彤他一个没听过。 然此刻女孩气的双颊微红,眸底如同燃烧着的火焰,那火焰里燃着躁意和暴怒恨不能将他撕了,目光生动明亮地让人挪不开眼,路时遇不可否认,此刻炸毛的猫儿美得惊心动魄。 同时,少年冷白的耳根因缠绕的呼吸而起了隐隐升温的趋势。 喉结,不自觉地上下滚了滚。 这个细微的动作被时染攥起的衣领遮盖地严严实实。 路时遇想,再由着这只猫炸下去,最后炸裂的得是他。 路时遇伸手推了推,可时染底盘稳得很,可以说是纹丝未动,只是一脸难以置信地垂眸瞥了眼路时遇推她胳膊的手,又难以置信地抬眸。 那双漆黑透亮的杏眼里,似乎是在看着一个抛了初恋女友的渣男。 这会儿难以置信是时染没反应过来,不过三秒,眸底炽热灼人的火焰再度重燃:“路时遇,你现在觉得我不过尔尔了?要把我甩开了?” 路时遇:“…???” 虽然没能理解时染的话,但早在触及一副被渣男抛弃的目光后,双手已经又默默搁回了兜里。 “你是不是觉得我时染这辈子就折在你身上了?!”时染越说越气,把路时遇的校服衣领提高没了男生精致的下巴:“乐意的时候哄哄我撩撩我摸摸我发顶?现在看腻我了觉得我不过尔尔了就想一脚把我踢开?” 路时遇:“……??????” 通常情况下,没人能理解时染的毛线团里想的是啥。就好比现在的路时遇,其实挺懵逼,更不知道时染脑子里跨度为何这么大。 时染忽而伸出另外一只手指了指路时遇刚刚放手机的右兜,脸颊往他右侧偏了偏,瞪着他的校服兜:“路时遇,你用你最后的诚实告诉我,刚刚看手机那么起劲是不是在给你的新目标发信息聊天?” 路时遇受不了她脑子里这出不切实际的大戏了,皱眉想说没有,可她不给他任何开口的机会,就一个人连珠炮似的堵了他的话:“一定是的。你竟然还皱眉?你对我这么不耐烦了已经!你刚刚!刚刚就已经当着我的面,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发展下一任女生了?!” 最后一句话,听着像是疑问,又好似带着时染的谜之笃定自信。 路时遇彻底听不下去了,甚至耳边已经分不清是被时染的呼吸导热的还是因为被她的话气的体温攀升:“时染,你不去写剧本真是可惜了。” 时染:“……什么?” “一分钟,我能解开你所有疑惑。”路时遇声音不咸不淡的:“如果想听,立刻坐回去。” 时染瞪他兜几秒,又移了目标瞪他几秒。 路时遇:“三秒时间。” 时染:“……!” “3。” “……!!” “2。” “……!!!” “1。” 蹭的一下,路时遇身上似有若无的女孩幽香渐飘渐远。时染刷的坐回了路时遇旁边的椅子上,椅子上的余温早已散光。 路时遇提着的心这才终于放下,只有他自己知道,方才兜里的两手差点捏到手心出汗。 “三件事情。其一,年270你既然没达到,电影也就没有谈论的必要了。”他道。 时染鼓了鼓脸腮:“凭什么呀?我本着最大的耐心来和你商量,你一句话直接就否定了我?” 路时遇无视她的不服气,心里嗤笑她哪门子最大耐心的同时,继续道:“其二我注意力在手机上跟你无关,手机上某些新闻其实比脸蛋更吸引人。” 这一句,等同于跟她解释了盯手机并不是和其他女生聊天,而是在看新闻。 时染继续鼓着脸腮,有些不乐意了,重点也开始偏离:“你的意思是新闻比我好看?” 路时遇选择继续无视时染这种没有水准的问题:“其三,方才那句不过尔尔我说的是后面不吸引人的新闻。” 时染眨了眨眼睛,又眨了眨。 才慢慢反应过来,路时遇这是在圆话吗??? 转而又觉得不对劲:“我问的明明是我好看吗?你现在却告诉我其实是后面的新闻不过尔尔?” 时染说着说着差点被气笑:“圆话也不是你这么圆的?牛头不对马嘴,牵强又突兀。” 路时遇:“………” 不然怎么圆?直接在她眼里玷污上脏色。 时染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这个男生能想出类似蹩脚的圆话来已经是一种对她的纵容了。 她索性深呼吸了好几次,强压了那些被路时遇冒起来的火光,温温柔柔地征询了一句:“路哥哥,其实我这人很好说话的。也没什么别的愿望,就想跟你一起看场电影。” 不可否认,这句路哥哥听起来十分动听。 路时遇眉眼微挑:“我曾经以为进一班是你唯一的愿望……” “那自然也是我的愿望。”时染回答地一脸理所当然,想了想,煞有其事地又说了句:“确切来说,我的愿望是与你路时遇挂钩的。” 路时遇:“………” 时染:“我知道你总觉得我没脸没皮,我也承认,但我的没脸没皮也只是面对你罢了。” 路时遇没说话,可兜里的手微微动了下,攥成了拳头。 时染继续温温淡淡地道:“我其实除了班级集体组织看电影,我也没一个人或者约人去电影院看过电影。只是自从遇到你,这种我曾经再无聊都不会去做的事情,我却想要跟你去尝试。反正你今天不答应我陪我去看电影,我就趁着有空继续缠着你,缠到你同意为止。” 经欩:小姑娘就得哄着供着 时染后来是被看过手表后的路时遇赶走的。那时候已经下午六点四十九了,基本上那些提早要来上晚自习的学生也快了。 此时此刻时染走了,一班教室又只剩下他一人。 少年扭头瞅了眼身后最角落的垃圾桶,默然起身走到了旁边。 晚自习期间会有学生会的劳卫部来检查卫生,有些学生会选择在吃晚饭前把教室打扫好,垃圾倒干净。 显然,垃圾桶里的垃圾已经被值日生倒干净了,黑色垃圾袋沿着桶壁贴合完成,袋子里孤零零躺着一张皱巴巴的白色纸团。 垂眸睇了几眼,扫了眼周围空无一人落针可闻的环境,忽而弯身,冷白修长的手探进了一片黑色的垃圾袋中。 “我其实除了班级集体组织看电影,我也没一个人或者约人去电影院看过电影……” “只是自从遇到你,这种我曾经再无聊都不会去做的事情,我却想要跟你去尝试……” 动听的表白他听过不少,一厢情愿的海誓山盟他也司空见惯。 可时染这次的话,就是翻来覆去印在脑子里,像是魔音桎梏般搅着他。 时染这次话朴实无华,就像在平铺直叙一件淡淡的事情,没有从前的风风火火彩虹屁满天飞,也没有明显的可怜巴巴的甜化语气让他心软。 可透过这些平淡如水的字眼,他仿佛看到了一个不同的时染。 那个时染不暴躁,不会炸毛,安安静静地,安静到环境里永远只有她孤寂一人…… 打开纸团,里面只有清清秀秀的几行字——看电影好不好?我下次一定进年250。路老师,你就当鼓励鼓励不成器的学生好不好??? 最后面,是一个画上去的卡通版哭泣小表情,眼泪汪汪往外流。 将字条重新放回兜里,路时遇坐回椅子上,深沉黢黑的眸子定在某一处瞬间,神色怔怔。 这种情况下,我们通常称之为发呆。 教室的人临近晚自修时间,陆陆续续来了不少,路时遇依然维持着一动不动的姿态坐在位置上。 直至兜里的手机震了下,思绪被拉回。 路时遇看了眼手机,是新信息,他尊敬的母亲发来的。 点开,是一连串的消息界面。 追溯到信息的上面,时间段正好是时染来找他不满他太多注意力再手机上的时间段。 这个时间段里,是他母亲的信息轰炸。 时:【阿遇,你董阿姨都告诉我了,你前段时间去公安局查的到底是哪个小姑娘的案子?】 时:【你董阿姨就是卖关子不告诉我是哪个小姑娘,你就不能告诉妈妈吗?】 时:【你是不是喜欢人家小姑娘??????】 路时遇回复过一条:【妈,那是周凌的一个同学。】 再后面就是方才发来的信息。 时:【你妈妈我怎么就这么不相信呢?】 时:【我迟早要把这事儿查清楚!!!】 路时遇:【这个小姑娘现在和周凌就是普通朋友,经欩也认识。】 时:【你也肯定认识,你是我儿子,根本不喜欢多管闲事,除非太阳打西边起!!!】 路时遇头疼地抚额,发了条【要晚自习了】没再搭理自己母亲。 放下手机,不自觉地,思绪又开始偏。 反反复复,都是自己想象出来的小姑娘一个人孤寂凄凉的情境…… 晚自习铃声响起,路时遇抽回思绪。拿出课桌里的《围城》放到桌上。 路时遇也不知道前面的经欩是何时到的学校,经欩却转过了脑袋看着他:“终于灵魂归位了?” 路时遇翻开书:“有事?” 眼尖的经欩却若有所思盯着他微皱的衣领:“要不是铃响后听到你放书的声音,我真好奇你还能出神多久?还有啊……你这衣服领子?挺凌乱美啊。” 路时遇垂眸瞥了眼,想到时染二十分钟前的所作所为,他伸手淡定捋了捋校服领口。 经欩挑眉:“你连我都很少让碰的……” 路时遇在经欩困解的时候已经把领子按平,视线重新回归读物后,他问经欩:“你作业还剩多少?” 经欩:“我现在不想写作业,就想知道你衣服领子谁干的?还是武洋又来找你了?他最近打架进步神速?能抓到你衣服领子了??” 路时遇:“………” 经欩问完又开始了一顿自我排除:“应该不会是武洋,不然你这会儿已经去洗手间洗手了。要么是……时染……” 最后两个字经欩说的声音极轻,特意更加凑近了路时遇,一手按在了路时遇的书上。 生怕他没听清似的,伸出食指又在他书上一笔一划倒着写了一遍——时染。 路时遇:“………” 经欩压低了声音继续道:“啧,你这个人呐,从小就坏心思多,讲话也越来越不好听,把人姑娘惹生气了还揪你衣领子了。你就不能学学我?小姑娘就得哄着供着。” 路时遇:“………” “我那些小女友们要是有你家时染一半的乖巧骨相,我一定还能跟她们多相处一段时间,更乐意哄着她们。” 路时遇眉眼一跳,出声纠正:“她不是我家的。” 经欩嘴角一抽:“那我就追,就让她当几天我家的。” 路时遇继续看书,脸色平静地可以:“请便。” 经欩:“……啊???” 就这? 经欩觉得匪夷所思:“你不要时染了???” 彼时的经欩没有听到路时遇的回答,哪怕随口一提实然他也从未对时染动过什么歪心思。可下一天,不知道他爹妈怎地就打电话劈头盖脸骂了他一顿,还警告他不要再玩弄一中里的小姑娘。 ………… 是夜。 晚自习结束,时染拿到手机后就打开qq开始朝铜墙铁壁路一顿狂轰乱炸。 时染:【学神,这周末有场电影特别好看。】 时染:【无人区,黄渤演的,肯定有保证,不会差的。】 时染:【你要是觉得年1跟年272一起看电影太吃亏的话,我们各退一步。你屈尊陪我看电影,礼物我照送???】 时染:【可不可以可不可以可不可以嘛???】 时染:【路学神……路学霸……路男神……路帅哥!!!】 时染:【你最好了!!!】 大概是这么五六条连发也没见丝毫动静,时染皱眉又发了一条过去。 【路时遇你个芳心纵火犯,把我心偷了却连场电影都不陪我看?!】 经欩:时染那个小妖精 另一边,高一(一)班。 晚自习结束,路时遇忽然兴起,拽上经欩就往体育馆去打篮球。 经欩狐疑今天太阳打西边起,却也对路时遇多是有求必应的。打不打篮球无所谓,主要兄弟想打,就答应地爽快,转而问周凌:“去吗?” 周凌倒是想去,篮球是他爱好之一,只是上次月考前一天路时遇疯了一样把他凌虐的情境还历历在目。他不是畏惧打篮球,只是畏惧和路时遇一起打篮球。 周凌道:“我就不了,我得去找壹漪。” 经欩:“……那行呗。” 最后的结果就是只有经欩和路时遇去了体育馆,薛墨涛是个书呆子,篮球这种运动在他看来等同于浪费时间。 …… 去体育馆的路上,路时遇兜里的手机就跟安了磁震动似的。 一分钟内响了至少六七遍。 经欩都听得眉心拧巴起来了:“你就不看看?或者把手机静音,吵得很。” 路时遇:“没什么好看的。” 看了也不过是动摇自己罢了。 经欩:“……” 路时遇话少,经欩又想起什么似的压低声音问了句:“阿遇,你就不能实话告诉我一句?武洋被锁厕所是不你干的???” 路时遇:“……” “说呀~” “……” “你不说我就去告诉阿姨,你把三班一个同学锁厕所了还不承认。” “……” “啧,你是不非逼我去努力修复那段莫名其妙消失的监控?!” 路时遇瞥他一眼,那眼神像在看一个智障孩童:“劝你别做无用功。” “……???”经欩猛地睁大双眼:“你承……承认了???” 当年两人一起学的计算机,结果学成效果却大相径庭。他能全部吸收老师知识的时候,路时遇这货已经随手一尝试把他电脑侵了。 当年他们才七八岁的时候,班里有个小霸王嘲笑他父亲娶了漂亮的后妈不要他了,他第一反应是和那个小霸王打架,那时候没能打过。 小霸王当时就是班里最胖最高的,力大无穷。 小时候的路时遇没这么话少,没这么冷淡疏离,够义气到直接上去帮他一起打,结果是两个人都被吊打了。 后来才隔一天,他拖路时遇去上厕所,大概当时厕所只有小霸王和他们两个人,所以上好厕所路时遇就把他拽出了洗手间,取出身上挂着玉石的别针,掰直后对着洗手间门一顿操作,他就听到了门被上了保险的原因。 那时候的他单纯觉得报仇了很解气,对路时遇那顿反锁门的操作表示惊喜又好奇, 那时候2004年,监控没有全国普遍广泛使用。 他小时候问过路时遇,什么时候学的铁丝开门。那时候的路时遇对他知无不言,贴在他耳边轻声道:“我妈喜欢看谍战剧,我好奇那些特工都是怎么做到的,就自己私下练了很久。你别告诉我爸,我怕他打我。” 那时候的他,拍着胸脯对路时遇保证:“放心,好兄弟!” 小时候的记忆直到现在,并不是事事仍清晰明了。 可当年那个热心勇敢真挚,心思当年就有着些许腹黑的路时遇,已经在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现在这个生人勿近的冷面孔。 “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路时遇不咸不淡的声音告诉他:“管好你的嘴。” 经欩一脸呛了屎的表情,想到以前路时遇可可爱爱从不怼人的软萌样子,被差别对待的不平衡感上来了:“阿遇,你凶我???” 路时遇:“……” 经欩:“你以前从来不凶我的,对我可是有求必应!!!” “………”路时遇没吭声,只是脚底步子下意识加快。心想那都十年前的事情了。 经欩不依地也加快脚步跟上去:“我觉得你变了,你现在的耐心都给时染那个小妖精了。” 路时遇:“………” 二十分钟后。 体育馆。 在篮球运动里被耗掉太多体力快被虐成死狗的经欩莫名想到了月考前一天的周凌,那时候的他秉承着看好戏的心情,这会儿的他已经是风水轮流转。 球在路时遇手里,就跟黏手心底似的。 球在他手里,就跟球是n极,路时遇是s极似的,总能被路时遇这货吸过去。 总之打着打着,他觉得自己就像个拿不到球的铁憨憨,且是一个即将体力透支的铁憨憨。 又过了十分钟,经欩实在是扛不住了,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满身的汗水早已浸透了里衣:“路时遇,我今天哪里招你了???” 路时遇:“……” 经欩满头的汗渍,喘气都显得费劲:“就算我知道你老底,我也绝对会帮你兜住啊,你没必要这样对我。” 经欩下意识认为是自己知道了路时遇是把武洋锁厕所的罪魁祸首,所以路时遇就要让他吃点苦头。 路时遇沉默。 蓦地勾唇,朝经欩伸手。 经欩虎着一张没了往日邪气的脸盘,搭手没好气拍了下路时遇的掌心:“每次非得我……先跟你求和服软……” 路时遇:“……还起不起???” 经欩撇头,立刻将手缩回去:“不起,没力气。” “……” “回头你必须把我扛回寝室!” “………” 路时遇没再搭理胡言乱语的经欩,拿起放在一旁垫子上的手机,解锁,打开qq。 来自时染的信息接二连三地涌进来。 逐字逐句看完,还真是动摇地厉害。 尤其最后一句,把她心偷了却连场电影都不陪她看。 退出界面,路时遇点进了百度。 ………… 等了好久好久,时染发过去的信息就像石沉大海那样。 洗漱完毕,换洗衣服也都洗好了,时染爬上床织了会儿毛线。最起初她是对照着百度上的织围巾步骤进行的,后来发现其实织围巾也没想象中的难,织到现在已经可以说是烂熟于心了。 围巾嘛,围在路时遇那样的人身上,其实简单反而更是一种优越的衬托。 年少时期的时染是个不会让哀怨情绪覆灭身心的人,就好像路时遇已经一小时没回复她信息了,但她织段围巾心情就会好起来。 大概是因为做了别的事情短暂转移了注意力,又大概织围巾的手机越发娴熟,她已经想象到了路时遇戴上会有衬他…… 其实可能性最大的大概是,路时遇无事时可以秒回,有时可以半天不回复她一条。 时染:哄我给你生孩子 时染想的是,今天约不成功明天继续约。 这样的想法整整又持续了一周。 路时遇真就跟铜墙铁壁似的,就是不同意跟她一起看电影。 哪怕这一周里,班里的老师都在表扬时染的进步,班主任还让时染期末努力冲进年200名,这样就能有机会在高二分班的时候分到前五个班。 那时候,已经很少再会有人认为时染只是个花瓶了。 期中过后,时染的人设从”中看不中用的追求路男神的花瓶“到了”努力进步考一班追到男神“的励志人设。 哪怕这个励志人设约了一周多的电影,都没约到人。 天寒地冻即将来袭,时间眨眼迈入12月份后,每所学校必要筹备的就是元旦文艺汇演。 黎小星是班级文娱委员,二话不说就替时染陈芬报了名。 九班这次打算出两次表演,学校规定每个班都需要至少出一项表演,不超过两项。 一项是唱歌,一项是跳舞。 九班虽然学习是最不行的,但特长生基本都在九班了。 就拿时染一寝三人来讲,打小学就具有的舞蹈功底。 还有班级很多人,都是参加过十佳歌手的一等奖。 陈芬选的舞蹈是四小天鹅,正好班级四个人都有扎实的芭蕾舞基础。 时染是无所谓的,参加不参加没问题,这种舞蹈是小学就会了的,她应该在排练上花不了多少时间。 但终究是失算,第一次在舞蹈室练习是放学后吃好晚饭。 一个排舞需要用到手机的原因,四个排练舞蹈的同学提前拿到了手机。 看着舞蹈室大屏幕上播放的视频,时染才发现黎小星找的舞蹈是精修过的高难度版。 视频看完,时染就挺无语的。 想到自己作业没写完,今天数学课上内容很难很难,她围巾还没织完,约人看电影也没约到…… 第二遍舞蹈视频播放的时候,时染就挺躁的,视频没看几分钟,忍不住从兜里摸出了手机。 摸出来手机做什么?自然是给路时遇发信息。 时染:【路学神啊,舞蹈排练好难哦,我作业都没写完呢(撇嘴)】 时染:【对了,我跟你说过吗?我元旦文艺汇演和小组一起表演舞蹈。】 时染:【芭蕾哦,我是不是很厉害?】 时染没认为路时遇会秒回,把手机按成静音放到兜里。 舞蹈视频放完了,先四个人安排好abcd四个位置,然后自习熟悉舞蹈里的基本动作。 等时染大致粗糙随着视频顺完一遍动作,已经是一刻钟后了。 顺了两遍后,集体休息十分钟,时染第一件事是去翻手机。 十分钟前,路时遇给了她一条回复。 铜墙铁壁路:【一个连脚都会受伤的人去跳芭蕾?】 时染看到信息的时候仿佛一道惊雷劈了下来,眼睛都瞪圆了。 怎么这么久了这男生就是不懂得对美女要宽容一些呢。何况她还是他未来女朋友呢!!! 时染嘴巴撅的能挂东西,立刻打字给了他回复:【不是告诉过你了吗,对你未来女朋友要宽容一些,不要总翻那种不堪回首的旧账。】 时染:【其实仔细回想下,你也就那次我脚受伤是对我温柔的。还是先骂我后哄的我,简直就是打记巴掌再给颗甜枣。】 想了想,时染又继续打字:【不对不对,还有那次。月考出成绩那天,你拉我起来和后来借我饭卡的时候才像个会说话的正常人!】 铜墙铁壁路:【…………】 当路时遇几个无语的标点极快出现在视野里的时候,时染眼睛都亮了,撅得能挂东西的嘴巴开始咧开微笑,练过两遍舞蹈后的倦感一下被遣散不少。 时染:【呀,你好久没秒回我了?本来我就寻思着再过两天,你要是没一次能秒回我,我就……】 铜墙铁壁路:【什么?】 时染笑弯了眉眼:【我就直接跟踪你去捉奸!!!!!!!!!】 按了一连串感叹号还不亦乐乎的时染,成功惹来铜墙铁壁路两个省略号。 时染并不觉得冷场,只是忽然好奇袭上心头:【是不是每次只有我身上有点什么伤口,你才能好好跟我说话?】 铜墙铁壁路这次没有秒回时染。 时染等了足足半分钟。 旁边又看了遍视频的黎小星凑过来:“怎么?又在攻人堡垒?“ 时染眼巴巴盯着手机屏幕,叹了口气:”堡垒已经快一分钟没回我了……“ 黎小星:”…………“ 黎小星无语了三秒:”那你就别盯着手机了,起来继续练。“ 时染眨了眨眼睛,眼底有着心痛:“呀!你不安慰我就算了,还压榨我练舞?!” “你因为野男人心情不好,为什么要我安慰你?” “………” “我是你时染同学的备胎?” “………” “我是钟无艳,路时遇是夏迎春?” “………没没没。”时染意识到事态发展不对劲,赶紧放下手机开始扒拉着黎小星的胳膊哄人,“你肯定是夏迎春对,我家星星这么好看,一定是夏迎春!!!” 话落,放在地上的手机忽然震了下。 时染握着黎小星胳膊的动作一顿,下意识偏头看向地上的手机。 才被哄了几句的黎小星见状,无奈摇头,抽出自己的胳膊:“最后提醒你一句,大概还有三分钟,要攻堡垒就抓紧时间。” 时染腻腻歪歪对着黎小星道了句:“谢谢仙女。” 同时动作极快的已经将手探向了地上震动了一番的手机。 手机山,来自铜墙铁壁路的新信息是—— 【你伤到断气,看我还会不会哄你?】 时染那一刻表情是色彩纷呈的。擦娘嘞……不会聊天别聊天了。 时染忍住爆粗口的冲动,最后起身走到更衣室里给路时遇发送了一段语音。 发完,她索性把外套和手机一并放在了更衣室柜子里,全身心投入了舞蹈。 ………… 与此同时。 另一边。 一中男生寝室。 路时遇坐在椅子上,手机充着电。 接到时染语音的第一反应,路时遇习惯性得转化成文字。 ——【哥哥,比起我断气后试试听你会不会哄我,我其实更想试试听你这种人以后会不会在床上哄我给你生孩子?】 路时遇:用孩子留住她 有那么一刹那,少年雅人深致的眉宇间有着片刻的僵硬停滞。 周凌和经欩戴着耳机在床上打排位,薛墨涛在床边放了张折叠桌看书。 寝室里不时会传出周凌和经欩的骂人声音,以及薛墨涛温淡的提醒声:“你们俩声音轻点。” 路时遇把视线重新转回手机上,还是那段语音转成的几行文字,再盯下去也改变不了分毫,再浏览了两遍足以确定自己不至于年纪轻轻出现眼花迹象。 又过几秒,起身,去自己柜子里拿了耳机插到手机孔里。 按了语音,音频从耳机里缓缓流出…… “哥哥……” 时染很少叫他哥哥,要么不叫,一叫就是将原本就清悦如江南流水般的声音刻意化的放软放甜,本就干净清澈的音质相较平时添了几丝娇滴滴的勾人化,恰到好处得并不让人生觉矫情。 “比起我断气后试试听你会不会哄我……”小姑娘声音顿了下,耐人寻味的声音透过耳机一字字淌进路时遇耳中,“我其实更想试试听你这种人以后会不会在床上哄我给你生孩子? 一般情况下,动态声音往往比平铺直叙的文字来的更具冲击力。 事实诚然。 听完。 路时遇轻轻阖上眼睑,右手无奈抚上额头。 随着时间的逐渐流逝,在经欩和周凌的骂队友声音里,一抹可疑的红色爬上少年颜色冷白的耳后根。 手掌底下盖住的额头,微微蹙起的同时,带着非同寻常的热度。 彼时的路时遇只觉得…… 这丫头,不按套路出牌。 够野。 他从未设想过未来真会有这么一天,他愿意将一生都同时染绑在一起,甚至不耻到想过用孩子留住她…… - 在舞蹈室待了一个多小时,四个女生跳的热汗往外渗。 跳舞出汗后,往往是需要补充水分的。 时染失策,本以为这种舞蹈很快可以结束,以为大可回了寝室再喝水。 黎小星和陈芬倒是都带了,不至于渴死她。 黎小星的水是晚饭吃好后拐去学校超市买的矿泉水,水中贵族百岁山。 这让喝水的时染不由想到,她好像运动会上还欠了路时遇一瓶水…… 喝好水整理好自己,再过一刻钟就是晚自习了。 时染回教室的路上就翻出了手机,她那条没羞没臊的语音,没得到铜墙铁壁路的一条回复。 时染何许人也,从来不冷场的人。路时遇不回,她也能自己一个人巴拉巴拉起不少话题。 时染:【差评差评!都跟你说了我在排练舞蹈,你不知道舞蹈和110米跨栏一种性质吗?!】 时染:【你运动会上多的是人送水,少我一个也不算啥,可我跳舞没人送水啊,我今天差点就渴死了。】 时染:【我要是被渴死了,就再没有这么漂亮的小姑娘对你这么死心塌地了。(哭泣jpg)】 路时遇正在去教室的路上,本来看了第一条新信息是不想回的,可时染发信息的手速永远快得跟飞似的。 看到第二条信息的时候,他一怔。她这记性总算也是记起来她还欠着他一瓶水了。 可那句“少我一个也不算啥”,路时遇看着觉得挺刺眼。 唇瓣微抿,想了想还是把手机按灭打算放回兜里。 手机就像同他作对似的,才按灭主屏幕又在下一秒亮起。 偏偏手指头像是不受控制般,还要点进去,就乍然见到了来自时染的第三条信息。 忍住抽搐的嘴角,快速地将手机放回衣服兜。 可笑啊路时遇,你有病。 你在期待什么? 期待这个不带脑子撩汉的笨蛋重新给你补一瓶矿泉水么? 还是你指望她下学期运动会还能继续喜欢你? 别痴人说梦了…… 脚步是往教学楼去的,目的明确,可却被这么三条信息以及自己脑子里的一番猜测搅乱了心神。 这种感觉非常不好,就跟今天听了那段语音一样不好。 他是一个习惯自己掌控一切的人。 如果说每个人的生活都是一辆行驶在轨道上的列车,那么世界上轨道千千万万错综交杂。他一定会在上车前就定好一条最适合自己的轨道,行驶路途冗沉而漫长,他不会容许列车驶出自己原先预设好的轨道。 他预设好的轨道上,爱情这种东西只是浪费时间,所以根本不会出现。 - 晚上。 时染:【路男神,我明天吃好晚饭还要排练,你给我送水好不好啊?】 时染:【一楼第一间舞蹈房,一般晚自习前一刻钟排练结束。】 半小时后,时染没看到信息,只能作罢。 时染:【晚安,要梦到我哦。】 【2013年12月4日】 清晨。 时染:【早上好呀。你为啥不理我?】 时染:【手机坏了?】 半小时后,时染:【我要交手机了……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我等你的水,我等你!】 时染:【我想要百岁山……】 时染:【你要是觉得我挑剔的话,那就随你买。你就算灌上自来水我都不挑。】 中午。 时染本在食堂打算逮一下路时遇的,没逮到路时遇反而凑巧和诸多同学中的凌东四目相撞,凌东冲着她招手。 时染继续找人,好不容易找到了,偏就四人行寝室仅差路时遇一人。 时染顿觉扫兴,还是疑惑,所以问其余三个人:“路时遇手机坏了吗?” 经欩表示没坏。 时染叹气。 时间挨到放学。 四个排练的女生如昨般排练前去拿了手机。时染的诺基亚开机,也没见qq上和路时遇对话界面对方蹦出来一个标点符号,就仿佛她一个人独角戏演了二十多个小时似的。 时染心头郁闷着一口气,继续给他发消息:【路同学,我今天还就只等你的水了!】 发完,直至晚饭吃完,再到排练即将开始,对面的路时遇始终像断了气息似的。 以前再不回复她,也不会一整天不鸟她一个标点符号啊。 这样的疑惑让她浑身开始烦躁,当然这还不止,一直从这天的排练开始到排练结束,路时遇不仅没有回复她一星半点的省略号,送水这桩事更是不用提。 她偏像是跟自己较劲似的,当黎小星把水递给她的时候,她没接:“小星,我今天不渴。” 黎小星:“…………” “我先回教室补作业了。”时染淡淡说着,先闪身进了更衣室,将一切收拾好后,额头汗渍没干的她,推开舞蹈室大门离开。 几秒后,漂亮又带着晦涩色彩的瞳仁触到了门外角落的某个东西骤然间一缩,脚步停怔在了原地。 时染:我在等你吭声 江城早昼夜温差大,进入十二月份后冬至眨眼就快到来。 她穿着厚实的冬款校服,里头一件黑色半高领打底,校服拉链拉到最上方,白底蓝边的校服领子高高竖起,可哪怕如此,因为脖子天生修长的缘故,半截白生发亮的脖子依然暴露在这簌簌的凉风里。 一双眼睛凝定在舞蹈房门口,安安静静站在那里,不知为何失掉了反应。 不多会儿,风猛地大起一阵,吹得女孩那半截仍光暴在领子外的脖子因为低温而缩了下,白皙精致的脖子上浮起一层鸡皮疙瘩。 她像是猛然间回了神,背身重新打开舞蹈室大门,对着里面更衣室的三个女生问了一句:“门口那瓶百岁山是你们放的吗?” 语气听起来焦急。 三个女生皆是一头雾水。 陈芬问:“什么百岁山?” 时染又问:”你们进舞蹈室前有注意到到门口有瓶水吗?” 黎小星蹙眉,觉得时染一惊一乍的:“怎么了?舞蹈室钥匙不是你跟我一起去拿的吗,我开的门,当时旁边好像没什么水瓶啊。” 话落,时染又眨眼间转身没了影子。 黎小星觉得这时候的时染有点鬼魂附体。 时染出了舞蹈室就抓起地上的矿泉水跑出了艺术楼。 她跑去了一班,到的时候一班空无一人。 距离晚自习的点还有十多分钟,时染索性捧着塑料水瓶坐在路时遇椅子上等他。 路时遇课桌桌面干净得出奇,人家的课桌角多会堆起高高的课本和试卷,可他桌面干净地就跟他脸似的。 坐在空荡无人的教室里坐了一分钟,时染后觉记起,她这样贸然来一班找人并没有提前知会他。 但知不知会似乎已经不重要了,知会了他也会当作没看到信息的。 不巧的是,今天来一班的第一人是孙嫣然。 孙嫣然是从教室后门进的,顺手打开教室后排所有灯,看到后座的她第一瞬间是惊诧的:“时、染?” 时染实在是忘不了这号情敌,她学着对方不确定的语气:“孙、嫣、然?” “是我,你没记错。”孙嫣然看着她,已经没了从前的针对性目光:”你怎么来一班了?找路时遇?” “嗯。”时染微颔。 孙嫣然耸了耸肩,慢慢回座位坐下。她座位靠走廊窗户,倒数第二排。 教室里恢复了安静得落针可闻的模样,挂在黑板上的时钟里,黑色细长的秒针转了两两圈,蓦地响起孙嫣然疑惑的声音: “时染同学,我其实一直很好奇,三个多月了,你怎么还这么喜欢路时遇啊?” 写了几道古诗填空,孙嫣然耐不住好奇。 时染手里还捏着矿泉水,闻言,眼眸微翕扫了眼搁在膝盖上已经被她捏热了瓶身的水,淡淡一笑,声音很轻:”可能我这个人天生长情。“ 孙嫣然以为自己听错了:“……你、你还是真是我见过的最……” 时染:“……” 一下没能找到合适词汇的孙嫣然卡壳了好几秒,才勉强想出了几个词汇:”狂妄自恋的……” 时染:“……” 孙嫣然:“就挺……没脸没皮的。” “……”时染没反驳,孙嫣然嘴里说的毕竟是事实。 顿了顿,孙嫣然又淡淡问了句:“路时遇值得你这么没脸没皮追了三个月吗?” 时染大拇指一下下摩挲着瓶身,目光定在瓶子上,嘴里的话是探口而出的:“值啊。”答完,又觉疑惑,“你……不喜欢路时遇了吗?” 实在是几句问下来,孙嫣然语气淡的可以。 孙嫣然无奈,压下心底的苦涩,声音听起来甚是轻松:“嗯。他太冷漠了,我扛不过。” 时染不喜欢冷漠这样的词安在路时遇身上,忍不住看向孙嫣然,说:“其实他不冷漠的。他的心一定是热的。” 孙嫣然:“心冷了不就死了。” 时染:“………”她讲的又不是这个意思。 时染鼓了鼓脸腮,觉得简直就是对牛弹琴。 她又看了眼时钟,眼睁睁看着秒针在她眼皮子底下又转了半圈,她千盼万等的人才姗姗来迟。 千盼万等的身后还有其余三个。 时染立刻捏起瓶子站起来给人让位。 见到时染,很快,经欩把旁边的周凌和薛墨涛都拉走了,走前顺道屈指敲了敲孙嫣然的桌子:“嫣然妹妹,出来玩几分钟可好???” 孙嫣然忍住白眼:“我写我的语文,不打扰他们。” 经欩作罢。 经欩虽然清场没完毕,但区区一个观众根本不可能影响时染发挥。 路时遇没坐,只站定在她身前,在时染眼前投下一道阴影:“有事?” “当然有。”时染把水瓶举到一个他可以一眼就看到的地方。 路时遇置若罔见,坐回自己的座位。 一落座,时染温热的气息还残留在凳子上。 时染继续挪矿泉水瓶,就是要整个瓶子满满当当占据他的第一视线:“是你给我放舞蹈室门口的。” 这话问出来,心里头是打鼓的,可语气上听起来却是雀跃的笃定。 路时遇淡淡两个字别开视线:“不是。” 时染一副一中未解之谜的表情,蹲到他旁边几秒,继而像是想通了似的直起腰杆凑上前去,单手包着外嘴唇轻声道:”可我明明闻到了这瓶子上有你路时遇的气息。“ 路时遇:“……” 时染笑弯了眉眼,两道浅浅的酒窝随之浮上白皙的脸庞,温热的呼吸一下下弥散至周遭:“我都闻到了,错不了。” 路时遇:“那警局应该挺稀缺你这种人才。” 时染:“什么?” 路时遇:“你不去缉毒可惜了。” 时染:“……你拐着弯骂我是狗?” 路时遇:“没事你就回自己班,待会儿一班的人陆陆续续都会回来。” 时染止不住瞪大了双眸,显然还没从上一个路时遇骂她的话题里缓过神,一把将手里的瓶子丢到他膝盖上:“我这么喜欢你,你竟然拐着弯骂我???” “……”路时遇把水重新递给她。 时染鼓着小脸腮,没接,盯着路时遇煞有其事地道:“你给人水都不吭一声的吗?水放了人就走了?现在当着我面递水也一声不吭?” 路时遇觉得眉心有些疼:“水还要不要?” 时染:“当然要。” “……”那你倒是接啊。 时染不接,就那么眨巴眼睛和路时遇大眼瞪小眼,等了几秒,慢慢出声:“我在等你吭声儿呢……” 路时遇眉心又是一疼。心道:这都哪儿惯出来的毛病?事儿…… 时染:背我回九班 路时遇眼眸微阖,待睁眼后,清冷黢黑的眸底压制着一汪幽深的风暴。 他想:就惯这一次,打发走就行。 “时同学,你的水还要么?”他问。 时染却蹙了秀眉,温温软软的语气纠正他:“你应该问——时同学,我给你买了水,要么?” “……!!!”路时遇记起,他似乎差点被时染带沟里了,他本就是不承认这瓶水的。真是见了鬼的惯她。 路时遇面无表情地开口:“你渴吗?” “渴~”小姑娘拖长了字音,眼底希冀地还在等着他仪式感的询问。 路时遇一把拧开瓶盖:“那就喝。” 时染视线从他脸上一路落到他修长指节捏着的瓶身上,眼底疑惑地又望向他。不等她开口,他道:“不喝我就丢了。” 时染闻声眼神都变了:“不带你这样子粗暴的。” 话虽这样子说,可说话间已经是一副小鸡护犊的架势把瓶子拿了过来。口渴了太久的她直接往嘴里猛灌水。 盖子还在路时遇手上,瞧着小姑娘喝水的孟浪架势,路时遇蹙眉:“没人和你抢,喝慢点。” 闻言,时染喝了整一瓶的三分之一才堪堪止住,她用袖子擦了擦嘴,把水又递给他的同时,说:“谢谢你的水,麻烦帮我把盖子重新拧上。” 路时遇面无表情接过轻了不少的瓶子,面无表情给她拧上盖子,又面无表情递给她:“你可以走了。” 时染鼓起脸腮,不满而哀怨地瞪着他:“干嘛总张口闭口赶我走啊,我自己有腿自己会走。” 路时遇:“……” 时染忽而换了副无辜乖巧的模样,一副我腿很疼的样子开始揉小腿:“只是我排练了一个多小时,现在腿酸暂时走不动。” 路时遇:“……” “如果你愿意背我回九班……”时染莞尔一笑,低声继续说:“那我肯定眼巴巴地就趴你背上回去了。” 路时遇:“……!!!” 他一定是脑子冒泡了才会在这儿听她疯言疯语。 路时遇已经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表情来回应时染了,他只知道再不走,一班的人陆续都来了,他跟时染的传言只会版本更多。这对女孩子家名声不好。 路时遇敛眸:“我去个洗手间。” 时染眨了眨眼睛,刚想问句大的小的,路时遇又补了句:“可能要挺久,待会回来应该就是晚自习了。” 眼睁睁看着路时遇走出了教室,待彻底回神过来路时遇的上句话后,一班教室门口处只留给她一截少年白皙精致的脚腕,很快也是在下一瞬离开了视线。 时染赶紧抓着矿泉水瓶爬起来,小跑着跟了出去。 听到脚步声那刻,路时遇阖了阖眼眸,一抹无奈浮上眼底后被很快掩下。察觉到女孩跑到了他身侧,路时遇停下步子睇她:“再往前就是洗手间。“ 停步,时染黑白分明的眼睛回视他,他补充说:“洗手间左侧是男卫生间,你也要跟去?” 时染:“我在外面等你就好。” 路时遇舌尖抵了抵脸腮:“长话短说,到底什么事?” 时染:“我就是想知道你为什么给我送了水一句话都不说,你这样万一我没发现那瓶水,那不是很可惜吗?” 走廊道灯光微黄,时染白皙的面颊被照的像是镀上了一层浅淡的光晕,骨相乖巧的脸上写满了小学生该有的认真。 “时染同学。“路时遇叫了她一声:“请你仔细回忆一下,今天从头到尾,我有承认过那是我给你的水吗?” “可你帮我拧盖子了……” “我捡到一个钱包,我打开了,那个钱包就是我的?” “……”时染咬牙,“你这是狡辩!那……那万一那钱包就是你自己不小心掉的呢?” 路时遇:“……”这毛线团脑子里的脑回路还真不是盖的。 很快,时染又不死心地说:“况且……你……你还让我喝慢点呢……” 路时遇:“你呛死在一班,对一班名声不好。” 时染眉心一跳,暴躁地差点气血倒逆:“我不管,你就是关心我。” 话落,身旁经过的一个一中同学古怪地瞥向时染。 时染丝毫没有被人围观的异样情绪浮现,只是梗长了脖子和他对视,露在校服外的半截脖子白皙而隐隐透出里面的淡红色细管。 路时遇看着眼前小姑娘一副蛮不讲理的稚气小学生上纲上线的模样,他知道,他再否认,她能再重复十多遍“我不管,你就是关心我”。 他举起双手投降,语线是淡淡的清雅:“这个问题我暂时不想讨论,我还要去洗手间。” 说完路时遇就打算转身离开。 身子还没转90°便不得已又停了步子,他被凝着眉毛、委屈巴巴地瞅他的时染拉住了衣服袖子:“可是长话短说,我还有问题。” 路时遇抿唇。 时染声音是轻的,声线软绵绵的:“你急的话,我们可以边走边说,就是你稍微走慢点就好。” 说着,时染就继续揪着路时遇袖子把他往前面洗手间的方向带。 路时遇淡着一张脸被扯着走。 一路上,挺多学生路过,也基本没注意到他们这般细微的动作。 时染没敢浪费时间,侧眸看着他,语气闷闷的:“你为什么一条信息不回我呀?你这样子让我很害怕的。” 每次路时遇的模棱两可,就让她挺彷徨的。偏偏又能因为那点他施舍给她的微不足道的关心,而清醒地看着自己沦陷地更深。 明明看到了信息不回复,送水给她还不承认…… 总觉得若即若离久了,她就抓不住他了…… 路时遇:“…………” 24小时没回她一条信息。 现在看到她这张委屈巴巴的小脸蛋,好像她很快就会被世界遗弃那种辛酸可怜,逼着自己强硬了20多个小时的心肠就这么软下来了。 路时遇继续往前慢慢走着,别开目光,眼不带眨地启唇:“今天手机充不进去电,电量一直很少。” “可经欩说你手机没坏啊。”这是时染的第一反应。 “我手机充不进电干嘛要告诉他?” 武洋:当着你小迷妹的面 “可你们不是很好的朋友关系吗?”时染问。 “你手机充不进电会告诉你室友?”路时遇瞥她一眼,那眼神宛若在看一个智障孩童。 “唔……”时染还真歪着脑袋设想了下,“我应该会先喊一声,我手机坏了,然后请个假去手机店修。” 路时遇:“……”先喊一声?小学生迷惑行为??? 时染回答完路时遇的问题,猛地反应过来,激动地扯了扯他绵软的校服袖子:“所以你不是故意不回我信息的?” 路时遇被他扯得胳膊强制性左右摇摆了几下。 所幸洗手间门口终于到了,路时遇侧头睇她:“男厕,要进吗?” 时染摇头。 路时遇垂眼,视线从她脸上一路落到她右手指尖。 时染循目光而去,马上讪讪松了手。 再掀起眼皮子看向路时遇的时候已经是一副笑靥如花的面容了:“男神请,祝你通畅。” 路时遇:“……” 时染:“我就不打扰你如厕了,先离开了。” 路时遇:“……” 路时遇看着时染转身,他才进了洗手间。 戏剧化这个词,有时就特别莫名其妙。 路时遇觉得实在大可不必,他和武洋相遇的地点十有八九与洗手间脱不了干系。 除却食堂那一次,不是在洗手间,就是在去洗手间的路上。 提上裤子,武洋正巧就从身后的隔间出来。 剑拔弩张的气氛一直从男厕里蔓延到了盥洗池边。 洗手过程中,武洋就在边上一边洗手一边瞪他。 路时遇倒是无所谓之,只是过了几秒忽而觉察到了不对劲,云淡风轻洗手的动作略微一顿,身子略带着几分僵硬地扭头望去。 撞入一双清亮漆黑含着笑意的杏眼,那双杏眼的主人正倚着墙壁凝看着他。 他蹙眉。 女孩歪了歪脑袋,眉眼笑开:“看着我干嘛?我就是担心你被人反锁在厕所里,就想着干脆等你安全出来。” 武洋闻言,觉得不对劲,伸手把水龙头关了。 一转头,触到那张莞尔嫣然的脸庞,因为有次在食堂吃饭,武洋非逼着他看远处心爱的小姑娘,还信誓旦旦说叫时染,要追她,他就记住了时染这号人。 现在的武洋对着时染冷冷呵了一声:“时染,我家东子不就是没路时遇这货好看吗?你至于这样热脸贴人冷屁股吗?还有你说的那叫什么话?担心路时遇被人反锁在厕所?” 武洋说着斜瞥了路时遇一眼,一字一字从嘴里蹦出来:“他反锁我还差不多?!” 时染听到陌生人喊她名儿,脑海里缓缓冒出了一个问号:“请问这位同学……你是?” 在时染话音落地后,不知什么时候,本来还在洗手台洗手的少年已经走到了她身前,与武洋四目相对的同时,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地挡住了她的视线。 时染看到路时遇双手还沾着些许零星的水珠,因为自己不喜欢手上湿哒哒的,所以她从兜里摸了两张纸巾递给路时遇。 武洋看着路时遇接了纸巾,冷峻地勾起一抹唇角弧度:“不好意思,忘记自我介绍了,我叫武洋,凌东的老朋友。” 震惊只在时染脑海里盘旋了一秒,很快扯唇,从路时遇身后探出脑袋:“你好,武洋同学。关于你说的话,我有话想要反驳,你愿意洗耳恭听吗?” 路时遇脑仁开始隐隐泛起一抹熟悉的痛感。这丫头要搞事! 武洋嘴角弧度拉平,蹙眉:“说。” 这个叫时染的音线干净,皮相极美的脸上是一贯的乖巧安静,那毫无攻击性的语气,要是他先跳脚骂骂咧咧了,倒显得是他的不是了。 时染直接往侧边迈跨了一步出去,大大方方将自己脱离了路时遇的遮蔽:“首先,关于你说的凌东没有路时遇长得好看,我承认。我是个看脸的人,路时遇正好长我审美点上了。我要反驳接下来你的所有话。那句……热脸贴冷屁股。我并不觉得我看上的人有多冷,反之,是我对凌东更冷。“ 武洋:“你特么知道自己冷,不能对我兄弟好一点吗?” 时染:“我看到前面有个人掉了钱包,我当然只要捡起来还给他就行。难道我还要对那个钱包进行杀菌消毒处理吗?那叫多此一举。“ 路时遇闻言,觉得时染的毛线团脑子是真的绕。捡钱包这个梗过不去了是吗? 武洋眼睛一眯,不是很能理解地过来:“……啥?能不能讲点人话?长话短说?!” 时染:“多劝劝你兄弟,让他别浪费时间。” 武洋:“……” 时染想了想,有些发愁地建议:“或者你帮他介绍个对象,让他好好去对别的小姑娘。” 武洋眼睛都瞪大了一圈,磨了磨后槽牙:“你这个女人有没有心啊,我兄弟对你死心塌地,你却让我帮他介绍对象?” 时染下意识后退了半步:“这么凶干嘛?” 话音还未落全,身前蓦然挡上一抹颀长如松的少年后背。 时染愣住。 武洋看着忽然横插一脚进来的路时遇,眉心狠狠皱了起来,却在下一秒像是反应过来了什么似的。 …… “有仇……” “这仇从何而来,还不是因为你看不惯你骂了染染?” 凌东前段时间那几句脑洞大开的话,当时他听了只觉得毫无逻辑,现在看来,忽然觉得了多了那么几分道理。 …… 被路时遇挡在身后的时染,一下跟吃了安定剂似的,方才那会儿被社会哥吓到心底哆嗦的那下一下成了云烟飘散。 时染有恃无恐地又从路时遇身后钻出了一个小脑袋瓜:“我还要继续反驳。路同学品学兼优是个好人,你不能总这么诬陷他。” 武洋思绪从凌东的话里面回了神,这会儿再看向时染在面容清冷的路时遇身后只剩一个脑袋探出来,尤其成了狐假虎威的代言人。 更令他觉得有趣天真的,是时染嘴里听起来言之凿凿的言语。 武洋用着不屑的调子哼了一声:“好人?诬陷?” 武洋迎向路时遇那张冷冷淡淡的脸,指着旁边探着脑袋的时染,唇角的弧度讥哂十足,一字一顿地问:“路时遇,你敢当着你小迷妹的面,眼皮子不带眨的对我说一句,那天下午把我和程毅反锁在厕所的人,不是你吗?” 时染:着急见你 时间像是一幅被人按下暂停键的动画图。 但两秒的暂停定格,往往是可以忽略不计的。 “小迷妹?”路时遇缓缓转头面向时染,嗓音听不出任何情绪。 时染:“啊?” “小迷妹,如果我现在告诉你,武洋说的是真的,你会信吗?” 路时遇看向她的眸子里,那么深。 武洋嗤笑:“我让你看着我说,没让你看着你小迷妹说。” “你别开玩笑了,你那么好,我不信你会把人锁里面。”时染仿佛没听到武洋说话似的,在武洋话说了一半的时候,毫不犹豫摇头开了口。 武洋的下半句话,陡然间差点没了音儿。 喉间像是被什么东西糊住了一样。 时染今天第一次见到武洋的凶神恶煞,更是坚定了这个一中社会哥不是什么好鸟。 …… 时染的话,那么笃定自信…… 就如她当初告诉他的那句“我一定会考进一班的”…… 他本是打着赌一把的态度。 说到底,他是不相信小姑娘会在武洋一番搅乱人心的语言、又在自己一句试探性的话过后,依旧能够坚持相信他…… 与从前那些在他面前变了又变了人,完全不一样…… ………… 武洋是没曾想到凌东看上的竟然是个恋爱脑。 时染维护的话将路时遇好似放在了一个至善至美的高度上,如果拿不出任何证据,那么一切就只是他的空口无凭。 不仅时染这么看,一中大多数人也都是这样认为的…… 彼时的大多数人,站在一个同学、校友的角度上,以自己的认知,批判宣扬着一件自己未曾参与过的事情。 - 冬去春即来,时间逐渐临近一月份。 软磨硬泡了一个月,时染还是没能将路时遇成功拐去电影院。 时染索性也不缠他太多次,平均一周两次磨他看电影,一般情况下晚上学习完毕闲起来后,照旧手机qq骚扰路时遇。 黎小星和陈芬故此调侃她情场失意,学场得意。 学习上,时染几乎每周都能得到某门学科老师的赞扬,大家甚至已经打算好时染期末会成为班级前三的准备。 可这一个月的时间里,既然有人进步,也一定会有其他人在一中的某个角落日渐堕落不堪。 例如武洋,现在说不上在学校惹很多事,但他就是偏就只惹路时遇一个。 时间追溯到上次他们在洗手间遇到那次的一周后,听说武洋捏着所谓的证据去了主任办公室。 所谓的证据就是一份有路时遇获电脑各种技术方面信息大奖的资料。 简而言之,他有理由怀疑路时遇有能力侵入学校监控网络系统,然后撤去事发当天过廊的视频。 学校的监控系统就这样被一个高中生破了,一中不要面子的吗? 校方也客观地表示证据不足,路时遇有这个能力,未必能代表监控就百分百是路时遇抹掉的。 这次过后,武洋是看路时遇更不顺眼了。 这种不顺眼持续了很久很久…… 在学校树了敌的路时遇那副不温不火的样子,宛如天塌了还能脸色波澜不崩。 时染曾经在体育馆好奇地问过路时遇:“你是黑客吗?” 路时遇:“……” 时染以为这个闷葫芦应该不回答,可大概在沉静了十多秒后,路时遇蓦然出声问她:“你怀疑监控是我黑的?” 时染果决摇头:“当然不是,我就是在想,你到底是不是黑客?” 路时遇:“学过一点。” 时染瞳仁微睁,眼底显然不是震惊之色而是崇拜的星星眼:“这么厉害?” 路时遇:“一点跟厉害有关系?” 时染:“总这么一本正经做什么?我夸了你你就该礼貌些跟我说谢谢。” 路时遇:“谢谢。” 时染惊讶路时遇今天这么听话,有那么两秒到唇边原本打算说的话蓦然间消了音儿。 路时遇开腔喊了句她的名字,淡淡的语气,声线清磁:“时染……” “嗯?” “为什么相信我?” “因为你是路时遇。”彼时的时染温柔而坚定的这样告诉他,“所以我信。” 那是路时遇年少时候听到的,从时染嘴里说出来的,又一句让他逐渐打开心门的话。 - 时染有时候想不通,一中为什么那么多人才,明明一中就有很多小情侣,一班也就几个恋爱谈的风生水起,可偏偏名次还是能在她前面好多。 当一个人潜心学习的时候,时间往往是弹指即逝的。 时间转眼就快来到新的一年。 时染看到日历的时候,是12月30日。 就快要2014年了,她竟然还没和男神约到一场电影。 围巾倒是前两天刚织好,只是这两天她都在忙着刷习题,都没去找过路时遇。 一堂晚自习结束后,时染趁着下课十分钟的休息时间,杀去了一班。 敲了敲一班后门,有人一见是时染,习以为常地喊了句“路时遇,有人找。” 路时遇不知道她这个时间点是来干嘛的,走过去,两个人就站在教室后门。 时染看到他过来,细长的眉眼就开始弯起:“路男神,跨年看电影吗?” “不看。” 依旧是高贵冷艳,不近人情的两个字。 时染继续笑,嗓音要多甜有多甜:“男神,我跨年礼物都给你准备好了。” 路时遇:“……” 时染:“晚自习结束我们体育馆见,你先别回寝室,就是可能要麻烦你等我五六分钟,我可能会晚点到。” 路时遇:“………” - 晚上八点多。 晚自习一结束,闻声的时染就一下子蹿出了教室,去寝室里拿了围巾一路快跑去了体育馆。 路时遇是个守时守诺的人,且就在体育馆的老位置等她,最高那排。 时染途中见到了高处的路时遇后,步子在她不曾觉察的情况下是越来越快的。 快跑的结果,无非就是气喘吁吁,脸色通红。 路时遇皱起眉:“有狼?” 时染嘴唇张了张,大概是时间久了已经习惯了路时遇的言简意赅,很快便反应过来:“没有狼追……是我……着急见你。” 路时遇:“……” 得了,他就不该开这个口,加快时染本性的暴露。 路时遇:一个小姑娘该做的 时染显然不知道无形之中撩拨对路时遇来说挺致命的。 撩拨人的话说得上气不接下气,一只手里捧着一个淡紫色的小礼品袋,另一只手捂着肚子。 这种情况不算少见,细细想来,时染每次在体育馆先看到他,都是用跑的。 眼前,蓦地晃过女孩细长白皙的手。 时染:“你出什么神?” “没事。”路时遇不想多谈自己出神在想什么,看了眼自己旁边的位置:“坐下来,话可以直说。” 时染也不客气,路时遇边上已经垫了纸巾的座位就是替她准备的。 起初,时染心道这位主实在是位洁癖君,还要连带着她一起显得像个洁癖君。 时染也是直奔主题,将手里的东西递给了路时遇:“囔,给你的。” 路时遇:“无事先殷勤……” 时染笑眯眯接话:“不奸不盗,就单纯想和你一起看次电影。” 路时遇:“……” 时染:“路同学我可以保证,在电影院我什么都不会干。” “……!!!”路时遇因为时染的虎狼之言额头青筋隐隐跳了下。 时染竖起两根手指继续保证:“我还能保证,电影结束,我把你安全送回家。” 路时遇:“……!!!” 忍住把这个丫头脑子撬开看看里面构造的冲动,路时遇暗自磨了磨后槽牙:“可以了时染。” 时染眼底一喜,小手激动地扒拉住了路时遇的校服袖子:“你终于同意了?!” 路时遇:“我的意思是你讲话应该适可而止。” 时染表情怔楞了下,小脸垮了些:“我以为这么久你已经习惯了。” 路时遇:“……” 路时遇抿唇,气氛有些凝停。 底下有零星的情侣并排走着说笑,男生女生两个亲昵地腻歪在一起,其他区域的看台上还有几个坐着聊天。 路时遇和时染这边是静默的。 时染一般不会让气氛沉寂太久,路时遇长时间不说话,她就自己继续开口:“你实在不想看电影的话,我尊重你啊,你选呗,吃饭逛公园,什么都行的。” “……” “要不游乐园?” “……” “或者……” “时染同学。”他忽而低着语气叫了她一声,时染的喋喋不休戛然而止,默默把嘴阖上了。 路时遇深深看向她:“在同意你看电影前,我们商量一件事。” “啥???” 在时染还在疑惑的时候,路时遇道:“以后,做些一个小姑娘该做的。” 时染听了只觉得越发困解了,直愣愣望向他的眼底一如既往地干净漂亮:“我还不够小姑娘吗?” “……” “我是长得不够小姑娘样吗?” “……” “还是说小姑娘就不能追男生?” 路时遇无言地望着她:“……” 时染仿佛透过路时遇面无表情的脸上看到了:编,我就继续听你睁眼说瞎话…… 时染妥协:“好好,那例、如?” “例如,文静乖巧。” “我要是文静了,谁来找话题???” “……”再度深感无言的路时遇忍住叹息,“这样,我不勉强你,我就一个要求。看电影的时候,文静乖巧。” 时染抿唇,像是在考量。 路时遇看住她犯难的漂亮眼睛,不紧不慢地又开了口:“能做到吗,电影院里合上嘴巴专心看电影?” 男神都这么再三让步了,再不点头同意岂不是太伤人了。时染心想着,那就出了电影院再张嘴呗,多大点事儿。 暗戳戳的小心思考虑了几秒后,对着路时遇莞尔一笑:“没问题啊,我会在电影院尽量克制的。” 路时遇:“……” 时染又像是想到什么似的,拿出手机开始百度,边道:“那我们看什么电影呀?” “随你。” 伴随着淡淡冷冷的两个字传入耳中,时染唇角弧度更是像弯钩一样,一边看百度一边又没忍住老毛病犯了:“路同学,你这么顺着我,是不是早就看上我了?” “……” 被脑洞小天才震惊到的路时遇,心底忽然间有种熟悉的,不大对劲的预感。 果然。 下一秒,时染从手机上抽开视线瞥了眼他,黑白澄澈的眼底傲傲的:“看上我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 路时遇:“……!!!” 得了,又开始了。 他刚才就不该说那两个字。 路时遇膝盖上放着时染给的小袋子,脸上颇有些面无表情的冷淡。 默了几秒,路时遇问:“什么礼物?” 时染眼眸都没动一下,觉得他的问题如同狗屁:“你当场拆开来看看不就知道了。” 路时遇:“……” 最后路时遇是在时染有一搭没一搭的脑回路里,淡漠着一张脸,耗费了十分钟,时染才确定了跨年电影。 到时候那种好日子嘛,可不得选爱情片吗…… 还得选那种评分低得无人问津的,这样才看得人少,座位选后排角落,那叫一个安静适合约会动手动脚。 时染小算盘打得挺好。 最后是路时遇跟她一起回的寝室。 刚走到体育馆大门,迎面而来的冷吹风吹得时染脖子一个瑟缩。 路时遇觉得这丫头莫不是只有在撩他的时候才是智商在线的时候。哪怕校服领子拉到最高,半截白生生的脖子露在外面也不知道遮一遮。 “笨。” 遽然间,耳边响起少年低低沉沉的一个字,混着呼哧呼哧的冬风。 时染被风吹得脸疼,两只手都缩进了校服兜里,听到路时遇的话,正要往外走的她顿了步子,不可置信地眨了眨眼睛:“你是……在骂我吗?” 路时遇垂眸瞥他一眼,小姑娘瞳仁睁得挺大,表情看上去还挺委屈的。 路时遇取出袋子里的针织围巾,走到她正对面,抬手给她戴上,轻轻绕着她脖子缠了两圈。 时染整个人傻在了原地,愣愣由着男生给自己缠上了自己一针一线织出来的围巾。 他站在她身前,有替她挡住一部分的凉风。颀长的身高站定在她面前的时候,高了她整整一个头。 有个词汇,乍然间不知道从脑海里哪个角落跃了出来—— ——安全感。 “!!!”被自己想法震惊到的时染僵硬地转了下瞳仁,正巧看到路时遇替她绕好两圈后简单将围巾两尾端系了个结。 路时遇的手是冷白肤色,围巾却是和夜一般的黑色,这双漂亮干净的手替他裹围巾的动作,在时染看来像幅悠远深长的墨水画。 时染:不好意思,情难自禁 时染一下子忘记了之前纠结的那个路时遇是否是在骂她的话题。 路时遇给她戴好围巾后过了十多秒,时染都还是一副神游在另外一个世界里的眼神。 路时遇无耐:“时染同学,发呆可以到此为止了,该回去了。” 时染慢吞吞眨了下眼睛,回过神来,拉着长音:“你……” “什么?” “你为什么给我戴围巾,这是我送你的,应该我给你戴上才对。” “……”这小姑娘脑回路他一下子还真理解不了。 时染鼓了鼓脸腮,眼底漆黑漂亮地仰看着他:“顺序反了,我们重来一遍。” 那双眼睛里,就像一只娇憨的布偶猫跟你讨要小鱼干。 路时遇:“……!!!” 神?的重来一遍。 路时遇心里的想法才刚落定,旁边的时染已经执行速度果决地伸手搭上了黑色的围巾要把结拆开。 路时遇眉心一跳,不轻不重的力度伸手将她手腕按住:“我不想和一个感冒人士看电影。” 时染:“可这是我送给你的围巾啊?”现在围在她脖子上算是怎么回事? 路时遇索性就扯着她手腕往外走:“到寝室楼再还我。” 两个人彻底暴露在寒风中后,路时遇明显察觉到小姑娘手腕连带着他整只手都抖了下。 路时遇无奈阖眼,松开她的同时,随之岑寂的声音混着凛冽的冬风响起:“手冷就塞进兜里。” 时染也正有此意。 只是这手刚揣进兜里没须臾的功夫,时染便狐疑地望向了路时遇:“这么久了,你为啥还这么拘谨?” 路时遇没跟上时染脑回路,自己双手也抄到兜里后,侧头睇了她一眼:“拘、谨???” 从体育馆回寝室的路上他们先经过的是操场,操场上没有路灯,只有操场附近的超市和围栏外大马路上灯光余晕依稀能让人在操场上行动自如。在这样暗沉的光线下,时染一双小圆的杏眼亮地惊心动魄,眼底写满了费解的认真。 “对啊。”时染回他,“我们认识这么久了,就算你不早恋,把我当成朋友也可以啊。就好像刚刚,你明明都抓着我手腕拉我出来了,察觉到我冷后,难道最方便快捷的方式不是你自己顺带着我的手一起塞进你自己兜里吗?好朋友完全可以伸到好朋友的衣服兜里啊。你这不是拘谨是什么?” “……”真是美其名曰见了鬼的朋友。 路时遇声调冷了些:“朋友?一个明显对我动机不纯的朋友?” 时染又被哽住。 默了会儿,她轻声嘀咕了一句:“未来女朋友也含着朋友两个字啊……” 听力还算不错的路时遇:“……!!!” 时染以为他没听到,生硬地把话题移了:“对了,你明明话少,为什么还要浪费口水告诉我放开我的原因?” “……” “就是该话少的时候不话少,我需要你跟我聊聊天的时候又没几个字吭声。”时染垂首慢慢往前走着,百般无聊地顺带踢着塑胶场地上的小石子和小塑胶块儿。大概是觉得自己diss路时遇今天有些过量了,所以又换了个话题。 又或许是因为围巾围着太过暖和,让时染产生了那么些温饱思婬欲的想法。 “路同学?”时染仰头,轻轻糯糯的声音叫了他一声,带着探寻。 路时遇投向她一记不咸不淡的目光。 四目相对的那刻,皱着眉,忽闪璀璨的眼睛里带着讨好的求全:“路同学,我的校服兜还是冷……” “……”他忽然觉得时染可以恰到好处地闭嘴了。 果然,下一秒时染凑近了他身侧些,本来还一副不谙世事的干净眼神立刻不怀好意地扫了眼路时遇的校服兜:“我觉得哥哥的衣服兜……应该会比我的暖和些……” “……!!!”路时遇眼皮子一跳,脑仁开始犯上一缕熟悉的痛。 这丫头不怀好意的表情让他看了不由怀疑,伸衣服兜后的下一步就会是脱校服。 那是她一个高中未成年应该出现的表情吗?! 路时遇也说不上来为什么每次被时染言语挑衅后,哪怕脸上再粉饰太平,可心里头却总是恨这丫头恨得牙痒痒。 想教育她,可还没有那立场,她还小…… 旁边的时染可不知道路时遇这会儿是怎么天人交战的,只是瞧着路时遇依旧一副没被他胡言乱语触动的模样,那张面无表情的英隽脸上,只要不是冷冰冰的气息流露,时染的胆子也是日渐肥了起来。 一只手从自己兜里悄悄探出来,目标明确地朝少年的校服兜伸去。 冷风中,时染一双手有些被冻僵的泛着凉意,一点还没伸进路时遇兜里,先触到的是路时遇一小块露在兜外的手背。 那一瞬间极致的温差,时染顿时觉得路时遇的手比暖手袋还要给力。 控不住,也不知道自己小小年级为啥就这么想要早恋,更是每次碰到路时遇的手兜控不住想摸想捏,正打算着继续往里探…… 路时遇整个人像触电般距离她后退了两步,一下子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时染指尖遽然一空,抬着一副无辜的眼睛望他。 黑色围巾,白得发光的脸蛋,形成一个很鲜明的色差对比,风吹乱头发那刻,黑白分明的眼,显得她像个堕入凡尘的精灵。 路时遇从她眼底读出了一个信息:为啥欺负她? 这种莫名其妙的信息让路时遇觉得脑仁突突发疼,一开口,语气依然是克制的云淡风轻:“时染同学,插兜能不能好好插?” “我……”时染有片刻的语塞,有因为路时遇的话产生一种错觉,他生气了??? 她而后扯唇,带着歉意:“不……不好意思,情难自禁。” 路时遇:“!!!” 最后一个四字成语蹦到耳中后,路时遇清晰地感受到脑仁那抹疼愈发剧烈了,突突突开始直蹦。 时染跟他大眼瞪小眼了会儿,她很快败下阵来。 小姑娘伸手抓了他一小截袖子小幅度晃了晃:“我下次一定注意,你不要生气好不好?” “……” 路时遇心想他哪儿就生气了? 时染继续软了声音跟他说:“这样好了,下次我再占你便宜的话,你就十二个小时不要理我好了。这样你能不能消消气了?” 路时遇:你说话一贯这么野? 路时遇不知道她毛线团脑子里的兜兜转转。 他叹气,看着她风中那只已经被吹红了的小手,终究是认命般开口:“没生气。” “……真的?” “手先伸兜里。”他看不下去了。 “……”时染睁大眼睛看他,大概是路时遇上一句话见了鬼的温和好听,时染认为危急短暂解除后老毛病犯了,长长啊了句,“伸兜里?” 路时遇:“……” 时染接自己的疑惑:“你兜里还是我兜里?” 路时遇磨了磨后槽牙:“你说话一贯这么野?” 时染听出了些许恨铁不成钢的语气。 只是在他听似气势汹汹的话音落地后,少年朝她伸出了手,一只手扒拉开她校服兜,另一只手硬拽着她手腕顺带着她的手揣进了校服兜。那手上的力道,比刚体育馆门口的时候重了些。隔着早冬厚厚的衣服,时染感觉不到什么疼。 她手进兜里的时候,有那么几秒手背碰上了路时遇另一只扯开她校服兜的手。 他的手是温热的,和他脸上的毫无温度截然不同。 他垂首的时候,依旧是那股风里弥散的淡淡薄荷味。 清新好闻。 其实从第一次去一班给他棒棒糖凑近了撩拨他那天后,她就一直好奇他身上的味道为何这么让人这么上头。 只是之前一直没太敢问。 可今天的路时遇,她透过他的淡漠和简单粗暴的行为里,又解读出了关心。 他问她是否一贯这么野,她没回答,只低头对上他的视线,眼底狡黠,胆子开始放大:“路同学,你用的什么牌子沐浴露啊?” “……” 少年正要离开她手腕的动作一僵。知道她正盯着他的眼,他没敢对上她的视线。 “薄荷味的吗?”时染眉眼弯弯,声音清悦动听,“很好闻。” 路时遇:“……” 下一秒,时染被毫无犹豫地放开。 时染还想问,路时遇冷冷一句话甩了过来。听上去比风还要冻人心。 他说:“接下来十二个小时,我不会再开口。” 时染:“……” - 【2013年12月31日】 江城。 时间在一中多数学生看来都是学习中度过的,除却这一天。 一中学生吃好中饭,下午一点半,准时前往星海演出厅,观看元旦文艺汇演。 一中的演出厅无疑是庞大的,是可以容纳1200师生人数的庞大。 每个班都要出节目,最后正式入选能有机会上台演出的,二十多个班,只入选了十五个。 时染和陈芬黎小星的舞蹈有幸留到了最后,按照汇演流程,是第三个节目。 要说唯一令时染振愕的是昨天晚自习,所有需要参演的人员都来了星海将流程大致过了一遍。 也是那一天,第一个节目排好她们就需要去后台候场等待,大屏幕后被遮住的地方,时染才见到汇演的两名主持人。 路时遇…… 他身边还有一个她叫不出名字来的女生。 时染远眺过去,那个路时遇身旁的女生高挑好看,至少一米七的个子,身上散发着一种淡雅如菊的气质。 时染又被震惊到,不是说好的主持人是一班的薛墨涛和一班的班花吗? 时染不知道这是不是班花,却也清晰地知道薛墨涛不长路时遇这样。 时染索性就抓着旁边一贯最是八卦的黎小星,示意她看向两个主持人:“小星,路时遇边上那个女生,就是那个一班班花吗?” “对。那个就是乔冰妍。我还以为你不认识一班班花呢……”黎小星下意识回道,“不过我怎么记得男主持人应该是薛墨涛啊?” 黎小星的疑惑,自然也是时染的疑惑。 第二个节目上台排练,舞台灯光暗了许多,主持人退至屏幕边台下看不见的后台。 从时染角度看过去,两个主持人站得很近,男主持人高了女主持人整整一个头,将那个女主持人显得娇小。 时染脑子里头乱糟糟的,看到他低眸看了几秒手里的流程卡,又将视线重新瞥向舞台上的节目。 第二个节目结束,她们从舞台侧边上去,途中控制着自己没往路时遇身上瞅。 后来舞台排练好后,时染一行人重新回了班级上晚自习。直至结束后手机下发,时染才手机qq上问了他一句: 【主持人怎么成了你?】 铜墙铁壁路:【凑巧。薛墨涛今天请假了。】 时染:【哦……】 翌日下午。元旦汇演正式开始。 灯光一切准备就绪后,最先出场的自然是两位主持人。 灯光聚集在两个人身上那一刻,场下很多学生是惊叹的。 以致于后来很长一段时间,路时遇乔冰妍般配两个字,在这天后,已经传倦了。 开场白千篇一律,演出开始前还总得为一系列校领导股掌,语言文学官方,也文艺诗化。 乔冰妍穿了一身黑色露肩及地礼服长裙,礼服摆微短露出一双精致的高跟鞋,整个人看上去线条极好,高佻而纤长。身为女主持人,嗓音清悦舒适,面带微笑地将语气把握地恰到好处,留给了无限遐想与感概。 再反之旁边的男主持人,手中虽是脱稿,主持的语气却是平淡似水。 声线清冷磁性,通过麦克风和音响传至演出厅每个人耳中。 一袭正式的纯黑西装,纯白色的衬衫作为内搭,纯粹的白与内敛的黑,绚烂的舞台灯光照着他的时候,他清沉疏离似尘世里的九天谪仙。 大概是情人耳中出声优,时染觉得路时遇哪怕口吻毫无起伏,却仍是别有一番风味。 强制自己收敛了所有的情绪,以最好的状态登台完成了一次舞蹈表演。 下台的时候还是止不住哆嗦了一下,实在是芭蕾舞裙太冻人了,第三个节目就登场,演出厅空调都没打热呢…… 时染一众人退下舞台两侧,第四个节目是一班的,里面有个孙嫣然。经过身旁的时候,两人互打了招呼。 下了台时染立刻裹紧了校服打算跑去洗手间换衣服,令她震惊的是路时遇会在洗手间门口洗手。 时染手里头拎着一个袋子,里面都是她的衣服裤子,再不穿她怕是真的会让眼前的男生跟一个病患一起去看电影。 只是这会儿见到路时遇,愣了愣,楞过后脑子里什么念头都被抛却了,仅剩一个疑问。 时染问他:“你不是应该在台上吗?” 路时遇:“……主持人就不能来洗手间了?” “……”时染竟然觉得无言以对。 “第四个节目不需要我主持开场。” 时染长长“哦”了声,伸手拢了拢身上的校服外套:“没什么事的话我就进去了,这儿太冻了。” 擦身而过的那刻,胳膊被他拉住,时染狐疑地看他,就见他从裤兜里拿出了两片暖宝宝塞到了她校服口袋里。 继而,男生清清淡淡的声音传入耳中:“进去,我不喜欢和病患一起看电影。” 时染:“哦……” 时染冻不起,赶紧进去了。 背身那刻,她不知道…… 路时遇视线在她白色舞蹈裤包裹的纤细双腿上停驻了良久。 从这天后,除路时遇和乔冰妍绝配的传言外,多了一则——高一九班的时染,腰细腿长。 …… 时女士:怪胎儿子(含感言) …… 后来时染换好校服校裤,路时遇自然已经离开。 接下来的元旦汇演,时染一直处在欣赏路时盛世美颜的状态中,自动将旁边的乔冰妍过滤掉。 最后的文艺汇演在大家一片掌声中宣告结束。 甚至掌声都没结束,些许同学已经觉屁股禁不住坐,脚底发痒想溜出去了。 时染自然是规规矩矩没早退,坐上公交先回的孤儿院。 电影定在晚上六点半。时长两小时。 阿姨走了两周了,时女士期间暂代了院长一周,一周后便找到了新的院长。 31号回家,这是时染第一次见新院长。 时女士也在孤儿院,是在等她回来。 拉着她介绍了新院长,赵颖,容光焕发的样子目测连40岁都不到。 介绍完后,时女士拉着她进了她的房间说起了悄悄话,温柔的语气,语重心长:“染染啊,这个赵颖我不熟悉,是上面有人塞进来的,她如果对你不好,你就告诉阿姨……” 时染觉得心底涩涩的,她点了下头,扯开一抹淡淡的笑:“放心,时女士。” 又是一番温柔的安抚,时女士看了眼时间,发现耽搁了挺久的,想起还要四点前回家准备跨年晚饭。 可见到时染,又是一个念头衍生开来。 时女士问她:“染染,跨年一起吃晚饭吗?我家就三个人,不够热闹。” - 时女士是由司机载来的,回去的时候车上多了一个时染。 司机将车停好后,时女士就给他塞了个元旦红包让他下班回家。 时染是第一次来时女士家。 是套三层楼的小别墅,一楼是车库,外面楼梯直接盘上二楼。 其实二楼设计很简单大方,并没有时染路上以为的那种肉眼可见的华贵富有。进门,左侧客厅墙上悬挂着一幅十字绣,绣着字样——家和万事兴。 时染对着那幅十字绣看了会儿,想到院长当年也绣过一幅挂在客厅墙上。 时女士顺着她视线望去,淡淡笑了下:“我那个怪胎儿子出生后,我坐好月子开始绣的。” 时女士看向时染,柔声问:“喜欢?” “好看……所以忍不住多看了几眼。”时染从十字绣上挪开视线,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歪着脑袋问了句,“时女士,不是说要准备晚饭吗?我帮你。” 时女士这才像是终于被提醒记起了似的,伸手锤了锤额头,叹气:“你瞧我这记性……” 时女士说着就把时染拉到了旁边的沙发上,一边拿起遥控按电视一边郑重开口:“哪里还有让小姑娘进油腻厨房的道理呀。你就好好坐着看电视,等人齐了就可以开饭了。” “……” “不对啊,一中早放学了,你都到我家了,这个点,怎么我那儿子还没到家?” “可能路上等公交。”时染如实道,“一中周五都是错峰放学的,三栋教学楼回轮番交替放学,间隔时间是一刻钟。而且如果校内等公交排队在后面的话,会和第一批上车的间隔半小时。” 时女士:“这我倒没听说过,我那破儿子哪里有你耐心温柔会跟我讲得这么事无巨细。” 这么一对比,时女士更觉得时染亲切近人了。 时染:“???” “我这怪胎儿子应该你过不了多久就会见到,如果他一声不吭,你别介意啊染染。”时女士看了眼手表,起身去厨房前还叮嘱时染安心看电视,茶几上的东西随意吃。 时染乖巧道了句好的。 待时女士离开没影儿,时染终于忍不住抽搐的脸颊肉,心想时女士有必要这么嫌弃自己儿子吗? 看了十多分钟电视,时染觉得无趣,把电视按灭兜绕了几秒,瞥到了厨房里戴着围裙的时女士。 隔着厨房玻璃隔断门,厨房灯光是浅淡的暖黄,时染看到褪下披风后那个优雅温柔的时女士,成为了一个元旦前为家人下厨的普通妇女。就好像有时候她小时候放学回去,总能见到阿姨或者院长在厨房忙活一样。 以前阿姨和院长都在她身边的时候,她不大会觉得自己和那些幸福美满的家庭里的孩子有任何不同。 而现在,她的亲人…… 一个走了…… 一个没了…… 还好还好……现在还有个时女士愿意收留她吃顿晚饭。 强迫自己敛下心里头的涌上来的苦涩,深呼吸,时染拿出手机的黑屏幕作镜子,花了十多秒时间努力让自己笑起来和平时一样生动活力。 调整好微笑,时染重新把手机揣回兜里,拉开玻璃隔断门。 厨房里本来流淌的是嗡嗡的油烟机声和切菜声,流水声哗哗也是轻轻。 乍然间身旁门被推开,传来一道女孩清悦好听的声音:“时女士~需要帮忙吗?” “……不用了。染染,电视不好看吗?” “好看啊。都挺好看的。”时染进去后将门合上,轻声道,“只是我觉得……” “觉得什么?”时染语调慢悠悠的,时女士看向她时,不禁好奇。 时染抬眸浅笑,对上时女士柔和的眼底。 时女士觉得古怪。 时染认真地开口:“只是我觉得为家人下厨的时女士更好看动人罢了。” 时女士闻言,显然眼底闪过了一瞬间的怔愣。下一刻反应过来后自然是身为女人被夸赞后的高兴。 时染扫到大理石砧板上的胡萝卜,朝着时女士眨了下眼睛:“好看动人的时女士,不如我帮你切萝卜?” 时女士:“染染,你真的打算好了,要和我一起在厨房吸油吗?” 时染颔首。 径直走过去开了水龙头,待流水把自己手洗干净后,时染开始拿刀上手。只是对着灿红的胡萝卜下手动作产生了片刻的迟疑:“条还是丁?” “什么?”一下子没能理解的时女士眼底露出了一抹惊讶,好似心底划过了丝丝缕缕的熟悉感,一秒后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就自然而然理解了,“切成丁。” 时染依言照做。 很快,在一阵砰砰砰有力简短的声音下,不出两分钟,一根胡萝卜被切成了好看均匀的长条细丁。 时染这般娴熟的手法让时女士咂舌:“染染你今年才16周岁?” 时染颔首。视线又转向旁边的西兰花:“这个洗过了吗?也要切吗?” “还没洗过。” 时女士话音刚落,时染就更加撸高了袖子,开始洗西兰花。 时女士看了好一会儿,直至锅子里传出一阵似有若无的焦香味儿,才如梦初醒般去掀锅盖,一阵手忙脚乱外加时染的帮助下,“厨房危机”解除。 时女士看向时染,眼底的赞扬不止一星半点。 这个小姑娘,不仅年轻。 而且乖巧懂事会讲话。 下厨也是一把好手。 可惜…… 他儿子那么古怪的性子肯定吸引不了染染这么有趣的灵魂。 儿子两个字划过脑子,时女士终于反应过来自己为何莫名其妙听懂了时染那句“条还是丁?”,因为熟悉。 这样言简意赅的说话方式,她以为只有自己的怪胎儿子讲得出来。 …… ps:零点多会上架(适时会延后),零点30分会适当爆更。 道个歉,实在对不起你们,我拖沓了这么久,以后会努力洗心革面的…… 感谢你们的支持,他们是我儿子女儿,我不会放弃他们,但是路途肯定多舛…… 我快开学了,真的会很慢很慢更新,大家可以攒个一周看一次,我尽量给你们多更些! 码字不易,请多多支持正版!qq浏览器或者倍看小说的小伙伴们可以移来qq阅读或者被看添香哦~ 太谢谢你们了,上架等于收费,我也不强求些什么,就是很感谢你们没放弃我!!! 时女士:我在逼你找儿子 …… 时染在厨房和她一起忙活的时候,又过了十多分钟的样子,时染说自己有道拿手好菜,献丑一下,时女士惊喜地同意了。 直至见到时染颠锅,动作老练的同时脸上又是一副平淡清水的样子,眉眼间清淡无波。 时女士下意识追问了句:“染、染染?你还会颠锅???” 时染回答的语气就和脸上一样风平浪静,仅是淡淡嗯了一声。 这一声“嗯”,又是让时女士觉得震撼并且熟悉。 两秒后,时染蓦然意识到自己方才说话有点被“遇化”,转眸瞅到时女士不可置信的表情,时染确信自己表达的话过于寡淡了,她立刻笑了笑,嗓音揶揄:“时女士,你想学颠锅吗?” 时女士:“……???” 刚刚类似她儿子的说话方式,只是她的错觉??? “以前阿姨和院长都很喜欢吃我做的西红柿炒鸡蛋,但我其实真正炒的时候挺少的,一个月都不会超过两次。现在隔很长时间没做了,不知道技术有没有退步……”时染默了默,简单解释了下,“颠锅的技术,是我从小就爱拿锅子玩,练出来的。” 时女士:“爱拿锅子玩?”这是什么特殊小癖好??? “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总之就是很喜欢玩锅子。可能我上辈子是个锅子精……“时染不好意思地用胳膊挠了挠鬓边的碎发,现在想起来小学时候的自己真的是稀奇古怪得很。 时女士有被时染的说话方式逗乐,轻笑出声。 同时这一次,她彻底认定刚刚的熟悉感就是错觉。 她怎么就会觉得染染这样哪哪儿都好的姑娘会在某些地方,与自己那个怪胎儿子如出一辙呢。 脑子里总是想到自己的怪胎儿子,时女士倏地眯了眯眼睛,觉得自己已经在厨房里耗费了挺久时间,撩起袖子看了眼手表,时针已经快要转向五点。 江城气候属于季风气候,冬天昼短夜长,早晚温差也是显着特点。此刻天色已经逐渐偏暗,可她的儿子今天还没给她发过任何一条关于几点回家的信息…… 莫非是……路上被事情耽搁了? 时女士狐疑地想着,一双好看优雅的眉毛已经皱了起来,本来已经被时染调动的唇角喜悦的弧度不由微微凝固。 下意识的反应,是擦干净手去摸兜里的手机。 时染身为女生,清晰地感受到了旁边女人似乎是周身气息稍变。 时染犹豫着自己要不要试探性问一句:“怎么了?” 下一秒身旁的时女士看到手机后,在厨房里纳闷地嘀咕了一句:“怎么五点都没一条信息的?” 时染:“???” “快要五点了呀,一中里面应该学生基本空掉了?”时女士费解的眼神转向时染。 时染颔首:“嗯……应该、是的……” 时染回答完,只见时女士脸上担忧更甚。立刻就开始拨电话。 大概一分钟后,时女士颓然地皱眉放下手机:“染染,你说怎么会没人接电话呢???他虽然性子怪胎,可也从未让我担心过啊?这要怎么办啊?” 说着,又是锲而不舍地继续打电话。 时染也蹙眉。 其实在时女士打电话的时候她终于记起来可能是因为那个嘴里的怪胎儿子,时染建议了句:“您先别担心,那个……平时,您儿子有没有什么好朋友,知道号码吗?兴许两个人放学结伴,也快回来了。” 然后喧杂的厨房里,锅子和食材都被抛向了一边,时女士是在不停打电话的时间里度过的。 同学电话倒是接了两个,放学是早就放了,但不是一起挤得公交,所以并不清楚。 这可把时女士急坏了,甚至急病乱投医到了自己丈夫身上。 她只是一个小女人,没有那种处变不乱的智慧与深沉,可她丈夫有。 …… 路章奕接到时雅姝电话的时候,他还在办公室里整理晚饭回家需要带回家的资料。 整理到一半,手机铃声想起后见到来电显示上“雅姝”两个字的时候,他是振愕的,因为这两个字真的鲜少鲜少给他打电话。 疲劳了一天的心情顿时一扫而空,划了接听便躺倒了椅子上,继而听到了自己老婆焦急的声音,语言组织是凌乱的,可路章奕还是从她没有主次逻辑的得出了主题中心——儿子近六点还没回家,电话也打不通。 路章奕开口的重点则是在于安抚。 他每柔声安抚几句,就会遭到时雅姝类似的呵斥:“我是让你帮忙找儿子!!!我现在很担心儿子你懂不懂?!” 这样换汤不换药的话听了三四遍后,他无奈:“雅姝,你还记得,我们儿子几岁学的跆拳道吗?” “……”手机那头的女人大概是愣了几秒,所以手机里一下子安静了很多,路章奕隐隐听到了油烟机嗡嗡的叫声。 他蹙眉:“你进厨房了?” 手机那头的女人对他的话充耳不闻:“应该是12岁那年开始学的?怎么了?” “三年时间把自己混成黑带三段,你在怕什么?他一直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在外从不闯祸招惹人,你有什么好担心的?难不成还能被人打了挟持了吗?”路章奕耐着性子安抚她,又问,“你怎会在厨房的?李嫂呢?” “今天都年底了,明天元旦,我把李嫂放回家吃跨年晚饭了……呀,你干嘛总要跟我转移话题,黑带三段怎么了,万一他遇上三段以上的呢?你到底疼不疼儿子的?!!!“ “当然疼啊。乖,你先听我的好不好,先从厨房出来,我一定让儿子平安回家。” “路章奕!你说起来怎么好像是我在逼你找儿子一样???到底是我们儿子还是我一个人的儿子?!我怎么总觉得你一点不疼儿子?!!!“ 路章奕脑仁泛起一抹熟悉的疼痛:“是你疼过头了,才会显得我像个不称职的父亲。” 路章奕说着又放轻了声音想把人努力哄出厨房,又遭到了手机那头怒不可遏的言语。 忍住继续哄人的冲动,路章奕一边默然受训,一边整理着东西。 电话是时雅姝率先挂掉的。 - 另一头。 厨房。 时染看着时女士挂掉电话后,心里一个念头真的是挺疑惑的。 忽略掉时女士的丈夫一定是个尤其疼老婆的人。 刚刚,从时女士的话里,她知道了时女士的丈夫叫路章奕。 路章奕??? 江城市市长的名字?同音不同字?还是说就是单纯的同名同姓? 那个怪胎孩子的父亲姓路…… 母亲姓时??? 也在一中念书? 路+时+? 路时遇:我这周早早订下周的? 莫非是路时遇?应该没那么巧啊。 “染染,真是不好意思啊,叫你来家里吃晚饭,今天似乎不是很巧……” 时染的思绪猛地被时女士歉疚的声音打断。 时染自然是摇头的,同时还要安慰时女士。 安慰的话才讲一半,又是一道突兀的手机铃声,是时女士的手机。 一通电话接完,时女士满脸密布的愁云像是疏朗的日光驱扫而空那般,递给了时染一记发光发亮的喜悦眼神。可下一秒不知道手机那头的人说了些什么,时女士又绷住了一张脸:“你这死孩子,哪有不回家吃晚饭的道理?多晚都等你回来吃,除非你有别的可以说服我的理由。” 厨房油烟机的声响一直没停,时染当然听力再好也听不清手机里讲了些什么,她只是看到时女士又过了会儿脸上的紧绷感又恢复了那种喜悦高兴。 把手机放到兜里的动作都是轻哼着歌的。 时染狐疑,时女士已经毫不吝啬地告诉了她答案:“染染,刚刚那个电话是我那个死儿子打回来的,他说他晚上和别的小姑娘一起过,晚点自己会回家。” 时染:“……???” 事情转折太快就像龙卷风…… 时染有那么几秒被震惊到整个人不知道该做出什么表情管理。 时女士风风火火的甚至骂了路先生一句又一句,甚至差点要丢下厨房做甩手掌柜了,那位神一样的怪胎儿子来电话了!!! 眼睁睁看着时女士嘴里哼歌,慢悠悠转身继续做菜点火,时染听了会儿,捋清思绪后。 她辨认出那首歌是张惠妹的“听”。 同时得到了一个结论——他们的孩子不是路时遇。 她跟路时遇约的是晚上的电影,实在没必要连家里晚饭都顾不上吃。 况且……经欩曾经跟她说过,原话是:“时染同学啊,阿遇身边连只雌蚊子都没有,你是第一只。” 当然还觉得经欩不会说话拐着弯骂她雌蚊子,现在想来,反而更能断定她觉得路时遇是时女士的儿子这个事情,是她脑洞开得太大了! 时染伸手扯了扯时女士腰后的围裙袋子:“时女士,真的不需要通知下路先生吗?路先生说不定也已经急疯了。” 时女士手底下往锅子里倒油的动作顿了顿:“路先生?” 时染:“……” “你说的路先生是指我丈夫吗?” “对。” “没必要告诉他。”时女士自鼻腔发出一记轻哼,“就该让他长长记性,儿子又不是我一个人的,凭什么出事了急死人的只有我?” “……”呃……时染语塞。 “再说,他真关心就会不时给儿子打个电话,那不就什么事儿都没了吗?” 时染扯唇:“……对。“ 女人兜兜绕绕的语言,乍一听还真让时染反驳不了。 所以时染选择应和。 很快,又是一道手机铃声响起。 是时染的手机短信,很短促的一道声音,校服兜里的手机震了下。 然接下来看到短信内容的时染,方才对着时女士牵出来的唇角上扬的弧度,像霜打了的茄子那般蔫得彻彻底底,整个人怔愣在了原地。 短信内容只有简短的一行,不超过20个字,可她却凌乱了…… 此刻就差一阵风。 短信内容来自路时遇—— 【这周有事,不好意思,下周。】 …… 时女士哼完张惠妹的歌,又开始哼林忆莲的歌,沉浸在儿子快要有女朋友的喜悦之中久久没能自拔。 这种时候,往往身旁人的情绪都不能够再敏锐地去注意。 时染定定凝着那十几个字,恨不能将那些字都瞪出个窟窿出来。 也不知道盯着看了多久,时染蓦地启唇:“时女士,你们家洗手间在哪里?” ………… 得到地点的时染转身出了厨房,捎上厨房玻璃门后,时染去洗手间的一路上步子都显然杀气腾腾。 找到洗手间后将门反锁,她不做别的,索性简单粗暴地给路时遇打了个电话过去。 按手机键盘的时候动作间一副气势汹汹的架势,时染听到了两声等待音的中途,抬眸便见到了镜子里的自己脸上写满了不爽与怒意。 好在没有听到第三声等待音,电话被接通,手机那头先行传来男生低沉到没边际的声音。 他只是低低唤了她一声:“时染……” 隔着手机,时染喉间有一瞬间不知从何而来的哽住。 “我是真有事,不是故意要放你鸽子。”今天的路时遇耐心一贯地足,只是似乎话比平时多了些。 时染垂了眼皮,动了动唇瓣:“你知道的,我票早早就订好了。” 一听到自己声音,时染是挺难以置信的。不同于镜子里见到的那个脸上躁意烦闷集齐,且心底忿怒不平的自己。她的声音很低,低而轻,轻中是她自己都能听出来的委屈巴巴。 这哪里是质问该有的语气? “我知道。”路时遇看了看自己裹上了一层布帕的手,沉思了几秒,再开口,“这样……我这周早早订,订下周的?” 他的询问她的语气是温淡且柔的,甚至时染不知道是不是委屈之下而衍生出来的错觉,好像他语气里温柔更甚于温淡。 时染鼓了鼓脸腮,暂时没吭声。 那头的路时遇也不催她,只是静静候着,等她一个回答。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时染只知道自己抬眼的时候,镜子里的自己脸上褪去了来时的躁怒,现在整张白皙的脸蛋上表情只是很平常的静默,鼻尖微微皱着,她在纠结…… 今天的路时遇似乎态度好得出乎人意料。她要不要小作一下??? “你……你还在吗?”时染问。 路时遇很好脾气地淡淡嗯了一声,时染依旧觉得温柔甚于温淡。 时染唇瓣微动,努力让自己声音听起来带上一股子紧绷感:“可我今天退票要付手续费的……” “我补。” “两张票呢……” “都补。” 时染张了张唇,却也不知道还能说点什么。因为短信而腾盛的气,没几分钟,被消得望不到边儿。 真的是烦透了自己一贯的没骨气,翻身做主人也没几分钟的怂样,时染又木起一张小脸,冰着嗓音问:“那不仅下周的票你来买,下周你还得请我一桶爆米花一杯可乐。” 本该是询问的话,被时染说出了几分压迫人的女王口吻。 时染:你家住马路上? 路时遇如是应下:“都依你。” 路时遇这下子三个简简单单的字滑进耳中,时染见到镜子里照出来的那个自己,唇角弧度在自己不曾察觉的情况中已经朝上翘了起来,像晚上天边那轮弯月的弧度。 时染知道自己在路时遇面前一贯没有骨气,只是今天,第一次在镜子里见到自己鲜活的情绪因为他而涌动。 只因为他的一言一行…… 她情绪转变就鲜明地可以…… 时染想,她最最宝贵的青春,真是彻底栽到了路时遇身上。 想到时女士的儿子今天都不回家吃饭,时染联系着开始找话题:“路时遇,你晚饭吃了吗?” “还没。”路时遇话音顿了顿,“你呢?” “我啊……”时染无聊的手指尖一下下点着洗手台的大理石面,字音拉得长长的,绞尽脑汁组织着语言。 路时遇也不急,时染组织好后才道:“我是在一个阿姨家里吃的晚饭,晚饭还没好。” 路时遇:“……亲阿姨?” “啊?”时染愣了下,如实道,“不是亲的,但对我特好。” 时女士对她,就跟院长和阿姨同她来说是一样的。 想起时女士的儿子不回家吃晚饭,所以时染随口问了句路时遇:“对了,你到家了吗?” “嗯。” “按什么按,市区路上限速懂不懂,下班高峰期本来就堵!” 字音还没落全,时染听到手机里猛地传来了一阵汽车长鸣声音,然后就是一个中年男子粗犷的声线破口大骂。 时染拧了拧细眉:“……你家?住马路上?” 路时遇看向驾驶座的司机,哪怕方才在司机话才说一半的时候就努力捂住了听筒,但显然已经是迟了。 抬眼望去的那一瞬间,汽车内后视镜里映出了一张英隽无暇的男生侧脸。耳侧贴着一只手机。 那只捏着手机的手因为抬起的缘故,衣袖微耷露出一截肤色冷白的手腕。白色袖口皱作一团,袖口再往内,依稀可以看出几道被衣服遮住的红色伤痕。 同时因为抬眼看司机的缘故,脖子微抬,内后视镜里竖起的蓝白校服领子里露出了截精致好看的下颌线,美中不足的是线侧下边有一条长长的青紫红痕。 时染这会儿反应快速,镜子里的他无奈阖眼。 言多必失,他真是有病才会和时染唠嗑,唠到把自己栽进去。 手机那头的时染眼眸倏地眯起:“你骗我?” 路时遇睁眼,语气淡淡的:“晚饭还早,我打车去市中心买个东西再回家。” “真的???”时染狐疑,又觉得哪哪儿都不对劲,“所以你放我鸽子,你的有事就是去市中心买东西?然后回家吃晚饭??那时间点也不对啊,你吃的哪里是晚饭,是夜点心?因为夜点心的时间跟电影撞档了?” 时染起初是相信的,后来听到汽车喇叭声儿以及司机的谩骂,她是越分析越不信了。 路时遇再度被时染的脑回路震惊到,下一秒却眼睛不带眨地告诉时染:“我家离市中心挺近的,完全可以六点半前到家,正好吃晚饭。我的有事,是指晚饭之后,所以只能电影约在下周。” “真的是这样的吗?” “……” “我总觉得你今天的诚实性有待提高。”时染索性自问自答。 “………”路时遇无语。再次感慨自己的言多必失。 时染不甘愿地撇了撇嘴:“那你十二点前有空了吗?” 路时遇:“应该有空了。” 闻言的时染总算脸上又开始重拾笑容:“那就这么说定了,手机上一起跨年!别再放我鸽子了!!!拜拜,祝市中心愉快!!!“ 路时遇:“……” 手机上一起跨年??? 他想说,他什么时候跟这丫头说定了??? 就挺让人猝不及防的时候大脑慢半拍的。 可时染说完后,就像生怕他反驳后悔似的极快地撂了挂断。 路时遇看了眼手机上已经结束通话的界面,无奈勾唇。 看来注定,今年跨年,要和小学生一起度过零点了…… … 出租车最后在公安局旁停下。 路时遇付好钱,下车。 迈步的方向,是公安局方向。 接待他的是个中年女人,穿着警服带着警帽,警服上的肩章明显是与这里大多数的警察不同的。 女人是标准的鹅蛋脸,眉眼间尽是但隐的风韵与沉淀的温婉,她见到路时遇明显挂了彩的脸,嘴角紧绷了几秒后还是没忍住笑出了声:“诶呦……” 路时遇:“……” “到底是有多少人,能把我们江城路家公子哥揍成这样?”说着,女人捏着他脏兮兮的袖子提了提,“啧”了一声,“就这?你确定要收买我不告诉你爸妈?我怎么觉得我瞒着他们也不好啊……” “董阿姨……”路时遇抽开自己被拽住的袖子,面无表情地开口,“您已经被我收买成功了,我们诚信交易,ok?” 董阿姨,董芸,江城公安局副局长。 