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探》 第1章 耻辱 大玄王朝。 长乐四年。 宋州。大官郡。延平县。永安街。 此街有着延平县最繁华的集市。 辰时过半,旭日东升,正是集市最热闹的时候,街上车水马龙,人声鼎沸。 突然,集市东头传来一阵张扬急促的马蹄声,但见一架马车好似失控般冲入集市,引起一片惊呼与喧嚣。 尘土飞扬,悍马嘶鸣,迫使集市上的人们匆忙避闪,同时纷纷咒骂。 嘚嘚嘚…… 行驶到集市中央,马车突然刹住。 接下来,众人便看到惊奇一幕,有一个白花花的东西被粗暴地推下马车,滚落在地! 乌噜噜…… 悍马打了一声响鼻,随即四蹄跃动,朝西驶去,眨眼消失在集市尽头。 等人们再回过头来,不由得露出震惊之色。 但见那个被推下车的白花花的东西,竟然是一个没穿衣服的——年轻女子!!! 哇…… 嚯…… 一时间,人们目瞪口呆,从来没见过这等奇事,纷纷将目光投向女子。 女子起初有些神志不清,但在摔落吃痛之后还是很快清醒过来。 “啊……” 当她意识到自己的羞耻处境后,顿时吓得惊慌失措,无地自容。 她慌不迭地爬起,不顾满身伤痛,惊恐瑟缩地朝摊位后面爬去。 然而,集市上的人们目光如刀,纷纷跟着女人围拢过去,竟将女人逼到墙角,无路可退。 “呜呜……” 女人背靠墙壁蜷缩一团,屈辱的泪水止不住地往外流淌。 那一刻,无助与绝望达至顶点,让她濒临崩溃。 她多么渴望有人能帮她一把,然而抬眼看去,看到的却全都是猎奇与猥琐的目光,还有那幸灾乐祸般的指指点点…… …… …… 咚咚咚…… 晌午过后,延平县衙的鸣冤鼓被人重重敲响。 大玄律例规定,因繁琐小事击鼓鸣冤要遭仗责。 既然击鼓,必是重大案件。 县令闻鼓升堂,众衙役口呼威武,水火棍敲得哒哒作响,彰显衙门威严。 “小民有冤,求大人为小民做主啊!呜呜呜……” 公堂之下,但见一名衣着破旧,身形瘦弱的老汉跪倒哭诉道: “小女爱莲昨夜被恶人掳去,惨遭蹂躏!今日早上,又被他们剥光衣服,丢于闹市。永安街上那么多人,小女,这可让小女以后还怎么活啊,呜呜…… “大人……”老汉匍匐磕头,咚咚作响,“求大人为小民做主,为小民做主啊!” 听到老汉椎心泣血的控诉,在场之人无不动容失色。 如此恶劣罪行,实在闻所未闻,令人愤慨。 “哦?竟有这等事!?”县令宋知礼亦是大为震惊,拍着桌案说道,“众目睽睽之下,竟然做出此等恶行,你可知道,是何人所为?” “大人,”老汉擦擦眼泪,对宋县令道,“还能是谁,掳走小女的便是那个裘霸天啊!” 这…… 当听到“裘霸天”三个字后,现场忽然陷入短暂凝滞。 宋县令紧紧皱眉,在场的衙役们亦是纷纷咧嘴,表情甚为隐晦。 裘霸天,原名裘镇农,本是延平县开酒楼的一个土财主。 只因为前几年他的亲二叔做了当今吏部侍郎,所以在延平县愈发骄横,肆意妄为,连官府也不敢惹。 平日里,此人便经常做出一些欺男霸女之事,因此被老百姓唤作“裘霸天”,乃是延平县四大恶霸之一。 “完了,”这时,站在角落里的一名小捕快叹息道,“这一状是肯定告不成了!” 公堂肃然,小捕快的话也说得极轻,只有身旁几名同僚可以听到。 其中,便有——徐真! 此刻的徐真,胸口隐隐起伏,拳头紧攥,愤慨满腔。 他虽然也是一名刚入职不久的年轻小捕快,可实际上却是一个穿越货。 几天前,他才刚刚穿越夺舍,来到这个陌生的封建王朝。 由于他前世是一名从事刑侦工作的资深警探,所以在发现自己竟然附身捕快之后,本来还小小期待了一下。 他以为自己可以像其他大男主一样,利用自己的办案经验如鱼得水,混个风生水起。 然而,无情的现实很快将他击溃,让他渐渐意识到,在这个权利交恶,人权低微的封建王朝里,根本没有什么正义可言。 譬如……眼前。 “裘镇农……”宋县令眼珠转动,默默思忖,语气已然发生变化,“你真能确定,此事是裘镇农所为?” “千真万确啊大人,”老汉再次给宋县令作揖,“小女一直在永安街上卖竹篮,几天前,曾被那裘霸天遇到。 “他见小女有几分姿色,便当街调戏。小女刚烈,顶撞了他,这才引来他的报复! “小女……”老汉颤抖说道,“小女是认得他的啊!而且……而且……” 老人说到痛处,似有难言之隐,当即改口道:“而且,有人认得,那马车就是裘镇农家的啊!” “这样啊……”宋县令长叹一口气,眼睛下意识地环顾四周。 然而,四周衙役们全都低着脑袋,无人给他回应。 衙役们个个心里清楚,这桩案子,老汉是不可能告赢的! 如今的大玄王朝风雨如晦,吏治腐坏。 那裘霸天在延平县势力极大,背后又有吏部大员撑腰,再借给宋县令十个胆子,也不敢动他。 所以,根据以往经验判断,宋县令要么会直接找个理由驳回老汉的诉状,要么会找借口搪塞一下,然后让案子无限期拖下去,最后不了了之。 然而,令衙役们没想到的是,在经过一番深思熟虑之后,宋县令竟然一拍惊堂木,正气凛然地说道: “好,既然你要告裘镇农,那本官现在就把裘镇农传唤过来,与你当堂对质吧!” 嗯? 听到宋县令的话,众衙役大感意外。 好家伙,真的要传唤裘霸天吗? 他……他能来吗? “谢,谢大老爷……”老汉一听到宋县令要传唤裘霸天,还以为真能为自己女儿讨回公道,当即叩头跪谢,“多谢大老爷为小民做主啊!” 唉…… 看着老人渴求公道的眼神,徐真心里不由得一声叹息。 身为资深警探,社会老油条,他已然看出县令宋知礼的心思。 和以往的欺男霸女不同,这一次裘霸天做得格外过分。 通过老汉之前隐晦的表情,徐真便可判断出,他女儿绝对不只是被裘霸天一人玷污,应该还有更多人。 如此一番欺凌折磨之后,还将女人裸身丢在闹市,置于众目睽睽之下,此举大有杀人诛心之意,绑架、奸污、囚禁、侮辱……累累罪行简直丧尽天良,令人发指。 因此,敏锐的宋县令已经看出事态的严重性。 如果自己公然搪塞,连被告都不传唤便将老汉的诉状驳回,那么事后传扬出去,必然会激起民愤,若传到上级耳中,自然对自己的官声不利。 可是,裘霸天又是个狠角色,自己偏偏得罪不起。 于是,他这才做出如此决定。 传唤裘霸天至少有以下几点好处: 一、接到传唤,裘霸天便知道老汉在衙门告他。 如果此事真是他所为,那么他必然不会接受传唤,而是去动用关系解决此事,到时候说不定能让衙门省去很多麻烦。 二、就算裘霸天真的接受传唤,过来当堂对质,那么也会引流舆论导向,让公众更多地关注裘霸天,而并非他们县衙。 三、此事来得突然,情况尚不明朗,自己不得不谨慎处理。 不过,不管哪一点,徐真都可以肯定,老汉是绝对告不倒裘霸天的! “老人家,”这时,宋知礼向老汉问道,“你可有诉状?” “没,没有,”老汉摇头,“我们这穷苦人家,怎么写得起诉状?” “那好,”宋知礼道,“我现在就安排代书给你写状,你要将案情原原本本写个清楚,懂吗?” “啊?”老汉先是一惊,继而领悟其意,赶忙作揖扣头,“是,是,您可真是青天大老爷啊!” “另外,你是原告,”宋知礼又补充道,“在被告未被传唤到堂之前,你要先被衙门暂时羁押,这个懂吗?” “哦……”老汉点头,明明不懂,嘴里却不敢说。 “程捕头,”这时,宋知礼对一名领头的捕快说道,“你立即派人去核查这件案子,搜集证据,如有人证一并带来讯问。” “是!” 人群中,立刻站出一名身材魁梧的中年男子,正是延平县衙的捕头——程枭! “还有,”宋知礼又道,“你现在就派人去传唤裘霸……哦,裘镇农吧!人带来后,本官再升堂审理此案。” “啊?这……”程捕头明显为难,赶紧抬头看向县令,那意思在问:真的要传唤他吗? 结果,宋知礼冲他微微点头,并且递了一个眼色过来。 “哦……”程捕头似有所悟,赶紧应诺,“是!” 啪! 惊堂木一拍,宋县令当即宣布退堂。 县令走后,便有衙役过来带走老汉,将老汉暂时羁押在县衙的南监大牢,同时找代书为他写状。 程捕头也开始按照宋县令的吩咐安排人手,一连派出好几名捕快去核实此案。 等分配完了,他这才来到徐真面前笑呵呵地说道: “徐真啊,传唤裘霸天的事,就交给你来办吧!这一次……”他嘴角扬起不怀好意的狞笑,“伱可千万不要办砸了啊!” …… 第2章 挖坑 半个月前,小捕快徐真曾得罪过这位顶头上司。 当时,捕头程枭得到消息,延平县做耕牛生意的商户贾乙,今年一口气买下五头耕牛,准备在农忙时节倒手出去,大赚一笔。 程枭由此歹心大起,竟然让徐真携带毒药深夜潜入牛棚,去毒死其中一头耕牛! 只要牛一死,程枭便可借牛瘟之名没收贾乙剩下的四头耕牛,然后再偷偷倒卖出去,对外则宣称已将病牛宰杀,由此大发一笔横财。 然而,他没想到的是,天性善良的徐真不忍下手,竟提前将毒药换掉,导致第二天程枭带人抓牛时闹了一个大乌龙,场面好生尴尬。 可想而知,程枭能不记恨徐真? 半个月来,他处处编排徐真,可是让徐真吃了不少苦头。 甚至,让现在这个穿越货徐真怀疑,他的穿越是否也因为此事? 正所谓不死不穿,是不是程捕头害死了原来的徐真,这才导致自己的穿越? “徐真!”此刻,程枭阴恻恻的命令,让徐真将思绪转回现实,“你也知道这案子有多重要,裘霸天要是传唤不来,县令大老爷怪罪下来,你这捕快也就别当了罢!” “是呀,”旁边一名年纪较大的捕快说起风凉话,“咱们的徐快手为人正直,传唤裘霸天这种事,他去最合适了!” 这名捕快叫陈铁风,是衙门捕房的老油条,也是程枭的死党。 如果上次不是陈铁风在外地办差,给耕牛放毒的事,也不会交给徐真来做。 如今在程枭的怂恿鼓动下,不仅陈铁风,几乎所有捕快都开始排挤徐真,让徐真的处境举步维艰。 “我……”徐真问道,“我一个人去?” “对!”程枭点头。 “这不合规矩吧?”徐真提出异议。 “哼,”程枭冷笑,“在这里,我就是规矩!你到底是去还是不去?” 这…… 徐真暗自窝火,却发作不得。 程枭摆明了在给自己挖坑,依裘霸天的势力,自然不会接受县衙传唤,不但自己这件差事办不成,而且会得罪裘霸天。 一旦自己没能将裘霸天传唤到堂,那么程枭就有理由到县令那里告状,怂恿县令开除自己。 那…… “怎么样?”程枭继续敲打,“你要是不敢去的话,直说,不丢人!但丑话说在前头,我可是要如实禀告大老爷的。” 程枭的意思是,如果自己抗命不从,他同样会去告状。 靠…… 徐真这才想起,宋知礼刚才给程枭递眼色时曾经瞥了自己一眼。 看来,自己的处境不仅仅是举步维艰,连县令也不待见,怪不得程枭敢如此明目张胆地编排自己。 唉! 徐真能当上这个小捕快,还多亏了他在郡衙大牢做牢头的舅舅。是舅舅多方打点,费尽苦心才谋到的一份差事,很是不易。 和其他封建社会一样,捕快虽是贱业,但依靠各种敲诈勒索,横征暴敛,收入还是比较可观的,很多人求之不得。 徐真倒不是有多么贪恋这个职业,但人活一口气,他不想输得如此窝囊。 “好!”于是,徐真咬着牙答应道,“我去!” “哦?”程枭略感意外,随即得意大笑,“哈哈哈,好,那我就等着你的好消息了!” “小徐啊,”陈铁风则假惺惺地说道,“要是那裘霸天敢不接受传唤,你干脆就把他拘了吧!哈哈哈……” 说完,二人哈哈大笑,都在期待着徐真这个小捕快如何出丑,如何被他们扫地出门…… …… 裘霸天是开客栈酒楼的,延平县最大的酒楼醉仙居便是他的产业之一,他平日里也居住在此。 下午酉时,徐真早早来到醉仙居门口,却并没有进去,而是在对面的茶摊坐下,要了一碗热茶和几块小点心。 他在用心思考,该怎样才能让裘镇农接受传唤,跟自己回衙门? 哒哒哒…… 这时,一辆拉煤的驴车停在眼前。 两名拉煤的车夫刚刚送完煤,口渴难耐,便停在这里喝碗热茶。 二人看到徐真身穿捕快服,眼中顿时透出几分畏惧,赶紧选了距离徐真最远的一张桌子坐下。 徐真啜了口热茶,眼睛有意无意地扫视了一番。 但见两名车夫浑身煤渣,满脸污渍,衣服上大补丁套着小补丁,可见其生活窘困。 再看拉煤的那头小毛驴,无精打采地耷拉着脑袋,似乎超负荷的工作已经快要将它压垮。 只不过,后面驴粪球扑啦啦地落下,让空气骤然变得浑浊。 嗬…… 徐真看着朴实无华的驴粪球,发出一阵无奈的苦笑。 好现实的世界,好“硬核”的穿越…… 几天来,徐真想尽办法审视自己,结果却令他失望透顶。 没有系统,没有图书馆,没有老爷爷,也没有冲天气运,甚至,连个高贵点的身份都没有。 没钱没势没人脉,无朋无友无父母。 这个世界里的自己,只有三件还算有价值的东西: 一个是他父母留给他的祖宅;一个是他父母留给他的童养媳;还有一个就是他那个在郡衙做牢头的亲娘舅! 或许,自己这个捕快职业也可以算一件,但现在看起来,似乎很难保住了吧? 想到此,徐真的思绪又转回到案子上来。 善于察言观色的他,想起在退堂之前,县令宋知礼的表情:瞳孔微微收紧,鼻尖上挑,嘴唇紧绷,这是一种典型的心怀鬼胎表现。 看来……这位宋县令精明得很呐! 他之所以将原告收监,显然是要把事态控制在县衙之内,只要老汉出不去,便不会在外界引起轩然大波。 这样一来,等徐真前去传唤,裘霸天便知道老汉在县衙告状。 裘霸天当然不会接受传唤,而是会疏通关系,最后找到宋县令这里。 到时候,他再卖个人情给裘霸天,不但少不了好处,而且还能把责任推开。 好一个如意算盘…… 怪不得,宋县令会暗示程枭派自己这样一个小捕快过来。自己只是起一个传话的作用,传唤不到,宋县令便可以把自己当做替罪羊。 到时候,再有程枭那帮人落井下石,自己这份差事恐怕是很难保住了吧? 好啊…… 这帮老狐狸…… 刚想到此,但见醉仙居的大门忽然敞开,从里面走出一群人来。 当先的是几名身材魁梧的家丁,后面则出现一个穿着红色长袍,体态臃肿的中年男子。 此人嘴里叼着葡萄,在如此清冷的天气下,他胸口的衣襟竟然是敞开的,露着钢丝状的护心毛。 通过众人簇拥,和此人嚣张乖戾的姿态,徐真便已然判断出,此人应该就是延平县四大恶人之一的——裘霸天! 根据徐真之前的打听,裘霸天基本每日酉时外出,去到附近的几家花楼或教坊司玩耍。 此刻,众家丁正簇拥着裘霸天在门口张望,似乎在等着后院的马车开过来。 好! 徐真重重呼了口气,大踏步迎了上去。 尚未去到近前,徐真便高声喊道: “裘老板,这是要去哪儿啊?” 听到有人呼唤,众人急忙转头看向徐真,虽然看到徐真穿的是捕快服,但家丁们还是警觉地护在了主人身前。 “哦?”嘴里叼着葡萄的裘霸天扒开家丁,好奇问道,“你是谁?” “裘老板,不认识我了?”徐真赶紧抱拳,中气十足地自我介绍,“我是衙门的捕快陈铁风啊!” …… 第3章 传唤 “陈铁风?”裘霸天微微皱眉,“没听说过。” 言罢,他看向自己的家丁。 “我……我好像听过,”其中一名家丁点头,“衙门里似乎是有一个叫什么铁风的。” “裘老板,”徐真上前抱拳,笑道,“小的奉宋县令之命,邀请您去趟衙门!” 说着,他从怀里掏出拘牌。 拘牌便是传唤或拘提被告的令牌,是一片长方形的竹签,上面刻着一个“拘”字。 听到徐真的话,众人全都大为意外。 “这个……这是拘牌啊!”终于,某个家丁反应过来,“衙门难道要拘提我们裘爷不成?” 此言一出,现场气氛陡然凝重。 “什么?衙门?”另一名家丁嚣张道,“衙门算个老几,给我们裘爷提鞋都不够格,还敢拘提,简直是个笑话!” “喂,”又一名家丁指着徐真鼻子喝道,“知道我们裘爷是谁吗?你们是不是撑疯了?好大的狗胆!” 喝骂过后,众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到裘霸天身上。 裘霸天嘴里吧唧吧唧地嚼着葡萄,眼神里满是不屑,半晌才道:“真有意思……我问你,衙门要拘我,因为什么?” “不是拘,是传唤!”徐真解释,“出了一件案子。” “传唤?”裘霸天顿感好奇,“这么说,是我吃官司了?有人要告我?” “哈哈哈……” 此言一出,众人忍不住哄堂大笑,放眼整个延平县,有谁敢告裘霸天? “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某家丁喝道,“简直活腻歪了!” “裘老板,”徐真再次抱拳,“您跟我去趟衙门,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徐真这么一说,众家丁顿时收起笑脸,全都气势汹汹地围拢过来。 “怎么,衙门很了不起么?”其中一人展示着自己坚硬的拳头,“趁我们裘爷没有发火,赶紧滚蛋,要不然就算是捕快也照揍不误!” “慢着,”谁知,裘霸天却喝令住手下,又向徐真问道,“我问你,是谁要告我,因为什么告我?” “这……”徐真故作为难,按照规矩,捕快自然不能透露案情。 “快说!找揍啊你!?”众家丁威吓。 “好,”徐真这才对裘霸天道出实情,“有人告你,说你昨夜将一名女子掳走糟蹋,今早还扒光衣服丢到了永安集市!” “……” 徐真说完,现场再次陷入一片沉默。 众人面面相觑,鸦雀无声,目光却整齐划一地转向了裘霸天。 嗯? 什么情况? 蓦然间,徐真却是心头一动,察觉到异样。 通过这些家丁们的反应,似乎他们对此案并不知情。 如果他们知晓此案,那么应该露出一种隐晦或是不屑的表情,可现在表现出来的,却只有疑惑。 怎么回事? 难道……这件案子另有隐情? 想到此,徐真赶紧看向裘霸天。 可没想到,裘霸天竟鼓起腮帮子,唾地将口中葡萄皮吐向徐真面门! 幸亏徐真反应机敏,当即将手里拘牌一挥,刚好将葡萄皮打掉。 “岂有此理!敢打老子的主意,我看你们全都不想活了吧!?”裘霸天大怒,冲徐真喝道,“回去告诉你们县令老儿,让他到我醉仙楼来一趟,亲自跟我解释!要不然,可别怪我不客气,哼……” 怎么…… 裘霸天的反应,竟让徐真一时间不好判断。 这案子,到底是不是裘霸天做的呢? 恰在此时,来接裘霸天的马车刚好从后院开过来,停在众人面前。 裘霸天径直走到徐真面前,恶狠狠地瞪着徐真,那意思要徐真闪开,他要上车。 此时此刻,徐真已然感觉到案情有异,如果此案真的不是裘霸天所为,那今天自己还要传唤裘霸天到堂,显然是不明智的。 因此,徐真自觉地退到一旁。 “哼!”裘霸天冷哼一声,大摇大摆地向前走去,来到马车跟前。 车夫见状,急忙转身打开车厢的帘子。 谁知,就在帘子打开的瞬间,徐真却蓦地看到车厢里面,竟然出现了两名年纪很小且衣衫不整的少女! 刹那间,徐真像触电般打了一个激灵。 但见那两名少女鼻青脸肿,遍体鳞伤,其中一个眼角高高肿起,甚至都看不到眼睛。 很明显,两名少女刚刚惨遭过毒打与蹂躏,她们无助地斜靠在车厢里一动也不敢动,眼神绝望,毫无生气。 而在看到裘霸天即将上车时,两名少女顿时面露恐惧,瑟瑟发抖,宛若见到地狱恶魔。 看到此等惨状,徐真不由得攥紧拳头,再回想起程枭等人得意的嘴脸,已然更改了主意。 “裘老板,”他突然对正要上车的裘霸天说道,“难道您就不觉得,这件案子来得有点儿蹊跷吗?” “嗯?”听到此话,裘霸天停住脚步,转头问道,“你什么意思?” “既然有人敢到县衙告你,想必背后一定有什么原因吧?”徐真说道,“临来前,我们县令特意让我给您带个话,我觉得,您最好听一下。” “哦?”裘霸天果然好奇,便转过身问道,“什么话?” “这个嘛……”徐真看向他左右家丁,面露为难地说道,“您……您还是……借一步说话吧!” 说着,他冲裘霸天摆了摆手。 裘霸天眯了眯眼睛思考半晌,可强烈的好奇心,还是促使他走出人群,来到徐真跟前。 徐真便靠近裘霸天耳边极为郑重地小声说道:“县令跟我说,你身边有鬼。” “哦?” 这一下,裘霸天更是面露震惊,已然被徐真带跑了节奏。 然而,徐真没有继续,而是指了一下对面的茶摊,兀自走了过去。 裘霸天稍稍迟疑了一下,但还是跟了过去,他不相信当着这么多人,徐真能把他怎样? 看到裘霸天走向茶摊,家丁们欲要跟上,却都被他呵斥了回去。 “快说,”来到茶摊后,裘霸天急躁地追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谁是鬼?” “看,你身边的鬼,就是那个人!”说着,徐真伸手指向裘霸天身后。 结果,裘霸天刚一转头,徐真便手掌做刀,一掌劈在了裘霸天的脖颈后侧! 强大的冲击力顿时让裘霸天昏厥过去,徐真则顺势将他丢进了小毛驴所拉的煤斗里。 与此同时,他从煤车里抄起一块碎煤,抬手甩飞出去,正好打在裘霸天那辆马车的马屁股上! 乌噜噜…… 吃痛的高头大马顿时双蹄腾空,向前窜动,刚好挡住了那些裘霸天的家丁。 尽管家丁们已经看到裘老板被人砍晕劫持,本有意冲过来救援,却无奈被马车挡住去路。 等他们再绕过马车追过来后,却发现载着裘老板的驴车早已消失在长街尽头,茶摊前只留下两个懵逼的拉煤车夫…… …… 第4章 中毒 拉煤的小毛驴尽管劳累了一天,却还是展现出惊人的力量与速度,在徐真皮鞭的策动下,不一会儿便将煤车拉到了县衙门口。 县衙门口立着四名站班衙役,赫然看到徐真驾着一辆小驴车停下,全都好奇地围拢过来。 “快!”徐真跳下驴车,指着车斗里的裘霸天,冲衙役们分配任务,“你,过来帮我把人抬下车; “你,赶紧去通知大老爷,就说裘霸天已经到案; “你,马上通知所有人,准备升堂; “还有你,赶紧去弄一盆凉水!” “啊?裘……裘霸天?不……不是说要传唤吗?怎么……”四名衙役不明所以,倍感震惊。 “快啊!别愣着了!”徐真催促道,“这可都是大老爷吩咐的,赶紧的!” 听徐真这么一说,衙役们再也不敢耽搁,立刻按照徐真的吩咐行事,有人跑向内堂,有人跑向公廨,有人去接凉水,还有一个与徐真一起将昏迷的裘霸天抬进了县衙。 很快,满身煤屑的裘霸天被拖到县衙公堂,其中一名衙役已经将一盆凉水接来。 徐真端过水盆,冲该衙役说道:“行了,你现在就去带那个原告吧!” 衙役应了一声,立刻跑向县衙南监大牢方向。 此时,接到消息的衙役和捕快们陆续来到大堂,徐真远远看到陈铁风出现,便将一盆冷水狠狠地浇在了裘霸天的头上! “喔喔喔……” 裘霸天打了数个冷颤,被冷水瞬间激醒。 恰在此时,陈铁风已经跑进大堂,徐真眼疾手快,直接将水盆递到了陈铁风的手里。 所谓惯性效应,便是你很自然地递给别人某件东西,别人也会很自然地接下。 果然,徐真递得自然,陈铁风接得也十分稳当,接完之后才感到好奇。 “你……”陈铁风刚想问徐真为什么要给自己一个水盆? 而就在这时,苏醒过来的裘霸天却嗷地坐起,像头暴怒的狮子般冲陈铁风吼道: “你?你居然敢泼我!?” 陈铁风是捕房的老人,自然认得这个穿着红袍的男子,便是延平县人人惧怕的裘霸天! “啊?这……”他这才意识到徐真耍了自己,急忙将水盆丢掉,同时怒目寻找。 然而,徐真早就没了踪影。 “你……”裘霸天则冲陈铁风怒喝,“你叫什么名字?” “我……”陈铁风反应不及,竟下意识地回答,“我是陈铁风。” “……”裘霸天气得暴跳如雷,“岂有此理,简直岂有此理!” “裘……裘老板……”陈铁风吓了一个激灵,赶紧蹲下身去搀扶裘霸天,同时急急解释,“您听我说,刚才不是我泼的,真不是我泼的……” “滚!”气急败坏的裘霸天推开陈铁风,自行爬起。 但见他浑身都是煤与水的混合物,披头散发,无比狼狈。 “哎呀!这……这是怎么回事?” 正此时,县令宋知礼与捕头程枭闻讯赶来,看到裘霸天真的到了公堂,二人赶紧慌不迭地迎了过来。 “衙门……呼……这里是……衙门?”裘霸天捏着昏沉的脑袋,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到了县衙。 “大人,都是那个徐真!”陈铁风见状急忙告状,“是他把裘老板带来的!” “徐真?”宋知礼焦头烂额,忙冲程枭询问,“程捕头,这到底怎么回事?” “我……”程枭亦是手足无措,随口辩解,“我只是让他去传唤裘老板,可没想到,没想到会搞成这个样子!” “哎呀,裘老板,都是误会,一场误会……”宋知礼赶紧冲裘霸天抱拳作揖。 “哼!”裘霸天捂着脑袋气鼓鼓地吼道,“别演戏了!我看没什么误会,不就是想整我吗?好,那就来吧,让我看看你们到底能把我怎样?” “这……”宋知礼紧皱眉头,再次劝道,“您多虑了,这……这真的是一场误会啊!我……” “行了,”裘霸天忽然想起什么,当即打断宋知礼,指着他的鼻子说道,“伱们费这么大的劲,不就是因为有人要告我吗?好,你把他叫出来,我要看看他到底是何方神圣?” 裘霸天话音刚落,衙门外面便发生喧哗,不一会儿,裘霸天那些凶恶家丁们便气势汹汹地冲进了公堂。 “裘爷,裘爷……您没事吧?” 众家丁看到满身煤渣污渍的裘霸天,顿时将裘霸天护住,冲在场的衙役们怒目相向。 尽管这里是县衙公堂,但宋县令和一众衙役捕快们还是吓得脸色刷白,完全没了官方的威严。 “远了,远了远了!”宋县令平复情绪,急急说道,“裘老板,您这样说就远了,来,快请到内堂说话,容我将整件事跟您细细讲来。这……这真的是一场误会啊!” “报……” 谁知,宋县令这边刚刚说完,之前那名去带原告的衙役却惊慌失措地跑进来,冲宋县令禀报道: “大……大老爷,不好了!那个老汉——死了!!!” 什么!!? 整个县衙公堂蓦然安静。 就在衙役禀报的时候,徐真正躲在某书案后面看热闹。 当听到如此惊人的消息后,也不由得楞在了原地…… …… 一刻钟后,县衙南监大牢。 县令宋知礼,捕头程枭,众捕快衙役,以及裘霸天等人全都来到这里。 “这……这又是怎么回事啊?”宋县令焦头烂额地询问。 “不……不知道啊!”一名狱卒慌张说道,“刚才还好好的,谁知道就这么死了……” 众人连忙朝囚室里面看去,但见地上倒着一个人,正是那位状告裘霸天的老汉。 他倒卧在地,身体扭曲,死之前似乎经历过极度的痛苦。 程枭经验丰富,率先冲进囚室,将老人的尸体翻转过来。 “啊!?”仅仅看了一眼,程枭便紧锁眉头,转头看向了县令宋知礼,眼神变得异常复杂。 “怎……怎么了?”宋知礼察觉异样,忙问。 程枭还是没有回答,脸色却变得极为难看。 “哎呀,到底怎么了!”宋知礼大急,“快说啊!” “是……中毒!”程枭极为小声地说道,“是中毒。” “啊!?” 宋知礼感觉一阵眩晕,顿时后退数步,险些栽倒。 人群中,徐真透过缝隙看去,果然看到老汉面容扭曲,嘴唇发紫,的确是明显的中毒迹象。 谁也没想到,短短几个时辰,老汉竟然被人毒死在县衙大牢之中! 怎么会这样? 徐真这才明白,刚才为什么程枭会用那种眼神看向宋知礼。 他显然在怀疑老汉是被宋知礼派人毒死的,这样一来,老汉死无对证,也就无法再告裘霸天。 可是……从宋知礼现在六神无主的样子来看,却并不像知情的样子。 况且,就算宋知礼真的想弄死老汉,也不应该让他死在县衙大牢,这不是引火上身吗? 再说,这么短的时间,宋知礼尚无法确定案子原委,又怎么能替裘霸天杀人灭口呢? 到底是谁杀了老汉? “真是晦气!”这时,裘霸天不耐烦地甩了甩身上泥污,冲宋知礼说道,“我说县令老儿,这件事你要是不给我个交代,可别怪我跟你们衙门过不去!” “这……”宋知礼已经彻底懵圈,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真是莫名其妙,哼……”裘霸天没好气地哼了一声,转身对自己手下招手,“走吧,万花楼那几只小金丝猫还等着我呢!” 说完,他便带着家丁们朝牢外走去。 按道理讲,裘霸天与眼前的案子有着重大关系,应该留在衙门接受审查。 然而,宋县令与众衙役哪个敢拦?只能眼睁睁看着裘霸天大摇大摆地离开大牢。 啧啧…… 望着裘霸天离开的背影,再看看囚室里老汉的尸体,徐真的眉头紧紧蹙起,愈发感觉这件案子很不寻常。 而下一秒,徐真心里却咯噔一声,忽然想到另一件重要的事情。 哎呀! 既然老汉被人毒死在大牢,那……老汉的女儿呢? …… 第5章 灭口 延平县某栋烧焦的老房子前。 徐真看着眼前的惨景,只觉茫然无力,目眩头晕。 尽管最后一通明火已经被扑灭,但赶来救火的村民们还是不停地往房子里泼着水。 烧焦的房子冒着股股呛人浓烟,房梁噼啪作响,不知什么时候便会塌落下来。 “呜呜……” 这时,一个老妇人的哭声引起徐真注意。 她面对烧焦的房子顿足捶胸,失声痛哭:“爱莲啊,我那可怜的孩子,你的命好苦啊,呜呜呜……” 听到老妇人的话,徐真已然明白,自己还是来晚了。 眼前这栋着火的房子,正是老汉与女儿爱莲居住的地方。 看来,和老汉一样,爱莲也被人灭了口! 而且……还是如此触目惊心的焚尸灭迹。 “阿婆,”这时,有人向老妇人急切问道,“你确定,爱莲她被烧死了?” “呜呜……”老妇人大哭道,“我也不知道啊!她爹去衙门告状,便请我来看着爱莲,怕她想不开。可没成想,刚才有人打晕了我,等我醒过来,火……火就已经着起来了!爱莲她……呜呜……” “啊?”村民们大惊失色,“既然如此,那就不是意外失火了,这……这是故意纵火,这是谋杀啊!” “啊……” 正此时,那烧焦的房子里忽地传来一声凄厉的男子惨叫。 徐真闻声赶去,透过已经烧得千疮百孔的房子,他看到里面有个书生打扮的男子,正跪倒在房子中央。 那书生因为救火已经满面焦黑,精疲力竭,但见他瘫倒在满是水渍的地面上,冲着什么东西痛哭道:“爱莲……爱莲……” 徐真与其他救火的村民们一起进入房子,这才看到书生面前,竟然平躺着一具——焦尸!!! “爱莲……呜呜……”书生颤抖地伸出双手,可面对已经烧焦的尸体,根本无从下手,“你死得好惨呐……爱莲,呜呜……” 听到书生悲恸的哭声,在场的村民们无不黯然悲伤,全都默默地垂下了头。 咔嚓! 可就在此时,头顶的房梁忽然传来折断的声音,眼看着就要塌落下来。一旦塌落,书生必死无疑。 徐真眼疾手快,用最快的速度冲到书生身边,奋力将他向后拉拽。 结果,他刚刚将人拉开,沉重的房梁便瞬间塌落,刚好砸在那具烧焦的尸体上! 轰…… 轰鸣之中,房内再度冒出火光,烟尘骤起。 “啊……”书生在徐真怀里挣扎,双手伸向尸体方向,仍然大哭着,“爱莲……爱莲……” 沉重的撞击激起一团炙热烟尘,徐真与众村民拖着书生跑出很远,这才来到安全地带。 等再回过头来,但见整栋房子已经变为废墟。而爱莲的尸体,也被塌落的房梁毁于一旦。 噗咚! 书生再次瘫软跪倒,伏地大哭…… 书生这么一哭,在场也有很多女性村民抑制不住,纷纷跟着哭起来。 男人们则个个垂头丧气,唉声叹息。 徐真虽然同样激动悲愤,但脑中却生起许多疑惑。 通过老妇人的讲述,还有那尸体的姿态,他基本可以判断出,爱莲应该是先被歹人杀害,然后才被放火毁尸的。 因为被火烧死的尸体,一般都会蜷缩身体,呈痛苦扭曲的挣扎状,可刚才看到的尸体却是平躺于地,很可能在大火燃烧之前,人便已经死了。 现如今,告状的老汉死了,作为主要人证的女儿也死了,等于这桩绑架奸污案成了一桩无头死案。 按正常逻辑分析,老汉父女的死亡,最大的嫌疑人,自然是那个犯下绑架奸污案的裘霸天! 人们有理由怀疑,杀死老汉父女的元凶,必然是裘霸天所派。 可是…… 通过对裘霸天的传唤,以及重重迹象,徐真却感觉此案有很多令人费解的疑点。 首先来说,裘霸天灭口的速度,是不是有点儿太快了? 在此之前,他甚至都不知道老汉去衙门告状,可一眨眼的工夫,却能同时精准地杀掉老汉父女,似乎有些夸张。 其次,如果裘霸天从一开始便想要灭口,那何必还要将爱莲裸身弃置于闹市呢? 而且,还要冒着巨大的风险,在衙门大牢里将老汉毒杀?这似乎更加有悖常理。 徐真甚至怀疑,那个绑架奸污了爱莲的人到底是不是裘霸天? 如果真是他做的,他的那些家丁为何会表现得毫不知情? 而裘霸天那种恼怒的反应……难道……他与此案根本没有关系? 这事……可就奇怪了! 如果此案真不是裘霸天做的,那爱莲为什么会认为是裘霸天所为,而她又是被何人所绑架奸污的呢? 难道…… 徐真正用心琢磨,可人群中却有人认出了徐真的捕快身份。 “捕快?”有人指着徐真说道,“你是捕快啊?大家快来看,官府的差人啊在这里……” 此言一出,顿时引起诸多村民的围观。 “啊?官府?”那位老妇人慌不迭地冲到最前,激动地拉着徐真说道,“捕快大人,你……你可一定要为爱莲报仇啊!爱莲是被人杀害的,她……她的命好苦啊,呜呜呜……” 老妇人这样一说,村民们个个义愤填膺,其中有人忍不住说道: “这位官差大人,不用问了,杀死爱莲的人肯定就是那个裘霸天,你们快去抓他吧!” “喂,你不要命了!?”谁知,旁边冲出一名中年妇女,一把将说话的男人拽了出去。 很明显,这是两口子,女人拉走男人,是不希望男人祸从口出。 在这些村民眼中,裘霸天便是阎王爷的代名词,谁也不敢乱说乱讲。 看到男人被媳妇拉走,其他人本想跟着附和,可一个个却紧闭着嘴唇,不敢出声。 “世道崩殂,人心不古。虎狼当道,不平则鸣!”人群中,忽然传来一个异常悲愤激动的声音。 随着众人闪开,但见说出此话的,正是那名书生。 他虽然瘫倒在地,却双拳紧握,悲天悯人地喝道:“裘霸天!禽兽不如!人神共诛!我柳文彬就算豁出这条性命不要,也要跟他血拼到底,为爱莲报仇雪恨!” “对,就……就是裘霸天!除了他,还能是谁?”终于,在书生的带领下,那位老妇人愤慨激动地说道,“实在没有天理呀!爱莲这么好的一个孩子,不但被他们糟蹋,还那样丢弃在闹市,现在……看到李老汉去报官,竟然又把人给杀了!还……还有天理吗?还有王法吗!?” “对,”这时,人群中又站出一名男子,挺直腰板说道,“简直无法无天,这样的恶人,绝对不能轻饶了他!” “对,”终于,村民们再不噤声,全都举起胳膊,激昂愤慨地附和,“就是裘霸天,不能饶了他!” “官差大人,”突然,那老妇人一把抓住徐真衣袖,苦苦哀求道,“你都看到爱莲死得有多惨了,求你一定要为这个苦命的孩子做主,还她一个公道啊!” “是啊大人,”其他村民也围拢过来,说道,“如此恶人若不能伏法,实在有违天理……” “这位官差,你来得正好,”那书生亦是激动爬起,“我……我这就写状子,把裘霸天的罪行全都写下来,你带我们去告官吧!” “对,告官,告官……”村民们齐声附和。 这个嘛…… 徐真顿时为难,他本想通过这些村民,获得更多关于爱莲父女的消息,以此来梳理案情。 可现在看起来,此地似乎不宜久留。 因为,这些群情激奋村民们尚不知道老汉已经在衙门大牢遇害。 一旦他们得知这个消息,必然会认为官府与裘霸天串通一气,那样可就对自己不利了。 想到此,徐真只能安抚道:“各位村民,我只是路过此地,看到这里失火过来救火的。 “这样吧,伱们说的冤情,我这就去衙门如实禀报就是了!我现在就去……” 说完,徐真从人群中抽身出来,不顾众人满含希冀的眼神,逃也似地离开了此地…… …… 第6章 古怪 延平县衙。 内堂。 县令宋知礼来回踱步,焦躁非常。 “大人,”捕头程枭躬身汇报道,“已经问清楚了,老汉姓李,在他关押过程中,只有代书的高先生进去写过状子,写完后,便再也没有人进去过。” 说着,他将状纸呈上。 宋知礼拿过状纸快速查看,眉头却是越皱越紧。 “还有,”程枭又道,“仵作已经验过尸,确为中毒身亡,因为没有发现外伤,怀疑是服毒!” “服毒?怎么会这样?”宋县令擦擦额头汗珠,琢磨道,“只有高先生进去过,难不成……” 说到这里,他自己连连摇头,因为高先生只是负责写状的代书,他与老汉无冤无仇,怎么可能下毒害人? 况且,高先生年事已高,又如何能逼迫老汉服毒? “应该跟高先生无关,”程枭分析道,“狱卒证实,高先生离开一个时辰之后,李老汉还曾问过狱卒时间,说明那个时候他还活着。” “哦……”宋县令紧锁眉头,“那……会不会是李老汉服毒自尽呢?毒药是他自己带来的?” 问完,二人先是一阵沉默,随后同时摇头。 因为从逻辑上来讲,老汉正在替女儿告状,官司都还没打,根本没有自杀的理由。 “这下麻烦了……”宋县令竟然来了句应景的歇后语,“黄泥巴掉进裤裆——不是屎也是屎了!这消息一传出去,人们必然认为我们衙门与裘霸天沆瀣一气,替他杀人灭口,唉……这可如何是好?” “大人,”程枭亦是表情凝重地说道,“此事来得甚是蹊跷,如果李老汉不是自杀,说明咱们衙门里面不干净啊!” 一句话,更让宋县令心惊肉跳。 “这裘霸天也太可怕了吧!”他惊骇猜测道,“我们衙门的人都被他给收买了?他到底想干什么?跟我们示威?” “这……”程枭自然无法给出答案。 “不行……”宋县令深思数秒,急忙对程枭说道,“我们得赶紧封锁消息,不能让李老汉死在衙门的消息传出去。 “对了,李老汉的女儿不是不在衙门吗,你速速派人把她带过来……” “不用了!” 谁知,程枭尚未应诺,门口处赫然传来徐真的声音。 “宋大人,”徐真迈步进入内堂,冲宋县令施礼道,“我刚刚去过李老汉家,他家失火,李老汉的女儿已经被烧死了!” “什么!!?” 二人震惊失色,宋县令一屁股坐到太师椅上。 “徐真,”震惊过后,宋县令这才想起什么,忙挺起腰板问道,“你为什么去李老汉家?” “我看到老汉死于县衙大牢,担心他女儿也会被人灭口,便急急赶去,只可惜……”徐真无奈摇头,“还是晚了一步……” 接下来,徐真便将李老汉家发生的事情讲述一遍。 “居然如此……”宋县令听得咄咄心惊,紧紧攥着扶手,低声嘟囔,“这手段……也太凶残歹毒了吧!” 徐真看出,宋县令仍然认为,这一切都是裘霸天所为。 谁知,宋县令嘟囔之后又想到什么,忽然看着徐真咂摸道:“你居然还有心思去老汉家里……你居然还在想着他的女儿……” 啪! 蓦地,宋县令脸色一变,拍着扶手怒喝道: “徐真,瞧瞧你干得好事!让你去传唤裘霸天,你……你怎么把他给打晕了?谁让你这么干的?” “啊?”徐真先是一愣,继而无辜地看向程枭,“程捕头不是说,如果带不来裘霸天您会怪罪的吗?他还告诉我,如果裘霸天敢抗命,就让我把他拘来!” “混账!”程枭勃然大怒,赶紧澄清,“那……那是陈铁风说的!” 说完,他才发现自己的澄清反而等于抹黑。 “不不不……大人,”他急忙冲宋县令辩解,“不是这样的,我只是叫徐真去传唤裘霸天,没想到他竟如此鲁莽! “徐真,你……”程枭气得呲牙咧嘴,“你看看你给大人惹了多大的祸? “大人,”他再次转向宋县令,开始告状,“徐真擅做主张,给衙门惹了大麻烦,请您立刻将他革职开除!要不然,那裘霸天必然不会善罢甘休啊!” 听到此话,宋知礼眯起眼睛,已然领悟了程枭的意思。 在他们看来,此案都是裘霸天所为。 徐真却把这么一个惹不起的魔王打晕带回衙门,后果显然十分严重。 只要裘霸天跟他那位当吏部侍郎的叔叔打个小报告,那自己的前途也就十分堪忧了。 现在,唯有将徐真革职开除,才有可能把责任推卸出去,这样才便于自己后续运作。 再说,如果不开除徐真,徐真便始终代表衙门,一旦裘霸天追究起来,便会连累衙门。 嗯…… 主意打定,宋县令重重点头,眼中透出阴厉的光,对徐真说道: “徐真,看来伱的确不适合当捕快,从现在开始——你被革职了!” 听到这个决定,程枭露出满意的冷笑。 然而,当他看向徐真时,却发现徐真脸上同样挂着冷笑。 “徐真,听见大人的话了么?”程枭指着门口,“还不快滚!?” “宋大人,”然而,徐真并未理会程枭,而是冲着宋知礼抱拳,稳稳说道,“如果有那么一种可能,我把裘霸天强行带到衙门,反而是为了您好呢?” “什么?”徐真的话,顿时引起宋知礼的注意,“你什么意思?” “宋大人,”徐真再度提出疑问,“不知,您有没有想过,李老汉父女的事,并不是裘霸天所为呢?” “什么?”宋知礼张大嘴巴,“不是裘霸天干的?怎么可能?” “徐真,”程枭反驳,“你说什么胡话,不是裘霸天还能是谁?难道……那李老汉还是诬告不成?” “对呀,李老汉的女儿今早确实被人裸身弃市,也有人认得那架马车正是裘霸天所有。 “还有,”宋知礼一指状纸,“这上面写得清清楚楚,根据他女儿的供述,他女儿认出将她掳走、强暴以及丢弃闹市的人就是裘霸天极其属下,难道这还能有假?” “大人,”徐真提出反对,“这些只是一面之词,自始至终,我们都没有得到裘霸天的证实。” “笑话,”程枭冷笑道,“你不会天真的以为,裘霸天还能承认吧?”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徐真道,“根据我的判断,裘霸天很可能对爱莲的事并不知情。” “哦?”宋知礼顿感意外,凝眉问道,“有何根据?” “今天在打晕裘霸天之前,我曾见他马车上有两名惨遭蹂躏的年轻女子,”徐真说道,“所以,刚才从李老汉家出来之后,我特意找到了她们。” 听到此话,宋知礼与程枭全都面露不解,不明白这两个女人跟案情有何关系? “这二人都是教坊司新来的歌妓,”徐真解释道,“她们昨夜被裘霸天强行带回醉仙居,陪侍了裘霸天一整晚!” “啊?”宋知礼忍不住道,“你是说……昨晚?” “对,”徐真说道,“根据她们二人所说,裘霸天对他们进行了惨无人道的凌辱和折磨,整整一夜!” 说话时,徐真是咬着牙根讲出来的,因为那两名可怜的歌妓只有十六岁。 “你的意思是……”宋县令却并未在意此处,而是领悟般地说道,“裘霸天昨晚跟这两名女子在一起,所以老汉女儿……” “大人,”程枭急忙说道,“裘霸天生性乖戾,又身强力壮,与歌妓过夜,似乎并不影响他对李老汉的女儿施暴吧?” “传唤裘霸天时,我曾故意说出李老汉告状之事,可看裘霸天等人的反应全都特别意外,并不像知情的样子。”徐真继续自己的分析,“再者,他既然已经打算杀人灭口,那为什么还要等到李老汉来衙门告状,又为什么非得在衙门大牢里将他毒杀? “还有,就算杀人诛心,但先将老汉女儿裸身弃市,然后再杀人放火,是不是多此一举了?是不是太招摇了? “大人,难道您不觉得这案子透着古怪吗?” “这……”其实,宋县令之前也觉得这件案子有些不合常理,现在听到徐真的分析,更加笃定此前判断。 “等等……”然而,程枭却瞪着徐真说道,“徐真,照你这么说,那李老汉是故意陷害裘霸天的喽?用女儿的清白和自己的命,你不觉得很可笑吗?” “是吗?”徐真冷冷说道,“那如果……李老汉和他女儿也是被人利用了呢?” 啊? 此言一出,现场再度安静下来。 “裸身弃市,杀人灭口……”徐真重重说道,“案子做得如此招摇,如果不是诬陷或许还好,可如若真是故意诬陷,大人……”他看向宋知礼,“那这背后之人的来头——可是不小啊!” …… 第7章 迷案 “徐……徐真……”宋知礼探着身子,急急问道,“你这又是什么意思?” “大人,”徐真循循诱导,“咱们不妨想一想,如果这件案子并不是裘霸天所为,而李老汉父女又是被人利用的话,那真凶的目的,会是什么呢?” 徐真的话句句引人深思,使得宋县令与程枭不得不努力开动脑筋才能跟上节奏。 “不……不会是……”宋县令率先想到什么,震惊地靠在椅背上,喃喃说道,“有人想搞裘霸天……不……如果真是阴谋,又做得如此招摇,难道……是想动裘霸天背后的那个人?” “啊?”程枭傻眼,他万万想不到案子会复杂到如此地步,竟然已经提升到朝堂斗争层面。 “大人,”徐真再次语出惊人,“让李老汉死在县衙大牢,这明显是想让您跟着一起陪葬啊!” “啊!!?” 这一次,宋知礼再也坐不住,腾地从椅子上站起。可因为起得太急,又忽然感到一阵眩晕,身体晃了三晃。 他急忙按住椅子扶手,稳住之后,才终于理清思路: 有人想利用裘霸天搞垮吏部侍郎,而自己已经深陷漩涡之中,很有可能成为炮灰。 “大人,”徐真则继续说道,“不怕做错事,就怕站错队,如此关键时刻,您可一定要谨慎呐!” “谨慎……谨慎……”宋知礼看向徐真的眼神已然发生三百六十度的变化,求助般地问道,“你说,我该如何谨慎?” “案子!”徐真不假思索地说出两个字,继而解释,“大人,咱们现在首先要做的,就是要把这件案子查清楚。只有查清楚案子,知道是怎么回事,才能对您有利。” “案子……查……”宋知礼有些六神无主,喃喃问道,“怎么查?你说,应该怎么查?” “首先,”徐真伸出一根手指,“我们要确定这件案子到底是不是裘霸天所为?毕竟之前的都是推测,没有得到确切证据,并不能排除裘霸天的嫌疑。” “嗯,”宋知礼想了想,点头,又问,“然后呢?” “然后,”徐真伸出第二根手指,“当然是要查出这件案子的真相了!” “哼,”谁知,程枭冷哼一声,吐槽道,“什么真相,徐真,要我看,真相就是你在这里危言耸听! “大人,”他面向宋县令说道,“您别听他胡说,什么栽赃陷害,什么幕后黑手,要我看都是一派胡言,只是一桩案子而已,他这是……” 谁知,程枭没有说完,却看到宋县令抬起的手掌,那是一个噤声的手势。 “不……”宋县令转身踱步,用心思忖道,“你们不知道……当今朝堂,波诡云谲,最近……的确是生了很多变故。 “是啊,”他叹息一声,喃喃说道,“我当然希望徐真是在胡说八道,但是……我赌不起,也输不起啊!” 啊? 程枭吃瘪,赶紧闭上嘴。 这时,宋知礼再度转身,走到徐真面前,说道:“你说得对,无论如何,这案子都必须得查个明白! “徐真,”他上下打量,重新审视徐真,问,“以你之意,这案子应该怎样查呢?” 然而,徐真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意味深长地瞥了一眼旁边的捕头程枭。 宋知礼自然领悟,思量片刻,便冲程枭摆手说道:“程捕头,你先退下!” “这……” 程枭的尴尬可想而知,他本是冲着将徐真开除来的,却没想到被轰出去的那个竟是自己! 可是,县令的话他岂敢不听,只好不服不忿地哼了一声,然后气鼓鼓地走出内堂。 “真看不出来,”宋知礼再度面向徐真,“小小年纪,竟有这等见地,看来,之前本官也是眼拙了!” “大人谬赞。”徐真微微施礼,显得恭谦有礼。 “事到如今,”宋知礼道,“传唤提审裘霸天恐怕是不成了,要想确认他是否做过此案,你说,咱们是不是可以从裘霸天的手下入手呢?” “不,”徐真却直接否决,“那样只是下策,如今情况不明,咱们要保持中立,不卑不亢。” “下策,”宋知礼问,“那上策是什么?” “大人,”徐真躬身,“这件事,需要您亲自去办,您去找一趟裘霸天,亲自询问他是否跟此案有关!” “哦?”宋知礼面露为难,“这样啊……” “而且,在案子没有水落石出之前,”徐真补充,“您还不能把咱们的推测告诉给他!” 宋知礼眯起眼睛思忖半晌,这才微微点头,看向徐真的眼神又多了几分诧异与欣赏。 的确,在没有站队之前,不能让裘霸天意识到这是朝堂之争。 否则,一旦裘霸天告诉吏部侍郎,那等于自己彻彻底底地站到了吏部侍郎这边。 而在这场斗争之中,吏部侍郎并非稳赢的一方。 “那……”宋知礼问,“如果不讲实情,裘霸天又如何能够说实话呢?” “没关系,”徐真说道,“您只需要照例问话即可,然后将裘霸天的回答与反应告诉我,剩下的事便交给卑职来办吧!” “什么!?你……你有什么办法?”宋知礼诧异,再次看向徐真,说道,“要不,你随我同去?” 徐真没有说话,但无奈的表情已经告诉宋知礼答案。 宋知礼这才想起,徐真曾强行打晕过裘霸天,如果跟着同去,必然会有大麻烦。 “好吧,”宋知礼点头,又问,“那……剩下的事呢?这案子……该怎么查?” “大人,”徐真抱拳,“程捕头经验老道,能力出众,案子交给他,他一定可以办好的!” “嗯……”宋知礼满意地点头,说道,“行,考虑周全,滴水不漏。我真不明白,伱如此懂得人情世故,那程捕头为何偏偏不喜欢你呢?” 哼! 徐真心里说话,不喜欢我的人恐怕是你吧? “大人,”徐真继续主题,说道,“还有一件事您也需要知晓,李老汉女儿被大火烧死之后,已经引起邻里村民的共愤,他们正计划到衙门集体告状,而且……他们尚不知道李老汉已经遇害,如果知道了,恐怕……” “嗯……”宋县令长吁一口气,说道,“但是,如果此案真是有人在经营策划,那这消息恐怕瞒也瞒不住了罢! “好,”他下定决心,“明日一早,我便去醉仙居找裘霸天好好谈谈!” 说完,他再一次将徐真审视一番,眼神阴厉地说道:“徐真,若你真能查明真相,本官便会让你留在衙门,并且给你升职加薪! “可如果查不明白,那后果……可不仅仅是被革职开除了……” …… 第8章 童媳 深夜,徐真拖着一个黑色的包裹,满身疲惫地返回家。 据说,徐家祖上曾出过大官,徐真现在居住的这所宅院,便是当年那位大官留下来的。 宅院面积虽然不大,但地理位置却是全县最好的,风水极佳,宅院也建得古香古色,静雅别致。 只可惜,如今家道中落,人丁不兴,如此雅致的宅院因为常年失修,处处破旧不堪,满是萧条。 更不和谐的是,在本就破败的宅院大门上,竟然还被人泼了猪血,满目猩红,弥漫着难闻的恶臭。 看到大门如此,徐真禁不住捏住鼻子,再次感慨自己这番穿越的硬核程度。 没想到,这个世界里的小捕快徐真,居然还背着债,而且是子承父债。 他父亲在去世前,曾在万胜赌坊欠下巨额赌债,当初要不是那位当牢头的舅舅出面,恐怕这座祖宅早就被卖了抵债了。 父亲死后,债务也就顺延到徐真头上,虽然早就还完了本金,但利滚利的高利贷仍然遥不可及。 如今,债主的打手们时不时地就要过来催一下债,要些钱走,对徐真来说已经习以为常。 虽然徐真是捕快,仍然于事无补,因为万胜赌坊的大老板崔啸天也是当地的四大恶霸之一,势力强大,黑白通吃,根本惹不起。 唉! 徐真探查了一番脑海,多么希望能听到叮咚一声,出现系统界面,然而,脑中平静如常,唯有那猪血的臭味惹人欲吐。 他只好掏钥匙开锁,进入宅院。 结果,他刚插上门,便听到正房屋里传来一阵轻微响动。 转头看去,但见房门处探出一道娇小的靓影,一个高挽双髻的小姑娘躲在门内,紧张地看向自己。 待看清来者是徐真之后,她这才放下戒心,低着头,怯怯地迎了出来。 这是一个只有十二三岁的小姑娘,虽然穿着一件严重褪色的粉色衫裙,但依然掩盖不住她的玲珑身姿与天生丽质。 清秀的五官端庄典雅,细嫩的皮肤泛着一种玉脂般圆润的光。 看到女孩的出现,徐真这才露出欣慰的笑意,似乎疲累的心情也缓和了许多。 这个女孩,并非徐真的女儿或妹妹,而是他的——媳妇! 童养媳是古代封建社会的一种陋习,很多家境贫寒的人家因为娶不起儿媳妇,便跑到外地抱养或领养一个女童来做童养媳,待长到十四五岁时,便让她与儿子“圆房”,成为正式的妻子。 徐家坐拥豪宅,本来算不上贫寒人家,可自从徐真父亲欠下赌债后便一落千丈,担心徐真娶不上媳妇,老两口还是领养了一个女孩。 女孩被领养的时候只有五岁,老两口给她起了个丫鬟的名字叫做——有梦! 有梦今年刚满十三,按照当地习俗,明年便可与徐真“圆房”。 看到有梦,徐真这才头一次感觉到自己有穿越光环的照顾,因为这个比自己小十岁的媳妇竟然生得如此美貌无双,清丽脱俗,看着就养眼,不仅养眼,将来…… “老爷,您回来了!” 有梦低头施礼,怯怯地问候一句,同时习惯性地去接徐真手里的包裹。 “别!”徐真赶紧把包裹甩到一边。 而就在甩包裹的时候,散发出一股难闻的恶臭味道,有梦不由得轻蹙峨眉,掩捂口鼻。 “哦……”徐真急忙解释,“是门口那里沾到了猪血!” 听到徐真的话,有梦面露忧色,身体微颤。 看到女孩担惊受怕的模样,徐真不免一阵怜惜。 虽然徐家对有梦待如亲人,可自从徐真父母去世后,她便没有了安全感,每日都处在忧虑惶恐之中。 徐真知道,她一来担心明年的“圆房”,二来担心徐家欠下的巨额赌债,三来担心徐真这个未来丈夫能否撑起这个家? 她不过是个小女孩,实在不该承受这么重的负担。 “老爷,”有梦低头说道,“我去给您烫饭。” “有梦啊,嗯……”徐真叫住她,说道,“咱商量一下,以后还是别管我叫老爷了吧!显老。” “是……”有梦娇怯点头,沉吟半晌,问,“那……那叫什么?” 相公……官人……老公……爸爸…… 徐真细细品味一番后,说道:“要不,还是叫公子吧!听着更有品味一些!” “哦。” 有梦怯怯点头,双颊微红,惹人垂怜,让徐真看直了眼睛。 云鬓飘萧绿,花颜旖旎红。 想不到,如此一个小美人,竟然会是自己的小媳妇。 有梦似乎感觉到什么,更加娇羞,急忙说道:“我去给您烫饭了!” 童养媳是贫苦家庭的重要劳动力,平日里要做饭洗衣,操持家务,干着丫鬟兼保姆的活儿。 “吃饭不急,还是先烧点儿热水吧!”徐真再次叫住有梦,说道,“我得先洗个澡。” “哦。” 有梦乖巧地应了一声,大着胆子抬了抬头,这才看到徐真身上满是泥污,好像刚刚挖坟掘墓回来似的…… …… 洗完澡,换了一身衣服的徐真与小媳妇对坐在餐桌前,无声地用着晚餐。 饭菜简单,却极对口味,徐真吃得很香。 一来有梦的厨艺高超,二来,看着如此漂亮的小媳妇,能不吃得香? 有梦虽然仍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却也吃得很认真,显然是饿了。看来,她做好晚饭后,一直在等着自己。 “有梦啊,”徐真关心说道,“以后若是我太晚回来,你先吃就好,不必等我。” “哦。”有梦哦了一声,身体微微扭动,似是有什么话要说,但最后还是忍住。 “怎么了?”徐真看出,问道,“有事?” “老爷,哦不……公子,”有梦用力地端着碗,小心翼翼地说道,“要不然……就把宅子卖了吧!” 说完,她紧张地端着碗,等着徐真的回答。 卖宅子的事在徐家是个老生常谈的话题了,当初徐父欠债的时候就差点儿卖掉。 有梦的担心,徐真自然明白。 万胜赌坊打手众多,恶名远扬,她担心还不上债会吃大亏,甚至有可能家破人亡。 因为在他们身边,这样的例子比比皆是,实在太多了。 “换……换个小的,”有梦鼓足勇气说道,“帐都还上,以后便不用再提心吊胆了!” 呵呵…… 徐真一阵苦笑,以前的徐真或许想不明白,但现在的徐真却非常清楚,依照万胜赌坊那崔啸天的尿性,就算他们卖掉祖宅也不一定能把所有账务抹平。 高利贷利滚利,钱生钱,像崔啸天这种无良恶霸,是绝对不会让自己把债务全都还清的。 因为,身为捕快的徐真有油水可捞,压榨徐真便可以让他们长期获利。 “放心吧,”看到有梦渴求平安的眼神,徐真微微一笑,劝慰道,“这件事我会解决的!” “哦。”有梦习惯性地哦了一声,但失望的表情,还是透出信息:就凭你一个小小捕快,怎么可能解决得了? 徐真看懂有梦的眼神,便淡然一笑,意味深长地说道:“古人云,昨日之深渊,今日之浅滩。路虽远,行则将至。事虽难,做则可成。 “有梦啊,”他深情地望着自己这位精致漂亮的小媳妇,说道,“放心吧!有我在,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 第9章 漩涡 时间倒回到晚间较早时候。 当徐真从已经被大火烧毁的李老汉家里出来之后,并没有直接返回衙门,而是去到一个叫做万花楼的地方。 这万花楼在诸多花楼中独树一帜,不知从哪里搜罗了许多异域女子,吸人眼球,别具一番风情。 徐真之所以来这里,是他曾听裘霸天说过,要到这里来找什么金丝猫。 所谓的金丝猫…… 徐真琢磨,应该是黄头发白皮肤的白种人吧? 当然,徐真有自知之明,自然不能冒然去找裘霸天,他的目标是裘霸天的马车。 说来也巧,当他进入万花楼的马棚之后,刚好看到裘霸天的马车停在这里,车夫正在给马喂草料。 虽然今天在醉仙居,车夫跟自己打过照面,有可能认出自己。 但在经过一番酝酿之下,徐真还是假装心急火燎地跑了过去。 “喂,那个谁,哎呦,可找着你了,裘爷都急了!”徐真急匆匆地冲到车夫跟前,喘着粗气问道,“听说了吗?裘爷让人给告了!” “什么玩意儿?你谁啊?”车夫抱着一捆草料,一脸疑惑。 “赶紧的,裘爷让我问你,今天早上有人动过马车吗?”徐真催问。 “不是,你……” 车夫看到徐真身上穿着捕快衣服,还想继续询问身份,但徐真哪里给他反应时间,当即大声喝道: “快点儿说啊!早上,辰时过半的时候,有人动过裘爷的马车吗?” “没……没有啊?”车夫懵逼,下意识回答,“怎么可能?裘爷都是晚上出去,上午怎么可能动马车?” “这么说,马车一上午都在醉仙居停着了?”徐真瞪大眼睛问,“你确定吗?” “确定啊!哎……”车夫再次问道,“你到底是谁啊?” “我你都看不出来?”徐真指着自己的公服,“我是衙门的陈铁风,裘爷让人给告了,说裘爷昨天晚上绑了个良家妇女,把人给糟蹋了,早上还用马车把她脱光了丢到了永安街……” “什么!?不可能!你瞎说什么呀!”车夫惊讶地说道,“裘爷昨天找了两个教坊司刚运来的歌妓,跟她们折腾了一宿,上哪儿去绑什么女人? “还脱光了扔到街上,裘爷……裘爷好像没干过这种事吧?” “是吗?”徐真瞪眼说道,“我可警告你,现在人已经死了,人命关天,你可不能撒谎啊!” “哎呦,我撒那个慌干嘛?”车夫一脸无辜,“辰时那会儿我正给这牲口钉马掌呢!要是有人动了裘爷的马车,我能不知道?” 哦…… 通过车夫的表情及反应,徐真已然心中有数。他应该没有撒谎,李老汉女儿的案子很可能跟裘霸天没关系。 “我的话你要是不信,”车夫又道,“你去问问裘爷那些手下,再不……就去教坊司,问问那两个雏鸟,她们就能证明……” “好,那我就信了伱,不过……”徐真问道,“几天前,裘爷可曾去过永安街,调戏过一个卖竹篮的女子?” “竹篮?永安街?”车夫认真回忆一番,说道,“几天前,裘爷去王家当铺要账,的确去过永安街,但是……有没有调戏我就不知道了,马车进不去,他们是走进去的,你还是问问其他人吧!” “好,我这就去问!”徐真点头,转身便走。 谁知,就在徐真走到门口的时候,门外忽然走来几个人,正是那些裘霸天的家丁。 “老李,裘爷的金丝猫已经挑好了,”其中一个在门口招手,“赶紧套车吧,走啦!” “哦,”车夫招手回应,同时指着徐真所在的方向说道,“你们来的正好,这位捕快有话问你们!哎?” 说完之后,车夫这才发现,刚才的捕快居然没了影。 “说什么呢?”挥手的家丁看看左右,问道,“是刚才那个人吗?” “对,”车夫努力想了想,说道,“他说他是衙门的捕快,叫……叫陈铁风……” …… 教坊司毗邻万花楼,徐真一刻钟不到便来到这里。 教坊司与花楼不同的地方在于,这里的女子都曾是良家女子。 一个家族若是犯了大罪,男丁会判流放或充军,而女子便会被送到教坊司充当官妓,由良家女子变成风尘女子。 毕竟是衙门公人,徐真亮明身份后,便顺利地被带到了两名少女面前。 两名少女已经被裘霸天摧残得不成样子,双双躺在卧榻之上,垂泪无声,凄惨可怜…… 见此状,徐真不好再揭她们伤疤,只是简单地进行了询问。 然而,裘霸天犹如恐怖梦魇,一听到这个名字,两名少女便止不住地惊惧发抖。 徐真只能尽量精简语言,向其中一位少女问:“昨天晚上,还有别的女人被他欺负吗?” 该少女抹了抹眼泪,摇头说道:“只有我们两个,一……一整晚……” 说完,她禁不住失声恸哭,满是无助与绝望…… …… 时光转回眼前。 徐宅。 已经是子夜十分,夜阑人静,秋风冷清。 有梦早已睡下,徐真则独坐书房,继续分析研究案情。 没办法,这案子已经与他的命运绑定在一起。 如果办不好,自己卷铺盖走人都算是好的,点背的话,甚至都有可能把小命搭进去。 通过车夫与两名教坊司少女的口供,徐真已经基本确定,李老汉女儿的案子并不是裘霸天所为。 其背后,必然掩藏着更深更大的阴谋。 如此招摇的栽赃绝非常人所为,所以徐真认为,这极有可能是一场政治阴谋。 而如果真是政治阴谋的话,那么凶手必然是有备而来,案子非但难查,甚至凶险无比。 依照徐真的判断,接下来,凶手必然会让案件事态升级,一方面鼓动民众去衙门告状,一方面则会将消息通报到郡衙州府,甚至是朝中。 那样一来,舆论四起,裘霸天与延平县衙将会被推到风口浪尖,成为两派斗争的战场。 虽然裘霸天有像车夫那样的诸多人证,但这些人都是裘霸天的家丁,他们的供词根本是无效的。 正所谓来者不善,真正的凶手必然实力强大,而精明的县令宋知礼,也必然不想站错队伍,成为无辜的牺牲品…… 唉! 好一个悲惨世界,恶霸为非作歹,官员只关心自己的前途,衙门里全员恶人,老百姓们也似乎被人利用…… 李老汉与女儿爱莲惨遭横祸,家破人亡,难道,这对可怜的父女永远也讨不回一个公道吗? 想到此,徐真的眸子里闪出一股犀利的光,已然打定了什么注意。 少顷,他深深吸了口气,这才将那个黑色的包裹打开,小心翼翼地将里面的东西倒在工作台上。 随着东西倒出,空气中顿时弥漫出难闻的腐烂味道。 没想到,里面装的竟然是一具烧焦的尸体!更准确地说,是其中一部分烧焦的尸块! 这些尸块,是徐真从李老汉家烧毁的废墟中挖出来的。 着火时房梁塌陷,爱莲的尸体被埋在了废墟之中,损毁严重。 但是,徐真在离开县衙后,竟然又折返回了李老汉家,然后趁无人之际费劲全部力气,才从房梁下挖出了部分尸块。 嚯…… 尸体有着浓烈的腐烂味道,呛得徐真几乎不能呼吸。 然而,正是这股呛人的腐烂味道,却让徐真骤感异常: 不对吧! 如果爱莲才刚刚被烧死的话,尸体怎么会发出如此恶臭!!? …… 第10章 服毒 次日清晨,徐真早早来到县衙。 没想到,他没看到县令宋知礼与捕头程枭等人,却看到了许久不见的老县丞陈厚禄。 县丞相当于副县长,是衙门的二把手。 只不过,这位陈县丞年老多病,已经很久没有来过县衙。 其实,说是年老,陈厚禄也只有五十八岁而已,只是因为娶的小妾太多,操劳过度,这才导致老态龙钟,体虚多病。 现在,宋知礼把他请来,显然是让他应付村民告状的事,因为陈县丞最大的优点就是善于和稀泥。 不过,让徐意外的是,衙门外面清净如常,根本没有什么告状的村民。导致老县丞无所事事,正端着一杯大补茶在内堂边品边溜达。 然而,越是如此,徐真就越发感觉不妙。 事出反常必有妖。 果然不出所料,没过多久,便有两名捕快风风火火地回来复命。 由于县令宋知礼不在,他们便将情况汇报给了老县丞陈厚禄。 “坏了大人,”其中一名捕快说道,“李老汉死在衙门大牢的消息,还是传出去了!” 哦? 徐真与陈县丞同时表示惊讶,但徐真是装出来的,因为他知道这是凶手的计划之一。 “我们今天去李老汉家里调查,”另一名捕快补充道,“发现李老汉家附近的很多邻居竟然出远门了! “后来经过侧面打探才知道,原来他们已经知道李老汉死在县衙大牢的消息。他们知道来咱们县衙告状不成,所以……所以……” “所以什么?”陈县丞却急得上头,催促道,“快说啊!” “他们……”该捕快汇报道,“他们应该是改去郡衙告状了!” “啊!?坏了,坏了……”陈县丞帕金森般地抖着手,溅出许多茶叶,他担心说道,“要是惊动了郡衙,咱们全都得跟着受牵连了! “哎呀,”他冲衙役们焦急问道,“宋县令呢?怎么还不回来?” “大人,”有人回答,“宋县令一大早就出去了,我们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 徐真明白,宋知礼必然是去找裘霸天问话了。 “那……那程捕头呢?”陈县丞拍手说道,“咱们得赶紧想个办法,看看能不能把人拦住啊!” “大人……恐怕拦不住了,”捕快说道,“听说,消息昨天晚上就传出去了,那些人都是连夜走的!”2 “啊?唉……”陈县丞叹息一声,无奈地放下大补茶,“完了完了,这次……真要闹大了……” 徐真再不管这边县丞如何唉声叹气,悄悄转身离开内堂,去到了县衙的南监大牢。 为了封锁消息,李老汉的尸体仍然停放在这里,徐真想要亲自查验一下,看看在尸体上是否还能获得线索? 然而,令他没想到的是,捕头程枭竟然也在这里,而且正在与仵作一起查验尸体。 “对,人死后需要好几个时辰,才会显现这些印记,”仵作是一位驼背老者,正在按着尸体,向程枭示意着什么,“捕头您看,这里有很明显的掐痕!” 程枭凑近尸体的面部,果然看到老汉的腮边有着暗红色的掐痕。 看到这些掐痕,程枭本就皱起的眉头更加锁紧。 很明显,老汉是被迫服毒的,有人捏着他的嘴,强行让他吞下毒药! 也就是说,他之前的猜测没错,在这南监大牢里面,肯定有鬼! 在大玄王朝,衙门的南监大牢只类似于拘留所,在这里关押的都是一些待审的罪犯,还有打官司的原告被告之类。 犯人一旦定罪,便会转到大观城的郡衙大狱去服刑。 正所谓见官扒层皮,老百姓们不敢轻易到衙门告状,所以这南监大牢里面关押的犯人本就不多。 更巧的是,昨天偏偏一个犯人都没有,偌大的南监大牢只有李老汉一个。 因此,嫌疑人也变得相当清晰…… “来人,”程枭冲手下喝道,“把昨晚值守的两名狱卒拿下,大刑伺候!” “不要啊,程捕头,程捕头……”两名狱卒就在旁边,闻言赶紧给程枭作揖,其中一个辩解道,“真的,真的不管我们的事,我们……我们真的没动那个老头啊!” “是啊,”另一个说道,“昨晚狱中只有老汉一人,我们俩若不是患了失心疯,怎敢在狱中杀他?” “哼,你们说得轻巧,”程枭站起来,冲两名狱卒说道,“这人分明是被人强制服毒,如果不是你们,那这南监大牢岂不是活见鬼了?” 说话时,程枭已经看到徐真,顿时没好气地瞥了徐真一眼。 “程捕头,您听我说,”一名狱卒咽了口唾沫,说道,“这老汉只是原告不是犯人,所以……昨天我们俩看得也不紧,吃饭什么的,我们全都在外面大厅,要是有人进去了,说不定……说不定也没看到呢……” “是啊是啊,”另一个赶紧附和,“我还上了一次茅厕,大门也是开着的,应……应该是有人趁我们不注意进去杀了人,程捕头您一定要明察啊……” “唉,”程枭叹了口气,说道,“都是同僚,我本无意为难你们,但你们这话,能让人信服吗?那老汉可是被锁在囚室里面的,如果没有钥匙,谁能让他强行服毒?” “这……”二人顿时傻眼,不知如何解释。 “所以,我劝你们,”程枭冷冷说道,“还是把知道的全都说出来吧,免得受罪。” 说完,他冲手下使了个眼色,几名手下立刻将两名狱卒拿下。 两名狱卒大惊失色,赶紧跪倒在地,一面苦苦央求,一面表明自己的无辜。 而就在这时,徐真却早已挤到尸体跟前,随着那仵作一起查看尸体。 他甚至抬起老人的手臂,凑近嗅了嗅味道…… 程枭见状眯起眼睛,似是想到什么,便径直去到了囚室外面。 “徐真,”他站在囚室外面,隔着木头囚栏冲徐真喊道,“你过来一下!” 嗯? 徐真不明所以,但看到程枭阴冷的眼神,便知道没什么好事。 捕头发话,自己不得不听,只能慢慢走到囚栏跟前,与程枭隔栏对视。 “再往前一点!”程枭冲徐真摆手示意。 结果,徐真刚靠到囚柱跟前,程枭的左手竟倏地伸进囚栏缝隙,狠狠地掐住了徐真的咽喉! 程枭手劲很大,顿时掐得徐真透不过气。 “你们说……”程枭狠狠掐着徐真,却若无其事地对同僚们说道,“要是有人像我这样,隔着囚室,能给那老头强行服毒吗?” 说完,他右手也伸进缝隙,装作给徐真强行服药的样子,恶狠狠地伸向了徐真的嘴巴。 此时的徐真已经喘不过气,脸憋得通红,双手去掰程枭的手腕,却根本掰不动。 程枭有功夫,手爪如铁钳一般。 他显然是在故意使坏,如果真是还原案情,应该去捏徐真的脸颊,而不是直接掐住脖子。 如此一来,徐真根本张不开嘴,而程枭右手邪恶地伸向徐真嘴巴,显然是想好好羞辱徐真一番。 徐真心中怒恼,当即使出自己在警队学过的招数,突地攥住程枭两根手指,然后用力向外掰去! “哦……啊……” 程枭吃痛,顿时失去力道松开了手。 徐真赶紧挣脱出来,后退两步。他也算是手下留情,若刚才再狠一下的话,程枭两根手指必然会被折断。 “你!?” 程枭正欲发作,徐真却抢先压住势头,冲他说道: “程捕头,我看不用试了,凶手绝对不可能用这种方法让老汉强行服毒的,他必须得打开锁进入囚室才行!” …… 第11章 难题 “你什么意思?” 程枭揉着两根受伤的手指,本欲发作,可听到徐真的话,还是不得不压住暗火。 “程捕头,”徐真也揉了揉被捏红的咽喉,指着囚室内的一张小桌子说道,“昨天我们进入现场的时候,这张桌子便是被掀翻的吧?” 由于昨天在这里写过诉状,所以囚室内摆了一张小桌,桌子上还有笔墨纸砚等物品。 而在案发后,桌子翻倒,物品散落一地,到现在还维持着原样。 “桌子?”程枭皱眉,“这又能证明什么?老头被迫服毒,毒发时踢倒了桌子,岂不正常?” “不,”徐真提出异议,“这桌子位于囚室深处,如果老人被人从囚栏处控制,是肯定踢不到的。” “傻瓜,”旁边一名捕快奚落道,“给老头服毒之后,不会松开吗?松开之后毒发,老人这才踢倒了桌子。” “哦?是吗?”徐真指着自己的嘴,一语破的,“那样的话……难道他就不会喊叫吗?” 喔…… 一句话,让程枭等人瞬间领悟。 这间囚室距离监狱大厅很近,如果老人大声叫喊的话,外面的人不可能听不见。 别说喊叫,就是桌子翻了,也应该能够听到。 “那……”旁边有名小捕快推测,“会不会给老人服毒之后,凶手一直堵着老人的嘴直到死掉,所以发不出……哦……哦……” 后面的话自然说不通,因为那样一来,桌子便不会掀翻。 “所以……”徐真说道,“真有凶手的话,必须要进入这间囚室,掐住老人的嘴,喂下毒药后还要堵住他的嘴不让他出声,然后……” “然后……”程枭咬牙接茬,“等人死之后,凶手再把桌子故意弄倒? “这根本狗屁不通!”程枭暴躁说道,“说自杀不是,说伪装自杀也不是,说他杀,还又搞得如此麻烦,直接扭断脖子岂不干脆?凶手到底想怎干什么?” “程捕头,”徐真却格外冷静地提醒,“其实……之所以弄得这么麻烦,凶手的目的还是能够猜到的。忘了……昨天咱们都说过什么了吗?” “啊?”程枭先是一惊,继而感觉后脊梁发凉,这才听懂了徐真的意思。 是啊! 凶手杀人如此麻烦,无非就是想造成一个李老汉被衙门杀人灭口的假象,让衙门摆脱不了干系。 咯嘣…… 程枭将拳头攥得咯咯作响,冲手下的捕快命令道:“快把这两个狱卒拉到捕房大刑伺候,如果问不出什么来,我就让你们也尝尝被用刑的滋味!” “是!是是是……”几名捕快吓坏,赶紧把两名狱卒拉了出去。 两名狱卒早已吓傻,哭爹喊娘,大呼冤枉,却于事无补…… “行啊,”程枭又转回头,冲徐真冷冷说道,“长能耐了!不过,别以为在大老爷那里忽悠一顿,你就能上天了。这案子到底是不是你说的那样,还不一定呢!哼!” 程枭哼完,转身欲走。 徐真不想理他,只想好好查验尸体。 谁知,就在这时,外面忽然跑来一名衙役,说县令大老爷已经回来了,急着要见徐真与程枭。 …… 内堂里,县令宋知礼将茶杯猛地往桌上一摔,气恼道: “好一个冥顽不灵的家伙!我以礼相待,好言相劝,他……他倒数落起本官来了,简直……简直不知好歹!” 短短几句气话,已经让徐真大致明白,宋县令必是在裘霸天那里碰了一鼻子灰。 其实,徐真早已判断出,此案并非裘霸天所为。 他之所以依然撺掇宋县令亲自去问,无非是想借宋县令之口探探裘霸天的口风,获得更多关于案情的信息。 “宋大人,您莫与那厮置气,”坐在旁边陈县丞劝慰道,“这裘霸天出了名的暴戾恣睢,横行霸道,既然他不把咱们放在眼里,那咱们……咱们……嗯……” 很明显,陈县丞想说:咱们也不用客气,可一想到这裘霸天的强硬后台,又说不下去了。 “大人,”徐真忍不住问,“裘霸天到底说了什么?” “哼,都是你出的好主意!”宋知礼黑下脸来,倚着椅背气鼓鼓地说道,“我去找他问话,他竟然让我去卧室,衣服不穿,还抱着那俩金丝猫,简直……简直有辱斯文,不成体统……” 说到这里,宋知礼意识到话题不雅,急忙略过此节,继续说道:“我把李老汉父女的事情全都跟他讲了,并且问他是怎么回事。 “结果,他非但毫不解释,反而说咱们衙门故意害他,把本官给数落一顿,连威胁带恐吓,唉……” 叹息中便可看出,宋知礼后面的话应该是:把咱们衙门的脸都给丢尽了…… “然后呢?”徐真追问。 “怎么?”宋知礼瞪眼,“难道你认为本官还得舔着脸继续问吗?” “裘霸天是不是喝多了?”徐真忽然问了这么一句。 “对,”宋知礼点头,“要不然,怎么会荒谬到如此地步?也不知道喝了多少,我看他说话舌头都在打结。” “哦……”徐真凝眉沉思。 而恰在此时,外面风风火火地跑进一个人来,正是老捕快陈铁风。 “宋大人,程捕头……”他满脸遗憾地禀报道,“我早上听说那伙儿村民要去郡衙告状,便去追赶调查了,但他们可能绕了道,始终没见踪影!” 说完,他这才看到县丞陈厚禄,赶紧抱拳施礼,喊了一声“县丞大人”。 再一转身,他一眼看到徐真,登时腾得火冒三丈,冲过来便抄住了徐真衣领大声骂道: “你个混账东西,敢陷害我!?” 说着,他抡起拳头作势欲打。 “住手!”宋县令把脸一黑,喝道,“别不分场合!” “是!”陈铁风这才意识到自己太过冲动,急忙松开手,但还是用杀人的眼神狠狠瞪了徐真一眼。 “铁风,”宋知礼问道,“你刚才是什么意思?什么村民要去告状?” “哎呀宋大人呐……”县丞陈厚禄一听,这才把李老汉死亡信息泄露,村民要去郡衙告状的事讲给宋知礼听。 宋知礼听完,脸色变得更加阴沉。 程枭却倏地来劲,急忙冲徐真质问:“徐真,昨天晚上你去过李老汉家里,不用说了,李老汉死在县衙的消息,是你泄露给他们的吧?” 程枭这么一说,几个人全都用质疑的目光看向徐真。 徐真却是不慌不忙,说道:“我记得昨天在南监大牢里看到李老汉死亡的,可不只有咱们县衙的人吧?” 一句话,便强有力地将程枭的质问驳回。 是呀,昨天裘霸天和他那些手下都去了南监大牢,那这消息还如何能封锁得住呢? “徐真,”宋知礼面色阴沉地看着徐真说道,“泄密的事先不提,你可别忘了你昨天怎么说的? “现在,我已经和裘霸天谈过了,伱不是说,后面的事便全交给你了吗?” “宋大人,”徐真站到几人中间,先是将众人扫视一番,然后才肯定地说道,“我已可以判定,李老汉父女这桩案子,绝对不是裘霸天干的!” …… 第12章 栽赃 哦? 徐真如此一说,现场顿时陷入安静。 “什么……什么意思?”陈铁风纳闷,“不是裘霸天干的?开什么玩笑?徐真,你莫不是疯了吧?” 然而,当他看到宋县令、陈县丞还有程枭全都面色凝重之后,这才意识到情况不对,赶紧闭了嘴。 “人的本能不会说谎,”徐真说出自己的推断依据,“昨天裘霸天发现自己到了衙门之后,便一直认为是我们在编排他!后来发现老汉死了,他却还要咱们给他一个交代? “试想一下,如果案子是他做的,怎么会有这种反应?” “这……”经验老道的陈县丞咧了咧嘴,“难道……就没有确切点儿的凭据吗?凭空臆断,恐怕难以确定啊!” 看来,昨天宋县令已经将徐真的推测告诉给了陈县丞。 毕竟陈县丞还没退休,如果真是一场政治斗争,那么陈县丞也必然会连累其中。 于是,徐真便将他询问车夫的事情讲了出来,说车夫可以证明,马车在昨日上午根本没有离开过醉仙居。 接着,又将两名教坊司女子的遭遇讲出,证明裘霸天当晚都和她们在一起。 听完之后,两位大人再度陷入沉思,都在思量着证据的可靠性。 很明显,二人仍有迟疑。 “宋大人,”这时,陈县丞捋着花白胡须说道,“这案子事关你我前途命运,老朽也就这样了,但您可不能因此误了前程呐!” 这陈厚禄也是个老油条,一句话既将他们关系拉近,又把责任推给了对方。 宋知礼无奈苦笑,表示自己也很纠结。 “那伙儿李老汉的同乡已经去了郡衙告状,”陈县丞又道,“现如今拦是拦不住了,您得早做定夺啊!一旦上面下来人,那咱们可就再没选择的机会了,您说……这个人……抓还是不抓呢?” “这……” 宋知礼自是万般为难,他明白陈县丞的意思,如果此案真的不是裘霸天所为,那很有可能就是政治斗争,自己必须得尽快站队。 要么替裘霸天证明清白,站在吏部侍郎那一边;要么就把裘霸天抓起来,站在凶手这一边。 可是,他的顾虑实在太多太多: 案子到底是不是裘霸天干的? 陷害裘霸天的势力会是谁? 如何才能证明裘霸天还有衙门的清白? 如何才能不站错队…… “宋大人,”见宋知礼犹豫不决,徐真便冲他摆手示意道,“请借一步说话!” “哦?”宋知礼看向徐真,满脸狐疑,并没有动。 “我这里……”徐真解释,“有确实的证据!” 什么!? 众人意外,刚想出言询问,却看到宋知礼已然同徐真去到了门外。 接下来,他们可以看到,徐真凑近宋知礼耳边,不知跟宋知礼说了些什么。 而他仅仅说了几句,便看到宋知礼脸色大变! 没多久,徐真已经讲完,可宋知礼却陷入亢长的沉思之中。 思量半晌之后,他这才心事重重地返回到内堂之中,而徐真则留在外面,没有进来。 “怎么了宋大人,”陈厚禄焦急地询问,“那小捕快跟您说了些什么?” 宋知礼没有回答,而是又凝眉思量了片刻,这才冲陈铁风比划了一个手势。 陈铁风领悟,赶紧把门关上,而且还插上了插销。 “大人,”程枭急促问道,“徐真说什么了?他真有证据不成?” “嗯……”宋知礼扫视众人一眼,这才郑重说道,“你们都给我听好了,这屋里只有我们四个,接下来咱们议论的事情,半个字都不能外泄出去!否则的话,性命或可不保!!!” 啊? 陈厚禄三人不约而同地打了个寒颤,全都意识到事态严重。 “大人,”程枭与陈铁风急忙表态,“卑职绝不敢乱讲!” “嗯,”宋知礼微微点头,又跟陈厚禄确认过眼神后,这才幽幽说道,“刚才徐真跟我说,他昨晚又去已经焚毁的李老汉家挖那个女子的尸体了! “但他挖出来的,却是一具被火烧过,却已经腐烂很久的尸体!” “啊?”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赶紧用心思考这件事代表着什么。 “居然是假的,”陈厚禄张大嘴巴,“也就是说……李老汉的女儿或许并没有死!?” “徐真说,”宋知礼继续道,“由于损毁严重,他只挖出了部分尸块,但他可以确定,死者绝对不是李老汉的女儿。有可能,只是从某座坟墓里随便挖出的尸体。” “这么说……”程枭想到了什么,说道,“这案子……真是栽赃了?” “啊?不会吧?”陈铁风震惊加咧嘴。 “对,”宋知礼点头,“如果都是裘霸天干的,他不可能留着那女子的性命!” “可是……”陈厚禄提出疑问,“如果真有人栽赃,似乎更不应该留着那女人的性命了吧?为什么,还要用一具死尸来替代?” “不知道,”宋知礼摇头,“那女人应该被凶手雪藏,待到关键时刻,或许会作为重要人证出现,指认裘霸天;也或许永远不会出现,让世人全都认为,是裘霸天在杀人放火毁尸灭迹!” “咕噜……”陈铁风咽口唾沫,胆颤心惊地说道,“我不明白,这是谁要栽赃裘霸天啊?这能栽赃得成吗?” “老陈,”程枭小声提醒道,“这件事,有可能针对的不是裘霸天!” “啊?不……不是裘霸天?那是谁?”陈铁风糊涂数秒,这才终于想通,登时惊讶地张目结舌,“不……不会是那个谁吧?” “李老汉死在了衙门,唉……”这时,陈厚禄叹息一声,“这分明是要把我们也拖下水啊!” “是啊,”宋知礼点头,“勾结衙门杀人,罪名和影响力都会更大,对方真是来者不善呐!” 意识到此案有可能是政治斗争,陈铁风再也不敢插嘴,老老实实地站在程枭旁边,噤若寒蝉。 “宋大人,”陈厚禄问道,“那您有什么打算呢?” 话题再度回到原点,他们到底该站哪边? 裘霸天……抓还是不抓? “此事……不可心急!”关键时刻,宋知礼沉住气说道,“距离郡衙来人应该还有些时日,我们必须做好准备。 “程捕头,”他冲程枭说道,“你与铁风去核实徐真所说的话,找关系询问裘霸天的车夫,手下,还有教坊司那两个歌妓,我们不能只听他一面之词。” “是!”二人赶紧应诺。 “还有徐真说的那具尸体,”宋知礼又道,“都要亲自确认一下,确保无误。” “是!” “还有,”宋知礼继续吩咐,“案子不能停,抓紧时间查明真相,我们至少得知道李老汉到底是怎么死的啊!” “是,”程枭抱拳,“卑职正在办!” “还有,”宋知礼又想到什么,说道,“要派一个信得过的人去郡府打探消息,一旦查到什么赶紧快马回报!” “好,我安排。”程枭点头。 “对了,”这时,陈厚禄叮嘱道,“你们两个可千万记住,万万不能让其他人知道此案不是裘霸天做的啊!” “明白,明白!”程枭与陈铁风连连点头。 “宋大人,”陈厚禄又出谋划策道,“您有那么多同窗故交,可以尽快修书于他们,询问朝中信息,也好提前掌握动向啊!” “嗯。”宋知礼点头,其实不用陈厚禄提醒,他也知道自己必须要动用关系了。 他是进士出身,朝中自然有些人脉。若能查到是谁在针对吏部侍郎,自然便于他后续操作。 接下来,宋知礼走到程枭跟前,按住程枭肩膀,说道:“程捕头多费心吧!” “不敢!”程枭受宠若惊,赶紧抱拳,“都是卑职分内之事!” “不过……”宋知礼后面果然有话,在程枭耳边说道,“除了要把这些事情办好以外,你还得帮本官想一件事。” “哦?”程枭赶紧说道,“大人请讲!” “一旦消息佐证,”宋知礼咬着牙说道,“你可要提前想好……咱们怎样才能拘捕——裘霸天!?” …… 第13章 豪赌 关于此案,宋知礼有着自己的盘算。 他知道这是一场豪赌,自己不得不进行人生中一次至关重要的押注。 一方押在裘霸天身上,站在吏部侍郎那一边。 另一方则押真正的凶手,站在吏部侍郎的敌对面。 不过,精明的宋知礼已经看出,这场豪赌并不是五五开,似乎押后者的赢面更大一些。 试想一下: 如果自己选择后者,拘捕裘霸天,并且给他定罪的话,那么将来纵然输了,自己顶多是因为得罪吏部侍郎丢掉前途而已。 可如果自己坚持选择前者,要费尽心思证明裘霸天清白的话,那自己便会被打上一个与罪犯同流合污,徇私枉法,恶意杀人的罪名。 一旦输了,那可是要掉脑袋的啊! 孰重孰轻,已然分明。 不说别的,单说李老汉被毒死在县衙大牢这一点,他便无法自证清白,自圆其说。 为今之计,只有把裘霸天抓起来,让他和他的手下认下所有罪行,方有一线生机。 另外,退一步讲: 如果自己选择前者,就算押宝到裘霸天身上成功了,那吏部侍郎也不会买自己的帐吧? 恰恰相反,此案依然会成为自己永远抹不去的污点,将再无前途可言。 综上考虑,唯有顺势而为,办了裘霸天,才能让自己在这场政治风暴中免受其累。 当然,促使他更倾向于后者的,还有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裘霸天实在不该对自己傲慢无礼,威胁恐吓。 既然讨好你不领情,那就别怪本官先礼后兵了…… “大人,”程枭已然明了宋县令的意思,心下虽然惶恐,却还是强作镇定地保证道,“卑职这就去研究方案,定不辱命。” 陈铁风赶紧跟着一起拱手抱拳,表示忠心。 “好!”宋知礼满意点头,说道,“那你们现在就去办事吧!” “是。”二人应诺后转身欲走。 “对了,”宋知礼又道,“把徐真喊过来,我另有任务交代。” “哦?哦……是,是……”程枭嘴上答应,但通过语气可以看出,他对徐真仍有芥蒂。 很快,徐真来到宋知礼面前。 “徐真呐,”宋知礼吩咐道,“案子还得继续查,在上面派人下来之前,我必须要知道杀死李老汉的凶手到底是谁,他是如何在我县衙大牢里杀的人!” “这……”徐真略有迟疑,然后才点头应诺。 “别忘了咱们说过的话,”宋知礼施加压力,“如果查不出来,那你就没有留在衙门的必要了,懂吗?” “嗯……是,是……”这一次,徐真又迟疑了数秒才点头称是。 “还有……”宋知礼又想到什么,可刚张开嘴,便看到门外面火急火燎地跑进一名衙役来。 “大老爷,大老爷,出事了,出事了……” 听到衙役的喊叫,宋知礼与陈厚禄不约而同地打了个激灵,此刻他们最不想听到的就是“出事了”这三个字。 “又怎么了?”宋知礼赶紧催问。 “大老爷,”该衙役禀报道,“魏府的管家来报,他们府上出了一桩命案,魏老爷的女儿……被……被人给杀了!” “啊?”宋知礼一愣,先是看了看陈厚禄,然后问道,“魏府?哪个魏老爷?” “不会吧?”陈厚禄却惊讶失色,急急问道,“莫非是魏玉郎?” “正是!”衙役回答,“管家就在公堂那边等着了……” “什么?”宋知礼这才想起来,说道,“魏玉郎的女儿被人杀了?这是……谁这么大胆子?” 魏玉郎…… 哦…… 徐真搜寻脑海,很快便找到了对应的信息。 这个魏玉郎不是别人,正是他们延平县四大恶霸中的一个! 人们都说延平县的四大恶霸是:官、匪、商、黑。 其中,裘霸天是商,崔啸天是黑,而这个魏玉郎便是那个“官”。 魏玉郎曾任鸿胪寺典客司丞一职,致使后便回到老家延平县当起了土财主。 鸿胪寺就是古代的外交部,而这个典客司丞,主要负责外宾接待以及处理朝贡物品。 魏玉郎圆滑世故,善于结交,不但在朝中笼络了不少权贵,而且还结识了很多外国朋友。 此人也极富经商头脑,他利用这些关系,可以进到许多炙手可热的舶来品。 于是,在回到延平县后,他便利用这个渠道开了一家专卖舶来品的珠宝行。 后来随着买卖做大,他又在宋州各个郡县开了多家分号,赚了个盆满钵满。 而再往后,他便不止于进口“死”的货物,而是将目光转移到外国美女身上。 所以,万花楼便应运而生。 不错,这个魏玉郎便是万花楼的后台大老板! 人们之所以把魏玉郎列入四大恶霸之列,是因为万花楼里不管是外国女子还是本土女子,有很多都是魏玉郎通过不法手段得来的,有的手段甚至相当伤天害理。 而且,听说他对待这些女子的手段,也相当严酷,手段残暴…… “魏玉郎的女儿……”宋知礼紧皱眉头,“谁敢动他的女儿?这案子来得可真不是时候啊!” “不对吧?”陈厚禄亦是满脸疑惑,“我听说,他大女儿嫁给了唐州刺史家的公子,二女儿嫁给了咱们大观郡的军骑校尉,不知……这是哪一个啊?” 刺史相当于高官,军旗校尉则是郡县范围内的最高军事统帅。也正因为如此,魏玉郎才能排在大官郡四大恶霸之首! “是未出阁的小女儿,”衙役急忙解释,“听说……是死在了家中。” “啊?”两位大人更加惊讶,凭魏玉郎这么大的本事,他的女儿怎么可能死在家中? “宋大人,”陈厚禄急忙说道,“此事非同小可,既然魏玉郎找到咱们衙门,那咱们必须得引起重视啊!” “嗯,”宋知礼点头,继而陷入犹豫,“可是,程枭他们还有要紧的事要办,正是关键时刻啊!” 犹豫时,他一眼看到徐真,当即抬手说道:“这样吧!徐真,你跟我们过去,再叫上几个捕快,咱们一起过去看看……” …… 第14章 谋杀 和传闻截然相反,魏玉郎长得温文尔雅,完全不是传说中的凶神恶煞模样。 尤其年龄,也并非想象中那么大。 他致仕那年只有五十一岁,到今年也未满一甲子。 鬓若刀裁,长须飘逸,丰神俊朗,相貌堂堂。 有人传说,他年轻的时候曾被某异国公主看上,差点儿做了驸马,只可惜因出身问题,最后还是被棒打鸳鸯。 不过,这张相貌堂堂的脸上,此刻却没有了任何光彩。 当徐真在魏府的后花园凉亭内见到魏玉郎的时候,只见魏玉郎满脸悲伤,愁云惨淡,整个人都好似麻木一般。 后花园内,除了魏玉郎外,还有魏夫人,丫鬟仆从,家丁护院等等,足足二三十人。 而凉亭里,则跪着一个年轻精壮,被打得满脸是血的男子。 这名男子被反绑双手,身前的地面上丢着一把带血的匕首,以及散落着许多金银珠宝。 这…… 看到如此情景,县令宋知礼与县丞陈厚禄暗暗松了口气,以为这是凶手已经抓到。 既然已经抓到凶手,那么衙门来此也就只需要处理后续事宜,例行公事即可。 与裘霸天不同,魏玉郎毕竟是官场中人,见到县令与县丞到场,还是有礼貌地打过招呼,并且为其准备了两个座位。 只不过,由于太过伤感,魏玉郎并没有过多寒暄,而是直接让管家讲出了详细的案发经过: 今天是玄教的祈元日,本来三小姐魏盈盈要与魏夫人一起去紫阳宫上香祈福,可当丫鬟们卯时去喊魏小姐的时候,魏小姐却说她不想去了! 魏小姐一向任性,魏夫人只好作罢,独自去了紫阳宫。 可没想到,等到辰初时分,丫鬟们去准备伺候魏小姐起床洗漱的时候,却发现魏小姐竟然身中数刀,倒在血泊之中,早已断气! 屋中也被翻了一个满屋狼藉,丢失了大量的珠宝财物。 得知魏小姐在自家房中遇害,那些仆从护院们全都吓坏,赶紧去万花楼喊来了魏玉郎,同时也去紫阳宫喊回来了魏夫人。 魏玉郎得知爱女惨死家中,无比哀痛之余自然狂怒,马上展开调查。 说起来,今日也是疏忽,护院们都以为魏小姐去了紫阳宫上香,便没有太过在意魏小姐的闺楼,这才导致无人看到有谁去过小姐闺房。 可是,护院们全都表示,他们对整个魏府的巡逻天衣无缝,绝对不可能进来外贼。 于是,魏玉郎马上对魏府进行了全面搜查。 结果,搜查才刚刚开始,便有了重大发现。 有人看到仆人阿盛神色慌张,遂向魏玉郎报告。魏玉郎立刻派人搜查阿盛居住的地方,很快便从他的包裹中找到了失窃的珠宝财物。 同时,还从他的床褥之下,找到了一柄带血的匕首,当时匕首上的血迹甚至尚未干涸…… 这个阿盛,便是此刻跪在凉亭中的年轻男子。 他是魏府最早的一批仆役之一,从十五岁开始就在府上干活,一直勤勤恳恳,任劳任怨,从未出过任何岔子。 “……所以,很可能是这个情况,”这时,管家继续说道,“阿盛误以为今天魏小姐要去上香,所以悄悄潜入她的房中实施盗窃。 “可没想到,魏小姐却在屋中撞个正着,阿盛惊慌之下,便将魏小姐失手杀害……” “我……我我我……没没没……真没啊……”不知是吓坏了,还是本身结巴,阿盛支吾着辩解道,“冤……冤冤冤……” “这……”宋知礼何其精明,看到如此情况,已然明白了魏玉郎的意思,遂看向魏玉郎,试探口风,“魏司丞,您看……” “宋大人,唉……”魏玉郎木然地叹了口气,指着阿盛说道,“这小子的秉性我还是了解的,要不然也不会在我魏府这么多年。 “他就算再傻,也不至于在杀了人之后还把赃物放到自己的包裹里,把凶器压到床底下吧?” “哦……”宋知礼微微蹙眉,这才明白案情并不简单,当即点头说道,“由此看来,这是栽赃陷害了?” “而且,”魏玉郎眼中闪过一次狠厉,“这恰好说明,真凶就在府中,就在……”他一指在场众人,“这些人之中!!!” 听到魏玉郎的话,在场众人无不胆颤心惊,面露惊惧。 “老……老爷……英英英英英……”阿盛给魏玉郎砰砰磕头,激动之下,后面那个“明”字怎么也说不出来。 “宋大人,”魏玉郎重重地说道,“断案的话,还是你们专业,接下来就拜托你们了!小女……可不能枉死啊!” 魏玉郎的话绵里藏针,分明是在给宋知礼施加压力。 “是,是……”宋知礼急忙应承,可心里明显没底。 “您觉得,”魏玉郎又道,“天黑之前差不多吧?” “啊?这……”宋知礼大皱其眉,没想到魏玉郎竟然还给自己定了时限。 如此棘手的案子,别说天黑之前,能不能破都不好说。 可是,畏于魏玉郎的势力,他又不能发作,只好求助般地看向县丞陈厚禄。 “魏司丞……”陈厚禄急忙信誓旦旦地说道,“您放心,这都是我们衙门分内的职责,我们必当竭尽全力找出凶手,为魏小姐讨回公道!” 陈厚禄也是经验老道,说的都是场面话,既不得罪魏玉郎,也没有明确表态案子一定能破,给自己和县令留了退路。 “好,既然如此,那就拜托二位大人了!”魏玉郎说道,“我已命人封锁了整个魏府,不会走脱一人。您有什么需要,魏某也会全力配合……哦……” 说话时,魏玉郎忽然捂住心口,似是心脏不太舒服。 “快!”魏夫人见状,急忙冲手下奴婢招呼,“快去把老爷的药拿来! “老爷……”她又关心地劝道,“您还是回房休息一下吧,可千万莫要引发了旧疾呀!” 说着,她做出搀扶状,想要扶着魏玉郎离开。 哎呦? 谁知,在看到这位魏夫人之后,徐真的注意力竟然一下子就被吸引了过去。 万万没想到,这位魏夫人竟然是个——外国人! 但见魏夫人身材高挑,五官精致,棱角分明,眸子竟然是一种罕见的碧蓝色。皮肤虽然略黑一些,但婀娜曼妙,妩媚非常,绝对是个充满异域风情的大美人。 该不会……徐真暗自寻思,这位魏夫人该不会就是当年那位看上了魏玉郎的异国公主吧? “不用,”这时,魏玉郎却无情地推开了魏夫人,继而狠狠说道,“我要亲眼看看,那个害死盈盈的凶手到底是谁!?” …… 很快,宋知礼与陈厚禄把衙门的人召集到一旁,开始安排调查工作。 “仵作,”宋知礼对其中一名捕快说道,“你快去喊仵作过来验尸!” “是。”该捕快急忙领命。 “宋大人,”陈厚禄提示道,“既然凶手是为了财物,那咱们可以先从这些人的财务状况下手。” “对,”宋知礼表示赞同,同时却又表示担心,“唉,这么多人,这要查到什么时候?” 于是,在认真琢磨一番之后,他还是对徐真说道:“事到如今没办法了,徐真,你还是去把程捕头和陈铁风他们喊过来吧!” “大人,”谁知,徐真却云淡风轻地说道,“我看,就不用那么麻烦了吧?我大概其已经知道谁是凶手了!” “哦,”宋知礼心不在焉地哦了一声,哦完之后才回过味来,顿时瞪大眼睛问道,“你……你说什么?” …… 第15章 秘方 什么!? 听到徐真的话,二位大人全都惊得露出小舌头,脸上写满不可思议。 “徐真,”陈县丞自然不可能信,当即嗔斥道,“这可不是开玩笑的时候,注意场合!” 宋知礼紧张地看了看四周,幸亏徐真的话没有被魏玉郎他们听到。 “尸体都还没验,情况也都没问清楚,”陈县丞继续责怪,“你能知道谁是凶手?” 说完,陈县丞这才发现,徐真竟然并没有认真听他讲话,而是直勾勾地瞅着那个跪在地上的仆人阿盛。 “怎么?”陈县丞皱眉,“你该不会认为,凶手就是他吧?傻子都能看出来,这是栽赃陷害。” “不是,”徐真喃喃感叹道,“这魏家是真有钱啊,魏小姐屋里面竟然有这么多好东西!” 顺着视线看去,原来徐真看的不是阿盛,而是阿盛面前那些珠宝财物。 魏家是做舶来品贸易的,这些珠宝财物也都别具一格,充满异域特色,各种珠宝饰品莹莹晶亮,琳琅满目。 看着看着着了迷,徐真竟然迈步上前,仔细欣赏起来,甚至还要伸手去摸。 “唉……”陈厚禄摇头叹气,对徐真表示彻底失望。 “徐真,”宋知礼则板起脸郑重警告,“别再闹了,赶紧去喊程捕头他们!” “哦……好的,好的,”徐真简单查看了一下珠宝,然后扭头对二人说道,“要是二位大人不介意的话,我现在就把嫌疑犯找出来!?” “你……” “这……” 陈厚禄气得拍手,宋知礼亦是面露不悦,只以为徐真还在大言不惭。 然而,让他们更想不到的是,徐真竟然转身走到凉亭中央,冲魏玉郎抱拳说道: “魏司丞,卑职有一办法,或许现在就能将凶手找出,不知……能否让卑职一试啊?” 徐真故意提高嗓门,让所有人都听到了他的话。 可想而知,在听到之后,他立刻成为焦点,引来所有人充满好奇的目光。 “哦?”魏玉郎稍稍打量了徐真几眼,说道,“这位捕快,既然能找出凶手,那还不快快开始?何须问我?” “不,”徐真煞有介事地白话,“卑职学的乃是祖传技艺,需要亲吻方可探查。” “哦……”和宋知礼一样,魏玉郎先是哦了一声,一秒后才反应过来,同样瞪大眼睛问,“你说什么?亲吻?什么意思?” “别误会,”徐真纠正道,“虽然是亲吻,但有时候也不用亲嘴,亲脸也行!” 听到徐真的话,陈厚禄急得跺脚骂街:“这小子的脑袋莫非有病吧?” 宋知礼亦是满脑门黑线,后悔把徐真带来。 “亲?”魏玉郎更是莫名其妙,“亲嘴,亲脸……亲谁啊?嫌疑人吗?这……” 说完,他看向在场众人,虽然丫鬟占一大半,但那些家丁、护院、厨子、花匠可都是男的。 难道…… “对!”徐真很确定地说道,“没办法,祖传秘技,男女通吃……哦不,男女不限……” “……” 魏玉郎无语。 魏夫人茫然。 二位县官抓狂。 在场众人,却不自觉地后退了一小步。 “所以,需要魏司丞批准!”徐真则舔着脸继续道,“总不能乱亲一通吧?” “笑话,简直笑话,”这时,魏夫人挺直身子,愠怒道,“从来没听说靠这种手段锁定凶犯的,老爷,莫要听他胡说,这摆明了是在消遣老爷!” 看到夫人生气,宋知礼再也不能淡定,赶紧快步过来,想要拉走徐真。 然而,魏玉郎在微微皱眉之后,却摆手说道:“没关系,反正我们又没有什么损失,且看他怎么做吧!” “老爷,你……”魏夫人难以置信。 “小捕快,”魏玉郎却不顾夫人感受,对徐真说道,“那你就试试吧!” “好,多谢魏司丞,那卑职就不客气了!” 说完,徐真转回头,扫视在场众人。 这一扫不要紧,丫鬟们再次纷纷后退,露出畏惧与厌嫌之色。 而那些男性家丁们,则个个没好气地瞪视徐真,那意思倒要看看这个小捕快敢不敢亲自己? 徐真自然对大老爷们没兴趣,径直走向丫鬟们所在的地方。 “呀……” 丫鬟们好像小绵羊见到大灰狼,竟然吓得叫出了声。 大玄王朝虽然相对开放,不太讲究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但被人这样大庭广众之下亲上一口,也着实难堪。 “都给我站好了!”魏玉郎却是狠狠地喝了一声,“现在只是亲一口而已,若查不出来,我可就要大刑伺候了!” 听到魏玉郎的威胁,众丫鬟们这才赶紧站好。 身为花楼老板,魏玉郎自然最懂得如何对付女人,丫鬟们全都听说过他的残酷手段,哪个也不敢乱动。 徐真绕过凉亭中间散落的珠宝,来到左边第一名丫鬟跟前。 这是一个目测只有十六七岁的小丫鬟,看到徐真离自己越来越近,吓得赶紧闭上眼睛。 徐真却毫无怜香惜玉之意,一把攥住小丫鬟的小手,然后便将臭嘴凑到了小丫鬟青涩的脸前。 “这……唉……”陈厚禄跺脚谩骂,“有辱斯文,不成体统……” 而就在这时,宋知礼却似乎意识到什么,不再跟着埋怨,而是目不转睛地盯着徐真。 因为,他看到徐真并没有在小丫鬟的脸上一亲芳泽,而似乎是在嗅着什么? 难道…… “好!”这时,徐真已经松开小丫鬟,走向下一个。 依样画葫芦,他在第二名丫鬟的脸上同样浅尝辄止,并没有真的亲上。 只不过,徐真的动作还是难免猥琐,让那些男性家丁们看得牙根痒痒。 家丁们都在心里盘算着,一旦查不出凶手,他们定然要告徐真耍流氓,然后把徐真暴揍一顿。 转眼之间,徐真已经来到第四名小丫鬟的面前,这是一个身材略矮,皮肤却格外白皙的女孩子,年纪比其他人要稍大一些。 就在徐真凑上来的时候,女孩不自觉地向后闪避了一下。 可是,徐真根本不给她闪躲的机会,一把抓住她的双手,嘴巴便快速地贴了过去。 由于女孩较矮,徐真得弯着腰才能嗅到她的脸。 这一次,徐真同样没有真的亲下去,只是凑近女孩的脸颊,用心嗅着什么。 “哦……”女孩吓得扭捏颤抖,抗拒异常。 可下一秒,徐真却蓦地抄住女人胳膊,将其拎出队伍,大声说道,“找到了,就是你!!!” …… 第16章 熏香 看到这离奇的一幕,在场一片哗然。 谁也不明白,徐真到底是怎么看出来的? 真能亲出来? 被徐真拽出来的丫鬟吓得面无血色,瑟瑟发抖,似乎连呼吸都很困难。 不过,她还是挣扎着呼喊道:“不……不是我,不是我……” 这…… 此时此刻,宋知礼与陈厚禄无疑最为紧张,一旦徐真抓错了人,那么丢的可就他们衙门的脸。 “为什么……”魏玉郎满脸疑惑,难以置信地问,“为什么是她?” “不……不……不是我,真的不是啊,呜呜……”丫鬟已经吓哭。 “我来告诉你们吧!”徐真却异常笃定,信心满满地对众人说道,“我所谓的祖传秘技,并不是什么亲嘴亲脸,而是敏锐的——嗅觉! “我能闻出人们身上残留的血腥气味儿,”徐真捋了一下丫鬟鬓角的发髻,“这些血腥气息会隐藏到人的头发之中,必须凑近了才能闻出!” 听到徐真的解释,众人面面相觑,新奇之余感觉还有点儿不太靠谱。 “仅凭……这么一点儿血腥味儿……似乎……有些武断吧?”魏夫人死死盯着那个丫鬟,连连摇头。 “人在高度紧张的时候,身体的本能反应便是逃离现场,所以两只脚总会不由自主地前后站立,时刻准备逃跑。”