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穿之我是天选者》 第1章 女装大佬101 陈冬青没有想到，她睡个觉也能到北极。 看着自己身上单薄的睡裙，再看着滚在自己身旁表情略凶的北极熊，她的内心有些崩溃。 有没有人可以告诉她，她为什么会在这里？ 明明睡前她才喝了一杯热牛奶，将空调开到适宜睡觉的26摄氏度。但是现在，现在谁来告诉她，她为什么会忽然出现在北极？ 而且好像也没有很冷。 不过现在是关注这个的时候么？陈冬青狠狠鄙夷了自己。 她爬起身，脚上光溜溜的没有袜子，踩在地上就踏出个没过膝盖的大坑。 陈冬青不敢再动了。她怕自己再走几步会爬不出坑来。 北极熊大概是看出她的窘境，欢脱地在地上打了个滚，然后扭着它的肥腰，一溜烟地跑远了。 冰天雪地，凛凛寒风之中，只剩下了陈冬青一个人。 她瞪圆自己的黑眼睛，努力叫自己成为这白茫茫一片白雪中不一样的两点黑。 事情超出了她的思考范围。 自己怎么好端端的，就跑到这个地方来了？ 难道是做梦？ 陈冬青抬手，掐了一把自己的脸。 真疼！ 陈冬青做事有个好处，就是特别认真。哪怕是掐自己的脸，也掐得特别认真。 右脸两个拇指大的红印子，就是她认真的证明。 显然，这不是做梦。 陈冬青做事还有一个好处，就是勤于思考。 她觉得，自己在学校里学的逃生小知识终于有用武之地了。 然而这里一没有判断方向的树木，也没有能烧出熊熊浓烟的干柴。再者说，救援人员能知道她一觉睡到北极来了么？ 当然不能。就连她自己，都没能搞清楚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陈冬青有个优点，就是乐观。 她乐观的想到，多年以后，一队探究队来到北极，发现一具睡衣女尸，没准会把她做成标本，再鄙夷一番。 谁大冷天的没事跑到北极，把自己给冻死？ 冷死了也活该！北极穿睡裙，不冻死你冻死谁？ 嘲讽过后，陈冬青终于掩饰不住自己的难过。 发现自己不见了，妈妈一定会急死？ 这些日子猪肉涨价，好不容易包了一顿饺子想要明天早上一起吃，没想到饺子没吃到，自己先嗝儿屁了。 还是在北极嗝儿屁的！ 还是在北极穿着睡裙嗝儿屁的！ 陈冬青想哭，却哭不出来。 倒不是因为没有眼泪，而是因为眼泪被冻住了。 然而她还是不觉得冷。 她终于发现了最重要的一个问题，她不觉得冷！ “恭喜宿主逃脱幻境，完成考验。” 这男声，竟是该死的甜美。 “匹配程度百分之三九十九，达成匹配要求，完成匹配。天选者，请开始拯救世界！” 这该死的甜美，恐怖如斯。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陈冬青坦诚道，“我想要回家。” 率直，也是陈冬青的优点之一。 但是甜美男声显然并不欣赏这一品质：“同意或死亡，我都不勉强。” 陈冬青第一回见人威胁，还威胁得这样清新脱俗。 “那我什么时候能回家。”陈冬青试探问道。 她四处寻找声音来源，却发现自己面前仍旧是白茫茫一片，什么都看不见。 “你先拯救你自己，自然就能回家。”男声理所当然，“你先同意绑定，我再告诉你，究竟发生了什么。” “顺带放我出去么？”陈冬青保持笑容。 他才死了。自己好端端的在家睡觉，被他弄到这个地方来，说死就死。 还什么拯救世界？ 我看应该是拯救精神病院才对！ “自然。”男声不知道陈冬青的小心思，很是骄傲。 陈冬青叹了口气：“我同意。” 现在唯一的出路只有绑定，等自己找到机会，解绑不就好了？ “绑定目标，耗费500积分，时光重现。” 周遭雪景登时如同烧毁的画卷一般泛黄卷曲，只剩个俊俏儒雅的唐装男子立在自己面前。 陈冬青看着他，登时觉得甜美男声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 男子微笑，颔首介绍自己：“我是系统101，平时你可以叫我101，当然，你若非要叫我大佬，也不是不行。” 他抬手，扶了扶自己脸上的金框眼镜，发现陈冬青有些走神，笑道： “我觉得，我还是换一副模样比较好和你说话。” 男子将脸上眼镜摘开，随手往后背一丢，脑后立刻生出一大丛乌黑的大波浪卷发来。 原本平坦的胸也逐渐隆起，差点顶上陈冬青的脸。 陈冬青：“” 大，大佬？原来是女装大佬的意思么？ “我是系统，没有男女。”101看出了她的想法，笑着说道，将手搭在陈冬青肩头。 看着它妖艳的大红色连体裙和比自己还要丰满的身材，陈冬青刚刚泛起的一点点花痴登时消失无踪。 谁会对一个不男不女不是人的家伙犯花痴？至少她陈冬青不会。 低咳两声，陈冬青提醒它：“你应该带我回去了。” 她之所以同意什么绑定，就是想让101带她回家。除了回家，她别的什么都不想干。 101极其奇怪地看着她，半晌才挤出一句话：“往下看。” 陈冬青不疑有他，低头却差点没坐到地上去。 不，不是地，是空中。 她的脚下，有个巨大的阵，有些像从前在道观符旗上瞧见的八卦图。 与布料上的图不同，陈冬青脚下的这个阵散发着柔和的紫色光芒，密密交织，被她踩在脚下。 而此刻的陈冬青，正站在虚空之中，站在她家屋顶上方五六米处。 底下被大雪整个覆盖，无论是街道，还是树木，都已经看不见了。 所有道路就像沟渠一样被雪填平，和房屋一样高。 陈冬青之所以还能在千篇一律的房顶之中瞧出这是她家，得多亏隔壁老王叔不顾众人反对，坚持在她家屋顶上搭建的鸽子房。 鸽子房顶插着的那面小红旗，已经被雪冻住，像一片铺平的纸板。而它的旁边，横七竖八地躺着几只僵硬的死鸽子。 大概是因为雪来得太急，它们到死，都没有回到它们的小屋之中。 第2章 起点孤儿院 “我可以进屋去么？” 陈冬青看着脚下已经被大雪封住的家，平静问道。 可她握紧的双拳，腕上暴起的青筋，暴露她此刻掩饰的平静。 101已经和她绑定，能读出她现在内心的真实想法，遂伸手拉她：“和我来。” 陈冬青脚下的阵法随着这一句迅速变换，不断缩小，光芒却逐渐强盛，化作一片紫色雪花，垫在她脚下。 一道白光倏地大亮，陈冬青来不及眯眼，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内。 “我待会回来。” 陈冬青明白它的意思。101大概是想让自己同这里告别。也算它还有些人性，知道在此刻避开，不打扰她。 陈冬青原本不相信这一切。可直到她瞧见桌上那个小小的铁球摆挂，以及摆挂下压着的浅粉色便利贴时，她信了。 就算是假象，也不能将她屋中的细节做得这样周全。 陈冬青不敢去触碰那摆挂。她知道，每一个铁球的侧边，都刻着她父亲的名字。 陈冬青的父亲是有名的科学家。他常年在外地考察，不在家陪伴妻子女儿。甚至陈冬青一月都不能见到他一回。 他不是个合格的父亲。 但作为科学家，他的话，就是学术界权威的认证。 譬如，他说地球将迎来灾难。 陈冬青看向窗外，只能瞧见冰雪。冷，且毫无生机。彻头彻尾的灾难。 她不觉得意外，是因为曾在新闻里瞧见父亲说过，也预料过如今的场景。 只是没有想到，会来的这样快。 豆大泪珠从陈冬青脸上滑落，她笑着擦了擦，抬手推开自己房间的门，走了出去。 她想再去看看母亲。她睡着前，母亲就在隔壁房间里。 犹豫几秒，陈冬青推开了隔壁的房门。 只是等她看清楚里头场景的时候，终于没有崩住，大声哭了出来。 陈父满身风雪，半跪在床边，紧紧握住陈母的手。他脸色青紫，头顶，肩膀处的雪最厚，俨然是冒着大雪赶回来。 陈冬青哭着，靠着门框跪下：“爸！妈！” 前一刻，她还对父亲有所埋怨，这一刻，却尽数化成了内疚。 陈冬青不敢上前，她不敢去看看如今自己父母的模样。 但终究，她还是膝行至屋内，瞧清楚了他们的脸。 如往常一般，只是冷了些，苍白了些。 痛哭了许久，陈冬青才抽噎着，替陈父将外衣脱下，露出里头特制的防雪服。 只是这件衣服防住了雪花，却没能防住严寒。 要是他不回来，或许凭着这件衣服，加上研究基地的设备，未必会丧命此处。 陈冬青想明白这点，心中大恸，抽噎着将父母摆在一处，盖好棉被。 就像他们还活着一样。 低头，在他们脸侧落下一个吻，陈冬青狠狠擦了一把面上泪痕，转头回了自己房间。 她本想唤出101，却无意瞧见床上落下的一枚电子手表。 那不是她的，那是父亲的。 陈冬青好不容易忍住的眼泪又落了下来。她慢慢拾起那块表，感觉到一阵暖意从掌心传出，温暖她肺腑。 按下手表侧键，蓝色光影扫出形成人相，父亲熟悉的脸显得有些疲惫：“冬青。我是爸爸。” 陈冬青的眼泪，如同断线珠子一般落下。 “你既然已经醒了，应当知道现在的情况。你带着这块表，等雪小一些开我的车去基地，霍叔叔会接你进去。” 他重重咳嗽两声，又道：“你的课业学得很好，平时我交给你的东西你也学得很好，去找霍叔叔，去帮他完成最后的步骤。爸爸去不了了，接下来的事情，要你替爸爸完成。” “冬青，爸爸一直都没有告诉你，你是爸爸的骄傲” 影像断了，陈冬青握着手表，哭成泪人。 她忽然明白为什么父亲要拼死回来。大概他回来的时候，母亲已经去世。父亲也自觉身体不妙，就将这块护他性命的手表给了自己。 他原本，是想要带自己和母亲去避难的？ 陈冬青哭，握着手表愈发用力。 外头的雪实在太大，即使陈父的车是专为这种天气而制，陈冬青也没有办法将它从雪地里刨出来。 她想到了101。 “出来。” 101这回仍旧是唐装男。他似是安慰的拍了拍陈冬青的肩膀：“不要太难过。” “有没有什么法子。”陈冬青通红着两只眼，死死盯着它。 唐装男将脸撇开，边框眼镜下的眼睛有些游离：“不能。人死不能复生，这是所有世界的定律。” 陈冬青沉默。她知道，所以她也只是试探性地问一问。 最后，她再度抬头：“我可不可以将这块表带走？” 她举起手里的那块表，里头存放着她父亲给她留下的最后影像。 101本想拒绝。每一次附带东西进系统，都会对它造成负荷。但看着陈冬青的眼睛，拒绝的话终究没能说出口。 它道：“好。” 白光再闪，他们回到了空间之中。 101简单的介绍，让陈冬青大概明白这究竟是一个怎样的系统。 宿主进入一个世界，帮助下达任务的人完成心愿。这样，她就能赚取下达任务者给出的积分。 如果宿主在完成任务的同时，成为了那个世界的天选之人，她就能将世界中最珍贵的一样宝贝占为己有，带回系统。 但是这样的世界，只能去五次。 带回五样东西后，宿主就会被强制参加一场比赛。 不过101似乎不是很愿意和陈冬青细说这场比赛，只略略带过。 它道：“反正像你这样蠢笨的人，绝没有机会参加那场比赛。” 陈冬青也这样觉得。 此事就此作罢，无人再提。 陈冬青赖在101的系统空间之中赖了三日，愣是将它存储了十余年的粮食给吞干净，才觉得心情好了些。 101的心情却不好了。虽然它也用不着吃东西，但那些东西，是它留给自己观赏的！ “这都是积分！积分！你赚钱了么？好的不学，就学啃老。” 陈冬青咬着一块饼，低头看向抱着自己腿晃的101，有些无奈。 第3章 开始任务 101的乐趣是化形。它变成这种黑发贴脑门的小正太，说着‘啃老’的话，总叫人有种错觉。 “乖，姐姐给你糖吃。” 陈冬青从旁边摸出一颗大白兔，利落撕开糖纸塞进101口中，将糖丢进自己嘴里。 101吐出口中糖纸，怨念地看着她。 “想要吃糖？” 陈冬青若有所悟，咬住一半，露出还沾着口水的另一半奶糖，含糊道：“呐，分你一半。” 101：“” 这个宿主，居然比它还无耻，真是岂有此理！ 它变化身形，迅速长高，俯视陈冬青，骄矜道：“女人，我破产了，你去赚钱。” 这就是看多了玛丽苏小说的下场。 陈冬青看向旁边书橱上花花绿绿的总裁小说，默默叹了口气。 这些小说是101的上一任宿主留下的，她因为爱上任务目标，想要强行留在任务世界，被控制中心处理掉了。 这个教训告诉我们不要给系统灌输一些奇奇怪怪的思想。不然，它很有可能会戏精上身。 比如像现在这样。 101化成男人后，按住陈冬青的脑袋，目光柔情似水：“如果你今天还不开启任务，我就咔嚓了你去找下家。” 好笑归好笑，陈冬青知道，101这句话不是威胁，而是真的。 101之所以会选择绑定自己，是因为它找错了人。 他原先想要找的，是爸爸。 谁知道爸爸将活下去的机会让给了自己，101又耗尽了能量，才会迫不得已地和自己绑定。 说白了，只是场意外。 这也是陈冬青迟迟不想出去的原因。 她还是不想接受，爸爸将活下去的机会让给了自己。 明明他活着，才有更高的价值。 “你知道就好。”101听见她的心声，嘲讽道，“像你这样缩在乌龟壳里的人，就该” “走。”陈冬青翻身站起来，打断了它的话，“去做任务。” 她不想听101接下来的话。 环顾四周，陈冬青发现101的这个系统空间只是一个书房。除了书架沙发和茶几，其余地方都是黑的。 这几天她都在沙发上度过，竟然也没有发现这里这样狭小。甚至连出门的地方都没有。 不过这里原本不是这样，只是因为陈冬青的等级太低，只配拥有双脚丈量两下的地。 “这里这里！”101化作的小正太端着平板三步两跳地挤在她腿边，“看这里！” 平板是普通的水果平板，但界面不是常见的界面。 屏幕上有只十二面骰子，上头写着罗马数字，颜色有红蓝黄等数种，皆散发着幽幽的光芒。这种光和先前陈冬青脚下那种紫光很是相似，应该是同源。 陈冬青有些发愣。她忽然问道：“你的能量，从哪来？” 哪怕她想不明白这个所谓的系统究竟怎么制造，她也明白，任何东西的运作都需要能量。 只要有动作变化，就都需要能够支持运作的能量。 101倒没有回避这个问题：“我们所有的系统，都归控制中心掌管。有一个主系统，会给我们所有的系统下发能量。 原来还有主系统。 陈冬青看上去仍旧有些愣。她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抬手，照着101的说法将手心按在了屏幕上。 “你放心，像你这样战斗力不强的，系统只会让你谈谈恋爱，斗斗极品” 101的话还没说完，自己先吓得不轻。 哪怕还是张孩子脸，陈冬青也感觉到了它的严肃。 “是什么？” 屏幕上纯黑色的罗马数字十二，就像是午夜被敲响的十二下钟响，叫陈冬青有种不大好的预感。 101收敛了全部的笑容：“末日时代，难度三颗星。” 陈冬青听101说起过规则。这个世界，五颗星大概就封顶，属于魔鬼模式，一般的世界，都是两颗星或者三颗星。当然，也有寥寥无几的六星模式。 那是地狱模式，有去无回。 就连101自己，也不知道六星世界究竟是什么样子。 陈冬青抽到的三颗星，属于中规中矩的难度。 但是搁在末日模式，足以匹敌其他普通模式的四星。 “我建议你透支积分跳档。”101很是认真，“虽说你可以挑选辅助工具进世界，但这个世界要求你原身进入，危险是真的很大。” 原身进入，意味着一旦在这个子世界中死亡，就是真正意义上的死亡。 别说陈冬青这个新手玩家，就是它以前的宿主，也绝不敢轻易冒这个险。 “不用了。” 然而叫101没有想到的是，陈冬青直接拒绝了它。 “我是从末世出来的，就当回到该来的地方去。谁知道再抓一次阄，还会不会是这个结果。” 陈冬青面上没有什么表情，说出来的话更没有带什么情绪。 101不禁在心中暗骂：女博士就是女博士，脑子一根筋，也不知拐拐。 知难而上，根本就不是什么聪明的选择！父母死于末日不假，但这也不能是她放弃自己的理由。 不过作为一个合格的系统，101还是好言好语劝道：“我会尽可能在世界保证你的安全，如有必要，我将会开启强制退出。” “嗯。”陈冬青点头，“开。” 101又在心中暗骂，这是菜场卖西瓜？说开就开？一点准备也不做？ 骂归骂，但它需要提醒陈冬青的事情，也一点没落下。 “你可以选择三样东西进入世界，我已经将它们传入平板，你慎重选择。” 陈冬青将搁在桌上的平板拾起，掠过一遍后点下了确认。 101接收后，瞧着刀子，绳子还能理解，但还有一副隐形眼镜是什么鬼？ “不戴眼镜，你让我个六百度的近视去盲人按摩？” 陈冬青将手表戴在腕上，又将头发扎成一个高马尾：“还有，刚刚你在心里诽谤我的话，我都能听见。” 绑定，是双向的。 101还没来得及后悔，就听得陈冬青平淡道：“女博士不仅一根筋，而且还很记仇。” 她剥开桌上最后一颗糖，将糖丢进嘴里，顺带将糖纸塞进101因为惊讶而微微张开的口中。 101：“” 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我系统是纸老虎？嗯？ 第4章 温柔的杀意（1） 在我眼中，大义便是大义，就算是天选者犯错，也必须毁灭。——陈冬青 ＝＝＝ a743本就不是个宜居的星球。 突如其来的病毒，让它的不宜居达到了顶点。 病毒通过水源传播，整个城市变成了死物，白天城中一片死寂，晚上丧尸满街游城。 大路是丧尸的，活人只能像老鼠一样躲在下水道里，还要小心各种变异的动物。 “我们的任务，是找到天选之子，协助他拯救末日世界。” 101化作一个小小光球，藏在陈冬青衣领下。 “找到天选之子，完成主线任务，积分200。” “被拯救者达到200人，完成支线任务，积分100。” “完成隐藏任务，积分200。” “我怎么找到他？用眼睛看？”陈冬青看着眼前仍旧白茫茫的一片，有些烦躁。 她已经在传送阵里待了半个小时。 没有人能在刺目白光之中待上半个小时，还能有好脾气。 “只要在茫茫人海中多看上他一眼，我就能指出他。” 眼前一黑，脚也落到了实处。 101笑：“到了！” 陈冬青用了一段时间恢复视力，才看清自己究竟在哪里。 学校。 她在一所学校，还是晚上的学校。 所有的教室门大开，借着幽光能看见墙上爱因斯坦等科学家的画报。励志标语贴得到处都是，桌子上的书也厚厚一摞码得整齐。 这里是一所高中。 摸摸腰间，果然插着一把瑞士军刀，而绳子以一个优美的环状，套在她的脖子上。 陈冬青：“” 这是打算给她保命，还是打算让她自杀？ 轻车熟路，陈冬青摸进一间教室，摸到电灯开关，按下去却没有反应。 灯，没有亮。 现在是丧尸爆发的前夜，按照故事线，全城停电，给了丧尸们一个良好的输出机会。 没有电，陈冬青只能放弃开灯。 她将所有窗子都合拢，将门锁死。 “把这所学校的情况告诉我。” 陈冬青背靠着门，隐约能瞧见不远处宿舍的微光。她之所以没有选择去学生宿舍，就是因为丧尸一旦爆发，有人的地方，就有危险。 “一个年级有近两千人，一共三个年级，五千八百多人。其中住校生两千多人，其余都是走读生。” 101从陈冬青领口滑出，停在半空中，像一只夏日的萤火虫。 陈冬青握紧了手中的匕首。 两千多住校生，要是有一半人化成丧尸，自己都很难脱身。更不要说，在这种学生密集居住的地方，转化的概率是八成。也就是说，自己要面对的，很有可能是一千六百的丧尸。 一人一口，都可以把她啃得渣都不剩。 “你转送地点不能选择？”陈冬青没好气道。 丧尸片，医院，学校和高铁，都是重灾区。 要是把她传送到一个荒无人烟的地方，她就没这么多屁事！ “可以啊。”101理直气壮，“不过你有积分么？” 陈冬青立刻闭嘴。 穷即是原罪，陈冬青自觉罪孽深重。 她握紧自己的刀子，探头通过门上的玻璃，越过走廊去看前头的宿舍。 隐形眼镜的质量很好，她甚至能看见宿舍晒台上，有学生点着蜡烛围坐在一起背书。 “你不去救他们？”101有些阴阳怪气，大概还在因为之前的事情生气。 “你觉得我能从两千人里头精准找出所有已经被感染的人，一口气全部解决掉，再将所有人都救出来？你觉得我是金刚狼还是绿巨人？” “或者我应该站在宿舍下，大喊一声：‘别喝水，水里有毒’？” 怕是没喊完，就得被请去保安室喝水。 101没能嘲讽成功，继续沉默。 陈冬青透过玻璃观察外头景象。 她所处的位置，是学校的最后一栋教学楼。后头一条步行小路通往男女宿舍。 左边是男生宿舍，右边是女生宿舍，中间隔着的是正在织毛衣的大妈。 大妈坐在花坛上，和隔壁的大妈肩并肩坐着交流针织技艺。 不过，那毛线怎么长到玻璃上来了？ 陈冬青伸手想要将玻璃上的‘毛线’擦掉。黑漆漆的，挡住了她的视线。 101也不知道给自己照照，本来光线就这么暗，这些线黑黑白白，还卷曲不大规则。 擦着擦着，陈冬青忽然发现了不对。 那是门外的。 而且也不是什么毛线。 那是头发，人的。 陈冬青出了一身白毛汗。她倒退两步，看着头发越长越高，抖出了手中的匕首。 “你是哪个班的学生！” 玻璃上，趴着一个中年妇女严肃的脸。 “开门！鬼鬼祟祟，你的校服呢？” 陈冬青松了一口气。 班主任趴玻璃，高中公认的第一恐怖事件。 不过对于她来说，已成为了怀念。 陈冬青犹豫了一下，还是打开了门。 【她身上没有病毒】101好心提醒道。 “你们这些学生，一个个都整幺蛾子。我一口水都没来得及喝，还得给你们拿胃药。”老班主任有些气喘。她扶着腰，走进教室，“年纪轻轻，病倒不少。” 陈冬青默默将手中匕首藏好，站在教室门口没有挪步。 老班主任借着月色走到教室三排，弯腰在抽屉里摸了摸，掏出一盒胃药：“你也早点回寝，丢三落四的什么习惯。” 她刚折返，借着月光看清楚了陈冬青的脸。 不是高中生。这不是他们学校的学生！ 老班主任刚想叫保安，听得陈冬青乖顺地说：“老师，我妹妹的英语书忘记拿了，我回来替她拿。” 她的声音很柔和，叫人无法戒备。 老班主任显然信了，揉了揉自己的腰：“你是谁的姐姐？” 她一边说着，一边要往外头走。 “陈雪。” 陈冬青撇了眼门口贴着的成绩表，随口报道，拉住了老班主任：“老师，小雪的成绩最近是不是有些下滑？” 她不能让老班主任出这个门，出去，很有可能就是死。 “这孩子学习很认真，只不过这回考得不好，你们也不要给她太大压力。” 老班主任短短卷发的银白色有些刺目，她笑：“不多说了，还有孩子等着我送胃药过去，改日再说。” “老师。”陈冬青抢过了老班主任手中的胃药，“您腰不好，我去替您送药。您今夜，早点睡。” 第5章 温柔的杀意（2） 拿着胃药，陈冬青告别了老班主任，目送她回到教师寝室后，才转身去了小路。 “你真打算去女寝送药？”101重新化作光球，飞在陈冬青身边。 “嗯。”陈冬青回答它，“我总不能真的看着一个学校的人死在我眼前。” 她想到了她的高中。 有刀子嘴豆腐心的老班，也有一起学习的朋友。 虽然不是同一个世界，但情感不分世界。 她要救人，尽她所能。 女寝已经关门。和大妈说明来意，陈冬青顺利进了女生寝室。 “你只能进去十分钟。”大妈低头织着毛衣，“送完药赶紧出来。” 陈冬青应着好，心里却不这样想。 【距离病毒爆发，还有半小时】 脑中，101提醒她道。时间，不多了。 陈冬青抿唇，敲响了第一个寝室的门。 她冷着脸，站在门口：“你，你，和我出来。” 陈冬青穿着的是很普通的运动服。 学校老师的紧张不亚于学生，下了晚自习经常会穿着运动服跑步放松。所以学生自然而然将她当成了老师。 没有人怀疑，陈冬青松了口气。 刚刚101随口报出老班主任没有中毒，给了陈冬青灵感。 她只要能迅速找到没有中毒的学生，将她们带去一个安全的地方，就能救下这几十个学生。 可让她心寒的是，从一层到六层，没有遭到感染的，只有二十一个学生。 八百个学生，只有二十一个人正常。 【还有最后五分钟】 看着时间，101忍不住提醒她。 也就在这时，陈冬青敲开了最后一扇门。 “姗姗，老师来了。”有人惊喜道。 一个蘑菇头戴着眼镜的小姑娘窜出来，笑问：“老师，您是来给姗姗送药的么？” 陈冬青稍稍侧身，绕过她，看了一眼床。 最里头的床铺躺着个姑娘，捂着肚子的脸色有些苍白。 胃药，就是送给她的。 但是她不需要了。 她喝多了热水，活不长。 狠下心，陈冬青道：“你们五个，和我出来。” 没错，这个寝室除了胃疼的那个姑娘，都没感染病毒。 大概是因为一直照顾室友，来不及喝一口水。 “老师，姗姗需要人照顾。”蘑菇头皱眉，推了推眼镜，“有什么事情，可以明天说么？” 其他室友也道：“是啊，姗姗不舒服，我们就这样走，她可怎么办？” 陈冬青没有时间和她们说理：“五分钟就回来。” 五分钟后，她们就回不来了。 蘑菇头仍旧不满意：“老师，您手的胃药给我，我给姗姗倒杯水就走。” 不由分说，她从陈冬青手里拿过胃药，倒杯水试试水温，才递给姗姗。 眼瞧着她喝下，蘑菇头才放下心来。 【不好，提前了！】 陈冬青脑中101的惊叫，让她有些眩晕，而蘑菇头也在这时走过来：“老师，我们走。” 回答她的，是一阵尖叫。 她的身后，姗姗慢慢坐了起来，一双爪子举起，掐住了自己的喉咙。 她咯咯笑着，唇边不断涌出鲜血，伴随着骨头断裂的声音，张大了嘴巴。 如蟒蛇张口，腰肢轻轻一抖，朝蘑菇头扑去。 迎接她的，是一节扫把头。 “快，都去天台！” 陈冬青将扫把戳进姗姗口中，又将能拿到的簸箕桶子都朝她头上砸去，才勉强脱身，迅速关上了房门。 耳边到处都是令人毛骨悚然的咯咯声，陈冬青搓搓手臂，恶寒一顿，朝天台跑去。 沿途走廊上已有不少丧尸走了出来。它们摆着扭曲的形状，速度很慢。 【病毒爆发刚刚开始，它们还没回过味来】101如是提醒道。 至于珊珊，上来就扑倒的那个，大概是水喝多了。 陈冬青没工夫理它。她穿过丧尸群，动作利落，看得101有些诧异。 【你还会点拳脚功夫？】 “和我爸学过散打。”陈冬青踢翻一只丧尸，迅速跑上楼梯，拍在天台门上，“开门！让我进去。” 半晌没有动静，只能听见门那边女生呜呜哭泣的声音。 该死！陈冬青暗骂道。救人救人，这下真是救到家了。 她们居然把自己锁在了外头！ 背对墙板，面对无数丧尸，这场景，恐怖片都不敢这样演！ 最先走上台阶的，是珊珊。 她脖子似乎被啃过，血红的一道扯开皮肉，露出颈脖上的森森白骨，好似一块修长排骨，余肉不多。 陈冬青干脆利落地一拳轰在那排骨中端上，生生将它拍成两折。一颗黑色圆球，咕噜噜地滚到了陈冬青脚下。 动手是一回事，瞧见动手的结果又是另一回事。 陈冬青脸色一变，胃里有些反酸，却又见一只丧尸扑来，要往她手臂上啃。 她刚收臂，想要出拳去挡，不料脚下忽然传来动静。 低头，竟是珊珊方才那只头抬起脸，带着满脸血污，张开嘴露出两排白利利的牙齿，朝她的脚咬来。 她的唇边，挂着微笑，牙齿上挂着的肉丝，不知是她自己的，还是别人的。 陈冬青胃中翻滚。早知道她就该留两片胃药下来，给自己舒缓舒缓。 她踢不开脚下那只头。台阶下，那只丧尸还张口要咬，她护得住腿，就护不住手。 抉择上下，陈冬青一拳砸在扑来那丧尸的脑门上，把它的头砸成了豆腐。 丧尸的皮壳比常人脆，这一拳下去，陈冬青的手倒也没有很痛。 而脚下，珊珊也咬住了她的腿。 没有疼痛感。一圈淡紫色的结印挡住了她的撕咬。陈冬青低声：“多谢。” 101的手笔。 【少废话，开门】 巨大的结界挡在陈冬青身前，替她挡住了所有丧尸的攻击。 陈冬青知道它的意思，转身看向铁门，往下沉了沉身子。 101坚持不了太久，她的机会不多，必须先踹开铁门。 好在学校的门都不是很扎实，只是铁皮简单糊着，陈冬青一脚，将铁皮门踹得凹了进去。 她正准备再补一脚，却没有想到里头门锁咔哒一声，门竟然开了。 “多谢” 陈冬青话还没说完，眼中印入蘑菇头的脸。 她的唇边，扬起一个诡异的笑容，在月色之下，幽幽发青。 第6章 温柔的杀意（3） 陈冬青迅速将脑中所有的事情回忆了一遍。 她敲开最后一间寝室的门，蘑菇头倒水，喂药 是了，她在出门前，试水温的时候，喝了一口水。 难怪101没能及时分辨出她已经感染了病毒，实在是她感染的时间，太晚了些。 眨眼之间，后路防线被攻破，陈冬青和101腹背受敌。 【我尽力了】 101说完这样一句，陡然收了紫色结印，不见了踪迹。 哪怕陈冬青再唤它，也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大概是能量一口气用完，回去补充去了。毕竟在小世界中，101的能力与陈冬青的积分成正比。 而现在，陈冬青的积分是零。 深呼吸一口气，陈冬青知道，现在只能靠自己。 成群的丧尸朝她招手，陈冬青没有犹豫，在几百个丧尸和几十个丧尸之间，选了几十个。 她踹开蘑菇头转向扒过来的手，迅速将门合拢，掏出腰间尖刀，将蘑菇头卡在门缝里的手斩断。 手在地上，还很有弹性地跳了跳。 呕，好像红椒凤爪。 陈冬青关好门，还没从地上的凤爪里回过神来，脑后风声响起，叫她不得不闪身避开。 “快！快点上来！” 身后有人叫她。 陈冬青抬头，瞧见房顶上用作装饰的小烟囱上，立着三个女生。 她们环手互相抱着，保持对方不掉下去。丧尸身体僵硬，不能往上爬，所以尽管闻到活人的味道，也只能站在烟囱下扣墙皮。 现在陈冬青上了天台，无异于在食槽中放进了饲料，惹得群丧尸直往她身上扑。 陈冬青的一双手已经磕出了血。她心中暗自后悔，匕首还是太短了些，下回一定要选一把四十米大砍刀。 带着砍刀旋转跳跃，丧尸立刻闭眼。也省得她这样一拳拳打得自己手疼。 她靠近烟囱，上头有个女生大胆，揪着同伴的手，弯下身来伸手想要拉她上去。 可丧尸不希望自己口粮溜走。 几乎是本能，女生伸手下来的那一刻，丧尸的嘴就张大迎了上去。 要不是女生反应速度极快，恐怕烟囱上的三个女生，要像葫芦串一样被扯下来。 “你们站好，我自己想办法。” 还有十七只丧尸。 这些东西似乎不会死，即使将它们打倒，他们也还能站起来。 垂头歪颈，流着涎水，步伐滑稽。 陈冬青知道，再这样下去，她会支持不住。 她必须立刻离开这个天台。 陈冬青想起了自己腰间的绳子。 无论是高中还是大学，宿舍楼的布置都同从前的老房子没有什么差别。 它们在第二层和第一层的中间位置，会有一个挡雨棚。或是水泥，或是玻璃搭建。 只要想办法跳到那上面去，自己就能暂时的获得安全。 但问题在于，陈冬青没法将绳子系在天台上。 身边丧尸还在源源不断的攻击，别说在天台栏杆上系绳子，就连靠近天台，都是件难事。 陈冬青用匕首挡住一只丧尸的獠牙，迅速从腰间抽出绳索，找准绳头，挽了个套结。 “上头的姑娘，帮我散点注意。”陈冬青对烟囱上三个姑娘喊道。 姑娘瞧见她拿出绳子，就大概知道她想要做什么。 其中一个胆大的，直接放手坐在烟囱上，伸了条腿下去。其余两个姑娘瑟瑟地哭，不敢动，一边抹着眼泪，一边揪紧她的衣领。 丧尸嗅见人气在可攻击的范围内，立刻分出部分围了过去。 陈冬青借机，立刻将绳子套在栏杆之上，在手里绕了几圈，站在天台的边缘之上。 在跳下去之前，她还可以再做点事。 “腿收回去。”陈冬青瞧着上头那三个女生已经快支持不住，大声对她们喊道，自己则在边缘站好，用一只脚勾住栏杆。 女生的腿一收，丧尸立刻朝陈冬青扑来。 瞧见它们跃来的速度，陈冬青身体微微后倾，扯了扯绳子。丧尸刚想追上来，却陡然失去了目标。 陈冬青没站稳，摔了下去。 陈冬青：“” 本来想跳下去的时候带上几只小丧尸，没有想到居然自己下来的这么快。 失重的感觉，总叫人有些不适，然而让陈冬青觉得更不适的是，在她眼前一晃而过的二楼雨棚。 雨棚太小，她又没有找准位置，跌落速度太快，以至于她直接掉到了底。 想要再爬上去，是不可能了。 大妈浑身缠着毛线，举着棒针，对她张口笑了笑。 这一笑，让陈冬青背后的每一根汗毛都立了起来。 “101！101！”陈冬青惊慌，躲开大妈的攻击，却没有得到101任何的反应。 方才的抵挡，耗费了101太多能量，又从陈冬青身上得不到补充，只能关闭系统。 这回陈冬青，是真正意义上的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好在之前学校里关了宿舍门，里头的丧尸一时半会还出不来。但待会它们能不能出来，就很难说了。 这取决于学校的门，究竟质量好不好。 陈冬青想起天台上的铁门，叹了口气。 将身上绳子拆掉，陈冬青躲开大妈丧尸的棒针，转头寻找还有没有高地能让她苟活。 可这一回头，却叫她看见女生宿舍天台上，忽然有一道道黑影翻下，狠狠砸落在地上，摔成一滩烂泥。 令人难以置信的是，即使摔成一滩烂泥，也有东西从中歪歪斜斜地站起身，朝陈冬青走来。 她被包围了。 就像白面包围了馅料，要将她团一团上锅煮了吃。 掉下来的丧尸，不止十七具。而且还在源源不断地增加数量。 恐怕楼顶天台的门已经被外头的丧尸撞开，那三个姑娘，不知道还好不好。 陈冬青抵挡大妈的攻击愈发费力。 她拉着绳子下来时，手被绳子割破，现下手腕也有些脱力。 这样下去，恐怕她坚持不到101醒来，就要满足了这些丧尸的胃。 陈冬青笑，没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 如果非说有什么叫她不满意的地方，大概就是这种死法实在太难看。 最后一次将大妈丧尸锤开，陈冬青放弃了抵抗，掉头就跑。 只是还没跑出去两步，天上跳下来一只丧尸，砸在了她的身上。 妈的，真沉。陈冬青差点背过气去。姑娘，您也该减减肥。 不然当个丧尸，也当得像只猪。 第7章 温柔的杀意（4） 陈冬青被这样一砸，有些爬不起来。 不过她知道，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要知道，高空抛物，下来的就算是个花盆，她也得头破血流。 要不是那丧尸在树上挂了一挂，才掉下来，现在的她大概也就是地上的一滩烂泥。 也不知丧尸会不会对新鲜的烂泥有兴趣。 陈冬青一阵恶寒，打住了自己的想法。 “同学，同学。” 陈冬青眼前一盲，不禁回神，瞧见有人用强光手电筒照她。 “会瞎的！”陈冬青没好气道。 她挣扎着站起来，发现自己身上已经不疼了。 大概是听见她会说话，一小片放松的喘气声响了起来。 地狱里头的人还能喘气？陈冬青有些懵。 她转头，瞧见人群之中，有个人比强光手电筒的光还要亮上几分，叫她觉得有些亲切又熟悉。 方才她还在担心，101不在，她要怎么认识天选者。 现在看来，不需要101，她也能从人群之中认出他来。 除了主角，还有谁能自己发光？ 而光源也转头朝她看来。他身上的白光慢慢弱了下去。 “同学，你们女寝还有没有活人？” 强光手电给他的脸上打上一层薄薄的光，头发丝上漾着浅浅的棕黄。是太阳的颜色。 他看上去很紧张，但瞧着陈冬青的目光是温柔的。 陈冬青将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东西甩开，觉得自己一定是被101的那些花花绿绿霸总的书给影响了。 “有，天台上还有三个人。” 陈冬青‘咔’地一下，将自己的手腕掰正。 除了那三个，其他人都已经成了丧尸，救不过来了。 “白老师”一个学生面上很是踌躇，他看向天选者，欲言又止。 原来这个世界的天选者姓白。 白老师看向他，温和地笑了笑：“你们在楼下暂做修整，我去一趟就好。” 陈冬青这才注意到，他从男寝带出来的人，足足有一百多个。下头的几个丧尸，都已经被他们七手八脚地解决干净。 这些孩子，眼底清亮，看向白老师的眼中满是钦佩。 不愧是天选者。在这种情况下，居然还能镇定自如，做到最大优化。 要知道，女寝没有感染的人，也只有二十一个，白老师带来的这些人，恐怕基本是男寝所有未染上病毒的人了。 “你不是女寝的学生。” 白老师忽然走到陈冬青身边，伸手去拽她。他甚至有些想要搜陈冬青的身，看看她身上是不是带着什么危险品。 警惕性很高，他在怀疑这场动乱，是自己搞的鬼。 陈冬青无奈：“我是陈雪的姐姐，来替她拿英语书，结果她班主任要去女寝给一个学生送胃药。 我瞧着她的腰不太好，就替她送上了六楼。” 白老师想了想，卸下大半戒备：“李老师的腰确实不好。” 说完，他又恢复了先前的温和，笑着递给陈冬青一只手：“你好，我叫白杰。” 陈冬青噗呲一声笑了出来。白杰这个名字，可真不符合天选的气质。 “有什么问题么？”白杰看着她笑变形的脸，面色微僵。 “没有没有。”陈冬青笑着，将手提给他，连腰都直不起来，“我叫陈冬，你好。” 白杰，白洁。 陈冬青笑出了声。 她的笑，在这场景下实在诡异。 地面，几只强光手电还发射着白光。上头，许多丧尸还在往下跳。有的砸在附近，只是碍于强光手电的光亮，有些不太敢爬起来。 满校园的寂静，只听得见丧尸的咯咯声，和陈冬青的哈哈声。 等她笑够，白杰的脸都快绿了。 “我的名字，有什么问题？”再傻，他也能明白陈冬青笑话的是他的名字。 “没有。”陈冬青恢复正常，认真道，“我认识个朋友，她就叫白洁，是个很有趣的人。我上学的时候，大家提起她都觉得很高兴。” 白杰将信将疑。 不过好在他也没有纠结太久。 “我去趟女寝天台，你们将手电打好，离房顶远一些。”白杰叮嘱后面的学生道。 他抬头，看了眼楼道和大门口的情况。 “我大概半小时内就会下来，如果没有，你们就打这个电话，会有人来接你们。” 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皱巴巴的纸，白杰就着手用胸前口袋里插着的钢笔写了一串数字，递给一个学生。 学生收好，郑重点头。 没有人想再上去。而且他们上去，多半会给白杰添后腿。所以还不如不去的好。 看着他的钢笔，陈冬青若有所思。 钢笔浅浅插在胸口，竟然没有掉落。说明他们根本没有打斗过。 也就是说，他们已经找到了控制丧尸的办法。 陈冬青知道，这大约又是白杰的手笔。他应该发现了丧尸怕光。 可，他从哪里搞到这么多的强光手电？ “白老师。”学生将一把手电塞进白杰手中，“您小心些，有什么事情叫我们声，我们就上去接您。” 白杰笑，揉揉他的头，像是在哄孩子：“没事，我去去就来。” “我和你一起去。” 陈冬青转头，将手在衣服上随意蹭了蹭，伸手问一个学生要来了个手电。 “我一个人” “你知道她们在哪么？”陈冬青咬住手电，含糊道，“门是关的，你得弄钥匙。” 不是在天台么？ 白杰聪明地没有再问，让几个学生围着站好，以手电照亮四周，免得有丧尸靠近。 他自己则走向大妈丧尸身边，用手电晃了晃她。 钥匙，挂在她裤子上，露出半点银色，在手电筒的照射下显得很明显。 可有手电，大妈丧尸根本不敢靠近白杰。他走近一步，大妈便后退一步，他走近两步，大妈差点跑得没了影子。 要不是陈冬青用绳子套住她脖子，恐怕再想要进门，就只能将门打破。 那时，所有的丧尸都会跑出来，哪怕有手电，外头的人也会陷入危机之中。 “陈冬，你拉着她过去，我不打手电试试。” 陈杰的话，叫所有学生大惊失色。他们刚想要劝，就听得陈冬青淡淡应道： “好。” 第8章 温柔的杀意（5） 陈冬青用绳子拖着丧尸大妈，直接去了操场。 操场上没人，自然也安静。 那一刻，陈冬青觉得自己像只耕地的牛。她拖的不是篱笆，而是丧尸，能啃能咬能掀地皮的丧尸。 想到这里，陈冬青又有些想笑。 而手电，也在这一刻灭了。 没了亮光，大妈很快朝陈冬青跑来，却有人比她更快。 白杰一腿扫在大妈头顶，另一只脚踩在她背脊上，发出一声牙酸的咔吱声。 “陈冬，开灯！” 陈冬青这才将手电再度打开。 白光照在白杰身上，显得苍白且无力。他还踩在大妈丧尸的背上，弯腰将她身上的钥匙给捋下来。 他用力太猛，大妈的脑袋被踹下来半边，绿色粘液喷在红色塑胶跑道上，很是渗人。 “拿到了。”白杰拎着钥匙，冲陈冬青笑，“我们走。” 他说着，一脚踩断了大妈丧尸的脊椎。 它再也爬不起来了。 大妈丧尸有些懵懂，仰头看着陈冬青，转了两下眼睛。她张口，似乎想说些什么，却不再动弹。 死了。 陈冬青打了一年的小怪兽，居然就这样一脚咽了气。 “这畜生的命脉在后背。”白杰见陈冬青发愣，解释道，“我也才发现，哪怕是砍了他们的脑袋，他们也能咬上你一口。” 他拿出一块帕子，擦了擦手：“到时候你跟在我后背，替我打手电就好。” 说着，他将手里的帕子递给陈冬青：“你的手，擦擦？” 陈冬青有些愣，从他手里接过帕子，看上去像是有些走神。 【获得天选者好感加10，系统已启动，系统已启动】 低头，将帕子包在手背，陈冬青笑了笑：“谢谢。” “不用。” 【不谢】 白杰和101同时开口，让陈冬青彻底回过神来。 她笑，仰头去看白杰：“走罢，我们先去楼上将那三个姑娘救下来。” 心中却默默和101交流：【他究竟是不是天选之人】 【是】101回答的很笃定。 【可是我觉得他有问题】 陈冬青说出了心里的想法。 白杰这个人，从头到尾都是问题。 首先，他不该在晚上还停留在学生宿舍，其次，他发现丧尸怕光也就罢了，还能拿出十几个强光手电筒来。 再者，许多细节也有考究。 口袋里插着的钢笔，意味他不曾和丧尸交手。