女人无奈挑眉,语气洋洋洒洒:“那好呗……谁叫我拿人手短呢……” 一扫无奈,女人话锋一转:“得了,你面子大,能劳驾我来给你做笔录,跟我进来。” 路时遇:“……” “董阿姨?!” 两人刚转身一道清悦的女生嗓音就从身后响起,伴随着的,还有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路时遇觉得这道声音有些熟悉。 很快,那个女生就将步子停在了他们身旁。 “董阿姨,你怎么跟我爸似的?跨年都不回家吃晚饭的???”女生手里拎着保温饭盒,视线从董芸身上落到了旁边一身校服的路时遇身上,触清人脸后,大惊失色,“你……你怎么会在公安局???” 路时遇:“……” 董芸:“你们都在一中,所以认识?” 女生颔首。 下一秒不等路时遇开口,女生越发惊诧地瞪大了眼睛:“你这是被人……揍了吗?” 路时遇:“……” 董芸闻言,极轻嗤笑了一声:“你倒是眼睛挺尖,我要带他去做笔录了。” “你……路时遇你不是很能打吗?”女生扫了眼路时遇身上肉眼可见的斗殴痕迹。 董芸适时打断:“你们有话回一中聊,我还要带人去做笔录。” 女生明显还想问些什么,可路时遇和董芸显然下一个目标就是做笔录。 但路时遇经过她身旁的时候,低低言了一句,只有言简意赅的四个字。 他说:“别告诉她……” 路时遇:手伸进去,穿上 … 和时女士一起在厨房里忙活地差不多后。 时女士接到了自家先生的电话,大致意思和时女士儿子汇报的情况一样。 时染就跟时女士一边摆菜一边聊天,时女士的聊天主题永远是儿子另一半有指望的欣喜。 两人聊到一半,打断聊天的是时染的来电铃声。 打给她的人是黎小星。 接起。 通话时间一分钟左右。 脸色乍变。 通话重点只有一个:路时遇被打了在警局。 时染匆匆对时女士道了歉就离开了。 半小时后,时染出现在了公安局门口。 她惜钱,可今天却是打出租车来的。到目的地的时候钱包里的现金少了一半。 一路上她不停的给路时遇打电话。永远是无人接听。 后来病急乱投医到黎小星身上,她才知道,路时遇再做笔录,期间手机是被公安局保管的。 还有一个信息点,她当时忽略了,后来想了一个晚上,才将事情串到了一起。 黎小星的父亲是公安局局长,所以她之前报的案,能被解决得顺风顺水……显然里面掺杂着黎小星的私人关系。 公安局不轻易让人进,时染就站在门口等。 等了十多分钟,时染看到了一辆警车驶入警局。 经过她身侧的时候,后座降下了一扇车窗,从里面探头出来一个烫着卷毛的青年,脸上露着邪气轻佻的笑容,冲她吹了两声口哨。 时染当即毫不客气地朝天翻了个白眼。 约莫又等了半小时。 天暗下。 风盛许。 两旁的路灯早早亮了起来,树叶被吹得飒飒作响,偶尔上空划过几道飞机轰鸣声响。 公安局里灯光零星地闪着。 公安局外的汽车疾驰而过,过路的行人有谈笑风生其乐融融的。也有看着像着急回家的,步伐匆匆。 他们唯一的共通,就是穿的厚实。 时染两手互揣进了衣袖,双脚踩在地上无规则地跺着。公安局里的灯照射过来,将时染的身影斜斜打在地上,纤瘦而孤单。 灯光下,依稀可见时染嘴里呵出的热气。 也没空手去看兜里的手机上显示的时染,后来时染根本记不清自己等了多久,等待期间还连打了三个喷嚏。 公安局传达室的老人看不下去了,打开窗户对她说:“小姑娘,要不进来避避风,只是你得答应我,公安局里面进不得。” 正说着,前方一缕颀长清冷的身影逆着黑夜里的细碎的灯光走来,霎然斧劈了她黯淡的视野。 时染怔了好几秒,呆滞地眨了两下眼睛。 传达室老人的话再度传来:“小姑娘,你还要不要进来?” 时染回神,摇头:“不用了,谢谢。” 因为……他已归…… … 路时遇看到时染那一刻,甚至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表情去面对。 看清来人是她后,心底第一反应竟会是不知所措。 事已至此,显然电话里那些眼睛不带眨的话都是胡诌来骗她的。 这个小姑娘,蠢笨得可以。 晚上出门也不知道多添些衣服围巾口罩,脸、鼻子、脖子、手,都被冻得可以。 走出大门,对上时染清澈中含着担忧的双眸,还没等他开口解释,眼前的小姑娘已经仰头看他开了口:“路时遇,你……你痛不痛啊?” 声音是哽着的,沙沙的哑,混着呼哧呼哧的寒风。 随着话音落地,小姑娘漆黑分明的眼底跟着刷得红了一圈。 暗夜里,身后是路边成排的昏黄灯光,小姑娘眼睛明亮地炙人。 她开口的第一句,竟不是质问他的欺骗…… 路时遇忽然觉得喉间有些涩涩的感觉。 “小伙子啊,这姑娘等的人是你啊……在冷风里等了一个多小时呢……” 忽而,门卫室的保安打开窗户对着路时遇扯了一嗓子。 路时遇闻言,又从头到脚将时染看了一遍。喉间酸涩感更重了。 “谁打的你啊?脸都花了……”时染伸手想摸他脸,可又怕碰痛了他那般,犹豫了两秒还是把手垂下了,认真道,“你是不是还没吃晚饭?我带你去吃,好吗?还是你要回家吃晚饭?报过平安了吗?还是我送你回家?” “……” 一连串的疑问没等来路时遇的回答,时染问着问着就伸手捏住了他一小截衣服袖子,又小声开口:“我都尊重你的选择。走吗……送你回家还是你想吃什么都可以……” 话落没几秒,时染低头打了两个喷嚏。 路时遇蹙眉,抽开胳膊,迅速脱了外套披到了时染身上:“你吃过晚饭了吗?” 肩上骤然落上衣服,时染一只手还捂着鼻子,抬起澄澈的眼睛呆愣愣瞧着他。 男生表情一如既往平静如水,下颌线边的红痕此刻给他添上了一丝冷峻。他声音低沉:“我不痛,都是小伤。手伸进去,穿上。” 时染后觉地照做:“那你不会冷吗?” “我比你抗冻。”路时遇说着,瞥见前方驶来的一辆出租车,伸手拦下。 “那你还有别的地方伤到了吗?” “没有。” “路时遇……” “乖一些,手先插你自己衣服兜里。” 他竟然还特意强调“自己衣服兜”!!! “哦……”时染只能暂且闭嘴,把冷冰冰的手搁到了外套兜里。 出租车逐渐靠边停靠在公安局门口,路时遇一言不发地伸手替她拉上了外套拉链,一拉就是最顶端,顺带着衣服领子都被高高拉起。 180码的校服和她校服领子一般高,这会儿两层领子都高高竖起,时染觉得脖子边还挺沉。 时染觉得此刻的自己应该挺滑稽的,只因为她一个瘦瘦高高的青春高中生穿了两件校服外套。 她是被路时遇拉进后座的,进去前路时遇抬手护住了她脑袋防止撞到车顶,像是下意识行为,大概是从小养成的习惯。 路时遇报了市中心的万达地址后,车内一派安静。 时染犹豫地咬着下唇,万达的晚饭也太贵了叭…… 可是她自己说的——他想吃什么都可以的。 时染侧头盯着旁边的路时遇看,目光由上至下,又由下至上,将他看得可谓是清清楚楚,才确定他此刻除了脸上受了些伤,其余地方都还挺好。 路时遇被她扫得浑身不自在,侧眸瞥她一眼:“你不困吗?” “不困,还早。”时染眨了下眼睛:“路时遇,我还没陪你吃晚饭。” “别盯了,睡一会儿,到了我叫你。” “……” “时染……”他忽而用一种类似喟叹的语气唤了声她的名字,然后伸手捋了捋她被风吹乱的发顶,接下来的话语软了那么几分,“先闭上眼睛休息一会儿,我才能接下去回答你的所有问题。” 时染低声道:“我也没说我还要问很多问题啊……” 路时遇:“……” 时染:不让你羞红脸了 … 路时遇挑的是一家万达商城新开的店。 服务到位,态度良好,与之正比的是价格也昂贵。 人还挺多,餐厅里扑面而来的热气腾腾。里面多是情侣或者整整齐齐的一家人。 时染和路时遇被服务员带到了位置靠里的两人桌,旁边是两张无人的四人桌,他们的餐桌上只有一张纸质菜单,路时遇先递给时染:“喜欢吃什么,挑。” 时染扫了眼菜单,瞥清价位后,默不吭声地看向路时遇。顺带着把身上路时遇的外套脱下来打算递给他。 “你留着,到学校再还我。”路时遇话题一转:“挑不好?” 时染撇嘴,把菜单递给路时遇,菜单上价格高得她承受不了。 她道:“……我不饿,我就是陪你来吃晚饭,你点。” 路时遇:“时染同学,我比较喜欢和诚实的人说话。你今天晚饭吃过没?” 时染纠结了几秒:“……还没,但我不饿!!!” 路时遇猜到这个挺抠的姑娘应该是下不了手,粗略浏览了一遍,问了时染一句:“能吃多辣,微辣还是中辣?” 第一次杨国福麻辣烫店里他有注意到,时染的汤底是带辣的。 时染:“我不吃,我不饿,我陪你吃,再把你安全送回家。” 路时遇:“……” 时染追他,效仿着成年男人对女人的追求方法,请看电影、请吃饭、送人回家……俨然是把自己一个小姑娘定位当成了男人! 而他,应该是被她定位成了一个弱不禁风的小姑娘。 很快,路时遇点了个鸳鸯锅锅底,又随意点了些配菜配肉。 等服务员把菜单收走,路时遇又淡着声音问她:“底料你自己调?还是我随意帮你配一点?” “你点的火锅是两人份?”时染怀疑自己听错了,“我不吃啊,我就是担心你,想把你送回家。” 路时遇置若罔闻:“待会儿记得全部吃完,浪费粮食不好。” 时染:“……” 路时遇:“底料我帮你调,口味太重不好。” 时染:“……!!!” 为什么她总觉得今天的路时遇像头牛,她则是那个弹琴的。 还宛若一头嗷嗷直叫的牛。 就这样,某牛没等她开口说些什么,已经起身去了调料区…… 调料区有个人都在配料,路时遇往那儿一站就是那抹耀眼而绝尘的清流。 时染有理由怀疑他是不是脑子被揍坏了。 当路时遇把满满的牛肉酱和花生酱掺在一起端到她面前后,时染的震惊不止一星半点。不是震惊他会调底料,而是震惊路时遇一副云淡风轻却替她处理好了所有餐食上事情的表情。 “你……”时染觉得今天可真是神奇的一天,卡壳了几秒,才问他:“路时遇,你今天为什么对我态度这么好啊?” “我有什么时候对你态度很差吗?” “有啊。”时染想了会儿,细细道来:“刚认识没多久那会儿,你不是还丢我情书的嘛……” “……”他谁的情书都没丢过,丢得只是信封袋。情书都是被他回了家烧掉的,是怕进了垃圾桶,校园里那么多学生万一看到,当成八卦聊,对那些女生名声也不好。校园里传的都是他丢情书,也正好能灭那些女生追求他的小心思。 至于眼前这位……偏就是怎么着都甩不掉……她的名声,也算是彻底坏死了…… 时染继续道:“后来不送你情书了,棒棒糖你还挑,饮料你也挑……” “………”他是真不喜欢巧克力味的,也不喜欢吃那些甜腻腻的东西。 “很多很多次,我话都没说几句,你就张口赶我回班级,总是这样。还有啊……” “就此打住。”路时遇举双手投降,“时染同学,吃完这顿,翻篇行么?” 时染:“……” 路时遇看向她,眼眸深邃漆黑:“你待会儿多吃点,我都付得起,你可以当作是我的赔罪。” 时染动了动唇瓣,还没发出声音,又听到对面的路时遇缓缓开了口:“还有不到五个小时就是2014年了,新的一年,我们把从前的不愉快抛开,好吗?” “你是……因为你从前对我态度不够好所以赔罪?还是因为……”时染字音顿了顿,看向路时遇的双眸里写满了认真,“因为你今天在电话里骗了我,所以心虚了?” 路时遇:“………” 有时候,毛线团脑子里兜兜绕绕,可能也会撞上正确点。 少年深吸了一口气,垂眸应下,声音挺低:“是,今天是我骗了你,对不起。” 对不起欺骗你。 也对不起让你担心。 欺骗是板上钉钉,被当场抓包也是猝不及防。 可只有他自己明白,走出警局大门后见到她,听到那一连串带着哭腔的关切,他的心却是可耻地暖。 …… 一下子听到路时遇的道歉,时染嘴巴微张,满脸的不可思议。 “你……你是在跟我道歉嘛……”时染愣愣出声。 路时遇:“是,所以赔罪。” 时染眨了眨眼睛,又眨了眨,正好服务员将锅底摆上来按了开关,紧接着端来了两杯柠檬水。 时染又惊讶地发现:“你点的是鸳鸯锅?!” 不难听出,小姑娘问到后来惊讶变成了惊喜。 路时遇:“我不知道你能吃多辣。” 岂料时染眼睛一下更亮了,整个视线大大方方毫不遮掩地黏在了路时遇脸上:“所以你知道我能吃辣?” “……” 他刚说了什么?好像……他又有了过片刻的失言。 “你什么时候注意到我喜欢吃辣的?因为你喜欢我,所以你注意我以前吃的东西是带辣的???” “………”这丫头还挺敢想。 “还有啊,你点的是鸳鸯锅,就我们俩吃……”时染唇角的笑容根本抑制不住,宛若已经一头扎进了蜜糖罐子里,身后人声嘈杂,时染顺着自己思维继续往下说:“你不用不好意思的,我懂……但既然你希望你一直希望我能做些小姑娘该做的事情,我就不点明了。” 不点明??? 她就差拿个大喇叭放嘴边喊:时染和路时遇是一对鸳鸯。 “……!!!”路时遇扶额,脑壳泛起了一抹久违而又熟悉的疼痛感。 时染杏眸含笑地盯着他,完全无视了那些喧嚣的其他人谈论声音,眼眸里就只装了他一个人,声音愉快揶揄地不得了:“没事儿的,这儿人多,我就不让你羞红脸了。” 闻言后,路时遇脑壳登时更疼了。 路时遇:丫头,挑食不好 餐厅人多,话多。 时染那些自个儿脑部了一整出戏的话也不知道有没有被别人听了去,总之路时遇听后脑瓜子一直嗡嗡嗡的。 路时遇把自己那杯柠檬水递给她:“多喝点……” 时染挑眉:“这么好???” 路时遇:“……”当然没那么好!!! “担心你渴。”路时遇语气淡淡的。隔着逐渐有热气漫上来的锅底,路时遇英俊微带伤痕的脸上表情清冷淡漠。 时染微笑:“谢谢。” 道谢是基本礼貌,道完脑中倏地一激灵,时染眼睛都睁圆了一圈:“你嫌我啰嗦,讽刺我费口水?” 路时遇心底划过一丝讶异,同时又为时染迅速的反应力而傲然:“不是。” 时染:“???” 红色汤底加热得冒起了一层泡,路时遇勾唇:“只是单纯担心你渴,喝点水对嗓子好,更方便你继续讲话。” 时染:“……!!!” 她捏着杯子喝了一小口水,咋听起来那么不相信呢…… 服务员很快端上来一盘盘的肉片和绿油油的菜品,一会儿就把桌子上堆满了。还有放不下的几盘放到了旁边摆盘上。 时染盯着眼前五花八门的东西,十多年来头一回,开始晕菜了。 一直都不知道路时遇家是干嘛的,只知道看他浑身名牌和矜贵的气质,就实锤是个有钱人了。经欩也是同样的有钱人实锤,所以有钱人多和有钱人玩。 瞥见时染似个木鸡般愣在对面,路时遇只觉得这丫头灵魂出窍的小模样还挺可爱。 他诘:“怎么?需要我帮你下菜?” 时染正想道一句:“那多不好意思啊……”还是我自己来好了。 后半句话蓦地戛然而止,眼前男生已经在她眼皮子底下拿起摆盘上的一盘土豆片,直接对着辣锅倒了七八片进去。 “……???”时染看着他的迷惑行为,黛眉微蹙:“……我记得,你好像不吃辣的?” 最后那个字带着几分疑惑的语气。 路时遇:“我不吃,你可以吃。” 时染眨了眨眼睛,一副你在逗我的表情:“你不是挺会注意我的吗?那你应该记得我不吃土豆啊?” 越说越心碎,时染一脸心痛地捂住胸口,继续低声控诉:“亏我还以为你对我的喜欢专注而用心!!!” “时染同学,你可不可以,控制一下你的脑补?”路时遇熟悉的脑壳疼,耐下性子温声启唇:“丫头,挑食不好。” 听到他温温淡淡称呼她丫头,时染总觉得可能是太嘈杂的环境让她没听太清,生出了一种路时遇对她宠溺的错觉,骨头不争气地软了一秒。 同时觉得身上莫名奇妙开始热。大概是因为火锅冒热气,人多声多也容易使人产生烦躁热。 她脱下了自己的校服外套,里面是一条紧身加绒的黑色羊毛绒内搭。 下一秒的时染又挺直了脊背,脱了外套后跟换了个人似的,努力冷漠了一张脸,认真地问他:“所以你不是不记得我不吃土豆???” 时染此刻表情是庄重严肃的。 路时遇觉得,他但凡口是心非来一句“不记得”,这丫头能下一秒拍桌而起。 “记得。”路时遇认命,耐着性子继续温声劝她,“你还在长身体,挑食要改。” “所以你一点不挑食?”时染反问。 路时遇:“我独不吃辣,其他不挑。” 时染挑眉,目光不自觉定在路时遇胸膛前,恍惚了两秒,紧接着下一句脱口而出的话却又带上了别样的歧义色彩:“对了,你希望我身体长哪里?我一定尽力。” 路时遇被她盯得脑仁更疼了,同时注意到时染目光所及的位置后,只觉得太阳穴都隐隐跳了下。 还真是时染本色。 忍住伸手将对面小姑娘眼睛罩住的冲动,他语气一下清冷了不少,带上了那么些咬牙切齿的意味:“时、染、” 意识到路时遇的低气压,时染一个激灵,使劲甩了下脑门打断了他接下来的话:“我不看了,您息怒……” 时染意识到,很快她地位又变成了那个可怜兮兮的。 凭啥呀?今天他才是那个赔罪的!怎么弄得好像自己在赔罪似的。 时染再度挺了挺脊背使自己看起来一本正经,下巴微抬看向他:“你为什么在我面前那么傲?” 他凭什么傲?凭他被人揍了??还是凭他在电话里骗他??? 路时遇:“……吃。” 语罢,路时遇又一股脑儿往她的辣锅里倒了挺多七七八八的东西。 至于自己这边的清汤锅,反应迟钝到热泡才刚开始往外冒,路时遇倒菜的量还不足时染这边的一半。 路时遇话题转得生硬,时染又被他的一番操作惊到。她刚如果,没看错,那个拼盘里还有黑色木耳! 他好像……一直对她的食量存在着偏见…… 时染握着筷子的手僵硬了好一会儿。 路时遇无奈摇头,难得贴心地捞了一片薄薄的土豆片夹到她碗里:“发什么楞?吃啊,试试熟了没?” 不等时染从路时遇给她夹菜这样的震撼里缓过神来,路时遇又勾着唇角道了句:“我希望你可以不那么挑食。” 时染:“……!!!” 他是故意的……故意的…… 时染盯着自己碗碟里从来不吃的土豆,那股子小时候的天生反骨往外冒,跟个小孩子闹脾气似的木着一张小脸看向他:“你是来给我赔罪的还是来专程来拱我火的?” 路时遇无言:“……”只想让她不挑食,他就成了那个拱火的? “你看你就是来给我拱火的。”时染言之凿凿地替他下了结论,一脸愤懑地看着路时遇挂了彩的脸,每个字被她咬得挺重,“什么都不告诉我,就只会让我白白担心。找到你后,也是什么都不告诉我,一心一意把我心底好不容易压下的火再度拱起……你看什么时间?是在计算我唠叨了多久吗?” 路时遇:“……” “就算你今天不告诉我,难道下周一晚自习你这脸上的伤就能好全?”时染难以理解地拧起眉心。 言下之意,他躲得了她一两日,也终会被她发现端倪。 路时遇:“……” 时染说话席间,路时遇眼眸忽而凝了凝。 光顾着带祖宗吃晚饭哄祖宗高兴了,忘记了另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路时遇掀开衣袖一角看了眼时间。 银色石英表带的宽度遮不住男生白皙手腕上的红色伤痕,红色伤痕下依稀可见青色的脉络,交相辉映。 他放下袖角,深邃的眼睛对上时染的:“丫头,不好意思失陪下,我去趟洗手间……” 路时遇:也罢,随你 路时遇几乎是说完就起身离开的。 时染当然没有理由阻止男神如厕。 只是脑子里深旋的都是路时遇方才唤她的那两个字。 丫头…… 他的声音隔着热气腾腾的火锅飘到她耳中,周围环境人多声音杂,可她耳边却只有路时遇的声音,那两个字独树一帜的清晰,语气淡冷而莫名禁欲不可攀。 如此笔画简洁的两个字,回环往复。 时染抬手捂了捂胸口,校服褪下她外穿的是黑色薄绒的羊毛内搭,紧紧贴合上身躯,隔着两层布料一下下没常规的跳动传到温热的掌心。 脑子里越想,掌心下的跃动越发失掉节奏。 眼角瞥见桌上的柠檬水,时染猛地拿起来仰头全给灌了进去。 喝掉,唤服务员倒上,再喝。 …… 路时遇重新坐回时染对面已经是十分钟后了。 同时从餐厅门口一路进来,路时遇只觉得又多了不少客人。与此同时,他准确无误地捕捉到有几双飘忽不定的眼睛是落在时染身上的。 小姑娘宽大的校服脱掉后露出的黑色内搭是修身款,衬得后背很漂亮,挺拔又纤细,衣领不低,露出的脖颈白皙而修长,暖黄的灯光将她脖颈衬得出奇的白亮。 他离开才几分钟?她就被好几个男人盯上了??? 路时遇落座,时染杯子里的柠檬水已经空空如也。注意到桌子上的火锅已经被按到了最底下的那一档,锅上的热气待他回来已经消散了许多。。 瞥见时染碗里的东西依旧是他夹的那片土豆,位置都分厘不差。 “你一点没吃?” 路时遇下意识问了句,问罢又觉多余,索性伸手将火锅调到了最高档加热。 “我等了三四分钟也没见你回来,我想着是你请客,客不等主不太礼貌,所以我就关了等你呗。”时染朝着他弯了弯唇角,“反正我也不饿。” 可能是被热气熏过的原因,本来被风冻红的脸颊此刻似乎更盛红了些,好比树上某一只浅红的苹果几经成长滋润,继而达到了惹人采攫后成功上市售卖的标准。 而她,肉眼可见的可口外貌,一定能卖个不菲的价格。 路时遇瞧着时染红彤彤不似往常的脸蛋,反而透出了几分寻常他从未见过的娇红,路时遇撇开视线,随手拿起杯子喝了几口水,喉结滚动…… 时染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视线喜欢往他出众的地方扫,就好比此时此刻,最吸睛的,就是少年一伏一动的喉结。 冷白的皮肤因为仰头而紧绷,隐现底下青色的脉络。 若啃一口,会不会有那股子的薄荷味? 待路时遇放下杯子,时染也佯装淡定地收回目光,往他白汤里倒了很多东西,有意无意地把剩下的木耳都倒在了路时遇的白锅里。 路时遇倏地开口:“时染,你是不是觉得我眼神不好?” 时染装傻似的“啊?”了一声,声线拉得长长的。 “呵……”男生自喉骨震动,轻轻漾开一道且轻且低的笑声,磁性而动听。 时染装傻充愣的思维有片刻僵滞,她面对路时遇大概是病入膏肓了,否则怎么会听到他这样的笑声跟服了软骨散似的。 在她两眼发直的时候,路时遇又兀自浅笑着摇头,隔着餐桌中间的腾生的热气,时染竟觉得此刻的路时遇周身气息染上了几分萧漠的自嘲。 他岑薄的唇角往上勾着:“也罢,随你。” 时染:“……” 路时遇无头无脑的几句话让时染懵了几秒,但还是很快反应过来了路时遇的言简意赅。 他这是……伤心的自嘲吗? 没等时染想出来个所以然,就见到路时遇一筷子夹走了时染碗里的土豆。 时染知道,土豆已经冷得差不多了,可下一秒路时遇便一眼不发的低头塞进了嘴里。 时染看了好一会儿,愣愣张口:“你……你不逼我吃土豆了?” 路时遇慢条斯理地吃完了一块土豆,才悠悠将视线落在时染脸上,淡淡一笑,态度诚恳:“是我的问题,差点又忘记了,今天我才是那个赔罪的。” “……”男神认错态度良好,对今天的自我有一个正确的定位,这让时染觉得今天日子神奇到太阳西升东落般匪夷所思。她紧张地吞了吞口水,伸出一根手指点了点自己脑门的位置:“你今天,是不是脑子被打坏了???” 路时遇:“……” 时染:“你今天太反常了!!!一会儿对我笑,一会儿对我蹬鼻子上脸,一会儿逼我吃土豆,一会儿对我认错……” 路时遇:“……!!!”蹬鼻子上脸的主要人物不是她吗?! 时染皱着细眉看他,小脸纠结了好一会儿,才软着声音和他打商量:“要不这样?吃完我带你去医院瞅瞅,这个点还有急诊的,但事先说好,我没什么钱,医药费得你自己出。” 路时遇:都没带醋 路时放下筷子,捏了捏发疼的眉心。 时染见状:“你眉心也疼?” 路时遇无奈:“我只是头疼你这样奇奇怪怪的思维,以后不写小说或者从事设计,实在屈才。” 时染:“………” …… 两人第一次单独共进晚餐,时染先前吃得慢慢吞吞想着时间走得幔悠些,后来吃了几口素菜后猛地想到自己还要送路时遇回家,一个激灵就加快了进食速度。 这边时染吃得快,路时遇却依然吃的慢条斯理。 时染是挺不明白的,为什么这人受过伤去了一趟公安局,还能处事态度如此淡然。 途中,撇去路时遇不时冷淡无声的视线往她斜右侧方向扫了好几眼。 时染有两次目光循着路时遇视线望去,发现就是斜对面的四人桌。四个青年,一个红毛,一个烟灰毛,剩下两个黄毛面对面坐着。时染第一次没确定是哪个青年,第二次才辨认出了路时遇盯的好像是那个红毛,发型是当下最流行的卷毛。 红卷毛大概是察觉倒了什么似的,恰巧在下一秒也扭头对上了时染的眼睛。 那一瞬的四目相对,时染看到红卷毛嘴角邪魅地上扬,同时朝着她挑了挑单侧眉毛。 时染心头不适地赶紧转回视线,好巧不巧又对上了路时遇黢黑深邃的瑞凤眼。 那双眼睛眼神是淡的,偏偏莫名其妙地宛若含着千斤重的铁锤,一锤子能抡死她那种的重。 时染赶紧闪避了视线,垂首吃了块肥牛压惊。 那个红卷毛玩味的眼神,放荡不羁的气质只是让她反感…… 就跟中途驶进公安局那辆车里对着她吹口哨的人,一路货色!!! 而路时遇…… 方才应该是直截了当地就抓包了不良青年朝她抛媚眼的一幕! 时染捏着筷子略感头疼地想着,对面的路时遇毫无温度的声音响起,冷冷冰冰的语气:“好看吗?” “不好看。”时染手里筷子一抖的同时,即刻抬眼看他,不假思索:“你好看。你比他好看多了。” 路时遇:“呵……” “……!!!”时染脊背一僵。 这可不是男神之前勾魂动听的声音,现在显然是不阴不阳的嘲讽语气。 嘲讽??? 时染觉得这个词挺新鲜,一扫之前心虚不敢看人的神态,眼底忽然重燃希冀的色彩:“路时遇,你这是……吃醋?是不是?” 路时遇:“……没有。” 时染:“我不信,你就是吃醋。” 时染眉眼间漾开一抹清浅的笑容,早就吃饱的她现在有着大把时间,悠悠地直起胳膊肘抵在桌上,单手斜支起下巴,灵动狡黠的目光投在路时遇面无表情的脸上:“那男的朝我抛媚眼,你就一副所有物被觊觎的不开心,浑身的低气压……你说你没吃醋,你叫我怎么信?” 时染耐人寻味的语气,字字句句却是路时遇肉眼可见的表情。 少年脸上并没有被拆穿的窘迫,或者那是他自认为的时染的胡说八道,所以他接下来表现的无关紧要。 他语气恢复了那种平日里的疏离清冷,却再也没了今天哄她时的那丝温淡的纵容。 他道:“今天的底料和锅底都没带醋,你信不信也跟我没有任何关系。” 时染很想白他一眼。 “吃完了吗?”他淡淡问着,开始伸手取纸巾擦嘴。 时染放下筷子,随之跟着他一起擦唇:“吃好了。” 路时遇不紧不慢地擦好,丢进了桌底的垃圾桶,他继续道:“那就回家。” “……!!!”转移话题也没你这么生硬的! “校服穿上,跟我离开。” 话题成功被路时遇带偏,并且时染被他的话堵得一点想法都没往外蹦出来。 时染不由咬牙:“你现在是想催我去投胎吗???” 以前那个让她慢点吃的男生今天是脑子被打傻了吗? 路时遇:你是抖M吗 看得出来,这会儿蹬鼻子上脸的人分明是她。 路时遇抿了会儿唇,似像面无表情的沉思,几秒后同她说:“时染,,你往里坐。” 时染下意识问:“你要坐过来吗?你那儿位置坐着屁股疼吗?可你不是刚才还催我走么?” 时染疑惑的同时,心道今年的路男神事儿还挺多,然人却诚实地往里挪了一个位置。 路时遇暂且没计较这丫头粗鄙的用词,从容不迫地坐了过去后,一边贴心地将时染的餐具一样样挪到时染跟前,一边扭头朝着时染笑了笑,道:“催你离开,是我欠妥当了,我不应该说是风就是雨,所以我继续赔罪。” “你今天怎么……”时染一副难以言喻的表情:“怎么这么奇怪?” “时染……”路时遇悠悠蹦出两个字,被点名的小姑娘一副等着他下文的表情,直至他手底下把属于时染的餐具都挪完,他才刻意磨人似的慢吞着声音问她:“你是抖吗?” 路时遇问她的时候眼底染着轻轻浅浅的一层笑,现在昏黄的餐厅灯光下,两人中间少了那层火锅漫上的热雾,路时遇这般自在却又勾魂的笑容,是真实的存在。 被这样的男妖精笑容摄去了一魂三魄,时染对于路时遇的话有好几秒的失神。 直至眼前的男妖精偏侧了视线,身上气息骤降至冰冷不近人情,时染才回神,条件反射地歪了脑袋循路时遇的视线望过去…… 下一秒,时染再度被震愕。 原因是,路时遇两次三番注意的地方都是那一桌。 这样的念头刚涌上来,之前因为路时遇吃醋而喜滋滋的时染蓦然间感觉到了不爽。 不爽到时染几乎是在意识到了着这样极快的不爽后,动作已经飞速地伸出双手捧住了路时遇的脸,忽略掌心下温热细腻的处决,时染使用蛮力将男妖精的脸掰到了自己这边。 继而,两双眼睛四目相对。 因为倾身的缘故,两人此刻面对面的距离不足半尺。 路时遇这张清俊的脸哪怕被她挤压到两边略微变形,可鼻梁依然高挺到拥有让其玩滑梯的弧度,鼻梁线条流畅笔直,鼻翼宽度也恰到好处地让人喜欢。还有双往昔勾人的瑞凤眼,然现却冰冷得毫无温度,宛若千尺深的潭底酝酿起一汪诡谲风波…… 时染被这样的目光震慑到。 因为路时遇,从未用这样的目光看过她。 冷冷淡淡隐含压迫视线的路时遇她不是没见过,可这般仿佛下一秒她就能被这双眼睛刺穿心脏的恐惧感,是有史以来头一回。 以致于时染在触清这样的视线后双手不可闻地一僵。 原本带着几分气鼓鼓的脸颊也停在了那儿,呼吸在自己不曾察觉的情况下是屏住了。 令她觉得眼花的是,下一瞬的路时遇又是一副平素里云淡风轻的模样,黢黑的眼底望了她两秒,微微挑眉笑了,眼波漾开的依然是那足够吸引人的笑意:“你……这是干嘛?” 他表情切换快得仿佛那瞬间阎煞弑神的目光不是他。 是她看错了…… 还是路时遇就是用这样的眼神盯的那桌人??? “手这么冷,吃火锅还一点不生热,我看你就是吃的太少。”路时遇继续笑,伸手握住时染的手腕轻轻将其放回了膝盖上,语气无奈,声音是时染从未听过的温柔,带着丝丝缕缕缱绻的关心。 时染像个提线木偶般被迫双手离开了路时遇的面颊,这会儿子时染才发现自己莽撞的行为碰到了路时遇下颌线的伤口,憋了会儿呼吸的她正想开口道歉,对面的男生又伸出手点了点时染略微鼓起的面颊:“你这是……生气???” 时染鼓起的脸腮似个被他戳到没气瘪下去的气球。 时染:“我……” “你在生气什么?”路时遇似乎不打算给他开口机会,只是摇头表示无奈:“我今天已经说了太多遍,我是来给你赔罪的。时染,你能告诉我,你刚刚生气的原因吗?我实在是……不理解。” “……”时染皱了皱眉。 可路时遇一副等她下文的好性子模样,甚至可以用乖巧一词来形容。 虽然不知道路时遇抽的是哪门子风,但女生就是种不能用正常思维去思量的生物。就好比现在的时染,不气了,并且开始轻飘飘。 时染清了清嗓子:“那……请你接下来,不要堵我话了,行吗?” 路时遇“乖巧”颔首。 周围依然是嘈杂的环境,周遭也不时有人路过,旁桌的几个青年谈论声音也不时会有几个清晰的字眼钻时染耳朵里。 这丝毫不影响时染被路时遇哄高兴了的心情。 时染再度清了清嗓子,侧头看向路时遇温和地没有一点攻击力的眼睛,组织好了语言便启唇:“你刚刚问我是不是抖的时候,那种笑容,看得我很是心动。我想要多看一会儿,可你没几秒就视线转到了旁边那桌。我寻思着我还没那几个非主流青年好看吗?就算你是吃醋,你现在因为自己的吃醋行为而忽略了我的感受,所以我生气。” 路时遇:“……” 这是一番什么奇奇怪怪的逻辑。每个字他都听得懂,可这些字结合在一起从时染嘴里说出来,思路清奇地不得了。 但他…… 无法反驳…… 这张拥有招桃花脸的罪魁祸首,将祸水东引,引到了他身上。 接下来,时染继续一板一眼地引水…… “虽然我挺喜欢你为我吃醋,但我更喜欢看你笑。”时染“唔”了一声,继续道:“这大概是就是古文中的“鱼与熊掌不可兼得”的意思。古人诚不欺我。” 路时遇:“……” 时染思索了下,郑重地补充:“路时遇,我更喜欢看着你对我笑,我希望你可以多对我笑笑。至于那些一点不好看的杀马特男生,你不看他们,我就绝不会顺着你的视线而去看他们。” 路时遇:“………” 时染越说越觉得就是那么回事,朝着他挑眉微笑,那抹笑里带着沾沾自喜的得意:“所以为了我们的眼睛能多发现和欣赏美的事物,我建议你多看我,我也多看你,这样对我们双方的眼睛和情绪都有好处。” 路时遇:“…………” 路时遇:披上别感冒 …… 女孩清悦的嗓音就在耳边流连,听完这番理不直气也壮的言语后,蓦然就记起了一句儿时从父亲口中挺听到的话。 因为情境相似,这句话在现今十分适用。 ——永远不要去尝试理解女人的思路,当你理解不了,便只需要点头赞同。 路时遇朝着时染若有所思地眨了下眼睛,而后颔首:“你说的挺有道理。” 路时遇的赞同让女孩自信地扬了扬眉。 她笑。 无声地笑开。 嫣然而肆意。 那是他们第一次外出吃饭。 也是她第一次,意识到他竟是个会吃醋的人。 这种吃醋,在两人坐一起约摸一刻钟后再度来了一次“巡回演出”。 …… 路时遇本以为他坐到时染边上那桌子上的某人该有所忌惮。 可他坐过来后没几分钟,他就觉得那道露骨而熟悉的目光自身后在度流露。 也怕惹着旁边这位小嘴超能叭叭的祖宗,没敢视线太嚣张再往那桌人瞥。开始把视线转到时染碗里,一旦发现里头东西少了,就往里夹点她爱吃的虾滑。 路时遇又眼底噙着笑拿起椅子上自己的校服外套,替时染披了上去,盖住了那纤细优美的后背。 路时遇道:“餐厅好像空调温度低了些,披上别感冒了。” 时染根本无所谓,且路时遇不再逼迫她吃那些不喜欢的东西,她面上笑颜如花直接颔首。 没理由不接受男神的示好关心啊。 铜墙铁壁难得上道。 时染心情一好,跟着胃口也好了不少。很快心思又全部扎到了火锅上。 一口一口,吃的满足快乐,溢于言表。 这样的好光景没维持太久,在时染夹了一长条小酥肉后,时染低头咬着酥肉的动作猛地一顿,鼻尖嗅了两下,火锅香中骤然混合夹杂了一抹浓到让人无法忽视的酒精味。 旋即,耳边响起一道玻璃杯重重掷在大理石桌面的声音。 时染叼着小酥肉抬眼。 便见到对面本来空空如也的位置不知何时坐了一个人。 是另一桌的不良青年,红色卷毛那个。 依旧是那流气轻佻的目光,大概是喝了酒的缘故,这会儿红色卷毛看向时染的眼睛里带了那么些放肆的垂涎。 刚把这号人从十多分钟前的记忆犄角旮瘩里拎出来,身旁的已然响起了一道平淡却掷地有声的声音:“服务员,这儿有顾客喝醉迷路了。” 时染:“……” 食之无味,便是此刻。 时染将嘴里那截小酥肉咬断,面无表情嚼了两口便径直吞了下去,面无表情地瞥向旁桌,再面无表情地将视线转回了对面的红毛身上:“那才是你的桌子。” 因为她和路时遇的美好氛围被打断了,时染开口的语气是路时遇从未听过的不爽。 红毛不理会路时遇的话,只冲着单侧唇角扬了扬,视线从时染白皙透红的脸颊一路下移到她黑色紧身内搭包裹住的弧度优美地隆起区域,眼神直勾勾的盯着,看也不看地伸手摸索到了自己的酒杯甩放到了时染跟前。 “砰——”地一声,直突突往时染和路时遇耳窝震着。 红毛的声音随之响起:“小姑娘,哥哥今天心情好请你喝酒,你喝还是……” 时染:你tm说谁破相小白脸 “不喝。” 就在路时遇想一筷子戳瞎红毛眼睛前,冒出了女孩斩钉截铁的两个字。 依旧是女孩那不爽的语气,毫不客气地打断了红卷毛的话。 从路时遇角度望过去,可以看到时染精致柔和的侧脸绷得紧紧的。 时染:“这位红毛小哥,请你不要总盯着我看,也不要对我抛媚眼,容易让我男神轻则误会重则吃醋。我不想后宫着火。还有,不要因为自己的嫉妒就去抹黑别的男生,虽然你没我男神白也没我男神帅,但我相信现在科技那么发达,美白针和整容,只要你有钱且愿意改变自己,这在当今社会都没什么的。” 大概是真的烦倦了,小姑娘对着红卷毛也没了平时待人处事的该有的礼貌,字字珠玑,一双美眸冷冰冰的:“最后的重点,你桌子不在这儿。” 时染顿了顿,补充了句,“如果你实在喜欢这张桌子,那就留下来付钱。” 红卷毛邪气的嗤了一声:“小姑娘讲话挺野啊……” 向来淡然冷静处事的路时遇,此时此刻心底那股被他压抑了一阵的躁隐隐再度有了翻腾的趋势。 时染:“野不野的也跟你毫无干系。” 红卷毛开口声音大了些:“跟我没关系,跟你身边这个破了相的小白脸有干系?” 话落,惹得附近一些用餐的客人 时染皱眉:“你他妈说谁破相小白脸?!” 起初时染只想在路时遇面前摆正一个态度罢了。而此刻路时遇被骂,她发现比自己被人骂更跳脚。 旁人骂了她,只要不是太过分,她可以淡然当没听到。可只是搭扯上路时遇,一言一句难听的,她都觉得刺耳。 红卷毛毫不避讳的看向路时遇,正要开口回答,总算是走过来了一个服务员。 因为实在生意好,所以总有那么几桌旁是没有服务员站着的。 收银的收银,端菜的负责端菜,后厨的在后厨,各司其职。 这会儿服务员赶来,一个劲儿地主题就是调解剑拔弩张的气氛。 服务员给三个人都道了歉,然后开始好声好气规劝那个红色卷毛回自己桌。 …… 另一边。 时染本来还有叉起腰骂人的架势,只是都被一旁的路时遇制止了。 令他自己都觉得匪夷所思…… 他心里头那些即将翻腾的躁,被时染小鸡护犊的架势给轻轻松松消了大半。 他的制止方法其实很简单,握住时染纤细的胳膊,凑近些她耳边低声道:“丫头,大庭广众,要做丢人的小丑,一人便够。” 时染耳边带着温热,身旁一股清冽的气息逐渐逼近,她狐疑地扭头看他。 这一下,四目相对,距离更近。 男生冷白的皮肤完美无瑕,他高挺的鼻梁与她的,近在咫尺。 时染没出息地看呆。 路时遇见她一副直愣愣的模样,眼眸黑白分。他又说:“交给服务员。” 又听到路时遇开口,时染这才后觉地脖子往后缩了下逃开,怔怔愣楞的点头。 …… 这边时染在路时遇乖地不要不要的。 那边对面的红卷毛对服务员的好言相劝可谓是充耳不闻。 旁边几桌被红卷毛的大分贝惹得不时往这桌瞥看。 时染在路时遇身边乖了几分钟,终究是被红卷毛毫不客气的一句;“顾客是上帝,你对我唧唧歪歪那么久,是在赶上帝?”给惹恼了。 服务员是个年轻的小姑娘,被红卷毛好几番咄咄逼人的话惹得头越埋越低。 时染冷冷呵了一声。每个字都像个毫无温度的机器人:“这位红色卷毛的上帝,我还是那句话,这桌子您喜欢,您就留下来买单。” 红卷毛:“……” 红卷毛眼睛都瞪直了:“凭什么!这桌子这么多东西又不是我吃的。” “我们没有不让您吃,您既然喜欢这儿,您记得买单就好。”下一秒,时染又跟演川剧变脸似的扬起笑脸转向路时遇:“我有些撑,陪我出去散个步可以吗?” “散步可以。”路时遇眉眼都不曾动过一下,若无旁人地道:“夜深风重,把衣服穿好。” 红卷毛:“……” 服务员:“……” 眼见着时染乖巧无比把披着的外套变成了穿,路时遇顺手捞起旁边另外一件与时染几乎一模一样的校服外套打算起身离开。 红色卷毛看到这些,被狗粮刺激地不知是不是脑子混乱了,忽而扯着嗓子喊了一声:“你们看,这两人要逃单。服务员,把你们经理叫来评理,这两人自己想逃单,还想骗我给他们付钱。” 服务员一脸的为难。 这两位顾客也没说不付钱啊。 红卷毛开始催促服务员,让服务员喊他们买单,别让他们吃霸王餐。 小姑娘一听又不乖了,下意识用力捏住了手里的校服外套:“你还要不要脸呐?” 闻言,路时遇无奈:“丫头……” 那眼神,分明是叫她收敛的意思。 想起先前路时遇凑她耳边说的那句话,时染撇了撇嘴没说话。 很快不知道是谁叫来的经理,大概是其他的服务员看不下去了如此僵持的局面。 见到穿着制服的经理,红色卷毛开始了一系列的添油加醋。 旁桌有个男顾客看不下去了替时染路时遇说了两句,立刻被红卷毛瞪了回去。 时染就瞪向那个红卷毛:“就你会瞪人?那么小的眼睛搁这儿吓谁呢?你以为你眼睛小就有理了?!” 红卷毛不屑地嗤了一声,却是在嘲笑时染身边几乎只对时染开过口的男生:“喂,你还能算个男人吗?全程你除了起初用眼神警告我,我坐过来后你始终也不敢跟我正面较量一下。怎么?就那么喜欢躲在女生身后,看女生替你出头鸣不平?” 时染差点被红卷毛气笑,直起身子想骂人,路时遇却像是提前预知一般,伸手揉了揉时染的脑袋。 看似揉,实则目的是按。 时染皱眉看向他:“……!!!” 路时遇浅笑:“没事。” 说完,路时遇这才终于舍得从时染身上挪开视线,看向一旁标准客服微笑的经理。 下一瞬,经理看清路时遇面貌,微笑猛的一僵,继而越发赔起了笑脸:“小路先生……” 时染:能再掐你一下吗 - 时染是被路时遇握着手腕走出的餐厅,身后是经理和服务员恭敬的迎送声。 时染完全是被路时遇带着步子往前挪的。 他高她一个头,一手臂弯上挂着校服外套,一手握着她纤细的手腕,一脸沉着淡定。 几分钟前经理喊了句“小路先生”后,态度就来了个180°大转变。 直接底气硬到对那个红毛来了句:“这位先生,你们的矛盾我也听到了些,您这已经属于蓄意闹事了,如果您还要继续闹下去,我们店可以报警。” 后来红毛吃了闭门羹,路时遇甚至还跟经理侃侃而谈起了对此店的菜品以及管理建议。 …… 时染依然觉得恍在梦境。 她手腕冲着路时遇略微拧了个反力,路时遇随之停下步子垂眸看她。 时染漂亮的眼底有些呆,就那样呆然地回视他:“我可以掐你一下吗?” 路时遇:“随你。” 不知道这小姑娘脑回路又是怎么个转法。 时染一条手腕依然被路时遇握着,所以听到路时遇应允后,那只空着的手径直照着路时遇胳膊不轻不重地掐了下。 “疼吗?”时染问。 “不疼。”隔着早冬的衣服料子,时染力道可谓是不痛不痒。 不疼,是实话。 时染两个手指头还停留在路时遇的胳膊上,闻言小脸垮了垮。 难道真是梦吗? 方才路时遇在店里像个被众人膜拜的大佬,对她细心呵护的场景,都只是一场梦…… 这样的想法过于让人害怕。 “讨厌了啦你~” 一道娇滴滴的女生声音骤然打断了时染的思绪。 时染皱着眉头望过去,凑巧旁边一对互挽着胳膊的小情侣经过,姿势叫人看了只觉好不腻歪。 时染带着几分郁闷地小眼神再望向路时遇:“路时遇,我能再掐你一下吗?” 那女的看身形没她窈窕,那男的偏就是一脸宠溺的笑…… 总不能这对情侣也是假的…… 路时遇自然不知道时染奇奇怪怪的小心思,他只知道小姑娘很少连名带姓叫他,一般特别认真跟他讲话的时候才会。 可现在,低而小的分贝,温温软软的声音若小动物呜咽那般。 黑白分明的杏眼里有些许期盼。 “随你。”路时遇没辙,依旧是那两个字回应了她。 时染心底紧张,闭上眼睛跟豁出去似的依旧是那两根手指,也是方才就掐过的地方。这次时染狠狠一拧,隔着衣服料子都能感受到少年的一小块肌肤被她强制性拧转。 拧到一个不能再继续拧转的极限。 那一刻,闭着眼睛的时染没有见到路时遇条件反射紧拢的眉心。 时染仍旧闭着眼睛,过了会儿才慢吞吞地掰开了一只左眼仰头看他,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纠结。 她开口:“疼吗?” “有点,可以稍微轻点吗?”路时遇眉心早在时染睁开前就已经展开,温温淡淡的视线锁在她奇怪的眼睛上,“要给你买眼药水吗?” 时染捕捉到了他两句话中的重点后,猛地睁开了另一只眼睛,两眼开始放光:“你有点疼?” 路时遇“嗯”了声,告诉自己别一副看智障的眼神看她。 时染猛地缩手:“不好意思啊,也谢谢你的关心,我眼睛很好。” 路时遇:“……” 确认了自己不是在做梦后,时染一边开始催促路时遇回家,一边路上开始了十万个为什么: “那个经理叫你小路先生?” “你还给他们店的菜品以及管理提了建议?” “你爸是投资商?还是你爸是这家店的老板?” “好有钱的样子啊……” …… 十万个为什么讲到后来变成了满满的羡慕…… 一路絮叨到了万达门口,路时遇又把外套给时染穿上了。 又一如既往地牵起了她的手腕。 时染又觉得他拘谨了。 可转念一想。 路时遇也没错。 还没在一起就牵小姑娘的手,那是不正经! 非君子所为。 时染自己脑补了一出路时遇翩翩君子柳下惠的小剧场。 脑补着脑补着,就变成了她投怀送抱他依然坐怀不乱的场景。 像块茅坑里又硬又冷的石头。 …… 思绪外飘的时染全然没发现商场外大型幼儿游戏乐园活动中的其中一辆游览车边,有半截红色卷毛的头颅冒了出来。 因为身高的原因,幼儿游览车并未遮掩住人的全貌。 下一瞬,一双暗藏心思的眼从车边探出。 万达商城外炽亮的灯光照射而下,地上斜射出一道黑色的阴影。 同时商城中央的led显示屏转变广告,某一瞬灯光暗下又亮起的间隔间,无人看见有一方人的可疑袖口下泛起几道幽蓝色的光。 炫目而冷冽。 时染:觉得自己缺个男朋友 万达门口没有出租车。 路时遇牵着她手腕在马路边等了一分钟,时染就没啥耐心了:“不是说好的陪我散步吗?” “……”不也是你说的送我回家吗? 时染又道:“一边散步一边拦出租车不是挺好的吗?” “……”路时遇语塞,“随你。” 路时遇索性带她去了万达商城后面的小吃一条街,途中摸出手机发了几条信息。 与马路边和商城门口不同的是,小吃街人来人往,人声鼎沸。脚底的led地埋灯零星闪耀,与各家店铺的灯牌交相辉映成另一幅热闹的光景。 时染站定在街口,眼神愣住:“不是说好的一边散步一边拦车吗?” 路时遇:“我刚已经联系好人了,人和车大概二十分钟后能到。” 时染:“……” …… 然后两人从小吃街这头逛到了另一头。 时染倒是不饿,就是闻闻味儿,看着其他众多的小情侣腻歪而已。 她从不冷场,杂七杂八的话题聊完后,索性就在路时遇旁边背起了数学公式,背完还一脸求表扬的笑意。 路时遇象征性夸了她两句,又鬼使神差问了句:“……你是在为我背公式?” 这个问题困扰他挺久了。 他从不认为自己有能让一个差生洗心革面的本事。 时染默了默,耳边周围都是熙攘的人群。 时染的声音混杂着风声,低低道:“……其实也不全是。” 如果她还是无忧无虑在他面前厚脸皮的时染,她一定会脱口而出:“是的呀哥哥。” 她承认。起初,她想进一班,纯粹只为离他更近。 可到现在,在学习方面,似乎已经不知何时变了质。 大概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只有她自己知道,是那一场梦醒后…… 梦醒,人散。 有些人,一旦重新忆起,心头总会哽住难受。 时染笑笑,视线落在前面的一家三口的背影上:“以前我以为,我什么都不缺。遇到你,我觉得自己缺个男朋友。再到后来……”骤然发现自己只顾肆意,所以错了太多…… 如果当初她能早点顿悟,在肆意和学习中选择学习,院长一定会笑容更多…… 时染仰头眨了眨眼睛,字音顿了顿好久,才道:“路时遇,我好像又饿了……” 路时遇没拆穿她生硬的转移话题,两人从小吃街的这头逛到了另一头。 路时遇也是今天晚上才知道,这姑娘吃饭虽然挑食,但吃垃圾食品又是不挑的。 给她买了串糖葫芦。 说好的给她赔罪,这赔罪还得蔓延到明天的电影…… 他问她还想去哪儿,然后在时染要求下进了一家零食铺。 时染拿了个篮子开始装东西,包括一系列的薯片、豆腐干、糖果,路时遇拎起其中一袋小薯片:“不吃土豆?” 时染从他手中夺食:“薯片和土豆不一样。” 路时遇:“我脱了外套给你穿上,你不是时染了,还是我不是路时遇了?哪儿不一样?” 时染眨了眨眼睛,拉长字音啊了声:“路时遇把外套给了时染,那现在的时染,浑身就被路时遇的专属气息包裹了……” “……” 他被时染带偏了吗?明明很正常不过的文字,他竟会觉得这些文字不干净…… “还是那股淡淡的薄荷味,很好闻……” “………” ”到底什么牌子的沐浴露啊?” “…………” “欸,不告诉我就不告诉我呗,你走啥……” “……………” 路时遇:想零点跨年 路时遇眼皮子已经不知道因为时染隐含歧义的话而跳了多少次,忍住把她拎起来夹臂弯塞到车里的冲动。 路时遇磨了磨后槽牙:“时染,我有个事儿想请教你。” 时染:“什么?” 路时遇牵着她手腕带她到了一旁街道的空座位上,抽了张纸巾替她擦了擦椅子。 时染坐下,又啃了口糖葫芦。 路时遇擦完自己椅子后,从裤兜里摸出了一盒粉底。 看到上面大大的美宝莲logo,时染咀嚼的动作登时一愣,皱眉看向他:“你嫌弃我黑?还是嫌弃我不化妆?” “……”路时遇眼皮一跳,勉强反应过来,淡淡开口:“……你很白了,也不丑,没必要化妆,这东西不是送你的,我是想问你怎么用……” “直接用脸上抹开呗。”时染一边嚼糖葫芦,一边含糊不清地继续道:“你打算送你妈妈???” 路时遇:“就这么简单?” 时染给她一记“不然你以为”的眼神。 “你能帮我遮住脸边的这几道红痕吗?” “应……应该可以……” ………… 时染不记得自己给路时遇脸上抹了多少粉底量,也不记得给路时遇抹了多久…… 脑袋嗡嗡震着,手心底下的细腻触感真实地不可思议。 也让时染整个人差点灵魂出窍,心底的恶魔想张口冲着路时遇英俊的脸上咬上一口。 …… 草草结束了一切,路时遇脸上的红痕不仔细看几乎看不出来。 终于等到车来,车停在小吃街后街的停车巷里,打着双闪。 路灯照耀下,黑色奔驰锃亮如洗。 时染是懵的:“奔……奔驰?你叫的车是奔驰?” 小姑娘手里还攥着糖葫芦,两眼发直的模样惹得路时遇想笑,却只化作眸底浅淡的笑意:“是。” 说着,路时遇一手护住车门上沿先将人送到了车里。 时染像个提线木偶似的进的车,下一瞬又见到路时遇先放进来一塑料袋的零食。 因为赔罪,所以她的零食是他付的钱。 至于为什么她的零食袋会在路时遇手上,她也不甚清楚。 路时遇随之坐进来,就听到司机很恭敬的打了个招呼,对路时遇的称呼是……“路少爷”。 路时遇:“住哪儿?先送你回去。” 时染此刻自然不会傻到再问他:“不是说好的我送你回家吗?” 此时此刻,人在车檐下,不得不低头。 时染抠了抠糖葫芦棍,犹豫了好久,还是开口:“振兴街道乐居院。” 一中里,应该没有学生知道她的孤儿身份。 路时遇:“……” 乐居院…… 江城几乎人人皆知的孤儿院。 那是当年,他父亲和母亲一起,资助的第一所孤儿院…… 他大概懂了……为什么前段时间时女士会和时染不约而同地别上臂章的原因。 …… 时染字音落地,车里气氛像是时间静止。 气氛微妙无声,寂静地落针可闻。 时染捏着糖葫芦的手指尖泛白,她抿唇,下嘴唇轻颤。 在路时遇面前一贯的气氛王,从这天后,像一只桀骜的小兽在大庭广众剖开了浑身伤口。 寂寥而孤独。 …… 路时遇把她送下车,又拎着她的零食袋将人送到了孤儿院门口。 临走前,少年伸手抚了抚时染被风吹到泛冷的头发丝:“丫头,今天早点睡,我订的是明早九点半的电影票……” 已经在公安局门口被她抓包,之前订下周电影票的话也顿时变成了扯淡。 路时遇声音大概是时染生出的错觉,温柔地像是生怕触及了什么:“如果你想零点跨年的话,也随你……” 路时遇说着,将东西递给她,等她接过,他又补了句:“丫头,我手机都是二十四小时开机……” 时染目光从零食袋逐渐上移,路灯白而亮,路时遇指节分明,肤色白的反光。 再往上,还是那张她熟悉的,一见倾城的容貌。 时染眼眸澄澈,继而弯了弯唇角,可笑并不达眼底只留于面部,牵强,却带着几分惊人的残柔美。 风蓦地起了一阵,树叶飒飒作响,汽车就停在不远处打着双闪…… 两人身影被路灯拉长…… 她张了张唇,却又像是想到什么似的,探手去拉外套拉链。 那是路时遇的校服外套。 路时遇开口:“如果晚上睡不着,就替我洗了,明天还我。” 时染手下动作一顿。 他……认真的?让她给他洗衣服??? “如果困了,那就先睡。学校还我也没事。”路时遇瞥见她依然捏着的糖葫芦,还剩两个山楂球,坐车里是一口没碰,“糖葫芦还要吗?要不替你丢掉?” 时染低低“噢”了声:“还是学校还你,明早肯定干不了。” 路时遇:“………” 他刚找话题的时候一定是没过脑。 路时遇接过那串被时染捏了太久的糖葫芦,细长的木条有一处区域已经被她握热。 他最后道:“行了丫头,进去……” 时染黑白分明的眼底望着他,脚步巍然不动,脸上清清淡淡的表情却含着几分骨子里的倔强,眼底像是犹豫了很久。 她的声音混着风声,轻到虚无缥缈:“是怜悯吗?” 路时遇:是心疼 在车里报出孤儿院地址,那是三思后行的结果。 她是个孤儿的事儿,并没必要隐瞒。 她从不怕世人有色的眼睛去看待她身为孤儿的事实。 但路时遇不同。 她会害怕路时遇和那些带着有色眼镜的人一样看她。 她没什么朋友。 有人会因为她是孤儿而嘲笑她孤立她,后来随着年龄的长大,随着周围同学被树立正确的三观后,周围同学投来的目光多是怜悯。 下车后路时遇像变了个人似的,她仿佛记忆追溯回了太多年前…… 从小学一年级开始班主任见到院长后,班主任就会悄悄把每年班级的困难补助生名额给她…… 班主任每年换,可从那后的每一年,只要填了档案信息表后,每年的困难补助生一定有她一份。 时染知道,那也是怜悯。 旁人的怜悯她都不甚在意,可路时遇不同。 这是她今天在车里遽然间发现的。 如果今天下车后,他的好只是怜悯…… 时染打住思绪不敢往下想,心底翻腾的剧烈情绪隐藏在那双黑白透彻的杏眼里。 捏着塑料袋的双手,紧紧握拳,指尖狠狠掐进了掌心。 …… 她仰头看他,静静等。 话音落地才几秒,时染却觉得像是过了一个世纪。 少年好看的瑞风眼里一汪深邃,一派平静,瞳仁里倒映着一个小小的时染。 时染想,不用他回答什么,哪怕就无声地摇个头,她就信。 像是心底那道摇摆不定的天平终于尘埃落定,沉甸甸偏颇到了那方她最不想看到的那边,可她似乎没有能耐将天平重新掰回最早的另一边。 时染笑笑,腾出一只手推了推他,一开口,声音却是淡淡的喑哑;“你也早点回家,别让人大叔在车里等你太久。” 路时遇伸手就攥住了她的手腕:“不是怜悯……” 时染听到他的声音同她一般哑。 又哑又低的声线,又道了三个字—— 那三个字,盘旋在时染脑海中良久良久。 久到她老了记忆大不如前,却依然清明地不得了。 他道: “是心疼。” - 回房间后的时染脑子里像走马灯般,把自己认识路时遇后的一幕幕都过滤了一遍。 忧伤的…… 欢喜的…… 平淡的…… 都是她和他的专属回忆…… 后来时染迷迷糊糊睡着了。 一觉醒来。 准时的生物钟告诉她,七点左右。 打开手机,六点四十五分。 同时,屏幕下方一条来源于铜墙铁壁路的新信息。 点开。 【时染,2014,要快乐。】 ………… 路时遇挑了部观后评价最高的跨年电影,喜剧题材。 这段时间的电影属实都不尽如人意,但丫头想看,只能抽时间来赔罪了。 路时遇提早电影一小时去孤儿院门口接了时染。 太阳高照,是阳光明媚的一天。 女孩一身白色的黑碎花连衣裙,长度及脚踝,脚蹬一双小白鞋,外套是一件纯白色的v领针织毛线衫,领口处一个白色丝带绕成的蝴蝶结,背着一只黑色的小斜挎包。 隔着孤儿院铁门,天气晴好,小姑娘身形窈窕,长发及肩后,在见到他后长发白裙伴随着跑动而轻轻晃动着…… 女孩明眸皓齿,未施粉黛却脸颊冰肌白皙,美的不似人间。 俏生生地一路小跑到他面前,犹如一抹暖阳撞人胸膛里,将他那些心底潜藏的淡漠悄然融化…… 时染一副邀功的小得意:“路时遇,我快……” 路时遇:“嗯。” 时染弯着唇角笑了,伸手从包里拿出了面前和一小瓶酒精:“这是给你的,这么好看的脸得早点好起来。” 路时遇:“好。” 路时遇带她坐的公交车,两人坐在公交车的倒数第二排,车上坐了一半人。 时染开口解释:“那个……我昨天本来想跟你一起跨年的,后来我实在太困了,就睡着了……” “现在还困吗?”路时遇问:“公交要二十多分钟,要不再睡会儿?” 时染:“……” 时染当然不会睡,男神就坐在自己边上,睡觉多没意思啊,还不如多看看养眼的男神。 时染看了一路,一旦察觉到旁边有女生不怀好意的眼神投向路时遇,她就会扭头皱着眉毛看一眼。 最后还是被路时遇提醒着到站后才下了车。 路时遇选的是万达商城的电影院。 元旦可谓是人山人海。 路时遇牵着她手腕去取了票,把两张票揣到兜里又默不吭声地带人走向了购买小食的队伍。 时染被她牵带着走,她被路时遇安排在了他前面的位置。 “???”时染:“你要吃爆米花还是喝可乐?” 路时遇:“你呢?想吃什么?” 时染下意识道:“我都能吃,我不挑。” 然后…… 路时遇买了一份大桶爆米花和可乐,都是给她的。 电影票根被服务员撕掉后,路时遇捏着两张票揣进兜里,淡淡对时染道了句:“记住你答应过我的,做一个小姑娘该做的。” 实在是每次和时染待一起,时染的言行举止都能刷新他对一个小姑娘原有的认知。 时染点了头:“嗯嗯嗯,我保证。我们赶紧进去呗。” 路时遇知道,即使她的保证形同如狗屁,他也是必须和她一道看电影的。 电影座位是最后一排的边边角。 路时遇破天荒解释了一句:“人多,临时订票位置少。” 是怕这丫头真在电影院里干出点让他脑壳疼的事情,他干脆把一小片空着的犄角旮旯区域都给买了。 时染:你嘴唇挺软的 时染旁边是两个没人坐的空位,左边坐着路时遇。 前面也有三个位置空着。 路时遇的座位是过道第一个位置,挑的电影是《私人定制》,喜剧题材。 笑点低能,时染看得兴致缺缺,不时往嘴里塞几粒爆米花,再来几口可乐。 看到女主和一个赤着身体的胖子泳池戏份的时候,女主热辣的身材看得时染直皱眉,悄悄侧眸看了眼路时遇。 电影院昏暗的灯光环境下,在光线昏暗的电影院里,他双腿上下交叠,侧脸线条俊逸,五官深邃清隽的脸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但这张脸还是帅得无可救药,宛若古希腊最完美的雕塑。 下一秒,时染伸手罩住了路时遇的眼睛。 眼前蓦然横亘出一只遮挡视线的柔荑,路时遇眼底浮不起任何微澜。 时染压低声音告诉他:“非礼勿视,不要看。” 路时遇伸手,轻而易举握下时染的手腕,瞥她一眼:“我不看。” 时染是信他的,这才由他将自己手腕扒拉了下来,可当她视线重新转回大荧幕的时候,很快见到那个赤着身体的胖子狠狠啄了女主额头一口。 时染无语,看向身旁的少年:“路时遇,你有没有觉得刚那一亲像是狗啃?” 从时染角度望过去,路时遇是阖着眼睛的。他说:“我没看到。” 方才把她手挪开后,他就闭上眼睛了,只听到电影里“啵”地一声,响彻影院。 时染思衬几秒,漆黑的眼珠子转了转,眼底划过狡黠,伸手扯了扯他的牛仔外套:“那要不要再给你次机会,好好感受下……” 路时遇睁眼,侧头看向时染。直觉不大妙。 下一秒,小姑娘手扶着中央置物杆抬高了上半身,脸上挂着明艳的笑容在他眼前一点点放大。 唇上温软的触觉一碰即离。 那一刹,周围的声音渐离渐远,身上听觉被抽剥远离。 女孩身上一股靠的近了才能闻到的清香,唇齿间还余留着爆米花的焦糖味,依稀掺着淡淡的碳水饮料味。 味道甘甜,尚残后劲。 昏暗的电影院里,荧幕的不同光线的转变,他与她的呼吸,交杂缠绕。 在他尚处怔愣之际,她已经飞速抽身,抓起旁边的可乐开始低头抿。 时染其实昨天给他抹遮瑕的时候就想这么干了,等了几秒,路时遇不吭声。 抿了一小口,她低小而清软的声音飘进耳中:“你觉得像狗啃吗?” 语气难能地带上显而易听的紧张。 思绪被拉回,周身感官也逐渐回归,路时遇双手随意搭在腿上,双手拇指揉搓了下,岑薄的唇角微抿。 这丫头,胆子是真大。 路时遇声音淡的可以:“看电影前你答应过我什么?” 做一个小姑娘该做的…… 时染咬着吸管的动作一僵,诚实地道:“不好意思,情难自禁,我下次一定注意。” 这话……似曾相识。 每次耍了流氓,她都这样道歉…… “……”路时遇淡着一张脸,一时竟不知道该怎么训…… “路时遇,你那个……” “……” “嘴唇挺软的……” “……适可而止。”路时遇脑壳一疼。 “哦……” 时染:如果我也会反锁门 那是时染的初吻。 亦是他的。 从那天后,时染觉得他们之间的关系似乎也没任何实质性的进展。 恋人未到,朋友似乎也算不上…… 两人的关系没有一个准确的定义。 路时遇还是那个路时遇,疏淡寡言,对她还跟从前一般态度好。 直至看完电影后大概第七天,是个阴雨连绵了好几天的周日。 晚自习前,武洋来班级找了她。 晚自习前,九班已经汇集了不少学生。 大庭广众,武洋郑重其事地跟她道歉,鞠躬虔诚:“时染同学,对不起。” 九班众人看呆,怀疑自己看错了。 校霸和时染道歉,世界玄幻。 更玄幻的还在后头,武洋鞠躬弯腰的动作依旧保持着,继续道:“我不应该在洗手间里因为反感你拒绝凌东而辱骂你。希望你能原谅我。” 时染一头雾水:“你还骂过我?” 武洋:“对不起,希望你能原谅我。” 时染:“……行、行。” 她跟武洋素来无瓜葛,也没听到过武洋辱骂她。 武洋终于直起身子看向她,又问:“时染同学,剩余的话,我可以单独跟你聊聊吗?” 时染:“……” 时染跟着武洋去了班级后楼梯口,人少,安静。 武洋看了眼周围暂时没其余人,斜身靠在楼梯栏上,语气一下不复教室里的认真,此刻显得懒洋洋的,脸上浮出烦躁:“人只让我来道歉,但我想我有必要告诉你,让我来给你道歉的人是路时遇,我是被他逼迫的。” 时染:“路时遇逼你?” 武洋:“跨年那天下午,放学后,我找朋友把路时遇教训了一顿。很奇怪,他干架那么厉害的人,没怎么反抗。后来直到晚上,我才知道我那帮朋友被请进了公安局。 路时遇不怎么还手的原因,是为了让他自己受伤。 他伤得越重,我那帮朋友就越不好脱身……” 瞥见时染仍旧困解的表情,武洋轻嗤:“你他妈脑子还没转过来吗?路时遇这样针对我!是为替你讨个公道!” 在时染还脑子乱糟糟的时候,武洋继续告诉她:“我在洗手间里骂你,路时遇听不得你被我骂,所以才会把我和程毅反锁在洗手间。现在我想救我那帮朋友,只能跟你道歉。” 路时遇就是个畜生。他要是不道歉,竟然还要起诉他那些仗义的朋友。 武洋烦躁地说了很多,逻辑性不强,诸多废话,甚至差点爆粗口,时染始终是一副温淡的表情,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 “你到底听没听懂?!”武洋眉心狠狠蹙起,下意识烦躁地踹了一脚旁身旁的楼梯竖杆。 真是见鬼,这女人听了都不害怕的吗? 武洋磨了磨后槽牙:“喂,我说你还是个正常人吗?路时遇把我和程毅锁厕所不承认,事后还任我朋友打把我朋友成功送进局子,你不觉得路时遇心思沉重很可怕吗?” “我很正常。”时染迟缓颔首,听到武洋踹东西也没什么反应,听完他的暴躁发言,一双清澈干净的眼睛看向校霸已经不耐烦的脸:“你那些朋友除了打他脸,还打了哪里?” 原本她还好奇武洋为什么告诉她这么多,听到后来才懂是想让她因为惧怕而远离路时遇。 呵…… “我怎么知道,我这次又没参与斗殴……”武洋想了想,又道:“好像主要是腰腹,路时遇做了个伤残鉴定报告,就拿那一纸东西想要起诉我朋友们。不是,你问题重点不对???” 时染:“挺对的,没什么事的话我先走了。” 时染语气淡得很。 武洋见她要离开,上前横跨一步挡住了时染的去路:“你不害怕?路时遇他细思极恐!” “那只能说明你蠢,骂人就该知道隔墙有耳,何况是卫生间这样的环境下。”时染顿了顿,继续道:“如果你说的是真的,那么如果我听到你骂路时遇,如果我也会反锁门,你一定会被我锁里面。” “……” “什么话都是你在说,我就该信你吗?” “……” “我所能回答你的,只有一句,我接受你的道歉。” “……” “我还有事,再见。”时染微微一笑,最后离开。 “……” 留在原地的武洋足足愣了三四秒,最后也低咒了一句脏话离开了。 ps: 武洋:老子这辈子就没这么无语过…… 时染脑构造神奇。 路时遇死皮深沉。 还真?天造地设! 路时遇:别哭 时染所谓的有事,就是楼下的高一(一)班。 她没手机,那就只能直接去一班逮人。 距离晚自习开始还有六七分钟,时染这次直接进了一班,站定到了某人旁边,屈指敲了敲某人桌子:“现在有空没空?” 某人捏着笔在写一张才填了一半的化学实验报告。 “……”路时遇停笔,掀眸望了她一眼,其实想说没空,化学报告还没写。 时染脸部线条崩得紧紧的,不等某人开口,她说:“看起来你应该有空,跟我出来下。” “……” “起来,速战速决,我不想耽误晚自习。” “……” - 时染拽着他手腕一路出了教室沿走廊走到了尽头。 尽头是洗手间和热水机。 时染站定在洗手间门口,也站在路时遇前头,四周张望了一番,见周围没人,拉着他的胳膊闪身进了左边男厕。 然后关门,将少年往门板上一按,垫脚伸手按了他的唇,另外一只手置在自己唇前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时染松开他,又走开浏览了遍男厕隔间是否有人。 也是幸好没人。 这才重新站回路时遇面前,将门落了锁,板起一张脸,声音沉闷而不爽:“我给你两个选择,要么我扯开你衣服,要么你自己掀开给我看。” 路时遇蹙眉:“时染,你不去好好写作业,把我拽来男厕耍流氓?” 事已至此,他不确定武洋跟她说了多少。 他知道武洋十有九成会告诉时染,他也没打算瞒她,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时染像是耐性告罄。 她一言不发地径直扯开了路时遇的校服拉链,蓝白色的校服里只有厚薄适中的两件衣服,她伸手去扯衣摆,下一秒被路时遇伸手按住。 挣了两下手腕,没挣开。 她抬眸,倔强的目光盯着他。那双平素含笑也含痴恋的眼睛此刻带着锐利的窥探:“松手。” 路时遇面无表情的脸上眼神黑而深邃。 两人僵持了十多秒,时染抓着他衣摆的手握得紧紧的,白皙的手背青色血管暴现。 他喉结滚了滚,最后低声道:“时染,松手可以,你要看也可以,可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洗手间天花板上的白炽灯亮得晃眼,窗户开着两条缝,傍晚的风跟着灌进来,也能听见外面树叶作响。 路时遇的声音混着风声,是在时染毫无温度的注视下说出来的,话讲一半也没了下文,时染等了会儿,脑子里暴躁的小兽早在牢笼边缘蛰伏了太久。 她觉得他磨唧,烦而躁地催他:“什么事你倒是说啊,我答应你就是!” 路时遇别开视线,哑声道了两个字:“别哭。” 他不习惯安慰人。 缓慢的语速,简单的两个字,却像两把刀子架在她脖子上凌迟着她,像那些古代犯人般还被白布堵住了嘴巴。 说完,他慢慢松开了手指,两只手垂到了身侧。 …… 路时遇觉得时染就是来克他的。 不然怎么会净忤逆他的话,就跟个天生反骨的叛逆不良少女一样。 让她别哭,下一秒掀开他衣摆看清他腰腹处后,一双手越发攥紧他的衣摆的同时开始颤抖。 手背上青筋狰狞而渗人。 她垂着脑袋,背微弓着,除了手抖,整个人就像个被点了穴似的站在他跟前。 时染:想把自己赔给你 路时遇无声深吸两口气,尝试着从她手里拽出自己的衣服料子。 没能拽出。 一中洗手间里贯喜欢放置薰衣草清新剂除味,本来闻着也没什么,只是这会儿闻起来莫名烦躁。 路时遇靠在门板后,依稀能听到渐行渐近的脚步声和几个男生的聊天声。 时染维持着垂首弓背的姿势巍然不动,路时遇脑壳隐隐发疼,放轻声线告诉她:“丫头,这衣服要是被你绞烂了怎么办?” “……” “我新买的限量版,很贵的,你是打算赔我一件么?” “……” 路时遇的语气是柔和的,语气里的宠溺不再隐藏:“拿什么赔我想好没?” “……” “你要想不赔也行,先抬头……” 门板一震,少年字音陡然间僵住。 跟前的女孩也像是受了惊般终于抬起了脑袋,双手还锲而不舍地抓着他衣摆,衣服被她抓得皆是褶皱。女孩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被眼泪氤氲着,脸上挂则未干的泪痕,将时染勾勒出了几分楚楚动人。 路时遇此刻并没时间欣赏,因为身后的门板又是一颤,随之一个男生声音传进来:“你好,里面有人吗?” 路时遇:“有,稍等下。” 路时遇说完,伸手拭了两下时染的眼泪。 指腹沾上一抹湿,路时遇将声音压到最低确保只有两人才能听到:“染染乖,松开,别出声。” 闻言,小姑娘这会儿才像个正常人该有的反应,乖乖松了手,然后被路时遇抓这胳膊扯进了一间隔间。 像在叮嘱一个总让人不放心的孩子,他看着时染站定在隔间里,又开口:“记得锁门,别出声。” 时染点了点头,照做。 路时遇这才理了理衣服去开门,跟外面的两个男生道了歉。 等两个人走完,路时遇才重新将门落锁,走去敲了敲时染的隔间门:“丫头,是我。” 时染打开门,站定在他身前,泪痕已干,思维也已经恢复正常,那些心疼和自责在方才两个男生一边撒尿一边聊天的时候已经被刷冲地差不多。 此时此刻,时染唇边挂着清浅的笑容:“路时遇,衣服我赔你。” 风马牛不相及的开头,出人意料,把原本路时遇组织好打算安慰她的话卡在了嗓子眼里。 路时遇:“……不用赔,没坏。” 时染的状态转变快到他有点懵。 “可我就是想赔。”时染眨了眨眼睛,话讲得认真。 路时遇:“……”你赔得起个屁! 路时遇:“丫头,你有别的话要问我吗?” 时染只是淡淡摇头。问他疼不疼,他肯定是回答不疼。 “……”路时遇有些怀疑人生了。 “路时遇,我还是想赔你点什么。”时染语气笃定而认真,杏眼清澈干净:“你想要什么?” “我没什么想要的。” “骗子。” “……”小姑娘讲话还挺一语双关。 “大骗子!”时染一字一顿地又加字骂了他一遍。 “……”路时遇任她骂。 也不想跟她过多纠缠于这种浪费时间的话题,抬表看了眼时间:“快上课了,我先替你看下,外头如果没人的话就出去……” 路时遇抓着人胳膊把小姑娘扯到门板后面的角落里,抬手搭在门锁上正要打开,身旁传来女孩清悦的声音唤他的名字。 路时遇随意“嗯”了声,又听到她软软地道:“我想把自己赔给你,你看行么?” ps:路时遇疯了,全文终 路时遇:以身相许 路时遇握着门锁的手险些一抖。 把、自、己、赔、给、你、 路时遇怀疑自己是个耳背,或者浮现了幻听。 这丫头年纪不大,搞黄色倒是一绝。 可身后的姑娘像是还嫌他反应不够大那般,又相当用心地添了句:“我的意思是,以身相许,你看如何?” 在心底没忍住爆了一句粗口的路时遇:“……” 竟是以身相许的意思…… 原来不是未成年搞黄色,而是他自己在脑子里搞黄色了…… 有没有搞错,这丫头素来撩拨他的话一套套的,他干嘛偏就差点把这四个字当真…… 路时遇在时染面前的隐藏性很好,哪怕心底已是惊涛骇浪,面色仍旧平静无波。 时染倒像是适早应了他无声的缄默,只自己笑着说:“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 路时遇喉结滚了滚:“时染……” “路时遇!”本来笑意盈盈的女孩乍然间像只被踩急了尾巴的兔子,锐着嗓音打断了他的欲言又止:“谁让你讲话的?!” “……” “你难道这种时候不应该选择闭嘴吗?或者干脆了当地告诉我一句行!” “……”路时遇一愣,简明扼要地答:“行。” 话至此份上,路时遇总算反应过来时染的暴躁点了。 不说话当他答应,讲任何话就等同于他不答应……呵…… 这回换成时染愣了。 路时遇想笑,方才那个想撕了他的姑娘这会像被拔光了浑身的倒刺,木讷得很。 路时遇无奈地看向她,屈指轻弹了下时染光洁的脑门:“但是……我不喜欢早恋,也实在没有对未成年下手的想法。” 时染额头一疼,思维却是糊住的:“……”啥?这是啥意思??? 路时遇:“你还小,我可以给你足够的时间考虑。” “考……考虑?有什么可考虑的?”时染不假思索地反问。 “你可能只是感动衍生而来的,一时激情的告白。” “……” “所以我才会给你时间考虑。” “……” “时染,以身相许四个字,在古代是很重的,现在在我看来也同样重要。”路时遇语速是轻缓的,谆谆教诲的语气,眼底是温和的神色:“丫头,待到你成年,如果你还能像现在这样心底坦诚地对我说一句以身相许,那么我的回答依旧是那个字,行。” 这是深思熟虑过后的回答。 彼时的时染一往无前。 路时遇却退缩了。她年纪尚小脑子一根筋,他若是就这般同意,是乘虚而入,也是对她的不公平。 替她讨要一个公道,见不得她受委屈,心疼她亲人逝去后死气沉沉的样子…… 他的情绪随她的一颦一笑而波动…… 这样显而易见的改变意味着什么,他也是人生头一次知道。 那是喜欢。 情窦初开的喜欢,像一颗深埋在心底的种子,不知道哪天因为某个人的到来,就悄然破土了…… 等到察觉,种子已然以一种茁壮的程度长成了小树苗。 于有些人来说,再随时间的蔓延滋长,小树苗无非两种结果。 前者遭到摧残而偃旗息鼓,后者生长愈发浓郁葱蓊直至长成参天大树。 时染于路时遇,就是那株经年不变的参天大树。 ps:姐妹们,别怪阿遇。他不信什么长久,怕一切都是镜花水月,他脑子里只觉得时染对他的喜欢终究会被时间磨灭…… 这和路时遇从小遭遇有关,他有阴暗腹黑的一面,可他明明是在一个健康友爱的家庭里长大的……所以儿时是有变故的…… 后期现实篇会提到…… 回忆篇我这就立刻给它过渡到现实篇。 现实篇我要狠狠虐你们,哈哈哈哈开玩笑的…… 还有qq浏览器的小可爱们,可以挪步正版网站qq阅读或者被看阅读吗……哈哈哈码字不易 时染:想他 - 时染想,大不了成年,再表白一次。 可没等到成年,计划赶不上变化,再表白的那人成了路时遇。 虽然表白并不直接了当。 - 事情发生在2014年的2月25日的晚上。 缘由归咎在2月17日的开学典礼上,一中校长特地给时染颁了个奖状。 时染从初入学的年级倒数成为年级前一百,现在已经是九班名列前茅的一份子。为此校长给时染颁奖状后,还在司令台上允诺所有学生一学期内进步200名以上,1000元奖学金。 在众人的唏嘘声中,时染一脸莫名地上台领奖状,只因为在这之前班主任也未告知过她丝毫。 简直莫名其妙! 尽管台下一脸懵,待从队伍里走到司令台的一路上也早已调整好了情绪。 司令台上的时染表现得落落大方,唇边勾勒一缕淡笑,校服穿得可谓严丝合缝,只是拉高的领子外仍暴露了半截冷白肤色的脖颈。 冬天厚实宽大的校服穿在她身上,她往司令台上一站接过奖状,就是标准优美的典范。 与元旦演出贴身的芭蕾舞服也仅是衣服的差别。 那晚汇演结束后的时染,成为了腰细腿长的女生典范。 如今司令台上,扎着高高丸子头的时染,气质沉净大方,当天下午学校公告栏上出现了时染与校长的合照。 照片上的时染五官精致,瘦瘦白白的鹅蛋脸,杏眼乌黑清澈到不揉粹一丝杂尘…… 成熟男人眼里的女生好看多是性感妖娆,而这些情窦初开年纪的少年眼里的好看,则是气质干净,眼神清澈,脸蛋纯洁的女生。 洁净得让人想珍藏起来,狠狠撕碎……(ps:尽管狗遇早有这种想法~) 指的则是时染这种。 公告栏上的照片被很多男生偷偷拍下,有些甚至偷偷设置成了壁纸,不可置信,时染还能有朝一日成为一中多数男生的初恋女神。 起初,大家对时染嗤之以鼻,认为她只是个走后门的花瓶…… 现在,是腰细腿长并且拥有着初恋脸的励志女神。 那些情窦初开的小男生私底下,把世间所有美好的词汇都用在了时染身上。 经欩是个八卦的人,眼见时染一心扑在学习上,又眼见着自家小伙伴情敌越来越多,从起初对路时遇的幸灾乐祸到了忧心忡忡。 因为就他认识的那些人,十个男生里,五六个都对时染有想法。 这可谓是皇帝不急太监急,经欩可赶紧想让他俩在一起了。 他问过路时遇,路时遇面容平静口风很紧,啥也不说。 他也问过时染,时染只说学习忙,暂时追路时遇可能会耽搁…… … 关于自己最近总能遇到不同的男生对他表白,时染也明确表示过自己有喜欢的人,明确地叫人放弃。 可有几个人就像她当初追路时遇一样狂热。 那几个狂热的追求分子基本都是班里的倒数,没想着认真读书。 狂热了几天后,忽然像是在她周围人间蒸发了似的。 同时,一中私底下开始流传路时遇已经和时染在一起的传言。 一传就是好几天,越传越像是那么回事。 时染不是没想过澄清,大抵是学习太忙了,也没致力于澄清留言,所以好像没什么效果。 终于等到在2月24日,难得各科老师有几个大发慈悲的少布置了些作业,时染才得空在晚自习结束后给路时遇手机上发了条见面的消息: 【路男神有空吗?有空的话我们立刻体育馆见一面~】 未来男朋友几乎是秒回:【好】 备注是寒假的时候时染给他改的。 两个人差不多时间到的体育馆,时染两手空空也没来得及带点小礼物给他,一摸校服兜,只有一条德芙巧克力。 也不知道谁晚自修前塞她课桌里的。 黎小星陈芬喜欢,她就揣进了兜里。 时染也转过念头借花献佛给路时遇的,但想到他自己说的从来不吃巧克力。 这些是她一路奔向体育馆的时候想的。 直至见到这张实在太久没见的脸,时染竟觉得时间怅然过了太久…… 细细算来,寒假她一直忙着做兼职和学习,现在的孤儿院压抑地让她不想回去,除却除夕晚上和路时遇匆匆见了一面…… 她在孤儿院附近的超市打工,小年夜除夕那几天正是最忙的时候,三倍工资,几乎全员加工。 除夕夜那天,路时遇一席长款格子呢衣戴着她织给他的围巾,像一个坠入凡尘的谪仙斧劈了她杂闹的视线。 少年手里拎了几个纸质大袋子尽数塞给了她,只有寥寥数语:“时染,新年礼物。” 那时候的她穿着超市红色的马甲工服,实在忙的抽不开身,歉意地跟他道谢后又道别,开心的骚话也不敢在大庭广众直接蹦出来。 后来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去拆开,是崭新的衣服裤子鞋子。 而后…… 眼眶不堪重负地红了…… 那一年的时染,院长走了,阿姨离开了,她以为自己过年再也没人会给她买新衣服穿了。 她自己也不会花时间去买。 可时女士给她送了一套,价格不菲的一整套。 除夕夜,路时遇又给她送了一套。 也是一整套。 后来晚上十一点半,路时遇短信提早给她拜了个年: 【马上17岁的时染,新年快乐。】 时染的回复是: 【马上18岁的路时遇,新年快乐。】 … 寒假兼职是在开学前三天结束的。 她也没让自己闲下来,脑子里都是那些反锁枯燥的学习内容,根本没时间去找路时遇。 想他……不见面的这些日子特别想…… 兼职想,吃饭想,睡觉想,做梦也想…… 时染本就是个直肠子直脑筋,这会儿子在体育馆门口见到路时遇,思念就像倾闸而出的泉水,黑白分明的眼底写满的就是显而易见的想念。 最终,这些思念几秒后化为冁然一笑。 夜晚的风里透着冻人的寒霜。 路时遇将人拉到了体育馆里面,行走轨迹是往常的看台方向。 时染视线落在他拉住她胳膊的地方,浅蓝的校服布料上,男生指节一如既往干净修长。 时染轻晃了下胳膊,开口打破沉默:“路时遇,我不想坐那儿上面……” 她唤他名字时的语调轻轻的,落在路时遇耳中更像是撒娇。 时染:“我想和你一起散散步聊聊天,操场太冷了,就体育馆行么?” 许久没听她离自己这么近地讲过话,路时遇脚步一顿,一时没回答,下一秒欲踏出的脚步几不可查地转了个方向。 ps:劳资很快就让他们在一起!!! 我要给他俩按头按头按头!!! 往死里按!!! pps: 路时遇表示:我妈送的新衣服,跟我送的不一样! 路时遇:梦里想她的意思 时染眼见他带她转了个方向,开始沿体育馆里面一步步慢悠悠晃着。 体育馆一如既往地会有几对无心学习只顾恋爱的小情侣晃悠。 途中,路时遇依然维持着一手扣着她胳膊的动作。 时染默了半分钟的样子,路时遇没有要开口的痕迹。 时染侧眸瞥他一眼,英挺完美的侧颜十分养眼,下颌线恰到好处的精致。 时染鼓了鼓脸腮,蓦地双腿站定,语气闷闷地:“这么久没见,你都不肯开口跟我说一句话吗?” “你想听什么?”路时遇回视她,停下步子,语调听不出情绪变化。 “什么都想听,哪怕你刚只是对我说一句‘你想听什么’,我都觉得好听。” “……” 时染语气认真,在他听来竟像是情话。明明……时染这样撩人于无形的调调以前只是日常。 他是真的太久没见她了的缘故么? 在他的无言中,时染朝他弯了弯唇,另一只空着的手捏住了他衣服袖子:“路时遇,我很想你,每天都在想。” 这是她今天早就想告诉他的…… 路时遇闻言,在心底问了自己一遍想她吗? 他视线定在她白皙纯净的面庞上,小姑娘一双杏眼跟照片上一般乌黑分明,此刻眼底是温绻灵动的,真人比屏幕上更添生动的勾人。 勾得人想撕裂她,让她的纯洁沾上点不一样的东西。 那是他见到公告栏上时染照片后,那张所谓的一中多数男生梦中初恋女神的照片,他当天晚上切身体验了一次。 该做的不在做的,第一次在梦里做了个遍。 直到她黑白分明的眸子里只剩下迷离妩媚的渴求…… 那是不该想的,可他还是想了…… 想了个彻底…… …… 约莫是觉得眼前的少年出神太久,时染蹙了蹙眉,小幅度扯了扯他的袖子:“不想我就不想我呗,出神不讲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梦里想她的意思…… 路时遇幽黑的眸子锁着她,出声:“你以前都会说,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 时染避开他深沉的视线,嘴上却是不假思索地道:“我这不是太久没见了嘛,想好好听你说话,最好你能亲口说一句想我!” 反驳完,骤然间哪里觉得不对劲。 乍然又对上他的眼睛,这次时染眼底明显带着激动:“你是不是想我了?只是不好意思开口?所以山路十八弯地拐弯告诉我?” 路时遇:“……” 啧,难得她能反应过来……倒还没读书读傻。 路时遇心情更好了,继续带着她开始散步,再开口的话却已经是下一个话题:“时染,高一下半学期期末,你有信心挺近进一班吗?” 时染:“……我尽量。” 从倒数爬到中等偏上很简单,可中等偏上的成绩爬到一班尖子生行列,不是一星半点的难。 以前不懂事的时候可以眼睛不眨地说,一定能进一班。 可这段时间告诉她,是真的一刻不能松懈,因为一中从来不缺学习努力的人。 两人聊了几句,时染猛的像是什么似的,开口:“路时遇,我觉得我有个事情必须得跟你解释下……” “什么?” “你最近听到流言了吗?” “什么流言?” “就是流言说我已经和你在一起了……”时染叹了口气:“不知道哪个杀千刀的嘴上一点不积德,这样乱讲不是会坏你名声的么……”越讲时染就越是火气翻腾,”那些杀千刀的在我澄清后没过半天,竟然还开始传是你路时遇亲口承认的,已经是实锤了。” “……” 时染给自己顺了两口气,又认真地给他建议:“要不我们一起澄清……” 时染:传言成真 澄清…… 这丫头竟然想澄清!!! 路时遇:“你认为那些流言会给我造成困扰?” 时染觉得他的问题非常弱智化:“不困扰?难道还会有人喜欢莫须有的流言吗?” “……” “虽然我是挺喜欢这流言成真的,但……” “那就让它成真。” “……!!!” 时染字音戛然而止,是被路时遇开口打断的,也是被他的文字震惊的,震到脚步一停,又像个提线木偶般被路时遇牵着手腕继续往前走。 时染看向他波澜不惊的脸,眨了眨眼睛,慢慢缓过神。 她问:“愚人节,还没到?” 答案显然易见,还没到。 路时遇答:“不是愚人节,没有耍你玩。” 答完又问:“时染,你现在还有对我以身相许的想法吗?” “有……”时染点了点脑袋。 路时遇:“行。” 他也只回了她一个字,可她后来记了这个字一辈子。 那时在洗手间,他原话是:“丫头,待到你成年,如果你还能像现在这样心底坦诚地对我说一句以身相许,那么我的回答依旧是那个字,行。” 时染一怔。周围的声音开始逐远倒退。耳边反复回旋的只有路时遇的回答。 行…… 在时染思绪远飘的时候,路时遇已经松开桎梏着她胳膊的手,转而探向女孩生硬而泛着夜晚冷意的手。 他掌心温热,她的手却是平素的冰冷,又大概是爱美穿的少的原因。 他一点点地将两人的手转为十指相扣,然后轻着动作将时染的手连带着踹进了自己的校服兜。 能察觉到对面的时染已经呈现出一种泥塑木雕的状态,路时遇轻笑着屈指弹了下她脑门:“傻了?未成年?” 时·未成年·染:“……” 心底那个因为学习而按捺在体内太久的小人,是她沉静努力的另一面,另一面是肆意的一往无前,因路时遇而一往无前。这个潜藏的小人,现在因为路时遇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彻底破笼而出。 时染木讷在原地,良久体育馆周围的交谈声以及篮球落地的混杂声才一点点地逐渐回归正常。 她又木木的将视线转到自己已经被路时遇塞进兜里的手,温热的触感预告着她并没有置身幻境。 时染眨了眨眼睛,慢慢重新掀眸凝向路时遇:“所以,你现在……不忌讳早恋了?” “……差不多。” “也能对未成年下手了??” 如果牵她手也算下手的一种的话,那么路时遇的回答是:“……嗯。” “所以,我们这是……传言成真了???” “嗯。” 时染缓缓笑开…… 下一秒,小姑娘另一只手丝毫不避讳地踹进了路时遇另一只空着的校服袋,感叹了一句:“嗐,总算是揣到了,还真挺暖和。” 路时遇:“……所以你是不打算散步了?” 两只手都踹他兜里,这还怎么走路? 时染撇嘴,撤出一只手,边走边吐槽他:“哪有你这样的男朋友,就会破坏我的浪漫。真想明天就给你传出去,说你和我在一起没有一点情调。” 路时遇:“……” 得了,这丫头又开始蹬鼻子上脸了…… 说着说着,脑洞大开的时染提了一个问题出来:“那些流言,不会你真的传过?” 要不然为什么流言里只传时染喜欢路时遇,只传路时遇说已经和时染在一起了。 她本来只觉得这些人败坏路时遇名声,简直坏得很。 现在种种迹象看来,她竟觉得当时的流言有了几分可信度。 正这么想着,路时遇直白地回答了她,语调淡淡的:“挺还聪明,看来读书没读傻。” 时染:“……!!!” - 路时遇和时染在一起的流言很快被彻底证实。 后来难免也流传到了各班老师耳中。 一个是一中各科学神,一个是新晋学习标兵,这两人简直是不把学习和前途当回事! 这事甚至惊动了教导处主任。 教导处主任先采用怀柔政策打算逐个击破,可路时遇时染先后都表示不会因为恋爱影响学习。 继而教导处主任开始采取强硬措施,将两人一起请去了教导处办公室“喝茶”。他们双双不同意分手,主任表示会叫双方家长前来沟通解决。 路时遇根本无所谓。 他跟时女士保证过,小姑娘不会被他影响学业,他对她有信心。所以时女士对于他终于恋爱的事情喜出望外,每每恨不能他把姑娘带回家给她见一面。 遂,时女士在学校打来的电话中就表示孩子谈恋爱无所谓,更是希望学校不要棒打鸳鸯。 时染这边的家长更不用提了,孤女,已经没了家长。 学校暂时没办法处置这俩人,实在两人恋爱也没在校园有失大雅,后来月考期中测试,两人成绩更是没有退步。 尤其时染,在高一第二学期期末考成绩优异,名次直接排进了一班。 两人不影响学习成绩的恋爱,最终学校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 那时的时染如愿考进了一班。 她更是惊喜地发现路时遇的母亲,竟然就是那个待她如亲女儿般的时女士。 连同江城一中那样的魔鬼学校都没能拆散他们…… 她以为自己定能和路时遇一辈子…… 她甚至以为自己一贯的差运气迎来了转运的那天,可终究是她天真了…… 后来她与时女士的一纸亲缘鉴定书…… 以及那封匿名邮件…… 成了她永不敢回想第二次的殇…… …… 高二下学期末,在他们约定好高考一起进清华后没多久,她和路时遇分手了。 分的一中人尽皆知。 路时遇办了转学,选择出国留学。 时染选择继续留在一中,还是一班。 这对一中人人羡慕的情侣,分道扬镳地同样人尽皆知。 再到后来…… 高考结束…… 她以优异的分数进入湖大,那是湖城最好的大学。 经欩选择出国留学,据说和路时遇一个学校。 黎小星和陈芬选择了江城大学。 周凌和薛墨涛都去了清华。 去到了那个她和路时遇约定好的学校。 …… 时染想,如果再来一次…… 没有那纸亲缘鉴定…… 没有那封匿名邮件…… 清华16届的学生名单,一定会有时染和路时遇。 ps:下一章回归现实篇哈……不过时隔太久了,我得好好捋一下现实篇的思路,可能会断更……我尽量赶紧提上日程! (现实篇!!!) —·—·—·—·— 回忆这种东西,永无止境。 时染靠在门板上,浑身像被抽干了力气沿着门板缓缓滑下,阖上眼睑,浑身冰冷地抱住双膝寻求那些回忆外的温暖,终然发觉温暖只在回忆。 她便只能…… 随着那些回忆笑了哭,哭了又笑。 时染觉得自己从认识路时遇就已经病了,路时遇是药,却终不是来救赎她的药。 直至一通电话将时染唤醒。 满腹罪恶的时染这才缓缓睁开眼睛,她出门前没关灯,以为自己能早去早回,却没想到被路时遇压在沙发上下其手。 除了不能做的,其余都做了一遍。 时染生无可恋地想着,随手抹了把被泪淌湿的脸,扶着门板要起来,却因为双腿酸软险些又跪回地上。 手机铃声锲而不舍地闹着,时染好不容易挪到了沙发边取了手机,是陈筱珂这尊大佛。 一接通,手机那头传来陈筱珂鬼哭狼嚎的声音:“染染,我不活了,一个地方跌倒两次,我又被那个渣男分手了……” 时染脑袋瓜以及耳朵都嗡嗡震:“筱珂……真想死的人,是不会把‘我不活了’挂在嘴边的。” 时染喉咙一阵发干,声调是沙哑的。 陈筱珂这会儿的鬼哭狼嚎一秒停顿,傻不愣登问了句:“你也失恋哭过了?” 时染:“……!!!” 