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乡村文艺生活》 第1章 落水的年轻人 何平睡的昏昏沉沉的,感觉浑身无力、酸软难耐,连动根手指头的力气都没有。 “小伙子,你说你年纪轻轻的,咋就想不开呢。” 睁开眼睛,见一个花甲之年的老人家正站在他面前,想起身却使不上力气。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眼前的老人显然对他有救命之恩,本能的用气声说道:“给……给您添麻烦了。” “你这孩子,整恁客气干啥,咱还能见死不救么?“ 何平全身上下唯一能动的就是眼睛了,四周的墙壁贴满了报纸,炕对面的墙边摆着堂箱,墙上贴着一张太祖的画像,火炕右边有一张八仙桌,配了两个凳子,应该是吃饭的饭桌。 这房子可有年头了,堂箱这东西好些年没见过了。 何平心里犯嘀咕,他来农庄旅游的时候下车看到的可不是这样的老房子,村里还有这么贫困的家庭吗? 一位老妇人端着碗走进屋,“来来来,喝一碗姜汤,驱驱寒。” 何平在老人家的帮助下喝了下去,姜汤喝下肚,身上暖暖的,何平忍不住眯了眯眼睛。 “小伙子,你是哪个大队的知青啊?”老人家见何平精神了不少,开口问道。 知青?啥意思?何平一脸懵逼。 老妇人见何平一脸呆滞,趴在队长耳边小声说道:“当家的,这小伙子不会是傻子?” 老人家一皱眉,“老娘们家家的,净瞎说。” 这小伙子一双眼睛滴溜乱转,怎么可能是傻子,这十里八村的傻子老队长没有没见过的,没见过这么精神的傻子。 “小伙子,还记得你是从哪里来的知青吗?”老人家又问了一遍。 何平没有回答,反而问道:“老先生,这里是韩屯吗?” “是啊。” 不应该,不应该啊!何平可以笃定这里绝对不是韩屯,韩屯早在十年前就已经开发乡村旅游,居民的居住条件和经济收入已经达到城市人均水平,怎么可能还会有人穿着旧棉袄,住着这么破旧的老平房呢。自己应该是在跟老婆到韩屯旅游,在水库游船的时候不小心落水的,看周围的环境,怎么也不像是2020年啊。 老妇人又嘀咕道:“当家的,不行送公社!” 何平意识到不对劲,这又是公社又是知青的,他决定少说话,先把情况摸清楚了再说。 老人家见何平也不说话,只当是受到冲击太大,一时没有时应过来。 “送啥公社。”老人家斥了老伴一句,老娘们儿头发长见识短,这小伙子一米八的大个儿,多好的劳力啊,哪能白送给公社去。 他对老伴说道:“我先去上工了,你今天在家看着他点,不用去了。” 说完就去上工了,何平就躺在炕上,初春的东北还很冷,早上做饭烧的火炕一直热着,躺的很舒服。 老伴见何平没什么大碍,就去院子里干活了。 过了不一会儿,几个看热闹的半大小子跑进院子。 “醒了!醒了!” 孩子们就在门口向屋里张望着,笑嘻嘻的咬着耳朵。 有个胆大的小子问何平:“叔,你是知青吗?” 何平没说话,笑着点点头。 见何平态度友善,几个小子胆子也大了,不一会儿就开始七嘴八舌的,问的何平接不上话。 不过这样也挺好,没几句话的功夫,何平就把情况了解的差不多了。 事实果然不出所料。 他所处的是1979年的韩屯,这个时候还叫韩屯生产大队,和何平说话的老人家叫韩玉冈,是韩屯的大队长兼支部书记,把自己救上来的人是哥俩,一个是哥哥叫韩兆军,一个是弟弟叫韩兆社。 何平忍不住仰天长叹,这他么的到底是什么情况。 1979年,自己还没有出生呢啊,落个水怎么就穿越了呢,这一穿越就是四十年前。 要知道1979年改革的春风可还没吹到辽省呢,这个时候辽省的农村可不像后世生活那么安逸。何平老家就是农村的,对农村他太了解了,别说是农村了,就是城市,在1979年也没什么丰富的物资。过惯了后世丰衣足食的生活,冷不丁把他放在这四十年前的偏僻农村,何平想死的心都有。 想到自己那还有二十年的房贷,想到自己那贤惠的老婆,想到那可爱的四角吞金兽,咦,怎么还有点高兴呢? 何平狠狠的给了自己一个嘴巴子,你可真不是个东西。 但现在,一切都没了,何平看着四周的糊满报纸的土墙,陷入了绝望。 晚饭前,老队长回来了。 饭桌上老队长又问了何平一些关于身世的问题,何平仍旧没有回答,只是眼神里充满了悲伤和绝望。 老队长叹了口气,只当是又一个对人生和亲情绝望的知青,这些年他听过看过太多这样的例子了。 老队长家的房子一共三间屋子,坐北朝南,西面一间是厨房,东北人叫外屋地,也是进门的地方,中间一间老两口加小孙女一起住,东面一间是小儿子儿媳住的屋子,屋与屋之间通着门。 老队长安排何平跟他们老两口睡一个屋,小孙女和父母睡一个屋。 初春天黑得早,没到五点天就黑了,吃饭前队长老伴儿把灯拉开。 何平很小的时候家里点的就是这种灯,叫白炽灯,但发出的光却是昏黄的。 这个年代没有什么娱乐活动,吃完饭除了两口子造小人,就是耍嘴皮子。 没过一会儿,老队长就张罗闭灯,这个年代点电灯还是比较奢侈的行为,毕竟好些地方还没有通电呢,韩屯已经算是条件比较好的了。 躺在炕上,屋里屋外都是黑漆漆一片,何平的内心充满了对未知和陌生的惶恐与不安,何平心里也犯愁,看老村长家的这个条件就可以知道这个年代农村的家庭日子并不好过,可他现在就是个黑户,这个年代不像后世,没有身份证明是寸步难行的。 黑暗中,一声长长的叹息传来。 是老队长的声音,“孩子,世上没有过不去的坎儿,你要是不嫌弃,就留在咱韩屯,有咱一口吃的,就饿不死你。” 何平听的心头一暖,暗自叹了口气,罢了,既来之则安之。 日子总得过下去,何平也没有再死一次的勇气,既然来到了这个年代,那就争取过得好一点,至少要比后世过得好一点。 第2章 安家落户 “当家的,你说你咋让人留这了,看那样子就不像能干活的,你图啥呀!” “你懂个啥,那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咋就干不了活了,队里正缺劳力呢。” 何平睡得迷迷瞪瞪的,听见老队长和老伴的对话。 早上,喝着剌嗓子的高粱米粥。 老队长说年前村头韩铁生死了,老头打了一辈子光棍无儿无女,剩两间老房子,一直空着,让何平住到那里。 何平倒是万事不忌,答应的挺快。 吃过早饭,老队长带着何平往村头去,宽敞的大院子里坐北朝南的三间小平房,窗明几净,门口挂着毛笔字写的牌子“韩屯生产大队”,看起来应该是大队的办公地点。 老队长进了其中一间屋子,翻翻捡捡了十多分钟,挑出不少东西来,全是日用品。洋火、锅碗瓢盆、高粱米、破烂不堪的被褥…… 拿麻袋装上就往回走。 老队长给何平安排的房子和大队屋离得不远,孤零零一栋五米见方的老黄土房子伫立在村头,旁边还有棵枣树,无论是房子还是枣树看上去可都有年头了。 何平走近一看,好家伙,窗户都是纸糊的。 老队长进屋,何平跟着走了进去。 从明晃晃的室外进入屋内,眼睛一时有些不适应,昏暗的很。 和老队长家一样的土墙,进门是一米多开间的小房间,有个灶台,应该是厨房,隔壁是住的屋子,空荡荡的。 “回头我让会计再去集上给你带点家伙什,再弹个被子。高粱米是队里出的,吃完了找我,不过就得算口粮了。” 尽快做好了十足的心理准备,但眼前的景况还是超出了何平的心理承受能力,九十年代出生的他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他小时候的农村早已经吃喝不愁了,可现在的情况是连吃饭的家伙都成问题,这就是多少人都怀念的七十年代吗,怀你奶奶个腿儿。 何平重重的点了点头。 说收拾也没啥可收拾的,家里啥条件都搁这摆着呢。 “你年轻,身体恢复的快,这两天就在家好好歇两天,后天早上去找我,我带你上工去。落户的事不着急,等哪天上公社开会再说。” “好。” 又嘱咐了些日常用度的话,老队长就走了。 何平四处看了看,好嘛,一穷二白。 拿着秃了毛的笤帚疙瘩把火炕扫了扫,又扫了扫地。 以前老话讲房无一间,地无一垄,形容人过得穷困潦倒,何平现在房子是有了,口粮地估计队里也会分,可他咋觉得自己过的比无房无地还要凄惨呢。 又上屋外面巡视了一周,这老房子就孤零零的坐落在村头,离着最近的人家也有个百八十米的,也没有个院墙,旁边两三米外就是进村的土路,在这住赶上给村子打更了,屋旁的老枣树倒是开始抽芽了,春天到了。 何平在屋里屋外绕了半天,也不知道该干些什么。 老队长不了解何平的情况,还当他是个全活人儿,穿越之前他虽说是在农村出生,但那毕竟是九十年代的事情,尤其他家还是沿海一带,所以生活条件并没有多差,突然来到这物质贫乏的七十年代末,一时之间哪里能够适应的了。 茫然无措的情绪被两个青少年的嬉笑声打破了。 韩兆军和韩兆社两兄弟走到何平跟前,“何大哥你好,我叫韩兆军。” “啊!”何平一听见这个名字,立马反应过来,热情的拉住韩兆军的手,连声的说感谢。 “二哥,我就说他肯定知道。”弟弟韩兆社得意的对韩兆军说。 “去!”韩兆军推了弟弟一下,不让他胡说八道,“何大哥,我俩路上遇着老队长了,让我俩过来看看你有啥用帮忙的。” 韩兆军十七八岁的样子,嘴边还泛着青色的绒毛,弟弟韩兆社看上去也就是十三四岁。 刚才何平心里还有点埋怨老队长对他不管不顾呢,没想到转眼人家的照顾就到位了。 何平热情的说道:“你们兄弟俩的救命之恩我还没有感谢呢,这又跑过来帮忙,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何大哥你不用客气。老队长说了,你刚落水,身子还没好利索,这两天让我们哥俩给你帮帮忙,算半个工嘞!”韩兆社大大咧咧的说道。 原来如此。 “干活不着急,先进屋坐一会。” 何平招呼两人进屋,却尴尬的发现屋里连个坐的凳子都没有。 韩兆军兄弟二人见此情景也没多说话,开始帮何平干活。 想收拾屋子,第一先要有水,何平的屋子里倒是有个水缸和米缸,但是水是真没有。 韩兆军让何平等一会,他回家去取水筲和扁担,回来带他去水井打水。 水井离何平家倒是不算远,一百多米。何平小时候倒是见过这种水井,井不深,约莫也就是十米左右,圆形的井口直径约有一米,花岗石垒的井壁,井架是铁制的,包着木板,上面缠着麻绳,麻绳头上绑着个铁钩子,是用来挂水筲的。 韩兆军把水筲的挂在钩子上,然后摇动井架的摇把把水筲放下去,水筲打满了水再摇上来。 两桶水打满,肩上扁担一挑,动作非常有韵律。 何平有点不好意思,自己穿越之后身体年龄也就是二十郎当岁,穿越之前三十多岁的大男人,哪里好意思让十多岁的小孩子帮忙干这么重的活。 “我来我来,哪能让你干这活。”他抢过韩兆军的扁担,放到肩上,没等走出几步去,这水筲左晃右晃的,把水撒出去了一小半,自己还累得够呛。 韩兆军见状赶忙接过来,“何大哥,还是让我来。” 何平有点脸红,没有再争,他小时候不是没有干活这粗活,只是这么多年四体不勤的日子过下来,哪里还记得这些粗活应该怎么干了。 韩兆军是从小干惯了这些活的,走起来健步如飞,丝毫没有滞涩,两人很快到了地方。 韩兆军挑完了水,又和弟弟帮何平把屋子收拾了一遍,然后出去了一趟,不知道从哪里拉来了几捆苞米该子和苞米棒子,是专门用来生火做饭的。 见韩兆军连灶台上大铁锅都给自己刷上了,何平心下感动,同时也实在是过意不去了,自己好好一个大男人,让两个半大小子帮忙,实在是说不过去,赶忙把活抢过来,说啥也不让两人干了。 阻止了两人继续帮忙的打算,何平本想拿点东西回馈一下兄弟俩,可翻了一会儿之后发现这一穷二白的家里还真拿不出什么东西来。 “真不好意思,这家徒四壁,连口茶水都没有,你们兄弟俩别见怪。” 何平这个人向来是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无论是把他从水库里救起来,还是今天过来帮忙,何平都对韩兆军两兄弟充满了感激之情。在何平生活的那个年代哪里还有这么热情的街坊邻居,大家都是关起门来各过各的日子,老死不相往来。 质朴和热情,这大概就是人们怀念七八十年代的原因。 第3章 小柱儿 别看这家里家徒四壁,真收拾起来也费了不少的功夫。 收拾完屋子,何平身上直冒汗,韩兆军两兄弟忙的也是满头大汗。 瞧着太阳已经到中午了,何平便说道:“中午在这吃点饭。” “不用了,何大哥。家里还有活儿呢,得回去干活。” 韩兆军两兄弟再三婉拒了何平留饭的邀请,就匆匆的走了。 给何平弄得很是过意不去,连碗水都没喝上。 临走前何平和韩兆军说好了,这两天他们两兄弟有空的时候带他到周围转转,何平对这里人生地不熟的,急需有个了解,眼下就在韩屯安家落户了,肯定要生活在这里相当长一段时间。 这一番折腾之后也到了中午,早上吃的高粱米粥根本不顶饿,何平的肚子早已经瘪了下去。 得吃饭了。 从小在农村长大的何平,虽说很多农活干起来都已经非常不适应了,但是怎么干倒是都知道的,只是有时候身体的反应实在是有些跟不上。 就比如说现在,他就被难住了。 这用大锅蒸高粱米饭应该加多少水呢? 想了半天也拿不定主意,干脆不想了,多加点水,大不了吃高粱米粥嘛。 没成想这烧火的时候又犯了难,灶台直往外冒烟,熏得何平睁不开双眼。 实在是ren不住了,跑到屋外头去透透气,他揉了揉眼睛,见昨天跟他说话的那个小男孩正站在他家旁边的枣树前看着他嘿嘿直乐。 “嘿,小孩儿,乐啥呢?” 见何平冲他说话,小孩儿不笑了,可能是有点怕生,一不笑小嘴巴还撅着,看着有股子倔劲儿。 小男孩儿不乐,何平乐了,闲着也是闲着,逗逗小孩儿。 “你叫啥名?” 小男孩儿迟疑了一会儿,“小柱儿。” “哦,你多大了?” “九岁。” “瞅着可不像啊,怎么跟小嘎豆子似的。” 小柱儿听了嘴撅的更大了些。 “呦!不高兴了,那想不想知道怎么才能长得像叔叔这么高啊?” 何平穿越回来年纪轻了,不过身高没什么变化,一米八的大个子看着还是挺唬人的,这也是老队长想留他的重要原因,这可是壮劳力啊。 小柱儿没说话,不过小眼睛里带着好奇。 “你得多吃肉,多喝奶,知道不?” 小柱儿抿了抿嘴,肚子咕咕叫了起来。 何平乐了,小家伙,听着就馋,还是个小馋猫。 “饿了?饿了就回家吃饭。” 小柱儿没说话。 “那要不我请你吃饭?” 听见有饭吃,小柱儿的眼睛一亮,带着热切。 “请你吃饭可以,不过你得帮我烧火,同意不?”何平跟小柱儿讲条件。 小柱毫不迟疑的点点头。 何平就让小柱帮着烧火,他去洗菜切菜。 别看小柱儿年纪小,干起活来倒是一把好手,拿个木棍子三捅两捅,灶台也不冒烟了,估计是太久没人住,烟道给堵住了。 家里只有老村长给拿过来的几颗大白菜,连油都没有,凑合着放点盐对付。 一顿简单的午饭就出锅了。 家里连张饭桌都没有,何平把饭盆和菜端到炕沿上才发现,老队长就给拿了一双碗筷。 “给,你先吃。”何平把碗筷递给小柱。 孩子应该是饿了不止这一顿了,也没客气,狼吞虎咽,看得何平直咽口水。 “慢点吃,没人和你抢,这小子饿死鬼投胎啊!” 小柱埋头干饭,没空搭理何平。 看着眼前狼吞虎咽的小柱儿,何平想起了自己家里的那只四脚吞金兽,难道自己真的回不去了吗,他不禁又伤感起来。 小柱正吃着饭,就感觉头上有只大手不安分的动着,他抬起头,一脸问号。 啥意思?嫌我吃的多了? “没事,吃你的。” 我家吞金兽可不会对着高粱米饭吃的喷儿喷儿香,这个年代的生活条件还是比较差,看着这孩子穿的,破嗖嗖的,衣服破洞了连个补丁都不打,这鞋还是单的,也破了。 这家里条件不至于这么艰苦啊?何平看着看着觉得有些不对了。 “你妈怎么没给你把衣服补一补?” 闻言,小柱的动作一滞,没有说话,又恢复了埋头干饭的劲头。 见状,何平也没有再追问,估计也是个苦命的孩子。 小柱儿终于吃完饭了,好家伙,一个八九岁的孩子,吃了两大碗高粱米饭,整整半锅饭。 “咋这么能造呢?” 何平好奇的摸了摸他平坦的小肚子,说来也怪,为人父母后的见到吃的欢实的小孩儿就高兴。 小柱儿用衣袖撸了撸腮帮子,那架势仿佛在说,这算啥。 何平看那袖口都泛起黑色的油光了,估计平时没少蹭。 何平盛了饭,扒拉两口,这孩子胃口可真好。 要说高粱米,应该算是粮食中口感比较差的,粗粝、干涩,总结一句话就是难以下咽。 在老队长家吃的时候,毕竟是当着人家的面,也不好表现出不好吃或者不爱吃的样子来。 自己在家做完吃才发现是真的难吃,不过家里就这条件,吃不习惯也得硬吃,将就吃。 何平勉强吃完一碗饭就饱了,小柱儿看着他,那眼神仿佛是在问,就这? “吃完饭还不回家啊?” 小柱儿看看他,撒腿就往屋外跑。 这小子,吃干抹净,撒腿就撩,还真有点渣男潜质。 没过一会儿,又跑回屋里。 “你可真是个风一样的男子啊,咋的了?” 小柱儿把手揣进怀里往外掏。 “这是……蘑菇?”何平迟疑道。 “嗯。”小柱儿点点头。 “给我的?” “嗯。”又点点头。 何平心头一暖,小鬼,怪懂事儿的。 “自己留着吃。”何平推回去。 小柱儿的手仍举着,眼神带着倔强。 “好,那谢谢你了,以后想吃饭就到我这来,这个就当你是的饭钱了。” 何平收下蘑菇,小柱才把手放下,他ren不住又摸了摸小柱儿的头,别说小平头手感还真好。 没等何平过完手瘾呢,小柱儿抬起腿又撩了。 这孩子,还真是风一样的男子。 第4章 得亏还有个手机 何平收拾好碗筷终于闲下来了。 他从衣服兜里掏出手机。 他穿越来的季节和现在一样,都是开春时节。他穿的是上身穿着冲锋衣,下身是一条牛仔裤和运动鞋。 手机就放在冲锋衣的兜里,表面是干燥的,何平尝试着按下了开机,亮了。 太好了! 何平打开通讯录刚想尝试拨打妻子的电话,才发现这里根本没有信号。 唉!何平安慰自己,别老抱着不切实际的想法了,要接受穿越这个事实。 没等何平悲春伤秋完,手机屏幕黑了,完犊子,刚才估计是强行开机的,坚持了不到一分钟就没电了。 幸亏充电器也在兜里一起揣着呢,可惜的就是没有充电的地方,昨天何平就观察过了,老队长家里是没有插座的,估计整个村子里谁家也不会有,不过刚才去大队屋拿东西的时候他瞥见队屋里有个插座,可以充电。 知道哪里能充电何平就安心了,这个手机可以说是何平家里目前唯一的家用电器,名副其实的第一生产力,以后吃肉还是吃屎估计全靠它了。至于何平嘛,他自认在这个年代的生产能力和创收能力趋近于零。 何平早起是被村头电线杆子上的大喇叭里播放的红色歌曲喊醒的,这年头的人起的可真够早的,外面天还只是蒙蒙亮。 何平穿上衣服做早饭,人的适应能力还是非常强的,没两天的功夫,这烧火做饭的功夫已经非常熟练了。 今天是上工的第一天,得先去找老队长,活还没安排呢。 吃完早饭天色大亮,“咋来这么慢呢?” 第一天上工就迟到,老队长埋怨了一句,毕竟刚来可能还没适应。 何平和老队长来到了韩兆国家,韩兆国是韩玉铮的大儿子,下面还有韩兆军和韩兆社两个儿子。 “开春儿了,今天你跟着大伙出粪。你这衣服……算了先对付着穿的,队里现在也不宽裕。” 何平没有想到,他在生产队上工的第一天,接到的工作就这么有粪量、有味道。 你可弄死我! 何平小时候倒是看过大人干这活,可从来也没有体验过,这回算是弥补了童年的遗憾了。 每天的开春,生产队都会组织劳力把生产队饲养的牲畜圈里的粪便清理出来,这一道工序叫做“出粪”。 从圈里清出来的牲畜粪会堆成一个大堆,经过一段时间的干燥后就开始人工破碎成细小粒子状,这一道工序叫做“沙粪”。 然后组织劳力送到地里去。那个时候你就看,村里的土路上、田地里,到处都是背着粪筐的,送粪主要是人力,这一道工序叫做“背粪”。背粪使用一种荆条编制的筐,穿上绳索,一边肩膀一个套,背起来类似军人的背包,一个粪筐可以装粪80斤到100斤。 开春这一阵全大队的劳力每天早上的第一件事就是出粪、沙粪、背粪。 强ren着生理上的不适,何平换上水靴小心翼翼的踏进了猪圈。 旁边正出粪的村民见何平这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取笑道:“小年轻行不行啊,别吐咱们一身啊!” 没进来的时候还能ren得住,这一进来,感受到脚下柔软的和着泥水的猪粪,还有那令人作呕的味道。何平哪里还有工夫跟人搭话啊。 直接吐了。 还没干上活就吐了,左右邻居家里正在出粪的人见状一阵哄笑。 “这咋还吐上了?” “城里孩子就是娇惯,这还没等干活呢。” …… 何平被扶着出了猪圈,真吉尔丢人啊!感觉没脸见人了,可这生理反应他实在是控制不住。 韩兆国赶忙把何平扶出猪圈。 “谢谢兆国大哥了。” “你先在外边缓缓。冬梅,你去给小何倒点热水。” 韩兆国的老婆马冬梅放下手里的铁锹,进屋给何平倒了一碗热水。 “行了,都别看热闹了,赶紧干活。”韩兆国哄开看热闹的左邻右舍,继续干活。 何平知道刚才说话的人倒是没有什么恶意,只是因为生活环境的原因,不理解何平为什么会吐。 他坐在一旁缓了缓神,看着大家挥舞着铁锹,一锹一锹的把猪粪清出来,慢慢的也觉得没那么恶心了,这东西还是需要适应。 约莫有个十多分钟,何平做好了心理建设,再次跨进了猪圈,这次表现不错,最起码能挥的动铁锹了,虽然还是一副小心翼翼的架势。 大家见何平正常干活了,也就不怎么关注他了。 没过多长时间,何平倒是适应了猪圈的环境,可随之而来的身体上的疲累更让他难受。 多少年没有干过这种纯体力的劳动了。 何平拄着铁锹把歇息,周围大家还在埋头苦干,怎么感觉大家像是有使不完的力气一样。 周围人都在埋头苦干,何平也不好意思多歇着,就这么干干停停的混过了一早上。 早工出完了,大家都回家准备吃早饭,何平才知道原来大家都是先出早工再吃早饭的,跟他正相反。 反正早饭也吃完了,何平干脆就在韩兆国家歇着,跟韩兆国夫妻俩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他想起那天见到的小柱儿,就问起来。 说起小柱儿,韩兆国ren不住叹了一口气,他媳妇马冬梅低声咒骂:“不是人揍的东西!” 何平感到好奇,看这夫妻俩的反应背后一定有故事,这时候要是有一把瓜子就好了。 “这事儿啊,说起来话长……” 原来,小柱儿的父亲也是到韩屯来插队的知青,叫齐东强。劳动的时候认识了老刘家的女儿刘家慧,两人自由恋爱,起先两家老人都不同意这门亲事。 齐东强家里觉得孩子迟早是要回城里的,找一个农村媳妇说出去好说不好听,不知道的还以为老齐家的儿子找不到媳妇了。刘家慧他家就父母去世的早,就兄妹两个,他哥哥也担心齐东强万一以后回城了会不会抛弃刘家慧。 可没成想两个年轻人偷吃禁果,有了孩子,两家没有办法只能同意了两人的婚事。 第5章 苦命的小柱儿 结婚头两年这小日子过得还算不错,可齐东强毕竟是自小长在城里的孩子,恋爱的激|情很快就被艰苦的乡村生活磨没了,再加上齐东强家里不止一次的来信怂恿他回城,夫妻二人难免吵架拌嘴。 本来日子吵吵闹闹过去也就过去了,可前年国家恢复高考,齐东强动起了高考的念头,刘家慧知道了两人又是一顿吵闹,这回两人谁也不让谁,都吵出了真火。 齐东强一气之下偷偷回了城,刘家慧到城里去找他,他避而不见,托人给刘家慧带话,说他要准备高考,不想跟她见面。 过了半年,刘家慧再去找他,家里人说齐东强考上了外省的大学,已经去上学了。 刘家慧性子刚烈,见齐东强铁了心要抛妻弃子,一时想不开回到家里就喝了敌敌畏。 只留下儿子小柱儿孤苦伶仃的,寄居在他舅舅家。他舅舅家里五个孩子,条件也不太宽裕,自己家的孩子还养不起呢,哪里能管的了他,他舅舅舅妈有什么东西都是紧着自家的孩子,哪里能照顾的了他,所以小柱儿在老刘家也不受待见,平日里打骂没少挨,饥一顿饱一顿的,有时候谁家见着小柱儿没吃饭就会给他点吃的,这孩子也算是吃百家饭了。 原来如此。 “那小柱儿他爸就从来没有找过小柱儿或者给带过话?”何平忍不住问道。 “要不说这人就是个畜生呢,抛妻弃子也就算了,连他老婆死了都没回来过,说不定早就忘了有小柱儿这么个儿子了,他巴不得呢。”马冬梅愤恨的说道。 何平听完也是气不打一出来,真是个狗|日|的东西。 见何平和妻子一脸忿忿不平的样子,韩兆国说道:“行了行了,饭好了,先吃饭,生这些闲气有啥用。” 见两口子准备吃饭,何平道:“兆国大哥,嫂子,你们先吃饭,我回去一趟,等会过来。” 婉拒了夫妻俩留饭的邀请,何平往家走去,路上想起小柱儿的事,仍是一脸的愤恨,别让我见着这个畜生,见一次打一次。 生产队说是一天三饷,可实际上除了秋收后公社或者大队组织的集体劳动,比如挖水渠、修水库这些工程,其余的时候队员们都是各自回家吃饭或者带饭的。 早上因为是先吃的饭没觉得什么,中午放了工,何平独自回到家去还得做饭就有些难受了,本来就累得胳膊都抬不起来了,还得烧火做饭。 他娘的,越想越气。 不吃了。 何平坐在屋外门口的石头上,独自生着闷气。 小柱儿不知从哪窜了出来,瞪着俩大眼睛看着何平,那意思挺明显,我饿了。 见着小柱儿,何平心里的气消了大半,他想起韩兆国说的事,心疼的摸了摸小柱儿的脑袋。 小柱儿晃了晃脑袋,这大哥怎么老是动手动脚的,不就过来蹭点饭么。 和小柱儿配合着烧火做饭,有人帮忙是省了不少劲儿。 强行塞了一肚子的高粱米饭后,小柱儿又跑没影了。 下午继续劳动,还是背粪。 看着身边陆续超车的妇女同志们,何平恨不能取而代之,毕竟人家两人抬一筐,他是一人背一篓。 我太难了! 韩兆国照顾何平,看他细皮嫩肉的就知道以前没干过什么体力活,所以每次都只给他装多半筐,可架不住这次数多啊。 何平感觉自己这肩膀肯定已经被绳索勒出两道深深的沟壑,到最后何平感觉自己已经快灵魂出窍了,全凭着信念在支撑着。 好不容易熬到下午收工,何平拖着疲惫至极的身子挪回了家里。 长拖拖的躺在炕上,也不管衣服裤子脏不脏,他现在就想躺着。 门没关,小柱儿走进来,何平连脖子都懒得转,“饿了?等着,等我歇够了咱再做饭。” 小柱儿从怀里掏出一捧东西。 “榛子?你从哪弄来的?”何平来了点兴趣,总算见着点后世吃的东西。 “山上捡的。”小柱儿露出小虎牙,有点得意。 何平捡了一个用手捏了捏,还挺好开的。 “嗯~好吃!” 连着几天吃高粱米、大白菜,连点油花都没有,何平嘴里都快淡出鸟了,发出美味的感叹。 小柱儿脸上露出满足的笑容。 “一起吃。” “嗯。” 小柱儿的到来给了何平一丝慰藉,也给了他动力。 既然已经来这儿,好歹得争取活的更舒服些。 这不,又一天收工了之后,何平跑过来找老队长诉苦。 没错,何平争取活的更舒服些的方法就是跑过来诉苦,外加蹭饭,顺便看看能不能蹭点东西回家。 “老队长啊,你可不知道这几天住那屋子给我冻得啊。还有那耗子,大半夜的就在我耳朵边上窜,一点也不避人,胆儿贼肥……” “这连吃多少天高粱米了,连点油花都不见,根本吃不饱饭。” 俗话说,会哭的孩子有奶吃。 何平在社会上摸爬滚打这么多年当然明白这点道理,有枣没枣先打他两杆子再说,管他能不能给点好处呢,我先哭为敬。 这几天的劳动确实把何平折磨的够呛,回家之后也没有那个力气收拾,原本的细皮嫩肉早已不见踪影,就剩下蓬头垢面四个字。 以前城里来的知青都是住在老乡家,虽然每天也跟着劳动,但最起码还有人照应着,何平这种情况确实是有点艰苦。 抽完一根旱烟,寻思半天,老队长说道:“这样,给你派个看仓库的工,去大队仓库守夜,一晚上两分工。” 一旁的队长老伴直咳嗽,给老队长使眼色,老队长假装看不见。 何平听完乐了,这卖惨果然有用,见队长老伴的反应,这肯定是个好差事,乐得牙花子都呲出来了,“好,那我晚上就过去。” “想着自己带被褥。” “好。对了,老队长,我寻思着给家里写封信,能不能用用办公室,有灯照着看得清楚点。” 何平是给根杆就爬,正愁怎么给手机充电呢,这机会不就来了么。 老队长迟疑了两秒,“行,你小子给我省着点用,还有,去了别乱翻东西,丢东西看我怎么收拾你。” “老队长你就放心,我就写封信。” 何平呲着牙花子出了门,队长老伴忍不住埋怨道:“当家的,你怎么让他去看仓库了,小二咋整?” 老队长皱着眉头,“他去正好,省的老二老惦记着,那点出息,就不怕队里的人说三道四。” 生产队有几间屋子,就是老队长带何平去取日用品的地方,其中一间是大队的办公室,还有几间是队里的仓库,既是队里开会的地方,也是储存物资和农具的地方,为了防止有毛贼偷盗和耗子偷吃种子,队里会派两个男社员到仓库值夜班,每人每天补助两分工。 这是个轻巧活,大家伙都抢着干,本来按规矩是按抓阄顺序队里的男社员轮流值班,后来连着因为社员睡觉遭了两次贼,可晚上不让社员睡觉也不行,毕竟第二天大家都得上工,于是老队长干脆就把这看仓库的活儿派给了队里的五保户,就那么几个五保户,都是老弱病残,本来也干不了多少活。 家里二儿子韩兆坤老惦记着看仓库的事,一天两工分,一个月下来就是六个工,哪怕就值个几天班,那也是一两个工啊,风吹不着雨淋不着,不用干活,就是熬点夜,哪里找这样的美事儿。 老伴跟老队长说了好几次,老队长知道儿子的心思,可他不能这么干,他当这个队长要是一碗水端不平,这大队人心就散了。 何平孤身一人,人生地不熟的,家里一穷二白,给他排个看仓库的活,多挣两分工,任谁也说不出个啥来,也好断了老二的念想。 “老娘们儿家家的,你懂个啥。” 老队长一句口头禅换来老伴一个大大的白眼。 “啥也不是。” 第6章 看仓库写小说 何平抱着他那床破被褥美滋滋的去了大队屋。 进了仓库,有个人正坐在地上烧炕洞。 一般东北的火炕烧火的地方都是在外屋地,也就是厨房。不过有一种火炕比较特殊,有的地方叫火墙,通常不是住人的房屋会有这种火墙。一般都是沿着北面的墙砌的,高度和火炕差不多,半米来宽,侧面紧头上留着一个炕洞是用来烧火的。简单来讲,就是个窄一点的火炕。 住过平房的都知道,一般讲究坐北朝南,北山墙往往是最冷的地方,火墙烧上之后,屋内的温度就会上来不少。 那人听见有人进屋转过身,何平连忙打了个招呼,“卫国叔。” “你咋来了。” “队长看我那屋里太冷,让我过来看个仓库。” 听完何平的话,韩卫国没说话,继续烧火。 这几天何平把队里的人基本都认了一遍,韩卫国和队长是一辈儿的,只不过岁数相差的有点大,今年刚四十出头。 年轻的时候参军,62年对印自卫反击战被地雷炸断了一条腿,退役后回了老家,家里老人前些年都去世了。 由于是残疾人,尽管是退伍军人,可找对象仍旧成了老大难问题,队里给安排当了保管员,平日里就守着仓库,晚上和大伙轮流值班。 韩卫国为人沉默寡言,平日里很少说话,何平也没有当回事。 把被褥铺好,闲着聊了几句之后,何平就借口写信,去了旁边办公室。 拉开灯绳,久违的灯光,真好。 办公桌上放着功放机、话筒,插座就在桌子的一角放着。 何平带着激动的心情给手机充上电。 “嗡!”多么令人愉悦的声音啊,这才是现代文明啊! 何平把衣服脱下来遮住充电线和手机,从办公桌里取出纸笔。 倒不是真写信,他想写也不知道该写给谁啊。 何平打算写点东西,这几天他仔细的想了饿一下,作为一个穿越者,他身处在改革开放的初期,政策还是非常不稳定的,常常是朝令夕改,这时候改善改善生活没问题,想做大做强保不齐是要进去待几年的,具体事例可以参照傻子瓜子。 眼前最迫切的事就是改善生活,在这个交通、资讯都相对闭塞的年代,他能干的事情真的不多,排除的经营这个最有前景的选项,他能想到的改善生活的方式就是走文娱路线了。 至于说劳动致富,劳动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劳动的。经过这两天的劳动改造,何平深刻的认识到了一件事,劳动者是最光荣的人,也仅仅是光荣。 写作是一件没有门槛的事情,不过想要靠写作吃饭的门槛可不低,好在何平还有部智能手机,感谢kdle,感谢wx阅读,感谢某度云盘,想起自己手机里那好几个g的书籍,何平不禁有些激动。 他摩挲着光滑的手机壳,改善生活可就靠你了。 先翻翻kdle,感谢这么多年支持正版的好习惯。 龙族?不合适,这个年代写幻想文学是找屎。 海边的卡夫卡?不行,老村的小说太小资,不合适。这个年代国内还是现实主义文学的天下,再翻翻,看看有没有这方面的书。 莫言文集?这个不错,插个眼。 人生?路遥的,这个可以有。 沧海?武侠?这个也可以试一试。 刘慈欣短篇小说合集?,现在这年头有人看科幻吗?话说科幻世界是哪年发行的来着?。 挑了半个多小时,零零散散的总算掏出来几部在这个年代还没诞生,又符合时代特色的书。 先从短篇下手,毕竟这个年代可没有电脑,码字全凭一双手,一部大部头小说能把何平抄的欲|仙|欲|死。 就拿几篇短篇试试水,尽量多写几种风格。广撒网嘛! 虽说这年头现实主义大行其道,一千个读者心中有一千个哈姆雷特,谁知道编辑到底好的是哪口啊? 把自己精挑细选的几篇短篇小说试读了一下,可以,没有什么违和的地方。 甩甩手腕,创作起来。 这一写就是一个多钟头,揉揉干涩的眼睛和酸疼的手腕,何平看着自己写下的三页纸,想哭,没想到当个文抄公也不轻松,一个多小时一篇小说的二分之一还没写完呢。 看了看手机,已经九点多了,手机充好电了。 慢慢来。 何平站起身,活动了一会儿,这个时间队里的人早都已经睡了,外面一片漆黑。 他去仓库那屋和卫国叔商量了一些,他借口自己写信,想上半夜值班,让卫国叔下半夜跟他换班。 他巡视了其他几个堆放农具和物资的房间,值班说是防盗,但这毕竟是小概率事件,防的最多的还是耗子。 可别小瞧了耗子,觉得那一个小小的体格子偷吃不了多少。作为名副其实的四害之一,它的破坏力可要比它那小体格子惊人的多。 这么说,假如庄户人家有一缸米,家里人出门一个星期,能剩下半缸米就算是耗子发善心了。 重点检查了粮仓那屋,没发现什么异常,何平继续回屋写自己的小说。 到了半夜一点,何平实在困的不行了,准备去粮仓那屋再看看,没什么事就准备和卫国叔换班了。 何平进了粮仓,夜深人静正是耗子出动的好时候,他刚想用手电筒四处照照,就听见耳边在叽叽喳喳的声音。 有耗子! 何平抄起门边的铁锹正准备给那偷吃的小贼来个泰山压顶,只见黑暗中射出两束蓝色的光亮,把何平下了一激灵。 什么东西? 何平吓得没敢动,脑子转了一下,那应该是某种动物的眼睛。 果不其然,那两束蓝色的光亮朝着叽叽喳喳的源头处冲去,片刻之后,一阵鬼哭狼嚎的嘶叫声传来,让何平毛骨悚然,那声音刺的人头皮发麻,忍不住起鸡皮疙瘩。 何平大着胆子往里面走去,手电筒顺着发出声音的地方照过去,只见一只肥硕的耗子被黄鼠狼抓在爪子里,拼命的挣扎着。 那黄鼠狼见有人过来,抓着耗子三两下就蹿上窗台,顺着漏风处就钻出了屋子。 何平长舒了一口气,虽说没什么危险,但夜深人静的时候来这么一出也够给人提神的了。 第7章 打了头大野猪 何平叫醒卫国叔换班,说了刚才的事。 “没事,在粮仓黄鼠狼比猫好用。” 在信奉萨满教的东北农村,黄鼠狼这种动物被赋予了很多神秘的色彩,不少人家都会供着“黄仙”的牌位,供的就是黄鼠狼。很多人都对黄鼠狼的传说深信不疑。 排除那些怪力乱神的迷信不提,单从生物习性来说,黄鼠狼属于杂食动物,主要以小型哺乳动物为食,以耗子和野兔为主食。 但有时也会祸害社员家里的鸡鸭,所以大多数农村人对黄鼠狼都是又爱又恨,这一点从称呼上就可以看得出来,有的人叫它黄大仙,有的人则叫它黄皮子。 一夜无话。 第二天,何平哈气连天的起来上工,没办法,才睡了5个小时,不过睡眠质量还是不错的,队屋虽说只是放东西的仓库,但也要比何平住的那个小破屋要暖和的多。 这几天何平一直是跟着韩兆国上工的,他初来乍到,什么都不懂,老队长让韩兆国教教他。 干了几天活,何平别的没学会,偷懒学了个精髓。 干干停停,没事就跟韩兆国唠一会儿,他想着小说的事,就跟韩兆国打听起来邮局的事。 韩兆国告诉何平,镇上有邮局。 又问起书店的事,韩兆国说只有县城东关那有一个新华书店。 一天的劳动后,何平再次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虽然累,倒不至于到动不了的程度,比强几天要强了不少,看来这人啊还得多劳动。 何平也没急着烧火做饭,小柱儿还没过来,他先掏出手机写写小说。 眼看着天黑了,小柱儿还没过来,何平有些纳闷儿,这几天小柱儿都是收了工之后小时之内就过来吃饭了,今天怎么还没过来。 何平有些放心不下,他往队里那边找了一圈没见着人,又进了两户人家打听,说一天都没看着小柱儿。 何平心里不安的往回走,正巧韩兆社这小子从对面疯跑过来,何平一把拦住他。 “看着小柱儿没?” “早上看着了。” “在哪看着的?” “我看他往东山去了。” 