既然没有交手，又如何得知丧尸的弱点？ 身上的纸皱巴巴的，却有一块平整的手帕，很难让人不觉得奇怪。 而且他对人动手，也未免太过冷漠。 听学生的称呼，他是这里的老师，又和学生打成一片。照理说，他应当和宿管大妈很熟。 既如此，他又是怎么舍得一脚踹向她的致命点，还扯下她半个脑袋？ 再怎样，作为一个正常老师，也应该会有些迟疑才对。 【咱们的设定如此，别多想，完成任务就是】 陈冬青很难不多想。她觉得事情没有想象中的那样简单。101很有可能隐瞒了自己什么。 白杰和陈冬青两个人回到了宿舍门口。 坐在不远处的学生，皆目光灼灼地看着他们。 白杰冲他们挥了挥手里的钥匙：“去去就回。” 转身，他拿钥匙打开了门。 “你拿着钥匙和手电，我先冲进去引开丧尸注意力，等我走远后，你再开门进来。” 陈冬青点头。她明白白杰的意思。这是要保护外头那些孩子的安全。 除去他身上的诸多疑点不谈，他看上去确实很为自己的学生考虑。 白杰说完，脱了外套扔在地上，拿着钥匙打开了门。 他只开了一条缝，灵活地钻了进去。顺带将钥匙丢在了地上，好让陈冬青拿着。 陈冬青也不废话，蹲下将钥匙拾起，将所有伸过来的丧尸手都踹了回去。 然后她就直接将门锁死了。 在前头跑的白杰听见落锁的声音，背影有些僵硬。 他想当诱饵是一件事，但后头那位毫不反对，并且推波助澜的做法，委实太不客气了些。 透过玻璃门，陈冬青瞧着里头丧尸都寻到目标，朝白杰追去，不禁松了口气。 他这个主意，其实还是不错的。 不过，不是所有人都能看明白他二人的用意。 要不是不能添乱，后头那一百来个学生，此刻定会来扒了陈冬青的皮。 “看什么看？再看就丢你们进去。”陈冬青回头，瞪眼威胁。 学生敢怒不敢言。 等到白杰跑上二楼，陈冬青才慢悠悠地将门打开，打开手电走了进去。 从里头将门上锁，陈冬青将钥匙扣在自己肩膀上的内衣带上，才大摇大摆地走进寝室。 钥匙放在口袋里实在不安全，反正外头的人，也看不清楚她刚刚究竟做了什么。 “白杰，你可以开灯了。”陈冬青大声，朝上头乱糟糟的一片唤道。 没有人理她，回应她的，是很低的一声闷哼。 不好！陈冬青心下一顿，撒腿就往二楼跑去。 糟了，他最好不要出什么事。 二楼走廊尽头，陈冬青看见白杰咬着手电，逼退了面前的一个丧尸。他半蹲着身子，似乎在隐忍着什么。 “别过来！” 白杰慢慢转身，看向陈冬青的脸比丧尸还要难看。 他的腿上，正咬着一只脑袋。陈冬青认出，那正是姗姗的头。 “你照着我后面。”陈冬青大声，“你再坚持一下，我过去，我现在过去。” 按理说，被丧尸咬上一口后没有活下去的可能。但陈冬青的耳边一直响起系统的提示声： 【隐藏支线开启，隐藏支线开启】 作为天选之子，白杰受到的所有伤害都会有加倍的好处来还。 哪怕是被咬，别人变成丧尸，没准他就是进化。 这就是主角光环的好处。 陈冬青不怕白杰会忽然暴起咬她，她更怕姗姗的脑袋。 她不断张大嘴，想要在白杰的小腿上多撕扯些肉，看上去就像一条贪吃的蛇，却比蛇恐怖了几倍。 “你出去。”白杰额间豆大汗珠滚落，“我恐怕很快就会尸变，你明天早上和那些孩子一起离开这里，会有人接应你们。” 陈冬青想到了那个电话。大概是白杰留给那些孩子的保命手段。 “要走一起走。” 陈冬青随手捞起地上一块碎肉，一气塞进姗姗嘴里，拽着她的头发就将她扔了出去。 第9章 温柔的杀意（6） 一系列的动作凶悍又泼辣，看得白杰和101皆是一愣。 “没想到你还有这一面。” 白杰顺着陈冬青揽他的动作，将手搭在她的肩头，瞧着她一脚踢开一间寝室，用手电将里头和外头的丧尸全都逼退，然后‘咚’的一声，踹拢了门。 门板上浅浅的一枚凹陷，诉说着她的暴力。 陈冬青翻箱倒柜，竟然还真的找到了一只医药箱。 将碘酒和棉签拿出来，她用小刀划开白杰的裤子，问道：“怎么着了道？” “手电光主要照射在上头，我没想到下头还有东西。” 说起来，还要怪陈冬青对姗姗下的手实在太狠。不然也不至于还有个头伏在地板上攻击人。 “话说，你真的不打算走？你现在不走，待会我尸化，你就走不了了。” “嗯。”陈冬青很简短的回应，用绷带在白杰腿上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 【天选之子好感度加五】 系统提醒陈冬青。 陈冬青只当作没有听见。她看着白杰，忽然开口：“你的脸色，好像没有方才那么差了。” “是么？”白杰好看的眉毛稍稍一弯，伸手摸摸自己的腿，“好像也不太疼了。” “那只丧尸只有个头，可能没有什么毒性。”陈冬青随口胡说，“之前我也被她咬过，没有什么问题。” “原来如此。”白杰笑，站起身来，“既然没有什么事，那我们就继续上楼罢。” 接下来的一路很顺利。 白杰和陈冬青有两只手电，一前一后，将整个走廊照得亮堂堂的，丧尸根本不敢靠近。 只有姗姗的脑袋还冲了过来，被白杰一脚踏在天灵盖上，碎成了饼干屑。 带着粘稠绿液的饼干屑。 陈冬青极力掩饰自己胃中不适，跟上了白杰的步伐。 有强光手电，丧尸自动给他们让出一条道来，直到走到天台门前，都没有发生任何变故。 陈冬青也看见了站在天台上的三个女生。 她们比之前要镇定许多，看到陈冬青的时候，稍稍有些意外。 “白老师？老师？” 听到老师这个称呼，白杰有意无意地看了陈冬青一眼。 他没有忘记陈冬青说她是陈雪的姐姐。 陈冬青没有做任何解释。 “我们下去。” 白杰没有戳穿她的谎言，也没有反对她的话。 他率先迈出第一步，手里的手电却忽然发出滋滋的电流声，灭了。 外头的丧尸几乎是立刻冲了进来。 陈冬青往旁边一避，首位的那只丧尸就叼住了一个姑娘的脖子。 顿时，血如泉涌，溅了旁边那姑娘满身。 “小宛！”那姑娘大哭，却不敢过去，只能看着丧尸拖着她的同学，下了台阶。 丧尸退了出去，开始享用它们的大餐。 这时，陈冬青也发现自己的手电没了光。 “它们进化了。”白杰用力将门关上，用手挡住外头丧尸的进攻。 显然他撑不了太久。 “大约有一只丧尸进化出了中断电流的能力，我们的手电没法用了。” 白杰大声，咬牙去顶住门。 陈冬青瞧着他就要撑不住，上前同他一起顶住：“那怎么办？” 口中虽这样问，她却在脑中思考，有几种情况能叫手电不亮。 接触不良，没有电源，和磁场干扰。 现在这种情况，恐怕磁场干扰的可能性最大。 “白杰，看看外头有没有哪只丧尸身上带电，想办法除掉它。” 陈冬青觉得白杰既然是天选之子，必能化险为夷，解决个把丧尸，应该不成问题。 白杰却有些为难：“能干扰手电筒，必然是强电，我这样赤果果出去，恐怕要成炸鸡。” 没有防电保护，他哪敢徒手砸电线？ 陈冬青没有回他的话。不用待会，她已经成炸鸡了。 白杰回头的时候，瞧见陈冬青的头发一根根竖在空中，每一根都像直立的水草，有它们自己的思想。 他忙拍开陈冬青的手：“醒醒！” 陈冬青没醒，她被电去了半条命。 她睁着眼，看着外头的视线有些呆滞。 天台上的门是铁门，外头那个进化丧尸挨着铁门，立刻将电流过给了她。 可为什么白杰没有事？ 难道人还分可触电和不可触电之说？ 白杰也想到这点。他抬手看着自己手心，有些走神。 他一走神，外头的丧尸就立刻冲了进来。 第一个进来的，就是那只进化出强电的丧尸。 它身上的电流不仅仅对人有效，同时也对它身边的丧尸有效。 地上焦黑一片，都是其他丧尸的尸体。 它的电流，是无差别攻击。要是白杰再慢一些，那陈冬青和地上的那些焦炭，就没了区别。 她跪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呼吸频率的加快，让丧尸第一个感觉到的就是她。 强电丧尸径直朝她扑去。 说时迟，那时快，在后头两个女生的尖叫声中，白杰徒手掐住强电丧尸的颈脖，活生生将它的脑袋拧了下来。 头拧下来的时候，强电丧尸抽搐两下，趴在了陈冬青跟前。 手电，亮了。 丧尸在强光手电的照射之下，再度退了出去。 “还能走么？”白杰问陈冬青道。 陈冬青点头，咬牙想要站起来，又跌坐了回去。 白杰弯腰，将陈冬青打横抱了起来：“不要逞强。” 他让两个女生一前一后打着手电，自己则抱着陈冬青站在她们中间，走出了寝室。 过程中，陈冬青低头，一语不发。实际上，她却在心里偷偷和101交换意见。 【卧槽，木头，你可别真喜欢任务对象】 木头，是101给陈冬青新取的外号。陈冬青时常走神，故得此称号。 【你想多了，木头渣，我现在还活着，简直就是奇迹】 木头渣，陈冬青借它来反驳101。 方才的那一下电击，委实叫陈冬青差点一口气没能喘上来，要知道，强电流的突然冲击，足矣要了她的小命。 但没有。她竟然只是有些脱力，再没有其他的不良反应。 陈冬青的手垂在身侧，握紧手心，感觉到了掌心里跳动着的电流。 不知白杰得到的能力是什么，陈冬青握着手里电流，将它收了起来。 自己的意外收获，还是挺大的。 第10章 温柔的杀意（7） 陈冬青被白杰抱出来的时候，外头一百来个学生几乎瞪直了眼睛。 陈冬青望着地，什么也不说。 她什么都不知道，也什么都别问她。 “陈老师受了点伤，行动有些不方便。” 白杰的解释，叫学生更加恐慌。 要知道现在受伤意味着什么。现在受伤就等于变成丧尸，就等同于变成人类的敌人。 “她只是撞着，没有被咬。” 为了解释起来方便，白杰没有说实话。 他将陈冬青放在人群中间，又让那两个女生和其他人一起坐着，才在陈冬青身边坐下：“明天，我们就能等到救援。” 他的话实在太肯定，肯定得陈冬青都不知道该不该相信他。 有意无意，陈冬青看向他的腿。 从她绑好绷带到现在，白杰都没有表现出一点点受伤的模样。要不是陈冬青知道他究竟伤得有多重，恐怕不会觉得他受了伤。 发觉陈冬青的打量，白杰笑着凑近：“怎么？关心我？” 陈冬青没有说话。 “我没事了，不过……我好像获得了一种能力。” 不等陈冬青问他，白杰自己说了出来：“掠夺的能力。” 他脸上的得意，好像个讨赏的孩子。 要不是现在的时间和情景不对，甚至还有几分可爱。 但陈冬青心头微微发冷。 掠夺的能力。顾名思义，他能掠夺其他丧尸的进化产物。 “我现在已经有两种能力。一个是恢复力，还有一个是强电。”白杰靠近陈冬青，“所以，我腿上的伤口，其实已经好了。” 陈冬青全身僵硬，面上仍旧保持着淡淡的微笑：“那就好。” 她整个人，在这夜色之中，冰冷至极。 【天选者好感度加5】 系统机械的声音，没有让陈冬青感到半点温暖。 101化作一个小正太，在陈冬青脑海中跳来跳去。 【你怕什么？】 【作为对手，掠夺这种属性实在太可怕】 陈冬青的回答，让101有些摸不着头脑。 【可你们是一边的，难道队友强，不是件好事？】 陈冬青闭目，微微叹息。 【但愿如此】 夜里没有再发生什么变故。 陈冬青仗着有101提醒，放心大胆地坐着睡了一觉。其他人就没有这样好的心态。 第二天天亮之时，因为没有睡觉，大家眼睛下乌青乌青，精神状态都差到了极致。 作为主心骨，白杰的气色也不太好。他强打精神，对众人道：“网络系统被摧毁，电话已经拨不出去了，我们恐怕还要再等一等。” 这一等，恐怕不止一天两天。 有人听见这话，忍不住哭了出来。 说到底，他们只是些孩子而已。从小娇惯着长大，根本没见过什么大风大浪。 一夜之间，看着自己的同学朋友变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自己又得提心吊胆地活着，还不知家中亲人是否安好。 所有的一切，都在天亮的时候被激发出来，叫这些半大孩子无法承受。 哭声越来越大，响彻整个校园。 陈冬青看着这些孩子低头哭泣，心中不免也有些酸楚。她强忍着，不叫自己显露出半点脆弱。 抬头，恰巧碰见白杰正在看她。 陈冬青将头撇了过去。 “哭好了，我们就要准备接下来的行程。” 白杰的声音，总给人一种意外的安定感。似乎只要有他在，一切都不会有问题。 “我们先去校园超市，准备吃喝用品。” “再去一趟教师宿舍，看看还有没有活着的老师。” 白杰站起身来，将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妥当。 “待会出来几个男生，和我一起再回一趟寝室，拿些被褥，清出一些教室，以免晚上无处可去。” 寝室，是绝对回不去了。 天大亮的那一刻，系统的声音再度在陈冬青脑中响起。 【支线任务：被拯救者】 【隐藏任务，救助天选者一次已完成】 【200积分已到账，请宿主查收】 听到这一系列声音的101像个孩子。 它捧着一串积分，围着茶几跳来跳去：“木头木头，天下第一，积分积分，快涨上去。” 活像个移动的二百五。 陈冬青压下心中对101浓浓的鄙夷，看向白杰：“我就留在这里，待会我们一起去教室。” 倒不是她不想和白杰一起去找资源，而是她现在还不能行动自如。 要是中途出现什么变故，她就会是所有人的后腿。 “不行，你一个人留在这里太危险。”白杰第一个反对，“你和我们一起。” “可是……” 陈冬青想要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白杰就蹲下身，将她背了起来。 学生的脸上，纷纷出现了原来如此的表情：“哦～” 陈冬青：“……” 要不是系统明明白白的告诉自己，白杰对自己的好感度只有二十，恐怕自己也要觉得，这小哥是不是看上了自己。 二十的好感度，也就比陌生人的十高了那么一点点。 喜欢一个人，好歹得过六十。 陈冬青叹了口气。解释不清了。大概这白杰，就是个中央空调，照谁暖谁。 众人先去的是教室宿舍。 教师宿舍正对太阳，里头的丧尸像是僵住了一样，动也不动。 几个学生进去，将整个教师寝室检查了一遍，才发现了两个活人。 昨夜的李老师，和一个年轻的女教师。 本来住在寝室里的老师就不多，所以活下来的人，也就只有这两个。 学生们自发地站成两排，对着教师寝室鞠了三个躬。 李老师看着学生，热泪盈眶。她头发乱糟糟的，眼睛也通红一片。 昨夜一夜难眠，要不是这些孩子找进来，她未必敢出门。 收拾好心情，她对白杰道：“白老师，这里就拜托你了，我要回去一趟，瞧瞧我们家那个死老头子还在不在。” 她眼眶红了红，不及白杰阻拦，就匆匆忙忙去找自己的车，打算回家。 作为班主任，她常待在学校，有时难以照顾家庭。这次也和往常一样，却没想到竟成了这样的情形。 或许她再也见不到家里的那个人了。 白杰没有阻拦她，只是给了她一把强光手电，又叮嘱她路上一定小心。 第11章 温柔的杀意（8） 看着她开车远去，陈冬青眼睛一酸，差点落下泪来。她想到，或许爸爸当时，也是这样赶回的家。 希望李老师不要像他们一样，再见已是天人永隔。 “难过什么？”白杰忽然问她。 他背着陈冬青的手往上抬了抬。 “想家。”陈冬青回答得很是理所当然。 反正这里没人知道她是谁，身在末世，想家也是正常的。 “想家就回去啊。这里没有人强留你在这里。” 被救出来的那个年轻女老师酸溜溜的吐出一句话。 【女人，就是嘴碎】 101替陈冬青抱不平。 “是么？”陈冬青笑着，转头看向那个老师，忽然脸色变冷，拍拍白杰肩膀，“你累了，换个人背。” 什么东西，为了个男人给自己气受。 不就是个破男人？ 陈冬青向来受不得气，要是有人恼她，她必要恼回去。 “别闹。”白杰笑着对陈冬青道，稳住了她的腿，“总不能叫学生背你。” 说完，转头看向女老师的脸色就有些不大好：“王玲玲，这里这么多孩子，麻烦你也考虑其他人的心情。” 提起家，学生们有不少都开始偷偷擦眼泪，听到王玲玲的话，都很不开心。 什么叫想家就回去？ 现在能回去么？ 再说回去了，还有没有家都是个问题。 王玲玲的脸色陡然白了下去。 谁不知道白杰老师的脾气极好？他这样针对自己说话，已经是有了很大的意见。 她张口想要再说些什么，白杰开口道：“走了，去校园超市。” 王玲玲彻底没了面子，故狠狠地瞪了陈冬青一眼。 陈冬青哪里会叫她如意？漫不经心地无视了她。 王玲玲更气了。 为了方便师生，校园超市离教师宿舍不远。 超市里没有人。矿泉水，面包，方便面，火腿肠，掉得到处都是。 “男生和我一起去搬东西。”白杰招呼道，将陈冬青放在超市门口的座椅上。 “你在这里休息会，有什么事叫我就行。” 校园超市不大，只要出声，从最角落里赶过来大约也就半分钟。 “嗯。” 陈冬青点头，却在心里偷偷问101： 【这里有没有什么奇怪的东西】 【没有发现，不过你后头的那个女人很奇怪，小心她手里的东西】 陈冬青转头，瞧见王玲玲正在打量她。 “有事？” 王玲玲坐在她身边：“你是白老师的什么人？” “陌生人。” 对于女人之间的争风吃醋，陈冬青没有任何兴趣。 但王玲玲很有兴趣。 “你骗我，你敢说你不知道他是谁？你不知道他是谁，你还赖上他？” 陈冬青知道白杰身份不简单，却不知道王玲玲居然这样傻的说出来。 “他是谁。”陈冬青有意套话，“又和我有什么干系？” 她往旁边挪了挪，离王玲玲远了些。 她没漏掉王玲玲的动作，她似乎在拧开什么东西。 “市长家的二公子，你不要告诉我你不知道。” 王玲玲忘记手上动作，有些抓狂。 还……真不知道。 原来是地主家的傻儿子。 这就好说了，这个王玲玲，是想钓金龟。 那就不好意思了，这个王八你别想到手。 “白杰！” 陈冬青忽然大叫，让王玲玲差点将手里的东西丢出去。 白杰闻声，立刻赶了回来：“怎么？” 他看着坐在陈冬青身边的王玲玲，有些不太友善。 “我刚刚看见一只好大的老鼠，嗖地一下跑了过去。它眼睛绿油油的，可能是变种。” 陈冬青雪白着脸，看上去吓得不轻。 白杰也被她的话唬住，下意识地往地上看：“大家还是早些离开这里。” 一切未知的情况下，谁知道除了丧尸还有没有别的东西。 大家拿了水和各种吃的，烧水壶和热水瓶，甚至将仓库里的小推车都拖了出来。 一行人就这样浩浩荡荡地去了教室。 病毒爆发是在夜间，所以教室里很干净，一只丧尸也没有。 大家把桌椅板凳全都拖出教室，留下几个人打扫卫生，其他的都跟着白杰去女寝拿被子去了。 之所以选择去女寝，实在是因为女生的被子要更整洁些。 大家想睡得舒服点。 陈冬青坐在拖车上，清点大家拿的东西。 其中饮用水占了多半。 白杰已经推出这次丧尸病毒的爆发和水有关，所以让他们多拿水，而且至少是一个月以前的水。 近期的水，一瓶也没拿。 他心思缜密，实在很难叫人不放心。 陈冬青坐在推车上，自己控制移动，将所有的物资都清点好，算了算消耗。 这些东西，足够一百个人一星期的用量。 一星期，要能有支援，也就该来了。 她正想着，听见了外头的哭腔，不由得一惊，让一个学生出门去看。 王玲玲在旁边阴阳怪气：“装什么假好心。” 陈冬青没空搭理她，只听得学生回来，对她道： “白老师他们这回去，损了两个人。有个丧尸自带黑云，不怕光线。” 又一个进化的丧尸。 陈冬青坐在推车上，觉得心里有些堵得慌。 要是任由丧尸这样一个个进化下去，恐怕它们很快就能在白天行走。 到那个时候，人类就危险了。 王玲玲大概也想到了什么，没了排挤陈冬青的心情，蜷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白杰带着大家，搬了一百多床被子，除了先头损失的两个孩子，没有再出事。 将被子往地上铺好，大家才躺了下来。 没有一个人脱鞋。因为大家都明白，他们随时可能要拔腿就跑。 要是鞋脱了，连跑都没法跑快。 教室里很安静，没有人愿意开口打破这种寂静。 不知道是谁的肚子咕嘟一声，缓和了气氛。 立刻有无数个咕嘟，跟着唱了起来。 大家都是长身体的时候，方才忙碌着还不觉得饿，现在精神一放松，自然而然就会想要吃东西。 “先将面包蛋糕吃了，”白杰看着有人想拿方便面，阻止道，“其他能留一留的，先留一留。” 面包和蛋糕不能放太久，先食用是明智之举。 他不能只看眼前，他必须得为以后做打算。 第12章 温柔的杀意（9） 一直等到天黑，救援的人还是没有来。 傍晚的时候，所有人都挤在一间小小的教室内。 大概人多会有些安全感，哪怕每个人都只有一个只够坐着的位置，也觉得异常满足。 更不要说白杰搬来了发电机，和陈冬青两个人将教室里的电路简单改造，叫整个教室都明亮了起来。 茫茫夜色之中，教室里的八盏日光灯，成了众人心灵的慰藉。 两个电热水壶同时烧水，王玲玲和另一个女生按着人头数分发面包，又将热水倒入一次性纸杯中，散给众人。 伤员陈冬青坐在褥子上，端着热水有些出神。 明天，她应该就能自由行动，得想个办法离开这里。 困在学校，什么事情都做不了，她真正的用途不该是这样。 “在想什么？”白杰端着一杯速成粥，在陈冬青身旁坐下。 “没什么，有些走神。”陈冬青咬一口面包，含糊道。 她在想事情的时候，往往目光呆滞，看上去与走神无二。 以前旁人说她，她还会解释一番，后来说的人多了，她也就懒得解释。 也正是因为这样，从小到大她都有个‘木头’或是‘呆子’的外号。 不过很可惜，在学习方面，她的成绩总是碾压第二名。 “喝点粥。”白杰笑，将手里的粥递给她，“我没喝，看你吃面包怪干的。” “不用了。”陈冬青拒绝的很果断，“每个人的食物都不多，你给了我，你自己该饿着。” 白杰晚上还得守夜，他确实需要足够的体力去支撑。 他的粥，就是给他多分的。 当然，分给他的人是王玲玲。 “白老师。她的话有理，一个坐着不动的人，要吃那么多东西做什么？” 王玲玲的话仍旧很酸。她现在只要找到机会，就必定要酸陈冬青一句。 陈冬青低头，啃着面包没有理她。 被无视的王玲玲委屈地看向白杰，谁知道后者同样没有给她个好颜色。 王玲玲觉得自己委屈又可怜。 她撇撇嘴，什么也没说，抱着热水杯和面包，去一边诅咒陈冬青了。 101小朋友实时播报王玲玲在角落里咒骂陈冬青的话： 【不要脸，不矜持】 【装什么假清高，玩什么狗套路】 【……】 陈冬青听着这些话，只默默告诉101不要学她。 说的话前后矛盾，还有语法错误，实在误人子弟。 夜里，众人疲惫一天，早早睡下，陈冬青却迟迟没有睡意。 她瞪着眼，瞧着顶上日光灯，没法入睡。 太亮了，她这个人睡觉非得黑得瞧不见手指，不然她就睡不着。 躲进被子里，陈冬青伸出手指，果然还看得见。 她默默叹了口气。 旁边躺着的白杰也没睡着，他转头，扯开陈冬青被子一角：“你也醒着？” 说到白杰为什么会睡在她旁边，实在是王玲玲的又一个痛处。 活着的女生本来就少，加上两个成年人一共才四个。 男生们很自觉地让出最好的位置，让女生睡在远离门窗的地方，可哪怕是靠墙，也得有一个女生睡在男生旁边。 白杰自告奋勇，要和陈冬青当这个分界线。 男生一脸看戏的表情，表示同意，女生事不关己，没有反对。 唯二反对的王玲玲和陈冬青的意见，没有人在乎，所以也就这样草率的定了下来。 101信誓旦旦地对陈冬青说，要是白杰敢对她动手动脚，它就用200积分砸死他。 然而看着脑中已经睡成死猪的101，陈冬青摇头，觉得队友是猪。 “你不也醒着？” 陈冬青干脆坐起身，和白杰聊了起来。 她正对窗户，能瞧见外头玻璃上的丧尸脸。 显然，里头的光对于丧尸来说也太亮了，它们虽然闻见人气聚了过来，却不想打碎玻璃进来抓人。 玻璃外围着一圈又一圈的丧尸，看上去很是瘆人。 不过确定它们不会进来后，大家竟然也能在丧尸的注目下安睡，实在很让人意外。 “里头人气太重，我睡不着。” 白杰笑，看着几个守夜的男学生，冲他们点了点头， 人气太重。陈冬青不觉微微一笑。 他的意思，自己明白，不过是说教室里的密度太大，各种味道都有。 汗臭是最常见的气味，还有腋臭和脚臭夹杂在一处，实在叫人很是反胃。 处在这样的环境下，又不能开窗，愈发叫人喘不上气来。 “再多待一会，明天或者后天，一定会有人来救我们。”白杰信誓旦旦。 他从小养尊处优，大概没过过这样的苦日子。 陈冬青没忍心打击他。 丧尸病毒来袭，其他生物未必不会乘虚而入。 今天上午，陈冬青看见了天上翻过的气浪，知道有体型不小的飞机曾穿过云层。 但他们没有听见任何声音。 这说明那些飞机，很有可能是用来战斗的，才会刻意消去了声音。 丧尸自然无需飞机参与战斗解决，那天上的威胁，很有可能就是其他的东西。 电力，饮水，交通的全面瘫痪，政府无暇顾及，又怎么能腾出手来解救不知道还存不存在的人物？ 陈冬青正愣着，忽然听见一声大吼：“来了，它们要进来了！” 抬头，大喊的是一个守夜的学生。他的脸就像身后的墙，白而无光。 手指颤抖得厉害，却坚强地指向陈冬青背对着的窗口。 所有人都被吵醒，如同惊弓之鸟般朝着他指的方向看去。 窗缝有隐隐黑雾蔓延，看上去确实像有东西在挤进来。 加之外头丧尸趴在窗台，青绿色的脸挤在玻璃上，活似一块丑陋发霉的饼干，令人作呕。 恐惧，在时亮时灭的日照灯下被无限放大，本就瑟瑟的学生愈发害怕起来。 就在这一刻，灯，灭了。 摇动手摇发电机的学生忘记摇电，跟着大家一起尖叫了起来。 陈冬青：“” 白杰：“” 灯再次亮起来的时候，学生们的脸都叫得通红。 陈冬青捂着耳朵，默默靠在墙边。 一群猴孩子。 “有光，他们就进不来。”白杰摇着手摇发电机，沉稳的声音再度安抚人心。 “别到时候不是死在丧尸手里，而是你们自己吓死了自己。” 众人目光被黑雾吸引过去的时候，王玲玲躺在陈冬青身旁，握着一只瓶子有些犹豫。 第13章 温柔的杀意（10） 陈冬青注意到她的时候，王玲玲已经将一瓶溶剂倒在了她腿上。 101睡得像死猪，没人提醒她。等她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 晚了就晚了。 陈冬青不慌不忙，将运动裤上的液体擦在了王玲玲脸上。 王玲玲瞪大了眼。 “管你是什么东西，要死一起死。” 不过，自己未必会死，她就说不准了。 陈冬青不觉得王玲玲给自己身上倒的会是什么好东西。 之前她在校园超市的时候，就想过要将这东西倒在自己身上。要不是白杰来的及时，恐怕她早已下手。 【101，你给我滚起来】 系统空间内，陈冬青的一声怒吼，叫101直接从沙发上滚了下去，摔在地板上。 【拿了积分不做事，你好意思】 揉揉惺忪睡眼，101盘坐在地上。 【别这么激动，积分在手，万事不慌】 打开平板，和外界沟通，101感觉到陈冬青的愤怒，默默闭了嘴。 它骗了陈冬青一百积分化成实体，却占了沙发睡觉，说起来确实有些不仁道。 但它是系统，要什么人道主义？ 看着平板上，陈冬青裤子上的一团，101惊讶道【你还会尿床】 尿你妹！ 陈冬青脸色奇差：【给我看看这是什么东西】 一百积分，养了个宠物。101简直连吉祥物都够不上。 它一点都不吉祥！ 101装模作样的瞧了瞧，打开系统面板，让系统自己分析去了。 两秒后，它得到了答案：【丧尸水，也就是丧尸的口涎】 101顺带将作用也告诉给了陈冬青。一滴提神醒脑，两滴穷追不舍，三滴丧尸之花，四滴丧尸天堂。 陈冬青看着自己裤子上的一团，默默再多往王玲玲脸上擦了擦。 来，大家一起和丧尸舞蹈啊。 就在陈冬青考虑自己要不要将裤子脱下来的时候，教室里发生了变故。 所有的景物都开始虚幻起来，不仅仅是方才的玻璃窗，就连墙面也开始腾起黑雾。 在日光灯照射下，能清楚地看见有黑色人影慢慢从白色墙面挤来。那些黑色雾气，就是从这些人影身上扩散出来的。 四周响起尖叫，所有人都挤向教室中间，尽量让自己离墙面远一些。 要不是陈冬青在墙边，恐怕她会活活被这些人给踩死。 而事实上，也正是她身后的墙，弥散出的黑气最浓。 这些东西，都是冲着她来的。 陈冬青倒觉得有些奇怪，王玲玲一个普普通通的老师，哪里来的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居然还敢用在自己身上。 她不怕她自己受到牵连么？ 怕。王玲玲当然怕。她已经后悔死了。 她一个劲地擦着脸，想要往后缩，尽量离陈冬青远一些。 但她能走得开么？就算她能走开，陈冬青也不可能放她走开。 她拽着王玲玲的胳膊，笑眯眯道：“好姐妹，你跑什么？” 大家一起啊。 天堂地狱，有你陪我，真是舒坦多了。 王玲玲的脸，吓得煞白。 因为拉住她的不仅仅只有陈冬青的一只手，还有一只手，抓住了她的脚踝。 一只从墙里伸出来的，漆黑的手。 “你和它们是一伙的，你和它们是一伙的！” 王玲玲露出自己小腿，以及那只鬼手，冲众人大喊，“是她，就是她，把我们困在教室里，让我们成了丧尸的口粮！” 众人看向陈冬青的眼神变了味道。 王玲玲确实说的有道理。要不是陈冬青拉着，王玲玲本可以逃脱。 至少不会这样快就被鬼手抓住。 “她根本不是我们学校的老师，我从来都没有见过她，她在说谎，她没准就是怪物变成的！” “我爷爷说过，这些怪物可以” “够了！”白杰打断她的话，将发电机转把交给一个学生，快步朝她二人走来。 他从王玲玲脚边，拾起一支瓶子：“你告诉我，这是什么？” 白杰眼中的愤怒，满满当当快要溢出来，看得王玲玲瑟缩，嚅嚅道：“这，这，我，我也不知道” “白老师，王老师说的有道理，我们学校没有这个陈老师。” 学生的起哄，叫众人忽然清醒过来。 “陈雪是独生女，也没听她说有什么堂姐。” “在天台上，也是她退了一步，我室友才死的。” 无数指责，铺天盖地而来，陈冬青没有解释，放开了抓住王玲玲的手。 她揪住自己腿上的被子，用力往旁边掀开，惊得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只见被子底下，无数鬼手抓住陈冬青的腿，宛若老树的树根，一圈圈缠绕在陈冬青脚上。 因为被缠绕，陈冬青的腿比原本正常情况下瘦了很阔一圈，几乎与她的胳膊一样细。 再缠下去，恐怕她的腿就要废了。 更可怕的是，这些鬼手，还在不断地将她往墙里拖。 之前没掀开被子，众人毫无察觉，现在被子扯开，陈冬青的情况在暴露在众人眼皮下。 她整个后背，都被鬼手拖进墙里寸许。墙上哧哧掉下粉末，盖上了她的后背。 其实只要有心人稍有注意，就能瞧出她的不对劲。 可惜，没有。没有一个人关心。 陈冬青垂眸，眼睫微颤，看上去很是柔弱。 “这种药水，是用来吸引变异丧尸的。” 白杰也在此刻出声，“研究所里丢了一枚，至今没有找到，王玲玲，王院的孙女，你能不能告诉我这是怎么一回事？” 他扬手，直接将药水瓶扔在了王玲玲的脸上。 【霸道男主为了白莲花怒欺女主？】 101一边替陈冬青加持幻象，一边问她。 陈冬青握着的拳头里放出细细电流，叫那些真正触碰到她的鬼手电得灰飞烟灭。 【不，是聪明又机智的陈冬青急中生智，打压女配】 有白杰的佐证，众人大致明白是怎么一回事，所有矛头又重新对准了王玲玲。 王玲玲羞愤欲死，腿上仍旧抓着鬼手，似乎还有向上蔓延的趋势。她想要跑，却也跑不开了。 不过她算不得太慌张。 至少陈冬死定了，这些鬼手不至于要命，可等她被拖出去，外头的丧尸，是绝对不会放过她的。 而自己白杰一定会救自己。 第14章 温柔的杀意（11） 自己可是王院的孙女，白杰和爷爷的关系那么好，不可能会见死不救。 再怎么说，自己不过犯了一点点小错误，怎么说也是个活生生的人啊。 然而，白杰越过她，冲陈冬青伸出了手。 王玲玲瞪大了眼睛，陈冬青倒是没觉得有什么意外。 “因为你的愚蠢，实验室的进度停滞。又因为你的卑劣，我们这里所有的人都得为此付出代价。” 白杰握住陈冬青的手，登时电流冲破她身上所有幻象，湮灭一切，徒留一地粉末。 “所以你，还是老老实实待在这里为好。” 极其冷漠的话语，从白杰一贯温和的脸上说出，叫王玲玲从心底里迸发出绝望。 “不，你不能这样对我！你” 白杰背着陈冬青，从她身旁跨了过去。 虽将话说得这样绝情，但白杰还是施舍一星电流，让王玲玲腿上的鬼手放开了她。 王玲玲，被唾弃了。 陈冬青半眯着眼，觉得很疲惫。 她本就受伤，方才缓缓输送不少电流，又让101伪造出那些场面，实在有些体力不支。 趴在白杰背上，陈冬青看见摇着发电机的学生被黑影攻击，登时教室里又恢复了黑暗。 黑暗中，能听见玻璃被冲破的刺啦声，能听见学生的惨叫和丧尸喉咙里的咯咯声。 在合上眼的最后一刻，陈冬青看见王玲玲被鬼手拽住。 红色格子裙下，鬼手顺着大腿一路向上蔓延。 她涨红的脸和尖锐的惨叫，伴着陈冬青沉沉睡了过去。 “为什么要救我？” 陈冬青听见了自己的声音。 “当时，你也不没有放弃我么？” 陈冬青醒来的时候，眼前是白色天花板，鼻子里充斥着医院消毒药水的气味。 她在医院。 【你可算是醒了】 101盘腿坐在沙发上，隔着平板屏幕哀怨地看着陈冬青。 【滚】 陈冬青对着101，实在没有什么好脾气。 她知道，在她将要彻底晕过去的时候，那一番矫情又恶心的对话，是101说的。 它居然还会用自己的声音，做这么龌龊的事情。 想想陈冬青就觉得生气。 101也很生气，它用力戳着屏幕，童声稚嫩：“什么破东西，完成的任务进度条还能回去！” 陈冬青闻言，内视一眼，瞧见平板上写着几行字： 【支线任务，救助2200人】 “所以说，最后活下来的只有两个人？” 陈冬青心里一痛。虽说她和那些学生没有太多感情，但一百多人只剩下两个，实在令人难以接受。 “除了你和天选者，只剩两个。” 101倒是很无所谓。它见过的死伤太多了，别说普通人，就连宿主也死掉的不少。 一个个都要难过，那它的系统空间早就被眼泪阉掉了。 陈冬青沉默，不搭理空间里闹腾要积分的101，闭上了眼睛。 再睁开的时候，就已经到了傍晚。陈冬青听见脚步，打开了眼睛。 来的人是白杰。 他带了一束百合花和新鲜的水果。 要是平时，这两样东西也不值当什么，但这是末日。能有新鲜的东西，就已经是最高配置。 更不要说鲜花和鲜果这两样堪称奢侈品的不必需品。 “我这是在哪里？”陈冬青看着蓝色的波纹窗帘，咳嗽两声表示自己十分虚弱。 白杰坐在床边，拿起一个苹果开始削皮：“医院。外头已经戒严，这里很安全。” 陈冬青收回茫然的目光，转而看向他。 白杰形容也好不到哪里去。他脸上有不少划痕，脖子上还有一块触目惊心的伤口。 伤口没用绷带绑着，只是抹了些花花绿绿的膏药。有些伤口，不能闷着。 “那些孩子”陈冬青眸中掠过一抹痛色，很快压制下去。她不能表露出她知情。 “他们很好。”白杰温和道，“虽有些损在学校，但大部分都好好的，已经安排下去，没准过几天你能见到他们。” 他在骗人。 陈冬青知道，那群和她一起的孩子都已经死光了。 安排，恐怕安排的是他们的丧礼。 “那就好。” 陈冬青闭目，没有戳穿他的谎言。 “陈冬。有个问题，我一直都想问你。” 白杰切下一块苹果，递在陈冬青嘴边。 “你，究竟是什么人？” 在毫无喘息机会的时候，白杰或许能被陈冬青的胡话蒙混过去，但一旦当他闲下来，他很快就能察觉到陈冬青身份的不对。 陈冬青咬住那块苹果，迟迟没有说话。 她在想，怎样说才能将这件事尽量圆转过去。 她不仅要编造出一个身份，最好还能直接进研究院。那里，才是她想去的地方。 “算了。” 谁知道，不等她想好一个尽善尽美的答案，白杰开口道：“你是谁并不重要。” “陈冬，我有一件事要告诉你。” 陈冬青有种不好的预感。她觉得，接下来的这件事，她将会没有办法处理。 101晃着它的腿，抱着胳膊看着平板笑。 陈冬青的预感更不好了。 “陈冬，我很喜欢你，你可不可以给我一个机会？” 嗡地一声，陈冬青的脑子有些木。 她定定望向白杰头顶，那里有个鲜红的三十五。 101将系统的好感度面板打开了。白杰对自己的好感度只有三十五。 三十五的数值，远远达不到喜欢，更谈不上什么在一起。 这个数值，大概也就是在路边看到可爱小猫小狗的感情。 那，他又为什么要说这句话？ 他这句话又究竟暗藏着什么？或者说，他究竟对自己存在一个怎样的心理？ 陈冬青抿唇，抬眼看向白杰，良久没有说话。 白杰没有等到回答，低头讪讪笑了两声：“我知道这很突兀，我也觉得那、那就先这样，我去外面看看。” 他站起身，将削好的苹果搁在床头柜的碟子上，步伐有些慌乱，离开了这间房。 陈冬青拎着那枚苹果，轻轻咬了一口。 她眼神涣散，又陷入了沉思。 101抱着平板，躺在沙发上，哧哧笑道：【这可就有意思喽，木头，你还挺有当女主的天赋哈】 第15章 温柔的杀意（12） 陈冬青不想当女主。 她只想混进研究所。 她不想搞男主，她只想搞研究。 白杰没有出去太久。天黑之前，他还是赶回了陈冬青的病房。 照理来说，陈冬青没有睡单人病房的资格。 她不过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哪里能有这样大的脸面，拥有这样好的资源？ 可有白杰的硬性要求，旁人挡不住他的执意，只能让陈冬青留下来。 除了一个小护士，陈冬青没有在这间病房里看到过其他人。就连一日三餐，都是白杰送来的。 吃着白杰送来的饭，陈冬青有意无意试探道：“王玲玲……没给你带来什么麻烦？” 其实陈冬青更想问的，是王玲玲爷爷所在的研究院。 不想躺着，想摸试管。 “没。我没有说实话。”白杰低头，“我没和王院说实话，毕竟……” 王玲玲死的模样，实在太惨了。 用调羹敲着碗底，陈冬青有一口没一口地吃饭，又问道： “那瓶药水，真是她从研究院偷出来的？” “嗯。” 这说明，白杰早就知道丧尸病毒将会爆发。他之所以出现在学校寝室，也有了最合理的解释。 他有可能也是研究院出来的人。 想到这里，陈冬青隐隐有些兴奋。 她终于知道白杰的不正常来自何方。 他早有预料，也并非一无所知，又怎么会和其他人一样毫无准备？ 强光手电就是最好的证明。 101隔着屏幕看着陈冬青的激动，有些无奈。 它这个宿主，好像和从前的那些妖艳宿主不一样。 以前的宿主是：天选之子好帅好美好好看！ 现在的宿主是：能搞研究会做发明我要去！ 脑回路不正常？ 陈冬青无视101的吐槽，开始编织她的弥天大谎： “我父亲曾经在研究所。他具体做什么研究，是有保密协议的。” 白杰没有怀疑她的话。无论哪里，做有关机密的研究，都需要保密。 “可是后来，他不见了。我们怎么也联系不到他……” 说着，陈冬青的眼睛微微有些红。 白杰想到如今研究院做的实验，想安慰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陈冬青是真的很伤心。只要想到家，她就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 白杰没有问陈冬青她父亲叫什么。 因为问了也没有用。 既签订了保密协议，那连名字都只是一个代号。她父亲相当于整个人都脱离了社会系统。 【天选者好感度提高2分，目前37分】 系统冷冰冰的声音，在陈冬青耳边响起。后者眼睫稍微跳跳，就没了后续。 101听见系统的声音，欢呼：【木头，再有13分，咱们就能再得100分】 被积分蒙蔽了双眼的101，完全罔顾陈冬青的感受。 所以陈冬青也不在乎它的感受，同白杰直接说了再见。 101抱着积分，痛哭流涕。 半个月后，陈冬青出院了。 她没有任何身份信息，算是黑户。 不过末世之中，黑户太多，多她一人不多，少她一人不少。 每天都有人新生，也每天都有人死亡。比方说和陈冬青一起逃出来的那两个孩子，就逐一死在了末日征途之上。 看着面板上支线任务单上赤红的零，陈冬青觉得无奈又可悲。 末世刚刚拉开帷幕的一角，就已经残酷到了这个地步。 想要拯救更多的人，只能迅速解决战斗，完成家园恢复。 研究院是暂时进不去了。陈冬青只能自己收集样本，带着101一起去地面找材料。 之所以要去地面，是因为如今的地面已经成为了丧尸的天下。 第三代进化的丧尸，不怕阳光，白天都能在路面行走。 人类被逼无奈之下，在地底建立了一个地下城，供给常人居住生活。 陈冬青有自己的小屋子后，和101夜间去地面的频率就越来越高。 最后高到被白杰抓到现场。 “你在干什么？” 白杰作为如今异能者中天赋最强的人，负责地下城的安全。 他看着陈冬青，拧紧眉心。 “出来走走。” 陈冬青以眼神示意化形出来的101快跑，将一个弱小可怜又无助的丧尸藏在身后。 她的动作，怎么瞒得过白杰？ 白杰伸手，将她藏在身后的丧尸揪了出来。 护卫队看着那只张牙舞爪的丧尸，看向陈冬青的脸色有点绿。 “你知不知道这样有多危险？”白杰怒道，“你这是往公交车上装炸弹，直升机上投鸟食！” 地下城本就是为了隔绝丧尸，陈冬青倒好，直接将丧尸带进城里来。 “这不是丧尸！”陈冬青从白杰手里挣脱，“这只是我养的一只小宠物！” 白杰：“” 护卫队：“” “你最好给我解释清楚。” 