时染揉了揉太阳穴:“你现在在哪儿?” “我在路边喝酒,你要来吗?” “在缇奢你还没喝够?” “别和我提缇奢,碰上一个晦气的男人,叫我家……啊不对,是我前家那男人见了,才跟我分的手!” “……” 陈筱珂说着说着又哭起来,断断续续的哭声里还夹杂着踩扁易拉罐的刺拉声音。 时染被震得耳膜发疼:“还能发定位吗?能的的话我打车去找你。” …… 时染画了个淡妆遮掩红肿的眼睛,才拿手机叫了个拼车。 她这个月花销紧张。 正要出门,门铃响起。 时染透过猫眼看一眼,眉心蹙起,穿好鞋子才开了门:“路时遇,你有事没事……” 话音中止,时染眼角余光瞥见男人脚边的两个包装袋,其中一个包装袋他认识上面的logo, dyn,近些年这个牌子的吹风机尤其出名。 时染:“不是说好的给我时间吗?” 男人将东西放到她换鞋的玄关处:“我会给你时间,这和我给你送东西并无冲突。” 时染:“……” “这里面是吹风机和干发帽,以后洗头一定把头发吹干。”男人语气淡淡,睇着时染廊灯下画的白得反光的脸庞,又注意到时染脚上的黑色马丁靴,反诘:“这是要出门?” 时染冷冷睨他:“跟你没什么关系。” “快十一点了。” “……” “要不我送你去?” “不用。”时染断然拒绝,将他从门口扯到一旁,狠狠合上了门。 下一秒,兜里的手机响起来。是滴滴司机到了小区门口,时染说了句麻烦等她两分钟,立刻就下来。 路时遇下意识抬腿想跟。 她往电梯口才走三步,又扭头朝路时遇瞪了一眼,警告说:“别跟着我!!!” 路时遇:“……” …… 半分钟后,空荡的电梯里只有时染和路时遇两个人。 led灯上的数字逐渐降落,镜面般光洁的电梯面照射出男人清冷的面庞。 时染想踹他。 忍到电梯到达一楼,路时遇也随后迈出脚步,时染忍住即将抬起的脚:“有事儿吗你?” 路时遇:“我出去散个步,你不会以为我在跟着你?” 时染:“……当然不会!” 时染加快脚步出了小区,却不知道身后的男人笑得肆意,眼底是欣慰的色彩。 这样暴躁的时染,不是那个故作冰冷淡定的时染,完全是当年那个三天不闹上房揭瓦的,他心心念念的丫头。 时染:真晦气 以前年轻气盛,被时染不要了后,他手机号码打死不换,不为别的,只想等她一个求和。 第一年,他想,只要她求和,他一定把全世界最好的东西捧来送给她。 第二年,他想,只要她心里还有一丝他的位置,他就一定守着她不离开。 第三年,他想,大不了他去求复合。然酒精壮胆的那晚拔出电话,手机里只有冷冰冰的机械女声——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是空号!请查证后再拨! 第四年,他想,天底下两条腿的女人多的是,这种渣女就该忘干净。 第五年,他想,既然忘不了,还能怎么办,回国找她呗。 …… 湖城的见面,到底是五年的等待在作祟,起初的嘲讽中含着五年的恨。 恨她抽身抽心抽的干净,恨她让自己在国外像个废人一样过了五年,以为只有自己才是那个留在原地的。 遭遇了那遭停电后,他更懂得珍惜眼前人。 眼前人是时染,将心事藏匿了五年的时染。 五年,他们兜兜转转,却同样在原地踏步。 他还是那个当初因时染而情绪波动的少年,她还是那个在他面前可以肆意欢笑、肆意哭泣、肆意耍脾气的女孩。 虽然她现在尚且对他还存着他参不透的隔阂,连出门都不让他跟了…… 却也委实有趣,她凭什么觉得她不让他跟,他就会乖乖回去? …… 时染坐的那辆车开的不算快,路时遇倒也不是认为时染会碰黑车司机,只是担心。 小姑娘貌美如花,大晚上还要出门乱窜,属实招人觊觎。 路时遇不紧不慢地跟了二十分钟,车中途放下两位客人,最后载着时染停在了缇奢酒门口。 路时遇没曾想一天还得来这儿两次。 时染找到酒门口偏右十多米的姑娘,路时遇辨认了会儿,才看出来那是陈筱珂,驶进去找了个相对隐蔽又便于观看的停车位停下,车窗降下几条细缝透气,就开始直勾勾盯路边的时染。 …… 时染大大咧咧就坐到了陈筱珂边上座椅,弯身拎起路边的一拎啤酒罐:“你干嘛不去里面喝?这多冷啊……” 时染打开一罐随意灌了一口,冷风也跟着灌进口腔,陈筱珂打了个酒嗝正想回答,时染便兀自接了下去:“外面也好,挺爽的。” 语罢,又一口啤酒猛喝了下去。 脸颊绯红的陈筱珂看傻了两秒:“染染,你不是……不大能喝酒的吗?” “我今天也想醉一回。”时染冲着陈筱珂笑笑:“筱珂,你千万别喝醉,不然回头照顾不了我的。我也不知道自己醉了是个什么德行,听说醉鬼都特别沉……” 陈筱珂皱眉戳了戳自己胸脯:“……时染同志,我才是那个失恋的!!!要醉,也该是我先醉过去!!!” “大不了一起醉呗。” “行,那我把王叔叫来照顾我们,省的我俩醉死在路边。” “好!” 两人达成一致后,两人一边碰杯一边豪饮。 陈筱珂痛骂渣男。 那个渣男忘不了白月光,那个白月光回来了,就要把她陈筱珂踹开。 陈筱珂骂完渣男,又开始骂那个酒里搭讪的晦气男人:“染染你知道吗?那男人徒有奇表,给我徒增晦气!!!” 时染一罐啤酒下去,脸颊又红又热,脑袋略微有点沉,被夜风一吹又觉不那么热沉了,索性从一地零乱的啤酒罐里眯着眼睛找出了一瓶倒在地上的江小白,一边找一边附和陈筱珂:“晦气!真晦气!!” 嘴里念的振振有词,不知道是附和成分更多还是心里不爽有意所指的成分更多。 附和完,时染拧开瓶盖,开始喝白酒。 入口辛辣,又喝了好几口,时染胃里一阵不适翻涌,强制压下后打了个响亮的酒嗝,举起酒瓶仰天叹了声:“爽啊!”转而她霍的将酒举到陈筱珂眼睛前,身子也因为失衡而靠向陈筱珂。时染捏着酒瓶的手克制不住微微晃了晃,偏还要问陈筱珂,“喝吗?这比啤酒上……上头多……多了……” 陈筱珂无语地望向时染,刚来没半小时的时染已经比她还要眼神涣散了。 陈筱珂开始一斤嘲笑半斤,嗤了声,将酒重新推回给时染:“你也太菜了,这就要醉了?给我多喝点把酒量练出来!……呀,染染你看,那男人腿长不长?” 陈筱珂话讲得没头没尾,话题转移生硬,一个劲儿地抓着时染胳膊晃,一定要她看男人的长腿:“你快看啊,腿真的超级长……咦,长腿怎么好像是往我们这边方向来的???” “我才不看呢……”时染拍了她一下以示不满,同时大概是因为酒精上脑而动作开始控制不住,倚靠着陈筱珂的她费劲起身坐直的时候,两腿开始乱蹬将两个易拉罐啤酒踢了出去。 哐当两声,刺人耳膜。 时染又开始打算仰头打算喝酒,手捏着玻璃瓶举高,红润的嘴唇下意识张开…… 下一瞬,手中一空,瓶子已是被乍然间夺了去。 路时遇:只喜欢你 时染一愣。 涣散的视线里浮现了一张英俊的男人脸庞,定睛眯了眼去辨认。 身旁的陈筱珂看到人就开始蹙眉,正想开口骂一句:“你是不是有病啊,不是跟我家染染分手了吗?干嘛还要抢她酒?” “嘿嘿……嘿嘿嘿” 这可这些字眼一个都没往外蹦出来,坐在旁边的时染蓦然爆发了两记娇憨老实的笑声。 陈筱珂脸带疑惑地侧头,下一秒就眼睁睁看着旁边的时染傻兮兮地笑着扑向了对面的男人,踮着脚两手紧紧挽住了男人的脖子。 陈筱珂捏着瓶身的动作僵了僵,只觉得被一道惊雷直劈天灵盖。 时染显然不知这道惊雷是她劈给陈筱珂的,反而乐呵呵地朝着男人继续笑,笑得可谓一脸人畜无害:“路时遇,你怎么又来了?” “……” 男人一脸清冷没吭声,只是在她扑过来那刻条件反射搂住了女孩的腰,稳住她重心偏离的身体后,男人微弓了身子垂眸睇她。 时染踮起的脚这才放下,一双手同时拍向男人两边脸颊,啪一声,喝了酒后力道没轻没重。 路时遇被她拍的脸挺疼。 时染迷朦的目光定在路时遇脸上,困解地继续出声:“怎么最近……幻觉都这么……隔……真实呢……” 浓郁的酒气扑面而来,早已盖过她身上的脂粉香,甚至话语间一个响亮的酒嗝不偏不倚照着他脸打出来。 路时遇蹙起眉心,这女人到底喝了多少…… 男人腾出一只手试图将时染的手从自己脸上挪开:“我不是幻觉。” 时染皱起眉心,就着路时遇手的力道,一掌再度挥到男人脸上,声线猛的拔高:“你胡说!你是不是幻觉我还能不知道吗?” 路时遇:“……” …… 起初,坐在边上陈筱珂迷糊着脑袋一脸地铁老爷爷看手机表情,后来好不容易抓住了幻觉两个字而听出了猫腻,抱着酒瓶摇摆着身子站了起来。 在时染吼出那嗓子后,陈筱珂拍了拍时染后背:“时小染,那真不是你幻觉……这要是你的幻觉,那我看得到,他也是我的幻觉了???” 时染扭头看向陈筱珂,一脸不置信:“你也喜欢他!所以你幻觉里有他!” 如果陈筱珂是个聪明人,就不会选择对醉鬼还用疑问句了,太过挑战智商。 偏偏时染六七分醉后,智商下线地不成样。 脑子里定了陈筱珂已经看上路时遇,跟自己置气了几秒后一把推开了路时遇,还将男人推到了陈筱珂边上:“筱珂,你好好待他,也算救了我。” 路时遇:“……” 陈筱珂:“……” 时染说着说着就带上了一丝哭腔:“我现在连看幻觉都觉得罪恶……缠身……” 陈筱珂听得直皱眉。 路时遇抿唇,将酒瓶子递给陈筱珂:“让陈小姐见笑了。” 陈筱珂:“……” 路时遇上前,时染却惊吓般倒退,指着他冲自己逼近的脚步,被泪淌湿的脸上满是挣扎的无力:“你别过来,你去筱珂那儿,以后哪怕就是幻觉,你都跟我没关系了……” 路时遇薄唇抿成一条线,黑眸沉得似夜。 以后必不能让这女人喝酒,说出来的话都是让爱。 忍痛让爱,亏她想得出! 路时遇继续上前,时染继续倒退,直至后退到座椅边缘,一屁股栽了下去。 不知道是否是真摔疼了,时染一张小脸皱作一团,皱了几秒,双腿缩上了座椅,猛的爆发了一场惊天地泣鬼神的哭泣。 说她嚎啕大哭一点不为过,小孩子般的哭法,好似满腹委屈都堆积到了一个点,然后爆发出来的是所有委屈。 路时遇一愣,然后上前哄人。 不顾酒门口来往的人群,也不管来去的车辆。 路时遇将女孩往怀里揽了揽,一下下轻拍着时染的后背:“疼不疼?” 陈筱珂看得目瞪口呆,手持酒瓶子傻在了原地。 男人嗓音低沉且柔,混着凉风:“染染,既然觉得罪恶,那么就当做我是你的最后一次幻觉。你有想说的,什么都可以告诉我,我什么都愿意听……” 陈筱珂回过神来,索性盘腿席地而坐在一旁看戏。 时染愣愣抬眼,一双眼睛红的跟兔子似的,似思考了老半晌,又愣愣看了陈筱珂一眼。 她朝着路时遇摇头,声音哽咽沙哑:“不……不行,你本来就不属于我,筱珂也……也喜欢你,朋友夫,不可……欺……” 得了,又开始让夫了…… 路时遇眸底划过一丝暗,还没开腔再说点什么,陈筱珂已经求生欲十足地开口:“染染,我不喜欢这男人,你别玷污我名誉!” 时染:“真的吗?” 陈筱珂:“比珍珠还真!谁喜欢谁去吃屁!!!” 时染又皱了一张脸:“我倒是喜欢他,可跟他在一起我都是罪恶感……” 路时遇伸手一下下轻揉着她脑门,嗓音是化不开的柔情:“染染,我也喜欢你,只喜欢你,今天是做你幻觉的最后一天了。主要是怕我家傻染染罪恶感缠身,所以这是最后一次了。” 时染愣愣听着,眼底涣散聚不起焦。 其实细细算来,这是路时遇第一次明确地告诉时染,喜欢她。 陈筱珂是觉得这男人是真温柔,声音也是真好听。 路时遇:“染染,最后一次,我以一个幻觉的形式,做你的听众。所以你有什么委屈,有什么话,都可以告诉我……” 因为以后就是他以真人形式守着她…… 时染:“那你怎么不生气了?以前你出现都是质问我……” 路时遇:“最后一次幻觉,我就不生气了,我听你讲,不生气,也不质问。” 时染半倚在男人肩上,哭倒是止住了,只是身子一下下抽噎着,讲话依旧断断续续:“我……我其实没什么委屈的,我只是……想你……” 路时遇抚着她脑袋的手指不由僵了僵,然后唇角上扬笑开:“真巧,我也只是想染染……” 时染:“路时遇,你说……为什么,五年的时间啊……还抹不淡那……根本不到两年的感情……” “再来五年,照样抹不淡……”路时遇若无旁人地执起她冰冷的手,搓热后揣进自己外套兜里,动作间清然的音质里带着温柔。 时染眼底始终荒芜一片,大抵是醉过头了,整个世界都在眼中微微旋着,无法定睛聚焦,时染最后索性阖上了眼睛。 小姑娘兜里的手指不安分地捏了捏路时遇修长的指节,讲话开始云里雾里:“你知道吗?你走后,我在一中,每次都是年级第一,而且我主动要求把座位调到了你坐的那个位置。” “嗯,染染真厉害。” “那个叫薛……薛什么墨涛的烦死了,总是紧跟在我后面……我学习根本不敢有一丝的松懈。可好不容易每天的学习任务完……完成了……你就会往我脑子里蹦……” “……” 时染:活成了你 时染:“和你分手后我学会了抽烟,还逃过两天课……吃过两次恶劣的处分……时女士花钱帮我消了一个……可即便这样,我还是那个一中的学神,继你之后……我厉害……” 时染说着便伸出已经被兜暖和的手,比了个大大的二,却未曾捕捉到路时遇泛僵的面部表情。 路时遇:“厉害……染染特别厉害……” “小星和芬芬说我活成了你以前的样子……”时染闭着眼睛,眼角却又是滑下两滴泪,自嘲又好笑:“可嘲讽的是,明明是我提的分手,你走了,我却又活成了你……” “……” “院长走了,阿姨……远走,你也……远走,我只剩下时女士了……” “……” “一中那段时间,我每天都是学习,想你,自我挣扎……后来去了湖大,我就不常想你了,可有时候就是会被某些东西勾起回忆……第一次出现幻觉,是我在街上看到了一个背影很像你的人,后来我好不容易追上人……那人……那人完全被我幻想成了你的模样。可我不敢和那人说上一句话……” “……”他记得有一次在国外街头,他也曾遇到过一个神似她的背影。后来他找遍了整条街,都没能找到……他甚至以为那是老天故意来折磨他神经的…… “而……而你现在定居在湖城,我根本……退无可退……” “……” “你为什么要那么好……好到即使我知道了那些事情后,根本无法去怪你……也……也舍不得让你伤心……我……我有点累,先睡了。幻觉路时遇,晚安,再也……不见……” “……”路时遇是多敏锐的人,察觉到不对劲,他软着声调问她:“染染,哪些事情可以告诉我吗?” 可时染阖着眼眸已然在他肩上睡了过去。 再看向旁边老僧入定般的陈筱珂,一双圆溜的眼睛瞪得异常大,挣扎着酸麻了都双腿站起身走到路时遇边上:“你们……” 才说两个字,就被全神贯注盯着时染睡觉的男人扭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路时遇拿出手机打了一串字递给陈筱珂: 【时染我要带走,有人来接你吗?如果没有的话我找人来接你。】 并不是他不乐意捎人,只是一来二往肯定浪费时间,时染醉了得赶紧醒酒,才能减轻宿醉的疼痛。 陈筱珂回:【有人,我没醉,你把染染安全送回去就好。记得控制你自己,不然我替染染撕了你!】 路时遇没再多浪费唇舌,将手机塞回兜里。 中途陈筱珂手机铃声响起,从陈筱珂的言辞间,路时遇得出一个结论,来接她的车和别的碰撞了,一时半会儿过不来了。 最后路时遇直接一通电话把还在酒里泡妹的经欩唤了出来,在经欩骂人前把通话掐断。 …… 经欩可谓是一脸不爽,走到路时遇边上正想骂人,就瞥见了路时遇身旁一脸潮红睡得安静的时染。 路时遇无声对经欩说了句:“等我下。” 经欩:“……” 路时遇将时染打横抱起安顿到了车里,关上车门便去找经欩。 远远就已经望见经欩和陈筱珂两人对立站着,看起来像是磁场不和。 像是在印证路时遇的猜测,下一秒就见远处的陈筱珂将脚边空掉的易拉罐一脚踢掉,位置不偏不倚是经欩的腿。 “你这个女人是不是有点毛病?!” 经欩骂人的话混着凉风吹过来,字字清晰飘到路时遇耳中。 得了,经大少爷大庭广众开始骂人了…… 陈筱珂下一瞬便叉着腰“呵”了一声:“是你自己腿够晦气,喜欢被罐子亲。” 经欩:“你能不能不要随意伤害人啊,你男朋友要和你分手,你就把气撒我身上???小姑娘长得人畜无害,竟然是非不分!” 两人你一言我两句的眼争执着,过路行人跟看怪猴一样地瞥他们。 三言两语的吵嚷间,路时遇来到两人边上,冷冷打断了两人的剑拔弩张:“大庭广众,你们注意过多少多少眼睛在盯着你们看么?” 路时遇看向陈筱珂:“陈筱珂,如果你们之间有过节,那么是我的错,我可以找别人来接你。” 经欩眼睛直接瞪直:“你原来打算?叫我?送她???” 路时遇:“……” 经欩呵了声:“路大少爷,你赶紧找别人,这尊大佛我车里还真容不下。” 陈筱珂差点被这男人的厚脸皮气笑,她看向路时遇:“路先生,我自己可以叫代驾的,谢谢。” 陈筱珂说完拾了个没拆开的易拉罐,刺啦一声响起已经被她拆开。 陈筱珂继续说,“路先生,我寻思着染染能瞧上你,你应该是个不错的人,就别和这种男的一起玩了。我在酒里可是亲眼见到过他搭讪染染的。所谓朋友妻,不可欺。交朋友还是要擦亮眼睛的。” 经欩心底暗骂了一声“草”。 要不是他录音作证,这女人讲的那些话简直就是在挑战他和路时遇多年来的友谊啊。 第一天见到陈筱珂,经欩给这女人下了个定义: 嘴利得够欠! ps:啊啊啊啊啊我自闭了,上个月稿费我才赚了一块多,我彻底自闭了。这本我决定赶紧完结!快节奏完结,50万字内! 路时遇:丫头,知道我是谁吗 - 湖城。 长岛府。 漆黑的夜,公寓楼零星的灯光闪烁,偶尔飞鸟掠过,机鸣声划过。 19楼某室内,忙坏了某人。 将满身酒渍污秽的醉鬼抱回家,第一件事给醉鬼洗澡。 大概是回去路上桥过陡,下坡时车速快了些,副驾驶上闭着眼睛的姑娘遽然睁了眼睛开始捂嘴,一脸难受不适地拍打起了车窗。 旁边没有紧急停车道,路时遇来不及停车,几秒后时染已经忍不住吐了一车。 吐了随意一擦嘴,倒头继续睡,也是个奇女子。 …… 放好温水,褪到仅剩里衣,将人放到浴缸,赶紧丢掉了那些异味污秽的衣服再返回浴室,就看到奇女子迷迷糊糊睁开了眼睛。 热气氤氲弥漫的浴室里,女孩杏眼里透着困解朦胧,睁开后第一反应是转着眼睛巡视四周。 乱糟糟的头发已经被水沾湿黏在肩上,锁骨白皙精致,热气与酒意皆将人脸颊染上了绯色,勾勒出一副无意间的撩人情景。浴缸温水清澈,远望过去女孩黑色里衣将那些最让人觊觎的东西包裹住。 意识到自己目光的不正确,男人即刻收回视线。 然呼吸却实诚地停了两秒,喉间干涩发紧,那种刚替她脱下衣服离开后才缓和的紧绷感再度袭上身体。 路时遇将门重新捎上,转身蹲到时染浴缸旁边,不让自己视线往水里扫。他看住时染的眼睛:“丫头,知道我是谁吗?” 时染辨认了好一会儿,才不确定出声:“路……路时遇?你是真的还是假的?” 大概是哭完后睡醒了,所以声音里没有哭腔,只有呆憨和迟钝。 “如果我是真的,你会跑吗?”路时遇问。 “……”女孩一脸迷糊,一脸非常努力在认真思考的表情,最后道:“会!” “……是假的,幻觉。” 时染蹙眉,后觉地双臂揽住自己形成一个自我保护的姿势,眼底雾蒙蒙一片:“可我从没在尺度这么大的时候幻觉过啊……” “是吗?”路时遇眼底好笑地睨着她的所作所为,脸上仍是一片淡定地替她又调了下水温,开腔:“那你一般什么时候会幻觉?” “就是……”时染皱着眉心,嗓音低低闷闷,像个没了心爱玩具的小孩子:“就是特别特别想你的时候会啊,特别喝了酒会出现幻觉,有时候也会梦到你……” 路时遇喉结滚了滚,而后勾唇笑了笑:“丫头,能自己洗吗?” “能…………”时染迟疑几秒,颔首。 路时遇:“我去给你拿衣服,你抓紧洗。有需要可以大声喊我。” 时染又是一记迟疑的点头。 路时遇出去,将浴室留给时染。 关上浴室门的那刻,男人眼睛渐渐红了。 两人相隔一扇门的距离,她因醉而言辞真实不过大脑,字字句句都在往他心窝使劲戳。 亲缘鉴定出来那刻,他释然,也庆幸时染从未忘记过他…… 可今天,他仿佛看到时染在他面前将一颗真心剖析给他,全方位式解剖。 他才惊觉,从未忘记竟成了最不值一提的。 究竟是什么样的感情,又或是什么样的绝望,才会将自己活成另外一个人。 ps:我快节奏请你们别骂我……赶紧填坑中,指不定40万字就完结了,因为疑点邮件已经出来了……细化应该没可能了,我上个月累死才赚一块多,先让我哭一会儿…… 最后感谢各位的支持!!!我爱你们! 时染:被他睡了? - 翌日清晨。 头痛欲裂,腰背酸痛。 时染是被手机闹钟吵醒的,那是她的起床闹钟,随意摸索着伸手按掉。 眼睛难受地闭在一起,响在耳中的,是哗啦啦的水声。 睁眼,一片迷茫,头顶的吊顶是淡淡的灰色,全然陌生的环境,她皱着眉毛揉了揉太阳穴。 才揉两下,骤然间意识到了不对劲的女孩下一瞬便从床上弹坐起来,双腿落地。 顾不得疼痛,时染低眸,身上只有一件黑色的宽大衬衫,长及大腿根部,大半条腿都暴露在空气下,衬衫上散发着一种浓郁难闻的汗臭味。并且时染自己清晰感受到,衬衫底下是真空的。 感受到这一点后的同时,房间浴室的流水声戛然而止。 时染一颗心陡然悬起,她昨天只记得自己和陈筱珂一起喝醉了,然后一切断片了。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套着明显男士的衬衫,心里的恐惧从颤抖的手指上泄露。 时染想逃,但更想先把那个发出水声的人揍一顿。 时染开始房间周围找武器,最后索性拿起床头柜上盖倒的木质相框。 然拿起看清相册照片那一刻,整个人失掉了反应,双眼愣愣的盯着,脚底像生了根…… 那是,她和路时遇的合照…… 这是她好几秒后才找回的神思。 意识到浴室的人是路时遇后,莫名其妙那刻举棋不定的心慢慢缓了下来。紧绷着神经的女孩顿时像是失了浑身力气般双腿一软,跌倒在柔软的地毯上,双手却仍旧聚着力气将相框捏的紧紧地。 下一秒,浴室门被人从里至外打开。 男人见到的,是一个神游无力的时染。 男人大步流星上前,双臂从她腋下穿过跟抱小孩似的将她抱到了床上,男人而后坐到床沿上。一手抽开时染手上的东西放回原位,一手探了探时染的额头:“倒是不烫了……头还疼吗?” 他开口的声音一如既往低沉磁性,时染熟悉地不得了。 神思逐渐归脑,女孩看向男人那张英俊残留着水珠的脸庞,发觉他穿着黑色浴袍,黑发也是湿的,水珠顺着刚毅的脸颊滑到肩膀,最后隐没在v领浴袍里。 时染垂眸,避开男人关切又灼人的视线,不太适应地将衬衫衣摆往退下拉。 一开口,嗓子干躁地很:“稍微有点疼,问题不大。” “保温杯里还有醒酒汤,我去给你拿。”他说着就要起身。 时染道:“不用了,我要去上班了。” “我替你向戴执请假了。”路时遇起身重新给她盖了被子,盖住了女孩白晃晃的双腿,又叮嘱了句:“好好躺着,我去给你拿醒酒汤。” “……” 时染动了动唇,还没发出一个字音,就被路时遇毫不留情打断:“敢走我就把你逮回来绑床上,让你索性哪儿都去不了。” “……” 时染终于闭嘴了。 … 路时遇很快给她拿来醒酒汤,她也不喜欢拿身体开玩笑,何况路时遇的威胁可怕而不讲人性。 喝完,嘴里终于不再是干涩。 时染犹豫几秒,启唇问他:“你昨天,是不是……把我睡了?” 因为没了血缘的禁忌,外加她醉了,所以她被他睡了? 路时遇:吻着喂你吃 路时遇轻笑一声,自喉骨轻微震荡,音质愉悦磁性,笑得时染脸色一僵。 笑屁笑,很得意是吗? 时染抬眸重新看向他,语气冷冰冰的:“你这是犯法的,未经我同意,你这是猥亵!强女干!!!” “猥亵?强奸?看来你喝醉是会断片的。”路时遇登时更想笑:“要是你说的都属实,你认为自己早上这个时间点,还能有力气喝东西亦或是跟我理论?” 时染冷着一张脸,别开视线。 路时遇耐人寻味的目光落在她脸上,觉得这个女人在这些事儿上实在就是白纸一张。 时染不吭声,他好笑地问:“你是怎么会认为自己被我睡了的?就因为穿着我的衣服?里头不着寸缕?” 时染声音硬邦邦的:“衣服一身汗味,我腰酸背疼,怀疑你猥亵、强奸,怎么了?” 路时遇勾唇笑笑,开口告诉她实情:“你昨晚吐了一车,我把你带回来丢进了浴缸,澡是你自己迷糊着洗的,洗着洗着最后水凉了大半还不算,变成了在浴缸里跳舞。” “……!!!”鲨了她,就现在! “光着身子跳舞跳到发烧,你也是能耐。” “……!!!”还是先封他嘴,再鲨自己! “衣服是我帮你穿的,把你看光了我承认,但你说的那些词汇我的确没做过。你低烧,我只能让你吃药。你该庆幸自己挺乖,只是起初不愿意吃,后来哄了两句也就吃了,不然我只能吻着喂你吃。” “……”臭不要脸!畜生!!! “你吃药后开始踢被,我只能把你裹紧搂着你睡。所以衬衫一身汗味正常地很,你腰酸背疼那也是你跳舞自己作出来的。”路时遇字音一顿,而后话题一转,伸手揉了揉她发顶,清淡的口吻温柔了很多:“丫头,我不是不想要你,只是觉得时候未到。” 差点要被路时遇点燃炸药桶的氛围一下又被他自己扑灭了。 他道:“我的染染这么好……追求、恋爱、见家长、订婚、同居、结婚、备孕,一样都不能乱。” 时染怔怔看向他,一时间失了声。 如果…… 他的家长…… 才是她最不想见的呢…… 她片刻的失神他看的真切,只当她是被自己骤然间温情的话惹得怔住。 路时遇撤下手,替她重新捻了捻被子:“你再睡一会儿,我去准备早餐,好了叫你。” 时染觉得自己魔障了,否则怎么会差点又被这个男人攻陷了呢…… 她好累…… 她能不能就只把他当成路时遇,简简单单的路时遇…… 可她过不了心里那道坎…… 时染眼角溢出一滴泪,无奈而凄凉。 半晌。 时染怔愣的目光找回焦距,从床上起身,按照和自己住的房子一样的格局找到了厨房。 隔着厨房透明的玻璃隔断门,时染看到那个一贯清然地像是九天谪仙般的男人,系上围裙,袖子卷起几层露出精致的手腕,彻底沦为一个沾上尘世烟火味的男人。 时染上前推开门。 路时遇瞥她一眼:“怎么了?” 在油烟机的嗡嗡声响中,时染字字清晰地道:“路时遇,再做次亲缘鉴定。你跟我,我跟时女士,准准确确再做一次。” 时染:我心疼你 - 鉴定结果是在一周后出的。 鉴定报道出在下午。 路时遇和时染的确没有亲缘关系,时染和时雅姝的亲缘关系又是的确存在的,所以说五年前的一纸鉴定根本不是路时遇认为的人工失误。 路时遇是懵的。 时染也是懵的。 可再迟疑,也该明白,唯一的问题就出现路时遇的身世上。 他,并不是他父母的孩子…… 他竟然不敢再去做亲缘鉴定。 这件事情他没告诉父母,母亲的头发也是他回了趟江城取得,是想结果出来后再告诉他们,五年前的鉴定结果是错的。 他想告诉他们,他想重新追求时染。 但事与愿违。 他甚至想瞒着这一切。 两份报告出来的这天,路时遇心不在焉。 工作心不在焉,经欩以为他是被感情折腾累了,给他放了两天假。 那两天假,他把自己关在房间昏昏沉沉喝了一天。 只依稀记得,不能把自己喝死。 时染给他打电话确认他安全后,他继续喝。 喝酒喝得大脑沉重那天,时染放下工作请假去了趟江城,他并不知情。 时染偷偷拿了路章奕的牙刷,又在和时女士叙旧的过程里顺走了两根头发。 当天时染立刻又回了湖城。 长岛府。 路时遇对她避而不见,后来连电话都不接,她索性就尝试着输密码。 结果输入自己生日后,只听得叮地一声,门一下便自动开了。 …… 进门,时染找人。 是在路时遇房间找到的人。 打开门,浓厚的酒气扑面而来,满地狼藉的空酒瓶,夜风瑟凉,黑色的窗帘在两边妖异地飞扬。 时染目瞪口呆,她看见路时遇坐在地上,后背倚靠在床边,整个人散发着一股颓然低沉。 听到动静后的男人看向她。 男人头发凌乱,单腿曲起,一手搁在膝盖上,一手捏着还剩余三分之二的红酒瓶,潮红的脸上流淌着冰冷的泪…… 那一瞬,心如刀绞。 时染霎时间跟着红了眼眶,在满地的杂乱的酒瓶中,她坐到他旁边,忍住自己也呼之欲出的眼泪。 时染尝试伸手拿他手里的酒瓶,竟是轻而易举地成功了。 她刚把酒瓶放回地上,就听到了男人的声音。 路时遇是那个先开口的,声音沙哑地不成样:“丫头,你怎么来了?” 时染开口,嗓子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了一样:“我担心你,所以来看看。” 路时遇看向他,眼底深红一片,下巴已经冒出了细密的青色胡茬,听到她的话,竟只是轻笑一声,只是沉浸着无尽的悲凉气息。 时染听的心尖一颤,风从窗户里灌进来,时染觉得浑身冰冷,替他觉得冷。 时染一颗心压抑着,伸手擦了擦他的眼泪,声音又低又哑:“路时遇,你会不会恨我?” 恨她让他重新做了两纸鉴定。 她也以为至少会有一纸鉴定是失误的,至少得把一切关系捋清楚,却不曾想失误根本不存在。 男人摇头,反而腾手揉了揉她脑袋,还要耐下性子安慰她,大概也是实话实说。 路时遇说:“丫头,我不怪你,我只是需要一点时间。本来你不说,我也会去重新做的。” 时染伸出手握住他的手,他的手冰冷地让她心惧,声音轻的生怕触及了什么:“我带你去洗澡好不好?” 几秒钟的缄默。 房间里飘荡的只有窗帘不时拍打墙壁的一声声。 路时遇不答,只哑声问:“不觉得罪恶吗?” 时染一怔。 他继续说:“你那天喝醉,告诉我,喜欢我,觉得罪恶……” 那时的他们明明没有亲缘关系,她醉后竟还是会觉得罪恶。 时染垂眸,握着路时遇的手僵了片刻,最后也像是认了命那般叹了口气。 时染勾唇,唇边的弧度绝望而无可奈何:“我觉得罪恶,和我心疼你,好像也不冲突……” 时染:我陪着你 我觉得罪恶,这和我心疼你,好像也不冲突…… 时染的话,轻而恍惚让路时遇听来仿佛更像是一场自己臆想出来的幻听。 时染想,最可悲的,莫过于此。 罪恶,和心疼他,不冲突。 罪恶,和想念他,同样不冲突。 时染苦笑,继续劝他:“如果你不想洗澡,那我去给你拧条毛巾擦擦脸,好不好?” 路时遇一双漆黑的眸子透出空洞,又问:“你说,罪恶,和心疼我,不冲突,是真的?” 此刻的路时遇像个穷困潦倒的悬崖边人。 从前的亲情现在就像是一双双獠牙啃食着他支离破碎的心,那颗心,在被逐渐腐蚀。 时染用力点头:“是,我心疼你,所以想陪着你,这和我的罪恶感,一点不冲突!” 路时遇:“你陪着我?” 时染:“对!我陪着你!” 话落,眼前骤然间一黑。 路时遇低头亲了下来,薄唇覆上她的。 他的唇瓣不具一丝温度,僵硬而冰冷。 唇齿间逃窜的是重到让人厌恶的酒精味,难闻地要命,混杂着人心底的绝望悲伤。 醉了神,也乱了心。 男人紧阖的双眸,睫毛不停的轻微颤抖都被她收入眼底。 蓦地,她伸手攀上男人后背,带着不顾一切的意味迎了上去。 她闭上泛红的眼睛,强忍的泪水终于从眼角不堪重负地滚落。 这一切,太过肆意…… 像是在绝望之中,寻求着对方身上的一丝温暖。 时染被他牢牢禁锢在身前,风声、窗帘布拍打声就在耳畔 房间只余一盏微弱的壁灯,散发着幽黄的光晕。 她几乎无法呼吸,唇边除却浓郁的酒味,不知何时夹杂了咸涩的泪水,分不清究竟是她的还是他的。 她大抵是醉了…… 后来是酒瓶被扫落的声音,刺耳而大声,下一秒,时染被男人彻底放倒在地毯上,后脑勺垫着男人宽厚的大掌。 等到依稀反应过来的时候,男人漆黑的头颅已经沉沉落在了她脸侧,一动不动…… 时染呼努力平稳着呼吸,身上的男人大概是酒喝多了,沉得像是一座山。 此刻自己耳边,这座山却是呼吸均匀平稳,温热的呼吸一下下将她的脖子磨出了一层鸡皮疙瘩。 冗长的沉静。 时染回过神,沙哑却又带着几分柔软的语气喊他:“路时遇?” 他不应声,温热均匀的呼吸悉数充斥在她脖子周围。 时染庆幸欣慰,但眼底更多的是心疼苦涩。 她费劲地挪了下身子,伸过去一条手臂让他枕着,另一只手轻抚着男人紧皱的眉心:“睡……睡醒就好了……” 睡着的路时遇眉心深拧着,时染抚着他眉间细细的皱褶,只想要抚平他的忧愁烦恼…… 路时遇,你要记得…… 你一定要快乐。 纵使世间炎凉,但你还是要做自己的光…… … 整晚的颓靡,结果就是清醒后的头疼。 路时遇是被窗户外刺目的阳光照醒的,醒来,周围一地的杂乱无章,身上覆着一条灰色空调被。 起身去厨房倒水,脚步一顿,玻璃门上贴着一张便签,女孩清秀的字迹写了两行: 【醒酒汤在保温杯里, 我去上班了。】 上班…… 对啊…… 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他也需要去上班。 … 路时遇出现在公司的早会途中,经欩是惊讶的。 因为他给他放了两天假,他却是只休了一天。 经欩跟他回办公室,只觉得稀奇:“你说怎么会有人上赶子来上班的?” 路时遇:“你办公室现在是不是有两盆多肉?” 牛头不对马嘴的一个问题。 经欩“嗯”了声,然后就听到路时遇淡淡道:“把我那盆还我,我不丢。” 路时遇:得回家吃晚饭 - 另一头,时染刚到公司,就看看见很多人围着孙淑颖成团,只有小双和陈筱珂在位置上做着自己的事情。 人群中的孙淑颖见到她,温柔一笑,跟她打了个招呼。 时染象征性回了句,刚拿开包坐下,陈筱珂就滚着椅轮过来了。 陈筱珂盯了她的唇瓣看了很久,狐疑:“染染,你嘴唇怎么肿了?口红都遮不住的肿……” 时染给多肉浇了点水,脸不红心不跳地回道:“上火。” “……” 陈筱珂迟疑。 时染又问:“我口红色号好看么?” “美!”陈筱珂颔首,转而瞥了眼人群中笑得花枝乱颤的孙淑颖,低声道:“你设计大赛准备地怎么样了?孙淑颖今天就交稿了,刚跟大家宣扬了遍自己的灵感。” 时染如实道:“我还是没灵感。” 整天不是她气息低靡,就是路时遇情绪阴郁,有个屁的灵感。 “要不你随便交一个上去?什么元素都行,我听孙淑颖讲了几句,风铃都能被她当成作品元素。” “风……风铃……”时染眸光一凝:“她的主题有关风铃?” “是啊。” “那我倒是挺好奇的。”时染淡淡一笑。 陈筱珂还没参透时染捉摸不定的笑容,时染已经起身开始开始扎堆。 陈筱珂看得瞠目结舌。 … 这天开好晨会,戴执把时染和孙淑颖留下了。 也没有催促时染的意思,只是想她也能像孙淑颖一样,至少先交出一份满意的答卷。 时染很抱歉地道:“我打算弃权。” 本来也只是冲着那份奖金去的,奖金是为了还债,现在似乎也没有必要了。 她没有自己找债的特殊癖好。 戴执:“你?你认真的?” 时染:“我不怎么喜欢开玩笑。” 孙淑颖惊诧地看向他:“那……那不是很可惜吗染染?” 时染:“没什么可惜的,都是我自己的选择。” 时染说完便离开了会议室,孙淑颖望着她远去的背影,唇角上扬起了一丝浅淡的弧度。 … 下班前,孙淑颖心情极好地组织了一顿晚饭,说是庆祝自己交了设计稿。 甚至连戴执都被她叫了去,时染没去,陈筱珂自然也没去。 哪怕这是孙淑颖变向的示威,时染依然淡定漠然。 她下班后鬼使神差地去附近超市买了点素菜,又称了一斤排骨肉。 路时遇的房子是真的离zh公司近,时染拎着东西从超市步行回家只花了五分钟。 时染拿着东西到了家才想起来给路时遇发信息。 时染:【你今天几点下班?】 路时遇:【已经下班了,在回来的路上了】 时染闭嘴了,他还是好好开车。 …… 实然另一边的路时遇,因为刚和经欩谈下一个游乐建筑项目,全员都在起哄晚餐请客犒劳。 路时遇本来已经答应了,可看到消息又改了主意:“你们想去哪儿吃都行,我就不去了。你们吃完开发票,我全部报销。” 众人不乐意了:“路总,你上任以来就没和我们坐一块儿一起吃过。” 路时遇淡言拒绝:“真不行,我得下班回家吃晚饭。下次,我继续请,你们看行么?” 一众员工这才放过他。 今天敢这么起哄,主要是觉得路总今天上班就很奇怪,尤其是从经总办公室抱了个盆栽出来的时候,顿时没了那种以往的不近人情,更像是个接近现实生活的正常人。 他们放过了路时遇,经欩却挑眉问他:“你这是打算回江城的家吃晚饭?还是回哪个家?” 江城的家…… 那真的会是他永远的家吗…… 路时遇黑邃的眸底不掀波澜,朝经欩丢了一句:“少说话,多吃饭。” 路时遇:觉得昨晚可惜吗 到负一楼的电梯里,路时遇心情颇为不错的给她回了个电话过去。 路时遇:“你这个点应该下班了。你在哪儿,我去接你。” 时染:“我已经回家了。” “那我们出去吃还是回家吃?” “回……你来我这儿吃,我一不小心,饭煮多了……” 时染猛然间的改口惹得路时遇轻笑一声,只答:“好。” 一个字,隔着手机,被他道出了丝丝缕缕鲜见的柔意。 捏着手机愣了几秒,时染赶紧就是掐断了手机通话。 她的错觉吗? 怎么感觉才过一天,路时遇就像是已经满血复活了??? … 一顿饭吃到一半,事实证明路时遇算得上是满血复活的状态。 路时遇喝了两口她熬的排骨汤,便放下汤勺,平静地望向她,开口却是疑问:“你这是怜悯吗?” 时染蹙眉:“你喝醉了,也会和我一样断片吗?” 路时遇:“……” 时染:“我昨天就已经教过你一个词汇,那叫心疼。” 当年他知道她是孤女之后,他极尽温柔体贴。所以她问他,是怜悯吗?他说,不是怜悯,是心疼。 她的回答直接而毫不犹豫。 路时遇勾唇,眼底染上笑:“三四分醉我还不至于断片,只是想再听你说一遍。还是和昨天一样好听。” “……你很无聊诶路时遇。”时染忍住朝他翻白眼的冲动,简直无语了。 “那我们讲点有聊的事。” “……” “我打算明天回趟江城,做一次鉴定。” 时染捏着筷子的动作一顿。 路时遇继续道:“不管结果是什么,你得先祝我好运。” “你决定就好。”时染笑笑。 时染咬了咬唇,道:“其实不用你回江城,我能帮你。” 路时遇:“……” 时染:“我昨天去了趟江城,你爸的牙刷,你妈的头发,我都弄到了,他们现在什么都不知道。” 路时遇眼神一定。 时染觉得自己大概是真的多事了:“是我自作主张了。如果你更想单纯回去看看他们的话,你就当我没说过。” 路时遇:“想帮我跨出这步?” 路时遇声音听不出喜怒,时染辨不清他的情绪,她实诚地点了点头。 然后只听到路时遇无奈的声音:“你男人没你想的那么脆弱。如果有,也仅限昨天。” 时染瞪他:“你又不是我男人,少往自己脸上贴金。” 臭不要脸的。 想到昨晚,路时遇看向时染的眸中带上了别样的色彩,嘴角淡淡的弧度扬起,语气是平素的平静淡然:“昨晚也就差点成你男人了。昨天不成,也不过是时间问题,早晚会成。” “闭嘴喝你的汤!”时染眼不见为净。 他那眼神,跟看囊中物一样,看的她浑身不自在。 路时遇笑容更是张扬,为他冷硬的脸部轮廓减少了峻冷。 他依言喝了两口汤,却还是忍不住调侃:“染染,你觉得昨晚可惜吗?” “……” “我是觉得挺可惜的,你昨天那么主动,你说我怎么就能睡过去呢?”他语气遗憾无比。 时染听的额头青筋一跳,指尖狠狠攥着了筷子,白皙的手背也是青筋浮现。 他像是没察觉到时染体内小兽爆发迹象似的,继续道:“我昨天有在你身上留痕迹吗?” 时染忍无可忍地斥他:“闭嘴!” 时染:不能找比我丑的 在时染的认知里,男人分两种。 第一好人,第二坏人。 好人几乎不存在。 坏人也无非分两种,明着坏与暗着坏。 把路时遇囊括其中,高中暗着坏,现在明着坏。 一顿饭在他的言谈声中夹杂着活色生香的味道,时染恨不得拿胶布把他嘴巴封了。 时染赶紧吃完,吃完也不整理,冷冷淡淡睨着路时遇道了一句:“碗筷桌子交给你了,厨房油烟机记得帮我擦干净。” 路时遇:“……” … 时染回了自己房间,拿出手机,点开了一个软件。 那是一个有关微型监控的app。 自从参加那个设计大赛后,有一次打开电脑设计稿,孙淑颖恰从身后经过。 然后她就网上买了个微型摄像头。 与其说她未卜先知,倒不如说是吃一堑长一智。 湖大每天都有不少活动比赛,大学时期时染就曾有过一次被孙淑颖抄袭,可孙淑颖比她早交文件,后交的她便因为雷同而成了那个被取消比赛资格的。 那时候的她拿不出证据,但那次后,学会了堤防孙淑颖。 看了十几分钟的视频,时染开始视觉疲劳。 直到路时遇敲门,时染按了暂停键:“进。” 时染扭头,门口的男人才开了房门未迈动一步,她便出声:“你怎么还没走?” 一开口,便是轰人。 路时遇淡着一张脸走进:“我过来看看,你房间需不需要打扫。” “……” 呵呵,可得了。 时染:“不需要,谢谢。” 男人目光看及时染手机上的定格画面,时染坐在电脑跟前,桌上角落的多肉植物因为扎眼的颜色而令人无法忽视。 路时遇:“没想到……你还有偷窥自己背影的特殊癖好。” 时染拧起眉心:“你讲话能不能不那么欠?” “可以。” 时染不再搭理他,索性继续看屏幕,调快了倍速。 路时遇也坐她旁边,看了许久快进但几乎是一动不动的画面,不由皱眉:“你这是打算盯多久?” 时染蓦然发现,路时遇不讲话的时候气氛安静得她发困。 时染努力睁大了眼睛,而后看向他:“你没事情做?” 路时遇:“……” “既然如此,你帮我看。”也不等他回答,时染把手机连同支架往他那边挪过去:“你就看中途有没有一个女人碰我电脑,眼神往我电脑屏幕瞟。那女的你见过,叫孙淑颖,身材很好,跟你搭过讪,你应该有印象的。” 路时遇:“没印象。” 时染眼睛死盯着屏幕:“她碰过你肩膀的。” 说起这茬时染就来气。 就算这男人之前是她哥,孙淑颖那只骚鸡怎么可以碰他呢?! 时染想到那幕,心底彻底来气,伸手按了暂停。 “路时遇。” 她不咸不淡叫了他一声。 路时遇心想这丫头又要弄点什么幺蛾子的时候,就听到她果然下一句就开始搞幺蛾:“我不管我们最后是什么样的结局收场,你找女人,不能找比我矮的,不能找比我丑的,也不能找比我黑的。最重要的,尤其不能找孙淑颖那样的。” 路时遇:孤男寡女 路时遇知道她不是正常人一贯该有的脑回路。 疯言疯语。 疯丫头一个。 “你听懂没?”时染睁着黑白分明的眼睛问他。 路时遇:“听懂了。” 听懂与执行是两码事。 路时遇:“你睡,我替你看。” 时染:“谢谢。” …… 时染当然没指望自己闭眼休息的这会儿,路时遇能把孙淑颖动手脚的视频找出来,只是真的昨晚上被路时遇折腾累了,所以困得不行。 洗了澡时染盖上被子倒头就打算睡。 也不管路时遇要在这儿呆多久,由着他在床边帮她看监控回放。 刚盖被子躺下阖眼,耳边隐隐响起男人低沉的声音:“你是真不怕?” 时染装死人。 “孤男寡女,你还敢洗澡睡觉?” 时染索性被子盖过脸,继续装死人。 她还就不信了,这男人自己身世血缘还没弄明白,可以心大到跟她睡一觉。 耳中紧接着传来男人磁性的低笑声,之后他没再打扰她。 - 醒来,手机已经在床头柜充电。 手机旁是一个银色的u盘。 打开手机,微信上路时遇给她发了一条信息:【视频在u盘里,早饭在微波炉。】 这本来没什么,直到去卫生间洗漱,时染一边刷着u盘上的视频,眼睁睁看着视频里的孙淑颖下班后去而复返,竟然轻车熟路输入了她的电脑开机密码。 她电脑开机密码是路时遇生日。 视频看完,时染骤然间发觉挂栏上的脏衣物已经不见,跑去阳台上一看,上面已经挂好了她昨天的换洗衣物。 从里衣里裤到外面衣裤,时染瞠目结舌。 这男人不是向来有点洁癖吗,怎么会给她洗那种东西? 不会觉得恶心吗? 想到路时遇洗东西的画面,时染掉了一地的鸡皮疙瘩。 - 十月底。 秋风凉瑟,地上落叶被风卷起又残落。 zh公司。 一件很稀奇的事情发生了。 从不迟到早退的戴执今天迟到了。 晨会没开。 另外,昨天如鱼得水的那位也同样迟到了。 晨会改成了午会。 午会上,戴执阴柔俊美的五官上无一不彰显着低骇的气压,一连否决了好几人的设计稿。 众人耷拉着脸结束午会,全部不敢言说。 还有件让人奇怪的事情,不太寒的温度下,孙淑颖脖子上围了一条丝巾,多少显得有些独到的另类。 众人猜测,戴执应该是昨天聚会上被惹恼了。 聚会完和众人去唱歌,唱歌觉得不够,还开始玩起了筛子,输得人真心话大冒险选一个。 戴执一贯是个脾气极好的上司,虽然话少,但亲众。昨晚有个大胆的,就逼问了戴执一句真心话。 “戴总监那么帅,有没有喜欢的姑娘?” 戴执输第一次的时候,大方承认了:“有。” 大抵真的运气不佳,戴执输第二次的时候,就又被逼问了:“戴总监,那姑娘好看不?叫什么?” 两个问题,戴执也没生气,而是淡淡回答:“好看,叫慕染。” 直到输第三次,众人已经是对戴执心里的姑娘好奇不已了:“戴总监,那她喜欢你吗?” 这一次,戴执没再作答,而是自动罚酒三杯。 ps:请称呼我儿子为路万憋! 时染:很熟吗? 戴执喝酒后,众人识趣地没再提及八卦。 再问,就称得上作死。 大致内容小双都告诉了她,前半段时染听了倒是没什么所谓,只是听到慕染两个字的时候,时染愣了一愣。 不知道哪个u,也不知哪个rǎn。 可时染脑海中却蹦出了两个字,慕染。 那是她的原名。 她父亲叫慕连沉,母亲叫时雅彤。 她不知道为何桃木上刻的名字为什么是时染而不是慕染,可她的的确确,出生时候的名字叫慕染。 她的记忆从孤儿院开始。至于孤儿院前,毫无印象。 难道,戴执认识她? 这样的念头,驱使着时染去办公室找了戴执。 … 进门,戴执正在打电话,示意她先坐。 等了几分钟,戴执挂了电话看向她:“你来的正好,今天fatalis有空,我下班带你和孙淑颖一起去见一下。” 时染:“戴总监,我有事情想问你。” 戴执开始低头看设计稿:“什么事?” 时染开门见山:“戴总监,我接下来的话你可能会觉得冒昧,但我必须要问。如果你觉得我冒犯了你,那么我可以先道歉。” 戴执:“你先说。” 时染:“关于昨天聚会,我听到了一些话,想得到解答。关于你喜欢的那个姑娘,是哪个u,哪个rǎn?” 戴执抬眼,柔和的脸上笑意淡淡,眼底没有因为时染的话而发生丝毫变化,只颇有些好笑地问:“你这是?八卦心?” “不是。”时染斩钉截铁地回。 “爱慕的慕……” “……”爱慕的慕,也是慕连沉的慕。 戴执声线是平素的淡然,少了午会上的凌厉,字音停了两秒,含笑的黑眸落在时染脸上,而后缓缓说:“你名字里的那个染。” 时染瞳仁一凝:“那个慕染……” “没错,是你。” 时染一震,字音戛然而止。 简单的四个字,像一颗炸弹,毁灭了平静与时染那颗强制镇定的心。 时染膝盖上的手一下攥紧了裤子,再看向戴执的目光中多了一丝急切:“你……你认识那时候的我?” “慕慕……”戴执注视着时染,一字一顿问道,“你当真,一丝都不记得我了吗?” 他竟然……喊她慕慕?! 那么亲密熟络的称呼吗? 时染大脑当机了片刻。 她愣愣摇头:“不记得了,六岁前的记忆,一丝都没剩下。”时染咬了咬唇,问:“我们以前,很熟吗?有多熟?” 戴执垂眸,纤长浓密的睫毛垂着掩住了那双含笑的桃花眼。 如果时染能看到,一定能从他眼中捕捉到苦涩失落。 可时染只听到他发出一记浅浅淡淡的笑声,然后摇头,语气无奈:“熟不熟你既然不记得,过往的事情我们就不提了,我说了你也未必能将我记起,反而可能会徒增你的烦恼,所以我选择不提。” 时染:“……” 万一她凑巧记起来了呢…… 时染想着这句是否要反比他,戴执便适时移了话题:“你还有别的疑问吗?” 时染摇头,脸上的表情却是晦涩不定。 “要不你坐着再想会儿?”戴执语气轻松,像是在开玩笑。 男人说完,修长的指节一手拿起设计稿,一副下一秒即将投入工作的模样。 时染放松了下手指,才小声启唇:“戴总监,我是慕染,可我并没有慕染的一丝记忆……” 戴执捏着纸张的动作一钝。 时染讲话音量小,然字句清晰,目光不揉一丝杂秽:“如果以前的慕染承诺过你什么,或者是做过什么让你铭记了太久的事情,那么大概能向你道歉的人,也只剩下我了。” 时染:“如果我哪天重新记起了慕染,那么我会再跟你道一次歉,对不起,请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 刚知道小时候的自己被人至今喜欢着,却在短短时间内掐灭人的那份长久感情。 无疑,在戴执看来,时染对他冷情至极。 时染:看了只想吐 办公室气氛静默,时间像是静止。 戴执脸上的笑意像是时空定格。 他必须承认,片刻时间,脑子里只余空白一片。 人生至今头一遭遇到这样的情况。 平素遇风遇浪仍能游刃有余应对的男人,被时染的三个字差点击垮。 数秒后,他放下纸。 幽深无底的视线锁定在时染脸上:“我工作从不掺杂私人感情,以后工作时间不要谈私事。” 时染默然:“……” 大概是意识到自己上一句语气生硬直板了些,戴执勾唇,柔声问:“ok吗?” 时染深觉戴执的话的确在理:“抱歉戴总监,是我欠缺考虑。” 戴执脸色温和,眉眼噙上笑:“行了,下班记得和孙淑颖一起留下,这么好的机会,得好好抓住。” 时染:“谢谢总监。” 之前拒绝去见fatalis,是不想成为被戴执特殊对待那个。 既然孙淑颖都能去见,那么她去见一次fatalis,也不为过。 …… 事情讲完,时染离开。 纤瘦的身影,固执而冷情。 fatalis引荐给她,如果不带上孙淑颖,她肯定又会和上次一样选择拒绝。 戴执爱慕染,坦荡如砥。 所以昨天的真心话,他实话如说。 他没想到的,是没有了慕染记忆的时染,会这般诚笃而又沉定地告诉他…… 对不起…… 当年慕染告诉他:“戴执哥哥,你不要离我太远,我一定能够保护你。” 可方才她只与他隔了一个办公桌…… 短短几尺距离,却已陌路疏离。 - 从戴执办公室出来,时染手机一震。 是来自农行的银行卡信息: 【中国农业银行】路时遇于10月31日14:02向您尾号1171账户完成转存交易人民币00,余额36。 时染狐疑,随手截了个图,正要给路时遇微信发过去,微信上界面变成了对方正在输入中。 很快,新信息弹出来:【钱给你转回去了。】 时染心道:路时遇怕不是脑子有坑。忽然给她转钱干嘛?要转也不早点转!!! 路时遇:【最近一直很忙,刚刚才记起你的小金库在我账上。以前要你还债是我浑,现在是我追你,不能再浑了。】 时染:【哦】 后头顺带给他发了个白眼的表情。 路时遇:【我今天晚上有应酬,提前跟你报备一声,我明天补你一顿烛光晚餐。】 时染:【……】 时染盯着手机满头黑线。 她什么时候要他补她一顿烛光晚餐了? 这男人指不定有那个什么大病。 一个人自言自语地搁那儿唱独角戏。 时染后来一直到下班也没理他。 下班后人三三两两离开,公司大概只剩下办公室已经加了半小时班的戴执,以及时染和孙淑颖。 戴执还未从办公室出来,孙淑颖见空无其余人,对时染扬起温温柔柔的笑:“染染啊,你说戴总监可真是一碗水端的好平啊。” 时染脸色清冷:“不是一碗水,我是清水,你是茶水。” 孙淑颖脸上笑容没变,声音更是轻柔:“染染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喜欢讲冷笑话。” “这儿没人,装那么久不累吗?”时染勾唇,看向孙淑颖脸上完美的笑容,时染弧角不蕴一丝感情,“你孙淑颖抄袭了我两次,还要跟我装好姐妹?你恶不恶心啊?我看了只想吐。” 时染:见不得人 与世无争,看淡所有。 这是大学期间,系上所有人对时染的评价。 然此刻,与世无争的人竖起了浑身隐藏的倒刺,张口骂她茶,直言不讳恶心想吐。 孙淑颖被时染说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原本完美的笑容肉眼可变地开始挂不住。 时染啧了声:“这就装不下去了?” “……” “那回头见到fatalis,可必须得继续装下去啊……”时染哂笑,“这么容易原形毕露,以后可怎么在茶艺界混呐?” 孙淑颖笑容牵强,柔软的声线低低的,谁听谁怜:“染染,我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你这么讲,我会很伤心的。” “孙淑颖,我们打个商量。” “什……什么……” “以后没第三个人的地儿可别这么喊我了。” “……” “现在是恶心我,以后你回想起来,恶心的是你自己。” “……” 当时的孙淑颖没能理解时染意味深长的话,过后两个月,才算是了解地彻底。 - 出人意料。 时染以为fatalis至少是个三十好几的男人,在珠宝设计方面取得那样大的成就,至少该与年纪成正比。 然不想,是个白白嫩嫩的少年。 少年的眉眼,像是出自名家之手,一笔一画,水墨必定晕染过不少姑娘的心河。 亚麻色短发梳成中分透出稚气,皮肤在包厢暖黄光晕的衬托下依然白得晃人眼球。 时染看傻眼了几秒。 戴执将包厢里的人介绍了遍后,fatalis一双勾勒好看的桃花眼落在时染脸上,露出一抹灿烂阳光的笑容,虎牙洁白:“你就是时染?” 被点名的时染心底莫名。 她愣愣颔首:“是。” fatalis失笑:“我有那么吓人?你要这样一脸生硬?” 时染摇头,解释:“不是,我只是见到偶像太激动了,一时表情管理失控了。” “我是你偶像?”fatalis挑眉。 时染正要开口,旁边一道轻软中带着崇拜的声音响起:“fatalis,你是我们多少有着设计梦的人,可望不可及的人啊……” 时染:“……” 得了。 那些虚伪圆滑的话还是留给孙淑颖去说。 …… 一顿晚餐。 讲好听了,孙淑颖是那个侃侃而谈的。 讲难听了,孙淑颖是那个搔首弄姿的交际花。 只是这个交际花今天实在古怪,晚饭也不曾摘下那条脖子上的围巾。 平日里孙淑颖引以为傲的天鹅颈,恨不能大冬天都将肩颈脖露在外面,今天却像是见不得人似的。 见不得人! 这几个字似曾相识。 这样的情景也似曾相识 时染脑袋里嗡了一声,那些遥远的记忆跟着涌上来。 …… 第一次跟路时遇外出开房,是为了在普陀山看日落。 自己洗好澡,路时遇执着地给她吹干头发后才进浴室洗澡。 孤男寡女,一间包间,两张小床。 本能平安度过的一晚,愣是被时染自己作到小心脏怦怦乱跳。 在一起一个月多,路时遇始终规规矩矩,规矩到只是牵牵小手。 唯有的两次亲亲,都是时染主动的。 电影院第一次,落日一次。 包间只余一盏小小的壁灯,散发着浅而幽黄的光晕。 “时染,早点睡觉。” 与她隔着一张床头柜的路时遇低沉说完,平躺着双眸阖上,侧脸线条干净完美,山根高挺得能在上面玩滑梯。 路时遇成年了呀! 怎么成年了,还能这样清心寡欲!!! 路时遇:哪怕你就在我身边 于是时染做了一件十七年来,差点尽毁清白的事情。 投怀送抱。 标间一张床一米五宽,时染掀开被子挤了进去。 身旁位置一沉。 路时遇睁开眼,侧头,一张白皙清丽的少女脸庞映入眼帘,胶原蛋白满满。 瞳仁一缩,下一秒动作比大脑实诚,条件反射地往床沿挪。 “我是病毒吗?”时染表情垮下去。 “……”他难道不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吗? “……” 大眼瞪小眼几秒,路时遇先开腔:“时染,你的床在那儿。” 时染:“可我的心在你床上。” 字里行间透着暧昧。 话落,路时遇愣住,空气静默,氛围中泛着尴尬。 时染双眸清澈明亮,回视着他面无表情的脸,撇了撇嘴:“我的意思是,我的心在你身上,你在这张床上,所以我过来了。” 路时遇盯着眼前的小姑娘,青丝布在身前,也铺在洁白的枕头上。语气汝软无辜,眼睛直勾勾盯着他,漆黑的瞳仁似暗夜,涌动的是他深抑的心。 喉结,上下滚动。 路时遇低声开口:“你脑子里能不能装点小姑娘该装的东西?” 时染沉思几秒,猛的伸手抓住了路时遇搁在被子上的手,借力挪过去靠近他…… 路时遇显然再往外退就只能滚下床,趁他被抓着还没来得及下床,时染异常恶劣地张嘴朝他脸上哈了一口气。 刷过牙,薄荷味的牙膏气息扑面而来。 “那你告诉我我脑子里该装什么?”时染瞪他,眸底盛着生气的火焰,咬牙切齿的样子像只龇牙挠爪的猫儿。 “保护好你自己,哪怕你就在我身边……”路时遇黢黑的目光在壁灯下透出几分无底地幽暗,字音一顿,又直白地补充:“是让你保护自己不受侵害的意思。” 时染一愣,纤长浓密的睫毛蒲扇似的翕了翕,脸上流露出似懂非懂的神色。 几秒后,终于也算听明白了路时遇的言外之意。 保护自己? 是要她清心寡欲的意思咯? “我保护你大爷!” 时染恶狠狠地说完,最后一个字音湮没在两人唇齿间。 女孩覆上来的时候幅度过大,惹得床头柜上的遥控器咯噔震了下…… 路时遇恨这丫头的不知死活,瞳孔地震了两秒。 然后便是反客为主。 本在浴室隔着磨砂玻璃门看那一眼,就够他想到现在。 她还偏大晚上自己凑上来…… 自讨苦吃…… …… 壁灯微黄,夜风拂动,吹动了窗帘一角,却一点没吹融房内各种令人脸红心跳的气息。 女孩呜咽声轻轻,身上沾染了他喜爱的颜色。 那都是他的功劳。 一只女孩的手无力地垂落在了床边,纤细的手腕随着床的节奏扑腾了两下,又过了几分钟,被一只属于男生的修长的大手捉了回去…… “路……路时遇……” 猫儿一般的呜咽声夹杂着急急的哭腔。 男生流连在她锁骨下,低哑的“嗯”了声,声线是惊人的噬魂夺魄。 “我难受……我我我……我错了……我一定保护好……自己……” “你能跟我保证?”男生语气洋洋洒洒。 “能能能……我能……的……”女孩尾音轻颤。 “那姑且信你一回。” …… 身上重力感消失,浴室传来淅淅沥沥水声那刻…… 时染觉得自己重生了。 时染:又不是见不得人 不记得路时遇在浴室里呆了多久,时染反正是累了。 翌日清晨是被路时遇叫醒的。 起来洗漱,站在镜子前刷牙的那一刻,时染傻眼。 脖子上红一块紫一块,映在白皙的肌肤上显得暧昧。 牙刷卡停在嘴里,时染脸上慢慢漫起热意。 记起昨天路时遇在她身上沉重的呼吸与一系列恶劣行为,时染彻底不淡定了,手一松,牙刷唧一下落到洗手池。 一记沉闷的声音。 引来外面路时遇的疑问:“怎么了?” 时染给他开了门,路时遇站在门口与她四目相对。 小姑娘一张俏脸泛着苦相,唇边残着半圈白色牙膏沫,她指着自己的脖子:“路时遇,你未免也太狠了点。” 看到她大大刺刺的动作,目光循望而去,而后勾唇,无声一笑:“不狠一点,我觉得对不起你昨晚那么卖力地亲我。” “……” 时染撇了撇嘴。 路时遇伸手揩走了时染嘴上的白沫,垂眸与她四目相对,温声问:“昨晚怕了我了?” 时染眼珠子骨碌碌转了一圈,轻声道:“也就稍微……一点点怕……” 嘴上说着才一点点怕,尾音却在隐隐轻颤。 这算哪门子的稍微一点点怕…… 路时遇“啧”了声,指腹轻滑过时染脸颊,牙膏沫成功沾上小姑娘白皙的面颊,惹得时染睁圆了眼睛觑他。 路时遇:“丫头,这牙还刷不刷了?” “……” “刷完牙赶紧洗脸。” “……” 可不是嘛,脸上的牙膏渍拜他所赐。 时染转身继续刷牙洗脸。 刚洗好脸,路时遇就敲了敲门径直进来了。 手里拿着一盒她熟悉得不得了的粉底。 第一次见是她给他抹脸遮红痕的。 红痕是因为被殴,被殴是因为她。 时染:“你干嘛?” “洗好了?”路时遇问着,打开粉底盒。 “好了,你有……”事儿? 脖子上骤然间落上一抹炽热,时染接下去的语言被打断:“不知道能不能挡住,不能的话你就自己玩会儿,我去外面给你买遮瑕功能更好的。” 时染站在镜子前,路时遇站在她身侧,短发利落,一脸专注认真的给她脖子上摸粉底。 干净修长、骨节分明的一双手像一尾鱼,在粉底盒与她脖颈间肆意游曳。 连带着温热的呼吸,一下下喷拂在周围。 时染努力迫使自己把注意力转移到别的地方,呼吸微屏,自己就像个泥塑木雕一样杵着不敢动。 抹了一分钟不到,时染只觉得耳根越来越热,刚被冷水清洗过的脸也逐渐弥上红色。 时染小声催促他:“你,你能不能快一点?” 一开口,声音根本非正常状态,轻声中带着软糯。 路时遇头也没抬,语气淡淡的:“急什么……” 话至一半,指尖无意间触到时染温度非常的耳垂,时染像是条件反射往后缩了下,指尖温度一碰即离。 路时遇音调微沉:“别动!没好呢。” 时染听路时遇的话就像小学生绝对服从权威,条件反射的不动弹。 两秒后方才反应过来,伸手推了推路时遇:“我是觉得没必要遮,又不是见不得人。” 路时遇:以后不会了 没必要遮? 又不是见不得人? 路时遇觉得稀奇,打算继续给她抹粉底,时染却直接从旁退开了一大截。 路时遇无奈摇头:“时染,你什么时候能像个正常的小姑娘?” 时染眨了眨眼睛:“你是我男朋友,给我印草莓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你觉得见不得人?可我觉得没什么问题啊。” “……” “这是我们的情侣关系特别好的一种变相证明!” “可你还只是个未成年……” 时染漂亮澄澈的眼睛望着他,语气是纳闷的:“我是未成年,可你不是已经对我下手了么?” “……!!!”路时遇感到脑仁有点疼,觉得有必要把时染的固定思维掰扯过来:“先不论你我怎么看,你就这样出门,如果我不在你身边,你一张显然未成年的脸,脖子上痕迹斑驳,别人会怎么看?” 时染眉心微拧:“你为什么会不在我身边?” 路时遇:“我只是说如果。” 差点话题被时染带偏,路时遇言归正传:“你一个人出门,他们只会觉得你小小年纪私生活混乱,认为你轻浮叛逆,人浪玩的野。” “我干嘛要管他们怎么看?”时染说得不假思索:“我又不是人民币,没指望他们都喜欢我。” 闻言,路时遇默了默,黢黑的双眸看向时染不揉粹一丝杂尘的眼睛,抿唇,不讲话了。 等了几秒,时染撇了撇嘴,伸手去捏他衣角:“好呗,你想遮就遮叭。” 退一步的是时染,声调软软轻轻的明显是在哄他。 半晌的沉静后。 他低低沉沉的声音响起在安静的洗手间,像道:“染染,我不想他们那样看你。” 时染一怔。 路时遇:“昨晚吓到你的话,对不起,以后不会了。” 本来跟尚还未成年的她在一起,是被学校那些对她虎视眈眈的男生逼出来的。 否则他至少会等到她成年再跟她表白。 既然早认定了她,那么早一点晚一点也都没有差别,早点在一起无非是提早行驶自己的权利。 作为她男朋友,他不想她这样出门被人指点。 昨晚不吓着她点,不挫挫她胆大包天的气焰,迟早趁她没成年就会把这丫头变成自己的。 他的染染,追求、恋爱、见家长、订婚、同居、结婚、备孕,一样都不能乱。 …… “染染,我不想他们那么看你……昨晚吓到你的话,对不起,以后不会了。” 路时遇的话,让时染愣了好一会儿。 反应过来后眉开眼笑地晃了下他胳膊:“你早那么说不就好了嘛……” 路时遇:“……” 时染:“路时遇你记住,别人怎么看我我不在意,只要你不觉得我是那种轻浮叛逆、玩得野的人,就行了。” “……” “你觉得这东西见不得人,那我就听你的,遮掉。”时染眉眼弯弯,一脸大方乖巧地拿过他手里的粉底:“我自己来就行啦……” “……” 一分钟后…… “啊呀!路时遇路时遇,这个不好用,你得再去买!” “……” …… 最后见不得人的脖子被遮瑕遮得严严实实,路时遇还不忘把时染的校服领子竖到最高。 时染:设计界的神祗 于是见不得人四个字,至今都能像烧饼焊在烫壁上那样烙在时染脑海里。 饭局中途,孙淑颖去了趟洗手间。 大概是因为被fatalis灌了太多酒,孙淑颖脸颊绯红,走路已经开始虚飘。 时染冷眼旁观,慢慢收回视线。 孙淑颖走后,时染话不多,气氛不似孙淑颖开口时那般熟络热闹,包厢里一下安静了不少。 fatalis见人走了,捏着杯子的手微微晃动,随后目光转到时染身上,缓缓道:“时小姐,你似乎话很少。” 时染:“……” fatalis:“我可以知道你的退赛原因吗?” 时染:“……”没灵感。 “没灵感”三个字还未道出一个字音,fatalis像是了然般开了库:“不要拿没灵感搪塞我,这不是一个设计师该说出的话。没有一个设计师是时刻有灵感的,灵感来源与生活,是你找灵感,而不是灵感来找你。” 小伙子年纪轻轻,教育人偏就老气横秋。 这是时染的第一反应。 时染微笑:“受教了。” fatalis:“你有任何想法都可以告诉我,毕竟你也不常能见到我。” 若不是受某人所托,他根本就是那个不问世事的。 时染:“……” 她有什么好说的?她有什么能说的? 难道直接说,我深藏多年宝藏的作品被孙淑颖窃取盗用了? 外加之我现在不急需用钱了,所以并不热衷于大赛奖金了? “我暂时真的没有什么别的想法。”时染唇角勾勒着笑容:“只是今天见到fatalis,尤其的意外高兴。” 时染脸庞纯洁,笑容无害。 fatalis若不是知道实情,差一点就会被时染欺骗。 他意味深长的瞥了眼身旁的戴执,下一秒开口的话却是高深莫测地重复了时染的话:“尤其的意外高兴???” 时染:“……” 她听出来了,这是质疑。 fatalis又道:“我没记错的话,你放过我一次鸽子。” 时染:“……” 没等时染开口,一直处于旁听状态的戴执难得开口,淡笑而歉意:“你大概是误会了,上次是我鸽的。上次是我有事,所以没能带时染来见你……我自罚一杯,望消气。” fatalis登时瞪大了眼睛看向戴执,也因为戴执这只笑面狼的语气而差点抖了一地的鸡皮疙瘩。 看到戴执喝酒,fatalis眼底写满了疑惑:大哥!要不要这么护着这女人?! 醇厚的红色酒精荡漾在玻璃杯中,戴执喝酒一举一动显得优雅斯文。戴执表情未变,只是面无表情地回视着他,答案显然。 fatalis低咒了一声靠之。 下一秒时染清悦如泉水般的声音响起:“对不起fatalis,是因为我那个时候心里太多杂念,当然我现在心里也依然杂念很多,我认为自己这样的状态不适合见……像您这样在设计界如神祗般的人物。” 圆滑奉承的话她不是不会,只是不想说。 不说,欠戴执一个人情。 说了,才不欠戴执。 戴执因时染的话默了默,面上仍旧是淡笑不掀波澜。 fatalis觉得稀奇,遂轻笑:“不适合见?那怎么现在就愿意见了?” 时染赔笑,头微垂:“实在是怕我再鸽下去,戴总监不好做人,我也永远见不到珠宝设计界的神祗了……” 草莓味蛋糕 戴执以为自己听岔了。 她这是…… 怕欠他人情。 否则不喜言辞的时染……怎么能说出这些阿谀奉承的话来迎合人。 …… 四个人都是碰过酒的,戴执索性叫了代驾,将人一一送回去。 jeep越野车还算宽敞,孙淑颖因为喝的最多,被安排到了副驾驶。 先送孙淑颖回家,哪怕时染家离得更近,但戴执并不知道,甚至以为她还住在原来的地址。 送孙淑颖到楼下,戴执开口:“麻烦你了fatalis,1802室。” 那是孙淑颖家的房间号。 时染忽然开始怀疑戴执和fatalis的关系。 一定是早熟。 所以戴执能够一请fatalis,同样能够二请fatalis。 厉害啊。 果然牛人都是和牛人一起玩的。 …… 时染这种念头刚转完,那头的fatalis皱眉看了戴执两秒,戴执浅笑以应。 须臾的功夫,fatalis扭头开门下车,身上散发着一种不情不愿的气息,转瞬即逝。再去副驾驶开门,已然换了一副绅士得体的风姿。 哪怕醉了酒的孙淑颖有意无意地将大半个柔软无骨的身子都倚靠在了fatalis身上,这个年轻的男人依然没有面露不快。 举止得体,分寸有礼。 副驾驶车门被关上的那刻,风扬起孙淑颖一头波浪卷长发时,也将她的丝巾一角吹扬,最终一路滑落至肩后…… 时染瞠目。 不为别的,只是因为孙淑颖白皙的脖颈上有两处紫色的痕迹。 时染认得,那是吻痕。 有点辣眼睛。 没兴趣看孙淑颖如何被带走,时染别开视线。 下一秒,撞上一汪深邃漆黑的眼眸,如水一般温柔,笑容是平素的温雅淡然。 时染垂眼:“戴总监,您和fatalis,看上去好像挺熟的……” 戴执:“他是我表弟,中文名江斯泽。” “表……表弟?”时染觉得自己耳朵受到了惊吓,难以置信地抬眼看向戴执。 “其实他跟你差不多年纪。”戴执淡笑:“记得吗?你以前喊我母亲江阿姨,总喜欢来我家吃蛋糕。” 那句“记得吗?”,是戴执无比渴望的心声。 “……”时染抿唇。 车厢内的光线是昏暗的,唯有小区路边暖黄的灯光透过车窗照射进来,打在戴执柔和的脸上,时染看到他一汪桃花眼里透出丝丝炽热的光芒。 “我妈妈没事的时候喜欢研制甜点,你从小就嘴馋……”戴执声音温和地往下讲着,脸上带笑,“我记得你小时候不仅喜欢吃棒棒糖,还最喜欢吃草莓味的蛋糕,蛋糕上没草莓你还会鼓起脸腮闷闷不乐……” “戴总监……我,我不记得了。”时染声音小小的,低低的。 驾驶座上的代驾男人保持着沉默的专业素养,目不转睛地捏着方向盘。 气氛安静的车厢里,时染的话像一场冷水倾盆浇淋,凉透了全身,连带着那颗因她而暖动了十几年的心,骤然间失了温。 戴执无奈摇头:“对不起,我忘记了,你现在是时染。” 那语气里,透出一丝丝悲凉。 她是慕染,但没有慕染的一丝记忆,这个男人知道,偏还要提。 时染尴尬地恨不得刨个洞钻进去,谁也不见。 咬了咬唇,时染尴尬的盯着自己膝盖上的手指:“那个……戴总监,这里离我家好像也不远,我吃的有点撑,想走回去消食……” 时染:没心没肺 “不远?”戴执仔细掂量了下这两个字,摇头:“从这儿到你家,至少还有五六公里。” 时染:“我搬家了,现在搬得离公司很近。” 戴执:“那……明天记得把公司个人信息表重新改一下。” “好,我明天立刻改。”时染说:“戴总监,如果没什么事儿的话,我就先离开了……” 戴执思衬了片刻,如沐春风般开口:“不急,一起。正巧,我也消消食。” 时染:“……” 怎么感觉…… 自从问了他慕染的事情,戴执就好像体内的开关被打开了。以前在她面前还会隐晦些,现在…… 开始不隐晦了。 时染忍下心底的叹息:“那你的车?” “让代驾先把斯泽送回去,再把车开去你那儿。大晚上的,你一个人走回家,不大适合。” “……” “要走要坐,我都随你。”戴执笑得温和无害,声线温柔。 “……”时染阖眼,心底在懊恼。 能不能就当她死了??? 就在时染尴尬地无地自容的时候,戴执的手机响起了来电铃声。 戴执接听,因为车厢安静,坐在旁边听力极好的时染能听到里面的声音。 电话是fatalis打来的,手机里传来的声音低沉而咬牙切除:“戴执!大哥!求你了,别在下面光顾着爱情了,上来帮帮你亲爱的弟弟。” 戴执轻笑:“你晚上没吃饱吗?” 言下之意,饭没吃饱,连个喝醉的女人都搞定不了。 fatalis想到这个层面,直接嚷了一句:“所以你上不上来?!” 戴执:“稍等。” 他挂了电话看向时染:“是斯泽,我上去看看,稍等下。” 时染颔首。 …… 等人下了车,时染直接拿出手机给陈筱珂发了个微信: 【宝儿,给我打个电话,告诉我有急事找我。】 约莫半分钟后,时染的手机如愿响起。 时染随口一诌,跟代驾说了几句,代驾打开了门锁。 时染下了车,撒腿就跑。 她没骗人,这儿确实也离长岛府挺近,不到两公里。 步行十几分钟就能到的距离。 时染背着自己的小挎包一路走回去。 脑子里反复翻腾的是戴执叫她慕染时候的场景。 他没说错,因为她现在也喜欢吃草莓蛋糕。 也喜欢吃棒棒糖。 时染从包里翻出了一根粉色棒棒糖,好巧不巧就是跟草莓味的。 时染拆开包装袋,把糖塞进了嘴里。 甜腻腻的味道散在口腔里,似乎能驱走些人心头的烦闷抑郁。 风吹过来,时染把碎发别到耳后,望向前方,一双干净清澈的眼底缕缕划过迷惘。 她现在是在干嘛啊…… 放任自己和路章奕的儿子不清不楚…… 路章奕是谁…… 害得她成为孤儿的人…… 她做不到捏着那些证据去举报路章奕,因为那样毁掉的是时雅姝,也是路时遇。 就当她是没心没肺,不懂感恩父母。 她没有有关自己父母的一丝记忆,也没有和家人失散后的痛苦,仅有的记忆告诉她,时雅姝路时遇以及孤儿院里那些时光,才是给过她太多温暖的人。 戴执:他也会嫉妒 周围是来往的行人与车辆,车水马龙的街道,时染路走得无声,泪也淌得无声。 瘦瘦的身板走在灯光下,地上是女孩拉长的倒影。 她大概是个三观不正的人。 从高二知道那封邮件,并且只是决定和路时遇分手开始,她已经无法合格地为人子女了。 手机铃声蓦地响起。 是戴执。 时染抬起手背将眼泪拭掉,继而划了接听。 戴执低而温和的声音响起:“时染,你在哪儿?急事我也可以送你。” 时染:“不用了戴总监,我已经在出租车上了,谢谢。” 闻言后,戴执只能作罢。 …… 与此同时,身旁的江斯泽顺着他视线冲窗外望去。 外面孤零零捏着手机往前走的女孩,分明就是托代驾告诉他们家里有急事的时染。 慢悠悠的步子晃荡在路边,这算是哪门子的有急事?哪门子的在出租车上? 江斯泽忍住抽搐想笑的嘴角:“哥,这丫头竟然匡你?她怎么敢的?” 戴执只是望着窗外的女孩,眼底是柔和的光晕,声音亦是:“她只是忘记了,因为慕慕不会骗我的。” 江斯泽:“……” 可人家现在改名了,叫时染! 江斯泽到底还是没开口往戴执心口上捅刀子,下一秒便看到戴执倾身过去打开扶手箱取出了一个口罩。 江斯泽:“你这是干嘛?” 戴执带上口罩,只对他说:“斯泽,你先回去,我回头自己会回去。” 江斯泽:“………” ………… 晚上,近九点。 跟在一个孤零零的女孩子身后走,在女孩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这种行为或可以称之为跟踪。 更或是…… 尾随…… 但戴执扪心自问,只为确保她安全到家,并无别的坏心思。 时染大概是真的挺心不在焉的,跟了两三分钟竟也没察觉身后不远处有人跟着。 戴执正这么认为,就见前面的身影脚步顿了下,戴执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想找个地方躲起来。 没等他找到地方,就看到时染手臂微动,然后举起手机放到了耳边。 因为距离太远,时染的声音又轻轻软软,混着秋风,杂着人群声,戴执一句没听清。 这通电话时染打了很久,打到直至长岛府大门口。 门口,门卫亭边上,站着一个身形颀长的男人。 西装革履,远远望去距离感很足。 偏偏,那人他也认得—— 路时遇。 男人之间的烽烟味总是会在不经意间被燎起。 就好比现在,戴执是眼睁睁看着时染走到路时遇面前,然后被路时遇牵起手的。 而时染,温柔地被他牵着。 此时此刻,戴执承认,他也会嫉妒。 一个牵手的动作,是他至今都没做到过的,可路时遇动作间却是那么熟稔流畅,仿佛这只是一件日常无比的小事。 …… 时染全程没发现他,可路时遇却是一眼就发现了。 路时遇这只狐狸多精明啊,自己的领地被旁人觊觎,立刻便能发现。 大概也是戴执盯着看了太久的原因,路时遇远远的视线投到了他脸上。 但他只是无言一笑,继而转身和时染进了速通闸机。 路时遇:那么凶干嘛 夜色迷离。 月光下,两人牵手前行。 这样的场景曾在五年前出现过…… 如今,路时遇将她柔软的小手扣在掌心,手握得那么紧,从未有过的紧…… 那种力道就好像她下一秒会变成流沙飞逝无踪,仿佛十指紧扣后,他们真的能一辈子不分离…… 地上铺就的影子,像他们一样,交叠重合,重合又交叠…… “你……”时染打破僵寂:“你和你爸妈的鉴定报告,出来了?” 路时遇今天挺奇怪的。 手机里跟她讲话的语气哪怕是平静的,但音质却含着沙哑无力。 除了这个原因,她想不到别的。 亲缘鉴定加急件用不了一天就能出结果的。 …… 路时遇:“出了。” 这男人回答倒是简洁不藏掖。 被噎了两秒的反倒是时染,一颗心开始悬起:“结果……” “结果我不是我妈的亲生的,但我是我爸亲生的。”时染问得轻而小心翼翼,路时遇却径直接了她的疑问,除了声线低哑,没有其他异常浮现。 时染下意识驻足。 心底咯噔一下,步子几乎立不稳,秋风霎时凉透了四肢百骸。 现实像一记响亮的耳光扇在脸上,火辣辣的刺痛感无一不在提醒着她,她在和仇人的儿子牵手! 时染狠狠咬住了口腔内侧的软肉,才忍住了挣开路时遇的冲动。 男人跟着她停下步子,垂眼看向她的眸底,那么深…… 路时遇瞥见时染刹那间苍白的脸色,拧眉,关切道:“怎么了染染?” “你是你爸亲生的……却不是你妈亲生的……你妈是我姑姑啊……”时染低低呢喃的声音像是在念给自己听。 念完,继续死死咬住口腔软肉。 路时遇腾出空手轻轻拍了拍时染的脸,掌心传来冰凉的触感:“染染?染染?” 一连叫了两声,时染方才回神,抬眼看向路时遇,她只觉得嗓子眼像被什么东西卡住似的。 半晌,时染道:“我没事,那你打算怎么办?” “抽空去问问我爸,我妈……”路时遇顿了顿,还是定定说道:“我妈对他那么好,他是怎么做到把自己和其他女人的孩子带回来,让我妈当成亲儿子养了二十多年的?” “……”时染缄默。 他仍能坚定地喊时女士母亲,第一反应不是排斥家人排斥时女士,而是想要去质问路章奕…… “你饿吗?”路时遇开口。 与之前沉重的话题风马牛不相及。 时染:“呃……不饿。” 路时遇:“跟戴执一起吃的晚饭?” “……呃,算是。”时染被他问得一愣。 “跟戴执一起吃晚饭心情很好,所以吃饱了?没肚子再和我吃宵夜了?”路时遇侧眸锁着她白皙无瑕的脸庞,语气平然。 “……” 时染翻了个白眼给他,觉得这人话题不仅跳跃度高,而且字字句句开始变得无理取闹。 而且还有个疑惑困扰着她。 她看向他,硬邦邦开口:“松手。” “……” “松——手——” “哦。” 路时遇心道:松一下就松一下呗,那么凶干嘛。 时染随意将双手揣进衣兜,淡淡启唇:“你怎么知道我晚上的饭局里有戴执?” 路时遇:更喜欢被染指 路时遇:“他是跟在你身后回来的。” “……”时染一惊,“跟在我身后?” “他都跟到了长岛府门口,你全程没发现?”路时遇幽幽的目光锁着她。 “我路上还在分心跟你讲电话,哪就那么容易发现身后有人?”时染跟他就事论事,转而反应过来,脸色一僵便是脱口而出:“那我不是完了?” 她欺骗上司…… 什么急事、什么打出租……本来她认为顺理成章的理由,都成了明晃晃的借口…… 时染想给自己找块豆腐撞死。 男人看着她骤然间表现出来的一脸颓丧,英挺的眉心微微皱起。 时染懊恼完便瞥见了路时遇不爽的脸色,再想到自己在上司面前的翻车现场,也跟着不悦地皱眉:“做什么?你吃醋生气也动点脑子好不好?我要是能喜欢上别人,分开这些年也早没你什么事了。” “时染,我不是不信你。”男人只得叹气,松了松眉心。 时染:“……” 他解释:“我信你,这和我看到戴执在后面默默送你回家我产生吃醋心理,不冲突。” “!!!”时染不惊讶,只是无语。 他高中就这样了,信归信,醋归醋。 路时遇深邃的目光一路从她脸上滑至她的手上:“我现在能牵你手了吗?” 时染撇嘴,还没来得及做声,路时遇一副她已经欣然同意了的模样重新握住了她的手。 被牵着重新走路的时染:“……” 时染觉得难以置信,这男人不嫌累吗?连自己身世都没弄明白,还有心情吃醋,还有心情跟她谈情说爱??? 这人满血复活跟真的似的…… 静默了须臾,时染觉得还是有必要告诉他下的:“路时遇……” “嗯?” “那个……戴执可能……是我小时候认识的人。” “……”路时遇蹙眉。 “时女士以前告诉过我我本来叫慕染,戴执他喊过我慕染,但我的记忆里没有他。” 这番话,信息量太大…… 路时遇眉心越发蹙地紧:“他知道你姓慕?” 他一直知道自己有个叫慕染的表妹,只是从未见过,据说是在那场大火里去世的。也是前几天才知道时染就是慕染。 “不对,你是怎么从慕染变成时染的?”路时遇问。 时染摇头,轻声道:“我不知道,我从有记忆以来,有块随身携带的桃木,上面刻着我名字,也刻着我的出生年月。可上面刻的名字和日期都和时女士说的不一样……不知道是哪里出的问题,但我不管姓什么,都是随的父母姓,所以我也懒得去计较自己到底是时染还是慕染。” “……” 时染说完,蓦地朝路时遇挑了下眉,眉眼间流出一抹浅嫣的笑意:“你觉得时染好听?还是慕染好听?” “我还是觉得路时遇的时,染指路时遇的染,比较好听。”男人每个音节都咬的字正腔圆,字字句句清晰无比。 说话间,路时遇将她掌心握得更紧。 时染眨眨眼睛,回视,问:“爱慕路时遇的慕,不好听吗?” 路时遇:“我还是更喜欢、被、染、指!” 路时遇:我们就不能共存吗 夜色浓郁,夜深人静。 回到19楼,时染入输了密码正要进门,身后的男人若无其事般便要迈腿跟进去,出奇的黏人。 时染忽然间想起来陈筱珂今天给她看过的一条抖音视频梗。她道:“那我走?” 男人轻笑一声:“我们就不能共存吗?” 时染:“……” 存你妈! 不行,骂人不带时女士。 时染抵着门边偏不让他进,皮笑肉不笑的勾了下唇角,笑容又很快消逝在唇边:“走好不送。” 笑死,他要是进门了,大晚上的,她还能有个清净吗? “……”吃了闭门羹的男人见他态度坚决,最后只得作罢。 …… 时染也是真的累,和戴执那样的人周旋讲圆话很难。 洗完澡暂时褪去疲惫,床头柜上的手机震了下,时染点开。 是陈筱珂发来的两张截图,第一张是微博热搜截图,第二张是微博榜三的详情图,标题:jc建筑工人湖城坠楼事件,下面还有视频有文字。 jc这个公司…… 如雷贯耳…… 经欩家的…… 可路时遇是湖城jc分公司的总经理啊…… 时染皱起眉心,脑子里还没把事情捋清楚,手机又是一震。 陈筱珂:【染染,你去微博上瞅瞅……我怎么觉得视频里的jc负责人里有你前男友啊?好像还有那个晦气的男人!】 时染看着陈筱珂发来的那行字,像一下被点醒。 她点进微博热搜榜三,仔仔细细看了遍里面的所有视频和文字,眸底越看越沉。 最新消息来自一小时前的报道,坠楼的工人虽然经过抢救没有生命危险了,但是很不幸,他的双腿瘫痪了。 之后的短短时间内,舆论不停地发酵…… 发酵面偏向不好的那面—— 有人评论认为:工人赶工十二个小时以上,是一天工作的时间太长,导致过于疲惫,才会不小心坠楼的。 还有言论说:这个工人往下坠的时候,他试了一个游乐设施的扶手,结果那个扶手因承重不足断了,他才摔得这么严重!也就是说,jc为了利益,购买了不合格的建造材料,还是大型游乐园,以后可能分分钟会出人命的! 瞬间,jc就被扣上了无良奸商的名号,骂声一片,抵制的声音也跟着起来了。 有段视频是经欩和路时遇一起出现在镜头里的,发言来自路时遇和经欩。 经欩一席黑色西装稳重阴郁,敛去了平日的桀骜和轻佻,镜头下显得掷地有声,气场无形却是隔着屏幕都有的魄力:“我们jc做生意,都是根据合理规定而行,绝不存在欺压,造假等行为,这次事件我们一定会调查清楚还大众一个真相!” 镜头转向经欩旁边的路时遇,一双狭长漆黑的瑞凤眼扫视过全场,低沉开口的话不容置喙:“我们会在两天内调查清楚具体细节,jc也会届时召开记者会,向各位解释并和给你们一个交代!” 大概是时染看他带着滤镜,所以下意识觉得路时遇身上带着一股令人信服的力量…… 工人坠楼的事情就发生在今天下午…… 鉴定结果也是出在今天…… 这世上哪里有什么快速满血复活的人,不过就是将消极事情深压到一处别人看不到的地方,然后穿上一层日常化的淡然外套…… 然后…… 路时遇变成了她现在眼里的这个,看似已经快速满血复活了的人…… 想到他今天跟她讲电话时,声音里偶尔透出的那丝怪异的沙哑…… 想到他今天死黏在她门口说不想走的样子…… 时染现在才懂,他大概只是想在她面前得到一点慰藉和陪伴罢了…… 路时遇:你这算是哄我开心 十分钟后,时染已经换下睡衣穿戴整齐地出现在了对门。 伴随着三声敲门声的落定,门从里面被人打开。 男人穿着黑色浴袍,肤色很白,黑发蓬松微湿,与她四目相对之际,眼尾弧度柔和。 时染楞了下,没料到他竟然已经洗好澡了。 路时遇看着她,淡笑:“我们可以共存了?” “呃……”时染有些语穷,哪怕之前想的措辞现在显得不合时宜,她还是问了出来:“我饿了,吃宵夜吗?” 这个措辞灵感还得源于路时遇吃醋。 “饿了?”路时遇下一秒反应过来,勾着浅笑挑眉,“你这算是哄我开心?” 时染:“……” 时染心底默念了两遍:忍住别揍人! 压下翻腾的心绪,时染木着一张脸开口:“去不去一句话的事儿。” 路时遇:“去。” “” 这还差不多。 时染差点要握紧的拳头,这才慢慢松开。 …… 两人去的是临近的商场,跟着电梯来到主餐饮的五楼,电梯正门口就是一家烤鱼店,时染直接抓着他的手腕就进去了。 从看到这家店到确定用餐,时染仅只花了三秒。 店里生意鼎沸,他们被服务员安排到了一张小桌子旁,时染扫码点单。 时染身后是墙,墙上贴着液晶电视,聒噪的电视声音也没影响时染看手机菜单。 知道这男人不吃辣,时染询问:“酱香味的海鲈鱼,可以吗?” “没有辣的吗?” “你不是不吃辣吗?” “不常吃,不代表不能吃。” “……”听起来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时染被他无语了两秒,干脆把手机递给了他:“那你点。” 路时遇点了几个凉拌小菜,烤鱼点的是香辣口味,都是按照时染当年的口味来的。 烤鱼店客人多,上好三个凉菜后,挺长一段时间没有上烤鱼的动静。 时染本来打算随便跟她聊聊天,哪知道上了三个凉菜后,手机响了,路时遇就出去接电话,接了快有五分钟。 时染吃了几口凉菜,兴致缺缺地等人,无聊之中会仰头瞅一眼电视。 频道定在湖城地方新闻台。 男主持人吐字清晰——【今日,jc湖城公司发生了工人坠楼事件,jc公司予以回应……】 时染听得咯噔一下,手底的筷子下意识用力攥紧。 “染染,你出什么神呢?” 后面她已经没心思具体去听主持人讲了什么,直至眼前晃过一只修长漂亮的手,伴随着一道熟悉的男声打断了她凌乱的脑子。 时染仅仅捏住筷子抬眼,指节因为用力而泛起不正常的白色。 入目的,依然是那张俊美到巧夺天工的脸庞,浓密的眉微微拧着,挺拔的鼻梁像是流畅的直线…… 时染回神,正打算叫他吃东西,不知是哪个人突兀地大喊了一句:“这人是不是就是那个jc公司的负责人之一???!” …… 一瞬间,像是时间静止。 时染定定抬眼瞧着路时遇,一张菱唇抿得紧紧的,几乎是在那人声音落地后的下一瞬间,时染已经放下了筷子。 她的两只手,紧紧握住了路时遇搁在桌子上的手。 路时遇:特别想吻你 这是一个下意识的动作。 周遭的讨论声没有消停,反而更多有色的目光投诸而来。 “你看那个男的,是不是热搜上那个?” “那个男人,是不是就是新闻上的工人坠楼事件的jc公司负责人?” …… 类似的交谈声此起彼伏。 时染觉得自己和路时遇经历了一场视奸。 然路时遇仅是淡淡一笑,伸手回握了她两下,开口的声音温柔:“没事。” 一下子又转换了角色,变成了他在安抚她。 时染心里有点不是滋味:“要不我们回去?” “你也觉得是jc购买了不合格的建筑材料?还是觉得jc让工人超时赶工了?” “……” “染……” 路时遇还想说些什么,时染微微一笑打断了他:“对不起,我应该相信你的。” 这声对不起,是因为自己欠缺考虑,在这样舆论高度发酵的时候把他喊到了这样人多眼多的商场里。 “……”男人一怔。 “路时遇我信你。”时染这次的回答不假思索。 她只是不喜欢他被口诛笔伐。 …… 烤鱼上来后,周围的人依然会不时朝路时遇指指点点,时染吃了几口可谓是食不知味。 路时遇倒是老神在在,一个被口诛笔伐的男主角,竟然还能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时染耳朵好,听到些难堪的话有几次忍无可忍地偏头朝那些人剜了一眼过去。 下一秒,听到身旁的男人响起低低沉沉的笑声。 时染虎着脸看向他。 “笑屁啊……”她放下筷子,干净的杏眼里写满了无语:“你还能不能好好吃东西了?!” 路时遇依言,夹起筷子吃了今天的第一口鱼,继而放下筷子淡淡启唇:“染染,不好吃,我们换一家。” 时染:“……哦。” 早答应她不就万事大吉了么。 …… 路时遇没有告诉她的是。 他不惧言论。 但看到她实难下咽,他不忍。 出了烤鱼店,时染替他做了决定,也不用换一家了,反正他看起来也没任何想吃夜宵的想法。 上车。 车子停在商场地下车库,阴暗的黄色灯光,透过车窗玻璃斜斜打在人脸上。 车内气氛原本挺安静,直至时染放下包系上安全带,就听到驾驶座上的男人意味深长来了句:“丫头,你知不知道?你瞪人的时候毫无威慑力。” “……!!!” 闭嘴臭男人! “不信你瞪我一眼试试?”路时遇刚把车内空调打开,好好先生般开口。 时染当真恶狠狠瞪了眼他,下颌线绷得紧紧的:“路时遇,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无聊了?有空讲这么无聊的话,还不如早点系上安全带开车回家。” 话音落地的下一秒,眼睁睁瞅着对面的男人松开了方向盘,两手冲着她脸颊两侧捏了下。 手指下触感温温软软,惹得人恨不能上去轻咬一口。 “啧……”他发出感叹:“真该给你面镜子照照,长得这么人畜无害,发狠的样子不像母老虎,顶多算只被踩急了尾巴的猫儿。” 时染深吸一口气,阖上眼睛再睁开,双手将男人呼开:“……你t能不能闭嘴啊。” “那行,我们言归正传,那些铺垫的话我就不讲了。”路时遇问:“时染,你知道吗?你刚冲那些人瞪过去的时候,我特别想吻你……” 男人低沉的嗓音在这样封闭的车内,一字一句显得磁性缓慢。 悠悠的音调,像是刻意在吊着人似的。 时染第一反应就震愕地睁大双眸。 直至男人倾身过来解了她的安全带,一股专属于路时遇的、淡淡的、一闻就容易让人上头的清新薄荷味在脸侧逐渐弥漫开来。 时染真就像个被踩了尾巴的猫儿在副驾驶,上半身忍不由小幅度往后略微闪躲了一下。 