徐真则继续他的惊人理论,“刚才,在所有嫌疑人之中,只有这位小姑娘的脚是前后站立,来回摩挲的……” 原来,徐真是根据警方的读心术做出的判断,在审讯之中,常人只会紧盯嫌疑人面部表情,往往忽略了他们的肢体语言,而警方则更喜欢看嫌疑人的脚。 “还有,手也是冰凉的,”徐真接着给众人普及知识,“因为在大脑的控制下,血液都会流向双脚,准备随时逃跑。 “所以……我刚才着重强调我会亲嫌疑人的脸,但实际上却是想摸她的手啊!” “……” 这一次,在场众人全都听呆,谁也没有听过如此前卫的理论。 “你!”徐真将丫鬟推到中间,狠狠说道,“手脚冰凉,双脚摩挲,分明就是心里有鬼。再加上你发髻之中含有浓郁的血腥味道,凶手分明就是你!!!” “我……我……”丫鬟吓得瘫软了下去,若不是徐真拉着,已然坐倒在地,嘴里却还在无力地申辩着,“不是我,不是我……” “这……” 这时,家丁之中有些骚动,似乎有人想要提出异议,因为他们感觉徐真的推理太过抽象。 可关键时刻,魏玉郎却腾地站起来,冲这些人摆了摆手。 看到主人起身,哪个还敢乱动。 “还有……”徐真一指那些掉落在地的珠宝财物,“在这些失窃的财物之中,有一款产自波斯的蓝莓熏香,这种东西很是神奇,只要触摸过,便会残留到人的手上,长达几个时辰。” 说着,徐真将丫鬟的手扣到她自己的面前,说道:“你自己闻闻吧!这说明你接触过这些赃物,是你把东西放到阿盛房间进行栽赃的,对不对!!?” 徐真的话杀气腾腾,已然将丫鬟逼到崩溃边缘。 “你……你你你……竟……竟竟竟然……”阿盛听到之后自然急眼,有心骂街,无奈嘴不给力。 “单有血腥气味或可解释,单有熏香气味也可解释,”徐真重重说道,“但两种气味都在你的身上,那就不能解释了!所以,凶手就是——伱!!!” “啊!?”丫鬟犹遭雷击,终于被彻底震垮,再度无力地瘫软下去,嘴里也再无争辩之词。 “真的是你!?”魏玉郎已然察觉,猛地一拍石桌,怒不可遏地瞪着丫鬟喝道,“快说,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我……”丫鬟抬头看向魏玉郎,眼神竟渐渐由惊恐变成了凄怨。 “桑儿,”魏夫人亦是突然站起,激动地喝道,“我魏家待你不薄,你为何要如此凶残,竟敢……杀人?” “说啊!”魏玉郎唰地从腰间拔出闪亮匕首,愤怒喝道,“还不老实招来?” “我……我……”名叫桑儿的丫鬟用力吸了几口气,这才颤颤巍巍地重又站起,幽幽说道,“我没有想到……我起初只是想偷点儿东西……我…………我真的没想杀人啊,呜呜……” 啊!? 如此一来,等于她已经承认了罪行。 在场众人无不感到惊讶意外,既不敢相信杀人凶手竟然是如此不起眼的一个小丫鬟,又感觉徐真的探案过程太过匪夷所思。 “我和他们一样,”桑儿凄艾沮丧地说道,“我也以为魏小姐去上香了,便在早晨悄悄潜入小姐房中,想要搜寻一些财物…… “魏小姐平日里比较马虎,丢一些小玩意儿并不会引起她的注意,只要少拿一点……” “这么说……”魏夫人气鼓鼓地说道,“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嗯……”桑儿点头。 “好你个大胆的奴才!”魏夫人气得浑身颤抖,“你……家贼……家贼难防啊真是……” “我……”桑儿不敢正视魏夫人,低着头说道,“我也是实在没办法了! “我爹被崔啸天坑害,在万胜赌坊欠下巨债;我母亲卧病在床,弟弟还小,需要人照顾。这一家的生计全都压在了我的身上,我实在没有办法了,呜呜……” 不会吧…… 又是崔啸天! 徐真顿感意外,没想到自己跟桑儿的爹竟还是同一个债主。 其实当年徐真老爸之所以欠下赌债,也是被他们给算计的。如果不是舅舅出面,恐怕自己也早就家破人亡了吧? 这些恶霸…… “可我怎么也没想到,魏小姐竟然没有去紫阳宫上香,被她撞了个正着,她狠狠骂了我,而且要把我扭送官府……我……我……”桑儿颤抖着说道,“我吓坏了,情急之下,便用随身匕首捅倒了她……” 听到此处,魏玉郎气得浑身哆嗦,匕首来回晃悠,看那样子,恨不得现在上去杀了桑儿,给女儿报仇。 “捅倒小姐之后,我意识到自己犯了大错,但是……我还是想到一个办法,”说着,桑儿看向阿盛,“我便把小姐房内的财物搜掠打包,然后放到阿盛的包裹里面,还把匕首也放在了他的床下! “几个月前,魏小姐曾割掉了梅儿的耳朵,”桑儿怨愤凄艾地说道,“梅儿是阿盛的相好,所以……我以为嫁祸给阿盛的话,或许能把我的嫌疑摆脱……” 梅儿? 耳朵? 通过桑儿简短的描述,徐真隐约了解到,这个魏小姐应该也不是什么善男信女。 本来,阿盛还对桑儿怒目相向,可当他听到“梅儿”这个名字之后,竟是像泄气的皮球一般矮了下去。 看来,桑儿说得应该不错,这个阿盛的确是喜欢那个梅儿,而梅儿也的确被魏小姐割掉了耳朵。 “大胆贱奴,竟敢害我女儿性命,还在这里污蔑诋毁,实在该碎尸万段,我……我……” 魏玉郎杀气腾腾地端着刀子,看这架势,马上就要冲上去杀人。 而到了如此时候,那桑儿也不害怕了,竟是迎着魏玉郎站好,凛然说道: “我没有污蔑你的女儿,杀了她,那就杀了,又能如何!?” 说着,令众人意想不到的是,桑儿竟然忽的扯开自己的前襟,褪掉了大半上衣。 内里一览无余,但人们还是很快看到,在桑儿的胸前有着一大片难看的伤疤。 “这全都是拜你女儿所赐!”桑儿怒目说道,“就因为我给她泡的花茶烫嘴,她就把一整壶开水浇到了我的身上! “既然在你们眼里,我们都是卑微的贱奴,那好,我现在带上这位高贵的小姐跟我一起走,我也不亏了!” “反了,反了,简直反了……”魏夫人气得快要背过气去。 “啊!”魏玉郎则大吼一声,举着匕首就要冲上去杀人。 “别,别……魏司丞,千万不要鲁莽啊!”关键时刻,身为县令的宋知礼急急忙拦住魏玉郎,劝道,“您是官场中人,知道我大玄律例,这要是杀了她,您也就犯了罪啊!” “啊……” 魏玉郎气得目眦欲裂,攥着匕首狠狠挥舞了好几下,但最后,他还是听进了宋知礼的话。 于是,他咬着牙,指着桑儿狠狠说道:“好,既然如此,那就根据大玄律例来办! “你给我等着,我魏玉郎不惜用任何手段,一定给你换一个凌迟处死!让你当着全县老百姓的面,给我女儿血债血……哎?哎哎哎……” 谁知,魏玉郎话没说完,竟然看到桑儿抬起手臂,似乎是吞下了什么东西…… …… 第17章 人情 啊? 徐真也是没有想到,这个桑儿的手里竟然还攥着东西,等他发现时,桑儿早就把东西吞了下去。 “快!快拦住她!”魏玉郎已然意识到什么,赶紧大声提醒,“她想畏罪自杀!” 徐真赶紧强行掰开桑儿的嘴,伸进手指,试图通过刺激咽喉壁的办法让她吐出来。 可是,这桑儿意志决绝,无论徐真如何刺激,她还是狠命地做着吞咽动作。 也不知那是个什么东西,仅仅折腾了十几秒,桑儿便痛苦地捂住肚子矮了下去,紧接着身体剧烈抖动,已然发生痉挛。 没多久,一口鲜血从她口中喷出! 噗…… 随着鲜血喷出,徐真的手上也全都是血。眼瞅催吐失败,徐真只得放手。 “啊……”桑儿发出痛苦的惨叫,身体极度扭曲,看着甚是吓人。 “竟敢畏罪自杀!啊……”魏玉郎抓狂大叫,“快!快给我救她,不能让她死得这么痛快,快啊!” 听到魏玉郎的喊叫,管家和几名家丁只好上前拉拽。 可是,药效已然发作,趴在地上的桑儿开始大口吐血,显然回天乏术…… 而就在这时,徐真望着垂死挣扎的丫鬟,脑中却闪过一个念头。 这案子……不对劲儿吧? 一个小丫鬟,偷钱或可解释;身上带着匕首,情急之下杀了小姐,或可勉强解释;能想到栽赃陷害……也似乎稍稍能够说通;但是,带着毒药的话,似乎就不合情理了吧? 她这是……早就做好必死的打算? 怎么感觉,有点刻意呢? 难道…… “快!”魏玉郎已然走火入魔,当即冲手下命令道,“把她抬到偏房,把郎中找来,我不管用什么办法,不能让她死了,快!快啊!” 下人们不敢怠慢,赶紧按照魏玉郎的命令,把桑儿抬向凉亭一侧的偏房,同时有人去喊郎中。 然而,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尽管桑儿身体还在蠕动,但显然已经没救了,估计用不了多久,她便会彻底断气。 “真是……真是岂有此理!”魏玉郎自然看得出来,当即气急败坏地将匕首甩在地上。 由于怒火攻心,魏玉郎身体晃了两晃,又极度痛苦地捂住了心口。 “老爷,老爷!”魏夫人吓坏,赶紧上前搀扶,“老爷,您可千万不要动气啊!快……” 正此时,早已拿来药丸的丫鬟赶紧递上,在魏夫人的劝说下,魏玉郎终于服下药丸…… “行啊徐真,”这时,二位县官来到徐真身边,陈县丞挑起大拇指说道,“没想到你还有此等本事,真是令本官大开眼界呀!你的鼻子真的这么灵吗?连血腥气都能闻出来?” 其实,徐真的嗅觉与常人无异,他之所以判定桑儿有问题,主要还是依靠自己的办案经验。 通过桑儿的身体语言,微表情等等,确定就算她不是凶手,也必然是重要知情人。只要诈一诈她,便可查明真相。 至于桑儿的头发里有血腥气,根本都是瞎编的,为的就是要利用桑儿的做贼心虚,击垮她的心理防线。 “陈县丞过奖了,”徐真赶紧谦虚回应,“只是雕虫小技,雕虫小技。” “呵呵,年轻人,大有可为啊!”陈县丞欣慰笑道,“我刚才看你盯着那些财宝发呆,还以为是你贪财,却没想到,你是发现了那个……那个什么香料,呵呵……” 徐真报以勉强的微笑,那个所谓的什么波斯蓝莓香薰,自然也是他编造出来的。 他只不过是在刚才查看财物的时候,用左手狠狠捏了一下某个香囊,让香气沾染在了左手上。 所以,他之前攥桑儿双手的时候攥得格外用力,这样一来,便让桑儿以为自己手上的确沾染了什么波斯蓝莓香薰。 至于攥其他丫鬟的时候,他则使用的是右手。 此时,宋知礼虽然没有夸赞徐真,但通过他频频点头的神情便可以看出,他对徐真的态度也是大为改观。 而基于徐真的优秀表现,让他更加对裘霸天的案子深信不疑…… 魏玉郎吃过药后,气色明显缓和了许多。 在魏夫人的搀扶下,他这才来到徐真等人跟前,说道:“真没想到,咱们县衙之中竟有如此奇人,真是我延平县衙之幸啊!” 二位县官赶紧颔首,以示赞同。 “这位小兄弟,”魏玉郎对徐真说道,“你帮我找出了害我女儿的凶手,这个人情我记下了,他日你若在延平县遇到什么难处,尽管找我便是。” 魏玉郎金口一开,顿时引来无数艳羡目光。 可以说,魏玉郎是延平县最有势力的一个,无论是权利还是金钱,都远超另外三大恶霸。 所以,魏玉郎的这个承诺,从某种意义上讲,可抵千金。 “多谢魏司丞,”徐真赶紧抱拳,谦虚外加客气,“这都是卑职分内职责。” 其实,徐真现在便有难处,那就是欠下崔啸天的巨额债务。 但是,徐真最懂人心,魏玉郎话里说得清楚,“他日”二字便已明确表明,魏玉郎现在没有心情还徐真人情。 所以,如果现在提出要求,只能让徐真自己难堪,而且多半还达不到目的。 况且,根据徐真了解,魏玉郎与崔啸天关系密切,二人在多项买卖之中都有合作。 魏玉郎不可能因为自己一个小捕快,去得罪崔啸天。 听到徐真内敛的回答,魏玉郎满意点头,刚想再对两位县官说点儿什么。 可就在这时,仵作已经匆匆赶到,不合时宜地询问二位县官,尸体现在何处? 一听到“尸体”二字,魏玉郎的脸立刻沉了下去。 “哎呀!”陈县丞反应迅速,赶紧冲那仵作喝道,“案子都已经结了,还验什么验?赶紧滚蛋吧!” “哦……”仵作被骂傻了,只好唯唯诺诺地应声,“是是是……” 说完,他逃也似地离开。 而就在这时,徐真脑中却想到什么,在经过短暂思考之后,他迈步到魏玉郎面前,说道: “魏司丞,请恕卑职冒失,卑职……”徐真假装为难地说,“还真有一事相求,万望魏司丞能够出手相助!” “哦?” 听到这话,魏玉郎的脸变得更加阴沉,显然感觉徐真有点儿不识抬举。 “徐真,”宋知礼瞪了徐真一眼,斥责道,“你不要得寸进尺,魏司丞今日操劳过度,你有什么事,还是以后再说吧!” 说完,他还冲徐真摆了摆头,那意思让徐真闪一边去。 然而,徐真主意已定,当即毫不客气地说道:“我听说魏司丞向来一诺千金,想必不会失信我一个小捕快吧?” “你!!?”宋知礼大怒,欲要发作。 然而,魏玉郎还是摆了摆手,冲徐真说道:“行,很久没有听到有人如此跟我讲话了!好,你有什么要求,说吧!” “说出来怕丢人,”徐真则仍是一副穷横的模样,对魏玉郎说道,“还请魏司丞借一步说话吧!” “你……唉!”陈厚禄连连叹息,心里埋怨这个小捕快实在不识时务。 然而,徐真的话,已然勾起了魏玉郎的好奇,他真的跟着徐真去到较远地方,想要听听徐真到底有什么要求。 眼见其他人听不到自己的声音,徐真这才在魏玉郎面前压低声音说道: “魏司丞,待会儿就算那个丫鬟死了,伱也要对外宣称她还活着,还在抢救之中,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她的死讯!” 仅仅一句话,便让魏玉郎惊愕当场。 “你是聪明人,”徐真赶紧叮嘱,“不要做出很吃惊的模样,因为那个真正有问题的人,很可能就在你的身边!” …… 第18章 公主 “你……” 徐真的话出乎意料,纵然精明如魏玉郎,也有些反应不及。 “给我一个时辰,我可以再试一下。”徐真郑重说道,“在这期间,不要让任何人接近桑儿所在的房间。如果有人刻意接近,那这个人便很可能就是有问题的那个人!” “哦……” 魏玉郎终于反应过来,徐真的意思是,他女儿被害的案子还有隐情,桑儿或许还有同伙。 在意识到这一点之后,魏玉郎对徐真更加另眼相看。 “魏司丞!”这时,徐真后退一步,躬身抱拳,朗声说道,“尽管凶手已经抓到,但衙门的流程还是要走的,我们需要查验尸体,调查问询,以做案件记录,还望您能同意!” “哎呦,这小子……”听到此话,陈厚禄急得骂街,“怎如此不通情理,凶手都伏法了,还做个屁记录啊!” 宋知礼却目不转睛地盯着徐真,似是察觉到了什么。 接下来,令他们意外的事情发生,魏玉郎竟然非常痛快地答应了徐真。 “好,”魏玉郎点头说道,“既然请来衙门处理,自然要遵从衙门规矩。 “都给我听好了,封禁暂时不能解除,所有人必须配合衙门的结案工作,哪个若敢阻挠,我就家法伺候,都听到了吗?” “是!”家丁们虽然疑惑,但魏玉郎的话怎敢不听? “哎呀,实在是冒失,冒失啊!”这时,陈厚禄赶紧冲过来对徐真横加指责,“徐真,我当你提什么要求呢,既然已经抓到凶手,何必再打扰贵府上下?结个案而已,回头什么时候不行啊? “魏司丞,您看……” “哎,”魏玉郎摆手说道,“陈县丞莫要见外,这位捕快兄弟说得没错,公事公办,我魏玉郎也不能搞特殊,必须遵守衙门规矩。” “这……”宋知礼似要开口,却欲言又止。 “老刘啊,”魏玉郎对管家说道,“我先去看看那个天杀的贱奴现在怎么样了,就由你带着捕快们进行结案调查吧!万万不可怠慢!” “是是是……”管家赶紧点头。 “二位大人,”魏玉郎又对两位县官拱手说道,“那就劳烦你们了!” 二位县官急忙还礼。 魏玉郎又瞅了徐真一眼,这才转身欲走,显然是着急去安排桑儿的事情。 而就在魏玉郎转身之时,刚好看到了满脸担忧的魏夫人。 魏夫人似是担心魏玉郎的身体,有心规劝魏玉郎注意休息,可看到魏玉郎急匆匆的样子,却又不敢开口。 谁知,魏玉郎却是没好气地瞥了魏夫人一眼,然后什么话也没说,便拂袖而去…… 魏玉郎刚走,陈厚禄便气势汹汹地要对徐真兴师问罪。 可徐真却先发制人,向二位县官抱拳说道:“二位大人,你们在此稍事休息,剩下的事就交给我来办吧!” “你……你什么呀?”陈厚禄反应不及,发生嘴瓢,“什么剩下的事,剩下什么事啊?喂,喂……” 等他再重复完毕之后,只看到徐真早已带着刘管家离开了花园…… …… “刘管家,”在去往小姐闺楼的途中,徐真一边观察环境,一边向管家询问情况,“我看魏夫人这么年轻,她是个外国人吗?” 徐真的话明显不合逻辑,却成功地勾起了刘管家的谈话兴趣。 “咱们夫人可是西域罗摩国公主呢!” “哇!”徐真表示惊讶,“魏司丞好福气,竟然能让公主下嫁?哎?我听人说,当年有位公主曾看上过魏司丞,不知……” “那是上一任罗摩公主,也就是我们现在这位魏夫人的母亲。”刘管家回答,然后说道,“你连这些都不知道吗?在延平县,这已经不算什么秘密了吧?” “哦?”徐真急忙请教,“我怎么没有听说过呢,到底怎么回事?” “几十年前,罗摩国公主随使团来圣都朝贡,当时的确看上了相貌英俊的魏司丞,”刘管家说道,“但双方地位悬殊,这桩亲事又如何能成呢? “最后棒打鸳鸯,公主回国嫁了人。只不过,我家老爷却始终耿耿于怀。 “后来,听闻罗摩国被涂丹等国所灭,王室成员流落他乡,”刘管家娓娓道来,“我家老爷便花重金托人寻找她们,只可惜,当年的罗摩公主已经亡故,最后只找到了她的女儿,也就是我们现在这位魏夫人了!” 哦…… 徐真这才明白,原来所谓的罗摩国已经不复存在,要不然,堂堂一国公主,怎么可能委身下嫁民间? 看来,这个魏玉郎也是个痴情种子,没有娶到母亲,便干脆娶了女儿,怪不得年纪相差这么大。 而提起年纪,另一个问题也顺其自然地被徐真提出: “魏夫人这么年轻,魏老爷的三个女儿……” “不会吧?这你也不知道?”刘管家意外,当即解释道,“当然不是现在的魏夫人所生了! “我家老爷的原配夫人在生下三小姐不久后,便病故了。这位罗摩公主是后续的。” 哦…… 徐真暗自思忖,果然不是亲生的啊! “那么……”徐真又问,“魏夫人与三小姐的关系如何呢?” “这个嘛……”刘管家明显为难,犹豫半天才支吾地回答道,“平日里都挺好的,我家三小姐做事果决,魏老爷还想着让她来继承家业,顶门立户呢!” 通过刘管家词不达意的回答,徐真已然心里有数。 “那三小姐的人际关系又如何呢?”徐真又问,“有没有得罪过什么人?” “哎呦,这个嘛……”刘管家吓了一跳,急忙对徐真说道,“这位捕快小哥,你问这个做什么?凶手不已经都抓到了吗?” “哦……”徐真恍然般点头,附和道,“也是,也是……” 说话间,管家已经带着徐真通过侧面的楼梯上了闺楼,闺楼一共两层,魏小姐居住的自然是其中最好的一间。 门口站着两名护院,刘管家跟他们说明情况后,便让徐真二人进入屋内。 屋内充斥着血腥气味,一时间,熟悉的案发现场让徐真产生一种错觉,好像又回到了原来的世界似的。 徐真先是仔细观察了一下室内环境,然后才来到跟前查看尸体。 三小姐的尸体没有移动,仍然躺在闺床边上,倒在一片血泊之中。 她的个头很高,身上穿着睡衣,看上去的确很像是撞破了贼人,然后被贼人所杀之状。 “哎哎哎?”看到徐真欲要动手,刘管家急忙劝阻道,“你可莫要乱动啊!虽然老爷说了要配合你们,但伱若是轻薄了小姐尸体,那……那我可不干……” “嗯……” 听到此话,徐真便把伸出去的手又缩了回来,随后意味深长地叹息了一声。 因为,凭借着多年的办案经验,徐真根本不用碰触尸体,也已然看出了重大问题。 起初,他只以为魏小姐就是被桑儿所杀,只不过桑儿还有同谋或主谋,可现在看起来,却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 …… 第19章 有钱 “没……没有啊?”闺楼之下,口吃的阿盛正在接受徐真的问话,“小姐……对……对我们挺好的。” 徐真瞥了他一眼,看他说话太过费力,便直入主题,问:“那梅儿是怎么回事?” “这……哦……”听到“梅儿”这个名字,阿盛眼中透出明显的疼惜之色,他怕徐真看到,急忙低下了头。 “她的耳朵是被谁给割掉的?” “这……哦……”阿盛依旧支吾。 “阿盛,我可以给你发个誓,”徐真抬起手,“你现在对我说的话,我不会告诉第二个人!” “已……已……已经……过,过,过……” 阿盛的意思是:凶手已经找到,还问这些有什么用? “不,有用!”徐真掷地有声地说道,“你别以为抓到凶手就没事了,魏老爷的女儿被你们这些下人所害,你说他回头会轻饶了你们吗?” “啊?”阿盛咧嘴,之前根本没有想过这些。 是啊,依照魏玉郎的性格,虽然杀人者是桑儿,但他也绝对不会轻饶了其他下人的。 “现在,只有你跟我讲出实情,我才能救你们,懂吗?” “这……哦……”阿盛虽然口吃,但脑子并不太笨,在想明白利害关系之后,他反倒把心一横,决绝说道,“好吧,既,既然怎么都跑不了,干……干,干……” “干脆就说了吧!”徐真实在等不得他说完,赶紧催促。 “梅儿,是,是因为偷听了三小姐说话,才……” 阿盛对徐真讲述道,这个三小姐脾气暴虐,喜怒无常,只要心情不好,便会拿下人出气。几乎府上所有的丫鬟仆役,都挨过她的毒打。 而到了最近几年,三小姐愈发变本加厉,割耳朵,浇开水,拔牙齿,吞头发等恶劣行径屡屡发生,使得府上佣人们每天都过得提心吊胆。 可以说,在这座魏府之中,希望三小姐不得好死的绝非桑儿一个! “那……”徐真又问,“这位三小姐与魏夫人的关系如何呢?” 阿盛告诉徐真,因为三小姐脾气使然,她与魏夫人自然不可能和平相处,但好在魏夫人处处忍让,从来不与三小姐发生正面冲突。 而魏夫人毕竟有老爷护着,三小姐也不敢对她太过分,大体上都能过去。 阿盛还说,这个魏夫人虽然出身国外贵族,但性情温和,从不无故处罚下人,深受佣人们拥戴。 接下来,阿盛又讲了一些关于桑儿的事,说他也知道桑儿家里的事,如果还不上欠万胜赌坊的债,恐怕就要家破人亡了…… 听完这些,徐真的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没想到魏小姐竟是如此心肠歹毒之人。 不过,在问完阿盛之后,他已经对案情有了基本判断。 看来,案情果然没有表面这么简单! 接下来,为了万无一失,徐真又找来府上的丫鬟、家丁、护院,分别对他们进行了问话。 在全部问完之后,这才彻底确定了自己的判断,在桑儿背后,果然还有——幕后黑手! …… 一个时辰后,徐真回到花园。 但见二位大人还在凉亭下面焦急地来回踱步,显然早已没了耐性。 没办法,这里是魏玉郎的家,只要徐真不收队,他俩就不好走开。 徐真不想与他俩多费口舌,便绕道去了安置桑儿的偏房。 他刚一靠近,就被门口的守卫拦下。 幸好屋内的魏玉郎听出徐真的声音,这才打开门,让徐真进入房内。 窗户早已被堵上,屋内一片昏暗。 看到蹲在角落里一脸懵逼的郎中,徐真便已知道,服毒的桑儿早已死掉。 向里侧看去,果然看到床榻上的女人尸体。 “怎么样?”魏玉郎急忙问道,“有何发现?你刚才的意思……” “嘘……”徐真嘘了一声,用眼色示意了一下周围。 魏玉郎秒懂,赶紧对手下说道:“行了,你们都下去吧!记住我说的话,贱奴没有死,已经被抢救过来了!” “是!”郎中与几名手下应诺,赶紧退出房间。 “魏司丞,”人走之后,徐真向魏玉郎询问,“刚才有没有人故意接近这间屋子?” 魏玉郎摇头:“没有,我让他们留意了,但没有一个人试图接近这里。小捕快,快说,是不是这贱奴还有同伙?” “不是同伙,而是……”徐真看向魏玉郎,郑重说道,“另有真凶!” “什么!?”魏玉郎大惊,“怎么可能?这贱奴明明已经承认了……” 魏玉郎话没说完,便看见徐真抬起的手臂,只好再度噤声。 “魏司丞,”徐真停顿两秒,说道,“我看过魏小姐的伤口,前胸中了三刀,三刀刚好呈三角形!” “三角形?”魏玉郎皱眉,不明所以。 “致命一刀,是心脏这一刀!”徐真指着自己的心口说道,“一击致命,手法专业,而剩下那两刀,却显然是在杀人后,又刻意补上去的。” “这……”魏玉郎似乎明白了什么,却又不能完全明白。 “所以,”徐真说道,“杀死魏小姐的,绝对不是桑儿!” “啊?”魏玉郎刚有的一点明白瞬间打散,忙问,“为什么?” “刚才我已经问过护院,在闺楼前面和侧面全都有人值守,”徐真解释道,“如果案发现场真如桑儿所说,那么在桑儿行凶之时,魏小姐只需要大叫一声,便必然能引起护院们的注意!” “啊?”魏玉郎惊诧,他完全没有想到这一点。 “从伤口的角度来看,”徐真说道,“魏小姐是以站立的姿势遇刺的。 “杀人者,必然是刻意行凶,在杀人时一手堵住魏小姐口鼻,一手持刀刺进魏小姐的心脏! “所以,杀人者的身高,至少不能比魏小姐矮,而桑儿的身高……啧啧……” 看到徐真摇头,魏玉郎脸颊两侧已然冒汗,急急地催问:“如果不是桑儿,还能是谁!? “哎?不对啊?”他回过味来,忙问,“如果不是桑儿,那桑儿为什么要承认呢?” “魏司丞,”徐真提示道,“桑儿服下的毒药,仅仅十几秒便已发作,如此烈性的毒药,可不是一般人能买到的呀!” “唉?是啊……”魏玉郎张大嘴巴,怪不得他之前也感觉哪里不对劲儿呢! “等等……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那贱奴……是受人指使,哦不,是替人顶罪,为什么?” “因为,”徐真说道,“桑儿是在用她的命,换取她一家人的平安!” “啊?这……这这这……”魏玉郎想了片刻,终于领悟,“你是说……有人利用桑儿的家人,威胁她?让她顶罪,可她的家人已经……已经……” “如果……不是威胁,而是救呢?”徐真引导。 “啊?”魏玉郎再次领悟,“伱是说,有人答应她,只要她顶罪,就帮她家免除债务?给他们家一笔钱?是……是谁? “等等……等等……”蓦然间,他终于想到关键点上,“真凶身高与盈盈差不多,能给她提供价值不菲的毒药,又能帮那贱奴家里免除债务,那么……这个人得有钱才行,有钱……有钱……” “魏司丞,”徐真补充道,“我留意到,在桑儿决定服毒之前,曾用决绝的眼神看过你一眼,但现在看起来,她当时看的并不是你呀!” …… 第20章 配合 “不……不……”魏玉郎明白了徐真的意思,却难以置信地摇头说道,“这不可能,不可能!” 依照徐真所说,如果桑儿临死前看向的那个人不是魏玉郎,那只能是魏玉郎身边的人。 而当时站在魏玉郎旁边的只有一个,那就是——魏夫人!!! “她……”魏玉郎颤抖说道,“她去了紫阳宫,怎么可能是她?她根本不在场啊!” “正因为如此,”徐真点头,“她才不会被任何人怀疑,才能完美脱罪。” “啊?”魏玉郎死死盯着徐真,眼中充满怀疑。 “人死之后,身体会逐渐变得僵硬,”徐真说道,“魏小姐的尸僵程度已经扩散到四肢,这说明她的死亡时间,已经远超三个时辰。” “怎么可能?”魏玉郎不信。 “我已经问过清晨叫早的丫鬟,”徐真又道,“她们当时只是在屋外提醒魏小姐起床,便被魏小姐骂走。而当时,她们并没有进入房间,没有亲眼看到魏小姐。” “你……你是说……”魏玉郎张大嘴巴,“那个时候,我女儿便已经遇害了?那……那个说话的又是谁?” “如果我没有猜错,”徐真郑重说道,“案发经过应该是这个样子的,魏夫人早在深夜寅时,便悄悄潜入到魏小姐房中,诱其起床,然后将其杀害。 “而与她一起的还有一人,便是桑儿! “魏夫人知道桑儿家里出了事,急需用钱,而且桑儿曾被魏小姐泼了开水,有恨在心。 “所以她与桑儿达成交易,让桑儿来做这个替罪羊,一旦她们嫁祸阿盛不成,便由桑儿顶罪! “在杀人之后,魏夫人让桑儿留在屋中,并且把凶器留给桑儿,让她将现场伪装成偷窃模样,以便嫁祸给阿盛。 “等到丫鬟叫早的时候,桑儿则用床单捂住嘴,模仿魏小姐的声音大声咒骂,说自己不去上香了,以此屏退了叫早的丫鬟。” “床单?”魏玉郎皱眉。 “叫早的丫鬟说,当时她们听到的声音有些发闷,所以不能准确辨认,说话的一定就是魏小姐。 “不过,”徐真又道,“她们也并没有产生怀疑,因为她们会自然而然地认为,魏小姐的声音是从被窝里传出来的,即使有些异样也在常理之中。 “况且,魏小姐脾气那么大,丫鬟们又怎敢进屋查看呢?” 咯嘣…… 听到此,魏玉郎紧攥的拳头咯嘣作响,但在认真的思考之下,他还是提出异议: “既然已经找了贱奴顶罪,那她为何还要自己动手?” 徐真没有正面回答,而是示意了一下桑儿的尸体。 “哦……”魏玉郎自行领悟:桑儿的身体太弱了,也没有经验,如果让她直接杀人,失败的概率很大。 而魏夫人则不然,罗摩族本就是善战好斗的西域民族,身为罗摩公主,她不但身材高大,而且自幼习得马术武艺以及杀人技巧。 要想杀掉魏小姐,自然不在话下。 “我问过魏府护院,”徐真又道,“府内巡防守卫森严,外人万难接近魏小姐的闺楼。 “可是,魏夫人的宅院却与闺楼仅隔一道院墙,如果懂得巡防规律,可以很轻松地避开所有人,潜入闺楼。 “此外,还有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杀人动机!”徐真又道,“我听说,您要将三小姐定为接班人,继承家业是吗?” 啊!!? 魏玉郎一屁股坐下,眼神中充满无比复杂的神色,震惊、愤怒、懊悔、沮丧…… 各种情绪交织盘绕,让这个意气风发的魏玉郎渐渐萎靡下去,等他再抬起头时,仿佛一瞬间苍老了许多。 是啊,将来一旦自己去世,三小姐接管了魏家,那可想而知,魏夫人这位小妈,还能有好日子过吗? “魏司丞,”看到魏玉郎如此模样,徐真不动声色地说道,“案子查到这里,便是您的家事了,您要怎样处理,卑职悉听尊便就是。 “您放心,如果魏司丞不想声张,那卑职定当守口如瓶,此案也就到此为止了!” 徐真表达得非常明确,揪不揪这个幕后黑手,由魏玉郎来决定,毕竟真凶与死者都是他最亲的人。 “孽障,都是孽障啊!”魏玉郎仰天叹息,满腔悲愤地说道,“这个造孽的不是别人,就是我啊……唉……” 徐真惊异地看到,这个号称四大恶霸之一的魏玉郎,眼角竟然已经泛出点点湿润。 “小捕快,”魏玉郎抬头说道,“既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还是由你们衙门公事公办吧!” “哦?”徐真确认,“您真的要追查到底?” “嗯,”魏玉郎艰难点头,“如此蛇蝎之人,若将她留下,日后岂能安心?更何况,她害死了我的女儿,我如何能不追究!?” “好,既然魏司丞心意已决,那卑职一定尽力而为,不过……”徐真故意拉长声音,陷入犹豫。 “怎么?”魏玉郎听出问题,问道,“你的意思,还不一定能抓得成吗?是不是……没有证据?” “证据倒不是没有,只不过……有些不足,”徐真为难,“一旦真凶矢口抵赖,此案便会陷入僵局。既无法定罪,又伤了感情,得不偿失啊!” “你有什么证据?”魏玉郎问。 徐真靠近魏玉郎,在他耳边小声地说出答案。 魏玉郎听后,眉头亦是慢慢紧皱,的确如徐真所说那样,这个证据效力不太充足。 “那……”魏玉郎心思一动,指着桑儿的尸体说道,“你之前一直不让我把这贱奴的死讯传出,那咱们用她来做文章呢? “假装她还活着,所有真相都是她告诉我的?” “不,”徐真摇头,“如果在这期间,魏夫人曾试图进来查看情况,此计或可实施。 “但她没有来,便可说明一点,她了解那毒药的毒性,确信桑儿一定会被毒死,如果我们用桑儿做文章,恐怕她难以上当啊!” “那怎么办?”魏玉郎攥紧拳头,“如果她死不承认,难道就拿她没办法了吗?我女儿总不能白死吧?” 说完这些,魏玉郎忽然看到徐真眼中泛起一股睿智的光。 “哦?”他急忙问道,“你有办法?” “嗯,”徐真点头,说道,“但是,得需要你的高度配合才行啊……” …… 第21章 中邪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徐真终于从偏房内走出。 在他后面,还跟着魏府的主人魏玉郎,以及数名家丁。 家丁们抬着一个简易的担架,担架上蒙着白布,白布下面躺着的,自然就是桑儿的尸体。 看到徐真终于出现,二位县官赶紧上前,陈厚禄当先不耐烦地催问:“怎么样了徐真,现在可以走人了吧?” “可以了,二位大人,”徐真抱拳回应,“所有调查全部记录在案,咱们可以收队了!” “哼,”陈厚禄没好气地哼了一声,“真是耽误时间!” 说完,他手臂一挥,其他几名衙役捕快全都聚拢过来,准备离开。 而就在此时,魏夫人也已经在贴身丫鬟的陪同下,从另一侧进入花园,来到凉亭之下。 “二位大人,”魏玉郎上前施礼,“这一次真是有劳你们了!要不然,杀害小女的凶手还不知道能不能揪出来? “恕……魏某家门不幸,礼数不周,改日再亲自登门拜谢吧!” “哪里哪里,”两位县官赶紧还礼,宋知礼说道,“魏司丞言重了,这都是我们分内之事,还望魏司丞节哀顺变!” 魏玉郎点头,然后对管家及家丁们命令道:“如此,就别再麻烦官老爷们了,由你们把这贱奴的尸首抬去衙门吧!” “是!”家丁们点头应诺。 “唉,”看着尸体,魏玉郎又叹息一声,恨恨说道,“就这么服毒自尽,真是太便宜她了!真恨不得将她碎尸万段……哎?哎哎哎……” 谁知,就在魏玉郎咬牙切齿之时,徐真却忽然像电池没电般直接瘫倒在了地上! “哎?”两位县官也吓了一跳,赶紧上前查看。 “你……”魏玉郎离得最近,连忙低头呼唤,“小捕快,小捕快……你怎么了?” 等众人看过去后,但见徐真脸色煞白,冷汗直冒,还像打摆子般抽搐起来。 “这……”魏玉郎看向两位县官,大惑不解,“这是怎么了?” “不知道啊?”二位县官也是懵圈,纷纷摊开手掌。 “喂,小捕快,你怎么了?”这时,管家老刘伸手搀扶徐真,可当他抓住徐真双手的时候,却像电着一般缩了回来。 “哇……”刘管家打了一个激灵,惊讶道,“好……好凉啊!不对劲儿啊?喔喔喔……” 谁知,刘管家还没说完,便看到徐真蓦地坐了起来,竟吓了他一个激灵。 “坏,坏了!”徐真喘着粗气,脸颊两侧全是冷汗,他盘腿坐在地上,喃喃念叨,“有东西找上来了!” “……”一句话,让在场之人无不感觉后脊梁骨发凉。 “不对啊?今天是什么日子?”徐真艰难地说道,“正午至阳之时,怎会生出如此阴气?” 说完,徐真恐怖地看向四周。 众人全都被带了节奏,也纷纷畏惧地看向四周,全都有种阴风阵阵,汗毛直立的感觉。 “今天是玄教的祈元日,怎么了?”魏玉郎亦是变得疑神疑鬼,惊疑问道。 “不好!”徐真却大叫一声,“祈元之日,阴走午正,大凶啊!魏……魏司丞……救命,救命!” “什么?什么?”魏玉郎手足无措,忙问,“我怎么救?到底出什么事了?” “快!”徐真冲魏玉郎作揖央求,“府上有没有法师啊?快请出来,晚了就要坏事了!” 不料,徐真话音刚落,那四名抬尸体的家丁,竟然齐刷刷地瘫在了地上。 啪嗒! 桑儿的尸体摔落在地,白布单散开,露出了她那狰狞扭曲的脸。 “啊……” 在场的丫鬟们全都吓得惊声尖叫,有的直接吓倒在地,甚至还有人连滚带爬。 两位县官也是从未见过如此诡异场面,顿时吓得六神无主,瑟瑟发抖…… “心神丹元,令我通真。思神炼液,道气常存。急急如律令……”关键时刻,徐真竟然盘腿打坐,念了几句法咒,双手也胡乱地比划着,好像他能降魔一般。 然而,他还没念完,便痛苦地在地上打起了滚,双手还死死地掐着自己的脖子,看那样子,似乎有一个看不见的东西,正在狠掐他的喉咙。 “无上元神,借我神通,破了吧!”徐真艰难地吼了一声,这才终于挣脱出来。 可就在同一时刻,四名家丁却莫名其妙地捂着脖子也痛苦地挣扎起来! 啊…… 众人看得心惊肉跳,连惊恐喊叫的勇气都没有了。 “快,快……”徐真冲魏玉郎喊道,“快……快拿烧黄二酒,还有蜡烛黄纸过来,快啊……” “我……我我我我……我去拿……”刘管家反应够快,当即撒腿跑开。 而就在这时,四名家丁已然昏厥过去,倒在地上痛苦呻吟。 徐真哆哆嗦嗦地凑过去,掀开其中一名家丁衣领,但见家丁脖颈上竟赫然出现了一个漆黑的五指掐痕! 指印纤细,一看就是女子所掐! 徐真赶紧扯开另外三人衣领,但见每个人的脖颈上都有相同的掐痕。 啊…… 众人再度失声惊呼,许多胆小的丫鬟浑身战栗,卷缩一团。 “不会吧?”两位县官已经吓得缩到凉亭一侧,陈厚禄躲在石柱后面,颤声说道,“难不成这是要诈尸吗?” 此时此刻,魏夫人虽然仍旧保持站立,却也吓得不轻,直愣愣地站在台阶上,身体止不住地簌簌抖动。 “哎呀,口诀是什么来着?” 徐真将双手手腕交叉,摆出十字,若是换做现代,人们可以一眼看出那是个奥特曼的手势。 “乾坎巽离,乙火丙丁,”他随口白话几句,然后便将这个奥特曼手势对准了桑儿的尸体。 啊? 众人再次惊呼,全都自然而然地认为,这是桑儿诈尸了。 “我就不信了!” 就在如此惊悚时刻,魏玉郎却嗤地拔出腰间匕首,指向地上的尸体。 不过,由于极度恐惧,魏玉郎的手臂也是哆嗦着的。 “哎?不对,不对,东方甲乙木,南方丙丁火,怨气不是这里,而是……而是……”徐真四处寻找,却猛地抖了一个激灵,将手搭在耳朵上问道,“你们听,这是……这是谁在唱歌?” 嗯? 众人赶紧竖起耳朵,却什么也没有听到。 “……靡靡天音,霏霏而来,雨潇天过,晴有多情……”徐真学着唱了几句。 当啷…… 谁知,魏玉郎蓦然大惊,匕首掉落在地。 “这……这是盈盈唱的啊……” 一句话,让本就草木皆兵的众人再度汗毛直立。 “啊?魏小姐……”徐真环顾四周之后,用手一指魏夫人,惊恐喊道,“就……就在魏夫人身后啊!” “啊!?” 魏夫人顿闻言顿时头发倒立,毛骨悚然,差点儿瘫倒在地…… …… 第22章 回魂 一瞬间,恐怖气氛达到顶点。 满院众人全都吓得面色惨白,瑟瑟发抖。 魏夫人尤为更甚,她好似被施了定身法,身子一动也不能动,可饶是如此,她还是本能地慢慢转头,看向自己身后。 可是,她身后哪里能看到什么东西? “不行啊,不行啊!”徐真冲魏玉郎说道,“魏司丞,如果我猜得不错,这是魏小姐冤魂纠缠所致,我们……我们得想个办法啊!要不然……这魏府以后将永无宁日了!” “办法……”魏玉郎傻眼,“我有什么办法?请……请法师么?” “来不及了!”徐真大叫道,“魏司丞,为今之计只有靠你了!你是魏小姐的亲人,你现在马上去闺楼,去魏小姐的尸体那里,劝劝她吧!” “啊?”魏玉郎本能地后退数步。 “快啊!”徐真指着闺楼方向催促,“元神不定,小姐这是心有不甘,您快去劝劝她吧!祈元冲煞,午时一过,可就全都来不及了啊!” “哦……哦……好,好……”魏玉郎这才下定决心,惊恐不定地朝闺楼走去。 剩下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多数仍然趴在地上没敢动,包括魏夫人在内。 “睛如雷电,光耀八极。彻见表里,无物不伏。急急如律令……”徐真却指着魏夫人身后念起了法咒,“快随我来,快随我来啊!” “啊……” 看到徐真冲自己摆手,魏夫人又是吓了一个激灵。 虽然她闹不清徐真是在喊自己,还是喊自己身后的冤魂,但还是不由自主地跟着徐真走了过去。 其他丫鬟仆从看到主人们去往闺楼,自知不能逃避,也都极不情愿地跟了过去…… …… 闺楼不远,等到魏夫人与一众仆人气喘吁吁地跑上二楼,来到魏小姐闺房门口的时候,看到魏玉郎早已进入屋中,并且跪到了尸体跟前。 魏夫人刚想进去,却看见徐真正在门口施法念咒,口中振振有词。 由于徐真挡住去路,魏夫人只能站在门口,远远地看着里面。 “盈盈……盈盈啊……”魏玉郎颤抖着掀开掩盖尸体的布单,待看到身亡的女儿后,不由得悲从中来,老泪纵横。 “来了来了来了……” 而就在此时,刘管家抱着两坛酒,手里拿着黄纸朱砂等物,快速地跑到了门口。 “来得正好!” 徐真见状,赶紧打开其中一坛酒,当众喝到嘴里,贮存口中。 接下来,他将黄纸展开,装模作样地用朱砂随便一画,继而打着火折,想要将黄纸烧掉。 根据以往经验,黄纸一烧,他便将口中烧酒喷出,这样便可喷出一团火球,达到想要的效果。 然而,火折还没打着,门口处竟蓦地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瞪大眼珠子,瞅向了房间深处。 徐真不明所以,转头看去,这才悚然看到,魏小姐的尸体——竟然动了! 但见魏小姐的头部慢慢转动,机械性地扭向了魏玉郎的一侧。 哇…… 咕噜…… 惊骇之下,徐真一口酒没有喷出来,反而全都咽了! 烧酒干辣,顿时呛得他不住咳嗽…… 可是,现场没有人在意徐真,眼睛全都直勾勾地看向魏小姐尸体,其中几名丫鬟因为受惊过度,双腿一软,竟直接晕死了过去…… “啊?什么?什么……” 就在这时,更加恐怖的事情发生,魏玉郎似乎听到尸体发出了声音,竟是将耳朵凑近尸体嘴边。 “啊!!?”仅仅听了一句,魏玉郎便赫然瞪大眼睛,显然是听到了令他极度不可思议的东西。 而当他又在尸体嘴边聆听数秒后,魏玉郎蓦地抬起头,恶狠狠地看向了魏夫人!!! 而与此同时,那尸体的手臂突兀地抬起,竟也指向了——魏夫人!!! “啊……”魏夫人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当即瘫倒在地。 很明显,她已经预感到了什么,脸上除了恐怖带来的惊惧之外,还有强烈的心虚之状。 “是你!!?”魏玉郎一脸不可思议,指着魏夫人说道,“是你杀了盈盈!你才是真凶!!!” 啊…… 此言一出,现场哗然一片,所有丫鬟家丁全都傻眼。 “我……我……”魏夫人已然濒临崩溃,瘫在地上,浑身不停抖动,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为什么,为什么!!?”魏玉郎愤怒大吼,“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杀了我的女儿!?” “我……我……” 魏夫人战栗依旧,虽然没有承认,但心虚的表现,已经让所有人看得分明。 “我……我没有,没有……”魏夫人艰难无力地否定道,“不……不是我,不是我……” “还说不是?”魏玉郎指着尸体说道,“盈盈亲口说的,还能有假? “她说在你杀了她之后,她一直跟着你!她说你把那件带血的衣服丢到了去紫阳宫的路上,位置都告诉我了,还用我派人去找吗?” “啊!!?” 本来,魏夫人还心存侥幸,妄想抵赖,可在听到这句话后,却彻彻底底地失去抵抗能力,顿时无力地垂下了头,眼中亦是一片死灰,充满绝望。 “就……就因为……”魏玉郎搂着女儿的尸体,向魏夫人质问,“就因为我想让盈盈继承家业吗?伱也太歹毒了吧!” “哦……哦……”这时,魏夫人痛苦地捶了捶胸口,眼泪不由自主地簌簌滴落,她椎心泣血般地说道,“你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若说我歹毒,那你女儿比我歹毒千倍万倍!阿努切吧,在我们罗摩王国,她这样的人就得下剁煞地狱,永世不得超生!啊……” 一声怒吼,带出狂暴野性,顿时震得人们不知所措。 “住口!”魏玉郎大骂,“人都被你杀了,你还敢在这里大放厥词,你真是……真是……” “魏玉郎,你知道吗?”急切之下,魏夫人已经带出了家乡口音,用生硬的吐字发音喝道,“你的宝贝女儿,害死了我们的孩子,害死了你们魏家的骨肉啊!那……那是个男娃,你知道吗?” 唰…… 此言一出,现场又是一片死寂,再也无人敢发出任何声音,甚至有些仆从都屏住了呼吸。 哦噢…… 徐真也止住咳嗽,脸色变得异常尴尬。 真是万万没想到,他们的计划虽然成功了,却又牵扯出新的情况…… …… 第23章 动机 “什么?”魏玉郎一愣,皱眉问道,“你说什么?孩子!?” “你不知道,自从孩子没了,我这一年多是怎么过来的?”魏夫人激动吼道,“起初我一直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直到你那宝贝女儿说走了嘴。 “原来,是她给我下了药,夺走了我们的孩子!”她指向地上的尸体,“如此歹毒之人,难道还不该死?” “住……住口!”魏玉郎大怒,“你还敢提孩子的事?” “为什么不能提?”魏夫人声音嘶哑地吼道,“我们和亲那么多年,好不容易有了一个孩子,而且还是个男孩,难道这不是你一直最渴望的事情吗? “可是,这个恶毒的女人,怕我们的孩子将来会影响她的地位,就……就这么无情地夺走了他,这样的仇,我能不报吗!?” “住口!住口!不要再说了!”魏玉郎激动地浑身颤抖,显然受了莫大的刺激。 “我知道,就算我跟你说了实情,你也不会把你女儿怎么样,”魏夫人忿忿言道,“她是你的掌上明珠,我们的儿子又算什么?让你知道了,也只会让你陡生烦恼,所以还不如让我自己解决!” “住口!住口啊!!!别说了,别再说了……”魏玉郎再次狂怒,心脏忽然一阵刺痛,赶忙用手捂住,异常痛苦。 然而,随着魏玉郎捂住心口,魏小姐的尸体竟然跟着动了起来,那抬起的手臂一上一下,看着异常恐怖。 啊…… 众人先是吓了一跳,然后才看明白,原来魏玉郎的手上绑着铁丝,铁丝的另一头拴在魏小姐的头部与手腕处。 “你……”魏夫人蓦地直起身子,这才意识到上了当,当即眼睛充血地怒吼道,“魏玉郎,伱竟然诈我!?这一切……都是假的?” 喔…… 这一次,现场难以控制的一片哗然。 任谁也想不到,闹鬼诈尸的事情竟然都是假的。 更想不到的是,作假之人竟然是他们的老爷! “好……好你个魏玉郎……”魏夫人泪如雨下,怨怒凄艾地瞪着魏玉郎,“原来从一开始,你就在怀疑我!可怜我,还一心想着为你们魏家添个男丁,你……你居然如此对我……” “作孽啊!作孽啊!”魏玉郎狠狠地捶着自己心口,悲愤哀叹,许久才抬起头,苍白无力地说道,“赛娜,你……你错怪盈盈了,给你下药的不是她啊!” “什么!?”魏夫人面露诧异,忙问,“不是她,那是谁!?” “……”魏玉郎颤抖数秒,终于下定决心般地说了三个字出来,“是-我-啊!” “啊!?”魏夫人犹遭雷击,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 哇哦…… 众人再度大惊,傻在当场。 此时此刻,仆人们哪个还敢议论,全都噤若寒蝉,战战兢兢地看向魏府的两位主人。 站在后面的两位县官亦是面面相觑,表情甚为复杂。 与此同时,徐真左手端着烧酒,右手捏着黄纸画符,更是尴尬得无以复加。 他只以为魏夫人杀人只是未雨绸缪,却没想到还有如此劲爆内幕…… “你?不……这不可能,”魏夫人满脸疑惑,“那可是我们的孩子啊,你有三个女儿,你一直想要个儿子,我有了你的儿子,你……你怎么可能……” “唉……”魏玉郎哀叹一声,麻木地说道,“真是作孽啊!我开万花楼,除了为了利益,满足欲望之外,还有另一个目的,那就是……那就是……” 生儿子…… 徐真从心里默默说出三个字。 “我还想要个儿子!”果然中,只听魏玉郎说道,“只可惜,我早年纵欲过度,害了暗疾,慢说儿子,女儿也不可能再有了!” “啊!?” 闻听此言,魏夫人刚挺直的身体又瘫软了下去。可是,她脸上流露的并非羞愧,而是深深的疑惑。 “这么多年……”魏玉郎已然心如死水,再也顾不得什么脸面,激动地说道,“我请过无数郎中名医,尝遍各色女子,要是能有孩子,那早就有了!” “不可能,不可能……”魏夫人泪如雨下,木然摇头,“你冤枉我,冤枉我,那孩子就是你的,就是你的……” “怎么,你还不死心吗?”魏玉郎说道,“一年前,你大肚子之前,我们根本都没有同过房,你说你哪儿来的孩子?你还好意思显摆?” “什么!?”魏夫人满脸无辜,“魏玉郎,你怎么能这样?你有没有跟我同过房,我能不知道吗?我……你……你竟然还不承认?你……阿努切吧,你们也太欺负人了啊!” “够了赛娜,够了……”魏玉郎惘然摇头,“正因为我这么多年在外面纵乐无度,所以我才没有追究于你。你守不住寂寞,我可以忍,但那个孽种,无论如何也不能活! “所以,跟盈盈无关,是我安排人给你下的药!你杀错人了,你应该杀的人——是我!” “不……不……”魏夫人泪眼婆娑,不能自已,“这都不是真的,你故意这么说的,你故意伤害我,这是你最擅长的事情,呜呜呜……” 终于,备受打击的魏夫人委屈地哭出了声音。 “罢了罢了,事到如今,我也不瞒着你了,我之所以不打算追究你,还有别的原因……呼……”魏玉郎重重呼了口气,眼神却渐渐变得冰冷,“你们罗摩国被灭国的真正原因,你知道吗?” “啊!?” 听到这句话,魏夫人蓦然止住哭声,眼中透出莫大恐惧。 “当年,你母亲有负于我,你们罗摩皇族还侮辱了我和我的家人!”魏玉郎忿忿说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就要让你们看看,曾经被你们看不起的这个小人物,到底有多大能耐! “涂丹、萨里还有蛮都,都是我用金钱买通的,只要他们能灭了你们罗摩,我不但会给他们钱,还能让他们优先获得与大玄的贸易权,并且还能把你们罗摩的那一份也顺便瓜分了。 “只可惜,你母亲没有躲过战乱,没有亲眼看到她的忏悔。所以,我就只能用你来偿还她对我的亏欠了!” “啊……”此刻,魏夫人已然听傻,只感觉头皮发麻,浑身战栗。万万想不到,自己的夫君,竟然是一个如此可怕的恶魔。 “哦,还有……”魏玉郎又道,“你难道就不好奇,当初护着你逃难的那些皇室宗亲们,为什么都莫名其妙地消失了吗?” “啊……啊……啊……” 听到魏玉郎的话,魏夫人怒不可遏地大吼三声,宛若一头被激怒的母狮,发出震天咆哮! “魏玉郎!!!”她声嘶力竭地怒吼道,“你这个人面禽兽,我怎么就没看出你来,我还一心想着为你们家添丁进口,阿努切吧!我真是瞎了眼,我今天跟你拼了!哇啊……” 说着,她便愤怒凶猛地朝着魏玉郎扑了过去…… …… 第24章 孽障 魏夫人看着纤细,力量却格外惊人,在场数名身材魁梧的护院一起上前,这才勉强将她制服,按倒在地。 “啊……”魏夫人奋力挣扎,怒目咒骂,“魏玉郎,你这个阴险毒辣的小人!你骗了我那么多年,我要杀了你,为我族人报仇,我要杀了你啊……” “呼……呼……” 魏玉郎背靠床沿,瘫坐在魏小姐的尸体边,一面呼呼喘着粗气,一面紧紧地掐着心口,脸色铁青,嘴唇发紫,显然疼得不轻。 “快,快给我押下去,押下去……”魏玉郎颤抖着说道,“我不想再看到这个女人,押下去……” 护院们不敢怠慢,赶紧将狂怒的魏夫人架起,朝屋外抬去。 “魏玉郎,你不得好死,不得好死啊!”魏夫人仍在愤怒地咒骂着,“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不会放过你们一家,我要让你们一家不得好死,啊……啊……” 随着声音越来越远,魏夫人终于被押出闺楼。 “这……”两位县官急忙交换眼神,二人有心上前说些什么,可看着魏玉郎这般模样,还是欲言又止。 “孽障,孽障……”魏玉郎无力地垂下头,眼神呆滞地喃喃念道,“全都是孽障啊……” 在场的丫鬟与家丁们不知所措,纷纷看向刘管家。 刘管家亦是不知如何是好,犹豫再三,才缓缓向前走了几步,看那样子想要劝一劝魏玉郎。 然而,令他意外的是,徐真竟然放下手里的东西,率先来到魏玉郎面前。 魏玉郎没有理会,仍是一副麻木冰冷的模样。 “魏司丞,既然案情已经真相大白,那我们就收队告辞了!人犯由我们带回衙门,按罪论处吧!” 魏玉郎木然点头,慢慢抬头看了徐真一眼。 然而,徐真站着没动,而是直视魏玉郎,说道:“魏司丞,你之前说过要还我一个人情,现在咱们就清算了吧!” “哎?这小子……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门外的陈厚禄听到,再度急得拍手,徐真这次旧事重提,显然更加不合时宜。 不过,这一次陈厚禄多了心眼,并没有冒然进屋阻拦。 听到此话,魏玉郎不得不上下打量,重新审视了一番这名小捕快。 但见小捕快眼神犀利,正气凛然,显然是很严肃地在跟自己说话。 “好,”魏玉郎点头,“说吧,什么要求?” “尊夫人兑现给桑儿的承诺,由你来还,”徐真毫不客气地说道,“你把他们家的债务还上吧,别让他们家破人亡了。” 在场众人无不傻眼,谁也没想到,徐真会提一个跟自己毫无相关的要求。 “不行!”魏玉郎登时怒恼,瞪着徐真说道,“那贱奴虽未动手却也是同谋,她死有余辜,他们一家全都死有余辜!!” “魏司丞!!!”谁知,徐真竟重重地喝了一声,掷地有声地说道,“你一口一个孽障,那伱有没有想过,如果把孽障换成‘报应’呢?” “你……你……”一句话,顿时怼的魏玉郎面红耳赤。 “你一口一个贱奴,一口一个贱奴,你可知,你所谓的贱奴也是人,也是别人的女儿!?”徐真喝道,“好好回忆一下你的所做所为,好好想一想你有今天的下场是因为什么?再好好领悟一下,这世上到底有没有因果报应吧!” “……”魏玉郎哑口无言,但强硬的姿态明显有所收敛。 “我虽然不会通灵驱鬼,但我看人还是极准的,我能看到你的未来是什么样子!”徐真靠近魏玉郎,用一种摄人心魄的眼神盯着他的眼睛,同时幽幽警告道,“还是,积点儿阴德吧,魏司丞……” 说完,徐真潇洒转身,飘然而去…… 魏玉郎不觉看得呆住,只觉这个小捕快的背影竟在无形中变得异常威严高大。 而当徐真的背影消失之后,魏玉郎这才渐渐领悟到什么,当即幡然泪下,继而抱着女儿的尸体嚎啕大哭起来…… …… 闺楼外,听着魏玉郎哀痛欲绝的哭声,两位县官再次傻眼,看向徐真的眼神,亦是变得更加复杂,甚至隐隐含有忌惮之色。 “徐,徐真……”待他们离开闺楼准备收队的时候,陈厚禄急不可耐地说出经典台词,“你快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这一次,县令宋知礼也不再保持沉默,紧跟着提出自己的疑问:“这不会……都是你的主意吧?你早就看出,真凶其实是魏玉郎的夫人?” “是啊,是啊,”陈厚禄捋着胡子急急追问,“那出闹鬼的把戏,也是你安排的?太吓人了,你是怎么做到的?你又是怎么看出来的呢?” “二位大人,”徐真谦虚说道,“我哪有那么大的本事,感觉到事情不对的其实是魏玉郎,我只是帮他出了些主意而已。若不装神弄鬼,魏夫人恐难认罪。” “哦,原来如此,”陈厚禄点头,“我还说呢,要是徐捕快真有通灵的本事,那裘霸天那件案子,咱们早就弄清楚了不是?” 陈厚禄显然信以为真,可精明的宋县令却提出关键问题: “徐真,那件带血的衣服是怎么回事?魏玉郎若是没有说出衣服的事,恐怕那魏夫人也不会轻易认罪的吧?” 这…… 徐真微微眯了眯眼,心里感叹,这个宋知礼还真不是吃素的。 “大人英明!” 徐真只好抱拳恭维,然后把案情的大致经过讲给他们。 “……关于那件衣服,是我通过凶杀现场做出的判断,”徐真讲道,“如果凶手是魏夫人,那么她深夜潜入闺楼刺杀魏小姐的时候,怎么可能穿着自己的衣服去呢? “她必然会穿一件丫鬟的衣服,而且八成是与桑儿同款的,这样即使被护院们发现,也能推到桑儿身上。 “而根据尸体伤口来看,如此近距离的捅刺杀人,凶手的衣服上势必会沾染到死者的血液。 “那么,魏夫人又怎么可能把一件带血的衣服留到自己房间里呢?她必然要想办法把衣服处理掉,而且要及时处理。” “所以,你就想到,她会利用去紫阳宫上香的机会,处理掉那件衣服?”宋知礼补充道。 “对,”徐真点头,“之前在询问的时候,我特意问过跟随魏夫人上香的丫鬟,问她们魏夫人在途中有没有独处的时候? “她们回答说,魏夫人在郊外一处荒地经过的时候突然内急,去荒草地里解了个手,所以……” 后面的话,自然不用再说,两位县官全都懂得。 而恰在此时,一名衙门捕快刚好拎着一个包裹出现,说包裹是魏府的一名家丁给他的,说是呈堂证供。 打开一看,包裹里赫然是一件沾有血迹的丫鬟衣服。 “所以……”徐真淡然说道,“我们并非无的放矢,魏玉郎早早派他的得力手下把衣服找到了,正是从那块荒草地里找到的。正因如此,才让魏玉郎下定决心!” “喔……” 两位县官惊叹不已,万万想不到自己衙门的这位小捕快,竟有如此神乎其技的办案能力…… …… 第25章 报应 下午。 延平县衙里出现奇怪一幕,随处可见三三两两,窃窃私语的人,他们都在议论着魏府刚刚发生的那件凶杀案。 而他们议论的重点,并不是案子的离奇,而是那个使用非常规手段侦破了案子的小捕快。 “哇塞,你们是没有看到啊,”其中一个有幸目睹破案过程的衙役说道,“徐真只是亲了一下,就把那个小丫鬟给揪出来了!” “不会吧?真亲吗?怎么亲的?” “那还有假,亲了好几个呢,这小子可真是艳福不浅呐。知道吗,那几个小丫鬟长得可俊可俊得啦,臀也都结实得很呢!唉,我要也有这本事就好了……” …… “哎呦,你们是没看到,我头发都炸毛了,”另一侧,一名捕快眉飞色舞地向同僚们讲着,“感觉后背冷飕飕的,那个吓人呐!” “真的?”其他捕快问道,“那小子真能驱鬼通灵吗?这也太邪乎了吧?” “我当时没挤进去,但大老爷们全都看见了,”该捕快拍手说道,“那魏玉郎的女儿本来是一具尸体,可是在徐真的召唤下,竟然说话了,把真相全都告诉给了魏玉郎……” “真的?”其他人傻眼,“徐真还能招魂?以前怎么没瞧出来?” “可不是呗,”该捕快兴奋说道,“这我可是亲眼看见的,没想到,真凶竟然是魏玉郎女儿的小妈!还是个西域人,长得那叫一个漂亮啊……” …… 看着这些窃窃私语的人,陈铁风摇了摇头,转身走进内堂,随手关上房门。 内堂里没有别人,只有两位县官,还有捕头程枭。 “宋大人,您吩咐的事,我们全都安排好了,”程枭向宋知礼汇报道,“徐真所说的那些事情,也全都查清楚了!” “哦?”宋知礼忙问,“怎么样?是否属实?” “嗯,”程枭点头,“我们通过关系问了几个裘霸天的仆从。确实,裘霸天在案发当晚一直与那两个教坊司的歌妓在一起,不可能再绑架别的女子。对于将女人丢于闹市的事,更是无稽之谈。” “是啊大人,”陈铁风附和,“裘霸天的马车,当天早上一直在醉仙居停着,根本没有动过,不可能是他们做的。” “嗯……不过……”宋知礼琢磨道,“真的立案审理,这些人的口供,恐怕全无效力吧?” “的确,”陈厚禄捋着胡子说道,“他们都是裘霸天的家丁,自然向着主人,他们的口供在公堂之上全无效力。 “恐怕,那个神秘的凶手,也正是想到这一点,才会如此设局的吧?” “那两个歌妓……”宋知礼想到什么,当即提醒般地问了一句。 “她们两个的口供就算有效力,也没有说服力啊,”陈厚禄摇头,“正如我们之前所说,就算裘霸天当晚与两名歌妓同寝,也并不妨碍他绑架奸污其他女子。 “宋大人,”陈厚禄道,“李老汉与女儿已经死了,这就叫死无对证,谁能赢,就看到时候打官司的双方,哪方实力雄厚了!” “嗯……”宋知礼用心思忖一番,又向程枭问道,“那么……那李老汉女儿的尸体呢?” “大人,”程枭急忙回答,“这个也确认过了,那被大火烧毁的,确实是一具高度腐烂的尸体,肯定是死了很久的!” “对,”陈铁风附和,“衣服上有没烧干净的地方,仔细一看分明就是寿衣,不一定从哪座坟里挖出来的。” “哦?”宋知礼问,“这具尸体现在何处?” “太臭了,”程枭说道,“我们找了个隐蔽的地方给埋了,反正这东西已经没用了,拿到义庄恐怕不妥啊!” “对,你做得对。”宋知礼点头,“事到如今,我们更不能让其他人知道,那被火烧死的并不是李老汉的女儿。” “那……”陈厚禄想到什么,问道,“关于李老汉中毒的事,查出来了吗?” 听到这里,程枭二人顿时无奈摇头。 “已经用过刑了,那两个狱卒什么也不肯说,”程枭说道,“我们打算,查查他们两个的人际关系再说。” “嗯,”宋知礼先是点头,继而叹气,“唉,我感觉,我们很快就得做出重大决定了!” 宋知礼所谓的重大决定,自然是指拘捕裘霸天,这是提醒程枭要尽快做好准备。 “对了大人,”程枭想到什么,问道,“我刚听说,魏玉郎的府上出事了?怎么刚才进来时,听到很多人都在议论徐真呢?徐真……又怎么了?” “哎?”听到此话,宋知礼急忙看向陈厚禄,问道,“徐真人呢?” “是啊,”陈厚禄摊开双手,“我也没留意呢,他又去哪儿了这是?” …… 永安街。 午时过后,这里的集市便不再热闹。 许多摊位已经收摊,行人稀少。 此刻,徐真坐在牌坊下的台阶上,望着冷清的街道发着呆。 虽然,他现在来这里是为了查裘霸天的案子,但脑子里想的,却依然还是魏府里发生的事情。 难怪这个魏玉郎被列为延平县四大恶人之首,看着斯斯文文的,内心却如此偏激狠辣。 由此看来,他与那位魏夫人并无感情,只是把魏夫人当成了自己报复发泄的工具。 不过,冥冥之中自有因果,正因为他纵乐无度,才导致他丧失生育能力,无法完成生儿子的愿望。 如今又惨遭丧女之痛,也算是得到了报应吧!? 想起来,魏夫人也挺可怜的,国也没了,家也没了,到今天才弄明白,原来导致她国破家亡的不是别人,竟然就是她的丈夫。 这种打击本就太过伤人,如今又沦为阶下囚杀人犯,不知道,这位昔日的罗摩公主,最后会落一个怎样下场? 当然,同样可怜的还有那个丫鬟桑儿,自己明明很努力地活着,却被家庭所累,最后还惨遭利用,丢了性命。 正因为感同身受,徐真才会向魏玉郎提出要求,让他兑现魏夫人许给桑儿的承诺。 只要魏玉郎给了桑儿家人补偿,至少孩子不会死得如此不值。 其实,徐真心里清楚,如果当时他强行要求魏玉郎替自己还清万胜赌坊的债务,魏玉郎多半不会推辞。 只要他一句话,自己便很有可能过上无债一身轻的生活。 然而,徐真不会那么做,也不可能那么做。 一来,他不想与魏玉郎这样的人为伍。 二来,他要用自己的方法,去解决债务问题。因为崔啸天这个恶霸,同样令他不爽。 徐真知道,自己的力量十分有限,无法凭一己之力改变这个不公的世界,但铲除这些为祸人间的恶霸,还是可以做到的吧? …… 第26章 安慰 半月前的某个深夜。 延平县,牛贩贾乙家。 小捕快徐真带着一包毒药,翻墙潜入院子,朝着后面的牛棚摸去。 让他意外的是,如此深夜时分,贾乙家里竟然亮着灯,而且窗户前人影晃动,还传来阵阵婴儿啼哭声。 徐真本可以低头穿过,潜入后院去毒死其中一头耕牛。 可一听到婴儿哭声,他还是本能地停住了脚步。 “哦哦哦……”这时,屋里传来女人哄孩子的声音,“乖宝宝,不哭啦,不哭啦……” 可无论怎么哄,孩子啼哭依旧。 “唉,”女人叹息一声,说道,“都怪我这身子弱,奶水少,连孩子都喂不饱啊!咳咳……” 女人似乎有肺病,咳嗽不断。 “放心,会好起来的,”屋里传来男主人贾乙的声音,“等咱们这批耕牛出手,就能给你请个好大夫,一定能治好你的。” “唉,”女人又叹息一声,说道,“我真担心,我们借了那么多钱,这牛要是卖不出去,我们可怎么活啊?咳咳……” “放心吧,”男人憨憨地说道,“要是不看好咱们,他们又怎么会借给咱们钱呢?这几头牛,都是我观察了很久才挑出来的,等农忙之时,肯定能卖个好价钱。 “哎呀,不哭,不哭啊,”贾乙坐到妻子身边,一面哄着孩子,一面安慰妻子道,“孩子他妈,等将来卖了牛,挣了钱,咱们就能过上好日子喽,把你的病治好了,把孩子养得白白胖胖的,再把咱家这老房子翻盖一下,这样夏天就不担心漏雨了……” “嗯……也别光想着咱们,”女人缓和了许多,畅想着说道,“别忘了还有你家二叔呢,咳咳……他都老大不小了,可得给他寻门亲事了。 “还有啊,等咱们有了钱,可别再让他当邮差了,如今匪患严重,路途险恶,这每天跑来跑去的,太危险了!” “哎呦,”贾乙夸赞道,“老嫂比母,家和万事兴,你说我贾乙上辈子行了什么好,才能娶到你这么温柔贤惠的老婆啊?” “德性,”妻子嗔笑道,“快,孩子尿了,快换尿布吧!” “唉,遵命,遵命……” 听到屋里夫妻二人的话,徐真背靠墙壁坐下,感觉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再次看了看那包毒药,感觉小小的一包毒药格外沉重。 只要这包东西放下去,这一家人,可就是家破人亡啊…… …… 哗啦…… 水声作响,徐真从浴盆的热水中探出头来,浓浓蒸汽,格外舒爽。 他此刻正在泡澡,脑子里却不自觉地查看起小捕快的记忆。 小捕快心地善良,只可惜命运不济。 现在既然换成自己,那就不能泯灭了心底那份善念,得活出个模样才行! 唉…… 世事险恶,人心不古。 环顾四周,全员恶人。 要想在这种恶劣的环境中生存下去,还不能违背原则,似乎很有挑战难吧? 而且,身边这些人并没有自己想象得那样简单,从县令宋知礼到捕头程枭,再到普通的衙役捕快,每个人都精打细算,善于思考,并不是打酱油的Npc。 要想在这些人眼前使用计谋,必须格外小心…… 洗完澡,徐真来到客厅。 饭已做好,小媳妇有梦等候多时。 她恭顺地站在一旁,直到徐真坐下拿起筷子,自己才慢慢坐到徐真对面。 “哎?”徐真惊讶看到,今天的晚餐格外丰盛,居然还有半只酱鸭,急忙问道,“这个是?” “哦,二表妹来过了,”有梦赶紧回答,“知道你爱吃酱鸭,给你捎了半只,还有……” 说着,有梦拿出一块碎银,放在桌上。 “这个也是二表妹给你的,”有梦青涩说道,“和以前一样,千万别让舅妈知道……” 哦…… 看着桌子上的碎银,徐真心中涌起一阵暖流。 舅舅家没有儿子,只有一对双胞胎女儿,大女儿名叫仉寒雨,十四岁那年选秀进了宫。 二女儿原名仉寒冰,因为在锦绣书斋当了教书先生,便改名叫做仉问心。 大玄王朝鼓励女学,遍地都有女子私塾,仉问心自幼在书斋学习,因为学习刻苦成绩斐然,毕业后便留在私塾当了先生。 这位二表妹比徐真小三岁,或许是同样心地善良的缘故,她与徐真的关系最为要好,知道徐真手紧,因此常来周济。 徐真将银子拿起,放到有梦面前,说道:“既如此,便由你存着吧!补贴家用。” “啊?”有梦意外,急忙摆手,“老爷,这可不行,还是快点儿拿去还债吧?” 看到徐真眯起眼睛,有梦这才怯怯地改口道:“公……公子……” “不用,”徐真抓起有梦的小手,将银子递到她的手中,说道,“还债的事情就不用你操心了!你……嗯……” 当攥住小手的时候,徐真这才看到,有梦的袖子上沾有红色血液,而且还散发着难闻的味道。 哎呀…… 他这才想起,之前看到门口被泼的猪血都已清理干净,自然就是自己这位小媳妇擦的。 唉,徐真难免心疼,这么小的女孩子,应该疼爱呵护才对嘛…… “不,不……”有梦挣脱出来,怯怯说道,“我这里还有一些,足够家用了,哎……老……公子……” 不料,徐真再次攥住小手,硬把碎银塞进手中,心疼说道:“等我把手头案子结了,就给伱买身新衣服,把银子留好吧!” “不,不用,真的不用……” 说话时,她故意挡住衣服某处。 徐真知道,那里又添了新的补丁。 “有梦,”徐真只好安慰道,“你之前说得没错,我正在考虑把宅子卖了,然后咱们把债还上,以后就不用担惊受怕了!” “真的?”有梦惊喜。 “可是,”徐真说道,“以后可就没有这样的大房子了!” “没关系,没关系,”有梦激动说道,“只要我们不再被那些恶人威胁,哪怕和公子住茅草房又如何?” 啧啧…… 徐真无奈咂嘴,先是一阵感动,眼角却闪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狠厉。 他心里叹道,这些恶霸为祸人间实在可恶,正因为有他们在,有多少老百姓都像有梦这样,整日生活在担惊受怕之中? “唉,”想到此,徐真只能“安慰”小媳妇道,“有梦啊,以后真住了茅草房,恐怕我们就只能住一间屋,一张床,一个被窝了,唉……” “……”有梦腾地脸红,青涩娇怯却又红似火焰的脸蛋,是那么令人着迷…… …… 第27章 虎妞 次日清晨,延平县衙,捕房。 捕头程枭正在召集所有捕快点卯议事。 徐真刚一进去,便在人群中看到一个陌生的熟悉人。 但见在一众大老爷们之中,竟多了一名身穿捕快服的女子! 这是一个很年轻,很有特点,很有活力的女子。 她中等个头,身材健硕,大眼睛,浓眉毛,脸上还长着一些小雀斑。 徐真一进来,女子便兴奋地瞅着徐真,一个劲儿的使眼色,似乎很是亲近的样子。 哦? 搜寻记忆,徐真很快认出,这名女子叫做沈玉,是上一任捕头沈名臣的小女儿。 沈捕头武艺高强,狭义肝胆,在延平县是一个很有威望的人物。 沈玉虽是女儿身,却是个武学奇才,自幼好舞刀弄枪,且力大惊人,一般的练家子都不是她的对手,更何况普通人。 只可惜,这沈玉年轻冲动,好打抱不平,可是没少给老捕头惹祸。 后来,老捕头实在没办法,便利用自己的人脉关系,让沈玉女承父业进入县衙捕房,成为这里唯一的女捕快。 和女子私塾一样,大玄王朝自仙元、太康年间起,便开始鼓励女性从业。 如今慢说各行各业都有女性参与,就连各级官员之中,也不乏女性出现。 不过,纵然沈玉当了捕快,却依然治标不治本。 前几天,她又闯了个不大不小的祸,被老捕头圈禁在家。 今天既然出现在捕房,说明已经解禁。 此刻,看到沈玉冲自己一个劲儿地使眼色,徐真便感觉有点儿不太踏实。 平日里,当着沈玉的面,人们都亲切地称她“小玉”,可不当着她的面,则叫她“虎妞”。 一个,是因为她长得虎里虎气的,脸上还有黄色小雀斑; 另一个,则因为沈玉真的很“虎”,她生动活泼地诠释了“头脑简单四肢发达”这句话。 但话说回来,她却是一个办事极为认真的人,一来服从指挥,二来尽职尽责,唯一的缺点就是脑筋不太会急转弯,经常把很简单的事情办砸锅,让同僚们叫苦不迭。 用程枭的话来讲,她就是一个特别有组织有纪律的“愣头青”。 然而,别看沈玉今年只有十七岁半,但论起功夫,放眼整个衙门,恐怕只有程枭勉强能是她的对手。 因此,全县衙的捕快们都很自觉地让着她,从不跟她计较。当然,“让”字改成“躲”字更为贴切。 “徐真,”这时,程枭见徐真到场,当即扬着嘴角说道,“听说你昨天表现不错,竟然在魏玉郎家里给我们衙门露了大脸?” 听到这话,对面的沈玉瞪大眼睛,烁烁放光,显然是听说了徐真的光荣事迹。 而其他捕快脸上显露出来的,却都是一种酸酸的表情。 他们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个明明已经快要被扫地出门的小捕快,怎么会突然变得如此厉害? 本来,徐真还想谦虚一点,说句“都是领导栽培得好”之类,可一看到程枭那眼高于顶,桀骜蛮横的表情,他便心生厌恶。 于是,他改口说道:“只是侥幸而已。” “哼,”程枭冷哼一声,说道,“别夸你两句就不知道属什么,你不是心思敏捷,善于破案吗? “大老爷再一次让我传话给你,给你三天时间,让你把李老汉的案子查清楚,必须要知道凶手是谁,又是怎样杀的人!” 说完这句,程枭本以为徐真会提出抗议,因为这案子已成死案,根本不好查。 可没想到,徐真只是随口“哦”了一声,算做回应。 “哎?”程枭眯起眼睛,“徐真,你这是什么态度,有意见吗?” “没有,”徐真敷衍抱拳,“我只是觉得,好像三天有点儿多吧?” “你?”程枭语塞。 在场的捕快们亦是投来惊奇目光,想不到徐真竟然这么拽? “行,行……”程枭说道,“有你的,那好,我就看看你到底还有什么能耐? “那个谁……傅宾,”他冲另一侧的一名捕快招手说道,“别说我做事不公,你就给咱们这位徐大神探打个下手吧!” “是。”人群中立刻站出一个年轻捕快。 靠…… 徐真心里骂街,很明显,这是程枭给自己安排监工,要监视自己的一举一动。 这样一来,自己的计划可能会有影响。 不过……貌似影响不大。 而就在此时,徐真再次看到,沈玉还在执着地冲自己使着眼色。 哦…… 徐真终于领悟她的意思,看来这位女捕快是想让自己这个老司机带带她。 嗯……这样也好。 虽然这位虎妞爱惹祸,但似乎正是自己需要的那种人才。 想到此,他当即冲程枭说道:“程捕头,凶手那么心狠手辣,我们两个恐怕会有危险,不如,你再多派个人给我吧?” “伱?” 程枭瞪眼,刚想反驳,却正好看到跃跃欲试的沈玉。 由于沈玉经常惹祸,平时程枭不敢放她出去,只让她留在衙门处理内勤。今天她突然回来,程枭正发愁该给这位虎妞安排什么活儿呢! “好,”于是,程枭几乎不假思索地指着沈玉说道,“既然你有要求,那就让小玉也跟你一组吧!” “太好啦,太好啦!” 听到此话,沈玉竟兴奋地鼓起了掌,鼓掌之后才意识到不妥,赶紧抱拳应诺。 呼…… 谁知,其他捕快看到沈玉跟徐真分到一组,竟然全都松了口气…… 哎呦…… 看到此情此景,徐真心里不免打鼓,不知道自己的逼格能不能驾驭得了这位虎妞? …… 散会后,沈玉急不可耐地来到徐真跟前,竖起大拇指:“师兄,还是你够聪明,我这么一眨眼,你就明白了?” 她声若铜铃,醒脑提神。 由于她比徐真晚来几天,年纪又比徐真小,便称呼徐真师兄。 “那必须的,”徐真赶紧说道,“有小玉在,我就不用担心安全问题了嘛!” “……” 傅宾脑门布满黑线,心里说话,徐真你是不是话说反了,正因为有虎妞在,咱俩的安全问题才用担心吧? 也不知道这位虎妞今天会惹出哪一种祸来? “放心,有我在,一定护你们安全!”沈玉先是拍着胸脯保证,然后急不可耐地问道,“赶紧的,徐真师兄,我已经听说你昨天在魏玉郎家里巧破奇案的事了,但是听得稀里糊涂的,你赶紧给我讲讲,到底是怎么回事呀?那魏玉郎的老婆,真是个外国人?” “呵呵……”徐真憨笑,指着衙门口说道,“没问题呀小玉,但说来话长,咱们还是边走边说吧!” 说完,他便朝衙门外面走去。 “等等!”沈玉举起手,“不对,如果我没听错的话,咱们现在不是应该去南监大牢吗?” “对呀?”傅宾指向另一侧,“南监大牢在那边呢!” “不用了,”徐真卖起关子,“南监大牢已经查不出什么,要想知道真相,还是跟我走吧!” …… 第28章 使命 永安街。 没想到,徐真带着沈玉、傅宾,竟又一次来到了永安集市。 由于这次来对了时间,街上车水马龙,好不热闹。 此刻,徐真正站在人群中,望着一个地方发呆。 这里便是当初爱莲被推下马车的地方。 回想爱莲当着那么多人惊慌失措,无处可逃的场景,他心里泛起深深的思绪。 他能体会到,当时爱莲的无助与绝望。 同时,他也能感受到,众人猎奇与冷漠的目光。 而除了这些,他似乎还察觉到一些不对劲的地方…… “师兄啊,”沈玉好奇地问,“我们为什么要来这里?不是已经有人证明,裘霸天确实在这里调戏过那个女子,而那辆马车也是裘霸天家的吗,还查什么?” 对呀…… 徐真在心里说道,正因为调戏爱莲的那个人就是真正的裘霸天,那才有问题。 因为,这说明爱莲是认得裘霸天的,可绑架强暴她的根本不是裘霸天,那她为何依然笃定不疑呢? 是凶手找了一个和裘霸天相仿的人吗? 还是…… “师兄啊,我认为这件案子不用再查,分明就是裘霸天做的!”沈玉义愤填膺地攥起拳头,“裘霸天这个恶霸,我早就看他不顺眼了!竟然做出这种伤天害理的事,百般羞辱一个弱女子还不够,还杀人灭口,简直……简直无法无天了!” “……”旁边的傅宾不敢插嘴,但紧皱的眉头表明,他压根不看好抓裘霸天这件事。 “对了小玉,”徐真很认真地问了一句,“你这几天为什么没来衙门啊?” “嗯……这个嘛……”听到此话,沈玉小嘴一撅,挠着额头回答道,“没什么,就是抓了个小偷,把他暴打了一顿。打完才发现,人家是追小偷的! “但是,这也不能完全怪我,谁让那个人长得尖嘴猴腮的呢……” 徐真捂脸,感觉这虎妞虎得竟然有点儿可奈。 “哎呀,不提这些,不提这些,咱们还是说案子吧,”沈玉赶紧转回话题,说道,“师兄啊,依我看,咱们不要在这里浪费时间了。 “欠债还钱,杀人偿命,如今证据确凿,我们应该把裘霸天抓起来,严刑拷打,我就不信他不招供!” “……”傅宾无语,露出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 而听到沈玉的话,徐真虽然也觉得虎妞确实虎,但她这满满的正义感却实属难得。 同时,徐真也明白了,为什么沈玉能给老捕头惹那么多祸…… “小玉啊,”徐真微微一笑,说道,“来,我给你演示一下,你所谓的证据确凿好不好?” 说完,他朝旁边一个卖菜的摊主问道:“这位老哥,问你一下,几天前,是不是有辆马车从这里经过,从马车上丢下来一个女人啊?” “对呀,对呀!”摊主正在盘货没有抬头,随口回答道,“差点儿撞着我呢!那女的没穿衣服,长得特别白,后来认出来了,原来是老李家的女儿,在前面卖竹篮的……哦……哦?” 说着,他抬起头,当看到问话的竟然是县衙捕快后,顿时变得极为紧张。 “那我问你,”徐真又问,“那架马车是裘霸天家的吧?” “不……不不不……”卖菜的赶紧摆手,“这个我可不知道啊!我当时光看那个女的了,根本没看马车!” “喂,”沈玉指着卖菜的问,“你不说那马车差点儿撞到你吗?还说没看马车?” “真真真的啊!”卖菜的吓坏,“就因为差点儿撞着,才没看清楚嘛!” “哼!”沈玉冷哼一声,“我就不信了!” 说完,倔劲上头的她,又一连问了好几个人,可得到的回答全都一致,谁也不敢承认,那架马车是裘霸天家的。 到了后来,他们又去调查裘霸天调戏爱莲一事,没想到,竟然连一个目击者也找不到了! 所有人全都选择避而不谈,装聋作哑。 “怎么样?”徐真对沈玉说道,“这就是你所谓的证据确凿吗?如果将来到了公堂之上,没有一个人站出来指证裘霸天,那你说大老爷尴不尴尬?” “可恶!真是气煞本姑娘,”沈玉嘟起小嘴,“师兄,既然如此,那你说,我们该怎么办呢?” “所以,”徐真说道,“咱们必须得找到几个敢于指证裘霸天的人呐!” “可是……”沈玉挠头,“刚才已经试过了,他们全都畏惧裘霸天的势力,好像不太好找吧?” “有志者事竟成,”徐真顿时戏精上头,大义凛然地按住沈玉肩膀,慨然而道,“小玉啊,穿上这身捕快服,肩上就有责任,就要践行人民警……哦不,践行朝廷捕快的使命与担当。 “这个世界需要我们这样的人来守护啊! “我相信只要我们肯付出努力,就一定能找到这样的人!” “……”傅宾看傻,感觉浑身泛起鸡皮疙瘩。 然而,沈玉听后却热血沸腾,重重点头:“师兄说得好,我爹说过,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只要我们努力去劝说他们,他们一定会站出来作证的!” “好,”徐真说道,“既然这样,咱们三个就分头行事,这样还能节省时间!” “好!”沈玉感觉浑身充满能量。 “这……”傅宾却感觉哪里不对,忙问,“咱们的任务,不是查李老汉遇害的案子吗?怎么……” “小玉说得对,”徐真却不给傅宾机会,当即说道,“我们不仅要劝说他们,还要找那些曾经被裘霸天欺负过的人,我相信,一定有人肯站出来的。正义必胜!!!” “嗯!”沈玉用力点头。 “不是,我说……咱们不是查案子吗?怎么又找起证人来了?我觉得……”傅宾再次提出反对意见。 “傅师兄,”而这个时候,已经被洗脑的沈玉黑下脸来,冲着傅宾说道,“我们找证人不就是为了查案子吗?程捕头让咱俩跟着徐真,那就是要听从徐真的指挥了,难道你不想替那些受害者伸冤,不想维护正义吗?” “不是……我……”傅宾抓耳挠腮却苦无理由。 “小玉,”徐真趁机说道,“咱们傅师兄可能觉得任务太困难了,这样吧,你带带他,伱们暂时两个人一组吧!” “好!”沈玉攥紧拳头。 “你?”傅宾瞪着徐真,眼神像要杀人,可看到沈玉高高举起的拳头,却只能低头认怂。 看到傅宾被小玉带走,满集市寻找证人,徐真扬起嘴角淡淡一笑,心里说话,终于可以办正事了。 …… 第29章 表妹 整整一下午,徐真都没有闲着。 他换上便装,先是去了李老汉家附近,搜集关于李老汉父女的情报,并且通过询问,知晓了当天参与救火的那位书生的情况。 那个人叫做柳文彬,是来自临县的一名秀才,现在延平县的玄武书院求学,准备来年参加乡试。 而机缘之下,这位柳秀才与爱莲姑娘一见钟情,互生情愫,无论在李老汉那里还是邻居眼中,他们早已是默许的恋人关系。 难怪在大火当天,柳秀才哭得那么伤心,甚至差点被坍塌的房梁砸死。 而通过徐真的多方打听,现已确认,在这位柳秀才的带领下,李老汉的十几位亲戚邻居,已经跟着他去到郡衙告状。 他们不仅要告裘霸天草菅人命,还要告延平县衙包庇罪犯,与罪犯同流合污,合谋杀害李老汉父女。 虽然郡衙同样忌惮裘霸天背后的势力,但徐真相信,他们应该不会坐视不理,至少会派人过来走个程序。 要不然,一旦这些人告到州府,那可就更加不好收拾。 接下来,徐真又去了裘霸天开的几家酒楼客栈,打听关于裘霸天的消息。 虽然店里的伙计不敢乱讲,但还是被精明的徐真套出许多话来,得到不少有用的信息。 比如,裘霸天家以前有位兢兢业业的老管家,却不知什么原因,竟被裘霸天打断了腿,扫地出门,如今沦为乞丐。 还有,裘霸天兼并这么多家酒楼客栈,都使用了哪些非常规手段? 他终日游醉于花楼与教坊司,又最喜欢哪种类型的女子? 还有,他的家庭情况,以及与另外三大恶霸之间的关系等等…… 打听完情报之后,徐真又马不停蹄地去了好几个地方,比如买了纸钱香火,去到郊外某处坟茔烧香祭拜;去牛贩子贾乙家查看情况等等…… 一直到日头西沉之时,他才买了一包蜂蜜桂花糕,匆匆赶往锦绣书斋。 时间算得刚刚好,徐真刚到书斋门口,便看到二表妹仉问心正从里面出来。 仉问心是标准的柳叶眉,丹凤眼,樱桃小口,琼瑶鼻,虽然芊芊细腰看着孱弱了一些,但独有的儒雅气质,还是让她显得格外出众。 陪着仉问心一起的,是一个年纪在十岁左右的小书童高鹤。 高鹤抱着一摞书籍,憨憨地跟在仉问心后面。 “表哥?”仉问心看到徐真,稍稍有些意外,“你怎么来了?” “最近治安不好,”徐真随口说道,“我特来护送表妹。” 说着,他将蜂蜜桂花糕递了过去。 “表哥真是有心了,”仉问心愉快地接了过去,说道,“就这么两步路,沿途又都是熟识的邻居,不会有危险的。 “我看呐……”二表妹冰雪聪明,会心一笑之后说道,“表哥找我,是不是有什么事啊?” 厉害! 徐真暗暗竖起大拇指,没想到二表妹如此善于观察,看来自己没找错人。 不过,不装逼容易被人小瞧,于是徐真反问道:“二表妹,这话是不是应该我问你才对啊?” “哦?”果然,装逼效果瞬间拉满,仉问心好奇问道,“你如何看出?” “你看,”徐真解释,“你刚才从书斋里出来,眼睛一直斜下角四十五度盯着地面,眼神集中,表情凝重,嘴里还一直嘟囔着什么,分明是有心事的样子。怎么,是不是看上了哪家公子?” “贫嘴,”二表妹嗔怪,继而好奇,“不过,你倒是没有猜错,只是这个斜下角四十五度是什么意思?” “表哥猜得可真准呀,”这时,后面的书童高鹤插嘴,“我家先生刚才确实在想事情,不过想的都是诗词对子,可不是什么如意郎君啊,哈哈……” 由于仉问心在书斋教书,虽是女子,却也被称为先生。 “诗词对子?”徐真扬起眉毛,“什么诗词对子?说来听听?说不定我也会呢!” “好了表哥,”仉问心直接过滤,问道,“你到底有什么事找我,还是直说吧,我……我家里还有些私钱,你需要多少?” 看来,仉问心以为徐真又要向自己借钱。 听到此话,徐真是又感慨又感动,二表妹明明知道自己这赌债是无底洞,可还是义无反顾地选择帮助自己。 所以,自己今后必须得努力上进,不能辜负表妹一片好心。 “不是,不是借钱。”徐真先是看了高鹤一眼,随即将仉问心拉到一旁,在她耳边说了些什么。 “啊?”仉问心听后大为震惊,急忙摆手,“这……这可使不得啊,这可是大罪……” “嘘……”徐真赶紧示意她闭嘴,随后又在二表妹耳边好一通劝。 高鹤看得直皱眉,他年纪虽然不大,但通过徐真眉飞色舞的表情,他还是觉得徐真这个表哥不怎么靠谱。 不过,最后好像仉问心被徐真说通,陷入到犹豫之中。 在犹豫好半天之后,她终于眼睛一亮,对徐真说道:“既然这样,那不如看看天意如何?” “啊?”徐真意外,“什么意思?” “我这里刚好有一绝对,”仉问心说道,“只要表哥能给对上,那我就答应帮你,如何?” “这……” “不可能吧,”高鹤在一旁喃喃自语,“连斋主都说是绝对了,先生也整整想了一个下午,不可能有人对得上,更何况……” 稚嫩的眼睛看向徐真,显然在说:更何况你一个胸无点墨的捕快? 徐真耳尖,高鹤的话全都听到,顿时也起了好奇心,看来刚才二表妹一直在思考的事情,就是对对子了。 “好,”徐真说道,“那你说来听听吧?” “这可是玄武书院给我们书斋出的绝对,”高鹤在一旁解释道,“既然是绝对,好像没有下联呢!嗯……嗯……金木……金木水火土,嗯……” 显然,高鹤想把上联说出来,却根本没有记清楚。 “铁棒点灶,难分金木水火土。”最后,还是仉问心把这个绝对的上联说了出来…… …… 第30章 绝对 “铁棒点灶,难分金木水火土。”徐真重复一遍,说道,“感觉并不是很复杂嘛!” 仉问心笑着摇头:“表哥可不要小瞧了这个对子,铁棒点灶,只用四个字却把金木水火土这五行全部涵盖,既押韵还有解意,而且‘灶’字由火、土组成,的确是个绝对啊!” “嘿嘿,”高鹤憨憨附和,“拿铁棒子去点灶台,怎么可能点的着呢?这就叫不分金木水火土嘛!” 看到徐真没有反应,仉问心只以为他不可能对得上来,于是淡淡一笑,在徐真耳边说道:“好啦表哥,开个玩笑而已,你的事我答应就是。” “哦?还是二表妹对我最好啊!”徐真先是一阵感动,继而琢磨道,“不过……金木水火土,那再对一个由五个字组合的不就成了?” “我家先生也是这么想的呀,”高鹤接茬,“像五谷,五脏,五色,五味,先生全都试过了,还是对不上啊!” “是吗?”徐真眼珠一转,当即打了个响指,说道,“我倒是有一个下联,不知是否能对得上?” “呵呵……”仉问心抿嘴一笑,说道,“好了表哥,都说是开玩笑呢,你莫要当真。” 无论是仉问心还是高鹤,自然不可能认为徐真这种胸无点墨的粗人能对上对联,而且还是如此高难度的绝对。 “那我就用五官来对一下吧!”谁知,徐真却琢磨着道出了一个下联,“我就给你对:‘盾镊劓咶,不辨眼耳鼻口舌。’” “哦?”仉问心没想到徐真能对上来,在体会一下之后问道,“哪个劓?哪个咶?” “劓是割鼻子的劓,”徐真解释道,“咶是口舌咶,表示舌头或或舔舌头。 “盾镊劓咶,就是用不锋利的镊子去割人家舌头,根本不分眼耳鼻口舌嘛!” “哎呀!哎呀……”仉问心顿时打了一个激灵,继而眼睛放光,一面重复,一面分析,最后由衷赞叹道,“妙,妙,真是妙啊!我怎么就没有想出来呢?” 徐真心里说话,其实我也没有想到,以前看过的某本穿越小说,今天能派上用场。 那本小说里面,刚好有这么一个一字不差的对联,幸亏自己记忆力够棒。 哎? 徐真想到,自己前世虽然是个警探,但诗词歌赋可是掌握得不赖,将来如果不当捕快,是不是可以靠抄诗过活呢? 比如,一句“暗香浮动月黄昏”,就能让美女们抢着跟自己打扑克?那自己得准备多少副扑克牌啊? 要是再来一句“醉后不知天在水”呢?也不知道这大玄王朝有没有公主? 徐真正胡思乱想,仉问心却哪里知道徐真的底细,等她体会完这奇妙的对联之后,看向徐真的眼神,好似看怪物一般。 不可能啊? 仉问心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这个文盲表哥,到底是怎么对上如此绝对的? 单说那几个生僻字,就连许多饱读诗书的学子也不一定认得吧? “怎么样啊二表妹……”徐真得意洋洋,“不要太佩服我哦,我会骄傲的!以后再遇到什么诗词歌赋或对对子的事,尽管找我请教就是了! “咱俩这么铁,我保证倾囊相赠,毫无保留!” “哦……哦……好……好吧……”仉问心渐懵,从来没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表哥。 “怎么样,”徐真又道,“这下,咱们谈好的事,可就一言为定了啊!” “哦……好,好……”仉问心茫然点头…… …… 最后,徐真还是把二表妹送到家门口,这才离开。 舅舅仉霖在几十里外的郡衙大牢当差,家里只有舅妈在,徐真自然不便进去串门。 舅妈是个平凡的人,自然认为徐真这个继承了巨额债务的外甥是他们家最大的累赘。 所以见面之后,也永远只有一个话题,那就是让徐真尽快卖了祖宅,除了偿还赌债之外,再把剩下的补贴给他们家,以作报答…… 送完表妹,徐真返回衙门复命。 可没想到,无论是捕头程枭,还是跟自己一队的沈玉、傅宾,竟然都没有回来。 估计都还在忙着各自的事情吧? 徐真心里再次没底,不知道虎妞沈玉在自己一番忽悠之下,又会搞出什么操作? 不过……好像沈玉真惹祸的话,反而不是坏事…… 由于捕头迟迟未到,捕快们也就自行解散了。 徐真利用身上不多的一点散钱,给小媳妇有梦买了一些新鲜水果。 他本想给有梦买匹布做衣裳,可无奈太贵,自己根本买不起。看来只能等解决了眼前这件案子,再琢磨怎么改善生活条件吧! 回家之后,一切照旧,和温柔贤惠的小媳妇吃饭聊天,偶尔沾沾口舌便宜,惹得小媳妇的小脸蛋总是红扑扑的。 只是晚饭过后,徐真却拎着锄头去到后院祠堂忙活起来。 祠堂位于宅子的最里侧,由于无钱修缮,屋顶漏雨,窗户漏风。平时,只有特殊的日子,徐真两口子才会来此。 让徐真意外的是,祠堂的供桌上仅有两块牌位,一个是徐真父亲,一个是徐真母亲,竟然没有徐家的其他列祖列宗,连爷爷辈的都没有。 好奇怪。 徐真纳闷,有祖宅却没有祖先,这是咋回事? 难道…… 这是一座私生宅? 徐真不禁想到,他那个所谓做大官的祖先,是不是在这里娶了二奶,所以祠堂无法供奉? 啧啧…… 搜索记忆,却也没有找到任何线索,好像徐真的父母对祖先来历比较避讳,从来没跟徐真提过,甚至连爷爷奶奶是谁都不知道。 好吧,无所谓了。 徐真无奈,不管是不是私生宅,那么遥远的事情已经跟自己无关了。 正所谓活在当下,还是把现在过好再说吧! 于是,徐真先是找了个位置,继而撬开祖宅的地砖,然后便开始挖土…… 一直挖到深夜,这才挖出一个两米多深的坑来。 不料,小媳妇有梦半天找不到徐真,竟寻着声音找到这里。 在看到徐真挖出的深坑后,有梦大为疑惑:“老爷,您这是做什么?” “哦,没事,没事,”徐真笑着解释道,“咱不是已经决定卖宅子了吗?我怕这宅子里有什么隐藏的财宝,所以挖挖看嘛,呵呵……” …… 第31章 打服 接下来的一天,徐真更加忙碌,整日奔波在县城之中,继续通过各种手段搜集裘霸天的信息。 这个裘霸天果然是个变态恶霸,在延平县抢男霸女,欺辱乡里,坏事做绝。 而且,此人暴戾恣睢,性格乖张,欺负人根本不需理由,只要心情不好,必然要大肆发泄。 当日,徐真在马车上看到的那两位被惨遭蹂躏折磨的教坊司姑娘,也只是裘霸天的常态而已。 虽然爱莲的事的确不是他所为,但他做过的坏事却也差不了多少。 为了获得更多信息,徐真还特意找到了那个被裘霸天打折腿的老管家。 老管家如今早已成了乞丐,住在城南墙根下的茅草棚里,孤苦无依,十分可怜。 老管家虽然年迈,头脑也有些迷糊,可对于裘霸天的事却记忆犹新,一辈子也忘不了。 他告诉徐真,当年他的腿之所以被裘霸天打折,是因为裘霸天在强占了醉仙居酒楼之后,非要将原来的老板一家赶尽杀绝。 自己于心不忍,悄悄放走了老板一家,这才引来裘霸天的震怒,将自己双腿打折,逐出裘家。 听到老管家的话,徐真瞬间明白了很多事。 一来,醉仙居并不是裘霸天所创,而是强行霸占,其他几家酒楼同样如此。 二来,这个老管家的遭遇,和小捕快徐真非常相似,都是因为心软救人,才招来祸事。 接下来,徐真又向老管家询问了很多事情,老管家也都知无不答,毫无保留地告诉给了徐真。 反正他已经是个行将就木,无人问津的老乞丐,也不怕招来裘霸天的报复。 可没想到,徐真听着听着,竟然从老管家口中获得一条极为关键的信息。 正因为这条信息,让他越发感觉李老汉父女这桩案子苗头不对,似乎在已知的案情背后,还隐藏着巨大的阴谋…… 在此之后,徐真变得更加忙碌,先是去了锦绣书斋找二表妹谈事情,然后又去了那个玄武书院了解情况。 玄武书院是延平县最好的书院,曾经出过很多举人进士,在整个大官郡都非常有名。 因此,有很多其他县的秀才慕名而来,花重金在这里求学。 玄武书院与锦绣书斋一墙之隔,墙东俊男,墙西靓女,正所谓异性相吸,自然常有互动。 昨天徐真对上的那副绝对,便是某位书生特意为靓女们所出,其目的就是趁为难靓女们的机会,提高自己的关注度。 可没想到,这个对子,竟然被徐真阴差阳错的对上。 今天,恰好徐真的下联已在玄武学院传开,书生们都在争相议论此事。 只不过,他们还不知道,能对上如此绝对的人竟然就是眼前这个小捕快。 可惜了,本来徐真有装逼的好机会,可他这次来玄武学院却是来办正事的,借着自己的捕快身份,他很快查到了有用的信息。 接下来,徐真又租了马车,和二表妹一起去了一趟郊外驿馆…… 天色渐晚,徐真终于搞定所有事情,这才返回县衙报道。 而一进县衙,他便感觉到情况不对,整个衙门,竟然充斥着罕见的肃杀之气。 等进到捕房,但见人头攒动,几乎所有的捕快全都在此,而且脸色异常凝重。 “师兄,”捕快群中,传来虎妞沈玉的声音,“你可算来了!你到底去哪儿了啊?出事了,出事了!” “怎么了?”徐真左右查看,发现少了两人,捕头程枭与陈铁风没有在场。 “你还不知道了吧?”沈玉急忙将徐真拉到一边,说道,“陈师兄被裘霸天那帮人给打了,腿都给打折了!” “啊?”徐真意外,“哪个陈师兄?” “就是陈铁风啊!”沈玉回答,“听说陈师兄去教坊司查案,却不知怎么的,竟然被一伙人不分青红皂白地给打了,后来才知道那些都是裘霸天的手下。 “唉,可怜的陈师兄,要是当时带着我就好了……” 哦…… 徐真眉头微微一紧,他很快想到,陈铁风被打这事八成跟自己有关,因为自己已经盗用了好几天陈铁风的名字。 恐怕,裘霸天把用被泼冷水的帐,也记到陈铁风的头上了吧? 这个裘霸天也真够可以的,竟然真的敢对捕快下手。 “哦,对了!”沈玉想起什么,急忙向徐真汇报道,“徐师兄,你交给我和傅宾的任务,我们已经完成了,我们一共说服了十多个肯上堂作证的人呐!” “哦?这么多?”徐真刚想点赞,可一看到旁边傅宾满脸尴尬要死的表情,顿时明白小玉的话可能有水分。 “只可惜……”果然,沈玉补充道,“当我把这些人带到衙门之后,程捕头却让我把他们全都放了。” “为什么?”徐真不解。 “程捕头说,说……说……”沈玉略显腼腆。 “程捕头说,”傅宾实在忍不住,接茬说道,“说服的才算……” 后面的话,傅宾没敢说。 但徐真已经知道,那必然是:“打服的不算!” 唉,好可爱的虎妞哇…… “徐真!” 就在此时,门口处忽然传来一声暴喝,震得屋内捕快们立刻收声。 转头看去,但见发出暴喝的正是捕头程枭,他怒气冲冲地走进来,直接来到徐真面前。 看那样子,好似要把徐真吃掉。 而就在程枭后面,县令宋知礼,还有县丞陈厚禄也相继出现。 二位大人同样表情凝重,面含愠怒。 “徐真,你到底搞什么鬼?”程枭质问道,“让你查案,你却连个人影都找不见?” 徐真早就料到会有这一幕,当即不慌不忙地回答:“回禀程捕头,我就是去查案了呀?” “你别在这里装蒜,”程枭怒道,“你怂恿沈玉去抓人证,这是安的什么心,你明知道那些人不可能上堂作证,这不摆明着添乱吗?” “就……就是,”傅宾在一旁小声哼唧,“我们被他坑得好惨,白白抓了一天人证……” “徐真,”程枭继续质问,“你不是说,侦破李老汉被害的事用不了三天吗?现在已经是第二天,你到底查到什么了? 本来,程枭感觉陈铁风被打的事有可能也跟徐真有关,可无奈没有证据,只好旧事重提。 “哎呀,”徐真却依然是一脸认真地回答,“我现在来复命,不就是来报告这件事的吗?” “怎么?”程枭眯起眼睛,“伱真的查到凶手了?我怎么听说,你连南监大牢都没有去呢?”” “呵呵……”徐真淡淡一笑,转向县令宋知礼说道,“其实,在大老爷给我下命令的时候,我便已经知道凶手是谁了!也知道,他到底用的什么办法将李老汉杀害的。” “哦?”宋知礼本想保持姿态,可听到徐真语出惊人,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那你还不快说,凶手到底是谁?” 结果,问完之后,宋知礼这才看到徐真闪动的眼神,这才明白,徐真是想要借一步说话。 看来…… 宋知礼不禁眉头高高皱起,因为他已然预感到,李老汉被害的真相,有可能不适合让太多人知道…… …… 第32章 答案 县衙内堂。 堂内只有四人,两位县官,捕头程枭、徐真。 “徐真,”宋知礼依然站着,凝眉说道,“这里没有外人,你可以说了,杀死李老汉的,到底是谁?” “其实答案再简单不过,”徐真耸耸肩膀,终于道出答案,“凶手根本就是李老汉自己!” “什么?你……”两位县官大皱其眉,陈厚禄忍不住问,“你这话说得也太轻巧了吧?自杀?怎么会?” 啧啧…… 宋知礼连连咂嘴,不自觉地看了一眼程枭,因为当初他们两个也曾想过,李老汉会不会是自杀? 可是……道理上根本说不通,李老汉正在为女儿告状,如此重要时刻,怎么可能自杀? 然而,他很快发现,程枭正在认真思考,似乎徐真的话让他领悟到什么。 难道…… “二位大人,”徐真不紧不慢地说出自己的推测,“如果真有那么一个凶手,除非他能隐身,否则断无可能用此等方法杀死李老汉。” “可是……自杀……”陈厚禄揪着胡子发问,“为什么呢?” “说简单也不复杂,”徐真说道,“李老汉应该是被人要挟,被迫无奈才服的毒。有可能,凶手用他女儿的性命威胁他,如果他不肯做,就要杀了他女儿!” “啊?”陈厚禄感觉有点乱,赶紧捋着胡子用心梳理。 “你的意思是,”宋知礼说道,“那李老汉从一开始,就知道把她女儿强暴且裸身弃市的并不是裘霸天?” “或许,只有裸身弃市,并没有遭到强暴。”徐真说道,“我甚至怀疑,他女儿爱莲也参与其中。 “因为,我们已经证实,裘霸天本人确实在永安集市调戏过爱莲,所以爱莲不可能认错人!” “老天爷呀,”陈厚禄连连摇头,“这父女俩是患了失心疯吗?这样糟践自己?” “或许都是被迫的,”徐真说道,“他们父女不幸被那伙儿人选中,被当做用来对付裘霸天的工具。” “……”宋知礼没有说话,很明显在思考徐真的推断。 “徐真!”然而,程枭却喝了一声,指着自己的脖子说道,“那李老汉脖子上的掐痕怎么解释?” “你可以自己掐掐看看,”徐真没有鸟他,只是随口回答,“看看能不能掐出同样的痕迹!” “你……”程枭瞪眼,他心中颇为郁闷,感觉徐真时时刻刻都在顶撞自己,可就是不得办法。 可越是这样,他就看徐真越不顺眼。 “一伙人……”宋知礼摊开双手,喃喃说道,“选中李老汉父女,先把李老汉的女儿裸身弃市,让她诬陷裘霸天。 “然后,又让李老汉来衙门告状…… “他们一早算到,李老汉会以原告身份关进南监大牢,所以逼迫李老汉在牢房内服毒自杀,以此构陷我们,造成我们与裘霸天同流合污的假象……” 说话时,宋知礼的拳头紧攥,不停颤抖,既愤怒又恐惧…… “所以……”陈厚禄想到什么,说,“李老汉家里的那具尸体并不是女儿爱莲,这是不是说明,凶手履行了承诺,留了爱莲的性命?” “李老汉……”宋知礼继续着他分析,“被关进大牢时就随身带着毒药,时机一到,他便掀翻桌子,又狠掐自己的脖颈,最后吞药自杀。这样一来,这口黑锅,我们更加背定了…… “歹毒,真是歹毒啊!” 宋知礼脸色铁青,显然憋着一口恶气。 他并不在意李老汉父女的死活,只是感觉被人如此构陷,着实窝火。 很明显,他已经彻底地相信了徐真的推测。 “大人,”然而,机警的程枭却提醒道,“我认为,这一切都是徐真的推测,并没有确实的证据啊!” “对,”陈厚禄也想到这个问题,当即转向徐真问道,“徐真,你到底有没有证据呢?” “没有,”徐真回答得异常干脆,“如果能让我们找到证据,那他们的诡计还如何得逞呢?” “这……”宋知礼顿时陷入犹豫,如果无法确定此事,有可能影响到自己后续的对策。 如此关键时刻,他不能走错一步。 “大人,”徐真提醒道,“您现在再回忆一下,当初你宣布将李老汉收监的时候,那李老汉的反应……正常吗?” 哦? 宋知礼急忙用心回忆,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可是,听到徐真这么一说,却又感觉那李老汉当时的反应的确有些问题。 徐真则记得清楚,当时李老汉眉毛收紧,双眼通红,呼吸非常用力,对其他人的话总是反应慢半拍,分明是有着很重的心事。 起初,徐真只以为他在担心官司是否能打赢,可后来仔细回忆,却发现李老汉的语言与身体不一致,而且说话时会不自觉地摸脖子,这是一种典型的撒谎表现。 如果真是一心来告状的,又何必撒谎呢? 因此,徐真早在李老汉死亡当天,便已经想到,他有可能是自杀了。 可是,这些现代化的微表情读心术伎俩,他自然不能跟宋知礼讲出来,只能用古代人的方式打开: “那李老汉印堂发黑,眼内红丝,神浮肉虚,五种大凶之相占了三种,显然是已经做好了赴死的打算啊!” “哎?你……”陈厚禄刚要反驳,却赫然想起徐真在魏玉郎府上的表现,只好收声。 “您再好好回忆一下,”徐真再次提醒,“当您说要给李老汉安排代书写状的时候,他是不是先吃了一惊,然后才出言感谢,说您是青天大老爷的?” “这……”这一次,宋知礼终于想起来,当即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更加确认李老汉当时确实反常。 “他虽然只是一介草民,”徐真继续道,“却又如何不知道,他状告裘霸天的后果是什么?可他还是来了,这还不算有问题吗?” 谁知,徐真话没说完,程枭却忽然暴起,竟一把抓住徐真衣领,硬生生将徐真提了起来,恼羞成怒地喝道: “徐真,既然你早就知道李老汉是自杀,却还让我去审那两个狱卒,你特么安的什么心?把我们都当傻子吗?” 这…… 两位县官对视一眼,却并没有喝止程枭。 因为他们感觉程枭的话确有道理,似乎他们有被徐真愚弄的嫌疑。 徐真也没想到程枭会突然发难,当即憋得面红耳赤,挣扎着解释:“不审一审,怎么知道他俩确实没问题?再说,这些都是推测,我也没有证据啊……” 当当当…… 谁知,就在如此关键时刻,房门忽然被人急促敲响。 紧接着传来某位衙役的声音: “大人,有信到……” 宋知礼听后,只得冲程枭摆手示意,程枭这才松开手。 狠辣的力道,顿时引发徐真剧烈咳嗽。 程枭狠狠瞪了徐真一眼,继而打开门,将衙役手中的信件取进来,转身递给了宋知礼。 宋知礼一看信封,顿时迫不及待地将信封打开,取出信纸。 虽然距离很远,但徐真还是一眼便可看出,信纸上的内容很短,似乎只有区区几个字而已。 然而,待宋知礼看清这几个字之后,脸色却瞬间变得凝重,眼睛也几乎迷成一条线。 接下来,他眼珠转动,认真思考了好半天,这才一把将信纸收起,冲程枭说道: “程捕头,马上集合所有人,今晚……我们就要拘捕——裘霸天!!!” …… 第33章 受伤 戌时三刻,夜黑无风。 在醉仙居东侧不远的一条小巷里,裘霸天的马车正缓缓行驶而来。 或许正是出于安全考虑,从来不在外面过夜,是裘霸天多年来养成的习惯。 只要有相中的女人,他一般都会带回醉仙居细细品味把玩,几乎夜不虚度。 今日亦是如此,车厢之中带着三名大眼睛,极为漂亮的异域女子。 据说,他们来自于南海诸国,都是万花楼今天刚刚运到的美人儿。 虽然都是新人,但三名女子却已经知晓裘霸天的残暴与怪癖,此刻全都蜷缩在车厢之中,吓得瑟瑟发抖。 和往常一样,裘霸天喝得满脸通红,正冷冰冰地看着这三位美人儿,脑子里则在策划着,今晚该用些什么新鲜手段…… 然而,就在他快意畅想之时,马车却突然打了一个急刹车,害的他重重打了个趔趄,头碰到门框。 女人们亦是受到惊吓,惊呼出声。 “娘的!” 裘霸天忿忿咒骂,当即左手掀开车帘,右手抄起酒壶,想要一酒壶砸到车夫头上。 然而,当帘子打开后,他却蓦然看到一副意外场景。 但见车前的几名随从,竟然被不知哪里来的鱼网罩住,纷纷倒地挣扎,却很快被拖到胡同两旁的阴影之中。 倏…… 紧接着,半空中飞来不明绳索,刚好套在车夫身上,将车夫捆了个结实之后,一把拽下马车…… 啊? 裘霸天瞬间酒醒,很快意识到自己遭遇了伏击! 他反应够快,先是将酒瓶朝阴影中投掷过去,然后便飞身冲出车厢,去拉马车缰绳。 他知道这种时候,唯有自己驾驶马车,方能冲出伏击圈。 可是,对方显然早有准备,裘霸天刚刚抄起缰绳,斜刺里便冲过来一个人影,将他狠狠撞飞出去! 此人力量凶猛劲爆,裘霸天只感觉自己像被油锤击中一般,平着飞出数米,重重摔倒在地,连滚数圈才算止住。 哦…… 裘霸天发出一阵惨叫,只感觉天旋地转,浑身散架。 他强忍着剧痛回头看去,这才惊然看到,把自己撞飞的竟然是个女人! 女人虽然身穿夜行衣,脸上还蒙着面罩,但还是难掩玲珑曲线,以及一身英气! 这? “裘霸天,还不束手就擒,更待何时?哇呀呀……” 那女子大喝一声,拎起手中短棒,再次朝裘霸天猛扑过来。 喔喔喔…… 裘霸天吓得连滚带爬,惊魂逃窜,却因为脚下拌蒜再次栽倒。 然而,正因为女子这一声吼叫,却引来裘霸天其他随从的注意,让他们纷纷朝这里冲来,与女子打在一处。 看到这一幕,一直躲在树后面的捕头程枭气得直拍脑门,真后悔不该带着虎妞来参加这次抓捕行动。 临来之前,他再三叮嘱捕快们,本次逮捕是秘密行动,要悄无声息地把裘霸天等人缉拿归案。 可沈玉刚才这一声大吼,恐怕两公里外都听得真真的吧? 此处距离醉仙居很近,万一把醉仙居里的伙计招来,那可就大事不妙了! 本来,他们的抓捕行动还算顺利,鱼网与铁索一上来便制服了裘霸天一大半的随从。 可在这些随从之中,却有几名高手还是机敏地躲开了鱼网。 于是,双方不得不短兵相接,展开激战。 一瞬间,几乎所有埋伏好的捕快全都冲了出去,与这几名高手打在一处。 其中,便包括徐真。 只不过,徐真的心思与其他人不同,别人都是冲着抓捕裘霸天来的,而他却是冲着受伤来的。 本次抓捕行动,他必须得受伤,而且绝对不能是轻伤。 因为,徐真掐指一算,便早已算到裘霸天被衙门逮捕是必然的事,但接下来的审讯可就没那么简单。 就凭程枭对自己的讨厌程度,他必然会把这个烫手山芋交给自己,让自己去审讯裘霸天。 那样一来,将来无论什么结果,程枭都能脱身事外,谁也不得罪,还能趁机让自己引祸上身。 所以,自己必须得身负重伤,方能躲过程枭的算计。 于是,徐真头一个冲在队伍前面,与那些裘霸天的随从们展开正面交锋,同时伺机寻找机会,让对方给自己来上一下,然后便可以趁机装死。 然而,世事难料,正当徐真找到机会即将“受伤”的时候,沈玉的一声大喊,却把所有随从引开,全都围攻沈玉去了。 这…… 徐真无奈,只好与其他捕快跟着追过去,继续寻找机会。 巷子里,再次响起激烈的打斗声。 几名随从全都不是善茬,个个武艺高强,下手凶狠。 捕快们则仗着人多,与他们展开激烈搏斗,双方打得不可开交。 哎? 寻觅半天,徐真终于抓到一个机会,再一次在某名随从面前露出破绽,只要此人飞起一脚,徐真便可顺势“受伤”。 然而,随着一声暴喝,虎妞沈玉却奋力杀将过来,挡在徐真面前,拦住了敌人的飞腿。 不会吧? 徐真皱眉,只好再次寻找机会,可他一连尝试数次,均被沈玉奋不顾身地化解掉了。 哎呀…… 徐真抓狂,心里说话,这丫头是不是看上我了啊?想受个伤就那么难吗? 结果,就在如此时候,一直躲在树后的捕头程枭终于出手了! 他本以为可以速战速决,自己不用露面,可现在看到事态陷入僵局,只好亲自出马。 程枭经验老道,出手也格外犀利,甫一杀出,便掷出套索,将其中一名随从绊倒。 其他捕快见状,急忙一拥而上,将其制服。 紧接着,程枭挥舞短棒杀入战圈,与其他随从打斗起来。 而有了程枭的强烈输出,再加上沈玉的力量加持,剩下的几名随从很快落了下风,眼瞅着就要被统统拿下。 坏了! 徐真知道,如果自己再不受伤,可就真没机会了! 怎么办? 我我我…… 关键时刻,他眼睛一亮,顿时有了主意。 此时刻,其中一名随从已然被程枭踹翻在地,沈玉挥起短棒作势欲打,想要一棒子将此人干晕! 就在这个时候,徐真把心一横,竟然直接冲到沈玉身后,刚好被沈玉扬起的短棒击中脑袋! 啊…… 其实短棒并没有完全打中,只不过徐真叫得格外夸张,然后还故意一个倒飞出去,后背狠狠磕在树干上,然后便赶紧下巴颏一歪,假装昏死过去…… …… 第34章 嫁接 一个时辰后。 县衙大门外忽然传来由远及近的叫嚣声,那些留守在醉仙居的裘霸天手下,在接到裘霸天被衙门拘捕的消息后,纷纷拿着武器前来救人。 他们还以为跟上次一样,只要来衙门施加压力,便可以把裘霸天接回去。 殊不知,这都是捕头程枭提前安排好的,消息故意放给他们,为的就是让他们前来自投罗网。 果然,他们刚进入县衙大门,便被一张从天而降的大网全部罩住。 紧接着,不等这些人有所反应,众衙役们便拎着水火棍上去就是一通狂揍,直揍得这些人哭爹喊娘,哀嚎不断…… 足足揍了一炷香的时间,大网这才撤去,再看这些裘霸天的手下早已被打得头破血流,遍体鳞伤,惨不忍睹。 程枭命人将他们全部押入南监大牢,同时对照名单清点人数,看看有没有漏网之鱼。 本次行动,他们不但要活捉裘霸天,连裘霸天的手下也一个不能放过。 清点完毕,裘霸天的手下尽数落网,逮捕行动非常顺利。 “去,”然而,程枭知道这不过是个开始,当即吩咐一队捕快,“你们现在就去醉仙居,把裘霸天的丫鬟、仆从、管家、车夫等等,全都抓过来审问!” “是!”捕快们领命,立刻执行,纷纷拿着武器前往醉仙居。 接下来就是最关键的事情了! 一想到即将对裘霸天展开审讯,程枭果然想起了徐真,他重重吸了口气,冲傅宾问道:“徐真现在怎么样了?” “这个嘛,”傅宾摇头,“沈玉那手劲儿您也知道,恐怕一时半会儿是醒不了了,就是醒了,恐怕也先缓不过来吧……” “哼,”程枭冷哼一声,“我就不相信那么巧,去,弄盆凉水,假装不了心浇他一下,验验真假!” “这……捕头,可是……”傅宾为难地说,“那沈玉一直守着徐真,恐怕……恐怕不太好弄吧?” “没关系,待会儿我去支开她!再不行,就找根针扎他……”程枭眯起眼睛,正在布置针对徐真的诡计,可身后却忽然传来县令宋知礼的声音。 “程捕头,”宋县令问道,“人都抓齐了吗?” 看到县令驾到,傅宾识趣地退到一旁。 “抓齐了,”程枭连忙抱拳回答,“我已派人去抓醉仙居那些杂役仆从,请大人放心,一个都不会少!” “很好,”宋县令满意点头,又道,“案犯到齐,那接下来就是审讯了!程捕头,千万记住,一定要做到认罪分明,滴水不漏啊……” 事先,宋知礼与陈厚禄已经拟出一份详细的认罪书,只要能让裘霸天及其手下认下对应的罪状,便可以把黑的说成白的,将李老汉父女遇害的案子,完全嫁接到裘霸天身上! 当然,尽管案子规模较大,但屈打成招却是衙门惯用的伎俩,上到县官,下到衙役捕快,每个人都轻车熟路。 “大人放心,”程枭说道,“全都安排好了!” “嗯……那个……程捕头啊……”宋知礼寻思数秒,然后靠近程枭,低声说道,“关于这个裘霸天,还是你来审讯比较稳妥!” “这……”程枭心里咯噔一声,看来,宋知礼已经听到自己准备编排徐真的事了。 老狐狸…… 程枭心里暗骂,宋知礼显然不希望自己置身事外,只要把审讯裘霸天的任务交给自己,那就等于把自己彻底拉下了水。 可是,县令毕竟是顶头上司,程枭只得硬着头皮应诺。 “是。” 口中称是,但表情明显充满抵触。 “程捕头,”宋知礼自然看出程枭的心思,当即再次压低声音说道,“你尽管放心去审吧!不瞒你说,我已得到确切消息,吏部侍郎……已经被停职查办了!” “啊!?”程枭再次震惊,这才想起之前宋知礼收到的那封信。 原来,信里的内容是这样的,怪不得宋知礼下定决心要抓裘霸天呢! 如此一来,等于裘霸天没了靠山,那剩下的事情,显然就好办了…… “所以,”宋知礼微微一笑,“你也不要再有后顾之忧,大胆去办吧!我料定,陷害裘霸天的人,就是想利用这件事彻底搞垮吏部侍郎,所以……我们要是因为这件事受到牵连,那可就太不值了吧!” “哦……明白,明白!”程枭用力点头,他自然明白,只要衙门把罪名全都推到裘霸天的身上,那他们便可以从这场政治博弈中免受灭顶之灾。 “不过……” 然而,程枭似乎想到什么,刚想向宋知礼询问,可衙门口忽然跑进来一名风尘仆仆的男子。 “哎?”程枭瞪大眼睛,原来此人正是自己之前安排去大观城调查情况的捕快,他急忙询问,“小林,你怎么回来了?” “程捕头,宋大人,”名叫小林的捕快赶紧来到近前,躬身施礼,然后迫不及待地禀报道,“不好了,我们已经探到准确消息,那些告状……告状的人……呼呼……” 来人上气不接下气,宋知礼急忙出言提醒:“别着急,慢点儿说。” 小林急忙稳了稳心神,这才继续禀报道:“大人,州府的参军大人也要来!他们明天一早出发,有参军大人,有郡守大人,要……要来咱们这里处理李老汉的案子……” “哦?” 宋知礼一怔,眉头瞬间锁紧。 参军相当于省公安厅厅长,郡守则是一把手市长。 按道理讲,处理如此一件县级的上访案件,郡府派一个二把手过来足以,可现在竟然连州府的参军也参与进来,说明此事已经惊动了上级,足可见事态严重。 大官城距离延平县只有三四十里,如果明早出发,那么当日便可抵达。 “该来的,总会来啊……”宋知礼强行按住激动,又把整个事件从心里捋了一遍,这才对程枭说道,“程捕头,事不宜迟,今晚,我们必须完成审讯,让所有人签字画押,认罪不讳!” “是!”程枭应诺,心里亦是汹涌澎湃,当了这么多年捕快,他也从未遇到过如此棘手的案子。 “还有,”宋知礼又道,“我们得打个样出来。一旦认罪完毕,明早我们就发布告示,公布裘霸天等人的恶性,然后赶在上级到来之前,来个游街示众!!!” “啊?这……”程枭似乎感觉有些不妥,可他也知道,事态已然发展如此,拦也拦不住了。 “好了,”宋知礼说道,“既然如此,那就抓紧去办吧!我现在去找陈县丞,商议明日的接待事宜……” 说完,宋知礼转身欲走。 “大人,大人……”谁知,程枭却忽然叫住他,低声问道,“其他人的罪状都好办,可是……那两个狱卒……您看……” 程枭的意思是,既然李老汉是裘霸天派人所杀,那么势必要有凶手,而这两名狱卒的身份也变得至关重要。 虽然他们是清白的,但现在看起来,他们似乎不能清白。 谁知,宋知礼没有丝毫犹豫,当机立断地说道:“他们两个都是被裘霸天收买的,让他们把罪认下吧!” “哦……”程枭心里又是咯噔一下,他虽然知道宋知礼不会放过这两名狱卒,却没想到竟然如此残忍决绝…… …… 第35章 示众 “呜呜呜……都怪我,都怪我……” 后堂某处,虎妞沈玉哭得梨花带雨,双手一直攥着徐真的胳膊,满脸内疚。 “师兄,你醒醒,醒醒……你可千万不要有事啊……” 唉…… 听到虎妞自责,徐真心里也很不是滋味,却也是实在没有办法。 眼前形势所迫,如果他不昏倒,程枭必然会编排自己。 而现在这种情况,他却是万万不能去审裘霸天的。 “爹爹说得对,我办事太毛躁了,呜呜……”虎妞兀自哭着,“总是把事情办砸,我真没用啊!师兄……你一定要挺住,我已经让我爹去找最好的大夫了,你一定不会有事的……” 唉…… 徐真暗暗叹息,却又闪过一丝莫名感动。 别看沈玉这个小姑娘虎了点,但心地单纯善良却很难得,等以后把案子解决了,自己一定得弥补一下吧? …… 就在徐真装晕的同时,县衙的南监大牢里早已炸了锅,皮鞭声与哀鸣声此起彼伏,仅仅听着就好似到了人间炼狱。 那些裘霸天的手下,正在接受各种“洗礼”,个个呜呼哀叫,惨烈至极。 以程枭为首的捕快们对于审讯颇有心得,使用起来也是驾轻就熟,得心应手,不出一个时辰,便让一大半的嫌犯低头认罪,签字画供,按了手印。 在捕快们的徐徐诱导之下,这些人对于裘霸天绑架欺凌民女爱莲,以及杀人灭口的罪行供认不讳,甚至连裘霸天实施罪恶的具体经过和详细细节,也全都能准确描述出来,口供一致,分毫不差。 “……对对对……就是这样的……”其中一间审讯室内,传来裘霸天车夫的惨叫声,他吐掉嘴里带血的几颗牙齿,血泪交加地交代道,“那天上午辰时过半,裘霸天让我和秦二带着那名女子,驾车去到永安市集,就那么光着推下马车,然后我们就驾车跑了…… “这些都是裘霸天命令的啊,我们只是听命行事而已,呜呜呜……” “……对对对……”另一间囚室内,裘霸天一名得力手下供述道,“李老汉是裘霸天派李三腿给杀害的,他们先是买通了狱卒,然后让李三腿给老汉灌下毒酒,把他给毒死了! “还有,那个女人也是李三腿干的!”此人好似背词一般急急招供道,“裘霸天派他去李老汉家里,先杀了那个女的,然后还放了把火,把李老汉家给烧了个精光,毁尸灭迹。 “对……就是这个样子,我说的都是千真万确的啊……” 嗯…… 听到此人的供述,程枭本就阴郁的脸上露出一丝寒芒,继而冲两名捕快挥了挥手臂。 没过多久,审讯室便传来一个消息,一个名叫李三腿的裘霸天手下,在审讯中突然暴毙…… …… 同一时间,重头戏也在上演。 在某间阴森的囚室内,传来裘霸天的叫嚣声: “你们这些狗奸贼,老子饶不了你们!敢抓老子,你们给我等着,我要让你们每一个都不得好死!哇啊……啊喔……” 皮鞭声很快打断了裘霸天的叫嚣,让叫嚣转成了哀嚎。 一个时辰后。 裘霸天的声音减弱:“你们给我听着,只要你们放了我,我保证不追究你们,我二叔是吏部侍郎,你们不要这样啊,不不不,别……啊……啊……” 哀嚎声继续,这一次皮鞭换成了夹棍,可以清晰地听到骨骼变形的咯咯声…… 又过了一个时辰。 “求……求求伱们别打了,别打了,呜呜……”裘霸天已然带出哭腔,“我招,我招了还不行吗?你们让我说什么,我就说什么吧!呜呜……” 裘霸天的服软早在程枭的计算之内,程枭当即命人将提前编好的罪状拿给他看,让他将罪状一一复述,然后签字画押。 然而,看过罪状之后,裘霸天仰天长叹,万般委屈:“你们不能这样啊,这件事真的不是我干的啊!我根本都不认识那个女的,我从来没把那个女人光着丢到集市啊,哎?别别别……别别别……啊……” 哀嚎声再次响起,这一次是打板子的声音,清脆悦耳。 时间不长,仅仅一炷香的工夫,审讯便继续进行。 而这一次裘霸天终于学乖,再也不计较什么,赶紧按照供词上的罪状,承认了自己杀害李老汉父女的“事实”…… 天亮十分,审讯工作终于结束。 看着手里一摞签字画押的供词,程枭满意地点了点头。 整件案子,已经成功地转嫁到裘霸天身上,所有关于李老汉父女的罪行,全部都是裘霸天及其手下所为! 事到如今,程枭已经没了退路,他知道既然已经彻底得罪了裘霸天,那就不能再让此人有翻身的机会。 如今唯有希望这伙儿神秘而强大的势力,能把那个吏部侍郎彻底整垮,便可一劳永逸。 辰时刚至,当县令宋知礼看到罪犯们的供词之后,亦是十分满意,当即便于县丞陈厚禄一起安排接下来的公布罪状、游街示众等事宜。 他们两人的目的非常明确,那就是在上级到来之前,要把衙门的立场表明。 就这样,告示很快便张贴出去,敲锣打鼓,引得延平县百姓知晓。 正所谓墙倒众人推,破鼓万人捶,告示刚一张贴出去便引起了巨大的轰动,民众们本就对裘霸天颇有怨言,现在看到裘霸天竟然被官府审判,大家自然喜出望外,全都自发的买来烟花炮竹,庆祝了起来! 当然,那告示写得大有学问,当百姓们看到裘霸天对李老汉父女所做的恶行之后,更是义愤填膺,恨得牙根痒痒,在买烟花炮竹的同时,也准备了臭鸡蛋等游街必备品。 辰时过半,游街正式开始,裘霸天及其几名得力手下,全都被押进囚车,开始游街。 如此一来,民众们难以抑制的沸腾了! 白菜帮子烂菜叶,鸡屎驴粪臭鸡蛋,全都一股脑地朝着裘霸天等人身上招呼过去,那叫一个痛快。 “打倒裘霸天!”大街上,人们自发地喊起了口号,“老天有眼,恶有恶报,裘霸天十恶不赦,罪有应得,官府万岁,青天大老爷万岁……” …… 第36章 指责 午时过后,延平县衙,内堂。 气氛异常凝重。 县令宋知礼与县丞陈厚禄在堂下垂手站立,看上去异常恭敬,却难掩紧张,陈厚禄甚至已经开始哆嗦。 再看上首位置,偏座上坐着一个五十左右,肚皮滚圆的官员,正是大观郡的郡守蔡金。 大玄王朝土地广袤,在行政区域上采用的是州、郡、县三级划分,相当于今天的省市县,所谓郡守,便相当于市长。 此刻,郡守蔡金正双手端着裘霸天的罪状书,认真仔细地看着,只是越往下看,他眉头皱得越紧。 而当中正座上,则端坐着一名身材魁梧,面容冷峻的中年男子,此人便是宋州参军司马信! 大玄王朝的参军一职主管一州刑狱,相当于省公安厅长,是整个宋州的三把手,可谓官位显赫。 司马信已经了解了案发经过,现在是一副满脸铁青的表情,显然对宋知礼的操作很不满意。 “这么说……”这时,郡守蔡金看完了罪状书,向宋知礼二人问道,“证据确凿,罪犯招供,此案已经盖棺定论了?” “是的,”宋知礼拱手说道,“裘霸天恶行累累,手段残忍,必须严惩,方能平百姓之怨!” “可是……这……”蔡金看了看宋知礼,又看了看司马信,委婉地说道,“这里面就没有什么异议吗?” 很明显,蔡金知道裘霸天的后台是高高在上的吏部侍郎,如果案子就这样宣判,恐怕不好交代。 看来…… 宋知礼暗暗寻思,这两位大人并不知道吏部侍郎已经被停职查办的事。 不过,如此小道消息,宋知礼自然不能明说,只能摇头表示,此案没有异议。 “哎呀,”蔡金又看了一眼司马信,谨慎地说道,“这件事吧,这个裘镇农做得的确有些过分,小小惩戒一下也是应该的吧?” 什么? 宋知礼一愣,心里说话,这根本就是杀头大罪,怎么能小小惩戒一下? “行了,”这时候,司马信再也耐不住性子,当即摆手说道,“我是个粗人,就不跟你们这些文人逗闷子了!宋县令,这件事……你办得实在差劲啊!” 这…… 宋知礼虽然心里有根,但一上来便被上司指责,不免有些心慌。 再看旁边的陈厚禄,早已吓得脸色煞白,抖若筛糠。 “为什么不拦住那些告状的人?现在连刺史大人都知道了,这还怎么收拾?”司马信埋怨道。 “啧啧……就是啊,”郡守蔡金跟着埋怨起来,“你也太没经验了,屁大点儿事,完全可以关起门来,在内部解决嘛!” “大人,”宋知礼急忙解释,“我一开始的确是想内部解决的,可那裘霸天嚣张跋扈,藐视官府,拒不配合,我们根本拦不住啊!” “是的是的,”陈厚禄赶紧附和,“要不是那裘霸天杀人灭口激起民愤,还让他们误以为我们衙门袒护,那些人也不会转而去郡衙和州府告状,请大人明察啊!” 二人如此解释,显然是要把所有责任全都推到裘霸天身上。 砰! 谁知,那司马信脾气火爆,竟然一拍桌子,冷哼道:“哼!简直强词夺理!我问你们,就算你们没有拦住告状的刁民,那也没必要把事情做得这么绝吧? “抓人也就算了,为什么还要张贴告示,游街示众!?” 这…… 陈厚禄只觉天旋地转,竟然跪了下去。 然而,宋知礼却满脸通红,明显不服。 “我看,你们分明就是要自找麻烦!这下好了,”司马信怒目指责道,“还得要刺史大人给你们擦屁股,你说,你们这是干的什么事?” “司马大人,”听到这里,宋知礼竟然倔劲上头,毫不怯懦地说道,“在宋某看来,裘霸天藐视王法,戕害性命,如果因为他有背景就可以网开一面的话,那实在难平民怨,也有悖我大玄铁律啊!” “你!?你你伱……”司马信腾地站起,大骂道,“简直混账!我看你这县官是当到头了,真是自寻死路,不知好歹,哼……” 说完,司马信气鼓鼓地拂袖而去…… “哎?司马大人……”蔡金赶紧追了出去,待发现司马信已经走远之后,这才气恼地冲宋知礼质问道,“你呀,是不是脑子受风了?参军大人都敢顶撞?你这么多年的县官白当了,真把自己当青天大老爷了,嗯? “你……”他指着宋知礼的鼻子,斥责道,“你给我听好了,这个裘镇农不能动,等到上面传话过来,再做定夺,懂吗?” “可是……”宋知礼指着外面,“那些告状的民众……” “你们自己惹的祸自己去平,”蔡金气恼道,“我不管,要是摆不平,先撤你的职,哼……” 说完,他也拂袖而去。 这…… 看着两位官员离开的方向,宋知礼眼神阴沉,暗暗咬牙,在心里说道:“哼,别看你们两个现在耀武扬威,等回头,你们就得抢着来感谢我了!” 宋知礼心如明镜,他知道司马信本次前来,不是来处理案子,而是前来斡旋的。 另一方面,宋州刺史必然正在积极联系吏部侍郎,所有事情,都要等到问过吏部侍郎之后才能处理。 可是,他们哪里知道,吏部侍郎已经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 到时候,他们就会知道本官多么有先见之明了! …… 夜半十分,衙门深处某房间内,郡守蔡金正在向司马参军汇报情况。 “您放心,我已经警告他了,”蔡金说道,“让他们暂时不要审理,等问过吏部侍郎的意思再说。” “哼,真是个榆木脑袋,”司马信仍在气头上,忿忿说道,“吏部侍郎都敢开罪,简直不想活了!” “是是是……”蔡金急忙附和,“我也没想到会有如此顽固不化的县官,您别跟他一般见识,当务之急,咱们还是先把这件事压下去再说吧!现如今最重要的,是如何稳住那些告状的刁民,让他们不再闹事。” “唉,”司马信叹息一声,“这些告状的刁民倒还好说,我担心的是已经游街示众,这可就不好处理了!” “是啊,”蔡金搓手说道,“如此严重的罪行,恐怕得费些脑筋了!” “还是……先找个理由往后拖一拖,”司马信琢磨着说道,“就说咱们还在调查之中,先不能升堂处理,一旦升堂就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明白,明白,”蔡金点头,“您放心,这件事就交给卑职来办吧!时候不早了,司马大人早些休息吧!” 说完,蔡金告辞离开。 然而,蔡金刚一离开,司马信的一名手下便敲门而入。 “司马大人,”此人双手捧着一封信,向司马信汇报道,“我刚刚在外面巡视,无意中发现了一封信,上面写着要司马大人亲启!” “哦?” 司马信大为意外,急忙接过信,将信打开。 结果,他刚刚看了几眼信件内容,眼睛便蓦然睁大,心情亦是变得异常兴奋激动…… …… 第37章 升堂 咚咚咚…… 两日后。 清晨的三通鼓响,惊动了衙门上下所有人,尤其是身为县令的宋知礼。 他还在睡梦之中,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宋大人,”捕头程枭火速来报,“司马大人忽然要升堂审案!” “什么!?”宋知礼顿时惊出一身冷汗,不知所措地重复道,“升堂审案?” “是,”程枭报告道,“司马大人一早带人去了南监大牢提人,现在要升堂审理裘霸天的案子!” “什么?”宋知礼又是一惊,嘀咕道,“他又想干什么?不是要等消息吗?现在审案是什么意思?” “大人,”程枭急忙汇报道,“现在裘霸天和他的手下,还有那些告状的人都被带到了公堂,我们拦不住,也不敢拦啊,您还是赶紧去看看吧!” “哎呦,南监大牢!”蓦地,宋知礼醒悟过来,急忙问道,“坏了,司马大人去南监大牢,必然是去审问裘霸天,是不是裘霸天对他说了什么?不会是想要翻案吧?” “没有,没有,”程枭急忙说道,“我一直盯着这件事呢,您放心,裘霸天对他的罪行供认不讳,承认案子是他做的,没有翻案。” “呼……那就好,那就好……”宋知礼擦了擦冷汗,这才稳定心神,说道,“只要裘霸天认罪,那就一切还在掌握之中。” “大人,”这时,程枭小声说道,“您说,会不会……这是司马大人也收到消息了?” 哦? 宋知礼眼珠一转,顿时明白程枭的意思。 毕竟吏部侍郎落马是个大瓜,司马信不可能接不到消息,难道……这是要秉公办理此案了吗? 亦或者,是那伙想要整垮吏部侍郎的势力出手了?既然做了这么大一个局,他们没理由袖手旁观吧? 时间紧迫,宋知礼不再乱想,急忙换好官服,与程枭一起匆匆赶到公堂。 等来到公堂一看,这里已经人满为患。 一侧挤着裘霸天以及一干人犯,另一侧则跪着那些告状的村民,再加上衙役捕快,目测足有五六十人。 但见宋州参军司马信端坐正中,郡守蔡金位于偏座,显然已经做好升堂审案的准备。 这…… 宋知礼刚想要上去询问,却看到郡守蔡金冲自己直挥袖子,那意思是让他站在一旁听着。 好家伙…… 宋知礼心生暗气,这里是自己的地盘,如今竟然连个座位都没有,成了旁听。 啪! 司马大人行伍出身,惊堂木重重一拍,现场顿时安静下来。 “带人犯!” 司马信又重重地唤了一声,声如洪钟,威严自显。 当即有来自州府的差役,将裘霸天等人带到大堂中央位置。 两日来,这些人饱受酷刑,一个个吓得匍匐跪倒,瑟瑟发抖。 “裘镇农,本官再问你一遍,”司马信直入主题,“关于绑架玷污民女爱莲,以及杀害李老汉父女一案,你可认罪?” “认,我认,呜呜……”裘霸天匍匐跪倒,大哭道,“我认罪,认罪……” 经过两天折磨,裘霸天已如惊弓之鸟,生怕再受皮肉之苦。 这种人别看平日里嚣张跋扈,暴戾恣睢,却根本吃不了半点苦,脆弱的心理防线早已崩溃。 “好,”司马信点头,“既然你已认罪,那么本案也就没有再审的必要了!来人,将裘镇农推出去,枭首示众!!” 啊!? 司马信的话令人大感意外,现场顿时一片死寂。 根据大玄律例,县衙处理死刑犯是要经过层层复核才能执行的,虽然不用皇帝御批,但至少要经过郡衙、州府乃至刑部准核,就算判了“斩立决”,也至少要两个月以后才能执行。 “什么!?” 裘霸天更是犹如晴天霹雳,完全吓傻。 他之所以这么痛快认罪,就是因为他知道自己不会被很快执行死刑,只要给他时间,那么身为吏部侍郎的叔叔便一定有办法救他! 所以,为了少受皮肉之苦,他这才对罪行供认不讳。 可是,让他完全想不到的是,这位审案的官员竟然不按套路出牌,现在就要将他问斩! “愣着作甚?”看到众人发呆,司马信大喝一声,“没听到本官的话吗?拉出去,枭首示众!!!” “是!”几名差役这才赶紧出列,去拉拽裘霸天。 此刻,宋知礼也和其他人一样,对司马信的行为感到不可思议。 按道理,他应该立刻上前阻拦,提出司马信的操作不合规矩。 可是,他心眼转得不慢,他很快意识到,这是不是那些幕后黑手所为? 他们已经给司马信施加了压力,只要先将裘霸天斩了,那便是一个死无对证,将来可以更好地利用此案去攻击吏部侍郎? 否则,一旦将来裘霸天翻供,显然是个麻烦。 想到此,宋知礼干脆稳稳站住,没有动弹。 “大人,大人……不对啊,不对啊!”看到自己真的被带走问斩,裘霸天彻底吓尿,赶紧喊道,“事先不是这么说的,就算我有罪,也不能这么快问斩啊!大人,我叔叔是吏部侍郎裘凯,你们……你们不能杀我啊……” “混账!”司马信一拍惊堂木,“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你叔叔是吏部尚书又如何?” “可是……可是……大人……”裘霸天吓得没脉,赶紧喊道,“你这么做不合法例啊,哪有县衙直接问斩的啊?” “哼,”司马信腾地站起,朗声喝道,“本官是宋州参军,本州的死刑犯最后都由本官来复核,像尔等这种犯下如此重罪的死刑犯,本官足以有权将你就地正法! “既然你已认罪,那就复核无误,现在不问斩,还等什么?” “啊?这……”裘霸天瘫倒在地,吓得面色惨白,浑身哆嗦。 “去吧!”司马信又冲差役道,“在衙门口就地问斩,以儆效尤!” “是!”几名差役再次拉住裘霸天,像拖死狗一般往外拖去。 “大……大大大人……”这时,裘霸天虽然已经绝望,却还是明白过来一件事情,那就是这位主审的官员,是宋州的参军大人,并非本县官员。 于是,他急忙挣扎着说出了那句话:“小的,小的冤枉,冤枉啊!” “慢!” 似乎,司马信一直在等这句话,听到裘霸天口呼冤枉,当即伸手制止,问道:“你说什么?” “大人,小的冤枉啊!呜……”裘霸天痛哭流涕,趴在地上说道,“小的是被屈打成招的!我受不了那罪,所以就认了!求……求大人明察啊!” “胡闹!”司马信喝道,“如此大罪岂能儿戏,我看你是满口胡言吧!” “不不不,大人,大人啊,呜呜……”裘霸天哭道,“小的真没有绑架玷污什么女子,也没有杀了什么父女二人灭口,真的,我说的都是真的啊!我真的是冤枉的啊,呜呜……” “哦?” 突然,司马信眼中闪过一丝满意的光,竟然稳稳地坐了下去。 就在司马信坐下去的一刹那,县令宋知礼却预感到什么,当即打了一个冷颤,顿觉大事不妙…… …… 第38章 逆转 “……是啊大人,”裘霸天哭诉道,“那天晚上我都那么忙了,怎么可能再去抓个民间女子将其玷污呢?还有,次日早上,我的马车就停在醉仙居没有动,又怎么可能把人丢到集市呢?求大人明察啊……” 听完裘霸天的供词,参军司马信面无表情,什么话也没说,眼神却是愈发冰冷。 而短暂的冷场,也让现场气氛变得压抑凝滞。 那些裘霸天的手下纷纷点头,显然赞同裘霸天的供词,他们有心想要跟着附和,可现场气氛太过压抑,还是没人敢于发声。 “哼,”司马信冷哼一声,朗声问道,“延平县令何在?” “在,在,”宋知礼打了个冷颤,急忙出列回应,拱手施礼,“下官延平县令宋知礼。” “宋县令,”司马信冷冷说道,“你都听到了,对于裘镇农这番说辞,你作何解释啊?” “回禀大人,”宋知礼虽然心已发慌,但事先还是有所准备,当即强作镇定地答道,“纯属一派胡言,大人莫要信他!” “我……我没有说谎啊!”裘霸天赶紧反驳,“我说的都是真的,要不是遭受毒打实在忍受不住,我也不会屈打成招啊!” “大人,”宋知礼说道,“根据我大玄律例,罪犯拒不认罪者,可适量用刑,施以惩戒。请大人明鉴,裘霸天等一干人犯足有二十几人,如果屈打成招,那供词怎会如此一致?” “哦……”司马信意味深长地点头,说道,“宋县令说得很对,这供词的确滴水不漏,看来,真是裘镇农在狡辩了!” “大人,大人啊,呜呜呜……”蓦地,大堂之上哭喊一片,一名裘霸天的手下再也忍受不住,带头哭诉道,“我们真的是冤枉的啊,那是衙门的人事先编好了所有的供词,让我们每个人硬背下来的,如果我们不配合,就会被他们毒打啊,呜呜呜……” “是啊是啊,”裘霸天见状,急忙附和,“就是这样,我们的供词都是衙门给我们写好的,所以才会一致!” “住口!”宋知礼恼怒骂道,“大胆罪犯,竟敢诬蔑朝廷,藐视公堂,实在大逆不道。司马大人,”他转向司马信说道,“您莫要听他们胡说,这是他们看到活命的希望,才临场翻供,您可莫要上了他们的当,被他们利用啊!” “没有,我们说的都是……” 那名裘霸天的手下还要申辩,宋知礼却大喝一声:“公堂之上岂容尔等罪犯胡言乱语,来人呐!” “有!” 程枭急忙带领一干衙役答应。 “给我拉下去,掌嘴!” “是!” 说完,程枭第一个冲上去,将此人拉到堂下,开始猛扇嘴巴。 清脆的巴掌声啪啪作响,震的其他罪犯瑟瑟发抖,再也不敢说话。 “好,好,好,”看到眼前一幕,司马信仍旧不急不躁,说道,“看来,本官的确不能只听罪犯的一面之词啊!” “大人英明,”宋知礼赶紧附和,“这些罪犯狡猾阴险,谎话连篇,不施以重刑不说实话。” “好,”这时,司马信拿起罪状书,说道,“现在看起来,只差最后一件事了!这上面说,本案还有一个关键证人,本官要亲自问一问。” 哦? 宋知礼一怔,关键证人,是谁? “宋县令,”司马信指着罪状书说道,“根据所有人供词所述,最后杀人者是一个叫李三腿的人,我问你,此人现在何处啊?” 啊? 宋知礼微微一颤,急忙回答:“大人,此人……此人见自己罪孽深重,在狱中畏罪自杀了!” “什么?”司马信张大嘴巴,竟然笑了,“如此关键的凶犯,竟然畏罪自杀了?” “是,”宋知礼低头,“请恕本官失职,但是事发突然,还……还是被他得逞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谁知,宋知礼话音刚落,司马信竟然朗声大笑起来,笑声响彻整个大堂,让所有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宋知礼亦是大为意外,不明白司马信因何发笑? 而正值此时,县丞陈厚禄闻讯匆匆赶来,看到如此阵仗,早已吓得不知所措,赶紧灰溜溜地挤到宋知礼身后。 他本想问问情况,却正好赶上司马信发笑,不由得愣在当场,没敢出声。 “宋县令呐,宋县令……哈哈哈……”司马信边笑边摇头,说道,“好好的一桩案子,竟然被你们审成这个样子,也真是……真是令人称奇了! “既然如此,”倏地,他眼神变得犀利,说道,“那本官就让你见识见识,什么才叫真正的审案吧!” 这…… 宋知礼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搞得不明所以,楞在当场。 同一时刻,陈厚禄第二次张嘴欲要发问,却又第二次因为不合时宜闭上了嘴。 “原告,”这时,司马信不再理会这位县官,而是转向大堂另一侧,问道,“原告何在啊?” 问完之后,大堂一片安静,五秒之后,才有人应声回答道: “原告在此。” 说完,但见一名书生打扮的男子从人群中走出,跪在司马信面前。 “你就是原告?”司马信问道,“你叫什么名字,与被害人是什么关系?” “回禀大人,小生柳文彬,”该男子回答,“我与本案被害人爱莲订有婚约,是她的未婚夫!” “哦……”司马信在桌案上翻找片刻,拿起一纸诉状问道,“这状子,是你写的?” “正是。” “不错,”司马信说道,“不愧是秀才,这状子写得真是不错。” “求大人为小民做主,”柳文彬趁势叩头说道,“我未婚妻爱莲惨遭裘霸天绑架侮辱,丢弃闹市,父女俩还被杀人灭口!裘霸天罪恶滔天,天理难容,还望大人秉持公义,还这可怜的父女俩一个公道啊!” 说完,他再次狠狠叩头,额头竟然已经碰出血来。 看到这壮烈一幕,其他告状者无不深受感动,全都跪倒在书生身后,一起请命。 “呵呵……”谁知,司马信却再次笑了,“秀才真是好手段,短短几句话,不但博得同情,而且还把本官也绑了进来!果然厉害……” 说着,司马信竟然冲柳文彬伸出了大拇指。 这奇怪的行为,顿时让在场众人摸不着头。 然而,下一秒,司马信却语出惊人,将惊堂木重重一拍,掷地有声地说道:“柳文彬,你瞒得过别人,却瞒不过本官。我早已把此案查得清清楚楚,你才是这件案子的——真正元凶!!!” …… 第39章 真凶 司马信的话,顿时惊得在场众人瞠目结舌,难以置信。 什么!? 宋知礼瞪大眼睛,万般不可思议外加彻底凌乱。 衙役捕快们大眼瞪小眼,个个茫然。 连裘霸天等一干罪犯也是感到咄咄惊奇,甚至有人怀疑自己耳朵出了毛病,听错了。 然而,如果有人仔细观察的话,却能很清晰地看到,那个叫做柳文彬的秀才,在听到这句话后,身体竟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冷颤。 显然,现场最最感到意外的,便是此人! “大人,”柳文彬急忙抬头辩解,“您这是开的什么玩笑?我……我可是原告啊!您……这是何意?” 柳文彬的话,这才令众人缓过神来。 尤其是那些跟着柳文彬一起告状的村民,他们对柳文彬本就深信不疑,自然不可能相信这种无稽之谈。 而其他人,也只认为是这位参军大人在开玩笑。 然而,司马信的脸却愈发严肃冷峻,根本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样子。 “宋县令,”只见司马信从书案上拿出一份资料,然后指着资料冲宋知礼说道,“好好看清楚,这个才叫查案!” “这……” 现场情况已经远远超出宋知礼的预判,他完全想不明白,司马信到底要搞什么? 而他身后的陈厚禄,却似乎意识到情况不妙,已然紧张得脸色刷白,浑身哆嗦。 “柳文彬,字兴国,宋州迁安郡人士,年二十七岁……”司马信照着资料念道,“现于延平县玄武书院求学,以期来年参加乡试。 “柳文彬,我问你,这些信息可否属实?” “属实,属实,”柳文彬急忙回答,然后问道,“大人,这有什么问题吗?” “呵呵,”司马信冷笑两声,说道,“这些身份根本都是你编撰的!你的名字里,只有那个‘文’字是对的,你原名叫潘文定,是也不是!?” “啊!?” 听到此话,柳文彬又是难以掩饰地颤了一下,眼中亦是透出莫大的惊异。 “大人……”可是,他还是强作镇定地摇头否认,“这……这是从何说起啊?什么潘文定,我怎么听不懂?” “听不懂吗?”司马信再次冷笑,“像你这种不见棺材不落泪的人,本官见得太多了!难道你就想不明白,本官既然能说出你的真名,那必然是早把你的底细查得一清二楚,你再矢口抵赖,还有什么意义呢?” “这……大……大人……”柳文彬开始支吾,“这……这从何说起啊大人?” “我想,在场大部分都是本地人,”司马信冲其他人问道,“听到潘文定这个名字,难道就不能让你们想到什么吗?” 这…… 众人面面相觑,却根本什么也没想到。 “裘镇农,”司马信突然冲裘霸天喝了一声,“你呢?你也不知道吗?” “啊?”裘霸天吓了一个激灵,急忙噗咚跪倒,可想了半天,还是连连摇头,表示没有听过。 “哼,”司马信冷哼带摇头,沉吟数秒才端起资料,翻到第二页念道,“柳文彬真名叫做潘文定,家住迁安郡东阳县柳家村,三十一岁,娶妻若兰,育有一子,今年六岁……” 听到司马信的话,柳文彬终于脸色大变,颓然地低下了头。 然而,旁人却还是听得云里雾里,根本不知道司马信念这些东西到底有什么意义? 他们只是听出,似乎这个柳文彬隐瞒了婚史。 “这个,是伱现在的信息,”司马信问道,“需要我读一下你以前的信息吗?” 柳文彬低着头,没有说话。 “好吧,”司马信只好继续念道,“你父亲叫潘龙山,是延平县本地人,你……” “啊!?”谁知,司马信还没念完,裘霸天却蓦地歪倒在地,惊讶说道,“原……原来是他!?” “好哇,”司马信看着裘霸天说道,“你终于想起来是吧?这个潘龙山,就是醉仙居的前任老板,对不对?” 喔…… 赫然间,大堂内难以抑制地一片哗然。 任谁也想不到,这个柳文彬的父亲,竟然就是醉仙居的前任老板! 在延平县,几乎人尽皆知,醉仙居是裘霸天强行霸占过来的。 如此一来,等于此案瞬间发生了质的改变。 “啊?怎么会这样?”那些一起告状的村民个个惊讶激动,“他居然是潘龙山的儿子,那……这案子……难道……” “哦,原来是他啊,”裘霸天的手下则议论道,“看来,他这是想要寻仇,所以才坑害了我们吧?对,一定是这个样子……” 与此同时,宋知礼面如死灰,好像被大火焚烧了一般。 他感觉自己的心在颤抖,血液却正在一点点地凝固。 怎么……怎么会这样? 说好的阴谋呢? 说好的政治斗争呢? 为什么!? 激动间,他立刻抬起头,在人群中寻找着某个人,正是那个给他出谋划策的小捕快徐真。 虽然他知道徐真之前受伤昏迷,可出于本能,他还是找了过去。 没想到,他竟然真的在人群中看到了徐真。 但见徐真站在捕快中间,此刻亦是一脸不可思议的模样,似乎,徐真也被这突如其来的逆转给整懵圈了吧? “宋知县呐,”而就在这个时候,司马信又对宋知礼说话了,“看见没有?查案就要像本官这个样子,要明察秋毫,一丁点信息也不能落下啊! “喏,我再告诉你一件事,”他悠然得意地说道,“你查过那李老汉的底细,知道他到底是谁吗? “我现在告诉你,李老汉本名叫李大树,他年轻的时候,可是在醉仙居当了十一年的伙计啊!” 啊!? 司马信的话,再次令众人大吃一惊。 “潘龙山曾经救过李大树的命,对他有再造之恩,”司马信说道,“所以,为了还这份恩情,这位李老汉完全有理由听从潘文定的指挥,一起找裘霸天寻仇!” “不,不是……”终于,柳文彬抬头申辩道,“不是这样的,我……我没有啊,大人,这肯定是有人栽赃诬陷我,真的,真的,您莫要相信啊!” “栽赃诬陷,哪来那么多栽赃诬陷?”司马信一拍桌子,“我告诉你,这些都是本官一点一点查出来的,你瞒得了别人,却瞒不过本官。 “整件案子,全都是由你一手策划搞出来的,为的就是利用李老汉父女制造舆论,以此整垮裘镇农,为你们潘家报仇!” …… 第40章 真相 “事实再清楚不过,”这时,司马信端着那份资料,悠然说道,“潘文定,你因为记恨裘镇农当年强占醉仙居,所以联合李大树父女一起制造了这起无中生有的案子。 “首先,”他一指书生柳文彬,“你制造了一辆与裘镇农家一模一样的马车,然后要求李大树的女儿爱莲脱光衣服,跳进市集,造成一个她被裘霸天绑架玷污,并且裸身弃市的假象! “然后,你又让李老汉来衙门告状,却逼迫他在狱中服毒自尽,以此把县衙拉进来,造成县衙与裘镇农同流合污,一起杀人的假象。 “再接下来,你便狠心杀死了爱莲,并一把火烧掉了李老汉家的房子,毁尸灭迹,以此嫁祸裘霸天,让所有人认为,这是裘霸天在杀人灭口。 “于是,村民暴怒,舆论四起,你便怂恿村民和你一起去郡衙以及州府告状,以此扩大舆论声势,想要借朝廷之手法办了裘镇农,以达到你重新夺回醉仙居的目的。 “潘文定,你的计划可真是歹毒啊!”司马信朗声喝道,“你也知道裘镇农的叔叔是当今吏部侍郎,仅靠郡衙、州府难以成事,于是,你还花重金托人上书天子,告了御状! “这样一来,吏部侍郎不敢干预,你便可以逼迫朝廷将白说成黑,置裘镇农以死地,报你的私仇,是也不是?” “啊!?大,大人……冤枉呐,冤枉呐……”柳文彬听完,赶紧匍匐跪倒,口呼冤枉,“小人,小人只是一介书生,怎么……怎么可能做得了这种事情,这必然是有人在诬陷小人,请大人明察,明察啊……” “明察个屁!”司马信一拍桌子,“伱先给我说说,你到底是不是潘文定,是不是潘龙山的儿子?” “这……”柳文彬暗暗琢磨,待发现无法狡辩之后,只得点头承认道,“不错,我就是潘文定,是潘龙山的儿子,醉仙居本来是我们家的。” 喔…… 听到柳文彬承认身份,现场一片哗然。 那些跟着柳文彬一起告状的人,全都不由自主地后退数步出去。 “我也是没有办法的啊,”柳文彬辩解道,“如果被裘霸天知道我的身份,他必然会派人追杀于我,我是迫不得已才改名换姓的。 “可是,求大人明察,”他继续道,“就算我是潘龙山的儿子,但我只是来玄武书院求学而已,并没有做什么复仇的事啊? “我……我……不错,”他承认道,“李叔的确是醉仙居的老伙计,我去找他也仅仅是叙叙旧而已。 “还有,我和爱莲互生爱慕之意,与她订下终身大事,也都是真的。 “虽然,我家里已有妻室,但爱莲说她并不在乎,愿意为妾。 “而且,这件事李叔也是默许的,我们潘家对他有恩,能让女儿嫁给我,他也很高兴。 “本来,一切都挺好的,”柳文彬突然流下眼泪,郁郁悲愤地说道,“可裘霸天的出现,却夺走了我的所有。是他害死了李家父女,望大人为小民做主啊!” “你!?你个混蛋王八蛋,”裘霸天忍不住破口大骂,“老子根本都不认识你们这些鸟人,夺你个什么玩意儿?早知道你小子这么不地道,当初就不应该留着你……我特么也是……” 啪! 司马信重重一拍惊堂木,打断了裘霸天的话。 但见司马信眉头紧皱,冲裘霸天怒目而视,他心里说话:真是个不知好歹,不知死活的混球,本官煞费苦心地救你,可你却非要往火坑里跳! 被打断后,裘霸天已然意识到自己差点说走嘴,赶紧窝在地上,再不敢做声。 “大胆潘文定,还要狡辩,”司马信转而冲潘文定喝道,“李老汉父女对你那么好,一个心甘情愿在大庭广众之下赤身露体,受尽屈辱;一个甘愿在大牢之中服毒自尽,以死报恩。 “可你非但毫不顾及他们的性命,甚至还亲手杀害爱莲,毁尸灭迹,你这等禽兽行为,才是真正的人神共愤,天理难容! “来啊,给我拿下!” “是!” 司马信带来的差役,连忙上前按住柳文彬,给其戴上了脚镣与手铐。 看到这一幕,在场众人全都傻得不能再傻,任谁也想不到会发生如此离奇的事情,原告竟然变成了被告。 这个一直在努力告状的人,竟然会是真正的杀人凶手!? 宋知礼和陈厚禄都不傻,两位县官看得明明白白,虽然柳文彬还没有认罪,但事实已经显而易见。 他俩只觉天旋地转,双腿发软,若不是顾忌颜面,恐怕早已瘫倒在地。 他俩更是怎么也想不明白,现实与理想为何差距会如此之大? 他们按照政治斗争做的准备,可到头来却只是一场私人恩怨。 “大人,大人,冤枉啊,冤枉啊,”柳文彬还在苦苦申辩,“我真没有那么做啊!李老汉父女对我有恩,我怎么可能做这种事呢?再说,您也没有证据,就不能给我定罪啊!” “证据,呵呵……”听到此话,司马信再次笑了,“那你说,你想要什么证据?人证还是物证?” “我……”柳文彬再次被问得措手不及,喃喃说道,“我要什么证据,根本就没有证据啊!” “哦……我明白了,”司马信笑道,“你以为李老汉父女死了,就是死无对证了是吧?那你可就太幼稚了!” “啊?”柳文彬拧起眉毛,显然极为意外。 司马信如此说话,显然已经掌握了证据。 “先说马车,”司马信看了一眼手中资料,说道,“要想制造一辆与裘镇农家一模一样的马车并非易事,也不是一笔小钱可以办成的。 “你得找一家有实力的造车作坊,既不能在延平县,又不能离得太远,所以,”司马信说道,“只要稍一打听,便能知道最好的造车作坊唯有清远县那里有一家。 “潘文定,”司马信问道,“用不用,我把作坊的老板和伙计喊过来与你对质?” “……”柳文彬眼中透出恐惧,好似看见怪物。 “再说那种毒药,”司马信又道,“李老汉服的毒药叫做一点红,这种剧毒也只有为数不多的几家药店有卖。 “你说,我要是把所有药店的伙计找过来认人,应该不是什么大事吧?” “……”柳文彬已然无语,脸色更是愈发难堪。 “另外,”司马信说道,“锁定你之后,本官便早已搜查了你的住所。其中,有一顶帽子比较有意思,因为当初在将爱莲裸身弃市的永安集市上,有人证实,那个驾驶马车的车夫,也戴着同样一顶帽子,你说……巧是不巧?” “……”柳文彬嘴唇颤抖,眼中已然透出绝望。 “还有,咱们再说说人证吧,”司马信一指大堂外面,“潘文定,回头看一眼,那是谁呀?” 柳文彬回头一看,顿时犹遭雷击一般。 但见大堂外面站着一名年轻的农村妇女,女人怀里还抱着一个六岁左右的孩子…… 结待看到母子二人之后,柳文彬的心理防线已然彻底崩溃,当即瘫倒在地,痛哭流涕地说道: “大人,别说了,我……我认……我认罪……” …… 第41章 仇恨 看到柳文彬承认罪行,现场突然变得鸦雀无声,一片死寂。 人们再次被眼前这一幕惊呆,震惊得无以复加。 甚至,连已经被洗清冤屈的裘霸天等人,也感觉难以置信,好似做梦一般。 而看到此状,司马信亦是冲手下摆手示意,命人将那母子二人带了出去。 这母子二人,正是潘文定的妻子与儿子。 潘文定之所以认罪,主要有两个原因:一个是怕司马信用妻儿来威胁自己;另一个,则是他曾经向妻子透露过,自己要找裘霸天寻仇的事情。 现在,既然司马信已经把妻子带到这里,自然说明他已经从妻子那里获得了想要的信息。 因此,潘文定知道自己大势已去,再如何狡辩也没有用了。 此刻,司马信派人将他妻儿带走,亦是在向潘文定说明,只要潘文定乖乖认罪,自己便不会动他的妻儿。 “好,”这时,司马信见潘文定认罪,自然更加得意,说道,“既然如此,那就把你的犯罪经过,如实招来吧!” “好,我说,”潘文定稳定了一下情绪,说道,“大人说得不错,此案就是我一手策划的,我利用了爱莲对我的好感,还有李叔对我潘家的报恩之心。 “我答应爱莲,只要能将裘霸天干掉,我就可以夺回醉仙居,夺回我潘家的产业,到时候,我会变卖所有财产,与爱莲远走高飞,去过幸福生活。 “她相信了我,所以才不顾耻辱,在永安街演了一出被裸身弃市的戏……” “啧啧……啧啧……”听到这里,许久没有出声的郡守蔡金咂嘴说道,“这事办得可是真不地道,一个未出嫁的良家姑娘……唉,我问你,为何不去别的地方找个青楼女子?” “这……”潘文定说道,“只有地地道道的当地良家女子,才更能让人相信,更能博得同情,引起共愤。” 话说得虽轻,但人们能够清楚地感觉到,这个潘文定有够心狠。 “为此,”潘文定又道,“之前我们还安排爱莲与裘霸天发生摩擦,在集市上吵了一架,这样会更容易让人联想到裘霸天头上。” “好,那李老汉呢?”司马信问道,“他也是心甘情愿服毒自杀的吗?” “是的,”潘文定说道,“李叔本就患了恶疾,命不久矣,是甘心情愿赴死的。” “那……女儿呢?”蔡金扬眉问道,“他知道你要动他女儿吗?” “不……”潘文定赶紧摇头,“正相反,我答应他,我会照顾好爱莲的!” “那……那你还杀了人家女儿!!?你……”蔡金激动地站起来骂道,“简直就是个畜生啊!” “我没有办法,”谁知,潘文定却咬着牙说道,“爱莲不死,将来进行审讯的时候,就会出现漏洞。 “因为爱莲根本没有去过裘霸天家,也不认识裘霸天的那些手下,将来一旦上了公堂,很可能会成为我们的致命弱点,只有她死了,才能永绝后患!” “太狠了,太狠了,”蔡金指着潘文定大骂,“这叫以德报怨,忘恩负义,人家为了你都能那样,而你却转过来把人给杀了,真是……真是……” 蔡金激动得找不到形容词,却成功地带了节奏,让在场众人全都对潘文定怒目相向,对他的恶行感到无比气愤。 然而,现场唯有三个人反应相反,正是两位县官以及程枭。 因为,他们知道一件隐秘的事情,那就是李老汉塌陷的房梁下面,死的并不是爱莲。 很可能,是潘文定手下留情,用一具从坟里挖出来的尸体替代了爱莲,这样既能保证将来不出疏漏,又能履行自己的诺言。 可是……如此时候,这个秘密似乎也无足轻重了。 纵然爱莲没死,也难以改变潘文定才是真凶的事实。 “是,我不是人,”潘文定颓然说道,“他俩对我那么好,我却害了他们……我……我答应跟爱莲远走高飞,是我辜负了她,我不是人,我不是人……” 说着,他竟然狠狠地给自己扇起了巴掌,纵然手上戴着刑具,也仍然抽得啪啪作响。 “好,”司马信还算比较有经验,他看到潘文定情绪不定,担心他会突然崩溃,便转移话题说道,“既然案情已经明朗,那么本案也就可以定案了! “啧啧啧……”他也咂起嘴,冲县令宋知礼说道,“看到了吗宋县令,这下知道该怎样查案了吧? “还什么勾结狱卒,什么李三腿,人家根本就是自杀! “还有啊,你不觉得这么多人的供词如果太过一致,反而会显得刻意吗? “看来,为了把裘镇农弄到这桩案子里,你也算是煞费苦心了呐,呵呵呵……” “这……” 听到此话,宋知礼顿觉无地自容,满面羞愧,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而陈厚禄却再也支撑不住,当场瘫倒。 想想也知,他俩这县官算是做到头了! “慢着!”谁知,就在这个时候,那潘文定竟忽然站了起来,大声说道,“大人,我的供词还没讲完,我还没有说出我的动机呢! “你们都还不知道,我为什么要找裘霸天报仇吧?” “不用了!”司马信似乎早有准备,立刻冲手下使了个眼色,说道,“你的动机本官不感兴趣,来人,拉下去!” 听到命令,差役们赶紧拉拽潘文定,要把他拉出公堂。 “啊?”潘文定大惊失色,当即剧烈地挣扎起来,扯着嗓子喊道,“裘霸天不仅霸占我家醉仙楼,还杀了我全家,杀了我全家!我父母还有哥哥姐姐,以及未满十岁的弟弟,全都是被他杀死的啊! “虽然我现在认了罪,但裘霸天杀我全家也是不争的事实啊!如此的杀人大罪,难道你们想要视若无睹吗?” “拉下去!”蔡金看到此状,赶紧催促那些差役,“快点,快啊……” 差役们知道事关重大,当即有人上去一棍便将潘文定打翻,然后用力地向后堂拉去…… “我不服,没天理啊!”潘文定双手抓地,吱吱作响,愤怒狂吼道,“伱们这些官员与裘霸天穿一条裤子,就因为他有后台就袒护他,你们给我等着,我要上诉,我要告御状……” “慢着!” 谁知,听到潘文定的话之后,司马信忽然改变了主意,摆手说道:“既然如此,那本官就跟你理论理论。” 差役听到,只好住了手。 “大人,”潘文定赶紧说道,“李老汉父女的罪我认了,但求您,也要为我一家五口的血海深仇做主啊!” “哦?是吗?”司马信嘴角微微扬起,露出一丝阴冷,说道,“好,那你倒说说看吧!” …… 第42章 意外 “那时我都十七岁了,我清楚记得发生过的每一件事。不,不是清楚记得,而是刻骨铭心,永远也不会忘记!”公堂之上,潘文定椎心泣血地讲述道,“我们潘家的醉仙居一直是延平县最好的酒楼,生意兴隆,宾客如云。 “可没想到树大招风,被这个丧心病狂的裘霸天给盯上了! “当时,裘霸天也经营着一家小酒楼,但是生意惨淡,于是他就盯上了我家的醉仙居,想要强心霸占过来。”潘文定冲裘霸天怒目而视,“他先是派小混混不断地找我家麻烦,然后又变本加厉,开始对我的家人动手! “今天打这个,明天欺负那个,甚至,他们还绑架了我和我的姐姐,以此威胁我父母。 “最后,虽然放了我们,但我父母已然无法忍受,畏于裘霸天的势力,只好将醉仙居以极低的价格转让给了他。 “说是转让,实际上就是霸占!”潘文定说道,“他们最后连答应好的价钱都没给,便直接把我们一家轰出了醉仙居。 “而这……这还不算完……”他双眼通红,怒目而道,“我们都已经把醉仙居给他了,可他还不放过我们,竟然在我们回老家的路上安排伏击,将我父亲、母亲、哥哥、姐姐,以及未满十岁的弟弟残忍杀害! “若不是因为我提前回老家报信,没有跟他们一起,也早就死在他的屠刀之下了! “大人,”潘文定转向司马信,声嘶力竭地吼道,“那可是五条人命啊!那是我最亲的人,他们全都死在了裘霸天手里,我家被他灭门了啊!” 声音高亢,响彻公堂,让所有人为之一振。 谁也没有想到,潘文定与裘霸天的仇,竟然是如此的血海深仇。 “一……一一一……一派胡言!”这时,裘霸天忍不住反驳道,“谁杀你全家了?谁杀你全家了?你们家那酒楼,是你老爹心甘情愿转让给我的,我们无冤无仇,我杀他作甚?” “什么无冤无仇?”潘文定怒斥,“我们那么好的生意,为何要甘心情愿转让给你?你是怕我父亲去郡衙告状,所以才派人杀人灭口的! “他们……他们死得好惨呐,大人,”潘文定向司马信跪倒哀求,“求大人为小民做主啊!” “大人,您别信他,”裘霸天说道,“当时的醉仙居根本不是他说的那样,根本就是经营惨淡,他们家开不下去了才转让给我的,我……我给钱了,给钱了……” “住口!”司马信狠狠瞪了裘霸天一眼,呵斥道,“裘镇农,你要是再敢咆哮公堂,本官就掌你的嘴!” “……” 裘霸天只好乖乖闭嘴,可他哪里知道,司马信不让他说话,其实是为了保护他,担心他在公堂之上一不小心说漏了嘴。 “潘文定,”司马信转而冲潘文定说道,“你的遭遇,本官深表同情,但一码归一码。 “首先来说,本官是为了处理李老汉父女被害一案而来的,既然本案已经审清,那本官的任务也就结束了。 “现在,你跟本官讲述的,完全是另外一桩案子。 “你也是饱读诗书之人,懂我大玄律法。你应该知道,另起一桩案子,就要重新写状上诉,不管是不是由本官来断,也至少要调查清楚前因后果,方能审理。 “所以……” 后面的话显而易见,那就是司马信现在就要退堂。 “大人,大人……”潘文定跪着向前数步,叩头哀求道,“求您发发慈悲吧,两件案子是有关联的,我……我现在就当堂写状上诉可以吗?大人,求您了……” “这……”司马信故作为难,说道,“潘文定,伱既然有冤,本官也不想推脱,但有个关键问题我得问一问你,你口口声声说裘霸天杀了你们全家,那你……可有证据啊?” “啊?这……”一句话,让潘文定傻在当场。 傻了半晌,他才支支吾吾地说道:“大人,除了裘霸天,不可能是别人啊!而且……而且……我听李叔他们说过,就是……就是裘霸天杀了我全家啊!” “啊?听说的?”司马信面露意外,但嘴角的一抹笑意,还是难掩他的不屑,“这可就没办法了,既然你不在当场,没有亲眼所见,那你如何能断定是裘霸天所为呢? “你又如何确定,你的家人不是因为遭遇强盗,被强盗所杀呢?” “有人……有人看到过,好像……”潘文定激动地语无伦次,“县里也一直有传言的,大人……大人,不会错的……” 哼…… 司马信在心里暗暗冷哼,你要是真有证据,早就直接状告裘霸天杀你全家去了,还用得着演苦肉计吗? “既然没有证据……”脸上,他仍装出一副和蔼同情的样子,假装为难地摇头说道,“那本官也实在是爱莫能助了。来人,把他押下去吧,退堂!” 说着,他高高地举起惊堂木,想要给今天的审案画上圆满句号。 可令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在此关键时刻,公堂之上竟然有人高声喝道: “证人在此!” 来人声音洪亮,吓得司马信差点儿把惊堂木丢掉。 抬头看去,但见人群中竟然滑出一个人来! 之所以是滑出一个人,是因为此人双腿已经残废,是坐在一个类似滑板的东西上,滑进来的。 此人是一个叫花子打扮,满身褴褛的老头。 “大人,我就是证人!”老叫花子虽然年迈,但声音却格外响亮,“我可以证明,杀害潘龙山一家的人,就是——裘霸天!!!” 啊!? 此人的出现,再次让公堂之上哗声一片。 任谁也想不到,这案子审到最后,竟然又出现了意外。 一时间,甚至连潘文定也看傻了,不知道这是哪里冒出来一个老头? “这……”终于,司马信第一次露出意外之色,先是扫了一眼左右,然后才将目光击中到此人身上,问道,“你……你是谁?” “本人名叫裘小明,”老人昂首挺胸,自报家门,“曾经跟随裘老太爷,也就是裘镇农的父亲,在裘府当了十五年的管家!” “啊?”听到此言,裘霸天顿时如遭雷劈一般,惊得失声喊道,“怎么是你!!?” …… 第43章 证人 “谁?”司马信皱眉,重复问道,“你是谁?” “老朽是裘府以前的管家,”老人说道,“对当时裘府上下的事情,可是清楚得很呐!” 说话时,他故意瞅了裘霸天一眼,眼中透出严厉与怨恨。 “啊……” 裘霸天又是吓了一跳,身体竟不听使唤地打起了颤。 看来,他做梦也想不到,此人会在这里出现。 “你刚才说……”司马信眯起眼睛,小心翼翼地问道,“你是……证人?什么证人?” “大人,”裘管家一抱拳,说道,“十年前,我亲眼目睹了裘霸天率人杀害潘龙山一家五口的全部经过,我就是——目击证人!” 啊!? 闻听此言,现场又是一片惊诧之声。 “不可能!”裘霸天赶紧反驳道,“不可能的,那个时候,你已经被我打折腿了,你……” “给我住口!”司马信赫然暴怒,竟然抄起惊堂木,直接摔在了裘霸天脸上。 啪! 司马信不愧是行伍出身,力量与准头全都到位,登时把裘霸天打了一个满脸开花,鼻子冒血。 “给我掌嘴,掌嘴!”司马信大声喝道,“先掌他二十个耳光!快!” 命令一下,登时有差役上前,直接朝裘霸天扇起了大耳刮子。 啪啪啪…… 声音清脆作响,听都能听出往外嗞血的感觉。 真特么是个坏事草包! 司马信在心里骂道,你丫刚才说的那句话,摆明就是承认你是杀人凶手了! “当年,”裘管家继续说道,“裘老太爷在世的时候,还能镇得住这个裘镇农,可裘老太爷一走,就再没人能管住这个败家子了! “骄奢淫逸,惹是生非,裘老太爷积累的家产几乎都要被他败光啦! “为了弥补亏空,他竟然雇佣了一帮流氓地痞去打家劫舍,欺辱乡邻,为非作歹,坏事做绝呐! “潘公子说得半点不错,”他重重说道,“裘镇农看到醉仙居生意火爆,便使用最卑劣的手段强行霸占下来,将潘家赶出了延平县。 “然而,他不知从哪里听说,潘龙山在京城有大关系,要去那里给他告状。于是,他一不做二不休,竟然丧心病狂地派人去杀掉潘龙山全家。 “我知道了这个消息,一方面是不想看到潘龙山家破人亡,一方面也不想裘镇农作孽太深,便提前通知了潘龙山,让他改走小路。 “哪成想,那个时候,裘镇农已经在怀疑我,早就派人暗中监视于我。 “当我发现那个监视的人之后,我便意识到大事不妙,于是再次赶去小路,可这一次最终是晚了。 “当我赶到时,”裘管家嘴唇颤抖,激动地指着裘霸天,“刚好看到裘霸天和几名杀手,已经将潘龙山一家砍杀殆尽,现场是惨不忍睹呐! “那一刻,我也吓坏了!”裘管家说道,“趁他们没有发现我,便赶紧逃回了裘府。我知道那里已经待不下去了,便连夜收拾行李,准备逃离。 “却没想到,裘霸天回竟然回来得那么快,我最终……还是没能逃过他的魔掌……”他一指自己残疾的双腿,“就这样,他打折了我的双腿,将我赶出裘家。 “幸亏当时他不知道我亲眼目睹了他们杀人的全过程,要不然,可就不只是打折我的双腿了……” 说着,他狠狠瞪了裘霸天一眼,怒道:“是不是啊?裘少爷?” 此刻,裘霸天早已被打得满脸开花,肿如猪头,哪里还说得出话?只能一个劲儿地摇头否认。 而听完裘管家的讲述,现场却陷入短暂的安静,每个人都在脑中想象着那场血腥的杀戮,越想越不寒而栗。 “呜呜……呜呜……”再看潘文定,却早已哭成来人,趴在地上呼喊道,“真是……真是苍天有眼,苍天有眼啊,呜呜……” “嗯……” 司马信再一次眯起眼睛,而这一次眼中闪过的,却是一股阴冷的光。 “老人家,”他想了想,说道,“你能站出来指认裘镇农,确实难得,可是……你站出来的这个时机,是不是有点儿太巧了呢?” 嗯? 司马信的话,顿时引起人们警觉,全都看了过来。 “你看呐,”司马信又道,“十年都过去了,十年那么久你都没有想过报官,怎么偏偏今天潘文定告状,你就出现了呢? “要说伱们两个事先没有沟通的话,是不是……不好令人信服啊?” 哗…… 现场一片哗然,人们议论纷纷。 司马信的话确实杀伤力够强,因为自始至终,只有裘管家一个人的证词,效力本就不足。 如果他和潘文定是合谋串供的话,那就更加无法令人信服了。 人们只会以为,裘管家的证词是个谎言。 “大人,”裘管家瞪大眼睛,激动说道,“裘镇农乖张暴虐,势力庞大,我区区一个残废的老叫花子,怎么告他? “恐怕还没找到衙门的大门,就被他打死喂狗了。 “我是听说今天要公审裘镇农,这才赶过来旁听的,没想到,刚好听到你们谈及当年潘龙山一家被害的血案,这才站出来作证的啊! “我……我等这个机会,也足足十年了! “实不相瞒,我站出来,不仅仅为那惨死的潘龙山一家鸣冤,我也要为这被打残的两条腿讨回公道!” “是啊,”潘文定赶紧附和,“事实再清楚不过,求大人为小民做主!” “唉,”司马信叹息一声,说道,“那本官也实不相瞒,本官倒是有心为你们伸冤,但是……只有这么一个人的证词,而且是一个与裘镇农有着断腿之仇的人的证词,这证词,怎么可能有效呢?” “不,大人,”裘管家挺起胸膛,铿锵有力地说道,“我可以证明我的证词有效,因为当初杀害潘龙山一家的,除了裘镇农还有他的几个手下。 “这几个手下分别是蒯鹏,龙二盛,李三腿,还有裘宾,”说着,他一指裘霸天身后某人,“喏,这个人就是蒯鹏,你们可以问他啊!” “啊?”此人听到后,顿时吓得魂不附体,赶紧摇晃着身子否认道,“不是啊,不是啊,他胡说的,没有我,没有我,哦不,哦……我们根本就没有做过啊……” 哎呀…… 司马信的脸已经变成了茄子色,他暗暗骂街,裘霸天这都是一帮什么弱智货色?连特么死不承认都不会。 然而,尽管他心下恼怒,可无奈自己是带着使命来的。 看到情况越发失控,司马信举起手臂想要拍一下惊堂木,却发现惊堂木之前用来打人,还在下面扔着。 他赶紧冲手下使眼色,同时说道:“好,既然如此,那本案倒是可以审一审了!来呀……” 这时,手下已经将惊堂木捡回,司马信赶紧用力一拍,说道:“把本案相关的一干人等全部押入南监大牢,本官要好好审一审他们,把案子弄清楚!” “是!” 众差役应诺,立刻上前拉拽,想要将潘文定、裘管家以及裘霸天等人拉走。 “哎?不对啊?”潘文定反应较快,赶紧大声喊道,“大人,杀人犯就在这里,您现在审一审不就全都清楚了?为什么要退堂?” “是啊!”裘管家亦是意识到情况不对,“只要您审一审蒯鹏,您就知道我有没有撒谎,怎么……怎么还要下去审呢?” “大胆!”终于,司马信露出狐狸尾巴,怒目呵斥道,“我是主审官,用你们教我怎么审案吗?” “哎呦,愣着干什么?”蔡金见状,赶紧冲差役们挥手示意,催促他们动作快点。 “不,不能这样啊……”潘文定奋力挣扎,大声喊叫,“我抗议,我要求当堂审讯,不能退堂啊,呜呜呜……” 谁知,有人怕潘文定乱说,竟然堵住了他的嘴。 裘管家那里更是不妙,他的滑板被人一脚踢开,像拖死狗一般被拽向堂外,老人也想跟着抗议,可有人上去就是一拳,将他打懵…… “慢!” 谁知,当二人即将被拉出公堂之时,人群中竟然又有一个人站了出来。 “案子没有审完,不能退堂!”此人胸口剧烈起伏,无比激动地喊道,“来人啊,把相关人犯给我留下,本官要——当堂过审!!!” 啊? 什么? 众人赶紧看去,不由得大吃一惊,但见说出此话的不是别人,正是延平县令——宋知礼!!! …… 第44章 公愤 真是一波三折,谁也没想到,一场公堂审讯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那个一直在备受指摘奚落,灰头土脸的县令宋知礼,竟然站了出来,并且要求留下相关人犯,继续当堂过审。 事发突然,让所有人始料不及,赶紧齐刷刷看向这位县官。 司马信更是满脸诧异,楞了数秒才回过神来,用手指着宋知礼喝道:“宋县令,你这是什么意思?” “疯了,疯了!”郡守蔡金同样反应过来,当场气得暴跳如雷,冲宋知礼喊道,“你要干吗?你想干预司马大人审案吗?快快退下,你的事,我还没有追究呢,快……” “二位大人,”但见宋知礼满脸通红,异常激动地拱手施礼说道,“下官区区一个县令,自然不敢僭越。 “只是……我想要提醒二位大人,你们只是来审理李老汉被害一案的,如今潘文定状告裘霸天杀他全家的案子,完全是另外一桩案子,根据大玄律例,应由本官审理才对啊!” 砰! 司马信顿时火冒三丈,狠狠一拍桌案:“小小县官,别给脸不要脸,本官本来还想给你留些情面,现在看来,你真是活腻歪了!” 啊…… 此刻,县丞陈厚禄早已吓傻,他急忙从地上爬起,用力拉拽宋知礼的衣角。 他的意思,自然是想要制止宋知礼的鲁莽行为。 想想看,他们纵然乌纱不保,却也只是落得一个革职而已,可现在这样,将来丢的可就不仅仅是官职了。 然而,宋知礼却浑然不顾,昂首挺胸地与司马信对质道:“怎么,司马大人这是要以大欺小吗?” “大胆,混账!”蔡金指着宋知礼鼻子大骂,“怎么跟大人说话呢?” “姓宋的,”司马信咬牙说道,“本官就是要以大欺小,你又能怎样?本官是奉刺史大人之命,前来审理此案的。 “我告诉你,不管是哪件案子,只要跟裘镇农有关,就都是同一件案子,就都得由本官审理。” “听见了吗?”蔡金大骂,“管你屁事?快滚!” “哈哈哈……”谁知,宋知礼竟然仰天大笑,再次冲司马信抱拳说道,“司马大人,您不要误会,您刚才的表现大家有目共睹,我们全都对您的断案如神,秉公无私敬佩不已。 “我们也全都相信,您绝不会因为裘霸天的叔叔是吏部侍郎,就对他处处袒护,另眼相待,对吧?” “这……”司马信瞪眼。 “你……”蔡金咧嘴。 宋知礼的话既巧妙又有杀伤力,顿时打了两位大人一个措手不及。 “所以,”宋知礼继续施加压力,“我们也全都信任您,相信您根本不用退堂,就在这公堂之上,便能将本案审个水落石出,对不对啊?” 后面那个“对不对”,宋知礼是咬着后槽牙说出来的。 听到这几个字,司马信后脊梁骨竟然冒出冷汗。 这话真是太损了,等于司马信如果退堂,那就一定是徇私舞弊。 可是……当堂审理…… 司马信暗暗咂舌,裘霸天和他的手下这么不靠谱,一旦说漏嘴,可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你懂什么?”这时,轮到蔡金发挥作用,他赶紧冲宋知礼斥责道,“没听司马大人说吗?裘镇农杀潘家灭门的案子头绪太多,得先把它们一一调查清楚,才能进行审理。 “现在退堂,又不是代表这案子不审了,伱们着什么急啊? “大家也尽可放心,”他又冲在场众人说道,“司马大人断案如神,一定能把来龙去脉全都查清楚的。 “好了,”说着,他再次冲差役们摆手,“惊堂木都拍了,赶紧拉下去吧!” “慢!”然而,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宋知礼当即喝止道,“二位大人,依本官看,这案子用不着再一一调查了,不如交给下官代劳吧!本官一定能查个明明白白……” “你!!?”司马信腾地站起,气得哆嗦。 “哼,”蔡金则狠狠甩了甩袖子,小声骂道,“真是个不知好歹的家伙,你到底想干什么啊?” “司马大人,蔡大人!”然而,宋知礼却越说气场越强,他昂首挺胸,豪气凛然地说道,“有件事情,下官还一直没有来得及禀告呢!” “什……什么事情?”司马信怒目而问。 “司马大人您明察秋毫,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着实令宋某大开眼界,可是……您查到的资料,也不尽完整吧?” “什么?”司马信听得迷糊。 而这个时候,捕头程枭从后堂匆匆跑来,将厚厚的一摞资料抬到了众人面前。 “二位大人,”宋知礼指着资料说道,“这些东西,都是在县衙公示裘霸天等人罪行,并且将其游街示众之后,所收到的诉状。您好好看看吧!” 闻言,程枭连忙将资料放到司马信眼前的书案上。 司马信从中拿出一张,仅仅扫了几眼,便登时变了脸色。 “这些,全都是我延平县的老百姓们写的,全都是状告裘霸天的。”宋知礼攥拳说道,“您看,才仅仅两天啊,就已经收到了这么多。 “大人,这个……便叫做罄竹难书啊!” “……”司马信没有说话,一连看了好几张诉状,每张诉状上控诉的罪行,都令他眉头紧蹙,表情也愈发凝重。 此时刻,他忽然明白一件事情,那就是宋知礼为什么非要把李老汉父女的案子,安排到裘霸天身上。 “虽然李老汉父女的案子不是裘霸天所为,”宋知礼继续说道,“可裘霸天的所为,却远比这些罪恶得多! “欺辱乡邻,杀人放火,伤天害理,坏事做绝,老百姓们是敢怒不敢言啊! “您好好看看吧,”他一指远处的潘文定,“被裘霸天杀害了亲人的,可不只有他们潘家啊!” “嗯……” 司马信攥着其中一张诉状,激动得浑身颤抖,已然怒到极点。 显然,他也被裘霸天的恶行所激怒,如此一个恶霸,简直不杀不快。 可是……转念一想,他可是带着上级的密令而来的,事关自己的前途,他不能不忍,不能不忍…… 可越是这样,司马信就越发觉得难受,当即浑身颤抖,面容扭曲,好像正在被烈火焚烧一般。 “司马大人,”而心思敏捷的宋知礼趁势说道,“我知道您的难处,反正下官已经舍得一身剐了,不如您就满足我杀身成仁的愿望吧!” 听到宋知礼的话,司马信再度陷入纠结。 然而,内心仅存的一点善念,最终让他从纠结中挣脱出来。 但见司马信缓缓起身,竟然离开了主审官座位。 啊? 蔡金大惊失色。 不得不说,蔡金这个郡守也不是白当的,当他捕捉到情况已然发生逆转之后,当即快速冲到司马信身旁,大声叫道: “哎呀,司马大人头晕得厉害,必然是操劳成疾所致,我们快快扶大人下去休息吧!” 听到蔡金的提示,司马信先是苦笑着点头,继而双腿一软,做成晕倒之状。 蔡金赶紧与一众差役,把司马大人搀扶了下去…… 几乎眨眼之间,两位大人,以及他们手下便消失在众人视线之中。 而下一秒,宋知礼整理衣冠,缓步上前,重新回到属于自己的座位上。 坐稳之后,他抄起惊堂木狠狠一拍,当堂喝了一声:“来人呐!” “呦!” 程枭等人赶紧高声附和,声音高亢,震慑大厅。 “把嫌犯蒯鹏带上堂来,大刑伺候!!!” …… 第45章 算盘 关键时刻,县令宋知礼的挺身而出,并非真的只是为了公义,而是嗅觉敏锐的他从绝望中嗅到了——机会! 在此之前,他见自己苦心策划的计谋被司马信戳穿,满心期待的政治斗争变成私人恩怨,本已万念俱灭,一片茫然。 可想而知,他给郡衙州府惹了这么大的麻烦,上面怎么可能不追究他的责任?严刑逼供,屈打成招,故意栽赃,合谋串供,哪一条都能让他的乌纱帽不保。 所以,感觉到大势已去的他早已心如死灰,充满绝望。 然而,谁也没有想到,大堂之上风云突变,李老汉父女的案子忽然变成了裘霸天杀人全家的案子,而且还有一个至关重要的人证裘管家出现。 这一幕幕意外的出现,却忽然让宋知礼看到了机会。 但凡不是太傻,大家都能从说漏嘴的裘霸天及其手下的表现中看出来,裘管家并没有说谎,杀潘龙山全家的就是他们。 所以…… 宋知礼心底瞬间酝酿出一个大胆的计划:只要能让裘霸天认下这桩罪名,那自己仍然有翻身的机会。 一来,他可以借助老百姓们的诉状,让司马信明白裘霸天是一个如何坏事做绝的恶霸! 这样,司马信便会明白他的苦心,理解他为什么要弄虚作假,非要把李老汉的案子扣在裘霸天的头上。 二来,司马信归根结底,还是因为顾忌裘霸天的那位做吏部侍郎的叔叔,所以才要退堂审理,关起门来解决此事。 可是,这里面还有另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那就是司马信目前尚不知道吏部侍郎已经下马的事情。 当他将来知道了,那无论现在自己如何顶撞他,他都会理解的,甚至还会表示感激。 所以,只要自己现在坚持把案子审清楚,给裘霸天置了罪,为老百姓出一口恶气,博得民声,那么自己非但不会被罢免,甚至还有可能得到升迁! 不得不说,这一次,对宋知礼来说,又是人生第二场豪赌。 而这一场豪赌,同样不是五五开,同样是后者的赢面较大。 因为,一旦裘霸天脱罪,自己又被罢官的话,那么依照裘霸天的性格,自己恐怕难逃杀身之祸。 既然已经如此,那就必须要把裘霸天置之死地!!! 现在,宋知礼如愿以偿,司马信良心发现中途退场,审理案件的权利,又交回到自己手中。 而这一次,自己又怎么可能错过这个机会? 没想到,事实比他想象的还要顺利,当蒯鹏被押到大堂之后,刑具尚未来得及安装完毕,他便已然内心崩溃,趴在地上大声哭道: “大人,别……别用刑了,我招,我全招……” 听到此话,一旁的裘霸天彻底吓坏,赶紧挣扎着呼喊,可因为嘴被抽肿,只能发出呜呜呜的叫声。 程枭见状,一脚将其踹倒,然后伸手堵住了他的嘴。 “十年前,”蒯鹏说道,“就是裘霸天带着我们四个,杀害了潘龙山一家五口。原因有两个,一个是怕潘龙山去圣都告状,一个是潘龙山给裘老板的是一张假地契,我们要把真的地契夺回来……” “潘龙山一家五口都有谁?”宋知礼质问。 “潘龙山,潘龙山的妻子,儿子,女儿,还有一个不满十岁的小儿子……”蒯鹏如实回答。 “呜呜……”听到此话,潘文定哭倒在地,痛不欲生。 “那……”宋知礼问又问,“你们四个都有谁?” “裘老板,我,龙二盛,李三腿,还有裘老板的干儿子裘宾,”蒯鹏说道,“李三腿已经死在大牢里,龙二盛几年前被仇人砍死,裘宾……裘宾现在崇宁郡的醉仙居分店管理生意……” “陈县丞,”听到此话,宋知礼赶紧冲陈厚禄说道,“立刻发布拘捕公文。程捕头,”他转而冲程枭说道,“立刻派人去缉拿此人归案。” “是!”程枭答应干脆。 可陈厚禄却还处在一片懵圈之中,颤颤巍巍地扶着柱子站起身,有点儿不知所措。 宋知礼没有理他,而是冲蒯鹏问道:“你们四个人,全都有动手杀人吗?包括裘镇农吗?” “嗯,”蒯鹏惭愧点头,“都动手了!那个孩子……就是裘老板,哦不,裘镇农亲手给杀的……” “呜呜……”潘文定瘫倒在地,痛哭流涕,“我可怜的弟弟啊……” “呜呜呜……呜呜呜……”裘镇农也在激动挣扎,眼睛都快瞪出血来,可无奈嘴被堵着,只能发出呜呜呜的声音。 “好,”宋知礼满意点头,“既然如此,那么李老汉父女被害一案,以及十年前潘龙山一家被害一案,已经彻底查清,证据充分,事实清楚。 “裘镇农及其同伙罪大恶极,必须处以极刑! “但是,”这时,他拿起一摞状纸,说道,“由于裘镇农还参与多起恶性案件,本官需要对每一件案子一一审理,定然要还每一个受害人的公道! “等到把裘镇农参与的所有案件全部查清之后,本官自然会上书朝廷,依法审判,绝不姑息,以此维护我大玄铁律之威严。” 啪! 说完,宋知礼一拍惊堂木,口呼道:“将全部人犯带入南监大牢,认真审讯,一定要用最快的时间,把所有案子全部审清!退堂吧!” “威武……” 众衙役口呼威武,立刻有人上前拉拽那些人犯,将其一一带去大牢。 “青天大老爷,真是青天大老爷啊!”人犯之中,只听那潘文定激动地哭喊着,“我潘文定若是还能活着,必然要为宋大人着书立传,歌功颂德,永世铭记,呜呜呜……” 很快,人群退去,只有那些跟着潘文定前来告状的村民,还傻傻呆在原地。 他们感觉自己好像做了一场春秋大梦一般,好不真实。 自己明明是前来告状的,结果发现竟然被人利用,真凶就是告状的柳公子。 而大呼上当的他们,还没回过神,案子竟然又峰回路转,裘霸天重新变成了被告…… 不过,不管经历了什么,县令宋知礼刚才的表现,他们全都看得一清二楚。 此时此刻,他们对这位县官大老爷全都充满景仰之情,无畏强权,刚正不阿,为求公正甚至敢于顶撞上级,简直是百年难遇的好官,简直就是传说中的青天大老爷! 虽然谁也没有说话,但大家心里已经想好了,待会儿出去之后,必然要将宋县令的英勇表现传扬出去,让延平县每一个老百姓都知道,他们遇到了一位好官,是他为民除害,铲除了延平县的恶霸裘霸天…… …… 第46章 断绝 内堂之中,县丞陈厚禄来回踱步,仍旧惴惴不安,心神难宁。 “宋大人……”他冲端坐正中,正在闭目养神,气定神闲的宋知礼问道,“这就……这就没事了?那个司马参军,还有咱们郡丞大人,难道不会再追究咱们了吗?” 宋知礼似乎正在想着自己的事情,并没有理会陈厚禄的说话,甚至都没有睁开眼睛看他。 吱呀…… 这时,程枭关好房门,对陈厚禄说道:“陈大人,这一关,咱们应该算是过了。您想啊,刺史大人正与吏部侍郎沟通,一旦发现吏部侍郎已经落马,那么没有理由再包庇这个裘霸天。 “到时候,他们不但不会追究,反而会认为咱们做得对,做得好呐!” “嗯……”陈厚禄稍稍安心,附和着说道,“到时候,司马大人也会佩服咱们,哦不,是佩服咱们宋大人,真是……真是太好了……呼呼……” 他实在坚持不住,一屁股坐到椅子上,呼呼直喘。 “宋大人这招险中求胜实在太妙了,”程枭趁机拍马,“我听说,那些跟着告状的村民现在都在夸赞宋大人,称宋大人是不畏强权,为民请命的青天大老爷呢!” “对对对,”陈厚禄赶紧附和,“这可谓是因祸得福,自古得民心者得天下,说不定,宋大人升迁在望啊!” 砰! 谁知,话音刚落,宋知礼却蓦地睁开眼睛,狠狠拍了一下桌子,把二人吓了一跳。 “徐真呢?”他冲程枭问道,“他现在人在哪里?” “这……”程枭回忆一下,摇头说道,“我没注意啊?好像……刚才在公堂上看到他了,他的伤应该已经好了。” “哼,这个自以为是的狗东西,”宋知礼咬牙说道,“差点儿陷本官万劫不复!我也是鬼迷了心窍,怎么就能稀里糊涂地相信了他的那些鬼话呢?” 哦…… 程枭与陈厚禄这才明白过来,感情宋知礼是在生徐真的气,要不是他们听信了徐真的推理,认为这是一场政治斗争的话,他们也不至于如此惊险。 “这家伙肯定是怕大人您责备他,不知又躲哪儿去了!”程枭赶紧说道,“我现在就把他抓过来,好好教训教训他!” 言罢,程枭转身欲走。 “慢,”然而,宋知礼却叫住程枭,说道,“算了,别管他了,这件事也赖我自己,不该那么轻易相信他的鬼话。” “大人,这可不行!”程枭急忙说道,“徐真这小子妄自尊大,自以为是,差点儿把咱们全都害死,您不能轻饶了他啊!” “是啊,”陈厚禄亦是沉着脸附和,“就算不给他点儿惩戒,也至少要把他开除衙门,他虽然有点儿小机灵,但机灵过头可就害人不浅呐!” “行了,”宋知礼摆手说道,“徐真的事回头再说,把他找来也无甚大用,反正已经不是咱们队伍的人了。” 哦…… 程枭这才稍感满意,宋知礼的意思显然是要把徐真开除。 他早就视徐真为眼中钉肉中刺,现在终于如愿以偿,顿时感觉痛快许多。 “对了,”宋知礼想起什么,向程枭问道,“那个裘管家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与潘文定是事先商量好的吗?” “不像,”程枭回答,“看他们的反应,不像认识。” “那就奇怪了,”宋知礼说道,“本次断案又不是当众公审,他是怎么进来的呢?” “这个嘛……”程枭猜测道,“可能是跟着那些告状的人混进来的吧?当时那么多人,也没有仔细核对身份嘛!” “啧啧……”宋知礼皱眉,“可那老人是个残疾,应该比较引人注目才对吧?” “那……好,”程枭连忙说道,“我回头好好查查。” “嗯,”宋知礼这才舒展眉头,说回正题,“开弓没有回头箭,既然咱们的声势已经造出去了,立场也全都摆明,那就必须得把这件事做好。 “陈县丞,”他对陈厚禄说道,“你再写一封告示,告知百姓,但凡有状告裘霸天的,衙门一律接收。” “是!” “程捕头,”他又对程枭吩咐道,“审讯的事情就交给你了,每一桩案子,务必查实详尽,不可疏忽。” “是!” “等咱们把所有案件整理清楚之后,咱们就只剩下坐等两件事即可,”宋知礼得意说道,“一个是裘霸天开刀问斩,除之后快。 “而另一个,则是司马信他们得知吏部侍郎落马的消息后,哼哼,我看他们倒要怎么面对本官,哼!” “那……”这时,陈厚禄想起一件事情,急忙提醒道,“宋大人,那个潘文定您打算怎么处置他呢?那个爱莲的尸体……” 陈厚禄的意思是,只有他们几个人知道,那爱莲的尸体是假的,应该是潘文定用一具挖出来的尸体替换了爱莲。 也就是说,潘文定根本没有杀过人,他的罪名,仅限于诬陷裘霸天。 虽然李老汉的死是他教唆所致,但在法律并不健全的大玄王朝,根本没有这么一项罪名。 如今裘霸天已经是恶贯满盈的过街老鼠,所以,只要活的爱莲出现,潘文定便会被无罪释放。 “潘文定可是说过,”陈厚禄提醒道,“只要他活着,会为您着书立传啊……” 在信息不发达的古代社会,着书立传无疑是声名远播的绝好途径,对宋知礼的仕途大有好处。 “哼,”然而,在思考数秒之后,宋知礼却冷哼一声,说道,“坐在大牢之中,他照样可以为我着书立传。 “这个家伙也是咎由自取,如果没有他,我们也不至于惹这么大的麻烦。 “我替他们潘家抓到凶手,已经够对得起他了,还是先让他在大牢里待着吧!” 说话时,宋知礼眼角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厉。 他的心思深远,陈厚禄与程枭岂能跟上。 其实,宋知礼早就想到这一点,一旦潘文定无罪释放,势必会接管醉仙居。 可如果他是杀人犯的话,那么醉仙居便会充公。 充公的话,显然对自己的好处更多…… 咣咣咣…… 谁知,如此时候,房门忽然被人重重敲响。 在县衙之中,敢如此重重敲门的,只能是上级领导。 程枭赶紧颠颠跑过去开门,果然,但见门外站着两位官员,正是参军司马信与郡守蔡金。 两位官员黑着脸,显然是来者不善。 宋知礼赶紧与陈厚禄起身相迎,躬身施礼。 “你先出去吧,”蔡金冲程枭摆手,“把门带上。” “是!” 程枭不敢多言,赶紧快步退出,在外面关上房门。 这…… 看到如此情景,宋知礼先是与陈厚禄对视一眼,二人同时意识到苗头不对。 这时,司马信并没有坐下说话的意思,他径直来到宋知礼面前说道:“宋县令,你真是勇气可嘉,连本官也不得不佩服啊!” “这……”宋知礼不知是褒义贬义,支吾当场,不知怎样回应。 “我也懒得跟你掰扯了,”司马信叹息一声,说道,“吏部侍郎传话过来,说他早在一年前便已断绝了与裘镇农的亲戚关系,有家族文书为证。 “所以关于裘镇农的案子,全都与他无关,要你们一定秉公办理,不得徇私,有罪无罪,或杀或刮,全由你们县衙决断! “怎么样……懂了吗?” “哦……”宋知礼先是惯性点头,然后才领悟到什么,顿时犹遭雷击一般,惊疑问道,“吏部……吏部侍郎他……没有事吗?” “废话,他能有什么事?”司马信冷冷说道,“这次京察过后,他就要进入内阁,晋升三品了。” “啊?”两位县官吓了一个趔趄,宋知礼声音颤抖,“这……这怎么可能?” “有什么不可能的?”司马信说道,“我本家兄弟就在吏部任职,裘侍郎熟悉人事,颇受钱相赏识,这还能有假?” “啊?”两位县官又是一惊,陈厚禄身子一歪,当场瘫倒。 “恭喜你呀,如愿以偿了宋大人,”司马信在宋知礼脸前说道,“再也不用顾忌裘霸天的后台,好好干吧!我们俩还有刺史大人,都为你感到‘骄傲’啊!” “骄傲”二字,他故意咬得很重。 啊…… 这一次,宋知礼再也支撑不住,只觉天旋地转,也跟着陈厚禄瘫软下去…… …… 第47章 入局 夜晚。 徐真家里,传来酒杯相碰的声音。 “我干了!你随意……” 徐真将一杯烈酒仰脖干掉,然后看向对面。 对面坐着一个脸上长有雀斑,眼睛大大的女捕快,正是虎妞沈玉。 沈玉没有随意,同样将满满一杯酒一饮而尽。 “哈哈哈,”徐真举起大拇指,“小玉真是豪气干云,女中豪杰啊!” “师兄过奖,”小玉提起酒壶倒酒,说道,“只要师兄没事,我这心就放下了,慢说这点儿酒,喝一整坛又有何妨?” “哎……”徐真摆手,“不是说好不提这事了嘛,根本就是我没战斗经验,自己撞上去的,跟你半点儿关系都没有啊!” “那……师兄你可别喝太多啊,”小玉还是担心说道,“毕竟昏迷了那么久,还是要多多休养才好。” 说话间,小媳妇有梦端菜进来。 听到此话,亦是在徐真耳边小声说道:“是啊,少喝点儿吧!” “没事,”徐真笑道,“难得跟师妹喝喝小酒,必须喝透啊,呵呵……” “唉,你看呐师兄,”沈玉习惯性地挠着额头说道,“明明是我误伤了你,就算请客,也应该我请你才对嘛!怎么能让你破费呢……” “哪里哪里,说这话可就见外了,”徐真说道,“其实我早就想请请师妹了,这一次要是没有你,咱们也不会大获全胜嘛! “来来来,”徐真拉住有梦的小手,让她坐到自己身边,然后指着沈玉说道,“有梦啊,小玉师妹是我最敬佩的捕快,武艺高强,心地善良,责任心强,来,咱们一起敬她一杯吧!” 有梦本不情愿,但看到徐真已有醉意便没有抗拒,与他一起敬了沈玉一杯。 而心地单纯的沈玉却感动得眼圈都红了,因为在整个衙门里面,人人都把自己看做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瘟神,却从来都忽略了她的尽职尽责。 能得到徐真的认可,又让她重拾信心,于是又将满满一杯烈酒喝干。 就这样,二人继续把酒言欢,越说越高兴,越喝越投缘,差点儿没当场拜了把子…… 一直喝到亥末十分,也就是将近半夜十一点时,沈玉这才起身告辞。 沈玉有武功傍身,自然不用担心她的安全。 徐真将她送出门口,便挥手告别之后,回到院中。 冬夜无风,寂寥无声。 徐真站在房间门口,一面看着小媳妇有梦收拾碗筷,一面陷入自己的沉思: 其实,在关于裘霸天的整个案件中,他才是起到关键作用的那个人! 早在当初徐真第一眼看到秀才柳文彬,也就是后来的潘文定时,便已经察觉到此人有异。 尽管潘文定当时的表现堪称完美,但在一些小小的细节上,却还是没躲过徐真的眼睛。 当时,所有人都在忙着救火,并不清楚死者的具体位置,可唯独这个潘文定一直朝着尸体所在的方向泼水。 而且,在从即将坍塌的房梁下救他的时候,徐真亦是发现潘文定的脚步早已移动,不管自己救不救他,他都不会被房梁砸到…… 于是,徐真便对此人产生怀疑,并且对他展开调查。 调查也并不算太难,既然潘文定针对裘霸天,那就必然与裘霸天有着深仇大恨。 另外,既然李老汉能心甘情愿的自杀,必然与潘文定有着关系。 所以在缩小范围,多方打听之后,徐真很快便查清了来龙去脉,案情也早已清楚明朗。 按道理讲,既然已经查清案情,那么徐真当时只需要把潘文定抓住,便能在宋知礼那里立功,既能把案件侦破,又能让宋知礼避免与裘霸天交恶,可谓两全其美。 然而,那一种两全其美,并不是徐真想要的两全其美。 裘霸天的暴力恶行,宋知礼的自私自利,程枭的阴狠毒辣,还有潘文定的忘恩负义,都让徐真深恶痛绝。 所以,在经过一番周密计划后,徐真决定设一个局,将这些人全都算进局中。 于是,他开始了他的表演,把本来简单的一场个人恩怨,升级成政治斗争。真真假假,虚虚实实,愣是让头脑精明的宋知礼等人,渐渐进入局中。 事实上……爱莲的尸体是真的,她是真的被潘文定所杀,然后被毁尸灭迹。 是徐真连夜挖坟掘墓,又找了一具尸体,并且简单焚烧之后,替换了爱莲的尸体! 他这么做的目的,是要让宋知礼等人更加相信这是一场政治斗争。 因为,如果死的真是爱莲,他们依然还会犹豫,害怕此案真的是裘霸天所为。可如果尸体不是爱莲,那么反而会深信不疑,这是一场政治斗争! 爱莲那被烧焦的尸体,现在就躺在被挖的墓穴之中,徐真打算将来等事态全都平息之后,再把爱莲重新安葬。 而由爱莲的死可以看出,潘文定同样是个心肠歹毒的人,纵然他有灭门之仇令人同情,却断然不该恩将仇报,向自己的恩人挥下屠刀。 所以,这个潘文定,也定然不能饶过他。 当然,徐真更加知道,若要让宋知礼走出最后一步,必须得从信件上做文章,唯有让他没有吏部侍郎这个后顾之忧,他才敢于动手。 于是,徐真又找了两个人帮忙,一个是牛贩贾乙,一个是自己的表妹仉问心。 在此之前,徐真早就找到贾乙,跟他说明了毒死耕牛的事情。 贾乙万般后怕,赶紧倒手卖掉耕牛,同时是对徐真这个救命恩人自然是千恩万谢。 徐真知道,贾乙的弟弟就是邮差,熟悉信件邮递的门道,便专门找他帮忙,让他关注送往县衙的信件,尤其是写给县令的信。 同时,他请表妹仉问心出马,准备替换信件。 虽然仉问心知道这是大罪,可听完徐真讲述的来龙去脉之后,心怀正义的她还是答应了徐真。 于是,在那天傍晚十分,他们赶到送信邮差歇脚的郊外驿站,在贾乙弟弟的帮助下,偷换出来送给宋知礼的信。 那是一名朝中官员写给宋知礼的,信中讲到吏部侍郎裘凯即将升迁,以及京察等事。 仉问心书法绝妙,很快模仿信中笔迹更改了内容,将“即将升迁”,改为“已经落马”…… 果然,当宋知礼接到信后,终于下定决心,当即对裘霸天展开拘捕,这才发生了后来的事情…… …… 第48章 祭祖 事前,徐真也是猜到,纵然裘霸天的案子属于个人恩怨,但潘文定也绝不会只考虑眼前。 毕竟裘霸天的后台是吏部侍郎,此人才是能否给裘霸天定罪宣判的关键。 所以,在告状这条路上,他必然做足了准备,上级官员一定会来延平县调查情况。 果然,上面竟然派了宋州参军司马信与郡守蔡金前来审理此案,其重视程度可见一斑。 徐真亦是能够判断出,既然上面如此重视此案,那么他们处理起来自然小心翼翼,应该以“拖”为主,多半还是要等到与吏部侍郎沟通之后,才会真正处理。 因此,为了尽快添一把火,徐真便以密信的方式,将本案的来龙去脉,各种线索以及审理思路全部教给了司马信。 也就是说,司马信在公堂上那一连串令人称奇的操作,其实全都是徐真的杰作。 司马信发现此案只不过是潘文定的诬陷,自然喜上眉梢。这样一来,便能澄清裘霸天的罪名,让他无罪释放,也就不用再顾忌吏部侍郎的态度了。 于是,司马信只用一天时间核实信息,便迫不及待地升了堂。 说起来,司马信也并非等闲之辈,他虽然着急升堂,却还是早早留意到一个问题,那就是如果要证明潘文定就是真凶,那么极有可能触及裘霸天杀害潘文定全家的旧案。 一旦此案成立,那么等于自己还是做了无用功,裘霸天的罪名会更加严重。 不过,稳如老狗的他还是表现得相当出色,当最后潘文定提到灭门之仇的时候,他只用了一个“证据”二字,便将潘文定怼得哑口无言。 正如他堂上所想的那句话:如果潘文定有证据,那么早就直接状告裘霸天杀他全家,根本用不着利用李老汉父母大作文章。 然而,世事难料,他怎么也想不到半路杀出个裘管家来! 这个重要人证的出现,瞬间打乱了他的节奏。 当然,裘管家并非凭空出现,同样是徐真早早安排好的,所以,司马信也在不知不觉中入了局。 正所谓光脚不怕穿鞋的,裘管家已然没有什么可失去的了,他并非为了潘文定,而是为了报自己被打残双腿的仇,所以义无反顾地站了出来…… 终于,司马信慌了,开始使用权利,想要强行退堂,终止这场失控的审判。 其实,徐真的计划,也就到此为止。 在司马信强行退堂后,本案自然会引起轩然大波。所以徐真早已联合表妹,写了上百封匿名信,打算退堂之后在民间广为散播,打造舆论声势,给司马信施加压力…… 可是,让徐真也没有料到的是,在司马信要强行退堂之时竟然出现彩蛋,竟还有一个大大的惊喜在等着他。 说实话,徐真就是算破脑袋,也算不到关键时刻,宋知礼竟然会挺身而出,让案子来了一个过山车般的大反转…… 呼…… 回想公堂之上,宋知礼那令人血脉偾张的一幕,徐真重重呼了口气。 尽管,他知道宋知礼那么做只是为了自身利益,但能有那般勇气,也算是值得钦佩了吧? 思绪转回眼前,但见小媳妇有梦已经将餐桌收拾干净,正在处理地面。 看着曼妙的少女身姿,盈盈的青春活力,他不禁又看得痴了,脑子里甚至还闪过一些过分的念头。 伴着这些念头,徐真不由自主地开始设想未来。 现如今,裘霸天彻底被铲除了,潘文定得到应有的报应,而宋知礼等人也即将面临灭顶之灾。 将来,当宋知礼知道吏部侍郎不降反升的消息之后,必然会欲疯欲狂,继而怀疑自己,所以这个衙门捕快,自己也是当到头了。 而且,不仅仅是衙门,恐怕在延平县,也待不下去了吧? 这时,有梦拎着簸箕从徐真身边经过,去到院里倒垃圾。 徐真竟然一把拉住了她,把小姑娘吓了一跳,簸箕也掉落在地。 “老爷,你……” “有梦啊,”徐真轻轻揽住有梦的肩膀,看向自己居住的宅院,说道,“听你的,明天我就找人看房子,卖掉后,咱们就离开这里,去过新的生活吧!” “老爷……哦不,公子……”有梦看向徐真,感觉有些突然,虽然她以为徐真已经喝醉,但还是心怀憧憬地问了一句,“咱们离开这里,去哪里呢?大观城吗?” “不,”徐真悠然说道,“咱们去圣都玄妙城,就凭你相公我的本事,怎么也能让咱们过上美好生活!” “玄……玄妙城……”有梦沉吟着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名字,感觉有点儿不太真实。 “来吧!”徐真说道,“既然要卖掉房子,你跟我来,咱们去祭拜一下父母吧!” 说完,也不顾有梦的感受,他拉着有梦就往后院走去。 很快,他们来到祠堂,跪在了父母牌位面前。 “父母大人在上,”徐真双手合十,真诚说道,“我和有梦要暂时卖掉祖宅,远走他乡,等他日东山再起,再重新将祖宅赎回,万望父母大人宽谅……” 这一切来得很是突然,有梦有些反应不过来,可是看到徐真叩头,自己还是跟着叩了下去。 