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箓》 第一章 白骨花旦 月上柳梢头, 人约黄昏后。 黯淡的残阳挂在西边,和东边的细细月亮交相辉映。 叮叮! 西城口走进一个持幡的道人,他年岁不大,穿着一套灰黑色的道袍,腰间挂着一个饮水葫芦,正随意的踱步走着。 许道,便是这个少年道士。 他面颊清瘦,皮肤微黄,但眉眼却是极为清秀,许是还没张开。 许道张头四顾,打量着县城中的景色。他刚刚下山历练完毕,正在赶路回山,此时途经此县,便进来留个宿。 进入城中,许道发现四周人声鼎沸,车水如龙,许是十里八乡的百姓都聚拢过来,在参与这一场夜市。 四处打着灯,东边有个妇人在卖甜豆花,白嫩丰腴,闻着味儿就口齿生津;西边有说书唱曲儿的,只是还没有正式开始,正喝茶吊着嗓子。 许道看着眼前夜景,目中略恍惚,忽道:“已十五年没见矣。” 许道非是此世之人,穿越至今已有十五年之多,其中十三年浑浑噩噩,只是个足不出村的农家子,直到父死母亡,他大悲之下才打破了胎中之谜,找回前世记忆。 但即便是后来进了道门修行,门中阴森,他也还没有见过如此热闹的夜景。 许道心中的兴致被勾起,他干脆把手中的幡布杆子卷起,往肩膀上一扛,兀自在集市中游玩起来。 南边有一个围着油布,简陋搭出的小戏台。 四周的人纷纷围观,抢占座位。许道感到新奇,也混在人群中往那戏台子一同挤去。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走到戏台附近,许道抬头一瞧,忽地发现台上蹲着一只猴子。猴子正摇头晃脑,敲着锣、打着鼓,口中居然还唱着歌,令人惊奇! 不多时,伴随着猴子的锣鼓声,一个身着红装翠袄、头梳流云发髻的小花旦,正掩面从台后款款走出。 小花旦言笑晏晏,脸蛋绯红而精致,一亮相就惊艳了四周的人。 “好个俊俏的女娃娃!”台下一时响起拍掌声。许道也夹杂在其中,期待的拍起掌。 小花旦走出,身段苗条,先是娇滴滴的冲大伙行了一礼,然后不唱曲词,伴着猴子的歌声,在戏台上翩翩作舞。 其舞蹈灵动,身姿摇曳,落在戏台上宛如风中柳絮,来回飘逸无比。霎时间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好!”待舞到妙处,叫好声炸起。 许道和周围的人都睁大了眼睛,期待着小花旦接下来的表演。 但听见四周沸腾的叫好声,小花旦的脸上却露出了诡异的笑容。 她的眼神陡然变冷,身子一转,身上两只玲珑水袖顿时齐肩掉下,两只光溜溜的手臂露出。 但出现在众人眼中的,不是白皙嫩滑的肉臂,而是两只白森森、无半点血肉的白骨,一节接一节。 咔咔、惨白的骨骼随着小花旦身体的转动,继续摇摆不停。 台上的小花旦,竟然是个怪物骷髅,两臂均是白骨! “咯……”眼前这一幕,令大部分人的喝彩声像痰一样卡在了嗓子里面。 “妖怪?”许道瞧见此景,也是微怔,他连忙伸手入袖中,捏出一张符纸在自己的双目上一擦而过。 噗!符纸擦过,无风无火便燃烧,刹那间就变成了一团飞灰。 许道随手搓掉手中的纸灰,眼睛微亮,立刻眯眼往小花旦瞧去。 令他诧异的是,小花旦身上并没有妖气鬼气,一点也无! 与此同时,现场气氛变得诡异。许多看客的脸色纷纷大变,还有部分人的高呼:“白骨精!是白骨精!” 有人听见这三个字,顿时面露惊恐,拔腿就要跑,但是因为四周的人多,一时竟难以走脱掉。 “妖怪!”还有人狂热的叫起来:“打死白骨精!” 现场开始混乱,只有许道自始至终的坐在凳上。他听见四周人的高呼,皱眉思索起来。 正当众人半是惊慌、半是狂热时,一个道人带着两个壮汉从台后走出,突地提气喝到: “肃静!” 这道人身形魁梧,满脸的麻子,面容极为凶恶,他手中拿着一条皮鞭子,站在台上打了个喏,大声说:“诸位勿慌!贫道乃是拿了官府度牒的道士。” 麻脸道人指着台上的小花旦,厉声说: “此女正是白骨精,擅长吸人阳气、害人性命。在贫道降服她之前,这妖怪就已经害了一家老少五口人性命……” 听见麻脸道人的话,现场众人半信半疑起来。但许道听见了,脸上却露出冷笑。 烧了开眼符咒,许道一个时辰之内能视鬼查妖,他没有在小花旦身上看见妖气鬼气,反倒是在麻子脸三人身上看见了浓浓血光! 血光者,一经出现,就代表此人七日内杀过人,遭人死后怨恨。且血光越浓,则代表此人杀人越多,或者手段越残忍。 许道望向小花旦,发现小花旦依旧笑着,但是眼睛里满满的死寂和麻木,活像木偶一般。 相反的是,麻子脸三人则手持皮鞭、铁索,趾高气昂,大声夸耀自己,大声谴责小花旦,令围观的看客又惊又愕。 见此一幕,许道忽地明白过来。 世间有一类人行走四方,靠偷盗孩童、坑蒙拐骗为生,无所不用其极。 此类人在乞儿群中常见,他们会将偷来拐来的孩童残害成四肢残废的怪物,然后用以卖艺、讨钱,手段极为残忍,丧尽天良! 而台上的麻子脸三人,多半就是这种人! 当即,许道眼中露出冷意,立即想出手打杀掉麻子脸三人。 须知在许道十三岁时,他父死母亡,也曾被恶人联手偷卖过!幸亏他当时刚好觉醒了宿慧,这才转危为安,更因祸得福,入了道门。 谨慎起见,许道没有立刻动手,而是不动声色的观察起来,辨认四周的人员布置。 麻脸道人在台上继续胡诌,还拉起小花旦,走下台让大家伙近距离瞧,近距离看。 有胆大者伸手一摸,顿时惊呼:“真是骨头!” 渐渐的,台下人都露出惊奇模样,争相瞅看所谓的“白骨精”。有好事者起哄: “道长再令这白骨精跳一曲!” 麻脸道人听见,脸上喜说:“善!” “诸位以功德钱投打这白骨精,等打到她吃痛了,她就会为大家跳舞。” 听见麻脸道人的话,台下稀疏有几人往台上扔了十来枚钱币。 小花旦“白骨精”被众人的钱币砸中,不言不语,也不起舞。但旁边的麻脸道人狠狠抽了她一鞭子,她就又笑着款款跳起舞来。 众人见白骨精果真又跳起舞来,纷纷投掷以钱币,叮当掉的满台都是,让旁边的麻脸道人更是开心。 渐渐的,众人都沉浸在猎奇、狂热的气氛之中,满脸嬉笑怒骂。 “跳、跳!妖怪快跳!”有人笑到。 有人一边喝到:“打死这白骨精!”一边用力打出钱币。 这笑声、叫喊声传入许道的耳中,令他感觉聒噪不已。此时他已经观察完毕,没有发现不妥的地方。 心中一冷,许道便要动手。 突然,旁边有人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嘿!小道士。” 是两个二流子模样的人,嘟囔到:“你也抓来几只白骨精给俺们瞧瞧啊!哈哈哈!” 这笑声戏谑刺耳,但许道并没有生气,他挑了挑眉毛,反而笑着回答: “可。” 两人发愣,没等他们反应过来,许道就将手里的幡杆掷向戏台,砸在了那道人的脸上。 “谁!?”麻脸道人一声惊呼。 许道从人群中站起,大声喝到:“兀那道人,你那白骨精是假的。” 四周人声嗡嗡,许道修身长立,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未等道人回话,他又一摆道袍,指着台上的麻脸道人,笑问: “可想见见真的白骨精?” 第二章 骷髅道兵 “谁?”麻脸道人被许道用幡杆砸中,大怒不已。他扫视台下,目光立刻落在了许道的身上。 麻脸道人看见许道面孔稚嫩,不过十五六岁,身上还穿着道袍,顿时一愣。 此一幕发生,小花旦停止跳舞,四周人议论起来:“这小道士是谁、敢这样对道长不敬!那可是降服了妖怪的高人!” 还有人质疑说:“台上白骨精是假的?”……议论纷纷。 许道站在人群中,宛如鹤立鸡群,他淡定的承受着四周或愤怒、或惊愕、或质疑的目光。 麻脸道人听见许道的话,顿时暗骂到:“哪来的小兔崽子!” 他目光惊疑的望着许道,琢磨着许道到底是如何瞧出破绽,又或者只是在砸场子,吓唬他? 不过麻脸道人还是立刻喝到:“呔!小子,胆敢信口雌黄,砸我场子!” 他指着一旁的小花旦,大声质问:“你可问问在场的诸位善客,这白骨精身上的骨头可是作假?” 现场有人抢着说:“我摸过!是骨头!” “是人骨头!”许多人都大声回答。 麻脸道人听见现场的回答,心中放心下来,他身旁的一个壮汉立刻冲许道说:“无知小儿,还不快快跪下,向道长道歉!” 许道听见,不为所动,问:“骨头是真的能代表什么?” 麻脸道人听见,面上顿时冷笑起来,他发出大笑声,走到小花旦身旁,一把扯下小花旦身上的衣物,只留一件肚兜。 嗤!小花旦白皙精致的肩膀、脖子、锁骨,顿时出现在众人眼中,惹得在场不少人惊呼,纷纷瞅看。 “诸位且看!”麻脸道人吆喝着。 只见两只白骨手臂非是粘在小花旦的肩膀上,而是货真价实的从肉中钻出,好似两只胳膊只长出了骨头,还没有长皮肉。 同时,小花旦的肩颈处、锁骨处也都斑驳不已,白骨露出,和皮肤形成了鲜明对比。 更加关键的是,小花旦身上没有一处脓疮,更没有腐烂的痕迹,肌肤白皙绯红,居然有种惊艳美感。 白骨和血肉交错纵横,给现场的看客带来极大的震撼!不少人或者捂住嘴巴,惊愕不已,或者暗中吞咽口水,偷瞥小花旦的身子。 麻脸道人趁机说:“这白骨精食人不少,躯壳已经长成大半,若是再食几人,皮肉衍生,便会和活人一般无二。” 他趁机嘿嘿冷笑:“到时候,此獠藏于人中,便再难降服。且白骨精善于魅惑,能吃人于无形之中……” 听见道人这话,现场人无一不惊恐,纷纷呼到:“道长大法力!” 许道没有出声,他定睛望着小花旦,发现对方虽然笑着,但是眼神麻木不已,满是绝望。 周围响起对许道的喝骂:“小杂毛装什么高人!毛儿都没长齐……” “哈哈哈!”许道身边那两个无赖也拍腿大笑,说:“小道士装大尾巴狼!” 麻脸道人这时喝到:“兀那小子,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许道听见,平淡的说:“小姑娘身上没有妖气,也不是白骨精,而是被人削了皮肉才变成这样。” 许道又指着麻脸道人,说:“此人七日内杀过人,周身血光浓郁,非是善类,多半便是他所为!” 麻脸道人听见许道的话,和身旁两个恶汉心中都一惊,不知该如何回答。但四周人没有一个人相信许道,不断有人呼到:“黄口小儿、黄口小儿!” 麻脸道人和身旁两人对视一眼,眼中都露出凶光,道人立刻义正言辞的说:“兀那小子,凭空污我清白!你可有凭证?” 两个恶汉顿时从台上跳下,往许道挤来。其他人也纷纷让道,说:“没证据可别瞎说话,会见官的!” “证据呢!” 许道听见道人和周围人的话,将手放入袖中,他淡定的看着麻脸道人,说:“证据?” 此时道人的两个帮手已经走到许道身前,伸手便要抓他。 许道面上一笑,他的右手从袖中拿出,指尖正捏着两张黄纸,纸上符文血红。 许道轻轻一弹,“这便是。” 噗!黄纸自燃,突然放出两道惨白惨白的火焰,掉在了两个恶汉身上。 呼!白焰无风便长,倏忽间便裹住了两个壮汉全身,灼烧起来。 “啊啊!”两声惨叫响起。 明亮惨白的火光照耀在周围人群的脸上,一时间将所有人的表情凝固住。 苍白色火焰烧着两个恶汉,诡异的没有温暖,但是他们在火焰中,头发、五官纷纷融化,皮肉和衣服一起啪嗒掉下。 眨眼睛,两个恶汉身上的血肉就掉干净,变成两具白森森的骨架子。 此时,四周一片寂静。 许道淡定的站在两具骷髅架子身前,手中掐诀,“敕!白骨道兵听令。”两具骷髅架子闻言,身上的鬼火收缩,变成了头骨中的两点白焰。 咔咔!它们踩着泥泞的血肉,当即朝许道跪下,俯首称臣,下颌骨嘎嘎作响。 “妖、妖怪!” “啊!白骨精!鬼啊!”压抑了几息,终于有人大叫起来,面露惊恐。 所有人都恐惧不已,眼神发直,牙齿不停的打颤。许道身旁的两个无赖更是瘫在了凳子上,两眼发白,被吓得昏死过去。 夜空中刮来一股冷风,许道背手站着,衣摆微飘,鬼气森森。他环顾四周,笑着露出牙齿。 许道指着身前的两具白骨骷髅,冲戏台笑吟吟说:“我这才叫白骨精。” “啊啊啊!妖道!”霎时间,四下惊恐,所有人神色仓惶,被吓得屁滚尿流,连滚带爬的都要逃走。 与此同时,麻脸道人也一脸呆滞的站在台上,两股战战,浑身像是抖筛子似的在发颤。 在道人恐惧的目光中,许道带着两具白骨骷髅走出座位,一步步走到了戏台上。 众人眼见着许道没有理会他们,只是盯着麻脸道人,一时心中又惊又喜,庆幸至极。 咔咔!白骨骷髅走上戏台,像是抓小鸡一样抓住僵住了的麻脸道人。 这时道人才惊醒过来,立刻恐惧的大叫:“道长饶命!道长饶命!” 他想要跪下磕头,但四肢双手都被白骨道兵抓着,只能像待宰的猪狗一般,在骷髅手中垂死挣扎,拼命求饶。 许道笑看着他,从袖中捏出一张黄纸,再度问:“可想见见真的白骨精?” “想!不……不想!”麻脸道人惊恐,话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他脸色惨白,当即呼到: “道长饶命!我有宝物送上……” 第三章 采生割折 可许道压根没在意他的话,嗤笑一声,便轻弹符箓,将一道白焰打在对方身上。 “不!啊啊!饶……”麻脸道人表情一僵,目中绝望。 哗啦!他全身开始抖动,惨叫中五官融化,身上血肉顿时掉落了一地。 咔咔咔! 霎时间,又一具新鲜的白骨架子出现在许道面前。 小花旦站在一旁,她呆呆的看着眼前这一幕,眼神中已经不再是麻木。 “敕!”许道烧死了麻脸道人,掐了个诀,让道人变成的白骨骷髅也拱卫在身边。 处理完麻脸道人,许道低头正要捡起地上的幡杆,忽地发现对方血肉中有张符箓样的东西。他心中念头一动,令身边的一具骷髅将其捡起。 是一张黄纸,普普通通,长约九寸,宽约两寸,和用来画符的符纸差不多。许道瞧见无甚异样,大胆接过,在手中摩挲起来。 符纸表面粗糙,摊开一看,正反两面写有密密麻麻的蝇头小字。 许道扫视了一下,眼神变得微冷。 这符纸上居然记载了一方秘术,唤名“采生割折”。 这是一方用于捕杀生人,折割其肢体的邪术,尤其以孩童为重,或取其五官脏腑等用以合药敛财,或制造畸形怪物博取他人同情敛财。 符纸反面还写有麻脸道人的施术心得。 他家传此术,尝试过多次,虽然合药失败,但也摸索出了制造畸形孩童、白骨精、毛孩狗孩等手段。 看到这里,许道扭头,想要找到之前在台上唱歌的那只猴子。但他扫视几眼,并没有发现对方的身影。 除了以上两种,符纸上还写有将童子长年养在罐中,只放出脑袋和在罐底留出排泄的小孔,由此童子便能多长脑袋,少长躯体,不长四肢,渐渐的变成“大头鬼”一类的畸形怪物种种…… 许道手持采生割折秘术,通篇看完,心中默然。 此种邪术,应是从某一道门之中流出,或是由某种秘法篡改得来。方法不足为奇,奇怪的是此术专用于残害无辜,折磨生人,仅为敛凡俗之财而已。 许道摇头,他想了想,将符纸暂时收入袖中。 许道自是不会用此术去害人,也不屑于去记下其中恶毒的手段,但纸上的一二疗伤秘药,却是值得他记下。 此时不便于抄写记忆,等之后记下了再毁掉。 收好黄纸,许道发现四周一片混乱,看客们逃走的逃走,瘫倒的瘫倒,现场哭声、喊声、推搡声不断。 所有看向许道的目光,全是畏之若鬼,惊惧不已。 唯有小花旦,她翘首望着许道,模样呆呆的,脸上也没有恐惧。等许道看向她时,她还娇滴滴的欠身,脸上露出一道娇媚的笑容。 许道看着她,却是暗自皱眉起来。 眼前小花旦的情况,活命不愁,但手臂唯有道术才能治疗。可许道自己只是个道童,手段有限,也无能为力。 “罢了。”思来想去,许道心中一叹,又皱眉想到:“如何安置此人?” 恰在这时,有个人影居然畏畏缩缩走到了戏台前。许道抬眼一看,发现个衣衫破烂、头发花白的老妇。 妇人身上并没有妖鬼气,也没有血光。她战战兢兢的望着台上,没有看许道,而是神色紧张的盯着小花旦。 老妇人犹豫再三,口中试探问:“囡囡?”猫叫一般。 但小花旦一听见声音,顿时身子一颤。她看向台下的老妇人,双目忽地流下泪来。 小花旦张开口,想说话,但口中说不出一个字,只是能发出咦啊声。 但仅仅是听见这咦啊声,老妇人就激动起来,她难以置信、震惊又害怕的望着小花旦,又叫出一声:“囡囡?” 小花旦泪流两颊,浓妆早已经花掉,她呜咽着点头,迟疑的朝前走出了两步。 “啊!”妇人见此,尖叫着,跌跌撞撞的朝许道和小花旦奔来。 她冲上戏台,视许道和三具骷髅为无物,一把抱住小花旦,立刻撕心裂肺的哭起来:“囡囡、娘来了!娘来了!” 这一幕不仅让许道微怔,也让四周的其他人且惊且愕。 忽有人颤声说:“那是祥林婆,她七年前在外地丢了女儿,便疯了。” 还有人喃喃说:“祥林婆的女儿要是还在,应该和这小花旦一般大。” 闻言,妇人的哭声更大,小花旦也紧紧的靠在对方身上,双目流下泪来。 “娘终于找到你了!” 听见祥林婆的这句话,剩下的人都目中恍惚,似乎明白了什么。 原本惊叫不断的现场,又诡异的安静下来。 等众人再度回过神来,想要寻找许道的身影时,却发现许道早已经走下戏台,正往城外走去。 许道杵着算命幡杆,摇头晃脑,他身后有三具白骨骷髅亦步亦趋。 众人听见有唱词声响起:“祸福无门,惟人自召。善恶之报,如影随形。” “算命咯!” 老妇人惊醒,立刻痛哭着朝许道离去的方向磕头不止,“多谢、多谢道长!” 不一会儿,许道身影便消失在夜色中,词声也被风吹散。 留下的,只有小花旦身旁的些许凡俗银两…… ———————————— 出城继续西行。 许道杀了人,不方便在城中过夜。他领着三具骷髅,在一个山坳坳处找了个背风的林子歇息。 打发三具骷髅替自己守夜,许道生了一堆火,独自盘坐在火堆前。 闲来无事,他拿出从麻脸道人身上摸来的符纸,默默记起来。 修道以来,许道虽然境界低微,只是个胎息境界的道童,但记忆力也不是普通人能够比较的,只是默读几遍,他便将该记的东西全部记下。 记忆完毕,许道捏着符纸,轻轻一弹。 呼!符纸飘入火堆之中。 但诡异的事情出现了,符纸并没有立刻烧起来。 “咦?”许道微怔。 更令他惊讶的是,纸上字迹居然扭曲蠕动起来,慢慢的脱离符纸,像蝌蚪游动一般游动在半空中。 紧接着,符纸上空三尺处出现了一个墨团。墨团继续翻滚蠕动,变化多端,有组合为一个“采”字的迹象。 许道看见这一幕,目中惊愕。 他紧盯着墨团,脑中念头翻滚。隐隐的,他感觉眼前的墨团有点熟悉。 忽地,许道眼帘一抬,目中难以置信: “符箓种子!?” 第四章 符箓种子 墨团翻滚,采、生、割、折四字不断浮现,隐隐显现,露出一种古朴的意味。 许道怔怔看着,脑中思绪万千。 忽地,墨团隐现中骤然崩溃了,被风一吹,疏忽消失在空气中,好似从未出现过。 许道见此,目中微急,他直接伸手往火堆之中抓去,但是扑了个空。 “嘶!”许道的手指被火焰舔舐一下,痛苦顿时传入他脑中,令他从激动的情绪中惊醒过来。 眨眨眼,许道确认墨团已经彻底消失,他深吸一口气,索性闭上眼睛,开始平复起自己的心神。 许道在心中默默想到:“没错,刚才那墨团凝结的字符,确实和道书上记载的‘符种’颇为相似,没有看错……” 何谓“符箓种子”? 天地有纹路,道人们观摩天地,俯察规则,感悟雷电风雨等各般神奇,最终临摹成文,能记于脑中,写在纸上,炼入器物中……始有法术、符咒、法器等物。 若是道人将一门法术修炼至大成,彻底参悟法术奥秘之后,法术自凝,能于脑中具现出一道纹路。 此纹路便被称作“符文种子”,也叫“符箓种子”! 符箓种子一旦凝结,将会终生烙印在道人的魂魄中,产生种种妙效。 其一便是能让道人时刻不停的运转法术,瞬息而发,毫无滞怠,同时也不会再有额外的真气损耗。 若是道人想要依此画符,其画符的成功率更是能够超过一半! 而与之相比,未凝结出符种的道人,每每施法、画符,都必须先在脑中观想出相应的法术符文,然后才能搬运真炁,施展法术。 此种施法过程费时费力,真气损耗颇大,并且若是观想出的法术符文有误,轻则法术失败,重则法术反噬。 如果将道人施展法术比作写字。 未凝结符种者施术,犹如运笔写字,费时且有笔误的可能。 而凝结了符种的,则如在用雕版印刷,且快且方便,两者不可同日而语。 但是符种难得,每一门法术想要修炼到能凝结出符箓种子的地步,不仅需要道人耗费偌大苦功,日夜揣摩、练习,时间数以年计;更需要道人天资聪慧,甚至性情也要和这门法术相契合。 好比许道,他修炼三年,依旧未能将一门法术修炼至凝结符种。他的同门师兄弟,也几乎如此。 许道修行的法术唤作“太阴月华吐纳法”。 此法能让修行者在夜间引动月光,以口鼻吞吐之,纳入体内打磨消化,进而能壮大真气,滋润魂魄。 对于此法,许道早已经熟稔,但远远达不到能凝结出符箓种子的程度,仅仅算是小成以上。 想到这里,许道在心中幽幽一叹,想到:“许是太过于执着,以至于魔怔,出现了幻觉?” 他之所以执着于凝结符种,是因为符种的凝结不仅和施展法术有关,也和修行息息相关! 须知仙道修行,有胎息、炼气、筑基、金丹、元婴……种种境界之分。 其实质在于涵养真气,以真气滋养魂魄,进而勾动三魂七魄凝成阴神,最终不断的蜕阴化阳,以至于阴神成就阳神,长生不死,拔宅飞升! 其中胎息是第一步,是入道之始,道人在丹田中蕴养出真气即是。 而炼气是第二步,也是仙道的一扇大门。通过此门者,才算是真正的踏上了修仙道路,被称作“道徒”。 未过此门者,不过是修仙道路上的一介童子,蹒跚学步而已。其无法驱使法器、不能对外施法、难以炼制丹药……寿数也不可能达到天年一百五十,被称作“道童”。 许道现如今,便处于胎息境界,是一名道童。 他蕴养真气、壮大魂魄已经近三年,朝思暮想着都要能阴神出窍,真正踏入炼气境界! 但时至今日,即便他已经能用真气勾动魂魄,变作成阴神,但他依旧不敢让阴神从泥丸穴遁出,脱离肉身在外。 因为胎息突破至炼气,最大的关隘不在于魂魄凝成阴神,而在于阴神凝结后,能否常驻于肉身之外! 须知人之魂魄脆弱无比,必须有肉身的保护和滋养,即便是用真气勾连三魂七魄凝成了阴神,也很可能是风吹不得、雨打不得、火烧不得。 若是当真不管不顾的离体而出,有可能肉身的一口呼吸,便能将真气吹散,导致阴神崩溃,魂飞魄散,令道人就此一命呜呼掉。 此谓“阴神出窍,一去不复返”。 许道如果想要阴神出窍后,阴神不崩溃,要么他的真气生生不息,每每被消磨掉都能及时的生长而出,要么真气刚强坚韧,有异效,不惧普通的消磨…… 如此,魂魄才能被真气紧紧的护住,化作阴神常驻肉身外,进而能行走自如,承受日月精华的洗练,吞吐天地灵气,是谓“炼气”。 而如果他能将“太阴月华吐纳法”修炼至大成境界,衍生出符箓种子,种在魂魄中。 等阴神出窍时,太阴月华吐纳法便可自行运转,令其真气生生不息,使得阴神不至于崩溃。 许道想到这里,心中顿时生出波澜。 “传闻天地间有符文可以直接采来,种在魂魄中便成了种子,能施展法术……” 许道睁开眼,暗道:“话说采生割折这等邪术,怎会有天生符种出现?” 他往火堆之中看去,忽地眼帘一跳。 只见在红彤彤的火炭上,扔进去的那张符纸依旧完好,没有半点要烧起来的迹象。许道见此,连忙用木棍将其拨了出来。 拨出后,他伸手摸上去,发现符纸仅仅温热,反复翻看数遍,依旧没有发现符纸有任何一处损坏的地方。 唯一变化的,便是符纸上原来写有的蝇头小字消失了,消失得一干二净,整张符纸变成了一张空白符纸。 许道仔细摸着,发觉手中符纸无论是从材质、色泽光泽,还是重量上,都和普通黄纸无甚区别。 淡黄色的,略粗糙,远比不得一些用玉石皮毛等制成的高档符纸。 许道见此,不悲反喜,立即想到:“宝物自晦!” 第五章 无字符箓 “那麻子脸居然没有诓我,他当真有宝物!” 许道捏着空白的符纸,思忖着刚才将其扔进火堆中出现的一幕。 原本写满字迹的符纸一被火烧,其上的文字便渐渐从纸上脱离,有融合为符种似的迹象。 许道心中出现一个猜想,他思忖片刻,心中又惊又喜。 若是真如他所想的那样,眼前的符纸当真可谓是一方秘宝,能助他得道成仙! 不由的,许道心中居然还生出些许担心,唯恐自己空欢喜一场。但察觉到了这一点,他顿时哑然失笑。 许道将这点担心抛之脑后,心想:“一试便知!” 当即,许道清扫地面,将无字符箓抚平放在地上,以石块压住。然后他从随身的褡裢中依次掏出朱砂、符笔等物,一一摆放在身前。 拿出东西,许道并未立即开始画符,而是先盘膝坐着,平心静气起来。 他在心中默念太阴月华吐纳法口诀三遍,紧接着叩齿七遍,再以双手摩挲温热眼帘九遍……如此反复,约莫一刻钟后,许道方才睁开眼睛,从葫芦中倒水,研磨朱砂,准备画符。 提起符笔,许道略微沉吟,他持笔微闭眼眸,先在脑中观想着一轮明月,月白如许,朗如中秋之月,有桂树蟾宫之属,是一圆坨坨光灼灼之物。 太阴月华吐纳法乃是白骨观中大众修炼之法,只需要观想出月轮符箓便可聚拢月光,道童依此修行,便能将月光吞入口中,打散炼化为真气。 许道早已小成,他脑中观图案渐渐生出后,便感应到天上月光好似鹅毛般一片片的落下,掉在地上,积雪成霜,染得林子一片银白。 再睁眼,在许道眼中,天地间充斥银白色,处处皆是月光,他呼吸吞吐间,隐约可以摄月光入口。 但许道压制住自己的呼吸,并未吞吐月光。他当即手持符笔,轻点朱砂,在黄纸上画起太阴月华吐纳法的核心符箓。 符箓源自天地道理纹路,有沟通天地、召神劾鬼、镇魔降妖诸多功效,样式千奇百怪、难以计数。 其中有复文者,由二个以上小字组合而成,少数由多道横竖曲扭的笔画组合成形;有云篆者,模仿天空云气变幻形状或古篆籀体而造作;还有由繁复的圈点线条构成的种种图形……不一而足。 许道此时手绘的符箓,便是以一轮明月图案为主,用线条画桂树,以文字砌蟾宫,繁复复杂,神秘无比,要求一笔绘制而成。 当初修炼此法时,许道仅仅是正确记忆此图,便费了不知道多少心血和时日。好在如今的他已经熟稔,且今日全神贯注中,成功的一挥而就。 停笔,许道呼出一口白气儿。 无字符纸已经由空白变为神秘,其上符文赤红,线圈扭曲缠绕,瞥眼看去,恍惚间好似真有一团精致绯红的月亮掉在符纸上。 眼见已经成功将吐纳法的核心符文绘制在符纸上,许道心中忽的期待而又紧张起来。 他深呼吸一下,果断的一抖,将符纸扔入火堆之中。 啪咔!木炭炸裂,火焰正旺,符纸进入火中,其上的图案当真扭曲蠕动起来! 许道睁大了眼睛,紧盯着火堆。 红彤彤,符纸被火焰灼烧着,并无要燃烧的迹象,但是其上以朱砂写就的符文却渐渐融化,然后一点一滴的脱离纸面,悬浮在纸上三尺之处,渐渐化作一轮绯红的朗月图案。 在许道的瞳孔中,此月轮图案不断的翻滚变化,“太阴月华吐纳法”几字隐隐浮现而出。 “当真如此!此即符种!”见此一幕,许道的呼吸变得沉重。 眼前此景和吐纳法中记载的符种凝结景象极为相似,一旦月轮生成凝实,修行者便能引其烙印于阴神之上,是谓符种种下! 但是令许道心悸的情况出现了,月轮图案虽然不断的翻滚变化着,纹路逐渐清晰,但到达了一定的地步,月轮图案始终无法更进一步凝结,更别说由虚化实,蜕化为符种了。 许道紧盯着眼前这一幕,心中念头千回百转。 几个呼吸之间,只见月轮图案持续了下,虽然出现的时间比刚才的“采生割折”要久,但终究是溃散开来,就此乌有。 许道的心情沉下,他将符纸从火堆之中取出,抚摸着重新空白的纸面,沉吟不语起来。 虽然他心中的喜悦已经消失,但是他也并非彻底失望。 “依照刚刚的情形来看,此无字符箓确实是一方宝物,有生出符箓种子的可能。”许道揣摩着。 “但不知为何,缺了什么,符种无法真正凝结而出。” 他看着手中的这道无字符箓,突然想起要制备一张真正具有效果的符箓,不仅需要能亲手绘制出符文图案,还需要有相应的符纸、符墨,以及修为! 越强大的符箓,对这些要求也越高,有时还会需要用专用的符笔。 许道刚才虽然成功的在符纸上绘制出了符文,但他并不是在制作符箓,仅仅临摹而已。 只有炼气及以上境界的道人,可真气离体,才有画符的本领,而许道仅仅只是一个道童,无法真正绘制符箓。 许道沉吟着,思索到:“无字符箓已是一张符纸,而我手中仅有普通一只符笔,又不可能再找其他人来尝试,只能在符墨上再尝试一二了。” 画符所用的符墨,不一定非要采用朱砂,凡是具备灵气之物皆可使用,许道在道门中就曾见过有人以金粉、妖兽骨粉、灵液等物画符。 许道瞥了一眼自己的褡裢,随即收回目光。他的褡裢中只有朱砂,而且都是普通朱砂,无甚妙效。 不过,许道也不是没有办法再找来一种符墨。他轻眯一下眼睛,拿过刚才研磨朱砂的小碗,将内里的朱砂倒掉,然后重新放入新的朱砂粉末。 许道取出了一柄小刀,将左手放在碗口,随即轻轻划破指尖,将血滴入碗中。 血遇朱砂,碗中愈发鲜红,流露出刺目之感。 画符用墨,人血亦是一种材料,特别是吞吐过天地灵气的道人,颇具灵性,其体内的血液更适合画符。 以血调和朱砂成墨,许道平心静气,再度观想起月轮图案。他伏身在地,一笔一划,全神贯注的在无字符箓上面绘制起来。 半刻钟后,许道停笔,一张鲜红的符纸顿时出现在他面前,其上的月轮图案有些妖异,但比刚才生动许多。 许道不知自己画符是否成功,但也只能再试一试了。随即,他将符纸放入火中灼烧。 不一会儿。 符纸上的字迹图案再度扭曲,渐渐脱离纸面,于半空中翻滚隐现,有要凝结为符种的趋势。 许道凝视着,发现这一次从符箓中生出的图案要凝实许多,心中顿时惊喜。 几个呼吸间,“太阴”二字悄然生出,凝实…… 第六章 赶路撞狐 许道看着月轮图案中凝现的“太阴”两字,眼中期待之色更加浓郁。 “凝结符种的关窍果然是在符墨上面。” 但是在太阴月华吐纳法中的第三字,“月”字即将凝现时,整个月轮图案再度闪烁起来,有要化为乌有的迹象。 许道心情一沉:“是符墨中的灵性还不够?” 眼见着又要功亏一篑,他的思绪闪烁起来。 许道瞥向盛放符墨的小碗,心中一动,他索性伸手拿起小碗,直接往火中的无字符箓浇过去。 滋!血液混合朱砂浇在木炭上,顿时冒出一阵青烟。但惊奇的是,虚化的月轮图案果真暂时稳定住。 一点点血红色的丝线从火堆底部上升,融进月轮图案之中,使得整个图案变得清晰和细腻。 许道瞪大了眼睛,仔细盯着眼前这一幕。他隐隐感觉自己已经摸索出无字符箓的使用方法。 等浇入火堆的符墨烧完,月轮图案再度闪烁起来,许道没有丝毫的犹豫,他直接割开自己的左手掌心,站起身来,将血液不断滴入火堆之中。 当许道再度放出大半碗鲜血时,火堆中的月轮终于勉强将“太阴月华吐纳法”七字凝结完毕,不再闪烁。 一道精致小巧、通体鲜红的圆月挂在篝火中,虽然通体微虚,但其上符文扭曲缠绕,隐隐流露出一种夺人心神的妖异之感。 恰在此时,火堆中的木料也燃烧的差不多,火光奄奄一息的,使得月轮图案更加显眼。 许道放眼看去。他现在没有观想修行,但也能看见空中的月光正在一丝一缕的汇聚而来,缠绕在精致圆月图案之上,十分神异! 许道望着身前的圆月图案,开口轻声道:“符箓种子!”他的脸色虽然因为失血显得苍白,但是面上喜色更浓。 数不清的遐想在许道心中一时流过,令他的心情激动不已。 唯一让他有些担心的,是眼前的月轮图案虽然已经凝结出来,但是整体依旧偏向虚幻,光芒也仅仅照亮了周身半丈。 此景和吐纳法中记载的:“恍若月坠脑中,圆坨坨光灼灼……阴神出窍,光照一室”有些差距。 不过许道也懒得再去考虑这些,他得到无字符箓、琢磨无字符箓……心情已经反复几次,令人疲倦。 现在“符种”之物已经生出,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便知! 许道深呼吸一口,他微阖眼眸,稳定自己的心神,再度进入观想状态之中。 许道伸出左手,往皎皎绯红的圆月图案抓去。 嗡!手指刚刚触碰到月轮图案,他就感觉自己脑中观想着的图案一震。 精神冥冥中,许道没有睁眼,但也清晰看见一轮小巧的月亮被自己捕捉住了,慢慢飘进灵台中,然后疏忽一下融进脑中观想出的月轮图案。 一种玄妙的感悟出现在许道的心中。 他感觉自己全身都浸润在月光之中,自己便是一尊皎皎明月,释放出无数的光芒,将灵台照亮许多。 与此同时,许道的肉身端坐在林中,天上的月华不断的垂落而下,然后通过他的口鼻贯入体内,速度比之前快了起码三成! 若是有旁人在此,无论道凡,皆能看见许道的每一呼吸都带着莹莹光芒,神异无比。 霎时间,许道沉浸在吞吐月光之中,他体内的真气数量一点一滴的增长着,令他心中喜悦倍增。 此种玄妙之感,吞吐月光的畅快感,令许道恍惚间都以为自己是突破到炼气境界了。 一个时辰之后,许道从修行的状态中苏醒过来。他一睁眼,发觉自己眼中的场景比先前亮堂了许多。 而许道身前的篝火早已经熄灭,天上的月光也如常,此时四周的光线并没有变化,变化的是许道的魂魄。 他的神魂壮大,五感再一次敏锐许多! 不过遗憾的是,吞下刚刚的“符种”,许道魂魄中依旧未能种出太阴月华吐纳法的符箓种子,只是精进许多。 发怔片刻,许道从火堆中取出无字符箓,轻轻一抖,灰尘落尽。他伸手摩挲着符箓略微粗糙的表面,面色沉静无比。 虽然没能在魂魄中直接种出符种,但许道的心情并不失望,依旧欢喜。 他在心中思索着:“应是符墨的品质不够,虽然勉强凝结出了一道‘符种’,但只是虚影,吞之可以增加感悟,提升观想的熟练度,而无法直接凝结出一道货真价实的‘符种’……” 许道微眯眼睛,暗道:“若是再来几次,或者使用品质更高、灵气更足的符墨,应是可以。” 无字符箓刚刚凝聚出来的图案,虽然不是真正的“符种”,但也极似“符种”,可以帮助修行! 一时间,许道都想再画一次符,放一次血,让自己多感悟几次,好快点凝聚出真正的符种,步入炼气境界。 不过他的面色依旧苍白,失血不少,若是再放血,有可能会因为失血而昏迷。 许道按捺住心神,不再去考虑此事。只是,他返回道门的心情也因此更加迫切。 道门中有鬼市,许道可以从鬼市中购买符墨,而不必再用自己的血画符…… ———————————— 翌日天亮,许道便动身往道门赶去。 许道所在的道门叫作“白骨观”,由白骨道士建立,今已二三百年。 此观占据一山,山的原名不可知,因有山中白骨道观而被唤作“白骨山”。据传闻,也曾是因为山中有累累白骨,道士才择了此山建立道门,取名号为“白骨”。 白骨山附近多是沼泽、草地、凶林、恶潭等凶险之地,且时常有精怪出没,能杀人食人,非道人不能至。 今日,便有一道人乘滑竿往山上赶去。 一具骷髅在前,担着两根竹竿迈步咔咔走,又一具骷髅在后,同样担着两根竹竿咔咔迈步。 此外还有一具骷髅走在最前面,为滑竿斩草开路。 没错,此乘坐滑竿赶路的道人,正是许道! 他自忖机缘已得,无须再四处晃荡,因此不顾辛劳、日夜兼程之下,数日内便赶到白骨山脉。 许道眯眼躺在竹子制成的滑竿躺椅上,正有一搭没一搭的打着盹。 不过他表面上虽然是在打盹,但双手一直拢在袖中捏符,精神也是警惕着四周,没有丝毫懈怠。 滑竿一摇一晃,四周只有三具骷髅的咔咔走路声和斩草声。 忽地,许道睁开眼,往右侧望去。 草丛一阵窜动,眨眼间,突有一白物窜出。 白物惊走,仓皇之间一头正要往滑竿撞来。但未等它撞到,一具骷髅便扑去,将它死死压住。 此骷髅正是走在最前面斩草的骷髅。 许道捏着手中的符咒,细细往那白物看去。 忽地,他目光微怔。 只见那被骷髅压住的白物,赫然是一只通体雪白的狐狸…… 第七章 赤眼白狐 许道心念一动,骷髅道兵便将白狐抓在手中。 “啾!”白狐在骷髅手中扑腾反抗,顿时响起一阵狐鸣啾啾的声音。 许道凝视过去,发现眼前的白狐不仅浑身雪白,两眼也是赤红无比,宛如两滴鲜血。 对方虽然是被骷髅擒获,但是却颇具灵性的朝着许道龇牙咧嘴,一口尖牙细细密密,口中同样是赤红无比,宛如咬着一嘴鲜血。 许道看见白狐的模样,心中顿时惊喜,“赤眼白狐!” 此狐狸非是普通狐狸,而是山中吃了灵草灵植,人肉脑髓,受了月华滋养的妖兽,颇具灵性,其皮毛可以制成道袍、符纸,其血可以用于炼丹画符,其肉可以喂养阴兽……皮肉筋骨各有妙处。 许道原本以为只是头普通畜生,没想到撞上来的居然只妖兽。他心中惊喜,令骷髅道兵走近,更加仔细的观察起来。 赤眼白狐颇具灵性,心智等同于七八岁的孩童,其能主动的吞吐月华,若是年限长久一点,还可以成长为炼气级别的妖怪——赤焰白狐,其能口吐烈焰,蚀骨烂肉,等同于炼气境界的修士! 虽然眼前的这只白狐只是赤眼,不会法术,但此物行动格外敏捷,且牙尖嘴利的,擅长隐匿行踪,非是轻易能够发现或是用陷阱捕捉之。 特别是对于许道这种不会法术、无法阴神离体的道童来说,此物极难捕获。 许道令骷髅抓好狐狸,用手捏了捏对方的皮毛,顿时感觉手中一阵丝滑。只是狐狸颇为凶恶,嘶叫间总想从他手上咬下一块肉儿来。 别看此种狐狸通体雪白,极为惹人喜爱,也常常被一些道人收为灵宠。但据许道所知,此狐喜食人肉,且因其嗅觉敏锐的原因,山中凡有人死,此狐狸便会抢先上前食肉。 因此若是有人想要诱捕赤眼白狐,所用诱饵以人肉为上佳。 “哈哈,看来你我有缘!”许道笑吟吟的对着白狐说到。 他正好缺了灵性之物作为符墨,这赤眼白狐便亲自撞上门来,由不得他不欢喜。有此狐狸在手,许道也能节省下许多钱财。 许道望着狐狸,心中略微琢磨,他微点颔首,便听啪咔一声,捏住狐狸的骷髅顿时骨指用力,将狐狸的四肢一一捏断。 “啾啾嘶!”赤眼白狐顿时一阵惊叫,声音刺耳无比,惹得许道微皱眉。 不过看在对方皮肉筋骨均有妙用的份上,许道微微一笑,原谅了对方,允许对方和自己同乘一滑竿。 随便找了根藤条将狐狸绑在竹竿上,许道便号令白骨道兵再次上前开路,准备往道门赶去。 但是他刚准备动身,便又听见右面林子中一阵窸窣响动。许道心中念头一动,当即令三具白骨骷髅将自己团团护住。 “快!我听见那畜生的叫声了!”人声传来。 三个身穿灰黑道袍、面带灰巾的人突然从林子中钻出,急忙往许道这边赶过来。他们一出林子,望见了三具骷髅和滑竿,顿时面上一怔。 许道瞧见三人,也是打量起对方。他忽地明白过来,为何赤眼白狐今日会像无脑苍蝇似的一头撞上他,避都没有避开。 原来是有人在追捕此物,他只是捡了个便宜! 许道看着赶来的三人,率先笑着打了个稽首,说“见过三位道友!” 三人身上都穿着白骨观的道袍,样式灰黑,虽然因为面带灰巾,辨认不出模样,但无须盘问,许道便知道对方三人也是白骨观中的道童。 三人听见许道的招呼,却没有回礼,而是双眼紧盯着绑在滑竿上面的赤眼白狐。 狐狸的四肢口嘴被绑住了,可还一动一动的挣扎着,摇摇晃晃,令三人目中的神色闪烁不已。 当中一人当即指着赤眼白狐说:“这位道友,此是我三人之物,还请道友还来!” 听见对方的话,许道将手拢入袖中,施施然说:“既是道友的东西,还请道友唤它一唤,它若应声再说。” 那人听见许道的话,顿时冷哼一声,眼神露出不善,“兀那道童,你在说笑么?”对方也认出了许道身上穿着的道袍。 许道瞥了一眼四肢、嘴巴都被绑住的狐狸,耸了耸肩,不作回答。 他好不容易走运白捡一只妖兽,且正有大用,怎么可能随意让出? 再说了,许道自我思忖,若非他恰好碰上,眼前的赤眼白狐多半也不会被三人抓住。如果三人是炼气级别的道徒,许道倒还有可能会还回去。 许道笑着回答:“既然唤不动,三位道友还是请回罢。” 他指着狐狸,张口就来:“此物乃是贫道昼伏夜出三日三夜,才费尽心血捕捉得到,道友们许是认错了猎物。” 三人当即有人站出来,怒目而视:“卑贱家伙!胆敢戏弄我等!” 他跨步向前,似乎想要揪住许道质问。但现场咔咔咔声响起,一具白骨骷髅走上前,顿时将其挡住。 “白骨道兵!”对方止步,目中露出忌惮之色,和身旁两人交换起眼神。 双方对峙起来。 这时,突有人说话:“许道,你阔气啦,道兵符箓都用得起!” 许道闻言一怔,他抬眼看去,发现三人中有一人扯下脸上的灰巾,露出一张大长脸,长脸上正挤出笑容。 许道一挑眉毛,认出此人:“马丕。” 对方拱了拱手,脸上挤出更大的笑容,嘴角一颗黑痣一抖一抖的,“三月不见。” 白骨观中的道童没有资格单独居住,通常四人一屋睡通铺,眼前的长脸道童正是和许道同住一屋的人。 马丕没有介绍身边的两人,而是指着赤眼白狐说:“许道,这畜生是我们三人费了好大劲才找到,药倒的,讲讲理,还是拿来罢。” 随着马丕说话,他身旁的两人顿时散开,想要绕到许道身后将许道包围起来。但是两具白骨道兵走动,顿时将两人堵住。 眼见道兵将自己二人挡住,对方神色都微变,马丕脸上的笑意也僵住,他脸色耷拉下,脸拉得更长,喝到:“许道你别太过分了,可是要和我们三人做过一场?” “休怪我马丕不念情义!” 许道闻言,不回话,只是笑着从袖中掏出符咒…… 第八章 做过一场 此番下山,许道特意花费积蓄,在观中的鬼市上购得了三类符咒。 其中一类,便是已经用出的白骨骷髅符,此符能够从人畜体内抽出骨骼,变作可在七日内听从号令的傀儡兵卒,因是用道术符箓所化,勉强也能叫做“道兵”。 许道准备此符,一是因为他从山外返回白骨观时,一路上蛇虫毒虫数不胜数,最好是有人做脚力、有人开路,如此才能防止他被蛇虫咬伤中毒。 二则是许道为眼前的状况准备的,他担忧自己遇敌时对面人多势众,一个人应对不来,最好身边能有几个帮手。 除了骷髅符之外,许道手中还有专用于打杀敌人的蚀肉火符,以及用于防御的铁身符。 对面三人看见许道捏出的几张符咒,脸上都露出棘手之色,低声到:“火符和铁身符!” 马丕盯着许道,阴阳怪气说:“当真阔起来了、符咒随手就来。” 胎息境界的道童,无法对外施展法术,也不能驭使法器,只能使用符箓御敌。 但符箓只有炼气境界及以上的道人才能制作,因此符箓价贵,寻常的道童使用一张都会肉疼许久。 便拿许道来说,他手中的几张符箓是他全部身家的一半还多。 许道原本还舍不得花钱买符,但他考虑到观外凶险,为了自己下山后还能保命,这才买的。 许道指着赤眼白狐,说“这畜生卖到鬼市中,能值得六七符钱罢。” 符钱是道人们所使用的钱币,而白骨观中的道童,一个月才会收入一符钱。 许道面带冷笑,对三人说:“想要解决掉三具白骨道兵、解决我,不知你们准备用掉几张符?” 符箓便是钱财,道童们穷困不已,舍不得。 听见许道的话,马丕三人都犹豫起来。 他们望着跟前的三具白骨骷髅,有人说:“咋办?对面有骷髅架子,想要抢过来必须下本钱,亏本就不好了。” 马丕的脸上阴晴变化,他冷哼一声,威胁到:“这狐狸是我们准备献给观中大人的,你确定你要霸占?” 许道笑吟吟的,不置可否。 马丕盯着许道,突地想起许道并不是一个软弱的人,他停止威逼,一咬牙说:“那你看这样如何,这狐狸当做我们几人平分,给你一二钱,你还给我们……” 饶是对方威逼利诱,许道依旧捏着符箓,笑而不语。 吃进他肚子里的,他怎么可能因为一番话就吐出去?想都不要想。 几番交涉,许道厌了,也担心对方有诈。他一甩袖袍,喝到:“要做过便做过,费甚口舌!” 马丕和两个同伙对视一眼,脸上阴郁不已,他眼神闪烁,低吼一声,说:“我们走!” 冷哼一声,三人收起架势,转身离去。 但是他们刚走出几步,马丕突然间扭头,朝许道大喝:“呔!许杂种!” 与此同时,另外两人连忙滚到一边,一人朝许道打出一道符箓,符箓焚烧,临空变成一只阴惨惨的黑气箭矢,朝许道猛地射来。 另一人则是手里符箓烧掉,伸手往滑竿上的赤眼白狐一抓,居然隔空抓碎了滑竿,眼见着就要将白狐擒拿到手。 “啊!”现场一声惨叫响起。 但却不是许道,他被三具白骨骷髅护住,黑气箭矢射在一具骷髅架子上,连头骨都击碎了。 惨叫的是那个想要偷走狐狸的道童,他捂着自己的手臂,正惨嚎不已,右臂皮烂肉烂,和骨头棒子一起掉落在地。 许道压根没有被马丕诈唬到,他刚才一直警惕着三人。 对方一有异动,许道就先令骷髅道兵护住自己,然后再打出一道火符,将偷盗狐狸的道童击中。 若非对方躲避的及时,许道这一击会打中对方的脑袋,直接结果掉那人性命。 就算那人躲开了要害,此人手臂上依旧有一簇诡异的绿火在燃烧,腐肉蚀骨头,若是再不处理,此人依旧会性命不保。 马丕见状,顿时瞳孔一缩,他望着许道,心中惊骇说:“这厮好生毒辣!” 马丕瞥了眼许道和同伙,居然一个字都没说,扭头就朝林中跑去。 许道冷着脸,趁着敌人发愣,又是一张火符打出,将刚才要杀他的道童打中。 “啊!”又是一声惨呼!那人没有躲开,他的脸被惨绿鬼火打中,脸上的皮肉顿时掉落,骨头都露出来了。 等许道再望向其他人时,发现马丕的身影已经消失在林中,另外一人也踉踉跄跄的逃跑而去。 穷寇莫追,逢林莫入。许道望着二人朝林子跑去,将踏出去的脚步默默收回。 猝不及防之下,双方便做过了一场,一死一伤。 许道虽然毫发未损,但是他心中也是起伏不定,久久不能平静下来。 细思片刻,许道望向没有逃走的道童,发现对方已经倒下。 只见一具尸首伏在草丛中,正被惨绿的鬼火盘踞吞食,燃烧不停。 火符的火焰比骷髅符放出的白火更加凶恶,一经沾染,水泼不灭、土埋不熄,只有将人身上的血肉全部烧完,才会慢慢灭掉。 许道目前没有手段去扑灭,但他可以让骷髅道兵剥下对方身上衣服,收刮一番。 许道没有现场收刮,他朝马丕逃走的望了一眼,连忙提起地上的赤眼白狐,准备离开此地。 这里野外,许道不是担心的被人看见,而是担心刚才的打斗会招惹来山中的凶物。 白骨山中蛇虫、毒兽、妖怪数不胜数,决不能大意。 许道连滑竿都不坐了,他令剩下的两具骷髅分别开路、断后,自己则提着狐狸走在中间。 好在附近已经有道童出没,距离白骨观不远,许道也无须步行多久。 约莫一个时辰后。 许道走进一团蒙蒙的山雾之中,他抬眼看四周,发现最多能看到二十步外的景象。 四周的光线陡然黯淡下来,阴测测的,终日难见阳光,一些草木也长得奇形怪状、扭曲狰狞,隐隐约约会令人看成鬼物。 但许道走入雾气中,并不惊慌,他反倒呼出一口气,放松下来。 白骨观坐落在山中,无人知道它所在的山头具体有多大、有多高,只知道凡是雾气所在,皆是观内地界。 而在白骨观的地界中,不仅妖怪少有,也没有人再敢轻易的杀人,否则阴兵巡游而至,会将人直接抓起来拷打询问。 第九章 元阴尚在 许道站在雾气的边缘,并没有立刻往深处走去。他唤过一具骷髅,接过骷髅手中的衣物,细细收刮起来。 等收刮完毕,许道面上微笑,他将衣物往雾气外面一扔,大踏步往雾气内里走去。 行走在雾气中,许道耳中时不时便会听见乌鸦的嘶叫声。他只要一抬头,便会发现树梢上总有红眼珠子的乌鸦紧紧地盯着他。 这些乌鸦浑身羽毛漆黑,双眼诡异的发出红光,鸟喙尖锐,它们似乎垂涎于许道的血肉,久久不挪开目光。 许道没有和这些乌鸦对视,也不敢驱赶对方,只是埋头在薄薄雾气中行走着。 白骨观中诡异,步入炼气境界的道徒往往会阴神出窍,藏在牲畜体内四处活动。保不准树上的乌鸦就有某道徒的宠物,正藏着对方的阴神。 若是许道触怒对方了,虽说观中轻易不得杀人,但观中等级也森严,道徒级别的有着充足借口,杀个道童仅仅会罚点符钱。 许道低头一路行走,从林地走到铺满黑石砖的阶梯之后,便沿着宽大的阶梯一路直行。 路上不时有行人来来往往,或独行,或成群,但一个个都是低头脚步匆匆,无人说话。 白骨观中气氛压抑,许道一入雾气,也给自己戴上了一张木然的表情面具。 终于,许道通过一扇骷髅垒就的石门,进入了真正的观中,他碰见的行人变得多起来,偶尔能够听见一些谈话,但也都是小声的,唯恐惊到了什么。 许道避开这些人群,沿着记忆中的小路,慢慢的走向一处偏僻地方。 不一会儿,一幢幢低矮的石屋出现在他的眼中,石屋随意堆砌,水沟中废水横流,中间道路上还偶尔有穿着道童袍子的人往来,个个脸色苍白晦暗。 这里便是白骨观中道童的居所。 许道看着眼中简陋脏乱的环境,心中暗自想到:“进入炼气境界后,第一时间便要搬离此地。” 道童在白骨观中属于奴仆童子一流,地位只比没有法力的凡人好些。 如果想要获得新的居所,独自居住,只有成就炼气,晋升为道徒才可以。 幸好初入观的头三年,道童是不必忙于杂事杂务的,观中会安排饮食,甚至每月还会发放一枚符钱用于道童的修行所需。 不过如果过了三年时间,道童还没有步入炼气境界,便会被打入杂役奴仆一流,从事观中的杂务。 这时每月便不会再有例钱发放,一切所需全靠劳务所得。 而今年,便是许道他们这一批道童的第三年。 更准确的说,只剩月余,他们当中的绝大部分便要被打为奴仆,发往各处从事杂务活计。 面对此况,即将三年期满的道童们,各个人人自危,绞尽脑汁、费尽心机的都想要突破到炼气境界。若是毫无突破的希望,则都竭力收刮钱财,准备用于之后的贿赂。 因为道童被打发为杂役后,不仅仅是会忙于杂事杂物,有碍于修行,更有可能会因为失去了庇护,任人鱼肉。 许道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才下山三月的,他口头上是历练、传递观中的书信,实则是想撞机缘,甚至是叛逃。 举几例子,观中炼丹看炉的道童时不时就会被用于试药,以检验丹药的药性,因此暴毙者多达三成,其他中毒残疾的也不在少数。 而诸如豢养妖兽、挖掘灵矿等活计,也是道童们殒命的几大因素。 因此,道童们一旦没钱贿赂分配的执事,便需要时刻担心自己的性命。 许道想起这些,心中顿时紧了紧。白骨观虽是一方修行之地,但观中弱肉强食的,由不得他不警惕。 怀揣着各种的心思,许道走到了一间寻常的石屋前,他辨认了一下屋子便推门而入。 屋中有婴儿手臂粗细的火烛在熊熊燃烧着,令室内亮堂,不似外边一般昏暗。屋中极为简陋,连桌椅都没有,只有四张石床。 许道走进来,其中一张石床上正盘膝坐着一人。 对方同样身穿灰色道袍,面容冷淡,正微眯着眼眸,不知是在观想修行,还是参悟思考。 许道猜测是后者。 因为观想修行要求环境安静,白骨观为此特意设立了宵禁的规矩,每夜都会有阴兵穿屋巡游,防止打扰他人修行的情况出现。 果不其然,许道刚走进来,对方便睁开眼,“许道?” 声音略显冰冷,但清脆如铃,是个女子。 白骨观中,道童级别男女杂居,是不分男屋女屋的。眼前在石屋中盘坐的人,便是许道舍友中的一名女子。 对方眉眼冷淡,年纪和许道差不多大,她看向许道,目光落在了许道身后的骷髅身上,紧接着讶然说:“白狐!” 赤眼白狐被打断了四肢,但还没死,它模样蔫蔫的,落在旁人眼中颇显得可怜可爱,许是听见了其他人的声音,狐狸还强忍着呜呜叫出声:“啾……” 许道望着来人,打了个稽首,说:“尤冰道友,三月不见。” 许道接了传递书信的任务之后,一连下山三个月,这也是之前马丕对他说“三月不见”的原因。 尤冰此人性子清冷,她看见许道,眼中虽然莫名的带着喜意,但神色依旧,可看见赤眼白狐之后,脸上少有的露出了意动之色。 许道瞥了此人一眼,自顾自的走到自己的石床旁边。他回到石屋是准备带走一些杂物,方便接下来的闭关修行。 在许道整理时,一旁盘坐的尤冰说:“不知道友对接下来的事情可有准备?” 许道一听,便知晓对方问的是三年期满,同批道童要被打为杂役的事情,他略微沉吟,回到:“还有月余,之后再说罢。” 尤冰顿了顿,说:“屋中四人,目前只有喻阳炎一人突破到了炼气境界。不知你可有依仗?” 喻阳炎,便是屋中除许道、尤冰、马丕之外的第四人。 许道听见喻阳炎此人已经突破到炼气境界,心中微微诧异,但他想起对方家财丰饶,也就明白过来。 许道不可能回答尤冰这个问题,但是两人平日里的关系还行,也就随口说:“无他,勉力一搏罢了。” 许是发觉到自己唐突,尤冰一时沉默下来。 许道没再搭理他,自顾自的收拾着。他拿完东西便准备去交了任务,然后去鬼市一趟采购,最后直接去静室闭关。 尤冰表情冷淡的盘坐在一旁,她默默看着许道收拾好。正当许道收拾完,抬步要走时,她突然说:“此去闭关多久?” 许道略微沉吟,回到:“起码一月。” 两人再度无话 但等许道走到门前,石床上的尤冰突然出声: “最后月余的时间,只是闭关的话,突破的可能不大。不如……” 许道听见,脚步微止。他尚未回头,就听见对方又说: “你我二人双修一搏?” 许道眼帘一抬,神色古怪的回头看她。 只见尤冰表情冷淡,低声说:“我元阴尚在,可助你我修行……” 第十章 蒲柳之姿 “元阴尚在。”许道咀嚼着对方口中的话,心中念头浮动。 道童们为了能够突破到炼气境界,无所不用其极,有食用猴脑、狐脑以形补形的,有服用毒丹以身试药的,还有尝试在过程中观想修行的…… 一切都只为了能够增长真气、强健魂魄,以便于阴神能够常驻在外。 但因此而行功出错、走火入魔的不再少数……不过,也有因此而成功的。 去年就有一道童,此人尤其擅长在交合中观想修行,便是对方体软肉酥,他依旧能岿然不动。 据说当时与此人勾连的道童,数目不下于二十,此人后期更是看破了皮肉相貌,…… 结果这人当真成功了!他成功的破开关隘,遁出阴神,成为了炼气境界的道徒! 甚至观中有筑基的道士听说了此人,还言他道心坚定,不为女色所妨,特意赐下房中术一篇以资修行。 由此观之,道童们为了能够突破到炼气境界,无论手段有多癫狂,都敢尝试一二。 不过许道目前还不是此类人,他望着石床上的尤冰,暗道:“此人终究也是熬不住了。” 尤冰在他们这一批道童中,性子极冷,为人也高傲,若非许道和她同住了三年,还小小的帮过对方,估计对方都不会主动和许道说话。 尤冰看见许道沉默,平淡的说:“你若是童身,当然更好,但即便不是,我也可接受。” 根据传闻,阴阳双修以互是童男童女者为上佳,此时双方体内的阴阳之气未曾污浊,更容易在交融中参禅悟道,得大欢喜,有利于魂魄的壮大。 但许道犹豫的并不是这个。 他和尤冰一样,体内的阴阳之气也没有受过污浊,一直以来都洁身自好,不轻易与他人为伍。 这是因为根据道书上的记载,炼气之前元阴元阳尚在者,炼气后凝练的阴神会更加纯粹,有利于之后的筑基修炼。 因此但凡有志向的道童,都不会轻易的失掉元阴元阳,反而还会格外的自律,洁身自好。 而同批道童中的有志者,以许道、尤冰二人为上佳。 许道望着床上神色淡漠的女子,心中微微一叹。 他若不是得到了无字符箓,估计也会和眼前的尤冰一般,不得不抛下志向,兵行险招。 毕竟如果没能及时的突破到炼气境界,别说修道了,性命能不能保住都是个问题。 而且如尤冰这般洁身自好、容颜也不差的女道童,一旦被打为杂役,估计过不了多久便会被人强索了红丸。 与其被人强索而去,她还不如自己把握,勉力一试。 许道的目光落在对方身上,一寸一寸的打量。尤冰并没有避开他的目光,坦然的令他扫视。 许道眼帘微抬,突然发现此女的容颜不仅不差,而且属于上佳。 他盯着此人,走到对方身前,用一根手指挑住她的下巴,令她抬起头来。 尤冰被许道如此对待,她目中微微惊怒,但不知为何也没有呵斥许道,只是神色冷厉的对视。 她的面孔彻底从披头的散发中露出,显得更加清丽。 尤冰身上即便穿着宽大的道袍,但依旧难掩她曼妙的身姿和挺立,并且她脸上的五官精致,肤色也白皙若雪,浑身更透露出一种冰山美人的气质。 即便放在修道人中,此女也算是不可多得的尤物! 许道顿时心中一热,跳出念头:“不如助人为乐、成全了她!” 但紧接着,他立刻心神一定,微微摇头,面上叹息。 尤冰看见,眼中惊怒,她脸上露出冷笑,说“怎的!您许大官人还瞧不上我这蒲柳之姿?” 许道在同一批道童中略显孤僻,但也不是不近人情,反而知书达理、举止得体,不像是个农家子出身,竟像是个书香门第的子弟。 因此曾有人笑叫许道为“许大官人”,尤以同屋中的马丕为多。 许道听见,连忙打了个稽首,告罪说:“非也非也。” 他望着身前的俏丽女子,顿了顿,回答:“未成炼气,不敢破身。” 尤冰听见许道说的话,先是微怔,然后眼中流露出讥笑之色,但还没等她说出嘲讽的话,她自己就慢慢沉默下来。 许道见此,忽地劝说:“若是不可突破,或可先贿赂执事们,得个不坏的去处……再行图谋罢。” 念在同道一场,许道略微犹豫,还道:“我这有钱,可以先借你二三。” 道童们虽然每月有例钱一枚,但日日都需要修炼,一枚符钱用于修行就已经够呛,如果不开源只是节流,没人能攒下符钱。 许道口中说的二三钱,已经算是小钱一笔,可以用来贿赂执事。 但尤冰听见许道这话,脸上又露出冷笑,她打落许道的手,闭目说:“既然不可,那便打扰道友了。” “道友且去闭关,容我清静清静。” 许道听见,也没有再说什么,他上下打量了一下对方窈窕的身材,心中暗道:“可惜可惜。” 许道也不是个优柔之人,见对方摆出脸色,他告辞一声后,便头也不回的走出了石屋。 ———————————— 等许道离去,尤冰兀自盘坐在石床之上沉思。 前后不到十来个呼吸,门前忽地又响起脚步声,有人轻轻的走了回来。 尤冰听见脚步声,心中微跳,顿时脱口而出:“考虑与我修行了?” “咦咦?”但是屋中响起的并非是许道的声音。 尤冰睁开眼,突地看见了一张长脸,对方脸色惊慌未定,他揪着自己嘴角黑痣上的长毛,惊疑说:“修行甚么?” 此人正是马丕,他兜兜转转回了观中,又徘徊数下,等见到许道离开了才敢回到石屋。 尤冰看见此人,目中露出厌恶之色,她直接闭眼,懒得搭理对方一句话。 但马丕眼睛微睁,看着尤冰俏丽的面容,一时恍然明白过来。 “哈哈哈!”马丕心头忽地火热一团,他大笑起来,“你想和那许道童双修,可不曾想人家反倒拒绝了你?” 马丕笑淫淫的走到尤冰身边,大着胆子便要伸手捏尤冰的下巴。 但尤冰陡然睁眼,呵斥到:“滚!”她从袖中捏出一张符纸,目光寒冷的盯着对方。 马丕悻悻的止步,转而说:“你想双修,早说呀!某家鏖战功夫了得,管叫你修行快活,许是一不小心还会突破!” 此人待在屋中摇舌鼓唇,心中既是嫉妒许道,也是想要拖尤冰下水,占个大便宜! “同道一场,别浪费了……若是你待价而沽,我也可帮你引荐观中的道徒,到时候去处有了着落,你只需让我也快活快活。” 但是马丕叨唠没多久,石屋中突地阴冷起来,马丕立刻紧闭了嘴巴,像是一只被惊住的狗一般爬回了自己的石床。 这是夜幕降临,宵禁即将开始的信号,下一刻便会有阴兵巡游而至。 马丕要是此时还聒噪,肯定不会有好下场。如果运气不好,他的魂魄直接被阴兵拷走也是可能。 尤冰看到马丕的动作,脸上顿时露出讥笑之色,但她也是心中凛然,不敢再出一声…… 第十一章 鬼市购符墨 许道离开石屋后,不一会儿便察觉到空气中出现阴冷感觉,他心中一凛,连忙脚步加快,走出了道童们居住的地方。 等彻底走开后,许道回头一看,便看见一点点鬼火正在从地底冒出,然后漂浮在石板上,列着队伍,无声无息的向一幢幢石屋飘去。 许道目光下移,清晰的看见这些鬼火飘过,地面上出现了拖曳的水迹,好似有人正湿漉漉的走过。 许道没敢过多的观察,他紧了紧自己身上的道袍,然后便领着两具骷髅往白骨观中的寮院赶去。 寮院是白骨观中负责监督规矩、巡查四方、接待外道等事务的院子,也叫“僚院”。 许道下山时便是在寮院中接的任务,他现在还需要再去交接一趟,顺便领取应得的符钱。 好在寮院中一天十二时辰都有人坐守,许道也不急,他在观中七转八转,小半时辰后才走进了一片黑砖白瓦的殿堂。 许道没有去正中间那几幢灯火通明的大堂,而是默默钻进了一间黯淡的小堂房。 约莫半个时辰后,他才领着白骨骷髅从堂房中走出来。 许道三个月前领取的任务是帮观中的道人们传递书信,任务难度不大,但是费时费力,往往一下山就需要耗费个月的时间。 这种任务耽搁修行,领取的人不多,但报酬也比较丰饶,暗合了许道之前的心思。 他走出寮院,暗中摸了摸自己的袖兜。 许道现在手里面共有十二枚符钱,其中三枚是原有的积蓄,还有三枚是三个月以来未领的例钱,剩下的则是任务酬劳,以及从死人身上收刮来的一枚符钱。 这笔钱放在道童中,已经算是小有资产。 再加上许道手里面还有一只赤眼狐狸,等会儿他拿到鬼市上面卖了皮肉,应该又能新得几枚符钱。 有了这些符钱,许道接下来的闭关修行也有了保障。 梳理着,他心中情绪翻动,赶紧领着骷髅往观中的交易地点走去。 许道已经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闭关,然后一举突破到炼气境界! 在一片灰白的雾气中,他四处兜兜转转,慢慢走进了一条漆黑的街道。 刚入街道,雾气陡地变得浓重,许道能看见四周有不少的人往来,一根根腿脚在雾气中踏来踏去,缥缈阴森,但具体分辨不出四周有多少人。 此处便是白骨观中道童、道徒们私下交易的地点,“鬼市”。 此处只在夜间开放,没人知道这条雾气重重的街道具体多长,只知道每个来往的人都形如鬼魅,寡言少语的,甚至时不时还会有精怪妖鬼之流在街道上出没。 不少脸色苍白的道人从许道身边陆续走过,一个个全都木着脸,好似戴着一张面具。 许道此时也是木着脸,好似死人一般在街道中晃荡着。 “嘻嘻!” 忽地,许道耳边响起诡异的童子的嬉笑声,他一转头,便看见一阵灰影扑腾。 是只乌鸦叼着一个童子的人头飞过,那乌鸦嘴下的人头还在不断发出笑声,直到最终消失在雾气中。 “此处是鬼市,不足为奇。”许道压下心中的惊跳感,继续在街道上穿行。 他低着头行走,身边的两具骷髅亦步亦趋,其带给旁人的惊悚感也不遑多让。 一个个简陋的摊位随意摆在街道两边,上面交易的东西有药圭、符箓、矿石、草木,还有妖兽骨骼、皮毛等物。 许道不是第一次来这里,但每每看到摊位上各式各样的东西,依旧感觉惊奇。 因为他拎着一只赤眼白狐的原因,不少道人也将注意力放到他的身上,凝视他手中的狐狸,但道人们都沉默寡言,无一人截住他询问。 许道一路走来,看到了不少可以当做符墨的灵材。但这些东西虽然具备灵性,却都只是胎息级别的材料,只合适胎息境界的道童使用,或者用于绘制胎息级别的符箓。 而许道此番来到鬼市,最想得到的是炼气级别的灵材,能够用于制作炼气符咒的符墨。 他得到无字符箓之后,又尝试过多次,隐隐感觉自己如果想要凝结出符种,炼气级别的符墨是必不可少。 如果只是利用胎息等级的符墨,他有可能会卡死在凝结符种的最后一步。 而许道对于修炼一事,从来都是勇猛精进、一鼓作气,他可不想再扣扣搜搜的,甚至耽搁了时日,酿成大错。 突地,许道脚部一顿,看向某一摊位上的东西,“鬼面蝎毒液!” 深黑色的液体装在三寸高的玉瓶中,沉沉不动如金属,缓缓释放出夺人心魄的幽光。 此种毒液许道听人说过,寻常人只要被这毒液刮伤,三息内便会脏器腐烂化脓而亡。 如果用这种毒液绘制符箓,所制成的毒符更是能轻易毒死一只炼气境界的妖兽。若是画符者一时不慎,极有可能会将自己也毒死。 除此之外,许道扫视摊位上的其他东西,顿时呼吸沉重起来:“三步蛇骨、金龟鼬体液、食尸犬牙、红云松脂……” 这个摊位上面的东西,居然绝大部分都是炼气级别材料! 而其中一种名叫“红云松脂”的材料,极其适合作为符墨,只要在里面掺入朱砂研磨均匀,便可以用来制作绝大部分的炼气级符咒。 许道站在摊前微微行了一礼,指着红云松脂,说:“见过道长,请问此物价格几何?” 摊主正闭目养神中,他脸上刺画着扭曲如同是蝌蚪的怪异符文,从额头到脸颊再到脖颈,无一处不是。 此人气质幽深,且摊上的材料多是炼气级别的,定是属于炼气级别的道徒。 摊主听见声音,于是慢腾腾的睁开眼睛。许道望过去,忽地目光微滞,他居然在对方的眼睛里面也看见了符文。 此人两只眼珠的眼白部位,全都布满了像是血丝一样的符文脉络,密密麻麻像是细虫,颇为诡异渗人。 “这摊主是符院中人么?”许道在心中揣测到。 摊主没有说话,只是伸出了两根手指作为回答。他的手指上面也画满了符文。 许道看见,沉吟说:“二十枚符钱?” 摊主点点头。 看见对方的回答,许道的心情顿时沉下,他又问了下摊位上其他的材料,突地发现摊子上只要是炼气级别的材料,价格就没有低于十五枚符钱的。 如果许道一定要购买炼气级别的符墨,估计只能想办法看能不能买点边角料。 他暗自皱眉起来,“若是买点边角料,到时候连一道完整的符文都画不完怎么办?” 而就算他再卖了赤眼白狐,花钱买到炼气级的符墨,他之后闭关修行就又成了问题。 白骨观中用于单独修行的静室,也是需要花钱租的。 许道捏着袖兜,顿时感受到了身为区区道童的贫穷。 正当他纠结时,许道身旁突地传来惊叫声…… 第十二章 墨纹道徒 “好啊姓许的!你偷了我的东西,这就跑来鬼市中叫卖了!” 有点熟悉的声音在许道身旁响起,许道侧头一看,认出对方来。 惊叫之人正是马丕。 马丕一边叫着,一边走上前,似乎想要揪住许道进行理论。 但是许道只是瞥了他一眼,目中毫无波动。一具白骨骷髅当即走出,将对方挡住。 马丕被骷髅堵住,脸上却没有露出难堪之色,反而流露出等着瞧的神情。 这时呵斥声响起:“滚开!” 一个穿着火红道袍的道人从雾气中走出,他冷哼一声,一甩袖袍,便将许道的骷髅打飞到一旁。 许道看见突然出现的这人,目光微变。 红袍道人一出现,便盯着许道说:“是你拿了我的药引?” 原来马丕这厮回到石屋后,他左思右想,硬是压不下被许道抢走狐狸的怨气,再加上又被尤冰刺激了一番,根本平静不下心神修行。 他索性翻下了石床,趁着阴兵未至的间隙溜出屋子,往鬼市跑来。 马丕想的是许道夜不归宿,极有可能是跑到鬼市上处理东西了。他一方面可以寻一寻许道,另一方面也可以处理从同伙身上得来的好东西。 令马丕惊喜的是,他在鬼市上碰见了需要巴结的道徒,对方急需赤眼白狐。此人知晓许道手中有狐狸后,直接领着马丕在鬼市中寻找起来。 马丕望着许道,心想:“这下你倒霉了!” 许道来不及理会马丕,他心中闪过数个念头,连忙站起身朝红袍道人作揖,说:“见过前辈。” 红袍道人轻笑一声,说:“倒也识趣!” “既然如此,这狐狸我便收下了。”话说完,他便伸手往另一只骷髅手里的赤眼白狐抓去。 “啾啾……”赤眼白狐被人隔空捏住,再度叫出声。 许道看见了,心中暗道:“摄物术。” 此是一门小法术,可以让炼气境界的道徒隔空取物。之前被许道打残的道童,用的便是根据这门法术制成的符咒。 “嗯?”红袍道徒忽地眉头微皱,他目光不善的盯向许道。 赤眼白狐被抓起,但抱着它的白骨骷髅也用力,让红袍道徒未能得逞。 许道避开对方的目光,低声道:“此狐乃是在下辛苦捕得,其中的狐血对小道有大用,还请道徒前辈放过。” 但红袍道徒听见他的话,脸上顿时露出讥笑,说:“区区一个道童,也敢和我讨价还价。” “本打算等你三年期满,给你安排一个好差事,看来你是想去丹房中试药了?” 许道听见对方的威胁,顿时暗皱眉头。 丹房试药,正是道童们死亡率最高的杂务。不过许道有信心突破到炼气,倒也不怂。 马丕站在一旁,当即站出来喝到:“姓许的,休要不识好歹!” “若非大人刚好缺了这狐狸作为药引子,你当你是谁啊!” 听到这番话,许道猜测眼前的红袍道人多半是马丕的靠山,他细思了一会儿,说: “若前辈需要的是这狐狸的皮肉,尽可拿钱买去,唯有狐血留下便是。” 可红袍道徒听见,却呛声回答说:“那不凑巧,贫道正好要用这畜生的血作为药引。” “不仅如此,其他的皮肉骨骼也皆有用处。” 许道听见,顿时微皱眉头,他压着心中的情绪,平静说:“也可。前辈花钱买下便是。” 可红袍道徒一摊手,讥笑说:“若是我不想花钱呢?” 许道听见,心知此人来者不善,他眯眼望着对方,微微捏了下袖中的符咒。 但不待许道思量清楚后果,他便听见有人闷声说:“聒噪!” 咔咔声响,只见抓着赤眼白狐的骷髅一个踉跄,手中的狐狸飞出,突然落到了摆摊的摊主手中。 摊主捏着赤眼白狐,用手将其浑身上下抚摸了一遍,兀自说到:“品相不错,狐皮正好可以用来画符。” 他冲许道说到:“此狐作价七枚,狐血你自己留下,是否愿意?” 许道听见摊主的话,微微一怔,他当即就猛点头,应到:“可!” “甚好!”摊主听见许道的回答,兀自笑起来,只见他抓着手里面的赤眼白狐,手指微微用力,便听啪咔一声响。 “啾!!”摊主生剥白狐的皮毛。 狐狸食人,生命力强,还是活的,疯狂的哀鸣尖叫着。 摊主视若无物,信手动作着。 许道看见这一幕,眼皮都微跳,而旁边另外两人似乎也被惊住了。 摊主没有在意三人的目光,他剥皮完毕,将没有一丝破口的白狐皮扔到摊位上,然后捏着剩下的血肉骨骼,又开始熟练的削肉、取血、拆骨…… 前后费时不过两个呼吸,一具狐尸便被拆解完毕,对方将一个装满狐血的皮囊壶扔到许道跟前。 “哈哈哈!” 现场响起红袍道人拊掌的笑声。此人刚才没注意,这时反应过来了,一下子认出摊主。 红袍道人朝着摊主拱手,说:“见过墨纹道友。道友割取材料的手法果然精到,令人叫绝!” 他眯眼看了一下许道,在心中猜测起许道和摊主的关系。 这时,被唤作墨纹道友的摊主又闷声说:“无事便走,别扰了某家的生意。” 红袍道徒听见摊主不客气的话,脸色陡的变幻数下,但他居然轻笑一声,当真强忍着心中怒意,拱手说:“那便不打扰墨纹道友了,贫道告辞。” “哼!”此人盯着马丕和许道看了一眼,冷哼着转身,顿时甩袖消失在鬼市的雾气中。 “这……”马丕傻在了原地。 他忽地意识到眼前摊主竟是个红袍道徒也惹不起的人。 