白杰觉得，他最近忽略了陈冬青的心理状态。 自己应该给她找一个心理医生。专门治精神病的那种。 陈冬青见白杰不信，用手在丧尸脸上抹了两抹，摊手便是一手绿。 “你看，真的是染上去的。” 护卫队：“”您的审美可真够独特。 旁人对丧尸唯恐不及，您倒好，自己画一个出来养。 “真的，这其实就是我家狗！” 陈冬青眼睛亮亮的，很难让别人觉得她在撒谎。 白杰叹了声，让所有人都撤了下去。 “说说，这究竟是什么？” 陈冬青的鬼话，骗骗别人还行，骗他？ 不可能。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到我家去。” 白杰满心怀疑，被这话打消了一半。 回家啊。 好像从陈冬搬进去开始，她就不让自己进门了。 要是这次能进屋去看一看，倒也是很不错的经历。 白杰想到这里，不禁笑了笑，步子都轻快了些。 陈冬青看他一眼，默默叹了口气。 希望白杰看见她的屋子，还能心平气和地说话。 要不要问一问他心脏好不好？ 自己先提前叫个救护车？ 陈冬青莫名纠结。她总觉得，请人回家实在不是什么好主意。 尤其请白杰回家，更不是什么好主意。 “那个待会你进屋的时候捂住嘴，千万别让自己叫出声。” 陈冬青诚恳地对白杰说。 第16章 温柔的杀意（13） 白杰没有叫出声。 但他觉得，自己快要不行了。 陈冬青小小的屋子里，用一块块黑布盖着不少箱子。箱子里头，全是丧尸。 看着一只只漆绿色丧尸圆润的眼，白杰欲言又止。 陈冬青这种做法，要是让地下城的人知道，会引起恐慌。她会被当成丧尸帮凶吊在十字架上，活活烧死。 陈冬青将带来的丧尸从玩具狗的套子中揪出来，用铁链拴好，搁在一只新箱子里。 她就是用了这一手，蒙混了外头的护卫队。 护卫队顶多以为她有怪癖，喜欢收集丧尸玩具，却不想真正的乾坤，在玩偶的肚子中。 “你抓它们做什么。”白杰忍不住，还是问出了他的的疑惑。 “因为我怀疑，这些东西并非造成灾难的根源。” 陈冬青将手套摘下，打了盆水洗干净手。 “我发现丧尸之间，没有完整的社会系统，也就是说，它们破坏发电站，网络基站，全都有东西在指挥。” “简单点说，它们没有智慧。” 没有智慧的东西，就像是人们养的猪，养肥的就杀，指哪，卖哪。 这样的东西，又怎么能给人类社会造成这样大的冲击？ “这些，是什么？” 白杰走到一排试管架面前，指着排成一列的试管。里头装着各种颜色的试剂。 白杰取下一枚，伸手扇了扇，没有嗅见什么特别的味道。 试管上没有标签，不知道是什么药水。 “别动别动别动！” 陈冬青小跑，从他手里接过药水，稳稳放回到试管架上：“这是从丧尸身上提取出来的，我废了好久功夫。” 当然要废功夫。 在各种资源都匮乏的情况下，这些东西都不好找到。 不过陈冬青用100积分开了一个实验室，只是因为101不准她将这些东西带进系统，才会摆在这间房子里。 “它们身上提取的？” 白杰有些找不到自己的声音。 疯了，简直是疯了。 “对啊。” 陈冬青觉得自己的做法一点问题也没有。 “这里的丧尸全部经过无公害处理，我把它们的毒牙拔了，浑身经过巴氏消毒处理，绝对不会有任何副作用。” “副作用？” “嗯没有副作用的意思就是，煎炸烧烤，油焖煮蒸，包括刺身都是可以的。” 看着陈冬青极其认真的眸子，白杰愈发不知自己该说什么。 陈冬青说的每一个字他都认识，可这些字搁在一起，他有些搞不清楚。 “你不会这些天”就吃这些东西罢？ 白杰觉得，自己方才进门时受到的冲击，都算不得什么了。 “没有。”陈冬青严肃，“我不想吃。虽然说是无公害，但只是经过试验证明，没有长久考验，等考验没有问题，我再考虑。” 【无耻之徒】 101听着陈冬青心中的偷笑声，忍不住开口。 白杰脸色有些青。他踌躇道：“陈冬别和我开这种玩笑。” 怪恶心的。 “不是玩笑。” “或许这些东西，是别人的口粮。” 陈冬青抚摸着试管，浅浅笑道：“我发现三代丧尸之间的亲缘关系，并不紧密。” 物种的进化，需要不断进行突变。而每一代的丧尸，都在前一代的基础上基因突变。 可若底层结构不同，就能反映丧尸并不是通过进化，而产生的变异。 陈冬青怀疑，真正产生这些丧尸的罪魁，并不是病毒，而是有人将养好的病毒投放下来，造成这场灾难。 当然，投放者究竟是人，还是其他的什么东西，很难说清。 白杰脸色大变。他看着试管架上一排排的试管：“你确定？” “确定。” 陈冬青从来不怀疑自己的结论。 白杰倒吸一口凉气，想伸手搭上陈冬青的肩膀，却看到后者明显的抵触。 他手便停在了空中。 他道：“其实王院也在研究这件事。他的进度应当比你快，下回我带你去见见他，你把屋子里的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清理干净。” 一个女孩子，将自己的屋子装满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实在不妥。再者，她自己出门去捉丧尸，也很是危险。 陈冬青低头，给101比了个胜利。 她的目的，达到了。 陈冬青的专业知识够硬，加之她本身又对丧尸病毒做了不少功课。 王院对她一见如故，恨不得立刻就将她搬到自己的实验室里去。 有白杰从中引线，陈冬青很快成为王院的助手，帮助他对丧尸病毒进行更深入的研究。 日子便也这样一天天过去，陈冬青觉得自己在实验室的生活多姿又多彩，101却觉得自己简直快要无聊死了。 实验有什么好玩的？试管哪里可爱？ 怎么从陈冬青的嘴里说出来，哪里哪里都看着像一朵花？ 陈冬青整天和她的花儿待在一起，101无聊的离宿主出走。 反正实验室的安全级别最高，陈冬青待在这里，根本就不会有一点点的危险。 王院发现，陈冬青的能力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强，故直接放手，让她成为了这场实验的主导者。 而王院自己，开始了另一个实验。 实验的内容，陈冬青也知道些，之前王玲玲也有透露过。 他们怀疑，丧尸就像猿猴，可以进化成人。 原本陈冬青也打算跟着王院去开展这第二个实验。 可王院觉得这边不能没有人盯着，执意将陈冬青留了下来。 陈冬青只能同意，想着自己能将这边实验快些结束，再去另一边帮王院的忙。 这天，她正忙着，忽然听同事唤她。 她抬头，瞧见的是标配白口罩。 “小冬，外头有人找。” 说完，低头去看自己的仪器。 陈冬青将生化服脱下，将手揣在口袋里，带着白口罩出了门。 果然不出她所料，外头的人是白杰。 他穿着一身卡其色长款风衣，里头搭配一件奶白色的高领毛线，举起手中温着的奶茶，笑着说：“陈大忙人，有没有时间陪我这个闲人坐一会？” 其实他不闲。因为他的异能，他放弃了实验室的工作，转而投向保卫处。 这些日子外来生物造成的麻烦，全都是他带着人解决的。 第17章 温柔的杀意（14） 地下城没有太阳，人们用一盏巨大的白织灯代替，挂在地下城的正中央。 白天打开，晚上关闭，代替太阳的东升西落。 地面，水管被切开一半，静静流淌着干净的水。水中游动几尾鲫鱼，穿梭在水管中，活泼，无忧无虑。 交错纵横，粗细不同的水管旁摆着长条石椅，供行人歇脚。 不得不说，人作为地球上金字塔尖端的存在，总能将自己的日子过的风生水起。 陈冬青抱着奶茶，暖了暖手：“你这次回来，能待多久？” 白杰自从接受任命之后，就常去地面，处理各种异种生物。他待在地下城的时间，越来越少了。 “不会太久。” 白杰坐在陈冬青身旁，将胳膊肘搭在大腿上，侧头望着陈冬青浅浅地笑。 “怎么？觉得可惜，不舍得我走？” 陈冬青想了想，老老实实答道：“有点。不过你还是走，不然没有人给我带素材。” 每次白杰回到地下城，都会提供给实验室一群数量可观的丧尸。 这些丧尸，可以够陈冬青研究好长一段时间。 白杰苦笑。在她的眼里，自己居然没有她实验室的小白鼠重要。 “陈冬，这次我来，有件事要和你说。” “是实验材料出了什么问题？”陈冬青震惊。 “不是……” “那是仪器有损坏？”陈冬青急的站了起来。 要是仪器坏了，比实验材料有问题更麻烦。 “也不是。陈冬，明天我想请你吃个饭。” 陈冬青压在心口的气缓了出去，慢慢坐下：“哦，那没什么。” 既然这两样没什么问题，那其他的也就没问题。 至于吃饭…… “老几样还是云景小厨？” 白杰常找陈冬青出去吃饭，陈冬青对他的邀请不觉得意外。她随口报了两家店名。 是他们常去的店。 “不，都不去……” 白杰抿唇，有些犹豫。 “那个……不是去餐厅，这回是去我家” 家里啊？ 陈冬青会意，张口刚想拒绝，却被白杰用手掩住唇。 “你别忙着拒绝我，就看在这些日子我帮你的情面上去这一次，就一回。” 白杰的语气放软了不少。 “你别多想，我发誓绝不是见家长，我只是单纯想请你吃个饭而已。” 陈冬青掰开他的手，有些无奈：“我没想那么多，你别太紧张。” 白杰眼底划过一抹暗淡。 “不过说好了，吃饭就是吃饭。” 要是参杂其他的东西，就很没有意思了。 白杰点头：“好。” 二人只坐了一会，陈冬青的手机就开始不断震动，实验室的同事不断催她回去。 白杰虽然还想同她再坐一会，但他更清楚，陈冬青的心在实验室。 他不勉强，送陈冬青回了基地。 陈冬青去办公室请了一天假，耳朵里全是101的嗡嗡声： 【你说，他是不是打算请你吃烛光晚餐】 【还是自己动手做的那种】 【天，这也太令人激动了】 【木头，你说他是不是打算和你告白】 陈冬青只用了一句话，浇灭了101所有的热情： “你看一眼，他对我的好感度。” 陈冬青不太信这种没有经过任何检验的数字。不过101相信，能用它来打击它的热情，也是极好的。 101果然听话看了一眼，却发现面板上标着的冷冰冰的51。 连好朋友的60都没有达到，更不要说恋人。 101蔫了。 【怎么会这样，我看着他挺喜欢你啊】 陈冬青笑。 “所有的事情，都不能用看来下结论。我们需要不断试验” 101捂住了耳朵。算了，它不操心了。 比起八卦，它更不想听见陈冬青念经。 第二天，陈冬青穿着和平时一样的衣服，连妆也没有画，就直接出了门。 楼下，白杰正在等她。 陈冬青抬头望见他，稍稍有些愣。 “我算着你这个时候下来，正好等你。” 白杰笑，接过她手里的包。 地下城不能开车，只有轻轨。一路上白杰跟定陈冬青，对她照顾有佳。 旁边的小情侣很是羡慕，叫陈冬青愈发觉得不适。 她想拒绝，可白杰并没有越界，也没有做什么太出格的事情。 要是她开口，反而显得她矫情。 于是她偷偷问了问情感专家101，咨询它的意见。 【找一个男朋友，他就死心了】 101如是说。 陈冬青也死心了。她就知道，问101也是问不出什么可靠意见的。 白杰的家在地下城的中心地带。 轻轨不过坐了四五站，就到了他家附近。 二人下轻轨，大约走了五六分钟，便到了白杰的家。 比起陈冬青盒子大小的家，白杰家显然宽敞不少。 在这寸土寸钻的钻石地带，甚至还有两个小晒台，可谓奢侈至极。 “我家没塌的时候，也就这么大。”陈冬青有些感慨。 她爸爸节俭，又热心慈善，所有的奖金都用来资助孩子读书。 所以末世来临的时候，她和她妈妈还住在离研究所十里远的居民楼里。 白杰给她倒了一杯柠檬水：“塌了？” 陈冬青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说漏了嘴。 这个时代只有丧尸，楼房并没有倒塌。 “家里的老房子。”陈冬青笑，将这件事一揭而过，“不是说好请我吃饭？饭呢？” 餐桌空空如也，陈冬青想，不会101那家伙说对了？ 难不成白杰真的要亲自下厨？ 果然，白杰脸微微一红：“你坐着等一会，很快就好。” 陈冬青叹，总觉得这件事她处理的不太好。 她自认为她已经说得够明白，可真正想要让他死心，恐怕得斩断和他的所有联系。 但陈冬青做不到。 很多方面她都需要白杰的帮忙。不是为她自己，而是为了研究能继续下去。 坐在沙发上，陈冬青看着白杰在厨房里忙碌，叹了口气。 这又是何苦？ 撇开他的家世不谈，就只看他的风度，他的样貌，亦或是他的异能，都足够吸引姑娘的目光。 何必在自己这一棵…… 不，不对。 陈冬青想起至关重要的一点： 白杰对自己的好感度只有51，根本谈不上喜欢。 那他这样的做法，又究竟是为了什么？ 第18章 温柔的杀意（15） 陈冬青想不明白，却也知道这件事不能直接去问白杰。 他一定不会和自己说实话。 这样说起来，这些时候自己与他频繁接触，早已将他身上的不妥忘得一干二净。 这不是什么好现象。 她正愣着，那边白杰已经从厨房出来，将他准备好的菜摆在了桌上。 他轻咳两声：“抱歉，如今食材不能浪费，我没有提前试着做过，只是看了些视频和书。” 等陈冬青坐到桌边，才明白白杰为什么会这样说。 一盘炒青菜，安安静静躺在洗锅水里，红烧肉大概是刚刚挖煤回来，鱼45度角仰望天空，麻辣小龙虾只有龙虾没有麻辣。 “没事，挺好的。” 陈冬青夸得没有什么心理负担。她确实觉得挺好的。 末世里能有吃的，就已经很好了。哪里轮得到她挑三拣四？ 提起筷子，陈冬青去夹看上去品相最好的小龙虾。 然后 她的筷子被夹住了。 红壳龙虾伸着它鲜红的爪子，抓着她的筷子耀武扬威。 陈冬青：“” 白杰的脸色，也和龙虾的壳一样红：“不是，可能现在物种和从前不一样” 他自己都解释不下去了。 陈冬青放下了筷子。 在白杰愧疚又小心的目光之中，她端着盘子，进了厨房。 过了十几分钟后，陈冬青端着一大盆熟食，搁在了桌上：“吃，不要浪费粮食。” 白杰瞧着盆中改过刀的菜，以及重新调味的汤汁，自觉没有说话，伸手去替陈冬青盛饭。 味道一般，陈冬青不善厨艺，从前只给妈妈打过下手。 她唯一会的菜，就是将所有菜倒在一起，一锅炖完。就像现在这样。 陈冬青不会主动找话题说话，故每次白杰都肩负起说话的责任。 “陈冬，明天我就要去执行一项秘密任务。” 陈冬青剥开一只虾，咬了一口，点头：“嗯。” “你不想知道那是什么任务？” “不是秘密任务？那应当不能说。” 陈冬青很清楚，有些东西即使是家人也不能透露，更别说她和白杰只是朋友。 她实验室的研究内容，也从来都没有和白杰说起过。 陈冬青的明事理，叫白杰一哽，却也找不到有什么不妥。 她总是这样，最正经地将他想要开口说的话给堵死。 可白杰偏不让陈冬青如意。 “这次的任务是双s级别，我这一去不知道能不能回来。” “能的。”陈冬青这才抬头，“你不会出事。” 不说白杰的能力，就说他天选子的身份，都不可能会叫他轻易阵亡。 白杰愣了愣，旋即笑道：“你对我真有信心。” “我对我自己也很有信心。” 陈冬青将菜碗往白杰面前推了推。 “这次你们机甲改造的负责人是我，只要能源足够，不会有事。” 而且白杰将要去的地方，陈冬青也听说了只言片语。 危险不假，但他们装备的强度，足够弥补这次行动的危险性。 “当时介绍你去研究院，是最正确的决定。” 没想到短短半年的时间，陈冬青就直接被选进了防御部，着手参加机甲的设计和改造。 要知道，防御部是目前地下城最重要的部门，尤其是这些研究人员，更是宝贝中的宝贝。 陈冬青能进防御部，完全靠她自己的能力。 “看你嘴甜，送你一件宝贝。” 陈冬青从包中摸出一只盒子，递给白杰，示意他打开。 白杰接过，扣开盒子，瞧见里头摆放着一块整体通透的水晶。 他便笑：“你是在暗示我，从来都没有给你买过礼物？” “想什么？” 陈冬青将手按在盒子上，取出那枚水晶：“这是压缩能源。特意给你造的一块，用来保命。” 能源，在末世之中就是第二生命。 白杰知道，地下城已经研制出初代压缩能源，却没想到陈冬青居然能拿出一块。 “这是你研制的？” “不是我，是王院。”陈冬青谦虚道，“能源压缩的工作，很早就已经展开了。” 不过她也没有办法直接拿到成品。她朝王院学了制作方法，挑选出来了一块比较好的能源水晶。 对外，她只说自己做毁了一块。 白杰曾在研究院待过，知道这一块能源水晶的价值，也知道这样大小的一块水晶，至少能给机甲补充五六次能源。 他更知道，陈冬青想要拿出这块水晶，有多不容易。 “陈冬，我也有一样东西要给你。” 白杰折回房间，取来一只黑匣子。 那匣子不知由什么做成，竟能吸收周围一圈的光线，使得匣子周围都比房间内的正常光要暗淡许多。 “这是什么？” 陈冬青接过，感到有一阵寒意从手心蹿入体内，忙将匣子搁在桌上，不去触碰。 在材料不知的情况下，还是少动手为妙。 【木头，这个东西留着】 101少有的正经男声。 看得出来，它觉得这东西很重要。 能让101都觉得好的东西，一定不是俗物。 “这匣子，是我在执行一次任务的时候，从它们首领身上得到的。”白杰对陈冬青解释道。 “我想，你应该会对这样东西感兴趣。” 陈冬青对所有未知的东西，都有兴趣。这点，白杰没有说错。 他继续道：“不过我还没来得及弄清楚它究竟是什么，只感觉到敌方对它很重视。” 话说到这里，白杰停住。再说下去，不免会泄露机密。 地面上的丧尸已经叫人快要奔溃，要是再让地下城的居民知道，他们还有更难对付的敌人，恐怕敌人未至，人心先溃散。 用布帛包住那只匣子，陈冬青将它放进自己的腰包中，谢道：“等我回实验室瞧瞧，再看看它有什么效用。” 白杰点头，张口还想说些什么，却听得外头钥匙拍在门上转动的声音。 有人回来了。 白杰脸色微变：“不好。” 他抓起陈冬青的手，压低声音：“你去我屋中避一避。” 可难道自己不能见人么？为什么要躲？ 陈冬青的不配合，拖延了几秒钟，门口，有两个人走了进来。 第19章 温柔的杀意（16） 进屋的是一对夫妇，大约四十岁左右。 “阿杰。” 妇人将帽子和脖子上的丝巾挂在衣架上，折头瞧见陈冬青和白杰，脸上忽然浮现出一种很奇怪的表情。 “这位是” 陈冬青走到她跟前，落落大方地伸手：“叔叔阿姨您好，我是陈冬，白杰的朋友。” 妇人伸手，打量她一眼，露出个最和煦的笑容：“原来你就是陈冬，我听阿杰说过你好多回。” 她有意无意，一直看向白杰，又将陈冬青从头到尾打量一遍，笑着点了点头。 “老白，这就是我和你说起过的，那个很厉害的姑娘。” 她挽着白市长的手，笑着对他道：“就是那个研究院的姑娘。” 白市长这才抬头，多看了陈冬青几眼，笑着招呼道：“怎么站着，快坐。白杰这孩子也太不懂事。” 陈冬青笑，瞧着白市长手里的公文包，知道他大概是临时回来的。 怪不得白杰。 几人坐下，白夫人泡了壶茶，瞧着桌上的一盆菜，抿唇笑了笑：“白杰这孩子从没下过厨，让小陈你见笑了。” 陈冬青笑：“没有，他很好。” 白杰低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白市长将茶杯端给陈冬青：“小陈，听闻这几次的机甲，都是你负责改造的？” 陈冬青颔首：“还做得不够好，让您见笑了。” “不用这样客气，叫白叔叔就好。” 旁边，白夫人帮腔，说完，还踢了白杰一脚。 “还不去拿些点心？你做的东西能吃？” 白杰只得默默走去冰箱，取来蛋糕摆在桌上。 “家里没什么吃的。”白夫人握着陈冬青的手，“只有蛋糕。要不然叫阿杰出门买点吃的回来。” 说着，她就要叫白杰出门，陈冬青忙拦住了她：“不用了，阿姨。我和白杰吃过东西，不用再麻烦。” 陈夫人这才作罢，絮絮叨叨数落了白杰一顿，才自己去忙了。 她听着陈冬青和白市长说机甲，觉得很是乏味，便拖着白杰问东问西。 陈冬青简单和白市长说了些项目进度，后者忽然问道：“小陈，你家人” 陈冬青稍怔，眼睫翕动：“我没有家人了。” 她的家人，在那场灾害之中，一个不存。 白市长便没有再接这个话题。他叹：“你是个不错的小姑娘，我们阿杰遇见你，是他的福气。” 陈冬青不是孩子。这句话她很明显能听出其中的意思。 白市长是她的长辈，更是她的上司。 要是自己直接拒绝他，恐怕面子里子都很难说得过去。 她甚至开始隐隐怀疑，这件事会不会是个圈套。白杰特意引她来，就是为了让他父母说这些话。 “白叔叔。”余光看见白杰正在和他母亲说话，陈冬青敛眉笑道，“我现在只想解决家园动乱，个人的事情，我真的没有考虑过。” 她一边说，一边想怎样将这件事圆满地平息过去。 “王院或许也有和您提起过，这些日子，我吃住都在研究所，几乎没有踏出过门。我没有心情去想其他的事情。” “今天我会来，也只是因为白杰要出远门，我担心他，送他一块能源水晶。” “作为朋友，我有义务，作为地下城一员，我更有责任。” “所以白市长，在将所有入侵者赶出地球之前，我不会考虑有关个人的任何事情。” 水杯跌在地上，摔得支离破碎，白杰站在门口，弯身去将地上碎片拾起：“抱歉。” 他大概是全部听见了。 白夫人站在他身后，满脸尴尬，有些无措。看着白杰拾地上碎片，忙道： “我去拿扫把，你别捡，待会割着手。” 她从陈冬青身边过，去晒台拿扫把和簸箕。 白市长却显得颇为淡定。他笑：“你比阿杰有志向，他也该好好学学你。” 白杰听不下去了。他看出了陈冬青脸上的为难。 “这件事到此为止。陈冬，我送你回家。” 陈冬青巴不得他这样说。简单客套几句后，跟着白杰出了门。 一路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陈冬青心里有闷气，白杰尴尬且郁闷。谁也不开口，谁也不舒坦。 直到走到陈冬青门前，白杰才拦在门口，不让她进屋：“陈冬。” “他们是突然回来的，事先我并不知道” “嗯。” 陈冬打断了他的话。 “我没有怪你。但是白杰，我想，我们两个还是暂时不要联系比较好。” 经过这一遭，陈冬青大约了解为何白杰分明对自己的好感度只有59，却表现出喜欢的模样。 多半是他父母说得多了，他便也这样以为。 陈冬青知道，自己属于长辈喜欢的类型，但平辈未必会对自己有好感。 因为自己无趣，且无聊。 “为什么？” 白杰不接受陈冬青的建议。他抓住陈冬青的胳膊不肯放手。 “我们之前不是聊得挺好？陈冬，我们是朋友，只当朋友不行么？” 陈冬青垂眸，笑了笑：“我只是觉得我们都应该想想清楚。” “我很清楚！” “白杰。”陈冬青无奈，“你先好好回去修整，明天你还要出任务。” “这件事不弄清楚，我不会走的。” 白杰将手盘起，靠在陈冬青家门口，俨然一副她不说明白，他就不让步的模样。 “我把光脑密码告诉你，你可以随时联系我。”陈冬青告诉他一串数字，“现在，你可以走了？” 白杰无非是怕她会忽然消失。现在能通过光脑直接与她联系，比之前还要方便几分，他就没有再绕下去。 送走白杰，陈冬青立刻联系101： 【别装死，滚出来】 不要以为她不知道，这些事情，多半又是101搞的鬼。 它总是唯恐天下不乱。 【木头，我发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101扫动平板页面，抬头严肃对陈冬青说： 【白杰对所有人的好感度，没有一个超过三十】 【唯一一个29，是他的母亲】 陈冬青瞪大了眼。 没有一个超过三十？ 这是什么情况？ “我听说有这样一种人。” 沉思片刻，陈冬青开口说道： “他们与旁人的情感不相通，或者说，旁人与他们，毫无干系。” 第20章 温柔的杀意（17） 一整天，陈冬青都有些心不在焉。 有些事情，知道了不如不知道。 陈冬青叹气，将切片搁进显微镜。 算了，今天实在没有什么心情去做太复杂的东西，她不如看看最近这些丧尸又有什么新变化。 镜头中，细胞如从前一样分裂迅速。 丧尸细胞同大多数植物细胞一样，拥有细胞壁。 丧尸的表皮之所以会呈现出青绿色，是因为它们细胞中的细胞质并非透明，而是绿色…… 陈冬青盯着逐渐开始发红的细胞质，拧紧眉头。 这种异化，她不曾见过。 陈冬青用玻璃针将一块样本戳烂，让里头的液体流出，用试管装好，塞进分离机。 两分钟后，她得到了一瓶红色液体。 “小安，去将这东西做一下分析处理，看看它是什么。” 陈冬青戴好护目镜，将试管递给那个叫做小安的实习生。 从口袋里取出通行卡，放在门禁上，陈冬青开门进了中心实验室。 王院正和几个老牌研究员解剖一只丧尸。 看见陈冬青，他面上笑出了褶：“小陈，过来过来。” 他招手，示意陈冬青过去一趟。 “这位就是我和你们说过的小陈，陈冬。她是我们这里年轻人里头最优秀的一个。” 老牌研究院们看见陈冬青，就像饿鬼看见肉包子。 “这就是小陈啊？幸会幸会。” “居然是这么年轻的一个小姑娘！” 陈冬青回握对方伸来的手，很快松开：“常听王院说起他的老朋友，如今得见，是我的幸运。” 客套几句后，陈冬青直接朝王院表明自己的来意：“我们的那批材料，可能有问题。” 她没说的很明白，但王院知道她的意思。 陈冬青说的是新带回来的那批丧尸。 他手上处理的这只，也在其中。 摘下手套，王院抬手，示意众人距离手术台上那只丧尸远一些。 “出了什么事？” 陈冬青没说话，而是盯着看台上的丧尸不放眼睛。 王院回头，发现那丧尸的身上，开始涌出红色类似血的液体。 一滴一滴，一滴一滴落在实验室光洁雪白的瓷砖上。 众人皆退后，瞧着那血一样的东西，爬满地面。 王院很快作出决断：“开启一级戒备，让外头做好战斗准备。” 研究所外头驻扎着军队，就是以防研究所出现问题。 陈冬青这才稍微放下心。 只要有外头军队干涉，里头就算真的出现什么意外，也还能补救。 至少她的实验仪器不会毁坏太多。 站在王院对面的研究者，拿起通讯设备，告诉外头开启防备措施，并随时准备战斗。 他刚放下设备，陈冬青的光脑响起。 她接入，听得小安用急促又紧张的语气对陈冬青道：“冬姐，那药剂不知怎么炸了，咱们的分离箱坏了，能不能再做个样本？” 小安是陈冬青新带的一个实习生，平时做事就有些毛手毛脚，像这种操作失误，他不止错了一回。 揉揉眉心，陈冬青对他道：“你放着，待会我过去。” 这小安也真是。在学校里学习也不错，各类奖项也拿了不少，现在居然操作个分离机都能给弄炸。 陈冬青的心情不太好。 “小陈？” 王院看出了她的不悦，慈祥笑道：“这种变异也并非头一回，你不要太紧张。” 陈冬青没解释。 她脑中响起了另一个声音。 接入对话，陈冬青首先听到的是数声爆炸。 巨大声响，叫她有些耳鸣。但她没有漏掉白杰说话的声音。 他几乎是拼尽全力在喊： “陈冬！你现在在哪里？” “迅速离开实验室，立刻离开那里！” “我们中埋伏了，所有丧尸都是炸弹！它们附在我们机甲之上自爆。” “这些牲口的目标是实验室，你听见的话，赶紧从实验室出来！” 炸弹？ 陈冬青看着地上嫣红色的液体，再想起方才小安那里的事故，忽然想明白了前因后果。 对方是想要炸开实验室，让整个地下城的防御系统崩溃。 白杰带走了地下城的部分兵力。他们只需要拖住白杰等人，乘机攻破实验室的防御系统，断掉能源开关，地下城的防御不攻自破。 这一步，很险，却能收益最大化。 “小陈。” 王院大概也收到外界传来的消息，摘下了脸上的护目镜。 “你带着大家出去，这里由我处理。” 旁人不知，但陈冬青知道，现在谁留下，谁就是死。 想要阻止入侵者的计划，就得有人留下来，制动紧急开关，封锁实验室，启动自毁程序。 实验室毁掉了，地下城的安保系统就没入口，入侵者的目的自然而然无法达成。 “让小安带着他们出门。” 陈冬青掏出门卡，转身对王院道：“您也跟着一起出去，我打开系统后，会想办法出来。” 就算实验室自爆，她还能去101的系统空间。 虽说她进入后系统会自动判定她任务失败，但总比没命要好。 王院不知道她心里的打算，认为她是想用她的命换下自己的命。 他摇头：“小陈，你还年轻，不必将自己的大好年华葬在这里。我已经老了，不比你们年轻人，你的日子还长，能做出的贡献比我要多太多。” 陈冬青还想再说什么，却见王院脱下他的实验服，蹲在地上用手一拖。 红色液体染满他的衣袖，并且迅速上爬，蔓延至他衣里。 他不给陈冬青任何商量的机会，直接将他自己的退路堵死。 从容将实验服穿好，王院同平日一样笑得温和：“好了，你带着他们出去。” 他转身，朝控制中心走去。 只要按下中央按钮，整个实验室都会被封闭起来，只待实验室内部爆炸，一切都会化作灰烬。 丧尸身上的液体，不能直接触碰肌肤。 王院已经没法再救。 他的背影坚毅沉稳，却添了几分老迈和雄壮。 直到陈冬青的下一句话说出口： “可是系统我改良过，只有两个人同时启动制动按钮，才会有效。” 也就是说，需要留下来的不止一个人，而要两个。 王院一僵，唇边露出个苦笑。 这孩子，也太认真了些。 第21章 温柔的杀意（18） 陈冬青原本升级系统，只是为了防止有人误触按钮。 没有想到，现在却变成了开启坟墓的开关。 将整个实验室撤空后，陈冬青回到主实验室。那里，王院正抱着一块能源水晶，默默叹气。 “王院。” 陈冬青走近前，开口对他道：“所有人都已经撤出实验室，咱们可以开始了。” 王院见她，将水晶搁在一边：“所有的实验体都储存在实验室下，我们最好再开启一层防护，以免这些东西跑到地下城去。” 既然已经留下，那就不必再过多矫情。他们只能将伤害降到最低。 陈冬青坐在控制室中，降下防护罩，手指飞快在控制键盘上跳动。 屏幕上不断弹出蓝光字体，弹出选项框。 在一个巨大的红色yes上，陈冬青按下了确认。 确认开启自毁系统。 打开护罩，陈冬青从台上跳下，走到王院身边。 “可以将自毁程序打开了。” 再耽误下去，等地下丧尸暴动，许多事情都会极难处理。 而且自毁程序还需要一定时间进行运作，中途会发生什么变故，很难说清。 王院没有反对她的意见。 他取出最高机密的门卡，打开控制枢纽。最正中的两枚绿色按钮，就是整个地下城的能源控制开关。 这间屋子里，只有两个控制台，比起外头精密高大的设备，显得有几分简陋。 两个控制台分别在操纵室两头，相隔有三米远。只有一个人，不能同时按下两个开关。 这两个开关，都有给地下城输送能源的作用。 随便按下一枚，就是给地下城加输能源。而同时按下两枚，则是将能源控制中心销毁。 陈冬青和王院一人挑了一个控制台，站好后将手搭在按钮之上。 “我数三声。” 王院抬手，大声吼道：“三！二！一！” 控制室外，厚重精铁大门关闭，所有防护系统同时打开。实验室内，红色光线弥散，耳边不断响起尖锐警报。 陈冬青坐在控制室阶梯上，同101讨价还价。 【什么叫不能带人？】 【你以为空间是你进就想进？你想带人就能带人的？】 101对陈冬青的想法表示很生气。 它没想到，陈冬青居然也不同它商量，就想着要将王院搁进系统空间之中。 她以为系统是屋子，只要塞塞就能装下？ 【真不能？】 【不能不能真的不能！】 101抱臂，坐在沙发上，搭着两条腿，踩在平板上，嘟嘴生闷气。 陈冬青叹。看来她只能放弃任务保全自己。 至于王院她无能为力。 她知道王院必死，可她没想到，自己连给他个全尸都做不到。 孤零零死在这里，没法收敛尸体。 而且，总不能两个人一起去送死。陈冬青也没有真的送命在这里的打算。 只是她没想到，她能救的人，只有她自己。 陈冬青来不及内疚，王院开口：“小陈，好像保护系统不太对劲，你去操纵室看看，我瞧瞧还能不能有什么通道出去。” 王院在研究所待的时间比陈冬青长太多。她没有怀疑王院说话的真实性。 要是能有通道出去，是再好不过的事情。 关上保护室大门的那一刻，她的光脑中，响起了王院给她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不想当战士的研究员不是好院长，小陈，打开防御系统和舱门，把里头的装备掏出来。 陈冬青通过透明屏障，瞧见王院已经搬出整个实验室全部的能源水晶，从舱门中取出了所有武器，将他身上装备完全。 所有事情都融会贯通，陈冬青忽然明白，自己的想法错了。 敌人根本不是想要通过毁掉能源枢纽，来毁掉地下城，他们恐怕是想要从地下城内部攻破，直接占领这块地！ 白杰同王院两个人没准提前串过对话，目的就是为了最后这一步。 白杰拖住打算进攻地下城的敌人，而王院负责将实验室的试验品全部消灭干净。 这些作为试验品的丧尸，不仅仅会爆炸，还会传播病毒。 要是不清理干净，所有的人都会完蛋。 陈冬青没听王院的话。她径直打开开关，想要出保护室。却不想机器故障，怎么都不能打开保护仓。 她猛地抬头，王院站在外面，对她露出个慈祥的笑容。 正如从前一样。 正如从前的每一次一样。 陈冬青眼前有些模糊，忍不住骂了一句：“操。” 她召唤101，却发现自己已经无法和它取得联系。 王院为了让自己不能出来，开启了实验室的屏蔽设备。 好巧不巧，正好屏蔽了陈冬青和101的联系。 要是能联系上101，或许陈冬青还有办法出去，但现在连101这张底牌都没法打出来，她根本离不开这里。 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王院送死！ 陈冬青一拳锤在防护罩上，将自己的手掌关节打得发红，却不觉得疼痛。 信号被屏蔽，她没法用光脑，只能用口型对王院说：“关掉屏蔽仪，王院，我们一起想办法出去！” 王院没有回答，将离子枪按下扳机，站在能源水晶上，看着实验台上的丧尸挣脱了枷锁。 血脉暴动，让丧尸整整涨大三倍，相当于三个成年人的体型。 它之前还在被解剖，现在掌控了局面的人，却是它。 “王院！让我出去！” 陈冬青话音未落，王院手起枪响，一道眩目白色激光亮起，穿透了丧尸背部的神经中枢。 丧尸摇晃两步，倒下不动了。 陈冬青眨眨眼，愣在原地。 是她忽略了，王院根本没有她想象中的那般脆弱。 他虽已白发苍苍，可心中想要成为英雄的火光，却从来没有熄灭。 谁心中，又没有一个英雄梦？ 陈冬青没有再叫喊。 暴血丧尸从实验室的地下仓库里爬了出来，它们空洞的眼睛里，没有任何神采。僵硬的身体，如同枯死的树枝，微微发青。 陈冬青挨着屏障坐下，看着王院两把离子枪杀穿丧尸，模糊了眼睛，也看清楚了自己的内心。 她其实不想死。 从头至尾，她都想要活着。 第22章 温柔的杀意（19） 打开开关虽然需要两个人，但阻止丧尸在实验室销毁前出去，一个人足矣。 虽说留在保护室内未必能活着，但王院终归是将唯一活下去的希望留给了自己。 而自己，却在生死选择之中，将活着的希望留下。在这种情形下，自己显得可笑又自私。 陈冬青埋头，没有忍心去看外头情景。 她知道最后的结果会是什么。 一声爆炸过后。 是寂静，死一般的寂静。 整个世界被浸泡在水中，所有的声音都模糊不清，陈冬青漂浮在水中，喘不过气。 她隐约听见有人在喊： “200焦！充电！” “没有心跳！没有血压！” “快……” 耳边传来凌乱的滴滴声，和不少人跑动的声音。 胸口一重，陈冬青被迫睁开了眼。 她眼见外头玻璃墙后，有一个人用极其冷静的目光审视她。 再然后，目光所能极的地方，只能看见接近崩溃的白杰。 他贴在玻璃墙上，低声念着什么。 浑身似有电流蹿过，陈冬青在这个世界发生过的所有事情全部串联，叫她知道了事情的真相。 闭目，陈冬青不再挣扎。 【101，结束这个世界的任务有什么法子？】 101不假思索，直接回答： 【完成辅助天选子的任务，或者取代天选子】 陈冬青苦笑。 无论哪个，都很难。 实验室被炸后的半个月，陈冬青踏出了病房的门。 与刚来地下城不同，现在的陈冬青极具声望，吃喝住行都是她应有的待遇。 通过许多张嘴，陈冬青知道，自己本该死在实验室的废墟之中。 是白杰顶着所有压力，亲自将她刨了出来。 为此，他搭上了一根手指。 地下的丧尸没死绝，他为了将自己背出来，没开机甲，只用肉身与暴血丧尸相搏。 丧尸咬掉他一根手指，他也将自己从废墟下拖了出来。 “怎么不躺着？”白杰笑着将手中保温桶放下，扶着陈冬青回了病房。 “里头太闷，我出来走走。” 陈冬青没有拒绝他的搀扶，顺着他往回走：“你那边……处理好了？” 白市长为了抵挡入侵者，在这场战斗中牺牲了。 白杰作为他的仅存的孩子，负责他的丧事。 “嗯。” 白杰的笑容收敛了许多。他将保温桶放在桌上，揭开盖子：“趁热喝。” 他不大愿意提起先前发生过的事情。 这次的事故，给地下城造成的打击实在太大。 现在几乎整个地下城都处在半瘫痪状态。若不是白杰重创入侵者，恐怕现在这里已经是它们的天下。 陈冬青端起一只碗，舀了几勺汤，递给白杰：“你也喝点，我喝不完。” 白杰推还给她，拿起另一只碗：“我自己来。” 二人安静喝汤，一时间竟然没有话说。 陈冬青低头，看着碗里飘着的名贵药材，心里有些涩。 “王院的丧礼，应当也结束了？” “嗯。那天，我替你放了朵白菊。” 白杰喝完汤，接过陈冬青的碗，替她添了些。 “你多喝点，医生说你失血太多。” 陈冬青垂眸：“你可有听说，重建实验室的事情，交给了我？” 不仅仅是王院死在了这次战斗中，外面逃出去的研究员，大多也没有逃脱死亡的命运。 外头有伏击，为的就是将这些地下城的输能者一网打尽。 可以说，陈冬青误打误撞算是逃过了一劫。 “知道。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我可以帮你。” 陈冬青虽在研究这块如鱼得水，但在组织重建这一块，她未必有经验。 “慢慢来。” 陈冬青没有明说，也没拒绝白杰的好意。 她望着碗里的汤，不知为何，竟浮上个浅浅笑容。 “陈冬……” 陈冬青的反常，让白杰不禁有些担心。 “你教我开机甲。” 陈冬青仰头，对白杰笑道：“我听他们说，你实战水平最高。” “这太危险，你别乱来。”白杰皱眉，满脸不赞同，“机甲没有那么容易。也不是闹着玩的。” “我需要自保能力。你希望我每次都像现在这样么？” 陈冬青举起自己还打着石膏的手，冲他苦笑。 白杰还想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没法拒绝。 他能怎么说？不是每次，他都能赶回来帮她。 “好。” 权衡之下，他同意道：“不过你得听我的，不要冒进。” 陈冬青同意。她也没有冒进的资本。 地下城的重建，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 以陈冬青为首，研究院进入重建阶段，并且很快步入正轨。 她带领团队研究的移动粒子摄像头在各个地方投入使用。 摄像头虽小，却做到了地下城的无死角监控，让不少人免除被入侵者秘密杀害。 单是这个小东西，就救了数百人的姓名，让陈冬青直接完成了她的支线任务，拿到一百积分。 101捧着积分，痛哭流涕。 它知道陈冬青心中所想，觉得自己的主线积分，是拿不到了。 陈冬青泡在实验室里，完成重建后又开始新的项目。 她做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直接摧毁入侵者的中心枢纽！ 参与研究的人员无一不讶异她的大胆，也没有一个不为她的决策捏一把汗。 只是现在最高决策人是她，外头又有白杰的鼎力支持，一般人根本没办法改变她的意见。 带着数十个研究员，陈冬青投入了没日没夜的探索中。 白杰偶尔会来实验室看她。 白市长牺牲后，白杰挑起了地下城的政治工作，他现在进入实验室，比从前简单的多。 “阿陈。” 白杰穿着防护服，瞧见陈冬青裹在白大褂里，按着她的护目镜去看仪器上的数字。 听见他的声音，陈冬青记录完数据才慢慢转头。 “你今天怎么有空？” 现在的白杰，是完完全全的大忙人一个。 “今天休息。”白杰笑，揉了揉陈冬青的眼睛，“又没睡？扮熊猫都没必要化妆了。” 这段时间，白杰同陈冬青的关系和缓了许多。 或许，用突飞猛进来表示更为恰当。 “别乱动！”陈冬青拍开他的手，重新将护目镜戴好。 “你坐到那边去，等我把手头上的事情做完，再去找你。” 第23章 温柔的杀意（20） 白杰等陈冬青做实验，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 他时常等待，有时一等就是数个小时。 不过这回还好，不过半刻钟，陈冬青就停下了手中的活，转头来找他。 “走。” 她摘下护目镜，拿出门禁卡，出门后脱掉了防护服。 里头是件卡其色的呢子大衣。 白杰只瞧了一眼，忽然笑道：“我上次看你，好像你穿的也是这件。” “就两件大衣，你看见的概率是百分之五十。” 她哪里有那么多时间去买衣服？就算是网购，家里也没人。 总不能送到研究所来？ 白杰低笑两声：“你倒还真是一点不麻烦。” 陈冬青笑，没有接话。 101却在她的脑袋里炸开了锅： 【不麻烦？】 【她比谁都麻烦！】 