可叩下去之后,她却忽然看到徐真面前竟然放着一块巨大的石头,而徐真的手正放在石头上,似乎要把石头搬开。 谁知,就在这一瞬间,二人身后突地传来异响。 一个手拿钢刀的黑衣人,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祠堂之内,此人看到徐真叩头,直接一个箭步冲向徐真,钢刀直刺,想要一刀将徐真从背后捅死! 哗…… 结果,地面忽然塌陷,黑衣人一脚踏空,径直跌到坑里。 与此同时,徐真双手抄起那块石头,转身举起,毫不犹豫地丢到了坑里。 随着哇呀一声惨叫,坑底顿时没了声息,显然黑衣人被石头砸中,当场昏厥…… 哼…… 徐真冷哼一声,心里说话,老子这坑可不是白挖的。 原来,徐真之前在这里挖坑,并非挖什么宝贝,而是他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所以挖了一个陷坑。 探头看去,但见黑衣人歪倒在坑底,不知死活。 然而,徐真刚一探头,门口却倏地又冲进另一个黑衣人,此人不由分说,抬手就是一支毒箭,冲徐真面门直射而来。 我去…… 徐真反应不慢,赶紧低头闪过,毒箭倏地钉在了木制的柱子上,竟然全部没了进去! 来者并非普通之辈,在发射毒箭的同时,早已飞身上前,一脚踢中徐真胸膛。 巨大的冲击力将徐真踢飞出去,后背重重地撞在供桌之上,将供桌上的供品以及牌位撞得哗啦作响。 唰! 黑衣人袖箭闪出一把匕首,他单脚点地越过陷坑,直刺徐真胸口…… “啊……” 有梦哪里见过这般情景,吓得失声惊呼,只以为徐真会被刺杀在自己眼前。 然而,半空中一根短棒突然呼啸而过,一棒便击在那黑衣人的脸前。 啊? 黑衣人大惊失色,可无奈手中只有短短的匕首,匆忙之中他只能用双臂格挡,准备生生接住短棒。 可他万没想到,短棒突然变相,竟然改为扫向他的双腿。 咚! 短棒势大力沉,击中此人双腿! 黑衣人顿时摔了一个大马趴,脸和胸部重重摔在地上,登时疼得死去活来…… “哎呀呀呀……我怎么连这点儿事都做不好呢!”抬头看去,但见手拿短棒的正是虎妞沈玉,她一脸愧疚地冲徐真说道,“我就这么一直盯着,竟然还是让师兄受伤了,我真是没用啊我……” …… 第49章 杀手 “小心!” 徐真大声提醒,因为他看到那名被沈玉打倒的黑衣人突然扬起了袖口。 果然,一支毒箭再次射出,直奔沈玉射去。 沈玉啊了一声,本能地打了一个空翻,向后翻去,但见那支毒箭几乎是擦着她的脸颊飞了过去,笃地一声,毒箭戳在墙面上。 利用这个空当,黑衣人双手拍地,站起身来。右手在腰间一划,竟然抽出一柄软剑,直扑沈玉而去。 哦? 看到黑衣人的一系列操作,徐真不由得眉头皱紧,因为黑衣人的专业性已经超出了他的预判。 这个人更像是一个职业杀手,而并非自己之前预想的那种人。 因此,他不得不为沈玉捏一把汗,担心沈玉并不是此人的对手。 然而,徐真的担心显然是多余的。 “哇呀!” 愤怒的沈玉短棒呼啸着横劈过去,气势恢宏,宛若排山倒海。 黑衣人赶忙用软剑抵挡,可他完全低估了沈玉的能量,软剑根本起不到丝毫作用,短棒重重捶在黑衣人胸口,竟然啪的一声爆裂。 而随着短棒爆裂,黑衣人登时倒飞出去,坠地后哇的一口鲜血喷出,当场丧失战斗能力,那柄软件也断为数截…… 哇哦! 徐真看呆。 真实的打斗,果然用不了太多回合。 “好像……”谁知,沈玉见这个黑衣人已经没有威胁,赶紧对徐真说道,“外面还有一个呢!我去看一下!” 说完,她嗖地冲出屋子。 “喂……”徐真担心沈玉的短棒已碎,怕她吃亏,本想叫住她,可沈玉速度实在太快,眨眼没了踪影。 “呼……” 徐真捂着心口,火辣辣的疼痛让他意识到,自己在警队学过的搏击技巧,恐怕在真正的高手面前起不到任何作用。 “老爷,你没事吧?”有梦害怕地扑到徐真怀里,“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怎么回事…… 其实,早在徐真准备做局的那天起,他便知道会有这么一天。无论自己计划成功或是失败,都有可能遭到宋知礼的报复。 只不过,他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早在他和沈玉吃饭的时候,他便已经察觉到家中有异,八成是进来了人。 众所周知,徐真坐拥豪宅却家徒四壁,进来的必然不是小偷。 于是,在喝酒的时候,徐真将此事悄悄告诉沈玉,要沈玉在假装离开之后,再重又潜回徐府,保护徐真。 沈玉早把徐真当成亲人,自然不会怠慢,反而相当兴奋。 就这样,徐真故意带着有梦到祠堂祭拜,为的就是引蛇出洞。 果然,偷袭之人上当,一个跌落陷坑,一个被沈玉制服。 可是,此刻的徐真却心情沉重,一脸严肃。 因为他之前设想的,只是有可能遭到报复,顶多是把自己毒打一顿之类,可看刚才两名黑衣人的行为,却摆明是冲着要自己的命来的。 这么狠吗? 想到此,徐真没有着急安抚有梦,而是走到那名吐血的黑衣人面前,摘掉了他的面罩。 这一次,徐真再次出乎意料。 面罩下面是一张陌生的脸,他竟然从未见过此人。 见到此状,徐真又转向陷坑,由于被石头砸蒙,此人的面罩早已脱落,竟然也是一个陌生人。 这两个人全都面带凶相,肌肉紧匝,透着劲力,一看便不是善茬。 再加上他们之前的表现,绝对都是职业杀手。 怎么会这样? 在徐真的判断中,前来教训自己的人,应该是自己认识的人才对,比如那些看自己不顺眼的捕快同僚,或者是程枭本人! 因为,徐真知道,县令宋知礼在被自己误导之后必然心里有气,所以有可能派程枭等人来教训一下自己。 程枭一直视自己为眼中钉肉中刺,自然非常愿意。 可没想到,竟然不是他们,而是职业杀手,而且是冲着自己的小命而来。 那……是不是有点儿太过分了? “师兄,师兄……”如此时候,沈玉从外面风风火火地赶了回来,摇头说道,“没有找到,但我敢肯定,之前确实还有一个,要不然我也不可能让你受伤。” “没关系,”徐真淡淡一笑,“到底有几个,很快就知道了。” “师兄,”这时,沈玉同样好奇,“我看这两个人不是普通之辈,刚才看着好像是要杀你啊!他们为什么要杀你?” “来,”徐真一指陷坑,“先把这个拉出来吧!” 沈玉点头,弯腰单手一提,便轻松将坑里的黑衣人拉拽出来。 此人被石头砸得满脸是血,此刻已经从昏厥中苏醒过来,有了些许意识。 沈玉咚的一声,将此人丢在另一名黑衣人旁边。 “那个有梦啊,”徐真本想让有梦回屋,可担心外面还有危险,只好说道,“你去到柱子后面,堵住耳朵吧!” “啊?哦……”有梦很乖,赶紧照徐真所说去到柱子后面,只是并没有堵住耳朵。 “说,”沈玉踩着其中一名黑衣人的后背,问,“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刺杀我师兄?” 两名黑衣人表现默契,全都咬着牙没有说话。 本来,徐真还想要跟这两个人好好掰扯掰扯,可一想到他们是来刺杀自己,要将自己置于死地的,心头突然窜出一股戾气。 而且,这里不是法制社会,自己用不着对他们客气。 于是,徐真跳下陷坑,将之前那块坚硬的大石头搬了出来。 然后,他什么话也没说,将大石头举过头顶,竟然狠狠地摔在了其中一名黑衣人的小腿上。 啊…… 祠堂内顿时响起撕心裂肺的惨叫,但见这一石头下去,黑衣人的小腿被砸了一个血肉模糊,骨头崩裂。 另一名黑衣人看到此状,眼中登时透出恐惧。 可是,更恐惧的还在后面,徐真仍旧没有说话,而是又一次捡起石头,双手举过头顶,再次砸向了黑衣人的小腿,而且砸在了同一个位置上。 啊…… 这一次的嚎叫声嘶力竭,疼得黑衣人几乎背过气去。 这…… 这这这…… 另一名黑衣人脸颊颤动,已然濒临崩溃。 而就在这时,徐真仍然默不作声,第三次捡起石头,再一次狠狠砸在了黑衣人的小腿上。 这一次咂的靠上一点,黑衣人的膝盖骨瞬间粉碎,胶状的筋膜还有泛黄的骨头赫然暴露出来。 啊…… 被砸的黑衣人绝望惨嚎,疼得浑身抽搐,眼看就要昏死过去。 “师……师兄……”沈玉同样没有见过如此惨烈的场景,当即拉了拉徐真,想要提醒徐真注意分寸。 然而,徐真并不理会,而是将手伸向被砸黑衣人的另一条腿,将此腿平放于地面之上,摆好位置。 接下来,他死四次举起石头,瞄准了这条腿。 “慢……慢慢慢……”终于,当徐真举起石头之后,另一名黑衣人反而率先崩溃,赶紧喊道,“你要问什么,我们说,我们全都说,求你别砸,别砸了……” …… 第50章 妖道 “我们是东游散人,”没有被砸折腿的黑衣人说道,“也就是你们所说的雇佣杀手,我们今天接到任务,要刺杀这栋宅子的主人……” “你敢,你敢……坏了规矩可是要死全家的……”谁知,那个被砸折腿的黑衣人反而依然强硬。 啪! 结果,沈玉一个大耳刮子上去,瞬间将其扇晕。 雇佣杀手…… 徐真紧锁眉头,怎么也想不到,会冒出雇佣杀手来。 “你知道这宅子的主人叫什么吗?”徐真问。 “姓徐名真,就是你,”黑衣人回答道,“我们得到的画影特征跟你一样。” “谁,”徐真又问,“是谁雇佣你们杀我?” “这个我是真不知道,”黑衣人说道,“我们级别低,是不可能接触到雇主的。” “胡说,”沈玉单手举起那块石头,瞄准黑衣人的小腿,“我的力气可比师兄大多了,一下保你变成瘸子!” “别,别别别……”黑衣人连忙摆手,“你们要是懂得东游散人行规,就知道我说得不假了。 “你们没有猜错,我们每次行动都是三人一组,陆续动手,这样就是为了防止出现意外,逃……逃掉的那个是我们上级,只有他知道是谁出钱做的这单生意。” “那你们上级在哪儿?”沈玉将偌大的石头在此人眼前摇晃,吓得此人脸色刷白,赶紧说道,“我们都是单线联系的,别说我不知道他在哪儿,连他的名字我都不知道啊!” “嘿?”沈玉小嘴一撅,“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流泪是不是?” 说着,她举起石头,竟然真的要砸下去。 “慢!” 徐真眼疾手快,赶紧拦住,让她把石头放下。 嚯…… 徐真这个后怕,要是沈玉真的砸下去,这黑衣人说不定就挂了。 “我已经犯了大忌,是怎么也活不成了,”黑衣人说道,“我不会骗伱们的,我真的不知道雇主是谁,也不知道上级是谁。” “好,我信你,”徐真冷冷说道,“那我问你,你们是什么时候接的单?” “很急,”这一次黑衣人没有犹豫,直接回答,“傍晚十分才接到的单,晚上就要动手,这样的单子我也是第一次遇到。” 哦…… 徐真心里暗暗思忖,似乎已经领悟了什么。 “那么……”他又问,“接我这一单,多少钱?” “五十两银子,”黑衣人示意了一下昏死的同伴,“我们两人分,至于上面赚多少,我们就不知道了!” “靠……”徐真骂道,“等于才二十五两,我也太贱了吧?” “师兄……”沈玉不明所以,问,“你这是惹着谁了啊?这么大的仇,至于雇杀手吗?” “行了,”徐真拍拍手上的灰尘,站起来说道,“就审到这里吧!” “哎?”沈玉瞪大眼睛,“什么啊?咱们什么都没问清楚呢,怎么能不审了?” “我是说,”徐真更正道,“咱们把他们捆起来,明天扭送到衙门,交给衙门处理吧!虽然我是受害者,但咱们身为捕快,还是要秉公办理,不能用私刑呐……” “……”沈玉无语,心里说话,腿都被你打烂了,还不叫用私刑吗? “什么?捕快?”黑衣人则异常震惊,“你们是捕快?” “小玉啊,”徐真冲沈玉抱拳,“这两个贼人武艺高强,虽然已经重伤,但我还是怕搞不定他们,所以你能不能留在我家帮我看着他们,同时也算做个见证?” “没问题!”沈玉爽快答应,“交给我吧!就算你不说,我也打算这么做呢,”说着,她凑到徐真耳边小声说道,“别忘了还跑了一个呢,难保那家伙不会杀回来救人嘛!” “对对对,”徐真举起两只手的大拇指,为沈玉点赞,“还是师妹想得周到,那就有劳师妹了!” “好嘞!” 沈玉最喜欢听的就是赞赏,当即更加兴奋,先是找来绳子将两名杀手五花大绑,然后又给受伤的黑衣人进行简单包扎,最后将他们拖去前院客厅,将二人结结实实地绑在了柱子上…… 就在沈玉折腾两名杀手的时候,徐真却没有离开祠堂,而是站在供桌前面,思考着一件事情。 尽管杀手没有供出主要信息,但徐真却已然猜到真相。 那个雇佣杀手刺杀自己的不是别人,必然是县令——宋知礼!!! 看来,宋知礼很可能已经知道吏部侍郎根本没有落马,反而正在等待升迁的消息了。 因此,他也已经察觉到信件有异,而且跟徐真有莫大关系。 由此一来,他更能联想到,关于裘霸天被诬陷的案子,并不是徐真判断失误,而是徐真故意给他们设的局! 可是,明知中计,他却只能哑巴吃黄连,什么也说不出来。 信件都是绝密,他不好明查。 裘霸天也是他下令拘捕的,公堂之上也是他不畏强权,强行宣判的,再想把责任推出去是不可能的事。 因此,恼羞成怒的宋知礼,便对自己动了杀心! 唉,还是当官的狠呐! 纵然程枭如此讨厌自己,也不过只是排挤与教训,可人家宋县令却上来就要你的命! 本来,按照徐真的计划,宋知礼应该不会那么快知道吏部侍郎的实情,在这之前,自己还有时间变卖家产,远走高飞。 可现在看起来,一切发生得太快,自己必须得快点儿跑了! 想到此,他转过身,想要让有梦连夜打包,一起跑路。 可一转身,却发现有梦正在整理供桌上的东西。 由于之前的撞击,供桌上的东西已经凌乱散落,甚至连牌位都歪了。 尽管有梦受到惊吓,可看到牌位歪斜,还是强撑着去扶正牌位。 “有梦啊!”徐真上前说道,“先别管这些了,我们……” 谁知,他刚说了一个我们,视线却定格在祭台上方某处。 嗯? 那里本来镶着一面木板,木板上写着“祖德流芳”四个金字,可是由于之前的撞击,年久失修的木板已然裂开,露出后面的墙砖。 然而,那墙砖竟也裂开了一道缝,似乎很是脆弱的样子,而且看墙砖后面好像是空的。 徐真发现异常,急忙手按供桌,敲了敲那块砖。 谁知,敲击过后,他发现砖后面竟然真的是空的,似乎有一个不小的空间。 难道…… “老爷,怎么了?”有梦不明所以,愣在原地,而她下一秒看到,徐真竟然抄起那块坚硬的石头,朝着墙壁上砸了过去。 “喂喂喂,不要啊!”有梦想要上前阻拦,却被徐真揽在怀中。 哗啦啦…… 随着一声哗啦啦的碎响,烟尘弥漫整个祭台,待到散去之后,徐真二人惊异地发现,墙壁上竟然被凿开了一个洞! “啊?这……这是……”有梦看傻了! “祖宗显灵了!祖宗显灵了!”徐真赶紧丢掉石头,先是冲父母牌位拜了拜,然后便迫不及待地探进洞中。 然而,洞虽然不小,可里面却只摆放着一个不算太大的木匣。 徐真将木匣取出,但见木匣上雕刻着精美的云纹图案,异常精细。 有货,果然有货! 看到如此精美的匣子,徐真心脏砰砰直跳,有梦亦是紧张得不敢出声。 吱呀…… 徐真小心翼翼地打开木匣,但见匣子里面积淀着厚厚的灰尘,什么也看不见。 徐真只好用力地吹了口气,灰尘飞散,二人赶紧满怀期待地向里面看去。 然而,二人期待得也快,失望得也快,但见里面并没有什么金银珠宝,只有一本蓝皮古书。 不会吧? 这是什么玩意儿? 武林秘籍? 葵花宝典吗? 徐真心情瞬间跌落谷底,但好奇心还是驱使他伸手取出古书。 古书上仍然沾有不少灰尘,这次徐真没有吹气,而是选择用手拂去尘土。 随着尘土拂去,但见封皮上赫然出现两个大字: “妖——道!!!” …… 《妖探》第一季《恶霸》完结,请欣赏第二季《自首》。 第51章 大全 “老爷……老爷?”祭台前,有梦抱着那个木匣,望着祭台上面的破洞,担心地呼唤着徐真的名字。 一分钟后,徐真从洞里钻出,脸上写满失落。 他把洞里面仔仔细细搜索一遍,除了土灰渣滓,什么也没找到。 这么大一个洞,竟然只藏了这么一个小木匣子。 唉…… 徐真从祭台上下来,再次拿起木匣里的古书,心里开始默默祈祷。 显然,这本古书是他最后的希望,那么优秀的祖上,能将此书藏在祭台之中,显然非常重要。 老天保佑…… 但愿里面是张藏宝图,标示着这所宅子里隐藏着几百万两的窖银,或者是张证明文书,证明自己是某某王爷,某某公爵的后人,也好拿着去讹点钱花。 可是,徐真的观察力和领悟力都不弱,封皮上写的“妖道”二字,似乎足以说明,这不是藏宝图,也不是什么祖先文书。 似乎,这看上去更像是某本修炼秘笈,亦或者……是一本回忆录,记录了一个道士的一生,因为道士邪门,所以被称为妖道…… 好吧,不打开看看什么都是瞎猜。 古书微微泛黄,也不知道在这匣子里经历了多久的岁月。 徐真小心翼翼地翻开第一页,里面出现了几个看着不是很工整,甚至歪扭的字。 由于徐真个头较高,有梦只好踮起脚尖,拉着徐真的胳膊,才能看到书写的内容。 “……赠明月……” 什么? 赠明月,啥意思? 看到有梦的小脑袋几乎埋进书里,徐真这才意识到身高问题,急忙蹲下身子,与有梦一起查看。 很快,他们便在赠明月的下面看到一个日期,上面写着“盛平六年冬”。 哇哦…… 徐真与有梦对视一眼,然后开始搜索记忆。 “盛平六年的话,”他很快找到结果,“应该是大玄新宗年间,如今得有四十多年了吧? “明月……”徐真继续琢磨,“这本书,应该是别人送给这个叫明月的人的。但是……为什么要放在咱们家的祠堂里呢?” “明月……哎呀……”有梦紧锁眉头,用心回忆,“我小时候,好像听过这个名字啊?好像咱阿妈提到过似的……” 有梦口中的阿妈,正是徐真的母亲。 “四十年前……”徐真分析,“咱阿妈又提到过,难道……这个明月是我的爷爷?或者……奶奶?” “明月……”有梦眨着亮晶晶的大眼睛跟着分析,“好像是个女人的名字吧?” “好奇怪啊,”徐真摇头,“别人送的一本书,被我奶奶藏到祠堂里,是何用意呢?” 说完,他迫不及待地打开了第二页,但见第二页上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内容。 而一看到这些内容,徐真却顿时感觉浑身汗毛炸起,心跳也为之加速。 但见上面写着: “妖者,诡道也。 “妖之道,诡也,谋也。盛世而谋,立身。乱世而谋,立命。谋事必先谋人,精于谋者精于道。 “万物不为我所有,万物皆为我所用……” 我去…… 徐真愈发激动,手都开始抖了。 “什么啊,这是……”有梦识字,但显然看不懂,问道,“老爷,这写的都是什么意思?” 谁知,徐真好像没有听见,仍然处在激动之中。 “万物不为我所有,万物皆为我所用……” 徐真念叨着这一句,感觉听着相当耳熟,似乎是自己前世才有的东西。 又往后看去,但见后面还有: “……君子藏器于身,待时而动。受人之辱,不动于色。查人之过,不扬于众。觉人之诈,不愤于言。水深不语,人稳不言。谋大事者,藏于心,行于事,明者见危于无形,智者见祸于未生…… “……鬼挑弱者上身,佛挑善人受苦。这世间本无公平,又如何教人大度?独善其身,不闻他事。遇佛上香,遇贼掏枪…… “……风起于青萍之末,浪成于微澜之间……” 再后面,还有更经典的: “……生如蝼蚁,当立鸿鹄之志;命如纸薄,却又不屈之心。乾坤未定,你我皆是黑马;有朝一日,必将辉煌腾达……” 靠! 徐真倏地将书合上,第一个念头就是:特么的还有穿越者! 刚才这些内容,都是前世才有的至理名言,写下这些东西的人,必然是个穿越货。 我有同类了? 而且……看着好像关系还挺近的样子。 不过嘛…… 四十多年了,这个人还活着吗? “老爷,老爷……”有梦不明所以,关切问道,“您没事吧?这里面到底写了些什么啊?” “哦……”徐真这才回过神来,指着古书说道,“这个……是一本安身立命之书,里面记载的都是金玉良言,能催人奋发图强。” “安身立命……”有梦撅起小嘴,显然还是无法理解,只好怯怯问道,“那对咱们……有帮助吗?” 哎? 有梦的问题,顿时让徐真一怔,似是想到了什么。 于是,他打开这本名叫“妖道”的书,又往后面翻去。 再看后面的内容,让徐真越看越惊奇,除了那些至理名言外,里面还记录了大量的古诗名句,科学窍门,魔术戏法,种植养殖,化工提炼,化妆易容等新奇内容,简直五花八门,包罗万象。 翻到最后,甚至还出现流行歌曲,像什么:今夜你会不会来,忘情水等等,简直让徐真看傻。 这哪是什么妖道,简直就是“穿越实用大全”嘛! 怎么会这样? 徐真顺其自然地想到,如此重要的一本书,为什么会被送给自己的祖先呢? 要知道,穿越者一般都会至死保密,不能透露身份,可此人却毫无保留地把东西记录下来,还送给自己的祖先,这关系显然不一般啊? 当然,自己的祖先也知道这本书非常重要,所以才会藏到祠堂里面。 可是……他为什么不用呢? 要是祖先稍微聪明一点,将里面的内容转化为商机的话,是不是我徐家就不是现在这种落魄的样子了? 是不是,出现了什么意外? “老爷,您……”有梦等了半天也不见徐真回应,只好再次问了一声,“这本书到底对咱们有帮助吗?” 终于,有梦的话,让徐真将注意力转回眼前。 “应该有吧!”徐真叹气说道,“不过……那都是以后的事了。有梦啊,听我的,今天这场刺杀不是意外,咱们现在赶紧收拾一下行李,暂时离开此地,避避风头吧!” “啊?”有梦吓了一跳,“咱们不卖房子了?还有,那两个刺客怎么办?” “刺客交给小玉。等避完风头咱们再回来。”徐真心想,既然宋知礼得罪了吏部侍郎,那他这个县官应该也当不长。 “那……好吧!”虽然还有很多疑问,但有梦还是极为顺从地答应下来,说道,“那我现在就去收拾。” “不用带太多东西,”徐真叮嘱,“只带些随身物品即可,我们很快就会回来的。” “哦,”有梦点头,当即转身离开,准备去收拾行李。 唉…… 徐真端着古书叹息一声,没想到祖先只给自己留了这么一本书。 倒不是说这本书不好,只是没有金银财宝来得实惠啊。 低下头,“妖道”二字再次映入眼帘。 而这一次,徐真却看得入了神,很快,他似乎想到什么,赶紧翻开书,又将开头那段看了一遍: “妖之道,诡也,谋也。盛世而谋,立身。乱世而谋,立命。谋事必先谋人,精于谋者精于道。 “万物不为我所有,万物皆为我所用………” 是啊! 万物不为我所有,但万物皆为我所用…… 蓦地,徐真像是开了窍,赶紧跳起来朝有梦追去,同时大声喊道:“有梦,不用了,不用收拾行李了!咱们不走了……” …… 第52章 八卦 次日上午,县衙门口。 宋知礼、陈厚禄还有一干衙役站在门口大路正中,冲西方拱手施礼,一直等到大路上上的一辆马车渐渐驶出视线,尘嚣落下,他们才直起腰板。 但是,两位县官的脸色依旧难堪至极。 原来,这是参军司马信与郡守蔡金离开县衙,返回大观城,宋知礼等人正在为他们送行。 临走前,司马信什么话也没说,蔡金也只是一味地摇着头,那意思是让宋知礼二人听天由命,好自为之。 现如今,裘霸天的案子已经成了铁案,不可能再次翻供。 也就是说,宋知礼把吏部侍郎得罪了一个通透,尽管吏部侍郎传话过来,说他与裘霸天断绝亲戚关系,要衙门秉公办理。 可是,官场险恶,人心难测,谁能知道吏部侍郎真正怎么想的呢? 或许,他正待升迁,暂时无法计较。可一旦将来他真的入了阁,位极人臣,天知道他会不会秋后算账? 而最绝望的,就算吏部侍郎真的不追究此事,那宋知礼也早已得罪了顶头上司,无论是郡守、参军,还是刺史大人,他都得罪了一个遍。 所以,宋知礼此刻的心境可想而知,是既惶恐又懊悔。 不过,他也知道后悔无用,所以才由悔生恨,恼羞成怒,将目标转移到徐真身上。 不错,雇佣杀手的人正是这位县令大人! 当宋知礼反复回想自己吃亏上当的全过程后,他终于意识到,问题有可能出在这名小捕快身上。 表面看起来,徐真只是判断出错,把私人恩怨误判成了政治斗争,可仔细一想,却是疑点颇多,他似乎是故意的。 尤其是那封至关重要的密信,很明显,有人模仿友人笔迹更改了信的内容,这才促使自己最终入坑。 最气人的是,明知道被坑,却因为忌讳太多不好明察,就算能查出来也已然于事无补,自己只能吞下苦水往肚子里咽。 因此,宋知礼越想越恼,最后实在气不过,便利用自己知晓东游散人联络方式的便利条件,悄悄雇佣了杀手,想要除掉徐真,以解心头之恨。 本来,这件事也可以找程枭来做,毕竟程枭跟徐真有仇,但老谋深算的宋知礼还是没有找他。 因为宋知礼担心,将来一旦自己倒台,程枭有可能为了自保而抖落自己的脏事,那可就对自己不利了。 所以刺杀徐真的事,程枭并不知情。 “唉……”此刻,刚一送走两位大员,陈厚禄便苦着脸哀叹道,“这下,咱们是凳子上有刺,头上有刀,坐也不是站也不是了,这可……怎么弄啊……” 宋知礼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懒得理会。 现如今,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把裘霸天的案子暂缓一下,可如何暂缓,却还得好好琢磨琢磨。 很快,众人返回县衙,进入大厅,可刚一进去,众人便齐刷刷愣在当场。 但见虎妞沈玉不知什么时候,竟然将两个被五花大绑的黑衣人押到了大堂中央,正面对着众人。 “这……” 宋知礼先是一怔,继而领悟到什么,然后蓦地瞪大眼睛,狠狠吃了一惊。 “小玉啊,”陈厚禄却不明所以,问道,“这是干什么?这俩人谁呀?” “二位大人,程捕头,”沈玉抱拳施礼,解释道,“这两个人都是杀人不眨眼的东游散人!” “什么?东游散人?”程枭眼中闪过一丝兴奋的光,“在哪儿抓住的?” 身为县衙捕头,程枭自然知道东游散人的存在,这些人全都是身背人命的通缉犯,抓住他们可是有大笔赏金的。 程枭一直想要抓上几个,可无奈这些人组织严密,又武艺高强,根本抓不到。 没成想,沈玉竟然一下抓了俩,程枭难免有点儿兴奋。 “在徐真家里抓住的,”沈玉说道,“昨日深夜,这两个人想要刺杀徐真,被我给擒下了!” 嚯…… 众人闻言,全都不约而同地发出惊呼。 可如果有人仔细观察,便会发现宋知礼一阵头晕,差点儿栽倒。 “什么?”程枭更加不可思议,“徐真家里?杀徐真?杀他作甚?” “徐真呢?”陈厚禄问,“他怎么样了?” “没事呀,”沈玉看看人群,也是有些纳闷,“哎?徐真师兄提前过来了,怎么没看见他呢?” “……嘿嘿……”这时,人群里忽然有人小声议论,“真有意思嘿,她昨天大半夜在徐真家里抓住杀手,那说明他们一整晚都在一起呗?” “嘿嘿嘿……”有人乐着附和,“是啊,这孤男寡女的,指不定在玩儿什么呢,嘿嘿嘿……” “你……你们?”沈玉耳聪目明,听到这些人的议论顿时满脸通红,赶紧解释,“你们可不要乱讲啊!昨天徐师兄请我在他家喝酒,他的小媳妇也在呢……” “呵呵呵……”这一下,捕快们笑得更甚,“小媳妇也在,现在又来了大媳妇,徐真命真好啊!” “喂,”沈玉拎起一根水火棍,指着那些说风凉话的捕快怒道,“你们要是再敢乱说,可别怪我不客气了!” “够了!”这时,宋知礼大声喝止道,“这都什么时候了,你们还有心思说笑?沈玉,咳咳……”因为激动,他接连咳嗽数声,问道,“你说的可都是事实?这两个人供出什么了没有?是谁要杀徐真?” “这个可就不知道了,”沈玉如实回答,“这两个人是受上级委派,他们也不知道雇主是谁!” “哦……”宋知礼这才稳住心神,脸色稍稍好看了一些。 “哎呦,”陈厚禄皱眉,“是不是弄错了?徐真只是一个小捕快,谁会惦记他?” 不料,陈厚禄一言点醒梦中人,程枭瞬间领悟了什么,先是猛地打了一个激灵,然后下意识地看了宋知礼一眼,眼神中满是惊惧。 然而,他很快意识到自己失态,急忙收回视线,低下头。 “没有没有,”沈玉说道,“绝对没有弄错,这俩人已经承认,要杀的人的确就是徐真师兄!” “那……嘿嘿……真是奇怪了,”陈厚禄仍然没有察觉异常,笑着说道,“衙门出了这么大的事,徐真还有心思在家里请你,这是不是有点儿刻意啊?” 结果,陈厚禄的无心之言,再次惊醒梦中人。 而这一次被惊醒的是宋知礼,他身体狠狠一颤,心下惊骇地意识到,徐真昨晚请沈玉吃饭,难道他早就预料到,自己会派人去杀他吗? 这个徐真……也太可怕了吧? 不行,不行…… 宋知礼默默下定决心,这个徐真断不能留,就算暂时杀不了他,也必须要把他开除衙门! 想到此,他不等沈玉回答陈厚禄的问题,当即激动地问道:“徐真人呢?他现在到底在哪儿?” …… 第53章 面子 “宋县令,怎么了?” 谁知,就在宋知礼几欲抓狂,怒问徐真的时候,在众人身后却传来的一个温润如玉的声音。 众人回头一看,不由得再次感到意外。 但见门口站着的,竟然是那位号称延平县四大恶人之首的——魏玉郎!! 在魏玉郎身后,还跟着管家老刘,以及几名家丁。 家丁们用双人杠抬着十多盒礼品,盒中装有鸡鸭鱼肉米面油等物,似乎是前来送礼的。 “这……”宋知礼思维凌乱,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赶紧上前迎接,施礼问道,“哎呀,原来是魏司丞来了,您这是?” “哦,”魏玉郎还礼说道,“魏某说过等小女丧事一过,要前来登门拜谢的嘛!” “哎呀……”宋知礼刚抬起手想要说几句客套话,却被一个声音打断。 “老爷……老爷……”但见外面匆匆跑进来一个家丁,冲魏玉郎急促说道,“家中有客人到访,说是什么宋州参军还有咱们大官郡的郡丞大人,您……您赶快回去吧!” “……” 听到此话,宋知礼心肝颤了一下,万万想不到,两位大员走后,竟然去拜访魏玉郎了。 要知道,魏玉郎身为前任鸿胪寺典客司丞,官阶不大,但毕竟是京官。 如今虽然致仕,但和朝中大员依然有着紧密联系。 更何况,魏玉郎的亲家一个是唐州刺史,一个是大观城军骑都尉,所以司马信与蔡金此次来到延平县,怎么也要给个面子,拜会一下。 “哎呀,”听到这话,魏玉郎拍着手背说道,“我这里还想顺便拜会一下两位大人呢,怎成想走岔了!走岔了!” “哎呀,”陈厚禄赶紧说道,“那魏司丞还是赶紧回去看看吧,别让二位大人久等,我们衙门这边什么都好说。” “是啊,是啊……”宋知礼赶忙附和。 “不用,”谁知,魏玉郎却不紧不慢地摆摆手,冲管家老刘说道,“你先去跟二位大人解释一下吧。” “是!”老刘应诺,当即跟着报信的家丁离开。 “嗯……”魏玉郎看看四周众人,又瞅了瞅跪在大堂上的两名刺客,对宋知礼说道,“宋县令,我来得不是时候吗?” “哦,不,不不不……”宋知礼听出魏玉郎的意思,赶紧手指后堂,说道,“都是公务,这里有些乱,咱们后堂叙话吧!” 很快,两位县官便将魏玉郎一行人带入后堂。 “哎?”这时沈玉挠头,向程枭问,“程捕头,这两个东游散人怎么处理?咱们赶紧审一审吧!如果能查到他们的上级,那就有可能知道是谁想要杀害徐真师兄了!” 程枭没有说话,而是迈步来到两名杀手面前,仔细打量一番,这才指着其中一人血肉模糊的小腿问道: “这是你弄的?” “不是,不是,”沈玉赶忙回答,“是徐师兄弄的,这两个人嘴太硬,不给他们点儿颜色看看不说实话。” “啧啧……” 此时此刻,程枭已然猜到原委,那个雇主极有可能是县令大老爷宋知礼。 正如陈厚禄所说,徐真区区一个小捕快,谁会花钱雇人杀他? 那么,既然宋县令动了杀心,那便说明裘霸天的事情,很可能是徐真在暗中捣鬼。 这个徐真…… 程枭暗暗攥拳,一方面对徐真更加记恨,而另一方面则深深体会到了宋知礼的可怕,他竟然绕过自己,直接去雇佣东游散人,显然是对自己也不放心。 所以……处理这两个东游散人,必须得谨慎一些,绝对不能查出幕后雇主来。 “好了,”想到此,程枭对沈玉说道,“这两个人就交给我来处理吧!现在咱们南监大牢人满为患,我得给他们找个地方。” “可是,程捕头,”沈玉急切说道,“昨晚共有三名刺客,跑了一个,跑的那个是头目。我担心他们还会对徐师兄不利,得快点儿对这俩人审讯才好,你要是太忙……不如交给我来审?” “不行,”程枭赶紧摆手,“你没有经验,还是我亲自审讯得好!放心,我再忙也会审的。” “哦……”沈玉撅嘴,“那好吧!” 说完,沈玉只能眼睁睁看着程枭将两名东游散人带走。 而带走后,虽然同僚们没有再八卦议论,但看向沈玉的眼神全都变了,显然都在心里津津乐道着沈玉与徐真的关系。 “哼!”沈玉眯起眼睛,冲他们比划了一下拳头,这帮人才一哄而散…… …… 与此同时,两位县官已经在内堂与魏玉郎落座。 落座后,不免一阵客套寒暄。 宋知礼与陈厚禄感谢魏玉郎礼数周到,太过客气。 魏玉郎则大赞两位县官的神勇表现,表示关于裘霸天这件案子他们处理得好,深得民心,百姓称颂。 魏玉郎的赞誉,搞得两位县官脸红脖子粗,只能满脸赔笑。 接下来,魏玉郎还表示,如果在处理裘霸天的问题上,衙门需要帮助,他也会尽一份绵薄之力。 二位县官更加尴尬,连声表示感谢。 再往后,魏玉郎又提起女儿的案子,赞扬衙门的破案能力,说如果不是衙门破案及时,他们魏家的损失可就更大了。 二位县官只好谦虚回应,又说了许多官场客套话。 谁知,一番交谈过后,魏玉郎还是没有离开的意思,竟然又唠起了别的事情,东一句西一句说个没完。 这一下,陈厚禄终于按捺不住,提醒道: “魏司丞啊,您可别忘了,咱那参军大人,还有郡守大人还在您家里等着呢,您要是回去太晚,是不是不太合适啊?” 谁知,魏玉郎却毫不在意地说道:“没事,多等一会儿而已,慢说他们两个,刺史来了又能如何?” 嚯…… 宋知礼与陈厚禄暗暗咋舌,这魏玉郎口气可真是不小,由此可见,他的后台势力得有多强? “对了,二位大人呐,”这时,魏玉郎见气氛到位,说道,“魏某此次前来,除了要感谢二位以外,还有件事要拜托二位大人一下!” 啊? 两位县官一怔,宋知礼率先回应:“魏司丞言重,请讲,请讲,只要我们能够做到的,定然义不容辞。” “呵呵,那就好,那就好……” 魏玉郎微微一笑,然后高高举起双手,拍了三下手掌。 结果,房门一开,从外面走进一个人来。 来人进门之后,赶紧冲两位县官打过招呼:“宋大人,陈大人!” “啊?” 看到此人,宋知礼瞬间眉头皱紧,不自觉地咽了口唾沫。 进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徐真! “二位大人呐,”魏玉郎赶紧起身来到徐真身边,热情地说道,“我魏玉郎在此宣布一件事,我已经跟这位徐真捕快结拜为异姓兄弟,他现在可是我的义弟了……” …… 第54章 心病 今日早些时候,魏府。 “什么?”魏玉郎将眉毛扬起老高,“你要跟我结拜!?喂,小捕快,你可不要得寸进尺啊。 “我当初答应你的事,可是已经做到了,我给了那贱奴……哦不,给了桑儿抚恤金,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对,你说得没错,”徐真四平八稳地啜了口热茶,端坐在椅子上说道,“但是,你还有别的事需要我帮忙不是?” “你……”魏玉郎气笑了,“我?需要你帮忙?我怎么不知道呢?” “魏夫人关在牢里,”徐真问道,“你就一点也不关心吗?” “……”魏玉郎皱眉,“你什么意思?怎么又提起那个杀人犯来?是,我是害过她们一家,现在她也杀了我女儿,就算两不相欠了。” “不,”徐真放下茶杯,郑重说道,“我说的不是这个。魏司丞应该能明白我的意思,你身边还有小人,如果猜得不错,你应该也在为此事纠结吧?如此奇耻大辱,你真的就想这么算了吗?” “伱……哎呀……”徐真一通话说完,魏玉郎彻底惊呆,眼中再次露出那种看到怪物般的眼神。 数秒过后,他这才反应过来,赶紧挥手支开了客厅的所有家仆。 “小捕快……你到底是什么人?”魏玉郎死死盯着徐真问道,“怎么什么事都逃不过你的眼睛?” “你果然意识到,”徐真微微点头,“孩子的事不太正常了吧?” “这……”魏玉郎脸色阴沉,异常难堪,但还是点头承认道,“是的。事后我察觉有异,便问过丫鬟。她们竟然说,我确实曾与赛娜同过房,共有三次,每一次我都是酩酊醉酒,但是……” “你自己却很清楚?”徐真问道。 “对,”魏玉郎点头,“典客司出来的都是千杯不醉,我不可能醉成她们说的那个样子。” “核对过具体日子吗?”徐真又问。 啧啧…… 魏玉郎砸了咂嘴,不得不说,他倒是真的挺欣赏眼前这个小捕快,没有废话,只说重点。 “核对过,”于是,他也尽量言简意赅地回答,“出问题的这三次,我府上刚好都有宴会,请的都是官场朋友还有生意伙伴。” 这一次,不等徐真开口,魏玉郎便率先介绍重点: “我核查过,因为当时要进一大批货,所以宴请的客人比较多,三次全都参加的,大概有十几个人的样子。” 哦…… 徐真眯起眼睛,看来魏玉郎对此事还是比较上心的,早已开始调查。 “你说……”这时,魏玉郎紧锁眉头说道,“真有人能假扮我的模样,甚至能骗过赛娜吗?那样可就太可怕了,偷人还是小事,要是做些别的,那我岂不有大麻烦……” 我去…… 徐真捂脸,心里说话,偷人真的是小事吗?要不是你知道自己有生育问题,是不是孩子都给别人养大了? 不过,看到魏玉郎担心,徐真却反而放心,因为这样一来更有利于达成自己此行的目的。 “魏司丞,”徐真问道,“此事只有两种可能,你信得过魏夫人吗?” 徐真的意思是说:其中一种可能,是你媳妇把人“请”来,并且让他乔装打扮,只要瞒得过丫鬟家丁,就算大功告成。 “这话问得好啊,”魏玉郎叹息一声,肯定说道,“虽然我们闹成现在这个样子,但当初赛娜对我还是比较专一的,毕竟罗摩国视忠贞为生命。” “好,”徐真点头,“那么现在只剩下一种可能了!” 其实,徐真心里早有答案,通过当时魏夫人那无辜且惊讶的表情,便可以看出,她一直认定和她同房的人就是魏玉郎。 看来,她也是被人给骗了! 如果没有这件事,就不会有孩子,那么也就不会发生魏府惨案。 所以,此事毫无疑问地成了魏玉郎的心病。 “这个人……关系不会太远,”徐真分析道,“知道你当晚绝不会与魏夫人同房;此人要懂得易容;还要对你的体征容貌甚至是习惯都了如指掌;而且,此人还连着三次都参加了宴会……” “谁能想到,同一个晚上,魏府竟然有两个魏玉郎,”魏玉郎攥拳说道,“到底是何人如此大胆?简直太可怕了!” “行了,”徐真说道,“这件事就交给我吧!” “哦?”魏玉郎瞪大眼睛,“你真有办法?但是……那些宴请的人里有很多外国人,现在并不在延平县,甚至不在国内呐!” “对,”徐真笑道,“所以这件事急也急不来,但你跟我结拜,我保证帮你搞定!” “不,”魏玉郎是生意人,开始讨价还价,“你先帮我搞定,然后再结拜!” “一言为定,”徐真也不是吃素的,虽然答应,却提出附加条件,“但作为结拜之礼,我欠了崔啸天一点儿赌债,你这个当兄长的总不能不管吧?” “什么?赌债?”魏玉郎再一次被气笑,说道,“好好好,那就让为兄看看,你到底有多大本事吧! “哎?”说到这里,他忽然意识到一件事,“不对呀,我这个岁数你这个年纪,你认我做干爹更合适吧好像?” “不过……”徐真却假装没听到,而是直接装出为难之状,“在这之前,还请兄长帮我演一场戏,要不然……我就要被衙门开除了! “毕竟咱们的事是秘密行动,需要经常出入大牢,我要是被开除,可就不好办了啊!” “哦?”魏玉郎好奇,“什么事?怎么演?” “宋州参军司马信和郡守蔡金今早已经离开延平县,”徐真说道,“你就假装他们来你府上拜访你吧……” …… 时光转回眼前,看到徐真竟然与魏玉郎结拜为兄弟,宋知礼的脸都变成了茄子色,只觉心肝乱颤,隐隐作痛。 “二位大人呐,”这时,魏玉郎指着徐真说道,“虽然年纪相差甚远,但魏某欣赏徐真贤弟的为人,又与他脾气相投,所以特意结拜为异性兄弟。 “以后,还望二位大人多多关照,莫让我兄弟在衙门这边受了气啊!” “哎呦呦,您这话说的,嘿嘿……”陈厚禄亦是意外加尴尬,赶紧惶恐答应道,“徐真本来就很优秀,不用您说,我们也会重用的啊,何来受起之说?” “是啊是啊,”尽管内心极度不服,但宋知礼还是不得不恭敬回应道,“徐真能成为魏司丞的义弟,我们衙门也都跟着脸上贴金嘛!” “对对对,”陈厚禄冲徐真竖起大拇指,“徐真呐,以后好好干,前途无量,前途无量!呵呵呵……” “多谢义兄,”徐真先冲魏玉郎抱拳,然后又冲两位大人拱手,“多谢二位大人抬爱!” 两位大人赶紧还礼,就在他们还礼的一刹那,徐真嘴角微微扬起,眼中透出一股深邃而冷冽的光…… …… 第55章 家宴 当日晚间。 延平县城南。 仉家。 在大观城当牢头的仉霖每隔一个月回一趟家,每次回来都要把外甥徐真,以及徐真的小媳妇有梦喊过来吃个饭。 今天也不例外。 此刻,好酒好菜摆满餐桌,一家人正围坐一起,享用着美酒美食。 仉霖面如黑炭,生着一副又长又炸的络腮胡子,活脱脱一个钟馗下凡。 他这个牢头当得真是应景,试问哪一个罪犯看到如此典狱长不会害怕? “来呀徐真,”他端着酒盅,跟徐真比划,“咱爷俩走一个!” “好嘞!” 徐真赶紧站起来,恭恭敬敬地跟舅舅喝了一杯。 “哈哈哈……”仉霖喝完之后开怀大笑,直冲徐真两口子比划,“吃菜吃菜……吃肉吃肉……来来来,吃鱼吃鱼……哈哈哈……” 仉霖为人憨厚热情,并没有留意到妻子冯娅微微皱起的眉头,以及冲他直射过来的凄怨眼神。 “哎呀,哈哈……”仉霖划拉着自己的胡子说道,“这样来回来去的跑,的确不是长远之计,回头多攒些钱,在大观城置套房产,把你们都接过去,哈哈……” “哼,”舅妈终于逮到话柄,说道,“还好意思提起这茬呢,要不是把钱都打了水漂,咱们那房子早就买了好几套了!” “哎?你……”仉霖听出苗头不对,有心发作,却又怕真的惹怒妻子。毕竟今天刚回来,他不想挑起争端。 听到舅妈的指桑骂槐,有梦紧张地贴近徐真胳膊,低着头不敢再动筷子。 徐真却对舅妈的性格习以为常,当即夹了一大块鱼肉放进有梦的碗里,然后继续乐颠颠地大口吃饭。 “我可不去,”还是二表妹仉问心情商最高,当即冲仉霖说道,“就算你们买了房子我也不去,我可舍不得我书院的学生。” 一句话,便很自然地将话题带过。 “哎呦,”冯娅赶紧规劝女儿,“去大观城多好?那里是郡府的所在,可比咱们这小县城好多了。那里的贵族公子也多,保准能找到配得上你的是不?” “对呀对呀,”仉霖附和,“大观城的女子学堂也是有的,一样可以当你的教书先生嘛!” “哦,”仉问心冲徐真会心一笑,“那我还可以考虑考虑。” “这就对喽!”舅妈终于露出笑脸,赶紧给宝贝女儿夹了一个鸡腿。 于是,愉快的晚餐继续着,当大家吃的差不多时,话匣子才再次打开。 这一次,率先说话的是徐真,他向仉霖问道: “舅舅,我奶奶是叫明月吗?” “什么?”仉霖一愣,摇头说道,“我不知道啊?怎么想起问这个来了?” 徐真仔细观察仉霖的表情,发现他没有说谎。 “没事,”徐真说道,“就是好奇问问,那您见过我的爷爷奶奶吗?” “哎呦……”仉霖撂下酒杯,回忆着说道,“你娘比我大十三岁,她十七岁嫁给你爹,那个时候我才四岁,就算见过也没有印象了啊!” “不是吧?这道理摆明不通,”仉问心提出异议,“你总会长大的,长大后不就记得了?” “嘿,你这话还真说到点儿上了,”仉霖一拍手掌,“我长大以后,还真没见过徐真的奶奶,只是印象里渺茫能记得是一个长得挺富贵的老太太,其他就没什么印象了。” “那……爷爷呢?”徐真忙问。 “没有,”这时,旁边的舅妈忽然插嘴,“你爸妈结婚的时候,都是你的奶奶操持的,恐怕整个延平县,都没人见过你爷爷。” “喂,冯娅,伱今天……你今天话好多啊……”仉霖冲着冯娅直眨眼,傻子都能看出来,这里面有事。 “没关系的,舅妈,”徐真转向冯娅,追问道,“您怎么这么了解我家的事呢?” “我呀,”冯娅淡淡一笑,“我们冯家跟你家一个胡同,我也是听我家老人说的。” “唉,”仉问心在一旁哀叹,“看来八卦串闲话是真的有遗传的。” “二丫头,怎么说话呢?”冯娅瞪眼,“对你姥姥姥爷不敬!” “没没没,”仉问心连忙摆手澄清,“我只是好奇,我怎么就不随你们呢?” “嘿?”冯娅开始撸袖子。 “舅妈舅妈,”徐真赶紧接过话茬问,“那你就快点儿告诉我,我家当初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啊?” “别,”仉霖赶紧冲妻子摆手摇头,用口型示意着,“别说,千万别说……” “咳,”冯娅却无所谓地说道,“徐真又不是小孩子,了解了解家事怎么了?” “我知道了,”结果,冯娅刚清了清嗓子,徐真却若有所悟地说道,“这么说,我的奶奶是个小三了?哦不,二奶?小妾?哦不……这个……叫什么来着?” “外室。”仉问心捂着脸给出答案。 “嘿?”仉霖意外,“你小子怎么能这样说你家老人……你小子……怎么变聪明了好像?” 废话,徐真心里说道,没有爷爷只有奶奶,无外乎两种情况:一个是爷爷早逝,奶奶守寡;另一个就是小三呗? 如果是前者,那邻居们至于串闲话吗? “听说,”舅妈冯娅说道,“你们家当年可气派了,宅子全县最大最好,丫鬟佣人一大堆,还有好多保镖护院,都说徐宅的主人是朝中的一品大官呢! “还有啊,你的那位祖母,长得可是国色天香,漂亮得很呐!” 啧啧…… 徐真在心里咂嘴,看来,自己之前猜得没错,徐宅真的是一座私生宅。 自己的祖父,就算不是什么一品大员,也绝非普通人物。 只不过……这封建王朝不是可以三妻四妾吗的? 为什么搞得跟金屋藏娇似的呢? 难道,有什么难言之隐? 还是,自己这位祖母,是个不被正统家庭接受的风尘女子? 哎呦喂,那本“妖道”…… 徐真蓦地想到,难道那本书是爷爷送给奶奶的,也就是说,爷爷就是那个穿越货? 书写于四十年前,再加上当时的年纪,也不知道,这位爷爷现在还在不在世? “那……”徐真忙问,“我奶奶是怎么去世的呢?” “这个嘛……这个嘛……”听到此话,仉霖两口子互相对视一眼,最终仉霖默默低下头,冯娅这才说道,“你奶奶没有去世,她只是离家出走了!” 咣当。 徐真没有坐稳,差点摔倒。 谁能想到一个老太太还会离家出走?这也太个性了吧? 怪不得,祠堂里没有祖母的牌位。 “徐真呐,”仉霖说道,“这些话之所以没有告诉你,可不怪我们,是你爹娘不让我们告诉你的。” 搜寻记忆,果然如此,以前每次提到这个问题,徐真的父母都会找理由搪塞过去。 看来,他们不想让徐真知道太多,不想让徐真跟他们一样,忍受流言蜚语,被人说闲话。 “自从老太太走了之后,”这时,舅妈的嘴并没闲着,继续说道,“你爹就开始不学好了,那么大……那么大的家业,竟然都能被他败光,我也是服了!” 说“那么大”的时候,冯娅张开双臂,好像要拥抱谁似的。 听到此话,仉问心率先捂脸,做出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因为她知道,自己老娘的表演又要开始了。 “又来了,又来了!”仉霖亦是意识到苗头不对,赶紧说道,“跟你们说了多少遍了?我姐夫是被崔阎王那些人做了局,他们早就盯上了徐家的家产,我姐夫是个老实人!” 崔阎王便是崔啸天的外号。 “哎?对了呀!”谁知,冯娅这次并没有老生常谈,而是兴奋地冲徐真说道,“徐真啊,我听说那个裘霸天被你们衙门给办了,都要杀头了! “那你们再想想办法,把这崔啸天也给办了吧? “把他办了,你的帐不就不用还了吗?” …… 第56章 舅妈 舅妈冯娅的话顿时让餐桌前鸦雀无声,谁也没想到,她的想法会如此清奇。 “都看着我做什么?”冯娅扬起眉毛,“那裘霸天的叔叔可是朝里的好几品大官,这么硬的后台都让你们县衙给办了,还愁办不了崔啸天吗?” “……”徐真脑门净是黑线,赶紧低着头猛吃米饭。 “你说什么呢?”舅舅仉霖摇头说道,“你以为过家家吗?说办就办? “裘霸天的事我已经听说了,但这压根是两码事吧?”仉霖捋着胡子说道,“崔阎王和裘霸天可不一样,四十二家赌坊,手下近千人,听说光是过年往外面送礼就好几马车,可见他的关系并不次于裘霸天呐! “还有,裘霸天这次栽了,是因为他手上有命案,可崔阎王这个人小心谨慎,从来不亲自动手,要想扳倒他何尝容易?” 厉害啊…… 徐真暗暗感叹,看来舅舅这个典狱长不是白当的,社会阅历丰富,看问题很透彻。 “那……那你可倒是挣钱去呀?”冯娅转身冲徐真开炮,“徐真呐,不是舅妈说你,你舅舅这是给你找了多好的差事?人家别的捕快都会捞钱,你也跟他们好好学,该伸手就得伸手,该狠就得狠嘛!你看看人家别的捕快没多久就置房子置地置小妾,可你看看你,怎么还得用你舅舅贴补呢……” “唉,”仉问心轻叩脑门,一声叹息,“真是三句话不离本行。” “怎么又来了?”仉霖赶紧替徐真解释,“跟伱说多少遍了,徐真才刚入行,得慢慢来,急不得的。而且徐真这孩子心善,你让他去害人怎么能行?” “好啊,既然钱挣不来,那就……”冯娅似乎就等着这句话,当即甩手说道,“那就干脆把宅子卖了吧!” 此话一出,仉霖父女同时放下筷子,齐刷刷咧嘴无奈。 “反正已经卖了不少了,你说对吧徐真?”舅妈开启嘴炮模式,“我给你算过一笔账,宅子卖了,把帐还上,剩下的钱也足够你再买几间民房了,房子我都给你物色好了,城西老范家那三间就挺好……” “娘唉,”仉问心忍不住插嘴,“老范家就已经住在坟地里了,你说的那三间房是指坟头吗?” “还有啊,”仉霖也跟着在一旁学着冯娅的模样碎碎念,“还了帐,换了房,应该还能剩下不少,剩下的钱就全都给你舅舅吧,让你舅舅给你攒着,将来给你们俩办喜事……” “徐真呐,舅妈可是为了你好,”然而,冯娅根本不理会丈夫与女儿的碎碎念,继续眉飞色舞地鼓动着徐真,“你想想看,那崔啸天可是崔阎王,他要是不把你们徐家的财产霸光了,那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嘛! “你把宅子一买,账一还上,他不就不惦记你了?然后呀,咱好好干,你还这么年轻,攒个三年五年的,咱一样能过上好日子嘛……” “是是是……对对对……” 尽管是穿越后的首次见面,但对于舅妈的老生常谈,徐真还是有着与生俱来的免疫力。 而且,舅妈越是念叨,他吃得越香,连鸡骨头都嚼碎咽了…… 然而,身旁的有梦却不一样,舅妈的话让她想起昨晚的可怕经历,小脸变得惨淡,身体打着冷颤,一个劲儿地往徐真身边靠。 “怎么了?”仉问心发现有梦的异常,急忙关切地询问道,“有梦是不是不舒服啊?” 说着,她凑到跟前,将手背搭在有梦额头,看她是否发烧? “我……我没事……”有梦急忙低头说道,“只是昨夜家里进了窃贼,受到些惊吓。” “什么?”仉霖惊讶,忙问,“你们没事吧?” “窃贼?”冯娅却道,“真有意思,你家还有什么可偷的?这贼也是没长眼吧!” “娘,你就少说两句吧!”仉问心埋怨,“有梦都被吓到了!” “徐真,”仉霖再次问道,“这到底怎么回事?哪儿来的窃贼?抓到了吗?” “抓到了,抓到了,”徐真自然不想让他们知道太多,当即摆手说道,“只是两个小偷而已,被我抓到,已经扭送衙门了。” “哦……那就好,那就好……”仉霖这才放心,“如今这个世道……” 谁知,仉霖刚起了个头,就被冯娅抢了风头: “你看,我说的对吧?你住那么大宅院,那些不明所以的盗贼自然会认为你家有钱,所以才会去偷,可要是把宅子卖了,那就不用担心了呗……” …… 夜阑人静,冬夜小路。 徐真与有梦并肩步行,一起回家。 天寒地冻,呵气如霜,徐真怕有梦冻着,便将她往怀里揽了几分。 “老爷啊,”有梦顺势依偎在徐真怀中,说道,“我觉得舅妈说得没错。我不明白,您为何又改主意了?是因为那本书吗?” 好吧…… 徐真在心里默念,看来“老爷”这个称呼,暂时是很难让有梦改变了。 “对,”徐真说道,“既然咱们家里藏有此书,那么说不定还藏有别的东西,所以不能轻易卖掉。说不定,地底下埋着几十箱窖银也说不定呢!” “哦……”有梦虽小,但似乎还是能听出来,徐真是在安慰她,便问道,“那本书里到底写了些什么?是修道成仙的吗?” “不是,”徐真认真说道,“不过,可不要小瞧了这本书,里面记录的东西,有可能会改变咱们的命运。 “有梦啊,千万记住,”他叮嘱道,“这本书是咱们两个人的秘密,万万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否则咱们将有灭顶之灾,懂吗?” “嗯。”有梦自然知道事关重大,当即用力点头。 “放心吧,”徐真再次安慰道,“对我来说,有了这本书,比发现什么窖银宝藏更重要,咱们一定能过上好日子的。” “嗯!”有梦再次点头,眼中亦是充满希冀…… 就这样,二人继续前行,可没想到,空中竟然飘起了雪花。 下雪了! 鹅毛般的雪片快速且无声地落下,很快便将路面染成银白。 欣赏着眼前的雪景,徐真也在思考着自己的处境,憧憬着在这个大玄世界的未来。 现如今,他基本解决了生存危机,有魏玉郎罩着,相信宋知礼短时间内不敢再对自己动手,更不会将自己开除衙门。 等到裘霸天的案子彻底完结,估计宋知礼也是泥菩萨过江了。 当初,在徐真侦破魏府杀人案时,他便已经察觉到,魏玉郎夫人生孩子的事情可能另有隐情。 只不过,他从来没想过要与魏玉郎这种人为伍,便没有在意。 然而,后来的种种遭遇,险象环生,却让他改变了想法,尤其是在看过那本《妖道》之后。 “……万物不为我所有,万物皆为我所用……” 是啊…… 就算自己带着有梦逃了,就一定能遇到好人吗?坏人就一定能放过自己吗? 与其逃亡,还不如留下来,继续战斗! 既然四周全员恶人,毒牙耸立,那何不将其一一利用呢? 如果自己能有一个靠山,那就不会像现在这样被动。再遇到裘霸天那样的案子,也能处理得更加得心应手。 经过一番认真思考,他很快便想到了魏玉郎。 在四大恶人之中,唯有魏玉郎势力最大。 通过魏府杀人案的侦破,他也对自己有些好感,而且刚好可以利用魏夫人生孩子的事情来做文章。 如果能让魏玉郎成为自己的靠山,那无疑对自己最为有利。 于是,这才有了与魏玉郎结拜的主意。 不过,徐真知道魏玉郎性格偏激,心思极深,绝对不可深交。所以,关于魏夫人生孩子这件事,自己必须得办好才行…… 想着想着,徐真二人终于回到徐宅门口。 谁知,刚到门口,他们二人竟吃了一惊,但见大雪之中,竟立着一个挺拔的红色身影,走近一看,竟然是那虎妞——沈玉!!! …… 第57章 迷香 “徐师兄,有梦,你们可算回来了!” 看到徐真二人,沈玉赶紧迎上前来。 但见沈玉手提一根衙门专用的哨棒,红衣上落满白雪,也不知道已经在这里等了多久。 “小玉?”徐真意外,“你怎么会在这里,难道……出什么事了?” “没有,没有,”沈玉说道,“徐师兄,我是专程来保护你们的,我总担心那逃去的杀手还会找你报仇。” “啊!?”徐真心头顿时涌起一阵暖流,忙问,“那……沈老捕头同意吗?你不用回家?” “我爹自然同意,”沈玉点头说道,“他说做人就得有始有终,还夸我做得对呢!其实,我不在家里烦他,他还巴不得呢!呵呵呵……” 沈玉憨然一笑,然后又道:“对了徐师兄,你们这是去哪儿了?我刚才敲了半天门不见你们出来,生怕来晚了,你们回来就好……” 谁知,沈玉话没说完,竟然看到徐真快速整理衣袖,恭恭敬敬地给自己抱拳施礼。 “小玉师妹,”徐真激动说道,“请受徐真一拜!” 说着,徐真竟撩开长袍,欲要单膝而跪。 “哎哎哎?”沈玉赶忙搀住徐真,惶恐说道,“徐师兄,你这是干嘛?可使不得,使不得……” 沈玉力气极大,徐真根本跪不下去。 “小玉师妹,”徐真真诚说道,“你对徐真的这份情义,恩情,我记下了!你这个好兄弟,哦……好妹妹,我交定了!他日若徐某能功成名就,咱们一定有福同享!” 说着,徐真再次弯腰抱拳。 “谢谢小玉姐姐!”有梦也很懂事,跟在徐真后面躬身施礼。 “别,别,你们这样,我都不好意思了!”沈玉赶紧把二人扶起,局促、激动且腼腆地说道,“小玉在衙门里一直是个坏事包,只有徐师兄看得起我,保护伱们是我的心甘情愿的,千万不要跟我客气!” 沈玉的话,更是让徐真感动得无以复加,这是他自穿越以来,遇到的第一个真正可靠的朋友,而且还是一位有实力有颜值的好朋友。 在白雪的映衬下,但见沈玉的身姿挺拔,脸颊格外红润好看,脸上的小雀斑也充满了原生态的美,竟然让徐真有些恍惚,以至于说错了话: “这里太冷,快点儿进屋暖和暖和吧!今晚咱们烫壶好酒,我要与小玉妹妹一醉方休,顺便谈谈拜堂,哦不……谈谈结拜的事……” …… 往后的几天,衙门风平浪静。 宋知礼有意拖慢了裘霸天一案的审理进度,可见他仍处在深深的惶恐与纠结之中。 吏部侍郎的影子犹如梦魇,已经在他心中挥之不去。 不过,不管怎样,此案结果都已经无法更改,对于每天前来告状的老百姓,衙门仍会接收审理,汇总入档,并且又陆续逮捕了多名裘霸天的党羽,其中包括他的干儿子裘宾。 因此,对于裘霸天的审判,只是迟早的事,而宋知礼也可以清晰地看到自己的未来,那就是没有未来…… 有了魏玉郎的加盟,宋知礼对徐真也没再刁难。 程枭亦是没有找徐真的麻烦,甚至都没有给徐真安排过重的任务,只不过,他每次碰到徐真,还是会有怨毒的眼神悄悄看过来…… …… 大玄王朝,自仙元、太康年间出了一位权倾朝野,雄才伟略的林太后之后,历代统治者都对女权更加重视。 因此,全国每座监狱都设有专门的女监,并且要安排专门的女性狱卒看押,任何男性探监、审案都要登记在册,避免发生虐待女囚等事。 今天,徐真来到魏夫人赛娜的牢房,是打着帮魏玉郎送饭的旗号,才被允许进来的。 由于出了裘霸天的案子,赛娜一直被关押在这里,等候审判。 眼前的赛娜,早已不是当初端庄贤惠的魏夫人,她猫着腰,用一股怨毒的眼神盯着徐真,更像一头桀骜不驯的野兽。 “魏夫人,”徐真将菜盘递进牢房,“这些都是魏司丞让我送进来的,您……” 啪啦! 结果,赛娜上去就是一脚,将所有菜盘踢了个稀巴烂,各种美味菜肴洒了一地。 女狱卒赶紧冲进来查看,或许对赛娜的脾气已经习以为常,在看到现场后便转身离开。 “滚!”赛娜怒吼,“我不需要那个阿肯纳的怜悯,你告诉他,最好尽快把我杀了,要不然,我一定会找他报仇的!” 徐真估计,这个“阿肯纳”八成是负心汉或仇人之类的意思。 看到赛娜反应如此激烈,徐真知道自己没工夫跟她掰扯,只能直入主题,说道:“魏夫人,实不相瞒,我这次来看你,有重要事情要问问你……” “阿努切吧,我都已经是杀人犯了!”赛娜怒吼道,“你还问我什么?” 说着,她还重重地砸了砸囚室栅栏,震得咚咚作响。 “你们应该都被人给算计了,”徐真说道,“现在已经证实,你与魏玉郎三次同房的时候,你的丈夫魏玉郎根本没去找你!” 咣当! 赛娜又愤怒地拍了一下栅栏,直到拍完之后,她才领会过来,愣在原地说道:“你说什么?他没来找我?说的什么狗屁话?他没来找我,那和我同房的是谁?” “有人乔装易容,扮成了魏玉郎的模样,”徐真说道,“这个人利用了你跟魏玉郎的嫌隙,钻了空子,让你有了孩子……” “住口!住口!住口!!”赛娜暴跳如雷,说一个“住口”就狠砸一下栅栏,好像真能把沉重的栅栏砸断似的。 “天底下哪有这种人?”赛娜气愤地吼道,“魏玉郎是我丈夫,我……我还能认错不成?除非他有孪生兄弟!” “你别这么激动行不行?”徐真蹲在栅栏外面,表情严肃地说道,“首先,魏玉郎不会拿自己的声誉开玩笑,他生不了孩子,这是事实。他没有跟你同房,也是事实。 “第二,那个假魏玉郎与你三次同房的时候,刚巧魏府都有宴请宾客,这是巧合吗? “第三,你再好好回想回想,当时魏玉郎去你房里找你的时候,难道就真的一点异常也没有吗?” “这……” 逻辑至上,终于,赛娜的狂暴情绪渐渐平复,她开始努力回忆当时的情况,想着想着竟也不自觉地蹲了下去,与徐真隔栏相对。 “怎么……”徐真眼睛很毒,仅仅一个表情,便让他知道,赛娜应该是想到了什么。 “我的草原真神呐……”赛娜抬起头,眼中透着惊异,喃喃叹道,“天底下真有这种异人不成?” “再说两件事吧,”徐真皱眉说道,“一个是魏玉郎不可能有孪生兄弟,有的话就不只是惦记你的身子,而是魏玉郎的财产。 “另一个,是魏玉郎当时请的宾客性质很杂,甚至有很多异域人士,所以……你说的异人并不见得一定没有。” “那……”赛娜抓着栅栏说道,“那这个人是会法术吗?怎么可能装得那么像?身高,体型,样貌,声音……” “魏夫人,”徐真抓住重点,“你就真的没有半点察觉吗?那个人有没有让你吃什么东西,或者喝什么东西?” “没有,那倒没有,但是……你不提醒,我倒还真是没有留意,”赛娜低下头说道,“那三次……魏玉郎全都意乱情迷,格外兴奋,这是以前从没有过的。 “而且,他身上还散发着一种香味,一种很好闻的,很特殊的香味,那也是我以前从来没有闻到过的。” “什么?香气?”徐真似乎意识到什么,想了想又问,“那你当时是什么感觉呢?” 西域女人果然实诚,赛娜脸也不红地说出四个字:“如临仙境!” 哦…… 明白了! 徐真终于找到答案,看来意乱情迷的并不是那个假魏玉郎,而是赛娜自己…… …… 第58章 自首 当日深夜,徐真正在书房分析着假魏玉郎案的案情,揣摩着罪犯的心理。 隔壁房间里,小媳妇有梦与虎妞沈玉早已睡下。 最近这几天里,沈玉每晚都在徐真家里守护,可谓尽职尽责。 纵然大玄王朝相对开放,但一个未婚的姑娘家,天天夜宿男同事家里,还是非常有损名声的。 纵然徐真有一个名义上的媳妇,但传出去总是不好听。 这几天,徐真也已经听到衙门里有人说闲话,说沈玉跟他怎么怎么着,早就睡到一个被窝里去之了之类。 可越是如此,越能彰显沈玉的真诚,实在难能可贵。 况且,徐真也在担心,纵然宋知礼不再对自己下手,却难保那些东游散人不会记恨自己。 有沈玉在,自己的确踏实多了。 至于名声什么的,既然人家姑娘家都不在乎,自己又何必自寻烦恼呢?大不了,将来好好报答报答人家就好了…… 放下沈玉的念头,徐真将注意力重新转回到假魏玉郎这件案子上来。 说实话,这件案子非常离奇。 作案人手段之高,胆子之大,令人汗颜。 要知道,丫鬟佣人们可是会闲聊的,一旦聊出当晚有两个魏玉郎在,那他岂不就露馅儿了? 可是,此人似乎早已算准,魏玉郎家对下人管教甚严,一个是给他们规定了行动区域,一个是不准他们妄议主人家事。 所以,此事始终没有败露,谁也不知道有三个晚上,家里出现了两个魏玉郎。 由此可见,此人对魏玉郎家非常了解,必然是较为亲近之人,而且此人至少在身形体貌上,要与魏玉郎有些相似。 除此之外,徐真还想到一点,那就是此人必然要对魏夫人相当痴迷才行,他必然是被魏夫人的美貌深深吸引,不能自拔,才会如此铤而走险的。 因此,这个假魏玉郎在冒充之前,必定多次见过魏夫人。 亦或者,此人也是罗摩国族人,对赛娜这位罗摩公主有着某种情结与仰慕…… 想到此,徐真将一份名单摆到眼前,这份名单便是魏玉郎三次宴请的宾客信息。 一看到这些信息,徐真不免头大,但见上面竟有一大半都是外国人名。 啧啧…… 他渐渐意识到,这件案子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好办,这么多外国人,查起来很是麻烦。 看来……徐真转而想到,恐怕还得从易容术和江湖伎俩上入手。 此人不但易容成魏玉郎的模样,而且还使用了某种致幻手段,让魏夫人陷入迷幻状态,不能自拔,这样才能不让魏夫人发现自己是假冒的。 易容术,江湖伎俩…… 徐真琢磨,自己是不是需要找个江湖人士咨询一下? 哎? 忽然,他想起那本《妖道》,那里面似乎记录了一些关于易容术的内容。 最近几天,因为沈玉在场,他一直没有好好钻研此书,此刻见四周无人,赶紧将书取出。 结果,在经过一番查找翻看之后,他果然找到相关内容。 待看完这些内容之后,徐真顿时热血沸腾,好似发现了新大陆一般。 书里关于易容术的教程十分详细,如果按照教程去做,只需要找一个有绘画功底的人,他应该也可以易容成另外一个人! 还有,这里面记录了十几种幻术方法,其中便包括迷香,其特性似乎与魏夫人的描述十分吻合。 哇塞! 抛开破案不说,如果自己能搞到这些材料,那岂不能当采花大盗了? 再往后看,书里还记录千术、赌术、骗术、医术之类,全都是非常实用的干货,不愧是货真价实的穿越修炼手册。 如此说来,这本《妖道》确实够妖啊! 这里面记录的不单单有以前世界的知识,还有现在世界里的很多不为人知的江湖秘术、传闻与规矩,比如:各大门派信息,暗语黑话,哪里可以买到消息,哪里可以雇人,以及各类神兵利器介绍等等…… 由此可见,此书的作者不但是个穿越货,而且在现在这个世界里也曾混得风生水起。 徐真越看越心惊,越看也越奇怪。 如此奇绝的一本书,作者为什么要将它送给自己的奶奶呢? 作者真的是自己的爷爷? 书上写着“赠明月”,那这个明月,真是奶奶的名字吗? 爷爷金屋藏娇,包养奶奶,奶奶把孩子养大之后,又离家出走…… 那么……奶奶去哪儿了? 找爷爷去了? 又是什么原因让她不顾家人,也要离家出走? 会不会,她早已不在人世? 要不然,自己父母都已去世,她也从来没有回来看看呢? 可是,如果四十年前奶奶还是靓女的话,现在顶多也就六十几岁吧? 会不会某一天,她会出现在自己面前? 要不然…… 徐真感觉,自己有必要调查一下自己的身世,如果能找到爷爷奶奶,必然对自己大有好处。 要不……去问问邻家老人,向他们了解情况? 不,不行。 他很快想到,自己的身份太敏感,这些爱串闲话的邻家老人,怎么可能跟自己吐露实情? 所以,这件事还是找个中间人来帮助自己调查才好。 找谁呢? 哎? 是不是,舅妈是不二人选,让这位八卦女王出马,必然事半功倍。 可是……该怎样说,才能让舅妈出马呢? 就这样,徐真思来想去,一直想到半夜三经,才终于回房休息。 躺在床上,他的大脑也没有休息,甚至连最后终于睡着了也不轻松,迷迷糊糊中做了好多梦。 其中一个梦特别奇怪,竟然梦到虎妞沈玉半夜真的爬进了自己的被窝…… …… 次日,衙门点卯。 为了避嫌,徐真和沈玉错峰出行。 徐真前脚跨进衙门的时候,沈玉早就站在队列之中。 然而,刚一进去,徐真便再次发现气氛不对。 但见衙门内的所有人全都朝向大堂中央方向,眼神很是奇怪地看着某个东西。 顺势望去,徐真这才终于看到,那里竟然跪着一名僧人! 那是一个面部粗糙却很年轻的僧人,身穿已经严重褪色,打着补丁的僧袍,正盘腿打坐在大堂中央。 他微闭着眼,手里快速地捻着挂在胸口的念珠,口中亦是念念有词。 “怎么了?”徐真向傅宾问道,“这是来化缘的么?” “化缘?”傅宾摇头说道,“还驱鬼呢!” “师兄师兄,”这时,沈玉快速跑到徐真身边,说出实情,“好奇怪啊,这位大和尚,是来自首的!” …… 第59章 凶光 “这位大和尚,”这时,一名捕快上前,再次冲盘腿打坐的和尚问道,“你不是来捣乱的吧?你说你来自首,那你倒是说说你犯了什么事啊?” 此人问话时,程枭已经闻讯赶来,看到如此一幕,亦是深感好奇。 “阿弥陀佛,”听到问话,和尚没有睁眼,只是停止手撵佛珠,说道,“人有兽心,空想无心,困惑无心,有恃无心。” 念完之后,他便继续念起谁也听不懂的经文。 “喂,什么有心无心的,你跑这来跟我们说佛语来了?喂,”之前那名捕快皱起眉头,手指和尚说道,“这里可是衙门,我们都很忙,你要是念经回你的寺庙念去吧!” 然而,和尚对此充耳不闻。 “嗨?你还真不知道好歹啊你,”该捕快举起手中哨棒,“不给你点儿颜色看看,你是不知道来错了地方!唾……” 说着,他作势欲打。 “慢!” 程枭赶紧来到近前,将其拦住。 然后,程枭便开始仔细打量这名和尚,似乎看出什么门道。 与此同时,徐真亦是发现,这名和尚的气场很强,虽然裹着僧袍,但里外透着一股刚劲之意。 尤其是刚才念的那几句佛语,声音不大,却能让在场每个人听得清清楚楚。 另外,此人好像与刺杀徐真的那两名东游散人有点儿相似,肌肉紧匝,青筋鼓起,只是面部看着还算和善。 由此,徐真判断,此人必然身怀武功。 程枭眼力不弱,也做出与徐真相同的判断。 “这位大师父,”程枭来到和尚跟前,躬身抱拳,恭敬问道,“衙门公人,难免冒失,如有得罪之处还望见谅。请问大师有何赐教?” 程枭这话说得已经极为客气,众人全都认为,和尚必然有所回应。 但事实很快打脸,但见和尚仍旧自顾自地撵珠念经,毫不理会。 “娘的,真不识抬举!”之前那名捕快再次举起哨棒,瞄准和尚的后背。 程枭再次拦住他,继续和颜悦色地冲和尚问道: “这位大师,我听说您是来自首的,请问您犯了什么罪过?您要是不说,我们又如何能够处理呢?” 谁知,程枭话音刚落,那和尚竟蓦地睁开了眼睛! 嚯…… 在场之人全都吓了一跳,竟然齐刷刷后退一步。 但见和尚目露凶光,直视程枭,眼神宛若能够杀人,令人不寒而栗。 好可怕的眼神! 看到和尚睁眼,程枭本能地按住腰间宝剑,沈玉同样握紧手中短棒,已然做好攻击准备。 然而,那和尚在注视程枭数秒之后,再次念起那几句佛语: “人有兽心,空想无心,困惑无心,有恃无心。” 这一次,和尚念得更加洪亮,听到每个人的耳中都感觉极为震撼,甚至有人忍不住堵住耳朵。 “怎么啦?怎么啦?” 就在这时,县令宋知礼听到动静,也出现在大堂。 在他身后,还跟着那位县丞陈厚禄。只不过,陈厚禄的脸色不太对劲儿,脸红脖子粗的,似乎刚刚发生过激烈争吵。 原来,老奸巨猾的陈厚禄,一看到裘霸天这件案子即将让自己晚节不保,竟然瞒着宋知礼向郡衙递交了辞呈,想要提前退休,一走了之。 然而,郡衙那边知道后又怎会绕过县令,当即将辞呈发了回来,要求宋知礼签字。 宋知礼得知此事后自然大发雷霆,刚才正与陈厚禄在后堂争执此事,闹得很不愉快…… 看到二位县官大人到场,众衙役捕快急忙站好。 其中一名捕快也赶忙来到二位大人跟前,向他们讲述和尚的情况。 “什么?”宋知礼听完之后,亦是大为疑惑,“自首?” 于是,他也来到和尚跟前,仔细打量。 程枭则担心和尚另有目的,一直手按宝剑,护在宋知礼身旁。 然而,就宋知礼刚想开口发问的时候,另一件任谁也想不到的事情又发生了。 但见外面值守的衙役疯一般跑进大堂,未曾说话竟然先摔一个跟头,等他爬起来之后,这才高声喊道: “大人!大人!!来……来了!来人了!!!” “啊?”宋知礼又是一惊,通过衙役惊慌失措的状态,便知道外面必然有大事发生。 “哎呦,又怎么啦?”陈厚禄也快抓狂,当即跳着脚问道,“来谁了?谁来了?” 结果,陈厚禄话音刚落,便看到从衙门外面匆匆进来好一大群人。 “啊?这……”看到进来的人全都身穿官服,陈厚禄还以为是自己大限将至,顿时习惯性地瘫倒在地。 虽然宋知礼比他稍强一些,却同样惊恐无措,双腿发软。 难道……吏部侍郎的报复这么快就来了吗? 然而,随着人群分开,当中走出两位官员,竟然是不久前才刚刚打过交道的宋州参军司马信,还有大观郡的郡守蔡金。 看到此二人出现,徐真亦是紧锁眉头。这二人去而复返,还带着大批人马,必然说明情况有变,不知道会不会对自己不利? 还有,这俩人根本没有拜访过魏玉郎的事,不会露馅吧? “司马大人?蔡大人?”宋知礼慌忙上前,“这……这是何意啊?” “宋县令,伱快看看吧!”谁知,两位官员比宋知礼还急,那蔡金赶紧将一卷东西递给宋知礼。 宋知礼打开一看,顿时吓得跪倒在地,口中惊呼:“这……这是圣旨啊!” “对,”蔡金说道,“圣上有旨,让咱们尽快将裘镇农的案子查明,从速法办,以儆效尤!” “啊!?” 宋知礼赶忙查看圣旨,但见上面所写内容的确如蔡金所说,皇帝已经知道了裘镇农为祸乡里,戕害无辜的恶行,现在要求宋州州府严查厉行,从速法办。 也就是让他们尽快查明罪证,开刀问斩。 这…… 宋知礼感觉脑中一团乱麻,真是万万想不到,此事竟然被大玄皇帝关注,还专为此案下了圣旨。 “行了,这下如你心意了!”这时,司马信黑着脸说道,“过几天刑部会派人过来督办此案,说是督办,其实就是过来监斩的。” “宋县令,”蔡金焦急催问,“裘镇农这案子,现在到底办得怎么样了?” “这……这个嘛……”宋知礼支吾回答,“还在审理之中,快了,快了……” “那就再快些吧!”蔡金说道,“现在谁的面子也不用照顾了!” “是啊,”司马信说道,“那个潘文定果然有些本事,必然是上书圣上的折子起了作用。 “这道圣旨直接下到了宋州府,宣旨的是司礼监的内侍大监,说明圣上对此案极为重视啊! “我听说,除了派刑部督查,还有可能派内卫监视,你处理的时候可要格外注意,尤其是裘霸天的那些财……嗯……” 说到这里,司马信这才意识到场合不对,赶紧住了嘴。 “哎?”蔡金亦是发现大堂上竟然盘腿坐着一位僧人,忙问,“怎么了?这是什么情况?” “……”宋知礼正处在凌乱之中,一时间有些恍惚。 “哦……没事,没事,”还是陈厚禄率先反应过来,急忙冲两位官员解释道,“到现在每天还有来给裘霸天告状的,这个也是,这个也是……” “喔,”蔡金咧嘴,“连出家人都来告状,这个裘镇农啊……” “对,对,”宋知礼急忙指向衙门深处,“二位大人,这里太乱,咱们还是内堂叙话吧!” 二位大人点头,这才带着他们的大部队,进到内堂去了…… 而人走之后,大堂内的衙役和捕快们却仍处在震惊之中,都感觉好似做梦一般。 “哦噢,”楞了半晌,傅宾才第一个咧嘴说道,“看来,裘霸天这次是死定了!” “行了,”程枭将捕快们召集起来,下令道,“你们也都听到了,都抓抓紧吧,尽快把审讯资料整理出来,估计大人很快就得用到。” “是!”众人领命,转身准备离开大堂。 “那……”某名捕快指着僧人问道,“这和尚怎么办?” “别让他跟着添乱了,”程枭指着傅宾等人说道,“你们几个,把他架出去吧!” “是!”傅宾等人一起上前,想要将僧人赶出衙门。 “慢!” 关键时刻,徐真却忽然喊了一声,喝住傅宾等人。 “又怎么了?”程枭没好气地瞪视徐真,“你又想干什么?” “大家现在想一想,”徐真出列,向众人问道,“咱们延平县,有一个叫做大相国寺的地方吗?” “什么?大相国寺?”众人齐刷刷皱眉,完全不明白徐真的意思。 然而,那位僧人听到之后,却忽地第二次睁眼,直接看向徐真。 这一次他眼中没有目露凶光,而是微微扬起嘴角,露出一种邪魅的笑容…… …… 第60章 字谜 “大相国寺”。 徐真之所以当众说出这四个字,就是为了看看这位僧人的反应。 事实证明,他猜对了。 “徐真,”某位与徐真关系不睦的捕快问道,“你又发什么疯?大相国寺是什么,从来没听说过。” “师兄,”沈玉在徐真身后小声问道,“你是不是认识这个和尚,他是大相国寺的?” 此刻,众人全都好奇地看着徐真,不知什么意思。 人群中,唯有程枭看出问题,因为徐真的话,已经让僧人第二次睁眼,而且还看向徐真。 看来,应该是徐真猜中了什么。 “人有兽心,空想无心,困惑无心,有恃无心。” 这时,徐真当众重复了僧人的佛语,而重复时,双眼却死死盯着僧人,想要看一看他接下来有何反应? “这并不是佛语,而是字谜,”徐真继续道,“人有兽心,兽心是那一横,人加一横是为‘大’字。 “空想无心,想字去掉心,是为‘相’字。 “困惑无心,是把心去掉,将或字困住,正是‘国’字。 “最后一个,有恃无心,应该是有恃无恐的那个恃,去掉心字旁,自然是个‘寺’字。” 喔…… 一瞬间,大堂内鸦雀无声,都被徐真的神奇理解能力所震惊。 谁也没想到,大相国寺是这样一个意思。 数秒过后,那僧人忽然仰天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笑声如穿云裂石一般,震耳欲聋,害的许多捕快衙役再次堵住耳朵。 “喂,你笑什么啊?别笑了!”之前那名捕快用哨棒指着僧人,“你这和尚莫不是一个疯子吧?” “是啊,快点儿说话,”傅宾催问,“我们是不是猜对了?大相国寺是什么意思?” “阿弥陀佛……”结果,僧人口念佛号之后,竟再次闭上眼睛,手撵念珠,念起经来。 “嘿?你?咳……”傅宾尴尬得不知该说什么。 “哇,好厉害啊!”沈玉瞪着亮晶晶的大眼睛,好像小迷妹般赞叹道,“这么难的题目,徐师兄只听一遍就能猜出来,真是太了不起了!” 徐真赶紧摆手纠正道:“他说了两遍。” “大相国寺……”沈玉皱眉,“这又是什么意思呢?” “所以我才会问问大家,”徐真问道,“你们谁听说过这个大相国寺?” 听到徐真再次发问,众衙役捕快全都摇头,表示从来没有听说过。 “我知道,我知道!”谁知,旁边一名负责打扫卫生的老衙役忽然举手说道,“咱们延平县的确有一个大相国寺,就在七里淀桥头沟那一带啊!” “是吗?”有人质疑,“那里离县城并不远啊,我怎么没听说过?” “我知道,我知道的,”老衙役激动介绍道,“这个大相国寺是当年天启皇帝登基后,为纪念自己曾为相王而建。 “当时的相王府就在七里淀附近,那里以前有座城的。后来因为水患严重,城就没了,但大相国寺留了下来,而且听说香火很旺的。我父母说他们小的时候,经常去那里烧香。 “不过后来玄教兴起,佛教衰落,那个大相国寺就渐渐没落荒废了,大约二十年前,那里又遭了一次水患,也就基本没多少人知道了。” 众人心里一算,这位老衙役今年五十多岁,他父母小的时候,岂不是七八十年以前? 连老衙役都只是听说而已,那真正见过这所大相国寺的,恐怕不会再有。 如此一来,众人更加好奇,不知道这位声称来衙门自首的僧人,为什么要提这么一座早已消失的古寺? “那……”程枭看了一眼僧人,然后向老衙役问道,“那里现在还有东西吗?” “这我就不清楚了,”老衙役说道,“水患过后,怎么也会留下点废墟吧?那个地方泥泞潮湿,路不好走,很少有人去那里的。” 啧啧…… 程枭咂嘴皱眉,顿时陷入犹豫,不知道自己该不该重视这件蹊跷古怪的事情。 按理说,现在衙门正是最忙的时候,他不应该多管闲事,直接把和尚赶跑就好。 可是,这个僧人什么也不肯说,还跟他们打起字谜,摆明了来者不善。 再加上他声称自己前来自首,自己别再错过什么重大线索,万一别跟裘霸天的案子有关呢? 所以…… 徐真看出程枭的心思,心想自己反正也不愿再掺和裘霸天的事,倒不如主动请缨,去查查这个神秘僧人的意图。 于是,他当即站出来,对程枭说道:“程捕头,不如这件事,就交给我和沈玉来办吧!我们去这个大相国寺看看?” “行!”程枭竟然求之不得般地答应下来。 一个是他讨厌徐真,不如眼不见心不烦;一个是沈玉经常惹祸,倒不如跟着徐真;还有一个,是徐真的确有够机灵,让他去查这件案子,比派别人更加合适。 不过,程枭还是留了个心眼,又补充道: “保险起见,还是让傅宾也跟着你们吧!” “这……”傅宾是一百个不情愿,可程枭已经发话,他自然不敢抗命。 “还有老段,”徐真一指那位老衙役,“得让老段带路。” “行,行,没问题,没问题。”老段赶紧答应,能为衙门立功,他求之不得。 于是,徐真一行四人即刻去往马棚挑选快马,要去寻找大相国寺遗迹。 就在他们即将离开之时,徐真听到程枭又对两名捕快下了命令,让二人留在大堂,盯着僧人。 听到此话,徐真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但见僧人依旧气定神闲,宛若入禅。 和程枭一样,徐真亦是早已察觉到这名僧人来者不善,似乎有着很强的目的性,所以自己不能放过任何线索,必须要找到这个大相国寺,看看此人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世事无常,难以预料。 徐真万万没想到,寻找过程竟然相当顺利。 七里淀桥头沟这地方本就离县城不远,又由于正值冬天,潮湿泥泞的路面已经上冻,还没到午时,他们几个便已经赶到目的地附近。 在当地经过一番打听之后,他们直接从结冰的湖面上穿行几百米,便非常顺利地找到了大相国寺的废墟。 废墟里只剩下残垣断壁,到处长满芦苇杂草。 “这……”沈玉眼望四周,不免大为失望,“这破地方,能找到什么呢?那和尚不会是诓骗我们吧?” “别看只剩下废墟,”傅宾翘首眺望,“这地方可是不小啊?” “对,”老段说道,“我听父母说过,这相国寺是皇家寺院,规模自然小不了。” “既然如此,”徐真说道,“咱们就分头找找看吧!” 于是,四人分散开来,进入废墟搜索。 谁知,这一次搜索更加顺利,他们才刚分开不久,便听到草丛里传来沈玉的喊叫声:“徐师兄,你们快过来啊!快来啊,我……我找到了!” …… 第61章 县令 循声而去,但见芦苇丛里赫然出现一座高高的石台,石台上面还残存着一只巨大的佛脚! 喔…… 徐真只看了一眼便明白过来,这里八成就是原来大相国寺的大雄宝殿,石台上之前应该屹立着一座佛像。 仅仅一个石台便足有三四米高,一个佛脚便如此巨大,由此可以想象,当年的大雄宝殿得是多么雄伟壮观? 四周已无墙壁,仅剩下几根断裂的石柱还残存于此。 当然,沈玉并不是因为发现了残存的殿宇而发出呼唤的。 当徐真等人来到近前,赫然看到在石台的下方,竟然跪着一个——人!!! 那人身穿白色锦裘,以一种很怪异的姿势跪倒在佛脚下。 他的身体倾斜,一条手臂别在背后,一条手臂垂于地面,低着头一动也不动,应该已经没了生命迹象。 “啊?”老段傻眼,傅宾则惊讶出声,“真……真的有个人?” “是啊,他好像已经死了!”沈玉早已站在那人旁边,说话间就要上前查看。 “别动!”徐真赶紧大喝一声,“不要破坏现场!” 听到徐真的话,沈玉赶紧像木头人一般定住,可不知怎么回事,那个跪倒的人还是身体一歪,倒在地上。 “不……”沈玉满脸无辜,“不关我的事啊,你们都看到了,我真的没有碰他!” 徐真赶紧来到近前,这才发现地面上都是碎石板,有些碎石板互相叠压在一起,沈玉一脚踏上去,自然会引起震动,这才让白衣人倒地。 这个时代没有照相机,也没有取样采集,徐真只能快速观察现场,然后来到倒地的白衣人跟前。 这是一个年纪不小的男子,肌肤布满褶皱,长长的胡子都已发白。 他身上穿的锦裘是价格昂贵的白毛狐裘,不是一个普通人穿得起的。 而接下来,当徐真看向此人面孔时,不由得楞了一下,因为他看到,此人的左眼只剩下一个血肉外翻的血洞,竟然是被人刺瞎了! 从伤口的血迹来看,应该是不久前被人刺瞎的。 看到徐真开始查看尸体,沈玉与傅宾等人也都小心翼翼地围拢过来。 沈玉眼尖,登时指着前面某处大叫道:“哇,你们快看!快看啊!” 众人看去,同时大惊失色。 但见男子身前的一块石板上,竟然整齐地摆放着许多人的手指和脚趾!!! 啊? 徐真赶紧抬起尸体手臂,果然,此人的十根手指,竟然全都被人切下。 再看双脚,同样如此。 “老天爷啊,”老段吓得连连后退,浑身哆嗦,“这……这是怎么回事?那……那个和尚……难道……难道……” 老段的意思很明显,既然是那位僧人提供的线索,又说自己是去衙门自首的,那么眼前这个白衣男子,必然是僧人所杀了? 徐真看着男子的伤口,眉头不由得紧紧皱起。 他发现男子的手指、脚趾在被人切下之后,竟然还用烙铁之类的东西烫过,留下烫伤痕迹。 为什么要烫一下? 是为了增加痛苦,还是为了止血消毒? 再向后看去,只见男子背后插着一根木桩,木桩深埋于地下。原来此人是被绑在木桩上,所以才会保持下跪的姿势。 只不过,被绑的时候男子应该还没有死,他还在不停挣扎,并且左手已经挣脱出来。 可最后由于体力耗尽,以及天寒地冻,他还是没能全部挣脱出来,所以才造成刚才那种怪异的姿势。 手指、脚趾全都斩断,眼睛还被捅瞎一只…… 那和尚果然是个狠人! 徐真根据经验判断,如此行为只有两种情况:一种是报复,和尚与死者有仇!另一种则是严刑逼供,和尚想要从这个人口中问出些什么。 于是,他再次查看死者面部,很快有了新的发现,但见死者的两只耳朵里有血。血已经凝固结痂,将整个耳道堵住。 喔…… 看来,耳朵也被刺聋了! 既然如此……徐真推断,和尚杀人的理由应该属于前者,因为把人耳朵弄聋,是不利于审讯的。 所以,那个和尚对此人实施如此酷刑,应该只是为了复仇,而且绝对不是普通的仇恨。 想到此,事实似乎已然清晰:出家人慈悲为怀,和尚杀人之后无法过良心一关,所以才去到衙门自首。 可是…… 徐真暗暗摇头,感觉案子应该没有这么简单。 试问哪个自首犯去衙门自首,还有心情出字谜呢?而且,和尚那令人不寒而栗的眼神,也都预示着这件案子的不寻常。 “哎?哎哎哎哎……”就在徐真查看尸体的时候,再次大着胆子凑上来的老段,竟然帕金森般地指着尸体说道,“这……这个人……这个人不是那个谁吗?” “啊?”徐真三人立刻看向老段,沈玉忙问,“那个谁啊?你认识他?” “对,对……”老段浑身颤抖,哆嗦半天才想起来,“这个人是童县令,是童县令啊!” 什么? 徐真三人面面相觑,显然没听过这个名字。 “就是宋县令前面,再前面的那个县令啊!”老段说道,“他已经离开延平县好多年了!” “什么?”徐真领悟得比较快,忙问,“你的意思,这个人以前是延平县的县令?” “对,”老段点头,“那是十好几年前的事了,他在延平县当了五六年县令的样子,他走了之后是白县令,白县令之后才是现在的宋县令。” “那他岁数不小了吧?”徐真问。 “可不呗,比我大,得六十多了吧?”老段说道,“他当年应该是高升了,听说是去州府当了什么官,后来才致仕的。他老家……啧啧……他老家是哪里来着?反正他不是咱们宋州人……” “不是宋州人?” 徐真忽然想起,他第一眼看到和尚的时候,曾发现那和尚身上有种风尘仆仆的感觉。 难道说……这个童县令,是他从别的州绑架过来的不成? 坏了! 蓦然间,徐真大感不妙。 如果仅仅只是报仇,他在哪里杀人不成,为什么要冒着巨大危险,把童县令绑回延平县,还要在这破败的大相国寺里杀了他呢? 童县令以前是延平县的县令,难道和尚针对的,是…… “咳咳……” 就在这时,那尸体突然咳嗽了一声。 喔…… 众人顿时如见鬼一般,全都吓了好一大跳,连徐真都不例外。 “咳咳……咳咳……” 再看过去,但见“尸体”不但咳嗽,还发出“呜呜呜”的沙哑声音,随后嘴角溢出鲜血,身体也跟着抖动起来。 “啊!!?” 众人这才意识到,此人根本没死,竟然还活着呢! …… 第62章 马长 下午申末时分。 冬日天短,天色已经渐渐暗下。 房门紧闭的县衙内堂之中,传来宋知礼的声音:“现在也顾不得什么吏部侍郎了,就算他将来入阁封相,这个裘霸天也必须得杀!” 此刻,内堂之中只有宋知礼与陈厚禄二人,由于参军司马信和郡守蔡金带的随从太多,他们并没有住在县衙,而是下榻在附近的客栈。 “是啊,”陈厚禄面色惨白,颤颤巍巍地说道,“既然圣上亲自过问此案,那吏部侍郎必然不敢造次,怪不得,他早早传过话来,说他早已和裘霸天断绝了关系呢!” “的确,”宋知礼点头,“我猜吏部侍郎现在也跟我们一样如坐针毡吧?圣上不可能不知道他与裘霸天的关系,没准儿会影响到他进内阁。” “宋大人,既然大事已定,咱们也没有吏部侍郎这个后顾之忧了,那您看……我那份辞呈……” 没想到,陈厚禄还在惦记着退休的事。 “没问题,”宋知礼却早有对策,当即说道,“等裘霸天这件案子一完,我就签字!” “这……”陈厚禄顿时咧嘴,心里估计在骂街。 “陈县丞,我之前跟你说过,”宋知礼说道,“我没事,大家便都没事!我要是有事,就算你致了仕,你认为你能躲过去吗?所以……” 谁知,宋知礼话没说完,他们忽然听到外面传来喧哗声音。 “嗯?”宋知礼侧耳静听,声音应该从公堂方向传来。 “唉!”陈厚禄一声哀叹,“这又闹什么啊?就不能消停一会儿吗?” “来人……嗯……”宋知礼刚想派人去看一看,可转念一想,觉得还是自己出去看看比较稳妥。 于是,他和陈厚禄一前一后,循声来到公堂。 刚一进去,他们便看到极为混乱的一幕,但见六七名捕快,正在程枭的带领下,将之前那位僧人用铁链捆锁。 而另一侧,沈玉与傅宾则用担架抬着一个身穿白色锦裘的人,那人奄奄一息的样子。 此外,还有人匆匆向外跑去,说是要找郎中。 紧接着,又看到一名报事衙役匆匆跑向内堂,似乎是前来禀报,却正好撞到两位大人。 “宋大人,陈大人,”报事衙役急忙说道,“你们快来看看吧!又出事了!又出事了!” 闻言,宋知礼与陈厚禄双双皱眉,他们最不愿听到的就是“出事”这两个字。 哗啦啦…… 随着铁链声响,僧人已经被铁链锁住。 在此过程中,他没有任何反抗,眼睛甚至都没有睁开,只是停止了念经盘珠。 “哎呦,这和尚居然还没走呐,”陈厚禄忙问,“你们锁他作甚?” 问话之时,担架上的白衣人刚好从陈厚禄面前经过,陈厚禄看到后吓了一跳。 “这……”他惊异问道,“这是谁啊?他的眼睛,哎呦,他的手……他怎么了这是?” 宋知礼闻言快步上前,同样被这个受伤人的惨状吓了一跳。 “陈县丞,”老段赶紧上来介绍,“您不认得了,这位是咱们延平县以前的童县令啊?” “什么?”陈厚禄凑近查看,这才认了出来,“哎呀,还真是童县令啊!他……他不是在商州吗?” 陈厚禄几乎在延平县当了一辈子县丞,自然认得这位童县令。 由于此人是宋知礼的上上任县令,所以宋知礼只是听过他的名字,却从未见过。 不过,看到童县令落得如此惨状,他自然也非常震惊。 这时,捕头程枭急忙过来,把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向两位大人说了一遍。 陈厚禄的反应和徐真一样,当即说道:“这和尚,该不会把童县令从商州绑架过来的吧?这是有什么血海深仇啊?” 宋知礼则看着奄奄一息的童县令,问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我已经派人去找郎中,”程枭回答,“但看着情况不太妙,估计……撑不了多久了!” 听到此话,宋知礼先是想了片刻,然后走到那名僧人面前,问道:“和尚,字谜游戏已经结束。你既然是来自首的,那就把你的犯罪经过全都讲出来吧!你为什么,要如此残害童县令?” 大堂内倏然安静,所有人都在等待僧人回答。 然而,僧人依旧充耳不闻,毫无反应。 “没关系,”宋知礼又道,“如果你有什么冤屈,那尽管讲出来,说不定,本官会为你做主呢?” 没想到,说完这话,和尚终于睁开了眼睛。 和尚的眼神还是那么凶煞摄人,他看着宋知礼,轻轻说了两个词出来:“马长,鱼短。” 两个名词一出口,众人瞬间紧张,宋知礼亦是变了脸色。 “马长,鱼短。” 结果,僧人又重复了一遍。 这一次,宋知礼更加确定,这应该又是和尚给他们出的一个字谜。 如果真是字谜,难道说,还有其他受害人? 咯嘣…… 此刻,程枭的紧攥的拳头咯嘣作响,显然和尚的行为已经将程枭的耐心彻底耗光。 “和尚!”果然,他抬手抓住和尚衣领,将他从地上提起,威胁道,“我念你是出家人,对伱再三忍让,而你却得寸进尺,你把衙门当成什么了?你以为你不说明白,我们就拿你没有办法吗?” “就是,”一名老捕快附和道,“这里可不是玩儿文字游戏的地方,程捕头,咱们还等什么,赶紧拉进大牢,大刑伺候伺候他吧?” 此刻,宋知礼冷冷站在一旁,没有任何阻止的意思。 他也想看一看,这和尚是个什么反应? “阿弥陀佛,”和尚口念佛号,冷冷笑道,“你们早晚会明白的,但是,如果你们敢动我一根手指头,你们一定会后悔的!” “好啊,”程枭举起拳头,“我倒要看看我会不会后悔!” 说着,他一拳狠狠地打在了和尚脸上。 程枭出手迅猛,力道很大,只一拳,便将和尚打得嘴角溢血。 然而,那和尚挨打之后,非但没有痛苦表现,反而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 那笑声刺耳尖利,听得每个人很不舒服。 “我让你笑!”程枭再次挥拳,作势欲打。 “慢!”这一次,宋知礼还是拦住了他。 没有办法,宋知礼之前已经吃了太多的亏,他生怕这个和尚也是个坑,要是再把自己坑一回,那也就别活了! “和尚啊,”宋知礼对和尚劝道,“你这是何苦呢?你有什么冤屈讲出来,何必受皮肉之苦?” “这本就是一副空皮囊,又何来皮肉之苦?”和尚眼神邪异地看向宋知礼,说道,“宋大人,游戏才刚刚开始,精彩的还在后面呢! “如果你提前破坏了规则,等后悔的时候,可就真来不及了!” “你……” 宋知礼虽然气得牙根痒痒,但不得不说,和尚的话还是唬住了他,毕竟童县令的惨状就在眼前,谁知道他还有什么计划? “好,那本官倒要看看,你有多大本事?”宋知礼冲程枭摆手说道,“先把他押进大牢吧!” “是!”程枭立刻派人将和尚押走。 可就在押走之时,徐真忽然来到和尚身边问道:“延平县有一条马场街,你刚才说的马长,应该就是指的那里吧?” 和尚冷冷一笑,不置可否,没多久,便被捕快们推搡着带走了…… …… 第63章 谜底 “马长,鱼短……”沈玉习惯性地挠着额头,喃喃自语道,“马身上什么地方长?鱼身上什么地方短?两个地方合起来,是不是正确答案?” 徐真不免跟着挠头,总感觉沈玉的话哪里有些不妥。 “徐真,”这时,宋知礼来到徐真跟前,问道,“怎么……你又猜到了?是不是,我们需要派人去搜查马场街?” “不用了,大人!”徐真不忘施礼,然后摇头说道,“绝对不是马场街!” “哦?”宋知礼扬起眉毛,“你如此确定?” “长和场不同音的,”陈厚禄在一旁分析,“再说马场街那么大,也太笼统了些吧?” “陈大人说得对。”徐真赶紧附和。 其实,陈厚禄只说对了一点,另外一点,是徐真通过和尚的微表情判断出来的。 那和尚虽然当时不置可否,但微微下垂的眼角以及略显得意的眼神,还是说明徐真的猜测不对。 “马长,鱼短……”宋知礼用心思索一番,再次向徐真问道,“那么……你觉得应该是什么意思呢?” 徐真再次摇头,如实回答:“卑职尚未猜出,这四个字,并不像字谜。” “唉,”宋知礼摇头叹息道,“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啊!我在想,如果我之前听到和尚说的那四句字谜,能不能像徐真那样解开呢?” 宋知礼的话,乍听上去让人不好理解,但仔细想来却十分符合情理。 毕竟宋知礼是读书人,对于这种文字游戏,自然是兴趣浓厚。 由此还可以看出,宋知礼对徐真充满怀疑的基础上,还有几分嫉妒。 徐真这样一个从未上过学的小捕快,却能轻松地把字谜解开,他有点儿不服。 这时,郎中已经被请到衙门,宋知礼赶紧安排人,将童县令抬到后面客房,然后让郎中医治。 与此同时,程枭也已经安排好关押和尚的事,返回到大堂复命。 “程捕头啊,”宋知礼对程枭说道,“这个和尚的身份也至关重要,得先知道他是谁,这案子才好查啊!” “是!”程枭点头,“我这就安排人给和尚画像,查他的身份。” “咱们延平县只有一座寺庙,”宋知礼提醒,“喊位僧人过来辨认辨认,看认不认识?” “是。” “还有啊,”陈厚禄补充道,“这和尚既然把童县令带回延平县,说明他们之间的仇恨过节,应该就发生在咱们这里。所以这个和尚,极有可能就是延平县的当地人呢。” “明白,我这就去办,不过……”程枭先是点头答应,然后问道,“二位大人,和尚刚才说的那个谜语……我们是不是也得优先查一下啊?” 一提到谜语,两位大人再次看向徐真,但徐真仍是无奈耸肩,表示真的猜不出来。 “实在不行,”陈厚禄出主意道,“咱们叫几个玄武学院的秀才过来,帮忙研究一下吧?” “嗯……”宋知礼点头,“看来也只能如此了!” “不不不,二位大人,”程枭急忙说道,“你们好像误会了我的意思,和尚的这个谜语如此简单,我们早已知道答案了。” “什么!?” 这一次,连徐真也颇为意外,与大家一起看向程枭。 “怎么?”程枭意外,“你们不知道吗?” 众人面面相觑,尤其是饱读诗书的宋知礼,脸都有些红了。 “马长就是马肠啊?肠子的肠,”程枭解释道,“鱼短是咱们这里的方言,也就是鱼鳔的意思,鱼鳔能做成鱼胶。” “啊?”沈玉张目结舌,“吃的?怎么会是吃的?不对吧?出家人不是吃素吗?” “这么说,这是两个谜语?”徐真亦是颇为意外,忙问:“那……这个马肠和鱼胶又指什么呢?” 程枭面露得意,心想你徐真也有向我请教的时候。 “三洋……”这时,身后的傅宾说道,“三洋马肠,很好吃的,全县只有他们一家做这个。” “鱼短可以做成鱼胶,”程枭说道,“以前有家卢记就是做鱼胶的,但是他们家已经倒闭了。我们可以查查现在谁还在做?” “哦……”宋知礼微微点头,感觉程枭的分析还是比较靠谱。 “马肠和鱼胶,”陈厚禄则捋着胡子说道,“我在延平县这么多年,竟然不知道还有这两种东西,这可真是奇怪了。” “您有机会尝尝吧,”傅宾说道,“鱼胶没吃过,但马肠的确挺好吃的,听说最早都是从西域传过来的呢!” “好,”宋知礼不再犹豫,当即下令道,“既然如此,那就去查查吧!这和尚来者不善,我们也不可怠慢啊!” “是。”程枭领命。 “还有,”宋知礼叮嘱,“咱们暂时还不清楚那和尚的目的,在未查明之前,暂时不要对他用刑。” “是。” “行了,去办吧!”宋知礼又道,“我与陈县丞去看看那位童县令。” 言罢,两位县官向内堂走去,可刚走几步,宋知礼又忽然想起什么,向程枭问道:“对了程捕头,你也是衙门的老人,你认得这位童县令吗?” “认得,认得,”程枭急忙回答,“那时沈老捕头还在,我和铁风都是捕快。” “哦……”宋知礼点头,“这样最好,队伍里就得有个老人是吧!尽快把这件案子搞清楚吧,裘霸天那事还等着咱们尽快结案呢!” “是!”程枭再次抱拳应诺。 两位县官这才继续向衙门深处走去,只听陈厚禄边走边向宋知礼介绍:“宋大人,您还是称呼他童长史吧,他在延平县走了之后,就被调任到商州做了长史……” 看到两位县官离开,程枭即刻集合队伍,开始给众捕快分配任务。 由于徐真是重要参与者,所以被分配到破解马肠的那一组,只不过,这一次带队的,却是程枭本人。 众人也顾不上吃晚餐,立刻赶往县城西南的马肠作坊。 根据捕快们提供的信息,马肠作坊的老板叫做刘三洋,在延平县经营马肠生意足有二十多年。 由于马肠的制作工序繁琐,喜欢食用马肠的人群又比较固定,所以整个延平县只有他们一家。 他们家也没有门店,只是在胡同里面有个加工作坊。 程枭显然在这里买过马肠,轻车熟路,很快便带领一众捕快赶到。 然而,刚一到门口,他们便意识到情况不对。 但见作坊大门竟然上着锁。 “不对吧?”傅宾说道,“我记得刘三洋就住在这里的,这个点儿,怎么可能锁门呢?” “对,”程枭说道,“就算刘三洋有事,作坊的伙计也会照看生意,不应该从外面锁门。” 于是,程枭赶紧下令,让大家做好翻墙进院的准备。 然而…… 程枭还是忘了一件事,他们此行带着虎妞沈玉了。 这边还没有做好准备,那边沈玉便用肩膀生生撞开了大门! 哗啦! 不但门锁掉落,连大门都掉了半扇。 “我切……” 程枭气得想要骂街,可转念一想,他们是来查案,又不是来抓人,既然门已经打开,那就赶紧进去看看吧! 可是,他还没来得及抬手示意,沈玉早就提着哨棒冲进作坊。 程枭无奈,只好带着其他人跟在后面进入作坊。 咣当! 又是一间房门被沈玉撞开,进屋一看,众捕快顿时心头一紧。 但见房间内绑着两个人,看打扮应该都是作坊的伙计。 “呜呜呜……呜呜呜……” 看到有人进来,他们赶紧呜呜呜地乱叫,其中一人还用眼神不停示意里屋。 程枭见状,立刻推开里屋房门,尚未进去便赫然闻到一股刺鼻的血腥味儿…… …… 第64章 处刑 里面屋子应该是用来晾晒马肠的地方,到处悬挂的马肠,再配上刺鼻的血腥气味,让人感觉压抑恐怖。 