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穿越调查局》 第1章 调查局的新伙计 “现在已经到了刻不容缓的地步啦!” 主席台正中,一位满头银发的老者怒喊道:“根据有关部门不完全统计,今年的穿越者比去年增长了百分之二百五!魂穿的、肉穿的、乱穿的,还有来回反复穿的!把超时空隧道当成什么了?他们家的厕所吗?想上就上……” 他端起桌上的白瓷茶杯,一边喝,一边扫视着台下。在那里,坐着满满当当上百号人。这些人虽然穿着不同的制服,但是肩膀上却都是将星闪烁。 很显然,这一次的会议,级别非常高。 面对着台下严肃沉默的听众,老人继续道:“最可气的是,这些穿越者在现实世界里全是屌丝!要么是成绩稀烂的学渣,要么是一事无成的撸责儿,要么是嫁不出去的丑八怪。可往回穿的时候,不是帝王将相,就是才子佳人,最差也是个富二代、官二代。活的比老子都潇洒!真他妈岂有此理?!” 秘书在后面轻轻咳嗽,善意的提醒着自己的领导:注意措辞。 那老人不满的哼了一声,略微调整一下情绪,话锋一转:“科学院已经第四次提出警告了。他们说再这么下去,时空隧道有可能会发生不可逆转的塌缩,其毁坏力完全能波及到现实世界,甚至是未来世界。另外,那帮混蛋也越来越没有底线。最早的穿越者项少龙,多少还知道不要影响历史进程,算是个良心穿客。可是如今呢?现在的穿越者,居然有带着装备、带着仓库往回穿的,还有的根本就是奔着改变历史去的!完全不考虑大局。” “首长说得对啊,”旁边一位身穿上将军服,长得却像是位大学教授模样的人接口道:“有些穿越者回到过去后,为所欲为,利用事先知道的历史知识,将古人玩弄于股掌之上,非常不负责任。要知道,历史也同样是有蝴蝶效应的,一个细微的改变,可能引发一连串巨大的变革,那可是现实世界所无法承受的。” 老人另一侧的眼镜女士也开口说:“光是文化版权的问题,就已经变成了一笔糊涂账!教育部才刚刚修订了第八十一版古文教材,把很多唐诗宋词的作者改成一堆莫名其妙的人。没想到,下一批穿越者又把一切给搞乱了。不断有新的出土文献证明,那些诗词出现在了更早的时代,而且作者另有其人。” “这还不算啥。”老人继续道:“还有在那边乱砍人的。上周警察总署通报了一个案件,东川省发生了一起骇人听闻的灭族惨案。各位,听清楚,是灭族!整整一个族系,上万口人,瞬间消失,把警察们都吓傻了。最后调查来调查去,才终于弄清楚。是一个穿越者在清朝道光年间因为一时手欠,不小心弄死了一个倒霉蛋。那个人一翘辫子,他的后世子孙瞬间跟着全完蛋。现在警方都不晓得该怎么立案。是谋杀案呢?还是失踪案呢?” 闻听此言,台下立时陷入一片低声议论之中。 老人用茶杯顿了顿桌子,大声道:“安静,都安静!鉴于穿越事态日趋严重,最高人民会议决定,由国家特工总部牵头成立一个新的机构——科学反穿越调查局。这个机构,专门负责调查抓捕超时空穿越者……” “我反对!”台下一名海军中将起身抗议:“根据联合国第号决议,穿越权也是公民的自由权利之一,是应该得到保护的。” 话音刚落,异变突起,那位将军仿佛中了魔法一般,就在众目睽睽之下,竟然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周围的人群发出一阵惊呼,被这突如其来的恐怖一幕搞得手足无措。 主席台上的老人先是楞了一下,接着叹道:“唉,看见了,都看见了?估计这货的哪一位先人,又被穿越者无意中给干掉了。” 一大清早,赵亮便兴冲冲的来到位于长安街999号的国家特工总部。 他是来报到上班的。三个月前,赵亮正式从警官大学毕业,以全科优等的成绩,报名应征特工总部。 按照常理说,以他的成绩和资质,去警察总署工作恐怕是更好的选择。 因为那里待遇优渥,专业又特别对口,只要能办好几个案子,升职就像坐火箭一样。毕竟,警察总署的高级长官们,差不多都是赵亮他们大学毕业的。对于警大系的师弟师妹,绝对是高看一眼、照顾到位。 但是,赵亮却不这么想。 跟警察相比,特工岂不是更带劲吗? “领导好!我是新来报到的探员赵亮,这是我的档案资料和入职通知。” 赵亮将一大袋文件,恭恭敬敬的双手呈给人事处的办事员。 那位办事员毫不在意的接过来,眼睛却还盯着手机上的小说,随口问道:“哪个部门?” 赵亮楞了一下,回答:“啊?我也不知道,通知书上没写明。” 办事员不耐烦的嘟囔了一句:“哼,新人。”然后依依不舍的放下手机,开始翻阅起赵亮的档案。当他看见通知书上三个醒目的红色字母时,脸色一变,赶紧起身奔向里间的办公室。 片刻功夫,那位办事员又走了出来,示意赵亮跟他进去。 宽大的办公室里,特工总部人事处长胡宇飞正站在挂满奖状的荣誉墙前面,等候着他们。见赵亮进来,胡处长笑容可掬的走上前,握住他的手:“是小赵,哈哈哈,欢迎欢迎,祝贺你加入我们这个光荣的组织。小伙子不错啊,年轻有为,年轻有为。” 赵亮颇感到有些受宠若惊,心里盘算着:我这还没什么作为呀,怎么这么夸奖呢? 他懵懵懂懂的客气道:“领导您过奖了,全靠……” 胡处长没等他说完,挥挥手示意办事员出去。然后又让赵亮在沙发坐下,接着开口道:“赵亮啊,我看你在学校的成绩很不错呀,怎么想到要来特工总部呢?” “报告首长!”赵亮腾的站起身,立正朗声道:“特工总部,是精英中的精英,只有真正有勇气有能力的人,才能来此报效国家。当特工,是我从小的……” “好好好,”胡处长又没等他说完,便笑着打断道:“你能这么想就好。我们就需要你这种有担当的年轻力量。你坐,坐下说。” 赵亮尴尬的坐下来,一时间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 胡处长拿起报到通知书,指着上面的字对赵亮道:“你知道这几个字母的含义吗?” 赵亮探头看了看,道:“额……不是很明白。拿到通知书的时候,我也猜了很久,可是没有一点线索。说起来,咱们特工还真的是很神秘哦。” “你读读。”胡处长和蔼的命令道。 赵亮看了他一眼,照着通知书认真念道:“kfc……” “再猜猜啥意思?” 赵亮摸了摸额角上的汗:“总不会是开封菜。” 胡处长哈哈大笑:“哈哈哈,标准的吃货思维。我来告诉你,这是一个神秘机构的代号,即便是在总部,都需要拥有很高的涉密权限才能了解。” “您的意思是说,我被这个机构录用了?”赵亮眼睛放光,兴奋的问道:“这究竟是什么部门?” 胡处长神秘兮兮的说道:“科学反穿越,代号kfc,就是‘科反穿’的缩写。你去的那个部门叫做反穿越调查局,简称反穿局。” “叮咚——” 电梯终于停了,赵亮抬头看看,显示屏上写着“-18”。 “我说胡处,地下十八层,这个数字……好像不太吉利呀。” 胡宇飞笑了笑,意味深长的说道:“年轻人,讲究那么多迷信干嘛。往后比这更糟心的多了去啦,你慢慢就习惯了。”说着,他领着赵亮走出电梯,来到一条宽敞深邃的通道中。 两人置身的通道,全部由锃亮的钢板包覆,一端是他们刚才所在的电梯,另一端则远远地望不到头。通道的宽度足以容纳四辆卡车并行,顶上是看不到灯管的光源体,将整个空间照的恍如白昼。每隔一两百步,就有一个荷枪实弹的警卫,守护着一个封闭的大门。 胡处长给电梯门口的警卫出示了证件,得到确认后,便带着一脸懵逼的赵亮继续沿着通道往前走。 一路过来,赵亮看到每个大门上都有门牌,上面分别写着“民国处”、“清朝处”、“明朝处”、“南宋处”、“北宋处”、“五代特别科”、“隋唐处”、“南北朝行动组”、“两晋处”、“三国处”、 “两汉处”…… 他们在最靠里面的一个大门口停住脚步,赵亮冲着门牌喃喃道:“餐厅……餐厅是什么鬼?哪个朝代?” 他满脸疑惑的看着胡宇飞,胡处长笑道:“傻子,餐厅就是餐厅,吃饭休息的地方。你先在这里点些喝的,等我一会儿。我去跟各处的老大们沟通一下,看看把你安排在哪里。” 此时还不到用餐时间,所以餐厅里面空荡荡的没几个人。在远处的角落里,一个中年男子正在默默的抽烟。 赵亮端着咖啡在原地转了两圈,最终还是鼓足勇气走向了那个人。 “前辈您好,我叫赵亮,是新来报到的探员。很高兴认识您……” 那男的抬头看看他,礼貌的点了一下头。 离得近了,赵亮才瞧清楚对方的容貌。尽管那人坐在椅子上,可还是不难看出其魁梧高大的身材。一头显得极为干练的板寸发型,配着方正大脸,眼似铜环,狮鼻阔口,再加上靑虚虚的络腮胡茬,看上去极为彪悍。 这幅尊容,令赵亮不由得想起自己在警官大学读书时,那位特种兵出身的战术教官。 “前辈,您是哪个部门的?”赵亮对钢铁硬汉形象的军人有着一种天生的崇拜感,同时也不禁好奇,这样的人物会是什么样的特工角色。 “硬汉”端详赵亮片刻,道:“我是清朝处三科的科长,叫孟连江。你是哪个处的?” 赵亮摇摇头:“还不知道呢。领导让我在这里等安排。” 孟连江哦了一声,没有再接话,又点着一支烟抽了起来。 赵亮试图找话题打破沉闷:“前辈,您来反穿局多久啦?” “……差不多半年,以前我是猛龙特战队的。” “猛龙特战队?乖乖不得了!”赵亮惊讶道:“那可是世界级的王牌劲旅呀。您这样的人才都被调到这里,是办惊天大案吗?” 孟连江吐个烟圈,道:“当然是大案。抓捕反穿局十大通缉要犯——张晓。” “张晓?”赵亮感觉自己好像在什么地方听过这个名字,可是一时又想不起来。看着他一脸迷糊的样子,孟连江淡淡的说道: “她在清朝还有个身份——马尔泰?若曦。” 第2章 先秦处 赵亮眼珠子瞪得滚圆:“您不是开玩笑?抓捕若曦?” “这有什么可开玩笑的。”孟连江悠悠道:“反穿局一成立,张晓就头一批上了榜。这也没办法嘛,名头太响了嘛,被上边盯上了。” “她犯了什么罪名?”赵亮好奇的问。 孟连江摇摇头:“你要说什么特别严重的问题,倒也没有。就是名气大,整治穿越乱象,不打击这样的,不足以平民愤,算是典型案件。不过……” 赵亮听他话里有话,赶忙打听:“不过什么?” 孟连江犹豫了一下,低声道:“不过前段时间情报分析中心送来的报告说,若曦有可能影响四阿哥的心理状态,间接影响历史进程。所以作为大案处理,也不为过。” “究竟怎么处理呀?”赵亮完全懵圈:“飞过去抓捕她吗?” 孟连江点点头:“是啊,这你都不知道?人事处连起码的入职培训都没做,太他妈草率了。来,老孟给你上一课,利用穿越反穿越,懂吗?” 赵亮似懂非懂的点点头,道:“哦,大概懂。就是说咱们反穿局的特工也得穿过去呗。不过张晓人抓住了吗?” “抓个屁!”孟连江忽然不满道:“张晓是典型的魂穿,即便是拒捕也不能动她半根汗毛。一旦毁伤了若曦的肉身,等于咱们也改变了历史,那是犯纪律犯法,最后同样要入刑的。所以只有把她完好无损的弄到穿越航行机里,才能把张晓的灵魂带回来。可是,这他妈太难啦!” “怎么太难啦?”赵亮刚入行,完全不晓得孟连江的意思。 老孟把烟头碾灭,叹道:“若曦你晓得?在清朝那会儿,人家可是贵族,又是才貌双全的美女,身边的阿哥们跟走马灯似的围着。抓她?你听说过御林军吗?听说过黄马褂吗?听说过血滴子吗?” “额,行了行了,我懂了。”张亮满脑门黑线:“孟科长,俗话说不能强夺,可以智取呀。咱们派人潜伏在她身边,总能找到机会得手呀。” 听他讲这话,孟连江长叹一声,又拿出一支烟点上,默默的吞云吐雾。 赵亮不明所以,好奇道:“孟科,您这是怎么了?” “唉,我说小兄弟,你能想到的办法,我们会想不到吗?”老孟声音有些低沉:“我们科有六个人都送过去了,整整三个月,机会没等到,人全疯了。” “为什么?”赵亮大惑不解。 孟连江瞥他一眼,幽幽道:“因为这个行动的风险性极高,所以为了不产生伤亡,以至于给历史留下bug,我们只能全部采取魂穿的方式展开行动。可是由于科技处的定位手段出现偏差,六个特工的灵魂载体都选在了太监身上。你能想象吗?活生生的大老爷们儿,换了个太监的身体,光是撒尿,就是一次深度的灵魂撞击……而且每天要撞击很多次……” 赵亮听得目瞪口呆,好半天才试探着问道:“孟科长,你……你也去了吗?” 孟连江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在他那张沧桑而坚毅的面庞上,两道热泪已然在静静的流淌。 “小赵,小赵!”胡宇飞处长使劲的挥着手:“快来,走,报到去!” 赵亮几步赶到他近前,劈头盖脸的就是一个问题:“胡处长,我……我……我有选择部门的权利吗?” 胡宇飞一愣,讶然道:“选择部门?为什么?难道警官大学之前没有教过你们,一切都要服从命令听指挥吗?” 赵亮犹豫了一下,还是硬着头皮坚持:“如果不能选择部门的话,那我……我可能无法胜任这里的工作了。” “好大的勇气呀,上班第一天就敢用辞职威胁人事处长?”胡宇飞饶有兴趣的问道:“你想选哪个部门?我可丑话说在前头啊,后勤支援部门你想都别想,早就人满为患啦。你要去也只能去各个行动处,没得商量。你先跟我说说清楚,让我考虑一下。” 赵亮眨眨眼,小声问胡宇飞:“额……,领导,哪个朝代没有太监?就是那种没有被切掉小家伙的朝代,我就去。” “没有太监?”胡宇飞眼珠子转了两圈,嘿嘿笑道:“巧啦,我带你去的那个处,正好就没有太监,走!” 赵亮兀自不放心:“你不会蒙我?” 胡宇飞气道:“我蒙你小子干嘛?你被分到先秦处啦。在那个时代,并非所有的宦官都是阉人,大部分都是正常的。再说了,你在乎这个干嘛,好奇怪呀?” 警卫验看完证件后,打开了身后的大门,“先秦处”的办公区赫然展现在胡处长和赵亮的面前。 “这么简陋……哦不,简朴啊?”赵亮不禁脱口而出。 胡宇飞瞪他一眼,快步走入房间,冲着办公桌上的一堆文件说道:“屠处,您忙着呐?人我给您老领来啦,您过过目?” 那堆文件忽然微微抖动起来,接着哗啦啦分散开,一个流着哈喇子的瘦小老头从文件中扬起脑袋,睡眼惺忪的看着胡处长,好半天才嘟囔道:“哎呀呀,是宇飞呀。你看看,我这忙着学习资料,都没察觉你进来。” “那是,那是。”胡处长恭敬道:“您老一向是这样,工作起来特别专注。呵呵呵,哦对啦,屠处,打扰您一会儿的功夫。这位是刚从警官大学毕业的高材生赵亮,分配到咱们先秦处工作啦。小赵,来,见见你的领导,屠四海屠处长。” “处长好!”赵亮一个标准的立正军礼:“赵亮奉命报到,请屠处长指示!” “哎,好好好,欢迎欢迎。”屠四海高兴的笑着,抽空还偷偷擦了擦嘴角边的口水。 胡宇飞把一大包资料放在办公桌上,道:“那什么,屠处,我就不打扰您老工作啦。这是小赵的档案,您回头空了看看。这是复件,原件我们人事处已经存档了。过两天我再让手下过来取就行。” “好好好,你忙你忙。”屠四海起身送胡宇飞出去:“哎呀,你是总部的大处长,我们这里分个人还要你亲自跑一趟,不像话不像话。宇飞啊,没事儿常来坐坐,我这里清净。” 胡宇飞一个劲儿的客气:“一定一定,留步留步。” 等跟着屠四海一起送走胡处长,赵亮这才有功夫仔细打量先秦处的办公室。 比学校普通宿舍稍微大了那么一点点的办公室里,总共摆着四张办公桌。其中三个桌面上都有办公文具和私人物品,显然是有人坐的。 两个铁皮文件柜被资料塞得满满当当,地上也左一堆右一堆的码放了不少。与其说这是一间特工办公室,倒不如说更像是大学里存放考试资料的杂物间。 赵亮不禁皱皱眉头,心里暗骂道:这个可恶的胡处长,把老子发配到什么鬼地方。一个上班睡大觉的猥琐老头,外加一个杂物储存室,简直是鬼扯。 屠四海仿佛看出了他的心事,笑呵呵的倒了杯水递给赵亮:“胡处长很可恶,猥琐老头很讨厌,杂物储存室也很low,对?” 赵亮吓得一机灵,接过杯子的手也不由自主的抖了一下。杯子里面的开水顺势飞溅出来,烫的他生疼。 屠四海拍拍赵亮的肩头,温和的说道:“没关系的,你刚来,总得有个适应过程。等会儿另外两个同事回来了,咱们再开个欢迎会。” “处长……嗯,那我现在干什么?”赵亮刚才被屠处长说中心事,也不晓得该否认还是该道歉,赶紧找个问题掩饰尴尬。 “像我一样,先认真看看资料,学习一下业务。”老头儿在办公桌后面慢悠悠的坐下,悠哉悠哉的吩咐道。 赵亮环视了一下四周堆积如山的文件,正打算问领导要看哪些,却听见办公桌上的文件堆里传来微不可查的呼噜声。 呼—— 先秦处办公室的大门从外面打开,人还没出现,一个憨厚的声音就先传了进来:“嘿,我说屠处,今天餐厅供应鲜肉大包子啊,咬一口汁水四溢、唇齿留香。我们俩开完会先去混了个肚饱,给你带了十个回来,够不够?” 随着话音,一个身高不足一米六的矮胖子风风火火的走进办公室,手中还捧着一个硕大的便当盒。矮胖子往前两步,看见屠处长办工作上微微起伏的文件堆时,调门立刻小了八度:“我去,又在学习文件呐?小雅,咱们可千万轻点声。” “就数你嗓门最大,还提醒我呢。”一个身材高挑、曲线迷人的漂亮女孩跟在矮胖子的身后,脚步轻盈走了进来。她也瞅了瞅办公桌,叹道:“唉,王小四,虽说咱们是特工机构,但也有风纪部门在时时刻刻盯着呀。处长成天这个样子,被人家逮着了多丢脸。” 被称作王小四的矮胖子把便当盒放在自己的桌上,笑道:“风纪部的人敢来查先秦处的岗?开玩笑呐,咱们处长是谁?那可是当年全特工总部大名鼎鼎的……”突然间,他止住后面的话语,警惕的盯着小雅。 小雅此时也察觉到异常,低声喝道:“什么人?出来!”说着便掏出了别在腰后的手枪。 一直蹲在文件柜后面翻查资料的赵亮,慢慢悠悠的站起身,两手同时缓缓张开,一脸迷茫的说道:“千万别冲动,自己人。” 王小四看到赵亮胸前挂着证件牌,抬手示意小雅先落下枪口,然后冲着赵亮问道:“哥们儿你是谁呀,哪个部门的?在这里干什么?查岗吗?” 赵亮心有余悸的看了看小雅,对着两人小心翼翼的举起证件,解释道:“两位前辈,我叫赵亮,是刚分到先秦处的。” “骗子!”这回不仅是小雅又举起了枪,连王小四也把枪拽出来,两人指着赵亮的鼻子异口同声道。 面对如此情形,赵亮彻底蒙圈了。这尼玛是什么鬼地方啊,一言不合就掏枪吗?! 危急关头还好他反应快,赶紧对着文件堆喊道:“领导,领导,您别先看文件啦,赶紧开会!” 第3章 为什么是我 屠四海咬了一口大包子,汤汁顺着他的手指流下,一直淌到手腕处。老头儿赶紧把嘴凑上去吸,没想到手一歪,汁水又撒了几滴在他的秃脑门上,害得屠四海边吃边手忙脚乱的四处找纸巾。 坐在一旁的赵亮看的欲哭无泪,默默咬了一口包子,心中暗暗为自己的职业前景担忧。 当屠四海把第九个包子也塞到嘴里后,才含混不清的嘟囔道:“哎呀,我说你们两个也太沉不住气啦,怎么能对自己的同事举起枪呢?” “谁让他说自己是先秦处的?”小雅不服气道:“这样的鬼话,只能证明他有问题!” 看着一脸懵逼的赵亮,屠四海不好意思的笑笑,解释道:“呵呵呵,小赵啊,你刚到局里,有些情况呢还不掌握,所以难免产生些误会。咱们这个处呀,是整个反穿局里相对比较……比较……比较安静的部门。不像他们大唐啊、大宋啊、大明啊、大清啊……” “还有三国……”王小四在一旁提醒道。 “啊对,还有三国。”屠四海点头表示同意:“咱们不像他们这些处,是非多。人们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搞个穿越也喜欢扎堆儿。总共上下五千年的历史,全都一根筋似的跟后面这两千年较劲。所以呢,那些处平时任务都很重,有什么人才啊、装备啊,都先紧着他们用。反过来说,咱们先秦这边倒是很清净,没有什么特别的大案要案……” 小雅嘟着嘴道:“怎么没有?是上面不重视而已。” 屠四海又点了点头:“你说的也很有道理。咱们反穿局刚刚成立不到一年,局领导想要拿出成绩,怎么拿呀?当然是盯着那些众所周知的案子来嘛。什么当了王爷的、当了太子的、当了将军的、当了神医的、当了文豪的,还有当了大老板的。这些个穿越者,在异时空取得成功之后,就喜欢四处嚷嚷,弄得满世界一片羡慕嫉妒恨。你说,不办他们办谁?” 王小四补充道:“局里给咱们先秦处只划定了一个重点监视目标,就是穿越者的鼻祖项少龙。对对,小赵你说的对,就是项羽他爹。这么一来,还挺不好整。因为他是肉穿,整个活人过去的。一旦在异时空中形成关键联系,就不能轻易给除掉。你想啊,咱们把项少龙抓回来啊,项羽就没爹了,尽管不是亲爹,但那也是有来源出处的呀,这会给项羽造成极大的困惑呀,整个秦汉的历史进程都有可能被改变呀。” 赵亮听得连连点头,手上的半个包子都顾不上吃了。 屠四海盯着那半个包子,咽了咽口水接着道:“所以呢,平常咱们处是不进新人的。监视项少龙的任务由情报中心总体负责,不用我们管。原本三个人就够够的,你今天来报到,小四他们难免产生误会,你可千万别见怪啊。” 赵亮听了这话,眼泪差点没掉下来:我一堂堂的警官大学高材生,怎么会落到如此地步?苍天啊,大地啊,你们都瞎了吗? 屠四海好似不经意瞟了他一眼,笑道:“得啦,小赵,你也别怪天怪地的,这都是缘分。” 这一句话又把赵亮给惊着了,他搞不清屠处长究竟是瞎蒙凑巧,还是真的懂读心术。老头儿不待赵亮认真琢磨,嘿嘿笑着说:“对了,我给你介绍一下同事。这一位,是咱们先秦处的得力大将王啸思,平时我们都叫他王小四。” “你叫四哥就成。”王小四憨憨一笑。 小雅白他一眼:“叫什么四哥,欺负新人吗?赵亮你好,我是郑卢雅,欢迎你来到先秦处,刚才真是不好意思,我给你道歉。” 赵亮连忙客气,直说不碍事。 屠四海点点头,接着说:“小四呢,是咱们特工总部的老人儿啦,当年身手也是一等一的。之前他在欧洲局的时候,就曾经跟我合作过两次。后来这货因为太浪了,犯了纪律,被总部雪藏了好几年。前些日子调入先秦处,是我亲自点的将,哈哈哈。” 赵亮心中不禁暗自琢磨,屠四海口中说的“浪”,究竟是指什么? 只听老头儿继续道:“这个郑卢雅小朋友,更加了不起。人家是北大的高材生,原本是要出国当学霸的,没想到大一的时候被总部看中,秘密发展成特工。大学临毕业之前,出了点小状况。一位大人物的倒霉儿子骚扰她,追求不成就打算灌了药下手。谁料小雅被训练的根本不怕那些不入流的迷药,于是顺手把那个官二代给打成了残废。” “事后总部出面把我保了下来。”郑卢雅解释道:“尽管那个家伙图谋不轨,但我也确实打的重了些。现在名义上坐牢,但实际是被安排在这里工作。” 赵亮用崇拜的目光看了看面前这两位同事。他们一个是ng货,一个是猛女,还真是蛮搭调的组合。想到这里,他忽然心中一惊,下意识的看了看旁边的屠四海。 而屠四海此时也恰好把目光转向赵亮,颇有些赞同意味的冲他点了点头。 我去,不会又被这老家伙看透了? “行啦,闲扯一下午,到下班时间了。”屠四海看看表,然后轻松的拍拍手:“刚才给小赵讲了不少业务流程和注意事项,让他先回去消化消化,等明天来了再摸装备。” 王小四和郑卢雅闻言起身,各自去收拾自己的东西。 赵亮愣在当场,好半天才怯生生的问道:“领导,两位前辈,咱们还有下班这种说法?” 郑卢雅背起双肩包,诧异道:“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既然有上班,那当然有下班啦。” 赵亮仍有些疑惑,看着一溜烟跑出去的王小四,继续道:“可我们是特工呀。特工不应该二十四小时待命,随时准备出任务的吗?” “电影看多了你?”郑卢雅笑道:“特工也是人,也有家,也需要休息。而且相对来说,特工休息的时间恐怕比一般人还多些呢。拜拜啦。”说着,她蹦蹦跳跳的离开了办公室。 屠四海一边整理手提包,一边对仍在发呆的赵亮道:“小赵啊,你可能不了解,咱们这里是标准的八小时工作制,每周双休,跟外面正常上班一样。像小四,他晚上准是约了妹子出去玩,回回跑的比兔子还快……也不晓得带上我。至于小雅呢,她情况有些特殊,现在还不好出去露面的,所以只能回宿舍。不过好在特工宿舍条件不错,健身房、游泳馆、电影院什么都不缺,下班生活非常充实。哎,对啦,你是回家还是想住宿舍?如果要住宿舍的话,明天去管理处打个申请报告。” “哦,哦,我回家,我妈在家呢。”赵亮下意识的说道:“屠处,连值班也不需要吗?” 屠四海笑着摇摇头:“值班?不用值班。咱们反穿局跟总部其他单位不一样,他们对付的是现实世界里的敌人,什么情况都可能发生。而我们主要是穿越历史,去跟古人打交道,所以没有什么突发危机或是临时性任务。可能别的处还会稍微忙些,咱们先秦处,没有那么多事情好做的。” 赵亮恍然大悟,旋即又有些沮丧的说道:“屠处,我觉得这跟我之前想象的特工生涯有些不一样。” 屠四海听出他的情绪有些低落,于是放下提包,走到他近前坐下,嘿嘿笑道:“小子,你想象的是什么样的?007?大美女?” 看着老头儿一脸猥琐的笑容,赵亮不禁更加悲从中来,辩解道:“我没有那么幼稚!我只是觉得,特工总应该有个特工样。如果只是为了朝九晚五,我还不如去警察局上班!” “我呸,警察局才做不到朝九晚五呢。”屠四海不屑道。 赵亮被他怼的一愣,仔细想想还真是这样,恐怕派出所小民警每天面对的事情,都比这里的工作强度大。 一种失落感油然而生,令赵亮愈发垂头丧气:“屠处,我不想干了。这样子纯粹是在浪费青春。” 屠四海嘬着牙花子:“啧啧,才第一天就怂啦?” “我不是怂!”赵亮很不服气,大声反驳道:“我只是不愿意把生命消耗在这个几十平方米的办公室里。” 屠四海笑呵呵的道:“哎哎,说归说,可不许骂人啊!” 赵亮一愣,刚才心中却是奔腾过一万匹草泥马,难道这也被老头儿给发现啦? 只听屠四海问他:“照你说,你想把生命和青春浪费在什么地方?” “浪费在……啊呸,不是浪费,是用在更有意义的事情上。”赵亮语气坚定的仿佛一名即将走上战场的勇士。 屠四海呵呵一乐,又问道:“你知道为什么是你吗?” 赵亮没听明白:“什么为什么是我?” “我的意思是为什么会选中你。”屠四海笑容可掬:“反穿局是特工总部a级单位,这里不仅集合了有史以来最为优秀的一批特工精英,而且还涉及到科学院很多顶级专家与极前沿的技术装备。以你的资历,哪怕是警大百年难遇的奇才,也绝不可能被录用到这十八层地狱,哦不,十八层地下来。你知道原因吗?” 这个问题,同样在赵亮心中憋了一整天。他倒是没有像屠四海说的那样,觉得这个机会有多么了不起,而是困惑自己怎么如此倒霉,被分到一个不着四六的单位打鱼。 赵亮沉默良久,沉声道:“难道是因为我英俊潇洒,天资聪慧?” “我呸!”屠四海气结道:“你这个自恋的水平,远超王小四那家伙啊。” “那是因为什么?”赵亮不解道。 屠四海凝视着赵亮,悠悠的说:“因为你的身体。” “我的身体?”面对屠老头儿贼光四射的小眼睛,赵亮脊梁骨微微有些发凉。 “你在胡思乱想什么呢?”屠四海不满道:“我是说身体条件,你懂吗?穿越者有魂穿和肉穿之分,还有些人可以反复穿越。这对于身体条件的要求都是完全不同的。为什么有的人通过电击可以实现穿越,而很多人都他妈被电糊了也穿不成?有的人虽然电击不好使,但是丢进水里,或者在脑袋上敲一棍子就成了?都是由特殊的身体条件所决定的。” 屠四海顿了顿,颇有些郑重的说道:“而你,赵亮,是万能穿越者。” 第4章 好身板能顶一切 万能穿越者?忽悠我呢? 赵亮一脸懵圈,将信将疑道:“屠处,您老不是为了要留住我,顺嘴胡编的?” “哎呀,我说你这个小伙子,疑心病怎么那么重啊?”屠四海嘿嘿笑道:“你报考特工总部的时候不是做过体检吗?实不相瞒,体检结果显示,你的身体条件非常特别,完全符合魂穿和肉穿的所有要求,只要配合一些科技手段,来回反复穿n次都没有问题。” 他把脸凑到赵亮跟前,神叨叨的说:“我告诉你,别看反穿局人才济济,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精英。可是论身体条件,很大一部分人都无法满足穿越的要求。少量人员倒是可以穿,但是要么只能魂,要么只能肉,局限性很强。能做到各种穿法全部掌握的,在你之前,整个反穿局只有六个人。” “这么邪门?”赵亮讶然道:“合着我能被录用,靠的不是成绩,而是有一副好身板?” 屠四海贱兮兮的笑道:“你以为呢?警大高材生很了不起吗?能进到特工总部的,都是各大军种和各大名校里最拔尖的人,随便挑一个出来都可以碾压你。” 赵亮没在意老头儿的揶揄,而是想到了另一个关键问题:“照你这么说,这穿越是不是有极高的风险啊?” 屠四海点点头,又摇摇头:“要说风险呢,肯定会有一些的。但是科学院也为此做过长期的研究,对于按他们的标准选定的人来说,出状况的概率要小很多。你比如说肉穿,穿越者通过时空机器去到异世界,整个过程对于体质的要求非常高,只有项少龙那样长期接受严格训练的特种兵才能挨得住。至于魂穿嘛,则是跟大脑神经元的构成方式有关,神经信号的反射弧度恰好要处于某个特定区间之内,不能多也不能少。说简单点,就是特别容易灵魂出窍的那类人才行。” “特别容易灵魂出窍?那是什么鬼?”赵亮一脑门的黑线。 屠四海白他一眼:“这都不明白,智商堪忧啊。打个比方,有些人经常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灵异景象,俗称阴阳眼,就是这种类型。还有的人会时常遇见自己梦境中曾经到过的地方或见过的场景,也属于类似的状况。” “啊,你这么一说,我倒是常有。”赵亮点点头:“我一直以为这是迷信呢,没想到跟科学还沾点边。” 屠四海道:“科学与迷信,往往就是一线之差,关键看你从什么角度出发了。小赵啊,现在明白为什么会选中你了?你总是开口特工,闭口特工。什么叫特工呢,就是为国家进行特殊工作的人。你的特殊条件,恰好满足反穿局工作的特殊要求,不正应该义不容辞、义无反顾、义薄云天、一马当先……” “啊好了好了,处长,您别整词儿了,我听着累。”赵亮道:“能靠身体为国家效力,我也认了。不过,我还有个疑问……” “你想问,既然你这么稀缺,为什么会被分到先秦处这个养蚊子的清水衙门,是吗?” 赵亮擦擦额头上的汗,道:“额……跟您聊天还真省力气。” 屠四海笑笑:“对于你的使用,组织自然有充分的考虑,这个问题不用你瞎操心。刚参加工作,最忌讳心浮气躁。小赵啊,要知道,特工这条赛道,不是100米,而是马拉松。只要能沉住气,总会有你用武之地的。好啦,你负责锁门啊,明天见。” 赵亮打开房门,一边换鞋一边喊:“妈,我回来啦。饭好了吗?饿死了。” “饭在锅里,你自己热一下再吃。”赵亮妈靠在客厅的沙发上,随口应了一声,然后就兀自捧着手机呵呵之乐。 赵亮好奇的靠过来,探头探脑的问道:“您干嘛呢?又跟哪个老头儿畅谈人生吗?” “我呸!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有你这样说你娘的吗?”赵亮妈白了赵亮一眼,继续盯着屏幕道:“我在追剧呢,步步惊心。呵呵呵,这个四阿哥可真逗。” 赵亮道:“又看步步惊心,这都第几遍了,不腻吗?” 赵亮妈放下手机,不满的撇撇嘴:“噢,就许你看孙猴子八百遍,不许我看若曦横扫一大片吗?” 赵亮走进厨房,盛了一大盆米饭,然后将两盘子菜扣在上面,边吃边嘟囔:“看看,看一回少一回……” “放你娘的屁!”赵亮妈冲进厨房,一把扭住赵亮的耳朵:“敢咒你老娘,吃撑了?” 赵亮疼的龇牙咧嘴,赶紧忙不迭的求饶:“别别别,疼!我不是那个意思,妈。” 其实赵亮妈也心疼儿子,哪舍得下重手,拧了几秒就撒开了,嘴上却仍旧气哼哼的:“那你是什么意思?今天给老娘解释清楚,要不然……要不然就别吃我做的饭。” 赵亮往嘴里塞了一块红烧肉,道:“不吃就不吃,反正我可不是在咒您。至于究竟是什么意思嘛,那属于我的工作机密,有纪律,不能跟家属讲。” 赵亮妈又白了儿子一眼,问道:“还机密?还纪律?神秘兮兮的。我问你,今天是你第一天上班,到底怎么样啊?领导同事们对你好吗?分到哪个部门了?” “这可不能说。”赵亮一边埋头苦吃,一边答道:“妈,我们那里是特工总部,国家最高保密机构,所有的事情都不能对外讲,你是知道的。总之呢,领导非常非常重视我,把我当做单位里的宝贝疙瘩,您就放心。” 赵亮妈给儿子倒了杯水,递到跟前:“哎,儿子,你的工作不会有什么危险?才刚报到就被当成宝贝,会不会是人家欺负你是新人,把你当炮灰用啊?我可是看过那些谍战片,里面的特工老危险了,天天都是在万丈深渊上走钢丝。” 赵亮安慰道:“您别瞎担心。我们单位不是一般的特工部门,不像电视里演的那样,成天跟敌方间谍打打杀杀。相对来说,还挺安全挺轻松的。” 赵亮妈想了想,也自我宽慰道:“说的也是。你这孩子善,从小就胆儿不大,真要让你上前线打坏人,也是你们领导眼瞎,没有识人之明。” 听了老妈这话,赵亮差点一口把饭给喷出来:“您……您,您还真会夸人。” 赵亮妈没再搭理赵亮这茬儿,挨着儿子坐下,继续美滋滋的看手机。 赵亮一边吃,也一边凑着老妈的手机看电视剧,两人还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赵亮指着屏幕里深情对望的四阿哥和若曦道:“妈,您说要是张晓突然被人抓回现代,若曦什么都不记得了,也不记得四阿哥了,会怎样?” “会怎样?老娘把手机砸了!”赵亮妈随口道:“什么破编剧能这么瞎整?抓张晓的人是超级大反派吗?” 赵亮吐吐舌头,不敢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问道:“妈,我想搬到单位宿舍住,行吗?” 说完这话,赵亮立马就后悔了。赵亮妈是个单身母亲,赵亮还没出生的时候,他亲爹就抛下老婆跑得无影无踪了。老妈顶着全家人反对的压力,毅然决然的生下赵亮,又辛辛苦苦的把孩子培育成才。 赵亮自小就明白妈妈的不易,所以就连上大学,也坚持回家住。不为别的,就为了陪伴自己的老妈。 如今他工作了,才第一天就提出要搬到宿舍住,这该多伤老妈的心呢? 想到这个问题,赵亮赶忙改口:“哦不,我只是……” 可是万万没有料到,赵亮妈忽然放下手机,眼里饱含着热泪,声音略有些颤抖的说道:“我的乖儿子,你,你,你终于长大了。你知道吗?妈妈等你这句话,等的多辛苦!” “啊?!”赵亮一脸懵逼,瞬间凌乱在风中。 赵亮妈完全没有察觉到儿子的表情,兀自激动的说:“你是不知道啊,我的好儿子。上大学那会儿,明明可以住宿舍,但你却非要赖在家里。妈妈又不好意思赶你走,怕你脆弱的小心脏受不了。每天还得变着法儿的做各种饭,头疼死了。四号楼的崔叔叔约了我好几次,想一起去旅个游,可是为了照顾你,实在不能离开。” 说着,赵亮妈张开双臂,给了赵亮一个大大的拥抱:“这下可好啦,儿子万岁!” 赵亮尴尬的笑笑,轻轻拍着老妈的后背,心道:怪不得那个崔老汉每次见到我,都忍不住摇头叹气,敢情是嫌我坏他的好事啊。 赵亮背着行李,吹着口哨,刚要进办公室,正巧与从里面冲出来的王小四撞个满怀。说满怀没毛病,因为王小四不到一米六,而赵亮是一米八,身高差恰好是一头栽在怀里。 “哎呦,我说四哥,您这是干嘛呀?”赵亮揉揉胸口:“一大早怎么火急火燎的。” 王小四满脸兴奋,扯着赵亮的胳膊就往外跑,嘴里急道:“快!快跟我走!有任务!” “有任务?”赵亮闻言大惑不解,这才上班第二天,就有任务啦? 王小四边跑边唠叨:“哈哈哈,牛逼,真牛逼!老子来这里半年了,头一次遇到任务。你真是咱们处的吉祥物!看来以后每天都得三柱香把你供起来才行!” 面对着激动到语无伦次的王小四,赵亮被气得哭笑不得,忙不迭的问:“四哥,咱们这是去哪里呀?处长呢?” “去时空传送中心!处长和小雅已经过去了!”王小四嚎叫的声音,在空旷的通道里不住回响。 “好了,人都到齐啦。下面就请孙科长讲讲情况。” 在反穿局传送中心的准备室里,居中而坐的屠四海表情显得有些严肃。 听到他的吩咐,情报一科的科长孙祥龙推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慢条斯理的说道:“先秦处的各位同事,大家好。由于情况有些紧急,那我就长话短说了。根据我们情报中心掌握的线索,目前贵处管辖的时空里,出现了一个极为严重的穿越案件,需要赶紧、立刻、马上处理干净!” 第5章 烽火戏诸侯 屠四海看看不再言语的孙科长,诧异的问道:“完了?” 孙科长也看了看屠四海:“嗯,完了。” “我去,你这也太长话短说了!”屠四海不满道:“至少要把案件的来龙去脉给大家讲讲清楚啊。” 面对一脸懵圈的探员们,孙科长不好意思的点点头:“哦,对对对,我也是有点着急了。情况是这样的。之前呢,我们中心安排了专门的人员,负责监控先秦历史的节点变化。同时科学院的烧脑计算机也在严密捕捉穿越者留下的时空痕迹。但是后来呢,因为大唐、大宋、大明和大清几个处的任务比较密集,我们也是有点人手紧张,所以就把监控资源稍微调整了一丢丢。” “多大一丢丢?”郑卢雅抱着肩膀问道。 孙科长又推推眼镜,道:“嗯……大约从一到零那么一丢丢。” “靠,你干脆直接说把监控全给取消了不就完啦。”王小四怒道:“我说怎么来了半年多,连个毛线都没有!” 屠四海咳嗽一声:‘“你们先不要插嘴,认真听孙科长讲案情。” 孙祥龙向屠老头微微颔首,继续道:“从上个星期开始,陆续有各个朝代的情报员反应,西周末年的一段历史可能发生了一点改变。” 赵亮不解道:“西周发生的改变,为何是其他朝代的情报员报告?” “这也很好理解的。”孙科长解释道:“因为在那些朝代中,开始流传起另外一种版本的西周历史说法,显然是有穿越者在之前的时空触发了改变。一直到昨天,西北考古队新发掘了一个古墓,从里面抬出的青铜器上,明确记载了有悖于常识的历史记录。” “我的天,这么严重?!”赵亮、郑卢雅和王小四异口同声道。 孙科长无奈的撇撇嘴:“是啊,历史改变一旦传导到现实世界,就必然要被列为反穿局的特大案件了。不过还好,发生变化的,只是关于一个历史事件的看法,还不至于完全颠覆我们的认知。但是,从趋势上看,再不出手制止,极有可能会发生更大更深刻的反转。” “说了半天,究竟是什么事情被改变了?”赵亮追问道。 孙科长淡淡道:“烽火戏诸侯。” 屠四海看看一脸茫然的手下,说道:“烧脑计算机在追溯时空痕迹后予以确认,的确是有穿越者跑到了西周末年的时空。从目前的影响上看,烽火戏诸侯的历史性质,已经由原来的‘不惜血本泡妞’转变为‘泡妞都不忘练兵’。这两个截然不同的观点,已经引起好几个朝代中的激烈争论。很多史官也都因此被逼得上吊了。更为严重的是,有迹象表明,周幽王很可能会变成一代贤君。” 王小四听的有些糊涂,不禁问道:“昏君变成贤君,这不是挺好吗?对于那个时代的老百姓而言,这是天大的喜事啊。” “不不不,一点都不好。”孙祥龙道:“根据计算机的推演,如果周幽王真的变好了,那么东周有8635的可能性不会出现。这样一来,秦始皇登基的可能性会降低7314,楚汉相争将被改写,而刘邦建立汉朝的几率直接被打到892,他的重孙子汉武帝刘彻成为千古一帝的概率则是-5942。” “卧槽,居然还有负数,倒欠着吗?”赵亮听目瞪口呆。 孙科长点点头:“历史是一本账,倒欠也不是没有可能。” 屠四海道:“面对这个重大历史危机,上级命令我们先秦处,立刻派出探员,务必在造成更大历史影响之前,把这个穿越者抓捕回来!我决定,由王啸思和赵亮组成行动小组,火速出发!” “为什么呀?!”赵亮和郑卢雅异口同声的问道。 赵亮提出这个问题,是因为这才是他上班的第二天,连办公室的门朝哪儿开都没弄利索,突然被派遣去穿越抓人,实在有些毛骨悚然。 而郑卢雅则是因为自己没有分到任务,感到有些愤愤难平。 屠四海不紧不慢的解释道:“种种迹象表明,这次的穿越者是魂穿,最大的嫌疑载体就是周幽王本人。所以,如果我们想要接近他,并且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把堂堂周天子绑到穿越航行机里完成灵魂召回,就只能采用相同的方式,魂穿到周幽王身边人的躯体内,然后伺机出手。” 听完这话,郑卢雅翻着白眼不吭声了,因为她的体质条件只符合肉穿的要求。 赵亮还在做着垂死挣扎:“领导,我可是刚上班的菜鸟啊,连装备都没见过……” “好啦,心理建设留到路上慢慢做。”屠四海不耐烦道:“至于装备什么的,小四都熟,他可以在过去之后教你。” 赵亮惊恐的看着王小四,心道:卧槽,这货不也是头一回穿吗?! 一名戴着大口罩的医生,将注射枪顶在赵亮的耳后,扣动扳机。啪的一声轻响,赵亮就觉得耳朵附近微微发麻。 医生检查了一下注射点,然后转身报告:“编号,四项常规潜携式装备已经全部注射完毕。” 屠四海点点头,对赵亮说道:“小赵啊,有没有觉得自己变的像超人一样牛逼啦?” 赵亮把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一样:“没有感觉!领导,刚才都是什么玩意儿啊?小的我怎么心里一点底都没有啊?” 屠四海拍拍他的肩膀,笑眯眯的说道:“我跟你讲啊,刚才注射到你身体里的四个装备,那可是老厉害啦,全都是最先进的特工用品,某宝某猫上根本买不到。耳朵这里的,是异时空拨号机,可以让你跟我直接通话,你和小四也能相互联系。还有你右手腕这里的,是电击芯片,钢铁侠看过没?对啦,就是能从掌心发出电流,biu~的一下把对方击晕。左手腕是识别芯片,专门用来核实穿越者的身份,犹如照妖镜一般。而你咽喉附近的这个,就更加了不起喽,这个叫做语言同步芯片,具备自动学习的功能,可以保证你完全不费力气的使用古汉语交流。” 赵亮心里清楚,为了不影响历史,现实世界中的任何武器或用品都不能带着穿越,所以也只能通过皮下芯片的方式,来保障特工完成任务。 但他还是有些困惑:“屠处,我不是魂穿吗?这些芯片打在身体里有什么用?” 屠四海解释道:“你懂什么?科学院研究的这些装备,都是借助精神同位素原理开发的。注射在你身体里,就可以在一定的时间内,映射到灵魂上,同样能起效果的。” “在一定的时间里?”赵亮把握到了关键细节:“您的意思是,倘若过了时间还有可能会失效?” 屠四海像哄小孩儿一样,温和的说道:“小赵啊,你就别瞎担心啦,那些东西的使用期限可长可长的。你先看看有没有什么异常感觉,趁医生还在,有问题好调整。” 赵亮活动活动手腕和脖子,感到没有什么不适的地方,于是稍觉放心,又问道:“领导,这些东西怎么用啊?” “具体用法一时半会儿也讲不清,等回头让小四教你。”屠四海看看表,道:“我安排小雅作为接应组,配合你们行动。当你们把周幽王控制住,就赶紧联系我,我让小雅驾驶穿越航行机过去,机舱里有设备,可以让那个魂穿的家伙回到现实世界。然后你们再把恢复正常的周幽王给放了。” 赵亮似懂非懂的点点头,接着问道:“那我们呢?我们怎么回来?” 屠四海道:“时空拨号机本身就带有召回功能,完成任务后,只要按步骤操作就行啦。这期间,你和小四的身体都会一直躺在低温柜中睡觉,生命系统可以保证新陈代谢的运转。另外还有被动运动调节器,保障你们的肌肉不会退化。”说着,他又看了看表,然后一把拉起赵亮:“赶紧走,时间到啦!” 就这样,仍在懵圈的赵亮被屠四海死拉活拽着,一前一后的离开了注射室。 看着他俩匆匆离去的背影,负责注射的医生对旁边的护士叹道:“唉,也不知道这是哪个穷逼处,配发的装备都是些老掉牙的残次品。” “5、4、3、2、1——启动!” 随着指令员的话语,两台好似巨大锅炉般的机器,呼呼呼的旋转起来,而且越转越快,边转还边闪着吓人的红光。 十几秒钟后,一声惨叫从其中一个“锅炉”里传出:“不行,我要吐!” 话音未落,只听轰的一下,两个锅炉同时冒起一股白烟,紧接着便慢慢停了下来。 屠四海和郑卢雅疾步上前,看着技术人员打开刚才发出惨叫声的穿越舱,只见王小四直挺挺的躺在里面,睡得好像一个两百斤的孩子,满头满脸全是早上吃的面条。 而另一台机器也被开启,赵亮带着满足的笑容,静静的倒挂在宽敞的舱内,像条咸鱼一样晃来荡去。 “穿,穿了吗?”屠四海问道。 指令员点点头:“穿了,没毛病。” 郑卢雅心有余悸的说道:“我怎么感觉跟……跟小时候街上崩爆米花的黑炉子一样?” 指令员又点点头:“不好意思。屠处长、小雅同志,俺们这里的四代机都给其他处用了,只剩下这两台一代机还空闲着。动静虽然大了些,但是不影响使用效果,没毛病。” 第6章 初见周幽王 赵亮迷迷糊糊的张开眼睛,发觉四周一片漆黑,朦朦胧胧的不知身在何处。刹那间,他忽然意识到,自己正在执行反穿越调查局的穿越任务! 我尼玛,我穿了吗?一个多小时前,我还在跟我妈吃早餐呢,怎么稀里糊涂的就被局里安排穿越了?不是在逗我呢?会不会是人事处考验新人的压力测试? 赵亮想说话,问问这里有没有人,可是嗓子一时却发不出任何声音。这种奇怪的感觉,愈发令他感到惴惴不安。 此时,他的眼睛已经慢慢适应了黑暗的环境,开始看清周遭的情况。 这是一间不大的寝室,靠窗的垂帘幔帐后面,隐隐约约的透出少许阳光。赵亮躺在一副柔软的卧榻之上,身上还盖着锦被。 他尝试着动了动手脚,还好,尽管有些不灵活,但至少还能使唤。 身体和意识的逐渐恢复,令赵亮稍觉安心。他把望向窗户的头转过来,看了看卧榻里面。没想到这一看不要紧,赵亮嗷的一声惊呼,整个人从榻上弹了起来。 就在卧榻靠里面的地方,一个身高八尺,浑身肌肉的壮汉,正赤身裸体的呼呼大睡。 赵亮在榻上一蹦,登时察觉自己胸前有两个肉球在上下摆动,他低头一看:卧槽!这尼玛是……大胸! 再顺着身体往下看,一道惊雷在赵亮脑海中瞬间炸响!我我我,我穿到女人身上啦! 就在赵亮陷入惊愕之时,那个大汉忽然醒了过来,他痛苦的撑起身体,懵懵懂懂的看了看四周,然后将目光落到站在榻边的赵亮身上,吃惊道:“我的老天爷,大美女!” 赵亮大吃一惊,下意识的抬手指着壮汉,厉声道:“你是什么人?你别过来!”嗓子里发出的尖细声音,万万全全就是个女人。 那个壮汉正要说话,突然之间,赵亮抬起的左手发出了微不可查的滴滴声,虽然只有短短的几下,但是在这个狭小安静的房间里,仍然被两个人听得清清楚楚。 赵亮兀自疑惑,一时还没能反应过来,可是壮汉却恍然道:“我靠,赵亮?是你吗?” “四哥?王小四?”赵亮惊得张大嘴巴,死盯着壮汉:“真的是你。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王小四光着屁股,伸出大手拍了拍赵亮的后背,赵亮扭了一下身体,低斥道:“别碰我!”然后自顾自的低声哭泣起来。 看着裹紧被子的赵亮,王小四吞吞口水,安慰道:“我说小赵兄弟。你别难过了。咱们特工执行任务的时候,经常会遇到这种情况。当初我在欧洲,为了跟踪目标,也好多次男扮女装过……” “这能一样吗?!这能一样吗?!”赵亮哭的梨花带雨:“我他妈这是男扮女装吗?!” 王小四无奈的叹了口气,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样安慰他。 正在此时,两人的耳蜗处响起了屠四海断断续续的声音:“鹰巢呼叫小鹰,鹰巢……呼叫小鹰,听……到请回答,听到请……回答……” 赵亮和王小四同时一惊,赶紧回复:“小鹰一号收到,小鹰二号收到,请指示!” 等了好半天,时空拨号芯片都再没有任何反应,仿佛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屠四海的那声呼叫只是幻觉一样。 王小四咒骂了一句:“他娘的!什么破玩意儿。别的处都用新一代的时空对讲机,分分钟能跟总部联络沟通,而我们居然只能用拨号机!” 赵亮瞬间懵逼了:“四哥,咱们这算是跟处长他们断了联系吗?” “没事儿,别害怕。”王小四道:“信号不好,拨号机就时灵时不灵的,很正常。咱俩赶快研究一下任务,身上的装备有时限,得抓紧行动。” 赵亮想起来,穿越只是暂时的,完成工作后还能回到现实世界,心里立刻平缓了很多。他问王小四:“四哥,咱们现在是什么身份?” “哎呀,卧槽!”王小四一拍脑袋:“我在穿越舱里光顾着吐了,没来得及看显示屏上的穿越信息,你看了吗?” 赵亮又快哭了:“我看……我看个屁!局里根本没给我做过任何岗前培训,我连安全带在哪里都不知道,还看显示屏?显示屏是啥东西?” 王小四解释道:“舱内显示屏上会说明此次穿越的年代和魂穿载体的身份背景,如果不留心的话……” “我们就不知道自己是谁了,对吗?”赵亮一头黑线。 王小四沉重的点点头:“对的。” “苍天啊,大地啊,这尼玛也太草率了!”