【药剂多一点不行，少一点不行】 【装在玻璃容器还是塑料容器或者是棕色，黑色瓶子里，全都要讲究】 【哼，麻烦的女巫婆】 陈冬青笑：【再吵拔你电源】 101立刻闭嘴。它被陈冬青抓到了弱点，不敢再多说话了。 自从陈冬青发现屏蔽仪可以屏蔽101后，她就顺藤摸瓜找到了自己的电源接口。 自己的小命，落在了她的手里。 “阿陈？” 白杰伸出两根手指，在陈冬青眼前晃了晃：“怎么又发呆？” 而且是站在马路前发愣。 要是她一个人走在路上也会这样，实在很危险。 他不禁有些恼：“说了不要连续几天一直泡在实验室。你好歹也出来多走动走动，你这样糊涂，叫人怎么放心？” “知道了。” 陈冬青笑，可就究竟有没有将他的话放在心上，只有她自己清楚。 地下城的冬天，比地面城市更冷。 大概是因为建在地下，空气中总有种湿漉漉的潮气，哪怕屋中打开暖气，稍不留神，衣服也会泛起霉点。 比起地面，地下的环境恶劣了许多。 “你这次可以留在这里多久？” 陈冬青蹲下身，从地上拾起一片银杏叶。 为了叫地下城的空气足够，人们大量栽种树木，并且给它们供能，让它们一直进行光合作用。 所以这时的银杏叶，竟还是绿色的。 “三天。” 白杰双手插在口袋里，噙着笑，看陈冬青对着人造光源看她手上的那片树叶。 地下城的树叶，看起来和外头没有什么不一样。 陈冬青放下手，将那片树叶放进口袋里。 她转头，瞧见白杰正在看她。 “过来。” 她朝白杰招手。 白杰笑着走过去：“怎么？” “低头。”她道。 白杰弯下身，笑道：“怎么了？” 陈冬青抬手，从袖中夹出一片树叶，并迅速在白杰头顶剪下一缁头发。 “傻瓜，头上掉了树叶也不知道。” 陈冬青笑，将原本藏在袖子里的树叶递给白杰看。 白杰没有起疑，又自己伸手将头发理平整：“还真没注意到，大约是看你去了。” 陈冬青将剪下的头发用口袋里的树叶包好：“你又拿我开玩笑。” 白杰笑，不置可否。他张口还想再说些什么，接到了一个消息。 打开光脑，不知他看到了什么，脸色微变，对陈冬青道：“我先送你回去？” “基地出事了？” 陈冬青虽是疑问，却很肯定。 “嗯。星云上有异象，我得回去看看。” 他看上去很急，陈冬青便也没有阻挡。 白杰将她送回去后，一步不停，径直开车离开。 陈冬青待他一走，迅速回到实验室中，打开仪器，将口袋里的头发送了进去。 101抱着抱枕，手中拎着两支试管相互碰撞，发出清脆声响： 【干嘛？你还想鉴定他的dna不成？】 难不成她打算研究一下人家基因上有没有什么致病因子，会对后代产生什么影响？ “吼吼吼。”101忍不住笑出声，将抱枕和试管统统丢开，抓来平板：【我也要看，给我也看看】 然而屏幕上只有细胞。 陈冬青开的只是显微镜。 【切】101重新躺回沙发，【我还以为是什么】 【不就是细胞壁，细胞膜，细胞质，细胞核么？】 101觉得甚是无聊，在沙发上翻了个身，将平板扔在了脚下。 陈冬青瞧着，终于确认了心中的想法。 果然如此。 她想了想，将一枚芯片捏在手中，递给101： 【帮我把这个打开】 101不情不愿，化作光球飘出来，拿着芯片回去，搁在平板上。 在平板上敲了几下，一道蓝光窜出，系统空间内，芯片中记录的一切正在上映。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黑色岩壁。上头密密麻麻地流动着红色岩浆。 若再仔细些看，就能瞧见岩浆之下，有什么东西在生长。 那是上回在实验室暴血的丧尸，它们现在像一颗青菜，被种在了岩浆之中。 【这是什么地方】 101盯着这些丧尸，不禁有些好奇。 陈冬青是什么时候去的这地方？它怎么不知道？ 不用陈冬青回答，它自己找到了答案。 镜头转过，一只八爪形似蜘蛛的巨大异种生物趴在岩浆之上，用一对巨大的鏊子将岩浆里成熟的丧尸捞起来。 “你来了？” 异种的声音很平静，但最让101觉得惊恐的是，这声音，它很耳熟。 是白夫人的声音。 来人停下，看着异种，轻轻‘嗯’了一声。 101没有汗毛，不然现在它们已经立了起来。 这一声，它简直再熟悉不过。 是白杰那小子！ “母亲。” 他开口道。 101可以确认，说话的人就是白杰无疑。 它转头去看陈冬青的表情，却发现后者似乎早就知道这件事，没有表现出任何意外。 【你怎么知道？】 【你刚刚不是也知道了？】 陈冬青真正确认，就是通过白杰的头发。 人，是绝不会有细胞壁的。 不过101想不想的明白，就不是她需要考虑的问题了。 “你刚刚又去找那个女人了？”白夫人异种的声音里，带着某种愤怒。 她对白杰去找陈冬青，很不满。 这是现在正在发生的的事情。方才陈冬青不仅仅取下了白杰的头发，还给他安上了监控仪。 就是用在大马路上的粒子监控，被她顺手按在了白杰身上。 “她是个很好的女人。” 镜头拍不到白杰的脸。 第24章 温柔的杀意（21） “她聪明，善良，勇敢，在人类之中甚为难见。” 听着白杰的话，101连连点头。 那是，它选的宿主，能不好么？ “在人类的女人之中，亦或是在我们之中，她都是个很不错的选择。” 101点头。 那是自然。 毕竟它选的。 “我认为，她是个极好的对象，可以孕育出最优秀的后代。” 101点等等，怎么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 “你嘴上这样说，谁知道你心里怎么想。” 异种白夫人很不高兴。她举起它自己的一只前爪，指着白杰道：“既然你这样想，为什么不直接将她抓来？” 生孩子而已，直接套来，留着生不就好了？ 哪里来的那么多人类的名堂。 “孩子的质量，同母体的心情有关。” 白杰倒是有耐心同她解释：“再者，我也不是你和人类生出来的？” “闭嘴。”异种白夫人怒喝，“你连自己本源的言语都不会说，还有资格同我说这样的话？” 似乎习惯了这样的情形，白杰的语气不变： “我有没有资格，你觉得呢？” 异种白夫人的爪子都僵硬了。 大约随着白杰在人类中的地位直线上升，他在异种中的地位也到了一定等级。 至少，比现在的白夫人要高。 “我没有。狠心的连亲生父亲都杀掉的男人，我比不过。” “彼此彼此。”，白杰冷哼：“你也不递了刀子么？” 两人嘲讽一番，互不相让。 最后，白夫人转过脸，露出她的一对颚： “不管怎么说，我不喜欢那个女人，你最好还是找本族的姑娘。 我不希望我的孙子，也是半个人。” “与你无关。”白杰哼道，转头离开了这里。 镜头随着他的转身，而切换到另一个角度。 岩浆水缓缓流淌，穿过枯死的石楠树林，一直淌进教学楼里。 那里有许多小丧尸，正滚在岩浆里嬉戏。 是的，这里是地面，陈冬青刚来时的落地点。 也是白杰所在的学校。 这里，就是他们的根据地。 陈冬青默默看着，眼底漏出一股冷意。 “谁！” 白杰忽然有所察觉，转头去看，却没发现有人跟着他。 想了想，他释放电流，朝身后搜索而去。 摄像头承受不住这样高的电流，登时化成了灰烬。 陈冬青再不能从中得到信息。 不过她该知道的，都已经知道了。 “警惕真高。”101不觉感叹出声，“不愧是天选者。” “嗯。” 陈冬青应着，将围领挂在脖子上，取了雨伞，准备出门。 101看着她的装束，不禁问道：“你要去哪？” “作战中心。” 自从陈冬青受伤以后，就时常混去作战中心训练机甲操作。 她学什么都很快。 白杰只点拨了她几回，她就已经超过了大部分人。 要不是她在研究所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恐怕作战中心会想办法将她挖走。 但陈冬青知道，这远远不够。 打成她想要完成的目标，还有很远的距离。 【你真的打算这样做么？】 101看着她因为训练，额角滚下的汗，忍不住问道。 陈冬青明明有很多条路可以走，却选了最难的一条。 “是。” 陈冬青有些喘。她抬手擦掉头上的汗，完成了一整套体能训练。 她坐在地板上，看着不远处的机甲，眼底有光。 “正义，我们需要用一辈子坚守。” 101稍愣，不知想起了什么，苦笑道：“你太年轻，不明白什么是真正的正义。” “也许。” 陈冬青稍稍调整过后，觉得自己已经恢复的差不多，起身钻进机甲中，开始新一轮的训练。 101却躺在沙发上，张眼有些呆滞。 它抬手，手中忽然出现一瓶起泡酒。拔开瓶塞，瓶子开始起霜。 对瓶吹了一口，101坐起身，看着系统空间里飘动着的禁忌能量，笑了声： “哈，真冷。” 这句话，陈冬青没有听见。 异种加快的入侵的速度，而地下城也必须组织起有效的反击。 一种文明落后，就被会另一种文明吊打，而想要提高战斗水平，目前可以依赖的，是科技。 陈冬青已俨然成为了地下城引领机甲改造的第一人。 她用了短短一月的功夫，将机甲翻新了整整三代。 这等速度，放在哪里都足以让人瞠目结舌。 所以陈冬青进入地下城枢纽，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尽管她严格意义上来说，还是个黑户。 地下城枢纽，是整个地下城运作和进攻的指挥地。 这里操控着能源的最终输送，也决定着每一次战斗的时间和作战方案。 “陈副院，这是我们整个作战中心的观测台，您看看应当如何改动。” 引路的是一个士兵。他脖子上戴着的项链是陈冬青新改造的机甲。 第六代机甲，已经解决了前五代携带不便的麻烦。所以士兵对陈冬青的态度，是绝对的恭敬。 这是对她实力的认可。 “去让小武将我的工具箱拿来。”陈冬青笑着对士兵道。 她原本的助手，是个叫做小安的学生。 可在实验室动乱之中，他被异种异化，只能秘密被处决。 小武是新招来的学生，比小安谨慎许多，却也没有小安身上的少年活泼。 他很快将陈冬青的工具箱拿来，同时也带来了她的防护工具。 陈冬青穿好防护服，旁边士兵瞧着她胸口的项链，同自己身上的颇有几分相似之处，便笑问： “陈副院，原来您也会驾驶机甲？” 陈冬青很好说话，士兵对她从来有问就问。而陈冬青也有问必答。 “这年头，总得学点防身。” 她没有说的太多。士兵也没有再继续问下去。 他很清楚，什么叫做点到为止。 陈冬青将防护系统关闭，重新修改程序，将控制室大门打开，走了进去。 小武拎着行李箱跟在她身后，默不做声。 士兵则留在了外头。他没有进入最高控制指挥中心的权限，只能在外头等着。 “小武，你在这里等我。” 陈冬青这回同往常不一样，只是让小武在外头等着，并不让他跟着自己进入。 第25章 温柔的杀意（22） 小武没有询问缘由，只是站在原地：“那我在这里等你。” 陈冬青应了句嗯，提起工具箱走进控制室中，关上了门。 控制室里有一个巨大的屏幕，里头是浩瀚的太空。 陈冬青默默盯着瞧了一眼，才从自己的工具箱里取出一枚纽扣大小的芯片。 看着她将控制室的芯片做出调换，101知道，她的计划已经到了最后一步。 这块芯片里除了有这次升级的系统，还附带一项定位功能。 陈冬青通过地下城庞大的运算机器，定位学校里所有异种的位置。 当然，这并不是她私下里的动作。 这个项目经过了首领的同意，只有寥寥数人知道真正的计划。 就连白杰，都不知道这件事。 花费半个小时，陈冬青将系统升级，走出了门。 小武还在外头等她。他看着陈冬青，略有不解：“老师，我刚才好像听见里头有异响。” 那是开启监控的声音。 “不小心碰到了粒子监控台。”陈冬青面不改色，胡话随口说来，“已经关掉了。” 小武没有怀疑。他主动伸手将陈冬青手上的工具箱接过，跟在了她身后。 【木头，你演戏的本事简直一流】 101观察了陈冬青这样久，得到了这个观点。它还以为，陈冬青就是个呆板的小学究。 【遗传的】 陈冬青的妈妈，是个小有名气的演员。 她通过一部科幻电影成名，也认识了陈冬青的爸爸。 可以说，两个原本毫无关系的人，因此结缘。 陈冬青敛眉，揉揉眼睛。 “老师？”小武瞧着她面色不对，拧眉问道，“您是不是眼睛不太舒服？” “眼睛有些干。可能是刚刚盯着屏幕盯久了。” 陈冬青笑，稍稍仰起了脸。 “那就休息一会儿？” 温和声音响起，小武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开，白杰立在门口，浅浅看着陈冬青笑。 陈冬青方瞧向门口：“你回来了？” 白杰半个月前出发去异界，只偶尔给陈冬青送一两条消息。他回来的很突然。 “刚回来，脚才落地。” 白杰走到她身边：“不知道有没有荣幸，请你喝一杯咖啡？” 控制地的研究员们和政治家最喜欢坐着的地方，就是开在食堂边上的咖啡厅。 这里距离办公楼很近，想要赶回去，最多只需要五分钟。 白杰之所以将地方选在这里，也仅仅是因为他待会还需要赶回办公室。 在这里遇见陈冬青，纯粹是意外。 “这回遇见了什么麻烦？” 陈冬青瞧着他侧脸伤口，知道以他的愈合速度，没在回来前结痂，说明伤口极深。 “一只高等进化异种，打得有些艰难。” 白杰笑，并没有具体说这件事。 然而个中细节，陈冬青已经知道了。 白杰这次对付的，是一只拥有着掠夺异能的进化异种。 它的能力，同白杰的一模一样，甚至它吸收的能力，比白杰多的多。 因为这只异种不仅仅吸取人类的异能，同时还会夺取其他异种的异能。 也就是说，这只异种无差别攻击，对任何一方都是坏处。 当然，对人类尤其坏一些。 知道白杰顺利完成任务后，陈冬青告诉他，人类对异种的剿灭行动将在三天后进行。 这是所有人共同达成的认识，不能再继续等下去了，再等下去，异种进化越来越快，他们距离死期也就不远了。 白杰应了句好，还想再说些什么，却接到了一个消息。 这个消息，叫他的脸色忽然严肃起来，并且迅速起身，打算离开。 “阿陈。”白杰道，“不用等三天后了。” “它们，来了。” 异种发起了它们的最后一波攻势。 地下城的天空，是由泥土封住，再用特殊涂料粉刷一遍。 这样，便能防止泥土松动，以及泥土渗水。 但现在，原本蔚蓝色的泥土涂层之上，密密麻麻趴着像蜘蛛一样，有着两对螯子的异种。 它们脑袋顶上挂着一对乌色石头般的眼睛，偶尔滴溜溜传动，打量周围环境。 饶是陈冬青早有准备，抬头看见顶上这样一幅场景，也忍不住泛起鸡皮疙瘩。 整个地下城都进入紧急戒备状态，到处都是警笛声。 马路上红色警示灯不停旋转，执法者正催促着还在外头的人赶紧回家。 陈冬青胸前别着工作牌，执法者看见她，笑过算是打了招呼，又迅速离开。 白金工作牌，是最高指挥中心人员的象征，没有人敢多和她说几句话。 陈冬青捏着自己的脖子上的项链，拽了下来，朝她自己的小家跑去。 她原本预备三天后开始，却没有想到今天，就是将所有事情都了结的契机。 但 她囤下的能源水晶，全都被她藏在了屋子里。 陈冬青在地下城中心买了房子。 这房子介于研究所和控制中心之间，所以无论去哪边都非常方便。 趴在地板上，陈冬青小心翼翼将床下暗格里头的箱子拖了出来。 她用小刀将箱子上的胶带划开，露出里面纯紫色的水晶。 “还好。” 陈冬青松了口气。 “确实不错。” 有人在她背后，轻轻伸手环住了她的脖子，就像最亲密的恋人开了一个最平常的玩笑。 但陈冬青背后的汗毛，一根根竖了起来。 她一个人独居，安保措施也是她自己亲手设置的，屋里不该有第二个人。 而且最要命的是，101居然也同她没了联系。 不用问，陈冬青也知道啊，是身后这人的手笔。 他为了切断自己的光脑，开了屏蔽。同时也误打误撞切断了自己和101的联系。 这样，自己的房子就与外界完全隔绝，再没消息。 就算自己死在这里，也没人能进来给自己收尸。 她对自己亲手设下的屏障，信任得很。 冷汗，从额边划过，陈冬青提着箱子的手微微有些颤抖。 她知道说话的人是谁。正是因为她知道，所以才觉得恐惧。 一只麦色有力的手，搭在了她的手背上，将她手中的箱子接过。 手的主人，不紧不慢地说道： “阿陈，你准备这些，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第26章 温柔的杀意（23） 陈冬青僵直着脖子，慢慢转头。 白杰盘腿坐在她身后，手往下环在了她腰间。 他脸上挂着的还是与从前一般的笑容，如果不无视他顶在陈冬青腰间的离子枪的话。 “你，这是在做什么？” 陈冬青的笑容很僵硬。 “乖乖听话，不好么？”白杰道，“为什么非要和我作对？” 腰间硬物，叫陈冬青有些害怕，却也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内。 她再清楚不过，白杰现在还不会杀她。 他也杀不了她。 “我可以容忍你监视我，也可以容忍你背着我偷偷做下的那一切，但是你为什么，就非得要我的命？” “嗯？” 白杰的声音依然是温和的，他手里的枪，也仍然是冰冷的。 “那就先问问你自己，你究竟是谁。” 陈冬青站起身，抓住他的枪口，没有回避他的眼睛。 倒是白杰率先将头别开： “只是因为我和你们不一样么？” “这就是你们全都排斥我的借口？” 白杰和谁都不同。他既不是人类，也不是异种。 他，什么都不是。 所以无论在哪里，都会被排斥。 从白夫人对他的态度，就能很明显的感觉到这一点。 陈冬青将枪口慢慢掰开，道：“你心里，不比我更清楚？” 白杰想要做的事情，不是扶持异种毁灭人类，更不是助人类重现辉煌。 他想要做的，是毁掉两个文明，然后，建立属于他自己的文明。 “你真是”白杰大笑，“有没有人告诉你，你这样聪明会死的很快？” 陈冬青之所以知道白杰的真正意图，是在前一刻。 白杰告诉自己，他杀掉了一个同为掠夺属性的异种。 若她猜得不错，那异种，便是白杰养在异种之中的肥羊。 先养大，再杀掉，将它身上的异能占据给自己使用，还能不引起其他异种的疑心。 由此可见，白杰对异种，也没有他表现出来的那般忠心耿耿。 “其实我们何必互相残杀。”白杰将离子枪插回腰间，却用手掐住了陈冬青的颈脖。 “你这样聪明，我还舍不得。 你若是愿意和我一起，我们共建另一个社会，又有什么不好？ 落后的，都该被摒弃，你应当明白这个道理。” “不。”陈冬青拒绝了他的提议，“我会觉得恶心。” 白杰掐在陈冬青脖子上的手陡然变紧。 他的手上有倒刺，割得陈冬青鲜血直流。 因为疼痛，她微微有些颤抖。 “何必呢？惹怒我对你一点好处也没有。” 白杰的手缓缓滑落，搁在陈冬青腰间。尖锐的东西顶在陈冬青背后，随时能将她刺穿。 陈冬青知道，那是白杰的手。属于异种的手。 他能切换他自己的形态。随时变成人类或者异种。 她毫不怀疑，要是自己被这只手戳穿，会有什么结局。 陈冬青转过身，背对白杰，缓缓脱下了自己的外衣。 “你想通了就好……” 白杰话音未落，愣在了原地。 陈冬青大衣下，绑着一枚触发开关，红艳艳的，刺得人眼睛很疼。 “知道这是什么么？” 陈冬青将大衣甩到了一边。 白杰知道。他好歹也是从研究所出来的高材生。 “你真的做出来了？” “是。”陈冬青道，“你带走的那些能源水晶，全都与这枚开关相连。只要我触发开关，外头的异种，包括地下城的所有人，都会死。” 不管是地下城的能源水晶还是异种的，全出自陈冬青手。她说的是不是真话，白杰心里清楚。 正是因为清楚，才觉得恐慌。 “你不要命了？” 这不仅仅是拼命，这是以炸掉两个世界的代价来威胁自己。 “要。”陈冬青笑道，“可是不这样做，怎么威胁到你？” 101成天在陈冬青耳边说天选子的好气运，叫陈冬青深刻意识到，想要牵制他，可能性基本为零。 但威胁，还是勉强能做到的。 毕竟他自己又不知道他有逢凶化吉的光环。 “我要拿你怎么办才好？” 既无奈又宠溺的语气，让陈冬青身上起了一层又一层的疙瘩。 “够了。”她道，“咱们将话说明，我不打算死在这，但你若动手，一定没有我快。” 就算是天选子，也不可能在爆炸中心活下来。 白杰想了想，挽着陈冬青的肩膀，另一只手仍旧放在她腰间，食指按在她身后，随时准备刺穿她的小腹： “你赢了，不过，你得同我回去。” 回去。 绝不是回到地下城的某一处。 他是想要带自己回到异种的老巢。 自己与他已经撕破脸，现在和他回去，还不知会有什么样的待遇等着自己。 绝不能回去，陈冬青这样告诉自己。 “我不想看见你的异种同伴。”陈冬青低头，看见自己箱子下有一层细细的亮片。 “这可由不得你。” 白杰挽在陈冬青胳膊上的手一紧：“别耍花样，和我出去，” 他看见了地上的粉末，并且拉着陈冬青，不许她接触一星半点。 “我已在你手中，何必这样谨慎？” 陈冬青被白杰推着，慢慢走出了门。 她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很听话的跟着白杰的步子，离开了这里。 她的顺从，让白杰没有注意到屋后地板上的亮色盈盈飞起，逐渐化作一枚光球，跟了上去。 101自由飞翔，甚至想要拖一会时间再跟上。 它和陈冬青吃了一回亏，又怎么会吃第二回？ 既然知道信号会被屏蔽，那就只好改一改，改成有线连接呗。 反正白杰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知道101的存在。 感觉到101慢悠悠地跟在自己身后，陈冬青觉得心里很是欣慰。 自己养的儿子，终于有点用了。 【自己养的猪，居然被别人拱走了】 陈冬青接收到信号后，听见的第一句，就是这句话， 她心中冷笑：【这年头，总有儿子想弑父】 这边陈冬青和101两人互怼，那边白杰已经带着她出了地下城。 他的身份特殊，尽管外头危险重重，地下城也没有人阻拦他。 踏回地面的那一刻，陈冬青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外头，已经不能用人间炼狱来形容了。 第27章 温柔的杀意（24） 死亡，弥散在地面的每一个角落。 褐色已经干涸的血液，凝结在土地的表面，形成一层厚厚的硬块。 到处都是腥味，空中甚至泛着一点淡淡的血红。 异种爬在地上，因为闻见陈冬青身上的人气而纷纷往这边看。 说是看，其实不过是用它们的两对眼珠子往这边转了转。 只是，在瞧见陈冬青身边的白杰时，它们识趣地将头转了回去。 没有心智的物种，在看见比自己强的生物时，会自觉退避。 在它们的眼中，陈冬青就是一块上好的瘦肉，不过已经有主了。 再好的肉，被咬过的都不香。 “我第一见到它们的时候，觉得很恶心。” 白杰喃喃道，像是说给陈冬青，又像是说给他自己。 “我的前十几年，都和所有正常的孩子一样。一样的读书，一样的玩耍。” “可是突然有一天，我长出了爪子，我妈妈告诉我，我不是人。” 陈冬青以为他会告诉自己，他的艰辛经历，却没想到他画风一转，说道： “我以前就觉得自己挺不是人的，结果，还真不是。” 陈冬青：“” “其实我们是一类人。” 白杰转头，稍稍弯下身子去看陈冬青： “你心里应该很清楚。” 陈冬青退后半步，冷笑：“不，你刚刚也说了，你不是人。” 既不是人，又怎会是一类人？ 白杰面色一僵。 他的表情变化不仅仅是因为陈冬青的话，更是因为陈冬青身上的变化。 她身上泛起一层浅浅的光泽。 这种光泽，白杰再熟悉不过。 那是启动机甲的前兆。 她居然在自己使用异能干扰的情况下，打开了机甲。 白杰几乎立刻明白，为什么陈冬青会这样乖顺着和他一起来地面。 恐怕她只是不想伤害地下城中无辜的人。 退后两步，白杰看着陈冬青的机甲，神色有些凝重。 这机甲，奇形怪状，他从未见过。 白杰当然没有见过。 因为这是陈冬青藏下的秘密。 她之所以能在短时间内不断将机甲换代，是因为她以前在自己的世界里就对此做过研究。 而她身上的这件，才是的最终的研究成果。 “陈冬！” 白杰咬牙切齿。 陈冬青没有理他。她打开了自己的操作仓，沉默着坐了进去，打开了所有的开关。 机甲外，漾起一道道水波纹，白杰感觉不到机甲内部的能量波动，他甚至感觉不到机甲的运作。 显然，陈冬青还有太多的秘密，不为人所知。 白杰扯下自己脖子上的项链，打开了自己的机甲。 他的机甲，已是地下城中研制出的最好的一代。可同陈冬青比起来，显然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你” 白杰话未说完，陈冬青机甲上生出一道触手，狠狠鞭挞在他头顶，将他机甲上的信号接收器给打烂了。 白杰：“” 她是怕自己请求支援是么？ 白杰想到了什么，轻声笑了两声。 陈冬青倒没有太过紧张，101化形为一只虎皮鹦鹉，站在她的操纵杆上。 “木头，你打不过他。” 虽说陈冬青看上去占领优势，但他们两个人都清楚，天选之子之所以会被称作为天选之子，就是因为他们的气运。 在旁人气运不如他们的时候，他们就是无敌的。 哪怕身入绝境，也能化险为夷，甚至获得机遇。 陈冬青盯着屏幕外白杰的机甲，也发觉事情并没有完完全全按照她的打算进行，不过，她也没有太放在心上： “我们那里，有一句很有名的话：要用魔法打败魔法。” “可是你要在哪里找到另一个天选子？” 一个世界，按照常理来说只能有一个天选者。而且现在陈冬青的情形，已经不容许她再去寻人。 这次白杰要是抓到她，一定不会手下留情。 剧烈的晃动打断了他们的对话。白杰不惜以撞坏机甲的代价，将陈冬青机甲上的触手折断。 他的确作战经验丰富，甚至才刚刚交手，就知道陈冬青机甲的弱点在哪里。 最好的进攻是防守，可要是连进攻的武器都被人砍断，又将如何解决？ “木头。” 101站在操控杆上，忍不住理了理自己翅膀上的毛： “要不你现在放弃，我给你调档。” 只要有积分，万事都可能，要是你没有，现场支一点。 用积分调档回去，一切都还能再来一遍。 当然，前提是宿主得活着。 “不用了。” 陈冬青却执意要自己解决。 两架机甲一触即分，没有任何花哨，唯有力搏。 陈冬青甚至没有做出太多的反抗，就被白杰敲开机甲，拖了出来。 101看着她爽快的放手，顺着白杰的动作出机甲门，叹气化作光点，跟着飞了出去。 “我刚刚好像看见了鸟。” 白杰觉得自己大约是看错了。 末世，别说鸟，连老鼠都活不下去。 地面已经是它们异种的天下，鸟？不存在的。 他掐着陈冬青颈脖，质问道：“那是什么？” 他可不会觉得是他眼花。 陈冬这女人太狡猾，要是自己失手，恐怕就得掉进她的陷阱里。 “炸弹。” 陈冬青没有说出声，只是做出一个口型。 她微笑，一掌拍在自己腰间的开关之上。 白杰反应极快，立刻推开她，跳下他自己的机甲，却发现周遭并没有发生爆炸，只是他胸口有些发热。 低头，他忽然想起来，他将陈冬青送给他的那块能源水晶放在了胸口。 原意是为了讨她欢喜，却没有想到，从那个时候起，她就已经对自己有了杀心。 白杰抬眸，看向陈冬青的眼底满是狰狞。他身上的衣服破碎，化作齑粉落了一地。 大概是异种的抗打能力比人类要强，所以他才会选择改变形态。 与其他异种不同，白杰的表皮并不呈现出气死沉沉的黑紫色，而是通透的水晶模样，在太阳光下流转着微光。 左边有一颗跳动着的，紫红色的心脏。 它规律收缩，在水晶表皮下显得诡异又丑陋。 一枚紫色能量水晶附着在他心脏前，透出无数丝白光， 居高临下，它对陈冬青伸出了利爪。 爪子很大，陈冬青根本无处可退。 第28章 温柔的杀意（25） 一旁，101已经替陈冬青放弃了挣扎。 现在的它，抵抗不了天选之子的气运。 去帮陈冬青，只是多一个人找死而已。 它干脆待在原地，调动数据，看看自己的下一任宿主选谁。 这次可要好好选，选个听话点的。 对，还得将自己的电源藏好，别又被发现了。 白杰的爪子拍下，被一道刚煞之气挡住。 是陈冬青的机甲化作项链，重新落在了她胸口。 不过叫白杰停下的，并不是这一道煞气，而是陈冬青的眼睛。 她眼底有光，看着白杰满目欣喜，就像电视剧里女主角的眼波流转。 白杰喜欢这种崇拜的眼神。 然而，陈冬青接下来的话，打破了他的幻想： “皮肤颜色太特殊了，待会割一点下来去实验室看看有什么不一样。” 她看着白杰水晶般的螯，赞叹又欢喜，甚至还想要伸手摸一摸。 白杰：“”她是不是脑子有点问题？ 101：“”好像是，要不我带她回去看一看？ 白杰的动作一顿，给了101机会。它在空中留下几个微闪的弧，迅速赶到陈冬青身边。 还没等它碰着陈冬青的胳膊，她背后忽然生出四只巨大的爪，扣在地上，将她送上了半空。 白杰和101皆是一愣，完全没有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 而陈冬青下降之时，背后机械长腿收拢，化成两对巨大的翅膀，带着陈冬青滑翔冲向白杰背后。 白杰反应也极快，迅速侧身想要避开她。 陈冬青又岂会叫他如意？ 她探手朝前抓，从衣袖底伸出两只半臂长，两拳宽的青钢色机械爪，狠狠勾住白杰的后颈软肉。 那里是他身上唯一没有钢盔般厚甲的地方。 白杰被机械爪抓住血肉，机械爪深深刺进他后颈，他忍不住嘶声痛叫，发出野兽般的咆哮。 其他的异种闻声，不敢接近，只敢用它们的两对眼珠子朝这边观望。 这才是陈冬青真正的机甲，完全符合人体线条，将她小巧灵活的优势无限放大。 见白杰的尾巴扫来，城冬青拔出机械爪，化成两把匕首，刺进白杰如水晶般鳞甲的缝隙之中，一路攀岩，终于爬上他头顶。 咬住一把匕首，陈冬青用另一把匕首将自己挂在白杰的天灵盖上，撸起自己右手手腕的衣服，露出一块机械表。 从表盘中抽出一只蓝光化作的键盘，她用食指在上头迅速敲击，数字构成的物件迅速扩大，竟然化成了一块比之前她送给白杰更大的能源水晶。 她将那能源水晶取出，拍进了白杰的天灵盖里。 白杰痛嘶，挣扎愈发剧烈，陈冬青手中匕首脱落，被他甩飞了出去。 101见状，忙飞过去，看着陈冬青摔在地上，跌出一个巨大的坑。 陈冬青浑身狼狈，却坐起身，傻笑着倒数道：“三，二，一。嘭！” 两块能源水晶，一块在白杰胸前，一块在他头顶，同时散发出锐利夺目的光芒。 陈冬青打开了身上的防护罩。 “他身上，是近期地下城所有的能源水晶。” 简简单单一句话，道出了所有。 她这是冒着被炸死的风险，要炸死白杰。 试问，有哪个疯子敢将所有的能源都压缩进一块水晶之中？ 这不是疯子，是什么？ 巨响，充斥在地面的每一个角落。 距离白杰较近的异种，都被爆炸产生的气浪给掀了出去。 再近一些的，连粉末都留不下。 更不用说被能源水晶塞进脑子里的白杰。 【难道他要成为第一个被炸死的天选子？】 101看着头顶的蘑菇云，有些不太确定。 它不知道天选子的气运究竟能做到什么地步。 就连早有准备，且被扇飞的陈冬青，也受不了爆炸的余韵。 她面色惨白，按住胸口，唇角不断溢出血来。 而布下的屏障，也隐隐有要崩溃的迹象。 好在陈冬青的准备充分，屏障并未自主褪去，而是一直撑到了爆炸过后。 爆炸的余韵仍在，屏障一撤，101就感觉到了铺天盖地的热浪冲来。 外头简直是人间地狱。 异种翻滚在火海之中，能听见它们止不住的哀鸣。 陈冬青将机甲防护服打开，踏进火海之中。 她要确认，白杰现在究竟是死是活。 其实她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101有每一个世界的接口，要是天选子死亡或者换人，它第一个就会知道。 既然现在它什么都没有说，表明白杰现在还活的好好的。 在之前白杰站立的地方，炸出了一个大约能埋下百人有余的深坑。 坑里的火最大，不断溅射出火星，加重了其他地方的火势。 陈冬青有些犹豫。 虽说她身上有机甲防护，但光是站在坑边，她身上的机甲就有隐隐融化的趋势。 要是再往坑下走，她一定会被烧伤。 踌躇间，有一对冰凉的爪从滚烫的沙子下伸出，抓住了她的脚踝，直将她往地底拖。 陈冬青愕然，却没反抗。 她知道这爪子的主人是谁。 短暂的窒息过后，陈冬青被拖入地道之中。 面前的异种，已经完全换了一副模样。 它没有半点被烧伤的痕迹，原本浑身如同一整块锻造的水晶，现在却成了淡金色。 不用101解释，陈冬青都明白，他进化了。 在两块压缩水晶下，在蕴含着整个地下城绝大部分能量的爆炸之下，白杰不仅活了下来，还完成了进化。 陈冬青抬眸，看着白杰在她面前逐渐化作人形。 比先前，他更完美。 如果说他之前看上去只是个神采奕奕的青年人，那现在，他看上去已然像是一个神。 蕴藏的浅金从异种身上绵延下来，在他皮肤上流转，就连乌黑的眼瞳也染上了淡金。 他的声音，空旷而悠远： “陈冬，你还有一次选择的机会，最后一次。” 白杰低头看着陈冬青，眼中无喜无悲。 【他已经半神，放弃】 101劝说陈冬青，只是劝说的理由实在很勉强。 事实上，它并没有阻止陈冬青的意思，眼睛里充斥着看戏的喜悦。 它的劝说，只是走了个过场。 陈冬青笑，抬头看向白杰，拿起她最后的武器：“我说，不。绝不！” 第29章 温柔的杀意（26） 陈冬青的手上，是一把乌漆色的小型手枪。 白杰嗤之以鼻。 就连那样的爆炸都奈何不了他。这样的旧式手枪，能有什么用？ 他吞噬了陈冬青的水晶能源，现在明显感觉到自己已经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他心里有个声音告诉他，他已经能够免疫来自世上的大部分伤害。 血液里源源不断生成的能量冲刷着他的血管，叫他心中隐隐有些膨胀。 他想，陈冬，一个女人又算的了什么？ 再聪明，又有什么用？ 自己一根手指，就能碾死她。 陈冬青仍固执着举着她的手枪，就像挡在马车前的螳螂一般。显得愚蠢，又无知。 她根本不会明白，什么叫做神。 也不会知道，神的力量究竟有多恐怖。 陈冬青感觉到身边四面八方传来的威压，有些透不过气。 她听着101在自己脑中聒噪，叫自己放弃这无畏的挣扎。 陈冬青冷笑。放弃？她的人生之中，还从未书写过这两个字。 白杰如她所想一般，并未对她有太过防备。 哪怕她已经扣动扳机，他也没有闪避的打算。 神人之躯，凡人尽力不得撼动分毫。 很轻的一声子弹入肉声，让白杰和101皆是一愣。 这是什么枪？ 感觉不到疼痛，白杰头脑中有片刻宕机。 他回神过来，发现自己身上的神力竟然也在慢慢丧失。 这种变故，叫他惊慌失措。没有听说过有哪一个神的力量，会像这样消失无际。 更让他觉得恐慌的是，血液里的能量，暴动了起来。 他动不了了。 他甚至没办法反抗。 白杰眼睁睁看着陈冬青走到他身边，用那把老旧的手枪抵住了他的太阳穴。 他忍着脸上的僵硬：“我们这么多年的好友，你就一点旧情都不念？” 回答他的，是一声枪响。 陈冬青半句废话也无，直接打爆了他的头。 只是，哪怕脑袋上开了花，白杰也没立刻死亡。他看着陈冬青，眼睛里满是茫然。 他不相信他的性命就这样终结，也不相信陈冬青真的敢开这一枪。 然而陈冬青不仅敢，还一脚将他踢倒在了地上。 往日的交情，在这一刻根本找不到半点痕迹。 “我从来不会和非人的东西讲交情。” 陈冬青如是道。 101打了个寒颤。 “尤其是，杀父杀母杀师杀友的异种。” 白杰头顶的血花依旧狰狞，更狰狞的是，他竟还能挤出一个笑来：“那是他们该死！” 他的父亲，知道他和他母亲不是人后，上演了一出大义灭亲的好戏。 除了杀掉他，白杰没有第二个办法。 他的母亲，向来看不起他半人半异种的身份。不除去她，自己在异种之中抬不起头来。 王院是他的老师不错。 但他就没有错了么？ 原本在他的努力下，异种很快就能和人类和平共处。但王院做出的大范围杀伤武器，叫他的努力全成了白费。 就因为非我族类，就必须斩尽杀绝。 都是他们，全都是他们自作自受！ 还有陈冬。 还有在最后关头算计自己，背叛自己的陈冬。 白杰涣散的眼睛逐渐聚拢。他看向陈冬青，头上的伤口居然开始慢慢愈合。 就像视频倒放，完全没有可能发生的事情，正在上演。 陈冬青有些发愣，却没有愣太久。 她将手中那把枪掰正，拼接成了一个小盒子。 要是白杰仔细看，就能认出这个盒子，就是他之前给陈冬青的那一个。 白杰伤口愈合，体力却没有恢复，实力也几乎被抽空。 陈冬青对他下手，他已没了反抗之力。 101坐在系统之中，愣愣看着白杰身上的光芒一点点弱下去，瞠目结舌。 它彻底明白了陈冬青的打算。 天选子获得机遇的次数，也不是无限的。 每一次获得机遇，他身上代表庇佑的白光就会灭一些。 陈冬青三次对白杰下手，次次都是必杀手段。虽然白杰次次躲过，可庇佑白光的消耗，也是肉眼可见的。 而现在，他身上的白光已经薄弱到能直视了。 他的白光用尽，就是他真正成神的时候，那时候，陈冬青再想要对付他，就再没有可能。 然而此刻，他只是半神。 陈冬青手中的盒子化作匕首，送入了白杰的心脏。 他已没有太多表情，身体在异种和人类之间切换，体内的能量也毫无规则的暴动。 随着他身体切换的速度越来越快，地底的能量也到达了一个恐怖的境地。 陈冬青只要动一动，身上的机甲就会融化成水流在地上。 要爆炸了！ 101来不及多想，裹挟着陈冬青，避进系统空间中。 与此同时，震耳爆炸声轰鸣，系统空间中也有红灯不断闪。 “天选之子已死亡，天选之子已死亡，任务失败，任务失败！” 冰冷的机械女声，让陈冬青的脑子清醒了几分。 她挣扎着爬起来，心口有些闷。 101难得对她表露出关心，给她递了杯水。 陈冬青一饮而尽，转而看向101：“为什么系统中会有两个声音？” 为什么明明有101在，还会有机械电子女音？ 刚开始她从没听到过系统机械声，可后来她隐约有察觉，却从来不挑明。 但今天，她不想装做不知道。 101脸上立刻露出它标志性的假笑，挂在它拟作正太的脸上： “因为它是机械，我是灵魂，专门掌管它。我不在的时候，就它顶上。” 陈冬青没有戳穿它。 她清楚，101说的全是假话。 等时机足够的时候，她一定会明白，这个系统是什么东西，101又是什么东西。 101递给她的水，熨帖了她感觉扭在一起的内脏，叫她浑身都舒服了不少。就连身上的伤口，也看似好了些。 站起身坐在沙发上，还没坐稳，系统里所有的红灯就都灭了。 接着，仍旧是冰凉的机械女声：“世界一天选之子死亡，宿主获得500积分，请查收。” 比正儿八经做任务，还要赚。 要知道，正经完成主线任务，只有二百积分。可现在这一趟，就整整翻了个倍还拐了弯。 第30章 温柔的杀意（完） 陈冬青和101都不觉得惊讶。 这件事101早就告诉给了陈冬青，杀掉天选子的报酬更高，只是一般人不会这样丧心病狂。 帮助天选子，苟住就能胜利。 要知道，杀掉一个天选子，有多么不容易。 用这500积分，陈冬青拿出200积分拓展了系统空间，好歹有了卧室浴室和厨房。 而101也告诉了陈冬青那个世界后续的发展： 大爆炸后，异种受到重创，人类从地下城开始反攻，重新占领了地面。 陈冬和白杰追封烈士，评为影响人类最突出贡献者，被葬在人类最高贡献墓地。 武阳接手了陈冬的任务，将人类科技发扬光大，成为了新院士，也成为了新的天选之人。 在他的引领下，人类走向了新高度。 这个武阳，就是当年陈冬青的助手，小武。 没有想到他竟有这样好的气运。 听到这里，陈冬青只是笑了笑，并没有任何表示。 在系统空间中，伤口似乎好的特别快。陈冬青躺了三天，身上就已经一切正常，甚至从前总是后颈疼，现在也没有了。 系统空间，可以改变人的特质。 随着她去的小世界越来越多，她所能得到的东西也会越来越多。 陈冬青把玩着手中的小匣子，将手枕在胳膊下想心事。 101看着她，有些羡慕，尤其是她手上那枚匣子。 那是从小世界里带回来的，陈冬青最后用来杀掉白杰的武器。 那匣子可以吸收异能，按照剧情本应该是白杰的武器。 它沾染了天命之子的气运，所以陈冬青才能用它对付白杰。 “我们准备开启下一个世界。” 陈冬青思考了良久，叹气道。 她不是很想一直躺在空间里。 这里太狭隘，也太无趣。 101无比赞同她的想法，并且对她打算勤奋做任务赚取积分的行动表示非常满意。 它取来平板，搁在陈冬青面前：“试试运气。” 陈冬青摇头。 她的运气，她自己已经见证过，实在不好。还是不要再用她的手。 想想，101觉得有理，便勉为其难地替陈冬青摇了一个号。 青色罗马数字三，光芒不强，是个简单世界。 101松了口气。 “仙侠世界，难度只有一星，随便完成一下就好，当做去度假了。” 一星任务，实在没有什么可担心的点。 别的不说，首先它用的就是别人的身体，就算原本的身体死了，再换一个就是，不会对宿主本身造成任何影响。 而且，因为陈冬青已经给系统空间升级，她这回能选择她自己的角色，还能知道剧情的发展。 之所以是一星任务，就是因为只需按部就班，跟着原剧情走就好。 “我先将世界打开。” 101对着平板乱按一通，一道光芒掠过，陈冬青脑中立刻出现了这个世界的剧情。 很常见的修仙小说设定。 男主郝浩宇从小父母双亡，有一次机缘巧合之中，被测出为水木双灵根，且天赋上等。 