马丕连忙恭恭敬敬的朝着摊主行了一礼,然后立即惶恐的朝着红袍道徒追去。 眼见两人都已经离去,许道将目光放到摆摊的摊主身上。 他连忙作揖说:“多谢前辈施之援手,在下感激不尽。” 摊主点了点头,淡定的说:“既是某家的客人,何须在意那鸟货!” 他嗤笑一声,又说:“你那狐狸的钱不退了,直接在场上挑个东西抵价,可以便宜点。” 许道听见,自是点头称好。 还没等许道出声,摊主便指着摊子中的红云松脂,喝到:“就这个了,剩下的钱你看着给。” 许道盯着红云松脂,心中顿时一热,此物正是他需要的。 许道忽地望着摊主,心中想到: “此人如此好心,可是有什么企图么……” 第十三章 闭关突破 “废物东西!” 鬼市中,马丕刚追上红袍道徒,他迎面便得到一声叱骂。 啪!一声闷响,马丕的左脸变得通红,却是被红袍道徒隔空抽了一耳刮子。 红袍道徒厉声问:“那道童和墨纹道徒有关系,你怎的不早说?” 马丕觉得冤枉,他捂着红肿的腮帮子,哭叫到:“道徒老爷恕罪,姓许的和我同住一间屋子,从没听说他巴结过人。” “那摆摊的道徒前辈,小的也不认识啊!”马丕当即把自己知道的事情全都说了出来。 红袍道徒听见马丕说的,皱眉道:“难不成是墨纹那厮一时兴起,帮了他一把?” 红袍道徒在心中思忖许久,终究还是暂时按捺住要寻许道麻烦的念头。他冲马丕吩咐到:“你先看着,等知道那道童最后被分去哪里做活,再告诉我。” 红袍道徒心中计较着,若是许道被分去符院做工,且得到了好差事,多半便证明许道和墨纹道徒搭上了关系,今日之事便就此作罢。 而若是许道没有被分去符院,便证明许道和墨纹道徒的关系不大,他到时候再找许道的麻烦也不迟。 不过这点想法,红袍道徒自是不会和马丕细细解释,他只是冲马丕喝到:“着你七日之内,给我捉到一只红眼白狐!若是不行,到时候便取你的眼珠子来入药!” 马丕连忙应声,但一听见红袍道徒的要求,他顿时在心中叫起苦来。 马丕原本是想借助许道来挡锅,顺便能恶心死许道,谁曾想,他反倒因此被红袍道徒威胁、嫌恶了一番。 “悔不该当初!”马丕在心中暗恨到。 他非是后悔来找许道的麻烦,而是后悔今日上山时没有抢先下手,未能将许道直接打杀掉。 ……………………………… 许道这边,他正大步的朝着鬼市外走去,准备去静室闭关。 在他的腰间,挂着一只装满了赤眼狐血的皮囊壶,同时在他的袖子里面,还多了一只装着红云松脂的玉瓶。 虽然许道刚才在摊位前,暗自揣测着墨纹道徒是否对他另有所图。但他细细一思,自觉他上也没有什么值得对方觊觎的。 即便对方真的有所企图,那也得等他闭关突破之后再说。 既然对方敢给,许道自然敢收下,就算是对方和他结了个善缘。 不过许道该付的钱还是付了的,他又补了八枚符钱给墨纹道徒,算是以十五钱的价格买下红云松脂。 许道现在手中只剩下四枚符钱,好在已经足够他闭关一月。 一路直行,许道领着两具骷髅赶到了白骨观中的末等静室所在地。 静室建立于观中高山处,虽是同样被灰雾笼罩着,但此处的灰雾不仅不会遮蔽月光,反而还对月光有聚拢的妙效。 只是许道选择的不过是间末等静室,属于最差的那种,其花费七日一钱、一月三钱,妙效并不大,仅仅胜在安静、无人打扰。 即便许道不按时出关,也不会有人立即轰他走,反而会多等几月,防止打扰到静室中人的修行。 如此一来,许道完全可以在静室中多待很多时日。 只是他会错过道童们的杂务分配,等他出关,估计只剩下最为凶险的活计让他选。 但许道来此是准备突破到炼气境界的,这点压根没被他放在心上! 交过静室的符钱,许道又用最后的一钱买了一颗辟谷丸。 此丸能够保证肉身一月的饮食所需,同时因为无须食用五谷、不产秽物,对道人的肉身有清洁功效,于修行有益,所以才售价一符钱一枚,有些昂贵。 另外,许道自己也备了一些干粮和衣物,分别令两具白骨骷髅扛着。 就此之后,他身上再无一钱,三年以来辛辛苦苦积攒下的一点资粮已经全部拿出。 静室虽然名为静室,但实则是一处处蜿蜒曲折的溶洞,这些溶洞位于悬崖边上,顶部都开了通风采月的天窗,可以让道人吐纳月华。 许道得到一方号牌,沿阶登上了悬崖。他在靠近静室时,驻足望着雾气翻滚、黑沉沉的崖边看了许久,最终头也不回的走入所属静室中。 咔咔,等两具骷髅也进入密室,洞门口一道巨石落下,彻底封堵住洞门。 修行无岁月。 即便是许道不过一修道路上的童子,他一入闭关状态,也彻底沉浸在观想修行中。 每日间,许道只有饮食、观想、小憩三事。 他将手中的赤眼狐血分成数份,每一份都刚好足够凝结出一道符种虚影。 因为许道发现此种方法对符墨的利用效率最高,而且他每吞下一道符种虚影,最好是先消化完脑中的感悟,再吞服下一道。 如此能使得无字符箓的妙效发挥到最大。 有着无字符箓作为帮助,许道对太阴月华吐纳法的熟练度不断增加,他的修为进展也是一日比一日强。 许道体内的真炁一点一滴的积累,魂魄处于无声的壮大中。 十几日,或是几十日悄然过去。 许道手中的狐血已然消耗完毕,他体内的真炁也积攒到了一定地步,使得他神光外露,双目如烛。 许道端坐于静室中,整个人身材消瘦,但两眼明亮放光,浑身都透露出勃勃生机,有如透芽而发的微木,即将壮大成树! 睁开双目,许道望着静室中镶嵌的发光萤石,心中浮出念头:“是时候了。” 经过这些时日的修行,他已经将自身的状态调整到极佳,无论是真炁数量,还是心境,他都可以尝试进行突破。 许道默默掏出辟谷药丸,吞入腹中。 突破到炼气境界时,道人极有可能会沉浸在出窍的状态中难以自拔,阴神一连数日甚至十数日不归肉身。 此种状态既是道人的机缘,能借着突破之机增进感悟、壮大阴神,但也是一种危险。 根据道书上的记载,不少道人大意,突破时未曾倒在阴神崩溃上,反倒是栽在了肉身上。 因为道人的阴神一旦出窍,肉身便会进入假死的状态中,如同活死人,无法饮食。 对于普通道人,此种状态最多能维持七日。七日一过,阴神要是还不回归肉身主持活动,肉身的生机便会因饥渴而彻底枯竭。 到时候,道人回过神来,却发现肉身已死,当真是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 其阴神虽在,但不成鬼仙,也只是无根之木,难逃一死。 许道非是散修,对此了解的一清二楚。 他有辟谷丸在,若是突破了,完全可以尽情的沉浸在突破后的大欢喜中。 思量清楚,许道袖中取出了红云松脂…… 第十四章 炼气出阴神 红云松脂此物,采割自山间一种名为红云松的炼气级妖树,此树惯于绞杀活人、野兽、妖物,用根吞食鲜血为生。 而红云松脂则是它浑身除去木心之外的最珍贵之物,只是松脂有毒,难以入药,故而多被用于调和成符墨。 许道打开玉瓶,看着瓶中鲜艳如血,沉沉如银的松脂,眼中露出期待的光芒。 他拿过砚台,将松脂慢慢的倒入砚中,又倾倒入半两朱砂,然后用捣药的工具慢慢研磨起来。 沙沙的研磨声音听在耳中,令人感觉分外舒适。 等砚台中出现一洼艳红的玉般液体时,许道停止了研磨,他手持符笔,默念起吐纳法的心诀,同时在脑中观想出太阴图案。 处于闭关状态中,许道三息之内便能再度进入修炼发状态,他的心神一沉静下来,立马手持符笔,笔尖浸润住松脂符墨,然后伏身在无字符箓上面勾画起来。 熟能生巧,许道颇似信手为之,但一副精致、魅惑动人的太阴月轮图案很快就出现在无字符箓上面。 此图栩栩如生,许道瞥眼看之,恍如纸上生血月,皎皎如圆盘。 他拿起无字符箓,轻轻一抖,顿觉手中的符箓沉重了许多。 许道盯着手中的符箓,又看向身前的燃着互炭火的火盆,深吸一口气,暗道:“就看这次了!” 闭关至今,许道心中早就生出了即将破关的感觉,只需要临门一脚,他便可以将吐纳法修炼至大成,凝结出符种! 只是这临门一脚对于很多道人来说,可能需要用数年的时间去踹开,甚至是一生…… 一时间,许道脑中闪过诸多设想,但他只是哂笑一声,手腕一抖,便将手中的无字符箓弹进了火盆中。 该做的准备都已经做好,无字符箓的确能够加速符种凝结,许道何必再去担心这、担心那呢。 符箓落入火盆中,被烈焰灼烧着,其上勾勒的符文图案开始脱离符纸,慢慢的盘踞于符纸上空三尺处,凝结成一道精致小巧的月轮。 无须再添加符墨,以红云松脂作墨的无字符箓,仅靠符面上的材料便成功凝结出一道符种虚影。 但许道盯着符种虚影,他沉吟数下,突地拿起砚台将砚中所有的符墨都往火中的无字符箓泼去。 滋滋! 灼烧的声音响起,血红色的丝线在火中大量生出,迅速缠绕上半空中沉浮的符种虚影。 嗡嗡、符种虚影轻颤,前所未有的凝实。 许道在心中道:“一鼓作气!” 他伸出手,往火上的符种一把抓去。 符种入手,摘入手心,收手掐诀,置于下丹田。 许道当即微闭眼眸,两耳返听,随着自己的呼吸,将心神沉入下丹田中。 人体有三丹田,分别是上中下,其中上丹田位于眉心泥丸穴,中丹田位于两乳间膻中穴,下丹田则位于肚脐往内的三寸位置。 道人炼气,需要先宁心静气,在人体脐下三寸,即下丹田处起火。 久而久之,下丹田位置就会聚拢出一团原始星云般的旋转之物,沉甸甸的像“铅”,称作“炁”,这便是真气。 真气对道人来说,是一道能用人体沟通天地的桥梁,其可变虚为实、化腐朽为神奇,拥有夺天地造化之威能,所以又称作“法力”。 《黄庭经言》:“仙人道士非有神,积精累气以成真”。 如此凝神于气穴,道人不断的吞吐吸纳日月精华天地灵气,后天演为先天,修行时如婴儿呼吸,一吸一呼,极缓极深,是为“胎息”。 胎息之后,便是出阴神正式“炼气”。 许道早已经步入胎息许久,他一入静中,便感应到了自身的真气。与此同时,无字符箓凝结出的符种被他的魂魄吸引住,缓缓吞入脑中。 轰!符种刚刚入脑,许道便感觉灵台轰动,仿佛顽石炸开一般。 他反观内视,顿觉脑中灵文闪烁,一颗颗字符大雨倾盆般流过,同时许道感觉自己仿佛置身于月宫之中,周身白光一片,自己成了光。 此光柔和,令他体态通透,浑身上下每一寸都处于愉悦之中。 在昏暗的静室中,可以目视的一线纯白光柱出现在许道头顶,绽放出柔柔光明。 究其源头,此光柱竟是从天边来,是月光凝聚垂落而成。 许道全身被笼罩在月光中,白皙如玉人,肌肤透出莹莹色,他的嘴角似笑非笑,两眼低垂,神光含露。 而此时,在许道的灵台中,一颗圆坨坨之物已经悄然生出。 其恍若中秋之月,皎洁的挂在许道泥丸穴中,释放光明,清扫灵台。 此物正是符种,太阴月华吐纳法凝结出的符箓种子! 有此符种在,许道自此可以时刻不停的运转吐纳法,法随心动,随时吞吐月光,演炼成真气。 只要月光不绝,许道体内的真炁便无枯竭之忧。 “关隘已破!” 许道心中生出一种大欢喜,他脸上似笑非笑之色更浓。 若非处于静中,他都想大笑三声以贺,不笑不足以为道! “无字符箓当真奇物,能采补生机凝结符种,提升法术的熟练度。今后内修符种,外炼符咒,或可闻道……” 诸多畅想一时充斥进许道的脑中,但当前最令他心动的,还是“阴神出窍”一举。 许道打散心中的杂念,他沉下念头,即刻调动体内翻滚不已的真炁,从下丹田起蒸腾而上,穿脏过腑,经中丹田一路往上丹田而去。 汩汩直流。 轰、真炁一入脑中,仿佛有条水银河流在他体内滚滚流动,发出千军万马的奔腾声。 许道只觉身子一晃,便感觉自己像是卸下了一层沉重的盔甲,他随时可以跳脱而去,不受束缚。 这是他行“还精补脑”之法,引真气入泥丸穴,轰开了魂魄和肉身间的屏障,因此三魂七魄凝成阴神,随时可以脱体而去。 寻常的道童,甚至是一些凡人也会能如此,他们会感觉自己轻飘飘的可以随风而去。但他们一旦当真随风而去,立刻就是魂魄离体,性命堪忧。 但许道不然、 此时他修行的太阴月华吐纳法已经凝结成符种,永镇泥丸穴中,可让他的真气运转不息,阴神不惧风吹雨打。 事已至此,许道自是不会再有出怯弱之举,他当即睁开“眼”,“身子”轻轻一晃,便站了起来,脱离肉身。 一个身子虚幻透明的许道顿时出现在静室中。 这便是许道的身中身、心中物,阴神! 阴神的形体相貌和许道的肉身一般无二,但其眉心微亮,仿佛藏着一颗金刚石,坚不可摧。 这眉心之物便是许道凝结成的符箓种子。此物种在他的泥丸穴中,更是种在他阴神的泥丸穴中。 此时的许道阴神,浑身皆阴,属于鬼类,唯其眉心一点处为阳,是真炁枢纽,梳理着浑身的真气以稳固阴神。 一时间,许道身轻体灵,他心中生出诸多感悟,欢喜的想到:“这便是出窍么!” 许道原地蹦了蹦,发觉还能感受到空气和尘埃,也能踩到石头土块,但只要他运转法力,便能像水入海绵一般挤进去。 更令许道惊喜的是,月光正源源不断的挤进他的阴神体中。 哗啦啦,仿佛瀑布一般的冲刷着阴神,壮大着真气…… 第十五章 炼气三境 破关成功,厚积而薄发,许道在修道一途上终于从学童变成了学徒,走入仙道大门之内。 此番破关,因为有无字符箓的帮助,他的突破过程没有太大波折。 但三年以来的修道困难、苦闷、坚持,瞬间都在许道脑中闪过,令他一时感慨不已。 自此之后,许道便可以动用法术、绘制符箓、炼制法器……地位与实力同胎息境界相比,已是云泥之别。 单论寿命,许道已经可以活到一百五十岁,比百岁寿星都多一半。 一时间,许道沉浸在突破后的大欢喜中,久久不能自拔…… 但炼气境界只是仙道修行的一个开始,之后还有筑基、结丹、元婴等步骤,每一步都需要耗费前者数倍、乃是数十倍的努力和机缘。 甚至只是炼气境界,就又有前期、中期、后期三者之分,每一过程都需要苦苦的打熬真气,修行功法。 非有毅力者不能跨过。 其中炼气前期,指的是阴神出窍后能行走在月光底下,不惧风吹雨打,来去自由,唤作“夜游”境界。 中期则是真气强盛后,阴神也凝练,可以行走在日光底下吞吐日精,唤作“日游”境界。 而后期则是阴神无须借助肉身、法器等物,直接就能触碰到天地万物,可以纯用阴神搬动物品、施展法术。此时的阴神能大能小、可虚可实,唤作“驱物”境界。 “大道艰难……” 想到这些,许道及时的从欢喜中醒过来。他丝丝一思,连忙抓紧机会,开始感悟阴神的种种奥妙。 许道的阴神沐浴在月光之下,仿佛要和月光融为一体。 他隐隐间似乎听见了沙沙、啪咔的声音,这是阴神正在被月光灼烧、洗练,带给他的一种错觉。 与之同时的,还有细小的痛苦出现在他心中。 月光虽阴柔,不似日光一般爆裂,但也算是一种阴火,是从日光转化而来。 寻常人的魂魄被月光照住,不仅不会化月光为己用,甚至还会直接被月光晒死、烧死。 好在许道阴神中的真气在不断的流动,给他带来了丝丝凉意,能缓解痛苦。只要时日一长,这点痛苦就会被许道习惯,以至于消失。 只是沐浴了十个呼吸,许道忽地发觉真气增长之快,比得上此前的半时辰修行。 他心中闪过明悟:“果然,只有在阴神出窍之后,能用阴神吞吐月光,才算得上是‘炼气修行’。” 道童时期的胎息境,其目的在于养出真气,化三魂七魄为阴神,意义不在于真气的多寡,而在于有无、以及能否维持住阴神。 真正的炼气,从遁出阴神开始。 因为仅靠肉身的口鼻呼吸,其摄取月光的效率远远比不上阴神。 阴神在外,是用浑身上下每一处在吞吐月光,宛如和月光打成一片,不分彼此,而不似肉身一般,只能用口鼻小口小口的攫取。 此种状况就好像夏季天气炎热,一种是直接蹦入水中,从头到脚的透彻凉爽,另一种则是以手捧水,慢腾腾的浇水驱热。 此两种方式的效率,天差地别。 除了修行效率之外,许道发觉天地变得真实许多。 他抬头向上看,能直接看见数不尽的月华正在从太阴星中散播而下,源源不断,无穷无尽。 还有诸多的星光在闪烁,世间充斥着无数种气息,灵气、杂气、人气…… 回头看自己的肉身,许道还能看见肉身四周涌动着血气,彰显其肉身之鲜活、生机勃勃。 第一次出窍的体验,对道人来说极为震撼,也难得。 传闻有些天赋异禀的道人,夜出阴神,朝则日游。 其一夕之间能从炼气前期跨到中期,靠的不仅仅是天赋异禀,也是初次出窍带给的种种好处。 意识到这点,许道沐浴在月光下,凌空盘坐而起。 他沉下心神,迅速吞吐起月华,开始打磨增长起体内的真气。 吐纳法的符种就镶嵌在他阴神的眉心,正微微闪烁,和天空上的蒙蒙白月相对应,使得月光源源不断的涌入他体内。 月光如潮,潮起潮落,许道体内的真气,前所未有的壮大着! 有着辟谷丸作为保障,他无需分心照看肉身,可以一门心思的沉静在修行中。 一夜、一日。 夜则吞吐月华,增长真炁;日则避光炼术,锻炼阴神。 很快,三日、五日。 七日、十日……十几日过去。 许道迟迟没有回归肉身。 直到他彻底消化完初次出窍的好处,才从悟道般的修行体验中回过神来。 此时许道已经不知过去了多少天,但他估摸着应该在三十日之内。因为肉身血气依旧旺盛,没有一点点要枯竭的迹象。 心中轻叹,许道有点眷恋刚刚的修行状态中,但初次出窍新奇感已经过去,他再无法返回。 “回归肉身罢。”许道心中浮现这个念头。 略微犹豫,许道的念头刚一落定,未等阴神有所动作,肉身那边就传来一种不可抗拒的吸力,将他的阴神猛地吸去。 只是眨眼间,许道便发现自己已经身披重甲,身子再无轻灵之感,好似坠入了水中,一举一动都难。 细细一究,他才意识到所谓的“重甲”其实就是他的肉身。 许道的阴神已经回归,藏在肉身中了。 间隔许久后回到肉身,他的意识和身体有了些许的疏离感。但体内的真气一动,肉身就开始温热起来,不分彼此。 道人的阴神回归,无须主动扑向肉身,往往只需要一个念头就能回到肉身中。 速度之快,和光电一般。 只是阴神在出窍之后,是无法感受到肉身状态的。若是有人趁其不备,打杀掉肉身,道人也没办法。 所以道人在遁出阴神之前,必会择一善地,妥善的安置肉身。 又或者设下种种防护、预警手段,以免肉身被人发现、坏掉,失了性命。 许道睁开肉眼,目中的光景明亮清晰,他就着月光,发现衣服上居然有一层薄灰。 面上微笑,许道法诀一掐。 静室中的气流顿时浮动,眨眼间,他身上的灰尘就皆数褪去,衣物干净如初。 第十六章 出关遇熟人 许道这是使了一个法术,避尘决。 此诀能清理他周身的灰尘,以保持身子洁净,属于不入流的小法术。 更准确的说,这是一门胎息级别的法术。 法术和道人一般,亦有等级之分,大体可以划分为胎息、炼气、筑基等种种级别。 其中胎息级的法术不入流,又叫做小法术、术法,甚至是戏法。 每个等级的法术,除开类似于吐纳法之类的秘法以外,道人们如果想要修炼,修为最低也得和法术的等级一致。 否则一旦真气强度、阴神强度跟不上,强行修炼的后果,九成是失败,另一成则是走火入魔、惨遭反噬。 此外,每一等级的法术依据潜力和威力的不同,还有上中下三等划分。 上等法术的潜力和威力必定比中下等法术要好,但同时的,修行难度和要求也比中下等法术大、苛刻。 但也有部分法术不仅威力巨大,其修行过程也不苛刻,属于秘法一流。 此种法术极为稀少,都是道门、家族中的秘传,非核心、真传子弟不得传授。 可惜的是,在许道手中,不仅没有所谓的上等法术、秘法,甚至连一门炼气级别的法术都没有。 他只能拿胎息级别的法术练练手。 胎息法术和炼气法术不同,没有多少降妖伏魔的威能,无法让道人上刀山下火海,也无法让道人陆行不遇兕虎、入军不被甲兵,仅仅能起到一些辅助作用而已,譬如清洁、搬物、望气…… 这些时日以来,许道夜间吞吐月光炼气,白天没有月光时则是修行小法术,以尽量的开发阴神奥妙。 其中有一种小法术唤作“摄物术”,能令他隔空取物、搬运东西,正鬼市中红袍道徒用过的。 此术一旦使出,许道便好似新长出了几只无形之手,能伸缩如意,可大可小,随生随灭,虽无太大的威能,但对于他的日常生活来说,甚是方便! 除此之外,许道还修行了穿墙术、神行术,但这两种法术非是作用在外物或是肉身上,而是作用在阴神之上。 能让许道阴神出窍后,穿墙遁地更加方便,来去随风也更加自由、 以上几种法术的上手极为简单。 许道只需要观想数日便能成功施展出来,并且稍微熟练十来日,无须大成,他就能随心所欲的施展,宛如吃饭喝水一般简单。 但是话说回来了,这些法术虽然被归类为胎息级别,但也不是道童们能够修行的。 一方面是修行吐纳法之外的法术,会令道童们分心,妨碍修行。 另一方面也是道童们的真气浅薄、阴神脆弱,难以负担法术的消耗,有害而无益。 只有在步入炼气境界以后,道人们才会开始修行法术,以期能获得护道之力。 这法术之能,也是道人开始纵横天地的倚靠和凭仗! 心中遐想着,许道抖了抖衣摆,他生出要修行炼气级法术的念头。 雀跃中,许道从地上站起,在昏暗的静室中踱步走着,一时面上踌躇满志。 忽地,他目光微怔,发现静室门口居然有两堆白骨。 好在许道立刻就反应过来,意识到两堆白骨是那骷髅道兵所化。 骷髅道兵由白骨道兵符制造而成,属于最低一等的傀儡、道兵,只能活七日。 一旦七日过,骷髅体内的法力消耗完毕,立刻就会骨消身折,先后坠为两堆白骨。 许道进入静室后直接就沉浸在闭关中,没有留意骷髅们的变化。 他望着两堆白骨,轻步走上前,抬起袖子随意一拂。 沙沙、两堆白骨忽地坍塌,变成了两捧灰白色的骨灰,并且溅起大篷灰尘。 许道伫立在静室门口。 他身形消瘦,身子四周骨粉缭绕盘旋,气质极为幽深玄妙。 默默思索着,许道心道:“该出关了。” 他望着眼前沉沉的石门,面上微笑,心中念头一动。 咔的一声,静室的机关立刻“自动”开启,石门轰的一颤,便缓缓向上抬升,露出了洞室外的景象。 洞外漆黑,山风带着白骨观中长存的雾气扑面而来,冰凉沁人,令许道两鬓的发丝都摆动。 他走出洞室,发觉天上的月亮的蒙蒙,和静室中的似乎不一样。 “哈哈哈!”许道轻笑几声,他一甩袖袍,随手摄过静室中的随身物品,便大踏步的往山下走去。 ……………………………… 许道此番出关,记不得自己闭了多久的关,也不清楚现在是什么时辰。他惬意的踱步在白骨观中行走,不似之前一般低头的急行。 许道下意识的往道童居所走去,但等走到了附近,他才脚步放缓。 此时已经是夜深,道童居所内有阴兵在巡游。许道如果闯进去,便是犯了宵禁,会被阴兵抓住 正当许道站在原地思忖时,突地有喊话声响起:“咦!” “喂!这不是姓许的么?许大官人、许大官人。” 许道听见声音一怔,感觉对方的声音有点熟悉。他侧头一看,看见一张长脸正从道童居所内走出来 此人不是其他,正是许道的舍友马丕。 马丕不是独行,他身穿黑衣,脚踩黑靴,头戴黑帽,同一个白衣人一起走在街道上。 两人手中都提着纸灯笼,上面分别写着“报”、“更”二字。他们的腰间还挂着盏铜铃,行走间铜铃摇摆响动,在夜间发出渗人的叮叮声。 白衣人长吟说:“子时已到,鬼门开,阴气盛!” 马丕立即叫到:“固精气,用文火,防微杜渐。” 两人一唱一和,颇为默契。 许道瞧着他们的黑白分明的高帽道衣,认出两人此时的身份来——报更无常。 这是行走在观中打更报时的杂役,能令观中人知晓夜里时辰的多少。 同时在道童居所中,报更无常们还会告知每一时辰应该施展的修行方法,好方便于道童们的修行。 马丕报时完毕,脚步轻快的朝许道走来。 他走到许道身边,提起手中的灯笼照看许道,脸上笑嘻嘻的。 许道也打量着对方,眯了眯眼睛。 没等他出声,马丕突然喝到: “兀那道童!来此作甚,可知犯了宵禁?” 第十七章 遵循禁令 许道听见,微微一怔。 马丕还以为是自己吓住了许道,得意的笑起来。旁边身为白衣无常的杂役也嘟囔喝到:“这么晚了还来此作甚?” 许道听见两人的喝声,他脸上没有露出恼怒之色,反而笑吟吟的打了个稽首,说:“见过两位道友。” 马丕瞧见,从腰间掏出一盏铜铃铛,不客气的说:“少套近乎,信不信我现在就唤来阴兵,将你铐起来!” 报更无常在观中巡逻,一并兼着防火防盗的职责,他们腰间挂着的铜铃铛注入法力后摇响,可以将附近的阴兵唤过来。 但许道瞧见他的举动,并不慌张。 炼气境界的道徒在白骨观中已经是主人一流,而阴兵、报更无常等都是奴仆,地位低下,即便对方唤来阴兵,许道也不惧。 不过马丕不知道许道已经成就炼气,他虽然有些诧异许道现在才出现,但压根就没有想过许道是去闭关,并且成功突破到了炼气境界。 在马丕看来,许道和同屋中的尤冰一样,都是心比天高、命比纸薄之人。 瞧着许道从容的神色,马丕想起之前和许道的过节,他脸上垮了下来,试探说:“多日不见,不知许大官人如今在何处高就?” 许道听见他的话,想到自己应是已经错过了杂役分配的环节,摇了摇头。 他在心中忽地想到:“不知尤冰道友现在如何……” 马丕看见他的动作,谨慎的又问:“没去符院?” 许道随口答到:“没。” 听见这话,马丕他心中一喜,想到:“这厮没去符院,看来是没能抱上大腿!可以和大人说道说道,整死这厮。” 却是马丕被红袍道徒叮嘱过,让他留意许道的去处,等探清了许道的背景后,再行报复之举。 马丕瞧着自己手里的灯笼,摸起腰间的铜铃铛,忽然意识到:“无须叨扰大人,我现在也能整他!” 想到这里,他嘴角的笑容阴冷起来。 许道没有在意此人的阴笑,他看着对方,直接问:“你可知尤冰、喻阳炎二位道友如何?” 马丕听到,先是讥笑似的说:“喻阳炎早就突破到炼气境界,应是不劳你操心。我看,你是想问问尤冰那骚货?” 许道听见对方口中的词语,微微挑了挑眉毛。 马丕紧盯着他,脸上露出了淫荡的笑容,立即说:“尤冰那骚货找你双修,你怎的拒绝了?” 他一脸回味的表情:“你真是可惜了、可惜了!” 旁边白衣无常听见,来了兴致,问:“尤冰那女人你们认识?” 得到马丕肯定的回答,此人搓了搓手,“好你个马屁精,还是一屋的,走大运了!味道如何?” 马丕听见同伴的称呼,眼神略阴沉,但他望着跟前的许道,还是作出回味无穷的表情,说:“味道啊?妙啊!哈哈哈!” 许道听见两人的对话,眉头皱起。他回想着尤冰此人的模样,心中暗道:“终究是熬不住,用身子搏了一搏。” 观中的女道童如果不成道徒,身子被人索去只是早晚的事情。对此许道无可指摘,起码对方还是根据自己的意愿,选择性的搏了一搏。 道门的残酷从来都如此。 但是许道看着眼前的马丕,却是眼神不善起来:“怎的还被马丕这人趁机而入了?” 在他看来,尤冰此人若是选择双修,再差也轮不到马丕才对。即便是献身,旁人,又或者喻阳炎都比马丕更加合适。 另一旁,马丕和同伴还在戏谑交谈,口花花,他一脸可惜的说:“可惜骚货的身子第二天就脏了,若是干净的时间长点,指不定本大爷还能借她的元阴突破到炼气境界。” “知足罢!此女说是千夫骑、万人跨,但也只听你说是亲自尝过味儿的,羡慕!” 白衣无常听见马丕的话,适时发出叹声。而马丕的眼神忽地有些不自然,但他很快就掩饰住了,得意笑起来,“那是那是!” 许道冷眼旁观着,心中正琢磨要不要扛着处罚,直接打杀马丕。 此人甚是聒噪了。 未等他想好,马丕忽地又冲许道说:“老许可是羡慕、懊悔了?哈哈哈!” 闻言,许道面上忽笑,他温声问对方:“还有话?” 马丕听见,眼珠子一转,此人当即把脸色一板,喝到:“拽什么拽!犯禁的事情咱俩还没算清!” 许道瞥了眼街道上的红线,说:“贫道尚未踏入线中,何来犯禁之说?” 道童居所附近都画有红线,区分居所内外,以作警戒用。 但马丕听见,挤着眼睛冲同伴说:“此人犯禁后逃出,为我们亲眼所见,道友可能作证?” 白衣无常明白过来,对方瞅了瞅许道一眼,盯着道童袍子点头:“可以作证。” 得到同伴的支持,马丕脸上露出狞笑,他立即摇动手中的铜铃,说:“姓许的,大爷现在就送你去阴牢!” 叮铃铃!铜铃声响,在夜色中激起一阵涟漪。 许道抬眼一望,发现远处的街道立即幽幽浮现几点鬼火,往这边飘来。 看见马丕的恶意如此明显,许道摇头失笑,伸手指着对方:“聒噪马屁,想与我做过一场?” 但马丕听了,眼中却露出嘲讽之色,他退后一步,讥笑说:“谁要与你做过,某家秉公执法而已。” 马丕紧盯着许道,威胁说:“姓许的你注意点!要是你敢掏出符咒,休怪我等不客气!” 但他自己和同伴却是忙不迭的拿出了符咒,目光警惕的望着许道。 许道瞧见两人的举动,又哑然失笑起来。 按照观中的律令,道童们若是遭遇阴兵的盘查,是不得用符咒抵抗的。否则阴兵就有权将道童勾魂而走,直接打杀掉! 马丕这是打了个好算盘,如果许道掏符抵抗,许道便是违抗了律令,即便阴兵不勾魂,他马丕也要打杀许道。 而如果许道束手就擒、不抵抗,等许道被关进阴牢后,便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可是这一切的基础,都是建立在许道只是道童之上。 许道将手从背后拿出,说:“既然如此,贫道便遵循禁令,不用符咒。” 马丕听见,心中大喜,他讥嘲的望着许道。 可不等他笑出声,他和同伴的神色就僵住…… 第十八章 誓不为人 许道袖手站在两人身前,面上神色如常。 而对面两人则是眼中惊恐,其中马丕的额头上更是冒出了冷汗。 “法、法术!”穿着白衣的杂役失声叫出。 此人紧盯着自己的双手,明明他的眼中看不见任何东西,但是他的两只手分明就是被什么东西抓住了,别说动用符箓,连挪动一丝都做不到。 马丕的嘴皮子哆嗦,同样失声叫出:“炼气?不可能!姓许的你突破到了炼气境界?” 许道手中空荡荡的,周身也没有符箓燃烧的迹象。他没有回答两人的话,只是看着对方,脸上微微一笑。 啪咔!一声脆声响起,现场立即响起惨叫声。 “啊啊!”在马丕惊恐的目光中,他的两只手掌被无形之力折断,瞬间耷拉下去,软趴趴的垂在手腕上。 马丕的面孔扭曲起来,他身子蜷缩,一下子捂着双手在地上打滚,痛苦的呻吟。 而另一边,马丕的同伴瞧见这一幕,也吓得身子哆嗦,连连向后退,脸色变得煞白起来。 许道虽然还没有学习炼气级法术,但他已经熟稔的掌握摄物术等小法术。 刚才便是许道趁两人不察,暗中使出摄物术禁锢对方,先是防止两人动用符咒,然后又活生生掰断了马丕的双手。 不过即便已经禁锢住两人,许道还是法诀再一掐,将对方手中、身上的符咒、铜铃等物全都卸下。 咻咻!数张黄扑扑的符纸从马丕两人身上飞出,落到了许道的手中。 许道捏着擒来的符咒,心中暗道:“胎息级的法术虽然威力不大,但也能对敌,特别是在面对凡人和道童时。” 许道瞥了眼惊恐的两人,忽地明白为何道徒和道童之间的地位天差地别。 他拢着手,站在马丕跟前,笑问:“你我同舍一场,又何必兵戎相见呢?” 马丕听见许道说出这话,趴在地上面部疼得扭曲,但是他居然能忍住痛苦,咬着牙不叫,转而强笑说:“是、是。许道、、大人说得对!是小人冲撞大人了……” 马丕抬起头,发现许道的表情依旧玩味,他狠下心,竟然趴在地上磕头,叫到:“还请大人看在昔日的情分上,饶了小人!” 磕头声砰砰作响。 许道听见对方口中的“情分”两字,默默的看了马丕几眼。 他摆了摆衣袖,轻叹一声,说:“也罢……” 得到许道的回答,马丕佯装狂喜,但他心中不仅没有生出感激之情,反而涌起源源不断的屈辱情绪。 “没想到我马丕今日还要在这人面前磕头认错。”他抬头看着,面上继续强笑。 正当他磕着头,准备说出感激的话时,一股强烈的刺痛出现在他的腹部位置。 “这是……”马丕的表情僵住,他低下头看向疼痛出现的部位,眼中一时惊愕和难以置信。 “咳咳咳!噗!”马丕趴在地上,猛地吐出一口鲜血。 马丕已经来不及去在意自己折断的双手,他用耷拉的手掌捂着腹部,绝望、不敢相信的望向许道: “你、你废了我的丹田?” 散乱的真气在马丕的腹部散开,令他的身体和心神皆数发凉。 噔!旁边的杂役听见,顿时被吓得脚下一软,一屁股跌倒在地。 杂役哆嗦着,连忙也匍匐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喘,生怕惹来许道的注意。 这是许道使出摄物术,将劲道打入马丕的体内,一下子击散了对方的真气,打烂了对方的丹田穴。 而丹田一废,道人便再难修行。 面对马丕投来的目光,许道矜持的点了点头,回到:“正是。” 既然此人以同舍之情祈求,许道也不好推脱。 不过许道也担心打蛇不死反受其害,索性就废掉此人的丹田,绝了对方的修行前途,也算是成全两人间的“情分”。 听到许道的回答,马丕心中最后一丝希望也失掉,他明白体内的剧痛非是幻觉。 马丕一时眼神恍惚,表情呆滞住,像是被吓傻了。 处理掉了马丕,许道瞥了一眼匍匐在地上的白衣杂役,对方顿时被吓得身子一阵哆嗦。 许道在心中暗道:“此是观内,终究不便杀人,今日便先这样。” 思量清楚,他一甩袖袍便准备离去,但才走出半步就顿住了。 呼呼!阴风吹起。 四簇鬼火突地在三人身旁浮现,浓重的湿气阴气扑面而来,雾气一滚,四周有身影浮现而出。 是四个古怪的“人”,它们的脸色苍白如纸,神情也呆板,身上穿着皂衣皂帽,手拿铁尺、铁索,好似凡间的杂役一般。 但许道可以清楚的看见,这些“人”身上的衣服更像是纸制,而非是寻常的布衣,同时它们的身子也虚幻,非是实物。 这便是“阴兵”,在白骨观中巡游四方的鬼物道兵。 许道瞧见阴兵现身在四周,眉头皱起。 正当他思忖时,马丕也看见了阴兵。 这些阴兵正是马丕叫过来的,但他此时脸上一片惨然,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不过阴兵一来,马丕心中的恨意也勃发起来,他脑子一蒙,抬起头看许道,居然嘶声道: “姓许的,你废我丹田!不报此仇、我马丕誓不为人!” “嗯?”许道闻言看去,挑了挑眉毛。 只见马丕面上狰狞,眼中狠意深沉,一片癫狂之色。 许道顿时明白过来,此人对他的仇恨已经深至不可化解的地步。 但紧接着,许道洒然一笑,心道:“不可化解?那便了解因果。” 他弹了弹手指,冲马丕反悔说: “既然如此,还是请你别做人了罢。” 马丕闻言,脑中电光一闪,他顿时眼睛瞪大、瞳孔微缩,急声喝到: “尔敢!阴兵尚在……” 可没等他说完话,他的脸色就大变,喉咙中发出嗬咝声,“咯咯……” 在马丕难以置信的表情中,他恍惚间听见了咔嚓一声。 瞬间,马丕眼里的神采黯淡下来,他的身子一软,脑袋耷拉下。 尸首倒地的声音响起。 四下顿时寂静,一队阴兵还幽幽伫立着,无声无息。 趴在地上的杂役因此更加惊恐,他身子哆嗦着,祈祷许道千万别叫他。 但是很快,现场响起声音:“兀那道童……” 杂役身子一趴,哭叫到:“道长饶命!道长饶命!小人该死……该死!” 他一边磕着头,一边抽自己耳刮子。 许道见此,目中有些无奈,他摸了摸下巴,暗道:“贫道有这么凶恶么?” 第十九章 剑修一道 许道指着地上的尸体,冲杂役喝到: “此人先是诬陷冲撞于我,后又居心叵测,想要害我……最终为我所杀,你可看清楚了?” 杂役听见,磕头的动作微顿,他心中大喜,自忖自己有了活路,立刻叫到:“看清楚了!我看清楚了!” 杂役趴在地上,忙指着马丕还没凉透的尸体,大声复述说:“是这厮企图谋害道徒大人,大人只是自卫罢了。” 许道听见,满意的点点头,随口道:“孺子可教也。” 许道瞥了一眼周围的阴兵,轻喝到:“你且带着这些阴兵回去交差,和巡夜的道徒好生说说。” 观中既然有阴兵巡游四方,其背后自然也有掌管阴兵的道徒在值守。 许道望着黑黢黢的道童居所,留下一句话:“贫道先回丁字号十五歇歇脚,有事再来找贫道。”话说完,他便迈开步子往一幢幢石屋走去。 这时,围堵在四周的阴兵终于有了反应,它们不仅没有阻拦,反而纷纷低下头,拱手作揖,立刻给许道让出一条路来。 瞧见眼前这幕,许道眼中露出了然之色,“果然,成就炼气之后,阴兵再不敢随意捉拿。” 其实就算这四只阴兵想要捉拿他,许道也不惧。他的阴神已经凝实、能出窍,虽然尚未修行炼气级别的法术,但也不是区区四只死物能够折辱的。 杂役不知其中缘由,只是觉得阴兵能主动向许道行礼、让路,更显得许道地位尊贵。他匍匐在地,大气都不敢喘的送许道离去。 许道再没有搭理此人,沿着街道,径直往先前居住的石屋走去。 此时已经是夜深,附近异常安静,即便刚刚响起惨叫声,因为宵禁的缘由,也没有道童敢出来探看。 而许道都已经当街杀人了,自然也不在意所谓的宵禁。不过他闯入道童居所后,依旧是轻步缓行,没有去打扰他人修行。 行走片刻。 许道走到熟悉的石屋跟前时,心中想到:“不知这屋中是否有新人入住?” 他扭头看了几眼,发现周遭的屋子或开或闭,都格外安静,没有一丁点人气。于是他放心下来,随手嗑了一下木门,便推门而入。 可是刚一推开木门,许道就感觉眼中一亮。 铮! 他耳中响起一声金属摩擦声,一道冷光突地飞来,隐隐带着杀机。 许道瞬间被惊出一阵冷汗。好在冷光突入到他的身前一尺,立刻就悬停住,和无形之物较起劲来。 这是许道及时使出了摄物术,挡住了此物。他连忙凝神看去,发现身前的冷光是一柄剑器。 其剑古朴,长五六尺,周身正发着莹莹寒光,自带一股杀机。 此剑急速射来,几乎迅雷不及掩耳,若非许道用法及时,恐怕登时就可能被它割了脑袋。 而且此剑甚是锋利,马上就要从许道的摄物术中挣脱出。许道赶紧捏住袖中符咒,准备打落此物。 但又是锵的一声响,杀向许道的剑器往后一缩,游鱼般在石屋中跳动几下,然后落在了石床上。 床上竟然有一人,对方正盘膝而坐,手中还按着一柄剑鞘。 许道止住自己的动作,连忙循目看去,口中发出轻咦声:“喻阳炎?” “嗯?”石床上那人听见,动作微顿,也睁开双眼,等他看清许道的模样,同样惊愕:“许道。” 两人相互辨认,顿时确定了对方的身份。 待在石屋中的用剑道人,正是许道三个舍友中的最后一人,喻阳炎。 此人连忙从石床上走下,口中说:“我道是何人不请自来?原来是你啊。”他朝许道作了一揖,歉意说:“适才正在修炼,没认出道友,唐突了!” 许道听见对方的解释,按捺着情绪回了一礼,然后瞥看石床上的那柄长剑。 喻阳炎注意到他的目光,脸上轻笑着,手中法诀一掐,轻喝:“潜龙!” 嗡嗡!剑器得令,咻得一闪,便跳入喻阳炎的手中,被他抱住。 抱住长剑,喻阳炎介绍到:“此剑名为‘潜龙’,原是家乡潜流河上一柄镇水压桥的斩龙剑,百余年来暗自生灵,被我寻到,便炼成了本命法器。” 许道听见此人的话,指着对方手中的剑器,目光惊奇:“如此说来,你是走了剑修一道?” 喻阳炎听见,昂然点头:“正是。” 得到对方的回答,许道心中的些许芥蒂也放下了。 道人修行,从胎息境界突破到炼气境界,并非只有凝结符种可以。 具体而言,包括凝结符种在内,有四种方法可以突破到炼气境界。 其一便是如许道这般,将吐纳法凝结出符种,镇在阴神中。如此能令真气生生不息,护住阴神在外行走。 此种方法须得道人天资聪颖,刻苦修行,能将法术修炼至生出符箓种子。 其二则是寻得一二天地奇物,将之炼入阴神中,同样能护住阴神行走在外,成就炼气境界。 此种方法承自上古炼气士,须得道人福缘深厚,又或者有高人赐予奇物才可。许道此前下山,打的主意也有寻找这类天地奇物。 而第三种,则是许道刚才口中说的“剑修”一道,剑道。 此道乃是将阴神寄托在外物之上,炼制成本命法器,进而可以让阴神行走在外,突破到炼气境界。 其难度相比于第一、二种要简单许多,只需要寻到一件法器、又或者是可以炼成法器之物,非独为剑类器物,然后将阴神炼入法器中即可。 只是此道一入,阴神再不可驭使其他的法器,也不能修炼各种法术,只能修习剑术。 并且“剑在人在,剑亡人亡’,剑修一道和仙道养生的理念有所抵触,虽善于杀伐,但难得长生。 不过,此种方法能突破到炼气境界,可成就剑仙,依旧是一条通天道路。 许道曾经考虑过这个途径,但他不仅不是仙家子弟,也不是人间的豪强儿女,莫说法器了,他连符钱都少有,顶多下山撞撞运气。 许道瞥着喻阳炎手中的剑器,忽地想起自己三年以来的苦修,一时目中微羡…… 除了以上三种,突破的第四种途径则是真气不入上丹田,改入中丹田,不修阴神修肉身。 这种途径以前叫作“体修”,但如今已自成一道,唤作“武道”。 第二十章 一观三都五主十八头 两人见礼,喻阳炎盯着许道,迟疑道:“你刚才使出的是……法术?” 许道推门时,此人的阴神正附在剑器中演练剑术,刺中许道时他虽然立刻就收回,但之所以没有伤到许道,还是因为许道自己格挡及时的缘故。 许道听见对方问题,直接点头。 喻阳炎得到许道的肯定,脸上露出讶然之色,他目中微亮,追问:“道友可是成功凝结了符箓种子?” 许道颔首:“正是。” 听见这话,喻阳炎张口赞到:“许兄惊才艳艳,某家不得不佩服啊。” 他面上佯作惭色,自言说:“同屋三年,许兄的刻苦是旁人难以企及的,如今炼气功成,当真是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此人笑着向许道连连拱手。 喻阳炎的为人有些清高,三年中未曾和许道有过太多的交集,但对方情理分明,非是纨绔子弟或阴险小人,可以一交。 细细想着,许道也拱手回答:“侥幸而已,喻兄谬赞了。” “勿要谦虚!”喻阳炎笑着,纵身一跃,跳回石床上盘坐起来。他将剑器摆放在膝上,然后邀请许道也坐上来。 两人同住一屋,虽然之前的关系偏淡,但如今都已成就炼气,今后各有前途,自是相互熟络起来。 许道也跳上石床,盘坐着和喻阳炎闲聊。 两人感慨一番修道的艰难,又各自叙说了一下突破时遇见的困境,紧接着许道搭话,问: “道友都已经突破到炼气境界了,怎的还住在这简陋石屋中?” 喻阳炎听见,解释到:“在下也是刚出关不久,寮院还没开始登记,观中也无其他去处,索性便继续住在这里了。” 询问一番,许道才知道白骨观对于突破的道童另有一套处理流程,还有数日,寮院会邀请各个新晋道徒一齐去晋升,一并发放道袍、奖励等物。 细细交谈着,喻阳炎慨叹说:“今二三百余人,成就炼气者不过七八,其余者皆被贬为奴仆矣。” 许道想起房中的尤冰,也是轻叹一声,接话说:“虽为奴仆,但也还有突破的可能。” 喻阳炎听见,摇摇头说:“难也。” 说罢,喻阳炎话锋一转,开始和许道交流白骨观中的情况。 许道三年以来都是苦修,且是今日才出关,还未接触到其他的道徒,他听对方说了一会儿,顿时了解不少新情况。 原来白骨观中人数过万,但道士总共就只有九个。 道士者,道中士人,为炼气境的更上一层楼——筑基境道人的称呼,非是寻常道人可以自称。 九个道士在观中被叫做“一观三都五主”。 其中“一观”是指白骨观主,此人修为数十年前便已经是筑基境后期,如今的修为更是不可知晓,传闻已逼近结丹。 “三都”则是指观内的三大山头,都管(掌管条例规矩),都讲(掌管功法典籍),都厨(掌管钱粮财物),听闻修为都已经是筑基中期。 “五主”则是观中的五院,器院(负责法器矿产等),丹院(负责丹药灵食等),符院(负责符箓阵法等),兽院(负责妖兽种植等),以及寮院(负责监督管理等)的五个院主,也都是筑基境的道士。 除此之外,观中还有“十八头”之称,分别为库、庄、堂、钟、鼓、门、茶、水、火、饭、菜、仓、磨、碾、园、圊、槽、净各个杂役的执事头头,由观中修为高、贡献大的道徒担任,其无须负责具体的杂事,自有副手担着,但每月的符钱俸禄不会少给。 因此白骨观中有“一观三都五主十八头”之说,此中人等都是厉害角色,不可招惹,须得要紧的巴结着。 许道听喻阳炎说着,结合过往的听闻,顿时对观中的大小势力了解许多。他心中一动,想起来一人,忽地朝着喻阳炎拱手,问:“喻兄可知观中有一叫‘墨纹道徒’的前辈?” 喻阳炎听见,微挑眉毛,诧异说:“怎的、许兄认识此人?” 组织一下言语,喻阳炎回答说:“墨纹道徒便是观中‘十八头’中的一头,具体担着什么职务不甚清楚,但此人的厉害之处我倒是知晓。” “听说这人以秘药绘刺符箓于身,浑身上下、口耳鼻舌处无一处不是,每每作法,其施术迅疾且诡异,寻常人不能应对……” 听喻阳炎介绍着,许道想到: “此人果真是观中的厉害角色,难怪红袍道徒见他发话,立刻就走掉了。” 许道暗思:“如今既已成就道徒,可否前去道谢一番,借机结识……” 不过喻阳炎说完,又问许道凝结符种是何体验,许道也就按住想法,简要说起一二。 谈着谈着,两人交流起法术剑术种种,话语中都透露着对今后的修道生涯的憧憬。他们的关系也一下子亲近许多,远胜之前的三年相处。 突地,喻阳炎停住话声,其膝上的剑气轻鸣,他顿时往门口望去。 许道也察觉到了动静,扭头看去。 呼呼!一阵阴风在石屋中刮起,有身影在门口一晃,直接走了进来。 是团黑漆漆的雾气,雾气穿进屋中,摇身一变化作一个矮小的人形,朝两人笑嘻嘻看来。 许道和喻阳炎瞧见,对视一眼,当即站起身行礼:“见过道友!” “嘻嘻!”矮小人影简单回了一礼,说:“二位道友好生雅趣,抵足而眠耶!” 这穿门而来的人正是一阴神出窍的炼气道徒,他挥挥手,身后走出一队阴兵。 阴兵皂衣皂帽,手中拿着铁尺铁索,正拷着一道魂魄,像是押解犯人一般押着。 魂魄口中痛苦哭嚎:“饶命、大人饶命!” 许道望见,目光微怔,因为被阴兵拷着的魂魄正是之前被他打发走的杂役。 这时登门的道徒出声:“贫道龙礼儿,二位谁是许道?” 喻阳炎望向许道,许道也拱手称:“贫道便是。” 龙礼儿指着身后拷来的魂魄,笑着说:“贫道今夜值班,此人和马丕道童一同欺辱许道道友,罪大恶极,触犯禁律,依律应勾魂七日,以示警戒。” “马丕者已经被道友手刃,不再追究,剩下这人不知道友可有打算,是否需要严惩,或取魂炼为阴兵?” 许道默默听着,发现杂役的魂魄被锁链禁锢,生不能生、死不能死,痛苦至极。 对方不断哭嚎、祈求:“道长救我、救我!” 龙礼儿此番登门,存的心思是交好一下许道,顺便卖许道这等新晋道徒一个人情。 既然对方一番好意,许道用不着恶了对方,但也不用着欠太大人情,他拱手感谢说:“多谢道兄替许道查明真相,烦请道兄依律处置即可。” “哈哈哈!”龙礼儿闻言,大笑起来,说:“好,贫道秉公处理便是。” 两人交谈一番,又互说年岁,许道发现对方只比自己大两岁,是近两年才突破到的炼气境界,于是互称“龙兄”、“许兄”起来。 旁边的喻阳炎听见龙礼儿口中的“马丕”二字,脸上毫无变色,反倒是主动搭话,掺和进了许道二人的交谈。 一时间,石屋中阴兵伫立,魂魄哭嚎。 但三人皆不在意,兀自交谈熟络着…… 第二十一章 尤冰道友 等待数日。 便有阴兵来到石屋中,邀请许道和喻阳炎前往寮院。 一路上,许道又新认识了不少道徒。 包括他在内,今年新晋的道徒总共八人。八人虽然此前的关系淡漠,但因为是同一年成就的道徒,颇具缘分,都互相认识了一遍。 进入寮院后,不入偏房入大堂,经过一番报上姓名、讲明修为、领取好处……等等,再完成晋升仪式,一行人才施施然从大堂中走出。 他们身穿漆黑白纹道袍,个个脸上欢喜,话声轻快。即便是其中性子孤傲的,也都眼角带着笑意,互相稽首。 众人走出大堂后并未立刻就散去,而是站在堂前交谈起来,一时吸引寮院附近的人。 时不时还会有其他的道人走上前,冲新晋道徒中的某人恭贺,并送上些许礼物。 许道农家子、孤儿出身,天资也不甚出奇,自然就不认识几个的旧道徒。但令他意外的是,居然也有人前来恭贺于他。 只见一个道童模样的小厮低着头,畏畏缩缩的走到众人跟前,行礼说:“敢问哪位是许道老爷?” 众人看向许道,许道微微一怔,便走出应声:“贫道便是。” 道童小厮听见,连忙作揖,从袖子中拿出一木盒,说:“恭喜许道老爷突破到炼气境界,文石老爷特意令小的送上贺礼,以示恭贺!” 许道听见对方口中的“文石老爷”,更是疑惑。 好在道童小厮及时解释说:“此是狐媚炼魂丸,以赤眼白狐的双目、狐心为药引,经文石老爷三十六日炼制而成……老爷令小的还带句话,他说谢过许道老爷赠狐作为药引。” 听到这里,许道恍然明白过来,对方口中的文石老爷多半就是鬼市中见过的红袍道徒。 此人当日曾欺辱于他,但被墨纹道徒解困。 许道询问道童小厮几句,顿时确定了对方的身份,他一时讶然想到:“此人送我丹药作甚?” 细细一琢磨,许道发觉应是马丕之死已经传到对方耳中。或许是在对方看来,许道刚突破到炼气境界,甫一出关就弄死了马丕,定是个睚眦必报的性子。 此人今日遣人以贺礼的名义送上丹药,应是存着缓解过节的意思。 旁有人听见小厮的话,笑着说:“咦!狐媚炼魂丸,这可是好东西!不仅有趣、还能辅助修行,哈哈哈、许兄享福了!还不快快收下。” 许道听见,心里想着“多一敌不如多一友”,于是朝着道童小厮作了一揖,收下对方的木盒,“贫道谢过文石道友!” 他补充到:“此前的区区小事,不值道友记挂。” 道童小厮送完丹药之后,朝着众人行礼,便快步低头离去。 许道心中计较着,听旁人谈起他手中的丹药,便大大方方打开,让众人赏玩一番…… 相谈约莫半时辰,众人也相互记下了名号、相貌,便先后离去。 许道和喻阳炎结伴走着,对方出声说:“许兄,不如你我一起雇个堪舆的道徒,寻觅一块风水宝地搭建洞府?” 炼气道徒在白骨观中已经有权独住一处,但非是由观中分配,而是由道徒自己在山中寻觅一无人之处搭建。 不过许道还是婉言谢绝了喻阳炎的好意。 一方面是因为对方口中的雇佣堪舆道徒需要花钱,起码二三十,许道手中无钱。 另一方面也是因为许道不想让对方知晓自己的洞府之所在。 成就炼气之后,道徒们少会亲自的走出家宅,都是直接阴神出窍,用阴神行走在外面。而家宅则是道徒肉身的安置之点,是重中之重,轻易不会告诉他人。 得到许道的回答,喻阳炎倒也不在意,他冲许道行了一礼,便说:“那在下就先离去了。” 许道目送此人离去,想了想就往鬼市走去。 适才领取好处时,寮院给每位新晋道徒发放了五十“道功”。 道功者,白骨观用来记录功劳的点数。胎息道童没资格接触,成就了炼气才有资格计算。 道功可以在观中兑换功法、丹药、灵食、符咒,阵法、符钱等等,相比于鬼市中的东西,质地上更有保证。 其中一道功可以兑换一符钱,但是一符钱兑换不了一道功,只能通过完成观中的大小任务获得。 而许道拿到手里的五十道功,还没走出寮院大门就已经花了一半。 其中二十道功兑换了一低级阵法,可用于遮蔽洞府,护住家宅,另外他还兑换了一小瓶辟谷丸,以及一套挖筑洞府的符咒。 想到这里,许道顿时暗皱眉头,要知道他可是连一门法术都还没有兑换。 功法典籍之类的,无论是在寮院中、还是在鬼市中,价格都往往是最贵的。即便是最低阶的炼气法术,其价格也是二三十符钱。 许道安慰自己:“好在每月还有十道功进账。” 摇摇头,许道大步往鬼市走去。他准备出售一下手中的几张符箓,换回一二符钱,好在鬼市中廉价购买一些杂物。 寮院中的物品,质地虽良,但价格不低。 …………………… 接下来几日,许道晃悠在白骨观的地界中,他骑着匹纸马,一座山头一座山头的翻越,精心寻找着适合作为洞府的地方。 洞府的择地颇有讲究,一是得山水皆有,位置隐蔽,二是得居高临下,便于采月采日,三则是最好是块灵气充盈之地,能令道徒除了吞吐日月精华之外,还能吞吐些灵气,加速修行。 其中的第三点是最难的,可遇而不可求! 白骨观本身就建在一处灵气充盈之地,俗称“灵脉”,但观中大大小小的灵气汇聚之地早已经被人占据,留给后来人的只是些微末和漏网之鱼。 新晋道徒即便是雇佣一个会堪舆的道人,对方也难得找到一块灵地,顶多找到个风水甚好、容易汇聚日月光华的地方。 而许道穷困,他连堪舆道徒都雇不起。几日转悠下来,更是连块风水宝地都没有见着。 寻至一条溪流,许道坐在石块上濯足,心中想到:“不如还是去请个堪舆道人……” 一处洞府少说会住上数年、十年,多说会住上数十年、甚至百年,而搬迁洞府又是一件极为麻烦的事情,许道一时犹豫起来。 突地,溪流附近响起邦邦的声音。许道侧耳听了一下,放下心中的警惕。 溪流为水行之地,经常会有杂役在溪边浣洗衣服,不足为奇。 许道这几日搜山找地的,碰见过不少观中的杂役,有浣衣的、伐木的、掘土的……种种,稍微令他有点诧异的是,此处溪流已经较为远离观门,居然还有人在这里锤洗衣物。 许道抬头,随意瞥去,一个浣衣杂役出现在溪边。 他辨认着,忽地目光微怔,出声到:“尤冰道友?” 浣衣杂役两袖卷起,双臂白皙,其发丝后系,是一女子。她蹲在石块上,手中抓着一根木棒,正埋头邦邦邦挥打着。 听见人声,此人抬头看过来…… 第二十二章 身偿道恩 许道打量着尤冰身上的装扮,没有立刻说话。 对方抬头看见许道,一时愣在原地。许道适时从溪流中站起,朝对方打了个稽首,“见过尤冰道友。” 尤冰这时才反应过来,她脸上表情微动,盯着许道身上的道徒袍子看了许久。 此人一时眼神恍惚,不知该如何回应许道。 溪水声潺潺,过了数息,她方才站起身子向许道行礼,长揖不起,低头说:“参见道徒大人。” 许道看见对方的举动,轻笑了一下,说:“你我本是旧友,何必如此行礼?” 尤冰听见,却是没有趁机和许道攀交情,她木着表情,口中嚅嗫一下,却说:“小女尚有杂役要做,就不扰道徒大人清静了。” 话说完,她端着浣洗的衣服,转身就快步走进一片竹林中,不一会儿身子便隐没消失不见。 许道没有立刻追过去,他望着对方离去的方向,目中也是一时感慨。 此女原本也是一心高气傲的道人,其苦修的程度还超过许道,但临了到关头,却不得不用肉身博取机会,但最终还是沦为了观中一杂役。 “仙道颇难。”许道心中生出一种物伤其类的情绪。 他自忖自己若是没有得到无字符箓,多半也会和对方一样,或者干脆点,他已经叛逃离山,正被白骨观追杀着。 “望她今后还能继续清修,那样或许还有一丝晋升为炼气的可能。”许道心间想到。他走出溪流,穿上芒鞋便准备牵着纸马离去。 但是心中微动,许道忽的往那片竹林中走去。 风吹竹林,声密如沙。林中雾气也蒙蒙,颗颗绿竹栽在其中,犹如种在云间。 许道走进来,发觉眼前竹林的风水不错,清幽静谧的,颇为适合搭建静室清修。 沿着林中小道,他一路走到一排小筑前,发现有溪水被引至这里,积水成潭,四周散布着风车、工坊等物。 这片竹林早已经被人占据。还有不少杂役行走在林中,正忙忙碌碌的。 许道走来,杂役们纷纷行礼,一个个大气都不敢喘。他没有搭理这些人,唤过一人问清某地后,便往竹林一角落走去。 很快,一间新搭的竹屋出现在许道眼中,竹屋四周晾晒着许多竹丝、布帛等物,密密麻麻的,将屋子都围住,其中有身影正在忙碌。 许道牵着纸马至此,对方还未察觉到,依旧背对着干活。直到许道轻咳一声,对方才骤然反应过来。 “许、道徒大人。”尤冰微愣,连忙低头朝许道行礼。 许道回了一礼,随意将纸马系到一旁,他指着竹屋,笑着说:“故人相见,何不请我进去喝杯茶水?” 尤冰嘴角蠕动,似乎想要说什么,但还是顺从的点头,她低头打开竹屋栅栏,弯腰请许道入内。 许道瞧见对方如此拘谨的模样,也懒得再说什么,只是摇了摇头,便钻进了低矮的竹屋中。 屋中无桌无椅,只有一张竹床,还有窗边的架子上摆着些许杂物。许道走进来,自来熟一般登上竹床,兀自盘坐起来。 他浑不在意屋中的场景,笑着说:“许久未见?近况如何?”说完指着竹床,也让尤冰盘坐下来。 尤冰瞧见许道的动作,却是目中恍惚起来。她依稀记得二人刚入白骨观中时,眼前这人也是这般邀请着自己论道交流。 当时尤冰还以为许道是个油嘴滑舌、热衷交际之人,后来才知道并非如此。 她心神沉下,忽想到:“可眼前这人已经成就炼气,迈入仙道,而我依旧徘徊在泥淖之间。” 回想起自己此前邀请许道双修,对方回复她的话。一时间,尤冰心中羞愧至极,强忍住才没有夺门而逃。 她一抬头,发现许道的笑容清爽温和,毫无异色。她犹豫着,终究是点了点头,然后登上竹床盘坐在许道的对面。 两人相对而坐。 许道瞧着尤冰,忽然发现对方的表情一如既往的清冷、淡漠,但眉眼中却多了不少疲倦,甚至连脸色都苍白了许多。 但这苍白的脸色不仅没有影响对方的容颜,反而更添俏丽,生出一种惹人怜爱的感觉出来,不似之前那般过分冰冷。 许道心头顿时浮现出觊觎之情。 想到这里,他微微摇头,将杂念甩出脑袋。 许道简要叙述了一下同屋四人的近况,其中提到马丕已死,尤冰依旧是情绪毫无波动。 直到许道开始向对方传授突破时的感悟和经验,对方才抬起头颅,竖耳倾听起来。 她目不转睛的盯着许道,眼中惊喜,遇到不甚了解的地方,还主动向许道说出疑问。 一时间,许道侃侃而谈。 谈至窗外天色昏黄,许道都口干舌燥了,而尤冰还是一副兴致勃勃、仔细聆听的模样。 许道见此,心中咋舌。他想了想,接过对方奉上清水。呷了几口,又开始说起一些从其他道徒那里得来的经验。 论道至夜深,屋外已经是竹影摇曳,月光如雪。 等两人谈至无可再谈时,尤冰朝许道伏身一礼,真切的说:“多谢道友讲解,在下感激不尽。” 许道点点头,坦然的受了这一大礼,口中言:“善。” 这时两人关系已经缓和许多,也不再是许道一人主动说话,又互相闲聊了一会儿,许道见夜已深,便将腿从竹床上放下,活络活络双腿,“是时候离去了。” 许道今日遇见旧友,一时兴起就和对方结了个善缘。他也不在意善缘结的更大一些,从袖中掏出两枚符钱,直接放在床上,说: “忙于杂务终归是有碍于修行,道友不如花钱买时间,这样也能更早的从杂役中脱出。” 尤冰听见,目光微怔。 两枚符钱正是许道之前提起要借给她的数目。 许道今日来此,不过是见其人沦落如此,有些物伤其类。 而且此女虽然今日沦落至此,但他日也未可知。许道正好可以雪中送炭,与其结个善缘。 兴起而来,兴去即归。 许道朝尤冰作了一揖,施施然便准备走出去,继续寻找他的风水宝地。 “道友且慢。”但尤冰听见他的话,豁然起身。她快步走至房门处,将许道挡住了。 许道微愣:“还有事?” 只见尤冰回身将房门默默的掩上,顿了顿,她朝许道长长一揖,仰着头露出了脖颈。 此女轻声到:“道友之恩无以为报……请以妾身奉君,且偿道资。” 许道望过去,忽觉屋外的月色皎白,但屋内的女道更为皎白…… 第二十三章 溪中有灵气 看着身前的俏丽女冠,许道心中忽动,他目中灵光一闪,再抬眼瞧去。 尤冰身上气质清幽,无多少污秽,应是无病也无灾。 许道本来只是想着结个善缘,却没想到对方打算以身相报,但要是拒绝,就此离去,他定会可惜。 许道心想:“今已炼气,虽然可以破身、近女色,但纯阳之身对修行还是有好处的……” 略微犹豫起来,可更为巧妙的是,他一摸袖中,摸到了红袍道徒遣人送给他的丹药——狐媚炼魂丸。 此药严格说起来算是半成品,用法也巧妙,非是吞服、涂抹、点燃,而是递入女体中,受人的体温液化成浆。 然后用药之人以她人为炉鼎,药丸为薪火,行阴阳之道,烹烧魂魄,淬炼阴神,能增长修为。 此一枚药丸,便价值十余钱。 许道已经在鬼市中请人掌眼瞧过,药丸没有被人动手脚,而且用起来也不是用在他的体内,他无须太过忧虑丹药的害处。 并且此药丸最为神奇的一点,便是能让使用者在行房时固住元阳,让人纯阳不污…… 话说,元阳者非为不可近女色,而是道人不能失去体内的阳气。 值得一提的是,男子若不是自幼修道,一旦成长到稍大的年岁,其大多数都会在梦中失了元阳。反倒是女子如果自爱一些,其元阴可以长守,无多少梦中失却之忧。 但男子修道至一定的境界后,其可以通过房中术等种种手段守住元阳,使得即使是行房也不会走丢阳气,反而还能采阴补阳,以促修行。 但女子则不成。 至于这个“一定的境界”,便是“炼气境界”。 许道捏着袖中的药丸,看着眼前任自己采撷的女冠,心中念头微动。 尤冰被他盯着,两靥绯红起来,白皙的脖颈都变成粉色。但此女还是强忍着羞意,兀自看许道。 许道心中想:“我既有丹药相助,无元阳丢失之忧。她也不是元阴,反倒还会借此得到好处……” “若是此时再拒绝,岂是男儿?” 心中一定,许道也不再装模作样,他直接轻笑说:“善。” 一声惊呼,许道一把抱过尤冰。 霎时间,屋内月光溶溶,窗外竹林摇曳。 ……………………………… 服药的过程中。 许道惊愕的发现药丸居然被染成了一颗红丸,他的手亦有些血红。 许道大感意外!紧接着,他更是察觉到一股纯阴之气氤氲生出,绵绵悠长…… 但炼药修行的过程不可中断,许道也就继续猛力的打熬真炁、炼化丹药。 ……………………………… 不知过了多少时间,许道起身离开床榻,站在窗边吐纳采月。他浑身汗津津的,身上月光闪闪,仿佛是披了一层银纱。 此时竹屋中似有花开,正释放出特殊的气味。 许道站在月光下吐纳呼吸许久,慢慢睁开眼睛。 经过刚才的一回合修行,他发现体内的真炁增长了许多,居然比他前半个月的闭关修行还要多。 并且他整个人的状态被调整到了极佳,数日未睡但一点都不觉得困倦,反而感知极为敏锐,远超寻常。 许道睁眼,能直接看清远处竹叶上的细小脉络,就像是他在低头在看自己的掌纹。 这让他心中惊喜不已,暗道:“丹药果真是好东西!” 只是新生出的真气终究是欠了点火候,他最好是近几日内不再服食丹药,而是先好好打磨消化一番。 不过要是许道有房中术等秘术,或许可以免去其中打磨的功夫,但很可惜的是他没有。 检验完自己的修为,许道顿觉神清气爽。 回头看一眼身后床榻上的白玉美人,他发现对方的呼吸明显变化了,显然是已经从昏睡中苏醒。 许道走过去,摸上一把滑腻,交代说:“这几日便不要做活了,好生消化消化,对你的修为会有很大帮助。” 塌上之人还佯装昏睡,也不知是羞涩还是不知道醒来后该说什么。 许道轻笑着,他穿好道袍后从袍子上扯下一角,先是注入自己的真气印记,然后细心绑在对方的脚腕上。 随手一拍颤巍巍,许道耳语几句便走出了竹屋。竹床上的人既然不愿意醒来,他也就由着对方装睡。 修道之人少有情情爱爱,多是志同道合,许道不可能因为一场欢愉就为尤冰负责。但他要是有余力,得闲也会关照关照对方。 唯一让许道感觉意外的是,他原本只是打算结个善缘,却没想到顺手采了颗红丸,好处多多。好在许道用了丹药,虽未泄出纯阳气,但对方也不亏。 细细思来,马丕当日对许道说过的话纯粹就是谣言,丝毫不可信。 想起这茬,他一时摇头哂笑。话说许道当日虽然怀疑,但也并没有直接认定是谣言。 他心想:“尤冰虽然沦为了杂役,但身子却清白至今,看来心气也还存着,没有彻底丧失……” 许道不知的是,尤冰姿色出众,早在没有被贬为杂役时就遭人觊觎着。若非她的名声被污了,其清白的身子绝难留到现在。 这也是尤冰放任谣言传播,甚至是默许的缘由。 如今尤冰之所以会将身子轻给许道,一方面是因为许道雪中送炭,她感恩至极; 另一方面也是时日不短,观中有姿色的女道童多半被人消化的差不多了,迟早会有人愿意来品尝品尝她这个“二手货”。 此间内情许道不甚清楚,也没有去细思,他在竹屋边骑上纸马,即刻纵马狂奔,再度去寻找自己的风水宝地去了。 但想要许道将刚才的香艳完全抛下还是挺困难的。他骑马一吹风后,顿觉身上黏糊糊的,一点都不清爽。 于是许道再度来到竹林边的溪流,直接宽衣解带,走入溪流中清洗。 溪水的流速不缓,簌簌发声。 许道钻入水中后,顿觉身子冰冷劲爽。他原本只是洗着身子,但洗着洗着,突然停住动作,一动不动的站在水中。 只见在许道的眼中,身下簌簌流过的溪水中竟然隐隐约约有一线灵光。 “这是……”许道睁大了眼睛瞧去。 若是从前,他绝对发现不了这根细过头发丝的微光。即便是偶然瞥见,他多半也会以为是幻觉、错觉。 但今夜不同往时,许道的精神亢奋,感知敏锐至极,绝不会轻易就出现幻觉! 许道眼眉一挑,脑中顿时念头浮动。他当即眼阖七分,舌抵上腭,将心神沉下。 魂魄晃动间,许道立刻就遁出了阴神,用阴神俯看身下的溪流。 果不其然,在阴神的眼中,溪水里的的确确有一线灵光在游动。 这灵光藏在湍急的溪水中,时不时就被打散、紊乱,容易被误以为是月光、错觉。 但又许道以阴神之姿逆流而上十几步,再一次捉到了水中细微的灵光。 许道脑中跳出念头:“灵气显影!” 霎时间,他心中大喜,目光炯炯的往溪水上游望去…… 第二十四章 崖壁灵地 天地间灵气稀薄,非灵脉之地无以吞吐灵气。就算是身处在“灵脉”,只要不是在灵气汇聚的节点,道人也少有能吞吐得到灵气的。 便如许道,他入观多年,除了被动的被白骨山的“灵脉”滋润之外,只有从符钱上才能主动采摘得到灵气。 好在世间除了天地灵气之外,自虚空而来的日月精华亦是一种“灵气”,只是此“灵气”性子燥烈,须得被降服打磨后才能化为己用,其利用效率低下,但胜在源源不绝、随时都可以采摘。 如今的道人虽然依旧和上古一般,“采天地之灵气,吸日月之精华”,但其实早已从两者并重变成了以“采日月精华”为主,“吸天地灵气”为辅。 灵气者,天地自然生成,量少而质优,多用于突破、炼丹、炼器、阵法或交易之所用。 如今许道居然在溪流中见到了灵气在流淌,由不得他不惊喜。 虽然水中的灵光极其细微,但他可以百分百的确定,这正是灵气融于水中后显现出来的光影! 许道心中念头浮动:“不知是灵株成熟,还是有宝物出现……” 只是水中的灵气太过渺小,若不是他现在的灵感敏锐,几乎都不会发现,他心想:“想来那泄出灵气的东西,价值也有限。” 但不管怎样,此物对于刚入炼气境界的许道来说,定会是一个不错的收获。 他当即牵着纸马,追着溪流中的灵光涉水往上游奔去。 纸马非活马,其形如马,由符纸变化而成,畏火而不畏水,体轻质浮,正擅长于跋山涉水。 骑着纸马,许道紧追水中的灵光,他兜兜转转、溯流而上十余里,在山涧沟渠中往返来去,终来到一方崖壁处驻足不再前行。 许道环顾四周,发现周围的雾气稍薄,显然这里已经远离白骨观的核心地界,处于边缘。 崖壁负阳而抱阴,空气阴寒,周围的植被也稀疏、扭曲,乍一眼看上去并非是一块风水宝地,更像是一块贫瘠的阴寒之地。 但许道凝实着崖壁上渗出的滴滴岩水,心中确定此地即是灵气泄露而出的源头。 这块崖壁通体皆是青灰色的坚硬石块,斑驳不已,崖壁上连青苔都少有,但偏偏在岩水渗出的地方,没有阳光却又生长着绿草红花。 许道走上前抚摸崖壁,思索到:“看来并非有宝物出世,或者灵药成熟,而是这里是一块灵地,灵气汇聚的节点。” “灵气汇聚在山体中,由雨水侵蚀而下,最终从崖壁处渗出,汇入水沟、山涧中,直至流入溪流……绵延不绝,如此才能出现了溪流的一线灵光。” 思量清楚,许道捏着崖壁上生长的花草,微皱眉:“都已经追寻到源头了,流出的灵气还是很稀薄,看来这块灵地的质量不甚出奇,算是最差的一类。” 但是立刻的,他就哂笑起来。 若是如他所愿,眼前这块灵地质量上佳,灵光闪闪,恐怕现在就不是他许某人机缘巧合的寻来这里,而是早就被人发现、占据了,连一丝灵气也不会泄露给他。 况且灵地和天材地宝不同,其胜在悠远绵长,即便内里的灵气浓度再低,也能让道人享受到被灵气滋养的待遇。 日积月累下来,便是一笔不小的收入。 并且眼前崖壁上还只是生出了一些普通的花草,没有灵草灵花,想来灵气应该是才汇聚起来不久。 若是许道对将这块灵地进行养护,少说其也能存在数十年。仅此一点,他若是将这块灵地卖出去,至少可以换回一千钱! 须知一块地方有无灵气汇聚,其价值差距宛如云泥。 灵地者,即便质量再差,也能辅助道人进行修行,还有种植灵药、豢养妖兽等资质,甚至还能被布置下蕴灵、聚灵等阵法,慢慢的提升其中质量。 而凡地者,无有灵气汇聚,便如无有水源,道人若是想要在其中种植灵药,还需要用符钱等物布置阵法,以作“水源”,人工的制造出一块灵地才行。 “不错的机缘!” 许道站在阴冷的崖壁前,心头顿时一片火热。 得到这块灵地,他就好像前世在大都市中得到了一处住宅,不仅可以节省不少符钱,若是遇到大的困境,他还能将灵地卖掉,换回一笔不小的符钱。 观内的灵地少有、罕见,仅仅部分道徒才有,有价而无市。 许道心中蹦出念头:“尽快将这灵地变为洞府,截住外漏的灵气,免得引来其他人了。” 他绕在崖壁处走了许久,发现附近都是石块,没有可以绕到内里的洞穴或是缝隙。 于是许道从袖中掏出一张黄纸,运转体内的真气,掐诀念到:“敕!开山力士。” 符咒当即自燃,变作一团火掉在崖壁上。 轰隆!一炸声响起,许道身前的岩壁当即炸开一道缝隙,碎岩飞溅,一个矮壮的石人顿时出现在他眼中。 石人无面有手脚,全身都由岩石组成,可掘石为食,开辟洞穴。 这便是开山力士,和许道用过的白骨道兵符类似,能唤出一只道兵傀儡,常被用来挖掘洞府、开辟山川河流。 当然,许道手中的开山力士符显然是无法开辟山川河流的,但用在挖筑洞府上面,却是已经够用。 开山力士出现,一阵咔咔咔声响,石人挤入炸开的裂缝,不断的向内掘进,同时将多余的碎石碎块抛向外面。 许道走到一安稳地方,他盘坐而下,阴神一晃而出,以阴神之姿领着石人往岩体中掘进。 咔咔、轰隆隆声响,附近岩体不断震动。 但仅仅过了几十个呼吸。 许道的肉身突然睁开了眼睛,他目中惊奇,居然直接站起身,不顾隧洞危险,摸黑往内里走去。 低头走在初开的隧道里,许道穿行十几步,身前顿时豁然开朗。他察觉到四周不再狭窄,无须继续低着头,便直起了身子。 许道走入了一方石洞中。 石洞高仅一丈余,四周方圆往来十数步,不甚出奇,此类大小的石洞在山体、地底中常有。 但许道眼前出现这个石洞明显不是天然形成,其岩壁竖直,上下平滑,有斧凿刀削之迹,应是一方由人开辟而出的洞室。 洞室昏暗,许道肉身前来难以视物,他手上法诀一掐,一个光点出现在指尖。 光亮一现,洞室内的景象立刻清晰。 