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王要入赘》 第1章 傻相公变邪王 连绵了三天三夜的绒雪,将大地上的各种颜色都覆盖的得干干净净,漫天都是冷飕飕的寒意,尤其夜半时分更是冻入了骨子里。 九王府里巡夜的婆子们一边打着呵欠一边按照惯例慢慢悠悠在府里巡视着,突然听到远处传来了一声女子尖锐而又凄厉的叫声,吓得人汗毛全都竖立了起来。 这可是……自家王爷开府从来没有发生过的状况。 他家九王爷凶名在外,自家王府更是被公认为九渊大陆最危险的地方之一,别说寻常的普通百姓了,就连刺客宵小都不敢靠近王府大门百步,哪里发生过像今天这样的异常动静。 何况,叫声还是由王爷所住的主院那边传来的。 众人不约而同想到昨儿王爷带回来的那个神秘人。据目击者说,那人被黑熊氅遮得严严实实,连根头发丝也没露出来,一下马车就被王爷亲自抱进了主院里,并且平日寂静的主院添了足足两倍的伺候下人。 刚刚的动静若是那位神秘人闹出来的,他们管不了;就算不是,主院那边的动静也不是她们这些粗使下人能掺和的。 管事者扫了众人一眼,众人立马当成什么也没听到,继续按照原本的路线继续巡视。 主院里灯火通明,院子里却一个守夜的下人也没有,安静得有些渗人。 刚从梦里惊醒的桃夭坐在宽大的软床上,额头上是全是密密的汗珠,脸上还带着没消散的惊恐表情。刚刚的那个梦实在是太吓人了,眼到处都是令人绝望的鲜血,怔边全是凄惨的哀嚎和愤怒的咒骂。 还好,只是一个恶梦。 她长吁了一口气,还没吐完,突然查觉一丝不对劲,今天的屋子怎么不冷了,旁边的灯又是谁点的? 比脑子更快的视线落在了她身上的薄被上,心底的一丝侥幸瞬间碎成了渣渣。 哪怕她见识不广,不认得身上这轻如羽毛的薄被是什么做的,但也明白这被子是她全部家当凑在一起也买不起的东西。 难不成,她现在并没有醒,还在梦里? 或者说之前的那些……不是梦? 她抬手在左胳膊上狠狠的掐了下去,同时慌乱的张望着四周,想要找到梦境的破绽,可惜所见之处的东西以及胳膊上的疼楚清楚的提醒着,她最不想面对的才是真实。 “别难为自己。”一道冷冽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语气虽然很冰冷,但声音却再熟悉不过了。桃夭怔了下,才僵硬的扭头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果不然瞧着个她再熟悉不过的人坐在窗边的小榻上望着她,瞬间梦中的混乱都有了答案。 原来,她现在不是在做梦,梦里发生的事也都是真的,所有的一切都是那个男人——九王元辰设下的局! 若是昨天之前,有人告诉她,她的新婚小相公是九王元辰,她一定会捂着肚子笑到地上去的。 整个灵渊大陆谁不知道,九王元辰是个杀人不见血,手段残暴,恶如修罗的刽子手;而她的小相公是个心智不全、却天真又善良的少年。 可昨天那漫天的血雾却狠狠的给了她一个嘴巴。 他并不是她以为的那个他,甚至她和他的婚事,也只是他为了歼灭南合会而布下的一个局。 “骗子,屠夫……”桃夭愤怒地抄起身边的枕头,就朝着元辰砸了去。 可惜那枕头并非是她睡惯了的荞麦皮软枕,而是一整块上好的冰玉枕,沉重得超出了她的想象,刚抄起整个人被带着朝着地面磕了下去。 就在她以为自己即将头破血流摔出个好歹时,腰间被人环住了,随后被温柔的托回到了床里。 