赵亮痛苦的惨嚎一声,王小四赶忙一把捂住他的嘴:“小声点,现在不能暴露目标,咱们只能走一步看一……” 王小四话音未落,只听门外有人喊道:“将军,将军,大王召见!” 赵亮和王小四被吓了一跳,两人对视一眼,赶紧动了起来。 王小四边提裤子边对外面说道:“等一下啊,穿衣服呢,马上就来。” 赵亮则眼疾手快的抄起床榻旁的一副皮甲,慌慌张张的帮王小四往身上套。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两个人不会穿这古代装束,那副皮甲怎么也系不上锁扣,急的他们满头大汗。可是时间不等人,无奈之下,王小四也只好歪歪扭扭的凑合披着,跑过去开门。 吱扭一声,房门被王小四拉开,两名武士恭候在外面。 “额……”王小四正打算端着将军架子,出言训斥几句,却听武士大喝一声:“混蛋!你这个男宠,怎敢穿将军的甲胄!” 另一名武士则探头往屋里观瞧,对着楚楚可人的赵亮道:“将军,您还不赶紧换装啊?大王等很久啦。” 赵亮和王小四都尴尬的不是说什么才好,同时耸肩道:“好意外呀。” 宽敞明亮的大殿中,西周最后一位君主——周幽王姬宫湦坐在宝座之上,旁边还依偎着一名佩戴面纱的少女。 看见赵亮进来,周幽王朗声笑道:“哈哈哈,表妹啊,你可是从来不迟到的,怎么今日起的这么晚?难道是昨夜太过激烈吗?” 赵亮含含混混的应道:“啊……那什么……是,是,王兄说的没错,呵呵呵……” 周幽王欣然道:“真是意外呀。表妹你一直称呼寡人为大王,始终不肯叫一声王兄,总是特别生分。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刚才那句王兄喊得亲切异常。看来,还是王后的主意好,昨晚赐你的男宠发挥奇效啦,哈哈哈哈。” 赵亮看看周幽王旁边轻声浅笑的美女,心想: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绝世美女——褒姒? 只听褒姒道:“郑妮将军一直为大周镇守边关,抵御犬戎的进攻,实在是劳苦功高。她年近双十仍未婚嫁,令妾身不禁感到担忧心疼。昨日那个男宠,是叶塞国中有名的壮士,据说一晚能连御十女不歇。寻常妇人,可绝非他的对手呢。现在看郑将军不仅没有丝毫疲态,反而还神采奕奕,不愧是久经沙场的巾帼英雄,功力十分了得。” “啊?哈哈哈,王后过奖,王后过奖……”赵亮一脑门黑线:“昨晚酒喝得有点多,回去直接就睡了,什么也没干。” “什么也没干?不对?”左侧一位中年官员奸笑道:“昨夜我怎么听见将军的房间里杀声震天,金鼓齐鸣呢?” 赵亮差点没把鼻子气歪,正欲开口反驳,只听褒姒冷冷道:“虢石父大人,真没想到,您还有听窗根的习惯呀?” 官拜上卿的虢石父闻言赶忙躬身拱手,对周幽王和褒姒解释道:“王后误会啦。微臣只是恰巧路过,估计是听错了也未可知。” 赵亮心中盘算:虢石父?这家伙不是大奸臣吗?据说烽火戏诸侯的主意就是他出的,也是他怂恿周幽王废掉原先的太子,改立褒姒的儿子伯服为储君。按说这家伙应该跟褒姒是一伙儿的呀,怎么这位绝世美女好像有意在针对他呢? 正在胡思乱想间,只听周幽王说道:“前日听虢上卿禀奏,说那废后之父申国候对寡人心怀不满,意图联络诸侯谋反。诸位爱卿,此事该如何处置呢?” 申侯是西周的元老重臣,为人忠心清正,在朝中威望很高。早先他的宝贝女儿嫁给周幽王为后,但又因为褒姒争宠而被无故废黜。要说老头儿心中有些不痛快,倒也情有可原,但要说申侯想造反,那可真是有意陷害啦。 眼见朝臣们都不吭声,虢石父开口道:“大王,申侯乃是一方国主,本身拥有着数量庞大的军队。再加上他交友广泛,势力盘根错节,一旦兴兵作乱,必然会祸患无穷。他既然因为女儿之事怨恨大王,早早晚晚都会谋反,不如趁现在尽快出手将其铲除。” 赵亮努力回忆着先前在网上临时查阅的资料,记起在周幽王十一年的时候,正是这个申侯联合鄫国和犬戎,大举进攻西周,在骊山杀死幽王,并开创了东周的历史。 想到这里,他转头小声问旁边的大臣:“现在是哪一年?” 那名大臣微微一愣,赶忙回道:“大王继位第九年。” 第九年?赵亮暗暗琢磨,据史料记载,废黜王后和太子是在周幽王八年发生的,合着才过了一年时间,他们就打算对申侯下手了? 正在这个时候,周幽王突然冲赵亮问道:“表妹,你是大将军,你说说看,咱们要不要先下手为强,干他娘的?!” 赵亮闻言一愣,刹那间不知该如何回答。 此时最要命的问题是,赵亮自己也吃不准:虢石父的提议,究竟是有助于历史的演进,还是会干扰历史的演进?他实在是不敢轻易的介入进来。 万一周幽王先出手的举动,恰好是促成申侯举兵的契机,那么他便不能阻拦;可万一穿越了的周幽王变成明君雄主,借机顺利把最大的威胁干翻,那样更加会改变历史进程。 我去!老子是来抓人的,怎么给裹进决策环节了?当初孟连江在餐厅里的说的话,至今言犹在耳:“咱们改变了历史,那是犯纪律犯法,最后同样要入刑的。” 赵亮暗暗抹了把冷汗,支支吾吾的说道:“额……额……我干看也行,不干也行……听天由命。” “对呀,寡人怎么没想到?”周幽王哈哈一笑:“表妹倒是提醒的好,征战之事,应当占卜问卦,祈求天示。大宗祝!” 一位大臣站了出来:“老臣在。” “寡人命你立刻挑选吉日,祈祷设卦,求问征讨申侯一事。” “老臣遵……”大宗祝那个“命”字还没说出口,只听有人喝道:“且慢!” 第7章 大周金牌特使 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坐在周幽王身旁的褒姒。只见她把嘴凑在幽王的耳边,小声嘀咕了几句,边说还边对着赵亮指指点点。 周幽王听完褒姒的耳语,略感诧异的问道:“美人儿你真的这么想?” 褒姒没有言语,只是肯定的点了点头。 “唉,好。”周幽王无奈的叹口气:“既然你开了金口,寡人又怎么好拂逆呢。大宗祝,占卜之事暂且放下。郑妮听旨——” 赵亮一直在心中揣测褒姒刚才对周幽王说了什么,为何好像还与自己有关,所以根本没搭理周幽王。直到满朝文武都用惊讶的目光凝视着自己时,赵亮这才反应过来:我靠,老子就是郑妮! 他赶忙学着大宗祝的样子,快步走出朝班,拱手道:“臣在。” 周幽王显然对他这个表妹喜欢有加,丝毫不在意赵亮的怠慢之举,笑道:“表妹啊,申侯的事情,寡人暂且先不大动干戈。辛苦你走一趟,去摸摸那个老头的底细。倘若申国真的在暗中图谋不轨,你再带兵给寡人灭了他也不迟!” 赵亮闻言一愣,大概猜到这是褒姒的主意,忙不迭的点头称是。 周幽王笑着招招手,示意赵亮到近前来。然后,幽王从身上拿出一块金光灿灿的令牌,递给走到跟前赵亮:“这是寡人的王命金牌。从现在开始,你就是大周的金牌特使,奉命前去巡视申国。” 赵亮赶紧单膝跪地,用双手接过金牌。 可就在他举手的一刹那,左腕处突然滴滴了几声——检测到穿越者! 赵亮回到自己的住处,还没进门,就听见屋里传出一阵男女调笑的声音。他抬步进房,一名衣衫不整的侍女见状慌忙起身跪倒,哆嗦着说道:“奴婢拜见大将军,请将军恕罪,请将军恕罪。” 赵亮看了看那个小姑娘,又看了看坐在榻上一脸傻笑的王小四,正欲开口说话,忽听身后仓啷啷一阵刀剑出鞘的声响,几名护卫武士厉声问道:“将军,要不要把这个男宠给骟了?” “哎,别别别,”赵亮赶忙道:“千万不能冲动,我留着他还有用呢。” 武士们听了这话,脸上都露出一丝难以察觉的暧昧笑意,大伙儿道声告退后,便领着那名惊魂未定的侍女离开,顺手还把房门给关上。 王小四长吁了一口气,道:“刚才吓死老子了。虽然这身体不是自己的,可是被阉割的过程恐怕会给内心留下难以磨灭的痛楚。” “阉了也活该!”赵亮愤愤不平道:“我刚才差点因为露馅被人干掉,你倒好,还在这里泡起妞儿来了。怪不得处长说你浪。” 王小四吃吃的笑道:“难得投胎投个这么好的身体,不充分体验一下实在太亏啦。你快过来看看,哥这身高,哥这肌肉,还有哥这尺寸,哇哈哈哈哈……” 赵亮瞪他一眼,没待搭理这个茬儿。 王小四看出赵亮有些不高兴,赶紧收起那副渣ng样子,凑过来道:“兄弟,你别生气呀。我刚才都跟侍女打听过了,知道你准没事儿。” “为什么?”赵亮好奇的问道。 王小四得意洋洋的回答:“你知道你是谁吗?大名鼎鼎的郑桓公是你亲舅舅,你是堂堂的郑国公主、咸林军大统领郑妮!周幽王从小就爱得不行的小表妹。听说如果不是褒国进奉了美女褒姒,你早就被幽王给睡啦!” “我呸!你才被幽王给睡了!”赵亮气道:“四哥你的代入感不要太强啊,我们现在只是借鸡下蛋而已。” 王小四笑着点点头,继续道:“郑桓公是西周的大司徒,也是周幽王的叔叔,所以郑国势力在朝中很有地位。郑妮从小喜好舞刀弄剑,十六岁时便带兵镇守边疆,屡立战功,直到最近才被周幽王调回镐京。所以,这里没有多少人真正熟悉你。” 赵亮撇撇嘴:“朝中的人不熟悉郑妮,难道她的部下也不熟悉吗?” “手底下的人你怕什么?”王小四安慰道:“主将说怎样就怎样,哪怕是发神经都没半点关系。我听说,郑妮长期在军旅之中,性格本就有些男人气,所以不妨事的。” 赵亮看王小四利用半天的功夫,确实搞回不少有价值的情报,心里舒服了很多,于是说道:“四哥,我找到穿越者了。” “真的?你见到了?是周幽王吗?”王小四一下子来了精神,赶忙问道。 赵亮点点头:“错不了。他给我王命金牌的时候,我的识别芯片有反应了,这个周幽王身上有现代人的气息。” 王小四兴奋的一拍手:“太好啦!进展顺利呀。赶紧向处长报告!”说完,他示意赵亮到门口守着,自己则开始尝试着拨号联络。 可鼓捣了十几分钟,王小四的拨号机始终没有任何反应。赵亮等的不耐烦了,跟王小四换过位置,改用他的设备跟反穿局联系。 “卧槽!”赵亮擦擦额头上的冷汗:“我这个也接不通,不会是坏了?” 王小四几步走到他跟前,问道:“使用方法对吗?” “可定对呀!”赵亮一脸焦急:“你刚教过我,怎么会错呢?” “千万别慌,镇静,镇静。”王小四自己都有点不淡定了,可是嘴上仍旧自我安慰:“让我想想啊,肯定有办法的……哦,对啦!” 王小四一惊一乍的状态,把赵亮也吓了一跳:“什么对啦,你想起什么了?” “当初装备部的人介绍过,拨号机比较依赖时空信号的强弱状态。”王小四嘟囔道:“异时空里有些地方的信号会强一些,需要咱们慢慢寻找调试。只要能找对地方,就可以保持顺畅的通话了。” 听到事情还有希望,赵亮终于稍微放下点心来。我的天,如果联系不到反穿局,恐怕要一辈子当女人啦。 他轻轻拍拍胸口,对王小四道:“四哥,咱们现在赶紧到外面四处逛逛,找到信号比较强的地方。一直处于失联状态,我实在是很不踏实。” 王小四也有同感,正要答应,只听外面有人报告:“启禀将军,大王有令,请您一会儿到后宫去,大王和王后为您设下送行酒宴。” 赵亮楞了一下,随口问道:“只有我自己参加吗?” 外面的人显然误会了他的意思,恭敬回答道:“大王特别吩咐过,倘若将军有意带上新宠赴宴,却也无妨。” 新宠?赵亮瞥了一眼王小四,满脸的嫌弃。 王小四赶紧撒娇道:“嗯~~不嘛,人家也要一起去嘛~” 诺大的后宫里,只摆了三张席案。周幽王和褒姒坐在中间一席,右边是赵亮和王小四这一对恩爱眷侣,而在他们对面坐的,则是上卿虢石父和一名美貌宫娥。 周幽王饮完整整一樽美酒,哈哈笑道:“表妹啊,你的这个小心肝,叫啥名字?” 褒姒闻言在旁边娇笑道:“大王~他们叶塞国的人,全都没名没姓的。就算是有,咱们也听不懂呢。”此时并非在朝堂之上,所以褒姒没有带着面纱,而是将玉容尽展无遗。那恍若天仙般的容貌,配合上娇羞温婉的神态,确实令所有的男人都感到我见犹怜。 自打进殿坐下之后,王小四那双眼睛就始终没离开过褒姒半刻,时不时的还必须擦擦嘴角边的口水,不然就能流道衣服上。把赵亮吓得一直偷偷掐王小四的大腿。 对面的虢石父看在眼里,不禁偷偷暗笑,接口道:“既然如此,不如就请将军给这位新宠赐个名字如何?” “好提议!”周幽王拍手道:“表妹啊,你给他起个名,省得寡人以后提起他时,还得这个那个的乱喊。” 赵亮眼珠子一转,说道:“那好。我想……就叫他小四如何?” “小四?为什么?”褒姒好奇的问。 还没等赵亮搭话,只听周幽王笑道:“哈哈哈,表妹果然重情义。美人儿你有所不知,表妹年幼的时候,曾经养过一只小土狗,名字就叫小四。” “哈哈哈哈——”闻听此言,褒姒、虢石父和那名宫娥都笑的前仰后合,王小四则尴尬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赵亮起初也是略感错愕,没想到事情竟然会如此凑巧。可是他转念一想,又忽然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周幽王又说道:“表妹,此次去往申国巡视,你的担子可不轻啊。我听说申侯的小儿子申长烈,性格暴躁,桀骜难驯。他曾扬言要为其姐报仇雪恨,杀光所有与寡人亲近的贵族和大臣。所以,一切万万小心。” “什么报仇雪恨?”王小四反应很快,替赵亮提出了关键问题:“他姐姐死了吗?” 虢石父答道:“废后一向心胸狭隘。她被大王罢黜后,竟然妄图以死相逼。大王圣明,没有被她迷惑,于是这个怨妇便在芷兰宫上吊啦。” 赵亮心里咯噔一下。我去,怪不得褒姒会在朝堂让郑妮巡视申国。她知晓郑妮曾和周幽王青梅竹马,是幽王的初恋,所以才会想出如此毒计,打算借由申长烈之手杀掉她这个潜在的情敌。这也太尼玛狠毒啦! 褒姒哪里晓得赵亮此时的心思,她兀自端起一杯酒来,柔声道:“好妹妹,你是咱们女儿家的榜样。千难万险,终会功成。来,姐姐敬你一杯,祝你平平安安,旗开得胜!” 周幽王和虢石父也跟着举杯起哄,嚷嚷着要赵亮满饮此杯。 赵亮实在无可奈何,只好拿起酒爵,咕咚咕咚的一饮而尽。放下杯子,赵亮倒了几口气,打个饱嗝,悄声问旁边的王小四:“四哥,你酒量怎么样?” 王小四不知道他什么意思,随口回答道:“我长期泡夜场,水平还行。像这种甜酒比啤酒度数还低,来上两三斤没问题。” “那就好!”赵亮语气有点着急:“我想了一下,不能真的跑去巡视申国,否则抓捕周幽王的任务就遥遥无期了。所以如果要动手,那就在今晚!” 王小四的表情也紧张起来:“今晚?反穿局那边还没联系上啊。” 赵亮道:“一会儿你拖住他们,疯狂拼酒。我偷着出去找信号,一旦联系上屠处,就叫小雅过来。只要你能把周幽王和褒姒都灌醉,那么咱们今晚就有机会啦!” 王小四眼珠子咕噜乱转,觉得赵亮的想法可行,于是起身对众人说道:“这么干喝实在是太无趣啦!不如做些游戏怎么样?” 第8章 信号难寻 周幽王和褒姒、虢石父三人,本就是喜好玩乐之辈。听这个名叫小四的男宠有此提议,自然是大感有趣,纷纷询问怎么个玩法。 王小四仔细想了想,不敢提现实世界中酒的常见游戏,免得被周幽王察觉出异常,于是大大咧咧的说道:“干脆简单点,玩猜单双!” “猜单双?”褒姒好奇的问:“怎么猜?” 王小四取过一个陶碗,说道:“拿些谷粒来,每次抓一小撮投入碗中,两人对赌,猜错的一方连干三大杯!咱们轮流坐庄,对完所有人就换下一个上庄。” 他顿了顿,接着道:“旁边观战的也可以押庄,输了的喝一杯,赢了的话,那么对方就三杯加一杯。” “好!有意思!”周幽王听得哈哈大笑:“寡人赌性最重,这个把戏甚是合意。来人啊,取谷粒来!” 褒姒道:“哎~大王,谷粒那么粗鄙的东西,如何使得?妾身那里有一斛玉珠,只比豆子略大些,不如用它来玩。” “也好也好,美人儿真是雅致,就用玉珠。”周幽王乐的眉开眼笑。 既然是王小四提的建议,那自然由他首先坐庄。 在众人的注视之下,王小四轻轻抓起一把玉珠,哗啦一下丢在碗中。玉珠子上下弹跳,一时间令人眼花缭乱。 趁着这个功夫,王小四迅雷不及掩耳的抄起旁边的团扇,猛地盖在碗上,挡住了所有人的视线,只能听到珠子在碗里叮咚作响的声音。 “怎么样?谁先来?”王小四一脸倨傲的表情。 周幽王琢磨了一下,道:“我先来!单!” 王小四微微一笑,又问道:“有没有人跟庄?” 大家都是头一次玩这个游戏,抱着谨慎的态度,没有应声。王小四点点头:“好,既然大王猜单,那我就押双啦。开!” 随着话音,团扇被刷的掀起来,众人不禁齐齐探头往碗里看,宫娥仔细一数:“十七颗!大王赢啦!大王赢啦!” 周幽王高兴地哈哈大笑,胡子都不住颤抖。王小四一脸无奈,接过侍女送上来的美酒,连干了三杯。 接下来,褒姒、虢石父、赵亮和美貌宫娥轮番上阵,各自有输有赢,整圈算下来,王小四一共喝了九杯。 周幽王看着开心,嚷嚷着要来坐庄,趁大家不注意的功夫,赵亮偷偷问王小四:“四哥,您这是演戏呢?还是真玩儿命呢?” 王小四喘着粗气,低声骂道:“我演个屁戏!本来用谷粒的话,我还可以事先在手里偷藏上一颗,然后凭借过人的眼力和手法,调整输赢结果。没想到褒姒那个鬼婆娘,居然要用玉珠子来玩。那个鬼珠子叮当乱响,根本没法偷鸡!” 赵亮瞠目结舌道:“卧槽,那岂不是只能硬拼了吗?” “没关系,幸好老子设计了轮庄制。大家轮流来,谁也少喝不了。”王小四咬牙道:“你赶紧找个借口溜出去,想办法联络屠处长。这里有我呢,老子跟他们拼啦!” 赵亮目光中充满了敬意,拍拍王小四的肩膀:“好汉子,你顶住,我先撤!” “喂?喂喂?喂喂喂?” 赵亮借口要上茅房,跟周幽王告了个假,匆匆忙忙的跑到外面寻找信号。他一边在后宫里四处游荡,一边不断拨打反穿局的号码,呼唤着他朝思暮想的屠处长。 转悠了一大圈,赵亮还是没能接通现实世界的联系,他不禁气的破口大骂。正在气头上,两个侍女迎面走过来,见到他吓得赶紧施礼。 赵亮指着前面挂着一盏小灯的地方问道:“前面那是干什么的?” 一名侍女答道:“回禀大将军,那里是宫中婢女的如厕之所。” 厕所?还是女厕所?赵亮心念一动,一股尿意油然而生。卧槽,这一整天都没放水了,刚才又喝了那么多甜酒,现在憋得实在有些难受。 赵亮抬步朝着厕所走去,两名侍女对视一眼,其中一名侍女说道:“将军,那里是下人们使用的,您可以去偏殿,那里有净桶。” 赵亮摆摆手:“哎呀,老子憋不住啦!先上了再说。”侍女们眼看没法,只得赶忙在他后面紧紧跟随。赵亮好奇的问道:“你们这是要干什么?” “将军,按照规矩,奴婢们服侍您方便。” 赵亮一听说两个小美女要伺候自己上厕所,尿意更浓了。他顾不上再说话,三步并作两步的冲进前面的小屋。 “哎呦我的妈呀!将军你这是干嘛呢?!”侍女们发出一阵惊呼。 赵亮奇怪的望向她们,不知道对方为何会有如此反应。就在这时,他忽然感觉到自己两腿先是热乎乎的,紧接着小风一吹,又有点凉飕飕的。 卧槽,尿腿上啦!赵亮撩着袍服,直挺挺的站在茅房里,那个姿势说不出的雄壮威武,把两名侍女看的下巴都差点掉下来。 赵亮这才意识到,自己此时是个女人,现在采取的方式简直太过诡异啦。于是他慢慢悠悠的蹲了下来,不好意思的笑笑:“酒喝多了,失去控制了。” 一个侍女结结巴巴的说道:“将……将军,您别……您别蹲在地上,那边有桶,可以……可以坐着的。” “啊?哦!呵呵呵……不好意思。”赵亮又尴尬的站起身来,撩着衣服挪到桶边坐下。其实刚才那泡尿早就撒完了,这会儿的操作纯粹是为了脸面问题。 赵亮坐在桶上,与两名侍女面面相觑,一时间他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侍女们也不敢靠过来伺候他。 正在万分尴尬之时,赵亮的耳蜗中突然响起屠四海的声音,而且那声音非常清晰:“小鹰小鹰,我是鹰巢,我是鹰巢,听到请回答!” “处长!处长!”赵亮情不自禁的大吼一声。侍女们被他吓了一大跳,在她们看来,今晚郑妮将军真的是喝多了,酒疯撒的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赵亮抑制着激动的心情,对着侍女道:“请你们先出去,为我点私人空间好吗?谢谢。” 侍女们虽然听不明白什么叫做“私人空间”,但是知道郑将军现在不用她俩伺候,登时如蒙大赦,一溜烟跑的无影无踪。 赵亮竖起耳朵,仔细听听周围的动静,确定茅房外面再也没有其他人后,他赶紧用拨号机回应道:“鹰巢鹰巢,我是小鹰一号,我是小鹰一号!” “我滴亲娘!你终于肯回话啦!”拨号器的另一端,屠四海如释重负的声音再次响起:“两个王八蛋,我还以为你们叛逃啦!” 赵亮眼泪都留下来了:“处长,我好想你呀!” 屠四海明显是沉默了一会儿,问道:“小赵吗?你是上了郑妮的身吗?” “对对对,是郑妮,哎呦我去!”赵亮又有些恼怒道:“传送中心的那些混蛋怎么搞的?为什么给我安排了这么个身份?!” 屠四海道:“你就别抱怨啦。究竟穿到谁身上,传送中心也决定不了。这要靠烧脑计算机经过缜密计算,还得看当时窗口时间的匹配度。如果重新来一回,没准儿给你搁在褒姒身上也有可能。那边情况怎么样?赶紧汇报,信号随时都可能会中断!” 赵亮知道时间紧迫,赶紧说道:“处长,已经用识别器确认过了,的确是周幽王。我准备今晚就行动,把他带回去!” “很好,如果有把握的话,那我立刻派郑卢雅过去。”屠四海道:“特工总部的同事也在配合咱们先秦处,全力搜索那名穿越者在现实世界的真实身份。一有消息,我就立刻用拨号机传输给你。现在你把坐标系的定位发给我。” 赵亮急忙一通操作,给屠四海传送自己所在的时空位置。按照常理来说,对方收到定位后,郑卢雅将在几个小时之内来到这里。肉穿跟魂穿不一样,所用的时间相对会长一些,尤其是像亲自驾驶航行机的这种方式,路上有可能遇到各种小状况。 等赵亮忙活完毕,屠四海又叮嘱道:“小赵,千万记着,虽然任务要紧,但是你们也要注意自己的安全,更不能随意改变历史的进程,哪怕一点点影响都不行!” “我明白!”赵亮郑重的答道:“处长,我们保证完成任务!” 赵亮吹着口哨回到大殿,他出来差不多有一个时辰的功夫,估计现在所有人都已经被王小四搞定了。 “哈哈哈,我说表妹啊,你方便的时间可真久啊!”周幽王那粗豪的声音传到耳中,立时把赵亮给下了一跳。 大殿之中,幽王和褒姒正坐在案前,笑盈盈的看着自己,而王小四则跟虢石父抱在一起,躺在毡毯上呼呼大睡。 “王……王兄,您还没醉啊?”赵亮结结巴巴的问道。 “我们大王酒量好着呢。”褒姒娇羞的说道:“平时喝十坛八坛都没什么感觉。” 周幽王哈哈大笑:“况且今天也没怎么喝呀。那个小四太逗了,连输十二庄,都不给寡人发挥的机会!” 赵亮一脑门黑线,呆在当场欲哭无泪。 周幽王朝他招招手:“来来来,表妹,坐过来。反正也已经喝到这个时候了,咱们三人干脆畅饮通宵,明早天一亮,你就启程出发!” “妹妹快来,”褒姒也说道:“大王还没有尽兴,你我再陪陪他。” 赵亮瞥了一眼四仰八叉的王小四,心道:四哥呀四哥,这回可真是被你给害惨啦! 第9章 魔王岭 雄鸡报晓,东方泛白。 赵亮一整夜都没能合眼,被周幽王和褒姒拉着,左一杯右一杯的喝了个通宵达旦。直到侍卫前来报告说巡视的队伍已经准备妥当,周幽王才领着迷迷糊糊的赵亮离开大殿。 一出殿门,赵亮就被外面的景象吓了一跳。 数百人聚集在广场之上,黑压压的一大片。他们全都屏气凝神,静静看着赵亮、周幽王和褒姒三人。 周幽王指着人群对赵亮说:“表妹,这五百御林军是寡人特意安排给你,作为护卫前去申国巡视的。你手下的那些儿郎们大多是嬴氏部族的边军,个个粗鄙不堪,去到申侯面前难免会堕了寡人这周天子的威仪,所以干脆都留在镐京休整。” 他不待赵亮说话,招呼站在最前面的一名将领过来,介绍道:“此人名叫褒富,是王后的堂兄。他这人精明强干,很是不错,寡人命他担任巡视副使,负责统管这支部队,听你调遣。” 褒富闻言赶忙对赵亮恭敬道:“卑职参见大将军!” 赵亮摇摇发懵的脑袋,仔细端瞧对方。只见这位褒富个儿头不高,臃肿的脸上满是酒色之气,一个夸张的大肚腩险些把铠甲撑到变形。赵亮心道:就这副尊容还精明强干?典型一个酒囊饭袋的格局啊。他既然是褒姒的堂兄,那多半是靠裙带关系上位的。 只听褒姒在一旁说道:“表妹啊,你别看我这位兄长胖是胖了些,但是人真的很聪明。此去申国巡视,一路上你可要多多提携照拂。” 赵亮干笑两声:“那是当然,那是当然。” 周幽王笑着点点头,然后大手一挥:“好啦,就此出发!” “且慢!”赵亮突然想起一件事,犹犹豫豫的问道:“王兄,我……我想带上小四一起去,行吗?” 周幽王闻言先是楞了一下,旋即又与旁边的褒姒对视一眼,两人同时露出一个极为暧昧的笑意,然后他爽快答应道:“哈哈哈,那有什么不行?来人,去把大将军的新宠抬上马车,一同前往申国!” “呼——我说四哥,您老可算是醒了。”赵亮看着睡眼惺忪的王小四,无奈叹道:“还说是常混夜场的,我都替你感到丢人。” 王小四拂拂额头,又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渍,嘟囔道:“我靠!周幽王这帮人太会玩也太能喝啦!这要是放到现代,那绝对都是资深的夜咖呀。哎?奇怪了,我怎么一头一脸的都是水?” 赵亮不敢告诉王小四刚才自己把一瓢凉水全泼到他头上,于是胡编道:“估计是喝多了出的汗?” “嗯?不对呀?喝顿酒会出这么多汗?”王小四有些将信将疑:“难道是因为穿越穿的身体变虚了?” 赵亮赶紧点点头:“兴许是,但也可能因为你穿越的载体,本身就是个爱出汗的家伙。哦对了,咱先别扯这些没用的,我跟你讲讲目前的情况。” 说着,赵亮将昨夜发生的一切,都言简意赅、原原本本的讲给了王小四。当王小四听说自己已经在去往申国的路上,而郑卢雅这会儿有可能已经到达西周王廷时,惊得瞠目结舌:“我我我的天!你小子这下可玩脱了!小雅此时在王宫找不到咱俩,会出大事的!” 赵亮也同样急的有些坐立不安,说道:“所以我才要赶紧和你商量啊。现在车外面的那个褒富,把我盯得死死的,只要我一闪人,他立马就会察觉。为今之计,只能是四哥你先借机离开,回到镐京与小雅汇合。等我甩开褒富和御林军,再来找你们一起行动。” 王小四在心里略微盘算了一番,觉得眼前也只好如此,于是点头答应。 赵亮从怀里掏出一块木牌,递给王小四:“四哥,这是郑妮铠甲丝绦上拴着的,我估计是令牌之类的东西。听周幽王说,郑妮的部队都在镐京休整,如果情况危急,你也许可以凭借这块令牌,得到嬴氏边军的支持。” “嬴氏边军?”王小四接过牌子,好奇的问道:“那岂不是秦始皇的老祖宗?” 赵亮点点头:“照时间和位置上看,多半就是秦国的祖先了。” 王小四又低头看看令牌,疑惑道:“这上面写的是什么呀,跟虫子爬一样。你知道究竟是什么意思吗?” 赵亮挠挠头:“我记得西周用的是金文,又称钟鼎文。到晚期的时候,逐渐形成了大篆。这鬼画符似的文字,是他认识我,我不认识他。” 王小四将令牌揣入怀中,嘟囔道:“以前局里组织过专门的培训,学习历朝历代的文字。老子那个时候偷懒,每回上课都开小差。说起来,处长和小雅应该学的比较好,等回头让她认认。” 赵亮惦记着小雅的安全,赶忙催促王小四披上一件干爽外衣,然后扯着他跳下马车,准备返回镐京。 谁知,两人的脚刚落地,巡视副使褒富便闪到了跟前:“大将军,小四先生,你们好!” 赵亮被他这神出鬼没的动作吓了一跳,埋怨道:“我靠!褒将军,你从哪里冒出来的?怎么连个动静都没有?” 褒富笑道:“不好意思,惊扰大将军啦。方才您钻进马车,许久都没出来,卑职我担心有什么事情,所以一直在附近守候。” 赵亮心道:幸好刚才他和王小四一直压着声音交谈,不然非得被这个家伙偷听了去。他不满的撇撇嘴:“怎么?本将军跟男宠亲热一会儿,也要向你报告吗?” “卑职不敢,卑职不敢。”褒富赶忙解释:“大将军雅兴正浓,稍解旅途上的烦闷,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卑职岂能搅扰。不过……” “不过什么?”赵亮故意提高调门。 褒富回答:“不过前面就要进入魔王岭地界了,队伍究竟如何行止,还请大将军定夺。” 赵亮好奇道:“魔王岭?那是什么地方?” 褒富听他这么问,顿时有些大惑不解,一时间搞不清楚赵亮是在开玩笑,还是认真的。他思索片刻,小心翼翼的组织语言:“呵呵,大将军真是……真是贵人多忘事。那魔王岭上的山贼头目不是别人,正是暌离呀。” “啊……原来是暌离啊,哈哈哈,我当是谁呢?”赵亮越听越迷糊,但是隐隐察觉到魔王岭和暌离,应该是与郑妮有着某种特别的联系,所以他只能含含混混的打哈哈。 王小四也发现情况不对,试着给赵亮打圆场:“我说这位褒将军,你给人家讲讲呗,这个暌离究竟是什么来路?” 褒富看看王小四,又看看表情夸张的赵亮,不晓得这两个人葫芦里买的是什么药。但是他也没有多想,赶紧解释道:“小四先生,您从叶塞国来,可能有所不知。这件事说起来还是咱们大将军的辉煌战绩啊。那个叫暌离的家伙,曾经是远近闻名的强盗头子,外号魔王。此人不但武功高强,诡计多端,而且麾下有数千山贼,战力非常强悍。暌离的山贼团伙长期横行于中原一带,夺城掠地、杀人如麻。各个诸侯国多年来深受其害,可是却又偏偏拿他没有办法。各国曾经组织过至少三次大规模的武装清剿,但回回都被暌离打得人仰马翻,只能铩羽而归。五年前,大将军从昆仑山学艺归来,听说了此事,便单枪匹马找上魔王岭,挑战暌离。两人文斗三场、武斗三场,交手数百回合,最后以魔王暌离的大败而告终。按照双方比试之前的约定,暌离遵守承诺,约束部下五年内不得离开魔王岭半步。这样一来,中原诸侯也享受了好一阵子的平静。” 王小四吃惊的看了赵亮一眼,问道:“那个时候你才多大?” 赵亮气的差点要踹他一脚,嘴里却含糊其辞的说道:“十五六岁。” “十四岁!”褒富肯定的说:“我记得很清楚!” 赵亮难掩一脸的尴尬,强辩道:“放屁!你能比我更清楚吗?” 褒富连连点头:“是是是,大将军教训的是。当然是您更清楚。”他稍微顿了顿,接着道:“听说那个暌离自打败在您手上后,一直心怀怨恨,发誓要找机会一雪前耻。现如今五年之期恰好已满,魔王岭上的山贼蠢蠢欲动,咱们去往申国又偏偏得途径此处,大将军您看接下来该怎么办呢?是径直过岭,还是绕道?” “废话!当然是……绕道!”赵亮斩钉截铁的说。 褒富长吁一口气,显然是心中一块大石落地,喜道:“卑职谨遵大将军的命令。其实,卑职也觉得绕道好,只多了不过两百多里的路而已,不值得跟哪个什么鬼魔王较劲。” 赵亮见对方满口赞同,晓得他也是怕那帮杀人如麻的山贼,不禁心中暗乐,同时吩咐道:“我有件重要的事情,要小四赶回镐京向王兄禀报,你赶紧安排一匹好马,让他出发。” 褒富不敢怠慢,赶紧喊来御林军的士兵,给王小四牵过一匹高头大马。王小四趴在赵亮耳边低声嘱咐道:“兄弟,我一找到小雅,就用拨号机跟你联络。你瞅准机会早点脱身,尽快来跟我们汇合。” 赵亮点点头:“放心,四哥。你路上多加小心。” “褒富,咱们这条路选得对吗?”赵亮在马背上摇来晃去,边走边问道。 褒富在马上颠的有些吃不消,听到赵亮问他,连忙擦擦汗道:“大将军,路应该不会错。向导是本地的猎户,常年走这些山野丛林。唉,这也是没有办法啊。魔王岭正好把持在通衢大道上,想要避开那些瘟神,只能选这条羊场小道了。” 赵亮不禁好奇的问:“暌离和他的山贼真的那么可怕吗?” “山贼不可怕,可怕的是暌离!”褒富表情非常夸张:“大将军当然是不怕他。可是我们没法跟您比呀。对啦,我听大家都说暌离身高两丈,赤发蓝颜,浑身都是粗壮的肌肉和浓重的汗毛,是这样吗?” 赵亮微微一愣,道:“额……没那么夸张也差不多。” 褒富叹道:“我滴乖乖,怪不得人们称他是魔王,光这副外形就吓人的很。” 赵亮未置可否的哼了一声,心道:管他长什么鬼样子,反正老子又见不到。 褒富显然是对暌离这个人非常感兴趣,他正要再开口探问赵亮有关魔王传言,突然间,前面山路两旁的密林里传出一阵刺耳的铜锣声。 第10章 压寨夫人 随着一阵嘈杂急促的铜锣鸣响,山前忽然闪现出大批人马,个个手持刀枪、身披兽皮,气势汹汹的挡住赵亮他们的去路。 赵亮心里一惊,卧槽,碰上山贼了。 随行的御林军护卫都是周王室的精锐,眼见有敌人来犯,立马亮出兵刃,严阵以待。 只可惜,兵是精兵,将却是窝囊废。带队的褒富一看对面的架势,当场差点吓尿了,结结巴巴的对赵亮说道:“坏……坏……坏事啦!大将军,是……是暌离!” 赵亮此时也没比褒富好到哪里去。说到底,自己不过是一个刚从学校毕业,当了两天半糊涂特工的毛头小子,眼前这种规模的群架,他也只是在古惑仔的电影里看到过而已。 听褒富提到暌离,赵亮不禁又仔细朝对面观瞧。没想到,这一看不要紧,他的小心脏瞬间揪了起来。 只见上千的山贼在道路上横开阵势,为首有一员大将正立马阵前。那人身材极为魁梧,倘若站在地上估计能有两米的高度,整个人虎背熊腰、肌肉发达,胯下的战马被他反衬的如同小狗一般。 山贼大将手持一对铜锤,锤头有篮球大小,约摸怎么得有上百斤的分量。可是两柄铜锤在那人手中却好似轻如鸿毛,丝毫不费力气。 赵亮苦涩的咽了一口口水,心道:真是白天不能说人,晚上不能说鬼。褒富这个混蛋,一路上叨逼叨叨逼叨的,果然把瘟神给招惹来了。 他心里正盘算着该如何是好,只听对面那个可能是暌离的大将喝道:“兀那狗官兵听着!我们是浑天魔王军。识相点,赶紧乖乖下马投降。不然的话,别怪爷爷我的大锤不讲情面!” “怎么……怎么办啊,大将军……”褒富哆哆嗦嗦的说道:“您老是……主将,得快点拿个主意呀。” 赵亮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沉声道:“你觉得咱们能不能冲过去?” 褒富惊恐的摇摇头:“没……没……” “没为题?” “没……没可能!”褒富骇道:“对方至少上千兵力,硬闯的话,估计一多半都走不脱。” 赵亮硬着头皮问道:“你确信我当初打败过那家伙?” 褒富略感诧异:“啊?打没打败您自己不清楚吗?”他眼见赵亮面色不善,赶紧又道:“铁定打败过呀,不然暌离怎么会甘心在魔王岭上窝了这么多年?” 赵亮闻言点点头,心想:没办法,只能上前诈一诈对方了,能用嘴巴唬住暌离,就尽量别动手。看对方的这个状态,就是十个八个自己,也只能是白送人头。 他定了定神,然后策马起步,越过挡在前面的御林军,来到队伍最前方,朗声道:“来者可是魔王暌……” 赵亮的话还没说完,对面那员大将突然像是被雷电击中似的呆立当场。紧接着,他惊喜的大呼道:“夫人?夫人您回来啦?” 夫人?!赵亮当场懵圈。 他大脑库嚓库嚓的转动了好几下,才弱弱的问了对方一句:“你说的夫人,该不会是指……压寨夫人?” 那员大将笑道:“我大哥是寨主,您是我大嫂,那自然是压寨夫人啦!” “压寨夫人?!你大哥?我……我……大嫂?”赵亮在内心深处隐隐约约的泛起一种不好的预感:“那你是哪位?” 大将道:“夫人,您不记得我了吗?我是二丫,二丫!” 赵亮又仔细看了看这位五大三粗的猛将兄,心想这个朝代的人起名字都好草率啊。 身处后方的褒富此时赶了上来,笑道:“啊,原来是自家人啊,误会误会。” “误会你个大头鬼!”赵亮骂了一句,接着对二丫说道:“额……二丫将军,你会不会是认错人了?” 二丫哈哈大笑,高兴的说道:“夫人,您就是化成灰我也认得。天下闻名的郑妮将军,谁人不知哪个不晓?我这套十六路狂魔锤法,还是您指点的呢。” “那八成就没错了。”赵亮无奈的叹道:“既然如此,咱们就真的是自己人。二丫兄弟,接下来应该不用动手了。” “夫人,看您说的,我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对您动手啊。”二丫把大铜锤一挥:“走,咱们赶紧上山。大哥要是知道您来了,非得高兴死不可。” 赵亮连忙摆手:“不不不,上山就不必了。我还有公务在身,这回就不见你大哥啦。咱们改日,改日……” “那怎么行?”二丫生性憨直,反对道:“都路过家门口了,岂有不进之理。夫人,大哥这些年来,日夜思念于你,是茶不思饭不想。您要是不跟我回去,让大哥知道了,非得扒了二丫的皮不可!” 赵亮坚定的摇摇头:“真的不行,二丫兄弟,你别劝了,我们还得赶路呢。要不这样,等办完事,我一定回来见你大哥,好不?” 二丫撇着嘴没吭声,等了好半天才开口道:“看来夫人是不肯给二丫这个面子了。也罢,您有大事要办,我也不敢阻拦。那就请这位胖哥和官兵弟兄们留下来,在魔王岭等您。” 一听说要被扣作人质,褒富当场就慌了,赶紧对赵亮说道:“那不成啊,大将军。来之前王后都吩咐过了,让您保护我。” “你他娘的说反了?”赵亮气道:“不是应该你保护我吗?” 褒富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大将军您武功盖世,又是……又是……他们的压寨夫人,这个时候,只能是您罩着卑职啦。” 赵亮没搭理他,转头对二丫道:“我要是带人硬闯呢?”他得先把话问清楚,倘若不让硬闯那就不闯了。 果不其然,二丫闻言嘿嘿一笑,高举双锤对撞了一下,震耳欲聋的声音在山间来回激响。 紧接着,从四面八方的树林里又钻出大批的山贼,数量竟然有两三千之多,将赵亮等人团团围住。 “夫人,真的是对不住啦。”二丫语带歉疚之意:“大哥实在是想念您。今天我如果不能留住您,至少也得留住您的手下,不然怎么对大哥交代呢?” 褒富眼看情况愈加恶劣,低声劝赵亮道:“大将军,要不……您就跟着去一趟?顶多盘桓几日而已,耽误不了大事。不管怎么说,总好过血溅当场啊。” 赵亮同样压低声音:“你他娘的之前不是说,暌离整天要找我报仇雪恨吗?现在上山岂不等于羊入虎口!” 褒富极度委屈的看了赵亮一眼:“那些都是江湖传闻,我道听途说而已。千算万算,谁也算不到您是他的夫人呀。您又不提前告诉我们。” 魔王岭上张灯结彩,大小头目倾巢而出,恭迎压寨夫人回归。 直到此刻,赵亮仍旧沉浸在深深的懵圈之中。他很难想象五年前郑妮挑战暌离时究竟发生了什么,更无法从旁人那里打听出一星半点的信息。 队伍行进到山门外,一个人排众而出,快步走到赵亮的马前,一把抄住缰绳,哽咽道:“妮妹,你终于回来找我啦。” 赵亮心道这人怎么一上来就骂人呢?转念一想旋即明白过来,我现在是郑妮,对方用名字来称呼妹妹,也是理所应当。 想通了此节,赵亮不由得仔细打量起传说中的浑天魔王暌离。只见对方中等个头儿,身体消瘦,穿着一件文生公子杉,显得非常清秀。白净面庞上两道剑眉、一双美目,薄薄的嘴角边还挂着似有若无的笑意。 我去,这活脱脱一个小鲜肉啊。 “你……你是暌离?”赵亮难以置信的询问道。 “妮妹,不过短短五载时光,你就不认得我了?”那人笑呵呵的说道:“不是我暌离,还能是谁在此地对你朝思暮想呢?” 赵亮尴尬的点点头,又转身看看旁边同样目瞪口呆的褒富,心道:再这么继续稀里糊涂的混下去,搞不好可能先得把这位副使给整疯了。 他翻身下马,对暌离道:“呵呵,常年在外面带兵打仗,人容易变得迷糊。不好意思啊,寨主。” “寨主?”暌离诧异道:“你不叫我小暌暌吗?” 赵亮听得鸡皮疙瘩都竖起来了,赶紧打个哈哈:“啊?哈哈……是,是,没错……小,小睽睽。” 暌离显然并不是很在意赵亮的异常表现,他牵起赵亮的手,轻轻拉着往山寨里去,边走边说道:“妮妹,这些年可把哥哥想的好苦啊。弟兄们都劝我不要再抱幻想了,可是你的小睽睽却永远相信,郑妮是信守承诺之人,绝对不会辜负我的期望。” 赵亮听得糊里糊涂,道:“小……小睽睽。我在跟犬戎打仗的时候,头部受了点小伤,很多事情记得不是很清楚。额……你能不能跟我一起回忆一下,当初咱们是怎么……” 暌离闻言关切的问道:“受伤了?伤在哪里?严重不?你怎么真么不小心?!” “没什么大碍,皮肉伤、皮肉伤。”赵亮含混道:“伤势早好了,就是有些过往的小细节印象不是很深。郎中也说过,尝试着慢慢回忆一些事,会有助于完全康复。” 暌离点点头,如释重负道:“哦,吓死我了。妮妹,这头部受伤可万万不能轻视,要仔细休养才好。” 他略微顿了顿,继续道:“要说起咱俩相遇时的经历,那真是刻骨铭心,至今想起来都历历在目。你知道吗?每当我因为思念过甚而导致食欲不振的时候,都是靠回想你我相处的那些事来下饭的。” 赵亮心想:我去,这恐怕算是最早的土味情话了。想归这么想,但他表面上还是得装的深情款款,不禁娇羞道:“看你说的,人家都不好意思了。” 暌离眼里满是柔情,叹道:“唉,当年妮妹来找我单挑,大战三天三夜不分胜负。我没有取胜,反而被你深深迷住,而妮妹也对在下颇有情意。于是你我二人在璀璨星空下约定,今生今世海枯石烂也不分离。” 赵亮也不晓得实情是否如此,下意识的说道:“不会?有这么夸张吗?” 见到赵亮如此反应,暌离的脸忽然红了一下,接着不好意思的笑道:“哈哈哈,我就是看看你是不是真的失忆了。原来你没完全忘记呀,不好骗,不好骗。” “合着你刚才是蒙我来着?”赵亮不禁讶然。 身后的二丫道:“大哥就爱开玩笑,夫人您别介意。当初你俩打个平手,最后只好约定:五年时间里,夫人去前线为国效力,大哥则退守山寨不再四出劫掠。五年之后重新比武,倘若大哥赢了,你便嫁入我魔王军,安安心心的当压寨夫人。怎么样,我二丫没说错。” “重新比……比武?”赵亮听得头皮发麻。 暌离微微一笑,指着前面说道:“妮妹,你看那边,比武的擂台和之后的洞房,早就准备妥当啦。” 第11章 褒富是个好同志 褒富长须一口气:“哦,吓我一跳,原来大将军还没有嫁到魔王岭啊。刚才听你们开口夫人闭口大嫂的,我还以为木已成舟了呢。” 二丫闻言一把揽住褒富的脖子,把他卡在自己的腰间,不满道:“咋啦,你还有反对意见不成?我大哥已经将紫阳神功修炼到第九重,天下间难寻对手,一会儿的比武只不过是例行公事而已,大嫂早早晚晚都会成为我们魔王岭的压寨夫人。今晚的喜酒你是喝定了!” 褒富被二丫搂的差点喘不上气,连声求饶:“没错没错,二丫好汉讲的有道理!快些松手放开我,不然就憋死啦!没法喝喜酒啦!” 赵亮此时根本就顾不上身后的吵闹声,他看着越走越近的擂台,心里七上八下的直打鼓。卧槽,还要比武?还紫阳神功第九重?! 暌离察觉到赵亮的小手有些发凉,关心道:“妮妹,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赵亮回过神来,问道:“假如我输了,我是说假如啊,那接下来会怎样?” “会怎样?”暌离不解道:“当然是嫁给我,然后跟我在这魔王岭上逍遥快乐一辈子啦。” “那如果是我赢了呢?” “你不可能赢。” “我是说假如我赢了。” 暌离郑重道:“按照当初的约定,如果妮妹赢了在下,那么我本人加上整个五千魔王军,就作为你的私兵死士,终生辅佐伺候。” 赵亮擦擦额角的冷汗,道:“照这么说,你自然是不肯输了,对吗?” “那是当然!”暌离骄傲的回道:“为了抱得美人归,也为了男人的尊严和荣誉,在下绝不会留手相让。” 赵亮愣愣的看着暌离,半晌才怯生生的问了一句:“你以前打架,哦不,比武,比武的时候失过手吗?” 暌离听得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反问道:“你说的失手是指什么?” “就是一不小心打死对方。”赵亮担心道。 暌离哈哈一笑:“妮妹你好可爱呀。比武决斗,生死常事。你这么多年在边关见得死人还少吗?不过请放心,倘若在下能死在妮妹手上,却也是人生幸事,了无遗憾。我手下的儿郎们会在二丫的带领下,履行承诺的。” 赵亮连连摇头:“不不不,我是说你会打死我吗?你舍得吗?” “哎,妮妹多虑了。”暌离笑道:“尽管我的紫阳神功第九重才刚刚练好,力度有时把握的不是很到位,但是以妮妹的功夫而言,断不会出什么问题的。” 赵亮暗叹一声,在心中默默权衡了一下,感觉与其冒险被干掉,还不如牙一咬眼一闭,让对方睡一次来的安全。 打定这个主意,赵亮开口道:“小睽睽,我想通了,要不咱们还是……” “且慢!”刚刚挣脱二丫控制的褒富突然打断赵亮的话:“大寨主,我们大将军刚从前线回来不久,一路上又旅途劳顿,你好应该先让她休息片刻,再行比武才是啊。” 在魔王岭僻静的客舍里,赵亮和褒富二人正静静的品着茶,略作歇息。 只听褒富说道:“大将军,卑职自幼在褒国的王府长大,唯一的本事就是察言观色。刚才我发现您好像有放弃比武的意思啊,不知道猜的对吗?” 赵亮点点头,不答反问:“所以你才会出言制止?” “是啊,大将军。”褒富答道:“卑职同样也看出来您并不情愿下嫁暌离,所以借口休息,缓出一个商量对策的时机。说起来,您老是对比武没有十足的信心吗?” 赵亮苦笑了一下:“不瞒你说,我不是没有十足的信心,我是一点信心都没有。” 褒富大惑不解道:“不应该呀。您可是威震敌胆的名将,论武功算得上咱们大周前三甲的高手,怎么会一点信心都没有?难道暌离那个什么紫阳神功的第九重,真有那么可怕?” 赵亮心想:不是暌离可怕,而是因为自己太弱鸡。赵亮不仅是怕比武挨揍,更多的是顾虑到郑妮这个载体的安危。万一因为他赵亮自己技不如人,而导致郑妮身体受损或死亡,那岂不是会对历史产生影响? 不过现在反过来想想,另外一种选择同样存在问题。倘若历史上郑妮应该嫁给别人,那么现在他这种主动投怀送抱给暌离的做法,回到现实世界一样会被判刑,搞不好还得因为改变了郑妮后人的历史存在权而被枪毙! 所以对于褒富的及时制止,赵亮还是有点心存感激的。 看着他兀自愁眉不展的样子,褒富道:“大将军,接下来您打算怎么办呢?” “怎么办?”赵亮有点进退两难:“现在打也打不过,输也输不起,除了逃跑,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既然如此,那就逃啊!”褒富急道。 赵亮愣愣的看着对方:“逃?怎么逃?几百人硬突围?” 褒富摇摇头:“不用几百人。咱两人留书一封,就说身负王命急于离开,等到事情办妥后再回来比武也不迟啊。反正暌离对您有意思,想来也不会为难御林军的兄弟们,没准儿还得好吃好喝的供奉起来。” 赵亮听褒富说的蛮有道理,不禁有些动心。是呀,两个人目标小,随便寻个山路溜走,极有可能逃出生天。倘若此时不冒这个风险,等会儿就免不了要在擂台上被暌离胖揍一顿,完了还得被他抬回去睡了。我去,这未免也太凄惨啦。尽管暌离长的眉清目秀不算难看,可是那家伙毕竟是个男人呀! 一想到自己将要被一个大老爷们儿压在下面来回运动,赵亮就感觉不寒而栗。这一幕要是真的发生了,恐怕回到现实世界也得是一辈子的心理阴影。 “好,说走就走!”赵亮立马振奋起精神,对褒富吩咐道:“你赶紧写封信留给他们。” 褒富眨眨眼,为难道:“我写?……可我不识字啊。” “巧了,你猜怎么着?”赵亮干笑两声:“我也不识字。” “不会?大将军您是贵族出身,怎么会不识字?”褒富奇怪道。 赵亮心里知道,这个时代文化教育还不是很普及,往往只有出身权贵之家的人才有机会读书认字。即便是褒富这样的身份,也完全是个文盲。但无奈的是,自己也不会写大篆啊。 他想了想,说道:“算啦,别写了。画几幅画来表示一下就得了。”说着,赵亮从墙角的冷火盆里拾起快木炭,在客舍的墙上刷刷的画起来。 他一边画,褒富一边在旁边感慨:“嗯,像,真像。这画的是大王,跪在地上的自然是大将军您了。看看这俩小辫儿,一瞅就是个女的。” 赵亮没功夫搭理他,一口气连画了五副图,大概的意思就是自己要奉命去办差,办完之后他再回来比武,请暌离他们好生善待御林军将士。 褒富看着赵亮画完,又不禁大加赞叹一番,而赵亮自己看着也挺满意——嗯,小时候简笔画还真的没白学。 一切准备停当,两人便开始谋划下一步的行动。褒富建议,大门绝对不能走,最好还是从客舍的后窗翻出去,然后再寻找下山的路径。 赵亮毕竟受过专业的训练,对于秘密行动还是有信心的。他点点头,说道:“你先把铠甲都脱掉,否则会妨碍行动。” 褒富非常听话,赶紧七手八脚的卸掉身上的甲胄。趁这个功夫,赵亮快速移到后窗,向外面观瞧。只见客舍窗外到处都是密密的树林,没有半个人影。 赵亮回头看见褒富已经收拾的差不多,便朝他一挥手:“跟我来。”说着,一纵身翻出窗户。 客舍后窗距离地面大概两米多高,对于赵亮的身手来说不算什么。尽管不像武侠小说中的高手那样能够落地无声,但也差不多没有发出什么大的动静。 赵亮双脚一着地马上蹲下身子,警惕的观察四周的状况,等待褒富下来。可是就在此时,旁边的小树林里忽然发出一阵微微的响动,紧接着一个魁梧的身影闪现出来。 赵亮被吓了一跳,仔细观瞧,竟然是带他们上山的猛将二丫。 二丫一边提裤子,一边往林子外面走,冷不丁的瞧见蹲在地上的赵亮,同样也吓了一跳:“哎呦我的妈!夫人?您怎么在这里?” 赵亮心叫不妙,缓缓站起身来,略显尴尬道:“啊,我……我没事干出来转转。