那应该是去山上采东西去了,这两年小柱儿饥一顿饱一顿,为了吃饱经常上山去采东西吃,有时候还能套个野兔、野鸡什么的。 按理说这个时间也该回来了,不会是出了什么事? 想到这里,何平心中的不安加剧,得去找找他。 可他从穿越过来还一次也没有上过山,自己一个人肯定不行,得找人帮忙。 “你哥在家不?” “在呢。” 何平拎着韩兆社就往他家走。 “何大哥,你咋来了?” 韩兆军刚吃完饭就见何平拎着弟弟过来,以为弟弟是闯了什么祸。 何平见面就把小柱儿的事说了一下,他知道韩兆军对东山很熟,想让韩兆军帮帮忙上山找找。 韩兆军看看天色,“何大哥,这天有点晚了,光咱们两个人上山有点危险,跟老队长说一声,多找几个人。” “好。” 两人来到老队长家里说了这件事,老队长让两人先别着急,说不准小柱儿去回他姥姥家了呢。 他先让小儿媳妇去老刘家问了一下,小儿媳妇回来说小柱儿没在他舅舅家。 老队长这才叫召集人,又让韩兆军回来拿猎枪,韩兆军的父亲以前经常进山打猎打猎用的,这几年岁数大了,山墙动物也少了,家里猎枪就闲下来了,不过一直保养的很好。 韩兆军自小喜欢跟着父亲打猎,练得一手好枪法,这次晚上上山还是有点危险,带着猎枪保险点。 人齐了,老队长带着何平、韩兆国三兄弟、老队长的两二儿子韩建国和韩爱党、小柱他舅舅刘家铭,一行人打着手电筒和火把朝东山走去。 进山的小道不好走,尤其是在夜里,一路上草木丛生、乱石挡路。 何平他们到了山脚下,分成了两队,分的太散怕有危险,这个年头东北虎、熊瞎子和野猪,都还没成保护动物呢。 几人上了山,沿着小路,边走边喊。 夜里的东山格外安静,他们的叫喊声传的很远,可始终没有应答。 眼看走到半山腰了,何平心中焦急,走在最前头,跟大部队有些脱节。 他喊得嗓子有些嘶哑,还在大声喊着。 风吹动着四周的树木,何平隐约听见小柱儿的声音,他驻足细听,是小柱儿的声音。 他急忙朝着声音的来处跑去,踉踉跄跄。 他越跑越近,小柱儿的声音越发的清晰。 “我在这呢~” 靠着手电筒的光亮,何平终于发现了小柱儿,此时他正手脚并用的抱在树上。 “小柱儿,可算找到你了,快下来。” “有猪!” 何平一愣,什么猪? 这时他耳边传来几声哼唧声,何平浑身一紧,野猪! 他只听得见黑暗中庞然大物发起冲锋横冲直撞的声音,下意识的反应让他往旁边一闪。 “咚”的一声,应该是野猪撞到树上了,它在原地哼唧了几声。 何平惊出了一声的冷汗,没等他缓口气,那追魂索命的声音再次传来。 何平晃着火把四处照,终于看到了那头正向他冲过来的野猪,坚硬的野猪毛在月光下显得铮亮,锋利的獠牙像尖刀一样正向着何平冲锋,巨大的惯性扫平了周边的灌木,迎面而来的凶狠让何平措手不及。 “快躲开!”这时后面的韩兆国等人也发现了这边的动静,大声的提醒,但听声音离这里还有段距离。 何平这才反应过来,拔腿狂奔。 身后野猪紧随其后,何平把吃奶的力气都使出来了,可距离还是越来越近。 就在这时何平,看到一块一米多高的巨石横在他左前方,眼前身后野猪就要撞上来,何平来不及多想,使足了力气往巨石上一蹦。 还真让他被蹦上来了。 “咚”的一声闷响,野猪撞在石头上,看样子可能是撞懵了,趁他病要他命,何平一发狠,探出身去手里的火把狠狠的刺向野猪的眼睛。 “嗷嗷~”凄厉的惨叫响彻山谷,远处凌乱的脚步声和喊叫声传来,大部队赶过来了。 “小心点,野猪受伤了。”何平大声提示道。 数道手电筒循声照射过来,照到了卧在巨石上的何平和倒在地上惨叫的野猪。 带着猎枪的韩兆军跑在最前头,眼见着受伤的野猪,下蹲、瞄准、开枪,一气呵成! “砰砰!”两声枪响过后,野猪前脸被轰的稀烂,四肢抽搐了一小会儿,就此殒命。 第8章 我拿你当大哥,你却想当我爸 众人等了一会儿,见野猪彻底没了声息,这才上前来。 “好家伙,这大野猪,得有三百斤了?” “兆军儿现在这枪法可以啊,两枪撂倒这么大头野猪。” 韩兆军内心兴奋的快要跳起来了,表面还是要装一装的。 “动不了的野猪再打不中那我不成睁眼瞎了么。” 韩兆军上前探了探野猪的声息,确定是真死了,同时也看到了插在野猪眼眶里的火把。 “怪不得呢,原来是让何大哥给插中眼睛了。” 众人一看,眼眶里可不还插着呢么。 “小何行啊,让野猪追还能给它两下子,有点胆气。” 何平此时总算是总了一口气,才发觉头上已经挂满了冷汗,腿肚子直转筋,原本一跃而上的巨石,怎么瞅着这么高呢? “兆军儿,来帮我一下。”何平不好意思的叫了一声。 在众人的帮助下,何平下了巨石,大家伙还在围着野猪的尸体啧啧称奇,何平想起挂在树上的小柱儿,连忙朝着那边跑去。 “小柱儿,小柱儿!” 手里的火把早没了,何平摸着黑前进,一不小心绊倒在地,再想起身,脚踝处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 他费力的扶着站起身,不远处的小柱儿从树上爬下来,朝他跑过来。 “你这孩子,不知道山上多危险么?瞎跑什么?” 见小柱儿平安无事,何平心里气不打一出来。 小柱儿见何平斥责,咧开嘴,从怀里掏出一捧榛子。 何平看着那一双冻的通红的小手,鼻子一酸。 他一把搂着小柱儿,“傻孩子。” 小柱儿贴在何平的胸前,暖和极了。 大家伙儿从后面追上来,见何平搂着小柱儿,都平安无事才放下心。 “这孩子,一天天的老上山找吃食也不是个事儿,太危险了。” “家铭,不是我说你,家里再困难还差孩子这一口吃的么?” 小柱儿因为平时吃不饱饭,经常往山里跑,这个大伙都知道,平时也没人说啥,可今天这个事,明显是孩子遇上野猪被困在树上了,今天要是大伙来的晚点,小柱儿说不准就没了。 刘家铭面对大伙的指责一脸的羞愧难当,他家里确实困难,再加上老婆撺掇,小柱儿在他家的日子着实不好过。 “好了,孩子也找到了,把野猪拴上,赶紧下山。” 老队长发话,大家赶忙把用绳子打上猪蹄扣,穿上两根木棍,往山下抬。 走的时候才发现何平的脚扭伤了,韩兆军扶着他一瘸一拐的下了山。 天黑,又抬着野猪,再加上何平这个伤号,大家伙走的很慢。 不过还是难掩高兴的情绪,这虽说折腾了一晚上,但人找着了,又打了一头大肥猪,回头每家几斤,解一解肚子里的馋虫。 这一通折腾回到队里,已经到十点多了,为了不耽误明天生产,老队长发话,分猪肉。 在这个计划经济和集体生活的时代里,也没人觉得把几个人打的野猪分给全队人有什么不妥。 大队院里,上百瓦的白帜灯泡把院子照的通亮,架上大锅,下面木柴烧的正旺。 前面说过,韩兆国三兄弟的父亲韩玉铮是个猎户,老二韩兆军跟着父亲练了一手好枪法,而老大则是学了一手杀猪褪毛揉皮的手艺。 这边热水烧上,老队长就让两个人挨家告诉分猪肉的事。 原本寂静的山村里,片刻间便喧嚣了起来。 没几分钟男女老少都聚到了大队院里,兴致勃勃的观看杀猪褪毛的场面,泛黄的灯光下氤氲腾起,家长里短,一派人间烟火气。 此时小柱儿已经趴在何平的腿上睡着了,何平把小柱儿抱到屋里。 野猪相对家猪,毛要硬很多,也长很多,并不好褪,要是普通的屠户还真会难住。好在韩兆国家本就是操弄野生动物的,一上手就体现了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动作干脆利落,毫不迟疑,没多长时间一头光不溜丢的野猪出现了。 掏完了下水,老队长喊着人名,挨家挨户的上来分猪肉。 韩屯队员们一个个儿的脸上挂满了幸福的笑容,有说有笑。 接近零点,分猪肉的工作总算是告一段落。 “行了散了散了,明天还得上工,早点回家睡觉。”老队长把一众沉浸在分猪肉喜悦中的队员赶回家去。 何平心里想着事,找上了老队长。 “啥?让小柱儿跟你过?” 老队长语气诧异,充满了惊讶和不解。 “对,看小柱儿怪可怜的,他舅家里也挺困难,照顾不过来,今天是运气好,要再出一回事咋整。” “这事行倒是行……”老队长狐疑的打量何平,这小子这几天上工啥尿性老队长心里有数,自己养自己都困难,还想养孩子,真不知道这心是有多大,还是委婉点劝劝。 “何平啊,你看你也老大不小了,还没成家呢就带这个孩子,耽误你以后找媳妇儿啊” 这个问题还真没考虑过,他还当自己是那个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幸福肥呢。 转头一想,这样也挺好,远在天涯的老婆孩子,也不知道这辈子还有没有再见的机会,他还真没想过在这里结婚的问题,就当是给老婆守身如玉了,我可真是个有情有义的好男人。 “队长,你说就我这个条件,有没有小柱儿重要么?” 何平来自灵魂的一问,让老队长沉思良久。 是啊,个瘪犊子,还挺有自知之明的。不过这小子不会是奔着小柱儿的口粮地去的?再试试他。 “小柱儿跟着你倒是件好事,但有一条,你得想好。刘家铭家里困难,小柱儿的口粮地你够呛能要回来。” “嗨!这算啥事,种地我也不在行,就让小柱儿他舅种,给小柱留一半口粮就行。” 老队长看着眼前不着调的小青年,心里担心自己是不是把小柱儿这可怜的孩子给推到火坑里了。 不过想想小柱儿在刘家铭家里的待遇,这事儿也不见得是件坏事。 “成啊!刘家铭这狗东西不办人事,我看的心里也不得劲儿。明天正好我上公社收购站去送野猪肚,你带着小柱儿跟我一起去,正好把你落户和领养小柱儿的事一起办了。” “队长,咱是不是先跟刘家铭说一声?” “咋地,他个瘪犊子还敢扎刺儿啊?把孩子逼得都得上山找吃食去,他还有理了咋地?”老队长吹胡子瞪眼道。 “您说的是,您说的是。”何平赶忙缩头装孙子,老头儿脾气是真暴躁。 老队长发完脾气想了一会儿,扭头就走。 “嗳,队长,干啥去啊?” 老队长闷声道:“还是得通知一声。” 何平莞尔一笑,老头儿嘴还挺硬。 第9章 青年落户 小说投稿 第二天天还没亮,老队长套上驴车准备出发,来到村口何平的老房子停了一脚,咣咣凿房门,年久失修的房门被敲得颤颤巍巍。 睡梦中的何平惊醒还以为地震了,爬起来一看是老队长。 老队长见何平一脸睡眼惺忪的样子,没好气的说道:“几点了还不起,赶紧穿衣服,带你上公社,今天把你落户和领养小柱儿的事给办了。” 何平收拾好,见老队长赶着驴车,和小柱儿坐车上。 昨天两人商量的时候,谁也没有问过小柱儿的意见,今天见了小柱儿何平还有点心虚,不知道该怎么说,毕竟没有征求孩子的意见。 小柱儿见了何平,小脸儿立刻挂上了灿烂的笑脸。 “hia!”何平坐上车,老队长一声吆喝,挥起长长的皮鞭,驴车缓缓驶出小村。 穿越过来好些天,何平还是第一次走出韩屯,一路上良田阡陌,房屋错落,炊烟袅袅,鸡犬相闻。 不同于曾经在任何媒介上看到的乡村生活,眼前的景象是如此的生动、真实,让他有些沉默,想到后世家乡农村的样子,不知道这样美好的景象还能保持多久。 韩屯所在的公社叫红旗公社,地处平县南部,而红旗镇人民公社位于梁屯生产大队。 公社大门朝南开,老队长和门卫大爷打了个招呼,就把驴车赶进了公社大院。 进院就看见一长溜的平房坐北朝南,一字排开。 公社的院子很大,是用木栅栏围的,老队长把驴车停到自行车棚旁边,带着何平和小柱儿走进了一间办公室。 办公室里,一位身穿中山装的中年男人正在低头批阅着文件。 “毛主任。” “老韩来了,坐坐。” 见后面还跟着两个人,毛书记问道:“这是?” “是这么回事……” 老队长花了几分钟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毛主任想了想说道。 “原则上是没什么问题的,这样,我给你写个条子,你去派出所找老刘把这事给办了。” “好,那我就谢谢毛书记了。”老队长喜笑颜开。 “谢谢毛书记。”何平也跟着道谢。 “咱老哥俩你就别客气了。”毛书记又拍了拍何平的肩膀,“小伙子身板子不错,既然来了我们红旗公社,就得加油干,把小日子过的红火一点。” “谢谢毛书记,一定。” 又寒暄了几句后老队长带着两人去了派出所,有了毛书记的条子事情异常顺利。 临到落名字的时候何平犹豫了一会,问小柱儿:“那以后就跟我姓了?” 小柱儿郑重的点点头,小脸绷得紧紧的,一脸严肃。 “何海柱。”从此以后小柱儿就姓何了。 出了派出所,老队长把户口本递给何平,嘱咐道:“从今往后你俩就是爷俩了,好好过日子。” 何平听着这话感觉有点别扭,又想不起来是哪里不对,拍着胸脯打包票。 落户的事办完了,老队长还要去收购站,问了何平一句,就让两人自由活动了。 何平看了看小柱儿,小柱儿也看着何平。 叫爸爸。 心里想想有点好笑,何平倒没说出来,“咱俩去溜达溜达。” 何平今天是有备而来,怀里揣着这几天来“创作”的几篇短篇小说和向韩兆军借的5毛钱。 这年头的乡镇邮局在内,一进门永远摆着大柜台,柜台后面的书报架上摆着各式各样的报刊杂志,柜台上也摆了一些。 这年头可没有随意取阅一说,没经过工作人员的运动,是不能动的。 说是邮局,实际上就是个邮递所,摆着的报刊除了公家单位之外基本没什么销路,当然了,人家也不指望着有人买。 何平朝书架上望了望,《人民文学》《收获》《当代》等等大名鼎鼎的杂志摆在上面,一本五颜六色的杂志封面吸引了何平的眼光。 《科幻世界》? 没想到这时候就已经发行了,这可是本宝藏杂志,未来四十年中国几乎所有知名的科幻小说都和这本杂志扯的上关系。何平还清楚的记得自己上高中时,趴在被窝里用手电筒看杂志时候的激动。 毛春华刚指点完寄信的老乡咋写收寄地址,叫见何平站在柜台外张望着,“同志,寄信还是邮东西啊?” “啊?我看看。” 这人还挺逗,邮局有啥可看的,毛春华没再理会何平。 过了一会儿,何平凑过来,“同志,麻烦你能把那几本杂志给我拿一下吗?” 毛春华诧异的看着何平,杂志这种东西在红旗镇这种乡镇是没有什么读者的,毛春华只当是何平要买呢! 转身给拿过来了,可何平接下来的动作把她给闹懵了,只见何平依次翻来几本杂志的扉页,拿出纸笔抄起来。 “嗳,我说同志,我们这可不让抄书。” 毛春华赶忙制止道。 “您别误会,我就是抄个地址。”何平讨好的笑着对毛春华说,这个时候可不好得罪人家,这个年头的公务员可没有什么服务意识,不高兴了货都不卖给你,想投诉都找不到地方。 毛春华见何平没有其他的动作,迟疑了一下后便作罢了。 何平花了几分钟把几本杂志的地址都誊写下来,又简单的翻了翻里面的内容,礼貌的把杂志还给毛春华。 同时松了一口气,幸亏没有遇到那种难缠的营业员,还是年轻人好说话点。 筛选了一会之后,何平对毛春华说道:“同志,我邮信。” 何平把自己带来的稿件分成两份,“这个寄到这个地址,这个寄到这个地址。” 毛春华心里的好奇解开了,原来是个文艺青年,跑过来给杂志投稿的,这样的人在红旗镇可不多见。 毛春华顿时心生好感,她自己就是个文艺青年,她在邮局工作最大的好处就是可以自由的阅读全国各类报刊杂志,而且是的。 毛春华记住了这个投稿的青年,刚才他装信封的时候毛春华瞥见其中一叠信纸上的“伤心者”三个字,字写的还蛮好看的。 以后说不定可以发展成读书会的成员呢? 毛春华看着何平离开的背影想到。 第10章 干饭人 把稿件投了出去,何平也算了了近期的一件心事,接下来就是漫长的等待了。 何平领着小柱儿,悠闲的走在街上,说是街,其实就是土路,两旁盖的都是平房,邮局、卫生院、派出所、供销社、公社大院……,都在这一条街上,不时有衣着朴素的人穿梭在其中,别看这条街不长,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整个公社的衣食住行都可以在这里找到。 路过供销社的门口,何平见小柱儿的眼睛盯着看,便带着小柱儿走了进去。 和邮局几乎一样的格局,无外乎柜台上和货架上摆的东西多了些,以何平后世的眼光看来,货品可以说非常贫乏。小柱儿怯生生的跟着何平,也不敢说话,眼睛滴溜溜的乱转,好多吃的,都看不过来了。 营业员是个中年妇女,正嗑着瓜子和在买东西的顾客聊天,看样子是老熟人了。 何平扫了扫货品,他进来就是想给小柱儿买点吃的,给他当儿子的第一天得整点纪念。 “这糖怎么卖啊?” 营业员正跟熟人说话呢,也不知道是没听见还是懒得搭话,何平不得不又问了一遍,“这糖怎么卖?” 营业员瞟了一眼何平,“有票么?” 票? “什么票?” 何平问得理直气壮。 营业员没好气的说道:“没票你买什么。” 何平这才反应过来,是啊,现在还是计划经济的年代,国家实行的是配给制,买东西那都是需要票的。 何平带着小柱儿灰溜溜的出了供销社的大门。 他娘的,第一次买东西被营业员给鄙视了。何平发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老子一定会回来的。 中二气息十足。 “柱儿,你放心。等爸小说发了,给你买大白兔奶糖和巧克力吃。” 大白兔奶糖嗳!巧克力嗳!虽然没听说过,但听起来就好好吃的样子。 小柱儿咽了咽口水,点点头:“嗯!” 两人的称呼转变的自然而然,有种不言自明的默契。 回到韩屯,正是饭点儿,肉香味飘满了乡村,昨天分的野猪肉都上了队上人家的饭桌了。 何平家除了盐,啥调料也没有,野猪肉这种东西是需要大量调味料烹饪的,没办法何平只能托老队长老伴给炸成肉酱了,这样既解决了调味料的问题,又能够保存很长一段时间,当然分量肯定是要缩缩水了,不能让白白人家出肉、出大酱、又出力! “谢谢婶儿。” 何平高兴的接过一大盆肉酱来。 “队长,这啥呀?” “前几天我让会计给你买的东西,小柱儿现在跟你过了,队里又凑了点东西。” 何平一打开里面,有荤油坛子、大米、牙膏牙刷…… “之前让会计给你弄的日用品,刚拿回来,还有个炕席、枕头和被子放在炕上呢,等会走的时候一起拿走。” 这生活水平总算有点提高了,何平高兴的傻乐呵。 不容易啊! “别高兴的太早,这里面小来小去的东西就不算了,其他的就算是队里借给你的,知道么?现在你在队里是倒挂账,还欠着队里的饥荒呢。”老队长提醒道。 何平才不管什么倒不倒挂账,欠不欠饥荒呢,先把眼前的日子过好再说,这几天可是遭了大罪了。 回到家,何平兴高采烈的让小柱儿烧火。 “咱们今天做大米饭吃,还有肉酱……” 小柱儿一听哈喇子都留到下巴颏。 大米干饭、猪肉酱、配上用荤油炒的白菜片,这生活,简直不要太美。 吃完了饭,何平和小柱儿两人齐齐的躺在炕上,晾着肚皮,两人肚子都吃的溜圆儿。 何平一边打着饱嗝,一边还和小柱儿吹牛逼,“柱儿,你等爸稿费到了,给你买肉做红烧肉吃。” 小柱儿心想,这新爸可真厉害,红烧肉虽然没吃过,但听起来就很好吃的样子。 大早上,何平蹲在门口刷牙。 小柱儿揉着眼睛起来,“爸,早上做啥饭?” “大米饭。” 下午收工回来,小柱儿问何平:“爸,晚上做啥饭?” “大米饭。” …… 连吃了好几天的大米饭,韩兆社过来串门的时候看着了,回头就传的满大队都知道了。 何平家顿顿吃大米饭。 队里立时传出了不少闲话。 “这城里来的小年轻真是不知道过日子,顿顿造大米饭,啥家庭啊!” “瞧把他给得瑟,穷的叮当乱响,干活的劲头都用在吃饭上了。” 老队长听到这个消息,也忍不住骂:“个瘪犊子,刚发点大米,就不知道省着点,败家玩意!” 不管怎么说,经韩兆社这小子一宣传,何平在韩屯算是出名了,而且这名声有向妖魔化转变的迹象。 刘家铭躺在家里的炕上感叹:“这新来的小年轻也太能败家了,哪有这么过日子的,也不知道小柱儿以后跟他得吃多少苦。” 一旁的媳妇警告道:“你少管闲事,自己家的事还忙不过来呢,还有心替别人家操心。既然小柱儿都叫他爸了,那以后人家就是亲爷俩,跟咱没关系。” 见刘家铭没反应,媳妇又推了他一下,“你听见没?” 刘家铭不耐烦道:“知道了,知道了,睡觉。” 队里人的话何平没往心里去,平时上工的时候不管是恶意的嘲笑,还是善意的调侃,他都当没听见,他又没干啥坏事,吃点大米饭咋了嘛。 不过好景不长,老队长给的大米总共也没多少,以何平父子俩的饭量也就是几天的功夫,大米就吃光了。 两人只能对付着吃点高粱米了,又吃了两天,肉酱也没了。 伙食一下子又回到了解放前。 蹲在家门口,何平捧着一大碗的高粱米饭,愁容满面,下不去口。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回不去了。 边上的小柱儿干完一碗饭,盯着何平的碗。 “少吃点,瞅瞅你那大肚子。” 何平埋头干饭,这个时候可不是谦让的时候,儿子吃饱,老子跌倒。 过惯了后世那种风风火火的日子,冷不丁回到79年,感觉日子格外的悠长。 从前的日色变得慢,车、马、邮件都慢,一生只够爱一个人。 他娘的,这邮件是真的慢,都都快一个月了也没个动静,难道编辑没看上? 不应该啊,那几部小说都是自己精挑细选的,风格和意识都比较这个时代的特征。 村头的土坷垃上,西风萧瑟。 何平坐在上面望的眼睛都绿了,也没盼来杂志社的挂号信。 家里快断粮了,大意了,早知道就不那么猛造大米饭了,果然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 对了,鸡蛋。 何平想起手机里的有一本《土法孵鸡蛋》。 天不绝我啊! 孵鸡蛋我熟啊,当年儿子刚上小学的时候,为了给儿子做科普,他还帮着儿子孵过鸡蛋呢,再加上《土法孵鸡蛋》的助力,这年头虽说是计划经济,可对农村的农副产品管控可是相当宽松的。 越想越觉得,这件事可行,可鸡蛋从哪来呢? 管他呢,遇事不决找队长啊! 第11章 遇事不决……讹队长 最近老队长有些犯愁,他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了,可没想到临老临老看走了眼。本以为捡了个年轻力壮的劳力,没想到却是个中看不中用的货。 度过了最开始的适应期后何平作为一个在国企工作十年的驰名大混子的秉性充分暴露了,每天一上工不是头疼就是屁|股疼,干五分钟歇五分钟,没事就拉着旁边人说话唠嗑,就跟上学时候坐在班级后排的差等生一样。 老队长对他是越来越看不上眼了,队里的闲话也是越来越多,反正说啥的都有,没什么好话。 何平自家人知道自家事,要说劳动,他是真比不过这个年代的农村人,指望生产队劳动挣工分养活自己是一件不太现实的事情,人生已经比如艰难了,何必如此为难自己呢。 再说,还有个小柱儿需要养呢,就是把他累死也达不到他心里想的那种生活标准啊! 何平唯一让老队长安慰的就是对小柱儿非常好。 老队长也有些后悔自己的草率,没有详细了解何平的脾气秉性就擅自做主把他留在韩屯。 现如今黄泥掉进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了,想甩都甩不掉。 只能认了。 这小瘪犊子仿佛就认准了自己家,没事就过来蹭顿饭,临走还说什么小柱儿还在家饿着呢,顺手拿点东西走。 连吃带拿,he~tui。 老队长最近没少被老伴埋怨。 能咋办嘛,这小子虽说不要脸,但场面话说得好啊,弄得老队长也不好意思说什么。 七十年代的农村还是纯朴,哪里见过薅惯了社会主义羊毛的二十一世纪大混子啊。 根本无力招架。 这一到晚饭点,老队长都行快形成条件反射了,提心吊胆的,生怕院门口响起何平的声音来。 这天刚做好晚饭,老队长坐在炕上刚点上烟袋锅,就听见院门口传来声音。 “队长搁家没?” 老队长心里一哆嗦,拿着烟袋锅的手微微颤抖。 这他娘的,薅羊毛也不能可着一只羊薅啊! 老队长出离愤怒了!太欺负人了! 烟袋锅往炕沿上一磕,趿拉上鞋,气势汹汹的迎上来。 看着迎面气势汹汹走过来的老队长,何平心里纳闷,老队长咋一见我情绪这么亢奋呢?难道是知道我要准备自主创业了? 老队长正准备和何平来个一决生死,迎面何平的话让老队长闪了腰。 “孵小鸡?孵啥小鸡?” “这几天队长你的批评我好好反思了一下,可以说是彻夜难眠,辗转反侧。经过我几天的认真反省,我决定自力更生,坚决不给队里和队长你添麻烦。” 何平一脸的慷慨激昂给老队长也整懵了,这小瘪犊子闹得是哪一出? 经过这一段时间的接触,老队长打死也不信何平他能有这个觉悟。 “嗨,我这身子骨你也是知道的,干活比不过大家只能在农副产品上想点辙了。” 老队长思忖片刻,倒也是个办法。 “这不想请您老帮帮忙,弄点鲜鸡蛋,就当是我赊的,过段时间我连本带利还。” 在这等我呢!合着你小子是打算空手套白狼啊! “你想的倒是挺美,不行。”老队长拒绝的斩钉截铁。 “别啊,队长,您老可不能寒了我这四有青年的一颗上进的心啊!” “就你小子干啥啥不行,吃啥啥没够的德行,那鸡蛋倒你手里没等孵出来就得变成煮鸡蛋。” “这老头儿,怎地凭空污人清白呢,什么叫变成煮鸡蛋,我这叫创业。” “你可拉倒,就你还创业……” 何平好话赖话都说尽了,老队长把何平一顿埋汰,口风咬的死死的,就是不松口。 家里的粮食撑不了两天了,何平只能使出杀手锏,抱住老队长的大腿,大鼻涕一擤,就让裤子上抹啊。 “小柱儿啊,都怪爸没本事,连一顿饱饭都没让你吃上,我可怜的娃啊,都怪爸没本事啊,看来咱爷俩只能饿着等死啦……” “嗳,干啥呢,别来这套嗷,撒泼打滚在我这没用。” 何平见老队长还不松口,哭的更大声了。 “这见天儿的给队里干活,连顿饱饭都不给吃啊,饿死人啦!” 老队长见何平喊得更大声了,生怕把邻居给惊动了。队长是个体面人,丢不起这个人,看这架势,今天要是不借他,这事儿恐怕是不能善了了,哪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啊,只能无奈妥协。 ”行行行,借你10个活鸡蛋。” “100个。”何平立马不哭了,开始讲起条件。 “你想的美。” “柱儿,明儿咱爷俩就抱着跳水库,生产队饿死人啦,队长不管事儿啊!” “30个。” “80个。” 老队长看出来了,何平这是漫天要价,为了赶快平息这件事,他只能就地还钱。 “35个。” “70个。” “35个” “嗳,你咋不涨了?”糟老头子坏滴很。 “就35个,爱要不要。”老队长不耐烦的说道。 “一口价,50个。”何平见势不妙,还是落袋为安。 “成交。”艹,要少了,砍过价的人都懂这种感觉。 算了算了,既然说好了,也不好反悔,今天闹着一出也是逼急了,实在没办法,见好就收。 何平跟着老队长进了家门,一家人对他横眉冷对,刚才何平在外面闹的时候大家可是看得一清二楚。 “真不要脸,he~tui。” 何平心虚的朝大家露出讪笑,换来几双白眼。 这个时候鸡蛋在农村可是硬通货,可以直接换钱的那种。上别人家串门,拎着那么一筐鸡蛋,说出去倍儿有面儿,更何况是能孵出小鸡的活鸡蛋。一般的农村家庭一下子可拿不出来,队长老伴去隔壁几家借了不少,多亏了平日老队长在家里的一言九鼎啊。 何平自知理亏,拍着胸脯保证道:“老队长你放心,不出俩月,这鸡蛋我连本带利还你。” 老队长耷拉着脸,有气无力的摆摆手,“得得得,孵你的蛋去。” 何平还想吹几句,见大家同仇敌忾的样子,也不敢再说啥。 赶紧回家发展我的养殖大计。 第12章 孵小鸡 要说《土法孵鸡及技术革新》的来历,还要感谢何平多年来某度云盘资源搜集的癖好,有一次本想和人交换一点老师上课的资源,没想到下载完才发现全都是上个世纪的土法书,气的何平饭都没吃进去。 书上写的孵化方法并不复杂,关键是有耐心和细心。书里面提到的簸箕孵化法对孵化室的要求是非常低,只需要普通的火炕就可以,何平思想了一下家里的条件,完全可以做到。 说干就干。 何平按书上要求的让小柱儿出去弄些碎草和树叶当燃料,家里平时用的都是苞米杆子,这个时候派不上用场。 从韩玉铮家借来两个簸箕,用手将干草握成束,将向孵窝一面的用剪刀剪齐,以水平的位置,一束一束的由簸箕底向上一层一层地铺好,并把干草压实,孵窝的周围边缘要上下垂直保持不能坍塌,孵窝的底部也要铺上一寸厚的干草,避免火炕火力太大温度过高。 簸箕旁还得准备一条棉被,是在进行孵化时包盖在簸箕上,用来保持温度的。 家里的火炕因为早晚都要烧火做饭,条件刚刚好。在炕面上铺上一到二村后的干草,把准备好的簸箕放到炕头温度最高处,将孵窝伤口盖上小棉被,再用大棉被将整个簸箕包盖严密。 入蛋的条件已经就绪。 就差一道前置条件,何平让小柱儿开始烧火,往大锅里舀了几瓢水。 在入蛋孵化之前,为了使鸡蛋仔短时间内达到比较均匀的温度,要将鸡蛋放在热水锅中过一遍,这叫烫蛋,水的温度保持在感觉手不烫为准。 “好了,小柱儿,够用了,先不烧了。” 何平试了试热水的温度后说道。 他把鸡蛋放进去热水中,用手不断的搅拌鸡蛋,过了五六分钟把鸡蛋取出。 又摸摸孵窝的温度刚刚好,立马把鸡蛋平放在孵窝里,排列成层。 然后整理好棉被,孵化正式开始了。 孵鸡蛋是个精细活,入蛋完成工作只是刚刚开始而已。 之后每半个小时就要检查一下炕上干草的温度,微微烫手是正好的温度,太低太高都不行,需要调节。温度太高的话,就多垫一些干草,温度太低的话,就烧烧炕,总之人不能闲着。 小柱儿趴在炕沿上,两只小手儿拄着下巴,新奇的看着孵窝,没一会的功夫就开始点头了,何平把他放到炕梢,盖上被子。 又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已经黑天了。 晚饭是吃不成了,炕不能随便烧,忍一顿。 何平把手机调好闹钟,除了创作需要借鉴的时候,他是从来不开手机的,但这次因为需要每隔四小时翻一次蛋,所以他把手机调成超级省电模式,设上震动模式的闹钟,应该足够孵一次蛋了。 太阳下山,天色渐黑。 吃完晚饭的老队长躺在炕上思前想后的睡不着。 “你这翻来覆去的还睡不睡了。”老伴埋怨了一句。 老队长坐起身来,“不行,不能让这瘪犊子胡来。” 说着就开始穿衣服。 “当家的,你干啥去?” “我去趟许老财家,你先睡。” “许老财,许老财!” 许老财一家人吃完晚饭正准备睡觉呢,院外传来了喊声。 “来……来了,队长啊,啥……事啊?” “进屋说。” 许老财的女儿许爱英见老队长进屋,腼腆的叫了一声,“老队长。” “好。” “是这么回事儿……”老队长把何平孵小鸡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许老财沉吟道:“这孵……孵小鸡儿,是个精……精细活,一般……人可干不了,他一……个城里来的小……伙子,哪……能干好啊!” 许老财是队里出了名的巧手人,只要是跟农活沾边的都会,但有个口吃的毛病,人比较吝啬在周围几个大队是出了名的。 “可不是咋地,你是个孵小鸡儿的好手,我这不寻思让你帮着去看看么,别白瞎功夫。” “我这……我这不行,我……我有……事……” 没等许老财找好借口,老队长断然道:“你什么你,我还不知道你,少跟我来这套,又不是让你出钱出东西,就去给指导指导,瞅把你给抠的。” “是啊,爹,你就去看看!”女儿许爱英也在一旁帮腔道。 “不是,队……长,我……”许老财还想狡辩。 “就这么定了,爱英,给你爹把鞋拿过来。” 老队长不给许老财开口的机会,这么多年的乡里乡亲的,他太了解许老财了,别说是让他出钱出力了,你就是让他多费几口唾沫星子,他都觉得吃亏。 老队长生拉硬拽的把许老财弄到何平家,身后还跟着自家的女儿。 “你过……来干啥?” 许老财见女儿也跟过来,问道。 “我过来看看,这城里的知青是怎么孵小鸡儿的。” 许爱英笑嘻嘻的说道。 这几天劳动的时候许爱英见过何平,对这个长得白白净净、高高大大的知青很有好感,女人嘛,总是视觉动物。 从外面看何平家乌漆嘛黑的。 “何平啊,睡没睡?” 老队长在屋外出声问道。 何平正躺在炕上闭目养神,家里一床被给了小柱儿,一床被给了小鸡儿,他只能抱着膀子干挺着。 “没睡呢。” 何平给开了门,见老队长身后还跟着人。 “队长,你们咋来了?” “你说干啥?”老队长没好气的说道。 进了屋,见炕上有一坨用棉被裹得严严实实东西,就知道已经孵上了。 老队长让许老财上前看看,又问何平是怎么孵的。 何平一五一十的把操作说了一遍。 “倒……是没……啥毛病。”许老财点点头说道。 许老财摸了摸炕,“就是这……炕有点热,得再垫垫。” “瞅啥?还不快去。”老队长瞪眼对何平道。 “哦,好。” 弄好后,几人坐下,老队长才说道:“你老财叔是个手艺人,年年大队里孵小鸡儿都得他。” 何平哪里还不明白老队长的用意,心里充满了感激之情。 “老队长,我……” 老队长摆摆手,“行了,别说了。既然干了,就不能干砸了,你老财叔我给你请来了,后面的事我就管不着了。” 询问了一下入蛋的时间,等到四个小时,许老财又给何平演示了一遍如何翻蛋。 “这翻……蛋讲究挖……心贴边,你得先……把中间的蛋拿出来,放……到新孵窝的边儿……上,再把……边儿上的鸡蛋……放到新孵窝的中……间儿,一层……一层的,这样才……能控制好温度。这个手……感啊,比较重要,你得多……练才能知道。” 许老财在队长的威慑下,教了何平好几个孵蛋的技巧,这事主要是个经验和技巧。 翻蛋之后,也没啥能帮忙的了。 老队长带着许老财和许爱英告辞。 何平看着夜幕中老队长的背影,心里说不出的感动。 好好干,何平,别愧对了老队长的心意。 第13章 小鸡出壳啦 何平在韩屯日渐声隆。 “就新来的那个小知青,干啥啥不行,吃饭第一名。” “可让你家孩子离那小子远点,省的学坏了。” “白长那么大个个子,中看不中用,一到干活就拉胯。” 何平没心情管村里人是咋说的,他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把鸡蛋孵出来,村民说两句闲话他也掉不了肉,改善生活条件才是他当前的头等大事。 这几天何平熬的眼睛都蓝了,饭也没正经吃,没办法,家里火炕不敢太烧,只能去跟人家借点。 虽说村里人闲话传的比较快,但大家伙对何平还是比较照顾的。 眼看着就剩最后一步了,何平哈欠连天在门口照蛋,阳光下小鸡仔的胚胎发育的跟个小蜘蛛一样,有许多的细血管从胚胎内部分布出来,在阳光的照射下呈透红色。 何平脸上忍不住露出神经质的笑容。 五天没吃好睡好的,一脸憔悴,头发跟鸡窝似的,谁看都觉得像个二傻子。 鸡蛋全部照完,就发现一个死蛋。 何平高兴了老半天,功夫不负苦心人,迈过这一步后面就是一马平川了。 总算是熬过了最难熬的阶段,接下来就等着小鸡儿出壳就行了。 “柱儿,这个光荣儿艰巨的任务就交给你了,为了咱爷俩能吃饱饭,加油啊,爸看好你!” 何平拍拍小柱儿的肩膀,如果小柱儿知道后世的有个词叫坑爹的话,那么他现在一定会说一句坑儿啊! “嗯!”小柱儿重重的点头,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完成任务,为了吃饱饭,大米饭。 半个多月倏忽而过,何平每天除了生不如死的劳动,就是蹲在家门口的土坷垃上等杂志社的来信。 孵鸡蛋的事都交给小柱儿了,每天就是看着火坑,把室内温度控制到一定温度就行。 这一阵儿是春耕,队里的活计多得很,何平偷懒让老队长抓着好几次,被踢了好几脚。 在队里何平就没见过没被老队长的踢过的小年轻,除了岁数和辈分比老队长大的。 真可谓踢遍韩屯无敌脚! 这一天何平扛着锄头快走到家门口了,就见小柱儿从远处跑过来,隔老远就朝何平喊道:“爸,爸,小鸡儿出来了,小鸡儿出来了。” 何平一脸兴奋,用力的揉了揉小柱儿的头发,“柱儿,咱爷们又能吃大米饭了。” 前段时间家里断粮了,何平又朝队上借了几十斤苞米茬子,饥荒是越欠越多了。 跑回家里,何平带着小柱儿一点一点的把破壳、空壳都捡起来,防止把小鸡活活闷死,新孵出来的小鸡有种脆生生的黄色,生机盎然,他小心翼翼的把孵出来的小鸡儿都放到事先准备好的筐子里。 “齐活了,今晚应该能全都孵出来,过两天拿集上换粮去。” 自从实行计划经济之后,赶大集就从原来的以钱买物,变成了以物易物。也有偷摸交易钱货两讫的,现在不像前几年,民间尤其是乡下地方,管的松多了。 离着韩屯最近的大集在县城南面,就隔了一条大凌河。逢三六九日的大集,队里好几个人都准备去赶集,换点东西。 一大早何平蹭着老队长的驴车准备上集去卖小鸡。 “呦呵,小何也去赶集啊。” 有人见何平背着个大竹筐安安稳稳的坐在驴车上,便调笑道。 何平哪里不知道这些人心里的恶趣味啊。 “去卖点小鸡。” 何平晃了晃竹筐,里面发出一阵清脆的鸡鸣声。 众人好奇的凑过来扒开何平的竹筐,“行啊小何,还真孵出来了。” “你这就这么点小鸡崽,够回本吗?”有人质疑。 诚然,费了半个多月的时间,才孵出这么多的小鸡崽,赔本是肯定不会赔本的,也就50个鸡蛋和一些柴火而已,可这从头到尾二十多天的时间,人工成本也是要算在里面的。 要说孵鸡蛋的这个营生,可以说是好人不爱干,孬人干不了。