好……好险…… 桃夭靠在床栏上哆哆嗦嗦地抓紧了身边人的衣襟,脑门上尽是细汗,连心跳得都比平常要快好几倍。 “你睡七天了,要不要先吃两口饭?”听到元辰询问,她习惯性的应了句:“好。” 随后,她脸黑了。 他现在跟她说吃饭? 在他眼里,昨天……,不,七天前发生的那一切还不如一餐饭重要? 桃夭愤怒地松开了抓着他衣服的手,聚集起起身体里的灵力就朝着他狠狠的打了过去,元辰微眯了下眼,没有还击更没有躲避,由着她一掌击中了他的胸口。 “嗻……”桃夭吸了一口冷气,整只手都被震得发麻;可元辰却连眼皮子都没抬了下,仿佛她的攻击只是情人之间撒娇的小拳头,他乐得承受,还乐在其中。 “滚!”桃夭骂道,心里明白想靠自己这三脚猫的修为伤到他,简直就是异想天开。 打也打不过,骂……似乎无用,桃夭垂下了眼帘,手脚并用的爬进了床角里缩成一团,之前还充满愤怒的眼睛渐渐变得有些空洞了起来。 瞧着她眼里失去了平日的光泽,缩在床角像一只不知所措的小猫儿,元辰想要拽她入怀,手伸到一半又缩了回来,只是再次问道:“你不吃点东西?” 桃夭没搭理。 元辰没得到回答,拧起了眉,随后取出个小玉瓶拽开塞子,一股清香钻进了桃夭的鼻塞,勾得她狠狠咽了口口水。 还没等桃夭恼羞成怒,元辰俯过身,飞快地捏住了她的下巴,趁她被迫张开嘴时,把玉瓶里的汁液尽数倒进了她的嘴里。 好甜……桃夭脑子知道要反抗要拒绝,身体却很诚实的把那甘甜尽数咽了下去,还觉着有些意犹未尽。还没等她羞愧,一股暖意涌向身体各处,之前绵软无力的手脚渐渐恢复了力气。 她反应过来,他给她吃的东西必定是调养身体的灵液。 难不成,他真的在意自己没吃饭? 呵……桃夭心里冷笑着,半点也不信。随后,她警惕的紧张了起来,不解为什么一切撕开后,他还要留下自己,还要装出关心自己的假模样,难不成,他还想再哄骗利用她一次? 被欺骗的屈辱涌了出来,她眼底消失的愤怒也再次喷涌而出。 “为什么!” 为什么他要挑中她? 为什么他达成目的了,还不给她一个干脆? 元辰查觉到了桃夭身上再次涌现的怒气,嘴角微微勾了起来,她生气,她愤怒,总比之前的生无可恋要强。 他知道她现在肯定是恨死他的,但只要她不钻牛角尖,把一切罪过都揽到她自己头上,她很快就会想通整个局以及他们的立场,到那个时候他们之间也就有回旋余地。 至于其它,他最不缺的就是耐心,足够慢慢的让她看清楚。 “你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元辰道。 桃夭的心狠狠的咯噔了一下,抬头看向他的脸上是浓浓的厌恶和不信任:“你会跟我说实话?” “嗯。”元辰应道。 他应这么爽快,桃夭更加不敢相信了,讥讽道:“你现在是觉得没有骗我的必要了?” 元辰知道这是个坑,很聪明的当没听见。 他不说话,桃夭满是防备,也没有开口,更主要的是她一脑子的恨、一肚子的话一下子还真不知道怎么开口问,或者说从哪问起。 屋内蔓延着令人窒息的沉默,只有烛花偶而轻炸开的脆响。 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桃夭开口,元辰干脆起身又坐回到先前的木椅上,“你若还没想好,那就等你想好了再问。” “你要反悔?”桃夭怕他真改主意了,马上开了口。 “没有。”元辰侧着身子,没回头看她,桃夭悄悄松了口气,在他的目光下,她脑子就是一桶随时随地都会炸的火油,根本没办法冷静。 深吸了一口气,她开了问了自己最在意的问题:“你前往宁城,就是为了剿灭南合会?” 