只见在洞室的某角落,一具骷髅尸骸正盘坐而立…… 第二十五章 占据洞府 除了骷髅之外,洞室中还有简陋的石床、石桌、石椅,水池等物,但是桌椅上面都已经积着厚厚的灰尘,水池也早就干涸发黑。 唯有在靠近新开隧洞的位置,岩壁湿漉漉的,被洞顶滴下的水滴侵蚀得光滑,无甚灰尘。 许道再次用肉眼省察了一番,确定这洞室多半就是洞中的骷髅所筑,并且根据骷髅身上的打扮来看,对方应是白骨观中的一名道徒。 许道估摸骷髅已经坐化几十年、甚至百余年。洞府中的大小机关也因此全部坏掉,唯有一物还在勉强的运转着——聚灵阵。 他快步走到一处岩壁处,打量起石壁上刻画的阵法纹路。 这些纹路都深深的刻在岩壁中,线条扭曲玄奥,以银、金、铅汞等物为墨,符钱为阵眼,遍布了整块岩壁。 只是阵法常年失修,铜、银等金属早已经为岩水所腐蚀,锈化发黑,不堪使用。 此阵唤作“聚灵阵”,是道人们修炼、构筑洞府时常常使用的一种阵法,它能稳定的将符钱中的灵气调动出来,禁锢在阵法内。同时还能将阵法外的稀薄灵气聚拢过来,以提升阵法中的灵气浓度。 聚灵阵可以让道人们榨干符钱中的每一丝灵气,节省钱粮,同时还能人工的制造出一方灵地,用于培植药材等,用处颇多。 可惜的是,此阵价格昂贵,在同级别的阵法中,其价是普通阵法的五六倍,一般人消受不起。 许道就在寮院中问过,得知观中最低等的聚灵阵也要百余符钱一设,接近他一年的俸禄。 细细检查了一番聚灵阵,他看了一眼洞中的骷髅,想到: “应是此人坐化时刚好更换了聚灵阵中的符钱,其又没有种植灵草、养殖妖兽,阵法中的灵气没了消耗,反倒不断的将四周的灵气聚拢过来。” “灵气汇聚的虽然缓慢,但是日积月累之下,再加上机缘巧合,这里也就成为了一处灵气节点,灵地!” 许道心中一阵诧异。他在寮院中购买阵法时,寮院人曾向他吹嘘过,言聚灵阵还有提升灵地品质、制造灵地的作用。 许道原本不信,但没想到对方吹嘘的居然是真的!他心中忽地生出倾家荡产也要布置聚灵阵的念头。 不过他立刻就清醒过来: “白骨山中的洞府众多,可也没听说过有几个是靠聚灵阵诞生的灵地。其制造灵地的可能性应该是有,但小之又小,费时也长,同寻见天生灵地一般,可遇而不可求……” 打消心中的想法,许道在洞室中来回走到,检查起来洞中的所有阵纹。 等再走回聚灵阵处,他心中惊喜道:“或许不用倾家荡产,也能布置出一方聚灵阵。” 洞中的聚灵阵虽然坏了,但尚在运转中,有修复的可能。许道可以在这基础上再布设出一方新的聚灵阵,简单很多。 不过洞中的另外一方阵法就没这么好运了。 许道细细检查了一下,除了聚灵阵之外,洞中还有一阵。 此阵的作用有隐藏洞室、勾连地气等,甚至还能杀伐困敌,远比许道在寮院中购买的要高级许多。 这一阵法因为属于消耗类的阵法,其灵气、符钱已经率先消耗完毕,阵纹也湮灭许多,不可修复。 许道琢磨到:“毕竟只是炼气级别的阵法,能自我运转十余年便已经是不错的了。”同时他也隐隐庆幸,若非这一阵法彻底坏掉了,他也没有机会寻来这里。 游走一圈,许道将洞室的各个角落都探查了一遍,只剩下角落处的那具骷髅尸骸还没有检查,但是他也不急。 许道先从袖中掏出了三面小旗,旗面上分别绣有“天”、“地”、“人”三个字样。 这是三才移影阵,一种较为低等的防护阵法。 布置此阵,三面小旗能分别勾动空中的日精月华、地底的阴气寒气,充盈、守护在洞府的四周,可以迷惑生灵,镇压气机,防止洞府被人发现。 而当道人坐镇其中时,人体身上的血气也会被阵法小旗勾连住,有看护、遮蔽道人肉身的效果。不过除此之外,此阵便没有再多的效果,也无法困敌杀敌。 许道当即盘坐在洞室中,手握三面小旗,口中念念有词。 嗡嗡嗡!三面阵法小旗立刻颤动,释放出黑白红三色幽光。幽光一出,许道便从地上跃起,步罡踏斗,闭眼绕着洞室的四面游走。 等走到可设置阵法的位置,他用力打出手中小旗,咻咻,旗子便飞至岩壁上,嘭的化作一团冷火钻入岩壁中。 岩壁上面立刻就出现一道扭曲纹路,同时还被灼烧出一个孔洞,直通洞外。 不一会儿,将三面小旗呈“品”字型妥当的布置完成,许道在其中一孔洞中掷入了一枚符钱。 幽幽的,孔洞释放出白色的雾气,疏忽便弥漫在洞室的地面上,染得洞内好似云境一般。 同时洞室顶部也出现一处光亮,圆圆一坨,正缓缓的释放出幽光。此是阵法将洞外的月景投影进来了,以作光源。 无须阴神出窍,许道又知洞外亦有雾气蒸腾而起,将洞府四周遮蔽起来。并且洞内的灵气也被截留住,不再向外泄露。 他看着地面上沉沉的雾气,忽地明白白骨观为何常年都被雾气笼罩着。不过此事和他干系不大,眼前的洞府和他关系才大。 许道望着方圆内的丈许之地,心中不由生出欢喜。 修道数年,他现在终于有了一个安身之所,并且还是灵地! 可喜可贺、当真是可喜可贺。 今后他可以待在自家的洞府中修行,无须再担忧被人惊扰。等到有余力,他还可以开垦灵田,置办丹炉器炉等物,以助修行! “哈哈哈!”许道忍不住大笑起来。 他一挥袖,敕令随自己进来的开山力士继续扩大洞室,又打出新的两道符咒。 其一为水符,可以在洞室中造出一洼水池,连通上下水脉,布设出四方水道,使得室内活水源源不断。 其二为土符,可制造出掘土力士,化石为泥,能同开山力士一起构筑洞府。 将三符都用出,成功占据住洞室,许道任由道兵动作着,他自己则收拾收拾心情,脚步轻快的往洞室的原主人,骷髅走去。 骷髅身上的道袍早已腐朽,勉强可以看出是道徒款式,它正跌坐掐诀,头颅低垂,身上根根骨骼分明。 许道事先已经用阴神探查过,并不担心骷髅身上有诈,他冲对方躬身一礼,说:“今借道友宝地一用,替道友收敛尸骨作还,还望勿要介意。” 话说完,许道告罪一声,便直接扯下了对方身上的衣袖,然后径自坐在骷髅身旁,大大方方的检点起来。 一张皮纸从骷髅的衣袖中脱出,吸引了他的注意…… 第二十六章 三尸舍身术 许道拿起皮纸,默默看了几眼。 “嗯?是一方巫蛊之术。”他顿时来了兴趣。 随意翻看一下衣袖中的其他东西,许道将皮纸捏在手中,就此参悟起来。 足足一个时辰过去,他方才抬起头,眼中露出了然之色。 许道坐在石床上,敲着手指思忖:“三尸舍身术……” 此是一门巫蛊法术,皮纸上记载了种种选蛊、造蛊、分蛊等手段,能让道人收服蛇虫毒虫、培育蛊虫化为己用,一旦蛊虫培育成功,道人的阴神就能进驻其中,驾驭蛊虫出行遨游,可伤人害人。 得到这方法术,许道心中一时惊喜。 有了这一门蛊术,他却是不用再去寮院中兑换豢养类的法术,凭空又能节省下一笔符钱。 话说,道人在成就炼气之后,其阴神虽然可以离体遨游,但一旦被人擒住,斩杀掉阴神,道人也会就此魂飞魄散、死掉。 而如果事先为阴神准备好一寄托物,以作为出窍后使用的“躯壳”,那么阴神在外活动时,不仅时间可以延长,一旦遭遇不测、惨遭杀害,道人也可以立即抛弃掉躯壳,以光电般的速度返回肉身,姑且留下性命。 如此一来,道人行走世间,就好似拥有了两条性命,极难被人杀死。这正是仙道长生的一大表现,此类躯壳也被唤作“身外化身”。 而步入炼气境界之后,能阴神出窍的道徒,其最先想修行和拥有的,也莫过于身外化身! 身外化身大体可以归为两类,一类是死物,经过道人的炼制,其体内衍生出经络,自成禁制,能承受真气、容纳阴神,颇具灵性,是谓“法器”,如喻阳炎的斩龙剑。 一类是活物,其原本就是血肉之躯,能承载魂魄,但经由道人的打磨培养,也能被道人的阴神进驻、操控。 此种活物多从飞禽走兽中选取,有别于人体,能飞能游能跳,可以极大的补上人体短板,被唤作“阴兽”。 在身外化身中,法器者是难得且昂贵的,别说初入炼气的道徒了,即便是炼气中后期的道徒也多是难以置办。 因此炼气境的道徒大多是选择豢养阴兽作为身外化身。 不过豢养阴兽也不容易,道人首先要修炼豢养类的法诀,能够分神在妖兽的脑内种下念头,然后再择一妖兽作为“阴兽种子”,同寝同食同行,如此才能使得两者心有灵犀,成就“阴兽”。 并且根据选用妖兽的不同,各自价钱也不同,培养成阴兽的难度更是不尽相同。 若只是选用普通的鸟兽,其直接打入念头后,或可就变成了阴兽,但此类阴兽普普通通,连吞吐灵气都难,无甚大用。 许道揣摩着《三尸舍身术》,暗道:“果真是人无横财不富,马无夜草不肥。” 拥有一只阴兽便相当于另有一条性命,能豢养阴兽的法术自然不便宜,比聚灵阵还贵,少说也得二三百符钱。 初入炼气的道徒同样是买不起,多得年,或是突破到炼气中期后才会置办。 而许道如今寻到这个山洞,不仅得到了一灵地洞府,拥有好宅,还额外获得了身外化身类法诀,拥有驾驭“车马”的资格。 只等他再养成“阴蛊”,他便是道徒中“有车有房”的一族! 不过《三尸舍身术》也并非是一门容易修炼的法术。 许道打量一下身旁的骷髅,琢磨到:“此人多半是修行蛊术走火入魔,然后坐化了。” 作为一方蛊术,《三尸舍身术》和普通的豢兽法术不同。 其专用于豢养蛇虫一类的鳞属活物,因蛇虫的躯体和人体差距过大,道人的阴神难以进驻,也容易被蛇虫的冰冷嗜血性子所影响,而一旦被影响,道人就会变得人不人鬼不鬼的。 并且《三尸舍身术》不只是如此,其总共分为三层,不是豢养一只、两只蛊虫为己用,而是豢养一群蛊虫,驭使虫群。 修炼完第一层,道人阴神能附体在蛊虫身上,驾驭虫群出游,极难被人分辨出是藏身在哪一只,保命能力大大增强。 而修炼完第二层,在附体的蛊虫死后,阴神可以不回肉身,直接在虫群中再“活”一次。等修炼完第三层,则可在蛊虫中再“活”两次。 如此一门法术,即便是在蛊术中也是比较偏门难得的。 只是修炼此术,道人需要事先用阴神温养所有的蛊虫,且修炼三层需要分神三次,如此才能号令群蛊,重活一二次。 这也就导致修行《三尸舍身术》的道人非常容易被蛊虫影响,精神分裂,进而走火入魔。 该法术中有记载,修炼者最好事先将一门清心静气的法术修炼至大成,然后再着手进行修炼。每修炼一层,就须得多修炼一门清心静气类法术,否则极易有走火入魔之危。 但清心静气类的法术并不能直接提升道人的实力,修行难度也不小,少有道人修行这类法术。 便如白骨观中的道人,个个都是精挑细选能御敌杀伐的法术,以求能尽快的增长实力、赚取符钱,无人会想着去清心静气、培养心性,更别说将此类法术修炼至大成境界了。 许道心中叹到:“想来洞府的原主人,便是如此” 坐化的道徒尸体身形端正,浑身骨骼也完整白皙,不似中毒受伤,洞中又无遗书等物,应是突如其然就死了,多半就是走火入魔而亡。 他瞥了一眼身旁的骷髅,“不知道这人是从哪里得来这方蛊术,白骨观中可是没有……” 但此事和他无甚干系,许道持着皮纸,看着上面记载的法诀,心中暗道:“此诀合该我得!” 许道有无字符箓在,虽然也没有修行过清心静气类的法术,但将这类法术修行至大成并不成问题。 清心静气类的法术不重天资,修行时也无须烧茅打鼎,甚至对真气的消耗也少,其唯一难度在于水磨功夫,需要耗费不少时间。 修成之后可以稳定道人的心神,辅助坐定,少受幻觉魔障之类的困扰,保持道人灵台清净。 这一类的观想法术,正合适用无字符箓进行修炼。 许道心中顿时一定:“过几日安顿好,便去寮院、鬼市中选取一门防身法术和清心静气法术进行修炼!” 他扭头看着身旁的骷髅,低下头,又从对方袖中搜出了七八枚符钱出来。 钱虽不多,但对于许道现在来说也是一笔款子,令他又欢喜一些。 等到最后,许道搜刮完毕,亲自收敛了洞中道人的尸骨,然后遣力士抱出去,择一好地进行了安葬。 第二十七章 半年出关 寻到灵地洞室之后,许道花费些许时日,成功将洞室彻底改造成了自己的洞府。 他在岩壁内挖出一座小山似的岩石,使得洞府内最高处达五六丈,整个空间呈锥形,有石柱支撑,底下还有岩石铺就的水道环绕,流水不止。 因为有三才阵法的加持,外界的日光、月光会形成投影挂在洞府顶部,形如小巧日月,使得府内光亮和外界天地一般无二。 许道每日修行时,或是端坐在洞府中吞吐阵法汇聚而来的月光,或是阴神出府,直接沐浴外界的月光。 时间一日一日流逝。 他也端坐在洞中,一日一日的打坐苦修起来。 持续待在洞府中,许道并不觉得日子苦闷,顶多会回想一下某日的香艳好事,但是他也没有因此出关去寻尤冰,而是继续埋头在洞府中苦修。 …… 很快,半年的时间一晃而过。 对于苦修的许道来说,这半年好似弹指般,眨眼便度过,他甚至都没怎么来得及反应,一回过神来,便发现时间已过半年。 在这半年里面,他简简单单的只做了两件事情,其一是每日不间断的吞吐月光,打磨真炁。 其二则是修行炼气级别的法术。 和刚入炼气时相比,他体内的真炁数量已经增长三四倍,但依旧还是属于炼气前期,距离突破到炼气中期颇为遥远。 如果想要从前期夜游境突破到中期日游境,许道需要让自己的阴神能够承受住日光的炙烤,以日光沐浴全身,转毒为灵。 寻常道人想到达到这一点,首先是需要花费水磨的功夫一点一点积攒真气,至少需要炼气十年,然后方才能用肉身去吞吐太阳的精气。 在达到这个程度后,白骨观中的道徒又可去寮院中兑换专门吞吐日精的法术,一旦将法术修炼至大成境界,化出符种在阴神中,便可成就日游,自如的行走在太阳底下。 许道距离这个程度还有不少的距离,远远用不上吞吐日精的法术。 但他从修行状态退出后,端坐在洞府正中央水池中的一块青石上,也在心中默默思忖起来: “吞吐日精的观想法和防身御敌的法术不同,属于能增长、突破修为的根本吐纳法,观中常用的法术为《大日采精炼形法》,价五百道功,且只有寮院中有,鬼市中不允许贩卖类似法诀。” 五百道功,单靠许道每月的俸禄,需要不吃不喝的积攒四年之多。 他一时想到:“道观虽然对观中的道徒管束不严,但还是通过种种手段进行了约束的,若是想要精进修为,自然就要为道观做出贡献。” 许道暗叹:“还是需要主动在观内接取一二任务,并且寻一条赚钱生计,以便于积攒道功和符钱。” 这半年以来,许道虽然阴神出窍和其他的道徒小聚过,但基本上都是不问世事,一心修行着。 因为观内的杂务会耽搁时间,外出任务又有一定的危险性,他因此连一件任务都没有完成。 如今便是半年时间已到,他必须得去寮院中接取一件任务,以此为道观做出贡献。 若是推迟太久,道观会直接削减他的俸禄,甚至是认定为他有叛道的倾向,抓入观中询问。 许道可不想自己的俸禄被削减,或是被道观通缉,所以他也不得不结束闭关,寻思着出关完成道观任务。 “杂务费时太久,还是去接取一件外出任务,天完成了事。” 思量清楚,许道心中一定,他随即就遁出阴神,摇身一晃,往洞府外飞去。 离开洞府后,许道并未直接以阴神之姿飞往白骨观,而是飞离洞府数里,左右驱巡一会儿,寻见一群正蹲在树枝上歇息的红眼乌鸦。 嘎嘎嘎!乌鸦啼叫,甚至有乌鸦抬起眼珠,阴森森的盯着许道。 “敕!”许道没有在意它们,口中轻喝,择了其中最大的一只,便倏忽钻入乌鸦的体内。 扑扑!乌鸦身子一晃,眼中露出人性化的目光,立刻扑腾着翅膀离开鸦群,径直往白骨观的山门飞去。 在长达半年的闭关中,许道借着无字符箓的帮助,已经成功将三门法术修炼成功。 其中第一门是清心静气的法术,唤作《冰心玉壶观想净心图》,乃是道人澄净心灵的法术,能观想自身为一冰洁玉壶,削杂念、断妄想,养出一颗“冰心”。 法术修成后,道人每每观想自身为玉壶,立即就能平定心神,镇压脑内的杂念,有防微杜渐、减少走火入魔的功效。 许道借助无字符箓,耗费钱粮不少,直接将此术修炼至了大成境界。 法术的观想图案凝结成了符箓种子,种在他的心窍中,随时都能化妄心为冰心,使得他不会轻易为幻觉、杂念所困扰。 也正是因为这门法术的加持,他才能连续不断的在洞府中苦修半年,丝毫不觉得孤独苦闷。 而借着大成的《冰心玉壶观想净心图》,许道修炼《三尸舍身术》中的第一层功夫,也已经修成大半,能够俯身在蛇虫的体内行动。 但是因为尚且缺乏养蛊的经验和材料,他还没有养出“阴蛊”,算不得修成。 以上两门法术还不能直接提升许道的实力,他因此还在寮院之中另购了一门炼气级法术。 此术名为《蟒吞蛇缠劲》,是一门气功术。 修炼小成之后,道人一旦动用法术,其真气便会透体而出,幻化出一道蛇蟒气劲环绕周身,若有他物来犯,蟒蛇气劲可扑咬来犯者,守护道人。 同时道人也可主动从袖中打出蟒蛇气劲,去打杀敌人。 当修炼至大成境界,种下符种,则道人行走坐卧之间,其周身随时都有两条蟒蛇气劲盘踞着,罩住上下,时刻不停的护持道人。 许道如今敢出关,并盘算着去接取外出任务,便是因为他在半年时间里面,也已将这一门护身气功修炼至大成。 其每呼吸吞吐一下,周身便有两道气劲环绕蠕动着,护持其周身上下。 仅凭这一手气功术,许道已经能和炼气年的道徒做过一场。 由此可见,闭关半年中,他的收获不可谓不大! 许久未曾出关,许道化身乌鸦窜飞在雾气中,一时竟觉得肆意洒脱。 咻! 他扑腾着乌鸦翅膀,打落一二漆黑羽毛,直接飞入了寮院中…… 第二十八章 道士下山 黑影闪现,窜入寮院中。 有杂役仰头一望,发现是一只乌鸦飞来,他当即恭恭敬敬的走上前,伸出臂膀令乌鸦降落在手臂上,同时在口中说:“恭迎道徒大人。” 红眼乌鸦人性化的点了点头,抖了抖脑袋,立即有一道虚影从乌鸦体内钻出,现身在外面,并朝杂役点头。 这虚影正是许道的阴神,他从乌鸦体内跳出来,然后径直往大堂走去。 寮院的杂役弯腰恭送着他离去后,连忙托着手臂上的乌鸦站到一旁,好生的喂食喂水起来。 与此同时,附近又有几只乌鸦飞入寮院中,同样从中走出一道虚影,也往寮院大堂走去。这些都是和许道一般,附身在乌鸦体内飞来的道徒。 被附身的乌鸦们虽然不是妖兽,但是能通灵,容易被道人的阴神进驻。 没有阴兽的道徒们,其阴神出窍后往往会寻一只乌鸦作为躯壳,方便在白骨观中行走往来,同时道徒之间的一些交易,也多是靠乌鸦作为信使来完成的。 话说白骨观中之所以乌鸦遍地,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为了方便道徒们驱使而豢养的。甚至有传闻,观内的乌鸦们其实都同种,皆为兽院一头老阴鸦的子孙后代。 许道进入寮院的大堂后,身旁往来的人员都是阴神出窍的道徒,一个个脚不着地的,浑身虚浮,飘来飘去,好似身处冥府一般。 只有一些杂役道童无法阴神出窍,只能用肉身在堂中忙活。 许道并非第一次来寮院中,他一走进,立刻就有杂役赶过来招呼他。 简单明了的说清意图后,杂役便邀请他到一旁候着,其自己则小跑着去取任务册子。等拿来任务册子,此人便恭敬的举在手中,供许道翻看挑选。 “值夜任务,时长四十日,五道功……灵田任务,时长三十日……” 许道一一看着,发现杂务类的任务果真耽搁时间,于是他直接翻到“外出任务”的页面。 需要下山的事情多是采集灵药、矿石、妖兽材料等,同样的繁琐,耽搁时间。 他又翻了几页,眼中出现斩妖伏魔的任务,其中甚至有缉拿练气后期道徒的任务。但许道颇具自知之明,直接翻倒最后一页。 略过几个,一个任务进入他的眼中:“姑获鸟” “郭东县疑有姑获鸟出没,食人掠子,郭氏族人求斩此妖……共三十道功。” 许道细细看了几眼,发现这郭东县距离白骨观有些距离,但骑上纸马后,往来也就一昼夜的功夫。 该县的豪强为郭氏宗族,其先祖曾为观中的道徒,迄今为止也屡屡送子弟进入观中,虽无人再修成炼气道徒,但每年都会按时进贡白骨观,因此得到了白骨观的庇护。 许道起了心思,他琢磨着:“姑获鸟者,昼飞夜藏,盖鬼怪类,衣毛为飞鸟,脱衣为女人……无子,喜掠人子养之、食之。” 结合任务上所说的,此妖在郭东县中食小儿无算,每日啖一子,县衙不能制,因此只能请白骨观出手,多半是炼气级别的妖物。 许道看了眼任务的最后面,发现已经有两个墨点了。他心中略一思索,便在任务的最后面又加上一墨点。 册子上写着,此任务价值三十道功,建议三人一起接取。 许道接下这任务,正好就凑够了三个人,不日即可下山完成任务。他将任务册子递还给杂役,对方躬身后就匆匆离去。 不多时,杂役就快步走过来,朝许道恭敬说:“烦请道徒大人三日后在东山门口处汇合,到时候另外两个大人也会赶到……” 许道听杂役细细交代着,又将自己近来一月的俸禄全部取出,总计十枚符钱,然后才往寮院外走去。 扑扑! 不一会儿,又有一只乌鸦从寮院中飞出,脚下还抓着一小贯符钱,倏忽便飞入了鬼市中。 ……………… 接下来的三日。 许道一边在洞府中修炼,一边准备着下山可能会用到的东西,以备不时之需。 三日后临近正午时,他好生睡过一觉,这才亲自的走出洞府,其骑着一匹纸马,马不停蹄的往山门赶去。 纸马轻盈,跋山涉水如履平地,片刻功夫便赶到白骨观山门的附近。 这是许道半年以来第一次亲自走出洞府,心情一时愉悦,等赶到山门口,他忽地瞅见了一人,心情又好了一些。 许道打马而至,当即翻身下马,熟络叫到:“喻兄,别来无恙!” 只见在山门口处正有两人等候着,其中一人盘膝而坐,正怀中抱着剑,闭目养神。此人便是许道之前的室友,喻阳炎。 喻阳炎听见许道的叫声,陡地睁开眼皮,他目中闪过一道精光,待看清许道的相貌,笑着说到:“许兄来了啊!近来可好?” “甚好、甚好。”两人见礼,一时客套熟络起来。 听两人说着,旁边的一人却是不耐烦的喝到:“喂!你是第三个?哪一年晋升的道徒?如今的道行是几年?会甚么法术?” 一连串的问题从这人口中问出来,令许道微微一怔。 他抬眼仔细打量对方,发现此人身上穿着的并非制式道袍,其头插玉簪,腰环碧带,一身淡蓝袍子隐隐流转着水光,不像是个道人,更像是个富贵子弟。 同时这人胯下的坐骑也并非是纸马纸牛,而是一只口鼻吞吐硫磺气味的细颈大马,马身两侧遍布细细鳞片,其头角峥嵘,正暴躁的抓着地,赫然是一只妖兽。 喻阳炎听见,连忙笑着打圆场,替许道回到:“这是在下好友,姓许名道,曾是在下的同舍好友,也是同一年成就的道徒。” 话说完,喻阳炎向许道介绍说:“这位是方小山道友,原本是和你我同一期的道童,但是方小山道友去年便突破到了炼气境界,晋升为道徒。” 许道听见,点点头,不动声色的打了个稽首。 而方小山骑在妖马身上,却是审视着许道,说:“看来是新晋道徒,可是学过炼气级的法术?” 许道听对方这般问话,只是平淡回到:“学得一手气功术罢了,勉强能护护身。” 方小山听见,点了点头,说:“那便下山,你二人且跟上,别落下了。”话说完,他便一踢坐下的妖马。 聿聿!妖马打了个响鼻,口中喷出一阵浓烟,顿时抬起蹄子嘶叫数声,蹬地飞奔出去,只留下许道和喻阳炎站在原地。 瞧见对方这作态,许道皱起眉头,面色不愉。 但喻阳炎给他递了个眼神,说:“许兄,我们先跟上。”此人从袖中掏出一张符咒,也变出一头纸马,骑了上去。 “善。”许道先应诺,翻身上马和对方并驾而驰起来。 第二十九章 郭东县姑获鸟 “此人不是普通道徒,他舅舅是观中十八头之一,炼气后期的修为,没人敢轻易的招惹他……去岁他突破到炼气境界,便是他舅舅给他寻来一宝,让他炼入阴神中突破到了炼气境界。” “瞧见没,他坐下的那马唤作“蛇鳞烈焰马”,是头炼气级别的妖马,厉害得很!只是方小山实力不够,妖马被禁锢着……他将这马视若性命,爱护的紧,只等他将豢养法术炼成,便能将妖马炼制成‘身外化身’,到时候解开妖马的禁锢,此人将实力倍增!” 喻阳炎一边骑马,一边和许道交谈着,直接点出了方小山“仙二代”的身份, “此外他还擅长使一手《金风秋蝉术》,能打出铄骨蚀心的金风,同时有秋风未动蝉先觉之能,可明察四周百步的动静,连一只飞虫都不会放过。” 他顿了顿,问到:“不知许兄修炼的法术是甚?” 许道想了想,他会的炼气级法术也就一种,想藏也藏不住,索性大大方方的展示出来:“一门防身术罢了,叫做《蟒吞蛇缠劲》。” 话说完,许道佯装手上掐动法诀,周身顿时一股气劲流动,盘踞在他的胸腹前后,隐隐呈现蛇形。 “气功术!”喻阳炎瞧见,眼睛睁大,赞说:“是防身类的法术!此类法术难得练成,瞧许兄模样应是早就小成,掐指便能施展出来!许兄果真天资不凡!” 许道隐瞒下自己已经法术大成的状况,他笑着点点头,客气说:“防身有余,杀伐不足。此番降妖,还是要多依仗喻兄的剑术。” “哈哈哈!”喻阳炎当即大笑起来,他一拍长剑,长啸一声。 铮!其背上长剑便陡然跳出,寒光闪闪,电光般绕着两人飞舞环绕。 等长剑再收鞘,喻阳炎畅声说:“此剑潜龙,此术飞光夺电,可三百步内外飞沙走石取人头颅!些许妖物何惧焉?” 许道瞧着此人的剑术,心中暗自思忖着对方是否能够击破自己的护体气功,但他表面上还是拊掌一二,口中称赞。 喻阳炎望向遥遥在两人前头奔驰的方小山,反手轻抚剑身,似是随意的说:“只可惜坐骑劣人一等,只能尾随他人之后。” 许道听见,笑而不语。 又细细交谈几句,许道得知对方最近一直在寮院中蹲守任务。 难怪此人看见许道后,脸上虽然有喜色但并未太过惊讶,因为对方已经事先从寮院中得知了接下任务的是许道。 喻阳炎自称其剑术炼成后,需要借助妖物来洗练剑术,但很可惜的是,适合他的任务迟迟没有。他因此只能在寮院中苦等,直到方小山和许道两人出现,这才终于能下山一行。 许道说到:“斩杀妖物的任务有风险,不是什么人都如喻兄这般艺高人胆大的,接取的人难免会少上一些。” 喻阳炎大笑着回答:“谬赞谬赞,许兄亦是胆大!” 许道瞥了此人一眼,心知此人貌似胆大,实则心细,其虽然渴望着洗练剑术,但也是久等和人结伴,而没有冲动到独自一人下山降妖。 路上再无他话。 三人前后驱驰,攀山踏草,不多时就离开了白骨山。 等到下午时分,他们就已经行至郭东县的地界。沿途黄草伏地,河道曲长,一片萧瑟落木的场景。 许道骑在纸马上四顾,恍然发现如今又是一年深秋。 三人都是通体的道袍,一身道人打扮,再兼坐下的马匹都非凡,不是纸马就是妖马的,一眼就能被人看出不同寻常。 他们还未走进县城中,田垄四周的农人看见了,就都踮着脚尖瞅看,等看清楚三人的模样,立刻惊喜喊到:“道士、是三个道士!道士来了!” 许道他们也放缓速度,等郭东县的人走过来。 几个农人走过来,方小山轻蔑的扫了一眼,没有和对方搭话,还是喻阳炎骑在纸马上,大笑对农人说:“我们非是道士,而是白骨观中的道徒,请问郭氏宗祠在哪?” 听见这话,几个农人当即大喜,口中直说:“白骨观!是白骨观呐!道长这边走,我们这就去叫族长!” 郭东县内以郭姓族人为主,族长便是该县最有名望的人。经过一番沟通,许道三人被人领着走到郭氏宗祠前。 而郭氏的族长得了他人的通知,也急忙赶来。他模样四五十上下,红光满面的,身体健硕有力,应是打熬过身子骨。并且许道望去,还发现此人身上气血旺盛,可能是修过道。 郭族长大步的走到三人身前,一挥手,便让三个妙龄的妇女请许道三人下马。他脸上惊喜,急声说:“可把三位道长盼来了!救星救星啊!” 一番啰嗦,喻阳炎环顾着四周,开门见山的喝到:“休说废话,快点介绍那妖物是何来头,出没何地,我三人好早点斩掉妖物,回观中交代。” 郭族长唯唯诺诺的奉承几句,告罪着令族人在宗祠前摆出酒席,他招待着三人,连忙小声的交代起来。 许道踩着木凳从纸马上走下,惬意的坐上妇女搬来的太师椅,一边听着喻阳炎和郭族长交涉,一边环顾四周,观察起情况。 宗祠周围有不少人躲躲藏藏的,老老少少,都伸头探看着这边,但又不敢靠近,一副畏惧、期盼的模样。 许道扭头看了一眼身后的郭氏宗祠,发现这祠堂宽大,门前的两只石狮子做狮子吼,惟妙惟肖,颇具威严。 他打开灵眼一看,忽地发现石狮身上有灵光流传,一股严密的气机笼罩了整个祠堂,令人无法窥视,俨然是一方阵法! 更兼得巧妙的是,眼前这阵比许道在洞府中布置的三才阵要高明许多。 宗祠内外隐隐有一股雷火气机在环绕,若是有妖物鬼怪敢进入宗祠内,许是立即就会惊动阵法,惹来阵法的打杀。 此阵能让郭氏的宗祠辟易鬼怪,镇守方圆数里内的地界。 许道记起来,这郭氏的先祖曾是观中的道徒,此人修道无望后归家,开枝散叶,想必应是给其子孙带回了不少好东西。 他瞅了眼郭氏族长,暗想着不知郭家是否还有遗泽留下。 眼前的阵法许道是不指望的,其布置下后轻易不能移动,但符咒、丹药、功法之类的物品,他倒可以捎带走一二。 一旁的喻阳炎同样盯上了郭氏的宗祠,他停住问话,眼中露出异色,显然也升起敲竹杠的心思。只有方小山兀自骑在妖马上,不屑的瞥了眼郭氏的宗祠。 喻阳炎摸着剑,没再问妖物的情况,转而问:“你家这两只石狮子不错,可有来头?”郭氏族长听见,连忙说:“这是先祖从白骨观中带回来的,有些年头了。” 喻阳炎又问:“你先祖修行过甚么法术……” 郭氏族长正要回答,但一旁的方小山听见,插话说:“该问话就问话,斩杀妖物要紧。”他扫了眼喻阳炎,目中隐隐带着丝轻蔑。 喻阳炎的话声顿止,他扭头瞧见方小山的眼神,立刻扭起眉毛,目中露出冷光。 许道瞧见,便就站出来打圆场说:“郭族长,这宗祠内布有阵法,那妖物可敢接近?” 郭族长听见,激动的拍腿说:“道长好眼力,得亏了先祖留下阵法,那妖物才没把县中的孩童全都抓走吃掉。” “那妖物长着鹰嘴,翅膀张开有二三丈长,每天在县里面抓小孩吃,最初一日吃得一两个,后来一日能吃四五个……县衙派人来打过,但县尉和一帮衙役死的死、残的残,县令老爷也躲在衙门里不敢过来。” “不得已,族内把小孩都藏进了宗祠,防止被那妖物寻见。” 郭族长絮絮叨叨的,又说:“只是那妖物已经识破了这点,夜间时不时便会飞来……” 听见老头说的,许道三人确认那妖物多半便是姑获鸟。 他们互相对视一眼,心中都想出一计。 第三十章 煞气入体 又听郭氏族长讲述几句,许道三人商量着,定下在宗祠门口伏杀姑获鸟的计划,时间选定在夜间。 未等许道他们确定下细则,郭氏族长插话说:“三位道长!那妖怪有时夜里不来。” 听见这话,许道三人停住话声,便听郭氏族长紧接着说:“不过道长们放心,前天夜里有个小孩偷跑出去,那妖怪闻着味儿就来了。” “等会儿妖怪不来,我就让人带个娃娃出去。肯定不让道长们白跑一场!” “善。”喻阳炎和方小山听见这话,纷纷点头称赞。而许道听见,想了想也没有阻止,毕竟只是拿人充当诱饵,并非是要杀人诱妖。 几人又细细商量起来,过程中许道一直留意着四周,忽地眉毛一挑,皱眉喝问: “喂!你不是说孩童都已经藏入宗祠内了么?” 几人听见许道的话,都露出询问的目光。 只见许道一甩袖,前方墙根角处突然跌出一个身影,是个女子,她手中还牵抱着一个娃娃,二三岁模样。 喻阳炎当即皱起眉头,眼神不善的盯向郭氏族长,方小山也是将目光放在对方身上。 被三人紧盯着,郭氏族长脸上惶恐,但没有露出太大恐惧,他干笑一声,忙说:“哎!道长是说那些赔钱货呀!” 此人忙解释到:“那是女娃娃,不是男娃娃,宗祠里面不大,藏着男娃娃们就已经很挤了……这些赔钱货自然就放在外面了。” 许道听见,仔细的朝躲在墙角的母女两人看去。 母女两人身上都穿着破夹袄,被几人注视着,其中母亲瑟瑟发抖,一副愚昧村妇的举动,她正死死的捂着身边小孩的嘴巴,唯恐招来灾祸。 小孩虽然灰头土脸,年纪也小,难以辨认性别,但许道灵眼一瞧,发现确实是一个女童。 紧接着,郭氏族长又主动将三人领进宗祠内,他们在宗祠中看到了一堆人,乌压压的一片人头,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但小孩占多数,全都是男娃。 喻阳炎和方小山二人放松下来,在他们看来,女童确实无法和男童相提并论,郭氏保存血脉的举动说得过去。 其中喻阳炎没有怪许道多疑,只是冲郭氏族长喝了几句,让对方事先将事情交代清楚,惹得郭氏族长连忙擦汗说:“晓得了、晓得了,是郭某不是!道长们息怒!” 反倒是方小山见到没有异常,不耐烦的说:“都成道徒了,还担心这些凡人作甚,有何异常打杀了便是。”令郭氏族长听见,又是一阵诚惶诚恐。 许道瞧着,记起附近的州县的确都重男轻女,而且郭氏族长的反应确实也显得他有些多疑,不过他还是暗自起了警惕心。 三人的当务之急还是先斩杀妖物。许道又暗中巡视了一番郭氏的宗祠,除了可能会有的暗室、地窖之外,内外都没有发现任何不妥之处。 不多时,郭氏族人在族长的召集下,开始忙活起来。 等到夜幕降临,宗祠附近一片黑漆漆的。白日间窥视的人群全都不知道藏到哪儿去了,总之在郭氏宗祠附近的数里内,连一个鬼影都没有。 而在宗祠内里则是挤着一堆人头。 等郭氏族人商量好,一对母子顿时被从人群中推出来,母亲像小鸡一般瑟瑟发抖着,双腿不停打颤,她瞧见许道三人,立刻磕头跪下,口中嚎到:“道长饶命!俺就这一个娃儿!” 许道听见,睁开了眼睛。 只见一旁的郭氏族人连忙推搡着她走出宗祠,口中喝到:“要不是带着你的娃儿进了祠堂,他早就不知道被妖怪叼去哪了!” 随后竟然拿出一根铁索,直接将那母亲拷在了外面的一根杆子上。 妇女兀自求饶着,她的小孩没有被拷住,趴在她的腿上懵懂的揪她的脸。妇女也不敢推走自己的小孩,只得一边哭着,一边将孩子紧抱着发抖。 瞧见眼前这一幕,许道皱眉说:“何必现在就将母子二人赶出去,即便是引诱妖怪,又何必拷住她俩?” 他说出这番话,喻阳炎和方小山两人都没怎么理会,一人盘坐着继续温养法器,一人兀自照料着手下的妖马。 不过郭氏族长听见,还是让人先将那母子二人放了回来,并让母子二人冲许道磕头道谢 许道不甚在意母子两人的感谢,他也闭上眼睛,连忙温养起体内的真气。 这是许道第一次对阵炼气级别的妖物,虽然还有两个炼气同门作为帮手,但他也不敢有丝毫的大意。 夜色深沉。 宗祠内连小孩的哭声都没有,格外寂静。 许道等人盘坐在祠堂阵法的边界处,静静等待着妖物的到来。 不知何时,天黑月淡。 当有人快要耐不住,想要叫人将诱饵带出来时,一声尖啸声响起,似哭似笑,口中“孩儿、孩儿、孩儿”的不停叫唤。 许道陡睁开眼睛,紧盯向祠堂阵法外面。 一道黑影正盘旋在郭氏宗祠前,一人高,浑身毛发,口中啼叫不止。 许道灵眼一开,顿时看见黑红的戾气扑面而来,令他的目光为之一滞。 铮!金属颤鸣声响起,一道寒光从一处角落跳出,飞射向那妖物。喻阳炎大喝:“妖物已至,动手!” 紧接着方小山也骑着妖马哒哒跑出,他手中甩着一根赤红鞭子,大胆往妖物冲去。 许道手里没有阴兽,也担心肉身放在祠堂中会有危险,他站起身子也踱步走出了阵法。 三人将半空中的妖物团团围住,许道瞧着中间的妖物,心道:“当真是姑获鸟!” 喻阳炎首先打出剑器,盘旋在半空,刺向姑获鸟。但对方飞腾挪移间,双臂打出大风,不仅躲开了,还扇动得地上三人身子连连后退。 其中以许道肉身孱弱,又无依靠,一时竟退出二三步。 “妖物死来!”方小山抽空瞥了许道一眼,他骑在自己的妖马上,逆风纵马上前。 此人厉喝着,手中法诀一掐,一股狂风卷起砂砾,啪啪朝姑获鸟打去,洞金穿骨,顿时打得妖物惨叫连连。 许道见此,亦是心中一动,他站定身子后,袖子一甩,便窜出一道蟒蛇般的气劲,咬上那妖物。 “枭!”凄厉的叫声响起。 砰!仅一回合,三人术法大开,姑获鸟的身子便从半空中坠落,掉在地上。 这妖物落地后,三人看见此物人头鸟嘴,两只手臂形如鸟翅,正蝙蝠般匍匐挣扎着,一头漆黑的头发缠绕在身上,面目丑陋,胸前还有两物如妇人般胀大。 瞧见这一幕,喻阳炎和方小山都轻笑起来。 “小小妖物,何足惧焉!” 可就在这时,妖物又厉啸起:“孩儿、孩儿!” 一阵刺耳声音响起,许道顿觉头脑一蒙,神智迷失。但好在他魂魄中的一个符种震动,许道心神一凉,即刻清醒过来。 他抬眼望去,骇然的看见一道道黑气从姑获鸟身上冒出,罩住了四面八方。 这黑气扑的又快又急。 许道喝到:“不好!是煞气!”连忙运转法术,挡住了扑来的黑气。 可旁边的两人依旧是神智迷失,尚处于头脑昏聩中…… 第三十一章 子母阴煞 煞气乃是天下至阴至寒之气,类别千奇百怪,远超普通的阴气、寒气等物,极具污秽之力,也能蒙蔽人之心神,使人入魔昏聩。 不过此物也是罕见,筑基期的道士有“凝煞”一说,其在凝煞时,往往需要奔波千万里,才有可能采集到足够的煞气,进而凝煞成功。 但即便是杂乱稀薄的煞气,也远远不是许道他们这个层次能够轻易应对的。 姑获鸟身上冒出的黑气一扑过来,许道就感觉五感都被蒙蔽住,他心中思索到:“这鸟妖身上怎的有煞气?” 好在他魂魄中的符箓种子持续不断的震动,镇压着他的心神,保持住了他灵台的清静,让他没有陷入魔障中,同时还有气功法术严密的护着他肉身。 两相加成之下,许道赶紧沉下心神梳理全身,发现自己一点伤害也没有受到,算得上是有惊无险。 同时他注意到,镇压他心神的符种不是月华符种,而是冰心符种,《冰心玉壶观想净心图》大成而凝结出的符箓种子。 许道略微诧异,此术原本只是他为了修行蛊术而顺路修行的法术,虽然有辅助修行的功效,也能减少走火入魔的几率。 但没想到修至大成,效果竟然如此之好,连煞气的迷惑都能挡住。 许道心神一振,他即刻凝聚法力,在心中观想玉壶图案。法术的清净功效大增,使得许道的感知恢复过来。 视野一亮,许道抬眼望去,便发现姑获鸟啼叫着,其身上的长长发丝飞射过来,像蛇虫一般蠕动,将他们三人缠住,并疯狂往三人的体内钻去。 好在许道有气功术护持,两道蛇形气劲紧紧的环绕他全身,使得姑获鸟的头发丝毫侵入不得。 不过旁边的喻阳炎和方小山就没有那么好运了。两人被姑获鸟的头发纠缠着,虽然各有手段,但肉身已经遭到了破坏。 其中喻阳炎是被剑器护持着,不少头发都被他的潜龙剑自主斩断,这才勉强苟活下来。而方小山则是身上的伤害大多被转移到了坐下的妖马身上。 蛇鳞烈焰马正痛苦嘶吼着,马身被一根根头发扎入了其中,同时也遭到了煞气的侵入,愈加狂躁。 许道瞧着两人,心中道:“先救两人,不然妖物难敌!” 他当即走到两人身旁,并没有尝试去解开两人身上头发,而是手中掐起法诀,运转《冰心玉壶观想净心图》,将两道冰凉的法力打入二人头中。 嗡!喻阳炎和方小山脑袋齐齐一震,即刻清醒过来。他们睁开眼看见身前恐怖的一幕,全都骇然不已。 “这是什么怪物?”“煞、煞气?” 许道冲两人轻喝:“还不快快挣脱,先回郭氏祠堂中一避!”话说完,他便自己扭身往祠堂中奔去。 三人原本存的打算就是在祠堂前伏击妖物,若是妖物强劲,可以且战且退,以郭氏祠堂的阵法作为倚靠斩杀妖物。 如今姑获鸟诡异强横,伏击已经失败,自然是先要退避一下。 喻阳炎和方小山听见,也反应过来,他们双双脸色煞白着,赶紧动用剑术、法术,解开身上的围困。 现场响起痛呼声,又响起姑获鸟的厉叫。 许道没再理会两人,等他奔入祠堂阵法中后,又过几个呼吸,才看见两人也踉跄的逃命过来。 “枭!”姑获鸟见三人逃走,嘶叫着,身上煞气和发丝一起冲击阵法。 轰!但祠堂前电光一闪,阵法运转,雷光打上煞气和发丝,将其击成齑粉。 尝试数次,姑获鸟没有再次冲击阵法,而是盘旋在祠堂的上空,久久不肯离去。 显然这妖物被三人打伤后,已然记恨上了三人。 此时避入阵法中的三人,除了许道的脸色稍微好看一些之外,另外两人都是难看至极,同时后怕不已。 “许兄,刚才那是?”喻阳炎犹豫一下,出声问。 许道回到:“适才此妖落地,身上有煞气扑出,迷惑住了我们的五感。” “什么?煞气”方小山听见话声,脸上一阵惊愕。旁边的喻阳炎也眉头紧皱,低声到:“没错,确实是煞气。” 这下子,两人的脸色更加难看起来。 其中喻阳炎回过神来,连忙朝着许道感谢不已。 而方小山则是瞧着自己手掌上被戳出的密密麻麻孔洞,目中恨恨着,他赶紧盘坐下服用丹药,恢复起伤势。 许道也捏着一枚符钱,连忙吸取符钱中的灵气恢复真气。 等喻阳炎和方小山的伤势稳定住,许道体内的真炁也已恢复大半。 这时郭氏祠堂紧闭的大门忽地打开,那族长哆哆嗦嗦的趴在门口,望着盘坐在石阶上的三人。 此人显然已经窥见刚才的场景,他迟疑的问:“三位道长,现在该如何是好啊?” 听见这话,许道等人睁开眼。其中喻阳炎厉笑着,他一拍手中剑器,长剑便咻的飞射出去,劈开了祠堂大门,让郭氏族长摔到在门槛上。 喻阳炎豁然站起身,踩在对方身上,喝问:“你这卑贱家伙,可还有事情隐瞒着我们?” 此时喻阳炎和方小山两人方才明白过来,许道之前的怀疑并非是多疑。 若是普通的炼气级别妖物,其身上绝无可能会有煞气存在。 而且眼前的郭氏一族曾经出过炼气级别的道徒,郭氏族长身上也隐隐有修为存在,对方应该是知道煞气的,但却选择了隐瞒不报。 被逼问着,郭氏族长喊道:“道长饶命!郭某只知道那妖物诡异,可也不知道它竟然这般恐怖啊!” “不过郭某倒是隐隐有猜测”此人犹豫着,说:“不是郭某不肯直言,而是此事不是什么好事。” “那妖物专吃男娃,不吃女娃,之前有人见它在乱葬岗那边出没,传言它是一个新死的婆子变的,那婆子就是因为她的女娃被汉子溺死了,一时想不开就跳了河……” 细细一听,许道几人方才知道郭东县中溺婴之举盛行,县人喜生男、不喜生女。 一旦有人家头胎是女娃,多半就要溺死,以防止女娃占了男娃的投胎机会。 还有人年近五十了都还没有后代,便是因为其所生后代皆为女童,全部被溺死了事,一昧的苦等男娃。 究其原因,一方面是因为在郭东县人看来,女娃远不如男娃,无法传宗接代,另一方面则是因为附近州县的习俗,嫁女儿往往需要付出大笔的嫁妆,有出无进。 再加上年岁收成不好的话,一年间溺死的女婴是数不胜数。 许道听见这话,一时心中恶寒。 而喻阳炎和方小山听完,则是互相对视一眼,目中惊喜,两人连连喝问郭氏族长: “可是子母阴煞?” 第三十二章 敢杀我的马! 许道原本只是心惊于郭东县的溺婴之举,但他听见两人口中的煞气名称后,脑中一思,顿时想起子母阴煞具体为何物,以及喻阳炎和方小山二人为何面露喜色。 所谓子母阴煞者,种类也繁多,不单单拘于一种。 此类煞气产生的原因在于母子生灵惨遭不幸,母见子死、子见母亡,天理难容,怨气惊人,进而结合地气,巧合之下产生的一类阴煞。 甚至有道人专门折磨母子生灵,以求能采集得到这类阴煞。 而能产生阴煞的生灵不拘于飞禽走兽、蛇虫鱼蜥,但其中以人之一物最为有灵性,是炼制子母阴煞最好的原材料。 许道在心中暗道:“郭东县溺婴盛行,难免会有子母煞诞生。” 不过他盯着趴在地上的郭氏族长,隐隐感觉有些巧合了。 方小山急急喝问郭氏族长:“你可知何地出现过子母阴煞?”旁边的喻阳炎也是欲念大增,同样持剑逼问对方。 郭氏族长求饶说:“饶命!饶命!郭某怎会知道,要是知道,早就派人捣毁了啊!” 煞气者至阴至浊,虽能用于绘制符箓、凝煞使用等等,但方喻二人只是炼气前期,远没有资格玩弄煞气。按理说,他们也用不着急切如斯。 这是因为子母阴煞与其他煞气不同,这类煞气在诞生的同时,还会另外诞生一股纯净灵气。煞气越多,其相应生出的灵气也愈多、愈净。 有道书称此灵气为“先天婴气”,言“母受垢,子愈净”,阴煞是因为母亲怨念而诞出的,灵气则是在污秽被剥离后,由婴孩体内的先天生机凝练而成,称其为“先天小还丹”,可以增智慧、长神魂。 是一味能够提升道人的功力,甚至隐隐能改换道人资质的灵药。 总而言之,子母阴煞一现,则多会有一团“先天婴气”相应生出,这正是喻阳炎和方小山面露喜色的原因。 许道想起这一点,也是心脏砰砰跳动,内心生出期待。若是他能得到一些“先天婴气”,修为必定大增。 不过煞气难缠,三人眼前的危机都还没有解决,无甚功夫去寻找宝物。许道压下念头,便准备提醒身旁的两人。 但他眼睛一扫,忽地瞅见了同样逃入阵法中的妖马。 妖马是方小山的预备阴兽,唤作“蛇鳞烈焰马”,其通身细鳞,卖相颇为不错。 可此时出现在许道眼中的妖马,却是浑身鳞片掉落,身上妖气蒸腾,它面目狰狞,露出了口中细密的尖牙,涎水四溅,很是不对劲。 许道轻喝一声,提醒方小山:“方道友,你的马有异样!” 逼问郭氏族长的二人这才回过神,齐齐望向旁边的妖马。方小山当即惊呼:“我的马!”他快步走上前,要想抚摸安慰妖马。 但是方小山的手刚一伸出,妖马就脖颈一晃,狠狠的朝他咬过去。只差半口,方小山的整个手掌就要葬送在妖马口中,吓得他浑身汗淋淋。 喻阳炎也盯着妖马,目光惊疑说:“这是煞气入体,快入魔了?” 许道闻言仔细盯去,发现妖马的双目赤红,眼中的灵智正在迅速消退,他立刻认同了喻阳炎的说法。 “确实是入魔的征兆!” 煞气污浊,最能污秽道人的法力,若是沾染上,道人须得尽快的驱除煞气,否则便会有入魔败坏之忧。 适才方小山遭受危机时,他是通过保命秘法将大部分伤害都转移到了蛇鳞烈焰马身上,而且他在醒来后,竟一时疏忽也忘了给妖马疗伤祛毒。 再加上妖兽的灵智本就不如人,极容易堕落成妖魔,此时便是蛇鳞烈焰马被煞气一冲,妖气沸腾,快要入魔发狂了。 方小山大急,口中重复到:“为之奈何、为之奈何?”他掏出身上的丹药,想要喂给蛇鳞烈焰马,但均是未能成功。 眼看着妖马就要入魔失控,许道和喻阳炎的眉头都紧皱起来。 入魔并不罕见,即便是道人寻常的打坐修行,都会有走火入魔、炉鼎倾覆之忧,但这并不代表入魔是件小事情。 一旦入魔,不拘于道人、妖兽,均会理智丧失,心中只剩一团破坏欲,在内是真气反噬,毁坏肉身、魂魄,在外则是狂舞杀戮,是修行第一害! 如果任由眼前的妖马入魔,许道等人极有可能会又多一敌人。 并且蛇鳞烈焰马原本就是炼气级别的妖兽,其妖力比许道三人都要强横许多,只是被方小山的舅舅下了禁制,压制着。 一旦入魔,妖马体内的禁制也会失效掉,将会凶威大发! 见到方小山也没有好办法,许道和喻阳炎纷纷出声:“方道友,此马就快入魔,还是尽快处理为妙。” “正是。” 可方小山听见,却猛回头盯着两人,恼恨说:“你们是什么意思?” “此马价胜你二人!” 老实说,方小山口中的话有点正确。一匹货真价实的炼气级妖马,论价值远比新晋的道徒值钱。 但此话说出来,明显就是瞧不起人,让许道和喻阳炎两人的脸色都难堪起来。 忽地,方小山紧盯着许道,喝到:“道徒!你刚才是用什么法术救的我,快快也救治我的马!” “若是救好,重重有赏!” 许道听见对方的话,顿时眯起眼睛,心中冷笑。 虽说姑获鸟身上的煞气不怎么多,又杂乱,炼气级别的道徒在骤然中招之后,短时间内可以自行拔除掉。 但此时距离中招已经过去一刻多钟,妖马体内的煞气早就不是道徒可以拔除的。 即便许道的冰心法术大成,或许可以勉强一试。但他和方小山又没有什么关系,何必费心费力的帮助对方。 再说了,此时在外还有姑获鸟驱巡,正是需要保存真气的时刻,许道不愿为之。 他摇头,直接拒绝方小山的无理要求,“道友还是尽快将此马处置掉,否则必生忧患。” 方小山见着许道的动作,却是大怒起来,他捏着手中的鞭子,指着许道喝到:“卑贱东西,你若不治,回到观中有你好果子吃。” “你可知此马是观中‘槽头’赠送给我的?” 槽头者,白骨观十八头之一,是观中的厉害角色。一旁的喻阳炎听见,想了想,明智的只是看着,没有出声。 许道在被方小山威胁之后,皱眉沉默起来。他沉默数息,轻叹一声,说:“也罢。” 许道朝方小山拱手,说:“我且帮道友一番。” 方小山脸上戾色缓和,他冷哼一声,催促到:“快点!” 当即,许道绕着走到妖马的另外一边,他轻轻一喝,袖中甩出一道蛇形气劲,紧紧缠绕住蛇鳞烈焰马,定住对方。 瞧见许道的动作,方小山也动用法术,压制住妖马的动作,并喝到:“快点!” “若是治好,我必会打赏于你……” 只见许道踏步上前,轻轻一掌拍打在妖马的头顶。 咔嚓!突地一声骨裂响起,蛇鳞烈焰马立扑在地。 其庞大的马身摔倒,令地面都为之一震。 马死,现场静。 许道抖抖袖子,拱手向对方说:“已替道友处置,不谢。” 喻阳炎还站在旁边看戏,一时表情僵住,目瞪口呆起来。 而方小山也僵着,他在痴愣数息后终于回过神来,脸上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随即惊怒无比,颤声骂到:“你、你你……” “敢杀我的马!” 第三十三章 埋尸之所 方小山本以为许道已经屈服,要救治自己的妖马,谁知道被许道趁其不备,一巴掌把妖马拍死了。 他掐动法诀,身上道袍鼓动,一道金风就往许道打去。 而许道则是早有防备,浑身气劲流动,蟒蛇缠身,将他护的紧紧的,同时从袖中掏出符纸,亦是一道漆黑的利箭往对方打去。 噼里啪啦,郭氏祠堂的大门当场被两人打坏。郭氏族长连滚带爬的,好险才没被两人殃及打死。 一阵尖叫吵闹声响起,是藏在祠堂中的老少凡人们被吓到了。 喻阳炎抱剑旁观,小半会儿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他望着正在和方小山做过的许道,心中惊愕到:“没见此人这么刚强、大胆啊!” 可这时争斗已经出现,喻阳炎望着正在阵法外盘旋的姑获鸟,连忙冲两人喊到:“两位道友先别动手,外面还有妖物呢!” 许道则是轻笑着说:“喻兄所言正是,还不快快拦下这人!要知道若是没了我,你二人再面对妖物,恐怕是危在旦夕啊!” 可方小山听见,却毫不考虑的喝到:“姓喻的,你还不快快助我杀掉这人!” 倒是喻阳炎陡然想到,他和方小山之前被煞气迷住时,是许道使出法术救了两人一把。两人尚且还不知道许道是用的什么术法,竟然连煞气都能防住。 于是他咬牙冲方小山说:“许兄所言正是,还请方兄住手!杀马一事之后再说,兴许找到煞气的源头时,两位还可以握手言和……” 虽然喻阳炎口上劝说起方小山,但是他依旧没有出手阻拦两人。 此人心细,想着方小山他得罪不起,而对方现在还处于恼怒之中,还是先让对方发泄一下情绪为妙。 许道见喻阳炎动口不动手,心中对其的印象顿时不好起来。 方小山兀自厉吼:“卑贱畜生!我让你给我的马陪葬!”此人掏出一枚又一枚符钱,丝毫不在意真气的消耗,金风阵阵,猛往许道打去。 许道亦是掏出事先备好的符咒、符钱,并操控气功术,和对方做过。 方小山手上的家伙式儿甚多,许道一时间竟落在下风。好在对方心性不够沉稳,许道一边消耗着对方,一边避入郭氏祠堂内部。 “两位道长,别打!别打了!” 郭氏族长惊呼:“再打,祠堂就塌了,外面还有妖怪呢!” 连旁人也劝架起来,可方小山依旧不顾大局,他发起了脾气,一时都忘了外面还有姑获鸟。 许道也是心中暗道:“这货色也是入了魔?这般不理智?” 顷刻间,祠堂被毁坏一片,尖叫声不断,好在内里的空间还算宽大,没有伤到其他人。 喻阳炎见状,暗忖方小山脾气应该消了许多,便准备出手阻拦两人。 可是突然,许道和方小山两人打入祠堂深处的院落中,法术击中旁物,惊动了整个阵法。 轰!霹雳声响起。 一道电光在院落中隐现,巨响震耳,所有人都心神一颤,动作止住。 三人脑中都跳出念头:“阵法!” 他们连忙往祠堂外望去,唯恐是郭氏祠堂的阵法被打坏,要失效了。而盘旋在外的姑获鸟也是趁机劈下一道黑气。 好在黑气及时又被祠堂的阵法阻拦住,打为齑粉。 看到这情况,许道和喻阳炎才放心下来。 而方小山被雷声一吓,也终于从恼恨中醒过来。他心中一惊,突地想到此地并非白骨观,也不是在他的家族内,暂时无人护持他。 若是当真的杀掉许道,或是坏了阵法,他可能真就走不出这里了! 一时间,方小山心中生出后怕,他眼神闪烁着,暗暗记下这个教训。 这时两人的争斗停下,郭氏祠堂早已经残破不堪。原本藏在祠堂中的郭氏族人们,无一不惊恐的望着许道等人。 这些人原本只是遵循族长事先的交代,称眼前的三个少年郎为“道长”,面上虽然恭敬,但实则心中还隐隐怀疑。 可眼前这一幕立刻就吓住了他们,三人或许降不了妖怪,但肯定随手就能杀掉他们。 “道长饶命!”“道长住手啊!妖怪在外面呢!”…… 在众人的哭嚎中,许道走在郭氏祠堂的院落里面,扫视着周围,却隐隐感觉有些不对劲。 院落宽大,空地上寸草不生,露出的土面呈八卦形状,每一角镇有一口井,共有八口井,井口封堵还插着根青铜镇井棒,上面刻画着种种符文。 而在院落的正中央,则是修葺着一方小巧亭子,亭有五角,通体黄铜浇灌而成,明显就不是乘凉用的。 之前几人经过此地时,许道只是以为是郭氏为布置阵法、风水格局而修建的,但此时这布置却露出了端倪。 只见八处井口中有一处已经裂开,青铜镇井棒被直接打折,井盖飞走,露出了内里黑漆漆的井口。 正有灰黑之气从井底升腾而起,吸引了许道等人的注意。 “这是……”方小山望着井口露出的灰黑之气惊疑不定。 喻阳炎则是迟疑问:“阴气怎的如此浓重?” 许道也是皱眉思忖起来。 郭氏祠堂内外遍布雷火之气,干燥至极,按理说祠堂内应该不存在阴气阴物的,为何眼前的风水布置中还会有阴气升腾而起? 他抱着疑问,慢步靠近到裂开的井口,垂眼往井口下看去。 井内漆黑,于是许道掐指运诀,施展出术法点灯,法力变化的豆点冷光便落入井口中。 恰在这时,院落入口处响起郭氏族长惊慌的叫声:“看不得!道长们看不得!” 许道诧异的瞥了此人一眼,然后继续看向井口内。 霎时间,他的眼神定住,脸色变得阴郁起来。 他在井中看见了一具又一具骸骨,骸骨重重叠叠的,中间有一孔隙,直达地下十丈。 这些骸骨细小,身子弯曲佝偻,头颅大,躯干小,全都是婴儿的骸骨。 此时再看从井口冒出的丝丝灰黑之气,许道发现其明显就是带着点滴煞气的怨婴之气。 恍然间,许道明白祠堂中的阵法为何刚才会有响应,是怨婴之气太过阴寒,泄露出来触动了阵法,这才惹来雷火霹雳。 略思索片刻,许道手一挥,袖中一道青蛇般的气劲便飞出,将身旁另外两口井盖再度掀翻。 滋滋!一丝丝黑气从两处井口中升腾而起,阴中带煞,极为凶恶。 只是因为井口未曾遭到破坏的缘故,阴煞之气未走失,没有招惹来霹雳,而是团在井口的上空汇聚成形,隐隐如同一卧婴。 见到半空中出现的黑气,一旁的方小山和喻阳炎目中惊疑,他们同样打飞身边的井盖,然后看到了井中累累的婴儿骸骨。 “造、造孽啊!”郭氏族长掩面呼到,也不知具体是在说谁。 原来子母阴煞正是从郭氏宗祠中诞生出来的,偌大的宗祠重地,分明是一处婴儿埋尸之所。 第三十四章 毁阵杀人 瞧见井口中的累累尸骸,听见郭氏族长刚才口中说的话,许道几人都隐隐明白过来。 喻阳炎当即眉毛一竖,喝到:“好呀!原来是你们郭氏埋尸养煞气!贼喊捉贼!”他话说完,手中剑器飞起,一剑便要劈死郭氏族长。 对方看见,吓得赶紧趴在在地上,颤声说:“饶命!郭、郭某也不是很清楚呀” “我等只是将这些死婴镇压在这里!防止鬼物产生啊……” 喻阳炎闻言,惊疑不定的停住动作。但许道听着,却感觉眼前的郭氏族长甚是聒噪。 不管对方如何辩解,郭氏宗祠中的婴儿尸骨不是作假,井口中养出的煞气也不是作假,并且郭东县内溺婴盛行也并非虚言。 无非是郭氏先祖有意为之,或者是郭氏后人篡改了阵法,败坏家门。但不管怎样,眼前的郭氏一族非是善类。 许道抬眼看着跪在地上求饶的郭氏族长,想起对方之前闪烁其词,差点害了自己,如今还在狡辩,不肯说出实情。并且现在煞气的源头也暴露了,此人也已经无甚用处。 “聒噪!”他望着摇舌的郭氏族长,甩袖打出一道蛇形气劲,砰的飞去。 “我真的不……”郭氏族长的话声停住,当场七窍流血而亡。 眼见郭氏族长被打死,现场再度响起尖叫声,祠堂中的其他老少郭氏族人都惊恐至极。 喻阳炎收回停在半空中的飞剑,目光惊疑的望向许道,他心中对许道的忌惮又多了几分。 而另一边的方小山瞅见井口中的阴气、煞气,却是面上大喜。他游走在井口处,琢磨一下,突地运转体内的真气,打在井口的青铜镇井棒上。 嗡嗡!井口上的黑气一阵翻滚,院落中八卦形的地面顿时亮起道道灵光。 紧接着院中央铜浇的小亭顶上出现球形雷火,闪烁不停,翻滚在铜亭顶上,洗练得整座小亭闪闪发亮。 而在亭内的铜桌子上,缓缓出现了一小巧形如婴形的青色莹莹之物,灵气逼人! 此一幕立刻吸引了现场所有人的目光。 许道、喻阳炎、方小山三人纷纷呼到:“先天婴气!” 一时间,三人全都目中惊喜。 “哈哈哈!”方小山大笑到:“不愧是子母煞,真有先天婴气这味灵药!”他打量了一下精心布置的郭氏宗祠,望着阵法说:“好一个郭氏,苦心经营将作嫁衣!” 三人对峙着,方小山又恨恨的紧盯着许道,冲喻阳炎说:“喻道友,现在先天婴气就在眼前,你我若是炼化,道行定能增长数年,到时候斩杀阵外的姑获鸟不是难事。” 许道闻言,眉头微挑,而旁边的喻阳炎听见了,也是眉头紧皱起来。 “攘外必先安内,杀了姓许的,再杀妖物!” 方小山又说:“我听闻喻道友出身豪强世家,族内并无修道的前辈……今日你助我,他日定会厚报!” 许道一听,眯眼瞧着此人,心中杀机大盛。 而方小山见喻阳炎不吭声,又威胁说:“你知我舅舅是观中的‘槽头’,可是得罪于我?” 这话一出,喻阳炎也思量着犹豫起来。 许道望见他犹豫,心中着实警铃大震。 许道心想:“喻阳炎的此人虽然表面任侠、大胆,但实则心思细腻、瞻前顾后,恐怕真会被姓方的说动,要害我!” 许道没有尝试去说话改变喻阳炎的心思,而是冷眼盯向了院落中的阵法,心头浮上一计。 一旁的方小山还在劝说,已经有些不耐烦,喝到:“还不快快考虑清楚!” 喻阳炎面露纠结之色,他的眼中也有了意动之色,应该是在考虑风险。 “呔!”这时许道突地大喝一声:“两个忘恩负义的家伙,死来!” 他手中几道符箓一烧,猛地放出鬼火、鬼箭,同时身形窜动。 瞥见许道的动作,方喻二人连忙警惕,准备挡住、躲开。其中方小山大笑:“哈哈!喻道友,此人明显不信你……” 可是两人预估错了,许道并非是对两人先下手为强,而是将法术、符咒都打在了地上的阵法上面。 等他们两人反应过来后,再想出手阻拦时,已经是为时已晚。 方小山口中笑声戛然而止停止,随即气急败坏的叫:“姓许的你疯了!” 喻阳炎也惊呼:“许兄作甚,阵法坏不得啊!” 轰!鬼火焚烧,气劲流窜,笼罩郭氏宗祠的阵法顿时一阵晃动,出现缺角。 眼前的阵法虽然是郭氏先祖苦心布置而成,运转百十来年都依旧如常,但被许道如此一击,纵使没有立刻崩坏掉,也是灵光坍塌,开始失效。 更关键的是,许道的主要目标是井口上空漂浮的黑气。 霎时间,阵法削弱,几处禁制失效,其拘禁的黑气顿时四散而开,而这些黑气由阴气、怨婴之气以及缕缕已经成形的子母阴煞之气组成,沾惹不得。 呼!煞气弥漫四周。 许道打的主意就是这个,两人想害他,抢夺灵药,那他就直接掀桌子! 许道早有准备,他先是掏出铁身符咒一类的护身法诀,又运转法力,动用两种法术,将自己从头到脚、由内到外护持严密,同时其站立的位置,也是恰好避开了黑气泄露的方向。 但方小山和喻阳炎却是不同,两人猝不及防之下,即便勉强招架起法术,也逃不开黑气的弥漫。 被黑气扑上,尤其是沾染上其中的煞气,两人身上的道道灵光顿时破灭,响起惊呼声和惨叫声。 “我的法器!”喻阳炎的潜龙剑被黑气中夹杂的煞气打上,灵光当即晦暗起来,灵性大失。因为他是剑修的缘故,连带着他也是心神大伤,猛吐出一口血水。 旁边的方小山则是因为手上符咒众多,更有保命的手段。他体内诡异飞出一只了由法力组成的黑鸟,带着骇然气机,替他挡住了煞气,勉强度过一劫。 他惊惶骂到:“姓许的!我要杀了你!” 而这时,场中响起许道的冷笑声: “想死?我帮你!” 方小山闻言看去,顿时毛骨悚然,眼见着一道蛇形气劲猛往他扑来。 许道也被黑气牵连到了,但他准备妥当,没有受到太大伤害,当即就杀向方小山。 “你敢!”此人惊呼着,手中也是一道金风打出,猛击许道。 但是令他骇然的是,许道没有撤回气劲,而是选择硬抗他的法术。 轰!两人纷纷击中对方。 “啊!”方小山被蛇形气劲狠狠的击中了胸口,惨叫一声,他的胸膛直接被打烂,一片血肉模糊。 此人当场身死,尸体还热乎着冒气儿。 巧妙的是,他的阴神刚脱体而出,来不及逃走就被四周残余的煞气污秽。 没有了肉身的护持,其阴神惨叫连连的,有如灯灭般就消亡了。 而许道则是脸色微白的站在原地,身上又有一道气劲紧紧环绕,护住了他。随着他轻轻一挥手,击杀方小山的蛇形气劲便返回到其身边。 许道站立在场上,浑身气劲流动,如蛇似蟒,并非只有一道,而是两道气劲护身,周游不息。 “两道气劲,气功术大成!”喻阳炎浑身汗津津的看着眼前一幕,他瞥了眼方小山的尸首,一时表情僵硬,捏剑的手臂都微颤。 这时。 院落中又响起许道的话声: “喻兄可想和我做过一番?” 第三十五章 断臂难逃 喻阳炎是个剑修,实力不弱,他和许道不仅没有仇恨,还曾是许道的室友。 并且此人来不及动手,鼓动他的方小山就已经被做翻。 两人合计合计,三七开瓜分宝物,共同承担、或是搪塞方小山之死。 如此处置,或许是了结眼前状况的最佳办法。 许道出声询问后,静待对方的回答。 喻阳炎抬眼,看见许道笑吟吟的,但其周身的蛇蟒气劲流转不定,杀机若隐若现。 喻阳炎心中一惊,他反观自己,发现手中的潜龙剑已经遭受煞气污秽,灵性、威力大减,他须得赶紧的温养祛毒,否则修为将不进反退,跌落到胎息境界也说不定。 心中暗恨,但势不如人,喻阳炎脑中千回百转,口舌发直,他拱手便要低头朝许道认错。 恰在这时,一声怪叫响起:“枭!孩儿、孩儿!” 巨大的黑影在两人头顶上一闪而过,黑气阵阵,让两人一齐心惊。 许道抬头望去,发现黑影正是一直驱巡在阵法之外的妖物姑获鸟。此鸟窥得阵中出现变故,再度试探而来。 而阵法在许道的一击之下,内部残破,威力已经削减许多,庇护不了整个宗祠,雷火之气因此缩减到了数丈之地,将将罩住院落而已。 啪啦!姑获鸟又一次穿堂而进,撞碎瓦片木桩无数,它栖息在残破的宗祠顶上,好似蝙蝠一般倒挂起来。 四周顿时响起阵阵尖叫声,郭氏族人们恐惧不已。 与此同时,四散而开的阴气煞气被其吸引,一缕一缕的聚拢在姑获鸟的身上,使得它周身的黑气更加浓郁,好似被包裹在一颗大茧之中。 此妖一时不动起来。 许道瞧见妖物如此行为,心中计较到:“应是在吸取煞气!” 而喻阳炎瞅见,却是眼神闪烁,他瞄向铜铸亭子中的先天婴气,心中念头涌起。 “我已法力大减,决计是争不过这姓许的。若是不小心,还可能会被他当作替罪羊。” “谁知此人是不是在诓我,先礼后兵!” 电光火石间,喻阳炎心中一定,已有计划:“当先下手为强!” 他当即身形闪动,手中长剑再次飞出,往铜亭中的先天婴气飞射而去,现场一时飞沙走石。 许道虽然分神注意着外界妖物的动静,实则一直暗中警惕着喻阳炎。 他好意等对方决策,谁知对方要夺走灵药,许道冷哼一声,隔空使出气功术,袖里一道青蛇气劲往对方的飞剑打去。 啪!喻阳炎剑器被污,已经远不及之前灵动,虽然抢先下手,但仍旧被许道阻拦住。 喻阳炎面色微变,出声:“许兄,眼前宝物合该有我一份。我只求一半先天婴气,得了便走!” 许道修身长立,露出讥笑说:“是么?” “我给你的,才是你的。不给你,你不能抢。” 喻阳炎闻言,眼神微变,半是威胁说:“你就不怕此间事情泄露出去,惹来大敌?” 谁知许道听见此话,当即眼睛微眯,轻轻笑起来。 “糟糕!这厮想将我也结果掉!”喻阳炎看见,心中暗道不好。 “若是真的做过起来,我怕是打不过!”一时间,他内心惴惴不安。 于是喻阳炎瞥了一眼四周,弃掉宝物,喝到:“姓许的,吃我一剑!” 其手中剑器清鸣,杀机大盛,使出了飞光夺电剑术! 许道看见,也是心中一凛,连忙护住宝物、护住肉身,丝毫不敢大意。 此人是剑修,极擅杀伐,拼命之下不容小觑。 谁知喻阳炎狡诈,他在放出狠话之后,疏忽一收剑术,调转身子扑向了另外一边。喻阳炎抓起地上的方小山尸体,扛着便猛往阵外冲去。 “后会有期!” 原来喻阳炎瞅见不对劲,心中备了两套计划。他见夺不了宝物,便退一步,当机立断的往外逃去。 此人抓起方小山的尸体,一是准备以此威胁许道,二也是觊觎方小山身上的财物。 许道瞧见此人的动作,也是微惊,暗道:“好个姓喻的!” 他立刻补上一击,迅速打向对方,可是喻阳炎已经脚底抹油,逃出数丈远,许道未能击中对方。 “哈哈哈!”喻阳炎察觉到许道落空的法术,大笑起来,口中叫到:“记得给我留一半婴气,不然今日之事我吃你一辈子!” 不过喻阳炎漏了一茬,或者说他的冒险失败了。此人刚逃出院落,口中的话姑且说完,便又有怪叫声响起。 “枭”一阵厉叫,根根发丝从祠堂顶上落下,带着滚滚黑气,猛地打向喻阳炎。 此气由姑获鸟打出,它虽然挂在房顶上不动,但没有死掉,也没有僵住,其瞅见一个仇人逃出,立刻就是一击。 “啊!”喻阳炎大笑着,当即又是惨叫,悲喜交加,其脚步顿止。 他受了一击,不仅抓在手中的尸体掉在地上,其右手更是被姑获鸟用发丝缠住了。 转喜为悲,喻阳炎目中惊骇,他望着屋顶上姑获鸟,惊叫:“撮鸟害我!” 许道看着面前骤然发生的事情,也是又惊又喜。 喜的是喻阳炎算盘落空,惊的妖物比起先前要凶厉许多,应该是新吸收了煞气的缘故。 不过趁他病,要他命! 许道来不及感谢姑获鸟,立刻招呼起十几步开外的喻阳炎,他一道法术打出,又快又猛! 喻阳炎当即亡魂大冒,心到:“姓许的要我命!” 不得已,他看着被姑获鸟用发丝纠缠住的右臂,顿时眼皮跳动。 喻阳炎一咬牙把眼睛闭上,喝到:“斩!” 咔嚓一声响!一只手臂齐肩掉下,血水喷溅而出。 “痛煞我也!”喻阳炎继续踉跄的往外逃去,想要消失在夜色中。 “枭……”姑获鸟也嘶叫着收回了发丝,并没有去追。 见姑获鸟再没有动作,喻阳炎心中大喜,感觉生机已得。 但他回头一望,忽地亡魂大冒。 原来姑获鸟之所以没有追它,是因为另有一人踏出了阵外,吸引住姑获鸟的注意。许道浑身气劲流动,快步追来,如厉鬼索命。 “孩儿、孩儿!”妖物厉叫,它打下道道黑气儿,击向出阵的许道。 许道被击,口中顿时发出闷哼声。 喻阳炎看见,惊呼到:“姓许的,宝物你不管,妖怪你不顾,追我作甚!” 许道虽然受了姑获鸟一击,但因为有气功护体,他并无大碍,踏步上前,便是一道气劲往喻阳炎打去。 轰!喻阳炎被击中,直接扑倒在地。 等许道再奔至他身边,他脸色煞白,连剑器都支不起来,只是趴在地上颤声呼:“许兄,你我无仇啊!” 回答他的是一道蛇形气劲,直接贯体而入。 咔嚓!喻阳炎脖颈扭曲,肉身生机顿消。同时姑获鸟再至,其刚冒出的阴神也是被黑气一吹,惨叫连连消亡了。 这时方才有话声说出: “现在有仇了。” 第三十六章 八井锁阳子母雷火阵 许道扛着姑获鸟的威胁,悍然出阵打杀喻阳炎,实在是此人不仅胆大心细,还有断臂逃生的果断。 如此厉害的角色,若是两人无甚仇怨还好,许道自当以礼相待。 但是刚才一场争斗,喻阳炎先是被许道放出的煞气污秽了法器,后又威胁许道,反被逼得不得不自断一臂。 两人之间已经是深仇大恨。 许道盯着地上喻阳炎的尸体,心中念头浮动:“喻兄,你若不死,我心难安啊。” “枭!孩儿!枭!”姑获鸟兀自啼叫着,凶威赫赫,又是一道黑气往许道打来,并甩出发丝,想要将许道绞杀。 许道来不及过多的思忖,他击杀完喻阳炎,心中警铃当即又大作。 许道勉强避开姑获鸟的袭击,脑中念头一闪,当即使出摄物术抓起掉落在地的潜龙剑,然后头也不回往阵法中奔去。 呼呼!眼见仇人要逃回阵法中,姑获鸟飞腾起身,张着翅膀就往许道扑来。 此鸟得了煞气的滋养,远比之前要厉害,同时也更加嗜血,毫无神智,只想着宰杀仇人。 许道被逼的无法,只能动用全身的法力,袖里两道青蛇气劲皆数喷出,和对方硬碰硬起来! 轰!刹那间,郭氏宗祠再度哀鸣,数不清的木料、砖瓦横飞,残存的郭氏族人们也尖叫连连。 好在许道气功术大成,在不顾及法力消耗的情况之下,他骤然一击打闷了姑获鸟,整个人连忙踉踉跄跄的冲进阵法之中。 再等姑获鸟挣脱气劲,其凶威大发,两只翅膀张开数丈,浑身黑气缭绕的,竟然也往阵法内猛冲而来,如许道先前一般,此鸟扛着伤害也要击杀许道。 许道步入阵法中后,回望姑获鸟,亦是目光惊骇。 “这泼鸟!”他连忙运转起体内的残余法力,勉强护住。 可一声凄厉的尖叫响起,似女似鸟,“枭!!!” 郭氏祠堂的阵法外在阳刚至极,专克阴邪之物,其虽然遭到许道的破坏,结界范围退缩至几丈之地,但威力也不同小觑。 姑获鸟刚飞入阵法中,其身上的煞气阴气就勾连上阵法中的雷火之气。 只见阵中铜亭上球形雷火滚滚,当即就是一道霹雳往它打去,击得它身上鸟羽脱落,不得不退出阵法之外。 许道站在阵中瞧见,当即大喜,但他并未松懈,依旧精神紧绷的警惕着。 此鸟吃了一击痛击,继续盘旋在外,暴躁不安的,但并未再尝试冲进阵中击杀许道。 见此一幕,许道方才安心下来。他呼出一口气,顿时感觉体内真气空虚,法力难济,一时脚步踉跄,差点都要跌倒在地。 “枭枭!”姑获鸟在外不死心,它瞅准地上方喻二人的尸首,猛地又飞扑过去。 其用鸟嘴、利爪抓起尸体,并当着许道的面生吞活剥起来,似乎是在折磨尸首,想要激许道出阵。 许道看着尸体被姑获鸟折辱,也是眉头微皱。 方小山、喻阳炎均是炼气有成的道徒,仅仅一时不察便落得尸骨无存的下场,着实令人叹息。 不过许道皱眉的并非是这一点。 须知两人尸体上肯定还有不少的财物,而现在这样被姑获鸟一糟蹋,许道之后搜刮起来肯定会麻烦很多。 并且姑获鸟身带煞气,再稀薄也能污秽符咒、丹药等物,也不知还能给许道留下多少好处。 “罢了。”