他误打误撞进入小世界最高门派，德宗派，成为了外门弟子。 正如所有小说中千篇一律的狗血剧情一样，他因为天赋被门中最好的长老收去，却因为长老的青睐而备受同门师兄打压。 挑水砍柴，洗衣做饭，他什么都干。 可不知为何，原本对他极好的长老，忽然有一天也大发脾气，竟忽然对他变了态度。 至此，郝浩宇就没了倚傍，甚至连刷恭桶这样的下下等事，也得他去做。 几十年如一日的忍耐，郝浩宇终于神功大成。他在一飞冲天之际，将所有诋毁过他的人，包括德宗派的长老，他的师父，都杀了干净。 此后，他便潇潇洒洒成仙去了。 当然，这里还省略了大半剧情。比方说男主得到的天材地宝，和数不清的莺莺燕燕。 好似男频种马流小说，实在叫人提不起兴致。 “你想要上谁的身？除了主角。” 101看着陈冬青眯眼笑。 陈冬青没怎么思考，直接指了一个人。 101并不感到特别意外，但还是笑着提醒：“你确认是她？要知道，她最后的死法，可是最惨的。” 陈冬青指的人，是郝浩宇的师父，落尘长老。 也就是那个先前对郝浩宇极好，后来态度大变的人。 剧情之中，她并没有立刻死亡，而是被郝浩宇折磨，鞭笞，最后用她自己的剑抹了她的脖子。 要是陈冬青想过得舒服点，就知道剧情里的女人中，郝浩宇的莺莺燕燕是过得最舒服的。 “你也没说不能改动结局。”陈冬青笑。 101也跟着笑。它看向陈冬青，眼底有一抹坏意： “其实，我就很喜欢不按规矩走的宿主。” 要是一板一眼按照常理去做，那还有什么意思？ 天选之子的气运不会因为某一个人就轻易改变。 所以他们不需要人帮助，也能达到巅峰。 多一个人，连锦上添花都算不上。 “做些准备。”101拿起平板，“这次的世界简单，所以你只能取一样东西。” 上回三星世界，陈冬青拿了三样。 接过平板，陈冬青看着上头的东西，首先放弃了所有武器。 仙侠世界中，普通刀剑都是没有用的，带了和没带没什么两样。 而陈冬青用的是别人的身体，视力也就不成问题了。 至于其他东西 陈冬青翻了许久，瞧见了一本不起眼的空白书。 上头的介绍很简单： 【貌似是上古遗留下的神物，只是书中空白，用朱砂笔书写能得到奇妙效果】 “这是什么？”陈冬青指着那本书，问101。 101按着平板，笑道：“没什么用的一本破书，不过看上去古朴，在那个世界拍卖出去应当很值钱。” “那就这本书。” 反正其他的东西，更没有什么用。 与其带些一点用都没有的东西，不如选个不知道有什么用的道具。 没准还能玩出些花样。至少卖卖钱还是不错的嘛。 见陈冬青已经选好了道具，101随手画出一个结印： “准备好了，那便走罢。” 耳畔风声响起，眼前大亮，陈冬青暂时没了知觉。 第31章 仙门恶师尊（1） 天选者规则第一条：天选子可与天道抗衡——陈冬青 ＝＝＝ 天下第一名门德宗派和所有隐世的玄门一样，都建立在深山之中。 落尘长老虽然是德宗派的一个小小长老，境界却达到了大乘。 她早有竞选掌门的资格。可她为人冷清，不善与人交际，也没有什么高升的期望。 哪怕掌门亲自来劝她担任副掌门一位，她也不愿意去，更愿意当一个小小长老，带一群实力低微的孩子。 落尘长老住的山头，设置了结界，常年积雪。 她所住的山顶更是积雪不化。 这与她纯粹的冰灵根有关。她更适合在冰天雪地里修炼。 男主郝浩宇会拜入她门下，一来是因为他的灵根隐约有朝冰系变异的趋势，二来他以剑入道，落尘的功法再合适他不过。 这回传送的速度很快，陈冬青回过神来，瞧见跪在地上的人，用一对黑漆漆的眼睛望着她。 心头气血上涌，陈冬青还没来得及细想，就一脚踹了出去：“畜生！” 那黑眼睛，就跟着这一脚，飞出去了。 “师父息怒，师父！” 旁边吓坏了的小徒弟们止不住在旁边拱手，俨然是被这场景吓坏了。 大师兄严素见状，交代几句，去外头将飞出去眼睛的主人给寻回来。 比起上涌的气血，陈冬青更为难受的是脑袋。 落尘长老的毕生经历被输送至陈冬青脑中，叫她一时有些接受不过来。 修真世界，人的寿命很长，尤其是像落尘长老这样的大腕。 她足足活了五百多年，拥有五百年的记忆。 陈冬青根本无法承受这样多的信息，还不等她消化，就直接被记忆冲昏了过去。 “师父，师父！” 耳边的聒噪，叫陈冬青愈发烦闷。 她醒来的时候，觉得浑身都有些凉。 定睛一看，瞧见四周都是雪壁，白茫茫的一个山洞。 原始人么？陈冬青心道，站起身来，瞧见自己还泡在兰汤里。 “怎么好好的，走火入魔了？” 耳边的声音有些熟悉，陈冬青略微思索一番，想到了声音的主人：现下掌门人，扫秋。 他算是落尘这一辈中很出色的一人，已经接近半神，只差一点，就能渡劫成仙。 可偏偏在这‘一点’上，卡了两百年。 陈冬青代入角色，缓缓道：“不知。” 落尘为人冷清，不爱与人说话，哪怕是对着掌门，也只有寥寥数语。 扫秋似乎习惯了她这点，略略点头，笑道： “我看你有些急火攻心，又是为何？” 泡在水里，陈冬青闭目：“无碍。” 落尘不喜欢将心事同人分享。为了不让人看出破绽，她只能这样说。 而且，为了门中女弟子的名誉，陈冬青也不能开口。 落尘之所以会这样气愤，甚至一脚踢飞平日最受宠爱的弟子，是因为发现了一些腌臜事情。 像小说里所有套路一样，男主角应该边升级，边桃花，所以他与门派中的不少女弟子，有不清不楚的关系。 落尘眼里向来容不得沙子，自然不会喜欢自己的徒儿做出这等龌龊事情。 陈冬青也不喜欢。 所以在她上身的那一刻，她的情感与落尘发生了共鸣，才会有这样顺理成章的一脚。 见落尘长老又什么都不愿意说，扫秋叹气，说道：“你那弟子伤得有些重，无事去看看罢。” “不去。” 陈冬青几乎脱口而出。 这又是落尘本身的灵魂在作祟了。 扫秋完全不知情，听出落尘长老语气中的凝重，不由得严肃了脸面：“发生了什么？” 他知道落尘的性格。 虽然对所有人都是一副冷冰冰的态度，但心里却是对人关切的。 尤其是这个徒弟深得她欢喜，更不至于连受伤都不去看望。 一定是发生了什么，才会叫她这样处事。 要是原本的落尘，依照她眼里容不得沙子的个性，定会让扫秋逐郝浩宇出门。事实上，她就是这样做的。 不过介于某些情面，扫秋终究还是没有逐他出去。 这才有了后来的一系列悲剧。 在众多师兄之中，扫秋作为掌门人，挡在第一，也死在第一。 想到这里，陈冬青不免叹了口气：“不必。” 她既知道结果，也不会开口逐郝浩宇。 再者，她需要郝浩宇留在她身边。 至少，让她死前好好折腾个够罢？ 【你的任务是帮助天选子入道成仙】 读出陈冬青想法的101忍不住提醒她道。 上一个世界，陈冬青杀掉天选子的动作震惊了101。它没想到陈冬青居然真的敢这样做。 而且，还被她给做成了。 它告诫陈冬青，这样的事情至多不能发生五次。 一旦小世界天选子亡故，宿主就会被传送去竞技场。 那里的世界，相信没有人会想要再去第二遍。 不，第一遍都不想去。 【安啦安啦，我就打算小小做个试验，不会弄死他的】 陈冬青毫无波动，101心内掀起惊涛骇浪。 试验？又是试验？ 现在101听见试验两个字，就觉得手有些发抖。 它想起了上个世界的大爆炸，那是它逝去的统生。 【能不能不做试验】 101试探性问道。 【不能】 陈冬青回答了数百次这样的问题，坚决又无情。 101彻底蔫了。 它能有什么办法呢？ 它不过是个小小系统，电源还在陈冬青手里，说拔就拔。 别说让她做实验，就算是她想要叫一声爸爸，自己也得乖乖听着。 【去去】 101放弃了。反正这个世界，老子已经管不了儿子了。 陈冬青不知它的想法，还在同扫秋说话：“我已无碍。” 她的话很短，逐客的意思也很明显。 扫秋笑：“你好好调息，我先行一步。” 陈冬青微微颔首，继续浸泡在药水之中。 “你说，天选子的命，究竟能硬到什么程度？” 陈冬青低声问道。 101心中，忽然有了种不好的预感。 它默默给这个世界的天选子点了一根蜡。 硬到什么程度，它是不知道了，但是看陈冬青的样子，这位天选子恐怕没什么好日子过了。 101想了想，加码给天选子点了一排蜡。 一根蜡烛，已经不足以表达这个世界天选者的凄惨。 第32章 仙门恶师尊（2） 稍做调整，陈冬青还是去探望了这个世界的天选子。 之前仓促之中，她只瞧见了一对眼睛。现在看见他，禁不住感慨一句，天选子果然就是天选子。 样貌都是一等一的出色。 如果说白杰温润，外貌不显得太过夺目，那郝浩宇的脸，实在称得上是精雕细琢而成。 三百六十度无死角，从哪个角度拍都是完美容颜。就算是整容，也整不出这模样。 陈冬青稍稍愣了愣，很快恢复了正常。 帅哥嘛，就当他自带滤镜好了。 “你的伤可好了？” 陈冬青以落尘的口气，冷冰冰问道。 郝浩宇还没从被踢飞的场景里走出来，看着落尘的眼中有些瑟缩。 陈冬青知道，他在害怕。 毕竟现在的郝浩宇只是个元婴修士，距离落尘的大乘还有很远很远。 落尘要他死，就像碾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陈冬青叹气：“方才走火入魔，实在失控。” 作为大乘期大佬，道歉是不可能道歉的，这辈子都不可能道歉。 陈冬青所说的这句话，是她能说的，最有诚意的赔礼。 郝浩宇微愣，忽然眼泪就爬满了眼眶：“师尊不必如此，是徒儿不好。” 说着，他就要爬下来给陈冬青行礼。 101见状，继续给郝浩宇点蜡。 这些日子和陈冬青的相处，叫它明白，陈冬青越是好说话，就说明她越有坏念头。 “不必。”陈冬青适时扶住了他，顺带将一瓶冰冷的瓷瓶塞进他手中。 郝浩宇低头，瞧见上头的赤字印戳，知道这是赤字部的丹药。 赤青褚白，是德宗派的四大炼药房的简称。其中赤字部的丹药，只供给掌门和长老，最次也是七品丹药。 看到丹瓶上画着的八，郝浩宇眼泪又要滚出来：“师父” 八品丹药，就算是落尘长老，每月也是限量供应的。 “待会和水炼化，再来寻我。” 陈冬青说完，负手走了出去。 “师” “不必多言。” 远处，雄厚声音通过内力传来，送入郝浩宇耳中。 郝浩宇握住瓷瓶，低眸轻声道：“师尊” 其实在落尘对郝浩宇态度转变之前，郝浩宇对师父的态度一直都很恭敬。 毕竟落尘是真正带领他走上修仙路的引路人，说不尊敬，是不可能的。 只是落尘一次次的针对，一次次的磋磨，才会让郝浩宇性情大变，也会在最后对落尘出手。 【你不会不按剧本，打算与郝浩宇交好罢】 陈冬青听了101的话，摇头笑：【难不成，我与他交好，他就会放过我】 不会。陈冬青和101都清楚这个结果。 不管怎样，局势都会按照剧本走，落尘长老必死，没有第二种可能。 101听了陈冬青的说话，愈发觉得有些摸不着头脑。 如果不是和天选子交好，那她刚刚又在做什么？ 陈冬青回到了自己的屋子。 她首先，将自己从系统中带出来的道具搁在了桌上，又取来了朱砂笔。 陈冬青没忘记系统对这本书的介绍。她现在就来看看，这本书有什么特殊之处。 想了想，陈冬青在封面写下几个大字： 葵花宝典。 101：“”您真会开玩笑。 陈冬青不理它，发现书封逐渐开始作旧。 朱砂笔写过的痕迹变淡，竟然化成了不知什么笔迹的老旧模样。 【多写点，卖出去价格更高】 101觉得，这本书倒也不错，好歹值钱。 不过陈冬青明显不这么想。 她略作思考，翻开书籍，开始在上头编故事： 德宗派选址于天阶界内，九阴缝隙之上。 这倒是写实。德宗派之所以选在此处悬崖之上，就是为了镇压九阴缝隙下的魔兽。 从前德宗派不在此处镇压的时候，山下的农户总受到魔兽的侵扰。 尤其是血月之日，魔兽暴动，农户的死伤就更加惨重。 陈冬青继续写道： 魔物通常伴随极恶劣之地，亦或是通天宝地， 所以，物极必反，极阴之地必有极阳之物镇压之。 相传德宗派后山悬崖边曾有一大能渡劫，不幸陨落，但留下福祉，以造福后人。 大机缘者得飞升之力，唯有置之死地而后生。 101觉得这些话，不清不楚不明不白，根本不知道她想要表达什么。 不等它询问，陈冬青笑：“你很快就会明白。” “等他伤好。” 等他伤好，再来折腾他。 101替郝浩宇点了一系统的蜡烛。 因为没有落尘长老的排斥和嫌弃，郝浩宇在受伤期间并没有受到其他人的刁难。 再加上陈冬青时不时地给他送丹药，他好的便更快了。 不出四日，他便活蹦乱跳地来到了陈冬青面前。 “师尊，徒儿已经大好了。” 郝浩宇在陈冬青面前跪拜，恭恭敬敬磕了个头。 他已经听人有意无意说起过，师父之所以那天会突然这样对他，是因为修炼时不小心走火入魔。 现在已经调息回来，不碍事了。 他不是个特别记仇的人，尤其不会记师父的仇。 “您可有好些？” “不大好。” 郝浩宇原本只是和陈冬青友好性地问一声，却没有想到她竟然会真的回答。 于是他只能接着问道：“可有需要徒儿的地方？” 陈冬青点头：“为师之所以受伤，是因为中了魔宗魔女的火毒。” 她继承了落尘的记忆，知道她和魔宗的魔女有一些纠葛。所以将这件事套用过来，旁人也不会觉得奇怪。 事实上，她和谁都是这样说的。 “那师父您现在” 郝浩宇欲言又止。他脸上的担忧，满满当当写在眼底。 “需要一种药。” 陈冬青开门见山，从袖中抽出一张画卷：“就是这种药。” 郝浩宇看着那幅画，看了眼陈冬青的脸色，发现后者并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也是，他师尊一直严谨冷肃，怎么会拿这种事情和自己开玩笑？ “弟子从未在书籍中瞧过这种药。” 陈冬青看着自己画卷上画着的一坨不明物质，有些想笑。 当然不可能看见过，因为这就是她随手画的一坨简笔小翔人。 “这味药叫做冰参，只有古籍孤本中有简单记载，其实为师也不确定，世上到底有没有这种药。” 第33章 仙门恶师尊（3） 郝浩宇听得很认真，一对乌黑的眼睛盯着陈冬青一瞬不瞬。 他真诚的眼神，叫陈冬青有那么一瞬不忍心再骗他。 果然是天选者，蛊惑人心的光环很有一套。 “因为不确定，所以无法让司局去寻。而这味药长在峭壁之上，寻常采药女也没法替我留意。” 陈冬青叹，没有再说下去。 “师父，不如将画像交给弟子，弟子去试试。” 郝浩宇试探问道。 其实他也没有太想去。这画像太丑，就算他见到，没准也认不出。 之所以这样说，只是碍于面子，碍于师徒情分。 谁知陈冬青一把将画卷塞给他：“早去早回。” 郝浩宇：“”他为什么觉得，师尊就等着自己这句话？ 陈冬青负手，忍着笑意，背身离开。 天选之人凡事必顺其心意，她倒要看看，这顺心意究竟能做到什么地步。 郝浩宇拿着手中画卷，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良久他叹气，朝山崖去了。 采药嘛，去哪个山头里随便找一找就好，何必那么认真？ 另一边，陈冬青回到屋中后，施了个简单的法术。 铜盆中的水很快变化成画面，将郝浩宇的动作尽数复刻下来。 【你觉得他会去么？】 陈冬青内视，看见101正在她卧室的床上滚来滚去。 【会，不过找不找难说】 101咬住她的枕头，瞪着一对无辜的眼睛。 【你再犯蠢，小心我拔掉你的电】 闻言，101爬出门，滚进了客厅，盘腿乖乖坐在沙发上：【其实你不用试探，他就算不去找，也能找到】 即使那副画是陈冬青随手画的涂鸦，天选者也能将它带回来。 陈冬青却是不太信的。 她看向水镜，郝浩宇已经下了崖，左右四顾后，便寻了个山洞躺了下来。 陈冬青倒也能理解他。 毕竟所谓‘草药’，一不知什么样，二不知在何处，这样抹着黑去寻，无疑是大海捞针。 水镜中，他顺手拔了根苦荞，咬在嘴里，闭上眼听四周的风声。 后山缝隙之下，经常有一些小魔兽出没，偶尔风声夹杂着几声嘶吼，送入他耳中。 其实郝浩宇经常来这崖下。 争斗的魔兽，绝大部分都是两败俱伤，他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坐收渔翁之利，将魔兽脑中的魔晶给取出来。 高等魔晶在拍卖场中，可以获得不菲的收益，郝浩宇也正是靠着这一点发家致富。 他之所以不去找陈冬青说的药材，是因为他早已熟知崖下植物种类，几乎可以确定陈冬青说的那味药根本不存在。 “要有那味药，我活活将气虫吞下去。”郝浩宇如是说道。 气虫，是这个小世界的一种常见硬壳虫，一旦感到危险，就能从尾端喷出淡蓝色气体。 要是有人不小心活吞一枚，定会胀气腹痛三日。 躺了大概有一会，郝浩宇才起身，沿着悬崖继续往下爬。 他沿途摘了些冰系草药，想着虽然没有什么冰参，但好歹对师父的病情能有缓解。 时间流逝，他背上的背篓也一点点被装满。 只是越往下爬，他愈发觉得有些不对。 怎么身上愈发冷了起来？ 局外，陈冬青却知道他觉得寒冷的来源。 一条冰蓝色小蛇，吐着蛇杏，盘上他的胳膊。 这蛇的名字唤做雪中仙，意思就是，被它咬上一口，立时浑身僵硬，撒手人寰，原地升仙。 而那蛇，已经贴上了郝浩宇的手腕。 它扭扭身子，张大嘴伸出牙，对着他的手腕就打算来一口。 也正是它扭的动作，让郝浩宇发现了它，忙抖动手腕，让那蛇落了下去。 “好险。” 郝浩宇还没来得及叹一口气，整个身子一沉，从山崖上跌了下去。 要命，他松开的是他抓着悬崖壁的那只手！ 耳边风声将他包裹，尖锐的声音几乎刺穿了他的耳膜。 别说他觉得心惊肉跳，水镜外，陈冬青都被吓了一跳。 她看着郝浩宇直线坠落，忍不住问101道：“这样都不会死？” 101很肯定的告诉她：“不会。” 话未说完，郝浩宇丢掉了身上的背篓，从腰间弹射出一柄利爪，勾在了峭壁之上。 他松了口气。 陈冬青叹了口气。他身上保命的东西，还真不少。 被郝浩宇抛出去的背篓并没有掉下山崖，而是勾在了他脚下的一棵松树上。 郝浩宇堪堪松了口气，将利爪上的绳子松开了些，要去拿脚下的背篓。 背篓里有几味药材价格很高，要是能拿回来，还是尽量去拿。 他躬身，斜着手想要去够那背篓的肩绳，还没等他的手抓住那绳子，登山爪抓住的那块石壁忽然松动，整个脱落了下去。 郝浩宇在坠落下山崖之前，抓住了背篓，带着它一起下坠，消失在茫茫雾气之中。 “要钱不要命的家伙。”陈冬青叹气，从桌上拿起自己的宝剑，打算去寻他回来。 下头是魔宗，就算陈冬青打算丢着郝浩宇不管，也不能叫魔宗的人将他捉去。 然而陈冬青想要御剑，却发现凭借自己脑子里的功法，似乎御剑还有些难度 这不能怪她愚钝，实在是当了一辈子的唯物主义者，还真没想过有腾云驾雾的一天。 这边陈冬青在研究御剑飞行的窍门，那边郝浩宇已经掉到了悬崖底。 他都不知道自己掉了有多久，也不知自己距离入口处有多远，只知自己浑身都被撞散，像是被人磋磨了一遍。 好在他似乎被什么东西挡了一下，又一路被树刮过，最后正巧掉进了湖水之中。 这倒真是大难不死了。 郝浩宇会水，他浮上水面，听得外头有声，又悄悄沉了下去。 “小少主，您看这朵花怎样？” 一个魔族打扮的小丫鬟举着一朵桑兰花，朝一个背对此处，打扮华丽的姑娘跑去。 郝浩宇瞧着那姑娘，屏住呼吸，悄悄游远了些。 他认得那姑娘，或者说，德宗派没有人不认识她。 魔族的魔女，现任魔头的掌上明珠。 不管是魔族，还是外界，都对这魔女有一个贴切的称呼：小魔王。 她法力高强，同辈之中从未遇见过敌手；容貌出众，德宗派极富盛名的小师妹，比她也还要差上几分。 真是个美人，蛇蝎美人，郝浩宇心道。 第34章 仙门恶师尊（4） 郝浩宇屏息的功夫，常常能瞒过大乘期的落尘长老，更不用说瞒过这魔宗的魔女。 就算她再天赋异禀，也是个元婴，距离大乘还有三个大境界。 要是郝浩宇不想让她发现自己，她是绝对觉察不到的。 原本，郝浩宇打算安安稳稳地待在水里，不叫那魔女发现。等她走了以后，自己再想办法出去。 事实上，他也正是这样做的。 躲在一块大石后面，郝浩宇一面泡着温泉，一面盯着那魔女的动向。 只听她道：“这泉水，务必不许让其他人知道。” 那小丫鬟笑着，伸手去替她解开腰带：“是，小少主，这里温泉水有养伤功效，自然不能叫旁人知晓。” 原来，这蛇蝎竟然想独占这样好的地方。 郝浩宇低头，果然见着自己的伤口在慢慢愈合。 他伸手掬起一捧水，心想道：灵气这样浓郁，恐怕地下有一个灵矿。有机会还可以来逛一逛。 他正想着，那边魔女已经脱光了衣服，站到泉水里去了。 这妞的身材倒也还不错。 郝浩宇心中胡思乱想，却没注意到魔女将她的法器摸到了手中。 法器刚入水，后者面色大变：“谁！” 郝浩宇知道，自己再也掩藏不住，干脆大大方方站出来：“鄙人郝浩宇，无意跌落此处，有失礼法，还请姑娘谅解。” 他不知什么时候摸出一条黑布，系在了他自己的眼睛上。 瞧着他眼上蒙着的黑布，魔女脸色好了不少：“你是谁，怎么会在这里？” “替家师寻药，无意遇见雪蛇，跌落在此处。” 他侧脸伤口已经结痂，不过魔女心中清楚，他一定摔得很惨。 毕竟这水疗伤的功效，她再清楚不过。 魔女手一招，后头那丫鬟登时消失在原地。 “你可知道，我是谁？” 魔女一晃身形，走到了郝浩宇的身边，在他耳边吹出这样一句话。 要是平常的修士，恐怕早已按捺不住，可郝浩宇是谁？他是主角，他有光环，他阅女无数，岂会被这样简简单单的撩拨打动？ 他蒙着眼靠在石壁之上，面不改色心不跳地抱剑笑道：“魔宗魔女，果然名不虚传。” “哦？” 魔女几乎贴上了他的身子：“什么名不虚传？” “自然是美貌。” 郝浩宇笑，将蒙着眼的黑布扯下，冲魔女露出个没心没肺的笑容。 魔女一愣，动作稍慢，让郝浩宇直接跑出了泉水。 他一把抓起魔女的衣服，躬身一拜：“再会，这位姑娘。” 说毕，御剑就打算溜之大吉。 魔女支开了她自己的丫鬟，他又拿走了魔女的衣服，一时半会，她是别想从水里头出来了。 可郝浩宇高估了魔女的廉耻心。 “小弟弟，你是打算跑到哪里去呢？” 郝浩宇的剑一沉，一具滑腻的身子攀上了他的腰。 不过郝浩宇注意的不是这一点，他看见魔女的衣兜里，竟然有一枚和师尊给他画像上一模一样的冰参。 这还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郝浩宇心中一喜，情绪波动，着了魔女的道。 他迷迷糊糊听着魔女的铃声，不知被引去了何处。 === 陈冬青学习东西一贯很快。 她御剑直达悬崖底，没有来得及开水镜看看现在的情况，直接捏了个寻人决找到了郝浩宇所在的地方。 叫她有些不大明白的是，为什么郝浩宇会在一个山洞里。 不过她很快释然。 山洞嘛，山洞里总有奇缘，说不定他就找到自己胡乱画的那味药了。 只是，越往里走，山洞里的旖旎声愈发叫陈冬青觉得不对。 话说，难道冰参是活的？还能发出这样的……惨叫？ 101却是一副什么都懂，什么都了解的样子。 它迅速坐正，一脸看好戏的模样。 陈冬青不解，使了个障眼法，隐匿好走进山洞之中。 眼前的一幕却让她惊呆了。 这，他们，我…… 陈冬青看着眼前的活春宫，瞬间失语。 这就是传说中种马文的机遇么？ 艳遇也是机遇的一种？ 她这个徒儿，还真是精力旺盛啊！ 陈冬青脑中，落尘长老的情绪再度占领了上风。 她上前一步，扯住郝浩宇的衣领，直接将他拔了出来。 郝浩宇：“！！！” 魔女：“？？？” 陈冬青：“……” 101：“~~~” 这么野蛮，以后郝浩宇会不会直接吓到映不起来？ 101心中嘿嘿嘿的笑声，叫陈冬青猛然惊醒。 面对郝浩宇和魔女赤裸的目光，她难得脸红了红。 借着这脸红，她拔剑大怒：“大胆魔女，竟敢伤我徒儿，受死！” 陈冬青想，她真是，太机智了！ 反正魔女吸人精气也是吸，吸别的也是吸，都是害人就对了。 她就当做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什么也不明白。 在魔女眼中，这位大乘期长老似乎境界不稳，拿着剑的手都有些微微颤抖。 再加上她四周精神力的波动，想来才受过不小的伤。 轻巧避开陈冬青的全力一击，魔女愈发确定了自己的看法。 她偷偷摸出自己的法器，试探地朝陈冬青招呼了过去。 陈冬青瞧见她的动作，内心浮起淡淡的忧伤。 现在的孩子，大乘期大佬的头上都敢拔毛了么？ 不过她反应不及，只能瞧着魔女的法器砸在了她的身上。 身体的反应却比陈冬青更快。 法器距离陈冬青还有一根手指的距离时，被罡气隔绝，弹了回去。 这一下，叫魔女登时吐出一大口血来。 她的法器，也因为陈冬青身体的自主攻击而四分五裂。 一枚摄魂铃，支离破碎地躺在地上，发出最后一声绝响。 郝浩宇也在这一声中悠悠转醒。 他看到此地场景，记起发生的一切，面色陡然红得像在烤炉里待了一夜的烤鸭。 “师尊……我……” 一时间，他不知该如何解释眼前的这一切。 要是面对旁的女人，他或许还有心情调侃几句。 可这是他的师尊，是他最敬重的人。 让自己的师尊看到这一幕，而且是同伤害她的魔女做下这种事…… 怎么想，都是他的错。 第35章 仙门恶师尊（5） 陈冬青可不知道他内心的想法。她只感觉一股甜腥味在喉咙里下不去。 她这具身体太强，落尘本身的灵魂又迟迟不散。 身体似乎察觉出了灵魂的不匹配，居然自残来表达对自己的不满。 她按捺住自己胸口郁气，沉声道：“走。” 说毕，御剑离开，也不管后头满脸羞恼的郝浩宇，和一丝不挂的魔女。 郝浩宇忙跟上去，一脚踩在了魔女的破碎铃铛之上。 这个梁子，结大了。 陈冬青刚回到德宗派，没能忍住喷出一口血来。 她撑着一口气，回到了她自己的房间。 郝浩宇从悬崖缝隙上爬出来的时候，恰好就瞧见了这一幕。 他心中的愧疚在这一瞬达到了巅峰： 师父是担心他，才顶着伤去山崖下寻自己。 却没想到撞见了这样一幕。 就算自己是被魔女勾引，也不能否认自己的错处。 要是自己心智坚定些，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又怎么会辜负师父对自己的期望？ 自己的所作所为，同毫无良心的猪狗又有什么区别？ 郝浩宇心下一痛，没有回到自己的住处，而是直接跪在了陈冬青的屋门前。 落尘深入魔族，负伤归来。 这一消息很快传遍德宗派，首先赶来的，是扫秋掌门。 他走到郝浩宇身边时顿了顿，很快进了屋子。 接下来零零散散又来了不少长老，也只看了郝浩宇一眼，没有说话，更没有出声让他起身。 在知晓前因后果之前，不会有人叫他起来。 落尘修炼的功法与魔宗相抗，那魔头修炼的功法是落尘功法的克星。 所以不到万不得已，落尘根本不会愿意下那缝隙。 想来这次，多半是为了这个小子，才会负伤下去，重伤回来。 天上逐渐被乌云笼盖，眼瞧着将有一场大暴雪来临。 长老走了又去，唯有扫秋掌门一直没有出来过。 而从里头出来的长老，脸色都不大好。 郝浩宇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他盯着大门口，一瞬不瞬，生怕自己会错过什么，也害怕自己会听见什么不好的消息。 他袖中紧紧捏着那只冰参，只盼雪能落下，天气能更冷一些。 师尊修炼的功法，在大寒时节方能运转流畅。 外头郝浩宇心急如焚，内里扫秋却和陈冬青安静地聊天。 “你此去究竟经历了什么？为何连心魂都这般不稳？” 扫秋按住陈冬青脉象，连连叹气。 陈冬青垂眸，半真半假道：“遇见了魔女。” “她？”扫秋道，“你怎么又和她有纠葛？她又来招惹你？” 陈冬青咳嗽两声：“她与我那徒弟” 她欲言又止的模样，叫人浮想联翩。扫秋结合自己这些天以来的调查，脸色微变：“他们” 陈冬青苦笑：“这倒不是我徒弟招惹她，倒是她自己上前。” 扫秋的脸色更难看了：“其实，原本他在宗内的小动作，我打算视而不见。” 毕竟有些东西，你情我愿，他们也不好管太多。 可一旦他和魔女有了这种关系，日后被人知晓，他还怎么管理德宗派？ 他这个掌门，又怎么能放任自家弟子，同魔族中人相互勾结。 扫秋登时觉得，他心里也不好受了。 要是郝浩宇是其他外门弟子也就罢了，偏偏他是内门弟子，又是极为出色的一辈。 这样说不要，就不要，总让人不甘心。 “他的事情，也不会那般棘手。”陈冬青看着扫秋，无比认真道，“现在最大的问题，是我觉得，我有了心魔。” 这是落尘对扫秋说的最长的一句话，也是叫他觉得最害怕的一句话。 对于大乘期长老来说，心魔这种东西，几乎是致命的。 要是处理不好，不单单是要了长老自己的性命，还有可能会对整个门派造成莫大的影响。 要知道，大乘期举手可灭高山，落剑可斩河流，她要是真的起了杀心，德宗的灭门之灾，不是不会发生。 “是什么？” 扫秋沉思过后，才开口问她道。 虽说心魔这种事情，最好不要告诉给其他人。但扫秋觉得以自己同落尘的交情，倒也不至于瞒着。 要是他想要杀落尘，完全可以做的神不知鬼不觉。 毕竟，他比扫秋停留在大乘期，足足多了三百年。 “魔族。” 陈冬青开口：“我觉得不灭了魔君，我心思不平。” 要是陈冬青说她的心魔，是物欲，是情欲，扫秋还觉得可以理解。 可她偏偏说出了个不能解决的问题。 要是德宗派能剿灭魔族，就不会容忍它们与自己比邻而居这样多年。 “这恐怕很难办。”扫秋叹，“我再给你炼些药，你静养一段时间。” “好。” 陈冬青沉重面色，垂头憋着笑。 【木头，不会是我想的那样？】 【对啊，借天选子的手，剿灭一个魔族，不挺好？】 可是。 可是按照原本的剧情，魔女看上郝浩宇是七八年后的事情。那时候他已经是大乘境。 郝浩宇收服了魔女，也成了魔族的姑爷，最后达成了正道和魔道的统一。 可是现在，陈冬青居然要他剿灭魔族？ 这不是要他亲手剿灭他自己的势力，他掐他自己的桃花么？ 【你没发现那魔女和我的梁子结大了？】 瞧她对自己的眼神，简直到了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地步。 原本的剧情不就是你死么？101在心里暗暗想道。 【反正天选子改变气运又不算在我的头上，是他想要剿灭魔族，又不是我】 之前，陈冬青用白杰的道具杀掉白杰，钻的也是这样的空子。 在世界之中，唯有天选子能够改变命运，所以影响他们的心志，就能达到自己的目的。 上个世界陈冬青手中有白杰的武器，才能将他轻松干掉。 【你真狗，真的。我原以为世界中最强大的是天选子，却没有想到你居然这样能钻空子。 还用天选子的手剿灭天选子。 我杀我自己。 我毁我势力。 我砍我老婆。 木头，你厉害，真的。】 101在系统里做出一个怒摔平板的假动作，乖乖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他听见了陈冬青的心声： 【等我拆了系统，你再夸我罢】 第36章 仙门恶师尊（6） 郝浩宇跪在屋外，身上已覆满白雪。 他跪了半个时辰，在大雪之中也已跪足一炷香的功夫。 然而门内迟迟没有动静。 扫秋掌门仍旧没有出来，倒是其他长老都已回去了。 夜色将倾，郝浩宇仍旧跪在原地，一点不曾动过。 雪落在他的身上，叫他看上去大了两倍。里头接触衣服的雪早已融化，又冻成了冰壳。 虽说郝浩宇乃修仙之人，这点严寒于他实在算不了什么。 但跪得太久，血液凝滞，就连正常运转功法都做不到。 上山几十年，他第一回觉得冷。 要是这山顶能暖和些，该有多好？ 郝浩宇混沌之中，这样想到。 但他也清楚，这是不可能的。 落尘的冰系功法，就需要这样的严寒；她的剑法，同样也给她减了几分人情。 师尊，您今夜若要歇息，请先唤我一声啊！ 您平日最受宠爱的徒儿，还在冰天雪地里跪着呢！ 郝浩宇的心声，101转达给了陈冬青。 陈冬青瞧着扫秋弯身点起了蜡烛，偷偷问101道： 【你说这掌门，是不是对落尘有几分意思】 似乎自己一到这里，扫秋就对落尘格外关心。 虽说陈冬青本身不大在意男女之事，但八卦，她还是非常喜欢的。 【不知，剧情里没有记载】 101一板一眼，将平板打开，指给陈冬青瞧。 只见平板上写着的‘道侣’二字，闪瞎了陈冬青的眼。 等等？道侣？ 道、侣？ 扫秋和落尘，是道侣？ 为什么她之前不知道？为什么系统没有告诉她？ 【你最好给我解释解释】 陈冬青咬牙切齿。 它知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它知不知道道侣是什么东西？ 要是今夜扫秋还留在这里，她别说露馅，恐怕还要被打死。 她就说，扫秋怎么会一点不遮掩的问自己的心魔是什么，合着人家本来就是一家人。 【是你自己要选择她，我也没强迫你不是？】 况且，陈冬青也没问人家家里有些什么人。 陈冬青：“” 它说的好像有道理，但自己还是有种被坑的感觉。 【安啦安啦】 101安慰她：【就算他们是道侣，他们现在也是清清白白的】 扫秋和落尘，在还是常人的时候就是夫妻。 百年前，妖兽进村，扫秋激活了灵根，被仙家掌门带走，留下落尘和几个孩子，与两个老人一起相依为命。 接着，还是在一场妖兽暴动之中，落尘无意服用了一个高阶妖兽的兽丹，激活血脉，有了仙缘。 但她的仙缘比扫秋更深。 她修炼的绝情功法，比扫秋在德宗派修炼的功法要更强一线。 要不是她比扫秋落后了数年，还是散修，悟性又不如他，恐怕她的修为早就高出扫秋一截。 扫秋遇见她的时候，距离大乘期只差临门一脚。 尽管他将落尘带回门派，但落尘依然很不待见他。 没有人在目睹自己的孩子一个个死亡后，还能对元凶轻易谅解。 尽管扫秋并不是故意要抛弃他们母子，却也做出了这样的事情。 可以说，扫秋和落尘的联系，也只剩下几百年的婚书了。 不，连婚书都不剩。 百年光阴，那一张破纸早就湮灭在时间长河中。 而落尘和扫秋之间的恩怨，也没有人能说得清楚。 扫秋替落尘点着灯后，转身冲她微笑道：“天色不早，我先走了。那孩子还在外头，你若无心惩罚他，我便让他进来。” 陈冬青松了口气。 她现在还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让他进来罢。” 陈冬青使了个法术，叫自己着装齐整，坐在圆凳上。 听到掌门说师尊让自己进屋，郝浩宇喘了口气，将身上冰雪化去，又蒸干自己的衣服，才走进了陈冬青的屋子。 刚刚进屋，他就跪下，冲陈冬青拜道：“弟子有罪，还请师尊责罚。” 陈冬青看着他乌黑的圆圆的脑袋，有点想踹。 不过介于这个世界的天选子，除了风流花心，似乎也没有什么太招人不喜的地方。 至少，他在落尘态度巨变之前，是真的尊重这位师长。 拥有大乘期壳子的陈冬青，很容易发现郝浩宇藏在袖子里的那枚冰参。 于是她叹：“你起来。” 她陈冬青，其实是个特别心软的人，真的。 101默默在系统空间中给她翻了个白眼。 “师尊……”郝浩宇的眼睛有些红，“您的冰参，我替您找来了。” 他双手将冰参奉上，神情恭敬。 郝浩宇现在还是个元婴期的孩子，还没有成为故事结局那个心肠冷硬，不念旧情的魔头。哦，仙人。 “这件事我同扫秋掌门商量，只说是那魔女引诱你。便不与外人道。” “师尊……”郝浩宇的眼泪都快掉出来了。 他师父总是这样偏袒他，哪怕他犯了这样大的过错。 【天选子这么好骗的么？】陈冬青内心微笑。 101愈发想要锤陈冬青一顿。 她也就骗骗这些孩子。有本事她日后找一个已经大乘的天选子骗一骗？ 陈冬青表示，可以一试。 101替未来那个即将被坑的大乘天选子默哀三分钟。 “不过，近来我有些事，恐怕会出去一段时间，这段时间，你便住在山上罢。” 郝浩宇抬头。 他知道自己师父不喜出门，常常数十年都不离山，现在竟然打算出门好一段时间，着实不正常。 于是他便多问了一句：“师尊，您打算去几日？” 陈冬青掐指装模作样的算了一算，开口：“半月罢。” 半个月？郝浩宇愈发觉得不对。 他偷偷打量陈冬青，却也没有发现自己师尊的面上有任何不妥之色。 “弟子知道了，弟子会将赤棱峰上下打扫干净，静候师尊归来。” 郝浩宇虽然这样说，不过陈冬青瞧着他面上狐疑，知道他多半不会照着他自己说的做。 也是，要是主角都循规蹈矩，那还有什么剧情发展？ 颔首，陈冬青示意他可以离开，自己则在她走后，熄灯躺了下来。 大乘期的人已不需每日睡觉，不过陈冬青习惯自己的作息，一时半会更正不了。 合眼，她想，明天等郝浩宇搬上她的赤棱峰，她就‘偷偷摸摸’去一趟魔域，给天选子未来的夫人添点麻烦。 大水冲龙王庙的桥段，想必一定很让人高兴。 第37章 仙门恶师尊（7） 话说魔女自从那次离开之后，负了伤，脾气也愈发暴躁。 这日，她又将屋内所有的东西砸了个干净。 “滚！都给我滚！” 魔女愈发暴躁，将所有人都赶出了门。 她一脚踹在椅子上，将椅子踹翻，又踢在床边，踢疼了自己的脚。 “啊！” 她大叫，想要从腰间摸出自己的镇魂铃，却记起那东西已经被踩坏了。 都怨那个女人。 魔女扶起被踹坏的椅子，坐了上去：“那少年应当是那女人的徒弟。想来应当是德宗派的人。” 德宗派大能也就那么几个，女子就更少，细数下来，倒是很容易知道打伤她的人究竟是谁。 顺藤摸瓜，想要知道她徒弟的名字，也就不是什么难事。 想到这里，魔女的面上竟然有些微红。 她想，自己叱咤风月这么久，怎么不知正派的弟子也能这般有趣？ 她还以为所有的正派，都是一板一眼，了无意思的呢。 不知她想到了什么，两靥飞霞，竟生出几分娇羞之态。 这对魔族一贯大方开放的风气而言，实在不合。更不用说魔女本身就是开放的头头。 “那个，我打断你一下。” 有人忽然开口，从她头顶盘旋而落。 陈冬青最近控制这具身体愈发熟练，虽说不能将大乘境界发挥到极致，却也能运用八成的功力。 魔女心下警铃大作。她连连退后两步，刚想发出警报，却发现周边空气粘稠如水，她动不了了。 这是大乘期大能独有的领域，她一上来，就封死了她全部的退路。 “你想要干什么？” 陈冬青看着她像小鹿一样恐慌，安抚性地笑了笑：“来和你聊聊天。” 我信了你个鬼！ 魔女仍旧想要逃脱，却遗憾地发现自己真的一点都动不了。 元婴和大乘相差太多，自己的实力，委实太差。 “我爹，我爹你知道么？巅峰大乘实力，要是等他回来，你就死定了！” 魔女威胁陈冬青道，想再拖延一些时间。 “可是不用等他回来，我就已经走了。”陈冬青满面无辜，“我为什么要等他回来？” 魔女感觉到自己颈脖似乎被一只铁手钳制，就快要喘不上气来。 她是真的打算杀掉自己！魔女心下大乱，挣扎着拼尽全力想要逃开。 陈冬青感觉到领域中略有波动，知道郝浩宇已经进入了她的结界。 人到齐了。 秉承小世界里，有天选子的地方就会有麻烦，陈冬青干脆下死手，打算拧断魔女的脖子。 只是还没等她下手，一道飓风将她拂开，将还剩最后一口气的魔女救了下来。 魔女大哭：“爹爹！” 魔尊大抵是才收到消息，衣襟稍有些散乱，头发也漏下几缕搭在肩头。 在剧情之中，他是三界中公认的美男子。如今看来，果然名不虚传。 鸦色乌发细密柔软，淡紫红色的唇如同玫瑰花瓣。 眼睛如鹰，直勾勾盯着他的猎物，哦，也就是陈冬青。 他看着陈冬青的目光，就像是看着一个死人。 “好久不见。” 陈冬青微笑，大大方方道。 “落尘？”魔尊的语气，却有点不确定。 落尘和魔尊的瓜葛，还是陈冬青昨日从落尘的记忆里翻出来的。 原来，引领落尘走上修仙之路，并且教会她绝情心决的人不是旁人，就是现在的魔尊，魔女的父亲。 魔尊原本的打算，是想让落尘成为炉鼎，可不曾想被她跑掉，还被扫秋救了去。 以他的实力，虽不至于打不过扫秋，但真正二人打起来，恐怕他也落不到好处。 于是，落尘这个炉鼎，便也被他放过了。 “呵。是我。”陈冬青冷笑。她打量了魔尊和魔女一眼，忽然笑道，“没有想到，你竟然将自己的女儿炼成了炉鼎。” 魔尊和魔女的脸色同时大变。 他们异口同声：“你胡说！” 陈冬青当然没有证据。因为她确实就是胡说的。 魔女作为天选子的后宫，怎么可能犯这样的一个错误？ 就算她以前风流成性，但也决不能真正冒天下之大不韪。父女关系，还是很正常的。 不过，被陈冬青这样白口一诬陷，可就不正常了。 毕竟陈冬青是名门正道，干净磊落，而魔族这些年犯下的事情，可不止一件两件。 而父女炉鼎这种情况，在魔族也不是没有。不仅不是没有，而且很常见。 毕竟他们是血脉相连的两个人，也是最好互换功力的两个人。 【皮这一下你很开心是么】 101在系统中都快要坐不住了。 陈冬青究竟知不知道她自己在做什么？ 那是比她不知道要强上多少线的魔尊！ 那是可以真正叫她灰飞烟灭的魔尊！ 她这是在找死！ “找死！” 俨然，魔尊也是这样的想法。 他挥出一拳，极简，又极重。 最好的功法，并不樊笼复杂，也没有那么多花里胡哨。既简单又明了的一拳，才叫人避无可避。 别说陈冬青只能发挥出落尘本身实力的八成，就算落尘在这里，恐怕硬要接下这一拳，也得蜕一层皮。 然而，她连躲都懒得躲，直接从身后将郝浩宇揪出来，挡在了自己身前。 这招，实在高明。 