你呢?你在这里干嘛?” “呵呵呵,我刚才在林子里方便一下。”二丫憨笑道:“这两天吃坏肚子了。” 赵亮点点头道:“哦,这样啊。没事儿,你继续,我就不打扰啦。” 二丫为人直肠直肚,没有察觉任何异常,热情道:“您老要是休息好了,咱们就去擂台那边,估计现在大哥也等急了。” “不忙不忙。”赵亮推脱道:“我得先找找我那个副手呢,也不晓得他去哪里了。” 咣当!哎呦—— 褒富从天而降,正摔在赵亮的身后。 “你是大傻逼吗?!”赵亮低声埋怨道:“我刚才那么大声的跟二丫说话,就是想提醒你不要出来,你可倒好,四仰八叉的落在人家面前!” 褒富揉着屁股,委屈道:“大将军,卑职也不想啊。我刚迈出一条腿的时候,二丫就出来了。那个窗户框子太高,我两边脚都沾不到地,出也不是进也不是。后来裤裆那里卡的实在太疼,火辣辣直往心里钻,于是干脆来个舍命救子孙,翻了出去。” 赵亮看他那副表情,也觉得有些可怜,说道:“算啦,幸好遇到的是二丫,他性子憨直,没有多想。不然的话,咱们今天可就惨了。” 褒富见赵亮不再责备,稍微好受了些,叹道:“可是情况并没有改善啊。马上就要比武,卑职这心里实在不安稳。” 听他这么说,赵亮反而有些感动。说实话,其实不管比武输赢,结果无非就是郑妮嫁不嫁给暌离的问题,对褒富和御林军将士们来说,并没有任何损失风险。运气好的话,没准儿还能捞一顿喜酒,收两个红包呢。 可是褒富显然是把郑妮的烦恼也当成了他自己的烦恼,不禁肯跟着赵亮冒险逃跑,此时还为这事忧心忡忡。 如此反应,令赵亮对这位靠褒姒裙带关系上位的胖将军,印象改观了不少。 他拍拍褒富的肩膀,说道:“得啦,你也别担心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走一步看一步。” 第12章 五雷轰顶 暌离站在擂台之上,远远望去,气度沉稳如渊渟岳峙一般,活脱脱一副宗师气派。显然,他所说的紫阳神功第九重功力,绝对不是瞎吹牛的。 眼见赵亮他们走过来,暌离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脸上依旧挂着柔和的笑容。 围在台下的魔王军山贼和御林军将士也自动闪出一条通道,好让赵亮走到近前。 赵亮看了看擂台四周,对着暌离问道:“这也没个楼梯啥的,怎么上去呢?” “哈哈哈哈,”暌离哑然失笑:“几年不见,妮妹变得风趣多了。这个擂台怎么上?当然是跳上来呀。” 赵亮观瞧了一下比自己还高出半头的擂台,冷汗差点冒出来。跳上去?我尼玛要是能跳上去,就不上警校、不当特工,直接参加奥运会了。 他心里很清楚,若是郑妮自己控制身体的话,不用说,轻轻松松就翻上去了。但是此时这个身体是由他赵亮做主,很多对肢体行动的意识力,根本达不到正常要求的十分之一。也就是说,郑妮这个载体空有一身好本领,可自己却完全不知道该如何使用。除非遇到极为紧急的生死状况,才有可能凭借下意识的反应,激发出郑妮潜藏的能力。 而眼前这样炫技般的功夫,他就是憋得灵魂出窍,也不晓得怎么办到。 无奈之下,他只好朝身后两名御林军摆摆手,示意他们过来帮忙。在赵亮的指导下,那两名将士莫名其妙抱住他的大腿,硬生生的将其举起,然后赵亮扶着台板,手脚并用、连滚带爬的上了擂台。 这一幕,直接把台上的暌离给看傻了,而台下的观众们也同样是目瞪口呆,尤其褒富和御林军,都羞臊的不忍直视。 赵亮倒是不怎么在意脸面。他站起身来,便边做着活动关节的热身运动,边对暌离道:“好了,来,怎么打?” 暌离从惊愕中回过神来,正要答话,却突然被赵亮的动作所吸引,不禁问道:“妮妹,你这个启手的架势很特别呀。仔细看来,其间还真有些门道。” 赵亮心想:对方不愧是武学高手,尽管从来没接触过现代竞技运动,可是抬眼一看,就能发觉其中的奥妙。他含混的答道:“哦,这是我从嬴氏边军那里学来的,他们打架前,都要这样做做热身的。” “热身?”暌离思索片刻,点点头:“嗯,这个词用得倒也贴切。不过,对于咱们这些高手而言,身体随时可以调动至巅峰状态,所谓热身,其实大可不必。” 此时赵亮已经活动好全身各处关节,也做了一些简单的拉伸,开始改为格斗时常用的垫步动作。只见他双脚好像装了弹簧一样,不停地向前探步,紧接着又向后撤步,身法显得飘忽不定。 这个情况,再一次引起暌离的好奇:“咦?妮妹,你戍边五年,修习了很多新功夫呀。我记得你师门昆仑派当中,从未有过如此招式。” “我自创的!”赵亮答道:“废话少说,快点讲,怎么个比法?” 暌离微微一笑:“老规矩,拳脚上见高低。上一次比武,在文斗和器械方面,咱俩人各有输赢,而在拳脚功夫中却难分胜负。在下刚刚突破九重天,正好拿出来请妮妹指教。” 赵亮保持着垫步的动作,感觉身体越来越舒服,顺嘴问道:“怎么定输赢?倒地不起?还是摔下擂台?” “哈哈哈,哪里要这么夸张。”暌离笑道:“高手过招,胜负心中自有分寸。我把紫阳神功第九重功力催发出来,几个回合妮妹便能知晓深浅。到时候是战是降,全凭你定。” 赵亮动作不停,嘴也不停:“这么牛逼?九重功力到底是什么样的,先说来听听。” 暌离又笑了笑,自信道:“也好,那就先说说。紫阳神功达到第九重时,在下的掌中会发出有质无形的罡气,倘若触及对方身体,杀伤力极大。就仿佛拥有风雷之力一般,妮妹可要当心了。” 听他这么一说,赵亮突然停下步伐,原地愣怔起来。卧槽,我怎么忘记了,自己身上还有一个牛逼的装备呢?! 赵亮想起的那件装备就是注射在右手腕处的电击芯片。尽管身体还在现实世界里,但是屠处长说过,芯片也可以通过自己的意识力在古代被激发使用。 一旦芯片触发成功,右手可以短暂放射出一股电流,类似警察用的电棍或泰瑟枪一样,能令对手瞬间失去抵抗力。 我去,也不晓得这个装备的使用时效过去了没有,倘若没有失灵的话,只要一掌拍上去,什么紫阳神功立马歇菜呀。 赵亮越想越激动,瞬间对这场比武产生了百分之五十的信心。 暌离看着发呆的赵亮,一时搞不清楚状况,试探问道:“妮妹,怎么了?被吓到了?” “吓你妹呀!”赵亮娇斥一声:“来,开打!” 一声开打,两人几乎同时向前,转眼缩短了彼此之间的距离,缠斗在一处。 暌离不愧是武学高手,一上来便抢得先机,闪转腾挪、拳脚生风,打的占尽上风。而赵亮除了开始时往前冲了两步后,接下来就是不断的四处游走,躲避对方的攻势。 幸亏他在警官大学的时候,曾经对格斗课程下过苦功夫,而郑妮这副练武的好身板也同样给力。所以尽管暌离功夫了得,但是在赵亮专注闪避的情况下,仍然难以在短时间内把他轻易拿下。 两人往来交手十多个回合,几乎是眨眼就过,看的台下观众都紧张不已。 暌离之前所说的话并非吹牛,此时他的功力已然推进至第九重,拳掌间隐隐带出风雷之声,杀伤力的范围也不住扩大,压得赵亮越来越辛苦。 赵亮心中盘算,再这么下去可不行。就算不被打死,也得被暌离活活累死。只要有一个不小心,被他打中一拳或者扫上一掌,肯定会飞出擂台不可。 所以,要想使用电击装备,就是现在! 想到这里,赵亮朝左边做出一个假动作,待暌离抬腿侧踢之时,他又迅疾无比的扭转身体闪向右边,堪堪避过那势大力沉的一脚。这组动作已经是赵亮的极限了,故而机会也就只有这一次。 他瞅准时机,右掌拍在暌离的腿上,同时触发电击芯片。 “啊——”暌离呼喊一声,身不由己般的倒退两步。 赵亮正要高兴,突然又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刚才暌离发出的那个声音,不像是疼痛,反而有股……有股sao劲儿? 还没等赵亮琢磨清楚问题所在,只听暌离幽幽道:“妮妹,你这是什么内功?怎么拍的我浑身酥酥麻麻的,好……好舒服呀?” 好舒服?我尼玛?! 赵亮心中腾起一股痛不欲生的感觉。合着我给他做电疗呐?反穿局装备部的那帮混蛋,给我们先秦处配备的究竟是什么鬼东西?这芯片效能再不稳定,也不至于这么夸张?老子是特工啊,玩儿呐? 此时暌离那一张白净的俊脸已经有些绯红了,他不好意思的说道:“妮妹,这一招弄的小睽睽实在有些困扰,都不晓得该不该再全力出手了。” “你妹!不要说这些恶心的话!”赵亮被对方搞得有些恼羞成怒:“有本事再来吃我一掌。”说着,他飞身扑向暌离。这一次,他不打算再用那个不靠谱的电击芯片了,就凭借自己的掌力,好歹维护一下残存的尊严。 暌离以为赵亮还会像刚才一样,运用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怪异内力,所以他也并没有任何闪躲的意思,反而直挺挺的还想再体验一把。 可是,当怒目圆睁的妮妹妹冲到近前时,暌离才陡然发觉,对方掌心处闪现出一道刺目的光亮。出于高手的本能反应,暌离毫不犹豫的一个凌空侧翻,差之毫厘的躲开了赵亮的掌击。 赵亮见一掌打空,正在懊恼不已,突然之间,他感觉掌心一阵火烫,接着就是一道明亮的闪电自手掌里发出,咔嚓一下击中十几步开外的台柱。 只听轰隆一声巨响,多半个柱子被闪电直接削掉,剩下的部分燃起了熊熊火焰,而擂台的顶棚也随之倾斜起来。 在场所有人都被这惊悚的一幕给吓呆了。尤其是近在咫尺的暌离,死死盯着残破的柱子,两腿不受控制的微微颤抖。 我的老天爷,幸好是闪开了,否则那一下若是劈在自己身上,现在恐怕就灰飞烟灭了! “五……五……五雷轰顶!是五雷轰顶!”台下不知谁喊了这么一句,立时便像凉水泼进热油里一般,瞬间炸开了锅。 “我的天呐!这究竟是什么武功?” “不不不,这不是武功,这是仙术!昆仑绝技——雷神咒!” “对,一定是仙术!大将军是半仙之体啦!” “大将军威武!大将军万岁!” 随着众人山呼海啸般的喊叫声,一直处于迷离状态中的赵亮此时也慢慢回过神来,他仔细端详右手手掌。没毛病呀?郑妮原本娇嫩的小手未见丝毫损伤,看上去依旧光洁柔滑。 卧槽,这个倒霉装备也太离谱了?电流忽小忽大。小的时候能把人电出高潮,大的时候又仿佛是雷公附体!以后它会不会自己爆炸呢? 正当赵亮胡思乱想的时候,旁边的暌离忽然咕噔一声跪倒在地,对着赵亮深深一拜:“妮妹……哦不,大将军!在下服气了,输的心服口服。从今往后,再没有什么浑天魔王,暌离和弟兄们就是您的血卫亲兵,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台下的山贼们也赶紧纷纷跪倒,齐声喊道:“誓死追随大将军,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赵亮愣愣的看着暌离,然后又看了看下面黑压压一大片跪着的人群,好半天才幽幽道:“先别说废话啦,赶快救火,擂台都要烧没啦!” 第13章 申国迎宾团 赵亮不停地狠抽马鞭,催动胯下骏马四蹄尽放,如风驰电掣般的奔驰在旷阔原野之上。那种飞一般的感觉,就好像他上学时,每逢周末骑着心爱的摩托车在郊外尽情兜风一样。唯一令他感到些许不自在的,恐怕只有胸前那两坨不断跳跃甩动的肉球,分分钟给他一种欲哭无泪的挫败感。 当然,此时的他也基本已经习惯了自己的女儿身份,尤其在是上厕所的时候,或蹲或坐那都是驾轻就熟。 说句实在话,如果不是胸脯的颤动,赵亮有时还真的会产生出某种难以名状的不真实感,恍惚认为自己仍旧待在现实世界,一切都从未发生过。 但是现在,那种错觉正在慢慢变得荡然无存。因为除了肉球在时刻提醒着他之外,策马狂奔是另一件让他确信自己身处异域的明证。 在现实世界,想这么玩儿可是极为奢侈的事呢。 赵亮以前曾经利用暑假的空闲,和同学结伴去坝上旅游。在元中都草原,他也体验过一把扬鞭奋蹄的瘾。但那里毕竟是景区,草场范围不大,游客却不少,再加上经营者担心人员安全问题,所以不怎么肯让从小爱马的赵亮尽情发挥。 现在的情况就大为不同了。只要他愿意,想怎么撒欢儿就怎么撒欢儿,广阔天地完全是任君驰骋。 可是说起来,喜爱归喜爱,但赵亮从小到大也没正经摸过几次马,所以论起这骑术嘛,他的水平连胖将军褒富都不如,更遑论暌离和一众将士们了。 不过,这些人都碍于身份尊卑有别,不敢与他并驾齐驱,只能老老实实的跟在后面,看着这位大将军一路鬼叫连天。 “褒富,大将军这是怎么了?为何如此欢呼雀跃,呦吼呦吼的喊个不停?”暌离好奇的问身旁的褒富。 褒富眨巴眨巴眼,同样感到有些困惑:“卑职也不十分了然啊。要说这奔马的速度,也就是个中下之状,说策骑都算不上,不该是因为驰骋尽兴所致。或许是……”他话说到一半,便硬生生的吞了下去,没敢再继续。 暌离乃是足智多谋之辈,怎么会分辨不出褒富的意思。他猜到对方想说:大将军或许是因为擂台获胜,收服了魔王山贼才如此高兴。 暌离笑了笑,并没有挑明此间的含义,他心道:你这个胖将军哪里会懂?能败在妮妹手上,我暌某人才是真正的高兴。从今往后,可以名正言顺的长伴在她身侧,此生足矣。 这份执着而单纯的爱慕之情,对于郑妮来说也许是件感人至深的好事,可是对于赵亮来说却是个尴尬至极的麻烦。 擂台上那一招五雷轰顶,不仅仅是避过了被睡的危机,同时也意外的震慑了在场所有人。特别是曾经立下誓约的魔王岭山贼,一个个全都对赵亮佩服的五体投地,哭着喊着要收拾行李跟他下山。 眼瞅自己的麻烦越来越多,而王小四和郑卢雅还等着他回去执行任务,赵亮说什么也不肯接受山贼们的归顺。 就在双方推让不休之际,彪悍而耿直的山贼们开始以自残的方式表达忠心。转眼之间,就有十几个伙计把耳朵啊、手指啊都割下来丢在赵亮面前:誓死投靠你,你不收,不仅是你违背誓约,也是对我们的羞辱,到底行不行给句痛快话! 看着那一地鲜血淋漓的器官,赵亮忍着胃里的翻腾,求助般的望向暌离和二丫,想让他俩帮着劝劝大家。 可是没想到,这两个家伙正在一旁默默无声的比划着奇怪的动作。暌离把一柄短剑架在自己脖子上,准备自刎,而二丫则是双手抱着一个铜锤,和自己的脑袋瞄成一线,不住的来回比当。 这个无声的架势把赵亮吓了一大跳,急吼吼的蹦起来喊道:“都住手!我答应收你们啦!” 因为还要去申国巡视,所以无论如何也不能带着五千魔王军一起行动。这么杀气腾腾的开过去,非逼得申侯当场跟他们打起来不可。 经过商量,准确的说是经过赵亮一通臭骂,暌离终于答应,由他带领五百亲卫同行,二丫则留守山寨,等赵亮他们完事回来后再一同下山。 于是就这样,五百御林军和五百山贼组成了一支奇特的队伍,跟随赵亮开始了巡视申国的旅程。 然而包括暌离和褒富在内,这支队伍里的所有人,都不知道巡视特使此时心中的小九九。 巡视申国?别逗啦。赵亮心中默默盘算:既然王命难违,为了不节外生枝、打草惊蛇,如今怎么着也得走这一趟了。不过,我可以给他来个“猪八戒巡山”啊。 先到申国晃一圈,今天到明天走,回归镐京后,周幽王要问:山是什么山?我就说:山是石头山。他要问:洞是什么洞?我就说:洞是石头洞。他要问:洞里有没有妖怪?我就说:没有妖怪,好着呐!总之申国一片太平、形势大好,没有任何异常。 反正按照史书上记载,申侯叛乱还得等到两年之后,我这也不算是骗他。 打定这个主意,接下来的路途对于赵亮来说就算是公费旅游啦。好在申国并不遥远,从魔王岭出来,轻骑简从两三日便到,算上返回镐京的时间,也不过一周左右。 在前面一段时间里,他也曾趁周围没人的时候试着分别跟王小四、郑卢雅和屠处长联络,可全都是杳无音讯。不过既然王小四已经提前赶回去了,多半有把握及时找到郑卢雅,毕竟身处同一个时代,位置离的近了信号就会稍微好一些。只要王小四能把郑卢雅领到嬴氏边军的大营里暂时安顿下来,他也就不用再提心吊胆,只须等到回去汇合后伺机行动。 当初赵亮和王小四约定,一找到郑卢雅,小四就用拨号机通知自己,算算日子,最晚明天或许就可以收到信息。而在那之前,瞎担心也没什么用。 赵亮这人最大的优点就是“想得开”,凡是没有用的思绪,在他脑海当中往往停留不了五分钟。对于这一点,赵亮妈总说:“孩子,这样好。心大活的久,你看那乌龟……” 此时此刻,心大的赵亮就真真切切的体会到妈妈话里的智慧了。他把什么反穿越调查局、周幽王、特工、抓捕、巡视统统忘得一干二净,完全沉浸在策马奔驰的潇洒快意之中。尽管在后面那些人看来,这只是小步颠哒而已。 跑得正欢快时,忽然一声信炮爆响,把赵亮吓了一跳,险些从马上摔下来。 他急急勒住缰绳,定睛朝前面观瞧。只见就在数百步开外,一大群人正聚集在道旁,好像正等候这什么似的。那些人中有穿着朝服礼袍的官员,也有顶盔掼甲的兵士,还有举着各种器物的仆役和怀抱乐器的乐师。在更远的地方,隐隐约约还能看见大队骑兵的身影。 一杆青色大纛矗立在人们身侧,宽大的旗帜上绣着一个赫赫金文:申。 褒富催马赶上来,停步在赵亮的侧后方,用马鞭指着对面说道:“大将军,是申侯亲自来迎驾了。” “咱们这么快就到了吗?”赵亮诧异的问。 褒富赶忙解释:“哦,前面应该就是申国疆界了。可要到申侯驻府的苍岩城,还得要多半日的光景。依礼,他确实是应该赶到这里来迎接的。” 赵亮知道,大周王廷早已经在这之前就派出快马信差,向申侯通报了金牌特使郑妮前来巡视的消息,所以他们前来接驾也不意外。 不待他吩咐,褒富就朝身后的传令兵喝道:“列队结阵!” 随着一声令下,御林军中的四乘“兵车”先一字排开,车上的戟士高高举起挂着豹尾和蛟旗的长戟,统一朝前保持四十五度仰角。一百名骑兵按五马一排,形成一个纵队,每人都擎着一面九穗刀旗,旗上分别绣着飞龙、兖虎、猱熊、麒麟、赤鸟等神兽。在这一片烈烈旗阵之后,则是由四百步兵组成的仪仗。他们同样是五人一排的大纵队,手持长戈、腰悬铜剑,背后还挂着长弓。御林军将士身着黄褐色战袍,外罩捆着金边的犀牛皮甲,盔顶上的野雉翎轻轻摆动,威风凛凛。 相比这样夺目的气势,旁边那一大群叫花子就显得格外尴尬了。来自魔王岭的山贼大多是步兵,手中的兵器五花八门,甚至还有农具。而他们的衣着服饰则愈发个性,有全甲的、有半甲的,还有无甲的。有顶盔的、有带帽的,还有散发的。这帮家伙根本不知道什么叫队列,嘻嘻哈哈的拥在御林军旁边,居然毫无愧色。 褒富看着不禁皱皱眉,他有心提点暌离整整队伍,可又没那个胆量,所以只好无奈的摇摇大脑袋,继续吩咐道:“鸣号!” 号手策马驰出队列,抄起牛角抵在嘴上,鼓足劲气吹出两短一长的礼号。 过了不久,对面同样响起号音,节奏却是一短两长。紧接着,那边的乐师开始奏乐,曲调悠扬宏丽,一听就是端庄大气的周朝礼乐。 褒富点点头,冲赵亮禀告道:“大将军,申侯正在迎候咱们,可以启行了。” 赵亮闻言不敢怠慢,赶紧夹紧马腹,准备动身。可是正当他要走还没走的功夫,褒富一把扯住他的缰绳,既惊讶又无奈的说道:“大将军,您老莫慌呀,不是应该兵车先行吗?” 赵亮尴尬的挠挠头,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好,只得含含混混道:“啊……啊,是啊,我这不是……不是……” 暌离在一旁善解人意的说:“久经战阵的军人,往往都习惯扼马催骑,在起步前先让战马提起精神,褒富你不懂就别一惊一乍的。难道大将军还不知道兵车要行进在队列最前方的规矩吗?” 褒富赶忙惶恐的点点头:“是是是,方才是卑职孟浪了,请大将军不要见怪。” 赵亮心想我还真不知道这个规矩,但嘴上却说:“不妨事的。褒富啊,我戍边日久,很多礼仪章法都有些生疏了,你要在旁边警醒着些,时刻提点我。” “卑职不敢,大将军恕罪。”褒富以为赵亮还是在说反话,借以讽刺他之前的低级错误。 赵亮却非常认真地纠正道:“你不要不敢哦,我可没跟你开玩笑,不然一会儿惹出什么麻烦来,黑锅可都得你来背!” 褒富听得糊里糊涂,不明就里的连连答应,可整个人却陷入深深的迷茫之中:大将军说的麻烦究竟是指什么呀? 他们边说边走,几百步的距离转瞬即至。前面负责开路的四乘兵车来到欢迎队伍跟前便往左右分开,停列在道路两旁,形成一个雁翅型的夹角,夹角过道正好让给后面的大队通行。 赵亮的骏马刚一越过兵车的位置,就见人群中走出一个人来,拱手朗声道:“申国候子言,恭迎御使大人!” 第14章 身份实在尴尬 说话的人正是先王后的父亲、大名鼎鼎的申侯申子言。此人大概六十上下的年纪,身材高挺匀称,丝毫看不出任何龙钟老态。一头乌亮黑发梳得整整齐齐,只有两鬓略显斑白。申侯的容貌非常俊朗,尽管历经风霜后不免有些沧桑痕迹,但是不难看出,他年轻的时候一定是位迷倒万千少女的美男子。 看着这位一手毁掉了拥有两百七十五年历史的西周王朝,然后又拥立自己的外孙周平王开创长达五百多年东周的超卓人物,赵亮心中不禁升腾出一种难以名状的震撼感。之前即便是面对周幽王和绝代美女褒姒,他内心都没有太多波澜,恍惚间就仅仅把这看作是一次寻常任务而已。但是现在,所有的事情却大为不同。一来赵亮已经慢慢适应了异时空的环境,能够开始有意识的去思考自己身处这段时空中的意义,而更重要的是,他觉得眼前的这位老者才是真正改变历史、创造历史的关键人物。 尽管史料中对申侯的介绍只有寥寥数语,其知名度远不如“烽火戏诸侯”来的那么响亮,但无论是先王后父亲、周平王外公这样的特殊身份,还是联合缯国和西夷犬戎攻陷镐京、杀死周幽王姬宫湦这样的大事件,这位名叫申子言的老人都显得举足轻重。 赵亮收收心神,正要下马跟申侯打招呼,旁边的褒富仿佛早有心理准备,赶紧一把揽住他的衣袖,低声道:“您是代天子巡视,千万不能下马!”赵亮立即反应过来:靠!险些又要坏了规矩。他赶忙不尴不尬的把已经离鞍的半个屁股又落回来,按照之前从褒富那里半哄半骗套出来的标准说辞,一本正经的答道:“申侯有礼了。本官代周天子巡视申国,还望申侯及诸位属员多多襄助。” “御使客气。”申侯再次拱手一拜:“天子垂顾,申国之幸。我等自当倾力相应,不负大王和御使的谆谆恩义。” 他身后的官员将士也连忙跟着深施一礼,齐声道:“天子垂顾,申国之幸。” 申侯露出一个真诚的笑容,抬手做出请的姿势,说道:“御使,诸位大人,此时天色已晚,请暂且移驾驿馆歇息,明日一早再起行苍岩城。” 在申侯的引领下,赵亮、褒富和暌离带领着御林军和山贼团的人马浩浩荡荡向前开进。申国的迎接队伍则跟随在后面,乐师们一路吹拉弹唱,热闹的像是娶新娘子似的。 往前走了不到两三里,就来到了一处规模不大的驿站别馆。看房舍规模,恐怕也就只能让十来个人在此居住,而其他的人就只能在驿馆之外临时搭建的营帐里安身。好在申侯早已经准备周全,预先置办了不少远超使团规模的帐篷,所以无论是御林军,还是半路入伙的山贼,都不需要再辛苦动手,直接入住休息即可。 而赵亮他们三人,则跟着申侯来到驿馆大厅,分宾主落座。 因为此地虽已属于申国辖地,但毕竟还不是侯府所在的苍岩城,所以申侯并没有按照礼制端坐在正中主位之上,而是在两名下属的左右陪伴下,坐在了赵亮他们对面。 他先是给赵亮介绍左边的一位将军,此人名叫嫪桀,是申国的统兵大将。褒富显然是听说过此人的名号,表情颇显敬畏。 申侯右边的那人则是一副文士装扮,约摸二十来岁的年纪,长得眉清目秀。听申侯说,他是中大夫申左兰,既是申国文官之首,也是宗亲。赵亮闻言不禁仔细留意,发现那申左兰额头饱满、两眼晶亮,显然是位足智多谋之辈。 申侯介绍完,便轮到赵亮介绍自己的随员了。可是万万没有想到,这不说不要紧,一说整个房间里的气温都直接降了十几度。 赵亮一提到副使褒富,申左兰眉毛差点立起来,一双朗目死死盯着褒富,令人感觉他随时有可能扑过来咬人一般。这也难怪,申侯女儿的王后地位被废黜,最主要的原因就是褒姒,那么褒姒的堂哥,自然而然也就成了申氏一族所痛恨的对象。褒富不尴不尬的冲对面三人笑笑,赶紧低下头不敢再言语。 赵亮心道:这位周幽王也不知道是真傻还是装傻,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派褒富担任副使来巡视申国,摆明了就是不嫌事大嘛。若不是申国现在还没有明确要跟周王室撕破脸,恐怕褒富这一趟公差就要有去无回了。忽然间,赵亮心中升起一个古怪的念头:之前他一直认为褒富之所以被安排与自己同行,是因为这样既可以监视郑妮的行动,又可以积极搜寻申国意图叛变的证据,甚至不排除主动栽赃陷害的可能。但是现在转念想想,其间恐怕另有深意。一路走来,这个胖将军除了胆小窝囊的显着缺点之外,其实并没有什么其他的劣迹。相反,从很多方面看,这家伙还有点憨厚老实。所以,褒富会不会是别人主动送给申国的一个诱饵呢? 他稳了稳心神,暂时压下这个令人感到很不舒服的想法,赶紧把申侯等人的注意力转移到另一边——自己新进招揽的门客,暌离。 一听到“暌离”二字,嫪桀腾的一下从坐席中跳起来,指着对面激动道:“暌离?浑天魔王暌离?!” 随着赵亮褒富和暌离三人无声的点点头,连一直从容平静的申侯都变得有些不淡定了,他将信将疑道:“御使大人,您……您不是在开玩笑?” 不待赵亮开口,暌离抢先答道:“申侯,在下正是魔王岭上的暌离。不过,现在已经没有什么浑天魔王,也没有魔王军了。前日暌离弃暗投明、改邪归正,正式拜入大将军麾下。从今往后,我只是郑大将军的一个忠诚死士……” “放屁!”嫪桀突然打断暌离的话,浑身颤抖着说道:“你以为这样就能把之前的罪行都一笔勾销吗?痴心妄想!” 暌离淡淡一笑:“嫪将军所说的罪行,是指令弟嫪参命丧在下之手?” 听他这么说,赵亮的心立马提到嗓子眼:卧槽,这件事怎么不早说?此时,另一边的褒富也被吓坏了,结结巴巴的问道:“这……这……这里面是有什么误会?” “没有什么误会。”申左兰淡淡道:“一年前,嫪将军的弟弟在容县遭遇魔王山贼突袭,嫪参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暌离亲手毙掉,人证上千,错不了的。” 嫪桀一把扯出腰间铜剑,指着暌离大喝道:“真是苍天有眼,让你这个恶贼今日落入我的手中。站起来,准备受死!” 暌离微笑道:“你打不过我的,站起来也是你死。不过,要不要出手,得听我家主人的。”说着,他冲赵亮投去一道深情的目光。 赵亮被他看得浑身鸡皮疙瘩都站起来了,不由自主的轻轻抖了一下,赶紧对嫪桀道:“嫪将军,请你先冷静点,这样……这样不太好……” 这个时候,申侯也已经从刚才的惊愕中反应过来,沉声呵斥道:“嫪桀,不得无礼!” 别看申侯看上去是个温和有礼的慈祥老人,没想到简简单单的一声训斥中,竟然隐隐带着不怒自威的风雷气势。此言一出,立时震得嫪桀一愣,然后赶忙道声罪,将兵刃收了起来。 看着嫪桀心不甘情不愿的坐下来,仍旧兀自恶狠狠的瞪着对面的暌离,申侯不禁暗叹一声,对赵亮等人歉然道:“老夫驭下不严,冲撞了大人天威,还请御使和暌离先生、褒将军多多恕罪。不过……” 赵亮知道他要说什么,接口道:“申侯言重了。我们小睽睽……哦不,暌离,暌离之前确实占山为王四处劫掠,给各地诸侯造成不少困扰。但是经过本官的一番真诚开导,他现在确实下决心痛改前非,不再为恶一方,这对于大家来说都是件好事。至于说嫪将军弟弟之事,我看是不是等回头等我秉明大王,让他来做定夺可好?” 申左兰冷笑道:“秉明大王?那岂不是就等于不了了之吗?到头来,嫪参只能是白死,而杀人凶手却逍遥法外、升官发财!” 申侯不满的瞪了自己的中大夫一眼,道:“左兰,你少说一句成不成?” 暌离闻言不动声色,依旧平静如常的说道:“在下五年前曾经与大将军有过约定,五年内不下魔王岭,不扰诸侯国。你们是否知道,我为何会在一年前去往容县,并且杀死了嫪参吗?” “那还用说?”嫪桀愤恨道:“你根本就是个言而无信的小人!大将军的约定,在你眼里就是一坨狗屎,你满脑子只想着劫掠财物、杀人放火!” 暌离摇摇头,淡淡道:“你们嫪家是申侯的臣属世家,祖上因功获封容县九百亩公田,驱使奴隶耕作。原本也算的是殷实乡贵,生活优渥。可是你弟弟嫪参却贪心不足,觊觎容县郊野庶民手中的熟地,施尽卑鄙手段,巧取豪夺近千亩良田,其中甚至连容县国人的私田也不肯放过。为了这些龌龊事,嫪参手上逼死的人命不下十条!我山中很多兄弟,就是因为在那里活不下去,才会无奈投奔魔王岭的。一年前,有人传信给我,说嫪参为了强夺一块田产,枉顾周王室井田法令,将数十个庶民囚禁迫害。暌离虽然是盗,但盗亦有道!我不能眼睁睁看着无辜民众被欺凌至死,所以只能违背誓约。不过申大夫有一件事讲错了,暌离当时并没有率兵,而是只身前往容县,在官军环伺下取了嫪参的狗命!” 说着,他站起身,对着赵亮俯身拜倒:“大将军,暌离确实违约,请您责罚,哪怕是当场自裁,我也绝无怨言。但嫪参之事句句属实,请大将军和申侯明察!” 这一番话,立时说的申侯都坐不住了。他面色阴沉的望向嫪桀:“你弟弟所做的事情,你知道吗?” 嫪桀大吃一惊,赶忙分辨道:“侯爷明鉴,末将因为军务在身,所以久居苍岩城。家门诸事向来都是由参弟代为执掌。他从未跟我提起过这些事啊!” 申侯转身对申左兰吩咐道:“你稍后安排府中书吏前往容县,详细了解当地井田状况。倘若嫪参所为属实,那么暌离先生不仅无过,反而有恩于我申国。” 第15章 田亩新政 赵亮完全没能想到,嫪参之死竟然还能有这样的转折,看着对面嫪桀和申左兰脸上尴尬的神情,他心中不禁大乐,开口道:“申侯,你让左兰大夫派人去调查此事,那岂不是等于不了了之吗?到头来,庶民只能是白死,而某些家族照样大发其财!” 申侯和申左兰、嫪桀闻言都是一愣,尤其是申左兰面色不善,眉宇间尽是愠怒神色。转瞬功夫申侯反应过来,赶紧点点头:“御使教训的有道理!此事万万不能轻忽。既然恰逢御使代天子巡视此地,那么还要请大人派出干员,随同前往参与彻查此案。举凡有罪之人,一经查实绝不姑息!” 赵亮一听对方这么说,立即感到头大如斗。他原本只是模仿刚才申左兰的语调,原样奉送回去挖苦这位年轻气盛的中大夫。可是没料到申侯居然会错了意,还以为他是打算利用巡视申国的机会,名正言顺的调查案件,好为暌离脱罪。形势所迫下,申侯才会有此提议。 可是赵亮又哪有这个闲工夫啊?他心里唯一盼望着的就是明天便打道回府,别说是去容县查案,连苍岩城他都不想去! 于是,赵亮先示意暌离起身回坐,然后不尴不尬的说道:“申侯啊,你误会了。关于嫪参一事本官并无兴趣。大家都挺忙的,我看就不要再节外生枝了。明天抓紧时间到苍岩城逛上一圈,我们就准备回镐京了。” “啊?!”申侯和褒富异口同声的轻呼一声,他两人脸上的表情就好像是看到一只三条腿的蛤蟆在跳霓裳舞一般。 赵亮咧着嘴嘿嘿一笑,故作镇静的问:“有什么不妥吗?” “当然不妥啦!”申侯和褒富又是异口同声,不过这次褒富没敢再继续说话,而是只听申侯郑重道:“天子巡视,乃是尊王重仪。天子御使自抵步诸侯国起,先入府宣召,诸侯以下大夫、卿、士、及统卒将贲人等,皆须沐浴更衣、恭敬聆讯。诏喻宣示完毕后,诸侯举行上国宴,迎奉天子御使。大宗诸侯行宴五日,小宗诸侯行宴三日。迎宴结束的第二天,才开始真正的巡视诸务。最先一步,是调阅诸侯府内之户籍、民册、典账等庶务文牍进行勘验。之后便是巡查国粮和武备两库,点算库中物料,核实历年奏报王室之数。待这些琐碎事情都操办妥当,御使便开始巡视诸侯国疆界内人口在三千户以上的城池,查看烽燧是否完备、城防是否逾制。接下来,再是召见乡里高德耄耋,寻访民风民情……” 赵亮听得舌头差点吐出来:“照这么整下来,还不得十天半个月的功夫啊?” 申侯疑惑的摇摇头:“十天半月?御使说笑了。巡视我们申国这样等级规模的诸侯,最起码也要两个月的时间才行。” 赵亮瞬间感到心里冰凉凉。莫说是两个月,就是两个星期,他都得急疯了。现在王小四和郑卢雅还没有回复消息,而抓捕穿越者的任务更是八字都没一撇,再这么耗下去,屠处长非得亲自跑过来扒了他的皮不可! 就在赵亮心中七上八下的胡乱盘算之时,申左兰在一旁阴恻恻的插话道:“依礼,天子巡视诸侯,往往都是三年一次。去年假宰许桓梁刚刚奉大王之命来过申国,折腾了足足三个月才走。这不到一载时间又再次劳顿大将军的尊驾到此,这究竟是何缘故呢?” 赵亮心道:你以为老子想来啊?不就是因为担心你们造反吗? 申侯怕赵亮尴尬,赶紧打圆场:“左兰唐突,怎可对御使如此说话。大王关注申国,是我等臣民的福分,哪有嫌多的道理?” 申左兰显然并不服气,依旧对着赵亮不依不饶道:“去年御使走后不久,镐京就传来王后被罢黜的消息,紧接着我那位可怜的堂姐就香消玉殒在王宫之内。她究竟犯了什么错?居然会落到如此下场?” 另一边的嫪桀冷哼道:“太子姬宜臼同样无故被废。母亲死的不明不白,他一个堂堂的王族嫡长子连冤都不敢伸,还得连夜逃出镐京,躲来此地暂避,这真是岂有此理!” 申侯原本打算制止两个手下对天子代表发难,可是一听他们提起自己女儿的不幸遭遇,再想想亲外孙惶惶不可终日的可怜境地,一时间不禁悲从中来,长叹一声没再说话。 聊天聊到这个地步就非常难看了。赵亮倒还好,他毕竟是现代人,无论这段历史也好,还是对周天子的忠诚也罢,其中的感触并不是很深。而且郑妮之前也一直是在边关效力,与大周的宫廷内争并无太多关系,所以除了觉得有些无话可说之外,还不算太过为难。但是他身旁那位胖将军的情况可就大不相同了。不管怎么说,作为褒姒的堂兄,褒富此刻深切的感到自己如坐针毡,他既不敢辩解反驳,又不甘心就这么装傻默认,急的不停擦汗。 屋内六人当中,反而是暌离的身份最为超脱。他见赵亮和褒富一时间都不好开口,于是洒然笑道:“申大夫,依你说,我们来此巡视又是为何呢?” 申左兰面带鄙夷的瞥了暌离一眼,然后又把目光转到赵亮身上,一字一顿道:“想必是因为大王宠爱新后、欲推新政,怕我们这些山野孤民心怀不满,所以才要大将军来看看会不会出什么乱子。” 暌离露出一个“就等你这么说”的促狭表情,开心的拍了拍手没说话。 申侯闻言却是一惊,立刻从悲戚的心境中反应过来,大声训斥道:“左兰放肆!如此大逆不道的话也敢说出口?!难道就不怕大王天威吗!” 紧接着,他转向赵亮三人,欠身拱手道:“万请御使恕罪!我申氏一门,乃是大周的开国忠烈,对天子和王室从未有过半点不臣之心。尽管我们是外姓诸侯,但所受的荣宠并不亚于姬姓亲族。民间向来有‘吕以云,申以电,云电双胞’的说法,就是在描述我们申氏先祖与开朝圣相吕尚同心协力辅保大周的经历。虽然大王废黜了申后的尊位,但老夫从未对此产生过任何怨恨之意,即便是后来我那可怜的绫儿弃世而去,那也只能怪她自己命不好。可是无论如何,老夫和申国也绝对不敢逆犯王权啊。” 申侯这番话说的言辞恳切,丝毫没有作伪的痕迹,尤其是讲到最后两句时,他更是忍不住潸然泪下。赵亮当初在警官大学读书,曾经学习过预审方面的基本知识,虽然达不到屠四海那种骇人听闻的读心术境界,可多少也懂些分辨言谈真伪的技巧。照他观察,申侯的表态是发乎真心的。 然而,这个情况又引起了赵亮另一个疑惑:历史上明明写的很清楚,最后幽王被杀、西周覆灭,绝对是出自面前这位赤诚老人的手笔呀。难道史书上记载的“申侯”另有其人?难不成是他那个传闻中的小儿子申长烈继承了爵位,然后借兵灭了姬宫湦给姐姐报仇? 这笔历史账一时间很难算清,所以不由得令赵亮提起警觉,申侯申子言,他如果不是大忠大义之人,就必然是个大奸大恶之辈,接下来与其打交道可要多留点心才行。 暌离不知道赵亮此时心中在盘算什么,但是他对申左兰刚才说的一句话很感兴趣,所以也不顾申侯的言辞有多么恳切,仿佛完全忽略般的直接对申左兰问道:“你刚才说周天子欲推行新政,究竟是什么新政?” 申左兰白他一眼没答话,那意思很明显:你们是王室代表,还好意思跟我打听消息吗? “暌离先生,请您勿要见怪。”申侯轻轻擦拭一下眼角,故作毫不经意的解释道:“中大夫方才都是胡说的。哪里有什么新政旧政?只要大王还没有加盖玉玺传诏天下,一切就都只道听途说、以讹传讹!左兰,这样的妄议,今后可不准了。” 另一边的将军嫪桀接口道:“侯爷,此事也不能全怪申大夫。一来这个消息是大司徒从镐京传信来的,并非谣言。二来信上说的很清楚,让各诸侯国对此参详考虑。也是大王本人的意思。” “那也不能说什么新政旧政!更不能因此涉及不臣之意!”申侯怒喝道。 嫪桀显然非常敬畏申侯,见他吹胡子瞪眼的模样,立刻吓的赶紧低头不语。 赵亮的好奇心也被他们勾了起来,问道:“究竟是什么政令,搞得如此神秘呀?” 眼见天子御使开口垂询,申侯连忙认真回答:“御使大人,其实就是田亩改制的事情,您应该早就知道了,没什么新鲜的。” “田亩改制?”赵亮感到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好奇道:“那是什么鬼?我还真不知道。” 申侯闻言愣了一会儿,看赵亮一脸懵逼的样子绝对不是装出来的,也不禁疑惑道:“啊?这件事情您竟然真的不知道?”说着,他转头与申左兰对视一眼,彼此交换了一个略感诧异的神色。 申左兰犹豫了两秒,开口道:“所谓田亩改制,就是废黜原来的井田制,改成新的章法。” “什么章法?”赵亮和暌离同时发问。 申左兰语带不屑的回道:“井田制改成……承包制。” 卧槽,承包制!赵亮像是被烫着一样,立马从坐席上蹦了起来,哆哆嗦嗦的问申左兰:“全称……全称应该不会是什么‘联产承包责任制’?” “啊对,就是这个古怪的名字。”申左兰道:“看来大将军还是知道的嘛。” 赵亮绝望的惨叫一声,瞬间又瘫倒在地。我尼玛,这个周幽王真的是敢想敢干啊!连封建社会都懒得过度,直接奔现代化而来。 暌离和褒富被吓了一跳,赶紧出手扶住浑身无力的赵亮,连连关切询问他怎么了。申侯也大感意外,欠身问道:“大将军,您没事?” 赵亮摆摆手,反问道:“申侯,新政还没颁布推行?” “哦,目前还没有。但是……但是听说快了,也就是今年明年的事情。” 呼——赵亮长吁一口气:“还好还好,还有的救,不然老子就要被他害惨啦!” 第16章 五千年来谁着史 反穿越调查局的成立,其最核心的价值就在于“利用穿越反穿越”,严肃打击各类型的违法穿越行为,维护时空隧道的安宁。 在这个过程中,反穿局曾对违法穿越行为做出了四类定义。其中情节最轻的罪行,是穿越者对时空隧道产生的不可逆的物理损坏。因为异时空的范围很大,所以往往只有当大规模的穿越行为集中爆发时,其破坏力才会真正凸显,而单个的穿越者所造成的恶劣结果其实相对非常微小。不过根据科学院的研究发现,越是离现实世界近的时代穿越,对时空隧道的损害就越大,相反,距离远的古代,损害相应会小很多。假设一个人打算从今天往昨天穿,那么他对时空隧道所产生的破坏力等于一万个人同时穿到西汉。 所以,严格限制把控穿越行为,尤其是杜绝近现代穿越,就是局里最基本的任务。 比“无意识的损害时空隧道”更加严重的罪行,是穿越时随身携带违禁物品,这在反穿局属于三级犯罪。很多无良的穿越者,只图自己一时爽,完全枉顾历史的严肃性,大包小包的往古代运东西,妄图利用科学上的代差优势,彻底碾压古人这个弱势群体。有些特殊案件,甚至已经到了丧心病狂的地步:一个菜鸟扛着一把大狙,轻轻松松废掉一位德高望重、拥有几十年功力的武林泰斗;另外一个弱鸡也不晓得从哪里搞到了加特林重机枪,硬是单挑了一整支重骑兵千人队!而就为了给这个蠢货擦屁股,某某处动用了上百名特工,历时一个多月才把他到处遗落的子弹壳收集回来。 还有些穿越者为了忽悠人傻钱多的帝王将相或是为了泡到绝代美女,把现实世界中的破铜烂铁、玻璃珠子、塑料制品等等乱七八糟的东西,都当做稀有珍宝拿过去招摇撞骗。古代人哪里见过这些玩意儿啊,于是乎这帮黑心穿越者纷纷得逞,赚的盆满钵满、睡得不亦乐乎。他们倒是舒服了,却差点把考古队和博物馆给玩儿惨了。在一次明朝文物展上,有一件被当时大明皇室命名为“七宝飞仙珠”的国家特级文物,居然跟一名参观展览的小姑娘头上戴的饰品是一路货色,你说尴尬不尴尬?很多这个领域的专家教授都被气的愤然辞职,回家改行种地去了。 再往上推,反穿局的二级重罪是“剥夺历史存在权”的犯罪行为。无论是有意还是无意,某个穿越者一不小心干掉了自己所处朝代中一些不该死的人,无异于一下子就把那家伙的子子孙孙全给弄死了。这种情况映射到现实世界中,最直接的结果就是“灭族惨案”在各地频繁发生,令警察总署苦不堪言。再加上一些路边媒体的胡编乱造和夸张渲染,群体性恐慌越来越严重,眼看着就要弹压不住了。 唯一令人感到庆幸的是,到目前为止,历史上很多起到关键转折作用的大人物,还没有受到此类事件的影响。也就是说,那些大人物的祖先还没有被穿越者意外弄死,否则,整个历史都有可能被彻底改变。所以,这个问题也是反穿越调查局重点防范的方向。 然而,与前面三类罪行相比,真正可怕的是一级重罪——“改变历史罪”。可以说,和“改变历史走向”、“干扰历史进程”相比,搞个什么加特林重机枪或者七宝飞仙珠,甚至弄死几百几千条人命,那都不叫事儿了。 对于此类犯罪,反穿局的态度也极为明确:不必抓捕、无须审判,肉穿的就当场neng死,魂穿的就把他打到魂飞魄散! 周幽王现在的做法,毫无疑问是触犯了反穿越调查局的底线——一级重罪“改变历史”!他居然要在周朝实施最深刻的土地改革,把奴隶制社会的井田制改成联产承包责任制。而且据申侯介绍,按照天子的设想,田垄改制的同时还要配合推行取缔奴隶体系,让更多的人恢复自由,全面促进生产力的飞跃! 赵亮心想:估计这货下一步还得作妖,搞出什么科技大爆炸? 周幽王如此瞎搞,出发点也许是好的,但是结果肯定要捅出天大的窟窿。暂且不说此举必然会颠覆后世历史,进而直接影响到现实世界,仅仅是在周朝、在眼下,他就绝对不可能行的通。生产关系是由生产力所决定的,以大周的发展水平来看,最合适它的政治制度和社会体系,就是奴隶制和井田制,正所谓“存在即合理”。周幽王要强行改变这一切,势必会因为触犯到诸侯们的根本利益而受到强烈反抗。搞不好,千古明君还没做成就先得让人家把脑袋给砍了。 想到这些,赵亮不禁感到有点心胸烦闷。他急于要将这个新情况汇报给总部,等待屠处长进一步的指示,同时也希望都够赶紧联系上王小四和郑卢雅,尽快制止周幽王身上的穿越者恣意妄为。 “申侯,本官突然感到身体有些不舒服,”赵亮有气无力道:“晚饭就不吃了,我想先回房间休息一下。” 申侯听他这么说,也不好硬劝,赶忙道:“不妨事不妨事,御使一路辛苦、旅途劳顿,是老夫未能尽到地主之谊,怠慢了诸位大人,实在罪过。先请御使回馆舍暂歇,待会儿我会命人备办些清淡饮食送到房中的。” 赵亮道声客气,干脆就装作头昏难受、力不能支的样子,在暌离和褒富的搀扶下回自己房间休息。这样一来,也省的这两个人一直陪在旁边,妨碍自己使用拨号机。 赵亮在榻上死撑活撑的躺了一顿饭的功夫,确信没有人再来打扰,这才悄悄起身。他兀自不放心,先是跑到窗户跟前仔细听了听外面的动静,然后才又返回榻上,用拨号机呼叫远在三千年之外的屠四海。 “小鹰一号呼叫鹰巢,小鹰一号呼叫鹰巢,听到请回答。”赵亮轻声呼唤了两遍,耳朵里却尽是嘈杂的电流声响,毫无应答。他不甘心轻易放弃,又从卧榻上蹦下来,在房间四个角来回试验。然而,不管他怎么努力,鹰巢就是一点动静都没有,根本不理他这茬儿。赵亮气的差点要给自己的耳朵那里来一拳,不过最后想想打了也没啥作用,而且也是真心怕疼,所以还是克制住冲动为好。 联系不上屠处长,那就赶紧联系王小四。赵亮调换频道,继续拨号呼叫:“小鹰二号,小鹰二号,听到请回答,听到请回答。” 几个弹指的功夫,赵亮的耳朵里忽然传来声音:“喂,小赵吗?我是四哥——” 听到王小四熟悉的声音,赵亮的眼泪差点流下来:“哎呦我的妈,四哥啊,可算是能联系上你了!我是赵亮啊,四哥,你那边情况怎么样,找到小雅了吗?” 王小四的声音略微有点小:“找到了,不过她被抓啦!” “被抓了?被谁抓了?”赵亮心中一惊:“有危险吗?” “暂时还没有什么危险。她那天天亮的时候突然出现在周王宫,还没等联系到咱们就被巡逻的御林军给发现了,现在就关在宫内的地牢里。”王小四仍旧偷偷摸摸的说着。 赵亮一愣,问道:“你怎么知道的如此详细,是见到她了吗?” 王小四道:“见到了。我一回来,就先找到之前那个小宫女,从她口中得知王宫抓了个夷族的女奸细。我猜八成就是郑卢雅,所以找到御林军的头头,谎称奉你的命令来查看是不是犬戎派来的敌人。那些御林军呆头呆脑的,很好骗。” 赵亮关心郑卢雅的安危,着急道:“小雅究竟怎么样了?有没有动过刑?她都说什么了?” “暂时还没有吃什么苦头。”王小四小声道:“她先是把咱俩臭骂了一顿!然后就问你死到哪里去了。我跟她讲了之前的事情,她的火气就更大了,我哄了好半天才哄住。你还别说,除了女厕所之外,整个王宫还就数地牢的信号最好。她在那里联系过处长,处长说让她安心等待救援,相信咱俩一定可以完成好任务。” 赵亮心道:屠老头也是实在没有人手可以再派过来了,所以只能用这话忽悠郑卢雅。他突然想到一个问题,问王小四道:“小雅驾驶的时空航行机呢?藏在哪里了?不会被御林军发现了。” “这个你放心。小雅正是因为要引开御林军的注意,好掩护刚刚藏起来的航行机,所以才被那帮家伙给逮住的。”王小四得意洋洋的说:“后来我又趁人不备,把那个航行机转移到了你的寝室,一时半会儿不怕被发现。” 赵亮诧异道:“转移到我的寝室?你一个人能办到?” 王小四噗嗤一乐:“那个航行机是10版,其实就是个胶囊舱而已,用的材料很轻,一个人扛着没问题。再说,我现在人高马大的,更不在话下啦。” 赵亮骂了一句粗口,气道:“又是10版!咱们处怎么尽是些老掉牙的装备啊。这个破拨号机我就已经受够了,刚才呼了一个小时,也没拨通处长那边!” “得了得了,别抱怨了。”王小四道:“你赶紧说正经的。我现在是躲在女厕所里跟你通话,危险的很呐。” 赵亮这才恍然大悟,为何王小四一直都是压低声音说话,原来他藏身的位置太敏感。若是不幸被哪个过来方便的宫女给撞见,以他一个叶塞国男宠的身份,还不得被宫中的卫兵给揍个半死啊。想到这里,他心中不禁暗乐,原打算再趁机调笑王小四一番,但是转念一想实在不妥。毕竟如果王小四出了什么意外,可就就没人去救郑卢雅啦。赵亮赶紧把他两人分开之后所发生的一切,都言简意赅的告诉了王小四,特别是今天从申侯那里听到周幽王田垄改制的惊人消息。 王小四轻呼道:“卧槽,这个家伙太狠了,简直是‘五千年来谁着史’的大格局啊。” “是的,四哥。看来咱们一出手就碰上特大案件了。”赵亮沉声道:“一级重罪,没跑了!” “那你打算怎么办?啥时候能回来?”王小四焦急的问道。 “我现在正想办法呢。就算明天能出发,路上也得用个几日才能赶回镐京。我是这样想,小雅那边如果没有极度危险的情况,就先不要贸然营救。一来避免引起御林军的警觉,反而加大我们后期的行动难度。二来,既然地牢信号比较好,那就让小雅担负起联系总部的任务,省得你老往女厕所钻。” 王小四连声同意:“对对,我也是这么想。再说,如果现在把小雅给弄出来,你那小屋也藏不住人,迟早会被护卫发现的。” 赵亮道:“所以,你先……”他的话还没说完,就听见王小四那边忽然传来一声女人的尖叫:“快来人啊!有色狼!” 第17章 人证与物证 赵亮心道一声:完了!王小四这货到底还是被人给发现啦。在一阵夹杂着呼喊、呵斥、解释、求饶、惨叫的混乱声音之后,拨号机的那一头终于彻底安静下来。赵亮闭上眼睛,为王小四悲惨的命运默默祷告:老天爷啊,请饶恕这个可怜的家伙,他本人虽然浪了些,可这也是为了工作没办法,好歹要留下半条命才行呀。 正在胡思乱想的祈祷时,赵亮的房间外面突然响起急迫的敲门声。咚咚咚的声音,仿佛打在他的心坎上一样,着实把赵亮也吓了一跳。 “什么人!”赵亮厉声呵斥道。 门外应答道:“大将军,卑职是褒将军的副将范辰,褒将军被人劫持了!” 褒富被劫持了?!赵亮闻言心中一惊,一时间还无法理解对方说的究竟是什么意思。不过外面的确是褒富助手范辰的声音,身份不会有假。 他慢慢走向门口,一边触发右手的电击芯片,一边说道:“等一下啊,穿衣服呢。” 等赵亮轻手轻脚的来到门前,他先是仔细听了听外面的动静,然后突然撤下门销,猛地将门拉开,顺势将右手举起,对准站在外面的人。 门外的范辰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不由自主的向后撤了半步,哆嗦道:“大将军,您,您这是干嘛呀?” 赵亮看看惊慌失措的范辰,又看看两边,只见暌离、申侯、申左兰和嫪桀等人,正从不同方向纷纷往自己的房舍这边赶。赵亮放下心来,轻松的拍拍范辰的肩膀:“别害怕,我不会拿雷劈你的。” 等众人到齐,赵亮才开口询问怎么回事。听他这么一问,申侯三人登时有些不知所措,而范辰则是满脸又惊又怒,又受了屈辱的复杂表情。 