许道摇摇头,他看了下被自己趁机抓住的潜龙剑,心中略有安慰。 此剑是喻阳炎苦心培养的本命法器,虽然已经替喻阳炎挡过几次伤害,惨遭煞气的污秽,其灵性已经大损,但终究是法器材质的器物,甚是难得可贵! 比起此剑,两人身上剩下的东西或许都是边角料了。 自我安慰一番,许道也就挪开目光,没有去在意姑获鸟的发泄之举。 他走在阵法中,寻了个位置,赶紧的盘坐吐纳,温养起体内真气。 一番争斗杀伐,许道体内的真气早已经耗空,须得赶紧的补上,不然有损肉身阴神。 不多时,姑获鸟折辱完方喻二人的尸首后,可能煞气入脑,更加嗜血喜杀起来。一时间,原本潜藏在宗祠中的郭氏族人,一个一个的遭了秧。 夜色深沉,惨死叫声此起彼伏,甚是凄厉恐怖。 直到下半夜,叫声才慢慢停歇,姑获鸟也不见了身影。 但许道深知此鸟并未离去,其一直盘旋在四周,觊觎着阵中的煞气和宝物。 许道温养完真气后,没有继续打坐,也没有贸然的去采取亭中的先天婴气,而是先游走在阵中,找出了阵法的核心。 他此时便站在铜铸亭子的跟前,目光炯炯的盯着亭柱上刻画的符文。 阵符不分家。 许道的魂魄先后种下三颗符箓种子,他又亲手在洞府中修缮过聚灵阵,对符文、阵纹的敏锐程度远超寻常道徒。 而方小山之前的随手一击便惊动整个阵法,可见阵法藏的也不严密,许道细细摸索之下,没有费多少工夫就激发出铜柱上藏着的东西。 他盯着铜亭柱子,轻声念到:“八井锁阳子母雷火阵!” 只见在铜亭三根柱子上,正篆刻着扭曲的符文和细细的篆文,前者和阵法的运作相关,后者则是介绍了阵法的名称布置方法种种。 文字刻在铜柱上,藏的也不深,应是郭氏先祖为子孙后代考虑故意写下的,其中还有只言片语和煞气、先天婴气等物相关。 许道细细阅读着,慢慢明白过来。 整个郭东县内,溺婴之所以格外盛行,和郭氏家族暗中的推波助澜脱不了干系! 一旦有人溺死婴儿,郭家便会告诉此人必须将死婴镇压在祠堂井中,如此才能避免死婴成鬼,跑出来害人。 十年百年下来,八口深井已有五口被填满,剩下的三口也填了大半,其内藏有尸骨千百具,且都是婴儿和妇女的尸骨,无一具成年男尸。 如此凶恶的阴地坟坑,加上有阵法的加持,先是诞生出了阴气、恶婴之气,后又量变至质变,成功诞生出了煞气。 而郭氏先祖此举的目的在于,不断埋入井中的尸骨会产生阴气,阴气如日月精华一般,勉强也算作一种“灵气”,能维护阵法。 阵法存在一日,便能庇佑郭氏家族一日。若是有强敌来犯,攻入了祠堂中,郭氏还能放出镇压在井口中的阴气打杀敌人。 等到阵法生出子母煞气,其相应生出的先天婴气可以为郭氏子孙所用,再诞生一炼气道徒不成问题。 同时有子母煞气在,千百年过去后,郭家要是有人成为筑基道士,其连寻找煞气的功夫都省了…… 许道看着铜柱上密密麻麻的文字和交代,忽觉郭氏先祖的谋划不可谓不细致。 但人算不如天算。 郭氏家族虽然绵延百余年,但再无优秀子弟生出,也无人再能识破阵法中的端倪,渐渐的便断了真正传承,只知埋尸养阴气。 等到族人更无知,煞气泄露引来了姑获鸟,招来许道三人,郭氏先祖的谋划才再次为人所知。 许道将郭家的内幕了解清楚,心中暗道:“果真是年年岁岁压金线,只为他人做嫁衣”。 可得到“嫁衣”的人是许道自己,他只得忍着笑,冲眼前的铜亭作了一揖,说:“贫道便却之不恭了!” 第三十七章 阵中炼灵药 许道脚步轻快的走入铜亭之中,他卸掉亭子中的几道机关,便望向亭中之物。 此物安放在铜亭中,正是“先天婴气”。 此气阳性极足,传闻是从婴儿体内的生机中采炼提出,有返后天为先天、滋长阴神、提升资质的功效。 老实说,许道的资质并不出奇,远远比不过三年内能自行凝结符种的道童,而眼前这味灵药恰恰能提升道人的资质,顿时让他心中欢喜不已。 先天婴气团在亭中,小巧不过一掌大小,仿佛玉刻一般,但又生机勃勃,不似死物。 许道一时想起传说中的“人参果”一物,他暗道眼前的宝物虽然比不过人参果,但也算是罕见难得。 并且炼化此物,他能直接增长数年的道行,许是突破到炼气中期也说不定。 虽是喜悦,但许道也没有得意忘形,他又细细检查、摸索、试探几番,确定亭中再无其他的手脚,这才放心大胆的往“先天婴气”捉去。 凝聚真气,将宝物禁锢住,汇聚在掌中,许道转而自己盘坐在铜亭正中央,准备炼化此物。 突地,正当他准备炼化时,一声鸡叫声响起。 许道抬头一瞧,发现天色冥冥,就要日出。他与方喻二人、妖物争夺一番,再加上温养真气、摸索阵法耗费的时间,已然过去一夜。 许道环头四顾,发现顶上的亭子甚小,并不能完全的遮蔽住整日的太阳,他索性就放弃用阴神炼化先天婴气的打算,转而以口鼻吐纳,缓缓吸收。 许道体内冰心符种一震,杂念顿消,就此沉浸在吐纳先天婴气的过程中。 一吸一呼间。 莹莹的清气从他口鼻间进入体内,犹如两道清水,不断的洗练许道的肉身魂魄,并演化为真气。 许道眼帘低垂,抿齿塞口,嘴角露出微笑,身心处于大欢愉之中。 他能直观的感受到自己体内的真气在一点一滴的增长,犹如他此前突破到炼气境界时的感触一般。 欢喜中,许道的阴神也在增长,道行不断累积。 他估摸着,手中这团先天婴气虽然无法让他一下子突破到炼气中期,但炼完完毕,少说也能让他增长八九年道行。 所谓道行者,指的是道人的修为,而非单纯指修道年数 其中九年道行,不是说道人修道已有九年,而是指道人除去饮食、炼丹、炼器、炼术种种杂事杂务后,真正闭关炼气的时间达到九年。 且得是中等资质的道人,苦修一年才会增长一年的道行,而资质劣等的,苦修三年五年、甚至是十年,才能勉强积攒下一年的道行。 便如许道,他之前在洞府中闭关半年,因为资质中等,又分心炼法术的原因,其道行只有小半年而已。 具体表现在外,便是他阴神出窍、或是法术大开时,其周身灵光仅仅能照射半尺不到的范围。 而道徒想要晋升到炼气中期,灵光首先要能照射一丈之地,也就是拥有十年道行。 其余者,炼气中期突破到后期,须得光照两丈半,道行二十五年;炼气后期突破至筑基,须得光照五丈,道行五十年。 好在世间有灵丹妙药,还有符钱灵气、神功仙法,能极大的缩短道人炼气的功夫,不然世间少有道人能突破寿限,晋升至下一境界。 许道得了先天婴气的帮助,一个吐纳便不知胜过多少日平常的修行,且婴气纯净,炼化为真气后,他只需要打磨掉新生真气的火气,便能彻底化作道行积累下来。 这也是不少道人们宁愿逞凶斗狠,冒生冒死,也要争夺宝物灵药的原因。 “呜呜呜……” 但是当许道沉浸在痛快的修行中时,外界的杂声渐起,打破了他修行的宁静。好在他对这早有预料,没有入静过深,甚至还暗自提防着。 许道睁开眼,突地看见有零散的活人游走在郭氏宗祠之中,时而嚎啕大哭,时而失神絮叨。 略一观察,许道方才知晓这些人都是前来寻找自己亲人的,可是祠堂残破,不少人都被姑获鸟杀死,他们所能见到的只是一地尸骨。 “孩子!我的孩子!” “爹?爹!”……一片哭声,悲惨至极。 许道端坐在阵中,望着眼前的场景看了些许,然后就闭上眼睛,继续炼化手中的先天婴气。 呼呼!阵外又有风声起。 黑影出现在残破的祠堂中,当即又抓死几人,使得现场再度惊恐。 “妖怪啊!”“救命!” 许道猛睁眼,发现是姑获鸟又至,杀死了附近的县人。 妖物的身子变得更加巨大,半像蝙蝠、半像鸟人,其身上起了脓包,发丝虬曲蠕动着,远比之前更加凶厉渗人。 “枭!!” 许道望见,心中又是一凛。 姑获鸟应是消化了煞气,或者说被煞气侵蚀的更加严重,实力再次大增。若说它之前还只是算作炼气前期,这时应是中后期了! 这速度,比许道炼化先天婴气还来得快。许道因此在心中想到:“果真是畜生,入魔更深了!” 姑获鸟这种妖物原本就是阴性妖物,喜欢食人饮血,一旦被沾染煞气,更容易入魔化作邪物、魔物。 邪物、魔物和普通的妖物、妖兽不同,妖物兽类也可成仙,只是被道人视作异类、异族罢了。 而邪物、魔物则是理智渐失,行事毫无逻辑,诡异凶厉,已经失了作为生灵的意义,只剩一具行走的躯壳,充斥杀意和破坏欲。 拿许道前世的见闻来谈,邪物、魔物便是天地间的癌细胞,易于增殖,容易长生,但只会毁坏天地,败坏生机,混乱且疯狂。 姑获鸟飞行在祠堂中,凶性大发,已然喜欢上了杀人取乐,而非仅仅为了饮食。 不少人仓皇失措,或是瘫软在地等待死亡,或是无头苍蝇似的奔走,企图活命。 惨叫、哀嚎,血水喷溅声不绝于耳,还要姑获鸟桀桀的尖啸声。 许道视听着,也是微眯起了眼睛,他目中冷意闪闪,但还是垂下了眼睛,继续闷头炼化灵药。 姑获鸟凶恶,此时不可敌。 不过许道不出阵,但却有人奔入了阵中。这些人或是惊慌失措,慌忙而至,或是认为许道的凶恶远不及姑获鸟,纷纷而来。 察此一幕,许道抬头盯向入阵之人…… 第三十八章 凡人如蝼蚁 “救命!救命!”奔至阵中的县人依旧哭嚎着,惊恐至极。 许道望着奔入阵中的人,眉毛微挑。 八井锁阳子母雷火阵是一门被动的阵法,此阵划分为子阵、母阵,其中子外为母,为母则刚,母阵中充斥雷火之气,能笼罩整个祠堂,邪气来劈打邪气,妖物来劈打妖物。 但凡人、道人走进母阵中,却是不会触动母阵的反应。 许道如果想要阻挡这些凡人入阵,他需要炼化整座阵法,如此才能动用子阵、母阵互换的功效,演变阴阳,用阵法御敌。 可是许道虽然掌握了整座阵法的布置,却只能动用一二,他连修缮都做不到,更别谈再演变子母阴阳阵法了。 他略微思量,也是心中轻叹着,放任这些凡人奔入阵法中活命。 许道看了一眼自己盘坐的铜亭,仅仅开启子阵将铜亭封堵住,以此防止那些凡人打扰到他修行。 端坐在铜亭中,他继续吐纳婴气,一点一点炼化为自己的真气。 渐渐的。 县人们进入阵中后,从惊恐中回过神来,纷纷惊呼:“这里!这里可活!” “祖宗庇佑还在呢!”嘈杂声大作。 不多时,附近的活人全都奔入了阵中,一个个缩头缩脑的,像是鹌鹑发抖一般。等他们发现姑获鸟确确实实无法进入阵法中,这才一个个大胆起来。 许道没有理会这些人,一心炼化手中的先天婴气。 但是他不理人,人却理他。 忽有人口中大叫:“道长!道长不好啦!妖怪入阵了!” 许道闻言,眼皮陡跳,他睁开眼睛,却发现喊话的人面色大喜,对方噗通一下跪在地上,口中呼到:“请道长降服妖魔!” “道长快点出来杀了那怪物啊!”…… 阵中不少人都扑倒在地,恳求许道出手斩杀姑获鸟,哭声一片,嚎啕不止。 原来是有人见许道不理会他们,自顾自的打坐修行,因此心生一计,诈唬许道。 许道打量几眼,见姑获鸟并未如县人所言突入阵法中,一时眉头微皱。但他见跪倒一地的县人们个个面色凄苦、可怜,也是松开眉头,继续垂眸修行起来。 县人见许道又要闭上眼睛,哭嚎的更加厉害了,只是许道依然盘坐在铜亭中,不为所动。 等郭东县的人发现哭嚎无用,这才渐渐的止住嚎声,让许道的耳根暂且清净。 不多时,又有人怒骂许道,想要冲进铜亭中将许道揪出来,但亭子上电光一闪,打得这人浑身哆嗦、战栗无比。 许道察觉到这状况,终于再睁眼,对亭外的人说:“妖物力强,贫道不能敌。容我好生修行一番……” 他似是宽慰的说:“贫道就在阵中,不杀妖魔也出不去,诸位可放心。” 说罢,许道彻底平定心神,沉浸在炼化先天婴气的过程中,两耳不闻亭外事。 听见许道说话的人都惊喜,口中各出所言:“道长你先出来救救我爹啊!救完再打坐好么?求求你了!” “救救我儿锅锅啊!” 但是很快的,他们意识到许道不会再搭理他们。 有人如言的蹲坐在地上,不再出声催促许道,还有人焦急的在阵法中走来走去,依旧定不下心。 当又有人惨死在阵外时,终于有人承受不了这种恐惧,转而捡起地上的砖块,泥土,口中怒骂起来:“去你的!” “假道士!害人!” 他们将砖块、泥土砸向许道,以发泄心中的恐惧,并希望能激许道出手杀妖。 一时间,阵内亭外,有人蜷缩在地上哭泣,有人颤抖着发僵,还有人精神失常絮絮叨叨,更有人痛骂不断。 十几来人,面孔各色各异,千奇百怪。 许道兀自盘坐在亭中,安稳不动如泥胎木偶。 他其实也察觉到了这一幕,只是没有再睁眼给众人以希望罢了。 许道只是当耳中的哭声、笑声、骂声、絮叨声……皆是虚幻,继续修行而已。 一刻钟、一个时辰。 一日一夜。 时间慢慢、不停的流逝。 与之同时,姑获鸟肆虐在整个郭东县内,不再单单只是吃小儿,亦吃成人,并屡屡杀而不吃,邪气森森。 有更多的人走投无路,因此奔入阵法中。 有长衫的书生痛呼:“道长!我爹我娘、我妻我儿,全都被那妖怪吃了……呜呜……求道长为我报仇啊” 有老妇人哀求:“小孙尚在家中不能行走,恐遭妖怪掠去,求道长除妖啊!” 有小儿惊啼……满县都惊恐绝望起来。 院落中挤入的人越来越多,开始人挤人的,踵接肩摩。 甚至到了最后,院落被塞满,搬入院中的桌椅上下也都趴满了活人,有人进不去阵中,便将内里的人拉出来,自己再挤进去。 现场因此发生了踩踏。不少人人没有死在姑获鸟的嘴下,却死在了邻居的脚下,被踩的血肉糜烂,亲娘都难以分辨。 哭声夜里不止,白日又复。 等到翌日将要天明时,许道终于将先天婴气炼化完毕。他再睁眼,眼前是黑压压一片,人头重重。 还没等许道回过神来,他耳朵便一蒙,几十百口人在几丈之地内嚎啕大哭,嗡嗡震动。 最后化作一股哭声:“爹娘横死、娇妻亡命,幼子尸骨无存!” “道长杀妖啊!杀妖!”恨意冲天! 天色冥冥,日光未出,喊声惊动了方圆几里的飞鸟,嘎嘎升腾而起。 “枭!”姑获鸟被喊声叫醒,飞腾而起,捡了几个被推出阵外的活人充当早点。 许道望去,发现姑获鸟黑气渗渗,浑身脓包,脓包里面似乎要长出眼睛,极为恐怖。 在吃了不知多少茬人血人肉之后,这鸟妖又演变的凶厉许多,令许道见了也是心惊, “妖物入魔后当真诡异!” 按理说许道炼化完先天婴气,法力大增,应当立刻出阵降服妖魔。但是他却紧皱眉头,迟迟未动。 “道长杀妖!” 原本心生期待的人们,骤然崩溃,其中以头抢地者不再少数。反而无人再像之前那般痛骂、激怒许道。 说实话,许道见此也是心神震动,脑中生出誓杀妖之意。 但更多的,他真真切切的感悟到:一日不成长生种子,一日如凡人一般蝼蚁。 并且长生不是偷生,修道还需护道。许道虽然已经法力大增,但还欠缺卫道之力,手无利器。 他将目光投向了潜龙剑,以及自身正端坐着的铜亭子…… 第三十九章 煞气剑匣 潜龙剑原是喻阳炎的本命法器,但是已经被煞气污秽,内里灵性大损,许道如果想要使用此剑器降妖,不仅需要先驱除其中的煞气,还需要重新温养潜龙剑的灵性,如此才能像喻阳炎一般驾驭此剑。 这样太过麻烦,许道的时间也短暂,来不及如此施展。 他心间暗思:“此剑已经被煞气污秽,重新养回原先的模样需要耗费太多心血,不如将错就错……” 煞气至阴至浊,可腐蚀血肉,即便姑获鸟身带煞气,其该被伤也会被伤;而潜龙剑锋锐,杀伤力也惊人,若是许道能够将两者化为己用,或许可以轻易的斩杀姑获鸟。 他细细一思,脑中一计顿时清晰。 许道可以用将煞气收集起来,以煞气为劲,潜龙剑为体,化作一道煞气飞剑,喷射出去斩杀姑获鸟。 至于如何具体落实、制造出煞气飞剑,他心中也有了一个草稿。 许道端坐在铜亭中,视身旁的绝望、哀嚎声为无物,专心致志的揣摩起铜柱上刻画的《八井锁阳子母雷火阵》布置法。 此阵并非只能布置在祠堂中,只要参悟透彻,亦能布置在方寸之间,甚至能随手施展,只是看道人有没有这个能力和材料罢了。 许道可以将阵法布置在一个几尺方长的匣子中,匣外刻画母阵,匣内刻画子阵,并在匣子中蕴藏煞气,放置利器。 一旦他主动在匣子中勾动雷火之气,于尺寸空间内炸响,再开出一孔,内里的煞气和利器就会猛烈激发而出,斩杀敌人! 以上说起来容易,但却需要他真真正正的将阵法掌握清楚,如此才能纳阵法于短小的一匣之上。 意识到这一点,许道却是不慌,他伸手入怀中,暗暗捏住了无字符箓。 有无字符箓在,许道可以在短时间内将《八井锁阳子母雷火阵》掌握通透,甚至能凝结成符种种在他的魂魄中。 因为阵法也是一门法术,其布置的核心在于掌握阵纹阵图,如画符一般在外界用外物展现出来。 许道可以像学习法术一般,将阵法的阵图也绘制在无字符箓中,进而加速阵法修行的速度。 至于使用无字符箓所需要的符墨从哪来,他抬起头,目光幽幽的盯向了阵外的一具具尸骨。 许道略微沉吟,突然站起了身子,引得阵中的凡人们一阵激动。 叫声响起:“大师!大师要杀妖了!” 他不说一句话,突然踏步走出铜亭,浑身气劲流动,将亭外的人群挤向两边,然后一直走到了院落的边界处。 有人欢呼起来:“恭请道长诛妖!” 可是许道站在阵边辨认一下,便突地冲出阵法,一副要弃阵而逃的举动。 这顿时又令现场凡人们惊恐绝望。 当许道的身影暂且消失在众人的眼中时,阵法外的姑获鸟也随之而动,尖啸着扑腾起来。 十来个呼吸之间,郭东县人的心情起起伏伏,终于看见许道又从外面返回,但其却是直奔阵法,脚步十分匆忙。 他的肩膀上扛着半具马尸,而非鸟尸。 马尸僵硬,表面的血液干枯,又和寻常的马尸不同,其表皮遍生细鳞,露出的骨骼也是硫磺一般的色泽。 此马尸正是蛇鳞烈焰马的尸体。 许道并非是斩杀妖物得胜归来,而是勉强搬动着妖马的尸体返回。 刚才他看见阵外的尸体时,想的便是利用妖马的尸体画符。 此马虽然是被他轻易的斩杀,但那是因为此马身受禁制,并且属于被他出手暗害。 而此马身上的筋骨皮肉、血液等炼气级的材料,却是丝毫不假,种种都是灵性充足、血气惊人,极其适合作为符墨。 许道返回阵法,他浑身的蟒蛇气劲都在涌动,但是比起出阵时要萎靡许多。 话说姑获鸟煞气入脑后,邪性大增,又因为血食众多的缘故,它甚至啄食都没有啄食过蛇鳞烈焰马。 但许道一出来还是被它发现了。两人做过一番,许道还不慎被它夺去了小半具马尸。 经此一遭,许道斩杀此妖的想法更加强烈。 回到阵法中,他冷着脸挤进人群中,再次踏进铜亭里。 阵内的人眼见他出去一趟又再度回来,身形也狼狈,顿时都惊疑起来。 有人信了许道一定会帮他们降妖,还有人则是绝望的认为许道也不是妖物的对手。 但这些事情和许道无关。 他坐回铜亭,摇手一招,呜呜声响,院落中八口深井内的阴气、煞气便立刻汩汩冒出,团团聚拢在亭子外,笼罩住内里。 铜亭陡然变得黑漆漆、阴惨惨起来,四周人完全不知道里面在做甚,一时都惴惴不安。 而许道正盘坐在其中,却是专心致志的割取马尸血肉,然后研磨成符墨,慢慢的将阵图绘制在无字符箓上。 尝试几次后,他终于成功的绘制出阵图,然后使出烧火术点燃妖马的鬃毛,直接将无字符箓扔进火焰中焚烧。 滋滋!无字符箓落在马尸上就好像植物扎根在了土中,立刻不断的汲取马尸养分。 一刻钟的等待之后,一颗晦暗不明的符种生出。 一个时辰之后,许道从铜亭上割取黄铜,制作匣子。 半日后,许道埋头纂刻阵纹,布置阵法。 一日功夫过去…… 郭东县的人已经麻木,不再惨叫、也不再哭嚎,饥饿和死亡占据了他们全部的心灵。 而唯一寄托他们希望的铜亭,却是不停的雷火闪现,黑气翻滚,阴气森森的,整个一邪修在修炼邪术的模样。 但众人只能盯着铜亭,心存最后希望。 或许在他们看来,亭中的许道并不是好人,但相比起吃人无数的妖魔,却是好太多。 嗡!忽地,整座阵法轻轻一震。 铜亭顶上的雷火气机消停,亭子四周的黑气也开始退散,好似正被一物吞食。 只见许道盘坐在亭子里,其面色淡漠,手中正托着一金灿灿之物。 此物是一方铜铸的匣子,长四五尺,宽半尺,厚二三寸,正是许道一日苦工的成果。 其内蕴藏阵中的子母煞气,表面内里刻画有八井锁阳子母雷火阵纹,并且匣子中还关押着一柄潜龙剑。 等到功成,许道只需要开启匣子的一口,其内便会雷火大作间,剑器携煞气飞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斩杀敌人! 此是一方煞气剑匣! 第四十章 剑匣诛妖 许道看着手中这方剑匣,心中轻笑。 煞气者污浊,剑器者锋锐,两相结合,此剑匣一击有如雷霆,须臾能毙敌。 即使是对方是驾驭着阴兽出阵,只要被剑匣喷出的飞剑斩杀,骤不及防之下,其阴神还会遭到煞气的创伤,有当场暴毙的可能。 只有筑基有成的道士,其阴神体修成后,方才可以抵御住煞气的伤害。 也就是说,许道将子母煞气化为己用,手里凭空多了一门杀招,此招能阵斩炼气期的道徒,连阴神活命的机会也不会给对方留下。 呜呜!阵中养出的子母煞气从井口中涌出,皆数被剑匣吞食,关闭在其内。 等到八口井里面再冒不出一丝一毫的煞气,原本金灿灿的剑匣因为收纳的煞气过多,表面晦暗起来,变作成普通的黄铜模样。 许道盘坐在亭子中,托着煞气剑匣,细细估量起来。 郭家蕴养煞气百余年,七成都已经装在这方匣子中,其内煞气的分量不多,远谈不上满足筑基期道士的凝煞使用,但分三次使出,也相当于筑基中期道士的三次出手了。 而筑基境界和炼气境界一般,亦有前期、中期、后期之分,只有中期凝煞有成的道士,其所使出的法术才会自带煞气,随手一击即可污秽他人的肉身、法器、阴神,甚是凶悍。 筑基前期的道士因为阴神体修成,相比于炼气道徒而言,自是护体能力大增,但在面对煞气时依旧只能防御,而非不忌惮。 许道有了煞气剑匣,只要运用得体,他连筑基前期的道士都可威胁一二,至于炼气境的道徒,更是无分前中后期,他都有一剑毙敌的可能,连后患也不会留下! 不过道人们手段诡异,个个也都不是蠢货,其中的厉害角色或许也会有办法抵挡…… 但许道抚摸着这一匣子宝物,依旧是暗自欢喜不已。 两天三夜间的功夫,他的收获不可谓不大。 先是炼化掉先天婴气,道行新增八年之多,身上的道行加起来接近九年,只需要再积攒一年,他便可以着手突破至炼气中期。 仅此一点便让他节省了十年、十几年,甚至是二、三十年的功夫。 除此之外,便是他手中的煞气剑匣,这将是许道今后十年内的一张底牌! 有此底牌在,无论是炼气中后期的道徒、还是筑基前期的道人,只要想杀他,定会被他狠狠的咬下一块肉来,甚至是反杀! 这令许道心中的底气大增,生出浓浓的安全感。 此世仙道之诡异,杀伐争斗遍地,若是没有厉害的手段,虽求长生亦是难得长生。 一时间,许道有仰天大笑的冲动,不笑不足以表现他内心的欢喜。 但是四周皆是郭东县的人,他硬生生按捺住心中的欢喜,继续一副淡定从容的模样,不悲不喜。 修为大增,利器在手。 许道终于抬头望向阵法外,目中一副跃跃欲试的神色。 四周的郭东县人见他抬头,也都心中惊疑不定,怀疑他是要出阵斩杀妖物了。只不过这些人苦熬许久,心气都被磨平,一个个也激动不起来。 阵法内一片压抑,许道扫视四周各色的面孔,略微沉吟,他一振袖袍,拱手说: “贫道可杀妖也。” 沉默无声。 有人以为自己听错,有人揣测许道是要出逃,有人还怀疑许道要驱使众人作为诱饵……更多人茫然无知,不知该如何是好。 但听到“杀妖”二字,沉默数息后,众人再次嚎啕大哭:“我儿!”、“娘!爹爹!”“夫君!”…… 哭声一时遍地。 哭哭哭……哭要是能哭死妖物,许道也就不用退避阵中,苦心修行了! 他见此摇摇头,不再理会众人,径自往阵外走去。 等许道走到了阵边,气机引来妖物,才有哭泣的县人反应过来。 这些人一抬头,看见许道昂头站在院落外,身上蛇形气息游走,宛如庙堂壁画中的神人一般,纷纷口呼“道长”、“仙长”,甚至是“仙人”。 而此时,姑获鸟再至。 此鸟已彻底入魔,身上魔气森森的,两乳溃烂发白,双目通红,其牙尖嘴利的,连羽毛也都脱落许多,身形佝偻,更像是一只大号的蝙蝠。 许道抬眼望去,还能看见此妖身上有肉芽在蠕动生长,模样不似妖物,更像是厉鬼、活死人,甚至比鬼物还要恶心可怖! 他心道:“这应该就是道书中所说的‘妖魔’了。” 妖魔者,妖物入魔,其无生灵样,神智扭曲无智慧,憎生喜死,为天地一大害。 炼气级别的妖兽、道人少有入魔的,即便是入魔,危害一般也不大,少有像姑获鸟这样会危害一县之地。 这也算是许道“运气”。 “枭!枭!孩儿孩儿……”姑获鸟飞来,直扑许道,意图像撕咬凡人一般将他扯成两半。 许道瞧此动作,顿知这妖的灵智比起之前更少,连普通畜生都不如。他身上的护体法术大作,气功护体,和姑获鸟硬碰硬起来。 轰! 姑获鸟受阻,尖啸着身上有黑气渗出,像触手一般要缠住许道。 但许道的面露冷笑,他只是抱着剑匣,一弹指,躬身说:“妖魔受诛!” 嗡嗡!他怀中的剑匣立刻颤动,匣身隐隐滚动雷火。 咯噔一下,匣口洞开。 剑匣内当即就跳出一柄剑器,剑身煞气缠绕的,霹雳一般击中姑获鸟的躯干。 轰!半空中的姑获鸟当即被飞剑贯穿,血肉为煞气所污秽。 匣中煞气之精粹,远胜阵法逸散出的煞气,滋滋间火烤一般将姑获鸟的血肉腐蚀坏掉,并冒出阵阵黑气儿。 啪嗒!此妖的躯体掉落在地,再无之前的凶威。 食人无算,凶威赫赫的姑获鸟就此毙命。 身后的众人瞧见这一幕,一时全都痴愣住。 杀掉妖物,许道反手摄回串在尸体的潜龙剑。 他持剑在手,发现潜龙剑被煞气污秽得更深,内里的灵性几乎化为乌有,连坚韧的剑身也是锈迹斑斑,如同凡铁一般。 许道抚摸着剑器,心中估量着再用个两三次,此剑就会彻底崩毁,沦为废物。这也是他判定剑匣总共只能使用三次的另一原因。 此时诛妖成功,阵内的凡人终于反应过来。 他们纷纷叩头在地,涕泗横流,口中呼到:“妖物已死!道长大恩!” “爹、娘!妖怪死了!” 等其他残存的郭东县人也得知此事,全县一时哭声震天,哀嚎不已。 人人都蹒跚出家,企图收敛亲人支离破碎的尸首…… 第四十一章 报恩 许道成功斩杀掉妖物,他将剑匣背负在身后,飘飘乎遗世独立,和周遭混乱的凡人们截然不同。 他没有理会郭东县人的道谢和叩首,先是彻底销毁了郭氏宗祠中的阵法,熔化掉铜亭,推倒了尸井,然后又一把火点燃整个宗祠,将其焚成灰烬。 对于姑获鸟此物,许道则是拔毛取血,留下此妖头颅作为凭证,并从中取出了有价值的部位。 一番事情了却,当许道要离去时,天边正好有金光出现,天色大白,并且照射在人的脸上有暖烘烘之意。 祠堂附近的县人依旧凄苦,不少人还在苦苦寻找亲人的尸体,抽噎声时有听闻。 许道看着眼前残破的景象,面上微叹气,但他已经降服了县中为祸的妖物,剩下的事情就该这些活着的人解决了。 思罢,许道掏出仅剩的几张符咒,从中翻找出纸马符咒,顿时化作一匹纸马骑了上去。 “道长!道长!”旁边有人看见许道的动作,当即高呼。 有人连忙说:“道长请留步!大恩大德不敢不报啊!” 不少人跪倒在许道的四面,挡住马匹,企图挽留住许道。 许道见此哈哈一笑,轻拍坐下的纸马,“就此别过!” 纸马轻轻一跳,立即跳出一丈远,越过了人群,然后脚步雀跃的往西方奔去。 众人见挽留不住许道,或是长揖或是长跪,口中齐齐呼到: “恭送道长!” 纸马踏去,只剩祠堂还孤零零的冒着青烟,不多时也被风吹散了事。 ……………………………… 离开郭东县后,许道马不停蹄的往白骨山奔去,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催赶他似的。 直到奔入白骨山中,进入白骨观的地界,又回到他的洞府之中,许道的面色才缓和下来,像是松了一口气。 许道之所以这么着急,是担心方小山之死已经被其舅舅知晓,怕对方派人来拿他。 好在直到他斩杀掉妖物、又回归到洞府中,都没有其他的道人来找他麻烦。 走进洞府中,许道呼吸着洞中隐隐带有灵气的空气,体内真气流转,心情立刻平静下来。 他踱步走向洞府的正中央,赤脚踏入水池中,然后盘坐在一突出石台之上,静静的思考起来。 这几日下山一遭,除了最大的两个收获之外,许道还在祠堂现场搜罗到了不下于五十枚符钱,加上他自己的,总共已经拥有六十一枚符钱。 若非方喻二人的丹药、符纸等物都被煞气污秽掉了,所能得到的财物还会更多一些。 许道暗道:“果真是人无横财不富,马无夜草不肥。” 仙道贵生,但长生难得。 特别是当今的仙道,修行宛如千军万马过独木桥,既要耐得住寂寞苦心修行,又要善于争斗杀伐、好赚取修道的资粮,如此才能有长生之机可谈! 不过“杀人夺宝”终究是有后果的,特别是许道杀了白骨观中“槽头”的外甥。 同行的喻阳炎虽然已经被他斩杀掉,祠堂中的大小凡人们也都惨死在妖物手中,许道或许可以编造出一个合适理由去搪塞。 但他总感觉对方不会轻信,甚至不会听取他的任何一面之词,而是会选择使用秘法逼问于他。 别说其中确实是许道下了杀手,即便不是,他也不可能允许有人用秘法逼问自己。 此事不关乎尊严地位,而是关乎道途和性命。 修道之人的修为全部寄托在魂魄阴神之上,若是使用秘法逼问,定会涉及到道人的魂魄阴神,甚至还需要从中抽取记忆以检验真假。 如此一来,此术大概率会伤到被逼之人的魂魄,从而产生终生的影响。 并且在逼问之时,被逼之人的性命也是操之于他人手中,对方只要一个念头,就能决定道人的生死。 此事许道所不愿!他宁愿和对方硬碰硬做过一番,也绝不会允许有人用法术逼问自己。 但是白骨观的“槽头”是十八头之一,修为定然是炼气后期、 炼气后期和炼气前期隔着一整个小境界,两者道行的差距少则一十五年,多则四五十年。 即便许道的修为暴涨,只差一年便可尝试突破到炼气中期,对方的道行依旧至少高他十六年。 更别提对方修行多年,还能赠给方小山一匹炼气级的妖马,其积蓄肯定众多,手段也不会少。 “大敌一只,不容忽视啊……”许道盘坐在石台上,一时眉头微皱。 忽地,他的瞥向带回洞府的姑获鸟尸首,脑中冒出一个念头。 姑获鸟因为被煞气侵蚀的缘故,身上的不少部位都污浊,有害而无益,他因此只带回了妖首,发丝,以及妖血。 其中妖首无甚用处,只是能作为完成任务的凭证,用其换取三十道功。 发丝者坚韧,隐隐是姑获鸟的精华之一,可用于制作鞭形器物,放在鬼市中或许能卖个好价钱。 而妖血则是因为其中带有煞气,浓度远远高过其他脏器、肌肉,能用于炼制毒丹、绘制毒符,甚至能反炼出煞气……有大用,肯定能卖出个好价钱。 许道打量着三件物品,琢磨着一人。 此人是昔日他未入炼气时在鬼市中见过的,被称作是“墨纹道徒”,亦是白骨观中的十八头之一。 对方曾有恩于他,事虽小,但对于当时的许道而言却不能算是小事。 许道或许可以特地去拜访一番,套套近乎,并趁机寻求一下帮助。 拜访恩人自然不能空手而去,许道在心中琢磨到: “墨纹道徒摆摊贩物时,摊位上多是妖物的血液、毒液。姑获鸟是炼气级的妖物,血液中又带有煞气,市面罕见……” “并且此物和我所求之事有关,对方若是收下,自然不能不管!” 虽说对方也有可能会收下东西不办事,但依照对方帮过许道的事情来看,墨纹道徒多半不是这种人。 即便对方是,许道也就纯粹当做是报答恩情罢了。 “便依此而为!”细细一思,他心中的想法定下。 许道阴神出窍,卷起身旁的物品,立刻往观中的寮院奔去…… 第四十二章 符院当差(4k,二合一) 阴神驾驭着乌鸦飞入寮院中,许道并没有急着交接任务,他准备先结识一番墨纹道徒,然后再交接任务。 如此或许能暂时压下方小山已死的消息。 因为道徒们的洞府都隐蔽,非亲近之人无从得知,许道若是想要见到墨纹道徒,只能先在寮院中递条子,由杂役们负责通报。 若是其他人想要联系许道,同样也是这个办法。不过如果道徒们约定了飞鸦传书、小鬼投递等私下的联络方式,也就大可不必如此。 许道就此徘徊在寮院中,等候着墨纹道徒的消息。 他心里有准备,知道若是自个的运气不好,可能会碰上对方恰好在闭关修行,一年半载都难以联系上。 但是时间过去五六日,许道也快失去耐心,他心底里琢磨着是不是要放弃这一门路。 好在十来天的功夫对于道人来说算是短暂,影响不大。 忽有一日,许道再次来到寮院中,他唤过寮院杂役后,对方连忙取出一截条子,恭敬的递给他。 许道持着此条,脸上露出喜色,笑道:“善。” 此条正是墨纹道徒所留,上面写的内容是对方约定今日夜间,在符院中见他。 符院者,白骨观五院之一,是观中符咒、符钱、阵法等物的产出之地,如寮院一般在观中亦占有一片建筑,其中的大小事务由观中善于布阵画符的道徒担当。 不过想要进入符院中做事,亦有条件,首先得在观中有人,能得人赏识,其次得在画符一道上有点潜质,能胜任得了符院的差事。 其中关系,前者最重要,后者次之。 一旦入了符院中当差,不仅俸禄会多多,还能中饱私囊,借助符院的差事搜刮、积攒钱财,并且其中的天资聪颖者,还有可能会被院主看上,收为己用。 而符院院主是观中九道士之一,筑基境界的道人,若是被这样的人物看上,定然是前途广大、道途光明的。 话说许道的画符资质平平无常,但他有无字符箓在,能加速符种的凝结,只要他凝结出相应的符种,他在绘制相应的符咒时,自然是远超常人,可以和符道天才相提并论。 因此他也起过进入符院中当差的想法,但是他刚入炼气境界不久,上头也无人,因此就还未去过。 如今墨纹道徒既然肯见他,许道的心思自然就活泛了起来。 他心道:“何必夜间,现在就去院中候着。”礼多人不怪,他即刻走出寮院。 正想飞去符院中时,许道定神想了会儿,他先折返回到了自己的洞府中。 道徒间的交际虽然多以阴神、阴兽的形式往来,但是并非不会用肉身,并且其中使用肉身登门拜访,还有以示尊重的意思。 许道要借着“报恩”的名义结识对方,自然表面上功夫要做到家。他在洞府中准备了一下,便用肉身走出洞府,亲自往符院中赶去。 信步走入白骨观符院中,许道经由杂役小厮的引导,不一会儿就来到一处清雅的建筑。 杂役小厮解释说:“墨纹老爷说过今晚会有客人来访,但不知客人您白日就来了。老爷还未到,只能先让您在这里等候一下了。” 许道点头应声,说了句“知道”,便让对方离去,他则自己盘坐在房中一蒲团上面,兀自打坐起来。 虽是打坐,但许道也没有就此进入修行的状态。此地非是他的洞府,还是警惕一二比较好。 并且许道惊讶的发现,房中隐隐有灵气流转,虽然不多,但确实是货真价实的灵气。他若是修行起来吞吐掉房中的灵气,未免太过占便宜,容易让人小觑。 许道环顾四周,发现堂房四壁挂有横幅丹青,其中有篆书字画、花鸟鱼虫,亦有阵法符文,个个都很别致,还有灵光闪烁,似乎不仅仅是作为装饰之用。 许道就此微眯起眼帘,也不知是在闭目养神,还是在观赏字画。 不知何时,房中响起了推门声,一人出现在房中。 此人面生刺文,头颈手足无一不有蝌蚪样的符文印记,并且是赤脚而来,和屋内雅致的布置有些不相契合。 但此人正是许道要拜访的墨纹道徒,观中的十八头之一。 许道察觉到对方出现,当即站起身子,朝对方作揖行礼,呼到:“见过墨纹道徒。” 对方脸色平淡的走进来,瞥了许道一样,略微讶然的说:“当真是你。半年前不过一胎息的道童,如今果真步入炼气,看起来还道行不浅!” 许道当即恭敬说:“此事还要多谢墨纹前辈当日赠给的红云松脂一物。” “晚辈得了松脂,以此物画符,因符墨上佳,试验数次终于制出月华吐纳符咒……有此总结符箓经验,这才参悟了太阴月华吐纳法的奥妙,成功凝结出符种,步入炼气。” 墨纹道徒听见许道的说法,脸上缓和许多,轻笑说:“先画符,再结符种,此法可取!但能成此事,成功以符入道,看来你在符道上的天资是不错的。” 许道自然是在诓骗对方,但他有无字符箓在,学起法术、符箓十分迅速,也不虚于承认自己的符道天资。 于是他含笑拱手说:“晚辈今日前来,便是特意来感谢当日的赠墨之恩。” 墨纹道徒摆摆手,随意说:“当日不过一买卖而已,你也付过符钱,钱货两讫矣。” 话虽如此,但此人当日是将灵材低价卖给了许道,还帮许道解过一围,也算是恩情。 两人又互相寒暄几句,墨纹道徒得了他的感激,笑着喝到:“勿要再多言!既已成就炼气,你我现在结交便是。” 此人见许道特意来感谢他,又观察到许道气质幽玄,灵光也浓郁,暗暗判断许道的天资不俗,心中也就起了结交之意。 并且即便许道只是一个普通的道徒,他能得一新道徒的依附,也是一件好事。 须知白骨观中每年新晋的道徒不过才十指之数,多交好一人便能少交一敌。 并且道人们有“财侣法地”之说,其中“侣”便是指的同道好友,朋友越多,路子也就越广。 见对方也有结交之意,许道心中大喜。他向对方温言几句,说了几句仰慕之话,言语上就称呼对方为“墨兄”了。 墨纹道徒也是称许道为“道友”,拿许道作为友人对待。 两人相谈甚欢,许道见时间差不多后,也就不藏着掖着。 他忽地向墨纹道徒躬身一拜,说: “墨兄,在下忧虑一事,不知具体该如何是好,还望墨兄能指点迷津!” 墨纹道徒闻言,颔首说:“道友请讲。” 许道当即说:“在下突破到炼气后,先是闭关修行了半年,连拜访兄长的事情都耽搁了,后来不得不履行观中的义务,因此就接下了一外出任务。” 细细的,许道将“姑获鸟”一事讲述出来,他隐瞒了其中关键信息,只是九真一假的说出情况,并说同行三人仅仅他一人得活。 墨纹道徒听见,眼中略微讶然,但并未太过惊愕。 在墨纹看来,炼气前期的道徒因为初学法术、手段不多的缘故,相比于积年的老道徒而言也就更容易身消道死。 这同样是他愿意和许道交结的一个原因。 许道身上的气质锋锐,明显是与劲敌厮杀过,并且是得胜而归,如此才会气质幽玄,毫无新晋道徒的稚气。 只不过他见许道三人下山做个任务罢了,三个道徒居然能死掉两个,也是少见。 墨纹道徒起了兴趣,等他听到妖物身上带有煞气时,眼睛微眯起来。 许道谈到正事,说观中的“槽头”是方小山的舅舅,忧虑对方会报复于他。 墨纹道徒思索一下,说: “‘槽头’此人我知道,名字叫做‘方观海’,其在兽院中当差,有一只三足鬼火鸦作为阴兽,实力不容小觑。” 又说:“你担忧的不错,方观海性子阴郁,睚眦必报。他的外甥既死而你独活,必定会迁怒于你,甚至是直接拿你是问。” 墨纹道徒还盯着许道,眼中露出玩味之色,显然不相信方小山只是死在了妖物手中。 许道没有避开对方的眼神,他坦然视之,然后长揖一拜,冲墨纹道徒说:“敢问墨兄,为之奈何?” 墨纹道徒听见,沉吟不语起来。 这时许道解下腰间的一个囊当,恭敬的推到对方跟前,说:“此囊袋是墨兄当日装狐血所赠,今日送还给墨兄。” 墨纹道徒没有作声,他摸起囊袋,手指上幽光一闪,顿时眼帘睁开,口中轻咦到:“这是?” 许道适时介绍说:“姑获鸟身带煞气,其浑身血肉被煞气所污,唯血液中煞气最浓,墨兄或可用于绘制符咒……” 许道还没说完,墨纹听见,面上略动容,他当即拿起囊袋,打开口子一瞧,脱口而出:“果真是煞气!” 墨纹辨认一下,眉毛一挑,还说:“是子母阴煞!” 许道垂着眼神,拱手回到:“正是。” 墨纹道徒闻言,嘿嘿一笑,说:“难怪你尚且不知方观海是何人物,便担心对方会报复于你。” 许道只是低头不语。先天婴气已经被他炼化掉,许道并不惧于会被他人知晓煞气的名称。 只不过一被其他人知道,对方多半就会猜测他们三人是因为宝物起了争执,这才导致两死一活。 而许道活了下来,自然极有可能就是罪魁祸首! 墨纹道徒见许道不说话,掂量掂量手中的囊袋,突地笑说:“此物为煞血,正合适我修行秘法使用,于我有奇效,我就不客气了。” 许道闻言,顿时心中喜悦。对方既然愿意收下他的东西,那自然也就是肯为他出谋划策,或者是庇护于他。 果然不出许道所料,墨纹道徒略微思考,随手一招,拿过一牌子放在许道的身前。 墨纹指着牌子说:“此为符牌,在符院中当差所用。你既然在符道上面颇有天赋,自然要入符院中做工,有此符牌在,你今后无须去寮院中接取任务了。” 许道闻言,心中更喜。对方是要推他进符院,在符院中当差,并且看意思是要照顾他。 许道连忙收下符牌,拱手道谢。 墨纹道徒又出声:“收你入符院后,除非你是自愿,无人能再让你出观做任务,这也就能避开方观海的暗算。” 白骨观中有规矩,观内严禁道徒们厮杀,不用下山,只要许道再谨小慎微些,方观海也就无从下手。 “但你运气不好,少则一年,多则两年,到时候道徒都要下山一场,就只能靠你自己注意了。” 许道闻言微怔,他发问到:“敢问墨兄是何大事,竟然道徒们都要下山?” 墨纹道徒闻言,只是笑而不语。 他见许道苦苦思索着,瞥了眼装满妖血的囊袋,也就提点一句说:“若是想要有所准备,多学着会炼制符钱,要是到时候能行,你兴许也能得个好活计。” 话说到这里,墨纹道徒当着许道的面,直接唤来一个杂役小厮,令其将许道的身份挂靠在符院中。 最后,墨纹道徒摆摆手说:“好了。今后你直接就来符院厮混罢。” 见对方送客,许道也就站起身感谢几句,恭敬的告辞离去。 等走出符院,许道摸着袖中的符牌,梳理着刚才的对话,顿时呼出了一口气。 墨纹道徒这关系算是抱上了,有了对方的照顾,许道暂时不用担心方小山的舅舅会为难于他,只不过期限最多两年罢了。 许道心中暗自琢磨:“白骨观对道徒的管控不严,但也能直接驱使众道徒,不过究竟是什么大事,竟需要号令全观的道徒……还是须得早做准备。” 但他思来想去,发现自己能做的准备只是好好修行,多练法术,提升实力罢了。 于是许道将这些心思压下,他望着寮院所在的方向,洒然一笑说:“也该去交接任务,领取道功了。” 姑获鸟一事价值三十道功,原本各分十道功,但如今方喻二人已经身死,三十道功自然也就全部该许道所得。 这也是一笔收获,他当即大踏步往寮院走去…… 第四十三章 炼制符钱 符院中一露天祭坛上,有三个道人正围绕着一三丈高的大鼎而坐,鼎中浆液沸腾,颜色赤色,是金属熔融后产生的液态物。 其中有一道人面貌青葱,黑袍黑发,他正有一搭没一搭从大鼎中舀出铜汁,隔空握在手掌上空,炼制着什么东西。 此人正是许道,距离他拜访墨纹道徒过去了大半个月,他现在已经混进符院中,成为了一名当差的道徒。 此时他便是在替符院炼制符钱。 符钱者,道人所用的钱粮货币,传闻是在圣唐初年现世的。 此类钱币中蕴含灵气,道人在修行时可以从中汲取灵气打熬成真气,加速修行,斗法时也可以用于快速回复真气。 除此之外,画符布阵、炼丹炼器等方方面面也都会运用到符钱,称得上是妙处多多。 但是符钱并未是天生地长的,而是经由道人炼制产出。 许道凝神注视中手中的铜汁,他体内法力运作,即可就将手中的铜汁凝结成了一枚精致小巧的八卦形铜牌。 随后许道微闭眼睛,一边在脑中观想太阴月华吐纳法的图案,一边用摄物术在热软的铜牌上勾勒出相应符文。 不一会儿,一枚崭新的符钱便出现在许道的手中。 此钱形状和许道平常使用的符钱并无不同,但是颜色黯淡许多,灰扑扑的,一点灵光都没有。 符钱此物有三等划分,其中下等由赤铜炼制而成,中等由白银炼制而成,上等由黄金炼制而成。 三者之间为百进制,即一百下等铜符钱等于一枚中等银符钱,一百中等银符钱等于一枚上等金符钱。除此之外,传闻还有绝品符钱是由灵玉割制而成,属于灵气的结晶,压根无须炼制。 而符钱炼制方法为道人将能积聚灵气的符文烙印在金属之上,使得其能储存灵气,进而能积蓄灵气变成灵气钱币。 新炼制好的符钱中因为没有灵气,压根无法使用,又被叫做“生钱”。只有在吸收储满了灵气之后,“生钱”变成“熟钱”,才算是真正的符钱。 许道此时炼制成功的就是一枚“生钱”,他捡起身前的生钱,随手将其抛入台下的储钱罐子中,撞击出叮当一声脆响。 炼制出来的生钱会被统一送入白骨观的灵脉之中,密封窖藏,使得其能积攒灵气,慢慢的演变成为熟钱。 等灵气积蓄满,就会被分批挖出启用,赏赐分配给观中的诸道人。 生钱此物也时常会在凡间中流通,凡人们会将其供奉在宗庙、祖坟等地,以求能缓慢的积蓄灵气,演变成熟钱。 而世间的灵气虽然稀薄几不可闻,但千百年下去,也是有可能的。 在符院中,许道炼制好了一枚生钱,他略微休息一下,正准备再着手炼制。 这时身旁的一个道人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嘟囔说:“你们说,世间的道人为何在用完符钱后,不将空钱留着,能废物再利用嘛。” “个个用完就扔,使得我们日日月月都要炼制新的符钱,甚是麻烦!” 此人姓王,许道唤其为王道徒。对方刚进符院没几年,和许道一样属于新人,经常会被符院委派炼钱的任务。 旁边一个姓刘的道徒听见,笑呵呵的说:“也不想想你自己,哪一次用完不是将空钱捏碎了事,何曾还会想到留着!” 符钱此虽是由铜银金炼制而成,但当内里的灵气被吸收干净后,整个钱币就会锈蚀一般,极容易被毁坏,不好储存。 许道听见两人闲聊,也是笑着附和几句。他进入符院后并没有刻意的去钻营,但二十几日下来,也和身边几个道徒打好了关系。 三人顿时闲聊起来。 听见王道徒还在嘀咕,刘道徒又说:“观中还有摇钱树、聚宝盆咧,听闻最多一日能产百钱、千钱,但还不是需要我们一枚一枚的炼制……” 许道知道对方口中所说的“摇钱树”和“聚宝盆”为何物,此是一种法器,将其种在灵脉中后,其自己就能长出符钱。 至于观中为何不纯粹用法器产出符钱,偏偏要雇佣道徒来炼制,许道就不甚清楚了。 他之所以会安心的在符院中炼制符钱,一方面是因为这个活计比较低等,多由符院中的低等道徒充任,另一方面也是墨纹道徒当日暗示过他,让他好生掌握一下炼制符钱的技巧。 这些天钻研下来,许道已经将其中的技巧和手段掌握的七七八八,给他一块铜锭,他自己就能产出一枚生钱。 “也该换换活计了……”许道心中忽的想到。 和他刚开始想的不一样,炼制符钱并不需要太多的技巧,只是需要熟能生巧罢了。 许道加入符院一方面是避仇,另一方面也是想借着符院的环境好好画符,赚取钱财。而炼制符钱是一种低等的活计,赚钱远不如画符布阵来得快、来得多。 正当许道思忖着时,他所在的院落的入口处响起脚步声,似乎有人从外面走了进来。 未等许道三人转头,就有人开口喝到:“谁人是许道?” 王道徒和刘道徒都互相望了一眼,他们又瞥了一下许道,并未作声。而许道则是循声望去,眼睛顿时微眯起来。 来人有三,其中两个身着黑袍白纹道袍,身子虚浮,是道徒的阴神,还一个则是院中的杂役。 许道瞧见来人的模样,脑中闪过一个念头,他并未起身,不动声色的打了个稽首,说:“贫道正是。” 两个道徒听见,立刻说:“姓许的!你的事儿犯了,快跟我们去兽院中走上一趟。” 两人呼呼的朝许道飞来,好似厉鬼一般要捉拿许道去拷问。 王、刘道徒瞧见,目中都露出惊疑之色。而许道则是反应了过来,眼中露出冷色,顿时确认对方的身份和缘由。 这两个寻来的道徒应是来自兽院,是得了那方小山的舅舅——方观海的指令,要带许道前去问话。 许道心道:“还以为过去了这些天,方观海是不甚在意方小山,没想到还是寻来了。” 两个道徒靠近许道,纷纷使出术法,想要拷住许道,而许道则是轻甩袖袍,打出一道蛇形气劲,直接将两人打退。 两个道徒的阴神厉喝:“奉兽院槽头令,许道,尔敢不遵否!” 既已知晓对方来者不善,许道也不想和对方多费口舌,他说:“无事便要抓我,你二人可知观中不允许道徒私斗,私斗挑衅者有过。” 许道淡淡一笑,说:“二位可是要和我做过一番?” 第四十四章 如尔所愿(4k) 两个道徒闻言,脸上双双浮现出厉色,其中一人喝到:“区区新晋道徒,也敢恐吓我等!” 两人许是轻视许道修为浅薄,又或者是受了方观海的吩咐,自觉有所依仗,因此行为上颇是跋扈。 他们看见许道脸上的笑意,直接认为许道是轻视他们两人,于是口中厉喝:“找死!” 一人阴神上灵光大作,挥袖间于半空中凝结出一道惨绿的鬼火箭矢,往许道飞射过来,意图打残许道。 还有一人则是伸手点地,地上当即长出一石头人,轰隆隆踩着地面扑向许道。 见两个恶客一言不合就真动起手来,王道徒、刘道徒脸上都惊愕,他们连连跳开炼符的祭坛,避到一旁。 许道瞧见,脸上并未露出惊慌之色,不过他也伸手摸上旁边的煞气剑匣,将其好好背在身上。 为了在符院中专心炼符,许道今日是肉身前来的。原本他还以为符院中安全,绝对不会出现什么危险,如今看来却不是。 好在他一直以来都谨慎,随身带着自己的杀招,能作为依仗。 许道袖口一甩,蟒吞蛇缠劲形成的气流便将他紧紧护在中央,防止肉身被两个道徒的法术打伤。同时他脚下的动作也不停,立刻四下避开,没有傻乎乎的站在原地当靶子。 两个道徒瞧见他仓皇躲避着,眼中都露出得意之色。 不等两人再使出招式,许道也从袖口中抓出符纸,变化法术往两人打去。 一时间双方身上灵光闪闪,院落中风声呼呼,动静甚大! 许道又是一避,对面的道徒一招打在了院中熔炼铜汁的大鼎上面,轰的一声响,整个大鼎倾倒,摔在地上,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声音,连符院的地面都因此颤动。 赤红的铜汁顿时从鼎中倾倒而出,灼热无比,落在祭坛上立刻发出滋滋的声音。 王、刘两道徒瞧见,纷纷失声叫到:“悠着点、悠着点!” “鼎都打塌了啊!” 大鼎倾倒的声音引来了附近其他人的注意,还有道徒升起阴神,远远的眺望这里。 许道瞧见被打塌的大鼎,也是眉头微挑。 而两个兽院的道徒却是浑不在意,他们喝到:“姓许的,还不快快束手就擒!难不成你还想让方槽头亲自来捉你?” 许道听见对方口中的话,只是嗤之以鼻,他瞅着院落的四周,心中暗道:“也该有人过来了……” 此处动静如此之大,符院中管纪律的道徒肯定是要现身的,绝对不会充耳不闻。 果不其然,几息功夫不到,远处响起一声怒喝声:“何人胆敢在符院中撒野!都给我住手!” 其声轰隆,有象吼之色,绵绵不断传过来,能震慑人的心神,令人为之骇然。 现场的兽院道徒和王、刘二人都为之所惊,动作一滞。不过许道却是炼有冰心法术,此术能护住他的心神。 他不仅没有被突如其来的吼声给震慑住,反而还趁机出手。 “好机会!” 许道伸手掐诀,两道蟒蛇气劲当即游走而去,将面前的两个道徒阴神纷纷禁锢住。 “你!”对方两人迟了半晌才反应过来,一时脸上都惊怒。 但他们的阴神已经被许道摄住,一旦再动手,他们除非即刻返回肉身中,否则就会没有活路可言。 如此一来,两人已经算是败下阵来。 其中一人还惊呼:“《蟒吞蛇缠劲》!两道气劲!是大成境界的气功术!”白骨观中的法术虽然不少,但数量也有限,许道所使的气功术被人认出来并不稀奇。 两个道徒眼中都露出了惊愕和棘手之色。 两人原本料想许道不过一新晋的道徒而已,其道行最多能有半年。 而他们却都是道行三四年的道徒,两个人一起前来就已经很看得起许道,却没想到一时不察,他们居然一起在许道手中败下阵来! 更令他们心惊的是,许道身上的灵光之充盈,绝非半年道行能够拥有的! 不过此时又有另一声怒喝声响起,打断了众人心中的心思。 “听见没!我让你住手!”是那隔空使出“吼”字诀的道人。 此人是在喝止许道,他飞射进来,身材高大,身上气息强横,怒发冲冠间,周身的灵光接近两丈,道行比在场所有的道徒都要高。 这让许道脸色微变,但他眼中神色一定,并未依言放开对手。 旁边的王、刘道徒瞅见那来人,顿时都行礼作揖说:“见过沈木道徒!” 许道听见,脑中一思索也想起了来人是谁,他也行了一礼,口中说:“见过沈木道徒!” 此人姓名叫“沈木”,是符院中一个炼气中期的道徒,其画符资质不甚出奇,但修行不弱,他跟了符院中另一道徒头头,主要负责打理院中的杂事纪律,为人刚正古板,颇有名声。 今日应是轮到这沈木当差,他被院中的打斗声所吸引,就冲了过来。 沈木道徒扫视全场,发现场中道徒的修为都比他低,于是他眉毛竖起,喝到:“符院清静之地,尔等私自斗法,是否知罪!” 此人手掌一张,上面一团青色法力流转:“动手的都跟我走上一遭!” 话说完,沈木道徒就要动用法术,将许道和另外两个道徒一起抓起来。 许道见状,当即出声说:“沈木前辈且慢!贫道是受害者,是这两人不分青红皂白,走进院中就想拿我。” 他指着身前的两个恶客,说:“还请沈木前辈捉拿这两人。” 沈木道徒听见许道的话,目中却露出不耐烦之色,他喝到:“先跟我走便是!本道自会辨明缘由,何须你来多嘴!” “此人果真如传言中那般古板。”许道闻言皱起了眉头。 他抬头看着身旁的王、刘两个符院道徒,拱手出声说:“沈木道徒若是不信,可以请王道友和刘道友作证。” 王、刘道徒听见许道的话,都互相对视一眼。两人略作思忖,终究是拱手说:“许道友所言正是。” 许道听见,冲着两人打了个稽首,以作感谢。 可那兽院的道徒却是高呼到:“非也非也!是贵院的许道暗害了观中的道徒,有罪也,我等只不过是带他前去询问……” 许道闻言,不动声色的掐动法诀,他让两道蟒蛇气劲加紧缠绕,以压迫对方。 但被他禁锢的两个道徒却是面露讥笑,说:“姓许的,你不过是暂且禁锢住我二人的阴神,如何能威胁于我们?” 另外一人哈哈大笑说:姓许的,趁早松开法术,否则等下落到了我们手中,有你好果子吃!” 两个兽院道徒都是阴神前来的,他们自诩阴神能瞬息间返回肉身,少有东西能伤及,因此并不担心许道能威胁到他们的阴神。 于是两人又呵斥到:“许道,我们已经查明,你与方小山道友下山,暗害了方道友,独吞道功……今日是‘槽头’方观海下令,特意让我们拿你去兽院中!” 一番述说,周围的王、刘道徒心中都微惊,嘀咕到:“许道这厮居然惹上了槽头!胆子甚大啊!” 老成的刘道徒琢磨着,还想起了方观海就是那方小山的舅舅,心中更惊:“杀的是那槽头的外甥!”他心中忽地懊悔到:“刚才是不是不该替许道作证。” 至于沈木道徒听见了兽院道徒所说的,却是眉头紧锁着,他没有立刻动手,一时思忖起来。 许道闻言依旧不放开两人,他冲对方喝到:“你二人可是寮院的道徒?寮院方面又是否已经认定我的罪责,因此下达了缉拿令?” 许道嗤笑说:“既然都不是,你俩有何资格拿我!” “姓许的!”两个兽院道徒脸色都愠怒。 见双方要争执起来,沈木道徒突地炸舌一吼,“都住口!” 其喝声嗡嗡,明显再次动用了法术,一下子又慑住众人。 现场为之一静,唯有许道还气定神闲的,依旧面不改色站着。 沈木道徒瞥见许道能抵御住他的吼字诀法术,眼底里露出不喜,他望着三人说: “符院乃是清静之地,尔等毁坏财物,惊扰四方,之后我会报给寮院那边,扣除你们的俸禄。” “至于你们的瓜葛……”沈木道徒话声微顿,一甩袖说:“自行解决。” 沈木道徒说完这番话,他手中一道青色的法力打出,庞大的炼铜炉鼎就被他抓起,轰的扔在了祭坛上,一时彰显出强横的法力。 但此人风风火火而来,眼前的动作却是偃旗息鼓,明显是听见了方观海的名号后,心中起了忌惮之色。 沈木道徒搬完大鼎,还冲许道喝令说:“许道徒!还不快快放开这两人,和对方前去交代清楚!” 旁边的王、刘两个道徒听见,都在心中咋舌:“沈木这厮不惩治那两个家伙也就罢了,为何还要让许道放开对方?” 不过两人的修为都不高,地位也不高,他们都眼观鼻、鼻观心的,浑然只当自己是个路人。 兽院的道徒听见了,纷纷开口赞到:“沈木道友大善!处置公正!” “许道友,还不快快随我们去兽院拜见方观海道徒!” 但许道闻言,则是微眯起眼睛。 许道明白沈木道徒的意思,对方是不仅不想站出来维护他,还怕会因此惹祸上身,所以才要扫他出院,让他自生自灭。 或许如此为之,沈木道徒还能卖方观海一个人情,不经意间结个善缘。 想到这点,许道心中不适起来,他原本就不指望沈木帮他,只是希望对方能秉公处理,惩治两个兽院道徒罢了。 谁料对方不仅不秉公处理,反而还要偏袒兽院那边。 许道一时站定着,心中思忖着。 兽院道徒见许道还没有动作,口中又叫嚷到:“呔!姓许的,别给脸不要脸!” 而沈木道徒看见,则是不耐烦的说:“难不成你还想在符院中争斗,扰大家的清静么?” “快快放手!”此人打出一道青色的法力,想要击溃许道的气功法术。 但许道忽地往后一退,避开了沈木道徒的法力。 “许道道徒!”沈木道徒双眉一竖,面露不喜。 而被许道抓着的那两个道徒则是叫嚣说:“姓许的,你若还不放手,之后有你苦头吃的!” 旁边的王、刘两个道徒瞅见了,继续旁观自己的,一言不发。 忽有一人讥笑说:“你难不成还能伤到我们的阴神不成!” “嗯?” 谁知许道听见兽院道徒的话,忽然眉毛微挑,笑说: “那就如尔所愿!” 只见他一拍身后背着的剑匣,打开了匣子口,从其中释放出子母煞气。 现场几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甚至压根没能及时认出许道所放出的黑气是煞气。 枭!许道周身的气劲就流转,煞气渗入他的法术当中,宛如两道黑蟒缠住两个道徒的阴神。 “这是……煞气?!”还是沈木道徒的道行高,见多识广,他的眼睛陡睁,忽地反应过来。 但是他来不及告诉两个兽院道徒,对方的阴神就已经接触到黑气,立刻消融败坏起来。 近处的道徒,其阴神啪嗒一下,都来不及惨叫出声,就宛如灯烛一般啪的灭掉,当场身死道消! 而另外一个道徒看见,则是心中惊骇,连忙升起脑中的念头,要勾连肉身将阴神遁去。 可谁知黑气也已经碰上他的阴神,剧痛在他脑中产生,竟然硬生生打断了他回归肉身的进程。 “此是何物、何物!”兽院道徒惊骇着,其阴神上灵光大作,暂且护住他。 此人心中狠意大发,想要切割下阴神被煞气污秽的部位,断尾逃生。但谁知道煞气甚冲,他一口真气没有提上来,阴神的大部分就已经被煞气侵蚀,一时难以切割。 “啊啊啊!痛……痛!”这个道徒拼命抵抗着,但其神智已经为煞气所扰,再无生机可言。 哀嚎间,此人居然是在痛苦中崩溃而亡的,远比前一个道徒要残酷许多。 眨眼间。 得罪了许道的兽院道徒便先后败亡死掉,半个阴神也没能逃出去。 此一幕顿时惊到了在场的所有人,包括许道自己…… 第四十五章 忌惮 看着两个道徒的阴神当场消散,许道心中也是微惊。 须知在修成阴神之后,道徒的阴神只要不是彻底的破碎掉,等回归肉身相合,阴神就能慢慢的恢复过来,其修为虽然会折损,但总好过直接死亡。 而阴神想要回归肉身,也只是一个念头的事情。 在许道看来,兽院的两人并不会被他轻易斩杀才对。 这两人可都是阴神出窍,肉身并不在这里,若是沾染上煞气,他们电光火石间返回肉身,虽会有大碍,但并不会有性命之忧。 可谁能想到,眼前的状况却是对方一沾上煞气,阴神立马就败亡了,连回归肉身都来不及。 许道心中惊愕着,忽地想到方小山、喻阳炎被他打杀时,两人也都是肉身刚死,阴神旋即就破灭在煞气之中。 “看来煞气对阴神的威胁,远比我想象中的要大得多!若是肉身沾上倒还罢了,只要量不多,还有机会祛除。可一旦阴神碰上,却是沾上立死!” 许道望着两个道徒身死的地方,暗想:“这也是因为两人没有驾驭阴兽前来。” 若是对方的阴神藏在阴兽体内,被血肉庇佑着,即便对方被煞气打中,也能立刻抛弃阴兽肉身,有活命的机会。 而绝不会像现在这样,阴神死了便是真的死了。其肉身虽在,但已是一具空壳。 弄清楚这一点,许道在心中将身外化身的重要性又提升了几分。 话说另外一边,眼见两个道徒当场身死,沈木道徒、王道徒、刘道徒三人,个个心中都惊骇。 其中王、刘道徒看着许道,顿觉许道凶悍无比。 “这人竟然一招间就打死了两个道徒,半点活路都不给留!”他们心中都生出了畏惧之感。 而沈木道徒则是痴呆一会儿,口中这才惊叫出声:“煞、煞气!” 他瞪大了眼睛,目视着许道,内心和王刘两个道徒一样惊惧。 许道察觉到现场的状态,脑中思索着,赶紧压下自己心中的惊讶。他站在三人身前,不动声色的看着对方,面色淡定。 既然杀都杀了,事情也无法挽回,许道觉得自己还是先别忙着吃惊,免得一不小心露了虚实,被对方小觑。 况且也不是许道先动的手,而是对方来寻的他,并且还直接动用法术打他,以多欺少,又压根不在意许道的肉身也在现场。 “若是我被对方打伤了肉身,坏了道行,或者是直接被打死,恐怕也不会人替我主持公道。” 脑中思绪万千,许道绷着脸。他没有露出吃惊之色,也没有露出得意之色,只是微皱眉头打量着现场。 沈木道徒见此,心中惊疑着,此人在叫出“煞气”两个字后,迟迟没有再说话。 “若是这厮也用煞气打我该如何是好?”沈木道徒心中微惧。 新晋的道徒可能会不知道煞气的厉害之处,但是沈木道徒乃是炼气中期的道徒,其修道已有四五十年,道行也逼近二十年,远比许道要了解的清楚。 不过沉默几息,沈木道徒发觉自己是肉身前来的,这才心中稍微有了些底气。 他眉毛竖起,冲许道喝到:“好你个许道!你一言不合就打杀同门,是想叛道么?” 此人质问着许道,作怒目之色,他将手中的法力运转起来,似乎一言不合也想和许道做过一番。 但是许道紧盯过去,却发现了对方眼中的犹豫,此人并没有一定要为两个死人出头的意思。 于是许道笑吟吟的打了个稽首,回答说:“沈木道徒谬矣,明明是这两人打上符院,想要害贫道。” “并且贫道的肉身在此,容不得有半点伤害……贫道只是为了保住性命,出手重点罢了。” 许道摊了摊手,似是无奈的说:“谁知道这两人竟然如此脆弱,一招便被贫道打死了?” 听见许道如此的解释,沈木道徒心中惊疑着,他也不知许道是当真有底气,还是性子就是这般凶悍。 不过他心中出手的念头更少,只是怒斥:“信口雌黄!你明明知道那两个道徒是阴神出窍,却偏偏要用煞气去打对方,还说不是故意的?” 沈木眯眼又说:“我看真如那两个兽院道徒所说,你是畏罪出手,故意残害同门!” 听见对方口中的呵斥,许道更加确定沈木道徒是色厉内荏。 许道不能露怯,否则按照对方刚才的态度,沈木指不定真会出手擒住他,要拿他去兽院那边卖的人情。 况且许道刚在观中杀了两个道徒,对方打杀他的理由都有了。 不过太强横也不好,于是许道脸上作出惊愕之色,出声到:“煞气?” “沈木道徒说甚……我又不是筑基境界的高人,如何能用煞气伤人?” 许道反手摸着自己身后背着的匣子,疑惑的低声嘀咕:“我这匣子里只是装了些毒水毒烟,难不成还一不小心装入了煞气?” “这厮?”沈木道徒见许道如此作态,眉头紧皱。他也不知许道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但他见许道抚摸着匣子,眼神还时不时瞅他,沈木心中一时也有些发悚。 沈木犹豫想到:“若这厮匣子中装满了煞气,和他做过起来风险太大,我得不到好处。” 而许道抚摸着匣子,确实是在警惕着此人。 煞气剑匣中除了煞气之外,还装着一柄潜龙剑,其真正的杀招是在匣内勾动雷火,打出一柄煞气飞剑杀敌。 理论上,此招最高能威胁筑基前期的道士。 只不过此招太过耗费煞气、也会磨损剑器,总共能用三次罢了,如今其还剩下两次。 许道为了节省剑匣的使用次数,刚刚只是主动从匣子中泄出一些煞气,其目的也只是在于伤伤他人。 令他意外的是,煞气的效果太过强横,这才导致局面出现了变故,令两个道徒当场魂飞魄散。 而眼前沈木的修为高过许道,若是对方想要拿许道,许道为了活命,决计不惮于消耗一次煞气飞剑。 现场气氛的有些僵。 王道徒、刘道徒继续站在旁边发怔,充当事不关己的旁观者。 沈木道徒在眼神闪烁数次后,他阴着脸,虽然还在恼恨许道忤逆了他的命令,并在他面前耀武扬威的。 但沈木以想到兽院的两个道徒和他无甚干系,犯不着为了卖人情而搭上他自己冒险。 于是此人的脸色缓和许多, 心中一动,沈木又眯眼说:“许道道徒,今日你残害同门,手段凶残,纵然我不拿你,你也是难逃干系。” 他笑说:“不如你随我去寮院中,让寮院来判你?” 对方的话刚说完,许道一抬头,发现另有人赶到了这里…… 第四十六章 凶名渐有 “哈哈哈!” 来人身体未至,但是笑声已经传来。 “打杀得好!无礼道徒敢在我符院中放肆,还要害人,我看是故意来找死的!” 许道听见声音,认出来人的身份,对方正是他之前拜访过的墨纹道徒。 墨纹道徒闪身走来,脸上刺着的符文扯动,他嘴角露笑,目光炯炯的盯着许道。 “见过墨纹道徒!”许道心中一动,当即行了一礼。 而旁边的王刘两个道徒也是赶紧朝着墨纹行礼。 沈木道徒略微迟疑一会,同样也一板一眼的朝墨纹问好,但他皱眉问:“墨纹道徒此话怎讲?” 听见沈木的话,墨纹笑容收敛,他扫了此人一眼,说:“兽院两个道徒不经通传就要在我符院中拿人,可曾想过我符院的脸面?” 墨纹道徒冷哼:“你身为当差的道徒,没有及时捉拿两人,为何反倒和自家人起了冲突?” “这……”见墨纹道徒如此说话,沈木道徒的脸色微变。他眼神变化数下,还是咬牙说:“墨纹道徒教训的是,是在下疏忽了!” 许道听着两人的对话,心思顿时活跃起来,暗道:“看来墨纹道徒今日也在符院中,刚才的动静还被他看在了眼里。” 原来许道与人打斗时,动静吸引了全院道徒的注意,其中便包括墨纹。 起初,墨纹看到兽院的道徒来找许道麻烦,并不想插手。毕竟他收钱办事,已经将许道收入了符院中,算是办完事情。 但谁曾想,许道与对方斗法间,三下五除二的,连两个道徒的阴神都给打死了,其手段之凶狠,为人之毒辣,观中少有,但实力也是真的强! 再加上许道成就炼气不过才半年多,他在斗法中显露出来的道行,居然已有八九年! 如此一人物,顿时让墨纹见猎心喜。 而且严格说来,许道是被他墨纹收进符院中的,是他的人。 那兽院的道徒竟然敢在院中抓许道,一方面是不在乎符院的规矩,另一方面也是在踩他墨纹的脸面,他理应维护一二。 细细一思,墨纹发觉自己插手眼前这事,不仅可以交好许道这个人物,还可以扩大他的威名,增长脸面。 至于其中的坏处,只不过会交恶兽院的方观海罢了。 这点并没有被墨纹放在心上,方观海早就和他隐隐不善,否则当日许道拿出东西,他也不会一口就应下。 见沈木道徒气焰低下,墨纹看了许道一眼,又说: “许道道友今日是肉身前来的,专门为符院炼制符钱。若是在符院中被人坏了肉身,毁坏道途,那今后谁还敢在院中安心画符?” 道人虽然是主修阴神,但肉身是渡世的宝筏,不成鬼仙不得毁坏,所以个个都看护的紧,珍惜至极。 许道刚刚也是用这个理由替自己维护。 沈木道徒听见了,在心中暗说:“好个狼狈为奸的!连理由都找的差不多。” 沈木此人并非跟着墨纹道徒,而是符院中的另外一人,那人也是观中十八头之一,还和墨纹关系并不怎么好。因此沈木虽然对墨纹表面恭敬,但内心并无敬意。 一旁的许道听着两人对话,察觉到了墨纹对他毫不掩饰的善意,心中略微古怪。 许道细细一思,又看见墨纹道徒眼中的欣赏之色,忽地将对方的心思猜测出一二。 他再看向另外一边,发现王、刘两人正偷瞥着他,对方见他看过来,连忙低眉顺眼,竟然有些恭敬。 再加上原本对许道喊打喊杀的沈木道徒,同样也是脸色虽然不太好看,但并不敢再轻视许道。 一时间,许道内心恍然,隐隐明白了些道理。 墨纹道徒看重于他,替他出头,许道自是应该感谢。 他连忙拱手说:“墨纹道徒明辨是非,深明大义,不愧的符院的俊秀,许弟感激不尽!” 墨纹听见许道话中的“许弟”两字,脸上轻笑,反而矜持说:“许道徒谬赞了。” 沈木见两人似乎就差“勾肩搭背”了,心中也一时纳闷:“只听说这家伙是被墨纹推入符院中的,但没见两人有很大关系啊……” 墨纹和许道闲聊着,口中说:“许道友放心,此事我会秉公报给寮院那边……事情发生在符院中,人证物证都有。” “许道感激不尽。”许道连忙作揖。 但墨纹又沉吟一下说: “话说是对方打上门来的,那两人终究是被你打死了,寮院那边可能会有些处罚,你还是要有些心理准备。” 许道听见,也是眉头微皱,不过随即就舒展开来。 白骨观并非良善之地,两个道徒也已经被他打死,而死人是不会说话,白骨观不会为了死掉的道徒而严惩他。 许道自忖只要不剥夺修为,不被判罚死刑,一切事情都好说,都可以回转。 更别说这事他还占着理……唯一可虑只是方观海那边。 许道连忙又作揖:“许道晓得,只是还请墨纹道徒替在下回转一二,感激不尽!” 见许道如此恭敬,墨纹眼中露出满意之色,他手一挥,喝到:“走!我们去寮院那边告上一状!” “卑贱东西,敢来符院撒野,也不知谁给的他们胆子!” 墨纹道徒说完,便大踏步往外面走去,许道自然是赶紧的跟上。而沈木道徒和王刘两人看见,略作犹豫后,他们也都缀在了后面。 五人一行直奔寮院所在地方,进入寮院后,墨纹直接轰出寮院中当差的道徒,将兽院的两个道徒告了上去。 此一举惊动了寮院附近不少的道徒。 等具体的事情传开,众人得知有两个兽院道徒在符院中被打死,一时都议论纷纷。 同时许道的凶名也在白骨观中传播开来。 紧接着兽院来人,符院又来人,寮院方面再派人调和,一番流程走着,不快也不慢。 而许道在进入寮院后,直接被“请”进了一方偏房里面,不得出入。不过他身上的物品都在,也没有被禁锢修为。 直到四日之后,偏房门一开,许道才又被请了出去…… 第四十七章 白毛风窟 一个矮小的身影出现在门口,许道正盘膝而坐,他抬眼望去,眼睛微怔。 “见过许道友。”对方打了个稽首,脸上露出笑容。 许道认识此人,他连忙起身回礼,说:“龙道友近来可好?” 此人是许道结识过的道徒,唤做“龙礼儿”,对方曾经在道童居所附近当差,和许道结过一个善缘。 龙礼儿见许道如何客气,脸上笑容更盛,他摆着袍子说:“尚好尚好!不过许道友前几日弄出的动静,可是让某家忙活了好几天。” 许道闻言,问到:“这又从何说来?” “道友请!边走边聊。”龙礼儿伸手一邀,示意许道可以出门了。 一路走着,许道方才得知龙礼儿已经加入了寮院,而且最近就在寮院内当差,远比之前要安逸许多。 