本钱没多大,主要耗费的是精力和时间,想用它来给家里添点收入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孵的太少,收获和付出不成正比。孵的多了,又不敢养也养不起,第一是因为政策的问题,上面允许农村进行农副产品的生产和养殖,但前提是不能大量进行,否则就有投机倒把的嫌疑,第二是传统养鸡还是以粮食和蔬菜为主要饲料,这个年代生产队社员是要向国家交公粮的,每年分给社员的口粮都是有数的,哪里还有大量的粮食来养鸡啊! 所以说这个时代农村家庭不管是养鸡养鸭,还是养猪养羊,都是那么只,多了不敢养。 “这不第一次嘛,不敢弄太多,下次多弄点。” “你小子可小心,别被当投机倒把的给抓了。”韩兆国好心提醒,这个时候政策还没有松绑,老百姓的政策敏感性还是相当高的。 “我就换点粮食啥的,不碍事。” 何平心里的小九九没说出来,他清楚的记得他以前和他爸聊天时,老爸提起过在80年初家乡这边有公社实行了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的试点工作,何平老家离着韩屯并不远也就是三四十公里的样子,政策覆盖应该不会有太大偏差。 当时老爸还说,隔年就有公社下乡宣传国务院发文件鼓励个体经营的文件,明确了个体经营的合法性。 在八十年代,东北地区对国家政策的执行和宣传力度是遥遥领先于全国大部分地区的,政策松绑的很快。 何平分析着,养鸡是个相对来说门槛比较低的创收手段,可以说时间短见效快,还不用担心销路的问题,这个年代鸡和鸡蛋可是农村的硬通货。 在“创作”还没有出成果的时候,养鸡恰好可以填补他目前物质上的匮乏。 清晨天边泛着微光,雾气还没有散尽,乡间的土路上赶集的众人有人赶着牛车、有人赶着驴车、有人赶着骡子,一路上欢声笑语不断,充满着对未来美好生活的憧憬。 第14章 卖鸡吃肉 平县县城离着韩屯足有二十里地,韩屯人口中说的大集,就位于平县县城南侧,与平县县城隔着一条大凌河,每逢农历三六九日是赶集的日子。 何平他们走到的红旗镇公社所在地梁屯的时候,路上的行人已经越来越多了,绝大多数都是去赶集的,这条土路是赶集的必经之路。 何平他们抵达大集的时候,集上已经到了不少人,这个时候赶集大家没有什么讲究,把东西往地上一摆,吆喝声此起彼伏。 眼前的景象可没有后世那般热闹繁华,可显得生机勃勃,可能是先入为主的错觉,何平想着。 何平到处转转,别说,虽然货物的种类没有后世的丰富,可不管是吃的用的穿戴的,在这里还都能找到。 何平饶有兴致的逛了一圈,大集不长,也就摆了一百多米长,两旁全是落地的小摊位。 一圈下来,了解了一下行情,要说这年头做小本买卖倒真没有想象的那样死气沉沉,很多小摊贩一看就是常年干这行当的。 何平毕竟是第一次到大集上摆摊,转了一圈之后他回来找到老队长,和他交流了一下。 何平这次带了把孵出来的小鸡全带过来了,这次先卖点小鸡回点本,可以换点鲜鸡蛋或者粮票,回村里再收点鲜鸡蛋继续孵化,这样才能做到可持续发展嘛! 在老队长的指导下,何平给小鸡定好价格,把竹筐往地上一放,也学着周围人吆喝起来。 现在农村的大集一般到上午九十点钟就差不多结束了,大家都得回去接着干活嘞。 何平吆喝了一上午,本想粮票鸡蛋各换一半,不成想这年头的粮票金贵的很,没有几个愿意换的,大部分小鸡崽都换成了鸡蛋,一小部分换成了大米和粮票。现阶段的鸡蛋和猪肉价格相差无几,八毛钱左右一斤,10~12个鸡蛋,但能够孵出小鸡的鲜鸡蛋则要贵很多,一只小鸡也就换三个。 来的时候四十九只小鸡,回去的时候框里背着一百只受了精的鲜鸡蛋、一只野兔和八斤大米和五斤粮票。 慢悠悠的驴车上,何平想想有些懊恼。 不是这门生意不好做,而是自己的规模太小,忙活了二十多天收入还是有点少啊,想要靠孵鸡蛋来提高生活水平,还是得扩大规模,盘算了一阵后何平心里有了计划。 今天去大集上转一圈心里也有点数了,只要行事谨慎,应该没什么大问题,能吃饱饭才是第一要务,其他事情都得往后靠。 咣当一声,车轮压上一块大石头,何平赶忙扒开竹筐看看自己的鸡蛋,这可是比粮食都金贵的小东西啊。 因为鸡蛋太多怕碰碎,何平不仅把竹筐里塞满了稻草,还把衣服都塞进去了,生怕回去的途中的颠簸碰坏了鸡蛋,这可都是钱啊! 何平到家的时候已经过了中午,下了驴车拍拍屁|股上的稻草往家走去。 小柱儿就在家门口的土坷垃上等着他呢,一眼就能瞧见。 早上他走的时候可说了,回来给小柱儿炖肉吃,还有大米饭。 想起来就心疼,一只兔子换了三个小鸡崽。 不过看到小柱儿小脸上灿烂的笑容,值了。 小柱儿一瞧见何平回来,兴高采烈的跑过来。 “走,回家给你炖肉去。” 没等何平吩咐,小柱儿已经架起了柴火。 何平刮了下他的鼻子,“小馋猫!先焖饭。” 隔了年的苞米杆子干的透透的,非常好烧。大铁锅闷出来的米饭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香气,和何平小时候的味道一样,长大以后他再也没有尝过那样的味道。 把米饭盛出来后,紧贴着锅底结了一层薄薄的锅巴,这是何平小时候的最爱,又脆又香,一嚼嘎吱一声,馋的人口水都流出来。 何平把锅巴铲出来,递给小柱儿一块,小柱儿放下手里的苞米杆子,也不在乎脏不脏,伸手就大口放进了嘴里。 “唔~”好吃的小柱儿牙花子都要咧出来了。 兔子皮是已经收拾好了的,何平只需要把肠子清出来就可以了。 何平不像其他小说的主角一样重生穿越自带大厨技能,简单的把兔子剁成大块。 荤油下锅,葱蒜爆锅,刺啦一声辛香料的香气就升腾出来。 接着兔子肉下锅,倒进两瓢水。兔子肉咕嘟了约莫有个十多分钟,何平把小柱儿平时爬树采来的蘑菇下锅,往锅里撒上盐。 十分钟后,一锅香喷喷的蘑菇炖兔肉被端到了炕沿上。 父子二人就坐在炕沿上,小柱儿从锅里冒香气的时候就一直在咽口水,这会儿眼睛已经直了,就盯着肉。 “开动!” 何平一声令下,小柱儿飞速的夹起一块兔肉塞进嘴里,刚出锅的菜烫的小柱儿直抽嘴,抽了半天到底是没舍得把这块兔肉吐出来。 “慢点,别着急,小心烫着。” “好吃。” 小柱儿囫囵吞下肉,憨笑着对何平说。 “好吃就多吃点,多吃肉才能长个儿。” 何平露出了老父亲般的笑容,心里也更加坚定了要让小柱儿过上好日子的决心,不能让孩子跟着自己一起受苦。 没吃过兔肉的人总是会觉得兔肉非常美味,这都是托了文学作品的宣传,实际上兔肉相对于家畜的肉来说肉质较为绵密,通俗讲就是比较柴,并不好吃。 不过这对于已经很长时间没有闻着肉味儿的何平父子二人来说,却是一顿难得的美味。 何平也没有想到有一天自己吃着兔肉居然有一股流泪的冲动。 这大概就是幸福。 两斤的兔肉大半都进了小柱儿的肚子,何平有时候都好气这小小的人儿哪来的肚量,只能感叹一句大概是困苦生活的磨砺。 家里的那只四角吞金兽也不知道怎么样了,还有可爱又絮叨的老婆,还有父母…… 小柱儿看着愣神的何平,以为是自己吃的太多,不高兴了。 他有点局促的碰了碰何平的手。 何平回过神来,慈爱的摸了摸小柱儿的头发。 “吃饱了没?” “嗯。” “吃饱了就好,用不了多久,爸一定让你顿顿都有肉吃。” “嗯。” 小脑袋重重的点头,看着比何平自己都有信心。 何平笑了,这不也是个四角吞金兽嘛,不过还没彻底激活,还只是个四角吞肉兽。 第15章 扩大规模 和小柱儿吃完了一顿可口的蘑菇炖兔肉之后,何平迫不及待的要实现自己的计划。 下午出工的时候,他蹭到韩兆军边上。 “兆军儿,想吃肉不?” 何平用一种一副怪蜀黍哄小孩儿的口吻说。 “啥意思啊?” “我孵小鸡那事知道?” “知道啊!” “想不想入一股?” “入一股?” “你出鸡蛋,让兆社帮忙,回头孵出小鸡崽,我双倍还你。” 韩兆军不敢相信,有这好事? 没经历过社会的毒打的韩兆军不知道,后世这种情况叫庞氏骗局,当然了前提是何平入不敷出卷款跑路。 这种情况显然不可能发生。 何平算了一下,刨除死蛋的情况,一个鸡蛋孵出一只小鸡能换三个鲜鸡蛋,双倍返还给韩兆军,剩下的一个就是自己的辛苦钱,韩兆军出的鸡蛋越多,何平的收入越多。 出点鸡蛋,不用出力,就能返回来双倍数量的鸡蛋,怎么算都不亏啊。 韩兆军忘了弟弟韩兆社还需要帮忙的事,反正小孩子没人权。 可他家里的财政大权都在他爹妈手里,想拿鸡蛋出来可不容易。 何平见韩兆军迟疑,就知道问题所在,他们这种没成家的小青年自然不可能掌管家里的财政大权,但何平知道韩兆军肯定能想到别的办法。 这小子从小就跟着他爹打猎,身手不俗,还有一手好枪法,可以说是队里同龄人之间的扛把子。 不远处劳动的许爱英见何平鬼鬼祟祟的和韩兆军说这话,忍不住好奇的凑过来。 没等凑近呢,就被何平发现了,就对韩兆军说:“多少都行,你合计合计。” 说完就走开了,不给许爱英偷听的机会。 这事儿传出去,他又得被队里的人讲究,保密工作还是得做好。 韩兆军的执行力果然很强,当天晚上偷偷摸摸的就给何平送来了三十个鸡蛋,拿蜡烛一晃,鸡蛋中间一圈黑乎乎的影子。韩兆军说明天晚上再送七十个鸡蛋,正好凑一百个。 来的时候还带着个小尾巴,就是他弟弟韩兆社。 韩兆军现在算是壮劳力了,每天都得跟队里劳动,韩兆社不一样,顶多算了半劳力,平时就帮着家里干点杂活,队里还用不上他,正好过来帮何平。 隔天晚上,韩兆军再次送来了鸡蛋,准备就绪,下面就是孵蛋了。 经过第一次的摸索,这次何平孵鸡蛋的过程可谓轻车熟路,哪怕鸡蛋数量翻了四倍。 就是棉被有点不够用,把韩兆社这小子的棉被也给征用了。 韩兆社家去抱棉被的时候被他妈何丽琴发现了。 一问才知道,怪不得家里鸡蛋少了好几个,敢情是韩兆社这小瘪犊子偷的,给韩兆社一顿揍,韩兆社倒是挺讲义气,没有出卖他二哥。 最后还是他爹韩玉铮解救,韩兆社才逃过了他妈的魔爪。 “你就惯,天天跟何平你小子能混出什么好来,好吃懒做。” 何丽琴没好气的埋怨着丈夫。 “何平他本来就是个城里孩子,你还指望人家能像咱队里孩子一样下力干活啊。人孩子能想着过活的道道儿就行了呗,他孵鸡蛋不也挺好的么。” “他那是投机倒把。” “孩儿他妈,你还没看出形势吗?这自从嗡嗡嗡被打倒之后,政策一天一个样,公社早没心思管了,以后啥样谁也不知道啊!” “就你能白话。” 夫妻俩的争辩最终以妻子的退让告终。 韩兆社的加入让何平父子俩轻松了不少,之前何平每天白天都要去上工劳动,晚上还得看着孵蛋,基本没睡两个囫囵觉,都是隔三四个小时醒一次。 何平父子俩加韩兆社三人分配好值班时间,何平白天要上工,于是就定了凌晨一点到五点这个时间值班,这个时间点是最难熬的时间,让两个小孩子值班他放心不下。他下工回来吃完晚饭就可以睡觉,值四个小时班第二天精神还不错。 韩兆社上午帮着家里干点家务活,喂喂猪、鸡什么的,中午吃完饭过来值班。 小柱从早上吃完饭开始值到韩兆社过来接班,俩人交替着出去捡柴。 待第二批鸡蛋照蛋完毕,何平心里总算落了一块大石头,这可是二百个鲜鸡蛋,比正常的鸡蛋要贵三四倍,换成人民币至少四十块钱,这相当于一个工人一个多月的工资了,绝对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选蛋、烫蛋、入蛋、照蛋这几道工序是一点也不敢松懈的,度过了这个阶段,到后期孵化等待就是个慢工了,只要每天按时烧火,控制好火坑和室内的温度就可以了。 二百个鸡蛋在照蛋阶段照出来四个死蛋,何平把四个鸡蛋煮熟分给了两个小子。 就这么清水煮的四个鸡蛋,没有加任何调味料,两个小子愣是吃出了澳洲龙虾的感觉。 不出意外,再有二十天左右第二批196只小鸡就会诞生。眼下何平最要紧的事情就是安排好这196只小鸡的伙食问题。 这个年代农村家庭养殖鸡鸭不成规模最主要的原因就是饲料问题,鸡鸭的事物主要还是以粮食、蔬菜为主,在这个年代还是比较紧缺的物资。 接近二百只的鸡,如果全靠粮食来喂养,耗费的粮食可不是小数目,目前何平以售卖小鸡为主,还可以负担。但大集的市场终究会有饱和的一天,何平估计也就是他再孵化两三次的事情。毕竟一个农村家庭,养十只八只也就顶天了,而且还不是家家都需要。 以后注定是要以自养鸡为主,所以鸡饲料的问题迫在眉睫。 在后世何平有个爱好——钓鱼,不会制作鱼饵的钓友不是一个合格的钓友。 他曾经花了非常多的时间来研究怎样制作出好用的鱼饵,而鱼饵之中有一种最为普遍和经济的东西就是蚯蚓。 蚯蚓养殖的条件可以说非常的简单,繁殖速度也足够快,最主要的它可以制作鸡饲料,而且是几乎零成本。 再配上粮食、蔬菜,鸡的饲养成本就会降低一大截。 第16章 第二笔收入 蚯蚓是杂食性动物,各种禽粪、畜粪、瓜果皮、菜叶、树叶以及无毒的生活垃圾等都可作为蚯蚓的饲料。 考虑到后期鸡饲料的大规模需求,何平在水库边上找了块空地,反正这年头也没人管。何平跑水库边上来养蚯蚓有几个考虑,第一是蚯蚓需要潮湿环境,水库边地表土足够湿润,哪怕不够,每天过来到水库取点水浇了就是;第二是水库里的淤泥,水库里的淤泥对蚯蚓来说是个好东西,里面含有大量的有机物,可以说是天然的肥料,给蚯蚓用正合适。 何平带着韩兆社吭哧吭哧的挖好一个个一米见方、深度约有三四十厘米的浅坑后,又开始从水库边上淘淤泥。 有了一回溺水经历的何平当然不会往水库里面靠,韩兆社这小子派上了用场,当初就是他和他二哥韩兆军把自己从水库里捞上来的,水性好的很。 忙活了一整天总算是把几十个蚯蚓坑底都给填上了淤泥,单单这样还不够,回去还得向各家要点家禽家畜粪便、泔水、烂菜叶子,还有草根、树叶什么的,反正只要是有机物,得啥放啥。 可不要以为这些东西是破烂儿,在这个年代,农村废物再利用可比四十年后要做的好多了,家里别管是粪便还是泔水、烂菜叶,那都是有用的。粪便是土地的有机肥料,泔水和烂菜叶那都是家禽家畜的饲料,半点不浪费。 何平厚着个脸皮满大队的划拉这些东西,还发动了韩兆军一起帮忙,用了几天时间总算是把这些蚯蚓养殖池给堆满了,只要再沤个十天八天的,待里面的有机物腐烂发酵完成,这个蚯蚓养殖池就算成了。 光有养殖池只是个开始,接下来几天的重头戏就是引种,也就是挖蚯蚓了。 养殖池还得几天才能好,何平也不着急,下了工吃完饭就带着小柱儿和韩兆社在水库边上挖上一个小时。 挖蚯蚓也是有讲究的,如果仅仅是作饵料用途,那么当然可以随便挖。 但何平是用来养殖的,所有要优先挑选那些性成熟的蚯蚓。蚯蚓是雌雄同体的,通常是两条蚯蚓交尾异体受精繁衍后代,身上有凸出环带的蚯蚓就是成熟的。 这一忙就是半个多月的时间,待第二拨小鸡破壳而出的时候,何平将将把养殖池内需要的蚯蚓挖够,接下来就是等待蚯蚓自行繁殖了。一般蚯蚓亲蚓交尾7天后会产一个卵包,一个卵包含1~7个受精卵,经过11~22天孵出小蚯蚓,而小蚯蚓性成熟又需要约50天时间,如此循环往复。 也就是说何平想成批量的制作鸡饲料,至少需要等两个月。这跟他预估的周边市场鸡崽需求量饱和的时间也比较接近。 又一天的清晨,何平早早的起来,家里的小鸡崽已经全部孵化出来了,今天是农历五月初三日,赶大集的日子,过两天就是端午节了。 这个时候不讲究什么节日气氛,也没有商家促销,但你还是能从路人的脸上看出那种节日来临的喜悦和期盼。 何平今天要去大集卖小鸡,196只全部带到集市上,能全部卖掉最好,这样可以省点粮食,卖不掉只能拿回来赶下次大集再卖了。 196只小鸡何平自己当然拿不了,何平喊上韩兆军兄弟俩,带上小柱儿,四个人一人背着一个竹筐,还有给小鸡准备的口粮。 今天的赶集的队伍格外的壮大,可能是因为端午节的原因,大家都想在赶在节日前采买一番。 何平心里高兴,这是个好兆头。 这年头赶集是个对绝大多数社员来说都是一件高兴事,大家一路欢声笑语,谈论最多的就是何平孵小鸡的事。 何平作为一个外来户,虽说是个大小伙子,但干活真比不了生产队里一般的壮劳力,又有着后世浑水摸鱼的小毛病,没少让老队长收拾,更兼没事就喜欢吃大米饭,大家看他也不太满意,总觉得这小子娇生惯养、吃不了苦,就是个街溜子。 不过最近何平的举动倒是让生产队的社员们刮目相看了,孵小鸡不是个体力活,但可以算得上是个技术活,而且是极其熬人的技术活。能把这件事情干好,那也是个本事。就像队里的许老财一样,体格是比不了壮汉,可人家手巧啊,啥农活都能干,何平孵小鸡人家还去指导了,家里小日子过得红火着呢。 当然了,何平即使做的再好,那总归还是有人说三道四的,什么“养鸡那都是老娘儿干的事儿”之类的,就像后世那些网上的键盘侠一样。 临近端午,集市的节日气氛也很浓厚,出现了不少摆摊买粽子和五彩绳的摊位。 何平照例把竹筐往地上一摆,与之前不同的是这次不仅小鸡多了,队伍也壮大了。 “小鸡多钱啊?” 一干巴瘦的老大爷观察了一会儿小鸡崽的精神头后问道。 有过一次卖货经验的何平不会让人抓住口舌,带着警惕说道:“大爷,我们这自己家养的,过来换点粮食,鸡蛋也行。” 干巴瘦老大爷嘿嘿的点头笑,“嘿嘿,我懂我懂。” 一番讲价,五只小鸡崽顺利的卖出去,换了十二斤全国通用粮票。 干瘦老大爷给今天的摆摊开了个好头儿,来换鸡崽的人络绎不绝,每年开春的两个月很多农村社员都会弄些鸡苗、鸭苗来补充头年家里宰杀或者上缴的家禽,何平挑的时机恰到好处。 日近中天,大集也渐渐接近尾声,周围不少摊主已经收拾东西往回走了,何平看了看竹筐里剩下的五只小鸡崽,估计今天很难卖出去了,便说道:“行了,今天卖的差不多了,收拾收拾回去。” 几人高兴的收拾起东西,来的时候带了196只小鸡崽,卖了191只,这生意要是回回这么好,以后还不得发财啊。 “何大哥,今天换了多少东西啊?”韩兆社一脸兴奋。 韩兆军站在旁边没说话,可见神情也是既好奇有激动。 小柱儿也仰着头看向何平,一脸的希冀。 何平把他们拉到一处没人的角落,清点今天的收入,买的时候他倒是记着呢,可后来人太多,再加上换的东西也比较杂,都记乱了。 第17章 赚钱 小说发表 “150个鸡蛋,72斤全国通用粮票,69斤辽省地方粮票,10斤狍子肉,3斤肉票,15斤大米,散装烟叶6斤,人民币44块2毛四。” 随着何平逐项清点着今天的收获,韩兆军兄弟俩眼珠子越来越红,从小到大没见过这么多钱和好东西。 发财了! 何平心里也是惊讶不已,这个年代真是生意人的天堂啊,做点小买卖跟捡钱一样。 清点完后,他观察着韩兆军兄弟俩的神色。 第一次见这么多的钱物,韩兆军度过了最初的血脉喷张之后,情绪逐渐恢复了平静。 相比之下韩兆社就要轻佻的多了。 “何大哥,咱们发财了。”他拽着何平的衣角大声说。 韩兆军见弟弟有些失态,使劲儿拍拍弟弟的肩膀。 “何大哥今天小鸡卖得好,咱们的鸡蛋也回来了。” 看似为何平高兴,实则是在告诉弟弟,生意是人家何平的,钱和东西也是人家的。 韩兆社见哥哥沉稳的神色,恍然道:“哦,是哈,我都给忘了。” 何平看着兄弟俩的表现心里暗暗点头,俗话说财帛动人心,在钱财和美色面前人的最容易暴露本性的,面对这些钱物韩兆军兄弟俩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面不改色,只能说父母教得好,品性过硬啊! 不再管韩兆军兄弟二人的反应,何平总结经验教训,“以后不能这么换了,东西太杂,不方便,以后就换粮票或者鸡蛋。” “好好。” 生意的何平的,韩兆军兄弟俩没意见,小柱儿更没有意见了,只要有好吃的就行。 小柱儿心里就一个念头,有肉吃了,我要吃大肥肉,眼睛都直了。 何平笑着点点小柱儿的脑袋瓜 “想啥呢?” “肉。” 馋嘴孩儿的话让几人哈哈大笑,何平豪气冲天道:“好,今晚吃肉,管够。” 几个小年轻的欢呼声传的老远。 回程的路上有社员打听他们今天小鸡卖的咋样,何平深知财不露白的道理,只说卖的还好剩了一些,何平来的时候就留了个心眼,没有说自己带了多少只小鸡,反正也没人扒开竹筐看,听见竹筐里还有小鸡崽叫,只以为他们没有卖出去多少。 韩兆社倒是跃跃欲试的想把他们今天的辉煌战绩好好炫耀炫耀,结果被韩兆军死死的按住,一句话也不让说。 何平暗地里给韩兆军比了个大拇指,还是兆军沉稳啊! 驴车到了村头,何平几人刚下车,后面蹬着黑色大二八的邮递员赶了上来。 路过老队长的时候,一脚刹车停住。 “老队长,你们大队有个叫何平的人没?” 何平听见自己的名字,下意识回头。 “这不么,这个就是,啥事啊?” “大好事,你们大队出了个文曲星啊。”邮递员乐呵呵的回了老队长一句,把车子停好,从包里掏出一封信,走过来递给何平,“看看这个。” 这是? 卧|槽!终于来了,日盼夜盼,你个狗|娘|养的总算是来啊! 何平看着邮递员递过来的杂志和信件,面色涨红,血气上涌,一时间思绪万千,回想这两个月来的酸甜苦辣,有一种想哭的心情。 你个狗|娘|养的终于是来了! 何平再次在心里骂了一遍,按捺住内心的躁动,嘴上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哦,可算是到了。” 这年头在农村通讯相对来说还比较落后,很多人家几年也不会收到一封信,更何况还有邮递员递过来的那一本杂志。 在场的众人全都好奇的看过来,想探个究竟。 “何大哥,这啥呀?” 跳脱的韩兆社替大家伙说出了心声。 “也没什么,就是写了篇小说,杂志发表了。” 何平那似乎就是出门上了个厕所的语气,配合上杂志、小说之类社员们遥不可及的词语,众人仿佛看见何平脑门上刻的三个大字“装逼犯”。 “杂志啊!小说啊!何大哥,你太厉害了。”韩兆社很有捧哏的潜力,声音洪亮。 “真的假的?” “在杂志上发小说?那不成作家了么?” 在场的众人虽然对何平的装逼行为很是不爽,但在杂志上发表小说这种事超出了大家的理解范畴,连带着何平那技巧拙劣的装逼行为也被原谅了,发出一阵惊叹。 老队长赶忙下了车,一把扯过邮递员手里的杂志。 “当代?这杂志有名不?” 邮递员回道:“我也不知道,反正是人民文学出版社办的,才刚出第二期,我也不知道算不算出名。” “人民文学嗳?”众人又是一阵惊叹,甭管大家对人民文学了不了解,但只要是听到“人民”二字就知道那一定是国家级别的,这个年代可没有什么环球影视模特公司、中科院量子理疗中心之类的挂羊头卖狗肉的机构。。 “好小子,就知道你不是个凡人。”,老队长一把拍在何平的肩上,彻底把何平努力营造的装逼氛围拍散。 “哎呦喂,老队长,我说你轻点。” “没看出来啊,真是有本事,这文章都发到人民文学上了,可了不得。” 何平感觉肩膀都要散架了,嘴上只能谦虚道:“嗨,是人民文学主办的杂志,不是人民文学。我这就是瞎猫撞上死耗子,运气运气。” 说着还朝众人拱拱手,只是嘴角那快抑制不住的笑容早已经把他出卖了。 这时候也没人笑话他装模作样,大家一起和声恭喜。 众人围着又是一阵吹捧。 “行了,东西送到了,我先走了。”邮递员完成自己的工作,准备出发,临走前还提醒了一句,“对了,你稿费的汇款单应该跟信在一块儿了,想着去啊!” 围观的众人没等何平动作,直接上手把信给拆开了, “哎我说……” 众人一窝蜂的拥到一起,争相着要看看稿费汇款单,对社员们来说这可是几十年难得一见的西洋景 “哎呦,还没见过稿费是啥样的呢。” “我看看,让我看看。” “啥样啊,别挤别挤。” 第18章 震惊社员们的稿费 “132块!132块!” 众人撕开信封,没有管编辑部的来信,直接找到汇款单,大声的念出了上面的数字。 有人好似不相信一般,一遍一遍的重复着,声音越来越大。 “132块啊,我的老天爷,一年也挣不了这么多钱啊。” “要不还得说是文化人呢,动动笔杆子,挣的就比咱们一年挣的都多啊!” “了不得了,咱们大队出了个大作家啊,写个小说就能挣这么多钱?” 众人的惊叹一直持续着,何平家门口这块快吵成菜市场了。 最后还是老队长出来镇住场面。 “行了行了,看一会儿热闹就得了,把信还给何平,一百多块钱呢,丢了你们赔啊。” 正拿着汇款单欣赏的那人,立马像烫手山芋一样把汇款单和信都塞回何平手里,好家伙,这可是一百多快钱哪,撕了丢了那可真赔不起。 过了好一会儿,社员们的热乎劲儿总算过去了,老队长把大家伙都赶回家。 何平把信和汇款单都揣兜里,又把今天的收获都搬进了家里。 老队长跟着进了屋。 “你小子给我说说,这到底是咋回事。” “也没啥,您也知道,我这干体力活实在是不太擅长。那也不能受穷挨饿不是,再说还有孩子呢,我就寻思着写点东西给报刊杂志啥的投投稿,我以前上学的时候就给报纸写过豆腐块,这不就寻思试试么,能挣点稿费那是最好了,没成想还真就发表了,你说说……”何平说起瞎话来那是章口就来。 “行啊,有两把刷子。你小子干活是不中用,没成想还有这么个手艺,这一下子就顶县城里一个工人大半年的工资了。” “也没啥,主要是写的字多,稿费还是挺少的,这一算,千字才5块钱。” 老队长烟袋锅轻轻杵在何平的胸口,“嘚瑟。是件好事,赶明儿个我给你上公社宣传宣传,看能不能再要点奖励啥的。” 何平闻言,喜笑颜开,“那我可谢谢您老了。” “我就这么一说,到时候还得看公社领导的意思,别高兴的太早。” “明白明白。” “把你那杂志给我。” “干啥?” “废话,我去公社空口白牙你能信哪,把这玩意儿往毛主任桌上一拍,那威力能一样么。” “还真是,还是您老想的周到。”何平谄媚道。 老队长说完便离开。 可算是清净了一会儿,何平刚坐下,就见身后大小三双眼睛盯着他,很是崇拜。 何平摆摆手,“行啦,先分东西,分完东西再说。” 这次换回来的东西种类很多,比较杂。 当初何平答应的韩兆军的是投资回报翻倍,他先从竹筐里捡出来一百个鸡蛋。 “这是你的本钱,先拿着。” 何平给韩兆军放进他背着的竹筐里。 “何大哥,我想跟着你干。” 韩兆军今天可是全程见证了何平的收益的,这生意要是做好了,绝对要比每天上工强多了。 何平心想,等的就是你这句话。接下来无论是孵鸡蛋还是养鸡规模一定会不断扩大,何平是急需要人手的,韩兆军为人忠厚、办事妥帖,绝对可以算是一个好帮手,包括韩兆社这小子,只要改掉嘴快的习惯,那也是个干活的好手。 “不急,你先把跟人挪借的这些鸡蛋还了。之前咱们干的规模小,这次本钱赚足了,你剩下的这些鸡蛋就当是入股了,怎么样?” 何平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吃独食,这么多年的社会经验告诉他,任何盘子在只有做大做强了,才能分到蛋糕。 更何况,他们这个生意还有个隐忧,那就是政策的走向。 虽说现在政策逐渐松绑了,但那只是针对城市里的个体经济和小农经济,一旦他们的规模膨胀到一定程度,很容易引起有心人的注意,到时候一封举报信就足以让何平所有的努力都灰飞烟灭,甚至有可能身陷囹圄。 “好,以后我就跟着你干了。” 韩兆军斩钉截铁的说道。 “还有我,还有我,何大哥我也要跟着你干。” 韩兆社跳着脚说道。 何平哈哈大笑,“好,你们兄弟俩都来。不过先说好,你二哥有鸡蛋入股,你可没有,只能给你开工钱,对外你可不能说是工钱,否则我就成资本家了,你就说是补助,懂吗?” “明白明白。”韩兆社高兴的不得了。 “何大哥你放心,我会看着他的。”韩兆军保证道。 “嗯,有你看着我放心。这样,兆社过来给咱们帮忙,一天给五毛钱,来一天一记工怎么样?” 韩兆社乐得牙花子都露出来了,韩兆军迟疑道:“何大哥,这工钱定的是不是太高了,他一个半大小子,给队里出力顶多就给算半个工,这给五毛现钱有点太多了。” 这个年头生产队的男性壮劳力每天上工也就计一个工,算一个月出三十天工的话就是三十个工,但这只是纸面上的工分,真等到年底分红结算的时候折成人民币也就是十几钱而已。 何平给韩兆社开五毛钱一天的工钱,这一个月要是按三十天算,那可就是十五块钱了,在这个年代的农村绝对是高薪待遇了。 “不能这么算,我们是给自己打工,又不是给队里劳动,挣了钱利润都是咱们自己的,工钱当然要开的高一点了。” 见何平坚持,韩兆军没有再说话,韩兆社这小子可是乐得找不着北了。 事情说完后,何平把今天换来的狍子肉分了一半给韩兆军拿着。 “这个就当是今天的工钱了,下回可没工钱了。” 何平开玩笑的说道,现在韩兆军相当于是这门生意的股东,下次可不没有工钱了么,只能分红了。 韩兆军也不矫情,接过狍子肉,跟何平道了声谢。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韩兆军就带着弟弟回家去了。 何平送走韩兆军兄弟二人,家里清净了。 小柱儿一脸期待的看着他,不用猜也知道那小脑袋瓜里在想啥。 “烧火,做饭。” “噢!吃肉喽!” 小柱蹦的老高,嘴巴咧的老大,哈喇子都流出来了。 第19章 送肉 兄弟 韩兆军兄弟俩背着鸡蛋和狍子肉兴高采烈的回了家。 上工的父母还没有回来,兄弟俩把家里的猪和鸡鸭都喂好后准备做饭,今晚吃狍子肉,想给父母一个惊喜。 韩兆军切狍子肉的时候,切下来一块约莫有一斤重的肉块。 “你等会儿给大哥家送过去。” 韩兆社不乐意的说道:“上回大哥家吃猪肉,我去了嫂子还把肉藏起来,以为我闻不着呢。” “让你去就去,哪那么多废话。”韩兆军瞪眼道。 韩兆社不敢反抗二哥,嘟嘟囔囔的小声吐槽,无非就是大嫂多抠多抠,大哥在家里一点也不管事儿,兄弟去了连口饭都不给吃。 韩兆军懒得搭理小屁孩儿,埋头做饭。 下午五点多,下工的社员陆续往家走着。 “这肉味儿真香啊!” “今天这谁家吃肉啊?不过年不过节的。” 隔老远就能闻着的肉味勾起了社员们的馋虫,大家纷纷议论,这个年头一个月吃个一两次肉就算好的了,肉食对社员们来说绝对是高级的味蕾享受。 “玉铮家飘出来的。” “可不是嘛!玉铮,你家今天有啥喜事啊?” 韩玉铮也纳闷了,“哪有喜事啊?可能是家里二小儿打着兔子了。” 韩玉铮带着疑问走进了院门,碰巧韩兆社正提溜着一块肉出门。 “干啥去?” “爸,给大哥家送肉去。” “肉哪来的?” “跟何平哥去集上卖小鸡给的。” “哦,去。” 韩兆社朝着大哥韩兆国家走去,路上遇见正下工往家走的社员。 “呦!三小儿提溜肉干啥去呀?” “嗨,给我大哥送点狍子肉去。” 韩兆社用假装不在意的语气回答,却脸上怎么也掩饰不住骄傲。 “真懂事,还知道给你大哥家送东西呢。” 路人的话更让韩兆社飘飘然了。 “嘿嘿,我二哥让的。” “我说嘛,你家老二忠厚啊。” “那是,走了哈。” 一路上瞧见的人都忍不住问两句,极大的满足了韩兆社的虚荣心。 农村男人结婚后和父母分家过是个很普遍的情况,但像韩兆国这样结婚头一年就和父母分开过的,还是极少数,大部分都是家里几个孩子都成家后,人口众多才不得不分开过的。 这个点儿韩兆国和媳妇马冬梅刚到家,还没来得及做饭呢。 “老三,你咋来了。” “大哥大嫂,二哥让我给你们送肉。” 一见小叔子提溜着肉过来,媳妇马冬梅赶忙热情的让进屋。 “你说你来就来,还带什么肉啊。” 马冬梅假模假式的让道,给韩兆社倒了碗水。 韩兆国跟兄弟没那么假客气,“你二哥上山打猎了?” “没有,这是何平哥给的。” “何平?他不都快揭不开锅了么?”马冬梅惊诧的问道。 “我们帮何平哥上集卖小鸡给的,二哥给他弄了些鸡蛋呢。”韩兆社说道。 韩兆军暗地里凑鸡蛋给何平这事儿家里都知道,不是他不保密,而是这年头鲜鸡蛋是比肉还金贵的物资,谁家都看得紧紧的。 说了几句话后,韩兆社就告诉往家走了。 “还是老二想着咱啊,你看爸妈……”马冬梅感叹了一句,紧接着又想在韩兆国面前说些小肚鸡肠的话。 “你可行了,有肉吃还堵不住你嘴。” “我就说两句怎么了,本来就是。”见韩兆国瞪眼睛了,马冬梅悻悻的不再说话。 韩兆社是一路小跑着回家的,毕竟锅台上还炖着肉呢,动力十足。 他到家的时候何丽琴也回来了,一家人和和美美的坐上炕吃饭。 “爸妈,你们不知道,今天何平哥和我们带去了快二百只鸡崽,都卖光了,卖老多东西了。” 韩兆军嘴里嚼着肉,给父母讲起今天的事情。 “有恁多呢?他不刚孵没两茬么。” 何丽琴问道。 “孵的多呀,二哥不给他凑了一百个鸡蛋么,何平哥说了,让二哥入股,他俩以后合伙干,我去给帮忙,一天给我五毛钱呢。” 韩兆军说完不禁有些得意,五毛钱那。 “哎呦,那不成资本家了么,可不能干啊。” 何丽琴一听又是入股又是雇人,急急说道。 韩兆军本来在一旁默默的吃着肉,都是家里人,弟弟说话的时候他也就没拦着,见母亲担心,我才说道:“没事,妈。咱们这都是小打小闹的,自己注意点,没人管的。” 一直沉默的韩玉铮说道:“这两年管的是越来越松了,这是好事,不过你们自己得注意,别招摇,省的人看了眼红,给你们点了。” 韩兆军沉稳道:“知道了,爸。” “你我倒放心,主要是小三儿,听着没?” “知道了知道了,你放心,爸,我谁也不说。” 韩兆社信誓旦旦的保证道。 “对了,今天还有个事儿呢。你们知道不,何平哥写的小说上杂志了。” “啥?杂志?” 这个消息可比何平卖鸡仔发财的消息要震撼得多了,富农不算稀奇,写小说才是稀奇事,还发表到杂志上,那就更稀奇了。 “乖乖,何平这小子是放了个大卫星啊!” 何丽琴惊叹道。 “这算啥,爸妈,你知道何平哥得了多少稿费吗?” “多少?” “132块。” “132块?”何丽琴忍不住惊呼出声,韩玉铮也有点吃惊的合不拢嘴。 要说现阶段,有不少农村家庭的年收入是可以达到132块的,但要是刨去年吃年用,一家人充其量不过能剩个十块钱,这还是过得不错的家庭。 有的家忙活了一年到头,稍微遇上点婚丧嫁娶的事儿,都得在队上倒挂账,欠饥荒。 要想攒了132块,没有三四年是不可能的。 何平这一下子就赚了普通人家三四年辛苦才能攒下的钱,对在土地里刨食的社员们来说确实非常震撼。 动动笔杆子,就能挣这么多钱,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到啊。 “还得是读书人啊,这钱挣得,咱们这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几年才能攒一百块钱,人家随随便便写几个字就挣着了。” 韩玉铮感叹道。 说完又不争气的骂起来,“你个瘪犊子,让你上学你不上,天天就知道满街溜达,啥也不是。” 韩兆社一脸懵逼,这也能刮着我。 第20章 取稿费 买好吃的 今晚韩屯的饭桌上,何平是个绕不开的话题。 无论是在杂志上发表小说,还是那132块钱的稿费,都刷新了韩屯人民的认知。 以至于,吃完晚饭后有不少人都跑到何平家打听这事儿是真是假。 “侥幸而已,侥幸而已。” 大家都想看看那杂志和汇款单长啥样,汇款单何平是肯定不会拿出来给他们看的。只能祸水东引,把大家看热闹的劲头转向老队长家,说杂志让老队长拿走了。 众人这才乌央一下去了老队长家,何平心里对老队长说了声抱歉。 夹在众人中的许爱英临走前,脸色红扑扑的夸奖道,“何大哥,你真厉害。” 说完一脸害羞的跑了。 何平不得不感叹,这年头文化人是真的吃香啊! 感叹完转回身继续吃饭,狍子肉炖着烂糊的很,一咬都能兹出出汁水来。 父子二人撑得肚子溜圆,躺在炕上一动也不想动,幸福的打着饱嗝。 “明天我去公社把汇款单上的稿费取了,给你买好吃的。” 何平临睡前和小柱儿说道。 “嗯!” 小柱儿带着甜甜的笑容和期许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一大早,何平就起来往公社赶,不是赶集的日子,没有的驴车可以坐,幸好身体已经渐渐习惯了这个年代的生活。 半路遇见进城的老乡,蹭了一段车,七点出头到了公社。 他来的太早,邮局还没有开门,蹲在门口等了好一会儿才有人过来开门上班。 梳着俩大辫子的清秀姑娘上回他来寄信的时候见过,待人态度温和,可比那些供销社里的营业员态度强多了。 毛春华一眼就认出了蹲在邮局门口的何平,在红旗公社本来寄信的人就没那么多,给杂志投稿的年轻人更是凤毛麟角,想记不住都难。 进了邮局,何平把汇款单递给毛春华,“我取这上面的钱。” 毛春华见到上面的金额吃了一惊,难道小说真的发表了? 她好奇的问了一句,“你的小说发表了?” “你怎么知道我写小说?” 毛春华笑了笑,“你上次寄信的时候我看到了,镇上很少有人投稿的。” “是这样啊,是啊,发表了,在当代上。” “你可真厉害。” 被一个年轻貌美的异性赞扬,何平有些飘飘然,说起了俏皮话。 “编辑可能是怕我饿死,才给我发表的。” “你真逗。”毛春华被何平的话逗乐了。 拿着身份证和户口本取了钱,何平刚想走就被毛春华叫住了。 “我们镇上有个读书会,是我组织的,可以邀请你参加吗?” 何平迟疑了一下,自己就是个文抄公,能给人家说啥啊,别到时候再露馅了。 “最近不太方便,家里还有不少农活要干呢。” 毛春华见何平迟疑,解释道:“我们就是聚在一起,分享分享自己近期看到的好书,你来随便看看也行。” “不了不了,等什么时候闲下来有空再参加你们的读书会。” 何平的拒绝让毛春华非常失落,“那好,那你有空一定要来参加啊!” “好的,一定。” 出了邮局,何平心里感叹任何时候阶级落差都是存在的,想想韩屯的乡亲们每天睁开眼睛想的第一件事就是从地里刨食,人家这除了每天朝八晚五的工作,还有闲情逸致搞什么读书会。 人和人真的不能比啊! 何平怀揣着巨款来到了供销社门前,上次进去问了一句就灰溜溜出来的经历,何平仍记在心里,这次不一样了,兜里揣着一百多快的巨款,底气十足。 “买东西。” 还是上次那个不耐烦的营业员。 “有票么?” 还是那句熟悉的台词。 干里凉。 何平凑上去,低声道:“大姐,我都用粮票顶行不?” 营业员大姐这才放下瓜子,第一次正眼看了何平一眼。 “那可贵点。” “贵点没事。” “都要啥呀?” “两斤糖,两斤饼干,一包洋火,一管钢笔,再给我配盒墨水,还有信纸来两本。” 营业员大姐诧异的看了何平一眼。 “要水果糖还是奶糖。” “一样来一半。” “钢笔就英雄的,行不?” “行。” 营业员大姐熟练的把东西挑好,扒拉了一下算盘,“一共5块6毛2。” 何平掏出钱和粮票,营业员大姐心想没看出来小伙子还挺趁的。 “这样,再给三斤粮票,饼干本来就需要粮票,糖票贵点,三斤大姐不占你便宜。” 何平心里冷笑,我信你个鬼。也没废话,数好钱和粮票递过去结了帐就离开。 回到家里的时候已是中午,小柱儿很懂事的把饭做好了。 何平把买的糖和饼干拿出来,小柱儿眼睛都不转了,就盯着何平手里的袋子。 “给,尝尝。”何平掏出一块奶糖来递给小柱儿。 小柱儿接过糖,没有第一时间吃,而是看着何平。 “看我|干啥,吃啊!” 小柱儿这才扒开糖衣,迫不及待的把糖塞进嘴里,小脸上立马绽放出陶醉的笑容,小眼睛幸福眯了起来,看表情就知道有多好吃。 这孩子这吃相,让人看了太有食欲了。 “糖和饼干都是给你吃的,什么时候都可以吃,但不能吃太多,每天要适量,知道吗?” 何平倒不是抠门,是怕小孩子零食吃太多,不爱吃饭,而且甜食对小孩子牙齿不好。 “嗯,知道了。” 中午吃完饭,何平让把韩兆军找过来,商量准备开始下一批小鸡的孵化。 他先是带韩兆军去到他在水库边建的蚯蚓养殖池看了一下。 说了自己对于接下来一段时间小鸡孵化和养殖的规划。 按照何平的估计,如果他们还是按照几何倍数来扩张小鸡的孵化数量的话,很有可能在一到两次小鸡贩卖后,周边的小鸡需求量就会达到饱和,所以一方面他们必须拓展更大的市场,另一方面也要寻求自有养殖,毕竟老百姓对小鸡的需求是周期性的,但对鸡肉和鸡蛋的需求是持续的。 这个蚯蚓养殖池就是未来他们进行肉鸡养殖的根基,何平很难估计是否能满足未来肉鸡养殖的饲料供给,但很大可能是满足不了的,所以他们必须要尽快的把蚯蚓养殖规模建立起来,手里有粮心里不慌。 第21章 不讲武德的老队长 接下来几天时间里,何平和韩兆军两人开始在队里的收鲜鸡蛋,相比之前小打小闹的方法,这次收购从一开始就有一定的难度,光光韩屯一个生产大队是无法提供足够的鲜鸡蛋的。 这次何平要把孵化规模再次扩大,争取把用一个月的时间把大集能够覆盖到的客户群里一网打尽。 何平急着这么做的原因是他知道小鸡孵化基本没有门槛,他不会把别人当傻子,只要有心,他的这套生意经很快就会有人学会。 他只有利用先发优势,快速扩大规模,然后以绝对的规模优势对可能存在的竞争对手形成碾压式的降维打击。 收到最后,上次的收入已经不足以支撑他们进行下去了,何平只得动用他刚挣得稿费,幸好有这笔稿费,要不然还真不好收那么多鸡蛋。 中间韩兆军曾经担心过如果这次他们孵化小鸡过多,卖不出去怎么办。 何平也想过这个问题想到这个问题,他们赶的大集是平县大集,覆盖的人群范围只包括平县县城和周边的几个公社,平县下属的公社有14个之多,像平县大集这样集市在平县境内还有三个,完全足够消化何平他们释放的销量。 即便在其他大集上有他们的竞争对手,何平他们也完全可以依靠规模和成本优势来击垮对手,这些事何平这几天已经打听好了,周围几个公社还没听说过有谁家大量卖小鸡。 韩兆军听完何平的分析,对他佩服的五体投地,毫不迟疑的执行何平的计划。 花费了三四天的时间收完鸡蛋,何平的稿费也消耗大半,总共收了1300个鸡蛋,这次孵化小鸡的规模达到了可怕的1400只。 何平安排小鸡孵化计划,按照簸箕的体积,一个簸箕刚好可以孵化二百只鸡蛋,他们就以二百只为批次进行孵化,每隔两天孵化一批,避免造成工序衔接时间紧张的问题,也给售卖留出了一定的时间。 经过两次的实践操作,几人已经对孵化有了比较充足的经验,再加上有了韩兆军的加入,何平的时间宽裕了不少,他继续增加蚯蚓养殖池的数量,以确保未来小鸡的饲料来源。 这天老队长一大早就套上驴车往公社赶,何平正蹲在家门口刷牙。 “老队长出门啊!” “公社开会,这不到雨季了么,革委会开个安排抗讯会议。” “我那事可别忘了啊。” “放心,忘不了。” “钱不钱的无所谓,有票就行。” “知道啦知道啦!” 老队长摆摆手,扬起皮鞭,驴车悠悠的迈入晨光里。 老队长到公社的时候刚七点,各生产大队的头头到了不少。 公社领导们都没上班呢,倒是革委会毛主任的通讯员小张张国强来的很早,给等在会议室门外的各位开了门,让他们先进去坐着。 公社的会议室很简陋,约有三十平米的一间平方,正方中放着个八米长,三米宽的长条桌子,两侧放着长条凳子。东面墙上是一面大黑板,上方挂着伟人的画像。 几位大队长随便找了个位置,坐在那里或抽着旱烟聊着天。 丁屯大队的队长叫丁爱国,比老队长岁数小个四五岁,韩屯和丁屯两个生产大队紧挨着,队里小孩互相都认识,经常一起玩,难免有磕磕碰碰的时候。 丁爱国因为老队长小那么几岁,小时候没少让老队长欺负,所以两人从小就不对付,现在依然如此,每每遇见总要别别劲。 “怎么地老韩,我听说你捡了个知青小伙,好像干活不太利索啊。” 丁屯韩屯地理位置离得近,通婚是必然的,大队里有点啥事,隔不了两天隔壁就知道了。 何平落户的事丁屯人早就知道,捡了个壮劳力这种事,丁爱国只能忒一口唾沫骂一声韩玉冈这老东西走了狗屎运。 可没成想,事情的反转来得如此之快,没过几天就传出来新来的小知青四体不勤,不是个能干活的主儿。 这可把丁爱国高兴坏了,叫你捡便宜,傻了。 今天开会他的主要目的就是来当面嘲讽韩玉冈,这种可以幸灾乐祸的机会他是绝对不会放过的。 要是搁在一个月之前,听到丁爱国这种带着满满恶意的挑衅话,老队长一定会像往常一样跳起来和丁爱国正面肛。 不过今时不同往日,光凭何平那一篇小说,老队长就得把他当成宝贝一样供起来。 谁听说过哪个生产大队有能在人民文学上发小说当作家的? 我们韩屯就有! 面对老对手的挑衅,老队长显得格外的云淡风轻 “嗨,可不是嘛,就不是个干活的料。” 如果何平此时在这。一定会惊呼老队长真是装逼打脸的奇才啊,这是典型的扮猪吃虎。 “我都说过你多少次了,一天天的别老想着占便宜,那便宜是那么好占的么。这回怎么样,偷鸡不成蚀把米,难受了。” 丁爱国强忍住心头的欢喜,装模作样的说道。 “是啊,就他那个小身板能干什么活。说多少次了,让他安安心心的在家里写书,非是不听,老想着下地干活,那人民文学的杂志还等着他的稿子呢,不省心哪!” 丁爱国还得意洋洋的准备继续语重心长的教育老队长呢,可老队长的后两句话给他整懵了。 “啥意思?啥人民文学?” “哎呀,没人告诉你吗?小何,就我捡来的那个小知青,那小胳膊小腿儿的能干什么呀。我一看这也不行啊,我说这么地,你啊自己能干点什么就干点什么,咱队里也不差你这一口。小伙子倒是实在,说我别的不会,就会写点文章。我说行啊,不用着急出工。没想到啊没想到,这小子还真是个能人,这不,前两天文章发表了,就在那个什么人民文学的《当代》杂志上,我也不懂,反正是个小说,写了那么老长,得有十多页呢,光稿费就有一百三十多块。你瞅瞅,你瞅瞅这事闹的。” 老队长一脸的我本无意如此的表情,让丁爱国当场自闭。 周围几个大队长一听有这稀奇事,都凑上来打听。 “嗳老韩,说说,咋回事啊?” “是啊,啥小说啊,有骆驼祥子厉害不?” “啥叫人民文学?跟人民日报啥关系啊?” “咦~你可真没文化,人民文学都不知道,一定就是国家级的呗。” 老队长众星捧月般的站在人群之中,睥睨着昔日的老对手,那表情仿佛再说,年轻人图样图森破。 丁爱国孤零零的现在人群之外。 bg响起,那年五十八,站着如喽啰。 糟老头子,不讲武德啊! 接下来的一个多小时,老队长当仁不让的成了整个会议室的中心人物,在可预见的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内,这件事情都会成为老队长的脸面事,丁爱国将在和老队长的对抗中毫无反抗之力,这是一次真正意义上的降维打击。 丁爱国从未感觉到时间过得如此漫长,如坐针毡,如芒刺背,如鲠在喉。 好不容易等到公社革委会的领导们才姗姗来迟,老队长才被热情的和大队长放过。 第22章 好消息 “同志们,今天主要是安排一下夏季生产的防汛工作,开春雨水较多,根据省气象局的预报情况,今年很有可能是十年以来雨水最多的一年,所以这个夏天的防汛工作可以说是我们近期工作的重中之重……” 坐在首位的是革委会主任毛学东,一个多小时的时间里各个大队的安排事无巨细,挨个过问。 韩屯是距离红旗镇公社最远的生产大队,但也是这次会议最重要的大队,因为韩屯紧挨着红清河水库。 “老韩啊,这次雨季你们大队是我们公社任务最重的大队,一定要做好近期的防汛工作,过几天我会去你们大队看看。” “毛主任你放心,水库在我们大队旁边二十多年了,你哪次见过我们大队掉过链子?” “不要大意,这次的汛期十年一遇,出了问题谁也担待不起,明白吗?” “你放心,就是不睡觉我也得把水库看好了。” “好啊,要的就是你这个态度。不过抗讯不是你们一个大队的事情,需要我们全公社乃至全县之力才能做好。过几天我先去你们大队打个头站,然后安排公社革委会的成员和各大队的同志轮值,确保汛期的生产安全。” 十点半,防汛会议结束。 革委会的领导们往外走,身后是各大生产大队的队长。 老队长快步上前,越过昔日的老对手,视如无物。 “毛主任,我有点事儿跟您汇报一下。” “那去我办公室说。” 办公室里。 毛主任嘴巴溜着搪瓷杯的边儿,喝着茶水。 “老韩,你这汇报啥事啊?” “这不吗,我们大队的小伙子在人民文学上发了篇文章,我寻思过来给问问,公社有啥奖励没?” 老队长低调的说道,毫无刚才在老对手面前的嚣张气焰。 “嘶~”毛主任顾不得被热水烫的一下,“你说啥?人民文学?” “嗯呢,叫什么《当代》,说是人民文学主办的杂志,写了那么老长的一篇小说呢,光稿费就一百多块。杂志我都带来了,您看看。” 说完把杂志递过来,同一套说辞,老队长对毛主任说出来的口气截然不同,透着股谦逊。 “哪个呀?”毛主任接过杂志翻起来。 “就那个,就那个《灵与肉》。” 老队长指着其中一篇说道。 “哎呦,写的还真不少,这得有一两万字了?” “两万多字呢,我昨晚上一个个查的。” 毛主任越翻笑容越盛,翻到最后一页,啪的一声把杂志合上。 “好啊,老韩,你们大队出了个大作家啊。这小说写的是真好,面对资本主义的腐蚀,朴实的无产阶级人民坚定的拒绝这种诱惑,甘守清贫,为建设祖国添砖加瓦。好,写的太好了。” 毛主任的赞叹让老队长有些恍然,咱俩看的是一本书吗,昨天他翻了半宿,也没看出个一二三,光查字了。 “对啊,对啊。” 看不懂没关系,这不妨碍老队长同意毛主任的观点,真是英雄所见略同。 毛主任突然又像想起什么一样。 “你们这个小伙子也是个知青?” “对啊对啊。” 毛主任一拍大腿,“这怕不是根据自己的亲身经历写的小说?” 想到这里,毛主任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嘶,真是个高尚的爱国者。不容易不容易,扎根农村,甘于寂寞和清贫,努力建设祖国。” 后世有一句话,万事最怕脑补。 尤其是越有文化的人脑补起来越可怕。 此刻,在毛主任的心目中,一位优秀的、坚韧不拔的爱国知识分子形象跃然心头。 “必须奖励,这种年轻人不仅要奖励,我们还要尽一切努力来保障他的物质生活和创作条件。” 老队长在一旁看得一脸懵逼,我刚才说什么了么,为什么毛主任如此亢奋、激动。 一定是何平的文章写的太好了,让毛主任读完深受感动。见不用自己争取,毛主任就说出奖励的事,老队长也很高兴。 “那太好了,感谢毛主任那。” “老韩,是我要感谢你啊,为我们公社培养出了一位这么优秀的文学工作者。” “都是应该的,应该的。”老队长再次谦虚道,脸上的褶子更深了。 毛主任想了一会儿,说道“这样老韩,我先想想关于奖励的事,过几天我不是要去你们大队看看嘛,到时候我去慰问一下小何同志,把奖励给他送过去,顺便再问问生活上有哪些不便,公社这边一定会全力给他解决。” “那敢情好,回去我就告诉他一声,这小子还不得高兴坏了。” “还有你们这边。队里的规矩我知道,但咱们公社出这么一个人才不容易,生产的事情不要占用小何太多的精力,争取让他再创佳绩。如果小何的创作能够保持下去,我去上县里给他要份大礼包。” 毛主任的话把说得老队长嘴巴都合不上了,一个劲儿的说谢谢毛主任、谢谢毛主任。 喜滋滋的告别了毛主任,老队长赶着驴车回了韩屯,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何平。 何平也很高兴,本来想着老队长能跟公社要点工业票之类的奖励就已经很好了,没成想把革委会主任都惊动了。 这样更好,养鸡的事儿本身就存在一定的不可控因素,能跟革委会主任搭上话,哪怕出了事也有个解决的渠道。 至于老队长说的什么让他继续创作,毛主任会向县里给他争取大礼包之类的话,何平没有放在心上。现在养鸡和稿费解决了钱的问题,公社奖励解决了票的问题,有了毛主任这条线,养鸡的隐患也有托了底,小日子有声有色,县里还能给啥呀。 小柱儿和韩兆社则是一脸崇拜的看着何平。 老队长的话他们都听见了,公社要给奖励,主任还要来慰问,主任啊,多大的官儿啊! “去,叫你二哥回来,今天中午咱们加菜。” 送走老队长,心情大好的何平拍拍韩兆社的脑袋说道。 第23章 规模化经营(为本书第一位粉丝德马西亚六加更) 在何平几人不分昼夜的辛苦下,小鸡的孵化顺利,两簸箕共计四百只小鸡这两天陆续孵化出来。 等了两天,又到了赶大集的日子,何平和韩兆军两人各背着两大竹筐的小鸡出发了。 这次何平仍旧是去平县大集,而韩兆军则是前往三十里开外的三台子大集。 不是何平不想去拓展渠道,实在是他一个穿越客不认得路啊。 何平这次卖小鸡的过程不太顺利,出货速度比之前要慢很多。 大集上也出现了竞争者,只不过都是十只八只的规模,成不了气候。 竞争者的出现加剧了何平的忧患意识,眼看快到中午,大集上不少人已经开始往回走了。 何平的竹筐里还有将近五十只小鸡没有卖出去,他决定上县城试试。 大集离县城并不远,就隔着一条大凌河。 过了河是一条十米宽的马路从南到北将平县县城分成东西两块。 何平穿越过来后还是第一次到县城里,没有农村人第一次进城的忐忑与眼花缭乱,眼前的县城就跟后世连后世城乡结合部的繁华都远远不如。 沿着大凌河的北岸有一条干净宽阔的土路,两边种着不少树木,绿树成荫。 何平看着明显绿化更好、环境更加清幽的西面,顺着土路就向西走去。 没走多远就见着一座二层高的建筑,也没有院墙,门前就是开阔的广场,走近一看,原来是平县县政|府。 怪不得呢,这一路走过来环境可要比周围好不少。 走过县政|府的办公楼,不远处一片居民区引起了何平的注意。 何平溜达过去,一眼望去红砖砌的外墙整齐划一,往院里望过去,虽说是平房,可小院儿干净整洁,有不少人家还种着花草。 再联想一下不远处的县政|府,这片该不会是家属区。 何平也不胆儿怵,背着竹筐走进巷子。 见有在外面乘凉的老太太,何平就有过去凑上去,“大娘,这片儿是政|府家属区吗?” “是啊,小伙子你是干啥的?” “我赶集来卖点小鸡的。” 老太太乐了,“小伙子,那你可来错地方了,这片可没有人家养鸡,你得往鼓楼那去。” 何平故作羞赧的说道:“我第一次上县城卖东西,能麻烦您给指条路吗?” “没事没事,你沿着前面大路再往西走一会儿就能看见,醒目着呢,那片有不少卖东西的。” “好,谢谢大娘,您坐着。” 何平继续往西走,没走多远果然看见一座鼓楼。 鼓楼下坎有不少商店,跟红旗公社那条路差不多,路边有不少摆摊卖瓜果蔬菜的小贩。 看来这个时候县城对个体经济的管控并没有那么严格,这对自己要做的事是个好消息。 “小伙子,你这小鸡怎么卖啊?” 何平刚把竹筐放下打开盖子没两分钟,就有个中年妇女过来打听价格,手里还提着菜篮子。 何平依然是那套话术,“我这小鸡换鸡蛋、肉片、粮票都行。” “用钱买行吗,我这手头也没有那些啊。”中年妇女商量道。 何平作出一副为难的样子,想了几秒后勉为其难的说道:“那行,要不是今天赶集赶晚了,我是真不打算卖钱的。” 中年妇女客气的说道:“理解理解,你们进城卖点东西不容易。” 有很多人对现在的农村都有一个误区,认为这个时期的农村非常贫穷,这固然没错,但问题的关键不是没钱,相比于没钱,更稀缺的是各类票证。 生产队每年都会分红,农副食品上交国家后也会给予一定的票证,但还是偏向于粮油食品等生活必需品,而其他工业票却是极为稀缺的资源。 同样是配给制,县城里的人能得到的票要远超过农村。 所以这位中年妇女才会说出那样的话。 中年妇女买了两只小鸡后,何平若无其事的问道:“您这城里鸡蛋票还不够吗,还得自己养鸡吗?” “哎呦,那点票哪里够一家人吃的,再说这鸡蛋跟猪肉一个价钱,多贵啊。” 中年妇女的回答不出何平所料,也更加坚定了他的想法。 “您慢走。” 送走了中年妇女,何平的生意热闹起来,不断有人来买小鸡,这也让何平看到了县城人民对鸡肉和鸡蛋产品的渴求。 没用上两个小时,何平背过来的小鸡全都卖光了。 花了两个多小时走回韩屯,可把何平给累坏了。 一口气灌了一瓢水,清凉又解渴。 同时还在感叹,还是年轻好啊,折腾大半天喝点水歇了一会感觉精力又恢复了。 傍晚时分,韩兆国回来了。 “怎么样?”何平问道。 “都卖完了。”韩兆军累的满头大汗,把竹筐卸下来。 “不错,你先歇一会儿,歇完再说。” 韩兆军坐下喝了几口水,“何平哥,你说。” “我今天去大集买小鸡,发现集上已经有人卖了,快中午的时候我带去的二百只小鸡只卖了一百五十只,估计以后大集那边会越来越不好卖了,我打算以后不在大集卖小鸡了。” 韩兆军有点着急,“那咋整?” “别着急,听我说。后来我就上县城那边把小鸡都卖了,而且我打听了一下,县城的人家鸡蛋票都不够用,这对咱们来说是个好事。” “你是说卖鸡蛋?” “没错。县城对鸡蛋的需求很旺盛,缺口也很大,这是我们的机会,大集上小鸡的需求已经饱和,是时候改变我们的销售方向和种类了。” “你说得对,有道理。”韩兆军赞同的点头道。 “我是这么打算的,县城大集那边的小鸡销售停掉之后,大规模养殖要尽早开始了,以后我们的工作重心要围绕养殖来开展。不过小鸡销售也不能完全停掉,那么大规模的养殖,饲养成本是个问题,我们还需要小鸡销售来维持运转,不需要大量销售,能够维持我们养鸡场的开销即可。” 何平的一番分析有理有据,韩兆军心想还得是文化人的脑子,就是好用啊。 第24章 筹划养鸡场 确定了今后的发展方向,何平马不停蹄的来到了许老财家。 下了工的许老财正往家拿苞米杆子,看样子是准备烧火做饭。 “何平……来了,啥……事啊?” “老财叔你先忙,等会再说。” “那好,你等……我会儿,先……进屋坐。” 何平一进屋就见许爱英像受惊的兔子一样站起来,“何平哥,你咋来了?” 何平笑着说道:“过来找老财叔说点事。” “哦。”许爱英不再言语,眼神不时的瞟向何平。 许老财把苞米杆子拿到锅台边,洗了个手进了屋。 “爱英,帮你妈做饭去。” “好。” 许爱英出了屋,许老财这才开口道:“啥……事啊?” “老财叔,是这样。前段时间我不是卖小鸡吗,这段时间小鸡不太好卖,我想弄个养鸡场。” 许老财早就想到了这种情况,论起孵小鸡卖小鸡的时间,他可要比何平他们的岁数都要大。 在他年轻那个时候何平做的这种事可是要蹲大牢的,只能说何平这小子的时机选的是真的好,挣了一笔快钱,他早看出这买卖干不长远。 “养……鸡场?你小……打小闹的没事,这弄得……太大了就不……怕政|府吗?” 许老财磕磕巴巴的质疑道。 “当然怕了,不过也没关系,可以让队里占点股嘛。”何平说出自己的打算。 许老财点点头,这倒是个办法。 “怎么……想起来找……我了呢?” “谁不知道你老财叔是咱们韩屯侍弄家禽的大拿,我这不是找您老来给保驾护航吗。” 何平赤|裸裸的拍马屁让许老财很受用,不过好听话说得再多也没用,他许老财可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儿。 见许老财还在沉吟,何平哪里还不知道他的心思。 “老财叔,我是这么打算的,养鸡场开起来,也不用您时时都在,只要您每天过来帮着瞅上一眼,这么多鸡万一要是有个鸡瘟什么的,还得您帮着看着。另外鸡饲料这一块您也得帮着把把关,看看怎么配才好,平时呢也不耽误您干活。” 许老财养了二十多年的鸡,找他来当养鸡场的技术顾问是再合适不过的事了。 “这倒…不是事儿,就是…” “您放心,不会让您吃亏的。我这边给您两个选择,一个是咱们每半年分一次红,您占半成干股。另一个是我每月固定给您开二十五块钱,到日子就开,分文不差。您看怎么样?” 无论是半成干股还是每个月二十五块钱,对许老财来说都是非常优厚的待遇,就看他怎么选了。 这倒不是何平穷大方,何平穿越之前有个钓友家里原来就是开养鸡场的,规模相当大,可后来就因为一场鸡瘟鸡死了一大半,赔了个底儿朝天。 所以何平才这么看重许老财,给他开出了这么优厚的待遇。 许老财心里思量,拿干股当然是好事,只要养鸡场的生意好他能拿到的钱肯定不止二十块钱。 可这运动刚过去没两年,政策说是改革了,可谁说的准呢,这朝令夕改的事儿还少吗。 万一哪天再来一场运动,他拿养鸡场干股这事儿可就是蹲大牢掉脑袋的大事了。 想到这里,许老财心下定计,“成啊,既…然何平你都这…么说了,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最后许老财还是选了每月固定二十块钱。 这和何平预想的差不多,毕竟许老财不是穿越客,可以理解。 搞定了许老财,养鸡场的技术顾问有了。 接下来的当务之急就是养鸡场的建设问题。 何平来到老队长家说出了自己的计划,老队长嘬着烟袋不说话。 “你个瘪犊子,就不能消停儿的写你的小说么。” 良久之后,老队长骂了一句。 何平一听这话,有门儿啊。 “老队长,我说句话您别不爱听,这嗡嗡嗡持续了十年,伟人出来拨乱反正,政策迟早是要改革的,现在这个苗头您还没看出来吗?” 老队长狠狠的磕了下烟袋锅。 “你说政策变就变啊?喊了两年了,不还那样么?” “大的政策现在是没出来呢,可您看看现如今这市面上,跟年前它能一样吗?最起码年前我|干这事儿是要蹲大牢的。” 听完何平的话老队长沉默了。 何平趁热打铁,“老队长,政策改革是大势所趋,在南方像这种事早已经是遍地开花了,发家致富赶早不赶晚,咱韩屯就让我来当这个吃螃蟹的第一人,打不了到时候出问题了我一个人来扛。” 何平说得慷慨激昂,大公无私,老队长不吃这一套。 “你扛?你扛个锤子。” 被戳破了大话,何平尴尬的挠挠头。 “老队长,你想想这咱大队这忙活一年到年尾好了也就能分个三四十块钱,家里但凡有个婚丧嫁娶那都得扒层皮啊。现在这政策是没有大变,可改革是必然的。咱先上了车,总比后上车好?这吃屎咱也得赶上热乎的不是?” 何平粗鄙的话语惹来了老队长一个烟袋锅。 老队长站起身,仿佛是下定了决心。 “好。养鸡场这个事搞,但队里得占三成股儿。” “啊!您老也太黑了。”何平怪叫道。 “去,别卖乖。”老队长踢了何平屁|股一脚。 何平嘿嘿直乐,他当然知道老队长的言外之意,队里拿了三成干股,这养鸡场就算是集体企业,就算有人找事,只要不是有大人物往死里整他们,队里都能说得过去。 “队里也不占你便宜,大队西面那块地就给你们当养鸡场,队里再出人帮你们建个鸡圈。” 要说刚才怪叫,何平自然是心里明白老队长要三成干股的用意,可还是有些肉疼,可老队长后面说的话就让他有些无地自容了。 养鸡场前期投入的成本最大的就是场地建设和鸡苗,这两项中场地建设肯定是大头,现在老队长开口就给解决的养鸡场的场地和建设问题,而队里只拿占三成股份。 “老队长,我……” 老队长拍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道。 “队里虽说占了三成股儿,但这个养鸡场能不能干起来你是首当其冲的人,底我给你兜好了,好了孬了就看你的了。” 老队长看看外面黑漆漆的天色,“咱建设了半辈子新中国了,也没建出了个啥,以后就看你们的了。” 第25章 养鸡场选址 深夜,家里没开灯,老队长抽着烟袋锅,一点星光在黑暗中忽明忽暗,时不时的传来一声叹息。 “你说你,要不你就别同意他搞这么乱七八糟的。同意了,你又抓心挠肝的睡不着觉。” 老伴也被老队长闹得睡不着觉。 “你个老娘们儿家家的,瞎吵吵啥,那公社的报纸你没看着过,外面现在乱着呢。” 老队长心思纠结,他心里唯一有底的是公社革委会毛主任是嗡嗡嗡快结束上来的实干派,对改革也是持支持态度的,可谁知道政策会怎样变化呢,到底是没有明朗啊! 这事儿还是得给毛主任汇报,老队长想到。 何平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很晚了,搞定了老队长和许老财两个队养鸡场开业至关重要的两个人物,何平心里底气十足,他不知道的是,刚才还信誓旦旦的给他撑腰的老队长却是心里一点底都没有。 翌日清早,何平让小柱儿看家,自己去叫韩兆军兄弟俩。 “昨晚上我已经做通老队长的工作,咱们出养鸡场三成干股给队里,他把大队西头就是离我家不远的那块地划给咱们当养鸡场,让队里出人帮咱们建养鸡场。” 韩兆军猛地拍巴掌,“那可太好了。” 现在政策还不明朗,自己干养鸡场总归是心里没底,有了队里的背书,总不至于出大事。 “老财叔让我给拉来当咱们养鸡场的技术顾问,一个月给开二十五块钱。” “老财叔养了几十年的鸡鸭猪,队里谁家鸡鸭猪有个病的都找他,来咱们这帮忙倒是正合适。” 韩兆军也很赞同何平的做法。 “这两天小鸡都快孵出来了,咱们得抓紧时间把养鸡场建起来,要不然这小鸡太多,我家里放不下。” “那我这就弄材料去,争取明天就叫齐人开工。”韩兆军是个行动派,直截了当的说道。 “好,你先去找老队长看看能不能弄点材料,不行咱们花钱买也行,养鸡场的事耽误不得,这事儿还得找老财叔帮着参考参考。” “放心,我明白。” 说完两人分头行动。 后世的养鸡场何平见过,可在这个年代想要复制后世的养鸡场自然是不可能的,但怎样建造起一个大型养鸡场对何平来说还真是一件非常有难度的事情。 何平把许老财拉到大队西头的那块荒地上,就离着何平家不远。 “老财叔,昨天我跟老队长都说好了,咱们出干股,队里给出地,就这一片儿。你帮着看看,咱们这养鸡场该怎么盖好。” 许老财观察了一下这块地的周围。 这块地紧靠着西山,地势比周围都要高一些。由于紧靠着西山,这一溜从南到北,一直延伸到北面的丁屯都是石头地,土质极差,所以不管是韩屯还是丁屯都没有开垦这块地,南面倒是有一块队里的农田,离队里最近的一口井只有一百多米远。 观察了一会儿后,许老财磕磕巴巴的开口“这块……地挺合适,背……风朝阳地……势高,不用……担心雨水、大风,离着……井口也近,取水点……方便。” “合适就好,老队长还是想的周到啊!”何平褒扬了老队长一句,又说道:“您这再给看看,养鸡场需要建多大的面积,需要用多少材料啊?” “你打算……养多少只……鸡啊?” 这个问题何平还真没有仔细想过,想了想后说道:“怎么也得两千只。” “那……你这鸡舍怎么也得两……三百平方米大,养……鸡场至少得十五……六亩地,你还得建个……简易房看着。” 许老财说完,何平心里大概有了底,“那至少需要铁丝网、红砖、水泥、木料这几样材料。” 这时韩兆军领了个人找过来,“何平哥,老队长说了,队里木头管够,剩下的就得咱们自己想办法了。” 何平有些挠头,这个年代想弄点造房子的材料可不太容易。 “铁丝网……就交给我了,废品……站我熟。” 许老财平日里经常往公社的收购站送东西,废品站就在收购站旁边,一来二去就混熟了。 “那可真是太谢谢老财叔了。” “钱还得……你们付的。” “这个您放心。” 何平这两天大概估算了一下,前两次卖小鸡的钱上次收鸡蛋已经都花掉了,连稿费也花了一百块就剩下三十块,昨天卖的400只小鸡赚了360块钱,这么一算能动用的现金就有约400块钱。 未来的半个月还会孵出一千只小鸡,这其中至少要留下一半作为鸡苗,按照前几次售卖来估算一只小鸡的价值在1块到1块2之间,所以接下来半个月售卖顺利的话,何平陆续还会收回至少五百块现金,应该是足够养鸡场的建设的。 就在何平心里算着小账的时候,韩兆军走过来给何平介绍道:“何平哥,这是刘四叔,专门干泥瓦匠的。” 何平正愁怎么估算建造成本呢,连忙向刘四叔请教,建造成本和材料数量的事。 “如果全部用红砖盖的话,这么大的鸡圈至少需要两万块红砖,水泥也得十五袋。不过这么干有点犯不上,咱这旁边山上石头有的是,而且都是花岗岩,地基和一米以下的墙体完全可以使用,就是运输麻烦些。” 能找到材料就好办,大不了多费些力气就是了,农村人力气是最不值钱的。 “刘四叔,您是老行家了,这红砖水泥的事,您看看能给想点办法吗?” “我知道四台子公社那边有个大队自己有小砖窑,弄点砖来应该没啥问题,可这水泥就不太好搞了,现在这东西紧俏的很,一般人可弄不到。” 刘四叔的话让何平犯了难,这年头没有点政|府关系,想弄水泥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养鸡场的选址没什么问题,何平就打算先准备材料。 何平回家把钱取出来,让许老财去公社废品站去买铁丝网,刘四叔去四台子公社买砖。 何平则去和老队长商量一下木料和山石运输的事情,反正老队长已经答应队里出人帮忙了。 小鸡不等人啊,得赶紧干。 第26章 有靠山了 何平提出让队里出人出车帮养鸡场运石头的事老队长同意了,最近正好农活都忙的差不多了,老队长答应明天让队里的劳力去山上运些石头。 石头、砖头、铁丝网的事情都有了眉目,何平就和韩兆军两人往养鸡场运木材。 老队长答应的木材就堆在大队屋院里,是前几年队里拉电线杆子剩的,一直堆在大队院里,保持的还挺好,两人碗口粗的木材一个人扛着分量刚刚好。 扛了几回,何平就呼哧带喘的坐在大队院门口歇着,实在是扛不动了。 远处两个人骑着自行车过来,到了大队院门口下车,见何平蹲坐在院门口,其中的中年男人开口问道:“小同志,你们队长在不在?” 何平一眼就认出了这个中年男人,正是他上次去公社落户时见过的革委会毛主任,毛主任显然没记住他这个无名小卒,他身后那个应该是他的通讯员。 “在呢。” “谢谢了。” 毛主任就推着车进了大队院,高声喊道:“老韩啊!在不在。” 老队长迎出来热情的说道:“哎呀,毛主任你说你来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我这都没什么准备。” “准备什么,怎么地,你还想弄虚作假啊?”毛主任开玩笑的说道。 “那我哪敢啊,来来,进屋坐。” 毛主任落座后说道:“我这次来主要两件事,第一是看看水库的情况,第二就是来看看咱们年轻有为的乡村作家。” “这不巧了么。”老队长赶忙出屋把还在院门口歇着的何平扥过来。 “毛主任,这就是我们大队的大作家——何平。” 毛主任见着何平一愣,这不刚才在院门口坐着的小伙子么。 “真是巧了。”毛主任满面笑容的站起身来和何平握手,“我可真是有眼不识泰山了,咱们的大作家就站在我面前,我楞没认出来。” “毛主任您说的哪里话。”何平谦逊的笑着回道。 一旁的老队长介绍道:“何平,上次我上公社跟毛主任汇报了你的情况,毛主任这次是专门过来慰问你的。” “感谢毛主任,这么老远的过来,实在是辛苦了。” 上次老队长回来的时候跟何平说过这件事,只是毛主任当时没有定下来确切的时间,他也就没有当回事。 “这有什么辛苦的,真正辛苦的是你们这些扎根农村的文学工作者啊。” 何平暗暗点头,上次接触时间太短,他也没和毛主任说过几句话,这次一看,短短的几句话,毛主任确实有水平的人。 毛主任又关心了几句何平生活上的事情,何平回答一切都挺好的。 “最近创作进行的怎么样了,有新的进展吗?” 毛主任问到这里,何平才想起来,自己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创作”小说了。 何平只能敷衍道:“上次又寄出去一篇小说,还没回信,新的小说正在创作中。” 何平说的寄出去的小说指的是和《灵与肉》一起寄出去的那篇《伤心者》,反正也没人知道他当时是两篇小说一起寄出去的。 只是《伤心者》到现在都还没有回信,这也是事实。 “嗯,好。《当代》上发表的那片《灵与肉》我看了好几遍,写的很好,面对资本主义的诱惑和腐蚀,我们社会主义青年就是要经得起考验。” “谢谢您斧正。” “我这次来呢,就是给你加油打气的,扎根农村条件肯定是艰苦的,但同时也是一件好事,广阔天地大有作为,主席的话再合适不过了,这么广阔的天地都是你可以汲取养分的最好素材,希望何平同志你能够再接再厉,创作出更多更好的歌颂我们伟大祖国和农村生活的作品来。” 不愧是当领导的,这场面话一套一套的,何平心想。 “我一定不辜负您的鼓励和信任,争取创作出更多的作品。” “好。”毛主任欣慰的点点头,转头示意通讯员张国强。 张国强从兜里掏出一叠票子。 “针对你的情况,我和革委会班子成员讨论了一下,公社这边呢暂时先按照作品来对你进行补助,每在较为知名的杂志刊物上发表一篇文章呢,我们就补助人民币十块钱,还有布票、煤炭票若干,不过公社的票证也不是那么充裕的,所以这些票子每次补助种类和数目不确定,还请何平同志你能够理解。” 何平盼星星盼月亮,终于把这份奖励盼来了。 “毛主任您说的哪里话,公社能够有这些补助,我就已经很感激了。” “希望何平同志你要再接再厉,如果未来能够稳定的每年在报刊杂志上发表几篇作品的话,我们就想县里打申请,争取更好的补助和待遇。” “一定一定。” 补助给到何平手里,毛主任就张罗着上水库看看。 何平见毛主任要走,心里有些着急,看到补助的这些票子的时候,何平想到了建养鸡场需要的水泥,这件事恐怕只能求毛主任了。 “毛主任您留步,我还有点事想求您帮忙。”何平一狠心说道。 老队长在旁边猜到了何平想说什么,拦住何平,抢着说道。 “毛主任,是这么回事,我们大队想由何平牵头搞个养鸡场。” “养鸡场?” “对,这个想法刚定下来,前段时间让何平带着队里的年轻人试了试,效益非常好,这不我寻思着扩大一下规模。” 毛主任听完后本来笑意盈盈的脸色变得有些严峻,重新坐了回来,“给我详细说说。” 何平心里清楚老队长拦下他抢先说出这件事,是怕何平冒失之下把事情搞砸。 他见毛主任的脸色严峻,心下也有些忐忑。他对改革的事情了解的并不多,只知道这几年政策会松动,但他也知道这几年的政策经常反复,无非就是保守派与改革派的斗争罢了。 私下做是一回事,把事情拿到官面上来说又是另一回事了,在不确定毛主任的立场之前,何平全无把握。 第27章 韩屯养鸡场成立 “你们啊,胆子太大了,无知无畏。” 毛主任语气沉重的批评着他们。 “是我工作失职。”老队长往自己身上揽责任。 “你少来这套,我还不知道你心里那点粑粑道儿。”毛主任用手指了指何平和老队长,无奈的说道:“净给我出难题。” 