101在心里默默给她点了个赞，顺带同情了天选子一遍。 他怎么觉得，和陈冬青在同一个世界里的天选子，都是这样的倒霉？ 果然，郝浩宇的身周浮现一层浅浅白光，替他挡下了这一攻击。 他身上压箱底的宝贝，着实不少。 这一顿，给了陈冬青可乘之机。她将郝浩宇一提，夹起他就打算跑。 魔尊在她身后虚空一抓，将她同郝浩宇一起带入他身周。 其实陈冬青也没打算能跑掉。 她就是觉得，将郝浩宇捆在自己旁边自己会比较安全。 谁知道这傻小子居然以为自己是在保护他，又感动了一番：“师尊……” 危难关头，陈冬青不想听他说话，怒道：“闭嘴！” 郝浩宇委屈，闭着嘴巴不说话了。 “居然还有个小崽子。”魔尊扬眉。 他竟然从进来起，到陈冬青把他揪出来后，都没发现他的存在。 他忽然有了兴趣，想要活的。 第38章 仙门恶师尊【青云加更】 魔族素来不喜正大光明的单打独斗。 他们更愿意群殴。 魔尊一声‘抓活的’，立刻就有千百小魔蜂拥而来，像过境的蝗虫，甩都甩不开。 修为再高也怕小鬼缠。陈冬青一手执剑，一手抓着郝浩宇后领，有些后劲不足。 郝浩宇瞧出她真气凝滞，不知道是陈冬青无法自如运转功力，只以为她暗伤还没有好，劝道：“师父，您放我下来。” 其实，他还有底牌，未必不能带着陈冬青一起全身而退。 陈冬青又哪里会搭理他？ 要是放他下来，那这场戏究竟是演，还是不演了？ 秉承着演戏就要演到底的观念，陈冬青抓着郝浩宇的衣领，没有放手。 郝浩宇挣扎之间，似乎听见天边有滚滚雷声而来。 他心中大喜，也顾不得形象，朝上头招手：“掌门！我们在这里掌门！” “休要胡言！” 魔尊一听此话，只道是郝浩宇胡言乱语。 扫秋怎么可能出现的这样快？ 要知道，他在来前，就已经将整个魔宗都封住，就算扫秋已经发现异常，也不敢轻易跑来。 至少，他破解结界，总需要花时间。 魔尊却不知，郝浩宇发现陈冬青偷偷摸摸进魔宗的地界之后，就给掌门送了信件。 现在他应当是看见自己的信赶来了。 扫秋的出现，让陈冬青也有一些意外。 不过意外之余，她倒是松了口气。 她的小命，算是保住了。 “落尘，你可无恙？” 扫秋一落地，就开口问陈冬青道。 陈冬青摇头：“没有大碍。” 顶多也就是一些小伤，养上半日就能好透彻。 扫秋点头，这才转过去问魔尊道：“倚天，你这是什么意思？” 魔尊冷笑：“这句话，你还是去问问尊夫人。是她先对小女下手，本尊还正莫名其妙着呢！” 原本紧张的气氛，因为扫秋的到来而逆转。 不过这个夫人，在陈冬青耳中就不是那么友好。 毕竟知道她和扫秋是夫妻的人，也应当知道她从来都不想承认。 可这和陈冬青没什么关系，所以她只有一点点本能的不悦。 扫秋偷偷瞥了陈冬青几眼，发现她没有恼怒，不由得狂喜，语气也柔和了几分。 “罢了，改日再聚。” 他不想在这里呆太久。落尘的心魔还没得到解决，不能留在此处。 魔尊倒也没拦。 他同样不想惹是生非。 但他们忘了，有一个人，乃是惹事生非的祖宗。 可以说，一日不惹事，他就浑身难受。 一根银针，悄无声息地避开了所有大能的耳目，扎进了魔女的后脑，封住了她的血脉。 魔尊正盯着扫秋，还没感觉到自己手中的那个姑娘，生机已经悄悄散去。 101痛彻心扉：【天选子啊！那可是你未来的老婆！你怎么能听信这个一心想搞死你的师父说的话？】 原来，在陈冬青下悬崖之前，曾长叹过一声，说出了自己的担忧。 这其中有一点，就是心魔既生，不除为患。 它原本以为陈冬青说这句话是白用功，就算天选子听见了又如何？ 可现在，他出手了。 杀掉了原本应该是他老婆的女人。 这不是系统想要的剧情！这不是应该有的发展！ 陈冬青自然也注意到了这一点。 她微微一笑，什么都没有说，只当作没有看见。 不过心里却很是愉快。 她不喜欢这个故事里看似大团圆的结局。 魔女作为女主，手上的血腥沾染得太多。 死在她手里的普通人，需得以千来计。 这样的人，凭什么能得到幸福？又凭什么能心安理得的活下去？ 既然天道维护她，那就借天选子的手，让她彻底完蛋。 面对101的长吁短叹，陈冬青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也不后悔。 她不会去想，改变了原本的结局会给她造成什么样的影响，她只明白，她绝不允许不配得到幸福的人幸福。 陈冬青和扫秋郝浩宇三人还未离开魔界，就听见下头魔君的一声嘶吼。 那嘶吼之中，是无比的愤怒与绝望。 接着，一席黑雾顿生而起，一人从黑雾里走出，伸手直接朝陈冬青颈脖掐去。 扫秋举剑，挡住划开这一攻击：“你做什么？” 他不想同魔君开战，但如果他非要这样做，那自己也不介意和他打一架。 反正，他步入大乘后期以来，已经很久没有再动过手了。 “你问她做了什么！”魔君眸中黑雾涌动，竟隐隐散出紫芒，他拔出腰间一柄紫光长鞭，“你们简直欺人太甚！” 扫秋不明所以。 他怎么会想到，郝浩宇居然能有法子瞒过他对魔女出手。 而魔君一心只以为是陈冬青出手，而扫秋帮着她遮掩，自己才没能发现。 谁都没有将缩在最后面的那个小小人影当做一回事。 郝浩宇缩在陈冬青身后，扯了扯她的衣角：“师尊，他们会打起来么？” 陈冬青没有回答。 事实上，她也不知道这两个人究竟会不会打起来。但她清楚，一旦他们现在打起来，占上风的一定是魔君。 毕竟现在他们还在他的地盘里，这就落了几分。 她低头，看了郝浩宇一眼，心中有了主意。 天选子嘛，不用白不用。 一把拎起郝浩宇，陈冬青朝魔界外蹿射而去。 她好歹也是大乘境界，暴起的速度叫在场两位大能都没反应过来。 要知道，修炼到这个地步的人，都有他们自己的骄傲，谁会像陈冬青这样还没打就跑？ 然而，她刚刚踏出魔界，进入德宗派地界的时候，就被魔尊抓住。 后者捏着她的天灵盖就要往下按。 “师父！” 郝浩宇被磅礴的气势扇开，想要靠近却根本做不到。 他心中恼怒自己的无能，也愤恨自己为什么要现在动手。 陈冬青只感觉到劈天的能量从头顶灌入，几乎要将她整个人撕裂开来。接着，身体一轻，稳稳地，她被接入了一个怀中。 她的心，或者更准确的说，落尘的心，安定了下来。 扫秋很快将她丢出去，命令郝浩宇照顾她，自己则拔出长剑，迎着魔君冲了上去。 第39章 仙门恶师尊（9） 这一场战斗来的莫名其妙，德宗派的所有弟子都从睡梦中醒来，并且仰着脖子观看这惊世一战。 德宗派的长老纷纷亮起法宝，打开结界，以免德宗派受到无妄之灾。 陈冬青席地而坐，慢慢调息，看着天空中两位大能身上的光芒闪烁。 看着他们一掌推开云浪，一拳扫平山川，竟有了顿悟之感。 而她旁边的郝浩宇也盘腿而坐，周身气浪涌起，眼见着竟然是要升级了。 果然是人比人，气死人。 两位大乘后期大能之间的战斗并没有持续太久。 一天过后，天空中掉落下两个人影，砸在地上成了两道巨坑。 魔族偷偷躲着观战的小兵，忙从一个坑中拖出一个人来，将他扶走，并且拾起了地上断成两节的长鞭。 而另一边，德宗派的弟子趴在坑上，看着自家掌门从尘土地里爬出来，抖抖衣服，又从土灰下拔出了他折断的宝剑。 这场战斗，仍旧不分胜负。 而本应该在多年后，郝浩宇飞升后折断的宝剑，居然现在就已经断了。 毕竟按照剧情，扫秋没有同魔君打这一架。 他死得很窝囊，是被昔日照顾有加的弟子，郝浩宇给偷袭死的。 “都散了罢。” 扫秋如是说，走到陈冬青的身边，扶住了她的肩膀：“走。” 陈冬青知道他的意思。 他受了重伤，却不能在众人面前表现出来。 德宗派作为天下第一大派，多得是旁人眼红这个位置。 要是让人知道扫秋伤得很重，恐怕没有几天，上门挑战的人就将络绎不绝。 “好。” 陈冬青顺了他的意思。 扫秋的眼睛更亮了。他看着陈冬青，半晌没有回过神来。 陈冬青带着扫秋去了自己的房间，并且替他请来了天字部的罗洛丹师。 他是德宗派炼丹房的台柱子，大乘级别的炼丹师。 有她给扫秋看病，陈冬青很放心。 不过罗洛似乎不是很想留在这里，她简单替扫秋查看过病情后，留下三瓶丹药，说明用法后，就匆匆走了。 她的脾气很怪，大家都已经习惯了。 “落尘”扫秋瞧着陈冬青朝门外去，叫住了她，“你能不能不要走？” 堂堂德宗派掌门，刚刚天雷地火地和魔君打了一架的大乘后期大能，居然现在像个毛头小子一样，还会紧张。 陈冬青举了举手中的软帕：“我没打算走。” 毕竟他还是一个伤号。 扫秋松了口气。 他看着陈冬青熟练替他处理伤口，忍不住又唤道：“佩儿。” 陈冬青微微一愣。 佩儿，是落尘在修炼之前凡人的名字。 从前扫秋还不是修炼者的时候，总喜欢这样唤她。 不过这也是几百年前的事情了。也难为他竟然还记得。 扫秋见陈冬青眼底有波动，忙道：“你能不能原谅我从前的过失？” 这是他一直想要问出口的问题。 从前他觉得自己无颜提问，但现在，他觉得时机刚刚好。 陈冬青垂眸，听得101在她脑中道：【木头？你怎么看？】 怎么看？我不怎么看。 陈冬青拥有落尘的记忆，知道在上一世，扫秋挡在她面前时，她的内心想法。 有些东西，过去了，就已不存在了。 “我早就原谅你了。”陈冬青缓缓开口，将染血的帕子丢回到铜盆里去。 血很快散开，叫盆中的水染出一种诡异的红色。 “真的？”扫秋大喜，挣扎着想要起身。 “但是阿君和阿梅不会原谅你。” 阿君和阿梅，是落尘同扫秋的两个孩子。 在扫秋被仙人带走之后，他们两个因为连年天灾，吃不饱饭，跑去深山里打猎，被野狼叼走了。 落尘的记忆里，还有两个孩子手拉手躺在野狼垇中，掏空的肺腑，和没有闭上的眼睛。 眼睛很亮，无辜且绝望。 扫秋没有接话。 他知道，阿君和阿梅的死亡，是他此生犯下的最大的错处。 永远弥补不了的错误。 “他们是我的孩子。”陈冬青慢慢道，“生下他们的时候，我很是欢喜。” 她想起落尘的经历，因为共情，不免也有些难受。 “可他们还没有满月，你就奔向你的康庄大道去了。” “我知道我不该拦你，可他们又何其无辜？” 没有青壮年的家，在古代是绝望的符号。消亡，只是或迟或早。 在扫秋离开的那一刻，他就该明白，他抛弃的是一家性命。 “不！不是这样的。”扫秋捂脸，痛苦道，“佩儿，不是这样的！” “我只是错听他人言，以为等我修炼成形，就能接你们上山。” 谁知道，一闭关，就是一百年。 一百年的时间，足够王朝更替，足够家庭兴亡。 一百年的时间，就算扫秋回去，也找不到任何当年的痕迹了。 “我不需要解释。”陈冬青淡淡道，“而且我也已经放下。” 落尘没有怪过扫秋。要怪，也只能怪这命运，不公的命运。 谁对谁错，又有谁能说得清？ 在扫秋离开家的那一刻，落尘的心里，他就已经死了。 而她，又为什么要去怪一个死人？ “佩儿，佩儿。”落尘激动，握住陈冬青的手，“你难道就没有看出我的悔过之心？你当真就没有一点点原谅我的想法么？” 陈冬青笑了：“没有。” “我不曾怪过你，又如何原谅你？” 落尘的手，放下了。 他明白陈冬青的意思。 不曾在心中占过位置，又何尝谈论原谅和重来？ 他们，早就不能重来了。是他的一厢情愿，也是他自己的罪孽。 “是啊，我罪无可赦。” 良久，扫秋微笑，靠在了床头软垫上。 活了这样久，很多事情早已看透。 “其实，你若没有修仙，或许我根本不会内疚。” 因为没有看见，也因为不曾失去。 这个大乘长老，冰冷漂亮的女修仙者，曾经是他的伴侣啊。 每每看见落尘，他都这样在心里对自己说。 说白了，还是自己的执念罢了。 “落尘。我只请你不要再怨我。” 扫秋转头，看向陈冬青，露出释然的笑意。 陈冬青知道，他是真正放下了。 第40章 仙门恶师尊（10） 落尘长老和扫秋掌门关系的变化，倒没有在德宗派引起多大的喧然。 毕竟两个大乘期的对战，就已经够修仙者说上整整一个月。 当然，在他们口中，正道必胜邪门歪道。 故事中，魔君被打的落花流水，扫秋俨然以胜利者的姿态，站在了道德的制高点上。 没有人管魔君失去爱女的心情，甚至根本没有人知道这一桩隐秘。 魔君看着屋瓴上散落的白色纸铜钱，又看着自己窗台上的白色绸花，心中大恸，握紧了拳头： “此仇不报，我罔为魔君！” 扫秋的病好得差不多后，就回到了他自己的屋子里。 陈冬青偶尔去看他一看，每夜还是会回到自己房中睡觉。 她还是要睡觉的，尽管她与落尘的灵魂契合度已经很高，但有些习惯，怎么也改不掉。 睡梦之中，她没有看见天上一弯血红色的月亮，也没有看见一个颀长黑影，立在她的床前。 惊醒她的，是身边的鬼叫。 陈冬青揉揉眼，瞧见的却是满目的幽绿，和成千上百的，黑色雾气。 这是在哪里？ 陈冬青大惊，想要下床一探究竟，却发现自己原本就睡在地上。 “101！”她打算用脑子发声，却发现自己吼了出来。 低头，她看见自己的手呈现半透明的颜色，与这些黑雾很像，却不完全一样。 “啊哈哈哈哈！” “无呵呵呵呵！” “咦嘻嘻嘻嘻！” 到处都是诡异的笑声，陈冬青缩在角落，努力让自己镇定。 她原本是在睡觉，现在来到这里，定是有人做鬼。 而且，她联系不上101，好像也不是原本的身体。 思来想去，能拥有这样诡异术法的地方，也只有魔族。 看来，是魔君动的手。 “倚天。你出来罢。”陈冬青故作淡定。 她身上还有大乘的记忆，不至于会太惨。她这样想道。 “你倒也不算笨。”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像是篆刻进陈冬青的脑袋里，叫她差点被撑爆。 压力四面八方而来，压得她窒息。 “不过，好好在享受在这里的每分每刻罢。不会有人发现你在这里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的笑声，叫陈冬青好想给他的嘴里填上泥巴。 笑得难听，就不要笑啊！ 好不容易缓过劲，陈冬青瞧见有一道黑雾站在她身边。 “没想到，大乘期的灵魂，竟然弱于我。” 熟悉的声音，不该出现的声音。 陈冬青僵硬着打量那个黑雾，瞧着它逐渐化成鬼影。 它，她，是魔女。 应该死了的魔女。 陈冬青看着幽绿空间之中所有的黑雾，忽然明白这些东西究竟是什么。 死人，全都是死人！ “嘻嘻嘻嘻，来玩啊落尘。” “哈哈哈哈，过来嘛落尘。” “啊啊啊啊，我死得好惨啊，落尘！” “来陪我，快来陪我一起！” 陈冬青捂住了耳朵。 101发现陈冬青的不对劲，是在后半夜。 它发现和自己绑定的那个灵魂，忽然成了傻逼。 智商20，与它原本的宿主差了整整一百有余。 接着，它就发现自己的宿主，变成了一个小鬼。 101怒了。 它一把抓住那小鬼，将它捏碎，恶狠狠道：“居然和我101霸霸抢人？我倒要看看是谁有这么大的本事！” 它化作光球，落了地，变成了活物。 一只二哈。 101来不及埋怨自己变得像是个咧舌头的大傻子，就咧着它的舌头，一拱一拱地去找帮手了。 它穿梭在黑夜之中，认准了一扇门，飞起一脚，使出二哈拆家的强大技能，推翻了郝浩宇的门，飞扑到他的床上，一屁股把他坐醒了。 郝浩宇：“” 我是谁，我在哪？这个挡着我呼吸的东西是什么？ 月光下，101贼兮兮的脸，吓得郝浩宇差点生出心理阴影。 “你是师尊养的狗？” 101提前篡改了郝浩宇的记忆。系统有这个权利，小范围的。 101摇着尾巴，咬着他的睡衣，就将他往外头拖。 郝浩宇非常难受，但也没办法挣扎。 师尊养的这只神兽有五百年的修为，是这世上最好看，最帅气，最厉害的神兽之一。 听说再过五百年，还能化身成鲲。 虽然他也不太明白，一只狗是怎么进化成鲲的 这只鲲，不，神兽，非常有灵性，一般不会这样贸然跑出来。 除非 “师尊出事了？” 郝浩宇瞪大了眼睛，抓住了101的后颈。 101很不喜欢这个姿势，不过介于陈冬青很危险，它只能放低姿态，点头点头。 郝浩宇心下一惊，也顾不上穿衣，直接奔向掌门的屋子。 他知道，依照他的能力，落尘都打不过的人物，也不是他能对抗的。 现下有能力管这件事，并且会管的人，只有掌门。 果然，听了郝浩宇的话，扫秋二话不说就套衣出了门。 他们二人一狗来到陈冬青门前，一脚踢开门，却瞧见落尘睡得正香。 “不是说出事了？” 扫秋小声。 郝浩宇也微微发愣，喃喃道：“不知道。” 他只是凭着知觉直接去找扫秋，谁曾想过来看见的竟然是这景象。 难道是神兽出了问题？ 101看着两个傻子呆站，忍不住直接操纵它的狗躯，蹦上了陈冬青的床，对着她又咬又啃，又踩又踢。 然而后者没有任何反应，就像是死了一样。 扫秋这才发觉不对。 他上前探脉，大惊失色：“她的三魂七魄，竟全丢失了！” 101仰头，非常骄傲。 本来扫秋看不出这点异常。 因为魔君在抽出陈冬青的魂魄之后，还按了一个弱小的灵魂进这具身体。 所以不管扫秋怎么查看，都不可能发现不对。 但现在，101将那个小灵魂捏碎，这具身体，就相当于一个空壳。 要是他再察觉不出不妥，那他就真的是个傻子掌门。 “一定是魔君！” 郝浩宇咬牙切齿：“一定是他，只有他，才会这样做！” 他听说过魔族有这样的秘术，没有想到师尊竟然会中这样阴损的招数。 现在多一刻寻回师尊的魂魄，师尊就多有一分不能归位的危险！ 第41章 仙门恶师尊（11） 漫长而又恐怖的经历。 陈冬青面对幽绿空间中的鬼怪，觉得自己仿佛度过了几百种人生。 她起先受尽魔女的折磨，却在偶然一次机会里，发现了吸收黑雾的方法。 至此，所有的场景都倒换了过来。 “放过我呜呜呜求求你求你放过我” 整个空间里都是哀嚎，陈冬青坐在黑雾之中，抬头上看，眼底忽然流露出一丝疑惑。 只见无尽的幽绿之中，似乎什么东西在裂开，外头的光，也照了进来。 “烛台里的世界，与外界不同，哪怕她只是在里面过了半刻钟，也足足相当于一百年！” “她恐怕早就已经死了！死的干干净净，化成灰烬！” 扫秋的面上满是痛楚，他的剑指在魔君颈前，气得发抖。 “你在说什么！” 魔君的唇角还滴着嫣红血液，给他本就妖异的脸上更添了几分诡异的美丽：“我说，她早就死了！” “师尊……” 郝浩宇捏着那幽绿色的烛台，面沉如水。 101却欢快地想到，那它岂不是又要愉快的换一个宿主了？ “谁说我死了。” 喑哑的声音，随着烛台灯芯的炸开而出现。 黑雾聚散，一个人逐渐现出身形。 她娉婷走出，掐住了魔君的脖子，一句话也没有多说，与他双双化作黑雾，将他拖进了蜡烛芯子中。 惨叫，不绝于耳。 郝浩宇和扫秋面面相觑，皆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只有二哈101心下纠结，骂道：谁才是天选之人？ 等陈冬青再度将魔君拖出来的时候，他只剩下了半口气。 他抱着一只黑影，瑟瑟发抖，似是看见了什么极其恐怖的东西。 陈冬青弯身，在他耳边笑道：“我看见了你的灵魂，卑微，弱小，脆弱，可怜。” “落尘！” 觉察出面前人的状态不对，扫秋忍不住唤她，将她从魔君身边拖开。 也正是这一抓，叫他发现眼前的人，没有实体。 她由黑雾构成，像是鬼一样。 扫秋的手差点缩了回去。 陈冬青转头，看向他，微微一笑。只是这笑容里，总多了几分叫人毛骨悚然的意味。 “你还好么？” 问出口，扫秋就觉得自己说的是废话。 用鼻子都能看得出来，她很不好。 陈冬青微笑，顺带着扫了101一眼：“挺好。” 没有什么不好的。 101的狗毛都竖了起来。它总有一种莫名的危机感是怎么回事？ 二人一狗面面相觑，还有一个不知是否疯掉的魔君抱着黑影痴痴呆呆，一时，竟没有人开口打破这诡异的氛围。 还是陈冬青的魂魄开口提醒：“该回去了。” 天知道她这幅样子，能不能见明天的太阳。 众人这才如梦初醒，是了，当务之急是离开这里。 不然等那些魔族喽啰过来，他们会有不小的麻烦。 “走！” 扫秋当机立断，伸手想去拉陈冬青，却想起自己碰不到她：“你，可以自己走么？” 陈冬青睨了他一眼，什么都没有说，负手踏上虚空，率先飘回去了。 扫秋紧随其后，而郝浩宇没急着离开，将地上破碎的幽绿烛台收进袖中，才跟了上去。 他们还没出魔界，就感觉到一股巨大气浪从脚底升起，一道虹光倏然而起，在天空中炸出一道紫芒。 魔君，自爆了。 扫秋看着天空中的光，那是曾经他的对手。 他不明白为何魔君会选择这样惨烈的方式死亡，却也清楚，这件事同落尘有关系。 不过，他不想过问，想来就算问了，现在的落尘也不会告诉他。 郝浩宇瞧见这一幕，心头却有触动，忽然觉得自己触摸到了什么的门槛。 登时，他明白，他要晋级了。 他原地坐下，盘膝开始这来之不易的顿悟。 陈冬青感觉到他身上的能量波动，对扫秋道：“你帮他护法，我先回去。” 她需要回到落尘的身体里去。 扫秋没有反对，借着月光，他瞧清楚了陈冬青的脸，却发现这与记忆中的扫秋不同。 不过他没有疑惑太久。 魂魄这种东西，未必会和真身长得一模一样。 陈冬青颔首，消失在原地。 但她没有急着回自己的身体，而是将化成二哈的101提起来：“灵魂体？嗯？” 她本身的实力因为这一趟迅速提高，她早在出烛台的时候，就瞧出了101的异常。 它压根不是什么科技产物，它是一缕灵魂。 “啊，被你发现了。”101狗脸上刻出个大大的微笑，“我可不是被困在系统里了嘛，告诉你又有什么用？” 你难道还能真拆了系统不成？ 陈冬青不置可否，回到了落尘的身体里。 她刚起身，就从手里抽出了一朵剔透的记忆。 那是落尘的记忆，也是纠结在陈冬青灵魂之中，一直不肯消散的执念。 现在陈冬青的精神力量强过了她，所以她已对陈冬青造不成威胁了。 “你安心散了罢。”陈冬青道，“魔君的仇，已经替你报了，至于郝浩宇，他也不会有好日子。” 那记忆听得陈冬青这样说，摇摇晃晃自己飞出了窗外，在月华之下消失不见。 “不是，你又打算杀掉这个天选者？”101急了，四条腿四条都趴上了陈冬青的腿。 “这是仙侠世界，没有末世里那样强大的武器。” 而且稀奇古怪的设定更多，陈冬青根本杀不掉郝浩宇。 没准哪天她打算动手的时候，天上一道雷劫，就能把她给劈死喽。 陈冬青却用关爱智障的眼神看着他：“谁说我要动手？” 这世上，多得是让人求死不得的法子。 她需要自己动手？ 呵，这真是她听过的，最搞笑的笑话。 瞧着陈冬青周身隐隐弥散的黑雾，101将原本想要说的话咽了回去。 现在她的情绪不太稳，自己还是先由着她罢。 等她离开这个世界，再看看她能不能走出来。 陈冬青没搭理它，甚至也没问它为什么要变做一只狗。她只是自顾自地将她的道具，那本书取了出来，开始在上头写写画画。 有一点101说的很对，她要快点离开这个世界才好。 第42章 仙门恶师尊（12） 扫秋这些时候来看陈冬青的频率又高了些。 他很担心陈冬青目前的状况。 修仙之人，一旦心态不稳就会堕入魔道。 原本落尘修习的绝情心法，就有一丝魔道的影子，现下她身上的魔气，简直是想让人忽略，都无法忽略。 恰好扫秋的功法有洗濯心灵的效果，所以他每天都来同陈冬青讲道法。 然而只是对牛谈琴。 陈冬青别说听，她就连听都没能听进去。 扫秋一开始讲课，陈冬青就开始睡觉，他说多久，陈冬青就睡多久，等他说完，陈冬青就醒了，比谁都精神。 扫秋总觉得，她是故意的。 陈冬青还真就不是故意的。 扫秋的声音长又缓，就像大学里讲马克思的老教授，催眠的效果是一等一的好。 哪怕陈冬青撑着眼皮，都挡不住困意。 一开始，扫秋来陈冬青还算是欢迎，到了后面，只要扫秋拜访，她就有事要出门。 扫秋虽不喜她放任她自己，可瞧着她也没闹出什么幺蛾子，便也不管她了。 陈冬青自由了。 她自由的第一件事，就是扶摇直上，腾云而起，去长河上垂钓。 捏着一柄钓竿，陈冬青悬在半空之中，瞧着下头水流湍急，叹道：“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自从她完全获得这具身体的掌控权后，她已经能发挥出落尘十乘十的实力。 悬空而立，于她而言不是什么难事。 101刚想附和两句，就瞧着陈冬青捏了一个法令，竟是一句召请诀。 它低头，看着下面滚滚长河流动，为那位接诀的人捏了把汗。 陈冬青这分明就是要坑人啊！ 空间破碎声入耳，紧接着就是一人还没站稳就狠狠跌进了湍急长河中，被浪拍走了。 101：“”啊，兄弟再见，啊，兄弟走好。 陈冬青拎着钓竿，给那个被冲得很远的人招招手：“好徒儿，去替师尊看看海啊！” 郝浩宇：“” 他放下修炼，生怕师尊有什么要事寻他，得到的就是这样的效果？ 嗯？ 陈冬青仍旧坐在原地，钓鱼。 大约过了一炷香的功夫，郝浩宇才回来。 他浑身湿透，看上去十分狼狈。 101在陈冬青脑中给她及时报道：【他得了一块鲛鱼膏】 这就是小世界给予天选者的福利。 只要天选者遇见什么麻烦，就会有比麻烦更大的回报等着他们。 陈冬青笑：“最近课业习得如何？” 郝浩宇眸间略有松动。 原来师尊让自己过来，是关心自己的学业的。 师尊素来不在意周身之事。 她大概是没想到自己反应不过来，会掉下水罢。 “有些地方不明白，还请师尊指点。”郝浩宇谦虚道。 德宗派是个人就清楚，如果郝浩宇的课业都弄不明白，那同辈之中，就没人能明白了。 谁知陈冬青似乎当了真。 她道：“拔剑。” 郝浩宇一头雾水，慢悠悠将自己的剑拔出来：“师” 尊字都还没能说出口，他就连人带剑一起被陈冬青拍飞了出去。 郝浩宇：“”这下不是意外了罢？师父就是故意要推自己下去的！ 101：“”真的，我好同情这个孩子。 等郝浩宇再从水里爬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半个时辰后。 这回，他什么都没有得到。 【看来，就算是天选子，气运也是有度的】 陈冬青若有所思。 101：“” 合着，您家的天选子，就是来给您做实验的是？ “师尊。”郝浩宇可怜兮兮，连头发都不敢擦，“弟子最近有什么错处，还请师尊明示。” 不然，何故要这样磋磨他？ “没有啊。”陈冬青道，“我最近心情都挺好。” 真的挺好的，甚至都有时间来逗逗天选子。 郝浩宇愈发显得可怜巴巴。 他看着陈冬青确实不像心情不好的模样。后者甚至又从河里钓上一条小鱼。 “你收拾一下，同严肃一起搬上赤棱山上住。” 陈冬青收起自己的鱼竿：“现在就去罢。” 郝浩宇先是一愣，然后大喜：“是，师尊！” 他把刚刚陈冬青踹他入水的事情忘得干干净净。 能住上赤棱山，就意味着和陈冬青更近一步。 她这是要亲自教导自己同大师兄了。 郝浩宇心中狂喜，步子又加快了几分。 “我们也该回去了。” 陈冬青展袖，一个闪身，将所有的东西收拾好，踏剑而去。 她到自己山顶之上时，郝浩宇和大师兄严素已经到达山顶，并且收拾好了两间屋子安置了下来。 郝浩宇还算镇定，严素的面上欣喜已经掩饰不住。 他扯着郝浩宇一起大拜道：“师尊！” 陈冬青微微一笑：“你们自己熟悉一下罢。” 她还要去处理一下她钓上来的鱼。 蹲在溪水边，陈冬青瞧着结冰的河水，有些不喜。 她不喜欢冬天，这会让她想起很多不好的回忆。 落尘喜欢，那是她的事情，同自己没有什么干系。 想到这里，陈冬青招手，直接将赤棱山上的冰雪结界给撤了去。 结界外，德宗派的弟子瞧见原本雪白的赤棱山忽然冒出绿色，接着百花齐放，陡然绽放出勃勃生机。 这样的景色，在德宗派已几百年没有出现过。 宗门之中，因有阵法加持，没有四季之分。 所以无论是哪一日，德宗派的景象都没有分别。 扫秋掌门的山头，总是清一色的红枫；落尘长老的赤棱，常年冰雪覆盖；无心长老的焕彦谷，永远都是春天；而为了药材生长，罗洛丹师的孟庭穴，保持炎热的夏季。 其他的长老，虽然没有这四位这样分明的景色，却也有他们固定的独特风景。 毕竟活的时间太久，周围环境究竟如何，他们已经不在乎了。 可刚刚进门的小弟子在乎。 陈冬青山脚下并没有限制外门弟子入内，冰雪初化时节，不少人跑到她山下踏青，摘野果。 他们觉得稀罕，陈冬青便也顺着他们去了。 “师尊！” 远远的，郝浩宇瞧见陈冬青，停住了方才蹦跳的动作，正正经经地走了过来。 第43章 仙门恶师尊（13） 他献宝似的将自己从湖里捞出的几只大蚌呈给陈冬青：“师尊，我这就去炒出来。” 同所有的玄幻男主角一样，郝浩宇有一手惊人的厨艺。 “这东西炒着不好吃。”陈冬青道，“煮三碗面来罢。” 除了陈冬青，大师兄严素也托郝浩宇的福，有了口福。 用鱼骨熬出的汤奶白奶白，氤氲着香气。揉好的面条又细又长，下进滚汤中就晶莹通透，令人食指大动。 严素看着翠绿葱花撒进每个人碗里，忍不住道：“多点葱花。” 天知道，他已经可以辟谷了，怎么还是馋这一碗小小面条。 反观师父，面色如常，竟是一点欲望也没有。 脑中，陈冬青正平静地同101争执： 【半碗？你想都别想】 【好木头，反正你想吃叫他煮就是了】 【滚蛋】 【木头~】 101化成的正太，泪眼朦胧地看向陈冬青，可怜楚楚。 陈冬青：“”为什么总要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啊？ 【算了算了，你吃】 陈冬青叹，使了个障眼法，将大半碗面条都给101端了进去。 101欢呼一声，放下筷子，端起碗就往嘴里一倒。 没了。 它倒是毫不客气。 平静地，陈冬青将空碗摆在桌面，瞧着两个呆若木鸡的人，继续平静道：“下次记得多煮点。” 起身，她拂袖负手离开。 “师父吃的真快。” 看着那连汤都没剩的空碗，严素喃喃道。 “嗯嗯。”郝浩宇愣着点头，同意严素的观点。 他也觉得，下次应该换个锅。这次这个比头大的锅小了点，下次得换个至少半人高的。 陈冬青不知他的想法，她正在将古书的最后一页写完。 做完这些，她合上书，将它藏在自己腰间的储物袋中。 “现在他才刚刚元婴末期，原本这个时候，他应该已经合体期了。” 因为陈冬青态度的变化，原本应该饱受磨难的郝浩宇，并没有遭到任何挫折打击。 就连原本应该渡给他功力的魔女，也被他自己给亲手杀死。 照这样的进度下去，郝浩宇怕是没有那么快能修炼成仙了。 这都拜陈冬青所赐。 要是她没其他的办法帮助郝浩宇快速完成修仙，她就将会被困在这里数百年。 或许更久。 101不禁担心起来。 要知道，它的能量是有限的，要是在小世界待太久，它和陈冬青都要完蛋。 【木头，任务是有时限的，顶多二十年，不能更久】 “知道了。” 陈冬青口中应得漫不经心，心中却早已有了计划。 二十年？ 根本不需要这样长的时间。 她大致已经明白了天选之子的运作机制，想要让他到达顶峰，根本不是一件太难的事情。 晌午，她便将郝浩宇唤了过来。 “你已经在山上修炼了许久，长进着实慢了些。” 陈冬青看着郝浩宇，缓缓道。 郝浩宇低头不语。 他的修为长进，算是同门师兄弟中最快的。 可现在师父竟说自己修为慢 莫不是师父对我期望颇高，觉得自己并未认真修习？ “我在赤棱峰半山腰上开了个洞府，你以后便搬去那里住罢。” 说完，陈冬青重新将手上的书卷折回，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郝浩宇满头雾水，不知师尊究竟是什么意思。 她莫不是觉得自己修炼太慢，不打算再教导自己了？ 郝浩宇满腹心事，自己找去了陈冬青说的那洞府。 然后，他觉得是自己找错了地方。 什么洞府？ 这就是一个冷冰冰的雪窟窿。 就算他已经快要合体期，那也不能长时间呆在这雪地里头罢？ 进入洞穴，他眼前只有用冰雪堆砌起来的洞穴，里头一张玄冰床，一张冰桌，就连椅子，都是用冰疙瘩堆出来的。 不仅看着冷，还十分粗制滥造。 郝浩宇保证，就算是外门弟子的住所，也绝对比这里好上一万倍。 他刚想离开，陈冬青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门口。 她手里抱着的，是一床比里头看上去还冷的雪被。 “以后你就住在此处。” 陈冬青冷着脸，将带来的被子搁在这洞穴的床上。 郝浩宇看着那比床还硬的被子，哽咽一声，看着陈冬青说道：“师尊为何” “你想什么没有用。”陈冬青打断了他的话，“你只需要按我说的做便好。” 郝浩宇的脸更苦了。他简直就快将脸拧成活动的苦瓜。 “是，师尊。” 郝浩宇一贯很听落尘的话，后者说什么，他便照办。 陈冬青点头，也没有继续看他的反应，掉头就走，一句解释也不曾有。 后头郝浩宇的打量，陈冬青视而不见。 她直接去了炼丹房。 罗洛正在看经书。见她来了，放下手中东西，起身问道：“掌门又有何不适？” 陈冬青摇头：“我是为我那个徒弟来的。” “郝浩宇？” 罗洛一看她的样子，就知道她指的徒弟是谁。 陈冬青应了句是，又开口：“我瞧着他丹药用太过，反而阻碍了修行，还请你这几月莫要将丹药分配给他。” 罗洛稍张大了眼：“不分配？” 要知道，每次落尘过来，都是要罗洛多分配些资源给她的这个宝贝徒弟。 现在倒好，怎么就不分配了？ 虽说罗洛听见此言，高兴的很。 毕竟落尘之所以会知道郝浩宇的那些腌臜事情，是罗洛撞见，告诉给她听的。 女人，对于风流浪子都没有什么好性气。 “对，不必再分配给他。”陈冬青笃定道。 罗洛可高兴坏了：“也好，那我就将他分内的药材下分给你门下的其他弟子，你看可好？” 陈冬青对这点没有意见。毕竟她是想要给郝浩宇添堵，其他人同她没有干系。 还不知道自己的资源已经分给其他的人的郝浩宇，抱着那床冰冷的雪被，瑟瑟发抖。 自己是不是哪里恼怒了师尊？ 郝浩宇想不明白。 为何师尊要这样折腾自己？ 没来由的，郝浩宇心中油然升起一丝不甘和怨怼。 他想起，自从师尊当众踹他那一脚后，看他的眼神就不对了。 她似乎，早就已经对自己有了不利的心思。 第44章 仙门恶师尊（14） 第二日鸡都还没有打鸣，陈冬青就出现在了郝浩宇的床前，将他提溜起来。 他整个人冷得像是一块冰块，僵硬又冰凉。 这小子，居然真的在寒床上躺了一夜。 睁眼，他有些掀不开眼皮：“师尊，您莫要生气好不好？” 他想了一晚上，觉得自己定是什么地方招惹了师尊，惹他不快。 或许是偷偷下山摸过农户的鸡，也或许是带着师弟一起去狩猎摘野果。 还或者，是悄悄将无心长老的假发给藏了起来。 他的眼神颇为可怜，就连101也免不得多了三分同情。 然而陈冬青没有半点反应。她只是生硬地道：“去背功课。” 说着，将一本约七百多页的功法大全递给了郝浩宇，要他就在这里背给她听。 这是藏书阁中最厚的一本书，记录了各大家的功法，以及它们的优势和弱势。 没有人会傻到去背这种东西，因为它的性价比根本不高。 除了厚，这本书一无是处。 就算郝浩宇再迟钝，都能感觉到陈冬青是在为难他。 他没有背诵，第一回对自己师父的话生出了反抗之心：“为什么？” 为什么要这样对自己？ 为什么要这样折腾？ 为什么忽然就成了这幅模样？ 要是师父一直对自己这样，或许自己还不抱希望。但为什么他向来看做父母的师父，忽然有一天就不要他了？ “这是为你好。” 陈冬青回答的很生硬。她抬手，打开结界，命郝浩宇现在开始。 郝浩宇抬眸，眼底里的情绪慢慢收拢，逐渐凝实。 他没再反抗，而是顺从的拿起那本比他巴掌还厚的书，一页一页翻了过去。 此时，101终于发现了不对。 陈冬青不对。她之前并不是这个样子。 第一个世界里，她虽然对白杰起了杀心，却没有磋磨折腾他的意思。 她设计，她下套，却没有对他进行打击。 可现在不同，她分明就是在折磨郝浩宇，是在摧毁他的意志。 这不是陈冬青做出来的事情。 她不会以捉弄人为乐！ 【木头？】 101小心试探，得到的是陈冬青的随口的嗯。 它忽然明白，究竟是哪里不对了。 其实从魔君那盏烛台里出来后，她就有些不一样。 说不上来究竟是何处不同，但对自己的态度，虽和从前一般无二，却没有搁在心里。 似乎没有什么需要她搁在心里，也没什么需要她在意。 完了。 101心想，它的这个宿主怕不是疯了。 系统外，陈冬青偶尔听见101的内心活动，大致知道它心里在想些什么。 微微弯唇，陈冬青莞尔，只当做什么也没有听见。 天选之子不愧是天选之子，哪怕是最厚的一本书，他背完也只花费了两天的功夫。 陈冬青冷着的脸也终于缓和：“出去走走罢。” 郝浩宇站起身，发现自己盘坐的腿已经麻了。 他有些站不起来。 但他也没期望陈冬青能扶他。他撑着腿，躬身一步步走出了这个洞穴。 外头，是阳光。 他好像已经很久没有瞧见阳光了。 郝浩宇抻了抻手，觉得自己身上暖和了许多。 身后，一阵寒意袭来，郝浩宇下意识往旁边一避，怎料腿脚僵硬，没有站稳，直接磕到了地上去。 头顶摔出一个包，被蹭破了皮，有些流血。 郝浩宇一怔，旋即想到，自己已经多久没有受过伤了？ 而身后那人，却对此视而不见。 她的剑尖，指在了他的脖子上：“和我过剑招。” 郝浩宇的心，凉了大半。 他和师尊差了不知几个境界的修为。她现在说要和自己过剑招，只是单方面的欺凌。 自己定会很惨。 “怎么？不敢？” 陈冬青用言语刺激他。 “有何不敢？” 郝浩宇果然吃这一套：“来战。” 结果当然是郝浩宇一招被拍飞了出去。 他可以越阶作战，但前提是旁人只比他高一个等级。 而陈冬青足足比他高了两个境界。 这是无法跨越的鸿沟，在郝浩宇到达大乘期之前，他都别想打过陈冬青。 赤棱山腰，能看见剑虹扬起，一个黑影不断飞来飞去。 不知道的，觉得那是师兄练习轻功，眼力好的，就能看见被打得很惨的郝浩宇摔来摔去。 直到他感觉到自己境界松动时，他才没有继续挨打。 眼前一黑，他昏了过去。 郝浩宇醒来的时候，发觉自己身上有无穷无尽的能量。 他恍然，他居然升阶了。 他居然已经合体期了！ 坐起身，虽然浑身疼痛，但终究还是喜悦占了上风。 守着他的人，是大师兄严素，他满面担忧，递给郝浩宇一枚药丸：“师弟，你是招惹了罗洛长老么？为何她怎么都不肯给你灵药？” 郝浩宇低头，瞧着严素手里的药，知道那是原本属于师兄分内的。 他大概还不知道自己晋级了的事。 “大师兄，这个你留着，我还好。” 推开严素手里的药，郝浩宇道：“师尊她” “她接下天雷，去休养了。” 郝浩宇抿唇不语。 师尊不可能提前知道自己会晋级，之所以会替自己挡下天雷，恐怕只是因为雷劫来得突然，她不及避开。 要知道，雷劫遇强则强，她面对的，至少也得是大乘中期的雷劫了。 “师尊是不是伤得很重？” 郝浩宇小心试探道。 “还好。” 说到这里，严素忽然憧憬又崇拜：“咱们师父，已经大乘后期了！” 郝浩宇脑中‘嗡’地一下，似有什么在坍塌。 大乘后期，大乘后期！ 所以自己，是借着她晋升的雷劫，突破的？ 不行，自己得速速离开这里才好。 不然等她回过神再来折腾自己，自己非得死在她手里。 再者，罗洛长老恐怕是得了她的命令，才不给自己灵药，再留在德宗派，也不会有自己的资源。 还不如早日离开为好。 否则，怕是连小命都得丢在这里。 打下这个主意的郝浩宇，决定说跑就跑，乘着落尘晋级养伤的功夫，在一天夜里收拾好细软，下山跑路了。 “大概他是德宗派第一个溜走的人罢。” 陈冬青看着水镜中郝浩宇鬼鬼祟祟的身影，笑着道。 不过，正合她意。 她的计划，可以正式展开了。 第45章 仙门恶师尊（15） 尘世总要比修炼者的住处热闹。 郝浩宇都不记得自己有多少年没有下过山了。 他站在热闹的街市上，有些茫然，还有些欢喜。 自己这么轻松就从山下逃下来，简直就像个美梦。终于可以不用面对师父的苛责了！ “天下神算，消灾解难！” 郝浩宇一席白衣，衣袂飘飘，倒还真有几分绝世高人的模样。 哦，对于常人来说，他本来就算是高人。 他的算命摊子，很快就围满了人。 毕竟他的外貌极具欺骗性，围来的都是些小姑娘。 “道长，您看看我几时有姻缘啊？” 有胆大的小姑娘，直接坐在他对面，笑嘻嘻地撑头问道。 郝浩宇看惯了仙子冰冷面容，这般普通姑娘的娇俏似已遥远。现下看来，竟也有几分心动。 “有因必有果，有果必有缘。”郝浩宇笑，“姑娘，您这般好模样，缘不久矣。” 姑娘还想再说些什么，忽然惊天动地的一阵哭声，一个小球蹿射过来，直接抱住郝浩宇的胳膊：“哥哥，嫂嫂不行了，你快回去看看呀！” 郝浩宇：“”他哪里多出来的一个妹妹？ 众姑娘见状，叹气赶忙离开，像是见着了鬼一般。 【好玩么】 101盯着幻化成小孩子的陈冬青，对她进一步的恶趣味表示深深的哀悼。 【挺好的】 陈冬青一边应着101的话，一边扯着郝浩宇的胳膊，一把鼻涕一把泪：“哥哥，哥哥你快带我回家。” 郝浩宇对孩子和女人的容忍度向来很大。 他刚想问这孩子究竟为何出现在这里，还一口一声的叫他哥哥，就看见这孩子的衣角上占着不少红艳艳的东西。 是血。 再定睛一看，果然不远处还有几个金丹期的修炼者。 郝浩宇想到了自己的身世，不觉心下一软，抱起化成孩子模样的陈冬青，笑道：“走了，哥哥带你回家。” 陈冬青捏了个法术，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障眼法真好用，不仅可以捏泥人，还可以捏眼泪。