元辰毫不迟疑的承认了:“是。” 他做的事,没必要隐瞒。 桃夭又紧逼不舍:“什么以灵脉为聘,也是假的?” 这次元辰怔了一下,敏锐的发现她的问题有些蹊跷,但还是老老实实的回答道:“是。” 像灵脉这种可以提升修为的珍稀资源,他怎么可能交给那些反贼。 明明心里早就有了答案,听到他亲口承认,桃夭只觉得血肉模糊的心上又被狠扎了两刀。她咬着牙根恨恨地指着元辰骂道:“你一个曜族小王爷为达目的还真不择手段,甚至愿意入赘给我为夫。” 他们的婚事虽然办得很简单草率,但也是按《九渊律》写了婚书,并且去官府登记过的。 随后,她又笑自己天真,现在大陆在曜族的控制之下,他又贵为王爷,他们的婚事算不算数,还不是他一句话的事。 “因为是你。”元辰看着她气得不停抖动的小身板,实事求事地道:“若南合会安排的人不是你,我尽可使用其它办法引他们入局,不需要真与人成亲。” 这丫头还真当他什么人都要的? 桃夭怔了下,记起南合会最初安排照顾他的人汪师姐,只可惜汪师姐并不愿意花心思去伺候一个心智不全的傻子,而大表哥又心仪汪师姐,于是他们想到了她,才设了局哄着她代替汪师姐照顾他,最后更是以成亲为由哄骗他交出手中的灵脉捐给南合会。 只是谁会想到,他们眼中的心智不全的名门遗孤并不是一只单纯痴傻的肥羊,而是一匹恶狼,一匹能啃得他们尸骨无存的恶狼。 想到那惨况,桃夭都不知道自己是恨他的残酷无情,还是因他给欺骗而伤心,气愤得有些失去了理智,她反手又抓起旁边花架上的长颈琉璃瓶就朝着元辰砸了过去:“那为什么你不连我也一起杀了,我也是南合会的人!” 她真宁愿一起跟他们死了,一了百了。 第2章 这桩婚算不算数 “你不是,你是我的王妃。”元辰眼角都没动一下,手指微微一勾,那个琉璃瓶像是被某只看不见的手托住了,轻轻滚在了远离桃夭的地毯上。 他倒不是心疼这个花瓶,只是怕花瓶的碎片四溅会划伤了桃夭。 “假的,都是假的。”桃夭没有留意到他的---小心思,双手紧握成拳愤然反驳,“你娶我只是为了取信南合会,而我嫁的是心智有点问题、但有着一颗天真纯良之心的傻小子阿庄,不是你这个阴险狡诈、残暴不仁、杀人如麻的邪王元辰!” “没有阿庄,只有我。我们在官府写了婚书,也拜了堂、圆了房,那我们的婚事就是真的。”元辰回答得毫不犹豫:“况且,我愿意娶你。” 以前他从没想过自己会娶亲,但他遇上了她,知道她是他想要的,那就容不得她从他身边逃离。 “你愿意?”桃夭疯狂地大笑起来,笑声里带着凄凉和愤怒,直到笑得再也笑不出声来,才讥讽地问道:“在你眼中我与汪师姐又有什么不同,不都是南合会拿出来骗你上当的诱饵吗?现在你跟我说你愿意,难不成你还想告诉我,你是真心喜欢我?” 对,他就是真心的。 元辰动了下唇,把这一句咽了下去。 以他这些日子对桃夭的了解,眼下绝对不是说这句话的时机,她信不信自己暂且不提,就怕她信了,又生出什么拿她自己做为威胁他的傻念头来,那才真要了命。 避开桃夭的目光,他委婉的道:“你别拿自己跟那种女人相提并比。” 看着那张再熟悉不过的脸上尽是着她陌生的冷静,桃夭终于接受了事实,她的小相公阿庄从头到尾都是不存在的,有的只是邪王元辰这个大骗子。 她愤怒地脱口而出:“你愿意那是你的事,我不愿意这桩婚事就不算数。我不要嫁给一个骗子,更不愿意嫁给曜人。” “就因为我是曜人?”元辰怔了下,想起她的身世以及她的心结,原本就板着的脸越发黑了起来。 查觉到元辰的目光幽冷,桃夭半点也不退缩,反而以为自己戳到了他的软胁,得意地点头承认,“对,我恨曜人,何况你还是恶名鼎鼎的邪王!” 