何平见毛主任的态度,悬着的心放下了一半。 思忖半天,毛主任叹了口气,“罢了,今天也跟你们说点政策上的事。” 原来从去年安省小岗村十八户农民私自分田到户后,从中央到地方都掀起了一场关于农业生产责任制的大讨论。直到今年三月份,安省一把手在向中央汇报工作后得到了中央的大力支持,这件事才算是定下了调子。 可中央现在对农村农业生产责任制的调子是定下来了,但讨论还远没有结束,估计至少要到年末才能结果。 这段时间内,任何关于农村事情都是非常敏感的,何平他们赶在这个节骨眼上办养鸡场确实是有些不合时宜。 何平忍不住插话道:“可我听说南方早就有这种情况了。” “你说的情况我知道,那是江浙一带,那地方自古重商,我们平县的风气和那里是比不了的。” 毛主任搓搓手,“这样,养鸡场还是可以搞起来,但不能以私人为主体,必须是以集体为主体,生产大队占股必须超过一半。” 何平还想说话,被毛主任强势的挥手打断,“这个条件没有商量的余地,出了问题谁也担不起这个责任。” 何平悻悻的闭上嘴,感觉自己这些天来的努力都是为他人做了嫁衣。 “何平同志,你不要有情绪。如果这件事被有心人利用的话,搞不好就是一件牵连众多的大事件。” 毛主任见何平情绪低落,转变语气向何平解释道。 何平情感上无法接受,但理智告诉他这是最稳妥的办法。 毛主任又接着说道:“既然是以生产大队为主体,那么养鸡场的建设和运营就不能单单靠何平同志,我们整个大队都可以参与进来,何平同志和相关的管理人员对外就说是以技术参股的形式占股,这也可以算是在政策落地之前对我们红旗公社的一次试炼。” 何平今天总算见识了什么叫官字两张口,被毛主任说的一点脾气都没有。 “当然,养鸡场的运营还是以何平同志为主。” 何平心里撇撇嘴,你是官你说了算。 这个年代没人可以质疑革委会一把手的决定,纵使何平身为穿越者,也无法反抗。 何平心想这样也挺好,自己不用操心养鸡场建造的事,最近赚的钱也可以省下来一大半,最主要的事不用担心政策风险,也不用担心养鸡场的经营问题了。 咦,这么一想,好处还真不少,自己貌似已经抱住了生产队的大腿,无论是队里的人力资源和物质资源都可以调动,想要把养鸡场运营起来还不简单?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盘子做的足够大,参与者才能分的足够多啊! 何平在这一刻悟到了做生意的门槛。 后世多少人卡在这一步,一辈子只能当个小商小贩。 毛主任定下了调子,后续的事情就好操作的多了。 说完这件事,老队长领着毛主任去水库视察。 何平也放下了心里的担子,回家安心的去带着小柱儿孵小鸡。 下午老队长送走毛主任,回来找何平和韩兆军商议。 最终确定,新的养鸡场由韩屯生产大队、何平、韩兆军共同按照各自占股出资建造,韩屯生产大队占股五成五,何平占股三成五,韩兆军占股一成。 翌日,老队长在生产大队院门前的打谷场上召开了集体大会,向生产大队的社员们宣布了这个消息,这一天何平见识到了老队长当了二十多年生产大队大队长的权威和号召力。 全体社员们几乎是全票通过了这项决议。 体制的好处就在于,一旦确定方向,集体将爆发出令人惊叹的执行力。 何平看着养鸡场场地内上百号人,热火朝天的劳动场面,感慨不已,后世的中国也是靠着这些任劳任怨的劳动人民重新走上了世界之巅。 困扰着何平的建造问题早已成为过眼云烟,在这浩浩荡荡的劳动人民大军中,一切问题都是纸老虎。 下午大队就从公社拉来了一车水泥,红砖、铁丝网、木材所有材料在大队人马的努力下不费吹灰之力。 两天时间夯实地基,两天时间砌筑墙体,一天时间上梁上房盖,浇筑好水泥地面,再用一天时间隔出鸡舍,制作鸡食槽,一天时间围出养鸡场围栏。 一个星期时间,一座能够容纳养殖上万只鸡的养鸡场拔地而起。 没错,有了生产大队的加入,养鸡场的规模比何平预想的翻了好几倍,这就是依托集体的好处。 何平站在养鸡场简陋的大门前,心中涌现出万丈豪情。 原本他只是想钻政策的空子赚点小钱,让自己的生活过得舒服些,没想到阴差阳错的却成就了这一份可能成为韩屯人民未来幸福生活的事业。 事业! 何平咀嚼着这两个字,仿佛有种神奇的魔力,让他感到精神焕发,全身上下充满了干劲。 何平端详了老半天,总算想起来这个光秃秃的大门缺了点什么东西,好半天才想起来,还缺了个名字。 “老队长,给养鸡场起个名。” “好,就叫韩屯养鸡场。” 周围的社员们纷纷叫好。 “这个名儿好,韩屯养鸡场,一听就知道是咱们韩屯的场子。” 老队长志得意满,陶醉于自己的急才。 何平无力吐槽,有没有点最起码的审美了还,这什么烂名字啊!我严重怀疑你们在捧臭脚。 果然品味这种东西不是一般人能够有的。 第28章 鸡苗 锣鼓喧天、鞭炮齐鸣、红旗招展、人山人海。 这种场面是不可能出现的,一块写着“韩屯养鸡场”的木制牌匾上后,养鸡场就算是正式开张了。 何平担任养鸡场场长,韩兆军任副厂长,许老财任技术顾问,这三个人就是韩屯养鸡场的领导班子。 队里的妇女每天轮流到养鸡场上班,算工分,这个账是走队里的。 何平和老队长商量了一下,现在鸡苗还没有进场,想要见着钱至少要等4个月,也就是10月末。所以,何平初步计划年底分红。 家里的小鸡又孵出来三簸箕六百只,都运到了养鸡场里,成排成排的鸡舍上,一群小鸡崽在上面显得格外空旷。 再过几天家里剩下的小鸡就能全部孵化出来,这样何平先期投入了1000只鸡苗,折算成人民币的话至少1000块钱,养鸡场的建设成本最终核算下来有1580块,老队长很大方的没有计算队里出的人工和地皮钱,这也算是队里占多数股这件事对何平的一种补偿。 按持股比例来计算,何平和韩兆军要再支出120多块钱。何平投入的这1000只鸡苗内,按照他和韩兆军原有的生意至少有200只鸡苗是韩兆军的,和比韩兆军的持股比例还要少一点,何平索性自己把这120多块全掏了,换来了韩兆军的叠声感谢。 何平心里的想法其实很简单,韩兆军办事稳重,为人忠厚,是个能成事的人,多花几十块钱笼络一下人心完全值得。 这天早上,最后一批小鸡孵化成功,何平和小柱准备把小鸡挪到养鸡场去。 “何平在家吗?” 屋外响起人声。 “在呢,谁啊?” 何平放下竹筐,推门一看,是公社的邮递员。 看来第二篇小说有着落了。 “有你的挂号信,还有杂志。” 果然不出所料,邮递员上来就说道。 “真是厉害啊,这才多长时间,就又一篇小说发表了。” 邮递员客气的恭维道。 “我也没想到这么快又有稿子被选中,最近的运气有点好啊。” “一回是运气,两回就不是运气啦。” 邮递员离开后,何平把信和杂志都放到炕上,也没当回事,继续和小柱儿把小鸡装进竹筐。 韩兆军走进来,看见炕上放着的东西就过去瞅了一眼。 “何平哥,你又发小说了?”韩兆军有点不敢相信的问道。 “是啊,和之前那篇一起寄出来的,到现在才发出来,慢的很。” 何平随意的说道,今时不同往日,以前他是想着靠稿费改善生活,天天盼星星盼月亮的等着小说发表的消息。现在手里也有钱有票,养鸡场也建起来了,物质生活不敢说向后世看齐,最起码的吃喝不愁了。 “咱们大队还真是出了个大作家啊。何平哥,你这再写几篇是不是就可以出书了?” “那我哪知道啊。” 两人说着话,把家里的小鸡全都挪到了养鸡场。 “这下齐活了,接下来还得收购鸡蛋,咱们这建的可是万只养鸡场的规模,不能浪费了。” 何平去找老队长,商量小鸡孵化的事。 “没钱,一分钱都没有,张口就五百块,你当我是信用社啊!” 老队长攥着钱袋子死活不松手,跟个只进不出貔貅一样。 “我说老队长,你这眼光得放长远了看,咱们建了这么大个养鸡场,总不能这么空着,你去看看那鸡舍里,空的都让我心疼。” “地主家也没有余粮啊,建个养鸡场把队里的积蓄掏空了一大半,哪来的钱再收鸡蛋。” 老队长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 “你可拉倒,会计叔都跟我说了,队里账上不少钱呢。” 何平早打听好了。 “那钱不能动,都是经年累月攒的,队里年底分红要用。” “咱这养鸡场干好了,那分红不比你抠那点死钱强啊?” 何平快被这老头子给气死了,盖养鸡场的时候一直吵吵着往大了盖,这一到动真格的时候倒抠搜的,这不是本末倒置吗。 韩兆军上来劝道:“何平哥,你也别为难老队长了,队里的钱确实不能随便动,万一年末的时候没钱分红社员们真容易闹起来的。” “那行,队里好赖再出100块钱总行?” 老队长这才抠抠搜搜的从账上掏出一百块钱来。 照持股比例,何平他们也要出八十多块钱,算上原有的120多块钱,养鸡场现在的流动资金就有三百块钱了。 “留三十块,剩下全换鸡蛋。” 何平估摸着二百七十块钱,至少能换1000个鲜鸡蛋,要是全部孵化成功,这养鸡场就能填满五分之一了,头一年有这个规模也差不多了。 “何平哥,这留的钱是不是太少了,还得考虑饲料的事呢。” “没事。养鸡场生产大队占了大半股份,他们不得出来力么,到时候让家家都出菜叶子、白菜帮子、萝卜缨子啥的,这一个生产大队养着几千只鸡不在话下。集体的生意就得有集体的样子,不能光他们俩忙活,得让全大队的人都投入进来,一旦出事了,大家伙才能劲儿往一处使,这叫沉没成本。” 什么沉没成本韩兆军听不懂,但何平的意思韩兆军理解了,之前盖养鸡场的时候毕竟是队里出钱,大家同意完全是看老队长的面子,谁也没当回事,但让大家出东西就不一样了,这样大家才能意识到这养鸡场是有他们的一份的,赔了赚了都是大家的。 韩兆军心里对何平佩服不已,不愧是读书人啊,这心眼就是多,又学了一招。 “再说咱们还可以卖小鸡嘛,边孵化边售卖,支撑咱们运营到养鸡场自我造血应该是没什么问题的。” 韩兆军见何平心里有数便不再多言。 有了钱,何平安排韩兆军到各大队去收鸡蛋,韩屯这点鸡蛋储量早就被何平他们两个一扫而空了。 何平则带着他的汇款单去到公社。 又一笔稿费到了,那可都是小钱钱啊,虽说现在稿费只能算是锦上添花,但谁也不会嫌钱多不是。 第29章 读书会 公社邮局。 还是那个梳着两个大辫子的姑娘,何平把汇款单递过去。 “呀!你的小说又发表了。”毛春华惊喜的说道。 “是啊,上回一起寄出去的,这个发的慢了点。” “真厉害,投稿的人我也见过几个,可没谁像你一样,投一次就发表了。” 姑娘的话和脸上略带崇拜的表情让何平很受用,但表面还是得装作非常谦虚的样子。 “我投出去也没什么把握,可能正好合编辑的口味。” 姑娘边给何平取钱,边唠嗑。 “这次发表的小说叫什么名字啊?” “伤心者,一篇科幻小说。” “啊,上次你寄出去的我看到过。是《海底两万里》那种科幻小说吗?” “类型是一样的,内容不一样,嗳,你们还看科幻小说吗?” “那当然了,只是没那么多罢了。”毛春华掩口悄声对何平说,“而且很不好弄的,都是外国作家写的。” 一股香气飘进何平的鼻子,“那倒是。” 毛春华把钱递给何平,“这次有空吗,这周末我们还有读书会。” “队里忙得很……” 何平刚想找借口,就见姑娘嘴巴嘟起来,泛着诱人的光泽。 何平鬼使神差的说了句,“周末我抽空。” 毛春华这才语笑嫣然。 何平点了一下钱,一共160多块钱,《科幻世界》给何平的稿费标准是千字八块,比《当代》要高一点。 出了邮局的门,何平懊恼的给了自己一个嘴巴,不争气的东西,见着漂亮姑娘嘴上就没个把门的。 回到韩屯,何平和许老财研究了一下饲料的事情,家养鸡吃点菜叶子、粗粮能对付,可养鸡场几千只鸡每天所需的食物不是一个小数目,必须要配制营养均衡的饲料,毕竟小鸡早一天长大下蛋,养鸡场就早一天盈利啊。 粮食、蚯蚓、蔬菜、野菜、麦麸、米糠是饲料的主要来源,许老财给何平定好饲料比例和养鸡场每天大概所需的用量。 何平就找老队长让他用大喇叭广播,让社员们按家庭提供这些材料。 收饲料原料的过程并不顺利,很多家庭都有自家养的家禽家畜,有的家庭自己家还不够呢,有时甚至会喂点粮食。 收了两天,总共收了菜帮子三十斤、野菜十斤、麦麸六十斤、米糠九十斤。 何平看着眼前的饲料原料,万事开头难啊! 现在鸡场的小鸡只有一千只,这些饲料应该能管半个月。 理想是美好的,但现实是残酷的,看来还是不能太指望社员们的帮助,只能自己想办法了。 何平韩兆军花了几天时间走遍周围几个公社收鲜鸡蛋,接下来最紧要的事情就是孵化小鸡了。 现如今何平的孵化事业已经鸟枪换炮了,建造养鸡场的时候队里特意给盖了一个孵化室,说是孵化室,实际上还是个带火炕的房子,兼着夜班人员的值班室。 何平和韩兆军是养鸡场的管理层,不能时时都待在养鸡场。但养鸡场又二十四小时都离不开人,白天两个队里的妇女负责给小鸡喂食、放风、清扫鸡舍,晚上队里出个男的值夜班,和看仓库一样一晚上给两工分。 鲜鸡蛋收回来,何平给分了两批孵化。 现在养鸡场的人手多了,孵化也不像原来需要何平成天成宿的盯着了,他就白天和小柱儿在白天过来看着,晚上由韩兆军和夜班人员看着。 总算可以睡上完整的觉了,何平感觉整个人都精神了不少。 这天晚上,毛春华吃完晚饭就迫不及待的回到自己的房间。 “这丫头,也不知道帮着收拾收拾碗筷,以后看哪个男的敢要你这么好吃懒做的货。”母亲数落道。 正在吃饭的父亲劝慰:“算了算了,小孩子嘛。” “还小?都二十一了,该找婆家了,介绍一个看不中介绍一个看不中,也不知道要找个啥样的。” “不着急,咱闺女漂漂亮亮的,啥样的小伙子找不着,慢慢挑呗。” “你就惯,我看在家待成老姑娘,到时候你着急不着急。”母亲挖了丈夫一眼,没好气的说道。 “哎呀,不至于的,过一两年就好了,吃饭吃饭。” 卧室里的毛春华倚着床头,手捧着今天刚到的杂志,封面上“科幻世界”四个字异常醒目,这也是她在邮局工作的一项隐形福利,阅读各种杂志报刊。 一口气读完小说,毛春华感动的眼泪婆娑,写得真好。 她回想起这两次和何平的见面,到底是怎样的人才能写出感人至深的文字呢。 怀春的少女带着满心的感动和崇拜进入了梦乡。 到了周末,何平早起收拾好就往公社去。 今天是去参加毛春华的读书会。 毛春华家就在公社大院的后街上,这是上次临走前毛春华告诉他的。 何平走到地方四处张望,就见毛春华隔老远的向他招手。 “我怕你第一次来找不到。” “你家还挺好找的。” 两人说笑着进了毛春华的家门。 “春华,这是谁啊?” 一个早早就来到毛春华家,正在扫地的小伙子见毛春华和何平有说有笑的走进来,脸色不自然的问道。 “这是何平,韩屯大队的。”毛春华介绍道,“这是李峰,是县里文化馆的。” “你好,你好。”何平很客气的上前握手。 看面相李峰也就是二十出头的年纪,僵硬的和何平握了握手,一看就是对毛春华有意思,这个年纪的小男生,看到心仪的女生和异性有接触,立马就会表现在脸上,何平有些好笑。 毛春华介绍何平是韩屯的,李峰下意识的有些轻视,原来是下面大队里的人,见毛春华待何平那热情态度,李峰心里就有些不平衡。 这个年代,李峰他们这种吃皇粮的人对待农村人有优越感是一件非常常见的事。 “看来李峰同志对你想法啊。” 何平坐下后打趣毛春华道。 毛春华脸刷的一下就红了,嗔怪道:“你瞎说什么呢。” “我这可不是瞎说,你不知道,刚才我跟他握手的时候,那手僵硬的呦。” “我们是小学和初中同学,不是你想的那样。”毛春华解释道,像是怕何平误会。 “我知道,你俩要是有关系,他也不会是这种表现。”何平笑着说道。 李峰对毛春华还是很上心的,从他忙前忙后的太多就可以看得出来,当然也不排除人家天生勤快。 只是这小子干完了活,眼睛没事就瞟过来,让何平有点不太舒服。 何平寻思着我也没干啥事啊,哥们你老盯着我啥意思。 读书会的人陆陆续续的都到了毛春华家,见人都齐了,毛春华拍拍手。 “欢迎大家参加本周的读书会。今天我给大家邀请到了何平同志,何平同志刚刚在两本杂志上发表了两篇中篇小说。” 毛春华的介绍让大家有些吃惊,能够在杂志上发表小说的文学爱好者,在他们这个读书会甚至是在整个平县的文学爱好者圈子里那也是处在食物链顶端的存在。 李峰心里撇嘴,有什么了不起的,我的文章也在报纸上发过呢。 第30章 何平的《伤心者》 “今天轮到我给大家推荐作品,我选定的是何平同志最近在新出的杂志《科幻世界》上发表的一篇小说,名叫《伤心者》。” 毛春华在众人面前落落大方的介绍着,何平没想到今天要读的作品竟然是自己创作的。 “既然今天咱们的原作者就在现场,那我不要越俎代庖了,就让我们有请何平同志来为我们朗读作品《伤心者》。” 毛春华再次让何平意外,居然还要朗读,何平内心中有那么一丝羞耻。 实在是对不住了,何曦大大。 李峰坐在下面心里腻歪的不行,不过是发了两篇小说而已,嘚瑟的。 他丝毫不会想起,何平从进来总共也没说几句话,全是他的心上人毛春华同志在吹捧何平。 在众人捧场的掌声中,何平从容的站起身,“谢谢,谢谢大家。今天很荣幸能够受邀参加这次读书会,说来惭愧,我还是第一次在众人面前朗读自己的作品,有什么不周的地方还请大家多担待。” 众人很给面子的再次响起掌声。 “《伤心者》,作者何平。上午的菜场正是最繁忙的时候,我看着夏群芳穿过拥挤的人群,她的背影很臃肿。隔着两三米的距离我看不清她买了些什么菜,不过她跟小贩们的讨价还价声倒是能听得很清楚……” 当众朗读这种事,何平还是第一次尝试,也不懂什么技巧,他只能尽量做到语气平和有力,情感充沛饱满。 这个年代的文学爱好者,对科幻小说了解的相对较少,他们更感兴趣的还是现实主义作品,无论出于知之甚少,还是出于文学品类的相互鄙视,大家多多少少都对科幻小说有一些看法,觉得这种小说难登大雅之堂。 何平“创作”的这篇《伤心者》有个很大的优势在于这是一篇相对软的科幻小说,相比于《2001太空漫游》之类的硬核科幻小说,这种小说对初读者是非常友好的,即便是从来没看过科幻小说的读者,接受起来也不是那么困难。 上午的阳光明媚,透过玻璃窗照进房间,颗颗尘埃呈现在阳光下,室内只有何平温暖、磁性的朗读声,各人水杯中的热水向上氤氲着。 何平突然感受到那种美好。 这大概就是毛春华他们热爱读书和读书会的原因。 “‘我说服不了他们。''刘青不无歉疚地看着何曦失望的眼睛,''校方不同意将微连续理论列为攻关课题,原因是——''他犹豫地开口,‘没有人认为这是有用的东西。你知道的,学校的经费很紧张,所以出书的事……'' 何曦没有出声,刘青的话他多少有所预料。现在他最后的一点期望已经没有了,剩下的只有自费出书这一条路了。何曦下意识地摸了下口袋里的存折,那是母亲二十七年的工龄,从青春到白发,母亲连问都没有问一句就给他了。何曦突然有点犹疑,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有什么权力来支配母亲二十七年的年华——虽然他当初是毫不在乎地从母亲手里接过了它……” 故事的情节随着何平的朗读逐步推进,书中的何曦遭遇到的挫折让听者感同身受。 他们的情绪随着何曦的喜怒而起伏,能够感受到大家的那种投入和专注。 “年轻的声音突然走高,‘天哪,病人在说话,他在说话!’‘不可能,’浑厚的声音说,‘他已经二十年没说过一句话了,再说他根本不可能有力气说话。’但是浑厚的声音突然打住,像是有什么发现。周围安静下来,这时可以听见一个带着潮气已经锈蚀了很多年的声音在用力说着什么。 ‘妈——妈——’那个声音有些含混地低喊道。 ‘妈——妈——’他又喊了一声,无比清晰。” 何平用哽咽的声音念完最后一段文字,眼眶泛红。 周围陷入了短暂的沉寂,他观察了一下众人,不少人都是眼眶泛红,几个敏感细腻的女孩子甚至在擦拭着眼角的泪水。 掌声逐渐响起,直至热烈,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 何平礼貌的向四周致意,“谢谢,谢谢大家。” “写的真的太好了。” “感人至深,实在太感动了。” “那一声妈妈,喊得我心都碎了。” “呜呜,何曦好可怜啊!” 众人的赞美扑面而来,让何平无暇他顾,只能谦逊的笑着。 还好毛春华及时出来控场,“好了好了,大家都平复一下心情。现在大家都各自分享一下读完的感受,有啥说啥,不用顾忌何平这个作者,鸡蛋咱们都吃了,不要太在意母鸡的感受。” 毛春华的玩笑果然让原本激动热烈的气氛放松了很多。 李峰心想这才是读书会该有的气氛嘛,像刚才那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读者见面会呢。 “我先说,科幻小说平时很少接触,以前总觉得是写给小孩子的读物,今天读了何平同志的这篇《伤心者》才知道自己以前真的是井底之蛙,好的文学作品是不分国界和种类的,我相信这篇小说一定会像其他的一样,永远的镌刻在中国文学和科幻文学的丰碑上。” 第一个抢着发言的男同志明显已经变成了何平的小迷弟,何平听得都有些害臊。 兄弟过了,过了,你这吹捧的也太过了。 李峰心里唾弃这帮人真是没见过世面,他承认这小说是写的有那么亿点点好,也就仅此而已,能比得过老舍、沈从文吗。 众人陆续起身发言,谈论感受可以说好评如潮。 何平第一次感受到写小说所带来的成就感,心里提醒自己,这可不是你自己的功劳,不要飘。 在众人发表完感受后,毛春华再次站起身来,“大家的分享都很真诚,这很好。今天我们难得请到了原作者,让何平同志来给我们谈谈创作这篇小说的心路历程,大家说好不好。” “好!” “没毛病。” 毛春华的提议得到了大家的热烈拥护,何平都懵了,来的时候也没说有这段啊,要知道有这段打死他也不能来啊。 何平尴尬的站起身,脑子飞速的回想着刚才读的小说情节。 得,闭上眼睛瞎基霸吹。 第31章 爸?爸! 读书会的时间持续了一上午,新来的成员何平受到了大家的热烈欢迎,读书会里有个能在报刊杂志上发表文章的同好,让大家都有一种与有荣焉的感觉。 之前享受这种待遇的是李峰,他曾经在地区发行的报纸《营城日报》上发过一篇豆腐块。 如今读书会来了何平这种能接二连三在杂志上发表小说的大触,李峰在读书会的地位肉眼可见的下降。 最让李峰难受的是心上人毛春华对何平的态度,让他质壁分离。 众人纷纷离开,毛春华还在和何平聊天,完全没有注意到还在帮忙打扫收拾的李峰。 李峰浑身散发出来的怨念甚至让一旁一起打扫的小伙伴刘爱霞不敢靠近。 “你第一次来,要不中午留下来吃口饭。” “不用了。” “你家离着公社那么远,吃点饭再走。”毛春华再次邀请道。 听见毛春华的邀请,李峰仿佛听到了自己心碎了一地的声音。 什么就吃饭了,怎么就邀请他吃饭了。 凭什么?凭什么? 他才来第一天,我都来这么多天了,你也没说邀请我在你家吃饭。 气抖冷。 李峰不顾小伙伴诧异的眼光,扔下笤帚,眼含热泪悲愤而去。 何平经不住毛春华的再三劝说,只要留下。 “咦?李峰走了啊,我还想留他吃口中午饭呢。” 何平是全程都注意到李峰的反应的,果然是舔狗舔狗,舔到最后一无所有么。 默默扫地的小伙伴心里吐槽,你倒是早说啊,要不说做人还是得有耐心呢,看看,又蹭了一顿饭。 毛春华做饭,何平打下手,两人有说有笑,气氛热烈。 存在感略低的小伙伴刘爱霞在旁边伸了半天手,发现自己什么忙也帮不上。 “哎呀,刘爱霞你还在这呢,我当你走了呢。” 刘爱霞心想嫌我碍眼就直说,这女人啊见色忘义,追起男人来谁也挡不住。 “啊,就走了,我把笤帚拾掇起来就走了。”刘爱霞装模作样的收好东西,“春华,那我走了啊。” “哎,好,我不送你了啊。” “不用不用,你回去……”走出房门的小伙伴见毛春华动都没动一下,到嘴边的客气话憋了回去。 哼!女人,有异性没人性。 何平坐在饭桌边,看着毛春华一样样菜端上来。 “春华,你这做的是不是太多了?” “多吗?还好,我们家平时就是这么吃。” 何平默默无语两眼泪,可能这就是大户人家。 “来,何平,你尝尝这个,这个好吃。” 毛春华不停的给何平夹菜,那股热情劲儿让何平心生警惕。 这姑娘莫不是贪图我的宝贝袈……呸,我的稿费? 何平尝了几口菜,做的味道确实不错,自己平时在家里做的菜跟着一比跟猪食一样。 “好吃,好吃。” “好吃你就多吃点。”毛春华见何平这么爱吃,脸上露出满足的笑容。 “在院子外面就闻见味儿了,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老姑娘今天做饭了。” 一个爽朗的男声从门外传来,何平和毛春华向房门望过去。 “爸?” “毛主任?” 从笑容满面到错愕不止,毛主任丰富的面部表情吊打后世的一众小鲜肉。 “何平?你怎么在这?你俩怎么认识的?” 虽然没干什么坏事,可何平却莫名感到心虚。 毛主任严肃质问的语气让他赶紧放下碗筷,正想开口。 “爸,何平今天是来参加我们读书会的,我留他吃口饭。” 毛主任充满狐疑的打量起两人,“读书会?” “对啊,刚散。爸你是不是还没吃饭呢,赶紧吃饭。” 毛春华把毛主任按到座上,给他盛了碗饭。 “好啊,今天这菜做的丰盛,我跟你妈都没享受过着待遇。” 要不说人家毛主任是当领导的呢,这态度就是让人如沐春风,可这话听着咋这么别扭呢。 “爸~”毛春华嗔怪一声。 “吃饭吃饭。” 何平以前看过一个动图,一只受了惊的大金毛猛扒拉狗粮。 没想到他这辈子还能亲身体验这种感觉。 一碗大米饭嚼都没怎么嚼就进肚子了。 “何平,我在给你盛点。”毛春华站起身。 “不用了,吃饱了。”何平连忙拒绝,还吃?开什么玩笑,赶紧吃完跑路才是正事。 何平觉得此时自己的脑袋顶上一定有一个大大的“危”字。 毛主任边吃饭边冲他笑眯眯的,一脸笑面虎的表情,看得何平浑身不自在。 “呵呵,今天读什么书了?” “爸,你不知道,何平太厉害了,他在《科幻世界》上发表了一篇小说,写的可感人了。” 毛春华用娇憨的语气对父亲说。 何平听得冷汗都要下来了,妹子咱们要矜持啊,你越这样我死得越快。 毛主任脸上露出意外的表情,“又发表了一篇?” “嗯。”何平也不敢说话,就点点头。 毛主任这才露出平常一样的笑容,“不错不错,小何这么快就又有作品发表,看来没少下功夫。” 这才是熟悉的毛主任嘛,“侥幸侥幸。” “看来公社又要破费了呦。” 何平嘿嘿乐没说话。 毛春华好奇道:“破费什么?” 毛主任解释道:“小何现在可是我们公社的重点培养对象,每次在杂志上发表作品我们公社都要给他奖励的。” “是吗,那太好了。”毛春华拍手道。 毛主任心里暗自叹气,五味杂陈。 又问了何平养鸡场的经营情况,何平说目前存栏一千只小鸡,一千只小鸡正在孵化当中,预计十一月份才能够产生效益。 可能是在家里的缘故,毛主任没有深问,只是让何平在把养鸡场的工作做好的同时,也别忘了文学创作。 何平点头称是。 总算熬过了吃饭,何平迫不及待的就向毛主任父女俩告辞,连补助都不想去公社领。 在敌人的地盘上待的越久,暴露的可能性就越大。 先撩为敬。 毛春华望着何平背影依依不舍,转过身来一脸少女怀春的表情让毛主任看个正着。 毛主任只能感叹一句,女大不中留啊。 第32章 闹黄皮子 养鸡场的饲料始终是个困扰何平的问题,队里给的帮助非常有限,账上的钱不能乱动,社员们家家都养着家禽家畜,即便有心也是无力。 有个好消息是水库旁边蚯蚓养殖池里的蚯蚓繁殖的不错。 但何平并没有放松,他没事就带着人继续挖蚯蚓养殖池,多多益善,养鸡场的养殖规模肯定要再扩大的,要未雨绸缪。 新孵化的小鸡,何平让韩兆军拿出一部分进行售卖,得来的钱一半继续换成鸡蛋孵化,另一半用来采购粮食、麦麸、米糠和蔬菜。 这样一来,勉强解决了鸡的饲养问题,而鸡的规模也在缓慢的逐步扩大,到了八月末,养鸡场在栏的鸡已经有2600只了。 唯一难受的是何平和韩兆军了,两个大小伙子每天除了睡觉吃饭,绝大部分的精力和体力都耗费在养鸡场里。 何平甚至连《科幻世界》寄来的约稿信都没有理睬,一心扑在养鸡场上。 好不容易到了八月末,养鸡场总算进去了正轨,何平可以好好歇一歇了。 他打开手机,准备再“创作”几篇小说。 因为怕手机被别人发现,何平只能趁着没人的时候偷偷看看小说,然后装作每天文思不畅的憋出个千八百字来。 这天何平正趴在炕上搞“创作”呢,小柱儿没事也在旁边趴着瞅。 何平突然想到了个问题,小柱儿该上学了。 他狠拍了下额头,怎么把这件事给忘了,真是忙昏了头。 崇拜的看着老爸搞“创作”的小柱儿丝毫没有意识到,他无忧无虑的快乐童年即将结束了。 话说韩兆社这小子为什么没上学呢? 何平冷不丁又冒出了这么个念头。 正在村里爬树的韩兆社冷不丁的打个了冷颤,感觉有什么事要发生。 “何平,在家呢么?” 这天早上,何平正吃饭呢,听见屋外有人喊自己。 原来是韩兆国的媳妇马冬梅。 “什么事啊,嫂子。” “你快去看看,养鸡场闹黄皮子,咬死了好几只小鸡。” 何平一听顾不得吃饭,穿上鞋就往养鸡场去。 进了鸡舍,何平就见在西北角地上躺着几只已经凉透了的血撒了一地。 “怎么回事?不是安排人值班了么?” “我今早来把小鸡都放出去,寻思着撒点水扫扫鸡粪,来了之后就看到这样了。” 养鸡场的工作都是生产队的社员轮班,冬梅嫂子正好今天当班。 “昨天值班的是谁?”何平压着怒气问道。 “好像是韩兆贵,我来的时候就没人了,可能上工去了。” “不是说了白班夜班要交接好了才能离岗吗?” 何平问完就发现自己问了一个蠢问题,连值夜班连小鸡死了都不知道,怎么可能还有交接班的纪律意识。 “兆军,你辛苦一趟,去把韩兆贵叫回来。” “好。” 韩兆军出了门,直奔韩兆贵家,两人同村同辈一起长大,虽说差了几岁,但韩兆军太了解他的性格了,值了夜班还能一大早上工?白日做梦。 何平蹲在地上看了一下,五只小鸡,都有半成年了。 这可是他和韩兆军没白天没黑夜的才孵出来的小鸡啊,长了两个月了,再有两三个月就能产蛋了,就这么让黄皮子给弄死了,何平心疼的直捶地。 韩兆军把跑回家里睡大觉的韩兆贵拉回来,进了屋这厮还在埋怨,“有啥事不能家里说,非得给拉过来。” “你昨晚上值班的时候,就没发现有什么问题吗?” 何平压着怒气问道。 “都挺好的呀,我看了好几回才回去睡觉的。” “那你看看这是怎么回事?” 韩兆贵进门的注意力一直集中在韩兆军的身上,这才注意到墙角那几只死鸡。 “这……” “让你来值班,是让你来睡觉的么?啊?” 何平高声斥责道。 “我……我不知道这,前半夜看的时候还好好的。” “前半夜?”何平被气笑了,“你值个班就值前半夜?我和兆军就这么两天没在这过夜,你们就是这么值班的?” 平日里因为要孵化小鸡,所以何平和韩兆军晚上会轮流在养鸡场过夜,顺便帮着值班,让值班人员前半夜多睡一会儿,后半夜好精神一点。 最近小鸡在集市上的销路越来越差,何平就和韩兆军商量,卖小鸡这件事先停一停,等过段时间需求旺盛一点再说。 所以这两天他们夜里也就没过来,没成想这才两天,就出了这么个幺蛾子事。 “我也不想睡觉啊,那地里的事儿能不管么,我要是一宿不睡觉,第二天咋上工?” “放你娘的狗屁!”韩兆贵的狡辩激起了何平的真火。 “你们值夜班的哪天不是睡到中午才去上工的?队里哪天不是给你们算得一个工?值夜班的两个工分你没拿吗?” 何平一连串的质问问得韩兆贵哑口无言。 “我,我……” “你什么你,我告诉你,韩兆贵,这养鸡场队里占了大头儿不假,可这里面也有我何平的一份,有兆军的一份,不是他娘的搅马勺的大锅饭,少他娘的拿你搁队里干活那一套上我这糊弄来。” “那咋地,给个两工分,你还想让我给你卖命咋地。”韩兆贵被何平骂的恼羞成怒。 如果此刻骂人的是老队长的话,那韩兆贵估计屁都不敢放一个。 何平冷笑道:“哼!行啊,那你就别干了,你不差我这两工分,我也不差你这一个打更的。” “不干就不干,吓唬谁呢,给你点面子你还真把自己当领导了。”韩兆贵见撕破了脸,也破罐子破摔的说道。 一直站在旁边的韩兆军听见韩兆贵的话,上去一脚就踹在韩兆贵的大腿根上。 “你特娘的还有理了,知道那些小鸡值多少钱不,长成了至少得二十块钱,这还没算下蛋。” 韩兆军和韩兆贵是同辈人,没出五福,韩兆贵大了六岁。 别看是堂兄,但韩兆贵在韩兆军面前可不敢炸刺儿。 “行,韩兆军你行,为了个外人你跟你哥动手,你真行,你等着的。” “滚滚滚,赶紧他娘的滚犊子。”何平不耐烦的摆摆手,眼不见心不烦,这种混不吝的货色他懒得再跟他废话,这官司他打到哪都有理。 第33章 决断 韩兆军对韩兆贵动手让何平有些意外,两人毕竟是没出五福的堂兄弟,不过这也从侧面说明了何平和养鸡场在韩兆军心中的分量,何平不知道这里面养鸡场的因素占了几成,但总归是好事。 “何平哥,让你看笑话了,他那人就是个混不吝,偷奸耍滑惯了。” 韩兆贵被赶走,何平的气也消了大半,事情发生已经是不争的事实,现在还是要想一下解决问题的办法。 白天上班的妇女还好说,养鸡场的事情活并不累,大家的工作态度都还可以,当务之急是夜班值班人员。 轮流值班的弊端在大队看仓库这件事情上已经出现过,但何平当时考虑他和韩兆军每天夜里都在,可以作为夜班值班人员的补充,所以就没往心里去。 现在看来找一个专职的夜班人员才是最好的办法。 何平心里第一时间就冒出一个人选—韩卫国。 之前看仓库的时候何平和他搭档几回,经历过军营、战场历练的卫国叔做事情非常认真,有很强的责任心。 看鸡场这件事,不是累活,要的就是责任心。 再就是养鸡场的工作纪律,之前养鸡场由于开张不长时间,一切都是崭新的,乱一点也很正常。 现在养鸡场已经走上正轨,再这样放任自流早晚是要出问题的,正好借着这次机会把养鸡场的日常管理规定和奖惩制度给定下来。 何平把他的想法说出来,韩兆军也很同意。 于是何平花了两天的时间把养鸡场的日常管理规定和奖惩制度拟了个草稿,给老队长过目。 老队长看完,嘬着烟袋不说话。 良久,“你小子是要把大伙的大锅饭给砸了啊!” “早晚的事,不如就拿养鸡场先让大家适应一下。” 何平轻松的说道。 自从上次毛主任给他们科普了最近得政策风向后,何平明白只要自己不浪到作死的程度,基本不会有什么问题。 老队长也是如此,他担心的并不是政策,而是社员们能不能适应这种按劳分配的分配模式。 “你这个每日检查,是不是有些太频繁了,还不得给大家伙折腾的鸡飞狗跳的。” 何平淡然的笑道:“既然是奖惩制度,那自然是要奖罚分明,没有检查和标准那还有什么意义。再说了,这就好比我是老师给学生安排作业,我可以不检查,但你不能不写。就算检查,我也可以抽样检查,不用逐字逐句的检查。” 老队长听完倒吸一口凉气,“明面上告诉大家每天都检查,一旦有人发现不是这样那么必然就会有偷奸耍滑的情况发生,这个时候你再出来挑毛病,那就一挑一个准。有了这次教训,所有人都会提心吊胆,生怕有一分没做到位,就要扣掉十分的努力,这样一来还哪有人敢偷奸耍滑,都得拿出一百二十分的力气来给你卖命了。真不愧是读书人,这心眼就是多。” “我就当您是夸我了。但卖命这话您说的可一点也不实事求是,怎么是给我卖命呢,这养鸡场可是队里占大头儿的,怎么论也论不上是给我卖命啊,得说大家伙是给自己卖命,我呢顺道跟着大家伙赚点钱而已。”何平耍花枪道。 “你这手段是没毛病,可拿出来这么一大块利润来搞奖励,你就没想过社员们能同意吗,你刚才也说了养鸡场是队里占了大头儿。” 何平嘿嘿一乐,吹捧道:“要不来给您过目呢。您老就是咱们韩屯的擎天白玉柱,架海紫金梁,只要您老同意,哪个小兔崽子敢炸刺儿啊。” 何平那不要脸的谄媚劲可把老队长给恶心坏了,“我就知道你小子没憋着好屁。” “老队长,我这也是为了大家好。您来评评理,那老老实实勤勤恳恳干活的给大队干了一年,结果一到年根儿地下,收获的却和那些偷奸耍滑投机取巧的一样,搁你你能平衡么?” “偷奸耍滑投机取巧,你小子说得是你自己。” “我那是不适应大队的劳动强度,你看我自从开始养鸡,偷过奸耍过滑么?” 何平的话话糙理不糙,直戳老队长心里的痛处上。 身为一名二十多年的老生产队长,他哪里不知道吃大锅饭的坏处。 分配不均还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这种多劳不多得,少劳不少得的风气一旦形成,就会把原本多劳的人也给带坏了,反正我|干多干少都一样,那为什么要多干呢。 老队长找过来生产大队历年的账本,沉默的翻看着。 何平也没着急,他清楚老队长内心一定是纠结的、煎熬的。 这就像一个人从小到大都用左手吃饭,冷不丁要求他用右手吃饭,是需要一个适应的阵痛期的。 不光是对老队长,对所有的社员也是一样。 老队长今天的踟蹰只不过是明天社员们的预演罢了。 何平打了声招呼就离开了,这不是一件容易下定决心的事,让老队长自己慢慢想。 