回过神,时染想叫他安分一点…… 下一瞬,男人些许泛冷的双手捧住她脸颊,以一种温柔的力道,双唇准确无误地吻上了她。 时染:省省吧大哥 时染越发睁大了双眼。 睁到不能再大。 这里t是车上啊!!!时染在心底大声喊着。 嘴巴被他堵到发不出声,细细密密的吻里夹杂着专属于男人的清冽,更带着不容抗拒。 不得不说,这丫头嘴里的烤鱼味是道珍馐。 时染腾出双手推搡他,双手还没触上他的黑色卫衣,脸颊上冰冰冷冷的大掌已经骤然间撤掉。 他像是提前预料到了那般,下一瞬,时染的左手被他转为十指相扣,右手被他另一条胳膊反剪至身后。 路时遇现在很少穿休闲衣服出门吃饭。这丫头一扎高马尾就显得像个高中生,出去容易显得他老牛吃嫩草。 时染心底快哭了。 她没有自己到底再这样整下去,她怕自己被亲到窒息。 本着不能成为因为打kiss而被打断气的女人的想法…… 时染索性心一狠…… …… “嘶,你这丫头……真属猫的?” 这一声,来源于路时遇。 男人指腹拭去自己唇边方才被她咬出来的血渍,冷白的皮肤唇角带着一点红色,透出几分妖冶。 看着指尖的那抹红,路时遇无奈:“染染,你以前可没这么的……贞烈……” 沉沉的夜色里,光影斑驳的车内,路时遇话讲得轻慢而沙哑。 “……” 时染眼底的迷乱褪去,只瞪着他,柳眉竖起,胸口一阵阵的此起彼伏,恶狠狠的小表情在路时遇看来毫无震慑力。 因为亲吻而憋红的双颊灿若桃花,那抹桃色惹人禁不住地想要继续采颉。 这样的时染,美得惊心动魄。 路时遇忽而伸手罩住了时染的一双眸。 时染看着眼前这只掌心纹清晰,指节修长分明地像是一件上好的工艺品,被塑造地巧夺天工。 时染:“干嘛?” 路时遇:“染染,别这样看我……” “……???”时染狐疑。 “我会忍不住,想把你办了。”路时遇此刻的音色是喑哑的,撩人性感地致命。 “……” 时染顿觉自己额头旁飞过了一排无语的乌鸦。 然偏偏,无语的同时,时染明显觉察到自己脸上腾起了火烧云。 路时遇继续伸手罩着她,看着副驾驶小姑娘露在外面的殷红的唇瓣,脑子里又止不住了想到了方才那些画面…… 深吸了两口气,这种时候他也不大方便开车。 路时遇找了个话题:“丫头,你喜欢什么样的追求方法?要不我学你高中那样子?” 他说过,他的染染,追求、恋爱、见家长、订婚、同居、结婚、备孕,一样不能乱…… “高中?”时染轻轻呢喃了句,而后开始讽他:“你觉得还用学?” “……” “我觉得你现在就很死缠烂打,很死皮不要脸!” “………” “省省大哥。” “…………” “重新把你掉在外太空的脸皮捡回来,你看我现在这么贞烈,你就该知道这法子没用。” “……………” “你有空追女人,倒不如早点开车回家洗洗睡觉,明天的jc公司还等着你呢。” “………………” 时染:不是说好的你追我 如果说高中时候的路时遇不解风情,那么现在这个成语同样适用时染。 三言两语,干净汝软的声音如同清澈的泉涧流水,却把他脑子里那些翻涌起来的思想给压得一滴不剩。 路时遇把手放下,正打算开车,就听到旁边的时染对他道:“安全带,重新给我系上。” 路时遇闻言睇了她一眼。 时染:“你给我解开的,不该重新给我系上吗?” 路时遇:“这么有始有终?” 路时遇勾唇,嘴角的血渍仿佛已经干涸,可那抹鲜艳的红色惹得时染挪不开眼睛。 “嗯哼。”时染颔首。 心里却道:真是见鬼,明明她主动咬的,没留情面,现在心疼个什么劲儿? 路时遇俯身过去重新给她系上,起身后两秒,他忽而问:“时染,那当初是你甩得我,我能要求你把我重新追回来吗?” “……”时染眼睛直了直,可谓难以置信:“不是说好的你追我?” 路时遇勾笑:“所以你还是更希望我能追你?” 时染:“……” 不对不对……哪儿哪儿都不对……这男人哪里来的一套歪理?! 差一点把她带沟里了。 时染木着脸睨他,瞥见他似笑非笑的瑞凤眼目光灼灼地盯她,眉眼皆是柔和的笑。斑驳的灯光打在他身后,时染告诉自己不要为色所迷。 “你们jc公司,真的能在两天内查清楚具体细节吗?” 她只能选择跟他讲正事。 “其实今天晚上已经差不多调查清楚了。是有人利用职权上瞒下压、中饱私囊。”路时遇嗓音淡得很:“至于新闻上说的工人赶工,确实是因为项目急,人手不够。” “……”时染震愕。 她只是问他查不查的清楚,他回答虽文字简练,却囊括了全过程。 路时遇:“jc几十年的根基,不会因为这样一件新闻而崩塌,况且……” 路时遇字音稍顿,时染随口追问了声:“什么?” “你男人有能力解决。”他坦诚接话:“所以你不用担心。” 路时遇话讲的云淡风轻,“你男人”三个字偏被他咬了重音。 时染:“……” 她早应该选择闭嘴的。 和路时遇聊天就是个错误。 - jc公司的记者会如期召开。 这场工人坠楼的社会新闻,总要给大众一个真相。 记者会正好是在时染公司的午休点召开的,时染便一边食堂吃饭一边看记者会直播。 陈筱珂跟她坐在同一侧,陪她一起看。 她主要是看路时遇怎么应对,陈筱珂则不同。 陈筱珂跟经欩积怨了好几天,在陈筱珂的眼里经欩就是个晦气的男人。她想看这个只会跟美女搭讪的纨绔子弟能有怎样的魄力去应付一场声势浩大的记者会。 时染昨天还替经欩讲过几句好话,陈筱珂权当她放屁。 昨天的陈筱珂,义正言辞的告诉她:“染染,你一定是没和这渣渣深交过,所以被他骗了。我告诉你,在我陈筱珂眼里的经欩,带霉运、纨绔、好色,一个不学无术、徒有其表的渣渣富二代。” …… 记者会是中午12点准时开始的。 路时遇经欩以及其他一些公司高层齐齐走入记者会议大厅。 先由经欩路时遇最先发言,镇住了下面情绪激动的记者众人。 接下来,是jc公司的公关部经理是发话,将事件所有细节公诸于众。 是此次项目负责人林盛斌,为了赚取中间的巨大回扣,拿着买好材料的资金全部购入了不合格的材料。 而且因为项目完工时间紧急,很多工人都是要加工的,jc公司支付的工人加班工资是平时工人的两倍薪资。 但林盛斌利益熏心,利用平时加班薪资只有工人的15倍,他不仅克扣了多余的05倍,还逼着工人日夜兼程的赶工,丝毫不放人休息。 所以这是事故造成的主要原因。 目前,林盛斌已经被jc公司开除,而且,jc将会起诉他,起诉得来的钱,jc将会全部作为受害人的损失费以及日后的生活费。 除此之外,jc公司的经欩,以个人名义捐赠受伤工人一套房子,一辆车,更资助工人的孩子从今至大学毕业的所有费用。 镜头下一秒扫到经欩那张近乎面无表情,但却五官立体深邃的脸上。 陈筱珂挑眉,很是意外,对时染道:“这渣渣……这么有善心?” 时染:当初怎么看上她的 时染思衬了几秒,视线一眨不眨地盯着直播视频,淡淡开口:“其实经欩他渣,这和他的善良没有冲突。” “这男人……”陈筱珂一脸难以言喻的表情瞥了眼时染:“你竟然会觉得他善良?” 时染:“路时遇以前跟我说过,经欩其实很善良,他跟经欩十几年的友谊了。” “什么?!这么久了!” 陈筱珂一下猛拔高的声音吓了时染一跳:“我的仙女,你能不能好好吃饭,或者好好看记者会?” 时染偶尔低头吃几口饭菜,其余时间都将注意力放在手机直播上。 媒体镁光灯不时闪烁,镜头会不时扫到路时遇那边,他的气场是淡然而磅礴的,有着过尽千帆后的温淡从容。镜头下的男人一如既往的衣冠楚楚,一身墨色衣服没有将他的矜贵气质掩盖,衬衫领口和西装都严丝合缝。 这样的一个男人,经过岁月磨淀后更显魅力成熟…… 这样的男人,当初到底是怎么看上她的? 时染差点对着屏幕泛起年少时候的花痴来,镜头又扫到了经欩那张绷紧了五官依然透出轻挑流气的勾人。 经欩捏了捏身前的演讲话筒,墨色凌厉的眼眸深不见底:“我这个人,对于背叛者,绝不容情。林盛斌既然做出有损公司利益的事情,我建筑界,便再也容不下他。” 经欩身为jc公司唯一的继承人,放出的话哪怕只有不轻不重的语气,却已经是将林盛斌放在了业界黑名单里,以后无人无公司再敢用林盛斌。 这样的人渣败类,确实不该再踏进行业,否则下一个坠楼残疾的工人不知道会是谁。 经欩从座椅上起身,扎扎实实弯腰鞠了躬:“jc监管不力,用人不才,对于受害者我们深感抱歉。” 陈筱珂看着鞠着躬久久没起的男人,止不住乐了:“这渣渣还有这么虔诚的时候?” 时染不咸不淡地朝陈筱珂抛去一记眼神:“……你该骂的那个渣渣不应是林盛斌吗?” 陈筱珂突发奇想:“你说jc公司做那么绝,以后林盛斌会不会产生报复社会的思想啊?” 时染:“阿这……”她还真的不知道…… 不确定性的话还没说完,只见视频里忽地有一抹带着鸭舌帽的男人身影从人群中窜出,疯狂地跑向经欩,而他双手,紧紧握着一把明晃晃的匕首。 锃亮而锋利…… 他将手中的刀用力地朝着经欩的腹部挥去…… 这人蹿跑上来的速度快如闪电,几乎让在场所有人都一脸猝不及防的惶恐,有大声喊叫乱跑的,也有愣在原座丢失大脑反应的。 时染眼睛都瞪直了,下意识屏息。 下一瞬局面又产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那个原本弯腰鞠着躬的男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站直了身子,在电石火光的下一瞬便精准无误地伸手扼住了鸭舌帽男的手腕。 “经欩你要逼死我,我便要你陪葬……嘶……” 鸭舌帽帽檐压的很低,但帽檐下开口的话字字阴狠毒辣,带着咬牙切齿的恨意,手心力道越发加大…… 却在最后一个字音还未彻底落定前,帽檐下的男人爆发了一记痛苦难捱的声音,然后只听得响亮的东西落地声。 鸭舌帽男人手中的匕首逐渐滑落,高大健硕的身体轰然倒地。 是路时遇,在鸭舌帽男恶狠狠放话的时候,一记手刀从后将人劈晕了。 记者会现场的人逃窜的逃窜,蹲下尖叫的尖叫,哪怕持刀的恐怖分子已经倒地暂时没了危险性,记者会现场依旧一片秩序混乱。 经欩睨向记者会门口呆若木鸡的保安,皱眉大问了句:“各位,你们看完没?” 声音分贝是洪亮的,否则盖不住偌大记者会大厅里的杂闹。 经欩音调低低沉沉,觉得这群人实在是太没见过世面。 镜头没有扫到保安,估计大概是没反应,还在惊悚中没缓过神来。 直到好一会儿,镜头里才出现保安上前过来安抚人员,疏散秩序。 偏偏…… 这样杂脑喧嚣的环境下,路时遇神色淡淡地抽了张湿巾擦手,不放过任何一根手指。 仿佛一手刀劈那危险分子的后脖子沾了多少细菌似的…… 时染呆滞的表情逐渐缓过神来,大松一口气的同时…… 只想对路时遇说一句:“这逼……装挺好……” 路时遇:就当可怜可怜我 在时染认为路时遇装x的时候,陈筱珂已经是看呆眼了。 一场闹剧结束,时染餐盘里的饭也冷了个七七八八,陈筱珂却很是惊讶地拍了拍时染的肩膀:“染染,没想到这个渣渣身手竟然还不错诶……” “确实还不错。”时染如是说道。 当年在一中,经欩因为武力值胜过了校霸武洋,那时便已一战成名。 不过对于经欩,让她更好奇的终究还是路时遇。 不为别的,就方才路时遇出手那个画面,时染竟然会觉得自己后脖子起了一阵抹莫名熟悉的、凉飕飕的疼痛…… 路时遇这么会把人劈晕,不会那次长岛府停电…… 她是被他劈晕的…… - 记者会结束,后期的环节只有一些简单的采访,并未做直播播出。 但后续在微博以及各大新闻讨论度都非常高。 不为别的,只因为林盛斌偏激的行为。 因为个人利益导致工人坠楼,已经大错特错,后又持刀杀人未遂,更是罪上加罪。 目前,林盛斌已经被警方受压,后续的环节记者和地方台都会持续报道关注。 热搜上紧随林盛斌事件热度的事情则关于经欩和路时遇。 当代,一个看脸的社会。 经欩跟路时遇凭借着过人的颜值与利落制服林盛斌的举动,而成功赢得看脸网友的一众好评声。 待到时染下班,时染一边走路一边刷了会儿微博。 越刷越是表情难以言喻。 这都什么呀…… 李易峰家的女人永不认输:【嗷嗷嗷嗷,这俩也男人太帅了,我爱爱爱爱了!】 路时遇经欩娶我:【集美们看我昵称,路时遇经欩球球你们也看看我……】 类似的微博评论不计其数。 得了,路时遇和经欩已经从无良公司负责人变成全网女人最想嫁的男人了。 时染整个人有被这些花痴评论无语了好几秒。 除此之外,有一条带着经欩路时遇话题的微博评论度特别高,是一个小说超话主持人写的——《沉溺》。 开篇就是大段令人血脉喷张的床戏,时染本着好奇心点进去,却不曾想这篇文章的主人公是路时遇和经欩。 时染使劲揉了揉眼睛,才确定自己没看走眼。 撇去里面设定路时遇攻经欩受,文笔不错,剧情也够刺激,喜欢看纯爱文的腐女还是值得一看的。 小短文,时染花了分钟就看完了。 本着好东西要一起分享的美德,时染将微博转发到了路时遇微信上。 很快,路时遇的语音电话打了过来。 时染接起,就听到他低沉的声音从手机里响起:“下班了?你很闲?” 时染:“刚下班。” “晚饭有打算吗?” “我冰箱里还有菜。” “别管冰箱了,我补你一顿烛光晚餐。” “……”时染蹙眉:“不用。” 他不说,她都快忘了烛光晚餐这一茬。 路时遇声音听上去很认真:“染染,我欠了你很多天了……” “……” “或者你就当可怜可怜我?施舍我一餐?” “……” “半小时后我门口等你。” “……!!!” 这?是强盗! 强盗!!! 算了,就当庆祝他成为全网女生最想嫁的男人…… - 路时遇:我要时染每天这样笑 半小时后,刚画好妆闲的无聊的时染朝着阳台上的多肉发呆,然后便接到了路时遇的微信:【好了吗?】 时染:【嗯,你在门口了吗?】 路时遇:【门密码是你生日,按了自己进来。】 时染:【……】 时染:【…………】 竟然是家里吃!就在对面的吃的意思咯?! 早知道不用出小区门,她就不换衣服不化妆了…… 这样懊恼的念头划过脑海,时染认命地出门,认命的走到对门输密码,密码正确后只听得叮得一声…… 门打开,旋即满地的红色映入眼帘。两边的烛火摇曳着满地娇艳欲滴的玫瑰花瓣,阵阵花香缭绕周围,好不惹人惊艳…… 时染呆呆地踏进一地的花瓣里,慢慢走到客厅。 客厅中间的方形茶几上被大束玫瑰花铺就成一个火红的心形,心形中间放着一个同样颜色绑着漂亮蝴蝶结的心形盒子。 “染染,打开看看。” 身后,蓦然响起一道男人低沉磁性的嗓音,缓缓道:“这是给你的礼物。” 时染愣愣转头,撞入了一双清冷深邃却又含笑的眼底。 他上前,看到她呆滞的表情,无奈地抚了抚她的发顶:“还是要我帮你拆开?” “……” “当然,我自然是建议你亲自打开。” “……” 烛光衬托着男人英俊的脸庞,那双如海一般的瑞凤眼里唯独只映着她一人。时染视线定定落在男人一双岑薄唇角勾勒出的那丝淡淡上扬的弧度,时染突然想到前天在车里他俯身过来亲她的时候,也是如此…… 心跳…… 霎然间丢失了原本该有的正常节奏。 下一秒,路时遇松开她柔软的发顶,在她失神的状态下将玫瑰花中央的心形盒子拿来递到了她眼前。 他双手奉上的盒子,盖上还残留着零星的玫瑰花瓣。 一贯处事冷静且云淡风轻的男人此刻仿佛特别虔诚等着她拆礼物的样子…… 时染觉得她不能再看下去了…… 阖上眼睛好几秒,深吸了两口气,勉强才算强迫冷静下来。 好一会儿后才睁眼,时染抬手拆带子,打开盖子。 整个过程,手指头轻微的颤抖泄露了她的紧张,万分不冷静。 慢慢地,盒子里一个精致的陶瓷娃娃赫然映入眼底。 陶瓷娃娃有着一张白皙的瓜子脸,笑容干净甜美,穿着白色v领外衫,黑碎花的白色连衣裙,裙长及脚踝,脚蹬小白鞋,背着一个黑色小斜挎包…… 裙子下是一根小绳子串起的小吊饰。 时染将娃娃头顶的小绳拿起,底下的小吊饰随之晃动碰撞陶瓷,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 “认得吗?” 路时遇轻柔的声音和着风铃声响起。 “……”时染没吭声。 路时遇不知道她这算是认不认识,淡淡解释:“这应该是你第一次跟我看电影。” “……” 时染没想到,他竟然还记得…… “你知道那时候的我在想什么吗?” “……” 时染垂着眼睑,木讷地摇了摇头。 “那时候的我,只有一个念头……”路时遇顿了顿,声音更轻了,语气更柔了,“就是以后,我要时染每天都这样笑。” 路时遇:既是追求,也是誓言 我要时染每天都这样笑…… 路时遇开口的每个字像在蜜糖罐子里蘸绕了几圈,不知道哪里来的一股魔力,惹得她好不容易平息冷静了的心…… 骤然间像是蜜蜂见到了蜜糖粉般变得欢呼雀跃。 那颗躁动不已的心早已开成了一朵朵绚丽的小花,摇摆着枝蔓将她的心朝他的方向束缚而去…… 路时遇偏像是不把她心脏撩爆不罢休似的: “染染,离开的那五年,是我蠢,没想到你会委屈自己而保全我,可我的初衷从未改变……我就是要保你时染一世笑容!” “……” 保你时染一世笑容…… 这几个字,被路时遇咬了重音。 多动听的情话啊…… 时染楞楞盯着眼前的陶瓷娃娃,指尖死死攥紧了绳子,一抹温热的酸楚淌过脸颊。 “染染……”他温柔地唤她,是时染从未听过的深情,几乎能将人溺毙其中的深情,“这是既是追求,也是我要告诉你的誓言……” “等等……”时染好不容易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堪堪打断他,“能不能先让我冷静下……” 路时遇:“染染……” 时染始终垂着脸不敢看他:“……抱歉,我……我冷静冷静……” 路时遇:“……” 心脏砰砰砰地,一下下急剧叫嚣着快要跳出胸膛,时染一手按压着心跳,一手将东西重新搁回盒子里:“帮我保管下,谢谢……” 路时遇:“……好。” 这就是他记者会结束后精心布置准备了几个小时,得到的回应…… 时染的冷静…… 整整二十分钟的冷静时间。 二十分钟,蜡烛烧融了一截又一截…… 餐桌上准备好的晚餐也随着时间的流逝一寸寸冷却下去…… 他坐在沙发上,双手不时把抚着手中的陶瓷娃娃,眸中的深情却跟方才看时染时一般无二。 …… 二十分钟四十秒的时间。 时染冷静完毕,终于舍得从卫生间出来。 听到动静的路时遇起身,瞥到时染眼底残着淡淡的红色,他将东西递还给时染:“饿了吗?” 他声音依然温柔。 哪怕方才推心置腹了一堆只得来了她二十分钟的冷静期。 时染接过东西,小心翼翼地揣进怀里,如实道:“稍微有那么一点。可以吃晚饭了么?” 路时遇:“如果还没冷,可以立即吃。” 路时遇牵着她来到餐桌,绅士地替她拉开椅子,看到桌上的牛排热气不再,他道:“……大概冷了,我去重新做一份。” 餐桌旁萦绕着牛排香,混杂着阵阵玫瑰味儿。 时染仰头看着面容清隽的男人,想都没想地道:“没事儿,我就喜欢吃冷的。” 她知道是因为她冷静时间太久了,所以牛排冷了…… 路时遇抿唇,黑眸睇着她,淡淡的语气是不容置喙的拒绝:“不行,冷的对胃不好,我再做一份就是。” 他知道肠胃炎发作的滋味,至少在他眼皮子底下,时染的胃他得保护好。 为了防止她天生反骨,路时遇把桌上两盘牛排都端进了厨房,然后玻璃门拉上隔断,将自己和厨房油烟一齐与时染隔绝。 路时遇:多虐虐我 时染隔着一扇透明玻璃门望着他,唇边勾勒着淡淡的笑容,心底却隐隐透着只有她自己才知道的苦涩。 也只有她自己明白,他们这样的日子像是偷来的。 时染转眸看向桌子上的陶瓷娃娃,脸上的笑容逐渐褪去。 爸爸妈妈,我不是个孝顺的女儿,你们在天上看着,如果有报应,我愿意一个人承受所有的报应。 - 等到路时遇在厨房重新做出一份新牛排后,已经一刻钟过去了。 时染眸光就定在路时遇身上,看到他关了油烟机准确端着两个牛排餐盘出来,非常贴心地提前替他拉开了玻璃隔断门。 路时遇狐疑地看着分外积极的时染,她脸上灿烂的笑容让他差点怀疑她是不是被什么东西附了身。 这是被他感动到了? 正这么想着,手中的两个餐盘便被时染笑眯眯地拿走分别放到了两边,然后强迫症似的开始摆放餐具。 路时遇雅致的眉眼轻轻淡淡地挑了挑:“染染,你再这样态度积极的回应我,我只会认为你答应了我的追求,然后……你就成了我女朋友。” “……”时染摆着餐具的动作一顿。 “我还是宁可你对我冷一点。”路时遇说,“就当让我也体验下你当时在一中的心情。” “你这算是,后悔曾经在一中对我那么冷吗?”时染也挑眉,眼底的挑衅意味很明显。 路时遇定定凝着她,声音低而缓慢:“时染,如果六年前,我早知道我会像现在这样爱你……那么……” “……”那么什么…… 时染还没来得及问,路时遇便继续道:“那么六年前你受到的很多委屈,都不会来源于我。” 那样分贝低到毫无重量的话,却好像却字字清晰地烙进了她的灵魂深处。 时染咬了咬下唇。 “六年前的我,很讨厌对……”他的嗓音又低又沉,带着似有若无的自嘲,“我总是冷冷淡淡,总是等着你来主动,然后坐享其成你的努力,然后,我依旧冷淡不回应……” 忽然之间,时染觉得心口像被什么东西堵住。 她张了张唇瓣,轻声说:“路时遇,我……我从没觉得你讨厌……” 这是实话…… 当年路时遇恰到好处的冷淡,反而让她莫名其妙地越挫越勇…… “可我觉得自己讨厌,讨厌那时候的自己总让你伤心委屈。”路时遇如是说道,“染染,现在是我追你,你冷或热我还是会继续追下去,就跟你当年一样。你可以多虐虐我,我会更珍惜你的。” “……” 多虐虐…… 更珍惜…… 时染宛若听到了天方夜谭,难以置信地眨了眨眼睛。 路时遇:“听说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太容易得到会不被珍惜。所以你可以多虐虐我。” 时染本来因为他有点感慨的心思这会儿全成了无语。 她走过去,将人按坐在座位上:“你是有什么毛病吗?抖?” 路时遇:“我不是……” 时染:“……” 没法沟通了…… 时染不再整理餐具了,索性拿起刀叉切了小块牛排塞进了路时遇嘴里:“行了我知道你不是,下厨辛苦了,多吃点,乖。” 那口吻,像在哄着自己无理取闹的小儿子。 路时遇:当未来男朋友哄 路时遇吃牛排的时候显然感受到了,抬眸看向站在自己身旁举着叉子的时染,带着几分认真的开口:“染染,冷我可以,但不能把我当成你小儿子哄。” 他们是同一辈分的。 时染:“……” 时染惊讶于他的语气理解水平,讶然的同时不予任何反驳,手底下继续着切牛排的动作。 转眼间第二口牛排也举到了路时遇面前,时染耐心道:“啊——” “染染,要把我当未来男朋友哄。”路时遇说着,一口咬下牛排,然后将人带回了原本的位置上。 未来男朋友…… 时染尤其惊讶这类词汇竟会出现在路时遇口中。 她以为这种话只有高中时候的她才会讲起来眼睛都不带眨。 所以路时遇……是真的在走她的老路吗…… 接下来,路时遇面部表情淡然,慢条斯理地开始为她切牛排。 很快切好,路时遇葫芦依样地开始给时染喂东西:“不是说饿了吗?多吃点。张嘴,乖,啊——” 那语气,云淡风轻。 可时染偏偏觉得自己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有被路时遇膈应到…… 他不让她把他当小儿子哄,他现在何尝没有把她当小女儿看待…… 时染汗颜,全身不自在到肌肉紧绷地被喂了两口后,麻木了一张白皙清丽的脸,伸手夺下了路时遇手里的叉子。 她道:“我还是自己来。” 路时遇失笑,替她倒了杯热牛奶,又淡淡启唇:“你打算什么时候去看院长,我送你去。” 时染:“……” 路时遇不提,她都差点忘了。 早已经十一月份了,仔细一算过两天就该是院长的忌日了。 路时遇记性是真好。 时染捏着餐具的动作一顿,低声道:“我可以自己去的。” “时染,我现在既然在你身边,就不会再让你一个人。” 他的回答可谓不假思索。 时染默了会儿,只觉得心口处有什么东西正在发酵,又酸又涨,顺着四肢百骸蔓延到了嗓子间。 嗓间被哽得难受。 路时遇伸手揉了揉时染的发顶:“就这么说定了,那天我当你司机。” 时染低头,用刀叉切了块牛排,还没塞进嘴里,眼泪已经猝不及防地滚落。 “后天,后天是院长的忌日。”时染眼底漫上一层红,她不想去深究这次的泪水是因为想念院长了还是被路时遇感动到的。 她努力稳着情绪,清了清嗓音继续说:“后天时女士应该也会去的,你确定要送我去吗?” 时女士…… 她的姨妈…… 却不再是他的亲生母亲了…… 上天可真是跟他们开了好大一个玩笑,一开就是二十几年。 路时遇淡声打消她的顾虑:“都说了那天我当你司机。” “我以前去给院长扫墓,路市长基本都会跟时女士一起去……”时染停了几秒,犹豫着继续道:“也就是说,你跟我一起去,非常有可能会遇到……” “染染……”路时遇适时打断了她的,一双幽深的瑞凤眼里眸光没什么波澜起伏,瞥到她盘子里几乎没动几口的牛排,无奈极了:“再不吃真要冷了……我得再去重做一份了。” 路时遇:想怎么打我都行 路时遇像是不愿意和她在这个话题过多纠缠。 时染只好作罢。 转而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时染不动声色擤掉了泪水,默默吃了口牛排。 努力静下心来品尝,时染由衷地赞了句:“好吃,不比我在外面吃的牛排自助差诶。” 夸完,时染突然很认真的唤他:“路时遇……” 路时遇低头吃着牛排,闻言睨了她一眼。 时染问:“我就是想知道,上次长岛府断电,我虽然没什么印象,但之后醒了脖子很痛……是你把我打晕的吗?” 本来都没这么大胆的想法,是他今天记者会上的所作所为提醒了她。 路时遇抿唇,继而缓缓颔首。 “!!!”时染表示震惊,心有余悸地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后脖子,那份疼痛仿佛如犹在昨:“你下手要不要这么狠啊?你那一下我后脖子痛了两三天呢……” 路时遇黑眸隔着一张桌子看着她,也隔着餐桌中央明明灭灭的烛光。 路时遇朝她眨了眨眼睛,然后放下叉子,淡定地转了半个身子,将整个修长而冷白的后脖子暴露在了时染视线里。 时染狐疑。 然后男人低沉的声音缓缓钻入耳际:“给你打,想怎么打我都行。” “我没那么无聊,也没那么睚眦必报。”时染很想赏他一记白眼,但他看不到。 等了好一会儿,也没见时染有任何揍他的想法,路时遇重新转回了身子。他问:“我能知道原因吗?你为什么会得这样的病,幽闭恐惧症?” “我不知道……”时染仔细想了想,口吻却是淡到没有情绪的,“准确来说,应该是黑暗幽闭恐惧症。” “你当年只告诉我,你怕黑。” “……”时染嘿嘿一笑,“我也没骗你啊,我确实怕黑。” 对于时染避重就轻的打哈哈行为,路时遇也没斥她什么,他还是更关心时染:“这些年看过医生吗?” “看过心理医生,没什么用。从我记事以来,这病就伴了我十多年了。”时染淡淡阐述着一件仿佛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事情,“其实也没发作过几次,孤儿院里停过两次电,一中寝室断过两次铡,然后就是长岛府了……长岛府这一次,是被发现地比较晚,大概到了你控制不住的地步,才会把我打晕。” 路时遇:“……” 得了,她都已经替他找好理由了。 时染无所谓地笑了笑:“你上次给我囤了一箱子手电筒,一箱子蜡烛,都够我用好久了。而且你该相信,自己挑的小区,中心地段寸土寸金的地方,没那么容易断电。” 路时遇:“等你看好院长,我带你去看医生。” 时染:“……” 真不用。她都认命了,能看好早看好了。 一个反驳的字眼都没来得及说,就被路时遇斩钉截铁的话打断:“你之前看的心理医生八成都是些半懂不懂的庸医,我给你找国内最好的心理医生。国内的不行再找国外的,如果最终结果依旧是失败,我允许你认命。” 路时遇看向她的一双眸子里,写满了幽深的认真。 幽深到像是她肚子里的蛔虫,将她的想法猜了八九不离十。 那份认真,说明他有态度很端正地在跟她讨论。 虽然言辞里带了些许强势…… 时染被他长长的一番话惹得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如果她大学心理咨询室里的老师听到路时遇这样的形容,估计会气到揍人…… 她瞠目结舌了秒,才动了动唇瓣,呵不咸不淡地呵了两声:“你有钱,你大哥,您随意……” 有人上赶子要花钱花时给她看病,傻子才不看呢…… 时染:一天要把我弄哭多少次 时染心底腹诽着,这时候包里的手机震了震。 时染瞅了眼,是陈筱珂转发分享给他的微博,是关于林盛斌的事情。 时染一边刷着微博一边随口问了句路时遇:“林盛斌会被判几年啊?” “你为什么觉得我会懂这些?” “你不是说你在英国学修最好的课程之一是法学吗?” 路时遇似乎是语塞了两秒,然后哑然地吐出了四个字:“我骗你的。” “什……什么……”时染捏着手机的手僵了僵,有些怔呆地望向他。 她发现自己有些难以接受,路时遇竟然会骗她?! “……”男人一双薄唇紧紧抿起。 他当时本意只是吓唬她。 在湖城遇见她后,他已经编造过太多不实的语言。 路时遇放下刀叉,抬眼对上时染尚处懵然的瞳仁,音质清冽如泉水,解释:“对不起,当时我只想要你的借据。” 时染听到他的道歉,哑口无言。 哇……听起来好有道理的样子啊…… 她放下手机重新吃了口牛排,才慢慢感慨了句:“那么恐吓我写借据……看来当时你是真的恨我啊……” “是恨,也是怕。” “……怕?”他骤然间低声响起的没头没脑的几个字让时染登时一愣。 她没想到本来只为轻松气氛的话会惹来路时遇这样的回答。 路时遇如是讲述着自己这些年的心路,口吻是云淡风轻的:“在英国的五年,是恨。回来后,是怕。” “……” 餐桌上氛围寂静如斯,只有淡淡的烛光,空气中飘弥着玫瑰花香和牛排香。 时染默然,手下的叉子试图叉牛排,可那块小小的牛排好像长了脚般躲叉子。 十几秒的持续斗争后,时染放下叉子索性放弃,才终于开口问他:“你怕什么?” “……” 答案又是一段长久的静默。 久到气氛逐渐僵硬,久到时染牛排上的冒出的热气在一点点冷却。她忍不住重新拿起叉子想要和那块牛排机械地争执到最后,还有了一个转移话题的想法,她想自己方才多嘴一提的事情可以掀篇而过…… 然刚拿起叉子,就听到路时遇轻到有些虚无缥缈的话响起。明明每个字音都很轻,却每个字都深深砸到了她的灵魂深处,让她的灵魂不由为之一颤。 他说:“我怕你把我当陌生人……怕你不写……那样的话,我连和你之间的任何一点牵扯都拿不到。”路时遇垂眼盯着牛排,眸中那丝一闪即逝的失落被他掩藏地很好。 然后话音落地,只听到“砰——”地一声。 像是千年不惊波澜的古潭炸起的一道惊雷,响彻耳畔。 是时染手中的叉子滑落砸向陶瓷盘的声音。 时染手底心空空如也早没了任何东西,那种熟悉的酸涩感又莫名其妙涌上来,如同即将决堤的倾势洪水…… “你有病路时遇……” 她忿忿开口,一开口,声音已经是哽咽。 时染恨铁不成钢地瞪着那把躺在餐盘里的歪斜的叉子,再开口的话依旧是在骂路时遇:“你今天吃错药了?你一天要把我弄哭多少次才甘心啊?” 话里全是骂,可口吻却是路时遇五年都每曾听到过的,恋爱种小女生才会对男朋友发出来的软软糯糯的埋怨。 路时遇:所以腻了 听到时染这般稚气而蛮不讲理的话,路时遇觉得简直悦耳动听。 五年的情感空白,为她空,又因她满。 失而复得的情绪让他忍不住勾了勾唇角,碍于时染现在红缟的双眼,他不敢将嘴角弧度咧得太上方。 极快地将唇边的弧度敛住,路时遇抽了张纸起身哄人:“我的错,我有病。” “……” “是我吃错药了,你别哭。” “………” …… 温着嗓音哄了好几分钟,惹来了时染两三记白眼才算作罢。 时染眼底依然映染着浅淡的红色,圆瞪着杏眼盯着眼前眉目沉寂清雅的男人:“你……你以前可没这么会哄人的……” 路时遇:“染染,我有比以前好。” 时染:“……” 以前的路时遇绝对不会说出这种话,他告诉她:“现在的我,值得你再爱一次。” 时染:“……” 再。 没有再,从来没有停止的事情要怎么再一次? 时染吞了吞干涩的口水,在路时遇灼灼深邃的目光下…… 半晌,时染吸了吸鼻子,她听到自己的声音轻到没边际:“路时遇,我还是那句话,等珠宝设计大赛结束,我会给你一个深思熟虑后的答案。希望你……不要再动摇我了。” 路时遇:“……” 看来动摇很奏效。 继续勉励。 - 接下来的日子,时染看不到路时遇的“好”字究竟体现在哪里。 每天一束玫瑰送到zh珠宝,哪怕狂风暴雨也未曾停过。 工作结束就不停用微信跟她叨叨话日常。 时染忍住拉黑他的冲动,这样的冲动持续了两天,直到院长忌日这天的到来。 时染调休了一天,路时遇非常言而有信地成为了他的司机,并且提早替她为院长准备了东西。 淅淅沥沥的雨水拍打在路虎挡风玻璃上,噼里啪啦的声音是车里唯一的聒噪。 路上,路时遇问她还想不想收别的花,时染直接跟他打商量:“你能不能别送花了?” 路时遇专注开着车:“你不喜欢?” 时染:“不喜欢,俗。” 路时遇准备烛光晚餐那次,满地的玫瑰和烛光她觉得挺low的。 作为湖大系花,这种场面她见惯不惯,见多了只觉得俗气。 可路时遇出现的那一刻,玫瑰、烛光,他是那抹可以遮掩掉所有俗气的耀眼绝色。 遇上红灯,路时遇面色沉静地踩了刹车,悠悠的目光这才落到时染脸上:“所以你这是在湖大收了太多花,所以腻了?” 时染:“……” 汗—— 他怎么好像有读心术似的……他到底调查过她多少东西…… 这话题不能再继续了,时染咳了两声就非常明智地转移了话题:“你今天就这样送我去,不担心遇上你爸妈吗?” “遇不遇得上我都得回一趟家。” “那我……”时染思衬两秒,接后说,“陪你。” “……你休息几天?” “我继续调休呗。” “你不是不喜欢我爸吗?” “……!!!” 路时遇淡声问出了一个让时染呼吸一滞的问题。 时染脑袋瓜子里嗡嗡叫了两声。 他知道了多少—— 路时遇:我可以继续道歉 “我没有不喜欢你爸。” 这是时染憋了足足半分钟说出来的,强制着自己淡然的声音。 时染的回答在路时遇意料之内。 正常女人知道后,无非两种反应,否认或是默认。 时染恰巧是前者的反应。 路时遇本就没想隐瞒她,之前没说清楚只是因为时染没问,现在提到,他可以顺手推之,全盘托出。 红灯转绿后路时遇轻踩油门,淡淡的口吻开腔:“你就不好奇,我之前是怎么知道你是我表妹的?” 时染:“怎么知道的?” “还记得我喝醉来找你那天吗?” “记得。”这对时染来说简直就是记忆犹新,为了安置醉鬼打开门就是醉鬼的父母,跟演惊悚片似的。 “我得先跟你道个歉,对不起我骗了你,那次我没醉。”路时遇声音清沉,字句清晰有力地卸下了一个曾经对时染说谎的重担,“那天醉的是经欩,我陪他酒喝了点,后来身上沾上了太多酒味。装醉,是我想借醉试探你不跟我复合的真实原因。到底在你心里,横亘着什么不能告诉我的……” 从听到路时遇的道歉,时染便震愕地看向男人的侧脸,下颌线精致完美,鼻梁高挺,睫毛浓密而黑长。他目视前方,专心致志的样子无疑是性感迷人的。 可此刻,身为一个颜控的她无心观赏。 本来想要质问他一句“你到底还骗过我多少啊”,可却在听完路时遇的最后一句话后,时染的唇瓣动了好几下,却怎么都发不出一个字音。 “呵……幸好,不管横亘着什么,你的心还在我身上……” 路时遇蓦然轻笑一声,时染看到他的唇角上扬了一丝浅薄的弧度,他的声音里透出感慨的庆幸。可落在时染耳中却是艰涩的、甚至隐约的卑微。 时染一怔,质问的话怎么都说不出口了。 路时遇嘴角弧度很快拉平,他继续道:“醉酒的事情我坦白了,如果你还生气的话,我可以继续道歉。” 很多谎话都是当时为了刺激她或者试探她而故意为之的。 时染:“……” 到底在你心里,横亘着什么不能告诉我的…… 如果你还生气的话,我可以继续道歉…… 他都这样说了……她还能有什么气撒呢…… 时染咬了咬唇,从他脸上挪开视线,垂眼,同时漂亮的眼底有着一闪即逝的懊恼。 她到底面对路时遇能不能有那么一丝丝的骨气存在啊? 从高一到现在……哦……除了吃醋的的时候,她会因为自己惊人的占有欲而在路时遇面前变得十分有骨气。 那她还是有那么一点骨气的…… 时染可算心底安慰了自己一把。 彻底将自己心态放平静后,时染找回思绪,大方地表示自己不计较了,继而下一秒开口追问路时遇:“你喝醉骗我,和你认为我不喜欢你爸,有什么关系?” 她还不能露马脚,路时遇没有她讨厌路章奕的证据,那只是路时遇一味的猜测罢了。 她那天和路章奕谈话是在客厅,就算路时遇没醉,也不可能在隔音效果这么好的长岛府听清楚她和路章奕的对话。 路时遇替她再度回忆了一次:“还记得路过客厅的时候,我喊热,然后把外套脱了吗?” 时染仔细想了想,才颔首:“有。” 路时遇好整以暇地朝她瞥过来一眼:“那你还记得进门前摸我外套口袋摸到了什么吗?” “反正没摸到你的钥匙。”时染可忘不了当时路时遇整个人的重量倚在她身上,“醉”到连密码都能忘记,她从衣服兜摸到裤子兜…… “我外套口袋里是手机,开了录音。”路时遇如实道出。 时染:哥哥,我真想听 时染:“……!!!!!” 像是皓日当空里遽然出现了几百道天雷,冲着她天灵盖直直斧劈,劈得她心底直乱,脑瓜子直叫。 她那天和沙发上的路章奕都讲了什么??? 除了语气很疏离地喊路章奕路市长,她还做了什么吗? 一时之间,她突然不是那么确定自己都讲了什么……路时遇又听出了多少…… 时染双手紧张地揪住了自己的长裤,思维变得如同被搅浑的泥浆。 正值心底被不知所措的惶恐情绪笼盖的时候,路时遇再开口,一下子声音变低了很多,略带着几分低颓的自嘲:“我很卑鄙……” 从把武洋程毅反锁,再到任武洋的哥们殴打后把一堆人送进局子,直到前段时间的录音,他从不认为自己是个好人。 卑鄙、阴暗、无所不用其极…… 这样的词汇或许更适合他。 时染张了张唇瓣:“没有。” 真奇怪,她是个恋爱脑,安慰他的话从他话落再到她开口,全程没超过五秒。 她好像思维又正常了一样。 看到路时遇深不见底的黑瞳,时染清了清嗓子,又道:“你那个录音还在吗,我能听一下吗?” 她只有亲耳再听一遍,才能笃定自己对路章奕说了些什么…… 路时遇闻言,用一种古怪又狐疑的眼神看向她。 时染双手早就松开了自己的裤子,一张漂亮白皙的脸上挂着浅嫣动人的笑容,朝着路时遇轻眨了下眼睛。 “我倒是挺好奇,你是怎么听出来的,我不喜欢你父亲,是不是你自己脑补过多的缘故?”时染慢慢吞吞地说完,以一种好整以暇的姿态睨着对面的男人。 路时遇:“没什么好听的。” 路时遇是真不想再听一遍时染让路章奕给他介绍婚恋对象那样的话。 时染无奈阖上眼睛,轻柔着嗓子眼喊了声:“哥哥,我真想听。” 路时遇:“……” …… 冗长的静默无声。 时染掰开眼皮,见到的是路时遇深不可测的眸底,想着自己是不是撒娇撒过头了…… 路时遇的无言让时染尴尬,下一秒便觉车速慢了下来,路时遇靠边停了车。 他拿出手机,幽幽地凝着他,修长的手指点了几下屏幕,给她播放了录音。 …… 时染一丝不苟地听完了他和路章奕的对话录音。 她并未注意到自己那句“路市长还是多给您儿子介绍点婚恋对象,待他酒醒了抽他一顿,千万别让他缠着我……”,惹得对面的男人眸底黑沉。 “还请路市长放宽心,我一旦找到房子,便立刻搬走。” 直至录音里她最后一句话落地,除了说话带刺,她没听出什么不对劲,就是不知道路时遇是怎么听出来的。 时染不禁蹙了蹙眉,听完录音后也给自己找好了借口:“我是那天烦你醉,心情不好,所以可能对你父亲态度不好。这也不算讨厌……” “染染,你骗不了我的。”路时遇收起手机,说了句言简意赅的,“只要你一开口,我就能知道你的情绪。” 录音里,她对路章奕是厌恶的。 他听得出来。 时染:他不是陌生人 时染不想再多做争辩了。 随他怎么想,只要他不知道原因,他怎么想都可以。 - 车最终停在江城墓园周围。 附近都是成排的银杏树,那是院长生前最喜欢的植物,所以时女士将墓园选在了这里。 一踏进墓园,风轻轻扬起,满满的悲凉气息扑面而来。 时染捧着一束白菊和路时遇一起往里走去,一排排的墓碑带走了一条条的生命,看起来是那么哀伤。 院长的墓碑在墓园尽头,那是离银杏最近的一个地方。 遗像上的院长穿着褐色衣衫,脸上是笑着的,眼底有着时染小时候时常见到的温柔亲切。 时染看到眼泪就掉下来了,她甚至都没有和院长告别的机会。 时染弯腰,将花搁到墓碑前,然后,男人一双修长干净的手递给她一块手帕,时染愣了下接过,便又看到路时遇从口袋里抽出一块手帕开始擦拭墓碑,动作细致而认真。 时染泪眼模糊地看向他,唇瓣颤了颤:“谢谢。” 这两个字,她说得近乎无声。 他不知道路时遇听到没有,任由他擦拭着,她看向墓碑上院长的笑脸,慢慢跪坐在了墓碑前,风拂动着时染鬓边的碎发,她轻声说道:“院长,我来看你了。还有正在给你擦墓碑的,他不是陌生人,他叫路时遇,今天的花是他买的。还有我房间里以前被你搜到的情书,也是写给他的。” 时染清晰地记得,哪怕恨铁不成钢如院长,搜到她情书后的反应不是撕开也不是厉声质问,而是语重心长地询问,尊重到没有动她写的情书。 路时遇擦拭的动作一顿,时染没有注意到,她自顾自地继续说着:“我现在在湖城的zh珠宝工作,那是一家很有名气的珠宝公司,我快转正了。我还参加了珠宝设计大赛呢。” 回应时染的只有无声的风。 时染擦了擦眼泪,脸上努力破涕为笑:“院长,我很厉害的,我一定会把日子过得很好,你要相信我。” “院长,我有给你设计了一枚胸针,只是成品还没出来,下次有空我就给你带来,可好看了。”时染声音哽咽着,下一秒倾身去拔墓边的杂草,一遍清理杂草一边继续说着,“我还没给那枚胸针起名字,其实设计也挺简单的,就是褐色的银杏叶作为主体,你应该会喜欢的……” 院长肯定会喜欢的,院长向来对她宽容和善。 “对了院长,那枚桃木吊坠,我保存地很好,再也没沾过什么脏东西了,我会继续好好保存的。” 关于桃木吊坠,时染每次来见院长都会说一遍。 不为别的,只因为院长车祸的时候,身上就带着她的桃木吊坠。 “院长,你要保佑我哦,让我在设计大赛上完胜孙淑颖哦……” “院长你还记得孙淑颖的,她可烦了,大冒险针对我,剽窃我创意,觊觎我男人,勾引fatalis,最傻逼了。” “但我还有筱珂,筱珂待我可好了,就和当年的小星芬芬一样……” 墓园里静静的,只剩下时染的声音。 声音轻而低,混和着风,白菊的香味在空气里弥漫又散去。 时染絮絮叨叨说了很久很久,路时遇大概明白,唠家常,是对家唠。 院长就是她的家。 ps:我大概脑抽了,上一章场景被我定在了客厅,后来看了上上章才发现是车里的对话,所以赶紧修改了 路时遇:保佑她开心快乐 周围杂草拔完,墓碑擦干净,时染最后将自己一早就准备好的一袋银杏种子放在了院长墓前:“院长,这是银杏种子,我不能经常来,让它陪陪你。” 时染眼泪止住了,可眼底依然布满着红。 一旦时染合上唇瓣,墓地里悲切的氛围便是静默的。 路时遇蓦然开口:“不说了?” 他还以为她孤单惯了,看到院长能倾诉上一个小时。 时染盯着墓碑的眼神一顿,像是真的在认真思考说些什么。 半晌,她侧头看向蹲在旁边的男人,他擦好墓碑后也帮她拔过草,冷白修长的手上此刻沾满了污秽的黑泥。 他一个洁癖竟然跟她一样拔草??? 时染问他:“你有什么要跟院长说的吗?” “算了。”路时遇也似乎是深思熟虑后的答案,声音低沉磁性,“第一次见长辈,就向她吐槽你的缺点,不好。” 他说完缓缓摇了摇头。 时染瞠目,而后气恼地瞪他:“路时遇,你会不会讲话啊?!” 路时遇:“……” “我难道就没优点吗?”时染反诘。 路时遇:“有。” 时染闻言,立刻朝路时遇抬了抬下巴,通红的眼底染上一丝骄傲又满意的情绪:“那你向院长夸我。” 路时遇看向墓碑上的女人,眉眼间的柔和与时女士是一样的。 这样的一个女人,生前将她的染染照顾地很好。 他由衷感谢。 他声音一贯低沉,开腔:“院长,很多话不用我说,其实您应该比我更了解,染染是个很好的姑娘,冰雪聪明,爱憎分明,明媚善良,温柔坚定,她配得上这世间所有美好的词汇。” 时染听傻眼了,一时间失掉了反应。 还真是打记巴掌给颗甜枣,第一次从路时遇嘴里听到这么多夸她的褒义词。 “院长,您要保佑她开心快乐。” 路时遇音质清冽干净,字句动听。 时染怔了会儿,愣愣问了句:“说完了?” 她的心告诉她,她还没听够。 “还剩缺点……”路时遇疑惑睇向她,“你想我告诉院长?” 时染:“……” 闭麦狗男人! ………… 两个人离开了江城墓园,回到车上,路时遇抽出湿巾先自己随意擦了擦,再给她细致擦拭她同样脏兮兮的手。 时染被他的温柔惹得浑身差点起毛,擦了没几秒就缩了手,然后把人推了推 “我能自己擦。”时染道。 “……” 被拒绝了,路时遇面色淡如古潭,自己再抽了两张干净的湿巾后将整抽湿巾纸都给了她。 边擦,时染边问:“擦好就直接回你家吗?” “不出意外的话,是的。”路时遇擦拭的动作停了停,不动声色地开口,“你有事的话我先送你回去。” 如果她反悔的话,他也理解。 因为她不喜欢路章奕。 时染没意识到路时遇内心的波涛汹涌,只道:“我是觉得我空手去不好,你待会儿替我找家大型超市,我得买点东西。” “……” 是他太敏感了。 路时遇继续擦拭手指,动作悠然又优雅如画,他开口:“好,我买。” 路时遇:丑媳妇见公婆 - 逛超市买东西的时候是十点多,到路家差不多正好吃饭。 时染挑东西的时候路时遇就给时女士打了个电话过去,那端的时女士听到路时遇说要带时染一起回来吃饭,惊得连表情管理都没了:“你?你和染染???你们???” 相较于时女士的讶异,路时遇淡淡“嗯”了声,波澜不惊地撂下最后一句话:“妈,不管你怎么想我们,别让我们饿肚子,可以吗?” 说完,挂掉。 时染挑了几样东西,最后当然是路时遇付的钱。 最后到路家,路时遇停好车,时染上楼,看到路家那扇红棕色大门,熟悉的厌恶感袭上心头。 这份厌恶感来自路章奕。 路时遇拎着四个礼品袋看着站定在门口的时染:“怎么了?” 听到声音,时染反应过来,下一秒转身看向路时遇,脸上神色凝重又认真:“我都没有化妆,是不是不好看?” “没有。” “时女士会不会觉得我丑?”时染深吸了一口气说,“我忽然有那么点紧张。” “你又不是丑媳妇见公婆,紧张什么?” “……!!!” 时染瞪他,扭了头就按下门铃,不想再搭理他。 开门的是李嫂,见到路时遇和时染姿势喜出望外。 路时遇她从小看到大,时染这丫头她也喜欢地不得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高中断了联系闹得不欢而散,至少现在回来了! 李嫂情绪热烈的迎接,然后接过路时遇手里的东西,欣喜地埋怨路时遇和时染:“你们呀,回自己家还带什么礼物,真是……” 大概是听到了声响,时女士从里面出来,见到李嫂手里的好几样东西,无奈的瞥了眼路时遇和时染。 路时遇开口:“李嫂,我回国第一次回家,换下的那条裤子,您丢了吗?” 李嫂嗔怪地看他:“怎么能丢呢,那裤子看着就贵,干洗好就给你放房间了。” 路时遇:“谢谢李嫂。” 李嫂去厨房继续忙活,时女士将他们请到了客厅。 时女士还没开口说什么,倒是路时遇先将周围扫视了一圈,然后问了句:“我爸不在家吗?” 时染:“……” “你爸今天回来吃中饭,然后下午陪我去扫墓。”时女士到这儿,偏头掠过坐在中间的路时遇看向时染,“染染,你去过了吗?” 时染颔首:“去过了,路时遇跟我一起去的。” 被点名的人忽然从他们中间起身:“我去换条裤子,你们继续。” 时女士闻言,这才看到路时遇的黑色裤角和膝盖处还沾着污渍,隐隐能看出零星的黑泥沾着,她惊讶:“阿遇,你裤子怎么这么脏?几岁的人了都?你去玩泥巴了?” 路时遇平静地回答:“没玩。” 时女士在外是个举止得体的市长夫人,在家永远口无遮拦。 路时遇离开,上楼。 时染看着他的身影,再看看时女士诧异地眼睛圆睁的表情,解释:“今天,他和我一起看院长的时候,还跟我一起拔了杂草,应该是那个时候沾上的。” “……拔,拔草?” 时女士显然难以接受,自己儿子这样的洁癖会去除坟草。 时染:还有一半是快乐的 “……” 客厅电视机还没开,阳光从大敞的窗户中透过来。此刻时染说完话后,氛围安静地落针可闻。 她可能压根不该解释,解释后时女士反而更惊讶了。 表情就差从惊讶变成惊悚了。 直至李嫂过来送了两杯茶搁到茶几上,时女士的脸部表情才慢慢转为正常化。 待李嫂离开,时女士看向时染:“染染,你和阿遇,你们复合了?你们……乱……” 他们如果复合了就是在乱伦。 时雅姝欲言又止的话里透露出紧张,乱伦两个字太过令世俗不齿,她说不出来。 时染知道时女士一定还不知道路时遇新做的那两纸鉴定,她听得懂那个难以启齿的词汇,她摇头:“我们没有乱伦。” 时染说的坦荡如水,语气很淡。 时雅姝暗松一口气,然这口气还没松完,她又像是记起什么似的,脸上正欲勾起的唇角弧度再度拉平。她继续盯着时染,开口:“那阿遇对你……” 这话问得欲言又止。 “姨母……”时染脸上勾勒着笑容,声音轻轻的,“你是我姨母,我不会忘记。” “……” “我不管路时遇还有多少身份,对我来说,他依然是路时遇,只要他还是路时遇,我就忘不了。”时染声音顿了顿,目光看向窗外一排排高耸入云的树,时染的声音很轻,字音却是清晰的,“姨母,我忘不了他,他也没能忘记我,我们没有复合。彼此在意的同时努力保持距离,这是我和他现在的状态,我觉得挺好的。” “……”时雅姝脸上此刻是沉重的,宛若她现在一颗七上八下的心,她感叹,“那你们得有多累啊……当初我和章奕就不该在阿遇拿着录音质问的时候告诉他实情。阿遇知道这一切后,你只会更累更痛……” 时染脸上依旧是笑着的。 她从窗外的风景上挪开视线,无所谓地摇了摇头,语气是鲜少的轻松:“姨母,其实我现在过得比那五年好。” 时雅姝一脸你在骗我的哀伤。 “那五年里,我只有痛苦。现在,我同样痛苦,但他在我身边,我就还有一半是快乐的。”时染说道。 这是实话。 那五年太痛了。 既然这份痛本该属于她,那么现在路时遇回来了,就是上苍对她的一份恩赐。 尽管这份恩赐是带着保质期的,她不知道背后的真相什么时候会浮出水面,总之生前,这份真相她一定守到死。 她不想人生里只有痛。 爸妈觉得她不孝也好,她的私心实在太重了。 - 路章奕公务回来后,一家人开饭。 见到时染和路时遇坐一起,路章奕眉心顿时紧紧拢起。 时雅姝温温柔柔的目光朝他望去,眼底有着浅浅的责备。 染染和阿遇难得回来一趟,她不想弄得不欢而散。 路章奕勉强压下心底的排斥。 餐桌上气氛古怪,却是平静的,哪怕宛若千年深潭底下酝酿着一分不知何时爆发的诡谲风暴…… 强制的平静下,潭底的诡谲风暴终究因为路时遇给时染夹了一筷子糖醋小排而彻底爆发。 路章奕将本色木制筷子重重掷到陶瓷筷枕上,利落突兀的声音响起,在场吃饭的其余三人皆是动作一顿。 忽略时雅姝挤眉弄眼的示意,路章奕声音雄厚地开口:“你们这是打算乱伦?” ps:友友们,剩下不会很多了,我尽早完结,虽然进度会快,但该填的坑我还是会填的! 我脑子里有很多新坑了,这本不完结我没心思开新坑…… 发没发现我更新变快了,哈哈哈哈我的路时遇时染应该会在一个月内跟你们说再见…… 更新我不定时,没存稿,反正更好一章就发,趁着暑假还没结束…… 路时遇:爸你就那么笃定 路时遇闻言后先朝时染投去了一记安定的目光。 他看的出来,时染明显是被路章奕吓了一跳。 路时遇瞥向路章奕,那双黢黑的瑞凤眼里冷淡地没有丝毫波澜。 “爸你就那么笃定,我跟时染是乱伦?” 路时遇云淡风轻的开口,语气像清风拂面。 路章奕却是像是被他呛得脸色一变,厉声斥责:“你妈是时染的姨母,你们在一起不是乱伦是什么?!” “……” 时染抿唇。 她跟路时遇还真不是乱伦。 时雅姝觉得路章奕反应实在过度,一板一眼的模样严肃起来就跟工作上查纰漏似的。 时雅姝开口打断:“够了啊路章奕,染染和阿遇没有在一起。你还吃不吃饭了?不吃饭跟我去墓园!” 路章奕抿唇,餐桌上环境莫名阴沉地骇人压抑。 路章奕坐在主位上,那双凌厉的眼眸盯着路时遇,却也没再开口训人。 半晌,他起身:“饱了。” 路章奕很快转身去了书房,桌上只剩下三人。 时雅姝看着路章奕拽得上天的背影,也是气不打一处来,但还是笑着安抚路时遇和时染:“染染阿遇,你们别搭理他,都几十岁的人了,脾气还这么急躁。吃啊你们,李嫂今天花了很多心思的。” 路时遇也起身:“妈,我去看看他。” “看他?随他去。”话落,时雅姝思衬了两秒,还是叹气改了口,“行,去看看你爸也好,不知道是吃错什么药了……” “……” 时染深深看向路时遇,他已经转身离开了她几米的距离,背影挺拔颀长,却又透出隐隐的孤寂。 她总觉得路时遇是去摊牌的。 像是察觉到她的目光,男人大步流星的脚步蓦一顿,他侧头回望,撞入时染一双澄澈漂亮、透着担忧的眸子。 他勾了勾唇,又是那种试图安抚她的笑容。 时染收回自己不受控制的视线。 他总要踏出这一步的,她的担忧忐忑,毫无意义。 时染强迫自己认真吃饭,然后开始和时女士聊天:“姨母,你今天用的什么口红啊?” …… 另一头,二楼书房。 “爸你就那么笃定,我跟时染是乱伦?” 路章奕此刻坐在书房大板椅上,没吃几口饭,然此刻心底却堵得慌。阳光从身后的百叶窗里照射而进,路章奕的身影被斜斜打在地上,一双沉劲矍铄的眼眸没有焦距地望着桌子上的文件,耳边反复响彻的,都是路时遇不咸不淡的质问。 因为路时遇和时染看似没有逾矩却处处透着熟稔的相处方式,让他反感讨厌。 有件事情,在他心底尘封了二十几年的事情,久到没有第三个人知晓,久到他甚至都快遗忘…… 却在今天听到路时遇的质问后,他开始怀疑,他还能瞒多久? 还是他多虑了?情绪敏感了? “叩叩叩……” 这样令人难解的疑问,被倏然传来的敲门声打断。 路章奕很快回神,蹙眉:“谁?” 家里今天算上李嫂也就五个人,三个人都在吃饭,谁会这时候上来? “爸,是我。” 隔着门板,传来路时遇没有情绪浮现的嗓音。 路章奕默然阖上双眸,那双锐利的眼眸周围的眼窝透出些许疲惫,他掩住了太多情绪。 “进。” 几秒后,路章奕开口。 路时遇:我没兴趣听 路时遇推门而进。 见到路章奕倚靠在椅子上双眸紧闭,他进了书房后又轻轻将门带上。 “爸,我们谈谈。”路时遇坐到旁边沙发上,看向大板椅上闭目养神的男人。 回应路时遇的,是无声的空气。 路时遇双腿上下交叠,十指相交置在自己膝盖上,等了约莫三四分钟,路章奕依然纹丝不动坐在那儿,毫无回应给他。 路时遇腾出一只手屈指敲了敲沙发独特的沉香木沿,几记沉闷的声音在寂静如斯的书房响起,打破了这份良久的安宁无声。 路时遇不轻不重的声音随之响起:“路先生,在这个家,不知道我能否凭借着唯您亲生儿子的身份,换得您金口一开,和我开诚布公的谈一会儿?” 唯您亲生儿子,这几个字被路时遇咬得字正腔圆,尤其清晰有力。 路章奕闻言,一双眼眸缓缓掀开,他慢慢坐直了身子看向路时遇面无表情的脸。 “路时遇,你什么意思?” 路章奕沙哑雄浑的声音终于响起。 路时遇从沙发上起身,一步步走近,嗤笑:“我亲爱的生身父亲,您能告诉我,为什么我是您亲生的,却和时女士不存在亲缘关系吗?” 路时遇双手撑在桌面上,深瞳直直望向对面脸色紧绷的路章奕,像能把人看透那般。 他嘴角的弧度既是在嘲讽自己,也是在嘲讽面前这位江城市市长。 可惜,他看不透自己父亲。 路章奕没想到来的这么快,在路时遇质问下过了好几秒,他也看向自己这个太过灵敏的儿子,也算意料之内了。 身后的窗户透射而进的阳光霎然阴了很多,书房里没有了方才被太阳直射的暖融。 路章奕开腔问路时遇:“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我可以告诉您所有,希望您对我也能全盘托出。”路时遇声音很沉,“故事该从从我拿着录音问你们的那天开始,下午我就亲自去了鉴定中心。” 路章奕难得眼底划过一丝愕然。 路时遇解释:“妈那天正好打电话问我在哪儿,我说我在鉴定中心。她又问我是不是不愿相信这一切,所以打算给她和染染再做一次鉴定。我当时的回答是……”路时遇顿了顿,继续接下去说:“嗯。” “……” “其实我当时做的是自己和时染的鉴定。” “……” 路章奕这才明白,竟然早在那个时候,他就已经被这个儿子骗了。 “你竟然会欺骗你母亲……”路章奕说着自己都觉得好笑,自己和时雅姝这么多年的教育竟然没教会路时遇真诚,“你那个时候就怀疑我了?为什么?” 二十多年了,他哪里出了疏漏才会惹来怀疑? “不是怀疑,是巧合。”路时遇回答,“我当时心力交瘁,那句嗯是敷衍,因为当时在我看来不论鉴对象是我或者时女士,都没有差别。可当我和时染鉴定报告出来的那一刻,一切就变得古怪” “巧、巧合?” 当时时雅姝告诉他,阿遇不信邪又去给她和时染做了鉴定,他就放松了警惕。 在他看来,只要不是路时遇和时染鉴定,就不会有任何意外。 路章奕低低呢喃着这两个字,反复琢磨,膝盖上的手居然不可抑制的颤抖得厉害。 他低哂,声音一下子低了很多:“呵这份巧合,也算天意。我瞒了二十多年,恨不得带到坟里去的秘密,竟然就这样被你发现了。” “我没兴趣听您感叹。”路时遇凉凉开口,“该回答的我都已经回答了您。所以现在,该由您满足我的好奇心了。” ps:让家斗来得更猛烈些! 路章奕:我当时别无选择 “路章奕先生,您背叛了时女士,对么?” 这个一针见血的提问,来源于路时遇。 他坐到路章奕对面,隔着一张宽度不到两米的书桌。 一字一字,他问的毫无温度,却让路章奕浑身震了震,他下意识矢口否认:“没有。” 听到这样的回答,可能连路时遇都没注意到,那双撑在桌面上的手已经悄然握成了拳。 这谎撒的天方夜谭。路时遇想。 路章奕却在下一刻毅然决然迎上路时遇深沉厌恶的眼睛,重申了一遍:“我没有背叛过你母亲。” “……”笑话! “路时遇你记住,你只有一个母亲,她叫时雅姝。我没有背叛过时雅姝。”路章奕沉声说道,口吻尤其认真,那双眸子不带一丝闪躲。 “你拿我当傻子吗?呵……”路时遇气极反笑,“你告诉我你没有背叛过她,那我为什么会有你的基因?还是你要告诉我你只有她一个女人?你不顾法律跑去找了个代孕?怎么,时女士是不能生吗?” 每句话都讥讽意味明显,最后的两句话是因为情绪激动而导致的口不择言。 他不是神,遇上这样的事情总会有情绪失控的时候。 路时遇接二连三抛来的质疑让路章奕脸色一滞,直至听完最后一句,脸色不禁白了白,膝盖上的双手死死攥紧了大腿上的布料。 路时遇看着对面男人这般反应,蹙了蹙眉:“你能不能回答我?” “我找过代孕。”这是路章奕第一次低到几乎没有声音。 路时遇顿觉一道惊雷劈了下来:“那是犯法的。” 路章奕垂下眼睑:“我知道。可我当时别无选择。” 路时遇眉心蹙得更紧:“既然是代孕,你是怎么骗过时女士的?” 看到他和时染的相处,时女士眼底是痛心惋惜的,却不是路章奕眼底的生厌。 “雅姝第一次怀孕的时候,是在湖城,我还不是什么受人敬戴的江城市长,但我从事政务多年,挡过一些人的道,他们就绑架了雅姝,那时候她已经怀有七个月的身孕。那些人只想整我,就折磨雅姝。我找到她的时候,她晕倒在地,还穿着我新给她买的裙子,斑驳的血迹将纯白裙子染得鲜红,地上还残着一堆汩汩的血液……孩子没了……” 路章奕痛苦地阖上眼眸,眼窝处的倦态更严重,一下子像是老了好几岁。 “她在医院高烧不断整整一周,嘴里一直呢喃着孩子。后来退烧清醒后,她变得时而清醒时而疯癫的,也把那件不堪回首的事情忘记了,她甚至忘记了自己被绑架被羞辱被折磨。那样痛苦的记忆,她忘了也好。但她还记得孩子,看着平坦的小腹,她问我‘我们的孩子呢’……” 路章奕的声音越来越压抑痛苦,他慢慢伸手覆住了脸,那双略显苍老的手十根指节是轻微颤抖的。 “我告诉她孩子去天堂了……日复一日,雅姝精神状态越来越不好,医生告诉我,雅姝今后已经不可能再怀孕,最后给出的建议,是去精神科。” “她不喜欢看医生,也没什么效果。我后来就领养了一个十个月的弃婴,我骗她说孩子没有死,只是被拐卖了,现在找回来了。因为孩子的到来,她开始慢慢好起来。可这样的好景没有维持一个月,她忽然给了我一纸亲缘鉴定报告,上面的亲缘关系不成立。她告诉我,孩子牙牙学语却没有喊过任何爸爸妈妈的字音,她告诉我一定是找错了,叫我继续找孩子。” “国内的医生治不好,就找国外的。为了确保下一个孩子能万无一失,我在国外找了代孕,这才有了你。你满一周岁后,我就把你接回了国内,同时我以工作为由,迁去了江城。湖城有太多熟人,我早晚会瞒不住。” “雅姝一直精神状况不好,可她是信任我的。我告诉她,孩子失而复得,这些年受了很多苦,营养也不好,我们要好好待他。” “我怕雅姝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又去做亲缘鉴定,所以我干脆带着你也带着她,去了一次鉴定中心。雅姝看到鉴定报告才彻底安了心。” “在你的名字里加上雅姝的姓,是我想无时无刻告诉她,这就是我们的孩子了!你名字里的遇字,也是我想的。遇见……” “你很聪明,雅姝遇到你之后,身体慢慢好起来,直至最后不用再吃那些药。” “我和雅姝说定,再不提孩子被拐卖后找回的事情,怕孩子留下阴影。所以人生地不熟的江城,我做了长久定居打算。” “雅姝逐渐正常,让我觉得即使我犯法了,一切也是值得的。” ps:别学路章奕别学路章奕别学路章奕!别学路章奕别学路章奕!!!代孕biss! 路时遇:我只问你一句 听完这一切的路时遇,整个人的状态可以用泥塑木雕来形容,连带着四肢百骸好像都失去了反应功能。 他好像是再度听了一场天方夜谭。 一两岁时候的事情,他真的没有任何印象。 无声的氛围里既沉痛又压抑,外头的太阳不知何时重新钻出了云层重新给大地照上了一抹光亮,也霎然间驱散了书房里上一秒的阴暗。 良久,似个木头人般的路时遇眨了下眼睛,再看向对面的男人,持续着捂脸的动作,整个脑袋垂地很低很低。 低到像是在忏悔,又像是在逃避。 这个视线望过去,路时遇看到路章奕发顶多了几根白发,在耀眼的阳光下,浓密墨发里的那几抹白色,扎人而显眼。 他抿唇,别开视线:“路章奕,我只问你一句,你刚说的一切,有没有任何一个字是在骗我?” 话出声,路时遇方才听到自己喑哑地可怕的嗓音,嗓子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了一团似的。 路章奕垂首,而后缓缓摇了摇头。 书房又恢复了一派寂静。 无人知晓这两个男人此刻在想些什么。 直至敲门声响起,时女士温柔的声音隔着门板响起:“阿遇,章奕,你们在里面吗?你们还吃不吃饭了?” 路章奕在书房很多时候可能是在忙江城市的政治大事,所以连时女士都只是敲门询问,没征得同意不会进路章奕的书房。 路章奕浑身一震,倏地撤下手,一双眼眸有些惶恐地看向书房门。 路时遇清晰的捕捉到了路章奕眼中的那抹猩红之色,这是他从小到大都不曾在路章奕这里见过的。 “妈,爸刚接了十分钟的电话,现在我还在和他谈,谈完我们会下去的。” 几秒后,是路时遇扬长了声音替他回答了外面的时雅姝。 书房隔音很好,这是路时遇儿时耳朵贴着门板等书房里的路章奕却听不到丝毫声音的时候,发现的一个事实。 所以以他们谈话的声音,书房门紧闭,外面有人听墙角也是听不到的。 “你找的那个代孕,嘴巴严吗?” 路时遇蓦地砸出一个问题。 语气恢复了平日里的轻描淡写。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一个中国人,跑去国外代孕,本身就是违法的。 不管有多少言不由衷的理由,他父亲犯法了…… 可他,做不到大义灭亲。 …… 路章奕眼底似乎是闪过一缕错愕,随即神色归隐于平静,除却眼底那抹残剩的红色,他也恢复了如常的淡定:“我当时找的是外籍的外国女人,一个只认钱的女人,我本人也未出面过。之后我也有每年找人调查她,大概在三年前,出了车祸意外身亡。” “车祸?”路时遇琢磨着其中一个字眼。 路章奕:“……” 很多时候父子间的默契是二十年来自然而然形成的。 路章奕当即知道这是被怀疑了。 儿子已经养这么大了,还能揍吗? 路章奕瞥他一眼,淡凉反问:“以身试法,你认为你父亲犯一次还不够吗?” 路时遇:给哥哥笑一个 ………… 路章奕和路时遇几分钟后,平静如水地从楼上下来重新吃饭。 时女士出门去买花,餐桌上只剩下三个人。 哪怕饭菜凉了大半,能看得出来路章奕此时心情比刚才好了太多。 时染有些忧心的看向路时遇,桌子下的路时遇不动声色地捏了捏时染的手指,叫她安心的意思。 下一瞬,他瞥见她碗里还剩着一半白米饭,不由蹙了蹙眉:“吃饱了?” 这是他下来后,开口和她说的第一句话。 听到他开口讲话,时染这才彻底宽了心,眼底的担忧褪去,她颔首:“我差不多饱了。” 路时遇眉心蹙得更紧,一副想说她又强压下去的样子,最终也没开口要求她别的。 家里的碗才多大,他看着她盛的饭,这还剩一半,瘦死她得了。 ………… 路章奕下午陪时雅姝去了墓园。 家里只剩下路时遇时染、以及做家务的李嫂。 李嫂打扫客厅的时候路时遇和时染就窝在沙发上聊天看电视,看着两人坐着的间隔足有半米,李嫂觉得奇怪:“少爷,你和时小姐没有复合吗?” 时染张了张唇正想回答,就听到身旁男人淡淡的声音响起:“没有。我倒是做梦都想。” 时染维持着唇瓣微张的姿势,有些呆愣地看向路时遇。 察觉到时染的目光,路时遇薄唇微抿,在李嫂可惜又不解的目光下骤然间起身将时染从沙发上拽起:“上来跟我谈谈。” 被捏着手臂的时染:“……” 跟着他一步步走上了螺旋式楼梯,时染最后被路时遇带到了他的房间。 那是时染五年不曾迈入过的地方,里面的摆设位置不曾变过分毫,就好像路时遇根本不曾离开过五年。 看着路时遇那张铺就着深灰色被套的床,故地重游的时染脑子里竟然禁不住浮现了以前路时遇在这张床上对着她亲吻的场景…… 不能再想了,时染闭上眼睛狠狠摇了摇头,驱赶掉那些乱七八糟的。 她睁开眼睛:“你带我来这儿干嘛?” “一个男人把一个女人带上房间独处……”路时遇低笑着盯着时染面无表情的脸庞,接下去道,“你说还能干什么?” 一句话被他说的那叫一个耐人寻味,富含歧义。 “……”时染无语极了,一张脸微虎着看向他。 路时遇适可而止没再逗她了:“李嫂话多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再呆下去你想要把什么老底都告诉她吗?” “……” “好了,给哥哥笑一个。”路时遇伸手捏了捏时染略鼓的脸颊。 因为时染虎着脸颊微鼓,比以往都手感好。 路时遇爱不释手地转捏为揉:“笑一下呗,时小姐给个面子嘛。” 路时遇清冷的眉眼此刻是温暖柔和的,唇角勾着颠倒众生的笑容,语气似个孩子般讨好。 时染不可思议地眨了眨眼睛:“你是在撒娇吗?” 太阳是从马桶出来了吗? “你想怎么认为都可以。”路时遇说着,另一只空着的手也开始揉,嘴里没忘记重复那三个字,“笑一下。” 路时遇:只是想逗你开心 时染终于没绷住唇角,看着路时遇黑邃含笑的眼眸,旋即失笑出声。 她笑了,他唇边的笑意更深。 他以前真不是这样的。时染想。 “你跟你父亲和解了?”时染伸手阻止他在她脸上作乱的手。 除了和他父亲和解之外,她想不出别的理由了。 “我和他也没吵架。”路时遇薄唇微掀,“再说,我开心也不是因为他,只是想逗你开心。” 一个面无表情的男人根本没可能逗笑她。 时染默了默,刚刚她确实是被逗笑的。心脏还可耻地涌上一股暖意。 从路时遇上楼找路章奕她心里那根弦就紧绷着,哪怕路时遇后来下来了,寡言少语的样子也没让她心底那根紧绷的弦松懈多少。 路时遇看着安安静静不做声的她,转而伸手揉了揉她的发顶:“不好奇吗?” 时染顺下去追问:“好奇什么?” 路时遇垂眸看着时染漂亮漆黑的瞳仁,音质低沉好听,说出自己的猜测:“好奇我的身世之谜,好奇我为什么跟他和解。” “好奇啊。” “想知道吗?” “……”时染觉得他在讲冷笑话,目光动了又动,状似半开玩笑地说,“我想知道你就会告诉我吗?” 她想知道关于路时遇的,并不想知道关于路章奕的。 偏偏这俩人是割舍不断的。 “如果是你,可以知道。”路时遇不假思索地道。 他把人按坐在床沿上,双手撑在时染肩上,垂眸,灼灼的目光凝着时染素颜依然白皙美丽的脸庞。 他的口吻是认真的,眼神亦是,认真到时染有那么一瞬间竟不知道该回答些什么。 时染想了想,问:“你有想过找亲生母亲吗?” “我心里只有一个母亲,就是时女士。”路时遇语气很淡定,也很认真,没有丝毫跟她开玩笑的意思,“而且我是代孕得来的,每年冻精冻卵的那么多,这些都是隐私,连路章奕都不会知道自己挑的是谁的。” “代代、代、代孕?” 时染舌头开始打结,简单的两个字被她讲的哆哆嗦嗦。 “那东西……不、不是犯、犯法的吗?”时染一张俏脸白了白,表情顿时变得精彩纷呈,“你爸,他是不是疯了?” “二十多年前发生了很多,时女士意外流产后精神状态很不好就失忆了,也彻底失去了一个当母亲的资格。她痴傻度日,直至后来路章奕把我带回了家,时女士状况才慢慢好转。时女士一直认为我是他们被拐卖掉,然后失而复得的孩子。那是不过是路章奕趁她失忆骗她的,然后一直骗到了现在。”路时遇淡凉地阐述着一件自己都难以置信的故事。 那是时女士心酸艰难的血泪历史,他不能说太多。 时染差点没惊掉下巴。没想到时女士优雅温柔的外表下,经历过这么多。 良久良久,时染仰头看着路时遇英俊又不露情绪的脸庞,她怔怔问了句:“你不是一直觉得我讨厌你父亲吗,为什么还要告诉我他代孕这种违法的事情,你不怕我去举报吗?” ps:这破书是真的没几个人看,嗐(骂骂咧咧) 路时遇:连生气都这么好看 “你舍得?” 路时遇雅人精致的眉宇微挑,耐人寻味的眸光幽幽锁着她。 时染:“我有什么好舍……” 她干嘛要舍不得路章奕。 有病。 等等。 一句话还没彻底说完,时染话音已经戛然而止。 她从来不考虑无关紧要的人,可如果这个无关紧要的人关系着路时遇,关系着时雅姝…… 这也是她五年来独自选择默默忍下的原因。 路时遇忍笑:“怎么不继续往下说了?” 男人眼底噙着浅淡的笑意,一副等待着她下文的模样,时染顿觉自己就是那个如来佛手里的孙悟空,翻来覆去依旧是五指山压倒性的胜利。 被拿捏的感觉十分不爽,时染直接伸手拍开了他放在她肩上的双手:“烦死了你。” 路时遇也不恼,反而因为她或娇或嗔的语气而笑意更深。 看到时染那双清澈分明的杏眸因为生气而显得生动如同熠熠星辰,路时遇“啧”了一声。 他还啧??? 时染带着点气急败坏的想法正欲抬腿过去踹他一脚,就听到低磁性感的声音从路时遇微动的薄唇间吐出:“我家染染怎么连生气都这么好看。” “……” 那只抬起的腿要落不落搁在半空,距离路时遇小腿肚不超过10厘米。 那点闷火竟就这么被他三言两语打消地干净。 她怎么还是这么没骨气。 蓦然响起的一阵手机铃声打断了她的懊恼想法,路时遇看了眼手机又看了眼时染,便出门接电话。 是项勋。 路时遇房间距离楼梯间很近,他索性倚靠在楼梯倚栏边接听。 男人疏淡的目光从倚栏边俯瞰下去,接通后项勋便道:“路总,时小姐更详细的资料我已经整理好发在您邮箱了。还有……” “什么?”项勋很少这样吞吞吐吐。 “林盛斌的母亲在公司哭了一上午了说要见您或者经总,老人家年纪大了,保安都不敢动她。” “报警,或者让她去见经欩。” “路总,林盛斌的母亲同时也是湖城警局副局长的姑姑,警察不敢动她。而且经总,今早的飞机飞的英国。” “你现在是连一个老妇人都搞不定了?”路时遇蹙眉,“最近公司有跨国合作?” 经欩脑子有坑?他不在公司他还心大到飞英国? “没有,经总说是私事。”手机那头的项勋为难极了:“路总,那个老太太我是真嘴巴都烦干了,我左思右想能搞定得只有一杯下了安眠药的水了。”项勋说着更是为难惭愧,“路总,我真的……” “……”安眠药……这样天才的想法项勋不去做小说家可惜了。 路时遇面色淡漠,像是听不下去了,声音冷冷地打断他:“那些警察害怕副局长,你不会找正局去压吗?” 路时遇第一次觉得把项勋从英国带回来是个错误。 一经提点,项勋眼眸顿时一亮:“是,路总。谢谢路总!” 路总不提醒他都差点忘了,上次因为张牧贪污伏法的事情,湖城警局的沈局长还欠路总好大一个人情呢。 因为那些证据都是路总提供给的沈局长。 电话终于结束,路时遇伸手按了按眉心,一抹萎顿的倦态从好看深致的眉宇间浮现。 还真没一个能让他省心的。 路时遇:手指别塞嘴里 极快将状态调整好,路时遇将手机放回兜里便转身回房。 拧开门把手,只见房间的窗帘已经被拉的密不透风,此刻房里光线阴暗,看着空空如也没了人的床沿,路时遇心下疑惑。 还未来得及细索,身边蓦得掀起一阵风,一个人头极快出现在了他眼前。 伴随着恶里恶气的一声“嗷!”,眼底一黑,一张鬼脸在他眼底猛地放大。双眼眼角被食指拉长上挑,淡粉的唇被小拇指自两边拉扯到最大。 路时遇定定瞧着这么张鬼脸,眼神丝毫没有被惊起波澜,那张鬼脸也定定回视着他。 一秒…… 两秒…… 三秒…… 空气静默极了,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第四秒的时候,那张鬼脸又状似更狠地嗷了一声。 路时遇无语极了,忍住叹息的欲望伸手将女孩扮鬼脸的双手拿了下来,两根小拇指指梢还沾着口腔里的湿意,路时遇牵起她就往洗手间走。 直至被带到洗手间门口,路时遇开了灯,视线里的光线猛地亮起,一直除了嗷两声外都默不作声的时染撇了撇嘴:“你都一点没被我吓到吗?” 路时遇拧开水龙头,又挤了泵洗手液,听到时染的话头也没抬起的开始帮她洗手:“很想看到我被吓?” “我就是无聊,没事情干。”时染说:“我是用心在吓你的,你那么淡定,我很没成就感的。” 流动的水冲洗着双手,路时遇细致到连她指节缝都要用洗手液过滤一遍。 “那再来一遍?”路时遇瞥她一眼。 再来一遍?他比她还无聊啊??? 时染果断摇头拒绝:“不用。” 路时遇:“你真这么无聊?” 冲洗干净,路时遇关水,又给她抽纸巾擦干,声音清雅的道:“下次手指别塞嘴里,脏得很。” 时染:“……哦。” 也不知道高中咬她手指的洁癖是谁。 - 后来路时遇捧着电脑办公,时染就盘腿坐在床边随意刷ipad。 ipad是路时遇办公前给她准备的,密码是她生日。 还有床头柜上的东西—— 一叠a4纸、铅笔、橡皮,杂志、散文集,还有靠着床头柜的一张折叠小书桌。 看得出来路时遇很怕她无聊。 不过那叠纸笔,他到底是为什么会觉得自己看着他工作能有灵感画稿子呢? 时染刷了会儿微博,基本都是娱乐新闻,她没什么好奇的,然后点了同城那栏,就见到同城前面热度挺高的一条标题:#林盛斌母亲大闹jc,现已被警方拘留# 时染不可置信地点进去,里面还有清晰可见的视频,点开。 只见一个拄着拐杖的老妇人站在jc前台,又哭又闹,逢来人就上去滔滔不绝的哭诉。 视频是经过倍速剪辑的,短短两分钟看下来就能看到这位老妇人哭诉了好几个对象,几个后来下来了一位带着工牌的年轻男人,开始好言相劝,还贴心地叫前台工作人员给老人倒了一杯水,然后在年轻男人的劝说下,老人不仅水没喝,甚至丢掉拐杖就抓着年轻男人的衣服就要往地上跪,将男人吓得那叫一个大惊失色。 评论两级分化严重,一方偏向弱势老人,一方偏向被林盛斌害死的受害人。 时染看向路时遇,他在电脑桌边敲着键盘,西装脱掉,里头是一件黑色衬衫,肩宽,窄腰,背影笔直挺拔地像是长在她审美点上一般。 “不行。”背对着她的男人没回头,却蓦然间开了口。 他讲得没头没尾,时染不解:“什么?” 路时遇:“你盯着我看,你想我了,但我现在很忙,没时间回应你的想念。” 时染:“……” 有胶带吗? 能封人嘴那种宽度。 路时遇:越详细越好 ………… 时间分秒即逝,安静可听的房间里只有路时遇不时敲打键盘的声音。 两小时后。 他合上电脑,转头看向床的方向。 只见时染已经双手抱着平板睡着了,平板界面还亮着,小姑娘闭着眼睛的模样乖巧又安静。 路时遇轻着脚步走过去,从她腹部和双臂间抽走了平板,他瞥见平板界面停留在微博上,标题是有关林盛斌的。 路时遇立刻想到之前有次吃饭,时染还问他林盛斌会被判几年。 呵呵……有空不关心他竟然跑去关注林盛斌这么个败类。 路时遇一双唇瓣微抿着给她盖了被子,又拉了窗帘。 房间光线恢复到了她给他扮鬼脸时的程度,路时遇坐在床沿定定看了会儿,最后到底是没忍住伸手点了点她小巧挺立的鼻尖。 路时遇忽然想起自己刚刚看完的邮件,那是项勋发给他的关于时染的调查资料。 在英国打算回国前,他让项勋查的只是那空白的五年。 可自从听了那段录音后,每每时染在触及路章奕后莫名的伪装,让他止不住地想要挖得更深。 路时遇微凉的指尖落在时染鼻尖,久久没动,凝视着她的一双黑眸逐渐变得幽深且复杂。 时染告诉他她记事以来,就有着一块随身携带的桃木,可时染没告诉他的,项勋的调查资料却告诉了他—— 她的记事以来,其实是拐卖团队遭遇大火,然后被大批被拐卖的孩童因火灾受伤而被送往医院,时染就是其中之一。 当时除了医院的参与,还有后来警局的参与,他们帮助一部分孩子找到了父母。 而时染……偏偏另一部分,是那部分找不到父母的,所以后来才会被送进孤儿院。 她是七岁那年在医院床上醒来的,当时连日高烧,之后醒来后也忘掉了七岁前的一切记忆。 他的姑娘小小年纪竟然还遭遇过拐卖…… 她连自己为什么会得黑暗幽闭恐惧症都不知道,难道是七岁前得的?在被拐卖的那段时间? 还有一个特别奇怪的疑点,大火不仅没把绳子烧断或者将桃木烧坏,这就已经很微乎其微了。再之时染之前说过,桃木上刻的姓名和出生年月都和时女士说的不一样…… 当年究竟发生过什么? 路时遇紧紧锁着时染白皙的脸,英隽深邃的脸上神色复杂。 凝睇了半晌,直至指尖与时染鼻尖相触的那点肌肤渐渐徒生温热,时染大概是感觉到了有点带热的阻力,皱了皱眉心伸手就将他的大手挥向了一边,然后翻了个身,从仰天躺变成了侧向路时遇这边躺。 大概是换了个姿势舒服了,时染的眉心逐渐舒展。 路时遇掀了掀眼皮,重新给她捻了捻被子。 旋即,他拿出手机,给项勋发了条信息: 【去查当年湖城大火后销声匿迹的慕连沉慕家有哪些至交好友,还有当年慕连沉妻子时雅彤的至交好友】 【越详细越好】 发完信息,路时遇没再打扰她,轻着手脚出了房门。 前一秒轻手将门关紧,下一秒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阵哒哒哒的脚步声。 那脚步声他今天听到过,是时女士的坡跟鞋。 路时遇还来得及转身,就听到时女士有些兴致勃勃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阿遇,我给……” 路时遇转身冲着时女士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时女士原本手里拿着一个纸袋打算递给路时遇,看到路时遇的手势,她维持着递东西的姿势没动,字音也是被迫停止。 下一秒,路时遇从善如流地接过纸袋,压低声音询问:“妈,要不我们下楼说?” 时雅姝:在你房间午睡 时雅姝当即微笑着点了点头,选择了尊重儿子的想法。 虽然她也没想明白为什么要噤声,为什么在门口要把声音压低。 一楼,两个人刚坐上沙发,路章奕才堪堪换好鞋子进门。 路时遇不用动脑子就能想通,看了这么多年已经是了熟于心。父母一起出门,但没有同一时间进门,一定是时女士有急事而等不及车停稳便火急火燎一个人先上来了。后来的那位,显然是刚停好车。 时雅姝显然此刻不想关注刚停好车那位,听到声响也没说什么,只是看向路时遇:“阿遇,你快看看袋子里的东西。” 路时遇打开袋子,一股香甜的热气扑鼻而来。 那是——糖糍粑粑。 时染一直喜欢吃这些油炸的甜食,高中时候他不喜甜食也被她逼着吃过不少,没有难以下咽。 “我今天玩手机的时候发现江城新开了一家糖糍粑粑,我看评论说好像是你们当年一中后面那条小吃街上的摊,现在开了第一家正式店面。你和染染当年都很喜欢吃的。”时雅姝喋喋不休地说着,“你快点尝尝,还是不是当年那个味道?对了染染呢?在哪个房间,我去叫她。” 路时遇看着袋子里约莫五六个数量的糖糍粑粑,听到时女士问及时染的话,他想说…… 其实他也没很喜欢吃。 “她在午睡。”路时遇道。 路章奕经过客厅,留给母子俩聊天空间,径直上了楼。 时女士问:“哪间?李嫂给染染打扫了哪个房间?” “……” “三楼朝北那间一定不行,晚上特别冷……” 这话讲得一本正经,一贯神经偏大条的时雅姝显然还没意识到真相。 路时遇拿竹签签起一个糖糍粑粑,没着急吃,等到“冷”字字音落地,路时遇缓缓开腔:“在我房间。” 说完,路时遇才开始吃。 入口,还是当年一中那个味儿。 挺小一个,两三口就能吃完。 “你房间还挺好,冬暖夏凉……等等,你说染染在在在、在你房间?!” 一句如常语气的话讲到一半字音陡然间一变,时雅姝有些惊恐地看向他,没等路时遇开口回答,她又有些焦急地抓住了路时遇的胳膊:“儿子你告诉我,你把染染拐去你房间了?那是你妹妹啊!你刚还说她在午睡?在你房间午睡???” 路时遇吃完一个后将纸袋重新封了起来。 时女士不知道他不是她亲生的,还认为他和时染在一起就是乱伦。 可如果时女士知道……因为难以接受而深受刺激…… 一个得黑暗幽闭恐惧症的时染已经够他操心的了。 让他再想想有无两全的办法。 路时遇的静默让时女士一不做二不休地照着他胳膊轻拧了下:“回答我啊你?!” 路时遇外套脱在了房间,身上一条微薄的衬衫根本阻不了时女士。 路时遇:“妈,只是午睡,您不用担心我跟她乱伦。” 因为乱伦根本不存在。 时雅姝这才慢慢宽了心,心底那根弦暂松,这才注意到路时遇把袋子又重新封了起来,现在已经抽了纸在擦拭嘴巴。 她一愣:“你就吃一个?不好吃吗?” 这店距离墓园将近十公里,她磨了路章奕好一会儿他才同意开这一趟的,看他一脸不情不愿觉得这一趟浪费时间的表情,时雅姝便自己下车去买。新店开业,排队的人特别多,她排了好几分钟还是好长一段队伍,路章奕大概是等不及了就来找她了,队伍里好几个江城人认出了路章奕,然后争先恐后地要将自己前面快要排到的位置主动让给路章奕。 所以在路章奕来了后没超过三分钟,路章奕就买到了一袋糖糍粑粑。 准确来说,能那么快买到,还是借的江城市长的光。 …… “妈,挺好吃的,谢谢。”路时遇将纸投进纸篓,如实道,“但我肠胃不好,吃不了太多不易消化的。” 他对甜食从来没有渴望,有渴望的人一直是时染。 时雅姝看向他腹部,语气里有着关切:“你什么时候肠胃不好的?是在英国的时候吗?是不是肠胃炎?” 又开始了,连珠炮般的提问。 路时遇觉得脑袋瓜子嗡嗡嗡的,朝她扬了扬纸袋:“妈你别急,我先去把东西放了。” 看着路时遇离开的身影,时雅姝蓦地像是记起什么,不忘扬声叮嘱了句:“阿遇,记得放保温盒,这东西冷了不好吃。” 时雅姝:温苒你还记得吗 路时遇将东西放在厨房保温盒里后还倒了杯柠檬水,之后便重新回了客厅,将柠檬水递给时女士后顺便打开了电视机。 调了个tv8,那是时女士最喜欢看的台。 时雅姝接过水杯后又见到了亮着的液晶屏,她有点狐疑地看向自家儿子疏淡的脸:“阿遇,你是不是有话和我说?” “……” 在没有鉴定报告前,他从未质疑过自己的身世问题。 可现在他清晰的知道自己和时女士没有血缘关系,可二十多年的养育也不是一纸鉴定报告可以割断的。 时雅姝了解他,这是经过漫长的时光累积形成的。 路时遇点了点头,然后按了静音将遥控放回茶几上,偏头看向时女士:“妈,我确实有些问题想得到您的解答。” “那你问呗。”时雅姝微微一笑,抿了口柠檬水。 路时遇已经给她调好了水温,加了少许蜂蜜,此刻是入喉最舒服的温度。 还是熟悉的路时遇特制柠檬水口感。 “妈,我想知道你记忆里,慕染的出生年月。”路时遇一字一顿地说道。 “慕染?”时雅姝起初一下没反应过来,而后才恍然,“你是说染染,她应该是1996年8月25日,当年雅彤是这么告诉我的,我应该不至于记错。” 时雅姝回答完又问他,“你忽然问我这个干嘛?” 路时遇不答反问:“那你有没有印象,当年姨母有没有说过想给孩子改姓氏的想法?” 时雅姝:“这我哪儿知道呀,她在湖城我在江城,本来联系就减少了。慕连沉家又是做房地产的,雅彤当时也跟着去公司上班,后来越来越忙越来越忙……” 时雅姝不由得叹了口气。 再后来,她丢失了一段记忆,痴傻了一段时间…… 就是在那段时间里,慕染走失,慕家遭遇了大火,无人生还。 时雅姝没忘记追问路时遇:“你忽然问我这些做什么?” “……” “我告诉你啊阿遇,不管染染姓慕还是姓时,只要那层血缘摆在那里,你们还是不能在一起。” “……” 又来。 路时遇开口,字里行间听不出任何情绪:“我知道,妈。” “对了,上次的秦温苒,温苒你还记得吗?” “……” 一种不大好的预感缓缓浮上路时遇心头。 “你别紧张呀。”时雅姝语气温和地安抚他,也不知道她是怎么从他面无表情的脸上看出来的紧张,“今晚温苒的母亲秦太太会带上黎太太和江太太来家里跟我搓麻将。” “……” 哦,那没事儿了,只要不是秦温苒本人过来拜访。 一切好说。 时雅姝忽而拍了下路时遇的胳膊,眼带埋怨:“我告诉你,待会儿我们搓麻将的时候你自己懂点事儿,替三位太太倒杯茶,尤其是秦太太。” 这句话里全是警告。 “……我是前台招待吗?”路时遇忍住心里的无语,口吻淡漠。 话落,又迎来时女士狠狠一拍:“你以为上次你给秦家的难堪就这么掀篇了吗?” “……” “我看你上次就是故意的,都是做了路总的人了,怎么就能情商那么低?!” “……” 确实是他故意的,当时前一天被时染刺激到了。 时雅姝喝了口柠檬水,咽下后继续以自己平时温柔的声音吐槽着路时遇:“我想起上次饭局都替你尴尬害臊啊!” 路时遇头都快听大了。 他讨饶妥协:“我倒茶我倒茶……” 时雅姝:“这还差不多!” 这场单方面的“口舌相争”以时女士的压倒性胜利为最终结果。 - 时染睡醒的时候是下午三点。 没看到路时遇,她就下楼。 走到一楼位置的几阶台阶上,远远就见到路时遇和时女士沙发上一起看电视的背影。 看上去极其和谐。 时染脚步在台阶上停了两秒,随即转身,就听到身后一道熟悉的男性嗓音叫住了她:“下来了还上去?” 时染:被揪住啥小辫子了 时染脚步又僵在了原地。 “染染啊,快下来,我给你买了糖糍粑粑,你以前很喜欢吃的……你在客厅等着,我去给你拿。” 这话来源于时女士。 时雅姝说着,已经起身离开去拿东西了。 看到时女士挺快的脚步,时染有些惊讶地看了几秒,然后垂眸看向沙发上的路时遇:“什么糖糍粑粑?” 路时遇:“就一中后面小吃街那家糖糍粑粑,时女士今天买了一袋。” 时染登时眉眼间都笑开了:“真的啊?” 她可怀念那个味道了。 须臾后,又察觉到了不对劲:“不对啊,一中后面那条小吃街不是早成了农业果园吗?” 路时遇霍的抬眸对上时染不解的眼眸。 路时遇那双墨染般狭长的眼眸,深邃地不见底。 时染被他看得心底莫名:“干什么这么看我?” 他眼神怪炙灼、怪狂热的…… “你之后去过?”路时遇一字一顿地问。 “没有。我听小星说的。”时染很诚实。 大概两年前的一次高中同学聚会,一桌子人喋喋不休讲了很多。 本来她还真有抽空去小吃街走一遭的想法,最终是被黎小星掐灭的。 路时遇:“……” 路时遇没从她眼底看出一丝谎言的成分,直视着他的眼眸更是没有任何的闪躲。 是他自作多情了? 路时遇抿了抿唇。 没等他想通,时女士就拿着纸袋回来了,献宝似的把东西给了时染:“趁热吃啊染染。” 时染捏着尚存温热的纸袋,低眸怔怔看了好一会儿。 时雅姝看她不动:“怎么了?” 这一个两个的,一个就吃一块,一个看着东西发呆。 时染忽然觉得鼻头酸酸的,她稳着声音问:“姨母,这店现在开哪儿了?” “距离墓园十公里不到,我逼着路章奕开去的。”提起路章奕时雅姝就觉得这人是真的没耐心,“路章奕可不情愿了,觉得我浪费了大市长的宝贵时间,明明去排队的人是我。” “谢谢时女士。”时染低道。 此时此刻,她没有把某个扫兴的人名算进去。 因为她知道,无关乎其他,这只是时女士对她的爱。 来自亲人的疼爱。 这是院长走后,阿姨走后,她一直渴望期盼的东西。 