此人自述得知许道出了事,他便主动请缨,想着能否帮许道周旋周旋。 许道心中对龙礼儿这番话不置可否,但花花轿子人抬人,对方既然如此客气,他也是连声说谢。 并且根据对方的态度,许道心中猜想着自己得到处罚很可能并不严重。 果不其然,两人走进寮院大堂中,墨纹道徒就已经先在其中盘坐着,对方一看见许道,脸上就露出笑意。 “见过墨纹道徒!”许道从容而恭敬的朝对方行了一礼。 两相坐定,墨纹道徒朝龙礼儿拱手,说:“道友请讲罢。” 许道也正襟危坐的听起来。 “善!”龙礼儿听见,依言从袖中掏出一方卷轴,朗声宣读起来。 “罪徒许道,因故触犯观规,有伤同门性命,致两名道徒身亡,应扣除俸禄,拘二十年。” “二十年!”许道听见,心中一惊,脸色微变,好在他心思沉稳,连忙将情绪压下,继续耐着性子听下去。 旁边的龙礼儿和墨纹道徒都看向他,发现许道只是微皱起眉头,两人眼中都露出了赞赏之色。 卷轴后面还有,龙礼儿话声微顿后又继续读着:“勘明事理,二人挑衅在先,且罪徒肉身临阵,事出于急……依律减免,奉院主令,监禁三年耳。” 念到这里,龙礼儿慢条斯理的将卷轴卷起来,然后收入了袖子中,他说:“这便是寮院的手令了。” 因为许道占理,刑罚从二十年削减到了三年,但许道听见,眉头也没有舒展开。 道人虽然长寿,且耐得住寂寞,但对于许道这等炼气级别的道人来说,三年也不短了。 要是许道果真被关上三年,三年中还能修行倒也罢了,若是忙于苦役而无法修行,他还不如趁早找个机会叛逃出去…… 沉思数息,许道发现墨纹和龙礼儿两人脸上的笑意还在,也不像是在幸灾乐祸的样子。 他心中微动,心想:“莫不是还有什么转机?” 墨纹道徒没出声,龙礼儿便拱手冲许道说:“贫道给道友再细细介绍一下。” “观中给了道友两个选择,其一是罚没道友的俸禄,让道友能以工代罚,赚取道功,做出贡献越多,刑期也就越少……若选这个,道友将被流放至山外一处矿场。” 许道听见这个选择,心道这个就是干苦活、重活了,他没有立刻说话。 龙礼儿继续说到:“至于第二个,则是将道友镇压在白毛风窟之中,替道观守护阵法枢纽三年。 选择这个,道友的俸禄不仅不会被扣除,还会提升一个等级,原先道友是每月十道功,那么每月就会变成三十道功。” 白骨观炼气初期道徒的月钱是十道功,炼气中期的月钱则是三十道功。 对方口中的第二个选择,表面上听起来比第一个要好太多,但许道立刻感觉“白毛风窟”四个字有点耳熟。 仔细一想,他想来了起来。 白骨观占据整座白骨山的精华之地,统率地底灵脉,整个道观都被笼罩在一处阵法中,平时能积聚灵气、月光,滋养道人,而战时又演化出护山大阵,辅助白骨观抵御强敌。 所谓的白毛风窟者,便是护山阵法的“死门”之所在,此地生机低迷,聚恶聚邪,其下是污秽之地,有累累的白骨,传闻其内还会有煞气生出,亦是白骨观道士的采煞之地。 许道在寮院中挑选任务时听人介绍过,白毛风窟常年阴风阵阵,昼夜都有飞灰飘出,糜烂方圆一里之地,如同深冬飞雪一般,白苍苍,大如鹅毛。 凡人要是吸进飞灰,只需一日,其肺部就会被堵塞住,咳血不止,吸上日,就会死于溺死状。 即便是道人进入其中,昼夜都被阴风邪气吹打着,也会心神不宁,极容易走火入魔,而压根无法修炼。 在观中只有受重罚的道人才会被罚入白毛风窟之中,平时若是缺人,观里还会花费重金去雇佣道徒坐镇其中。 思忖着,许道一时计较起来。 此时再看龙礼儿说出的两个选择,似乎又是前一个要好了。 前者虽然是苦役,又无符钱,但做的活儿多就能提前结束刑罚,而后者虽然给钱,但得不偿失,钱也没地儿花。 许道没有作声,他出声询问起龙礼儿,眉头皱得深了些。 但实际上,许道却是内心惊喜起来。 那劳什子白毛风窟最大的危险,不过是阴风邪风会干扰道人的修行,让道人十年不得寸进,并容易走火入魔,扰乱心智。 可许道下山一遭,已经发现冰心法术修炼到大成境界后,连煞气的迷惑都能挡一二。若是他再多修行几门清心静气的法术,应该是不会惧怕那白毛风窟的。 甚至他还能借此闭关避开强敌,好好修炼法术,打磨真气。 心中的想法自然是不能对人明说的,许道故作皱眉,良久才拱手说:“龙兄,贫道选择第二个。” 听见许道做出选择,没等龙礼儿再说话,旁边的墨纹道徒出声:“许道友既然已经选择。龙道友,我与许道友谈几句?” 龙礼儿听见,连忙拱手称是,他冲许道说:“道友谈完后,再来找我带你去风窟那边。” 等龙礼儿离开,墨纹脸上露出赞许,说:“许道友果然不错,心志不俗。” 他紧接着说:“方观海那厮在闭关修法,但他也遣人给你埋了一手,你要是选择离开山门,等他法术大成后,必不会轻饶你!” “而选择白毛风窟,你不仅可以避开方观海,还能借此机会磨炼自己,特别是打磨打磨新增的修为,有益而无害。” 墨纹口中的话也是许道选择白毛风窟的一大原因。 待在白骨观中,方观海若是想要害他,多少还会有点顾虑。而在山外,对方可就半点顾虑都不会有了。 并且许道出山后,他压根就无法隐藏踪迹,只能被动的等待对方杀上门来,实非智者所为。 但墨纹不知道的是,许道即便是坐镇在白毛风窟,他也有把握能继续炼气,并非只是能打磨真气、熟悉新增的道行。 两人又交谈几句,墨纹站起身,此人抖抖道袍,拱手说:“就此别过,贫道先走了。” 许道连忙站起身,作揖说:“多谢墨兄为之周旋!贫道牢记于心。” “哈哈哈!”墨纹大笑起来,他顿了顿,复说:“或许是要不了三年,便可再见道友了……” 话说完,墨纹一甩袖子,口中呼到“去也!”他脚下一踩,身形闪烁,便消失在寮院中。 许道闻言微怔,他咀嚼着对方说的话,忽地想起观中似乎一两年后会有事情发生。 他略微惊讶,原本他还以为正好借着机会多修行一段时间,也能减少自己和那方观海的差距,但没想到他不用被“拘禁”三年之久。 细细一思,观中的处罚对于许道来说,近乎于罚酒三杯而已。 这一方面是因为他自己有手段,另一方面也是得到了墨纹的帮助。 许道心存感激,但想的更多却是:“墨纹此人是炼气后期的修为,更是观中十八头之一……我还是得抓紧时间修行,以期能突破到炼气中期、后期,甚至是筑基期。” 于道人来说,千般说法万种态度,唯尊修为而已。 第四十八章 风窟闭关 许道在寮院中再三确定,他的确是被罚判了三年拘禁,无人诓骗他。又经过一番周折,他才转入了白毛风窟之中。 走入风窟,出现在许道眼中的是一片灰白的景象,烧焦枯死的树木像是鬼怪一般扭曲着。 白毛风窟位于白骨山内里,入内只有一条羊肠小道,且深埋山中,四周都是高耸的崖壁,顶上只有一线天,上窄下宽。走进这里之后,许道却还觉得宽阔,感觉好似来到了一片新的天地。 四下都是厚厚的灰白像是积雪一般的东西,天空中还在或急或缓的飘下此物,许道细细一看,发现此物并非积雪、也非幻觉,更像是火山灰一般的东西。 送他进入此地后,龙礼儿并未入内,直接折转回去了。 许道回头看了眼身后平滑无门的崖壁,心知回去已经无门,他今后一两年就要在这方圆一里之地度过。 好在日后固定的每三个月一回,会有杂役进入这里送来物资,并听从他的吩咐。 思量几下,许道便准备探索探索眼前的白毛风窟,还没等他做出决定,嗡的一声响,出入口护住他的阵法便失效。 呼呼!一阵燥热的气息突地朝许道袭来,他连忙支起护身气功。 啪啪啪!气流窜动,大片大片的白色灰尘落在他的身上,若非许道支起了护体法术,只怕会变成一个雪人一般的存在。 与此同时,许道心中生出一股无名的躁动感,可能是因为四周燥热的气息而被引起的。好在他及时运转体内的冰心法术,便将烦躁的心神平定下去。 就此彻底进入此地,许道也就不甚留恋已经完全封闭的出入口,他一甩袖子,往风窟内里走去。 一片脚印出现在地上,风窟四周积灰深沉,他踩上去不断发出咔咔的声音,好似积雪一般。 不一会儿,许道简单的探索了一下四周,这偌大的地下洞窟之中,灰茫茫的无甚活物,能存在的,或许只有蛇虫蚂蚁之类的。 而在洞窟正中央,还有一个方圆近十丈的地洞口,洞窟中不断飘荡的鹅毛大白灰正是从中而来。 许道打量了一下这个洞口,洞口突出地面,成山丘形,形状像是一个半死不活的火山口。但这个火山口很是娇小,而且又是深埋在白骨山的山体之中,不知到底是不是天然形成的。 许道掐指估量了一下时辰,他连忙避开这个地洞,在附近寻了个半埋在地下的石屋,躬身钻了进去。 白毛风窟中零零散散的坐落着不少石屋,是曾经被关押道徒留下的,传闻此地最多一次性关押过三十几个道徒。 但随着风窟中的邪性越来越大,少有道徒会选择来到这里,即便被判罚到此,也会花钱逃开,因此石屋都空着。。 白毛风窟中不时便会阴风阵阵,上下四周飞灰乱作,骤狂骤歇,而因为许道刚被送入此地,初一个时辰有阵法压制,风窟内才如此平静。 此后许道唯一的工作,便是每当风窟中阴风刮起超过一日,须得勾连窟中的阵法,调和阴阳,抚平阴风。 若是不如此,风起三日便会地动,洞窟有崩塌掩埋之危,同时也会被白骨观所知,因此责罚许道。 果如龙礼儿交代的,许道钻入石屋后不到半个时辰,他便听得石屋外风声大作,四周传来鬼哭狼嚎的声音,并且有白灰要钻入他的石屋中。 许道不得已,将气功术运起,堵住了石屋大小缝隙,但即便如此,风声依旧宛如附骨之疽一般在他脑中震动。 同时许道亦感觉四周燥热,心中的躁动感变强。 此种状况即便他修有冰心法术,也是心神难安,别说打坐炼气了,连他体内的真气也是不调,只是勉强能运作起护体法术。 许道顿时暗道:“难怪少有道徒会愿意来此地坐牢!” 不过许道并不慌张,既然一门清心静气法术不足以支撑他在此地打坐炼气,那便多修行几门,并且再修一门护体法术便是了。 许道面上轻笑,拿出自己带入白毛风窟中的行囊,从中取出一支支玉简。 话说因为风窟之地苦寒、燥热,白骨观对待关押或分配在此的道徒颇为优待,待遇一改再改,最后为了让道徒坐镇其中,甚至允许道徒能提前领取道功。 当然,如此原因也是因为待在风窟中,道徒不仅难以修行,长时间下来,其肉体和魂魄均会受到极大的摧残,修为会退步很多。 若是强行修行,有七成的概率会走火入魔,直接坐化在风窟内。 据龙礼儿言,许道之所以会被立刻送进风窟中,便是因为他的“前任”已经因为走火入魔,死在了这里。 有这个福利存在,许道自是不会放过,若不是规定一次最多只能预支一年的道功,他必定会预支掉整整三年的道功,先吃在嘴里再说。 即便如此,每月三十道功,一年就是三百六十道功,对于许道而言已经是目前为止最大的一笔巨款。 许道首先就将观中所有的清心静气类法术全都兑换在手。 不过整个白骨观总共也就五六门而已。严格说来,除去他已经修行的《冰心玉壶观想清净图》,剩下的只有四门半。 其中半门对修行无用,唤作《闭精锁阳金刚杵》,是一门房中术,专供道人在交合时使用,能在道人心中观想出一根金刚杵,化作无上的定力,钉住道人的念头,使得其能身陷大欢喜,依旧清净不走脱。 术中有言:“身是金刚杵,心如明镜台,时时勤研磨,不使惹尘埃。” 许道估摸着此术对于修炼心性或许也有帮助,索性就连同其他四门一起兑换了事。 好在此类法术难以修行,并且颇为考究道人心性,限制多多,价格都不贵。 打包兑换,四门半总共才花费了九十道功,其中一门房中术反而是最贵的,单价四十道功。 除此之外,许道经过符院中的一茬,自忖他缺乏寻常的攻击术法,因此又花费大价钱采购了一门杀人术。 外加他还新购了一门护体法术、一门行走法术,连带着辟谷丸、祛毒丸、符纸、符墨等等,将预支的道功花了个干干净净。 再加上许道本来就有的几十符钱,他不像是风窟中坐牢的,更像是择了一地特意前来闭关。 第四十九章 法术大成 进入白毛风窟一些时日后,许道越发的感觉到了此地的艰难。 他的阴神藏在体内时还好,即便心有魔障,多运转几下冰心法术也就平息了。 但是他要敢阴神出窍,立刻就好像堕入了冰窟、火山之中,脑内幻象重生、欲念横行,心神不稳几乎当场就要走火入魔。 更诡异的是,白毛风窟顶上虽然有一线天,但距离颇高,且底下灰飞乱作的,月光都难以渗透进来,许道想要修行,只能吞吐符钱内的灵气。 好在随着他抓紧时间修行清心静气类的法术,这种情况出现了肉眼可见的好转。 一门清心静气法术不行,许道便修行两门,均修行至大成;两门还差点,他便修行三门! 一两个月之后,许道在魂魄中种下了三颗清心法术符种,他便不再畏惧白毛风窟之中的阴风邪气。 但是许道谨慎,并未就此罢手,他一边开始炼气,另一边将剩下的一门半清心静气法术也修行起来。 除此之外还不够,他一并修炼起其他的法术。好在他携带进来的符墨质量高,数量多,足够满足无字符箓的消耗。 小半年时间内,许道的魂魄中总共新增了七颗符箓种子。 其五颗是清心类符箓种子,还有两颗分别是一门杀人法术和一门神行法术。 再加上原有的几颗符种,许道阴神出窍后,其阴神体表有道道符文流转,笼罩全身上下,好似传说中神只体表的神纹,时隐时现的,颇是玄妙。 只要真气不枯竭,许道的灵台随时都有法术灵光照耀,护持他的心神,周身也是气劲流动,金光闪烁,时时刻刻的护持着。 凭借着这些法术,许道已经敢阴神出窍,以阴神的姿态行走在白毛风窟上空,直面此地的阵阵阴风邪气。 想到便做,他心中念头跳动,阴神摇身一晃,随即就走出肉身、走出石屋,亲临白毛风窟这块险地。 呼呼! 灰白色的火山灰源源不断的从天而降,四周好似银装素裹的冰天雪地,但实际上却是空气热得扭曲的火毒之地,骤热骤冷。 许道的阴神升上半空,他仰头望向白毛风窟顶上那一线夜空,泥丸中太阴月华吐纳法的符种因此沉沉转动。 随着许道的阴神不断扛着压力向上攀升。 忽地,一线细细的月光终于被他吸引,竟然穿过了重重阻隔,从天顶上缓缓的垂下来,注入到他的阴神中。 四下阴风乱作,白灰飞舞的,但细细月光依旧牢牢垂在风窟山谷中,丝毫不为所动。 “善!” 察觉到这一点,许道心中喜悦生出。 能从顶上引导下月光炼化,虽然这速度比在外面时要缓慢许多,但这就意味着他不用只是炼化符钱了。 并且在如此艰苦之地炼气,许道的阴神、真气时刻都受着阴风邪气的吹打,相当于时时刻刻在被打磨。 特别是许道的真气主要是他炼化先天婴气得来,虽说婴气精纯,不似丹药一般有太多的丹毒,但也是骤然生长得来,须得好好梳理打磨一番。 而在白毛风窟中修行,许道无须特意的去打磨,不出半年,他体内的真气就会都纯熟、消掉火气,继而往精纯的方面发展,夯实他的根基。 一时间,许道心中更加欢喜,暗道:“这里对旁人来说是苦牢,但对于现在的我来说,却好似一块宝地!” 久违半年再一次吞吐到月光,他沉浸在其中,一连吞吐了三日三夜之久,然后才回归肉身中稍作调息。 石屋中,许道睁眼醒来,他的眸子微亮,显然是修为精进了不少。 站起身子,许道先是检查修缮了一番石屋中的预警阵法,然后游走在石屋内,踱步活动身子。 “现在法术都已经炼成,修行也走上了正轨,是时候对此地进行一番探索了。” 想到这点,他心中兴致大盛。 白毛风窟此地关押过一批又一批道徒,其中还有不少人在这里坐化身亡,虽说死掉道徒的身家早就被人搜刮走了,但指不定还会有遗漏,能让许道发上一笔! 略微沉吟,许道踱步走在石屋中,忽地手中法诀一掐,脚下踩出了道道幻影,其真气环绕周身,灵光外显形成了一匹高头大马。 许道腾挪在丈许石屋中,身势迅猛却又飘逸轻盈,灵活至极。 此是许道在检验自己的逃跑功夫——《神行甲马术》。 “神行”一指神游,阴神出窍自由游动,二指速度飞快,如有神助;甲马者,又名纸马或甲马纸,许道此前使用的纸马符咒便是依据此术得来。 学得这门法术,他运转起真气,就好似驾驭起了千里马,其速度之迅疾,跋山涉水如履平地,等炼至纯熟,更能有“草上飞”,能踩着草木叶片行走的功效。 而今许道将其炼至大成境界,种符种在身,更是拥有了腾转挪移随心所欲的妙效,迅猛而又灵活。 操行一番神行甲马术,许道暗道自己今后奔走四方,无需再借助纸马符咒,同时他对敌之时,打不过也可以逃之夭夭。 检验完神行马甲术,许道又一掐诀,身上金光闪闪,赫然是气功术之外的又一门护体法术。 此术唤作《金光护体辟邪术》,和气功术不同,它是纯粹的护体法术,无法主动杀敌,但其性质阳刚,庇护效果高强,且尤其擅长抵抗鬼气、邪气、病气……是许道为了白毛风窟专门准备的。 同时此术炼至大成,阴神的灵光中会混杂上法术金光,或许能加强阴神对煞气的抗性。但这只是许道的猜测,他并不敢真个拿阴神去检验。 除了以上法术,许道手掌一翻,真气激荡而出。 呲呲!石屋厚厚的石壁上顿时出现一个个细细孔洞,密密麻麻,深入三寸! 这便是许道修行耗时最长,耗费钱财也最多的一门杀敌术,《五毒戮妖术》。 此是一门阴邪的法术,修成此术后,他能将真气变作匹练打出去,刀剑般割取敌人的头颅,亦能将真气化作牛毛细针,专攻敌人的窍穴,暗害其身而不使知。 若仅仅如此,此术还算不上阴邪,关键是法术中的“五毒”之名。 修得此术,道人能采集天地间的毒物,不拘于五毒之数,凡是剧毒、邪性之物都可。 萃取毒性后,化作毒气毒液等等,藏在袖中、指甲盖、头发丝等细微之地,临敌时就可化在真气中打出,一击即可烂肉蚀骨。 此术亦是一方毒术,所采的毒物越多越强劲,法术的威力也就越大。 唯一遗憾的是,《五毒戮妖术》已经算是中上等的炼气法术,修行难度颇大,特别是即便练熟了,也有被毒物反噬之忧。 除非修炼大成种下符种,才可确保无失。 但这点对于许道来说并不算遗憾,他如今就已将此术修炼至大成,没有毒物走失之忧。 并且白毛风窟阴邪,或有不少阴邪毒物,他正好能采集炼化,提升手里杀人术的威力。 略微再三,许道稍作休息后,就打开石门亲自走了出去。 此地传闻有煞气,许道又没有阴兽,他还是亲身探索,不用阴神为妙…… 第五十章 地洞灵脉 离开石屋,许道先来到白毛风窟阵法的一处节点,他盘膝坐下,勾动起阵法,调节风窟中的阴阳。 适才炼气时,许道的运气不错,窟内阴风虽起,但时刮时停,并未连续超过一日,这才使得他能安心的修炼三日三夜。 但他现在要在窟中探索,最好是提前调节一下窟内阵法的阴阳,如此虽然不能保证接下来没有阴风,但也减少阴风刮动的频率。 约莫一个时辰后,许道收功调息,又一刻钟后才站起身打量四周。 阵法的节点是一根青色的石柱,表面粗糙,似乎只是普通石料削减而成,如此节点在整个风窟中大大小小还分布着三十五根,合并起来共有三十六处。 按理说,若是三十六根石柱上都盘坐着道人,一起调节阵法中的阴阳平衡,整个洞窟立刻就会风平浪静,毫无波澜。 即便不如此,窟内若是有十八位以上的道人,此地环境也不会愈来愈恶劣。 但是显然的,此地似乎不值得白骨观投入如此人力,只需要保证风窟中有道人存在,能保证不会动摇大阵的根基便可。 许道摸了摸阵法节点,有想要参悟此阵法的冲动,但立刻就按捺了下去。 此处阵法是白骨观护山大阵中的一环,远非炼气级别的道徒可以参悟。即便他有无字符箓在,但一无口诀,二无阵图,压根无从下手。 况且许道还要在此地待上许久,即便是参悟,他也不急于一时。 许道望着眼中苍白的景象,心中想:“当务之急还是先摸清楚这个地方。” 他心神微振,连忙甩着袖袍,游走在这方圆一里之地,仔细搜刮起来。 许道首先搜检了一个个石屋,但连根毛儿都没有找到。不过他也不气馁,粗略搜寻几日后,改换了策略。 反正风窟之中无人,许道可以每隔几日就换一个地儿居住,他一边修行,一边掘地三尺,将每个石屋翻了个底朝天。 接下来的一两个月里,许道兜兜转转,几乎是一寸地一寸土的搜刮完了所有石屋。 但令他有些恼羞的是,“白毛风窟”竟然真个是一毛不拔,连半枚符钱的好处也没有留给他。 许道依旧没有因此而气馁,他想着石屋中可能无甚好处,但保不准石屋之外便有。 继续待在风窟中闭关修行,他一边炼气,一边掌握法术,闲暇之余就不断探索未探索之地。同时因为风窟地表上并无煞气存在,他开始用阴神游走近处。 这日。 许道打坐修行完,他的阴神缓缓降下,照例的穿行泥土之中,想要瞎猫碰死耗子般撞撞机缘。 风窟之地早已不知存在了多少年,可能在白骨观开宗立派时就已经诞生,两三百年下来,其地面积灰深沉,生机隔绝,好似洒满了石灰一般,半根杂草也不生长。 如此地界尤其适合于养尸埋骨,但许道也未在地下发现过尸首。随意的游走了十丈地界,他正要返回肉身中。 忽地,一米粒儿大小的东西在他的眼中。 “咦!”许道当即凝神看过去,心中发出惊讶声。 米粒儿之物浑身灰白、略微透明,若是一不小心,会让人误以为只是小石子儿而漏了过去。但被许道注意到了,对方自然无法轻易藏下去。 此物似乎还能察觉到阴神的存在,其趴在白灰之中一动不动装死。 许道心中念头微动,当即掐动术法轻轻戳了戳此物,对方不再装死,张开六条细腿便往尘土中钻去。 被发现的米粒之物,赫然是一只浑身苍白的蚂蚁。 这令许道来了兴致,白毛风窟生机渺茫,寸草不生,直到昨日他还没有见过任何蛇蚁蚊虫,如今终于发现了一只。 许道心中念头浮动。 无论这只白蚁是被人带入此地的,还是本来就存在,都代表了可能存在的好处! 白蚁身上被许道做了标记,小东西的一举一动他了如指掌。不多时,许道望着白蚁爬行的方向,眼中露出诧异又恍然的神色。 白蚁虽然转来转去,但其大体呈一条直线,赫然指向了风窟中的一物——正中央的地洞。 许道慢慢缀在白蚁的身后,等来到地洞口处,他一时思忖起来。 许道的法术虽然早就全部炼成,但他还没有升起过探索地洞的心思。 须知白毛风窟就已经是一方险地,若非他有无字符箓在,能轻易修成法术,许道绝无可能在此地行动自如。 而眼前这方地洞是阴风的来源、邪气的根脚,必是险地中的险地,轻易不得入内。 许道一时纠结起来。 思忖再三,他心中微定:“既然能有活物爬入其中,其内就非绝地,有生机存在……而且若不是险地,又何以能寻得宝物?” 心思一定,而且有蚂蚁作为引导者,许道即刻决定要入洞探索一番。 但他也没有因此一脚踏入地洞中,而是再次拘禁住白蚁,自己则是阴神回归,调整起全身的状态。 等到状态达到最好,他肉身走出,又调节了一下阵法阴阳,这才缓步来到地洞跟前。 地洞口宽十丈,但并非笔直,内壁裂隙多多,寻常凡人都可以攀岩而下,更别说许道。 他松开蚂蚁,便谨慎的随着对方往地洞内里行进。 一入洞中,白灰源源不断涌出,阴风更盛。 往下攀爬数丈,许道便感觉打在身上的阴风凌厉起来,有如刀刮,若非他炼有两门护体法术,恐怕早就不支,不得不向上返回。 随着往地下深入,洞口内壁上能够踏脚的地上越来越少,空气也变得稀薄有毒,许道每呼吸一口,即便经过法术的打磨,依旧让他感觉口鼻出现砂砾感觉,难以入肺。 “此地不宜久留!”当许道自忖要坚持不住时,下上一丈,地洞内壁上出现了一道裂隙。 裂隙向侧面延伸了进去,能容人行走,同时被他作为线索的白蚁也在往裂隙里面爬去。 许道见此大喜,他略作观察后便跳入其中。 裂隙曲折,石壁能挡住阴风邪气,当许道又能坚持许久。 往里行走,裂隙中零星又出现其他的白色蚂蚁,并有生出翅膀飞行的。等走上近百步后,裂隙中的温度不降反升。 而此时,两侧岩壁上有微光苔藓生出,一块一块的散发出苍白色的光芒。 许道望着这些苔藓,目光微怔。眼前这些苔藓所发出的光芒并非普通光芒,而是灵光,是吞吐灵气产生的光芒! 前方整条裂隙,白光闪烁着一起一伏,极有韵律,如人呼吸一般。 许道也随着光芒吐纳了一口气息,他顿觉气息中灵气之充盈,恍如在吸取符钱中的灵气一般。 此地的灵气浓度远超了许道的洞府,已与白骨观的上等灵气静室不相上下! 许道望着眼前光照冥冥的景象,脑中跳出一词:“灵脉……” 第五十一章 南柯蚍蜉 “我怕不是摸进了白骨山大灵脉之中!” 许道脑中蹦出念头,心神砰砰跳。 如此充盈的灵气,于修行而言,帮助不可谓不大! 若是其他道人知道白毛风窟中藏着如此宝地,恐怕早就蜂拥而至,花钱都要来镇守风窟了。不过若是此地消息真的传播出去,白骨观定会立刻就会封掉这里,防止他人进入。 许道一时陷入喜悦中,脑中欲念横生,妄想连连。 正当他要就此沉迷时,魂魄中的五颗符箓种子及时大作光芒,清扫灵台,令他骤然清醒过来。 眼中的神色恢复清明,许道微微心惊,生出一丝后怕。 幸亏他是将清心静气类的法术炼至大成境界,种符种在魂魄中,随时都护着灵台。若是换了其他道人前来,即便侥幸至此,心思稍微一乱,立刻就会被邪气所迷,先入魔障。 此时许道再看身前灵光闪闪的苔藓、灵气充盈的裂隙,目中已然存在着警惕。 此地虽好,但终究是险地,接下来是否还会有其他的危险也是不得而知,他须得慎之又慎。 裂隙还没有走到尽头,许道继续往前走。 随着向内深入,灵气的浓度不断提升,他注意到白蚁也越来越多。不少蚂蚁聚拢在发光苔藓四周,似乎是啃食苔藓为生。 渐渐的,整个通道遍布白色蚂蚁,它们察觉到了许道这个外来者,聚拢在他的脚边,想要啃食驱赶他。 许道自是不会因为它们而停止前进,等到最后,许道周身都是白蚁,无数飞的走的爬行的,沾附在他的身上,竟然将他裹成了一个蚁球。 好在这些蚂蚁的数量虽然众多,但个体实力微弱,并不足以击破许道的护体法术。 许道看着如此众多的白蚁,心中也起了念头。 白蚁者,又称蚍蜉,世间有“蚍蜉撼大树,可笑不自量”一说。 但是白蚁食木啃岩,数量上来了,毋说区区一颗大树,便是一幢高楼、一道河堤,都将其摧毁。 而他炼有《三尸舍身术》,尚未养出阴蛊,正要缺乏群居的虫豸进行豢养。 眼前这些白蚁既然能在白毛风窟之中生存,且是食灵气而生,应是灵虫,有奇效! 一念升起,许道心中的想法更多。 “白蚁具体是何虫尚不知晓,抓到蚁王蚁后才可辨认……其数量如此之多,定是易于增殖的灵虫,若是擒之豢养,优胜劣汰,择其精锐成蛊,或许可堪一用!” 要是在白毛风窟之中将蛊虫炼制出来,有了蛊虫作为阴兽,许道的保命能力将会大增,无论是应对之后的方观海,还是履行观中的任务,他都会轻松很多。 当即,许道环顾四周,心中喜色更浓。 蚂蚁和一般虫豸不同,有氏族之分,若是想要将其炼制成蛊虫,必须收其蚁王蚁后为母蛊,普通的蚂蚁并无多少用处。 未免惊扰到蚁群中的蚁后,许道没有处理围攻自己的蚁群,他任由群蚁撕咬,快步往裂隙内里走去。 岩壁上的灵光苔藓更多,且分布的有秩序。 许道还观察到不同区域的苔藓大小相近,小块苔藓并无白蚁撕咬,只有大块大块的苔藓才会有。 他心中对此猜想:“莫非这些苔藓是由蚁群养殖的?” 终于,行走已经有数百步,许道来到了裂隙的最里面,宽度仅有二三尺,勉强能容他攀爬而至。 再往里面,则是狭窄的仅仅能容纳蚂蚁蛇虫行走的细小裂缝了。好在他此时也不再需要往里面探去。 一座建筑出现在他身前,其中有房屋、有过道、有桥梁、有高塔、有走廊、有水塘……高低错落,参差不齐,玲珑剔透,居然是一水晶般的“城郭”。 只是这城郭渺小,高不数丈,桥梁、高塔、过道等物都是尺寸之间,往来其上的居民也都是蚁族。 此“城郭”赫然是一蚁巢。 许道站定在蚁巢前,注视着剔透的“砖瓦城墙”,他看到里面有无数只大小白蚁在行走往来,秩序井然。 蚁巢居民发现了许道这一庞然大物来临,整个巢穴为之轰然,无数白蚁从地下的通道中推出,触角扭动,好似持戈的士兵一般往许道攻来。 高塔上还有不断起飞双翅白蚁,降临到许道身上,同样击打。 数不清的白蚁摩挲岩壁,居然还发出了沙沙般的声音,宛如人间战争中的擂鼓呐喊。 许道周身被蚂蚁攀附的更加紧密,无数只蚂蚁,或从城郭中出击的,或是在外返回的,前后上下夹击,连他的视线都遮蔽住。 如此悍不赴死,前赴后继的蚁群,特别是其庞大的数量,密密麻麻的,蠕动翻腾,令许道头皮都为之发麻。 好在白蚁数量虽多,力气也大,但并不能穿透许道的护体法术。他皱眉看着庞大蚁群,琢磨着该用何种办法扫清对方。 许道摸了摸身后背着的剑匣,暗道:“不如放出煞气,使其沾之即死。” 煞气者至阴至浊,最是有害生机,若是环绕在他的周身,可循环往复的收割性命。 想到便做,他当即开启剑匣,引导出一缕煞气,融进护体的气劲中。 在许道的料想中,此招应是立竿见影,蚂蚁随沾随死,会一层一层的掉落在地。 但是出乎他意料的是,煞气现身后,攀附而来的蚁群依旧在不断蠕动,其中虽有死伤,一茬接一茬,但相比于庞大蚁群而言,仅仅是少数。 许道见此皱眉,他随之又放出一缕煞气,融进护体的气劲中。死掉的蚂蚁姑且又多了一些,但后续又有蚂蚁补上,几无缺耗。 如此反复添上几回煞气,许道不再打开剑匣了。他担心煞气消耗过多,会坏掉他底牌,得不偿失。 细思片刻,许道心中一动,他震动周身气流,将周身攀附的蚁群突然打散,然后大踏步的上前,踩向整座蚁巢。 其宛如一参天的巨人,推城倒塔,摧枯拉朽,一下子攻入“城郭”之中。三下五除二扒开整座蚁巢,许道浑不在意蚁群的阻拦,低头在“城郭”中,细细的俯拾搜检。 仔细搜寻之下,城郭中一小台出现在他眼中,其色若丹,中有一白胖之物,素翼朱首,长可三寸,周身有左右大蚁数十辅之、援之,诸蚁不敢近。 此即其王矣。 许道伸手隔空捏起此物,蚁群顿时疯狂躁动起来,他仔细端详此物,眼睛微亮: “南柯蚍蜉!” 第五十二章 举族俱碎 南柯蚍蜉者,天地异虫,虽然未入三十六种珍兽异虫之列,但也是七十二种下等珍兽异虫中的一种,绝非是无名无姓之辈。 许道捏着南柯蚍蜉朱红色的小头,看着四周繁多躁动的群蚁,猜测其数目应是达到几十万、上百万只,因此更加确定心中的判断。 南柯蚍蜉有两大妙效,一是繁殖生长之快,只要有充足的灵气、草木,一日一夜之间便可由蚁后分化、生长得出成千上万的蚁军。 其二则是此虫生机强横,雌雄同体,在水可分化出水蚁,在火可分化出火蚁,在空又可分化出飞蚁,能食灵气、阴气、水气、火气……几无定数,可适应世间各种生存环境。 而这异虫之所以得名,是因为一篇《南柯太守传》的缘故。 相传唐时曾有道人以此虫点化某人入道,其将虫卵种于一颗大槐树根部的树洞中,一个时辰间,虫卵便孵化出蚁后,繁殖生长,建立蚁国,有城郭宫殿、蚁民蚁军,和凡间的小国并无不同。 然后那道人引导凡人的魂魄进入蚁国中,施展梦术,使得凡人在蚁国中被招为驸马,施政牧民,担任南柯郡太守,短短一梦间便历经繁华荣辱,度过了一生。 等到梦中身死,凡人醒来后得知梦中的槐安国不过是一槐树洞中的蚁国,而南柯郡则又不过蚁国中的一土坷罢了。 其毕生所追求的富贵功名、车马广厦,都只是蝼蚁间的游戏,草根和泥土。 那人由此悟得凡人一世,也不过是弹指即逝,就此戒绰酒色,转而追求仙道,欣然随道人赴山修行。 故事中的凡人叫作淳于棼,后道业有成,得证了鬼仙能轮回不死,远非百年人生可以比得。 而道人所使用的异虫也因此被唤作“南柯蚍蜉”,跻身天地异虫之列。 许道抓着这虫,目中顿时欢喜,若是他将其炼制为阴蛊,作为身外化身,必定有大用! 喜悦中,许道想着南柯蚍蜉的妙处,忽思索到: “这群蚂蚁不甚惧怕煞气……莫非此地有煞气出现过?” 根据道书上记载的,南柯蚍蜉出世后本无属性,全会因地而变化,在阳刚之地活动则会变得刚强有力,在阴邪之地生存又会变得阴森诡异。 而眼前这群南柯蚍蜉生长在白毛风窟之中,应是早就适应了阴风邪气,其能勉强不惧煞气,许是曾经接触过。 意识到这一点,许道的目光更亮。 话说他虽然对异虫有所了解,但也只是从道书上得知的,并不算熟知。 天下间奇兽异虫有一百零八种,他总共了解的只有几十种,并且绝大多只是知道个名字罢了。 之所以会刚好知道南柯蚍蜉,还是因为许道得到《三尸舍身术》之后,特意翻看过相应的蛇虫书籍。 许道琢磨着:“若此虫是接触过煞气便不惧怕煞气,那可就当真了不得了!” 隐隐间,他猜测多半就是这个原因了,并因此略微咋舌。 南柯蚍蜉不过下等珍兽异虫中的一种,便能有如此能力,不知其他的珍兽异虫,以及其中的上等者,又该是多么的神奇! 许道停止遐想后,又低头在偌大的蚁巢中搜寻起来,他看看这只南柯蚍蜉是否还遗留下了王子王孙。 许道不知的是,南柯蚍蜉虽然能繁殖分化出千千万万的蚁民,但却难以分化出新的族群,压根不存在王子王孙。 普通的蚂蚁还可以靠婚飞或群飞,不断的产生新的族群。 南柯蚍蜉却只能靠蚁王分裂本源来延续,终其一生,一只蚁王不过能自我分裂个三四次,且王不见王,旧王和新王不可共存。 因此若非遇见族群危机,南柯蚍蜉一般也不会大伤元气的去诞生后代。 至于除蚁王之外的蚂蚁,不过都是奴仆工具而已。且蚁王一死,举族俱碎。 许道在残破的蚁巢中翻找再三,终是没有再看见如蚁王一般的蚂蚁,这才放下了这个心思。 此时整个通道中的蚂蚁都围在他的身边,数量庞大,并且还在不断的返回聚兵,一起举族伐他。 许道见此也皱起了眉头。 如此多的蚂蚁,百只千只无以为意,万字十万只也不足为惧,但是百万、千万级别的,磨也能磨开他的护体法术。 若是万万级别,许道也只能走为上策了。 但此地灵气之浓郁,他舍不得走,并且即便是离开,蚁王被他抓了,蚂蚁也会一直追杀他。 为今之计,许道只有赶紧将手中的蚁王炼化掉,等炼化成功,或许能控制剩下的蚁群。 当即,许道盘腿坐下。 他被无数蚁民围攻着,就此胆大包天的炼化起蚁王,视整个蚁族为无物。 蚁王被许道捏在手中,其虽然表面白白胖胖,但性子爆裂。此虫极尽挣扎,拼命也想咬许道一口。 而许道浑然没有在意它,只是回顾着《三尸舍身术》的内容,一心二用,小心翼翼的分化念头,准备占据蚁王的躯壳。 但惊奇的事情出现了,许道的念头进入蚁王体内,此蝼蚁居然传递出决然的抵抗情绪,如人一般! 许道适时停住,改为徐徐图之。 但蚁王挣扎的更加厉害,其性子高傲,似乎绝不允许自己沦为奴仆。 许道也没有想过要收它为奴,可此虫灵性不俗,不得其心,无以彻底开发躯壳、占据其身。 一时间,两者僵持不下。 意识到此物颇具灵性,许道心中一动,他开始循循善诱,并递出念头,让蚁王顾及顾及整个族群。 此念头一递出,蚁王挣扎的力度果真变小,并渐渐停住。正当许道要松一口气时,四周的蚂蚁疯狂了,拼死的往他撞来。 嗡嗡嗡!通道中沙声大作。 许道脸色微变。 包围他的蚂蚁一层一层掉下,每一息都有近十万只蚂蚁死掉,正飞快的磨损着他的护体灵光。 许道低头看向手中的蚁王,发现其蜷缩着,传出的意念只剩桀骜。 此物长不过三寸,白胖似米,有口无牙,有翅无用,无鳞又无甲,竟也能行“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之举。 许道一时眼睛微眯,他露出一丝冷笑,不再管手中的蚁王,转而闭目维持法术,防止被对方的蚁军伤到。 沙沙间,群蚁像水流一般扑向他,最终却都像拍打在礁石上的浪花,哗哗碎裂,全部白白流逝。 不知多少息过去,许道的脸色苍白,灵光也不稳。 他身边蚁尸遍地,铺就了厚厚的一层,恍若积雪,数目更是难以计数。 终于,蚍蜉死伤殆尽,偃旗息鼓。 许道默默的张开了手掌,在他的掌心中,蚁王的躯壳早就没了的气息,死物一团。 但不多时,三寸大的躯壳又颤动,从中钻出了一只纤毫白虫。 第五十三章 巢底石棺 白虫像是一只桑蚕,朱红色的脑袋,头上有两个突起,无翅无翼,和蚁王有些相像。 许道看着从蚁王躯壳中钻出来的小白虫,目中惊喜,“成了!” 南柯蚍蜉虽然桀骜,宁肯蚁民死光也不愿意俯首为奴,但其不知是认为蚁群能够解决许道,还是顾忌着血脉,终究是在体内遗留下一卵。 可是不管怎样,许道都已经将念头种在卵中,占据其躯壳,并成功令其孵化出来,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 新蚁王从旧蚁王的体内钻出后,在许道手掌中爬行几下,适应了外界环境,它即刻匍匐到旧蚁王跟前,开始啃噬旧蚁王的躯体。 许道一边端详着此物,一边微闭眼,他脑中隐隐生出感觉,其能控制新蚁王的一举一动,令行禁止。 此便是《三尸舍身术》的神奇之处,其和寻常的豢兽法术不同,炼化蛊虫乃是先将虫子原本的灵智抹除掉,然后由道人自我分化出念头,以念头充当蛊虫的灵智。 如此为之,道人的阴神便可轻易附身在蛊虫的体内,操控其躯体,借之养护阴神。 等到蛊虫繁殖,新生的蛊虫虽然会各有灵智,但它们都是由母蛊生出,天生就亲近道人,并且弹指间就可被灭掉灵智、夺走躯壳,化作道人一新的傀儡。 只是这样一来,道人需要将念头长期驻扎在外,日夜都一心二用,因此极容易被虫子的躯体所影响,逐渐滋生出蛇虫习性,进而影响到道人的性情,甚至使之人格分裂。 这正是《三尸舍身术》最大的弊端,也是法术要求道人每修炼一层,便必须将一门清心静气法术修炼至大成的缘故。 非得时常清扫灵台,坚定意志,方才不会被蛇虫的习性所影响,免除嗜血入魔、人格分裂、神智混乱等弊端。 而许道总共修行有五门半的清心静气法术,门门大成,自是不会惧怕其中的弊端。并且南柯蚍蜉和阴邪的虫豸不同,其颇具王者气概,也不会带给许道多少负面影响。 咔咔咔!新蚁王将旧蚁王的躯体吞食干净,身体肉眼可见的长大了些许,其顶上触角长出,显然是得到了不少好处。 许道扫视四周,发现并无其他危险,他略微沉吟,索性阴神一晃,直接钻入了南柯蚍蜉的体内。 一入虫身,许道顿觉世间不一样了许多,它抬起头颅,仰头看向自己的肉身,感觉山一般高大。 许道化身为蚍蜉,在手掌中游游走走,迅速的适应着虫身和人身的不同之处。 它站在掌上,探头看向通道中,摇晃着头颅上两个短短的触角,发出号令。 未过多久,浩大的蚂蚁尸体中钻出了零星的蚂蚁,它们聚拢在底下,触角摇动,似乎是在响应许道的号召。 残存蚂蚁的数目不到一万,有大有小,有走有飞,是庞大蚁军中的幸运儿。 许道望着这些蚂蚁,按照蚁身的本能,模糊的下了一个命令。 当即,残存的蚂蚁开始活动,它们在旧蚁巢上挖开一个大洞,修修补补,一刻钟内就构建出了一座新的小蚁巢,形如模糊水晶球,数尺大小。 这些蚂蚁将新蚁王搬入其中,开始了新一轮的繁殖分化大业。 旧朝蚂蚁们忙前忙后,不断将昔日同袍的尸体搬入新蚁巢中,供新一任的蚁王啃食,并用于繁育新朝蚁民。 等事情都完成,硕果仅存的旧朝蚁民们,互相摇动着触手,自相残杀起来。它们爪撕牙咬,面目狰狞,直至腿脚断裂、羽翅掉落都在战斗,眨眼间就伤亡惨重。 等到最后一只旧蚁民死掉,裂隙内终于彻底的安静下来,仅剩许道一人,新蚁王一虫,以及蚁卵数百枚而已。 这时许道睁开了眼睛,他低头看向小蚁巢,目中流露出满意之色。 南柯蚍蜉正在巢穴中沉睡,只等新一轮的蚁民繁育长成,便可开始不断的整军备武,以旧蚁巢和蚁尸为养料,逐渐占据整个通道。 到时候,许道不但可以利用庞大的蚁群来探索白毛风窟,还可以用养蛊的手段豢养蚁兵,择其精锐带出去使用。 许道望着裂隙中浓郁的灵气,还有地上数不清的蚂蚁尸体,心中对未来的蛊群充满了期待。 若是培养出的蛊虫合格,他便拥有了一批能侦查、能杀伐、能护身的爪牙部下,保命能力大增! 而此时距离许道进入此地已有三四时辰,他经过一番和蚁群的杀伐,体内真气早就匮乏,心神也疲惫至极。 “善!” 许道长呼一口气,按下心中的欢喜,随即就闭上眼眸,开始汲取通道中的灵气以恢复法力。 在他恢复法力的过程中。 约莫一刻钟,南柯蚍蜉便繁育出了第一批蚁民,并以之为臂膀,忙前忙后,继续不断的扩大蚁民数目,分化各种蚂蚁。 许道在法力恢复后,抽空瞥眼看了一下面前热火朝天、生机勃勃的景象,他略微思索,又继续闭眼修行起来。 适才和蚁群做过一番,他体内的法力几乎耗空,正是需要抓紧时间修行,增长真气的好时机。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面,一面是许道打坐炼气,一面是南柯蚍蜉繁育蚁民,两者各忙各的。 原以为此种状况能持续个几日,但没想到第三天的时候,许道就不得不睁开眼睛。 非是阴风刮起超过一日,他需要去调节阵法了,而是南柯蚍蜉唤醒了他。 许道目中露出惊疑之色,他站起身子,琢磨着南柯蚍蜉递出的消息,然后垂眼打量向蚁巢的底部。 新蚁巢经过屡屡的扩建,高宽已有半丈,驻立一旁。而旧的蚁巢经过的不断扒开、搬走,已经变成了断壁残垣,隐约可见原先的轮廓而已。 此时就在旧蚁巢的底部,出现了一方形事物,长约一丈,宽二三尺,陷在坑洞中,似乎是蚁巢的地基。 但此物落在许道的眼中,分明更像是一具棺椁。他略微思索,挥袖子,啪的将裹住着此物的蚁巢土坷全部打飞。 一具石棺突兀的出现在通道中,高出坑洞一尺半,其由整块的岩石切削而成,表面朴素无纹,但形状标致,有角有檐,有盖有板。 此一幕令许道的目光更加惊疑不定…… 第五十四章 舍诏部族 许道站在原地思忖许久,他缓缓向后退步,身上灵光闪烁,护体法术顿时将他紧密的包裹起来。 这时许道阴神一晃,钻入一只南柯蚍蜉体内,三下五除二就占据了虫身。 一并安排好其他方便跑路的事情,他飞到石棺前,派遣四周的蚁兵将石棺的棺盖打开。 咔!一声沉重的响声,石棺盖子掉落在地,露出了内里的东西,许道并未直接上前查看,谨慎的让其他蚍蜉爬进去试探一二。 等到确定无甚危险和异常存在,他这才驾驭着附体的蚍蜉,飞到棺椁跟前。 出乎许道意料的是,石棺里面并无尸首,仅有一身苗衣,更像是一个衣冠冢。 他挪开目光,发现棺盖内侧、棺椁内壁全都刻画着文字,入石三分,甚至还有抓痕一样的痕迹,似乎是由人用手指直接写成的。 乍一眼看去,其中“恨”字最多。 “恨!恨!恨……蕞尔门派,阴险小人!恨啊!” “我不想再待在这个破地方了……阿父!阿妈!救我!救我!” “哈哈哈!” 石棺内的文字个个恨意勃发,还沾血带肉的,也不知书写之人是处于何种状态、怀着怎样的怨恨才写下的。 许道对此略微诧异,但棺椁上的文字横七竖八的,大半还都是诅咒、发狂之语,难以读懂。 他又将注意力放在了石棺中葬着的苗衣,发现上面也写着东西,且比石棺上的要周正许多。 于是许道摄苗衣,一字一句的细细读了起来,良久之后,他才逐渐明白过来。 原来白毛风窟最开始不需要用道徒来镇守,纯粹就是关押犯人的大牢。立下石棺的人,就是被关押在此长达几十年的人。 此人自叙乃是舍诏部族的少族长,言白骨观阴险狡诈,杀其父辱其母,又将他圈养在白毛风窟中,想要坏他修为、乱他神智,夺走他的祖业和传承! 许道看着道袍上记载的“舍诏部族”四个字,心中一时惊讶。 舍诏部族他正好知晓一二,其乃是吴国六大部族之一,藏匿在山林中,擅长驱使蛇虫蛊物,族内有巫师蛊师等人,传闻是得了巫蛊传承之后形成的修行法门。 此部族和白骨观、夜叉门一起,是吴国西南地区三大势力中的一股。 许道还知晓白骨观和舍诏部族近年来的关系亲密,时不时便会互通有无,偶尔还会派道人前往舍诏部族中,为之祛病疗伤。 怎料如今就看见了“舍诏少族长”的遗书恨言,许道思忖着,一时心中古怪。 他打量看着道袍上写的东西,推敲到:“这人也不像是在撒谎。” 许道在得到《三尸舍身术》之后,怀疑他得到的蛊术就是从舍诏部族中流传出来的,因此就在观中打听过一二,知晓舍诏部族的内情。 不过不管立下石棺的人究竟是不是舍诏部族的少族长,也都和许道无甚关系。 因为对方之所以会立下这方石棺,写下文字,却是想要让发现石棺的人手持信物,回到舍诏部族召集族人,揭发白骨观的奸计,替他复仇。 若是成功,舍诏部族必会奉其为上客,供给财物、兵马无数,共同征讨白骨观。 可此人想多了,如今白毛风窟中关押的人不再是白骨观的死敌,而是观内犯错后的弟子。无人会想着为其复仇,只是会想着向白骨观告发一波,以求能减免刑法。 并且根据遗书上写的年份,距离对方写下遗书又过了十年,近一百年的时间,或许舍诏部族都忘了有过这么一个少族长、这么一段过往。 许道琢磨着,打算将此事烂在心中。 因为遗书上除了写有陈年旧恨,还透露出“南柯蚍蜉”的来历。 此人自称舍诏部族昔日是替圣唐看守边陲山林的土司,有圣唐道师赐予他们奇虫,嘉奖其功。 时至今日,圣唐崩坏千年,奇虫屡用屡少,仅剩的虫卵便成舍诏继承人的象征,轻易不得动用。 此人身陷风窟中,自称有着祖宗的庇佑,不仅没有被出卖部族,还意外发现了白骨山的灵脉,因此就将传承的奇虫卵种在了白骨山灵脉中,想用奇虫坏掉白骨山灵脉,破坏白骨观的阵法。 等到将来舍诏部族征讨白骨观时,其族人就可长驱直入,伐山破庙! 了解到这些情况,许道心中暗道:“难怪白骨观如今会派遣弟子镇守风窟,原来是因为灵脉在被南柯蚍蜉蚕食。” 南柯蚍蜉可食灵气,且繁育生长飞快,若非白骨观察觉到了不对劲,及时镇压风窟的地气,巧合下遏制住南柯蚍蜉的蔓延,恐怕十年下来,灵脉早就被侵蚀毁坏了。 细细一思,“舍诏少族长”此计颇为毒辣,结合起南柯蚍蜉的天赋,真有能釜底抽薪,坏掉白骨观灵脉的作用。 只可惜此人被囚禁在风窟中,而风窟是护山大阵的死门,也受着关注,算是选错了地方。否则若是对方潜入白骨观的上等静室,在静室中掘洞种下南柯蚍蜉,神不知鬼不觉的就能毁掉灵脉。 到时候,即便白骨观发现南柯蚍蜉,也多是难以挽回了。 了解到前因后果,许道除了对遗书上的“圣唐”两个字稍微还有些在意外,便不想再在此事上耗费心力。 圣唐者,千年前一朝代,史称“天朝”,根据道书上说的,此朝金丹道师、元婴鬼仙繁多,能封敕神灵,镇压江海,鼎盛时期更有三万剑修西征的大举。 其所征之地名为“西天”,所灭外道名之为“佛”,致使佛国破灭,西天堕落,唯道是存。 以上便是许道对圣唐的一点了解,但如今圣唐崩坏早有千年,世间大小国度林立,虽有朝代,却再无天朝。 遐想一番,许道及时按捺下心思,他细细翻看着手中的苗衣,等看完,便记下其中的一些文字。 随后他掐诀使出水火术法,想要看看苗衣中是否还有暗语留下,结果都没有,索性就点火将苗衣烧成了一团飞灰。 不多时,许道连同石棺、石盖也都毁坏了事,彻底湮灭了他人留下的痕迹。 只有一只半寸的玉钩被他留了下来,此物是遗书上所说的舍诏继承人信物,或许会有点用处,可以先秘藏着。 第五十五章 敛息玉钩 接下来的时日,许道一边修行,一边调教着南柯蚍蜉。 其中从石棺中得到的半指玉钩,表面灰扑扑的,颜色苍白,似骨似玉,无甚出奇。 许道谨慎的向之注入过真气,却发现此物并无变化,除了表面篆刻着两个文字之外,内里再没有藏着其他的东西。 这让他以为此物只是凡物,最多如遗书中所说有象征作用,能证明持勾人的身份罢了。 但一次打坐炼气时,此物却露出了神异。 许道如往常一般盘膝坐下,他刚在脑中观想出吐纳的法符种,勾动起灵气,心思澄净的格外干净,杂念也瞬间消失掉,比以前都要快。 若是寻常的道人,可能会以为只是状态好,但许道修行过数门清心静气类法术,对心境和神智的变化极为敏锐。 修行一会儿,确认不是幻觉,许道当即停住修行,他摸索全身,便从袖中掏出了玉钩。 此时的钩子不再是一副灰扑扑的模样,其通体散发出银白色的光芒,牛乳一般,极为温润。 银光缓缓闪烁,但神奇的是,许道并未发现此物身上有灵气波动。 他将玉钩持在手中,忽地感觉身上的也气机低靡下来,真气波动减弱,好似自己也变成了一尊石块。 但许道体内的真气分明还在不断流转,浩浩汤汤的,持续冲刷着他的魂魄和肉身。 “这是!”许道心中惊愕,“能遮蔽气机,隐蔽作用?” 他低头看向手中的玉钩,暗道:“莫非是一件法器么?” 可是许道摩挲着手中的玉钩,再次注入真气,依旧发现玉钩没有被触动,内里没有禁制,也无符文,更像是一凡物。 这并未让他心生失望,反而更加惊喜。 此物未经炼制就能拥有镇压心神,遮蔽气机的作用,多半是灵物自晦,属于一种不可多得的灵材。 无论是用来画符还是炼制法器,都大有用处! 只是许道反复思忖,绞尽脑汁的回忆着看过的道书,依旧没能想起玉钩具体是何灵材。 “罢了。”他心想,玉钩既然已经落在他的手里,成了他的东西,之后有的是时间去辨认。 当务之急只是先搞清楚此物如何使用罢了。 许道来了兴致,他屡屡试探,发现玉钩虽然无法用真气激发,但是当玉钩周围的灵气浓度达到一定程度时,此物镇压心神、遮蔽气机的效果就会被激发出来,连带着握住它的许道,心神和气机也会不动如石。 这令许道感到惊喜,他能引出符钱中的灵气,罩住玉钩,令之发挥作用。 又或者干脆在玉钩的表面绘制符文、阵纹,令其能将他输入的真气积聚在周围,如灵气一般持续的滋润玉钩。 后一种方法已经是炼制法器的路子,就好似之前许道将阵法绘制在剑匣的内外,用之收敛煞气,能激射飞剑斩杀妖魔。 只是法器难得,炼器手法也难得,许道还没有真正炼制出过一方货真价实的法器。 但他不仅掌握有一门阵法,还修缮过聚灵阵法,进入白毛风窟之前也恰好在符院中待过十来日,实践和理论都有,应是可以一试。 想到就做,许道握着玉钩,平定下心中的欢喜,他细细一思,决定按照画符的路子,将玉钩当做符纸,绘制成一方符牌。 玉钩神奇,但并非许道的祖传之物,他可以大着胆子涂抹绘画。 当即,许道就按捺着心神,直接在洞窟中尝试起来。 之后的几日。 许道的修行之余,除了继续豢养南柯蚍蜉,便是在窟中琢磨玉钩,想方设法的将其化为己用。 好在他虽然没有学过炼器,但符、阵、器三者的道理有相通之处。尝试千百次之后,许道成功的将几种符文组合绘制在玉钩之上,使之他在输入真气后,玉钩的奇效就能被激发出来,帮助他稳定心神、遮蔽气机。 得此玉钩,今后下山时,无论是主动埋伏他人,还是隐匿踪迹要逃命,许道相比寻常道人而言,成功的可能性都会大很多。 细细一梳理,许道忽地发现自己已经是底牌方面有煞气剑匣,隐匿踪迹方面拥有玉钩,侦查索敌方面也有南柯蚍蜉,就连法术方面也学会了种种法术,包含杀人术、神行术、护身术。 他已经不再是一个新晋道徒,而是一个手段齐全,难以被人打杀的老练道徒。 若是他再遇劲敌,特别像是姑获鸟一般的妖兽,即便许道一时招架不了,他也能通过周旋等方式斩杀对方。 毕竟寻常的妖兽,可不会如道人一般手段丰富,可进可退可战的。 一时间,许道心中喜悦。 再加上炼制敛息玉钩之举,和他之前的画符布阵不同。 此举许道并无具体手法参考,纯粹是他自己用组合符文的方式制成,算得上是化用道理,而非是生搬硬套。 这令他在符箓一道上面也是收获多多。 一次受罚坐牢之举,竟然令许道补上了短板,成长极多。若是说出去,恐怕观中的人也不会相信。 …… 在此之后,许道的生活轨迹再无太大变化。 或许是旧蚁巢被他摧毁的缘故,白毛风窟的情况得到了改善,阴风虽然依旧刮个不停,但少有连续超过一日的情况出现。 因此许道连唯一的活计也被免除不少,他除了偶尔会返回地面,多数情况都是待在裂隙中打坐修行。 这已经是货真价实的闭关修炼,而非坐牢。 若是有空闲的时间,许道会继续豢养蛊虫,用南柯蚍蜉分化生出的蚁群探索四方。 但除了在地洞内又发现不少阴气邪气、阴毒之物以外,他并未再获得其他的好处。 好在阴毒之物也有作用,许道能根据《五毒戮妖术》的修行方法提取毒性,用之提升法术的威力,又或者是豢养出一批毒蚁,以备之后使用。 唯一让许道真正感到失望的是。 未入白毛风窟时,他听说窟内可能会有煞气,致使他小心翼翼的,连阴神都不敢乱窜。 但等到他炼出阴蛊,能驾驭蛊虫探索时,却并未发现所谓的煞气,甚至传闻中的累累白骨都没有发现。 偌大一窟,真如白茫茫大地一般,异常干净。 时间流逝。 不知不觉间,许道就在白毛风窟中待了接近两年的时间。 他偶尔会想起入窟之前墨纹道徒的暗示,这让他之后每三个月接见道童时,都会提前收拾好身上的东,以备出关。 但眼瞅着迟迟没有音信和消息,许道也不心急,甚至想着老老实实坐完三年“牢”,也是极为不错的生活。 第五十六章 灵根筑基 正当许道准备在白毛风窟中安心待够三年时,未到规定的时间,窟内阵法突地变动起来,似乎是有人准备打开阵法,走入窟中。 许道正待在地洞裂隙中修行,他一察觉到,来不及过多的思考,只得赶紧收功返回地面。 不多时,风窟出入口的阵法被打开,石壁虚实变化,慢慢化出一道阶梯,正有一道人站在入口台阶上。 许道正好整以暇的站在窟内,他一瞧见来人,略显惊讶的叫到:“龙道友?” 来人正是当日送他进入白毛风窟的龙礼儿道徒,此人一望见许道,也是连忙打了个稽首,呼到:“许兄,好久不见!” 龙礼儿打量着许道,忽地眼神微亮,口中说:“瞧许兄气质沉稳,想必这一两年内也是有收获的!” 白毛风窟中暗通灵脉,许道借之修行,修为提升的飞快,其道行早已经超过十年。他只需再修行一门吞吐日精的吐纳法,炼出符种,便可晋升为炼气中期! 但许道并未让自己真实的修为显露出来,他借着敛息玉钩,只是对外表现出九年的道行,和刚入窟时差不多。 即便如此,许道身上的灵光、气质也比入窟前要凝练许多,不可同日而语。 落在龙礼儿的眼中,便是许道的修为虽然没有增长多少,但一身气质幽玄,也是不容小觑。 这令龙礼儿心中一时惊愕,忙不迭的暗想到:“从来只听说白毛风窟折磨人,却没听说能锻炼人。看来这许道当真非是普通人!须得好好结交。” “不愧是许道友,在白毛风窟中还能静心修行。”龙礼儿当即奉承着,他顿了顿,又笑说:“不过许兄运气来了,可以不用再待在这个鬼地方!” 许道听见,他心中已经有了猜测,多半就是墨纹道徒暗示过他的,白骨观有大事发生,连他这等坐牢的道徒都得放出来驱使。 不过他还是按捺着心思,面作诧异的说:“龙兄此言怎讲?” “哈哈哈!”龙礼儿大笑起来,说:“许兄且先出来再说,边走边聊!”此人一邀手,侧过身子,示意许道从白毛风窟内里走出来。 许道瞧见,也就笑着甩袖,大踏步迈出了风窟。 他一出风窟,身影在龙礼儿眼中变得清晰。 许道修身长立着,身后背着一方剑匣,腰间挂着一硕大的葫芦,面孔依旧青葱且年少,可能是因为被阴风邪气吹打了一两年的缘故,眼神中还有了几丝沧桑,颇是神采非凡。 如此一副少年道人的模样,顿时令身材矮小、面容普通的龙礼儿自行惭秽,羡慕不已。 好在龙礼儿人情通达,他并未露出嫉妒之色,张口又称赞起许道。 两人有说有笑的,一起往外走去。 几番言语间,许道从龙礼儿口中顿时得知了白骨观有何大事发生。 原来是一甲轮回,即六十年一次的黑山神宴又要开始了,白骨观这次准备大发人马,将观中所有的道徒都派出。 其中下山的召回,受罚的放出,全观齐动员。 许道对所谓的“黑山神宴”四个字有点耳熟,但不清楚具体是何事,在他细细的发问下,龙礼儿方才透露出这是为一个树妖举行的祭祀。 此树妖盘踞在黑山之上,根系遍布整座黑山山脉,修为惊人,传言至少是金丹境界以上。 树妖已存在千年,还曾经得过封敕,被立为“黑山山神”。所谓“黑山神宴”者,便是一甲子一回,祭祀此树妖山神的行为。 此事原本应由凡间的朝廷负责,但吴国建立后,吴国朝廷拢共只祭祀过一回,剩下的都由附近的大小势力,如白骨观等主持负责。 而白骨观之所以热衷于参与此事,便是因为整座黑山都被树妖盘踞着,其化身万千,自成一地,罩住了整座山脉,令修道之人不得进入。 因此千年下来,山中的灵药、灵兽、灵矿繁多,还遍布灵脉,算是一方修道的福地。 只有六十年一回的祭祀时,黑山树妖才会默许道人进入其中开采灵物。 更关键的是,黑山树妖还生有果实,六十年一成熟,此果实号称“升仙果”,道人服之,能借助果实在阴神中种出灵根,以此筑基,由炼气境界突破至筑基境界。 往年一次黑山神宴,黑山树妖放出的升仙果数目多达二十枚,也就是最多能帮助二十个道徒晋升为筑基境界。 夺得果实越多的势力,其能诞生出的筑基道士自然也是越多,实力将大增。 但黑山树妖体积庞大,分身多多,升仙果并非是长在一块儿,而是遍布在整座黑山之中。 因此为了寻找升仙果,参与黑山神宴的势力会尽可能发动门派,派人入山搜刮,即便无法找得升仙果,人越多,该门派能采集的灵材灵药也越多,有助于门派的发展。 当然,派人进入黑山中也是有危险的。 一个不小心,若是惹怒了黑山树妖,整个门派弟子都可能死光,导致门内青黄不接。 但这次白骨观显然是下定了决心,决定下血本,将门中道徒悉数派出去,只余下一些留守观中开启护山大阵…… 听着龙礼儿说出这些东西,许道心中惊讶,他在脑中琢磨起对方所说的“升仙果”一物。 炼气境和筑基境最大的不同,在于道人的阴神凝实与否。 在经过炼气期三次积攒真气之后,一旦道人的真气充足,魂魄凝实,便可以开始尝试凝练阴神,将阴神修炼成种种法体。 等法体修炼成功,道人的阴神便是初步凝实,不再是纯阴一团,其法力和炼气期相比也是天壤之别,不可比较。 但修炼法体并非简单的事情,也不是有了法门就可。 筑基境界和炼气境界一样,划分为前期、中期、后期,分别是立根、凝煞、炼罡三步。 其中“立根”,便是道人根据修行法门,寻得相应的天材地宝,将之炼入阴神中,化作阴神的骨骼、根骨,进而搭建出法体的框架,用之沟通天地,感悟自然。 不同的天材地宝、观想法门所炼出的骨骼、根骨各有不同,但都有个统一的称呼——灵根。 据许道所知,白骨观法门能炼出两种灵根,分别是白骨精金根,冰肌玉骨根,都能令道士沟通上太阴星辰,尽享月华灵气。 此两种灵根需要的天材地宝具体叫甚,许道并不知晓,但他知晓此物十分难得。 因为观中道徒们为了搜寻材料,往往离山都是十年、数十年以计。迄今为止,许道尚未听说有人能成功寻得材料,回到观中筑基的。 由此可见其中的艰难。 如今出现了“升仙果”一物,且令附近的道人为之沸腾,想必此物应是能辅助道人炼就灵根,有天材地宝之效。 许道目前是炼气境界前期,距离炼气境界圆满还段距离,但他听见此物后,心思也是活动起来。 许道心想:“有关筑基之物,若是真等炼气圆满之后再考虑,恐怕是晚了……” 第五十七章 出行准备 离开风窟之地,重新回到白骨观中,许道看到这整座白骨观的第一眼就怔住。 一道道浓浓漆黑的烟气穿行在白骨观的上空,并不断的扭曲蠕动,好似一只长有无数触手的活物将整座白骨观给缠绕住了。 许道脑中跳出念头:“护山大阵?”他并没出声问龙礼儿,只是沉默的随着对方在观中行走。 一路上,两人碰见了不少行色匆匆的道徒,且个个都是肉身行走,并非是阴神出窍,也不是操控着阴兽。 并且还有一只只乌鸦在空中漫天飞舞,口中哑哑的直叫唤,一队队阴兵面无表情的往来。 等两人来到寮院的跟前,龙礼儿方才冲许道一礼,说:“正如许兄所见,道观已经开启护山大阵,同时五位院主也从闭关状态中退出。算上今天,三日后便要率领全观的道徒赶赴黑山。” 听见龙礼儿口中的话,许道微皱起眉头:“三日?这般匆忙么!” 他本来还想着出关后再小小的闭一次关,消化所得,但没想到才出洞窟,三日后就要离山。 这点时间根本就不够闭关用,甚至连做些准备都很匆忙。 许道瞥了眼旁边的龙礼儿,发现对方脸上露出无奈之色,顿时猜测自己多半属于最后一批被通知的道人。 龙礼儿似乎是担心许道不够重视,又叮嘱到:“许兄切莫忘了时间。一旦护身大阵彻底开启,到时候整座白骨山都会陷入死寂之中。” “会有阴兵巡游,阴鸦搜山,除了几处特定的地方,只要一有活物、鬼物出现,立刻就会被当做奸细斩杀掉!” 听见龙礼儿如此认真的介绍,许道也就拱手说:“晓得了。” 这时龙礼儿方才又语气轻松的说:“对了,此次道观为了方便大家准备,观中的大小物品皆有折扣,特别是功法典籍之类的,道功只需往常的一半,许兄可不要错过了。” 交代完最后一件事,此人朝许道躬身一礼,说“许兄,龙某还有杂事在身,先行一步!” “慢走。”许道也赶紧回礼相送。 等对方的身影消失掉,许道站在寮院的大门口处,望着来来往往的道人伫立了一会儿,随后径直往寮院之中走去。 好些时候之后,他方才从寮院中慢悠悠的走出来。 在白毛风窟中镇守接近两年的时间,除了第一年的道功被他提前取用之外,许道账面上的道功还有三百。 这点道功原本是兑换不了炼气中期的吐纳法,可谁知,寮院中的法术典籍果真是五折起售,许道略微犹豫,也就将《大日采精炼形法》兑换了下来。 这门法术无论是早是晚,他都得拿到手上,并且现在价格降低一半,正好能赚个大便宜! 只是现在兑换在手后,许道无法立刻闭关修行,只能等离山后再伺机寻找空闲。 兑换完最重要的炼气法术,许道一并将另外的五十道功也花了,不过这些远远还不够为接下来的出行做准备。 他揣着袖中的东西,连忙往自己的洞府赶去。 掐诀使出神行马甲术,许道身影晃动,脚下顿时生出灵光,他像是脚底抹了油一般,身形闪现连连,在山林中奔走自如,翻山越岭只是等闲。 等走到一方熟悉的崖壁处,许道脚下不停,直接往崖壁撞去,身子顿时没入了其中。 此方崖壁内里,便是许道的洞府。 回到洞府中,洞内清新且空灵的气息顿时令他精神为之一振。 接近两年没有回到洞府,但有着阵法的护持,洞府中依旧纤尘不染,水流潺潺。 一些被许道随手栽种的花草生长得也茂盛,只是已经枯荣过两回了。 许道看着自己这处容身之所,心中忽地生出一种安心的感觉。白毛风窟中虽好,灵气也浓郁,但终究非是他的地盘。 并且风窟与他的洞府不同,其内四处弥漫阴风邪气,许道每每吐纳一口灵气,都需要花费不小的精力去打磨,颇是痛并快乐着。 自家洞府却不然,只有灵气而无阴风邪气,许道此时稍微吐纳一口,顿觉十分舒适。 更令许道欢喜的是,他学会炼制符钱时,曾中饱私囊带回过一批生钱,就放在洞府中。 此时他再打开箱子,赫然发现三百枚生钱已经都变成了熟钱,可以用于花销! 看到这一幕,许道欢喜之余还略微郁闷,若是他当时被罚后能回洞府一趟,少说他也会往洞府中放个千儿八百的生钱,一丝一毫的灵气都不会浪费。 许道估量过,自家洞府中的灵脉虽然微末,但一个月下来,少说也能生出十几二十枚符钱。 只可惜当日他刚学会炼制符钱不久,总共就炼制出五百枚不到的生钱,也没有厚着脸皮将炼出的生钱全部带回家。 否则两年下来,无人炼化洞中灵气,许道得到的符钱还能再多一百。 好在三百枚符钱依旧已经是一款不小的收入,能让许道为接下来的出行做不少准备! 忽地,许道心中跳出一个念头:“之后回到观中,定要再搬一批生钱放到风窟中!” 风窟中的灵脉疑似白骨山主灵脉的一截儿,其灵气充盈且源源不绝。 若是时常搬运符钱放到窟中,可能一直到筑基境界,许道所需要的符钱都有了着落! 一时间,他心胸澎湃,自觉自己要阔气起来了! 只是时间紧迫,许道得赶紧着手准备,免得自己在接下来的黑山一行中挂掉。 心中念头繁多,他打量着自己的洞府,忽地感觉腰间的大葫芦动弹,摸了摸葫芦,顿时揪开葫芦塞子。 呜!一阵粗粗的黑烟突地从葫芦中冲出,出现在他身边。 组成黑烟的正是一群密密麻麻的南柯蚍蜉,其个个身躯虽然仅有毫末,但颜色漆黑,显然不是好惹之物。 葫芦里的南柯蚍蜉是许道从蚁军中选育,并用养蛊之术培养得来的。 其每一只都生有双翅,蕴含毒性,已然是毒蚁,再加之蚍蜉利齿坚硬,能啃金碎石,卖命之下,一只蚍蜉甚至能钻入肉体中毒杀他人。 这一葫芦南柯蚍蜉已有一万之数。 若是放任其吞食成长,大小和毒性还会再次增加,整体已经可以媲美炼气级别的妖物,是许道又一杀器! 见南柯蚍蜉被洞府中的灵气触动,许道端着葫芦,让葫芦中白胖的蚁王也爬出来,然后他揪起蚁王,将其放在了洞中的草木上,令其带领子民熟悉洞府。 而许道自己,则是盘膝坐在池中巨石上,连忙打坐盘膝起来。 等温养完肉身和魂魄,他还得赶去鬼市中采购一番,忙活不停…… 第五十八章 筑基道士 短短三日一晃而过,许道三日中除了好生歇息,消去困守白毛风窟的疲惫之外,便是在不停的采买东西。 他去过几次鬼市,购买丹药、符咒、符纸符墨等,还再次去过寮院,和相识的道徒往来、打招呼。 许道能明显感觉到白骨观内压抑无比,每个道人脸上都是肉眼能见的紧张,甚至惶恐。 许道尚好,但他准备的时间只有三日,远比其他道徒更加紧迫。 “剑匣、玉钩、符墨,蛊虫、祛毒净水符……辟谷丸三十六丸,足够支撑三年。”临出洞府之前,许道最后清点了一番。 发现并无遗漏,他心中顿时松了一口气。不过还有一件事情却是没来得及办完,他只能等之后看情况再说。 思忖间,许道从袖中掏出数张信笺。他垂眼看着信笺上娟秀的字迹,口中轻念:“尤冰道徒。” 这张信笺正是尤冰写给许道的,对方早已经不是道童,而是道徒! 按上面所说,尤冰在与许道交合一番后,元阴被破,但感悟了阴阳,且又得灵丹的滋润,再加上还有许道留下的标记,其在观中方便许多,因此继续埋头苦修。 终于在半年后,也就是许道出山做任务时,尤冰突破到了炼气境界,晋升为道徒! 但等尤冰出关后寻许道,她长期未收到许道的回应,经过打听后才知晓许道是被关进了白毛风窟。 而风窟乃是宗门重罚之地,非得寮院指派不得进入,尤冰又是个新入炼气的道徒,无甚关系,这才一直都没能和许道联系上。 于是尤冰只能时不时的投递几封信笺,以期许道出窟后能发现,并可以从信上获知白骨观,以及她的一些近况。 看着信笺上日记一般的言语,许道面上轻笑,“以前只知此人清冷高傲,今日方才知道竟也有小女子姿态。” 信笺上的内容不便多说,许道又细细看完一遍,他记下上面的东西,习惯性的就想掐诀使出点火术,将信笺烧成灰飞。 但他心中略微想了想,忽地又将信笺折起来放入了袖中。 许道又入寮院时,偶然翻看信箱,见到了尤冰的来信。他也及时递了条子在对方的信箱中,但时间匆忙,尚未联系上,估计只能等出山之后再说了。 将此事也放下,许道顿觉一干事了,他环头四顾,看着自家清幽的洞府,顿时暗叹: “才回洞府就又要离山,真是终日奔波苦,一日不得闲。” 失笑的摇摇头,许道轻呼一句:“去也!” 吟!他一甩袖子,背着煞气剑匣,腰间挂着蛊虫葫芦,脚下灵光闪动,身影顿时就消失在洞府中。 …………………… 行至白骨观山门内,许道停下神行法术,改为寻常步行,他低着头,慢慢的走在观中。 空气中的薄雾微微凉,带给人渗入心脏的凉意。 偶尔有道人从许道身边走过,也都是脚步急匆匆的,许道尚来不及认出对方身上的道袍,其身影便消失在雾气之中。 踽踽独行,等许道来到寮院跟前,不少人已经聚拢在附近,万余人头攒动着,活像是挤得紧密的蚂蚁。 同时现场气氛森严,无人敢大声喧哗,每个人脖子上似乎都挂着一块秤砣,压得人头颅低垂,喘不过气来。 在寮院外等待的人都是道童、杂役,许道这等道徒自然是要走入寮院中等待。 他抬眼瞧了瞧四周,也就默默的往寮院中走去。 走到内里,身着黑衣白纹道袍的道徒们出现在许道眼中,他耳里也有了人声,但都是极细微的,无人敢大声喧哗。 扫视一眼,现场的道徒大致分为几堆,符院的、寮院的、兽院的、丹院的、器院的,还有未入五院的闲散道徒,人数或多或少。 许道瞅着符院道徒聚拢的地方,一边思忖着一边走去。其中有不熟的道徒看见他,居然还认出了他,稽首打出了招呼。 许道一一回礼,等他站到其中使,发现符院的道徒有三四十人等,并看见了关系比较好的王、刘道徒,同时看见了关系不太好的沈木道徒。 墨纹道徒则是站在最前端,与一人并列着,其似乎是在闭目养神。 符院道徒中,王、刘道徒也瞧见了许道,纷纷稽首示意,脸上露出微笑。至于沈木在看见许道之后,只是眼神轻眯起来,随即挪开目光不看许道。 许道自若的走到墨纹道徒身前,他拱手行了一礼,便走回人群中静候着。 谁知墨纹忽地也睁眼,他眼帘微抬,嘴角露笑的冲许道打了个招呼,然后又陷入闭目养神的状态中。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随着午夜子时的到来。 观中气氛越来越压抑,些许细声都听不见了。 平日里一个个倨傲、不等闲的道徒们,全都大气不敢喘的杵在院落中,颇有些寒鸦之像。 许道自若的站在其中,他虽然也低着头,但未有其他道徒那般紧张,甚至还有闲情观察一下四周道徒的神色,以揣测一下对方的性子。 无声中,寮院的空气忽地像是静止住。 一股悚然的寒意从许道的后脊背升起,一直爬到他的天灵盖上,令他的脑中几乎要冒出亡魂。 一时间,寮院内近四百个道徒,此时全都像是骤然被霜打一般,脸色煞白,眼中露出惊惶之色。 空气沉重得像是能滴出水银,每一口都难以吸入。幸好许道脑中的五颗清心符箓种子大作,令他陡然清醒过来。 许道艰难的抬着头颅。 只见有四道庞大的黑影正站在寮院外,身比楼高,一一俯视着院中的道徒们,目光冰冷,就像是人站在栅栏边打量笼中的鸡犬。 沉重的,直接落在魂魄上的压力继续加大,道徒们全都难以抬头。唯有少数人等能勉强抬头直视,许道亦是其中之一。 “桀桀桀!不错、不错!” “二十个炼气后期,咦!还有个炼气前期的小家伙!” “这批道徒可以的。”……嗡嗡的声音像是雷火一般翻滚响动。 许道立即感觉身体上下像是被什么东西扫过似的,其心中惊悸感更盛。他脑中跳出一词,“神识!” 这时,寮院中响起闷声:“参见诸位院主!” 黑影们听见叫声,或笑或枭,它们低下头,趴在墙院上,露出了身形,头角峥嵘,牙齿尖利。 房顶上,巨大的狐头鹿首、羊角鸦喙,齐齐摇着头颅,嗡声口呼: “善!” …… 第五十九章 白骨观出行 许道僵着脖颈,他望着半空中巨大的身影,瞳孔骤缩。 一只巨大的黑山羊头伸进院中,影子压住了符院中的所有道徒,令所有人的脸色刹那变暗。 羊头上长有两根带血的犄角,一残一尖,声音古板的说: “墨纹,血蝠,此次黑山之行,望尔能功成升仙,晋升我辈。” 