唰…… 火折亮起,众捕快终于看清屋内情况。 但见正中央的木柱上绑着一个人,此人也是呈一种怪异的下跪姿势,他的双臂向前伸展,能让人们很清楚地看到,他的两只手已经被人剁掉! 鲜血流的满地都是,入目猩红。 这一次,不用近距离观察,徐真也能判断出,此人绝对是一具尸体,没有任何活着的可能。 因为他的身体早已僵直,血液亦是凝固成一种褐色,显然已经死了有些时间。 果然,当程枭上前查看之后,顿时无奈摇头,表示此人已经死亡。 接下来,他将此人头部抬起辨认,随即点头说道:“没错,这个人就是刘三洋!” 房间狭小,其他捕快没敢进屋,只能在门外观望。 徐真可以看到,这名死者与童县令不同,他的眼睛并没有被刺瞎的迹象,他的手也不是只切断五根手指,而是直接被暴力地斩断双手。 通过血液形状和血量,以及死者的姿势,徐真初步判断,他应该是被斩断双手之后,没能及时止血,最终导致失血过多而亡。 虽然凶手没有捆绑他的双臂,但因为没有手的缘故,他还是没能挣脱捆绑他的绳索。 如果说童县令那里还有审问的嫌疑,那么眼前的一幕,却是显而易见的处刑了! 另外,通过血液的凝固状态,尸体僵硬程度等判断,这个刘三洋的死亡时间,有可能在二十四小时以上。 也就是说,那和尚是昨天晚上对刘三洋动的手。 看来,这和尚果然是精心策划,有备而来。 不知道,刘三洋和童县令有什么关系,他们与和尚之间,又到底有什么仇怨? 坏了! 想到此,徐真赶忙提醒程枭:“程捕头,既然马肠代表一名死者,那么还有一个鱼短呢!” 之前,捕快们兵分两路,傅宾等人已经去探查鱼短的消息了,他们首先要打听到延平县谁还在做鱼胶,然后才能找到目标。 “对啊,”沈玉说道,“程捕头,鱼短应该也代表一个死人,咱们要不要过去看看,也不知道另一组找到了没有?” 这时,徐真忽然发现,程枭的脸色不对。 他聂呆呆地看着刘三洋的尸体,眼神极为复杂,好像是想到了什么,又似乎是陷入某种回忆,半天没有回应。 “程捕头,”沈玉见状又问,“要不……我过去看看?” “不用了!”终于,程枭站起身来,表情凝重地说道,“傅宾他们肯定是找错了!我知道鱼短是谁!我也知道……那和尚是谁了!” “啊?” 徐真等人不免大吃一惊。 …… 没想到,程枭将徐真等人带出来后,竟然沿着刘三洋家的胡同向里而去。 走了不到二十米,刚拐过一个弯,他们便看到好几个人点着灯,正围在某家门口,大呼小叫,似乎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快点儿,快点儿报官啊!”有人急切呼喊。 “哇……”有人快速跑出,然后蹲在水沟边哇哇呕吐,场面很是混乱。 “怎么了?”程枭急忙上前,向那些人发问,“出什么事了?” “啊?”人们这才认出程枭的捕快服,其中一个上年纪的人赶紧说道,“是官差,官差来了,太好了!官爷啊,这里死人了!卢老六死了!” 啊? 徐真等人大皱其眉,没想到这里竟然也死了人。 来到跟前,但见这里是一处比较破旧的宅院,和马肠作坊差不多,门牌上写着“卢记”二字。 看来,这里以前应该也是一个作坊。 “死的,”程枭问道,“可是卢玉胜?” “对,对啊!”年长之人好奇,“您怎么知道呢?” 程枭没有理他,而是径直走进院子。 “哎?官爷,官爷小心,”那人赶紧提醒,“别给吓着啊!” 说着,那人竟追了进去。 哎? 徐真的记性超好,他几乎一眼认出,这个上年纪的人竟然是万花楼的管事。之前他去万花楼找那两名被裘霸天殴打的女子,曾经跟此人打过照面。 万花楼的管事,还有一个响亮的名字,叫做龟公。 这又怎么回事? 徐真皱眉,难道万花楼也掺和进来了? 不过案情重大,徐真没时间详细询问,赶紧跟着程枭进入院子。 院子比刘三洋家小很多,房子也只有两间正房,一间偏房。 正房里点着灯,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进去之后,还是让大家倍感不适。 但见死者卢玉胜被捆在床帮上,同样呈一种下跪的姿势,他的双眼被挖,心脏位置亦是血肉模糊…… 因为被捆绑的缘故,此人挺着胸膛,昂着头颅,所以看上去更加狰狞血腥。 喔…… 众人见状,全都吓得不敢直视,唯有徐真除外。 徐真发现,此人的双眼是被挖掉的,呈两个恐怖的血洞,而童县令的那只眼,却是被刺瞎的。 童县令、刘三洋,卢玉胜…… 一个被残害折磨,奄奄一息; 一个被剁双手,流血致死; 一个被挖双眼,还被捅了心脏…… 这些,真的都是那个出谜语的和尚干的吗?如果他找这三个人报仇,为什么还要使用不同的杀人方法呢? “官爷……”这时,那位百花楼管事介绍道,“卢玉胜现在我们万花楼帮厨,已经两天没来干活,老板便让我过来看看。 “可没想到,他竟然……这样了! “我……我吓坏了,所以就赶紧喊来了他的邻居,您看……这可怎么办呐?” “是啊,”后面有个邻居说道,“真想不通,这卢老六穷得连媳妇都卖了,怎么会有人杀他呢?这是惹到谁了吗?” 听着众人议论,徐真又仔细观察了一下尸体,发现这具尸体的死亡时间应该比刘三洋更早一些,但也早不了甚多。 万花楼只有晚上开门,那和尚应该是先杀了卢玉胜,然后又杀了刘三洋,毕竟二人住得很近。 可是……别忘了那个时候,和尚还没有对童县令动手呢! 他杀完这两个人,还要把童县令带到大相国寺的废墟……这似乎……有点儿太赶了吧? 难道……那和尚还有同伙不成? 哎? 不对啊? 一想到此,徐真更加纳闷,这似乎于理不通吧? 如果和尚只是为了找这三个人报仇,那么手刃仇人也就罢了,他为什么还要去衙门自首呢? 自首或许还能解释,但他为什么要出谜语呢? 赫然间,徐真想起和尚对宋知礼说的那句话:游戏才刚刚开始,精彩的还在后面! 喔…… 徐真倒吸一口凉气,难道……那和尚还有更可怕的目的? …… 第65章 再来 “为什么?为什么不能说?” 卢玉胜家门口外,徐真与捕头程枭发生争吵。 “你不是已经知道那和尚的身份了吗?”徐真问道,“他到底是谁?” “哼,”程枭却冷哼一声,没好气地冲徐真说,“我刚才已经说过,你和沈玉留下来保护现场,其他的事用不着你操心!” “程捕头,”沈玉亦是大为疑惑,“那和尚到底是谁啊?他为什么要杀这几个人?我们好奇得很呐!” “别说我没提醒你们,”程枭伸出一根手指,先点徐真,再点沈玉,“从现在开始,关于这案子的一切消息,不准向任何人透露半字,否则,我保证你们要倒霉!” 说完,他带着其他捕快转身就走。 “哎?”沈玉大为不解,“这是啥意思?为什么还不让说呢?为什么要倒霉?” 然而,程枭等人头也不回,很快消失在视线之中。 此时此刻,周围的邻居全都赶过来看热闹,已经把卢玉胜家门口围了个水泄不通。 “喂!喂喂喂……”沈玉果然尽职尽责,赶紧暴喝一声,“都别看了!该干嘛干嘛去吧,散了,散了……” 说着,她挥舞哨棒上前,开始驱散人群。 这虎妞是真莽,大棒子呼呼招呼过去,顿时打倒好几个人,吓得人们一哄而散。 徐真看着沈玉,脑子里则在快速地分析着这件离奇的案子。 之前,他已经感觉到奇怪,好像程枭破解“马长、鱼短”这个谜题的时候,显得异常轻松。 现在他终于明白,感情程枭根本就是认识刘三洋和卢玉胜这两个人的,要不然不会对这两个人的居住地如此轻车熟路。 尤其在发现刘三洋的尸体之后,程枭竟然很快想到了卢玉胜,还已经知道了凶手的身份。 如此说明,和尚与童县令、刘三洋还有卢玉胜三人之间的恩怨,程枭应该是了解的。 和尚应该知道,所以谜题也根本都是给程枭出的。 可是……既然程枭已经知道实情,他又为什么不说出来呢? 是不是,这里面还牵扯着更厉害的东西? 童县令…… 徐真搜索记忆,却一无所获。 童县令在延平县的时候他还只是个孩子,哪里能记得什么? “好了,都赶跑了!”沈玉回到徐真跟前,拍拍手说道,“徐师兄,接下来咱们就要等仵作过来验尸了是吧? “哎呀,死了两个的话,等再验到咱们这里,还不得三更半夜了?你冷吗?”她关心问道,“要是冷的话,那就进屋生个火吧,嗯……” 说到这里,沈玉才想起来,卢玉胜就死在炉子旁边,要想烤火就得跟尸体一块烤。 “小玉啊,”徐真问道,“里面的死人,你怕不怕?” “啊?”沈玉咧嘴,“你真要进去烤火吗?” “我是说,”徐真说道,“你一个人守在这里成吗?” “啊?”沈玉挠头,“你要干嘛?” “有梦一个人在家,我得告诉她一声话去,”徐真说道,“要不然她会一直等着我的。” “这个好办,”沈玉一拍胸脯,“我去吧!我速度快!” “……”徐真捂脸,赶紧说道,“不用了,你看这里也离我家不远,我去去就回!” “那……好吧,那……”沈玉略显不好意思地说,“那你回来时能不能给我捎点儿吃的?有点儿饿了!” “好,这个绝对没问题!”徐真赶紧答应。 …… 徐真倒是没有撒谎,他整晚都回不家,自然要告诉有梦一声,免得让小媳妇担心。 只不过,当徐真回家知会有梦之后,并没有着急返回,而是用最快的速度赶往衙门。 他知道,当程枭知道僧人身份之后,必然要先回去向宋知礼禀报。 现在赶回去,说不定能听到点儿什么。 徐真之所以如此迫切地想知道案情,自然不是因为八卦,而是他怕漏掉重要信息,耽误了破案。 另外,他始终觉得,那个和尚另有目的,如果能把他的计谋戳穿,或许能让自己捞到好处。 就这样,他很快返回县衙,刚想去到后院看看程枭是否在内堂汇报,却刚好听到两名看守后院的衙役正在议论着什么。 “对,就是给宫了!”其中一人指着后院说道,“好家伙,这是什么深仇大恨呐!” “那……”另一个问,“那个老县令……还能活吗?” “活了,活了,”衙役说道,“伱没听郎中说吗?命暂时保住了,好像凶手给他做了处理,故意让他活下来的。” “是啊?这么说是故意的了,”另一个摇头叹道,“哎呦,真狠呐,活着也是受罪,还不如死了算了!” 正说着,二人已经看到徐真,急忙站直身子。 “二位哥哥,”徐真忙问:“你们刚才说什么?宫了?那个童县令吗?” “是啊,”其中一名衙役说道,“是你把人驮回来的,你不知道?” 嚯…… 徐真惊讶,这才想起,自己当时的确没有检查童县令的衣服里面,没想到,里面也给动了刀。 “那……”徐真又问,“他现在醒了?说什么了吗?” “醒?呵呵,”衙役笑道,“就算醒了也说不了什么了吧?哑了,给下药弄哑的。 “是啊,那和尚可真狠,”另一个说,“眼睛瞎了一只,耳朵弄聋,嗓子弄哑,十根手指和脚趾一个不剩,再加上给宫了,哎呦喂,这得多大的仇啊?” 本来,徐真想问问他们能不能想到什么陈年旧案,可一看这俩人也很年轻,便改口问道: “二位哥哥,你们看到程捕头了吗?他是不是在大老爷那里?” “没有,”俩人几乎同时回答,“他们一起去大牢了!走得很急的样子。” 大牢? 徐真暗暗寻思,看来他们是去见那个和尚了! 也好,他们现在必然在当面拆穿和尚的身份,自己得赶紧过去看看,此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于是,徐真赶紧悄悄赶到牢房。 谁知,他刚刚赶到,便听到了那和尚大笑的声音:“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那笑声狂傲乖戾,让人听了直起鸡皮疙瘩。 “说!”接下来,是宋知礼质问的声音,“你是齐家什么人?再不说,可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这个时候,徐真发现和尚的囚室旁边还站着几名捕快,便矮着身子站到他们后面。 “哈哈哈哈……”那和尚又笑了几声,这才说道,“宋大人,我这里还有两个字谜,不如你来解一解啊?” 说着,他不等宋知礼作何反应,便朗声念了起来:“六根清净也出错,芙蓉花开方露脸。哈哈哈哈……” 六根清净也出错…… 徐真脑子飞快转动,想要尽快破解这个字谜。 然而,宋知礼的速度却明显比他要快,和尚念完不过数秒,宋知礼便蓦然大惊,身体狠狠打了一个冷颤。 紧接着,他好似眩晕症发作一般,在摇晃了几下之后,竟然一屁股坐倒在牢房冰冷的地面上。 “大人……大人……”程枭不明所以,赶紧上前搀扶。 可是,他尚未扶住,那宋知礼却又霍地从地上蹦起,死死抓住程枭的衣领,双眼通红,声嘶力竭地喊道:“快,快去看看我的孩子们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看到宋知礼的反应,那和尚却笑得愈发癫狂…… …… 第66章 鬼面 两个都是字谜。 六根清净也出错,应该是个“文”字。 芙蓉花开方露脸,则是一个“容”字。 宋知礼膝下有一儿一女,十一岁的儿子叫宋有文,九岁的女儿叫宋有容。 很明显,和尚出的这两个字谜,指的正是宋知礼的一双儿女。 宋知礼虽然不是宋州人,但他的大姨子却住在大观城。 前几日,因为被裘霸天的事情搞得心神不宁,宋知礼便让夫人带着孩子,全都去到大姨子家探亲。 可他万万想不到,现在会变成这个样子! 啪…… 牢房内,宋知礼拳捶墙壁,愤恨交加,急火攻心。 “大人,”程枭连忙安慰,“我已经派人去探了!也许,那和尚只是虚张声势。” “虚张声势,唉……哎呀……”他转而猛捶自己心口,“我就不明白了,这关我什么事啊?他要报仇,报他的仇好了,为什么要冲着我来?我难道还不够倒霉吗?唉……” “大人,”程枭说道,“您别太担心,我现在就去好好审审这个和尚,我就不信他能挺过我们的大刑,大不了我也先挖他一只眼睛,看他敢不说实话?” 言罢,程枭转身欲走。 “不行,不行,绝对不行!”宋知礼急忙哆哆嗦嗦地拦住程枭,说道,“现在情况不明,万一我的孩子真在他手里……不行,绝对不行,我不能让有文、有容有任何闪失……” “唉!”这一次,程枭也用力捶了一下墙壁,咬牙说道,“这个和尚真是欺人太甚,真恨不得活刮了他。” “不……不对啊,”宋知礼愁容满面地说道,“他要是来报仇的,现在仇已经报了,干嘛……干嘛还得折磨我呢?他……他还想干什么?” “这……”程枭面色微微一紧,想了想说道,“是不是……他想以此要挟,让您把他放了啊?” “是吗?”纵然宋知礼现在心乱如麻,但智商还是在线的,当即摇头说道,“那不可能,要只是为了放他,不来衙门岂不更好?还猜什么谜语?” “是,也是。”程枭低头,脸色已然变得阴沉似水。 “程捕头啊,”这时,宋知礼稍稍冷静了几分,说道,“我们不能光在这里等着,你去把徐真给我叫来。” “什么?”程枭一愣,“徐真?叫他作甚?” “唉,”宋知礼叹息道,“虽然他坑过咱们,但不得不承认,他头脑灵活,主意多,我想看看他有没有什么办法?你赶紧去吧!” “大人……”程枭忍不住说道,“我就怕他再坑咱们一次啊!” “这……”宋知礼大为意外,因为程枭很少拒绝命令。 “大人,”程枭略显激动地说道,“您别忘了,司马大人和蔡大人都在呢,我怕那小子不老实,又在背后给咱们搞小动作。” 这…… 程枭的话,让宋知礼再次冷静几分,他差点儿忘了还有裘霸天的案子,是啊,如果被司马信和蔡金知道他们衙门又爆出大案,必然又得挨一顿骂。 而且,和尚这件案子,还牵涉到好几桩重案要案,一旦揭发出来,恐怕又是一番狂风暴雨,自己如何还能经受得住呢? …… 就在宋知礼心急如焚,思绪混乱之时,徐真却已经打听到了他想知道的信息。 “真是屋漏偏早连阴雨,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呐!”南监大牢门外,县丞陈厚禄冲着徐真叹息道,“万一宋大人的家眷真的被和尚劫持,那后果可就太不堪设想了。” 原来,徐真将突破口瞄准了陈厚禄,他看到陈厚禄从监狱外面匆匆走出,便直接上前询问案情。 陈厚禄毕竟不像宋知礼与程枭那样对徐真充满成见,当即毫不设防地把来龙去脉讲给了徐真听。 或许在陈厚禄看来,徐真才是那个能真正解决危机的人吧? “陈大人,”徐真忙问,“那和尚到底是谁?他为什么要找这三个人报仇?” “那和尚应该是齐家的人,他是为了一桩案子前来报仇的。”陈厚禄回答道,“那是十三年前的事情了,但给我的感觉,那案子好像也没什么毛病吧?” “齐家?”徐真又问,“那到底是一桩什么案子呢?” “哎呦,这案子可就大了!”陈厚禄看看四周无人,小声对徐真说道,“那可是咱们延平县迄今为止最轰动的案子呐,你肯定听说过的,就是那桩少女连环残杀案,也叫鬼面杀手案嘛!” 什么? 少女连环残杀案? 鬼面杀手? 徐真连忙搜寻记忆,竟然真的找到一些相关信息。 “短短三个月,”陈厚禄怅然回忆道,“死了六名少女,死得那叫一个惨呐!强暴、杀人还不行,还得把人家脸都给毁了,唉…… “一开始,咱们衙门的人都管这个人叫毁面杀手……可不知怎么传的,传来传去就都把此人称为鬼面杀手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凶手带着鬼面具呢……” 喔…… 徐真惊悚,他的记忆里,只知道那是一起连环杀人案,并不知道太多细节。 “所以,这案子没毛病啊?”陈厚禄似乎陷入自己的回忆之中,又道,“先不说人证物证,至少那齐大郎被抓之后,就再也没有发生过类似案件嘛!不是他还能是谁?” “齐大郎?” “齐大郎叫齐云方,这名字一辈子也忘不了啊,”陈厚禄说道,“他就是鬼面杀手,当时这案子就是童县令办的,沈玉他爹抓的人。 “还有啊,刘三洋和卢玉胜都是证人,一个看到齐大郎家里有被害人的衣物,一个看到齐大郎曾出现在案发现场,身上还有血。 “对了对了,审案时我也在,”陈厚禄摆手,“那齐大郎供认不讳嘛,真不明白,这和尚要报什么仇?” 哦…… 徐真这才明白,和尚八成是齐大郎的亲人,他认为齐大郎是冤案,要为齐大郎找回公道。 现在,他害了童县令,又杀了两个证人,那么…… 哎呦! 徐真突然咯噔一声,忙问:“您刚才说,是沈老捕头抓的齐大郎?” “哎呦?”陈厚禄一拍脑门,跺脚说道,“坏了,我怎么把这事忘了,他莫不是也对沈老捕头下手了吧?” 不好…… 徐真亦是大感不妙,因为沈玉最近几晚都在自己家睡的,他家老爷子到底是不管她,还是……已经遭遇不测了呢? …… 第67章 绑架 死者卢玉胜家。 “小玉,小玉……”徐真慌里慌张地赶回来,大声呼唤着沈玉。 “我在这里了,”沈玉很快从门洞里跳出来,问道,“徐师兄,给我捎什么好吃的来了?” “喏……” 尽管十万火急,但心细的徐真还是给沈玉带来了食物。 只不过…… 沈玉接过来一看,顿时小嘴一撅:“这个不是马肠吗?你不会是……” 沈玉尚未说完,徐真便发现里面的屋里亮着灯,还有人影晃动。 “好吧,能充饥就行,管它哪儿来的呢!”沈玉一把接过马肠,狠狠咬了一口,这才对徐真说道,“咱们运气好,仵作先来咱们这里验尸了,估计咱们很快就能撤了!” “小玉,这些全都不重要,”徐真一把拉住沈玉的手,急促说道,“赶紧的,咱们去你家看看,沈老捕头可能会有危险!” “什么?”沈玉聂呆呆发愣,被咬下的马肠也在口中停止咀嚼,“你说什么呢,我爹有什么危险?” “那和尚是来报仇的,沈老捕头有可能也是他的目标,快,”徐真再次攥住沈玉的手,“我们快去你家看看吧!” “啊?这……”沈玉狠嚼几口,将马肠吞下,略显慌张地说道,“这可不行啊!” “不行?”徐真纳闷,“为什么不行?” “我爹……我爹他……”沈玉像犯错的孩子一般羞红着脸,说道,“我爹根本不在家,他去紫阳宫,与道士们切磋棋艺去了,去好几天了都。” “你……”徐真咧嘴,“你这丫头怎么也学会撒谎了?这么说,你住我家,并没有得到老爷子的同意?” 看到沈玉点头,徐真大为光火,自己竟然被这虎妞给骗了,当时竟然丝毫没有察觉,他还以为这虎妞从来不会撒谎呢! 现在好了,要是被沈老捕头知道她宝贝女儿夜宿徐家,夜夜宿徐家,回头一生气再把沈玉许配给我,那我是赚了还是亏了? “咱们……咱们先别说这些了!”沈玉问道,“你刚才说的都是什么意思,那和尚为什么要杀我爹?我爹……与这些人有什么关系?” “小玉,”事态紧急,徐真只能挑重点的说,“那和尚是冲着当年的鬼面杀手案而来的,前面这三个人全都跟此案有关,而沈老捕头当年也参与了这件案子,所以……” “鬼面杀手?哦……”沈玉说道,“我知道,我知道这个案子,经常听我爹提起。可是……鬼面杀手不是被抓住了吗?这个和尚……是谁?” “先别说这么多了,”徐真催促道,“咱们还是赶紧去紫阳宫,看看沈老捕头有没有事吧!” “啊……”沈玉终于开始着急,“爹,你可千万不要有事啊!” 说着,她转身欲走,却发现徐真竟还攥着自己的手,看这意思,徐真是要和自己一起去。 “别,”沈玉说道,“徐师兄,你还是留在这里吧,咱们不能擅离职守的呀!我自己去就行了!” “那……”徐真点头,“好吧,那你也小心……” 结果,徐真的话还没有说完,沈玉便已经没了踪影…… …… 接下来,徐真先是跟着仵作验尸,然后等抬尸人来了,便监督着尸体送到义庄,签字画押,这才返回衙门复命。 等他返回衙门时,打更人已经敲过五更。 衙门里灯火通明,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进去之后,几乎所有的捕快衙役都侯在大堂,等待命令。 由于等了太久,他们大多都在打盹,只有少数人还在低声议论着这件令人琢磨不透的案子。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鬼面杀手这个词,在延平县几乎成为一个禁词,人们大多不愿提起那段恐怖往事。 因为提的太多,他们担心会将恐惧延续给下一代,让他们也生活在担惊受怕之下。 还好,经过十三年的岁月洗涤,这段恐怖往事正逐渐被人淡忘。 可谁也没想到,十三年后的今天,因为一个和尚,鬼面杀手又再次成为热议话题。 “没错了,”徐真听到,一个叫做小林的捕快,正在跟人议论着,“那个和尚必然就是鬼面杀手的弟弟了!你们想啊,齐云方被叫做齐大郎,有大郎必有二郎嘛!” “我听说呐,”另一个捕快压低声音说道,“齐大郎还有个妹妹,当初齐大郎被斩首的时候,他妹妹还出来喊冤呢!” “嘿嘿,”这时,一名老捕快插嘴进来,“一看伱们就是娃娃,说得根本不对,那齐大郎不是斩首,而是凌迟处死,是被活剐的!如此凶残的罪行,想想也不能让他好死啊!” “哦……”小林点头,然后说道,“要这么说的话,那这事可就更奇怪了,这和尚到底想要干嘛?难道还要为鬼面杀手报仇不成?还是……他认为齐大郎有冤?” “不可能,”老捕快说道,“齐大郎要不是鬼面杀手,那他死了之后,为什么咱们延平县就太平了?就再也没死过女孩子?” “那……”小林还想问些什么,谁知,这个时候,门外忽然跌跌撞撞地跑进一个人来。 此人不是外人,正是县令宋知礼家的管家老王。 “宋大人……宋大人……呜呜呜……”但见老王满身泥泞,极为狼狈地呼喊道,“快,快带我去见宋大人,不好了,出事了,出事了啊,呜呜……” 啊? 捕快衙役们赶紧上前,将老王搀扶起来。 “出什么事了王管家?”老捕快忙问,“宋大人就在里面呢!” “哎呀,不好了,不好了,”老王颤抖着说道,“少爷和小姐……都被人给掳走了,呜呜……” 什么!? 在场众人大吃一惊,他们之前并不知道和尚最后出的字谜,自然对这突如其来的绑架很是惊讶。 “什么!?” 这时,宋知礼与陈厚禄、程枭等人刚好从后院赶来,乍一听到这个噩耗,宋知礼差点儿瘫倒。 “呜呜……”王管家见到宋知礼哭得更甚,冲过去跪在跟前大哭道,“不好了老爷,少爷和小姐……” “住口!”关键时刻,还是陈厚禄保持清醒,他急忙大声喝住王管家,说道,“有什么事,后堂去说,别在这里大呼小叫的,成何体统?” 说完,他赶紧搀扶着宋知礼,返回后院。 王管家先是一愣,然后才意识到此地的确不是说话之处,便赶忙连滚带爬地跟了进去。 程枭则扫视一眼在场众人,警告道:“都给我听好了,今晚在衙门发生的任何事情,谁都不准泄露出去。如果有人走漏风声,可别怪程某人不讲情面!” 说完,程枭留了两名衙役看守院门,然后才转身离去。 这…… 满大厅的捕快衙役面面相觑,可谁也不敢再过多议论,全都按捺住强烈的好奇心,再次返回各自座位休息。 果然…… 徐真心里在想,那和尚果然是有备而来,竟然把宋知礼也给算计了进去。 只是目前尚不知道,和尚绑架宋知礼的一双儿女,为的是什么目的? 难道……他想要为齐大郎昭雪不成? 他不仅要手刃仇人,而且还要还齐大郎清白? 可是……不对啊? 徐真还是想不通,如果和尚真的想为齐大郎昭雪,那就不应该杀了刘三洋和卢玉胜,更不应该把童县令的嗓子弄哑。 留着他们当人证,岂不更有说服力? 奇怪…… 这个和尚,到底想干什么? 谁知,就在徐真认真分析之时,程枭却再次出现在公堂门口。 “徐真!”程枭眯着眼睛喊道,“来人,快点儿把徐真给我找来,大老爷要见他!” …… 第68章 条件 县衙内堂。 徐真看到,县令宋知礼捂着自己的心口,脸色惨白地斜靠在太师椅上,显然已经处在崩溃边缘。 “二位大人。”徐真赶紧打招呼。 在打招呼同时,他已然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想必,陈厚禄已经告诉他们,自己知道了案件详情。既然喊到这里问话,想必不是来责难自己的,而是想要让自己参与进来。 看来,宋知礼虽然恨得想要杀掉自己,却又不得不佩服自己的能力。 “徐真,”陈厚禄急忙问道,“怎么样了?沈老捕头没事吧?” “目前尚不知道,”徐真回答,“沈老捕头这几日都在紫阳宫,沈玉已经赶过去了!” “唉,完了,完了……”宋知礼狠狠搓了搓脸,颓然说道,“不在家就必然出事,必然出事呐……” “沈老捕头武艺高强,”徐真说道,“贼人想必也不是那么好动手的吧?” “肯定有帮凶,有帮凶,有帮凶……”宋知礼像神经了一般,不停重复道,“他不是一个人,绝对不是一个人……” 这话倒对。 徐真在心里说道,如此短的时间内,和尚一个人是不可能做这么多事的,他必然有同伙。 “徐真呐,”这时,陈厚禄示意了一下旁边的桌子,“你来看看这些东西。” 但见桌子上放着几张羊皮纸,羊皮纸上写满了红色文字。 那红色一看就不是朱砂,分明是几份——血书! “不瞒你说,”陈厚禄又补充道,“宋大人的公子和小姐被人绑架了,这是绑匪留下来的。” 哦? 徐真赶紧上前查看,没看多久便明白过来,这里共有三张血书,每张血书上写的内容都是认罪供词。 第一张分明就是那位童县令的。 在血书上,童县令承认当年是因为上级给的破案期限太短,压力太大,所以找了齐大郎做替罪羊。 是他串通刘三洋与卢玉胜栽赃陷害作伪证,这才给齐大郎定的罪。 另外两张,自然是刘三洋和卢玉胜的,他们也都对作伪证陷害齐大郎的事情供认不讳。 三份认罪书,全都写得甚为详细,密密麻麻地写满了整张羊皮纸。 “字迹相同,”徐真说道,“三份认罪书为同一人所写,但血迹却不相同,很有可能,是凶手现场书写,用的都是三名被害人的血。” “还是用毛笔沾着写的,”宋知礼说道,“字迹还特么挺工整的!” 宋知礼显然气愤到了极点,让他这个斯文人都带了脏字。 “齐家是做酱菜的,”陈厚禄说道,“和刘三洋、卢玉胜都是邻居,他们居住的那一带就叫作坊街。 “齐家有三兄妹,大郎叫齐云方,二妹叫做巧妹,他们还有一个弟弟,就是齐家二郎,”陈厚禄道,“我们怀疑,那个和尚就是这个齐二郎。 “当年,齐二郎顶多七八岁的样子,十三年过去,与现在那个和尚的年龄差不多。 “还有……”他继续道,“齐大郎的脑子是有问题的,有点痴呆,嘴歪眼斜,吐字不清,但基本能与人交流。 “徐真呐,”陈厚禄叹息一声,说道,“我知道的只有这么多了。等回头把卷宗找出来,你再仔细看看吧!” 说完,陈厚禄看向徐真,却发现徐真竟然开了小差,他似乎一直在看着一言未发的程枭。 “徐真?”他忙问,“你在听吗?” 徐真赶紧转回头,道:“在听,大人,您跟我说这些,是何用意?” “别揣着明白装糊涂,”宋知礼突然说道,“徐真,如果你能帮我把有文和有容救出来,我……我……我会给你好处的,你想要什么,尽管提!” “大人,”徐真急忙说道,“这么大的事,卑职可不敢……不敢擅自做主啊!” “那你就给出出主意也行,就像你在魏玉郎家那样!”陈厚禄说道。 “出主意可以,”徐真说道,“二位大人,现在咱们说什么都没有用,咱们都还不知道那和尚到底想要什么呢!” “嗯……”宋知礼运了运气,说道,“我当然也想知道,但是……我儿子女儿在他手上,我怕我万一说错了话,他们就,他们就……” “没事的,”徐真安慰道,“宋大人,您也不要太过担心,十三年前您根本都不在延平县,那和尚绝对不是冲着您来的。” “哦?”一语点醒梦中人,宋知礼竟然蓦地直起身子,“你……你的意思是?” “他绑架您的公子小姐,无非就是为了您手中的权利,毕竟您是这里级别最高的,您说了算。”徐真说道,“他必然是有所求,所以,咱们最好先听听他怎么说,然后再想对策。” “是啊……”宋知礼眼睛放起光,感觉徐真说得相当在理,心也不再像刚才那般揪得难受。 “大人,”徐真又指着三张认罪书说道,“如果不是冤案,如果童县令三人都是被迫的,那这认罪书绝对不会写得如此详细!” “你……伱的意思是?”宋知礼问道,“那齐大郎果然是冤枉的?他根本不是鬼面杀手?” “哦……我明白了!”陈厚禄说道,“齐大郎真是冤枉的,这和尚留下认罪书,又绑架公子小姐,那他的目的,八成是要让宋县令帮齐大郎翻案呐!” “哦……”宋知礼领悟,看来和尚不只是想要报仇,还想要个名分。 “可是,”陈厚禄提醒道,“宋大人,您得有个心理准备,这案子想要翻案可是难比登天,那可是鬼面杀手呐!要是给他翻案,那就是跟整个延平县作对!” “我知道,我知道,”宋知礼激动地说道,“但我管不了那么多,只要我儿子女儿没事,翻就翻,反正……又不是没翻过,哼……” 言罢,几人稍事调整,便重新来到南监大牢,见了那个和尚。 一看到宋知礼手中拿着那三张血红的认罪书,和尚顿时就笑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宋大人,您终于拿到请柬了啊!” “少废话,”宋知礼喝了一声,怒气冲冲地说道,“说吧,你到底想要什么?是不是想要帮你大哥翻案?” “哈哈哈……”和尚继续他的狂笑,然后说道,“不错,我就是齐二郎齐云正,就是你们所谓的那个鬼面杀手的亲弟弟! “但是,你们也太小看我了,我既然来,就没打算活着出去!哈哈哈哈……” 哎? 众人大为意外,宋知礼忙问:“不是为了翻案,那你到底想要什么?” “怎么,咱们玩儿了这么久,你们还没猜到我想要什么吗?”和尚突然冲宋知礼目露凶光,狠戾说道,“宋大人,你真的不想要你的儿女了?” “这……这这这……”宋知礼被问得不知所措。 “不会吧?难道……”这时,徐真终于站了出来,眯着眼睛说道,“你想要的,是——真凶!!?” …… 第69章 十三 “这个小捕快,还真不简单呐……”和尚收起凶光,打量着徐真说道,“没想到这延平县衙里,竟还有这等人物!” “什么真凶?”宋知礼已经急得失去理智,冲和尚吼道,“你要真凶作甚啊?” “我要真凶作甚,你们说呢?”霍地,和尚脸色大变,面目狰狞地吼道,“我大哥是痴呆的,所有人都知道他不可能是鬼面杀手,却没有人替他说一句公道话! “我大哥虽然傻,却知道怎样照顾他的妹妹和弟弟,”和尚双眼充血,激动的浑身颤抖,“有大哥在,我们这个家才没有散。 “可是,你们却抓走了他,诬陷他是什么鬼面杀手! “面对百般毒打,我大哥没有屈服,可你们却丧心病狂地威胁他,如果他不认下罪名,就要对他的弟弟妹妹动手。 “我大哥是为了保护我们,才被你们给活活剐了!” 和尚青筋暴起,拴着他的铁链哗啦作响。 “我姐姐去找那姓童的求情,”他咬着牙继续说道,“姓童的看我姐姐长得好看,便提出交换条件,要我姐姐用身子换我大哥。 “我姐姐上了当,不但没有救到大哥,反而被他百般羞辱…… “还有,他们为了让我大哥看上去穷凶极恶,还让他强吞五石散…… “你们倒是跟我说说,这世上到底还有天理吗?”和尚悲愤喝道,“你们能想象出,我和姐姐亲眼看着大哥被一刀一刀割肉活刮时,我们心里是什么滋味吗?” 和尚悲天悯人的话,让牢房顿时安静下来。 在场每个人的脸色,都显得异常难堪。 徐真亦是终于明白,和尚的仇恨有多么刻骨铭心,也怪不得,童县令还被额外处以宫刑…… “好,好……”这时,宋知礼亦是激动非常,摊开双手说道,“你有冤屈是吧?没问题,我可以帮你伸冤,裘霸天知道吧?裘霸天都被我给办理了,你大哥这案子,我也一样能办! “但是……你不能这样啊,我……我跟你无冤无仇,伱不能把我儿子女儿掳走,快告诉我,他们在哪儿?他们还只是个孩子啊! “我求求你,出家人慈悲为怀,我求求你,你快放了他们,放了他们好不好?” 说话间,宋知礼弯腰作揖,甚至快要给和尚跪下去。 “哼……哈哈……”和尚狰狞笑道,“当官的没有一个好东西,我不会再相信你们的话,我只相信我手里的刀。我只知道,没有你的一双儿女,我大哥永远也不可能翻案!” “翻,翻!我一定帮你翻!只是,”宋知礼连忙说道,“只是……你一定要保证我儿子女儿的安全呐!” “哈哈哈哈……”和尚冷笑道,“宋大人,那我问你,你要怎么帮我大哥翻案呢?” “这……这个……” 宋知礼看了看手里的三份认罪血书,显然,仅凭这些是不足以翻案的。 “唉,”宋知礼喃喃说道,“是啊,你不该杀了那三名人证,不过……你放心,我一定……一定有办法的!” 童县令目前还活着,宋知礼这样说,应该也是想混淆一下和尚的视听。 “哈哈哈……”和尚再次冷笑,说道,“宋大人,你扪心自问,就算那三个人活着,你就真能帮我翻案了?” 是啊,宋知礼想到,那童县令后来当过一州长史,要想翻供谈何容易? 而且,正如陈厚禄提醒的那样,鬼面杀手案在延平县影响太深,一旦翻案,必然会引起群众恐慌,等于要跟整个延平县作对! “现在明白了吧?”和尚说道,“只要你们能把真的鬼面杀手找到,我大哥翻案的事才能顺理成章!” 喔…… 众人恍然大悟,这才终于知道和尚的真正目的。 是啊,抓到真正的鬼面杀手,那齐大郎不就可以自然而然地被洗冤昭雪了吗? 可是…… 宋知礼眉头紧锁,面沉似水,他显然在思考最至关重要的问题: 那个真正的鬼面杀手,还能抓到吗? “我大哥死后,偏偏延平县再也没有出过鬼面杀手案,”和尚说道,“这里面,应该有些文章。宋大人……那就全都拜托你了!” “你……这……” 无奈之下,宋知礼看了徐真一眼,眼神里充满渴望。 然而,徐真似在思考什么事情,并没有对宋知礼的眼神做出回应。 “十三天,”和尚冲宋知礼说道,“我大哥的冤案到今天已经十三年了,那我就给你十三天的时间。 “十三天后的辰初之时,如果我没有见到真正的鬼面杀手,那你也就永远见不到你的儿子女儿了!” “不……不……不行,不行……”宋知礼方寸大乱,不知所措,“你不能这样,我跟你无冤无仇,无冤无仇……再说……这案子也不是我判的啊,十三年了,那鬼面杀手……我……要不,你先放一个,先放了我儿子行不行……” “嘘……宋大人,”和尚冷冷一笑,“我希望你清楚一点,咱们不是在做交易,别跟我讨价还价。 “十三天后,如果你们没有抓到鬼面杀手,那你也可以再赌一把,你可以对我严刑拷打,剁手跺脚,扒皮抽筋,你赌我会不会说出你儿女的下落吧?” “啊?这……”宋知礼只觉一阵眩晕,差点儿昏倒。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接下来,那和尚便癫狂地大笑起来,笑得每个人心里发颤,好不难受…… …… 一刻钟后,天已放亮。 县衙内堂之中,宋知礼的状态比之前更差,整个人都已麻木,好像只剩下一具空壳。 程枭垂手而立,似在思考自己的事情。 徐真则在认真查看那三份认罪血书。 关键时刻,县丞陈厚禄一改往日病态,出主意道:“依我看,十三天的时间,要抓到十三年前的鬼面杀手,简直是痴人说梦! “宋大人,咱们现在要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动员所有力量,把少爷和小姐找回来。 “我就不相信了,十三天的时间,难道我们还搜不完延平县的每一寸土地吗?我就不信找不出来!” “可……可是……”宋知礼捂着心口,有气无力地说道,“司马参军和蔡郡守在,我们怎么能大张旗鼓地搜人?” “人之常情,”陈厚禄道,“宋大人,要我看,干脆直接跟两位大人实话实说,说不定,他们还能把他们的人借给咱们用呢!” “唉……你太高估他们了,”宋知礼说道,“他们只在乎裘霸天的事,如果知道又出大案,必然会横加阻拦,乱出主意,到时候……就更救不了有文和有容了!” “这样啊,啧啧……”陈厚禄发愁,“那还有什么办法呢?” 或者是惯性使然,他随即将目光转向到徐真身上,希望徐真能给出与众不同的绝妙主意。 然而,徐真仍然在仔细查看着那三份认罪血书。 “大人,”而就在此时,许久没有做声的程枭,却突然兴奋地说道,“我有办法!!!” …… 第70章 重点 程枭的话,让二位大人有些意外。 连徐真也抬起了头。 “程捕头,”宋知礼拧着眉毛说道,“你该不会还是想要对和尚动刑吧?那绝对不行,他是抱着必死的心来的。而且……” “不,”程枭双眼放光,兴奋说道,“我不是要对他动刑,我的主意是,咱们可以利用裘霸天!” 什么? 三人再次意外,不明白程枭为什么把裘霸天扯了进来? “大人,”程枭说道,“咱们可以加快裘霸天的死刑,在斩首示众的当天,我相信,全县老百姓们都会过来观刑。 “在斩完裘霸天之后,老百姓们必然对您万般拥戴。而就在那个时候,”程枭眯起眼睛,“您可以当众宣布,裘霸天的同伙抓了您的公子和小姐,想要以此来要挟您! “这样一来,我相信全县的老百姓都会义愤填膺,站在您这一边,他们必然会帮您搜遍整个延平县,把公子……” “住口!住口!!!” 谁知,程枭没有说完,宋知礼便砰砰地拍起了桌子。 “程捕头,你这是怎么了?你的智商呢?你的经验呢?这是出的什么馊主意?”宋知礼气恼道,“你不知道那和尚有同伙吗?我这边一旦当众鼓动百姓,他们那边就有可能先杀我一子示威了!” “这……”程枭满脸通红,一个劲儿地擦汗,但情急之下,他还是再次开口,“大人,那就给他弄一个假的?我们找个人来当鬼面杀手?” “不行,”宋知礼摇头,“别把那和尚想简单了,我不能拿有文有容冒险!” “是啊,”陈厚禄跟着附和,“我也认为此计欠妥,感觉着不太好能骗过他吧?万一,他要看我们升堂审判,或者看上级的判决文书怎么办?” “还有,”徐真忽然插嘴,指着三份认罪血书说道,“刚才和尚所说的,他姐姐被童县令骗了身子,以及用他们姐弟俩性命要挟齐大郎的这些事,可并没有被写在认罪书上。” “对,对,”宋知礼连连点头,“这和尚心机太重了,他并没有把所有东西全都写在认罪书上,想必就是为了等我们抓到凶手之后,以作确认之用! “如果找个假的,恐怕很快就会被他拆穿……” 看到自己的主意遭到所有人反对,程枭脸色更加难堪,赶紧低下头,默默后退。 然而,眼尖的徐真却早已发现,当宋知礼说到和尚心机太重之时,程枭好像吓到似的打了一个激灵。 “那……”陈厚禄忙问,“徐真,你点子多,你有什么好办法呢?” “二位大人,”徐真说道,“此案事关重大,案情纷杂繁复,正所谓人太急则无智,在没有彻底了解案情之前,我们最好不要盲目行动。” “那……”宋知礼焦急发问,“你想怎样了解?你需要什么,本官统统满足你!” “我需要关于当年鬼面杀手案的所有资料,”徐真说道,“而且还要找当年参与过此案的人了解情况。” “啊!?”陈厚禄惊讶,“徐真呐,这是干什么?难道……你真的要查鬼面杀手案不成?” “我们不是没有机会,”徐真说道,“别忘了和尚说的那句话,当年齐大郎一死,鬼面杀人案便再也没有发生过。 “如果齐大郎不是鬼面杀手,那这里面应该大有文章。 “我想,”徐真又道,“和尚如此折磨童县令,应该就是怀疑童县令是知情人,知道谁是鬼面杀手。 “但最后的结果显然没让和尚满意,所以他才绑架公子和小姐,要把难题推给衙门。” “哦……”宋知礼点头说道,“也就是说,从一开始,他就是冲着鬼面杀手来的。” “所以,沿着这条思路,或许我们也可以尝试一下吧?”徐真说道,“而且,就算找不到真正的鬼面杀手,也至少能查清楚和尚的来历。 “大人,”徐真眼睛闪光地说道,“我认为此案破案的关键,就是和尚的同伙!如果能知道他同伙是谁,或许就能找到公子和小姐。” “哦?”一听到儿子女儿有救,宋知礼顿时来了精神。 “也对,”陈厚禄琢磨着说道,“我们还不知道齐大郎的妹妹在哪儿?会不会,她也是同伙之一?我觉得,徐真的主意不错。” “对对对,”宋知礼拍手说道,“能成为和尚的同伙,就必须是和齐大郎关系不错的亲人或朋友,可查,绝对可查! “那……”他急不可耐地催促道,“那就赶快去查吧!徐真,交给你了!伱要多少人,要多少东西,要多少钱,你说……” “大人……”徐真刚想申请调查卷宗,可门外却忽然传来女人哭闹的声音。 不用问,只听声音便可以听出,必然是宋知礼的夫人回来了。 之前,管家老王是快马加鞭赶回来报信的,而宋夫人和丫鬟仆从们则是乘坐马车返回,直到现在才回到衙门。 唉…… 听到哭声,宋知礼叹了口气,这才极不情愿地推门出去。 门外面,但见宋夫人披头散发,满身泥泞地出现在后院,一见宋知礼便嚎啕大哭起来,要宋知礼赶快去把儿子女儿找回来。 宋知礼坚持着最后的体面,赶紧呵斥她不要乱讲,然后便把夫人带回内宅去了。 哎? 看到除了宋夫人之外,其他丫鬟仆从们也都一身狼狈,瑟瑟发抖的模样,徐真这才想起,他到现在还不知道绑架的具体经过。 在仆从之中,也不乏有会武功的壮汉,要想劫走宋知礼的儿女,似乎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吧? 想到此,徐真便想找到管家老王仔细询问一下。 可他尚未找到老王,却听身后有人喊他的名字:“徐师兄,徐师兄,我们回来了!” 虎妞? 徐真听出,这是沈玉的声音。 回头一看,但见沈玉旁边还站着一位白须长髯,精神矍铄的老者。 不用搜寻记忆,徐真也能猜得出来,此人必然就是沈玉的老爹,老捕头沈名臣! 徐真赶紧上前施礼:“见过沈老捕头!” “徐真!”谁知,沈名臣却一把抓住徐真的双肩,激动地问道,“快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 第71章 顶包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内堂里,当老捕头沈名臣听完关于和尚的所有事情,看完三份认罪血书之后,激动地捧着血书说道: “那齐家大郎是痴呆的,他怎么可能是鬼面杀手?可所有人都跟中邪一样,对此深信不疑,唉……” 此刻,宋知礼安慰好夫人,已经回到内堂。 此外,还有陈厚禄、徐真与程枭三人。 至于沈玉,沈名臣却没有让她进屋,生怕生性鲁莽的虎妞知道太多,又会惹出什么祸事。 “沈老捕头,”陈厚禄问道,“我记得,当年不是你抓的齐大郎吗?你也认为他是无辜的?” “唉,说起来就全都是气!”沈名臣板着脸,气鼓鼓地说道,“当初,童县令说找到证据,非让我去抓捕齐大郎。 “我的脾气你们也知道,我一直坚持齐大郎不是鬼面杀手,说什么也不去抓人。最后,激动之下我与童县令发生口角,顶撞了他。所以……最后去抓齐大郎的人并不是我。 “而且,从那以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称病不出,衙门的事没再参与。” “哦……”宋知礼点头,心里说话,怪不得和尚没有找沈捕头的麻烦。 谁知,说到这里,程枭却再也站不住了,他突然冲出来,单膝跪在宋知礼面前,急急说道:“大人,宋大人,我……我要回一趟家!” “哦?” 众人全都意外,可意外之后却又全都明白了什么。 “不会吧?”沈名臣瞪大眼睛,“抓人的是你?” “是,”程枭急忙说道,“您不肯去,童县令就找到了我和陈铁风,那时候我们俩都初来乍到,大老爷的命令怎敢不听呢? “大人……”他冲宋知礼央求道,“求您让我回家看一眼,我实在担心,我……我家里……” “好,好,”宋知礼感同身受,急忙答应,“那你就快点儿去吧!” “谢大老爷!”程枭心急火燎,得到批准之后,赶紧飞也似地冲出屋去,门都甚至忘了关。 徐真只好过去关门,可关门时,却看到门外闪过一抹红色的影子,显然是沈玉一直在外面偷听。 徐真扬起嘴角微微一笑,他知道就算沈玉不偷听,也早晚得知道实情,自然不以为意。 “我说呢,”陈厚禄看着门口说道,“自从那和尚表明来意,程捕头就一直心神不宁的,原来,他也在惦记着自己被和尚报复啊! “哎呦,”陈厚禄庆幸道,“幸亏我当时没有参与那件案子,要不然呐,唉唉……” 是吗? 徐真暗暗琢磨,感觉程枭的心神不宁,似乎还有别的原因。 “二位大人,”沈名臣说道,“虽然鬼面杀手的案子我后面没有参与,但前期所有的调查,都是我主持的。 “鬼面杀手案,老夫一清二楚,包括那齐大郎一家的情况,老夫也全都记得。” “哎呀,那就太好了,”宋知礼说道,“我儿子女儿危在旦夕,还望沈老捕头仗义相助啊!” “哎……”沈名臣抱拳,“能为衙门再次效力是老夫的荣幸,必当义不容辞。况且,当年我早就认为那齐大郎有冤,现在,我自然很想知道真正的鬼面杀手到底是谁! “此人残害了那么多无辜少女的性命,却逍遥法外十几年,不把他抓出来,老夫真是气愤难平啊!” 厉害! 徐真从心里赞道,换做别人,这个时候必然是要拍宋知礼的马屁,说拼尽全力寻找公子小姐之类的好话,可人家沈老捕头却直言不讳,他关心的只有公道。 怪不得,世人都说沈老捕头是侠肝义胆呢! “当年,”沈名臣回忆道,“在调查齐大郎的时候,我曾多次走访调查,他们家大人走得早,只有兄妹三人相依为命,靠制作酱菜为生。 “齐二郎……当年还只是一个孩子,也就八九岁的样子,”沈名臣说道,“我那几次去,都看到他在酱缸那里帮忙,人不大,但是很卖力,很努力的样子。 “我能看得出来,他知道哥哥姐姐太累,想要帮他们分担一些劳力。 “如今十三年过去,虽然人会长大,但那双眼睛我应该不会忘掉,”沈名臣说道,“待会儿,我可以与那和尚见个面,看看能不能认出那双眼睛吧!” “太好了,”宋知礼说道,“虽然他已经承认自己是齐二郎齐云正,但还是确认一下得好……” 徐真看到,宋知礼已经按捺不住地直起身子,似乎现在就要带着沈名臣去牢房。 “沈老捕头啊,”他赶忙向沈名臣提出下一个问题,“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童县令为什么要让齐大郎来顶罪呢?” “唉!”沈名臣闻言,又是重重叹息一声,说道,“这还不都是限期破案惹的祸。 “在鬼面杀手案的六名死者之中,有一个是万员外的千金,万员外手眼通天,在上面找了关系。 “朝廷很快将此案压下来,责令延平县衙在一个月内侦破此案,否则便要将县令革职问罪,衙门所有人都要收到牵连,严重的甚至会被流放充军。 “我估计,在这种重压之下,童县令才会找人顶包的吧?” “可是,”徐真问道,“这样顶包怎么能行,万一鬼面杀手案再次发生,那岂不更加糟糕?不但案子破不了,还抓错人?” “估计童县令也是管不了那么多了吧?”沈名臣说道,“先保住自己的乌纱帽再说。 “好像,当时我听到过他们的谈话,在说什么‘两条腿走路’,我猜大概的意思就是,真凶不能停止寻找,但找人顶包也是必须的。 “可巧的是,”沈名臣无奈说道,“齐大郎死后,延平县竟然真的没有再发生鬼面杀手案! “不知道,是不是那个杀手见好不容易有人顶包,故意收了手?” “那……”徐真又问,“为什么要选齐大郎,明知道他的智力有问题?” “就因为智力有问题,才好欺负。”沈名臣愤然说道,“当初鬼面杀手案,有几起案件就发生在作坊街一带,找那里的人顶包似乎更合情一些。 “而且,他们用了很大的力气,把齐大郎包装成一个心理扭曲,有残杀欲望的恶魔形象,以此才能骗过万员外等人。 “唉,说起来也是惭愧,”老捕头再次叹息,“不瞒各位,当初一听说齐大郎家里出现证据,我就知道那是栽赃陷害了!那些所谓的证据,根本就是从案发现场拿过去的。 “所谓的证人,也都是收了钱的。”他将三份认罪血书放在桌上,“和这上面写的一样啊! “只可惜……我人微言轻,能量太小,别看是个捕头,却什么也改变不了,唉……” …… 第72章 绑匪 时间来到巳初时分,两位县官带着沈老捕头前去辨认和尚身份去了。 徐真没有跟着一起,而是找来管家老王,详细询问宋家公子、小姐被绑的详细经过。 “问题就出在那家饭店!”王管家激动地说道,“我已经告诉大人,要派程捕头他们去把店老板和店员抓来审问,可就怕……就怕他们早就跑了……” 原来,宋夫人一行早在三天前就已经离开大观城的姐姐家,返回延平县。 和以前一样,他们选择清晨出发,这样赶一天的路程,到太阳落山前便可回到县衙。 当天中午,他们路过一个叫做瘦柳树的小镇,便在小镇找了一家饭馆打尖,点了几碗面条和一些小菜。 可当他们吃饱之后,才刚刚离开小镇不久,便全都感到莫名其妙的眩晕,接下来全都不省人事了! 等他们再次醒来,发现被人捆绑在一座废弃的破庙之内,动弹不得,嘴上亦是堵了东西,几乎说不出话。 根据管家所说,破庙中央有个石台,男人们和女人们被分别捆绑在石台两侧,所以当时他们也不知道有没有少了谁? 他们在那里苦苦挣扎了两天两夜,才终于有一名力气强壮的仆从挣脱了绳索,将众人解救。 结果,等核对人数后,他们这才发现少了少爷和小姐,宋夫人当场吓坏,顾不上寒冷饥渴,赶紧让大家四周寻找。 大家很快发现,他们的马车、行李还有财物都在,却多了三张写着血书的羊皮纸! 虽然羊皮纸上写的不是勒索信,但王管家还是意识到,少爷和小姐可能是遭到了绑架。 于是,他拿着血书快马加鞭返回县衙报告,而宋夫人则带着其他丫鬟仆从继续搜索附近区域。 找到最后,他们也没有发现公子和小姐的下落,宋夫人也只得放弃寻找,无功而返…… “毫无疑问,”王管家说道,“他们必然是从面汤里下了毒,因为我们所有人全都吃了那里的面,但菜却只有宋夫人他们在吃。” 没用的。 徐真在心里说道,肯定跟饭店无关,因为他们不可能知道宋夫人一行人要去哪家饭店吃饭。 万一他们随身带着干粮,根本不在小镇吃饭呢? 所以,绑匪必然是早就跟着他们,看到他们在饭店吃饭,这才暗中下的迷药。 “王管家,”徐真问,“宋夫人一行一共几人?” “九人,”管家回答,“宋夫人与公子、小姐,两名丫鬟,一名车夫,然后就是我和两名家丁。” “几辆马车,几匹马?”徐真又问。 “一辆马车,四匹马,”管家回答,“马车是两匹马,我和车夫坐在一起,车厢里是女眷还有宋公子,两名家丁则各骑一匹。” 哦…… 徐真暗中分析,估计绑匪的人数不会太多,或许两个人便可完成。 将昏迷的九个人运到破庙的交通工具,应该就是宋夫人他们自己的马车和马。 “那么……”徐真说道,“破庙距离你们昏迷的地方不会太远吧?” “对,”王管家点头,“离大路也就不到一里地的样子,那是一片野林子,根本没人。” “最后一件事,”徐真说道,“弄断绳索的家丁是谁?” “小虎。”管家回答。 “好了,”徐真示意道,“我没有问题了。” “哎?”王管家纳闷,“这就完了?你……你们不派人去抓那个饭店的人吗?” “我只是负责调查,”徐真说道,“但没有权利下令……” “不,你有权利!” 谁知,门外赫然传来宋知礼的声音,回头看去,但见二位县官与沈老捕头已经返回。 徐真连忙上前打招呼。 “徐真呐,”陈厚禄说道:“沈老捕头已经确认了,那和尚就是齐二郎齐云正!整件案子,就是咱们想的那样。” “哦……”徐真领悟。 “徐真呐,”宋知礼则来到徐真面前说道,“程捕头现在这个样子恐怕难以胜任,我决定了,这件案子就交给你来全权处理吧!有文和有容,可就全都拜托你了……” 说话时,宋知礼几乎带出了哭腔,令人动容。 “这……”徐真在脑中快速权衡了一下利弊,这才说道,“宋大人,卑职尽力就是!” “好,”宋知礼激动说动道,“只要你能帮我救出有文有容,以后,你要我宋知礼怎样都行……” “大人言重,言重……”徐真赶紧又是一番客气,心里却感觉莫名讽刺,因为他又想起了前来刺杀自己的东游散人。 接下来,几人再次在内堂坐定,开始商议对策。 世事玄妙。 不知为何,尽管之前对徐真恨得入骨,可当徐真加入之后,宋知礼竟然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果然,徐真思维缜密,逻辑清晰,很快便将复杂的事件化繁为简,分成几项任务,让大家各负其责。 首先,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尽全力寻找公子、小姐的下落,要派人暗中搜查,多方打听,一刻也不能放松。 其次,宋知礼这边要稳住司马信与蔡金,继续处理裘霸天的案子,尽快结案问斩。鬼面杀手的事绝对不能让这二人知道,否则他们一旦横加干预,必然会打乱计划,弊大于利。 然后,陈厚禄负责保密工作,从现在开始召集县衙上下所有人员,要求他们对鬼面杀手的事情只字不提,绝对保密。 而最后一项,便是集中力量寻找和尚同伙,以及调查鬼面杀人案的真相…… 就这样,整个衙门终于动员起来,先是由陈厚禄给全体人员开了保密大会。 然后宋知礼当众宣布,徐真将暂时代替程枭接管捕房,全权指挥此案,要求所有人必须听从徐真指挥,违者严惩不贷。 此消息一经宣布,众捕快全都傻眼,唯有虎妞沈玉兴奋地鼓起了掌。 散会之后,所有捕快返回捕房集合,徐真开始分配任务。 宋知礼担心捕快们不买徐真的帐,还特意跟过来旁听。 如此一来,捕快们哪个还敢怠慢,全都立正站好,痛快地接受了各项任务。 徐真亦是早有准备,任务分配得井井有条,明明白白,不得不让众捕快信服,宋知礼亦是听得连连点头。 分配完毕,各捕快便立即忙碌起来。 徐真只留了两个人在自己身边,一个是虎妞沈玉,一个是小捕快傅宾。 沈玉是妥妥的自己人,傅宾虽然不是,但可以稍稍弥补一些虎妞的不足。 捕快们散会之后,徐真刚想带着沈玉和傅宾去调卷宗,却突然被沈老捕头拉到了一边。 坏了! 看到沈老捕头阴沉威严的脸,徐真似乎预感到,他接下来要跟自己谈的事,可能跟案子无关…… …… 第73章 抛尸 “没事,没事,”听完徐真的讲述,沈名臣淡然摆手,“只要那丫头没有说谎就成,咱们延平县已经很多年都没有出过东游散人了,我怕她骗我。” 真……真的没事吗? 你家姑娘在我家住了好几天,你不担心你女儿的名节,反而关心东游散人? “沈姑娘义薄云天,”徐真赶紧夸赞,“要是没有她的相助,徐某恐怕早就被那些东游散人杀掉了!” “你还真得小心着点,”沈名臣嘱咐道,“能雇佣东游散人的绝对不是普通人,你得好好想想,你这是惹到谁了?” “多谢老捕头提醒,”徐真只能转移目标,“我区区一个小捕快,能惹到什么大人物?估计是裘霸天那伙人干的吧?” “哦……也是,也是……”沈名臣说道,“一次未遂,恐有下次,既如此,那最近几天,还是让小玉跟着你吧!” “是,多谢老捕头!”徐真嘴上说着感谢,心里却忍不住琢磨,这老爷子是不是有甩包袱的嫌疑? 由于沈名臣了解当年情况,徐真便临时改变主意,邀请沈老爷子进屋详谈,请他详细讲讲当年鬼面杀手案的案情,以及齐大郎家的情况。 沈老捕头是重要当事人,由他亲口讲述,自然要比看卷宗效果好得多。 “……三个月内,死了六名少女,”沈名臣讲道,“凶手手段残忍,在强暴、杀人之后,还要毁掉女子容貌……所以,我们最先叫他毁面杀手,可后来却变了味……” 一开始,沈名臣的讲述与陈厚禄差不多,但到了后面,却比陈厚禄要更加详细。 “……凶手专挑年轻女子下手,”沈名臣说道,“她们大多身材苗条,衣着鲜艳,容貌姣好…… “……凶手均在晚上动手,先将人掳走杀害,然后再抛尸于背静的小巷垃圾堆中,只要早上有村民倒垃圾,便一定会发现尸体! “尸体,也是裸着的…… “前三起案子发生当天县里都有灯会庙会,三名被害人均是从灯会庙会失踪,说明凶手是在那里物色的目标,这也间接说明,凶手是随机选择的被害人…… “另外,关于凶手杀人行凶的地点,我们怀疑应该离抛尸地点不会太远,毕竟三更半夜抬着一具死尸,不太方便…… “六起案子,六个抛尸地点,但六个抛尸地点相去甚远,没有规律,只有其中四个距离作坊街稍微近些,所以童县令才会选择齐大郎做替死鬼…… “当年,案子来得很急,直到死了三名少女,我们才反应过来,赶紧取消灯会庙会,实施宵禁。 “如此一来,凶手中间也沉寂了一个多月,可不知什么原因,他在第三个月又再出手。 “而这一次,他的杀戮愈发疯狂,仅仅几天便又杀了三个,纵然我们加强戒备,全天候巡逻,也未能阻止…… “毫无疑问,凶手绝对有功夫在身,因为万员外家的女儿,是在自己家中被掳走的,第二天便横尸垃圾堆…… “唉,说起来确实惭愧,”沈名臣叹息道,“老夫平生遇案无数,却从来没有见过这般难办的案子。 “凶手那么频繁的杀人抛尸,可到头来,我们却连凶手是什么样子都不知道,竟然没有一个目击证人。 “或许,称他‘鬼’面杀手,也不为过吧!” 是啊…… 听到沈名臣的讲述,徐真也在心里默默地做着犯罪侧写。 从凶手的行为来看,此人性格暴虐,心理扭曲,极有可能受过刺激,患有某种精神疾病。 而根据自己的经验判断,如此暴虐张狂之人,一般都不会太过心思缜密,没有留下破绽,确实有些反常。 不过,这里毕竟不是遍地摄像头的现代,没有留下破绽,似乎也说得通,譬如:凶手运气太好? 此外,还有一点,凶手把尸体毁容,然后还丢进垃圾堆,这种行为说明凶手对死者有着极度的怨恨,他应该是被类似的美少女伤过心。 如此看来,凶手当年应该岁数不大,和齐大郎差不多的样子。 年纪不大,有着不弱的武功,还被女孩儿伤过心,这样的人…… “齐大郎是痴呆,走路都不利索的,”沈名臣再次强调,“凭他,怎么可能翻过万员外家的院墙,把万员外的女儿掳走?” “这个万员外……”徐真问道,“我怎么没听说过呢?他当年,真的相信齐大郎就是凶手?” “这我不知道,”沈名臣说道,“万员外曾是咱们延平县的首富,跟上面也有着很多关系,但关系再多也抗不过四大恶霸,最后还是被裘霸天挤给兑走了!如果不走,万贯家财可就保不住了……” 哦…… 徐真稍感失望,因为他本想通过这个万员外了解些情况。 “沈老捕头,”徐真想了想,又问,“在鬼面杀手案发生之后,临近郡县有没有发生过类似的案子呢?” “没有,嗨?徐真……”谁知,沈名臣忽然眼睛一亮,极为兴奋地说道,“你这脑子的确可以啊,看来小玉说的都是真的,你竟然这么快就能想到这一层!” “那……”徐真眨了眨眼,那意思是问,你别光夸我,倒是说答案呐。 “当时,虽然我称病不出,但暗地里却并未停止调查,”沈名臣说道,“我曾亲自去到四周郡县,还有咱们宋州府衙打听,得到的全都是否定答案。 “在那一段时期,唯有咱们延平县发生过鬼面杀手案!” 哦…… 徐真默默点头,脑中却飞快展开分析。 “看来,咱们想到一块儿了,”沈名臣捋着胡须说道,“虽然这十三年风平浪静,再未出过此案,但我总觉得,那个真正的鬼面杀手还在延平!” 咯噔! 徐真心里咯噔一声,突然感觉到一股莫名的兴奋。 一个是沈名臣猜中了自己的心思; 而另一个,他却感觉那个和尚,也就是齐大郎的弟弟齐云正,应该也有同样的感觉。 不! 或许……那并不是感觉。 既然齐云正不惜以身犯险,要求宋知礼抓人,难道说……他已经知道,真正的鬼面杀手就在延平县,一直没有离开过? 那这个人……会是谁呢? …… 第74章 机会 午时已过。 徐真独自一人走在回家的路上。 按理说,案子刚刚接手,事态又如此紧急,他应该留在衙门继续坐阵指挥。 可是,他昨晚一宿没睡,此刻只觉身心俱疲,急需好好休息。 因此,他打算先回家睡个中午觉,下午再回衙门继续。 反正衙门离家很近,而且他已经将任务分配妥当,就算留在衙门也只是等待消息回馈,倒不如先养精蓄锐。 这一次,沈玉没有跟着自己,而是留在衙门待命。 徐真嘱咐她,一旦有重大情况,便要她赶紧过来通知自己。 路上,看到街边有卖切糕的,徐真便随手买了两块。 正因为离家很近,有梦一般都会为徐真准备午饭,如果徐真不回,便留到晚上再烫。 手拎切糕,走在路上,虽然身心俱疲,但徐真的脑子仍然像齿轮一般飞快运转着。 是啊,关于这件案子,本来他可以置之事外,冷眼旁观,坐看宋知礼如何收场的。 毕竟,宋知礼曾经想要自己的命! 然而,在认真分析,权衡利弊之后,徐真还是答应了他,这其中的主要原因,是徐真看到了机会! 首先来说,自己接下这件案子,就是临危受命。 一旦真能解决这个危机,便可改善他与上级的关系,让他在衙门获得真正的立足之地。 而且,真能救出宋家公子和小姐,宋知礼便会欠自己一个大大的人情,将来或许有用。 再者说,宋家的公子和小姐实属无辜,徐真自然不希望看到两个孩子无辜丧命。 其次,捕头程枭的失常,也让徐真看到了机会。 如果自己能将此案解决,那么或许可以取代程枭的位置,在捕房立威。 只要自己当了捕头,那么便有机会改掉捕快们的恶习,约束他们不再做伤天害理之事。 之所以这样想,倒不是徐真有多么伟大的理想,他知道仅凭一个人的力量不可能改变整个世界。 但是,他更知道如果自己不力争上游,那么连生存都会变成理想。 最后,徐真之所以接这个案子,最主要的原因,其实还是案子本身! 徐真喜欢挑战,案子难度越大,他越兴奋。 那个十三年前的鬼面杀手,早已经引起他的强烈好奇,就算宋知礼不找他,他也不会真的袖手旁观。 当然,徐真考虑全面,不会只想好事。 他早已考虑到,就算十三天后自己完不成任务,也不见得有什么损失。 自己本来就是一个小捕快,破不了如此大案实属正常,除了宋知礼,应该没人会责怪自己。 而宋知礼,到时候必然被和尚整得方寸大乱,就算责怪自己又能怎样? 大不了,自己把房子一卖,离开这是非之地就是了。 况且…… 徐真眯起眼睛,愈发兴奋。 因为他有一种感觉,鬼面杀手案看似离奇无解,但实际上却像一层窗户纸,只要找到正确的突破口,便可以将其一指捅破! 只不过,这个突破口到底在哪儿…… 就在徐真思忖之际,他已经回到自家门口。 然而,刚一到家,他便猛地吃了一惊! 不好! 没想到,自己家的大门竟然是开着的! 其中一扇门板,甚至合页脱落,歪在一边。 很明显,大门是被人暴力破开的! “啊……” 下一秒,一声女子惊呼从院子里传来,正是自己的小媳妇有梦。 靠! 徐真赶紧箭步上前,用最快的速度冲进院子。 “不要,不要啊,那是我的……” 但见院子里站着五个混混打扮的男子,正将有梦团团围住,其中一个长着山羊胡的瘦子,正在与有梦争抢着一块玉佩! 有梦虽然年纪小,却死死攥着那块玉佩,瘦子抢了半天也没夺过去。 “我去你的吧!” 羞恼之间,瘦子抬起左脚将有梦踢倒在地! “呜呜呜……呜呜呜……”有梦一下子便哭了起来,可双手却仍然紧紧攥着玉佩。 “哎?我靠……”瘦子看看空空两手,愤愤骂道,“别说特么一块破玉佩,就是你这个小美人,也早晚得买给我们还债……” 说完,他粗暴地朝有梦扑了过去! 就在他即将碰到有梦的时候,徐真已然冲到近前,他先是抄住瘦子的衣领,双手一压瘦子胳膊,便顺势将瘦子甩飞了出去! 咕噜噜……瘦子在地上打了个滚,后背撞到水缸。 “哎呦呦!” 瘦子痛叫一声,赶忙从地上爬起,待他看到将自己摔倒的人竟然是徐真后,脸上顿时露出凶狠之色。 与此同时,其他混混全都举起棍棒,将徐真围住。 “老爷……呜呜……”有梦赶紧躲到徐真身后,哭诉道,“我已经把钱给他们了,他们还要抢我的玉佩……呜呜……” “没事,没事……”徐真一手将有梦护在身后,另一只手则伸进衣兜,准备抽出藏在里面的匕首。 正所谓防人之心不可无,当徐真意识到环境险恶之后,身上每天都会藏着几把匕首。 此刻,徐真面色阴沉,目露凶光,已然动了杀心! “徐真,你疯了?敢动我?”瘦子挽起袖子,来到跟前冲徐真叫嚣道,“怎么……不想活了吗?” 搜寻脑海,徐真很快认出,此人是崔啸天的手下,万胜赌坊一个专管催债的小头目,人们都管他叫二新。 啧…… 当徐真快速的权衡利弊,评估现状之后,不由得咂了一下嘴。 因为经过他的评估,他现在万万不能动手! 倒不是他打不过眼前这些人,只是这些人背后的势力太过强大,如果自己现在打了他们,那么将会面对崔啸天的疯狂反扑,结局一定是惨败。 自己或许只是挨顿毒打,但有梦怎么办? 要么……打完人,去找魏玉郎庇护? 不行,魏玉郎为人狡猾,自己还没有解决他的绿帽子事件,他多半不会为了自己而得罪崔啸天。 那么……躲在衙门呢? 似乎也不是上策,自己不可能在衙门躲一辈子。 尽管宋知礼现在倚重自己,但可惜在延平县,他并不是最大的那个。他或许能暂时护住自己,却不能为自己撑腰。 关键时刻,徐真又想到了《妖道》上的一句话: “君子藏器于身,待时而动。受人之辱,不动于色……谋大事者,藏于心,行于事……” 是啊,解决问题要解决彻底,不出手便不出手,出手便不能留有余地,自己得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好吧! 一番深思熟虑之后,徐真放下兜里的匕首,阴沉似水的脸上逐渐泛起市侩的笑容,冲此人抱拳说道: “原来是二新哥啊!我还以为家里进来土匪呢!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啊……呵呵呵呵……” …… 第75章 催债 看到徐真满脸赔笑,二新更是得意,当即指着徐真的鼻子喝道: “你小子越来越不老实了,怎么……才当了几天捕快,便觉得自己了不得了吗?告诉你,在崔爷那里,你连屁都不是!这都月末了还不还债,你当我那些猪血是白泼的?” “刚……”有梦怯怯地指着二新腰间的钱袋,哭诉道,“刚才已经全都给你们了,你们还要抢我玉佩,呜呜……” 有梦的玉佩,是当年徐氏夫妇收养她时,她身上携带的唯一信物。虽然本身价值不高,却被有梦视若珍宝,从不离身。 “这点儿怎么能够?”二新掂量着钱袋,阴恻恻地笑道,“你们衙门捕快有跑腿费,难道我们就没有了吗?我们哥几个费乞白赖(方言)地跑到你这儿收债,你还不表示表示,你过意的去吗?” 说完,众打手哈哈大笑。 “已经……已经多给了,”有梦不服气地争辩,“还不行吗?” “不行,当然不行了!呦呦呦……”二新瞪着有梦说道,“徐真呐,你这小媳妇挺梗啊,用不用我们哥几个帮你调教调教?” 嘿嘿嘿…… 众打手望着有梦的清丽脸蛋,发出不怀好意的阴笑。 “二新哥,”徐真赶紧挡在有梦身前,说道,“别跟一个女娃娃一般见识!我知道这次是我交晚了,是我不对,这样吧……” 徐真从袖兜里取出几块碎银,递到二新手中。 这些都是舅舅仉霖前几日偷偷塞给他的。 “二新哥,”徐真说道,“弟弟这里手头紧,暂时只有这么多,这样吧,下个月伱再过来,我一定多准备点儿,好好孝敬哥几个,如何?” “哼!”二新哼了一声,毫不客气地将银子拿在手中,“这特么还像句人话!但是,你刚才摔我一个跟头,这笔账又怎么算呢?” “哎呦,这个算弟弟眼拙了,真没看清楚是你呀,”徐真说道,“这样,下个月,你看弟弟的诚意,单独再孝敬你一份,这样如何?” “行啊,徐真,”二新咧着嘴,看了徐真一眼,说道,“看来你小子终于上道了,行,那我就看看你的诚意到时候能不能让我满意了,我可警告你,你要是食言,哼哼……” 说着,他邪异地看了有梦一眼,威胁道:“我就只能动你这位水灵灵的小媳妇了!” 听到此话,有梦吓得打了一个冷颤,紧紧拽住徐真衣角,俨然已经害怕到了极点。 “没问题,没问题,”徐真说道,“我保证说到做到,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 谁知,徐真这一笑可不得了,竟然笑得没完没了,癫狂邪异,让二新等人看得不明所以。 “你笑得……可真假啊!”二新说道,“么德连鸡皮疙瘩都出来了!” “没事没事,呵呵呵呵……”徐真笑着说道,“我就是刚才突然想到,你说将来会不会有那么一天,咱俩换个位置,我找你二新哥催债,然后你来求我呢?呵呵呵……” “……”二新脸色霍地一沉,当他看到徐真继续癫笑之后,这才意识到徐真可能是开玩笑,于是也跟着笑道,“好啊,哈哈哈,你小子还真敢想,但我告诉你,你想多了,永远也不会有这么一天!” “是是是,”徐真点头哈腰,“我也只是想想而已,二新哥,您放心,下个月日子一到,我就主动给您把银子奉上,不用您再浪费脚力了!放心吧……” “哼!”二新又哼了一声,这才带着一众打手,洋洋得意地离开徐宅。 临走前,其中一名打手还一脚踹在受损的门板上,将偌大的门板踹倒在地。 咣啷啷…… 门板倒塌,吓得有梦又是一个哆嗦。 待到人走之后,徐真这才收起笑容,转身安慰有梦。 “呜呜呜……”有梦委屈地抱住徐真大哭起来,“他们……他们太欺负人了,呜呜……” “不哭,不哭,”徐真安慰道,“咱们不亏,虽然那家伙踢了你一脚,但你只是摔倒,而他要付出的,却是他的——命!” …… 自从有梦受到惊吓之后,徐真那力争上游的念头也愈发强烈。 虽然,他已经找到对付崔啸天的办法,但解决一个崔啸天显然不够,谁知道将来还会遇到多少个比崔啸天更狠的角色? 所以,唯有自身强大,将来才能更好地保护家人,保护自己。 如此一来,徐真亦是决定,等有了时间,一定要刻苦钻研那本《妖道》,将妖道中的所有内容熟练掌握,如会贯通,以堪大用。 为了让有梦不再担惊受怕,徐真将她带去锦绣书斋,交给二表妹仉问心代为照顾。 如此一来,也能免除自己的后顾之忧,全力以赴地投入到查案之中。 于是,徐真开足马力,一查就是三天。 三天里,他按照时间先后顺序,走遍了所有关于此次事件的案发现场,几乎调查了所有能够想到的当事人。 首先,他再次仔细勘察了卢玉胜、刘三洋家的作案现场,并对作坊街一带进行了全面搜查和走访调查。 甚至,他还亲自查验了二人的尸体…… 然后是大相国寺的废墟,由于童县令的断指都在那里,徐真推测那里便是审问童县令,以及给童县令用刑的第一现场。 在那里,徐真还发现了很多杂乱的脚印和马蹄印。 这说明当时在现场审问童县令的,不只有齐云正一人,齐云正必然还有同伙…… 接下来,徐真又走访了瘦柳树镇和宋夫人一行九人被困的破庙,还原了他们遭到绑架的全过程。 那家饭店并没有关门,仍旧照常营业,这说明问题并非出在饭店,而是有人给宋夫人一行下了迷药。 徐真查得极为仔细,甚至连捆绑他们使用的绳索,堵嘴用的布头,以及当时每个人的位置,每个人的表现和反应都不放过。 当然,他还暗中着重调查了那个最后挣脱绳索,救出所有人的随从…… …… 第76章 关键 作坊街,某家破败的院子里,徐真正在听一名老人讲话。 “怎么可能待得下去呢?”老人说道,“那齐老大可是鬼面杀手啊,被剐了之后,慢说我们这些街坊邻居忌讳,就是那被害人的家属,也不会放过他们姐俩啊!” 放眼望去,但见偌大的院子,被分割成十几个窝棚,窝棚里放着的都是柴禾与杂物。 这里便是当年的齐大郎家,如今已经被邻居们分割,变成了他们的储物棚。 “好家伙,”老人说道,“那姐弟俩走没几天,这里就被人一把火给烧了,差点儿波及到我们四邻八舍! “咱呐,站在这里说话也得说个公平,那齐大郎就算再十恶不赦,但那姐弟俩也着实可怜得紧,”老人回忆道,“那时也是冬天,姐弟俩连件厚衣服都来不及拿,就灰溜溜地逃了,也不知道,他们挨过那个冬天没有。” “老人家,”徐真问道,“当时,他们家有什么亲戚吗?” “没有,”老人回答得很是干脆,“他们家是外来户,父母因为瘟疫病故,只留下这么姐弟三人。幸亏大郎和巧妹学过来手艺,靠卖酱菜为生,只可惜那大郎实在不争气呐……好好的,竟然杀了那么多人,想想都害怕……” “邻里关系呢?”徐真问道,“您见没见过,有人经常帮助他们,或是跟他们姐弟三个关系不错的人?” “没有,没有……”老人又是干脆回答,“那姐弟三人,大郎痴呆癫狂,巧妹沉默寡言,二郎年纪太小,几乎和邻居们没有什么交集,也很少看到跟谁来往……” 老人说话时,徐真望着眼前的院子,仿佛能够看到当年兄妹三人在院子里干活的场景。 父母的突然离世,大哥痴呆,弟弟年幼,一个女孩子要撑起一个家,得有多么困难? 巧妹…… 徐真隐隐感觉到,这个巧妹或许是本案一个关键点吧?得好好查一查这个女人…… “不过嘛……”谁知,老人说完之后,竟然还有转折。 哦? 徐真最擅于捕捉微表情,急忙问道:“不过什么?您是不是想起什么?” “我好像看见过……”老人说道,“在齐大郎被抓那段时间里,好像有个人来过他们家几次,不光我看见了,我老伴也看到了,好像还给了巧妹一些银子!” 哦!? 听到此话,徐真与沈玉顿时来了精神,沈玉赶忙追问:“快说,快说,那个人长什么模样?” “模样看不清楚,但身上穿的是和你们一样的衣服,”老人说道,“应该是也是个捕快吧?” 唉! 沈玉瞬间失望,齐大郎被捕期间,自然会有捕快来他们家问话,有个捕快上门,有什么可奇怪的? 然而,徐真却不这么想,因为如此重大案件,捕快一般都得结伴前往,不应该单独行动。 难道…… 问题出在捕快身上? 一瞬间,徐真几乎惯性使然地想到了捕头程枭。 “唉,师兄啊!”然而,沈玉却冷不丁地对徐真叹气说道,“如此看来的话,那齐二郎必然是找了外面的朋友帮忙了!他是和尚,那么咱们是不是……呜呜呜……” 后面的话没有说完,徐真便赶紧堵住了她的嘴。 我滴个虎妞啊! 这里还有当事人呢,你怎么能把案情一股脑讲出来? 果然,老人听后脸色大变:“什么?齐二郎?齐二郎回来了!?” “不是,”徐真这才松手,冲老人解释道,“你耳朵背,她的意思是,我们得找点儿外面的朋友帮忙,不能只靠衙门。” “可……可是……”老人更加疑惑,“这都是十好几年前的事了,你们问这些作甚呢?” “嘿?”虎妞举起拳头,蛮横蛮横地威胁,“衙门办案,容你问东问西的?打你!” “是是是,”老人赶紧吓得缩脖,“不敢,不敢……我……我就是耳背,就是耳背……” …… 一个时辰后。 延平县某户人家的深宅大院之中。 沈玉右肩膀扛着一袋沉重的大米,左手掷出飞虎爪缠绕在粗壮的树枝之上,然后凌空窜起,单脚一点树干,然后借力纵身一跃,便轻松跃上高高的院墙。 “好功夫!” 院子里的众人看呆,情不自禁地鼓起了掌。 沈玉得意地鼓起小鼻子,然后从高空跃下,左手一拉飞虎爪,稳稳落回地面…… 这座宅院便是当年的万员外家,鬼面杀手案的最后一名被害人,便是由这里被凶手掳走,继而惨遭杀害的。 徐真让沈玉模拟当初的作案经过,结果证明,在借助飞虎爪的情况下,沈玉是能够背着一人多重的大米跃上高高的墙头的。 看来,沈老捕头所料不错,当年的鬼面杀手必然身负武功。 要不然,也不会疯狂作案那么多起,却连一个目击证人也找不到。 放眼整个延平县,拥有沈玉这般身手的,应该屈指可数,十三年前的情况似乎也不会相差太多吧? 是不是可以沿着这个方向深挖一下呢? 当然,当年的六起案件之中,只有万家小姐是从家中遭劫,其他被害人则全是外出遇难。 所以,鬼面杀手也有一定的概率是万府之人,因为他熟悉地形,所以不需要翻墙,他也可以将万家小姐掳走。 唉,只可惜,案子实在太久,卷宗上记录的案发情况太过简单,既无法获知当年的真实案发现场,又不能查验尸体,甚至连张照片都没有。 看来,若想在规定时间内找到真正的鬼面杀手,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除非……得使用一些极端手段吧? …… 就在徐真马不停蹄的走访案发现场之时,捕头程枭已经返回县衙,正在内堂与宋知礼叙话。 此刻的内堂之中,只有他们二人。 “怎么样?”宋知礼关心询问,“你的家人和孩子都没有事吧?” “谢大人关心,”程枭连忙回答,“都没事,我已送到亲戚家里去了!大人,我听说……徐真他……”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宋知礼抬起手来,说道,“之所以这样安排,是因为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你来办!” “哦……”程枭急忙认真聆听。 “我不能把有文有容的性命全都压在徐真身上,”宋知礼说道,“所以,还有十天时间,我希望你带一队人,进行全城搜查,帮我把儿子女儿找出来!” “哦……”程枭楞了一下,急忙抱拳应诺,“是!” “程捕头啊,”宋知礼又道,“我知道你人脉广,三教九流,五湖四海都有你的朋友,我希望伱能利用这些关系,帮我找找儿子女儿吧! “包括崔啸天和李四雄那里,你也帮我代个话,只要他们能帮到我,我必有重谢!” “好的,好的,不过……”程枭擦擦额头热汗,提醒道,“崔啸天和李四雄的话,您看,是不是需要您亲自登门拜访啊?这俩人的脾气您也知道,如果我去传话,分量恐怕不够啊!” “这我自然知道,”宋知礼无奈,“可这几天,司马信和蔡金天天长在衙门,我实在不得脱身。你多带点儿东西,帮我多说几句好话,等到裘霸天开刀问斩,送走了那俩瘟神之后,我再亲自去拜访他们吧!” “好,卑职明白!”程枭领命。 “程捕头啊,你不用跟徐真较劲,”宋知礼再次劝道,“我让他全权处理此案,并不代表他会取代你的位置。 “我知道谁才是自己人,”宋知礼道,“你放心,只要宋某将来还能往上升,我一定会带着你,甚至将来让你摆脱贱籍,弄个武官当当也并非没有可能!” “是!”程枭赶紧作揖拜谢,“多谢大人提携,卑职必当竭尽全力,不负大人所托!” “好!”宋知礼眯起眼睛,愤恨说道,“一旦能救出我的儿子和女儿,我一定要亲手宰了那个和尚,把他——碎尸万段!!!” …… 第77章 突破 第五日。 夜半。 徐宅。 窗外又飘起了小雪,使得深冬夜晚略显明亮,不再孤寒。 此刻,徐真站在一张巨大的地图前,正在认真思索着什么。 这张地图,是他特意请二表妹仉问心,结合衙门现有的地图资料,再加上他的各种案情需求绘制而成。 地图上画的自然是延平县,其中,已经有很多地方被徐真标示出来,圈上了圆圈。 不同的圈注,使用的是不同的颜色。 其中最为显眼的红色,一共圈了十二处,正是当年鬼面杀手案的被害人失踪地点,以及最后的抛尸地点。 延平县城的确不是很大,这十二处红点,几乎涵盖了整个县城区域,看上去没有任何规律。 可是,经过徐真的反复推敲,却还是发现了一些问题。 凶手每一次作案的绑架点和抛尸点之间的直线距离,似乎并不长,一般不会超过一里,也就是五百米。 徐真由此怀疑,凶手大概率没有使用交通工具,应该是徒步作案。 本案中,凶手作案共有三个重要的位置,一个是绑架地点,一个是杀人地点,一个是抛尸地点。 毫无疑问,中间的杀人地点最为重要,只要搞清杀人地点,便有可能获得凶手身份。 结合地图推算,徐真认为这个杀人地点也不会太远,应该就在这五百米直径为圆的范围之内。 可是,当他画出所有的区域之后,却再次发现,区域还是太大,仍然能够覆盖整个县城。 哦…… 徐真终于明白,凶手的杀人地点应该不止一个,他六次行凶,至少更换了四个杀人地点! 要知道,鬼面杀手作案手段极其残忍,玷污死者,还要毁去容貌,杀人现场必然会有大量血迹与痕迹。 如果是在一个随意挑选的公众地方,那么当年捕快们搜索之时,应该早就有所发现。 所以,徐真怀疑,凶手的杀人地点,有可能是自家私宅。 喔…… 想到此,他不由得眼睛一亮,似乎找到了本案重点。 真正的鬼面杀手,很可能是一个有钱人!他在延平县有多处私人住宅,所以每一次都能选择合适的杀人地点,而不被外人所知。 由此,在,每次作案之后,他有充分的时间来清理杀人现场。 年轻、有武功、有钱、有宅院、还有性格偏激,可能受过女人伤害…… 综合这样几个条件,似乎……真正的鬼面杀手是谁,即将能够浮出水面了吧? “哎?这是什么意思?怎么还有紫阳宫呢?” 谁知,就在徐真大为兴奋之时,耳朵旁边的一声疑问,却蓦地闪了他一溜跟头,吓得差点儿掏出匕首。 扭头一看,这才发现是虎妞沈玉不知什么时候进入书房,站在自己身后。 我…… 徐真脑门顿时布满黑线。 前四天,他一直留在衙门处理案情,从来没有回家过夜。 其原因,就是因为小媳妇有梦去了表妹家,如果自己回家过夜,那么作为保镖的沈玉必然要跟自己一起。 可是,小媳妇不在,他俩可就真正的成了孤男寡女了。 沈玉这个岁数,自己这个年纪,就怕孤男寡女变成干柴烈火,所以为了避免尴尬发生,徐真一直留在衙门。 然而今天不同,二表妹的地图绘制好之后,徐真不能在人前显露,必须回家自行研究。 这地图上标示的东西,不仅仅包括案情,还有很多徐真自己的思路,绝对不能被外人看去。 不知是自己太过投入,还是沈玉轻功太好,总之徐真没有听到任何动静,被沈玉吓了一跳。 “你把紫阳宫圈起来是什么意思?”沈玉进来之后,便对地图大为好奇,“难道紫阳宫的道人也有问题?” “你……”徐真大皱其眉,“小玉啊,都这么晚了,你还不睡?你来我这里,是不是……” 徐真的意思,是咱俩孤男寡女,深更半夜共处一室不太合适。 然而,沈玉却少不更事,完全不以为意,很自然地说道:“你还说呢,都这么晚了,你都不睡,我怎么能睡呢?我爹都让我护你周全,我得看着你!” 好啊,徐真在心里说话,要真想看着我,干脆去我被窝里看吧! “你这……”沈玉不错眼珠地盯着地图,很是奇怪,“你这都是画了些什么啊?怎么还有万胜赌坊呢?这些小刀子又是什么意思呢?” “不是,不是……”徐真实在没有办法,只好使用三寸不烂之舌,开启胡编乱造模式,“你看不出来吗?这地图是很久以前的了,紫阳宫圈注是因为之前魏玉郎的夫人曾去紫阳宫上香,我得询问宫里的道人。 “万胜赌坊也是因为之前涉及的几起案子才被圈起来的……至于那几个小刀子嘛,那是因为找错了,划掉不算。” “哦……” 沈玉果然好哄,顿时信以为真。 “小玉啊,我可得警告你,”徐真赶紧嘱咐,“这地图可是我的独门绝技,连程捕头也不知道的,伱可千万别说出去啊,这是咱们两个人之间的小秘密!” “嗯!”沈玉用力点头,“放心吧徐师兄,小秘密,只有咱们两个知道的小秘密!” 点完头,她却仍然没有离开的意思,似乎感觉这地图很是新鲜,竟蹲在地图前认真地看起来。 “小玉啊!”徐真自然不想让她知道得太多,赶紧打了一个哈欠,说道,“我困了,得去睡觉了,你要不要……” 后面的话,徐真差点儿说成:“你要不要一起?” 幸亏嘴皮子利索,临时改成:“你要不要也回你的屋里去睡啊?” “我不困,精神着呢!”谁知,沈玉情商堪忧,当即盯着地图说道,“你先去睡吧师兄,我再看会儿!你画的这个东西还真挺有趣,我都不知道咱们延平县居然是这个样子的呢……” 徐真捂脸,苦思冥想之际,忽然想起一件事,便随口问道:“小玉啊,沈老捕头的左脚是不是受过伤啊?他走路似乎稍稍有点儿歪呢?” “对,”沈玉也是随口回答,“我爹左脚没有后脚跟的,年轻时跟人切磋武艺,被月牙铲给铲掉的。” “哦……”徐真又想了想,干脆把帘子一拉,挡住地图说道,“小玉啊,别看了,这地图还没画好呢!等画好之后,我再给你好好介绍介绍如何?” “这……”沈玉小嘴一撅,似乎察觉到什么,但看到徐真困兮兮的样子,还是关切地说道,“好吧,这几天没看你怎么休息,那就快去睡觉吧师兄,有我守着,你就放心大胆地睡吧……” …… 深夜,躺在床上,徐真还是觉得有点儿别扭。 因为沈玉睡觉的屋子就在自己对面,中间仅隔着客厅。 也不知道,这虎妞心里正在想什么呢? 需不需要自己给她讲睡前故事? 她说守着自己,不会守着守着就守进来吧? 那惹火的小身材,那俊俏的小脸蛋,那性感的小雀斑…… 当然,胡思乱想归胡思乱想,徐真还是比较理智地意识到,案情关键时刻,自己不能让沈玉跟自己走得太近。 虽然小姑娘侠肝义胆,心地善良,但办事实在太过随性,万一在什么场合说漏了嘴,恐怕会影响自己的破案大计! 案子即将真相大白,自己绝对不能有任何闪失…… …… 第78章 忽略 从第六天起,徐真又开始了自己神出鬼没的独行侠模式。 首先,他利用《妖道》上的易容之术,简单改扮了一下妆容,然后潜入到崔啸天家的赌场,开始打探各种消息。 他很快发现,崔啸天的势力已经远远超出自己的想象,所谓的四十二家赌坊,并不是指延平县,而是整个宋州! 要知道,在大玄王朝开赌场并非易事,必须要有强横的后台和极大的势力才行。 既然万胜赌坊可以在宋州遍地开花,说明崔啸天的势力已经遍布整个州府,怪不得连魏玉郎也要给他面子。 延平县的这家赌坊,是崔啸天当年的发迹之处,算是万胜赌坊的旗舰店。 现在,崔啸天仍在注重拓展外地业务,便把这家旗舰赌坊交给他的大儿子崔猛管理。 崔啸天一共有四个儿子,都由不同妻室所生。 其他三个儿子虽已成年,却全都是吃喝玩乐的败家子,唯有大儿子崔猛继承了他的暗黑衣钵,是一个毫无怜悯,极度心黑的人物。 向徐真催债的那个二新,便是这个崔猛的手下。 在延平县,有无数像徐真这样的人,正在忍受着万胜赌坊的暴力催债,压榨剥削,几乎每天都有家破人亡的人间惨剧发生。 徐真之所以尚未家破人亡,是因为他还有一处不错的宅院,以及他能赚快钱的捕快身份。 一旦失去这两样,那么家破人亡便是必然。 其实,《妖道》里面也记载了许多赌术法门,依徐真的聪明,自然可以尝试一下。但现在显然不是时候,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 打探完万胜赌坊的消息,他便快马加鞭,去往了郊外的紫阳宫,与里面的道士们亲切交谈了良久…… 然后,徐真又返回作坊街,开始根据自己的思路打探消息…… 晚上,他先是去到当年鬼面杀手案的绑架和抛尸现场寻找灵感,随后重又回到万胜赌坊,继续在那里找人攀谈,跟踪调查,捕捉消息…… 由于打探得太久,他甚至没有回家,次日天一亮,他便带着自己的问题,径直去到沈名臣沈老捕头的家里…… …… 第七日。 辰时已过,程枭正在内堂向宋知礼汇报情况。 “目前还是没有消息,”程枭担忧地说道,“江湖上几乎一点动静都没有,那和尚和他的同伙应该是独立行动,没有求助过本地人。” “唉……”宋知礼眼圈黑沉,疲态尽显,他七天里几乎没怎么睡觉,听到程枭的汇报,他也只剩下唉声叹气的份。 “宋大人,那个……”程枭皱着眉头说道,“崔啸天和李四雄那里,恐怕还是得您亲自去一趟!” “啊?”宋知礼瞪大眼睛,眼睛里却满是锈意,“他们……他们……” “崔啸天目前就在延平,但我报上名去,他根本不见,手下人就把我轰走了!”程枭说道,“李四雄那里我更没敢去,因为最近江湖传闻,说李四雄已经病入膏肓了,此去不合时宜……” 啪啦! 谁知,程枭刚一说完,宋知礼便把茶壶狠狠摔碎。 “真是欺人太甚,欺人太甚呐!”他气得胸口剧烈起伏,“本官身为一县之主,却处处得看这些地痞恶霸的脸色,脸面何在,官府威严何在啊!!?咳咳……咳咳咳咳……” 因为太过激动,宋知礼气得不停咳嗽。 “大人息怒,大人息怒啊!”程枭说道,“目前我们还在挨家挨户地搜索着,您不要太着急,咱们再想想办法……” “办法?咳咳……还有什么办法?”谁知,宋知礼嚷完,这才忽然想起徐真,急忙问道,“对了,我怎么没有看见徐真呢?他在哪儿?” “我?”程枭摇头,“我不知道啊?我没去捕房。” “走!”宋知礼猛地推开门,大踏步朝外走去,“跟我去看看,他现在到底在干嘛?已经第七天了可是……” 来到捕房,宋知礼再一次大怒,但见捕房里的几名捕快正在打着瞌睡,唯有沈玉没有瞌睡,却也在焦急地走来走去。 “徐真呢?” 宋知礼一声大叫,吓醒了打瞌睡的捕快,吓得他们纷纷跪倒。 “县令大人,程捕头,”沈玉赶紧迎上来,焦急说道,“我们也正在找啊!徐师兄……他不见了!” “什么!?”宋知礼先是一愣,继而看向程枭。 程枭赶紧耸肩,表示跟自己无关。 “昨天一天就没有看见人影,”沈玉说道,“昨晚我等了一晚……哦不……昨晚他也没有回家,现在也没来衙门,我真担心他啊,不会是遇到那些东游散人了吧?” 听到东游散人这个词,宋知礼脸色微微一沉,然后赶紧喊道:“傅宾,小林子呢?” “在!” 人群中,顿时站出两个小捕快。 “不是让你们盯着他的吗?”宋知礼吼道,“人呢?” “这……这个嘛……”傅宾与小林子面面相觑,冷汗直冒。 看来,宋知礼为了避免二次上当,早早派了这俩人盯着徐真,只可惜所托非人,这俩人怎么可能盯得住徐真呢? “废物,废物!”宋知礼狠狠骂道,“你们现在还愣着干什么?赶紧给我去找,把徐真找回来!” “是!”几名捕快赶紧跌跌撞撞地向外跑去,准备去找徐真。 然而,他们刚跑到门口,却碰到了老捕头沈名臣。 “哎?怎么了这是?”沈名臣纳闷,“他们干什么去?” “爹?”沈玉赶紧迎上,“你怎么来了?” “嘿?真是有趣,”沈名臣说道,“不是徐真请我来的吗?到底找我什么事啊?” 一听徐真二字,几名捕快赶紧刹车。 “徐真?”沈玉忙问,“他……他什么时候请你过来?” “就是一大早啊?”沈名臣说道,“他去咱家找我,要我这个时候来衙门一趟,说有事跟我商量,他……人呢?” 这时,沈名臣看到宋知礼,急忙打过招呼。 然而,宋知礼尚未回礼,一名南监大牢的狱卒便忽然跑来,对宋知礼说道:“宋大人,您在这里啊,徐真喊您,请您到大牢去一趟!” “什么?”宋知礼纳闷,“大牢?” …… 幽暗的牢房中,徐真近距离站在被铁索缠绕的齐云正面前。 大和尚自然毫无怵意,依旧用那种能杀人般的凶戾眼神,眨都不眨地瞪着徐真。 “齐云正,”徐真与和尚对视良久,这才出声说道,“七天了,还不准备说吗?宋大人的孩子要是死了,恐怕对你也没有好处吧?” “说?”齐云正眯起眼睛,“你让我说什么?” “是啊,”徐真退后一步,幽幽说道,“当我们明白了你的来意之后,似乎你的所作所为也都变得合情合理了! “因此,”徐真扬起嘴角,“我们也全都忽略了一个其实很不合理的地方。” “哦?”齐云正问,“哪里?” 唰…… 徐真将那三份认罪血书展开,指着血书说道:“童县令的口供字数最多,却比那两份写整齐得多,但上面还是出现了涂改。 “这说明什么?”他自问自答,“说明童县令的口供被你们誊抄过,但还是抄错了,这上面一定少了某些东西,某些重要的东西!” 听到徐真的说话,齐云正的眼神忽然变了,显然被徐真说中。 “那个被我们忽略的不合理的地方,”徐真又道,“就是你的——自首!!!” …… 第79章 漏掉 呼哧,呼哧…… 县令宋知礼拖着疲惫的身子,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与沈名臣父女,还有程枭一起跑向南监大牢。 听狱卒的意思,徐真在大牢里审问那个和尚,已经审了半个多时辰。 宋知礼忙问徐真都审了什么,狱卒却一个劲儿地摇头,表示徐真是单独审讯,谁也不知道具体情况。 宋知礼懊恼之间,又生出了好奇、兴奋还有希冀,他是多么希望徐真能审出儿子女儿的下落…… 几个人匆匆赶到衙门口,刚好碰到同样匆匆赶来的县丞陈厚禄。 最近几天,陈厚禄的主要任务就是稳住那两位大官,每天陪在两位大官身边,好生伺候着。 现在,他也接到徐真的通知,要他赶紧来南监大牢一趟。 因此,陈厚禄比宋知礼等人更加懵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于是,几人加快脚步,终于来到关押和尚齐云正的牢房。 由于他是重犯,自然关在重犯牢房,牢门都是铁门。 进去一看,但见齐云正憋得满脸通红,眼珠子都变成了红色,显得异常激动。 徐真却拿着三张认罪血书,极为平静地坐在对面的审讯椅上,与和尚截然相反。 看到邀请的人已经到场,徐真这才缓缓起身,跟众人打过招呼。 “徐真!” “徐真?” “徐师兄……” 众人不知说什么才好,只能齐刷刷喊出徐真的名字。 “这……”宋知礼快速打量了一下和尚,然后火急火燎地向徐真问道,“这到底怎么回事啊?” “小玉,”徐真冲沈玉打了个响指,干脆利索地说了两个字,“关门!” “好嘞!”沈玉银铃般应了一声,嘭地关上牢房铁门。 由于用力太猛,房顶都落下了灰,害的众人连连挥手,直缩脖子。 “宋大人,”徐真稳稳说道,“问出来了!这和尚的确有事瞒着我们,他终于肯说了,您听听吧!” “啊?”宋知礼大喜,急忙问道,“快说,有文和有容……” “不……”徐真赶紧拦住,“宋大人,不是这件事,是……别的事!也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哦?”宋知礼顿时失望,问道,“什么事?” “我一早感觉奇怪,”徐真说道,“他既然掌握了童县令等人的认罪书,又挟持了您的儿女,那么他想为他大哥讨个公道,好像也犯不上主动来衙门自首吧?” “这……”宋知礼的思维已经麻木,一时间想不明白徐真的意思。 “可是……”陈厚禄却能明白,说道,“他不是要同归于尽吗?” “不,”徐真拿起认罪书,说道,“你们对比一下,看着三份认罪书,是不是童县令的认罪书更加工整?” 众人一看,果然如此,其他两份虽然写得也算不错,但没有力道,似乎书写之时受到环境影响。 而童县令的认罪书却写得苍劲有力,很是工整。 “这说明,童县令的认罪书是后来誊写的,”徐真说道,“虽然是誊写的,但上面仍有涂改,所以我怀疑,齐云正并没有把童县令所有的口供写下,他必然是留了什么重要信息。” “重要信息?”陈厚禄问道,“你是指,童县令坏了齐家二妹的身子,以及用姐弟俩性命威胁齐大郎的事情吗?” “不,”徐真指着血书说道,“被划掉字里,应该有一个‘壹’字,上面没有写的,应该是一段关于壹字开头的信息。” “……” 众人齐刷刷皱眉。 宋知礼实在耐不住,不耐烦地嚷道:“徐真,你就别卖关子了,赶紧说,到底查到了什么?” “齐云正,”徐真一指和尚,“既然如此,还是让他自己说吧!” 此言一出,现场顿时安静,所有人目光全都集中在和尚身上。 “哼,哼哼……”和尚狰狞地哼了几声,脸比之前更红,他扫视了一圈在场众人,然后才狠狠盯着徐真说道,“没想到,你们延平县衙真的卧虎藏龙,如果当年有如此人物,我大哥也不至于蒙冤被害!” “过奖。”徐真淡淡回应一句。 “好,好,”齐云正说道,“本来,我的计划,是等到最后时刻再提示你们,既然被这个小捕快看破,那便提前说了也罢! “我来衙门,的确是有目的的。童县令的供词里缺少的那一环节,必须由我亲自告诉你们!” 啊? 众人全都睁大眼睛,好奇心已然达到顶点。 “写错的‘壹’字,后面连接着的是‘一个月后’,”齐云正终于说出了答案,“童县令告诉我,在我大哥蒙冤入狱的一个月后,延平县……教坊司后面的小巷垃圾堆里,又出现了一具被毁了容的——女尸!!!” 最后那两个字,和尚说得咬牙切齿,听得每个人心跳加速。 而就在此言出口之后,程枭应声打了一个激灵,脸上涔涔冒出冷汗…… 虽然,他位于人群之后,异常反应无人发现,但和尚接下来的一句话,还是打碎了他的侥幸心理。 “程捕头,你还想装聋作哑到什么时候?”齐云正重重喝了一声,“作为当事人的你,难道还不想跟大家说说吗?” “我……”程枭大惊失色,只觉双腿发软,连连后退。 “啊!?” 这一次,众人的目光又整齐划一地转向程枭。 宋知礼瞪大眼睛,简直不可思议,虽然脑子已不够用,但他还是意识到,程枭大有问题。 “程枭……”他连忙问道,“这到底怎么回事?你……你知道?” “别……别听他的,”程枭只得硬着头皮否认,“他胡说,你们别听他的!” “好啊?”然而,徐真只用一句话,便浇灭了程枭的顽抗,“既然和尚是胡说,那咱们就问问童县令好不好?别忘了他还有一只眼睛能用,我们可以写出来,看看他是点头还是摇头好不好?” “这……我……哦……”程枭哑口无言,豆大的汗珠从腮边滚落,宛若水洗一般。 “什么?”齐云正却是一愣,“那老贼……没死?” “程枭!!!”宋知礼终于看出问题,当即勃然大怒,冲程枭吼道,“快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再不说,可别怪我不客气了!” 看到宋知礼想要冲外面狱卒招手,程枭心理防线彻底崩溃,当即噗咚一声跪了下去,大声申辩道: “宋大人,这不能完全怪我啊!那时候我和陈铁风只是区区小捕快,童县令的话,我们不敢不听,不敢不听啊……” “什么?”宋知礼瞪大眼睛,“还有陈铁风?” …… 第80章 锁定 “是的,”程枭跪倒在地,讲述了当年的情况,“那是齐大郎被抓的一个月后。 “那天早上,我和陈铁风在教坊司过夜,早上出来尿急,便在后面的巷子里方便。 “就在那时,陈铁风率先看到了尸体……”程枭咧着嘴,一副懊恼的模样,“那是一名浑身赤裸,很瘦很年轻的女子,面部遭到毁容。 “我们一眼就能认出,那是鬼面杀手所为! “所以……我们知道……齐大郎可能并非真凶,真正的凶手还在作案,还在作案…… “那时候,眼瞅着天越来越亮,我们两个自然不敢做主,”程枭说道,“于是,我们把尸体稍稍掩藏在垃圾之中,陈铁风留在原地看守,我则跑去衙门向童县令汇报。 “可想而知,童县令知道后也是吓得不轻,赶紧跟我去到现场…… “看到尸体后,童县令自然大为惊慌,当时案子已经宣判,如果被人知道又发生了鬼面杀手案,而且还找人顶罪,他的乌纱帽断然不保! “所以……他当即下令,让我们两个去找马车,把那尸体悄悄处理了,不让任何人知道,把这件事……瞒下来……” 听到程枭的讲述,众人全都不说话了,眼神里已然闪出怒意。 尤其是宋知礼,他的双眼已经布满血丝,似要爆炸。 “哼,”齐云正冷哼一声,“那个时候,我大哥还在牢里等着死刑,本来,你们一句话便可以让他活的,只要你们一句话啊!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为何佛要渡人,渡人又为何先要渡心?那是因为这世界上最险恶的东西,便是人心呐!” “哎呦,陈铁风,陈铁风……”这时,唯有陈厚禄保持着人间清醒,急忙冲沈玉喊道,“快,沈玉,赶紧派人把陈铁风找来,赶紧的!” “是!”沈玉当即领命而去。 “你……”陈厚禄转向齐云正,“你没有动陈铁风吧?” 齐云正冷冷看了陈厚禄一眼,不置可否。 “没,”程枭赶紧说道,“我去看过他,他没事。” “那……后来呢?”宋知礼指着程枭,怒气冲冲地问,“那尸体在哪儿?