简直是太棒了！ 郝浩宇现在已经是合体期，自然不怕对面那些区区金丹，可不知对面究竟有几人，他也不敢掉以轻心。 扔下自己的摊子和算命旗帜，郝浩宇催动法术，使了个遁地术，跑远了。 陈冬青收起了自己的障眼法。 确定没有人追上来后，郝浩宇将陈冬青放在地上，发现这个小人只有他一半高。 他的声音温柔下来，蹲身问陈冬青道：“小朋友，你的家在哪里？” 陈冬青的脸扭曲了起来。 她睁大眼睛，忽然‘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冬青没有家了。” 若不是101与她心意相通，这一刻瞧着她的脸，当真以为她十分伤心。 她扯着郝浩宇的衣袖，将眼泪鼻涕一股脑地往上头擦。 郝浩宇的嫌恶只有一瞬，可瞧见小孩子哭的几乎噎住，又伸手去拍她的背。 他试探问道：“他们为什么要追杀你？” 陈冬青抬头，边抽边说：“因为他们想要抢我们家的那本书。” “什么书？” 郝浩宇来了兴趣。 是什么书籍，引得这样多人追杀一个小姑娘？ 陈冬青哭哭啼啼：“我娘说了，不可以给坏人看。” “哥哥不是坏人。”郝浩宇摸了摸她的脑袋，“哥哥不要你的书，哥哥就看一眼。” 看一眼，满足一下他的好奇心。 “那就只看一眼哦。” 陈冬青一边擦眼泪，一边从衣襟里掏出一本厚厚的书册来。 郝浩宇不想看了。 他后悔了。 那本书，简直就是他的噩梦。 陈冬青手里托着那本厚达六百多页，郝浩宇两天才背完的书，泪眼朦胧：“哥哥你真的不看么？” 他当然不想看！ 谁会想要多看一眼自己的课外作业？ “不了。”郝浩宇将那书重新塞回陈冬青的袖子里，“这是你家的宝贝，我看多不好。” 他摸了摸那本书的手感，觉得好像有些不对。 这本书，怎么和自己背的那本摸上去感觉一模一样？ 难道说这就是自己在山上看到的那本？ 不，不可能。这个小孩子手中怎么可能有他门派的东西？ “哥哥，你真是好人！”陈冬青狠狠地擦了一把自己脸上的泪珠，笑逐颜开。 郝浩宇被夸得有些飘飘然。他拉起陈冬青的手腕，牵着她道：“饿了没有，哥哥领你去吃点东西。” “好！” 两人就近去了一家酒馆。因念着小姑娘受到惊吓，也不知多久没有进过食，郝浩宇嘱咐店小二多上些肉食，并且不要放辣。 这般年岁的小姑娘，都不大爱吃辣椒。 就连他师父也 郝浩宇的脸色黯淡了下去。 等店小二唤他回神，陈冬青已经吃饱了。她伏在桌上，觉得自己好像吃的有点多。 “客官，一共一百九十八小钱。” 郝浩宇一惊，看着店小二，不满道：“一百九十八小钱？贵店莫不是店大欺客，欺负我” 他说不下去了。 因为在他的面前，摆着五摞比人还高的餐盘，干干净净，比舔过还干净。 店小二苦着脸：“客官，这已经很实惠了，你家这小娃娃，直接吃掉了我们店里两头牛。” 吃掉两头牛的小娃娃，冲郝浩宇嘿嘿一笑，露出两对虎牙。 郝浩宇叹了口气，从囊中摸出一锭一两上下的银子，递给店小二：“不用找，麻烦你了。” 店小二接过银子，仍旧是垂头丧气离开了他们的桌子。 “走罢。”郝浩宇上上下下打量了那小姑娘一顿，似是怀疑，又似是疑惑。 陈冬青趴在桌上，摇头：“哥哥，太撑了，走不动。” 郝浩宇想了想，从店里买下了一个菜篓，将陈冬青放进去，自己背上背篓走了。 二人沉默了一路，郝浩宇忽然问道：“他是不是摆了许多空碟子？” 他还是不太相信，一个小姑娘怎么能吃那么多。 陈冬青应道：“我吃的不多的，哥哥你不要扔掉我。” 她真的吃的不多。大乘期的大能要是正儿八经的吃饭，别说两头牛，百来头也只是时间问题。 这大概就是为什么越往上，大家就越喜欢辟谷的原因。 关键是养不起啊！ 第46章 仙门恶师尊（16） 郝浩宇已经认定了，他家小姑娘吃的东西不多，就是那店小二在中间作梗，看着他发愣，就将店里的空碟都摆了过来。 定是这样没错！ 然而，让郝浩宇更为发愁的一件事是——他没钱了。 在山上，大家都是同门师兄弟，要钱也没有什么意义。 互相换东西用的都是灵石，铜臭这玩意儿，根本用不上。 可在山下，就正好相反。 普通人要灵石这种看上去漂亮的石头根本没有用处。哪怕是上等灵石，都没有河边拿来打水漂的扁平石头让人快活。 要怎么才能赚钱呢？ 郝浩宇看着陈冬青，有些发愁。 “哥哥你不要想卖掉我！我不值钱的！” 陈冬青急速往后头退，瞪着郝浩宇有些气鼓鼓。 孩子就是这点好，无论说什么，都不会有人当真。 虽然自己不值钱，但是看郝浩宇这张小脸，一定很值钱。 要是能将他卖进小倌中 陈冬青低头，露出了邪恶的笑容。 【宿主你干什么？宿主你千万不要乱来啊！】 陈冬青使了个法术，暂时阻断了与101的联系。 “咱们去找些杂活儿罢。”郝浩宇最后做下决定。他可以辟谷，但总不能带着这个娃娃饿死。 再者，她也得换两身新衣裳，不然怎么见人？ “好的，哥哥！” 陈冬青眯眼微笑。杂活儿哪里挣钱，卖人才是暴利好么？ 她得想想，将郝浩宇卖到哪里去。 象牙倌其实还是不错的。反正这个世界的主角是个种马，多给这个世界留下些种子，也没什么关系不是？ 反正他也不在乎，自己就更不在乎了。 陈冬青这样想着，同郝浩宇走到闹市后，就径直找个借口，尿遁了。 她直接去了这个地方最大的象牙倌，找到那里的牙婆。 “婆婆。”陈冬青超小声，“我想要卖掉我哥哥。” 牙婆听这话，倒也没有太惊讶。她见过这样的小娃娃，她的哥哥，多半是她父亲带过来的拖油瓶。 这种事情母亲不好出面，就只好让这个孩子来办。 “你哥哥今年几岁？姿色如何？” “我哥哥今年一百零六岁，不是紫色的，是黄色的。” 陈冬青表示，她从来不骗人，说是一百零六岁，就是一百零六岁。 牙婆怔了怔，以为是孩童天真无际：“好好好，一百零六岁。” 她以为是天上的神仙呢？还一百零六岁。 牙婆对陈冬青的印象瞬间就不好了。 这孩子看着已经有五六岁了罢？没想到居然是个傻子。 估摸着她哥哥也是个傻子哥哥。 不过这孩子的皮相倒是不错，要是卖给大户人家当丫鬟，恐怕还是不错的。 牙婆正拿着主意，忽然听得小孩子欢快地唤道：“哥哥！” 牙婆朝她招手的方向看去，登时滞住了呼吸。 我的姥姥啊！这是什么天仙人物？莫不是从画上走出来的哥儿罢？ 她想起最近钱家小姐还在问她有没有合适的陪读小厮，现在看来，这可不就是有了？ 一等一的相貌，一等一的气度。钱家小姐见了，一定欢喜。 牙婆回过神来，刚想低头和那孩子说话，却发现哪里有孩子，又哪里有俊俏小生？ 再抬头一看，天已经黑了。 她愣了足足个把时辰。 郝浩宇戴好帷帽，斥责陈冬青道：“不是告诉你不许乱跑？怎么又不听哥哥的话？” 这些日子，他已经十分了解这个孩子。 看上去天真无暇，其实心里头坏得很。 不过郝浩宇也没觉得有什么，毕竟孩子都是这样。他小时候比陈冬青更过分。 当然，如果他现在知道陈冬青究竟在合计什么，他一定不会这样想。 “哥哥，你戴着这个帽子，丑死了！”陈冬青嘟囔道。 郝浩宇笑：“这样可以少些麻烦。” 天知道这些日子路过镇子，他收到了多少手绢。 布料都可以给陈冬青做上好几套衣服了。 “哼。”陈冬青背过脸去，继续想着她的卖人大计。 “让让，让让了啊！” 四头大马牵着的一辆马车疯狂在路边急骋，路边有人来不及避让，被前头的马车夫一鞭子扇开了去。 漂亮的鞭花，却叫人赏心悦目不起来。 眼瞅着大马已经冲过来，陈冬青却没有半点想要离开的意思。 郝浩宇没注意到这边的动静，他正掏钱给陈冬青买糖葫芦。 等他转过身来，正好瞧见马车马夫的鞭子，招呼上陈冬青的脸。 “小冬青！” 郝浩宇拿稳糖葫芦，顾不得暴露自己的修士身份，支起一个屏障，挡在陈冬青身前。 不过这屏障很快就消散了去。 陈冬青的身后，一道黑雾浓郁起来，似乎有一对棕红色的眼睛缓缓张开。 接着，马车上套着的马忽然暴动，将上头的车夫撂了下来。 当然，这一些在普通人眼里是看不见的，只有像郝浩宇这样有修为的人，才能看见黑雾以及那一只眼睛。 饶是郝浩宇的修为，看见那一对眼睛也不禁有些后怕。 他忙赶过去，将陈冬青抱了起来。 而那黑雾，也在他过去的同时消散了。 陈冬青似是什么都不知道，只是被吓坏了，‘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最近她的大哭，已经纯火炉青，根本不需要障眼法也能挤得出眼泪。 “什么人？” 里头，出来一个女子，立在马车前，桀骜张扬。 原本被屏蔽的101，忽然又出现在陈冬青的脑中：【木头，主线第二女主出现了，钱家大小姐，金丹期大能，应该也快要合体期了】 【哦】 陈冬青并没有太放在心上。毕竟金丹期的女主都已经被干掉了，这一个也不在什么话下。 不过，主角光环还真是奇特，她都已经将剧情改得一塌糊涂，女二居然还能遇见男主。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心灵感应？ “这位姑娘。” 看见马车上是个漂亮女人，郝浩宇的话温和了许多：“你的家仆当街伤人，差点撞到家妹，我实在见不得，便出手给了些教训。” “撞到便撞到，打狗还要看主人！” 钱大小姐陡然出手，郝浩宇不曾料到，竟被她一鞭子直接打飞了面具，露出真容来。 大小姐惊呆了。 第47章 仙门恶师尊（17） 怎么没有人告诉她，面具下的这个人居然长得这么好看？ 就算大哥在这里，都比不上他的一根手指的貌美。 钱大小姐，沦陷了。 被抱在手里的陈冬青默默叹了口气。 这年头，美色这么好用了么？ 哦，不，好像什么时候美貌都很好用。 “公子。”钱大小姐忽然一改常态，“家仆鲁莽，冲撞公子和家妹，还请饶恕。” “为了表达我的歉意，请公子和小姐去府上修整。或许有些唐突，但是还请公子不要拒绝。” 她，美眸顾盼，两靥生花，将楚楚动人演绎的淋漓尽致。 刚刚还飞扬跋扈不可一世，现在就成了娇滴滴的小姑娘。 这还真是，美貌使人和气，恋爱叫人失智啊。 郝浩宇没有急着答应她。他低头，看着陈冬青小脸上的泪痕，问道：“小冬青呢？想不想和这个姐姐去她家？” 陈冬青的头摇得像个拨浪鼓。 去她家，做梦去！ 想勾搭男主，自己过来啊。 反正她不仅不会阻拦，没准还会在旁边嗑瓜子顺带鼓鼓掌哦。 “抱歉。”郝浩宇单手抱着陈冬青，朝钱大小姐拱手拒绝道。 钱大小姐的脸涨成了猪肝色。 钱塘镇，敢这样拒绝她的人早就被埋进地底三分了。何况她难道表现得还不够明显么？ 虽说她还想再问一句，但她的骄傲不允许她开口。 她道：“那就算了，有缘再会。” 说着，她踢了一脚马匹，催动骏马继续飞驰，跑远了。 “吓坏你了罢？”郝浩宇摸了摸陈冬青的小脑袋瓜子。 陈冬青摇头：“哥哥，那个姐姐好凶，我不喜欢她。” 郝浩宇没有回话。 陈冬青心下自有算计，乖乖跟着郝浩宇回了旅店。 叮嘱好陈冬青不许乱出门，郝浩宇先离开，不知要去做什么。 他才刚刚走，后脚昨日那牙婆子就追了进来。 毕竟是钱塘镇最有名的牙婆，她想要找一个外地小姑娘，还是不难的。 “姑娘，你哥哥呢？” 牙婆明知故问。 陈冬青一边磕着南瓜子，一边看着牙婆脸上的媚笑：“出去了。” “哦。出去了呀。”牙婆意味深长，“那他什么时候回来？” “谁知道呢。” 陈冬青笑，继续和她的南瓜子奋斗。 牙婆最是擅长没话找话：“你可知道城南的钱家大小姐？” 陈冬青拿瓜子的手一顿。 钱大小姐啊？怎么兜兜转转的，又转过来了？ “你若想要卖掉你哥哥，老婆子我给你指给明路。钱大小姐最近招小厮，我看你哥哥就很合适。” “真的么？” 陈冬青仰头，满脸天真。 “真的。或许你哥哥能借此飞黄腾达也说不准。” “那好。”陈冬青搁下手中的瓜子，“其实我也希望我哥哥好好的。” 最好是能将钱家好好的折腾个鸡飞狗跳，就更好了。 因为有101提前告知剧情，陈冬青知道，这个城南的钱家，并不是什么好货色。 他们是一群修行者，居于俗世之中，专门找年轻小伙的器官，给病危的富贵人家换上。 这个钱小姐之所以要找小厮，并不是世俗人口中的荒诞，而是为众人寻找货源。 不过如果是郝浩宇去，那就不一定了。 他的光环，注定了他在哪里都如鱼得水。 “既如此，那我给你说个法子。” 牙婆在陈冬青耳边嘀咕几句，又偷偷递给她一瓶药。 陈冬青捏了捏那药瓶，微微一笑，送走了牙婆。 然后，她将那药瓶扔进了垃圾桶。 这种普通的蒙汗药，怎么可能对堂堂合体期的郝浩宇有作用？ 要用，也要用她陈冬青的超级一下倒才好。 陈冬青倒了杯水，发出咋咋的笑声。 郝浩宇自然不知道危险即将降临。 他去打探了一下那钱家大小姐的身世，对她略有了解后，才去糕点铺子买了点白云糕，折回了旅店。 他刚想推门，却觉得有些不大对。 这扇门有古怪。 郝浩宇刚想回头离开，脑后忽地一疼，眼前漆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将落在地上的糕点拾起，陈冬青打开一角尝了尝，施法让郝浩宇躺回床上去。 这样想想，似乎还有点对不起他。 毕竟这白云糕，多半是给自己买的。 【这就是你所谓的一下倒？】101没好气道。 它还以为陈冬青的一下倒，是什么绝世灵药。没想到她的一下倒，就是拎着花瓶在人家脑后敲一下。 【难道他不是一下就倒了？】 陈冬青咽掉口中白云糕，拍手一笑。大乘期的轻轻一击，足够他睡上半个时辰。 而这半个时辰里会发生什么，她陈冬青可就不敢打包票保证了。 坐在椅子上，陈冬青默默等着牙婆来，又觉得很是无聊。 她想想，捏了个决，再度变小，爬进了郝浩宇的袖袋。 等牙婆带走郝浩宇，她一个人留在这里还有什么意思？ 不如跟着他们一起，去看看究竟有什么好戏。 很快，牙婆就带着两个壮汉来了。 她瞧见里头安安静静地躺着那谪仙，而那小姑娘已经不见了踪迹。 “还算她聪明跑得快。”牙婆嗤笑。 不然，就将那标志的小姑娘也绑了，买去人家家里当丫头。 她命壮汉将郝浩宇抬走，没有注意到后者口袋里的标志小姑娘正在记仇。 郝浩宇被直接抬进了钱府。 钱大小姐正满心不悦：“王阿婆，我让你给我找的人，你怎么只找了一个？” “这些年头我也没亏待你，怎么你就不舍得出力了？” 牙婆陪着笑，道：“大小姐，我这回保证，这得来的人您一定喜欢。” “你每次都保证！” 钱大小姐有些不耐。 他们还真当自己要这些人是来玩的，她喜不喜欢，难道不都是要上台动刀子么？ 难不成她还会自己留着不成？ “今儿这个，长相是一等一的俊朗。”牙婆笑着，鼓了鼓掌，命人将郝浩宇抬上来。 钱大小姐刚想说，难不成还能比她今日见着的人还俊俏？ 话未出口，就看得她心心念念的人，被两个人架着抬了上来。 他脸上的鞭子痕迹，还浅浅淡淡的有一个印。 钱大小姐忽然就笑了。 他啊？如果是他的话，倒还真可以考虑考虑留下来玩一玩！ 第48章 仙门恶师尊【三百收】 陈冬青待在郝浩宇口袋里，看着大小姐给郝浩宇喂下化功散。 陈冬青躲在郝浩宇口袋里，盯着大小姐给郝浩宇灌下催情药。 陈冬青抓着郝浩宇的口袋，同着大小姐扒掉的衣服一起丢到了床下。 用口袋蒙着脸，陈冬青脸色微红。 啊，好羞耻，好刺激。 趁着床‘咯吱’晃着正欢，陈冬青抓着已经化形出来的101挪到了门口。 【你干嘛？还想爬到床上去看活春宫？】 陈冬青指着101的脑袋，笑骂道。 虽然她也有那么一丢丢想要围观，但她还是道德的，还是要点脸面的，还是得让101保持内心纯洁的。 【切】 101对陈冬青的做法非常不服气。 【我很清楚你在想什么好嘛？别装了，大家半斤对八两】 两个人商讨一阵，从落尘的储物袋里拿出了陈冬青备下的瓜子。 居家旅行，看戏赏春不可缺少之，葵花籽。 “你说他们能多久？”陈冬青一边磕着瓜子，一边问101道。 里头的战况太激烈，就算陈冬青发出声音，他们估摸也听不见自己说话。 “至少一两个时辰罢。毕竟天命之子呢。”101却不喜欢瓜子，它伸手朝干牛肉抓去。 它可是食肉的，才不要瓜子。 “滚蛋。顶多半个时辰好么？一两个时辰不符合科学依据。” 两个时辰过后 最初的新鲜感过去，听着里头仍旧没完没了的咯吱声，陈冬青自觉被打脸。 她站起身，脚有些麻：“走了，真是无聊。” 早知道还不如留在旅馆里鼓捣她的新玩意儿。 101也有些乏了。它化成孩童模样，打了个哈哈：“咱们就这样回去，万一郝浩宇发现你的不对怎么办？” 都这个时候了，郝浩宇身上的药效估计早就已经过了。 再者，他是天选者，要是他真的从内心无比抗拒钱大小姐的接触，后者根本就别想碰到他一根汗毛。 说到底，他心里其实并不抗拒。 这才有了陈冬青的算计成功。 陈冬青也知道这一点。 她道：“那牙婆看她不顺眼很久了，不如借着她的手，给咱们解决些麻烦。” 101深以为然。 如今陈冬青睚眦必报的性子，很得它心意。 幽深的巷子里，是最好捉人的地点。 牙婆看着巷口拾荒的那个流浪汉，命两个人悄悄跟了上去。 钱大小姐说了，她要小厮是人，是活人就够，不管长相如何，她全都要。 虽然惊讶于她的重口，但牙婆并不介意自己的收入更多一些。 不过既然大小姐发话，那她只需要多抓一些人就好。 正当她打算发号施令的时候，忽然一个稚嫩的童声响起：“婆婆！” 流浪汉得了这一声，跑开了。 牙婆咬牙切齿。究竟是哪个小蹄子，敢坏了她的好事！ 低头，瞧见一个水灵灵的小姑娘扯着她的袖子，垂泪欲滴：“哥哥，我哥哥去哪里了？” 牙婆不悦的心情，忽然就散去了。 呵，少了个铜板，来了个银疙瘩，这买卖，划算！ “你哥哥呀。”牙婆慈眉善目，“我这就带你去找哥哥好不好？” 她招手，两个原本藏在暗处的大汉走出来，慢慢朝陈冬青走近 普通的药物，普通人的击打，对隐藏实力的陈冬青来说，只是隔靴搔痒。 不过她还是很配合的装晕，倒在了牙婆怀里。 牙婆摸摸她的脸，对旁边的人笑着说道：“这小脸嫩得很，想来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孩子。” 大户人家的孩子，可不能往好人家里卖。 要知道，她若在好人家，某日机缘巧合被冒领了去，恐怕倒霉的就该是她王婆子。 旁边大汉附和道：“瞧着这模样，日后当个头牌应该不难。” 陈冬青的脸朝着牙婆胸口，忍不住露出个笑。 头牌是？好的，我记住你了。 “也好。” 牙婆抱着陈冬青，用一件衣服挡住了她的头脸：“我最是了解这些大户人家不过，要是自家闺女在窑子里，那是宁可不要这个女儿，也不会认回去的。” 几人嘿嘿笑着，三言两语商讨好了陈冬青的去处。 被商议的陈冬青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居然昏昏沉沉的当真有些想睡。 她心大得很，真的就这样睡着了。 等到一阵嘈杂闹醒了她，她才缓缓睁开眼睛，瞧见的就是郝浩宇的侧颜，同他脖子上深浅不一的痕迹。 啊，战况真是激烈啊！ 陈冬青半梦不醒地想道。 不过她也没忘了正事。 现在可不能让郝浩宇看出破绽来。 她伸手，装作浑然不觉发生何事的模样，甜甜笑道：“哥哥！” 这一声，激起了郝浩宇浑身的性气。 在他的眼里，就是这牙婆使坏，先是撂倒了他，将他卖进钱府，又卖了他妹子。 他同意了么？居然想要将他妹妹卖进窑子里。 她真是好大的胆子！ 剑指牙婆颈间，郝浩宇冷笑：“说，你还有其他的人呢？” 他已经试探过，牙婆身边只有些普通人，除了力气大一些，根本没有修习者。 而普通人，怎么可能对付的了他？ “都，都在这里了” 在郝浩宇亮剑的那一刻，牙婆就已经知道自己招惹了什么不得了的人物。 修仙者，而且是有门派的修仙者！ 这回她可是踢在了铁皮板上，谁都救不了她了！ “还有呢？” 郝浩宇的剑尖已经刺入牙婆颈脖一分。 陈冬青看着她颈脖蜿蜒留下的鲜血，周身隐约有黑雾忍不住要蔓延出来。 好在郝浩宇的关注点在牙婆身上，并没有看她。不然她很有可能就暴露了。 闭上眼，陈冬青压抑住自己身上那些躁动的东西，平静了下来。 郝浩宇不需要牙婆回答，他也认定这件事出自钱家那大小姐的手笔。 除了她，他就没有见到这钱塘镇还有哪里有修行者。 而且，自己用的那些药，她也承认了是她下的。 原本郝浩宇对大小姐还有一丝怜惜之心，可当他知道她要把他的妹妹送入窑子，就半点顾及也无了。 如此恶毒的妇人，简直从骨头里坏到了极致！ 陈冬青对他的想法深感赞同：【是啊是啊，真是坏透了】 101：“”这到底是谁比较坏？ 第49章 仙门恶师尊（19） 郝浩宇有仇必报。 在他眼中，恶毒的世俗人，活在世上只是浪费口粮，还不如让别人活的轻松些。 踩在鲜血之上，郝浩宇抱着陈冬青，冷色离开。 他找了家脂粉铺子，买了些颜料，带着陈冬青回到了旅店。 让他略感惊异的是，虽然怀中这个孩子还很小，但大抵是经过家中变故，竟也没有对杀人产生太大的抵触。 他还以为，自己需要花些时间去开导她。 “冬青。”郝浩宇将陈冬青搁在椅子上，蹲下身郑重同她说道，“有些事情，哥哥必须告诉你。” 陈冬青眨巴眼睛，示意他可以说了。 “哥哥不是什么好人。这回，我是要去做些了断。” 郝浩宇从来都没将自己定位成一个好人。 他的人生信条非常简单：若人对他好，他便百倍还之；若人妄图害他，他必取之性命。 这也就是为何故事最后，他会要了自己师尊的性命。 他容不得旁人对他不好，哪怕一点点。 “冬青知道，哥哥是好人！” 陈冬青的眼里闪着崇拜的光。她完美的演技，叫系统里的101甘拜下风。 和她比起来，男主直来直去，确实算得上是好人。 【别玩太过】 101忍不住提醒她：【要是这个天选子又被你玩死，你可就只有三次机会了】 陈冬青笑，不以为然。 她还有三次机会可以耍，不是挺好？ 指尖上，一团黑气跳动，藏过郝浩宇视线，从窗外逃窜出去。 郝浩宇的易容术无可挑剔。 在他灵巧的双手之下，他自己成了一个白发老翁，而陈冬青成了他丑陋的孙女。 对于这个辈分，陈冬青心中不满，却也没有更好的主意。 偏偏她心里的不高兴还不能写在脸上，还得高高兴兴的依言喊郝浩宇一声‘爷爷’。 人都傻了。 “爷爷！”陈冬青老大不高兴的笑着，扯着郝浩宇的胳膊，“背。” 她决定，既然要做孙子，就要做最大爷的孙子。第一步，从脚不沾地开始。 她伏在郝浩宇背上晃着腿，看的101直蹙眉。 不对，怎么看都不对，这怎么会是陈冬青那个木头？ 她怎么会有这种想法，做出这种事情来？ 101噤言，决定再观察观察。 钱府的大老爷是钱塘镇出了名的大善人。 他常常出钱安置城中的矜寡孤独，不求回报。所以钱府其实在城中的风评很高。 郝浩宇想要混入钱府，选了个最省事的方式。 将钱婆子和她手下的人稍稍打扮，陈尸于钱府前，抱着陈冬青在钱府门口垂泪。 最老套的情节。 不过半日，全城人就都知道，钱塘镇来了一个老者带了一个孩子，一家人惨遭人夺宝杀害。现在他为了保全自己的孙女，愿意将宝贝献给钱家。 要求是，钱家能替他将家人入殓，并且保护祖孙两的安全。 钱家自诩与人为善，将郝浩宇和陈冬青接入府中，又在城里大肆宣扬，说不仅会帮老人家安排家人后事，还不会取人家家传的宝贝。 登时，他们在城中的好感度又往上升了升。 陈冬青吊脚坐在椅子上，只笑了笑。 “魏老，你说那些贼人为夺宝而来，且每个人都有金丹实力？” 钱老爷慈善地看着郝浩宇，眼底的贪婪却显而易见。 出动数个金丹高手对付一家农户，钱老爷不大信。但郝浩宇诓骗他，说是自己打猎的时候救下了一个年轻人，那年轻人给了自己一本书。 自己的儿子儿媳照着书修炼，竟然到了金丹期。 他就有些信了。 毕竟普通的老农，不可能将细节说的这么详细。 而且听他的形容，那年轻人多半是开山派的弟子。 非修仙中人，怎么可能将开山派弟子的装扮说的那么清楚？ “对，金丹实力。”郝浩宇点头，苍老面上郑重得很。 他从怀中摸出一只宝珠，递给钱老爷：“当时这只球，变成了金色。” 测法球！ 钱老爷的眼睛都直了。 而且还不是一般的测法球，这是堪堪能测量合体期的测法球！ 钱老爷登时心思百转。既然能测量合体期，说明魏老头救下的那个年轻人很有可能是个合体期的大能。 越是天赋异禀者，越显年轻，这老人是哪里是救了人？他分明是救了一个宝贝！ “那年轻人现在已经离开了？” 郝浩宇心中冷笑，面上却憨厚老实：“是啊，就像仙人一样，踩着剑就飞走了。” “是么。” 钱老爷对郝浩宇的不再怀疑。而且他确定，这个老人身上还有不少宝贝。 他原本想得了名声，再从这老人身上得下那本书。但现在想来，他不仅要那本书。他全都要。 虽说他已经放下话，说不要他们的宝贝。但是如果他们被仇人‘意外’杀死，那就不干他的事了。 他也不是时时刻刻都能保护他们的，不是么？ “莫然，你带着他们祖孙两个去住处，顺带带着他们在家里转一转。”钱老爷站起身，抚了抚胡须，“我出去一趟。” 安排安排那个意外。 钱老爷身后的一个侍从得了命令，朝郝浩宇拱手，示意他们跟着自己离开。 郝浩宇点头，刚想要将自己的测法球收起来，却瞧见上头泛着水光。 旁人不知，他可是最清楚不过。 这是大乘期在附近的意思。测法球，是可以隔空测试的。 没想到这个钱府居然卧虎藏龙，还有大乘期的高手。郝浩宇谨慎了几分。 他的背上，大乘期高手陈冬青发觉自己不小心泄露了一丝气息，忙收了回来，继续磕着她的瓜子。 莫然没有带着他们走太久。事实上，他打心眼里瞧不起这两个平常人。 他好歹也是个筑基期，为什么要带着两个什么都不是家伙逛园子？这不是在折辱他？ “你们就住在这里。” 指着两间破屋子，莫然冷冰冰地道：“自己收拾收拾罢。” 说完，撂下祖孙二人，扬长而去。 郝浩宇也不恼。 他见周围偏僻，并没有人看守，又仔仔细细探查过一遍，确认没有人后，随手甩出了一个清洁术。 打扫？不存在的。这辈子就算不升仙，从天阴悬崖上往下跳，都不可能亲自打扫卫生的。 第50章 仙门恶师尊【圣诞快乐】 陈冬青适当表达的自己的惊讶，并且将郝浩宇天花乱坠地吹了一通。 郝浩宇的大男子心，满足了。 作为这个世界的主角，郝浩宇秉承所有主角的挑事性。 他将脸上的易容洗掉，重新装扮一番，对陈冬青道：“你待在这里，我出去看看，不要乱跑。” 说完，他刚想要走，又觉得有些不对。 布下法阵，他这才放心离开。 钱老爷明显觊觎自己的东西，要是将冬青一个人留在这里，万一她遭到毒手，自己赶来不及。 而且设下法阵，冬青也不能自己乱跑。 见他走后，陈冬青看着自己面前法阵上飘动的梵文，嗤笑一声，直接走出了法阵。 合体期随手布置的法阵，并不能阻拦一个大乘巅峰的修行者。 默念追踪咒，陈冬青朝着郝浩宇的方向追去。 天选子除了有好运，还有一项能力，就是找麻烦。 郝浩宇去的地方，恰好就是钱家的秘密基地，用来做人体试验的地方。 这个地方，也恰好是陈冬青想要寻找的。 郝浩宇在钱家的假山后发现了开关，探查过后发现最高只有金丹期的修行者驻守，就大摇大摆着伪装着走了进去。 陈冬青比他更嚣张些，直接捏了个隐身诀，从侍卫的眼皮底下跑进去了。 “你有没有觉得好像有一阵风？” 侍卫摸了摸自己的手臂，凉飕飕的。 “还好罢。”另一个侍卫递给他一支水烟，“哥们，来一口。” 二人放松了警惕。 郝浩宇混进地道中。 凭借出色的感官，郝浩宇嗅见了这地下的血腥气。他向来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故寻了下来。 整个钱府，除了那个隐藏中的大乘期，郝浩宇没有害怕的人。 就算是大乘期，他也勉强能与之一战。就算打不过，他也能逃得掉。 抱着这样的心思，郝浩宇大大咧咧的来到了地下室。 眼前的一幕，让他震惊了。 地下不过百余平方米的空间，装着近两百多人。 他脚下踩着的尸骨，比台阶还要略略高上一层。 整个地下空间中，除了案台上用特殊容器装着的器官，没有干净的地方。 容器是由法器制作，上头染着淡淡金色光晕。里面的心脏还能瞧见它有规律的律动。 此处一共有九个修行者，皆是金丹期，高的已是金丹大圆满，低的也有金丹中期。 而且，他们腰间皆有制作精良的法器。 郝浩宇不敢贸然行动。 他一个人能同时对上九个金丹期不差，但他没有把握能对上他们的法器。 冥冥之中有个声音提醒他，让他不要轻举妄动。 回首，看着那些像牲口一样绑在墙角边，瑟瑟发抖的取样者，郝浩宇心中大恸，低声道： “我郝浩宇不灭钱家，誓不为人。” 说完，他消无声息地离开，打算去其他地方看看，钱家还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躲在取样桌下的陈冬青，正偷偷与101交流： 【怎么？干它一票？】 陈冬青如今的口气，活像个山头落草的土匪。 【随便你】 101已经放弃了对陈冬青的观察。 它觉得，可能是这个世界刺激了她科学的神经，她才会这般不正常。 当然，更有可能是因为落尘的精神力影响。 一人一统颅内交流，很快搞清楚现在的情况。 原来，钱家的这些法器，全都来自钱大小姐手笔。 在既定的剧情中，她就是一个炼器师，而且是个十分出色的炼器师。 男主郝浩宇后来的叱咤风云，同这位心狠手辣的神级炼器师有着不菲的关系。 现在，她的法器只能用来保持器官的新鲜度，而再过段时间，她的法器就能容纳活人，并且将之炼化。 可以说，这是非常邪恶且不正当的手段。 不过，这些都不是陈冬青的注意点。 旁的也就算了了，陈冬青对她的法器制作表示非常感兴趣，并且趁着那九个金丹菜鸡不注意，偷偷拿走了一只法器。 “哎？我刚刚放在这里的容心碟呢？” 在场最弱的一个金丹开口道。 他实力最为低微，所以只负责端端盘子倒倒水。 “自己找。”金丹后期开口，用自己的冰系法术将一个神情畏缩的流浪汉冻得结结实实。 最弱金丹四处查看，甚至蹲下身去找桌子下有没有他的碟子。 陈冬青很配合的抬起脚，同他一起看自己是不是把碟子踩在脚底下了：“没有哦，叔叔。” “是哦，小朋友，我再去其他地方看看。” 金丹期如是回答。 站直，他刚想转身，忽然背后全部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一阵寒意掠过颈边。 等等，这里守卫森严，哪里来的孩童？ 慢慢转身，他瞧见那孩子站在阴影之中，咧开两排小白牙，笑眯眯地冲着他招手。 最弱金丹表示，他的金丹快要爆炸了。 “娘！” 金丹瑟瑟发抖，看着那孩子从桌子底下钻出来。 “你在搞什么鬼？拿了东西就赶紧给我过来！”冰系金丹不悦。 还娘，他还是他爹呢！ “你们，你们看她，看” 金丹已经吓得说不出话了。 陈冬青笑吟吟地站在了桌子上，撑在桌上的双手隐约有黑雾涌动。 “弱得像个金丹中期。” 在场最厉害的那个开口说话，低头处理之前取下的心脏。 这是个精细活，容不得他马虎。 “是啊。” 孩童的声音，笑嘻嘻的弥散在地下室中，借着黑暗涌动蔓延。 “你们弱得就像个金丹。” 陈冬青盘腿坐在取样桌上，歪头冲众人笑着打招呼：“你们好呀，叔叔阿姨。” 所有金丹脸上都凝重了起来。 怨气过足便成鬼。可他们从未对孩童下过手，这里怎么会有小孩。 金丹大圆满看着陈冬青的脸，忽然换上一副和蔼的笑：“叔叔带你出去好不好？” 陈冬青甜甜的笑容，在此刻愈发让众人紧张：“好呀！” 伸出一截白嫩小手，似乎稍稍一折就会捏断，大圆满却不敢大意，慢慢接近了她。 仍旧没有什么危险。 大圆满心下大定，眼神一厉，陡然爆空而起，晃手朝陈冬青天灵盖拍去。 金丹大圆满的全力一击，叫地面都跟着颤抖了起来。 第51章 仙门恶师尊（21） 没有任何变故，他一掌拍在了陈冬青的头顶。 没有想象中的血肉横飞，也没有痛呼。 金丹大圆满甚至连一声都没吭，就直直倒了下去。 “啊呀，怎么就死了呢？”陈冬青抬起一脚，踢在了金丹大圆满的腰间。 登时，他化作一缕黑烟，消失无际。 剩下的八个金丹无一不脸色煞白。 然而转头，发现此处已经被封禁住，出不去了。 对方既然有本事一招灭掉金丹大圆满，自然也有本事封住他们的退路。 “前辈究竟是什么人？” 再愚钝，众人也知对方绝对不是看上去的那般年幼。 或许同她好声说话，还能换的一线生机。 “要你们命的人。”陈冬青笑，招手，身后忽然出现一道暗红色的大眼。 这东西一看就不是什么好物。 众人同101皆是一惊。 前者惊讶于陈冬青的手段，101惊讶于那眼睛的出处。 幽魂灯的灯灵。 那原本是郝浩宇占领魔宗后得到的东西，没想到，现在居然在陈冬青手中。 她是什么时候，什么地方拿到的？自己怎么完全不知道？ 陈冬青也略有茫然。她看着后头大眼，又似乎想起了什么，微笑道：“这些人，都归你了。” “好的，冬青姐姐。” 欢快的女声，同方才的声音略有区别，可语调却是一致的。 从黑雾之中，跨出一个小姑娘，蹦跳着，娇笑着，舞动雾气，淹没众人。 安安静静，没有任何声音，一室之内，包括地上的尸体都被清理的干干净净。 黑雾之中，一个雪白的小姑娘赤裸坐在地上，一对血瞳阖上，再度睁开已经恢复了正常。 “冬青姐姐！我真的可以修炼成人形了。” 小姑娘很是欣喜，似是吃到了糖的孩子，急着和好友分享。 陈冬青点头，踩在已经干干净净的地面上：“走罢。” 她没有回答101的问题。她认为自己无论做什么，在不想解释的时候，都无需和旁人解释。 而101也从系统数据分析之中得到了答案。 陈冬青在魔君的幽魂灯中待了一百五十八年，同灯灵签下契约，保全自己，带她出灯。 灯灵虽力量强大，心智却如同五六岁的孩童。所以很容易陈冬青就将她诓骗了出来，寄生在她自己身上。 这也是为何陈冬青后来性格大变的原因。 尽管她努力掩饰，还是改变不了灯灵影响她心智的事实。 小灯灵跟在陈冬青后面，蹦跳着有些高兴，二人径直出去，只留下一个干干净净的地室。 陈冬青牵着小灯灵，走到了现下自己的住处前。 “你隐起来罢。”陈冬青对她道。 然而小灯灵不买账了。她嘟嘴，脸上天真无邪的表情忽然翻覆，冷着脸道：“我才不要回去，你去死” 她还没来得及催动黑雾，就被陈冬青一只手倒着拎了起来，在空中晃了晃。 “这不是在灯里，你不是我的对手。” 她伸手往小灯灵身上一拂，将她人形散去，又捏做一个黑雾球，塞回袖口去了。 “冬青姐姐，冬青姐姐~” 小姑娘委委屈屈地缩在她的袖子里，欲哭无泪。 还以为修成人了就能打过她了呢。没想到，居然还是一回合都没撑下来。 处理好了灯灵，陈冬青回到了自己的屋中。 屋子里，有一个小孩子模样的皮子坐着，俨然就是化小后的陈冬青。 放个傀儡在这里，哪怕是郝浩宇提前回来了，也不会发现陈冬青不在。 所以她才敢大摇大摆地推迟时间回来。 捏诀变小，陈冬青将那副傀儡收好，自己坐在椅子上，将从地下室里拿出来的法器统统从储物袋里倒了出来。 她对这个世界的东西和机制很好奇，想看看究竟这法器是什么构造。 【101，把我的工具箱取来】 在小世界里的时候，只有101能自如进出系统空间，所以陈冬青想要从系统里拿东西，还得劳烦它。 谁知101冷哼：【我才不，你反正也什么都不需要告诉我，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它倒是还和自己杠上了。 陈冬青笑，没有理它，抬手拍碎了一只法器。 101：“” 我拿，我拿还不行么？ 风水轮流转，等陈冬青脱离这个世界，不再是大乘期，看她还怎么威胁自己。 101的小心思，陈冬青听在耳里。她接过工具，拆开一只法器碟，取出里头的核心机巧。 【有时候你要信我，我想拆的东西，总有一天能拆到】 陈冬青冷不丁的一句话，让101彻底噤言。 它看着陈冬青手指翻飞，将所有的法器都拆了个遍，觉得自己也有些凉飕飕的。 不过再怎样，陈冬青都不可能拆的了自己。 想到这点，101释然了。 它趴在大厅沙发上，打了个滚，看着外头郝浩宇解除了结界，走了进来。 与此同时，陈冬青手一招，地面上拆得七零八落的碎片就收了起来。 “过来，冬青。” 郝浩宇照往常的习惯，递给了陈冬青一块糕点。 他身在钱府中，出门不便，这块糕点是他从钱府膳房里拿的。 “谢谢哥哥。”陈冬青抬头笑，“哥哥，你也吃。” 她掰开糕点，分出一半给郝浩宇。 郝浩宇笑着接过：“好，哥哥也吃。” 他很喜欢陈冬青，因为她总是毫无保留的对自己好。 至少在郝浩宇眼里，是这样的。 陈冬青一边咬着自己的糕，一边觉得接下来的计划，可以启动了。 她可不想一直扮演一个孩子装嫩。她还是比较适合扮演那个高冷的师尊。 撒娇什么的，简直太损她的形象了。 “浩宇哥哥，我还想再吃一块。” 陈冬青拍拍手，冲着郝浩宇娇憨笑，伸手讨要糕点。 101：“” 有时候真的觉得自己的宿主精神分裂，真的。 “好在我多拿了些，这块酥烙拿去吃罢。” 郝浩宇从储物袋里取出一碟淡黄色糕点，递给陈冬青：“小冬青，今夜我要出去一趟，你自己睡觉，不要乱跑。” 陈冬青点头。 她一定不会乱跑，她会好好跟在郝浩宇后面的。 第52章 仙门恶师尊（22） 月黑风高，正是杀人的好时候。 郝浩宇换了一身黑衣，潜入夜色。 陈冬青穿着最时兴的月织锦，跟在郝浩宇身后。 前者跳跃在半空中，每一跃便是十米远。 后者悠哉悠哉，慢慢行走，每一步都紧跟在郝浩宇身后。 好在她开了屏障，郝浩宇发现不了她。 不过他敏锐的感知，倒是让陈冬青有些称奇。 有几次，要不是陈冬青的反应足够快，恐怕就要被他觉察。 郝浩宇不时转头，确定并没有人跟着自己后，才进了钱家宝库。 他在动手之前，需要将钱家所有的法器都偷出来。 那些法器，是除了钱家那个大乘期境界的大能之外，最能给他压迫感的东西。 瞧着郝浩宇进了宝库，陈冬青朝着与他相反的地方走去。 她避开所有侍卫，直接找到钱大老爷的房门，一脚踹开跳了进去。 “你们把我爷爷藏到哪里去了？” 陈冬青开门见山，一句废话也没有。 钱大老爷原本还因为被吵醒而心生怒意，听见魏老头不见，忽然想起他身上还有自己的宝物。 要是他没了，自己的宝贝就飞了。 连忙起身，钱大老爷甚至没有细想为何陈冬青能突破重重守卫，来到他的房门前： “你爷爷是什么时候不见的？” 陈冬青一边假意抹着眼泪，一边道：“我不知道，我就睡了一觉，我什么也不知道” 钱大老爷心里更痛了。 那老头是不是感觉到了什么，撇下他的孙女跑了？ 可分明他就打算明天动手，再者，一个老头儿能知道什么？ “或许是你爷爷去茅厕了，钱爷爷带你去看看好不好？” 钱大老爷稳住心神，打算先去看看再说。 如果真的是跑路，总会有些痕迹。 陈冬青仰头，无辜的眼睛里还有泪光：“好。” 一大一小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去了那间偏僻的小屋。 瞧见那小屋的位置，钱大老爷的脸色有些不好。 他让莫然好好安排这两个人，他就是这样安排的？ 他将自己的话置于何地？ “小娃娃，你在这里等” 他话未说完，漆黑天空之上忽然泛起霞光，一朵牡丹花照亮了整片天空。 钱大老爷的脸色更不好了。他凝视信号弹的方向，判断这枚信号弹从何处发射。 这是他家的信号弹，看方向是天机阁。 可他明明说过明晚行动，他们为什么提前了？ 陈冬青却是唯一一个心中有数的人。 她早就命小灯灵去捣乱，假传钱大老爷的命令，集结众人。 现在，天机阁的高手恐怕都在往钱府赶。 而看见信号弹的郝浩宇也一定察觉出危险，估摸着不久就要回来了。 “放开她！” 郝浩宇瞧见钱老爷站在陈冬青边上，神色莫测，顾不得会暴露自己的身份，拔剑出鞘。 钱老爷瞧着郝浩宇身上魏老头的装扮，却是一张年轻人的脸，登时明白发生了什么。 这个人，多半是潜入他们钱家的！ 他恐怕已经知道钱家的机密了！ 一定不能让他活着回去！ 钱大老爷周身气度大盛，竟然也是合体初期。也不知他之前用了什么秘法，郝浩宇和陈冬青竟然都没看出来。 就连测法球，都没发觉他的实力。 见状，郝浩宇便不再掩饰，露出了他自己合体大圆满的实力。 钱老爷脸色微变，知道自己不是他的对手。 他没想到，这样一个年轻人，居然有这般强横的实力。 不行，硬碰硬是绝对打不过的，他得另寻他法。 “哥哥” 陈冬青实时发声，让钱老爷找准了目标。 是了，他打不过那个大的，难道还打不过这个小的？ 化手成爪，钱老爷掐住陈冬青后颈，将她提了起来。 “你莫要轻举妄动，不然这个娃娃就没命了。” 没有人注意到一阵黑雾掠过，藏进了陈冬青的袖口。 是小灯灵，放了信号弹后回来了。 “哥哥，哥哥。”陈冬青呜呜地哭了出来，像个无助的小兽。 郝浩宇心间一紧：“你放下她！” 钱大老爷瞧出他的紧张样子，知道自己找到了郝浩宇的命门。 这个娃娃，他果然在乎。 “你最好不要有任何动作，不然这个小娃娃的性命，可就不保喽。” 钱大老爷掐着陈冬青的颈脖，冷笑着说，回首去看自家来的支援。 首先到的，是修为最高的钱家大小姐。 