元辰声音软了些,严肃地再重复了一遍;“你愿意不愿意,喜欢不喜欢,你现在已经是我的王妃了,这是谁也改变不了的事实。” “我不愿意,我不承认,我不接受!”桃夭双手握拳,用尽自己全身的力气大吼道。 元辰眉毛都没动一下,还是不认为然:“我承认,我接受就好。” 他还指了下窗外:“不管是宁城玄城,还是整个九渊大陆,只要我承认你是我的王妃,你就是我的王妃,谁也不能否认。” 看着他那张冷然没有表情的脸,桃夭倒是慢慢的冷静了下来:“你知道我恨你,还要把我留在你身边,你就不怕我杀了你替南合会的那些人报仇?” 元辰看着她,不说话了。 桃夭轻声笑着,傲然的抬起头,指了指自己的脖子:“你最好现在杀了我,要不然我一定会让你后悔的。” 眼下,她只有这点子傲气了。 “若是你想杀我,那不更应该留在我身边吗?”元辰突来一句,堵得桃夭哑口无言,“我我我……” 元辰也没心思与她继续绕着这个事吵了,起身上前抓住她的手腕往自己怀里一拽,桃夭就整个人扑进了他的怀里,鼻子还撞到他硬如铁板的胸口,差点没撞歪。 “你……”桃夭捂着鼻子,话还没说出来,被元辰按在了床上,她慌乱挣扎着大喊:“你要做什么,啊……” “你是我王妃,你说我要做什么,当然是睡觉了。”元辰单手抓着被子抖开,把挣扎的桃夭裹成个春卷状,然后单臂压在上面:“我累了,要睡觉。你若不睡,那就慢慢想怎么杀我。” 他们再吵下去,也吵不出个结果来的。而且以桃夭的性子,他说得再多也未必听得进去,也不会相信,还不如让她自己看到现实,慢慢去接受现实。 睡觉,他跟她说要睡觉? 他王府就没第二张床,非要跟她挤一张床上? 桃夭哪会不知道元辰都是故意的,气得三佛升天,愤怒地在被子里拼命的挣扎踢打,嘴里叽哩咕噜的咒骂着:“睡你个头,起来,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可任由她怎么暴怒咆哮,元辰再也没有回应她,压着被子的手也始终没有松动。 他愈是没有反应,桃夭就越发的狂怒。可她骂得口干舌燥,挣扎到精疲力竭,也不见元辰有任何的反应,倒是把自己气得哪哪都痛,整个人像是一条离了水的鱼般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缓了会儿,她扭头望了眼元辰,就这一眼差点没把她又给气死。 元辰不仅睡着了,还舒服地打起了小鼾,怪不得压在她身上的胳膊越来越重了。 不过看着他平静的睡脸,桃夭之前还满得快要溢出来的愤怒如同被人扎了个洞的水桶,一下子就漏了个净光。 没有了那冷漠无情的表情,那平静安逸的睡脸就是她熟悉的傻相公阿庄,一个让她不想离开,也想恨也恨不起来的人。 她心底很清楚,她恨曜人,并非是为了什么民族大义。 矅族算是大陆上最古老的部落之一,可是他们信仰邪恶的上古巫兽,拥有强大的实力,却行事狠毒又酷杀成性,激起了各国的不满,最后被各国联手驱逐封印在苦寒之渊。 三百前的人魔大战,各国无法抵抗魔族的肆杀,眼见要灭族于一旦,有人就想到了被封印在苦寒之渊的强大矅族,提出了联和曜族共同抗魔的建议。 人皇使者和曜王商议好,只要曜族在抗魔大战上出了力,等到魔族被歼灭后,各国愿意接受和承认曜族的传统和文明,让他们重回故里。 可是谁会想到,矅王早就对当年被驱逐之事怀恨在心,明面上答应共同抗魔,私底下却保存了大最的实力,在大战结束后,设局偷袭了人皇以及各国高手,导致各国精锐尽灭,他们而趁机占领了整片九渊大陆,建立了曜之国,成为了大陆的主宰。 