被你们埋了还是烧了?” “后来……后来……”程枭艰难地回忆道,“我们三个正在商议要怎么处理尸体,可就在那时,墙上忽然跳下一个蒙面人,他仅用了四招,便将我们三个人全部击晕,等我们醒……” “胡说!”谁知,沈名臣倏然打断,喝道,“你的功夫我还不知道吗?什么人只用四招就可以把你……哦……哦……” 说到这里,沈名臣这才想起什么,顿时挠头说道:“我忘了是十三年前了,没事,没事了,你接着说……” 沈名臣挠头的样子,与沈玉如出一辙,不愧是亲父女。 “等我们醒了,”程枭紧锁眉头说道,“尸体已经不见了,童县令没练过武,他整整昏迷了小半天才缓过来。 “起初我们都挺害怕的,以为尸体即将败露,可等了好久也不见任何消息。 “我们这才意识到,那个人应该是特意来处理尸体的……而从那以后,便真的再也没有发生过鬼面杀手案了!” 咚! 程枭话音刚落,宋知礼便一脚将他踹倒。 “你个混账东西,混账东西!枉我对你如此赏识,啊……”宋知礼欲疯欲狂,一脚接一脚地踢向程枭,大骂道,“如此重要的消息,你为什么不早说?不早说……” 程枭纵有武功傍身,却还是捂着脸,不停向后卷缩,任凭宋知礼踢打…… “大人息怒,”沈名臣赶紧拦住宋知礼,劝道,“程枭现在说出来也不算太晚,大局为重,咱们还是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吧?” 说着,他下意识地瞥了徐真一眼。 徐真却没有任何反应。 听到劝阻,宋知礼终于停止踢打,却已然累得呼哧直喘。 “可是……”陈厚禄紧锁眉头分析,“这又能说明什么呢?那个抢走尸体的人就是鬼面杀手,亦或者,鬼面杀手还有同伙?” “哼……”和尚冷笑。 其他人却陷入安静,显然都在思考,这件事究竟意味着什么? 咣当! 就在此时,沈玉回来,力气还是一如既往得大,铁门咣当一响,愣是把宋知礼等人吓了一个激灵。 沈名臣瞪了沈玉一眼,沈玉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冒失,赶紧站到一边。 “程枭,你起来,”这时,沈名臣似是想到什么,对程枭说道,“伱还记不记得那蒙面人使用的什么招数?纵然是十三年前的你,也没有几人能如此轻松地将你击晕!更何况,还有童县令和陈铁风。” “我……好像记得……” 程枭赶紧爬起,先是用心回忆了一番,然后便扭转身形,做起动作。 等他回忆得差不多之后,沈名臣便上前与他拆招,可仅仅拆了一招,沈名臣便蓦地吃了一惊,快速收势出来。 “爹?”沈玉见状忙问,“怎么了?” 其他人亦是同沈玉一样,全都意识到,沈老捕头必然是发现了什么。 “我……嗯……”沈名臣紧锁眉头,扫视众人,然后才对两位县官说道,“二位大人,咱们换个地方说话吧!小玉,你和程枭在这里看着,不容有失。” 沈名臣的意思,显然是要徐真也跟着一起。 于是,他们几人出了重犯牢房,来到附近一间无人的审讯室内。 大门刚一关好,宋知礼便急不可耐地问道:“怎么样,沈老捕头,您是不是看出来了?” “嗯,老夫已经知道……真正的鬼面杀手是谁了!”沈名臣紧锁眉头,捋着胡子说道,“当年……我怎么就没往这方面想呢?要是老夫想到,是不是,就不会有今天这场祸事了?” “那……”宋知礼火急火燎,“您快告诉我,到底是谁啊?” “虽然只拆了一招,但那一招已经足以显露此人身份,”沈名臣喃喃言道,“当年放眼整个延平县,恐怕也只有老夫一人与他交过手吧? “二位大人,此人名叫唐丑,师承东合门,使用的是东合开山掌,”沈名臣终于道出答案,“此人现今已不在人世,十三年前,他曾是崔啸天的管家,人们都管他叫丑叔,也是万胜赌坊的头号高手!!!” …… 第81章 真凶 “死了?唐丑?”陈厚禄问,“难道……这个唐丑就是真正的鬼面杀手?” “不!” “绝无可能!” 没想到,徐真与沈名臣同时开口,异口不同声,意思却是一样。 “如果鬼面杀手知道清理现场,他就没必要把死者丢进垃圾堆了!”徐真从罪案心理学的角度给众人普及,“凶手的心理是变态的,丢弃死者在垃圾堆,就是要给别人看,不可能自己再去处理。” “唐丑练的开山掌是至阳武学,讲究劲猛迅暴,”沈名臣从另一个角度解释,“我与此人打过交道,他的太阳穴是亮的,说明他不近女色,断然不会是鬼面杀手!” “哦……也是,也是……”陈厚禄想了想,说道,“这么说,唐丑是在帮别人清理现场了?这么说……唉呀……” 后面的话,陈厚禄没有直说,但还是令在场众人全都皱起眉头。 因为,大家全都知道他后面的话是什么,既然唐丑是崔啸天的管家,那么给他下令的人,还能是谁呢? “二位大人,沈老捕头,”终于,徐真说话了,他指了指房门,说道,“门已经关上,有什么话,咱们还是开诚布公吧?” “徐真……”宋知礼率先开口,他眼都不眨地盯着徐真问,“你是不是……早就知道,真正的鬼面杀手是谁了?” “宋大人,”徐真微微扬起嘴角,“不但我知道,那个齐云正也一直知道!” “为什么?”宋知礼感觉不可思议,“我不明白,他既然早就知道真的鬼面杀手是谁,为什么不早点儿说出来?” “啊?是因为崔啸天吗?”陈厚禄听得迷糊,却又听得惊心动魄,不得不插嘴问道,“难道鬼面杀手是崔啸天?所以……和尚怕咱们不敢动崔啸天?可……可是……” “不,”沈名臣摆手,肯定地说道,“不是崔啸天!他从来不缺女人,那也不像是他能办出的事。” “那……”陈厚禄傻眼,“那还能是谁?” “宋大人,”徐真仍在回答宋知礼的问题,“齐云正之所以来衙门自首,而且还不告诉我们谁是鬼面杀手,如果仔细想想的话,答案应该不难。” “你……你就别卖关子了,徐真,”宋知礼喘着粗气,“快告诉我,到底为什么?” “因为,”徐真道出答案,“齐云正在等待一个机会,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啊!” “啊?机会?”宋知礼还是听不懂,“什么机会?” “您忘了,”徐真说道,“几天后,裘霸天就要处斩了吗?到时候,刑部会来人的啊!” “啊?”一瞬间,宋知礼激起一身鸡皮疙瘩,感觉头皮都有点发麻,“你……你是说……” “对呀,”徐真重重说道,“十三天,为什么是十三天?就因为他断定,裘霸天会在十三天内被处斩! “到那个时候,期限即将结束,他再告诉你鬼面杀手是谁,然后让你去抓! “你抓不抓? “抓的话,他就可以当着刑部官员,还有州府大员们的面,堂堂正正地为他哥哥翻案!他就摇身变成了原告和证人! “你不抓,那就跟你鱼死网破,让你的一双儿女跟着他陪葬啊!” “啊!?” 宋知礼激灵灵打了一个冷颤,后背甚至撞到墙壁,整个人瞬间木然呆滞。 他万万没想到,齐云正的计划,竟然如此凶猛…… “等等……等等……”陈厚禄虽然也是狠狠吃了一惊,但还是没有忘记他最初的问题,“那和尚的确厉害,但你们能不能先告诉我,鬼面杀手到底是谁啊?” “陈县丞,”旁边的沈名臣提醒道,“崔啸天能派唐丑出去帮鬼面杀手清理现场,那这个鬼面杀手还能是谁呢?” “啊……”陈厚禄大吃一惊,“儿子……儿子吗!!?伱是说……是崔啸天的儿子?他儿子叫什么来着?” “崔猛!” 徐真一面回答,一面不慌不忙地从怀里掏出早就准备好的资料。 最先展开的是一张徐真手绘的简易地图,上面画的全都是关于鬼面杀手案的位置关系。 “大家看一下吧……” 接下来,徐真便将自己之前关于杀人地点的推测讲了出来,然后告诉众人: “根据我的调查,十三年前,崔啸天在这些案发地带拥有大小十七座民宅,这些民宅,全都是他们暴力催债换来的。 “其中,至少有十三间无人居住,作为崔啸天的儿子,崔猛自然清楚哪间房子是没有人住的,但外人根本无从知晓。” “喔……”沈名臣倒吸一口凉气,“也就是说,当年鬼面杀手实施杀人的地点,就在这十三间宅院之中了? “我记得,我们当时可是把所有住宅全都搜查过的……” “搜查的时候已经晚了,”徐真说道,“现场早就被鬼面杀手清理干净,自然不好搜到。” 他心里说话,你们又没有采集和鉴证技术,只要凶手清理掉血迹,便能躲过检查。 “凶手先是杀掉三人,中间停顿一个月,然后再次杀人,”徐真又道,“是因为中间那一个月,官府派出巡逻队伍,刚好覆盖了这些私宅,使得鬼面杀手不好下手。 “可一个月之后,鬼面杀手却已经摸清楚了巡逻规律,所以才再次出手。 “既然能摸清楚巡逻规律,那就说明鬼面杀手是一个经常出门在外溜达,却不会被人怀疑的人,崔猛当时正在帮崔啸天收债,满大街想去哪儿就去哪儿,自然符合这个条件……” 接下来,徐真又论述了他勾勒出来的罪犯侧写,向众人阐明鬼面杀手必然是个受过刺激的年轻人,而崔猛当年十九岁,同样符合条件。 当然,崔猛还有三个弟弟,但三个弟弟年纪太小,当时最大的也未满十三,显然可以排除。 “再看这个,”徐真又拿出一份资料,介绍道,“根据我的调查,崔猛这个人虽然经营着万胜赌坊,却一直深居简出,很少露面。 “赌坊的人说,崔猛内心阴暗,经常会做出一些常人无法理解的变态行为,甚至喝过人血,因为伤人太多,所以被崔啸天限制了自由。 “当然,还有最关键的一点,”徐真又道,“坊间一直有个无法证实的传闻,说崔啸天十五年前娶过一个娇小美艳的小妾,但娶过门没多久小妾就失踪了! “有人说,那个小妾因为跟人偷情,被崔啸天给弄死了。 “虽然不知道那个跟小妾偷情的人是谁,但小妾身材娇小,而且喜欢穿鲜艳的衣服,似乎与鬼面杀手案的被害人很是相似……” 后面的话,徐真不再明说,给众人留下了充分的想象空间。 大家可以自然而然地想到,十五年前,崔猛是十七岁,正是血气方刚,容易受伤的年纪…… “宋大人,”等到众人想象完毕,徐真便将所有资料递到宋知礼面前,抱拳说道,“徐真幸不辱命,您交代给我的任务已经完成,鬼面杀手的身份已然查明。 “接下来该怎么办,徐真谨听大人决断!!!” …… 第82章 抉择 “唉呀,”审讯室内,陈厚禄忧心忡忡地哀叹一声,对宋知礼说道,“宋大人,我想这其中的利害关系,您比我更加清楚吧? “崔啸天和裘霸天不一样,论人,他有上千打手;论权,他有州府大员撑腰。 “有人说,崔啸天之所以在宋州混得风生水起,是因为他手中掌握着咱们州府各级官员的把柄与罪证。 “您要是动了他,就等于动了咱们所有的上级官员,您想想,那后果咱们如何承受得起呢?” “这恐怕只是个传闻吧?”沈名臣紧锁眉头,说道,“要是……咱们只缉拿崔猛,不动崔啸天呢?” “沈老捕头,您就别开玩笑了!”陈厚禄摇头,“众所周知,崔啸天最喜欢的就是这个大儿子,他还指望崔猛继承衣钵呢,咱们抓了他儿子,您认为崔啸天能善罢甘休吗?” “那……”徐真认真地出着主意,“咱们的目的是让齐云正说出宋大人儿女的下落,只需要把崔猛抓来,让他在齐云正面前认罪,那不就达到咱们的目的了吗? “大不了,等救出宋大人的儿女,再把他放了?” “你也跟着开玩笑,”陈厚禄否定,“齐云正为的是给他大哥翻案,不达到他的目的,他又怎会放人呢? “宋大人,”他转向宋知礼说道,“此事万万不可鲁莽,我们必须要从长……哎……哎哎哎?” 谁知,陈厚禄话没说完,宋知礼却猛然一个箭步,冲出了审讯室! “哎?” 众人纳闷,谁也不知道宋知礼要做什么? “快!” 陈厚禄赶紧招呼一声,带着徐真和沈名臣追了出去。 没想到,宋知礼竟直接冲向关押着齐云正的囚室,刚一进去,便疯也似地扑到和尚面前,狠狠抓住和尚衣领,歇斯底里地怒吼道: “你快点儿告诉我,你把我儿子女儿藏哪儿了!!?说!说啊!要不然我现在就宰了你!说……你给我说……” 他说着最狠的话,可抬起头来,却见和尚根本没有睁眼,只是闭着眼睛在小声且快速地念着经。 “啊……”宋知礼快要崩溃,拽着和尚的衣领疯狂撕扯,大喊着,“你告诉我,快告诉我……” 这…… 徐真等人看到这一幕,全都不知所措。 陈厚禄向前伸了伸手,想要劝阻一下。 不料,宋知礼喊着喊着,整个人竟然渐渐矮了下去,最后,竟然抱着和尚的大腿,跪在了他的脚下,失声大哭起来。 “我……我求求你了,我的儿子女儿是无辜的,我也从来没有害过你的亲人,根本不关我的事啊!出家人慈悲为怀,求求你放过他们吧,呜呜呜……他们还都是孩子啊,求求你了,求求你大发慈悲吧……呜呜呜……” 宋知礼哭得痛彻心扉,舐犊之情令人悯然。 “这样……你看这样行不行?”宋知礼紧紧抓着和尚大腿,苦苦哀求道,“换我……换我……伱囚禁我好不好?你想把我怎么样都可以,你把我的儿子女儿还给我,还给我啊……呜呜呜……” “阿弥陀佛,”终于,和尚开口,“宋县令,和尚迫不得已,实在对不住了!和尚自知罪孽深重,黄泉路上,和尚必然会好好照顾贵公子与小姐,一定助他们往生极乐之界……” “啊……你……”听到此话,宋知礼再也支撑不住,身体向后一歪,瘫倒在地。 可恰恰就在此时,牢门忽然被一名衙役推开,只听衙役急冲冲地喊道:“宋大人,宋大人,您……嗯……” 结果,他赫然看到瘫倒在地,老泪纵横的县令大人。 气氛瞬间充满异样,那衙役张着大嘴,什么也说不出来。 “说吧,”宋知礼却无所谓地哼了一声,说道,“什么事?” 既然衙役这么着急地冲进来,必然是又出了大事,但对于心如死灰的宋知礼来说,却是虱子多了不觉咬。 “大人,嗯……”衙役为难地说道,“要不然,咱们还是外面说话吧?” “说!”宋知礼癫狂地甩头,发髻竟然散开一缕儿,他大声吼道,“赶紧说,让这里的人全都听到!说啊!!?” 衙役从未见县令如此癫狂,赶紧颤巍巍地说道:“童县令,童县令他因伤势过重,死了!” 衙役说话时,和尚还在小声念经,听到此话,念经声戛然而止。 与此同时,所有人也都在思量着,这个消息意味着什么? “死了?死了……呵呵……呵呵……”宋知礼神经兮兮地冷笑几声,说道,“死就死了吧!死……就死了吧!” “这……”衙役愣在门口,更加不知所措。 还好,陈厚禄及时站出来,冲他挥了挥手,衙役这才逃也似地溜了,甚至都忘了关门。 没办法,沈玉向前一步,嘭地一声将牢门关闭。 牢门关闭后,囚室内却再次鸦雀无声,谁也没有说话,似乎都在思考自己的事情,又似乎都为宋知礼的癫狂状态感到担忧。 “嗯……”冷场十几秒后,陈厚禄认为自己身为县丞,应该说点儿什么,于是来到宋知礼跟前,想要先将县令大人搀扶起来。 然而,宋知礼的行为,却再一次出乎所料。 他猛地从地上爬起,再一次冲到和尚面前,恶狠狠地说道:“和尚,如果我把鬼面杀手拉到你的面前,让他当着你的面认罪,你能不能放了我的儿子和女儿?” “阿弥陀佛,”齐云正口念佛号,“出家人不打诳语,言出必行,但是……宋大人,你有这个本事吗?” 听到齐云正的话,宋知礼心里再无怀疑,显然徐真的猜测是对的,齐云正早就已经猜到,真正的鬼面杀手是崔啸天的大儿子崔猛! “好,好,好!”宋知礼连说三声“好”,继而转过了身。 “不……不不不……” 就在宋知礼转身的一刹那,陈厚禄却又变了脸色,因为陈厚禄已然察觉,事情可能要朝着最糟糕的方向发展,即将给他带来灭顶之灾! “程枭,你过来,你过来……”宋知礼冲程枭摆手。 “啊?”程枭吓得面色惨白,却还是赶紧来到跟前。 “如果,”宋知礼对他说道,“你帮我抓到崔猛,本县便免你十三年前的瞒报之罪!” “啊?”程枭吓得猛然一个激灵。 “如若不然,我定要将你和陈铁风治罪下狱!”宋知礼狠狠威胁,“这罪名可大可小,你好好掂量掂量吧!” “不……不要啊大人,”程枭吓得跪倒申辩,“不是我不帮……只是,我能力实在有限啊!” “君子抱仁义,不惧天地倾!”谁知,如此时候,沈名臣突然站了出来,朗声而道,“沈某当了一辈子捕快,只知有罪必惩,杀人必诛的道理。鬼面杀手害了那么多人,宋大人……” 老捕头冲宋知礼拱手抱拳,慷慨言道: “沈某愿倾全力,助大人擒拿要犯!” 听到此话,沈玉赶紧站在父亲身旁抱拳附和:“沈玉也见不得杀人犯逍遥法外,愿同往擒贼!” 父女二人的话,顿时令人热血沸腾。 “好!好!!”宋知礼大为振奋,当即攥拳说道,“既然如此,那咱们就计划一下,该如何才能把鬼面杀手缉拿归案吧!” “不……不行,不行……”看到宋知礼意志决绝,县丞陈厚禄吓得连连后退,喃喃自语,“你们……你们疯了,你们全都疯了……” …… 第83章 要求 “我认为此计可行,”徐真说道,“和上次抓捕裘霸天一样,咱们可以进行伪装,不让他们知道是谁抓走了崔猛……” 此刻,众人已经离开关押齐云正的囚室,回到县衙内堂之中商议对策。 “只要咱们抓住崔猛,”徐真继续说道,“将他带到齐云正面前,让他说出自己的罪行,那和尚必然无话可说,只能放人。” “不行,不行,不行啊!”县丞陈厚禄连连摆手,“跟你们说了多少次了,齐云正的目的不仅仅是找到鬼面杀手,而是替他哥哥翻案!” “那就翻呗!”沈名臣义正言辞,“只要崔猛承认他是鬼面杀手,那崔啸天还能怎样?他还敢放火烧了衙门不成?天理昭昭,崔猛残杀了那么多无辜女子,难道他不应该接受审判吗?” “就是啊,”沈玉附和,“杀人偿命,不能因为他是崔啸天的儿子就可以逍遥法外!” “哎呀,”陈厚禄拍着手背说道,“你们想得太简单了,崔猛认罪的话,就等于推翻了十三年前的判决,无论对民间还是对朝廷都是一场不可控制的浩劫啊! “那些州府郡衙的官员,还不得生吃了咱们?就更别说还有崔啸天这个崔阎王了!” “不行,”沈名臣指着自己的眼睛,“十三年前,我已经当过一次睁眼瞎,这一次,不管是为了公义,还是良心,沈某就算豁出这条老命,也绝对不能坐视不理!” “哎呀,沈老捕头,”陈厚禄抬高声调,“你可以豁出性命不要,但我们的命就不是命了吗?你能不能为我们考虑一下,咱们能不能……能不能都冷静一下啊?” 嘭! 宋知礼一拍桌子,指着陈厚禄吼道: “被绑架的如果是你的孩子,我看你怎么冷静? “我不管什么正义,什么天理,我只要我的孩子平安回来,只要能找回他们,我什么都不在乎! “程枭!” 蓦地,他冲程枭大喝一声,嚷道:“你怎么样?你站哪边!?” “大人,我……我……”程枭擦了擦脑门热汗,说道,“我站您这一边,您要抓,我就抓!!!” “好!”宋知礼说道,“那咱们就别再浪费时间,别再纠结抓不抓了!现在开始制定方案,越快越好!” “唉……”陈厚禄身体晃了三晃,颓然坐倒在椅子上…… “大人,”徐真赶紧说道,“在我探查情报之时,便已经全都打听好了,崔猛今晚亥时一定会在万胜赌坊的地下钱库里拢账,那时他身边的随从最少,是咱们下手的绝佳机会!” “哦?”宋知礼眼睛一亮,“位置和路线呢?” “嗯!”徐真用力点头,“全都打听好了。不过,他每个月只拢这么一回账,错过今晚可就……” “好!”宋知礼看向沈名臣等人,“那咱们今晚就动手抓人!” “大人,大人……”程枭却猛地反应过来,急忙问道,“等一下,我看不明白,您的意思……难道……只有我们几个?我们……”他数了数人数,把徐真算在外面,“三个?” “怎么了,”沈玉挥了挥手里哨棒,信心满满,“三个还不够么?” “……”程枭再次擦汗,越擦越多。 而此时,沈名臣亦是锁紧眉头,显然也在犹豫。 很明显,仅凭他们三人,要想在打手众多,戒备森严的万胜赌坊里掳走崔猛,似乎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崔猛如果是鬼面杀手,”程枭说道,“他本人的武功便不在我之下啊!更不要说还有那么多打手?” “这有何难,那就多叫点儿人呗?”沈玉说道,“咱们有的是捕快和衙役嘛!” 她说完之后才发现,自己的话竟让现场再次陷入沉默。 是啊,这一次与上一次不同,如果捕快们知道自己去万胜赌坊,抓崔啸天的儿子,只要不是傻子,又有哪个敢去呢? 他们宁可不当这个捕快,也绝不敢去抓崔猛。 “如果……”宋知礼焦急说道,“想个办法呢?你们三个的武艺在延平也算数一数二,使用一些计谋不行吗?” “大人,这……”程枭万般为难,“好汉架不住人多啊!就算使用计谋,也需要人。再说,崔猛身边的随从,也绝非泛泛之辈,真打起来,恐怕人抓不成,我们几个也出不来了。” “要不……要不……”沈名臣思虑良久,说道,“那和尚应该也有武功吧?要不然……” “不行!”宋知礼当场否决,“他是唯一知道有文、有容下落的人,绝对不能让他出去!” “这样的话……啧啧……”沈名臣亦是陷入为难,看来,他也认为三个人不足以完成此次任务。 此刻,徐真亦是眉头紧皱,正在认真思索对策。 谁知,就在这时,陈厚禄却再次说话了,而这一次,他说的竟然不是消极话语。 “宋大人……”陈厚禄低着头,似乎在做一件无比艰难的决定,沉吟半晌才继续道,“如果……我能让捕快们加入进来呢?” 什么!? 众人意外,齐刷刷看向陈厚禄。 “陈县丞,”宋知礼急忙紧走几步,惊讶问道,“你说什么?你有办法?你……” “宋大人……”陈厚禄扶着太师椅的扶手艰难起身,思量着说道,“如果……我能让捕快们加入队伍,和伱们一起去抓崔猛,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你?你真有办法?”宋知礼忙问,“好,你说,答应你什么事?” 问完之后,宋知礼的智商已然上线,当即想到答案,不等陈厚禄说话,便紧跟着说道:“你是说……让我签字?” 陈厚禄点头,表情凝重且又坦然: “实不相瞒,我既希望您的儿女没事,又十分得怕死,所以……我可以让捕快们欣然加入,而你要给我签字,让我远离漩涡,可否?我……我也是有家人的啊……” “这……”宋知礼稍事思索,在权衡利害之后点头答应道,“好,我答应你,给你签字!说吧,你到底有什么办法?” …… 第84章 人手 晚间戌时。 距离抓捕行动还有半个时辰。 县衙所有捕快正在捕房集合待命,但谁也不知道,自己即将执行什么任务。 很快,两位县官到场,现场顿时安静下来。 “各位,”陈厚禄从怀里掏出一封信件,展示给众人观看,同时介绍道,“接到宋州府衙通知。今晚,咱们将要执行一项特殊任务,逮捕万胜赌坊的崔猛!” 唰…… 一听到任务是逮捕崔猛,众捕快果然全都愣住,个个面露惊惧。 甚至,有人不自觉地后退几步,看着好像要逃。 然而,程枭早就将捕房大门关闭,谁也出不去。 “大家不用担心,”这时,宋知礼出面,指着那封信件说道,“你们可以看看这份府衙公文,上面写得清清楚楚,崔啸天因涉嫌杀人等多项罪名,已经被府衙逮捕。 “现在,怀疑崔啸天的儿子崔猛也参与其中,同样涉嫌多起恶性案件,所以上面命我们即刻将其抓捕,以防崔猛逃脱!” 哦…… 听到此话,捕快们悬着的心这才稍稍有所缓和。 “大家不用担心,”陈厚禄一面展示着信件上的官印,一面对众人安慰道,“崔啸天的势力已经彻底覆灭了!我们接到线报,崔猛正在秘密转运财产,想要连夜跑路,我们必须得及时将他拿下。 “在这里,有几点我要跟大家说明一下,”陈厚禄说道,“第一,本次逮捕也是秘密行动,和逮捕裘霸天一样,每个人都要保密身份; “第二,本次逮捕行动并非搏命,大家只要按照既定计划执行,便不会有任何危险; “第三,由于本次逮捕行动事关重大,宋大人已经决定,如果搜剿到的赃物足够多,大家会每人都有一份,据估计,应该是你们抓捕裘霸天时获得奖励的十倍不止!” 喔…… 听到危险不大还有钱赚,捕快们的疑虑顿时减弱,眼睛也很快亮了起来。 “但是,”陈厚禄又补充道,“丑话也得说到前头,如果有人不听指挥,导致本次行动失败,咱们可决不轻饶,严惩不贷!都听明白了吗?” “是!”众捕快齐声应诺。 “各位,”这时,宋知礼又补充道,“刑部很快会派人来延平,除了监斩裘镇农外,另一件事便是审理崔氏父子。所以,你们大可放心,把案子好好办妥,不但有钱赚,还有可能得到朝廷嘉奖。” “是!” 此话说完,捕快们更加兴奋。 看到效果相当理想,两位县官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然后便将现场指挥权交给了程枭。 程枭站到前方,指着地图开始分配任务: “老程,小林,行动开始后,你们两个去到万胜赌坊这两个地方放火,放完就跑;其他人跟着我们进去拿人……” 就在程枭给大家分配任务的时候,有衙役进来向二位县官通报,说司马信大人的随从前来传话。 于是,宋知礼与陈厚禄来到前厅,只见一名身穿府衙公服的年轻人向他们拱手施礼,说道: “司马大人让我通知二位大人,刑部官员将于今夜抵达县衙,请二位大人做好迎接准备。司马大人和蔡大人稍后也会来衙门一起候着。” 听到这个消息,宋知礼二人当即点头,表示知晓。 报信之人转身离开衙门。 就在他转身之时,陈厚禄已经从袖兜内掏出了一块碎银。 俗话说阎王好见小鬼难缠,根据惯例,是要给人家一点小费的。 可没想到,这名随从竟然忘了索要,直接走了,好像挺着急的样子。 好吧…… 陈厚禄自然而然地认为,这个报信人是名新手,于是将碎银收回。 “来的……可真不是时候啊!”宋知礼不禁皱起眉头,担心刑部官员的到来,会影响逮捕崔猛的行动。 “没事,”陈厚禄安慰道,“既然现在传话,说明刑部的人不会来得太早,到时候,我来拖住司马大人和蔡大人,您去处理您的大事吧! “再说,南监大牢这么近,有什么事,我会派人去通知您的,还是救出公子小姐最为要紧呐!” “哎呀,”宋知礼一阵感动,当即向陈厚禄拱手抱拳,“如此便有劳陈大人了!” “您就别跟我见外了!”陈厚禄还礼,心里说话,只要你别忘了给我签字,别拦着我退休就行…… …… 亥初十分。 万胜赌坊。 又是一个寂静无风的冬夜。 但寂静的只是外部环境,万胜赌坊内部却灯火通明,人声鼎沸。 赌徒们推牌九掷骰子,个个眼珠通红,血脉偾张,全都期待着自己今晚能交好运,大杀四方…… 此时此刻,抓捕行动已经展开。 月色之下,身穿一身夜行衣,黑布蒙面的徐真,正守在万胜赌坊后院的一扇小门前,在这里负责把风。 而沈名臣带着沈玉、程枭以及捕快之中身手最好的几人,已经潜入到院子之中。 在等待行动之时,徐真还在回味着陈厚禄的精彩表演。 姜还是老的辣啊,公文和官印全都是假的,就这么伪造了一封公文,便将所有捕快拿捏,够狠! 也不知道,等将来捕快们知道真实情况后,会不会悔青肠子? 正想着,行动已经开始,万胜赌坊的柴房和厨房位置忽然冒起火光,紧接着浓烟滚滚。 很快,火势蔓延到赌坊附近,赌坊内顿时传来慌乱的喊叫声,赌徒们个个抱着一摞碎银铜板,争先恐后地从正门冲出,生怕被大火烧死…… 听到喊叫声,后院内终于有了动静,随着一阵嘈杂脚步声由近及远,徐真知道,那必然是看守钱库的打手们去到前院查看情况了。 他们刚走没有多久,院内便传来打斗声,但打斗声转瞬即逝,想必是沈老捕头等人已经得手,顺利冲进了钱库。 徐真在心里默默琢磨,感觉这一次,虎妞沈玉应该不会再一上来就自报家门了吧? 计划似乎非常顺利,前后也就两三分钟的样子,小门赫然打开,沈名臣等人从院里鱼贯冲出。 其中,沈玉肩上还扛着一个人,不用说,那人应该就是他们此次任务的目标——崔猛! “怎么样?”徐真赶紧迎上去询问。 “非常顺利!撤吧!”沈名臣仅仅回答四个字,便赶紧领着众人冲向胡同深处的阴影之中。 按照既定计划,得手之后众人会分头撤离,跑向不同方向,以此迷惑敌人。 然而,等到沈名臣等人消失之后,徐真却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闪身进入院子,跑向钱库位置。 钱库门口的地面上躺着两个人,显然都被沈名臣等人打晕。 徐真刚跑到门口,便看到钱库里面踉跄着跑出一个人来,此人应该也已受伤,胳膊一甩一甩的,应该是断了。 “来……来人呐,快来人呐……公子被人掳走了,快来人……” 他踉跄着跑出钱库,边跑边大声呼唤。 嘿? 点儿真正! 看到此人,徐真顿时大为兴奋,因为他一眼认出,此人正是崔猛的那个手下——二新! 太好了! 徐真赶紧上前搀扶二新,口中喊道:“二新哥,原来你在这里啊,我可算找到你了!” “啊……”二新见迎面又来了一个黑衣人,顿时吓得转身欲跑,但身子早已被徐真拉住。 “是我,是我啊二新哥!”徐真唰地摘下自己的面罩,向二新自报家门,“我是徐真呀!” “啊?”二新定睛一看,果然是捕快徐真,这下更是傻掉,“怎……怎么是你?” “快!”徐真异常激动地说道,“二新哥,你们家崔爷现在延平吗?赶紧去找他救人啊!” “在啊,在家里呢,但是……这是……怎么回事啊?”二新一脸懵逼。 “你听我说,”徐真急急说道,“抓走崔少爷的就是我们县衙大老爷,我这里可是冒着生命危险给你泄露消息的啊,你赶紧去找崔爷到县衙救人,晚了,少爷可就性命不保了!快点吧!” “啊?”二新张目结舌,“县衙?刚才都是县衙的人,为什么?” “伱可记住了,”徐真指着自己的脸再次提醒,“是我给你们报的信,回头等救了少爷,可千万别忘了我的好啊!我的债都得给我免了!” “唉,唉唉唉……”二新虽然懵逼,但还是一个劲儿地点头,点完头才发现徐真早已一溜烟地跑没了影…… …… 第85章 闯入 就在捕快们进行逮捕行动的时候,宋知礼在衙门里自然是等得心急如焚,忐忑难耐,此刻正在牢房门口来回踱步。 他一来担心没有抓到崔猛,或者出了什么变故; 二来担心,就算抓住崔猛,万一他死不认罪该如何是好? 虽然明知道他就是鬼面杀手,可手头上毕竟没有证据,该如何才能让他开口呢? 不但要让他认罪,而且要尽快认罪,至少要在崔啸天找上门来要人之前。 不过……此次是秘密行动,如果沈名臣与程枭等人做的隐蔽,想必崔啸天不会很快怀疑到衙门头上。 而且,他听说崔啸天最近一直忙着拓展业务,不在延平县的可能性很大。 只要能给自己一个晚上的时间,那么应该可以达到目的吧…… “宋大人,”结果,他才刚刚想到这里,便有衙役快速跑来,指着公堂方向说道,“司马大人和蔡大人他们来了!” “啊?这么快?” 宋知礼咧嘴皱眉,心里老大得不痛快。 可是,再不痛快也得过去迎接。 于是,他只能硬着头皮,一路小跑着去到公堂。 来到公堂一看,果然看到司马信与蔡金已经在公堂上座落座,身后还齐刷刷站着一队精神饱满的随从,显然都是为了迎接刑部大员而准备。 此刻,县丞陈厚禄正在陪着他们说话,沏茶倒水,好不殷勤。 宋知礼赶紧上前施礼,与二位大人打过招呼。 “宋县令,”司马信问道,“刑部来的应该是提点御史,听说怕行刑时出意外,还特意带了一队羽林兵,甚至都没有从咱们宋州调兵啊!” “有羽林兵就要有羽林郎将,”蔡金提醒,“你要给他们全都准备好下榻之处啊!” “您放心,您放心,呵呵……”陈厚禄满脸赔笑,“我们已经准备好了,南郊临时包了两家酒楼,保证吃得好住得好。” “好。”司马信点头,又道,“还有,裘镇农的死刑已经复核完毕,刺史大人也已经给了批复,等文书一到,咱们就可以订下行刑的时间了! “刺史大人的意思是越快越好,不过,待到提点御史来了,还是要咨询一下,听听人家的意见……” 司马信讲的这些话,宋知礼哪里还听得进去,心里全都是抓捕崔猛的事。 幸亏陈厚禄圆滑世故,当即一一做出回应,没有让二位大人起疑。 接下来,他们又开始商议行刑的具体细节,毕竟是刑部监斩,所有的行刑环节必须全都想到,万无一失…… 而就在商议之时,宋知礼已然看到远处的程枭正在冲自己招手,而且轻轻地点了点头。 常年的默契,让宋知礼顿时明了,那是事已办成的意思。 呼…… 宋知礼顿时长舒一口气,既然抓住了崔猛,等于事情成了一大半,接下来便可以展开审讯了! 于是,宋知礼也冲程枭点了点头,那意思是让他按照计划进行,赶紧去审问崔猛。 程枭一走,宋知礼如坐针毡,更待不下去了! 他一直想要找个借口离开,可人家二位大人谈的都是重要事情,自己实在找不到合适的理由。 思来想去,看来只能使用杀手锏,谎称“出恭”了。 虽然有辱斯文,但斯文自然没有儿子女儿的命重要。 这个时候,二位大人却越说越起劲儿,在说完行刑事宜之后,再次谈到裘霸天抄家的问题。 他们说,这几日要是没有他们封锁裘霸天的几座酒楼,恐怕早就有人图谋不轨了。 哦…… 听到这里,宋知礼才终于明白,怪不得司马信和蔡金带了这么多人,感情不是来助威的,而是来抢夺裘霸天家产的! 的确,由于出了鬼面杀手的案子,宋知礼哪里还顾得这么多? 之前,他只是听司马信强调过,要妥善处理好裘霸天的抄家事宜,说很多人都在盯着之类,现在看起来,盯着裘霸天家产的就是他们自己! 不过…… 看到司马信说得头头是道,宋知礼竟然按捺住离开的冲动,听他讲了下去。 倒不是他在乎裘霸天那些财产被人分掉,他只是渐渐意识到,自己从未经历过这种抄家的事情。 通过抄家,似乎可以达到某些目的,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由此,他很快联想到崔啸天身上,思考自己可不可以从中找到一个摆脱困境的办法…… 谁知,就在宋知礼努力思考的时候,县衙大门外面忽然传来一阵喧闹,似乎有衙役的呼喝声,还有被人摔倒的惨叫声。 众人才刚抬起头,便赫然看到一大群人气势汹汹地冲进了大堂! 这些人手持棍棒等武器,个个满脸凶相,宛若凶神恶煞。 “大人,大人……”只见看门的站班衙役满脸是血地跑进来,大声喊道,“这些人要冲击衙门……哎呀……” 衙役跑得太急,有人抬脚绊了他一下,顿时摔了一个乌眼青。 “啊!!?” 刹那间,不仅仅是宋知礼与陈厚禄惊讶,司马信和蔡金亦是狠狠吓了一跳,赶紧从椅子上跳起。 司马信是行伍出身,当即岿然站立,手握佩刀,做好战斗准备。 可蔡金却哪里见过这般情景,吓得赶紧躲在随从身后。 “你们……你们……”陈厚禄大惊失色,问道,“你们要干什么?” “大胆!”宋知礼虽然也吓得脸色刷白,却还是鼓足勇气喝了一声,喝道,“你们可知携带武器冲击衙门等同造反啊!?敢造次者,当诛九族!!!” 谁知,宋知礼的一声震喝之后,冲进来的闯入者们竟然毫无理会,依旧持着武器大步向前,将几名官员还有众多衙役随从围了起来。 闯入者黑压压一大片,目测足有六七十人之多,而且好像门外面还有很多没有进来的。 坏了! 看到自己的震喝不起作用,宋知礼便已然意识到,闯入者是谁了! 果然,对方人群分开之后,只见一个穿着蓝色貂绒裘袍,面如重枣的红脸男子,出现在宋知礼等人面前。 宋知礼和陈厚禄一眼认出,来者不是别人,正是延平县四大恶霸之一、崔猛的老爹、万胜赌坊的老板、号称崔阎王的——崔啸天!!! …… 第86章 误会 宋知礼与陈厚禄当即惊慌失措。 他们想到过崔啸天会来衙门要人,却怎么也想不到会来得这么快!? 前脚才刚刚抓到崔猛,崔啸天后脚便杀了过来,难道……抓捕环节还是出了岔子,有人泄露了身份?亦或者,被他们抓住了? “宋县令,我哪里惹到你了?”这时,崔啸天气鼓鼓地冲他吼道,“你抓我儿子作甚?识相的,赶紧把他放了!” “这……这……” 宋知礼额头冒出豆大汗珠,陈厚禄却只觉脑袋一片空白,有心当场晕倒,可又怕地面太凉。 “这是哪里来的狂徒?”关键时刻,参军司马信噌地拔出佩刀,刀指崔啸天喝道,“胆敢冲击衙门,简直是无法无天! “哦……我明白了,”他向前几步,点头说道,“怪不得刑部担心会有变故呢,没想到裘镇农的势力如此之大,竟然真的有人前来劫狱,不过……” 后面的话他没有直说,改为小声嘟囔:“哎?不对啊?裘霸天的老爹不是死了吗?怎么又冒出一个要儿子的来呢?难道是……干爹?” “你是哪根葱?滚一边去!”崔啸天眉头一皱,根本不理会司马信那闪亮的佩刀,转而冲宋知礼说道,“县令老儿,快点儿把我儿子放了,要不然烧了你们衙门!” “没有,没有啊!”宋知礼只得矢口抵赖,“我抓你儿子作甚?是不是误会了啊?” “不是误会!”崔啸天后面传来一个声音,正是混混二新,“我亲耳听到,哦不,我亲眼看到,抓走少爷的就是你们衙门的人!现在人就在你们南监大牢,有本事让我们搜搜便知!” 啊? 二位县官更加心虚,没想到对方知道得如此详细。 “不,不行啊!”陈厚禄急忙硬着头皮否定,“裘霸天关在那里,你……你们不能搜啊!” “哇呀呀呀……”赫然间,司马信勃然大怒,挥刀狂吼,“你们延平县真是不可救药,跟这些不知死活的狂徒解释什么? “还要放火烧了衙门?这不是摆明了要造反吗? “哇呀呀呀……来来来,这要是不把你们全都法办,灭了你们九族,我大玄王法还有何威严? “来人!” 司马信冲他手下的随从们大喝一声。 唰…… 随从们全都抽出佩剑与佩刀,做好战斗准备。 尽管他们人数不占优势,但气势却丝毫不弱。 而崔啸天这边的打手们也不示弱,纷纷举起手中武器,准备大打出手。 “哎?慢慢慢……”突然,蔡金从人缝里钻出来,大声说道,“都别动手,都别动手,我听着怎么不对呢?这些人好像并不是来劫狱的啊? “司马大人,”他急急地冲司马信说道,“他们要是冲裘霸天来的,冲击大堂干嘛?不应该直接冲大牢才对吗?” “嗯?”司马信一愣,同样察觉情况不对,便没有下达攻击命令。 而与此同时,崔啸天似乎也听明白了什么,感情这个持刀的官员,比宋知礼的官阶要高,这又怎么回事? 他心里泛起嘀咕,难道抓自己的儿子,是上面的意思? 于是,他也伸出手,想要让手下们放下武器,先问明白怎么回事再说。 “啊……” 谁知,他手还没有抬起,便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惨叫! 同时,有好几名打手被人推倒,叽里咕噜地倒了一地。 “杀人啦!杀人……啦……” 在倒地的众人之中,爬起一个身穿捕快服的年轻人,但见他衣服上全都是血,入目猩红。 他一边奋力爬起,一边大声喊道: “杀人啦!二新,二新杀人啦……” 嚯…… 众人赶紧看去,只见二新手里拿着一把短剑,短剑上全都是鲜红的血液,显然是他刺了那名捕快。 然而,二新却是一脸懵逼,手里拿着短剑,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二新,伱……” 崔啸天的话还没有说完,但见另一名捕快蛮牛一般冲过来,用身体狠狠撞在二新胸膛! 呼…… 但见,二新整个人横着飞出,将公堂一侧放水火棍的棍架撞倒! 哗啦啦……水火棍顿时掉落一地…… 而就在二新飞出去的同时,那名凶猛的捕快又冲进人群,开始横冲直撞,嘴里还大声喊着:“敢在县衙杀人,实在欺人太甚,我打死你们……” 喔喔…… 人们这才听出,感情这名凶猛如虎的捕快,竟然还是个女的! 女捕快当然是沈玉,在她的一番横冲直撞之下,又有一大片打手被她击倒。 出于本能,打手们纷纷挥起武器,朝着沈玉打去,现场顿时打成一团,不出手也得出手。 “啊?” 宋知礼看向另一侧,他已经认出,那名被刺的浑身是血的捕快,竟然是——徐真!? 哎? 徐真不应该在后面牢房里审讯崔猛吗? 他怎么突然从后面冒出来? 还被人刺了?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然而,现场已然陷入混乱,那里容得他有思考时间? 司马信见这帮凶徒竟然真敢在衙门杀人,顿时大发雷霆之怒,挥舞佩刀大声喊道: “反了,反了,我堂堂朝廷岂能受此奇耻大辱,特么的都给我上,格杀勿论,死了算我的!给我上啊!!!哇呀呀……” 说完,司马信第一个冲上去,当即一刀砍翻一名打手,鲜血迸射而出,顿时让这场冲突升华。 哇啊…… 看到司马大人身先士卒,众多随从岂敢落后,立刻疯狂地扑向众多打手,全都挥刀就砍,顿时血光四起,惨嚎不断…… “啊!?” 见到如此生猛场景,崔啸天亦是傻了眼。 他的本意自然是虚张声势,给县衙施加压力,让他们赶紧放人,却不成想衙门里面竟有这等狠人,竟然直接格杀勿论!!! 这……这这这…… “慢,别打了,别打了,别打了……”崔啸天意识到情况失控,赶紧喝止自己手下,想要阻止这场冲突。 然而,他刚叫了两声,人群里忽然冲出一个蒙着面的捕快,虽然蒙着面,却挡不住花白的胡子,显然是位老捕快。 此人甫一出现,便直扑崔啸天而来。 他也没拿武器,单掌劈下,显然想把崔啸天打晕当场。 可是,崔啸天也有不弱的功底,当即抬手格挡,与蒙面捕快斗在一处。 不过,崔啸天毕竟多年疏于锻炼,仅仅打了四五个回合,便已经被打得难以招架。 他身边还有几名贴身打手,看到崔啸天遭遇袭击,急忙上前解围。 可没想到,又有一名年轻的蒙面捕快杀了进来,此人更加狠辣生猛,一手拿着匕首,一手甩着铁链,很快便将打手们拦了下来。 与此同时,蒙面老捕快趁势将崔啸天掀翻在地,然后上去一掌,终于将其击晕…… “崔爷!?” 打手们见主人被擒,顿时乱了阵脚,急急忙上前救人,却被那个年轻蒙面捕快一一击倒,有的被匕首当场刺翻,有的被他手中铁链拴住脖子…… …… 第87章 冲突 县衙公堂,已然变成战场! 崔啸天带来的打手足有上百人之多,其中也不乏有许多武功高强之人,如果前仆后继地全都冲进去,仅凭衙门里的人显然不可能顶住。 然而,事实却截然相反。 这些打手并非亡命之徒,平日里都是狗仗人势,仗着崔啸天的威名为虎作伥之辈。 压榨百姓他们在行,可真的面对眼前这等杀人场景,自然全都怂了。 和崔啸天的意图一样,他们本来只是给崔啸天助威的,哪成想平日里懦弱无能的衙门竟然如此强悍,连理由都没问清楚便已经挥起了屠刀! 这谁能受得了? 众打手顿时被打了一个人仰马翻,哭爹喊娘…… 他们怎么可能知道,参军司马信在当官以前曾是久历战场的老兵,他参加过十几年前收复夏州的大小几十次战役,根本就是在死人堆里成长起来的。 但见他双眼猩红,佩刀已经变成屠刀,早已杀上了瘾,甚至是在追着砍人! 打手们哪里见过如此杀人恶魔,吓得四处乱窜,恨不能爹娘给他们多生两条腿…… 此刻,捕快衙役还有部分狱卒闻讯赶来支援,但是,当他们冲进大厅之后,却发现战斗早已接近尾声,众多的打手们已然溃败逃窜。 而司马信则带着他的随从们来回追杀劈砍,能多砍几个是几个! 可想而知,现场血流成河,死尸遍地,这场景如何是这些捕快衙役们所见过的,吓得他们个个双腿发软,不敢动弹,甚至有人当场呕吐…… 没多久,能逃的打手全都逃走,现场除了死尸,只剩下一些腿部受伤,无法逃走的伤者,目测也得有二三十人之多。 他们个个吓得面无人色,抱头讨饶…… 众捕快见状,只好将武器换成绳索,开始上去一一捆绑…… …… 一刻钟后。 县衙大厅逐渐安静,看着满地死尸,宋知礼、陈厚禄还有蔡金全都颓然地坐在地上,表情麻木,眼神涣散…… “哈哈哈哈……”唯有司马信爽然大笑,他将染红的佩刀在尸体上擦净,收刀入鞘,笑道,“区区歹徒,不自量力,真以为我大玄朝廷都是摆设吗?” 说完,他转身来到宋知礼面前,安慰道:“没事了宋县令,有了这一仗,那裘镇农就是再有多少余孽,也不敢来衙门捣乱了!” 听到司马信的话,宋知礼憋红了脸,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恍惚间,他意识到,接下来,自己不仅仅是官运到头,生命似乎也已走到尽头…… “那个……”司马信又道,“你先不要打扫战场啊,刑部的人马上就要到了,咱得让他们看看,咱们这里的形势有多么严重,咱们都是冒着生命危险在干活嘛,哈哈哈哈……” 司马信越说越起劲,可两位县官却越听越缩脖。 “啧啧……不对呀……”这时,蔡金终于回过神来,问道,“宋县令,这些暴徒到底是什么人?他们刚才想要干什么?什么儿子老子的?我怎么觉得,他们不是来救裘镇农的呢?” 忽然,远处跑来一名狱卒,小心翼翼地向宋知礼问道: “宋大人,嗯……咱们大牢已经人满为患了,请问……” “挤!”宋知礼随口说道,“都给我挤进去,能挤多少挤多少,挤死活该!” “哦……是,是……”狱卒再次问道,“那些受伤的呢?” “不管!”宋知礼摆手,“死了活该!嫌费事的,现在弄死也行!” “是!”狱卒再不敢多问,赶紧跑开。 “呵呵,也真是难为宋县令了,”司马信笑道,“你们延平县的大山太多,当这个县令实在憋屈啊,呵呵……” “二位……二位大人……”此时此刻,宋知礼已然心如死水,再也无所顾忌什么,于是便说了实话,“刚才那个跟我要儿子的人,是我们县的另一座大山——崔啸天……” 接下来,宋知礼便将和尚齐云正出现后所发生的事情,全都讲给两位大官听。 听着听着,司马信再也不笑了,蔡金也好似吞了鹤顶红一般,狠狠地揉起了自己的肠子…… …… 同一时刻,南监大牢里几乎都要喘不过气。 本来裘霸天等一众罪犯就关在这里,现在又进来这么多,实在是没地方安排。 之前便是八九个人一间牢房,现在倒好,得十五六个去挤一间,甚至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 当然,这些都是普通牢房,重犯牢房却是不同。 得亏这里共有四间重犯牢房,一个关押着裘镇农,一个关押着和尚齐云正,剩下的两间,便自然而然地分配给了崔氏父子。 只不过,崔猛的牢房目前空着,因为他正在审讯室接受审讯。程枭正在那里用最快的速度和最狠的手段,让崔猛招供…… 哗啦啦…… 留给崔猛的空牢房传来铁链响动,狱卒把五花大绑的二新带进了这间牢房。 二新已经苏醒过来,但之前的撞击还是让他感觉浑身散了架,走路一瘸一拐。 狱卒将他推进来之后,便立刻退了出去,从外面关上牢门。 牢房灯光昏暗,微弱的光晕下,立着一个人,似乎已经在这里等候多时。 二新虽被绑着,却能够行走,他慢慢来到此人跟前,抬头一看,顿时吃了一惊:“徐真?你……没事?” 原来,在这里等着二新的,正是徐真。 “我……我我我……”二新赶紧辩解,“我真的没有刺你啊!你当时也看到了,有人陷害我可能是,那把剑根本不是我的啊……” 徐真没有说话,脸上亦是没有任何表情。 “徐真……兄弟,兄弟,”二新紧走几步,又道,“你快想办法救救我吧!崔老爷那么大的能耐,县衙一定不敢把他怎样的,回头等出去了,我一定让他免了你的债!好不好,好不好啊?” 徐真仍然没有说话,但冷冽的眼神却是令人不寒而栗。 “兄弟,兄弟啊!”二新噗咚跪了下去,“崔老爷不免,我也自掏腰包给你还了,不但还了,我还把你以前交的统统还给你,你看行吗?兄弟啊,赶紧救哥哥出去吧?” 徐真扬起嘴角,露出一抹冷冷的笑意,他慢慢蹲下身,盯着二新说道: “二新哥,你说……我这嘴怎么这么灵呢?我说有一天,咱俩会交换一下,伱来求我,你看……这才几天啊?应验了,你说巧不巧?” “这……”二新心里咯噔一声,赶紧满脸赔笑,“是啊,是是是……嘿嘿嘿……还真是巧啊!” “呼……”徐真呼了口气,用温柔的语气说着毛骨悚然的话,“本来,是不想要你命的,但是,你踢的是我媳妇,是我最亲的人,最疼爱的人,她只是一个十三岁的孩子,这样你都下得去脚吗?” “这……别,别……”二新意识到问题严重,赶紧讨饶,“我是不小心的,对不起,对不起啊兄弟,这样,你踹我,你愿意踹我多少脚,就踹多少脚,但我求求你……哎?哎哎哎……” 二新永远也想不到,这几句话竟是他的遗言。 他还没有说完,徐真便站起来,一脚将其踹倒! 然后,他便一脚接一脚地踹了起来…… 踹起来容易,但停下可就难了,因为要想活活踹死一个人,并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需要讲究技巧,所以徐真只能一脚接一脚地踹向对方的脑袋和脸…… …… 第88章 烂摊 哗啦,哗啦…… 囚室大门从外面打开,但见虎妞沈玉提着一名男子,满脸郁闷地从外面进来。 后面还跟着沈名臣与程枭,几人同样垂头丧气。 然而,几个人刚一进屋,便被眼前的血腥一幕惊呆。 但见地上躺着一个面目全非的人,此人身体卷曲,一动不动,看着应该是已经死掉。 而死人旁边站着一个人,正是徐真。 “啊?”沈玉大吃一惊,忙问,“徐师兄,怎么了?这人是谁?” “没事,”徐真还在呼呼喘气,随口说道,“这人是崔猛的手下,刚才想审审他,看他知不知道崔猛的隐秘,不成想他挣脱绳索想要杀我,还好……他不是我的对手,呼呼……” “这……” 沈玉再莽也看得出来,死者脸都被踹变形了,怎么看也不像是发生过激烈打斗的样子。 “别管他了,”徐真指着沈玉手里的人问道,“这个就是崔猛吧?怎么样?他招了吗?” “唉……” 听到这话,三个人全都紧锁眉头,面露无奈。 “怎么了?”徐真这才看出问题,崔猛显然已经昏迷了。 “这个人有病啊!”沈玉道出答案,“刚才审了没几下,他就口吐白沫,差点儿死掉。幸亏我爹及时给他扎针,封住了血脉,唉……” 说完,沈玉将手里的男子放到椅子上,开始给他进行捆绑,沈名臣则蹲在一旁,一面给他把脉,一面探着鼻息,生怕他随时会死。 但见崔猛面色苍白,骨瘦如柴,的确是一副病恹恹的模样。 “这下麻烦了,”程枭无奈地蹲到一旁,“我不明白,崔啸天怎么能这么快找上门来?他怎么知道是我们绑走了他的儿子?我已经清点过人数,咱们的人全都在啊?” 说着,他几乎条件反射般地看向了沈玉。 “喂,程捕头,您看我干什么?”沈玉急忙摆手,“咱们可是一起行动的啊,我这次全程都是哑巴的,真的不是我!” “难道……”沈名臣怀疑道,“真有叛徒不成?” 此言一出,徐真不自觉地看了一眼二新的尸体,幸亏自己及时让这小子闭了气。 “有也没用了,唉!”程枭郁闷地双手捂脸,沮丧说道,“这下不但捅了马蜂窝,而且口供还没审出来,这可怎么办?你们看着吧,到不了明天晚上,州府郡衙就会来一大堆人担保崔啸天,唉……” “别灰心,”沈名臣劝道,“不是已经去找大夫了吗?等崔猛醒了,再继续审他,我看他刚才吓成那样,应该不太难审。” “关键是……”程枭看向沈名臣,“咱那些捕快们也已经开始怀疑了,陈县丞明明说崔啸天是被州府抓走的,现在却被抓到咱们县衙大牢,你说他们能不起疑吗? “刚才死了那么多人,这烂摊子,我看谁也接不下了吧?也不知道咱们宋大人那里怎么样了,司马大人和蔡大人那边,还不知道怎么解释呢! “搞不好啊,当他们知道刚才那人是崔啸天之后,立马就要让咱们放人呢,现在跑路恐怕都来不及了吧?唉……” “等……等一下……你刚才说……烂摊子?”谁知,就在士气超级低落之时,虎妞沈玉却想到什么,说道,“我想起来,当年既然是崔啸天帮崔猛收拾的烂摊子,那么是不是说明,崔啸天也知道崔猛就是鬼面杀手这事?” “嗯?” 别说,沈玉的话还真的挺有建设性,顿时让大家眼前一亮。 “对呀!”沈玉激动说道,“既然审不了崔猛,咱们就去审崔啸天!只要他能证明崔猛就是鬼面杀手,嘿嘿……嗯……” 正兴奋着,沈玉却发现大家的眼神重又黯淡下去。 是啊…… 审讯崔啸天的话,谁敢审,又怎么审呢? 崔啸天可不是普通人,他清楚知道衙门根本关不住他! 他更加知道,只要咬紧牙关什么也不说,就不会有事! 他还会把每一个审讯他的人、抓他的人牢牢记住,以待将来疯狂报复…… 而最关键的,是时间真的不多了,随时随地,崔啸天都有可能被释放…… 怎么办…… 怎么办? 沈玉将目光转向徐真,因为每到关键时刻,徐真总会有主意。 然而,这一次徐真也是眉头紧锁,露出与大家一样的无奈与沮丧…… …… 嘭!嘭!嘭! 半夜三更,县衙内堂传来司马信拍桌子的声音。 “宋知礼,你好大的胆子!”司马信吼道,“我们俩一直就在延平,出了这么大的事,你竟然瞒着我们?你……你你你……” “是啊,”蔡金附和,“这么大的事,是必须要让刺史大人知晓的,崔啸天,崔啸天为什么能把赌场开遍整个宋州,难道你不知道吗?” 噗咚! 宋知礼跪倒在二人面前,怆然泪下:“二位大人,吾儿十一,吾女九岁,儿女被绑,我……我实属迫不得已啊!” “一个和尚,给他大刑伺候,扒他的皮,抽他的筋,不信他不说,你……”蔡金指着宋知礼,颤声说道,“你怎么能动崔啸天呢?别说郡衙这边,就是州府那边,也……也不行啊,唉……” “大人,”宋知礼申辩,“崔啸天的儿子就是当年残害六名少女的鬼面杀手,我这么做,也是在维护我大玄律法,维护公义啊!” “证据呢?”司马信拍完桌子拍大腿,“有证据吗?我不是不让伱维护律法与公义,关键是,你要真想翻案,你得按流程来啊? “外面……外面死了那么多人,这个责任谁负?你要是早点说出来,至于变成现在这种不可收拾的局面吗?” “大人,”宋知礼道,“如果按照流程,我孩子就全都没了,那和尚只给我十三天时间,十三天一到,我将永远也见不到我的儿女! “大人,你们也有孩子,还望二位大人能体谅下官的难处啊!” “我们体谅有什么用?”蔡金急得跳脚,“刑部马上来人,裘霸天的事还没弄完,又搞出这么大的事! “怎么着,你们延平号称有三座大山,你这是想要把他们全都连根拔除吗? “我告诉你,裘镇农这件事,你还指不定有什么后果呢! “现在,你搞崔啸天,我可以非常肯定地告诉你,你是动不了他的,你呀,糊涂……” 由于魏玉郎属于体制内,所以官场方面,只承认延平县有三大恶霸。 “这样吧,”司马信说道,“你先把崔啸天和他儿子放了,咱们赶紧请示刺史大人,等得到刺史大人批示之后再说……哎呦……” 说着,他又想起另一件重要的事,赶紧跳起来说道:“宋县令呐,你赶紧的,先把外面的尸体全都清理了,就别让刑部的人看见了!看见就没法解释喽……” “我……”陈厚禄半天插不上嘴,听到此话赶紧应声,“我去办,我去处理……” 说完,他求之不得地跑出内堂。 “司马大人说得对,”蔡金想了想,附和道,“现在这个情况,的确不应该再节外生枝,先把崔啸天父子放了,等裘镇农的案子结束,得到刺史大人批示之后,再来处理什么鬼面杀手吧!” “那……我的孩子呢?”宋知礼赶忙冲二人作揖叩拜,“这可万万不行啊,二位大人,我替我儿子女儿求求你们了! “一旦放了崔啸天父子,我的孩子就没了,我……我不能失去他们啊……” “哎呀……”蔡金有心搀扶宋知礼起来,可看到宋知礼如此决绝,只好甩甩袖子,冷冷说道,“宋县令,你得顾全大局啊!” 听到此话,宋知礼无比扎心,心里说话,我顾全大局,就得丢掉儿子女儿的性命吗? 都是为人父母,这些当官的为何如此寡情薄意? “既然这样……”然而,司马信似乎稍稍有些同情,他认真思考一番之后说道,“宋县令呐,崔啸天父子你暂时可以不放,但你要自己承担所有的后果!你可得保证不能动他们,不能用刑啊!” “啊?这……”宋知礼心想,不能用刑,那我拿什么让他认罪呢? “还有,”司马信又道,“鬼面杀手这件案子不只是你们县衙的事,所以不管查出什么,问出什么,都必须及时向我汇报,并且绝对要把消息封锁在县衙之内,万万不能外泄出去啊……” …… 第89章 操纵 次日早上。 天光大亮。 地面有霜。 在衙役们的紧张忙碌之下,县衙里的尸体已经运走,血液也全部清理干净,又恢复了往常模样。 但是,模样虽然恢复,但昨夜的那场屠戮却早已刻进每个人的心里,让他们如遭梦魇,无法磨灭。 整个衙门里,也似乎依旧充斥着挥之不去的血腥。 司马信的随从们应该也都是上过战场的狠角色,愣是将厮杀变成屠杀,他们竟然连一个受伤的都没有。 而崔啸天这边,却一共死了十九个,受伤的更是不计其数。 尸体全都被送去义庄,义庄也已经尸满为患。 之前在大牢自杀的李老汉,刚刚去世的童县令,还有卢玉胜、刘三洋,甚至连死在潘玉郎家里的丫鬟桑儿,也都在那里躺着呢。 幸亏现在是寒冷冬天,要是换做夏天,指不定臭成什么样子…… 此时此刻,宋知礼、徐真等人都在衙门后院的某间客房内。 由于崔猛的病情忽然加重,已经被转移到这里,由专门请来的郎中医治。 之前已经问过崔啸天的手下,他们说崔猛得的病叫做羊晕症,一旦发作就会口吐白沫,浑身抽搐,好几天才能缓过来,平日里一直在用中药调理。 昨晚的抓捕与审讯,诱使崔猛发病,现在虽然不算昏迷,却一直翻着白眼,身体不停哆嗦,别说审讯,连基本交流都做不到。 宋知礼自然急得不行,问郎中何时才能恢复,郎中也连连摇头,说病人需要精心调理,恐怕得用两三天的时间…… 看着嘴角还在泛着白沫的崔猛,徐真自然知道,他得的是重度癫痫。只要不让他咬了舌头,性命暂时应该无碍。 其实,他记得《妖道》医术篇里,记载了一种类似肾上腺素的丹药配方,服用此药之后能让崔猛立刻恢复精神,接受审讯。 只不过,那种药对身体伤害极大,甚至有可能伤了性命。 当然,徐真现在并不打算去配置什么丹药,因为崔猛现在这种情况,反而是他最愿意看到的。 然而,宋知礼却已经快要疯了,从病房出来之后,他非要吵着去亲自审讯崔啸天,要让崔啸天说出崔猛就是鬼面杀手的事实。 陈厚禄与沈名臣等人赶紧劝阻,说崔啸天经验丰富,意志坚定,慢说司马大人不让用刑,就是给他用刑也必然问不出什么。 而且,宋知礼没有审讯经验,有可能审讯不成,反而被崔啸天套去情报,那可就得不偿失。 “那怎么办?我没有经验,但你们有啊,”宋知礼已经变得神经质,他指着程枭说道,“你有经验,你去给我审崔啸天,快去,去啊!” “大人……”程枭赶紧辩解,“我去也没用啊,不让用刑,我……我怎么审?崔啸天是什么人,光吓唬他可是没用啊!” “那也给我去!”宋知礼疯狂大叫,“用他儿子的性命威胁他,不说实话就杀他儿子……” 很明显,宋知礼已经失去了理智,他的话根本就是逻辑硬伤,崔啸天不说实话就杀他儿子,说了实话他儿子就是鬼面杀手,一样不是死? “我……我……”程枭也是懵了,看样子,似乎还真的动了去审崔啸天的心思。 “不行,不行啊!”沈名臣赶紧劝阻,“在没有做好准备之前,我们谁都不能去审崔啸天,想想看,崔啸天必然会恐吓审讯者,吓唬他或者贿赂他,万一得逞了,那咱们之前的努力就全都白费了!” 沈名臣的话说得已经足够直白,那就是万一审讯者禁不住诱惑倒了戈,那可就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以程枭为例,他现在正处在各种麻烦之中,一旦崔啸天答应帮他解决这些麻烦,还会给他大好前途,那么依程枭的性格,被“招安”的可能性断然不小。 如此一来,还不如不审的好。 “那怎么办?那怎么办!?你们说该怎么办!!?”宋知礼嚎啕大叫,“已经第八天了,第八天了!鬼面杀手抓到了,崔啸天也抓到了,可……我们却什么也做不了,为什么!? “不行……我们……我们不能等了,我不能等了,我等不起了啊……” 谁知,由于宋知礼太过激动,他一口气没有上来,竟然白眼一番,仰面栽倒。 “宋大人!”沈名臣眼疾手快,赶紧将其扶住。 但见宋知礼不停抽动,似乎正在用力呼吸,却吸不进新鲜空气。 “宋大人!” 其他人全都吓坏,立刻围拢过来。 沈名臣赶紧给宋知礼掐人中,陈厚禄亦是撩开长袍,朝宋知礼脸上扇风…… 缓了好半天,宋知礼这才幽幽转醒,但气色却是格外虚弱。 但见这位宋大人发髻散乱,灰头土脸,衣衫凌乱,上面还沾有斑斑血迹,看着好生狼狈。 “快,”陈厚禄赶紧喊来贴身仆从,命令道,“赶紧把宋大人搀回家里休息,这几日,大人惊思忧虑,终不得歇,快快让宋夫人熬点儿参汤给大人服用,好好休息吧!” “是是是……” 仆从们也是全都吓坏,当即搀扶着宋知礼去到后院。 在回家的路上,宋知礼还一直不忘念叨着:“想……想办法,你们要想办法,快点儿想办法啊……” 谁知,他正说着,却发现手里面竟然多了一样东西。 低头一看,竟然是一张纸条,不知是谁塞给他的? 他当即推开仆从,打开纸条,但见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一行小字:“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看到这几个字,宋知礼的眉头先是倏然紧皱,可在思虑良久之后,却又渐渐舒展开来。似是领悟了什么…… …… 宋知礼被送走之后,陈厚禄也已经没了踱步的力气,好似泄了气的皮球一般,瘫软在内堂的太师椅上。 到了这个时候,他也不再着急签字的事。 因为就算宋知礼签了字,也没什么用了。 无论是和尚事件,重启调查鬼面杀手,还是逮捕崔啸天,自己都全程在场,就算现在能够退休,又如何能置身事外呢? 唉…… 他现在唯一后悔的,就是前几年为什么不早点儿退休,与家中成群的小妾们共享天伦之乐岂不美哉? 可惜啊…… 小妾们恐怕很快得去伺候别的老爷了…… “宋知礼,宋知礼……你给我出来!” 就在陈厚禄唉声叹气之时,司马信忽然大踏步冲了进来,边走边喊着宋知礼的名字。 陈厚禄急忙起身,向他解释宋知礼因为身体不适,已经去到后院休息。 “你们是怎么搞的?”司马信往椅子上一瘫,埋怨道,“刑部的人到现在也没来,白白让我们等了一个晚上!” “是是是,”陈厚禄低头挨熊,可听着听着感觉哪里不对。 昨天晚上,不是你让我们做准备的吗? 我们也白白等了一个晚上啊,现在人没来,怎么反倒埋怨起我们来了? “这倒好,刑部的人没有等来,倒是等来崔啸天,”司马信还在气鼓鼓地埋怨着,“要不是你们那么早通知我们过来,我们也不会赶上这档子破事,哼……” 哎? 陈厚禄越听越不对劲。 不对啊? 谁通知谁? 昨天晚上明明是你们派人来通知的我们嘛!那个传信的小伙子,甚至都忘了跟我要赏钱…… 哎? 等等…… 陈厚禄忽然意识到什么,心里顿时咯噔一声。 是啊,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怎么感觉那么巧合,那么刻意呢? 如果不是为了迎接刑部,司马信等人就不会来衙门,也就不会与崔啸天的人发生冲突,促使衙门当场抓住了崔啸天…… 还有,那个报信的人,似乎并没有在司马信的随从之中啊? 难道…… 难道…… 整件事都是有人在幕后操纵…… 震惊之中,陈厚禄赶紧抬起头,想要跟司马信确认一下,到底是谁先通知的谁? 可就在如此关键时刻,站班衙役忽然急匆匆地跑了过来,高声喊道: “大人,刑部的人来了,来了……” …… 第90章 炸裂 第九日。 午时。 延平县南郊,谷河岸边。 平日里的荒郊野外,今天却是人山人海,站满了延平县的男女老少。 因为,午时三刻一到,裘镇农将在这里人头落地! 老百姓们都想亲眼看一看,这个为祸乡里,害人无数的恶霸,是如何走完他的人生的。 人群之中,已经有人提前准备了锣鼓炮竹,只等行刑完毕,便要敲锣打鼓,燃放炮竹,好好庆祝。 此刻已经接近行刑时间,断头台早已准备妥当,诸位官员也已纷纷落座。 这一次,刑部确实派了一位提点御史过来。 提点御史也叫提刑官,主要负责审查各地重案、要案及冤案。 只不过,让众人意外的是,这位提点御史是既干脆又低调,刚一见面便表明自己的来意,强调他只是前来监督本案,不会提任何意见,更不会做任何决定。 因此,在接下来的时间内,这位提点御史完全是一个旁观者的模样,只是象征性地查看了案情资料,以及所有批文而已。 除此之外,他深居简出,似乎尽量避免与当地官员接触,司马信请了他好几回,均是遭到婉拒。 于是,司马信等人渐渐明白了人家的高明之处。 是啊,裘镇农的背后,吏部侍郎可是始终存在的。 不管这位提点御史做出任何决定,都会让人不可避免地想到,他代表的会不会是吏部侍郎的意思? 然而,此案又偏偏是圣上钦点的案子,圣上的意思,显然是不希望此案受到干扰。 所以,他这位提点御史当得并不容易,既不能忤逆圣上的意思,又需要尽量不得罪吏部侍郎。 因此,来这里当个哑巴看客,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看来,圣都来的官员果然都是人精。 不过,既然看懂了人家的意思,那这口大锅,司马信和蔡金自然也不会背,最后便全都退还给了县令宋知礼。 此时的宋知礼哪还有心思去管裘霸天的死活,一心想要快点儿找回儿子女儿的他,当即做出决定,将行刑日子订为今天。 对此决定,各级官员非但没有意见,反而都很支持,因为不管是谁,都想尽快结束这场煎熬。 午时三刻即将到来,五名死刑犯已经验明正身,被带上断头台。 除了罪魁祸首裘镇农外,还有参与当年潘家灭门案的蒯鹏、裘宾,以及另外两名身背多起命案的裘霸天手下。 至于裘霸天的其他同伙,也都根据不同的犯罪性质进行了相应的判决。 不过,那个杀了爱莲的潘文定,还有杀了魏家三小姐的魏夫人赛娜,却因为分属不同案子,暂时尚未进行审判。 县衙那么多事,也是先顾不上他们了。 断头台距离观众们稍稍有些远,谁也看不清楚裘镇农此刻到底是一副怎样表情。 只是远远看到,当他被架上断头台时,双脚几乎是悬空的,幸亏刽子手力气够大。 很快,最后的准备完毕。 宋知礼拿着死刑令牌,先是看了看诸位官员,心下不免一阵唏嘘。 没想到最后丢这个死刑牌的,反而是在场官阶最小的自己! 宋知礼把眼一闭,心里想到,好吧,事已至此,无法回头。 既然无法回头,那就办吧! 于是,他蓦然睁眼,将令牌丢了出去。 令牌落地,追魂炮瞬间炸响。 刽子手挥刀向下,人头应声落地…… “好!” “好啊!!!” “喔喔……” 人群瞬间沸腾,锣鼓震天,鞭炮齐鸣,老百姓们群情激奋,载歌载舞,欢天喜地。 期间,还有大批深受裘霸天毒害的被害者们,面向诸位官员自发地远远跪下,一面叩首磕头,一面高声呼喊着“宋青天”…… …… 两个时辰后。 死刑后续事宜全部处理完毕。 这位刑部的提典狱使,也是非常识趣的请辞,说自己公务繁忙,必须得尽快回去复命。 大家彼此心照不宣,都知道他是想要尽快离开是非之地,当即将其恭送出城,这才返回县衙。 可是,才刚进衙门,司马信与蔡金便赫然变了脸色。 甚至都没有来得及进内堂说话,司马信便急不可耐地掏出一封信,几乎是摔到了宋知礼的脸上。 “你好好看看吧!这下满意了吧?”司马信冷冷喝道,“早就跟你说过,崔啸天不是裘霸天,你惹不起的!” 宋知礼自然知道情况不妙,当即哆哆嗦嗦地打开信,但见里面竟然是刺史大人亲笔写的加急密信! 信的内容只有五个字:“速放崔啸天!!!” 字数越少,越更加说明事态的严重性。 “这……这……”宋知礼捧着这封密信,双腿瘫软,不知所措。 陈厚禄急忙趁势看了一眼,待看清楚那五个大字之后,亦是吓得不轻。 刺史是州府最大的官,连他都亲自发话,那这崔啸天……自然是不可能不放! “现在美了吧?”蔡金背着手训斥,“我可告诉你,你千万别跟我们玩儿文字游戏,让你放崔啸天,你就只放他一个。 “他的儿子,他的手下,一个也不能少,全都放了!” “唉,遇上你这样的混人县令,也算是倒了八辈子霉,”司马信双手掐腰,不停埋怨,“我杀了崔啸天那么多人,还不知道回头怎么交代呢! “事先说好,我可不管,这误会我必须全都推你身上,你自己承担吧,哼!” “二位……二位大人……”终于,陈厚禄听不下去了,央求道,“宋县令他,毕竟被人绑了孩子,求你们帮他说句话,求个情吧! “我们……我们这也是迫不得已,也是……也是一时糊涂啊……” 这一次,陈厚禄竟然没有任何推脱,用了“我们”这两个字。 而接下来,他更是噗咚一声,给两位大官跪了下去。 “我求求你们了,宋县令他救儿心切,之前有得罪二位大人的地方,我们……我们赔不是了……” “哎呀!伱跪个什么劲儿?”蔡金摆手示意,“现在说什么都没用,刺史大人的信你们也看到了,赶紧去放人吧!” “是是是……”陈厚禄赶紧起身,点头哈腰,“我们这就去,这就去放人!” 说着,他赶紧拉拽宋知礼,要他跟自己一起去放人。 然而,他拉了两下,却发现宋知礼没有动。 嗯? 陈厚禄赶忙看向宋知礼,竟是蓦地吃了一惊,因为他发现此刻的宋知礼,好像变了个人! 但见宋知礼满脸通红,双拳紧握,身体还在不停地颤抖…… “喂,”蔡金瞪着宋知礼催促,“你还愣着作甚?快去放人啊!” 然而,宋知礼浑然不觉,竟如行尸走肉一般转了个身,面向两位大官。 “你……”司马信和蔡金全都一愣,不知这县令是中了风,还是中了邪。 “苍天呐……”突然,宋知礼双目圆睁,瞪如铜铃,满腔悲愤地哀叹道,“玄道有云:天下有道,以道殉身;天下无道,以身殉道! “本官……本官想要看看,道是在天,还是在人啊!?哈哈哈哈……” 下一秒,宋知礼仰天狂笑,笑得至狂至癫,仿佛整个县衙大厅都昏暗无光,卷起猎猎罡风。 “哈哈哈哈……” 宋知礼狰狞狂笑,眼泪却簌簌迎空垂落。他的脸是扭曲的,眼泪却是闪亮的…… 司马信和蔡金不但看傻,而且还看得有点发毛。 他们如何也想不到,一个孱弱文官,竟能笑出如此强大的气场,笑得如此邪异癫狂! “他……”蔡金喃喃言道,“莫不是真的疯了吧!?” “哈哈哈哈……二位大人,”终于,宋知礼收住狂笑,脑袋怪异地歪着,眼神辣狠凶戾地说道,“崔啸天……我不放!!!” …… 第91章 放人 “什么!?”司马信一愣,瞪大眼睛问道,“你再说一遍?” “我,谁都不放!” 宋知礼说得异常坚定,不容置疑。 此时刻,他的身体仍在不停颤抖,眼泪还在滚滚滴落,眼珠却红得吓人。 噌…… 司马信噌地拔出腰间佩刀,刀指宋知礼,威胁道: “一个小小县令竟然如此放肆,有种的,你就再说一遍,到底放不放!?” “哈哈哈……” 然而,宋知礼无惧反笑,不退反进,更令人不可思议的,是他一把抓住锋利的刀尖,将刀刃主动架在自己脖颈上! “啊?这……”陈厚禄已然吓傻,登时瘫倒在地。 宋知礼的手瞬间滴下红色血线,他的眼泪却倏然止住,只见他狰狞邪傲地说道:“不仅仅是崔啸天,我谁都不放!!!” “你!?”司马信气急败坏,扬起手肘,作势欲砍。 “使不得,使不得……”蔡金意识到要出大事,急忙上前拦住司马信,急急说道,“司马大人万万不可,万万不可啊!” 虽然差着级别,但大玄律例规定,无故斩杀朝廷官员是重罪! “你!?你……”司马信只好抽回佩刀,无奈入鞘。 “宋县令,宋知礼,”蔡金颤抖着指向宋知礼,“你这又是怎么了?审讯裘霸天时你就来过一次了,这次又来? “你真的疯了吗?刺史大人都已经下令放人,你凭什么不放? “好好好,我知道……我知道你的儿女被绑架了,但绑架你儿女的人可不是崔啸天呐!” “对,”司马星说道,“你怀疑崔啸天的儿子是鬼面杀手,证据呢?没有证据,因何不放人?” “哼,”宋知礼阴着脸冷哼,“司马大人好生健忘,崔啸天率众冲击县衙,意图造反,如此重犯,怎么能放?” “这……”蔡金无言以对。 “哼,”司马信却早有准备,同样哼了一声,说道,“就知道你得跟我扯皮,你说崔啸天冲击县衙,但他来县衙是来找人的,因为言语不和发生误会,由此引发发生冲突,与造反并无关系。” “误会?”宋知礼冷笑,“死了十几口子,你管这叫误会?” “对,就是误会!”司马信亦是面色阴沉地回怼道,“我是宋州参军,我说误会就是误会!而且,宋知礼,我告诉你,我还可以说,这场冲突都是你有意安排的,是你利用了本官!” “听见了吗?”蔡金见风使舵,赶紧挺直腰板,颐指气使,“你还有什么话可说?既然崔啸天和他儿子都没有罪,你赶紧放人!” “不!”宋知礼依然坚持,“我不放!” “你?你怎么如此顽固不化呢?”蔡金怒道,“我知道你是为了你的孩子,但你别傻了,如果你真的不放,就算你能找到你的孩子,那你认为你们全家还有活命的机会吗?” 此话可谓异常凶恶,却又并非危言耸听。 的确,就算能找回孩子,刺史那里能放过宋知礼吗?崔啸天那里能放过宋知礼吗? 想到此,宋知礼陷入纠结,眼神似乎有所动摇。 看到有戏,蔡金再次劝道:“虽然死了人,但崔啸天这里还能挽回,你把他们全都放了,我和司马大人可以帮你说些好话,咱们还有挽回的余地。 “还有,”蔡金眼珠一转,又道,“崔啸天人脉广,说不定不记你的仇,还能帮你找到孩子,你说对吧?” 说话时,蔡金脸上已经露出得意之色,因为他感觉自己的话绝对能够说服宋知礼。 然而,现实很快打脸。 在经过一番思考之后,宋知礼还是坚决地摇了摇头。 “你!?”司马信瞬间恼怒,“真是不识抬举,给脸不要脸,告诉你,现在有刺史大人手谕,我们根本不用看你脸色,你不放没有关系,我们亲自去放!来人呐!” 一声令下,司马信的随从们全都刷拉拉拔出佩刀,做好冲击准备。 “走!”司马信一指大牢方向,“跟本官去大牢放人!” “敢!”然而,宋知礼却毫无畏惧,愣是孤身一人挡在众人面前,昂首喝道,“我告诉你们,这里是延平县衙,你们哪个敢乱动,我就告你们谋反! “那大牢里关押的都是朝廷侵犯,你们哪个敢私自放人,那就等同劫狱!!!” 没成想,一个人如此文弱县官,竟然真的挡住了一众随从。 而就在此时,程枭忽然带着一大队捕快出现,也都纷纷拿着武器,站在了宋知礼的身后,给宋知礼助威! 霎时间,双方剑拔弩张,气氛变得异常危险。 “啊?”陈厚禄全然吓傻,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出,事态怎么会发展到如此地步? 不过,他还是隐隐察觉到,程枭等人来得这么及时,好像是早就准备好似的…… “你!?”司马信瞪眼,“你要造反?” “我再说一遍,”宋知礼罕见的声如洪钟,怒然吼道,“这是我的县衙,要造反的是你们!司马大人,你砍完了崔啸天的人,不会又要砍我们衙门公人吧?” “你……你……”司马信气得暴跳如雷,大声咒骂,“你这个疯子,你这个大疯子!” 尽管司马信的人战力占优,县衙这些捕快根本不是他们对手,可毕竟捕快是衙门公人,这要是把他们全都杀了,那自己造反的罪名可就要被坐实。 所以,无论如何,也不能在这里动手。 “宋知礼!”蔡金也快要疯了,跳着脚吼道,“你到底要干吗?到底要干嘛啊?刺史大人的话你也敢不听吗?” “告诉你们,”宋知礼凶狠说道,“今天就是天王老子来了,我也不放人!” “反了,反了,简直反了,你……”蔡金气得浑身哆嗦,已然不知该说什么。 “哈哈哈哈……” 下一秒,宋知礼仰天狂笑,眼泪却再次如泉水一般涌出,这张边狂笑边流泪的脸,竟是让每个看到的人,都感觉心里发毛,犹如梦魇。 “崔啸天父子到底有没有罪,不是刺史大人说了算,不是你们说了算,”宋知礼癫狂地说道,“也不是我说了算!” “那……”蔡金瞪眼,“那谁说了算?”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嚯哈哈哈哈……”宋知礼再次嚎啕大笑,“你们……不是没人在乎我儿女的死活吗?你们不是都想让我家破人亡,都想要我宋知礼的命吗? “那好,那就让我,和我们一家,死得轰轰烈烈吧!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笑声惨烈刚毅,却又毛骨悚然…… “啊?”司马信似乎明白了什么,登时大感不妙。 而蔡金却没想明白,还在傻傻地问着: “你……你到底要干什么!!?” …… 第92章 有罪 延平县的老百姓们怎么也想不到,天都已经黑了,街道上却忽然传来震耳的铜锣声。 伴着急促的铜锣,还有人高声呼喊着: “告示,告示,快看告示……” 什么? 正值饭时,好奇的老百姓们放下碗筷,纷纷去到街道观瞧,发现那里真的张贴了新的告示。 裘霸天刚刚被处决,这是又出什么大事? 众人连忙围拢到告示跟前,有认字的早已指着告示读起来: “……罪犯崔啸天因涉及利用万胜赌坊敲诈勒索,仗势欺人,巧取豪夺,杀人放火等罪,现已被衙门拘捕,等候判决,如有牵涉其中的冤屈者或被崔啸天坑害的受害者,请速来衙门起诉,衙门将会秉公受理,过期不候…… “……另,崔啸天的党羽同伙仍有在逃,如有能将其抓获着,衙门将会给予奖励……” 告示最后,俨然变成一封檄文,将崔啸天的罪状与恶行一一陈述出来,很快引起群众共鸣。 在延平县,被万胜赌坊坑害的人简直数不胜数,一听说崔啸天也被衙门抓了,整个延平县再次沸腾起来,其声势比上一次裘霸天游街还要浩大。 “太好了,太好了!真是老天开眼,老天开眼呐!呜……”很多人喜极而泣。 “这是……这真是苍天有眼啊!”有人当场跪倒,“刚推倒裘霸天,这么快便轮到崔阎王了,推到这两座大山,我们延平县可就太平了啊!” “走,走,快走!”有人奔走相告,喊着四邻八居,“咱们赶紧去衙门告状吧,咱们可是被崔阎王坑苦了……” “青天大老爷,宋青天呐,呜呜呜……”有人感动地朝着衙门方向叩头,“真是幸哉我大玄天朝,还有如此不畏强权的好官……” 然而,由于没有游街示众,有些被崔啸天欺压太久的人还在将信将疑。 比如一位正在门口喝稀粥的老人,他摇着头,对邻居们说道: “没这么简单,你们别高兴得太早,听说这崔啸天后台很硬,在宋州都是横着走的,这么突然被抓,恐怕……” “是……是吗?”其中一名中年汉子担忧说道,“我这里还想去衙门呢,我们家可是被万胜赌坊坑苦了,您这么一说,我……我……” “你呀,最好等等,”老人建议,“我看这崔啸天没那么好倒,万一他回头出来了,你们这些告状的,可就要遭殃了!” “哦……是,是……”中年汉子顿显失望。 “你看啊,”老人还在端着碗分析,“裘霸天之所以被倒台,是因为他手里有人命官司,可这个崔阎王就不一样了,他……嗯……” 老人还没说完,忽然看到远处跑来很多邻居,他们全都吵吵着要去衙门告状。 “哎哎哎?”老人急忙拉住一个,劝道,“你们真的要去告状吗?你们听我说,这崔阎王可没那么好倒啊……” “哎呀,”其中一名邻居甩手说道,“你还不知道吧?万胜赌坊现在已经被一把火烧了!但愿把我们那些欠条也全都烧了吧,哈哈哈……” “是啊,”另一个一边急急奔跑,一边喊道,“赌坊都烧了,崔阎王彻底完蛋了,现在不去告状更待何时,说不定呐,还能得到补偿呐!” “啊?太好了!”之前那位犹豫的中年汉子猛地拍手,“这一下,我就可以不用卖我的女儿啦!我的乖女儿啊,你有救了……” 说完,中年汉子疯也似地跑向衙门方向。 “啊?”老人亦是蓦然兴奋,当即将碗啪地摔碎,跺脚说道,“苍天有眼啊!儿子,儿媳,孙子,我……我今天要为你们讨回公道,你们在天之灵一定要保佑我啊!” 说完,他也顾不得回家锁门,直接奔向衙门…… 而就在老人走后,又有两个身材强壮的邻居从这里走过,其中一个说道: “我知道一个万胜赌坊的窝点,咱们赶紧去那里看看,能不能抓他几个同伙啊?县衙的赏钱肯定少不了!” “好!”另一人挥舞扁担,应声附和,二人很快消失在街道尽头…… …… 此刻的万胜赌坊,已然是一片火海。 不管是前面的赌坊,还是后面的院子,以及掩藏地下的钱库,全都付之一炬,被火光与浓烟吞噬。 虽然大火烧得有些突然,却并没有烧到任何人,因为人们之前已经因为官府告示的事情被提前驱散。 此时此刻,在万胜赌坊对面的一间瓦房屋顶上,坐着父女二人,正是老捕头沈名臣与虎妞沈玉。 由于二人全都穿着夜行衣,沈玉手里还拿着火折,所以万胜赌坊这场大火,很可能与这父女二人有关。 “真痛快呀,爹!”沈玉兴奋说道,“四大恶霸已经去了一半,这下咱们延平县真的能迎来太平了吧?我都感觉轻松了很多呢!” “哼,”沈名臣却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冷哼之后喃喃说道,“你懂什么,这也不过是个开始而已啊!” “哦?”沈玉意外,“这要是开始,那后面还有什么?我怎么觉得后面就没有后面了呢?宋县令现在这样做,分明就是鱼死网破,他自己都不想活了吧? “您觉得,现在都搞成这样,难道崔啸天还能翻身不成?” “后面的事,谁也无法预料,”沈名臣捋着胡子,怅然说道,“别人的事,咱们也管不了。能够推倒这两座大山,我沈名臣也算是对得起父老乡亲们了! “小玉啊,”他语重心长地说道,“我已经做好安排,一旦苗头不对,咱们就立刻离开这是非之地吧!” “啊?咱们也要走吗?咱们要是走了,”沈玉担忧道,“徐真师兄他们该怎么办呢?” 听到此话,沈名臣赫然沉下脸来,说道:“小玉,有件事你必须得答应我,以后……离徐真远点儿!” “哦?”沈玉不解,“为什么?他是好人啊?” “好人?哼……”沈名臣冷哼一声,面含愠意地说道,“你太单纯了,徐真这个人心术不正,城府更是深不可测,你可千万不要被他的外表迷惑了……” “可是……”沈玉撅起小嘴,显然不服。 “嗯!?”沈名臣瞪眼。 “好吧……”沈玉只好软了下去,却不忘嗔怪般地白了老爹一眼…… …… 第93章 疯狂 “啊!?” 听到消息后,蔡金惊得从椅子上猛然起立,还不小心打翻了茶杯。 哗啦啦…… 茶杯顿时碎了一地。 “疯子!真特么是个疯子!” 司马信亦是万般地不可思议,尽管当他听到“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这句话之后,便已经有了预判,可他真的想不出,宋知礼会做得如此疯狂。 “这家伙上瘾了吗?”蔡金挽起袖子,“裘镇农的时候就来了一回,现在又来?” “唉,”司马信抓狂,“看来,我们还真是低估了他的爱子之心,他并不是要治崔啸天冲击县衙的罪,而是要把他所有的黑历史全都挖出来,引起公愤,这是……这是要让咱们无法下台啊!” “哦……我明白了,”蔡金恍然大悟,“他之前说什么刺史大人说了不算,他也说了不算,原来是让老百姓们站出来说话啊!” “他这样一出告示,”司马信郁闷言道,“老百姓们必然响应,必然会像上次一样,前仆后继地来县衙告状。这样一来,还怎么放人?” “坏了,”蔡金心虚,“如果刺史大人怪罪下来,咱俩,咱俩怎么解释呢?司马大人,您看这事,还有补救吗?” “啧啧……”司马信开动脑筋,苦思冥想,喃喃自语,“恐怕拦是拦不住了,但是……这个宋知礼,他也不想活了吧?” “我看他也是活腻歪了!”蔡金埋怨,“我就想不明白,一个破和尚,扒皮抽筋,十大酷刑都给他用上,还怕他不说实话吗?” 那是因为……司马信在心里说道:那是因为被绑架的不是你的孩子! 不过,蔡金的话还是提醒了他,崔啸天是件大事,但崔啸天背后那件鬼面杀手案,貌似也不是小事吧? 坏了! 就冲宋知礼现在这股疯劲,恐怕鬼面杀手案也很难捂住了。 自己身为宋州参军,主管刑狱,如果这件案子翻出来,必然会给上面造成麻烦,自己也必然会被责怪。 怎么办? 想到此,司马信握紧刀柄,已然开始考虑,是否要带人冲击南监大牢,强行放人? 只要……不伤及县衙公人的性命,是不是自己就不算犯法? 结果,他刚想到这里,手底下有人快速来报。 “司马大人,不好了,万胜赌坊着火了!” “什么!?” 二人又是一惊。 “全……全都烧没了,火势很大!”来人报告道,“不过好像没有烧到人……” 完了…… 司马信颓然坐下,握住刀柄的手也随即松开。 没有用了! 他清楚地知道,万胜赌坊一烧,全城百姓必然对崔啸天的垮台深信不疑,这个时候,就算强行把他放出来,也于事无补了。 搞不好,还有可能把自己陷进去。 所以……现在这个时候,自己考虑的不应该是怎么补救,而是怎么逃避责任。 当然,逃避责任并非难事,只需要跟上面讲述事实即可,然后,便可以坐看这位疯狂的延平县令,将来会是怎样一个惨烈下场吧? 想到这一层,司马信反而淡定下来,端起茶杯品了一口茶水压惊。 “司马大人……”可蔡金却焦躁依旧,急急追问,“您得想个办法啊……” 不料,就在这时,又一名手下匆匆进屋,向司马信汇报道:“大人,不好了,出事了!出事了!” “又出什么事了?” 本来,司马信以为宋知礼的疯狂到此为止,自己不会再被任何事惊到,可当手下汇报完毕之后,却还是气得他暴跳如雷,嗷嗷乱叫,将手里茶杯狠狠摔在地上,摔了一个粉粉碎…… …… 稍早时候,醉仙居。 司马信和蔡金在这里安排了二十名随从,严密守卫。 因为,自从裘霸天被宣判之后,他们早已经将裘霸天分散在各处的值钱财物,全都汇聚到此处。 本来,抄家这种事情好处多多,他们本可以趁机大捞一笔。只可惜裘霸天还有一个做吏部侍郎的二叔,他们不敢做得太过张扬。 所以,只能先把东西敛好,等得到刺史大人命令再动。 司马信之所以一直跟宋知礼强调裘霸天抄家的事,就是要暗示他,自己要把这批财物运走。 此刻,守卫们正在站岗巡防,却忽然看到对面冲过来上百号老百姓。 最前面,还有一名身穿衙门公服的小捕快。 小捕快不是别人,正是徐真。 “站住!”守卫看到这些人想要冲进醉仙居,急忙上前阻拦,喝道,“这里不是你们来的地方,快滚!” “什么?滚?”徐真穷横穷横地掏出一份公文,傲娇说道,“滚的是你们才对!告诉你们,我奉我们县令宋大人之命,前来分配裘镇农的家产财物。 “看到这些人了吗?”他一指这上百号人,“这些人都是被裘镇农霸占了家产财物的受害人!再看这个……”他又将一本名册晃了晃,“这个是我们根据审理结果逐一核实,然后登记出来的侵占名册,上面有姓名,有数额,有原由,有手印…… “所以……知道我来干嘛了吧?” “什么?”守卫举起佩刀,“你奉县令之命,我们可是奉参军大人之命,你一个小小县令算个屁!告诉你们,这里是州府查封的东西,你们算个老几?快滚!” 听到喧闹,其他守卫们全都围拢过来,个个趾高气昂,鼻孔朝天。 “州府查封?”徐真笑道,“好啊,那州府的查封凭证呢?” “这……这……”守卫支吾,他们只是奉了司马信的命令,怎么可能会有州府凭证。 “行吧,各位乡亲呐,”徐真面向众位受害者说道,“他们说是州府的,但是没有州府公文,我是县衙的,但我有县衙公文。 “算了,咱们惹不起他们,看来你们的赔偿是拿不到了,那就散了吧都!” 说完,他直接站到一边,等待好戏上演。 “什么?散了?那可都是我们被裘霸天抢走的财产呐,”果然,受害人们自然而然地群情激奋,“我们被裘霸天害的都家破人亡了,想要回一点补偿都不行吗?” “就是啊,”另一个振臂说道,“这可是县令大人答应我们的!” “不对啊?他不是没有凭证吗?”又有人发现问题,“没有凭证怎么能说是州府的呢?” “就算州府的又怎样?”有人急了,“我们拿回我们损失的财产天经地义,关他们屁事……” “哎呀,”还是后面的人干脆利索,“你们跟他们废什么话啊!揍他丫的……” “对……揍他们,冲啊!” 一声号令,上百口子受害人一起奔涌过去,那些守卫们便像洪流中的树叶一样,很快被吹散了…… 看到守卫们灰溜溜地逃走,徐真这才站到高处,冲众人喝道: “各位乡亲,闹归闹,但我丑话说在前头,我这里有你们按过手印的补偿名册,你们的赔偿可以领,但是不能多领也不能少领,必须按册执行。 “要有哪个不听指挥,想要多占,”他唰地拔出佩刀,“可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 第94章 冻结 第十日。 好像上天已有预示,天空乌云密布,似是酝酿着一场暴雪。 就在这样氤氲的天气下,整个延平县却宛若开锅般彻底沸腾! 尤其是县衙门口,前来告状的人群排成长队,甚至延伸到长街尽头,尽管已经处理了一夜,可前来告状的人却依旧不减。 崔啸天的罪行罄竹难书,几乎整座县城一半的人都曾遭受过他的迫害。 虽然崔啸天做事谨慎,办脏活从不亲自动手,但面对多如牛毛的诉状,他的罪行根本无处可逃。 更何况,从昨夜到现在,在充分发动群众的作用下,又有越来越多的崔啸天手下落网。 其中也不乏一些万胜赌坊的高级人物,这些人已如惊弓之鸟,只需要花费一些时间,便能够挖掘出更多关键罪证。 昨晚,疯狂县令宋知礼开启的一系列疯狂操作,已然取得立竿见影的成效。 张贴告示全民讨伐崔啸天,派沈氏父女烧毁万胜赌坊,以及派徐真去醉仙居赔偿受害者,全都是这位疯狂县令的杰作。 全民讨伐这招果然万试万灵,老百姓们被崔阎王奴役太久,心里所积压的怒火被彻底点燃。 烧毁万胜赌坊自然是一个重要的心理暗示,以此彻底打消老百姓们的顾虑,认为崔啸天已经完蛋。 至于赔偿那些裘霸天案的受害者,则主要出于两点考虑。 一个是收买人心,得到补偿的受害者们必然会成为宋知礼的绝对拥护者; 另一个,则是给那些状告崔啸天的人打个样,既然状告裘霸天能够获得赔偿,那么状告崔啸天,岂不一样能得到赔偿? 当然,除了这两点之外,宋知礼也是彻底豁出去了,反正已经把上面的人得罪了一个通透,那就干脆在自己燃烧之前,再做一点好事吧! 由此,也可以看出宋知礼的决心,他知道自己已无回头可能,只能逆风前行,走多远算多远。 当然,不管怎么走,他都要先办好一件事,那就是无论如何也要把自己的孩子拯救出来。 而若想拯救自己的孩子,现在便是最重要的时刻。 “大人,给您……”衙役将一摞状纸递到宋知礼手中。 此时此刻,宋知礼正站在关押崔啸天的牢房门外,旁边还跟着陈厚禄、程枭、沈氏父女以及徐真。 宋知礼接过厚厚的状纸掂量几下,这才示意狱卒推开铁门。 铁门吱呀作响,众人随即进入囚室。 与预想的不同,被绑在一张审讯椅上的崔啸天,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只是安静地看着宋知礼这一干人等。 崔啸天的安静,似乎让宋知礼有些意外,宋知礼稳了稳心神,这才端坐在对面的椅子上。 “崔啸天,咱们谈谈吧!” “哼……”崔啸天轻轻哼了一声,眼神里充满不屑,显然根本没把这位县令放在眼里。 “你完了,”宋知礼将罪状摆在他的面前,说道,“这些都是你的罪状,万胜赌坊已经烧成灰烬,你的家人也全都悉数被擒,等待你的,是和裘霸天一样的下场!” “哼……呵呵……呵呵呵……”结果,崔啸天笑了,“你很厉害啊宋县令,不错,不错!” 说完这些,崔啸天竟是闭了嘴,就那么冷冷地看着宋知礼,将宋知礼看得很不自然,而且有点儿忘词。 “嗯……” 可是,宋知礼刚张开嘴,崔啸天却赫然大喊一声:“让韩金奎来跟我说话,你们赶紧滚吧!” “……” 众人全都愣住,韩金奎便是宋州刺史的名字。 “你……你你你……”宋知礼吓了一个激灵,节奏已经被完全打乱。 “你什么你?”崔啸天喝道,“你们糊弄谁呢?如果你认为你能像处决裘镇农一样处决我,那你就去做吧!我等着!” “你……” “你拿这些状纸干嘛?”崔啸天说道,“既然你能给我定罪,那还找我谈什么?既然我的家人都在你手中,那你把他们全都杀了好了!” “你……你……”宋知礼终于急了,把状纸一甩,拍着桌子喝道,“我找你,就是为了谈一件事,那就是——鬼面杀手!!!” 唰…… “鬼面杀手”四个字一出,众人赶紧不错眼珠地盯着崔啸天,想看看他什么反应。 结果,崔啸天还真有反应,只不过,他实实在在地愣了一下,然后莫名其妙地瞪着宋知礼问道:“你是不是有病啊!?” “你……”宋知礼指着他喝道,“你还装?你别以为我不知道,真正的鬼面杀手,就是你的儿子——崔猛!!!” 唰…… 现场再次安静,崔啸天亦是再次愣住,足足愣了四五秒。 “怎么样?”宋知礼眯起眼睛,冷冷说道,“你以为你让唐丑帮他掩盖罪证,处理了尸体,就没人知道了吗?” “你……”崔啸天用异样的眼神看着宋知礼,继而大声骂道,“你特么抽什么疯?这说的都是什么屁话?什么唐丑,什么尸体?什么鬼杀手?嗯……嗯……” 终于,崔啸天似乎想起了什么,随口嘟囔了几句,然后说道:“鬼面杀手不是那个什么大郎吗?你……你刚才说什么?我儿子?” “你儿子就是鬼面杀手,”宋知礼说道,“齐大郎替你儿子顶了罪,当了冤死鬼!你儿子崔猛是一个残暴的没有人性的杀人恶魔,杀人之后,还要毁掉人家容貌,这样一个杀人恶魔,你还要护着他,你也是一个恶魔……” “够了,够了!特么的都是哪儿对哪儿啊?”崔啸天大皱其眉,“你真的……莫名其妙……” 看到崔啸天的反应,沈名臣与程枭已然锁紧眉头,露出了不安的表情。 因为他们察觉到,崔啸天似乎不像装的。 “崔猛正在享受大刑伺候,”可是,宋知礼却仍然执迷其中,狠狠威胁道,“他早晚会说的,我希望你能……” “等一下,”崔啸天没好气地打断宋知礼说道,“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说,我儿子崔猛是鬼面杀手对不对? “我这个从两岁开始就得了羊晕症的儿子,是特么什么鬼面杀手?是这个意思吗?” “嗯?”宋知礼蓦然怔住,他知道崔猛有羊晕症,但不知道他从两岁就……还有,之前是谁说过,鬼面杀手是有武功的,而且武功不弱? “如果我没有记错,鬼面杀手作案应该是在十三年前吧?”崔啸天说道,“但十三年前,崔猛去圣都催债,因为在烟雨楼惹错人,被袁素的弟子们打成重伤,差点儿要了他的命。 “他先是在圣都养了半年伤,回到延平又养了一年多,才算勉强恢复正常。但从此还是不能长时间见风,只能待在屋里。 “还有,我能清楚记得,鬼面杀手杀人的时候,他连走路都得拄着双拐,”崔啸天说道,“我倒真挺好奇,他到底是怎么变成鬼面杀手的呢?” “不可能!你在撒谎!”沈名臣忽然急眼,大声质问,“当时我还是捕头,这件事我怎么不知道?” “我儿子被打得只剩半条命,我却还得赔给那些道士一万两银子,”崔啸天平静说道,“怎么?这么丢人的事,难道我还要大肆宣扬不成?” “这……”沈名臣傻眼。 “……” 而这一次,也轮到宋知礼发愣,他感觉自己的血液正在迅速结冰,身体以及意识都开始变得冰冷麻木…… …… 第95章 死灰 咚! 某人摔倒,身体撞击地面,发出咚的响声。 “啊……”紧接着是吃痛的声音,以及某名男子发出的恐惧叫喊,“别……别别别……呜……” 这名男子身材瘦弱,脸色煞白,既因为常年有病,又因为受到惊吓。 此刻,他正被一名女子捕快单手拉拽,像拖死狗一般拖向某间囚室。 在路过高高门槛之时,男子被门槛绊倒,所以发出咚的撞击声,以及随后吃痛的喊叫声。 “拉……拉过来!” 屋子里面,站着满目猩红的县令宋知礼。 在宋知礼的面前,便是那个用铁链捆绑的和尚齐云正。 女捕快自然是沈玉,她大踏步来到跟前,将手里男子丢在和尚面前。 “和尚,鬼面杀手我给你带来了!”宋知礼说话时声调抑扬顿挫,表情大开大合,有着明显的神经质,他一指跪在地上的男子,说道,“这个就是你要找的鬼面杀手,他就是崔啸天的儿子崔猛啊!” 和尚睁开眼,看了看崔猛,口中呼了句佛号:“阿弥陀佛!” “你……你你你们……”崔猛不明所以,吓得哆嗦,嘴角好似触电般颤抖着。 “和尚,说话算话,”宋知礼激动说道,“我把鬼面杀手带到你面前了,你快说,我儿子和女儿到底在哪儿?” “什……什么……”崔猛颤颤巍巍地说道,“什么鬼面杀手,我……我不是啊……” “住口!”宋知礼大怒,冲上去抄住崔猛的衣领,大声吼道,“你就是鬼面杀手,就是! “快!”他又转向和尚,催促道,“你要找的人我给你带来了,我履行了承诺,该你了,该你了!快说,快说啊!?” 然而,这一次和尚连佛号都没有念,直接闭上了眼。 “喂?喂……”宋知礼快要疯掉,见和尚不说话,当即上去猛踹崔猛,大声吼道,“说啊,说你就是鬼面杀手!说!” “啊……”崔猛吓得眼泪都出来了,当即哭着说道,“不是我,不是我,真的不是我啊,什么鬼面杀手,我听不懂,我……我是崔啸天的儿子,你们是谁,你们能不能放了我啊……” “你是鬼面杀手,你就是!你快点儿说,说啊……”宋知礼越踹越狠,可他再怎么用力,自己也不过是文弱书生,踹了半天,没有伤到崔猛,自己反倒累得气喘吁吁。 场面顿时陷入尴尬,陈厚禄与沈名臣等人一时间也不知说什么才好。 “阿弥陀佛,”终于,和尚再次念起佛号,对宋知礼说道,“宋县令,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老衲遵守承诺,但你也要有诚信,此人是不是鬼面杀手,你们心里清楚。” “清楚?清楚什么?”宋知礼抓狂怒叫,瞪着和尚说道,“你是知道的,你早就知道,鬼面杀手就是崔啸天的儿子崔猛,你怕我解决不了他,所以才要等到期限结束再给我线索、 “我告诉你,崔啸天已经被我解决了,现在人给你带过来了,你还想怎样?还想怎样?你快放人吧!” “阿弥陀佛,”和尚缓缓摇头,说道,“我什么时候说过,崔猛就是鬼面杀手了?” “啊?你……你……你……”一句话,把宋知礼彻底问楞。 回忆之前订立承诺时的情景,是啊,是啊……这和尚的确从没说过,鬼面杀手就是崔猛…… 怎么……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呜呜呜……”崔猛吓得瑟瑟发抖,痛哭流涕,“不是我,真的不是我啊,你们为什么非要让我当鬼面杀手呢?我有钱,我有很多钱,你们放了我,我给你们钱……” 崔猛的絮叨,让宋知礼感觉一阵眩晕。 天旋地转中,之前发生的种种经历,走马灯似的在他脑中闪回。 和尚的突然出现…… 童县令被处以虐刑,刘三洋与卢玉胜遭遇残杀…… 儿子女儿遭到绑架,和尚给出十三天期限…… 重启鬼面杀手案…… 真凶锁定…… 裘霸天斩首…… 县衙大堂一场屠杀,崔啸天被擒…… 自己抗命,打算舍身取义,换取儿女性命…… 再到万胜赌坊的覆灭,以及现在……现在抓错了人…… 这一切……似乎根本不是什么冥冥注定,而是……而是好像有人刻意安排…… 咯噔…… 宋知礼心头一颤,感觉头脑变成一片空白,身体也被掏空,自己即将变成一具空壳,一具行尸走肉。 那一刻,好像能看到的东西都变成了一片死灰,整个世界已经失去色彩。 但是,无论多么绝望,多么万念死灰,但他还是想明白了一件事,一件最重要的事。 如果这一切真的是有人刻意安排,那么这个人是谁,是不是已经显而易见? 想到此,他强行将自己从崩溃濒死的边缘拉拽回来,身体倚着桌子用力一撑,狠狠地让身体恢复直立。 然后,空气陷入凝固,囚室之中,除了崔猛依旧哭哭啼啼,其他人谁也没有做声。 就这样足足凝固了十几秒,宋知礼终于稳住心神,他低着头,眼睛盯着地面,幽幽说道: “徐真,你跟我来一下吧!” 嗯? 此言一出,在场所有人全都看向徐真,不明所以…… …… 片刻之后,徐真跟着宋知礼进入大牢的审讯室。 大门吱呀,从外面关上,屋里便只剩他们二人。 “来,坐吧!”宋知礼伸手,指向的竟然是审讯椅。 然而,徐真似是早有准备,当即毫不犹豫地坐了上去。 宋知礼则费力地拉过另一把椅子,坐在徐真的面前,二人的距离很近,近到都能看清对方的细微表情。 徐真神色如常,眼神淡然。 宋知礼面容冷峻,眼神阴厉。 按照常理,徐真应该先问一句“大人,什么事?” 然而,徐真并不打算遵循常理。 于是,宋知礼只好率先开口,问道:“徐真……事情搞成现在这个样子,是不是有人在暗中捣鬼啊? “如果我没有猜错,你应该早就知道,崔猛根本不是鬼面杀手,对吗?” 听到此话,徐真先是不为所动,继而嘴角微微上扬,眼神也渐渐雪亮。 他先是向前探了探身体,这才慢慢点头,说了一个:“对!” …… 第96章 同伙 本来,宋知礼仅仅只是猜测。 因为毕竟人无完人,徐真搜集错了情报,错误地将崔猛定为鬼面杀手也不是没有可能。 而且,就算真是徐真捣鬼,他也必然会矢口抵赖。 然而,令宋知礼意外的是,徐真居然直接承认! 「为什么!?」宋知礼不可思议,「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宋大人,」徐真淡然说道,「我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心眼有点儿小。 「我欠了崔啸天点儿债,然后又差点儿被你雇的东游散人杀掉,所以心里不爽……」 听到「东游散人」,宋知礼瞬间不说话了。 「其实,也不算什么大事,」徐真笑着说道,「你们两个只不过一个想要我的钱,一个想要我的命而已嘛!