她似乎得了什么机缘，修为竟与郝浩宇一模一样。 她走到钱大老爷身边，看着他手里拎着的小娃娃先是一愣，才悠悠反应过来：“这个是浩宇的妹妹？” 她的语气和缓了不少。 “让你爹放下冬青。” 郝浩宇的语气却没有因为大小姐的到来而有任何改变。 通过地下密室一事，他对钱大小姐的感觉早已消散。 大小姐又怎会听不出他的语气？ 她眼睛一红，张口想要问些什么，却无法开口。 毕竟掐着人家妹妹性命的人，是她的爹。 “爹，你还是放她下” 大小姐的话还没有说完，陈冬青仰首就给她一口，咬得既快又准，不留半点情面。 大小姐皮薄肉嫩，从来没有受过这种痛处，当即下意识地将手一甩，把陈冬青拍飞了出去。 作为大乘期大能，陈冬青当然不会被这样轻松的打开。 不过大小姐出手，完全是她计算之中的事情。 有小灯灵的配合，陈冬青不仅倒飞出去，还吐出一口血来，看上去好不凄惨。 时刻注视着这里动向的郝浩宇很快反应过来，直接奔上前，接住陈冬青小小的身体。 他一探脉，察觉到陈冬青的脉象一塌糊涂。 “还好，我这就带你上山去找罗洛长老，求她救你一命。” 郝浩宇知道，罗洛长老虽对自己有意见，但她不会对一个孩子见死不救。 陈冬青一笑，刚想说些什么，忽然一阵飓风呼啸而来，带着大乘期圆满的全力一击，朝郝浩宇砸去。 郝浩宇瞪大了眼，刚想做出反应，陈冬青却比他更快一步。 她将身一挡，扬起一整块黑雾屏障，将郝浩宇完完全全包裹在其中。而自己，却迎上这致命一击，连灰都没能剩下。 残局之后，唯有一片月织锦摇摇飘落。 第53章 仙门恶师尊（23） 郝浩宇接住那块残破的衣袂，抡圆了眼睛。 其实他早有感觉，冬青并不是一个普通的小孩，却没想到，她会以这样壮烈的模样牺牲在自己面前。 自己甚至还不知道她究竟是谁，来自何方。 捏紧那残布，郝浩宇猩红着眼，转头看向身后密麻的钱家修仙者。 扯唇，冷笑三声，郝浩宇抬眸：“人都到齐了？嗯？” 他举剑，剑色雪亮，如同月色。 钱大小姐见势不好，忙开口想要叫众人散去，却被一道雪亮剑光划破了咽喉。 血线喷溅，撒落全部生机。 同级之中，郝浩宇是无敌的。 一招，合体期毙命。 钱大小姐死的太容易，众人一见平日考究的大小姐直直躺入泥地，皆没了战意。 绝对的实力面前，所有的花哨都是虚无。 祭出自己的法器，他们四散而逃。 “哈哈哈哈！” 长空之中，有人疯狂大笑。 “你们一个也别想活着离开！” 领域将至，雷劫已来 此时。 大摇大摆离开钱家的陈冬青，看着天空降下手臂粗细的天雷，叹息道： “可惜没能将活的钱小姐抓来。” 不然看她究竟怎么炼器，或许自己还能有所感悟。 现在好了，这世上恐怕都没有第二个炼器师了。 101却比她感慨的更多。 方才大乘期的全力一击，是陈冬青自导自演的一出戏。 钱家根本就没有什么大乘期，他们最高的修炼者就是大小姐，合体期后期。 陈冬青借着郝浩宇的误解，完美脱身，并且用了一个叫做小冬青的孩童，给了郝浩宇一个遗憾。 一个保护不了的人，并且死亡的人，只会让郝浩宇每每想起来，都难受无比。 能不修炼出心魔，就已经是郝浩宇天选者的证明了。 “为什么要这样做？”101忍不住问道。 陈冬青看着天空不断降落的天雷，难得给了它答案。 “难道你觉得，像钱大小姐和魔女这样的人，应当得到幸福么？” 一个，是杀人取心，唯利是图的魔鬼炼器师。 另一个，是戏弄人成性，荒淫暴烈的女魔头。 无论哪个，除了脸和身材，全都一无是处。 她们没有良好的品行，她们不配活到结局。 “这样的人不配活着，更不配活得好。从前的天选者，思想道德有问题，既然我来了，就不能坐视不理。” 天道不教他，那就自己来教他。 让他明白什么叫做珍惜，什么叫做善意，什么叫做天选之人。 101沉默。 它看着陈冬青如今略显稚嫩的脸，抿唇摇头，心道：也不知她这样的性气，究竟算是好事还是坏事。 天雷足足劈了三天三夜。 钱家内的惨叫声，足足喊了三天三夜。 黑云消散，终于有人敢从家里走出来，围在钱家门前，小心翼翼推开了钱家破碎的大门。 里面的尸体已经焦黑成炭，辨认不出究竟谁是谁。 还不等众人惋惜，钱塘镇第一大善人，钱大老爷遭此劫难，就有眼尖的人瞧见地上被雷劈出来的一截白骨。 “那是什么？” 有人大着胆子去将那白骨刨出来，却得到了更多的白骨。 “那不是阿福么？” 人群中，有人尖叫。 “那个红袄子是小翠的！” 又有人认出了新的熟人。 “二丫子，那个人是二丫子！” “我儿不是在钱府做工？怎么会死了？” 忽然有人在人群中爆哭出声，叫在场众人忽有所思。 为何这些曾经被钱府资助过的人，会被埋在钱府之下，修成地基？ 钱府埋下的骨头，震动了整个钱塘镇。 官府很快出面，将钱府下的骸骨清理出。 一共一千零八十九人，其中还不包括有些骨头已经碎成了渣，分不清究竟是几人的骨头。 其中多为青壮年，也有妇女，极少老人和儿童。 州府非常重视这一答案，不断施压，命下头官员急速查明此案。 钱府曾经提供过器官的买家纷纷站了出来，证明了钱老爷与他们的私下交易。 这桩大案，很快水落石出。 帮助钱府作案的官员纷纷落马，万民唾弃。 而钱府也被人铲平，修建了一座瘟神庙，世世代代忏悔，警醒后人。 瘟神庙中，因有雷劈过的焦痕，寸草不生。 这不由得让人想起，钱府的花，曾是钱塘镇开的最好的。 从前有人笑称，是钱家老爷多行善事，才会让上天保佑，开出明媚的花朵。 如今这话，却像是一个重重的巴掌，扇在持此论的人的脸上，打得生疼。 花开艳丽，哪里有什么神佑？ 不过是长在血肉之上，养分充足罢了。 合上卷宗，陈冬青抬头，站起身来。 她在雷劫过后，就将经过雷劫，成功升入大乘期的郝浩宇带了回来。 他如今还在昏迷，尚未清醒。 陈冬青不担心他，却担心另一个人。 “你说，掌门已经感觉到飞升天劫，闭死关去了？” 陈冬青面上担忧，不似作伪。 大师兄严素不解。难道掌门即将飞升不是一件好事？为何师尊她看上去很不高兴？ 想着，他又恍然。 是了，飞升过后不能随意下凡，师尊同掌门是道侣，自然不愿意分开的。 然而陈冬青担忧的并不是这点。 她让严素离开后，坐回了原位。 就在101以为她不会开口的时候，陈冬青说话了： “扫秋要死了。” 她还是改变不了其他人的命运。 101却不明白她所说的道理：“为何？飞升雷劫的成功几率比其他的几率要大。” 很少有人渡飞升雷劫给渡死的。 扫秋实力强横，留在大乘期又有数百年之久，更不该因为这场劫难死去。 陈冬青却摇头：“依照我对天选者规则的了解，扫秋若真的渡劫，必死无疑。” 天选者之所以被称为天选者，就是因为他是上天选定。 是整个小世界中，气运最好的人。 扫秋要是比郝浩宇先一步飞升，又怎能体现这气运最好？ 所以，他这场飞升，注定了不成。 飞升劫不成，就只有死路一条，没有第二条道可以走。 依照此理，扫秋绝无活命可能。 101陷入沉思。 第54章 仙门恶师尊（24） 它从未仔细考虑过陈冬青说过的话，却认为她的话里没有破绽。 调动系统盘，101开始利用大数据查找这个世上的飞升者，却惊讶的发现，凡是在郝浩宇出生后的飞升者，无一成功。 他们无一例外的死在了自己的心劫中。 不过，飞升者本身就难得，所以也没有人特意注意到这点。 “你打算如何？” 此言一出，证明101已经同意了陈冬青的想法。 “我没有办法。” 陈冬青回答它，无奈干笑：“去看看郝浩宇罢。” 若有人能改变这一切，毋庸置疑只有郝浩宇。 然而作为故事的主人公，他甚至还没有醒来。 泡在药桶之中，郝浩宇唇色同脸色一样发灰。若不是陈冬青的任务没有失败，她甚至觉得郝浩宇已经死了。 刚刚带他回来的时候，郝浩宇的脸色还是好好的，自打被陈冬青扔进这个雪洞里，泡进冰水之中，他就成了这个样子。 始作俑者陈冬青浑然不觉，甚至觉得桶里的水还不够冷，再添了些冰块。 就连101都觉得看不下去，提醒她道：“再加冰，他就要冻死了。” 似有感触，小灯灵从陈冬青的袖子里钻出一个脑袋：“冻死了我可以吃么？” 她的脑子里，只有吃吃吃。 要不是她看不见自己，101真想把她塞回灯盏里去。 “他不会死的。”陈冬青道，“他不仅不会死，他甚至还会进化出冰系法术。” 小灯灵和101同时瞪大眼睛。 “可是没有人可以进化原本的灵根。” 灵根，是天注定的，就像修仙的天赋，也是父母给的，在肚子里就已经决定好了。 没有听说过有谁能进化出新的灵根。 灵根只有变异，不能凭空产生。 陈冬青笑，没有继续解释。 她已经经历了两个天选者，从他们的身上总结出了一些规律。 她相信她自己的总结。 就在这时，郝浩宇打开了他的眼睛。 看到陈冬青的第一眼，他先是讶异，然后是平静。 没有一丝活气的平静。 他道：“师尊，我妹妹死了。” 在小冬青活着之前，他从未感觉到她很重要。 可现在她死了，没有人在自己耳边聒噪，也没有人在自己耳边吵吵着要吃桂花糕。 总感觉心里少了点东西，缺了一块填不满。 陈冬青却淡淡道：“死了，便死了罢。” 她说这句话，不过是为了刺激郝浩宇。事实上，她也达到了这个目的。 郝浩宇凝实目光，发觉自己待在冰桶之中，陈冬青居高临下看着他，并无悲喜。 她并不懂自己的悲伤，她也不想懂自己的悲伤。 郝浩宇忽然笑了：“师尊，您先回罢，弟子养好伤再去拜会您。” 陈冬青打量他一番，仍旧冷着面离开。 要是从前，郝浩宇会觉得她只是这种性子，但现在他明白，这只是一种不在乎的表现而已。 她压根就不在乎自己如何，又怎会管自己说的是什么。 从桶里捞出手，郝浩宇抬起胳膊，稍稍握拳，便结成一长串冰锥。 他的水属性进化成冰了。 拜她的折磨所赐。 郝浩宇从桶中走出来，擦干身上的水，披起一件衣服。 “别躲着了，出来罢。” 小师妹抿唇，从屏风后的暗道里翻出来，担忧地看着郝浩宇：“你这些时候去哪里了？叫我好生担心。” 说着，她伸手就要去抱郝浩宇。 郝浩宇冷着脸躲开：“以后我们不必这样。” “你，你在说什么？”小师妹的脸色忽然白了下去，“是不是师姐，还是她？” “不，只是我单纯不想这样而已。” 郝浩宇想到，若不是自己，小冬青又如何会死？ 说到底，是他自己对钱大小姐起了一丝怜悯之心，才会让他妹妹丧命。 退一万步说，就算没有这些事，他也不该如此。 若不是他沉溺于这些欲望，又怎么会需要这么多年岁去突破？ 照他原先的修炼速度，他定比落尘的修为要高出一线。又怎么会被她压着一线？ “浩宇！”小师妹大哭道，“你这样要我怎么办？要我们以后怎么办？” 她们如何自处，她们以后但当如何？ “你们的岁月还很长。”郝浩宇撇过头，不去看小师妹的眼睛，“我不是你们的良人，你们还能寻到更好的人。” 这话，近乎无情。 小师妹一时接受不了，掩面跑着从地道回去了。 “抱歉。”郝浩宇痛色。 他是真的不想再继续这样荒废下去。他需要变强，需要超过落尘，需要有足够的能力保护自己，以及身边的人。 他要有足够的时间修炼。 郝浩宇搁下这些心头事，直接入定，进入修炼状态之中。 于他而言，刚刚发生过的事情，只是个令人忧伤的小插曲而已。 他入定后对周围环境一无所知，自然也不会察觉天上的雷云已经密集了起来。 陈冬青抬头，瞧见漆黑如墨的劫云，轻叹了口气。 这是属于扫秋的劫难，也是属于落尘的。 她明显感觉到了自己灵魂深处的急切躁动和不安。 【101，这次雷劫过后，大概我也该回去了】 她附身落尘，要是落尘本人都不存在了，那她也不能再留下。 不然，在神魔世界中，她很有可能会跟着一起神魂俱灭。 【可是任务还没有完成】 帮助郝浩宇飞升，是陈冬青最基本的任务。除非她再杀郝浩宇一回。 101不支持陈冬青选择后者，而且她也做不到。 “会完成的。”陈冬青看着天色，低声道，“现在，只能赌一赌了。” 她不是个赌徒，但也不介意赌这么一回。 即使输了，也不过是任务失败而已。 失败并不可怕，但自己一定要知道，天选者的底线究竟在何处。 以及，天选者，究竟能不能与此处的天道作对。 101被陈冬青的想法震惊了。 它捏着平板，颤抖问道：【木头，你要干什么】 【不干什么】 陈冬青笑得纯良。 【我只是想要做一个小小的试验而已】 绝对无伤大雅，不会有任何伤害。 陈冬青笑，101欲哭无泪。 它真的，再也不想听见试验两个字了。 第55章 仙门恶师尊（25） 德宗派掌门，扫秋将要渡飞升劫的消息很快传了出去。 要知道，百年才有一人飞升，这等盛事，足矣让人围观。 原本德宗派将这消息封锁，不想惊动太多人。 可这样庞大的劫云，这样漫长的准备，就是一头猪都知道将要发生什么。 德宗派山门下，聚集了大量修仙者。他们翘首以盼，希望能早些看见盛况。 而陈冬青也异常的忙碌。 她将整个山头都布置上了防雷网，独独给自己的屋顶插了根避雷针。 众所周知，避雷针本身并不避雷，它应该被称为引雷针更为恰当。 陈冬青这样布置，是要将雷劫运送到自己这里来。 飞升者的雷劫同平时的雷劫不同，是可以让旁人代替承受的。陈冬青虽然知道这种行为太过冒险，却不得不冒。 她很明显的感觉到，一旦扫秋出事，落尘的这具身体，就保不住了。 不过，她没打算真的自己替扫秋承受。 不是有个现成的承担者么？ 正在修炼的郝浩宇，没有注意到陈冬青已经打上了他的主意。 直到被绑到避雷针上，他才反应过来，陈冬青想要做什么。 他疯了一样的挣扎，大声吼道：“你这是在做什么？放我下来，快放我下来！” 陈冬青会搭理他，才是有鬼。 她用了数十根缚仙锁，将郝浩宇整个人都严严实实地捆起来。 缚仙锁之紧，让郝浩宇甚至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他崩溃了。 他仍旧不明白为何师尊定要置他于死地，但他心里清楚，在天雷中死掉的人，莫要说尸骨，就连灵魂也留不下。 她究竟对自己有着怎样的厌恶，才会让自己承受这一切？ 她究竟有多讨厌自己，才会想要以这种方式，结束自己的性命？ 这边，郝浩宇气的发抖，那边，扫秋的情形也不大妙。 看到隔壁山头的颤抖，陈冬青释放水镜，又让101试着去接通扫秋那边的情景。 飞升之劫，最可怕的并不是雷劫，而是心劫。 在这样关键的时刻，扫秋忽然发现，自己有了心魔。 他修炼正道数百年，为人处事皆以善为先，从来坦坦荡荡问心无愧。 但，当雷劫帮他回顾他这百年人生之时，他却发现，他对不起的人，有很多。 光阴似水，流过无踪。 扫秋的记忆，回到了五百多年前，他刚刚大婚的时候。 他早就不记得他的真名叫什么了。 他如今只用人们给他的道号，本名反而忘了干净。 就连天道，都没能让他记起他的名字。 但他心中清楚，他只有过一任妻子，名唤文佩。 说起来也是荒唐，他连他自己的名字都记不得了，却还记得落尘作为普通人的名字。 落尘是大家闺秀，长相端庄，为人亲和，比起现在多了不少活人气息。 他和落尘的婚事，是个有名气的媒婆做的媒。 其它的事情早已模糊。他依稀还记得自己大婚那天，满府的红色。 随着那红色，他的记忆清楚了起来。 他想起，那日他喝了不少酒，站在自己房门外的忐忑。 旁边小厮笑吟吟地说了什么吉利话，喜娘又撒了不少糖，红枣和莲子。 他浑浑沌沌地坐在床边，四周的人都已经走光不见了。 他抬手，想要去掀开盖头，却又有些不敢。 在今夜之前，他并没有见过自己的新娘。 只从媒人的口中，听说了自己的新娘很美。 是城中最秀丽的姑娘。 想到这里，扫秋仗着几分酒意，胆子大了起来。他拿起喜秤，挑开了新娘的盖头。 她是真的很美。 乌发如云，两颊不知是因为羞怯，还是红烛，染上几分霞色。 忽然，自己心动了。 他家风严谨，不曾有过通房丫鬟，对于男女之事的经验更是少得可怜。 不过有些事情，全凭本能。 事后，他扣住落尘的手，伏在她耳边，低声承诺道：“这一生，我定不会负你。” 落尘听得明白，脸红得透彻。 过完两月蜜里调油的日子，扫秋便要上任去织耦当县令。 他早在去年秋闱中了举，念他新婚，才没有让他立刻上任。 现在假期已过，他必须得动身赴任。 好在家中早有准备，上下都已打点妥当，落尘可以同他一起离开。 大约走了半月，自己和落尘才来到县衙之中。 此处不比家中，显得破旧又可怜。 扫秋的脸色有些不好。 他知道落尘素来娇生惯养，哪里瞧见过这样的贫瘠？ 谁知道，她望着那破败的县府衙门，先是一愣，尔后反倒来安慰他： “我倒觉得这里还不错。” 她笑。 “下回我正好带工匠修整，反倒可以随自己的心意了。” 看着她面上的笑容，扫秋心想，他大抵是修了几辈子的福气，才能遇见她。 日子便也这样一天天过去。 县衙的活儿并不多，扫秋多有闲暇，无事便陪着落尘一起去街市置办些东西。 如同落尘说的一样，她给整个县衙都带去了新的活气。 县衙里上到师爷，下到捕快，都知道他有一个贤妻。 扫秋觉得自己最如鱼得水的时候，一桩更好的事情降临了： 落尘，有喜了。 知道这件事的扫秋父母，很快就辞官赶来，心心念念要照看他们的乖孙儿。 扫秋虽觉得他们太过草率，却也没有多说什么。 他的俸禄并不多，但多加两张嘴，还是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 眼见落尘的肚子一天天变大，扫秋要当爹的喜悦也逐渐变浓。 可世上的事情，总有太多的说不准。 血月降临，魔族入侵人界，原本不知世间有神魔的平凡人，一夜死了大半。 天下已乱，朝廷动荡，扫秋这个县令，也坐不稳了。 他甚至不能带着一家老小回到自己的家乡。 因为那里，已经成了人间地狱。 如果不是他所在的这个地界有一个仙门，此处也不会比别处更好。 德宗派，一个中型门派，派了数百修行者下山，保住了这个县城村落。 甚至他们只是远远地看了魔兽几眼，就被亮眼的仙家宝器夺去了视线。 扫秋第一次看见御剑飞行的人，知道这世上除了为官，还有更好的去处。 第56章 仙门恶师尊（26） 世间大乱，仙门出世，德宗派需要更多的人手，需要新鲜血液。 他们第一批选的人，就是从山下的村落中找到有潜力的村民。 修仙最好是孩童，然而村落之中的孩子，没有一个具有有用的灵根。 灵根都无，更不要说去修炼。 德宗派的长老虽然很是失望，但也清楚这本就算正常。 要是那么容易有灵根，仙门何故如此凋敝？ 测完资质本该最优的孩童，德宗派的长老们就打算离开了。 扫秋见状，忙上前拦住了他：“长老，为何不测成年男子？” 长老叹：“孩童尚且无人，成年人又有何用？” 再者，就算成年人具有灵根，那也废了。 需知修仙得从小开始，一过八岁，即使有天赋，也不中用了。 但扫秋好歹是此处县令，他的话有一定分量。 再者，德宗派想要从山下取得粮食，就必须通过扫秋。 所以扫秋的话，不能不听。 “试试。”他道，“现今天下大乱，就算让他们自保，也比什么都不会的强。” 不情不愿，长老重新拿出法球，让县中的成年男子再试一遍。 仍旧没有一个人具有灵根，连废灵根都没有。 长老叹，刚想要收起法球，又被扫秋阻止。 他道：“再让女子试” 他话未说完，长老手中的法球忽然爆发出夺目的光华。 一道青白色光芒，照亮了长老和扫秋的脸，叫他们两个人皆是一愣。 “变异雷系灵根！” 所有长老都围了过来，脸上是惊喜的笑。 扫秋也不知道，自己竟有这样的潜能。 他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再普通不过的人，没想到，自己竟有一日能踏入习仙门槛。 回去的第一件事，他就将这件事告诉给了落尘。 后者瞧着也很是高兴，问了他不少问题，又让他放心，自己定不会阻拦他，不会拖他的后腿。 扫秋如今瞧着这一切，却发现自己当时只顾开心，却没瞧出落尘面上的失落。 她如何不失落？ 若自己真去修行，寿命将会大大提高，且容颜不易变老。 但落尘此刻只是个平凡人。她会老，会死去，再无资格伴在自己身旁。 她的担忧，自己如何得知？ 自己不知。 临行前一夜，扫秋躺在落尘身边，轻轻抚过她背脊，安慰她道： “虽说我不能带你入仙门，但我定会回来寻你。” “我听他们说，只要成为长老，就能带上家眷。” “我定会用最短的时间当上长老，然后接你和孩子一起入仙门。” “佩儿，你等我，等我回来的那一天。” 落尘低声：“我会的。我会一直等你。” 一直，一直等着。 扫秋的视角，没有再跟随着自己进山，而是留在了落尘身边。 他看着她以一个女子身份，支撑起整整一个家。 落尘没有告诉他，自从朝廷不再发放俸禄之后，他们就已经快揭不开锅了。 扫秋心善，在灾难爆发的时候，打开了自己家的粮仓，散给了吃不起饭的平民。 但他从来没有考虑过，自己也会有吃不上饭的一天。 扫秋走后，落尘不仅怀着身孕，还要连带照顾两个老人。 扫秋的父亲，坚决反对他去修仙门，还是落尘同他说了十几天，他才堪堪松口。 这些，扫秋都不知，他什么都不知道。 为了请个好稳婆，落尘将他们的大房子卖了，重新买了个小茅屋。 她站在曾经他们的家面前，低声喃喃道：“等谦珏回来，该找不到我们了。” 原来，他叫谦珏。洛谦珏。 落尘生产的时候，用了整整七天，差点死在产房。 双生子本就极其危险，更不要说当时落尘的生产条件并不好。 老爷子守在外头，冲着德宗派的方向大骂道：“我洛家没有这样的儿子，这个孽子，叫天收了他去！” 然后他就想起来，他的儿子，确实是叫天收了去。 父亲的印象，在扫秋脑海中已经很淡了。 可现在看见活灵活现的他，似乎又回到了那些不认真做功课，被老爷子点着脑袋骂的时光。 他笑，笑容却很苦。 他记起来这个时候他在做什么。 他在闭关。 他天赋极高，进门闭关就用了十多年。 而他傻傻的只以为过去了两天。 他是真的不知道啊！ 他是真的不知道落尘的挣扎，他是真的一点也不清楚。 当时他一腔热血，脑中只有修炼成形，下山除害。 可他连自己的家，都没能守护好。 时间一晃，两个孩子已经六岁。 落尘只给他们取了字，等着他们的父亲回来给他们取大名。 比起六年前，她苍老了许多。 现在一家人的生计，只能靠着她和母亲两个人纺纱。 父亲年纪大了，连打渔这样的活计，都能难做得动。他便负责将落尘织好的布拿出去卖。 他已经不骂自己了。他现今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 “文佩啊，我们家实在对不起你，实在是对不起你。” 落尘只是笑：“我们是一家人，又何故有对不起一说？” 每每听到这里，父亲总是背过身去，偷偷抹一把眼泪。 落尘也想抹一把眼泪。 画面一转，转到了落尘拿着一筐篮子，叫两个孩子去门口坐着剥毛豆。 阿君和阿梅已经很乖了。 因为没有爹爹，他们总是比其他孩子更懂事些。 然而，看到这里的扫秋，却感到遍体发寒。 他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他知道。 这件事，两人相遇后，落尘告诉过他。 可没有像现在这样令人恐惧。 他看着两个孩子长大，从襁褓婴儿长到现在，他对他们有感情，他们是自己的孩子。 是自己的血骨。 然而，他现在要看着他们死去。 这一刻，扫秋才真正体会到落尘的痛苦，体会到他的绝望。 他看着两个孩子一如既往的乖巧。 哥哥搬了两个小凳坐在门口，妹妹将装毛豆的筐子拖了出来。 两个孩子乖乖地坐着，簸箕里的毛豆也堆了起来。 “没爹的孩子不要脸！” 村里忽然冲出几个孩子，将他们的簸箕给踢翻，将妹妹推到了地上。 妹妹坐在地上大哭，去拾地上的毛豆。 哥哥握紧了拳头，当即就和闹得最凶的那个孩子打了一架。 第57章 仙门恶师尊【元旦快乐】 妹妹在旁边一边哭，一边要拉开自己的哥哥： “好了，哥哥不要打了，哥哥，待会娘亲该生气了！” 哥哥却骑在那个孩子腰上，拳头砸向他的脸： “你不揍他，他下次还敢打你！” “下次你们再来试试，我妹妹谁都别想碰！” 捣乱的孩子们一拥而散，徒留下两个孩子看着地上踩烂的毛豆发呆。 妹妹哭：“都叫你不要和他们打，这下好了，豆子都坏了。” “本来爷爷最近身体就不好，娘好不容易才摘来这些豆子，现在没有了，这可怎么办？” 哥哥摸摸鼻子，心里也有些不好受。 他想了想，道：“我听他们说后山有豆子折，不然我们去那里看看罢。” 要是能再摘些豆子，或许娘亲还发现不了。 而且，去看看，也没有什么。 两个孩子不知后山危险，将其他孩子诓他们的鬼话当了真。 扫秋看着，在心中念了一万遍不要去，却没有任何作用。 他看见的，是发生过了的事情，是既定事实。 果然，他们遇见了丛林狼。 一种低等变异魔兽。 在扫秋的眼里，就算是一群这样的狼，也不过是一指的麻烦，可在两个六岁的孩子面前，却是灭顶之灾。 哥哥将妹妹护在身后，让她快跑，自己则拖住狼腿，不叫它追上。 甚至他的指尖跳动出了点点电光。 但他没有注意到，这头公狼的背后，还有一头母狼。 或是太过残忍，画面没有再继续下去，而是转到了另一边。 落尘看着外头散得满地的豆子，发觉了不对。 她没有惊动旁人，自己先去寻找两个孩子。 等到天色将黑，她才告诉了母亲，并让村民同她们一起去寻人。 孩子没有找到。 夜色中的大山实在太过危险，村民不敢贸然上山寻人，只说明日再找。 落尘不舍，自己拿了火把独自上了山。 她沿着蜿蜒山路，一边喊着两个孩子的名字，一边啜泣。 方才她无视众人同情的目光，不是不清楚，而是因为太清楚结局是什么。 她的阿君阿梅，是最乖的孩子。 从来不乱跑，从来不让她操心。 如今入夜了还没有回家，恐怕凶多吉少，回不来了。 在她用火把照见草叶上血淋淋的拖痕时，证明了这一点。 她脸色惨白，扑着朝那处黑洞去。 黑洞里，母狼刚刚诞下小狼崽，正虚弱着。公狼不知去了哪里，只留下三四只小狼。 狼本是群居动物，但落尘的运气极好，只遇见了毫无反抗之力的母狼和狼崽。 她奋起，用腰间的柴刀砍死了它们，也瞧见了洞中自己的孩子。 已经被吃空了。 阿梅的脸上脏兮兮的，已经不会笑了。 毫无血色，僵直冰冷。 阿君还紧紧抓着自己妹妹的手，哪怕是现在都没有分开。 她的孩子，她唯一等待下去的希望，没有了。 全都没有了。 抱着两个孩子，拢起他们破碎的腹部，落尘的眼睛全是泪，一直往下滴。 她喃喃道： “都是我不好，他们还这么小，我总是让他们做这做那。” “阿梅最懂事了，你快点睁开眼看看娘，娘还等着你回家。” “阿君也赶快醒罢。再过一个月，长老就下来挑有资质的孩子了。” “你不是想要见爹爹？再过一个月，你就可以去找爹爹了。” 落尘嚎啕大哭。 她嘶哑着声音吼道：“我不会原谅你，永远也不会原谅你！” 扫秋也不能原谅自己。 他抬手抹了一把自己的脸，全是水痕。 落尘失魂落魄地下了山，扫秋也跟着她失魂落魄。 他看着落尘抱着孩子的尸体下了山。 看着她将孩子下葬。 看着原本就绵延病榻的父亲在不甘和悔恨中咽了气。 看着原本最疼自己的母亲重重倒下。 看着落尘在这些变故之中一点点老去。 她身上的活气越来越少，希望也愈发渺茫。 他从未回来过。 落尘和扫秋都不明白，修炼者没有时间观，他们在山上可以数百年不下山而不察。 扫秋并非忘记了山下的妻儿，他只是不知道已经过去了这样久。 而落尘曾试图去寻过扫秋。 但她只是一个平凡人，哪里瞧得见仙门的障眼法？ 终究，他们还是一次次的错过。 一次大雪，落尘独自上了山。 那是她寻到两个孩子的地方。 她静静躺进一人厚的雪中，逐渐感到窒息。 她已经没有什么牵挂了。 所有人都死了干净，这世上只剩下她一人挣扎。 但她没有死成。 濒死之前，能量的爆发叫她的冰灵根显现，路过此处的魔君发现了她，并发现她是绝妙的炉鼎。 于是他带走了她，打算先将她养起来，以备不时之需。 寻常的修炼，是不需要用到炉鼎的。 只有重伤之后，合适的炉鼎才能发挥作用。 这世上能伤魔君的人不多，所以落尘一直都被好生养着，没有发生过什么。 大抵是因为这近百年她都表现的很乖，魔君甚至教了她人类可以使用的功法，允许她修炼。 落尘还能在人间小镇上住着，和平凡人一般。 仍旧是一个大雪天。 她穿着狐毛斗篷，立在雪中，看着天上飘雪。 她已经结丹，算是不错的修行者。 她的容颜也恢复了从前最好的模样，并且将会永远停留。 伸手接下一朵雪花，身后有人接近，并且温和问道：“这位仙友，你可知道这里有一户洛姓人家？” 这声音太过耳熟，落尘浑身一震，慢慢转头。 看见的，果然是从前朝思暮想的脸。 但她面上依旧平静：“有的。” 那人高兴起来，又问：“你可知道他们在哪里？” “你指的是哪家？” 那人这才发觉自己唐突，笑了笑：“是原本的县令一家，你可识得？” 落尘看着他，发觉他当真没有认出自己，便淡淡问道：“你可知道现在是几年？” “元年三十？” 那人笑问。 “元年一百八十九年。” 落尘对他道。 扫秋的笑容，僵硬在了面上。 他原本以为自己不过离开了数十年，却没有想到，已经百年光阴了。 没有人，能活过这百年。 “怎么会这样？” 扫秋转头，低声喃喃道。 怎么会这样？怎么就过去了这样久 落尘看着他离开的背影，低头浅浅一笑，召出暗中看守她的魔卫，回了魔界。 她再也没有回来过。 第58章 仙门恶师尊（28） 落尘再遇见扫秋的时候，正值他同魔君大战。 他那时候已经大乘境界，成了德宗派德高望重的长老。 而自己，仍旧是魔君的备用炉鼎。 因为怕自己修炼的太高以至于无法掌控，魔君将落尘的修为控制在了金丹末期。 他同落尘大战之后，受了不轻的伤，正打算利用落尘修习时，扫秋来了。 他终于认出了落尘，认出了他的发妻。 扫秋以为，这是他们分别后的第一次相见，却没想到，其实他们还见过一次。 他不记得了，真的不记得了。 他依稀记得有这样一个女修，可对方长什么样子，什么声音，他全都一无所知。 他只记得当时他知道家人已逝的痛苦。 只有痛苦。 他拼着命将落尘带出了魔宗，带回了德宗派。 可后者并不领情，也不想搭理他。 后来扫秋知道了原因，便也没有再强求。 他知道，这是他的错。 现在他知道，全都是他的罪。 从心劫中清醒过来，扫秋抹了一把自己的脸，将泪水拭去。 他已经很久没有哭过了。 他不知道，自己竟犯下过这样多的错处。 天道之中，有人隐隐约约问他：“负罪之生，解脱之死，你选何？” 你可以担负着这样的罪过成为金仙，也可以为了赎罪而轮回一遭。给你重来一次的机会，你将如何选择？ 扫秋心中已有答案。 他转头，朝空间中的一个地方看去。 陈冬青从水镜里，清清楚楚看见他的眼睛，正看着自己。 或者说，正看着落尘。 陈冬青的脸上也满是泪水。 扫秋不解落尘之苦，落尘又何尝知晓扫秋之难？ 不过是诸多误解，和一次次的错过罢了。 尽管落尘的灵魂早已弥散，但刻在这具身体里的东西，并非陈冬青所能扭转。 水镜中，扫秋问她道：“文佩，再给我一次机会，可好？” 我只想，叫从前的悲剧，结束在下一世中。 陈冬青内心极其抗拒，因为她明白，有些事情就算做了，也未必能比当初更好。 扫秋之所以离开，是因为对天下心怀大义。 落尘之所以守候，是因为对小家心存善念。 他们谁都没错，他们谁都错了。 再来一遍，不过是天道设下的陷阱，画下的甜饼。 它只是想要让郝浩宇升仙罢了！ 然而她已经控制不了这具身体了。她颤抖着，挣扎着，却仍旧止不住逸出口的声音： “好。” 陈冬青听着落尘自己说道：“好。” 扫秋微笑，化作光点，在一道电光之中逸散。 光点漂浮在空中，久久不肯离去。 低头，陈冬青喷出一口血来。 她心知，这具身体撑不了太久了。 故事剧情中，落尘本就是要死的人，而现在，天道加快了她的死亡。 撑着一口气，陈冬青走出门外，瞧见绑在避雷针上的郝浩宇已经快被劈成焦炭。 但他还没有死。 他一对乌漆的眼睛，带着无端的怨恨，盯着陈冬青。 他恨。 他恨所有人，他恨这世道对他不公。 甚至，看见扫秋死去，灵魂飘散的那一刻，他心中竟然有种莫名的快意。 这与他受到的教育不同，但他忽然觉得，他本来就应该是这样。 他本来，就不该将这些蝼蚁的性命放在心里。 最后一道天雷，划着弧线，落在了他的头顶。 郝浩宇全身一震，却发现有无尽的力量从他血脉之中爆发开来。 他受到了完整的升仙天雷，天雷也给了他最高的馈赠。 他直接化仙了。 缚仙索再捆不住他。他稍稍用力，就将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拔掉。 拔出自己的宝剑，他发现在天劫的淬炼之下，他的剑也升级成了仙器。 他直接指向了陈冬青的咽喉。 他现在最想要做的事情，就是杀了她。 就是她，一直欺辱自己，甚至还将自己绑起代她丈夫受天劫。 现在好了，掌门死了，她也跟着去死罢！ 郝浩宇心下一横，刚打算动手，却感觉剑上一沉，有什么东西扑了过来。 他回神，却看见陈冬青自己撞上了他的剑。 仙剑一出，无人争锋。 郝浩宇的眼里，他的师尊落尘长老却在对他笑。 这笑，太过眼熟，太过熟悉。 他想起了那张小小的脸，他想到了那个孩子一口一声的哥哥。 接着，他看见陈冬青背后有黑雾逸散，看见了那一对艳红色的眼睛。 小冬青的身上，也有这样的眼睛。 所以，小冬青，其实是师尊的分身？ 知道这点的郝浩宇目眦尽裂。 他觉得自己受到了嘲弄，他觉得自己被人耍了。 但是，师尊身上的生机却在一点点消散。 她正在死。 意识到这点的郝浩宇，忽然又想起从前师尊对他的好来。 他忙拔出自己的剑，捂住陈冬青的伤口：“师尊，师尊” 陈冬青再次吐出一口血来。 她一面通知101送她离开，一面抬手，摸了摸郝浩宇的脑袋： “你很好，比我想象中升级更快。” 陈冬青催促着101，思维有些迟钝。 101再不快点，她就真的死了。 “师尊……” 郝浩宇有些愣。 不，这一切都和他想象中的不一样。 为什么？这是为什么？ 她，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做？ 陈冬青抬头，看见天空点点荧光，知道是扫秋在等落尘。 安抚好落尘，陈冬青告诉她，她已经可以离开。 而她自己却惊恐地发现，自己联系不上101了。 但该演的戏，还是得演完。 不然她所做的这些，就白做了。 “答应我，无论什么时候，都，都要守护好德宗派。” “好了，师尊你别说话，求你，弟子求你。” 郝浩宇捏着陈冬青手腕，不断给她输送仙力，却一点用也没有。 当然没用。 落尘早已没了生志，她只想冲破这具躯壳，而陈冬青联系不上101，同样在极速溃散。 “姐姐！” 陈冬青袖中，忽然有团黑球跑出来，化作一个姑娘，抓住了陈冬青的手。 小灯灵身上的念力尽数渡给了陈冬青，她的眼里出现一抹狡黠的光。 于此同时，陈冬青终于联系上了101。 【走】 陈冬青几乎用尽力气说出这个字。 101却苦笑：【我们有麻烦了】 冰冷的系统女声响起：【错误，错误，植入世界错误，任务方式错误】 红灯亮起了整个空间，陈冬青被无数句错误冲昏，晕了过去。 第59章 仙门恶师尊（完） 悬浮在空中，耳边响起无数梵音。 陈冬青睁眼，看见了那个世界的后续。 郝浩宇发现了落尘身上的古书，瞧见了上面的记载。 因为落尘已死，所以他对上头的说法深信不疑。 他终于明白为何落尘身前总是对他百般刁难。 古书上说，掉下山崖及湍急河流，会有奇遇。 还说，唯有极寒，才会令原本的水灵根进化成冰。 想要心志坚定，需得下山历练。 若要修炼成仙，必先历经天劫。 一切的一切，都是在为他着想。 可是他又做了什么？ 抱着落尘的尸体，郝浩宇哭成了泪人。 他后悔了，他是真的后悔了。 他不该这样重的戾气，不该不分青红皂白，就依照自己的喜欢去判定一个人的好坏。 但，世上没有后悔药，也没有给他后悔的余地。 他已成仙，只差一步便可步入仙境。 天降天梯，金光灿灿，接他离开。 然而郝浩宇将落尘的尸体放下，看向天梯，只露出了个蔑视的笑。 天意弄人，他便反了这天又如何？ 举剑，郝浩宇拼力一挥，剑意内敛，直指天梯。 这一击威力实在骇人，赤棱峰的峰顶仍旧稳当，但近百里的高山，都被这一剑劈去了剑锋。 天梯，也随着这一剑溃散。 大抵郝浩宇是有史以来第一个，将晋升天界的天梯给打散的人。 天梯的溃散，却只是暂时的。 它摇摇晃晃，居然又重新拼凑了起来。 天意不可违，天命不可背。 郝浩宇仍旧没有踏上那属于他的通天塔。 他抱起落尘的尸体，聚拢了她和扫秋的元神。 在修仙者看来，聚拢破碎的元神，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但郝浩宇已经不是修仙者了。 他是真正的仙。是神一般的存在。 “师尊。你们没有完成的愿望，就让弟子给你们铺路。” 郝浩宇笑，带着一具尸体两只元神，背对着天梯离开。 他的身后，有一个小姑娘紧紧跟着：“你要带她去哪里？” “你要带她去哪里？” 在围观修仙者的眼中，只看见了几道黑影一闪而过，其他的，便什么都记不清了。 他们甚至不记得自己究竟为何而来。 郝浩宇抹除了他们的记忆。 对于现在的他，这不过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若干年后，一位新掌门上任，道号扫秋。 又若干年后，一位新长老上任，道号落尘。 他们在原掌门的撮合下结为道侣，幸福地生活在了一起。 一切都很好，一切都没按照原本的剧情发展。 郝浩宇坐在赤棱峰山头，看着数百年都横架在德宗派的天梯，依旧没有什么想要上去的欲望。 他答应了师父，要守护德宗派，生生世世 【开启惩罚模式，四星神魔世界，正式启动】 冰凉的机械女声，叫陈冬青回过神来。 她的记忆回笼，开口发觉自己的声音有些沙哑： “101，发生了什么？” 101很快接话：【你已经进入了第三个世界，这个世界比较特殊，我恐怕不能说太多】 陈冬青内视，瞧见101近乎透明。 她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它没能源了。系统发现了它，并且断了它的电。 【你去我的实验室，将我放在那里的一个发电机找出来】 那个发电机，是陈冬青花费了一百积分换了材料做出来的。很简单，但也很实用。 尤其是在这种情况下，对101来说简直是救火的水。 果然，一听说有发电机，101脚不沾地就跑去将它翻出来，美滋滋地插上了电源。 陈冬青道：“我没事的时候会想办法去替你摇”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瞧见101欢快地捏着手柄，自己给自己发起了电。 陈冬青的神色古怪： 【这不符合能量守恒定律，我觉得它不科学】 但101确实凝实了，连说话都更有底气： 【你现在去的这些地方，有哪些符合你的定律？】 陈冬青沉默。 也是，她存在的地方，确实违背了她的科学。 罢了，还是着眼现在比较好。 【说一说这个世界罢】 她只依稀记得系统提示她，说她进入了一个四星世界。 但现在周围都白茫茫的一片，哪里是她的降生点？ 101拿着它的平板翻了翻，说道：“这里是神魔世界，你可以认为是你上个世界的进阶版本。” 也就是说，上个世界的主要人物是修仙者，这个世界却是仙人和恶魔。 “看来，你黑入系统的手段，确实很强。” 陈冬青忽然出声道。 “那是自然，我” 101正低头专心处理数据，没有仔细听陈冬青的话。 它刚回答，就发现自己说错了。 但现在想要补救，已经晚了。 “我在和小灯灵一起出来的时候，就看出了你不是系统，而是灵魂。” “后来联系不上你，也是小灯灵加强了你的灵魂力量，你才没被删除。” 陈冬青若有所思。 “如果我猜的不错的话，你对系统来说，就是一种病毒。” “你寄生于系统，进攻系统，也利用系统。” “有时候，失败的宿主也可以是你的养料。” “对？101？” 101无法反驳。陈冬青已经将事情说得够明白，它没有反驳的余地。 “你这样说也没错。” 拿了陈冬青发电机的101，终于知道什么叫做拿人手短。 这不，它这回必须得说实话。 “你可以简单将我看做是寄生系统。你现在拥有的这个系统，一直都想要除掉我，正如我一直想要除掉它。” 两个系统不是单纯的共生与竞争关系，但它们确确实实有同一个主人。 陈冬青。 “它选中了你的父亲。因为你父亲必然会协助天选子。而我选中了你。因为你不会配合，更因为” “因为我会和你一起同系统作对。” 陈冬青笑。 “那你选对人了。我正好想看看掌管这些系统的中心，究竟长什么样子。” 这样大的能量库，想想都让人心潮澎湃。 要是能够占为己有 【别想了】 101瞧着她白日做梦的模样，打击她道： 【连我都没有见过控制中心在哪里，你还想着要推翻】 【你还是先想想，怎么在这个世界里先活下去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