何平走后,老队长还在思索。 “当家的,吃饭了。” 老伴过来叫了一遍没反应,又叫了一遍。 老队长这才站起身,“来了。” 饭桌上老队长两口子,小儿子小儿媳,再加上小孙女五口人,老队长神思不属的嚼着饭。 小儿子韩兆坤一个劲儿的给母亲递眼色,老队长老伴看出老队长的不对劲,没说话。 小儿子韩兆坤很见母亲没动作,只能自己上,说道:“爸,养鸡场那事你给我问没?” 老队长正愣神,没反应过来。 “就我之前跟你说的事。”韩兆坤强调道。 老队长恍然,自从养鸡场落成,小儿子就没少在他面前提过这事,想让老队长给他在养鸡场安排个轻巧的活计。 在韩兆坤看来,自己父亲堂堂大队队长,给自己在养鸡场弄个差事那还不是一句话的事么。 可惜老头儿死脑筋,就跟看仓库那事一样,提过多少次,就是不同意。 不同意没关系,大不了他天天在他眼前念叨,反正他不嫌烦。 小儿子继承了母亲的精明市侩,做事从来都是利字当头,老队长看不惯,却也没什么办法,毕竟孩子大了。 韩兆坤见父亲直愣愣的看着自己,只当是自己的话又让父亲生气了,也没当回事,反正父亲不待见自己也不是一天两天了,相比大哥在父亲心里的地位,自己真像是后娘养的。 愣了一会儿神的老队长突然放下碗筷走出家门。 “当家的,你不吃饭干啥去。”老伴在身后喊道。 “有点事儿。”门外传来老队长沉闷的声音。 “喂喂。说个事儿啊,明天早上七点,各家当家的到大队开会。再说一遍,明天早上七点,各家当家的到大队开会。” 夜幕中大队的大喇叭响起老队长的广播。 正趴在炕上写小说的何平露出了会心的笑容。 第34章 民心所向 一大早,韩屯各家的男男女女就开始往大队汇集,开会的地方就在何平原来看仓库的屋子。 “这一大早的也不知道啥事。” “谁知道呢,最近也没啥事啊,开哪门子会呢。” 先到的众人三三两两唠着闲嗑,或坐或站。 何平推门进来,平时处的关系好的都打了个招呼。 “何平来了。” “这不大作家么,来,坐。” 何平热情的回应大家,自从小说发表之后,他在大队里的地位那是直线飙升,后来又弄了个养鸡场,地位更是水涨船高。 诸如“好吃懒做”“中看不中用”“干啥啥不行,吃啥啥没够”之类的闲话,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过了。 韩兆贵坐在角落里看着何平被众人恭维的样子,嘴里骂骂咧咧:“什么东西,个投机倒把分子,搁五年前早把你崩了。” 老队长手里端着搪瓷杯进了屋,咳嗽两声,乱哄哄的场面安静下来。 “人都到齐没?都看看,有没有没到的?” 大伙周围四处扫了一圈,有人回道:“都到了。” “好,到齐了咱们开会。” 众人都看着老队长,好奇今天为什么开会。 “今天这个会呢,就说一个事,关于咱们大队养鸡场的。 养鸡场开了有一段日子了,干的怎么样大伙也能看得见,基本每家都出人了,谁干的多谁干的少,我不说大伙心里都有数。 今天把大伙招来开这个会,就一个目的—立规矩。” 老队长说到这里顿了顿,下面响起了嗡嗡声,众人交头接耳,都在猜测老队长说得这个“立规矩”是怎么个章程。 老队长继续说道:“前几天,养鸡场死了五只鸡,这事大伙应该都知道了。闹黄皮子死几只鸡很正常,可死了鸡谁来承担这个责任,大伙想过没有。” 说到这里老队长的语气逐渐加重。 “我们中间的有些同志,偷奸耍滑、投机取巧不是一天半天了,是谁我就不点名了,给你留点面子。但出了这个事你不要想着蒙混过关,这个养鸡场,不是我个人的,也不是何平的,是我们韩屯所有社员的。养鸡场死了鸡,就是大家伙的损失。” 韩兆贵有恃无恐的坐在底下,心想看你能拿老子怎么样。 何平听到这里,心里直呼姜还是老的辣,几句话就给事情定了性——由于个人失职导致了群体利益受损。 “关于造成损失的人怎么处理,我押后一会儿再讲。这里有两份章程,一份是养鸡场的日常管理办法,一份是养鸡场员工的奖惩制度。我给大伙念念,念完了以后大伙有意见可以跟我提。” 何平编写的养鸡场日常管理规定和奖惩制度参考了手机里面存着的资料,但删减了不少不适用的内容,毕竟只是个乡村养鸡场。 即便如此,这份资料在这个年代也可以算是内容详实,条理分明了。 资料的内容不算长,老队长念了十分钟,念完后老队长端起搪瓷杯喝了口热水润润喉,丝毫没有受到底下众人的声音影响,显得从容不迫。 老队长放下搪瓷杯,“好了,谁有什么意见,当着大伙的面说一说。” 众人互相看了半天,韩兆贵见没人说话,暗骂真是一群窝囊废,忍不住站起身。 “队长,我就想问问,这养鸡场到底还是不是我们韩屯的集体企业,我怎么听你念这些像是我们在给资本家打工。” 见有人挑头,平日里在队里干活偷奸耍滑的一伙人,也跟着嚷嚷起来。 “就是就是,旧社会地主老财家也没有这么看着人干活的啊。” “这都谁定的规矩,我们到底是不是劳动人民啊,怎么像管犯人一样?” 有了声援,韩兆贵的心里有了底,越发的张狂起来,“是啊,谁给定的规矩出来给大伙说说,反正我是不信队长能给咱定这样的规矩。” 说完坐下来,神气活现的看着何平。 老队长沉着脸看着底下出言挑唆的几个人,不出他所料,就是平日里那几个偷奸耍滑的货。 老队长没说话,何平觉得自己有义务站出来替老队长分担一下火力,这资料可是自己写的,再说韩兆贵那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角他实在有点看不惯。 “哎,你们几个先坐下。”何平站起来朝那几个挑刺的人摆摆手说,然后说道:“我先说一下,这个养鸡场日常管理规定和奖惩制度是我编写的,至于我为什么写这个东西,我不说我想大伙也知道原因。刚才老队长给你留了个面子,既然你自己不要,那我替老队长说。” 说着话,何平用手指过去,“韩兆贵,你还有脸在这叨逼叨。” “我问问你,死的那几只鸡你怎么赔?” “凭什么我赔?”一听让他赔偿,韩兆贵立刻起来跳脚。 “鸡是不是在你值班时候死的?” “管我什么事,那是黄皮子咬死的。” “队里给的值班的工分你拿没拿?” “就给两个工分你还想让我给你值一宿咋地?我不上工,你给我算工分?” “那第二天你睡没睡到中午?队里是不是给你算得一个工?” 尽管韩兆贵百般狡辩,但事实胜于雄辩,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大伙看韩兆贵的眼神都不对了,这就是典型的挖生产队的墙角。 连着跟韩兆贵一唱一和的那几个人也不吱声了,领头的都被问住了,他们还是再观察观察。 韩兆贵被问得哑口无言,何平也没管他,接着说道:“我写这个文件不是针对在座的某一位,而是为了保全咱们韩屯全体社员的共同利益。大伙想一想,今天是死了几只鸡,明天要是死几百只鸡几千只鸡呢?我们还是就也这么不了了之吗? 这养鸡场里不仅仅有我投的钱,也有大伙的一份啊,今天他犯点错赔点钱,明天他犯错赔点钱,最后养鸡场一毛不剩,大伙的钱都打了水漂,谁有好处? 我写这份文件不是为了处罚谁或者看着大伙干活,而是为了杜绝这种事情的再次发生,咱这个养鸡场是为了赚钱的,可不是为了亏钱的。我话就说到这,大伙仔细想想是不是这么个理儿。” 何平说完也没管众人的反应,直接坐下。 房间里一时间陷入了沉默。 此时他脑子里响起bg,全是梁家辉的那句,我话说完,谁赞成谁反对。 老队长见状脸上露出胜券在握的笑容,“好了,说也说的差不多了。举手表决,赞同这份文件的举手。” 老队长的手臂仿佛一面旗帜,众人纷纷举起手臂。 还是那句话,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 第35章 永久大二八 养鸡场的日常管理规定和奖惩制度在老队长和何平的共同努力下落地了。 出乎何平的意料,他原以为这份文件会遭到吃惯了大锅饭的社员们的强烈反对,可实际上除了几个平日里惯会偷奸耍滑的之外,几乎没人提出反对意见。 看来社员们也是苦大锅饭久矣,只是碍于大势无法改变罢了,一旦有人出头,自然是云集景从。 想来也是,纵然一小撮人可能带坏一时的风气,但绝大多数农村社员还是非常朴实且勤劳的,看不惯的人还是居多的。 所以何平最近每天多了一项新工作,就是在养鸡场开始每天的工作前,开个早班会,给大家宣贯日常管理规定和奖惩制度,强调工作纪律。 至于检查这件事,何平从一开始就给队员们强调了,不会无时无刻的盯着大家,但一旦发现问题就不会姑息,检查不可怕,可怕的就是何平这种毫无规律的抽查,不知道哪个偷懒的地方会被对方抓住,所以每个地方都得做好。 除了忙养鸡场的事,小柱儿上学的事情何平也没忘。 第一次参加完毛春华组织的读书会后,何平陆续又参加了两次,一个是因为他发现这里的人还真就是一群文学爱好者,简单点说就是都是一群青铜选手,何平不虞会泄露自己的文学底子,另一个是因为他发现这些读书会的成员基本都是红旗公社hp县的公务员阶层,多接触一下还是有好处的。 一次闲聊的时候得知刘爱霞是县里百货大楼的营业员,何平上心了。 快到9月份了,何平打算让小柱儿上学了,学校的事情倒不用愁,韩屯附近的几个大队都是共用一个小学,就在韩屯隔壁的丁屯,因为位于丁屯,小学的名字就叫丁屯小学。 孩子要上学了,得给孩子弄套新衣服,还得准备些书包文具,何平小时候上学最羡慕的就是同学背的漂亮的书包和崭新的文具。 和刘爱霞说了一下自家的情况,刘爱霞立马嚷嚷的整个读书会的人全知道了。 得知了何平的经历和家庭情况,所有人都对何平充满了敬佩之情,有才华就算了,还这么有爱心,读书会的几个女的何平的眼睛都要化了。 连原本因为毛春华的原因对何平看不顺眼的李峰都对何平有些刮目相看。 第二天何平早早的就来到县里的百货大楼,何平卖鸡仔的时候已经把整个平县县城的地形摸得一清二楚,总得来概括就是七十一条街,九十两条路。 开玩笑了,这是平县人的顺口溜,正确的意思应该是“其实一条街,就是两条路”。 没错,就这么大点的地方,这个年代全中国的县城都差不多是这个规模,方圆超过十里那都得是地区城市了。 刘爱霞见何平这么早就来了,笑着迎了上来。刘爱霞是个圆脸姑娘,脸色红扑扑的,笑起来喜庆极了,这年代把孩子养的白白胖胖,家里条件一定是不差的。 刘爱霞把给何平准备的衣服、书包、文具拿出来,“这是我给你挑的,我们这里的样式就那么几样,你看看行不。” “挺好的,挺好的。”不管是衣服,还是书包文具以后世的眼光看来自然是土的掉渣了,但年代摆在这,已经很好了。 “孩子看了肯定高兴坏了,谢谢你了爱霞。”何平笑容满面的说道。 能得到何平的感谢刘爱霞很高兴,在刘爱霞的眼里何平不仅是个能在杂志上发表文章的作家,更是一位学识渊博的知识分子,这是何平这几次参加读书会瞎白话的结果,收获迷妹一枚。 能帮上何平的忙,她是满心欢喜的。 临走前何平眼睛扫到了摆在外面的自行车,突然心里一动。 “你们这里大二八多少钱啊?” “你说那个啊,永久牌的,150块。” 何平动心了,“150不贵啊,我想买一辆。” 你听听,你听听,这像人说的话么,这年头普通工人的工资不过二三十块钱一个月,一辆自行车得一个工人半年的工资才能买下来,这还没算自行车票,真是膨胀了。 刘爱霞倒是没感道诧异,在她看来何平这种大作家,写一篇小说发表就能赚一百多块钱稿费,150块钱的自行车对他来说自然不在话下。 “得要自行车票,这玩意儿现在紧俏的很。” 何平暗骂了一句,他娘的啥都要票。 “能帮我问问看看谁有票么?多点钱无所谓。”何平一副财大气粗的样子。 “你等会那我帮你问问。” 刘爱霞过去问了一圈同事,还真有一位大姐家里有,听说有人要加价收,立刻通知家里人把自行车票给送过来。 家里人来的很快,一解释才知道,大姐老公厂里每年都会有两辆自行车票的配额,按照规矩每年有一张自行车票是由领导们轮流分的,另一张则是基层工人们抓阄抽取。前两天大姐老公很幸运的抽到了自行车票,可他们家人口太多,生活条件比较拮据,舍不得花一百多块买自行车,就想着把这自行车票换点钱,正好今天听说何平要换。 何平一看着自行车票的标注的车型,上面写着“28”永久13型自行车壹部”,“这不是巧了么。”何平笑哈哈的说道。 多花了50块钱,加上自行车的一百五十块钱,整两百块,何平买到了这部永久牌的黑色锰钢自行车。 付完款,何平大长腿一跨,骑上自行车,bg响起。 你看它,黑色锰钢流线车身,双腿驱动真皮座椅,二八车轮风驰电掣,上得高山下得泥潭,真可谓新一代青年炸街装杯不二之选。 何平此刻感觉比自己当年提了的那块suv还要兴奋,幸福是对比出来的,后世他买车的那个时候,汽车在城市的普及率几乎是每家一辆,但这个年代的永久大二八,那绝对是后世奔驰宝马一个级别的。 甚至还要更夸张,后世宝马奔驰你满大街都能看到,但永久牌的13型锰钢二八自行车,在这个年代的平县街头就是溜达一整天,也不见得能看见几辆。 没办法,不仅紧俏,而且贵,一辆自行车相当于普通工人半年的工资,舍得花这个价钱买一辆自行车的家庭在这个年代绝对可以算得上是土豪了。 何平迫不及待的蹬上脚蹬子,跟刘爱霞打了个招呼,呼啸而去。 第36章 七零年代炸街神器 何平一路风驰电掣,享受着路人们羡慕嫉妒恨的目光,感觉自己都要飘起来了。 来的时候二十公里的路走了一个多小时,搭驴车搭了一个小时,耗时接近三个小时,回去的时候一溜烟的功夫,没用上一个小时。 这有了自行车就是方便啊,对得起这价钱。 何平真是受够了走路的辛苦了。 何平的自行车骑进大队的范围,就引起了正在劳动的社员们的轰动。 “快看快看,那个是不是何平。” “我去,骑上自行车了?” “还是大二八呢,啥牌的,瞅着锃亮,真好看。” 美哉美哉的何平没等到家就被好事的社员给拦下了,大伙围着自行车啧啧称奇。 以前光是见过公社的干部们骑过这自行车,队里有人骑还是第一次。 社员们现在的表情就跟后世微商在朋友圈小视频里的状态一样,恭喜何总喜提永久自行车一辆。 今天是韩屯生产大队历史上值得纪念的一天,就在这一天,韩屯的一位普普通通的社员何平同志买了韩屯有史以来第一辆自行车(永久牌13型黑色锰钢二十八寸车轮自行车),听懂的掌声! “了不得啊,何平都买上自行车了。” “是啊,这车多钱啊?” 有社员问道:“一百五。” 说完何平有些心疼,何止一百五,那自行车票还要了我五十呢,应该是两百才对。 “好家伙,一百五,真舍得啊,够买多少大米猪肉的了。” “还是文化人挣钱容易啊,这写篇文章往报纸杂志上一发,就能换一辆自行车。” “阔气,真是阔气,咱啥时候也能买一辆骑骑啊!” “你啊就甭想了,下辈子,哈哈。” 社员们围着何平和自行车,气氛火热,哄堂大笑。 有小孩子上手去摸,被大人一巴掌打下去,“别给碰坏了,一百多块,把你个瘪犊子卖了都赔不起。” “没事,摸摸又摸不坏。” 何平跟众人哈拉半天,老队长早就被惊动了,只是没有过来,看不得何平那副嘚瑟的样。 “好日子没过两天就开始烧包,个瘪犊子。” 烟袋杆重重的磕在铁锹把上,一旁的小儿子韩兆坤酸酸的说道:“这才几天啊,自行车都骑上了。” “想骑你也在那杂志上写点小说。” 见老头子气儿不顺,韩兆坤哪里敢还嘴,小声的嘟囔道:“穷嘚瑟。” 自从丢了养鸡场的差事,韩兆贵被家里的婆娘骂了好几天了。 队里的人看他也带上了异样的眼光,心里那口气憋的他想爆炸。 今天何平骑着自行车回来可以说是虾仁猪心了,直接把韩兆贵搞破防了。 “狗|日|的王八蛋,肯定是把养鸡场的钱给贪|污了,早晚把你枪毙了。” “不说了,回家给孩子做饭呢。”何平告别众人,回到了家。 小柱儿现在不用帮何平孵小鸡了,闲得很,只是这几天听说何平要把他送到学校去,有些郁郁寡欢。 何平没想到隔了四十年时间,这帮小孩子的思路还是如此的一致,和自己家的四脚吞金兽一样抗拒上学。 这个年代的小孩儿不应该是对上学和读书都充满了向往和憧憬吗,尽管家境贫寒也要认真读书,寒冬腊月里哪怕手都冻出来冻疮也要坚持上课不是吗? 脆生生的自行车车铃声把小柱儿叫出来了,何平今早出门的时候和他交代过,让他在家待着,他去县里百货大楼给他买书包文具。 虽说不爱上学,但小孩子对新东西始终还是有好奇的,小柱儿就乖乖的在家等着何平。 “哇!”一出门看着何平的自行车,小柱儿就忍不住大叫了一声,这也太酷了。 何平一脚踏在脚踏上,一脚踩在地上,摆个poss,嘚瑟的问道:“怎么样,帅?” 尽管理解不了何平说的“帅”是什么意思,但小柱知道这时候捧臭脚就对了,“帅。” “以后爸就骑着这辆车带你上下学了,怎么样?” 小柱儿幻想着老爸骑着这辆帅到没朋友的自行车每天接送自己上下学,身后全是老师和同学们羡慕的目光。 “嘿嘿!”两眼放光,小虎牙控制不住的露出来。 何平把车停好,上来撸了一把小柱儿的小平头,“走进屋去,还有好东西。” “你看看,这是老爸托你爱霞阿姨带的书包,还有文具盒、铅笔、橡皮、钢笔、还有算术本、信纸。” 何平把东西一样一样的往炕上掏,每掏出一样小柱儿的眼睛就亮一分。 这东西就跟你中奖得了一套新钓具是一个道理,可能你不喜欢钓鱼,可手里有这么一套拉轰的装备,你就忍不住想去试试。 何平太懂这个道理了,得让小柱儿有上学的动力才行嘛! “来,把这套衣服换上,给爸看看。” 说着何平给小柱儿把衣服给小柱换上。 “不错不错,换套衣服,有我七分的帅气了。” 小柱儿:??? 何平把小柱儿转了好几个圈,仔细看了好几遍之后才满意的点点头。 “喜欢不喜欢?” “喜欢。”小柱儿摸着新衣服,看着这些崭新的竖版文具说道。 “喜欢就好,那过两天咱们可就要好好去上学了,知道么?” “嗯。” 搞定! 小孩子什么的,最好糊弄了。 过了没两天,9月1号丁屯小学正式开学了。 何平骑着铮新瓦亮的大二八,小柱儿穿着新衣服坐在正中间的横梁上,背着自己的新书包,在一众小伙伴羡慕的眼光中来到了学校。 身为整个学校里最浪,呸,最靓的爷俩,何平父子二人一进学校自然就引起了注意,有好奇的人一打听,哎呦喂,这就是韩屯那个大作家,还是个能开养鸡场的能人,果然不是一般人,瞅瞅这自行车,这方圆几里怎么说也是蝎子粑粑——独一份儿了。 这个年头孩子上学可没那么多说道,何平领着小柱儿找到校长。 校长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有点谢顶,人倒是很好,一听说这情况就给小柱儿安排了入学。 这个年代登记学籍还是手写档案,何平见着校长一手苍遒有力的钢笔字,忍不住赞赏道:“您这一手字可真是见功夫啊!” “见笑了,上不得台面。”校长客气道。 两人聊了一会儿天之后,知道何平就是最近周围大队都在传的韩屯的那个大作家,校长的态度更是热情的不得了。 第37章 艰难的队办小学 校长的热情让何平有些受宠若惊,可能是出于对文化人的认同,校长还特意带何平参观了一下学校。 说是参观,实际上一眼就能望得到,整个学校就一趟平房,总共七间屋子,一到六年级各一个班级教室,三个老师,一个校长,共用一间办公室。 何平看了一下教室里面,校长介绍说黑板用的是公社初中淘汰下来的,桌椅板凳也是缺胳膊少腿的淘汰品,因为不够数,有的教室还有不少长条凳子。 操场倒是蛮大的,这年头土地不值钱,泥土操场上一片光秃秃的,唯一的运动设施就是一高一低两个单杠了,剩下就是靠东边有个露天的厕所。 何平看了有些心酸,七八十年代的农村生活自然是艰难的,可更艰难的是农村的学校。 丁屯小学是周围几个大队和公社共同出资建立的,老师都是民办教师,最高的学历就是初中水平,整个小学算上校长就四个老师,每个人都要身兼数职,拿的工资却是正规学校教师的三分之一。 应该想点办法为这样的学校做点什么。 要说何平兜里不是没钱,成立养鸡场之前,他孵鸡卖鸡加上小说的稿费结余钱就有670多块,后来核算养鸡场的建造成本和鸡苗成本,又缴纳了120块的入股钱,和80块的鸡苗钱,两次小说刊登,公社奖励了二十块钱,前两天买自行车和衣服、书包、文具花了240块,计算一下收支,何平现在手里一共还有250块钱。 这里面没有算他卖小鸡时换的那些粮食、粮票、肉票等物和公社补助的工业票、布票等物,家里的这些东西足够半年的吃喝用度了。 一两百块钱对村办小学来说不过是杯水车薪罢了,这件事还是得从长计议。 养鸡场盈利还得几个月时间,前一段时间本想着多写几篇小说赚点钱,可被闹黄皮子那档事给耽误了,心思全用在养鸡场运营管理上,还是得多搞点创作啊。 何平是个实用主义者,既然《科幻世界》的稿费高,那他当然要紧着大客户了。今天在丁屯小学的参观让他有点感触,正好手机里有大刘的短篇全集,先来个《乡村教师》,契合主题。 幸好把小柱儿送去学校了,要不创作起来还真不太方便。 用两天时间写好《乡村教师》和《带上她的眼睛》两篇短篇,何平就到公社邮局寄了出去。 “呀!何平,你什么时候买车啦?” “前几天去刘爱霞那给孩子买衣服和书包文具,这不要开学了么,瞧见他们那有自行车,就买了一辆。” 何平轻描淡写的说道,把自己的小说稿件递给毛春华。 “今天来寄信。” 何平隔了这么长时间又开始投稿,毛春华非常高兴。 “又写了两篇啊。” “是啊,前段时间一直挺忙,也没有空,这几天闲下来,抽空写了两篇。” “你这效率也太高了,几天时间就写了两篇,我可以读一读吗?” 自从看了何平的《伤心者》,毛春华已经变成了何平的迷妹,现在偶像的新作问世,她怎么会不想先睹为快。 “想看就看,等你看完我再寄出去。” 毛春华欢欣雀跃,就差蹦起来了。 文章还没发表就可以先睹为快,这种待遇可不是一般人能够拥有的,除了杂志的编辑,只有那些作者最亲近的人才可以,毛春华想到历史上那些关于此的轶事,想着想着不禁红了脸颊。 何平只当她是看到新作品比较激动,全程看着毛春华秀气的脸蛋一会儿笑一会儿哭,这要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得了什么病呢。 “太好了,写得太好了。何平你真是太棒了,太有才华了。” 终于把两篇小说看完,毛春华脸上挂着泪珠儿夸奖道。 何平看着她脸上的眼泪,没忍住用手指上去给她揩了一下。 “写得好你也不用这样。” 何平亲昵的举动,一下子就让毛春华的脸蛋变得通红,连耳朵的红起来了,整个人都扭捏起来,像根麻花一样在原地拧劲儿。 何平一看就想给自己一个嘴巴子,明知道这姑娘对自己有意思,动作还不检点。 天地良心啊,他真的是把毛春华当小妹妹一样看的,刚才他上去揩眼泪的时候就跟他揉小柱头发一样自然,完全没有男女之间的情欲。 这个时候做的越多错的越多,一动不如一静。 过了好一会儿,毛春华才从情绪中,“那我给你寄出去了哦。” 言语间对何平比之前显得亲近了些,何平心里叹了口气,造孽啊! 稿件顺利的寄出来,何平不敢多待立刻骑车离开,他想好了,以后读书会也得少去。 自从有了自行车,从韩屯大队到红旗公社这段路何平再也不打怵了,即便是到平县县城也不过是不到一个小时的事,根本不在话下。 风一样的少年说的就是我了。 回到韩屯,何平先到养鸡场看了一下,一进养鸡场的大门就见成百上千只半大鸡在场里溜达,左叨一下右啄一下。 何平打开鸡舍看了一下,水泥地面收拾的干干净净,上面还有些水渍,应该是刚打扫没多长时间。打扫的时候养鸡场的员工先将鸡都赶出鸡舍,然后往地面放水,用大扫帚把混着鸡粪的粪水扫到北面山墙根下的排水口处顺着排到鸡舍后面的粪池里。 何平又往孵化室去看了一趟,正巧韩兆军也在。 “何平哥。” “兆军儿,怎么样?还得几天?” “一切正常,估摸一个星期就能出来了。” “那就好,饲料的消耗量太大了,超出了我预想的数量。这次就先置换一下,就当是扩充鸡苗了。” 老财叔的饲料配的非常好,小鸡的长势喜人,估计再有不到两个月左右就能产蛋了。 不过另人头疼的一点就是,鸡饲料消耗量也是水涨船高,何平不得不让韩兆军再去收购鸡蛋,准备孵化小鸡。 但这次何平不准备卖小鸡了,他要卖半大鸡。 第38章 《乡村教师》发表 这几个月来何平和韩兆军往周边集市h县城内投放了上千只小鸡,从前一段时间的小鸡销售上就可以看出来,小鸡越来越难卖,这说明市场上对小鸡的需求量已经接近饱和了,他们再想通过销售小鸡来回笼资金已经比较困难了。 于是何平变通了一下思路,小鸡卖不动了不要紧,还有一两个月就长成的半大鸡,绝对是市场上紧俏的抢手货。 花个几块钱买到家里,都不用怎么喂,过了一两个月就可以产蛋,哪找这样的美事去。 卖快要长成下蛋的鸡无疑是涸泽而渔的事,如果不是养鸡场的资金实在紧张,何平也不愿意出此下策, 孵化些小鸡来补充鸡苗也算亡羊补牢。 这一批一千只小鸡孵出来,鸡场的鸡就已经有2600只了。 何平打算拿出200只半大鸡销售,一只鸡初步定价25块,500块钱应该够养鸡场支撑到第一波产蛋期了。 自从开除了偷懒的韩兆贵,又开会颁布了养鸡场的日常管理规定和奖惩制度之后,养鸡场的工作纪律比之前强了很多,工作效率也提高了不少。 上次出了黄皮子咬死鸡的事之后,何平特意去请了韩卫国来当鸡场的安全员,专门负责夜间值班巡逻。 原来何平看大队仓库的时候和韩卫国搭档过几次,对韩卫国的观感非常好,他生动的诠释了沉默寡言和尽忠职守这两个词,可能这就是军人本色。 这段时间养鸡场一直风平浪静,没出过什么事。 要说还得用这样的人才能让人放心。 不知不觉间,九月接近尾声。 县文化馆的办公室里,李峰泡了一杯茶,惬意的翻开刚出的新杂志,周五下午的机关单位是最清净悠闲不过的地方。 最近一期的《科幻世界》昨天刚到,李峰忙了一上午,下午才有时间抽出来看看。 作为一本今年才创刊,出了不过四五期的杂志,本来文化馆是不会订阅的。 但谁让这事儿是李峰管呢。 说心里话,李峰对何平的观感是复杂的,一方面是心上人明显对何平芳心暗许,让他心里满是醋意。 另一方面,对何平的人品和才华他又非常的钦佩。能在自己还没成家,饭都吃不饱的情况下收养弃儿,李峰自认是做不到的。还有《伤心者》这样的文章,李峰曾尝试过仿写,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有那样的笔力和想象力。 包括何平发表的第一篇小说《灵与肉》,何平不止是在科幻小说的写作上,即使是现实主义题材的小说写作上也让他望尘莫及。 唉! 抛去心中的杂念,李峰把杂志先翻到何平的作品页,毛春华早已经把何平又向《科幻世界》投稿的事宣扬的读书会人尽皆知了。 《乡村教师》? 感觉和科幻小说不太搭边呢,李峰心想。 “他知道,这最后一课要提前讲了。又一阵剧痛从肝部袭来,几乎使他晕厥过去。他已没能气力下床了,便艰难地移近床边的窗口。月光映在窗纸上,银亮亮的,使小小的窗户看上去象是通向另一个世界的门,那个世界的一切一定都是银亮亮的,象用银子和不冻人的雪做成的盒景……” 李峰沉浸在瑰丽的想象世界之中,眼睛渐渐泛起了水雾,喉头哽咽着。 他丝毫都没有意识到,身后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站了一个人。 “太阳从山后露出一角,把一抹金晖投进仍沉睡着的山村……娃们沿着小路向村里走去,那一群小小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山谷中淡蓝色的晨雾中。他们将活下去,以在这块古老贫脊的土地上,收获虽然微薄、但确实存在的希望。” 看完小说的最后一段文字,李峰依依不舍的合上杂志,眼泪再也止不住,奔涌而下。 “写的太好了!” “是挺不错。” 身后突然传来的声音把李峰吓了一跳,他下意识的转身一看,连脸上的眼泪都没顾得上擦,立马站起身,“馆长!” “坐坐,不用管我。”馆长看着五十多岁,慈眉善目,可能是职业关系,身上浓浓的书卷气。 忙里偷闲被大领导抓个正着,李峰惴惴不安。馆长叫吴冠有,同时也是县文化局的副局长。 “放松点,都周五下午了,理解。”馆长笑着安慰李峰,见他还有些紧张,便转移话题道:“这篇小说写的不错,是最近刚出的?” “最新一期的《科幻世界》上刊载的。” “《科幻世界》?以前怎么没听说过这个名字,什么时候订的?” 李峰有些羞赧,《科幻世界》纯粹是他想考察竞争对手的水平才订的,想到这里他灵机一动。 “《科幻世界》是今年刚创刊的科幻小说杂志,本来馆里没订。不过我认识一位我们平县的作者连续在上面发表了两篇小说,所以我就私自做主订了。” “哦?连发两篇小说,那水平不一般呦。我们平县不声不响的还出了个科幻小说作家?”馆长饶有兴致的问道。 这个年代的杂志稿件审核还是比较严格的,一个作者能在同一本杂志上连续刊发两篇小说那需要有相当过硬的实力。 “就是这篇《乡村教师》的作者,叫何平,我们是一个读书会的。” 李峰指着杂志介绍道,同时内心隐隐还有那么一丝骄傲。 看,我们读书会的水平高? 馆长露出意外的表情,他只当可能是某个小年轻侥幸在杂志上发了一篇小短篇,没成想居然是一篇水平如此高的中篇小说。 “《乡村教师》?这个名字好,你这位朋友有水平啊。”刚刚馆长站在李峰背后随着他看了大半篇小说,自然了解这篇小说的水平如何。 馆长想着前面还有不少没看着的内容,文绉绉的李峰说道:“这本杂志能否借我一观?” 李峰赶忙递过杂志,“您请看。” 馆长笑着说道:“好,我先借来看看,看完还你。” “不着急,您随便看。” 馆长拿着杂志离开后,李峰长舒了一口气。 第39章 队里闹绯闻了 队里最近正忙着秋收的事,全大队男女老少齐上阵,劳动场面热火朝天,接近一个月的秋收期,整个大队没有一个闲人,就连在学校上学的学生都要参与。 何平是个例外,员工都去搞秋收去了,他这个养鸡场场长成了光杆司令,每天和韩兆军轮换着来养鸡场给鸡喂食、清理鸡舍。 下午韩兆军来了养鸡场,何平去地里割苞米。 九月末已经出了盛夏,但秋老虎余威犹在。 何平整个人弓着腰,左手把着苞米杆,右手持镰刀四十五度角朝斜下方挥下,要的是快准狠。苞米杆子被放倒后,后面的妇女小孩儿跟上扒苞米,扒好的苞米拿麻袋子装上,等下午收工前装上驴车运回大队打谷场。 割苞米最累的就是腰,何平才干了不到半个小时就感觉这腰不是自己的了,他站起身他用搭在脖子上的汗巾擦擦汗。 这时跟在后面扒苞米的韩兆社凑了上来。 “何平哥。”韩兆社一脸暧昧笑容的说道:“我跟你说个事。” 何平一看到他的表情,就知道这小子没什么好事。 “我刚才看到秋芬婶子给卫国叔擦汗了。”韩兆社小声的对何平说道。 就知道你小子一天不干正经事,整天介的打听东家长西家短的,今天又开始传起这些男女之间的闲话了。 “去,小屁孩儿,别瞎说。” “是真的,我刚才亲眼看到的,我向保证。”韩兆社见何平不信,赌咒发誓道。 看来还是真的咧,何平叮嘱道:“别瞎传,知道不,要不然我告诉你二哥,看他不收拾你。” “你这人,真没意思。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韩兆社撇嘴道。 “我揍你!”何平作势要打,韩兆社立马逃之夭夭。 何平往远处看了看,卫国叔正坐在地上扒苞米,队里照顾卫国叔的腿脚,扒苞米这活坐着就能干,秋芬婶子离着卫国叔不远,也在扒苞米。 秋芬婶子名叫魏秋芬,是队里韩玉平的老婆,前几年韩玉平得肺结核去世了,秋芬嫂子就带着仨孩子和老婆婆过日子,也是个苦命的人,大儿子今年才16岁,和韩兆社年纪仿佛。婆婆今年快七十了,也干不了什么活,家里就秋芬婶子一个劳力,却要养活一大家子人。 卫国叔是个光棍,家就在秋芬婶子隔壁,难道这俩人真好上了? 这也算是好事,卫国叔四十多了还打着光棍,秋芬婶子家里上有老下有小,也需要有个人帮衬。 在何平这个后世人的观念看来,两人的结合自然是极好的,可秋芬婶子摊上这事还真不好说,主要秋芬婶子上面还有个老婆婆呢,老太太刁得很,何平来的不长时间可听说了。 韩兆社的话就当是辛苦劳动中的调剂了,就是不知道这小子有没有再对别人胡说八道去,这要是传的满大队都知道了,对卫国叔和秋芬婶子可不好。 晚上下了工的时候,何平跟韩兆军说了这事,让他叮嘱一下韩兆社别往外瞎传。 至于韩兆军回到家里怎么叮嘱韩兆社别瞎传,何平就不知道了,反正第二天韩兆社看到他的时候一脸幽怨,左脚还有那么一点不利索。 不过这件事情并没有因为韩兆军对弟弟的格外叮嘱而消弭下去。 相反,就在收苞米的这几天里,关于卫国叔和秋芬婶子的闲话在整个大队甚嚣尘上。 何平只能说恋爱使人智障,就连韩兆社这个小孩子都看得出来,那些在一起劳动的社员们又不是瞎子怎么会看不出来。 卫国叔和秋芬婶子还自以为掩饰的很好,一次两次的亲昵举动大家可能看不到,可你们俩一会儿一趟,一会儿一趟的,傻子才看不出来。 终于,就在收完苞米这天,事情的高|潮来了。 许是对秋芬婶子的不满已经达到了顶点,秋芬婶子的婆婆抓住秋芬婶子给卫国叔递水的时机,把两人抓了个现行。 “你瞧瞧,你瞧瞧,这想男人想的骚成什么样了,啊。” “是一点也不背人啊,我还没死呢,就开始勾搭男人了。” …… 老太太话说的那叫一个难听,声音还贼大,恨不得全大队的人都知道。 情况也确实差不多,原本哈腰劳动的社员们一听见有这热闹事儿,还哪有心情干活啊,隔着好几百米的田垄都凑过来了。 “妈,你干啥呀,有事儿回家说呗,你当着这么多人这是干啥。” 秋芬婶子羞愤的说道。 “怎么许你做的,不许我说的?个不要脸的骚娘们儿,我儿子死了才几天啊,你就开始勾搭男人了。” 老太太在大队里是出了名的刁,丝毫没有给儿媳妇留面子的打算,火力全开,别看干活不行事,骂人可是把好手。 “三婶儿,我跟秋芬我俩……”卫国叔笨嘴拙舌的想解释。 “别搁这扯那用不着的,大伙眼睛都不瞎,你俩那点事谁看不出来啊。我告诉你,死瘸子,想给我儿子戴绿帽子,你死了这条心。” 卧|槽,这老太太,赶上《九品芝麻官》里的老|鸨了。 此时周围已经聚拢了不少人,大伙乌泱泱的围在一处,看热闹的不嫌事大,议论纷纷,耳边全是嗡嗡声。 人家男未婚,女寡妇,自由恋爱碍着谁了。 再说卫国叔是自己养鸡场的员工,何平在心里是把他当自己人的,何平这人缺点一大堆,但有个优点,就是护短。 他绝对不会坐视自己人受人欺辱,哪怕对方是个老太太。 “三奶,这话可不能这么说。您儿子也走两年了,秋芬婶子一个人带着仨孩子不容易,卫国叔是个单身汉,俩人在一块这不正合适嘛。” “放你奶奶的罗圈屁,让你家的媳妇去找野男人试试。是哪个裤裆没栓紧,把你给露出来了。” 老太太可是横行乡里几十年的老家雀了,论起吵架骂街还没怕过谁。 何平见老太太话说的难听,也不客气了。 “光听说过不让死人娶妻的,没听说过不让寡妇改嫁的,大伙说是不是啊!” 第40章 仗义执言 何平虽生气这老太太屎壳郎打哈欠——一张臭嘴,但也不会去跟她对骂,丢不起那个人。他知道以老太太这种刁钻的性子,在生产队里人缘肯定是差的要命,随便起哄一下,肯定会有人响应。 “就是啊,三婶儿,你家玉平都走两年多了,秋芬自己带着三个孩子不容易。” “人家小年轻说的在理啊,这男未婚女未嫁的,你情我愿有啥不行的,你看你至于的么。” “老三嫂子,你跟俩小辈人置什么气啊,不至于的。” 老太太见众人都站在儿媳妇一方,有点慌了,“谁说女未嫁了,她魏秋芬是我儿子明媒正娶的媳妇。” “人家是嫁到你家来的,又不是卖到你家的。你儿子都去世几年了,还不许人家改嫁么。我说老太太,现在是新社会了,可没有寡妇守节那一套封建迷信的东西。” 何平占着大义,正气凌然的说道。 老太太,今天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抢占道德制高点。 老太太见说不过何平,就开始撒泼:“你算哪根葱哪根蒜,跑这充大个儿。不就一外地来的破落户么,怎么写两个酸字觉着自个儿能个儿了?我告诉你,我老韩家的事儿轮不到你说话。” 何平他小时候见过太多这种村里的泼妇了,有理咬死人,无理还要搅三分,一瞧自己不占理了,立马就开始撒泼打滚的那一套。 “大伙瞧瞧,说不过就开始骂人了。你儿媳妇平日里可待你可不薄啊!老太太,做人得讲良心。你摸着良心说,秋芬婶子她容易吗,一个人带着你们一个老的三个小的,给你们家当牛做马。我看你就是怕秋芬婶子以后真要结了婚,就没人给你养老了?” 何平向来不惮于以最深的恶意来猜度他人,即便猜错了也无妨,只是猜想而已,又没说出来,但对这种丝毫不顾及他人感受自私自利的人来说他就没有那么多顾忌了。他深谙对付这种刁蛮的老太婆光一个人动嘴皮子是没用的,必须得让她被千夫所指,她才能收敛蛮不讲理的做派。 