所以爸爸妈妈,她是个不孝女。 路章奕固然可恨,可她更想留住的是路时遇和时雅姝。 - 时女士吩咐李嫂打扫了一间房给她住。 房间就在路时遇隔壁。 二楼三间空房,路时遇隔壁两间都空着,因为路时遇喜静。 三楼是她和路章奕的领地了,路章奕肯定会觉得时染打扰他们二人世界,所以断然不会同意时染住在三楼。 晚饭结束,路章奕继续泡书房,留给时雅姝和其他女人搓麻将的独立空间。 时雅姝接到秦太太的电话,说是十分钟后到。她看着路时遇像个没事人般拉着时染要上楼,当即叫住了他:“阿遇你干嘛去?” 路时遇:“……” 时雅姝:“别忘记给三位太太倒茶,你答应过我的。尤其是秦太太。” 路时遇声音特别淡漠:“我没忘。” 时染狐疑。 这俩人就跟打哑谜似的,上楼后灯一亮门一关,时染几乎是立刻就被打翻了好奇心的闸门,那双澄澈干净的眼睛里闪耀着的全是求知欲。 她问他:“你为什么答应给那些太太们倒茶啊?你是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 “……” “怎么说你也是个养尊处优的少爷,你就算再听话,也不可能吃饱没事干去做那些端茶递水的活儿。”时染煞有其事地分析,“说说呗,被时女士揪住啥小辫子了?” “……” 听起来这女人还挺了解他。 时雅姝:你还欠我儿子一句谢谢 坦白。 不坦白。 摆他面前无非两条路。 见他不吭声,时染背靠着门板戳了戳他胳膊:“说说呗。” 他垂眼,看着时染细长白皙的指尖,几秒后选择了坦白:“时女士让我给她们倒茶,是因为我得罪过其中一位秦家太太。我当时心情不好,讲话冲了些,让人家下不来台面了。” “……” 如果不是他现在放低姿态在追她,时染都差点忘记他不仅是个话少的,还是个话题终结者。 过后不到两秒,时染又察觉到了不对劲:“你不是什么事都不能影响你吗?伪装性能最强吗?心情不好就开始讲话冲?什么事能影响你啊?” 哪怕看到鉴定报告那一刻,这男人不过也就借酒浇愁了一晚,然后第二天立刻满血复活了。 她当时说她不复合,他都能摆出商场上那副镇定自若的样子,步步逼近,逼得她一步步漏了陷。 一个凡事清醒克制的男人,她不信他心情不好会乱讲话冲别人撒气。 路时遇听完时染的四连问,默了默,眸底又暗又沉。 时染又戳了戳他,看到他周遭散发着似乎一副压抑着不想讲话的气息,时染想着要不换个话题,就听到了敲门声。 时染背靠着门板,后背一颤,几乎是条件反射跳开了两步。 路时遇失笑,伸手开了门,李嫂淡淡笑着说:“少爷,秦太太他们都到了。” 路时遇:“好。” 李嫂走后,路时遇伸手揉了揉时染脑袋:“等我下。” ………… 路时遇下去的时候几个女人已经在棋牌房围坐了一团。 麻将是时女士的业余小爱好,路章奕早在十几年前就让人腾空了其中一间房,然后买了台自动麻将机。 路时遇认命般地倒了四杯茶,放在端盘上一起送了过去。 打开门,秦太太本来一脸笑意打着电话的表情在看到路时遇后顿时笑容减了大半。 路时遇按顺时针顺序递的茶,江太太黎太太都礼貌对他道了谢,江太太还夸了句路时遇一表人才。 下一位便是秦太太。 “秦太太。”路时遇将杯子递过去,声音淡淡的,算是打过招呼了。 秦太太捏着手机讲电话像是没听到似的选择了无视,只专注打着电话,叮嘱的话讲得温柔可亲:“苒苒你既然到家了,就让保姆给你做晚饭,千万别点外卖,那些东西很不健康的。” 被当成空气的路时遇:“……” 路时遇没太在意,秦太太不接他就本着礼貌得体将茶水杯放在了秦太太旁边的小桌子上。 手上做着服务员的事情,可路时遇面色疏离又冷漠,内敛的气质依旧是掩也掩不住的矜贵清冷,这是他养尊处优二十几年路家给予他的东西。 路时遇把最后一杯递给了时女士。 时女士笑眯眯地接过,十分满意。 路时遇任务完成捏着端盘要离开,就看到时女士收敛了温善的笑意看向了一旁的秦太太,音调显得比平时冷:“秦太太,我儿子给你端茶了。” “你管这么多干什么,谁都跟你没关系,自己乖点吃晚饭。” 秦太太皱着眉头跟手机那端的人讲完话便挂了,这次应该是听到了旁人的话,于是瞥了眼时雅姝。 秦太太因为打电话皱着的眉心依然拧着。 时雅姝用着方才偏冷的声调继续道:“秦太太,你还欠我儿子一句谢谢。” 这是基本礼貌。 时染:你是有校服控吗 棋牌室里原本欢愉轻松的娱乐氛围,因为时雅姝这句话彻底降温了大半。 是个人都看得出来,时雅姝不乐意了。 因为秦太太漠视自己儿子的行为。 时雅姝跟她们持续了三年很好的牌友关系,时雅姝是四个人里脾气最和善的,然此刻那双素日里端着笑的眼眸里只有冷然,俨然一副“给你台阶你就下”的表情。 秦太太脸色也没好到哪里去。 时雅姝这儿子在饭局上的一言一行太过气人,偏偏她家秦先生和路章奕又是相辅相成,明处叫相辅相成,暗处却清晰知道路家处处能压了秦家一头,否则秦家这脸在那次饭局就能翻了。 她现在还愿意在这儿搓麻将,说到底就是秦家终究还得依附路家。 人精如秦太太,再三权衡之下,终究还是给了双方一个台阶。 秦太太不大好意思地赔笑:“路太太啊,其实我最近睡眠不是很好,所以不敢轻易喝茶了。能麻烦路少爷替我换一杯白水吗,谢谢了。” 秦太太再度诠释了人精这个词。 既道了歉,又再度让路时遇做了一回服务员。 话讲得圆滑,笑容得体。 等路时遇把白水端给她后,再淡道一句谢谢。 这事儿明面上就这么翻篇了,麻将桌再经过其他两位太太谈笑风生中恢复了轻松的氛围。 - 任务完成,路时遇回房。 刚开门,时染又突如其来蹿出来朝他扮了个鬼脸。 一如白天那次,路时遇依然没有被吓到。 这次晚上时染没有关灯,更没法吓到他了。但看到她这次没把手指头往嘴里塞,路时遇满意她的听话乖巧。 时染这次也丝毫不意外路时遇的淡定,她放下两只做鬼脸的手,仰头看着他:“路时遇,我发现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我忘记带换洗衣物了。” 路时遇:“那穿我的?” “……” “我高中的校服都还在。” “路时遇。”时染叫了他一声,看着他衣冠楚楚相貌堂堂的模样嫌弃地只想踹他,但还是忍住了,“你是有校服控吗?” 猜到眼前的女孩大概脑子里想了些不干净的,路时遇淡言:“想什么呢你,我高中校服肯定比我现在的衣服小,更适合你一点。” 路时遇实话实话,她却以为他校服控…… 真是…… 长得白白净净,脑子肮肮脏脏。 时染被他的话实打实噎了下,难道是她太脏了? “还是我出门给你买身新的?” 时染自我怀疑了一会儿,又听到男人波澜不惊的声音。 时染思绪被召回,整个人斜靠着墙壁,双臂环起,一副好整以暇的姿态凝着他:“你给我买一身新的?从里到外、顺带内衣内裤的那种吗?” “……” 男人回视着她,面色淡定又清然。 呼吸却是不期然躁动了两下。 太久没听到她这种没脸没皮调戏他的话,他竟然会有些怀念。 明明以前他最想纠正的就是时染的没脸没皮。 房间灯光是细腻柔和的暖黄色,此刻的她确实看上去脸皮厚实地很。对于叫异性给她买贴身衣物的这件事不仅脸不红心不跳,那双干净纯洁的眼睛里藏得全是揶揄想看好戏的憋笑。 时染:你知道我尺寸吗 几秒后,在她勾唇浅笑的凝视下,男人情绪毫无浮动地定定道出一个字。 “买。”他道。 “你知道我尺寸吗?” 时染声音一如既往地清软,说着便轻笑一声朝他挑了挑眉,那双在灯光下显得含笑又含情的眼眸特别炽亮。 路时遇:“知道。” 那次她让他看监控,后来看好他去了个洗手间,见到她挂栏上的衣物便顺手帮她手洗了。 当然包括内衣内裤。 时染耳根悄然爬上一抹红色,但还是摆出一副饶有兴致的表情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不怕死似的继续问他:“你怎么知道的?目测的还是手测的?” “……” 路时遇一时间是默然的,因为被她女流氓般的打量看得太阳穴泛起了一抹疼。 就如高中那会儿被她撩拨后那抹熟悉而又遥远的脑壳疼。 路时遇心里低咒一声,真是见了鬼了。 重逢以来这丫头脸皮一直薄得很,今天怎么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这种话题足以勾的他脑子里克制不住地想到些有违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东西。 路时遇喉结上下一滚,忍着拿胶布封她嘴巴的冲动,低声开口:“你跟我一起出门,喜欢什么就买。” 岂料时染摇了摇头:“我、不、去,你去就好,反正你都知道我的size了。” 前面三个字被她讲得慢慢悠悠,莫名欠揍。 “你不是在路家无聊吗,逛逛消消食?”路时遇将话题回归正道,忽略她的欠揍,口吻平淡如往常。 时染还是摇头。 最后路时遇只能选择自己一个人出门。 时染是站在窗边看着路时遇那辆黑色路虎出了车库,出了别墅大门,排了一尾尾气后扬长而去的。 直到车尾消失在她视线里,时染眼底的淡笑逐渐被淡漠取代,她掀了掀眼皮,离开房间上了楼。 …… 晚上七点半,时染敲响了三楼路章奕的书房门。 路章奕正在书房看着书,见到来人是时染,眼底闪过一抹惊讶,快到稍纵即逝。 路章奕:“坐。” 时染坐下,就听到路章奕毫无情绪的声音再度响起:“有事吗?” “呵……” 时染蓦地笑了一声,那一声冷冷的,很不屑,在寂静如斯的书房里显得突兀。 路章奕蹙眉。 时染又“呵呵”了两声,路章奕脸色微沉。 一个在江城政界举足轻重的人物,通常面色一沉脸一板,那是很多人都必须敬畏的。 时染就隔着一张木质书桌直直望向路章奕微沉的脸色,眼底没有丝毫身为年轻后辈的畏惧:“路先生,您装的累不累啊?您到底是怎么做到面对我永远一副若无其事的江城领导人的模样,却不带有一丝愧疚的?” 路章奕眉心蹙得更紧,雄浑的声音遽然间沉了许多:“你什么意思?” “一个藐视法律的人,哪怕你再身不由己,我都不觉得你有值得被原谅的理由。”时染冷笑,盯着路章奕的眼眶逐渐红了,“为了路时遇,为了时女士,我当然不会揭发你。可你每次看到我,你真的能无愧于心吗?” 路章奕:我很抱歉 路章奕听得直皱眉,怒斥:“莫名其……!” ……妙! 路章奕忽而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字音一顿,平复着被时染怒目着的起伏呼吸。 他的脸色依然沉暗,但再开口讲话的语气远没了上一句的暴躁:“阿遇都告诉你了?” 时染没出声否认,依然愤懑地盯着他。 路章奕没从她脸上看出意外和不解。 他无奈阖眼,没想到自己这儿子真的是什么都不瞒着这姑娘。 半晌,路章奕开口,只低声道了一句:“你和路时遇分别的这五年,我很抱歉。” 因为他要守住这个秘密,所以他选择了牺牲路时遇和时染的感情,保全时雅姝记忆不被刺激复发。 时染脸庞板的死死的,声音冰冷:“你的愧疚发言只有这个吗?” “你们的五年我很抱歉,你们的未来我也只能抱歉。”路章奕睁眸,语气是不容置喙的,嫣然那副江城市长的官严。 “你的道歉只有我和路时遇的五年……以及我和他的未来吗?” “如果你没有检举我的想法,我可以真诚地向你道歉。” “……” “如果你有检举的想法,我也不觉得你会成功。” “……” “不然你认为在你身上还有什么值得我愧疚的?” “……” 大概是不愿多说,路章奕下一秒便下了逐客令:“行了,我这儿还有事要忙,请便。” 路章奕重新拿起书,翻了几页,寻找着之前自己阅读的地方。 时染一双眼眶红得厉害,在路章奕一句句话说完后,眼底的恨意如同洪水倾闸般盛之又甚地涌出。 一双手死死捏住了自己的大腿肌肉,唇瓣咬得隐隐发颤:“路章奕,你敢单独去我父母墓前一次吗?” 路章奕蹙眉,继续翻着书。 “你每次陪时女士去,你晚上就不会做噩梦吗?”时染一字一顿地问道。 她手心力道大到几乎要把自己大腿掐裂。 时染眼底是猩红的,却没有泪:“我虽然没有你代孕的证据,但是代孕外的证据……呵……我还是有一点的。” 路章奕今天的眉心从时染进了书房后就没曾展开过:“你到底在说什么?” 他不能理解。 “这里没有别人。”时染摇头,拿出手机将屏幕亮给他,“我也没有录音,路大市长,我只想知道原因……” 时染说到这里,喉间哽咽地厉害,过了一会儿才继续接下去道:“你当年……为什么要纵火害我父母?” “谁纵火害你父母?”路章奕脸色一沉,眼底是被侮辱名誉的怒火,“你父亲当年搅动股市企图用几百万空手套走几亿,害了多少股民的血汗钱,那场大火最后被警方认定为仇方蓄意纵火。谁告诉你你父母是被我纵火害死的?” 路章奕将书重重甩回书桌,浑身的躁怒无处可发,眼睛直直瞪着时染:“再说,雅姝和你母亲是亲姐妹,我害你父母干嘛?我吃饱了撑吗?” 时染对这些话丝毫不感到意外,这样多的理由曾让她一度怀疑邮件里的路章奕是不是有什么精神分裂。 否则怎么会加害她父母呢…… 时染看着路章奕,眉心也逐渐拢起:“所以我百思不得其解,是我父母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吗?到底是什么理由,才会让你去害自己妻子亲妹妹的家庭。” 时染:煎熬了她五年 路章奕此刻很烦躁。 不是工作上带给她的烦躁,而是一个二十岁刚出头几年的小丫头片子。 对牛弹琴,也不过如此。 书房气氛压抑而骇人,如果眼神能够杀人,时染和路章奕此刻都应该只剩下了一具尸体。 路章奕咬了咬后槽牙,脑子里反复回旋着时染讲话的来龙去脉,而后怒极反笑因为愤怒而开始音量往上提:“你说的代孕外的证据是什么?是关于你口中那所谓的纵火证据吗?既然有,你不妨拿出来。” “想看是?”时染嗤笑着翻出手机上的东西递给他,“那您就好好看看。” 看完最好是能把她灭了口,否则她每次看到路章奕心里只有仇恨。 这是时染脑子里转瞬即逝的想法。 一面是仇恨,另一面是时雅姝和路时遇。 这样的两面煎熬了她五年。 ………… 路章奕沉着脸接过了时染的手机—— 视频画质并不高清,斑驳的影像证明着这份视频有了些许历史。 视频里最先传来的是劈里啪啦的雨声。 视频拍摄在一间整洁干净的办公室里,灯光白亮,雨滴砸在落地窗上,一个身着黑色格子风衣的年轻男人坐在大班椅上,低眸审视着桌上的文件。隔着办公桌的对面是一个身穿黑色西装的男人,眉尾斜上方有着一道浅浅的疤痕。 旋即,这个疤痕男子开了口:“路先生,慕家现在已经分崩离析,确定还要赶尽杀绝吗?” “挑个天好的日子,让那个保姆动手。”大班椅上的男人头也没抬,声音平静而淡定。 “是,先生。” 疤痕男人说完起身,领命离开,背身走了不出两步,大班椅上的男人蓦然抬起了脸:“保姆孩子送国外了?” 这是一张年轻而英俊的脸庞,眼型是标准的瑞凤眼,唇瓣岑薄,鼻梁高挺,脸型精致,下颌线清晰。 疤痕男人瞬间止步:“已经送了。” “善待那孩子。”大班椅上的男人始终是云淡风轻的口吻,低沉的声线:“行了,你下去。” ………… 视频到这儿结束了。 路章奕却久久不敢相信地瞪着眼睛。 这段视频时染看过好多遍,仅是听声音,想到慕家那场大火,她的心脏就像被千斤重石压在上面一样。 互联网上都有记载,因为他父亲当时在股市空手套白狼的事情对社会影响太过巨大。 包括后来的慕家大火,也是社会广泛关注的焦点。 慕家大火是保姆纵火,保姆趁着一个无风无雨的夜晚,给慕家夫妻下了安眠药锁于书房,然后再纵了一把火。 保姆被抓后对一切供言不讳,保姆的丈夫是当年深受其害的股民之一,保姆丈夫负债累累后选择跳楼自杀,只留保姆和儿子相依为命。保姆进入慕家的目的便是复仇。 最后保姆被法院判除无期徒刑,大概十年前病死在了牢狱中。 大火发生的时候,她早已经失踪。 所以被那场大火带走的只有她的父母。 她收到这封匿名邮件的时候,邮件里远远不止这样一条视频。 只是其余视频都是她小时候的成长视频,视频里的一帧一幕都在告诉她,她父母曾经有多喜欢这个女儿。 视频里也记录着她失踪后,她的父母有多么痛不欲生,几乎整日以泪洗面。从前脸上温暖宽容的笑容被忧心忡忡取代。 疼爱她的父母就是在思念她的时候被大火带走了生命。 尽管在很多人眼里,慕连沉搅动股市十恶不赦,那场大火是他的报应…… 可在时染眼里,那些视频告诉她,撇去这些股市利益交杂,慕连沉只是一个疼爱女儿的父亲。 时染:您不去毁尸灭迹 “这不是我。” 这是路章奕看完视频沉默了近一分钟,说出口的第一句话。 一字一顿,字句清晰,矍铄的眼眸里不蕴一丝欺骗。 时染冷言看着,嘴角弧度是讥讽的。 “虽然视频里的人跟我的确相像,但我没做过,这不是我。”路章奕见她全然不信,又道,“信不信由你。还有事吗?没事你可以离开了。” 时染:“我要听理由。” 路章奕:“你父母不是我害的,我能有什么理由给你。” “……” “时小姐,天底下相似的人那么多,你就因为这人长得像我就把害人的罪名往我头上扣,你觉得自己理由很充分吗?没有做过的事情我绝不会承认,你不相信可以把这份所谓的证据交给警局。”路章奕将手机还给她,态度坚决地又下了回逐客令,“请。” 路章奕话音还未完全落地,时染忍无可忍地打断了他:“路!先!生!” “……” “那个手下喊了句‘路先生’,您是聋子吗?您可别告诉我,视频里的男人凑巧和您长得像,又凑巧和您一个姓。”时染觉得此刻自己的面貌一定是狰狞的。 路章奕抿唇,浑身的低气压,是因为一个小姑娘的阴阳怪气。 半晌,他道:“我会调查这件事。” “调查?”时染像是听到了天方夜谭,“您不去毁尸灭迹就很好了?” 虽然她没有举报路章奕的想法,但听到路章奕这般听似正直的话,依然忍不住想笑。 路章奕原本脾性偏暴躁,这种暴躁只会在尹姝雅面前克制。本来觉得五年的情感分别终究是他亏欠的两个孩子,再之视频真到……他说什么都像是在给自己辩驳。所以他有在克制脾气,努力心平气和地和时染谈话。 可显然,一直情绪暴躁不稳定的不是他。 路章奕脸色黑的彻底:“既然你认定我心狠手辣,你现在把证据放我面前,又用言语激怒我,你是不担心被毁尸灭迹吗?” “……” 时染通红的眼底都是阴鸷。她怎么可能没想过。 但她只是轻笑了声,然后颔首:“那也挺好,我还能感谢你,送我们一家三口天堂团聚。” 这样,她去天上见父母的时候,也能早些赎罪。 - 这场谈判,时染没有得到路章奕一个合理的解释。 其实她是故意把路时遇支走的,本来这个秘密应该在她心里藏到死的。 可她终究还是高估了自己。 以前的五年,她每每因为路章奕甚至有在避开时女士。 可今天…… 和路章奕同处于一栋房子里,一张桌子上吃了两顿饭,她还是心态彻底崩了。 所以才会去找路章奕要一个理由。 这样的行为是莽撞的,是理智无论如何都压不住的那份冲动。 现在理由没要到,她反而心底更是郁结。 他们的谈话太过不愉快,不愉快到此刻她站在卫生间镜子前,明亮的灯光映照下,镜子里照射出来的她情绪烦躁地惊人,泛红的眼底是抑制不住的躁郁,蓄不下的眼泪顺着眼角滑落。 时染:不是校服控,是裙子控 时染擦了擦泪,拧开开关,双手鞠了一捧流动水往脸上拍。 她不能让路时遇看到。 可她的差运气,往往是怕什么来什么。 这样的念头划往脑海没过几分钟,她就听到了隔着门板传来的脚步声,继而路时遇的声音就隔着门板响起。 “染染?染染?” 看着自己镜子里已经洗干净泪渍的脸,但那双眼睛依然泛着红。时染心底无奈,想了想,还是开了门:“我在呢,你叫魂啊。” 路时遇:“……你这是,哭过?” “我刚刷抖音看到个小视频,想到院长了。”时染转身把门关了,把在洗手间就想好的措辞说了出来。 “……” “你给我买好了新衣服了吗?”时染看着他不露情绪的脸,又道,“给我看看好不好看。” “……” 路时遇盯着她的眼睛看了几秒,只能转身去拿,几个袋子刚刚进门随手放在了床上,现在将东西递给她。 他走过来的时候她就看到了袋子上奢侈品的logo标志,打开袋子一看,时染不由楞了楞。 她呆呆地将东西拿了出来,举着衣服摆到两人中间,长长的布料垂下来,长度几乎到她脚踝。 是条雪纺面料的碎花长裙。 白裙,黑碎花。 时染表情变得难以形容:“为什么是裙子?” 路时遇看着她的视线被裙子遮住:“不好看吗?” 时染忍住将裙子丢他脸上的冲动。 她把裙子重新塞回了袋子里,木着声音开口:“我都多少年没穿过裙子了。” 以前谈恋爱的时候喜欢穿裙子跟他出门,后来分了手,她根本没太多打扮自己的想法。 “你不喜欢的话我再出去给你买。”路时遇不假思索地说道。 他只是觉得时染花一般的年纪,没必要整天穿工作式套装。 “那倒不用。”时染撇了撇嘴,坐到床边仰头看他,“路时遇,你是不是对我穿裙子有执念,从高中跟你看了次电影之后。” “……” “说话呀。”见他不吭声,时染穿着拖鞋的脚过去轻轻踢了踢他的鞋尖。 “……”又静了几秒,路时遇耳根有点烧,语气依然淡定,“我只是觉得你穿裙子好看。” 听到他夸自己,时染惊讶地挑眉,轻轻“啧”了声,拉长着声音:“原来某人不是校服控,而是裙子控啊……” “……” 对于时染言语上的调侃,路时遇脑子里只有时染第一次跟她看电影时穿的那一身长裙,干净的白裙、黑发飘飘、眉眼弯弯,他只觉得自己耳后根更烫了些。 “你是只喜欢碎花小清新的那种裙子吗?” “……” “你更喜欢长裙还是短裙啊?还是只要是裙子就可以?” “……” “你自己有没有悄悄背着我穿过裙子啊?”时染说着,又轻轻踢了踢他鞋尖。 “……!!!” 这女人还开始没完没了了。 越讲越没谱。 路时遇舌尖抵了抵脸腮,正要开口,一道敲门声不适时宜地响起。 路时遇开门,门外的李嫂对他道:“少爷,下面有人找你。” “谁?” “好像是秦小姐,秦太太的女儿。” “……” 路时遇:秦小姐跟我表白过 大概因为有了几丝心虚的因子,路时遇闻言,第一反应是看向时染。 刚一偏头,凑巧对上时染意味深长的表情。 时染迎上他的视线后立刻颇有些好笑地挑了挑眉,在她看来,这男人回视过来的目光多少有点此地无银的意思。 路时遇顿时也意识到,他这是变相把自己锤了一回。 李嫂不懂路时遇时染间的无声硝烟,没见路时遇回答,她又很诚实地道:“少爷,我看那个秦小姐好像不见到你誓不罢休的样子。” 他重新看向李嫂:“李嫂,我知道了,我会下去的。” 李嫂离开。 路时遇关上门,时染依然意味深长地看着他。 路时遇站在门后,低声开口,言简意赅地解释:“我跟那个秦小姐从来没什么,只是回国后有次饭局上,被时女士乱点了次鸳鸯谱。” “……”时染只是安静的望着他。 “那个秦小姐跟我表白过,但我明确拒绝了。” “……”时染勾唇,依旧没吭声。 恰是她的一言不发,路时遇心里没什么底。知道她一贯占有欲强,以前一碰上他被别的女生搭讪,她准得炸。这次偏就不说话,比往常淡定地多。 “我很清白。”路时遇想了想,眼底认真:“你跟我一起下去,你看(kan第一声)着我。”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妻管严附体。 大眼看小眼了几秒,时染开口的第一句话却是:“我困了,想早点洗洗睡觉。” 路时遇:“秦小姐很难缠,我觉得你跟我一起下去比较好。” 时染敛了笑,语气如常,眼底多了份认真:“你知道的,我脾气不好,控制欲强,尤其看到你跟别的异性在一起的时候,我很容易言行不当,我就不下去添堵了。秦太太是时女士的牌友,我要是下去了,下次给秦太太倒茶的就该加上我了。” 路时遇:“……” “你早点下去,别让人家等太久,不礼貌。”时染对他好言相劝。 路时遇:“……” ………… 路时遇拗不过她,她不愿意,他也不能强求她下去。 哪怕他觉得时染是掐桃花最好的捷径。 秦温苒就坐在客厅沙发上等他,即使几分钟前已经私底下被秦母数落了一通,但秦母一回麻将桌,她便重新挂上了得体完美的笑容。 路时遇一来,秦温苒笑得更是灿烂:“路先生,我们又见面了。” “有什么事吗秦小姐?” 相较于秦温苒的喜悦,路时遇坐到单人沙发上,脸色显得平静,口吻淡冷而透着疏离。 “我……我听说你今天在家,所以我就开车过来了。”秦温苒似乎不介意他的淡漠,顿了几秒,又开口:“我还没来得及吃晚饭,你家……” 路时遇:“我家从来不留剩菜剩饭。” 话,被男人毫不留情打断。 后路被阻的秦温苒:“……” “路先生,虽然你讲话很不绅士,但我必须承认……”秦温苒轻声笑了笑,那双含笑的眼睛里是无奈的:“我还是喜欢你……” 路时遇脸色依然平静,但眼眸却在顷刻间显得愈发冷了。 他回答地毫不犹豫:“秦小姐,我不喜欢你。” 他在这儿耗费的时间越多,楼上那位肯定越难哄。 路时遇的回答大概在秦温苒意料之内,她只看向男人冷峻的侧脸,坚定地开口:“只要你还没有女朋友,我就还有追求你的机会不是吗?” ps:兄弟们,秦小姐不是突然间出来的,第292章里有伏笔的,秦太太当时就是在和秦温苒打电话,秦温苒是听到了路时遇的声音才问东问西遭到秦太太后来那句“你管这么多干什么,谁都跟你没关系的”。 会有修罗场的,别担心哈。。。。 路时遇:我要去哄心上人了 爱情里,只有主动者和被动者两种存在。 无疑,现在的秦温苒是主动者。 多年前的时染自然也是主动者。 她们唯一的差别就是—— 她跟时染有爱情,跟秦温苒没有。 爱情是前提,没有这份前提条件,主动只是打扰。 “秦小姐,你已经打扰了我的正常生活。”路时遇言辞里没什么情绪,冷冷淡淡的语气,“我回家的目的是放松。放松的前提是不需要我应付任何人,任何事。” 秦温苒笑笑:“其实路先生,你面对我的时候,可以是放松状态下的,我不需要你绞尽脑汁的应付。” 路时遇面无表情侧眸瞥了眼秦温苒,语气冷了些:“秦小姐,我上次告诉过你,我对你没兴趣。我今天可以再加一句,拒绝你,是因为我心里有人。” “……什、什么?”秦温苒不可思议地眨了眨眼睛。 她一见钟情的男人心里有人了??? 路时遇:“我要去哄心上人了,还请秦小姐……”自便。 “秦小姐……” 蓦然,一道不轻不重的声音响起,嗓音清悦好听,恰到好处地将路时遇最后两个字噎回了肚子。 秦温苒被路时遇接二连三的拒绝伤的心底不轻,这会儿听到别的女子声音,也是疑惑。 不是说路时遇是路家独子吗,怎么家里还会有这么年轻漂亮的女孩子? 女孩气质清雅又干净,一袭chanel碎花长裙款款走来,收腰的设计将人衬得腰细腿长,黑色的长直发散落在肩,脖颈白皙修长,大眼睛,鹅蛋脸,标准的美人坯子。 “这是?” 秦温苒狐疑地看向路时遇,向他征求一个答案。却见这个男人视线定在那个女子身上,菲薄的唇角是在面对她时不曾流露出过的上扬弧度。 这个英俊的男人抛掉了那张面无表情的面具,现在的他眼眸里是淡淡的柔和。 秦温苒不由看得呆了呆。 几秒时间,时染已经走到他们中间,没听到路时遇的回答,反而是时染面带微笑地朝秦温苒伸出了手,同时召回了秦温苒的神思:“秦小姐你好,我叫时染,是路时遇的表妹。” 我叫时染,是路时遇的心上人。 这是时染憋在心里的回答,因为顾忌着时女士,所以她有在努力收敛。 ………… 几分钟前,她是眼睁睁看着路时遇离开房间的。 其实把路时遇赶下去除了时女士的缘故,还有她的私心。 她想尝试着,自己能不能控制住心底强盛到可怕的占有欲。 路时遇一直都在动摇她,可他们之间始终隔着一个路章奕,她心底便不可能毫无芥蒂。 如果路章奕这道鸿沟她跨不过去,那么她对他可怕的占有欲只能选择克制。 他离开房间后,她克制了一分钟。 最后没克制住,换了衣服下来了。 佛靠金装人靠衣装,那位秦小姐必定是有钱人家出来的孩子,她穿着自己的平价衣服,不适合见情敌。 见到秦温苒和路时遇同处在客厅里的时候,她仿佛看到了第一次看到孙淑颖勾搭路时遇时候的自己。 她对路时遇强大的占有欲,曾经,至今,从未改变。 时染:我哥能为她单一辈子 就好比前几秒,她看到秦温苒对着路时遇差点看痴,她心里头那层不爽又漫上了一层。 但她脸上依然挂着淡笑。 秦温苒回过神,站起身与时染握了手:“你好,我是秦温苒,在追你哥,是你哥的追求者。” 路时遇蹙眉。 时染:“……” 秦温苒的话直白而坦诚。 时染隐隐觉得似曾相识。 时染撤了手,一笑置之:“坐啊秦小姐。” 时染等秦温苒坐下后,自己才随之坐到了秦温苒边上。 时染稍微理了理裙摆,然后看向秦温苒,试探性地开口:“秦小姐,我好奇,我能问问,你为什么喜欢我哥吗?” “因为他好看啊。”秦温苒脱口而出。 “……” 时染心底那份似曾相识的感觉更强烈了。 因为好看,所以我在追他。 这是她以前运动会上昭告过很多女生的话。 所以路时遇这张脸不是在招蜂引蝶,就是在招蜂引蝶的路上。 “我哥确实长得惊为天人,但他嘴巴很毒。” 路时遇的缺点被时染讲得一本正经。 路时遇:“……” 秦温苒凑近了时染些,小声地道:“我听得出来,可毒了。但我竟然觉得他连毒舌都该死地吸引我。” 时染:“……!!!” 得了,是位抖小姐。 跟她高中一个毛病。 时染咬了咬牙,决定下一剂猛药:“秦小姐,我哥有心上人,非她不可。” 最后四个字被时染咬了重音。 秦温苒重新坐直,只道:“我知道。” 秦温苒心道:这俩人果然一家子,哥哥拒绝她还不够,还找妹妹来劝她放弃。 时染没看路时遇一眼,眼睛都不带眨地继续道:“我哥爱了那个女生六年,对那个女生势在必得!” 路时遇:“……” 她倒还明白。 “那你哥还挺长情的。”秦温苒沉吟:“可你哥现在还是单身?” 时染心底呵呵了两声,差点被秦温苒的那句长情气笑。但面上依旧维持着淡然,她勾唇,轻声道:“虽然还是单身,但我哥能为她单一辈子。” 时染没看到路时遇浅浅上扬的嘴角。 秦温苒毫不在意:“时小姐,我追你哥,我追我的,这是我的事情,又没要求你哥跟我在一起。” 时染:“……!!!” 更熟悉了。 以前的她也毫不在意路时遇的态度,还大放厥词:我没打算让你早恋啊,你不早恋是你的选择,我追你是我的事情。 秦温苒脸上笑容自然又美好,眉眼弯弯地问时染:“时小姐,你哥有什么喜好吗,我想投其所好。” 时染:“……” 路时遇讲得没错,秦小姐很难缠。 话到此刻,时染还是很努力想要挂住自己脸上的笑容,只是多多少少没控制住垮了下去。 时染正色,含笑的眸子逐渐覆上冷淡:“我哥没什么特别喜欢的,如果有,就是他那位心上人。” 时染话音顿了顿,这时才终于看向路时遇,表情清清淡淡的,每个字声音不大,却字句清晰地传到客厅两人的耳朵里:“路时遇不是单相思,他的那位心上人心里也只有他,他们是两情相悦。” 时染:你听好了秦温苒 路时遇从她下来后,漆黑的眸光便一直停驻在她身上。 现在听到她的话,唇角噙起弧度愈发上翘,眼底的笑容根本蕴藏不住,破天荒地开口应了句:“对,两情相悦。” 时染看着男人能颠倒众生的笑容,配合着他低沉磁性的嗓音,在心底又咒了他一句:招蜂引蝶!!! 秦温苒看了看时染,又看了眼路时遇,大概是女人特有的第六感,她觉得有些见鬼。 这俩人真的只是表兄妹吗?为什么路时遇面对时染可以笑得这样温柔? 那是哥哥看妹妹该有的神情吗? 秦温苒狐疑,细索了几秒,才不确定地出声:“时小姐,你不会喜欢你哥?” 话落,只见路时遇弯拳抵到唇边,可显然拳头都挡不住他下一瞬如沐春风的笑容。 时染剜了眼路时遇。 自我怀疑了一瞬,她表现地有这么明显吗??? 时染抿了抿唇,面色平淡地看向秦温苒:“我只认定一个表嫂,我表嫂对我很好,所以秦小姐,我今天讲话难免不好听了些,请见谅。” 嘴上说着请见谅,口气还真没让人感觉谦卑低下,却还偏偏看起来有几分认真的姿态。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本事也是厉害。 秦温苒皱了皱眉:“你哥不是还是单身吗?还是单身我就有追求他的权利。” 路时遇:“……” 时染:“……” td! 这秦温苒怎么不说结了婚还能离婚,怎么不说只要路时遇没结婚没孩子,她就还有三上位的机会呢。 时染拳头紧了紧,终于没忍住被气笑了,眼底的云淡风轻彻底被秦温苒理所当然的话击成了泡沫,转而被寒霜覆盖。 时染唰地一下站直了身子,居高临下地睨着沙发上有着几分懵然的女人:“你听好了秦温苒,只要我还在,你就不可能追到路时遇。” 不仅称呼大变,时染开腔的每个字,皆由眸底寒霜凝结而成。 字字清晰地砸到了秦温苒耳中。 不等秦温苒细索时染为何态度大变的原因,时染已经伸手抓着沙发上男人的胳膊将人拽了起来。 时染看向秦温苒:“秦小姐,到点了,我们还要出去看电影,就先离开了。” 不就是倒个茶赔罪吗,多大点事。 ………… 时染一路将人拽到了楼下的车库,车库灯应声自动而亮,两人在路时遇车旁停下,时染下一秒便毫不留情甩开了他的胳膊。 白亮的灯光下,地上被拉出车影,还有两道长长的人影。 时染靠在路虎车旁,目光落在地上,眼睫毛长密而卷翘,不施粉黛的脸上表情冷冰冰的,精致的五官无一不彰显着她是在生气。从和秦温苒对话结束到现在,她始终都是一言不发的状态,也没施舍给他任何一个眼神。 得了,每次吃醋,都是这副拽得上天等人哄的样子。 路时遇无奈,先走过去按了遥控,将车库升降门按了下来。 升降门发出轻微的声响,同时慢慢隔绝了外界轻轻吹动的秋风,也隔绝了外面好几辆汽车。 路时遇无奈地睇着小姑娘死犟的模样,车库内车是安静的,人是无声的,透出一种诡异的静默。 时染继续充当着一个生气的哑巴。 路时遇一定以为她是气他的烂桃花,其实她更气的是自己,那份惊人的占有欲。 路时遇:算得上锲而不舍吗 时染正跟自己生着闷气,车库门被关后没过几秒,就见自己垂首着的视线里横亘出了一只熟悉的手。 那只手很是白皙漂亮,指节分明,黑色衬衫被随意挽上去两层,露出的手腕处突起小圆骨上有着一颗小小的、褐色的痣。 “做什么?” 时染撇了撇嘴,话里没什么语气流出,眼眸微微低扎着。 路时遇看着她毛茸茸的发顶:“给你咬啊。” 男人回答地那叫一个轻描淡写,仿佛这只是一件稀疏平常的事情。 以前她生气了就喜欢抓着他咬。 他的手、胳膊、锁骨,皆无一幸免。 时染咬了咬唇,又静了两秒,默默将他的胳膊挪开了,她终于抬眼看向他:“我是气自己不会控制情绪,气那个秦温苒脸皮厚。” “其实秦小姐跟当年的我挺像的。” “我当年脸皮也没比她薄多少。” 路时遇勾唇,伸手揉了揉她脑袋,嗓音低沉好听:“你跟她不一样。” “那是。”时染抬了抬下巴:“我比她好看嘛。” 路时遇颔首:“是是是,你最好看。” 时染:“我还比她高,我身材也比她好!” 路时遇:“对对对。” “我……我是不是今天对秦温苒太不礼貌了?” 方才自夸时的底气全没了,这句话只剩下底气不足的自我怀疑。 “……”确实不太礼貌。 这话路时遇很适当地憋在了心底,只又抚了抚她的发丝:“要论礼貌,我才是那个最没礼貌的。让秦温苒下不来台面的事情,我比你做的多得多。” 这也是实话。 时染小幅度瘪了瘪嘴,最后像是打定了主意那般开了口:“我还是和时女士坦白,再给秦太太倒茶。” 路时遇想笑。 没想到这姑娘还能在生气的时候进行反省,也想好了补救方法。 他本以为今天自己的手腕会被咬出一排牙印。 “还气不气?”路时遇问。 时染眨了眨眼睛,垂首,轻声嘀咕了句:“其实还好啦,反正又不是气你。” 从他手腕伸过来那刻,气他太过招蜂引蝶的那点小因素就莫名其妙散了。 时染转了转眼睛,忽然问道:“如果高中锲而不舍追求你的人是秦温苒,你会不会爱上她?如果五年的时间里我跟别人在一起了,你是不是会接受她?” 确实太像了。 像到她仿佛看到了当年那个一往无前的自己。 男人蹙眉,是因为她这种不切实际的假设。 他的回答很笃定,几乎在她问完就立刻给了出了答案:“不会。” “时染。” 他定定叫出她的名字,敛住笑容,原本抚着她头发的长指移到了她下巴,轻捏,抬起,对上她澄澈分明的瞳仁,又张了口:“不是谁锲而不舍地追求我我都会接受,况且……” 男人顿了顿,又耐人寻味地问了句:“你真觉得自己高中算得上锲而不舍吗?” “难道不算吗?” 时染表情木木的,语气是木讷的,一半神思都被男人幽深的眼眸勾走了。 路时遇从鼻子里溢出了一道轻轻的嗤笑声:“你认为算就算。” 这道笑声在时染听来多少带着些刺耳,仿佛在嘲笑她的天真。 “本来就算!” 她很是肯定。 路时遇:新郎你有,你缺婚纱 时染是个没耐性的人,但脾气来的快去的也快。 路时遇三言两语就把人哄没气了。 路时遇没跟她在“算不算”的话题上过多纠缠,只问:“想不想看电影?” 问题跨度太大。 时染反应过来:“我那就是拉你离开的幌子。” 路时遇:“那不然就在车库待一部电影的时间?” 时染:“……” 那她似乎有点待不住。 路时遇提议:“要么逛街,挑你自己喜欢的?” “我现在又不缺衣服。”。 “你缺婚纱。” “……” “新郎你有,你缺婚纱。虽然你还没跟我复合,但这不影响你先去看婚纱。” 时染一时语塞:“路时遇,那个……你上医院看过没?” 指不定有那个大病。 …… 婚纱和电影,时染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后者。 一场电影看完返回路家,麻将桌上的人已经散场。 时女士正要上楼,时染趁机坦白了一切,并表示如果有需要,她愿意向秦太太赔罪。 时雅姝听闻了大致,惊讶地不得了,是被这两个孩子的低情商行为惊讶的。 这就是爱情令人失智吗? 这跟当年的路章奕又有什么区别。 她并无责怪,只无所谓地摆了摆手,道:“没事儿,秦家不敢跟我家翻脸,你们下次注意着点,讲话给人留点情面。” 时染:“……” 路时遇:“……” 时雅姝说完才觉得不妥:“算了算了,也不用注意了,下次你们回家,我再也不会找秦太太搓麻将了,省的秦太太接个电话又把秦小姐招来。” “也不早了,阿遇,染染,你们早点休息。”时雅姝说着,像想到什么似的,正色道:“染染,你的房间李嫂早就打扫出来了,记得一定要在自己房间过夜!” 时染:“……好。” 路时遇:“……” - 项勋的调查结果,路时遇是在三天后拿到的,结果发现当时慕家至交便是戴家。 戴家有一独子,戴执。 所以当天的路时遇带了一盒糖果来了趟zh,糖果盒是给时染的,不顾其余人的嘘唏,路时遇后脚进便迈到了总监办公室。 戴执见到来人是他,眼底的讶然一闪即逝。 戴执示意路时遇落座:“大忙人,你来也不提前打个招呼,什么事?” 路时遇直入主题:“我想知道你和时染的往事。” “你这是受什么刺激了?”戴执颇有些好笑地与他仅隔了一张桌子的男人。 对于戴执的提问,路时遇不答反问:“你跟时染小时候的事情你还记得多少?” “我当然都记得。”戴执脸上噙着淡淡的笑容,语气如常,“那个时候她还叫慕染,整天跟在我身后喊我戴执哥哥。” 路时遇:“……” 路时遇:“你记得以前时染有没有什么随身佩戴的饰物吗?” 戴执沉吟了两秒:“慕慕以前有块桃木吊坠,天天带。” 路时遇:“那块桃木你具体见过吗?她的出生年月你还记得吗?” 戴执:“当然见过啊。她出生于1996年8月25日,她现在身份证上的出生年月并不准。” 路时遇一副了然淡定的神色,让戴执疑惑:“你在怀疑什么?” “你的怀疑就是我的怀疑。”路时遇说,“你既然能认出慕染,想必你也是调查过的。” 戴执是个谨慎到滴水不漏的人,既然能笃定时染就是儿时的慕染,想必也是下了不少功夫的。 戴执和他一样,心里有着同样的人。 所以戴执不可能不去好奇时染出生年月和姓氏的改变。 ps:中秋快乐吖! 路时遇:别走丢了 “我能调查到的,你一定也能。”戴执微笑,“所以你今天来找我的原因,到底是什么?你可别告诉我你是为了省人力精力,所以来我这儿拿现成的调查资料。” 路时遇:“我确实是为了节约时间。所以你有调查结果了吗?关于时染出生日期改变的事情。” 戴执回答:“没有,我还在查。” “我们合作,就像在英国那样。”路时遇的口吻波澜不惊。 戴执:“……理由。” 路时遇:“时染。” 办公室内的气氛在这两个字落地后显得有些落针可闻。 戴执沉吟,须臾后才缓缓颔首:“行。” 路时遇得到回应便打算离开,身后又响起戴执略带笑意的话:“路时遇,你是真的不会嫉妒吗?” ………… 从英国回来后,他自然是先回的湖城,他和20多岁的时染初见,是在湖城高铁站。 他去高铁站接旅游回家的父母,然后在出站口见到了那张在他记忆里尘封了多年的容颜。 当时他并不确定这就是慕染,后来步步调查,才知道她叫时染,在zh工作。 时染与慕染,一字之差,他不得不怀疑。 他一面进了zh,一面暗中继续调查时染,调查资料里自然少不了时染和路时遇高中那段往事。 他们的那段一中的话往事,他嫉妒地快要发狂。 所以他告诉路时遇自己与慕染的往事,更是心底的不服输。 嫉妒这种东西,路时遇难道不会有么? 对于会否嫉妒这个问题,路时遇脚步略顿,仅是一笑置之回应了戴执:“还好。” - 天气愈发转凉,很快踏过了冬至。 空中没再像秋天那般掠过飞鸟。 路两侧的树和灌木开始逐渐脱落,光秃秃的,一点都不好看。 湖城的冬天格外冷,常年不下雪,有的只有北风呼啸,寒冷地刺骨又扎人。 距离珠宝设计大赛越来越近,时染心里越是没底。 不是因为孙淑颖的抄袭,而是因为路时遇。 他们关系不清不楚的,她却没有勇气跟他正式确定关系。 甚至从上一次跟路章奕谈话后,有时候她那记忆里素未谋面的父母会来梦里找她,然后质问她:“孩子,你要和路章奕的儿子在一起吗?” 每每梦醒,她都是踌躇不定的。 路时遇追人方式花样百出,对她也是事无巨细,更跳脱了以前高中时候那朵高岭之花的形象。 她让他别动摇她,他偏就动摇了个彻底。 ………… zh总部在意大利,设计大赛需要前往米兰总部。 设计大赛举办两天,第一天预赛,第二天决赛并公布获奖名单。 时染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她在登机日期的前一天通知了路时遇自己要出国。 其实她本来可以不用去,因为本身她已经打算弃权了。 后来过了一段时间才知道,她已经占了公司名额,湖城公司单方面拒绝了她的弃权。 她只好拿出了以往的作品硬着头皮去了这次设计大赛。 她不敢当着路时遇面告诉他,怕他勾着那种夺人魂魄的笑容跟她讲:“染染,那我等你回来,告诉我一个答案。” 她发过去的消息很快得到路时遇的秒回。 【米兰温度跟湖城差不多,注意保暖,最近别吃生冷的东西,别忘记带卫生巾。】 【jc最近忙到抽不开身,你对米兰不熟悉,一定要跟着戴执,别走丢了。】 【有问题给我打电话,不用管时差,我二十四小时开机。】 时染:【好。】 她确实生理期快到了。 他事无巨细,好像是在养女儿。 ps:兄弟姐妹们,我不会弃文的! 时染:变得依赖路时遇 - 路时遇抽不开身去米兰,时染也不需要他送去机场,公司有专车接送。 她和孙淑颖戴执一起,踏上了去米兰的飞机。 时染和孙淑颖都不懂意大利语,只能默默跟在戴执身后。 第一天预赛结束地很快,通知结果也很快,时染和孙孙淑颖都进了第二天的决赛。 决赛又换了一波评委,评委中外人都有,但时染认识其中一位。 —— fatalis。 场下的每个人耳边都别着翻译器,翻译器连接的是台上的话筒,一个是台上固定话筒,另一个是国外主持人手中的话筒。 时染不觉得自己硬着头皮参赛能够拿奖。 唯一让她觉得可能有点希望的,是被孙淑颖剽窃的那个作品。 第三名,第二名,她都通过耳边的翻译器听完了,也看完了舞台上大屏幕展示的两个作品。 第三名是华人,第二名是米兰总部的设计师。 “接下来,我们即将宣布本次比赛的冠军奖!” “在本次比赛主题《无言的爱》中,荣获冠军奖的就是——” “来自湖城zh珠宝的,孙淑颖女士。” 主持人清亮的意大利语无比清晰地回荡在会场的每一个角落,同时通过翻译器成了中文传到了国人的耳中。 设计大赛现场灯光闪耀。 与此同时,无数人的目光同时投向第二排坐在时染边上的女人。 这次设计大赛,似乎已是…… 尘埃落定。 戴执一边鼓着掌,一边略倾身,对着面无表情的姑娘说道:“没事的时染,再接再励。” 孙淑颖在雷鸣般的掌声下起身,理了理精心准备的羊绒披风,端着得体迷人的笑容正要上台。 下一瞬,女人踩着细高跟的动作却僵在了原地,四肢百骸似乎被定格在了某个瞬间。 众人的掌声愈来愈低,转而那些惊艳羡慕的目光逐渐变得疑惑不解。 只见本该播放获奖人作品的舞台上的led屏幕出现了违和。 画面上以2倍速清晰地播放着一个身形窈窕的女人坐在电脑前复制图片,将图片文件复制到了u盘上后又在电脑上点击了删除。 电脑上的图片可以看出是今天获第一名的作品。 完成一切后,画面上的女人站直起身,有那么一秒正面彻底出现在了视频上。 现场唏嘘。 因为画面上女人的正面照俨然是今天设计大赛的第一名。 不知道系统出了什么变故,那段视频的画面持续了十几秒还未结束,反而开始重复播放。 孙淑颖蓦地疯了一般冲向后台。 时染坐在观众席,身旁空了一个座位,她看到孙淑颖失态的样子,无声笑了一下。 路时遇帮她找了个人才,利用局域网,把设计大赛后台的视频替换掉,替换地神不知鬼不觉。 时染也不知道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居然开始变得依赖路时遇,有事情会找路时遇帮忙。 她不想的,可他偏就有魔力。 就像高中时候那样,遇到路时遇后,她慢慢不会再遇到事情只自己一个人扛。 其实这段时间以来,她的快乐只在路时遇身边才会出现。 她始终不明白,两个注定不能在一起的人,为什么上天要安排他们相遇。 时染:我对你够宽容了 - 是夜。 从米兰回国的机票定在明早。 时染在酒店百般无聊地刷着手机。 米兰晚上八点,湖城应该是下午两点。 时染想着要不要给路时遇打个电话表示一下感谢。 因为这么一场乌龙,米兰当地媒体炸了,一波最新的热度,甚至将这波热度蔓延到了国内的湖城。 国外媒体指责国人孙淑颖剽窃作品。 zh对孙淑颖的内部判定结果在当晚就出了,辞退孙淑颖,然后在设计界将孙淑秘密封杀。 孙淑颖这次作的太死。 zh的珠宝设计大赛本就是万众瞩目,极受各国珠宝界的关注。 今年还特例允许其他公司的设计师参与,面向全国。 事情闹得太大,影响范围太广泛,孙淑颖甚至会被zh追责。 手机铃声蓦地响起。 是路时遇。 时染接听。 手机那头的男人先行开口:“设计大赛的重播我刚看完,那条项链……是因为我吗?” 她知道他指的哪条项链。 时染沉默了两秒,心底其实有那么一瞬间被拆穿的窘迫。 她最后还是轻轻“嗯”了声。 旋即,她听到男人一道短促却颇为愉悦的笑声:“什么时候设计的?” 时染:“挺多年了。” 路时遇:“那我等你送我。” 时染:“那是女式款。” “那我也要。”路时遇唇角继续勾着,“明天几点的机票,我来接你。” 时染无语凝噎。 她道:“到湖城得凌晨了,要飞将近20小时呢。” “航班发我。” “……” 这男人简直油盐不进。 时染无奈,最后还是挂了电话给他发送了航班号。 刚发完,一阵响彻耳际的敲门声腾升而起。 准确来讲,更像拆门声。 时染轻轻皱眉,走过去打算开门:“谁?” “时染你给我开门!” 隔着门板,孙淑颖气急败坏地喊着她的名字。 时染快无语了。 知道以孙淑颖的性子肯定会有这么一出,却没曾想一点都没再伪装端庄大气了。 时染给人开了门,下一瞬便见对面的女人腾起右手打算扇她,时染眼明手快地截住,眼眸迅速冷下:“你以为假疯子打人就不犯故意伤害罪吗?” 孙淑颖一双花着精致妆容的眼睛瞪着她,显地狰狞。 孙淑颖大力甩开了时染的钳制,此刻她更像一只斗败了的母鸡。 除却消磨的斗志,孙淑颖看向时染的眼底都是憎恶:“时染,你怎么会这么狠!居然对我赶尽杀绝!” “那都是你自己作出来的。”时染面无表情地说,“孙淑颖,大学四年,我对你够宽容了。这不是你第一次抄袭我,第一次我放过你了,叫你好自为之,你难道没记忆吗?” 她大二那年的作品,被孙淑颖剽窃。 现在旧事重演,一个剽窃者却过来指责她的赶尽杀绝。 很可笑。 不是么。 时染一条条细数着孙淑颖曾经让她不齿的行为—— “大学四年,追我的男生,有多少被你中途截胡?” “哪怕我不在意,可筱珂呢?” “你连筱珂当年的男朋友,计算机系系草,你不愿意放过,然后你就持之以恒地撬墙角。也真是辛苦你了,耗了整整一个学期插足成功。” “筱珂分手后连续喝了一个月的酒,你别告诉我你不记得了。” 路时遇:你不愿意出手,那就交给我 孙淑颖胜负心极强,从小在光环下生活惯了,湖大遇到时染后,被时染夺走了太多光芒。 时染与陈筱珂交好,所以孙淑颖连陈筱珂的男朋友也要撬。 兜兜缠缠四年,明面上的云淡风轻,暗面后的处心积虑…… 就在今天结束。 至少时染是这样想的。 可孙淑颖远不会这样想。 孙淑颖道:“时染,你最好祈祷我永无翻身之日,否则我不会放过你!” 这是孙淑颖怒气冲冲而来,对时染撂下地最后一句话。 - 与此同时。 湖城,jc。 折磨你的,不是时染的绝情,而是你心存幻想的期待。 这是曾经英国时经欩告诉他的。 彼时的他当真以为时染对他已经没了感情,想到时染方才那句“挺多年了”,他就抑制不住自己拼命上扬的唇角。 经欩进了路时遇办公室,见到的就是一个笑得花枝乱颤的男人。 经欩觉得太阳仿佛打从西边升起,心里第一个疑问就是:“阿遇,你和时染复合了?” 路时遇摇头,薄唇依旧噙着喜悦的弧度:“暂时还没。你找我什么事?” 经欩在路时遇对面落座,言归正传:“你知不知道林盛斌的母亲几乎每天都来公司想见我?她来见过你吗?” 路时遇:“知道啊,不过你才是地产公子,她见我干嘛。” “我快被烦死了,上次是被沈局长压下的,到现在才消停多久啊?这林母又开始闹了。”经欩想到林盛斌母亲拄着拐杖抹泪的样子就脑瓜子嗡嗡作响,“阿遇,你让项勋再帮我去找次沈局长呗。” 路时遇黑眸深沉:“上次的人情,沈局长已经算还我了。” “老太太是蛮不讲理,那我总不能让人把老太太拘了。你知道的,我过不去这道坎。” 经欩讲这句话的时候,黑眸划过一丝黯淡。 路时遇沉吟,而后建议:“那我让人去拘?” 由他经手,至少经欩不用承担心理负担。 经欩蹙眉:“就没有两全的办法么?” 路时遇:“阿欩,从沈局长不再管这件事到林母再次来jc闹腾,其实你已经犹豫了太久时间。” “……” “找沈局长不是长远之计,林盛斌这件事总得有个了结,再这样任由林母闹下去不是办法。”路时遇睇着经欩面无表情的脸,淡淡说道,“你不愿意出手,那就交给我。” - 翌日。 林盛斌年迈的母亲终于没再来公司大闹。 因为林母已经被警方拘留。 晚上下班,路时遇被一反常态的经欩拖去了酒。 路时遇没拒绝,反正时染飞机落地也得凌晨了,没事索性就在酒陪陪经欩。 但路时遇不是个喜欢闹腾酒的人,便将地点定在了一家音乐静。 两个男人在卡座一落座,就引来了很多女人的目光驻足。 路时遇不以为意,一贯轻佻喜爱流连女人圈子的经欩继续自己的一反常态,不仅看都没看那些女人一眼,连主动捏着酒杯上来搭讪的女人也被经欩选择了拒绝。 经欩只是修长的手捏着酒杯轻轻晃动,玻璃杯上折射出炫亮彩色的灯光。男人一双好看的狐狸眼眼尾上挑,没有焦距的眸光似乎定在了微微摇晃的酒中。 歌手在舞台上忘我地唱着,歌声动听,男人却是不以为意地开口:“你说怎么就那么像呢?” “……” 路时遇大概知道他讲的像,是在指谁。 “那根拐杖像,容貌也像……” 经欩盯着晃动的酒,像是透过酒杯在望着什么别的东西似的,张口的声音显得有些恍惚之意。 少了平日的流里流气,此刻的经欩多了几分彷徨与踌躇,平素的张扬与傲气在此刻全然消失。 半晌,他仰头,阖眼,将杯中的白酒一饮而尽。 时染:她的遗言 挑最烈的白酒,跟不要钱一样往嘴里不带停歇地灌。 当一个人铁了心来借酒浇愁,那么这个人饶是酒量再好,也有醉倒的那一刻。 三小时后,经欩成功将自己喝趴。 路时遇看了眼时间,今天滴酒未沾的他,给项勋打了电话,毫无意外地再次将不省人事的经欩交给了项勋。 项勋开车到达静的时候已经将近晚上一点,天气不知何时转变地有些阴风阵阵。 与项勋一起将身体沉重的男人拖到了汽车后座,路时遇大发慈悲地提醒了一句:“他喝醉了容易吐,你注意一点。” 项勋:“……” 项勋想哭。 他能怎么注意? - 与此同时,一架从米兰飞往湖城的航班遇上了突然间的暴雨闪电,强大的气流冲刷着这班容纳了太多人的客机。 起初大多乘客都没太多恐惧,因为只是轻微的颠簸,常坐飞机的人可以说是司空见惯,他们更相信飞行员的技术。 直至雷电轰鸣,大概是飞机被闪电或者强大的气流击中,飞机开始剧烈摇晃。 一个刚从洗手间开门出来中年乘客毫无设防,被这般剧烈震动的飞机震的不慎跌倒在地,双手狼狈地抓住了就近的扶手,脸色发白,惊慌害怕地喊了句:“这是……这是怎么了?!” 所有系着安全带的乘客脸色由起初的不以为意逐渐被惊恐代替,每个人都紧紧抓住了扶手,飞机上的孩子猛然爆发了啼哭声。 一个孩子的哭声,是可以带动其他孩子衍生恐惧的。 广播上传来工作人员的声音:“现在我们遇到强烈气流和闪电,请各位乘客系好安全带。” 很快,飞机里参杂着各种孩子的哭泣声、家长的安抚声、乘客们不安的求救声、以及空乘人员的安抚声…… 时染也在这班飞机上,耳边嗡嗡作响,不知持续了多久。 和她同一趟飞机的,还有戴执。 她起初也觉得只是小气流小震荡,后来大概是被其他乘客影响的,这样恐惧心慌的坏境下,时染整颗心也是颤的不像话。 “害怕吗?” 除却周围嘈杂纷乱的声音,时染耳边蓦地响起一道男人沉稳有力的声音。 时染脑子里正乱着,过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是戴执在问她,她循着内心胡乱点着头。 下一瞬,绞在双膝上不安微颤的手被男人炽热温暖的大掌握住。 伴随着的,还有一道温柔地不可思议的声音,跟那些恐惧的声音混杂在一起。 他唤她:“慕慕。” 这只手和路时遇冰冷毫无温度的手截然不同。 时染一愣,瞥向身侧在此刻环境下依旧临危不乱脸上噙笑的男人,手心握成拳,下意识就想要挣脱。 挣扎不开,反而遭到戴执更大力的反握,她急了:“戴总监,你这是做什么?” “慕慕,我得告诉你,如果飞机真的出事,那接下来就是我的遗言。” “……” 他告诉她他的遗言…… 那她的遗言…… 又是关于谁,如果飞机真的出事,她的遗言该告诉谁…… 时染:喜欢路时遇,无关乎其他 “那你知不知道,你长得很像我三院里的一个朋友。” “你还在长身体,挑食要改。” “不是怜悯,是心疼。” “时染,你现在对我还有以身相许的想法吗?” “保护好你自己,哪怕你就在我身边,是让你保护自己不受侵害的意思。” “我是你男朋友,听我的。” “你要分手?淡了?腻了?我路时遇让你觉得腻了淡了?” “我会去英国,不会在江城碍你眼了。” “时染,五年前你甩了我,我原谅你了。现在你没有男朋友,我也没有女朋友,所以……你要不要跟我复合?” “五年的空白期都忘不了,你以为十五年,二十五年就能忘记吗?” “染染,离开的那五年是我蠢,没想到你会委屈自己而保全我,可我的初衷从未改变,我就是要保你时染一世笑容。” “院长,你要保佑她开心快乐。” …… 时染漆黑的瞳仁狠狠一缩,她的思维是紊乱的,可毫无疑问的是,脑子里一帧一幕的画面却清晰地像是一张张幻灯片掠过。 以前的她胆小懦弱,被多重事情打击地她竟然会有那么几个瞬间自暴自弃的想着,要是路章奕把她灭了口就好了。 直至现在,觉得濒临死亡,她的心境发生了太多的变化。 也在霎然间看清了太多。 那么多个瞬间里,没有戴执,只有路时遇。 从初见,她喜欢路时遇,无关乎其他。 她喜欢的只是路时遇这个人。 “戴总监,你先松手。” 时染脑子里乱糟糟一团,手心继续拧着挣脱的力道,一双秀眉紧紧拢起。 一半是因为戴执的固执,另一半是因为飞机的剧烈颠簸。 戴执清晰地看到她脸上满满的抗拒,但仍是勾着唇角,那张五官阴柔的脸上笑容温润如玉。 戴执黢黑迷人的桃花眼里映着时染的抗拒,周围的骚乱丝毫不影响他温柔的声音,口吻亦是坚定的:“慕慕,认识你这么久,有些话我从未对你说过…… 我每天都在幻想,你能像从前那样叫我戴执哥哥…… 我知道你现在喜欢的人是路时遇,可不管你是时染还是慕染,哪怕你不记得我了,我还是喜欢你。” 时染:“……” 时染怔怔地听着,愣愣摇头。 她并不能对于这份感情回应些什么。 - 送走经欩后,路时遇下一步打算去湖城机场。 距离时染的航班落地时间还好,但他却是暂时也找不出别的事情做,不如就去机场候着那丫头。 坐进驾驶座,发动汽车,汽车电台自动打开。 他听惯了新闻台电台,时染喜欢听音乐电台,所以每次去接时染前他都会把电台调到音乐电台。 电台主持人字正腔圆地报道着新闻:“今日bj时间12:35分,航班cz8741疑似遇上恶劣天气,现仍与民航局失去联络。” 路时遇正要调试电台的指尖顿时僵在了半空。 他没听错,那是…… 时染发给他的航班号。 下一刻,路时遇驱车离开。 霓虹灯闪烁的夜市,暗夜却被照耀地灯火通明,马路上汽车不算多,一辆漆黑的路虎越野车像一匹脱了缰绳的野马,狂野而迅速。 路时遇:你乖乖等我 - 在这天之前,时染难以理解戴执对慕染的执念。 这天过后,时染更是无法理解。 广播里说飞机需要紧急降落,那是没有人可以预知的未来。 甚至有些乘客已经给亲人写好了遗嘱。 可他紧紧抓着她的手,就连遗言,竟然都是关于她的。 然她…… 依然无法以时染的身份喊出一句“戴执哥哥”。 一场自我认为的生离死别后,最幸运的无疑是劫后逢生。 当飞机经历了剧烈颠簸浮沉后成功落地的那一刻,飞机上所有人热泪盈眶,宛若重生了一回。 时染自然也是这样认为的。 人只有面临死亡的那一刻,才能认清所有。 如果她就这样死了,她一定是后悔的。 她后悔自己没有珍惜当下。 她跟路时遇之间空白了五年,重逢之后,她又顾忌地太多,无法跨过心里的坎。 她想…… 她现在可以跨过去了。 …… 面对路时遇,劫后余生后,她是忽然间的释然。 现在坐在候机室,戴执坐在她身旁,话语是关心的询问,她却是尴尬至极的。 时染一张俏脸还残留着飞机颠簸时候的煞白,一双手搁在膝盖上,无疑是僵硬的。 戴执是谁? 是她在zh的上司,然后……在飞机上对她表白了。 彻底把窗户纸捅破了。 她在飞机上拒绝过,可戴执却像是没听到一般。 就好比现在,戴执并无尴尬,阴柔隽美的脸上是一贯温和的笑容。 对于他的关心,时染摇头。 候机室的太多乘客,有些已经泛出眼泪花在和家人手机沟通了。 时染道:“戴总监,我去报个平安。” 戴执应允。 时染找了一个相对安静的角落,手机开机,太多未接来电。 来自陈筱珂,更多的…… 来自路时遇。 时染眼眶霎然间红了,她给陈筱珂发了条信息过去:【我安全了,别担心】 很快发完,时染给路时遇拨去了电话。 路时遇是占线状态。 但很快,没甚至连手机里的机械女声都没讲完一遍,路时遇就已经接通:“时染?” 那一声,隔着手机,声音又重又嘶哑,时染顿时泪流满面。 “我平安了,路时遇。”这是时染冲口而出的回答,“路时遇我想见到你。“ 那样急切的口吻,隔着手机带着轻轻的鼻音,她哭了。 路时遇心尖一悸。 其实在时染这通电话之前,他接的是项勋的电话,项勋联系了航空局,刚得到的消息,就在电话里告诉了他:航班已经安全降落在b市。 路时遇整颗心是颤抖的,尤其是在听到时染声音那一刻。 “那你在b市等我,我去找你。”路时遇道。 闻言后的时染一愣,怔怔问了句:“我现在原来是在b市么?” 听起来更像自言自语。 她确实整个人像处在灵魂剥离身体阶段,所以根本不知道飞机是在哪里落地的。 否则正常提问该是一句:“你怎么知道我在b市?” 路时遇听到她不在状态的问题皱了皱眉心。 戴执就是这样照顾她的吗? 路时遇低声安抚她:“染染乖,你就在b市等我,我会让人给你安排好住处,你乖乖等我。” 时染:因为我同意了 - 路时遇吩咐项勋给时染、给戴执找了附近的酒店。 可戴执比他快一步,提前在他之前给时染找好了安顿的酒店。 知道酒店地址房间号后,导航开车过去需要三小时。 路时遇觉得自己因为时染再度疯了。 因为她的不在状态,也因为她的那句:“路时遇我想见到你。” 三小时的路程被路时遇硬生生缩减成了两个半小时。 b市入冬,正是一个飘雪天。 路时遇到了酒店后,索性在时染同一个楼层开了间房。 外面夜深风大雪大,整个b市银装素裹,酒店过廊灯光暖黄,却掩不住路时遇那颗急剧到快要蹦出来的心。 每往前走一步,他就离她更近一步。 路时遇敲响时染的房间门:“染染,开门。” 很快,门被人从里打开。 路时遇还未来得及细看,身前就撞上了一具温软的身子,腰际被环得紧紧的。 “你怎么才来,我等了你好久。” 时染听到他胸腔里微快的心跳,她的声音瓮在嗓子里,轻轻的,含着浅浅的抱怨情绪。 她大概是刚洗好澡,头发半干状态,穿着一身柔软的毛绒睡衣就这样大喇喇扑到了他怀里。 她丝毫不顾忌他身上余留的夜凉之意。 路时遇一颗心柔软地不可思议。 “对不起。”他解释,“四点后才有高铁,飞机要等两个小时,所以我开车过来的。”而后,他低言,“先进去吹头发。” 路时遇长指顺了顺她的长发,怀里的柔软身躯让他喟叹一声,现在仍是觉得就像一场梦境。 她平安了。 他终于见到她了。 她还对他投怀送抱。 ………… 时染其实更想抱着他。 可这个男人执意要帮她把头发吹干。 就这样,热气未散的浴室里,路时遇捏着嗡嗡作响的吹风机给她吹头发。 男人垂眸时的神情很是专注认真,那双黢黑深邃的眼眸宛若一汪悠远的古潭。 时染一瞬不瞬地凝着他,不肯放过一丝一毫,路时遇被她炙热的视线看得差点心生杂念。 时染想的是——这张脸,在今天飞机上晃过她脑海太多太多次,现在可算是见到了。 现在心情沉淀下来,时染方才注意到这个男人一身的严寒气息,一路的风尘仆仆,进门前黑色大衣上还沾着零星的雪花。 他说他是开车过来的。 她在酒店等了他两个多小时,也就是说他至少自驾了两个多小时。 “路时遇,你困不困的?” 时染忍不住开口,软软的声调混杂在吹风机的喧闹声中。 差不多也有了七八分干,路时遇关掉吹风机放回卡槽,伸手顺了顺她的头发,边道:“不困。” 时染仰头看他,黑白分明的眼睛干净清亮:“既然你不困的话,那就给我几分钟的时间说几句话。” 男人手指一顿。 下一秒,时染张开双臂再度环住了他的身体。 男人手还停在半空,维持着抚摸她头发的动作。 他不由愣了愣。 然后,他听到女孩低低的声音在安静的卫生间响起:“路时遇,其实今天的我很害怕。我以为飞机会失事的那一刻,我才清晰发觉,我爱路时遇,我和他空白了五年后还想要避开他,这实在太可笑了。所以……我想要终止这场可笑。” “……” 终止可笑,是什么意思? 这是路时遇想问的。 时染:“其实死亡不可怕,可怕的是死亡来临前的我有太多的后悔和遗憾。我庆幸自己还活着,那我就还有机会。” 时染顿了顿,唇角是含笑的,再开口时,声音已经带上了几分哽咽:“恭喜你路先生,从今天起,不需要再追我了,因为我同意了。” ps:撒花。 路时遇:又细了点 时染也不知道事态是怎么发展到这个地步的。 她承受着他的深吻,还有他漆黑眼底几乎快要将她吞灭的慾念,浑身都紧张得绷紧起来。 她的身体诚实到没有任何抗拒的意思。 唇瓣殷红,眼波潋滟。 她喘着气,好不容易憋出了一句:“路时遇我只是同意做你女朋友……” 解她纽扣的动作没有因为这句话停止,一身的风尘冰凉逐渐在两个人的动作中消逝。 他闻言,仅低哑笑了下:“好的,女朋友。” 这一声落在耳中,带着缠绵又调侃的意味。 时染臊得慌,耳根不知道是被他亲的缘故还是因为他的调侃,又烧又红。 下一秒,她被他拦着腰抱到了洗手台边,瞬间的失重感惹得时染惊呼:“路时遇!” 略带娇嗔的责怪让男人很是适用。 路时遇:“在米兰水土不服?” “……” 男人没头没脑的一句,时染听得一头雾水,同时更因脖颈间的那抹炙热而思维涣散。 呼吸交错间,热气都在她周遭弥漫。 镜子里倒映着女人修长如虹的后颈,发丝凌乱,男人正埋首在女人的颈间。 他有多猴急,镜子里倒是看得清清楚楚。 男人一双铁臂紧紧桎梏着她柔软的腰肢,喑哑的声线继续道:“又细了点。” “什么又……嘶……”细了点? 时染微仰着脖子,还没问完,被路时遇突如其来的轻轻一咬磨得字音在陡然间走了调,剩余的话又被男人再度覆上来的唇湮没。 …… 时染记不得今夕何夕。 她是双臂缠着他脖子,整个人像只树袋熊一般挂在他身上的。 当身后从几净的镜子变成柔软床榻的时候,她甚至准备好将所有城池都上缴给路时遇。 这个男人却只是用被子将她紧紧裹住,然后大步流星进了浴室。 时染眼底恍惚的迷离之色未褪,眼尾微红,漆黑漂亮的眼底透出几分不解。 直至隔着门板响起淅淅沥沥的水声,整整过了几十秒,时染定定瞧着那扇被路时遇紧闭的洗手间门,才逐渐灵魂归位。 良久,她缓缓笑开。 笑容是无声的,唇角上扬的弧度却是从心倾城的。 她能赌一根辣条,他洗的是冷水澡。 这样的念头划过脑海,时染微微蹙眉,这么冷的天,真的不会感冒吗? 她又不是不给他? 不知想到什么,时染脑袋嗡地一声,因为下半身蓦地像是火山喷发似的涌了波热流。 他现在思维清晰了,不是她给不给,也不是他要不要的问题。 是她还来着大姨妈。 睡衣已经被路时遇剥在了卫生间,时染裹着被子下床,撇了撇嘴,犹豫几秒,还是走过去敲响了卫生间门。 时染声音轻轻的,软软的。 她问他:“虽然我生理期,但我手还在,你……需要吗?” 最后三个字,让时染好不容易降下去的耳根温度又升了起来。 难为情有。 但更多的,是怕他感冒。 里头水声没有丝毫停顿,过了两秒,她听到路时遇喑哑又无奈的声音:“祖宗,算我求你,早点闭上眼睛睡觉。” 他的自制力真的不好。 路时遇:你在我眼皮子底下,安心 - 路时遇从浴室出来,穿的依然是来时的衣服。 也不管自己会不会再度失控,直接躺到了时染边上,盖上另一床被子,动作熟稔地像是来到了自己家。 时染在他洗澡途中换了干净的秋衣秋裤,又贴心非常地在他洗澡的时候打了前台电话让人送了床被子上来。 是为他着想,怕他再去洗次冷水澡,对身体不好不是么? 时染不禁好奇,侧躺着面向路时遇,问:“你是怎么上来的?” 必须刷房卡才能上这一层的电梯。 路时遇如实道:“我在这层开了间房。” 时染:“啊?那你干嘛不回去?” 那她多叫了床被子上来不是显得多此一举吗? “……” 路时遇跟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盯着女孩一脸茫然的表情。 时染被她看得更是困惑:“只能看又不能吃,你在我这儿不是找罪受吗?” 她的话太直白。 “你在我眼皮子底下,安心。” 这是路时遇的回答,同样直白。 时染心底被狠狠一击。 那些语气淡淡的话,竟然在她听来像是情话,更像誓言。 沉默了几秒,时染又问:“jc不忙吗?你明天难道不用上班吗?” 再过两个小时就该天亮了。 路时遇:“我翘一天班,等你睡醒,带你b市逛逛。” “……” “来都来了,就当散心。正好b市下雪,你不是一贯喜欢踏雪吗?” “……”时染默了默,盯着男人那副波澜不惊的面色,而后小声揶揄了句,“哪有你这样的上司的?” 说翘就翘…… 这话带着几分揶揄,时染其实心底是开心的,所以连带着唇角都开始上扬。 只是下一秒,因为路时遇的话,时染的笑容登时凝固。 因为路时遇倏地眉心一拧,进行了自我否决:“踏雪不行,我忘记你生理期了。” “……”时染磨了磨后槽牙,扯出一丝皮笑肉不笑的僵硬弧度:“路时遇,我是踏雪,又不是吃雪。” 本来他不提,她没有任何踏雪的念头。 现在一提,又给她灭顶的绝望。 路时遇:“太冷了。生理期了就该注意保暖。” 男人说完,探手过去替她把被子严严实实盖住了肩膀,不让她除了脑袋和脖子外的任何一块区域暴露在空气中。 时染觉得那股子闷火经过这么一盖,更是无处可撒。 “肚子痛不痛?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他又低声问她。 路时遇的话听上去没什么情绪,但就好像让她生理期期间的激素变化波动了情绪。 时染瞪着他,忍住没翻白眼,差点被气笑:“你善解人衣的时候怎么就没记着让我注意保暖?没问我痛不痛?” 解她扣子时熟稔得跟什么似的。 她指的是卫生间里,他情难自持下对她做出的一系列差点擦枪走火的行为。 路时遇心道,都没进去,有什么好痛的。 男人轻咳一声,冷白的肤色依旧冷白,嗓音清雅地不像话:“早点睡觉。” “……” “下次,你没生理期造访的时候,我带你去别的地方踏雪。” “……!!!” 下次……这词怎么听怎么渣男。 路时遇你大爷的! 时染第一场初雪 - 崭新的一天。 也是美好的一天。 时染这一夜睡的酣甜。 早晨,时染是被路时遇攻略性极强的亲吻给亲到憋无可憋才睁开的眼睛。 一双杏眼哀怨地睇他一眼,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裹好被子翻身继续睡。 男人低磁好听的嗓音传入耳窝:“醒醒,带你去踏雪。” “不去!!!” 拒绝地异常果断,并且语气不满,她是有起床气的。 等等…… 踏雪?! 时染脑子里那根弦倏地崩了,下一瞬就睁大了眼睛,偏头望向窗外,望着外面银装素裹的世界。 酣睡终止,她一下精神了不少。 旋即,时染用着最快的速度起床梳洗。 男人看着她火急火燎的样子不由轻笑:“报道说晚上还会下呢,不急。” 叼着牙刷的时染嘴边沾着一圈白色牙膏沫,闻言哀哀怨怨剜了他一眼,手上动作分毫未停。 最后从起床到出门,时染只花了十分钟,风风火火地拽着路时遇就要一起出门踏雪。 结果这男人一点不急,反而慢条斯理地给她围上了围巾,戴上了手套和帽子。 时染本就穿了一件黑色双面羊绒大衣,她不怕冷,却被路时遇差点裹成了球。也无所谓,去踏雪心情好。时染没跟他计较。 出了门,冬风呼呼刮着,路两旁的松树也披上了银装,鲜明的白皑皑的世界,干净又美好。 时染戴着手套的其中一只手被路时遇牵着放进了他的大衣兜里,时染唇角带笑,一脚踩下一个深深的雪坑,玩得不亦乐乎。 时染舍不得从皑皑的白雪上挪开视线,随口问他:“你今天怎么有空带我出门踏雪啊?这么难得!” “不是我有空,是雪难得。” “你还记得我们在一中看的第一场初雪吗?”时染一边问着,一边忽而瞥见远处路旁屹立了个憨态可掬的雪人。 好,有人比她踏雪更早。 时染盯着那个远处的雪人,心里头不免有些痒痒的,心头一痒,手心就跟着痒,那只跟路时遇一起搁在兜里的手很快便离开了温暖的衣兜。 下一秒便弯下腰,隔着手套揉起一个雪团。 “记得啊。”路时遇回答完,过了几秒瞥见她的动作,轻描淡写补了句:“一中初雪那天你还跟凌东踏雪来着。” 时染没看她,专注垂眸继续揉雪团,反问:“有吗?” 路时遇:“……” 时染扯了扯嘴角,弧度是上扬的,眼底却没被嘴角的半分笑意波及:“好像是你和经欩打篮球没时间陪我在先。” 旧事重提,路时遇脑瓜开始疼,时隔多年又解释了一通:“……是经欩先约的我,你来了也不提让我带你踏雪,我以为你就是无聊才来找我的。” 谁知道她在篮球场看了十分钟就走了人。 经欩奶奶是雪天出的交通事故,所以每到下雪天经欩情绪就不对劲,当时经欩情绪不对,他得陪经欩发泄。 时染:“哦。” 说到底就是女朋友不如兄弟呗……嗐…… 一个硬邦邦的雪团捏好,时染嘴角的弧度逐渐放平,深吸一口气,在他眼皮子底下,用尽全身力气朝他身上砸去。 砰—— 雪团在男人纯黑色的大衣上砸开一片,正中胸口处,晕开,白霜似的往下掉…… “……” 时染呆了呆:“你干嘛不躲啊?” 他不是身手挺好的吗?就跟木头似的杵在原地? 路时遇无奈勾唇,白皙修长的手指轻轻掸了掸身上的雪花,那眼神宛若在看一个不自量力的小孩:“染染,你真要玩?” ps:不是突兀不是突兀,这章是女主的梦哈!!! 不给你们来点甜的,我怕你们弃文(笑哭)(笑哭) 路时遇:送上门的惩罚 时染盯着那只冷白漂亮的手随意的拂雪花动作,黑衣白手,一下吸引住了她的视觉。 她是个对美的事物毫无抵抗的人,于是愣愣颔首:“玩啊,互动才有意思,你记得躲,或者你也砸我。” 雪球捏在手里那刻,她是真的玩心大发。 “不用我砸。”路时遇淡淡凝着她,开腔,“我数三个数,会有天意替我惩罚你。” “……”时染皱眉。 路时遇:“3。” “……” 时染不理他,也不信,弯身开始捏第二个雪团。 路时遇:“2” 时染替他数了最后一个数字:“1” “砰——” 时染正站在一棵树下,白雪积在树枝上,积得厚厚的,随着自己最后的一声倒数,树枝枝桠正好承受到极点,白雪“砰”地一声全部落下。 时染顿时被砸了个满头,吃了一嘴的雪。 不疼,但必定是狼狈的。 时染站在原地,不可置信地抬眸看了眼自己头顶上方,想哭的心都有心了。 这男人……连树枝承受积雪的重量和时间都算计好了。幸好她全身裹得严实,帽子戴着、手套戴着、围巾戴着还顶得住。 时染鼓了鼓脸腮,又气又委屈,伸手拍掉帽子上的积雪:“路时遇你给我等着!” 报复心盛起。 时染说完,蹲下身来开始捏大雪团。动作间气势可吞山河,可见她是真的窝着火。 “不用。”路时遇还是站在那里,淡淡地开口:“信不信我再数三声,你又会被惩罚。三、二……” “!!!” 又来?! 时染这回连抬头望一眼的功夫都没有,赶紧在路时遇还没数完遍飞快往前冲去,直直地扑进男人怀里。 路时遇被她撞得往后退了两步,条件反射地稳住她的身子,低眸看着怀里的人,黑色的针织帽上还残着零星的小雪花。 男人浅笑,伸手替她拂去:“这就送上门了?” 察觉到他的揶揄,时染从他身前转头瞥了眼身后的大树,地上除了刚砸下来的那滩雪,再无第二滩。 “……” 时染黑线,仰头瞪了他一眼,下一秒就要从他怀里出来,他却像是提前一步知晓那般,反而将她用力压向怀里。 男人的声音响在头顶:“送上门的惩罚我还挺喜欢的。” 男人腾出一只手挑起她的下巴,低下头不由分说地覆上她的唇,辗转亲吻。 “……” 时染警觉地往后退了退,跳舞好的人腰肢柔韧性亦好得不可思议。 男人也不恼,只低眸锁着她,唇角弧度微微上扬,嗓音清雅磁性:“染染,我有没有告诉过你,你连生气都很好看。” “……”时染耳根腾地红了。 “我家染染什么时候都是好看的。” “……” 时染耳根肉眼可见地更红了。 警察蜀黍,这儿有人在她芳心上纵火! “染染……” 一声声的染染,低磁、性感,撩动耳膜。 时染忍无可忍,索性直起身子踮脚封住了男人那张可以扰乱人心的唇。下一瞬,不期然撞进男人深邃如海的眼底,就被溺毙了。 男人化被动为主动,女孩任其亲吻。 两抹黑色的身影相拥亲吻,无边无际的白色凭添浪漫旖旎。 ………… 时染睡得正熟,迷迷糊糊感觉到了有重物压在了身上,唇齿间的呼吸也被尽数剥夺,那股力道很重,重的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所有气血皆往脸上涌,热气腾腾往脸上冒,耳根烫红,这安稳的一觉,注定不安稳。 终于憋不住了,因困而千斤重的眼皮睁开,撞入了一双深邃如海的瑞凤眼。 时染愣了愣。 见她终于睁眼,身上的男人从她身上离开,有些好笑地捏了捏她因为憋气而通红的脸蛋:“醒了?” 时染:似乎很和谐 “……” 时染的大脑尚处于懵圈状态,脸颊上的触碰让她有了稍稍真实的感觉。 看着酒店房间的场景布局,时染才慢慢缓了过来。 所以…… 踏雪…… 都是她的梦??? 偏头望向窗外,是与梦里没任何本质差别的银白世界,时染有些接受不了。 这就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么? 路时遇勾起了她踏雪的心思,害得她梦里都在踏雪。 一片片零星的小雪花缓缓而落,时染愣愣盯了窗外的景致几秒,不自觉地向往地开口:“路时遇,那说好了,这次冬天,一定要带我踏回雪。” “没问题。”他答应地爽快。 时染有些失神地望着,想到自己梦里的情境,又道:“你得陪我玩打雪仗,为了惩罚你今天把我吵醒,打雪仗前你得在原地先让我砸你两个雪团。” “那不是吵,是你自己撅起嘴求亲的,我看你对着空气求,怪可怜的。” 路时遇开口的声音要多清冷高贵有多清冷高贵,可言辞里偏要带上些颜色。 撅起嘴…… 求亲的…… 时染如遭雷劈,气的转眸瞪他:“你胡说!” 路时遇:“时染,梦到跟男朋友接吻,这不丢人。” 时染:“……” 她不李姐。 这男人现实中怎么比梦里那个还不要脸? 然后,时染意识到了不对劲:“你怎么知道我做梦了?” “你迷迷糊糊喊我名字了。”路时遇心情颇好,提到此刻,嗓音愉悦上扬。 虽然当时喊他时的语气颇为不善。 “行。”时染索性开门见山地告诉他,“那我干脆告诉你,我梦到你带我去踏雪了。我现在对踏雪是有执念的,希望你能说到做到。” 路时遇淡淡一笑:“ok。” 时染当然不会知道,下一次的踏雪,竟然能等来一场求婚惊喜。 “叮——” 路时遇还欲说些什么,时染的手机乍然间震了下。 时染拿起来看了一眼,是来自戴执的信息。 戴总监:【酒店七点到九点提供早餐,别错过时间。】 看到消息来人那刻,昨天飞机上的那些话不自觉涌入脑海,时染眼底有那么一瞬间的怔忪。 过了几秒,又是一条:【我订的航班在今天下午,你是跟我回公司还是跟路时遇回去?】 时染缄默了会儿,回复:【戴总监,祝你一路平安,旅途愉快。】 这既是真诚的祝愿,也是变相的拒绝。 她是真的怕了坐飞机了。 所以她选择跟路时遇回去,路时遇开车来,肯定开车回。虽然时间久了点,但她至少不会有坐飞机的阴影。 时染收回手机,起床,然后随口问了句:“对了,你跟戴执是怎么认识的?” “那两条信息是戴执给你发的?”路时遇语调不咸不淡。 时染是个诚实的姑娘,无法否认事实,觉得也没必要骗男朋友:“……嗯。” 这男人属狗的不成? 敏锐成那样? 隔着她的手机还能闻到戴执的味道?! “戴执是我在剑桥的学长,我跟他还算熟。”路时遇亦是坦诚,“昨天我能那么快找到你所在的酒店,也有戴执的功劳。” 时染正在翻行李箱里的衣服,闻言动作不免一顿:“……你们之间似乎很和谐?” 这很出人意料不是吗? 路时遇:来生理期的女人 身后男人后背倚靠着床板,穿着黑色西装裤的腿曲起,长臂随意搭在了膝盖上,姿态闲适慵懒。 听到时染这般平静的口吻,他单侧眉峰挑了挑:“我跟戴执关系和谐,你好像不开心?” 时染无语:“……” 他到底是哪只眼睛看出来她的不开心是因为他跟戴执? 时染继续翻衣服:“我唯一不开心的地方就是你不让我去踏雪,唯二不开心的地方是梦里踏雪还要被某人吵醒。” 两条不开心被她用平平的语调陈述出来,听起来倒是情绪很淡。 路时遇:“……” 唯一,是她来的生理期。 唯二,是她主动撅的嘴,他看她亲空气可怜才贴上去的。 这些话路时遇自然是放在了心里,他道:“那我给你赔罪,请你吃早餐。” 时染翻出了适合自己的衣服裤子,进卫生间换衣服前丢给了他一句:“倒也不必,九点前酒店有提供自助早餐服务。” 路时遇:“……” 啧,难搞哦小姑娘…… 这难道就是来生理期的女人吗? …… 时染断然没想到偌大的酒店,那么宽裕的早餐提供时间,自己还能和戴执遇上。 不光自己遇上,还是她跟路时遇同行碰到的戴执。 当时的路时遇正往她餐盘里夹了一个红糖馒头,戴执也在不远处挑早餐,不多时就见到了他们。 四目相对那刻,时染脊背僵直,面无表情地维持着平静,而后摆手淡淡一笑:“戴总监早。” 路时遇也道:“早。” “早。”戴执脸上温和的笑意是常态,哪怕见到他们一起,也依然笑得波澜不惊 尴尬的相遇,若无其事的问好,再平静淡定地拿好早餐找到各自的位置。 三个人,是两个截然不同的方向。 - 中午。 时染正窝在被子里,难得清闲地看着电视剧,双手揣着路时遇新给她买的热水袋,床头柜上是一杯快要见底的红糖水。 路时遇给她泡了满满一杯,她实在喝不下。 床边的手机振动,时染点开。 戴总监:【我快登机了,你们注意安全,雪天路滑。】 时染:【好】 信息发好,时染将手机塞回兜里。 是一部民国时期的电视剧,男主正是李贺,饰演一名大上海滩的菜鸟实习警察。不过才看了一集,男主就被揍得好惨。 时染看得怪心疼。 李贺是她从前的偶像,在娱乐圈地位经久不衰,从她高中时候红到了她步入社会,还在火…… 又帅又厉害…… 时染津津有味地看着,座机蓦地响起,是前台来的电话。 正常情况下十二点退房,可以延后时间,戴执就是那个。 时染挂了电话,思衬几秒,下床开始整理行李箱。 她对身旁的男人道:“等我理好,我们就退房走……” 她看过天气预报,b市可能再过一天继续结冰就得高速封路。 早点离开也好,反正她也没那个踏雪命。 男人瞥见她的动作,蹲下身子,将腕扣解开往上挽了两层露出冷白精致的手腕,开始跟她一起整理。 男人指甲修剪得干净,大手拾起箱子最上面随意乱堆的一件黑色打底衫折叠得整齐,放好。 再是女士牛仔裤,从善如流的整理折叠。 时染维持着手里搂衣服的动作,盯着忙活的男人看着看着,只觉着居家顾家,她便忍不住开始浮想联翩。 感觉眼前这一幕,像极了未来他和她结婚后的画面。 她是疯了吗? 这才复合第一天,她竟然就开始浮想老夫老妻的生活了??? 结婚…… 对她来说是遥远的两个字,但对象是路时遇,就得提前规划进去。 时染吞了吞口水,小声开口:“我们在一起了?你妈那边……我们怎么办?” 时女士依然认为他们是乱伦。 可如果告诉时女士真相,那怕是会疯。 时染:走一步看一步 这一问。 连带着路时遇收拾的动作也是一顿。 两人之间的氛围一下寂静了不少,唯有电视机发出的殴打审讯声音。 但此刻,在瞥见路时遇停顿的动作,时染不禁心头一紧开始听不真切那些台词。 他们心里都跟明镜一样,她既要跟路时遇在一起还要保全时雅姝,这题看上去是无解的。 记不清过了多久,兴许是几秒,兴许是十几秒,时染觉得漫长地像是过了一个世纪,男人的声音才低低响起。 诡异的僵寂终于被打破。 他道:“染染,我妈这人心软,疼你也疼我。” 时染没能理解,脑海里缓缓打出了几个问号:“……所以呢?” 路时遇继续开始收拾时染的衣服,继续说:“所以我们瞒着时女士名正言顺后,如果你怀孕了,我们去国外一段时间把孩子生下来,再带回来。” 他说的名正言顺指的是合法夫妻。 男人的声线一如既往好听,语气平静且正经,就像是在公司开例行晨会似的。 时染被这个男人的惊为天人且无耻的想法错愕了好几秒。 “……” 瞒着? 怀孕? 生下来? 再带回来? 这些话反复在时染脑海里旋转,转了一圈又一圈,震愕得时染嘴唇微张,搂着衣服一动不动。 这是路时遇该说出来的话吗?符合人设吗? 路时遇给了让她时间缓冲思维,她反应过来,将怀里的衣服塞给了他,终于忍不住吐槽:“路时遇,你比我聪明,这种馊主意你是怎么想出来的?” “……” 男人接住空中飞来的衣服折叠整齐,掀眸看向时染有些气极反笑的表情,四目相对之际,男人清冷的眉眼柔和了几分,再开口的话已经变得谦和。 他不耻下问:“那……我美丽聪慧的女朋友,你还有更好的主意吗?” “……” 时染愣愣地被男人深邃好看的眼睛吸引,脑子不由自主地便抓住了一句话里的重点:美丽聪慧的女朋友…… 这男人要命呐。 时染伸手摸了摸自己发烫的耳后根,那里正慢慢爬上了一抹烧红的颜色。 “暂时没有。”时染强制着那颗被路时遇拨动的心,她撇开视线便淡着一张脸道,“我要是有好主意还用得着问你吗?” 路时遇:“……” 时染:“这题目前为止是无解的,因为不论从哪个方面入手,都不能两全,我们走一步看一步就好。” 她不想把他逼太紧,那样他会压力大的。 “走一步看一步?”路时遇忽而抓了其中几个字眼,反诘。 “……” 不知自哪里而来一股冷气,时染差点禁不住打了个哆嗦。 哦……是来自她身边的男朋友。 “对啊。有……有什么问题吗?” 时染被他突如其来的情绪转变问的有些莫名,睁着一双清澈干净的杏眼睇着他。 路时遇锁着时染神色无辜又困解的脸庞,低声问她:“如果走完看完了,还没有办法呢?” 他必须承认,这题无解。 他们决定在一起,他的私心要保全路章奕,也不愿意让时女士知道他的身世,就只能让时女士接受他们的事实。 第320章 时染:以结婚为前提 时染不假思索地开口:“总会有办法的。实在不行就按你说的馊主意来呗。” 路时遇一愣。 那她不是分手的意思? 是他再度敏感了? 路时遇还没从时染的话里得出结论,下一秒时染又正了神色道:“我警告你路时遇,别用这种揣摩不透的眼神看我,可怕!” 路时遇:“……” 男人几乎是在时染话音还没彻底落定前,已经略微有些不自然地收敛了目光。 他继续垂首整理行李。 确实是他敏感了…… 时染见状冷哼一声:“不知道的还以为来大姨妈的人是你呢。” 路时遇:“……” “路时遇?”等男人应声,见他依然没有任何抬眼的趋势,时染挑眉:“讲讲呗,我好奇,我刚是哪里踩到你雷点了吗?” “……没有。” “有!” “……” “肯定有!” “……”他闭嘴。 时染眨了眨眼睛,忽而转了念头,轻声道:“给我个理由呗,男朋友~” “……” “哥哥?” “……” 空气静默了几秒,男人磨了磨牙,那张强镇淡定的脸似乎终于是浮现了一抹皲裂。 在时染考虑要不要再下剂猛药的时候,身旁的男人突然像是认命般开了口:“我怕你走完看完,无计可施,跟我分手。” 时染只怔了一秒,便笃定地张口打消他的疑虑:“不会的!” 她好不容易才跨过这道坎,怎么可能跟他分手?! “路时遇你脑子是怎么长得?”时染被他气的姨妈血有些上涌,“我难道跟你复合就是为了最后提分手吗?” 气上脑门后一秒,时染忽而冷静下来。 冷静镇定如路时遇,固然那么多事情他都可以运筹帷幄,可他在这段感情里竟然是没有安全感的。 安全感…… 在一中,他给足了她。 时染脑中思绪横飞,路时遇却终于抬眸看向她,看到她失神的模样,他道:“你心里一直有事情,选择跟我复合,是飞机遇难那一刻感性战胜了理性,不是么?” 没人知道她的理性什么时候又会战胜感性。 他从不怀疑她对他的感情,他只是觉得他留不住她。 “不是!”时染回神,脱口便道:“路时遇,我心里再有事,我的感性和理性都是和你挂钩的。” 天平一端是她的情绪,另一端是他,另一端就永远是最重的。 时染:“路时遇,我喜欢你,我跟你谈恋爱都是以结婚为前提的,以前,现在也是。” 时染:“如果你没有安全感,这样的话我可以每天跟你讲一百遍。” 时染:“当然,前提是工作时间外,我有空的话。” “那……我现在就想听你再讲一遍,行么?” 路时遇定定瞧着她,手中的衣服不知什么时候掉回了行李箱,半晌后开口的声音忽然间就哑了。 “路时遇我喜欢你,我跟你谈恋爱都是以结婚为前提的,以前是,现在也是。” 女孩嗓音清悦,字句清晰,含着前所未有的坚定与认真。 她的眼眸,澄澈纯粹,不掺杂一丝虚假成分。 与他记忆里那个一中里一往无前的时染…… 一模一样。 第321章 时染:你们不孝顺的女儿 从这天后,类似的话时染基本每天都要给他念一遍。 时染也不觉得烦。 主要是认为男朋友的安全感就该由女朋友给。 时染觉得自己的差运气在逐渐消散,飞机遇难那样的背运气也差不多该走到头了。 从b市回来后时染连上了六天班,孙淑颖都没来,大概是因为又被公司起诉,已经焦头烂额了。 陈筱珂每天嘻嘻哈哈,看着孙淑颖空却多天的工位,心情越来越美丽。 六天班结束,第七天是正常的休息日,时染去了趟墓园。 她跟路时遇在一起的事情,爸爸妈妈有权利知晓。 风声萧瑟,墓园中每一座碑都有着一段故事。 走进墓园里,走进一个格外沉重的环境。 这里的墓地价格很高,装着不少监控,定期都会有人清理卫生,所以看起来高档干净。 不是清明节,寻常日子墓地是没有人的,时染孑然一人踏进。穿着一款黑色的大衣,手里捧着一束大大的白菊,发丝被冬风吹乱,下巴几乎陷在宽大的围巾里,她迈步走过一排排的墓碑,脸上的表情是黯淡的、沉重而悲伤。 走到其中一座墓碑前,碑上是一对年轻的夫妇,墓上刻着字: 父慕连沉 母时雅彤 之墓 左边携刻着日期,以及——女儿慕染立。 她父母是合葬的,是路章奕给她父母找的墓地,以她名义立的墓。 是路章奕会良心不安吗? 还是他太过能伪装? 时染开口:“爸爸,妈妈……你们不孝顺的女儿来看你们了。” “你们会恨我,我这么不孝顺。