墨纹和身旁的血衣道徒听见,当即折腰,将头颅狠狠低垂下,他们沉声说:“多谢院主。” “嘿!”黑山羊头听见话声,羊口中露出啧声,它扭头打量起紧盯着自己的许道,眼中露出趣味,吩咐到: “一并看着点院中的弟子,莫要折损完了。” “喏!”墨纹两人应声。 在黑山羊头不经意瞥向许道的那一刻,许道瞬间感觉身上的压迫感更盛。 他咬牙支撑着,脑中念头惊跳:“这便是筑基道士的威势么!阴神凝实,神识的威压就能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筑基道士法体初成,种下了灵根,能源源不断的从天地间汲取灵气,阴神已经不再脆弱,甚至还能搬动起肉身凌空飞行,已经是彻彻底底的仙道中人,法力高强,难以杀死。 且道士的阴神凝实后,又会有意念生出,能代替肉眼视物,用以观察周身上下八方。 其观一身,能见八万四千毛孔,观一钵水,能见八万四千虫,是谓“神识”。 刚才墙外诸个巨大的身影升起时,扫遍在场道徒的肉身,并带来巨大压力的,便是诸位院主的神识。 黑山羊头把话说完,将其高耸的身躯慢慢收回墙外,神识也像是触手一般抽走。 许道这时才觉得胸腹中窒息感开始消失,但他就像是溺水者才脱离了水面一般,心中的惊悸感依旧残余,脸色也微微苍白。 许道略微缓和心神,抬头一看四周的道徒,发现个个都大口喘息着,脸色煞白,甚至有的额上还生出了冷汗。 唯有最前方的墨纹和血衣道徒两人,其脸色只是苍白,目中也无恐惧。 在许道抬头观察四周时,墨纹和血衣道徒也在看着他,两人目中充斥着惊奇和惊疑。这令许道微微一怔,随即连忙低下头。 应是羊头道士刚才的话,让两人察觉到了许道的不俗,这才注意起许道。 好在除了炼气后期的道徒以外,其他人刚才都在惊惧于神识的威压,无多少人知道筑基道士口中的“小家伙”就是许道。 许道沉默着,尽量掩饰住自己神色,以防止被醒来的道徒们察觉出不同。 能抗住神识的威压,并引来羊头道士的注意,对他来说或许算是一件好事。 因为羊头道士便是符院的院主,观中的九位道士之一。 许是因为姓氏的缘故,也可能是因为豢养有一只筑基境界的羊妖,其在观中被称作“公羊道士”。 若是真能得此人重视,许道今后在观中的修行会方便许多。 可若是被太多的道徒知道,特别是眼下的时节,就有可能为他惹来妒忌,并招至灾祸。 因为接下来就是黑山之行,许道思忖着自己还是苟且一些比较好。 随着公羊道士的训话完毕,其他三个道士也都纷纷收回巨大的头颅,站在寮院外旁若无人的交谈起来。 “尸先生去哪了,怎的还没来?” “不知,且再等等……” 寮院中的道徒们回过神来,全都仰起脑袋,眼神惊惧的望着四个道士的身形。 巨大的羊角,狰狞的鹿首,尖利的狐头,还有阴森森的鸦喙,都不是人形,而是羊妖,鹿兽,狐精,以及阴鸦。 好在根据观中的传言,符院的公羊道士养着羊妖,器院的鲁道士养着鹿兽,丹院的令狐道士养着狐精,以及兽院的乌道士养着一头老阴鸦,是全观阴鸦的祖宗。 四个道士应是俯身在各自的阴兽体内,以身外化身的形式出现,并非真是妖物。 但许道混杂在众多道徒当中,他看着四个高出屋顶的妖躯,不知为何,总感觉四个道士比之道人,更像是妖魔一些。 不过许道细细一思,他自己在钻入南柯蚍蜉体内,化身蚁群时同样是诡异阴森,大哥莫说二哥,也就按下了心中的念头。 不多时,屋顶上响起道士们谈话声:“尸先生来了!” “抱歉抱歉,贫道来迟。” 一截枯如瘦柴的人影出现在寮院屋顶上,有礼有节的向四尊高大妖躯拱手。 其身躯虽小,但也是白骨观中的一个道士,属于寮院的院主,被尊称为“尸先生”。 许道同样打听过此人的消息。他眯眼望去,发现在月光之下,对方脸上的尸斑格外鲜明。 观中传言寮院院主有秘法,其豢养的阴兽并非是活物,而是死物不化骨,即僵尸。 此尸乃是采武道大家的躯体为料,用秘法秘药炼制而成,其骨肉如金,皮膜似甲,能生撕虎象,扼杀妖物,在五位院主中尤是出名。 因此四个道士面对着尸先生的作揖,纷纷摇晃着巨大脑袋,轰然回之以礼。 尸先生显然就此行的负责人了,他和道士们交谈完,哆嗦着腿脚,在屋顶上转过身子,死气沉沉的扫了众道徒一眼,说:“子时已到,准备开阵,启程罢!” “可!” 听见尸先生的话,四个道士应声,将庞大的身形拱起,纷纷拔地往山外走去。 现场黑气弥散,地面都为之震动。 尸先生则是提着袖子,信步踩在半空中,头也不低的冲底下的道徒们吩咐到:“都跟上。” “是!”寮院中的道徒们莫敢不从。 霎时间。 整座白骨山上,脚步声叠叠响起,天空中的黑烟扭曲,像是活物一般蠕动。 脸色苍白的道人们身披黑袍灰袍,等级森严,一列一列的穿行在浓浓灰雾中,低头往山外走去。 与之随行的,还有乱飞的阴鸦,行走着的白骨,兀自啼叫,咔咔作响。 等出了白骨山,五个道士身上妖气滚滚,卷起了浓浓黑烟,齐力将白骨观的万余人马拖曳而起,朝东南方开去…… 第六十章 仙道非人 夜色漆黑,唯有一轮勾月挂在天边,勉强的抖下一些月光。 许道踩在黑烟中,感觉脚软绵绵的,像是踩在羊绒中一样,他转头看四周,发现其他道徒也都是一副惊奇的模样。 黑烟离地几十丈,飞行的速度和骏马奔跑的速度差不多,不快,但也算是腾云驾雾了。 和往常俯身在乌鸦体内不同,道徒们这次是肉身挂在半空中,若是一不小心跌落下去,即便修炼有法术,也多会摔得内脏破裂、血肉成泥。 因此四百道徒的神色都有些紧张,身子也紧绷着。 更不用说那些登上黑烟的道童、杂役们了,个个都身子发抖,两腿不停的打颤,若非早就被道士用术法封禁了口舌,定然会大呼小叫,让场面混乱起来。 正当众人逐渐习惯,心神稍定时,黑烟上骤然响起尖叫声,惹得道徒们纷纷侧目。 “啊啊啊!” 他们顿时亲眼看见道童、杂役们,一个个身子踉跄,尖叫着朝下跌落,眨眼间就消失在众人眼中。 “桀桀桀!”半空中还响起诡异的笑声,不知是哪个道士发出的。 此一幕吓得道徒们心惊肉跳,唯恐是五个道士发疯了,要虐杀他们。好在各院的头头都及时站出来说话。 墨纹瞥着许道等人,淡定的说:“勿慌!道观封山,此行又是两千余里,院主们不想浪费法力,将观中的杂役们扔到凡间城镇中罢了……” 闻言,立刻有道徒踮脚往黑烟底下看去,确实是发现了房屋、街道等物,还有人口中发出轻咦声,似乎是认出了此地。 那些被扔下黑烟的道童杂役们虽然都身形狼狈,掉在地上也被摔得头破血流的,但一个个都活着,没有被摔成一滩肉泥。 应是道士们施了术,护住了杂役们。 见此一幕,不少道徒心中都松了一口气。 这代表白骨观的五个道士还是心里有数的,并非真如在寮院中表现的那般非人、诡异。 此番白骨观封山,观中是不允许有活物存在,而私放杂役们下山又太麻烦,不好收拾,道士们索性就也卷起近万杂役,直接扔到一处凡间城镇中圈养,等返回山门时再顺道收回便是。 其中也有数个寮院的道徒被扔下了黑烟,一并去管理那些杂役道童。 且随着杂役们被抛下,黑烟飞行的速度变快,烟上的空间也大了很多,还能让人在黑烟上行走往来。 理清缘由,道徒们的神色都轻松起来,一堆一堆聚在一起,甚至还有一些道徒互相以此调笑,壮着胆子。 这时有了空闲,许道好奇脚下的黑烟到底是何物,他踩在上面,大着胆子跳了跳,发现颇具弹性,心中顿时猜测到:“应该不是法术,而是法器。” 他抬头看着夜空中被裹在黑烟中,身形高大的道士们,能见其首而不能见其尾。 许道眼中顿时流露出艳羡之色。 从五个道士现身开始,无一不展现出了筑基道士和炼气道徒间巨大的差距,鸿沟一般。 炼气级别的道徒,虽然已经能阴神附体,水火不侵,算是超凡脱俗,但与之相比,筑基级别的道士更是不俗,极具仙家的气度……或者说,更加的非人! 并且筑基道士的寿命可以达到三百年,在许道的前世,这已经是一个王朝的寿命,极为恐怖。 仅仅就寿命而言,道士、道徒、凡人,就有着两倍、四五倍的差距,简直是天差地别。 一念至此,许道心中默然,他回想着道书上有关筑基道士的描述,发现无一不是强大而诡异的。 顿时在心中暗道:“从道人开始,道人、凡人,就已经近乎于两个物种了……” 弱小的短命种,是绝难想象出强大的长生种们,会如何的思考、处事、以及前进。 或许这也是为什么,当白骨观的五个道士现身时,包括许道在内的道徒会视之如妖魔,胆寒胆颤而像鸡犬一般。 “一切都是太弱了。”许道在心中轻声道。 在前世,他就已经逐渐明白身而为人,是有所局限的。而在今生,他更是知晓凡人如蝼蚁。 好在世间有仙道,能让一介凡人从低微起,朝游沧海、暮逐日月,跳出生死轮回,仰观宇宙大小,不受天地的拘束! 许道微闭眼睛,只觉心中有念头在勃发。 他想活的更久,见的更多,而一百五十年,终归还是太短;上刀山下火海,也还是太弱,都远不足以让他去见识更加广阔、更加神奇的天地。 唯有彻底的打破生死轮回,跳出天地藩篱,才能让他摆脱人身的限制,去见识更多。 睁开眼,许道目光炙热。 他望着五个道士如妖魔一般的气势,隐隐明白过来。 仙道修阴神,其意在就是摆脱肉身,达到我思故我在的阳神境界。 而步骤就是逐渐抛弃人身,一步步改造念头,进而变得更强,见得更多,看得更远! 非人弗人,这似乎就是仙道真正的理念! 许道瞬间感觉自己悟懂了许多。 越是修行,人就会越明白身而为人的限制,只有开始抛弃为人的概念,才能超脱于人,得道升仙! 一时之间,许道自己体内的真气都为之战栗,脑中的魂魄也在汩汩跳动着,浑身状态奇佳,符箓种子更是沉沉浮浮,星光一般流转,神异无比。 其中五颗还在像是激动得发抖了一般,闪闪烁烁,动个不停。 许道顿觉念头通达,仙道可期! 若非现在正在离山飞行,许道自忖定要好生闭关一场,修为也肯定会因此增长不少。 只不过时机不对,他只得按捺住心中激动、雀跃的情绪。 此时再看四周,特别是黑烟滚滚的五尊道士们,许道顿觉对方不再诡异,而是高深且强大,犹如领路人一般。 他恨不得自己也能立刻筑基,跻身于道士之列。 许道洒然一笑,在心中说: “吾愿,非人哉!” 但是陡的,一阵剧痛出现。 “啊!!!” 但是不知怎的,许道胸口一阵刺痛,从皮肉深至骨髓,疼入灵魂,痛得他差点要惊叫出来! 第六十一章 道心入魔 许道捂着自己的胸口,面上抽搐,脸色陡然间煞白一片。 好在刚才那股剧痛只是刹那间的事情,并未持续,就像是电光一般。 许道仔细抚摸着胸口,发现皮肉无伤,骨骼、肺腑也没有任何问题,真气的流动更是丝毫不受阻,仿佛刚才的剧痛只是幻觉。 但是他眼中的神色更加凝重了,因为胸口处恰好藏着一物,无字符箓。 此符乃是许道身上最大的宝物,能够帮助他修行法术功法,是一奇物! 许道低着头,伸手探进去衣物中,他的眉头瞬间紧皱。 无字符箓此物有“宝物自晦”之效,其外表、材质都和寻常符纸一般无二,无论是用肉眼还是真气,都探查不出什么奥秘,唯有当上面记载着法术功法,并投入火焰中时,方才会显露神异。 而此时许道将其贴肉藏着,此符不仅不温热,反而还冷冰冰的,大异寻常! 此时此刻,许道脑中原本炙热的思绪也已经凉透,他压着胸口,目中惊疑不定。 体内的真气不再沸腾,脑中的符种也不再沉浮,但五颗符种却是忽地自行大放光芒,令他心神一时宁静。 这五颗符种,正是许道修行的五门具备清心静气效果的辅助法术。 一时间,许道眉头紧扭,他心中已经有了一个猜想:“莫非……刚才我并非是顿悟,而是差点入魔!” 此想法一出,许道仔细梳理着,顿时心神跳动,浑身汗津津的。 仙道贵生,贵逍遥,以长生久视为己任,虽然超凡脱俗、餐风饮露,但无论是哪一部正统的道书、经书,都不会提及“非人”二字,相反还有扶危济困、积善积德一说。 上古所谓神人、圣人、至人者,当今所谓道人、贤人,仙人者,也都脱离不了一个“人”字存在! 甚至连神、妖、鬼怪、精怪等天生异物,若是钻研道法,修行了仙道,得到的也是妖仙、鬼仙、神仙等称呼,是通了人性的存在,而非绝善弃恶,变得更加的非人。 绞尽脑汁梳理之下,许道也只发现有过一种法门命名为“非人”。 弗人者,佛也! 此法门在万年前被圣唐所灭,其道统破灭,国度沉沦,仅留下“三万剑修远征西天”的典故。 但在许道的前世,此法却是大行其道,香火鼎盛……细细一思,其中应有不小的意味。 不过此事暂且不是许道应该琢磨的,他闭上眼帘,回忆着刚才“顿悟”的景象,心中顿时后怕更多。 修行仙道乃是逆生死,夺造化之举,恰似火里种金莲,常有走火入魔的风险。 许道曾在某本道书小传中读过: “若你行功出错,法诀有误,会有真气走岔,坏你肉身;若你心思不定、灵台不清,会有欲念横生,伤你魂魄;若你妄自菲薄,迷失真我,会有心魔入脑,变仙为邪……” 其中心魔一物最是潜入无声,能化身无形,变化万千,由道人自我产生,一旦魔念种下,便是根深蒂固,难以拔除,愈加自以为是。 对此道人只能防微杜渐,尽可能的打磨道心,以达到认清本我,不染心魔罢了。 仙道修行,可谓是步步陷阱,如履薄冰。 许道原以为自己境界低微,且又修行了数门清心法术,连煞气邪气这等东西都不惧,是无须担忧走火入魔的。 可刚才的那一遭,却是给了他当头棒喝。 若非有无字符箓在身,他恐怕当真就心魔入脑,往“非人”的道路上狂奔而去了。 能否修成道果且不说,今日抛人性、明日弃底线的,到时候能否维持住神智都难说。 “人道渺渺,仙道莽莽,可何来仙道非人之说?旁门左道或可走,非人之道不可走!” 许道心中思索着,他不由的抬头看向四周。 黑烟中,白骨观的道徒道士们个个脸色苍白,气质阴森,明显一副旁门左道,甚至是歪门邪道的模样。 且许道自入观以来,白骨观除了会委派凡人道童教授文字、阅读道书以外,再无提点过他们要斩欲念、防心魔,一片放任。 其能知晓心魔二字,还是许道自行博览道书的缘故。 这也就导致白骨观中乌烟瘴气、乱七八糟的,一副妖魔气象。 从道童时期开始,观中就弥漫着纵欲、享乐、争斗等风气,等成长为道徒,虽然大多心智成熟,有计谋,但也是性情偏激,非为善类。 再瞧五院道士的表现和举动,许道暗想这等筑基境界的道人,恐怕性情也是愈发的妖魔化。 可能就如他刚才领悟到的一般,此观愈是修行,愈是非人。 一时之间,许道心中生出了此地不宜久留的心思。 不过此事重大,他须得从长计议,目前还是先安生的度过黑山之行,等到修为不低了再说。 毕竟按道书传记上说的,天下宽阔,有十方丛林、九国千娇、八部妖山、七大水域……种种,世间妖魔鬼怪、奇人异士繁多,数不胜数。 若是周游天下、寻仙访道,唯有筑基境界的道士才能勉强保下性命,难以遭受妖鬼精怪之口。 如果许道非要现在急着出门,先不说白骨观的追杀,他恐怕连小小一吴国也难以走出。 定下心神,许道脑中千回百转,暗自唏嘘不已。 他在心间暗道:“看来修行也不只是打坐炼气,‘道心’一说非为虚言,还是须得好好注意、好生打磨。” 即便有无字符箓在,许道可以快速修行的法术功法,但现在看来,修道终究是他自己的事情,丝毫少不得、偷懒不得。 特别是心境道心这等外物帮助不了的方面! 不过许道略一回想,又意识到他所修行的五门清心法术并非毫无作用。 当时五颗符种在他脑中不停的颤抖,并非是在庆贺他堪破仙道,而就是在警醒、告诫他快要入魔。 只是五颗符种对真气走失、提防邪气煞气这等外物有奇效,而对心魔力弱,只能做到勉强提醒他,甚至被他自己的魂魄压制着,而无法直接将他拉回。 但若是在魂魄内种满清心符种呢?五门不行来十门,十门不行来一百……许道暗暗决定,今后每遇见一门清心法术,或就要修行一门!越多越好。 法术道理非是外物,而是天地规律的具现,懂得越多,仙道知识也就越多。择其善者学之,道人心智不崩,无忧亦无患。 特别是清心法术,此类法术端正,修习起来的消耗和负担都不大,只是耗费时间,需要天资罢了。但这对于有无字符箓的许道来说,丝毫不成问题,百利而无害! 许道心思顿定。 仙道修行,当持大伟力、大定力,道心不乱,百无禁忌。 第六十二章 进入黑山 黑烟滚滚,许道待在烟气之上,掩饰着自己的神情,不断平复心神。 等他调整好状态,便听周遭的道徒闲聊起来,一并了解点有关黑山之行的消息。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天微微亮时,白骨观一行来到了一片水泽之地。 许道站在黑烟上,朝下看去,顿觉似乎有一面几十里宽大的明镜覆在地上,映照着天边刚跳出的日光,湛湛生辉。 此时黑烟滚动的速度慢下来,往下降,落在了水泽湖面之上。 “这是到地方了么?”许道环顾四周,只是瞧见了一座座石柱般的山峰,根根十来丈高,错落的遍布四周,颇似桂林山水的景象,但附近并无庞大的山脉。 不过白骨观一行确实并未再飞行,而是贴着水面慢腾腾的往前挪动,舟楫一般。就连五个邪气森森的道士都收敛了气势,一副不敢造次的模样。 其他道徒也察觉到状况,纷纷生出和许道一般的疑惑,“莫不是到地方了?” “可黑山在哪?”……一阵嘀咕,不少人都不明所以,但如墨纹一般的头头也没有出声解释。 不多时,四周错落的小山峰减少,白骨观一行人似乎来到了水泽湖心。 湖心中间生有一颗高壮的树木,郁郁葱葱,枝叶繁密,似是槐树。 此树独踞水面,高出几十丈,宽数丈,根系虬曲交结,自成一岛。 而此时,大槐树附近已经有着一批人马,奇装异服的,还有零星错落的人也站在水面上。白骨观一行人才远远的露出,便有不少人投来目光。 许道眺望着远处景象,心中暗道:“看来真是到地方了。” 人群中的墨纹望见巨大的槐树,听见身边道徒的话,也点了点头,顿时证实许道的猜测。 等白骨观一行凑到大槐树跟前,先到的那一伙人同样是身着道袍,但全都是白色袍子,且头上还戴着高帽。 这些人个个脸色比白骨观的道徒还要苍白,不少人脸颊上甚至摸着腮红。 有见识的道徒瞧见这伙人,顿时暗暗呼到:“是夜叉门!” 许道听见这个名字,也是微微挑了挑眉头。 夜叉门,白骨观,舍诏部族,是吴国西南地方的三大势力,其中夜叉门亦是修道法,但听闻专注于鬼道,善于抽取、炼制生魂,能驾驭鬼物,豢养厉鬼、夜叉。 许道琢磨着,暗道:“夜叉门、白骨观都到了,莫非那舍诏部族也会来?” 果不其然,白骨观一行刚到没多久,天边一阵虫群飞舞,压低在水面上,身后出现一艘长长的舟楫,似乎被虫群拖着、推着,也缓缓来到大槐树边上。 瞧模样,赫然就是善于驱使蛇虫蛊物的舍诏部族。 舍诏部族刚到,嗡嗡飞舞的虫群凝聚一团,上面长出现了一张人脸,有眼有耳有鼻,古怪虫脸沙沙开口,发出了虫子羽翼摩擦的声音,组合成话:“诸位来的早啊!” 白骨观这边的尸先生听见,遥遥冲对方拱了拱手,干笑说:“不早不晚,黄巫来的正好,事不宜迟,我们这就开始祭祀山神罢。” “正是!早点将这些崽子放进黑山中,我等好生聚聚!” 夜叉门那边一尊青面獠牙,身高六七丈的精怪张口发话了,其身上的威势和白骨观的几个妖身道士一般无二,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并且夜叉门那边还有一团灰雾聚成的鬼物,长有三张扭曲痛苦的鬼脸,口中亦是发出桀桀的笑声。 许道略微瞥了一眼,便知晓这些人等应该也筑基境界的人物,一众威势赫赫的,模样也千奇百怪,不类人。 “善!”连同白骨观的五个道士都上前,似乎是商量起什么来,相互之间屡屡有争执发生,不断响起厉吼、尖啸声。 好在三伙人等相互都克制,并未爆发冲突。 这时,墨纹也趁机向着身边的符院道徒介绍起情况,“夜叉门擅使鬼物,舍诏部族擅使蛊虫,若是遇见两人,最好使用能克制的法术,前者畏惧阳性,后者畏惧火法……” 许道也竖起耳朵,凑到跟前仔细听了听。 不过墨纹只是说了些寻常信息,许道早就收集过。倒是对方随后有介绍起黑山的情况,令许道了解到了不少。 简要说完一番话,墨纹随口激励着众人。 不多时,四只妖身、一只尸身的白骨观道士返回,议论纷纷的道徒们再次沉默起来。 尸先生走回来,他看着黑烟中鹌鹑一般的道徒们,脸上皮笑肉不笑,说:“此次山神宴总共持续三十日,尔等好自为之。” 尸先生一挥袖袍,喝令到:“都赶紧的收拾收拾,准备去黑山!” 许道听见尸先生口中的话,微微一怔。 按观中墨纹刚才说的,山神宴开设多少日,便代表着黑山中会有多少颗升仙果出现,也就是说,此次黑山神宴竟然会有三十颗升仙果,比往常多了十颗。 四周道徒一时嗡嗡,远处的夜叉门、舍诏部族人等也是躁动起来。 不过许道略微一想,便又定下心神。 单单白骨观来的人马就有近四百口,再加上其他两股,其中夜叉门人数稍少,但舍诏部族人数一看就比白骨观多得多,以及水面上的零散人等,总共进入黑山中的人至少也有两千口。 两千人瓜分三十颗升仙果,即便这次比往期多了一半,但其中的竞争难度也不可谓不大。 许道再一想起黑山之行的风险,暗道:“升仙果虽好,但人数这多,单单白骨观就有二十号炼气后期,再加上其他境界的硬茬子,还是先保住性命再说!” “去休!去休!”忽地,有道士发话。 呼呼!霎时间,托着众道徒们的黑烟滚滚四散开来,令站在上面的道徒们一惊。 这时当即有人呼到:“此处无山啊!黑山在哪?” “桀桀桀!”听见这话,只听有道士厉笑着说:“且看你等脚下!” 众人闻言,连忙低头瞧去。 湖面如镜,清晰的倒映着大槐树的身影,但其影漆黑,且起起伏伏,竟不似树的形状,更似一座小巧山脉。 陡然间,山影放大,好似有一座庞大山脉横亘旁边,绵延百里,霎时间充斥整个湖面。 当即有人堕入湖中,但并未传来水声,而是眨眼间消失在了湖中倒影里。 现场风云突变,水波兴起。 许道脚下的黑烟也一散,身子下坠,就在他快要落水时,他突地抬头看了一眼那大槐树,心中想到:“这是那黑山树妖么?” 这一眼令许道惊愕。 原本郁郁葱葱,枝繁叶茂的大槐树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株惨白,通体似骨骼的妖鬼树,其枝叶上鬼火缠绕。 而所谓的枝干者,是一根根张牙舞爪的臂骨、指骨,树上瘤包者是头骨,所谓的叶片者,又是一具具挂着的尸首,或大或小,随风招摇。 并且在鬼树的四周,还有一具具白骨骷髅从白骨观的黑烟中走出,一爬到槐树的根部,就被卷了进去。 一只只生魂又从夜叉门的精怪口中吐出,倏忽挂到枝干上,变成了跳动的鬼火 甚至在舍诏部族的舟楫中,还传来了男女孩童的哭声…… “此是祭祀!” 许道瞳孔微缩,恍惚间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但等他想再看,瞬间眼前一黑,身子也消失在湖中山影里…… 第六十三章 鬼蜮冥府 许道眼前一黑,随即目中光怪陆离,等他再定下心神时,目中已经改换了天地,不再是风光秀丽、水天一色的水泽景象,而是薄雾弥散,一副天黑黑、阴沉沉的样子。 许道连忙运转护身法术,将自己团团护住,他抬头四顾周围,只觉四周阴气深沉,处处都仿佛暗藏着妖魔鬼怪。 “吱吱!”突地,他耳中响起老鼠叫声,许道抬眼看去,立马发现脚边的白色枯枝中窜出一物,口中叫唤不停。 正是一只老鼠,应是闻见许道的味儿了,被吸引而来。此老鼠大如猫,两只眼睛猩红无比,牙齿尖利,一看就是妖物。 但这并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此鼠的头颅缺了一半,不知被什么事物啃咬掉了,向内还能看见干瘪暗红的脑仁。 “叽!”此鼠凑在许道身前,残破的脸上露出贪婪饥渴的表情,陡然往许道扑来。 许道只是一甩袖子,便将此鼠啪的打在地上,用气劲击碎了对方的骨骼、内脏,可即便如此,老鼠的身子瘫软,按理应死,但口齿依旧不断的切搓,发出欲食的叫声。 见此一幕,许道皱起了眉头,他上前一步,隔空擒住此鼠,细细研究了起来。 许道忽地发现此鼠其实早就已经死掉,只是体内尸气密布,将其演变成了鬼怪之物,浑身有尸毒,死而又活。 “尸鼠?”许道瞧见此一幕,心中微惊,他心思一沉,随即掐动法诀,想要从尸鼠体内抓出魂魄。 吱得一声,许道只抓出一团尸气,并无魂魄。 他瞬间确定此鼠并非原本的面貌,的确就是吸纳了尸气,死而复生变成的鬼怪妖物。 此种东西罕见,多出现在极阴之地,或由道人故意豢养才会诞出。 许道随手一捏,将尸气打散掉,尸鼠的躯体也就立刻不再动弹。 但是忽地,附近又一阵吱吱声响起,只见百十来双血红色的眼珠在阴暗中冒出,目中疯狂,全都紧紧的盯着许道,满眼充斥着对血肉的渴望。 在这些眼珠子之下,都是一张张残破不堪的鼠脸,个个尸气密布,非是活物。 许道微挑眉头,他正准备动手,脚下一踩,忽地听见了咔声。低下头一瞧,许道踩中的枯枝苍白,质地坚脆。 但细细一瞧便知,此物并非什么枯枝烂木,而是一根纤细惨白的肋骨条。 许道抬起头,放眼望去,发现四周遍地的“枯枝”全都是一根根、一堆堆的白骨,杂乱交错,恍若丛林一般。 “吱吱吱!”尸鼠躁动,一只只朝许道扑来。 此物虽然不如寻常猛兽,但身上带着尸毒,寻常的凡人若是擦着碰着,数日内就会身体溃烂而亡。 许道微眯眼睛,轻轻抖了抖袖子。 他出生白骨观,门内虽然不擅长养尸豢尸,但对于尸体死物也不陌生,再加上又身具法术。 不消多时,许道便踩在白骨上,闲适的到处行走。 尸鼠群已经被他解决干净,尸气也都被拔出,封摄在了一张符纸中。 此次黑山之行,道徒们的目标便是收刮修道资粮,涵盖灵药、灵矿、灵气、妖兽血肉等等……尸气亦算是其中一种。 因此许道也携带了不少封印尸气等物的符咒、玉盒。 他摩挲着手中的尸气符咒,一时思忖起来。 进入黑山之后,道徒们是随即的散落在各处,白骨观为了方便弟子们联系,特意在身份牌子上施了法术,能让近处的人等互相感应。 这样便能让分散的门人聚拢起来,合力收刮资粮,并由其中强者分配任务。 此前墨纹道徒之所以让许道学着炼制符钱,意思也是等大部队汇合聚拢后,他能安排许道在营地中炼制符钱,而不需要离开营地,不用四处游荡。 这样也就能减少许道被人暗害的风险。 不过想到这一点,许道忽地掏出身份牌子,他默默看了一眼,直接将牌子一扔,踢进骨堆之中。 牌子上面下了法术,难保就不会有人通过牌子寻到许道,若是旁人也倒罢了,但如果是方观海,他可就倒霉了。 谨慎起见,许道认为还是不携带此牌子为妙。至于之后何时与大部队汇合,还是等他先突破到炼气中期再说。 同时在黑山神宴初期,山内共有两千余号道徒行走,未成势力,混乱无比,最好也是先猫着,等避过风头再说。 毕竟按照一则传言,黑山神宴中入山的道徒死伤过半后,升仙果方才会开始出现在山中。 此虽然是传言,但难保那些有志于升仙果的道徒,特别是炼气后期的道徒,不会直接大开杀戒,以期望其自己能尽早寻得升仙果。 许道环顾四周,立刻施展神行术,往外奔去。 他准备找个合适的地方容身,方便布置阵法,搭建出一处落脚的地方。 离开布有尸鼠的白骨丛林,许道本想寻找一处生机勃勃的地方,方便自家修行落脚,但他穿行在薄雾中行走了不下一刻钟,目中依旧荒凉阴森。 偶尔寻见的几颗矮树也都是扭曲怪异,非是寻常树木,而是杀人树,其根部绞杀着不知名的血肉尸块,树上阴气缠绕,且有惨绿的鬼火隐现。 一路上,许道还瞧见了更多的鬼怪之物,个个身体残缺,尸气浓浓,体内并无魂魄存在。 而唯一存在魂魄的东西,是四处游荡的冤魂厉鬼,呼啸连连。 许道谨慎的避着这些妖鬼,他隐隐感觉不对劲,随即登上了一座小山丘,准备眺望四方,辨别一下方位。 可是当他透过薄薄的雾气,望穿数里时,目中惊疑不定。 除去他刚才走过的地方,其他地方也都是一副幽暗诡异的景象,遍布着鬼怪、幽魂,阳气荡然无存。 许道站在山丘上,伸手捕捉着阴风,感悟此地情况。 “灵气的确浓郁,几与白骨观内的中等静室相当。若是寻得一灵脉,灵气只怕会更丰富……但阴气亦是浓重,且绵绵不绝的,形成了阴风,叠叠回荡。” 窥一斑而知全豹,这偌大的黑山地界,并非如许道想象的那般,会是物产丰饶、钟灵毓秀、生机勃勃的。 而是昏天黑地、阴气森森、妖鬼横行。 凡人若是来此,立刻就会鬼怪瓜分掉血肉、分食掉魂魄。即便是道人,也须得时刻谨慎,提防妖鬼。 许道心想:“这里近乎幽冥鬼地,非是仙山灵地。” 细细一思,他忽地想起在道书中,所谓的山神者,便是掌管地脉、操控生死魂魄的存在。 世间传闻人死后有阴曹地府存在,其中一说法便是“生属长安,死属泰山”,阴司冥府以泰山府君为尊,总掌死籍,驱役鬼使,能入人间拘拿生魂。 其泰山府君者,山神也。 而黑山树妖,亦是山神。 许道心中暗道:“莫非这所谓的黑山,其实是一方鬼蜮……” 第六十四章 观敌、匿形 “没错了,这里就是一处妖魔鬼蜮!” 许道站在山丘之上,正琢磨着,突地察觉西南方一阵响动,并有寒光烈火冲起来。 瞬间,他心中警惕大增,连忙捏着腰间玉钩,法力运转,激发玉钩的敛息效果,压制住自己身上的真气波动。 谨慎着,许道并无亲自前去探看的心思,但他也没有慌乱到要立刻逃走。略微一沉吟,许道一拍葫芦,打开葫芦塞子放出了一股南柯蚍蜉,百十来只数目。 他下达命令,让南柯蚍蜉快速的四散飞去,遍布方圆一里地,随时替他警惕着,并寻找安全路线。 南柯蚍蜉灵性不俗,简单的命令能够听懂。随后许道就依旧站在原地,眺望着动静传来的方向。 正当他犹豫着,是否要驾驭蛊虫前去探看时,前方一阵桀桀笑声,随即就是一声惨叫。 许道心中暗道:“才入黑山就有人火并,此地当真是凶险!” 紧接着,一个绿影冲天起,化作一道莹莹烟气滚滚的飞在半空中,疯狂的逃窜。 许道见此一幕微惊:“飞行法器!” 炼气道徒无法肉身飞行,前方败逃之人能窜上半空逃命,定然是借助了法器的威力。 而寻常法器就已经稀罕珍贵,许道目前为止也只得到一柄残破的潜龙剑,更别说能够飞行的法器了。 绿影道徒既然能拥有飞行法器,且不说修为如何,其身家肯定是富有的,手段多多。可即便这人拥有飞行法器,依旧被敌人牢牢追索着,有一只鬼影飞在此人身后,咬死不放。 许道旁观着,忽地眯起了眼睛。 因为对方两人逃窜的方向,赫然是他所在的方位。 这可能因为许道这里属于方圆数里的最高处,有山丘能作为依靠,那绿影瞧见,下意识的就朝许道这里飞来 虽是面色沉着,但许道的内心也是波动起来。 单看声势,绿影和鬼物就都不是简单角色,而许道的肉身尚在此,若是遇敌不敌,他被人坏了肉身,那可是亏大发! 当即,许道心中生出立刻遁走的念头,但他及时压住此想法。 此刻他的气息尚被压制着,不容易被人发现,若是现在使出神行法术,灵光和真气波动起来,气息必然暴露。 而那两人飞在半空中,远比许道要灵活,一旦对方到时候要祸水东引,或者一并也要对他痛下杀手,许道就难堪了 险地求生,许道思索着,他一抖袖袍,点脚窜出,在山丘背面寻了个不容易被人发现的角落。 其当即躬身伏在一石堆当中,并且脱下了身上的道袍,将其翻转过来,露出灰褐色的内里罩住自己。 隐藏住身子,许道同时握紧玉钩,沉下心神,竭力的收敛起身上气息。 不多时,绿影冲至山丘上,绕山丘而行,想要和身后的敌人周旋。 同时此人口呼:“道友何故追我,黑山神宴初启,为何不保留实力,以待之后!你我也可联手啊!” 许道默默听着绿影的呼声,暗道:“听声音还是个女道徒。” 可其声色陌生,瞧衣袍也不像是白骨观之人,他心中毫无所动。并且即便是白骨观中人,他也只会期盼对方快点离去。 追杀女道徒的鬼物听见,口中桀笑:“谁让你也是炼气后期,你活着,本道夺得升仙果的可能就少一分,还是请你去死罢!” 此鬼物三头六臂,颇有夜叉门鬼怪道士的气势,只不过弱小太多。 许道听着两人的对话,顿时知道了两人都是炼气后期的修为,但他连忙把心神定住,稳如苍松。 话说逃命的女道徒也是倒霉,其修为明明在入山道徒中不算弱小,且姿色不错,好友甚多,但谁料她甫一落地,还没联系上好友,便被更加厉害的角色盯上。 而且对方阴狠果断的,趁着她尚未适应过来,见面便痛下杀手,直接重伤了她。 否则以女道徒的修为和身家,断不至于现在这般凄惨。 三头鬼物气焰森森,桀笑不止,它迅速拉近和女道徒的距离。 女道徒因此亡魂大冒,惊叫到:“我愿以身侍奉!” 可鬼物厉笑着,手持一柄三尖利叉,悍然追上了女道徒,痛下杀手。 呜!一阵灰光闪过,女道徒的身子直接被刺穿。 诡异的是,并无血迹出现。 “啊!”但一声惨叫响起,女道徒体内的魂魄破碎,当场也是气息转无。 此时方才传来那鬼物的笑声:“不用你提醒,只不过比起活人,本道更喜欢死人!” 此獠手持三尖利叉,它斩杀女道徒,环顾着四周,抓着对方的身子在山丘附近驱巡一番,然后才变作一团灰雾迅速返回。 整个过程中,许道一直定着身子,一动不动。即便鬼物离去后,他依旧没有站起,而是选择继续猫着。 等到几只南柯蚍蜉先后飞回,用触角碰了碰许道,他方才松了一口气,从石碓中站起身子。 许道沉着目光,迅速的披上道袍,然后使出神行法术,头也不回的往相反方向狂奔去。 在刚才的过程中。 若是许道步入炼气境界多几年,又或者他未曾被关在风窟之中,他应会知晓刚才那只厉鬼道徒姓甚名谁。 此人是夜叉门中的好手,熊煞道徒。 其炼有一柄血纹乌钢三尖戟,又修炼有夜叉门的秘法,将能将阴神化作杀人的厉鬼,来去自如,端是可怕可怖。 寻常的炼气后期道徒,压根就不是此人的对手。 熊煞道徒此次入山,其意在就是夺得升仙果,筑基升仙,同时其性情暴戾、怪癖,见人杀人,不会放过一个。 也幸好许道隐藏的及时且沉着,若是被对方发现,他与熊煞道徒定是少不了要做过一场。 即便到时候许道活了下来,也会因此损失不少。 警醒着,许道在黑山鬼蜮中迅速行进,一路返回自己之前走过的道路。 “炼气后期的道徒竟然也能像鸡一般被人宰杀,可见山中厉害角色不少,我还是别四处晃荡了,先闭关突破到炼气中期再说!” 梳理着,许道心思一定,便不准备再理会什么黑山鬼蜮、升仙果,一心想要先找个安全的落脚点,等实力增长之后再出来。 其已经在白毛风窟中闭关接近两年,道行早已经超过了十年数目,满足突破的要求。 且有无字符箓在手,痛下些血本,应是六七日内便可将《大日采精炼形法》修成符种,突破到炼气中期。 到时候,他体内有太阴、大日两枚符种,法力会越加浑厚,阴神强度也会提升不少,无论是施展法术、驾驭蛊虫,都会比以往更加容易,保命能力大增! 许道心中计较着,他在来时的路径简单驱巡一下,捡了个不起眼的岩洞,随即使出一道开山力士符咒,使之为自己开辟临时的洞府。 他自己则是在游走在岩洞四周,布设隐匿的阵法,同时放出了数千只南柯蚍蜉,遍布四周,以充当哨兵作为警戒。 等洞府一开辟好,许道便踏入其中。自此黑山神宴前期的风风雨雨,便和他无甚干系。 许道准备不突破到炼气中期,绝不冒头走出来…… 第六十五章 大日采精炼形法 许道进驻临时洞府,除了布设隐蔽阵法之外,他还在洞府的其他两个方向开了口子,以作狡兔三窟之用。 安排好这些东西,他便将南柯蚍蜉从葫芦中全部放出,花了半日时间来照料蛊虫,令其占据方圆几里的地盘,并不断的扩大族群数目。 其自己则是掏出了在白骨观中兑换的炼气中期吐纳法,《大日采精炼形法》。 此法术和《太阴月华吐纳法》相似,但品级更高,且吞吐的不再是月光,而是日光。 按两门法术中所言,月光阴柔,日光暴躁,且月光是由日光生出,前者弱后者强。 只有当道人能够直接吞吐日光,能将太阳之气也炼化为真气时,其阴神才可称作小成,法力大增,不再畏惧阳性之物。 此前许道在符院中使用煞气时,之所以能不经意间打杀了两个道徒,原因之一是对方的肉身不在场,也无阴兽护身,但除此之外还有一个重要原因。 那便是两个道徒都只是炼气前期的修为,其阴神一团阴质,无半分阳气,莫说煞气了,连黑狗血、舌尖血等凡俗阳物都能伤害到这种阴神。 这便导致对方丝毫抵御不住煞气,连肉身都来不及返回。 而若是炼气中期的阴神碰见这种情况,虽然也会棘手,甚至是重伤,但绝不会连肉身都无法返回。 许道若是想要打杀中后期的道徒阴神,其必须真正的动用煞气剑匣,消耗大量煞气才可得以成功,远非放出一点就可的。 以他所收集到的一匣子煞气而言,勉强还能动用个两回罢了。 接下来的时日。 许道藏匿在临时洞府中,一边打熬真气,一边钻研采集日精的法术。有着无字符箓的帮助,短短两三日的功夫,他就已经法术小成。 只等他将此术修炼至大成,种符种在魂魄中,今后他便可采集朝日、暮日之气,吞吐服之,用以不断的淬炼阴神,增添阳气。 若是真气积攒、阴神强度达到能够在正午时分也能吞吐日精,他便可尝试突破至炼气后期。 同时在采集日精的过程中,许道的肉身也会因之受益,不会像如今这般常年的脸色苍白、脚步虚浮,一副纵欲过度的模样。 修行间隙,他心中遐想到: “仙道中人集天地之灵气,采日月之精华。炼气前期只能采摘月华,白日无法做功,但中期却是可以日月精华同采,单单采补的途径和所能修行的时间,就比前期多出一倍!” 并且炼气前期只能在晚上阴神出游,白日是无法现身在日光底下的,若是想要出行,必须躲在屋檐、阵法底下,或者是靠阴兽的庇护才行。 而要是依靠的阴兽出行,若是在外被人将阴兽斩杀,其阴神曝露在日光的底下,无须他人动手,其阴神立刻就会如烈焰焚烧、烹入油锅一般,眨眼间被日光晒死。 但炼气中期的阴神却是没有这个限制,保命能力又是大增。 想着修成法术之后的种种好处,许道心中期待不已。 一旦晋升中期,他不仅将距离筑基境界更进一步,就算放在两千余号道徒中,他也将不再是弱者。 炼气中期虽然还比不上炼气后期的道徒,但只要他谨慎些,以他的手段,自家活命并不难,还能借机大肆搜刮灵材,甚至是觊觎一下升仙果。 想到这里,许道内心微热,几乎想立刻就将吐纳法术修炼至大成。 但他能够在六七日将法术修炼大成,已经算是“惊才艳艳”了。 若不是有无字符箓在,他修行《大日采精炼形法》起码要一年的时间,并且还要用肉身采集早晨或傍晚的稀薄日光,服之锻炼阴神。 此种方法危险极大,因为法术未大成,阴神终究是无法时刻抵御日光,即便有肉身庇护,依旧是稍有不慎就会灼伤、重伤阴神,甚至是打散。 一般身家富有的道徒,会在这个时候先采购阳性灵物等,用以代替真正日光,等到阴神适应阳气,渐渐的达到能够抵御日光的强度,然后才会开始吞吐日光。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修炼此法最好就是一边炼一边修,仙道乃是实修功夫,无有阳物、日光锤炼阴神,法术极难大成。 好在许道有无字符箓在手,不需要去冒这些风险。 他只要有充足的灵物作为符墨,便能将《大日采精炼形法》直接修炼至大成,种符种在魂魄中。 为了性命着想,许道准备先种下符种,再接触阳性灵物,增加灵气,然后再去吞吐日光。 如此一来,他突破至中期毫无风险可言! 心有计划,许道自是连续数日参悟不止,其借助无字符箓的妙效,迅速的提升着法术熟练度。 话说他虽是足不出户的,但是为了安全起见,许道时不时还是会阴神出窍,附身在蛊虫体内外出一番。 几天下来,许道一边剪除着附近厉害的妖鬼,一边收割着灵芝、肉芝等灵药,以免这些东西引得其他道徒来到他闭关的地方。 但即便如此,他依旧间接或直接的发现数人身死附近,其中最近的,距离他甚至还不到一里地。 好在许道藏的严实,也没有贸然插其他人的厮杀,无惊无险的就度过了五日时光。 其中,许道刚开始只是为了安全考虑,才打杀妖鬼、搜刮灵物,但后来才发现此地不愧是六十年一开的灵地,虽是鬼域,但妖物、灵物种类、数目都丰富,远非外界可以比拟。 即便他自己不动手,南柯蚍蜉每日都会自行搬运不少灵木、灵骨、妖鬼血肉等返回,以供繁衍族群所用。 短短数日间,南柯蚍蜉的数目就膨胀到十数万,且个个体型庞大,和黄蜂一般,身上带有尸气,极为适应黑山环境。 甚至连许道修炼法术,都不再使用随身携带的符墨,而是直接以黑山中的妖鬼血肉、灵物作为符墨。 有充足的符墨,许道修成法术的时间比他预计还要早上一日。 仅仅五日,他就将《大日采精炼形法》修炼至大成。 一颗金灿灿的符种种在他魂魄中,和原先的太阴符种相互辉映着,位置变化,落在了阴神两眼的位置。 双目有神,好似一轮银月,一轮金日。 许道的阴神也因此更加稳固,无论是真气吞吐的速度,还是他施展出的法术威力,全都得到了极大提升,实力翻倍。 且种下符种之后,他不再拘束于十年道行的限制,能继续畅快的积蓄真气,等到他的道行超过了二十五年,其修炼速度才会再缓慢下来。 这时,许道端坐在临时洞府中,其周身环境简陋,仅有石床一张,洞顶夜明珠一颗。 他感悟着灵台中的景象,将肉眼睁开,目中隐隐浮现出一月一日的异象。 许道心中欢喜,暗道:“炼气中期!” 此时他的已经是货真价实的炼气中期,只等再接受日光淬炼,壮大真气,便可继续在仙道上勇猛前进。 不过让许道皱眉的是,经过这些时日的观察和检验,黑山中虽然有明暗变化,如同白日黑夜一般。 但此地并无日光照射进来,甚至连月光也无,有得只是森森阴气或灵气。 此气虽好,也能炼化为真气,但这对于刚突破到炼气中期的许道来说,却是遗憾。 缺了日光,他的阴神依旧是团团阴气,根基不牢固…… 第六十六章 洞中男女 想要让阴神的根基更加牢固,许道必须吞吐阳气,炼入阴神中。 但此行他虽然备有一些阳性物品,可都是用来打杀鬼怪的符咒,压根无法用之锤炼阴神。 若是想要增加阴神中的阳性,许道必须在黑山中好生搜寻一番,看能否得到阳性灵物,炼入阴神,若是找不到,就只能尝试从其他道徒身上获取。 不过许道刚刚突破到炼气中期,修为也因此而存在瑕疵,他不准备立刻和人接触,打算先自行搜刮几日,等实在搜寻不到再说。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 许道一边熟悉着炼气中期的修为,一边分派十万只南柯蚍蜉,漫山遍野的搜寻灵物,其自己也屡屡附体在蚍蜉中,亲自搜刮。 一连三日,许道新收获了不少好东西,比如炼制丹药的紫云草、血红花,精炼灵铁的黑铁矿石,还有磨成粉末点燃,能滋长阴神的黑魂骨等等,种类繁多。 单论符钱价值,这些东西就能在鬼市中卖得两三百钱,接近中期道徒的一年俸禄了。 更何况其中不少东西能被直接炼化掉,化作真气,增长许道的修为。 但黑山灵地是一方鬼蜮,其灵气虽然浓郁,灵物也多,可都是阴物,无甚阳气,他压根没有找到任何一种阳性灵物。 不过许道还是不死心,南柯蚍蜉最远被他派到了百里范围之外,一旦寻找到阳性灵物,立刻就会返回告知他。 同时许道也在心中思忖起来: “进入黑山已经八日,此地虽然不知具体有多大,但各地的灵气浓度如阶梯一般,高差有别,疑似存在中心区域和外围区域,越是靠近中心,其灵气越加浓郁,妖鬼的种类和数目也越多。” “其他道徒多半也察觉到了这一点……” 这几日下来,许道发现以临时洞府为点,灵气浓度低的一面,道徒出没的频率大大减少,而灵气浓度高的方向却是维持不变,甚至是增多。 应是道徒们都在往灵气浓度高的地方聚集。 许道猜测初期的混乱局面已经过去,道徒们都已经成群的,按照不同的势力聚集了起来。 他一时思考着,自己是否要接触一下白骨观的道徒,方便互通有无,换取自己想要的灵物。 不过现在活着的道徒肯定都是机警或是强悍之辈,如果他真要接触,即便是白骨观的,也还是不要使用肉身为妙。 略一思索,许道心神微定:“可以尝试接触,但不到即将离开黑山的时刻,肉身万不能出去。” 此举虽然会带来不便,但对于他的性命而言,却是一个极大的保障。 收拾一番,许道连忙微闭眼帘。 他又将阴神钻入南柯蚍蜉体内,准备驾驭百来只蚍蜉出去打探打探消息。 恰在这时,洞府中响起沙沙声音,是十来只蚍蜉从外面返回,正在洞中摩擦羽翼,并飞舞着绕圈圈。 许道瞧见归家蚍蜉的这番举动,眼帘微挑,他盯着画圈动作看了许久,心中顿时大喜。 “是窥见阳气,疑似灵物的动作!”许道控制着附体的蚍蜉飞起,立刻将报信的十来只蚍蜉卷入队伍中,然后呼呼的就往一条通道飞去。 ……………………………… 八日功夫下来,临时洞府经过蚍蜉们扩建,已经是一座庞大的蚁巢。 其地底密布着四通八达的通道,最远的一条地道甚至长达十里,能极大程度的隐藏住蚁巢、洞府的位置。 许道随意的从一处出口钻出,它振动翅膀,带领着蚍蜉们迅速赶往阳气出现的地方。 此时的他完全是一副指节大小的虫豸模样,背生双翅,貌似一只蜂鸟,但通体灰白的,飞行速度更快,且长有尖利的双颚、六条长腿,面目狰狞凶恶。 但即便这样,如果其他道人修有望气类的法术,依旧可以从中瞧出端倪,识破许道的隐藏。 为此他还特意衔出了敛息玉钩,一并混杂着其他抱着石块木棍的蚍蜉,用以掩人耳目。 飞行约莫半个时辰,虫群的速度慢下来,前面地面凹陷,山谷裂隙众多,极容易让人隐藏身形。 许道选择落在地面,爬行着往前靠近。 由报信的蚍蜉带路,一众白蚁好似回家的蚁群一般,结成了一字长蛇阵,脚步利索的往前走。 只是这些白蚁的个头稍微大了些,模样也不好惹,但放在黑山中却是再合适不过了。 蚍蜉们爬到一处山谷的底部,钻入侧面的裂隙内里,谨慎的往前行走。 许道附体的一只蚍蜉抬起头颅,触角不停的颤动着,似乎在辨认此地的气息,但终究是一无所获,只得继续往内里爬行。 不多时,几只留守在此地的南柯蚍蜉出现,许道上前与之碰了碰触角,顿时了解到了这里的情况。 综合两批蚍蜉的反应,许道得知此地原先的确有阳气出现,疑似阳性灵物,但不知为何,那阳气忽地消失不见。 并且裂隙内里还有其他的活物存在,几只蚍蜉没有贸然前去探看。 “莫不是有人捷足先登?”许道略一思忖,他当即按捺着心思,带领蚍蜉群继续往内里深入。 复行数十丈,豁然开朗,有风声、水声,并有人声出现。 许道的动作顿止。 “嘶!啊……”他细细一听,顿觉那人声发颤,好似鬼哭,又好似有人在呻吟。 于是许道下令分批前进,一队爬在岩壁侧面,居高临下,一队则继续匍匐在地面上。 许道爬在侧壁上,动用了玉钩,使之压制气息而不露异象。 忽地,一张石床出现在蚍蜉们的眼中,其上正有两具白虫扭曲缠绕,嘶声便是从其中一具“白虫”口中发出。 而另外一具“白虫”则是埋头奋进,一语不发的。 此二虫,赫然是两个道徒,一男一女的,衣物掉落四周,浑然忘我。 瞧见这一幕,许道一时目中微怔,感到惊奇。 他不动,身后的其他蚍蜉也不动,都像是看呆了一般。 许道本以为会有妖物,或者道徒在此疗伤、炼化灵物,但谁知竟然是一男一女勾动天雷地火,大行苟且之事。 不过这样也好,两人沉浸在好事之中,更加发现不了许道的来临。 扫视洞中,许道发现此处既无阵法,也无陷阱,反倒是那石床的底下,散落着一具不知名的尸骨。 尸体骨头四散,衣物也腐败,头盖骨上还覆盖着女子的亵裤。 许道打量着,忽见那两个快活的身影震动起来,洞中电光微闪。 他一挑触角: “阳气?!” 第六十七章 膻中掌心阴雷法 许道紧盯着石床上纠缠的男女,发现那男子身上涌起一阵雷火之气,阳刚激昂,令洞中一时发亮。 旁边几只报信的南柯蚍蜉摇晃着触角,碰上许道,示意它们发现的便是此种状况。 许道端详着石床上的两人,心中暗道:“如此浓郁的阳气反应,是在采阴补阳么?” 但他细细一瞧,却发现并不是。 男子身上的雷火气息浓郁,阳气勃发,毫无被采摘的迹象,那女子也是面色绯红,一副被滋养通透的模样。 正当许道暗自揣测时,石床上的男女应是快活完毕,开始闲谈。 其中男子长长吁了一口气,声色舒爽的说:“果然是族中的上等炼体法,唯有嫡脉才能修得,其采用雷火炼体,妙不可言!” 那伏在他身上的女子顿时娇滴滴说:“郎君得了神功,可莫要忘了奴家。” “哈哈哈!”男子闻言,伸手从脑后掏出一卷布帛,他紧抓着帛书,脸上酱红色尚未褪掉,笑着说:“可谈不上神功。” “此功名为《膻中掌心阴雷法》,根据族中的记载,乃是先祖从洱海道宫中带出,虽是雷法武功,但还不是最精妙的。” “据传在洱海道宫中还有掌心阳雷法,修的是纯阳,打的是天雷,有筑基成丹之效,却属于仙道法术了,只有真传弟子才能修行。” 男子又说:“不过阴雷之法已经足够炼体筑基之用,是打熬气力的上等武道法门。得此功法,若再得一枚升仙果,以我的资质应是筑基无忧!” 话说完,男子又大笑起来。 藏在一旁的许道听见,暗道两人果真不是在采阴补阳,而是在借助双修之效修行甚么功法。 一时间,他心中兴趣更浓,也生出期待。 忽地,那石床上的女子轻咦,似是忧虑的说:“这功法是雷诏部族的秘法,怎的会遗落在外,若是不完整,又或者上面被做了手脚……” 许道听见“雷诏部族”四字,晃了晃头上触角。 此族和舍诏部族一样,同属于吴国六大部族,传言其族内尚武,地盘在吴国西北地界。 听见女子的忧虑,男子笑着说:“这你就不用担心了。现在功法到手,我也不瞒你。” 他指了指床下散落的尸骨,说:“你可知此人是谁?” 女子瞥了眼床下的骨头,发现自家的亵裤还套在骷髅头上,但她来不及在意,忙问:“是谁?” “此便是我的祖上!当年祖上虽是雷诏族人,惊才艳艳,年仅二三十便步入炼体中期,但只因不是嫡脉,族内不公,先是夺了祖上进入道宫的机会,后又以秘法为饵,赚祖上来这黑山中,最终亡命!” 男子眯眼说:“好在祖上留有后手,特别是交代过秘法的事情……嘿嘿,若是此法有误,我也不会来这里了!” 他拍了拍女子,喝到:“好了,休要担心。此地虽然偏僻,但也不宜久留,你先起开。” “嘻嘻!”女子听见,脸上露出了媚笑,娇声说:“那奴家就放心了。” 她撩拨着男子的胸膛,两人温情美好,一副你侬我侬的模样。 但女子忽说:“郎君可以去了呢。” 男子听见,有些摸不着头脑,喝到:“去甚、你我不是刚去了一遭么?” 话刚说完,他的身子陡然僵硬起来,额头上露出豆大的汗水,颈上青筋暴起,一口牙齿几乎要咬碎。 这时女子又笑嘻嘻的说:“郎君走的是武道路子,肉身强悍,你我朝夕相处的,想要给你下毒可不容易,生怕你一巴掌把我打死了。” 男子听着女子的话,他脸色由红转白,拼命运转着体内的真气,想要压制毒性,但毫无寸功,脸色陡地又从煞白转为乌黑,只是勉强吐出几个字: “你、你从何下毒……” 一句话还没说完,气息一窒,其当即一口鲜血喷出,泼水般淋了女子满身子,将对方白白的肌肤染红,分外妖艳。 眼见男子死掉,女子也不回答对方的话,她只是银铃似的笑着,连身上的血水也不擦拭,依旧跨坐在对方身上,并捡起对方手中的帛书,生怕帛书被血水污秽掉。 此时男子的身体尚在抽搐,像没死透的鱼一般。 一旁的许道瞧着眼前这一幕,也是面色发怔,心中久久不语。 听着两人的谈话,许道心底里其实也起了觊觎之心,想要借对方口中的功法一看。 是可还没等他出手,床上的两人就先自己死掉一个,事发突然,颇有些猝不及防之感。 不过事态发展对许道有利,他也乐得旁观。 许道一边心惊于女子的狠辣,一边琢磨着对方到底是如何下的毒手。 这时又听女子握着帛书,自语说:“亏得老娘担惊受怕,还亲自陪你来这黑山中,终于有所收获。” 她将目光从手中帛书上移开,终于注意到身上的血水,脸上露出了嫌恶之色。 女子当即翻身跳下石床,只见她身体匀称,双腿修长无比,身上灵光一抖,竟将血水全部抖落在地。 接着她便将手中的帛书放在石床之上,捡起地上的衣物,一件件的穿戴起来。 许道瞧见对方的动作,暗道:“机会来了!” 他当即下令兵分四路,一路蚍蜉跳出去吸引女子的注意,还有一路则是扑过去直接袭击对方。 至于他,则和十来只蚍蜉一齐上前,使出法术准备偷盗帛书。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许道想到便做。 陌生女子正在弯腰穿着下衣,其露出了娇美的身体曲线。 她动作做到一半,突觉有怪虫跳出,顿时警惕喝出:“谁!” 但当她刚要拿取旁边的帛书时,便又有蚍蜉朝她扑来。 女子心中顿惊,暗道不妙。可她只得缩手,避开扑来的怪虫。 恰在这时,许道也不再藏头露尾,直接跳出,并一招摄物术使出,摄住帛书,反手又是一招杀人法术,轰向对方。 “贼子尔敢!”女子惊怒无比。 她瞧见帛书被人抢夺,身上灵光汹涌,居然勉强招架住了许道的五毒戮妖术,并拦向许道。 许道躲闪着,突地叫到:“毒妇,你郎君诈尸了!” 陌生女子不信,丝毫不为所动,口中厉喝到:“何方贼子,敢抢老娘东西!” 但是忽地,她身后有风声响起,由不得她不信。 女子心神惊骇,连忙回头,果真发现是那男子朝她扑来,其顿时心惊肉跳的,口中惊叫到:“郎君勿要杀我!” 可是等男子扑至她身前,连她的护体灵光都没打破,就又软趴趴的倒在地上。 沙沙沙、十来只蚍蜉立刻从男尸身上飞起,袭击向她。 原来此是许道布置下的最后一路蚍蜉,搬运男尸以作疑兵。 等女子反应过来,她庆幸又恼怒,但这时许道已经带着帛书逃之夭夭,消失不见。 “贼子该死!” 洞室中立刻响起一阵歇斯底里的尖叫声。 第六十八章 武道炼体 从陌生女子手中夺得帛书,许道立即就往山谷外逃去。 他使出了神行法术,裹着帛书和十来只蚍蜉狂奔不止。 其余的蚍蜉也是被他下达了死斗的命令,即便陌生女子想要留住一两蚍蜉的性命,它们也都会自爆而亡,防止被女子利用。 许道从低谷中逃出,在路上绕了几个圈子,并假意的钻进了一处山洞中,逗留大半时辰。 确定女子被他甩脱,许道方才带着帛书,晃晃悠悠的飞回了洞府中。 十来只蚍蜉返回洞府,许道的阴神立刻从蚍蜉体内跳出,落到肉身上进驻灵台。 他的眼睛陡地睁开,目中带着喜色。 许道伸手接过被蚍蜉托着的帛书,挥散它们,低头就端详起帛书。 此书通体淡黄色,手感柔软,大小在尺寸之间,仅仅有一张。 其中一面画有掌法套路,以及一尊怒目而视的雷公脸人物图,那人物周身还有像雷纹一样的图案,蛇虫似的扭曲缠绕。 许道直视过去,忽觉眼睛刺痛,似乎有气劲能从图案上扑出,令他难以张目。 见着这种情况,许道不惊反喜,他连忙伸手压住人物图,翻面阅读起帛书背面的文字。 粗略的阅读起来,许道眼中顿时露出明悟之色。 果如那陌生男子所说的,此是一方炼体功法,唤作《膻中掌心阴雷法》,能炼精化气,打熬气血,是一门锻体炼身的掌法。 此掌法所走的道路不是仙道,而是武道。 在许道寻求突破至炼气境界时,他就曾面临着四种抉择。 其一是修行吐纳法术,将符种种在魂魄中,可令真气生生不息,突破至炼气;其二是炼化天材地宝在魂魄中,亦能凝练真气、稳固魂魄,进军炼气境界; 此两种都是正统的仙道,难分彼此,修行的是魂魄,不重肉身,只图采取各种手段令阴神不断的蜕阴化阳,直至修成阳神,长生不老。 而第三种是将阴神寄托在外物之上,炼制本命法器,以器护魂。 此路从前叫做器修,如今叫做“剑修”,是剑仙的道路。 至于第四种,则是不修阴神修肉身,一息真气入膻中。 此路从前叫做体修,和器修一样从属于仙道,如今更是自成一道,世间称之为“武道”。 总的来说,自仙秦炼气士以后,直至今日,世间长生之路有三,仙道,剑仙,武道。 前者修魂魄,中者修器物,后者修肉身。 其中仙道为重,更易长生,且手段诡异而繁多,威能无穷,横压当世;剑仙、武道次之,但亦有可观之处,大成者同样能得不死。 在许道没得无字符箓之前,他就曾考虑过是否要改真气入中丹田,修行肉身武道。 只是此道远不如仙道清贵,白骨观也不重视,他自己更加不清楚有没有武道天赋,因此才没有去实施。 不过该了解的,许道都曾了解过。 如今得到了一方武道功法,还是其中炼体境界的上等法门,他顿时又开始琢磨这条与和仙道所不同的路子。 许道暗思:“仙、剑、武三道,其中剑仙总归还沾了个仙字,从属于仙道,但仙武二道却是背道而驰,难以互相为谋。” 并且修行贵精不贵多,仙道修行本就是举步难行,更何况再去修行更加难得长生的武道……实为不智。 据许道此前的了解,世间真有人仰仗着自己的天资,仙武齐修,但大多顾此失彼,少有能成功的,多是一道也未成,徒耗光阴和天资而已。 至少在白骨观中,许道还从没见过有人选择仙武齐修。 不过今日此时,他捏着帛书,却是蠢蠢欲动起来: “但世间亦有‘它山之石可以攻玉’一说。修行更是一门实证的学问,需要博览群书,通晓阴阳,以至于触类旁通、少有忧患……武道一路,或许也可研究研究。” 若是从前,许道是万不敢想这一点的,毕竟他资质寻常,要有自知之明。 可如今他有了无字符箓在手,能用之提升法术的熟练度,只要无字符箓也能提升武道功法的熟练度,再多修一门武道功夫、甚至是几门,他都无所谓。 细细琢磨着,许道忽地想起自己的当务之急是采集阳气,炼入阴神中。 他一时哂笑起来,暗道自己想的太多,“是否钻研武道且再说,还是先关注眼前。” 不过炼化阳气此事,恰好也可以通过修行《膻中掌心阴雷法》来解决。 《膻中掌心阴雷法》是雷法,修行的是雷火之气,此气极为强横,颇是阳刚。 许道若是修行此法,每每练功时能有雷火之气产出,他以阴神采之,犹如采集日光一般,能增添阴神内的阳气。 并且此气乃是从他自己的肉身中诞出,再用自家的阴神采之,有益而无害,远比炼化灵物来的方便、炼化日光来的轻松。 “仙道修行本就有‘还精补脑’的手法,其实质是将肉身的精气转化为魂魄的神气,取肉身养分供给阴神。” “只是此举容易亏空肉身,造成身体寿数的折损,但只要再修行起武道功法,精气随采随生,就可做到不伤本源,无碍于寿命。” 许道琢磨着,暗道此种方法可行。 其唯一的弊端,或许只是拖累肉身的修行,折损真气。 但许道是仙道修士,他如今只是初尝武道,借之辅助仙道罢了,并不甚在意肉身的修行。 理清思路后,许道当即就捧着帛书,细细的阅读起来。 书上的字数不多,他通篇读过三遍,大约半刻钟的时间就背下了。 武道功法的修行和仙道法术的修行有些相似,后者是在脑中观想出法术的图案,前者则是心中观想出功法的真意图像。 譬如许道现在修行的这门《膻中掌心阴雷法》,他在记下行功口诀后,需运转真气入中丹田,并在心中观想出一副雷公神明图,想象自我为雷公,统摄雷火,辟易鬼怪。 进而再操使帛书上的掌法,运气于指尖掌面,化真气为雷火气息,随之锤炼肉体,使之皮肉坚硬壮实。 许道参照着帛书,先是自己琢磨了许久,记下了其中的掌法套路。 但等他真的开始修炼时,每每想要在心中观想出雷公神明图,领悟掌法的真意,却都是连门都摸不着,毫无寸进。 见此状况,许道顿知自己的武道天资也不怎么样,一样平平无奇。 他暗自摇头,随即便掏出了无字符箓。 取出符墨,许道直接把无字符箓印在帛书上,开始临摹上面的雷公神明图…… 第六十九章 天雷勾地火 初炼武道功法,许道还有些陌生,摸不着头脑。 但好在无字符箓同样能够用来提升武道功法的熟练度,他忙活个三四日,就将《膻中掌心阴雷法》中的雷公神明图也牢记在心中。 和法术修炼至大成相似,武道功法若是参悟至大成,领悟了真意,随时随地都可在心中观想出神明,用以镇压中丹田,淬炼肉身。 且在招式上,大成者与小成相比,施展招数如有神降,一招一式都是神形具备,绝无练错、岔气、走火之忧。 而小成者练功,则好似照猫画虎一般,虽也能得到好处,但事倍功半,极为耗费资粮。 计算一下时间,许道仅仅花费三四日,就能将一门炼体功法牢记于心,领悟了其中的真意,其“天资”之妖孽,已经和世间传闻的武道种子相近。 只不过仙道和武道两者,具是需要实证、实修的功夫。 这就好比搭建一幢高楼,凝聚符种、领悟真意就是在勾画图纸。 小成者无成图,勉强能打地基、砌砖石,且有砌错搭错之忧。 大成者则是图纸画完,胸有成竹,能将高楼的整体洞悉于心,了如指掌,随时都能检验观摩。 但即便有了完整图纸,也还需要按部就班的,将整幢高楼一砖一瓦搭建出来。 许道现在将《膻中掌心阴雷法》参悟透彻,能在心中观想出完整的雷公神明图,就是拥有了一张完整的武道炼体图纸。 他还需要再以灵气为砖石,耗时砌砖,费心垒石,才可不断的淬炼肉身,提升武道境界。 这种状况放在仙道中,就是许道修成了符种,突破境界,他接下来需要炼化灵气,打熬真气,滋养魂魄便是。 不过令许道在意的是,《膻中掌心阴雷法》中记载的武道步骤,和他此前所知的有所不同。 白骨观中是每一小境界都需要修炼一门新的吐纳法。 仙道炼气境界有夜游、日游、驱物之分,需要分别修成太阴符种、大日符种、以及显形符种,才能突破至相应的境界。 武道炼体境界亦有皮、肉、筋三等划分,也需要修行三种功法。 可《膻中掌心阴雷法》不同,其三者兼备,既能以此功突破到炼皮,也能用其突破到炼肉、炼筋,甚至还有筑基的可能。 只是此法也有先后之分,炼皮后方才能炼肉,炼肉后方才能炼筋。 等到皮肉筋三者大成,方能尝试凝聚气息,炼就一口阴雷真炁,筑基立根。 许盘坐在临时洞府中,静心参悟着。 他捏着手中的武道功法,慢慢的皱起眉头。 《膻中掌心阴雷法》有此妙效,一门功法就能抵得过白骨观中三门功法,还有筑基的可能,当真是武道中的上等炼体法,值得他大高兴一场。 但在高兴之余,许道忽觉白骨观的道统太过低劣,简直就像是拼凑得来一般。 又或者,这是观中的道士故意为之,将一门完整的炼气法一分为三…… 一时间,许道内心生出疑问:“这白骨观的道统,究竟能否筑基?” 思来想去,他新得的功法终究是武道功法,此法可筑基,但与仙道不同,能作为参考却不能尽信。 许道若是想要堪破其中的疑问,还得另寻其他的仙道法门作为参照。 思索不清楚,他定下心,将此事暗暗的记下,转而开始琢磨起另外一件事情。 ……………… 洞府之中,许道忽地站起身子。 他在洞府中摆开了《膻中掌心阴雷法》的架势,其行走之间赫赫生风,动作也极为端正。 许道一板一眼的演练着。 但他演练一番,身上依旧一丝一毫的雷火之气都没有,更别说肌肉战栗,体表生电,照亮暗室了。 这是因为初学阴雷掌法,不仅需要观想出雷公神明图,还需要引雷生电。 可人体并无雷火之气,只能从外面采摘得来,作为火种。 如何引雷? 自然的天雷勾地火太过危险,凡躯远不足以承受其中的威力,并且在黑山地界中也寻不到天雷地火,此举不行。 好在除此之外,世间还有另外一种“天雷勾地火”,即男女的阴阳摩擦。 此举以人身为天地,上下阴阳碰撞,摩擦间便能生电。 其电从人体而来,无天雷那般凛冽阳刚,属于阴雷,但也是雷电,能用真气作柴,燃雷火之气淬炼肉身。 唯二的缺点是,孤阴不生电,孤阳不发雷,须得与异性双修才能引雷生电。 等到修炼者纯熟,雷火存体不绝后,方才能不再双修。 但即便如此,也是愈加摩擦,雷火之气愈浓,炼体的效果也更好。 至于另外一点,则是在练功引雷时需要定神,不可泄气。一旦泄气,就是阴阳交融而非阴阳摩擦。 即便知晓以上道理,许道依旧在洞室中演练了许久。 等到确认真的没有作用,他才停住动作。 呼出一口气,许道暗想到: “根据帛书上的记载,世间有异类,其自我就能阴阳摩擦引雷。虽不知此异类具体为何物,但我肯定不是了。” 踱步在洞府中,许道又暗想自己要是不在黑山之中就好了。 初期练功必须引起雷火之气,也就是要和人双修许久。 许道并不虚于这一点,甚至还很乐意。 但这里是黑山,不是白骨观。 若是在白骨观中,不管是凡间女子还是胎息道童,他挥挥手就能花钱雇来,轻松至极。 可黑山中的女性都是道徒境界,不可轻易折辱。 即便是折辱,强迫对方,许道还担心对方会暗害自己,使得自己如那陌生男子一般中毒身亡。 思来想去,有一人慢慢的浮现在他的心中。 许道停止踱步,微眯眼睛,暗道:“看来是时候该出关了。” 藏在洞府中近十日,初期的风风雨雨多半已经过去,他也突破到了炼气中期,是时候和白骨观的道徒接触一二。 并且经过这些时日的搜寻,二三十万的蚍蜉大军都没能发现阳性灵物,许道也不得不死心。 他要是想得到阳性灵物,只有从其他道徒身上获取才行。 当下,许道心中一定。 无论是为了交换阳性灵物,还是为了练功,抑或搜刮更多的灵材,他都得正式的离开洞府,开始行走在黑山之中。 许道准备先去白骨观的地界,打听打听消息…… 第七十章 蚍蜉初显威 入黑山十日,许道十日都比较安生的待在洞府里。 直到第十一日时,他才正式离开的洞府,开始游荡在黑山鬼蜮中。 但即便是出洞府,许道也是用阴神驾驭蛊虫出走,而非是用肉身。 肉身被他安置在洞府里,并令蛊虫多加看管,施展了种种防护手段。 一旦真有不测,出现阵法和南柯蚍蜉的警告,许道瞬间就会阴神返回,回归洞府守护自己肉身。 同时他还在洞府的四周留下了一半的蚍蜉,剩下一半则是用阴神卷起带出,以作为手段之用。 许道出走,虽然只带出了一半的蚍蜉,但其数目也是高达十五六万。 且个个身形硕大,黄蜂一般,挤在一起密密麻麻的,须臾间就能将一块树林草地啃食殆尽。 他附体于某一只蚍蜉的体内,在距离洞府较远的一处空地上观赏蚍蜉大军。 漫天飞舞的蚍蜉罩着他上下盘旋,像是一尊十几丈高的龙卷,凡是被裹挟进其中的草木,眨眼间就会消失不见。 好似一头正在蠕动的巨兽,诡异而狰狞,其浑身上下都透露出一种饥饿感,想要啃食所有。 这还是许道第一次看见如此多的蚍蜉聚拢起来,他也是心神震动,为之发怔。 但是立刻,许道就大喜起来。 “如此庞大的蚍蜉群,当是我除了煞气剑匣之外,又一强大的依仗了!” 并且许道自己的修为也突破到炼气中期,只等他再炼入阳气,就能继续的增长道行。 一时间,许道踌躇满志。 他自忖自己可以不再小心翼翼的,或能如之前见过的厉鬼道徒一般,肆意的在黑山鬼蜮中行走,掠夺所需所求。 不过许道还是压制住了兴奋感,他没有选择直接冲向黑山的中心区域,而是先在外围区域游荡着,逡巡的朝内行进。 一路上。 许道遇见了不少诸如尸鼠、鬼蛤、嗜血蚊等妖鬼之物。 其中数量庞大的、气机幽深的,都被他暂时绕过。 而落单的、气机弱小的,则是被蚍蜉群立刻一拥而上,片刻间分食干净,化作所有蚍蜉的口粮。 在此黑山中,许道手里的南柯蚍蜉第一次彰显凶威。 尸来啃尸,妖来杀妖,鬼来食鬼。 从洞府中走出,许道驾驭着虫群在林间、谷地中走过,所过之处几乎寸草不生,唯有些强大的妖鬼才会被放过。 不过越着朝灵气浓郁的地方前进,许道所遇见的妖鬼数目也越多,实力也越强大。 但同时的,他得到的妖鬼血肉也愈加的精粹,由蚍蜉食之,更能增长蚍蜉的体型、实力。 许道在见识到蚍蜉群的威力,因此任由蚍蜉群吞吃灵材,并开始有意识的捕获妖鬼,将之喂给蚍蜉。 约莫一日多的功夫,他离开洞府有近上百里,手下的十五六万只蚍蜉已经折损大半,仅剩下五六万之数。 但这五六万都是淘汰弱小之后留下的,个个凶厉嗜血,体内有妖气存在,已经是炼气级别妖物。 虽然它们单只很弱小,只能捕食尸鼠一般的妖物,但是千百只合起伙来,就能斗杀炼气前期的妖物,颇是凶悍。 于是许道又用它们来尝试捕杀更强大的妖鬼。 所选择的目标是一头尸气惊人的熊罴。 熊罴的具体种类不知叫甚,但其筋骨皮毛都如精钢一般坚韧,气力强横,奔行如雷,还可口吐黑气,烂肉蚀骨的,能媲美炼气中期的道徒。 可在漫天的蚍蜉撕咬之下,熊罴无从施展。 密密麻麻的蚍蜉落在它的身上,不断从其七窍处钻入,其身上浓浓尸气也是毫无作为。 等到有千百只蚍蜉成功的钻入它的体内,一同啃食起它的血肉。 不到一刻钟的时间,炼气中期的熊罴就被蚍蜉群活活吞吃掉。 而其间蚍蜉群所损伤的数目,还不到三千。 并且经此一役,其他的蚍蜉又得了好处,个个长得膘肥体壮的,尸气森森。 许道见此情况,更加晓得麾下这批蛊虫的威力。 果如他猜想的一般,有此蚍蜉在手,他的实力可以媲美炼气后期的道徒,轻易就能将炼气中期的妖鬼、道徒打杀掉。 一时之间,许道还在心中暗想: “南柯蚍蜉居然这般厉害,若是我豢养上百万、千万,甚至上亿只,莫不是也可斗杀筑基境界……” 但是细细一思,他立刻就清醒过来。 南柯蚍蜉虽然繁殖颇快,但并非繁育出的每一只蚍蜉都很厉害。 其成长要消耗相应的资源,若是只吃凡草凡木,实力就和普通的蝼蚁一般,飞不过十丈,力不过一粒米。 而想要只只都有妖气,就必须喂养上尸气灵气、妖兽血肉。 如此众多的妖兽血肉,若是放在黑山以外的地方,许道倾家荡产也购置不起。 也就是在黑山中,灵物众多、妖鬼遍地,他才能机缘巧合的养出这么一批凶厉的蛊虫。 并且蚍蜉也不能肆无忌惮的增长实力,其每一只都有上限,最多能成长到和蚁王相当的境界。 一旦达到蚁王的境界,其他蚍蜉就再也无法通过吞食血肉来提升实力。 梳理着,许道望向身前的南柯蚍蜉,忽然发现它们的气息已经和蚁王相似,应是快要达到极限。 一旦达到极限,许道若是再想提升手下虫群的威力,就必须返回洞府中,换一批新的蚍蜉来培养。 梳理下来,许道顿知南柯蚍蜉应该如何使用了。 他望着眼前阴森森,但灵气极为浓郁的黑山鬼蜮,心中一时惊喜。 “得趁着这个机会抓紧培养南柯蚍蜉,炼气级的蚍蜉越多越好,要是出山时能有个几十、甚至百万只,那就赚大发了!” 一时间,许道和其他道徒接触的想法都弱了不少。 相比于提升他自己的修为,似乎是培养南柯蚍蜉,对他实力的增长更大一些。 不过前者才是根本,后者只是外物……但相应的,眼前机会也是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驾驭着剩下的蛊虫,许道一边继续在黑山中游荡,一边犹豫起来。 