各国痛恨曜族的背信弃义,但在元气大伤的残酷现实面前,不得不暂时隐匿起最后的火种,等候时机成熟再与曜族清算旧帐,重新把曜族驱逐封印进苦寒之渊。 但那些民族大议国仇家恨,对于她这个没有成为强者天赋、也没有过人的智能的普通人来说,还是太遥远了;她这辈子图的不过就是几个真心关爱她的亲人,安安稳稳的过平淡的日子而已。 只是这对于常人来说都是渺小至极的梦想,但对于她来说却是非常以达成的事。谁让她只是一个两族混血,还是母亲被几个曜人强了之后留下来的孽种。 柳家视她为家族的耻辱,要不是当时母亲被桃花坞里的曜人强迫之事情闹得明城人尽皆知,外公不敢让整个家族承受违背《九渊律》惩罚,是绝不会让母亲将她生下来的。 结果,她出生后没有继承曜族的天赋,又没有家族愿意接收她,于是官府把她交由柳家抚养到成年。 她知道外祖父不喜欢她,柳家所有的人都厌恶她,甚至都不愿意让她玷污了“柳”这个姓,就凑和的拿着与“曜”同音的“妖”,来称呼她,久而久之,还成了她的名字。 后来她听到表姐们念的诗中有“桃之夭夭,灼灼其华”这么一句,就拣了桃为姓,自欺欺人的将“妖”改为“夭”,给自己取名为桃夭,希望自己能成为那诗歌中那纯美的女子一般,能拥有一份属于自己的幸福。 小时候,她不明白,大了更加不能理解。 就算她有一半的血脉来自于曜人,但也有一半血脉来自于柳家;为什么外公他们就认定她继承了曜人狡诈狠毒的天性,而不拿她当成家中一份子? 若说她原本是不该出生的,但她已经出生在这个世上了,不努力的活下去又能如何,自绝谢罪于天下? 可任由她如何乖巧听话,在满十六岁那年还是被外祖父赶出了柳家。外祖父甚至还说对她的义务已经尽了,以后她的生死与柳家再无关点关系,不准她再登柳家门,更不准在外说认识他们。 她不恨外公的绝情,也不恨柳家人的冷漠,她恨只恨当初那个欺辱了母亲的那几个曜人。 离开柳家后,她没去领官府给她的那一份月钱,自力更生热情助人,就是想要向外公证明,不管她身体里流的是什么血脉,他这些年的教诲没有白费,她会做一个良善的人。 可是,不管是柳家的那一大堆的亲人,还是她帮助过的那些人,都看到不到她的努力,更没有人真心视她为亲人和朋友,甚至在他们的心中她连普通人都不如。 被普通人帮助了还得对帮助他们的人说个“谢”字;而对她,无论她做了什么,他们都认为是理所当然的赎罪行为,拒她于千里之外。 直到……她遇到了阿庄。 第3章 她该何去何从 阿庄是被庄头在村前山脚下拣到的,据说他是与伙伴走散了无处可去,又因心智有问题说不清楚自己的来历和伙伴的信息,庄头瞧着他身上的衣服值钱,想结一善缘就把他带回了村子里。 可是庄头家里也不富裕,只能供个家人温饱,根本养不起一个光吃闲饭不会干活的大孩子;而她因体内一半的曜族血脉所赐,力气比寻常人要大,加上在柳家偷学练出的一些粗浅的修为,不仅养活自己不成问题,而且吃喝有余。 于是庄头就打起了她的主意,把阿庄安置到她家旁边的破屋子里暂住,威逼利诱哄着她照顾。 她答应留下阿庄并非因庄头的强求,而是她看到安静站在庄头身后的少年,乖巧得有些过头,尤其是那一双清澈水盈的眸子里盛满了慌和紧张;仿佛怕她拒绝,甚至上头还雾上了一层水雾,显得可怜又可爱。 想必谁也不会、也不敢相信,凶名在外的邪王,会长了张如此无害的天真可爱脸。 当时,她的心一下子就软了。 何况一个人寂寞久了,也是想要个人能陪着说说话的。 