眼见申国方面的人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复,赵亮便冲范辰努努嘴:“你先说。” “启禀大将军,半个时辰前,褒富将军被人绑架劫持了!”范辰愤愤不平道。 暌离一听就乐了:“哎呦呵,这地方还有我的同行呐?什么人劫持的?” 范辰委屈的撇撇嘴,伸手一指旁边:“他们!申国的人!” 负责安保的申国将军嫪桀闻言大怒,正要瞪起眼睛呵斥一句血口喷人,可是话到嘴边他又硬生生咽了回去,臊眉耷眼的没吭声。 嫪桀没吭声,申侯和申左兰也没说话,三个人就那么你看我我看你的陷入了沉默。 这样的当面指证都不反驳?我的乖乖,其中必然大有缘故啊。赵亮心念一动,问范辰:“你怎么能确定是申国人?” “他们一上来把我和两个护卫也绑了,只是最后仅带走了褒将军。”范辰气道:“动手的都是申国军兵,领头的是申长烈!” “申长烈?!”赵亮一愣:“你认清楚啦?” “当时光线昏暗,卑职看的并不真切。不过那人自称是申侯的小公子,说这次是先要拿褒富回去,在他姐姐——也就是废后灵前开刀祭奠。” 此言一出,在场的几个人面色都是一变。赵亮沉声问道:“申侯,令郎也来这里了吗?” 申侯犹豫了几个弹指的功夫,叹道:“唉,老夫不敢欺瞒御使大人。昨日一早我们便先赶到此地落脚,准备今日迎接尊驾,犬子长烈确实是跟随老夫一起来的。” “那他现在人呢?”暌离追问道。 申侯无奈的看看两个手下,然后摇头道:“自昨天晚饭之后,就不见他的踪影了。今日下午迎驾之时,老夫还专门派人找过他,可是没有找到。当时老夫就想,可能是这个孽障贪玩,跑到山林间行猎游乐,故而忘记了大事。说起来,此子顽劣不堪,不来也好,免得在天子御使面前失礼,丢了申国的脸面。所以,我们也就一直没有在意他。谁想到,这个畜生竟然胆大包天,干出这等大逆不道的事情来……”说着,申侯连连顿足捶胸。 申左兰在一旁劝道:“侯爷莫急,这位范副将也只不过是一面之词而已,究竟是不是长烈所谓还不一定呢。” “怎么不是?!”范辰从腰间摸出一个物件,伸到众人面前:“你们好好看看,这是不是申国之物?” 赵亮定睛一看,范辰手中托着的是一枚玉佩。那玉佩有半个手掌大小,一指薄厚,上面雕工精细、圆润光洁,即便是在灯光晦暗的室外,仍然能够看出其无暇美质。玉佩的正中间刻着一个阴文,就算赵亮没学过大篆,却也可以分辨出那是一个“申”字。 申侯三人一见玉佩,立刻大惊失色,显然是认识此物的。范辰盯着他们,问道:“怎么样?这是谁的?” “此物从何而来?”申左兰还在做最后的挣扎。 范辰转手将玉佩呈给赵亮,说道:“大将军,这个东西是在那些人掳走褒富,卑职挣脱了绳索后在地上发现的。玉佩是申长烈所遗之物,乃是铁证!” 听到铁证这个词,赵亮心中一动。 记得在警官大学读书时,一位有着多年一线办案经验的老教授曾对他们这些学员说过:世间之事,最怕绝对二字。尤其是警察破案,拿证据说话这是基本常识,也是行为准则,但是动不动就说“铁证如山”,便往往容易被自己的思维盲点所干扰,从而缺乏了对人、事、物和规律的客观分析,也缺乏了对职业的敬畏。 回头看看,很多冤假错案在侦办的过程中,最常见的就是“铁证”这个说法。 赵亮若有所思的掂了掂手中那块沉甸甸的玉佩,问申侯道:“这是长烈公子的?” 申侯连取过来仔细看看的意思都没有,就点头承认:“没错,是那孽障的。这枚玉佩乃是我申家祖传之物,老夫绝不会认错。唉——” “从不离身?”赵亮继续问道。 “从不离身。” 赵亮点点头,对众人道:“我早就听说,长烈公子与他的姐姐感情很深,所以先王后身逢不幸,想来他也非常难过。年轻人一时冲动,可以理解。他既然没有当场伤及褒富的性命,那么此事就还有转圜的余地。这样,趁着事情发生不久,他们可能还未走远,我们赶紧把人给追回来才是首要。范辰!” “卑职在!” “你速速点齐三百御林军,四面出动,搜索褒富将军的踪迹。” “卑职遵命!”范辰大喝一声,转身快步离开。 赵亮又对申侯道:“还要烦请您老相助,派些熟悉地形的人手,配合范将军他们行动,以免造成不必要的误会。另外再安排一路人马,火速赶回苍岩城,没准儿长烈公子真如范辰所说的那样,打算到先王后的牌位前宰了褒富呢。” 不待申侯说话,嫪桀抢先道:“这事我来安排。此次带来这里的军兵不多,只有一百骑兵而已,我分出五十人配合范将军,另外五十人沿着去苍岩城的路一直追过去。”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申侯同意道:“你嘱咐手下人马,一旦碰上那个孽障,不用顾忌他的身份,立时拿下。他若是胆敢反抗,或者意图伤害褒副使,那就当场格杀!” “属下明白,请侯爷放心。”嫪桀答道:“我这就去传令。” 看着嫪桀脚步匆匆的离去,赵亮笑了笑,对尴尬万分的申侯说道:“侯爷,我看你也不必忧虑啦,事已至此就听天由命。所幸的是,被劫持的目标不是我,否则麻烦会更大呢。可以说,这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申侯可是一点也笑不出来,闻言连忙惶恐道:“御使大人言重了。我那个逆子,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来犯您的虎威啊。御使虽然是女儿之身,但却是名震边陲、战功赫赫的大将军,等闲之辈岂能动您分毫。” “这话说得倒是没错,”暌离笑道:“敢来招惹大将军,那绝对会死的很惨。” 赵亮瞄了他一眼,道:“哎,我说你怎么能如此厚着脸皮吹捧自己主将呢,也不怕让侯爷他们笑话?得啦,现在天色不早,咱们大家还是先回去一边休息,一边等信儿,总是戳在这里也解决不了什么问题。没准儿过不久,公子和褒富就能回来了。” 听他有意送客,申侯和申左兰赶忙施礼告辞,暌离也跟着他们向赵亮道别,一起离开御使馆舍。 赵亮目送众人离开,便转身回房。一进屋,他并没有急着宽衣解带的上榻歇息,而是从行囊中取出绑绳,迅速将衣袖裤口扎紧。等到他将全身装束都收拾利索后,门外突然传来几下微不可查的敲门声。赵亮快步过去打开房门,一道黑影自门缝钻了进来。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去而复返的暌离。 “妮妹,刚才你给我使个眼色,原来是要我陪你去干见不得人的勾当啊。”暌离笑嘻嘻的看着赵亮,说道:“没想到堂堂的大将军也是个中高手,嘻嘻。” 赵亮没好气道:“废话!打仗也需要侦查敌情好。咦?你怎么好像事先知道要去干什么似的,换了这么一身夜行装扮?” “我是山贼出身,夜行衣向来都是穿在里面,外面再罩着寻常袍服。”暌离解释道:“我可不知道你竟然是打算要亲自去探看敌人虚实。原先想的是先来听听你有什么吩咐,然后自己再出去四下打探查访一番,保不齐运气好,能顺手把褒胖子给捞回来。” “哦?难道你也认为褒富仍在此处?” “那是当然。驿馆并非是设在人烟稠密的城池之中,附近也没有什么集镇村落,戳在光秃秃的驿道旷野上,往哪里跑都不难留下踪迹。只要有心追索,快马飞骑很容易便能赶上。倘若那个什么长烈公子真的是要绑架褒富,往外逃就只能是个笑话。所以,在下判断,绑匪和肉票,一定还藏在这里的某个地方。” 赵亮点点头,同意道:“你的想法跟我一致。申长烈对褒富出手,动机上没有问题,可是逻辑上却存在着诸多疑点。首先就是时机和地点不对。早不动手晚不动手,偏偏要选在我们进入申国疆域后行动,这不是明摆着落人口实吗?其次是方式欠妥。假如真的只是为了给他姐姐报仇,那么直接割下褒富人头供奉灵前不就得了吗?为何还要辛辛苦苦的把人给抓回去再杀呢?褒富又不是先王后被废的罪魁祸首。第三个问题是身份暴露。按道理来说,这类举动要么是偷偷摸摸,不留半点痕迹;要么是光明正大,就是要让全天下都晓得是老子所为。可是这个申长烈恰好夹在中间。夤夜偷袭却留下人证活口,然后又仿佛是怕人证还不够给力的样子,再双手奉上一枚玉佩当做铁证。你说诡异不诡异?” “看来,这其中确实有很多蹊跷啊。”暌离若有所思的喃喃道。 第18章 夜探申国候 赵亮突然问暌离:“你知道申侯住在哪里吗?” 暌离善解人意的点点头:“妮妹放心,我早就打探好了。从你这里出去,往东第二个跨院就是他的居所。此刻老头儿肯定是睡不着啦,多半正在与他的手下商量对策呢。一起过去听听?” 赵亮嘻嘻一笑:“本将军正有此意。”说着他便往门口去。暌离一把拉住他,说道:“我方才过来的时候,看见有人躲在远处的角落里朝这边张望,显然是申国派来的耳目,打算时刻监视妮妹的动向。我作为下属来此处找你议事实属正常,可咱俩这么大摇大摆的溜出去却非常不妥。一旦被对方缀上,就什么情报都探不到了。” 天子副使遭到绑架,这种事情实在是太过骇人听闻,危急之下申侯派人在暗中盯牢郑妮的房间,也算是情有可原。因为这样既能够及时探查御使有什么非常举动,同时也可以起到保护的作用,防止再被外人所趁。赵亮对此特殊安排也不好抗议,只能问暌离道:“如此一来,咱们岂不是出不去了?” 暌离笑笑,说:“那怎么会呢?别忘了,我可是方圆几百里内所有盗贼的祖宗。”说罢,他把手指关节含在嘴上,轻轻的打了个呼哨。紧接着,赵亮屋舍的后房坡上被人从外面掀起了一片顶瓦,两个瘦小的身影自房顶窟窿里钻进来,稳稳落在梁上。那两人身手矫捷,在尺把宽窄的房梁上如履平地,不一会儿的功夫就绑扎好一道绳索,从房梁一直垂到地面。待检查绳索牢固可靠后,他两人同时一个筋斗翻下房梁,轻飘飘的落在地上,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大哥,都弄好了。”其中一个低声报告。 暌离点点头,对赵亮道:“妮妹,我知道你这几年激战沙场,轻功不免有些生疏了,所以我特地命他们准备了绳索,方便咱俩从上面悄悄离开。这二人就留在此处,做咱们的替身。” 幸好赵亮在学校的时候做过一些基础的特战训练,所以对攀索的伎俩并不陌生。最起码也比当初被人举上擂台时那副狼狈相要强些。赵亮手脚并用,没多大功夫就爬上了房顶。暌离见他已经在梁上稳住身形,自己便转身轻轻一跃,立时腾起一丈多高,然后足尖点中柱子,继续借力纵起丈许的距离,轻轻松松落到赵亮身边。这一套行云流水的动作,把赵亮看的目瞪口呆。暌离满不在意的笑笑,率先从小窟窿里钻到外面。 此时,整个驿馆都处在一片黑暗寂静之中。方才褒富被绑架劫持的意外,并没有引起太久的骚乱,当各路搜索人马陆续出发后,大部分与此事不相干的人便早早进入梦乡。爬出房顶的赵亮抬头看了看这个时代所特有的明澈星空,不禁有些莫名感慨,那种不真实的感觉又一次涌上心头。而这个时候,暌离早已经闪到了屋檐附近,朝赵亮轻轻招手,示意他赶紧跟上。 赵亮猫着腰,小心翼翼的横过瓦顶,来到暌离身旁。暌离指着下面说道:“看到这边的绳子了吗,你用它垂下去,我先到下面给你把风。” 说着,暌离纵身一跃,好像一片羽毛似的,轻飘飘的落到地面。赵亮在上面看的不禁是大感羡慕:我去,什么时候咱也能拥有这样的好身手,别说是稳坐反穿局头把交椅,就算孟连江以前效力的猛龙特战队,那也得巴巴的跑来挖人才啊。 他一边胡思乱想,一边捞住绑在挑檐上的绳子,使了个标准的索降动作,呲溜溜的滑到地面。暌离见他顺利落地,也不多说废话,一挥手便径直向前窜了出去。 暌离在驿馆的花丛树影间纵跃移动,轻巧的仿佛灵猫一般,而赵亮也紧紧跟在他身后,寸步不离。这个时候,就能看出郑妮这个载体的优势了。因为自幼习武、常年戍边,这位身负绝学的女中豪杰,其身体素质那绝对不是吹的。只要赵亮的意识到位,连跑带跳的整个过程竟然显得非常轻松,连个大气都没有喘。 十几个弹指的功夫,暌离忽然在一面山墙下停住脚步,对身后的赵亮低声说道:“就是这里啦。” 赵亮点点头,轻声问:“接下来该怎么办?” 暌离拍了拍腰间缠绕的绳子,微微一笑:“妮妹稍后片刻。”说着他朝四下稍作观望,然后一个弹跳拔地而起。眼看快要接近房顶时,暌离探出手臂,捞住房檐略一用力,带动身体翻出一个跟斗,稳稳当当的落在屋顶。片刻之后,暌离的俊脸探出房檐,冲着等候在下面的赵亮小声道:“接着!” 一条绳索从半空中落到赵亮面前。 “侯爷,不能再犹豫了!”申左兰显得有些焦急:“即便周天子之前没有想过要赶尽杀绝,可是现在长烈公子干出这件事,也容不得镐京不对我们下手啦!” 他对面的申侯没有言语,只是正襟危坐、双目闭合,仿佛入定的老僧一般。屋里此时只有他们二人,席案上的油灯微微摇曳,晃的两个影子在墙上不住摆动。 这个时候,赵亮和暌离正趴在这间厢房东北角的房顶处,将屋瓦轻轻掀起一道小缝朝里观瞧,不虞屋内之人有所察觉。 只听申左兰继续道:“姬宫湦派郑妮前来巡视,显然是没安好心。这既是警告,也是即将对咱们申国出手的信号。” “左兰,你觉得大将军会诬陷老夫?”申侯忽然睁开眼睛,盯着对方问道。 申左兰冷冷一笑:“依我看,不光是诬陷那么简单。侯爷您想想,郑妮是什么人?她是统兵大将,眼下不在边关抵御犬戎,防备异族入侵,千里迢迢的跑回镐京干什么?据可靠消息,此番跟随郑妮一起回来的,还有两万嬴氏边军,都是久经沙场的精锐之师。现在姬宫湦急着往中原调集重兵,又派自己的亲信大将前来巡视我们,其背后的意思不是昭然若揭吗?” 申侯并没有接他的话,只是微微的摇了摇头,继续闭目养神。 申左兰不甘心就此放弃,正欲再说话,忽听门外有人禀告道:“侯爷,嫪将军回来了。” “让他进来。” 吱呀一声,房门被仆役从外面打开,一身铠甲戎装的嫪桀大步走进来,拱手道:“侯爷。” 申侯看看嫪桀,脸上露出关切的神色,问道:“怎么样?人找到了吗?” “目前还没有。”嫪桀沉声道:“御林军已经散出去了,分了八个方向,步骑混同。咱们这边出了五十人,配合他们行动。回苍岩城的人马也已经出发,由末将的得力手下楼骁带领,遵照侯爷的吩咐,见人就拿。” 申侯点点头,又长叹一声:“唉——坐,坐下说。” 嫪桀道声遵命,紧挨着申左兰跪坐下来。趁着申侯不注意,申左兰冲嫪桀微微摇了摇头。 三个人再次陷入到无声的状态,申侯始终没有说话,不知道在想什么,而他的两名手下也没有轻易开口。 过了良久,申侯突然睁开双目,问道:“左兰,长烈之事,你事先是否知情?” 嫪桀闻言略微一惊,下意识的望向申左兰,申左兰反倒是从容不迫:“侯爷,公子之前确实跟我讲过,但仅仅是有这个想法而已。当时左兰以为长烈只是出于一时义愤,没料到他真的会付诸行动。” 案上的油灯依旧摇曳不定,申侯凝视着那跃动的火苗,淡淡道:“长烈这孩子性情虽然有些耿直,但并非莽撞之辈。绫儿的死对他的打击再大,也不至于让他完全不计后果的胡来。若非有人在暗中怂恿长烈做出蠢事,老夫绝不相信,我的儿子会劫持御使。” 对面的两人听他这么说,不禁面面相觑。嫪桀忍不住问道:“侯爷,您是说小公子是被人利用了?” 申侯大有深意的看了申左兰一眼,答道:“长烈是否被利用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这个黑锅要我们申国来背了。”他略微顿了顿,继续道:“老夫一直都在努力避免与天子、与王室发生激烈的冲突,尤其是爆发战争。无论是什么样的屈辱和不公,我申子言都忍了,混着血泪吞了,你们可知道这是为什么?” 申左兰沉声道:“因为我们的国力不强,兵力弱小,开战——就等于亡国。” “正是如此!”申侯双目神采烁烁,对申左兰和嫪桀讲道:“申氏一族,自大周开朝以来,历经两百七十余年而不倒,靠的不是我们有多么强大,而是靠对王室的一片赤胆忠心。我们作为异姓诸侯,得到的已经很多了,因此在某些宵小之辈的眼中,对我们申家充满了嫉妒和仇视。说得直白些,人家是眼红申国,眼红我申子言。所以,他们才会整日里谋算着怎么把我们打倒、掐死!” “躲着总不是办法。”申左兰道:“既然对方欺上门来,不置我们于死地不罢休,那还不如掌握主动,奋起反击。” 申侯苦笑一下:“掌握主动?如何掌握主动?嫪桀你给左兰说说,咱们申国有多少兵力?把老弱病残都算上,又能凑出多少后备?” 嫪桀下意识的挪了挪身子,答道:“目前咱们有兵车两百乘,甲士八千。倘若想要举国皆兵的话,十二岁以上的男子全数入伍,可再征召两万五千余人。” “你听见了,左兰。”申侯叹道:“就是男人们全上,满打满算也不过三万多。正如你刚才提到的郑妮和嬴氏边军,仅仅他们这两万虎狼之师,就能把申国打残。而周天子只要命人点燃烽燧狼烟,各路诸侯便会赶来勤王,到那时就只剩下亡国灭族一条路可走了。” 申左兰微微一笑,好整以暇道:“侯爷,单凭咱们申国一己之力,自然是无法对抗王室,可是若能联合天下诸侯共襄盛举,未必就会输呢。” “联合诸侯?你这是什么意思?” “侯爷,眼前一个天赐良机,正有利于咱们啊。姬宫湦听信那妖后褒姒的谗言,日渐丧失了神志,居然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妄图改变井田祖制。消息一出,天下诸侯大夫群情激奋,人心浮动。只要侯爷您登高一呼,那必然是一呼百应……” “住口!”申侯愤怒的一捶案几,喝道:“无知小儿,你懂得什么!‘登高一呼’是有那么容易吗?田垄改制虽然触及诸侯的利益,可是自古以来各国都有一套对付王室政策的变通之法,哪里动不动就要起兵造反才行?!即便是历经百年的井田制,在地方上有被真正的落实执行了吗?像嫪桀他弟弟这样的事情,在各诸侯国里不是比比皆是吗?” 第19章 老奸巨猾 正趴在房顶上偷听的赵亮闻言一愣:我靠,照申侯这个意思,显然是早就知道嫪参的所作所为,亏他今天下午还装模作样的表示要派人彻查此事,原来都是在演戏。 如此看来,这个申侯申子言也并非表面看上去那么正直公道。 赵亮这边琢磨着,只听申侯那边继续说道:“各个诸侯国虽然怨言不少,可是谁也不会为了这事与天子大动干戈。相反,大家都盼望着别人出头,然后再观风而动,将筹码压在铁定胜利的一方。你们告诉老夫,现在看来,谁更有胜算?” “王室的胜面更大。”嫪桀斩钉截铁的回答道:“无论是国力还是兵力,我们都没办法挑战周天子。” 申左兰兀自不服道:“话虽如此,但是难道我们就这样任人宰割吗?” “不是任人宰割,而是以柔克刚。”申侯叹道:“诸侯自有诸侯生存的法则,几百上千年都这么过来了,往后也一样能再过个几百上千年。” 申左兰道:“侯爷,周王室当初不也只是偏居西岐的小小诸侯吗?他们能联合天下王公,推翻商朝,咱们为何就一定办不到?” 申侯略微有些不耐烦,显然是不愿再谈及这个话题,打断申左兰道:“不必多言!老夫不是姬昌,你也不是吕尚!起兵造反之事,以后想都不要再想。我现在心里烦闷的很,没精神耗着了,你们都退下。” 房门打开,申左兰和嫪桀一前一后的走出申侯房间,立在房檐下轻声交谈。 嫪桀皱着眉问道:“大夫,眼下侯爷这般态度,该如何是好啊?” 申左兰回头瞥了一眼已经关闭的房门,冷笑道:“急什么?好戏不是才刚刚开场吗?” 嫪桀也下意识的随着他望了望申侯的房间,犹自不安道:“可是这跟咱们当初的设想不一样啊,长烈公子的事情并没有……” “嘘——”申左兰比划了一个禁声的手势,说道:“此处不便讲话,到我房里聊。”说着,他抬步朝院外走去,嫪桀又看了一眼申侯的厢房,然后快步紧追了上去。 看着二人离去,赵亮把探出房檐的头慢慢缩了回来,对旁边的暌离道:“你觉得怎么样?” “那还用说?”暌离哂笑道:“申长烈和褒富的事,跟他俩肯定有撇不清的干系,欲知原委,妮妹恐怕还得再辛苦一番,继续做做梁上君子才行。” 赵亮点点头:“申左兰那家伙住哪里?” 暌离伸手一指旁边的跨院:“就在隔壁。他们从地上走,得绕两道院门才行,咱们从这里飞过去,却只是眨眼的功夫。” 赵亮看了看暌离手指的那件馆舍,两边的屋顶隔着至少三四丈的距离,若是按刚才那样利用绳索爬上爬下的方法,恐怕比申左兰他们走的还慢。可是若要照暌离说的“飞”过去,想想都肝儿颤。 暌离看出赵亮的担忧,洒然一笑,牵着赵亮的手道:“妮妹放心,有我呢。”说完他拉着赵亮快步移动到靠近申左兰房舍的地方,一把揽住赵亮的小蛮腰,说声:“恕罪。”紧跟着腾空而起,如同鸟儿一般,凭空横掠数丈的距离,安安稳稳的落在了申左兰的房顶。 毫无思想准备的赵亮被这短暂的飞跃下了一大跳,不由得紧紧搂住暌离的脖颈,将脸埋在对方的怀中,说不出的娇羞可人。 暌离见状大乐,差点就忍不住要亲赵亮一口。幸好赵亮及时反应过来,刚一落地便一把推开暌离,膈应的不住猛搓自己手臂上的鸡皮疙瘩。暌离也不以违忤,探手按在赵亮肩头,示意他赶紧蹲下隐藏身形。 就在这时,申左兰和嫪桀在护卫的陪伴下,刚好进到院中。 赵亮和暌离故技重施,在房顶掀开一小道缝隙,眼睁睁的看着申嫪二人在屋内坐下。四名仆役手脚麻利的点燃室内各处灯火,不一会儿的功夫,房中一片大亮,与刚才申侯房中的昏暗形成鲜明的对比。 申左兰接过下人呈上来的米酒,轻轻抿了一口,然后对嫪桀说道:“将军不必过虑,事情正朝着咱们计划的方略发展。应该说,一切顺利。” 嫪桀可没有他那么轻松,手里端着酒盏没有喝,兀自问道:“申大夫,侯爷刚才的那番话你也听到了,意思非常明显,他说什么都不会起兵的。” “当然,主动起兵目前还不会,”申左兰好整以暇的笑道:“但是被逼无奈就很难说啦。” “你的意思是……” “嫪将军,咱们辅佐侯爷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他老人家是怎样的,你还不清楚吗?”申左兰目光炯炯的盯着对方:“你说,咱们侯爷是个什么样的人?” 嫪桀眨巴眨巴眼,一字一顿的答道:“说实话,我摸不透侯爷……嗯,深不可测。” “没有那么玄乎!”申左兰摇摇头:“侯爷是当世大才,文韬武略冠绝朝野,这一点,是谁都不能否认的,所以也就不免会遭到王室和大臣们的忌惮。但是他老人家毕竟是人不是神,只要是人就没什么深不可测。相反,侯爷的弱点也是显而易见的。” “哦?你说说看,侯爷有什么弱点?”嫪桀饶有兴致的问道。 申左兰道:“侯爷最大的弱点就是申氏家族。他把女儿送去做王后,是为了家族地位;他不敢给冤死的王后报仇,是为了家族的安危。所以,若要改变侯爷的想法,我们只能从他的这个弱点上着手。” 嫪桀听得连连点头:“我明白大夫的意思啦。侯爷膝下四儿两女,前面那三位公子或英年早逝,或为国捐躯,最小的长烈公子目前是侯位唯一的继承人。如果他再出个三长两短,那么就不仅仅是侯府的灾祸,更是整个申国的不幸。对于这个问题,他老人家不可能不重视。” “正是如此!”申左兰得意的笑道:“褒富是天子使节,又是妖后的兄弟,如果申长烈把他给劫持了,王室必然会降罪。即便是看在申国的面子不株连旁人,但主犯断然是不能被轻易放过的,怎么着……也得是流徙三千里,哈哈哈。” 嫪桀苦笑着摇摇头:“你这家伙也太狠了。” 申左兰放下酒盏,目中闪烁着幽幽的光芒:“不狠怎么行?别人可以忘记申绫儿,我申左兰却永远不会忘记!这个仇,我一定要向姬宫湦和那贱妇讨回来!” 趴在房上的赵亮和暌离不禁面面相觑:我靠,难道申左兰暗恋死去的王后?他这么处心积虑的逼申侯造反,竟然是为了给梦中情人报仇吗? 嫪桀跟他们的想法差不多,长叹一声道:“申大夫,为了给心爱的女人复仇,把整个申国都搭进去,值吗?” 申左兰并没有立刻回答,他用一根手指轻轻的搅动着碗中的米酒,良久才说道:“不仅仅是为她……将军,你我皆有大志,不是吗?” 嫪桀闻言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说道:“唉,大夫谬赞了,我哪里有什么大志?不过是因为侯爷对我嫪家有恩,我不忍心看他受委屈罢了。常言道,主忧臣辱,主辱臣死。我一个厮杀莽夫,唯一能做的就是不惜命。” 申左兰点点头:“好汉子!我没有看错人。有将军助左兰一臂之力,何愁大事不成?” “大夫,你也切莫轻率。”嫪桀兀自有些不放心的说道:“今晚侯爷讲的话很有道理。倘若真的激怒天子,仅凭咱们一国之力,别说报仇,恐怕连保命都成问题。” 申左兰哈哈大笑,叹道:“唉,我说将军啊将军,不知是你小瞧了我呢?还是小瞧了咱们的侯爷?早就跟你说过,侯爷他文韬武略、智谋过人,多年来在朝野纵横捭阖,岂会是泛泛浮夸之语?他跟你倒苦水、装软蛋,你就真以为他是柔弱可欺之辈吗?” 嫪桀闻言一愣,听出来申左兰话里有话,不禁大感好奇:“申大夫,你的意思是……侯爷另有准备?” “废话!”申左兰不屑道:“光凭着摇尾乞怜就能保住申国平安,那申国早就不知道被人灭了几回啦!”他用手指沾着米酒,在案几上写下“内外”二字,轻轻点着问道:“明白吗?”嫪桀探头看看,顿感疑惑不解:“不……不明白。” “这内字,代表着缯国。”申左兰好整以暇的解释道:“这个你明白?” 嫪桀连忙颔首:“这个我当然知道。缯侯宫父穆是侯爷的生死至交,两家又有姻亲关系,所以多年来,申缯两国都是一致对外的。而且缯侯是夏朝少康次子曲烈的嫡系后裔,历经夏商周三朝,算是绵延千年的贵族,兵甲实力远胜于咱们。无论从哪个角度看,缯国都是咱们的强援,这并不稀奇。可我不明白‘外’这个字,指的是谁?” 申左兰微微一笑:“现在告诉你也无妨。外,指的是……”他身子稍稍前倾,凑在嫪桀跟前低声说了一个名字。 没想到,嫪桀听完好像被烫到了似的,原地蹦起三尺高,难以置信的说道:“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申左兰嘴角边挂着冷笑,幽幽道:“侯爷能瞒过旁人,却怎么能瞒过我这个秉府大夫的耳目?” 嫪桀仍旧将信将疑:“你不会是搞错了?侯爷倘若真的跟那边有联系,不用动手,就足以定个反叛的滔天大罪了!” 申左兰撇撇嘴,不屑道:“非常之人行非常之事。如果侯爷不做这个自保的准备,那才不正常呢。只不过,目前双方仅仅是建立联络以备不时之需,还没有达成实质上的合作。一个月前,侯爷命你派遣一千兵马护送粮草去西疆,你还记得?对,就是那次,不过他们运的并非全是粮草,其中有十车装的都是黄金!” 闻听此言,嫪桀脸上立时变颜变色,好半天才说出话来:“大夫,你是打算利用长烈公子,逼着侯爷动用这支可怕的力量?” 第20章 迷魂香 嫪桀口中所说的那支可怕力量,对暌离而言自然是一头雾水,可是赵亮心里却非常清楚:申侯暗中联络的,恰恰就是郑妮常年率兵抵抗的少数民族——犬戎。 根据历史记载,周幽王的军队正是败在了申国、鄫国和犬戎的联军手中,最终才导致命丧骊山的结局。尤其是犬戎,这支来自西方的异族部队,可以算得上是毁掉大周的核心主力。而申侯这个老奸巨猾的老狐狸,表面上对周王室一直忍气吞声、步步退让,可是暗地却勾结外敌以求自保,连手下大将都被蒙在鼓里。若不是申左兰心心念念的要为恋人报仇,恐怕也不会留意察觉出申侯的机密后手。 只听嫪桀在屋里继续道:“可是不对呀。虽然那些蛮夷战力强横,但是毕竟中间还隔着嬴氏边军,危急关头又怎么可能及时向咱们伸出援手呢?” 这么一说,暌离顿时也弄明白了,他凑在赵亮耳旁低语道:“他娘的!原来申子言这老混蛋竟然勾结西戎!” 赵亮点点头,用手指着下面二人道:“先别讲话,仔细听他们怎么说。” 面对嫪桀的这个问题,端坐屋里的申左兰吃吃一笑,语气轻松的回答道:“嬴氏边军?你以为他们几百年来这么拼命是为了什么?保家卫国吗?别逗了!凭什么中原诸侯歌舞升平,活该嬴氏部族就得在西边打生打死,历经百年连个正经诸侯国都没混上?赢开作为次子继承族长之位后,一心一意就想得到周王室的册封。他连续八次上表天子,最后连郑妮都出面说情了,可那昏君姬宫湦硬是没松口!就冲这一点,赢开和他的边军就足以给犬戎让开通道啦。更何况,咱们侯爷也没少做那边的铺垫啊。十车黄金给西戎,两百车粮草兵器给嬴氏,各方都是皆大欢喜!” “如此说来,这事还真的可行!”嫪桀终于放下心,喜道:“只要咱们能令侯爷从被动反抗变成主动出击,那么就可以打周王室一个措手不及!按照侯爷所说的,各路诸侯只会把宝押在胜算大的那一方,故而也就不用担心他们会立即出手勤王,耽误了咱们的大计!” 申左兰欣慰的说道:“将军说的没错。侯爷握着制胜筹码,却迟迟犹豫不决,说到底还是不敢拿申氏一族的前途豪赌一把。既然这样,我们只能替他老人家代劳了。用侯爷最担心的事来刺激他放手一搏!” 嫪桀眼看大事有望,高兴的痛饮一盏,然后说道:“我看大夫的智谋绝不亚于侯爷!这可是我申国之幸啊!来日功成名就,还望大夫您多多提携末将。”申左兰听他这么讲,颇有些得意洋洋,嘴里却说道:“哎,将军哪里话。讨伐昏君、开创大业,你才是居功至伟的第一人啊!长烈公子和褒富能被顺利掌控,还得多亏将军出手方才办到。” “小事一桩,小事一桩。”嫪桀客气道:“请大夫放心,此番行动,我调遣的都是自己的嫡系亲兵。他们对末将忠心耿耿,人数虽然不多,但身手利落,保证是万无一失。” 申左兰微微颔首:“这是当然。我若不放心将军,就不会托付如此重任了。现在那二人被关在何处?醒过来了吗?” 嫪桀答道:“都醒了,五花大绑,封口遮面,他俩到现在都不晓得自己身在何方,究竟被何人所掳。全部兵马都被撒出去往外边搜寻,可是谁又能料到目标就藏在末将的房中呢?哈哈哈……” 躲在房上的赵亮一听见嫪桀说褒富被藏在他那里,顿时感到精神大振。他朝旁边的暌离比划个手势,示意对方马上行动,去营救胖将军。没想到暌离却不着急,而是慢悠悠的从怀中取出一支小竹筒。 赵亮有些不解,用眼神询问暌离是何用意。暌离把嘴凑到赵亮耳边,轻轻呼着气的说:“妮妹,先看我给你变个戏法。”赵亮知道,这家伙又是在趁机占郑妮小姑娘的便宜,心中不禁暗骂:我尼玛,这货一个大男人,非要往老子耳朵里吹气,实在是好恶心啊! 还没等赵亮怒喝一声“死远点!”,暌离便轻巧的翻身飞离房檐,快如鬼魅般的闪在房舍的窗边。别说屋里的申左兰和嫪桀没有一丝察觉,就连站在门口的四个卫兵都毫无反应。此情此景,把置身屋顶的赵亮看的目瞪口呆。 暌离先是瞅瞅不远处的卫兵,待确定那几人没有任何异常后,他迅速将那个小竹筒从窗棱缝隙处塞了进去,紧接着一拉竹筒后端的销绳。两个弹指的功夫,一缕令人难以察觉的青烟自筒口慢慢飘出,消散在申左兰所在的屋中。 赵亮待在房檐上,因为视线受阻,周围的光线又极为晦暗,所以并不清楚暌离在下面的一通操作。但是,时间不长,赵亮发现屋里的两个人渐渐不说话了。他忍不住偷眼观瞧,只见申左兰趴在案几上一动不动,而将军嫪桀则四仰八叉的躺在软垫上呼呼大睡。还没等赵亮弄明白怎么回事,暌离已经去而复返,轻轻巧巧的落在赵亮身旁。 “怎么样,妮妹?暌某这个手段还过得去?”说着,暌离得意的晃晃手中竹筒。 赵亮见状立刻恍然大悟,笑道:“我去,原来你小小子跑去放迷魂香啦。” 暌离闻言微微一愣,旋即讶然道:“妮妹,我这宝贝自打炼制出来,用过不下几十回。论起功效嘛,倒也屡试不爽,只可惜就是不曾有过正经名字,埋没了它的威风。你方才随口一说那个什么迷魂香,仔细想来还真的万分贴切呐,而且非常风雅。好嘞,从今往后,这玩意儿就叫迷魂香啦!谢谢妮妹赐名。” 赵亮一听暌离这么说,当时心中就扑通扑通的狂跳两拍:卧槽?这下麻烦大啦!流传千年的盗门法宝“迷魂香”该不会是从我这里命名的?这尼玛算不算是改变历史啊?回去要是因为这个鬼东西再被反穿局给拉走枪毙了,那可就真是冤枉透顶了。想到这里,他赶紧对暌离说道:“大哥,千万别!您就当我刚才放了个屁,把它忘掉,好吗?” 暌离倒是显得满不在乎:“哎,此等小事,妮妹何必过谦?能得妮妹赐名,是在下和迷魂香的荣幸。若将来此物能够誉满天下之时,人们闻知它是经堂堂大将军郑妮认可的,不也是一段千古佳话嘛。” 他不说还好,一说这话更令赵亮感到头大了。不过暌离并没有给赵亮继续挽回的机会,而是低声道:“妮妹,事不宜迟。趁着申左兰和嫪桀都在昏睡的机会,咱们得抓紧时间赶去营救褒富!” 赵亮心中同样惦记着胖将军的安危,此时也不敢太过耽搁,于是连忙点头同意。暌离领着赵亮翻过屋脊,来到后山房那边,再次一把搂住赵亮的小蛮腰,从房顶纵身越下。两人脚一着地,赵亮便埋怨道:“你这家伙实在是可恶!既然能抱着我高来高走,刚才为何还让老子费劲攀索?!” 暌离误以为他的“妮妹”在怪罪自己举止轻薄,赶紧解释:“妮妹莫怪,这不是没有绳索可用了嘛。方才唐突之处,还望妮妹恕罪。” 赵亮没工夫跟他掰扯这事,低声道:“得啦,救人要紧。你知道嫪桀住哪里吗?” 暌离一挥手:“跟我来。”说着便猫腰蹿了出去。赵亮赶忙追在他身后,上蹿下跳的越过一片低矮房舍,来到驿馆西北角的一个小院跟前。暌离停住脚步,指着院子对赵亮道:“就是这里啦。嫪桀给自己选的这个居所地势稍高,而且格外僻静,旁边就是骑兵马厩。之前我出来探风的时候就感觉有些可疑。现在看来,显然这家伙是为了方便行事才刻意选择这里的。” 赵亮借着星光仔细观望了一番,问道:“此处没有守卫吗?” “有,在里面。”暌离冷笑道:“嫪桀贴身的护卫还傻等在申左兰那里,这边大概有四五个卫兵,都守在院里面。” “你搞定他们没问题?”赵亮明知故问。 暌离好整以暇的摇摇头:“那要看妮妹想在下怎么搞定了?是生擒还是弄死?” 赵亮时刻牢记着反穿局的纪律,生怕因为自己而闹出人命,于是赶紧道:“千万别弄死。迷魂香……哦不,你那个宝贝还有吗?给他们用点。” 暌离闻言嘿嘿一笑:“那么珍贵的东西,伺候申左兰和嫪桀我都嫌心疼,怎么能用在这些小角色身上。要弄昏他们是?稍等片刻!” 话音刚落,暌离就好像离弦的飞箭一般,嗖的一下窜上墙头,转眼便消失不见。紧接着,赵亮听到院子里头发出几声闷响,仿佛是人体倒地的动静。十几个弹指的功夫,暌离的声音传了出来:“都妥当了,进来。” 赵亮心道“佩服”,赶紧蹬住院墙往上一纵,然后手撑墙头翻了进去。等到他落入院中才瞧清楚,四名申国军人或仰或伏的倒在地上一动不动。暌离站在院子中间,轻松的说道:“这边四个,屋里面还有两个仆役。遵照妮妹的将令,他们都被我出手打昏,没伤性命。” 赵亮松了一口气,轻轻地点了点头,问道:“褒富呢?” “几间房舍我都查过了,除了仆役没有其他人。”暌离指着院子角落的一间柴房道:“只剩这里啦。”赵亮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端详一番,说:“八成人就被关在这儿,破门。” “遵命!”暌离答应一声,大步来到柴门前,看都不看门上的铜锁,直接就是一脚。只听咣当一声,柴门大开。 跟在暌离身后的赵亮探头往里张望,顿时愣在当场。 第21章 左兰的好戏 昏暗的柴房内,只有柱架上点着的一盏火苗如豆丁大小的油灯。不过,这对于一直身处夜色中的赵亮来说已经足够看清屋内的景况了。 在柴房正中的干草堆上,有两个被反手捆绑的人。其中一个是位眉目俊秀的年轻公子,此时他正挺身端坐,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而另一个则是惨遭劫持的褒富。与那位公子不同,褒富没有坐着,而是撅着屁股,半趴半跪在公子身后,将自己的大脑袋拱在对方腰部,吭哧吭哧的啃着公子手腕的绳索。 暌离突然破门而入,顿时把那二人吓了一跳。年轻公子剑眉倒竖,狠狠盯着门口来人,褒富却是一脸懵逼,嘴里还叼着半截绳头。 “褒富!是我。”赵亮抢先一步冲进房中,对着褒富喊道。 褒富此时也已经看清楚对面的两人是郑妮和暌离。他知道这可算是救星来也,立刻吐掉嘴里的绳子,嚎啕大哭:“我的亲娘哎,将军救我!” 暌离掏出腰间的短剑,刷刷两下隔断那二人的绳索,低喝道:“小声点!当心把狼招来!” 褒富显然非常敬畏魔王岭的大寨主,被他这么一吼,立马止住哭声,只是眼泪汪汪的看着赵亮,肉嘟嘟的脸上都是说不尽的委屈。 那位年轻公子揉揉酸麻的臂膀,站起身来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你是申长烈?”赵亮不答反问。 “没错,我就是申国公子申长烈!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申长烈神情倨傲,戒备的凝视着赵亮他们。突然间,他借着昏暗的灯光发现,眼前的女孩儿容颜俊美,浑身上下又不乏勃勃英气,竟然是位人间绝色,不由得愣怔了一下。 褒富在旁边介绍道:“公子,这位就是我刚才跟你提起的天子御使——郑大将军,旁边这位是魔王岭大寨主——侠盗暌离先生。” 申长烈对暌离毫不在意,两只眼睛却直勾勾的盯着赵亮,忽然深鞠一躬,朗声道:“御使在上,长烈这厢有礼了。” 赵亮此时顾不上客气,连忙追问申长烈和褒富,之前在他们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申长烈晓得现在情况极不寻常,于是赶紧简略介绍:自己昨夜正在房中饮酒时,突然遭到不明身份的人袭击,对方武功高强,只两三个照面便把自己打得昏死过去。醒来时已经身处这座柴房之中。虽然头上戴着黑布面罩,目不能视,但他感觉到身旁还有其他人,所以便试着询问对方身份。 “那个人就是我啦,”褒富接口道:“今晚吃过饭后,我跟范辰在房中闲聊,谁知突然间屋门被人从外面踹开。我还没来得及张口喊一声,就被冲进来的人打昏过去,后面发生什么就不知道了。再后来就是被长烈公子给叫醒。我俩摸索着把头碰在一起,互相咬掉对方的头罩,然后我又尝试着用嘴解开他的绳索,正弄到一半你们就来了。” “抓你的人你看清楚了吗?”暌离在旁边问道。 “没看清,”褒富懊恼的叹道:“对方都是申国的军兵,但是领头的人我不认识。” 申长烈犹豫了片刻,开口道:“八成跟袭击我的是同一个人——申屠隐木。” “申屠隐木?”赵亮有些疑惑道:“那是什么鬼?” “他不是什么鬼,而是天下盗门有名的刺客。”暌离听到这个名字,不禁有些担忧:“此人武功远在我之上,在江湖中很有名气。不过申屠隐木贪财好色、枉顾道义,做过不少令人发指的坏事。因为恶贯满盈,所以当年他曾遭到各路游侠的围剿,死里逃生后便下落不明。没想到居然潜伏到了申国。” 申长烈摇摇头:“他不是潜伏,而是大摇大摆的当了左兰的门客。我也是最近才知道,他们原本就是师兄弟。” 赵亮闻言心中一惊:“师兄弟?这么说申左兰也懂武功?” 暌离同样也颇感意外,难以置信道:“我竟然会看走眼?没有搞错?那个文质彬彬弱不禁风的申大夫是个习武之人?” “没错,左兰确实会武,但功力深浅我没试过。”申长烈叹道:“唉,没想到他居然会派申屠隐木对我出手,这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褒富到现在还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茫然问道:“长烈公子,你怎么能确定是那个叫什么申屠的家伙干的呢?他露相了吗?” 申长烈答道:“对方虽然蒙着面,但是眼神和动作不会变。尽管时间很短暂,可我仍然可以确定就是申屠隐木。要知道,本公子也并非手无缚鸡之力的软蛋,能够如此轻易将我击倒的人,在申国并不多。” 赵亮此时并没有留意他们的对话,而是在脑袋里盘旋着另一个可怕的念头。站在一旁的暌离察觉出异常,问道:“妮妹,你在想什么?” 赵亮犹豫了片刻,反问暌离:“你的那个宝贝迷魂香,从来没有失手过吗?” 暌离略感诧异,不知道赵亮为何会问这个问题,有些茫然道:“在我印象中未曾失手过。但是……” “但是什么?” “但是如果对方是武学高手,又有心防范的话……只需要短时间内闭住呼吸,便不会轻易着道儿。”暌离好像明白些什么,问赵亮:“妮妹,你担心对方刚才使诈?” 赵亮眉头紧锁,沉声道:“没错,我确实感到有些不踏实,因为今晚的营救行动实在是太顺利了。咱俩轻而易举便找到并救下了褒富和申公子,显得对方的谋算如同儿戏一般。尤其是那个申屠隐木,这么重要的一个角色,却始终没有在咱们面前露出行藏,他会不会是从一开始就躲在暗处紧紧盯着我们呢?” 听赵亮这么说,暌离立时感到后脊梁有些发麻,正欲说话,忽听门口有人冷哼了一声。屋里的四个人都被这一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大吃一惊,同时望向洞开的柴门。 在柴房的门口,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黑色的身影,仿佛鬼魅般堵住了唯一的去路。 “申屠隐木!”申长烈第一个反应过来,对着那位不速之客怒喝道:“你好大的胆子,想造反吗?!” 申屠隐木并没有答话,而是冷冰冰的盯着赵亮,嘴角边露出一丝残酷的笑意:“嘿嘿,今夜你死定了。”暌离闻言上前一步,挡在了申屠隐木和赵亮之间,暗暗运功,准备随时格挡对方的杀招。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一阵轻轻的拊掌之声,申屠隐木微微侧身,给后面的人让开通道。申左兰拍着手,神态悠闲的来到众人跟前。他的脸上挂着胜券在握的微笑,眼神中还有几分不加掩饰的嘲讽。 “大将军,你好啊。” 不待赵亮开口,申长烈抢先怒道:“左兰,今晚究竟是怎么回事,你到底在搞什么鬼!” 申左兰不慌不忙的笑笑:“长烈,你先别着急,等一会儿你就知道我在做什么了。”他稍微顿了顿,又对赵亮说:“大将军,看来这所有人里面还是数你最机智,第一个发现情况有异。不过很可惜,察觉的太晚了。” 赵亮心中暗骂一句,问道:“申大夫,你是何时发现我们的?” “哈哈哈,还用发现吗?太可笑了。”申左兰语带戏弄之意:“褒富将军无故被擒,用脚指头想想都知道你们要跑来暗中探听消息。而且大将军和暌离先生都是高手,自然多半会亲自出马啦。侯爷派人在前院监视,想必逃不过大将军的法眼,但是我师兄躲在屋后的树顶上,怕是你们就难以察觉了。” 看着暌离一脸恼怒神色,申左兰笑得更开心了,接着道:“我故意叫嫪桀到我房间,问他把长烈和褒富藏在哪里,就是说给你们听的。到后来暌离先生偷偷释放毒烟,师兄便暗中提醒我防备。所以,被迷倒的只有嫪桀而已。你们现在自己闯入嫪将军的房舍,找到长烈公子和褒富将军,那么这场大戏就可以顺利收尾了。” “收什么尾?”暌离、申长烈和褒富异口同声的问道。 赵亮冷笑了一下,替申左兰回答:“我想,申大夫所谓的收尾,应该就是将我们连同嫪桀一并杀掉,然后再告诉申侯这样一个故事:我和暌离暗中发现长烈公子与嫪将军勾结,合谋绑架了褒富,并将人藏在此处,于是趁夜出手营救。在抢人的过程中,我们杀害了申长烈和嫪桀等人,之后申屠隐木率兵及时赶到,又将我们几个凶手当场击毙。如此一来,杀子之仇加上屠戮御使之罪,就逼得申侯不得不下决心起兵反周了,对吗?” “哈哈哈,聪明,聪明!”申左兰抚掌大笑:“要不说还是大将军机智呢,转眼间就想明白了左兰的计策。说的没错,今晚这个局正是为了达到大将军所说的效果。目前此地除了我和师兄外,还有大批高手死士团团围困,你们这回是插翅难逃。不如这样,诸位乖乖配合,我让你们走的痛快些,可好?” “你这个狼子野心的王八蛋!”申长烈突然怒吼一声,猛的扑向申左兰,显然是打算擒贼先擒王,一上来就制住主谋,以便借机脱困。 没想到,申左兰对于长烈的攻势毫不惊惧,稳稳当当的上下格挡,刹那间连续交手十几个回合,丝毫不落下风。与此同时,守在门口的申屠隐木也忽然晃动身形,迎上正朝自己杀来的暌离。一时间,狭窄的柴房门口,四个高手混战在一起,拳风凌冽、凶险异常。 赵亮和褒富被四人激烈的打斗逼得不住后退,有心上去帮忙却是力有未逮。褒富慌里慌张的问赵亮道:“大将军,咱们该怎么办呀?” 现在是生死关头,万万不能乱了阵脚。赵亮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仔细观察了一下四周,然后对褒富命令道:“你赶紧把干草收拢在一起,快!”事关小命安危,褒富表现得异常灵敏,仿佛一只野猫般弹射了出去,七手八脚的将柴房内的干草堆积起来。 赵亮一边盯着被对方逼得步步后退的暌离和申长烈,一边继续指示褒富:“脱裤子,往上面撒尿!” “啊?哦,好的。”褒富不敢多耽误工夫,赶紧拉开裤子往草堆上浇水。也可能是因为被劫持的时间久了,一直没顾上方便,所以褒富这泡尿真是储量丰富,哗哗哗的放个不停,约么二十几个弹指的功夫后方才罢休。 褒富心满意足的提提裤子,还没来得及喊声“舒服”,就听见赵亮又喊道:“用手把尿湿的草堆搅拌一下!” 第22章 破墙锤 褒富闻言不禁一愣。啊?用手搅拌自己尿过的干草?褒富好歹也是贵族出身,这么恶心的事一时间还真的有些不适应。 赵亮冲过来一脚把他踹开,亲自出手把淋过的湿草与干草混在一起,对褒富吼道:“去把柱子上的油灯摘下来!” 褒富赶紧慌里慌张的摘下油灯,小心翼翼的递给赵亮。赵亮拿起一把草枝,凑在豆丁火苗上引燃,接着又放在草堆上,冲褒富问道:“还有尿吗?” “没,没了。”褒富的大脑袋摇得好似拨浪鼓。 “没用的家伙!”赵亮骂了一句,然后从衣襟上扯下两块布条,塞到自己裤裆里。旁边的褒富直接看傻眼了,可是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赵亮就把布条又掏了出来,湿哒哒的拍在褒富脸上:“赶快捂住口鼻!”另外一条则留作自用。 此时火苗逐渐引燃了地上的草堆,但是因为部分干草已经被尿水淋湿,所以并未能形成剧烈的火焰,反而是闷出大量浓烟,弥漫在整个柴房之中。 赵亮一手堵着口鼻,一手抄起大把冒着烟的干草束,径直丢往门口。一时间,正在激烈拼斗的四个人也同样被烟雾笼罩,边打边剧烈的咳嗽。 趁着视线受阻的机会,赵亮猫着腰,半爬半跪的移动到暌离与申屠隐木附近,瞅准申屠准备格挡暌离奋力一击的空当,猛地窜起,一掌拍向对方。 申屠隐木不愧是绿林顶尖高手,即便是受到烟雾影响,而且还在全力应对暌离,可他仍然及时察觉到来自后方的偷袭。申屠隐木不慌不忙的撩起右腿,朝着身后一脚撑过去,正蹬在赵亮的肚子上。赵亮惨叫一声,凌空飞起,原本打算轰在对方后背的掌击,也立时变成扫到人家腿上。 然而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就在赵亮的手掌下意识的碰着申屠隐木小腿的时候,一股难以名状的力量瞬间涌入申屠隐木的体内,震的他五脏六腑一阵剧烈翻腾,四肢也不由自主的颤动起来。幸好赵亮被他一脚踢飞,手掌触碰的时间极短,不然那种痛楚的感觉绝对会更加强烈。 可是即便如此,江湖硬汉申屠隐木也已经吃不消了。他不受控制的痛吼一声,浑身抖了两抖便瘫软在地,搞得暌离都有些莫名其妙。因为听见赵亮刚才的叫声,暌离暂时放过倒地的申屠隐木,一个纵身扑往赵亮的方向。 另外一边正跟申长烈激战的申左兰此时也有些摸不着头脑。他听到郑妮和师兄几乎同时惨叫,立即感到情况不妙。显然,对方是利用烟雾偷袭了申屠隐木。以师兄的功夫都能着了道儿,那么自己接下来恐怕会更加危险。想到这里,申左兰虚劈一掌逼退申长烈,接着迅速从门口飞身退出。 申左兰抽身而走,申长烈却并不追击,因为他同样也担心郑妮的情况,所以赶忙收起拳脚,转身去寻找大将军。这个时候,整座柴房之中完全是烟雾缭绕,而且已经有明火开始燃烧起来。申长烈眼睛被熏的刺痛,呼吸也愈发难受,他一边不住的咳嗽,一边四下摸索。忽然之间,一只娇嫩的小手拉住了申长烈的手腕,硬生生扯得他蹲了下来,紧接着,一块湿漉漉还带着点sao味的布头糊在了他的脸上。只听赵亮的声音在耳畔响起:“爬着走,跟我来!” 尽管申长烈感到有些糊里糊涂,但是他知道此时大家都命悬一线,不能无谓的耽搁时间,于是也二话不说,手脚并用的紧跟在赵亮后面。 向前移动大概十几步的距离后,申长烈随赵亮来到柴房的一角,褒富正在此处等候他们。功夫不大,暌离也摸索着爬了过来,对赵亮说道:“妮妹……咳咳,照……照你的吩咐,我把冒烟的干草都抛出……咳咳……抛出门外了。” 赵亮像变戏法似的,不知从哪里又摸出一块湿布,递给暌离,同时说道:“干得好,只要外面浓烟一起,咱们就有机会溜之大吉啦。” 暌离把布头捂在嘴上,感觉稍微好受了些,道:“我们何必要逃?妮妹神勇,一招便将申屠隐木击倒。此时对方再无顶尖高手,我们就此杀出去,没准儿还能擒住申左兰。” 