等到错过数股道徒的气息,又一队道徒出现在他的视线中。 对方身着黑底白纹的道袍,赫然一副白骨观道徒的模样。 望着白骨观道徒,许道忽地心思一定,即可驾驭蛊虫飞了过去。 他决定两个都要选! 第七十一章 阴髓肉芽 许道驾驭着五万只成熟的南柯蚍蜉,乌云一般的往动静传来的方向飞驰过去。 一路上的妖鬼活物察觉到虫群的声势,全都藏头藏尾的,唯恐被虫群发现。 在一处岩石怪堆中,正有三个白骨观的道徒背靠着背,他们手中捏着符咒、符钱等物,全都脸色煞白,身子直哆嗦。 因为在他们的跟前,正有一只通体漆黑颜色,吊睛白额的大虫围绕他们行走。 大虫又指老虎。 此虎身上妖气惊人,赫然是炼气级别的妖物,同时身边还有四五只伥鬼以作为驱使之用。 在距离两者较近时,许道及时掩藏住声势。 除开作为耳目的蚍蜉之外,其余的蚍蜉全都落到地上,爬行着往两者靠近。 等到距离双方十来丈远,许道停住虫群,带着一小股蚍蜉飞到高处,好整以暇的旁观起来。 有敛息玉钩在手,且对方还在争斗中,许道并不担心会被对方发现。 瞧见三个白骨观道徒,他辨认出三人都是炼气前期的修为,对方的道行不高,但三人配合得默契,虽是紧张,却也没有给虎妖多少可乘之机。 忽地,当中一个的短须道徒边打出符咒,边喊话说:“阴髓肉芽已经让给前辈,前辈又何必苦苦相逼!” 那围杀三人的虎妖听见,虎目中人性化的露出讥讽之色,张开了血盆大口,露出尖利的獠牙。 虎妖口吐人言,低沉发闷: “尔等与本道有缘,何不作吾鬼仆,永结同好?” 短须道徒闻言,顿时咬牙高呼:“我等是白骨观的弟子,此离白骨观营地不远,前辈不惧耶!” 可虎妖听见,口中又发出嗤笑似的呼声,反说: “桀!正好正好!本道还没打杀过白骨观的弟子,正好炼成几只鬼仆,用来装点一下门面!” 其呼啸完毕,口中当即吐出一道黑光,往三人直扑而去。 同时虎妖身边的伥鬼也呜呜扑上,旋风一般的盘旋在三人身侧,寻觅着可乘之机。 霎时间,三个白骨观的道徒都被吓得更加哆嗦,连忙施展法术、符咒,抵挡虎妖的攻击。 可是几个回合下来,三人的脸色纷纷煞白,显然是体内法力都快要消耗殆尽。 “怎么办?符钱、符咒都快没了……”当中一个女道徒惊惶喊到。 三人如热锅上的蚂蚁,却逃也不能逃,死也不敢死。他们三个可没有阴兽作为身外化身,死了就是真的死了。 藏在一旁的许道,正淡定的旁观着。 场上的虎妖应该不是黑山中土生土长的妖物,而是自外界而来,且多半是夜叉门的弟子。 因为只有夜叉门才会一口一个要把人炼成鬼仆。 同时此门与白骨观的关系不善,双方的弟子经常不合,即便是在黑山之外的地方,也会时有争斗发生。 随着白骨观三人的气势低靡下来,虎妖变得更加肆意,它屡屡冲撞白骨观的道徒,不断的消耗三人的心力和法力。 只等白骨观的三人支撑不住,它便可一口气将三人打杀掉,擒住三人的魂魄,炼成鬼仆。 因此虎妖瞧着白骨观的三个道徒,目中兴奋之色大作。 用道徒阴神炼制成的鬼仆,可不是普通的货色,能极大的辅助它修行,增长它的实力。 不过三个白骨观的道徒还在苦苦支撑,让虎妖一时无从得手。 双方继续争夺,许道也在一边继续旁观,并暗自琢磨起来。 从双方的对话可知,那三个道徒知道白骨观的营地在哪,若是救下对方,许道就可套出消息,联系上白骨观的大队人马。 “并且还有阴髓肉芽。”他心神微动,晃了晃附身蚍蜉的触角。 此物是灵性太岁中的一种,能炼制成养魂的灵丹,增长阴神。 即便不经炼制,只要将其晒干后研磨成粉,以香炉焚之,也可滋长阴神。 并有“一寸太岁一寸阴神”的说法。 这已经算是天材地宝中的一种,胎息境界的道童得之,有极大的概率可以突破到炼气境界。 望着场上的虎妖,许道细加端详后发现。 此妖的气机虽然深厚,却也只是炼气中期的修为。有蚍蜉群在手,他可以轻易的打杀对方。 略作思忖,许道心神微振,暗说: “今日合该贫道扶危济困,援助同门!” 不过虽然做下决定,准备援救白骨观的道徒,但他也没有立刻出手。 许道想等到白骨观的道徒彻底绝望后,再进行援助。 这样不仅会更得对方感激,也会让虎妖的法力被消耗更多,更容易被打杀。 终于,一个道徒身上的灵光破碎,身子立扑在地。 “吼!”一声虎啸响起,现场的道徒个个头脑发昏,只能眼睁睁看着虎妖朝他们扑来。 那瘫软在地的道徒勉强才抬起头,立刻面上绝望。 “啊!”一声惨叫,此人连求饶的话都没有喊出,突地就被虎妖将脑袋一尾剪掉,立刻身死。 虎妖轻盈跳动,及时的避开攻击,并衔起了掉落的人头。 咔嚓!它走到一旁,当着两人的面大啖起来。 此举令活着的两个道徒一时脸色发白。 同时那身死道徒的阴神才脱离肉身,立刻又被虎妖的伥鬼抓住,因此疯狂的挣扎起来,发出了阵阵的尖叫。 瞧见同伴的这番下场,短须道徒和女道徒忽觉头晕目眩,难以定神。 只等下一刻,他们的肉身也会被毁,无法再活,魂魄也会被擒住,炼成鬼物。 两人因此仓皇失措,心中彻底绝望,纷纷惊呼:“我命休矣!” “不要!救命!” 听见惊呼,许道暗想:“时机到了。” 他一个念头落下,当即操控起四周蚍蜉。 这时,场上的两人一妖顿觉有变故出现。 一阵沙沙的声音响起,从四面八方响起。 虎妖抬头一看,发现不管是地面还是空中,都有古怪的虫子在爬行、飞来。 其只只身体灰飞,二三寸大小,同时模样狰狞,身上还带着尸气,一看就是不好惹的毒虫。 此一幕令虎妖警觉,但猎物已经半入它口,它不肯退去。 虎妖当即一口吞下嘴中的血肉,又张口吐出一道乌光,打入蚍蜉群中碾死了百十来只蚍蜉。 瞧见毒虫被轻易杀死,虎妖心中微定。 可不等它安心下来,四周的蚍蜉继续汹涌爬出、飞起。 转眼间,五万只成熟的南柯蚍蜉弥漫方圆十几丈,密密麻麻的,将虎妖上下四方都包围住。 如同一只覆盖下的大碗,将它死死的罩在里面。 而同样被包围起来两个白骨观道徒,也是心神震动,仰头死死的盯着四周虫群。 许道掩饰住自己的面目,以虫翼摩擦发声: “何方小儿,敢扰吾清静?” 一张由蚍蜉组成的人脸在虫群中挤出,阴森森的俯视着虎妖和白骨观道徒…… 第七十二章 白蛊道人(谢谢大家的支持!) 两人一妖看着将自己包围的虫群,顿觉四周尸气森森,一股阴冷的感觉将他们笼罩住。 夜叉门的虎妖跳动着,反应过来,它忌惮的在虫群中转圈,张口吐出:“敢问何方道友,可是要来坏我的好事?” 虎妖虽然被铺天盖地的蚍蜉虫群惊住,但也没有畏惧,反而张口喝问许道。 剩下的两个白骨观道徒瞧见虫群,他们在惊愕片刻后,目中都生出一股希望,连忙张口呼出: “敢问是舍诏部的前辈?我等是白骨观弟子,还请前辈出手相助!” “前辈救命!救命啊!” 两人的呼叫声引来虎妖的注意,他们顿时吓得又支起法术,生怕虎妖趁机将他们打杀掉。 而虎妖听见后,面上作出不屑,低呼到:“藏头露尾的,不愧是耍虫子的货色。” 许道听见底下虎妖和道徒的话,忽地心中微怔。 这是两人一妖应该是看见他的蚍蜉虫群后,下意识的就以为他是舍诏部族的人了。 许道思忖着,并没有去反驳对方的话,而是在心中暗道:“认错了也好,这样更能隐藏身份,或许也能方便行事。” 于是许道操控着虫群,令虫群蠕动变化着,制造出更加恐怖的声势。 虫子密集而成的人脸紧盯着虎妖,声色粗砺的说:“坏你好事,又如何?” 虎妖听见,猫脸当即大怒,它张口就吐出一道黑光,击向许道用虫子组成的人脸。 虎妖咆哮:“本道今日就教教你如何做人!” 轰!蚍蜉组成的人脸被击碎,但虫群再度翻滚,瞬间又长出新的人脸,阴恻恻的盯着虎妖。 见对方一言不合就出手,许道也出声:“聒噪。畜生死来!” 一声令下,一只由虫子组成的巨大手掌伸出,狠狠的抽向虎妖。 “尔敢!”虎妖更加大怒,它身上涌出一股银光,使得通体如琉璃一般,罩住全声。 虎妖并张口复吐出黑光,使之周身环绕,和护卫在身旁的鬼仆一起打杀蚍蜉。 其还左右跳动,令现场刮起了一阵狂风。 霎时间,鬼哭虎啸,其声势骇人,想要以此扰乱整个蚍蜉群。 而一旁的两个道徒瞧见,心中又惊恐起来,连忙支起法术,唯恐自己被牵连到。 许道瞧见虎妖打出法术,观察着对方的修为,发现虎妖的法力灵光还不到两丈,其道行远不足二十年。 瞬间,他心底里有了把握。 许道不再试探,而是直接下达命令,让五万蚍蜉一起扑上,将虎妖淹没住。 嗡嗡嗡!虎妖骤然滚落在虫群中。 其眼耳口鼻、四肢下体,无一处不被蚁军攀附住,整个虎身都仿佛是由蚍蜉组成。 但这些蚍蜉是想要食它肉,饮它血的毒虫,若非虎妖有法术护体,其当场就会暴毙。 可即便如此,南柯蚍蜉善于食灵,虎妖护体灵光在万余蚍蜉的啃食、冲撞之下,几息间就岌岌可危。 “这是何虫!”虎妖心惊,它连忙运作灵光,虎躯一震,震死身上一片虫子。 可是在下一刻,蚍蜉们又密集的攀附在它的身上,疯狂朝其体内钻去。 虎妖这时顿觉遍体发凉,它暗道不好,嘶吼一声:“阁下既然愿意为两个白骨观的家伙出头,饶他俩就是!” 见势不对,虎妖想要逃之夭夭。 它身上冒出了一蓬黑烟,裹住全身上下,虎步带风的,随意选了一个方向就闷头奔去。 旁边的白骨观的道徒听见,顿时心中大喜。 可是许道却没有允许,现场响起冷哼声: “孽畜休走!” 许道当即掐动法术,一招气劲打出,拖出虎妖的身子,并又挥手释放出牛毛一般的真气尖刺。 滋滋滋!五毒戮妖术的劲道非凡,还带着尸毒蚁毒,瞬间就腐蚀刺破虎妖的护体灵光,打出了口子。 而四周的蚍蜉们则是趁机钻入虎妖的体内,爬在它的肉身之上。 “啊!吼!”虎妖痛呼,口中发出咆哮。 其惊慌叫出:“道友住手!留我阴兽一命!” 可许道丝毫不理会,虫群中只是响起闷声:“聒噪!” 千余蚍蜉拼死,疯狂钻入了虎妖的体内,大肆啃食其虎妖的血肉。 咔咔咔! 现场除了蚍蜉飞舞的声音之外,一时间只剩下白蚁切割血肉的声音。 十来息后,突有一声音尖叫到:“玩虫子的!我与你势不两立!” 一道阴神从虎妖体内跳出,不等许道看清,其眨眼间就消失不见了。 此是身外化身将死,藏在虎妖体内的道人阴神不得不遁走,返回其自家的肉身中活命。 见此一幕,许道丝毫没有将对方的话放在心上,不以为意。 对方的阴兽都被他杀了,若是对方还敢再来,一并将其肉身也打杀掉便是。 反倒是白骨观的两个道徒瞧见仇人没有死透,心神一时因此不宁。 但他们也机警,见局势已定,当即就大呼起来: “多谢前辈!多谢前辈!”“前辈神威!多谢出手!” 两人朝着许道拱手作揖,身上汗津津的,脸色依旧煞白,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 许道没有立刻打量两人,他注视着被蚍蜉包裹的虎妖尸首,等待几息后,忽地挥挥手。 嗡!一大捧蚍蜉飞离,地上顿时仅剩下一堆白骨。 而虎妖身上的血肉、内脏,已经全都变作了蚍蜉口中的血食。 此一番争斗,损失的蚍蜉数目接近一万,比起之前打杀尸气熊罴,要多上两倍。 但如此情况令许道不惊反喜。 道徒操控的阴兽和普通妖物可不同,其会法术,知进退,有计谋,难以被斩杀。 而许道能以三倍于熊罴的损失,强力斩杀掉同境界的道徒阴兽,已经是大赚! 如今先后经过妖鬼和道徒阴兽的检验,南柯蚍蜉的威力彻底得到了证明。 这令许道的内心欢喜不已,并且除此之外,他还有另外一收获。 一胶状事物没有被蚍蜉们吞食掉,而是从妖虎体内挖出,衔到了虫群中。 此即灵性太岁中的一种,阴髓肉芽,能用来滋长道徒的阴神。 其一尺来长,炼化完毕后至少能提升许道一年的道行,甚是宝贵。 得到此物,许道心中暗想到:“不愧是黑山灵地,这种稀罕东西也能轻易得到。” 正当他在欢喜时,旁边的两个白骨观道徒却是惴惴不安起来。 他们不住的盯着尚在被蚍蜉啃食的虎妖白骨,想象着要是自己落入虫群中,又该会是怎样的一副状况。 两人虽然还镇定的弓腰作揖着,可双腿却是忍不住的打起了摆子。 许道回过神,将注意力放在两人身上。 突地,虫群蠕动起来,令白骨观的两个道徒瞬间心惊。 在他们紧张的注视中,一股怪虫自虫群中挤出,化作了人脸,居然有礼有节的说: “某家白蛊,见过二位。” 第七十三章 白骨观营地(4k) 许道有礼有节的模样,令两个道徒的内心稍微安定。 但对方也不敢拿大,纷纷把腰部折的更低,口中分别说:“在下白骨观段远,见过前辈!” “小女子高凝,见过前辈!” 两人纷纷报上姓名,口中并不住的说起感激之言。 “此次要不是前辈,在下二人当真不知该如何是好,多半就要折在那凶人的手中了。”短须的段远道徒一脸后怕。 他身旁的女道徒高凝,同样的惊魂未定:“多谢白蛊前辈出手救命之恩,高凝没齿难忘!” 听着两人的感激之语,许道操控着虫群,令蚍蜉发出声音,闷声到: “无须废话!你二人究竟为何至此?” 段远和高凝两人听见,忽地想起许道现身时所喊出的话语,顿时以为许道是在附近的地方修行,因为被他们的打斗所惊动,这才现的身。 两人不敢隐瞒,连忙你一言我一语的,将刚才发生的事情说了出来。 过程没什么奇特的,自然是他们结伴在黑山中寻找灵物,等他们采得一味叫阴髓肉芽的灵药时,那夜叉门的道徒忽然出现。 对方驾驭着虎妖,直接强抢了三人的灵药。 而夺得灵药之后,夜叉门的道徒还不满足,又惦记上三人的魂魄,想要将三人炼制成鬼仆。 三人敌不过对方,拼死逃窜,这才来到了此地,并惊动许道。 许道默默的听对方说完,中间没有发一言。 至于两个道徒所说的是真是假,他并不在意,也没有丝毫的兴趣去理会。 倒是对方能主动的透露出阴髓肉芽一物,令许道对两人的印象稍微好了一些。 “不错。”虫群中响起闷声,许道挥动虫群,令蚍蜉散开,解除了对两人的包围。 见此一幕,段远和高凝纷纷松了一口气。他们对视一眼,发现对方目中都有着死里逃生的神色。 话说在两人的眼里,许道虽然是舍诏部族的修士,舍诏部族和白骨观修好,且许道还斩杀了虎妖,救他们一命。 但两人也不敢保证许道究竟是何心思,会不会也愠怒着将他们一并打杀掉。 眼下见许道能安静的听他们讲话,并主动散开了蛊虫,应该就是在表露善意。 他们的心神因此彻底放松,都暗暗呼出一口气。 不过两人也不敢再有丝毫的怠慢,依旧恭敬的站着,并低声说: “叨扰前辈实非我二人所愿,还望前辈能够宽恕。” 寒暄片刻。 许道也没有忘了自己找上两人的目的,他直接问到: “正好!你二人和白骨观的其他道徒有所联系,一并说说白骨观的动静?” 段远和高凝听见,虽然不懂许道是何意图,但也不敢有所隐瞒,或者说压根就没想着去隐瞒。 他们一五一十的将白骨观的动静说了个清楚,并又在许道提问之下,将各自十天遭遇的事情也简单说了下。 听完两人对方的叙述,许道顿时对黑山中的情况有了个大概的了解。 果如他所预料的,刚开始的一段时间,黑山中混乱无比,不时便有修为高深的道徒猎杀他人。 这两人都分别亲眼见过三四个道徒身死。 而且他们都只是炼气前期的修为,最开始在黑山中东躲西藏的,也有数次差点死在黑山中。 直到两人靠着令牌,互相联系上,这才组成了小队,并融入白骨观的大队人马中。 但即便如此,几次离开营地采药之后,原本五人的小队如今就只剩下他们三个……准确的说,现在是他们两个。 细细听着对方透露的消息,许道心中微惊。 按对方所说的,仅仅十天的功夫,白骨观明确折损的道徒就超过了一百之数。 其中折损在妖鬼手中的占三分之一,被其他道徒猎杀的占三分之一,主动与其他势力争斗身亡的又占三分之一。 当然,这些死掉的道徒绝大多数都是底层,是炼气前期的道徒,而中后期的道徒反而折损不多。 并且白骨观还有不少的道徒依旧暗藏在黑山中,没有选择和大部队汇合。 在许道判断两人时,段远和高凝两人也在心中猜想,判断许道多半就是暗藏至今的舍诏道徒。不过他们并不敢反过来询问许道。 等许道听完消息,陷入思索中。 段远忽地小心翼翼,试探说:“白蛊前辈,要不与我二人往白骨观的营地中走上一遭?” 此人说话远比高凝道徒有条理性,刚才就是他主要在说。 一听此言,许道心中微动,将蚍蜉凝聚的面孔对准此人。 段远看着面前蠕动的虫脸,顿觉头皮发麻。 他忙叫到:“前辈不要误会!我是担心我们两人知道的消息太少,可能还有错误的,担心误导了前辈。而营地中人多,前辈可以问问其他人,更清楚的了解一番。” “并且就在三日前,道观恰好和贵部族联手,击退过夜叉门的贼子。虽然听说两天前,舍诏的人就都走了,但也难保不会还有人在营地中逗留……” 一番话说下来,段远唯恐许道会怀疑他的目的,说话的中途都没敢换几次气。 旁边的高凝听见,也连忙点头称是,说:“营地距离此处百里,前辈一去便知!” 许道听见,并没有担心两人会坑他,反而略微惊喜。 因为不等他主动提起,对方就已经主动的邀请他前往营地,省得他要多费口舌,掩饰身份。 至于前往对方所说的地方,如果两人是暗藏祸心,他随手打杀便是。 即便真的可能有所不测,许道到时候也能立刻抛弃掉阴蛊,一念之间返回肉身活命, 不过他还是故作思忖,沉吟后喝到:“你们刚刚不是才说,不少道徒已经离开营地了么?” 段远当即解释:“前辈所言正是。但离开营地的都是修为高深的道徒,其意在是进入黑山的深处,夺取珍贵灵物,或是升仙果!” “可像我们这般炼气前期的弟子,不仅畏惧深处的妖鬼,也担心被旁人打杀,因此大多在营地中逗留着,勉强能在附近搜寻灵药罢了。” 此人还言语苦涩的说:“但即便如此,附近的危险也是不少……” 一番回话,许道又想问问两人是否知道尤冰此人,但略微一琢磨,还是按捺了这个想法。 只是喝到:“也可。某家便去你白骨观的地盘凑凑热闹,带路!” 段远和高凝两人听见,当即大喜,口中纷纷呼到:“还请前辈随我来。” 两人之所以喜悦,是因为他们口上说着此地距离白骨观的营地不远,但其实际上也有一百余里的距离,一路上妖鬼不少。 如今两人不仅法力耗尽,符钱、符咒匮乏,另一同伴也死亡,若是再遇到厉害点的妖物,一不小心就会把小命送掉。 并且那夜叉门的道徒只是阴兽死亡,对方虽然对付不了许道,但难保不会再想办法前来取他们两人的性命。 有许道同行,他们一路上的安全性便得到了保证。 商量完毕,由白骨观的两个道徒在前方领路,许道则是操控着虫群,化作云雾翻滚在他们的身后。 并有不少蚍蜉被许道提前派出,替他警惕、侦查着四方。 若说许道洞府的所在之地是黑山的外围,那白骨观的营地就是处在黑山深处和外围的交界处,其附近已有不少强大的妖物,或是凶悍的道徒出没。 因此许道最好还是谨慎些,省得平白无故折损了蛊虫。 不多时,两人及一片虫离开。 沙地上顿时只剩下一具道徒的尸骨,并且在半刻钟不到的时间里,此尸骨就消失的一干二净,连骨头都无。 ……………………………… 一路上,段远和高凝两人努力的想要和许道搭话,但许道都是有一搭没一搭的回应着,他主要是在研究阴髓肉芽。 此物虽然可以晒干、烘干后焚烧使用,但最好还是炼制成丹药,制成养魂的灵丹。 一旦炼成灵丹,其药效不仅将得到最大程度的利用,还会拥有修复神魂的功效。若是道人的阴神受损,服用此类灵丹后有快速修复的可能。 因此许道犹豫了一下,没有派遣小股蚍蜉将此物送回他的洞府中,而是一并裹挟着,准备带到白骨观的营地里,看看能否让人炼成丹药。 同行的段远和高凝两人瞥见,都认出了蚍蜉群中的阴髓肉芽,但都是默契的视作不见,连看也不看。 突地,走在前方的女道徒高凝,惊喜的叫到:“前辈!营地要到了!” 许道闻言,当即往前方望去。 一座被薄雾笼罩的小山头出现在他眼中,其景和白骨山的景色有些相似,多半就是白骨观的营地,被布置相应的阵法。 果不其然,等三人来到山头前时,一道环山而筑的石墙便挡住他们的脚步。 山头上的雾气以石墙为界限,仅仅翻滚弥漫在石墙内里,好似一个大罩子一般罩住山上。 可能是许道携带而来的虫群太过怪异,不等段远高凝两人搭话,石墙中便传来厉喝声:“何方妖物,敢来此地撒野!” 许道听见声音,及时的将虫群摆住,发出闷声:“某家白蛊,来此叨扰歇息一番。” 这时段远也及时叫出声:“贫道段远,与同门高凝,舍诏部的白蛊前辈,返回营歇息而已,无须惊慌。” 听见段远的叫喊,石墙内的雾气这才走出一人,对方望了眼在山下翻滚的蚍蜉群,复问到:“可有身份凭证、出营已有几时?” 段远和高凝听见,依言掏出证明身份的牌子,同时回答着对方口中的话。 许道旁观着此一幕,在心中暗想到:“看来白骨观的营地并不安全,连进个门都还要被人盘问。” 此地已经有了阵法庇护,却还如凡间的军伍一般扎营、设岗,应是为了对付营地之外的危险。 而这里尚不是黑山的深处,营地中也有不少道徒坐镇,妖鬼是构不成隐患的,防备的多半就是如夜叉门一类的敌人道徒。 门内的道徒在盘问完段远、高凝两人后,确认没有什么问题,却又盯着着附身在蚍蜉体内的许道,陷入迟疑之中。 “大哥为何还不开门?”高凝发问。 守门道徒也问到:“舍诏的修士不是都已经前往黑山深处,你二人为何又带回来一个?” 见对方不开门,段远和高凝连忙向许道告罪一声,立刻同对方解释起来。 可是说完之后,守门道徒却是摇摇头,呼到:“你二人好生马虎,营中是何状况你们又不是不知,若是放了歹人进来,我等安危又如何是好。” 原来在不少道徒前往黑山深处之后,白骨山营地空虚,因此防范的更加严密了。 段远和高凝一时语塞时。 这时许道落在一旁,忽地幽幽出声:“你二人可是在耍某家?” 他们回头一望,看见了不断翻滚的虫群,瞬间想起许道的手段,其心中一凛,纷纷呼到:“快快开门!” 几番鼓噪之下,应是有人去通报营地中的其他道徒了。 不多时,忽有吼声传来:“聒噪!营前喧哗作甚!” 此吼声如象,令营门前的段远、高凝为之惊住,头脑都发晕。 就连许道听见这吼声,也是微惊。不过他不是摄于对方的声势,而是感觉有点耳熟。 下一息,有身影从雾气从走出,其身穿黄色道袍,面庞方正,年岁四十上下,身上的气机浑厚,灵光微现,高达两丈余。 此人的面孔也脸熟,赫然是许道在符院中见过的沈木道徒。 许道记起两人之间的龌龊,暗道:“怎的是此人出来?” 可下一刻,沈木道徒望着他,忽地面露笑容,拱手作揖说:“门下弟子唐突了,还望见谅。” 沈木一脸含笑的,当即挥手让看门的道徒开启石门,并亲自站在门口邀请许道入内。 许道瞧见眼前这幕,心中一时古怪。 要知道当日在符院中,此人待他可不是如此,而是颇为颐指气使。 不过立刻,沈木的下一句话令许道恍然。 对方呵斥着身旁的道徒:“舍诏部的道友前来,为何不及时通报!” 见此一幕,许道心中顿笑。 他差点忘了,自己是以舍诏部族的修士身份来此。 第七十四章 尤冰道徒 “见过道友。” 许道操控蚍蜉,发出闷声,并在虫群中显露出一张人脸,冲着沈木点了点头。 沈木站在白骨观营地门口,他看着眼前声势赫赫的蚍蜉虫群,目中露出惊奇之色。 对方瞥着许道,在心中暗道:“此人的蛊虫和举止,似乎与舍诏部族的道士有些相似,难不成还是舍诏的一个重要人物?” 沈木这是想起了当初进入黑山时,舍诏道士以蛊虫拖曳舟楫的画面。他嘀咕着,脸上的笑容却是更盛几分,连忙招呼许道进入营地中。 见对方如此热情对待,许道心底里也暗笑,但他好歹绷住了神色,只是回到:“多谢沈木道友。” 一旁的段远和高凝看见,心中顿时都松了一口气。两人连忙又朝着沈木打了个稽首,口呼:“见过沈木道徒。” 稍加寒暄后,一伙人跨过石墙,步入白骨观的营地。 营地是一座小山头,许道驾驭着虫群入内,依旧感觉内里宽阔无比,同时灵气的浓度隐隐比外界高了几分,应是营地四周阵法截留的缘故。 在山头的半山腰处,他还看见有几顶宽大的营帐,以及若干散布在四周的小帐篷,各自都占据着山头地势极好的地方。 不过营中的人稀少,零星只有十来人走动罢了。 许道一边打量着白骨观营地的模样,一边暗中派遣蚍蜉,将其散播在营地中,以防止营中有陷阱。 沈木也对许道说:“白蛊道友来晚一步,几日前贵部的道友和本观一起讨伐夜叉门,战果累累……后又乘胜追击,一同追向了黑山的深处。” “现在营地中的舍诏人员都已经离开,无一人存在,不然道友可以和贵部的人好好聚一聚。” 说着话,沈木脸上还露出为许道可惜的神色。 但许道听着对方所说,心中却是一安。 他本就是假冒身份而来,甚至连名号也是随意取的,既然白骨观的营地中不存在舍诏的修士,自然也就减少了他暴露的可能。 话说他虽然没有要想着图谋不轨,但在这黑山里面,还是留着一手,隐藏一下身份比较好。 且不知道为什么,沈木如此热情的态度,也令许道疑心对方暗藏祸心。 不过对方既然如此奉承于他,许道也就毫不客气的受着。 在许道的要求下,沈木亲自带着他在营地中转悠了一番。 这让许道发现营地是按着观中五院的格局布置的,并且营地中人员稀少,可能仅有几十。 同时往来道徒的修为,个个也都是如高凝、段远一般,属于炼气前期,其中连炼有身外化身的都少,都是用肉身行走在外。 这让驾驭蛊虫而来的许道,显得颇为出奇。 再一想到白骨观的主力都已经出走,许道顿时在心中判断:“现在营中剩下的,一个都是些老弱病残,难怪对待外人如此的谨慎。” 一路上除了沈木之外,许道只遇见两个其他的中期道徒,并且对方各自有事情在做,不似沈木一般管理着营中杂事,都只是和许道匆匆见过一面后,打个招呼便离去。 许道还暗自留意着过往道徒的面孔,想着看能否找到熟悉的人。结果当真发现了好几个,其中就包括符院中的王、刘两人。 但却始终没有寻到他最见着的。 也不好直接询问沈木,许道想着既然已经来到白骨观的营地,若是尤冰在此,自然就能见到。 于是他暂时放下这个想法,想问问阳性灵物的事情,“贵观可有交易的场所?” 沈木听见,说:“几日前营中人员众多时,特意开过集市,供大家互通有无。但现在人员稀少,人手都忙不过来,就没有再开。” 沈木沉吟一下,复说:“现在大家都是私下交换一二,道友若是有需要的东西,可直接告诉我,贫道让人去打听打听。” 听见沈木的话,许道几乎立刻就想应下,让对方来寻找阳性灵物。 但是话刚到嘴边,他又将之咽回了心中。 眼下他的身份还是舍诏部的修士,沈木对他不了解。 但若是他的身份暴露,沈木知晓他在寻找阳性灵物,稍加判断后,此人就可能猜测出他是刚突破至炼气中期不久。 毕竟两人曾在符院中发生过争执,对方是知晓许道的修为,且还知道许道被罚守了风窟三年。 如此一来,许道的修为彻底就会暴露在此人面前。 其刚入炼气中期不久,魂魄纯阴,阴神还和炼气前期的道徒一般,畏惧雷火一类的法术,容易被克制住。 暗中一想,许道压下了念头,他转而说:“沈木道友客气了,既然如此,营中可还有擅长炼制丹药的人,某家有事相托。” 在蚍蜉虫群中,包围着阴髓肉芽的蚍蜉散开,显现在两人跟前。 注意到此物,沈木目中顿时微亮,显然也认出了这味灵药。 他笑说:“道友好运气,这等滋补魂魄的灵物也有。” 段远和高凝两人早已经退下,眼下只有沈木还带着人陪在许道身边,否则若是两人在地,心中定会郁闷。 “观中丹院的子弟尚在,也有手法精到,贫道这就带道友过去。” 话说完,沈木又伸手一邀,快步走在跟前,他领着许道往山头上一处十几丈大的营帐中走去。 等走到跟前,一掀开营帐,营中一股热气扑面而来,令藏在蚍蜉中的许道都感受到了一种炙热的大感觉。 偌大的营帐中,顶上开头,正有八方金属大鼎矗立在其中,按八卦五行的方位布置着,铜鼎有盖,旁边还叠叠苍白色的骨头,似乎是备好的柴火。 有七方铜鼎的表面都暗淡,灰扑扑的,并未启用。 而剩下一方则是底下火焰彤彤,正在以白骨为柴,噼里啪啦的燃烧着。 共有六个道人待在营帐中,或是捣药,或是打坐、或是看炉烧火……许道和沈木两人从外面走进,顿时引起营帐中道人的注意。 “白蛊道友,这里便是营中炼制丹药的地方。” 沈木说着,他打量营帐中的道人,指向盘坐在生火铜鼎跟前的一个道人,开口到:“此是罗艳道徒,浸淫炼丹术快十年,道友可找她炼制丹药。” 那道人正闭目盘坐着,似乎是在注意炉中的火候,她听见话声,当即睁眼望向两人。 等看见营帐中飞入一团怪虫,此人目光微滞,稍加反应后才回过神来。 不过其眉头还是皱起,眼中流露出嫌恶之色,可能是在厌恶蛇虫这等东西。 但当看见了沈木,她还是勉强点下头,然后才自顾自的转头回去,佯装看管鼎中炉火。 沈木踏步上前,介绍起许道:“罗艳道徒,这是初来营地的舍诏部白蛊道友,有丹药想请你炼制一番。” 女道徒的面色有些不耐烦,口中说:“贫道尚在炼制一味丹药,暂时腾不出手,沈木道徒还是让他另请高明罢。” 听见女道徒如此回话,沈木提醒到:“白蛊道友带来的是一味珍贵灵物。” 女道徒听见,这才把眼睛打开。她一瞥向蚍蜉托着的东西,顿时眉毛挑起,脱口到:“是灵性太岁!” “还是一尺七长宽的!” 此人显然是认出了许道手中的东西,她目中顿热,终于从地上站起,走到许道跟前更加仔细的端详灵物。 稍加判断,女道徒确认许道手中的灵物是阴髓肉芽。 她张口就说:“此物能炼制成养魂丹、升智丸两种丹药,后者药材难寻,前者的药材我有,索性就替道友炼制成前者。” 听见女道徒和沈木的对话,营帐中其他闲着的炼丹道徒纷纷抬起面孔,互相瞧了过来。 许道随意的扫视了这些人几眼,忽地“目光”微怔。 “既然如此,那便有劳罗艳道徒了。”沈木冲女道徒打了个稽首。 对方眼中带着惊喜,也说:“此物的炼制方法不难,一夜即可,明日再来取药。” 道徒替他人炼丹,往往会收取部分药材,或是炼制好的灵丹作为报酬。其最低也是三成,黑心者甚至还会谎称炼药失败,直接坑骗他人钱财。 而许道手中的阴髓肉芽能极大的增长道人修为,价值半千符钱,女道徒显然可以趁机赚上一笔。 她一伸手,便冲许道说:“这位道友,药材给我罢。” 可这时许道没有搭理她,忽问:“沈木道徒,帐中的几位道友可是都会炼丹?” 听见这话,沈木瞧了瞧其他的五个道徒,点头回答:“正是。” 沙沙!进入营帐中的小股蚍蜉翻滚,忽地四散开来,落到帐中一人的身前。 蚍蜉组成一道人影,朝对方作了一揖:“敢问这位道友,可否替某家炼制丹药?” 对方听见,眼中略微诧异。 此人亦是一女道徒,她盘坐在一尊未开火的铜鼎之下,正翻阅着一本丹书。 刚才在沈木和人谈话时,她只是抬头瞧了一眼,然后便低下头,继续阅读手中的丹书。 女冠身披黑袍,衣颈白皙,她望向许道附身的虫躯,面色不变,似乎天生就带着几丝冷意。 瞧其面孔,赫然就是许道曾经的室友,尤冰。 尤冰只是打量着许道手里的东西,并没有认出许道来。略加辨认,她便点头说:“可。此物能炼成养魂丸,费时三四时辰罢了,今夜可成。” 许道听见,口中称到:“善。”随即就将阴髓肉芽直接放在对方身前。 一旁的女道徒瞧见,尚且处于呆滞中,但等她反应过来,其薄削的嘴唇抿起,脸上露出愠怒。 啧似的轻笑一声,女道徒似乎阴阳怪气的说:“道友好眼力!竟找了个半吊子炼丹,也不怕药材糟蹋了。” 沈木见此,眼睛微眯着,不过并未出声,只是看着。 听见女道徒的话,蚍蜉群一阵蠕动,骤然摆动着,几丈距离瞬息而至,扑至对方跟前。 虫群中凝聚面孔,紧盯着对方:“桀桀!你在教某家做事?” 一股灵压从蚍蜉群中释放而出,半隐半显,绝非炼气前期所能有的,顿时压得女道徒脸色微白。 见许道的修为高过自己,女道徒顿知自己得罪不起,她连忙闭紧嘴巴,不敢再说一字。 只是她心中依旧恼怒,瞥了眼抢自己生意的尤冰,目中顿时流露出嫉妒之色。 这时沈木方才站出来打圆场,说:“道友可要再交代一下炼丹的事情?若是没有,现在就带道友去找个歇息落脚的地方。” 听见话声,许道收回对女道徒的压制,回答到:“可。” 他没有再飞到尤冰的跟前交待什么,只是隔着距离打了个稽首,复说:“有劳道友。” 而尤冰盘坐着,她瞧见场上的一幕,面上毫无变化,只是点了点头。 随后许道便同沈木一起,直接离开了丹院的营帐。 出帐子没几步,沈木就脸上带着笑意,说:“道友好眼力,适才的那女冠,姿色在丹院中也是小有名号的。” 此人顿了顿,似乎提醒说:“不过此女不好得,非是一灵药能亲近。” 沈木显然是以为许道瞧上了尤冰,特意在讨好尤冰。许道听见,随口问:“可有说法?” 沈木轻笑一下:“此女性情冷傲,不近人情,连朋友都少有。” “听说她在道童时期的风评颇差,因此等到成就道徒后,观中的不少人都想一亲芳泽,但后来才发现,风评之事纯粹谣言,或许还是此女的自污之举……” 最后沈木颇是慨叹说:“倒是听说可能有位炼气的道徒亲近过,但也不知此人究竟是谁,着实令人羡慕!” 听着沈木最后一句话,许道心中怪味。他又旁敲侧击的,顿时从对方口中得知一些有关尤冰的事情。 两人一边闲聊,一边走向山头。 沈木没有带着许道跑到搭有帐篷的地方,而是来到林间的一栋石屋处。 一入林中,许道就感应到此地灵气远比山腰、山下要充盈。 只听沈木指着石屋,道:“此地靠近灵脉,为山中的上等房屋,勉强道友在此地歇息罢。” 进入石屋一瞧,许道赫然发现石屋中居然还布置有阵法,灵气汇聚的更浓,已经和白骨山的上等静室一样。 来此白骨观营地,遇见沈木这厮,许道着实享受到了一把贵客的待遇。 和对方寒暄两句,他也就毫不客气的占下此屋。 第七十五章 营中叛徒 精心为许道安排好住处,沈木又从营地中招来了两个道徒,瞧模样都是听命于他的手下。 他对两人吩咐到:“你两一并在搬到这里,白蛊道友对营中不熟悉,随时听候白蛊道友的差遣。” “是,沈道徒!”对方两人一男一女,全都恭敬的朝着沈木拱手。 瞧见眼前场景,许道也不知对方是特意为他安排的手下,还是派过来监视他的,又或者两者都有。 但他也不甚在意,只是冲两个道徒说:“有劳二位。” 对方两人都低头回礼,口中忙说:“不敢、不敢。白蛊前辈有何吩咐直说便是。” 在两人过来的时候,他们就已经从营中的其他人,特别是段远、高凝两人口中,打听了有关“白蛊”的消息,都知道“白蛊”是个狠人,因此面上颇是恭敬。 沈木安排完此事,便笑着说:“哈哈哈!白蛊道人初来营中,想必一路上也是劳累了,既然如此,道友还是先在房中好生歇息一下。” “过不了多时,阴气上涨,正是黑山中妖鬼出没的时候,贫道还得去巡守值夜,便先离去了。” 许道化作虫身,作了一揖,回到:“今日有劳沈木道友。” “客气客气。” 不多时,沈木便大踏步往山下走去,消失在许道的视线中。 而另外两个留下的道徒也都纷纷朝着许道拱手,离开石屋,在附近十几丈开外的地方打坐盘膝起来。 此地灵气远比山下充盈,两人若是好生修行一番,也还能稍微得点好处。 许道站在安排的石屋跟前,静思一会儿,随即便散布蚍蜉,将石屋上下内里全都检查一番,甚至连土层也翻动了一遍。 好在并未发现什么不妥的地方,他因此就直接走进了石屋中,令蛊虫护卫四方,开始吞吐灵气,好生修行起来。 今日许道与那夜叉门的妖虎道徒做过一场,虽是碾压般的胜利,但也消耗了不少法力,他须得尽快恢复一下法力,以免待会儿遇见事情后,出现法力不济的情况。 约莫小半时辰后,许道突地感觉四周凉意渐起,阴气变得浓郁,同时屋外的天色也黑暗起来。 这黑山里面,虽然没有日月交替,但也有明暗变化,近似于昼夜。 白日时天色昏暗,和外界阴天傍晚的情形差不多,而黑夜则是彻底的伸手不见五指,阴气大盛,同时也是妖鬼出没的好时机。 许道透过石屋的窗户口,直接在屋内眺望山下,顿时见到白骨观营地中升起簇簇惨白的鬼火,飘到山脚的围堵的石墙上,绵延成带状,护住了整个营地。 同时也屡屡有人在山下显露法力、气机,用以威慑四周的妖鬼。 话说,许道在刚入黑山时,运气不错,他是落在了黑山的外围,并且立刻就扎下了洞府,隐藏住自己。 因此他没有在黑山中遭受到太多妖鬼的袭击,即便是有,也都被他轻易的解决。 但并非所有人都如许道一般幸运、谨慎,许多人进入黑山后,最难熬的不是其他道徒的猎杀,而是黑山中妖物的袭击。 特别是对于没有炼就身外化身的道徒而言,他们保命的手段少,肉身血气蓬勃,在妖鬼眼中就是大餐,一个不小心,随时有可能惨死在妖鬼的口中,沦为其腹中之物。 这也是各大势力会聚拢门下弟子的缘故,不然别说搜刮灵物、寻找升仙果了,除开厉害的道徒之外,其他人等都只是送给妖鬼的血肉美食。 而眼下的白骨观营地,就是在威慑、抵御即将来袭的妖物。 许道随意看了几眼,便收回心神,继续吞吐自己的灵气。 此地虽然相比于他的洞府,更靠近黑山的深处,但最多算是中部,妖鬼的数目、种类虽然多,但有阵法在,白骨观的道徒也无须恐慌,他不用太过在意。 随着阴气更盛,白骨观营地之外屡有怪异的声音响起。不过并无大碍,可见护山的阵法还是颇有用处的。 约莫二三时辰,许道调息完毕,将体内的法力恢复大半。 他以阴神之姿盘坐在石屋中,突地睁开双目,手上一掐,顿时有百十来只蚍蜉从石屋外面爬进,飞到他的跟前,不断盘旋飞舞,做出动作。 此是许道进入白骨观营地时,随机散播出去的蚍蜉,用意是探索整个营地,防止有危险出现。 而现在这些蚍蜉返回,却并没有给许道带回多少消息。 因为白骨观的营地虽大,人手吃紧,可个个要紧地方,如丹院用来炼丹的大帐,内外都设有预警的阵法,能够防止他人窥视。 蚍蜉虽然微小,但终归还是活物,并非死物,同时也不擅长隐藏气机,因此便无法进入这些地方探索。 了解到情况,许道心中暗想:“看来想要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窥视一下营地中的情况,还是得要我自己出马。” 许道亲自出马,他可以动用敛息玉钩,遮蔽住气机,掩饰阴神的波动和蚍蜉的妖气,甚至能蒙蔽一些低阶的阵法。 想到这里,他心中又一动: “正好一并去丹院中,打探打探尤冰的情况……也不知丹药炼制得如何?” 两年半没见,尤冰居然加入了丹院,瞧其模样,或许还学得了一手不错的炼丹技艺,这让许道略微诧异。 稍加准备,为了隐藏气息,许道只从四万蚍蜉群中挑选出二三十只蚍蜉,然后便由这些蚍蜉衔着敛息玉钩,如寻常蚂蚁一般朝外面爬去。 离开石屋时,许道记得周围还有两个道徒坐镇,他本来想直接绕开两人。 但心中忽动,转而暗暗的朝两人所在地摸索过去,准备顺路窥视一下对方的情况。 逡巡一番,看清石屋的情况,许道的心神忽地微紧。 因为附近原本应该有两个道徒坐镇,但他只看见了一人,另外一个并不在方圆几十丈之内。 这引起了许道的怀疑,毕竟两人是被沈木派过来的,而且在到达白骨观营地之后,沈木道徒对他的态度太过于友善了。 如果是其他人倒还罢,对方可能只会以为沈木有礼。 但许道不同,他和对方发生过龌龊,实在是担心对方的人品,唯恐有诈。 “得弄清楚。”许道心中暗想。 于是他竭力收敛着气息,大着胆子靠近到剩下的那个道徒身侧。 蚍蜉爬在地上,连窸窣的声音都没有发出。 留守的道徒是两人中的男道徒,对方兀自盘坐在一块青石上,双目微阖,像是修炼。 但许道靠近后发现,对方身上并没有灵气的波动,显然只是在闭目养神,或是在装模作样。 这令许道更加疑心。 暂时不知另外一个女道徒的去向,许道按捺着心思,令蚍蜉趴在此人身侧,耐心的等候起来。 小半时辰过去,林中光线稀少,阴气更盛。 突地,四周响起脚步声,立刻引起了许道的注意。 盘坐在一块石头上的男道徒也抬起眼帘,往向脚步声传来的方向,那里走出一道身影,正是之前那个女道徒。 对方直接来到男道徒的身侧,压低声音说:“对方可有动静?” 男道徒听见,当即摇头,并说:“那人一直待在石屋里面,偶有蛊虫进入其中,但并没有蛊虫飞出,颇是安分。” 他似乎在宽慰女道徒,说:“不用太过谨慎,就算他发现四周少了一人,也猜不出个什么东西,只会以为你暂时离开。” 听两人的对话内容,明显是在议论许道。 许道晃了晃蚍蜉的两根触角,立刻将周身气机压得更死,二三十只蚍蜉和敛息玉钩宛如融为一体,毫无气息波动,石块一般。 女道徒松了口气,她手上法诀一掐,施展出了一招隔音法术,将周身一丈笼罩住,能有效的防止他人窥视。 但两人不知的是,许道此时就藏匿在石块之下,恰好被包裹进法术里面。 女道徒开口:“不到一个时辰,护山的阵法就会乱掉,到时候会有妖鬼来袭,你我须得小心一些。” 男道徒话声微凝,说:“不是说只制造混乱,放入几只妖鬼么,为何还要牵动阵法?” 女道徒听见,反过来宽慰男道徒,说:“阵法罢了,得手之后沈师兄他们自然会安排好。如果阵法不乱,却有妖鬼进入营地,未免太过意外一些。” 听到这里,许道心中古怪,顿时感觉自己似乎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那男道徒细思一会儿,咬牙说:“罢了。事已至此,待会儿阵法一乱,妖物定会横行营中,你我切务小心!” “知道!”女道徒回答,她又压低声音道:“等会儿混乱一起,你我就带着那白蛊道人,往灵窖那里跑去。” “此是何意?” “不知。可能是想除掉此人,栽赃陷害,也可能是想拉拢此人……这白蛊道人来的真是巧妙。” 男道徒话声有些犹豫:“对方可是炼气中期的道徒,而且肉身还不在,也不知沈木师兄他们究竟准备如何安排……” 女道徒毫不在意的说:“在意这个作甚,像你刚才所说的,到时候阵法一乱,妖鬼横行,不知道要死伤多少人,你我担心自己便是。可不要好处还没有得到,性命就先丢了。” 二人又窸窸窣窣谈论了许久,让藏在一旁的许道听了个明白。 原来在白骨观的好手离去后,营地中人手匮乏,修为高深的只剩下三个中期道徒。 这三人负责维持秩序,看管阵法,以团结剩下的数十道徒,保存白骨观的人马。 但是这样一来,几人不入黑山深处,也就没有了发大财的机会。 于是沈木三人私下拉拢着道徒,准备制造妖鬼袭击的事件,混乱营地,然后侵吞营中的积攒下的丹药、符钱、灵物。 须知偌大一营地,早在建立之初就开始积攒符钱、符咒、丹药……十来天下来,为数众多。 现在虽然大部分已经被墨纹等头头带走,但遗留下的部分也是一笔巨款。 这要是落到沈木几人头上,足够他们今后二三十年,甚至是百年之用。 听得男女道徒议论,许道心中暗想:“或许沈木这厮之所以愿意留守营中,打定的主意便是此事。” 宁为鸡头,不做凤尾。 与其进入黑山深处打生打死,还不如就留在营地内,直接中饱私囊,侵吞道资,既方便轻松,也没有多大的风险。 甚至他们胆子再大一些,完全可以毁掉整个营地,将所有的财物瓜分干净。 唯一让许道疑惑的是:“莫非离开黑山时,观中道士不会对众人进行搜身?” 不过这一点不用他在意,他需要在意的是,沈木几人究竟准备如何对待他。 细细一思,许道心中冷笑着,杀意出现。 沈木这厮为了能够得到好处,都敢引妖物袭营,绝不会慷慨到用财物来拉拢许道。 多半是担心把许道挡在营外,等计划开始,许道会成为变数,甚至是趁机杀入营,抢夺他们的好处。 与其这样,他们还不如先迎许道入营,以礼相待,麻痹许道。 然后等许道放松下来,再坑杀,栽赃陷害给他。 如此一来,沈木几人既可以将突如其来的风险消弭掉,又多了一个背锅的人选,可以把阵法失效的原因怪罪在舍诏头上。 许道在心中暗想:“原以为沈木这厮只是内残外忍,却没想到还有如此心思。” 不过这厮却是挑错了暗害的人选。 许道静静听着男女道徒的对话,等到对方议论完毕,撤掉了法术,两人先后打坐时,他便控制蚍蜉从青石底下钻出,往石屋爬回去。 一回到石屋,许道将阴神现出,他踱步思索了一下,心思顿定。 许道即刻盘坐下,也开始吐纳养气。既然待会儿有事情要发生,他自然得将状态调整到最好,以应对变故。 吐纳中,许道又睁开了眼睛。 他从屋外摄入一片枯叶,用真气在上面刺出一列小字,随即就扔在地上,由一队蚍蜉衔起。 小股蚍蜉爬出了石屋,径直往丹院的方向爬去。 …… 半个时辰后,石屋外忽地传来话声:“白蛊前辈可在?” 话声正是那屋外两人中的女道徒。 第七十六章 灵窖符钱 许道待在石屋中,听见屋外的人声,他缓缓收工,阴神澄澈无比,灵光闪闪的,显然已经将法力完全恢复,状态也调整到了最好。 同时屋内的四万只蚍蜉也得到了休养,消化完血肉、灵气,一只只杀气腾腾的,只等着再痛饱一餐。 许道心中闪过一些计较,然后方才出声到:“某家在,何事?” 屋外当即响起那女子的慌声:“白蛊前辈,营地骤乱,人手缺少,我等不得不请前辈出手相助啊!” 许道见对方口中所说,果如他先前偷听到的,顿时心中冷笑,然后身子一闪,附身在蚍蜉体内,卷着虫群钻出了石屋。 许道化身虫躯,气质诡异,现身在两人跟前。 他先是升上半空,装模作样的眺望着,果真发现白骨观营地中火光大作,同时还有兽吼、尖叫声响起。 原本勾连呈线的石墙上,不少位置的白焰熄灭,阵法出现了破绽,阻拦不了妖鬼,骤然让妖鬼袭击进了营地中。 整个白骨观大营都被惊醒,只是现在声色稍弱,尚未发展到无法挽回的地步。但随着妖鬼的来袭,道徒的死亡,营中血气弥漫,只会将更多、更强的妖鬼吸引过来。 甚至一不小心,若是从黑山深处吸引来更强大的,甚至是炼气后期妖物,只怕除了几个炼气中期的道徒之外,其余人都难逃一劫。 许道将营地局势皆数收入眼中,然后才打量向的两个道徒。 这一男一女脸色发白,目中带着焦躁和惊慌,明显也不是假装出来的,同样在忧心两人自己的性命安危。 “桀桀!”许道化身白蛊道人,口中发出桀笑,说:“妖鬼袭营,不知要死多少人。何事需要某家相助?” 那男道徒连忙踏步走出,语气急促的说:“刚得沈师兄的传令,此番营地阵法失效,灵气中断,我等需赶快去灵窖中取得符钱,修补阵法!” 许道不动声色的问:“沈木道友何在?” 男道徒拱手回答:“沈师兄等人正在阵法边界除妖,妖势汹汹,一旦我等取得符钱,师兄将与我等在符院大帐处汇合!” 白骨观营地阵法的核心就是符院大帐,这点许道在偷听两人对话时就已得知。 女道徒似乎心急,出声催促说:“前辈,我们距离灵窖最近,那里的师兄弟惨遭妖鬼杀害,无有回应,我们得赶快呀!” 也不知两人是不是有表演的天赋,无论是表情动作,还是声音呼吸,全都表现的心急如焚。 许道做出略加犹豫的动作后,一挥手,当即出声:“可!快快带路。” “多谢白蛊前辈!”“前辈大善!” 男女道徒面上都大喜,两人连忙指着东南方向,领路而去,许道则是驾驭蚍蜉,腾飞在他们身后。 半刻钟不到,众人便进入林中,身前出现采矿场一般的景象,并有一隧洞口似的窑洞出现在他们眼中。 地上横尸数具,血流一地,个个都是身穿白骨观道袍的弟子。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妖鬼的血迹,但并无尸体。 灵窖者,寻龙点穴,掘地取土,于灵脉中构筑窑洞,用于存放炼制好的新钱,使之积蓄灵气,养生钱为熟钱。 许道此前并没有接触过灵窖,但符院中每每炼制出新的符钱,都会挑选道徒搬运生钱入灵窖,同时还会开窑取出养好的熟钱。 他在符院中做工时,经常听人议论此事,也就立刻认出了这里。 身旁的男女道徒看见眼前一幕,面色陡变,说: “此地是营中储藏符钱的地方,灵气浓郁,极易吸引妖鬼前来!” 男道徒咬牙说:“不管了!我们快快进入灵窖中,先取了符钱送到山下。” 许道听见两人的对话,也出声附和:“可!” 话说完,男女道徒当即大踏步的往灵窖中冲去,片刻迟疑也无。许道瞧着他们的动作,却是心中轻笑起来。 此地是灵窖不假,地上的尸首也不假,可两人在见到现场之后,未免太过于勇敢了。 他们半点迟疑都无,立刻就冲向了灵窖,丝毫不担心附近还有妖鬼存在。 除非……现场几个死掉的道徒,并不是被妖鬼所杀。 许道偷瞥着地上尸首,顿时发现地上尸体都完整,压根不像是妖鬼所致。 等到走入窑洞中,男女道徒终于反应过来,他们惊慌的做出动作,掏出符咒、打出护体法术,小步小步的走在隧洞中,如临大敌。 瞧着两人模样,许道忽地出声:“内里并无妖物,大胆前进便是。” 男女道徒听见许道的话声,目中微怔,有些惊疑。 “桀桀!”许道作出笑容,伸手一招。 一股蚍蜉突地出现在两人跟前,是从隧洞深处飞回的,其绕着男女道徒盘旋一圈,然后便融入大股虫群之中。 早在瞧见灵窖的第一眼,许道就暗中散播出蚍蜉,令其侦查四周,并钻入窑洞内探看。 若非察觉到灵窖中当真无人,也没有埋伏,他才不会直接踏入此地。 男女道徒看见从隧洞深处飞回的蚍蜉,面面相觑,半晌才反应过来。 他们压着语气,纷纷说:“道长好手段!” “可能是妖鬼被守窖的道徒驱走了!” 两人顿觉虚惊一场,也来不及想太多,继续硬着头皮往内里奔去。 复行数十步,又有两具道徒尸体出现,其惨死于隧洞的两侧,似乎是看管灵窖大门的弟子。 一扇青石削成的石门堵在了他们身前,其上烙印着种种符文,布设着阵法。 许道并未擅自推开或是击打阵法石门,而是等着旁边的两人说话。 “沈师兄已经传我秘令,我这就开启灵窖!” 女道徒当即站出,她一边说着,一边掐动法诀,手上灵光闪烁,当即就往灵窖石门上打去。 轰!石门当即震动,门上符文扭曲,立刻朝内里开启了 石门一开,一股浓郁的灵气扑面而来,令许道的精神都为之一振。这灵气的浓郁程度,比他在白毛风窟中见过的还要高! 脚步响动,男女道徒立刻走入灵窖中,许道心中略思,也驾驭蛊虫钻了进去。 进入灵窖后,许道发现窖中也布置着阵法,并且和石门上的不同,更像是聚灵类的法阵。 不过细细一瞧,他又发现了不同。 窖内阵法汲取灵气的力度太过强横,每时每刻都有大量的灵气从地脉中被抽出,源源不断,远远超出灵脉可以供给的。 如此的力度,估计要不了多久,此条灵脉就会被榨干,再也无法汇聚灵气。 “竭泽而渔,难怪这里灵气浓度如此之高。”许道心中暗想,但他也没怎么在意。 这里是黑山,不是白骨山,道徒们压根不会考虑细水长流的做法,自然是雁过拔毛,先榨干再说。 咔咔!几声轻响,灵窖中的数口木箱顿时被开启。 一枚枚红艳艳、灵光闪闪的钱币,忽地出现在三人眼前…… 第七十七章 袖中囊袋 许道瞧着木箱中的符钱,再扫视灵窖中,发现窖中赫然有近百口木箱。 此种木箱他见过,大小、格式和符院中的储钱的箱子相似,一箱可装符钱千枚。 想到这点,许道心神跳动。 千枚一箱,百口箱子,也就是说,此地最多可藏符钱十万枚! 咔咔咔!声声响动,许道立刻操控蚍蜉,将现场所有的箱子都打开了。 但是箱子一开,他的心神微滞,心中欲念顿熄。 只见百口木箱中,除开两个道徒打开的两口,其余箱子内里全都是空荡荡的,别说灵气满满的熟钱了,连灵气不足的生钱都没有! 两个道徒察觉到许道的动作,他们对视一眼,眼中都带着异色。 男道徒主动开口,冲身旁的女道徒说:“灵窖中的符钱就剩下这两箱,其余的都被头头们带走。我提一箱,你提一箱,!速速下山!” “甚好!”女道徒听见,连忙点头回应,她也没有施展法术,直接用手搬动起木箱子。 两箱符钱,总数不过两千枚,并且都是最低一等的赤铜符钱,并无更高级别的白银符钱、黄金符钱。 许道扫视着灵窖中的男女道徒,心中思忖起来:“两千枚符钱,就值得沈木这厮做出如此大的动静?” 许道此前拿出阴髓肉芽时,此物可增长道人一年的修为,价值半千,也就是五百枚符钱。 对于此物,沈木那厮并未流露出明显的觊觎之色。 并且中期道徒的月钱有三十枚,一年三百六十钱,两千符钱也不过沈木这厮五六年的俸禄而已。 其数目虽然不低,但远远谈不上巨款,不值得沈木冒如此大的风险。 并且对方还有同伙,需要分润给他人。 许道心中跳出想法:“莫非灵窖中的财物已经被搬走了?” 此地的道徒多半是被沈木所杀,若是对方提前把符钱取走,也是有可能的。 但这样一来,沈木何必要先引诱许道来灵窖中走上一遭,然后再引至符院的大帐……而不是在灵窖中直接坑杀许道? 许道心中细细思索着,旁边的男女道徒忽地出声,催促到:“白蛊前辈,我们赶紧走罢!” “阵法须得赶紧修复起来。” 听见两人的话声,许道顿时从思忖中回过神来。 他望着眼前的两人,心神微怔,忽地轻轻笑起来。 许道之所以愿意主动跟着两人来到这里,一是因为他初到白骨观营地,蚍蜉没能探清营内布置。 二是即便他自己寻得灵窖所在的方位,灵窖中也肯定会有阵法布置,用来防止他人的窥视和窃取。 结果当真不出许道所料,此地入口、内壁处的确都有阵法,非是他轻易就可以打破的。 但眼下阵法已破,灵窖洞开,许道何必再和两人虚与委蛇,甚至是继续被对方牵着走? 许道哂笑一声,他化作的人形虫躯蠕动,发出闷声:“不急不急,你二人可还有话,要仔细对某家说?” 见许道不动,反而说出莫名其妙的话来,男女道徒眼中均是微怔,他们俩的心头都弥漫起不对劲的感觉。 “莫非这厮瞧出了不妥,或者是见财起意?” 两人的目光交汇,并分别看向对方怀中的钱箱,眼里充满了惊疑。 灵窖一时安静下来,蛊虫组成的人形只是紧盯着对方,不发一语。 现场几乎落针可闻。 女道徒似乎想到了什么似的,她的小脸煞白,抱着木箱子的手臂微颤,有些惹人怀疑。 倒是旁边的男道徒依旧镇定着,此人在脑中琢磨: “按沈木道徒交代的,两千枚符钱不多也不少,刚刚好能够用来掩人耳目,并且不至于让人恶向胆边生……此人是何意,莫非是在诓我们?” 他暗自呼吸一口,作出懵懂色,疑惑的向许道发问: “白蛊前辈说甚?” 见两人没有第一时间吐出真相,许道也难得再和对方搭话。 该知道的内情,他都已经偷听的差不多,且眼下也不是可以拖延时机的时刻。 “善。” 蚍蜉飞舞,许道蛊虫化作的人形陡然溃散,其融入大股虫群中,并传出一道叹息似的闷声:“请就戮。” 一听见许道的话声,男道徒立刻就感觉头皮发麻,他的眼睛陡睁,提声就要轻喝。 但许道在才出声说“善”的那一刻,他就已经运转法力,将五毒戮妖术施展了出来。 嗡!一道乌光匹练被许道打出,瞬间激射向男道徒。 噗呲!一声脆响,仅仅一个刹那。 男道徒口中的文字还没有喊出,他的头颈就折断,脑袋掉下,尸首立刻两分。 等人头落地,砸出了一个血坑,现场才响起他的惨叫声:“啊!痛痛痛!” “痛煞我也!”一道虚影自人头中跳出,口中叫到:“好狠的法术!” 可不等男道徒的阴神再次尖叫,五毒戮妖术打出的乌光在半空一盘旋。 呜呜的,又立刻将其阴神绞杀成了碎片,腐蚀成一道青烟。 青烟飘散,许道突然之间出手,立刻将男道徒打死,并且是打得神形俱灭,半点生机也无。 出手的同时,他还四散蛊虫,一边将灵窖的出口封堵住,一边又是一道法术打出,朝女道徒扑去。 蛇形气劲呲溜缠上,一下子将女道徒的躯体缠住,束缚住其双臂,连手指也禁锢住。 使得女道徒的身子蜷曲反弓,胸脯突出,露出了傲人的身材。 砰!她怀中抱着的钱箱也因此掉落下,同身旁男道徒的人头同时砸在地上。 女道徒亲眼见着同伴身死,自己又骤然间被许道用法术束缚住,其小脸吓得煞白,娇躯不停发颤。 “饶命!前辈饶命!”她当即失声叫出。 许道停住动作,复问一句:“还有话要说?” 见许道没有立刻下手,女道徒心中一松,她脱口就喊:“前辈松开法术,我必知无不言……” 可这话一说出来,蚍蜉群中又响起了幽幽叹声。 听见叹声,女道徒心头咯噔一跳,生出慌意,她惊叫到:“前辈,我……” 可是她才吐出三个字,就又有乌光扑面而来,毫不留情的割了她的脑袋。 紧接着也是一道虚影从人头中跳出,其落在灵窖中,赫然是女道徒的阴神,她面目扭曲,疯狂的尖叫起来: “啊啊啊啊!” 同时此阴神不管不顾的朝着灵窖外逃去。 但灵窖早已经被许道用蚍蜉封锁,即便此人阴神的动作迅疾,依旧被挡在了灵窖中。 嗡嗡! 许道打出的乌光微顿,其轻轻一跳,立刻又落在女道徒的阴神上,顿时将其搅碎,腐蚀成了第二道青烟。 两道青烟飘过,灵窖中彻底的安静下来,仅剩许道一人活着。 南柯蚍蜉盘旋在对方的尸首上,这时方才传出许道的话声,叹息似的说: “要说话就要早点说。” 打杀掉两人,许道望着地上的两只钱箱,心中暗道:“两千钱也算是一笔收获了。” 他一边摄起钱箱,一边打落下一股蚍蜉,令蚍蜉帮其摸尸。 一些杂物顿时从男女道徒的身上被搜了出来,当许道不抱期望的检点财物时,突有一囊袋从女道徒的袖中掉出。 此物荷包大小,颜色灰扑扑,蚍蜉打不开…… 第七十八章 两万符钱 许道摄起囊袋,左右观摩,发现此物真的是和凡物一般,不过袋子口却是扎的非常紧实,即便是用上巨力也无法扯开。 “这是法器?”他心中跳出一个念头,转而将真气输入囊袋之中。 果如许道所料,真气一入袋子中,立刻就被吞噬了,原本灰扑扑的囊袋也变得灵光闪闪,好个神异模样。 发现袋子并未有异状出现,许道琢磨一下,又将一个念头探入袋子中。 立刻,袋子中的情形出现在他“眼里”,其空间之大,储物之多,绝非一小小荷包能够盛下。 见此一幕,许道心中惊喜到:“果真是法器,还是储物袋。” 仙家可以炼制法器,而法器非独为刀枪剑戟、斧钺钩叉等用于争斗杀伐的器物,亦有摇钱树、聚宝盆、储物袋这等辅助器物。 其中储物袋便是一种纳须弥于芥子,外表仅仅是方寸口袋,内里却有数尺、甚至数丈空间的袋状法器。 道人可以用此法器来盛放东西,随身携带大量的杂物、灵物。 当然,世间也并非只有储物袋才可以存放东西,不少法器都可,但储物袋此种法器专用于存放东西,其价格低廉,算是存储类法器中最低级的一种。 并且因炼制手法的不同,各储物袋的功效也可能不同,有的能存活物,叫豢兽袋;有的能存鬼物,叫养鬼袋;有的只能存灵物,叫储灵袋…… 还有的储物袋则是可以隐藏袋中的物品,其自身也是形如一普通的布袋,能被道人缝在袖口中掩人耳目。 除非有人主动向其中注入真气,否则其他人难以得知此物是法器。 譬如许道手中的这方储物袋。 他把玩着手中灰扑扑的袋子,将念头、真气收回,袋子的小口立刻扎紧,变成了灰扑扑的普通袋子。 等他再次注入灵气,储物袋则又打开,显露出内里半丈左右的立方空间。 许道拿着此物,心中一时喜悦。 眼前这方小袋子,可以算作是他的第一件法器了。 毕竟之前从喻阳炎手中得到的潜龙剑,先是剑身被煞气污秽了,后又被许道制成剑匣,只能充当底牌使用,至今还未拿出示人过。 而眼前的储物袋却不同,其品级不高,许道连炼制都不用炼制,随身佩戴就可以使用。 他持用此袋,今后在黑山中搜刮得到灵物,可以直接装在袋子中,随身携带着,甚是方便。 忽地,许道琢磨起之前想过的事情。 他在心中暗道:“此袋的外表如同凡物,可以压制内里灵物的气息,莫非沈木这厮就是想要用此物偷带符钱、灵材?” 许道猜想的正是。 此物乃是沈木特意请人炼制的一件法器,其前前后后搭进去了将近十年的俸禄,也就是近三千枚符钱,比灵窖中的两箱子符钱还要多。 而寻常的末等法器,也不过才千余符钱、甚至是数百符钱就可以采购一件,储物袋亦是如此。 沈木之所以会花费如此之多,其目的就是为了让自家的储物袋能够隐藏内里的灵物,形如凡物,不似法器。 这就能让他的袋子不被其他人察觉到,甚至瞒过阵法。 并且沈木也不是专门为了黑山之行准备的,而是为了就在白骨观中使用。 袋子一炼成,沈木每每帮符院搬运生钱时,他都会暗自携带一批生钱进入灵窖中,用以替换掉窖中的熟钱,进而中饱私囊,暗中偷盗符钱。 只是沈木请人炼制的储物袋终归是末等的、是方不入流的法器,这袋子虽然能够隐藏符钱灵物,但以符钱论,其内数目不可超过三百。 一旦袋中符钱超过三百,此袋在道人眼里尚且还是凡物,但却瞒不过白骨观灵窖中的阵法,一出灵窖大门就会被阵法检测到。 这也就导致沈木在炼成法器后的一年时间里,总共才偷盗符钱一千余数。 并且在第三次时,他所装的符钱过多,还差点引起看守道徒的注意,险些让事情败露。 如今来到这黑山中,又恰逢营地中的道徒出走,没有炼气后期的道徒坐镇,沈木终于压制不住心中的欲念,准备玩一票大的! 而他之所以要让人先引许道进入灵窖,便是想许道进出一下灵窖,在灵窖中留下踪迹,被阵法烙印身影。 这样一来,等到符钱失踪、灵窖被盗的事件爆出,沈木就可以将此事栽赃到许道的身上。 并且沈木原本是要从营中挑选一人进行陷害的。 他还想再挑选一人,等到要出黑山时,由对方携带着储物袋离开,这样就能免掉他最后的一丝风险。 为免袋中的符钱过多,不小心被道士们用神识发现。 不过这样一来,沈木自忖风险太大,要数次灭口,也难以骗住手下的道徒。 好在许道的及时出现,让他有了更好的人选。 选许道作为替罪羊,沈木不仅不用在黑山中把手下灭口,又因为许道是外人,他即便斩杀不了许道,只要能将许道逼走,其计划也就成功了。 如此一番布置,沈木自忖自己算是心思缜密,计划周全了。 但可惜的是,他遇见的是许道。 ……………………………… 许道对于沈木的计划不甚了解,不过他知道自己要发了! 他摸索着手中的储物袋,心中略微怀疑:“也不知这袋子究竟能否瞒过筑基道士的神识?” 不过略微思忖,许道就将这个问题暂且放下。 因为就算这方储物袋无法瞒过筑基道士的神识,他也不可能将袋子,或者是里面的东西扔掉。 要知道储物袋中可不是空荡荡,而是灵光闪闪,符钱叠叠,粗略一数,其数目至少过万,有可能接近两万。 而两万符钱,相当于中期道徒五十六年的俸禄。 也就是说,以许道现在的修为,他单靠俸禄,需要不吃不喝的积攒将近一甲子,才能攒出两万符钱。 许道心神振奋:“有这两万符钱在,或许直到筑基境界,我都可能不缺符钱用。” 似乎是感应到他的喜悦,南柯蚍蜉们也沙沙声大作,显得同样有些兴奋。 灵窖中,许道扫视周围,心中暗道:“好处到手,是时候该离去了。” 他使用储物袋将,嗖的一下就将地上的东西扫了个空,包括两箱子符钱,以及男女道徒身上的符咒。 随即他将储物袋扎紧,直接和敛息玉钩绑在了一起,两者结合,好似一个挂着吊坠的普通布带,甚是不起眼。 见此一幕,许道心中轻咦,似乎想到了什么。 但是不等他过多思考,忽地有蚍蜉迅速飞入灵窖中,动作急促,在警示许道…… 第七十九章 抢完就走 许道进入灵窖后,依旧在灵窖外留有蚍蜉作为警戒,最远的甚至被他派出了一里之地。 这便是豢养群虫的妙处。 如今得到蚍蜉的警告,许道心神一紧,他当即毫不犹豫的卷起储物袋,驾驭蚍蜉呜呜的钻出灵窖,朝着隧洞外面窜飞出去。 而在灵窖外,怪林中。 正有一高大的身影,其浑身火光闪烁,脚踏大地,一步一丈的往灵窖飞射过来。 此人不是其他,正是沈木。 沈木这厮虽然事先就定下了计划,与两个道徒商量好,让两人先引许道入灵窖,取了东西再到符院大帐和他汇合。 但这厮不甚信任他人,喜欢亲力亲为,甚至连看守灵窖的道徒,以及灵窖中的两万符钱,都是他亲自下的手脚、亲手装入的储物袋。 就在刚才,沈木稍微处理完手上的事情,他为免有意外发生,等不及之后再在符院大帐中汇合,自行就先往灵窖冲过来。 一边飞奔着,沈木一边在心中暗想:“传给两人密令没多久,应是还在灵窖中,就算两个家伙敢携宝私逃,也能被我堵住。” “只要两人能带着白蛊那厮进出一番灵窖,并且成功拿出符钱,事情就算完成了,再有意外发生也不怕!” 沈木想到自己马上就能将法器储物袋拿到手,并且其中还会装满红彤彤的符钱,他的心头就一阵炙热。 “该死!要是能直接用储物袋把符钱装出来就好了,也就不用如此大费周章!” 沈木在心中咒骂着白骨观的防范手段,越接近灵窖,他心中也就愈发紧张、喜悦。 话说白骨观的防范再是严密,依旧被他沈木逮住了漏洞,狠狠咬下一块肉来。 “哈哈!”沈木在心中畅想到:“两万符钱,怕是炼气后期的道徒在黑山深处打生打死,也难以赚到。” “得了这笔符钱,之后再买些奇物,请上炼器的好手将储物袋重新炼制一番,增加下袋子的敛息效果,就可以从白骨山的灵窖中取出更多的符钱……” 一时间,沈木自觉他抓住了机会,道途可期。 等沈木奔至灵窖隧洞口,他往前一看,忽地发现隧洞口正源源不断的喷出怪虫,正是许道驾驭蚍蜉飞出。 沈木目光微怔,张口就叫:“白蛊道友,我来接应你……”他向内看,想要看到自己安排的两个道徒。 但是沈木话声停住,他忽地在虫群中看见了自己熟悉的事物,正是他的储物袋! 此袋子被几只蚍蜉衔着,藏在虫群中,和蚍蜉群一起嗖嗖的飞着。 眨眨眼,沈木还以为是自己太过激动,出现幻觉了,但他往隧洞内看,并未看到另外两个道徒的身影。 而且许道的蛊虫一飞出,压根就没搭理他,呜呜的就往山下飞去,直接无视了沈木。 “这是!”沈木心头一悸,瞬间反应过来,明白自己并没有看错。 他心头的激动和喜悦瞬间消失,顿觉手足冰凉,头脑都发懵。而许道此时正头也不回的往山下狂飞而去。 “竖子坑我!”沈木好歹是炼气中期的道徒,半息不到的时间,他就从发蒙中回过神来。 其勃然大怒,望着半空中蠕动的虫群,须发上竖,浑身的气血翻滚沸腾。 沈木怒吼:“撮鸟,还我法器!” 此人咆哮着,身上的法力涌动,彤彤如火,红光涌起二三丈,直直的朝许道飞扑过来。 许道也是才从灵窖中飞出,尚未飞出多远,两人相距百步而已。 他听见身后沈木的吼声,顿觉对方可能是意识到了什么,于是也不再闷头飞窜,而是张口呼到:“无须沈木道友接应,道友还是快快下山除妖!” 沈木听见,胸中怒火更灼烧,他厉吼到:“贼子!留下与我一战!” 其人吼声如象,应是用了法术,骤然震慑四周,宛如在许道的耳边炸响一般,吓了许道一跳。 好在两人相距的距离也不算太近,沈木的象吼法术并未影响到许道的奔走。 许道回头顾看沈木,发现对方脚步如飞,速度居然和他一样,而且奔走在林间、山石上,完完全全的如履平地。 再看对方顶上沸腾翻滚的气血,许道心神微惊:“这厮修的居然是武道!” 难怪许道两次见对方时,特别是在这黑山之中,沈木都是直接以肉身出现,而没有携带阴兽。 此人修行的并非是阴神,而是肉身,无须阴兽,也无法炼制身外化身。 望着对方顶上凛冽阳刚的气血,好似烈火烹油一般在沸腾,许道目中露出凝重之色。 他如今虽然步入了炼气境界,但阴神尚未炼入阳气,纯阴一团,颇是畏惧武道之人的气血,甚至只要他的阴神敢脱体而出,赤裸在天地间。 沈木的一声怒吼,就有可能震散他的阴神。 好在许道是驾驭着阴蛊出行,有蚍蜉作为他阴神的掩护和寄托。 同时许道在心中一时庆幸起来:“幸好没有被两个家伙拖延时间。” 若是他在灵窖中稍微耽搁一点,指不定就会被沈木堵个正着。 到时候隧洞中狭窄,沈木这厮还是修行的武道,气血惊人,又会象吼法术,可以震慑四方,恰好能够克制住许道的蛊虫。 虽说许道性命是可以保住的,但他多半无法将储物袋带走,甚至一个不小心,连辛苦豢养出来的蚍蜉也要被对方吼杀干净。 好在刚刚在灵窖中,许道出手果断,这才使得沈木即便是突袭而来,也没能将他堵在灵窖里面。 两人你追我赶,法力汹汹,山林中好似燃起了大火一般。 沈木追赶着许道,其心中越想越气。明明他计划许久,甚至为了防止意外出现,还提前赶往灵窖这边。 可谁知道,他终究还是慢了一步,其苦心经营谋划的好处,居然被一路人叼走。 沈木气得目眦尽裂,他横冲直撞的,一步一个脚坑,能跨出两丈之远,周身真气燃烧,疯狂的拉近和许道之间的距离。 此时尚在白骨观营地中,营地阵法虽破,但也只有几处边界能出入,沈木自觉自己还有机会! 而许道驾驭着蛊虫下山,也并非在盲目奔走,其目的十分明确。 忽地,一大帐出现在许道的视线中,此帐正是他之前来过的丹房。 第八十章 携手杀沈木(4k) 许道之所以要来丹房大帐,自然是为了其中的一人。 此时白骨观营地已经陷入动乱之中,丹房大帐外正有数个道徒奔走,个个披头散发的,身上灵光涌起。 许道来到此地,立即就吸引到对方的注意,但是沈木之前领着他在营地中走过一圈,几个道徒都对许道记忆尤深,只以为许道是在担心自己的丹药,特意前来收取。 可当沈木出现在许道的身后,展现出一副怒发冲冠,拼死追杀许道的模样时,其他的道徒又惊疑起来。 沈木远远望见丹房,看见了其他的道徒,他心中大喜,当即吼出声音:“拦住这厮!” 但几个道徒之前还见到过两人友善的场景,如今却又发现两人反目成仇,他们脑子也是一时发懵,不知该如何是好。 当然了,更重要的是他们都只是炼气前期的修为,而许道却是炼气中期,几人不敢随意阻拦许道,唯恐避之而不及。 看见丹房道徒的表现,沈木身上血气涌动,怒意满满,他恨声喝到:“白蛊道人扰乱营地,偷盗财物,毁坏阵法!令尔等速速擒拿!” 可许道听见了,也张口就呼到:“贵观沈木道徒私开阵法,监守自盗,栽赃忠良,意欲杀人灭口!” 听见两人的对话,丹房的道徒更加惊疑起来,面面相觑的。 “这厮又是从何得知?”沈木被许道叫破了心思,也是心神顿跳,但他立刻就压这股情绪,转而吼到: “贼子血口喷人。若是如你所说,你可敢止步,和我好生议论议论?” 此时丹房的道徒因为营地遭袭,本就处于惊惧中,乍一听见动静,已经全部从营帐中钻出,站在外面望着奔来的两人。 好在现场道徒的人数不多,依旧是之前的六个。 有人听清两人对话,扬声叫到:“沈木道徒所言正是,还请白蛊前辈快快停下,好生解释。是非公道自有论断啊!” 可是整个营地都被沈木和另外两个炼气中期的道徒掌控着,许道要是不想办法赶紧脱离此地,待会儿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他压根没有搭理对方,依旧兀自往丹房奔来,并阴测测的发声: “谁敢拦路?拦路者死!” 这话说出,且一批蛊虫嗡嗡的飞来,声势惊人,顿时唬得丹房道徒们纷纷闭嘴不言,脸上惊惧,都迟疑起来。 