在与阿庄相处的那一个月里,阿庄只因为她每日分了他一些食物,就乖巧的跟在她后头,帮着她做力所能及的事儿,哪怕是手被划破了,脚摔伤了,也从没跟她诉过苦。 跟着她上山看到那鲜嫩多汁的野果,他也是把其中最好最大最甜的挑出来给她,瞧着她吃了,他开心得比自己吃了还要高兴。 她从来就没有得到过人真心对待,面对这样的单纯的少年人又怎么会不起贪念? 那个时候她甚至动了歹毒的念头,偷偷祈求,希望阿庄的伙伴和家人永远不要来,她就这样跟阿庄一起留在小山村里相依为命地过一辈子。 她一定会把他照顾得白白胖胖,天真可爱,一直到老。 可惜,她的美梦在一个月后就破灭了。 来的人是柳家大表哥,从大表哥的嘴里,她才知道阿庄并不是与伙伴走失流落到她这个村子里的,而是大表哥发现她借住在这个村子里后,故意把阿庄丢弃在村外的,并且也是他买通了庄头,让庄头强行把阿庄送到她身边。 大表哥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阿庄是南合会接收的一个名门遗孤,甚至他师父还要把他师妹嫁给阿庄,他爱慕师妹,于是想要由她代替师妹嫁给阿庄,从而好以索要聘礼的理由,名正言顺拿到阿庄家族祖上传下来的一支灵脉。 大表哥还说,只要她帮他们完成这个任务,就可以引荐她加入南合会,同时向天下人证明她是不屑与曜人为伍的,并且劝说外公和柳家人接受她。 柳家大表哥的建议对她来说是很诱惑的条件,是她以前梦寐以求的事。可是她也知道灵脉的珍贵,一想到自己要欺骗阿庄,还是为了他祖上传下的灵脉就更加犹豫了。 思索之后,她向阿庄说明灵脉的重要性,把南舍会的打算向阿庄全盘托出,还坦白了自己是混血孽种的身份,并且跟他保证,她会尽自己所能帮着他保下灵脉,关送他逃离宁城。 可是阿庄知道一切后,却半点也不在意。 他跟她说灵脉在他的心中也没有她重要,还灵脉本就是父母留给她娶妻用的聘礼,只要她愿意嫁给他,不管她是普通人,还是两族混血,他都会跟她好好过一辈子的。 但那个时候,她是真的被他的那一番简单而直白的话给感动到了,扑进他的怀中狠狠大哭了一场,甚至在心里立了誓,不管阿庄这辈子一直呆下去也好,傻到老也罢,她都愿意与这样的他过一辈子。 终究,得到一个一心为她的相公,再得到外公的认可,她会成为天下最幸福的人。 于是,她和阿庄就按南合会的安排去官府登记成了亲,只等着南合会的长老们到齐进行灵脉转交仪式。 在等着南合会安排移交灵脉的那一个月里,他们每天都像是生活在蜜罐里一般。待到他们进入了南合会的秘密基地,交接仪式还没开始,她的恶梦就先开始了。 那个憨厚得有些傻的阿庄,温暖了她一直需要呵护小心肝的阿庄、她视为自己这阴暗人生中唯一阳光的阿庄,竟然是曜人,还是曜族最凶残冷酷的邪王元辰! 他带来了兵马攻破了南合会的秘密基地,毫不留情的屠杀南合会的成员。 满眼都是鲜红的血,一切都那么刺眼,都是她被人利用和欺骗的证据。 她明白,南合会的那血雾尸山就是他们之间的深渊,他们就再也回不到当初了。可虽然知道了真相,她心底深处依旧无法忘却掉那个一心一意对她的阿庄。 他是这个世上唯一对她好过的人,是她的阳光,她现在怎么可能真狠得下心杀他呢? 再说,她哪有本事杀得了他。 可背上了南合会那一笔血债,她以后又有什么脸面回到明城? 想到这里,桃夭不由得苦笑起来,不知自己以后该何去何从。 别说逃离,只要元辰不允许,她就算死只怕也死不掉;当成什么都没发生过,留在这王府里肯定是不可能的。