要说这个年代的人爱看热闹是爱看热闹,但三观是非常正的,这么多年“妇女能顶半边天”的舆论宣传下,妇女的地位空前高涨,旧社会寡妇立贞节牌坊那一套早就没市场了。 “何平说的有道理。” “老孙婆子,给你媳妇留点脸面。” “就是啊,秋芬这儿媳妇当得没话说,你这老婆婆得讲良心啊。” “你胡说八道……没有影儿的事,你个瘪犊子,老婆子我跟你拼了。” 老太太被何平戳中了心事,顿时语塞,周围人又纷纷对他指责,一时竟组织不起语言还口。恼羞成怒之下,一头向何平冲过来,要找何平拼命。 何平见老太太一头向他扎过来,他哪敢硬接啊,赶紧跑路。 老太太被周围围观的社员们拦住了手脚。 这时老队长才姗姗来迟,“闹什么闹,怎么回事?” 众人七嘴八舌的讲了一会儿,老队长听明白来龙去脉,狠狠的瞪了何平一眼。 得,又被记上了,何平心想我这可是做好人好事,维护养鸡场员工的尊严和恋爱自由。咋了嘛,一点不心虚。 “三婶子,不是我说你,这么大岁数了,不嫌丢人么,有什么事不能在家里说,在这大庭广众的是你好看啊,还是你儿媳妇好看啊?现在都什么年代了,不兴寡妇守节那一套东西,今天别管秋芬和卫国这事成不成,你这当婆婆都不能拦着。” 老队长从辈分上是要比老太太低一辈的,管老太太叫一声婶子,但年岁相差不大,何况今天这事就是老太太不对在先,是以对老太太说话也没那么客气。 生产队大队长和公社革委会主任一样,在这个年代对管辖范围内的事务有着绝对的权威。 “我怕什么丢人,她魏秋芬都不嫌丢人,我有什么可丢人的,我一个糟老婆子。我儿子早早就死了,剩下我孤寡老婆子带着三个孙子,儿媳妇还要爬墙,可让我怎么活啊!” 老太太不敢跟老队长来硬的,打起了苦情牌,开始哭天抹泪。 “哭啥哭,都多大的岁数了,就不能替晚辈都想想,你还知道你有三个孙子呢?你瞅瞅你今天干的这个事。” 老队长怒其不争的说道。 “玉冈啊,你可不能帮着外人说话啊……” 老太太见苦情牌没用,还想打点亲情牌,没说两句就被老队长强硬的打断。 “什么外人内人的。说的是这个理,没理咋地都不行。再说这事他俩这事八字还没一撇,你怕个什么劲,秋芬这人品你还信不过么,我韩玉冈信得过,她还能让你掉地下么。” 老队长当了二十多年的生产队队长,什么家长里短、鸡毛蒜皮没见过?搭眼一瞅就知道问题的症结在哪。 老太太的气焰算是被压下来了,嘴里还不服的嘟嘟囔囔。 “行了行了,都别看了,赶紧干活去,别想偷懒。”老队长哄散了众人。 何平正想开溜,屁|股就被结结实实的踢了一脚,回头就见老队长一脸不待见的看着他。 “哪都少不了你小子,欠儿欠儿的。” 他心虚的笑了笑,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摆摆手,“走了啊,老队长。” 何平刚走出去没多远,就见有三个小子站在树下,观望着刚才出事的方向。 那是秋芬婶子的三个儿子,在队里经常见到,小孩去养鸡场帮忙也是有工分拿的。 “刚才哥和你奶吵架,没生哥气?”何平上去问道。 三兄弟中的老大也才十二岁,他摇摇头,“何平哥你是帮我妈,我知道。” 何平揉揉他的小脑袋,这个年代的孩子,懂事的让人心疼。 当奶奶的,当众那么辱骂母亲,这一切都被三个孩子看在眼里,他们的心里得多难受。 “心疼你妈就快点长大,长大了能挣钱就好了。” 三个孩子没说话,沉默的点头,目光坚毅。 第41章 县里来的邀请 平县县委。 红旗公社的革委会毛主任过来参加一次县革委会的扩大会议,临近中午会议结束。 毛主任随着众人出了会议室,目光在人群中扫视,终于发现了他的目标,主管文宣教的副主任詹爱军。 詹爱军正边走边和文化局局长余志勇聊天,有说有笑。 毛主任追上去,“詹主任,余局长。” “毛主任啊。” “正好两位都在,今天给两位领导汇报一下我公社在文化领域的一点小成绩。” “哦?”詹爱军惊奇了一声,“那咱们去办公室说。” 詹爱军办公室内,几人落座后毛主任简单的汇报了一下何平的情况。 詹爱军颔首道:“这么短的时间内能连发几篇中篇确实不简单,只是你提到的这个《科幻世界》还是个新出的杂志,不知道含金量怎么样。” 在一旁的余志勇出声道:“詹主任,说到这个我还有点了解。《科幻世界》的前身叫《科学文艺》是国内数一数二的科普文艺类杂志。《科幻世界》出来的时候我还看过,没想到《伤心者》和《乡村教师》这两篇文章竟然是我们平县的作家的写的。” “余局长不愧是搞文化工作的,真是了如指掌。”毛主任恭维道。 “凑巧而已。” 听完余局志勇的介绍,詹爱军说道:“既然是这样,那可以先由文化局出面把何平同志吸收到作协,我记得作协成员县里是有适当的补贴?” 后半句话是问余局长的,余志勇回答道:“是的。” “那好,先吸收到作协。如果今后何平同志能够取得更突出的成绩,可以把何平同志调到文化局挂了闲职,专心搞创作嘛,也算是我们平县文化部门做贡献了。” “那我就先替何平同志谢谢詹主任了。” “这又什么可谢的,何平同志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我们县里理所应当要量才尽用嘛!” 余志勇和毛主任出了办公室,埋怨道:“毛主任,你这可真是打了我一个措手不及啊!” 余志勇是文化局局长,手底下出了何平这么一个高产的作家,自己却是当着主管领导的面知道的,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是失职的,幸好刚才他在刊物科普上的表现可圈可点,詹主任没有见怪的意思。 毛主任自知理亏,“余局长对不住啊,一时孟浪,见着两位领导都往外走呢,心里有些着急了,勿怪勿怪。” “算了,都过去了。你让何平同志有空到文化局报个到,找我就行,我先安排他进作协和补贴的事。文化馆那边老吴找我还有点事,回头见。” 县文化馆。 馆长吴冠有来到李峰的办公室,把《科幻世界》还给李峰,“杂志看完了,内容不错,小李你有心了。” 李峰受宠若惊的站起来,“这都是我份内的工作。” “这个何平很有水平,明天的座谈会可以邀请他过来共同学习讨论。小李你们不是朋友吗,你邀请他一下。” 李峰没想到,馆长看完小说就动了邀请何平参加文学创作座谈会。 平县的文学创作座谈会是由县文化局h县作协联合主办的,由县文化馆承办。参与的人员除了文化局的领导不少都是作协的作家们了,文化局的领导李峰没指望能混上,作协他自认为在熬上几年资历,写写几篇豆腐块,是可以进入的。 没错,平县作协的门槛就是几篇报纸上的豆腐块文章。 没成想,被他当做对手的何平如此轻易的就完成了这个他需要几年时间才达成的目标。 这一刻,他对何平的嫉妒甚至超过了毛春华的芳心暗许。 愣了两秒,李峰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好的,馆长,我现在就去。” 何平正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苞米地里割苞米杆,脖子上的汗巾已经有酸味儿了。 都快十月份了,这太阳咋还这么毒呢,他心想着。 这时田垄头上,有人隔老远的喊:“何平,有人找你,是县里来的。” 何平站起身,“来了。” 到了田垄头上一看,是读书会的李峰,正推着自行车等着他。 “是你啊,你咋过来了?” 李峰暗恋毛春华的事何平一清二楚,他心里对自己的那点别扭劲儿何平也理解,平时在读书会接触的时候虽说李峰的表现不太自然,但也并没有表现出多么明显的敌意,小说里那种争风吃醋的情节更是不存在。 “我们馆里领导看了你写的小说,觉得很好,让我过来邀请你参加明天举办的文学创作座谈会。” 李峰说了来意,何平本能的就想拒绝。 “你也看到了,我这忙着秋收走不开,下次有机会的,一定去。” 可周围劳动的社员们一听见县里来人找何平的时候就凑上来了,再一听是来邀请何平参加什么座谈会,情绪一下子高涨了起来。 “何平厉害了,县里来人请他开会。” “那不得跟领导们在一起开会啊,可了不得了。” “这座谈会是啥会?跟人大有关系没?” 李峰一脸便秘,你还拿上乔了,但想到领导的嘱咐,他还是违心的劝道:“何平同志,这次座谈会是县文化局h县作协联合举办的,你刚刚踏入写作的门,参加这种交流学习对你是一种很大的帮助。” 何平正抓耳挠腮的想办法拒绝,老队长哄开围观的众人走过来。 “这不好事么,明天何平肯定准时去,同志你就放心。”这真是秀才遇到兵,老队长二话不说接过李峰手里的邀请函替何平答应道。 “不是我……” “你啥?你咋地,是不飘了?县里来人请你还不去,你飘的厉害啊!你要上天啊?”老队长斜楞着眼神瞅何平。 给何平瞅着有点发毛,生怕给自己来一jo。 行行,你是大队长,你说啥是啥,去就去。 李峰见何平不说话,“那就这么说定了,时间明天上午八点半,地点在县文化馆二楼,邀请函上都写着呢,我先走了。” 何平只能认命,怕露馅大不了不说话呗,还能咋地。 第42章 蝇营狗苟 十月二号,现在还没有国庆七天假这一说,星期二工作日正常上班。 县文化馆二楼的会议室里,不少人已经早早就来了。 李峰穿梭在会议室里,端茶倒水,不时的跟认识的老师寒暄两句。主要是混个脸熟,熟人好办事嘛,以后要进作协少不了要麻烦人家的。 何平踩着点进来了,找到自己的铭牌位置坐下。 看着眼生的何平,有几个人交头接耳。 “这小伙子以前没见过啊!” “你听说有新加入的老师么?” “不知道啊,从哪冒出来的?” 李峰倒水倒到几人的位置,小声的介绍道:“那位叫何平,最近写了几篇小说,分别在《当代》和《科幻世界》上刊发过。” “呦,那很不错啊!” 其中一位清瘦的中年人说道,颇有些看到后辈有出息的欣慰感。 “年轻人不简单。” “长江后浪推前浪啊!” 其他人也附和道。 何平还是第一次参加这种文学创作座谈会,以前总在电视新闻上看到过“xx座谈会”这种事,没想到今天也有幸参与了一次。 看会场的布置感觉就是一次挺普通的会议,与会的绝大多数年龄看上去都得四十朝上了。 知道这些人里面有不少人都是县作协的成员,何平心里还有有些忐忑的,等会可别让我发言。 不同于何平内心的忐忑,身为座谈会主持人的王长天阴沉着脸走进会议室。 原因是就在二十分钟前文化馆馆长同时也是县文化局副局长的吴冠有告诉他,今天他临时邀请了一位年轻的文学创作者来参与这次的座谈会。 老东西,嗡嗡嗡才过去几天就开始得意忘形了,敢对我的地盘指手画脚。 王长天一进屋,本来坐着交谈的人纷纷站起身问好,“王老师好。” 王长天变换了面色微笑着点头回应大家。 何平见状也起身微笑点头示意,王长天看见他一愣,随后也点点头。 “都坐都坐。” 王长天落座后拿出一副主人的派头说:“好了小李,你也辛苦了,别忙了,去歇着。” 李峰不舍的离开会议室,他多想参加座谈会聆听老师们的教诲啊。 “咳咳,跟大家又是好长时间没有见面了啊。”王长天笑呵呵的说道。 底下有人附和说道:“可不是么,就盼着老师您给指导指导我写的东西呢。” “是啊,没您给把关我这稿子被人退回来好几回了。” 王长天摆摆手,谦虚的笑道:“你们这是捧杀我啊,大家都是同事,共同学习共同进步嘛。” 几句闲话说毕,王长天这才正色道:“好,那我宣布1979年第3次文学创作座谈会正式开始。” 听了一会儿大家的发言,何平弄明白了这说是文学创作座谈会,实际上就是个改稿会。 大家投稿、发表的刊物也多是省内或是地区的,看来这县作协的水平着实是有限。 一个多小时的时间里,基本是这么一套模式,先是有人拿出自己的稿子向王长天求教,王长天不吝赐教,求教者恍然大悟收获良多,互相吹捧。 看得何平心里那个腻歪。 “好了好了,稿子的事大家先放一放,今天我们还有一项议题。”王长天看了一下手表,看剩下的时间不多了,想起早上吴冠有交代的事情。 “早上我刚刚从吴局长那里得知了一个消息,那就是我们平县文化界又涌现了一位文采过人的年轻人,在短短的三四个月时间里,连续在两本杂志上发表了文章,要说这年轻人的创作精力就是旺盛啊。说来惭愧,本人除了自从在前面发表了第二本长篇小说《月色荷塘》,这创作一度陷入停滞。” 何平表示学到了,这看似介绍自己,实则就是在褒扬自己嘛,王老师老凡尔赛了。 众人又是一顿恭维,内容多是“佳作都是需要时间酝酿的”“长篇小说的创作难度和中短篇比起来不在一个量级上”。 王长天挥手打断众人的奉承,“让我们欢迎受邀参会的何平同志。” 何平起身向大家点头致意,从他进屋的时候所有人都已经注意到这个生面孔了,只是有人还不知道他是干什么的。 “何平同志请坐。大家有所不知,何平同志是咱们平县红旗公社的社员,这次受吴局长盛情邀而来。何平同志在科幻小说创作领域造诣不凡,今天剩下的时间我们就一起来学习一下何平同志的作品。” 王长天的一番话说完,底下有明眼人已经听出了王长天的话外之音。 吴局长邀请?那也就是说没经过王老师喽。 公社社员?说的好听,不就是一农民么。 科幻小说?小众又小资的领域,嗡嗡嗡时期可没少受批判。 众人一番心理解读之后,心里有了谱,看来王主席对新来的小年轻很不待见啊。 想想也是,座谈会这一亩三分地,王长天这一干就是八年,县长都换了仨了,这吴局长冷不丁的在中间插一杠子,换我我也不爽。 李峰在王长天的吩咐下把杂志分发给众人,文化馆的《科幻世界》没有那么多,众人自发传看。 “大家都看看,有什么感想可以和何平同志交流一下。” 何平再傻也能看明白现在的形势,连发言都没让发,这是要对我搞批判啊。 自己第一次和这个王长天见面肯定不会得罪他,听刚才他话里的意思,估计是因为吴局长插手作协的事让他感觉受到了冒犯。 这还真是无妄之灾啊! 座谈会时间有限,不可能让众人原原本本一字一句的把杂志看完,囫囵看个大概就传给下一个人。 第一波人看完何平的小说,心里已经有了大致的思路,今天的风向就是批判,都是经历过嗡嗡嗡的同志,这套东西不要太熟哦,那还不是章口就来。 何平进门时还私下夸奖过他的清瘦中年人首先开腔,“那个,刚看完何平同志的作品,有点个人想法不吐不快,有不周到的地方还希望何平同志和在座的同志能够多包容。” 第43章 老师们的批判 “我首先要说的一点是,作品中人物身份的设置未体现没有体现出时代特色,这是比较令人遗憾的;还有这一段……” 名叫肖建国的清瘦中年人一上来,就开始挑毛病,从人物到情节,吹毛求疵的发言让何平有些好笑。 “好了,我的发言就到这里,有什么不合适的地方请何平同志和在座的同仁海涵。” 肖建国发言完毕坐下,王老师微微颔首笑着说道:“好,谢谢肖建国同志的发言,还有哪位同志想要发言?” 王老师的话刚落地,有人站起来,“我想说两句。” “这种小孩子读物的科幻小说拿到我们的座谈会上讨论,是不是有待商榷?” 这位大哥一上来就是一记猛捶,何平心里雾草,大哥,咱们远日无怨近日无仇的,不至于的,这怎么一上来就要把人撵下桌。 王老师笑呵呵的劝道:“不要固执于文学类型嘛,任何文学品类都是有存在的意义的,虽然科幻小说可能在我们国家有些不合时宜,但其文学内涵是值得肯定的。” “王老师说得是,是我孟浪了。我的意思是,这种歌颂小我的文章是不值得提倡和学习的,我们应该多从现实中汲取养分,多创作有现实意义的文化作品。” 王老师一开口,大哥的风向就是一变,何平直呼厉害,这位见风使舵的本事算是练到家了。 更让何平佩服的是王老师,几句话下来既贬低了对手,也抬高了自己。 何平听着老师们一个一个的发言,看来王老师最开始的话大家还是听进去了,几乎没有说好话的,一边倒的批评。 何平倒是知道科幻小说在这个年代不受待见,但像大家这么异口同声的贬损是让何平万万没想到的,这其中王老师最开始说的话占了几分原因何平并不清楚。 这让何平产生了一种错觉,难道他真的不应该“创作”这些科幻小说吗? 余志勇和毛主任分开后,就来到县文化馆。他记得今天有一场文学创作座谈会,正巧詹主任交代了何平的事情,他想着过来和座谈会的老师沟通一下。 刚上二楼正巧遇见给座谈会倒完水出来的李峰。 李峰拿着水壶一脸后怕的表情,太吓人了,这哪是座谈会啊,也不知道何平是怎么得罪这些老师们了。 “余局长好!”文化馆是文化局编制下的单位,李峰怎么可能不认识当家大领导,一见面就大声问好。 “你好,座谈会还在开着?”余志勇并不认识李峰,随口问道。 “还在开,在……在讨论何平同志的作品。” “哦?”余志勇心想说曹操曹操就到,又问道:“何平同志来了?” “来了,吴馆长邀请的。” 余志勇笑笑,老吴还真给自己省了事。 走到门前,余志勇听见里面的声音,停住了脚步。看起来里面讨论的还蛮激烈的,先听听看。 看完小说的老师们陆续发言,一边倒的都是对何平展开批评,内容大同小异。 什么“戏说不等于胡说”、“生搬硬套”、“毫无现实意义”诸如此类的话,本来何平还感觉挺好笑的,心想着一点新意都没有。 可发展到最后已经成为为了批评而批评了,这就让何平有些生气了。不过是一篇科幻小说罢了,用得着这么上纲上线的吗?何平有些理解了前辈的苦楚。 直到大家都发言完毕,王长天总结陈词道:“好了好了,大家也说了这么多了,总的来说还是出于公心,有一些言辞激烈的地方希望小何同志可以理解一下,你还年轻,大家都是为了你好,那么我们今天对小何同志作品的讨论就到这里。我最后说一点,文学创作要落地生根,扎根在现实主义的土壤里,科幻小说是一种文学类型,但并不适合我们国家和社会的发展,尤其是带有享乐和奢靡的作品,我个人是非常不喜欢,甚至是厌恶和痛恨的。在这里我不是针对小何,而是告诫我们所有的同仁,不要忘了我们的根在哪里。” 何平听的犯恶心,还你个人非常不喜欢,什么作品还都得你喜欢吗?你谁啊? 王长天志得意满的打算结束今天的座谈会,“大家还没有什么想说的吗?好,那我宣布今天的座谈会圆满……” 何平高高的举起了手臂,弱弱的问道:“你们说了这么半天,我可以说两句不?” 第44章 你不喜欢,你算老几?(谢谢鱼头丸的打赏和月票) 何平的举手让王长天有些意外,小朋友难道还想挣扎一下吗。 王长天觉得自己可以展示一下一个胜利者的自我修养,带头鼓掌道:“好,既然小何同志有话说,那让我们欢迎小何同志来发表一下自己的看法。” 何平没有说话,静静的看了在场的众人几秒,随口缓缓的开口说道:“我是第一次参加这种座谈会,没有什么经验,既然各位前辈给我打好了样,那我就照着各位前辈的话来说几句。” “我在《科幻世界》上发表了两篇中篇小说的事刚才王老师都给大家介绍过了,我想王老师是不是忘了介绍我还有一篇发表在《当代》上的小说,刚刚怎么没见你提呢?” 何平的话让王长天的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很久没有人敢这么当面质问他了。 “你是出于什么目的不提的呢?套用我们在场某一位同志的话说,你意欲何为呢?” 何平就这么平静的直视着王长天,直到他目光有些闪烁。 “你不说,我不说,大家心里也有数,从你们刚才的表现上我已经看出来了。我不得不说一句,王老师,队伍带得好啊,这要是反围jiao的时候,你这身本事还真是能派的上用场。 可惜了,这是在新中国。 我写科幻小说的初衷非常简单,就是为了挣点稿费,这个目的可以说有点庸俗,但这是我所需要的。在座的各位应该都是工人或者干部身份,很难体会农村生活的艰难。我把我生活的点点滴滴融入到我的创作中,没想到在各位看来是如此拙劣。你们不理解这些作品中的东西我可以理解,文学作品写得好与不好,大家都可以讨论。但是如果一场美其名曰文学创作座谈会的会议,仅仅因为某个人的私心就成为一场对对手或仇敌的狩猎的话,那么这个人不是蠢就是坏,参与这场会议的这些人也不过是这个人的狗腿子罢了。” 会议室中的众人都有些吃惊何平直接掀桌子的勇气,王长天的脸色铁青。 他这一套脸厚心黑、连消带打的做法多年来屡试不爽,多次让对手颜面扫地却又憋屈无比,从未失手,没想到今天居然有人敢当面撕破脸和他们对骂。 是的,何平此时的举动无疑相当于当面骂街,对于这些朽烂到骨子里的产物,没必要跟他们讲究面子。 “我奉劝各位一句,现在不同于几年前了,还带着那一套东西在阳光下搞东搞西是要遭报应的,千万不要误人,也不要自误啊!最后我想用一句话来结束我今天的发言,我的作品人民群众喜闻乐见,你不喜欢?你算老几?” 何平干脆利落的结束了自己的发言,完全无视了在场众人那快要凝结成冰的脸色,甚至还有心情溜了一口茶水。 忍了半个多小时了,总算喷完,念头通达。 “砰!” 会议室的大门被猛然推开,一个男声高喊道:“好,好一句‘人民群众喜闻乐见,你不喜欢你算老几’。” 何平吓得热水洒在裤裆上,他娘的,谁啊,这么没有公德心,老子刚刚装完逼,还热乎着呢,就跑来破坏气氛。 “余局长!” “余局长!” 众人转过头一看,纷纷起身问好,整个会议室里一片推椅子问好的声音。 何平心里诧异,啥局长啊? 只见这位余局长走到何平的面前,出于礼貌何平不得不站起来。 “你就是何平同志?” “是我。”何平有些气短,毕竟刚骂完人装完逼,对方不会是来给他们出头的?听刚才他那句话不太像。 “好,果然是少年意气,挥斥方遒。” 大哥你这上来就夸,有点不讲理啊,能不能自我介绍一下。 “我是余志勇,县文化局局长。” 我靠,你会读心术啊? “余局长您好。” “呵呵,你们公社毛主任跟我反映你的情况了,年轻人能够一心扎根建设农村,同时还不忘文学创作,好啊!值得所有年轻人学习。” 何平老脸一红,我也不想,纯粹是混口饭吃,“您过奖了,我就是给了赚点稿费。” “谦虚了,你是真君子,不像有些人,嘴上说的都是主义,心里想的全是主意。”余局长意有所指的说道。 何平心里一喜,看来这位对王长天他们很不满意啊,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站在余志勇身后的李峰满心羡慕的看着局长和何平亲切的交谈,内心无比复杂。 本来何平被大家批判的时候,他还在为何平担心,大家都是年轻人,又认识了一段时间,何平无论是人品还是才华都是有目共睹的,即便李峰再看不惯他,内心还是认可他的。 可何平后面那一段正面硬刚的操作让李峰把眼睛都看直了,没见过这么不讲规矩的同志,当面骂街啊! 更让李峰想不到的是,在门外听完全程的余局长对何平的表现不仅没有生气,反而高声赞扬。 “本来还想着邀请何平同志你加入我们平县作协,现在看来要等一等了。”余局长颇为可惜的说道。 何平心想你请我都不稀罕来,不过看这余局长的意思作协这帮人是要倒霉了,他心里乐开了花,让你们跟我找不痛快。 “我还年轻,这种机会还是让给前辈们。” 得了便宜还卖乖,何平的话让底下作协的一帮人恨得牙根直痒痒。 “没看出来,何平同志真是高风亮节啊,哈哈!”余志勇哈哈笑道,他当然明白何平话里的意思,县作协这个鸟样子请人家来人家也不见得愿意来。 自从余局长进来,王长天就意识到自己今天犯了大错,后面余局长给何平说的话更是让王长天如坐针毡。 见余局长看向他,王长天陪着笑脸道:“余局长。” 并没有想象中的横眉冷对,余局长面带笑意的说王长天说道:“王老师今天辛苦了,座谈会开得不错,班子带的更不错!” 听到余局长的这句话,王长天如坠冰窟,人精如他哪里不明白余局长这句话里的潜台词。 第45章 这字……辣眼睛 余局长让李峰先送何平离开,让何平明后天到文化局去跟他见面详谈,何平见余局长一副“有事要忙”的样子,心头一喜,便没再多话。 座谈会的众人也灰头土脸的离开文化馆,留下王长天老师独自面对文化局局长余志勇,前途未卜。 这场座谈会可以说是虎头蛇尾,开头有多嚣张,结局就有多悲惨,没见大当家的都被留堂了吗。 文化馆门口,何平看见一个老头儿笑眯眯的瞅着他,他下意识的就觉得这老头不像个好人,一副没安好心的样子。 “这是我们吴馆长。”李峰在一旁介绍道。 原来是文化馆馆长啊,莫非是跟王长天他们一伙的?我这种莫名其妙的敌意是怎么回事? “吴馆长好。” 吴冠有仍是笑眯眯的样子,“何平同志你好啊!” “您认识我?”何平诧异道。 “认识认识,从今天起你可就是我们平县文学界的名人了。” 老头儿啥意思啊,越看越不像好人呢。 “余局长让我来送送何平同志。”李峰对吴冠有解释道。 “去去,呵呵。” “这老头没啥问题?”走出老远后,何平问李峰。 “吴馆长人很好的,这次就是他邀请你来参加座谈会的。” 卧|槽,我说为啥一看到这老头子就觉得气机一滞,原来你就是那个幕后黑手。 何平用屁|股都能想出来,这老头子邀请自己来绝对是没安好心。 糟老头子,坏滴很! 李峰把何平送出文化馆大门,两人告别。 李峰欲言又止,最后鼓足勇气说道:“何平,座谈会上他们的话你不要放在心上,我觉得你的小说写得很好。” 何平他知道李峰因为毛春华的事一直对他有一些敌意,所以他今天说出这样的话来安慰何平,让何平对李峰的表现有些意外,对他的人品也多了一分了解和钦佩。 何平拍了怕李峰的肩膀,欣慰的笑着说道:“谢谢。” 座谈会结束的时间才是中午,何平到去百货大楼扫了一圈。入秋了,得给儿子买套厚衣服,顺便买点好吃的,两瓶黄桃大罐头,看着贼有食欲。 有刘爱霞这个熟人在,在百货大楼买东西确实方便不少,东北后世的关系社会大概就是在这个时候一点一点形成的。 从百货大楼出来,又上菜市场买了块五花肉,晚上做个芸豆土豆炖五花肉。 买完东西才下午1点半,何平骑着自行车慢悠悠的朝着韩屯走,今天难得悠闲,去小学接儿子放学。 之前买自行车的时候想的挺好,每天接送儿子上学放学,可后来才发现,这个年代哪有家长接送孩子的。 何平接送了两天,站在学校门口就像黑夜中的萤火虫一样受人瞩目,再加上后来秋收太忙,也就没有再接送小柱儿放学。 到了丁屯小学,距离小学放学还早,何平就往办公室走去。 空无一人,老师们应该都在教室里,整个小学六个年级,每个年级一个班,只有四个老师,怎么可能有功夫在在办公室待着呢。 何平趴着玻璃往教室里看,本想找找小柱儿在哪一排坐着呢,却看到教室后面还有几个豆丁高的小孩子认真的趴在长条凳子上写字。 何平看着心里有些不落忍,学校的条件太差了。 有句话叫再苦不能苦孩子,再穷不能穷教育。 何平对前半句话赞同一半,在满足孩子基本物质条件吃穿不愁营养充足的条件下,吃点苦对孩子来说是有利无弊的;后半句话何平是百分之一千赞同的,国家强大的根基就是教育,少年强则国强的道理人人都懂。 应该想想办法了。 这是何平自上次送小柱儿开学以来,第二次生出这样的想法。 正在给学生上自习的校长隔着窗户看到何平,交代学生们上自习不准说话后迎了出来。 “何作家,你怎么来了。” “叫我何平就行。今天上县里开会,回来的早,过来接孩子。” “哦,那还得等一个小时,四点放学。” “不着急。对了,小柱儿最近学习怎么样?”何平关心道。 “上次小考语文数学都考了八十分以上,还挺好,你这家长费心了。” 校长的话让何平有些脸红,他费啥心了,要说生活上他是给小柱儿安排的明明白白,可学习上真没管过。 “还是你们老师教得好,我看课桌课椅还有些不够啊。” 说起这件事,校长脸上的沟壑又深了几分,“没办法。嗡嗡嗡的时候都被学校的桌椅教具都被打砸烧了,这些都是公社中学淘汰下来的老旧货,凑合着用。我们王老师会点木匠手艺,有空了也给打两套。主要是这两年新学生比之前多了很多,你也知道的,学校恢复教学没两年,桌椅教具都很紧张。” 何平心中有数的点点头,没有再说话,他想起今天遇到的余志勇,或许可以想点办法。 和何平客气了几句,校长就回|教室督促学生们上自习了。 等到四点,学校放学。 小柱儿第一个冲出教室,兴冲冲的朝何平跑来。 “慢点。”何平揉揉小柱儿的脑袋,“今天上课怎么样,老师教的都会吗?” “会。” “爸今天给你买了大罐头,晚上回家给你做肉吃。” 小柱儿一听嘴巴咧的老大,畅想起丰盛的晚餐。 回到家,何平先让小柱儿写作业,他去烧火做饭。 随着大米饭和芸豆土豆炖五花肉的香气慢慢飘散,小柱儿还哪有心思写作业了,站在锅台前面两眼放光,直流哈喇子。 “小馋鬼!”何平笑骂了一句,“过来烧火。” 小柱儿接过苞米杆子为老父亲排忧解难。 没过一会儿饭菜好了,冒着热气的炖菜端上了炕沿,父子俩比着看谁吃的多。 饭后,父子二人齐齐躺在炕上拍着圆滚滚的肚皮。 何平拍了拍小柱儿的肚皮,“你可不能再吃这么多了,年纪轻轻的就有小肚腩了。” 小柱儿没说话,孩子心里主意正着呢,你说啥都对,但我就是不改。 消食完毕,何平把小柱儿的作业拿过来,今天和校长的对话让他有些惭愧,没有尽到一个好爸爸的责任。 他决定给儿子批改作业。 “嘶!”何平翻开小柱儿的本子,“你这个字……” 小柱儿正期待的等待着来自老父亲的表扬呢,“像抹了辣椒水……有点辣眼睛啊!” 何平自小练硬笔,不说有什么造诣,但写起字来还算是比较美观的。 可小柱儿的这个字就让何平有些头疼了,看来让儿子练字这件事必须得提到日程上来了。 没有得到老父亲的夸奖,让小柱儿有些失落。 何平见状掏出了给小柱儿买的衣服和罐头,“铛铛铛铛!” 小柱原本失落的脸上顿时露出笑容,又有新衣服穿了,还有好吃的。 第46章 跟局长化缘 平县文化局。 何平早早的就到了大门口,昨天余局长让他这一两天过来一趟,他最近正好事少,就过来了。 门卫大爷比较认真,何平说和局长约好了,大爷说那等局长来了正好。 何平只能在大门口等着,八点过一刻,就见余志勇骑着自行车从远处驶来。 “余局长。” “何平同志。” 两人打了声招呼,余志勇热情的把何平带到办公室。 余志勇是退伍军人出身,性格直爽外向,没聊几句,何平就觉得这人很对自己胃口。 “最近有什么新作问世吗?” “稿子都投出去了,还没有回信。” “好好,等你的好消息。怎么样,生活有什么困难吗?你们毛主任都跟我说了,你一个人在农村生活不容易,又要带着孩子,又要干农活,还要潜心创作。” “现在条件好多了,公社也给解决了不少困难。”何平这次过来还真没有拿奖励或者补助的心思,他今天来主要是有另一件事看看能不能让余志勇帮帮忙。 “那就好啊!昨天我连夜找来了你的几篇小说拜读了一番,年轻有为啊,正是文学创作精力最旺盛的时期,要好好珍惜这段时间。” “一定一定。” “我们平县出一个作家不容易,小有名声的那就更难了,上一个已经是快二十年前的事了,昨天你还见过,就是咱们县的王长天同志。” 似乎是知道何平关心什么,余志勇没等何平探问就主动的说道。 “可惜啊,前些年耽误了太多的人,现在创作才能大不如前。所以啊,何平同志,你要珍惜这份才情,多写出一些能够流传后世的好作品来。” 余志勇话说的比较含蓄,不过何平大概明白了,这余志勇对王长天肯定是非常不满的,只是碍于王长天的资历实在太老,恐怕一时半会儿还奈何不得他。 何平倒是没觉得一定要让王长天怎么样,昨天王长天伙同同僚把他架在台上围攻,他事后也骂回来了。唯一可惜的是风气都被这种人败坏了。 余志勇又聊起邀请何平加入作协的话题,何平出言婉拒,有王长天这种人在他是打死也不会加入作协的。 余志勇大概是心里有了准备,也没有出言再劝,只是说以后有合适的机会再说。 何平理解他的意思,经此一事,余志勇看清了王长天阴阳人、两面派的丑恶嘴脸,虽然一时半会儿不能拿下他在作协的位置,但架空他还是轻而易举的事,等到岗位顺利交接后,他自然会再次邀请何平加入。 何平想起昨天在学校里的见闻,对余志勇说道:“余局长,有这么件事想求您帮帮忙。” 何平就把丁屯小学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一遍。 余志勇听完叹息了一声,有些自责的说道:“何平同志你有心了,这是我们工作的失职,虽然教育口不是我主管,但文化教育不分家,下面乡村小学师资力量的匮乏我们都有责任。只是这两年刚刚恢复教学,我们的精力和资源确实很有限。” “我也知道现如今不论城乡,条件都很艰难。可我觉得,孩子们的基本教学条件还是应该得到保证,别的领导我也不认识,希望您能帮帮忙。我也不会让您为难,只要能让解决孩子们一部分的课桌课椅就行,我个人也可以分摊一部分。” 何平的表态让余志勇很欣赏,本来为难的脸上露出了笑容,“让何平同志你见笑了,你一个人民群众都能有这样觉悟,我们这些人民公仆怎么能落于人后呢。” “这样,县图书馆有一批老旧桌椅,本来也是要交流到教育局那边给各个中学的。我让人跟你过去,你去挑一挑,我们文化局给丁屯小学捐赠三十套。” 何平估算了一下,他看到每个班级也就是后面一两排缺少桌椅,三十套应该够了,如果不够的话大不了他自己再掏点钱嘛! “太感谢您了,余局长,我代表丁屯小学的全体师生们向您表示感谢。”何平激动的握住了余志勇的手,用力的摇着。 “何平同志你千万别这么说,是我们这些人民公仆的工作失职了,希望你们能够理解我们工作上的难处。” “理解理解。” 何平千恩万谢的道别了余志勇,跟着文化局的办公室主任徐广德前去县图书馆。 县图书馆位于政|府西侧,何平第一次进平县县城的时候还路过过。 有余志勇的交代,徐广德不敢怠慢,到了图书馆跟馆长说了一下情况,馆长就带着何平到了一间库房里,里面都是县图书馆淘汰下来了老旧桌椅。 说是老旧桌椅,那只是对图书馆而言,何平上去拿手摸了摸材质,都是真材实料的水曲柳,很多桌椅上面除了很没有公德心的刻字之外完好无损。 何平大喜过望,用了半个多小时时间挑挑拣拣,凑齐了三十套桌椅。 馆长叫了一个小年轻帮何平运到大厅,何平跟馆长说了一声,就准备回韩屯喊两辆车把桌椅拉走。 他今天到文化局化缘只是临时起意,真没想过余局长这么给力。 一路蹬回韩屯,接近中午,何平直奔老队长家。 老队长正在吃午饭,得知何平跟文化局局长要了三十套桌椅,直接一巴掌拍在何平的肩上。 “好小子,是那个啊!这文化人张张嘴胜过我们这土老帽跑断腿啊,你可不知道为了小学的事我们几个大队的大队长往公社h县里跑了多少趟啊。” 老队长的情绪高涨,连饭都顾不上吃了,“走走,套车去。” 老队长套好了驴车,又叫了队里的一辆骡车,就出发了。 一路上“hiahia”的赶车声,可以看出他内心的激动,到了地方老队长一个箭步上前就握住了守着桌椅的图书馆小年轻的手,“感谢啊!感谢政|府,感谢文化局、图书馆的领导们……” 给小年轻晃得中午饭差点吐出来,还是何平把他拦下来,“老队长,差不多就行了,再给人摇吐了,桌椅的事要紧。” 老队长才反应过来,“是是,先搬桌椅。老四,干啥呢,赶紧搬东西。” 三十套桌椅,四个人没一会功夫就搬上了车,用麻绳花得紧紧的。 徐广德使命完成,在何平去通知队里的时候就已经走了。何平再次对图书馆馆长和帮忙的小年轻表示感谢,又闲聊了几句,得知了馆长的大名,叫信守诚。 第47章 小学添了新桌椅 何平也不知道为什么赶个驴车能赶出风驰电掣的感觉。 心情大好的老队长甚至唱起了二人转,“正月里来是新年儿啊,大年初一头一天啊~” 看着平日里不苟言笑的老队长喜形于色,何平有些好笑,同时又有些感动。 下午两点,一辆驴车、一辆骡车驶入了丁屯小学的大门。 此时正是课间,泥土操场上到处都是孩子在嬉笑打闹,生机盎然。 见两辆车驶进来,孩子们好奇的围上来。 车子停下,何平跳下车,直奔老师们的办公室。 没等何平进门,校长已经迎出来了,学校就这么大,一眼就能望到头,那么两辆车拉着满车的东西进来老师们怎么会看不见。 “何作家,你这是?” “王校长,我给你们送桌椅来了。” 王校长满脸的问号,“这是从哪弄来的?” “文化局给咱们小学捐的。我上午去文化局报到,和文化局余局长聊天时,跟余局长说起了我们小学缺少桌椅板凳的事,正巧县图书馆有一批要淘汰的桌椅,这不就捐给咱们小学了么!”何平解释道。 王校长闻言喜出望外,拽着何平的手就是一顿摇,“哎呀呀,何作家,真是太感谢您了。” 我说你们都什么毛病,一高兴就想把人摇吐呢。 “这事得感谢余局长和图书馆的同志,我就是帮着说了几句话。”何平谦虚道。 “都感谢,都感谢,各位对我们小学的帮助本人铭感五内啊,我代表我们学校全体师生给您鞠个躬。” 说完猛地就是一个大九十度的鞠躬,脑袋都快贴地了。 “使不得使不得,王校长,都是自家人,不要搞得这么客气。”何平赶紧把王校长扶起来,王校长快五十岁的人了,何平可受不起他的鞠躬。 不用王校长和何平发话,学生们就自告奋勇的帮着往下卸桌椅了,他们都知道这是给他们用的新课桌课椅。 王校长满眼喜色的摸着搬下来的桌椅,“好材料,水曲柳的,这么好的桌椅居然就这么淘汰了。” 王校长一脸的可惜。 孩子们眉开眼笑的搬桌椅,老队长没上手,就站在一旁怡然自得的看着孩子们,连问询赶来的丁屯生产大队大队长丁爱国都没搭理。 