我忘记了你们,忘记了你们曾经有多疼我,也不曾让害你们的仇人得到应有的报应……” “爸爸妈妈,我顾忌的东西太多,所以哪怕手里有视频,也始终不敢去一趟警局。” “时女士对我很好,她很爱路章奕,很爱路时遇,她也很爱我。” 时染蹲下身子,将画束放到墓碑中间,嗓音低哑地好似风一吹就能散。 时染索性靠在墓碑边上,伸手抚摸着父母笑得温柔的照片,阖上眼睛声音喃喃: “爸爸妈妈,我还和路章奕的儿子在一起了,你们要恨我,要有报应的话,就全部报应给我……” “他什么都不知道。” “对不起,爸爸妈妈。”她道。 他对她那么好,她真的无法把父母之仇加到他身上,不是么? 时染起身离开墓地,临行前深深地鞠了一躬。 将将起身,风更盛许,时染拢了拢身上的大衣。 蓦地,手机铃声响起,实在太冷时染脚步没停,一边接听,一边往外走。 手机那头传来路时遇低沉好听的声音:“好了没?” “什么好了没?” “你从墓园出来没?我……” 时染闻言差点没站稳,冲动地打断了他的言语:“你怎么知道我在墓地?你有没有偷听我跟我爸妈讲话?” “我还没到墓园。你昨天外卖预定花的时候,我正好在你旁边。”路时遇耐性极好,“我来给你送伞,半小时后预计有降雨。” 那口警提的心骤然间回归了正常,时染继续稳定前行:“你很闲吗?降雨我自己会打车的,你没必要专门来一趟。” 说着,混合着风声,时染听到了一阵逐渐逼近的脚步声,临近墓园门口,她以为是路时遇,正要开口,下一秒便迎面而来一个身着黑色大衣的中年男子,一双黑色的尖头皮鞋,崭新锃亮。 梳着黑色大背头,大衣领子高高竖起遮住脖子,戴着一副与大衣颜色相同的黑色口罩,露出凌厉的眉眼,一双矍铄精炼的眼眸。 一身的黑色系,看起来生人勿近。 这种天竟然还有跟她一样来扫墓的。 其实这中年男人更像来寻仇的。时染打量了一眼,目视前方。 “染染,我两分钟后到,你可以在墓园门口等我。”路时遇道。 “好,那我在墓园门口等你。” 时染说完,风又起了一阵,墓园外的树枝被吹的簌簌作响,时染瑟缩了下身子与中年男人擦身而过。 那一刻,时染的余光蓦然间瞥见这个中年男子眉尾侧面上方有着一道浅浅的疤痕。 第322章 路时遇:时染你几岁了 这让时染不期然想到了那个视频里的眉尾同样带疤的男子,她脚步猛然驻足。 手机那头的男人已经挂掉,时染捏着手机停在耳边,停在原地,她楞楞转头锁定那抹黑色的高大身影。 一秒…… 两秒…… 那个男人似乎是天生灵敏,像是察觉到什么似的回过头。 那一瞬间,两人距离不超三米,四目相对。 时染视线定在中年男人眉尾旁的疤痕上,男人扫过来的那一眼,冷漠疏远。 她心底却恨不能盯出一个窟窿来。 “有事吗?这位小姐?” 中年男人开口,低厚的嗓音中透出冷淡。 时染掀了掀眼,把手机放回兜里。 她道:“没什么事,我在这儿等人,您随意。” “” 中年男人闻言,什么也没讲,重新转身离开。 时染若有所思地看着,她只想知道这人来扫谁的墓,若是她父母的 那一切便昭然若揭。 时染等男人走到那一列有她父母墓地的地方,强烈的寒风吹动着男人的衣袂,她父母的墓在那一列的第三个中心位置。 终于,男人站到了第三个墓地旁…… 时染呼吸不自觉并紧,然这份呼吸并了还不到两秒,便见男人毫无停顿地越过了第三个墓地,然后停在了这一列的最后一个墓地前。 目光越过远处那束傲然挺立的白菊,那是灰暗的墓地里唯一的一抹亮色。时染眸底僵了僵。 是她认错人了? 接下来,她看着男人立在最后一个墓碑前鞠躬低头。 她听不真切那些话,看了会儿便挪开视线。 直至路时遇来接她,她离开。 车里开足了暖气,时染热的把外套和围巾都摘了下来。车行几分钟,时染望着路两旁急剧倒退的景致蓦地像是回忆起了什么似的,她忽而有些急迫的出声:“路时遇,回墓园!” 正巧是前面是信号灯,路时遇提前进入了一条掉头车道。 男人单手操纵着方向盘,狐疑地瞥她一眼:“做什么?” 时染语速偏快:“我有事,你稍微开快一点。” 很多时候,对于时染的要求路时遇向来不拒。 原路返还。 车辆再度停到了墓园门口的不远处,还没完全停好,时染已经焦急地想去打开门,路时遇只能给她按开了总控开关。 男人隔着车窗看着女孩火急火燎的身影,又转眸看向副驾驶上孤零零躺着的大衣和围巾,不能理解地蹙起眉心。 投胎都没她急。 拿起时染的外套和围巾,他无奈熄火下车。 ………… 时染是跑下车的,不顾外面的凛冽寒风,被冻得一个瑟缩都要不顾一切往前冲。 跑进墓园,目标明确地直奔自己父母那一列墓地的方向。 偌大的墓园都没瞅见那抹黑色高大的身影,时染整个人像脱了力般停下了脚步。 难道真的只是她多疑认错人了? 可怎么会……这么巧…… 时染眼底晦暗无神,唇瓣已经风吹得干裂透出苍白,没穿外套的她像个风一吹就能倒地的布娃娃。 蓦地,肩上一沉,暴露在寒风种的脖子上很快便隔绝了刺骨的冷风。 耳边传来男人浅浅无奈的责备:“时染,你几岁了?小孩子都知道冬天出门要保暖。” 第323章 路时遇:你更听陈筱珂的话 路时遇像在看一个让人不省心的孩子。 走至女孩身前给她大衣纽扣一颗颗扣上,恶狠狠的动作间仿佛恨不能将她大衣纽扣用力掰扯下来,一双阒黑的瑞凤眼眼里除却无奈的责备还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抑郁情绪。 “你知不知道自己生理期还没走完?”男人皱眉。 他的口吻比寒风还刺人。 提起这个路时遇就会脑仁痛,哪有姑娘这么不把自己身体当回事的? 男人给她扣完大衣扣子又转向她的围巾,牢牢给她裹了两圈,顺带着下巴嘴巴一起围了,只露出一半脸颊。 注意到她干裂的唇瓣,怔怔出神的神色,望着的方向是那束立着白菊的墓地,长久没等来时染的回应,依旧是那副宛若灵魂被偷走的模样,路时遇不禁开始自我怀疑是不是语气过重了? “我凶到你了染染?” 时染摇头。 路时遇将她双手揣到了她的大衣兜里,见她不出声,索性将人拦腰抱起塞回了车里。 路时遇静静瞅了她几分钟,她就像个没了灵魂的木偶,他拢起的眉心就没舒展过。 路时遇调好空调温度,轻声开口:“染染,你说句话。” 不知道是不是暖气的原因还是别的,总算在车里呆了一会儿让她灵魂归了位。 “路时遇,回去。” 时染声音很平静。 路时遇:“染染,你……” “我没事。”时染看向他,缓缓流露出一抹极淡的笑容。 路时遇:“……” 信她个鬼。 还是那抹若有似无的淡笑,她道:“我早饭吃的少,现在又有点饿了,你带我去吃点。” 路时遇:“……” …… 吃早饭。 路时遇看着她吃,深邃的眼眸锁着她,她被盯得浑身不自在。 “你别总看着我,我真没事,我就是以为我东西落那儿了,我刚设计好的东西,找不到了。” 时染撒了个小谎。 总不能直接告诉他,我好像看见了害我爸妈的凶手了。 凶手是个疤痕男,还是你爸的手下。 我折返回去是因为想到那束白菊暴露了我的身份,所以疤痕男可能是为了故意迷惑我才没在我父母墓前停留。 我现在捋顺了大概,墓园那里还有监控在,所以我打算从监控下手。 …… 路时遇像是在探究她话里的真实性,时染更是浑身不自在,随手夹起一个面里的肥肠就举到了路时遇嘴边。 男人瞅了眼嘴边的肥肠,有些嫌恶地往后退了退。 时染勾唇,开始哄:“乖,张嘴,啊——” 岂料男人脸色黑了黑:“时染,我是不是说过不要把我当你儿子哄?” 时染心虚地缩回了筷子,小声辩驳了句:“……肥肠很好吃的。” 路时遇嗓音清雅,煞是好听:“你以前不是不喜欢吃肥肠吗?”不吃土豆,不吃木耳,很挑剔。 时染:“筱珂喜欢吃,我是被她带的。” 男人眼睛眯了眯:“你更听陈筱珂的话?” 路时遇眯眼,这是山雨欲来的危险信号之一,怎奈时染低头嗦面没注意到。 五年的空白,让时染脑子里预知危险的警戒线一低再低,丝毫没有预知到路时遇口吻中的那一抹独特的吃味。 “也不是更听筱珂的话,当时我是不得已才吃了肥肠的,吃了才感觉其实味道很好。”时染很诚实地回答,“你无非就是感觉外面的肥肠不干净呗,可我吃了那么多年,也没生病啊。” “……” “路少爷,不干不净吃了没病。” 说完这句规劝的话,将嘴里的面咽下,时染这才缓缓掀眸瞥了对面的男人一眼。 这不看还好,一看便触及到男人隐隐下沉的脸色。 时染捏着筷子的手登时一僵,抿唇,她闭嘴了。 下一秒,时染眼睁睁看到路时遇漂亮的唇瓣上下翕动,语气冷淡地开腔:“所以我让你不挑食,结果你依旧挑食。陈筱珂让你吃肥肠,你倒是欣然接受?” 他讲话还没陈筱珂在她心里有分量。 很好。 第324章 时染:我看你五行缺酸 时染脊背彻底一僵,听得头皮发麻。 不得不承认,路时遇这种时候真的很可怕。 路时遇言尽于此,饶是时染再迟钝此刻也总算反应过来路时遇的雷点了。 跟个女生吃醋,他可真能耐,跟高中时候那个毛头小子又有什么区别。 越活越回去!时染狠狠腹诽。 给男朋友安全感,给男朋友安全感,给男朋友安全感…… 这是时染秉承的原则。她反复这样告诫自己。 调整了几秒思绪,时染惆惆怅怅的唉叹出一口气,一双筷子轻轻拨弄着已经吃了一半的汤面,眼睑微垂,声音很低,慢慢开了口:“你一直觉得我挑食,可实际上,我以前挑食是有你……也有院长他们愿意惯着我……” “后来院长走了,我也跟你分手了,我自己一个人在湖城生活,步入社会,我才知道柴米油盐的不容易。” “我不吃土豆,可有段时间土豆最便宜,我就买,怎么便宜怎么来。” “久而久之,我就不挑食了。” “所以根本不存在你说的什么我对陈筱珂的话欣然接受。” 路时遇:“……” 他的姑娘是真高情商。 一番话,不仅捋顺了他的心,还让他不自觉想到了她一个人生活的这五年的不易,然后因她心疼。 重新抬眸,眼见着男人眼底流露出来的那抹复杂的心疼,时染危机解除。 安全感给足了,该轮到她倒打一耙了。 时染当即就双手将筷子甩回碗里,信誓旦旦看向对面气质清冷矜贵的男人。 不等他疑惑她忽然间的动作变化,她掷地有声:“路时遇你刚凶我,这才在一起几天?” “……”话题转换之快,路时遇脑瓜子泛起一抹熟悉的疼痛。 时染不给他任何开口的机会,劈里啪啦就是一堆莫须有的罪名砸了出来:“筱珂是我朋友,不是你情敌。你现在就能凶我,回了家是不是就能关上门跟我因为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吵一架?“ “………” “以后跟你结了婚是不就该演变成家暴我了?” “染染,你知道我不会的。”路时遇总算有机会开口,“我舍不得。” 这是路时遇的回答,也是时染用脚趾头都能想到的答案。 时染木着一张没有表情的小脸,声音硬邦邦的:“哦。” 时染冷冷淡淡回应完他,转而扬声道:“老板,一笼汤包。” 这家早餐摊是时染就近选的,她不是第一次来。但路时遇这种养尊处优的少爷属实是很久没吃早点摊上的东西了,只有以前高中会陪她吃。 “一笼够吗?”此刻的路时遇眼底是含笑的,很体贴。 时染撇过视线不看他。 一蒸热腾腾的汤包很快端到了桌子上。 时染拿起旁边的小碟子就往里面倒了满满一碟醋挪到了男人跟前:“我吃饱了,我看你五行缺酸,这笼汤包是为你点的。” 路时遇:“……” 时染扯唇微笑:“你吃完我们再回去。” 路时遇:“………” 最终,路时遇认命地蘸醋吃汤包。 这场堪称无理取闹的吃味,以时染的倒打一耙胜利。 第325章 路时遇:别眨了,像眼部抽筋 路时遇大概又是抽空陪她来的,刚吃完汤包就接到了公司通知要带她一起离开。 时染却道:“你先回去呗,我附近再逛逛,筱珂会来接我的。” “你不怕冻啊。”路时遇不由皱眉,一张口便感觉缭绕着一股似有若无的香醋味,他替她做了决定,“让陈筱珂去长岛府接你。” 时染小声叭叭了句:“你这专制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一改啊?” 路时遇:“改不了。” “……” “这附近除了墓园就是酒店便利店,没什么好逛的。”路时遇声音很淡,携镌着一股无形中的压力。 时染:“今天筱珂在这儿附近的西班牙餐厅相亲,叫我陪她,所以我才选的今天来扫墓。” 她就是老毛病犯了——嘴巴前面瓢,脑子后面追呗。 “陈筱珂是婴儿吗,相亲都要你陪,她是不能独立行走吗?”路时遇觉得今天的时染讲话毫无逻辑,抓住了话题疑点,“如果你一早约的是陈筱珂,为什么还会同意我来接你?” 时染默了默,脑子里嗡嗡作响。这男人嘴巴毒起来连她好闺蜜都不放过。 几秒后,时染状似理所应当地挤出一句话:“因为我想你了啊,再说,你打给我的时候不是也正好快到了吗?” 路时遇:“……” 起初没逻辑的话逐渐变得合理。 路时遇抿唇,隔着桌子定定望向时染可谓坦坦荡荡的神色,他竟然第一时间无法反驳。 “你给我点独立空间,我在独立空间的时候就会更想你了。”时染漂亮的眼睛朝他眨了眨,又眨了眨,唇角带笑。 “别眨了,像眼部抽筋。”路时遇脸色清冷淡漠的讲着违心话。 时染:“……” 路时遇:“所以你的想念只有口头上?” 时染一见有望,也不管小小的早点摊边上有多少双眼睛可能会注意到他们,站起身子倾身过去就往路时遇脸颊啄了一口。 轻轻浅浅,一触即离,飞快坐回位置上,白皙的脸上完全没有染上一点因为害臊而产生的绯色。 男人反应则是与之大相径庭,当女孩那股子馨香渐近又渐远,直至脸颊上温软的触感离开了他,他维持着一副呆愣在座位上的表情。 英俊无暇的脸庞是僵硬的,唯有耳根泛起了不正常的红色。 时染盯着他眉眼弯弯地笑开,是因为鲜少见到路时遇不在状态的模样。 这男人…… 私底下荤话能满天飞,公众场合反而拘束木楞,闷骚呐。 时染嗓音清悦像是泉涧流水淌过男人反应迟钝的身体:“喂,够不够啊,不够我回去再补偿你呗。” 分贝不大,但惯然也不会轻。话里真就一副没脸没皮的女流氓人设。 女孩再开口的声音唤回了男人神思。 下一瞬,路时遇满心郁闷地起身离开:“等着,我去车上给你拿伞。” 会有降雨…… 这已是他对她妥协的表现。 明知她胡诌起来一套套的,偏还是对她无可奈何。 临行前,担心她冻着,没忘记往她兜里揣了两片暖宝宝。 时染笑。 ………… 把人支走后,时染打车回了趟墓园。 联系了墓园那边的物业管理,火急火燎地声称自己丢了贵重物品,后来她离开墓园前遇上了一个中年男子来扫墓,可能是被捡走了。 她想要查看监控,如果真是被捡走了又不归还,她就报警。 物业看她一脸信誓旦旦,又查验了时染身份证,确认了是某墓碑立碑人后便同意了。 第326章 陈筱珂:私家侦探很贵的 因为时染清晰地知道大概时间,所以她在后台监控室待了大概一个多小时。 从监控视频里,不同的角度方位,她能清晰地看到那个黑衣中年男子跟她碰面后,他站在别的墓碑前。 直至她离开后一段时间,男人离开,途中经过放着白菊的她的父母墓前,深深鞠了一躬,这才离开。 时染难以置信地伸手拖了拖进度条又看了两遍,然后赶紧拿手机录了下来。 一旁的物业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一把将监控定格:“时小姐,您这是做什么?” “……” 时染心底松了一口气,还好就秒的鞠躬视频,她录好了。 物业小哥登时觉得自己应该是受骗了,指着监控上的画面定格就询问时染:“时小姐,监控里这位先生没有捡你的贵重物品,你这样是侵犯这位先生的肖像权。” 义正言辞的语气,以及眼里的不平,都让时染觉得心里添了一丝罪恶。 时染:“我没有。我只是以为我把东西丢这儿了,既然不是这位先生,我就先离开了。今天麻烦你了,谢谢。” 时染表示完感谢和歉意就要闪人,下一秒被物业拦住:“时小姐,我必须看着你把视频删掉再放你走。” 时染:“……” ………… 于是,时染离开后还去了趟手机店,虽然多花了一笔视频修复的钱,但好在找回了删除的视频内容。 做完这一切,时染打车回了长岛府,她在又看了会儿视频,一双眉心蹙得很紧。 她给陈筱珂打了电话,问陈筱珂有没有认识的好一点的私家侦探。 双休的日子,陈筱珂在酒蹦了一晚上的迪,时染这个电话打来是bj时间九点整,陈筱珂表示自己眼困脑涨:“你说什么,私家侦探?怎么,你家路时遇出轨了?” “你别污蔑我男朋友!” “那你要私家侦探干嘛?”陈筱珂哈欠连连,“私家侦探很贵的,你男朋友应该认识很多。” “……” “我不太想麻烦他。”时染咬了咬唇,看着窗外景致,声音很低很低。 “所以你更爱我是?” “……”时染默。 “行行。”陈筱珂打着哈欠,字音还是迷糊的,显然还想继续跟周公幽会。 但陈筱珂打起精神又道:“既然你爱我,我就去求我爸给我推荐几个好的。” “……”谢谢。 “放心放心,我会给你找几个帅气的私家侦探的。” “……”这句谢谢突然就讲不出了,时染道,“我不关注颜值,我只要业务能力强的。” “切,你就装。” “……” ………… 陈筱珂效率一向快,上午电话才call的她,时染中午在长岛府随便点了个外卖就接到了一个没有备注的湖城电话。 时染接通,手机那头传来一道低沉又好似字里行间都透着慵懒厌世的声音:“你好,请问是时小姐吗?” “是。” 时染有点声控,听到这样的声音只觉得好听极了。 “我是陈小姐介绍过来的私家侦探。”他道。 “那你怎么收费啊?”这是时染的关注重点。 “这取决于项目难度,定金5000。” “……”时染忍住肉疼,“行!” 第327章 路时遇:一个完美的解释 ………… 一分钟后,时染看着支付宝成功转账5000元的界面,只觉得肉更疼了。 几秒后,支付成功的界面变成了来电显示界面,来电人路时遇。 路时遇:“吃饭没?” “……” 时染耳朵快被他磨出茧子了,在一起后的每天,不知道他是真的闲还是啥,真能每天的一日三餐时间点抽空出来关心她的用餐问题。 “没吃的话我让人给你送过来。” “我叫了外卖了。” “那不健康。” “……”时染默,“商家早接单了,骑手也取货了。” 路时遇:“……” 时染:“我不用你这么事无巨细,那五年我吃的外卖也不少。” 吃几顿外卖真死不了人。 时染生怕这位少爷又讲点什么,急忙又道:“外卖钱你给我报销吗?” “啧,时染你目光就这么浅显?” “……” 这怎么还开始人身攻击上了? “人家女朋友开口都是要首饰要名牌,就我女朋友只着眼于报销一顿外卖费用,到底是你太抠还是你觉得我养不起你?” 男人颇有些好笑的声音从手机那头传来,时染只觉得额头边掠过一群无语的乌鸦,她坐在沙发上扶额:“路时遇你能不能做个人?” “行,什么东西都给你报销。” “那你记得微信转我二十五,今天外卖钱。” “……” “你就没别的跟我说了?” “没了。” “呵……”男人语气冷然了一些。 时染隔着手机只觉得脑袋里的弦被崩了下,扶着额头的手僵了僵,只好歪着脑袋想了会儿,最后索性软声道:“路时遇我喜欢你,以前喜欢,现在更喜欢!” 够安全感了。 “呵呵。” 听语气,这是头一遭,时染表白,他反而更气了。 “你别呵了,我喊你少爷,别渗人了。”时染觉得这个男朋友越来越难哄了,“要不你告诉我你想要听啥?我都告诉你。” “你不是应该在西班牙餐厅陪人相亲吗?” 男人口吻凉淡如水。 时染闻言差点人裂开。 她思维快速转了转:“本来是的,但筱珂相亲对象临时有事,所以我跟筱珂先回来了。” 这男人故意的,她偏偏还忘了自己编的谎言,诚实地说自己点了外卖。 路时遇又道:“我给你一分钟思考时间,能再编给我一个完美的解释吗?” “……” 那一瞬间,时染只觉得本来就脆弱的小心脏被直击极北严寒之地。 玩球了玩球了……匡不过去了要…… 路时遇当真掐准了一分钟,在第61秒后淡声开腔:“编出来没?” 这话,宛若给她下了最后通牒。 “对不起。” 时染认栽了。 路时遇:“理由。” “这我不能告诉你。” 时染声音很低很低,隔着手机,路时遇看不到她紧张到捏紧了裤边布料的双手。 时染转而开口:“我不想说,真有什么事等你回来再说,我听到外卖员敲门了,先挂了,拜拜。” 时染没再给路时遇任何说话的机会。 讲完立刻按了挂断。 又是一段拙劣的谎言。 外卖员没来。 是她慌。 心慌到没边际。 他们之间横亘着的东西,她一定不能让路时遇知道。 第328章 时染:真就双标狗 挂掉电话后,时染把手机开成了飞行模式,破罐子破摔般一脑袋栽进了沙发里。 时间一分一秒在安静空荡的客厅里缓缓流逝,约莫二十分钟后,时染听到敲门声,隔着门板,时染听到外卖员扬声叫喊:“你好时先生,您的外卖到了。” 时染这才将脸从抱枕上起开,阖着眼睛扬声:“你放门外就好,谢谢。” 时染赖在沙发上连一根头发丝都不想动,也不顾门口外卖会不会被风吹凉,整个人呈现着一股萎靡颓丧的气息。 怀疑自己大概出现了幻听,不知道外卖员走了多久,时染似乎听到了滴滴滴滴的输密码声音。 几秒功夫,还没等时染反应过来,门已经是被人从外打开—— ………… 本人已亡,有事烧纸。 这是进门的路时遇看到的时染的状态。 摊躺在沙发上的女孩听到开门的动静,猛地睁开双眼从沙发上谈起看向门口玄关处。 客厅没开灯,窗帘是拉开的,天边的亮光照射而进,路时遇清晰地看到女孩清澈的眼底有着一抹慌张。 时染脱口便道:“你怎么来了?” 见到来人,时染眼底的防戒逐渐褪去,但眼睁睁看着路时遇把她外卖拎进来,以一个优美的抛物线弧度投到了附近的垃圾桶里。接着他朝她步步逼近。她瞥见男人略微阴沉的面色,只觉得周遭空气随着男人的走近跟着稀薄起来,再跟着她脑袋里有些空白。 直至男人走到她面前的茶几旁坐下,时染不禁一屁股又栽回了沙发上。 将时染的手忙脚乱尽收眼底,路时遇抿唇,眼底晦暗地有些可怕。 男人垂眸,掏出手机开始戳戳点点,没再看时染,口吻是尽可能压抑的平静:“为什么关机?” “……” 没关机,是飞行模式。 时染还没说出来一个字,路时遇又盯着手机一番话向她抛了出来:“你不想告诉我大不了就不说,为什么要关机?关机不想面对我就算了,再之为什么不拿外卖?你外卖在外面凉透了你知道吗?” 时染被他一连串的问题砸得有些懵,被他周身清冷勿近的气场惹得一时缄默,气氛尴尬又冷寂。 这样的路时遇蛮恐怖的。 几秒后,她垂着脑袋呐呐张口:“你能不能别凶我。” “……” 简简单单、软趴趴的几个字,成功让路时遇沉寂了几秒。 男人把手机按灭揣回兜里。 僵硬尴尬的氛围随着男人一记极度无奈地轻叹声结束。 男人伸手捋了捋她耳边的碎发,再开口的声音尽可能柔化:“染染,有事情瞒我可以,跟我置气也可以,手机不要关机,也不要拿你自己身体开玩笑好吗?” 时染能感觉到路时遇态度的明显软化。 她道:“我不是关机,我只是开了飞行模式。” 路时遇:“有区别吗?” 机械提示音都是关机。 时染这会儿见好就收:“好叭好叭,我以后不关机也不飞行模式了……嗯……不过这和我的身体有什么关系?” “你二十五块钱的外卖已经冷完了,能健康到哪里去?” 他知道肠胃炎发作的滋味,所以得照顾她的胃。 “……” “黄焖鸡?你确定商家的鸡是活着的?” “……” “还知道加个煎蛋凑单,你能确定不是个臭蛋?” 言语间路时遇甚至毫不客气地捏住了时染的鼻子。 “路时遇!”时染皱眉扫开他捏住她鼻尖的手,就差给他跪了,“行行行我答应你,我以后一定少点!” 时染:“不过你是说真的吗?我可以有事瞒你?我不想说也可以不说?” 女孩仰头看着他,眼里全是认真。这个答案很重要的。 路时遇颔首:“可以。” “不反悔不骗我?”时染几乎立刻追问。 “不反悔,不骗你。”男人眼底亦是认真。 逼她的结果就是机械的关机音。 就是她点了外卖不去拿,心烦意乱到连饭都不吃。 如果要一个没有隐瞒的恋人,是将她越推越远,那就继续瞒着他。 “行了,去换身居家服跟我一起吃饭。”路时遇勾唇,“我叫了诺黎的外卖,应该快到了。” 时染:“!!!” 真就…… 财大气粗…… 双标狗! ps:我路总不是在玩手机,是在点外卖! 很早前我就提过诺黎就是最大最壕的! 第329章 时染:那我们分手 — 时染心里依旧是慌张的,她从不觉得恋人之间有了隔阂还能不介意。 她三番两次的谎言,他嘴上说着不在意,就当真不会介意吗? 中饭吃得心不在焉,手里的筷子有意无意一下下戳着米饭。 路时遇不瞎:“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时染:“我不说,你会不会因为好奇心背着我去查吗?” “……”会。 “会吗?” “……你想听实话吗?” “对!” “会。”路时遇直视着她的眼眸没有半点掩藏,“如果你不想我查,我不查就是。” “我不想你查,别查!” “……” 时染不假思索的回答让路时遇默了两秒:“我答应你。” 时染听到这四个字后,总算扒拉了一口白米饭塞进嘴里,还没嚼几口,又巴巴瞅了眼路时遇:“我还是不大信你,要不你发个誓?” “……” “用我们以后的幸福发个誓。” “……!!!” 男人舌尖抵了抵后槽牙,缓缓往时染碗里夹了一筷子梅干菜,阒黑的眸底又深又沉。 时染死死瞅着对面的男人,瞥见他的脸部变化心底不禁一沉,将干巴巴的米饭努力咽下,嗓子眼里不知什么原因有些晦涩发疼。 “路时遇你不要查好不好?”她道。 如果他查出点什么,那他们怎么办?时女士怎么办? “染染,你的出生年月以及姓氏在桃木上是被改过的,还有多年前的慕家大火,你觉得这一切只是巧合吗?”男人沉声,“染染,这些交给我就好。” 时染:“……” 当然不可能是巧合。 背后真凶是路章奕啊。 那个给她发邮件视频的也是居心叵测。 这是路时遇最不该查的东西。 时染逼视着对面言辞坦诚的男人,一双手已经狠狠捏住了筷子:“你一定要查是吗?” “如果你的前提是用我们的幸福作誓,那我真的骗不了你。”路时遇的声音是平静的,字字句句凌迟在她心上,“我会继续查下去。” 那一瞬间,时染双手捏着筷子已经用力到指尖泛白。 “如果你非要查,那我们分手。” 其实一开口她就后悔了,可还是覆水难收。 时染的口吻是艰涩的,脸色灰败一片。路时遇听得出来,但还是因为这句话彻底沉了脸。 他是生气的,但没有立即开口,那一刻看住她的眼底尽数都是失望,被她短短十几个字逼得一颗心彻底直坠。 其中两个字,令他泛起久违的熟悉。 他唇边是苦笑:“所以……分手可以轻言,我也可以被你轻贱,是吗?” 在一中因为年少傲气他不曾问过,是可有个问题盘旋在他脑海里太多年了。这个问题现在又不自觉冒了出来,所以他终于问了出来。 五年前她提了分手将他蒙在鼓里。 五年后因为抵制他的调查而提分手,他甚至连原因都不清楚,所以他依旧是被蒙在鼓里那个。 时染被他问得僵直在原地,连呼吸都滞停了两秒。 她是早体会过“分手”两字有多伤人的,因为五年前的那次分手伤她也伤他。 第330章 时染:那我们一言为定 “不是的。”时染慌乱摇头,“对不起路时遇,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时染也不知道自己一个劲儿说了多少遍对不起,她的脑袋越埋越低,通红的眼底氤氲着自责。 “所以如果我继续查下去,我们之间的结果就是分手对吗?”他打断她的道歉,嗓子干涸。 路时遇定定瞧着她低垂的脑袋,漆黑的发顶,一动不动。 她低声解释:“我不是想要跟你分手,我只是不想你去调查。” “……” “路时遇,我好不容易才想通跟你复合,我想跟你有未来!”时染缓缓抬头,黑白分明的眼睛已经是泪眼婆娑,“路时遇你能不能听我一回,我们不查了,好不好?” 她通红眼眸下蕴着的祈求被他尽收眼底,男人黑眸望着她,望着她脸颊上的泪,只觉得一股无力感油然而生。 下一瞬,路时遇抽了张桌上的纸巾起身为她擦拭眼泪,温声开始哄:“染染乖,别哭了……” 时染抬起湿漉漉的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男人:“那你不查了吗?” 路时遇:“……” 她还在执着于这个问题。 “我查了……我们之间难道就没有未来了吗?” 这是路时遇替她擦了十几秒眼泪后,指腹停在她湿润的脸上,又静默了半晌,才开腔的一句话。 这一问,惹得时染懵了懵,一瞬间神色僵滞。她只是愣愣摇头。 可这一瞬间的蒙圈,足以让路时遇得到了一个不言而喻的答案。 实不相瞒,他更好奇了。 “行了行了,只要你不哭,不查就不查。” 路时遇笑笑,黑眸无奈,转而抬手轻轻揉了揉她的发顶。 他对她妥协了。 时染是个很好哄的姑娘,当即破涕为笑,竖起自己的尾指:“那我们一言为定。” 路时遇定定瞧着她瞬间开怀的笑容,心中某块区域像被什么东西刺痛着。 他颔首,尾指也勾缠上她的。 在时染看来,他们和解了,他为她妥协了,皆大欢喜。 路时遇不明白,他不调查,她就可以那么满足? 他调查,她就宁愿用分手作为要挟? 对不起染染,他实在不喜欢被蒙在鼓里的感觉。 - 路时遇陪她吃完中饭就回了公司。 不是jc,是他自己的as公司。 as起初在英国只是一个很小很小的工作室,很多事情其实他并没太大兴趣,只是觉得投入公司可以对某些人少一些思念,后来讲as越做越大,时间都被占用,可心依旧是彷徨的。 时间一久,心里那块区域就越是空的厉害。 他太需要一个回去的理由了。 经欩后来在英国提议,叫他来湖城分公司帮忙,他根本没思考太久就应承了。因为jc分公司开到了湖城,正好是他来到湖城的一个正当理由。 至于不正当理由,是……时染。 所以他近期一直在着手将as的中心移回国内,jc和as两头跑,忙了些。 染染,再给他一点时间。 被拐卖、在桃木上被改动的出生年月和姓氏、多年前的慕家大火,一切发生的太奇怪了…… 再给他一点时间,等他查清楚,或者等他确保背后的人不会危及到她,他用这as做聘,迎她入门。 时染:有查到什么吗 - 孙淑颖从米兰被曝出剽窃行为后,来宾馆找时染撂下一番狠话,时染回了湖城便再没见过她。 zh联系不到她,孙淑颖的家人也联系不到她,宛若人间蒸发了似的,她好像失踪了。 除却孙淑颖,戴执连续两天没来。 戴执时而出差,所以有时不在公司几天也不会有人太过注意。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陈筱珂替她找的私家侦探在她转账的三天后约她见了一面,地点是私家侦探定的,具体位置给她发了信息。 这是时染第一次见到这个陈筱珂介绍的、所谓的帅哥私家侦探。 他叫江斯辞。 因为堵车,时染迟到了几分钟,远远就看到了大堂靠窗位置颀长挺拔的身影,修长冷白的脖颈暴露在空气中。只是一家寻常的饭店,人员嘈杂又喧闹,那个男子坐在位置上却是格格不入的遗世独立。 时染走过去落座,看清对面男子容貌那一刻,差点呼吸一窒。 她以为她看多了路时遇,眼里其他男人都算不上帅哥了,直至这个私家侦探的出现。 身上穿的不过是最寻常款的套头卫衣,脖子上带着一条十字项链。凌厉利落的寸头,桃花眼形状勾人好看,鼻高唇薄,神色很冷带着点厌世的气质,看着她的目光犹如在看一堆死物。 时染是第一次见还有人能把寸头演绎地这么帅的。 “时小姐。” 似乎是察觉到时染片刻的走神,对面的男子道:“时小姐。” “嗯……江先生,请问你有查到什么吗?” 男子从身后拿出一个浅棕色文件袋递给时染:“时小姐你可以看一下,大致都在这里。” 时染拆文件袋,他继续说:“那个中年男人叫庞吏,是延通公司元老级别的第二大股东。他那天去了墓园之后就回了公司,这几天庞吏的活动地点就是公司、应酬的酒店、家庭,并没去过别的地方,庞吏的个人信息和近期去往的地址地点文件袋里有。” 时染一边听一边扫着文件资料,资料第一页就是庞吏的照片,眉尾处刀疤明显,就是那日在墓地里给她父母鞠躬的男人。 居然还是个成功的企业家。 时染看纸上的详细记录以及旁附的照片,眉心微微蹙起:“庞吏那一日离开墓园后,就去了诺黎,最后下班回了家?” 江斯辞:“庞吏那天离开墓园后,几乎每天都是这些作息地点,无一例外。” 时染皱眉翻着文件袋里的资料和照片,照片都是江斯辞拍下来的,详细记载着庞吏去每一处地点的时间与时长。 忽而,时染眸光一凝,盯着其中某张照片脸色一顿,五指不禁捏紧了照片。 照片画面定格在诺黎酒店的旋转大门处,黑色西服的中年男人身后跟着一个黑色大衣的男人。照片右下角的时间是她扫墓的后一天。 而那条黑色大衣,时染怎么都忘不了,就是那个眉眼带疤痕的庞吏。 至于那个前面的黑色西服的中年男子,照片里只露出冷冽英俊的侧脸。 她是眼熟的,因为侧脸像极了路章奕。 但又哪里隐隐透着不同,因为照片上的中年男子侧脸更具攻击性的张扬。 她将照片正面举到江斯辞眼前,点着照片上黑色西服的男人问:“庞吏那一天是紧跟着他进的诺黎是吗?” 路时遇:觉得你应该会喜欢 “是,所以我才拍摄下来的。”江斯辞道,“我那日跟在不远处,大致能看出,庞吏对这个黑西服的男人态度很是尊敬。” 时染拿出手机搜了张路章奕的照片举到了江斯辞面前:“你仔细看看,是他吗?” “应该是的,挺像的。”江斯辞沉吟一会儿。 “我手机里的男人大约一米八,浑身上下散发的都是官场上的不怒自威的气息。你那天在诺黎门口看到的……” “时小姐。” 时染信誓旦旦的描述戛然而止,因为江斯辞忽而出声打断了她。 时染:“怎么了?” 江斯辞:“时小姐,其实要确定照片上是不是同一个人特别简单。那日我在诺黎门口跟踪到的黑色西服的男人,左腿微坡。” 时染眼睛圆睁:“你是说那日庞吏一起进去的男人左腿有腿疾?” 江斯辞颔首:“是,但不明显。” 时染:“……” 路章奕双腿都很健康。 所以…… 难道只是长得相似? 可那人也是路先生。 时染闻言沉默了好一会儿,最后她道:“你能帮我找到这个人是谁吗?我可以加钱的。” 江斯辞:“ok,时小姐,请先把尾款结一下。” 时染:“……好。” - 回家后时染立刻给时雅姝打了一通电话过去,旁敲侧击到了一个路章奕近期没有离开过江城的讯息。 今天是周末,周末基本休息,路章奕在家陪了时雅姝整整一天。 时染甚至还在电话里听到了路章奕的声音。 时染把时间精确到了三天前,时雅姝的回答一如既往:路章奕这段时间一直呆在江城,不需要出差。 ………… 晚上,时染拒绝了陈筱珂的逛街邀请,心里头装着事,便一边照看着阳台上的多肉植物,一边在手机上反复查看自己各种银行app上的余额,顿时心凉半截。 时染心凉半截的情绪最后是被敲门声打断的。 夜凉如水,时染收起手机打开门,见到的就是一个捧着紫色花束的西装革履的路时遇。 只一眼,她不由讶然,因为他送惯了红玫瑰,这是她头一回,从路时遇手里见到其它品种的鲜花。 如果不是她产生了某种幻觉,那么路时遇手里的就是风铃草。 站在门外的男人见她似乎有些走神,将棕色牛皮纸包装好的花束递给她,淡道:“时小姐的待客之道就是任我在过廊吹风吗?“ 时染缓缓接过,垂眸欣赏了几秒,确定是风铃草后,她抬眼跟他对视。 “花我收到了,如果过廊冷的话,你家就在对面。” “可你在这里。” “……哦,那好,我勉强让你进来。” 时染故作冷淡的言语,然唇角却是浅浅上扬的弧度。 说完她就转身开始整理旧花瓶里的花束残骸,打算将新鲜的风铃草插进去。 “原来花比我重要啊……” 身后倏地传来男人意味深长的话,嗓音低磁,从不会让人觉得刻意的造作。 时染拆花束包装的没停,之前心凉半截的情绪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消散精光,心情顿好。 “路时遇,你怎么会忽然送我风铃草啊?” “今天经过花店扫到一眼,觉得你应该会喜欢。”男人站在她身旁,看着她如此珍视的样子,唇角勾勒着淡淡的笑容。 时染偏头朝他弯了弯眉眼:“谢谢。” 她不能否认,她喜欢的其实不是礼物本身,而是路时遇这样时刻惦记着她的心意。 比如下班路上看到一朵花,觉得她会喜欢,所以他会买了送给她。 又或者出差的时候无意间在橱柜看到一条项链觉得适合她,才会想要买给她。 这就好像前几天她跟陈筱珂逛商场,她看到了一条男士领带,脑海里已经浮现了路时遇戴上它的样子,所以哪怕有点贵,她还是狠下那点吝啬金钱的小心思买下送给了他。 时染:路时遇,对不起 时染想着,遂问他:“有没有一种可能……你是因为收了我一条领带,所以才回的礼?” 路时遇屈指弹了弹她脑门,哭笑不得:“你脑子里装得都是什么,脑回路这么清奇?” 脑门一点不疼。 但时染还是重新转过头开始修剪花枝,然后睁着眼睛说着瞎话没忍住作了一下:“痛。” “……” 他不是傻,首先他没使劲,其次时染那声“痛”就差尾音飞扬了。 实在假得很。 周围只有时染修剪花枝的声音,男人默了几秒,道:“要不你打回来?” “那倒不用。”时染哑然,轻笑,“对了,我之前逛商场看到有个很像你父亲的男人,你爸有兄弟吗?” “我爸是独子,我没叔伯。” “你确定吗?” “怎么了?” “真的特别像,身高体型也像,像到我差点上去打招呼了。” 路时遇听出了不对劲:“你不是不喜欢我爸吗?为什么还会想去上去打招呼?” “之前……可能是我误解你爸了。”时染轻叹一声。 “现在误会解开了?”路时遇觉得鲜少的不可思议。 时染好不容易摆弄好了花枝,她索性转身看向路时遇跟他对视:“关于这个误会是不是能解开,我想请你帮个忙。” 男人挑眉,好奇袭上心头,示意她继续讲。 “我想……让你帮忙调查一下你爸,前三天这的白天,有没有离开过江城来过湖城?” 时染圆睁着的眼底全是认真,“路时遇,这对我很重要。” ………… 路时遇效率很快。 一小时后,她直接问路章奕要来了办公室的监控视频。 路时遇就坐在她旁边陪她一起看。 监控右下角清晰印着时间,视频里证明除却中午两个小时的用餐时间段路章奕离开了,后来下午一点半路章奕准时回到办公室办公。 答案昭然若揭,那日白天在诺黎门口与庞吏会面的男人,哪怕再相似,都不可能会是路章奕。 所以说,整整五年,她其实恨错了人…… 之前在路章奕书房的那番质问,根本就是她质问错了对象…… 当时染以最快倍速看完监控后,怔愣了好一会儿。 害她家破人亡的凶手另有其人,可她却因为这份恨,生生把自己的每一天都过得艰难痛苦,还让她最爱的男人承受了五年的分离。 视频早已看完,路时遇见时染发呆似的还盯着电脑屏幕,他低声开腔:“染染,三天前我爸一直都在工作。晚上他回了家,整晚都跟我妈呆在一起,如果你需要我家门口的监控视频也可以。” 时染回神,声音比路时遇还要低一些:“没必要。” 路时遇:“所以误会……” 时染声音轻到没边:“误会解开了。” “……” “路时遇,是我误会了你爸五年。” “……” “我还因为这段误会,生生让我们分开了五年。如果不是因为那场飞机突发事故,我甚至还会因为这段误会犹豫我们之间的感情。” “……” 夜深寂静,时染清晰地感受到了自己那颗颤抖压抑的心。 “路时遇,对不起。”她道。 “……” “对不起,都是我让你一个人在英国过了五年。” “……好端端的哭什么?”男人伸手替她擦了擦眼泪,“染染乖,不哭。” 时染:能不能今天别走了 时染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又开始变得泪腺发达。 因为后悔占据了身心。 然而直男通常是最见不得自己女人落泪的,除却在床上的某些时候。 路时遇低眸看着她被眼泪打湿的睫毛,注意到她肩膀轻微的抖动,他的染染哪怕哭泣,也是极美的。 他根本无心欣赏,耳中听着接连不断的低声啜泣,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路时遇头疼,抬手扣住她的双肩,四目相对,看到她氤氲着眼泪的眼睛,他语气温柔又认真:“染染,虽然五年很可惜,可五年后还是你,我觉得这就够了。” “……” “你要是再哭,我哄不住,我只能辛苦项勋大半夜去替我买个催泪棒了。” 总不能看她一个人哭,得陪她一起。 时染:“……” 男人深邃的眼底满是无奈,根本不像是在开玩笑。 时染眼眶的泪水要掉不掉了几秒,唇瓣微抿,最后染上几丝笑弧。 路时遇狠狠松了一口气,指腹抹去她脸上的湿漉漉的泪水:“去洗个脸。你要是犯懒,我替你洗也可以。” ………… 看完视频十二点一刻。 哭了两分钟,等时染洗完脸时钟已经快指向夜深十二点半。 时染想跟他好好解释一下当年的事情的,可路时遇见她梳洗完毕,便温淡地开口:“时间不早了,你早点休息,有事打我电话。” 时染瞅了眼时间,暗自抿唇。 他们复合了,路时遇时常晚上会来陪她,从不留宿,每次晚上十点前就会离开。 今天如果不是因为陪她看监控,也不会留到现在。 或许今天事实真相给了她太大冲击,后悔过后又觉得幸运。看着卫生间门口身姿挺拔的男人,那张英俊好看到在她脑海里盘旋了五年的脸,除却飞机失事那一次,今天是时染第二次产生了那种不顾一切的冲劲。 从今天起,她对路章奕摈弃了仇恨,此刻的她对面路时遇大胆了太多。 时染轻声开口:“你能不能……” “嗯?” “能不能今天别走了?” 时染说这句话的时候,下巴快低到与脖子合为一体。 分贝不算大,但她确定路时遇一定听得到。 也早已不是情窦懵懂的年龄,她清晰地知道这样的言辞在凌晨讲出来,富有别样的歧义。 果然路时遇闻言便是眉心一拧:“时染,凌晨了,你知道你讲这话意味着什么吗?” 他了解她,从前就只是语言上的巨人,行动上的矮子。 尤其上次普陀山旁酒店被他那么一吓唬过后,更是在行动上怯懦地跟什么似的。 “染染你知道的,我不是正人君子,哪怕你让我睡客厅,我还是会心猿意马。”路时遇盯着她几乎要下垂到极致的脑袋轻笑一声,自喉骨震动,嗓音性感富有磁性,“今天你情绪不稳定,很晚了,早点休息。” 这是真话。 时染像是狠了心般骤然间睁大了眼睛看向他:“知道我情绪不稳定你居然还不愿意留下来陪我?” 口吻很是不可置信。 那种痛心疾首的眼神宛若自己即将被渣男抛却。而他,应该就是那个渣男。 不可避免地,路时遇脑瓜泛起了久违而又熟悉的疼。 路时遇:你乖乖不乱动 时染:“而且你就一点都不好奇是什么样的误会吗?” “……” “你留下来陪我,我一五一十都告诉你!” “……” 她已经用超高的语言技巧把他所有的路都堵死了。 他好像也没有其它选择。 路时遇无奈轻笑:“我当然可以留下,只是你生理期已经走了,我刚刚好身心正常,我不保证听你讲的过程中会不会发生别的。“ 时染反而眼眸一亮:“没事,大不了发生完我再继续讲呗。“ 反正这一天迟早得来。 路时遇:“……那……我睡你房间?” “可以啊!”时染神色坦荡,“省得我在另一个房间铺床了,一个房间我跟你讲来龙去脉也方便。” 路时遇:“……” 时染:“你要先回家洗个澡吗?主要我这里没你的换洗衣服。” 路时遇:“……” 不讲还好…… 这一讲…… 她到底懂不懂,她越讲,他越容易想入非非。 男人扶额:“我去替你烧点水,讲太多话容易渴。” 时染:“……” ………… 躺在卧室一米八的大床上,时染安静地看向窗外。 对面同样的高楼灯光零星影绰,一轮弯月高高挂起,黑夜越发深重,鸟兽虫鸣更清晰了,朦胧好看的月色透过那几公分未拉严实的窗帘细缝缓缓渗透。 房间只有一盏昏黄的壁灯,时染视线一偏,映入眼帘的是男人宽阔的后背,肩宽,后颈冷白。 路时遇躺在她身旁,却是背对着她的。 “你也在看月亮吗?” 是时染打破的僵寂。 他们同床已经足足五分钟了,他将后背留给她,房间氛围安静地离奇。 “没有。”路时遇嗓音低沉,“你不是有话跟我说吗?” “我是有点说,但绝对不是对着你背说。” “……” “路时遇,你转过来呗。” “……” “嘶……染染,别闹……” 后背巍然不动的男人倏地像浑身触电般在床上弹坐而起,腰窝上猛地被一只覆上的手狠狠掐了一下。 他双手护着自己被方才被掐的地方震惊不已地看着她,只见时染作恶的双手停在半空脸上却无半分的尴尬之色,一头黑色的长发铺在同样色系的枕头上,俏脸在壁灯的辉映之下依旧秀丽白皙,澄澈干净的瞳仁直直望向他。 时染冲着路时遇笑弯了眉眼:“我不这样闹你会转过身来看我吗?” “……” “我男朋友真好看,炸毛生气也好看。” 时染深知——千穿万穿,彩虹屁不穿。 “染染。” “嗯?”时染尾音上扬,躺在床上盯着他深远暗晦的瑞凤眼,高兴到尾音上扬,“你就维持这样的姿势看着我好了,我什么事情都告诉你。毕竟交流沟通的过程中必要的目光交流,是基本尊重。“ 路时遇:“……” 静默几秒,寻思着横竖都是受罪索性受个彻底些,遂直接躺下将时染揽到了自己怀里。 时染:“……!!!” 她她她她她……她没看错?这男人开窍了? “如果你乖乖不乱动,我就这样听,时小姐觉得可以吗?” 男人深远富有磁性的嗓音就响在头顶上方,一字一字皆飘进时染耳窝,在寂静深夜里带着蛊惑人心的魅力。 路时遇:哪年哪月甩的我 - 时染将事情大致叙述了一遍,甚至将邮件视频的事情都悉数告诉了路时遇。包括她墓园里遇到的那个刀疤男人,后来找了个私家侦探跟踪的事情。 因为全程是被他锁着怀里的,路时遇下颌搁在时染头顶上方所以时染全程看不到他的表情,她只能感觉到自己头顶上方逐渐沉重的呼吸声。 “你……你不说话是在怪我瞒了你五年吗?” 时染问出这句话的时候是底气不足的。 “我不怪你。”路时遇声音低哑,带着些许压抑克制的情绪,“我只是难以相信,我居然可以重要到让你抛下仇恨。” 她的五年,一定不会比他的五年好过。 她的五年有对他父亲的仇恨,也有对哥哥产生感情的罪恶感。 时染在他怀里纹丝未动久了,此刻有些浑身僵硬,她伸出手指头小幅度戳了戳路时遇的胳膊:“路时遇,其实你对我来说一直都很重要,只是那趟航班让我跨过了心里面的那道坎而已。” 男人蓦然开口:“染染,我觉得上次那个方案挺好的。” “嗯?”时染一下没反应过来,手指头继续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路时遇胳膊。 “等我向你求婚,结婚之后,我们以度蜜月的缘由去国外把孩子生下来,这样我妈一定就能接受了。” “……好像除了这个也没别的办法了。” 时染不得不承认,这样的方式虽然令人无语,但确实存在一定的可行性。 “染染,我们言归正传,你说的那段视频,我可以看吗?” “你要我现在从你怀里爬起来摸手机翻给你看?” “看,当然要看。你那几万块存款请不了几天私家侦探,你问陈筱珂要私家侦探不如问我要,你那点私房钱至少能留下。”路时遇逻辑清晰,“既然事情已经摊开,我就一定会帮你,也是帮我姨父姨母。当年的大火案既然布满疑点,那我们就好好查。” 路时遇斩钉截铁的话无疑说动了时染。 她缓缓颔首,伸手用力拥住了他,周围都是男人清冽淡淡的薄荷味。 时染在路时遇看不到的地方缓缓笑开:“路时遇,你喜欢什么颜色的麻袋啊?” “……行了别贫了,给我看看视频。” 时染:“……!!!” 她不理解。 她是真的不理解。 她一个黄花大闺女,没来生理期,与他血气方刚的年纪共处一室,他居然可以泰然自若地提出要看视频。 - 深夜。 书房。 时染呆了一个小时不到就开始哈欠连天。 也不是路时遇要她熬夜,起初是她想陪他,后期是她理亏。 本来路时遇只要走了她的手机和手机密码,可当她不假思索说出密码后,路时遇不紧不慢重复了一遍:“?” “对啊,怎么了?” “我们分手的日子?” “……!!!” “你每天要输入的开机密码就是我们的分手日期?” 路时遇依旧是方才不急不缓的语气,口吻淡定到不掀起一丝微澜。 时染肠子都悔青了,只恨自己反应迟钝,反应过来后差点没原地遁走。 “我都快忘了手机密码了。”时染讪笑,声音要多柔软有多柔软,“现在手机都指纹识别,我已经很久很久很久都没输过开机密码了。你不问我我真的都快忘了。” 时染着重强调了三遍很久。 “嗯。”路时遇颔首,从手机上抬眸望了眼时染,丝毫不恼,唇边挂着蛊惑人心的上扬弧度,“很久没输过密码了,都快忘记哪年哪月甩掉的我了?” “……!!!” 时染堆在脸上笑容在路时遇的语言中逐渐消失。 路时遇:你涉世不深 这一句,千斤重锤就这么照着她天灵盖砸了下来。 理亏。 所以急于向路时遇表明忠诚:“我错了我错了,我这就改!我今天再陪你熬夜,我们同甘共苦。” 时染说着就抢过了路时遇手里的手机,一顿划划点点,最后不由分说地添加了指纹识别将手机举到了路时遇面前。 她圆睁的眼睛,眼巴巴瞅着路时遇:“哥哥,密码我已经改成了你的生日,加上你的大拇指指纹,从今往后,这手机就是我们的共有物!!!” 路时遇:“……” 还真是…… 有事喊哥哥,无事路时遇。 忍下叹息的欲望,路时遇依她添加了自己的指纹。 时染笑弯了眉眼,对视上男人黢黑深邃的眼眸,她的声音依然软软乎乎:“不生气了路哥哥?” “……”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不生气了。嘿嘿嘿。” “……” “我陪你熬夜!” 哄男人这种事虽然对时染来说还算信手拈来,但她总不能无线透支路时遇对她的宽容度。 想到自己的所作所为,时染的懊悔还是会袭上心头。在书房打了几个哈欠之后她努力提起精神气,一双手不自觉地绕到路时遇椅子后面开始替他敲背。 时染笑眯眯地开口:“路先生辛苦了,我给您捶背。” 很快,正在他肩上动作的其中一只手被男人伸手擒住,宽大的掌心包裹住她白软的小手,下一瞬她便听他开了腔:“染染,如果说视频里的这个男人真跟我爸有着什么千丝万缕的血缘关系,你还会介怀我爸吗?” “我介怀的始终只是真凶。” “你去睡。” 他已经听了太多声哈欠了。 时染望了眼路时遇电脑屏幕上秘密密麻麻的代码,一下子更困了,双臂索性倚着她肩膀往前一滑,上半身前倾从男人身后挂上了他的脖子,下巴自然而然的搁到了他颈窝蹭了蹭:“别破解邮件归属地了,交给警察呗,白天我就抽空去趟警局。” 细碎柔软的发丝垂在男人脖颈带起丝丝缕缕的痒感。 路时遇深吸一口气,侧眸望了眼时染无处安放的脑袋瓜,低轻开口:“染染,你有没有想过,庞吏显然是知道你的存在的,在墓地里刻意越过你父母的墓碑就是为了不让你起疑。后来去诺黎和另一个与我爸神似的男人会面,可能是因为庞吏在墓地遇到了你的原因。” “庞吏有钱有势,能让他尊重奉承的人一定很少。五年前给你发这样隐私的办公室里的视频,谁给你发的,目的是什么?再或者……”路时遇顿了顿,继续道:“或者背后的人笃定你当年不会移交公安。现在被你发现事件始末,不过是运气让你在墓园遇到了庞吏。染染,你要移交公安,可以,但不是现在。因为我们不清楚背后的人势力到底有多大,至少你让我确定那人背后的势力不会危及到我们。这几天我会让人先保护你。” 时染听得晕晕乎乎的,蹙眉:“没必要,现在是法治社会。” 路时遇寻思着这姑娘还是太过天真。 他伸手捏了捏染软绵的脸颊:“时小姐,你涉世不深,能不能信你男朋友一回?” 时染:“……那行。” 严忌(1) - 路时遇的调查对象简单明了,就是那日诺黎酒店门口的那个神似路章奕的男人,以及庞吏更详细的资料。 关于那个神似路章奕的男人,他的人整整一天甚至查不到任何资料。只凭借沈局长之手调到了当日诺黎包厢的监控,又从诺黎酒店的工作人员口中打探到,曾听庞吏喊过严先生。 至于是颜还是严,无人知晓。 他派去保护时染的几个保镖藏在暗处,也没发现有什么异常。 关于这个yan先生的资料,在调查两日未果之后。 不过两日之后,倒是调查到了庞吏不少资料,比时染不知道哪里找来的私家侦探给出的资料完善得多。 庞吏。 1973年出生于湖城三亩田村。 不学无术,从小与混混为伍,20岁初步湖城黑道,25岁在一场血拼中身重三刀后不知所踪。 28岁出现于宏泰集团持股5%,在集团五年内与人联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成为了宏泰集团第二大股东,另一人成为了宏泰的第一股东。同年,宏泰集团更名为延通集团。 延 yan先生 还能让庞吏尊重的人 路时遇不由得开始联想到,或许这个延通集团的总裁,就是这个所谓的yan先生。 原以为调查延通集团的董事长远比在诺黎因为一张监控图而大海捞针来的容易,实则不然…… 延通集团现在董事长叫严哲,33岁便已经是延通历史上最年轻的管理人,至今延通的最大股东仍是严哲。 抛却事业上的辉煌,关于严哲的其余信息一概调查不到。 他的人连严哲的一张本人照片都弄不到。 路时遇皱眉看着桌上项勋拿来的寥寥无几的资料,揉了揉隐隐作痛的眉心。 现在互联网发达,私家侦探网密集,他让项勋去找照片耗了一周之久,仍是一无所获。 “路总,还要继续查吗?”项勋犯了难。 就没遇到过这么难调查的人。 路时遇:“既然查不到严哲就继续给我查庞吏,今天晚上诺黎七点,你替我约到沈局长。” “是,路总。”项勋不疑有他,“路总,另外cz8741上的9名机组人员的姓名与常住地址我都已经查到,具体需要送什么东西过去感谢?” 路时遇:“机长的信息你邮件发我,其余机组人员你看着送。” - 沈局长的人情已还。 如今诺黎再见,是路时遇有求于人。 既然严哲这个人查不到,那就继续从监控方面在yan先生方面下手。 湖城公安局局长,能调动的监控是所有。 他只需要查到当日yan先生离开诺黎后的路径以及车辆信息,顺藤摸瓜后应该不出意外可以查到住址。 沈局长是个圆滑人,要他松口帮助,路时遇欠下了一份大人情。 查所有监控需要时间,沈局长答应他了一周时间。 这一周中间,路时遇抽空去了一趟机长住址。 考虑到工作住址多有不便,所以路时遇让项勋调查的都是私人住址。 令路时遇意外的是,这个机长的住址是湖城郊外市值几千万的别墅,非富即贵。 机长名叫严忌,年仅24岁。航班顺利脱险后一度占据了热搜榜三天,在这期间,所有的机组人员姓名都已经被曝光出来,成了行业英雄,受网友溢美称道。 尤其严忌,在黑匣子音讯中操作临危不乱。年仅24岁,声音磁性好听,虽然没有任何照片曝光,但早已一跃成为全国女网友心中的新晋老公。 别墅大门紧闭,路时遇按了门铃讲明来由,却遭到拒绝:“这位先生,我们少爷说他只是做了一个飞行员应该做的。先生请回。” 路时遇:“请再转告你家少爷一句,跆拳道无聊缺少对手的话,我可以奉陪。” 严忌(2) ………… 五分钟后。 路时遇身前的大门缓缓被人从里打开。 路时遇被佣人带入室内大厅,只见一个身着白色居家服的男人坐在沙发上阅读着书籍。 佣人声音毕恭毕敬:“少爷。” 男人听到动静,掀眸示意佣人先行离开。 很快,偌大的客厅只剩下路时遇和白色居家服男人。 男人身形颀长,气质出类拔萃。下一瞬,男人掀首看向路时遇。 只一眼,路时遇眼底有着一抹微澜转瞬即逝。 男人年轻高大,面容清秀俊朗,眉眼生的极好,那双深邃细长的瑞凤眼中蕴藏着轻傲孤冷,他看着路时遇的眼神犹为漠然无温度。 路时遇与他四目相对之际好似看到了那个在商场上喜怒不形于色的自己。 “严先生,我是来感谢你的。”路时遇先行开腔。 “请坐。”严忌放下书,面无表情看向路时遇:“你懂跆拳道?你还调查了我什么?” “我是由衷的感谢严先生并无恶意调查,也敬佩您遇事沉着应对的魄力。”路时遇勾唇,“我的爱人和师兄都在那趟航班上,因为航班的有惊无险,解开了我和我爱人的心结,所以您更是我的恩人。” “机缘巧合罢了。”严忌眼神未见丝毫波动,“既然你这么想感谢,那就做我一小时的人肉靶子。” 路时遇:“……” 严忌:“当然,你有权还手。” 路时遇:“……” ………… 做一小时的人肉靶子。 当然,你有权还手。 这样的言语太过狂妄,尤其是在一个跆拳道黑带的人面前。 路时遇在一小时前多多少少也是这样认为的。 直至他跟随严忌走到室内训练馆,换上训练套装,作为“人肉靶子”十分钟后,路时遇才深觉这些话出自严哲之口,算不得狂妄。 他十多岁被划分为跆拳道黑带三段后就在跆拳道方面没继续深入研究,后来到了英国开始给自己找各种事情忙碌,他在英国考到黑带七段后又开始练习拳击。 学习拳击之后,他的跆拳道出手难免带上更多拳击中所需的凌厉的重量攻击。 可现在面对他的严忌,显然也是跆拳道中带入了手部更强盛的拳击色彩。 招招狠厉快速,手上力量惊人。 路时遇起初以闪避防守为主,做着一个称职的“人肉靶子”。 严忌却是不让,越到后期却是凌厉到逼路时遇出手:“不是把我当恩人吗,今天就和我来一场。” 路时遇:“……” ………… 半小时后,两个男人坐在地上大口补充矿泉水。 蓦地,除却粗重的喘气声,训练场中多了一记爽朗的男性笑声。 “呵……好久没打这么痛快了。” 是严忌。 他随手将喝完的水瓶以一个优美的抛物线投入了远处的垃圾桶内,又看向身旁同样大汗淋漓的男人:“报恩的,你叫什么名字?” 路时遇正在脱下训练服的动作毫无停顿:“路时遇。” “路时遇?”严忌细细琢磨着重复了一遍,转而又睇了眼路时遇:“jc总经理,前段时间热搜上沸沸扬扬的就是你?” 有钱,有颜。 还能被吹上热搜。 应该是眼前这男人没跑了。 严忌(3) 路时遇没否认:“但这段时间是您。” “一口一句您,你能大上我几岁?” “……” “我记得热搜上网友把你年龄也给扒了,24?跟我一样?” “……是。”路时遇将训练服脱掉,又往嘴里灌了两口水,他睇向身旁的男人还欲说些什么的时候,远处的手机响了起来。 路时遇拧紧水瓶:“严先生,稍等。” 来电人是时染。 路时遇接听,时染可怜兮兮的声音就隔着听筒传来:“你去哪儿了?我在公司等你好久了……” “你来公司了?今天zh不上班?” “你就告诉我你什么时候回来嘛?”时染不依不饶。 “我在郊外,马上,给我半小时。”路时遇一面说着,一面已经将手机夹在了肩膀与耳中,单手开始套外套。 动作间,他嘱咐着时染:“我办公桌右边第一个抽屉里有ipad和图纸,半个小时你如果无聊可以追剧或者……” 时染打断他:“……暂停一下,我没记错的话,郊外回来jc导航上应该需要45分钟以上,你的半小时是不是有点超速了?” 路时遇刚穿好外套,被时染冷不丁来了这么一句,有一秒的无言。 那头的时染越发无奈:“路先生,请做一个遵守交通规则的好公民行吗?” 路时遇:“行。” ………… 一切被严忌尽收眼底。 严忌挑眉:“要走?” 路时遇投去一记“还不够明显吗”的眼神。 “是那位值得你费劲成为人肉靶子的人?” “……” 严忌似是轻嗤了一声,唇角似乎勾起了一抹讥哂的弧度又很快放平,转而对路时遇开口:“报恩的,把你手机号码留下。” “……”路时遇眉心微拢看过去,像在看一个神经病。 “我不想跟你一样耗人力金钱去调查。”严忌口吻淡淡,“尽管我查得到,但我不想麻烦化。” 路时遇:“……” 最终临行前,严忌得到了路时遇的联系方式。 良久,严忌望着路时遇恨不得瞬移离开的动作倏地嘲弄笑了一声。 他低低呢喃:“爱情……呵……” - 另一边,路时遇回到办公室后,却见办公室空无一人,他逮着项勋就问:“人呢?” 项勋瞧着脚步不大淡定的路时遇,差点跌了眼镜。 反应极快的项勋秒懂那个人指的是谁,他回:“时小姐现在应该在经总办公室,经总把她带走了。” “行,我知道了。”路时遇颔首,背身离开。 大孤寡就这么吃饱没事干? 经欩办公室就在路时遇办公室同楼层不远处,路时遇走过去用不着一分钟。 只见副经理办公门大敞着,浑身紧绷着坐在副总旋转椅位置上的人竟是时染,她身后站着一个殷勤堆笑替她捶背的男人,赫然是经欩。 经欩嘴里的话分贝不大,但路时遇听得清楚明白:“时染同学,你能不能告诉我一下你们女人的想法啊?” “你别锤了。”时染白皙的小脸皱成一团,反手推搡着身后的人。 经欩继续狗腿行为,刚被时染扒拉开又继续弯腰给时染肩上锤了起来:“时染同学,我就是遇到一点点情感问题,所以想问问你,你们女人到底要男人怎么追才能回心转意啊?阿遇是怎么重新把你追回来的?” 二人世界(1) 经欩不眠不休的行为让时染无语,索性给了他回复:“算不上回心转意。他不追,我的心还是在他身上。” 路时遇唇角无声一勾。 经欩手指头一僵:“靠!” 被塞了嘴狗狼。 “所以你前段时间出国是去追赵芷甯的?” 不咸不淡的男人声音蓦然从门口传来。 简直直击重心。 经欩手头一顿,一手停留在时染肩上,一手维持着捶背的动作尴尬停留在半空中要落不落:“你不是去感谢恩人了吗?” 时染看到来人顿时勾起唇角,正要起身冲过去,却听得男人先冷冰冰开了口:“经欩,你手可以再摸久一点。” 经欩悻悻收手。这他哪里还敢呀…… 时染默。 这男人气场太强,给她整的连下意识起来的动作都慢了几拍。 下一瞬,男人淡淡看向她,朝她弯了弯手:“染染,过来。” 那手势像在召唤家里的小动物。却是一个很寻常的动作,高中时期尤其常见,时染习以为常。 经欩身前座位一空,眼睁睁看着时染乖巧无比地走过去,只觉得又是一嘴狗粮朝他塞来。 经欩睁着眼瞅到路时遇很快将时染的一只手牵了起来,下秒,路时遇眸光对上经欩的:“人我带走了,你还有别的问题要请教吗?” 经欩:“没了。” 他还敢有吗? 临走之际,路时遇像是记起了什么似的,云淡风轻丢给了他一句话:“最后忠告,强扭的瓜不甜。” 经欩:“!!!” 这刀补的太重,直击要害。 靠!这哪算人啊,就是只路狗! - 一回路时遇办公室,时染上一秒被他按坐在沙发上,压抑了一路好奇心的时染张口便问:“路时遇,你是去感谢谁啊?” 其实她很早就想问了,但他和经欩话太多,她插不进嘴。 “严忌。” 路时遇没有隐瞒。 “严忌?”时染重复了一遍,继而眼神一亮,“就是那个机长吗?你见到他了?他长什么样啊?样貌和声音匹配吗?” 一连好几问,皆在对别的男人产生好奇。 路时遇:“……” 时染还没感觉到山雨欲来:“你去感谢恩人为什么不叫我一起啊?要感谢也应该是我跟你一起啊。” “……” 我跟你一起,让路时遇心里头那股闷火消散勒片刻。 下一瞬,又因时染接下来的话而又腾起愠意。 “严忌长得好看吗?”时染禁不住好奇。漆黑的眼睛又亮又有灵气。 严忌,一个通过英雄事迹,通过男声优般的性感声音被全网女人奉上神坛的男人。全网女人甚至觉得,这样年轻有为声音动听的英雄,哪怕长成狗熊样子她们都愿意嫁。 “没你男人好看。”路时遇英俊的面颊脸色一寸寸暗下。 时染心里头的小警报拉响,她撇嘴:“我只是好奇,你别生气,你别生气,我不问了就是。” 时染聪明地赶紧转移话题:“你就不好奇我今天为什么专程来找你吗?” 路时遇瞥她,一时没吭声。 一路上他也有想过,这丫头无事不登三宝殿,一定是有事相求,总不能是想他了。 时染恨他反应迟钝:“笨啊,今天你阳历生日。” “……我不过阳历生日的。” 他对自己身份证上的日子从不在意。 “所以我给你过啊。”时染脱口而出,“你爸妈给你过阴历生日,我就给你过阳历的,就当我们过一个二人世界。” 二人世界(2) - 路时遇被时染带到了附近的一家酒店。 当时染牵着他走进电梯刷房卡那一刻,看着电梯上不断往上升的数字,男人英挺的眉宇微蹙。 他有一种青天白日被女人带来开房的错觉。 这女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电梯停在十楼,电梯门右拐第二间就是时染定的房间。 房卡刷上叮得一声,时染将卡置入槽内,白色明亮的灯光瞬间照亮了整个房间。 然,灯亮了时染却不着急进门,而是微笑着朝路时遇做了个“请”的手势。 男人垂眸看她,淡声开腔:“时染,白天,你邀请一个男人开房?” 时染丝毫不恼,倒是一反常态地笑嘻嘻地望着他:“你先进去看看嘛。” 路时遇:“” 路时遇一路往里走去,时染紧随其后关了门。方才没仔细看,走近注意到里面金碧辉煌的装饰后路时遇才发现时染定竟然订了间豪华包房。 再转弯走近,入目的一张kgsize白色床上铺满的生日气球。 生日?谁的? 床边是一个三层高的甜品台。 最大的第一层铺就了满满的玫瑰花瓣,中间第二层放着一个大大的礼物盒,最上层矗立着八寸大小的翻糖蛋糕。 翻糖图样是两个小人,一男一女皆穿着蓝白色系的套装学生气十足。 翻糖的两个小人互挽着双臂,栩栩如生立在最高处。 路时遇一愣,那翻糖人物的服装与当年江城一中的校服一般无二。 那是—— 学生时代的她和他。 “砰。” 倏地一声,一个彩带炸弹从他身后炸开,五颜六色的彩带喷了他一身。 “路时遇,生日快乐!” 女孩清悦的嗓音随即响起。 男人僵直转身,漆黑的瞳仁定在女孩笑靥如花的面颊上。 一切像是时间定格。 她手里还捏着那个已经炸出的彩带桶,笑容干净又美好:“我知道你们江城人从来不过阳历生日,阴历生日你爸妈给你过,阳历以后就由我来给你过,好吗?” 时染:“以后我每年都给你过生日,把欠你的那五年统统补上。” 时染:“好不好?” “好。” 这是路时遇斩钉截铁的回答。 时染勾唇,转而拿出蜡烛点在两个翻糖人前面,蜡烛是数字24。 今天是路时遇24岁生日。 接下来,许愿、吹蜡烛、吃蛋糕的一系列流程,都是时染在说,继而路时遇照做。 路时遇不喜欢甜食,但也不会抗拒,尤其这是时染准备的。但当他拿着蛋糕刀却不知从何下手。 通常状况,第一刀应该将蛋糕等分切。 可若真这样一刀下去,怕是这对翻糖人得被拆开。 路时遇:“下次别买人物仿真的蛋糕了。” 看出来路时遇犹豫的那两秒,时染哭笑不得:“这不是买的,我做出来就是给你吃的,没什么无从下手的。” 男人眼底微讶:“你做的?” 时染捕捉到了路时遇的眼神变化,傲娇地挑了挑眉:“我厉害?” “厉害。”男人颔首完,又道,“所以你这几天电话不接,微信半天才回,就是在学做蛋糕?” 二人世界(3) 时染凝着表情看向路时遇。 他会不会太聪明了些? 该喊他啥?福尔摩斯·路? “是啊。”时染实话实说,“我那是善意的谎言,只为了今天给你一个惊喜好不好?” 路时遇:“……” 时染端详着男人不显山露水的表情,她不免皱了皱鼻子:“为什么我从你脸上看不到惊喜?” “……” “床上这些气球都是我一个一个打出来的,玫瑰花我清晨买的时候上面还沾着露水呢,你看到这些怎么连一点惊喜的表情都没有?” “……” “难道是因为,你在英国那五年已经被别的女生用这样的方式追求腻了?” “……” “玫瑰花、充气球、做蛋糕,等等这些方式,你已经习以……” 时染逐渐暴躁的喋喋不休骤然间终止。 是被路时遇俯身堵上的,以吻封缄—— 时染气呼呼瞅着近在咫尺的俊脸,满脑子都是各种外国女人朝她男人示爱的画面,气得没几秒便往后闪避了上半身。 时染眼底燃着熊熊烈火:“你不要以为亲我一下我就会消”气! “染染” “”时染消音了。 “我很开心。”路时遇将她锁在自己怀里,黑眸注视着她生动的表情,轻道,“比起惊喜,其实开心更适合我现在的心境。” “” “我开心你愿意为我耗费精力时间给我过生日。” “” “而且,我的惊喜表情仅限于看到蛋糕上小人的那一刻。当时你在我身后,看不到我有多惊喜。” “” “所以时染小姐,你天花乱坠的脑补可以控制住了吗?” “”时染抿了抿唇,煞有其事地又问了一遍,“真的没有外国女人对你用过这些吗?” “” 敢情他讲了这么多,她脑补出来的那点醋还没散干净。 路时遇登时哭笑不得:“国外女人热情奔放,不会用这种耗时劳神的方式来追求人。” “那在国外的中国女生呢,总不能都是外国女人追你?” “……”路时遇有一瞬间的无言。 这就是女人的思维逻辑吗? 再由她这么问下去怕是过往的烂桃花都要被她一一翻出。 路时遇桎梏着她腰的力道紧了紧,凑到她耳边低言:“时染小姐,追与不追,我都是你的。” 男人温热的呼吸尽在她脸侧,时染被撩得耳根一阵红。 时染伸手推搡了两下:“都快中午了,蛋糕、蛋糕再不吃就化了……” ………… 蛋糕味道极好,时染吃得津津有味,路时遇则是慢条斯理。 用餐十分钟过去,时染比路时遇多吃了一半的蛋糕量,满足的心思全显在脸上。 路时遇一脸笑意。 时染吃着吃着,蓦地动作一顿,感受到了某道炽热的目光注视。 时染被盯得有些浑身不自在,看向对面的男人,瞥见他碟中才少了没几口的蛋糕:“你这就吃饱了?” “嗯。” “是我做的不好吃吗?” 不能够啊,她都亲自尝了这么多了! “好吃。”路时遇眼底蕴着笑,“我家染染真厉害,做设计厉害,做甜品也厉害。” “那是。”今天总算得到了路时遇一句夸赞,时染嘴角翘得老高,“我这么心灵手巧,便宜你了。” 路时遇应和:“是是是。” 男人说着话锋一转,睇了眼身后满床的气球:“不过我有个问题想问你。哪有年轻人大中午过生日的?” “……”时染拿着刀叉的手指登时停住。 “为什么宁愿白天请假,也不愿意晚上给我过生日?” “……” “为了防我?” “……” 男人悠悠的话语刚落,对面女孩捏着刀叉的手明显抖了抖。 二人世界(4) 心思被戳穿。 时染很想为福尔摩斯·路双手鼓掌,但此刻她笑不出来。 路时遇捕捉到了时染手部的细微变化,他立刻了然于心。但还是继续道自己剩下的疑问:“满床的气球也是为了防我?” 为了防他白日宣y。 时染面色一黑:“……” 啊对对对,你可真聪明。 “上一回晚上留我在房间的……”路时遇来了兴致,耐人寻味地盯着时染逐渐低垂的脑袋,“是谁啊?” 他指得是时染将所有往昔真相摊开的那一天。 “上一回是我留你。今天是我在防狼。都是我,行了!你有意见吗?!” 时染板着脸硬邦邦回了他一句,继续埋头吃蛋糕。 从那次她主动留他遭来他柳下惠一般的行为后,她就决定以后都硬气地不做lsp!就做一个冰清玉洁的良家妇女。 路时遇轻笑,笑声自喉骨震动,磁性又动听,撩人耳膜。 他道:“不敢。” ………… 时染给他准备了两份礼物。 礼物盒打开,除却摆饰的玫瑰花,里面还有两个小礼品盒。 一个装着那条获奖的风铃草项链,是女士的。 -“设计大赛的重播我刚看完,那条项链……是因为我吗?那我等你送我。” -“那是女士款。” -“那我也要。” 他眸光微滞,眼底像是有丝丝情绪流动着。 她还记得获奖那晚,他们的通话。 至于另一个礼品盒里,静静躺着一枚灰晶领带夹,冷峻精干,在灯光下闪烁着耀眼的金属光泽。 设计风格干练大气,没有任何冗杂的修饰,恰到好处地可以百搭任何颜色的领带。 他垂眸看了片刻,忽地开口问:“这也是你亲手设计的?” 时染眼底闪过震惊:“你怎么看出来的?” 路时遇:“直觉。” 时染心情更好了,笑嘻嘻的开口:“风铃草项链从你开口想要之后,我一直没想到该怎样把风铃草这样女性化的元素融入到男性饰品中,所以我还给你准备了一条领带夹。” 男人长指拿起那条领带夹,指腹后传来不易察觉的凹凸感。 翻至领带夹背面,镌刻着一行小小的英文字母。 r·y 他用指腹轻轻摩挲过那行字母,微凉的触感从指尖蔓延开来。 “这是什么?”他冲时染抬了抬眉梢。 “设计师logo啊。” “我是问你什么含义?” “染遇。”时染说话时偏就神色坦荡,像是怕他听不懂般补了一句,“染指路时遇。” 路时遇欣赏她这幅毫不藏揶的模样,温淡的眉眼逐渐融化。 时染盯着自己的作品,越看越满意欣悦:“这个色系正好可以配上次送你的领带。至于风铃草项链,这种通过风声作响传递给祝福的方式,还是留给五年前的时染。” 将风铃草送给他人,就像是远方的祝福。它的花卉就像是铃铛一般,微风吹拂能听到清脆悦耳的声音,因此这种声音能传递幸福和爱意,令人感受到温暖。 爱无言,只能通过风声作响来传递思念。 庆幸的是现在的时染,可以言爱。 两人世界(5) 灯光、气球 路时遇须得承认。 她给他过的第一个生日,他此生难忘。 亲制的一对翻糖小人、为他设计的风铃草项链、领带夹 还有r·y 男人定定摩挲着那行设计师logo,蓦地伸手将身旁的女孩纳入怀里。 “染染,谢谢你。” 男人嗓音低沉喑哑,像含了一把沙砾。 感受着男人坚硬的胸膛,一双遒劲的臂膀牢牢钳制住她腰身,肩颈处温热的气息随着男人的开口,惹得时染颈侧的肌肤一阵滚烫。 她与路时遇之间,从未有过这种温情缱绻中带有煽情的气氛了。 心里头突突跳着,动作却是无所适从的愣愣由男人抱着。 须臾的功夫,时染忽而小声道:“那个……” 你抱太紧了,我好像腰有点痛…… 话落未落完,两人安静美好的氛围倏地被一阵聒噪的手机铃声打断。 路时遇松开了她去接电话,低眸滑动接听键的那一刻,他没看到被解开桎梏的时染松了一口气。 …… 也不知道路时遇是在手机那头听到了什么,时染只看到他从起初接通时的淡定如斯到现在的抿唇凝神,只花了十秒。 他道:“严先生,这就是您的事情?” “您没事?” “严先生,如果没别的事,再见。” 通话明显是被路时遇先行撂断的。 电话挂掉后,时染隐隐能从路时遇黢黑的瞳仁中看到些许皲裂。 “公司有事?”时染试探性地开口。 路时遇口吻倒是听不出情绪:“是我们的机长恩人。” 时染:“???” “严机长似乎有一种喜当灯泡的特殊癖好。”路时遇像是深思熟虑过的模样。 “你认真的?” 路时遇一脸“你觉得我像在开玩笑?”的反问神色。 时染默了一瞬:“关于严机长有没有特殊癖好这件事我一点不好奇。我只是不理解,为什么严忌会有你的私人号码?” “他喜欢跆拳道又苦于没对手,所以我答应他闲暇之余会跟他切磋。” “我好像都没见过你穿跆拳道服欸……” 她从高中就听说路时遇干架很厉害,跆拳道黑道,可她确实一次都没见过。 “???” 路时遇不理解,她这是什么脑回路。 “路时遇……”时染说着便冲他笑弯了眉眼,讨好般打商量的言语,“要不下次你穿给我看呗?下次你们切磋的时候喊上我,我正好也去感谢一下严机长。” “……” 路时遇抿了抿唇,他还能说不行吗?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 时染直接替他下了定论。 她简直太聪明了有莫有,既感谢了机长又能看到路时遇穿道服。 …… 路时遇阳历生日,相当于两人的二人世界。 中午行程是吃蛋糕送礼物,下午行程便是看电影。 不是杂七杂八的电影,是李贺前年杀青的悬疑电影《操场》。 当路时遇踏进影院电梯见到电影海报上那位高中时期经常出现在他眼皮子底下的男主后,眸底极快地划过了一抹暗沉。 除却高中时期,还有刚重逢时在时染皮夹里见到的那张照片。 他有理由怀疑时染给他过生日中掺杂了些许私心。 追星的私心。 二人世界(6) 影院光线昏暗,男人双腿上下交叠,五官深邃完美的脸上下颌线隐隐绷紧。 路时遇无法否认,他对李贺总是心存芥蒂。 哪怕只是一个荧幕上的男人。 电影开场一刻钟后,时染抿了口冰镇可乐,方缓慢意识到身旁男人越发令人难以忽视的低气压。 她放下可乐,偏头看向男人的同时伸手小幅度扯了扯他的衣袖。 “路时遇,你是不是不喜欢看?”未防吵到影厅的其他人,时染极其小声地问他,“你要是觉得不好看,我们便不看了。” 今天他生日嘛…… 他最大! 时染暗自咬了咬牙:“其实……我还有最后一个环节的,你陪我去逛超市买菜,晚饭交给我。” 男人闻言,心里头的那点闷火奇迹般的开始逐渐消弥:“没事。” 电影时长两个小时。 路时遇还是陪她完完整整看完了,连同片尾彩蛋。 时染被这个悬疑电影结局的转折惊到了,虽然结局是he,但幕后boss仍然存在,时染猜测会不会还有第二部。 “如果有第二部,下次你还陪我来好不好?” 电影散场,时染丢了垃圾后挽着路时遇胳膊慢慢走向影院电梯。 脑海里,全是方才3d电影里的一帧一幕。 李贺简直太帅了,还有客串饰演幕后boss的黎允年,又帅又阴狠带感,不愧是影帝! “……” “好不好嘛?” 她甚至清软着嗓音轻微晃了晃他胳膊企图跟他撒娇。 他对她一贯没什么原则,差点就要应下了,眼角余光却是瞥见了电梯四壁的《操场》宣传海报,上面赫然印着一个李贺。 他不止一次觉得,李贺于他,像个不定时炸药。 差点应下的话到嘴边又拐了个弯。 他道:“……再说。” 有第二部再说。 时染闻言有些迟疑地抬眸朝身旁的男人望去,正巧看到他从电梯墙壁上挪开视线。 她循着他之前的视线望去,只见壁上海报一个帅气的李贺印在c位,边上则是特邀客串黎允年。 饶是再迟钝,时染此刻也终于意识到,今天路时遇看电影为何情绪反复的原因了。 不是电影不好看,而是这男人根本就是在醋。 他最大!他最大! 时染一直在心底这么告诉自己,动作更积极地搂紧了男人的胳膊。 因为李贺和黎允年强强联手的电影,所以票房火爆,此刻电梯颇有些拥挤。 好几个年轻小姑娘哪怕身边有了对象,仍会有意无意往路时遇身上瞟。 但时染是个不惧人群的,踮起脚尖凑近男人耳边讲了句话。 举止亲昵地不得了。 时染:“李贺和黎允年固然帅。但我觉得路先生吃醋生闷气的样子,偏偏更好看。” 路时遇:“!!!” 女孩口吻揶揄,惹得身旁男人瞳孔有那么一刹闪现出了震愕。 他是在震惊她是如何发现的,分明他没有任何的语言表达自己的真实情绪。 一垂眸,正好撞入时染一双狡黠明亮的杏目,精致的五官在巴掌大的鹅蛋脸上熠熠生辉。 她眉目轻挑注视着男人很快便恢复如常的深邃眼眸,悄声开口:“有第二部也不看了。你载我去超市,陪我去买菜。你点菜,我负责做菜!” 突然的婚讯 路时遇认识时染整整七年,今天却是头一回有幸品尝时染的手艺。想必一个经常独自生活的女孩子各方面生活能力查不到哪里去。 下厨前,购买食材,理所应当。 路时遇因为今早主要事情是感谢严忌,所以穿的并不是过于正式的西装。此刻男人一手与女孩十指相扣,一手推着超市购物车的样子给他增了些居家男人的烟火气息,看着不似平时在公司里那么高冷难以接触,打扮偏向休闲的他眉目间却依然透着淡冷的疏离感。 偏偏这样的人,无论站在哪里,都足以吸睛夺目。 所以一路走来,时染遭来了不少惊艳羡慕的目光。 虚荣心,竟然也会节节攀升。 她竟也是个庸俗之人。 时染心底是乐的,两人在蔬菜区停住,路时遇问她要买什么。 时染豪气地不得了:“你挑,你想吃什么挑什么。反正你付钱,我负责下厨。” 她的积蓄大部分给了江斯辞,这几天跟着糕点师学翻糖蛋糕也花了不少,这个月就剩点生活费了。 两个人是在各种惊艳的目光下逛的超市。 路时遇买食材速度很快,很快就将购物车铺上了第一层。 正当时染以为他们要打道回府的时候,路时遇牵着她推着车辗转上了二楼的生活用品区。 当他目标明确的跟着指示标志来到卖暖宝宝暖手袋区域的时候,时染有一瞬间是怔懵的。 冬至刚过没多久,这个片区几乎没有顾客,因为几乎没有人会选择在大型超市购买暖宝宝,一看价格比网上贵了整整两倍。除非……女生腹部急需…… 这样的问题刚盘旋在时染脑海里,下一秒便见一个超市年轻女导购面带微笑迎了上来询问他们需要什么。 时染寻思着,她也想知道,便用手指轻轻挠了挠路时遇手心。 路时遇只道:“你们这里有没有热度不那么烫的暖宝宝?” 高中的时候,路时遇见时染用过暖宝宝,贴在秋衣外没几分钟就开始嫌太烫。 导购一见,以为他们是给孩子用的:“二位,质量好的都会发热发烫,不适合小宝宝用。” 路时遇时染相觑了一眼。 时染淡淡微笑:“我们看起来很像老夫老妻吗?” “二位看上去很年轻。当然不老。”导购几乎没有怔愣,反应极快地回答。 路时遇难能一笑,菲薄的唇角弧度微微上扬,斯文有礼:“借你吉言,我们会尽早结婚生子的。” 导购这才有了明显的愣神,不知是因为路时遇的话还是因为这个男人颠倒众生的笑容。 “准确来说,我想要热度适中的暖宝宝,给我女朋友肚子痛的时候用。”路时遇道。 女朋友…… 时染忍了忍自己差点飞扬的唇角。 导购这才明白,给路时遇推荐了暖宫贴。 男人欣然接受。 时染在一旁看得唇角微勾。 嗯,她男人是真的好看。 路时遇一拿就是七八袋暖宫贴往购物车里塞,举手投足间斯文优雅,时染差点看痴。 下一秒手机铃声便响起。 ——小星。 时染看到来电显示的那一刻,怔然了好一会儿,直至旁边的路时遇提醒她:“黎小星,你为什么不接?” 时染这才回神,立刻滑了接听:“小星?” 口吻是抑制不住的激动。 她已经快一年没见过黎小星了,小星从江城大学毕业后就去了国外深造,在国外整在忙什么,微信都甚少联系她。她主动找小星,小星也回得很慢,仿佛在国外忙得像个连轴转的陀螺。 手机那头传来时染熟悉的女孩嗓音,淡淡轻轻,很好听。 语气平静淡定,却宛若给时染耳中按了一道猛雷。 黎小星说:“染染,我要结婚了,回江城结,你来当伴娘吗?” 闪婚 新娘:黎小星。 新郎:简维。 时间:2020年2月19日 地点:江城诺黎酒店5楼宴会厅 和路时遇买好菜打道回府的路上,时染一直两眼恨恨瞪着手机上黎小星电话挂断后给她发的电子婚礼邀请函。 就是瞪。 路时遇觉得她气鼓鼓圆睁双眸的模样还挺可爱的,就安静开车偶尔朝她瞥去一眼,倒也心情愉悦。 车内随机播放着湖城新闻电台,报道着前段时间的林盛斌事件,林盛斌为自己请了律师企图减轻自己的罪名,案件二审于2月15日。 时染无心听电台,心情是与路时遇截然相反的。 简维? 什么鬼? 听都没听说过的名字。还没黎小星在江城念大学时经常跟她微信上提起的严先生靠谱。 时染至今还记得黎小星对那位严先生的描绘:清冷孤傲的高山雪莲,唯对她一人绕指柔。 当年黎小星和那位严先生是大二在一起的,在一起了三年因为家庭原因分手,最后结婚对象竟是一个叫简维的。 小星出国才一年,她坚信小星不会脚踏两条船,一年时间便结婚…… 在时染的认知里,这样的速度已经堪比闪婚。 闪婚? 瞪着电子邀请函上新郎新娘合照的时染皱紧了眉头,终于信誓旦旦开腔点评:“这男人配不上我家小星!” 路时遇:“……就因为一张合照?” “我家小星这么好看,这男人只能算中等偏上挺端正。”时染按灭手机,像是下了个重大决定般,“周末休息,我想去见小星,再瞅瞅那个叫简维究竟靠不靠谱!” 路时遇淡淡开口:“人家合照拍了,婚期也已经定了。你又不是孙悟空,是人是妖一眼就能认清。” “我第六感可准了。”时染看向他,“我当时第一眼见到你,第六感就认定这个男生好看又靠得住!是不很准!” 路时遇无语。 是因为好看才觉得靠得住。 这样明摆着问出来会被骂的问题,路时遇选择闭而不谈:“那周末我送你去。” “不用,我坐高铁就好,便宜还快。” “那我高铁陪你去。” “呃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她真的不需要每次交通工具出门都要他看守着,他除了她之外,应该也有自己的空间。 时染无奈:“路总,你工作忙,真的不需要把难得的休息时间抽出来陪我。” 路时遇捏着方向盘,闻言朝她淡淡投去一眼:“不是说好今天我最大吗?” 时染登时被一噎,他脑回路倒是转得快 旋即时染脑中划过一道锃亮的光,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她不禁怀疑:“路时遇,你是不是自那次飞机遇险后,都有些紧张过度?” 话落,车内气氛蓦然沉寂。 因为除了这个理由,时染实在想不通路时遇一定要跟她同行的原因。 从米兰回国后,只要她出远门,100k以上的路程,他都会抽空陪她一起。 半晌的缄默,车内只留电台主持人的声音。 时染目视前方了好一会儿,紧张地掰扯着自己的手指,路时遇的无声让她心底沉重又无奈,开始恨自己多嘴一问。 正想着要不要换个话题,前方遇上红灯,男人慢踩刹车,他终于缓缓开了口:“你可以这样认为。” 难哄的狗男人 - 长岛府。 时染一言不发地切着砧板上的肉丁,一张白皙的脸上有着紧绷的纠结之色,脑海中反复回旋着男人在车上低沉缓慢的回答。 ——“你可以这样认为。” 认为他对于她的外出都紧张过度。 哪怕在他话落之后她在车上已经对他言辞清软地调解了一路,但时染看得出来,那次飞机遇险,是他心底的一根刺。 他认为自己可以不需要私人空间,只要她不离自己太远。 时染轻声细语哄到后来,这男人依然是那幅固执己见的模样,气得时染打开车窗通风。 她后来也有些耐心消逝,索性换了个角度问他:“那你有没有想过,给我一点私人空间?” 很明显,路时遇因为时染的询问静了几秒,而后听不出情绪地反问她:“我跟着你,让你少了很多私人空间,你觉得我烦了?” 冬风透过车窗缝灌进来,时染被吹得脑子清醒了不少。 路时遇的话像小蜜蜂般在她耳边嗡嗡回响,时染头大的为自己辩解:“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果然冲动是魔鬼。 知道这个男人惯然大度不计较,可这样冲动的言辞,换位思考便知,对于情侣间伤害性程度有多大。 时染是个知错能改的好孩子,立刻展开了时染式认错三连: “是我嘴瓢,我的错……” “我错了……” “好哥哥,你就原谅我……” 本以为是块冰也该化了,没曾想路时遇竟丝毫不为所动。一路安静将车驶回了长岛府负一楼,然后一言不发拎起两袋沉重的购物袋进了电梯,随她一起放到a1905厨房就要默不作声离开。 当时的时染眼瞅着他前脚要迈出门槛,赶忙开口:“要不你留下陪我一起?” 男人脚步只是停了片刻,前脚还是迈出了门槛,时染只好道:“那我做好了叫你,你不许不来。” 不拒绝,不答应。 男人闻言后目光沉静瞥了身后的女孩一眼,最后一言不发地离开…… 脑海里浮现路时遇那张清冷疏淡,脸部轮廓冷硬的模样,时染越想越是气不打一处来,拿着菜刀的手不自觉加重了力道,拍在砧板上发出用力难听的碰撞声。 高中时期也没见这狗男人这么难哄啊! 时染眸光转到流理台上一套崭新的蓝白镶边碗碟,那是他们逛超市时她心血来潮挑给他的礼物。因为他家里的碗碟都是清一色白色,太过没有生气的颜色。 碗碟很重,晚餐食材一起,都是他拎进来的。 冷暴力归冷暴力,拎东西归拎东西。 时染心里的阴霾气息霎时消散了一半,垂眸一瞧,砧板上成块的大肉已经成了稀薄的肉丁。 大概只有时染自己明白,这肉丁都连带着自己对路时遇的怨气。 太阳蓦地拨开云层,暖和的日光透过厨房窗户照亮了整个流理台,光线骤然亮起,同时在刀锋锃亮的菜刀上折射出一抹刺眼的光泽。 时染捏着菜刀一时间没有任何动作,只是定定睇着刀上那抹光泽,黑白分明的杏眸里透出思索。 几秒过后,女孩像是下了决心般往自己左手食指上斜斜划了道约莫两厘米长的口子。 伤口不深,却是肉眼可见的长。 指腹传来后觉的轻微痛感,时染却是眉心都不曾皱过一下,眼眸淡定地瞧着白皙的手指上逐渐渗出汩汩的鲜血。 正常人都该止血消毒贴创口贴了,然此刻根本算不得正常人,反之任由鲜红的血液往白色的大理石料理台面落下两滴。而后,她使劲掐了自己大腿一把,痛觉更甚,眸底跟着漫上了一层朦胧浅淡的红色,宛若一只柔弱无害的小白兔。 分手(回忆篇) 与此同时。 路时遇在自己房间愣愣望着窗外的高楼景致,低眸便是车水马龙。 他知道自己这样默不作声的行为会让时染难过,可她不会知道,心底抽痛的应当是他。 她那次飞机遇险是他心里头的一根刺,他差点失去她。 不止一次。 她不知道,他第一次失去她,是在高二那年,他登机的那天。 …… 分手是她提的,绝情话也都被她说尽,他不得不放手。但心底总归不可置信她会突然对他冷漠无情至此,直至看到她和凌东在食堂相互喂食,时染面对凌东时的笑容落在他眼中异常扎眼。 也就是这一天放学后,他第一次翻过学校高高的围栏,选择酒买醉。 又因天生的酒量超奇,他办不到烂醉如泥,偏是半醉半清醒的状态,越是可怖到放任了自己去做了平日里匪夷所思的事情。 一边喝酒,一边捏着手机等她的消息,最后只等来了经欩的短信。 他没有参加晚自习,她而没看到他就不会担心吗? 酒灌得越多,她在他脑海里就越是清晰。 像是不认输,晚自习结束前,他又重新翻回了学校,本是打算在寝室必经路上堵时染,借着这股酒劲不受控制索性要个答案:染染,我不想,能不能不分? 大批结束了晚自习回寝室的乌泱泱学生中,他一眼便锁定了她。 结果,他堵到的,不止时染一人。 与时染有说有笑一路走来的人,赫然是凌东。 他步伐仍是沉稳的,一双黢黑的瑞凤眼眼底只有轻微的恍惚之色,却在触到凌东那张脸后,眸底迅速冷凝冰霜。若不是身上混杂了浓重的酒味和刺鼻的各类香水味道,根本不会有人知道他半小时前在酒买醉了两个小时。 四目相对。 她脚下一顿,她身边的凌东也跟着停住脚步。 在酒精操控下,他死死瞪着她,质问的话语脱口而出不加克制:“对我腻了淡了,是因为看上别人了?” 喝过太多酒的他,嗓音沙哑地像是被重量东西打磨过一圈。 当时的时染不为所动地看着他,丝毫没有对他缺席晚自习的关心。 她的回答也如同她神色一般无情寡淡。 她道:“对。” 简明扼要的一个单字,极致冷漠,将他因酒精好不容易升腾起来的激情浇灭得彻底。 氛围陡然间下沉。 