赵亮最怕的就是出去硬拼,一来自己的功夫恐怕连一般高手都算不上,跟人交手颇有性命之忧;二来倘若自己不小心失手伤了别人性命,那么回去也免不了被局里追责。所以对于暌离的提议,他立马否定:“万万不可!今晚申左兰摆明是要杀死所有活口,倘若他们用弓箭和暗器对付咱们,咱仨还好说,老褒肯定会完蛋。长烈公子同样也绝对不容有失,否则就会让申左兰阴谋得逞。为今之计,只有先逃出险地再做打算。” 褒富在一旁不停的点头,表示坚决拥护赵亮的这个决定。暌离仔细想想,也觉得赵亮言之有理,如果这里只有他一人,那自然是天不怕地不怕,可是他没办法确保在重兵围困下申长烈和褒富的周全,故而硬拼的确不行。 申长烈问道:“就算是要暂避敌人锋芒,可究竟该怎么逃呢?” 赵亮一指褒富,道:“老褒,这回就要靠你了,在这土坯墙上撞开一个窟窿。”褒富听得当场懵逼,正欲开口推脱,赵亮接着又说一句:“不然咱们就从正门杀出去!” 这下褒富不再犹豫,嗷的喊了一嗓子,朝着土墙腾身而去。咣当一下,褒富被墙无情的弹了回来,一屁股坐在地上,摔得七荤八素。 暌离凑近墙壁查看一番,喜道:“哎呦,还真行啊,墙裂了。” 赵亮一瞧有希望,赶紧鼓励褒富:“好样的!老褒,再来这么一下就ok啦!” 褒富也没听懂“ok”是啥意思,但他知道,能不能活过今晚,就看接下来搞不搞的定眼前这面土墙了。他奋起余勇,摇摇晃晃的站直身子,在原地运了运气后,又大叫一声向前猛冲。 轰——,半尺厚的土坯墙,被硬生生的撞塌半边,褒富连同墙灰瓦块一起飞了出去。赵亮兴奋的喊道:“暌离在前开道,公子扶住老褒,咱们抢马逃命!” 嫪桀的这处小院临近驿馆马厩,本来就是为了调动人手方便。没想到,这同样也便宜了赵亮他们。 众人今晚运气极好,柴房的后墙正挨着马棚,而申左兰事先完全没能料到,这几个人在不借助任何工具的情况下,居然可以破墙而出,所以他在此处只安排了两个门客死士象征性的看守。土墙一塌,那两个人首先被吓了一跳,紧接着暌离如同魔王降世般冲到面前,干净利索的结果了他们。 等赵亮和申长烈架着处于半昏迷状态的褒富赶到时,暌离已经准备好了四匹战马。此时身后已然响起申左兰呵斥指挥的喊声,周遭也传来杂乱的脚步动静,还有人不停的呼喝“弓箭手弓箭手!”赵亮他们不敢耽搁,慌忙爬上马背,一溜烟的冲出马厩。 马厩大门是通常都是朝着驿馆外面开的,所以四人一出来便是荒郊野地。转眼功夫,三道火把长龙从他们左右后三个方向快速合拢过来,逼得赵亮等人只能朝漆黑的夜色中跑去,离驿馆越来越远。 “侯爷,左兰办事不利,请您责罚。”申左兰跪在卧榻旁边,满脸懊丧的说道。 申侯此时披着大氅,盘坐在榻上,还未从方才的惊讶中回过神来,兀自愣怔道:“你,你刚才说什么?长烈被御使掳走了?” 申左兰点点头,拱手道:“是的,侯爷。左兰也是才理清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嫪桀将军受公子的指派,暗中劫持了褒富,并把他藏在自己院落的柴房之中。后来不知郑妮等人怎么探听到了这个消息,便连夜突袭那里。卑职手下的护卫们巡逻时,听见嫪将军的住处传来激烈打斗的声音,便跑过去查看,这才发觉郑妮和暌离杀死了嫪桀,并把公子强行抓走。” “嫪桀也被杀了?!”申侯大吃一惊,难以置信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如何会闹到这般田地!” 申左兰道:“刀剑无眼,对方又存着报复之心,自然难免会伤及性命。侯爷,我已经派人去追捕凶手,务必平安抢回公子。但咱们还是得早做打算才行啊。” 申侯苦恼的皱皱眉头,半晌才问道:“做什么打算?” 申左兰答道:“当然是保全申氏一族的打算。御使狂妄行凶,杀害我申国大将,还劫走申国公子,想必一定会为了脱罪而恶人先告状,在周天子那里构陷侯爷和申国。到那时,王室兴兵问罪,我们如之奈何?” 申侯心中最担忧的便是与周王室的关系,听申左兰这么说,赶紧说道:“切不可轻举妄动!老夫问你,郑妮他们营救褒富,得手后为何不来找老夫呢?即便是失手伤人,但毕竟是因为长烈和嫪桀绑架御使,我方有错在先,他们完全可以不用承担任何罪责啊。” “这还不好理解吗?”左兰淡淡道:“郑妮不相信侯爷。倘若她断定此次事件有侯爷在背后主持,那么当然就不会跑来自投罗网了。只看她连随行的御林军都丢下不管,足见其心中惊惧忧虑之深。此番逃回去面见姬宫湦,会如何添油加醋、夸大其词,不用想也知道了。” 申侯被左兰这一番分析说辞弄得沉默不语,剑眉紧锁兀自出神。申左兰继续补刀:“侯爷,即使咱们什么都不考虑,也不能不考虑长烈公子的安危呀。郑妮等人将他劫回镐京,能有好果子吃吗?” “那你说该如何是好?”申侯终于忍不住发问。 申左兰心中暗道:就等你这个老家伙开口呢。他不慌不忙的说道:“为今之计,当然是先要争取把公子追回来。可是不管怎么样,朝廷这回一定不肯善罢甘休。那些一直对咱们心怀叵测的王室大臣绝对会借机生事,怂恿天子发兵来犯。如果我们不做相应准备,就只能坐以待毙了。而左兰以为,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 申侯犹豫片刻,蹭的一下从榻上站起,命令道:“左兰,你带着我的兵符速回苍岩城调兵,将附近的御林军和山贼全部缴械看管起来。同时把黑羽信兵都叫来,老夫有些密函需要他们尽快送出。另外准备车马,我要即刻启程。” “侯爷要去哪里?” “鄫国!” 左兰嘴角露出一丝难以察觉的冷笑:“卑职遵命!” 第23章 信炮 赵亮的马落在最后面,眼看都快要进入追兵的弓箭射程了。前面奔驰的暌离三人心中不禁暗叹:不愧是统帅边军的女中豪杰!危急关头,只有这样的大将风范,才会把生的机会让给兄弟,而自己选择断后。 只可惜他们不知道,拥有“大将风范”的赵亮,此时急的都快尿出来了,或者说,吓的都快尿出来了。他不是甘心断后,实在是因为骑术不精,跑的不快啊。 申左兰的门客死士已经紧紧追赶一整天的功夫,完全没有要放弃的意思。这种锲而不舍的精神,把赵亮气的哇哇大叫,边跑边骂。可是骂归骂,死亡的恐怖气息却清清楚楚的向他逼迫过来,身后大队人马的刀锋箭矢离赵亮越来越近,我尼玛,早知如此,还不如昨晚就让暌离跟他们拼命算了! 作为天子御使,赵亮是极不称职的。他本身就没打算好好巡视,原计划去苍岩城走马观花一圈便打道回府。但是万万没有想到,现在连如此应付差事的念头都没实现,便惹上一个天大的麻烦,仓皇逃命。 现在看追兵的状态,肯定是不杀人灭口绝不罢休。有心回头反击,面对上百名武艺精湛、悍不畏死的亡命徒,连暌离都没把握能保住小命,更别提其他三人。 正当赵亮感到自己成为强弩之末,险些就要累得从马上摔下来时,前方的暌离和申长烈二人不约而同的掉头赶回,一左一右夹在赵亮两侧。申长烈一把扯住赵亮的马缰绳,加速冲刺,瞬间带得赵亮胯下战马飞奔起来。暌离则一掌切在马股,为赵亮再加了一把力。战马吃痛猛地一提速度,险些把赵亮甩飞,吓得他赶忙攥紧马鞍的桥环,两腿微微撑起,任凭马儿疯狂颠簸。 有了暌申二人的助力,赵亮很快又拉开与追兵的距离,渐渐赶上跑在最前面的褒富。褒富见他们三人接近,大喊道:“将军,咱们往哪里走?” 暌离替赵亮答道:“向北,去魔王岭!”说着,他从怀中掏出一支烟花信炮,抖手射向空中。尽管是在白天,可是信炮在半空炸响,声音仍旧传出数里之外。就这样,暌离每奔出十里左右的距离,便放出一支信炮,接连放了四发方才用尽。 而这四五十里跑下来,他们几人的战马也终于支撑不住,纷纷趔趄倒地,口吐白沫。赵亮强忍着大腿内侧火辣辣的疼痛,咬牙跟着暌离等人继续徒步狂奔。可是没了脚力保障,身后的追兵转眼便冲到近前。原来,这些死士每人都骑一匹马牵一匹马,路上反复更换,故而才能保持充沛的追击力,生生拖垮了赵亮他们。 暌离转头瞧瞧越来越近的敌人,然后抬手一指不远处的密林,喝道:“你们往那里跑,我来拦住他们!”申长烈同时停住脚步,说道:“我和你一起!”暌离没有客气谦让,转身迎向追兵,一个纵身窜起丈许高,抬腿踹飞最近的一名骑士。申长烈如法炮制,也纵身飞扑敌人。不过他没有暌离那么潇洒自如,而是搂着一个追兵一起滚落马下。 他二人出手截击,登时吸引了大批追兵的注意力,同时也因为不停有人落马,混乱的局面暂时拦住了前行的路线。不过即便如此,仍有不少靠边的骑士绕过众人,继续朝赵亮和褒富追去。 赵亮此时再一次体会到了郑妮身体素质的优势,狂奔两百多步仍就速度不减。但是褒富可就没这么过硬了。胖将军早已经累成了狗,吐着舌头越跑越慢。赵亮一把扯住他的衣领,边跑边喊:“再撑一下,进了林子就安全了!” “我不……行了!”褒富一个踉跄,结结实实的摔了个嘴啃泥。由于体重太过夸张,他这一倒,连带着赵亮也被扯翻,与褒富滚成一团。 一名骑士从后面快速赶来,高举铜剑,脸上露出一抹残酷的笑意,准备一举将赵亮二人齐齐解决。 赵亮眼瞅着对方径直杀到,心中暗叫:我命休矣!老妈啊!屠处啊!四哥啊!小雅啊!就此永别了!回头能给我评个壮烈牺牲吗? 正当他胡思乱想、千钧一发之际,前方密林中突然发出一声弓弦响动,紧接着一支羽箭横空而出,堪堪将那名骑士射落马下。 还没等赵亮和褒富反应过来,林中早已经是杀声震天,大批战士蜂拥而出,气势汹汹的猛扑追兵死士。赵亮定睛一看,我的乖乖,来者正是魔王岭上的山贼兄弟,而为首之人就是铜锤大将二丫! 几名山贼跑到赵亮身边,小心翼翼的将他俩搀扶起来,关切的问道:“大将军,您老没受伤?”赵亮摇摇头,指着不远处急道:“我没事,赶快去救你们大寨主!” 说话的功夫,二丫已然杀到了暌离附近,一对大铜锤上下翻飞,砸的追兵们哭爹喊娘,纷纷败退。暌离和申长烈本已处在生死边缘,身上处处是伤,眼看就要命丧敌人刀下。突然间局势扭转、强援来助,令两人登时变得斗志昂扬。暌离大骂一声:“我问候你娘亲的娘亲!”顺手接过部下递来的一杆长戈,翻身上马,朝着追兵一通狂杀。申长烈也抢到一柄铜剑,四处搜寻落马的死士,逐一料理。 不到一盏热茶的功夫,百十号追兵被山贼砍得七零八落,只有不到二十人侥幸脱身,头也不回的落荒而逃。 二丫命令手下不用追击,留下来尽快打扫战场,然后陪着暌离和申长烈来找赵亮汇合。趁着暌申二人包扎伤口的时间,二丫跟众人介绍了及时前来援救的经过。 原来,此地距离魔王岭已经很近了。平日为防范各个诸侯国的围剿,方圆百里内都布有山寨的巡兵眼线。暌离一路上接连发出四枚烟花信炮,早就惊动了各处暗哨,飞一般的将警报送上魔王岭。二丫接到报告,立时晓得情况不妙。因为这种信炮只有暌离和二丫才有,而且自从山寨建立以来,这位心高气傲的老大极少使用信炮。今日不但用了,而且一下子就四发连用,慌得好似受惊的兔子一般,显然是遇到了极为凶险的状况。 于是乎二丫不待丝毫犹豫,立刻点齐兵马火速下山,迎着暌离他们匆匆赶来。也幸亏他反应迅速,否则再迟上一时半刻,恐怕就只能给这四人收尸了。 赵亮听得是不胜唏嘘,暗叹自己福大命大,连同三位死里逃生的伙伴一起,不住的夸赞二丫颇有大将之风。二丫被他们表扬的不好意思,咧着大嘴呵呵直笑,连说不妨事不妨事。 暌离待治好伤势,问赵亮道:“妮妹,咱们接下来怎么办,是回魔王岭,还是去找申侯辨明是非?” 申长烈不假思索的说:“当然是赶回去找我父亲。申左兰这个奸贼一计不成,必然再出另一诡计,父亲被他蒙在鼓里会有危险的。” 赵亮摇摇头:“我看不妥。咱们现在回去,固然可以解释昨日之事,但却难保申左兰不会布下陷阱等我们去跳。若是要提醒侯爷,只需公子一封书信足矣。另外咱们也不上山寨了,立即启程返回镐京,向大王讲明情况,再做定夺。”他的心思很明确,现在最紧要的就是与王小四郑卢雅汇合,赶快完成抓捕周幽王的任务,不然的话,一旦让他真的推行了“联产承包责任制”,那娄子可就捅破天了。 赵亮的这个说法,立时得到了褒富的全力拥护,对于胖将军而言,哪里都不如镐京安全。 暌离倒是觉得去哪儿都无所谓,只要跟着郑妮走就行,于是他同意道:“如此也好。那就请公子辛苦一下,写封书信向申侯讲明情况,另外再拜托他好生对待我那五百弟兄,最好能立刻放他们会魔王岭。” “还有五百御林军。”褒富跟着嘱咐道。 申长烈本想坚持亲自回申国报信,但他看看赵亮态度坚决,也就没再多说什么。反正申左兰再厉害,也不可能伤父亲半分毫毛,自己去信提醒同样能达到目的。况且赵亮一番话讲的有道理,万一贸贸然回去又误中对方奸计,反而会令父亲投鼠忌器。于是他向二丫讨来笔墨竹简,刷刷点点的写下一封短信,交由山寨的信使送往申国。 诸事办妥,赵亮吩咐赶紧启程。这一回,他再也没有理由拒绝山贼的归顺之意,只得带上四千人马和上百辆牛马大车,浩浩荡荡的朝镐京进发。 不到十天的功夫,赵亮他们就抵达了京畿附近,镐京城守将军早已经接到报告,率人飞马赶来迎接。 当他看到数千破衣烂甲、面目狰狞的山贼兵时,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左边瞅瞅赵亮,右边瞅瞅褒富,城守将军想问又不敢问,支支吾吾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褒富心地厚道、善解人意,看出将军的顾虑,语气轻松的解释道:“你别紧张。这些都是乡间义兵,因为感佩大将军的威名,自愿追随麾下的。他们不用入镐京,只需引领到边军大营暂时安置就好。” 听他这么一说,城守将军显得更加为难了:“褒将军,这恐怕不好办啊。三日前,嬴氏边军已经开拔了。” “开拔了?!”赵亮和褒富异口同声的惊讶道。就算赵亮的时代身份感再迟钝,可也清楚明白嬴氏边军是自己的直属部队,他这个指挥官还没下令,怎么就会全军开拔了呢? 城守将军解释道:“大将军有所不知,边军的调兵命令是大王亲自下的,而负责指挥部队的则是从西疆赶来镐京的嬴氏族长——赢开。” 郑妮是朝廷任命的边防大将,所以嬴氏边军隶属她的节制,这属于行政上的从属关系。但是赢开乃是一族之长,所有边军将士都是他的子弟,论起亲疏来,当然要比郑妮更有威望。 褒富兀自不解道:“好端端的为何忽然要换将调兵?调到哪去?” “这个末将不太清楚。”城守将军答道:“不过听宫里的人讲,好像是因为得到消息说犬戎可能要大举犯境,所以赢将军急需率兵去防范。” 第24章 沦为人质 赵亮心中咯噔一下,不由自主的与暌离对视了一眼。他俩那晚在申左兰的房顶上偷听到的谈话,至今言犹在耳:嬴氏族长可能早已经被申侯买通。 眼前的局势非常微妙。先是公子申长烈被人嫁祸劫持御使,然后他们几个关键人物又遭到申左兰一路追杀,加上更早之前申王后被逼自尽、周幽王怀疑申侯心怀不轨、大将军郑妮奉命专门巡视,倘若申左兰再火上浇油蓄意挑拨,那么现在申侯的动向就极为不确定了。 嬴氏边军的异动,会不会跟申侯有关呢? 赵亮心中暗暗琢磨:史书记载,申侯叛乱是发生在公元前771年,也就是周幽王继位第十一年的时候。现在是姬宫湦登位第九年,距离申侯联合鄫国和犬戎攻陷镐京还有整整两年的时间,按理说不该出现什么变数啊。不过反过来一想,周幽王既然是穿越者,那他当然多半也晓得这段历史进程,所以才会不慌不忙的让郑妮去巡视申国,又放心大胆的将嬴氏边军调离镐京。但是如果能跳出圈外仔细审视,恐怕也正是因为这样的预知未来和麻痹大意,才最终导致了镐京陷落。 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有人故意篡改了事件年份的记录并且编造出一个“烽火戏诸侯,诸侯不往援”的故事,进而来掩盖真实的历史呢? 想到这里,赵亮的心中更加觉得不踏实了,他现在得赶紧找到王小四和郑卢雅,在意想不到的变乱发生前,尽快完成抓捕穿越者的任务。 “这样,归顺的新军暂时在城外驻扎,等我秉明大王之后再另作安排。”赵亮对城守将军吩咐道:“你先想办法给我的弟兄们张罗些帐篷粮草,妥善安置他们。我现在和这三位一起入京。” 城守将军最担心的就是大批兵马威胁京畿安全,听赵亮这么说,自然也放下心来,连忙点头答应。 赵亮又对二丫叮咛嘱咐了一番,确保整个山贼队伍不会惹什么麻烦后,便领着褒富、暌离和申长烈策马赶赴城中。四人一路马不停蹄的直奔王宫,到了宫门前,暌离与申长烈留在外面等候,赵亮褒富二人则拾阶而上,去面见周天子。 在宫廷内侍扬声通禀之后,周幽王下旨宣召二人觐见。赵亮带着褒富走入大殿,向端坐在正中宝座上的周幽王和褒姒跪倒行礼。 “表妹,你们为何回来的如此之快?”周幽王看着赵亮,大惑不解道:“难不成是查出什么异常了吗?” 赵亮答道:“启奏王兄,异常倒没有发现,只是遇上了一个意外情况。” “哦?什么意外情况?”周幽王好奇的问道。 赵亮来的路上早已想好说辞,听周幽王发问,便从收服魔王岭山贼开始讲起,一五一十的把过往经历描述一番。只不过,他刻意隐瞒了与暌离在房顶上偷听到的秘密,只说是无意间碰巧发现了关押褒富和申长烈的地点。 周幽王听说自己钦点的巡查副使遭人劫持,更有大批死士一路追杀赵亮等人,顿时气得大发雷霆,一掌重重拍在龙案上,怒道:“这个申左兰真是胆大包天、可恨至极!如此阴险狡诈之徒,寡人岂能容他!来人,即刻派兵捉拿申左兰,押回镐京活剐了他!” 殿前武士应和一声,转身就要出去传令。 “且慢!”一个娇嫩的声音响起,原来是周幽王身旁的褒姒开口说道:“表妹,依照你刚才的描述,此事全都是申国大夫申左兰一手布置的阴谋,目的就是要逼迫申侯起兵造反。此时你将申长烈带回镐京,会不会正中了申左兰的下怀,令申侯下定决心反叛大王呢?” 赵亮闻言一愣,赶忙解释道:“启禀王后,我们在回镐京前,曾让长烈公子修书一封,告知申侯来龙去脉,以便提防左兰再使什么阴谋诡计。所以……” 他还没把话说完,褒姒便打断道:“倘若这封信没能送到申侯手上呢?” “这……”赵亮一时语塞,因为他也没法确定申侯是不是真的能及时收到书信。只听褒姒继续说道:“大王,尽管表妹他们做了相应对策,但是难保中间不会出什么差错。周全起见,还是应该提前有所防备才是。” “美人儿的意思是……申侯真的敢犯上作乱?”周幽王将信将疑道:“他小小申国,兵甲战车数不过万,倘若来犯,恐怕还不够我宗周六师塞牙缝的呢。” 褒姒轻轻摇头,劝道:“大王切不可掉以轻心。贩夫走卒尚有二三朋友,更何况誉满天下的申侯申子言。如果他真的动了反叛的心思,必然会拉拢与其亲近的诸侯国一道作乱,甚至还有可能借助外族之力。” 这番话一说出来,幽王和诸大臣听了还好,站在大殿中间的赵亮却不禁一愣:我去,这个大美女了不得呀!见识透彻、思路明晰,不仅能充分估计到内乱源头,甚至还考虑到了外力介入的可能。这个水平,不是红颜祸水,而是良臣之才啊。 周幽王也感觉褒姒说的有些道理,不过他仍旧从容道:“美人儿不必担忧,寡人早已经有了应对之策。除了保卫镐京的宗周六师,还有驻扎东边的成周八师,随时可以来援。至于说外族蛮夷嘛,前两天我刚刚批准了赢开的奏请,命他率领两万边军返回西疆。有嬴氏边军在那里镇着,犬戎打不进来。” 褒姒听他说的非常笃定,暂时没了别的言语,只兀自低头思索着什么。这时候站在殿中的虢石父说道:“大王,微臣以为王后所言甚是。一味的防范过于被动,应该趁申子言尚未勾结党羽形成合力,尽快发兵将其剿灭,如此才是上上之策。” 朝中很多大臣与申侯交情不错,听了虢石父的建议,众臣都面露鄙夷神色,无人附和。 周幽王有些为难道:“寡人倒不是怕他申侯,只是天子讨伐,必须师出有名。如今申侯尚未明露反志,倘若朝廷贸然发兵,恐怕被天下诸侯诟病。” “不如这样如何?”褒姒突然道:“我们就以他的儿子申长烈为质,命申侯押送申左兰来京请罪换人。如果他敢来,说明问心无愧,我们只要处置申左兰即可;如果他不敢来,说明他心中有鬼,到时大王再以抗旨的罪名出兵讨伐他。” “妙计啊!”虢石父高声赞叹:“王后智谋过人,微臣心悦诚服。” 周幽王也开心道:“小美人儿,寡人真没料到,你居然有如此手段,哈哈哈,好!殿前武士听令,速去宫门外将申长烈暂时收押,等他老爹前来换人。” 赵亮闻言急道:“万万不可!” 周幽王被他喊得一愣,还没来及说话,虢石父先开口道:“大将军,你这是何意,难道要忤逆大王吗?” 赵亮气道:“申长烈本打算回去找他父亲,是我硬劝着带回来的。说好大家同仇敌忾,一起对付奸臣申左兰,怎么到最后反而变成人质了?这要是传扬出去,我赵……我郑妮岂不是会被天下人耻笑?!” “哎,表妹莫要着急。”周幽王呵呵笑道:“寡人无非想试探试探他们父子的忠心而已,并不是真的问罪。这样,既然你说人是你带回来的,那就由你负责。好生款待也罢,收入监房也罢,你来决定。不过可有一样,没有寡人的命令,申长烈绝对不准离开镐京半步,否则立杀无赦!” 赵亮垂头丧气的走出宫外,见到一直等候在那里的暌离和申长烈二人。他把刚才王宫之中发生的事情原样讲述了一遍。褒富则在一旁不住解释,说大将军为了保住长烈公子,险些跟大王翻脸。 申长烈眉头紧锁,急道:“感谢大将军维护之恩。其实长烈怎么样都无所谓,就算被关入大牢也没什么大不了。我只是担心父亲和申国,现在大王他们明摆着对申国疑神疑鬼,时刻都可能要找茬开战,父亲如果真的到镐京救我,怕是会有来无回。” “如果申侯不来,周天子就正好发兵了。”暌离补充道。 申长烈痛苦的点点头:“他妈的,褒姒想出这样的毒计,真是可恶!” 褒富尴尬的笑笑,没有吭声。赵亮叹道:“唉,现在多说无益,还是先回我那里。你们瞧我身后,那一队武士专门被派来保护你的。” 众人此刻都大感气闷,无奈之下,只好随着赵亮去往郑妮在宫中的别院。到了别院门口,赵亮吩咐殿前武士都留在外面看守,不得踏入院中半步,否则军法从事。武士们不敢招惹这位大将军,纷纷躬身领命,只围着小院布下岗哨。 暌离三人跟赵亮进入院中,脚还没站稳,正房里就冲出一个头缠绷带的大汉,扑上来抱着赵亮就呜呜痛哭起来,边哭边说:“你可算是回来了,最近我都被人揍惨啦。” 面对着一脸诧异的暌离和申长烈,赵亮颇为尴尬的介绍道:“呵呵,这是……这是我的男宠小四。来,小四乖,见见几位大哥。褒将军你之前认识的哦,这位是暌离先生,这位是长烈公子。”然后他又对王小四道:“你这是怎么了呀,为什么被打?又跑出去浪了?” 王小四哀怨的瞪他一眼,哽咽道:“我浪个锤子浪!我为什么被揍你不知道吗?我又不能总去牢里找小雅,为了联络老屠,不得一趟一趟的往女厕所钻吗?那帮混蛋都打出规律来了,每天晚上都蹲在那边堵我!” 暌离听得一头雾水,问道:“什么牢里?老屠是谁?女厕所是指茅房吗?” 申长烈则涨红着脸问道:“你居然还养着男宠?他都对你做过什么?” 赵亮难得羞涩一把:“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第25章 万事皆靠忽悠 褒富因为有军职在身,所以陪着赵亮等人用过晚膳后便起身告辞,准备赶回卫所点卯。临走时,褒富还不忘叮嘱申长烈要好好保重,有什么需要就支应一声,他自会派人送来。另外褒富又告诉赵亮,自己统领的一千重甲军就驻扎在镐京西门,距离此处不远,只要赵亮一声吩咐,随时可以前来效命。 赵亮越发觉得这个胖将军看似窝囊,实则重情重义,是位值得交的朋友。于是颔首答应,说有事一定会去找褒富帮忙。 褒富离开后,房中只剩下赵亮、王小四、暌离和申长烈四人。申长烈自打进来开始,就一直没给王小四什么好脸色看,像使唤下人一般不停的将其呼来喝去、端茶倒水,时不时的还要责骂几句。王小四知道申长烈来头不小,不愿在这个时候节外生枝,只好忍气吞声的任他欺负,看上去颇为可怜。暌离乐呵呵的看着热闹,忽然对旁边的赵亮低声耳语道:“妮妹,看来申长烈这小子也对你有意思啊。” 赵亮闻言皱眉道:“瞎胡说什么呀!你从哪儿看出来他对我有意思。” “啧啧,你还不信?”暌离笑道:“你看他对那男宠小四咬牙切齿的样子,分明就是在争风吃醋嘛。” 赵亮噗嗤一乐,随即又好奇的问:“你呢?你不吃醋吗?” 暌离摇摇头,洒然道:“我不吃醋。一来愿赌服输,暌离此生能守护妮妹便已知足,再无其他非分之想。二来,既然男人能够妻妾成群,女人又为何不可?” “嘿,看不出来,你的思想还挺先进的呀。”赵亮打趣道:“该不会是也想像王小四那样,做我的男宠?”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被对方猜中了心思,暌离听完赵亮的话,不禁哈哈哈大笑起来。 坐在对面的申长烈本来正在猛怼王小四,忽然见赵亮和暌离二人凑在一起低声细语、有说有笑,忍不住略显愠怒道:“你们嘀嘀咕咕的说什么呢?” “没什么。”暌离笑笑:“我在和妮妹讨论男女之事。” 赵亮眼瞅申长烈闻言要火的样子,赶忙打圆场:“别听暌离瞎说。刚才他在跟我回忆褒富在魔王岭上的糗事,你们都不晓得。” 此时王小四也已经被申长烈烦的够呛,插嘴道:“大将军,时候也不早了,我看咱们还是早点睡觉。”他本意是想将暌离和申长烈都支开,然后好跟赵亮去夜探郑卢雅。可是没想到申长烈一听“睡觉”二字,心里火更大了,啪的一拍桌子,怒道:“睡什么睡?!大将军的事哪轮到你这个贱男做主!” “哎,我说申长烈,你别蹬鼻子上脸啊!”王小四终于忍无可忍,不甘示弱的说道:“老子忍你一晚上了,什么贱男贱男的,说话客气点!” 申长烈乃是堂堂世家公子,怎么可能受男宠的气,眼见王小四敢对自己咋刺,登时就要翻脸打人。旁边的暌离眼疾手快,一把按住他,说道:“长烈公子,你克制点,不要损了大将军的面子!” “就是,打狗还得看主人啊,”王小四也早就看出来申长烈喜欢郑妮,所以故意往赵亮身上一贴,娇滴滴的气他道:“人家可是大将军的心头肉呢。” 赵亮腻歪的推开王小四的大脑袋,郁闷道:“行啦行啦,你俩别再胡闹了。眼下正是多事之秋,大家各有各的烦恼,没理由先在窝里反了。”他顿了顿,顺嘴胡编道:“你们有所不知,小四对外名义上是我的男宠,其实是我在边塞军中一员得力大将。他此番随我前来镐京是另有秘密任务,故而不得不乔装成低贱身份,好方便行事。我和他之间清清白白,没什么男女之事。” 申长烈听他这么说,不舒服的心情立刻缓解一半,不好意思的对王小四说道:“方才不知将军的身份,是长烈得罪了。” 王小四马上明白了赵亮的心思用意,顺坡下驴道:“哎,不妨事不妨事。我原本打算一直忍辱负重的隐瞒下去,没想到大将军反而给挑明了,足见她对二位的信任。” 这顺手一记马屁,拍的申长烈非常受用,呵呵乐的合不拢嘴。暌离可没有他那么单纯,好奇的追问道:“不知小四兄弟担负什么秘密任务,可否说出来让暌某也尽些力?” 赵亮早就准备好了说辞,讲道:“不瞒你们说,当初我在西疆为国效力,结识了一位夷族姑娘,她曾经在战场上救过我的性命,所以我俩义结金兰,成了好姐妹。前段时间,这个姑娘遭奸人陷害,被朝廷当做奸细抓回镐京。我这次回来想借机救她,所以特地安排小四乔装改扮暗中行事。” 王小四赶紧借口道:“前些日子我已经打听清楚,她现在被关在宫中的牢房里,就等着大将军回来定夺了。” 申长烈朗声道:“既然如此,那我也义不容辞,定要帮大将军救出姐妹。” “你自己还是半个犯人呢,还救别人?”暌离不禁揶揄了一句。这位魔王岭大寨主可没那么好骗,仍旧疑惑道:“倘若是遭人陷害,又不过是个普通角色,凭妮妹这个统兵大将军的面子,还不能直接跟大王讲清楚放人吗?” 赵亮心中暗骂:我靠,贼头就是贼头,真尼玛不好糊弄。 他正发愁要用一个谎言去弥补另一个谎言时,王小四这个大忽悠开口道:“嗨,事情真要有你说的那么简单就好啦!你也不动脑子想想,寻常女子能跟大将军结拜吗?普通角色能在战场上救大将军吗?你自己琢磨琢磨,到底是咋回事?” 暌离被他唬得一愣,认真思索片刻后,犹豫道:“你的意思是说,这位夷族姑娘身份极为特殊?难道……难道是犬戎的公主?” “哎,聪明!不愧是名满天下的暌离先生!”王小四一拍大腿赞叹道。他这招非常高明,谎话要引着对方说出来,这样才不需要过多辩解。 果不其然,暌离被王小四直接带进沟里,兀自分析道:“这下我明白了!夷族的公主与周朝的大将军惺惺相惜,结为异性姐妹,此事对敌我两方来说都很难接受。妮妹无法轻易向天子表露其中缘由,是因为担心被朝中政敌抓住痛脚,无端扣个里通外国的罪名。所以这样一来就不能明讲,只能暗救了,对?” 赵亮含含糊糊的点头应是,心想:这可都是你自己想的啊,我可没说什么。 申长烈在一旁道:“要是这样的话,那么大将军就更不能出面了。暌离先生,还是咱们来想办法分忧。” 暌离点点头:“那是自然。暌某是妮妹的死士,性命早就交到主人手上了,劫牢救人的差事我不干谁干?再说,不是吹牛,在座诸位谁也没有我在这方面的经验丰富。” 王小四赶忙道:“目前还没到那一步。我等着大将军回来,就是要借助她的身份,先到牢里跟姐妹见面联络,待一切商议妥当之后再实施营救。所以……” “所以你们俩现在赶紧给我去乖乖休息,”赵亮接口道:“等我从监牢回来再做打算!” “四哥,屠处长有没有什么新的指示?”赵亮边走边问。 王小四苦着脸道:“有。老屠说啦,再他娘的墨迹,就要通知风纪部过来铲除咱们了。” 赵亮听得头皮发麻,急道:“我去,怎么说这也是先秦处头一次执行任务啊,哪里就能顺风顺水了?动不动就要执行军纪,这不是想把人逼死吗?” “你不知道,”王小四解释道:“屠处告诉我,那个违法穿越者对西周历史的干扰迹象越来越明显,而咱们又迟迟没有任何进展,这个情况已经惊动了反穿局高层。现在一位副局长亲自过来坐镇,督导处里办案,所以他那边的压力很大。” 赵亮无奈的摇摇头:“唉,到现在我还没想出能让周幽王落单被捕的办法,怎么办呢?” 王小四开导他说:“你也别瞎着急了,还是先跟小雅聊聊再看。现在不光是抓周幽王的问题,还得同步救出郑卢雅才算完成任务。喏,到地方了,前面就是牢房。” 赵亮闻言抬眼观瞧,只见正前方不远处有一座石头搭造的半地下建筑,在漆黑的夜色中显得阴气沉沉。建筑物只留有一个小门洞,门洞两旁各有一柱石雕灯罩,灯罩内摆放着风灯。四五名宫中禁卫手持长戈矗立在门前,神情肃穆。 见到有人靠近,为首的军官高声呵斥道:“来者何人?” “是我,郑妮。”赵亮故意将语气放的很轻松,边走边说道。 那军官一听说是郑妮来了,赶忙上前几步,恭敬行礼:“卑职不知是大将军驾到,冒犯之处还请将军恕罪。” 赵亮笑笑表示没有关系,脚下却为停留,径直走向地牢大门。军官诧异了一下,旋即跟在王小四旁边,随赵亮一起来到小门洞前。 军官小心翼翼的问道:“大将军,这天色已晚,不知您来此有何贵干呢?” 赵亮不答反问:“你这里面关的尽是些什么人?” “回禀大将军,此处主要是关押获罪的朝廷大臣。”军官介绍道:“另外再有就是一些触犯大王天威的人,像婢女啊、杂役啊、乐师、术士,或者禁卫军兵,反正什么样的都有。” “听说前阵子我不在的时候,还抓了一个女奸细?”赵亮漫不经心的问道。 那名军官警惕的看了看王小四,不敢隐瞒:“是的,大将军,确实关着一个入宫行刺的奇怪女子。” 赵亮点点头:“哦,打开牢门,我要亲自审审。” 军官颇感为难:“这……这恐怕不行。” “怎么着?老娘堂堂的大将军,在你这儿说话不好使?” “不不不,卑职绝对没有这个意思。”军官诚惶诚恐的说道:“不瞒大将军,就在不到半个时辰前,大王突然派人来带走了那名女刺客,说是要亲自审问。” 第26章 今晚就行动 赵亮一听对方说郑卢雅被周幽王提走审问,登时大吃一惊。他看了看同样满脸骇然之色的王小四,问那个军官道:“之前有过这样的事情吗?” “没有。”军官斩钉截铁的说:“这是头一回提审那女子。刚才我们都还纳闷呢,抓进来快一个月了,除了这位小四兄弟来过两趟,始终都无人问津。今天也不知是怎么了,大王突然要三个半夜审问。” 赵亮和王小四面面相觑,都感到事情有些不同寻常。赵亮又追问一句:“谁来提的人?说了要在何处审讯吗?” 旁边一个年轻禁卫插嘴道:“是毓霞宫的大宫监亲自来的,所以应该是在那里。” 军官瞪了他一眼,呵斥道:“多嘴!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年轻禁卫知道自己可能说了不该说的话,赶紧垂下头不敢再言语。军官转脸对赵亮谄媚笑道:“请大将军恕罪,手下的人不懂规矩,信口胡说,您老可千万别当真。刚才确实是毓霞宫的人拿大王手谕来的,但究竟是在何处审讯,卑职也无从得知。” 赵亮知道对方是因为害怕被卷入宫廷内务,无端招惹来杀身之祸,才会如此谨慎,所以也不跟他计较。只是赵亮也不清楚毓霞宫到底是什么地方,为何能够令众禁卫如此紧张。此时王小四凑到他耳边低语道:“褒姒被周幽王称为毓霞仙子,所以毓霞宫是她的寝宫。” 王后褒姒的寝宫?赵亮心中不禁有些疑惑:按说周幽王整天跟她黏在一起,此时二人正待在毓霞宫也实属正常。不过有两件事却让他不得不特意考量。一是今日大殿之上褒姒的几句话给赵亮留下很深的印象,感觉这个女人颇有智谋,殊不简单。二是如果周幽王真的是有什么重要理由需要夜审郑卢雅,可如果褒姒不高兴或不同意,依照幽王对那美人的宠爱,也绝对不会干这种扫兴的事。 难道,审问小雅是褒姒的主意?她怎么会无端关心起一个与之毫无关联的女奸细呢? 想到这里,赵亮对军官说道:“哦,既然大王亲自过问,那本将军也没必要再审了。今晚之事,全当没有发生过,你们也都没有见过我们两人,明白吗?” 军官毫不犹豫的点头道:“卑职完全明白!我们午时上岗,子时换班,这中间除了大王派人来过,再不曾见到其他任何人。如有半句虚言,全家死光光!” 赵亮满意的拍拍他的肩膀:“嗯,很不错,是个人才。” 离开宫中地牢,赵亮瞅瞅四下无人,急道:“这下麻烦了,小雅被带去审讯,会不会出什么不测呢?” 王小四也颇感困惑:“我怎么也想不明白,周幽王为何会对她感兴趣?” 赵亮道:“为什么突然感兴趣我不知道,这个事还得再从侧面了解。我现在最担心的就是小雅暴露身份。你别忘了,周幽王是穿越者,他很有可能从小雅身上看出端倪。” 王小四连连点头:“你说的没错!咱俩是魂穿,所以还可以借助他人身份进行隐藏。但小雅是肉穿,很多地方都能轻易露出马脚。如果周幽王发现她和自己来自同一时代,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根本无法预料。” “尤其是如果周幽王知道咱们反穿越调查局的存在,甚至搞不好直接要了小雅的命!”赵亮担忧道。 王小四皱着眉头沉思了一会儿,忽然开口:“要不干脆今晚就行动?!” “今晚行动?”赵亮被他吓了一跳,不过转念一想,这主意并非不可行。之前王小四就曾说过,目前他们的任务有两个:一是抓周幽王,一是救牢里的郑卢雅。这两件风马牛不相及的事情,难就难在要尽量于同一时间内完成不同空间、不同属性的行动。现在周幽王正打算审讯小雅,两件事、两个人恰好合在了一起,如果手段得当的话,岂不是一箭双雕吗? 赵亮脑子里飞快的盘算了一番,问道:“四哥,光凭咱俩,你有把握吗?” 王小四挠挠头:“没把握。不,应该说完全没把握,一丁点把握都没有。不过,倘若暌离真的像你说的那么厉害的话,我觉得还是可以搏一把。” “嗯,只要不让他看到咱们操作胶囊机就没关系,”赵亮表示同意道:“而且申长烈也可以帮忙,多一个人就多一分成功的可能。” 王小四道:“机器的事情应该问题不大。今天他俩都看到了藏在房中的胶囊机,我忽悠他们说那是叶塞国的雕塑,他们就没再多问了。关键是这两人该怎么配合咱俩,尤其是不能惊动宫中的御林禁卫军。” 赵亮把心一横:“这样,我进毓霞宫去做内应,瞅准机会使用暌离的迷魂香。倘若能把里面的人轻松放倒,你们就进来想办法把目标弄出去。如果迷魂香的计划不能实施,便想办法进行短促突袭,力争几个呼吸间控制住局面。” 王小四毕竟是老特工,所以对待这类事情并不犯怵,他沉声道:“可以多做几个方案,再尽量细化些,这样成功的几率会更高。我只是担心怎么跟那两位解释,救小雅好说,把周幽王绑架到你房中,必须有讲的过去的理由。” “理由方面我来编,咱们现在赶紧回去找他们商议行动方案。”说着,赵亮一把拉住王小四快步返回自己的小院。 “请天子到此面谈申国之事?这个想法还真是挺大胆。”暌离听完赵亮的计划,饶有兴致的说道:“妮妹的担忧确实不错,朝堂之上、王宫之内,有不少嫉妒憎恨申侯的人,有他们在一旁干扰,很难跟大王解释明白。” 王小四推波助澜的补充道:“特别是王后褒姒,只要有她在,一句话顶咱们说一百句,根本没法劝谏大王。倘若强行在毓霞宫跟大王申辩,褒姒只需高声呼喝一句,禁卫就能把长烈公子就地正法。所以大将军才决定宁可冒犯天威,也要把人弄到这里的。” 申长烈沉吟半晌,感激道:“大将军,您为了长烈,为了我父亲和申国,居然愿意冒如此大险,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大恩不言谢,需要我申长烈做什么您就尽管吩咐,刀山火海、在所不惜!” 赵亮道:“咱们都是共过生死的自己人,公子就别再客气了。今晚搭救我的姐妹和搬动大王尊驾,两件事情一起办,你也同样是在帮我。暌离,你怎么说?” 暌离淡淡一笑:“妮妹,我怎么说还用问吗?你去哪儿我去哪儿,你干啥我干啥。别说是闯王宫绑天子,就是上天抓玉皇大帝,也就是你一句话的事。” 王小四大喜道:“好嘞,那咱们就赶紧商议商议对策!” 暌离道:“方才你们说要用迷魂香放倒他们,这我倒是不反对。可事情难就难在如何进去把人弄出来。不用看我都知道,毓霞宫那边除了大批御林军驻守外,肯定还有不少高手作为暗哨潜伏在附近。咱们几个一露面就得被人盯上,倘若再抬着大王出来,他们岂会轻易放咱们离开?” “那你说该怎么办?”申长烈发愁道。 暌离英俊的面庞上露出一抹促狭的笑意:“如果能让大王自己乖乖走出来呢?” “怎么自己走出来?”王小四好奇道:“把他骗出来吗?” 暌离摇摇头:“把他逼出来。咱们绿林道上惯用的手段,劫持人质、以命相逼。”申长烈立马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是说控制褒姒,用她的性命逼大王心甘情愿的跟我们走?” 王小四看看赵亮,用眼神询问他的意见,赵亮则紧锁眉头,暗自琢磨:如果周幽王是原来的周幽王,这一招确实可行。但问题是,现在的周幽王已经换成了穿越者,那家伙一门心思的想做千古明君,是否还真的在乎褒姒呢? 他又默默盘算了一下时辰,距毓霞宫提审郑卢雅快两个小时了,再拖下去恐怕会出大麻烦,实在是不容再浪费丁点时间,于是赵亮把心一横道:“不管是以褒姒相逼,还是直接威胁大王本人的性命,总之要马上行动,迟恐不及。暌离、长烈,你们换上亲兵服侍,跟我和小四立即出发!” 就在赵亮等人急吼吼开始行动的同时,毓霞宫中也正上演着一幕令人意想不到的好戏。 连夜提审郑卢雅,其实是源自一句玩笑而已。今天晚膳时分,周幽王一如既往的拉着褒姒饮酒作乐。席间二人无意中谈起申侯之事,褒姒便再次提醒周幽王要小心防范外敌之患。周幽王虽然贪恋美色,但是在国政军务上并不糊涂懈怠,他告诉褒姒,对于犬戎的威胁,他早就心中有数,从没有放松警惕。相反,为了消除犬戎突袭镐京的威胁,周幽王还特意做了多手准备,其中就包括安插细作到犬戎内部,可以及时送回敌方那边的动向情报。 一听大王说起安插细作的话题,站在旁边伺候的毓霞宫大宫监赶忙凑趣道:“要说奸细这事儿啊,咱们宫里倒也有这么一位呢。” 周幽王不禁好奇的问他此话怎讲,大宫监便把上月在宫中抓住郑卢雅的事情讲了出来。周幽王听完笑道:“嗨,你不提寡人还真给忘了。上次禁军奏报过,寡人没有太过留意,还当是寻常毛贼而已呢。” 褒姒好奇的问道:“内侍,你怎知那女子是夷族奸细呢?” 大宫监回答道:“启禀娘娘,老奴也是听下面的人闲聊提起,并未亲眼目睹。不过据那些人所讲,此女子衣着古怪、身手了得,绝非普通的中原人士。所以他们猜测,对方多半就是犬戎的奸细刺客无疑。” 周幽王见褒姒兀自思索没有说话,知道她是动了好奇之心,于是笑道:“美人儿,如果你有兴致,不如咱们把她提到此处,当面审讯一番如何?即便是问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权当助助酒兴也好哇!” 褒姒闻言噗嗤一乐,娇嗔道:“就数大王的鬼点子最多,总是能逗的人家憋不住笑。” 周幽王听得哈哈大笑,吩咐大宫监道:“你拿着寡人的手谕去地牢提人,回来后先带去梳洗更衣,免得牢里肮脏,一身污秽唐突了毓霞仙子。” 第27章 千里寻夫 按照周幽王的吩咐,毓霞宫大宫监匆匆忙忙的跑去地牢带走了郑卢雅,然后把她领到毓霞宫的后院,专门安排了两名宫女帮忙梳洗。 郑卢雅此时也略微有点懵圈。她原本以为对方是要提她去过堂审问,所以脑海中不断闪现从古装电视剧里看到过的一幕幕场景:什么水火棍啊、辣椒水啊、滚钉板啊、狗头铡啊,小心脏不免有些狂跳。 可是后来那些人不仅把她领入后宫,而且还认认真真的洗起澡来,完了还要熏香,顿时令郑卢雅又联想起另一个奇怪的念头:我去,该不会是那个昏君要睡老娘?想到这里,郑卢雅是既紧张又害怕,另外还有些莫名的小兴奋。说实话,自从加入特工总部以来,她还未曾真正执行过一次任务,这方面的经验基本为零。以前只听说历史上很多着名女间谍都不免要经历色诱的考验,通过跟目标人物那个啥一下,以便于偷取情报或是绑架暗杀什么的。 难不成,这回也得用这一招才能抓捕穿越者?! 郑卢雅暗暗做了两个深呼吸,抓狂般的想象着各种亲热招式,同时不禁暗骂:靠!总部给我做特训的时候只教了怎么格斗怎么用枪,也没他娘的教我如何讨好男人啊!现在事到临头了,居然还得靠老娘自己回忆小电影里的情节,真是蠢哭了! 就这么胡思乱想着,郑卢雅被人带进了毓霞宫的正殿。一走进来,她愈发确定了自己刚才的想法。正殿中到处都挂着红色的纱幔,如同隔墙一般将整个空间布置的九曲十八弯,就好似一座巨大的迷宫。而被幔帐隔开的各个区域里,不时还可以见到容色俊美的宫娥或是正在休息的乐师,洋溢在四周的脂粉香气也不禁令人沉醉。 郑卢雅心道:就这布置风格,要是再点上几个小灯泡,活脱脱的发廊一条街啊。 正想着呢,眼睛突然一亮,一处开阔的空间出面在了她的面前。与之前那种曲折回转的纱幔通道有所不同,四周的红帐围出一个篮球场大小的区域,灯火通明、宽敞霍亮,人也多了不少。 除去七八名身材高大、穿着轻便皮甲的殿前武士外,尚有近二十位美貌侍女,在刚才去大牢提人的老太监带领下,恭恭敬敬的垂手肃立,呈半圆状环绕着一张巨大的席案,有两个人证神情悠然的坐在席案旁,有说有笑的饮酒作乐。 负责押送郑卢雅的御林军上前禀告道:“大王、王后,擅闯宫禁的女奸细押来了。” 听那人这么一说,郑卢雅心里清楚,眼前这二位就是周幽王姬宫湦和大名鼎鼎的红颜祸水褒姒了。 周幽王瞥了郑卢雅一眼,笑道:“哎呦,没想到还是个美女呢。” 一旁的褒姒也朝她瞧过来,好奇的打量她着却没有说话。 “把她身上的绑缚解掉,”周幽王对御林军吩咐道:“有寡人在此,量她一个小姑娘也翻不出天去!” 御林军侍卫闻言赶忙上前,七手八脚的解去郑卢雅的绳索,然后按着她的肩头喝道:“跪下参见大王。”郑卢雅被他们压制的双膝着地,硌得生疼。只听周幽王朗声问道:“你会讲周言吗?” 郑卢雅点点头,道:“会一些。” “好,寡人问你,你要从实招来。”周幽王道:“你叫什么名字,是何方人士,擅闯宫禁意欲何为?” “启禀大王,我叫小雅,是叶塞国人,来这里是为了找我男人。” 这个说辞,是前些日子王小四探望郑卢雅时,二人约定的供词。因为那个时候他们无法判断赵亮何时能够赶回来,所以只好先临时编造一个故事,以便应付随时而来的审讯。只不过谁都没有料到,审问郑卢雅的并非御林军或是朝廷官员,而是堂堂周天子姬宫湦亲自出场。 果然,周幽王听郑卢雅这么说,不禁微微一愣道:“叶塞国?你不是西戎?找男人怎么找到寡人的王宫里来了?” 郑卢雅此时只能硬着头皮继续按剧本往下编:“大王有所不知,我的丈夫阿大,因为在家乡欠下巨债,被迫卖身偿还,让人送到中原王廷来当男宠。我四处托人打听到他的消息,千里迢迢跑到这里,就是为了找他。” 周幽王与褒姒对视一眼,目光中充满疑惑,自语道:“来自叶塞国的男宠?这整个王宫中好像只有一个?叫什么来着?” “叫小四,是郑妮表妹的人。”褒姒提醒道。 “哦对对对,是那个小四,上次还想跟寡人拼酒来着。”周幽王道:“难道那个家伙是这女子的丈夫?” 褒姒摇摇头,笑道:“大王,切莫被她诓骗了,天下间哪有那么巧的事?再说,叶塞国远在千里之外,她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单凭自己的力量就能找到中原来?而且还能轻易闯进戒备森严的王宫?这其中显然有诈。” 郑卢雅没想到褒姒居然如此厉害,赶忙拿出法宝:“大王、王后,我撒这个谎毫无意义,只要把我丈夫喊来,不就真相大白了吗?” 周幽王点点头:“嗯,说的也有道理。把那个什么小四喊来,如果认识,那便无假;倘若不是的话,谎言也可立即拆穿。” “可是如果他们之前就串通好了呢?”褒姒似笑非笑的问了一句。 “串通?美人儿你为何会有如此假设?”周幽王听得一头雾水:“难道你觉得那个男宠也有可疑之处?他可是你为妮妹挑选的呀。” 褒姒淡淡道:“确实是我赐给表妹的没错,但是……我越来越觉得这其中有问题。”她略微顿了顿,没有继续说到底什么问题,而是转向郑卢雅问道:“你是叶塞国哪个部落的?” “芒鲀部落,族长是库克塞钦氏。”郑卢雅毫不犹豫的回答道。她之所以这么笃定,全靠王小四的细心谨慎。赵亮不在的这段时间,王小四为了弥补两人身份上的破绽,曾经专门勾搭了宫中的一位女官,打算通过出卖自己的肉体套取情报。那个女官想着能与大将军郑妮共同享用一个男人,自然是百般得意,在王小四的刻意套话下,透露了不少有价值的消息出来,其中就包括王小四这个男宠自身的来历。 郑卢雅在跟王小四串供的时候,自然也得到了身份经历的关键信息。 叶塞国是褒姒的娘家褒国的附属小邦,对于那里的情况,她自然是心中有数,见郑卢雅回答的这么干脆,褒姒不再纠结,接着问道:“既然你说是来寻夫,却为何要夜闯王宫?就算是再无知,也应该晓得这么做是大罪?” 郑卢雅装作可怜兮兮的模样,说道:“王后请恕罪。小女子因为心中急切,故而没有考虑那么多,冒犯之处还望宽恕。” 周幽王大感无趣道:“嗨,真是扫兴!原本还以为抓到了犬戎的刺客奸细,没想到只是一个找自己男人的无知愚妇,真是浪费时间。” 褒姒也同样觉得有些失望,不禁微微摇头。不过这也难怪,虽然他二人身份尊贵,也都算头脑聪明之辈,可毕竟不是审讯断案的材料。什么旁敲侧击、套话诈供、大刑伺候那一套全然不懂,来来回回只是想到啥问啥,纵然是心存怀疑,但对于郑卢雅这种具备反侦察能力的特工来说,根本就构不成任何威胁。 眼看问不出什么新鲜东西,周幽王不耐烦道:“算了,不审了,免得耽误与美人儿饮酒。你男人已经赐给了朝中勋贵,再与你没有半点缘分瓜葛。寡人不计较你闯宫之罪,你也不必继续苦苦纠缠。御林军,连夜将这女子轰出宫去,明日一早城门开启便速速离去,不得滞留镐京!” 御林军喊声遵命,架起人就准备往外走,郑卢雅心道:就这么稀里糊涂被放了?我去,今天这行的是什么好运道! 然而就在这时,忽见一名内侍匆匆忙忙的跑了进来,说道:“启奏大王,大将军郑妮在殿外求见,同行的还有她的外宠小四。” “哦?你们等一下!”周幽王闻言喊住正要带小雅离开的御林军,转头问内侍道:“这大晚上的表妹怎么来了?她有没有说什么事情?” 内侍道:“大将军只说来找大王讨杯酒喝,其他再没有什么。” 郑妮出身贵族,与周幽王沾着亲,同时又是其最信赖的统兵大将,身份地位自然不同。像后宫内廷这样的地方,平日里也是说进就进,所以大半夜来喝酒,并未有什么稀奇。 褒姒眼珠一转,对周幽王道:“表妹和小四来的正好。一者,让这对夫妻见个面,好一验真伪;二者,若真如她所说,那就让表妹赏赐些钱财给这可怜的女子,也算是行行善举。” “嗯,好,美人儿的主意果然不错。”周幽王笑道:“来人,宣郑妮觐见。” 赵亮一边往里走,一边心中发沉。毓霞宫内部的状况,远远超乎他们之前的预料。如此复杂的幔帐通道,好似迷宫一样,就算是成功擒住周幽王,恐怕他们轻易都绕不出去。 另外还有一件事也平添了今夜的变数。刚才在殿外等候之时,王小四忽然记起他与郑卢雅准备的供词。之前因为一直苦苦思索抢人救人的事情,所以他一时间就把这个茬儿给忘了。