要搁平时有这种向老对手炫耀的机会,老队长怎么可能放过。 “这什么情况?”不明就里的丁爱国出声问道。 老队长笑呵呵的看着孩子们,没有搭话。 一旁的老四面带得色地说道:“咱们大队的何平上文化局给学校要的桌椅板凳,都是县图书馆用的,可结实了呢。” 丁爱国惊喜交加,惊的是光知道韩屯新来的知青是个能在杂志上发文章的才子,没想到还能在文化局说上话,喜的是小学的孩子们终于不用蹲着在长条凳子上上课写字了。 丁爱国把刚刚王校长的操作有重复了一遍,摇得何平生无可恋。 “晚上上家喝酒去。” 丁爱国发出了盛情邀请,甚至连宿敌老队长都没有放过。 何平还想推辞,奈何丁爱国太过热情,就差直接把何平两条胳膊架起来了。 “好,去去。咱们先把桌椅的事弄好。” “你看我。来来,把桌椅给各个班级分一分。” 不用丁爱国吩咐,王校长已经让学生们把卸下来的桌椅均分到各个班级了。 桌椅搬进教室,把原来放在教室后排的长条凳子替换下来,有性急的孩子一屁|股就坐上去,迫不及待的体验起新桌椅了。 这些桌椅和原有的那些桌椅并没有什么区别,可小孩子总是对新事物充满了好奇心和探索欲。 何平看着孩子们轮换着体验新桌椅,脸上也情不自禁的挂上笑容,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满足感和成就感。 桌椅的事办完,小学也快放学了。 丁爱国拉着何平几人还有王校长不放,死活要到家里去吃饭喝酒。 众人推脱不过,只能顺从。 到了丁爱国家,丁爱国高声对老婆说:“老婆子,去把那只不打鸣的公鸡杀了,今天吃鸡肉。” 丁爱国老婆瞪着眼睛,“疯了咋地,不过年不过节的,杀啥鸡。” “让你去就去,今天有好事,高兴。” 丁爱国老婆嘟嘟囔囔的去了,何平和王校长还在一边劝道:“用不着这样,简单吃点饭就好了。” “没事,今天何作家给我们小学解决了一个难题,杀只鸡算什么。”丁爱国豪爽的说道。 老队长在学校的时候光顾欣赏高兴的孩子们了,没想起来和老对手较劲,这会儿见老对手有点膨胀,忍不住开口道:“可不是么,你说这文化人就是占便宜,要不是会写个文章,哪能认识文化局的领导啊,不认识这领导哪有这些桌椅啊。” 丁爱国哪能听不出来老队长的意思,不过他今天心情好,没有跟老队长较劲的意思,“真得感谢何作家啊,今天何作家你可千万别客气,一定得多喝点。” 何平乐呵呵的说道:“破费了破费了。” 半个多钟头时间,丁爱国老婆置办了六个菜,两荤四素,小鸡炖蘑菇、酸菜肉炖粉条、白菜炒木耳、大葱炒鸡蛋、陈醋花生米、黄瓜大葱蘸酱菜。 这桌菜在这个年代的农村可以说是顶配了,丁爱国用牙起开一瓶高粱酒,“大伙别客气,造啊!” 说完给在座的几个人倒上了酒,“今天咱们不醉不归。” 这顿饭是何平穿越到这个年代以来最为丰盛的一餐了,刚穿越过来的时候条件不允许,连口荤腥的都吃不上。后来卖小鸡挣钱了、小说也发表了,最丰盛也就是炖点袍子肉、猪肉啥的,不是他不想弄,实在是没那个手艺。 何平根本不用丁爱国让,他手里的筷子根本就没停过,连酒都没顾得上喝。 酒哪有肉好吃啊! 不过丁爱国可没有想过放过他,一个劲儿的劝酒,何平酒量本就一般,不知不觉的就喝多了。 他最后的记忆停留在老队长和丁爱国拼酒,两人好像约定了谁喝多了就喊三声爸爸。 第48章 文化人的生意 “呕!”何平边刷牙边干呕,昨晚不知道是怎么回的家,起来的时候头痛欲裂,他赌咒发誓以后再也不喝这么多酒了。 小柱儿去上学了,小小的人儿早上起来早早的就把饭做好了。 现在的孩子就是懂事啊,何平感觉自己像个没良心的地主在剥削童工。 不行,孩子这么懂事,必须得给他点奖励。 嗯,字帖得买了。 想想小柱儿看到字帖后一脸欣喜若狂的表情,何平心满意足的抻了个懒腰,我这个老父亲多么尽职尽责啊! 这父爱如山……崩地裂。 吃饭早饭,何平上养鸡场溜达了一圈,一切井井有条。 今天正好是秋芬婶子当班,正卖力的在清扫鸡舍,不出和平意料的卫国叔也在一旁帮忙。 啧啧啧! 自从上次被婆婆当众拆穿之后这俩人也是不背人了,成天的腻咕在一起,看得人难受。 何平发出一阵猥琐的笑声,惹来卫国叔的笑骂。 心情大好的何平又上孵化室看了看,养鸡场一直保持着少量但持续的孵化模式。前段时间卖了200只半大鸡,最近又补回来了,还是2600只鸡。 韩兆军正在炕上翻蛋,跟何平打了个招呼。 “我看外面不少鸡快长成了。” “是啊,老财叔说最多再过个把月,就得有鸡产蛋了。咱们饲料配得好,鸡长得快,这要是家里面养,最少也得八九个月才能产蛋。” “多亏了老财叔,看来年底应该能给社员们分点钱了。” 养鸡场光见投入不见汇报,何平虽说心里有把握,但这集体企业到底不是自家的,尤其是到了年关的时候,还没个动静,队里该有人传闲话了。 “是啊,不过何平哥,咱们是不是等等再分红啊,我寻思咱们应该把规模在扩大扩大,现在咱们完全具备条件啊!” 韩兆军每天待在养鸡场的时间要比何平长,他才是真正的把养鸡场当成了自己的事业在做。 “下个月开始产蛋,到年底还有接近三个月时间,还是先分点。年后的收入再用来充实养鸡场,忙了一年到头了,先给大家分点钱,见着钱了社员们对咱们养鸡场工作才能更上心不是?” 何平老成持重的说道。 韩兆军想了想,也是这么个理。 在养鸡场巡视了一圈,何平骑上自行车往县城去。 昨天光顾着给小学要桌椅的事了,忘了给小柱儿买字帖的事。 这年头满县城就一个新华书店,在县城东关那里。书店像所有的百货商店一样,所有的书籍都平摆放在书架子里。 何平进门的时候柜台里就两个营业员,一个在低头翻书,另一个坐在椅子上打瞌睡。 新华书店的柜台非常高,何平想看清书的名字需要趴在柜台上才行。 “同志,我买一本硬笔字帖。” 何平对那个正在翻书的营业员说道。 “硬笔字帖?”营业员抬起头,“你等一下?” 营业员在柜台里翻了一会儿,好不容易找到一本扔到柜台上,激起一股灰尘。 好家伙,这是放了多久的陈年旧货。 何平拿起来一看,红白相交的封面,上书“钢笔正楷字帖”六个字,上海出版社出版的。 翻开扉页,72年出版的,这都7年了,怪不得落满了灰尘呢。 “同志,你们这里有那种给孩子瞄着练字的字帖吗?” 何平翻看了一下字帖,跟自己小时候接触过的字帖不一样,自己第一次听说硬笔字帖是在他上小学一二年级的时候,也就是九五、九六年。那个时候正是庞中华风靡全中国的时候,在他上的学校里几乎每个小孩子都被庞中华硬笔字帖折磨过。 眼前的营业员显然没有听说过何平说的那种硬笔字帖,摇头说没有。 营业员的话让何平脑海中灵光乍现,像是抓住了什么。 “多少钱?” 何平买完字帖后骑着车往回走,边走边想着脑子里刚才冒出的那个想法,小学、贫困、书法,这一切渐渐串联起来,越想越觉得有可行性。 何平就这么若有所思的骑着车,猛然回过神来,才发现到了丁屯小学的校门口。 他笑了笑,正巧既然到了地方,那就进去问问。 何平找到王校长,问起他钢笔字的事。 原来王校长的爷爷是前朝的秀才,虽说后来改朝换代,但家里读书练字的风气没有改变。王校长幼时跟随父亲练习毛笔字,上到中学时新中国成立,钢笔在学生间开始流行,那时候邓散木和白蕉先生出了一版《钢笔字范》,他就开始练起钢笔字,到如今三十年时光,一手钢笔字可以说是炉火纯青。 何平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他想让王校长写一套用于小学学生练习的字帖,委托印刷厂印刷成凹槽字帖,让人到各个中小学校去贩卖。 “这能行吗?”王校长活了这么大岁数,还从来没干过这种事。 “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呢。” “我这手字没到能让人临帖的程度,说出去让人笑话。” 王校长显然是对自己自信不足,何平怂恿道:“您太谦虚了,咱先不论毛笔书法领域,单说这硬笔字里,我见过的人里,还没有能跟您争锋的人。” “这……你让我想想。” 对王校长这么一个半辈子潜心教育的老实人来说,何平的话信息量太大,需要一段时间来厘清头绪。 何平也能理解,所以没有再多言。 思忖良久后,王校长终于开口问道“你说要卖字帖,印刷怎么解决?以谁得名义卖?总不能以咱们私人的名义卖?万一卖不出去怎么办?” 一连串的问题问出来,何平不惊反喜,想的这么全面,说明王校长是认真思考过的。 “我是这么想的,您来负责字帖内容,我个人出一笔钱,咱们以丁屯小学校办工厂的名义委托印刷厂印刷,印刷完成后我负责派人销售,亏了算我的,赚了的话我就把本钱收回来就行,剩下的就算是咱们丁屯小学的办学经费,无论是用来改善教学环境、还是给老师们改善个人生活条件,我都没意见。” 王校长听完何平的话沉默了一会儿,“你这是图什么?” 第49章 韩屯首富 王校长听完何平的话沉默了一会儿,“你这是图什么?” 何平轻笑了一声,“也就是随便想的点子,主要是为了帮助咱们小学改善一下教学环境和老师们的生活条件。咱们农村的条件不容易,无论师生能坚持下来都是值得尊敬的,我就单纯想帮点忙。” 何平说的轻松,但王校长并不这样认为,在这个年代何平的想法无疑是非常大胆的,同时也是非常具有挑战性的。 最打动王校长的是何平的那一句“单纯想帮点忙”,读书人受古圣先贤的影响,总认为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王校长在何平的身上看到了这一点,也是他所向往的。 想到前几天何平才从文化局那里化缘来了一批桌椅,今天又帮着学校张罗开源改善办学条件。 王校长凝视着何平,眼眶内有些泛红,缓缓地说道:“何作家,让你费心了。” “您说的哪里话,我是韩屯人,丁屯小学是咱们附近这几个大队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建立起来的,在这里上学的都是咱们的子弟,我盼着丁屯小学能够好起来,也希望小学的老师们能够得到跟你们的付出相匹配的待遇。” 何平真诚的说道。 王校长紧紧握住何平的手,坚定的说道:“好,既然如此,鄙人定当倾尽全力。” “这件事情急不来,您这边先准备着。我那边先联系一下,有信儿了我再来跟您商量。” 谈妥了王校长的字,字帖生意的根基就算是稳了。 下一步就是筹集资金,理顺印刷厂和教育局方面的关系了,还得一步一步来,他一个白身想在这个年代做点事情可真不容易。 何平告别王校长回了韩屯,刚要进养鸡场的大门,身后传来喊声,是在叫他。 回头一看,是公社的邮递员阚立军。 “给!”阚立军自行车骑到何平身前站住,从自行车上卸下来一个大包。 “这啥呀。” “我也不知道,反正是杂志社邮过来的。这有挂号信,你自己看。” “好,谢谢你了。” 阚立军送完东西急匆匆就走了,何平看他自行车上驮了不少包裹,看来今天的工作量挺多。 何平把包裹拿到养鸡场的孵化室,韩兆军从外面进来,“何平哥,这是啥呀?” “不知道,说是杂志社寄来的。” 何平说着话,把挂号信拆开,读完才知道原来这些包裹里都是热心读者寄来的来信。 何平前两次在《科幻世界》上发表的《伤心者》、《乡村教师》引起了广大读者的热烈讨论和欢迎,不少读者都来信,有的是表示支持的、有的是讨论小说情节的、还有的是想认识作者的。 《科幻世界》杂志社就把近期的来信都打包给何平邮过来了,希望何平能够挑出一些读者来信进行回复。 “好家伙!这么多信的,都是看书的人寄的啊?”韩兆军惊叹道,他第一次知道看个小说还要给作者寄信。 读者回信的事不着急,这么多的信全回是不可能的,只能挑出其中一些比较有代表性的信件,多回复几封。 何平更关心的是汇款单,他给《科幻世界》投稿的《乡村教师》已经刊发了,但《带上她的眼睛》没有发出来。 果然是两张汇款单,一张198块,一张223块,核算一下稿费涨到千字十块了,果然给《科幻世界》杂志投稿是对的,业界良心啊,提价一点不含糊。 算上手里的存款,何平现在手头的资金已经有650块之多了,这需要一个工人两年多时间不吃不喝才能攒下。 韩兆军瞥到何平手里的汇款单,有些愣神,两张汇款单四百多块,这在这个年代的农村是个什么概念,这么说,如果单纯按现金流来算的,何平现在可以称得上是韩屯首富了。 “这……也太多了。”韩兆军喃喃说道。 “还好,这次《科幻世界》给提价了,按照千字十块给的稿费,比《当代》强多了。”何平不忘吐槽一下《当代》杂志的抠门。 养鸡场正干活的妇女刚才看见何平提着包裹进了孵化室,好奇的走进屋,见何平低头掏着包裹里的信,韩兆军楞在那里。 “兆军儿,这是咋了?” “四百块!” “啥四百块?” “何平哥,杂志给了四百多块稿费。” 嚯,好家伙,啥文章啊值四百多块钱,进来的两人直接听傻了。 何平摇摇头,兆军这心理素质不行啊,还得加强锻炼,好歹也是养鸡场的副厂长了,还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才四百多块而已。 等到傍晚下工的时候,何平收到四百多块稿费的事情,已经传遍了整个韩屯大队了。 何平都感到好奇,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就是一个传一个也没这么快啊。 晚上何平家可热闹了,全是来看热闹的社员,一个劲儿的问稿费的事。 闹得何平连饭都没吃好,还有几个队里的婆娘开始给何平保媒拉纤,在她们的心中何平已经成为这方圆几十里内天字第一号钻石王老五了。 别看人家住这个小破土房,别看人家带着个拖油瓶,别看人家四体不勤五谷不分,人家能挣钱啊,就那么几张纸上写点字,就能得四百多块钱的稿费,抢钱也没这么快的啊! 要说以前何平发小说挣钱稿费,大伙也都当个稀罕事来看,但这回有一个本质的区别就是,稿费的数目已经突破了这个年代人们的想象了,绝大多数人这辈子也没见过四百块钱啊,人家两篇小说就有了。 不得了啊,韩屯真是出了个大作家,这收入比那些当领导的还得多? 数数韩屯的富户总共也就那么几个,大多数人的生活条件是差不多的,这年头可没什么贫富差距,这一张汇款单不能直接造就一个韩屯首富? 很多人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真切的感受的文化知识的带来的好处。 最后逼得没办法,只能老队长出面把这帮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社员们撵回家去睡觉的。 这一夜,韩屯多少人午夜梦回难以入眠。 可以肯定的是,过不了两天其他大队的很多人也会享受到这个过程。 第50章 地区印刷厂 这天早上,何平把养鸡场的事情安排好,骑着自行车往县城赶去,他今天要去县图书馆。 上次因为桌椅的事情,认识了县图书馆的馆长信守诚,他想去打听打听印刷厂的事,对方是图书馆馆长,对这方面应该很清楚。 到了图书馆,何平找到信馆长的办公室。 “呦,什么风把何作家你吹过来了。”正埋头看报纸的信守诚见何平来,热情的问候道。 “信馆长你好,过来想向您咨询个事儿。” “来来,坐。” 两人落座,信馆长道:“昨天还在杂志上看了你的文章呢,写的真好。” “您过奖了。” 寒暄了两句,信馆长问道:“今天过来找我什么事?” “我想着您平时管理图书馆,对印刷这方面的事情应该比较了解,所以过来想跟您咨询一下咱们县或者地区印刷厂的业务问题。” “哦,这个我倒是了解一点。”信馆长了然道。 “能麻烦您给说说吗?” “咱们营城地区一市三县都有印刷厂,要说实力最强的当然要数地区印刷厂了。其余的像各个国有企业、中学都有自己的油印室。不知道你要问的是哪方面的事?” “我这边想印点钢笔字帖,要求有点特殊,带凹槽的那种。” 何平说了几句信馆长没懂他的意思,毕竟现在这种东西还没有诞生出来,何平用纸张给他演示了一遍,信馆长才弄懂这个原理,“这倒是有点意思。” 信馆长想了一下说道:“这个东西难点在印版,据我了解县里印刷厂好像还没有印花机,你恐怕得去地区印刷厂试试。” 能做就好,地区远是远点,多费点功夫也没关系。 “不过有一个问题,地区印刷厂承接的都是地区宣传部门、出版社、报社、杂志社的任务,你要是个人去的话,恐怕不行。” 何平早有心理准备,“我先去打听打听,您知道地区印刷厂的地址吗?” 信馆长见何平执意要去就说道:“这样,我给你开封介绍信,地区印刷厂的车间主任高鹏飞也是我们平县人,以前跟我家是邻居,现在搬到地区去了,你去了可以找他先问问。” 何平赶感激的说道:“那真是太谢谢您了。” 离k县图书馆,何平看了看时间,已经过了上午九点。 刚才信馆长说平县到营城一天就两趟车,早上八点有一趟,下午两点有一趟,要是下午去的话恐怕不见得能来得及回来,还是等明天再去。 第二天一早,何平坐上了去营城的客车,这个年代最常见的那种带着大气包的老客车。 一车满满当当的人,挤得何平快要窒息了,久违的体验到了后世挤地铁的感觉。 客车开得不快,晃悠了一个半小时,何平下车时候感觉有点眩晕,没办法,车厢里的味道太销魂了,那叫一个味儿。 何平到了地区,基本就是一个睁眼瞎人生地不熟,只能挨个人打听印刷厂的地址。只能按照信管长给的地址挨个人打听,找了好半天才找到印刷厂的大门。 给门卫出示了介绍信,何平得以进入门卫室。 门卫大爷给何平叫来了车间主任高鹏飞,何平自我介绍是信守诚馆长介绍来的,见是熟人介绍来的,高鹏飞就把何平领进了厂内。 “我这次来主要的目的就是想跟贵厂合作一点业务,我们村办小学想印刷一批钢笔字帖,不知道贵厂能不能够承接?” 何平把字帖印刷的事情简单跟高鹏飞介绍了一下,高鹏飞听的皱起了眉头。 “哎呀,这件事情不太好办。小何,不瞒你说,我只是厂里的车间主任,业务方面的事我并不负责,也没有那么大的权力,这件事情你还得找我们厂领导才行啊。” 何平也不好再为难人家,他只能接着高鹏飞的话说到:“那能不能麻烦您帮我介绍一下厂领导呢?” 高鹏飞想了一下,勉为其难的说道,“好,我给你介绍一下,等会你们自己谈。” 说完他带着何平来到了印刷厂的办公楼,高鹏飞带着何平敲门走进一间挂着“副厂长”铭牌的办公室。 高鹏飞介绍的副厂长姓关,简单的介绍了一下何平来的目的后,高鹏飞便退出了关厂长的办公室。 高鹏飞出去后,何平把信馆长帮忙开具的介绍信出示了一下,说出了自己此行来的目的。 “小何同志,像你以私人名义来开展印刷业务,我们厂是没有办法承接你的印刷业务的。”关厂长看了介绍信后直截了当的说到。 小何平连忙解释道,“关厂长刚才我可能没说清楚,其实我是为我们队里的队办小学来联系业务的。我们希望印刷一批质量比较好的书法字帖用于教学。” “小何同志,我们营城印刷厂是直属营城地委宣传部的国有企业,你们队办小学要制作印刷品应该去找你们公社或者县里的印刷厂,这件事情我们是帮不上忙的。” 关敬业的态度很坚决,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 何平再三解释,但关厂长始终没有点头,最后何平只能遗憾的离开了。 走出办公楼,何平有些灰心,在印刷厂办公楼前面的花坛处徘徊。 这时花坛上正蹲着的一个抽烟的年轻人,看着二十郎当岁,一身装扮如果按现在的眼光来看的话称的上是时髦的。 这个点儿正是工作时间,满工厂看不到一个人,不是在办公室就是在车间,这个蹲在花坛上抽烟的小年轻就像是黑夜中的萤火虫一样显眼,何平凑了过去想探探这个小年轻是什么来路,万一能帮上忙呢。 “哥们儿,来根烟。” 小年轻斜撇了何平一眼,随手递了根烟过去。 “谢谢了。” 何平抽了一大口烟,吐出一口长长的烟圈,叹了口气,低声说道:“办点事怎么就这么难呢?” 一旁抽烟的小年轻见何平愁容满面,搭话道:“怎么的?兄弟有啥难事了?” “过来联系点业务,没办成。”何平做出不想说的样子,他的态度倒是勾起了小年轻的兴趣。 “啥事儿啊?跟我说道说道,闲着也是闲着,兴许我还能帮上忙呢。” 何平就一五一十他今天来的目的和遇到的情况跟小年轻说了一遍。 听完何平的话小年轻笑了,“哥们儿,你这是没找对人啊。” 第51章 普通工人梁跃进 “这话是什么意思?”何平问道。 “那姓关的是主管后勤的副厂长,你找他那不是问道于盲吗?” 何平恍然大悟,原来是这么回事,难怪姓关的拒绝的那么彻底,一点口子都没留。 “哎呀,幸好遇到了兄弟你啊,要不然我今天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何平做出庆幸的表情,恭维道。 小年轻听到何平的恭维,立马有些飘,“那是,你满这印刷厂打听打听,哪有我梁跃进不知道的事。” “看来我今天真是出门遇贵人啊!兄弟,能不能麻烦你帮忙打听打听这个事,看看能不能给操作一下?你放心,咱哥们不差事。”何平打蛇随棍上的说道,他深知天下没有的午餐,要想让人家帮忙总得有点表示。 梁跃进瞅了瞅何平,心想这哥们挺上道的,“我看哥们你也是个实诚人,咱俩今天遇上也是有缘。这么地,这件事你交给我,成了你给我50块钱。” 何平装作吃惊的样子,“50块?兄弟你这价可太高了,咱一个月工资才二十来块钱,你给便宜点,25块你看怎么样?” “不可能,你这打牌要饭的呢。”梁跃进高声道。 “不行不行,你这50块钱太高了,再给便宜点,老哥这是给公家办事,不挣什么钱。” 俗话说漫天要价,落地还钱。 两人费了一番口舌后,讲到最后见梁跃进脖子上青筋都出来了,何平知道价钱也差不多了。 最终把价钱定在了35块钱。 何平做出无奈的样子说道:“好,好。就35块钱,但是我要跟你说明白,35块是一口价,你得负责给我维护好印刷厂的关系。” “有我在,你就放心。哥们儿。知道我爸是谁吗?梁爱民,印刷厂你打听打听去,谁是一把手。” 原来如此,怪不得这梁跃进能够这么笃定办成这件事。 “哎呀,原来是厂长公子当面,失敬失敬,以后还得请兄弟你多照顾啊。”何平恭维道。 “既然认识了就都是朋友,什么事都好说。”梁跃进非常社会的说道,“对了,还没问哥们你贵姓啊?” “免贵,何平。” 两人又叙了长幼,何平比梁跃进大一岁。 “走走走,今天高兴,出去吃点饭。” 何平拉着梁跃就要到厂外面吃饭。 这个年头饭店是非常少的,而且都是国营饭店,服务态度非常恶劣,更有甚者还会有饭店内挂着“禁止殴打顾客”的牌子。 正巧印刷厂门口就有一家国营饭店,两人进去,梁跃进熟稔的跟服务员打了个招呼,一看就是这里的常客了。 别看人家国营饭店的服务态度不行,但是饭菜的口味和质量是没得说的。 几两酒下去何平还好,梁跃进就有点多了,一看就是量小瘾大的主儿。 酒精迅速拉近了两人的距离,开始勾肩搭背、称兄道弟。 梁跃进一个劲儿的说不能要何平的钱,何平哪里会把酒话当真。 最后梁跃进醉醺醺的拍着胸脯,大着舌头打包票道:“大哥,这事儿交给老弟你就放心,办不成这事老弟我提头来见。” 何平的酒量一向不行,但是也分跟谁比,跟丁爱国和老队长这两个老司机比那肯定是不行,但梁跃进这个喝了没几天酒的小年轻比,还是不怕的。 他此刻只是微醺状态,被梁跃进的憨态逗乐了。 “行啊,事儿交给兄弟你我放心,办成了哥哥我亏待不了你。” 一顿饭吃的宾主尽欢,梁跃进一步三晃的回了家,何平则是带着醉意登上了回平县的客车。 两人约定好三日之后何平再来印刷厂,那时梁跃进会告诉他业务联系的情况。 何平下了客车,取回自行车,一路晃晃悠悠的骑回家,到家的时候已经是下午4点多了。 一身的酒气,小柱儿还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何平,有些害怕,但还是非常懂事儿的去给何平打了热水,让何平洗洗脸。 何平借着酒劲儿,狠狠的揉了揉小柱儿的小平头。 洗完脸休息了一会儿,感觉清醒了不少,何平就去养鸡场看看。 正值傍晚,社员们都下工了,养鸡场的社员也是一样,负责值夜班的卫国叔已经到了。 其实养鸡场下午正常的交接班是每天的下午5:30,但是卫国叔每次总会提前半个小时。 何平调侃道:“卫国叔,今天秋芬婶子婶子也没当班啊,你咋来这么早?” “一天天的别搁这胡扯,没大没小的。” 现在卫国叔和秋芬婶子的的恋情在大队里已经已经是个公开的事情了,两人一个是久丧的寡妇,一个是常年的光棍,任谁也说不出闲话来。 至于秋芬婶子的老婆婆,自从上次闹过一回事之后也消停了不少。偶尔还是会和邻居传一些关于秋芬婶子和卫国叔的闲话,也没人会往心里去。 何平语带调侃的对卫国叔说:“卫国叔,准备啥时候和秋芬婶子办事啊?到时候别忘了告诉我,我给你们送份大礼。” 何平心想着卫国叔这种爱岗敬业的员工肯定不能亏待,年底评选优秀员工必须得有他的一份。 卫国叔嘿嘿直乐,没有接话。 “不是我这个当晚辈的说你,你跟我秋芬婶子年纪也不小了。抓紧时间赶紧把证扯了,再生个大胖小子,这一家人和和美美的多好啊。” “净拿我打岔。” “我这不是关心你们吗?要别人我还懒得说呢。” 何平和卫国叔说了几句话之后,韩兆军从孵化室出来了,“何平哥你回来了,有点事儿跟你商量一下。这眼瞅着就要入冬了,咱们鸡舍的取暖得准备起来了。” 何平一拍大腿,可不是咋的,差点把这事给忘了。最近净忙别的事了,连本职工作都没做好。 按照老财叔的预估,11月份养鸡场的第1批母鸡就会进入产蛋期,母鸡产蛋对于气温是有一定要求的,如果鸡舍内的温度过低的话,会直接影响母鸡的产蛋效率。 这可是关乎到养鸡场收益的大事。 第52章 崽卖爷田不心疼 韩兆军过来说这个事只是给何平提一个醒,养鸡场在最开始建设的时候已经考虑到了取暖问题,在鸡舍的北山墙建了一道长长的火墙,一头连着孵化室的火炕。 这个年代虽说有煤,但是煤炭票还是个非常金贵的东西,现阶段农村的取暖基本上还是靠柴火。 农村家庭的取暖材料来源比较集中,一是秋收时候的苞米杆子、高粱米杆子捆成捆,从地里拉回来摞在院里。二是山上砍柴或是捡树枝,煤炭或是蜂窝煤在这个年代还是城里人能够享用的奢侈品。 养鸡场的鸡舍有近千平方米,需要的取暖材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入冬前把取暖材料准备好不是一个小工程。 “行啊,这事我跟老队长说一下。得让队里安排劳力帮忙,咱们养鸡场需要的柴火也不是一点半点,光我们养鸡场这几个人弄不来。” 第二天小柱儿上学是何平送去的,何平的主要目的是想看看王校长的钢笔字帖母版写好了没有。 得知何平的来意,王校长略带骄傲的把一摞字帖母版交到何平的手上,“幸不辱命。” 这是他花了几天的时间,一笔一画工工整整的写下来的。 有了这些的模板,何平的心里有了底。 到了和梁跃进约定的日子,何平坐上客车再次前往营城印刷厂。 何平到了营城印刷厂,梁跃进正在门卫室等着他呢。 “这两天不见你小子怎么有点胖了?”何平开玩笑的说到。 “唉,生活过得滋润嘛,没办法。”梁跃进笑着道。 “我那事咋样了?” “我办事你还不放心?老弟出马一个顶俩,这点事不在话下。” 听到梁跃进的话何平心里托了底,“给我具体说说。” “我组织了几个人,到时候夜里给你加班做一下。要印多少随便说,你这边给出一下加班的费用就行。” 梁跃进一说,何平立马明白了这里面的弯弯绕,有些担心的问道。 “你这么弄没事?” “没事,放心,我都关照好了,厂里家大业大的这点损耗算什么。”梁跃进一脸的不在乎。 梁跃进费这么大的劲帮何平自然是有原因的,那天何平看到他在花坛抽烟的时候,他正在犯愁呢。他最近正在追厂里的厂花于佳佳,本来两人吃饭看电影进展得挺顺利的,可半路突然杀出个程咬金。 有个叫蒋爱国的突然对于佳佳发起了追求攻势,出手非常阔绰,没事就堵在厂门口给于佳佳送礼物,梁跃进本来快要到手的女朋友没几天就动摇了,开始和梁跃进保持距离了。 给梁跃进闹心的啊! 有心想找人收拾收拾那小子,可一打听说是营城地委的,瞅那出手的阔绰劲,家里条件肯定不差,这年头家里条件好的,那不用问,要不就是政|府的,要不就是国企的,他这点龌龊手段还真不太敢用。 硬的不行,那就只能来软的了。 于佳佳进厂还不到一年,每个月挣的钱都交到家里了,上下班都是用走路的,以前他俩聊天的时候于佳佳说过,就希望有一辆自行车。 梁跃进决心从这方面下手,他就不信一辆自行车砸下去,还砸不回美人的心意。 可问题是别看梁跃进是厂长的儿子,他挣得也是工人的工资,自己平时花钱又是大手大脚的,狐朋狗友一大堆,怎么可能攒的下钱,问周围借了一大圈,好不容易凑了一百出头,可离着买自行车还差不少呢。 给他愁的跑到花园去抽烟,正巧遇见了何平。 何平这件事说难不难,说简单也不简单,走正规渠道肯定是不好办的,他要是跟他爸说这件事,估计就是劈头盖脸的一顿骂。但他私下操作这件事没那么麻烦了,只要打通了关系,对他来说这钱就是白捡的一样,毕竟当了这么多年的厂长儿子,在印刷厂里这点面子他还是有的。 好歹也是三十多块钱,不比他每次倒卖厂里的物料挣那三块五块挣得多吗。 再说了还能给兄弟们弄点加班费,不要太美呦。 何平瞧这梁跃进一副崽卖爷田不心疼的样,心里倒是不担心,这厮一看就是个惯犯,即便出了事也有他老爸兜着,为了自己儿子他也得把事情给压下来。 他担心的是另一件事,硬笔字帖这件事操作几乎没有什么技术含量,唯一的字帖母版也交到了梁跃进一伙人的手里,他不得不防一手,现阶段还没什么,因为谁也不知道这字帖印刷出来后销售效果会怎么样,除了何平这个在后世见识过庞中华老师和田英章老师风采的人。 万一梁跃进一伙人眼红,完全可以抛开何平单干,到时候何平哭都没有地方。 想到梁跃进的身份,和他组织起的这伙人,要是能把他们拉过来的话,不仅能防患于未然,说不准还能成为很好的助力。 心中定计,何平故作感动道:“兄弟,帮哥哥的忙不能让你担这么大的风险。老哥也不瞒你,这个买卖说是队办小学的,其实里面也有哥哥的一份。这又让你们厂里又出钱又出力的,我哪好意思啊,你看这样行不行,我这钢笔字帖印出来也是用来卖的,到时候你们可以拿着我的货出去卖,货款你们也不用交,卖出一份去我给你们三毛钱的利润,你看怎么样?” 何平之所以给梁跃进这么高的提成也是有自己的考虑的,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钢笔字帖这种东西本身没什么技术含量,能不能卖得好全靠渠道,梁跃进他们如果能卖的动的话,对何平来说是有百里而无一害的。 现在可没有什么压货款一说,无论是市场还是工厂,那向来都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的,买卖交易你想先拿货后交钱,门都没有。 这卖出去一份就净挣三毛钱,自己还不用垫货款,上哪找这样的好事去? 梁跃进立刻喜出望外,看着何平就像看财神爷一样,“大哥,你真是我亲大哥,以后我就是你亲弟弟,有啥事你一句话。” 梁跃进的反应让何平意识到一件事,那就是后世那种先赊货,卖出去再交货款的方式对现在的人来说是一件多么有吸引力的事情。 第53章 印刷完成 何平比较庆幸的是这个年代的人的思维还停留在计划经济的时候,没有形成后世见钱眼开的商业思维。用加盟卖货的方式搞定了梁跃进这个隐患,找了梁跃进这么个合作伙伴也不知道是福是祸,走一步看一步,就目前来看自然是利大于弊的。 梁跃进找来的都是他从小一起长到大的发小,只有一位姓周的老师傅,是因为家里儿子要结婚,不得已才出来接点私活的,算上梁跃进一共五个人。 何平先是拉着众人到厂子外面的国营饭店吃了顿饭,想让马儿跑得快,那就得让马儿吃饱。 因为晚上还要加班,所以大家都没喝酒。 何平把字帖的母版交给周师傅,跟着去车间看了一会儿,发现自己也看不懂,就拿着介绍信上外面找了个招待所住下了。 周师傅给何平算了一笔账,按照何平的要求,一张钢笔字帖的成本怎么也要合到1分5厘。 何平算了了一下,按照小学阶段学生常用汉字有3000个,其中需要会写的不超过1300个。现在的田字格本。都是16开的,一张纸上就是130个字,加上常用偏旁部首两张,一套钢笔字帖12张正好,这样算下来一套字帖的成本就是1角8分钱。 何平计划先印刷一千套钢笔字帖,总的成本价就是180元。 当然了,这笔钱是算在工厂的损耗里的。虽然不是出于何平的本意,但这种损公肥私的事情,何平是不打算常干的。这个成本和何平原本预估的成本差不多,要知道现在都钢笔字帖的成本不过两三分钱,书店卖才不过6分到1角钱之间而已。 现在的钢笔字帖更适合初中以上年纪的学生来练习,因为其内容多是文字描述和文字构造描摹,靠的是个人的理解能力。 但何平的这套字帖不一样,字帖上的凹槽为的就是让小孩子临摹方便,书读百遍其义自见,让小孩子通过不断的临摹形成肌肉记忆,从而达到练字的目的,非常的简单方便。 何平打算把零售价定在1块钱,他并不担心钢笔字帖的销路问题,什么年代都不缺为了孩子教育舍得花钱的家长。别看这一块钱都相当于一个普通人一天工资了,但用这一块钱买了钢笔字帖就能让你的孩子从此写得一手好字,你就说这钱花得值不值? 现在基本每个公社都会有公社中学,小学就更多了,一个公社至少要有3~4所小学。平县的的总人口80万,保守估计中小学人口数量至少有2万人。哪怕这其中只有110买他的字帖,那么也是2000套字帖的销量。 定价一块钱也不是他心黑,成本1毛8分,分给梁跃进他们3毛,剩下得才是何平和丁屯小学的收入。这其中何平只想把自己的投资收回,但何平担心的是这年头可没有什么专利保护,字帖的生意可以说是一本万利,只要是有心人想做,根本拦不住,更可怕的是这年头私人小老板虽说有但一来胆子小二来本钱少,根本成不了气候,最令何平担忧的是国营厂子介入其中,到时候字帖的生意能做多长时间,赚多少钱可就不是何平说了算的了,能利用先发优势吃个盆满钵满自然是最好的,所以定价还是要高一点。 这也是何平为什么没有掺和在其中的原因,第一是因为他知道最近几年政策反复的厉害,他这时候小打小闹的挣点钱,即便有人注意也不会拿他怎么样,可要是真的没心没肺的做大做强,傻子瓜子可就是摆在他面前的前车之鉴。 第二是没有这个年代没有知识产权的意识,字帖的生意一旦火爆起来,何平可不想和有背景有资金的国营厂子在一片蓝海中打生打死。 他的初心就是帮助丁屯小学改善教学环境和师资力量,能赚得多自然更好,赚不到钱他也不心疼。最重要的是不要暴露自身,字帖这门生意和养鸡场不一样,养鸡场不论怎么说都是集体企业,字帖的生意真要查那就是投机倒把,在这个年代做生意必须要苟得住,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周师傅预估了一下,从影印开始他们这一千套字帖怎么也要花两天的时间才能完成,何平也不着急,那就再这住两天呗。 拿着介绍信到旁边的招待所开了个房间,美美的睡了一觉。 第二天中午,梁跃进睡醒了就来找何平。 昨天晚上印制母版耽误了不少功夫,只生产了两百套字帖,今天晚上大伙准备加班加点的把剩下的八百套字帖印完。 何平也不着急,还没到工厂下班时间,也不能开工,他让梁跃进找来人买了副扑克牌,教他们玩斗地主。 现在还没有斗地主这种棋牌玩法,梁跃进一玩就感觉非常新奇,几人一直打到工厂下班也没尽兴。 何平见时间到了,怕耽误事,散了牌局,又请大家吃了顿饭,晚上继续开工。 一千套字帖花了两个晚上终于印制完成了,制作封皮包装的时候何平才忽略了一件事,字帖名字还没有起。 后世有个庞中华,王校长叫王中华,跟中华有缘,字帖名字干脆就叫王中华钢笔字帖。 封皮弄好,梁跃进他们找来纸箱子,一千套字帖整整装了两大纸箱子,大几十公斤重。 何平给梁跃进他们留了一大箱子,梁跃进他们身在地区,如果顺利的话字帖的销量应该是不差的,何平特意花了半天时间给梁跃进他们写了一份销售用的宣传文案,这是他一开始就想好的。跟梁跃进他们强调卖货的时候一定要注重强调方便、速成,总之就是买了一套钢笔字帖就是拥有了一手好字。 这都是跟后世的卖家们学的,何平相信用在现在的人身上效果应该会不错。 何平记下了印刷厂门卫室的电话,现在交通毕竟不发达,一来一回就是一天的功夫,还是打电话方便一点,这样何平只需要跑到公社就可以了。 何平在梁跃进的帮助下费劲巴力的把字帖搬上客车,返回平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