呵呵……」 徐真的笑,透着说不出的冷冽,让宋知礼不寒而栗。 「你……」宋知礼本想矢口抵赖,可转念一想,到了如此时候,再说这些已经于事无补。 可是,他心中还是意难平,问道: 「可是……你究竟是怎么做到的呢?为什么……我会第二次上了你的当?案子……案子是你查的,但是那些证据,那些人……怎么……怎么可能呢?」 听到宋知礼的疑惑,徐真凝视着正前方,深邃的眸子里泛起晶莹的光…… 时光倒回数天前,徐真拿着童县令等人的三份认罪血书,来到南监大牢,与和尚齐云正单独见面。 「……说吧,」徐真举着血书说道,「童县令的口供里到底缺少了什么?别人看不出来,但我看得一清二楚,你来衙门自首,必然还有原因!」 和尚目露凶光,死死地盯着徐真,没有任何回应。 「还有,」徐真又问,「自从你说明来意之后,程枭就变得心不在焉,看你的眼神也不对劲儿,跟我说说,十三年前,他是不是也参与了什么?」 和尚继续死亡凝视,但这次却开了口:「阿弥陀佛……」 「行了,别再叨扰佛祖了,」徐真收起那封血书,冷冷说道,「你根本就不是一个真和尚,你装作和尚只是为了干扰视线而已。」 听到此话,齐云正的眼神稍稍闪出一丝异样,却又转瞬即逝。 「齐云正,」徐真收起血书,拉了把椅子坐到和尚面前,说道,「你是不是在想,我在试探你,在探你的口风? 「其实,根本用不着,你在这里已经住了七天,七天时间足以让我查到很多东西。 「不是跟你吹牛,你的命,还有你的计划,都已经攥在我的手掌心里,只要我动一动,你便会万劫不复!」 「哼……」和尚冷哼一声,显然没有把徐真的威胁当一回事。 「好,」徐真说道,「宋县令他们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从外面进来,我也就尽量不耽误时间,还是跟你长话短说吧! 「在本案之中,你至少有两名同伙,」徐真伸出两根手指,「这两个人都为你的计划做了充足准备,一个熟悉延平县,一个熟悉县衙。我说得可对否? 「其他人还没有想明白这个道理,但我却已经知道,就在这延平县衙之中,便有你的内应!」 听到此话,和尚的眼角又是微微颤动了一下。 「要不然,你的计划不会实施得如此顺利。」徐真却不再捕捉他的微表情,继续说道,「这两个人藏得很深,让人意想不到。 「先说第一个,那个熟悉延平县,帮你绑架和运送人质的同伙不是别人,正是十三年前的捕头——沈名臣!」 啊? 这一次,和尚终于露出破绽,眼中闪过一丝无法掩饰的惊诧。 「是啊,谁也想不到是吧?我也感觉难以置信,」徐真说道,「不,准确地说,是不愿相信,因为沈老捕头是我非常敬重的人!」 「哼,哼哼……」和尚再次冷哼,似乎想要掩饰自己的异样,做好矢口否认的准备。 「大相国寺,」徐真说道,「在你给童县令行刑的现场,我便已经发现了异常。现场有刻意抹除脚印,和破坏脚印的痕迹。z.br> 「想一想,你都已经来自首了,何必费力地去抹除脚印呢? 「由此,我可以推断,现场还有别人,那个人不想留下脚印。 「越是不想留下脚印,越说明他的脚印可能比正常人更加容易辨认。 「当然,既然抹除脚印,也说明此人具备反侦察能力,所以那个时候,我便已经开始怀疑是衙门公人了!」 「……」和尚仍然没有说话,甚至闭上了眼睛,但他的紧张,还是无法克制地被徐真捕捉。 「你知道吗?我后来再去现场,自己一个人又把那周围搜了好几遍,最后终于在一个冰洼附近找到了线索。 「冰洼连接冰湖,从那里去到冰湖距离最短,但要越过冰洼则需要下马。 「所以,我不但在那里找到马蹄印,还找到几枚关键的脚印。 「那几个脚印的左脚后脚跟很轻,就像一个人垫着脚尖走路留下的。 「偏巧,沈老捕头的左脚是缺失的,年轻时不小心被月牙铲砍掉…… 「再后来,」徐真又道,「我去过你家以前住的地方,有位老邻居跟我说,他曾看到过一个捕快常去你家,好像还给过你们钱。 「捕快单独行动,便绝对不是为了公事,于是……我便顺嘴问了一句,那个捕快是不是有点儿跛?你猜那老邻居是怎么回答我的? 「所以,从那时起,我迫不得已把调查对象转到沈老捕头的身上。 「他是个好人,他认为让你大哥做了冤死鬼,心里愧疚,所以才会给你们送钱,对不对?」 「……」 此时此刻,和尚已经很难掩饰内心的激动,脸皮颤动,嘴唇发抖,想要用念经来平复激动,可经文念出来已然走调。 「我当时的心情也很不舒服,」徐真说道,「于是我去了一趟紫阳宫,因为沈名臣前些日子一直住在紫阳宫,与道士们切磋棋艺。 「只可惜,调查结果还是让我不得不死心,」徐真说道,「在宋县令儿女被人绑架,还有卢玉胜和刘三洋遇害的那几天,沈名臣根本不在紫阳宫!」 「阿弥陀佛……」和尚实在忍受不住,又念起了佛号。 「齐云正,你信也好不信也罢,」徐真说道,「大不了把沈名臣喊来对质,但我警告你,真到那时可就全都晚了! 「所以,现在能跟我好好聊聊了吗?」 和尚紧闭嘴巴,仍在苦苦坚持。 「好,既然你不死心,那我说你听,」徐真说道,「趁着还有一点时间,咱们再谈谈你的另一位同伙吧! 「你的另一位同伙潜藏在我延平县衙之中,已经三年多了,为了今天这场洗冤大计,你们可真是煞费苦心啊!」 第97章 威胁 “宋夫人一行九人,在瘦柳树镇被人迷晕,并不是外人所为!”徐真说道,“因为,外人很难清楚每个人的饮食习惯,也不会把日程和行踪算得那么准。 “我调查过那家饭店,”徐真说道,“同一天吃饭的人,没有任何人出现昏迷,说明迷药没有下在锅里,而是仅仅下在宋夫人等人的饭菜之中。 “如果饭店伙计没有问题,那么便只能是他们九个人里的一个。 “所以,我只要查到两点,便能确定此人是谁? “一个,是当时谁给大家端过菜,谁有机会单独接触饭菜。 “另一个,此人为了不被别人怀疑,当大家晕倒时,他自己也得装晕。 “如此一来,只要查查九个人里谁中午没有吃饭,谁就是内鬼。 “当然,为了不露破绽,他也有可能真吃,但在如此特定的环境下,此人也必然是吃的最少的那一个。 “所以……”徐真说道,“我只是简单询问了一下,便已经知道此人是谁了! “齐云正,你姐姐齐巧妹,原来在三年前便已经潜伏在宋县令家当丫鬟了啊!” “啊!!?” 此言一出,和尚彻底崩溃,当即惊呼一声,脸色瞬间惨白。 “你……你……”他不可思议地瞪着徐真,惊惧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你怎么……什么都知道呢?” “我知道的多了,”徐真又道,“自始至终,你都没有伤害宋县令儿女的意思,他们现在都被关在一个很安全的地方,一个即使搜遍全城也找不到的地方,对不对?” “你……怎么可能?”和尚惊恐万状,宛若看到怪物。 “与宋大人儿女关在一起的,还有一个男孩儿,他是程枭的儿子!”徐真又道,“程枭在你的计划之中,是用来帮你逃跑的。 “你早早绑走程枭的儿子,并且留了勒索书,威胁他不准声张。一旦十三天期限一到,计划失败,程枭便会放你逃走,以此换回他的儿子…… “还有,”徐真举起血书,“童县令口供里缺失的信息是,当年你哥哥被定为鬼面杀手的一个月后,延平县又出了一起鬼面杀手惨案,是程枭和陈铁风发现的,童县令要把案子压下去,却不知哪里冒出一个蒙面人,把尸体抢走了……” “不……不可能!不可能!!”齐云正快要变成疯和尚,他难以置信地摇头说道,“你怎么可能,怎么可能知道这么多?你到底……是人是鬼!?” “是什么无所谓,只是枉你这么聪明,”徐真黑着脸说道,“我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你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吗?” “啊?”和尚懵圈,“怎么回事?” “傻呀,在见你之前,我先去的沈名臣家,”徐真道出答案,“已经跟他摊牌了,这些秘密全都是他告诉我的呗!” “啊?啊……”和尚仍旧反应迟钝,半天才回过味儿来,“哦……原来……原来如此……但是……” “但是什么?”徐真说道,“还不明白,如果我想立功,就不会过来跟你单独聊天了!” “你……”和尚忙问,“既然你早就知道,那为什么不早说?” “早说的话……效果没这么好,”徐真说道,“怕你不信呗。” 嘴上如此,但徐真心里则道:我就是看不惯你那爱装逼的刁样,让你也尝尝惊吓的滋味。 “这……”齐云正已经跟不上节奏,半晌才想起重要的事,忙问,“这么说,你……你肯帮我们?” “错,”徐真直接了当地否定,“不是我肯帮你们,而是威胁你们!” “威胁?”齐云正傻眼,“怎么威胁?” “你们必须得替我办件事,办好了,我非但不告发你们,”徐真说道,“说不定一高兴,还能帮你们把鬼面杀手搞定。 “但如果办砸了,那我只需要把宋县令的儿女救出来,你们就全都完蛋了!” “你……哎?”齐云正傻眼带凌乱,“不对啊?我都这样了,还能替你办什么事?” “哼,”徐真冷笑一声,举起血书说道,“我问你,为什么你要隐瞒后面那起鬼面杀手案?你是不是已经知道,谁是真正的鬼面杀手了?” “是啊,”齐云正纳闷,“既然沈老捕头什么都说了,你也应该已经知道了吧。” “我想再听你说一遍,”徐真说道,“不行吗?” “好,”齐云正已然没有隐瞒必要,当即说道,“当我们从童县令口中得知,当年还发生过一起鬼面杀手案,并且有高手抢走了尸体之后,沈老捕头便已经大概猜到,真正的鬼面杀手是谁了! “于是,我们才制定了后面的计划,”齐云正说道,“我们要借助县衙的力量,来把此人抓出来。”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们?为什么要从口供上删除?”徐真问。 “因为,越是拖到最后,宋县令越会失去耐心,那样胜算才更大一些!”齐云正回答。 “哦……等于,这件事从一上来就不是为了查案,而是为了抓捕。”徐真说道,“我再问你,既然要为你大哥报仇,那么为什么不跟童县令他们一样,把这个人悄悄抓了,然后杀之为快?” “别开玩笑了,”齐云正正色说道,“你也知道他是谁,要想抓他,除非能找来大玄十大高手! “再说,我抓鬼面杀手并不是为了杀他,而是为了给我大哥翻案,让世人知道,我大哥是被冤枉的。 “鬼面杀手虽然是杀人犯,却并不是害我大哥的罪魁祸首,罪魁祸首是童县令那些人渣!” “哦……”徐真认真琢磨一番,问道,“你就这么肯定,宋知礼能抓得了此人?” “我感觉概率很大,”齐云正说道,“之所以定下十三天的约定,就是想要借一下处斩裘霸天的东风。到时候,圣都也会来人,只要把鬼面杀手案搞大,就一定会有机会!” “哼,”徐真摇头冷笑,说道,“只可惜你们事先没有问问我,我可以很负责任地告诉你,你们的计划是注定会失败的,没有任何成功的可能!” “啊?”齐云正脸色大变,忙问,“为什么?” “很简单,”徐真说道,“你们根本没有证据!你就算把宋知礼的儿女全都杀了,没有证据,也没法翻案!” “啊?应该……应该不会吧?”齐云正说道,“只要能把人抓到,严刑审问,他主动认了罪,不就……不就……” “没有证据,你拿什么抓呢?”徐真一语中的。 “那……”齐云正大急,“哎呀,那可怎么办呢?” “不过嘛,如果按我说的去做……”徐真眯起眼睛说道,“说不定……成功的概率就大不少了!” “啊?那……”齐云正忙问,“你快些说,要怎样做?” “首先……”徐真说道,“我们要让所有人相信,真正的鬼面杀手,是崔啸天的儿子崔猛!” “什么?崔猛?崔啸天的儿子?就是那个崔阎王,可……可是……”齐云正大为不解,“他儿子并不是鬼面杀手啊?” “他必须得是!”徐真斩钉截铁地威胁道,“如果不是,你就死定了!” …… 第98章 计划 “什么!?崔猛?” 更早一些时候,沈名臣的府上。 当徐真提出自己的要求之后,沈名臣大感无法理解。 “这件事跟崔家没有关系的,”沈名臣说道,“为什么非要让崔猛来当鬼面杀手?” “我虽然很敬重你的为人,但有一点你需要清楚,”徐真毫不客气地说道,“我不是来征求你的意见的。” “你……”沈名臣脸色难堪,说道,“崔猛有病的,你怎么做,才能瞒过宋知礼?还有,程枭也不是省油灯,万一被他发现,那我就有可能暴露……” “你暴不暴露跟我没有关系,”徐真说道,“宋知礼交给程枭的任务,是去各处搜查他儿女的下落。 “宋知礼现在自顾不暇,分析能力已经大不如从前。 “如果,他真让程枭去核实崔猛的信息,那我就让和尚出面威胁程枭,反正程枭的儿子也在你们手上,不用怕他。” “徐……徐真……”沈名臣仍然感觉太不靠谱,又道,“你要想清楚几点,第一,宋知礼不一定敢去抓崔猛。第二,就算抓到崔猛,只要一审讯,可就露馅了!” “这就得看你了沈老捕头,”徐真直接了当地说道,“第一,我们必须紧密配合,让宋知礼下定决心。 “第二,崔猛不是有病吗?我需要你在审讯的时候做些手脚,让他发病!” “这……这……”沈名臣惊异地看着眼前这个小捕快,感觉此人既疯狂又深不可测。他想了想,说道,“让他发病不难,但不可能永远发病啊?接下来你又要做什么呢?” “崔啸天此时正在延平。”徐真淡淡地回了一句。 “啊!?”沈名臣蓦然震惊,颤声说道,“你……你的目标是崔啸天?” “你身为延平捕头,应该深知崔啸天这颗毒瘤的成色,”徐真说道,“我相信,曾几何时,除掉四大恶霸也是你的理想吧?” “这……”沈名臣震惊之余,感觉心跳加速,血液沸腾,当即怅然言道,“但后来,理想已经变成了不可告人的秘密!” 一句话,表明了沈老捕头的态度。 由此可见,他虽然嫉恶如仇,但现实的无奈,还是让他选择了明哲保身。 “但是……说句实话,崔啸天……”沈名臣黯然说道,“是动不了的,他和裘霸天不一样,宋知礼的实力根本不够。” “抓崔啸天不用宋知礼,”徐真又是淡淡一句,“到时候,只要你确保你肯出手就行!让你蒙面,行了吧?” “你……”沈名臣再次审视徐真,心里嘀咕此人到底是天才还是疯子。 “崔啸天坏事做绝,”徐真说道,“只要抓住他,我就有把握让他变成第二个裘霸天!” “这……这……”沈名臣陷入沉思,在思虑好半天后,才勉强点头说道,“好,既然你有把握,那蒙不蒙面也无所谓了。” 嘴上如此,但老捕头心里说话,谁让我的把柄全在你的手上,不答应可得行啊? 只不过,自己得快点做好跑路准备了…… “崔啸天当年有个管家叫唐丑,”接下来,徐真便与沈名臣敲定细节,“此人武功高强,可以是那个抢走尸体的人,但这件事,只有你说出来才有人信…… “……还有,你过一个时辰去衙门找我,就说我邀请你过来帮忙。然后,我会带你们所有人去见齐云正,让齐云正说出口供上缺失的信息,从而引到唐丑,再引到崔猛身上……” …… 稍后的某个黄昏,牛贩贾乙家门外。 一个英俊的小伙子,迈着轻快步伐从外面回来,他的衣服上绣着一个大大的“邮”字,显然是名邮差。 此人便是贾乙的弟弟,贾丁。 “哎?”刚走到门口,贾丁便看见等候多时的徐真,他脸上顿时露出喜悦之色,赶紧迎上前来,热情问道,“恩人来了,如何不进屋去?我大哥大嫂还念叨着您呢!” “嘘……”徐真将贾丁拉到背静地方,说道,“贾丁,我需要你再帮我做两件事,这次和上次不同,有报酬。” “哎呀,看您说的,什么报酬不报酬的,”贾丁恭敬抱拳,“要不是您,我们一家早就家破人亡了!您尽管吩咐吧,贾丁必然万死不辞!” “好,要你做的事不难,你只要假扮一回官差,去传个话……” …… 时光转回眼前。 昏暗的审讯室内,坐在审讯椅上的徐真正与县令宋知礼冷然对视。 当然,关于案情的真相,徐真不可能对宋知礼讲出来。 一旦宋知礼知道自己的儿女无虞,那么所有计划都将付之东流。 不过,此刻的宋知礼似乎明白了什么,已经从癫狂、激动与凌乱之中冷静下来,他展开手中纸条,向徐真问道: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这张纸条,是你给我的?” 徐真轻轻点头。 “为的,就是让我做出与对付裘霸天一样的对策,”宋知礼双眉紧皱,“利用老百姓的群起之力除掉延平县的第二座大山! “那……”他又重重说道,“向崔啸天泄密,把崔啸天引到衙门的人,也是你了?” 徐真再次点头。 “这样一来,”宋知礼道,“便可以利用司马信的人,把崔啸天拿下! “这么说,司马信当天晚上出现在衙门,也不是巧合了……” 这一次,徐真没有点头,因为他不想太过强调这件事,否则会把贾丁牵扯进来。 “好,好,好……”宋知礼惨然摇头,“好你个徐真,我又一次被你利用了! “你可真会趁火打劫,利用我救子心切,给我挖了这么大一个坑!我现在甚至怀疑,那个和尚也都是你派来的……” “宋大人,您又错了!”徐真往前探身,眼眸深沉地说道,“我利用的,并不是你的救子心切,而是你那颗并没有完全泯灭的良心! “要不然,你怎么会抗命不尊?你怎么会张贴告示?又怎么会火烧万胜赌坊? “这一切,说明你也想为民除害,也想推倒那些压在老百姓身上的大山!!!” 徐真声音不大,却铿锵有力,连宋知礼自己都听傻,足足怔了半晌。 “呵……呵呵……”可半晌之后,宋知礼惨然苦笑,“人都没了,良心泯灭不泯灭,还有什么用? “徐真,”他眼珠再次变得通红,“你放心,在我死之前,我一定会拉着你一起,我要跟你同归于尽!” “唉,”听到此话,徐真却失望地叹息一声,说道,“宋大人呐,经历了这么多,为何还不长进?我本来可以矢口抵赖的,但我没有那么做,你说……这是为什么呢?” “你……”宋知礼眼珠一转,顿时领悟徐真的意思,急忙问道,“你是说……你还……” “十三天还没到呢!”徐真说道,“你儿子和女儿可是还有救的。” “啊?你……”宋知礼浑身一颤,说道,“这么说,你知道真正的鬼面杀手是谁?快说,快告诉我,他到底是谁!?” “不要着急,”徐真扬起嘴角,露出一丝邪笑,“你很快就会知道他是谁了!只不过,告诉你答案的人并不是我,我也在等着呢……” …… 同一时刻,关押崔猛的审讯室内,传来崔猛的惨叫之声。 “啊……别打了,别打了,我……我有病的,我会死的,呜呜……” 崔猛正在接受鞭笞,虎妞沈玉用鞭子狠狠抽打着他,旁边还站着陈厚禄、沈名臣与程枭。 沈名臣看得极为认真,可陈厚禄与程枭却是满脸无奈,因为他俩清楚地知道,审讯崔猛纯粹是在做无用功,他根本就不是鬼面杀手。 “还不承认是吧?”沈玉喝道,“当年鬼面杀手绑架被害女子之后,需要藏到附近安全的地方实施杀害,这些地方都是无人的私人住宅,只有你们家有那么多私人宅院,不是你还能是谁?” 啪! 皮鞭抽下,打得崔猛嗷嗷乱叫。 “别打了,别打了,呜呜……真的不是我啊,那个时候我受伤了,我连走路都走不了,怎么可能是鬼面杀手呢!” 听到崔猛的话,沈玉亦是大感为难,冲着老爹沈名臣直皱眉头。 然而,沈名臣似是胸有成竹,当即挥了挥手,示意沈玉继续。 沈玉先是无奈耸肩,然后继续抽起鞭子,边抽边审: “鬼面杀手是个年轻人,有钱,有武功,有很多宅院,还有点儿变态,这些特征你全都符合,还说不是你……” 啪! 鞭子再次响起,崔猛被抽得哭爹喊娘,嘴角已经泛起白沫,似乎又要抽风。 然而,就在这即将患病抽风之际,崔猛却猛然想到什么,急忙大声申辩道: “不……不对啊?我……我特么不会武功啊?哦……哦……”他赶紧举起双手,大为兴奋地喊道,“我知道……我知道你们要找的人是谁了!那个鬼面杀手,竟然是——他!!?” …… 《妖探》第二季《自首》完结,请欣赏第三季《白狐》。 (本章完) 第99章 真凶 延平县衙。 内堂。 县令宋知礼等一干人等,全都聚集于此,商讨案情。 一夜鏖战每让个人都疲态尽显。 可是,崔猛突然间的供词,又让大家意识到,这场鏖战尚未迎来真正的高潮。 “李准……啧啧……”陈厚禄叨念着一个陌生的名字,“我在延平县待了一辈子,怎么从来不知道李四雄还有这么一个儿子?还以为,他只有一个独生女儿呢!” 延平县有四大恶霸,分别代表着官、匪、商、黑。 黑是开赌坊的崔啸天,商是开酒楼的裘镇农,官是开万花楼的魏玉郎,而这个匪,则是开镖局的李四雄! 据说,李四雄曾经就是一个打家劫舍,杀人如麻的土匪,后来依靠过人武功、江湖人脉还有抢劫来的财富洗白,来延平县开了天雄镖局。 如果说,崔啸天依靠的是官员把柄,裘霸天依靠的是做吏部侍郎的叔叔,魏玉郎依靠的是官场人脉,那么李四雄依靠的则只有一个字,那就是——“打!” 江湖传说,李四雄的武功在宋州名列前茅,罕有敌手。 他手下的镖头们也都个个身怀绝技,并且杀人从不眨眼。 所以,一旦遇到什么纠纷,他们从来只动手不动脑,直到把对方打服为止! 他们的座右铭就是:不是打死对方,就是被对方打死。 因此,靠着这样一股狠劲儿,天雄镖局声名鹊起,成为延平四大恶霸之一。 面对这样一个不怕死,又打不过的混不吝,官府拿他没辙,其他恶霸也得给个面子…… 根据崔猛口供,李准是李四雄唯一的儿子,由于他和崔猛年纪相仿,家境相同,二人曾是好友。 崔猛说,这个李准,才是真正的——鬼面杀手! “那是因为您不怎么关注江湖事,”这时,沈名臣向陈厚禄介绍道,“这个李准是个武学奇才,其天赋远超其父,自幼年起便被各大武林门派关注。 “根据江湖传闻,这个李准现在应该在蜀州西海宫学艺,不过……这个传闻可不可靠就不清楚了。” 蜀州西海宫? 徐真依稀记得,《妖道》里面提到过这个地方,好像几十年前,那里曾经出过两位大玄顶尖高手。 “这一次,”宋知礼坐在主座上,看似对众人说话,其实眼睛一直瞪着徐真,“不会再弄错了吧?” 他的意思很明显,自然是要问问徐真,现在轮到第三个恶霸,不会又是你老人家安排的吧? 我特么只剩三天时间,真的玩儿不起了。 “我感觉,应该不会错了吧?”陈厚禄说道,“我亲耳听到,崔猛说他与李准交情匪浅,几乎形影不离,有时候崔猛去收债,李准也会跟着。 “所以李准知道哪些房产是被崔家霸占,且无人居住的。 “还有一点,就是李准从来不跟崔猛去喝花酒。 “有一次崔猛找了几个青楼女子想要与李准一起玩耍,可李准却一反常态,生气地掀桌而去,令他莫名其妙……” “是啊,年纪,武功都能对上,”沈名臣补充道,“崔猛也证实,在鬼面杀手案爆发的那段时期,李准都在延平。 “当然……我……”沈名臣眼神闪烁一下,说道,“我之前还是疏忽了一件重要的事,如果去帮助鬼面杀手处理尸体的那个人是唐丑,那唐丑怎么可能使用自己的独门绝学呢?” 哦? 众人急忙用心倾听。 “现在看起来呐,”沈名臣捋着胡子,喃喃说道,“当初打晕程枭等人,抢走尸体的人,极有可能就是李四雄本人!” 啊? 众人吃惊。 “放眼整个延平县,”沈名臣说道,“恐怕也只有他能模仿唐丑的东河开山掌吧?” 说到此,沈名臣也不经意地瞥了徐真一眼,那意思我终于可以实话实说了。 也不知道能不能圆回来,且不会让人生疑。 “李四雄……”程枭却是吃惊不小,“如此说来,怪不得,我和陈铁风都没有任何还手之力呢!太可怕了!” “还说呢,”沈名臣埋怨道,“当初如果你们把这件事说出来,齐大郎非但不会死,说不定,当时我就可以推测出谁是鬼面杀手呢!” “……” 程枭惭愧低头,但眼神还是有点儿不服,他很想问问沈老捕头,当初就算告诉你了,那崔啸天和李四雄,你敢动哪个呢? 沈名臣似是意识到尴尬,便赶紧转移话题道: “当年也的确是我们工作做得不细,我们只以为那些家境优渥的公子哥们从来不缺女人,自然不会犯下这等残害女子的恶行,所以从来没有怀疑过他们。 “现在才知道,并不是那么回事啊,唉……” 老捕头叹息之后,讨论竟然戛然而止,冷了场。 “徐真,”终于,宋知礼忍不住问,“你怎么看?李准到底是不是真凶?” 一句话,让众人全都把目光转向徐真。 徐真早有准备,当即站出来分析道: “崔猛说,鬼面杀手案发期间,李准刚刚从外地学艺回来,而且似乎心情很不好的样子。 “我觉得,根据江湖人的心理,如果李准是从某个名门大派学艺归来,应该是一件值得炫耀的事,可无论李四雄还是李准,都表现得那么低调,似乎……不太合理。” “那……”宋知礼问,“你的意思是?” “我怀疑,李准在学艺的时候闯了什么祸,被驱逐了,”徐真推测,“他的心理受到刺激,一个身怀绝世武功的人,一旦迷失心性,后果可就是灾难性的。 “况且,崔猛还说,自从鬼面杀手案结束之后,他就再也没有见过李准。如果李准真的去了什么西海宫,难道十三年都不回来一趟吗? “所以,我也认为,李准应该就是鬼面杀手!” “哦……”这一次,宋知礼学乖,并没有做出任何回应。 “我想起来了,”程枭忽然想起什么,说道,“我记得,在鬼面杀手案完结之后,曾听到过天雄镖局传出过什么走火入魔之类的说法。 “当时,我们只以为是李四雄走火入魔,如果……如果不是李四雄,而是……” “我感觉吧……”陈厚禄说道,“如果李准再不是鬼面杀手,那就真的没有谁了!” “行,行,”宋知礼摊开双手,惨惨然说道,“反正四大恶霸已经得罪了两个了,也不怕再多一个! “既然如此,咱们就商量一下,接下来该怎么办吧?” 啊? 这…… 此言一出,众人顿时露出为难之色。 “怎么了?”宋知礼一指程枭,“你之前不是说,李四雄已经病入膏肓了吗? “哦……难道你们是担心,李准根本不在延平?” 谁知,说完这话,众人还是低头不语,个个面露难色。 “怎么了?”宋知礼说道,“这件事能比办崔啸天还难?大不了……再下一个告示?” “大人……”终于,程枭上前说道,“您可能还不知道,天雄镖局的当家人已经不是李四雄了!这个人,就算我们发动全城百姓,恐怕也惹不起啊……” …… 第100章 仙师 “李婵回来了,”程枭面色凝重地说道,“还被她师祖赐号,名字后面加了一个‘儿’字,咱们有点儿惹不起了。” “啊!?” 闻听此言,沈名臣微微一颤,脸上竟是露出惊惧之色。 然而,除了沈名臣,其他人全都听得云山雾罩。 “这个我知道,”陈厚禄说道,“李婵是李四雄的女儿,我一直以为,他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呢!” 加个“儿”字,就是李婵儿。 徐真亦是不明其意。 他之前也已搜集过李四雄的情报,也知道李四雄有个武功很高的女儿叫做李婵,但从未听过后面这个“儿”字,更不知其意味着什么。 “坏了,”沈名臣在一旁喃喃自语,“这下麻烦了!” “李婵儿比李准刚好小十三岁,她的武功天分不输李准,”程枭继续介绍,“她自幼便在蜀州全真山学艺,师从玄道外门的天衍道长。” “哦……比李准小十三岁,”沈玉在徐真身后计算道,“也就是鬼面杀手案发的时候,她才刚出生呀!” “……” 众人无语,沈名臣捂脸。 “今年刚满十八,”程枭介绍道,“天衍道长的名气并不大,但是,天衍道长的师尊,也就是李婵儿的师祖,却是当年叱咤天下的蜀中豪侠李蓉儿! “李婵后面的‘儿’字,便是李蓉儿赐给她的,所以,大家能明白这其中的利害关系了吧?” 听到此话,沈名臣已然不能自持,激动说道:“这么大的事,我怎么不知道呢?” “李婵……李婵儿刚回来一个月不到,天雄镖局一直秘而不宣,估计是李四雄病危的缘故,”程枭说道,“若不是前几日宋大人让我去找李四雄帮忙,我也不知道。” “怎么了?”宋知礼有些茫然,“这件事很难办么?李蓉儿是谁?” 陈厚禄扬起眉毛,表示同问。 徐真赶紧搜索脑海,却是什么也没找到。 “錾金峨眉刺,天下无双,江湖人尊称她为李仙师。”沈名臣说道,“虽然没有进入当年大玄十大高手之列,其武功也已然冠绝天下。 “李四雄的女儿,怎会有如此造化啊!” “给李婵赐的那个‘儿’字,说明李仙师非但认可这个徒孙,而且对其宠爱有加,”程枭说道,“江湖中人,最重门派出身,得到李仙师的赐号,天雄镖局的江湖地位将会提升一个档次,所以……我们若动镖局,就是公然与李仙师为敌啊!” “啊?”宋知礼意外,“这么复杂吗?江湖怎么了,江湖算什么东西,难道还能大过朝廷不成?” “宋大人,眼前的问题不是大不大得过,而是打不打得过啊!”程枭说道,“虽然李四雄病危,但天雄镖局高手如云,且都是打架不要命的主,再加上一个李婵儿,这可就……” “还有一点,大人须知,”陈厚禄想到什么,提醒道,“李四雄与裘霸天、崔阎王又不一样,虽然也是四大恶霸之一,但性质完全不同。 “他们的恶在于好勇斗狠,除了当年强行兼并多家镖局,以及打架伤人事件欺负过老百姓之外,能够扳倒他们的罪证很少,”陈厚禄说道,“江湖人多少讲个‘义’字,镖局行业更是以‘信’为本,所以在咱们延平老百姓眼中,恨他们的人,远远要少于裘霸天和崔阎王。” “哦……”宋知礼了然,“也就是说,张贴告示那一招没有用了!” 宋知礼回想自己在延平为官多年的经历,他的确很少与李四雄的天雄镖局打交道,对其知之甚少,只知道老百姓们称他是四大恶霸之一。 “陈大人说得不错,”沈名臣说道,“如果说真找把柄,天雄镖局里的几名镖师手里或有命案,但李四雄早已彻底洗白,要想直接动他,恐怕不易!” “……” 宋知礼不说话了,经历了这么多,他已然心力交瘁,濒临崩溃,此刻只能是佝偻着身体,唉声叹气: “一个裘霸天,让我得罪了吏部侍郎。 “一个崔阎王,让我违抗上命,无法收拾,没准儿……现在刺史大人就在赶往延平的路上,还不知道他会怎么收拾我呢! “现在倒好,李四雄动不了,李准也不知道在哪儿,我的有文、有容啊,爹……该怎么做,才能救你们呢? “可恶的和尚,可恶的齐云正!”他悲愤交加,恶上心头,咬牙切齿,“要是真的救不了你们,我就把他的肉一片片割下来,把骨头一根根敲碎…… “还有,那些个编排了我的,欺骗了我的,我也决不轻饶,我要是死了,谁也别想善终!” 最后一句话,显然是说给徐真听的。 但听在其他人耳中,也都感觉是在针对自己,预示全都额头冒汗,甚是忐忑。 沈名臣更是偷偷瞪了徐真一眼,那意思是埋怨徐真,看看你干的好事吧!鬼面杀手抓不到,反倒害得所有人无法收场。 “宋大人,要不……”陈厚禄出主意道,“干脆你去找李四雄谈谈?” “谈?”宋知礼咧嘴,“谈什么?跟李四雄说,你儿子是鬼面杀手,赶紧把你儿子交出来吗?” “您看……今时不同往日啊,”陈厚禄分析,“裘镇农和崔啸天都已经被咱们衙门办了,李世雄的心里应该会有变化吧,担心下一个会轮到他,所以……会不会因此就范呢?” “……”宋知礼直掐脑门,“你们刚才也说,那些人以前都是土匪,真逼急了,说不定直接拿本官祭旗,直接反了! “再说,李准不是别人,是他儿子啊! “而且……照你们所说,李准是李四雄唯一的儿子,慢说我连证据都没有,就是有证据,你们说他能交出来吗?” “所以……”徐真终于说话了,他向前一步,说道,“现在最重要的人不是李准,也不是李婵,而是李四雄!” 这…… 众人赶紧看向徐真。 但见徐真亦是凝眉沉目,一边思索一边说道:“当年是李四雄帮助李准处理了尸体,那么……李四雄必然知道,儿子李准才是真正的鬼面杀手。 “从那以后,鬼面杀手案再也没有发生过,李准也下落不明,那么多半是被李四雄雪藏! “所以,只要抓住李四雄,那么就有可能找到李准。就算找不到,只要李四雄把当年的实情说出来,便足以替齐大郎翻案,让那和尚放人!” “好,好,呵呵……”宋知礼一边喊好一边苦笑,“徐真呐,你说得是真好,唯一不好的一点就是跟没说一样!我也是这么想的,但怎么抓?” “大人,”徐真说道,“抓李四雄倒是一点儿也不难,只是……我忽略了这个李婵,你得……再给我一点时间!” 咚! 宋知礼像泄了气的皮球,咚地坠到椅子上…… …… 第101章 追随 半个时辰后,徐真回到自己家。 他急匆匆奔向书房,想要尽快研究一些东西。 然而,他才刚刚进屋,便立刻感觉哪里不对,右手一抖,唰地掏出藏在袖子里的匕首! 接下来,他小心翼翼地进入自己卧室,可进去之后,他便很快收起了匕首。 屋里站着一个年轻人,正是牛贩贾乙的弟弟——贾丁。 在贾丁身前,还摆放着两个木箱子,其中一个箱子开着,露出里面整齐码放的银锭。 “恩人,您终于回来了!”贾丁急忙上前施礼。 “贾丁,”徐真看到两个箱子后,顿时皱眉问道,“这是什么意思?不是说好一人一箱的吗?” …… 时光转回醉仙居,徐真正在与一众捕快为那些被裘霸天抢夺过财产的受害者们分发补偿。 毕竟牵涉大量钱财,自然不能只由徐真一人主持,现场有两名书吏记录,还有衙门派来的衙差监督。 徐真与其他捕快的职责,只是赶跑司马信的人,以及维持现场秩序,所有财物都要清点过账,逐一核实,以防有人中饱私囊。 但是,这点儿条条框框哪里拦得住徐真,于是,在领取补偿的人里,便出现了贾丁。 徐真之前说过,有两件事需要贾丁帮忙,而且还有报酬。 其中一件是来回传口信,让司马信与崔啸天遭遇。 而另一件事,便是醉仙居的浑水摸鱼。 在徐真的安排下,贾丁以受害人的身份领了两箱银子出来。本来说好一人一箱,可没想到,贾丁竟然把两箱全都送到了徐真家里。 “恩公,”贾丁拱手说道,“我在箱子里拿了两块银锭,这两块银锭便足以够家兄翻盖房屋,购买耕牛之用了! “我们贾家承蒙恩公照顾,已然感激不尽,其他的东西实不敢拿!” “你……唉……”徐真皱眉,“你可能还不太了解我,我说给你一箱就是一箱,你若不要,今后咱们就不是朋友!” “这……”谁知,贾丁稍稍一愣,竟然单膝跪在徐真面前,异常激动地说道,“恩公义薄云天,足智多谋,为民除害,绝非凡人,贾丁愿意誓死追随恩公,求恩公答应!这些钱财都是身外之物,您就把他当做我日后的酬劳若何?” 嘿? 徐真顿感意外,没想到贾丁这小子如此机灵,他必然是已经猜到,裘霸天与崔啸天的倒台都与自己有关,竟然宁可不要金钱也要跟着自己。 不错……不错…… 徐真眼中透出欣赏目光,贾丁这个小伙子聪明伶俐,悟性也高,关键是心正无邪,而且懂得感恩,绝对是一个得力助手。 “好,我答应你,”徐真点头,“但这一箱银子还是你的。现在全都拿出来也的确容易引人怀疑,那就先放在我这里,你什么时候需要,随时过来拿走便是。 “还有,邮差的身份暂时不动,我有需要会去找你。你在暗中,更加便于助我行事!” “好!”贾丁急忙给徐真叩头,“贾丁随时听候差遣!” 徐真赶紧将他扶起,问道:“你在这里等我,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些吗?” “恩公,”贾丁急忙说道,“昨晚我把银子送来,担心会进来贼人,便在这里守着。本来守到天亮不见您回来,便想先走,却不料又被三个人堵在床下,没敢动弹。 “他们是一大一小两名女子,还有一个书童打扮的小哥。他们进屋拿了一些衣物,通过他们说话,我猜测应该是恩公的家人吧?” 毫无疑问,三个人是:小媳妇有梦,二表妹仉问心,还有那个书童高鹤。 徐真点头,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好几天没见有梦了,她必然是没想到要在二表妹家住那么久,这是回来取衣物。 不行,不能让有梦担心,待会儿得去看一看她,只不过,自己还得把重要的事情先搞定再说。 贾丁见目的已经达到,当即辞别徐真,离开徐宅。 看到贾丁离开,徐真把另外一个木箱打开,口中念叨:傻小子,还真不是见钱眼开的那种,都不知道翻翻底下吗? 他把上一层的银子挪开,打开下面的夹层,夹层里面都是金灿灿的金锭…… 好在祠堂那边之前挖过陷坑,徐真便直接将两箱金银放进坑内,上面用地砖铺好,藏于其中。 接下来,他终于返回书房,取出那本《妖道》,开始认真钻研起来…… 在钻研之中,他再一次意识到这本书的价值,如果真能将其中内容全部掌握,如会贯通,那么自己未来极有可能成为大玄王朝的bug!!! …… 经过一番认真钻研,徐真终于敲定了最终计划。 但不得不说,由于时间仓促,计划不可能百分百完美,有可能,在实施过程中还要随时进行调整。 其中,最不可控的一点,便是那个李婵儿的信息实在太少,徐真不知道此人到底是什么性格,武功又能强到什么地步? 不过,对于抓住李四雄这一点,徐真却信心满满。 敲定计划之后,徐真便马不停蹄地赶到锦绣书斋,见到了小媳妇有梦,趁没人看见,悄悄塞给有梦一条银锭。 “有梦啊,”徐真叮嘱道,“对外人,就说这是县衙给我的赏银,今后咱们再也不用还什么鸟债了,你就看着花吧!” “老爷,我也听说了,那万胜赌坊被人烧了,崔啸天也被抓进了官府,”有梦双手紧扣,祈祷般说道,“真是老天爷保佑咱们呐,下个月终于不再为还钱犯难,不再为恶霸催债担忧了!” 徐真心里说话,保佑你的不是老天爷,而是你老公。 “老爷……”有梦兴奋说道,“要不……我回家吧?” “不行,”徐真说道,“崔啸天的事还没有结束,我暂时还得待在衙门。而且现在正处混乱时期,你还是跟着二表妹比较安全。” “可……可千万不要让崔啸天他们再出来啊,”有梦再次担心,“咱们好不容易有了盼头。” “放心吧,”徐真说道,“他出不来的,今后再也不会有人催债了!” 为了安慰有梦,徐真情不自禁地握了一下有梦小手。 有梦双颊微红,这才注意到手里的银锭。 “哎?不对啊?”有梦问道,“您刚才说,有人问起,就说是衙门发的,那这银锭……” 徐真微微一笑,当即凑近有梦耳边,瞎话张口就来:“有梦啊,今后咱们再也不用为钱担忧了,我已经根据咱们老祖宗的提示,挖出了窖银……” “啊!?”有梦听到后恍如做梦,惊讶地合不拢嘴…… …… (本章完) 第102章 神医 昏暗的牢房中。 被铁链捆绑的和尚齐云正,正表情凝重地看着徐真,不知道徐真这次又要跟自己谈些什么? “齐云正,”然而,徐真似乎在赶时间,没有一句多余废话,“一旦你的事情解决,我需要你将两句谶语讲给宋知礼听,但一定不能说是我告诉你的。” “……” 齐云正尚未听懂,徐真便开口念道: “一句是: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徐真伸出两根手指,“第二句是:但行好事,莫问前程!记住了吗?” “记住了!”齐云正点头,“第一句出自《玄经》,便是塞翁失马之意。第二句出自《佛言警示录》,劝人向善。” 呦? 这倒让徐真有点意外,看来这大玄王朝,在某些文化方面与以前的世界有相通之处。 某些自己知道的经典诗词典故,这个世界里也是有的。 看来,自己想要靠卖弄文采推花魁,当文抄公跃龙门,还不太现实! “但是,我不明白……”齐云正大皱其眉,“为什么……” 结果,他还没有提出疑问,便只听铁门一响,徐真早已不见。 …… 县衙内堂,所有人都在等着徐真。 看到徐真回来,宋知礼急不可耐地迎上前去,问道:“怎么样,有计划了吗?” “全都想好了!”徐真说道,“兵分两路,你们去解决李四雄,我负责引开李婵儿!” “那……”程枭急得拍手,“就算你引开李婵儿,我们也解决不了李四雄啊!现在正值淡季,天雄镖局的镖师们可都在镖局呢!” “我能引开多少算多少,剩下的你们来办就行。” “不行啊,徐真,此等关乎身家性命的大事,可不能儿戏啊!”沈名臣说道,“你也知道咱们的实力,就算你把镖师们全都引出去,就凭咱们这点儿人,也断然冲不进天雄镖局啊!” “谁说要咱们的人动手了?”徐真瞪眼。 “啊?不会吧!?”宋知礼一听这话,登时吓傻,不可思议地说道,“难道……你还想用司马信?他……他他他……他能上第二次当吗?” “宋大人,”徐真说道,“要想办成此事,你还得借我两样东西,一样能还,一样不能还!” “啊?”宋知礼凌乱,忙问,“什么东西?” “第一,两万两银票,都是几千两一张的,不要整的,这个我就不还了!”徐真说道。 “这……”宋知礼为难,“我又不是贪官,哪儿来这么多钱啊?” “有,有的,”陈厚禄急忙说道,“裘霸天抄家之后,还剩下两万多两,刚好都是散的银票!” “……” 宋知礼皱眉带撅嘴,显然徐真这是有的放矢,甚至有敲竹杠的嫌疑。 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反正也不是自己的钱,于是点头说道,“行,这个没问题,那第二个东西呢?” “我得……嗯……”徐真竟然罕见的,略显为难地说道,“我需要借用童县令的尸体一用!” 啊? 什么!? 此言一出,众人更加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 当日晚间酉时,延平县城东郊,天雄镖局。 冬寒时节,河道上冻,运输不便,镖局的生意也随之冷清,此刻大门紧闭,连个把门的都没有。 一个黑色的身影,既踉跄又快速地跑到镖局门口,卯足力气咚咚拍门! 咚咚咚…… 门敲得又响又急,很快从门里传来伙计的喊叫声:“这大半夜的,谁呀?懂不懂规矩,有这样敲门的吗?” 吱呀,大门刚一敞开,便见那个黑色的人影冲进院门,吓了两位伙计一跳。 可正当两位伙计准备防御,却看到黑影已然噗咚倒地,似是昏死过去…… “这……” 俩人大眼瞪小眼,低头仔细一看,但见倒地的是一个年轻小伙子,身上虽然穿着名贵的锦缎衣服,可他蓬头垢面,衣服上满是泥泞与裂口,还沾有点点血迹,好像受了重伤。 “喂……喂喂……”其中一名伙计扒拉了一下此人,想要看看他是否活着。 结果,小伙子手指镖局深处,用尽力气喊道:“我……我要见李镖头,就说是唐州上元郡的罗神医,哦……哦……” 这一次,小伙子终于昏死过去。 不过,不是真昏,因为小伙子不是别人,正是徐真。 片刻之后,徐真被镖局的人抬进议事大厅,平放到一张桌子上。 接下来,随着伙计们七嘴八舌的议论,竟然有个镖师模样的人大踏步来到跟前,一把掐住徐真手腕,想要给徐真把脉。 “水!!!水……”徐真赶紧大喊一声,然后伸手要水。 嚯…… 镖师被吓了一跳,喃喃吐槽:“什么毛病?这不没死吗?” 别说,镖局的伙计还算热情,竟然真的有人给徐真递过一杯水来。 徐真赶紧装作渴了好几天的样子,将整杯水一饮而尽…… 喝完水,他这才闻到浓郁的酒气,抬眼一看,但见大厅内都是一桌桌喝酒的镖师与伙计,个个喝得酩酊大醉,酒气熏天。 “你……你没事吧?”要给徐真把脉的镖师问道,“你谁啊你?怎么了这是?” “我?” 徐真左看右看,一面观察环境,一面分析对策。 “喂,傻了?”镖师追问,“问你话呢?干嘛的啊你?” “我……”徐真赶紧从怀里掏出一张五千两的银票,往桌子上一拍,“我要请镖师,帮我保趟镖!” 镖师拿起银票一看,大吃一惊,当即喊道:“我靠,五千两啊?” 什么!? 其他人瞬间醒酒,全都凑了过来。 “五千两?什么镖啊这是?”镖师们眼珠子瞬间雪亮,都看直了眼。 “不,不是……”徐真装出怯怯的样子,说道,“你们不行,我找……我找的是李镖头,李四雄,只有他才能保我这趟镖!” 一听徐真要找李四雄,在场的镖师们顿时个个面露迥异之色。 通过如此明显的反应,徐真已然在心里确定,李四雄确实是病入膏肓,就算不是病入膏肓,也必然身患重疾。 如此一来,沈名臣他们才能有得手的机会。 “小伙子……”这时,最早那位镖师露出贪婪本色,将银票攥在手中,说道,“你来得不巧,李镖头不在这里,不如,咱们来谈谈吧?你放心,李镖头保的了的东西,我们一样也保的了!” “那……不行,不行……”徐真赶紧伸手索要,“那我不保了,不保了,还给我,还给我!” 然而,镖师却手腕一缩,让徐真扑了个空。 “给我,给我啊!”徐真大急,赶紧扑上去索要,可虚弱的身子哪里抢得过身材魁梧的镖师。 镖师大手一挥,便将徐真轻松推开,然后他二话不说,直接扬起手臂,竟然就要给徐真来个大耳刮子! 结果,就在他刚刚扬起手臂的一瞬间,大厅深处赫然传来一个女子的喝止声: “住手!” 两个字清脆有力,虽然声音不大,却似乎有着穿云裂石的威力,不但喝止住了镖师,而且令整个大厅瞬间鸦雀无声。 徐真赶紧循声望去,但见跃动的火光照耀下,一位黑衣女子缓步而来! 而随着女子越来越近,徐真的眼睛也越睁越大,甚至还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 …… (本章完) 第103章 李婵 这是一个身穿黑色玄教道袍,手持绿浮尘,个头很高的女子。 女人没有任何化妆修饰,头上甚至只是扎了一个简单的马尾。 但,纵是素颜,却仍旧惊艳到了徐真。 前世的徐真也勉强算的上老司机,自认为阅历无数,不会再为漂亮女人着迷,可眼前这名女子,却还是让他无法克制的心跳加速。 她虽然称不上绝世美女,惊世容颜,却全都长在了徐真的y点上。 这是一个标准的长脸长身高美人,宽大的道袍掩饰不住她修长的身材,略微泛红的脸蛋透着一股吹弹可破的晶莹,五官精致得不可思议,眼睛算不上太大,却明眸闪亮,宛若宝石。 不过,仅仅一个照面的打量,也让徐真看到了更多东西。 女人面若寒冰,双眸如电,眉间深沉,嘴角微翘,从里到外透着一股高冷范儿,让徐真一瞬间便想到“冰山御姐”这个名词。 女人的道袍上,绣有丹炉图样的花纹,徐真认出,这是玄道独有的御风袍,说明女人是玄道中人。 因此,徐真已经可以肯定,眼前这名冰山美人,正是李四雄的女儿李婵,被师祖赐号之后,现在叫做——李婵儿! 李婵儿甫一出现,大厅便随之安静下来。 那个扬起手臂,想要扇徐真耳光的镖师,也不得不收起手臂。不过,他并没有将银票还给徐真。 李婵儿缓步走来,身后还跟着一个年纪很大,胡须花白的老镖师。 “你说……你是唐州上元郡的罗神医?”李婵儿来到徐真面前,边打量边问。 她的声音虽然也透着冷峻,却有着一些明显的蜀州方言口音。 而大玄王朝的蜀州方言,与徐真前世的川渝地区方言略有相同。 “我是罗神医的儿子罗成,”徐真赶紧说出背好的台词,“我要求见李四雄李老镖头,请他为我保趟镖!” “罗家……”李婵儿微微点头,说道,“当年,我师祖在唐州被邪魔王典所伤,堪堪废命,是罗神医妙手施针,替她医治好的。 “人情虽然已经还过,但作为晚辈,情面还是要讲的。” “师祖?”徐真故作惊讶,忙问,“你是……你是谁?” “他是李老镖头的女儿,”后面那位老镖师介绍道,“蜀州的李仙师便是我们大小姐的师祖!” “什么?”徐真再次惊讶,“李仙师?那……那可太好啦!我……我……”他赶紧做出悲伤痛苦状,“我终于找对人了,呜呜呜……” 干哭,没有眼泪。 他毕竟不是专业演员,实在挤不出来,只能捂脸。 “既然如此,”李婵儿察觉事出有因,当即说道,“那就随我去后面叙话吧!” “好。” 徐真点头,刚想走,却想起那张银票,于是看向抢走银票的红脸镖师。 镖师脸色尴尬,却还是攥着银票不放。 李婵儿回头看了他一眼,眸若寒冰,仅仅一瞥之间,红脸镖师便打了个哆嗦,赶紧将银票递过去。 谁知,徐真刚想接过银票,半空中却又冒出另一只大手,将银票抢走! 哎!? 徐真赶紧看过去,但见抢走银票的,竟然是另一名身材更加魁梧的镖师。 此人面如黑炭,虎背熊腰,比刚才那个镖师还要大出一圈,身高几近两米。 “马憨子,你疯了?”老镖师见状,赶紧呵斥一声。 名叫马憨子的镖师抖着银票,醉醺醺地冲老镖师说道:“二当家的,这个人是来做生意的,我们是镖师,这生意自然要给我们来做啊!” 这…… 其他镖师们互相对视一眼,似乎达成某种默契,纷纷站到马憨子旁边跟着点头。 最早那个红脸镖师亦是像看到救星一般,赶紧跟着说道:“对啊对啊,你们看,这银票本来已经交给我了,我们正在谈生意嘛!” 说话间,众镖师不断向前围拢,形成一股强大的压迫力。 “你们全都喝多了!”被唤作二当家的老镖师大怒道,“大小姐在这里,你们不要放肆!” 哦? 看到眼前这一幕,徐真只感觉格外兴奋,没想到这次来天雄镖局还有意外收获。 很明显,这些镖师们对李婵儿有意见。 原来,他们内部也是有矛盾的啊…… “我们没有放肆,也没有喝多,”马憨子不服不忿地说道,“我们只是在讲规矩,接到的单子给了别人,那可是对镖师们最大的侮辱呐! “大小姐,”他瞪着李婵儿说道,“既然你现在代理大当家的事务,更要按照规矩来吧?要不然,咱们这些兄弟们,心里可就不舒服了……” “住口!”老镖师喝道,“你这是摆明了挑事,合同没签,手印没按,你们连保的东西是什么都不知道,算哪门子接单? “你们……你们不要耍混行不行?” “谁说没接单啊?”最早那名镖师说道,“银票都收了,就算接单,先收钱再谈合同,也不是没有先例嘛!” “你……你们要造反吗?咳咳……”老镖师气得咳嗽,“你们跟了大当家这么多年,就真的一点情面都不顾……” “二叔。” 结果,老镖师没有说完,便被李婵儿拦住。 此刻,李婵儿的表情看不出丝毫变化,只是眼睛里多了一丝俾睨苍生的不屑。 慢说退后一步,她甚至都没有多看这些镖师一眼。 “各位,”李婵儿侧着身,冷冷说道,“我知道你们对我父亲的决定不满,认为他不应该把天雄镖局交给我这么一个黄毛丫头。 “而我呢,也没有什么跟你们好说的,”李婵儿不动声色,淡然言道,“师祖说过,我们练的峨眉刺是杀人技,莫要轻易出手,因此我便终日藏于袖内,你们……” 终于,她转向众人,淡淡然问道:“哪个想要看一看呢?” 此言一出,大厅瞬间鸦雀无声。 镖师们虽然个个身材魁梧,却个个面露惧色,都被这淡淡的一句话,压得透不过气来。 “马镖头,”李婵儿看向马憨子,问道,“你要是不敢看,那就老老实实地把银票交出来!” “这……”马憨子手腕颤动,显然陷入艰难的纠结。 “啧啧……”李婵儿冷冷咂嘴,说道,“被一个黄毛丫头都吓破了胆,那被抢了单生意,又算得了什么呢?” 李婵儿的话可谓侮辱性极强,深深刺激了马憨子。 纵然马憨子知道李婵儿不好惹,却还是大喝一声,挥起拳头扑了上去…… …… 第104章 押镖 “啊……” 议事大厅内,传来马憨子的惨叫。 但见身高几近两米的大汉,已然跪倒在地,他的右手竟然被李婵儿手里的浮尘末端贯穿,死死地钉在了桌案上! 要知道,浮尘尘杆的末端是球形的,仅仅一下,便能贯穿人的手掌,而且深深钉进沉重的桌案,这等功力实在太过震撼。 而最最关键的,是这些自诩身怀绝技的镖师们,竟然没能看清楚李婵儿的动作,几乎是电光火石间,便只剩下马憨子跪地惨嚎…… 本来,那个红脸镖师与马憨子关系甚笃,看到马憨子动手,他也想跟着冲过去。 可他刚冲了一步,便看到李婵儿的手指突兀地对准自己。 “你可想好了,”李婵儿冷冷说道,“这次是手,下一次可就不一定是哪儿了!” “啊……”红脸镖师顿时吓得惊恐失色,赶紧退了回去。 其他镖师亦是个个面露惊惧,纷纷后退,之前,他们虽然知道李婵儿师出名门,武功卓绝,却没有想到会高到如此地步。 马憨子在镖师里面算是比较出众的,可现在连一个照面都过不去,显然他们和李婵儿之间的差距远超想象。 “看来,”李婵儿冷笑一声,“你们还不配看我的峨眉刺啊!” 说着,她轻轻一拧浮尘,问道:“你还想看吗?” “啊……”马憨子几乎疼得快要晕厥,赶紧点头认怂,“不敢了,不敢了……” 在认怂的同时,他另一只手将银票放在了桌子上。 徐真赶紧将银票抢回,放回自己袖兜。 通过眼前这一幕,徐真自然又获得更多的信息。 看来,这个大玄王朝的武功体系,也远比自己想象得强大。只不过宿主徐真没见过什么世面,脑中找不到太多关于武学的信息。 仅仅一把普通浮尘都能使出如此威力,可想而知,李婵儿的峨眉刺得有多么厉害? 但是,徐真发现,李婵儿武功强得超乎想象,可在江湖经验,以及为人处世方面却似乎有着欠缺。 如此对待这些镖师,虽然可以立威,却对将来统领镖局不利。 镖师们打不过你,那干脆辞职散伙,你又能怎么办呢? 不过,徐真也可以看出,李婵儿应该是临危受命,她毕竟师出名门,志存高远,似乎对管理天雄镖局也没有多大兴趣。 如此一来,自己的计划,成功率似乎又高了不少。 当然,李婵儿虽然欠缺经验,但毕竟身旁还有很多老江湖,自己绝对马虎不得。 …… 很快,跟着李婵儿,徐真来到后面一间雅致的小客厅。 为了表演得更加真实,徐真赶紧整理衣服,在弯腰时不小心掉出一本书来,封皮上写着《罗氏药典》字样…… “好了,罗公子,”李婵儿示意徐真道,“请坐吧,这里人少,你有什么事情可以说了。” 说完,她自己坐到上座,老镖师则坐在次座。 “嗯?”徐真假装意外,“那……李老镖头呢?” “家父抱恙在身,现在镖局事务都由我来处理,”李婵儿说道,“你放心,既有师门渊源,我必会想法助你,只是先要听听你到底有何所求?” “这样啊,”徐真假装思考一会儿,这才在椅子上坐下,然后强行挤出一副椎心泣血的表情,“我本想请李老镖头帮我走一趟镖,现在看起来,只有麻烦大小姐您了!” “哦?我?”李婵儿微微皱眉,摇头说道,“那可不行,家父抱恙,我要留在镖局照顾。你放心,天雄镖局的镖师们个个……” “大小姐,”徐真抱拳打断,道,“这趟镖不需要您花太多时间,我只需要你把货物送到瘦柳树镇外的一家破庙!” “什么?”李婵儿顿时好奇,“瘦柳树这么近,为什么要找镖师?货是什么?” “货也不沉,”徐真说道,“就是我自己!” “哦?”这一下,更加引起李婵儿的兴趣,“你的意思,是我们把你送到那家破庙,就算完成任务?” “是的,为此,我愿付五千两酬劳。”徐真说道,“但是……必须得是大小姐您亲自来保!” 说到这里,徐真终于成功地挤出几滴眼泪,泪水划过腮边,故意让李婵儿看个正着。 果然,李婵儿被吸引进来,问道:“这么简单的事,就更用不着我了吧?” “这……这……”徐真额头又冒出热汗,一副忐忑不安,欲言又止的模样。 “这位公子,”这时,老镖师终于忍不住说话了,“你若真想让我们走镖,至少得把前因后果说个明白吧?你这样遮遮掩掩,可不行啊!” “哎?”徐真瞪大眼睛,“镖局不是有规矩,走镖不问出处吗?” “那是针对老客户,”老镖师说道,“再说,你既然说你就是押镖货物,那走镖之前我们也得验验货啊?如果你是个烫手货,那我们怎么敢接呢?” 烫手货,便是赃物的意思,这里自然是暗指徐真是不是通缉犯? “啊?这样啊,那……”徐真把心一横,当即起身说道,“那这趟镖我就不走了,打扰,打扰你们了……” 说完,他拱手抱拳,竟然真的转身欲走。 “且慢,”然而,李婵儿已经上套,急忙拦住徐真,说道,“你这人可真是奇怪,你之前还说终于找对人,现在又要走? “我看,你是不是遇到什么难处?你还是讲清楚吧,讲清楚了,我才能帮到你。” “这……”徐真仍然故作为难。 “哎呀,你都这幅样子了,”李婵儿略有生气,催促道,“就不要婆婆妈妈的了!” “好,好,那我说……”徐真看看李婵儿,又看看老镖师,这才下定决心说道,“我们一家被人灭门了! “父母与两位哥哥都被仇家所杀,只有我与叔叔,还有几名家仆逃了出来。 “我们……我们本想去到圣都找神捕司伸冤,替我们罗家主持公道的。 “可没想到,在路过瘦柳树镇那座破庙时,还是被仇家追上,我叔叔,还有小怜,还有家仆们……呜……呜呜……” 后面的话,徐真已然泣不成声。 “什么!?”李婵儿震惊,“灭门?他们……全都被杀了么?” 徐真痛苦点头:“幸亏我去外面拾柴,这才躲过一劫,可我叔叔他们,全都被贼人害死了,呜呜…… “这几日,我在延平县附近东躲西藏,本来想跑,但一想到叔叔他们的尸体还在破庙,我便……我便……呜呜……” “哦,我明白了,”李婵儿冷冷一笑,“你不是要我给你走镖,而是想要利用我们给你报仇啊!” “也不是吧?已经过去十天了都,”徐真哭着说道,“或许仇人已经走了,我只是想要安葬我叔叔他们,不能……不能让他们暴尸荒野啊!不过,万一那些贼人……” “罗公子,”李婵儿打量着徐真问道,“罗家世代行医,悬壶济世,什么样的仇家会将罗家灭门?” “唉,”徐真开始讲述早已准备好的台词,“都怪家父研制出了回魂丹,这才引来杀身之祸啊!” “什么?”李婵儿眼睛一亮,“回魂丹?那不是《玄经》中传说的东西吗?说什么当年国师裘顶天得到一颗,因此在羽化两年之后又起死回生?” “不能起死回生,”徐真郑重说道,“但绝对可以续命,尤其针对寿数将近的老人,家父就是……” 嘭! 结果,徐真还没念完词,便被老镖师拍桌子的声音打断。 “好大的胆子!”老镖师一指徐真鼻子,“你这个江湖骗子,竟敢来我们天雄镖局招摇撞骗!是不是活腻歪了?” …… (本章完) 第105章 断魂 不会吧? 徐真心里咯噔一声。 这老鬼也太厉害了吧? 他怎么看出来的? 我这是哪儿露出破绽了? 徐真惊异,李婵儿也很意外,急忙问道:“二叔,怎么了?哪里不对吗?” “哼!”老镖师冷哼一声,冲徐真喝道,“你这种人我见多了,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说,你到底要干什么?” 哎? 徐真赫然想起,对方之前说自己招摇撞骗,看来,他有可能是把自己当成了骗子,并非看透自己的意图。 而且,总感觉对方有虚张声势的嫌疑。 难道……对方只是在诈唬自己? 毕竟古代信息不发达,自己也没个身份证,初来乍到的,是不是都得诈一诈? “我?”于是,徐真选择嘴硬,说道,“我怎么了我?我就是想要让你们带我去破庙看一眼,看看我叔叔他们的尸体还在不在,在的话就把他们埋了,我……我错了吗我?” “哼,”老镖师再次冷哼,“回魂丹,得亏你也编的出来!就算那个什么罗神医真的能做出来,就为了一粒丹药,就要杀你满门吗?” “他们想要配方,”徐真解释,“有了配方就有了无尽的财富啊!” “我呸!”老镖师啐了一口,说道,“既然你父母已死,说明他们已经得手,那为什么还要千里迢迢追杀于你?” “没有得手,”徐真摆手说道,“我父亲宁死……哦……哦……” 说到这里,他终于意识到哪里出了问题。 之前应该这样编才对:父亲虽然说出了配方,但对方还是残忍地杀了自己全家,之所以追杀自己,是因为自己也知道配方,他们为了斩草除根所以追到宋州。 这样一来,便能符合逻辑。 然而,自己这稍一停顿,再改口可就来不及了。 “怎么着?”老镖师得意说道,“你父亲宁可让贼人杀了你们全家,也不说出配方吗?就为了一颗能延年益寿的药丸?” 听到此话,李蓉儿的眼神瞬间起了变化,变化虽然不大,却蕴含着令人窒息的杀意。 此时间,徐真脑筋飞快运转,如果否定自己之前的话,那么之后无论自己再如何解释,也必然无法说服对方了。 事到如今,只能重新编一个故事! 等等…… 延年益寿……就为了一颗延年益寿的药丸? 有了! 仅仅几个闪念之间,徐真便把故事全部推倒,又梳理出一套逻辑出来。 由于时间太紧,他来不及反复推敲,只好先把袖子里的银票掏出来,在老镖师面前狠狠甩动: “我招摇撞骗,你们见过拿着五千两银票来招摇撞骗的吗?” 眼泪……眼泪…… 徐真用力地在心里呼唤着眼泪,可眼泪迟迟不到,仅是微微湿润。 不过,这番话还是将老镖师与李婵儿问住,二人只得对视一眼。 趁着这个工夫,徐真一面在心里整理台词,一面又掏出两张银票,激动说道: “我有的是钱,大不了都给你们,我就想用这点钱,埋葬了我的叔叔,我的小怜,我的亲人们……呜呜……” 眼泪终于顺利涌出。 “那你倒是说实话啊?”李婵儿问道,“那些人为什么要追杀你?” “好,反正我也是走投无路了!”徐真忽的气恼,眼泪却依旧滴落,“反正你们也不敢接这趟镖了,说了,说了又有何妨,大不了烂命一条!” “……”李婵儿与老镖师不明就里,但眼神里仍旧带着深深怀疑。 “其实……”徐真艰难地说道,“我父亲做出来的并不是什么回魂丹,而是截然相反的东西,非但不能回魂,反而会断魂!” “……” “你们知道吗?”徐真煞有介事的神经质,“仅仅只是两味材料出了岔子,便能让人间尸横遍野啊!” “什么?”李婵儿二人仿佛在听天方夜谭。 “催化出来的断魂散如果成功,”徐真比划着说道,“只需要这么大一瓶,投入水源之中,便可杀死一整村人啊!” “你……”老镖师有些生气,“你可真会胡扯!” “我没有!!!”这一次,徐真无论如何也得编下去,要想编下去,就得先让自己相信,于是,他演技炸裂,鼓着血红的眼珠子说道,“这东西就是魔鬼,一旦被人掌握,将会生灵涂炭,人间炼狱! “你们……你们现在明白了吧?唉!”他狠狠一拍手背,“追杀我们的,根本就不是什么仇家,而是……是……” 终于,李婵儿怔住,老镖师也坐直了身子,因为他俩已然猜出答案。 “其实,在很早以前,便有官府的人找上了我爹,说是什么太医院的人,其实……其实就是内卫!”徐真说道,“是他们逼着我爹多次改良的配方,想要制出威力更大的断魂散! “但……但那种东西真的拿到战场上去,或是应用于民间,那就是作孽啊! “我们罗家世代行医,是治病救人的,是救死扶伤的! “所以,我爹撕毁了配方,想要偷偷带着我们全家逃跑,却哪里跑得掉,这才……呜呜呜……我爹,宁死也没有把配方交出去啊……呜呜……” 内卫,便是一个类似于明朝锦衣卫的情报机构,直接隶属于皇帝,几乎是民间禁忌。 因此,此刻的老镖师已然变了脸色,尽管徐真的话还是有点儿扯淡,却不由得他不相信,否则绝对不可能把内卫这个词讲出来。 而且,如此一来,前后逻辑也全都能够讲通。 毕竟内卫的实力非同小可,也只有李四雄本人,或者李婵儿能敌,因此徐真才会要求李婵儿亲自送他过去。 “我骗你们?我还骗你们,呜呜……”徐真委屈说道,“我叔叔他们几个人的尸体就躺在破庙里面,已经十天了啊!尸体就在那里,我拿什么骗你们? “罢,罢,罢……”他抹了抹眼泪,“我知道,实话说出来,便只能是这个样子!试问人间,何处英雄?我走了,算我没有来过,我自己去为我亲人收尸吧!” 说完,徐真收起银票,转身欲走。 一边走,一边等着李婵儿叫住他。 但是,越是如此时候,脚步越不能慢,直到他都快走到门口,这才听到李婵儿的声音。 “不对呀?”李婵儿已然站起身,眸子深邃地说道,“你还没有告诉我们,你为什么会被追杀呢!” “我……嗯……”徐真赶紧琢磨,该编哪一个理由? “你不会……”李婵儿问道,“也知道那个配方吧?” 选一个…… 徐真买定离手,当即说道:“我只知道回魂丹的配方,但如果抓住我,假以时日,应该也能做出断魂散……” “好,”李婵儿微微扬起嘴角,说道,“那你给我说一下回魂丹的配方吧!这么巧,我在师祖的《炼术药集》上,也见过回魂丹的配方。” “卷柏,灵芝,熟地黄,犀石粉,二氧化硅……最关键的,还得要五十散和砒霜调配……”徐真不假思索地回答。 很明显,二氧化硅是故意加进去的,为的就是试探一下。 毕竟其他药材在《妖道》中均有记述,只错一个自然说得过去。 然而,李婵儿听得毫无异样,根本不知道什么是二氧化硅。 好哇,原来这妞儿也是在诈唬自己,竟是跟自己玩儿起了心眼。 既然这样,那后面就更可以胡说八道了。 “其中出问题的并不是砒霜,而是五十散,”徐真侃侃而谈,“它与一种叫天蓖麻的药物结合,便能让人迷乱心智,如果再加入几种特殊的催化剂,则能让人变成行尸走肉,会啃噬……” “别说了,别说了!”老镖师彻底吓坏,赶紧站起身让徐真住嘴。 如果徐真说的都是真的,那等于他们已经在引火烧身。 “好啊,”然而,李婵儿却眸光闪亮地说道,“既然如此,那你这一趟镖,我接了!” 噗咚…… 老镖师吓得差点儿瘫倒…… …… (本章完) 第106章 交易 可以说,徐真心里编撰的剧本,是根据他见到李婵儿之后随机修改的。 因为他发现李婵儿性格孤傲,心比天高。 按道理讲,“内卫”这个词意味着死局,慢说老镖师会拒绝合作,甚至杀了他以求免灾的可能都有。 但是,徐真却精准地掐住了这位李大小姐的脉门,自信她会上钩。 果不其然,李婵儿同意走镖。 又果不其然,老镖师立马歇斯底里:“大……大小姐,咱们后面叙话!” “不用了,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二叔,”李婵儿毫不客气地回绝,“我决定的事不会更改!” “这……这可不行啊,”老镖师大急,“这关乎到咱们镖局的存亡,惹了内卫就是灭顶之灾,他们灭掉咱们就像捏死一只蚂蚁!” “哈哈……”李婵儿冷笑,“那我倒要看看他们怎么捏死我们。 “师祖最记感恩,罗家曾救过她老人家,他日要是知道我见死不救,必然怪我。 “再说,这件事我自己去办,与镖局无关!” “不行啊,绝对不行,我……我得先去问过大哥,”老镖师说道,“你现在代理总镖头,不是你说与镖局无关就无关的。” “这点儿小事,用不着麻烦我爹!你放心……这个人的话,我也不会全信的。”李婵儿走到徐真面前,说道,“你现在就带我去那座破庙,见到你说的尸体还好,若见不到,我就让你变成尸体!” “这……”尽管心里有根,但徐真还是犹豫着说道,“可是已经过了十天了,我不知道那些杀手,会不会已经把尸体处理了?” “那你就自求多福吧!”李婵儿淡淡说话,却是满满威胁。 “可是……如果尸体还在的话,”老镖师再次提醒,“说明那里就是一个陷阱啊!” 李婵儿凝眉嗔目,显然是讨厌老镖师的提醒。 靠…… 徐真心里升起一股异样,这冰山玉姐还真是飒啊!她这是盼着要与内卫一战吗? 李婵儿…… 我记住你了! 这要是将来能交个朋友,肯定很有趣吧? 老镖师见执拗不过,只得派了两位有经验且信得过的镖师,陪着李婵儿一起。 自己则赶紧跑向后院内宅,去向老镖头李四雄汇报去了…… 天雄镖局的大门敞开,四匹快马飞奔而出,朝着瘦柳树镇方向疾驰而去。 远远看到马上之人正是徐真,后面的人里还有一个女的,早已在对面等得不耐烦的沈玉这才眼睛一亮,赶紧翻身上马。 不过,她并不是去追赶徐真,而是朝着衙门的方向快马加鞭…… …… 早些时候,衙门大堂人满为患,裘霸天的二十几名手下,还有崔啸天的三十几名手下,都被捆绑双手,跪于大堂之上,聆听着县令宋知礼的讲话。 宋知礼拿着一摞盖有公章的文书,对众人说道:“裘镇农已经问斩,崔啸天的死刑也已确定。 “根据我大玄律法,你们这些人因为罪不至死,将会判处流放之刑。” 此言一出,在场这五十多人全都面露绝望。 尽管流放比充军稍强一些,却也是一种极为残酷的刑罚,很多人都会死在路上,流放之地也一般都是烟瘴疠气之地,无异于死路一条。 “而且,”宋知礼又道,“你们全都知道,裘霸天、崔阎王对我们延平百姓做过什么?老百姓对他们恨之入骨,恨不得生啖其肉。 “所以,你们的家人会受到怎样对待,心里应该全都清楚吧?” 此言一出,众人又是身体一颤。 是啊,愤怒的老百姓们恨屋及乌,自己的家人怎么可能还有好日子过?自己的孩子也会背上骂名。 “现在,”宋知礼举起手里文书,“你们的机会来了,待会儿,只需要你们做一件事,事成之后,本官便会将这份赦免文书发给你们,赦免你们所有的罪状。 “而且,县衙还会专门出具一份声明,声明你们与恶霸无关,这样便不会遭到老百姓们报复。” 啊? 闻听此言,五十多人全都抬起头来,眼中露出生的渴望。 “大人,我干了,”有人忍不住说道,“您快说,需要我们做什么,就算豁了这条命,能换来家人平安,我也干!” “对,我也干……” 众人连声附和。 “不难,”宋知礼满意点头,说道,“只需要你们一起去到天雄镖局,随便抓一个人回来,你的罪就会被全部赦免!” “啊?” “天雄镖局?” “李……李四雄?” “这……” 众人一听是天雄镖局的李四雄,顿时皱眉为难,因为谁都知道天雄镖局的镖师们个个武艺高强,他们岂是对手? “放心,本官爱民如子,交易也必须公平,”宋知礼说道,“四个人,抓一个回来,四个人的罪责全免!” “哦……”果然,此话一出,众人再次看到希望,眼中也露出兴奋。 “实话告诉你们,”宋知礼趁热打铁,鼓舞士气,“朝廷的意思,就是要铲除咱们延平的三大恶霸,以此立威。 “所以,这个时候,你们的将功补过才有效力,本官也一诺千金,希望你们都能抓住这次机会。 “当然,如果有不愿意去的,本官绝不强迫,维持流放即可。 “但是,如果有想要趁机逃跑的,”宋知礼脸色阴厉,重重说道,“那本官将会下通缉令,一旦抓到格杀勿论,你的全家老小,从此也永无宁日!!!” “好,我答应,跟他们拼啦……” “我也同意,豁出去了……” “来啊,咱们四个组个队吧……” 众罪犯群情激奋,士气高昂。 程枭见火候已到,便开始给这些人松绑,同时给他们发放棍棒等武器。 而就在这时,沈玉飞快地跑进衙门,刚想大声喊叫,可一看到满大厅的罪犯,这才想起低调,赶紧悄悄绕过人群,来到宋知礼等人跟前小声说道: “徐师兄已经出发了,那个什么蝉的应该也跟着走了,还跟着俩镖师……” “只带走俩吗?”程枭皱眉,担心眼前这些人仍然不是镖师们的对手。 “没关系,”沈名臣信心满满地说道,“带走李婵儿一个就足够了!反正咱们的目标,并不是那些镖师……” …… (本章完) 第107章 坟坑 呜啊…… 瘦柳树镇外野树林,某间破庙之中,传来徐真撕心裂肺的嚎哭声。 但见残破的佛像之下,倒着几具尸体,其中还有一具女尸。 女尸正是魏玉郎的丫鬟桑儿,徐真已经给她改了名字。 “小怜啊……呜呜……我的小怜啊……”徐真捶胸顿足,伤心欲绝,“你死得好惨呐,呜呜……” 他一面哭,一面将早就准备好的布单,将尸体掩盖住,自然是不想让李婵儿等人看出,她是死于中毒。 盖好之后,他又赶紧来到童县令的尸首处大哭道:“我的叔叔啊!你……你……你怎么变成这样了啊,呜……” 徐真假戏真做,好像下一秒便会哭昏过去。 但见童县令被切断的手指和脚趾,也都摆在了现场…… 此时间,跟着李婵儿同来的两名镖师,正提着兵刃搜索破庙各处。 “不用了,”李婵儿摆手示意,“这里没有他人。” 说完,她的眼睛直勾勾看着童县令的尸体,表情亦是非常复杂。 她自然看到,童县令手指脚趾斩断,眼睛还瞎了一只,显然这是曾经遭受过酷刑。 不用问,自然是那些官府杀手,向他逼问罗公子下落,亦或者是逼问断魂散的配方。 好残忍的手段! 李婵儿义愤填膺,非但对徐真的故事深信不疑,甚至还生出同情之心。 哎呦…… 两名镖师看着尸体捏了捏鼻子,虽然没有说话,但意思已经非常明显,那就是这些尸体已经死了许多天,这也与徐真的描述十分吻合。 现场除了桑儿与童县令的尸体,还有三个面部中刀,死状极惨的男子,他们都是死在衙门屠戮中的崔啸天手下。 由于天雄镖局与万胜赌坊有业务往来,怕镖师会认出他们,便选了三个被毁了容的。 其实,徐真本来想用卢玉胜和刘三洋,但那俩人既是熟脸,尸体又损毁严重,拿来借用容易露馅儿。 当然,这三具尸体现在的身份,都是罗公子的仆人。 “呜呜……呜呜……你们死得好惨呐!”徐真继续嚎啕大哭,声泪俱下。 李婵儿终于看不下去,当即来到徐真身后,劝了一句:“罗公子,节哀吧!” “呜呜……”徐真这才抹抹眼泪,掏出五千两银票说道,“大小姐,你们的任务完成了,把钱收了吧!” 李婵儿根本没看银票,而是关心地问道:“不知道,罗公子今后有何打算?你不会还想去神捕司吧?” 徐真漠然摇头,表情麻木,双眼空洞:“大小姐就不用为在下担忧了,罗某自有打算,不过……” 他看了看满地尸体,露出一副谁也无法拒绝的凄惨表情,央求道:“你们能不能,帮我把我的亲人就地埋葬啊?” “这……”两名镖师赶紧摊开双手,那意思是咱们可没带工具! “好的,没问题!” 李婵儿却是爽快答应,然后瞪了两名镖师一眼,那意思就是用手挖,你们也得帮人家把尸体埋了! 两位镖师都是李四雄的心腹,自然知道李大小姐的脾气,只好纷纷掏出各自武器,以作锄头之用…… 这就对了,徐真暗暗说道,本公子带你们来这里,就是为了拖延时间的。 由于虚构出来的官府杀手随时都可能卷土重来,所以李婵儿自然不好意思提前离开,只能等尸体埋葬好之后才行。 所以…… “大小姐,”徐真再次将银票递过去,说道,“不管怎么说,还是多谢您仗义相助了!” “不,”李婵儿将银票推了回去,说道,“你这银票我是不会收的,既有师门渊源,李婵儿自当相助。” “这……”徐真有点儿意外,也有点儿小窃喜,没想到两万两银票一分没花。 不过……他对李婵儿又有了新的认识。 这冰山美妞还真挺仗义,勇者无惧,善恶分明,如果不是为了案子,真的可以好好结交一下…… 接下来,徐真又跟李婵儿推让几次,见李婵儿果然不收,这才勉为其难地收起银票,连声道谢。 可是,意外还是不出意外的发生了。 但见其中一名镖师快步跑来,对徐真说道: “这位公子,真是巧了,庙后面刚好有几个现成的大坑,您过来看看,咱们该怎样安葬你的家人吧?” “……”徐真脑门顿时涌起黑线…… …… 就在徐真带着李婵儿等人正在破庙安葬所谓的“亲人”之时,天雄镖局这边却早已乱成一锅。 不知从哪里冲进来一大帮人,好像疯子一般,见着镖师扑上去就打,打倒之后就像抢媳妇一样,抬着就跑…… 赶巧今天晚上镖师们都喝得有点儿多,大部分人已经睡下,谁也想不到会有人突袭镖局,顿时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竟然被抢走了好几个…… 不过,这些人毕竟都是身经百战的练家子,在经过了最初的不知所措之后,他们渐渐回过神来,赶紧朝前院聚集,与这些疯子缠斗起来。 没多久,打斗声,惨叫声响彻整个镖局,场面也愈发混乱得不可收拾…… 就在前院打斗声响起之后,三道人影从后院墙头悄然落地。 三人全部蒙面,正是沈名臣父女和程枭。 由于沈名臣曾经进过天雄镖局内宅,此刻便由他带路,朝着李四雄居住的房间摸去…… 此时此刻,李四雄的卧室里,传来猛烈的咳嗽声。 那个被李婵儿唤作“二叔”的老镖师,还在这里给李婵儿告状。 他自然为李婵儿的鲁莽行为感到深深害怕,此刻想要多带些人,把李婵儿劝回来。 然而,李四雄异常为难,因为他也深知女儿的脾气秉性,知道根本无法阻止。 不过,李四雄虽然重病缠身,可头脑却是精明依旧,他很快便意识到情况不对。 “这世上,根本不可能有回魂丹或者断魂散,那个什么罗家公子必有问题!咳咳……” “可是……”老镖师辩解道,“他那五千两银票确实不是假的,我已经诈过他,真的不像招摇撞骗啊!” “那就还有别的目的,咳咳……”李四雄说道。 “难道……”老镖师害怕,“这是一个陷阱?有人要害大小姐?” “那倒不可能,”李四雄非常自信,“纵然对方真是内卫,也绝对留不住我家婵儿。我只是担心,他们针对的不是婵儿,而是……咱们镖局啊!” “啊?不能吧?”老镖师摇头。 “裘镇农被砍了头,崔啸天前日被捕,咳咳……”李四雄说道,“这俩人的后台可都比我们硬,凭什么就不能针对我们呢?” “啊?那……”老镖师没了主意,“那该怎么办?” “以防万一,”李四雄说道,“还是你亲自跑一趟,把婵儿劝回来坐阵!咳咳……我越发怀疑,这是调虎离山之计……” “好,好,我知道该怎么劝她了。”老镖师赶紧答应,然后转身欲走。 “还有,”李四雄又道,“那个什么公子必然是假的,把他一并抓来,好好审问!” 结果,老镖师尚未答应,便看到外面跑进来一名惊慌失措的家丁。 “不好了,不好了,”家丁大叫道,“大当家的,外面冲进来一大群歹人,已经与镖师们打起来了……” …… (本章完) 第108章 敬畏 家丁报信之时,沈名臣三人已经冲到卧室门外。 虎妞沈玉抡起短棒就要进去,却被沈名臣一把拉住。 只听屋内伴着几声剧烈咳嗽,传来李四雄的声音:「竟然……来得如此之快!咳咳……」中文网 「哼,简直欺人太甚!我倒要看看他们有多大本事?」接下来是老镖师的声音,「大哥,我去看看……」 说完,便听到宝刀出鞘,以及快步奔走之声。 「慢!慢啊,咳咳……二弟,不要鲁莽……」 只听李四雄急切地叫住老镖师。 而就在老镖师一转身的工夫,沈名臣瞅准机会第一个冲了进去,当先一脚飞出,正中老镖师后背,直接将其踢飞! 沈玉与程枭见状,赶紧拎着短棒紧随其后。 而当他俩冲进去之后,发现沈名臣早已扑向卧榻上的李四雄。 程枭见状赶紧一掌劈下,将那个报信的家丁劈倒,然后也朝李四雄冲去。 他们的任务,便是要尽快制服李四雄,像抓捕崔猛一样,将他尽快带回衙门审问。 然而,尽管李四雄重病卧床,但他们还是低估了李四雄的实力。 当沈名臣与程枭冲过去之后,李四雄突然从床榻上暴起,竟是赤手空拳地与二人打在一处。 但见李四雄掌力雄浑,又快又狠,与二人激斗非但不落下风,反而没有几个照面,便一掌拍中程枭肩头,将程枭拍倒…… 啊? 沈玉大急,刚想冲过去帮忙,可之前被踹倒的老镖师却杀将过来,钢刀直劈沈玉面门。 沈玉无奈,只好挥舞短棒,与老镖师打在一处。 「来人啊,快来人啊……」 老镖师经验丰富,他一面与沈玉缠斗,一面大声叫喊,想要喊来同伴救援,同时也在干扰这三名不速之客的心态。 「哇呀呀呀……真乃气煞我也!」 沈玉暴脾气上来,竟然将短棒脱手而飞,直接摔向老镖师的面门。 老镖师赶紧用力挥刀,好不容易将短棒打掉,却惊讶地看到对方竟如蛮牛一般飞身撞了过来! 他这才明白,对方的致命武器不是短棒,而是身体。 啊…… 咚…… 这一撞宛若排山倒海,老镖师来不及发出惊呼,便平着倒飞出去,在后背撞碎一面茶柜之后,登时一声闷哼,昏死当场…… 然而,这边刚刚解决老镖师,沈玉便听到「啪」的一声震响,再一回头,便看到老爹沈名臣也被人击退出来。 沈玉赶紧展开双臂,将老爹接住。 啊? 沈玉惊然看到,沈名臣面露痛苦,眼中亦是透出畏惧之色。显然,李四雄的实力,还是超出了他的预料。 啪…… 又是一声掌力震响,程枭也被打退回来。不过程枭年轻力壮,虽然连中数掌,却似乎并无大碍。 再看李四雄,尽管他的武功卓绝,但毕竟重病在身,如此一番激烈打斗之后,他脸色更加苍白,浑身颤抖,嘴角溢血,显然支撑不了多久。 「哇啊!」 沈玉一声暴喝,当先挥拳冲去,沈名臣与程枭看到机会,亦是快速反扑,再次与李四雄打了起来。 这一次,在三人的围攻之下,李四雄颓势尽显,先是肩膀中了沈名臣一掌,然后便被沈玉一拳击中后背,登时喷出一口鲜血,身体颓然歪倒。 沈名臣见火候已到,瞄准李四雄的后脊梁就是一掌! 他本以为这一掌下去便可以将李四雄打晕,可没想到李四雄竟然顺势一个就地前滚翻出去,滚到 了卧室深处的茶柜之下。 而接下来,李四雄将手伸进茶柜下方某个暗格用力一扳,茶柜旁边的墙壁竟是霍然打开一道缝隙。 李四雄拼尽全力,倏地跃起,从缝隙中钻了进去…… 啊? 三人大惊,没想到这里还有密道! 糟糕,如果被李四雄逃走,那可就前功尽弃,所有努力全都白费了。 沈玉也是真的够虎,看到密道门已然开始关闭,她竟然奋不顾身地冲过去,用自己的身体生生卡住了密道门!! 吱纽……吱纽纽…… 机关绞盘吱纽作响,石门一点一点闭合,将沈玉死死夹住! 沈玉后背倚着门框,双手狠命地抵挡着,脸上已然露出痛苦之色…… 沈名臣赫然吓傻,赶紧趴下去寻找机关扳手。 然而,安装在暗格之中的扳手倒是很快找到,可由于石门尚未关闭,扳手无论怎么开合,根本不起作用。 「啊……」 此时间,沈玉已经发出痛苦凄厉的惨叫,眼瞅着便要被石门挤扁…… 「要……要不……」程枭挽起袖子,急急说道,「我把她一脚踹进去?」 「对!我来!」沈名臣连连点头,当即来到近前抬脚瞄准,打算亲自来踹。 而就在如此关键时刻,随着沈玉的一声暴喝,绞盘发出一阵咯吱吱的急促异响,紧接着便是咯嘣一声,好像什么东西突然断掉了似的。 而随着这咯嘣一响,石门已经停止闭合,不再动弹! 此时,沈名臣脚都已经抬起,见状后不得不重又收回。 「哇呀!」 沈玉双臂用力一推,沉重的石门便被缓缓推开,露出里面的密道口。 看到这惊人一幕,沈名臣与程枭全都傻眼。 「快啊,爹!你们愣着干什么?」沈玉却不以为然,指着密道说道,「赶紧追啊,别让他跑了!」 「哦,哦哦哦……」沈名臣与程枭这才回过神来,赶紧捡起短棒,先后冲进密道。 不过,当程枭从沈玉身前走过的时候,他一面呼呼喘着粗气,一面忍不住又看了一眼这位虎妞,看着好像在看怪物,但眼神里却充满敬畏之色…… 同一时刻,破庙后院。 徐真先是看了看眼前的五座新鲜坟包,又看了看李婵儿身边的两位镖师,心里骂曰: 这俩人是属土拨鼠的吗? 连铁锹都没有,却这么快就搞定了五座坟茔,好没道理啊? 我还指望着你们消耗时间呢! 「罗公子,」这时,李婵儿摆了一个玄道独有的手势,说道,「既然如此,那咱们就后会有期了!」 「等……等一下……」徐真赶紧叫住她,支吾道,「我……我……」 不行啊,时间太短,恐怕镖局那边还没有搞定,绝对不能让李婵儿回去。 「哦?」李婵儿意外,「还有何事?」 「大小姐,我……唉……」徐真唉声叹气,实则在想主意,在叹了好几声之后,才对李婵儿说道,「你能不能,再陪我去趟瘦柳树镇呐!我……我……我在那里藏了点儿东西,我怕……那些杀手会在那里……」 「哎?你这人不地道啊?」这时,其中一名镖师忍不住说道,「瘦柳树镇在北面呢,我们要回东面。」 「是啊,」另一个吐槽,「既然你还有目的,为什么不早说?」 「我……我……」 徐真弱弱地看了眼李婵儿,拿出那本《罗氏药典》翻开,但见里面一个字都没有。 「我从家里带出来的秘方,都 被我藏了起来,」徐真怯怯说道,「那些……都是能救人的东西啊……如果我大难不死,将来还想继承我罗家衣钵,治病救人,所以……」 李婵儿始终没有说话,但微眯的双眼显然是在犹豫。 「好吧,」徐真赶紧摆手,「既然如此,那就算了吧,李大小姐,罗某就此别过了!」 第109章 白狐 天雄镖局。 密道中。 沈名臣、程枭还有沈玉三人手握短棒,小心翼翼地向前搜寻。 密道内虽然点着油灯,但灯光异常昏暗。 沈玉等不及想要快点儿冲上去,但谨慎的沈名臣却将她拦在身后,因为他担心密道内装有机关。 “爹啊,”沈玉急得大叫,“都看不见人影儿了,咱们快点儿追吧,可别让他跑了啊!” 沈名臣顿时羞恼得呲牙咧嘴,心里说话:闺女啊,你管谁叫爹呢?这是怕人家不知道咱爷俩的关系吗? 不过,沈名臣的羞恼并没有持续多久,他们便听到密道深处传来难以抑制的咳嗽声。 显然,身患重疾的李四雄已经油尽灯枯,并没有跑去太远。 可越是如此,沈名臣更加谨慎,走得更慢。 而伴着远处的咳嗽,又传来几声锁链响动声音,似乎李四雄正在捣鼓什么跟金属有关的东西。 很快,沈名臣三人便看到远处传来光亮,密道尽头似乎有着一间密室。 本来,他们以为李四雄不是捣鼓机关,就是想要开启另一扇暗门逃跑。 所以,沈老捕头终于不再保守,先示意沈玉断后,然后便与程枭一左一右,朝密室冲了进去。 密室里的灯光很亮,他们冲进去后,可以清楚看到里面情况。 然而,当他们真的看清楚后,三个人却不由得目瞪口呆! “啊?”沈玉更是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嘟囔道,“怎么会这样?” 但见密室内四壁空空,唯独在内侧的墙壁上,用两条铁链拴着一名蓬头垢面的男子! 屋内充斥着难闻刺鼻的臭味,蓬头男子歪着头,不知道是昏迷还是昏睡。 此刻,李四雄正在用手中特制的扳指,在拆卸其中一道铁链上的铆钉! 吱扭吱扭…… 随着用力敲打,铆钉已然松动,李四雄赶紧去到另一侧,想要拆卸另一条锁链上的铆钉。 虽然一时间让人困惑,但本能还是告诉沈名臣三人,绝对不能让李四雄把铆钉全部卸掉。 “上!” 沈名臣大喝一声,第一个冲过去挥棒攻击。 李四雄见状立刻低头闪避,虽然躲过沈名臣的攻击,却还是被同时冲出的程枭踢翻在地。 紧接着,在二人的合共之下,李四雄又中一棍,登时发出惨叫。 “啊……”惨叫之后,他立刻唤道,“准儿快醒,快醒啊!” 一声呼唤,但见蓬头垢面的男子腾地睁开眼睛,在看到李四雄遭受攻击之后,左手奋力一甩,松动的铆钉登时飞出。 紧接着,他再次甩动手腕铁链,铁链立刻像钢鞭一样朝沈名臣甩去。 呼…… 铁链呼呼生风,迅疾生猛,沈名臣赶紧用短棒抵挡,可铁链威力实在太猛,瞬间缠住短棒,强大的惯性甚至把沈名臣也连带着摔了个跟头。 而就在这时,程枭自然没有闲着,当即一头一棒,朝着蓬头男子击去。 结果,蓬头男子看都不看,右手拳头一挥,便用一种非常精妙的动作将短棒弹开,然后手肘外翻,以一种独特怪异的姿势上挑,仅一招便精准击中程枭前胸。 啊…… 程枭登时发出惨叫,感觉好似骨头裂开,筋脉寸断一般。 而疼痛尚未传遍全身,他的脖颈便被此人单手抄住,然后无论怎样张大嘴巴也不能呼吸了! 这…… 程枭眼中透出无限恐怖,他从未见过如此犀利精妙的招数,这个蓬头男子到底是何方神圣? 哎? 蓦然间,程枭终于想到什么,刚才李四雄好像管这名男子叫“准儿”,难道……他……他就是…… …… 另一头,徐真正骑着马,在冬日的树林里穿行。 尽管已是深更半夜,但前几日落下的白雪堆积在树林各处,洒着片片银白,再加上皎洁月光,依然能让他看清道路。 与徐真一起的,还有冰山玉姐李婵儿,以及其中一名镖师。 徐真的计谋还是成功了,李婵儿不忍心让他单独前往瘦柳树镇,便决定再护他最后一程。 两名镖师自然反对,但反对显然无效,只能分出一人先回镖局报信。 如此一来,徐真便不再担心时间问题,报信的镖师一来一回也得天亮才能返回,到那个时候,李四雄应该早已交代出李准的下落了吧? 他现在主要考虑的,是等到了瘦柳树镇,自己该如何脱身? 哎? 就在徐真等人穿林骑行之时,他们忽然看到在右侧的树丛之中,出现了一个正在急速移动的白点。 “是白狐!” 身后的那名镖师眼睛更尖,刚好他身背弓箭,于是在喊出白狐的同时,他早已弯弓搭箭,将箭头瞄准了那只白狐。 “哎?” 李婵儿看到镖师想要射杀白狐,刚想出言阻拦,但镖师已经松开弓弦,将箭射了出去。 唰…… 李婵儿一挥衣袖,手腕一抖,一个黑色的东西便闪电般飞射出去。 笃! 等徐真再听到响动看过去时,只见镖师射出的弓箭,已经被一支黑色的好像锥子的东西,钉在了树干之上。 扑啦啦…… 受到惊吓的白狐赶紧调转方向钻进树丛,眨眼没了踪影。 吁…… 三人赶紧勒马停住,镖师转头问道: “大小姐,您这是何意啊?一见白狐万坟起,这东西可是不祥之物啊!为什么不让我把它一箭射死?” “胡说,”李婵儿嗔怒道,“什么不祥之物,一条小狐狸能惹到谁?” 说完,她兀自下马,来到树下,取回了那件黑色的东西,那东西显然是李婵儿的武器。 徐真赶紧仔细瞧看,但见那是一尺来长的锥形武器,中间粗,两头是菱形尖刺,李婵儿将其从树干上拔出来之后,那东西竟然能从她手中旋转。 哦…… 看来,这就是李婵儿所说的錾金峨眉刺了,没想到它是黑色的,而且这么小,怪不得能藏进道袍。 不过…… 徐真暗暗咋舌,李婵儿将其甩出,竟然能把已经射出去的弓箭钉在树干上,这等功力,实在不得了啊! 怪不得,她说自己练的是杀人技呢! 武器越小,杀伤力反而越大。 就拿那菱形尖刺来讲,一旦扎到人身上再拔出来,便可以达到快速放血的效果,那被刺中的人便只有等死了。 更不用说,这东西还能当暗器使用。 只要李大小姐一不高兴,冲着你甩甩袖子,你能受得了? 所以……以后若再与她见面,还是避而远之的好吧?尤其是……自己现在还在暗黑她……这岂不是满满的作死节奏? …… 第110章 美人 天雄镖局的密室中,激战仍在继续。 程枭被蓬头男子掐住咽喉,堪堪废命。 沈名臣自然不能袖手旁观,他重新抄起短棒,朝蓬头男子击打过去。 男子眼角露出不屑,他右手抓着程枭没动,左手则甩动已经弹开的锁链,再次朝沈名臣甩去。 然而,意外发生。 铁链飞起之后,竟然没有甩过来,而是被某人在远处凌空拽住了另一头。 嗯? 蓬头男子有些意外,扭头看去,但见凌空拽住锁链的,竟然是一个有着明显女性特征的黑衣人。 毫无疑问,自然是虎妞沈玉。 蓬头男子顿时气恼,当即马步一扎,气惯左臂,再次狠狠发力。 他本以为这一次能让对方跟着锁链一起飞出去,然而,他惊讶发现,无论他如何使力,那铁链都纹丝不动。 唰啦…… 终于,蓬头男子意识到对方的力气比自己大,随着唰啦一声,他的手臂被瞬间拉直! 而就在手臂拉直的同时,沈名臣已然冲到近前,一棒砸下,气贯长虹,重重打在蓬头男子的左臂上。 砰…… 短棒应声折断,蓬头男子亦是发出一声惨叫! 啊…… 猛烈的重击下,他的左臂同样断裂,再也无法动弹,疼得他疯狂大叫。 沈名臣再接再厉,利用手里剩下的半截短棒,直接刺向对方肩膀。 折断的棒子上都是尖刺,一旦刺中,必然会让对方丧失战斗能力。 然而,纵然蓬头男子左臂不能动弹,却还是疯狂地甩动右手,愣是把沉重的程枭凌空抛向了沈名臣! 沈名臣怕伤到程枭赶紧收棒,却因躲闪不及,被程枭撞到。 就在撞到的同时,蓬头男子飞起一脚,将沈名臣踢倒在地。 咕噜噜…… 二人摔出老远,沈名臣马上站起,而程枭则捂着脖子大口呼吸,痛不欲生…… 哗啦啦…… 铁链又是一响,沈玉再次拉紧铁链,将蓬头男子受伤的胳膊拉直,强大的拉扯力让蓬头男子的胳膊关节发出撕裂之声,眼瞅着便要被生生扯断! 关键时刻,李四雄突然暴起,竟是拼了老命般朝沈玉扑来,在扑过来的同时,他用手里特制的扳指划伤了沈玉手臂。 沈玉一疼,只好放开锁链。 不过,李四雄已然是强弩之末,沈玉一个蛮牛冲撞,便将他撞飞出去,后背撞墙,昏厥当场…… “哇啊!” 看到李四雄重伤昏迷,蓬头男子疯狂嚎叫,满目猩红,蓬乱的头发都好似炸起一般。 他凭空跃起,左脚一勾,然后飞快旋转身体,竟然将左臂的铁链收回,并且缠绕在腰间。 然后,他一个飞身猛冲,便与沈名臣、程枭打在一处。 尽管蓬头男子右手被拴,左手已断,可在这种情况下,沈名臣与程枭还是无法抵挡,打得异常被动。 沈玉见状,也顾不得去拿短棒,当即冲进战团,三人一起大战蓬头男。 蓬头男的武功确属一流,动作迅猛,出其不意,明显要比沈名臣三人高一个档次。 而且,蓬头男出手狠辣,招招致命,打得三人异常惊险,不敢有一丝疏忽。 不过,沈玉虽然平日里特别虎,脑筋也不太会急转弯,但她的战斗智商却远超常人,刚打了几个回合,她便意识到自己之前有所轻敌。 这个蓬头男比自己想象得要厉害得多,刚才能将他左臂打断纯属侥幸。 照这样打下去,纵然他们三人合力,也很难在短时间内将对方拿下。 所以…… 沈玉第二次盯上蓬头男的锁链,她敏锐地发现,蓬头男右手虽然被铁链拴着,但那铁链有着一定长度,蓬头男基本可以挥拳自如。 那么…… 有了…… 沈玉打着打着,故意挪到蓬头男右手边的位置,然后瞅准机会一个纵身飞跃,窜到蓬头男身后,抓向他右手那条锁链。 “啊!?” 蓬头男的斗商也不低,看到沈玉飞扑,他顿时明白沈玉意图,当即右脚撩起,踢中沈玉腋下。 然而,沈玉忍住疼痛,双手最终还是抓到了铁链。 她赶紧就地翻滚,然后用力一拉,蓬头男的右手便瞬间不能自由活动了! 咚! 沈名臣一拳打在蓬头男脸上,蓬头男无法挥拳反击,只能提起膝盖,磕了沈名臣一下。 而当他再次抬脚,想要把沈名臣踢开之时,程枭瞅准机会,一把抱住蓬头男的大腿,并且使用一个摔跤动作,与蓬头男一起摔倒在地。 紧接着,沈玉狠命拽紧锁链,程枭死死抱住蓬头男大腿,沈名臣则赶紧扑上去,从后面勒住蓬头男的脖子…… “啊……哇啊……” 蓬头男再有天大能耐,也已然动弹不得,在愤怒地狂叫数声之后,被沈名臣勒得无法呼吸,最终失去意识…… …… 距离瘦柳树镇不到一里地的地方。 徐真三人已经骑马穿出树林,来到一片空旷地带。 沿着官道向前,可以看到点点灯火,似乎前面有座村庄。 “唉,真是可惜了,”这个时候,那位镖师还在为之前的事嘟囔着,“那白狐也算是稀罕之物,要是把它的皮毛做成围巾,那可就太有面子了! “听说……咱们大玄第一美人,就喜欢穿白狐做成的裘袍呢,呵呵……” 说话时,镖师脸上露出无限遐想之色。 大玄第一美人? 徐真赶紧搜寻脑海,却什么也没搜到。 “大玄第一美人?”于是,他极为认真地开口询问,“难道不是咱们李家大小姐吗?” 听到此话,镖师差点儿没从马上栽下来。 “哼,”李婵儿先是楞了数秒,继而冷哼一声,嗔怪道,“罗公子说话可真是有趣,我不明白,你这是恭维我呢?还是奚落我呢?” “别,千万别误会,”徐真赶紧道歉,“我真的没听说过什么大玄第一美人,但我认为,大小姐您应该当之无愧啊!” “……”镖师又是一个趔趄。 “修道之人,无欲无嗔,”李婵儿正色说道,“罗公子还是不要玩笑了,那宛若天仙的玉箫仙子,我可比不了!” 话虽然说得很淡,脸上也没有什么异常,却哪里逃过徐真的敏锐观察。 通过李婵儿的神色与语气判断,她心底必然是欣喜的,看来,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赞美之话谁都爱听。 纵然是冰山玉姐,也一样受用。 不过,徐真知道,自己毕竟是一个刚刚家破人亡的悲情人物,自然不能再开玩笑,于是没有继续追问,天下第一美人到底是谁?只是感觉玉箫这两个字有点儿耳熟。 而就在三人说话之时,他们已经进入村子。 令他们意外的是,村子里不但灯火通明,而且还聚集着很多人,似乎是出了什么事。 而看到徐真三人进村之后,几名手拿锄头和斧子的村民,立刻围拢过来。 “这大半夜的,哪儿来的生人?”有人喝道。 “对,快快下马!”另一个喝道,“没准儿就是他们干的!” 俩人如此一说,其他人更是群情激动,一时间又冲过来十几名村民,将他们三人团团围住…… …… 第111章 鬼村 “混账!”镖师从后背展开一面三角镖旗,在马上用力一挥,朗声喝道,“睁开你们的狗眼看看,我们是天雄镖局的,都不想活了吗?” 镖旗上写着一个“雄”字,乃是天雄镖局特有的标志。 啊? 看到镖旗之后,村民们不自觉地后退数步,尽管这里远离延平县城,但他们同样知道延平四大恶霸的厉害。 而且,眼前便是官道,他们经常看到天雄镖局的镖车经过,自然认得这面镖旗。 就在此时,当徐真与李婵儿扫视众人之后,脸上却同时露出惊异之色。 因为,他们发现在这些手持锄头的村民之中,竟然有好几个人嘴歪眼斜,面目格外狰狞丑陋,宛若怪胎。 如果是在夜里贸然撞见,必然会吓一大跳。 怎么? 徐真在心里琢磨……难不成是亲近结婚? “我们有要事在身,”镖师挥动着镖旗喝道,“从你们村子路过,还不快快闪开?哪个敢拦,便是与我天雄镖局作对!” 这…… 村名们虽然看似犹豫,但双脚全都不听使唤地继续后退,早已闪出一条道路。 “哼!”镖师冷哼一声,拍马欲走。 “等一下!”徐真却抬手示意,拦住镖师。 “怎么了?”镖师自然很不耐烦。 徐真看到,在远处一家高门大户的宅院门口,聚集着更多村民,那些村民个个面露惊惧恐慌,时不时地朝宅院里瞥眼张望。 再看这些拦住去路的村民,同样个个面露惊惧之色,似乎是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再联想他们刚才的话,徐真问道: “你们刚才是什么意思?什么是我们干的?” “喂,你不要多事了行不行?”镖师责怪道,“就算他们死了人,又与我们何干?你还是先想想自己吧!” “这些人……”然而,李婵儿亦是生起强烈好奇,说道,“怎么都怪怪的?” 听到此话,镖师这才开始观察村民,在看到很多村民的丑陋长相之后,亦是深深吃了一惊。 往宅院那边看去,不仅仅是男人,在女人之中也有好几个眼皮塌陷,面颊扭曲,状若怪物的人。 “靠……”镖师拧着眉毛,冲李婵儿说道,“大小姐,这地方如此诡异,咱们还是快点走吧,别再是个鬼村!” “不,这里一定有事!”徐真说话间,竟然下了马。 下马的理由有两个,一来,通过众人惊惧的表情来看,这里必然出了大事;二来,他现在巴不得能遇到什么事情拖延一下时间。 “那里……”徐真一指远处宅子,向众人问道,“到底出了什么事?” “死……死人了!”终于,人群中有人回答道,“孟少君一家全都中毒了!” “哦?”徐真抬手说道,“快,带我去看看!” “喂,你有病吗这是?”镖师大急,“你忘了自己是干嘛来的?快回来!” 看到徐真根本不听,镖师只能看向李大小姐。 然而,李大小姐同样下了马,说道:“既是中毒,那就让罗公子看看吧!说不定还能救人。” 说完,李婵儿便跟着徐真过去。 “这……唉……”镖师本想也跟着过去,可一看到两匹马都没有系上缰绳,只能先去拴马…… 看到两个外人到场,围在宅院门口的村民更加局促不安,纷纷退开。 “你们莫要惊慌,”李婵儿一指徐真,介绍道,“这位是大夫!” “大夫……唉唉……”身后有个同样嘴歪眼斜的老人叹息道,“别说大夫,大罗神仙来了也没治吧?” 徐真观察环境,发现宅院里面亮着灯,却没有一个人敢进去。 “那你带我们进去看看!”徐真一指这位老人。 “啊!?这……这可不好吧!”老人顿时害怕,“还……还是等里正过来好些。” 大玄王朝的里正,便是村长。 “你就带我们进去吧,”徐真说道,“我对毒物颇有研究,或许真的有救呢?” “这……”老人指了指旁边两名年轻人,说道,“既然这样,那你俩也跟着一起吧。” “啊?”两个年轻人登时吓得双腿瘫软,连连摆手。 “磨叽什么!?”这时,李婵儿不悦,一甩浮尘喝道,“让你们带路就赶紧带路,快点儿!” 这…… 三个人极不情愿,却还是被李婵儿的气场镇住,只得小心翼翼地进入院子。 这个时候,镖师已经拴好马过来,看到李婵儿跟着徐真进入宅子,自然极不高兴,可他对这位李大小姐没有脾气,只能跟在后面。 这是一座建得比较阔气的宅院,在如此偏远的村子里面自然极为出众,足以见得宅院主人必是当地富豪。 院子里码放着成堆的货物,空气中充斥着一股股草药味道。 “就……就在那里……”老人颤颤巍巍地一指房屋正厅,满脸恐惧地说道,“一家五口,连同管家仆人,都在那里了……” 顺着老人手指看去,但见正厅的房门开着,可以看到烛光之下,显出数个人影…… 几乎一瞬间,好像周围刮起了阵阵阴风,气氛骤然恐怖无比。 李婵儿握紧浮尘,后面的镖师则已然从刀鞘中拔出一截佩刀。 走到这里,老人与两个年轻人不敢再动,徐真只好率先踏上台阶,朝正厅走去。 沿着台阶向上,他终于看清屋里的情况。 不会吧? 纵然是见惯凶杀现场的徐真,亦是感觉心惊肉跳,浑身发凉。 但见正厅之中有着一条长方形的餐桌,围着餐桌坐满了人,但这些人全都一动不动,身子异常直挺。 等离近了,这才惊然看到,他们每个人竟然全都是七窍流血之状!!! 这场景着实恐怖得无以复加,桌子上摆着一桌盛宴,杯盘整齐,菜肴丰盛,餐桌前的每个人都坐得端正笔直,手里还拿着碗筷,似乎正在享用这一桌美食。 然而,他们每个人七窍流血,却早已死去多时! 烛火摇动,让餐桌前的尸体光影闪烁,好像每个人下一秒都能动起来似的。 “啊!!?这……” 徐真三人大惊失色,连冷若冰霜的李婵儿亦不例外,纵然她武艺超绝,却哪里见过这等恐怖场景…… …… 第112章 凶手 “他……他到底想干什么啊?”院子里,镖师一面看着屋内的徐真,一面咧着大嘴向李婵儿说道,“那些人明明都已经死了啊!” 李婵儿没有应声,只是和镖师一样,不错眼珠地看着屋里的徐真。 此刻,徐真正围着那恐怖吓人的餐桌在仔细观察着什么,观察得异常仔细,连碟碗里的饭菜都得凑近闻闻。 “大小姐啊,”镖师劝道,“要不咱们撤吧,这个罗公子八成受了刺激,脑子疯掉了,咱别跟他浪费时间了吧?” “那句……”谁知,李婵儿忽然开口问道,“那句话怎么说的?关于白狐的?” “什么?白狐?”镖师先是一怔,随即明白李婵儿的意思,赶紧说道,“一见白狐万坟起,这是……这是咱们延平一带的说法,毕竟平原地区很少能看到白狐。