直到大家置身毓霞宫外准备行动了,他才念及这一情节,赶紧偷偷知会了赵亮。 赵亮一听当时头就大了。 郑卢雅千里寻夫这个故事本身没毛病。毕竟以叶塞国做掩护,那么小雅身上很多现代人的怪异之处,对周朝人就解释的通了。再加上有大将军的男宠小四做背书,更显得真实可靠。但是现在最麻烦的问题就在于,审讯郑卢雅的不是普通官员,而是周幽王和褒姒。他俩人可没那么好糊弄。这万一有很多细节对不上,当场就会引起周幽王的警觉,事情难免就要朝着复杂的一面发展了。 “你他娘的怎么不早说!”赵亮小声埋怨道:“早知道这样,刚才就不让你一起出现了。一会儿三头六面的对质在,一不留神露了馅该怎么办?” 王小四被他说的愁眉苦脸:“我这不也是百密一疏嘛。眼下只能再次祭出王牌大招儿——忽悠神功了。” 第28章 拨号机断线了 赵亮几人刚来到大殿中央,还未及行礼,周幽王便朗声笑道:“哈哈哈,表妹来的正好,快快坐下与寡人痛饮几杯。”赵亮赶忙拱手向周幽王和褒姒客气两句,在侧席安然落座。王小四陪着她一起坐下,而暌离和申长烈则压低盔沿,垂手立于二人身后。 此时王小四戏精上身,故意在看到席下跪着的郑卢雅时,脸上忍不住变颜变色,硬生生演给周幽王二人看。 褒姒果然中计,笑意盈盈的盯着王小四道:“小四,你看看那边的女子,你可认得吗?” 还没等王小四开口,郑卢雅哭喊着:“阿大,是我啊,我是小雅。你……” 王小四知道她这是在给自己提醒示意,于是赶忙装出欲言又止的模样,怯生生的望向赵亮,一时间没有吭声。赵亮则同样演技爆棚,漫不经心的哼道:“小四,王后问你话呢,这个女人是谁?” 王小四皱眉道:“启禀大王、王后,她……她是我在叶塞国是娶的老婆,名叫小雅。” “什么?!你老婆?”赵亮表情夸张的喝道:“好大的胆子呀,居然敢跑到镐京来跟老娘抢男人!王兄,什么也不要说啦,把这个小贱人交给我,让我剥了她的皮!来人,把她给我拖走!” 周幽王被赵亮这突如其来的发飙搞的一愣,连忙制止道:“且慢!表妹,你先别激动,事情原委还没有搞清楚呢。” “王兄,你是不知道,我最受不了的就是这个。”赵亮仍旧沉浸在自己的戏份中,兀自嚷嚷道:“今天不好好收拾这个贱货,我的姓就他娘的倒过来写!” 之前周幽王完全没能料到,他这位一向豪爽豁达的表妹竟然还是个老醋坛子,眼见男宠的媳妇来到此处,二话不说就要动粗。无奈之下,周幽王只好求助的望向褒姒,示意她赶紧想想办法。 褒姒见状,不慌不忙的笑道:“哎呦,我说表妹,你可真是个直肠子、急性子。大王还没有把话说完呢,你就慌着发火。表妹有所不知,前些天这个女子擅闯王宫,被巡逻的御林军当场擒获。今天大王忽然提起此事,联想着近日犬戎行动诡异,担心她是敌方刺客,所以才押来毓霞宫审问。没想到她不承认是犬戎探子,反而自称是小四的结发妻子。大王正打算查明真伪,你们就恰巧来了。这样,待我们先把情况搞清楚,再交由你处置,如何?” 赵亮心中暗暗叫苦,嘴上却说道:“王后说的在理,郑妮不敢不从。但是……既然小四已经确认这女子是他老婆,那么还有什么好分辨的呢?” 周幽王闻言正要点头称是,却被褒姒拦住:“哎,表妹你真是糊涂。目前只能断定他俩彼此认识,可夫妻关系却并未证实。此间涉及到王宫卫戍和大王的安全,不能草率对待,自然免不了要考察一番才行。” “哦?依王后的意思,该如何考察呢?”赵亮问道。 褒姒抿着小嘴浅笑一下,对周幽王道:“大王,我突然想到了一个年幼时常玩的游戏,甚是有趣,恰好可以试试他二人的真伪呢。” 周幽王奇道:“哦?是什么游戏,快说出来听听。” 褒姒对大宫监吩咐道:“取一块幔帐来,让小四和这个女子并排而坐,再用那幔帐从中间将两人隔开。我们提些夫妻之间应该知晓的问题,令他们把答案悄悄告诉身旁的宫女,如此核对下来,是不是夫妻立知真假。” “好!妙计!哈哈哈。”周幽王开心大笑,连连拊掌。 赵亮、王小四和郑卢雅却同时脸色一变:坏啦,要出事! 褒姒想的这个主意,简单轻巧却又凶险异常。它妙就妙在并没有气势汹汹的三堂会审,而是仿佛酒宴间玩乐的游戏一般,既顾全了大将军郑妮的面子,又助了周幽王的酒兴,旁人还不能说出个不字。然而,一旦王小四和郑卢雅的答案完全驴唇不对马嘴,那么谎言当场就会穿帮,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便很难说了。 搞不好,连赵亮都得被卷进去。 眼看着宫女捧来大团红帐,在四个殿前武士的帮助下,很快便拉起一道帐幕,帐幕的两旁则摆放了两个软垫。 王小四的心不住的往下沉,正有些不知所措之时,他忽然发现跪在大殿中间的郑卢雅冲自己这边微微点了点头。王小四赶忙下意识转脸看赵亮,发现赵亮此时用手轻轻的摸着鬓角,指尖时不时的还敲几下耳朵。 我去!原来是这样啊。王小四恍然大悟,赵亮这是在提醒他们用拨号机! 尽管这款反穿越调查局老掉牙的通讯设备,在联系总部的时候经常掉链子,可如此近距离的沟通则要容易的多。如果他们能够利用时间差,在一个人小声对宫女说出答案的时候,通过拨号机把声音也送到另一个人的耳中,那么两边说的答案就天衣无缝了。 想到这里,王小四立刻信心倍增,他知道郑卢雅现在说话和行动都不方便,于是暗暗用意念激活耳内芯片,尝试着拨号呼叫,同时嘴里嘟囔道:“哎呀,试就试,只要大王、王后和大将军开恩,能听到小人的心声,放我那可怜的婆娘一条生路就行。对,小雅?” 郑卢雅没有说话,只是跪在那里微微的点了点头,示意王小四已经接通,声音正常。 王小四放下心来,先对着赵亮深施一礼,然后大步走到帐幕一边,在软垫上坐下。郑卢雅则被一名禁卫押着走到另一边,同样跪坐下来。两名宫女按褒姒的示意,走到两人身旁,随时准备聆听答案。 见他们都已经准备好,周幽王饶有兴致的问褒姒:“我的小美人儿,接下来第一个问题问什么好呢?” “主意是我出的,便由我来给大王示范一下。”褒姒道:“叶塞国号称山地之国,你二人的部族所在的山是什么山?” 王小四抢先自言自语道:“这个还不简单?”他之所以着急说话,是在暗示郑卢雅别急着开口。然后他对着凑到近前的宫女低声耳语道:“我们那座山叫做屠四海山。” 一个响指的功夫,王小四的耳内响起了郑卢雅轻微的声音:“屠……屠四海山。” “怎么样?说说答案呗。”褒姒问道。 两个宫女站直身体,异口同声道:“屠四海山。” 噗——赵亮把嘴里的一口酒喷了出来。 周幽王却满意道:“嗯,真是有点意思啊,哈哈哈。不过美人儿你这个问题太简单啦!听寡人给他们出一个……嗯……你们两个以前一晚最多来过几次?通常能有多久?” 王小四正要回答,却听到耳机里的郑卢雅小声说道:“最多一次,每次都只是七八下。”无可奈何,他也只好硬着头皮对跟前的宫女道:“一……一次,转瞬即逝……” 宫女闻言,仿佛发现新大陆似的兴奋报告道:“只有一次,转瞬即逝!”另一个宫女紧接着笑呵呵的补刀:“顶多七八下!” “哈哈哈——”整个大殿响起一阵哄堂大笑,尤其是周幽王和褒姒,二人乐的前仰后合。王小四则羞的满脸通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 周幽王乐不可支的问赵亮:“我说表妹呀,就这么一个中看不中用的家伙,你竟然还宝贝的不行?” 赵亮尴尬的笑笑:“呵呵,关键是走心,走心。” 褒姒强忍着笑,揶揄王小四道:“你这个窝囊货!我原想着大将军为国效力、劳苦功高,必须好好赏赐她一个礼物,让她体验一下人间的快乐,没想到你却是徒有其表。也亏得表妹不挑剔,否则我这脸可往哪里搁呀?大王,要我说,既然他的那个玩意儿不好使,留着也没啥用处,不如……”说着褒姒瞥了一眼毓霞宫的大宫监,说:“不如随意操作一下,然后发配给内侍老官儿,让他们用。” 王小四听得心里一惊,虽说身体并不是自己的,可要是真的体验一把宫廷手术,恐怕会留下一辈子的心理阴影。 赵亮闻言也立时想起了自己头一回去特工总部报到时,在餐厅遇见的那位前辈——大清处的孟连江。那可是堂堂的猛龙特战队前队员、反穿局铁骨铮铮的硬汉,杀头都不怕,可谈起宫廷回忆却眼泪哗哗的止不住。他赶忙道:“万万使不得!王后,小四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死人。如论如何也不能把他给骟了!” 周幽王被他逗的哈哈大笑:“表妹别担心,美人儿跟你开玩笑呢。” 褒姒也乐不可支道:“看把表妹给急的,想来即便是面对敌人的千军万马,你也不曾如此慌张的?这样看来,确实是走心呢,哈哈哈。” 赵亮知道自己方才有些失态,满脸通红的嘟囔道:“王后见笑,见笑了。” 褒姒大有深意的看了赵亮一眼,在周幽王的催促下,继续对王小四道:“哎,既然大将军不嫌弃,那就姑且饶了你。我再问一个问题,你们几岁成的亲?聘礼是什么?” 王小四此刻已经彻底放下心来,尽管脸面上还有些臊的慌,可是心态已然不再畏惧对方的种种提问。他兀自嘟囔道:“哎呀,这件事情可有些年头了,我得好好想想。”隔壁的郑卢雅听王小四这么说,知道对方这是在示意让自己来编故事,于是在宫女耳边低声说道:“我记得是十三岁嫁给阿大,他那时应该十六了。聘礼是两头山羊和一捆粗布。” 说完,郑卢雅安静垂下头,默默的等着耳机里面的王小四再把自己的话重复一边。可是,令她感到意外的是,那个本应该响起的声音却并未出现,整个耳蜗中只是一片寂静,就连刚才一直都存在的环境杂音也丁点不见。 卧槽!拨号机断线了?! 第29章 谎言 郑卢雅心里大吃一惊:这个破装备,总是在关键时刻掉链子!也不知道王小四有没有听到自己刚才所说的话。如果他没能及时接到信息,那么接下来可就是一场灾难了!一种糅合着紧张、担忧、不安、焦急等复杂情愫的东西,瞬间填满了郑卢雅的整个心脏,额头上微微浸出汗来。 和她复杂的心理活动相比,王小四此时的状态倒也简单——大脑一片空白! 就在十几秒钟之前,王小四从耳机里只听到郑卢雅说出“我记得”三个字,之后便咔嚓一下断了信号,啥也听不见了。他心里很清楚,这肯定又是拨号机掉线了呗。杀千刀的装备处!王小四不禁暗骂一句,赶紧尝试着重新拨通郑卢雅的信号。 然而,眨眼之间他接连两次拨号却全都失败了,要么是因为此处时空运转的关系彻底干扰了通讯信号,要么就是他俩之中有一个人的装备出现了故障。总之,刚才暗中串词、瞒天过海的手段无法再奏效。 站在旁边的宫女好奇的看着王小四,用眼神不住询问:答案呢?王小四对此视而不见,两眼直勾勾的凝视着前方,大脑库嚓库嚓的飞速运转,盘算着对策。 这个时候赵亮也看出有些不对劲了,他正要说话,却听褒姒先开口道:“小四,怎么了?这个问题答不上来吗?” 王小四闻言一楞,旋即又赶紧俯身拜倒,战战兢兢的答道:“请王后娘娘恕罪,小四担心回答完这个问题,会被误会杀头,所以不敢说。” “哦?竟会有此事?”周幽王的语气略微有些不善,问道:“你倒说说看,为何会被误会杀头呢?” 王小四直起身子,仍旧保持着跪姿,说:“大王有所不知。当初我和小雅是私定终身,两家父母为此闹腾了很久才勉强答应这门婚事。所以,关于聘礼之事,两边也存在着很多分歧。我家说前前后后给了他们家许多礼品财物,可是小雅的娘家却不承认,始终都咬定只有很少一点。方才王后垂问,小四暗自琢磨,这笔糊涂账恐怕我跟小雅都未必讲的明白,故而担心随口说出,因为两人说法不一而招来杀生之祸。” 赵亮和郑卢雅听得心中暗叫佩服,王小四果然是脑子灵光、反应奇快,刹那间就编出这么个缘由,化解了眼前的危机。 果不其然,周幽王听了他的解释,微微点头道:“嗯,原来如此。你的担心也不无道理,寡人之前听说过,在民间常有因为聘礼而闹得不愉快之事,想来多半是如你们这样,两家都各执一词罢。要不,咱们再换一个问题?”说着,周幽王望向身旁的褒姒,征求她的意见。 赵亮哪敢再让这场考验游戏继续下去,正要出言制止,却听褒姒道:“不用问了。” 一听她发下这句话,赵亮和王小四、郑卢雅都不禁暗暗松了口气,庆幸老天爷保佑,让他们有惊无险的渡过难关。可是没想到,褒姒接下来的一句却又令三人大惊失色:“殿前武士听令,给我将这两个人绑了!” 这下连周幽王都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问道:“美人儿,这是何故?” 褒姒嘴角挂着冷笑,先是有意无意的瞥了赵亮一眼,然后对周幽王解释道:“大王,这两个家伙自作聪明,被我一下便试出纰漏。要知道,叶塞国乃是蛮夷小邦,不像我中原上国,讲究婚丧嫁娶的种种礼仪,所以他们根本没有什么聘礼这种规矩。而且在他们那儿,女人的地位比男人高,妻子往往把丈夫视作自己的私有财产。这个女子说家中因为欠债而让男人卖身,可以说是合情合理,如今她千里迢迢的跑来寻夫也尚能理解。但要说男方为了娶她送上聘礼,就纯属胡扯了!” 周幽王闻言立时脸色大变,紧盯着同样惊愕万分的王小四沉声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你给寡人老老实实的招出来!” 这个时候早已有四名殿前武士走过来,掐着王小四和郑卢雅的双臂,将二人压制住。王小四倒背的两手,强忍着肩头和肘部的痛楚,呲牙咧嘴道:“大王饶命啊,小的冤枉!” 眼见情况不妙,站在赵亮身后的睽离低声问道:“妮妹,要不要马上行动?” 赵亮赶忙摇摇头,此时毓霞宫里的人都因为王小四身份有异而提起戒备之心,周幽王也不再似刚才那副醉眼惺忪的模样。现在动手,难度太大,一招不慎就可能适得其反。他压低声音对身后道:“沉住气,先看看情况再说。” 周幽王又催促了一次,逼问跪着的二人从实招来。可郑卢雅低着头一言不发,王小四则不住的喊冤求饶,就是不肯吐露实情。 “看来,不动动大刑,量你们也不肯讲实话了。”周幽王没了耐性,冷哼一声:“此处是王后寝宫,不能被奸人弄脏了,暂且把这两人押回大牢,待明日早朝后再收拾他们。寡人就不信撬不开尔等的嘴?” 赵亮担心王小四和郑卢雅的安危,忙不迭的说道:“大王,小妹我有一事相请。小四是我的外宠,倘若他的身份存在问题,说出去也恐伤及我的面子。所以,这二人可否交由我来亲自审讯?” 周幽王摇摇头:“表妹就不要再提这个事了。正因为与你有关,所以你更应该避嫌才是。寡人已经想好,明天就让大夫虢石父审问他二人。你不知道,那虢石父的手下有一位顶级刑讯高手,设计了九种挫骨磨皮的酷刑,号称天下第一歹毒。听说世间绝少有人能挨过他的全套刑讯术,略微尝试上一两种便乖乖投降了。” 赵亮听得头皮发麻,差点儿想改变主意,立即领着暌离和申长烈动手抢人。怎奈事情变化太过意外,很多之前议定好的方案都因为王小四的缺位而无法确保稳当,以至于赵亮不敢在仓促间冒这个天大的风险。因为劫掳周幽王的机会只有一次,一旦失手,同时令对方起了戒备之心,那恐怕就再也不能顺利抓捕这个穿越者了。 周幽王见赵亮低头不语,以为他是默认了自己的安排,遂吩咐道:“把人都押走!表妹,你勿要烦恼,这又不是你的错。今日有幸,发现了小四的可疑之处,免得他将来对你造成不可估量的伤害。所以,咱们应该高兴才是啊。来来来,陪寡人饮一杯!” “我能高兴的起来吗?”赵亮有些没好气的说道:“当初你们把他赐给我的时候,就不曾好好调查一番吗?现在弄得不上不下,实在令人郁闷。”他知道以郑妮的身份,无论在宫中还是在朝中,都极为特殊尊贵。于是赵亮故意使使性子表露不满,一来符合自己的身份,二来也可以试探一下对方的反应。 果然,他这话一说出口,不仅是周幽王大感尴尬,连褒姒也坐不住了,语带歉意道:“妹妹可千万不要生气,此事要怪就全怪姐姐。之前我命褒国供奉男宠,原是想犒劳妹妹的。没成想这好心办了坏事,下面的人一时疏忽,在身份甄别上出了纰漏,才有了今晚的不快。”周幽王也赶忙点头称是,一副唯恐郑妮生气的样子。 赵亮知道幽王和褒姒暂且没有怀疑到自己身上,先放下心来,然后又不经意道:“我知道这是王兄和嫂嫂的一片厚爱,只是如果能在一开始便能把人查核清楚,也省了眼下的尴尬。那小四倘若真的是敌人奸细,我郑妮绝不会心慈手软,不过如果他是清白的,也不能冤枉了好人。” “那是自然,”褒姒笑道:“明天让虢石父他们审一审不就都清楚了。” 周幽王也接口道:“表妹,你应该多少也有些听闻。如今天下形势非常微妙,不仅申侯那边动向难测,而且还有不少诸侯国也对新政颇有微辞。寡人担心在这个时候真的出现里通外国的勾当,所以对奸细探子这类事情不得不小心防范啊。” 听他如此说,赵亮顺势问道:“王兄,说起新政之事,我也正想问呢。果真如申侯所言,您要实施田亩新政吗?” “是啊,表妹。”周幽王得意洋洋的回答:“寡人发誓要革除弊政,推行新法,令大周变得国富民强!你觉得怎么样?哈哈哈……” 赵亮心道:你这种屌丝倒也自恋的很,说到底还不是把现代社会的成功经验搬到古代来投机取巧?仅仅为了自嗨,却连累得我们也跟着奔波辛苦。他压着火气,继续问道:“王兄,您说的那个田亩新政叫什名字来着,联产什么的,很绕口啊。” 褒姒捂嘴笑道:“是联产承包责任制。此乃大王成为千古明君的创举呢。” 周幽王被褒姒夸得呵呵傻乐,吹嘘道:“哎,千古明君算不上什么。寡人心中的目标可是要成为三皇五帝那样的人物!表妹,不瞒你说,只要这新的田亩法得以推行,再加上各国的奴隶赎身脱籍,那整个大周天下都会天翻地覆啊!你想想,各地的百姓,从此不再区分是国人还是奴隶,只要愿意,每个人都有田可种!每年的收成只要交够王室的、留足诸侯的,剩下都是自己的。多劳多得,少劳少得、不劳不得,这样一来岂不是人人都会使尽全力?要不了几年,就会出现国富民强的盛世啦!” 赵亮假装钦佩的点点头,又问道:“这么英明的谋划,王兄究竟是怎么想出来的呢?” 周幽王听他这么问,不禁微微一愣。他先是看了看身旁一脸崇拜神色的褒姒,旋即又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啊呀,怎么想的?就是那么想着想着就想出来啦。哈哈哈,今天时候不早了,表妹先回去休息,等有时间寡人再给你细讲。” 从毓霞宫出来,赵亮一路上都沉默不语,显得心事重重。暌离猜想妮妹是在担心王小四和郑卢雅的安危,所以也不好打扰。他瞅瞅旁边的申长烈,故意找话道:“我说申公子,你在想什么呢?” 同样在发愣的申长烈闻言回过神来,答道:“哦,没什么。我只是在琢磨,倘若真的像大王刚才说的那样,这联产承包责任制好像也不失为一个可行的尝试。” 走在前面的赵亮闻言一惊,回过头怒斥道:“胡说八道!你懂什么?” 第30章 无妄之灾 申长烈被赵亮的斥责吓得一愣,支支吾吾的回道:“嗯,我……我只是觉得……” “觉得什么?!”赵亮依旧怒气冲冲的说:“你知不知道什么叫生产力决定生产关系?你懂不懂什么是脱离实际的镜花水月?大王信口胡说的那套东西,放在现实中根本无法执行你到底明白不明白?” 赵亮的一通发飙,弄得申长烈非常尴尬,暌离赶忙替他解围道:“妮妹莫要动气。其实我和长烈公子想的差不多,也觉得耕者有其田对老百姓来说是件好事……” 赵亮没好气的瞪他一眼:“好事个屁!光有田就够了吗?种子呢?农具呢?牲口呢?这些东西不要钱的吗?即便把土地分出去了,可是财富和工具仍然掌握在诸侯贵族手中,你让老百姓靠什么耕作发展?遇到灾年收成不好的时候,全家喝西北风吗?以前的土地都采用井田制分封,不得随意转增或交易,像嫪参这样的家伙想要兼并土地,也只能偷偷摸摸的巧取豪夺。可是一旦实施田亩新政,你们就敢保证有些人不会因为吃不饱肚子,出卖自家手中分到的田产吗?到那个时候,岂不是更容易出现大规模的兼并?”他顿了顿,继续道:“大周的根基在各个诸侯国,以及他们下面的那些大大小小的贵族。这些人通过王室分封给他们的土地,掌握了经年累月的财富,拥有着大量的人力、财力和物力,只有依靠他们才能够供养王室、保卫王室,也只有他们才能管理好各地的民众。现在大王要把这些贵族的根基刨掉,未见其利先见其害,你们知道吗?!” 申长烈和暌离听了他这番话,顿时有些恍然大悟的感觉,不住点头称是。申长烈道:“大将军说的有道理,方才是我把事情想简单了。或者说,大王新政的初衷是好的,只是有些不合时宜。” 暌离也表示同意:“没错,照妮妹的分析,有些举措的确不能在眼下推行。即便是希望有所改变,恐怕也得一步一步的慢慢来。只是不知道,这个惠及天下人的事情究竟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实现。” 赵亮心道:什么时候能实现?两千多年以后呗!接着他郑重的对二人嘱咐道:“甭管什么时候实现,反正现在不成。尤其是长烈公子,你要答应我,这种有可能扰乱天下安宁的想法或说法,必须坚决禁止。只要你有这个机会或能力,就不能让什么‘承包制’这些字眼出现在任何记载中!对了,还有‘迷魂香’这种词也不能出现!” 暌离好奇的问道:“迷魂香怎么了?难道也能扰乱政局?” 赵亮懒得跟他解释那么多,继续道:“好了,咱们先不扯这些啦,只要记住我的话就行。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如何营救小四和小雅他们。” 听他提起这件事,申长烈也有些担忧:“刚才在毓霞宫里,我一直看着暌离先生的眼色,本来还打算当场动手呢。目前小四将军他们已经被押回大牢,要不咱们考虑劫狱?” “我同意妮妹当时的决定,”暌离道:“在那种情况下,即便我们猝然发难,也没有把握救出小四,同时制住天子,所以退一步再做打算是合理的。至于是否劫狱,还是听妮妹的。” 赵亮摇摇头:“劫狱抢人是不可能的。这里不是寻常所在,而是王宫禁地,一旦惊动了御林军,咱们三个加上他俩,都是吃不了兜着走。” 申长烈一脸懵逼:“大将军,什么叫做吃不了兜着走?” 赵亮含糊道:“这是西北边疆的方言,意思是横竖躲不掉、反正都得死!” “那究竟该怎么办?”暌离问道。 “我寻思着,还是得从大王身上想办法。”赵亮心中还惦记着任务的事,顺着思路道:“如果能有机会把大王控制住,就可以逼着他释放小四他们,同时还可以放公子回去。所话说擒贼先擒王嘛。” 暌离点点头:“妮妹不愧是久经战阵的名将,‘擒贼先擒王’这句话说的非常贴切透彻。哎,我说妮妹,我们魔王岭都是山贼,而我暌离正是贼头大魔王,你当初就是用擒贼先擒王来收拾我的?” 赵亮被他说的不禁一乐,心道:得,又说了一句这个时代不该有的话。不过好在暌离的身份还挺应景,没有什么太大的岔子。他笑道:“得了,看把你给美的。说正经事,即便暂时不闯牢救人,可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小四他俩受刑吃苦,咱们得赶紧研究个对策才行。” 申长烈道:“大将军提起这事,我倒是想起来了。方才大王说的那个虢石父手下有一位刑讯高手,我恰好知道。” “你知道?他是谁?”赵亮和暌离异口同声的问道。 “虢石父一直跟我父亲不对头,所以对于他的事情,我们曾经下过很多功夫研究,”申长烈解释道:“他有个手下叫鲲泽,乃是卫国人。这个家伙应该就是大王所说的用刑行家,手段五花八门,心肠毒如蛇蝎。倘若落在鲲泽手上,怕是生不如死呢。” 暌离问道:“此人武功如何?” 申长烈回答道:“武功应该很稀松。鲲泽是读书人,除了会一些寻常的击剑术外,没什么过硬的功夫。” “那就好办了。”暌离拍拍手,对赵亮道:“妮妹,我建议趁着天还未亮,赶去寻寻这位鲲泽大人的晦气,包保他明日没办法起床应差。” 没等赵亮说话,申长烈兴奋道:“还有虢石父,顺手把他干掉就更好啦。” 赵亮赶忙拦住他,说道:“这不成!虢石父绝对不能动!”要知道,这位上大夫可是历史中有名有姓的人物,甚至西周倒台还是拜他所赐,就这么不明不白的被干掉了,别说会引起周幽王的疑心,就是回了反穿局,上级也绝对饶不了他。而且那个鲲泽也万万不能因为他的指令而有半点损伤,否则同样存在违法的风险。于是赵亮叮嘱道:“今晚大王刚刚决定让虢石父审问小四,他第二天便出事了,这个巧合咱们很难解释,说不定会引来更大的麻烦。所以现在绝不能动他。至于说鲲泽嘛,最好也只是用些小手段而已,切勿伤了他的性命。” “妮妹放心,我手里有分寸的。”暌离转向申长烈,笑道:“怎么样小公子?和暌某一起去玩玩?” 申长烈嘿嘿一笑:“那是自然。长烈不才,之前曾跟随父亲来过几次镐京,恰巧认识虢石父的住处,你不叫我去还真不行呢。” 鸡叫三声,天际泛白,赵亮用手托着脑袋,眼睛半睁半闭的靠在书案旁打瞌睡。昨晚暌离和申长烈走后,他特意绕到那座宫女用的茅房里,尝试着联络处长屠四海,打算报告行动小组遇到的情况。可是,连续几番折腾下来,拨号机一点反应都没有。赵亮无可奈何,只好独自返回住处,在房中等候暌离的消息。 正犯困的时候,忽听外面站岗的御林军一声惊呼:“我的天!申公子,你……你什么时候跑出去的?!” “废话!老子又不是囚犯,为什么不能出去?”申长烈不满的哼道。 暌离则忙着打圆场:“几位军爷莫怪,昨夜公子陪大将军喝完酒后感觉烦躁的很,得到大将军同意才出去散散心。这不,逛着逛着就回来啦。大王昨天在金殿上也说过,只要不离开镐京,长烈公子行动是自由的,你们也不必过分担心。”说着,便拉着申长烈进到院中。那几名把门的御林军眼看申长烈确实回来,也就不再纠结,小心翼翼的停在院外,不敢越郑妮大将军的雷池半步。 暌离和申长烈一路走进正堂,见到睡眼惺忪的赵亮,齐齐施了一礼。从他俩的表情是就不难看出,事情应该办的非常顺利。果不其然,暌离把房门关严,转身低声道:“妮妹,幸不辱命,小四兄弟估计不用吃苦头啦。” 赵亮道:“什么情况,赶紧细细讲来。” 申长烈认真回答:“我这次见识了暌兄的手段,佩服的五体投地!昨晚我俩摸到虢石父的宅院,连番避过三队巡兵和五处暗哨,轻轻松松的进入门客馆舍。说来也巧,那个鲲泽颇受虢石父的器重,所以自己单独住在馆舍上房。我们到那里的时候,这家伙刚与几个门客饮宴结束,正晃晃悠悠的打算回房休息。暌兄毫不犹豫,从树上冲下去,拦住鲲泽就是一顿胖揍,边打边骂‘让你抢老子的女人!让你抢老子的女人!’,打的那鲲泽鬼哭狼嚎。” “女人?什么女人?”赵亮听得有些糊涂。 申长烈解释道:“父亲的耳目早就探知清楚,鲲泽是个好色之徒,平日里喜欢沾花惹草,没少因为争风吃醋的事情与人结怨。所以当我把此事告诉暌兄后,他便决定由此处入手。” “哦,原来如此。”赵亮点点头:“这样一来,无论是鲲泽还是虢石父,事后都会以为这是情敌痛下毒手,不会疑心到咱们身上。即便大王知道了,说起来也好搪塞。只不过,不知道揍得效果怎么样?” 这个问题申长烈没回答,他转头望向暌离,而暌离则淡淡道:“我下手时仔细数着呢。总共断了四根肋骨,折了两个手腕,一只眼睛被封掉,另外牙齿脱落若干。” 赵亮听他平静的描述,背后直冒寒气:那个叫鲲泽的家伙真是好可怜,莫名其妙的招惹一场灾祸,人都被修理成这副惨样了,却还不晓得背后真正的原因是什么。 只听申长烈继续道:“鲲泽被暌兄打的痛不欲生,几乎不想再做人,但惨叫声同样也惊动了府中的护卫。我们两个为了不暴露行迹,于是只能赶紧抽身而退。” 赵亮道:“如此甚好。我知道你们还在担心虢石父。即便没有鲲泽,他一样有可能对小四小雅用刑逼供,对?” 暌离和申长烈无声的点点头,脸上的神情都凝重了不少。赵亮却笑道:“不妨事。只要没有变态级别的刑讯高手,普通的小场面我相信他俩还能应付的过去。毕竟……”他本想说‘毕竟他们都是在反刑讯方面受过专门训练的优秀特工’,但是话到嘴边,却赶忙改口道:“毕竟都身经百战,寻常的皮肉之苦还不能把他们怎么样。何况我还另有安排……” “另有安排?”暌离好奇道:“妮妹,你还有什么妙计,快跟我们说说。” 第31章 争论 赵亮贼兮兮的嘿嘿一笑:“我昨天琢磨大半夜的功夫,具体计划现在还不能和盘托出,但是这里面需要魔王岭的弟兄们参与行动,另外还得让褒富来配合一下。暌离,麻烦你辛苦跑一趟,去找二丫和褒富,然后告诉他们……”他凑到二人跟前,嘀嘀咕咕的交代半天。等到赵亮说完,暌离和申长烈都有点被惊得目瞪口呆。 申长烈结结巴巴的问道:“大将军,您……您……您该不会是想造反?” “胡说八道,我造哪门子反啊?”赵亮没好气的瞪他一眼:“说到底,还不就是为了救小四和小雅,顺便请动大王御驾,亲自来我这里一趟。好啦,上朝的时辰到了,我还得去应付虢石父呢。” 说罢,赵亮站起身来,伸过一个大大的懒腰后,得意洋洋的出门而去,只留下面面相觑的两人原地兀自愣神。 赵亮在内侍的引领下来到早朝正殿,这个时候此处已经站满了文武百官,看到他进来,众人纷纷行礼致意。不论是高大英挺的武将,还是白发苍苍的文臣,大家在赵亮面前全都是低眉顺眼、毕恭毕敬。 大将军郑妮在朝中的地位那可不是一般的高贵,而赵亮也已经不再像刚来的时候那样战战兢兢。逐渐进入大将军角色的他,越来越享受这种高人一等的感觉。 除了下半身仍然有些不自在之外,其他一切都是——完美。 赵亮心中暗道:我去,怪不得那些穿越者们来了就不想走呢,这玩意儿确实爽啊!放到现实世界而言,恐怕特工总部的部长也没有这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待遇和感受。更何况,有些穿越者连“一人之下”都省掉了,直接就是所处朝代最牛掰的那一个人! 比如眼前的周幽王,这货在现代也就是一穷屌丝,走到大街上估计都没谁正眼瞧他。可是现在倒好,说nen死谁就nen死谁,说要睡哪个就睡哪个,太尼玛嗨翻天啦。 正胡思乱想着,大殿里的编钟突然敲响,礼官高喝道:“大王驾到——” 众大臣闻声赶紧按照品序分班站好,垂手肃立,整整齐齐的恭迎周天子驾临。不一会儿的功夫,周幽王和褒姒在大群宫女内侍的环绕下步入正殿,一直来到王位上落座。 看着他俩并肩而坐,赵亮突然想起一个问题,转头对旁边的人低声道:“哎,我说,王后怎么会和大王一起来上朝?这符合规矩吗?” 旁边的大臣闻言一愣,犹豫了半天才支支吾吾道:“嗯……这个嘛,大王锐意革新,王后天资聪颖,二人一起上朝定夺国家大事,实是我大周之幸啊……” “我呸,说人话!”赵亮没好气的骂了一句:“你不拍马屁会死吗?正经问你呢,他们从什么时候就这样了?” “大概……大概一年前。”大臣吓的脸都有点白了:“一年前,虢大夫给大王献策,在烽火台设宴,为王后娘娘解闷。那一次娘娘可能是受了风寒,回来后就大病一场,当时都把大王给急坏啦。幸好医治得当,没多久王后便逐渐康复。然而令人意想不到的是,王后娘娘不仅身体康复,连性格也有所改变。之前整日愁眉不展、郁郁寡欢,后来却变得活泼开朗、风趣明艳。也正是从那时开始,王后便一直陪着大王共上早朝了。” 赵亮听大臣如此一说,心中立时升起一股奇怪的感觉,可是他又说不清楚奇怪在哪里。正走神间,忽听宝座上的周幽王开口说话:“今日不讲旁的,单议田亩新政之事。诸位爱卿,可有什么要说的吗?” 闻听此言,太宰季伦拱手道:“大王,老臣有本。”说着,他颤颤巍巍的跨前两步,道:“田亩新政牵连甚广,尚有颇多弊端隐患,还望大王三思。” “哦?你说说看,有什么弊端隐患?”周幽王略微有些不快。 季伦答道:“井田绵延百载,擅改祖制,乃天下变乱之兆,此其一也。诸侯分封以贵,庶民夺地,乃尊卑乱常之祸,此其二也。贱户脱籍,削弱贵族……” “够了够了!”周幽王不耐烦道:“来来回回总是那么几句,一点新意也没有!你除了会说祖制那一套,还会说什么?” 老季伦被周幽王呛的呆在当场,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身后的准夫姬成业接口道:“大王,季太宰的话不无道理啊。祖制乃是国家根本,不得不以之为重。” 姬成业出身王室,又担任执掌刑律的准夫之职,说话颇有分量,他这一开口,很多大臣也都议论纷纷,七嘴八舌的支持太宰季伦的说法。 眼看朝堂上一阵嗡嗡声响,出言反对的人越来越多,周幽王气的一拍龙案:“都住嘴!” 大臣们一瞧天子发怒,顿时吓得闭口不言,但是一个个脸上还都是不服气的模样。此时一直躲在旁边没吭声的虢石父说道:“尔等皆是短视之辈,又懂得什么?依我看,大王这套田亩新政高瞻远瞩,如若推行得当,其功业利在千秋万世,可与三皇五帝齐名!” 周幽王最爱听这话,满面煞气立时烟消云散,乐得好似开花一般道:“还是寡人的上大夫最具慧眼,哈哈哈,快,快替寡人给他们解说解说。” “微臣遵命。”虢石父先是对周幽王深施一礼,然后转而对众人道:“老规矩再好,用久了也总得改改才成。诸位不妨细想,这井田制也并非盘古开天辟地时就有的,不也是先代君主订立的吗?先君可以定规矩,我朝天子为何就不能定?难道诸位认为大王比不上他们吗?” “你,你这是强词夺理!”季伦气的直跺脚,可是不管怎样,他也不敢直说大王确实比不了历代明君。 姬成业则不满道:“我说虢石父,大王是叫你解说新政利弊,不是让你溜须拍马,更不是让你顺便给文武百官下套。” “准夫大人切莫着急,我正要讲到关键之处呢。”虢石父不慌不忙的说:“大周天下,立国诸侯七十有一,分封服国共四百余。他们虽尊周天子为共主,但实则表里不一,要么仗着自己是王族的嫡系子弟,要么仗着先祖曾立下赫赫战功,对大王阳奉阴违,表面上一套背后里又一套。长此以往,天子威严何在?大王推出田亩新政,其目的之一就是要改变诸侯封地的特权优势,制衡或削弱各诸侯国的实力,重新树立大周的权威。” “你纯属放屁!”姬成业骂道:“我看是因为你眼红各路诸侯拥有封地,才会蛊惑大王行此国策!” 虎贲将军吕缇附和道:“姬大人说的对,虢石父就是嫉妒诸侯,才会出此狂言。分封诸侯乃是立国之本,怎么在你眼中却成了祸害?” 姬成业和吕缇都是贵族宗室,家里本身就是诸侯,自然听不得虢石父的论调,其他贵族官员也同样跟着纷纷吵嚷,痛骂虢石父的小人伎俩。 相反的,那些出身普通士族的大臣,尤其是被虢石父一手提拔上来的亲信官员,则坚定站在新政这一边,与对面针锋相对。 虢石父仍旧是一副从容不迫的模样,摆手止住众人聒噪,继续道:“诸位大人全是勋贵,家中自然也都有奴隶。那些奴隶平日里是怎么干活的,我想咱们心中也都有数?”他嘿嘿一笑,接着道:“尽管有皮鞭抽打,可是奴隶们依旧变着法儿的出工不出力,有时趁主人稍微松懈一下,还要搞点破坏什么的。原因很简单,因为他们看不到任何希望,只能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像牲口一样活着,而他们的后代也同样只能苟延残喘。所以,没有人愿意去认真劳作,整个国家都只会死气沉沉。大王提出的田亩新政,就是要让所有的百姓,无论是国人还是奴隶,都能一视同仁看到希望,也只有这样才会让他们为了自己的未来辛勤耕耘,同时也令我大周焕发生机。” 站在旁边的赵亮心中暗道:我尼玛,之前没看出来啊!虢石父这家伙虽然是历史上有名的奸臣,可同时也是一个变法的先锋呢。抛去他迎奉周幽王的因素不说,单是刚才那一番话的思想境界就非常超前,牛掰! 太宰季伦却对虢石父的言论嗤之以鼻:“上大夫的话真是荒诞可笑!你说大周死气沉沉,可老夫看到的却恰恰相反。各诸侯国人杰辈出,崇礼尚义;国人与奴隶泾渭分明、品序有道;天下各地阡陌相通、鸡犬相闻,完全是一派生机盎然的盛世景象。你非要无事生非,打破这传承千百年的平静,究竟是何居心?” 嘭的一声,周幽王又重重的拍了一下桌案,沉声道:“季伦,你所说的那个无事生非、打破平静的正是寡人,你猜寡人是何居心?” 季伦闻言大吃一惊。他这才反应过来,田亩新政其实并非出自虢石父,而是周天子亲定,刚才自己因为一时气愤,冒冒失失的问出一句诛心之语,岂不是在逆犯龙鳞?季伦心里着慌,一时间吭哧吭哧的说不出话来,表情极为尴尬。 虢石父得意洋洋的瞥了老太宰一眼,语带嘲讽道:“季大人,你的意思是,你看的比大王更清楚?想的比大王更英明吗?” 眼看虢石父不依不饶,死死抓住自己的一时口误,硬要往周幽王身上扯,季伦脑门上的汗都流下来了,他赶忙道:“大王赎罪,老臣绝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虢石父好整以暇的追问:“究竟是你说的对,还是大王说的对?” 季伦虽然惶恐,但事关重大,他也不肯轻易改口,兀自硬撑道:“推行新政关系到我大周基业,老臣不敢不直言!大王明鉴,土地在诸侯手中,强令他们分摊至百姓名下,且还要赐奴隶自由,实属伤其根本、断其命脉之举。一旦激起众怒,后果不堪设想啊!” 第32章 神秘的敌人 老臣季伦这回也真的是豁出去了,针对田亩新政放胆而谈,说来说去总之就一句话——坚决不同意! 赵亮不禁有些纳闷,好奇的问身旁那位可怜的大臣:“今天怎么争论的这么激烈呀?新政还没有颁布吗?” 那位大臣奇怪郑妮大将军怎么一副朝堂白痴的样子,竟然什么都不知道,但他不敢露出半点不耐烦的神色,低声道:“这是新政正式确定前最后一次廷议啦,所以大人们都不能等闲视之。” 赵亮哦了一声,心想:难怪这些人一个个都急赤白脸的,原来是在做最后的努力呀。哎,不对!如果说新政尚未发布,那么历史上就不会留下丝毫印记,所以对于反穿局而言,这也同样是把穿越者影响降到最低的一次重要机会!否则的话,后世的历史学家和考古学家可就又要头疼了。作为肩负使命的特工人员,于情于理都不应该袖手旁观。 想到这个问题,赵亮不再抱着看热闹的心态,脑子飞速转了下,举手道:“我有话说!” 大将军开口,自然是引起了大家的重视。周幽王也饶有兴致道:“哦,表妹有何高见,尽管讲来。” 面对众人的目光,赵亮暗暗做了两个深呼吸,尽量保持平静道:“王兄,我觉得新政之事牵连甚广,不可操之过急……” 他的话还没说完,一旁的虢石父便阴恻恻的打断道:“大将军莫非是想用拖字诀?从大王提出变法之事到现在已经过去大半年的时间,朝臣们反反复复拖延至今,仍旧没个定论。国家大事当成儿戏吗?” 周幽王也道:“是啊,据寡人所知,外面各个诸侯国早就知道了田亩新政,可王室这边却迟迟不下诏书,都快成为全天下的笑话了。不论如何,今天一定要将此事定下来!” 赵亮一看这架势,不禁吞吞口水:原来拖字诀用过了呀,看来得再换一招了。他继续道:“王兄莫急,且听我把话讲完。新政固然有诸多利处,但毕竟只限于我们的想象而已。究竟如何实施,效果又会怎么样,恐怕谁也说不清楚。当然,所谓的各种弊端也是同样道理,对吗?” 说着,他望向季伦和虢石父二人,那两个人思忖片刻,都心不甘情不愿的点了点头。 “表妹说的有些道理,”周幽王也对赵亮的说法表示认可,问道:“那依你的意思,该如何是好呢?” “找个地方先试行一下不就好了吗?”赵亮轻松答道:“咱们对外也不提新政的说法,只是将大王的这个构想先推行一段时间,看看实际的成果。如果确实列大于弊,那么接下来全天下都跟着效仿;倘若出了什么差错,那便及时制止,就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如此也不会损伤王室的颜面。” 周幽王闻言大喜,拍案道:“妙啊!表妹你果然是足智多谋,寡人之前怎么没想到呢?如此一来,大家也不用你说你有理我说我有理的吵闹个不休,找个地方试试看不就得了吗?” 众大臣立时议论纷纷,都觉得这也不失为一个折中的办法。准夫姬成业犹豫道:“倘若要试行新法,那应该选在哪里呢?”这个问题一提出来,朝堂之中又是一阵嗡嗡之声。说到底,谁都不想当周幽王瞎胡搞的小白鼠。 虢石父眼珠一转,笑道:“要不就选申国。诸位,有不同的意见吗?” 赵亮一听,心中暗骂虢石父是个混蛋,有事没事总想着撩拨申侯,真是贼心不死。不过这一回,朝臣们并没有站出来直言反对的。虢石父的亲信自不必说,他们当然不会跟自己老大唱反调,而其他本来反对新政的大臣也不敢说话,生怕大王一不高兴,先拿他们的属地来做试验。 周幽王一看大家都默不作声,喜笑颜开道:“看来你们都赞同上大夫的意见啊,如此甚好如此甚好,那就让申侯做个表率,首先试行寡人的田亩新政。”说罢,他立即传下命令,让人草拟诏书,将朝廷商议的结果通传申子言和各个诸侯。 赵亮本有心看在申长烈的情分上,拉申侯一把,可是转念一想又放弃了。一来他也不清楚谁更适合替代申国做新政的尝试,二来历史往往就是由兜来转去的各种巧合所组成,这一切恐怕也都是命运的选择。申侯试法和申侯叛变,其中的关联谁又能讲的清楚呢? 朝中的文武百官看到新政得以用这样缓和的方式暂时落定,也就不再过多纠结,各自寻思着心中的小九九。周幽王也因为事情终于有了个结果而龙颜大悦,不住夸赞赵亮提出的办法考虑周全,甚和他的心意。 眼瞅着一场廷议皆大欢喜,褒姒忽然在周幽王耳边嘀咕了几句,周幽王立刻想起还有一件事要吩咐,于是说道:“对了,关于昨夜审问奸细之事,寡人差点忘了。上大夫——” 虢石父讶然应道:“微臣在。” “寡人给你一个差事,”周幽王道:“近日王宫中查出两个身份可疑之人,究竟是否敌国奸细尚未确定,所以还需你亲自审问一番。待会儿散朝后,你拿着寡人的手谕去宫内地牢提取疑犯。”他因为顾忌郑妮的颜面,所以故意说得模糊了些。虢石父乃是眉眼通透之人,看周幽王如此说,又涉及宫内之人,故而也不多问,忙不迭的称是领命。 正在这时,一名殿前武士从外面匆匆进来,禀报道:“启禀大王,城守将军和巡骑军统领在殿外求见,说是有要事奏报。” “哦?有什么急事竟然连朝会都等不得?”周幽王愣了愣,吩咐道:“宣他们上殿。” 片刻功夫,镐京城守将军和褒富联袂而来,快步走到御前下跪行礼。周幽王好奇道:“你们两个着急觐见,究竟有什么事啊?” 城守将军与褒富对视一眼,然后开口道:“大王,末将方才接到褒将军的通报,说在京畿附近发现大批身份不明的军队。末将不敢耽搁,所以特来禀报。” 周幽王吃惊道:“竟有此事?褒富,到底什么情况?” 褒富回答:“大王,臣麾下的巡逻骑兵今早发现不明武装正在逼近镐京,其行动非常诡异迅速,故而火速向城守报警。” “那支军队有多少规模,现在在什么位置?” “据骑兵描述,大概能有数千人,没有明确的身份旗号。”褒富一字一句的说道:“现在这支人马暂时停驻在镐京东边三十里外的常翠山,意图不明。” 此言一出,朝堂上立刻响起一阵窃窃私语之声。要知道,这里可是大周王室所在,擅自挥军逼近形同反叛,如何了得? 与其他人的颇感意外惊讶不同,赵亮此时却暗自窃喜:暌离这家伙的动作可真快呀,褒富也配合得当,值得表扬。 原来,赵亮今天上朝前嘱咐暌离的事情,正是让他指挥魔王岭的山贼兄弟,假扮成威胁镐京的不明武装,然后再由褒富配合演戏,谎称大敌来犯。之所以这样做,说到底还是为了王小四和郑卢雅。尽管刑讯高手鲲泽已经被打成了猪头,无法再伤害小四他们,但是难保虢石父不会动用大刑,赵亮昨夜思来想去,终于想到一个计策——声东击西。 虢石父官拜上大夫,虽然是个文官,但却有着京畿卫戍的监管之责。这个时候若有敌人进犯镐京,那么虢石父说什么也得先坐镇城防卫所,协调宗周六师的防卫行动,直到威胁解除之后才能离开。这样一来,审问奸细的事情就变得无足轻重,也顾及不暇了。 只要能争取出两三天的功夫,赵亮便有机会趁着镐京混乱,一举救出王小四他们,并完成擒获穿越者的任务。 果不其然,一听说镐京附近出现敌军,周幽王立马坐不住了,急忙吩咐道:“上大夫,审讯犯人之事权且放在一边,你现在立刻赶去城防卫所,督促六师统领火速布防!褒富,你亲自跑一趟,务必查明那支军队的身份和意图,不得有误!” “微臣遵命!”“末将领命!” 出现这种意外情况,朝会也就不必再开了,虢石父等人匆匆离开后,周幽王便吩咐散朝,心事重重的回了后宫。赵亮这个大将军虽然是统兵主帅,可现在敌情都不明,所以也不到他上场的地步,于是便跟着众大臣一起离开宫殿,返回自己的住处。 当赵亮哼着现代流行小曲儿,优哉游哉的走进小院时,迎面正好碰上从屋里出来的暌离。他讶然笑道:“呦呵?你倒是挺放心啊,我还以为你亲自率队去了呢。” “率队去哪?”暌离奇怪道。 “装,继续装。”赵亮嘿嘿一笑,转身看了看院门外站岗的士兵,接着道:“他们听不见,不用演戏啦。” 暌离仍旧没有明白他的意思,兀自道:“演戏?演戏是什么意思?” 赵亮想起来,这个朝代还没有戏曲这种玩意儿,所以暌离自然也不晓得演戏的意思。他不好意思的笑笑:“哎呀,说了你也不懂。我的意思是,早上安排给你的事情办的不赖。你放心大胆说,外面的人听不到。” “妮妹,我正要跟你讲呢,”暌离面容有些少见的焦急:“你给我的指令,我没办成,还请你责罚。” “什么?没办成?”赵亮当场有些懵圈:“你,你不是在逗我?这可一点都不好笑。” 暌离歉然道:“妮妹,我没有逗你。今早我奉你的命令,去城外找到二丫,刚跟他商量妥行动的方案,大营就来了一队周兵。他们通知说有敌军犯境,所以镐京内外暂时戒备,任何人没有命令不得擅自进出,否则当场格杀。我一看情况不妙,就赶紧回到这里,等你下朝好一起研究对策。” 赵亮愣怔了半天,才问道:“这么说,你也没能见到褒富?” “没见到,”暌离摇摇头:“我原本是打算跟二丫嘱咐好之后,再去和褒胖子通气。没想到中间突然出了变化。我回来时曾顺道去他的营里打听消息,没想到卫兵跟我说褒富和城守将军一起去了王宫。” “我的天!”赵亮忽然反应过来:“这尼玛是真的敌军犯境!” 第33章 急救术 赵亮跟暌离一碰情况,立时便察觉出事情大不寻常。既然自己部署的疑兵连营门都没能迈出去,那么褒富手下所发现的,就必定是货真价实的敌军无疑了。 我尼玛,这,这是真要干仗了吗?来自于现代社会的赵亮,以前只是在影视剧和游戏里体验过战争的感觉,现在说起来有一支真实的敌军正在靠近自己,尽管还没亲眼见到,可是小心脏仍然不争气的狂跳了几下。 “会是谁呢?明摆着是对镐京不怀好意呀。”暌离替他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赵亮先是摇摇头,然后又点点头,用嘴朝正房努了努:“八成……是那位少爷的亲爹。” 暌离顿时吃了一惊,有些将信将疑道:“妮妹的意思是……申侯?!” “我倒希望不是。”赵亮轻轻叹了口气:“唉,全乱了,这回书本上的记载全乱了。” 暌离感觉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问道:“你说什么乱了?我怎么一点也听不明白。” 赵亮心道:你当然听不明白。你要是能明白我在说什么,那岂不是更令人头大?现在最最关键的问题是,如果来的真是申侯的军队,就意味着历史记载的那场西周覆灭之战,整整被提前了两年!而这个巨变之中到底有没有自己的责任,真的是很难讲清楚。 暌离看着赵亮脸色越来越难看,忍不住安慰道:“妮妹莫愁,要来便来呗,大不了就是明刀明枪的干一仗。不过,现在还有个当紧的事情要赶紧处理,否则迟恐生变。” 赵亮收回脑海中纷乱的思绪,不解道:“什么事情这么严重?” 暌离指指正房:“倘若真的是申侯驾到,大王会怎么对待长烈公子?” 这句话顿时吓了赵亮一跳:“我去,幸好你机灵,我险些把这茬儿给忘个干净!果真是申侯大军来犯的话,不用说,那位小公子一准没什么好果子吃。” “事情难就难在这里,”暌离发愁道:“如果咱们现在放了他或是把他藏起来,大王肯定不会饶过妮妹。可是如果丢着不管,你我心中又很难过去这关,唉——” 赵亮脑子飞速转动几下,突然说道:“要不然咱们先下手为强?” “怎么个先下手为强法儿?”暌离好奇问道:“难不成提前把申长烈给处置了?” 赵亮点点头:“和我想的差不多。你帮我判断一下,如果申长烈对我图谋不轨,比如他想侮辱我,那么我能不能私刑了结了他?” 暌离皱眉沉思片刻,道:“你是大将军,又是女儿身,无论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打算占你的便宜,被你顺手宰掉都合情合理。” “嗯,只要这个道理能说得通就好。”赵亮接着问道:“有没有什么药物,可以让人吃了之后出现假死的状态?” 暌离连忙摇摇头:“这玩意儿我可从来没见过。要不咱们找个医者来问问?” 赵亮不禁苦笑:“我看寻常医生也不可能会有这种东西,况且此事绝对不能被外人知晓。”他犹豫了一下,继续道:“我手中的雷击倒是不仅可以让人瞬间昏厥,甚至还能在短暂的时间内失去生命体征,但是……但是火候把握不好。” 暌离想起之前在魔王岭山寨的擂台上,赵亮那一招惊世骇俗的五雷轰顶,心有余悸的吐吐舌头:“我看还是算了,别再弄巧成拙,当真把申长烈那小子给轰死了。” 