周围路过的学生碍于路时遇阎王般的气场根本不敢多做逗留,赶忙加急绕开回寝室。 “因为他?” 路时遇扫了眼时染身旁的凌东,修长的十指已经紧握成拳。一中暖黄微白的路灯映照出少年眼底不加掩饰的阴鸷情绪。他的语气算不上重,一股不属于高中少年的压迫感扑面而来。 凌东被这样阎煞修罗般的路时遇吓得条件反射般后退了半步。 下一瞬,却见时染面不改色的往侧边跨了两步挡住了路时遇看向凌东的视线:“随你怎么想。” 她,时染,在保护……凌东。 这样一幕,深深刺痛了他的眼。 喝了酒,但他思维逻辑并不紊乱。 时染迎着他近乎骇人的视线,每个字都像刀子一样狠戳着他的心:“我们已经分手了,我的一切以后与你无关。包括我看上谁,都与你无关。” 那一刻,他清晰听到自己那扇因为时染打开的心门,重新沉寂封印。 彼时的路时遇舌尖抵了抵脸腮嗤笑一声,迎着微白的灯光却跟着不由自主的红了眼梢,眸底流露着一种从未有过的邪气冷漠。 宛若黑化了的妖。 他定定瞧着她面无表情的脸庞,再度开口声音喑哑,且冷入脊骨: “好。” “好得很。” “那就……如你所愿。” 出国(回忆篇) 他和时染分手已成定局。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翌日,一中高二组流言传开——时染抛弃路时遇移情凌东。 他不惧流言,他只怕自己见到时染会难以抑制那颗不争气的心。 时不时会在食堂或者寝室的必经路上见到时染和凌东出双入对,这样的情况持续了不到一周 他向父母提议了出国念书。 时雅姝和路章奕千万个不同意。 放弃高考,离开家人,远去英国,那是傻子才做的事情。 路章奕更是怒斥他在感情方面像个扶不起的阿斗。 他轻描淡写:“我本就向往剑桥,高考结束也会选择剑桥,现在不过因为感情提早了一年。” 路章奕时雅姝为人父母,从来都是拗不过这个儿子的。 然只有他自己明白执着出国的原因—— 若继续在一中待下去,他怕是会疯红了眼做出点什么阴暗面的事情伤害到周凌,最后惹来时染的憎恶。 哪怕一中私底传开时染已经和凌东在谈恋爱,可登机前的那天,他还是状似无意地将自己的航班号与时间告诉了周凌。 周凌是个热心肠,也跟时染关系颇好,他们分手周凌是最愤懑不平的那个。 周凌认为分手就分手,路时遇没有必要出国远离家乡朋友。 他笃定以周凌的性子会告诉时染,做最后一博试图让时染去挽回。 事情走向按照路时遇所想,周凌告诉了时染关于他的航班信息,可她却是不甚在意。 大概人都是不到黄河心不死的,哪怕心底矛盾得要死。 路时遇也是。 他迟迟不愿意登机,铁了心要等那个明知不可能出现的人。 他挑了个最方便观察的座位,双目眺望着那个乘客可以进门的站口,周遭人来人往,换了一批又一批,腕表上的指针划过一圈又一圈,少年眸底的光彩随着时间流逝而逐渐黯淡无色。 广播里一遍遍催促着自己那趟航班的乘客尽快登机,他却像双脚僵化在了那般等在原位。 他本以为她跟他分手一定有不可说的隐情,她对他的感情不可能消失得一点不剩,所以他愣愣等着她,哪怕她以一种悄悄摸摸的形式来,他都觉得自己那颗死寂的心还有救。 他选择错过自己的原定航班。 最后手机一震,敲醒了他的异想天开。 他等来的是父母的电话,问他英国到了没。 按照正常时间计算,他原定的航班已经降落在了英国。 但当时接到电话的他还停在江城机场等一个不可能出现的人,从骄阳当空枯坐到了漆黑冷夜。少年扫了眼周围接踵而至更新的面孔,看了眼时间,已经是翌日凌晨两点一刻。 梦到此刻,幡然醒悟。 他等不到一个心不在他身上的人。 他失去了那个心在他身上的时染。 因为什么失去的? 好像深究到底,也毫无意义。 电话挂断后,他订了最快去往英国的航班,抽身离开了这座他土生土长了十多年的城市,离开了这座有着他们太多美好回忆的城市。 时染。 我们再也不见。 这次。 彻底如你所愿。 哄人心坎 砰砰砰—— 骤然响起的震耳欲聋敲门声召回男人所有神思。 路时遇方才脑子都是五年前的糟心事,他皱了皱眉,是什么人如此不知轻重堪比砸门。 走过去开门的中途,隔着门板,他听到外面一连串滴滴滴按密码的声音眉心蹙得更紧。 现在的强盗都这么明目张胆吗? 下一瞬,只听得传来门锁机械声:“你好,欢迎回家。” 门被“强盗”从外输入正确密码之后那头传来一道熟悉温软的女孩嗓音,带着鲜少出现的微微哭腔:“路时遇……” 伴随着大门的敞开,时染氤氲着红色的双眸与他四目相对,一手捂着另外一只手的食指,含泪的杏眼眼巴巴瞅着他。 血流久了,伤口是真的会疼。时染等不了他开门,才自己输密码擅自进来的。 路时遇不知道她的小心思,这样一幕在他看来,时染活脱像是即将被主人遗弃的小京巴。 怜悯与心疼油然而生。 紧蹙的眉心在见到她之后几乎本能般的舒展开来。 不等他细索出些什么,她又用那种近乎撒娇的轻言语气跟他抱怨:“路时遇我好痛,我家没有酒精也没创可贴……” 说着,直接将伤口呈到了男人眼前。 男人皱眉,额头青筋当即一跳,将她牵进屋内:“怎么这么不小心?” “我想给你做丰盛点又怕晚饭时间太晚,切菜的时候过于心急了,你又不愿意留下来帮我打下手……” 依旧是那轻轻软软的口吻,小女生撒娇般。 恰到好处的一句话,是时染在门口就想好的措辞,他听了一定会心疼的。 男人将她按坐在沙发上后便去储物柜翻医药箱,身后传来时染的小抱怨,手下翻找的动作顿了一瞬。他将医药箱拿到茶几上,打开箱盒,男人眼睑微垂。 “染染对不起。”他嗓音微低,“疼么?” “你给我呼呼兴许就不疼了。” “……” 男人没反驳一句,找到碘伏和棉签,动作轻柔给她消了毒又轻吹了几口气。 温热的呼吸拂过碘伏处,带过几丝舒爽的凉意。 “好了现在不疼了。”时染注视着男人毫无任何粗大毛孔的皮肤,纤长浓密的睫毛在眼窝下投出的小阴影,感叹他无意间的美男计。 时染旋即鼻腔轻哼了一声。 她没忘记此行目的,于是仗着有伤口他心疼,赶紧趁热打铁:“那我们说好了,以后你生我气可以,但不能跟我冷战,一定不可以不理我!虽然今天是你生日你更大,但这事很重要,你答应还是不答应?” 说着,她状似无意识般在他目光下动了动受伤的食指。 “我答应。你别乱动。” 路时遇现只有心疼与自责,哪里还敢不答应。边给她贴上透明创可贴边不假思索回了她。 沉吟片刻,他又补充:“这几天伤口别碰水,晚饭交给我,你就就别动手了。” 岂料时染给了他抛了几句气死人不偿命的:“路少爷,我有很多拿手菜的,你做的有我做的好吃吗?你应该只会煎牛排?” 路时遇大掌还捏着她受伤的左手,闻言掀眸睇了她一眼。 在她看来,他有这么差劲吗? “让路少爷在生日天动手给我下厨,莫大荣光啊!” 时染这话说得贱兮兮的,一字一顿。 路时遇忍住以吻封碱的冲动。 “不过你放心,只要你做的,卒了毒我都吃。”时染眼眸漆黑清亮,唇角弧度是飞扬的,话题蓦地一转,连带着语气都轻松了不少,“看在你这么乖的份上,以后我出门100k以上,我一定跟你商量好了再出门。” 路时遇:“……” 还好没封她嘴。 不可否认,这姑娘只要走了心,句句话能哄他心坎上。 路时遇:染染,帮我接一下 时染在这天之前,真就以为路时遇这种少爷只会煎份牛排泡杯咖啡,没想到男人这回彻底颠覆了她的认知。 这个男人,不仅帅气多金,还厨艺精湛。 捡到宝了嘛这不是! 但多少还是难为情,哪有让寿星给她这个施苦肉计的下厨房的,所以最后的三道菜是时染坚持用不受伤的手指头完成的。 …… 是夜。 这餐晚饭从厨房制作道上桌吃完整整耗费了四个小时,并不是气氛多温情到令人神思游离缓慢,而是从饭菜上桌后路时遇的公事电话从未间断。 时染起初还因他接电话而等了一刻钟,时间旨在路时遇淡漠的工作指示中分秒流逝。瞧着桌上的餐盘从热气汩汩到逐渐稀少,时染懒懒打了个哈欠。 一刻钟后,路时遇捂住听筒朝她投来歉意一眼:“你先吃,别等我了。” 时染:“没关系的。” “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结束,你先吃别饿着,乖。” “真没关系。” …… 如果早知道一句没关系,等来的是两个小时后才姗姗来迟的生日晚饭,时染无疑是后悔的。 路时遇聊着聊着就进了书房打开电脑办公,时染就一个人呆在客厅刷手机。 刷刷抖音,聊聊微信。 陈筱珂下班要么上网,要么泡酒。 点开抖音,噌噌噌的消息都来自于陈筱珂,给他分享的短视频都是帅哥。 都说看帅哥刺激荷尔蒙分泌,时染却是两眼空空,心底只有闷气。 时染使劲戳着手机屏幕打字:【气死我了你造吗?】 陈筱珂仙女:【???】 时染:【今天不是路时遇生日吗?结果你猜怎么着?】 陈筱珂仙女;【i don''t know jpg】 时染:【他一口都没来得及吃,现在已经在书房办公了一个多小时了。】 【你说哪有人快九点还没吃上晚饭的?!】 陈筱珂仙女:【所以你吃上没?】 时染:【没,甚至已经感觉不到饿了】 陈筱珂仙女:【靠】 【靠靠靠!!!】 【你现在,立刻,马上!出门!老娘带你吃香的喝辣的去!】 时染:【诶……今天路时遇生日,明天我请你。】 【不说了,我去看看他。】 陈筱珂:【giao!!!】 【到底狗男人重要还是我重要?】 说完时染就按灭了手机起身去书房,徒留陈筱珂在手机那一头凌乱而狂躁地骂人。 …… 此刻的男人在书房里捧着电脑办公,书房门未关,屏幕上是一连串令人眼花缭乱的文件代码。 倏地,敲门声响起。 除了时染没有别人,路时遇盯着电脑目不转睛:“下次不需要敲门,哪怕关了门你也可以直接进来。” 时染走近,寻思着这不是怕他万一在开什么视讯会议吗。 直至走近时染看到他电脑屏幕上那一长串后,眼睁睁看着路时遇修长的十指还在敲击键盘添加代码后,时染头一回觉得自己可能有密集恐惧症。 她本来想问他什么时候可以结束吃晚饭,岂料路时遇桌面上的手机响起,备注来电是项勋。 “染染,帮我接一下,开免提。” 路时遇瞅了眼来电显示,竟一副懒得自己接听的样子,便又开始紧盯屏幕敲代码。 时染照做,然后便听到项勋语带踌躇地对他开口:“路总?” “有事就说。” “我看研发部个个眼圈黑得好像能原地去世一样,我们能不能稍微缓一缓上市的事情?” “我没强迫他们假班。” 是研发部太多人冲着四倍加班工资心甘情愿的夜以继日。 “莫鑫今天带着软件专利去了ild。我们根本无法在短时间内研发一个全新的app用于上市。之前他们因为上市的事情,已经连轴转好多天了,连带今天,就该连轴转假班一周了,虽然他们是自愿的,但我们as还是得保留人才,珍惜员工身体……所以我想今天强制他们下班。”项勋本着打商量的语气,“路总,您看可以吗? 格格不入的第三者 研发部员工被挖? as? 上市? 一夕间信息量太大,时染没法立刻反应消化。 通话的最终结果,路时遇同意了放假,项勋如释重负。 岂料电话前脚刚挂,后脚路时遇就双手停顿在键盘上不动了,他深邃的眼看住她:“染染,你会介意我晚点求婚吗?” 时染因为他骤然间的话题转变而怔了会儿,然后缓缓摇头:“不介意。” 男人挑眉,像是意外。 接下来,时染同样意外地听路时遇对她说了三句话,分别是: “我本来想等自己再有钱有势一点再求婚的,刚刚电话里你也听到了,公司上市的事要暂时搁置一会儿了。” “所以只能劳烦时小姐再多等我一会了……” “可以吗?” 时染晕晕乎乎地听完,愣愣颔首。 回神后她上前给路时遇捏了捏肩,轻轻的力道,像一把把小刷子扫去疲惫,恰到好处地开始驱散他两小时的脑力劳动,他忍不住轻轻阖眼。 浑身放松、灯光隔绝后的某一时刻,他听到耳边流入一道缓慢清悦的嗓音,只说了一句话,却像是火树银花般炫开在脑海的一句话。 这句话盘旋在他脑海中良久良久,久到他记忆大不如前,却依然清明地不得了。 她说:“早一点晚一点无所谓,有没有钱势也无所谓,只要是你。” 于他来说,他想要尽可能给她更好的。 于她来说,只要是他。 - 时染曾说过,“看在你这么乖的份上,以后我出门100k以上,我一定跟你商量好了再出门。” 100k以上的出门就是去湖城见黎小星。 挑了一个周末日,她和路时遇都休息、黎小星休息、简维也休息。 他们是在黎小星家吃的,黎小星大概因为太过喜悦激动,差点做了一桌满汉全席。 吃完,两个女人一起收拾,在厨房有说有笑,厨房隔断门一关,愣是不让他进去。 “霍哈哈哈哈……” 两个女人连隔断门都阻绝不了的笑声时不时从厨房里面传出。 路时遇头一回觉得自己跟来就是个错误,昔日高中好友相见,他在女朋友和她高中室友之间,像个格格不入的第三者。 路时遇怀疑,她是不是忘记了目的,美其名曰把关简维靠不靠谱,最后却成了和黎小星叙旧。 同样的第三者还有简维。 路时遇只能将随身带来的电脑打开办公打发时间,一旁的简维则坐在沙发上捧着手机无声勾着唇角。 其中有几次更是轻笑出声,愉悦无比。 兜里的手机响起,路时遇接听完毕后的心情却与在旁的简维形成鲜明对比。 是项勋打来的电话,项勋已经调查清楚,ild背后挖走莫鑫的人竟然是betti。 一个好几个月前已经被他拉入通讯黑名单的女人。 在时染在张牧灌酒那天,当他开车送时染去诊所的途中,那个说了一通疯话的外国女人。 betti,英国人。 剑桥时的校友,追求了他两年无果,现在却将手伸来湖城挖人,干涉他的as上市。 晦气。 时染:我和他不是破镜重圆 将手机黑名单里尘封了好几个月的号码重新拉出来,路时遇起身去阳台通话。 betti接听速度一直很快,响了不到五下,手机那头便传来女人得意无比的声音:“遇,你总算是想起我了。” 中文水平在外国人中称得上流畅,不再生硬。 显然在被他拉黑的几个月里下了不少功夫。 路时遇蹙眉:“我和你没那么熟,注意你的称谓。你是另外半截手指都不想要了吗?” 那头的女人难得沉默。 男人再度警告:“要么把莫鑫还回as,要么我用我的方式,让你再也不想踏入湖城一步。” 他从来都是个睚眦必报的人。 “遇,从我那半截手指断掉之后,我就觉得你只能是我的。那女人让你在英国醉生梦死那么多回你都能原谅,为什么我为了你断了半截手指你都不愿意多看我一眼?” betti笃定开口,一字一顿,像是对他志在必得。 “听说as上市是你给那女人的聘礼,我这么喜欢你,又怎么可能会把莫鑫还给你呢?” “遇,要不……你今晚来玫瑰天堂顶楼一趟,我在那儿等你。有什么话我们当面聊?” 路时遇眸色微沉。 玫瑰天堂,那是当地有名的情趣酒店。 betti轻笑:“呵……你不说话是代表你不来?那我可就请那位时小姐了?” 路时遇:“你敢动她试试,后果你是否承受得起。” 撂下这样一句冷漠阴鸷到极致的警告,路时遇挂断后依然让这串号码躺进了黑名单。 - 天空蓝得好像浸在蓝色透明油纸里,蓝得发透,阳光似棋子般嵌在天空里,朝地各处洒下一捧金色,同样透过黎小星家厨房窗户直直照射。 冬天会有这样舒适暖和的日子,属实少见。 黎小星问:“你们什么时候打算结婚?” 黎小星在洗碗池里挤了点洗洁精,笑着看向时染,好像怎么看都看不够似的。两个追忆完高中那些啼笑皆非的事情,黎小星将话题转到了路时遇身上。 “结婚还早。” “染染,你和路神能破镜重圆,我其实不太意外。” “为什么?”时染狐疑。 当年知道真相那一刻,她已经做好了与他此生不再往来的决心。 与他分别了五年,时间越往后移,她越觉得自己有孤独终老的打算。 后来真凶另有其人,就好像一场突如其来的惊喜。 黎小星:“你还记得高二那年他逃课买醉吗?” 时染愣了愣,捏着抹布清洗油烟机的手停在了原处。 黎小星轻笑:“路时遇欸,你跟他在一起经常会对我们吐槽他没情商又幼稚,可你大概不知道在我们眼中的路时遇。 清冷,孤傲,寡言,品学兼优。 就好像天边那轮弯月,耀眼明亮,却又遥远到触不可及。 这样的一个人,和你口中的那个幼稚鬼没情商的,好像根本不是一个人。 这样一个只适合被仰望的人,冬天替你备着暖宝宝,生理期给你的保温杯里是红糖生姜水,大庭广众蹲下来给你系鞋带…… 你们在一起后,我们寝的零食柜永远是满的…… 被这样明目张胆地偏爱过,你还看得上别人吗? 你可能当局者迷,但我们看得清楚,他在你身边的时候,我和芬芬才会觉得路时遇这人有人间的烟火气。” 黎小星边说边洗了好多碗,时染却几乎保持着擦油烟机的姿态纹丝未动。 厨房里除却潺潺流水声,就只有黎小星的声音。 “当年分手是你提的,你说自己腻了,这样的理由连我们都说服不了。 路时遇醉酒来质问你,你抱着你的苦衷继续伤他的心,可路时遇出国后,你多少次睡梦中湿了枕头,喊过路时遇的名字,你大概记不清了。 染染,是你将天边那轮明月摘下,他能为你成为有烟火气的普通人,又怎么可能放下你? 所以我和芬芬都不意外,总觉得兜兜转转,你们总会破镜重圆。” 半晌,时染眨了眨不知何时泛着酸涩的眼眶,长长吁叹出一口气:“星星,我和他不是破镜重圆……” “嗯???”黎小星不解。 像是在低喃。 声音仿佛轻到恍惚:“回望过往,我才骤然发觉,我和他……应该是谈了一场互不沟通的异国恋……” 他们之间不存在一面破碎的镜子,谈不上重圆。 只是久别重逢后的…… 强制尘封的心再度蠢蠢欲动。 时染:严忌就是严高山本名? 时染越追忆过去,就越觉得自己当年把路时遇把往外推的行为…… 是真傻逼。 要是那时候自己能够多产生一点怀疑,哪怕就捏着路时遇头发再去做一回亲缘鉴定,都不至于生生浪费了五年。 “别提我了,说说你们。”时染直接转移了话题,“有什么想不开的跑去英年早婚?” “……” 这次换成黎小星动作一顿。 时染恢复了擦油烟机的动作,总算记起自己此趟来江城的目的,替黎小星把关:“简维到底有什么神奇魔力?我看今天饭桌上,他似乎连你不爱吃芹菜都不知道。” “我现在吃芹菜了。”黎小星难得声音弱了很多。 “真的假的?!” “你难道没发现吗?简维今天前后给我夹了三大筷子的芹菜,我都吃完了。不是我给他面子,是我现在真的不讨厌吃芹菜了。” 时染震惊不已:“为什么,你是怎么改掉挑食这个习惯的?” 黎小星反问:“我看你也改了,你是怎么改掉挑食的?” 面对黎小星,时染还是选择了坦白:“路时遇不喜欢我挑食,从他出国后,他的话我后知后觉都开始听了。” 黎小星佯装无所谓地笑笑,几秒过后,她洗着盘子的动作莫名变得缓慢。 像是深思熟虑过后,黎小星关掉流水,缓缓开腔:“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严高山吗?” 分贝很低很低的音量。 时染:“记得。你当初那么爱那位严高山先生,我以为你们会结婚。” 这刚好也是她想要提起的,那位传说中的严高山。 黎小星淡笑:“其实严高山只是我给他起的绰号。他不喜欢我挑食……我挑食的毛病,是在一起的时候,他监督我慢慢改正的。” 时染:“你跟简维是怎么认识的?不会是相亲介绍?” 黎小星:“忘记告诉你了,我和简维是青梅竹马。前两年我爸爸因贪污受贿入狱,严忌爸爸知道后反对我们在一起。家庭爱情都令我太过失意受创,是简维一直在鼓励我。” “” 青梅竹马? 那不就等于知根知底么。 严忌? 时染一时间觉得这个名字太过熟悉:“严忌就是严高山的本名?哪个ji?和前段时间那位名声大噪的机长同名同姓诶!” 时染不由惊讶。 然接下来黎小星的话让她惊讶到,嘴巴张到能塞下半个鸡蛋。 黎小星堪称平静地回复时染:“就是那位严机长。” “!!!” 时染一时间激动到手里的抹布落了地,只好圆睁着眼看向黎小星。 “有必要这么惊讶吗?”黎小星弯身拾起东西。 “星星……”时染缓过神:“严忌是我救命恩人,当时我也在那趟航班上,你都不知道我当时心有多慌。” “这世界这么小的吗?那我不是差点就见不到你了吗?”黎小星也表示惊讶,并且心有余悸,脱口便道,“还好还好……严忌技术不错……需不需要我替你去感谢一下?” 她没有告诉时染的是。 她和严忌的分手原因,具体是因为严忌父亲将她爸爸送上了法院,她才和严忌产生隔阂分手的。 航班遇险那天,心慌到没边际的还有她。 她想的是,他如果出事。 她也不活了。 爸爸无期徒刑、妈妈火速改嫁、爷爷知道一切后脑溢血而亡,她的亲人所剩无几。 如果严忌不在了,她就连带着一切仇恨去找他。 时染:我跟路时遇没同居呢 “路时遇已经帮我谢过了,不过他没带我一起登门感谢……”时染不假思索地回,“礼物寄航空局他们不收的,你还有严机长的联系地址吗?我还是想要以自己的名义表示感谢。” 迎着时染眼带希冀的眸色,黎小星还是难以拒绝。 鬼使神差般,也不知道哪根筋抽了,黎小星试探般开口:“那我……带你去?” 时染讶异不已。 惊觉自己脑抽之下说了些什么,黎小星道:“反正都是要去送请柬的,早点晚点还是得送。” 时染抿唇。 不再作声。 朝黎小星投去一眼参杂着怀疑的目光。 请柬这种东西,有电子版,也不见得她们这么好的交情她特意跑来湖城送这一趟。 分明就是旧情未了。 眼见时染许久没作声,黎小星也了然自己欲盖弥彰的行为:“算了算了,我跟你坦白。” 时染:“???” “简维是跟我青梅竹马,但我们之间不是异性间的喜欢,他有自己喜欢的人。这次结婚,是他迫于家里压力,拿我挡牌的。”黎小星泄气般开口,“是了是了我就是忘不了严忌,我就是想要一个适当的理由去见他一面。” “……好,你带我去。” 这是时染的回答。 - 时染跟黎小星出来已经是一小时后的事情了。 两人一同推开厨房门打算去客厅追剧,客厅沙发上却只剩下路时遇一人,黑色冲锋衣下的双腿上下交叠,垂眸盯着电脑,远远望去周围气压低级了。 听到声响,男人掀眸:“洗好了?” “嗯。”时染率先走过去。 那股低气压好像转瞬即逝。 “咦,简维呢?”黎小星不禁一问。 “他接了个电话,挺高兴出门了。”路时遇淡淡告知完后又看向时染,“晚饭呢?你也在这里吃吗?” 时染颔首。 她的确有这个打算,但…… “你公司有事?” 时染觉得他有点奇怪,又不能准确说上来哪里怪。 她垂眸扫了眼茶几上亮着excel界面的电脑,继而看向路时遇,眼眸干净清澈,嗓音清软到仿佛可以驱散所有晦气:“有事的话我们回去,我也不是一定要留在这里吃晚饭。” 路时遇看向黎小星,语带歉意:“抱歉黎小姐,公司还有点事,我得带染染回去了。” 黎小星眨了眨眼睛:“介意后座多我一个灯泡吗?我正好有点事需要在湖城处理掉。” “不介意不介意,你不是明天休息吗,今晚跟我住湖城都没事。”时染秒回。 路时遇:“……” 黎小星眼带询问地看向车主:“路神?” 路时遇:“不介意。” 黎小星:“路神,那我今天住湖城,跟染染睡,可以否?” 路时遇:“……” 他能说不可以吗? “我跟路时遇没同居呢。”时染诚实得不得了,“你是晚上跟我一起睡,问他干嘛?问我!”时染笑弯了眉眼看向黎小星,自问自答,“当然可以。” 路时遇:“……” 蹭到便车的黎小星自是开心不已,给简维送了个电话过去点明原因就想挂掉,却不知那头的简维说了什么惹得本来笑容满脸的黎小星僵了表情。 几秒后,黎小星转身走去阳台,压低声音:“这是我自己的事情。我知道你关心我,但是简维……你应该知道,从不死心那个,向来是我。” 时染:带上你的道服呗 回湖城的路上。 时染哪怕很想很想跟黎小星一起后座聊天,但考虑到某个爱吃醋的男人,还是乖乖选择了副驾驶。 黎小星一个人坐在后座打开微信,按了搜索栏字母里的y,从茫茫通讯录里点了一个人。 点进去,微信聊天界面上的所有信息还停留在去年1月份到2月份,信息框是白色的,都来自于严高山。 2019年1月1日00:00 【宝宝,崭新开启】 【你一定要快乐】 2019年2月5日00:00 【新年快乐】 【去阳台看看烟花,是你喜欢的紫色】 【最后一次了,你什么时候熄灯了我再停】 2019年2月8日18:30 【明天降温降雪,穿厚点,多喝红糖】 2019年2月9日19:32 【肚子疼吗?】 【实在熬不住就吃半颗布洛芬】 【照顾好自己】 黎小星正要打字的指尖顿了顿,只觉得眼前有什么酸涩东西在膨胀泛滥。 仰头阖眼半晌,再睁开,黎小星眼底一片清明之色。 她开始编辑消息:【你今天在湖城别墅吗?】 严高山:【有事?】 没料到他会秒回,黎小星避重就轻:【有事,我已经在来湖城的路上了】 严高山:【有事微信说,我下班晚。】 黎小星:【几点?】 严高山:【八点】 黎小星:【没关系】 聊天对话到这里暂时结束。 按灭手机,黎小星清晰感受到自己悄然失控的心跳。 真糟糕,只是微信聊个天,就因为他的秒回吗? 黎小星倾身拍拍时染肩膀:“染染,他八点才下班。” “啊?”时染火速往后撇头,“这么晚啊?那我们回家得九十点了。” 路时遇是个极其敏锐的人。 正巧碰上红灯,他蹙眉看向时染:“谁八点下班?” 时染朝他抬了抬下巴:“严忌大机长。” 那表情,那语态…… 无一是在向他挑衅,就差伸手戳他脑门一字一顿地申明:狗男人,你不带我去,我就自己去。 男人磨了磨后槽牙:“我不是不带你去。” 时染附和,像是赶紧在下台阶:“对对对,你只是最近比较忙。” “严机长和星星正好是铁哥们,星星去送请柬,这不是顺带一个我吗……”时染说着,伸手点了点他握住方向盘青筋迭起的手背,“哥哥,我们早去早回……你晚上有空就跟我们一起去。” 路时遇:“送请柬?” 黎小星心底警铃大震,但还是要给出一个适当的理由:“对啊,结婚前我都是一家一家亲自送过去的。你和染染来江城早了,太心急了,再迟个一周,就该是我带着请柬去湖城见染染了。” “有空吗?”时染笑容兀自漾开,手上动作未停,像在男人手背上敲钢琴键盘似的,恰到好处地转移了话题,“你要不问问严机长,晚上有没有切磋的想法,有的话带上你的道服呗。” 那笑容,路时遇怎么瞅怎么觉得像个女色胚。 红灯转绿,斑驳的阳光下,方向盘上交叠的两只手尤其修长漂亮。 路时遇抽开手,重新踩上油门,低沉开腔:“晚上我有空。” 笑话。 放任女朋友晚上八点去跟一个帅哥相处? 没空也得抽空。 路时遇:你看我每次深夜往对门跑 路时遇心底无奈:“真这么想看?” “嗯嗯嗯。”时染连连点头。 路时遇自是拗不过她。 蓝牙连接着汽车,男人索性开口:“你打开我手机,去通讯录里找到严忌,帮我拨出去。” 时染喜不自胜,熟稔非常输入了路时遇的手机密码,瞥见通话记录里有一串国际号码她也不以为意,只精准地找到了严忌的名字,按了拨出。 不多时,车内音响里传来一道低沈的男人嗓音:“怎么,报恩的?” 前面的时染和路时遇都没注意到听到声音那刻,后座的女孩有那样一瞬间眼底是如何闪现慌不择路的。 “你今天什么时候有空?切磋一下?” “现在就有空。”严忌在手机那头的语气颇为愉悦,“你今天什么时候来?我多让你几招。” “今天全天有空?没有工作?”路时遇不动声色地提出疑问。 “今天晚上八点……不,七点前,我都有空。” 时染和黎小星同时转眸,四目相对之际,两人眼里皆是疑惑。 路时遇轻笑一声:“看来严机长今天没上班,是七点约了人?” 手机那头的严忌没有否认,闻言似乎更愉悦了:“约的八点。怎么?路先生赴约都不提前准备的吗?” 黎小星、时染:“……!!!” 严忌:“你几点来?别太晚。” 路时遇瞥了眼身旁的姑娘,只能看到她纠结不已的侧脸,正和黎小星在挤眉弄眼。 “再看,总之不会打扰你约人。” 路时遇勾唇,继续目视前方专注开车,漫不经心地回复着严忌。 又像是记起什么似的,路时遇补了句:“我带家属来,严机长不介意多杯茶?” 时染:“……” 直至一记长长的挂断音响彻车厢,时染和黎小星才前后回神。 黎小星蹙眉,不信邪地翻出微信记录,眼睛差点瞪直:“染染,严忌他骗我,他根本没在上班。” 时染:“……” 黎小星差点气成河豚:“他没上班,为什么还要骗我晚上八点?” 黎小星想……她哪怕把头皮想秃噜了都想不通。 时染也没那么快想通,只好睇向通话结束后便一言不发的男人:“都是男人,你应该更了解男人的想法。” 路时遇:“严忌的想法重要吗?” 时染探口而出:“对星星很重要。” “黎小星,严忌知道这趟你还要带一个染染吗?” 这是路时遇对黎小星提出的第一个问题。 黎小星摇头:“我只问了他什么时候有空,还没来得及告诉他,我要带一个人去感谢他。” 沉寂几秒,路时遇以一种清冷极淡的口吻开腔:“一个男人分明全天有空无班,却将和一个异性的见面时间定为晚上八点后,你们觉得会是什么想法?” “……” “还需要一小时的时间提前准备……” 经过提点,时染脑袋瓜嗡了一声:“严忌……图谋不轨?” 路时遇冲时染投去一眼“我女人就是聪明”的赞许。 没来得及顾及身后黎小星作何想法,时染现只觉得不可置信,圆睁着眼一副怀疑人生的表情。 男人难道都这幅样子吗? 那可是机长! 救了数百来人,成功度过空难的机长英雄啊! 又遇上一个红灯,路时遇踩下刹车,觉着这姑娘怔懵的样子实在可爱。 颀长的身躯趁机往副驾驶俯身,若无旁人般地与时染咬了下耳朵。 “小姑娘,仔细想想。你看我每次夜深往对门跑,都是毫无企图吗?” 胸膛里的心跳险些失拍,时染脸庞一热,连带着耳根红成了一只熟虾。 似嗔似怨地剜了他一眼,将他推搡回去。 他哪里是毫无企图,大概是顾忌着还没领证,所以没法合理地上下其手到最后两步罢了。 男人难道都这幅样子吗? 无一例外? 路时遇:恨不得24小时黏一起的人是我 …… 三人在诺黎点的晚饭。 黎小星身边没了简维,车上三人往湖城郊外别墅驶去。 四十五分钟的车程,黎小星满脑子都是见到严忌应该说什么,最后心烦意乱,索性破罐子破摔开始转移注意力。 结果注意力往前面那对人瞟了一眼,却见那个一贯寡言矜贵的男人企图执着时染的手放在中间置物箱上,却遭来时染狠瞪了一眼再狠拍了下手背:“开你的车。” 这一幕…… 竟有些似曾相识。 如果没有严忌爸爸横插一脚,他们现在一定过得比路时遇时染还要腻歪。 吃了一嘴狗狼的黎小星顿时觉得自己应该在车底,而不是在车里。 压下各种心底泛滥的情潮,黎小星忽而觉得自己这相思病根本就不是时间可以医治的。 “咳……” 黎小星弯拳在唇边咳了一下,下一刹就见时染触电般缩回了差点又要和路时遇纠缠在一起的手。 此刻,黎小星心底划过一丝“我是拆散鸳鸯的恶婆娘”的念头。 “那个……”黎小星略带尴尬地开口,“我是真的挺好奇的,我看你们恨不得24小时黏在一起,竟然还没同居?” 也不知道有意还是故意,时染正要回答,就听到路时遇低沉磁性的声音回答了黎小星:“恨不得24小时黏一起的人是我,她更喜欢有自己的私人空间。” 声音并不大,却字句清明。 黎小星:“……” 时染:“……!!!” 时染好像从他口吻里听出了不易察觉的委屈,当即难以置信朝路时遇睇了一眼,大脑有些许停机。 少爷,你咋那么记仇涅! 三秒时间,大脑重启完毕,时染转头对黎小星勾唇笑笑,试图缓解凝滞的氛围:“你别听他瞎说,是他说恋爱、订婚、同居、结婚,要一步一步慢慢来,不能乱了顺序。” 黎小星简直目瞪口呆:“这年头还有这么规矩的男人?” 时染:“……” 规矩个屁! 时染心中吐槽,面上却连连点头,又道:“其实我们跟同居也没区别,他是我房东,就住我对门。” 生怕黎小星又好奇问点什么,更怕这少爷忽然记仇般语不惊人死不休,时染赶紧开始了下一个话题:“我们待会儿难道三个人一起进去吗?那严机长会不会觉得自己受到了欺骗?” 像是被其中两个字眼戳到了尾巴,黎小星差点跳脚。 “什么嘛?受到欺骗的人不应该是我吗?!” “啊对……”时染原先为恩人考虑的思维瞬间被黎小星拉回正轨,她继续问,“所以我们三个人一起进?还是谁先进?” 黎小星:“……” 高中三年的朝夕相处,时染已经能仅凭一个简单的眼神意会到心绪变化了。 工作后,这样的技能有些生疏,时染只觉得黎小星可能有些为难:“星星同学你考虑一下,反正路上还有时间。” 说完,时染开始做低头族。 时染:【难得来一趟,你要不要单独见一下严机长?】 【大不了我找个由头先和路时遇撤,在车里等你就好】 【kjpg】 黎小星:【……】 【还是一起进去。】 【我和严忌挺久没见了,两人独处会很尴尬。】 时染:【你确定???】 黎小星:【染染你知道的,我是个直肠子,在只有我跟他在场的情况下,我怕我控制不住情绪……】 【你们在,我还能克制一下。】 【我不敢一个人见他。】 时染抬眸瞅了瞅后座好似浑身乌云密布的黎小星,无声摇头。 时染又开始快速敲字:【怕什么,你忘不了他他也忘不了你】 【有什么想说的大概也就这次机会了,之后你就是有夫之妇了】 【哪怕有名无实,你也是一位已婚妇女了!!!】 【你要是实在控制不住,就给我发个消息,我立刻寻个由头把你接出来】 【你觉得可以咩?】 时染心底叹气,这要是搁高中看过的小说里,就是男女主因为家庭原因分开的意难平。 女主早男主一步结婚,结局be。 时染天花乱坠地想着,再联想到以前黎小星对严高山的描绘,越发好奇严忌本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神仙男人,能让黎小星这种只爱学习的书呆子坠入爱河……是真的好手段。 …… 一分钟后,屏幕上跳出黎小星的一条回复:【好……】 路时遇:小姑娘怕生,见笑了 - 路时遇和时染率先进去见了严忌。 “哇……” 路时遇对于别墅里豪气昂贵的装潢见惯不惯,时染却是头一遭亲眼所见豪门般的别墅内部,无声地感叹了一下。 挽着路时遇的手略显激动地晃了晃他的胳膊肘。 大概是听到声响,沙发上的严忌放下报纸不紧不慢地掀眸看向两人。 宛若失传的画轴寸寸展开,男人一张英俊到好似造物主恩赐的脸逐渐显露,五官立体冷峻,那双生得极好的瑞凤眼眼型细长,眼尾好似天生优雅地微微上翘,只是黢黑的眼底毫无温度地像是漠视众生。 看清严忌面容那一刻,饶是时染这种审美已经因路时遇变得刁钻的女人,也不由得为之呆了两秒。 其中那一秒是因为严忌五官中最浓墨重彩那笔便是那对眉眼,在他抬眸那一瞬,她仿佛回到了ktv门口与路时遇重逢的那一瞬。 两个男人眉眼间实在太过相似。 当时的路时遇也是这般,漆黑的眼眸深沉似海,眸底不掀微澜到看什么都宛若在看一堆死物。 英隽非常。 同样骇人非常。 旋即,这样面无表情的严忌竟在下一秒勾勒出一丝玩味的笑弧:“这就是值得你费劲成为人肉靶子的人?” 时染:“???” 瞥见小姑娘因另一个男人的失神状态,路时遇似是不满拧眉:“你眼睛换地方长了?” 时染:“啊……” 然不等她反应过来,路时遇看向严忌的目光已经不似第一回来那般友善:“你不是七点还有事?还练不练?” 这话是对严忌说的。 “走。”严忌起身。 …… 时染就跟着路时遇,路时遇一手牵着她一手拎着训练服袋。 时染扯了扯他黑色冲锋衣袖子,低声询问:“什么叫费劲成为人肉靶子?” 记起路时遇那句“他喜欢跆拳道又苦于没对手,所以我答应他闲暇之余会跟他切磋”,时染只觉得脑瓜子涨了涨,脚步蓦然一定,“你被严忌打了?” “……” 男人跟着停下步子,同时察觉到手臂上逐渐收紧的力道,无奈叹气。 听到这声叹气,时染竟以为他自暴自弃了:“你别伤心。” “虽然你打架很厉害,但人外有人,我不会嫌弃你不行的。” 路时遇甚至来不及替自己辩驳一句,她温软的安慰已经一句接一句蹦了出来。 “你上次有没有伤到哪里?” “这次打好我们下次不来了,感谢过就好,又不欠他。” 垂眸对上女孩盛着担忧的眸子,男人摇头:“没有。” 这丫头似乎忘了,他这趟来完全是为了圆她想看他穿训练服的愿望。 时染心底松了口气,又听到他说:“时染,能不能对你男人多点信心?还有——” 男人字音刻意停顿,眸光倏然一紧,下一瞬垂首附到她耳边轻飘飘抛了句,“别用这种软绵绵的调子对你男人说‘你不行’,我记仇,今后都得你来还。今后我们再好好看看,到底是谁不嫌弃谁不行。” 你不行—— 这三个被他刻意念得一字一顿。 那一长串话像是绕口令。 就这样,所有思绪都被他堪称不咸不淡口吻的话,敲击粉碎。 耳窝也因他讲话时呵出的温热气息悄然转红。 这断章取义的男人! 时染抬眼轻瞪他。 男人勾唇,见好就收,两人之间拉回正常距离。 这边两人脚步停留没超过一分钟,前面的男人似乎是觉察到了什么,偏头看向已经落后一大段距离的两人。 严忌只觉得一股恋爱的酸臭味隔着十几米的距离肆意飘荡。 严忌当即英挺的眉宇打了个结,扬声:“你们俩是换个地方谈恋爱?” “小姑娘怕生,见笑了。” 路时遇重新领着她往前。 当然,话落后不可避免被这姑娘狠狠拧了把胳膊肉。 路时遇:在你看来,我真就这么好说话? - 严忌有理由怀疑路时遇这男人是因为那个女人在边上,所以每一招都来得格外狠厉。 他只能选择防守。 今天换上训练服的路时遇无论出手还是出腿,更像是一堵密不透风的墙,毫无弱点。 又或许是因为上场前,一直被路时遇牵着的小女人突然抽离了手向他走过来,然后从白色的大衣兜里摸出了一个方方正正的小盒子递到了他身前,盒盖正上方印着zh珠宝的logo。 还不等他开口说什么,路时遇的女人倒是率先开口:“严机长,主要是感谢你救了我一命,东西不值什么钱,若实在不想要,等我们走后扔掉也没事。” “谢谢你,严机长。” 体面话和后话都让这女人说完了,他当时觉得不好驳了训练对手女人的面子,于是收了。 一刻钟后,差点被路时遇一记下旋踢命中腰腹,严忌像是累了,往后闪避到了警戒线外:“不来了。” 路时遇一头黑发已被汗水浸湿大半,眼眸冷然,无声看着严忌,却像是挑衅:就这? 严忌不以为然。 和一个本就能和他打平手、且现在吃醋的男人打,他捞不到任何好处。 等同于这次切磋,路时遇是叠加buff的那个。 严忌随手朝路时遇抛了瓶水过去:“都和你说了,我七点有约,下次来早点。” 一身汗味,还得洗澡。 矿泉水以一个优美的弧度稳稳当当落到路时遇手里,他才终于淡淡启唇:“没下次了,我们对你的感谢到此为止。” 严忌:“……” 吃醋的男人就是离谱。 …… 路时遇借了严忌家的卫生间,褪去训练服,褪去一身汗味,路时遇换上换洗衣服才带着时染离开。 车停在大门内,别墅口。 按照时染的要求,她和他就在车里等黎小星回来。 黎小星背着包一走,驾驶座上的路时遇便携着一股压迫的意味开腔:“背着我给严忌送东西……” “挺能耐啊?” 两人都在前座,四扇车门紧闭,车里只开了前座中央的车顶灯。 时染很想装聋子,但不行。 因为路时遇还在皮笑肉不笑地发问:“时小姐,现在车里就我们,能给我解释解释吗?” 车内空气在路时遇的质问下好似加了零星火花,此时此刻若是时染不软反硬加把柴,某人必然爆炸。 明明听不出任何情绪,但时染就是闭着眼睛都知道他在生气。 生气+吃醋。 气她瞒着他送礼。 醋她礼物送给严忌,一个异性。 但她要不瞒着他悄悄把谢礼揣兜里最后再拿出来,这谢礼一定没法送到严忌手里。 早知这一天会来,现在她的目的也已达成,她又确实见不得他不开心…… 时染是个有错就认的女孩。 抬起眼睑对上那双深邃如墨的瑞凤眼,小姑娘嘴唇一瘪,清清软软的语气:“哥哥我错了……” 话落,男人冷硬的面部线条浮现出短暂的皲裂。 片刻时间后,他冷嗤:“呵……” “时染小姐,在你看来,我真就这么好说话?” 说话间,像是威胁般,他倾身过去拇指虎口卡住姑娘下巴,嗓音冷了些许。 每次以为娇着嗓子喊声哥哥,再认个错,他就能当无事发生? 那这女人以后还不得翻天? 时染被迫下巴微抬,一双眸子定定瞧着陡然间与她只余咫尺距离的俊颜,再度撞入男人那双黢黑到比夜色还要暗的眼眸。 时染:路先生只是太过在意我 她敏锐地觉察到他活脱像是压抑脾气的雄狮,此刻受不得任何污泥的言语或者行为。 哪怕她很想点着脑袋回复他:“啊对对对,你就是一直很好说话,除非我真的触及到你的底线,才会难哄。” 这种真话,借他一百个胆子她都不敢说。 “当然不是,路先生只是太过在意我。” 时染弯着眉眼,伸出一只手覆上男人i另外一只搁在中间置物箱上的手,而后指尖微微摩挲了下男人白皙分明的手背。 感受着男人微凉手背上突起的青筋脉络,她再软着声调开口,“你大约不清楚那趟航班的化险为夷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严忌等同赐我重生,之后在b市见到你,我就在等你给我新生。” 命悬一线之际,严忌给他新的生命。 然后,她才能接受路时遇给她的新的人生。 男人一怔,掐住她下巴的力道跟着蓦然松动。 她说…… 在等他给她新生…… 时染清澈的眼睛里写满了认真:“所以我总觉得,我应该亲自、正式地,感谢一次严机长。” “而且那个谢礼又不是我亲手设计的,我只是去zh买了样年度比较受男士欢迎的东西,也就几百块钱,回头你转我一千,就当是你替我买的,好不好啊路总?” “不气了好不好?” 一面看着他的眼说着,一面又轻轻捏了捏男人的置物箱上的手。 软脾气是被她演绎到了极致。 路时遇对她这种暗戳戳的小动作颇为受用,那点子气也在她一句句的温言细语里逐渐消弥。 从高中到现在,一直如此。 生她气这种事从来久不了,尤其还被她哄过之后。 但他,又每次都想为自己树立一个“原则面前决不让步”的形象。他继续冷着一张脸,试图要求她:“时染,今天不是你第一次……” 话音未落全,言辞未完结,却已戛然而止。 本来虎口松掐着女孩下巴的细腻触感倏地离开,随着眼前蓦然一黑,时染本就近在咫尺的脸庞彻底靠近,一道温软的触感落在他的唇角。 哪怕稍纵即离,却再度惹得男人瞬间怔忡。 时染嘴唇微退离半寸,眼眸勾笑,嘴角微扬:“不生气了哈?” 男人眸光微动,忍住那抹想继续亲上去的冲动,忍住双手回搂的冲动。 路时遇:“所以这是你第几次犯?” 他将之前被时染一吻打断的话说出。 因为解释而嘴巴犯干的时染:“……” 真是越来越难哄。 时染阖了阖眼,深呼吸,再快速睁眼,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双手捧上他故作冷淡的脸庞,再度覆上男人好看的薄唇。 “……” 路时遇看着她,心口顿时漏了一拍,双手微紧了紧。 下一秒,路时遇拉开她。 时染又黏上去,亲着他的唇不放,用着青涩又生疏的吻技招惹着他,手指在他脸庞两边游移,唇也开始在他脸上游走…… 像一只柔软的毛笔,细细描摹过他的剑眉、眉心。 落在他的眼上,细细描绘。 他浓密又黑长的睫毛刺过她的唇,带起心底层层涟漪。 温热的气息拂在周围,她的唇还在往下移动…… 路时遇的呼吸重了起来。 时染:我俩一直心意相通 时染仍在继续。 唇停留在他脸上,呵气如兰。 细细密密地吻着,不放过任何一处。 路时遇黑眸深了深,伸手便将她上半身更加拉近自己怀里,一手攀上她的背,低头准确无误地湮没女人淡樱色的唇瓣,辗转深吻。 男人修长的五指没入她柔软的发间,随着愈发浓重的呼吸,一发而不可收拾…… 时染却蓦地退了开来,眼底闪动着狡黠:“这不就不生气了嘛……” 直接拿下。 路时遇一手还停留在她腰际本还欲继续吻上去,这会儿闻言顿时了然时染一反常态的目的所在。 他眸底欲色还未来得及褪散,舌尖微卷抵了抵脸腮,语气不善:“谁教你这样哄男人的?” 时染探手出去,学着他的样子屈指弹了弹他脑门,扬着特别灿烂的笑容道:“你啊。” “……” “我生气吃醋的时候你不也不给我说话的机会嘛。” “……” “我寻思着我能受用,你应该也会受用。” “……” “毕竟我俩一直都心意相通。” “……时染。” “嗯?” 男人却是邪肆又有意所指的启唇:“我至少是吻到你彻底消气的,你觉得我现在消气了?” 几乎秒懂的时染:“……” 狗男人! 时染气愤抿唇,下一秒便遭来腰际大掌的骤然紧缩,很快唇瓣被他炙热的唇压上。 “乖女孩……” 他的吻停住,却以一种近距离的暧昧几乎贴着她的唇角,漆黑如墨的瑞凤眼就这样近距离睨着她。 她圆睁着眼,男人喉结上下滑落的声音也明显,带出几分低沉性感到极致的声音。 近乎气音:“张嘴。” 再度贴上她的唇,另一只手拇指与食指不动声色地掐住女孩白嫩的腮肉,强势一捏。 唇门便轻而易举被他破开。 “真乖……” 时染脑门瞬间轰地一声,意识四溅。 这男人怎么可以…… 这样不要脸! 很快唇上触感逐渐麻痹,所有意识被抽离,时染彻底溃不成军,像求救,又像讨饶地般发出呜咽。 她往后闪避身子,他却得寸进尺的靠近。 直至退无可退,女孩后背险些靠上车门,中间隔着男人宽厚的大掌。 亲吻,却是一刻未停。 他像是发烧,鼻息间都是炙人的气息,掌心唇心皆如夹杂着星火,滚烫无比。 时染只觉得浑身差点跟着被融化,四肢很没出息地像是被抽干了气力般控制不住倚到他身上。 双手在男人纯黑色的冲锋衣上摸索,指尖微蜷不自觉扣住肩线,将衣服扯出一道道褶皱。 指尖不知何时触到了男人的耳垂,立刻又像触了烫手山芋般移开了手。 越野车宽阔的车厢内,此刻唯有副驾驶空间显得狭小拥挤。 这声音…… 响得令人脸红心跳。 “嘶……” 大概过了一世纪那么久,似是不情愿般,他最后顽劣非常地嘬咬口她的下唇瓣惹来她倒抽一口凉气的声音。 他退开半寸,额头抵着她的,欣赏着她发乱迷离的神态。 她哀怨的眼神嗔他。 他低笑,拇指按着她受伤的唇角,声线全哑了:“这次暂且放过你。” “记着痛……” “下不为例。” ps:如果这章能完好无损躲过审核,那你们支付的书币应该是正常数字6。 如果这一章很不幸被盯上了……那么只要你们支付的时候低于6,它就称不上完整。 严忌:从你要穿婚纱开始 - 与此同时。 别墅。 金碧辉煌的大堂中央,黎小星略显紧张地捏着斜挎包的背带。 管家见她这副模样,无奈摇头,踌躇几秒后端上一杯热茶上前:“黎小姐……” “林叔,好久不见了。” 她接过陶瓷茶杯,礼貌寒暄。 林叔是严忌身边的老管家,一直对她和蔼又关心。前提是没有严忌父亲介入前。 “对不起黎小姐,我已经通知老爷了,他如果来一趟应该需要半小时。”管家沙哑的声音满是身不由己,“老爷有别墅所有的监控,如果等老爷发现这一切,我实在担待不起呐黎小姐……” “我不怪你林叔。”黎小星语气平静极了。 “黎小姐,少爷现在在洗澡,肯定能在老爷发现前出来保护你的。要不我现在上楼催一下少爷?” “不用了林叔,你太多虑了。”黎小星淡笑,许是某句话戳到了中心,它莫名一颗紧张的心竟然平静下来。 她说:“发生过那样的事情,我不可能再和严忌在一起。我今天只是来送请柬的,我快结婚了。我抱着这样的目的来,黎老不会把我怎么样的。” “快结婚了?”林叔匪夷所思地看着,眉心顿时紧皱,“黎小姐,你未婚夫对你好吗?如果好你为什么瘦了这么多?” 黎小星仅是勾唇浅笑,眼底好似没有掺杂任何谎言成分:“因为要穿婚纱啊。” “……” “林叔,女人一辈子就穿一次婚纱,当然要好看一点啊。” “对对对。”林叔难得表示赞同,还是不忘叮嘱黎小星:“但黎小姐你本来就瘦,再瘦真要脱相了,太瘦不好。” “林叔,严忌他……最近好吗?” 黎小星犹豫几秒,还是开口。 “黎小星,你有话不如当面问我。” 久违又熟悉的声音令沙发上的女人差点脊背僵直。 视线循着声音望去,只见男人已经站在楼梯拐角,像是站了挺久的。 几秒后,没等来她的应声,男人迈步往她的方向而来,那双深邃无波的瑞凤眼在走近的过程中直直望着她,仿佛能看穿她一切拙劣的谎言…… 直至他坐到她对面沙发上,一袭纯黑丝质居家服,经过她身周时带起一阵似有若无的薄荷气息。 那味道她熟悉地不得了,应该是她给他挑的那个小众牌子的沐浴露。 还有同样牌子气味的洗衣凝珠。 他一个养尊处优的少爷跟她一起后,很多日常用品都被她逐渐潜移默化。 百般心绪一下激荡了那颗与林叔谈话时平静无波的情绪,她仅是瞥了他一眼便又眼眸微垂,开腔:“你什么时候来的?” 林叔适时默默退开。 严忌:“从你要穿婚纱开始。” “……” 闻言,黎小星瞳仁一震望向他。 他眸底一如既往不显情绪,语气也是不咸不淡:“所以今天到访,是为了给我发请柬?” 黎小星抿唇,只觉得脑袋里含着千斤重铁重到她不得不低下这个头。 而后,她状似平淡地从嗓子里挤出一个单字音:“嗯。” “拿出来。” 她听到严忌低沉好听,又轻描淡写的三个字。 严忌:真不怕我去抢婚? 新娘:黎小星 新郎:简维 再下面是时间以及举办地点。 这是严忌头一回觉得红色可以这样刺眼,薄薄一张折叠请柬,让他心头没由来一滞。 原以为两年前被她挖开的心口快要麻木,现在见到她竟然还能给他扯上一刀。 他们分手不到两年时间,她就要结婚了。 “请柬我收到了,那天有空我一定去。”严忌嗓音依然低沉,“就为了这张请柬,值得你从江城来一趟湖城?” “……” “其实你只要微信发条消息,我也同样会去。” “……” “着急走吗?”严忌看向她,难得嘴角勾起一丝笑弧,“不急的话我们叙叙旧,嗯?” 尾音微扬的询问,颇为温和的语气让黎小星无法拒绝。 她实话实说:“你方才的两位客人,时染和路时遇,他们是我高中朋友,今天正好带我一起来,我不好让他们等太久。” 严忌一愣,没料到这三人竟是一起来的。 那么很多细枝末节只要稍加思索,就可以不攻自破。 例如他今天在路时遇和黎小星面前的不同说辞,就是自相矛盾。 只不过是他为自己美好臆想所铺垫的谎言。 这样的念头只盘旋在脑海三秒,严忌便又开腔:“你急着回去当灯泡?” “……” “让他们先回去,我可以送你回去?” 言辞间看似询问,实际皆是他的不容置喙。 黎小星抿了抿唇,摇头:“严忌……我们长话短说……” “……” “严忌,我现在生活挺好的。”黎小星兀自笑开,率先翻江倒海般说了一连串,“你不用太担心我,你爸不会再找我麻烦。你也别去恨你爸,其实我也没有特别恨你爸。好好工作,好好吃饭,把肉养一点回来,你都快瘦脱相了,不好看。” 没有特别恨,但还是恨。没有特别,是因为她爸爸错在违纪违法。 “你还知道瘦脱相不好看?”严忌反诘。 以前的黎小星还带着点婴儿肥,现在瘦成一张瓜子脸,到底是谁受到脱相。 “我……” “行了我知道,因为你要穿婚纱。”严忌用淡漠的语气打断她。 “……其他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坐下。” “砰——” 气氛压抑到黎小星想遁地而逃,话还没说完已经站直了身子,下秒却遭来他掷地有声的两个字。 黎小星一屁股又栽倒下去,恨自己的条件反射。 “要走可以,话说清楚。”严忌道。 “……” 说话间,男人从沙发上起身来到她对面的红木茶几上落座,双臂随意搁在膝盖上,两人距离陡然靠近,他俯身与她视线齐平,轻笑:“胆子挺大啊黎小星,亲自来送请柬邀请我,你就不怕今天有来无回吗?” 那股男性薄荷气息随着他的靠近愈发浓烈,轻而易举搅乱她一波心池。 黎小星垂眼避开他灼人的视线,声线隐隐发干:“你不会的。” 闻言,男人脸上也没任何意外的表情。 他看住她微微颤抖的眼睑,大堂偏黄的灯光映照之下,他在她身前投下一片阴影。 阴影之下,女人白皙的皮肤依然细腻到毫无瑕疵。 严忌望着她脸上细碎的绒毛,意味深长地开口,将热气一点点铺至她脸边:“2月19,真不怕我去抢婚?” 严忌:会忘了我吗? “你不会的。” 黎小星还是一模一样的回答。 严忌嗤笑:“你倒是挺了解从前的我。” 她当然知道,他做不了让她为难的事。 黎小星觉得再呆下去失控的就该事她了:“好了,旧也叙完了,没什么……” “你爱简维吗?”严忌蓦然伸手抬起她的下巴,迫使她抬首与自己对视,“看着我回答。” 黎小星这次无法再回避他的眼睛。 看着那双在她瞳仁里丝毫没有隐瞒,只有虔诚的黑眸,她无法说谎。 “谈不上爱,但他对我很好。”她说。 没有欺骗,只是避重就轻。 严忌苦笑,握住他下巴的力道微微松懈,修长的指尖忍不住轻移抚到她发顶,似是喟叹般低言:“也好……” “所以你……”话到喉间,猛然间酸涩哽咽,她顿了几秒才接了下去,“最近过得好吗?” 这句在她心底克制了快两年的话,在严忌一句句的温言细语里终于冲破阻碍的牢笼,艰难地开了口。 话音落地后,一夕间只余寂静,清晰到能听见彼此微小起伏的呼吸声。 男人只是一下下抚着她柔软的发顶,偶尔将她鬓边的碎发别到耳后。 “所以黎小星,你会忘了我吗?” 这样压抑的温情缱绻下,严忌骤然的询问让女人幡然一震,几乎是条件反射般摇头。 答案其实呼之欲出。 遇到严忌这样惊艳过时光的人,是无论如何都忘不得了的。 严忌却是无声地笑了,黑邃的眸底明亮如昼。 半晌的冗静过后,男人细长的眼梢残着一抹近似妖冶的腥红,喃喃道:“够了……” 黎小星听清了,霎时间跟着红了一圈眼眶。 像是被她氤氲眼底的东西刺痛,他选择撤手抬头,眼底映入大厅昂贵庞大的吊灯。 男人搁在膝盖上的手悄然收紧,再松懈,冷白的手背上的青色血管连带着凸起又张弛,反反复复几回。 “黎小星你听好,不管我从前过得好与不好,从此刻起,我会努力过得更好。” 他语际沙哑地回答她之前的问题。 黎小星只觉得眼前被泪水糊了视线,然后,她听到了他的蓦然扬声: “林叔,送客——” ………… 黎小星被林叔送至路虎车前还抹了把脸。 林叔长叹一声:“黎小姐,你和少爷这是何苦呢?” “林叔,你要保重。”黎小星眼眶还残着明显哭过的红,转移了话题,“对了林叔,我婚礼在二月十九,有空您和严忌一起来呗。” “好……” 林叔应下,两人正好走到车边,林叔伸手刚打算替黎小星打开路虎车后座车门,一道刺目的汽车远光朝他们这里直至照射而来。 林叔和黎小星皆是动作一顿,下意识阖眼晃头避过强光。 随着汽车轰鸣声的靠近,秒后将车停在他们身侧,熄火。 是一辆s级的黑色奔驰迈巴赫。 黎小星不动了,直至司机带着白色手套从驾驶座下来替后座的老板打开车门,率先着地的是锃亮的黑色皮鞋和一根红木拐杖。 随着后座的男人站定在黎小星和林叔面前,林叔下意识紧绷了身体,低头毕恭毕敬:“老爷。” 司机一身黑色西装,面无表情地站在男人边上。 既是司机,更像保镖。 “黎小姐,来都来了,不着急走?” 一道雄浑有力的声音响起,掷地有声,浑身睥睨天下的气场,让人忍不住屈服。 看向拄着拐杖的中年男人,黎小星眼神变得有些许憎恶,正要回绝,黎小星侧边的副驾驶被人从里打开,时染从里面出来站到她边上,笑着开口:“小星,你还有事吗?没事我们就先回……” 话音,在触及中年男子凌厉的脸庞后遽然停顿。 中年男人与时染四目相对那一刻,矍铄的瞳仁明显狠狠一怔。 时染笑容戛然而止。 路时遇:严忌父亲是那位延通老板? ………… “路先生,慕家现在已经分崩离析,确定还要赶尽杀绝吗?” “挑个天好的日子,让那个保姆动手。” “是,先生。” “保姆孩子送国外了?” “已经送了。” “善待那孩子,行了,你下去。” 时染愣愣望着身形颀长、气场非同一般的中年男人,视线扫过那根价格不菲的拐杖,像是大脑宕机。 当机时候脑海里回环往复的都是那段几乎能够倒背如流的视频内容,以及江斯辞的说辞:大约一米八、不怒自威的气息、左腿微跛…… 信息逐渐一致,时染宕机的大脑里只剩一个念头:是他! 这张脸和路章奕神似了七八分,那根拐杖恰恰间接暴露了他的腿跛。 中年男人震惊的目光仅现一瞬,他扫向两个站立笔直偏向僵硬的姑娘,掷地有声地开口:“两位,进去喝杯茶?” 时染挽着黎小星的双手开始逐渐紧握成拳,仇恨在心底重聚,眸底很快蒙上一层寒霜,遂丝毫没有畏惧中年男人强大的气场。 黎小星斩钉截铁地道:“不了,严老的茶我怕是无福消受。” 称不上礼貌,甚至语气夹枪带棒。 “染染我们走。” 黎小星说完,直接背身替她打开了副驾驶车门,不由分说将时染塞了进去。 时染:“……” 大力关上副驾驶车门,黎小星火速上车,上车后一时间也没褪去周身的低气压。他对路时遇道:“路神,麻烦开车快点。” ………… 路时遇驱车离开,同时腾出一只手覆住了时染紧紧握拳的手。 像一定沉稳人心的药剂。 时染冷静下来,偏头望向后座的黎小星,脑子里的许多问题一个接一个抛出:“星星,刚刚那个男人,是严忌的父亲?亲生父亲吗?” 黎小星:“是。你不觉得他和严忌长挺像吗?” 时染:“……!!!” 为什么见到严忌有那么几秒像是见到从前的路时遇的原因,她起初以为帅哥都是相似的,原来问题出在这里。 外貌遗传。 严忌和路时遇都遗传到了自己爸爸的眉眼之处。 “严忌父亲,是那位延通老板?” 这是路时遇的疑问。 时染震惊,湖城有名的大集团延通老总,居然是严忌的父亲?! 竟然还有着和路章奕相似的脸! “你怎么知道?”黎小星顿觉匪夷所思。 路时遇:“黎小星,严忌父亲叫什么?” 黎小星:“你都知道那老头是延通老板了,却不知道老板名字?” 路时遇:“……目前还不清楚,如果你能把你知道的告诉我,找人调查的钱可以给你。和” 黎小星、时染:“……” 黎小星却是冷静万分,语气很淡:“严忌爸爸叫严哲,其他我不能告诉你。我不知道你们商业上什么可碰什么不可碰,我不想牵扯进去。” “严哲是哪个哲?”路时遇问。 “哲学的哲。”黎小星狐疑,“路神,你查户口呢?” 路时遇:“……” “星星”时染看了眼路时遇后再度看向后座的黎小星,迟疑开口正好接了话茬,“你们是不是,因为严忌爸爸才分开的?” 她们在外面面对严哲时,她感受得到黎小星对严哲的不善。 黎小星:“……” 时小染这脑子有点东西。 心头的殇再度被提起,黎小星一时间有点不知所措。 时染还不知道她爸爸已经开始有期徒刑, 仔细斟酌过后,黎小星小声“嗯”了下,便火速转移了话题:“不过这一切已经不重要了。我还是更关注2月19那天,你最好能提前一天来试一下伴娘服。” 路时遇:想法子让你开心 黎小星转移话题很成功,时染也不好多问别的。 直至路时遇中途服务站停下,解了安全带,时染以为他是想去洗手间:“我不去,我在车上等你。” 男人握着她纤细柔软的手,黑眸望着她,另外一手探过去揉了揉她脑袋,低声安抚:“别胡思乱想,乖,一切问题交给我。” “……”我没胡思乱想。 时染下意识想要矢口否认,却在对上男人关切的眼底后一度失声。 而后,她颔首。 “我马上回来。” 路时遇对时染说完,又偏头睇向黎小星:“黎小姐,帮我看一下染染。” 黎小星:“行……” 行行行,她就不配去服务站,只配盯着他的乖。 路时遇下车后,黎小星不禁疑惑路时遇和时染的对话:别胡思乱想? 时染为什么会胡思乱想? 应该是从见到严哲开始,时染整个人状态就不大对。 再联想到时染对严哲的好奇,可能初中时期言情小说看得多,黎小星忽而有个大胆的想法:“染染,你不会和那个老头有什么渊源?” 时染冷笑:“有,还挺深。” 意识到自己刚被路时遇安抚好的心绪再度被仇恨覆盖,时染假咳一声也学着黎小星转移话题:“今天挺晚了,跟你那位青梅竹马的简维说一下,你今天跟我住,反正明天也周末。同意吗?” 黎小星:“同意。” - 湖城。 长岛府。 哪怕路上时染已经提前告知了他黎小星要留宿,眼见时染开了a1905大门已经邀请了黎小星进门,路时遇却在时染前脚迈进门槛后的一秒伸手拉住了她的手腕。 黎小星赶紧闪避拐弯。 时染脚步停住回头望他:“怎么了?” 安静的走廊响起路时遇清晰明了的声音:“我不想你胡思乱想。” 今天她胡思乱想了一路,都写在脸上,他一眼就能看出。 “你这是杞人忧天。”时染有一瞬间的无语,她叹气,声音温和,“哪怕我今晚不和星星一个房间,选择和你一个房间,我还是会胡思乱想。” 路时遇眉宇微蹙:“我至少会想法子让你开心。” 黎小星那个女人能干嘛,明显也是带着重重心事来见的严忌。 两个各怀心事的女人共处一晚,第二天能疏散郁结情绪? 过廊灯是白而炽亮的,时染仰头看着他板着的俊颜,脸上没有一丝开玩笑的成分。 “我当然知道你肯定会想法设法哄我开心……”时染一路都不高的情绪此刻闻言难得一笑,转过身子伸手抚平他皱起的眉心,“可你想啊,星星难得来湖城一趟留宿,我们把她抛下,很不礼貌的。” “……” “而且你一直喊我不要胡思乱想,自己却绷成一根弦,先前是因为查了那么久没查到什么,今天又要担心我乱想。我们往好处想,今天至少是一个意外收获不是吗?” “………” “明明我们半斤八两,你对我要求是不有点太高了?” “…………” 时染唇角弧度更深,竟然觉得此刻男人一本正经试图说服她的样子尤为可爱。 她晃了晃他攥住她手腕的那只手,小声撒娇:“好啦……今天打拳又开车很累的,早点休息啊路先生~” 时染:严忌他爹面相就不是个好人 最终结果,路时遇落败。 时染捎上门去找黎小星:“累了一天了,你先洗澡,我去给你找衣服,正好前两天洗了一波刚拆吊牌的内裤,你应该能穿。” 黎小星正在厨房倒水,闻言瞥向时染,轻叹:“我始终觉得,我是那个大灯泡。” “大灯泡,我今天倒是挺多心里话想告诉你的。”时染直言不讳。 大灯泡:“……” - 从江城一中离开后,这是两人时隔五年重新躺一张床铺。 时染只开了一盏昏黄的壁灯,此刻她两眼呆呆望着天花板,按捺不住开口:“星星,你难道没觉得严哲和江城的路市长很像吗?” 黎小星是个地道的江城人,路章奕又是江城连任的市长,黎小星不可能不知道的。 “是很像。”黎小星记起第一次见到严哲的场景,“我当时还差点将人认成了路市长,后来我还问了那个老头有没有一个亲戚是市长。严哲就不苟言笑地告诉我,没有。” 当时的她还不知道严哲的到来,是来拆散他们的。 “这老头是不很嫌贫爱富?”时染翻身面朝黎小星,开始替她忿忿不平,“我看严忌他爹面向相就不是个好人!撇去你是局长女儿这个身份,好歹你也是个经济独立的高知份子!同样抛去延通老板儿子这个身份,你哪一点配不上严忌了?!” 黎小星失笑:“染染同学,你不觉得你这样的说辞过于牵强了吗?但我很开心,谢谢。” 甚至因为护短,太过避重就轻。 时染心疼地看着她:“星星,我总觉得现在的你藏了特别多的事情。如果说出来可以好受一点,那你就告诉我。” “……” 黎小星笑着摇了摇头,大概因为此刻只有她和时染两个人,心底压抑了太久的话需要找一个宣泄口,她太需要一个倾听者了。这种想要倾诉的欲望,从跟严忌分手后克制到现在,直至再度见到严忌,她心里的压抑程度又越发深了。 越压抑,越是想要倾诉。 可是爸爸进了监狱,妈妈在爸爸入狱后、家里所有资产抵押后,索性跟外面的小白脸走了…… 爷爷因为家庭巨变突发脑梗,奶奶是去年痴呆的。 她真的没有再可以倾诉的人了…… 想到爸爸妈妈,黎小星鼻尖一酸,她努力看向天花板试图憋回眼泪,嗓音很低很低:“染染,我已经两年没有吃过一顿团圆饭了。” “我爸爸是无期徒刑。爷爷奶奶也一个接一个离开,我好怕我撑不下去……” 黎小星望着白色天花板的眼睛睁得很大,瞳仁却满是空洞无神,一滴泪水终于顺着眼角滑下沾湿了蓝色的枕头:“我有时候甚至觉得,我黎家这接二连三的悲剧,如果不是因为我和严忌当时爱情至上,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染染,我恨严忌父亲,如果不是他拿着我爸爸贪污的证据移交法院,我爸爸一定还在我身边……” “对……我爸贪污受贿,可能被不被查只是时间问题,可那实在不应该由严忌爸爸来给我这样沉痛的一击。” “我其实更怨我自己,当初为什么一意孤行要和严忌在一起……” 时染:可以将他绳之以法吗 夜深寂静,时染的心同样宛若被抛在热锅上煎。 时染差点没被黎小星接二连三的晴天霹雳劈傻,倾身去床头柜抽了两张纸巾替黎小星擦了擦被泪水沾湿的脸侧。 上秒擦干,下秒又是新的泪水无声滚落,时染也跟着她难受:“星星你别哭,我心疼……” 黎小星:“染染,我如果早知道严家这样不好惹,我一定会收住自己的心,我就不去招惹严忌了。” 时染手里捏着湿润一角的纸巾:“严家竟然能拿到你爸贪污受贿的证据?” 黎小星语气偏是很平静,没有丝毫哽咽,唯有溢出的泪水泄露着她的真实情绪。 她道:“我也是后来才知道,那个老头不单单是延通老板那么简单,除了金钱,严哲在湖城还有滔天的权势……他给严忌选了好多有钱有势的名媛继承人,严忌偏偏选了我……然后就是我们悲剧的开始……” “……” 时染不可置信,严哲有滔天的权势…… 那她如果去公安局提交证据,可以把严哲绳之以法吗? 时染忽然变得很是不安。 “染染……我是不是话太多了,招你烦?可我不说我怕我会疯。”黎小星不确定地看向时染。 时染的不安与不确定被黎小星尽收眼底,黎小星一下就被时染的情绪转移了思绪:“你怎么了染染?” 时染愣愣眨了眨眼睛,几秒过后忽然认真地问道:“星星,你说这样权势滔天的资本家,他难道自身没有违背过法律或者钻过法律漏洞吗?如果我们有他的犯罪证据,湖城公安可以将他绳之以法吗?” 时染话题太过突如其来,黎小星有好几秒都没反应过来。 黎小星:“染染,你脑洞还是那么大啊。” 不由先感叹了一句。 介于时染语气太过认真,眼底太过真诚,黎小星也很认真地回答她:“湖城公安不能拿严哲怎么样的。他们蛇鼠一窝,上一任局长就是严哲一路捧上去的,一直捧到了成功退休。不仅湖城,江城那边严哲似乎也很了解。” 时染心底一沉:“你……你一个江城人,怎么知道这么多?都是严忌告诉你的吗?” 黎小星抿了抿唇,听到严忌的两字,她再度翻身看向天花板,嗓音是淡的,心却是无力的。 黎小星缓缓开口:“其实当我和严忌知道是严老把我爸送进监狱后,严忌尤其自责。他甚至拿了延通某一年的灰色支出数据作为要挟,想要严老打点过后大事化小,至少把无刑改成有刑……可当时的严老狂妄自负极了,他们父子关系也从没好过,后来严忌索性将东西移交了公安……结果是……严老依然安然无恙。” “那次之后,严老震怒,差点打残他一条胳膊。” “严忌瞒着我,可严老不会,他将一切告诉了我,警告我们不要试图以卵击石,最后背后搞动作将严忌从江城民航局调回了湖城民航局。” “这样看也挺好,不仅断了我们之间的念想,严忌至少还救了你。” 那样强大的气流颠簸,甚至在发动机损坏了一个的程度的空难来袭,严忌依然可以临危不乱度过。 换了其他飞行员,一机人怕是没这么好运。 严忌:严哲你就是个变态 - 于此同时。 湖城。 郊外别墅。 黎小星口中被调回湖城民航局的严忌先生正眼圈腥红地往嘴里灌着酒,黑色丝质睡衣袖子被随意挽起两圈,露出的手腕上明晃晃映着一条红痕。 再看后背,睡衣已经破烂不堪,料子里的皮肤有几道已经血肉模糊。 显然,是被什么物件殴打所致。 老林在一旁看得眉心紧缩,在两次试图拿走酒瓶却遭来严忌沉目后,老林身为管家只能进行口头劝阻:“少爷,别喝了,白酒太伤身。” 五十几度的白酒。 一斤下去,正常男子都得去掉半条命。 林叔:“少爷,您也别太在意,老爷本就是这样的性子。老爷只是希望你能变得更好,走出伤心。我给您清理伤口,或者我喊医生来。” 严忌坐在台上,捏着瓶身的手背已经青筋横亘浮现,又仰头往嘴里灌了一大口,些许酒精顺着嘴角滑下脖颈没入睡衣领口,闻言冷冷哼笑:“希望我变更好?联姻能让我变更好对么?他有问过我的意愿吗?!” 联姻…… 这两个字眼让老林还想要试图规劝的话,默默卡在了嗓子眼。 老爷是半小时前走的,走前老林犹记得自己目睹的那场父子间就差掀翻屋顶的世纪大战。 …… 从黎小姐和另一位小姐上车离开后,老爷进了大厅后,一眼便看到了茶几上惹人注目的婚礼请柬。 老爷翻开后悠悠落座,看完随手将请柬丢回茶几,便开口对少爷说:“你和叶家的婚事我昨天已经定了,下月十五是个好日子,订婚礼就办在严宅,宾客不多,你不用太拘束。” 这番话,无疑是将隐深多年诡谲风暴下的那颗炸药点上了火星。 一点即燃。 严忌想都没想便回绝:“我没同意!” 严老矍铄的眼睛里写着迫使人臣服的欲望:“你老子替你同意了,由不得你反悔。” 严忌嗤笑一声:“黎家已经家破人亡,我跟黎小星也遂了您的愿不再往来!事到如今,您还在试图掌控我!” “吱——” 一道巨大尖锐的摩擦声在严忌咬牙切齿的话落尽后,异常折磨耳膜。 严忌恨恨瞪着严哲,一条腿横住茶几一边往外一踹。 “黎海贪污明明可以不用这么早被判行,你分明可以拿着证据警告黎小星,她为了亲情自然会选择跟我分手!你偏偏要让我和她之间产生再也无法修复的裂痕!” 严忌站直起身,一步一步,走至严哲面前,居高临下瞪着他,四目相对之际,与严哲相似的眉眼里充泄着漫天的愤恨与怨怼。 严忌扯了扯唇,弧度却是嘲讽的,灯下照亮着他不顾一切的意味:“严哲你就是个变态。你有病你知道吗?” 严忌伸手指着对面不浮情绪的老头,眼眶已然盛满了红色,“严哲你自己娶不到心爱的女人,你逼我也娶不到!你逼我分手就算了,你还要求我为你的权势大业联姻,你不配为人父!” “你就是丧心病狂!” “就你这种有病的,再来一辈子,你心里那个女人还是不爱你!” 然这一次…… 严忌的话音甚至没有落地,严哲却是猝然间阴翳了那张平时从不显山露水的脸,抬手扬起拐杖就往严忌那只不安分的手臂挥了上去。 严哲:那丫头死,你也死 一拐杖招呼上去,严忌咬牙“嘶”了一声条件反射缩回手,看向严哲的眼睛里不知何时更红了。 严哲拐杖落回地面的那一刻,胸口起伏不平的呼吸彰显着他的愠怒。 严忌舔了舔脸腮,丝毫不惧即将山雨欲来的严哲,反倒讥哂一笑:“这就恼羞成怒了?” “严老您心理承能有点低啊……还是我刚好戳到您跳脚的地儿了?” 严忌甚至摊开双手,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锐利的字眼一字一字从喉间逼出:“订婚宴,要么取消,要么从今往后,您少个儿子。” “或者您让叶家小姐跟我冥婚,我倒是没意见。” “反正您也才50不到,再生一个,培养一个继承人,问题不大。” 严忌的言辞愈发过度放肆,讲到后来甚至可以称之为大逆不道。 严哲在严忌一句又一句的话里反而慢慢敛了怒火:“你知道自己在对谁说话吗?” 严忌沉着脸觑他,鼻尖溢出一声冷哼,已是回应。 严哲扬声:“来人!” 不出三秒,几个黑衣保镖已经鱼贯而入站定在大厅中央,低头一副听候命令的模样。 一直在旁默不作声的林管家大概知道了严老接下来的想法,只得硬着头皮上前:“老爷,少爷他今天太累了,晚上又喝了点酒,所以……” 严哲扯唇,脸上却没有流露丝毫的笑意,平静又说一不二地截断了老林的话:“所以把少爷带下去,十棍打好,就可以休息了。” 老林:“老爷……” “你想替这逆子分几棍我倒是可以成全你。” 老林自知严老怒火蔓延,立刻垂头。 同时,这句话也在顷刻间点燃了严忌的怒火:“您就这么喜欢旁及无辜?!” 几个保镖上前正要押解严忌,其中一个保镖刚碰到严忌就惹来了严家少爷扫视而来的一眼,冷泠泠之中太具压迫感,其余几个打算上手的保镖也不由悻悻收了手。 “我自己会走。” 这是对几个保镖说的。 说完再度睇向沙发上不可一世的老头子:“十棍我可以受,但在这之前你要给我一个答案,取消还是不取消?” “不取消。”严着老神在在地停了两秒,不顾自己儿子阴沉到几乎能够掀翻茶几的神色,补了一句,“如果你还想那丫头安然无恙,下月十五的订婚礼,就别让叶家下不来台。” “我是你老子,你既然已经给我安了丧心病狂的名,你可以试试。” “你老子真正丧心病狂的时候,你还没出生呢。” “严忌你听好……” 严哲捏着拐杖缓缓起身,凑到自己儿子缓慢地说着一句句凌迟人心的话:“那丫头死,你也死,无妨。” “我再培养一个继承人,一定比你听话。” 说完,严哲扫向几个岿然不动的保镖:“怎么?等我把你们少爷押出去吗?” 几个保镖再不敢迟疑,迅速上前要押人。 严忌却蓦然转身向门口走去,转身的同时,眼梢深红地不像话,不知何时有着一滴温热的液体顺着眼尾滚落。 捏蛇掐七寸。 这是严哲给羽翼未满的严忌上的一堂终身难忘的课。 黎小星:严哲很可怕的 - 湖城。 长岛府。 ——严忌至少还救了你。 黎小星的话在时染耳边反复回荡。 同时也在反复提醒着时染:你仇人的儿子是你救命恩人。 时染内心一度抓马,床上翻来覆去好几次仍是心烦意乱。 黎小星看不懂了:“不对啊,你怎么看上去比我更烦躁的样子?” 要烦也该她烦。 “你……”黎小星蓦地记起,“你和严哲到底是什么渊源?” 黎小星那表情,堪比听到话剧雷雨。 黎小星一下子火气顿燃,整个人从床上坐起,借着昏暗的壁灯盯着时染平静如水的脸:“妹妹, “……” “就算他帅,也不可以!” “……”到底咋、咋整。 看着黎小星眼底的认真,时染意识到她无法把路时遇的身世告诉黎小星,没乱伦显得难以解释。 “我……”时染在黎小星差点喷火的目光里慢慢吞吞坐起身子,“我有分寸。” 口吻实在心虚。 “妹妹, “……”不是…… 时染脑袋瓜子嗡嗡叫,嗓音拔高了些许:“星星!” “干嘛!” “是我跟时女士的亲缘鉴定有问题。” 时染阖眼。 撒谎,罪过。 黎小星:“啥?” 时染睁眼,一脸郑重:“时女士在我看来跟亲姨娘没有区别。” “时女士知道了吗?” “不知道。” “那你们怎么领证?” “船到桥头自然直,你先替我保密可以吗星星?” “可以是可以,但是……等等!不大对!既然一切都是一场误会,那你口中所谓的害你成为孤儿的罪魁祸首是?”黎小星反射弧骤然一紧。 路市长和严哲几乎如出一辙的样貌,答案其实呼之欲出,但黎小星更多是的是难以置信。 “嗯。”时染颔首。 黎小星:“可……严哲他为什么要这样害你们啊?”总要有个理由的。 黎小星接二连三的问题让时染答不上来,这女人怎么可以将这些零星碎片汇到一起的? “我倒是也想知道理由。”时染垂下眼帘,看着自己的浅色床单,无奈至极,“我本来都不想告诉你,谁知道你这么会猜。” 该叫黎小星什么? 福尔摩斯·黎? “我都?猜对了?”黎小星瞳仁震惊,低咒:“靠,东野圭吾小说里的罪犯都没严哲这么恶毒!” 时染:“……” 黎小星冷静下来,伸手握住她的手一本正经地告诉她:“染染,哪怕你找到了证据,也不能盲目去报案,不可以轻举妄动。严哲很可怕的。” 戴执独白 我叫戴执。 我从小就喜欢一个叫慕染的女孩子。 慕家发生变故前她就已经被拐卖而杳无音讯,她是我的青梅竹马。 我喜欢她,是因为有一次我贪玩在后院泳池溺水,是慕慕一直死死拉着我的手,她一手拽着泳池栏一手拉着我的手腕。 我也就大她一岁,我也会害怕,我哭泣喊救命。 慕染也是。 我不知道她哭喊着拉了我多久,我对时间没什么概念,更我不知道她一个五岁的女孩子哪里来的这么大的力气。 拉到最后,她也没了力气,我们一起跌落泳池。 好在命不该绝,保姆终于发现我们。 我们被大人救起送往医院。 我溺水比较严重,慕染手腕差点脱臼,这是我父母告诉我的。 我没想到出院后她还来找我玩,甚至拍着胸脯安慰我:“戴执哥哥以后不哭了,以后!我学游泳,就由我来保护你!” 她笑起来的时候虎牙洁白,圆圆亮亮的眼睛让我无法忽视她的真诚。 “慕慕,那我们一言为定!”我答应了她,并且伸手跟她约定,“好,我们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 我就这么喜欢上慕染了。 从她手腕差点脱臼都不愿意放开我那刻,再到她说要由她来保护我的那刻。 我当真了。 同时,我也下定决心保护她一辈子。 …… 可她失踪了。 我等了十几年,等我有能力寻找她的时候,等到我有能力保护她的时候,我宁愿不去戴氏,我也要去zh保护她。 可她早已爱上了路时遇。 并且,她失忆了,没有一丝关于我的记忆。 算了,忘记就忘记,这份回忆我记得就好。 慕慕,我一直很想你。 我不知道太过想你也会酿成错误,你每次对我保持距离,转身又若无旁人和路时遇耳鼻厮磨,我承认,我嫉妒地发狂。 …… 飞机遇险那刻,我满腹心里话都想告诉你,但你对我的抗拒我都看在眼里。 没有记忆的你,只爱路时遇。 我看得明白。 …… 我被孙淑颖下药了,她把自己化妆成你的样子,我把孙淑颖当成你睡了,我还势在必得地告诉床上的女人:慕慕,你本该就是我的! 早上醒来看到身边躺着的人是孙淑颖那刻,我就知道自己再也配不上你了。 你那么好的姑娘,应该配一个清白干净的男人。 …… 拉着仇人一起死,你傻不傻?严哲都快年过半百了,你才二十出头。 傻子。 …… 你终于醒了。 也恢复记忆了。 可你不爱我,你决定和路时遇领证结婚了。 也好。 他至少比我干净,比我配得上你。 慕慕,我还是爱你。 但我不会再告诉你了。 慕慕,你要幸福。 严忌VS黎小星(1) 夜深人静。 路灯微亮。 开门又关门的声音响起在某室内,男人寥寥数语交代了事情,关门离开。 被关阖的浅棕色大门上,赫然印着大婚的囍字,点缀着金色亮片的囍字在廊灯照耀下红地显眼。 今夜,是黎小星新婚第一晚。 青梅竹马的丈夫简维晚上九点半开始离家。 严忌还没上牌照的新车停在负一楼,指尖的烟燃了一根又一根,视线迷迷蒙蒙隔着白色烟雾,简维身形颀长,180的身高形色匆匆地从严忌车边绕过。 简维没发现严忌,连车子都没来得及预热两分钟便投胎似的驶了出去。 这么急,上赶着去买套? 严忌转念又觉没必要,一楼外的商铺全是便利店。 ——“你爱简维吗?” ——“谈不上爱,但他对我很好。” 简维的汽车尾灯很快在他车前驱离而过,严忌不由想起曾经黎小星对他没有丝毫欺瞒的话,新婚夜抛下妻子神色匆匆,这就是黎小星所谓的简维对她很好? 严忌拢眉掐灭了烟蒂,不假思索驱车跟上。 …… 约莫十五分钟后,简维的黑色特斯拉停在一栋名叫春江华府的公寓楼下。 简维的车在地下室犹如无人之境,严忌没车牌的车自然被拦了一会儿,他按了一会喇叭,说新车还没来得及登录进物业车库,保安便通融着给他开了道闸。 这公寓楼新开盘的,入住率不高,严忌随便找了个没登记车牌的空车位就停下了。 严忌没敢跟太近,等简维进了电梯他暂时没跟上。电梯停在13楼又降下。 严忌从电梯上了13楼,十三楼有三栋电梯,四户人家。 走廊灯应声响起,1404、1405、1406、1407四户人家。 其中1406、1407门口堆放者装修杂物,门板完全蒙了灰,显然不能是简维来拜访的地方。 只剩下1404和1405…… “你今天不是新婚夜吗!还来干嘛!滚出去!” 一道暴躁气急的男人嗓音隔着某扇门板尖锐地响起。 “简维你少跟我花言巧语,你不是有老婆吗!滚呐!我是死是活都和你没关系!” 严忌几乎在下一秒就确定了该声源来自于1405。 下一瞬,1405门板迎来重重一震,又是那道男人放声音,不同于刚才的尖锐愤怒,已经转为伤心轻吟。 “呃啊……你混蛋!轻一点!” “新郎官,你今天不走了?” “你真的不喜欢你那位青梅竹马黎小姐吗?” “呀,你轻点!” …… 严忌在门外站得浑身冰凉。 黎小星的丈夫,是同性恋? 那蠢女人知道自己被一个同性恋丈夫戴了绿帽子吗? 不管黎小星知不知情,简维同性恋出轨就是该死。 他心心念念好几年的女人是和简维领了证的! 这样的念头涌出心头,惹得一贯自持的严忌怒不可遏到一脚踹上了1405的房门。 “谁啊!” 大概是好事被打断的缘故,这次是简维毫无耐性的沙哑逐客令。 严忌冷泠泠开腔:“我是严忌,有事和你聊,你最好是开门,不然我有很多办法让你们后悔。” 平行时空的结局 “1月12日晨,一男一女从湖城金边一公寓大楼双双坠落,降落过程因有车棚缓冲,男子女子已被送至附近医院治疗。 男子女子情况目前尚未可知。 湖城当局正在调查坠楼原因是不慎滑倒坠楼,还是企图跳楼自杀? 我是主持人张扬,相关情况,敬请关注下回湖城新闻。” “1月13日晨,昨日金边公寓大楼双双坠落的男女中,经医护人员十几个小时抢救后均无力回天。 经调查,该男子为湖城延通集团鲜少露面的董事长严哲,享年49岁。 坠楼原因湖城警方尚在调查中。 我是主持人杨思翰,相关情况,敬请关注下回湖城新闻。” “1月14日晨,金边公寓大楼坠楼事件,坠楼女子仍处于昏迷状态,暂未苏醒。 金边公寓顶楼围栏经测定高45,严重不符合建筑规定。 当建筑临空高度在24以下时,栏杆高度不应低于105,临空高度在24及24以上时,包括中高层住宅,栏杆高度不应低于110。 坠楼原因经湖城警方调查,认定为失足坠落,现已对金边公寓建筑商予以追责。 我是主持人郭丽莉,湖城新闻我们下回见。” 湖城地方新闻台已经持续播放坠楼事件三天,微博同城热搜榜上挂了三天。 报道中迟迟没有提及女子姓名。 因为只是一个在湖城无关痛痒的人物。 女子叫时染。 是zh珠宝的一名设计师。 1月12日晨坠楼。 1月11日晚时染才接受了男友路时遇的求婚。 1月21日,本该是两人领证的日子。 2月14日,是情人节,as在湖城成功上市。 这天,路时遇接受了湖城地方台的采访。 as是湖城国外转移到国内的公司,领导人是之前湖城jc建筑的总经理,一时间,路时遇这个名字再度在网络上掀起热潮。 采访里的路时遇一身优雅地坐在沙发上,一袭黑色西装严丝合缝,黑色领带上别着一枚灰晶领带夹,正和主持人侃侃而谈。 都是一切关于商业上的心得。 路时遇口吻淡到不含波澜,但举手投足间都是矜贵疏离,他这幅样子很容易迷惑女人。 主持人问完流程上的所有问题,最后握着话筒微笑着提了最后一问题:“我想替众多女性问一个问题,路先生之前在jc澄清发布会上就干净利落制止了凶手,现在又领导as成功上市,请问您这样优秀的男人,有没有女朋友呢?问题比较隐私,路先生也可以选择不回答。” 路时遇只是伸手整了整灰晶领带夹,又目光沉静地瞥了眼偌大无云的天空,没有闪避。 无名指上闪着光辉的戒指明晃晃落入大众视线。 “我有未婚妻。我很爱她。” 这是路时遇的回答。 ………… 采访结束,路时遇来到时染墓前,带了一束她最爱的蓝风铃草。 墓碑上的女人笑容纯粹美好,不揉一丝尘世杂碎。 路时遇就坐在墓碑前望着照片上的女人,时间仿佛彻底静止。 寒风刺骨,落叶遍地。 “染染,这是你的戒指,我找回来了。” 低低呢喃着,路时遇伸手从兜里掏出那枚本该属于时染的结婚戒指放在风铃草边。 与他的戒指是一对,当时一起买的。 “as今天成功上市了,我欠你的嫁妆也有了。” 一句轻到能被风一吹即散的话。 毫无重量。 男人从兜里摸出一瓶药往嘴里倒去。 生生咽下。 他伸手抚了抚照片上的女人,缓缓阖上眼眸,唇角弧度微微扬着。 “染染,我很想你。” 话落,风更甚。 落叶簌簌掉落。 空荡的药瓶被风吹到角落。 白色的药瓶上刻着几个大字:艾司唑仑片。 染遇夫妇免费小剧场 zh每年都有团建活动,少则三天,多则一周。 以前实习期的时候时染鲜少参加,因为没什么钱。现在转正又升职,跟路时遇结了婚,路时遇什么都替她备好了,她基本很少花钱。 这次的团建活动来的恰到好处,时染兴致勃勃地报名去了。 实在是因为家里的某人精力太过旺盛,她小身板扛不住,也确实需要一个人去外面休息几天。 团建一周前时染就给路时遇打了预防针,她要好好玩,这段时间没要紧事不用给她打电话。 前五天团建可谓神清气爽,她连微信电话都很少回路时遇。 大概从第六天开始,时染才觉得旅游团建也是一件耗身耗心的事,第七天便在宾馆躺了一天和路时遇微信吐槽团建有多累。 第八天,坐了七个小时飞机的zh一行人重新落地湖城。 时染回了家连行李箱都没整理,先扑浴室去放水泡澡。 路时遇下班见到门口的鞋子,以为会有妻子爱的拥抱,结果打开门只有行李箱和空气。家里找了一会儿,最后在主卧浴室找到了正在泡澡的时染。 热气朦胧的室内,时染见到他的第一反应是,捂胸怒斥:“出去!” 路时遇:“”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第一反应不是害羞赶人而是凶巴巴赶人。 路时遇不由沉吟。 视线却是定在清澈的浴缸水面上怎么都挪不开视线。 遮掩上面露下面,外加水面的视觉冲击,在男人看来更像欲拒还迎的勾引。 想到她对团建最后两天的抱怨,到底没忍心就地把人上了,撇开视线道了句:“我去做晚饭。” “我累,不想动,你走前帮我把水温调高点。” “” “再高点。” “” “我喜欢烫的。” “” 看着她卸下防备有恃无恐的样子,路时遇又把水温往上调了好几度,这才出浴室。 …… 时染是真的累,晚饭也吃得少,吃完倒头就睡。 路时遇自是不忍心,一个人去了书房工作,直至凌晨才回房。 时染睡得特别沉,可他沉不了,无法入眠。 大概是习惯使然,他睡右,她睡左,她总爱往右靠,没出一小时就八爪鱼似的攀上了他的身体。 本来一周没见她就需要更大的克制,这下好了,路时遇彻底睡不着了。 最后怎么睡着的,几点睡的,路时遇记不清了,只记得早上是被时染的电话声吵醒的。 时染手机里的女人嗓门很大,时染好像也醒了起身离开继续打电话,没醒神的路时遇不由身心烦躁。 身边女人走了,睡是无法再睡了。 几分钟后时染挂了电话回来继续躺下,便被路时遇拉到了自己怀里,抽走了手机调到静音随手扔在枕头边:“睡够了?那替我醒醒神。” 她下意识往后缩了下,却被他抢先一步重新按住,温热的唇瓣贴着她白皙的脖颈辗转流连,压低嗓音开口:“躲什么,不是累到不想动吗?” “” 染遇夫妇免费小剧场2 时隔七天,再度被欺负地体无完肤。 时染觉得太累了,比团建更累。 时染是当天下午才揉着酸疼的腰爬起来的,床头柜有着一杯水,贴着一张便签:替你请好假了,早饭在微波炉里,今天好好休息。 时染冷冷一哼,拿出手机给他发了条语音:“路时遇我告诉你,这周,你不住书房去,我就一天只吃两餐!” 用自己身体作为要挟,这招对路时遇屡试不爽。 因为和路时遇性生活太多,她一般早上很难爬起来,久而久之,她连吃早饭的习惯都省了。路时遇也发现了这点,所以开始节制,想让她把吃早饭的习惯重新养回来。 至于今天早上,纯属意外。 但也已经发生。 时染也是气的,收拾了下便开车去了sy商场。 拿着路时遇的卡在sy刷了一通,无视掉路时遇微信上问她晚饭想吃什么的消息,继续逛下一家。 逛到三楼,时染揉了揉仍旧微微泛着酸的腰,坐下来试鞋,突然商场广播传来一道启事:现在播报一则寻人启事,有没有顾客看到一位女士,身穿黑碎花连衣裙,左手无名指上戴着一枚婚戒,拎着一只普拉达cleo。最后,时染女士,你的丈夫非常着急,请听到广播后来一楼问询处找你丈夫。” 这则寻人启事,播到第三遍的时候,时染听得彻底头皮发麻。 蹲在她身前正准备给她试鞋的女柜姐看了看她身上的黑色碎花裙,又看到她扶着腰的左手上显眼的戒指,以及皮沙发上的prada女包。 柜姐愣了两秒,视线定在时染素颜朝天却惊为天人的脸上:“小姐,广播里是不是在找您?” 时染捏了捏裙子的雪纺面料,面色仍维持着淡定,很想说不是,但店里越来越多人的目光投向她。 时染闭了闭眼,穿回自己的鞋,最后拿了包和自己已经付款的好几个袋子对服务员说了句“抱歉”。 她捂着半张脸急匆匆进了电梯。 播报还在继续,电梯里自然也遭来了其他路人的上下审视。 时染想死。 来到一楼,路时遇看到她才让工作人员将广播停下,远远朝她眉毛微挑,心情颇为不错。 时染遭到服务台工作人员想笑又强忍笑意的表情,心里头更气了。她忿忿瞪着路时遇,上去站定在他身前,清悦的声音刻意放大:“小叔叔,你这样是不对的!婶婶知道了会不开心的!” 男人忍住抽搐的嘴角,随手接过她手里大大小小的袋子,另一只手慢慢握上她,不轻不重握在掌心捏了捏:“没关系的,小妈。” 时染:“” ps:一个很老旧很老旧的梗,我记得第一次看到是在《我只喜欢你》,哈哈哈哈,女主戏精上身喊男主:姐夫。 还有那个平行时空的结局,你们看看就好,只是我脑洞大开的结局而已,我的小说整体基调就是he!大甜文! 最后我解释一下为什么路时遇可以知道时染穿了什么在商场里,因为刷的路时遇的卡有短信提示。至于染染穿的啥,是因为家门口外楼道都有监控,他可以看到时染几点出的门,穿的啥。 染遇夫妇免费小剧场3 时染再次见到betti是在as大厅前台处。 betti没有预约,却想要进去找路时遇,前台打好电话后明确拒绝了betti。 betti自是不爽,生硬的中文告诉前台:你再打,告诉他,如果他不来见我,我就去找他的时染。 前台姑娘面色一僵,公司上下都知道时染是实际控股人,路总的太太。 时染觉得是时候该制止这场闹剧了。 时染迈步上前,站在betti身后,缓缓开口:“我在,这位小姐有事吗?” betti不可置信地转身,触到时染那张干净到仿佛毫无攻击性的脸,彻底凝了神色。 时染笑得温和:“不是要找我?有事要谈的话,我们找个地方聊聊?” 堪称平静如水的口吻,让betti心底起了一股无名火。 她戴着黑色手套的双手环胸,挺了挺傲人的曲线,冷哼:“我不见你,我要见路时遇!” 时染浅浅勾唇,大方极了:“那你给他打电话呗。” “!!!” betti精致妩媚的脸色一僵,这女人一定知道遇把她拉黑了,所以这么有恃无恐。 