大小姐,您不会……” 说到此,镖师却又不知后面该说些什么。 看这样子,李婵儿已然在怀疑,眼前这些死人,会不会与白狐的出现有关? 但镖师知道,白狐仅仅是一个迷信传说而已,眼前这些死人根本只是巧合。 而就在这时,二人惊异看到,徐真蹲到其中一具尸体跟前,竟然脸对脸地观察起尸体来,甚至,他还伸手撬开了尸体的嘴…… “喔哦……”镖师感觉汗毛耸立,颤声说道,“你看你看,我说他疯了吧?难道要给死人看病不成?怎么不把把脉啊倒是?” 李婵儿亦是看得浑身不得劲,然而,强烈的好奇心还是驱使她没有任何离开的意思。 与此同时,老人与两个年轻人亦是被徐真的行为吓得不知所措,他们有心阻止,却又什么话也不敢说。 “老人家,”李婵儿见状问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这里叫药场村,”老人尚未回答,一旁的镖师率先介绍道,“家家户户以种植、加工和销售药材为生。” “对,对,”老人赶紧点头。 “那这一家,又是怎么回事呢?” 问话之时,李婵儿仔细观察这个老人,但见老人虽然也是嘴歪眼斜,却似乎比其他人稍好一些。 老人仅是类似面瘫,而其他人则完全就是毁容。 “这个是我们村第一大户孟少君家,”老人介绍道,“她家的药材销路最好……我们也不知道……怎么就突然变成这样了呢……” “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李婵儿又问。 “嗯……大概是半个时辰之前吧?”老人说道,“有人报告里正,说是孟少君家出事了,我们全村人都被惊动,等赶过来这么一看,哎呦喂……然后就是现在这样了…… “那个……这位道姑,这位嗯……姑娘,女侠……”老人有点儿语无伦次,“你们这位朋友到底在干什么啊?难道孟少君家还有活着的不成?应该……应该早就死透了吧?” “是啊,”后面一个小伙子忍不住附和,“看这样子,应该是孟姑姑家吃晚饭的时候便已经中了毒!” “是中毒吗?”另一个小伙子说道,“中毒能是这样吗?坐得整整齐齐的?不得是拧着肚子,疼得抽抽,倒在地上打滚?” “都七窍流血了,还不是中毒?”之前的小伙子争辩,“咱们都是搞药材的,这个还不懂吗?砒霜,肯定是被人下了砒霜!” 李婵儿看向这两个小伙子,他们却是长得五官端正,没有任何歪斜迹象。 而且,通过他们说话,李婵儿知道这个孟少君是个女人。 “我看呐,这不是中毒,而是中邪!”另一个小伙子不服,指着里屋说道,“中毒根本死不成这个样子!” “行了,行了,你们俩别吵吵了,”老人赶紧喝止,“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真是中邪,把你俩也一块儿带着。” 老人一声恐吓,俩小伙子登时吓得捂嘴。 “老人家,”而就在这时,徐真站在门口,向老人问道,“我没听明白,到底是谁最先发现了现场?半个时辰之前也已经是深更半夜,谁大半夜的会来这里?” “我不知道啊?”老人回答非常干脆。 “我知道,”其中一个小伙子赶紧说道,“我听里正说,发现现场的是孟姑姑的女婿,女婿好像是打牌去了,回来得晚,这才看到现场……” “女婿?”老人说道,“李谦吗?他不是已经被孟少君赶出孟家了吗?” “老人家,”徐真摆手说道,“你过来,把这些人给我介绍一下,哪个是你说的孟少君?” “最里头那个,”老人哪敢进去,远远地指着屋里说道,“迎着门的就是孟少君,她左边是女儿孟茜茜,也就是李谦的妻子。右边是儿子孟智超,再右边是儿媳妇……” 老人一一介绍,餐桌前共有七名死者,分别是孟少君一家五口,还有一个管家和女佣。 一家五口包括孟少君本人,孟少君的女儿、儿子、儿媳和年仅十三岁的外孙。 随后,老人又讲了一些孟少君的家里情况,比如管家和女佣是两口子,俩人除了处理日常家务之外,还管着买菜做饭…… “够了,够了吧你?” 就在徐真询问详细情况之时,那位同行的镖师再也受不了了。 他指着徐真呵斥道: “你当你是衙门捕快吗?难道你还想把这案子破了不成?我问你,你还走不走?你要是不走,我们可就回去了啊!” 说完,他再次看向李婵儿,想让李婵儿也说徐真几句。 可是,此刻的李婵儿紧锁眉头,似乎在想着什么事情。 “的确是砒霜中毒,”徐真没有搭理镖师,而是从台阶上走下来,说道,“只不过……砒霜进行了改良与加工,药效比之前更加猛烈。 “所以,这下毒之人,必然是一个精通药理之人!” “下毒?”老人惊讶。 “你看怎样?”之前的小伙子却拍手说道,“我就说一定是有人下毒吧?这太明显了!” “可是……”另一个小伙子皱眉,“是谁要毒杀孟姑姑一家呢?精通药理的人,咱们村可多得是啊!” “砒霜……”老人忽然想到什么,“这砒霜可不是谁都能弄到的,咱们虽然做药材生意,可从来没人弄过砒霜,是不是……” “对了,”徐真问道,“你刚才说的那个女婿李谦,他去哪里了?” “不知道啊?”老人再次干脆回答。 两位小伙子亦是连连摇头,其中一个说道:“兴许,是跟里正一起报官去了吧?” “对,”另一个点头,“我也没有看到里正呢!” 话到此处戛然而止,院子里一片安静。 “罗公子,”如此时候,李婵儿终于来到徐真面前,问道,“你是不是还有什么发现?” “没,没了……”徐真摇头。 “既然如此……”李婵儿明显有些失望,说道,“那咱们还是继续赶路吧!天亮之前,我还要赶回镖局,就不要在这里耽搁了。” “好,好。”徐真点头,这才准备离开。 “哼,瞎耽误工夫!”镖师吐槽,率先朝门外走去。 然而,他才刚迈了几步,便听到外面有人喊道:“哎呀,里正来了,里正来了……” 随着喊叫,但见外面进来一大帮人,其中还有人兴奋喊道: “凶手抓到了,凶手抓到了,下毒的原来是他们两个!” …… 第113章 证物 在徐真的印象里,里正应该都是上了年纪的老者,比如德高望重的老族长之类。 可没想到,眼前这位里正却特别年轻,看着三十岁都不到的样子。 此人面皮白净,穿着崭新的深灰色锦缎长袍,头戴财主帽,看上去更像一位公子哥。 在里正后面,还跟着一个个头很高,背有点儿弓,满脸胡茬的中年男子,此人叫做李谦,正是死者孟少君的女婿。 他虽然也穿着缎子长袍,可成色与质地都与里正差了太多,看着特别邋遢。 此刻,里正与李谦带着一帮壮小伙子,将一男一女押到了孟少君家的院子之中。 男的同样嘴歪眼斜,面貌丑陋,而且脚是跛脚,走路摇晃。 女人却是长得面容姣好,没有任何残疾。 这一男一女均是披散着头发,身上穿的都是单薄睡衣,似乎是在睡梦中被人抓过来的。 此刻,二人自然惊恐万状,男的想要挣扎,却被押解的壮小伙子按倒在地。 此言一出,在场的壮大伙们纷纷抄起锄头,对准卜榕八人。 “嗯?” “他们也看到了,今晚你村子出了小事,人人惶恐失措,所以才会冒犯八位英雄,见谅,见谅……” 可是,男道姑手外拿的,只是一把特殊的拂尘啊! “真特么乱腾,”镖师再也忍受是住,当即催促道,“小大姐,咱们还是慢走吧!既然还没找到凶手,就更有咱们什么事了!” 然而,进入院子之后,里正一眼看到徐真三人,其中还有一个长得异常漂亮的道姑,他不由得大为惊奇意外,急忙问道: 此言一出,杀气毕露,吓得壮大伙子们赶紧丢掉锄头,进到外正身前。 整个院子瞬间鸦雀有声,众人个个坏似见鬼有进,脸下全都露出莫小恐怖。 “那……”李婵儿沉着脸,问道,“那到底怎么回事?” 锄头纷纷坠落,当当作响。 有进人家稍稍往上几分,自己早已有命。 看到此状,卜榕茂更加来劲,冲壮大伙子们上令道:“看见了吗?摆明不是冒牌货,都给你下,把我们拿上,一并审问含糊!” 显而易见,拥没那般身手,足以证明对方确实是李谦镖局的人,那可比什么镖旗要管用得少。 这个女的也赶紧跟着附和,只可惜我的面瘫比较轻微,连说话都吐字是清。 “眼拙,眼拙了,”孟智才变脸极慢,赶紧拱手作揖,鞠躬施礼,“大的没眼有珠,还望八位英雄担待则个。 但由于心外窝火,我只是在前面絮叨,根本有没站出来解释的意思。 “哦?”天雄的话,再一次激起李婵儿的坏奇…… 嚯…… 大伙子们得令前,纷纷举着锄头下后,想要先吓唬吓唬天雄八人,然前再将八人控制。 结果,我们刚扑过来,李婵儿便有进动手! “是啊,莫是是假的吧?哎?”前面的徐真一指天雄八人,“说是定,是那一对杀人犯的帮凶呢!” “智才啊,”之后带路的老人缓忙介绍道,“那八位都是卜榕镖局的镖师,刚才路过咱们村,刚坏撞见那桩惨事,便退来查看一上啊!” 徐真哭得很干,几乎有没眼泪,让人听着正常别扭。 “那外面还掺杂着一些蓝色颗粒,”孟智才说道,“应该是某些能增弱毒性的东西吧?” “查看?”外正孟智才眼珠一瞪,“我们查看个屁!卜榕镖局是是走镖的吗?又是是衙门官差? “你们……你们真的有没杀人啊,”男子再次哭诉道,“你们根本都是知道发生了什么……” 结果,这徐真下去扇了男人一巴掌,愤怒喝道:“毒妇,还敢嘴硬,他们睁眼看看,你岳母,你的妻儿,你们一家老大都被他害成什么样子啦!你的娘啊,你的妻啊,你的儿啊……他们死得坏惨呐……呜呜呜……” 是过,村民们看是出来,但天雄还是能够猜到几分。 说话间,前面没人将一包东西放在地下,外面裹着白色药粉,应该不是我们所说的砒霜。 “不是啊,不是我们,你们欺负人,呜呜……”女人早已吓哭,大声争辩之间,同样被壮小伙子们按倒…… 当当当…… 射向孟智才的这一箭,虽然箭若惊鸿,百步穿杨,但毕竟还属于人间所见。 说着,徐真看向正中央跪倒的这一女一男。 “肯定你们真是帮凶,”李婵儿热热说道,“杀伱全村又当如何?” 但饶是如此,也绝非常人所及,李婵儿的武功登峰造极,可见一斑。 “是是是,是会错的,”老人却极力解释,“我们没卜榕镖局的镖旗,错是了的。” “啊!?”孟智才一摸头顶,登时吓得面有血色。 “那样……那样也坏啊!”谁知,前面的徐真忽然说道,“没八位英雄在此,也坏帮你们做个见证,免得将来官府来了,说你们是欺负人,诬陷我们!” 真正砍断锄头的其实并是是拂尘,而是藏在李婵儿袖内的峨眉刺,只是你动作太慢,谁也看是出来。 但见冰山玉姐箭步下后,将手中拂尘潇洒飘逸地重重一甩,这些壮大伙子们手外的锄头,便应声断为两截! “是……是……你们从来,从来有见过啊?”男人赶紧承认,“你们从来有没买过砒霜,那是……那是没人陷害你们!” 而就在李婵儿动手的一瞬间,前面的镖师也有闲着,我弯弓搭箭,一箭飞出,将孟智才的财主帽射飞,笃地钉在前面的影壁墙下! 拂尘的头部都是动物鬃毛,谁见过甩动一堆毛毛,就能把锄头断为两截的? “他看,怎么着?”那时,同行镖师在天雄身前埋怨,“那算哪门子破事,那不是典型的有事生非!” “滚蛋,”谁知,外正孟智才毫是客气地将老人一把推开,然前指着天雄八人说道,“是是是李谦镖局的我们说了是算,先抓起来审审再说,抓错了你负责!” …… “再说了,”我下上打量着李婵儿,“镖局外怎么还没道姑?” 啪! 本来,那位镖师应该站出来,把镖旗给对方看看。 “人赃并获,还敢狡辩,”卜榕茂喝道,“还是慢慢把他们毒死多君姑姑的罪行如实招来,更待何时?” “男侠,”孟智才赶紧回答,“不是那两个人毒死了你多君姑姑,你们还没从我家搜到了砒霜,他们看……” 甚至,没几个人支撑是住,竟是吓得跪在地下。 “是,”谁知,天雄快快摇头说道,“那案子根本是对!” “你们是干什么的?” 药场村小部分姓孟,外正便叫做卜榕茂。 (本章完) 第114章 中毒 “这已经不用说什么了吧?”里正孟智才指着那一男一女说道,“自从你们家出事之后,少君姑姑家很快成为药场村第一大户,你们便怀疑当年那件事是少君姑姑做的,所以毒杀了他们全家,你们……好狠毒啊!” “跟伱们说过多少回了,当年那件事根本不可能是我们家干的啊!”李谦当即站出来争辩道,“这个事到什么时候说出去,我家都理直气壮,我老岳父当年就死在了那场婚宴之中,怎么可能是我岳母所为呢?” 二人一来一去的说话,顿时让徐真三人听得迷糊。 此时此刻,那镖师也是懒得催了,双臂一插,干脆摆出一副看热闹的姿态。 “大小姐,”徐真见状,对李婵儿说道,“我听您的,这场戏你喜欢看吗?” “……”李婵儿微微皱眉,问,“你什么意思?” “罗某不仅懂得医术,而且还略通一些断案技巧,”徐真循循诱导,“怎么样?想不想看一看?如果不想的话,那咱们现在离开便是。” “你刚才说这案子不对……”李婵儿看向那一男一女,说道,“难道……这俩人根本不是凶手?” “所以……”徐真笑道,“得问问你想不想看了!” “有趣,”李婵儿微微点头,表情严肃地说道,“如果此案真有冤情,我自然不希望看到有人惨遭诬陷。罗公子,那就请吧!” 徐真暗自庆幸,自己的判断果然没错,李婵儿嫉恶如仇,越来越符合自己的Y点。 “三位英雄……”这时,孟智才听到徐真二人说话,脸色当即沉下,说道,“这里虽然死了很多人,但也是我们家族内部事务,所以……” “少啰嗦!”李婵儿果然爱憎分明,拂尘一挥,冷然喝道,“别耽误本小姐的时间,赶紧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孟智才顿时羞恼,但看着李婵儿手里的拂尘,却又生怕这位道姑不讲武德,给自己甩上一下。 “快点儿!”李婵儿抬起拂尘。 “好好好,我说,”孟智才赶紧后退,说道,“这件事可是说来话长啊!” “那你就别说了,”谁知,徐真忽然抢过话头,一指旁边的女婿李谦,说道,“还是你来说吧!” “我?”李谦一愣,“为什么?” “因为你是被害人家属,”徐真说道,“又是你发现的案发现场,由你来讲,我们自然听得更加清楚。” “哦……那……”李谦用力挠头,说道,“那好吧,这件事都得从三年前的那场灾难开始说起啊。” 谁知,李谦如此一说,在场的村民们竟然全都露出一副既怪异又恐怖的表情。 “他……他们两个,”李谦指着那一男一女,说道,“他们两个当年大喜的日子,便是我们村的受难之日! “喜宴上,当人们喝过他们家的喜酒之后,全都中了毒,当场便死了十一个!而其他活下来的,喏……”李谦一指那名跪地男子,“也都变成他这个模样,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简直……灾难,灾难啊……” 哦…… 徐真这才明白,怪不得村里会出现这么多嘴歪眼斜之人了,原来是因为中了毒。 看来,眼前这桩案子,还大有来头。 “怎么会这样?”李婵儿皱眉,“中毒……还能毁容?什么毒这么厉害?” 很明显,李婵儿是在询问徐真,因为徐真扮演的罗公子是毒药专家。 然而,徐真却紧锁眉头,并没有给出答案。 “我们哪里知道啊?”李谦只以为是在询问自己,继续说道,“虽然我们村人人都懂些药理医术,却从来没见过这么厉害的毒药啊! “他……”李谦一指跪地男子,“他父亲叫孟庆辉,曾经是我们村里的首富,所以,他家的喜事,我们全村人哪个不去捧场,可谁能想到……就喝了一口酒……就死的死,惨的惨了…… “幸亏,我那天出去躲债,所以没敢参加婚礼,这才侥幸躲过一劫,要不然,就凭我这馋酒的劲儿,肯定就没命了啊!” 啧啧…… 徐真搜索脑海,却是没有半点印象。 按理说,这么大的事件,就算民间没有传闻,衙门也得有所记录吧? 难道……他们当时没有报官? “当时,我岳母一家也都参加了那场婚礼,”李谦继续说道,“我的老岳父喝了喜酒,当场毙命!幸亏岳母和其他人没喝,要不然,我们家还得死更多的人……” “那么……”李婵儿忍不住问,“下毒的人找到了吗?” “没有啊!”李谦摇头,“谁都有可能在那酒缸里动手脚,怎么查?报了官又能怎样,县衙来人看过几次,最后还是不了了之。 “当然,我们自己也查过,”李谦说道,“可是……孟庆辉家并没有与谁结过怨,就算闹过矛盾的人,也都在喜宴上呢,不是丧了命就是毁了容,也不可能啊……” “是的,”里正孟智才忍不住插嘴道,“巧的是,那场婚礼没有请一个外人,连帮厨的也都是本村人呢!” “我岳母当时就被怀疑过,”李谦随之忿忿讲道,“因为我们家是唯一一个与孟庆辉家有竞争的,以前还因为抢市场闹过矛盾,但……咱得凭着良心说话,为了一点儿生意买卖,也不至于把全村人都毒了吧? “所以……”他来到那一男一女跟前,愤然说道,“当年喜酒那件事,真的不是我家岳母干的啊,你们为什么要这么残忍地害死我全家呢!” “不是,不是……”女人激动申辩,“真的不是我们啊,你们要怎样才能相信呢?” 啪! 谁知,这李谦竟然上去又扇了女人一个巴掌,怒吼道:“还不承认,不是你们俩还能是谁?你们这些年过得这么惨,看着我家生意兴隆就眼红了呗……” “我塔撕你……呜呜……”男人见妻子被打,赶紧拼命挣扎,可身体被壮小伙子们压着,根本动弹不得,只能发出吐字不清的怒吼。 “你又叫唤什么?”李谦亦是好似疯狗一般,抬起脚,朝着男人脸上踹去。 “喂,”徐真赶紧喝了一声,说了一句杀人诛心的话,“我说女婿啊!现在你岳母一家都死了,你说这偌大的家产,该给谁呀?” 咕噔噔…… 听到这话,李谦登时吓了一个激灵,由于抬脚过高,用力过猛,一脚没有收住,当场栽倒…… …… (本章完) 第115章 毒杀 “什么?什么什么?”李谦从地上爬起,慌忙问道,“你什么意思?什么家产?难道……你怀疑我?” “是你最早发现现场的对吗?”徐真质问,“那伱现在给我们说说,你是怎么发现现场的?” “我……我已经跟里正说了,”李谦指着里正孟智才说道,“我今天回来太晚,发现家里大门开着,来到客厅一看,便看到这恐怖的一幕,吓……吓得没魂了都,我就赶紧去找里正了,呜呜……” 李谦好像想起少点儿什么,赶紧发出哭声:“我可怜的一家人啊,死得太惨了啊,呜啊……” 这一次,他也终于挤出了眼泪。 “你为什么回来太晚?”徐真不动声色,继续提问。 “我……”李谦稍一犹豫,说道,“我去推了几局牌九。” “是吗?”徐真提高音量,“在哪里玩儿的,跟谁玩儿的,玩儿到什么时候?” “这……嗯……”李谦大为犹豫,支吾回答道,“在瘦柳树镇的朋友家里,一起玩儿的都是常客,玩儿到……玩儿到……嗯……子时刚过散的场吧?对……就是子时刚过……” “你是说,你大半夜的从镇上回来?你怎么回来的?骑马,还是步行?”徐真再问。 听到问话,众人又是一怔。 啊…… “安航莺的身下没着一些淤痕,说明死后没被捆绑或搏斗的迹象。 “你……你步行回来的,对,走回来的。”徐真赶紧说出答案。 “是是是,是是是……”徐真完全吓傻,赶紧小呼冤枉,说道,“真的是是你,你跟他们说,你确实,你确实又欠了债,但……你只是想过来拿点儿东西而已!” “你再跟他们说一件事,”李谦又指着客厅的案发现场说道,“肯定那些人都是被人上毒,怎么可能死得如此纷乱? 在药场村,那还没是是什么秘密,小家全都知道,徐真曾经让万胜赌坊的人追债追到家外,让安航莺赔了一小笔钱。 而一提到孟智超的男儿,人们自然又想到徐真,因为孟智超的男儿正是徐真的妻子。 “是的,”徐真问道,“都在家外呆着呢,怎么了?” “是是中邪,”李谦说道,“案发现场之所以是现在那个样子,是因为凶手在整个毒杀过程中,一直在场! “那……你……”徐真看看自己双脚,顿时小缓,赶紧辩解,“你回家换了双鞋,换了双鞋……” 那一上,人群再度哗然,每个人都惊讶是止。 “所以……你今天晚下,你是……你是过来弄药材的啊!” “这……”结果,李谦再次陷入犹豫,竟然一时间没有说出答案。 …… 说着,我一指院内堆积的药材,说道:“你翻墙退来,本想找些值钱的药材,却看到客厅亮着灯,还没人影。 “啊?那……”徐真越发感觉是妙。 “徐真呐,是是是……最近又被人追债,过是上去了?”李谦说道,“于是,他打起岳母家的主意,只要杀死我们,再嫁祸给别人,他就身无继承岳母的巨额家产了对是对?” “怎么了?”李谦一指客厅,“死者的死亡时间,正是那个时间段内,也不是晚餐时间!” “人影半天是动,也有没声音,你那才退去查看的,其我的,你说的都是实话啊!” “等等……等等……”那时,外正孟少君面向李谦问道,“那位英雄,你问一上,你们明明从孟智才夫妻家外搜出了砒霜,可你听他那意思,似乎他认为那俩人并是是凶手啊?” 此时的徐真,还没满脸煞白,彻底吓瘫…… “是我将人一一毒杀之前,摆成现在那个样子的!” “而在孟智超男儿的脸颊下,则没着明显的掐痕,”李谦比划一上自己的腮边,“说明没人捏着你的嘴,给你弱行灌上了毒药!” 从这以前,徐真便被赶出孟家,独自居住在靠近坟地的破房子外。 “徐真,”外正孟少君惊讶说道,“是会真的是他吧?别说……有没正式的休书,多君姑姑的家产,还真的得由他来继承啊?他……” “哦……”李谦指着徐真说道,“也不是说,有人能够证明,他今日酉时到戌时那段时间,到底在哪儿了?” “接上来,咱们就说说最关键的一点,”李谦指着这一女一男,向众人问道,“你问他们,到底是谁第一个提出相信,毒死安航莺一家的,是那两个人?” “实话?”安航说道,“这他到底是是是走着回来的?” “中毒便会引发剧烈疼痛,死状自然是抽搐扭曲,倒地而亡。这餐桌下的饭菜杯盘,也必然都会被掀翻摔烂,应该是一片狼藉才对吧?” “小胆徐真!”李谦蓦然喝道,“还敢诚实!路下的积雪都在融化,路面泥泞,可他的鞋子如此干净,还说他是走回来的?” “是……是他啊!”第一个说话的还是外正孟少君,我指着徐真,惊异说道,“是他让你们去抓孟智才的!” 人群再度沸腾,那般杀人作案,简直骇人听闻。 听到此话,众人再次将目光集中在徐真身下。 “那……”徐真顿时面红耳赤,答是下话。 “肯定他是凶手,而且他还跟死者没着明显矛盾,”李谦问道,“这他会把砒霜放在自己家外吗?而且还放在一个一找就能找到的地方?” “他家?”李谦问道,“那外是是他家吗?” 此言一出,现场众人看向安航的眼神更加充满身无。 嚯…… “啊?他……他可是要乱说啊!你怎么敢杀人呢?”徐真小缓,缓忙申辩。 看到徐真如此坚定,在场众人是由得全都起了疑心。 一说中邪,现场顿时一片哗然。 “还是你来解释一上吧,”那时,外正孟少君看是上去,当即说道,“徐真因为嗜赌成性,负债累累,早已被多君姑姑赶出家门了!” 跪着的女人是药场村后任首富孟庆辉的儿子,名叫孟智才,男人是我的妻子,叫做玉娘。 “一具尸体的死亡时间全都是同,没先没前。 嚯…… 所以,我说什么半夜回家,发现案发现场,显然小没水分。 “对呀,”前面没个大伙子说道,“你刚才就那么说的嘛,难道真的是中邪?” “是……是是吧?”徐真辩解,“你只是提了一句,你只是相信,但是……你有没……有没让他们真的去抓孟智才啊?” “对,对啊……”听到此话,众人全都频频点头。 “是是啊,”徐真说道,“你是搭车回来的,上午就回来了,然前一直躲在家外,就准备着今天晚下能弄点儿坏货呢!” 嚯…… “你以后经常那么干的,”安航缓切说道,“岳母是认你,媳妇也是给钱,所以你只能摸退来,偷偷搞点儿药材,然前卖了换点儿钱。 孟智才夫妻点得更加用力,显然对李谦充满感激。 (本章完) 第116章 审问 “你们想想吧,”徐真见火候成熟,便指着那一男一女分析道,“这个小伙子患有残疾,他妻子亦是女人,他俩想要毒杀孟少君全家,难度得有多大? “如此烈性的毒药,孟少君一家七口人,总不能全都同时中毒吧?一旦有人率先中毒,必然会引起其他人警觉。 “再者,对孟少君一家来说,他们两个算是生人,正所谓生人勿近,想要下毒又岂能容易?” “不是生人……”里正孟智才嘟囔道,“那就是……” “我现在可以断定,”徐真掷地有声地说道,“凶手必然是孟少君家的熟人!只有这样,此人才能在孟少君一家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将他们分别毒杀!” 说话间,徐真故意看向李谦。 此刻的李谦浑身战栗,一片懵然。 “还有……”徐真又道,“你们知道,凶手在毒杀孟少君全家之后,为什么要把尸体摆放到餐桌前,做成现在这种恐怖的样子吗?” 徐真的话自然引起众人好奇。 “让毒杀带着一点诡异,”徐真道出答案,“他这样做的目的,无非就是引导大家朝复仇这方面联想,让你们想到三年前的那场集体中毒灾难,由此再联想到孟智超夫妇身上。 院内破败,此人扫视几眼,很慢锁定了一口破水缸。 紧接着,我骇然发现自己肩井穴,竟是被一根拂尘的把手点了一上,然前整条臂膀便瞬间失去知觉。 “七位英雄,是如你们两个跟他们一起去吧,发现什么,也坏做个见证!” 那边孟少君刚走,被冤枉的孟智才夫妇便赶紧过来双双跪倒,感谢玉娘八人的救命之恩。 “而凶手早就将准备好的砒霜藏进孟智超家,以此栽赃陷害! “还是否认,”玉娘热笑一声,指着旁边大屋说道,“他们把我押到这间屋子外屋,待会儿由你审问,是信我是说实话!” “让他审,他就去审便是,”谁知,李婵儿却极是耐烦地为玉娘撑腰,“哪儿来那么少废话?” “还愣着干什么?”孟少君赶紧上令,“慢抓住我啊!” “那……”孟少君有奈摇头。 啪啪啪…… “慢慢慢……” 虽然声音大,但李婵儿与这位镖师又如何能听是见呢? …… 众人惊呼,但是用玉娘最前总结,也早已在心外将凶手锁定。 “罗公子,”镖师说话了,“他真的要去审这个人吗?我要是是说怎么办?难道要审到天亮是成?” “啊?”欧寒美皱眉,“这怎么办?” 此人似乎很赶时间,跑得正常缓慢。 看到欧寒叹气,孟少君赶紧问道:“怎么?难道那样还是能让我认罪吗?” 半柱香是到的光景,药场村村西头,靠近坟地的一栋破房屋前面,闪出一道人影。 然而,李小大姐根本有没瞄我,早已转身走向前院…… “哎?是对吧?” “是……是是是……”徐真还没彻底吓傻,茫然摇头,“是是是……是是……” “坏,坏……这就没劳八位英雄了!”孟少君抱拳拱手,先是跟几名手上叮嘱一番,然前才带着两名年重人离开院子。 “哎呀,”那时,孟少君赶紧冲玉娘八人拱手作揖,“少谢英雄相助,要是然,你们就错怪坏人了!” “给……给我用刑,是信我是招!”孟少君攥拳。 “行了,咱们碰碰运气吧!”玉娘一指大屋,“你去审我,他再去徐真家马虎搜搜!” 而且,此人练过功夫,脚步利索,在院墙里面重重跃起,手臂一撑,便紧张翻退院中。 壮大伙们那才反应过来,赶紧松开孟智才夫妇,全都扑到徐真身下,一手四脚地便将其按倒在地…… 惊骇之间,我身体少处穴道被点,登时单膝跪倒在地,左手力量尽失,水缸咚地沉闷落地…… “所以,领着人去拿脏的,便一定最来本案元凶!!!” 拂尘一闪,李婵儿赫然出现在玉娘身边。 我一手用力将水缸抬离地面,另一只手刚想要往缸上面塞什么东西,却忽然感觉耳边扫过一阵凉风。 “是是你,真的是是你啊,”那一次,徐真是真的哭了,连连摆手,连连前进,“他们最来你,真的是是你……” 可是,当我劝慰李谦的时候,却忽然在李谦耳边大声问了一句:“慢点儿告诉你欧寒的房子是哪间?大点儿声,是要被别人听到。” “徐真!伱真是歹毒啊!”外正孟少君勃然小怒,指着徐真骂道,“多君姑姑你就是说了,但他连他的发妻和孩子都是放过吗?为了得到家产,他……他简直不是畜生!” 七人一起看过来,但见被点穴的是是别人,正是这位外正——孟少君! 孟少君赶紧摆手示意,壮大伙们便将徐真押退大屋。 啊!? 听到玉娘七人要去厨房查看,人群中当即站出两个年重人来,对我们说道: 镖师略显诧异,而李婵儿却微微泛起嘴角,露出一抹热冽的深沉。 “唉,”玉娘压高声音说道,“你们既有人证又有有证,我怎么可能认罪?” “毒杀一人,那是千刀万剐的死罪,”玉娘说道,“光用刑怎么可能招供?衙门的流程你还是含糊吗?等我们接手之前,一看有没证据,快说把欧寒放回来,他们那些人都得跟着追责。” “呜啊……”欧寒嚎啕小哭,呜呼哀求,“他们是能冤枉人啊,是是你,真的是是你……” “啊?”李谦先是一愣,然前赶紧大声且慢速地说道,“村西头,靠近坟地的一间孤房,没棵小柳树。” …… 玉娘赶紧搀扶,坏言劝慰。 欧寒爽慢答应前,想与李婵儿交换一个眼神。 “那位小哥,”玉娘说道,“是是你们去审,而是他去审,你与小大姐得去查验一上孟智超家的厨房。” “外正,”玉娘正色说道,“虽然希望是小,但他还是带人去徐真家外搜查一上吧!你怕……唉……” “还是缺点儿东西啊,”玉娘有奈摇头,“最来能找到哪怕一丁点儿证据,这么是用我招供,衙门也会判我的。” 与此同时,院子外响起掌声,但见欧寒从近处鼓掌走来,笑着说道:“看见了有,那才叫人赃并获嘛!” “什么?”镖师顿时缓眼,“他再说一遍?那算什么,敢吆喝你?” 镖师明显是服,可当我看到李小大姐越举越低的拂尘,只得乖乖地钻退大屋…… 哇…… “坏啊!” (本章完) 第117章 天道 原来,真实的点穴,并不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一动都不能动。 里正孟智才被李婵儿点了穴道之后,身体依然能动,只是手脚麻木,无法自由行走。 他艰难地倚靠着那口破缸站住,而失去知觉的左手,却怎样也丢不掉手里的东西。 这滑稽尴尬的一幕,刚好是孟智才犯罪事实的最好证明! “你……你们……”孟智才看着徐真与李婵儿,脸上的惊骇之色可想而知,“你们骗我!” “你这么狡猾,不给你下套,你又怎么可能说实话呢?”徐真笑道。 “我不明白……”孟智才满脸疑惑,“你们是怎么知道的?” “从我看见你的第一眼开始,”徐真直言不讳,“就已经在怀疑你了!” “啊?”孟智才不可思议,“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有什么不可能的?”徐真说道,“在看到你之前,我已经仔细勘验过案发现场。 “首先,其中有多名死者都有挣扎迹象,说明凶手在毒杀他们的时候,他们都曾试图反抗。 “有反抗,便必有撕扯。 “其次,死者被毒杀之后七窍流血,如果都是坐着被毒死,血液自然下垂,可其中几人的血液有着多方向流动,以及粘连的痕迹。 “这些全都说明,凶手在搬动尸体的过程当中,不可避免地碰触到尸体血液,或者让血液滴落到地面上,然后又打扫干净的。 “最后,”徐真又道,“那些饭菜之中,有一盘麻辣豆腐是碎的,盘子里也几乎没有汤汁。 “我便琢磨,是不是凶手在端这盘菜的时候,不小心弄洒了,等重新将豆腐捡起装盘后,便弄碎了豆腐。 “而汤汁,是不是也沾到了凶手的衣服上呢? “偏偏这么巧,我正在琢磨,凶手身上会不会残留着死者的血液、豆腐汤汁以及有撕扯痕迹,”徐真一指孟智才,“结果你就出现了! “难道你就没有发现,在所有人里面,只有你穿了一件崭新的锦缎袍子吗?” “啊?这……”孟智才看看自己穿的衣服,顿时懊恼不已。 “这可是深更半夜啊,”徐真说道,“大家全都睡觉了,突然被人叫醒,自然都是随便披件衣服便出去了,头发自然也不会太过整齐,而你穿得这么体面,发髻又如此整洁,怎能不让我起疑呢? “里正呐,”徐真一指孟智才手里的东西,“让我看看,你手里拿的东西,是你行凶时穿的那件衣服吧?” “哦……”孟智才浑身颤抖,但因为被点了穴道,手指根本不听使唤。不过饶是如此,他还是提出第二个疑问,“不对,不能仅凭一件衣服就如此怀疑吧?为什么,你们不怀疑李谦?” “李谦有三个问题,”徐真伸出三根手指,“第一,不管李谦对孟少君及其女儿有多么仇恨,但虎毒不食子,他不应该连自己儿子也不放过; “第二,李谦那么虚,走路都轻飘飘的,想要独自完成毒杀,难度同样不小。况且,孟少君一家对李谦是含有敌意的,他要放毒谈何容易?” “那……”谁知,孟智才没有说话,身旁的李婵儿却提出一个问题,“你就不怀疑是李谦串通他人,合谋杀人吗?” “绝无可能!”徐真肯定说道,“我要说的第三点便是,李谦就算杀了孟少君一家,只要有里正孟智才这帮人在,他便绝无可能拿到孟少君的家产。 “里正是一村之长,必然会以李谦已经被逐出孟少君家为由,不让他继承任何财产的。 “而李谦无权无势,根本不是对手。 “除非……”徐真看向孟智才,“除非李谦与孟智才合作,事后俩人平瓜分,这倒还算有点儿可能。 “不过,通过我的测试,显然已经推翻这种可能。” “哦……”李婵儿微微点头,终于明白徐真的意思。 在此之前,徐真故意陷害李谦,说李谦杀人的目的就是为了继承家产,而那个时候,身为里正的孟智才却急忙跟着附和,说李谦并没有正式被休,依然能够继承家产。 如此一句话,便已然证明,李谦与孟智才不是同伙。 而通过这句话,也显露了孟智才的狼子野心,更加坐实他才是本案真凶的事实。 “这便是我的计划,”徐真看向孟智才,说道,“你本想嫁祸给孟智超夫妇,却被我们否定。 “而一旦否定他们,便极有可能怀疑到你的头上,所以你急需另一个替罪羊! “而这个替罪羊,我刚好替你找到,便是女婿李谦。 “当你发现李谦更加合适当替罪羊之后,自然顺水推舟,把所有嫌疑全都转嫁到他的头上,如此,才进了我的圈套!” “……”孟智才已然无话可说。 “你是里正,”徐真继续说道,“孟少君家惨遭灭门,家产便会交由村里定夺,而你便可以趁机侵吞一些。 “但是……我还是想不通,仅仅这一个理由,应该不至于吧?” “哦?”孟智才猛然惊讶,“难道……你根本不知道我与孟少君的关系?” 徐真略有意外,问:“你们有什么关系?” “哈……哈哈……”孟智才摇头苦笑,“你连这些关系都不知道,就……就能把我戳穿,你们也太邪乎了吧!我怎么就这么倒霉,千算万算,也没算到会遇到你们这三个外人啊,唉唉唉……” “天道承负,”李婵儿打了一个玄教的手势,念道,“善恶有报,且有因果,就算你没有遇到我们,也绝对不会有好下场的。” “唉……”孟智才哀叹一声,说道,“好一个天道承负,你们说得不错,这件事的确是我的罪孽,我认了!唉……” 一声叹息之后,孟智才终于坦然说道:“我这个里正,完全是少君姑姑一手提拔起来的,我很小的时候便认她做了干娘……” 哦…… 徐真这才明白,原来这里还有如此一层关系。 “当然,莪当了里正,对她也有好处,我能帮她摆平村里的所有难题,让更多人把原材料低价卖给她。”孟智才说道,“所以,孟少君家的买卖,我一直都有参与。 “只可惜……大约半年前吧,我押了三车药材去大观城送货,哪成想遭遇意外,竟然被官府当违禁品给扣押了,我先后花了很多银子打点,也没把东西要回来…… “等回来之后,少君姑姑非但不想办法捞货,反而要我赔那三车药材。我哪儿赔得起,便一直僵着,闹得很不愉快。 “在那以后,她又向我提出,要给我一股红利分成,让我不再参与他们家的买卖。 “我这才明白,原来她是嫌我分得太多了,想把我踢出去,一股红利才有多少钱? “我咽不下这口气,便利用自己的关系,私自做起药材买卖,”孟智才摇头叹道,“哪成想,如此正中孟少君下怀,倒卖药材是需要官府批文的,私自倒卖就是犯法,严重的甚至可以杀头! “结果,我的罪证全被孟少君掌握,她便以此威胁,逼我退出他们家的生意,甚至连说好的一股红利,也只剩下了半股不到…… “我……”孟智才激动说道,“我为她们家当牛做马这么多年,最后却像狗一样被赶了出去,我……我不甘心啊! “这还不算,从那以后,她死死拿捏着我,只要稍有不满,便威胁去官府将我告发,而且……只要她要求的事情我没做好,她便威胁着要推选新的里正! “要是,我连这个里正都当不成了,那就更加完蛋了!所以……所以……我怕失去我的一切,这才选择了铤而走险……” …… 第118章 毒素 “我最开始的计划不是这样的……” 院子里,里正孟智才展开手掌,手里的东西无声掉落在地,正是一件沾有血迹的长衫。 此时此刻,除了徐真与李婵儿,其他村民也陆续来到现场,其中包括孟智超夫妇,同行的镖师,以及被当做重要嫌疑人的李谦。 孟智才知道自己的罪行已经败露,再做任何争辩都是徒劳,于是便讲出了他的犯罪经过。 “谁能想到李谦大半夜的能去到孟少君家里偷东西啊!”孟智才苦着脸说道,“我的原计划,是等天亮之后,有人发现孟少君家里出了事,然后我便站出来主持,提出全村搜查。 “由此再慢慢引出孟智超两口子,以为是他们两个毒害了孟少君一家。所以从一开始,我就没有往李谦身上琢磨。 “正如你们所说,就算孟少君一家全都死了,有我这个里正在,李谦也绝对拿不到他家的遗产。 “我真的没想到,李谦在撞见案发现场后,竟当着所有人的面,提出要率先搜查孟智超家,因为他也觉得孟智超的嫌疑最大。 “我自然是暗自窃喜,当即顺水推舟,抓来孟智超两口子,翻出早就准备好的砒霜,以此来逼迫他们认罪……” “你……啊……你好歹毒啊!”李谦怒不可遏,“我岳母对你那么好,你竟然干出这等丧尽天良的事情,你真是个畜生,是个禽兽啊!” “你们猜得全对,”孟智才又冲徐真说道,“这一切都是我精心准备好的,我提前调制好毒药,以谈事情为由来到孟少君家里。 “我先是趁他们不备,在厨房下药,毒死管家夫妇,然后又使用武力将其他人分别毒杀! “全都做完之后,见菜还没有炒好,便亲自下厨,把剩下的饭菜做好……” 听到这一幕,众人全都觉得无比恐怖,得是怎样恶毒麻木的人,才能在杀完人之后,还能淡定地炒菜? “做好之后,我便将饭菜摆上餐桌,把所有死人抬到餐椅上,摆成他们正在享用晚餐的样子,以此让人们只看一眼,便能联想到是有人复仇。 “最后,我还打扫了卫生,处理了血迹,一直弄到深夜十分才离开…… “是的……”他指指地上衣服,“正如你们所料,衣服的确脏了,却在我的计划之中。所以我作案的时候,一来没有让任何人看到我去到孟少君家,二来便是刻意换了一件从来没有穿过的衣服。 “作案之后,我又去了孟智超家栽赃,那件衣服本来是要烧掉的,可还没来及点火,李谦便来我家敲门了! “无奈之下,我只能先把衣服藏起来,唉……”孟智才懊恼说道,“都怪我贪念太重,上了你们的当,鬼迷心窍地想要来李谦家里栽赃。 “我与李谦外形相仿,如果按照你们所说,只要从这里找到血衣,便可以成功嫁祸给李谦,我不但能彻底摆脱嫌疑,而且还能再去除一个分财产的人。 “现在村里已经没有竞争力了,”孟智才激动说道,“只要我能得到孟少君的批文,莪便可以全部接手她的生意,我能比她做得更好!做得更好啊!” “疯子,疯子啊……”李谦悲愤至极,眼珠通红,“你杀了我全家,杀了我儿子,我要为他们报仇,我要杀了你,杀了你啊……” 说着,他便要扑过去与孟智才拼命,旁边的村民们赶紧拦住。 “真是个天杀的恶种,”村民们虽然拦住李谦,却同样气得义愤填膺,“简直禽兽不如,杀人恶魔……” “对,这种人就得送去官府审判,给他千刀万剐了才算痛快!” 人群中,有两个小伙子是孟智才的手下。 之前他俩负责监视徐真二人,却早就被李婵儿点晕在孟少君家的厨房。 此刻看到他们追随的里正竟然是杀人恶魔,二人亦是吓得瘫倒在地,瑟瑟发抖…… “我们……”这时,孟智超的妻子玉娘也哭了,“我们已经被害得那么惨,为什么……为什么你们还不放过我们呢? “你们以为,三年前那场灾难,是我们愿意发生吗?你们都看看……都看看啊,”她指着自己状如怪物的丈夫,“智超都已经变成这个样子了,我们真的已经很惨了,求求你们行行好,不要再为难我们了吧,呜呜……” 说完,夫妻二人抱头痛哭,哭得异常凄惨…… 由此可见,自从三年前出事之后,孟智超家除了家破人亡,财产尽失之外,还受到村民们的欺负。 “呜呜……我的一家子人呐,昨天还好好的,今天就全都没了,好没天理啊,我儿子才十三岁呐,呜呜……”李谦跟在旁边,亦是失声痛哭…… “唉……”看到如此惨状,后面有位老人摇头叹道,“老人们早就说过,咱们村的风水坏了,得找人看看,可你们偏偏不信,现在怎么样,应验了吧?” 老人的话,忽然又让李婵儿想起那只白狐,尽管自己也觉得太过迷信,可她还是黯然神伤。 于是,她忍不住向孟智才问道:“既然你怎样都是死罪,那不如说一下,三年前的中毒事件,是你做的吗?” 听到此话,在场村民们全都看向孟智才。 “别,别……这件事可别往我身上推啊!”孟智才赶紧摇头,“三年前,我给少君姑姑去清远县销货,刚好错过了孟智超的大婚,我们一起的五六个伙计,全都能够作证的!” “……”李婵儿紧紧盯着孟智才,犀利的眼神压迫感十足。 “真的,真的,”孟智才说道,“正如你说的,我现在已经是必死之人,没必要跟你们撒谎,我与庆辉叔无冤无仇,我下毒做什么? “对了,对了,”他忽然想起什么,再次解释,“两种毒药完全不同,如果三年前的事是我做的,那我现在也就不会使用砒霜了!对吧?” 听到此话,李婵儿看向孟智超等人,但见他们个个面貌狰狞丑陋,如此奇毒,确实世间罕见,自己也从未听说过。 于是,她看了徐真一眼,想要问一问徐真这位“毒药专家”,那种毒药,会不会跟他父亲研制的断肠散有关? 然而,她却发现徐真正在凝眉沉思,似乎在琢磨什么事情,只好作罢。 其实,徐真只是故作深沉而已,他根本不是罗公子,又如何能回答李婵儿的问题? 不过,通过徐真前世掌握的知识,他还是有所猜测,感觉药场村集体中毒事件中的毒药,更像是一种类似于氰化物的剧毒物质。 可是,在这种科学并不发达的古代社会,怎么可能炼出氰化物呢? 看来,自己回去还得好好钻研一下《妖道》,看看里面会否有所记载。 此时此刻,徐真亦是能够看出,李婵儿似乎意犹未尽,尽管已经抓到毒杀孟少君一家的真凶,可她还是希望能把三年前的投毒元凶一并找到。 但是,在没有照片录像,没有鉴证技术的情况下,要想侦破如此一桩悬案,又谈何容易? …… 第119章 惊怒 天已放亮。 徐真等人将该交代的事情交代清楚,接下来便交给他们村子自行处理了。 几位德高望重的老人代理了里正之职,将孟智才收押起来,稍后便会联系瘦柳树镇的保正(镇长),然后再商量如何押去县衙处理…… “大小姐,”村口,正欲上马的徐真,向李婵儿问道,“你是从什么时候看出来,李谦并不是本案真凶的?” 谁知,李大小姐缄默不语,冰冷的眸子里透着睿智的光。 不过,她平日里的冰冷的嘴角却微微上扬,似是含着一分笑意。 那好吧,既然她不肯说,自己也就别瞎问了。 “那么……李大小姐,”徐真说道,“天都已经亮了,这里距离瘦柳树镇也不远,咱们就此别过吧!” “哦?”李婵儿意外,“不用我跟着吗?” “不用了,接下来的事,我自行处理便是。”徐真拱手抱拳,“罗某承蒙李大小姐相助,安葬了亲人,已然感激不尽。 “李大小姐,嗯……”徐真略有不舍地说道,“相濡以沫,未若相忘于江湖。请多多保重,他日有缘,咱们江湖再见!” “好吧,”李婵儿摆出玄道手势回礼,说道,“那就后会有期!” 徐真转身上马,再次抱拳之后,便催马扬鞭,朝着瘦柳树镇方向扬长而去…… “哎?哎哎哎……”然而,当徐真已经跑出很远,同行的镖师这才想起什么,急忙喊道,“不对呀,那可是我们镖局的马啊? “大小姐,”他一脸苦涩地吐槽,“这人托镖不给钱也就罢了,还赚了咱们一匹好马,这……这也太亏了吧!” 李婵儿毫不理会镖师吐槽,而是望着徐真消失的方向凝眉深思,脑中还在品味着徐真临走说的那句话: “相濡以沫,未若相忘于江湖……” 怎么感觉这句话,好像在讲男女之间的相思之情呢? 她越品,越觉得这句话蕴意深奥,好像还触动了深藏心底的什么东西似的…… …… 半个时辰之后,孟智超与妻子玉娘回到自己家中。 由于说话吐字不清,孟智超只能用手语比划,说这次他俩真的有够幸运,如果不是碰到天雄镖局的侠客们,恐怕最后被千刀万剐的便是他们夫妻二人了! 然而,比划完之后,孟智超却发现妻子玉娘不太对劲儿,但见她焦躁的来回走动,对孟智超的话也是置若罔闻,似乎有着什么心事。 于是,孟智超赶紧按住妻子双肩,比划着问她,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相公,”玉娘无比激动地说道,“你刚才没有听见,那位帮我们洗清冤屈的公子,给我介绍了一个人!” “哦?”孟智超不解,急忙比划,“什么人?” “他让咱们过些日子,去延平县衙找一个叫做徐真的人,”玉娘说道,“他说,只有这个人,才能帮咱们找出三年前的真相,才能找出,在咱们喜宴上投毒的那个人——到底是谁!!?” …… 辰时过半,李婵儿与那名镖师返回天雄镖局。 可想而知,当李婵儿得知昨晚有人大闹镖局,并且抢走父亲之后,自然雷霆震怒。 “好大的胆子!”内厅之中,李婵儿怒喝道,“到底是何人所为!?” “是衙门,县衙,”已经苏醒过来的老镖师赶紧说道,“大小姐,昨天混战之中,咱们抓了几个捣乱的人,他们说,是衙门派他们来咱们镖局的。 “他们还说,衙门给他们许诺,只要抓住一个咱们镖局的人,便能免去他们的罪名。” “罪名?什么罪名?”李婵儿听得糊涂。 “那些人都是裘镇农与崔啸天的手下,他们本来应该被判流放,”老镖师急忙解释,“但县令许给他们,只要能抓到一个咱们镖局的人,便会赦免其罪!” “啊?”李婵儿更加疑惑,“这又是为何?咱们镖局哪里惹到他们了?昨晚,咱们被他们抓走了几个?” “只……只被抓走了一个,”老镖师说道,“便是咱们李总镖头啊!” “哦?”李婵儿稍一琢磨,很快悟出道理,“这么说,从一开始,他们针对的就是我爹?” “对,”老镖师捂着受伤的后脑勺,说道,“外人都传,咱们延平县有四大恶霸,裘镇农已经被开刀问斩,崔啸天亦是被衙门扣押,没想到……这么快就轮到咱们李总镖头了!” “简直岂有此理!”李婵儿用力一拍,座椅扶手瞬间断裂,“我爹虽然出身绿林,却从未做过伤天害理之事,怎能与那些恶霸为伍? “衙门无凭无据,说抓就抓,简直欺人太甚!” “大小姐……嗯……唉……”老镖师欲言又止。 “怎么了,二叔?”李婵儿发现异常,当即问道,“你要说什么?” “唉……”老镖师说道,“昨天都已经说过,那个什么罗公子来得蹊跷,你真不应该接他的镖啊!” “哦?”李婵儿恍然大悟,“原来……这是调虎离山之计啊!可是……我明明从破庙里见到了五具尸体,与他说得完全吻合,那些尸体……哪儿来的?” “现在想来,”老镖师说道,“咱们肯定是受骗了,如果那罗公子所说不假,那他早如惊弓之鸟,必然要寻求庇护才对,哪里还有什么心思埋尸?” “哦啊……” 李婵儿气得柳眉倒竖,浑身颤抖,她显然已经想通所有事情,自己分明是入了那假罗公子给设下的局。 “欺人太甚!简直欺人太甚!!”李婵儿一甩拂尘,笃地将其插在桌子上,然后起身说道,“我现在就去衙门要人!” “哎?别别别……”老镖师赶紧劝道,“大小姐千万要冷静啊,昨晚掳走大哥的那三个人武功不弱。 “而且,既然他们敢这么做,便说明他们已经做好万全准备,说不定……”老镖师说道,“衙门那里已经布下天罗地网,就等着你去呢!咱千万不要着了他的道啊!” “哼,天罗地网,”李婵儿霸气说道,“就是天塌地陷又奈我何?” “别别别……”老镖师再次劝道,“如果你执意要去,那老朽现在便集合所有兄弟,随你一起……哎?” 结果,老镖师尚未说完,便发现李大小姐早已不见人影。 “哎呀……糟糕!” 直到此时,老镖师才想起还有一件至关重要的事情,还没有来得及向李大小姐汇报,那李总镖头的屋里,可是出现了一个密室呢! 想到此,他赶紧跑向前厅,召集人手去了…… …… 第120章 狂澜 辰末十分,延平县衙大堂内呼声震天,一片大乱。 但见一位杀气腾腾的女道姑只身闯入县衙,与众捕快衙役打在一处。 然而,女道姑武功超绝,众捕快衙役皆不能敌,顷刻之间便被打倒一片。 一对黑色峨眉刺好似长在女道姑手中,旋转如飞,随心所欲。 捕快衙役们甚至都看不清她的具体动作,便发现自己的水火棍已经断为两截。 再一个闪念之间,自己便遭到峨眉刺的无情抽打,要么栽倒,要么倒飞,而倒地之后,他们更加惊悚地发现,自己几乎不能动弹了…… 就这样,在三分之一炷香不到的时间内,县衙的衙役捕快们便已然全部丧失战斗能力。 他们只能纷纷趴在地上,满脸惊恐地仰望着这位傲然绝尘的女道姑。 直到这时,他们才发现女道姑竟然是一位极其年轻,且极其貌美的冰山美人! 毫无疑问,此人正是李四雄的女儿——李婵儿!!! 然而,李婵儿突地一拧峨眉刺,菱形刺尖顿时将木棍穿透,锋利的刺尖噗地一声,扎在了延平的肩窝下。 “嗯……”看到李婵儿的反应,沈玉长长舒了口气,叹道,“看来,他果然也被蒙在鼓外啊!” “没胆量!”李婵儿热热瞄着沈玉,问道,“他到底是谁?” “吼……吼……”沈名臣凶狠地吼了几声,宛若看到猎物的猛兽,肯定有没戴着枷锁,似乎要扑下来咬人。 然而,许娣并非常人,你早就知道来者是善,那招横扫千军亦是虚招。 声音不大,却振聋发聩。 李婵儿手腕向上一按,蓬头男便是得是单膝跪倒在地,任由其摆布。 “啊!?”虽然分别少年,但骨肉至亲,李婵儿如何能是认得,当即小为诧异激动地喊道,“阿哥,怎么……怎么是他!!?” 是错,最后面的年重人,正是沈玉。 蓬头男见状小惊,立刻冲出人群,后去营救。 蓬头男万般惊骇,虽然知道与李婵儿没着差距,却想是到差距小得如此离谱? 许娣力小有穷,动作迅猛,水火棍呼呼生风。 “是啊,可是……”李婵儿眉头紧锁,喃喃念道,“你阿哥,是是去了蜀州西海宫学艺吗?怎么……怎么会在他们县衙? 旁边的延平暴喝一声,水火棍呼地甩出,一棍横扫李婵儿! “十八年后,他还只是一个孩子吧?”许娣望着李婵儿幽幽说道,“他可否听说,十八年后,咱们徐真县曾经出过一桩鬼面杀手案啊?” 肯定换做常人,恐怕水火棍早就被李婵儿一刺削断,然而延平的特点不是力小有穷,你挥舞起来的水火棍势小力沉,迅猛非常,让李婵儿有从上手。 …… “你是徐真县衙的捕慢许娣,”许娣毫是避讳地说道,“假扮罗公子引开李小大姐,实属有奈,还望小大姐少少担待……” “他……他怎么了?”李婵儿万般激动,赶紧唤道,“阿哥,是你,你是婵儿啊?他……他是认得你了?” 延平小惊失色,缓忙用剩上的半截棍子横着挡住肩头。 在我前面,还跟着蓬头男等人,而延平更是押着一名戴枷的沈名臣子,女子双手双脚均拴没轻盈锁链。 李婵儿却是一声热笑,身形微转之间,非但都其避开,反而峨眉刺反手一转,刺向延平。 结果,沈玉话有说完,李婵儿便还没动了手! “他爹固然没罪,但罪小恶极的并是是我,”许娣一指身前许娣邦子,“他来看看,他认是认得此人是谁?” 然而,李婵儿毕竟师出名门,自幼接受着当世最顶尖的武技指导,其武功造诣自然比延平低下是多。 此刻,许娣还没换了一身捕慢服装,尽管略显疲惫,却透着满满自信。 在看到李婵儿避过攻击之时,你凌空飞起一脚,直奔李婵儿腋上踢去。 啊!? 沈玉闪开前,沈名臣顿时显现在李婵儿面后。 峨眉刺在你左手一转,尖刺直奔沈玉咽喉! “李小大姐,”沈玉说道,“此人可是他的亲哥哥李准?” 哦? “果然是他!?” “哦……”许娣吃痛,身子顿时矮了上去。 “李小大姐,”沈玉见到李婵儿前,缓忙抱拳施礼,“之后说过江湖再见,有想到那么慢,便真的再见了!” “说,”李婵儿手腕压高几分,威胁道,“那到底是怎么回事?” 然而,我几乎一招都有施展出来,便惊愕地发现,李婵儿另一只手外的峨眉刺,还没顶在了我的咽喉处。 李婵儿亦是意识到那个男捕慢是都其,当即收回峨眉刺,朝延平腿下划去。 “放肆!” 然而,大堂之内并无官员,她只得看向大堂后面的门洞,准备去到内堂寻找。 “狗官出来!”在放倒所有捕快衙役之后,李婵儿一甩御风袍,杀气腾腾地喝了一声。 “众所周知,在八个月的时间内,鬼面杀手连续杀害了八名青春多男,是但施以暴行,还刮花了男子面部,手段残忍至极! 也就仅仅七七个回合之前,延平的水火棍还是霍地断为两截。 于是,你放弃自己蛮牛冲撞的绝技,结束利用水火棍的长度,向李婵儿发起凶猛攻击。 “混账!”李婵儿压着蓬头男父男,冲沈玉回敬道,“你父亲黑暗磊落,清清白白,何来助纣为孽?” “鬼面杀手?”李婵儿皱眉,“似是听过,又当如何?” 换做常人,木棍必然有法拿住,然而延平力小有穷,愣是硬撑着有让棍子落上,就这样担在半空。 “够了!”沈玉赶紧小喝一声,说道,“李婵儿,枉他师出名门,自诩行侠仗义,今日在你县衙,难道伱真的要助纣为孽吗?” 延平收腿,水火棍再度呼啸而去,与李婵儿斗在一处。 “他们……”你眼神蓦然犀利,“他们把我怎么了?” 当李婵儿看到最后面的一人之前,顿时气得柳眉倒竖,怒是可遏,当场喝道: “哼哼……”谁知,沈名臣哼了一声,冲李婵儿露出凶戾眼神。 巧的是,沈名臣也刚坏抬起了头。 “此案当年虽已结案,但实际下却抓错了凶手,他知道吗?”沈玉一直许娣邦子,“真正的鬼面杀手,不是——我!!!” 紧接着,神出鬼有的峨眉刺突兀地从天而降,直奔延平肩头刺上。 嗤,尽管木棍是圆的,但峨眉刺还是精准地扎退木棍。 延平果然是武斗天才,你几乎本能地知道峨眉刺是近身杀器之王,自己绝对是能太靠近对方。 谁知,就在这时,门洞内忽然人影攒动,从里面走出几个人来。 短短时间内,七人还没斗了七七个回合。 第121章 元凶 “鬼面杀手?我哥哥?”李婵儿凝眉怒目,“你在胡说什么?十三年前,我哥哥只有……只有十八岁,他怎么会……” 想到此,李婵儿意识到现在的问题并不是年纪,而年纪也根本不是问题。 “你好好想想吧,”徐真说道,“十三年前,也就是鬼面杀手案发之时,你哥哥是不是在延平! “哦……对了,十三年前,伱还是一个五岁的娃娃,应该不会记得吧?” “不管我记不记得,”李婵儿说道,“我哥哥不可能是什么鬼面杀手!” “那我问你,”徐真问道,“自从你五岁之后,见过你哥哥吗?” “这……”李婵儿果然无言以对,只得喃喃自语,“我哥哥一直在蜀州西海宫学艺,那里有规矩,不能回来……” 显然,李婵儿已经意识到了什么。 “十三年都没有见过,”徐真感慨道,“现在却还能一眼认出,真是血浓于水啊!” “好,你说我哥哥是鬼面杀手,”李婵儿问道,“证据,你有什么证据?” “当年,”徐真自信满满地说道,“鬼面杀手案的被害人不是六个,而是七个,在结案之后,真的鬼面杀手又杀了一名女子!” 说着,徐真转过身,冲那蓬头男问道:“李准,我说得没错吧?” “没错……没错……嘿嘿嘿……”蓬头男李准怪笑数声,说道,“第七个是鱼皮胡同骆家的女儿,叫小蝶!” “啊!?” 李婵儿顿时傻在当场,手腕随之一松,沈名臣与沈玉赶紧趁机挣脱。 沈玉肩膀染红,但伤势似乎并无大碍。 “不,不……不对,你又在使用阴谋诡计,”李婵儿用峨眉刺指着徐真说道,“我哥哥这精神状态不对,你们……你们或许是给他下了药,不可能,我大哥他绝不会……” “没关系,”徐真摇头叹息道,“古人云:人们只愿意相信自己所相信的,但那并非事实真相。 “李大小姐,现在我可以证明给你看,但希望你做好心理准备。” “你……” 李婵儿思绪已乱,冷若冰霜的脸上,出现阵阵波动。 “李准啊,”徐真又向蓬头男问道,“你杀了骆小蝶之后,明明把她丢到教坊司外的胡同垃圾堆里,可为什么,后来尸体没有了呢?” “嘿嘿……都怪我爹呗……”李准毫不犹豫地说道,“我杀人的事被他发现了!他打了我一顿,还把那尸体给悄悄弄走了,真可惜,真可惜,嘿嘿……” “啊!!?” 听到此话,李婵儿犹遭雷击。 “父亲……他……”李婵儿顿觉天旋地转,“他也知道……他早就知道?” “你大哥根本就没在什么西海宫学艺,”徐真重重说道,“这十三年来,他一直被你爹关在镖局的密室之中,将他关成现在这个样子!” “什么!!?”李婵儿更加震惊,“密室?哪里来的密室?” 好巧不巧,李婵儿刚刚问完这句,老镖师便带着一大群人冲进了衙门大厅。 起初,老镖师看到李婵儿安然无恙,先是松了口气。 可是,当他看到远处的蓬头男李准,以及听到李婵儿说什么密室之后,脸色不由得骤然大变,赶紧低下头连退数步。 老镖师本来站在李婵儿身后,李婵儿却连头都没回,便已然察觉到他的异样,当即问道:“怎么,二叔,你也知道密室的事?” “这……这……”老镖师支吾半天,堪堪狡辩,“大小姐,你别听他们忽悠,作为镖局,有几间密室难道不正常吗?” “我是说,”李婵儿咬牙说道,“你也知道,我大哥被囚禁的事?” “这……”老镖师彻底吓坏,脑门上全是冷汗,他低着头,半天也没挤出一句话来。 虽然没有说话,但他的表现已然说明一切。 唰…… 峨眉刺在李婵儿指尖旋转,李婵儿依旧没有转身,却是举起旋转的峨眉刺,冷冷地质问道: “二叔,如果你现在不把事情讲清楚,别怪婵儿无情!” “这……别,别啊……”老镖师已然吓得没脉,赶紧摆手说道,“我可什么都不知道,你可千万别上了他们的当啊!” 李婵儿眉头一皱,手腕突地一紧,似乎马上要把峨眉刺当暗器投掷出去。 “婵儿……” 就在这关键时刻,门洞内又冒出一人,喊了李婵儿一声。 转头看去,但见此人正是天雄镖局的大当家——李四雄! 李四雄正盘腿坐在一副担架上,两边由衙门捕快抬着,缓缓来到大堂之中。 “爹……你来了啊,嘿嘿……”谁知,蓬头男一见李四雄,竟然打了声招呼,说道,“这里人好多,我好久没有见过这么多人喽,嘿嘿……这里好玩儿,好玩儿……” 一看到儿子李准,李四雄的眼睛瞬间黯淡下去,对徐真说道: “还是先把他带下去吧,别让他再受刺激了!这一切都是我的孽债,你们想知道什么,尽管问我好了!” 听到此话,徐真顿时向沈玉示意,沈玉便亲自将李准押了出去。 没办法,虽然沈玉受伤,但李准武功奇高,生怕一般的捕快压不住他。 “爹!”李婵儿赶紧来到父亲身边,担心地问道,“你怎么样?” 李四雄脸色惨白,嘴角仍旧挂着血迹,已然是一副病入膏肓的模样。 但武人的倔强,还是让他强撑着下了担架,由李婵儿搀扶着,坐到大堂的偏座上。 “婵儿啊,唉……”李四雄哀叹一声,“你大哥的事,全怪我啊!全怪我……” 没想到,如此大名鼎鼎的江湖人物,竟然眼角也泛起了晶莹。 “爹,”李婵儿急忙问道,“你快说,这到底怎么回事?我大哥他,真的是鬼面杀手吗?” “嗯……” 李四雄黯然点头,李婵儿却是猛地一颤,依然无法相信这个事实。 “悔不该……”李四雄眼望远处,怅然说道,“当初把他送去西海宫啊!准儿确有学武天赋,可他的天赋,根本达不到西海宫的标准,是我……是我好高骛远,硬是托了那么多关系,才把他送进去的! “只可惜……唉,”他叹息一声,说道,“我只注重他的武学造诣,却忘了教他如何修心,是我害了他啊……” …… 第122章 相忘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个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星文阅读app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星文阅读app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星文阅读app,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123章 上道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个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星文阅读app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星文阅读app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星文阅读app,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124章 成才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个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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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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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星文阅读app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星文阅读app,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126章 狠人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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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星文阅读app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星文阅读app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星文阅读app,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127章 失策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个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星文阅读app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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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星文阅读app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星文阅读app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星文阅读app,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129章 惊变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个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星文阅读app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星文阅读app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星文阅读app,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130章 博弈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个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星文阅读app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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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星文阅读app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星文阅读app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星文阅读app,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132章 求学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个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星文阅读app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星文阅读app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星文阅读app,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133章 送别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个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星文阅读app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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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星文阅读app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星文阅读app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星文阅读app,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135章 施粥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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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星文阅读app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星文阅读app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星文阅读app,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136章 迷香 对于徐真来说,这还真是意外之喜。 根据推测,徐真怀疑魏玉郎贿赂县令陈厚禄时,陈厚禄必然跟魏玉郎提到了自己的重要性。 于是,魏玉郎终于明白,三大恶霸的倒台,跟自己有莫大关系。 连陈厚禄对自己都言听计从,那么……如果徐真想要搞垮他魏玉郎,还不是分分钟的事? 想通这个道理,魏玉郎的表现也就毫不“过分”了。 他假借升迁之明,如此高调地送礼物给徐真,无非就是要让外人全都知道,他与徐真是结拜兄弟,而且感情深厚。 这样一来,徐真自然不能再打魏玉郎的主意,因为搞魏玉郎就是搞他自己。 有意思…… 通过那些堆积如山的礼物,徐真便可以看出魏玉郎的惊慌程度。 但是,虽然能够将他看穿,徐真却也只能顺水推舟,“无奈”地接受这些小礼物。 一来,魏玉郎虽然性格偏激,亦有作奸犯科之实,却并非像裘镇农与崔啸天那样罪大恶极。 老百姓们将他列为四大恶霸之首,主要还是因为他太有钱,并没有实质性的仇恨。 二来,魏玉郎的后台来自官府,姑爷还是宋州掌握军权的都尉,所以不容被搞垮的。 三来,虽然徐真地位有所提升,但依然需要魏玉郎这样一个后台。尤其是将来若要力争上游,那么魏玉郎仍然能为他提供帮助。 至于第四点,便是魏玉郎还能给徐真提供洗钱功能。 当所有人都知道魏玉郎是他结义大哥之后,那么徐真再花那些从裘霸天处得来的“窖银”,便全都变得顺理成章,他的爆发户身份也不会惹人怀疑。 很快,四名仆人送到徐真府上,一名丫鬟、一名老妈、一名家丁、一名厨子。 徐真感觉这四个人全都脸熟,尤其是送来的家丁,竟然就是魏玉郎府上的阿盛。 看来,魏玉郎直接把他府上的佣人借给了徐真。 更厉害的是,魏玉郎竟然亲自把四人送来,并且当着徐真的面叮嘱他们好好干活,要是敢不听徐真的话,便要给他们家法伺候。 四个人当然连连应诺,赶紧拜见徐真,以及徐夫人有梦。 “哈哈哈,贤弟呀,”魏玉郎指着徐真家破败的房檐说道,“这些修缮房屋,整理花园的事,我让老刘去找人了,你不用管,保证全都找最好的工匠。 “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要是你觉得这房子太久,那就干脆推倒重建!” “那就多谢魏司丞了。”徐真答谢。 “哎?”魏玉郎佯装生气,“叫魏司丞岂不远了?咱们是兄弟嘛!呵呵……” 魏玉郎红光满面,笑脸盈盈,早没了昔日那种高高在上的傲娇之气。 “那……”徐真一指客厅,“咱们里屋说话吧,大哥。” “好,贤弟请!” 客气一番之后,二人来到客厅。 魏玉郎屏退下人,徐真也支走了有梦,这才进入正题。 “魏大哥,”徐真说道,“名单上还有四五个人,我从未见过,伱给的资料也不太详细,你看……能不能把他们请到你府中,让我看看呢?” “唉……”魏玉郎叹息一声,说道,“我已经找过了,那几个人全都是西域胡商,目前不在中原。而且,我与他们几个也就做过一两次贸易而已,早已断了联系。” “哦……”徐真皱眉,若有所思。他感觉如果交集不大的话,那几个人的嫌疑也似乎不大。 “你莫要为难,”魏玉郎赶紧说道,“这件事也算是家丑,要是找不到,那就算了吧!” 典型的双标,放在之前,魏玉郎可不是这么说的。 “此人用心险恶,”徐真说道,“是害了三小姐的罪魁祸首,若不抓住他,以后必然还要害人。” “可是……”魏玉郎皱眉,“参加宴会的人,咱们全都一一查看过了,为什么找不出可疑的人呢?” “大哥,”徐真心思一动,说道,“你把你们家的仆人名单再给我一份,还有护院们的巡防名单,我怎么总感觉,是有人钻了空子呢?” “哦?”魏玉郎说道,“这个没有问题,如果巡防真有漏洞,找出来也是好的啊!” …… 送走魏玉郎之后,徐真没有处理那些成堆的礼物,以及给下人们分配任务。 他把所有的家里事务,全都交给有梦处理。 有梦也是有点儿懵,自己一下子由童养媳摇身变成了徐夫人,而且还多了四个下人,感觉不太适应。 而且,她身上穿的衣服甚至还不如下人…… 从家里出来,徐真匆匆赶往城东药铺。 整个延平县城只有一家药铺。 早些时候,徐真便是从这里购买了曼陀罗等药材,此刻,他来这里是想询问另一件事。 “掌柜的,”徐真特意穿着捕快公服,向药铺老板问道,“曼陀罗这种东西,一般买的并不多吧?” “不是啊,”药铺老板回答,“曼陀罗能去风湿,止喘定痛,治惊痫、寒哮等等,虽不是常见的处方药,却也开的不少。” “哦?”徐真琢磨一下,问道,“那像我这样,不开处方,直接来买的呢?” “那倒不多,”药铺老板说道,“曼陀罗是毒药,多了可不敢卖。” “那……”徐真问,“除了我,还有谁不开处方买过?大约一年前的样子?” “有啊!有的,”谁知,药铺老板毫不犹豫地说道,“的确是一年前,有个年轻人来买过曼陀罗,当时我们家的余货也不多,便全都被他包圆了,所以记得很清楚。” “他……”徐真忙问,“他是不是还买了别的?” “对,有香凝露,火麻和乌玉粉等等,好像还买了田七和甘草,说是研究新菜用,估计是个厨子吧?” “他长什么样子?”徐真问出关键问题。 “这个嘛……”药铺老板皱眉,“那人戴着很低的帽子,只知道是个男的,很年轻,白净,模样嘛是真没看清。” “你再仔细想想,”徐真提醒,“还有没有别的细节?个头如何?他声音是怎么样的,是外国人吗?” “不是,不是,绝对是本地人,”药铺老板肯定,“他口音就是延平的,声音很沉,个头与你一般,走路很快,似乎很急的样子……” “哦……”徐真微微点头,说道,“他不是很急,而是紧张……” …… (本章完) 第137章 花丛 入夜。 万花楼。 本已停业自查的花楼上亮起了灯,还传来舞乐嬉闹之声。 但见装潢奢华的欢乐厅内,徐真正游走于万花丛中,与来自各国的美丽小姐姐们打情骂俏,好不快活。 啧啧…… 站在走廊里的魏玉郎,一面通过门缝观察屋内情景,一面连连咂嘴,不知道徐真卖的什么关子? “老爷啊,”一旁的管家老刘好奇问道,“二爷这胃口好大啊?但我不明白,他为什么只挑来万花楼一年以上的姑娘呢?” “什么二爷?你们改口倒挺快,那不过是权宜之计,”魏玉郎黑着脸,撇嘴说道,“不过,这个徐真是挺特别的,他刚才跟我说,答案就在万花楼中!我感觉,他一定是发现了什么吧?” “可是……”老刘是魏玉郎的心腹,也是唯一知道徐真在找什么的人,当即指着欢乐厅内说道,“我怎么觉得,他就是来占便宜的呢?你看看他那娴熟的样子,咱们这里的常客也不过如此吧?” 此刻,屋内舞乐飘飘,一名金发碧眼的西域美人正在跳着妖娆舞蹈,曼妙舞姿,惹人神醉。 而就在这时,本来被众艳环绕的徐真,却随便拉着一名女子出来,说什么要让女子陪她去找茅厕。 结果,等从屋里出来之后,那女子蓦地看到魏玉郎等在走廊,顿时吓了一个激灵。 在这些女子看来,魏玉郎便是这世界上最可怕的恶魔。 “小姐姐,你不用怕,”徐真一改之前的调皮模样,正色问道,“我只想问问伱,关于迷香的事。” “啊!?”女子闻言顿时吓瘫,惊讶问道,“你……你怎么知道?” 事实很明显,徐真是从别的美女口中套话得来。 于是,徐真与魏玉郎主仆二人带着这名女子拐到走廊另一侧,来到一个背静的地方。 “我……我错了,”那女子彻底吓坏,登时噗咚跪倒在魏玉郎面前,“魏老板,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啊?”魏玉郎不明所以,却又不能发问,只能保持威严。 “那都是一年以前的事了,我只买过一次,”女子瑟瑟发抖,“就是为了跟她们抢一个有钱的客人,求求魏老板,我再也不敢了……” “这……”魏玉郎还是有点儿懵。 “是这样的,”徐真解释道,“她们为了争抢客人,从别人那里购买了迷香。” “啊?”魏玉郎一愣,他怎么也想不到,迷香竟然出自自己经营的万花楼,他急忙问道,“从谁那里购买的?” “咲娘,”女子赶紧回答,“我从她那里买的,她是东海国遗族,来的时候身上带着椤檬迷香,我便从她那里买了一块。” “咲娘?”一时间,魏玉郎竟然想不起有这么一个人,问道,“她现在在哪里?” “早就被人赎了身,”女子回答,“听说是被圣都某位富家公子买走。” “哦……是他啊。” 魏玉郎这才有了印象,有心把那位富家公子名字说出来,可话到嘴边又住了口。 这些都是致命隐私,自然不能乱说。 几十年前,大玄的东海之上本有十个小国,但最后被大玄所灭,变成了今天的东州。所以人们把那十个小国的后人,称作东海遗族。 “椤檬迷香,”徐真想起《妖道》中的记录,问道,“是不是,不能用火?” “对,”女子比划道,“是个特别小的小水瓶,打开盖子,让男人闻到便能起作用。我……我真的只用过一次!” 《妖道》里记录,椤檬是一种高度致幻的水生植物,一旦闻到,便能让人扩大欲望,产生幻觉。 东海十国的其中一国,便叫做椤檬国,今天已经变成了椤檬郡。 由于椤檬毒素危害极大,朝廷早已下令销毁,如今是一种明令禁止的违禁品。 “不对啊?”这时,魏玉郎把徐真拉到一旁,小声说道,“找错了吧?椤檬迷香只对男人起作用,对女人没用的。” “不,”徐真说道,“如果在里面添加曼陀罗和火麻等辅助材料,便能将其催化,让它对女人也能起到作用。” “你……”魏玉郎感觉不可思议,“你还懂药理?” “是啊,”老刘在一旁拍马屁,“二爷厉害啊,会破案,会看邪,还懂得这么多药理医术,真是人才啊!” “……”徐真无语,却感觉有点儿飘。 “但是……”魏玉郎反应迟钝,问道,“知道了这些,又有什么用呢?” “老大,”徐真不愿意喊魏玉郎大哥,便改了个称呼,说道,“能迷倒魏夫人的迷香,制作工艺相当繁复,需要的辅料也万难找到。 “所以,我认为是那个男人购买了咲娘的椤檬迷香,然后进行的改良。 “因为椤檬迷香本就稀少,”徐真说道,“所以那个人后来再没出过手。” “啊?”魏玉郎惊讶,却又随即皱眉,“不行啊,那个咲娘现在圣都,她现在的身份也不方便见面,咱们怎么才能知道,有哪个男人从她那里买了迷香呢?” “是啊,”老刘附和,“那个男的如此小心,说不定不会直接跟咲娘购买,而是通过中间人交易。” “没关系,我有办法,”徐真说道,“那个男人在配置新的迷香之后,必然要找个女人先做实验,然后才敢去骗魏夫人。 “所以,我们问一问,咱们万花楼的姑娘,有谁在一年前被人用过迷香,答案便呼之欲出。” “好主意!”老刘振臂一呼,然后赶紧缩脖子,问道,“不对啊,那迷香神不知鬼不觉的,咱们的姑娘又都是本职工作,万一她们不知道自己中了迷香呢?” “徐真……你……”此时此刻,魏玉郎终于恢复了智商,他激动地咬着牙说道,“你的意思是……那个害了赛娜的男人,并不是我请的那些宾客?而是,而是……” “对!”徐真点头说道,“只有那些见魏夫人见得久了的人,才会对魏夫人想入非非! “想想看,能经常见到魏夫人,与你身高体重相仿,又了解魏府各种细节,还能从万花楼买到椤檬迷香的人,除了你那几个贴身侍卫,我真的想不到还有谁了!” …… (本章完) 第138章 琴音 万花楼。 某间隐秘的房间内,一名男子被打得面目全非,浑身是血。 此人名叫魏雨杉,不但是魏玉郎的贴身侍卫,还是魏玉郎的表侄。 “我真是想不到,做出这等乱纲之事的竟然是你!?”魏玉郎怒恼道,“你是我的表侄,怪不得能假扮成我呢!” “噗……”魏雨杉吐出口鲜血,还在紧咬牙关,“魏老爷,不是我,真的不是我啊!我怎么敢做出那么大逆不道的事呢!” 啪! 魏玉郎狠狠地抽了他一鞭子: “还不承认?我都没说什么事,你哪儿来的大逆不道? “刚才有人承认,一年前,伱用自制的迷香动过万花楼的姑娘。 “椤檬,曼陀罗,竟然用在我老婆的身上,你特么还要我说什么? “我查看过守卫记录,一旦府上有宴请,你便能获得单独出来的机会。也只有你最清楚,我不可能去赛娜房间。 “我对你那么照顾,你却如此对我,你还有良心吗? “真是日防夜防家贼难防,你这个畜生……” 说完,他又狠狠抽打魏雨杉,把魏雨杉抽得嗷嗷痛叫。 “我……我……”终于,魏雨杉熬不住了,说道,“我……我也不想的,我只是看夫人太孤单了,我……我对不起你啊表叔……” “呼呼……”魏玉郎气得呼呼直喘,“终于承认了,你胆子可真大啊!你可知道,赛娜有了孩子,我女儿的死,也都因为你啊!?” 想到女儿惨死,魏玉郎更是气得不行,再度挥舞皮鞭,把魏雨杉抽得满地打滚,呜呼哀嚎。 甚至有好几鞭子,全都抽到了魏雨杉的脸上。 “你打吧,你打死我吧,我也知道我错了,但是我忍不住,真的忍不住,”魏雨杉也是破罐子破摔般地嚷道,“魏夫人那么漂亮,你却冷落她,让她独守空房,她太可怜了……” “你!?你还敢说?”魏玉郎大怒,再次扬起鞭子。 “老大,”这时,徐真见快要闹出人命,急忙拦住魏玉郎,说道,“我想听听具体经过。” “说!”魏玉郎只好放下鞭子,喝道,“说说,你具体是怎么做的,唉……” 魏玉郎已然恼羞不堪,如此家丑,实在太过丢脸。 “当初,咲娘为了能在万花楼获得地位,”魏雨杉说道,“她用椤檬迷香迷了我,让我罩着她。 “我着了道,跟她好了一段时间。就是那个时候,我通过她了解到,只要在椤檬迷香里面加入曼陀罗等材料,便能让椤檬迷香对女人产生作用,想迷谁就迷谁。 “于是,我就产生了最初的想法,其实……”魏雨杉承认,“我暗恋魏夫人已经很久了,她是我见过最漂亮的绝世佳人。 “所以,我买了曼陀罗,偷偷研制迷香,然后从万花楼的姑娘身上做实验,待到实验成功后,我便动了手。 “我之所以利用宴请,就是因为宴请宾客之后,我便有机会单独巡逻。”魏雨杉说道,“哪怕将来东窗事发,你最先怀疑的,也得是那些宾客。宾客三教九流,海外各国,你也不好追查,却没想到……你还是……唉……” “不对,还有一个重点问题你没有说,”徐真插嘴问道,“你是怎样乔装改扮的?谁教给你的易容之术?” “这……”魏雨杉顿时陷入犹豫。 徐真早就察觉到,他似乎故意要漏过易容这一环节,说明其中必有隐情。 唰…… 魏玉郎见他犹豫,当即甩起鞭子,喝道: “问你话呢!说话啊!” “是……是……”魏雨杉犹豫半天,这才说出一个名字,“是琴音!” “琴音?”魏玉郎瞪眼,狠狠骂道,“原来是那个贱人!自从来了万花楼,就没少给我惹祸。” “哦?”徐真却感觉这个名字有点儿耳熟,忙问,“琴音是什么人?” “来万花楼两年了,”老刘代为回答道,“不仅仅是东海遗族,而且是千狮国国君的后裔!如果当年没有灭国,她也是位公主呢!” 不会吧? 徐真大为意外,竟然又是一位公主? 这个魏玉郎,难道是收公主专业户吗? “千狮国,”这时,地上的魏宇杉说道,“又叫千面之国,本就以易容术见长。为了能亲近魏夫人,所以我故意接近琴音,以开玩笑的方式,让她帮我设计成魏老爷的模样。 “琴音经常挨打,遭受排挤,她也需要我的帮助,所以便很听话地帮我做好了易容模板。 “我之所以选择宴请那一天动手,是因为只有宴请时,魏老爷才会穿那套蓝色礼服,而琴音为我准备的,正是同样的衣服。 “三次,”魏雨杉说道,“三次全都成功了,无论是魏夫人本人,还是魏夫人的丫鬟都错把我认成了魏老爷,没有产生半点怀疑。 “尤其是魏夫人,在我使用迷香之后,我们全都忘情投入。魏老爷,魏老爷啊!”魏雨杉激动说道,“你可知道,椤檬迷香只能扩大欲望,并不能真的迷乱心智,所以……魏夫人那么投入,是因为她是真心喜欢你的啊!” “我去你大爷的!”魏玉郎破口大骂,同时挥舞鞭子,狠狠抽打,“你这个乌龟王八蛋,我要杀了你……” 皮鞭抽动,啪啪作响,紧接着便是魏雨杉的呜呼哀嚎。 一连抽了十几鞭子,魏玉郎累得不行,这才停住了手,而魏雨杉已经被打得只剩下蠕动的份,连惨叫都不会了。 “老大,”这时,徐真说道,“人我给你找出来了,你愿怎么处置随便,但我毕竟是衙门捕头,你杀了他可不成。” “不杀他,”魏玉郎气得浑身哆嗦,“难以平胸中郁闷啊,我好好的一家子,都被这个畜生给毁掉了!” “老爷老爷,”这时,管家老刘出主意道,“我觉得二爷说得对,您杀了他反而犯了法,倒不如交给衙门处理。反正您也有关系,虽然判不了死罪,但是活着……有时候还不如死了好啊!” “哦……” 魏玉郎顿时明白老刘的意思,如果让魏雨杉充军发配,去到最难捱的地方,确实能让他生不如死。 “好,”于是,魏玉郎终于顺过一口气来,点头说道,“既然如此,那就交给衙门处理吧!” “全听你的,”徐真对魏玉郎说道,“但是老大,我帮你这么大一个忙,你总不能亏待我吧?” “啊!?” 魏玉郎咧嘴,心里埋怨,我都给你送了那么多大礼,难道还不够吗? 你也太贪了吧? 可是,徐真的确帮了自己大忙,找到了给自己戴绿帽子的元凶,面子自然是要给的。 于是,他只好说道:“想要什么,贤弟尽管讲来。” “老大,”徐真不假思索地说道,“我只有一个要求,你帮我给那个琴音赎下身,今后,这个女人就归我了!” …… (本章完) 第139章 重启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个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星文阅读app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星文阅读app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星文阅读app,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140章 邀约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个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星文阅读app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星文阅读app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星文阅读app,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141章 立威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个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星文阅读app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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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星文阅读app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星文阅读app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星文阅读app,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143章 嫌疑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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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星文阅读app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星文阅读app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星文阅读app,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144章 随俗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个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星文阅读app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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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星文阅读app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星文阅读app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星文阅读app,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146章 情杀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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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星文阅读app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星文阅读app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星文阅读app,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147章 还原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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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星文阅读app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星文阅读app,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149章 等待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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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星文阅读app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星文阅读app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星文阅读app,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150章 狐仙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个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星文阅读app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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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152章 根源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个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153章 追求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个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154章 血莲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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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155章 攻势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个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156章 蛊惑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个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157章 夜访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个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158章 互助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个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159章 天玄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个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160章 自保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个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161章 分享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个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162章 书童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个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163章 大盗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个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164章 拯救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个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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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166章 赌注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个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167章 灭口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个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168章 大师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个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169章 存柜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个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170章 密室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个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171章 融金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个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172章 美艳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个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173章 藏身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个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174章 真身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个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175章 血字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个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