赵亮懊恼的叹了口气:“那怎么办?总不能眼睁睁瞧着他成为两国交战的牺牲品。” 正在这时,堂屋里忽然传出声音:“大将军不要发愁,长烈早就豁出去了。”随着话音,申长烈的身影出现在房门口。 “哎?你小子耳朵够灵的呀,我们这么小声你都能听得见?”暌离讶然道。 申长烈笑了笑,走到二人跟前:“不瞒二位说,我从小就有这方面的天赋异禀。大将军,暌兄,真的是我父亲率兵前来吗?” 赵亮赶忙道:“这事目前还没有确定。但是,我们不能不以防万一。” 申长烈表示理解的点点头:“大将军和暌离先生的恩情,长烈此生都无以为报。不过,如果真的是申国兵马,那么任何事情都由我一人来承担,绝对不能再牵连你们了。”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暌离道:“咱们不是早就说好同仇敌忾吗?到了危机时刻,岂有弃你不顾的道理。我说公子你也不必过虑,大将军这不是正在想办法嘛。难道你对她一点信心都没有?” 听他这么说,申长烈慌忙否认道:“不不不,长烈绝对没有这个意思。对于大将军的智谋手段,包括暌兄的本领,我都是佩服的五体投地。只是……只是此间事关重大,动辄就有关乎个人身家性命的风险,我实在不能拖累你们。” 赵亮道:“你也别跟我们客气了。说到底,我们不只是在帮你,也是在帮自己。” “帮自己?”申长烈闻言有点不太理解。 赵亮解释道:“你想啊,你是我们的战友。倘若对自己的战友见死不救,那岂不是一生都要活在深深的懊悔和痛苦之中吗?为了避免今后出现这种悲惨的感受,所以帮你就等于是帮我们自己啊。” “战友?战友这个词说的真好!”暌离感慨道:“妮妹果然是妙语连珠、文采过人,简简单单两个字,道尽了疆场男儿的深厚情谊。” 申长烈也同意道:“是啊,我也是第一次听到战友这个词。谢谢大将军的抬爱,长烈能成为您的战友,荣幸之至!” 赵亮不要意思的挠挠头:“啊哈,有这么夸张吗?其实我们在西疆的时候,彼此之间都是如此称呼的。” 申长烈兀自感慨:“以前我们都叫同袍,有时或称兄弟,但是仔细想来还是战友贴切。” 赵亮担心他们把这个词记得太深,赶紧转移话题道:“咱们别闲扯了,还是先赶紧商量商量对策,如何保护长烈公子。” 暌离看看申长烈,问道:“你怎么说?” 申长烈道:“如果我再扭捏推辞,倒显得对不起大将军以战友相称了。好,你们说该怎么办,我完全配合。” 暌离笑着点点头:“这才像话嘛。现在我有三个主张,两位看看如何选择。一是长烈现在赶紧逃离此地,如果来的真是申国候,那么你最好能找机会返回父亲身边;第二嘛,就是先躲藏起来,静观其变。只要大王一时找不到你,便可以等风头过去再做打算;至于说第三个计策……让妮妹试试,看能否给你造成个假死的状态,骗过所有人。” 五雷轰顶实在是可怕,以至于暌离非常不情愿的说出第三种方案。但是,申长烈想都没想就提出尝试这条路。原因也简单,前两个计划都会给郑妮带来“监管失职”的麻烦。 暌离也晓得其中利害,颇感为难的瞧着赵亮。赵亮沉吟片刻,道:“我只有三成把握,能恰好将你电得直接昏死过去,心脏停止跳动。但是,我们必须在几十个呼吸之内对你施救,否则会造成危险,弄假成真。” 申长烈仔细想了想,说道:“我不怕危险,不过这样做就必须有周天子信任的人证在场,并且亲自确认我已经死亡。” 暌离接口道:“营造这样一个人证在场的机会并不难,难就难在妮妹出手时的分寸和人证验看后能快速把长烈抬走救治。” 赵亮道:“分寸的事情,只能让长烈公子受些委屈,预先让我试验几次,好调整把握出招的力度。至于抬人救治,当然只能仰仗暌兄了,我先传你一套急救术,包括心肺复苏和人工呼吸两个法门,你自己练习一番。” “啊啊啊啊——”申长烈连声怪叫,两眼一翻,浑身不受控制的抽搐起来,吓得赵亮赶紧把手缩回。 “喂,你,你还好?” 申长烈脸色惨白,兀自大口喘息了一会儿,才幽幽道:“唉……大将军,您的功夫,功夫太过厉害,长烈有点吃不消。” 暌离靠着旁边的大树,抱着肩膀笑道:“先前一次妮妹出招的时候,你舒服的好似丢了魂儿一般,嘴里不住喊着再加把劲、再加把劲。怎么,现在吃不消了?” 申长烈被他臊的大红脸,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赵亮没好气的瞪了暌离一眼:“你很闲吗?我教你的都学会了?” 这回轮到暌离脸红了一下,支吾道:“心肺复苏倒是已经掌握了,而且我如果再加上内力的话,效果可以更好。但是……” “但是什么?” “但是那个……那个什么人工呼吸,”暌离扭捏道:“妮妹只跟我描述了要领,可是并未真正实操过,所以我还有些不太明白。” 赵亮哑然失笑:“卧槽,合着你还想我给你实操一下啊?” 暌离不好意思的笑道:“那当然是最好。” “我呸!好个锤子!”赵亮一指申长烈,命令道:“你去配合他实操。” 申长烈吓得脸色都变了,惊道:“怎么又是我?!刚才配合他心肺复苏的时候,险些被他把肋骨给压断,现在还要嘴对嘴……” 赵亮笑道:“不然怎样?难道还要老娘跟他嘴对嘴不成?” 让郑妮跟暌离演练人工呼吸的提议,申长烈无论如何是万万不能答应的,他赶忙道:“那还是我亲自来。” 暌离眼见申长烈破坏自己的“好事”,正要抗议两句,忽听门外卫兵通禀:“大将军,毓霞宫大宫监求见。” 这么巧?三人闻言不禁面面相觑:正想着练习好之后,去何处寻找可靠的人证呢,这周幽王身边的老太监就自动送上门了。 赵亮先喊了声“等会儿!”,然后转头对暌申二人低声道:“怎么样?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暌离点点头:“我没问题,两个急救术的法门基本都掌握了,剩下就靠运气了。” 赵亮又问申长烈:“你呢?刚才电击什么感觉?” 申长烈答道:“说实话,刚才大将军要是再不及时停下来,我感觉灵魂都要出窍了。保持那个力道,或是再稍微加一点点,估计就成了。” 赵亮心道:大哥,实在不好意思,就我这老掉牙的装备,力道什么的可真保证不了。它要是突然抽起疯儿来,您老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第34章 临危受命 赵亮赶紧交代了暌离和申长烈几句,让他们先回房中准备,自己则站在院中吩咐卫兵带大宫监进来。 那位老太监进到院中,朝着赵亮恭恭敬敬的施了一礼,说道:“大将军安好,老奴奉大王之命,特来请大将军到后宫觐见。” 赵亮笑着问道:“不知所为何事,竟然要劳烦你亲自跑一趟来叫我?” “老奴惶恐,”大宫监答道:“老奴只是一个区区的下人,怎当得起劳烦二字?方才大王和王后正在毓霞宫休息,恰好城防骑卫送来最新的敌情,所以大王便指派老奴来请大将军过去一同商议。” 赵亮早就已经猜到,像打仗这类事情,周幽王肯定会找郑妮研究对策,故而大宫监来找也是情理之中。他假意思索片刻,道:“既然如此,那就请你在这里等候片刻,我回房间去换身戎装。说不准之后可能要直接上战场了。” 大宫监赶忙拱手道:“请大将军自便,老奴在此恭候就是。”赵亮微微颔首,转身走进正堂房间,顺手还把门给关上了。 时间过去不短的功夫,赵亮却一直没有出来的迹象,大宫监就直愣愣的戳在院子中间,顶着头上的大太阳,心中兀自暗骂道:奶奶的,这个郑妮的架子也太大了!刚才让我在院子外等了老半天,现在又让我在院子里继续等,怎么说我也是王后娘娘身边的人,居然一点面子都不给,连让进屋里喝盏茶的客气也没有,真是岂有此理。等以后有了机会,一定要在娘娘面前给这郑妮穿穿小鞋才行。 正当大宫监胡思乱想的功夫,赵亮所在的房间中忽然传出一计瓦罐摔碎的刺耳声响,然后紧接着,院中诸人听到大将军在屋里一声娇斥:“大胆狂徒,你找死!”还没等大宫监与众手下反应过来,只听咔嚓一下,他们面前不远处的窗户转眼破裂飞散,一道人影从窗户里飞了出来,重重的跌在地上。 大家还没来得及看清楚那人长相模样,赵亮就已经自窗口纵身出来。他先是朝着院中大树虚劈一掌,暗中将电击芯片的功率放到最大,只见一道刺目的亮光陡然乍现,接着轰隆一声,一道小闪电径直击中树干,发出震耳欲聋的爆裂。 “哎呦我的妈妈呀!”大宫监哪里见过这种场面,立时被吓得魂飞魄散,双手抱着脑袋,慌忙躲闪四处飞溅的火星。 赵亮一击立威,赶紧将功率调整回刚才试验时的档位,手掌对准躺在地上的申长烈,心中默念着菩萨保佑,一下拍了过去。 “去死!”“啊——” 两个声音几乎同时响起,转眼再看时,申长烈已经双目紧闭、毫无生气了。 此时暌离正好从房里跑出来,他佯装惊骇万分,当着大宫监等人的面问道:“大将军,刚才发生什么事了?” “这个狂徒偷看我换衣服,被发现后不仅不知道悔改,反而还想趁机凌辱于我!”赵亮愤愤说道:“没什么好说的,被我当场给宰了!” 暌离闻言赶紧上前,伸手探了探申长烈的鼻息,喊道:“死啦!”说着他又转过身来,对着大宫监道:“内侍大人快来看看,申长烈死了。” 大宫监脸色惨白,莫名其妙的骂道:“你有毛病啊?死人有什么好看的?!” 暌离哪里管那么多,他还急着抓紧时间救人呢,于是不由分说的冲到大宫监跟前,一把扯住老头儿的手,硬生生给拽到申长烈胸口上:“看!心不跳了?” “不,不跳了!”大宫监吓得差点尿出来,尖着嗓子喊道:“的确是死了!” 暌离满意的放开大宫监的手,朝着赵亮眨眨眼。赵亮会意,仍旧气哼哼的说道:“申侯之子申长烈,意图对本将无礼,死有余辜!内侍大人,请你现在立刻随我入宫秉明大王,看看他如何判这官司。暌离,立刻给我将这畜生碎尸万段,然后丢到外面喂狗!” 暌离从身后摸出一柄极为夸张的大斧子,阴恻恻的笑道:“好嘞,我现在就剁了他!” 大宫监一听差点没吐了,慌里慌张的就往外跑,赵亮撵都撵不上。 赵亮一行人步履匆匆的来到毓霞宫,刚进正殿,大宫监话还没说便嚎啕大哭起来,立时把周幽王、褒姒和坐在一旁的虢石父吓了一跳。 褒姒眉头微蹙,不悦道:“内侍,你这是怎么了?哭哭啼啼成何体统?!” “启禀娘娘,”大宫监鼻涕眼泪一大把,呜咽道:“方才老奴去给大将军传旨,恰好碰到那个恶贼申长烈意图强暴大将军……” “你说什么!”周幽王腾地一下站起身来,怒目喝道:“你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大宫监哭着说道:“大将军回房换衣服,没想到申长烈躲在暗处偷窥,后来还打算对大将军行不轨之事。大将军愤然反击,先是将那恶贼打出屋外,然后又追出来连劈两掌,一掌击断院中大树,另一掌正打在申长烈胸口,将其当场格杀……可吓死老奴啦!” 这番话从大宫监嘴里说出来,顿时令周幽王三人面面相觑,一时之间全都没了言语。好半天功夫,周幽王才想起问赵亮:“表妹,真如内侍所说的那样吗?” 赵亮点点头,粉面含霜道:“内侍还少说了一样,我已命人将申长烈碎尸万段,丢出去喂狗了!王兄,究竟该怎么责罚,你看着办。” 褒姒将信将疑的问道:“真的把申长烈给打死了?” 赵亮未及答话,大宫监便抢着说道:“死啦,死的透透的。老奴亲自摸过,没气了,也没心跳了!” “郑妮手刃诸侯公子,还请大王降罪责罚!”赵亮拱手一揖,朗声说道。 周幽王看了看跪在地上的大宫监,又看了看褒姒和虢石父二人,犹豫了一下,说道:“责罚什么?申长烈犯下恶行,表妹一掌将其劈死,算是便宜了他。不然寡人非得将那混账千刀万剐了不可!” 虢石父与申国宿怨颇深,此时开口道:“大王,责罚嘛还是要责罚的。不过不是降罪责罚大将军,而是要追究申侯申子言。堂堂王室贵胄、功盖天下的大将军,岂容他的儿子如此放肆欺辱?按我大周刑律,问个满门抄斩也不为过。” “你说的对!”周幽王被他火上浇油,怒道:“旧账未算,新账又添,正好放在一起算!表妹快坐下来,杀掉一个小小的申长烈没什么大不了,接下来他们申家死在你手上的人恐怕还会更多呢!” 褒姒在一旁也道:“就是,妹妹切莫将此事放在心上。大王肯定会站在你一边的,怎么可能胳膊肘往外拐?不瞒你说,就算你不动手,我们也正商量着怎么拿申长烈祭旗呢。” “祭旗?”赵亮心道:难道来的真是申侯? 周幽王点点头:“是啊,出征祭旗!表妹,寡人叫你来正是为了此事。方才巡城探马送回情报,京畿附近出现的那支神秘队伍,正是申侯的人马!” 赵亮故作惊讶道:“居然是他们?查明对方的意图了吗?” 虢石父答道:“敌人规模在三千左右,全部是机动性良好的骑兵。我估计这是申子言的先锋部队,大批军兵很快就会陆续到达。至于说意图嘛,大将军,他们兴师动众的来到镐京,目的还不是一目了然吗?” “总不会是来郊游的。”褒姒揶揄道。 周幽王捋着胡子,语气有些不善:“寡人已经派出使者,前去会见申侯,当面斥责他反叛逆上的罪行。同时宗周六师也已经放出部队,抵近对方实施戒备。请表妹来,是想商议接下来挥军平叛的方略。你是战功赫赫的大将军,申子言那老儿运气不好,早不叛乱晚不叛乱,偏偏选在你坐镇镐京的时候跑来找死,哈哈哈。没说的,干他娘!” 虢石父介绍道:“目前镐京有宗周六师共计两万三千大军,除去留守城池的兵力外,能有一万五千人供大将军前去应战。另外驻守洛邑的成周八师,以及远近各诸侯国,一旦接到烽火台的狼烟信号,同样也会及时赶来参战。申侯那点家当我最清楚,满打满算倾巢而出,也不过两万来人,到时候恐怕还不够给大将军塞牙缝的。” “已经点燃烽火了吗?”赵亮关心的问道。 周幽王不屑的回答:“目前还没到那个地步。对付区区一个诸侯叛乱,用不着一上来便举国皆惊。” 一旁的褒姒说道:“大王,切不可对此掉以轻心啊。举凡叛乱,都如火星落到柴堆之上,如不迅速扑灭,一旦风势突起,就会成为燎天大火……” “美人儿不必担心,”周幽王笑着打断褒姒的话:“只有寡人在,准保不会让那个申侯有机会翻天。表妹,对于此战你有什么高见?” 赵亮心道:高见没有,低见倒是一大堆,就是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听。他心里这么想,嘴上却说道:“俗话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既然敌军来犯,那么没什么好说的,我带兵迎战义不容辞!只要能摸清楚对方的底细,再依托镐京各处工事,稳守城池肯定无碍。等到主要战力汇集之后,我们便可以掌握主动,伺机发起反攻。至于说现在要不要烽火示警,还是由王兄您定夺。” “好!寡人知道表妹最有担当。”周幽王喜道:“打仗之事,我们都不如你在行,究竟该怎么用兵就由表妹自己做主好了。宗周六师完全集结尚需一两日的光景,待会儿寡人先赐给你虎符和令箭,命各营将军到你那里听候差遣。三日后,大军全体出动,给那申子言一个迎头痛击!” 褒姒问道:“镐京城防这部分也交给妹妹全权调配吗?” 周幽王毫不犹豫的说道:“那是自然。一军不能有二将,否则令出多门,反而容易先自乱了阵脚。再说,整个镐京之内,还有谁能比得过寡人的郑妮大将军呢?” “哈哈哈,这回申侯有难了。”虢石父阴恻恻的笑道。 第35章 我真的好难啊 赵亮心里惦记着申长烈的安危,又简单聊了几句后便借口要准备战事,向周幽王告辞。大战在即,谁都不敢打扰这位大将军的节奏,于是周幽王赶忙放行,让赵亮速速回去部署。 离开正殿,赵亮将虎符和令箭往怀里一揣,连跑带窜的返回小院,径直奔入申长烈所住的厢房。一进屋,他便被吓了一跳。只见申长烈直挺挺的躺在卧榻之上,一动不动,而暌离则满面愁容的坐在一旁,兀自默默垂泪。 “卧槽!死了吗!”赵亮忍不住一声惊呼。 暌离发觉他进来了,赶紧抹抹眼角,说道:“沙子进眼睛了。” 赵亮冲到申长烈跟前,骂道:“谁他娘的问你哭没哭,我是说他真的挂了……”这时离得近了些,赵亮才发现申长烈虽然双目紧闭,呼吸却匀称正常,显然只是在睡觉而已。 “呼——”赵亮长吁一口气,问暌离道:“睡着了?” 暌离点点头:“嗯,睡了好一会儿了。妮妹的功力着实了得,我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他救活,可是他那小身板仍旧熬不住苦楚的感觉,转眼又沉沉睡去。” 赵亮抹一了把头上的冷汗,接着又踹了暌离一脚:“吓死老子了。既然申长烈没事,你哭个锤子啊,害的我误以为闯了大祸。” 暌离委屈的低下头,一张英俊面庞布满红霞,支吾道:“一开始心肺复苏没作用,所以我只好又用上了人工呼吸……天啊,没法活了!” 赵亮没好气的白他一眼,命令道:“别跟个小姑娘似的,又不是要你的命!出来,我有事情跟你商量。” 暌离给申长烈掖了掖被角,然后起身随赵亮来到外间。赵亮对暌离说道:“已经确定了,来的正是长烈老爹的人马。” 暌离对此并没有太过意外:“嗯,看来双方这回是要撕破脸了。大王打算让你领兵吗?” 赵亮点点头,将之前毓霞宫中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了暌离。暌离听完后,略感疑惑的问道:“妮妹,你是大周数一数二的名将,他们让你挂帅出征并不奇怪。不过令我想不通的是,为何周王如此自负,明知敌人实力强大,却不及时燃起烽火台,召集各路勤王大军赶来增援?” “原因很简单,我到现在仍然没有把那天晚上咱们从申左兰那里偷听到话告诉他。”赵亮平静的解释道。 暌离不禁大吃一惊:“这是为何?眼瞅着大战在即,如此重要的情报怎么还瞒着?” 面对精明机智的暌离,赵亮大感头痛:这家伙心思缜密,实在不好糊弄,稍微一个不小心就有可能让他察觉事情蹊跷。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忽悠了。于是赵亮神秘兮兮的说道:“你懂什么,指挥作战,本将军自有谋划,现在还不到该说的时候。” 没想到这一招还挺好使,比起认认真真自圆其说,郑妮大将军的权威更容易让暌离接受。听赵亮这么说,暌离立马点头道:“妮妹教训的对,是我想的浅薄了,此等事情自然还以妮妹马首是瞻才行。那么,接下来咱们怎么办?率兵迎战吗?镐京这边还有小四兄弟和长烈公子两摊子事没处理好呢。” “我正是要和你商量这事。”赵亮道:“就在刚才,大王把指挥镐京内外所有兵马的虎符令箭都给了我,等于说从现在开始,整个镐京都是我说了算。如何利用这个条件,将小四、小雅和申长烈营救出来呢?” 暌离好奇道:“王宫两千御林军也归你管?” 赵亮点点头道:“名义上是这样的。只要我下达指令,而大王又没有另外干预的话,御林军同样要听我调遣。” “那就简单啦。”暌离笑道:“战事一起,只要你下道命令,让镐京全部戒严。除了作战部队之外,任何人不得四处走动,宫中也尽量缩小活动范围。然后我带人突袭地牢,把小四他们救出来,再布置成是申侯的奸细前来劫牢的假象。凭借你给的令箭,我们完全可以畅通无阻的离开王宫和镐京。最妙之处,那时你正在前线打仗,所以谁也不会怀疑到你身上。” 听完暌离的计划,赵亮一时间却陷入两难的境地:如果他真的是郑妮,所救之人也真的只是部下和朋友,那么暌离的计策完全没有问题。然而,事情却并非如此。他和王小四郑卢雅都是反穿局的特工,他们还有一个关键的任务是抓捕穿越者周幽王。而这个任务结束之后,这里的一切就都再与他没有任何关系,包括气势汹汹的叛军和即将覆灭的西周。可是到那个时候,暌离又将面对什么呢? 赵亮收回思绪,问暌离:“你想过没有,我们有可能会输掉这场仗。” 暌离眨巴眨巴眼睛,不解道:“哪场仗?” 赵亮指着外面,沉声道:“对付申侯申子言的大战。” “没想过,从来没想过。”暌离仍旧有些疑惑:“难道妮妹对此战没有信心吗?即便是有鄫国支持,再加上犬戎的参与,只要我们预先做好准备,申侯一方的实力还是远逊于大周啊。情况再不济,一旦烽火台上发出示警,最晚半个月的时间,也会有大批的援军赶来,怎么会输呢?” “但愿如此。”赵亮思索片刻,嘱咐道:“咱们就按你的计划来。我领兵出战后,会立刻命全城戒严,你利用令箭带人把小四和小雅救出来。在那之后,就让他俩留在这个小院等我回来,而你则领着二丫和全体弟兄,护送长烈公子返回魔王岭。等到尘埃落定,不管是我还是申侯,自会去找你们。” 暌离连连摇头:“那不成,那不成。我是你的贴身护卫,一时离开去执行任务还说的通,可要我独自返回山寨等你绝对不行。倘若妮妹担心战事不利,想护着众位兄弟周全,那么叫二丫领他们回去即可,何必把我也支开?再说,自从大家追随你之后,不就盼着有朝一日能随你上阵杀敌吗?而今妮妹让大家先撤,恐怕谁都不会乐意的。” 赵亮知道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服这位兄台,于是赶紧就此打住,无奈道:“好,这个事到时候再说。你先赶紧把申长烈藏起来,过一会儿宗周六师各营的头头儿都会来此报到,与我商讨作战的计划,可千万别被他们看见了。” 天快擦黑的时候,驻守在京畿附近宗周六师的各营将军们终于陆陆续续来齐了。最远的一个策马狂奔了近三个时辰才赶到这里,跑的满头大汗、风尘仆仆。包括褒富在内的十二位将领在正堂整齐列队,一起参拜统帅郑妮。 赵亮伸着脖子数了两遍,好奇道:“咦?不应该是十四个人吗?怎么缺了两个?” 褒富跟他最为相熟,见状赶忙答道:“启禀大将军,您老说的没错,咱们宗周六师共有十四个营盘,三个骑营、四个车营,六个步卒营和一个辎重营,分别由十四名营官执掌。没来的是田向、卫康柏两位将军,他们奉命率部去监视敌人先锋军了。” 赵亮哦了一声,想了想也不晓得自己该说些啥,只好有话没话的问道:“那他们监视敌军监视的怎么样了?有什么新情况吗?” 一位将领回答道:“大将军,我们刚才来的时候,刚刚接到快马飞报。据报信的所说,中午时分,田向将军他们和敌人先锋打起来了。” “啊?已经开打了?”赵亮连忙问道:“战况如何?打的激烈吗?” “回禀大将军,”那位将领喜笑颜开,好像故意要亲自把好消息送给赵亮似的:“咱们宗周六师绝不含糊,三下两下就把他们给击溃啦。” 其他人显然早已得知了这个情况,个个都满脸带笑、得意洋洋,如同那场胜利是自己的功劳一样。赵亮却没有半分高兴的意思,继续问道:“这么容易就打赢了,那之后呢?田将军是收兵了,还是追击了?” 另一个将军瓮声瓮气的说道:“当然是乘胜追击啦。卫康柏眼看田向先拔得头筹,哪能服气呢?他们两个营一前一后的撵上去了。” 赵亮闻言心头一沉,不禁跟身侧的暌离对视一下。从暌离的眼中,赵亮同样看出了担心的神色。他转头对众将吩咐道:“赶紧派人追回田向和卫康柏,命他们速速收兵,防止中了敌人的圈套!” 褒富反应最快,当其他将军还在发愣的功夫,他已经大声应是,转身跑出去传令了。看着褒富浑圆的身形没了影踪,仍有人兀自嘟囔道:“不会?这还能有什么圈套?”“就是啊,放着敌人溃退不追击,岂不是贻误战机吗?”“小声点,当心大将军听到不高兴。” 其实赵亮此时根本没心思理会众将的窃窃私语,因为他现在正替自己的悲催命运感到为难呢。申侯率军讨伐镐京,这件事究竟与历史记载能不能合得上,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抵御申侯进攻的关键人物,居然是他赵亮! 我滴乖乖隆滴东! 这场仗究竟该怎么打?反着打吗?怎么容易输怎么来?赵亮一时间没了主意。 如果现在这场战争就是书上记载的那一次西周覆灭之战,那么他绝对不能赢,否则后面两千多年的历史就得被重新改写。这娄子捅的,赵亮非得被反穿局枪毙十分钟不可。或者说,可能到时候连反穿局都不存在了。 可如果这场战争只是覆灭之战的前奏,申侯正是因为这次被打败了,所以才有了两年后的卷土重来,进而灭西周开东周,那么赵亮便绝对不能输。否则,历史同样会被改变,顶多把枪毙十分钟改成枪毙五分钟,横竖都是个死啊。 赵亮越想越难受,差一点就哭出声来:我不就是个小特工吗?我怎么这么难啊!早知道会是这样,当初毕业时还不如服从学校分配,哪怕到分局或者派出所工作都比这强呀。 看着脸色阴晴不定的赵亮,十一位营官将军都不免有些惴惴不安,担心是不是刚才的议论惹恼了大将军。暌离在旁边也不禁有些好奇,不知道妮妹这是怎么了,为何会显得如此心神不宁。他清清喉咙,正打算开口询问,没想到这时候一个人忽然慌慌张张的闯进屋来。 众人定睛一看,来着正是去而复返的褒富,只听那胖子急吼吼的喊道:“大将军,大事不好啦!田向和卫康柏误中埋伏,全军覆没!” 第36章 地牢 胖将军褒富带回来的消息,将屋里所有的人都惊得目瞪口呆。众将也顾不上什么规矩,乱哄哄的围住褒富,七嘴八舌询问究竟怎么回事。 褒富奋力扒开人群,挤到赵亮跟前,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大将军,刚才我出去传令,正好碰上城外回来的探马。那家伙死里逃生,拼了半条命才将消息送回镐京,没说几句话就昏死过去了。” “人呢?” “我命人把他抬去疗伤了。” “他都说什么啦?田向和卫康柏到底怎么了?” 褒富仔细回忆了一下探马飞骑的报告,一字一顿道:“今日午后时分,田将军所部把申国军队击溃后,敌人便丢盔弃甲迅速逃跑。田将军和卫将军见机不可失,便率兵追击。没想到这竟然是敌军的诡计。追了不到二十里,他俩人便中了埋伏,四千兵马全军覆没!卫康柏当场战死,而田向也被申国军俘虏。” 十一位营官将军听完都面面相觑,脸色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暌离在一旁道:“还是大将军料事如神。果不其然,敌人是有备而来。” 褒富也钦佩的点点头:“是啊是啊,都怪我们没能早点向大将军禀报,导致耽误大事!” 赵亮摆摆手,让二人不要再说了,接着道:“申国兵马有多少人,探查明白了吗?” “还没有,”褒富摇头道:“送信的人伤势也不轻,完全凭一口气吊着,才把事情讲明。他只说对方人很多,漫山遍野,数都数不过来。” 一名将领倒吸一口冷气:“居然这么夸张?!申国啥时候有如此实力了?” 赵亮没好气道:“动动脑子好不好!申国自己就可以发动两三万大军,何况他们还可以找来其他的帮手。”说到这,赵亮的心中念头一动,忽然想起一个关键问题来:倘若此次申国征讨镐京,能有犬戎军队的身影出现,那么他就可以断定这回就是西周覆灭的大战了。因为无论如何,犬戎都不可能接连两次偷袭镐京。 所以,只要有机会预先察觉那支异族军队的动向,他便能够顺势应对。不过,唯一的问题是不能让其他人知道这个情况,否则,历史的进程极有可能发生变化。另外还有一件事情也逐渐在赵亮心中清晰起来,那就是周幽王这个穿越者。照理说,穿越者多少也应该知道,西周覆灭的大概时间和基本原因,那么他就不可能不防范犬戎这个巨大的威胁。周幽王之前将两万嬴氏边军调离镐京赶赴西疆,恐怕也正是出于这个考虑,只是他不晓得,嬴氏族长赢开早已被申侯收买。 如果犬戎真有异动,并且已经顺利绕开边军的防线,这个情况就不能被包括周幽王在内的任何西周人士知道,不然申侯唯一的机会便有可能会落空,事情接下来要朝哪个方向发展,连穿越者本身都无法控制。 赵亮暗叹一声:真难啊!又要抓嫌犯,又要救战友,还要分心稳住历史车轮,反穿局给我开多少薪水才够呢?他收了收胡思乱想的心神,对众人吩咐道:“事情既已如此,多想无益。尔等自现在起,抓紧时间整军备战,后天一早随我出征。没有本将的命令,任何人不准擅自行动,违令者斩!” “喏——”十二位将军齐齐躬身应和。 “暌兄,麻烦你从魔王岭的兄弟中,为我挑选出二十名武艺高强、伸手利落的高手。”等众将领纷纷离开后,赵亮立马对暌离嘱咐道。 暌离闻言笑笑,说:“小事一桩。不是跟妮妹吹牛,别说二十,二百个高手都没问题。不过你打算让他们去干什么,能否告诉我呢?” 赵亮道:“当然要和你讲清楚啦。我打算让这些弟兄部署在镐京的西北方向,严密探查那边的动静。” “我也早就想到了。”暌离点点头:“既然当初申左兰提起过犬戎的事情,那么咱们便不得不防。我会让弟兄们机灵些,盯死各条要道。” 赵亮犹豫片刻,把心一横道:“不仅盯死西北要道,还得封锁消息。任何能给镐京通风报信的人,不论是大王派出的军兵还是普通周国百姓,统统都要截下来。” “啊?这……这是为什么?”暌离听得大惑不解,完全不明白赵亮的意思。 面对满脸狐疑的暌离,赵亮仍旧是那句话:“凡事我自有谋划,现在还不到该说的时候。” 第二天天一亮,暌离便拿着赵亮的令箭,匆匆赶到城外去找二丫等兄弟。他要抓紧时间做好两个安排,一是营救王小四和郑卢雅,另一个则是封锁监视西北方向的敌情。 赵亮反而闲着无事,本想再试着联络一下屠处长,可是这大白天的也不方便在女厕所自言自语。于是他决定趁这功夫,去地牢一趟,看看小四他们的情况如何,顺便先通个气,让他俩做好准备。 因为申长烈已经被大将军一掌打“死”了,所以原本负责看管他的御林军早已撤走,现在换成了一队宗周六师的兵马,作为统帅亲兵随旁护驾。赵亮跟带队的校尉招呼一声,大摇大摆的带着上百名武士直奔宫中地牢。 一行人没用多长时间便来到牢房门口,此时在牢外站岗的,恰巧是前晚他和小四见到的那位军官。军官看见大批士兵浩浩荡荡的朝这边开过来,先是吓得一愣,紧接着才看清楚为首的是大将军郑妮,慌忙快步跑到跟前,恭恭敬敬的行礼问候:“卑职参见大将军。” 赵亮鼻子里哼了一声,然后道:“原来是你啊,今天又轮到你当值?” “是的,大将军,卑职今日站白班。”军官小心翼翼的答道。 赵亮瞅瞅不远处的牢门,问那军官:“这两天有人来审问小四和那女子吗?” 军官摇摇头,回答:“没有没有。原先通知说,上大夫可能会亲自审问他们。但是自打昨天发现镐京有敌来犯,就没有人提这个事了。” 赵亮心中有数,暗笑道:也亏得是申侯及时来帮忙,不然还得魔王岭的兄弟去演这场戏。虢石父作为上大夫,有监管镐京城防的职分,在这个火烧眉毛的时候当然没空去管两个不起眼的犯人。他微微一笑,问道:“本将军被大王任命为全军统帅,指挥宗周六师抗敌,镐京上下兵马尽归我指挥,这事情你知道?” 军官一个立正,大声应道:“启禀大将军,卑职明白!” “好,你现在打开牢门,我要去看看犯人。”赵亮命令道,他见那军官略有些犹豫,又加了一句:“放心,没有大王命令,谁也不能释放囚犯。我只是问他们几句话,事关作战,不得有误。” 听大将军说不是要放人,那位军官才安下心来,赶紧吩咐手下打开牢门。赵亮二话不说,抬步就走了进去,军官赶忙和卫队校尉一起跟在她后面,进到牢中。 这座半地下的牢房其实并不大,里面不过十几个监房,由土墙和木柱间隔开来。借着通气孔透进的光亮,赵亮依稀能看到每间牢房中都关押着三四名蓬头垢面的犯人。军官在一旁殷勤的指点着道路,同时简要介绍这些犯人的身份来历。 往前走了大概三四十步的距离,便到了地牢的中后段。军官在一个监房门口停下脚步,指着里面道:“大将军,你说的那两位就关押在这里。因为情况特殊,所以他们是单独一间。” 赵亮探头瞅了瞅,确定里面正是王小四和郑卢雅,遂转头吩咐道:“行了,把门锁打开你们就撤。事关军情机密,不能让任何人听到。” 那个守牢的军官非常机灵,闻言答道:“既然如此要紧,那么卑职马上将旁边牢房的人全部转移,还请大将军稍后片刻。”说着,他向手下发出指令,雷厉风行的把左近几个监房全部清空。 折腾了一盏茶的功夫,事情终于办妥,卫队校尉也颇有心思,吩咐宗周六师的卫兵严密把守地牢大门,禁止任何人进入,然后便拽着守牢军官一起离开。 赵亮确定再无其他干扰,推门进了监房,对里面的二人道:“不好意思,兄弟我来迟啦。” 王小四早就知道外面是赵亮在忙乎,此时哼道:“我去,可算把你给盼来了。我和小雅差点准备要越狱了。” 郑卢雅关心的问道:“小赵,你是怎么进来的?没什么问题?” “没问题,都好着呢。”赵亮盘腿坐下,紧接着又马上改口道:“不对,外面的情况其实不怎么好。”说着,他赶紧将外面发生的一切原原本本的讲给二人听。 郑卢雅听完赵亮的讲述后,皱眉道:“你的顾虑没有错,历史节点发生重大改变,非常有可能是穿越者和我们一起导致的。这下可麻烦了。” 赵亮先是无奈的叹了口气,接着问道:“要不咱们请示一下处长?看看他怎么说?” “我们刚联系过老屠。”王小四答道:“我的拨号器坏了,小雅那个也是断断续续的。屠处对咱们这边的事情也没什么办法,只是一个劲儿的催着赶快行动。” 赵亮早就猜到是这么个情况,也没有太过失望。本来嘛,这跨越了两千多年的时空距离,用鞭长莫及来形容一点都不夸张。处长屠四海就算再有招儿,也等于是闭着眼睛瞎指挥。与其这样,还不如全权交给他们三人临机应变的好。赵亮理了理思路,将自己现在的有力条件和下一步的行动计划,统统告诉了王小四和郑卢雅。王小四听完首先表示同意,能把镐京的军权掌握在手中,其实就等于握住了周幽王半条命,只要他和小雅被暌离救出去,顺手把穿越者抓获的可能性非常高。 郑卢雅则略有些担忧:“小赵,你要是被派到战场上,先不说结果如何,单是抓捕行动该怎么参加呢?” “这个你放心,”赵亮胸有成竹的说道:“我之前想好了,到时候给他来个金蝉脱壳之计。” “哦?计将安出?”王小四摇头晃脑的拽着文。 赵亮正要给他俩仔细讲解,忽然脸色大变,直挺挺的愣在当场。 第37章 人生初体验 看着赵亮神情不对,王小四和郑卢雅也被吓了一跳,急忙问道:“你怎么了?是不是想到什么重要的事情?” 赵亮兀自又愣怔了一下,才有些惊慌失措的回答:“不……不是,我,我好像尿裤子了。” “尿裤子?”王小四没反应过来,径直伸手掀起赵亮的襦裙仔细查看,紧接着他好像被电到了似的,大吼一声:“卧槽!你尿血啦!” 郑卢雅也探头瞧了瞧,然后一拍王小四的大头,骂道:“尿你大头鬼的血!小赵这是来大姨妈了。” 我尼玛,来大姨妈?!赵亮听完当场懵圈,赶紧低头查看自己的裤裆,一小片殷红的印记清清楚楚的展示在自己的面前。 “哦哈哈哈哈哈——”王小四一阵狂笑,震得牢房顶棚都簇簇的落下灰来,郑卢雅也同样忍俊不禁,捂着肚子在地上打滚。 赵亮则像个傻子一样,看看王小四,又看看郑卢雅,语带哭腔道:“你俩要是再笑,信不信我喊卫兵来做了你们?” “你别生气嘛,”郑卢雅使劲绷着,说道:“别忘了,你现在是女儿身,有月经很正常。这是郑妮的生理反应,又不是你赵亮的。小四,别笑了,这有什么好笑的?哈哈哈哈……” 王小四用拳头捶着地,上气不接下气的说:“不笑,不笑,我不笑了……哦哈哈哈……这货居然以为自己尿裤子了,哈哈哈。” 赵亮满脸无奈,心道:完了,这回肯定要留下心理阴影了。他皱皱眉,欲言又止道:“小雅,这方面我没有一点经验,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郑卢雅连连摆手,笑着说:“你可别问我。要是在现代,我会带着你去超市买,但是在这个鬼地方,我一点办法都没有,哈哈哈。” “那你就不怕执行任务的时候遇上这事?” “当然怕呀,”郑卢雅解释道:“一来我的时间还没到,二来出发前我专门吃了药,把生理期又推后了一些,应该还能顶得住。不然岂不麻烦了?” 赵亮苦恼道:“我去,你一个姑娘家家都没招儿,我可怎么办呐?” “出去问问宫女呀。”王小四道:“这还不简单,随便打听一下就成了。” “关键是我问了也不晓得怎么弄!”赵亮无可奈何的摆摆手:“算了算了,我看也指望不上你们俩,还是我自己想办法。这两天就要行动了,你们随时等待我用拨号机联络,千万要配合好。” “你就放心,我们知道。”王小四道:“小赵,接下来的事情就全靠你了,在外面千万保护好自己。” 赵亮点点头,小心翼翼的站起身,冲外面喊道:“来人!” 卫队校尉和牢房军官听到声音,脚步匆匆的跑了进来,询问大将军有何吩咐。赵亮道:“这两个人关乎大战成败,你们要好生照料。一不准上枷锁脚镣,二不能有旁人打扰。另外伙食也得安排好,顿顿必须有肉!” “请大将军放心,卑职一定安排妥当!”牢房军官回答的干脆利索。 赵亮微微颔首,对王小四和郑卢雅轻声道:“那我先走了,保重啊。”说罢,便领着众卫兵转身离开。 一出地牢,赵亮就感觉又有点不对劲,屁股那里咕叽一下,热流滚滚。我去!这……赵亮不敢耽搁,连忙夹紧屁股,一路小碎步直奔后宫,手下的卫兵们一个个都莫名其妙,只能紧紧跟随。 赶到后宫,赵亮一把拉住路过的两个小宫女,不由分说的扯进旁边的房间:“老子来例假了,怎么办?” 宫女被他弄得一愣,迷迷糊糊的问道:“大将军,什么是例假?” “这都不明白?”赵亮想了想,急道:“月经!月经懂吗?” 两个宫女仍旧摇摇头,一副大惑不解的模样。 赵亮此时急的都想骂人了,一指自己的下面,吼道:“血!” 年纪稍长的宫女立马反应过来,问道:“大将军是来月事了吗?” “对对对,月事,我来月事了,快说该怎么办?” 看着赵亮一脑门的汗,两个宫女都不禁噗嗤一乐,小宫女道:“大将军没准备展带吗?”赵亮估计她说的什么展带就是古代的“姨妈巾”,连忙点头。 “那奴婢去给您取来。”小宫女爽快说道。大宫女则赶紧嘱咐:“别拿你的,去常善馆领娘娘们用的来,那些是丝织的。” “知道啦!”小宫女边跑边答应,不一会儿的功夫,她便捧着两条洁白丝巾回到房中。赵亮一瞅那玩意儿,立时知道自己之前猜的没错——他根本不会用。别说这个时代的姨妈巾,就是现代的姨妈巾,他也没真正见识过。 大宫女比较机灵通透,看着赵亮一脸懵圈的模样,尽管不明白郑妮大将军为何连这个东西都不会用,但仍旧赶忙说道:“还是奴婢伺候您。”说着,便和小宫女一起上下其手,将赵亮襦裙和衬裤都扒了下来。 赵亮此时根本就无暇享受四只纤纤玉手在身上游走的快感,只顾着仔细观察学习,以便下次自己能够顺利搞定。一番折腾下来,赵亮的麻烦总算暂时搞定,大宫女还关切的问道:“大将军,您是否有什么不舒服?小腹痛吗?腰腿酸软吗?” “那倒没有,”赵亮兀自活动了下腿脚,心不在焉的答道:“除了这里有些不自在,其他都还好。” “奴婢去给您端碗姜汤。”小宫女道。 赵亮摆摆手:“不用了,不用了。没有那么多讲究,谢谢你们。”谁知他话音刚落,两个宫女就好似被吓到了一样,慌忙齐身跪倒。赵亮一愣:“你们这是做什么?”大宫女道:“宫中哪有贵人给贱婢致谢的道理?想是我们方才愚笨,惹恼了大将军,还请您恕罪。”说罢便和小宫女一起连连磕头。 赵亮知道她们这是误会了,赶忙道:“快起来,我也是一时说漏嘴了,没有别的意思,都起来。你们是哪个宫的?” “回禀大将军,我们是毓霞宫的。” “哦?这么巧?”赵亮好奇道:“你们都是王后身边的人啊。” 小宫女答道:“是的,我们都是服侍王后娘娘的。前天晚宴中,就是奴婢在旁边给大将军斟的酒。” “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是有点印象了。”赵亮道:“对对,我想起来了,的确是你负责给我倒酒的。哎,你们两人这是要去哪里呀,此处离毓霞宫还挺远呢。” 两个宫女闻言对视一眼,却都没有吭声。 赵亮不禁奇怪道:“我问你们呢,怎么不说话?” 宫女眼中露出一丝害怕的神色,仍旧支支吾吾的没有开口。这下赵亮感觉不对了,声音也变的略微有些严厉起来:“嗯?此时叛军进攻镐京,难不成你俩是敌方的奸细?” “不不不,我们不是奸细!”小宫女吓了一跳,赶忙否认。 赵亮沉声道:“还说不是奸细?大白天鬼鬼祟祟的,本将军问话也不回答,信不信我喊卫兵来把你们绑了,然后大刑伺候?” 这个威胁出自郑妮之口,立刻产生作用,大宫女也紧张起来,连忙道:“大将军恕罪,不是奴婢不肯回话,实在是因为王命在身,不敢乱讲。” “王命在身?”赵亮眼珠咕噜咕噜转了几下,收起严肃的表情,柔声道:“若是王命,那就更应该跟我讲讲了。你们也都晓得,我现在是抗敌统帅,同样肩负王命,有护卫镐京的重任在身。连大王都信任我,你们又何必藏着掖着。到底什么事,速速从实招来。” 两个宫女互相对视一眼,都略微点点头,感觉大将军说的有道理,于是小宫女道:“奴婢不敢欺瞒大将军,我们是要去地牢那边问句话,因为王后有令,不能让旁人知道……” 大宫女赶紧接口道:“大将军当然不是旁人,讲了应该也无妨。” 赵亮听她们说是要去牢房问话,立刻想到了是冲着王小四和郑卢雅去的,心中不禁一沉。他咬着牙问道:“让你们去问什么?” 大宫女仍然有些犹豫,没想到小宫女却抢着道:“其实那不是一个问题,而是一句话。说完之后只要观察对方的反应即可。” 赵亮没吭声,等着对方说下去。只听小宫女接着道:“那句话是——早知道你们是反穿局的人了。” 一阵寒意如同电流般窜上赵亮的脊背,激得他汗毛立时倒竖起来。我的天!穿越者知道我们的存在?!关于这个问题,当初在来这里之前,局里就做过相应的思想准备,可是大家仍旧抱着一定程度的侥幸心理,认为反穿局作为特工总部的下属机构,总还是保持有相当程度的秘密级别,寻常老百姓可能连听都没听说过。即便是知道,估计那个穿越者一时半会儿也联想不到这里。 当郑卢雅被俘入狱,以及之后的毓霞宫审讯,赵亮他们也还是在半真半假的推断,万一穿越者知道了他们的真实身份,保不准会如何如何。但是,在赵亮和王小四的内心深处,依然觉得顶多是让对方察觉到大家都来自同一时代而已,应该不会立刻有性命之危。 可是眼下看来,他们还是低估了穿越者。这不再是猫捉老鼠的游戏,而是变成了你死我活的竞争。如果穿越者通过宫女的观察,确定了王小四和郑卢雅的身份,那么接下来只能有一种结果——干掉他们! 赵亮越想越后怕,幸亏冥冥中自有天意,让他鬼使神差般的遇上了两个宫女,这才能够及时发现转眼将至的危机。 他略微定了定神,问道:“是大王让你们去的吗?” 大宫女点点头:“是娘娘吩咐的,不过娘娘说这是大王的意思,并且事关重大,让我们速去速回。” 赵亮道:“既然如此,耽误了这么久的功夫,你们一会儿如何向大王和王后解释呢?” “照实说行吗?”小宫女怯怯的问。 “当然可以,”赵亮语气轻松道:“就说半路上帮我处理月事即可。不过……你们最好别提跟我讲了问话之事,不然可能小命难保哦。” 两个宫女闻言脸色大变,连连磕头,乞求赵亮饶命。赵亮安慰她们:“行啦,你们俩尽管放心,只要与打仗无关,我才懒得理会。你们什么都没跟我讲过,我也什么都没听见,赶紧去办差。”那两个可怜的女子如蒙大赦,慌慌张张的要往外走,突然赵亮又喊住她们:“等一下,让我再想想。” 小宫女紧张道:“大将军,您,您老不肯饶过奴婢吗?”赵亮摆摆手,示意她不要说话,自己则做着沉思状。其实,他是在暗暗拨号呼叫郑卢雅。片刻功夫后,信号接通,耳机里传出小雅的声音。赵亮挥手让宫女速速离开,然后赶紧躲在房间的角落,压低声音道:“待会儿有人去试探你们,不管对方说什么,都要保持镇静!完毕。” 第38章 拜帅 赵亮感觉心情很不错,以至于午饭都比平常多吃了一碗。 就在刚才,小雅用拨号机通知他,说两个宫女已经来过了。幸好赵亮提醒的及时,不然他们真有可能被吓得当场露馅。接到赵亮通知后,戏精王小四演技爆棚,面对宫女的“突然”袭击,他一通自自然然的装傻充愣,可以说是毫无破绽。别说是那两个宫女,就算周幽王亲自到场,也根本发现不了任何异常。同时,她和小四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让赵亮一定要充分考虑对周幽王的抓捕难度,做好周全打算。 赵亮心想:难度不难度的先且放在一边,至少有惊无险的过了一关。这说明好运气正在慢慢回到他们身上。说实话,自从来到这个时代,老天爷就好像开玩笑似的,一刻也没让自己得闲,净忙乎跟任务无关的事了。 另外,出城联络魔王军的暌离也已经回来。那批人马都是他用惯了的自家兄弟,无论是忠诚度还是本领实力,对暌离而言自然完全放心。两件事情已然安排妥当,负责入宫去营救王小四二人的,固然全是精兵强将,而派去监视西北方向也同样精锐尽出。为了稳妥起见,暌离临时决定将赵亮原来计划的二十人,增加到五十人的规模。这还是因为担心人去的太多了容易暴露目标,不然几百上千都没问题。 赵亮听完暌离的报告,大感满意。他又命人取来镐京和王宫的地图,拉着暌离仔细研究行动的计划。赵亮一边跟暌离反复讨论,一边还得暗自琢磨如何瞅机会掳走周幽王,那种一心二用的感觉,让赵亮都忍不住佩服起自己来。 两个人对着地图一直聊到太阳西斜,暌离忽然问道:“妮妹,我心里一直有个问题不知当讲不当讲?” 赵亮好奇道:“哦?什么问题,你说说看。” 暌离坐直身子,目光炯炯有神,他紧盯着赵亮道:“妮妹,咱们用了大半天的时间,都在谋划着如何营救小四兄弟和小雅姑娘,这是否有点奇怪呢?” “哪里奇怪了?”赵亮隐约猜出对方的意思,可仍旧在装糊涂。 暌离微微一笑:“照理说,你现在不是更应该召集众将,商量迎战申侯的事吗?” 赵亮假作满不在乎的样子,随意道:“那有什么好商量的?打仗嘛,来来回回不过都是几种套路,我早就了然于胸啦。” “恐怕不是这样。”暌离没有被他忽悠住,继续道:“尽管妮妹看上去胜券在握,因而显得有些满不在乎。可是我却有种感觉,你似乎已经放弃了这一仗。” 赵亮知道面前这个家伙不好应付,正要开口,却被暌离打断:“你不会又要跟我说‘自有谋划,时机未到’?” “嘿嘿嘿,你猜对了,”赵亮不好意思道:“我真的是……” “你真的是另有计划,只不过不愿意告诉我。”暌离的话语中,略微透露出一丝伤感失望的意味。 赵亮犹豫了片刻,险些就要打算向暌离吐露实情,可是话到嘴边他却又忍住了。你说这事该怎么解释?我其实不是郑妮,而是暂时灵魂附体?我来自两千多年后的现代,到这里是为了抓捕另一个附在周幽王身上是灵魂儿?之所以不想打这场仗,是因为必输无疑,历史书上早就已经写的清清楚楚了? 能不能讲得明白他赵亮吃不准,但暌离当场暴走,狠狠打他一顿却是非常有可能。 赵亮苦涩的吞吞口水,说道:“暌兄,你误会小妹了。我实在是有难言之隐,却并非不信任暌兄,只是那件事还不到能够说出来的时候。如果你非要现在打破砂锅问到底,就等于逼着人家去死!”说着,他双手掩面,呜呜咽咽的哭起来。当然,是那种干打雷不下雨的假哭,边哭还边从手指缝中朝外面偷瞄。 没想到暌离还挺吃这一套。眼见赵亮突然伤心落泪,暌离顿时没了方寸,手忙脚乱的不知该怎么劝慰,只会结结巴巴道:“妮妹莫哭,妮妹莫哭,是我不好……全怪我太小心眼了……哎呀……这可如何是好……你别哭了,都怪我,都怪我还不行吗?我……我再也不问了,我若是再犯……五,五雷轰顶!” 暌离好说歹说,忙乎了半天才把赵亮的哭声止住,暌离长叹一声:“唉,真没想到,堂堂的大将军,也有小女儿家家的一面,我的天。” 赵亮假装嗔怪的斜他一眼,撒娇道:“人家只会在你面前这样嘛,还不是你欺负人家。” 这一句话,说的暌离浑身都酥了,感觉自己骨头也轻了几斤。他满脸乐开了花,笑道:“妮妹这个样子真是可爱呢,暌某有幸一睹,死也值了。我向你保证,不管妮妹心中装着什么样的难处和秘密,我暌离今后再也不多问一句,还是以前那话,你怎么说我就怎么干!” 赵亮心中也暗叫老天保佑,暂时又让他把这个聪明人给理顺了。不过转念一想,赵亮又不禁对暌离感到有些歉疚。如此欺瞒这位真情真性的好汉子,实在是件令人难过的事。尤其是不久之后,当他完成任务离开这个时空,返回现代的世界,郑妮还会不会记得暌离呢?赵亮第一次开始感觉,他竟然有点讨厌自己的身份和使命了。 暌离不知道赵亮此时复杂的心情,仍旧沉浸在刚才成功哄得妮妹转嗔为喜的甜蜜之中,兴奋道:“妮妹,明天我就不陪你出征了。大军一开拔,我便趁着全城戒严,把小四和小雅从牢房中救出来。暌某向你保证,最晚后天此时,他两人一定稳稳当当的坐在这里。” 赵亮收回心神,点头道:“那咱们就敲定下来,你带兄弟们明天晚上行动,救出小四躲藏在这里,然后你于后天中午前亲自护送长烈出城,快马加鞭赶奔魔王岭。明白吗?” 暌离也不再坚持,爽快答道:“行,都听你的。” 当晚一夜无话,赵亮和暌离各自回房休息后,一觉便睡到了天光大亮。因为今日大军出征在即,两人赶紧起床,梳洗早餐完毕,就见褒富领着十一位将军前来报到。 此时,宗周六师的大部分队伍都已集结完毕,将近两万大军在城外列队待命。根据赵亮之前的吩咐,此番随他前去迎敌的共计一万六千人,而其余三千多兵马则配合两千御林军镇守镐京城。 按照规矩,赵亮先要带着众部将前往王宫正殿广场,由周天子登台拜帅,正式授予军旗并举行祭旗仪式之后,方才可以领兵出征。于是,这一大帮人护着赵亮,浩浩荡荡的往正殿广场而去。半路上,赵亮还专门小声询问褒富有关拜帅授旗的礼仪,免得一会儿露怯。