时染再度开口:“betti小姐,附近正好新开了家咖啡馆,一起喝一杯?” …… 咖啡馆。 时染扫码下单了两杯咖啡,还没上,两个女人面对面坐着。 中国女人笑得得体,外国女人脸色不善。 不善的话是betti先生硬开口的:“时染,为什么你总是这样有师无恐?” “侍。”时染纠正。 betti毫不在意:“你根本配不上他,我比你更配得上他!” 时染面无表情望着,很想听这个女人还能说出点啥离谱又自信的话。 时染一个字还没怼出来,就见对面的女人摘下了其中一只黑色手套,betti的手指纤长白皙,最后美中不足的是小拇指断了半截。 betti将手伸到时染面前,瞪着时染开口: “我这根手指是为了遇,才断掉的。” “他有次喝醉,皮夹被一帮街头混混抢走,他疯了一样追过去,但是醉过头的人没什么战斗力,我们被打出来,遇在垃圾桶里过了一夜。” “最后是我帮他拿回的皮夹,代价就是我的半截小拇指。” “皮夹里的所有卡和现金都被掏空了,只剩下一张照片,但他还是很高兴,高兴激动到握着我的双手一直低头说谢谢。我当时不理解。后来经欩告诉我,对遇来说,什么都没里面那张照片重要。” “因为你,遇在英国过得人不人,鬼不鬼!” “毒,中国禁止的,他也沾了。” “你还觉得自己配得上他吗?” betti越讲越激动,湛蓝的眼眸里全是厌恶。 服务员端来两杯咖啡。 betti这才努力压下自己难抑的情绪。 “betti小姐,我还有事,晚点我会联系你,我们再谈。” 时染好似眼眸未闪动一下,这样的平静出乎betti意料,甚至没征得betti同意,时染转身离开。 betti气结。 …… as。 路时遇办公室。 时染的有事就是去找路时遇。 她朝路时遇摊开掌心,对路时遇开口的第一句便是:“路时遇,钱包上缴,我要检查。” 染遇夫妇免费小剧场4 心下虽疑惑,路时遇还是诚实地拿出钱包递到了时染手心。 时染打开。 夹层里翻了又翻,时染最后是在皮夹最里面拉链封口的夹层里翻到的照片。 看清照片那刻,时染怔然。 是江城一中时期她因为进步最大拿了奖还和校长了照那次,旁边的校长已经被路时遇裁掉,完整的照片只剩下有她的一半。 照片上的她容貌青涩,鹅蛋脸清瘦,乌黑的眸子里是还没被世俗沾染过的澄澈纯洁。 时染盯着照片上的自己,想到这张照片好生贴在学校公告栏上没到两天就不翼而飞,一个大胆的想法在时染脑海落定。 她捏着照片仰头看向身边的男人:“所以当年公告栏上的照片是你悄悄拿走的?” 这话听起来不像询问,更像陈述。 秘密被发现,路时遇英俊的面庞上极快闪过一抹不自然的窘迫。 “betti和你说了什么?”他淡问。 起初他不明白她检查他钱包的用意,直到她不检查金钱银行卡却翻到照片那刻,他才不由得联想到betti,那个被他拒绝进公司的女人。 她老公就是聪明。 时染这么想着,将照片重新塞回皮夹,合上,放到他兜里。 “betti把她断了半截手指的原委告诉我了。” 说话间,她头一直低着,手还插在他的衣兜里。 男人一愣。 时染抬眼,望进他黢黑深邃的眼底,轻声开口:“你把betti的联系方式给我,再给我一张银行卡,我想谢谢她。” 路时遇:“你今天没感谢她?” 时染:“我总得回来求证一下。” 路时遇:“……你不生气?不骂我?” “骂你做什么?骂你把一张照片看得太重?还是责怪你这张脸在国外沾花惹草?”时染眼底盈满了认真,口吻是柔和的,手从她兜里伸出来拥过去,“我承认别的女人为你断半根手指我介怀,但我更生自己的气,跟你分别的五年每回想起来,我都觉得自己愚蠢极了。” 路时遇:“……” 时染搂紧了他:“路时遇,谢谢你还愿意回国来找我,谢谢你没有放弃我。” 时染把betti约在了一家公园凉亭。 betti依然高傲看不起时染,见面第一句话就是:“怎么,想通了?知道自己配不上了?” “第一,我是来谢谢你的。” 隔着一张圆形石桌,时染站起来,朝着betti深深鞠了一躬。 betti娇媚的脸上得意的笑容戛然而止。 时染重新落座,从包里拿出一张银行卡、一把折叠水果刀,放到桌子上,“第二,我是来还债的。卡里的钱够你富足地过完余生。” betti不解:“还债就还债,你掏刀子干嘛?” 时染将折叠水果刀展平,锃亮的刀锋在阳光下锋芒毕现。 时染轻轻淡淡地解释:“betti,钱给你,我再还你半截手指,从今往后,路时遇就不欠你了。” betti瞳孔震惊。 时染勾唇,眸底却是释然:“你不反驳,我就当你答应了。” 时染说完,将左手展平在石桌上,举起水果刀,漂亮的眉眼不曾松动过一下。 下一瞬,高举的手腕被betti激动地扣住,飞快地腾出另一只手抽走了时染手里的水果刀。 刀子被betti扔在地上,响声清脆。 betti看时染像在看一个神经病:“你你你……我看你简直是疯了!你知不知道断掉半截手指有多痛?” 时染震愕。 betti瞪着她,声音都在发抖:“你跟路时遇真是两个疯子!离我远一点!” 时染:“……” betti最后骂了一句神经病,头也不回地走了。 银行卡也没拿。 …… 时染颓丧不已,回了家。 还没来得及吃上一口热饭,路时遇回家了。 还在疑惑他为什么中午回了家,男人已经一掌拍上了餐桌。 啪—— 震耳欲聋。 时染下意识双手捏住了耳朵。 “时染,你真是能耐了!” “用半截手指头还人家,你还真是想得出!” “你是不是做任何事情前从来不考虑我的想法?如果不是betti及时制止了你,我是不是此刻该在医院探望你?探望一个只有九根半手指的女人?” “你说我是天平重要的那端,每次说的比唱得还好听,你所认为的我重要,就是伤害自己再度挑战我的心理承能吗?” “时染,我不想和你吵架,我去外面冷静一下。” 时染被路时遇骂了一顿。 除了436章,她还没见过他发这么大的火。 他指责了很久。比436章还要多。 丢失了原本的风度。 时染脑袋越埋越低,双手捏着耳朵乖乖听训。 路时遇发泄完,关门声音震耳欲聋。 她知道,她又错了。 她只是不想他欠betti了。 一个女人为他丈夫丢了半截手指,她受不了,她宁愿自己断半截手指。 女人的嫉妒心有时候就是很奇怪。 ps:小剧场不定时更新,我是上班族,周末有空会更。 最后请qq浏览器上看的小可爱们动手给书评个五星,我真的觉得它值8分以上(搓手)(搓手) 染遇夫妇免费小剧场5 路时遇所谓的冷静,是在一小时后回的家。 回家后时染发现男人已经换了一身衣服。 从黑色西装换成了黑色冲锋衣,一看就是新买的。 在餐桌边上坐了一小时的时染毫不在意这些,见他回来自是心头一喜冲过去要牵他手,下一刻却被路时遇不着痕迹地避开。 握到的只有虚无的空气,时染垂眼望着他提前抄到兜里的手愣了愣。 呀,手都不给摸了。 路时遇这波生气程度史诗级高。 她赔笑:“老公你吃饭没,我去厨房煮……” 那笑容要多谄媚有多谄媚。 忽略女人低眉顺眼的模样,瞥见餐桌上原封不动的饭菜,男人眸底不由凝了凝。 “你没吃饭?” 他问得没什么温度。 时染:“啊……没呢,我想等你一起吃。” 越讲越是底气不足,明知道他在意她的身体,她还没好好吃饭。 一桌子的冷饭冷菜在他看来又是一桩罪证。 “我吃过了。” 又是不冷不热的口吻,说完就擦身而过开始替她热饭菜。 热了两个菜,汤又被路时遇重新煮了一次。 将饭菜重新端上桌的路时遇只道:“可以吃了,公司还有事我先走了。” 还生气呐…… 他说完,背身离开,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有情无情切换自如。 时染望着他颀长挺拔的后背傻了眼,眼睁睁瞅着长腿已经迈到了玄关处换鞋,时染索性一咬牙冲过去搂上他的脖子。 凑近了,时染才发现他身上萦绕着一股似有若无的烟味。 换了衣服还有烟味,这是背着她抽了多少? 刚换好鞋的他习惯使然地弯腰看她。 由不得时染多想,她勾着他的脖子努力踮脚。 旋即,一个轻柔又带着讨好的吻落在男人唇角处。 一触即离。 垂眼,落入一双浅浅含笑的杏眼:那我做好晚饭等你回家哦老公!” 路时遇:“……” 大概是其中两个鲜少听到的字让路时遇愣了短暂的神。 静静睇着这张勾人到极具迷惑性的脸庞,三秒后男人淡淡挤出两个字,“随你。” 字音还没落定,他已经将她缠在脖颈上的双臂扯了下来。 扯。 没错,就是扯。 扯完便走过去按了电梯下键。 女人双臂一空,好似心脏被他剜去一块。 还从未被他这样对待过,心底落差一下上来了。 走廊拂过风,他站在紧闭的电梯口望着她仿佛受伤恍惚的神色,又道:“乖,回去吃饭。” “哦……” 再不好好吃饭,他该更生气了。 时染把碗里饭都扒完了,味同嚼蜡的她想了想还是把光盘照片发给他了。 没有表扬。 微信上的消息犹如石沉大海。 她却是没想好该怎么让他消气,上次他这么生气,她是怎么哄好的? 以前让他把心里话说出来,然后她哭了,再然后他对她就只剩下心疼了。 两人也就这么和好了。 可他今天甚至把心里话都说出来了。 甚至还能自己出去冷静,就为了避免和她吵架。 路时遇冷静克制起来,真是……越来越恐怖。 染遇夫妇免费小剧场6 这要怎么哄? 这次显然不是服个软撒撒娇就能混过去的。 从她出院回家那次和好后,时染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无措过了。 鬼知道betti作为情敌还会把这件事告诉路时遇。 歪果仁脑回路都和中国人不一样吗? 时染满脑子都是路时遇进电梯决绝离开的背影。 时染失神不已,恰逢手机响起。 betti?! 时染眼睛都瞪大了,一处火没地撒,接了电话就开始冷冷质问:“你为什么告诉路时遇?” betti有几秒没出声响。 很快,betti被气笑:“你有病,十根手指能完整该谢谢我?如果我没制止你,你少半根手指也瞒不了路时遇。你必须谢谢我。” 时染被betti言辞间的理直气壮气得更想笑。 如果betti没有制止她断指,断了就断了,大不了唬路时遇在使用强钻切机切割时发生了意外。 她从事珠宝设计,近期开始学习涉及切割实践。 断指,归结为切割意外,路时遇不可能和她生气。 可这一切都被betti的告状打乱。 时染一字一顿:“如果你没有告诉路时遇,我此刻一定很感谢你。” betti:“怎么?你为他疯到想还半截手指给我,他这疯子没感动?” “……” 歪果仁脑回路果然有病。 “betti小姐,所以你打电话给我是有什么事情吗?”时染无语极了,“为了听我一句谢谢?” “当然。” betti由内而外的高傲口吻彻底把时染气笑了,“你该庆幸你有恩于路时遇,否则你要只是烂桃花之一,我现在应该早被我揍了一顿。” 讲话怎么就那么欠呢? 时染寒声:“我谢谢你,是感谢你为抢回他的钱包做出的牺牲,对于你告状路时遇这件事,我并不感谢。” “所以路时遇生你气了?” betti漫长的反射弧总算逐渐归位。 时染:“!!!” 别t明知故问了。 时染脏话还没飚出,手机那头的女人已经笑得花枝乱颤,“不逗你了,我打算回英国。” “什么?” “我今天晚上的机票回英国,我放过路时遇了,你们俩都是疯子,我争不过。” 一天之内听到了太多遍疯子,时染此刻心情平静下来出声纠正:“我和路时遇都很正常,不是疯子。” “他为了你在英国可以不要命,你为他要还我半截手指,你们俩这还不算疯吗?” “……” “就好像同样是半截手指,我如果提早知道那个皮夹会让我丢掉半截手指,我就不会去了。可你不同,你今天举起刀子还我半截手指时候的样子,太坚定果断。你们就是两个疯子,天生一对,我留在湖城毫无意义。” “……” “遇这人也是有趣,换我一定感动哭了,他竟然还生你气?” betti长段的中文讲得生硬,在手机那头笑得愈发夸张。 “betti,谢谢你。”时染轻声开口,“我知道你基本什么都不缺,但以后如果有什么困难,随时找我和路时遇。” 这是真心话。 betti:“ok。” …… 情敌自动退出。 这份喜悦,根本及不上路时遇带给她的惆怅。 买点食材做个烛光晚餐等他? 这招数都要用烂了。 实在不行肉偿? 不行,那家伙现在连手都不让她碰。 染遇夫妇免费小剧场7 先去网上下单食材。 哄不哄的,晚饭也总要吃。 给他送公司去,万一他闷气加班不回家,带着情绪过夜,对身体也不好。 时染是个行动派。 等外卖的时候时染甚至开始求助黎小星,陈筱珂自己和经欩一堆破事,她就不去打扰了。 黎小星也是个已婚妇女了,有经验。 大致叙述了一遍前因后果,结果得来的答案是黎小星的一顿说教。 说教她。 时染听教完才怏怏开口:“所以黎小姐,我现在应该怎么哄,路时遇现在连手都不让我摸。” 黎小星:“该!” 时染:“……” 黎小星:“我要是路神,我能气得掀桌子,他居然还能冷静下来给你煮了饭再走?我要是做出这种事,严忌铁定把我十根手指绑上几天。” “不是我说,他在生气欸,你居然还能放他一个人去公司办公?那么明显的借口你听不出吗?这和一个女人生了气男的说‘老婆,我等你回家’有什么区别?!牵不到他手那刻你就打了退堂鼓?以前在一中天天被拒绝,你不是照样追吗?” “你是这两年被路神宠傻了,路神主动惯了,所以你进入不了主动状态?路神心里有你,你死缠烂打就完了。一个亲亲不够就两个,两个不够就三个,道歉也是,最好写个保证书,虽然没什么法律效益,但至少能让人看到你的诚意。” 时染愣愣听完,颔首:“知道了,谢谢小星。” 黎小星有句话没说错,她现在好像习惯了路时遇处于主动地位,习惯了路时遇的温言细语,所以当路时遇避开她手的那一刻,她忘记了如果是高中时期的自己应该继续死缠烂打,缠到他消气再放他走。 所以,在路时遇离开后一小时不到,时染也拾起车钥匙前往as。 …… 路时遇就在as顶楼办公室。 男人此刻双目空洞地盯着一个点,毫无焦距,不知道是在想什么的,连她推开办公室大门都浑然不觉。 “路时遇……” 她低低开口,惊了一室安宁寂静。 唤回他游离的思绪。 时染手里还拿着一根办公室外装饰花瓶里的干枝,她走过去低着头,双手将干枝奉上。 “路时遇对不起,我知道你生气,真相你已经知道,怎么罚我都行,我认罚。” 路时遇将椅子一转盯着眼前的干枝,又抬首看向她,将她一脸决绝认错的模样收入眼底。 “所以,你是打算让我家暴你?罚你?” 他的语气里没有责怪,听不出语气,淡得可以。 瞥见男人清定无波的眼眸,时染嗓子忽然间就哑了:“我不知道我怎么做你才可以消气,我不该试图用极端的方式偿还betti的人情,事后更不该让你一个人回公司,不该让你带着情绪一个人冷静。” 男人伸手拿过干枝随手放到桌上,神色没有因为时染的话产生浮动。 干枝放到桌上那刻,轻微触碰声响起,时染倒听得心尖一跳。 “嗯,你很了解我,认错态度很好。”男人顿了顿,继续说,“可是染染,我必须实话告诉你,我还在生气,并且这个气一时半会儿消不了。我把你看得比自己还要重,你却试图瞒着我伤害自己,哪怕这件事的出发点你是为了替我偿还人情。” 他的语气依然清淡,像在阐述答辩。 ps:正文已完结,小剧场不定时更新,只是几个小甜饼,小剧场不影响剧情,非全职作者,周末有空会更新,希望大家见谅。 染遇夫妇免费小剧场8 路时遇这番话,夸了她的认错态度,同时无疑将她所有后路堵死。 明明她也把他看得比自己还要重。 他们之间不应该这样吵架的。 时染抿了抿唇,“那假设我给你时间冷静,哪怕之后你自己消气了,这件事还会让你对我心存隔阂吗?” “……” 男人沉默不语。 这男人伪装性能太好,从她上次跳楼转醒后他伪装平静好几个月,她就无力地憋了几个月。 时染最怕他每回的清醒克制。 这种日子如果要重现,还不如给她一刀痛快。 因为他的清醒克制下是被她伤狠了的心。 时染当然不会再允许这样子的事情发生。 时染抚上男人的脸,看住他沉定无波的眼眸,字字认真,眼底亦是清澈无谎:“我想过了,你无非就是气我不在乎身体。从今往后,我辞职,我当全职太太,你让我去哪儿我就去哪儿,不让我去我就呆在家里养植物,一天喝了几杯水吃多少饭我都告诉你,我可以每天向你汇报我的身体情况,哪怕只是切水果的时候划了道口子,我都可以告诉你。” 路时遇一瞬不瞬回视她:“时染,请你冷静下来再和我说话。” 她的每个字都让他觉得压抑。 甚至那些克制不发出来的戾气,在听完后,需要更努力克制。 这不是夫妻间的相处模式,他的确看重她的身体,但绝不是一个想要视奸她的变态。 “我很冷静。”时染笃定不已,“放弃工作跟你汇报这些,我愿意去尝试。当然,我在征求你的意见。如果你同意的话,我可以给你写下一份书面保证书。” 显然,她不是在和他开玩笑。 话落,路时遇冷了脸。 不再是方才的面无波澜,是那种自带冷气的寒。 时染被他这种迫人的压力震慑得四肢一僵。 糟糕,她把人哄得更生气了。 时染登时觉得自己摸上了虎脸,触电般缩回了手捏紧了自己耳朵,低头便道:“你别生气,当我没说,当我脑抽。我只是不想你带着情绪过夜,如果这样真的可以让你快乐起来,我真的心甘情愿。” “……” “如果世上有后悔药,我一定想法设法用其他办法偿还betti。” 男人起身将她两只手握住,她还是不敢看他,他只问:“为什么一定要替我偿还betti?” 他不信她的嫉妒心和占有欲会将她支配到这个地步。 时染被他的动作惹得一个怔愣,垂眼眨了眨:“betti为你断了半指,你自己心里都没放下,我当然也想替你还啊。” 女人又低又轻的声音里仿佛氤氲着委屈。 路时遇有片刻的无声。 他也低道:“我好像没有表现出过,我还亏欠betti?” “你当然没有表现出过,可你是什么人我还不知道嘛……”时染闷声,“面冷心热又睚眦必报。对你好你记得死牢,对你坏你便记仇报复。断指这样大的恩情,你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去补偿她,因为她想让你用爱情报恩。既然你还不清,我总得替你还一点。何况我是真的占有欲嫉妒心作祟,我一想到有别的女人为你付出这么大,我就容易疯。” “……” “站在你的角度上,这样的方式让你生气又失望。可站在我的角度上,我就是把你看得比我自己还要重。瞒下一切跟你分手是这样,带着严哲跳下去是这样,想替你还betti也是因为这个。我承认,是我爱你的方式有问题,对不起。” 没有花言巧语的刻意哄骗。 时染像个认罚的孩子。 堪堪讲完,嘴巴犯干的时染蓦地落入一方温暖宽阔的拥抱。 染遇夫妇免费小剧场9 “……” 时染懵逼。 这算……哄好了? 时染心里还没个肯定答案,便听他问:“你刚说什么方式?” 时染靠着他肩膀下意识回:“我爱你……的方式?” “把后面三个字去掉,再说一遍。” “……我爱你。” 话落,时染明显感觉到腰际力道的遽然紧收。 耳畔是男人低低的喟叹:“听你说一句爱我,真是千载难逢。我有时候倒希望你没那么爱我。” 时染一怔。 什么意思? 他侧脸往她肩窝蹭了蹭:“染染,我们要个孩子。” 不是询问,更像陈述。 话题转得太快。 时染困解极了,明明这男人前几天还在说不想那么早要孩子来占领二人世界。 “你不生气了?” 时染还是更执着于这个问题。 时染被他拦腰抱到办公桌上,仰头便望进男人漆黑深邃的眼眸。 那种只装得下她一人的眼神,太蛊了。 男人一下下轻轻摩挲着女人温软的耳垂:“有了孩子,你以后做事总能多分顾虑。” 时染:“……” 他是想用孩子,收敛她的冲动行为? “两小时后有个短会,你别太勾我。” 由不得她细想,男人已经握着她的下巴细细密密亲了下来,同时没忘记腾出一只手按了总控锁。 霎时间,百叶窗彻底遮蔽了办公室外的一切,光线跟着暗下一圈。 时染脑袋瓜白了白:“这里是办公室……进去……”休息室…… “我是打算进去。” 男人低沉的嗓音恰到好处地打断了她。 此进…… 非彼进。 时染几乎秒懂。 …… 周身文件被他扫落一地。 女人坐在办公桌上,抗拒几秒挣扎不过也就随他去了。 颤抖间,她双手探进他发质偏硬的黑发:“路时遇……有了孩子你就不生气了吗?” 她气息全乱了,却还在执着这个问题。 这毛线团脑回路居然还认为他在和她生气。 她都说了两遍爱他,他还能有什么气可生的。 他撩眸看她一眼,目色里全是不怀好意,与平素的矜冷疏离背道而驰,声音沙哑到令人心惊。 “你觉得现在适合谈事?” “……” 好像确实不适合谈事。 …… (书友交流群qq群号:) 路时遇视角:哄人 以时染目前的学习状况来讲,要进一班,道阻且长。 教她做题的过程仿佛流逝很快。 临回一班前,她问他:“你和武洋的事情是真的吗?” 总算还是问了。 一中那么多传言,武洋恨不得人尽皆知。 她居然说她相信他,信誓旦旦说他是个好人。 小姑娘,还是太过天真。 …… 晚自习结束回寝室,他遇上了等在男寝楼门口的时染。 像是等了很久的样子。 她捏着一瓶盐汽水,手已经被吹得泛紫。 傻子。 …… 食堂,他远远见到凌东往她餐盘里夹了菜。 她换了筷子的另一头又给人男生夹了回去。 那男生也不恼,一直偏头望着时染。 路时遇看饱了,饭菜没吃下多少。 武洋是个憨批,还往他跟前凑,凑完往经欩边上凑,把经欩的雷也踩了。 一个时染,一个经欩,他把气都撒到了武洋身上。 挑衅意味十足。 武洋的无能狂怒让他嗤之以鼻。 …… 她怎么来了,还只趿着一只拖鞋慌忙不已。 话里都是关心,原是怕他被武洋揍。 又是武洋那个没脑子只会嚷嚷的,烦。 他带着诸多闷火随时染去了医务室,路上故意没背她没扶她,好让她痛狠了长记性。 结果到了医务室她嘴硬着要让校医先检察他的伤口。 她在食堂和凌东并排坐,现在又伤了一只脚,本来就够烦。 时染的固执己见让他觉得恼火,索性抓着人腋下将姑娘提坐到了医务室床沿,语气重了些。 她才总算安分下来。 校医给她消毒,他于心不忍极了,后悔懊恼袭上心头凭借一股冲动去给她买了双新拖鞋。 早知如此,就背着她来医务室了。 从医务室出来,她撒娇软话,他还是指责她莽撞的行为。 也有那么一瞬间的念头怀疑,她是不是也这样语调软软地喊过别的男生哥哥。 结果换来的,是时染的炸毛。 他生气,她倒也委屈,抬起他胳膊照着就是一咬。 眼泪也蹦了下来。 也在这一刻,懂了路章奕调侃时女士的口头禅:“女人呐,真是水做的。” 原来不单单女人,女孩子,也是水做的。 其实,女孩子很好哄。 就像时染,流了泪,只要他放轻语气说几句,她就能破涕为笑,甚至最后还跟他提前报备:快期中考试了,她要好好备考,如果接下来她出现得少了,不要生气。 路时遇觉得,追人这方面,她是真的有天赋。 不然怎么总往他心窝上说。 …… 接下来的日子里,时染脚上的伤渐渐好转,找他的次数少了很多。 他故意让经欩把自己的qq号透露给了时染,经欩觉得他被时染吃死了。 可能。 时染跟他约定,考进年270,就一起看一场电影。 结果,她考了年272。 嗯…… 怎么就差两个名次呢,差一点,就能一起看电影了。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他当然没答应时染的软磨硬泡。 要坚持。 他不去看手机上时染给他发的消息。 不能轻易让时染觉得自己在她面前没有原则。 …… 经欩开始试探他和时染的关系了,还说要把时染变成自己家的。 这样不行。 他去经伯伯那里四两拨千斤的说了些经欩最近在学校的表现。 经伯伯把经欩说教了一顿,之后的经欩在恋爱泡妞方面显然拘谨了很多。 路时遇视角:被撩 …… 临近元旦,时染说她参加了文艺汇演。 是芭蕾舞。 路时遇意外,同时又觉得一个连脚都会轻易受伤的人去跳芭蕾,不太靠谱。 他又在手机上和时染聊起来了。 这次的时染居然问他:“是不是每次只有我身上有点什么伤口,你才能好好跟我说话?” 这次,是真往他雷区上蹦迪了。 他冷着脸回了句——你伤到断气,看我还会不会哄你? 回完,路时遇气得没再搭理她。 结果,时染过了一会儿给他发了段语音。由于时染的疯言疯语会不定期发作,他习惯性点了文字转化—— 哥哥,比起我断气后试试听你会不会哄我,我其实更想试试听你这种人,以后会不会在床上哄我给你生孩子? 盯着那几个字,路时遇仿佛看到了烫手山芋。 居然还会有小姑娘…… 这么直白没脸皮。 事实上,路时遇呼吸诚然停了两秒,随即戴上耳机播放了一遍语音。 听完,路时遇默然阖上眼。 白色耳机和通红发烫的耳朵形成鲜明对比。 路时遇撤下耳机就往寝室外走,脚步带上了一丝落荒而逃的意味。 路时遇去超市买了瓶冰镇矿泉水。 一股脑儿喝下,五脏六腑都被凉透的水浇灌了一圈。 胸膛那点因为时染语音升起的邪火才堪堪压下。 正常思维逐渐归位。 路时遇,她疯你也跟着她疯吗? 这还是你吗? 自以为是,步步为营地钓着她,试图跟她要一个永远,现在看起来自己才像是那个被钓的。 醒醒你。 将空空如也渗着冰水的瓶子投入垃圾桶,他没再犹豫转身离开。 …… 时染信息抽空就发他,他看了所以内容,但一条没回。 只要他和从前对待那些追求者一模一样,时染也会像从前那些女生一样对他敬而远之。 怕时染食堂堵他,他中饭在寝室吃的泡面。 果然中饭回来,经欩惊讶完他难得吃泡面,就开始问他:“时染今天问我,你是不是手机坏了?” 路时遇:“……” 她以为他是手机坏了才没回她消息的? 放学。 他再度收到了来自时染的一条消息:【路同学,我今天还就只等你的水了!】 清楚那姑娘的尿性,字里行间透露着一个消息:她没有自己带水。 跳舞也算一项运动,运动完需要补水,就跟人饿了要吃饭一样。 这不瞎闹么? 路时遇头疼地去超市买了瓶百岁山,刷饭卡结了帐才想起来自己明明打定主意要跟她断了。 但买都买了。 路时遇盯着手里的水,最后走去艺术楼放到了时染告诉他的舞蹈室门口。 他选了一个很不起眼的角落。 …… 时染还真发现了。 晚自习前拿着那瓶百岁山冲来一班跟他对峙,坐在他的椅子上仿佛那位置就是她的。 经欩很识相,把室友和孙嫣然都支走了。 他当然没有承认水是自己送的,又开始赶人。 可她像是要不到想要的答案誓不罢休,连他去厕所的路上都要跟着。 接二连三的拒绝让她显得委屈又可怜,两根手指揪着他衣角瞅他的时候,好像被全世界遗弃的模样,路时遇看不得。 强硬了二十多个小时的防线被击垮。 就是这种情绪完全不由自己掌控的感觉,都是时染带给他的。 他一个心如止水的人,情绪越来越澎湃多变。 他扯谎圆了过去。 手机坏了,一直充不进电,没告诉经欩。 小姑娘瞬间笑靥如花。 判若两人。 见到时染眉眼弯弯的样子,瞬间有个念头告诉他…… 可以不断。 可以被她牵引情绪。 至少时染笑起来很好看。 只是他没想到武洋也在洗手间,时染竟然一直等在洗手间外面没走。 路时遇洗手的动作都僵了僵。 她却笑着告诉他,是担心他被人反锁在厕所里,所以等他安全出来。 她担心自己被武洋报复。 武洋听了直接莽撞跳脚,时染再度向他证明了自己的不怕事,这个清瘦的女生根本不屑躲在他身后,反倒在一中社会哥面前掷地有声。 路时遇听到的重点是:“热脸贴冷屁股?我并不觉得我看上的人有多冷,反之,是我对凌东更冷。” “多劝劝你兄弟,别让他浪费时间。” “我还要继续反驳,路同学品学兼优,你不能总这么诬陷他。” 所以……她一直很认真地在拒绝凌东。 就只是因为他。 她也一直坚信自己是个好人,是受了武洋的陷害。 她认真地还告诉她:“你那么好,我不信你会把人锁里面。” 路时遇:“……” 当年路章奕明明是被陷害的,却连带着他也被那么多交好的同学疏离不齿。 现在的他明明不清白不无辜,她却依然信誓旦旦为他辩解。 面对凶神恶煞的武洋,她好像一点不害怕。 …… 快要元旦汇演。 薛墨涛受了寒,咳嗽了几天,声音沙哑。 班主任把汇演男主持人的稿子给了他。 去就去,这样台下的时染一眼就能看到他。 …… 元旦前两天的晚上。 他被时染约在体育馆,他收到了一条来自时染亲手编织的围巾。 是他最喜欢的黑色。 针脚功夫没时女士好,但捏着那条围巾,不用想都知道。 学习越来越重,她学习、排练之余还要抽空给他织围巾。 她试图用围巾交换一次看电影的机会。 拿人手软,他同意了。 电影随她挑,达成共识出去,冬天的夜晚格外寒冷。 盯着那截裸露在外修长白皙的脖子,路时遇没多想就把时染送他的围巾给人圈上了脖子。 时染是个不让人省心的,安排好她脖子还要安排她寒风里被冻红的手。 结果她不怀好意地想伸他兜里。 “我觉得哥哥的衣服兜,应该会比我的暖和些。” 放浪又坦荡的言语还没反应过来,姑娘冰冰凉凉的指尖碰上他温热手背那一刻,极致的触感。 他被她惊得后退了两步。 他从来受不了时染任何直白的肢体接触。 只会显得他拘谨又生涩,像个被她调戏的毛头小子。 这样的反应令他难堪,他也冷了语气。 反之,姑娘脸上没有丝毫不好意思,只有歉意:“不好意思,情难自禁。” 路时遇也不想多和她计较。 真要计较起来,她的没脸没皮岂止这些。 蹬鼻子上脸被时染演绎到极致。 她的调戏好像并不自知:“路同学,你用的什么牌子的沐浴露啊?薄荷味的吗?很好闻。” 后悔油然而生。 他应该从被摸手背那一刻就不开口。 他就不该多管闲事,管完脖子管手。 这张乖巧安静的脸,做的事情却永远背道而驰。 路时遇你比她大,还被调戏成这样,丢不丢人? ps:这章两千两百多个字,抵两章了,补偿你们的,,感谢小可爱们的支持! 路时遇视角:汇演 …… 元旦文艺汇演前两天的晚上是彩排。 没什么意思。 粗略将流程过了一遍。 九班那批跳芭蕾的里,时染最高最是醒目。 哪怕穿着宽松的校服,一举一动间,她如一只肆意飞舞的蝴蝶,跟随音乐尽情纵舞。 跟平时的她完全大相径庭。 路时遇脸上没什么表情,看得却有点久。 这要是换上芭蕾舞服,得是什么样子。 这几天天气都寒,芭蕾舞服一定很清凉,她一贯在天寒加衣上少根筋。 …… 12月底很快来到。 温度果然愈发寒冷。 一中下午举行元旦文艺汇演。 按照流程表,九班的舞蹈是第三个节目。 演出厅的空调还没打热,九班跳舞的那批都套着校服外套,时染一双白色打底裤包裹的腿纤细笔直,没有丝毫多余赘肉。 第二个节目进行到一半的时候,时染背对着他就把外套脱了,紧致白皙的后背大半裸露在外的那刻,就是一个瑟缩。 但很快重新挺直了腰杆肩膀,俨然瞬间切换到了自信的舞者状态。 时染低声和同学聊着天,过了会儿偏头望向他,朝她露齿一笑,酒窝浅浅浮现。 她化妆了。 眼位微微上扬比平日里的乖巧纯洁背道而驰,艳红饱满的唇瓣惹人采颉,更添妩媚。 脸是妖艳,舞蹈服却是纯白无暇。 今天的时染足够惑人。 …… 他错了。 更诱惑人的在后面。 时染上台表演的那一刻,足以成为聚光灯下的焦点。 舞姿卓越。 腰细腿长,前凸后翘。 时染的所有锋芒在这一刻昭显无疑。 路时遇看得有些怔怔出神。 舞毕,时染退场立马把校服套上了,又着急忙慌去了后台。 乔冰妍上台主持第四个节目开场白,路时遇闪人去了趟盥洗间。 芭蕾舞服那么大个蓬开的裙摆,是一定是要去卫生间换下来的,他索性去堵人。 果不其然,他洗手没片刻功夫时染就拎着一袋衣服来了卫生间。 他把提前放在兜里的暖宝宝塞到了时染的校服兜里,美其名曰:“我不喜欢和病患一起看电影。” 时染赶紧进去换衣服,背身之后,路时遇盯着她被白色紧身舞蹈裤包裹住的双腿上。 他只有一个想法。 还是穿校服校裤好,青春活力不招人。 …… 晚上六点半是时染跟他约好的电影时间。 文艺汇演三点半结束,一中所有学生陆陆续续回了家。 放学路上,很多男生都在讨论九班芭蕾舞那个最高的女生。 惊叹那个人居然是时染,脸好看就算了,跳舞还这么好看。 路时遇波澜不惊地想着:好看的人晚点要和他一起看电影。 出了校门坐公交,还没到公交站,路时遇已经被一帮社会哥团团围住。 都是生人面孔,他不认识。 为首的一个黄毛先行开口:“路时遇是?” 路时遇:“让开。” 他没空。 黄毛比他矮,但盯着他不依不饶:“知道自己得罪过谁吗?” 路时遇扫了一圈人:“你们是武洋叫来的?” 黄毛:“嗯哼。” 路时遇嗤笑:“就打算这么大庭广众之下揍人?你们一帮人也没比武洋聪明。” 第520章 小甜饼 时染路时遇领证后的第一个520,好巧不巧的是路时遇两天前就去了国外。 对as来说是个很重要的合作,少则三天,多则一周。 520和521都是周末,时染不需要上班,两天都陪不了时染的男人显然心里有愧,临行前跟她说了三句抱歉。 时染自然也不能不放人,毕竟路时遇这个法人是在替她打工。 520当天,时染在家看书浇花,正好是风铃草盛放季,刚浇完水手机就响了。 陈筱珂这只单身狗约她出门吃晚饭。 路时遇不在家,没有不去赴约的道理。 出门前时染还是打扮了一番的,不然某人一定说她没诚意。 晚饭吃的烤肉,陈筱珂说自己吃撑了一定要去外广场散步消食。 市中心的地段,小情侣接踵而至,女生们一手抱花一手挽对象胳膊,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喜悦。 她和陈筱珂绕着中间大型音乐喷泉慢悠悠晃着,陈筱珂时不时看看腕表,问:“喂,520这么好的日子人家都成双成对,你想不想你老公?” 时染点头:“想。” 很诚实的回答,时染没有犹豫。 陈筱珂:“他520不陪你,你就不生气?” 时染:“不生气啊。” 只是出门看到那么多成双成对的,她会想他。 他不在身边,她此刻有一点点的失落。 陈筱珂掏出手机再度看了眼时间,晚上825。 按灭手机,陈筱珂拉着时染的手腕停下脚步,抬手指上面的天空:“你看上面好多无人机。” 闪着红色光点的无人机慢慢在上方汇聚成一支偌大的玫瑰,许多情侣都缓缓驻足,时染旁边有个小姑娘低声道:“不愧市中心,排面就是大。” 时染看了会儿,玫瑰花又逐渐变色散开,她觉得没什么看头,拉着陈筱珂想要继续散步消食 陈筱珂却一步没挪:“我要看,还不许我这个单身狗见见世面吗?” 时染只能继续抬首往上望。 下一瞬,整个人彻底怔住。 上面的无人机光点汇成了她的名字:时染, 接着,后面的字一个个跟着组织完成—— 我 爱 你 五个大字汇聚在上方,不再变化,无人机的光晕笼罩着市中心某片土地。 周围讨论声音繁多。 “谁这么有钱啊?” “这个叫时染的太幸福了。” “这不是公费宣传?是哪个富二代表白吗?” 时染怔愣在原地,周围的声音传到耳边,她眼底仿佛只看得到那几个大字。 不需多想。 这是路时遇的杰作。 傻子。 …… 直到陈筱珂带着她离开市中心,无人机编聚的五个大字仍然张扬地挂在上空。 车上,陈筱珂告诉她:“你家路时遇还真是烦,一定要我带你出去。说他520陪不了你,逼我带你出来开心开心。手笔还挺大,那么多无人机放那么久,他是真有钱,比我还暴发户。” “……” “还觉得没看头吗?” “看头挺大。” “那你还想他吗?” “实不相瞒,更想了。”时染微微一笑,“我还有五天年假,你说我要不要飞去看看他?” “……!” 陈筱珂恨自己多嘴。 她应该在车底,而不是在车上。 (一个细节,825是染染生日。明天给你们放521小甜饼,别问我为什么晚一天发,因为我也要过521。) 路时遇视角:心疼 她挑食得厉害,这方面路时遇没惯她,特地选了两样她不爱吃的素菜。 知道她喜欢吃点辣的,他又不喜辣,所以点了个鸳鸯锅,顺带帮她把底料也调得带了辣。 结果这姑娘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脑袋瓜子灵光得很。 非说他在意她喜欢她,所以注意到了她是吃辣的。 是挺聪明。 …… 时染在看到那两样不喜欢吃的蔬菜后仿佛受到了天大的欺骗。 认知从“你喜欢我,所以你注意过我以前吃的东西都是带辣的”到“你对我的喜欢和在意,有,但不多”,那副痛心疾首的样子,看得路时遇想笑。 和时染的聊天途中差点误了事。 这幅样子是回不了家的,回家前要遮脸上伤疤。 溜出去买遮瑕膏花了十分钟,匆匆跑回火锅店,看到的却是旁边桌子上染发五颜六色的男生不怀好意盯着时染看了好几眼。 真是,管不好眼睛的男人瞎了算了。 落座,路时遇发现这个挑食的姑娘可谓一点没动。 和她一块儿吃火锅,那些男生总往她身上瞟,他危险地回视了好几眼,效果似乎不大。 时染后来毫不客气地回视他们。 头疼。 她是真不怕事。 还觉得他是因为他盯着别人看所以吃醋了。 路时遇心底想告诉她,这个叫占有欲。 他只好开口让她往里挪,他坐过去阻隔一部分视线。 视线能隔绝多少他不清楚,但没多久那些人没有一点收敛。 路时遇谎称空调冷,把校服外套给她披上了。 旁桌几个五颜六色毛喝大了,拿着酒杯就坐到对面,放到时染面前要时染喝,时染那嘴语不惊人死不休,听到别人骂他差点掐架。 他安抚了她,叫来了餐饮店负责人。 前段时间路章奕投资的火锅店,时女士总嚷着要让他这个挑剔的去尝尝。 因为他虽然不挑食,但从小到大也没夸过几道好吃的菜。 和经理交涉的时候,他能感受到时染震惊且痴迷的视线。 谈完,路时遇拉着她离开打出租。 她争着要散步,夜已深,他就找了家里司机,可怜司机明明被时女士放了假,一听有加班工资就兴冲冲要过来。 路上,她似乎有心事。 最后十分钟,他请时染帮他把脸上的伤痕遮了。 她践行了没多久,他就后悔了。 女孩子细软的指尖一下下从脸庞拂过,青丝随着她的低眸垂首勾过耳根,他们之间连呼吸都很近。 时染全部注意力都在他脸上,根本不会注意到他攥紧裤线的手。 太漫长了。 还是自己学着遮瑕,实在瞒不过再跟家里人坦白。 …… 司机来了。 她居然住在孤儿院。 是时女士几年前就开始资助的乐居院,时染就住那儿。 车上一路无言,她闷闷不乐了一路。 像一只桀骜不驯的小兽在他面前剖开了浑身伤口,寂寥而孤独。 这是路时遇坐过的一次最漫长的车程,直至把人送到孤儿院门口,路时遇殷勤得自己都不可置信。 跟在人姑娘身后提东西当苦力,可时染的静默让他徒增无力。 她再往里走关上门,铁定是要闷上几天。 这也是头一回,路时遇听到自己如此温柔的口吻跟女孩子说话。 找了一个又一个的话题,但她依然不开心。 这要怎么哄? 路章奕以前是怎么哄时女士的?拥抱?和声细语? 和声细语他已经做到了,但却没有拥抱的立场。 晚上回家给她打电话继续关注情绪变化。 做好心理建设,路时遇将东西递给她,却听她问:“是怜悯吗?” 当然不是。 他从来不是个悲悯众生的人。 眼底倒映着时染倔强清澈的脸庞,他看了几秒,不同于以往那些步步为营的心思,他根本无法说谎。 正要开口,她却像是等不了而强颜欢笑。 笑起来比哭还难看。 他不想时染这样。 她要离开。 他想也没想就抓住了她的手腕告诉她:“不是怜悯,是心疼。” 时染,我对你从来没有任何怜悯成分,只是心疼。 她终于笑了。 对他说:“谢谢。” 路时遇视角:思念 回到家的他,会忍不住想时染此刻的情绪。 她能不能走出低谷? 还是微信上哄哄。 时针指向12点那刻,路时遇站在家里阳台望着夜空中亮起的各色烟花,对时染发了一条微信: 【时染,2014,要快乐】 他没等来时染的回复。 这是睡着了? 路时遇时染相识后的第一次跨年,时染是在第二天清晨回复的他,特别愧疚。 确实是睡着了。 路时遇当然不怪她,能吃能睡即是福。 提醒了她电影时间,提早一小时去孤儿院门口接她。 那是足以让路时遇记忆犹新的时染,完全抛却了昨天的气死沉沉,穿着黑色白碎花长裙眉眼弯弯的样子像极了一位堕入人间的天使,仿佛只要有她出现的地方就有温暖曙光。 笑容明亮闪耀,表情纯粹生动,轻而易举地拨动了路时遇沉寂良久的心房。 就是这份笑容,让昨晚的担忧在这一瞬顷刻粉碎。 以后,他都要时染笑容如此。 …… 他的初吻被时染抢了,就发生在电影院里。 第一反应不是推开,而是怔楞。 正常的心跳因为她的这一动作而犹如擂鼓。 路时遇,你就这点出息? …… 初吻没了。 他们还是保持着曾经的关系,没人去捅破那层窗户纸。 他们都还小,现下没有什么比学习更重要。 …… 武洋来找他了,这个曾经不可一世的社会哥好似被彻底磨平了棱角。 武洋问他:“只要你撤诉放了我朋友,条件随你开。” 因为受害者的态度强硬,武洋的那帮仗义兄弟已经蹲了好几天看守所,甚至后期还要面临被起诉赔偿的结果。 意料之中的一天终于到来,他的要求也很简单—— 向时染道歉。 武洋是个行动派,只是行动的同时,武洋也告诉了时染真相。 船到桥头自然直,他不想再瞒她。 只怕她看到身上伤痕会哭。 他是了解时染尿性的,女孩子眼泪就跟不要钱一样。 感动和楚楚可怜全写在了清丽动人的脸上。 她还真诚地告诉他:“我想把自己赔给你,行吗?” 以身相许的那种赔。 他的第一反应:行倒是行,就是早了点。 不同于以前那些不着调到好似没走心的撩拨,她一副认真到不能再认真的表情。 她比他勇敢真诚,但是她还小。 路时遇只大她一岁,但顾虑却比她多得多。 感动而衍生开来的告白,禁不起漫长时间的推敲。 他要,就要时染一辈子。 也不想让姑娘之后因为一时冲动而后悔。 他愿意给她时间。 …… 时染学习成绩越来越好,伴随着的是两人见面次数屈指可数。 时染言之凿凿告诉他:“路时遇,学习起来很忙,但你不能忘了我,你一定要在一班等我!” 思念是无声的。 他不想去打扰她学习,偶尔会去楼上接水,经过九班窗口远远望她一眼。 就连周末,她给他发的消息都寥寥无几。 他更不敢主动发过去打扰她学习。 一门心思扑学习,时染的期末成绩已经是九班第一,年级前100。 嗯,值得鼓励。 本以为寒假可以抽空见面,结果寒假第三天姑娘就在微信上告诉他:【路时遇,我找了份兼职,超市收银,等我发了工资给你买礼物,庆祝我成绩进步。】 路时遇:【哪家?】 时染:【就在乐居苑朝西300米,特别近,我明天就开始上班了,这个寒假打工学习可能会比较忙,你别太想我~】 路时遇:【随你,上下班注意安全】 她很缺钱吗? …… 路时遇劳逸结合写了两周的寒假作业,没写完。 作业挺多,她还要兼职,来得及吗? …… 他去商场里给时染买了一套新衣服,逛了一家又一家女装店,不厌其烦地听导购推荐。 从衣服裤子到鞋子,他选了至少一小时。 钱是多余的生活费,时女士很宠他,金钱方面从不缺他的。 生活费还剩下800块,路时遇索性给时染包了个过年红包塞进了新衣服兜里。 他给时染发了微信:【什么时候有空,我来找你?】 时染隔了三个小时,直到晚饭点才语音回复他: 【对不起啊,我两班倒每天都要上班,小年夜开始加班,三倍工资,等我发工资了给你买礼物。】 听完,路时遇盯着微信界面沉默了半晌。 所以…… 她是真的缺钱? …… 大年三十晚,他提着大包小包去了趟时染所在的超市。 三台收银机都排着长长的队伍,收银员清一色穿着超市红色的工装马甲,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 她瘦了。 等了她二十几分钟,收银台难得清闲下来,他才拎着东西走到她身后叫她,把东西一股脑儿递了过去。 “时染,新年礼物。” 她肉眼可见的兴奋,还想说点别的,超市人流量特别高,时染这边的收银台又来了顾客。 他淡笑:“那我先走了。” 就这样…… 他们寒假只见了这么一回。 寥寥数语,惊了两池春水。 晚上零点在炮竹声里,是他卡点先给她拜的年:【马上17岁的时染,新年快乐。】 一定要快乐。 …… 大年初五,一中校长带着礼盒来路家给路章奕拜年。 校长送上门来,省事了。 路章奕和一中校长寒暄完,路时遇一反常态地主动送校长下楼。 站在私家车前,路时遇拦住了即将打开车门的校长,希望新学期一中能够把给他的1000元奖学金给这次高一组进步最大的学生。 美其名曰激励一中学生共同进步。 校长倒没什么所谓,给谁都是1000块奖金的流动。 市长儿子的面子,驳不得。 这时候的路时遇想破头皮都想不通,自己花了钱,居然把心上人彻底推成了一中少年们的梦中女神。 吃力又不讨好,平白给自己招惹来了一堆情敌。 时染上台领奖学金那天,和一中校长进行了合照,还被贴到了公告栏上。 那张照片,被太多楞头青年偷偷拍下。 时染从花瓶变成了优秀女神。 路时遇人生头一回当小偷,连夜把公告栏上时染的照片扒了下来,把边上校长裁了下来,留下时染小小的独照。 镜头吃掉了她三分颜,照片上的小姑娘笑容纯洁明媚,纯得让人想珍藏起来不被发现,然后…… 让她澄澈干净的眼底染上别样的旖旎色彩。 只给他一个人看。 也许是因为这晚的路时遇盯着她的照片看了很久,连最后闭上眼都是照片上那张朝思暮想的脸,所以难得做了回梦。 梦中的他来到了一班。 这回的一班,教室里没有任何不相干的人。 只有时染和他。 路时遇视角:占有(751519073) 这回的一班,教室里没有任何不相干的人。 只有时染和他。 偌大空荡的教室里,他课桌上放着“优秀女神”和校长的合照,他坐在最后一排位置上冷峻着脸,显然是在跟时染置气。 她站在他身后像是委屈,盯着照片一言不发。 盯着盯着,不知怎的,她的手突然落到了他的校服拉链上。 一切从这里开始变了味道。 路时遇知道她主动。 却从未主动到像此刻这般模样…… 女孩表情认真而专注,路时遇眼睁睁看着她将自己的校服拉链扯到最下面,灵蛇般缠进他宽松的线衫下摆。 路时遇黑眸危险眯起,几乎在下一瞬就遏住了她企图进一步作怪的手腕。 “小姑娘家家的做什么?” 低沉的警告让女孩在里头的掌心停了片刻。 继而时染俯身凑到他耳边,汽音般低喃:“路时遇,不管那张照片,我是你一个人的。” “……” 心头一跳,路时遇两手手心猛然用了力,紧抓裤头,紧抓她手腕。 这样的动作惹来身边女话轻呻娇嗔:“我疼……” 这回的时染野得不像话。 像是被下了蛊的妖精。 垂眸睇着她精致认真的脸庞,殷红好看的嘴唇不久前还在他耳后绵绵细吻,他终于忍无可忍地将人拦腰抱起压到了课桌上。 桌上的课本连带着那张令人嫉妒的照片,如丢弃垃圾般被扫到地上。 也许是坚硬的桌面让她不舒服,路时遇看到她柳眉微蹙,像是对他的惩罚,她手心刻意加重。 下一瞬,他骤然压上她微张的双唇,几近啃噬。 姑娘原本白皙的面色逐渐发红,那双无辜清澈的眼眸跟照片上一模一样,此刻泛上了一层颇为急切的迷离水光。 路时遇大掌扣着她纤细的后颈,指腹轻摩,嗓音低哑。 恍惚中,时染咬着他肩膀委委屈屈哭了起来。 也就在这时—— 路时遇霍然睁开了双眸。 映入眼帘的是寝室吊顶静止的风扇,借着没拉的窗帘布照进来的月光余晖,他看到自己身上盖着的被子已经成了乱七八糟的一片。 这样荒唐的梦,让路时遇连夜给时女士发了消息:【妈,寝室空调漏水,盖被垫毯都用不了了,你让人买个新的四件套送学校来,急用】 这一夜的路时遇没再睡着觉。 早上第一个爬起来悄悄把床上所有用品都套上了黑色垃圾袋,扔到了寝室楼下的大垃圾桶。 又把时染照片塞进了钱包最里面的夹层。 眼不见为净,晚上定无梦。 经欩周凌看到他空荡荡的床铺显然傻了,路时遇谎称,大晚上爬上了两只臭虫,忍不了。 经欩闻言笑了。 好笑的目光多于同情。 大概是觉得臭虫爬上洁癖床这件事,异常喜感。 (ps:群耗在这章标题,入群答案别填错,每次审核看到你们把我儿子女鹅名儿打错,老母亲都有点心酸无力……) 路时遇视角:传言 从这天后,路时遇把所有精力都放到了学习和运动上,不敢有空间时间去想时染。 然他不想,这个女神被追求的诸多事迹传的可谓绘声绘色。 三班的凌东每天给时染送早饭。 二班的施力文在九班门口等来了时染,塞了封粉到一看就像情书的东西。 九班的祝锋每天下了晚自习就往时染边上凑。 诸如此类,每天更新。 曾经那些关于时染如何追求路时遇的传言仿佛销声匿迹,因为两人太久没在大众视线下见面,早被时间冲淡了一切。 连经欩都开始问他:“阿遇,我今天看到凌东凑时染身边可近了,你看时染同学现在这么吃香,会不会早把你这号人抛九霄云外了?” “……” 路时遇凉凉瞥过去一眼,森寒无限。 又是凌东? 都高中生了没骨头吗? 经欩皱眉轻嗤:“瞪我干嘛?” “……” “你瞪我也没用,我又没肖想时染。” “……!!!” 肖想? 路时遇最是听不得这两个字,连带着几天前那个荒诞的梦一并涌入脑海。 靠。 其他的男生会不会也这么肖想过她? 这天晚上,盖着崭新四件套的路时遇辗转反侧,名为危机感和占有欲的心理袭据全身。 成年时染是他的。 未成年时染也是他的。 …… 第二天宿舍起床,路时遇穿戴整齐后围上了一条藏掖良久的黑色针织围巾。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围巾显然不是流水生产线上造出来的。 经欩粗枝大叶惯了,看清他围巾那一刻啧啧摇头:“时女士这针线功夫还是差了点。”说着,经欩大度表示,“等我告诉张姨,让她有空给你也织一条。” 张姨是经家管家。 经欩母亲死得早,张姨胜似半个母亲。 路时遇悠悠理了理围巾,好整以暇冲经欩递去一眼:“不是时女士,是时同学。” 经欩神色登时变得难以形容。 几秒后哈哈大笑:“不,你喊自己妈妈时同学,路时遇你不嫌恶心啊?” 不过经欩笑容扩散没维持三秒。 “经欩,你说有没有可能,路时遇说的时同学……是时染?” 此刻,叼着牙刷的周凌动作一顿,直呼其名地一语点醒了梦中人。 “卧槽!” 经欩低骂。 …… 经欩遇上他的八卦,总爱刨根问底。 早餐时间,下课时间,经欩一有空就探头过来问路时遇:“你和时染到底什么时候背着我搞到一起的?” “你们到哪一步了?” “你戴的围巾是时同学给你的定情信物吗?” “……” 直至第二节课下课,路时遇已经听到来自经欩的第八遍询问。 路时遇勾笑,终究是善心大发地开腔:“不告诉你。” “小气!” 经欩拍了下他桌子就往周凌边上走,开始和周凌讨论他和时染什么时候勾搭到一起的话题。 周凌是个极其八卦嘴碎的。 两人的讨论还是被其他同班同学无意间听了去,更是宛如听到鬼故事般惊呼:“什么?时女神被路学神搞定了?” 路时遇淡笑不语。 女神被学神搞定? 真相大概是……路时遇被时染吃定。 路时遇视角:表白 …… 就这样,他和时染在一起的传言逐渐扩散。 路时遇没有丝毫要澄清的意思。 不出几天,那些对时染虎视眈眈的男生们一听正主是路时遇,只能慢慢收敛心思。 唯独有几位社会哥,不好好学习只想着谈恋爱玩,对于时染对象是路时遇的传言压根没当回事。 他们不顾时染的拒绝,追的乐此不疲。 路时遇找的第一位是施力文。 他言简意赅:“要么离时染远点,要么我把你揍服,你离时染远一点。” 施力文和武洋同班,交集不深,脑回路却是一样。 不撞南墙不回头。 施力文梗着脖子先动了手,结果三下五除二就被路时遇一个过肩摔跌到了地上。 倒还算有手下败将的自觉,只是揉着屁股皱巴了一张脸极其好面子:“哥,你能不能别往外说我输了,我不缠着时染了就是。其他几位是我朋友,我们打赌谁先追到时染谁就是大哥,我会劝他们放弃的。” 路时遇冷言:“记住你说的。” …… 2014年2月25日 这是值得纪念的一天,尽管很不想承认他盼时染约他见面等了一个寒假,总算是在今天迎来了结果。 体育馆见到时染那一刻,竟有种恍若隔世的恍惚感。 她又瘦了。 四目相对那刻,两人都有片刻沉默。 她沉静地望着他,满目皆是对他毫不遮掩的思念,纯净白皙的脸上浮出笑弧。 那样一个眼神,路时遇忽然有种把心掏出去给她的冲动。 将人从吹着寒风的体育馆门口牵到里面,隔着宽松的冲锋衣校服,她手腕依然纤瘦地不像话。 习惯性将人往最上面看台带,她却晃了晃他胳膊。 “路时遇,我不想坐那儿上面……” “我想和你一起散散步,操场太冷了,就体育馆行吗?” 唇线弧度往下撇,黑白分明的大眼眼巴巴仰视着他,清清温温的调调落在耳边,路时遇有理由怀疑她这是在撒娇。 扣着她手腕慢悠悠散步,只听她的吴侬软语,希望时间能在这一刻静止。 路时遇因为自己这种难得浪漫的念头而觉得不可思议。 遇到时染后,他好像对自我认知越来越偏颇。 “路时遇,我很想你,每天都在想。” 她很诚实。 又是那双干净清澈到让男人想要狠狠玷污上别样旖旎色彩的眼睛。 路时遇不得不承认,该想的不该想的,统统都在梦里想了个遍。 拐着弯承认想她,其实没什么难的。 …… 聊着聊着,她彻然大悟记起了正事。 她这次来找他,主要还是想和他一起澄清下传言。 “那就让它成真。” 路时遇开口打断她的喋喋不休。 在她尚未反应过来之际,路时遇已经将姑娘十指相扣揣到了自己兜里。 他记得,她一直想牵他手,还想揣他兜里。 他也是。 可算等到这天了。 2014年2月25日,时染路时遇打破了最后一层窗户纸,在一起了。 小姑娘显然对于路时遇自己传流言这回事很不可置信:“你就不怕我现在没了对你以身相许的想法,毕竟我们已经十几天没有见面了。” 路时遇额头青筋一跳:“闭嘴。” 时染抄人兜里的手挠了挠他手背,装模作样地控诉:“哇,你凶我,才在一起第一天你居然就凶我?!” 路时遇:“……” 路时遇视角:脱单 一中寝室熄灯晚上十点。 这天晚上,时染路时遇牵着手散步到了九点才堪堪离开体育馆。 分开前,路时遇跟她约法三章: “第一,以后让那些烂桃花离你远点。” “第二,我是你男朋友,有任何困难都可以找我。” “第三,不需要想我,好好学习,我在一班等你。” 时染欣然接受。 宿舍后面的林荫小道即将走到尽头,时染忽然驻足了星星眼看向他:“你的三个要求我都答应,转个弯就是宿舍楼了,在这之前,你亲我一下,就算给女朋友盖个章。” “……别闹。”路时遇淡着一张脸,“早点上去,回头熄灯了你连热水澡都洗不到。” 时染挑眉:“真不打算亲我?” “……” 路时遇摇头。 小树林里夜深风重,孤男寡女真亲起来…… 不易控制。 他不想吓着她。 时染怅然叹出一口气。 混着寒风,听起来怪凄凉的。 “那行,只能我给你盖个章了。” 时染说完,双手支撑在他胳膊上,踮脚,伴随着的是时染特有的清新气息。 很快拂过又消失。 她只亲在他下巴上。 轻轻浅浅一个吻,她亲完转身就跑。 纤瘦跳脱的身影在转弯后彻底隐匿踪迹。 他望着转角那处,摸了摸她方才亲过的地方,无声笑开。 …… 他和时染在一起了。 单身和非单身的区别,有但不多。 相同点:网上联系少,见面次数少,一如既往他话少她话多。 不同点:时染的动手动脚显得理直气壮 除却清明劳动端午节这些法定节日,他和她的见面次数屈指可数。 清明劳动端午节这些日子,两人能在一起一整个白天。 一般都是路时遇去乐居苑陪她,以辅导她做题为主。 辅导完了,她就会扑上去吃他豆腐,摸摸手摸摸头。 路时遇不太喜欢被她碰头,起初总有种自己是时染专属宠物狗的错觉,但也不会让时染感受到他不喜欢被摸头。久而久之竟也习惯了被她摸头。 每次去乐居苑的时候,时染都会积极主动地给他展示厨艺,路时遇必须承认,他喜欢她满心满眼都是他并且为他洗手作羹汤的样子,他也会自觉地在两人吃完之后,收拾碗筷和厨房。 两次过后,看到时染从书厨房出来额头都微汗涔涔的样子,才发觉自己那点满足感属实自私。 第三次给时染辅导功课前,路时遇向时女士坦白了。 原话是:“妈,我谈了个女朋友,是早恋,但我们不会影响学习,您可以放心。” 时雅姝闻言表现得尤为兴奋:“你上次跨年没回家吃晚饭,也是因为这个小姑娘吗?” 路时遇:“……是。” “太好了。我同意我同意!”时雅姝鼓了三下掌,语不惊人死不休地讲出了一番让路时遇极度无语的话,“你知道这十多年来我看你身边只有阿欩我有多害怕吗?我老以为你对他有别的想法,这下我也算放心了!什么时候能把小姑娘带来家里瞧瞧?” 路时遇语气难得淡漠到极致:“……人家还是个未成年。” 时雅姝:“未成年怎么了?你跟我坦白难道不是想要把人姑娘带家里来吗?” “姑娘还小,一个人生活一个人做饭。”路时遇如是说,“我告诉你,是想以后节假日可能需要李嫂多做一份饭菜,我送过去。” 时雅姝被惊讶地圆睁了双眼。 最后,她勒令路时遇:“我跟你说,一个人生活的小姑娘都很累很令人心疼的,你不能因为小姑娘一个人就欺负人家!!!” 路时遇视角:解释 两人都在一中,流言愈传愈烈。 经欩越听传言越替俩人捏把汗,就悄悄问路时遇:“你俩就不怕被校方棒打鸳鸯?” 路时遇:“乌鸦嘴,闭嘴。” 路时遇本不想打扰她学习,但经欩这张嘴素来就跟开过光似的,路时遇晚上便在宿舍楼下堵了回时染。 时染一副惊讶神色,很快又笑盈盈地问他是不是想她了。 两人来到宿舍楼后的林荫小道,路时遇缓缓开腔:“按照传言继续下去,我们应该会被校领导请去喝茶。” 时染:“然后?” 路时遇:“然后会劝我们分手。” “我不分。”时染不假思索地上手牵他。 路时遇冷静地分析后续:“我们不分就会被叫家长。” 时染表情一垮,瞬间撤了手盯着他紧张开口:“所以是你想跟我分手?” “???” 他被问得猝不及防。 他抿唇,怀疑自己是不是回答错了? 女性思维和男性思维截然不同。 时染气得直冷哼:“我说呢,敢情今天太阳是从马桶出来了,你路时遇竟然会来宿舍楼等我,原来是计划着要跟我分手。校领导还没找上门呢,你就要跟我分手?流言是你传的,手是你分的,我以前怎么就没发现你这么专制?” 他从她眼底看到了失望透顶。 “路时遇我告诉你,我不是没人要,我在一中很抢手的你知不知道!” “你个情感骗子!” “渣男!” 嘴上不留情面,眼眶却漫上了一层氤氲着委屈的红。 路时遇没打断她的谩骂。 姑娘圆瞪着他唇瓣微张像是还没骂够的样子,三秒过后转身离开。 还没走几步,他伸手拉住了时染的校服后领将人往后拉。 时染倒退几步,与路时遇重新拉近距离。 她没回头:“你当拎鸡仔啊,干嘛!” 口吻极其暴躁不善。 路时遇松手,握着胳膊把人转到身前面对面:“骂完了?” 四目相对。 时染眼底泛着红,一副死憋眼泪不外流的倔强模样,甚至还想挣开他。 路时遇其实心早软了。 只是她这不听人说完就自我脑补的性子该好好改改。 在他面前倒是无所谓,只是今后步入社会吃亏的是她自己。 路时遇极尽耐心:“骂完是不是可以听我说了?” 时染挣扎的动作这才暂停。 路时遇一五一十做出解释:“我从来没有分手的想法。以后不管面对我,还是面对其他人,可不可以听对方回答完,再表达你自己的想法?” “其实你可以对我多一点信任。我今天找你,是因为这件事传到校方耳朵里只是时间问题,我想要告诉你,到时候最坏的结果无非是请家长,我妈妈不反对早恋,前提是你和我成绩不下滑。” “我们不分手。所以时染同学,请你好好学习,如果被请家长了,不要害怕。” 时染撇撇嘴,最后耷拉下脑袋闷声道歉:“对不起。” 路时遇抽开手屈指弹了弹她脑门,好声好气的调调:“没生你气不用道歉,早点回去,你还需要好好学习。” 时染瞬间抬眼,眼底早没了半分愠怒。 她笑得不怀好意:“那你抱我一下。” 路时遇:“……” 路时遇视角:哀怨 …… 时染果然没有叫他失望。 期末成绩又飞升了几十名,高二重新分班已经可以进入一班。 从九班到一班这样大的跨度,时染用了两个学期的时间。 高一很多同学都说时染牛逼,学习恋爱互不耽误,也有人说一定是路时遇给她辅导了。 事实是,学习为重中之重,恋爱连辅助都算不上。 明明都在江城一中,两人更像谈了半年的异地恋。 本以为半年的异地恋在高一下半学期期末能画上句号,结果时染告诉他,想去做暑假工。 路时遇听到时染的这个想法是在期末最后一门考完,他们去商场吃烤鱼的时候,时染告诉他的。 她到底还有没有一点身为女朋友的自觉? 她总能有颠覆他情绪的本事。 路时遇有一种想要把筷子摔到桌上的冲动。 但他仅是捏紧了筷子,沉沉发问:“所以,你要跟寒假一样?” 跟寒假一样一整个假期不见我? 时染:“我又不是每天兼职没有休息时间,我休息了可以来找你的呀。” “……” 他不说话,对面的女孩咬了咬筷子,好像这才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你生气啦?” “……” 他被气得还不够明显吗? 学习和他,她选学习无可厚非。 兼职和他,她选兼职? “学习、打工、找我,你能三者兼顾吗?” 路时遇自问听不出质问的语气。 时染静默。 “寒假你兼顾不了,暑假你就可以吗?”他还算平静地问。 路时遇清晰地知道,有种名叫暴躁的情绪压抑在体内。 寒假期间她无法兼顾三者,所以把他抛了。寒假他还不是她男朋友,当然没有立场过问。 他盯着她,她的紧张无言全落在他眼底,无处遁形。 “时染,你还记得我们约法三章第二条吗?”他问。 “记得。你是我男朋友,有任何困难都可以找你。” “所以你有没有什么要跟我说的?” “我兼职跟约法三章没什么关系。”时染讨好般地朝他笑,“要么这样,我就做一个月兼职,你觉得可以吗?” “……” “那……半个月?” “你最近是不是缺钱?” “啥?……你是指这个啊。”时染彻然大悟,面色上如释重负,“没有缺钱,所以算不上困难。只是自从院长去世后我就觉得少了个依靠,就想着多攒点钱总没错。” “……” 这次沉默的变成了路时遇。 时染说完才重拾心思吃烤鱼,不由感概了一句:“毕竟人会因为各种意外离世,可只要我攒的够紧,毛爷爷就不会离开我。” 路时遇再度见识到了时染敏感的小心思,表面大大咧咧无所顾忌,实则内心总有块区域设防很强。 他往她杯里加了点酸梅汁:“那你有没有想过,换个依靠?” 时染撩眼,举起杯子凑过去碰了下对面他的那一杯。 玻璃杯沿轻碰那刻,她弯唇低道:“那你加油呀。”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他似乎从她语气里听出了希冀。 路时遇心口一窒。 “好,我加油。” 他照单接收。 路时遇视角:私心 路时遇的加油结果是:给时染推荐兼职。 是经欩12岁小表妹的家教老师。 经欩表妹家跟他家就差一个红绿灯,步行5分钟就能到。 他当然有私心,私心是时染。 隔天,他就去乐居苑找了时染告诉了她这个消息。 他也觉得自己疯了,明明手机上就可以通知的事情,非要去找她。 可当她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略显为难:“可是我已经在附近找了家酒店,那里的洗碗工工资很高。” 路时遇只是平静地说:“家教时薪80。” 时染:“……” 她更纠结了,很好。 路时遇:“每个工作日抽出三个小时,周末双休,去还是不去?不去的话我替你回绝掉。” 时染:“……” 她皱巴了一张脸,愈发懊悔。 “你去洗碗一个小时能挣多少钱?”路时遇状似无意地勾唇,实则故意气她,缓缓“啧”了一声,“洗碗工还要把手成天浸水里,那我以后是不得牵着一只泡发的手逛街?” 女生都爱美。 他这个女朋友跟他出门哪次不是穿得像个仙气飘飘的仙女。 时染瞪着他:“所以如果我手不好看了,你会嫌弃我?” 路时遇:“说不准,还没发生的事情,我预设不了。” 下一秒,脚背被不痛不痒踩上,对面的女孩颇带了些气急败坏的意味:“那我都答应人家酒店主管了,总不能言而无信呀。” 路时遇不恼反笑:“言而无信?人家跟你签合同了吗?” 时染:“没有。” 路时遇:“那不就行了。” 时染皱眉,这才从路时遇鞋上挪开脚:“你这是在教坏我!” “你都树立正确三观了我还怎么教坏你?”路时遇就事论事,“你现在拒绝酒店还来得及,人家也好尽早找别的洗碗工。我是你男朋友,听我的,去做家教,省心省时赚的多,还能留下更多时间学习。” “……” “聪明的女孩都是择优选择的,我也不用担心以后牵着一只泡发的手出门。” 时染听了转头就走。 几秒后,回应路时遇的是一记震天响的关门声。 时染把自己锁房间了。 路时遇上去敲门,没回应,尝试拧把手,反锁了。 路时遇:“???” 看,女人生气就是这么莫名其妙。 路时遇无奈:“我跟你道歉,对不起。” 虽然他也不知道错哪儿了。 更不知道她突如其来的这一出,事出什么因。 “你不过就是因为我现在的手还很好看才跟我道歉的,等我哪天手泡发了,鬼知道你会不会嫌弃我!” “昨天还说要加油,让我换个靠山,今天又是另外一副面孔。” “你回去,我想静静。” “我会再考虑一下的,到底是泡发手还是当家教。” 女孩的声音隔着门板响起,听上去很郁闷。 路时遇这才明白她生气的点:“开门。” 时染:“不开,你走。” 路时遇语气冷下来:“那我踹了。” 他当然不可能踹,踹坏了她还怎么关门睡觉。 但语气足够骇人,时染没几秒就重新把门打开了,开门的同时,伴随着还有时染的谩骂:“会凶人了不起啊!学过跆拳道了不起啊!踹坏了十倍赔我!你是不是就笃定我时染非你不可,所以讲话总这么有恃无恐?” 这张嘴只有在撩他的时候是好听的。 路时遇叹气,将炸毛的刺猬揽到怀里,她企图挣扎,结果两只手腕都被路时遇擒住反剪到了身后。 她从他怀里仰头,目光凶相。 他偏觉得这幅模样生动明媚,低低服软开口:“如果你选择去当洗碗工,我不会嫌弃你泡发的手,只是心疼你,所以我的私心更倾向你去做家教。” 路时遇视角:生气 时染最后选择了去做家教。 路时遇适时表扬她:“真乖,周末带你去游乐场。” 经欩说女孩子都喜欢去游乐场玩。 路时遇从小就觉得游乐场那些游乐设施除了带给他失重感,没有任何乐趣。 …… 去了才知道。 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经欩诚不欺他。 时染很喜欢玩。 过山车、海盗船、大摆锤,什么刺激玩什么。 哪怕过程中害怕地咬紧牙关抓死扶杆,结束后还能兴致勃勃去参加其他项目。 真就…… 又菜又爱玩…… 不过,还挺可爱。 玩好去吃午饭,见他吃得差不多了,时染抢着买单。 她能看出他的不悦,所以隔着桌子立刻笑眯眯哄他:“寒假不是答应过你发了工资给你买礼物吗?这都拖了好几个月了,这顿饭就当我给你赔罪。” 他冷冷一哼:“我要是真计较,你认为你还会有赔罪的机会吗?” 他要是什么都跟她计较,早把自己气死了。 姑娘面色一僵,讷讷开口:“在一起后一直是你在花钱,我只是想稍微还你一点。” 他只能缓下语气:“不是说只要攒的毛爷爷够多就不会离开你?想要换个靠山,让我加油吗?” 时染:“……” 路时遇:“时染,你知道什么是靠山吗?” 时染:“……” 路时遇:“跟靠山出门是不需要你花钱的。” 几秒后,她勉强同意:“好。” …… 和时染在一起后,类似这样的小打小闹有很多。 有时候,路时遇需要哄他。 有时候,她又总有牵动他情绪的神奇能力,老爱和他对着干。 总能将他惹毛了,再一顿花言巧语地哄。 例如出门逛街,他穿着寻常不过的衣服,总有几回被陌生女生盯上要微信。 那是路时遇头一遭清楚直白地见识到时染的占有欲,他只是被女生点了点肩膀,他立马后退了,她的不悦愠怒全写在脸上:“他有女朋友了!” 女生一脸尴尬地后退:“对不起啊,你们没牵手,我还以为你是他妹妹,你们都长得太漂亮了。” 时染似是一愣,而后指了指路时遇,问:“你说他……漂亮?” 重点一下子偏了。 最后两字似是难以启齿。 触到时染强忍的微笑,路时遇眸色一沉。 没有一个正常男生会愿意被女生夸漂亮。 再之,他没手去牵她是因为她买了大袋零食,她还在强制给他买了杯奶茶,他已经没第三只手去牵她了。 女生嗯嗯点头:“我真的以为你们是兄妹,一个比一个漂亮。” “是的呢,你没猜错。”时染朝女生笑笑。 路时遇:“……” 时染又开始对他笑:“哥,虽然这个姐姐很漂亮,但我答应了姐姐,要帮她盯着你,所以我们今天就当什么都没发生。” 路时遇:“……” 女生很快离开。 路时遇也掉头就走。 她好像这才意识到他生气了。 身后传来一阵加快的细碎脚步声,他胳膊很快被她抓住,连带着奶茶握在手里晃了晃。 “我怎么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还多出个妹妹,撒开。” 他连个眼神都没给她,语带讥哂。 路时遇视角:互哄 她一点没撒开。 反而眼尖地接过他手里的奶茶,便毫不避讳地与他十指相扣。 那只手贴上来的那刻,路时遇是懵的。 “开玩笑的,我错了,下次不敢了。” 一边哄,一边扣着他的手微晃,语气撒娇,动作间亦是撒娇讨饶。 在一起后,路时遇头生了想挣开她的心思。 在一个觊觎他的女生面前,她居然连他这个男朋友都不要了。 过于不爽的他停下脚步,转脸睇她,将两人牵在一起的手举高到两人身前。 时染五指弯着,他则五指放松展平,俨然一副时染强制牵手的模样。 路时遇蓦然面无表情开腔,分贝略大:“妹妹,我们这样是不对的,爸妈知道了会不开心,你嫂子知道了也会伤心,还是及时止损。” 时染:“……” 步行街人来人往,没两秒就被路时遇这番话惹得频频回头。 时染瞠目结舌。 但手仍是没松。 又过几秒,开始有人驻足,伸手指点,窃窃私语。 有色目光越来越多,时染再也遭不住,撒手捂脸,捏着他的奶茶落荒而逃。 路时遇瞅了眼看空空如也温软骤失的掌心,心口闷气没消。 居然更堵了。 - 公交车开到乐居苑站的整整一路。 时染都板着脸没说一个字。 他也是。 回到乐居苑,放到她房间门口。搬运工任务结束,路时遇转身便想离开。 心里还是期待她能留留他。 转身。 第一秒,没动静。 第二秒,没动静。 第三秒,没动静。 第四秒,其实他也过分,到底是在外面,是他赌气才导致现在多了一个人生气。 第五秒,路章奕说过,不能让女人受过夜气,否则后果很严重。 第六秒,路时遇重新转身。 与此同时,时染大声朝他喊了句:“你不能走!话还没说清楚!” 他分明看到时染眼底晰澈的倔强。 时染:“我跟你认错道歉了,我也答应你下次不会再犯!其实我也很生气,我连你被搭下肩膀我都气得不行,那种情况下我不转移重点我就能把自己气死!就算你还生气,后来我被你弄得无地自容,你不也扳回一局了嘛?你要是实在还生气,大不了我继续哄你嘛,东西放下就走你是……” “时染。”他打断她的喋喋不休,“我们都不气了,行么?” “……”时染有片刻语穷,浑身气焰一下子被熄灭,她撇撇嘴,“那你抱我一下,我就不气了。” 暴躁和撒娇一秒切换。 这就是时染。 总有法子气他,总有法子颠倒黑白、倒打一耙,让他连气都无法再生。 …… 暑假过去一半,时女士见他除开学车时间三天两头都要出门,越来越对他的女朋友好奇。 他没立刻答应下来,只是问时染,吃了他带去的李嫂做的饭菜,要不要找个时间去家里坐坐,他妈妈对她还挺好奇。 一贯没脸没皮的女孩子听了反而羞涩拘谨:“你得至少等我进了一班。” 路时遇:“那一言为定。” 路时遇知道她的心思。 能进一班,至少能在学习方面留下个好印象。 路时遇视角:夜宿 九月份开学前夕,分班公告已经转发在了家长群。 时染确实进入了一班。 就连司令台上开学致辞的领导都对时染赞不绝口。 同班后,时染老朝他看。 这导致路时遇自己也差点无心学习,开学第二天就开始跟时染约定:“你可以看我,但不能影响学习成绩。如果一个月后的月考,你退步了,退步多少名,我们冷战多少天。” 时染不可置信:“凭什么呀?” 路时遇:“你知道我为什么起初不同意早恋吗?” 时染不解。 他一字一顿告诉她:“因为我始终觉得高中生应该把学习放在首位。” 时染,我已经把你拉下来早恋,我不想把你的成绩也拉下来。 到那时候你会后悔。 “那你怎么就笃定我一定会退步?”时染倔强不已,“如果我月考进步了呢?” “那我答应你三件事,什么都可以。” “一言为定!” - 月考成绩出来那刻,路时遇是替时染高兴的。 虽然她有时确实会控制不住上下课往他身上瞄,但进步了事实。 这份开心的前提建立在时染没提出第一件事前。 她语气轻飘地阐述着一件令他咋舌的事情:“第一件事,我要你逃课陪我去普陀山看落日。” 路时遇当即冲她脑门上弹了下:“你能不能学点好?” “怎么?不会逃个课就被薛墨涛把年级第一抢走了?”时染揉着额头哀怨瞥他。 “……”路时遇忍下心头万千想要教育人的思绪,“是真想去,还是想着借机报复我?” 时染敛笑,顿时正经:“真想去。” “那暑假有这么多时间,为什么不去?” “太热了嘛。” “……”路时遇被一噎。 打暑假工等公交的时候,倒也没觉得她怕热。 路时遇答应下来。 最后要求是,不能吃上逃课的处分,可以请假。 那一刻他大约也觉得自己被时染传染了。 真是够疯。 …… 晚上,就给时女士打了电话。 他扭曲事实说服了时女士。 女朋友学习太辛苦了,学习进步又很大,他想带她放松一下紧绷的神经,就请周日的晚自习和周一上午的课。 时女士开始并不同意,路时遇索性下了一剂猛药:“放松完,我带她来见你。” “我的好阿遇,你总算说句人话了。” 时雅姝说完,心满意足挂了电话。 …… 普陀山看日落那一回。 是他和时染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在外夜宿。 很难忘的一次落日。 更难忘的是跟时染同住一间房,她对他的撩拨。 路时遇定了两张床的标间,本来没想吃她豆腐,但她不知死活跟他挤到了一条被子里。 这时候的时染,和梦里那个时染,同样荒唐。 他只怕吓着她,所以克制下各种拥抱她亲吻她的欲望。 她当然不会知道每次抱她的时候,他都不单单想把手放她腰上那么简单。 更不知道她每次眉眼弯弯对他说各种情话的时候,他都恨不得将她压在身下,脸到脖子亲个遍。 今晚,她也该知道了。 路时遇视角:见家长 路时遇觉得得让她吃点苦头。 得知道痛,知道男人招不得,也就不会成天嚷着要亲亲抱抱举高高了。 洗完澡,身体头发哪哪儿都香,往他怀里钻。 赶也赶不走。 那点惩罚教育她的心思彻底迸发并且毫不迟疑地落实到了行动上。 从发梢往下一路亲, 他觉得自己像个没碰过女人的卞态。 反正最后结果都是他去冲冷水澡,过程最重要。 第二天,她差点顶着脖子上好几个吻痕出门,遮瑕真的很难。 嗯,下次她再闹他,他只逮有衣料遮住的地方亲。 …… 周一上午的课翘得彻底。 坐高铁回去的路上,时染枕他肩头沉沉睡去,口水哈喇淌他外套上。 路时遇啧啧摇头,唇角弧度却微微勾着。 时染醒后第一反应就是捂嘴,将头撇去一边不敢看他。 “你不会接下来一直打算拿后脑勺对着我?”路时遇因她掩耳盗铃般的行为觉得有趣,“对着我倒是没关系,要是跟我去路家还是后脑勺对人,不太礼貌。” 时染秒回头:“去路家?” 路时遇:“你以为我周一的课是怎么逃出来的?我说我要带女朋友去看日落放松一下,奖励她学习进步。” 时染:“……” 路时遇从时染身上感受到杀人气息。这次不是对着他的各种烂桃花,而是对着他。 …… 时染还是跟他去了趟路家。 她紧张到光站在路家大门口白裙下的一双腿便在发颤。那裙子还是他从她衣柜里挑出来的。 平时没脸没皮。 反差感极强。 路时遇笑着拧了下她腰侧,不轻不重的力道引得她觑他:“干嘛呀!” “相信我,见到我妈你就不会紧张了。我妈一定会喜欢你。” “……你又不是你妈肚子里的蛔虫!” “赌不赌?” “赌什么?” “如果我妈见到你就眉开眼笑跟待女儿一样,你以后就不能再对我动手动脚。” 时染像是气到了:“不动就不动呗!” 三言两语,她的紧张全成了生气。 路时遇一手拎着时染准备的礼物,一手牵起她:“行了,有我陪你呢。” 说完,也没给时染再准备的时间,索性拧了门把手将人邀进了家门。 先见到的是李嫂。 时染条件反射缩回了被路时遇握住的手,站得笔直鞠了个大于90°的躬。 声音洪亮铿锵:“伯母好!” 更像入党宣言。 迟迟不敢起身。 路时遇想笑,拎着后衣领将人提起,低声凑过去好心解释:“这是我之前跟你讲过的李嫂,我们家的大厨。” 路时遇将时染给李嫂准备的那份礼物递过去:“李嫂,这是染染给你的。” 时染不好意思地笑着:“李嫂,我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就随便买了点。” 谦虚是美德,时染有。 那可不是随便买的,是绞尽脑汁买的。 买的是护手霜,是觉得李嫂整天泡厨房,也该爱护那双手。 四处打工攒了那么久的钱,一盒护手霜就花了她两百多块钱。 路时遇视角:见家长(2) 时雅姝大概是听到动静,喜扬眉梢就出来了。 时染当时盯着对面的李嫂,还没注意到时雅姝已经出现在前方。 路时遇从时雅姝眼底捕捉到了明晃晃的惊讶:“染染!居然会是你!” 他转眸看向时染。 小姑娘看清来人那一刻也是傻了几秒。 “时……时女士……” 路时遇是眼睁睁看着时雅姝欣喜若狂地挽起时染胳膊把人往里带的。 时雅姝眼睛仿佛黏在了时染身上,半点注意力都分不到他身上。 一边把人往里牵,一边好奇不已:“你为什么会看上阿遇啊?他那个古怪淡漠的性子,平时都是你在说话?” “其实……路时遇也没那么古怪。”时染说。 “哈呀,你是不知道,这人在家不算怪,在外面就光顶着张扑克脸不善交往了。你图他什么呀?那张脸?” 时雅姝背对着他,话里是一点情面没留。 路时遇无奈拎着东西跟上去:“妈,你能不能讲我点好?” 时雅姝头都没回:“不是夸你了吗?那张脸。” 路时遇:“……” 时雅姝请时染坐上沙发,瞥见路时遇手里的大包小包,嗔怪地看向时染,开始责备时染来她家还带东西,倒显得生分。 “可我也是刚刚才知道,您就是路时遇的母亲。”时染答。 时雅姝瞪向路时遇:“你是不早知道了?我又不是没在你面前提过染染,你愣是给我瞒得密不透风?!” 路时遇:“您只是老说乐居苑有个让你心疼又合眼缘的女孩子,可从没告诉我叫什么。” 还得他聪明才把线索串到了一起。 说完,他清晰地从时染眼底捕捉到了一抹惊喜。 是惊喜时女士心疼她吗? 这有什么可惊喜的? 明明他也心疼她。 …… 总体来说,时染的不淡定体现在三个方面: 1他妈妈是时雅姝,孤儿院资助商。 2他爸爸是路章奕,那张江城市长脸。 3临走前时雅姝塞给她的那沓厚厚红包,目测一万左右。 第一次见家长,如路时遇所料中的成功。 临走前,时雅姝从抽屉里拿出一把车钥匙:“司机今天请假,赶快回学校,晚自习别迟到了。你暑假刚拿到驾照,白天车技还行,天色暗了就开慢点,实在不行我叫路章奕送你们。” 路时遇接过车钥匙:“不用那么麻烦。” 男人不能说不行。 ………… 晚自习结束,重新穿上校服的时染把他约去了林荫小道。 她把胳膊抬到他眼前:“路时遇我是不是在做梦,你快掐我一下,你爸妈还真同意你这种少爷跟我一个孤女在一起?你爸妈以后会不会排挤我啊?” 孤女?她就一直这么认为? 又巴拉巴拉一串。 她有很多问题。 最后问他:“你会不会有放弃我的想法?” 缠着他要一个答案,没完没了。 放弃她还带她回家见家长? 他是脑子有泡? 路时遇直接把她按在了一旁的树上,掐住她下颌就低头覆了上去。 这是两人决定在一起后,路时遇第一次主动亲她。 亲了一会儿,时染可谓四肢发软。 从普陀山附近旅馆夜宿那一晚起,他便彻底摸清了她身上所有的…… 敏感点。 路时遇视角:分手 一遍遍吻着,不厌其烦问着她:“答案清楚了吗?” 他在用行动回应她的问题。 直至她气息不稳地连连求饶:“清……清楚了。” 他一双手这才从她衣摆钻出,慢条斯理替她理了理凌乱的衣服,越想越觉得不可思议。 换做从前,路时遇怎么都不信自己会孟浪到大庭广众将姑娘压树干边上下其手。 更不会信有点轻微洁癖的他,还会被女孩子把树干上扒拉下来的脏东西都蹭到兜里。 偏偏,尝到甜头的他生不了任何气。 调侃两句就红脸,红了脸就闪没影。 这是路时遇头一回见,没脸没皮的时染,因为他的没脸没皮,落荒而逃。 真有趣。 …… 日子越久,路时遇越想跟她一辈子。 时女士说他笑容越来越多。 经欩说他浑身都是恋爱味,难闻。 时染从没叫他失望,期中考试结果出来,成绩可以稳定在高一前十。 她周末有时会去路家吃饭,时女士甚至说:“等你们上了大学,给你们找个时间把婚订了呗。” 她没拒绝。 他也不拒绝。 后来的时染偶尔周末会在路家空房间留宿,好几次,他们在他房间擦枪走火,最后都是他去洗冷水澡。 …… 时染的生活很简单:他、还有学习。 他的生活也很简单:她、父母、学习。 他以为他们会一直这样走下去。 可高二第二学期还没结束,时染好像开始变了。 她变得寡言,变得不常对他笑。 就连他想要牵的手,都会被她避开。 从未被时染这样对待过的路时遇,起初觉得她可能遇上了什么糟心事不愿意和他说。 他想跟她去林荫小道单独谈谈,她冷言冷语:“我还要复习,没空。” 他连一个和她单独相处的机会都争取不到。 路时遇很迷茫,这样被隐形冷暴力了一周,他最后找了黎小星帮忙,黎小星帮他将人约在了林荫小道。 见到来人是他,她眉心皱着。 这次,不等他想法设想哄她开口,她先张了口:“是你让小星约我的?也好,今天索性说清楚,路时遇,我们分手。” “你要分手?” 路时遇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下意识伸手要去牵她手,她后退两步避开了他。 又是这种逃避他接触的行为。 他正色,“时染,你遇上事情我可以和你一起面对。” “没有任何事情。”时染仰头盯着他,路灯下映照的脸显得肤色异常白,“路时遇,是我淡了,腻了。” 他定定瞧着她,心脏都缩了缩,一字一顿地问:“我路时遇让你觉得腻了淡了?” “是。” 她迎着他的目光,坚定的声音像一记棒槌砸懵了他。 他忽然觉得这样子的时染让他陌生。 可这一周,她都是这副表情。 眼底没有了从前的生动更没了对他的依恋,只有淡漠生分,像在望着一个毫无干系的陌路人。 她走了。 擦身而过的时候,他不受控制地攥住了她的胳膊:“你确定……要和我分手?” 他能感受到自己掌心力道一分分的紧缩。 她这次头也没回,依旧是那样坚定:“我确定,我不喜欢你了。” 时染甩开了他的手。 身影很快消匿在转角处。 路时遇视角:国外 他不记得那天自己是怎么回的宿舍。 回宿舍没几分钟,经欩就觉得他不对劲,以为他和时染吵架了还没和好,一个劲儿在边上给他讲冷笑话。 不好笑,一点不好笑。 路时遇一夜未眠。 翌日白天的课一个字没听进去,第二节课就因为不在状态被邹方庚在课堂上点名批评。 “路时遇,站起来!你什么时候能带上脑子了再自己坐下去。” 路时遇一站就是一上午。 吃好饭,下午照样站。 那些知识他其实会,听不听没什么两样。 下午第一节课拖了七八分钟的时间才下课,经欩像大概看不下去了就跑去时染身旁。 他听到经欩问时染:“你们吵架归吵架,吵个架能把阿遇脑子吵坏掉?谁会吃饱了撑站得跟雕塑似的?” “我们分手了,我提的,他昨天没告诉你吗?” 时染回答甚是淡定。 路时遇瞥头朝时染望去,她没回头,他碰巧对上经欩震掉眼睛的目光。 时染声音不大也不小,附近的同学都听得到。 唏嘘不已。 …… 路时遇站了一整个下午。 经欩周凌喊他吃晚饭,去食堂的路上经过操场外围,他望着那截常年被损坏而低了一寸的外围栏,路时遇对着室友留下一句:“我不吃了。” 那是路时遇第一次逃校。 太压抑了,再不做点什么他会疯的。 喝酒。 酒能忘忧,亦能解愁。 他在路章奕时雅姝眼里一直都是好孩子,除了寡言少语哪里都好,学习不担心,叛逆学坏也不担心。 如果他们知道他逃校是因为失恋买醉,该担心了。 那就不让他们知道。 喝了几个小时才知道,他酒量随路章奕,惊人地好。 五分醉都不到,满脑子都是时染。 朝他笑、朝他哭、朝他撒娇、朝他生气…… 他步步为营钓了她那么久,她说好了要喜欢他一辈子,怎么能说分就分呢? 她能为了掐他桃花故意被殴,也能站在凶神恶煞的武洋面前保护他,她那么努力进一班,怎么能够说不喜欢就不喜欢了呢? 他要去找她。 他要去告诉她:我不想分,可不可以不分? 放下酒瓶就要走,却被酒保拦住,半醺的脑子这才想起自己就这样爬出来没带钱,拿出手机,没电了。 他把没电的手机和手表都压在了酒,这才让他走。 重新爬回学校里面,正好是晚自习结束的时间。 他看到时染和凌东有说有笑,一颗心直坠。 “对我腻了淡了,是因为看上别人了?” 她承认了。 不仅如此,她还把凌东护在了身后。 以前明明她也会把他护在身后。 可笑,真可笑。 …… 这么大的事情瞒不了路章奕时雅姝,他决定出国。 路时遇总觉得,时女士因为担心他似乎一夜之间老了几岁。 转学手续需要时间,他又在一中看了几天凌东和时染的互动。 他们连吃饭都是坐在同一桌,时染脸上的笑靥如花是他很久没见过的。 再呆下去,他会疯。 看着时染凌东有说有笑,他会疯,说不定以后会伤害凌东,不择手段地想把她捆在身边。 整个一中都知道他和时染掰了。 时染就在一班,他根本无心学习。 挨到出国那天,等了好几个小时,他等不到她。 他知道,他们之间彻底完了。 …… 英国对他来说是个陌生的城市。 本来以为远离了时染,他或许就能把心放平。 路时遇知道,路章奕找了人盯着他,生怕他做点什么为爱堕落的事情。 他要真想做,路章奕的人根本拦不住。 盯他的人也需要休息,他总是趁人休息了就溜去酒喝酒。 英国的酒比国内乱得多。 路时遇视角:国外(2) 在英国才待三天,他就是在鱼龙混杂的酒认识的betti,她也是在剑桥附近的高中念书。 betti很会追男人,时染那些追人花样跟betti比起来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 “听说你们中国有个词,叫……一见钟情。我对你,一见钟情。” betti很直白。 但他不感兴趣。 betti老在酒蹲他,他实在对投怀送抱的女人没兴趣。 定居英国一周后,经欩忽然来了。 经欩告诉他:“我是怕我老铁死在异国他乡。跟你同一个学校,专业也一样。就算你失恋爱上我,我也不和你搞基。” 路时遇:“……” 经欩来了,路章奕的人就撤了。 撤不撤的,他照样白天学习,晚上去酒,经欩怎么拦都拦不住,只能每天劝。 劝没用,就用骂的。 有时候宁愿用和他打架的方式来消耗他的喝酒时间,有空也会陪他去酒,拍了不少他的黑料说要发给路章奕。 路时遇知道他不会,至少短时间不会。 喝了一段时间,他发现没什么用,还是越喝越是满脑子时染。 时染留给他的东西很多,他唯一带来英国的只有那张钱夹里的照片。 他喝酒了就会拿出钱夹看几眼。 直至他有次在酒看到英国老外偷偷往鼻子里舀了指甲盖缝隙的白粉,而后又偷偷将袋子收进去,一脸游离于外事的浑身通畅。 路时遇微醺着脑子,手里还捏着一瓶喝了一半的伏特加摇摇晃晃走过去,拍了拍那人的肩膀,用英文问他:“那个吸了,能忘掉一切烦恼吗?” 英国老外告诉他:“我在天堂。” “那你给我试试,我有钱。”路时遇几乎没有犹豫。 清醒后的路时遇自己都分不清为什么要那样做,在那种身心都甘愿放纵到被酒精支配的程度下,是想着沾上毒品能忘记时染多一点,还是想让时染后悔多一点。 但路时遇必须承认,这玩意儿比酒精有用得多。 沾了那些东西后,他变得躁怒无常,经欩劝他两句他就激动地站直起身瞪他:“你是不是管得太宽了?” 经欩像看到了一个陌生疯子。 三言两语,经欩被他气走了,可能因为吸多了,戒毒后他甚至都忘记了自己是对经欩说了什么恶毒至极的话,总之这次后,经欩没再理过他。 他颓废地更明显。 酒常客都认识他,大概都认为这个中国人人傻钱多。 …… 日子混了一天又一天。 已经记不清这是来到英国的第一个月还是第二个月,凌晨三点,betti还缠在他身边,他觉得聒噪,骂了句“滚”就脑子放空走出酒。 手中一空的时候,只记得自己被抢劫了,皮夹没了,时染的照片也在里面。 第一反应就是追,大概因为这段时间的吸食,他连体力都跟不上,甚至连肚子都开始隐隐阵痛。 betti也追了出去。 他最后因为体力不支晕倒在了垃圾站。 …… 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躺在路章奕给他租的单身公寓里。 身边是一脸阴沉的经欩。 经欩面色不善地将他从床上拽了起来,一路拖到了洗手间,拧开花洒就对准路时遇一顿滋水。 水是冷的。 他抵不过经欩的力道,浑身被凉水浇透后被拽到了镜子前,经欩捏着他后颈逼迫他抬头直视镜子:“路时遇你看看你自己,还有个人样吗?我忍你很久了,继续堕落,还是重新振作,继续堕落的话,我有不少瘾君子的堕落照片,今天都会发给伯父伯母!我还要原模原样给时染也发过去,你猜那个甩了你的渣女会不会嘲笑你是个感情里扶不起来的阿斗?” ps:经欩也是刚知道的,别骂别骂,正常逻辑还是有的,下章会说清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