何况她再也不敢信元辰的话,更过不了自己心底的那个坎。 墙角的烛台不知何时悄悄的熄灭了,屋子里暗淡了下来,桃夭胡思乱想了一堆,最后还是没抵过重重压过来的疲倦,眯上眼再次昏昏沉沉地睡了去。 当她的呼吸变得平缓时,元辰才睁开眼。 他脸上的冷霜融化掉了大半,看向她的目光里带着掩饰不住的温柔。他抬手轻轻在她额头上抚了一下,让她睡得更沉一些,又细心的替她脱去外衣盖好被子,才再次连被子一块儿抱住闭眼睡去。 清晨,桃夭半睡半醒之间迷迷糊糊地将头往被子里缩了缩,不满的哼唧了几声,“好冷。”然后她自动自发的往旁边散发着无尽温暖热力的泉源处挪了挪,习惯性的贴了上去怀抱住那温暖的精腰,还发出了满意的叹息声。 下一瞬,桃夭感觉到不对劲,睁开眼赫然发现自己又习惯性的缩在元辰温暖的怀里,整个人一下子炸了毛。 他们之前的家条件也很简陋,连烧炕的柴火也得数着用,早就养成了晚上两个人挤着取暖的习惯了,以至于她每日都是在元辰的怀中醒来的。 可昨天她吼得那么凶,连要杀了他的话都说了,结果半夜又对他投怀送抱,这要是被他查觉了,那他得用什么眼光看她? 桃夭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瞟了瞟元辰,见他还熟睡没醒,才微微松了口气,然后做贼般缩起身子,轻轻抬起元辰的胳膊,把身子往边上挪了挪,好让自己从他怀里挪出去。 可是才一动,旁边冰冷的被窝让她打了个寒颤,差点又贴了回去。 贼老天爷,这渊都也太冷了,扎在暖呼呼的被窝里抱着人大暖炉她都觉着还不够暖和,现在要放着大暖炉不用去滚冷被窝。 真是强人所难啊! 桃夭扁了下嘴,恨恨地骂自己:“桃夭,你有点骨气好不好,不过就是冷一点罢了,你又不是没受过冻。” 住漏风滴雨的破屋子、睡在稻草堆里的苦日子,她也是熬过的;这才过了几天好日子,她就这么娇气了? 将心一横,桃夭猛的一个翻身钻进了旁边的冷被窝里,双臂环抱着身子栗栗发抖,嘴里还不停的对自己洗脑:“不冷,我不冷……” 可……越说越冷,仿佛寒风不要钱般往她后脖子里钻,身上的被子也没比稻草暖和多少。 啊呸,还说是王府呢,东西都中看不中用。 等等…… 桃夭眼睛一瞪,陡然反应过来,她现在住在元辰的九王府里,难道王府的柴火也要数着用不成? 再说昨儿晚上她跟他闹的时候也没觉得冷啊,怎么这大白天反而比晚上还要冷了? 她愤怒地伸出胳膊去推元辰,又发现身上只穿着白棉的里衣。 不对,昨天她可是穿着小袄被元辰裹在被子里的,怎么一醒来小袄就没了。 不用多想,桃夭也知道自己身上的衣服是谁脱掉的。 她抡起手,朝着元辰就没头没脑的打了过去:“臭虫王八蛋,你到现在还不忘占我便宜……” 元辰早就在桃夭小心翼翼从他胸口挪开的时就醒了,只是他怕桃夭恼羞成怒,把两人原本就已经很僵关系弄得更加无法收拾,才故意装成熟睡未醒,由着她折腾。 被桃夭扑打了两下,他才故意装做刚刚苏醒,拽起被子又将桃夭圈住,才轻描淡写地道:“你是我王妃。” 桃夭这才回过味来,他是用这样的举动向她宣布这里他说了算,他占她的便宜是理所当然天经地义的? “我还没承认……”桃夭冲着他吼;“下次你再敢对我动手动脚,我非砍了你的爪子不可。” 元辰对她的愤怒充耳不闻,一手压住她,一手拿过外衣穿上,套上靴子后就迅速的离开了床边,桃夭伸手拽了个空,只得先在床上找到她的小袄,待穿好再下床继续与他撕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