褒富也早就习惯了,对于大将军不清楚军中礼制的现象见怪不怪,认认真真的耐心作答。 两人边走边聊,不一会儿的功夫便到了地方。远远一看,整个广场上已经是彩旗飘荡、人山人海。瞧见他们驾到,乐师赶忙卖起力来,一时间锣鼓喧天、好不热闹。 太宰季伦、太祝管豹和上大夫虢石父一起走过来迎接赵亮等人,大将军长大将军短的问候致意。赵亮刚才听过褒富的介绍,知道这是礼制规矩,也赶忙恰当应对。接着,三人引导赵亮抬步来到人群的最前列,分次序站好。 高台上的礼官看到赵亮站稳,赶忙朝身后打个手势,然后又示意乐师停奏。等了十来个响指的功夫,他高声喝道:“大王驾到——” 随着话音,不远处的正殿大门缓缓打开,黄钟大吕的厚重声响间,一身帝君服饰的周幽王从殿中大步而出。因为这次是征伐大典,所以褒姒并没有如平常一样,陪在他的身侧。 一众内侍禁卫停步在高台近旁,只周幽王一人拾阶而上,来到台子中央。礼官又喊道:“大王有令,郑妮登台——” 赵亮闻言赶紧顺着台阶快步走到台上,在周幽王面前单膝跪倒:“郑妮参见大王!” 这时一名内侍将一卷金丝绢帛双手呈过来,周幽王取到手中缓缓打开,朗声宣读。由于卷册内容是用古文写的,所以赵亮听得一知半解,依稀知道是说:自从周幽王继位以来,顺天应民,天下兴盛,可无奈“总有刁民想害朕”。尤其是那个申子言。没事找事的来捣乱。周幽王已经问过各路神仙和祖宗十八代,他们都说申侯这厮欠揍,所以尽管他并不想干架,但也感到无可奈何,毕竟老天最大,他说能打就能打,周幽王不敢有半点违拗。好在祖宗们都说啦,这仗不打则已,一打准赢,所以也不太会伤大家的感情。于是周幽王思来想去,决定顺应天意,并且让经验最丰富、为人最可靠、道德最高尚的好妹子郑妮亲自出马,早打完早收工,大伙儿到时候开趴体喝酒庆祝。 一通拽文结束,周幽王将金丝绢帛又交给内侍,然后双手扶起赵亮,饱含深情的上演了一出告别秀。赵亮根本没在意他说什么,光顾着躲唾沫星子了。 好不容易演完,终于到了授旗的环阶。两名御林军将领举着一杆大纛走上台来,宗周六师也同样派出两名高大魁梧的将军,来到赵亮身后。周幽王伸手虚扶着旗杆,引向赵亮,赵亮赶忙伸手接过,再转身递给恭候在旁边的那两位部下。这个时候,太祝管豹捧着一盆清水走到大旗跟前,用手中的树枝蘸着水,散在旗上,口中还念念有词。 待到管豹祷祝完毕,赵亮再次向周幽王跪倒,大喊:“天佑大周,我军必胜!”台下人群爆发出山呼海啸的欢呼声,而周幽王也踌躇满志的高举双臂,向天祷告。 代表出征胜利的鼓乐声再次响起,周幽王牵着赵亮的手,一路领着他走下高台,亲自扶赵亮跨上战马,郑重道:“表妹,给寡人狠狠揍他!” “王兄放心,瞧好!”赵亮在马上小手一挥:“全军出发!” 第39章 烽火求援 赵亮领着手下的将军们,一路从王宫到了镐京城的东门。队伍刚出城门,眼前的景象顿时吓了他一跳:成千上万的战士排列出几十个大小方阵,黑压压的一大片,望都望不到边。 见到郑妮大将军的帅旗出现,城门外的号阵率先反应,号手们鼓足腮帮子,齐齐吹响牛角号声。紧接着,一万六千大军同时举起兵器,狂喝道:“参见大将军!” 巨大的声浪迎面扑来,差点把赵亮掀落马下。这一紧张不要紧,赵亮的小肚子一阵抽动,紧跟着裆里一热,又流了。 我尼玛,这种感觉——好,好难受啊。赵亮心中暗暗叫苦,也不知道早上换的那个什么展带还能不能撑住?我去,不会漏出来? 褒富在身旁赶紧提醒道:“大将军,此刻您得向弟兄们还礼,顺便讲两句鼓舞士气的话。” 赵亮苦着脸问道:“啊?还要讲话啊?说些什么呢。”话音刚落,又是一股热流喷涌而出,搞得他五官都扭曲起来。 褒富同样也是一脸的懵圈:“嗯……嗯……随便说点啥都行啊,您老是大将军,尽兴就好,尽兴就好。” 赵亮痛苦的看着眼前大军,心中不免有些慌乱。刚才正殿广场上的人就已经不少了,两三千双眼睛都盯着自己,说不紧张那绝对是骗人。但那幸亏也只是走个形式而已,只要不乱了规程顺序就好,应答几句赵亮还没问题。可是现在的情况则大不相同,常言说的好:“人不过万稀稀松松,人一过万如山似海。”此时可是足足一万六千兵马啊,比警官大学全体师生加起来还要多两倍!给他们训话?开玩笑呐? 看着主帅的奇怪反应,众将军也都大惑不解,其中有一个心思机灵的家伙小声问道:“大将军是不是感觉身体不舒服?” 赵亮一听这话,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豁出脸皮不要,连连点头道:“你说的没错,我这几天恰好来月事,不方便。” 将军们都是大老爷们儿,他们只知道“来月事”的时候,行房“不方便”,却不晓得“来月事”怎么讲话也会“不方便”。但主帅身为女将,总得多体谅照顾一些,遂一个个都赶忙表示理解。褒富尤其心疼赵亮,指着旁边一个五大三粗的将军道:“老张,你替主帅来。大将军小声说,你跟全军将士讲!” “好嘞,”老张爽快答应:“没问题,大将军说。” 赵亮可怜兮兮的看着褒富,抿着小嘴摇了摇头。胖将军立马会意,体贴道:“大将军身体不适,不宜劳神过度,老张你听我的。”他清清喉咙,道:“全军弟兄们,此番征战,乃护国卫主之举,我军师出有名、讨伐不义,必得上天眷顾!望大家忠心用命、勠力杀敌,待到凯旋之日,我郑妮绝不亏待诸位。天佑大周,我军必胜!” 姓张的将军听褒富说一句,便鼓气扬声学一句,片刻间重复完毕,一万六千将士再次举起手中的兵器,遥指天际,齐声欢呼道:“天佑大周,我军必胜!天佑大周,我军必胜!” 赵亮在一旁看着,心中不禁暗道:我去,这古代的将军还真得有一副好嗓子,平原旷野给上万人训话,声音小了绝对不行。想到这里,他冲着老张伸出了大拇指。老张虽然不明白伸个大拇指是啥意思,不过看着大将军一脸钦佩的表情,估计是在夸奖自己,于是不好意思的憨笑起来。 待到全军重新恢复安静,褒富小声提醒赵亮:“大将军,现在可以开拔了。” “开拔?”赵亮闻言心里咯噔一下,有点怯生生的问道:“往哪走?怎么走?谁先走?” 估计褒富对赵亮的不着调早就放弃挣扎了,他尴尬笑笑,说:“您不用管这些琐事,下令即可。”然后他又想了想,干脆连这个也直接省去,朝着周围大声喊道:“大将军有令,全军开拔!” 一声令下,数十个方阵同时变化。骑兵当先而行,战车紧随其后,接下来是人数最多的步卒队伍,而大批的粮草辎重则远远跟着,与大军保持一段距离。 赵亮在众将的拱卫下,走的时快时慢,始终处于整个队列的中后段,周遭全是精锐的步骑混同方阵,另外还有战车陪伴。 大军在平野上浩浩荡荡,颇有气势。赵亮看在眼里,忽然想起自己读书时经常玩的一款怀旧游戏“帝国时代”,心中不禁腾起一种异样的感觉:卧槽,这简直就是游戏的真人版啊?我滴乖乖,以前是在电脑上玩,现在居然来真的啦! 想到这里,赵亮那颗不安分的心又活跃起来,这等于是把游戏搬到眼前,不痛痛快快玩上一把岂不可惜?不过,理智仍旧时不时的提醒着自己,千万别胡来啊,小心回去挨枪子儿!赵亮脑子里仿佛出现了两个小人,一个撺掇着他抓住机会大干一场,另一个则敲着铜锣警告他保持冷静。俩人你一言我一语,越吵越凶,最后竟然还动手打了起来。 赵亮端坐马背,一边感受着上半身的天人交战,一边还体验着下半身的涓涓细流,那酸爽的感觉是实在无法描述。 就这么痛苦的熬了将近一天功夫,队伍终于停下脚步。赵亮知道,这是已经抵达战场了。 由于之先早已派出了先锋部队,所以大军驻扎的营寨此刻建的七七八八,剩下的部分由各营分别出手,最终赶在太阳落山前收拾停当。 连绵的帐篷间燃起处处篝火,与天边晚霞交相呼应,倒是别有一番风景。赵亮在褒富的引领下来到自己的帅帐,居中而坐,各营的主副将官则分列两旁,等候进一步的指令。 赵亮四下瞅瞅,问道:“有谁知道敌军那边是个什么情况?” 一名年轻将军闻言走出队列,拱手道:“启禀主帅,末将是先锋营副将宋伯,负责前趋探敌和安营扎寨。自前日田向、卫康柏二位将军中伏后,敌军的主力已然抵达此处。他们是由申国和鄫国组成的联军,估计有五万左右的规模!” 听完宋伯的报告,众将都不禁大吃一惊。他们之前没有料到叛军竟然会有如此规模,显然己方区区一万六千人马,正处于绝对的劣势。褒富忍不住吐吐舌头,责怪道:“这么重要的情况,为何不早点报告?!” “褒将军请恕罪,”宋伯回答:“末将也是刚刚收到前沿探马送回的确切消息,所以还没来得及派出飞骑禀报。” 另一个将军问道:“叛军现在何处扎营?有没有什么新的动向?” 宋伯道:“申鄫联军的大营据此不到五里,站在咱们的望楼上便可清楚看到。他们在半个时辰前送来战书,约定明天一早展开会战。”说着,宋伯从怀中掏出一扎羊皮卷,双手呈到赵亮面前。 赵亮接过来打开一看,上面写的全是蝌蚪文,自己几乎一个也不认识。他顺手递给旁边的褒富:“你给大伙儿念念。” 褒富哪里晓得他的鬼心思,赶忙对着众将宣读起来。其实这份战书的内容倒也很简单,大意是说周幽王被妖后奸臣蛊惑,乱政频出。申侯与缯侯率领正义之师前来清君侧。如果宗周六师明白事理,就立即倒戈,跟他们一起共襄盛举,否则的话,便于明日清晨在两军阵前一决高下。 “诸位怎么说?”赵亮问道:“迎战?还是避战?” “那还用说,当然是迎战!”一位将军说道。 另一位将军也点头道:“我同意。咱们没有不战的道理。不过,对方此次兵力雄厚,敌众我寡,还是得赶紧告知大王,燃起烽火才行啊。” 帅帐内一多半的人都纷纷点头,对这个建议表示赞同。尽管宗周六师精锐善战,可是毕竟在人数上远逊于对面的联军,若是时间一久,人家就算耗也能把你耗垮了。 赵亮心中却不这么想:点燃烽火?哼,估计也是白瞎。他一直不相信“烽火戏诸侯”这样的桥段会演绎成“狼来了”的故事,以至于各路诸侯真的见死不救。但是现在看来,诸侯们恐怕早已因为田亩新政的事,对周幽王寒了心。既然申侯肯出头,那何不隔岸观火呢?如果联军占上风,就能逼着天子收回成命,大家继续安心过日子;倘若是王室占了上风,到时再带兵跑来占申子言的便宜也不迟啊。 他心里想是这么想,可话却不能这么说,于是开口命令道:“赶紧派飞骑返回镐京,将联军的情况报告大王知晓,烽烟求援之事,万万不可耽搁!既然大家对迎战都没什么异议,那咱们就上下同心,明天跟他们哎呦卧槽!” 褒富闻言不禁一愣,问道:“大将军,您说什么?” 赵亮暗骂一句:可恶的大姨妈跟他娘的决了堤一样,老子屁股都湿了。他摆摆手:“没事没事……我是说,明天跟他们大干一场!” 会议结束,赵亮忙不迭的把众人都轰了出去,在两名贴身小亲兵的帮助下卸除盔甲。那两个亲兵不过十三四岁的年纪,根本还是小娃娃。他们此前一直都是服侍男性将领,哪曾见过赵亮这种“大场面”?看看拓着红色臀印的帅位,再瞅瞅大将军那一片血光的裤子,二人吓得连大气都不敢喘,心里兀自瞎寻思:主帅怕不是受了什么严重内伤? 也亏的是郑妮这种从小练武的好体质,换做普通人可能早就挂了。赵亮除了血流的多些,倒也并没有感觉到诸如小腹疼痛、腰腿酸软的不适。他只是暗暗发愁:就这状态,明天在战场之上可怎么扛啊?该不会打仗打到一半,自己因为失血过多而昏过去。再说,穿上眼前这身笨重的盔甲,连换条新的展带都费劲! 他让小亲兵把盔甲挂在架子上就速速离开,自己则一个人躲在屏风后面,可怜兮兮的摆弄着丝织展带,一时间悲从中来,边弄边哭,委屈的像个小媳妇似的。 正在自怨自艾的时候,赵亮的耳中忽然响起一阵拨号机的动静,紧接着,郑卢雅急切的声音霎时出现:“赵亮赵亮,我们这里打起来啦!” 第40章 打头阵 小雅的声音在耳机中突然出现,紧接着又突然消失,赵亮慌得都顾不上管姨妈了,急急忙忙的喊道:“小雅小雅,我是赵亮,什么情况?收到请回答,什么情况?” 拨号机显然已经处于掉线状态,耳蜗里此时一片寂静,没有半点反应。赵亮可以断定,在镐京王宫的地牢那边,肯定发生了大事。按照时间计算,这个当口正是暌离和他约好的行动阶段。难道是营救过程中被御林军发现,双方爆发了激烈的战斗? 赵亮的心立刻提到了嗓子眼儿。不管是王小四郑卢雅,还是暌离等魔王岭兄弟,他都不愿见到有人负伤或牺牲。现在他不是担忧犯不犯穿越法的问题,而是发自内心的紧张。赵亮又尝试着联络了几次,但是拨号机发挥稳定,保持着它一贯的状态——接不通。 这下赵亮彻底没辙,急的在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坐立不安,脑海中不断幻想着各种各样恐怖的可能性。尽管整日行军早已令他有些疲惫不堪,可赵亮现在没有丝毫睡意,只剩下不住的在帐中来回踱步。 就这么折腾了一整夜,直到天色渐明的时候,赵亮才在因为实在抵不住困意,斜靠着卧榻打起了盹儿。他感觉刚刚睡着的功夫,褒富的声音忽然在耳边轻轻响起:“大将军,大将军,时辰不早,该起来啦。” 赵亮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先是被帐外刺目的阳光晃了一下,又赶紧使劲闭上,哼道:“几点了?” 褒富不明白“几点了”是什么意思,兀自说道:“您老昨晚没休息好?这荒郊野外的,比不了镐京。” 赵亮痛苦的揉揉眼,好半天才再次睁开,略微气道:“我是问你现在什么时辰了?” “哦,马上就进辰时啦。”褒富赶忙道:“再过半个时辰,两军就要会战。各营将官本以为大将军会升帐点兵,所以天不亮便都来到外面恭候。大家一直未见动静,这才推举我进来喊您起床。” 赵亮嗯了一声,挣扎着站起身来。昨夜那两个小亲兵这时候端过铜盆绢帕,七手八脚的伺候主帅梳洗,完了又抬着盔甲,给赵亮整装。 等到赵亮一身战甲绑扎结实,外面的日头又升高了不少。褒富在一旁吩咐小亲兵,赶紧把麦饼和肉羹端来,服侍大将军用早餐。赵亮在帅位上坐下,指指旁边的矮凳问褒富:“你吃过了吗,没有啊,那坐下来陪我一起。” 褒富嘿嘿一乐,边坐边说道:“卑职想起前些日子随大将军出使申国,也经常这样一起吃饭呢,呵呵,就好像昨天发生的一样。” 赵亮心不在焉的点点头,忽然问道:“咱俩在这儿大吃二喝的,他们等在外面没关系?” “不妨事,不妨事,”褒富掰了块麦饼塞进嘴里,边嚼边说:“主将在营中等若君父,儿郎们候着那是理所应当。莫说等上这么一小会儿的功夫,就是站个三天三晚,也没有人敢说半句怨言啊。” 赵亮闻言放下心来,旋即又想起一事,赶忙问褒富:“哎,你趁这个功夫给我讲讲会战的事呗。我长期跟犬戎交战,想来其中有很多不同的规矩。” 褒富放下手中的肉羹汤碗,连忙说道:“那是那是。犬戎都是蛮夷之人,打起仗来没有什么讲究,哪比的了咱们中原上国?既然大将军垂询,褒富自然知无不言。”他抹了抹嘴,思索片刻继续讲道:“就说这两军会战,大抵分为车战和野战两种。车战嘛,顾名思义,那就是只用战车相杀,而野战则要复杂些,各个兵种都需参与。” 赵亮点点头:“嗯,这个好理解。不过究竟是车战还是野战,怎么定呢?” “额,这就靠双方商议啦。通常是发出挑战的一边选择战法,而迎战的一边只管接受或不接受。比如昨天申国的战书,讲明了要进行野战,咱们没有提出反对便等于确定了。” “这么草率?”赵亮讶然道:“那么野战有什么章法呢?” 褒富憨憨的笑道:“大将军,这您老可就是调笑卑职了。说起打仗的章法,全天下能有几个比您更在行呢?说实话,我这个将军职位,多半都是靠裙带而来,自从掌上兵马,还未曾真正打过仗呢。” 赵亮心道:巧啦,兄弟,小爷我和你一样!两个从没上过战场的嫩雏,带着千军万马来跟人干架,这不是送死又是什么呢?他忍不住噗嗤一乐,对褒富道:“你就别谦虚啦。知道什么说什么,就当本将军在考较你。” 褒富连忙答道:“是是,卑职遵命。这个野战嘛,就是兵种多了些,排阵复杂些,其他的跟车战也差不多。两军按照约定的时间进入战场,各自整兵列队,等到铺陈的差不多了,便由双方主将出马进行交锋。倘若一方落败,那么另一方则士气大振,一鼓作气的冲杀过去。” “完了?” “完了呀,”褒富眨巴眨巴小眼睛,又慌忙说道:“哦对,还有。如果有一方落败溃退,那么占据上风的一方可以选择是追击还是停步。一般来说,只要不是夺地灭国之争,胜方主将通常不会命令追击,此乃礼也。” 赵亮撇撇嘴:“迂腐!打个仗还要讲那么多规矩礼仪,那还不如不打。你们这种战争好似儿戏一般,又是让对方整队,又是主将交锋……咦?你刚才说什么?主将交锋?!” 褒富被他问的一愣,呆道:“啊?是呀,主将交锋。卑职有说错什么吗?” 我去,不会?!赵亮心中一惊,做着最后的挣扎:“你说的这个主将,呵呵,应该不会是指我?” “正是大将军您呀!”褒富一拍大腿,道:“大王登台拜帅、赐授战旗,不就是冲着您足智多谋、武艺高强嘛。光凭这一点,咱们宗周六师便立刻士气大振呢。” 赵亮吓的脸都白了,连连摆手:“那不行,绝对不行……嗯,我还来着月事呢,不方便,不方便。” 褒富为难道挠挠头:“唉,卑职也知道大将军身子不舒服。可是主将交锋,事关全军将士的信心,没法找人替啊。卑职说句不当讲的话,别说是来月事,就是缺了胳膊断了腿,为大将者也得亲自提戈出战呐。” 看着褒富一脸坚毅、没得商量的表情,赵亮想死的心都有了。他心中暗骂一句,问:“真的没办法?” 褒富摇摇大脑袋:“除了上阵,真的没其他办法。您要是跟大伙儿说不能亲自交锋,估计马上就会激起哗变,说不定那帮莽汉能把您绑在车上送到战场。大不了就做好主将阵亡、拼死一战的准备,总比您怯战不出要强。” 赵亮心道:完了,完了,这回是彻底完了。早知道会这样,还不如昨晚就偷匹马,一溜烟儿跑回镐京去救小四他们,总好过在这里被人给打死。不过他转念一想,又觉得此事或许也没那么糟。不是说主将交锋吗?对面来的可是申侯,就算他从小习武,本领高强,但毕竟也已经五十多岁,体力绝对不如年纪轻轻的郑妮。再加上自己好歹也是警官大学毕业的优等生,格斗成绩向来不错,应该不至于一上来便丢掉小命。只要能撑过几个回合,保全了颜面,便赶紧下令全军冲锋,如此一来,就算是渡过难关啦。如果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还能击败申侯这个老头儿,大显神威呢。 如此自我安慰一番,赵亮的信心稍微恢复一点,于是对褒富勉强笑道:“嗨,我刚才跟你开玩笑呢,谁还真怕他不成?” 用过了早饭,赵亮在胖将军褒富的陪同下,一起走出帅帐。面对等候多时的诸位将领,赵亮一摆手:“时候不早啦,闲话少说,即刻出战。” 众将闻令齐声应是,纷纷转身跑回自己的队伍,发出命令集合人马,按照序列一队队开出大营,直奔沙场。 几乎是与此同时,远处的山岗上传来隐隐约约的脚步声,听那起落整肃的动静,应该是一支大军正在向前挺进。果不其然,没用多久的功夫,申国鄫国的联军方阵便出现在周军将士的视线里。 只见漫山遍野全是各色旌旗,旗上飞龙走凤、鲜艳夺目。在旗帜的引领下,大约三万左右的联军兵马依次排开,分作二十个巨大方阵齐头并进,声势骇人的朝赵亮他们压了过来。 赵亮此时站在自己的主将战车上,看着对面如山似海的敌军阵营,心中立时升腾起一种难以名状的情绪。那不是害怕,也不是惊惶,而是压抑不住的紧张,与一丝热血沸腾的兴奋交织在一起,不住翻腾。 不待他下令,中军官早已挥动旗号,指示宗周六师的人马迅速展开,与申侯大军针锋相对寸步不让。铿锵有力的行进步伐,重重踏在黄土地上,同时也重重踏在赵亮的心坎,令他差点激动的颤抖起来。他们这边的兵力虽然只有对面的一半,但王室军团也的确非同小可,在士气和阵仗方面丝毫不落下风。 一支支骑兵队伍、战车队伍和步兵队伍从赵亮身旁陆续开过时,将士们都不约而同的向他行着注目礼,眼中满是坚定神色。很显然,在这些普普通通的军人心中,大将军是无往不胜的象征,只要有郑妮在,即便是敌众我寡,也没有什么好怕的。 一时间,赵亮完全沉醉于两支大军森然对垒的炽热气氛之中,竟然忘记了刚才在帐中的担忧害怕。他现在觉得自己血脉贲张,只想狂喝一声,冲上阵前大杀四方。 正在这个时候,两边的阵列已经基本铺陈完毕,敌我双方几乎同时响起了三通鼓点,整个战场瞬时安静下来。 褒富提醒的声音在赵亮身后响起:“大将军,该您出战啦!” 赵亮微微点头,双手抓紧车上的栏杆,对旁边的御者大喊道:“走起!” 第41章 迎战黑金刚 主将战车的御者接到赵亮命令,一抖缰绳,立即催开双辕战马,向前冲了出去。战车的速度不住提升,越过一个又一个周军方阵,径直来到两军之间的空地。赵亮在颠簸的车上左摇右晃,好几次险些被甩飞。他一手紧握着横杆,努力稳住身形,另一只手则攥住插在战车侧面的帅旗,心中不住默念:申侯啊,这次可要对不住啦。您千万别怪我欺负老年人,小弟这也实在是身不由己啊。 赵亮这边正在碎碎念着,战车已然冲到了空地中间,远远看过去,对方大阵之中同样驰出一辆战车,只从车上立着的旗号便不难知道,是联军主将出战了。 随着御者一声吆喝,两匹战马渐渐收住脚步,稳稳当当的停了下来。赵亮长吁一口气,伸手扶了扶有些歪斜的头盔,心里琢磨着待会儿见到申侯,应该先说些什么。 可是忽然之间,一个令他完全预料不到的意外情况转眼来到面前! 对面那辆战车越跑越近,车上的人也逐渐清晰起来。站在对方御者旁边的那道人影,看上去足有两米多高,敦敦实实,魁梧的如同一座黑色铁塔。等到战车在五米开外停下,赵亮才完全看清那座“黑铁塔”的长相。只见他身高两米出头,虎背熊腰,上半身没有穿着战袍,而是直接披甲,露在甲胄外面的肌肉好似绿巨人一样,而且还布满浓密的汗毛。再往上看,头盔下一张黝黑大脸堆着横肉,同样是毛发丛生,胡子头发居然都连在了一起。这副尊荣,立时让赵亮联想到一种爱吃香蕉的灵长类动物。 看着对方比自己腿都粗壮的手臂,赵亮艰难的吞吞口水,问道:“呔!你是何人,赶快报上名来!” 那黑大汉咧嘴一笑,声音仿佛闷雷一般,震得人耳朵发麻:“哈哈哈,俺乃鄫国上卿、讨周联军的统帅元五里,你可是郑妮吗?” “联军统帅?”赵亮没有顾上回答对方的问题,兀自难以置信道:“你们的主将不应该是申侯申子言吗?” 元五里把眼一瞪:“笑话!申侯是联军的盟主,如何还能再当统帅?俺们两家联手,自然是一家做盟主,另一家担任领兵统帅啦。嘿,俺在问你话呢,你究竟是不是郑妮?五里的戈下从不杀无名之鬼!” 赵亮此时只感觉自己的头皮险些都要炸开,一颗脆弱的小心脏在胸腔里不停的尖叫:我的妈呀,死啦!死啦!这回真的要死啦!眼前这个黑不溜秋的家伙到底是什么鬼?!在跟老子玩“死神来了”吗? 见他一直不答话,元五里有些不耐烦道:“俺说你这女娃娃好生不懂规矩,元大爷在问你话呢,速速报上名来!” 元五里的嗓门非常大,一通呵斥声传数里,两边的将士都听得清清楚楚。联军那一方固然是发出起哄的嘘声,而自己这边宗周六师的兵马也跟着心急起来,不明白大将军为何迟迟不肯搭理对方。 赵亮完全顾不上理会其他人的反应,只是一门心思的让自己尽快冷静下来,抓紧时间思考对策。看来今天这场硬仗肯定是躲不掉了,不战而逃所带来的可怕后果难以想象,他自己也不愿干出如此丢脸之事——打不过对方没关系,但是当场认怂则太过没种。目前唯一需要考虑的是,如何能在元五里手中保住小命,准确的说是保住郑妮的性命。很显然,对方属于那种力量型选手,死拼肯定会吃大亏,而在兵器技巧方面,自己也占不到任何上风。这个时代惯用的战车兵器无非是长戈长戟,这玩意儿又笨又重,使起来极为别扭。莫说他赵亮之前从来没碰过,就算专门练上三天,也绝对比不了那些从小习武的战将。 思来想去,恐怕只有再次利用电击芯片了。不过,今时不同往日,眼下并不是魔王岭上打擂台,也不是申国驿馆里的近身格斗,在平原旷野之中,决斗讲究的是大马金刀。相向飞驰的双马战车,漫空飞舞的长戈大戟,根本就不可能给他提供出掌电击的条件。即便是把功率调到最大,再次施展隔空发力的小闪电,可是那毕竟也有距离限制,对付移动目标还缺少必要的准头。而最关键的是,赵亮不晓得电击芯片还有多少能量,是否足以让他这样浪费。 这个关键时刻,他需要的一个足够长的导电体,能够在交战中远距离触及元五里的身体。车上装备的长戈倒是够尺寸,只可惜它只有首端的攻击部件是由青铜打造,而杆身则是木头材质,完全无法导电。赵亮急的抓耳挠腮,一边嘴上应着对方:“是是是,老子就是大将军郑妮,你想怎么着?”一边四处寻摸,查找合适的物件。 忽然间,赵亮的目光落在了刚才一直紧握着的帅旗上。我去,那支周幽王亲赐的大旗,旗杆正是由纯铜打造,也正因为杆身沉重,所以当初需要两名将军来撑持。赵亮大喜过望,目测一下,旗杆足有四米多长,比普通戈戟还要夸张一些。他赶忙双手齐上,解开绑缚固定旗杆的布条。 对面的元五里看的莫名其妙,愠怒道:“喂,郑大将军,你到底在干什么呢?到底还交不交锋?若是怕了,便赶紧弃械投降,免得瞎耽误工夫!” 赵亮没好气的瞥他一眼,顺手打开最后一个绑扣,将旗杆擎在手中。那个铜疙瘩分量着实不轻,感觉得有上百斤的样子。赵亮实在是拿不住,哐当一下将其担在了战车的横杆上。后方的大周将士们完全不知道前面发生了什么,忽然看见己方的帅旗倒了下来,不由得同时惊呼一声。 元五里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好奇道:“你这是意欲何为?缴旗吗?” “缴你个大头鬼!”赵亮骂道:“这就是老子的兵器,知道吗?” 元五里略感吃惊,不解道:“这算哪门子兵器?这分明就是帅旗!” 赵亮用鼻子哼了一声:“我谢谢你告诉我!我还不知道这是帅旗吗?到底打不打,要打就赶紧的,我还累着呢。” 元五里哈哈大笑,也懒得再纠结那支旗杆的事情。只要对方愿意交手,他有信心几个回合便可得胜回营。于是元五里一声吩咐,御者赶紧扯动缰绳,把骏马引到左边。而赵亮的御者同时动作,将战车引致相反的方向。两辆车越跑越远,直到相距几百步才相继停下,并调转车头,遥遥对视。 两边的大军看二位主帅磨叽半天,终于来开架势准备交手,顿时欢呼起来,将手中兵器举过头顶,疯狂的呐喊打气。 元五里高居车上,踌躇满志的一挺长戈,指着远处的赵亮大喝一声:“敌将速来受死!”那个气势真如魔王降世、战神临凡。而赵亮就没有人家这么威风了,他现在光顾着回忆当初在警校学过的拼刺术。尽管长四米、重百斤的青铜旗杆与步枪刺刀相去甚远,但是其使用原理却有相通之处。赵亮反复琢磨出手的方式,眨眼之间已经模拟了十几次动作要领。这时御者提醒道:“大将军,卑职要冲锋了,请您留心!”说着,一抖缰绳,两匹拉车的战马猝然撒开蹄子奔驰向前。 战马越跑越快,战车越飙越疾,赵亮感觉心都要跳出来了,一个劲儿的对自己说:“沉着冷静,沉着冷静。”眨眼之间,元五里的战车已经扑到近前,这黑大汉怒吼一声,抖起手中长戈径直向赵亮猛刺。赵亮眼疾手快,利用横杆作为支点,发力向下一压,在杠杆原理的作用下,旗杆前部忽然翘了起来,砰的一下撞上了对方的长戈。 元五里强就强在力大无比,而铜旗杆既重又结实,论起力道方面不仅不落下风,反而还要更胜出些许。一记正面硬碰,长戈竟然被荡开两三尺,堪堪蹭着赵亮的盔顶划飞。 就这几个弹指的功夫,两辆战车擦肩而过,再次驰往不同的方向。 “哦——”“唉——”两种不同的声音分别在敌我双方阵中响起。欢呼的一方自然是宗周六师,他们因为对赵亮刚才那个奇招颇感意外,不禁高声喝彩;而联军将士则是在为元五里可惜。 说句实话,在两位主将交手之前,现场所有的人都普遍觉得元五里胜算更高。郑妮虽然是周国的大将军,可她常年驻守西疆抗击犬戎袭扰,所以尽管功勋赫赫、天下闻名,但是中原并没有多少人真正见识过她的本事,就连宗周六师的官兵也不例外。大家乍一看见好似巨人模样的元五里,心中都不禁替身材娇小的郑大将军捏了一把冷汗。 尤其是各营的将军们,决斗尚未开始,便已经悄悄传令下去,随时准备迎接对方发起全面冲击,同时他们还各自安排人手,打算拼死也要抢回大将军的尸体。 这其中只有一个人除外,那就是胖将军褒富。无论手下们如何焦急催促,老褒这家伙都好整以暇不予理睬。“慌什么?”褒富轻松道:“为何要学他们做防御准备?传我的命令,本营军兵随时准备发起冲锋!” 褒富这种近乎盲目的崇拜,远在几百步开外的赵亮是无从知晓了,他现在正手忙脚乱的鼓捣旗杆呢。刚才那一下,虽然成功格挡了对方势大力沉的一记猛攻,可是他自己也没有好受到哪里去。此时此刻,双手传来一阵阵酸痛感,险些就握不住旗杆。赵亮从衣服上咬牙扯下一截子布条,然后用左手将旗杆和右手牢牢绑在一起,完了之后他对御者吩咐道:“兄弟,机灵点!咱这家伙比他的长,距离上千万要把握好,明白?” 御者先是一愣,紧接着反应过来,连忙点头道:“明白明白。大将军,我刘二的手段在全军称第二,就没人敢称第一!您老瞧好!” 第42章 一招致胜 载着赵亮和元五里的战车再次迎面冲击,战场上响起震天鼓声和呼喊声,所有人都在扯着嗓子为自己的主帅加油助威。 元五里两脚一前一后的扎稳桩盘,手中长戈则朝正前方斜斜举起,双目死盯着越来越近的赵亮,闪烁出狠辣光芒。刚才那招意外的格挡,令他不禁有些怒火中烧,打算接下来一定要对方好看。 眼看两车就要汇合在一处,双方之间仅差七八个战马身位的时候,赵亮的御者刘二忽然发力扯动缰绳,令马头向外侧稍稍偏出,转眼间便与对方预定的轨迹拉开少许距离。由于车速实在太快,元五里的御者甚至都没能及时察觉到任何异常。 当两辆战车终于抵近,元五里暴喝一声,将长戈奋力挥下。他本打算斩向赵亮头颈,令其难以招架,可是没想到战车交错的一瞬间,气势汹汹的长戈竟然抡空了!戈尖距赵亮尚有一米多的远近,搞笑般的杵向地面。而赵亮却大叫一声:“来的好!”随即扭动旗杆,朝左前方全力刺出。只听嘭的一下,元五里的战车侧板硬生生被赵亮怼开一个大洞,破碎的木屑四处飞溅,声势吓人。 “好——”“彩——”宗周六师的方阵里爆发出一阵喝彩之声。 元五里在车上被气的七窍生烟,怒喝道:“再来!”说罢,他向前挪动了一下脚步,让自己的身体尽量靠外。 转眼之间,两车再次相遇,长戈又一次击中空气,而赵亮则利用旗杆的长度优势,一举打碎元五里面前的横杆。 “再来!”,两车相遇,长戈击空,车辆破损。 “再来!”,两车又相遇,长戈又击空,车辆又破损。 “快一点,转回去,再来!”,两车还相遇,长戈还击空,车辆还破损。 七八个回合跑完,元五里都尼玛傻眼了:能不能打赢先不说,再这么搞下去,自己的战车非得被赵亮怼散架不可! “他奶奶的,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元五里怒骂道。他身旁的御者忽然大喊:“将军,我晓得啦,对方每次都故意偏离轨迹,跟咱们拉开一点距离,所以您够不着她!”元五里差点吐血:“你他娘的知道了怎么还不赶紧靠上去?”御者连忙点头:“小的明白该怎么做了!” 战马奔腾,车轮飞转,刹那之间战车再一次迎面相遇。赵亮故技重施,抖起铜旗杆,打算瞅准机会拆车。可是没想到,这回两车的距离忽然拉近了,元五里的长戈在空中划个半圆,电光打闪般朝赵亮的脑袋横削过来。 “哎呦卧槽!”赵亮下意识的弯腰缩脖。只听咣的一声,他的头盔被长戈扫中,径直飞向半空。赵亮一头秀发立刻披散,两只耳朵震得嗡嗡生疼。 旁边驾车的刘二不禁惊呼:“啊!大将军,您没事?” 赵亮摸摸自己的脑袋,心有余悸的说道:“好像,好像没什么事……我的天,真险啊!” 刘二抽空转头看了赵亮一眼,紧接着又是一嗓子:“哎呀我的妈呀,大将军你受伤啦,好多血!” 赵亮闻言愣怔片刻,左手不住的上下摸了摸,好奇道:“我没受伤啊?” 刘二指着赵亮的大腿,兀自担心道:“看这里,怕是内伤?” 赵亮一看,差点没把鼻子气歪:“闭嘴!那是老子的自然现象。刚才是怎么回事,对面那个大猩猩学聪明了?” “估计是终于琢磨明白啦。”刘二道:“大将军,咱们该怎么办?” “这招儿不能再用。刘二,靠上去,我和他动真格的!”赵亮语气异常坚定。到目前为止,事情仍旧在他的计划之中,接下来就看自己能不能按照之前的设想,再撑上几个回合了。 两辆战车又来来回回交手四趟,场上的形势也渐渐逆转。由于两车的间距恢复常态,元五里的长戈立时发挥出强大威力。赵亮左肩的护甲被利刃划开,皮肉刺破,鲜血直流。另外三次也都惊险万分,不过好在赵亮早有准备,利用灵活的身法在车上或闪或蹲,堪堪避过致命的攻击。 元五里一改刚才怒气冲冲的模样,站在破车上得意洋洋,哈哈大笑道:“郑妮啊郑妮,俺看你还能撑多久!不如早早投降,大爷看在你是女人的份上,必然温柔善待,哈哈哈。” 赵亮装作气喘吁吁、力不能支的样子,喊道:“元五里你眼瞎了吗?兵器还在老子手里稳稳握着,我投你个鸟降!” 听赵亮讲出这话,元五里脑子一转:对呀,我何不先将那女娃儿的大棍子抢夺过来,然后再好好戏耍她一番,报复一下刚才毁车的羞辱。看郑妮这副弱不禁风的架势,岂能与我比拼力气?况且她自作聪明,将右手绑在那支旗杆之上,说不定爷爷我一使劲,连她一起都拽下车来。好,就这么干! 想到这儿,元五里吩咐御者道:“这个回合车速不要太快,方便俺行事。” 几乎是与此同时,赵亮也在跟刘二讲:“记得待会儿放慢速度,大猩猩可能要中计啦!” 随着一声呼啸,新的回合开始了。 在场边观战的双方将士发疯般的呼喊打气,鼓手们也甩开膀子,狂击战鼓,期待着二位主将激烈交锋。而宗周六师的将军们都把心提到了嗓子眼儿,紧张万分的盯着战场,随时准备应对不测的发生。 然而,接下来的一幕却把所有人都看蒙了,喊叫逐渐平息下来,鼓点也从密集如雨变得稀稀拉拉,众人都直勾勾的望着战场,张大的嘴巴发不出半点声音。 只见场上的那两辆战车正相对而行,开始的时候还是狂飙突进,可是到后面越跑越慢,越跑越慢,仿佛事先约定好了似的,等到相遇时竟然变成了闲庭信步。 元五里也大感意外,不禁站在车上咦了一声。赵亮哪敢等他提起戒备之心,看准机会赶紧抄起旗杆抡了过去。重达百斤的青铜杆子,就算是在平时让他举几下也费劲,更何况此时已经与元五里大战了十几个回合,再加上流血过多,赵亮险些没累晕过去。那支大旗杆被他挥得晃晃悠悠,毫无威胁。 眼看赵亮这副状态,元五里心中大乐,暗叫一声“天助俺也。”顺势一伸,就将旗杆的一头夺在手中。 “哎呀不好!”宗周六师的一名将军见状大惊,忍不住喊了一声。周围的将士同样都是焦急万分,恨不得立即冲上去帮忙。 赵亮此时却极为冷静,因为这一切正是他想要的。先是利用距离优势损毁对方战车,从而彻底激怒元五里,紧接着再冒险交战,拼了性命受些皮肉之伤,好令这位联军主将再生出轻敌心态。最后,自己装作体力不支,兵器不稳的样子,给元五里一个阵前表演空手夺白刃的机会,以便让两人顺利连通。 现在元五里果然乖乖听话,出手握紧了铜质旗杆,此时不发更待何时?赵亮脸上露出一丝嘲讽的笑意,淡淡道:“大猩猩,你中计了!”说着,他立刻发动电击芯片,并且直接开到最大档位。 人类历史上第一支“电棍”正式诞生! 忽然之间,元五里感觉到有一种神秘的力量从旗杆传导过来,顺着自己的大手刹那间游走于全身。他一翻白眼,身体不受控制的抖动起来,嘴里发出一阵“啊啊啊啊”的惨叫。 也亏得是元五里,粗壮的如同狗熊一般,换做是旁人估计就已经糊了。那可是暌离口中“五雷轰顶”的力道,碗口大小的柱子都能打断,更何况是肉身。不过尽管如此,元五里身上的汗毛还是没能保住,转眼便焦糊卷曲,散发出一股刺鼻的味道。而元五里本尊也在短短几秒钟内完全丧失了意识,大手一松,从战车上翻落在地。 在场所有人都看的目瞪口呆,根本不晓得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倒是褒富反应最快,他拔出腰间的铜剑,向前一指:“主帅获胜!全军冲锋!” 赵亮瘫软在战车上,大口喘着粗气,一阵强烈的疲惫感慢慢涌了上来。刚才的局面真是千钧一发,如果他再迟疑几秒,元五里就完全能够把他扯飞,或是用手中长戈将其当场斩杀。可以说,胜负生死只在一念之间。 大批周军在他的车前匆匆而过,排山倒海般的杀向对面,而联军将士因为主帅落败,也立时陷入惊慌失措的境地,根本无法对抗宗周六师的猛烈进攻。正所谓:兵败如山倒。不消半个时辰,三万人的防线便开始崩溃退散。 快到中午时分,激战才逐渐平息下来,申国鄫国联军在丢下四千多具尸体后仓皇逃窜。为了不重蹈田向和卫康柏的覆辙,宗周六师没敢死命追击,趁着占据优势连忙见好就收,护着疲惫不堪的赵亮返回大营。 大军一回到营地,赵亮顾不上接受部下们的贺喜致敬,赶紧先找个没人的地方更换裤子和展带。直到这个时候,他才真正理解了女性的不容易。先不讲这“姨妈巾”摆弄起来有多么不方便,单说女孩子流着血还得和男人一样努力工作、辛苦打拼,就非常值得敬佩。等回到现实的世界,恢复了男儿身,他必须对女同事更尊敬照顾才行。 等赵亮收拾利索,施施然来到帅帐时,那里的场面吓了自己一大跳。褒富领着十一名管营将军和上百个校尉伍长,齐刷刷的跪倒在地,高声喝道:“大将军威武!大将军万岁!” “不用这么夸张?”赵亮吩咐众人快快起身,然后笑道:“一场胜仗而已嘛,难道以前你们从来没有赢过?” 褒富摇摇头道:“大将军您太谦虚啦,这可绝对不是普通的胜利。” 赵亮在帅位上一坐,好奇的问:“哦?那你们跟我说说,究竟哪里不普通了?” “大将军这是在考较咱们呐,”一位将领笑道:“以少胜多,以弱克强,咱们一万多兵马,打的他们三万人满地找牙,还不是奇迹吗?” 另一位将军道:“老王,你说的这个不算啥,最厉害的是大将军击败了元五里,那才是威震天下的战绩!” “咦?照你的意思是说,那个元五里很有名吗?”赵亮问道。 “岂止是很有名啊,那是相当有名啊!”褒富吃惊道:“您老难道没听说过元五里吗?” 赵亮赶紧尴尬的笑笑:“啊……好像有那么点印象……对,是在哪儿听过,呵呵呵。” 之前的那位将军道:“元五里号称天下第一勇士。他本是齐国人,自从出道以来,无论阵前比武还是擂台较量,大小几百战都未曾一败,死在他手里的英雄豪杰数不胜数。不知道他何时竟然做了鄫国的上卿,现在又跑来担任联军主将。不瞒您老说,上午在战场一见到是元五里来了,我们众兄弟都替您捏着把汗呐。” “就是就是,”另一个人道:“元五里那家伙打遍天下无敌手,谁遇见了他都得像躲避瘟神一样,跑的远远的。大将军武功盖世,轻轻松松便将其击落在车下,如此辉煌的战绩必将会传扬四方啊!” 赵亮听得心中暗道:我去,原来还是个大boss啊。这还真是无知者无畏,如果事先知道元五里如此了得,就算是把刀架在脖子上,我也不去决斗啊。忽然之间,赵亮又记起另一件重要的事,赶忙问道:“对啦,那个家伙现在怎么样了?不会死了?”他最怕的就是元五里没抗住五雷轰顶,万一一命呜呼可就麻烦了。 褒富答道:“死倒是没死,元五里已经被我军生擒,目前就押在帐外。” 第43章 谈条件 赵亮听说元五里落在了自己手中,心头大喜,于是赶忙吩咐褒富:“快带他进来,我有话要问他!” 不一会儿的功夫,被五花大绑的黑金刚走进帐中,只看他虚浮的脚步就知道,这货到现在还没有完全恢复过来。 赵亮关切的问道:“元将军,你感觉怎么样,没事?” 元五里露出一副倨傲的神情,冷哼道:“莫要猫哭耗子假慈悲!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我杀你干什么?”赵亮笑道:“你不死我才烧高香呢。来人,赶紧给他松绑。” 众将听得一愣,有人劝道:“大将军,这……这可使不得啊。此人武艺高强、力大无穷,解取绑缚恐怕……” “恐怕什么?大不了再放倒他一次。”赵亮满不在乎的说道。 “哈哈哈,果然是英雄。”元五里放声大笑:“你们放心,俺元五里没那么下作!既然被尔等俘虏,往后要怎样我都坦然接受。” 褒富闻言向卫兵使个眼色,示意他们给元五里松绑。赵亮又吩咐道:“给老元搬个座来,你们都出去,我有些事情要和他谈谈。” 将军们先是面面相觑,但是转念一想,凭大将军的功夫,料想元五里也翻不出天去,于是众人纷纷施礼告辞,离开帅帐。 当帐中只剩下赵亮他们两人后,元五里道:“郑妮,早上对垒之时,你究竟对俺用了什么邪术?实话跟你讲啊,俺心里不服!” 赵亮咧嘴一笑:“你先别管我用了什么手段。现在的问题是,你已经成了我的手下败将,还被我军俘虏。接下来,能不能平安回去,就看你的表现了?” “平安回去?”元五里楞了一下,然后愤然道:“俺是堂堂的男子汉,你可不要指望能让俺屈膝投降!” “谁他娘的说让你投降了?” “不投降?那你如何放俺走?” 赵亮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忽然问道:“犬戎人现在到哪里了?” 元五里一听“犬戎”二字,顿时脸色大变,嘴里兀自否认道:“啥犬戎不犬戎的,俺不晓得你在说什么。” 看他这反应,赵亮心中立马有数了:看来这次真的是西周灭国之战。作为联军的统帅,元五里不可能不知道犬戎这支强援的存在,但是勾结异族进攻王室,说出去也不好跟天下诸侯交代,所以对于这点,联军核心层必然是讳莫如深。 赵亮笑笑,好整以暇道:“你知道我之前是干什么的吗?” 元五里皱皱眉头,犹豫道:“你是朝廷的大将军,专门……专门对付犬戎的。” “你听说过犬戎在我手上占到什么便宜吗?”赵亮仍旧笑嘻嘻的问他。 元五里闻言脸色又是一变,过了半天还说:“你……你难道都知晓了?” 赵亮一拍大腿:“废话!打了那么多年的仗,你以为我这个大将军是瞎子聋子吗?犬戎那边若是没有我的眼线,岂不是笑话?” 此时元五里已经基本确信,申侯向犬戎借兵一事早已经被郑妮摸透,所以这样一来,那支奇兵反而变成了刀俎上的鱼肉。他叹道:“既然你啥都晓得了,干嘛还问俺呢?唉,你打算咋对付他们呢?”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赵亮一字一顿道:“他们究竟到了哪里?如何与你们配合?只要你肯讲出来,我立马放你离开。” 元五里若有所思的看了看赵亮,半晌才回答:“反正你也知道了犬戎大军的存在,只要留心侦查,在大周地盘上也不难发现他们的行踪,所以告诉你也无妨。犬戎现在就埋伏在镐京往西三十里的双头山。只要我们联军拖住宗周六师两三天的功夫,他们就趁机对镐京城池发动偷袭,届时你们首尾不能相顾,则必败无疑。唉,不过看来申侯的计策要落空了。” 赵亮点点头,判断出对方所言不虚,而这也是最合情合理的战略。如此一来,他们既可以击败周朝的军队,又能撇清与异族暗地勾结的关系。等到镐京被犬戎杀得尸山血海了,申侯再顺势带兵将他们击退,收复都城,拥立自己的外孙成为新王。 这番筹划,真不愧是老谋深算。 赵亮对垂头丧气的元五里说:“你回去。” “啊?你就这么放俺走了?”元五里将信将疑。 “当然没那么简单!”赵亮道:“你回去替我给申侯带个话,今夜子时,我在白天的战场之上等他见面,商谈关乎两军性命和天下苍生的大事。” 寒风萧瑟,一轮血红的月亮挂在远处天际,映衬得整个大地都朦朦胧胧。赵亮裹紧身上的披风,思绪早已飞到了镐京,飞到了战友的身上。刚才他不断尝试呼叫郑卢雅的拨号机,可是始终都没有任何应答。昨晚究竟发生了什么,暌离他们到底有没有得手,周幽王是不是发现了什么,这些问题都萦绕在赵亮的心头,让他难以完全平静下来。 正在这个时候,褒富指着远处道:“大将军,人来了。”赵亮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几个火把摇曳着微弱光亮,由远及近而来。 赵亮吩咐一声:“你们都在这里等着。”说罢催马上前,迎着对方过去。约摸跑出不到百步的距离,两边的战马终于汇合在一处。此时赵亮终于看清楚,来者为首的正是申侯,而他左右两边还各有一人。右边的是久违了的申国大夫申左兰,左边的则是个陌生的中年男子。 “哈哈哈,大将军别来无恙啊。”申侯见到赵亮,忙不迭的拱手招呼,神态颇为热情亲切。 赵亮也连忙还礼:“申侯,你好。真没想到,咱们又见面了。” “是啊是啊,这的确是冥冥中自有天数。”申侯转而叹了口气:“唉,世事无常。谁能想到会和大将军对阵疆场呢?想想也令人不胜唏嘘。大将军,子言也是万般无奈啊。大王深受奸佞小人的蛊惑……” 赵亮抬手阻止申侯继续说下去,道:“得啦,你出兵的理由不必再讲,我都理解。” 只听旁边那位中年男子冷哼一声:“哼,既然大将军都理解,那么为何还要助纣为虐呢?” 看着赵亮疑惑的眼神,申侯赶忙介绍道:“哦,这位是鄫国侯宫父穆。” 宫父穆向赵亮微微一揖:“大将军能释放五里,我在这里先行致谢了。”接着他又说道:“不知您深夜约见,究竟有何指教呢?” 赵亮听出宫父穆语气中隐含的猜忌和敌意,也懒得理他,转而对申侯道:“元五里回去是怎么跟你们说的?” 申侯微微一愣,和申左兰对视一眼后答道:“额……他提及了犬戎之事。” 赵亮笑道:“我就知道,不提这茬儿,你们估计还不愿意来会面呢。说说,接下来怎么个玩儿法?” 申左兰答道:“目前看来,左兰真是对大将军佩服的五体投地。甫一入战场,便立时掌握主动、扭转乾坤。先是打败并生擒元五里,获得了一场大胜。紧接着又击中我方要害,逼得我们不得不跑来讨教。之前伏击周军所赢来的筹码,转瞬就输个干净。” “少说废话,”赵亮不满道:“当初你谋害我们的账还没算清楚呢!” 申左兰就怕他在申侯面前谈及此事,赶紧服软:“大将军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左兰之前种种失礼之处,还望您能宽恕。这份恩情,左兰定当铭记于心。” 其实赵亮才顾不上跟他算那些旧账,反正这坏蛋是申侯的部下,而长烈公子也早就知晓事情原委,迟早有机会收拾他,所以根本不必在这上面浪费时间。赵亮淡淡一笑,说:“行啦行啦,别扯这些没用的。你们还没有回答我刚才的问题。” 另一边的宫父穆道:“犬戎不犬戎的其实也无所谓。不管大将军是如何探知此事,总归没有什么证据可以证明他们与我方有关。即便没有这支力量,凭我联军的兵力,恐怕镐京也终将难保!” 申侯接着道:“大将军也不要指望烽火台能有什么作用。老夫早已经跟各个诸侯国的主家通过气,他们都认为田亩新政破坏祖制,不得人心,也希望我们能够举起义旗,铲除蛊惑大王的妖后和奸臣。所以,在我联军行动之时,他们是绝对不会响应烽火信号的。至于说成周八师嘛,不知道大将军信不信,他们已经向我的外孙,大王的长子姬宜臼效忠了。” “我信我信,我都信。”赵亮不耐烦道:“不用扯那么多!只要有我在,光是宗周六师你们就啃不动!打上个一年半载,你们连镐京城墙都摸不着,信不信?” 申侯苦涩的吞了吞口水,半天都没说话。郑妮的本事大家有目共睹,如果犬戎被她顺利结果掉,凭借精锐的宗周六师,联军确实有可能占不到任何便宜。 申左兰眉眼通透,他知道对方既然要约见谈判,那肯定是有什么蹊跷,于是问道:“不知道大将军有什么好的建议?” 赵亮撇撇嘴:“终于肯谈正经事了。申侯、鄫侯,你们两位怎么说?” 申侯与宫父穆交换了一个眼神,道:“额……想必大将军早有高见,我等洗耳恭听。” “你们答应我四个条件,我立刻收兵让路,既不去动犬戎,也不来打你们,可好?”赵亮悠然说道。 闻听此言,申侯三人都是大吃一惊,宫父穆赶忙问道:“什么条件?” 赵亮掰着手指头道:“第一,不得伤害宗周六师的官兵。姬宜臼登位后,还要给他们加官进爵,作为起义之师大大封赏。” “这个嘛……”宫父穆略微有些犹豫,申侯却抢着道:“没问题,此事包在老夫身上!第二呢?” “第二,褒氏一族,除了褒姒之外,其余人等不得株连降罪。原已任官不得惩罚,原有土地不得剥夺!”赵亮这个考虑,完全是冲着褒富来的,他可不想让这个胖乎乎的家伙被褒姒给连累了。 申侯想都没想就满口答应:“这个当然,其实褒姒也不过是一介可怜的愚妇,她一人承担足够了,没必要牵扯太多人。” 赵亮点点头,继续道:“还有第三件,我手下有一票弟兄,就是魔王岭的那帮山贼。他们已经将长烈公子救下,估计用不了多久便能送回你这里。对于他们,你们可要好生相待,不能有任何不敬。” 申左兰一听申长烈还活着,脸色不由得有些变化,而申侯则喜出望外:“果真如此吗?我的老天爷,这真是祖宗保佑啊。不瞒大将军您说,老夫早已做了最坏的打算,倘若能有如此善果,我愿意用百里之地犒赏暌离先生和他的手下。” “那就好,”赵亮道:“还有最后一件……” 申侯眨巴眨巴眼,好奇的问道:“愿闻其详。” 赵亮琢磨了半天才终于开口:“申侯老兄,那些专门负责记录历史的史官们,请问你能有办法搞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