唯有当中一人,其刚从营帐中走出来,手里还捏着片树叶,面上眉头皱起,目中惊疑着,但却没有太多惧色。 此人正是尤冰。 她瞧着乱飞的蛊虫,眼中异色闪闪,像是在寻找什么似的。 与此同时,终归有道徒瞧着自己这边人数众多,又发现是沈木在追杀许道,其心中闪过计较,脸上的惧色稍褪,咬牙出声说:“白蛊前辈且先止步!” “诸位道友出手呀!先拦住这个外人。”这人是个女道徒,对方提声叫着,手上当即掏出一张符咒,打出了火焰。 火焰在半空中划出弧线,遥遥落向许道,意欲挡住许道。 “找死!”许道喝着,他望见对方打出的法术,当即将虫群两分,令蚍蜉从火焰的两侧飞过。但即便如此,还是有几十只蚍蜉被火焰烧死。 而这时,许道也已经奔至丹房,他骤然提速,蚍蜉立刻铺天盖地的飞临对方,即将雨水似的拍打在六人脸上。 丹房道徒大怖,纷纷掐动法术、打出符咒,或是想护身,或是想逃窜。 许道厉喝:“死来!” 他藏在蚍蜉中的阴神将法力一转,当即有一道漆黑匹练吐出,嗖的一下就割了六道徒当中某一人的脑袋。 对方正是刚才敢出手阻拦他的道徒。 “出手者死!” 听见这狠话,又亲眼看见一个同门身死,其他的道徒动作微滞,纷纷惊惧起来。 他们唯恐自己的小命不保,连忙散掉了攻击的法术,转而掐动护身法术,只求保住小命。 一道道灵光在现场闪现,红黄蓝绿的,个个罩住几人。 但就是这一迟疑,许道的蚍蜉虫群已经彻底近身,嗡嗡声大作,将五个道徒包围起来。 在每一个道徒身侧,都有千余只蚍蜉环绕着。蚍蜉趴在他们的护体灵光上,不断消磨他们的法力,影响他们的心神,以防止他们再有多余动作。 尤冰也待在其中,她同其他道徒一般打出了法术,护着自己。 但令人惊奇的是,她身旁虽然也有怪虫在飞动,但虫子并未干扰她,不仅没有限制她的动作、视野,更像是在护着她似的。 这令尤冰微眯起眼睛。 她望着四周的蚍蜉,摩挲一下手中的树叶,面上不仅没有惧色出现,就连平日里清冷的表情都缓和许多。 “啊!”这时现场又响起尖叫声,是那个人头落地的女道徒。 “痛痛痛!”对方的阴神从头颅中跳出了,紧接着又被蚍蜉缠绕上,正在遭受疯狂的啃噬,痛不欲生着。 此幕令其他道徒更惊恐。 他们一时间只敢耗费法力来维持护身的法术,也不敢再生出其他心思,唯恐惹得许道的怀疑,招来打杀。 而许道裹住四个道徒和尤冰之后,也没有再逃窜,他准备尝试以五人为人质,看能不能拿捏住沈木。 定下神来,许道望向被那道蚍蜉啃噬的阴神,发现对方的面目有些眼熟,他再细细一瞧地上的人头,忽地认出对方来。 此人正是在丹房讥讽过他的女道徒,叫做罗艳道徒,擅长炼丹。 听对方叫得惨烈,许道心中的厉色稍去。 两人无甚仇怨,对方也为刚才的动作付出了代价。他随即令蚍蜉飞开,放过对方的阴神。 嗡! 一道乌光被许道打出,直接将此人的阴神打散,彻底终结了对方的痛苦。 看见罗艳道徒的阴神也破灭,丹房的几个道徒更加惊惧。 四人不约而同的在心中想到:“这厮先杀人肉身,后擒人阴神,最后再斩草除根,让人神形俱灭,毫无反击的余地!好生熟练、好生狠毒……” 短短几息时间,丹房道徒就深深的被许道吓到,又受制于许道之手,彻底不敢再有过多的动作。 随即许道命令到:“跟某家走!不走者杀!” 几人被蚍蜉严密的包围着,后脊背一时发凉。他们也不敢不听许道的话,顿时脚步蹒跚的,被蚍蜉群裹挟着往营地外奔去。 但被人质拖累,许道的速度也慢下来。 等到沈木追上,对方瞧见场上一幕,立刻喝到:“尔等作甚,还不快快助我擒贼!” 可丹房道徒纷纷发言:“沈木道徒,我等受制于贼人,无可奈何也!” 他们都只是撑着护体法术,想着保存性命,并不想出手触怒许道。 而许道此时也出声到:“沈木道友若是不想看见同门惨死,还请你站在原地,勿要再追了!” 听着许道的话,丹房道徒们意识到许道是要拿他们为人质,他们一时间在心中破口大骂,诅咒许道,并开始相信沈木之前说的话。 但不等他们想出办法,更令他们惊恐的事情发生。 对面的沈木闻言,面上哈哈大笑,慨然说:“诸位对不住了,擒下贼人要紧!” 沈木见许道居然妄想用道徒作为人质,其心中大喜,动作都不带停,只想趁机拦住许道,夺回自己的储物袋。 “呔!”一股红光涌起,沈木猛冲向众人,他口中发出象吼,空气肉眼可见的翻腾起来。 音波四散,震慑方圆数丈,直接罩向许道的蛊虫。 “前辈住手!”见沈木完全不顾自己这些人的死活,丹房道徒们面上悚然。 而这时,蚍蜉群陡然缩紧,一道金光跳出,突地挡在了四万蚍蜉身前,护住它们不被吼声盖住。 反而是四个丹房道徒身上的法术灵光闪烁,随即都破灭掉,遭不住沈木的突然一击。 “哈哈哈!” 许道因此发出了大笑声,他似乎早有准备,预料沈木有可能会痛下杀手,并出言:“诸位,后会有期!” 嗡嗡嗡!硬抗下沈木一击,许道立刻又驾驭着蛊虫,朝着最近的出口狂奔而去。 瞧见吼声没有效果,许道又再次开始逃窜,沈木目中也微惊,他冲着身旁的道徒命令到:“前方就是营地边界,还不快快拦下这厮!” 在白骨观营地中,五院大帐呈现五角布置在山脚处,负责抵御五方。如今许道已经奔至丹房大帐处,再飞行小半里,他就可突出阵法,彻底离开营地。 可当沈木吼出声后,丹房道徒都目光幽幽的望着他,并无一个人应声。 在刚才的那一幕中,沈木丝毫没有顾忌这些人的性命安危,甚至使出的法术还牵连到了他们,一时让人心凉,无人愿意站出来。 看着四周没有一个人动弹,沈木脸上心中微惊,暗道自己做了件错事。 许道以丹房道徒为人质,虽然没能牵制住沈木,但也成功的让沈木再没有帮手。 眼看着许道越逃越远,就要离开营地,沈木脸皮跳动,他也只得压下心中的愤怒,冷哼一声。 沈木随即不再管四周的丹房道徒,而是继续追向许道。 不过沈木刚奔出,丹房道徒中居然有人站了出来,对方喊到:“沈木师兄!我来助你!” 呼呼! 现场飞沙走石,许道先一步腾飞去,沈木紧随其后,最后还有一丹房道徒运转起法术,也跟在身后。 丹房原地只剩下一片狼藉。 四个留下的道徒,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看着地上罗艳道徒的尸体,面上的惊惧之色久久不去。 半里之地一晃而过。 因为许道大肆消耗法力,以神行甲马术加持蚍蜉的原因,蚍蜉群勉强拉开和沈木之间的距离。 但拉开几十步后,又僵持下来。 身后的沈木瞧见许道已经使出法术逃奔,其心头浮出冷笑,于是同样也施展法术加持自己。 一道符纸在沈木手中焚烧,使得他速度再增加,又因为他是武道修士,气力惊人,奔走腾跃远比寻常道人要快。 几乎就在许道快要奔出阵法时,沈木怒吼一声,忽地猛力一跳,飞跃到许道前头,挡住了许道去路。 “死来!” 其人挺身而立,身上红光涌起,好似火焰一般燃烧,肌肉将道袍撑得鼓起,朝着许道的蚍蜉群狠狠打出一拳。 随拳头而出的,是激射的气劲,弥漫数尺,横扫向蚍蜉,眨眼间打死数百。 遭此一击,许道的去势顿止,只得停下。他在半空中凝聚出面孔,盯向对面魁梧的身躯。 只见沈木站在白骨观营地的石墙之前,昂首看着半空中的虫群,两眼中亦有数寸红光涌出。 沈木的声音变得低沉,喝到:“逃、逃!看你再往哪逃!” 白骨观营地阵法虽破,但上空的雾气仍在,许道无法从空中离去,只有从石墙上的几处漏洞才可离去。 而最近的漏洞就在沈木身后,已经被对方用身子堵住。 若是再换个地方离去,许道只怕还要和对方缠斗许久,并且也可能再被对方堵住。 更重要的是,两人你追我赶如此之久,沈木这厮身为武道修士,居然大气都不喘,法力依旧充足。 许道若是想要打杀对方,就应该一鼓作气势如虎,不可拖延战机。 许道心中闪过明悟:“只得做过一场了!” 这是许道第一次和武道修士做过,而且对方还是炼气中期的,会象吼之术,能吼杀蛊虫,绝非之前的妖虎可以比拟。 于是许道也不和对方啰嗦,他直接操控蚍蜉,准备速战速决,消耗蚍蜉也要尽快斩杀对方。 嗡嗡嗡! 大股蚍蜉扑上,直接将沈木裹成了一个球,并疯狂蠕动着,想要咬破对方身上的灵光。 “雕虫小巧!”蚍蜉群中传来闷声,一股红光激射,沈木自虫群中冲出,一把抓向蚍蜉衔着的储物袋。 话说沈木最重要的目的也不是打杀许道,而是要夺回他自己的宝物。 可许道对于储物袋也是看护的紧,连连闪过对方的抓取。 几回合下来,许道的蚍蜉死亡数千,但居然连对方的灵光都没有击破。 立刻,现场气劲飞射,许道也施展出法术,混同蚍蜉一起轰杀对方。 当战况胶着时,忽有一人到来,对方出声:“沈木前辈!我来助你!” 此人正是刚才在丹房那边,唯一说要帮助沈木的道徒。 第八十一章 一同离去 许道与沈木厮杀着,他听见场外遥遥传来的声音,心中微凛。但等他一看见奔过来的道徒之后,心底里却是立刻惊喜起来。 因为来人的面孔,许道颇为熟悉。 但还有人比许道更加惊喜的,沈木此人听见有道徒赶来,他哈哈大笑着说: “道友来的正好,快快与我齐手降妖。” 只见奔来的人不是其他,正是尤冰道徒。她跨坐着一匹纸马,身量苗条,黑发向后四散着,颇具英气。 许道望见尤冰的身影,继续不动声色的和沈木缠斗,同时手上的动作更加急促,似乎显得心急起来。 沈木察觉到此一幕,立刻张口呼到:“道友瞧见虫群中的小袋子没,快将此物打落下来。” 这时尤冰赶到,她骑在纸马上,仰头看着半空中嗡嗡飞舞的虫群,目中异色连连,同时口中也应声。 “桀!多个帮手又如何!”许道操控着蚍蜉,嗡嗡出声。他当即打出一道乌光,狠狠的往沈木肉身割去。 沈木瞧见,此人当即怒喝一声,身上红光翻腾着,竟然并未躲避许道的法术,而是硬抗下来,他扑入虫群中,企图打杀许道附体的蛊虫。 见此一幕,许道心神微紧,意识到这是因为他屡次使用法术,附身的蚍蜉已经被沈木从虫群中分辨出来。 好在他及时令其余的蚍蜉拼死抵抗,这才让附体的蚍蜉从沈木手下逃脱一命。 沈木眼见自己占据上风,举动更加肆意起来,他浑然不顾及自己的法力,挥动拳头,气血蒸腾,只想立刻将许道击毙。 与此同时,参与争斗的尤冰也开始出手,她张手就打出一道寒芒,激射向虫群,似乎企图如沈木提醒的一般,要打下虫群中的储物袋。 但不知为什么,一连两三次,尤冰的出手都落空,未能击中蚍蜉虫群中的储物袋。 不等她着急,一旁主动冲入虫群,正在和许道缠斗的沈木就心急起来。 此人在脑中计较一番,突地喝到:“道友注意!准备出手!” “好。”尤冰听见,立刻回答。 只见沈木站立在虫群中,突地停住动作,他大口大口呼吸起来,一连鼓动三次肺腑,最后呼吸悠长且深,然后身上的气血涌动,陡地吼出: “呔!”声音如象吼,惊天动地。 一阵音浪翻滚,自沈木的肉身激荡开来,瞬间波及四周的蚍蜉。攀附在此人身上的百十来只蚍蜉齐齐被震死。 半空中的蚍蜉也一时陷入晕眩之中。 “抓紧机会!”沈木招式使出,又当即喝到。 恰在这时,尤冰也做好了准备,她手中三道幽蓝色的冰锥已经凝聚而出,对准了场上,嗖的便甩了出去。 咔咔咔! 冰锥正中目标! 但目标却并不是储物袋,也不是许道俯身的蚍蜉,而是沈木的肉身。 沈木在使出象吼法术后,法力还没回转过来,他一时便未能做出反应,正正好的被三道冰锥击中了身体。 即便他修行的是武道,且修为是中期,皮膜锻炼完成,肌肉也锤炼的差不多,但依旧还是被尤冰的法术打中肉身,刺破血肉。 并且尤冰的法术不仅具有穿刺功效,一落在沈木肉身上,还迅速变作一团雾气,包裹住沈木,令其如坠寒窖,身子僵硬不能动弹。 沈木眼中露出惊愕之色,他勉强转头望向旁边的尤冰,失声惊叫到:“道友害我!” 可这时,许道的声音在场上响起:“害得就是你!” 呜呜!许道直接甩出一道乌光,施展出五毒戮妖术,继续痛击沈木,骤然击破了对方最后一层护体灵光。 随即又有大股蚍蜉迅速攀爬上沈木的肉身,将其裹成了一个蚁人。 “啊啊啊!”现场立刻响起沈木的惨叫声。 蚍蜉附在沈木身上,拼死的啃噬起对方肉身,并企图从血肉中钻入,然后结果掉沈木的性命。 一时间,大局顿定。 沈木的护体法术被击溃,肉身皮膜也被打穿,还遭受着蛊虫的撕咬,即便他修行的是武道,也没有办法再逆转局势。 现场惨叫连连,沈木痛呼着,等到他能够动作,立刻又满地打滚起来,企图将身上的蚍蜉驱走。 沈木用手指抓着面孔,将面部抓出血来,口中痛呼:“救命、救命!道友饶命!” 这时半空中的蚍蜉凝聚出身影,低头看向他,口中只是到:“聒噪。” 话声一落,蚍蜉再度扑上,压住了对方的挣扎。 但就在这刹那,沈木睁眼看清了蚍蜉新凝聚出身形,他目中难以置信,惊叫出声: “是你!” 未等沈木再多说一个字,嗡嗡,蚍蜉聚拢,瞬间遍布沈木的全身,令他口中只是发出啊啊的惨叫声。 而这时,空中由蚍蜉具现的身影,望着尤冰道徒,躬身作了一揖: “见过尤冰道友。” 此是许道以自己的本来面貌现身,出现在了尤冰的身前。 尤冰依着纸马,她抬头望着许道的身形,口中一时无言。 话说尤冰的面色虽然未变,但眼中的神色变化着,显然是见到许道之后,内心颇不平静。 “见过道友。”尤冰最后也只打了个稽首,说出和许道类似的话来。 正当两人想要寒暄一下,拉近拉近关系时,远处突地一阵火起,有呼喊声遥遥传来。 “快!快!在那边!” 显然是白骨观的其他道徒发现了动静,正在马不停蹄的赶过来。只是不知对方究竟是前来驱妖除鬼,还是准备来抓获许道的。 不过无论是两种情况中的哪一个,许道都得赶紧出阵,以免被对方再次堵住。 如今他蚍蜉折损一万多,勉强还剩下三万,且个个气息奄奄的,就连许道自己也是法力消耗大半,手中又无符钱补充,实在不是争斗的好状态。 “得赶紧离去!”许道站在半空中,望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心中暗道。 不过他却是不准备一个人离开此地了。 许道将蚍蜉一散,忽地飞临尤冰身旁,随即尤冰就听见他的笑说:“此地不宜久留,道友可愿与我先行离开?” 话说完,未等尤冰作答,许道的蚍蜉便落在对方的纸马上,牵动起纸马,推着对方往营地外奔去。 尤冰听见后,目中虽然诧异,但也只是略微犹豫了一下,就顺从的主动驾驭起了纸马。 两人瞬间跨越石墙,从阵法的漏洞处离开,消失在了原地。 沙沙!残余的蚍蜉也化作一小股乌云沸腾而起,连忙涌到阵法之外。 等到其他的道徒赶到现场时,地面狼藉,只有沈木的尸体仰躺在地,其不甘的望着天,面目全非…… 第八十二章 绕床弄青梅 打杀完沈木,许道裹着尤冰,两人有惊无险的离开了白骨观营地,并没有被其他道徒追上。 这应是营中白骨观的道徒尚在清理侵入的妖鬼,被牵扯了精力,同时也不知晓许道卷走了营地的符钱。 以上两个因素要是少上任何一种,许道多半都还会被追杀。 夜色浓黑。 黑山的夜晚连星光也没有,偶能看见的光点全都是惨绿的鬼火、猩红的妖目。同时夜色屡屡有黑影闪烁,怪声传来。 离开营地之后,尤冰明显的露出了警惕之色,面色又凛然,但并非是对许道的,而是身子也紧绷着,随时准备应对四周会扑出的妖鬼。 这实在是夜里出行的妖物太多,营地外颇是危险,特别是对于炼气前期的道徒来说,一个不小心便可能惨死在妖鬼手下,由不得人不警惕。 尤冰此行敢听从许道的话,直接离开营地,于她本人而言已经是冒着极大风险。 这也令许道对尤冰的信任度提升不少,再加上对方刚刚还帮助过他打杀沈木,许道心中的一个想法已经成形。 投桃报李,既然对方敢大胆的相信他,跟着他出营,他自然也敢带着对方回到洞府,以洞府庇护对方。 一路上,许道因为带着一个人,且刚和人争斗过,他领着路显得有些小心翼翼,并未肆意的张狂,生怕惹来妖物,闹出多余的事情。 因此他没怎么和尤冰搭话,只是偶尔交代一下附近的情况,然后就将注意力大多用在了赶路上。 此举并没有让尤冰赶到不适,反倒还让她心中安定很多,同样也默默不语的跟随着赶路。 小半夜的功夫,两人跨越了十几座山头,横穿不少妖鬼领地,终于来到许道挖筑洞府的地界。 当一块平平无奇的小山头出现在两人眼中。 三万只蚍蜉的速度都降低下来,虫群当中传出声音:“到地方了。” 随即,蚍蜉群就轰然散落,瓢泼大雨一般掉到地上,转眼见就消失不见,只剩尤冰一人 尤冰面色微怔,但她依着对许道的些许信任,并没有露出惧色,只是打量着附近,眼里露出思索之色。 不多时,山坡上一块巨石挪动,浓黑的夜色中忽然有光明出现。 一道身影自山洞中走出,手里托着一枚婴儿拳头大小的夜明珠,浑身湛湛生辉。 此人踱步走向尤冰,修身长立,笑吟吟的打了个稽首,说: “尤冰道友,好久不见。” 此人正是许道。 尤冰骑在纸马上,她怔怔的望着许道,两眼凝视许久,似乎是在辨认许道的面孔。 与之前借助蚍蜉显形不同,许道此时是肉身走出,落落大方的出现在她跟前,顿时令尤冰除却惊喜感觉之外,更生出一股亲近之感。 被许道同样凝视着,尤冰浅浅的低了下头,她并未出声,准备从纸马上翻下和许道见礼。 但许道走上前,制止了她的动作。 许道自然的伸手抓住纸马缰绳,信口胡诌到:“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且让贫道替你牵马引路,入府中歇息。” 女郎也是郎,特别是对于修道之人而言,男女有别而无防。许道胡乱引用着诗句,并没有自我轻贱的意思,只是想和对方打趣。 不过此诗是圣唐时期李剑仙所着,诗中写的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但细细一究,许道入观时才十二、三岁,尤冰也是差不多,两人相识多年,勉强可以算作是幼时旧友。 此番近三年不见,许道开口就隐隐透露出暧昧,顿时让尤冰扶着纸马颈,其自家的脖颈上升起了浅浅绯红,一时竟不知该不该下马。 许道没有察觉到对方女儿家的心思,他只是献着殷勤,主动的牵动马匹往洞府走去。 尤冰见此,口中准备的话也就继续咽在嗓子里,她抚着纸马,继续不作一言,端正的坐在马背上,任由许道牵着向内走去。 入了洞府之后,许道轻轻一掐法诀,堵住洞口的巨石就轰然合上,山坡又恢复到寻常的模样。 而在洞府之中,尤冰忽地睁大了双目,其目中亮晶晶,一闪一闪。 只见洞府中漆黑,但随着两人的踏入,一点一点幽蓝色的微光在两人脚下出现,化作了一条光路,延伸向洞府的深处。 同时空中还有点点微光像尘埃一般浮沉,如有呼吸。 这是许道暗中驱使,令蚍蜉们激荡起灵气,释放出冷光,如同萤火虫一般。 尤冰睁眼看着身前的一幕,其目中流转着星空,一时回不过神来。 许道的洞府不大,但也不小,且经过蚍蜉们的扩建,府中虽然单调,但布局颇是规整。 他牵着尤冰走到洞府的中央,挥手将月明珠镶嵌在洞府的顶部,柔柔的辉光顿时洒下,淋在两人的肩上令两人肌肤的泛出月色的光芒。 “道友亲临,幸甚至哉!” 尤冰听见声音,她一低头,立刻看见许道正笑吟吟的望着她,其仪态之亲昵,尤冰至今未见过。 一时间,尤冰目中微恍,下意识的就回到:“见过道友……许道。” 瞧见尤冰的模样,许道笑着说:“寒舍简陋,但有佳人在此,蓬荜生辉!” 挥手一招,四周悬浮的光点在他身边汇聚,凝结出了一支支幽蓝色的荷花,栽种在两人所登石坛上,兀自摇曳。 许道又轻按尤冰所乘纸马的额头,其法力运转,纸马疏忽的就变作成一道符箓,掉落在地,立刻焚烧殆尽。 轻轻的牵着尤冰,他顾头看着自家的洞府,开口说: “此地乃是我精心构建的洞府,外有蛊虫作为警戒,内有阵法隐蔽气息,安全可靠,尤冰道友此次无须返回营地,可直接在此地安生修炼,度过黑山之行……” 尤冰听见许道说话,脑子尚且发懵,她只知许道是在介绍自己的洞府,并没有听清。 尤冰下意识的微低头,发出询问的轻嗯声:“嗯?” 可许道一听见,忽地就语气开心的说:“善!道友只管在府中歇息,贫道定会保你安稳!” 听见这话,尤冰眼帘一抬,意识到许道是错认为她同意在洞府中住下,张开口便要讲清。 但口齿微张,尤冰理智回归,又没有说出话来。 黑山中险恶,如今能有一安生之所,寻常道徒求之而不得。毕竟大多数道徒进入此地,并未奢求升仙果等物,只是想度过一劫而已。 不过立刻,尤冰的头脑又陷入恍惚之中,口鼻中发出喃呢声。。 …………………… 郎君骑白马, 颜色桃花红。 妾发再覆面, 绕床弄青梅。 第八十三章 升仙果消息 许道引导尤冰来到自家的洞府后,趁热打铁,直接贴身照顾起尤冰,好生安慰了许久。 其间尤冰也不知怎的回事,迷迷糊糊就被许道得逞了。等到她再醒悟过来时,其事情已经不可挽回,只得含着羞愤的心情,半推半就的顺从了。 在一夜论道之后,两人的关系直接破冰,近三年不见的生涩感也被抹去。 话说,许道原本只是想亲近一下对方,徐徐图之的,并没有想要直接动手动脚。 因为他们虽然有三年的情谊在,但三年室友时期远算不上亲近,且实际的亲密关系又只有一日。 不过美色当头,尤冰又是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样,许道即便是在脑中种下了数颗清心法术符种,他思忖自己也是难以抵挡。 况且他压根就不需要抵挡。 修行虽然是要克制情欲,但也不是要彻底的斩断根器。再加上他还修行过金刚杵法门,能定住心性,保住纯阳不污,毫无大碍。 更关键的,许道之所以想要快快找到尤冰,本就是图对方的身子。 索性许道就顺遂自己的感觉,往念头通达的道路上狂奔而去。 好在他还算清醒,初时只是宽慰尤冰,疏通疏通对方的身心,并未直接修炼掌心雷功法。 但等到身体力行的亲近之后,两人互相倾诉,愈发的暧昧,又各自说起在黑山中的经历,许道便拿出了在黑山中得到的武道功法。 这时尤冰也已经从与他相见的欢喜中清醒过来,其人虽然依旧还眷恋着许道的温暖,但心性早已经恢复。 并且在经历过沦为杂役的磨砺,又成长近三年时间之后,尤冰相比于之前,更是一个合格的女冠。 其心气不减反增,道心更加坚毅。 今夜只不过是遇见了许道,又恰好被许道抓住机会降服,这才露出了少有的女子姿态。 因此当许道一拿出的功法,尤冰是先惊后喜。 其惊的是许道居然能拿出此种功法,有筑基之效,难得可贵。 喜的是许道居然连这等机缘都能与她说出,顿时令她心头一暖。 等到许道再暗示她一起练功时,尤冰俏脸微红,不多时也就应了下来。 于是二人互称道友,齐心协力的在洞府中炼起功夫来。 遗憾的是,膻中掌心阴雷法终究是武道功法,尤冰没有接触过类似的功法,初时她参悟不透彻,连门也入不了,只能咬着牙辅助许道练功。 等到许道意识到这点,开始精心指导尤冰时,磨炼上三四日,尤冰也才能勉强的运转功法,稍微增益下肉身,得到点微末的好处罢了。 尤冰因此便放下了心思,不再过多的在这门武道功法上面花费心力,权只当做是和许道的游戏,照顾照顾许道。 毕竟她没有秘宝,无法像许道一样迅速领悟真意,窥得门径。 若是过多的去钻研武道功法,很可能反倒会耽搁她本身的仙道修行,得不偿失。 许道知晓她的这个决定,顿时对其半是钦佩,半是感激。 并非所有人都能如尤冰这般有自知之明,见着可以筑基的功法了,都还能认清自我,按捺住心思不为所惑。 譬如此前在山洞中杀害情郎的陌生女子,其修行的也是仙道,但多半不会似尤冰这般明智,无法抵住诱惑。 这也让许道对尤冰更上心了一些。 …………………… 话说许道在进入洞府中后,有尤冰在身旁,他自然是一边抓紧机会阴阳摩擦,另一边则是不断的采集摩擦生出的雷火之气,炼入阴神之中。 其修为也因此愈加的巩固。 两人昏天黑地的战上三四日,许道就已经把根基打得扎实,使得阴神初步蜕阴化阳,不再惧怕日光。 同时他的掌心阴雷法也小成,短短三四日,居然就将自身皮膜锤炼了一番,还能纳雷火之气在身,勉强可以打出一道阴雷,能用之降服鬼物。 至此一刻,许道对双修练功的需求也就没有那么大,无须夜夜都纠缠尤冰。 但他们依旧没有离开洞府半步。 先是尤冰拿出了替许道炼制好的养魂丸,由许道建议两人一起服用修行。 后又是养魂丸服用完毕,许道直接打开储物袋,从中取出两箱符钱,直接扔在身边,令尤冰一同汲取符钱中的灵气,炼化打熬为法力。 如此一番功夫下来。 其他人在黑山中打生打死、寻死觅活,苦心搜刮灵物。 许道则是安全的藏在洞府中,一边闭关修行,一边享受艳福,道行再次不少。 借着养魂丸,他的道行窜升到了十一年之多,且因为有双修生雷的功效,其真气也是凝实,火气尽消,根基一直都扎实。 而尤冰同样是得到了不少帮助,其道行增长至三年,在同期的道徒中颇是难得。 这一日。 两人再次双修完毕,各自盘坐着歇息打坐。 尤冰望着身前的许道,目中闪过思索之色,似乎在琢磨什么。而许道温养完真气后,也睁开眼睛,瞧上身前的女冠。 许道端详着尤冰脸上的神色,伸了个懒腰,忽出声:“进入黑山已经二十二日,还有八日不到就要出山,也不知山中情况如何。” 这些时日以来,许道既有佳人相伴,能够双修练功,又有丹药相助,可以增长阴神。 他闭关闭得身心通泰,乐不出洞府,乐不思白骨观。 因此他连阴神都没有出游过,比起之前独自闭关,如今对外面的消息更加知之甚少。 但许道也并未在意这点,只是闲聊而已。 听见许道的感慨,尤冰也出声和他谈论起来。 “山中道徒的目光,恐怕都聚集在了升仙果一物上。未得升仙果的道徒们,多半都在漫山遍野的搜寻,企图尽快找到……此时的黑山,比起之前更加危险。” 许道闻言,摸着自己的下巴,他没有在意尤冰口中的危险,反倒是计较到:“升仙果难得,不若你我也去争夺争夺?” 此话说出,尤冰顿时沉默起来。 但出乎许道意料的,尤冰并非心生疑虑,不敢应声,而是略作沉吟过之后,突地张口: “我知一升仙果所在之处!” 此话一出,许道眼帘顿跳…… 第八十四章 火赤练(4k) 听见尤冰所说的话,许道心中一时出现怀疑的感觉,但尤冰并非是会开玩笑、打趣的人。 于是他定住心神,没有出声,而是目光炯炯的盯着尤冰,颇为期待。 若是尤冰真的得到过一颗升仙果,那两人可是赚大了! 被许道注视着,尤冰微顿后又开口,说: “落入黑山的头一日,贫道偶然于一峡谷的隐秘处,窥见一婴儿形之物,其双拳大小,浑身青莹莹的,灵机透彻,特别是此物阳气充盈,和山中的诸物不同……后入营地中听同门讲起,方才得知此物正是升仙果。” 许道思忖着,他虽然不知道升仙果是由何物结出,甚至也不知道此物究竟是不是果实。 但进入黑山之后,许道屡屡搜索阳性灵物而没有得逞,深深知晓黑山之地是方鬼蜮,阳气无存。 尤冰现在透露出的东西具备阳气,其与黑山中阴森森的环境相违背,却暗合阴极生阳的道理,反倒是可以证明此物多半就是升仙果。 “仙道修阴神,目的在于使自家的阴神不断蜕阴化阳……升仙果此物若是真能帮人筑基,其必定是极具生机、灵气、阳性的物品。” 许道在心中琢磨着,稍微相信对方所说。不过他心中还是有个疑问。 “道友为何不直接摘下此物?”许道出声问。 尤冰听见,轻轻摇了摇头,说:“非是不愿,而是不能。” “逢见此物时,我身在黑山深处,四周危险重重,且那升仙果旁边还有炼气后期的妖物看守,贫道难以将升仙果摘下,遂离去。” 尤冰望着许道,晶亮的眸子中不起波澜,低声道:“等加入白骨观的营地,营中的人与我无关,且此事重大,黑山中凶险,便一直未曾透露出此消息,也未离开过营地。” 听见尤冰此话,许道暗暗点头。 升仙果此物事关筑基,对炼气道徒来说,特别是卡在炼气境界的后期道徒,属于不择手段也要得到的宝物。 错过一回,便要等待下一甲子,而炼气修为的道徒是没有几个甲子的。 尤冰如果敢在白骨观的营地中透露消息,定会遭受各方的觊觎,令其自身处在险境。 但她如今却又肯将此事和许道分享,不怕许道动了邪念,其信任的态度顿时令许道心喜。 许道伸手捏住对方软软微凉的小手,温声说:“道友无须担心,营中人不可为谋,但你我可以,贫道与你一同取了那升仙果便是。” “可。”尤冰望着许道的面庞,没有丝毫的犹豫,直接应下。 这几日相处以来,两人先是加深了肌肤之亲,后又一同练功服药,消耗符钱。 其间许道还将营地中发生的事情说给尤冰听,并且直接打开了储物袋,令尤冰随意取用袋中的符钱。 投桃报李的,此种举动令尤冰获利颇多,更令她内心温暖,因此比起之前也更加信任许道。 尤冰主动说出升仙果的消息后,两人的关系再度拉近。 稍加商讨,许道认为尤冰见到的升仙果虽然藏的隐秘,旁人很难寻见,但二十二天下来,此物也有可能已经被人摘走。 若是还未被人摘走,随着离山日子的到来,其被发现的风险应该也越大,两人须得赶快过去摘下。 因此两人商量完毕,便各自在洞府中准备起来,其打坐的打坐,拣选蛊虫的拣选蛊虫。 等到准备妥当,他们便相对盘坐,双双遁出了阴神,往升仙果所在之地奔去。 其中还出现了一点小波折。 便是尤冰晋升道徒没几年,她只曾学过豢养类的法术,却还没有豢养上一只阴兽,阴神出游不稳妥。 因为黑山中妖鬼众多,远不似白骨观中安全。道徒如果只是阴神出游,却没有身外化身作为依靠,其阴神极容易被妖鬼打伤,甚至是打死。 而若是阴神魂魄一死,即便道徒的肉身还在,此道徒也是已经死亡。 幸好许道经过思索后,他参考着白骨观中的乌鸦,选出一只蚍蜉将之灵智打散。 如此一来,尤冰的阴神勉强能藏身在蚍蜉体内,若是在外遇见了风险,有了蚍蜉作为缓冲,其阴神也可以及时返回肉身中活命。 只是这样一来,尤冰因为没有学过蛊术,她无法操控蚍蜉微小的躯体,只能勉强藏身其中,好似一口活棺材一般。 但这也解决了最大的安全问题,可以让两人一同阴神出游。 …………………… 在许道和尤冰两人共同闭关修行的时间里面,黑山中的局势愈发紧张。 白骨观的营地先是遭受到沈木等人的主动摧残,后因人手不足,营中残存的道徒连出营采药都不敢,只敢瑟缩在营地中,竭力自卫。 而在黑山的深处,更是每一日都有不少实力强劲的道徒身死,连魂魄都会被人收走。 随着升仙果开始在黑山中出现,每有一颗现世,都会掀起一阵腥风血雨,惨死不少的道徒。 就在许道两人决定出关的当天,便有一颗升仙果因为出现的位置太过显眼,直接导致夜叉门、白骨观、舍诏部族三股势力在山中碰撞。 这三股势力中因为夜叉门的道徒数目最多,炼气后期的道徒也最诡异,使得白骨观和舍诏部族不得不联手抗击。 但即便如此,两门居然也是屡屡惨败于夜叉门之手。 某片丘陵中。 方圆数里之内,地上都满是残缺的骸骨,空中也飞窜着狰狞丑恶的毒虫。 此时一个个高帽白衣的道徒零星站在丘陵上,他们身边回旋环绕着一只又一只的鬼物,其中有长舌鬼、大头鬼、饿死鬼、溺死鬼…… 这些白衣道徒都是夜叉门的弟子,他们行走在丘陵中,就仿佛是在现世游走的阴差,不断的驱使鬼物,不断的勾取魂魄。 “道友饶命!!”忽地一声惊叫,地面某只惨死的兽尸中跳出来一道阴神。 此阴神所穿的道袍是白骨观样式,想来应是白骨观中的道徒。 阴神想要逃走,但脚上却被细细的锁链缠绕,无法脱离兽尸。 咔咔,有一个摇着铜铃的夜叉门弟子走来,此人俯下身子,从兽尸上轻轻摘下了一张灰白色的符咒。 白骨观道徒的阴神赫然就是被符咒中伸出的锁链缠绕着,摄在了符咒上。 “道友饶命,我有符钱送上。”阴神脚缠锁链,口中惶急呼喊。 但夜叉门弟子瞧见,充耳不闻,其眼中只是露出贪婪的神色,苍白的脸皮扯动,忽地将符咒塞进嘴巴里面,大口大口的咀嚼起来。 而被符咒拷住的阴神也一并塞进嘴巴中,纸片人一般翻动。 “啊啊啊!”阴神顿时惨叫连连。 随着喉头一声咕噜响起,夜叉门弟子将口中符咒吐出,一道灰白色的身影忽地出现在他的身旁。 此身影通体灰白似纸,唯有脸颊两侧画着腮红般的冥妆,不是虚影鬼物,但脚下轻飘飘的,能站在草根上面,纸扎的一般。而纸人的面目,赫然就是刚才惨叫的白骨观道徒。 在这个夜叉门弟子的身后,如此的身影还有二十余只,个个轻飘飘的、纸糊一般,但气息都渗人,至少拥有炼气级别的鬼气。 丘陵上不时便有惊叫响起: “我是舍诏六长老之子,饶我一命,我有……啊啊!” “救命!墨纹道友救命!”…… 屡有道徒阴神们被逼出,然后像是长成的麦子一般,被走来的夜叉门弟子个个争先收割,炼为鬼仆。 就在距离丘陵数里远的地方,有两股人马窥视着场上一幕,个个目光凛然,还流露出惊惧意味。 ……………………………… 而许道和尤冰准备妥当之后,当即就卷起所有炼气级别的蚍蜉,呜呜飞离了两人藏身的洞府。 此时炼气级蚍蜉的数目达到了十万之多,其中三万是许道带回洞府的,剩下的七万多,则是在两人闭关的时间中,由蚍蜉群自我成长得来。 这还是因为许道闭着关,无法帮它们寻找血食,否则炼气级蚍蜉的数目还会更多一些。 值得一提的是,在养出大批炼气级别的蚍蜉之后,许道发现炼气级别的蚍蜉越多,蚍蜉蚁王的修为也会因此增长的更快,进而能加速提升蚍蜉群的威力。 此是因为炼气级别的蚍蜉在无法继续成长之后,其会主动的在体内凝结出一种血色灵液,粘稠晶莹,类似蜂蜜一般,许道将其称之为“血蜜”。 血蜜者精纯至极,是蚍蜉们提炼血肉、灵气得来的灵液,有迅速增长蚁王妖气的效果,甚至能被许道服用。 蚁王几乎每食用一顿血蜜,其妖力都会立竿见影的增长一些,几无瓶颈限制。 十天左右的功夫下来,南柯蚍蜉蚁王体内的妖力已经是之前的三四倍,比许道的修为提升还要快。 而蚁王一成长,其余普通的炼气蚍蜉也就能打破瓶颈,继续的生长变强。 以如今的十万只蚍蜉,许道若是再和沈木做过,单靠蚍蜉群体,他最多消耗掉八千只蚍蜉,便可将沈木当场斩杀。 嗡嗡嗡! 黑山中,十万炼气级别的蚍蜉腾飞在半空中,声势惊人、即便是在黑夜,妖鬼遍地,依旧没有几只妖鬼敢上前招惹。 许道此行携带着储物袋和玉钩,而尤冰附身的蚍蜉就趴在储物袋上,静默着不动。 话说尤冰虽然难以操控蚍蜉动作,但她能及时的钻出阴神和许道沟通,用以指明道路。 长达三四个时辰的飞行,许道操控着蛊虫直接冲进了黑山的深处。 原本他还担心黑山深处的妖物会有些棘手,但等真的碰见几只,甚至是碰见一只炼气后期的妖物后,他心中的担忧瞬间消失。 若非为了赶路,许道只需耗费上一两万蚍蜉,便可将炼气后期的妖物也斩杀掉。 他因而继续的在黑山中横冲直撞,一路往尤冰指出的方向飞出。 其间摸索了几次道路,两人终于来到了尤冰遇见升仙果的峡谷。 尤冰的阴神从蚍蜉体内跳出,指着左边方向说:“沿着此一线天继续向内行进,再从左侧崖壁间穿行,复行百步,向上望后,可于一凹洞中见得……” “了解。”许道裹挟着十万只蚍蜉,顿了顿,他先后派遣数次蚍蜉打头阵,然后便一头冲入了一线天中。 尤冰适时的将阴神收回蚍蜉体内,以防止四周会有妖鬼出没。 摸索着在岩壁间穿行,许道左右腾挪数下,崖壁中不断响起蚍蜉飞行产生的嗡嗡回声。 终于,他来到崖壁上部,空间变大,也发现了尤冰口中的凹洞。 此洞挂在崖壁高处,顶上岩壁倾斜,遮挡住了天空,三面环石,可谓一处遮风挡雨的好地方。 而尤冰之所以会发现此地,也是寻找藏身之所,偶然碰见的。 许道操控着蚍蜉飞临凹洞近处,立刻就看见了洞中一小巧的灵物。 此灵物浑身青莹莹,宛如蜷缩着的婴儿孩童,高不过四五寸,但一眼望去,就令人感觉灵气盈然,非是俗物。 更奇特的是,此物如人呼吸一般,周身有灵气环绕,一吞一吐的,颇是神异。 许道凝视过去,立刻辨认出此物体内的灵气并非是阴性一类,而是生机勃勃,极具阳性的灵气,属于大补之物。 “咦!”端详着,许道忽地想起了自己炼化过的一物,先天婴气。 先天婴气是和子母煞气伴生而出,其气至柔,如孩童在母亲体内享受到的先天气息一般,生机丰富,灵性充沛,服之不仅能增益道人的修为,甚至还能略微的提炼资质。 而如今出现在许道眼前的这方灵物,赫然与先天婴气有些相似。 只是这升仙果更加的醇厚,更加的灵动,也更加的惹人心动。 许道心中大喜,暗道:“就算此物不是升仙果,也是一方秘宝了!” 蚍蜉群中适时地响起了尤冰的声音:“此物有妖兽占据,小心!” 许道听见,回到:“无碍!”他随即就点出一队蚍蜉,令其往升仙果扑去。 森! 蚍蜉才入升仙果半丈,突有一道赤红色的细影闪过,几十只蚍蜉眨眼间就死亡,纷纷掉落在地。 “嗯?”瞧见这一幕,许道来了兴趣, 他再度凝视过去,顿时发现升仙果上出现了一条通体赤红色的长蛇,对方盘踞在升仙果之上,张开蛇口,两只尖牙对着蚍蜉群不住的嘶吼。 辨认着,许道似乎认出了此物,口中略惊讶说: “火赤练!” 第八十五章 得果、冲天青烟(4k) 火赤练此物是一种妖蛇,常生长于火毒之地,秉性阳刚。 其也可由寻常的赤链蛇生长得来,一旦得了妖气,就能口吐烈火,动如闪电,属于炼气级别的妖物。 许道之所以会对此蛇感到诧异,是因为黑山中的妖物大多是尸类、鬼类、阴邪类,而火赤链虽然也是妖物,但体内妖气并不阴邪。 若是采集火赤链之血,还能用之绘制火法符咒、炼制出阳性的丹丸。 要是在遇见尤冰之前发现了此蛇,许道可以剥其皮、取其血,烹食服之,同样能获得阳气,炼入阴神中。 不过如今有尤冰在身,他若是再缺乏阳气,只需与尤冰鏖战上几场,多采集些雷火之气便是,无须再对火赤链此蛇太过上心。 “此蛇或许是因为升仙果而出现的。”许道心中暗自计较一番。 但不管此蛇究竟从何而来,他的当务之急便是斩杀或是驱赶此蛇,将凹洞中的升仙果采集得到。 嘶嘶! 火赤链通体修长,一身蛇鳞红灰交错,好似炭火一般。它盘踞在凹洞中,用身子将升仙果缠绕住,明显是将此物视作禁脔,丝毫不允许他人窥视。 许道辨认着此妖蛇的气息,果如尤冰之前所谈论的,此蛇的妖气属于炼气后期的修为。 一旁的尤冰忽然出声:“咦!此妖的气息比之前要强横许多。” 她语气惊疑的说:“刚入黑山时,这蛇妖虽然是炼气后期,但妖气才三丈多,可如今却是将近四丈!这才二十几日啊!” 妖气是妖物气机的体现,和道人在施法时,其体内的真气流动,身上会不自觉释放出的灵光类似。 四丈妖气,就代表火赤练的妖力有四十年,近似于一位四十年道行的道徒。 但妖物终归是妖物,手段单一,其远不如道徒诡异,即便眼前妖蛇的修为是许道的近四倍,有法术和蛊虫在,许道也不虚它。 反倒是对方能在短短二十天内就增长近五年的道行,令许道和尤冰着实诧异了一番。 他们都凝视着被火赤练缠绕的升仙果,心中猜想多半就是这升仙果带来的影响。 许道心头顿时火热:“仅仅是守着这颗果实,就可以给这妖蛇增长将近五年的道行,若是吞服下,又不知能增加多少年的道行!” 嗡嗡!十万蚍蜉当即翻滚蠕动起来。 “哈哈哈!”蚍蜉群中响起许道的声音,他笑着喝到:“此物与我有缘,小蛇快快退去!” 森! 火赤练颇有灵智,也不知它是否能听懂许道喝出的话,但其黑红的蛇眸中分明闪过一丝鄙夷,身子在凹洞处摇摆不定,挑衅许道一般。 又有五股蚍蜉被许道派出,嗡嗡的自五方往火赤练扑杀而去。 咔咔啪啪!炒豆子似的声音瞬间响起,火赤练再次将扑上的蚍蜉全部打杀,其妖气蒸腾冲起,将深厚的妖力彰显无疑。 但许道瞧见这一幕,心中毫无波澜,他只是担心眼前的妖蛇会如人一般藏拙,再次试探一番罢了。 既然对方确实只有四十年修为,那么其身为一只妖物,即便再有些神异,应该也无甚大碍,他可以尽管出手。 一张面孔自虫群中凝结而出,许道目光冷彻的俯视底下妖蛇。 火赤练口吐蛇信,身子也顿住,它和许道隔空对视,眼中人性化的露出一丝凝重,并不断的嘶吼。 森森森! 蚍蜉虫群中响起一声冷哼,当即有大股大股的蚍蜉冲下,悍不畏死的攀附上火赤练的身子,并且企图将凹洞中的升仙果摘取出来。 轰! 突地一阵火起,红彤彤的烈焰从火赤练口中吐出,在半空中灼烧蚍蜉,使得现场出现阵阵烧焦的臭味。 并且火赤练吐出的火焰居然能如游蛇一般,自行飞腾在空中杀虫。 此一幕就好似火赤练分化出了八道分身,连同它的本身一起,共有九条吐火蛇妖和许道作对。 转眼间,便有千余蚍蜉已经惨死在妖蛇的烈焰之下。 许道瞧着,也是心神微凝。 但他并未因此而担忧,反倒是驾驭着自家阴神附体的蚍蜉,将身边护卫自己的虫群也派出,然后自顾自般说着: “有点意思,此蛇若是能够生擒,当是一上好的阴兽材料。” 尤冰正心惊于火赤练的凶威,她听见许道的说法稍怔,然后立刻惊叫出声:“小心!” 嗤!突地一声惊响,火赤练陡地从石壁上扑出,猛窜向蚍蜉群。 其赫然是听见了许道的声音,自虫群中分辨出了许道附体的蚍蜉,便陡地从崖壁上跳出,企图将许道烧死。 火赤练动作之迅猛,尾巴一甩将栖身的石壁都打烂。 而蚍蜉群的数量虽多,但个体终究微小,阵型只好似薄纸一般,轻易就被火赤练捅破。 并且许道所在之处恰好空虚,身旁的其余蚍蜉都已经被他派出。 但火赤练扑来,许道却是不惊反喜,他哈哈一笑,“好个畜生,果真聪明!就知道你会中招!” 许道阴神中的法力当即运转。 呜呜!两道气劲在他附身的蚍蜉身前形成,亦如长蛇一般扑向火赤练。并又有乌光被他吐出,倏忽就往火赤练打过去。 许道虽然是驾驭着蚍蜉,以虫群作为主要的手段,但他擅长法术,其附身所在的蚍蜉不仅不是虫群的弱点,反而还是虫群中的杀手锏。 “嘶!!!”火赤练遭受法术的猛击,差点没反应过来,险些被打晕。 可即便如此,它身上的蛇鳞也是掉落不少,躯体上出现血迹。 但更令火赤练惊怒的是,它一离开崖壁凹洞,四周所有的蛊虫就都疯狂的涌动起来,瞬间将升仙果围住。 许道之所以要故意卖出一个破绽,并非是想一招打死火赤练,而是为了赚它离开崖壁,好夺取升仙果。 若是蛇妖一直与升仙果待在一块,许道还担心出手过重,此蛇会破罐子破摔,直接吞吃或毁掉升仙果。 嘶嘶!火赤练狂吐烈焰,借着火焰,它身形闪动,竟然能在半空中腾挪游移,好似会飞一般。 此物想要返回石壁上,夺回自己的升仙果,但许道好不容易才赚它出来,自然不会再让它返回。 呼!大股蚍蜉凝结,化作一只森白的大手,狠狠的抓向火赤练。 火赤练口中嘶鸣声猛地响起,在蚍蜉化作的巨手中挣扎,浑身炭火一般,搅动出阵阵黑烟。 但蚍蜉悍不畏死,首尾相接,牢牢的将火赤练捆住,并不断的撕咬火赤练身上的伤口。 与此同时,升仙果已经被一股蚍蜉托起,许道转而不顾眼前的火赤练,而是直接飞过去,使出摄物术,将升仙果直接擒拿到身旁。 果实青莹莹的,晶莹剔透,好似上好的翡翠雕刻而成,内里居然还有细小的脉络,遍布果实全身,既像活人的经络,又像是树叶的脉络。 许道抓着升仙果,心中惊喜。 他端详着眼前婴儿形状的果实,扫视一眼底下的凹洞,并没有在石壁上看见任何植物的根系或藤蔓。 这升仙果就好似从石头中蹦出来的一般,而不是由什么东西结出。 不过此物灵气充沛,生机勃勃,即便没有传言中筑基的功效,也会是一方不可多得的大药,能极大的增进修为。 “此前在郭氏祠堂中得到的先天婴气,炼化后让我直接增长了八九年的道行。” 许道在心中估量到:“这升仙果的灵机远比先天婴气要浓郁,若是炼化,怕不是能直接增长三四十年的道行!” 又或者将这果实留着,等到他自行修炼到炼气后期,道行达到五十年,无法再寸进,就可利用此果晋升筑基。 意识到这点,许道心神砰砰跳动。 而在许道惊喜时,被蚍蜉制住的火赤练近乎癫狂般的挣扎,它甚至以头咬破自己的尾尖,主动流出蛇血,然后含在口中,猛地往许道喷来。 呼!混杂了赤链蛇血的烈焰,颜色泛青,利箭一般从升仙果旁穿过。 烈焰箭矢的速度迅猛且威力极大,在蚍蜉群中直接打出了一道二尺粗细的空隙来,其间的蚍蜉皆数被烧死。 烈焰落在了岩壁上,附石燃烧,竟然将岩壁都烧出了寸许的坑洞。 许道见此一击,心中也凛然。 若非他在惊喜之余还在警惕对方,恐怕真有可能被对方打中。 尤冰紧张的注视着场上争斗。 她看着许道屡屡有惊而无险,心中的情绪起伏不定,且滋味莫明。 “仅仅两年多不见,他就已经成为炼气中期的道徒,并且手段多多。” 尤冰再联想起自己的修为,即便是刚在洞府中和许道一起闭过关,服用了养魂丸,她的道行也才三年,连阴兽都没有。 比起两年半之前,许道初入炼气,而她沦为杂役之时,两人的差距似乎不减反增。 一时间,尤冰默然起来。 因近十天和许道厮磨过太多次数,她突地回想起自己和许道的第一晚,当日她以杂役之身侍奉,心底里其实存在着不少羞愤。 羞愤于自己以色侍人,以身还债。 这两年半以来,尤冰一直刻苦的修行,少理他事,一方面是为了提升实力,另一方面也是为了能够追上许道。 她不为洗刷当夜的羞愤,只为让自己能一如道童时期,可以继续的平视许道。 而如今她早已晋升为了道徒,两人应是站在了同一层面,她却又忽地意识到,许道的修为已经高过她太多。 正当尤冰沉浸在思绪中时,许道出声,令她惊醒过来。 “该死!尤冰,此物太过桀骜,只得斩杀了!” 原来是火赤练吐出混杂精血的烈焰之后,其又继续的咬下身上的鳞片,拼死的吐向四周,几息间就烧死掉三四千的蚍蜉。 许道见难以生擒对方,便出声要直接打杀掉火赤练。 尤冰闻言,记起许道刚刚说火赤练是一件上好的阴兽材料,她心间明白过来:“原来他说这话,是想擒下此物,送给我炼作阴兽么?” 尤冰也不是会一味沉浸在思绪中的小家子女冠,她当即出口:“还请道友速速斩杀!” 许道和火赤练你来我往的,互相斗得声威赫赫,但动静也不小。 此地是黑山深处,若是引来其他的妖鬼,甚至是其他道徒,那可就不好了。 “善!”听见尤冰的声音,许道张口一呼。 他当即将升仙果送走,令蚍蜉带着此物飞离开,然后自己驾驭着附体蚍蜉便扑入虫群中,和蛊虫一同打杀起火赤练来。 妖蛇已经遍体鳞伤,一只蛇眼都被许道用五毒戮妖术毒瞎了,但狂性更凶,和蚍蜉一般悍不畏死。 许道瞧见此幕,心中想到:“看走眼了,原以为此物不会如其他妖鬼那般浑噩,但却没想到仅为争夺果实,连性命都不顾。” 妖物非人,但亦有灵智。火赤链不降也不逃,拼死也要从许道手中夺回升仙果,已经算是违背生灵本性。 许道只能认为此物终究是黑山中的妖物,性子偏激,须得速速斩杀。 沙沙! 妖蛇和蚍蜉缠斗在一起,难分彼此,不断有蚍蜉尸体和妖蛇的血肉、鳞片掉下,场面凄惨无比。 妖蛇窥见许道的气机降临,感应到生死危机,它没有退缩躲避,反而是抬起蛇首,张口蛇吻尖牙,发出渗人的嘶吼声! 许道瞧见此幕,心中冷哼,当即就是一道乌光混杂着气劲打出,往对方的蛇吻痛击而去。 轰!乌光和妖蛇吐出的火焰碰在一起,发出碰撞声,掀飞了不少蚍蜉,连囚禁住妖蛇的大股蚍蜉也被震散。 许道心中微惊,他当即提起真气,要不惜法力的将对方打死。 森森森! 蛇妖发出了骇人的叫声,它仅剩的蛇眼中疯狂,似乎要彻底的施展出搏命招数。 可火赤练望了许道阴神所在一眼,又望了眼升仙果,突地猛然掉头。 正当许道以为妖蛇要逃走时,此物并没有离开,反而是尖啸着,一头撞向了崖壁,啪得一下将自己撞得血肉糜烂,一命呜呼掉。 一摊血肉粘在崖壁上,显得鲜红欲滴,分外刺眼。 许道怔怔的瞧着眼前一幕,“这是……这赤链蛇莫非比南柯蚍蜉的蚁王还要刚烈?” 他猜想的不错,赤练蛇生性暴烈,成蛇无法被人收为灵宠,宁死而无生。 只有未孵化的幼蛇才可以作为道人灵宠,并且终身只会认一次主人。 但许道只猜中了一半。 当他惊愕于赤练蛇撞山而亡时,却不知一道早已被赤练蛇分化出来的火蛇,暗自扑向了升仙果。 这火蛇纤细,远不如之前的八道火蛇粗壮、厉害,直到飞临升仙果才引起许道的注意。 但托住升仙果的蚍蜉也并非死物,主动就冲出一股,扑灭了细小的火蛇。 等许道察觉到,心中后怕似的惊讶起来,但他一瞧细小的火蛇被轻易扑灭,又疑惑火赤练究竟要作甚。 “可是最后一丝不甘么?” 突地,异象出现! 不是火赤练,也不是有妖鬼袭来,而是升仙果兀自的颤动起来。 整颗果实顶上的灵气蒸腾,旋转而上,形成了似雾似光的青烟。 峡谷中恰似燃起了一道狼烟,贯石穿土,青光蒸腾滚动着,横亘在黑天中,上冲数百丈之高。 此青烟醒目,方圆十几里都可见。 许道和尤冰仰头望天。 两人互相对视,心中齐齐暗呼不好! 第八十六章 不讲武德、三足鬼火鸦(4k) 青烟蒸腾,如此异象出现在黑山中,定会将方圆十几里的道徒都吸引过来。 “这升仙果出现,居然还会有如此大的反应!” 两人望着升仙果释放出来的滚滚青烟,心情都难堪起来。 许道望着崖壁上的那摊血肉,心中更是一时后悔。 妖蛇一死,升仙果便出现此等异象,此事多半和妖蛇脱不了干系。不过眼下不是琢磨这点的时候,他须得赶紧想办法压制住升仙果的异象。 许道的阴神出现在半空中,他心中一动,当即就招来托着储物袋的蚍蜉,然后抓过储物袋,将法力输进去。 咻得一声!储物袋的口子便打开,囫囵将升仙果吞了进去。 霎时间,原本蒸腾冲天的青烟陡地消失不见,其总共只现身了两三息的时间。 见此一幕,许道和尤冰的心神瞬间一松。 “咦!”但许道突地发出惊讶声,只见他的阴神低头,看向被他捉住的一物。 此物拇指大小,通体赤红,似乎是一颗红宝石。其是从升仙果上掉下的东西,无法被收入储物袋中。 许道捏着此物,略微一感应,忽地在红宝石样的东西中感应到了勃勃生机。 看着手中卵圆状的红物,他瞬间明白过来。 沈木请人炼制的储物袋只可以储存灵物和死物,无法储存活物,但凡带着点生机的东西,其一旦进入袋中,都会紊乱掉储物袋的阵法。 东西小,则储物袋自身就会将其吐出,东西大,则需要道人自行取出,否则储物袋的口子便会合拢不了。 而许道捏着的红物,便是因为其个头甚小,主动就被储物袋抛了出来,然后才被他发现。 且此物赤红,蕴含有生机,不是红宝石,又不会动弹,那多半便是一颗卵了。 许道不假思索的开口说到:“赤练蛇卵。” 难怪刚才妖蛇在一头撞死在崖壁上之后,依然还会主动分化出一丝火焰,扑向升仙果。 其并非是心有不甘,而只是为了抢走粘在升仙果上的赤练蛇卵。 许道想到:“如此一来,此物死战不退的原因也有了解释。” 一时间,他又暗想到,要是自己能早点发现升仙果上的赤练蛇卵,将其抛给赤练蛇,然后驱走对方,或许就不会出现刚才那道青烟了。 但许道只是猜对了一部分。 其实升仙果此物只要一离开原位,断开和黑山的联系,其果实内的灵气就会自主汇聚,最快十几个呼吸,果实就会释放出一道青色烟气,以彰显自己的存在和位置。 而火赤链便是因为知晓这点,它才只是看护着升仙果,没有妄图摘取。 并且其最后之所以会一头撞死在崖壁上,也是因为知道升仙果已经不可夺回,且异象马上就会出现,将招来数不清的敌人争夺。 它为了藏在果实上的蛇卵,不得不冒险以性命相博,企图以此来吸引住许道的注意,然后动用最后一丝力量夺下蛇卵,防止蛇卵在接下来的争夺中遭受厄运。 但火赤练终归是没能从许道手中抢回蛇卵,一条性命白白自我了解罢了。 许道捏着赤练蛇卵,语气轻松的说:“尤冰,你的阴兽有了。” 可尤冰的阴神忽然发出了轻咦声,说:“许道,你快看!” 听见对方的话,许道抬头,心神顿时一沉。 只见原本灰扑扑的储物袋绽放出灵光,通体青莹莹的,好似变成了巴掌大小的碧玉,并且光亮变大,直至达到照射一二丈范围的程度。 如此声势,虽然远不如刚才的青烟浩大,但持着此物奔走,也是一眼就会被人发现,难以隐藏踪迹。 许道眼中露出棘手之色,说到:“连具备敛息作用的储物袋都压不住升仙果么。” 尤冰见此,也沉默起来。 此地是黑山深处,妖鬼众多,道徒众多,且个个都不是好招惹的角色。若是想要保下这颗升仙果,两人定要与人争斗上几番。 而眼前许道刚和火赤练斗了一场,法力消耗,蚍蜉也折损了不少,尤冰又因为不会蛊术,其阴神更是只能龟缩在蚍蜉躯体中,无法御敌。 见许道沉吟着,尤冰为免许道的面子不好受,主动出声说:“要不,暂且放下这颗升仙果……先去旁边恢复恢复法力,坐山观虎斗?” 听见尤冰口中的话,许道瞬间明白对方的考虑,但他眉头一挑,忽说:“且慢。” 许道抓着储物袋,再次渡入真气。 但这次他并非是将真气渡入储物袋中,而是渡入袋口绳索上挂着的一物,敛息玉钩。 嗡!敛息玉钩轻轻一颤,一股压力产生,瞬间罩住其周身一丈的范围。 而在一丈开外再看储物袋,其透露出的灵光明显黯淡了许多,如同蜡烛被罩住了一个纸壳,光亮变暗。 “有戏。”许道心中略喜。 当日夺得储物袋时,他便猜想储物袋加上敛息玉钩,是否能瞒过筑基道士的神识,进而可以掩藏住袋中的符钱。 如今储物袋无法彻底压制住升仙果的异象,许道正好可以试验一番。 他见有效果,连忙操作着敛息玉钩,将玉钩的效果收缩。 随着玉钩笼罩的范围变小,储物袋的气机被压制得更厉害,等到仅仅笼罩一尺范围时,升仙果的气机彻底被压住了。 许道手中托着储物袋和玉钩,在旁边尤冰的眼中,其两件东西和石块没什么区别。 “这是……”尤冰露出惊讶。 许道轻笑着,回答:“此玉钩是我偶得的一件秘宝,有敛息作用。和储物袋结合,作用叠加,正好可以藏住升仙果!” 听见许道所说,尤冰也惊喜起来,出声:“那我们速速离去!” 但许道却是眉头紧皱起来,他的阴神抬头,望向东南方向,眼睛一时微眯。 “嘿嘿,现在还能在黑山中晃荡的道徒,果然都不是简单货色。不到二十息的功夫,便有人寻来了。” 尤冰听见,也将注意力散开,赫然发现不止东南方向,就连西边也有人在赶来。 许道不等她说话,当即说:“辛苦道友一番,先随小股蚍蜉返回洞府中,我稍后便回。” 话说完,许道又匆忙解释到:“玉钩要发挥出敛息作用,必须要有法力灌注才行,而蚍蜉力弱,无法长时间为之,只能由人携带……” 并且敌人也即将到来,许道琢磨着与其两个人一起逃窜,不若兵分两路,一正一奇,这样更有机会瞒过来人,带走升仙果。 同时为了能遮蔽住升仙果的灵气,敛息玉钩也只能作用一尺范围,是罩不住庞大的蚍蜉群的,只能由许道留在原地,动用虫群吸引对方。 闻言,尤冰稍怔,但她立刻就反应过来。 尤冰又想到自己的阴神只能藏在蚍蜉体内,难以与人斗法,留下来也只会是个累赘,她还不如听从许道的安排,速速返回洞府中。 “可。”尤冰果断回答:“若是情况不对,还请道友直接返回肉身。” 许道听见,阴神拊掌而笑:“善,去罢。” 他随即松开储物袋,由尤冰灌输法力,接着便对衔着储物袋的小股蚍蜉下令,让其听从尤冰的指令,谨慎返回洞府。 尤冰最后现出了阴神,朝着许道躬身一揖,然后就随着小股蚍蜉,伏着崖壁迅速离去。 望着尤冰携带着升仙果离去,五六息后,对方便已经在许道的眼中彻底失去踪迹,这顿时令许道心神彻底一松。 只要他再拖延、吸引住那些赶来的道徒,尤冰多半就能携带着升仙果返回洞府中了。 而至于许道自己,他望着东南方向迅速飞来的身影,眼神冷彻。 正好借机与赶来的道徒们好生做过一次,也好真切的了解一下黑山中厉害道徒们的实力,这能为之后离开黑山时的混战有个心理准备。 并且只要能拖住这些道徒,有升仙果作为保底,许道的十万蚍蜉就算全部死光,也是值得的。 许道见着半空中的那道金光似乎已经发现自己,径直往他扑来,其面上一笑,当即选了背离洞府的方向,假装着就要离去。 嗡嗡! 蚍蜉群迅速飞舞,阵型散乱,但速度飞快,眨眼间就飞出十来丈,并且压低了身形,企图藏入峡谷中。 可激射而至的金光依旧牢牢捕捉到了蚍蜉群,此光落在虫群顶上,内里传出来喝声: “底下小子,可在此地看见了形迹可疑之人?” 许道藏身在蚍蜉中,他听见顶上之人的喝声,连忙在虫群中变化出一只手臂,指着前方叫到:“往那边逃去了。” “好嘞!”金光中的声音回答。 嗡嗡!其光闪烁,身子在半空中滴溜溜一打折,当即就要越过蚍蜉虫群,往前方飞去。 但就在对方将要扑出去时,其轨迹却又忽地变化,猛然落入虫群中。 “哈哈哈!好小子,老夫看你就是那形迹可疑之人!给俺趴下!” 金光靠近,许道抬眼一瞧,忽地发现这道金光是只背身双翅的长身蜈蚣,一尺来长,通体黄铜色,飞行间灵光闪闪的,犹如黄金在发光。 并且对方眼睛狠毒,居然一眼就在虫群中瞧见了许道的阴神所在,其扑入虫群中,便是想擒贼先擒王,抓住许道附体的蚍蜉。 刚才这人之所以要和许道对话,其意在正是赚许道的阴神出声,方便在虫群中寻出许道藏身的蛊虫。 可许道也是有所防备,甚至是故意在用阴神和对方说话。 对方在半空中的动作刚变,许道就酝酿法术,猛地向上打出! “敢在俺老蜈蚣面前玩虫子,你还嫩了……啊!好贼子!” 呜!许道的法术激发出去,压根不用捕捉对方的身形,对方自个便撞了上来。 五毒戮妖术的乌光,和蟒吞蛇缠劲的气劲混做一团,噼里啪啦就击打在金光之上,一击就中,顿时打得对方桃花开。 可这蜈蚣阴兽金光坚硬,居然硬抗下了许道的法术,体表发出击打精钢的声音。 但许道一击得逞,自然是要得理不饶人,他连忙招呼上蚍蜉,使之疯狂涌上,消磨对方的护体金光。 “哎!且慢、且慢!!” 金光蜈蚣中响起自称老蜈蚣的道徒的叫声,对方闪躲连连,口中响起阵阵痛呼。 “你这蛊虫养的好生厉害,快让它们起开起开!你我同是舍诏族人,有话好好说。” 口中叫喊着,老蜈蚣左支右闪,但它全身都被蚍蜉围住,连视野都蒙蔽了,先机已经失去,一时挣脱不了。 “吃我混元金光刺!” 嗖嗖!七八道金色毫光从蜈蚣体内射出,瞬间洞穿包围,带走不少蚍蜉。但虫群太过密集,老蜈蚣依旧难以趁机逃出。 且在对方的法术激发而出,但法力尚未回气时,许道又是一道乌光打出,猛击在对方身上。 “啊!”蜈蚣金光黯淡,传来内里道徒的痛呼: “年轻人,你不讲武德,偷袭我这条六十九岁的老蜈蚣!” 许道闻言,心中顿时一乐。 两人都是修道的,使得是法术,讲甚武德! 还有偷袭,许道思忖着他明明是在按着对方的头打,何来偷袭之说。 但法术第二次击中对方,蜈蚣体上的金光仍然没有破除,这令许道心惊,他连忙运转起法术,第三次轰击对方。 “啊!”谁知老蜈蚣嗷嗷痛叫,呼到:“小贼欺我!好自为之!” 蜈蚣身上的金光一散,身子在半空中抽搐数下,突地不动了,其翅膀一僵,直往下掉,还是许道的蚍蜉托住了对方。 瞧见动静,许道心神愕然,“死了?阴神回归肉身了?” 这条插翅蜈蚣身上的妖气浑厚,内里的道徒阴神也厉害,灵光可照三四丈,一看就是炼气后期的道徒。 但是其阴兽居然这般不耐打,三下就被许道将阴兽打死,不得不阴神返回了? 许道在心中略微嘀咕。 但他依旧没有让蚍蜉放开对蜈蚣的包围,而是一个念头落下,令蚍蜉直接吞吃起整条蜈蚣。 只是蜈蚣通体黄铜色,比精钢还坚硬,能啃石碎铁的蚍蜉居然咬不穿蜈蚣的甲壳,只能用牙齿、蚁酸慢慢磨。 而这么一耽搁,许道和对方斗法的动静也谈不上小,已经有其他人赶到,并注意到了许道。 枭!一声唳叫响起,是禽鸟的叫声。 许道张头一望,便见一只绿焰森森,两个人头大的怪鸟飞来,其鸟喙尖锐,通体漆黑,双目惨绿,像是只乌鸦。 且身下一支鸟腿上,还横着长出了第三根额外的鸟足,畸形而瘦小。 许道瞧着飞来的怪鸟,突地感觉怪鸟有点眼熟,辨认后方才想起:“三足鬼火鸦!” 某人的姓名突地在他脑中跳出。 第八十七章 火鸦、法器(4k) “方观海!” 许道盯着朝自己飞来的三足鬼火鸦,脑海中跳出这个人名。 方观海是白骨观中的槽头,豢养有一只三足鬼火鸦,修为炼气后期,是白骨观中数一数二的好手。 此人睚眦必报,性格偏激,还是方小山的舅舅。 若是被对方认出来,许道少不了就要和对方做过一场。 心中思索着,许道最后还感慨似的想到:“终于要和这厮打个照面了。” 时隔两年之多,虽然间接的和此人打过交代,还不小心杀了对方的两个手下,但许道却只是从他人口中听说过此人,尚未真正接触。 如今终于接触到对方,虽然只是对方的身外化身,但也能一窥对方的虚实。 许道心中定神想着,他收拢蚍蜉,并没有再继续奔走,而是驻守在原地,直接等待方观海的到来。 既然已经被对方窥见,何必再逃,且看对方如何应对。 忽地,许道发现并非只有方观海一人赶来,在那只三足鬼火鸦的身后,还遥遥缀着其他几只阴兽,或许是跟随在方观海身边的其他白骨观道徒。 枭!三足鬼火鸦飞临蚍蜉群的上空,鸦眼冷厉的俯视着地下蛊虫。 它直接喝问起:“兀那道徒,可知升仙果在哪!” 许道听见,使得虫群翻滚,长出一张怪模怪样的人脸,回答到:“贫道刚至!也想问问道友。” 冷哼声响起,方观海显然不相信许道所说,但他操控着三足鬼火鸦盘旋在蚍蜉群的上空,并没有直接扑杀进虫群中,只是隐隐挡住许道的去路。 等到又有四只能够飞行的阴兽赶来,其中鸟兽都有,四人齐齐张口呼到:“见过槽头!” 听见这话,许道更加确认眼前的三足鬼火鸦就是方观海的阴兽,不过对方还不知道许道就是杀了他亲侄子的人。 方观海冲四个白骨观道徒吩咐到:“适才青烟出现,此地当有一升仙果被摘取,尔等快快搜索四方,以防宵小带走了升仙果,速战速决!” 许道趁机观察着对方,心神微沉。 五个道徒中,除了方观海之外,居然还有一个道徒是炼气后期,对方驾驭着一只蝙蝠,周身黑烟滚滚,法力只比方观海逊色一些。 而另外三个道徒,阴神修为也都是炼气中期。 两个后期,三个中期,若是和对方做过起来,许道思忖着自己很难讨到好处。 毕竟他虽然有蚍蜉压阵,但现在蚍蜉死伤不少,还剩八万,许道自己的修为也才炼气中期,法力同样折损不少。 “罢了,先拖住对方再说,大不了拼得蚍蜉死伤完,然后阴神直接返回肉身中。” 心中稍微计较,许道控制着蚍蜉涌动,直接往上一扑,令正要散开的道徒心神一紧,转而齐齐警惕向许道。 不等对方说话,许道卷着刚才打杀的金光蜈蚣,提升叫到: “方师兄,我刚才遇见这只老蜈蚣,对方往东南方向跑着,升仙果可能是往那边去了。” 听见着话声,方观海发出冷声,“是么?刚才你不是说你不知道么。” 许道在虫群中现出一道身影,朝着对方作了一揖,回答: “适才没认出方师兄,直到听见‘槽头’二字,又想起师兄所养的阴兽叫三足鬼火鸦,正如眼前的鸟兽一般模样,这才确认师兄的身份。” 方观海闻言,并未立刻搭理许道,他抬起鸟喙,望着身旁没有动作的四个道徒,口中喝到: “你们还愣住干嘛,刚才的青烟只出现了几息功夫,摘取升仙果的人明显有隐匿手段,若是再晚,对方就跑了!” “喏!”四个道徒听见,又要散开。 可许道直接拦住四人,呼到:“诸位同门,可要与我往东南方向追去!” “滚开!”驾驭蝙蝠阴兽的道徒喝叫一声,嘶鸣着吐出一口黑烟,想要打落挡住它的蚍蜉。 但许道的蚍蜉在黑山中生长多时,吞食过不少阴邪毒物,其黑烟虽然剧毒,但明显不能让蚍蜉立刻毒死。 嗡嗡!许道操控着蚍蜉,明目张胆的将四人堵住。 “桀!”这时三足鬼火鸦口中发出冷笑说,直接说到: “诸位,看来升仙果多半便是落到他的手中了,或许对方还有同伙,有可能还藏在四周。速速动手搜寻,这厮由我来对付!” 许道听见,心中顿时一惊,他立刻提声说:“师兄何故怀疑我!我有贼人尸首在此,莫要放跑了对方!” 许道卷着之前打杀的那只金光蜈蚣,并佯装恼怒,喝到:“诸位不去我自个去!” 话说完,他当即鼓动虫群,呜呜的便要往东南方向飞去。 瞧见其动作,方观海驾驭火鸦,身上的法力涌动,当即要摄住虫群,但蚍蜉的数目过多,他阻拦不过来。 许道轻轻松松的便冲破对方,大股蚍蜉抽身就要奔去。 方观海操控着三足鬼火鸦,厉啸一声,不得不冲身旁几人叫到:“拦住这厮!” 道道狂风刮过,许道与其在半空中周旋片刻,终归是被五人堵住了。 一被拦下,许道又是气急的叫出声:“尔等不追,贫道追,但为何来挡贫道的路?” 听见许道的质问,方观海一行人反倒是惊疑起来,五人对视几眼,心中暗自怀疑摘取了升仙果的人是否真的往东南方向逃去。 不过他们人数众多,方观海稍微思索,便说到:“也罢,尔等三人继续在此搜寻,黑蝠与我随这人往东南方向打探打探消息。” “且信你一次!快快带路!”方观海从许道喝到。 而许道看见自己勉强唬住了对方,令其将人手一分为二,他心中琢磨着是不是要见好就收。 “距离尤冰离开已有百来息的功夫,只有三个中期的道徒在附近搜索,多半是寻不见尤冰踪迹的。” 思忖片刻,许道心中顿定,打算先领着方观海和那蝙蝠道徒离开。 毕竟这两人都是后期的道徒,敛息玉钩或许可以瞒过三个中期道徒的搜寻,但却不一定可以瞒过后期,并且许道眼下也只能糊弄到这个程度。 “诸位且随我来。”许道露出惊喜之色,提声叫到:“若是抢到升仙果,可得好好分润分润!” 听见话声,方观海压着心中的冷意,只是喝到:“聒噪!若是寻到升仙果,方某必定不会亏待你。” 但正等三人要朝东南方向奔去时,许道控制的虫群中突地闪烁一道金光,一物猛地从中跳出来,直接扑向三足鬼火鸦。 金光的速度迅疾,令现场几人都没有反应过来。方观海见此,也只是心神一振,姑且来得及控制火鸦啼叫一声,周身绿火焚烧,准备抵抗。 但不等方观海反应过来,那金光中突地传出气急的叫声: “方道友,莫要被这小贼骗了!” 原来这金光正是被许道擒在虫群之中的金光蜈蚣,它并没有被许道直接打死,而是装死来着。 在许道与方观海周旋时,老蜈蚣一直都在装死偷听,它原本是期待着许道、方观海能够火并起来,令它躺着就能坐收渔翁之利。 但谁知许道也留了心眼,一直下令让蚍蜉吞吃掉金光蜈蚣。 即便老蜈蚣将阴兽的甲壳培养的极为坚固,胜过精钢,令许道的蚍蜉一时难以啃开。 但在千百只蚍蜉不间断的研磨下来,老蜈蚣又在装死,不能做出反抗,其阴兽的甲壳也快要熬不住,即将破开。 又逢老蜈蚣听见方观海要被许道骗住,它忍耐不住,便借着这个许道可能松懈的时机,直接鼓动法力,自虫群中突围而出。 金光蜈蚣跳出虫群,其体表比起先前更要黯淡许多,甚至还附着几只蚍蜉。 它张口又呼:“方道友,俺是老吴,好久不见!” 方观海见金光之物没有杀向自己,反而说话,也是微怔。他看着蜈蚣形状的阴兽,以及蜈蚣体表有些眼熟的金光,语气惊疑的说:“可是舍诏的吴道友?” “正是。”金光蜈蚣显露法力,忙说:“俺便是瞧见青烟,自东南方向来的,在这里第一眼瞧见的就是这个小贼。” “小贼先是偷袭俺,现在又拿俺来诓道友,要骗道友往东南奔去!升仙果肯定就是他拿了。” 一通话噼里啪啦的从老蜈蚣口中吐出,语速极快,若非现场众人都是炼气级别的道徒,五感大开,指定都听不清对方说了什么。 方观海和另外四个白骨观道徒听完,手上动作都停住,将注意力转向许道。 而在老蜈蚣从虫群中逃出的那一刹那,许道虽然也是惊愕,惊讶于老蜈蚣的装死手段。 但他立马就凝聚起蚍蜉,同时运转法力,先是给自己附体的蚍蜉罩上护体法术,然后又是凝聚出乌光和气劲,引而不发。 瞧见众人望向自己,许道操控虫群往西边一指,叫到:“升仙果!” 此话方观海等人自然是不会相信,但他们一瞧见虫群中的动作,立刻意识到许道是要施展出法术。 老蜈蚣更是惊叫一声:“此人擅长偷袭!小心!” 此话让他身旁的四个道徒警铃大作,个个赶紧的回防自己,准备躲过许道的一击。 而方观海也是周身鬼火绿油油的,罩住了三足鬼火鸦上下四方,他口中喝到:“聒噪!” 火鸦张开鸟喙,含着一颗弹丸般的小火球,当即就往虫群中吐出。 这厮为免许道趁机逃走,居然准备硬抗下许道的偷袭,直接擒杀许道。 轰!乌光混杂气劲,和三足鬼火鸦吐出的火丸碰撞在一块,顿时响起震耳欲聋的声响。 气浪翻滚,蚍蜉群陡然被震得散开,并有绿火浮空燃烧着,点燃了近万只蚍蜉,形成火云一般的场景。 方观海仅此一击,便折损掉许道万只蚍蜉,并且还差点震碎许道的护体法术,斩杀他附体的蚍蜉。 这令许道心中骇然:“炼气后期的道徒有这般威力?又或者是这三足鬼火鸦的威力?” 而方观海那边也是微惊,许道打出的两道法术混为一体,其中有两道气劲诡异,居然绕过了他打出的火丸,轰上了三足鬼火鸦,并差点击穿火鸦护体的鬼火。 “好在这厮法力薄弱,如果此人是炼气后期的修为,可就难办了。” 简短一番斗法,方观海从许道身上的气机判断出了许道的修为,同时他也在心中纳闷:“观中何时出现了这么一个道徒,还养出一批怪异蛊虫?” 不等方观海再出手,许道当即聚拢了残存的七万蚍蜉,虫群一滚,就要离去。 虽然许道心里做出了可能将蚍蜉折损光的准备,但他思忖着还是能保留便保留。 并且他也不用和对方硬抗,先逃着,多拖延一点时间,尤冰便能多几分可能带走升仙果。 嗡嗡!蚍蜉四散,混杂一团,自八方奔出。 一时间,方观海压根分辨不出许道阴神奔向何方,他只得厉叫:“竖子安走!挡住他!” 旁边的老蜈蚣和四个道徒先是震撼与两人刚才的交手,待听见方观海的命令,其中四个道徒当即选了一股蚍蜉,跳过去阻挡。 而老蜈蚣擅长蛊术,它却是眼睛滴溜溜的罩向蚍蜉群,居然眼尖的分辨出了许道的阴神往何方奔去。 “贼在西北方!” “善!”方观海闻言,操控着火鸦,当即飞窜过去,盘旋在虫群上空,打落下多多绿焰,居然形成了凌空燃烧的火环,罩住许道。 进退几乎无路,饶是许道沉着,心神也是沉下。 好在蚍蜉尚存七万余,其余方向的蚍蜉立刻在许道的命令下,拼死扑向最近的敌人,意图围魏救赵。 “贼子!”现场又响起老蜈蚣和另外几个道徒的咒骂声。 方观海正准备彻底擒下许道,他听见同伴的呼声,居然不急不怒,反而发出了冷笑声。 “宝贝现身。”三足鬼火鸦仰颈尖啸,响起方观海的声音,其鸟喙张开,突地吐出了一物。 此物初时小,巴掌大小,迎风而长,变作人大的布幡状,上面缠绕黑纹,颇是诡异。 一声尖利喝声:“敕!诛敌!” 幡子顿时打落道道绿焰,居然刹那间再度变大,拉长十丈、十几丈,垂落四方,一时将许道所有的蚍蜉压在其中,并传来一道收摄之力。 第八十八章 脱身离去 “法器!” 许道瞧见三足鬼火鸦口中吐出的东西,心神当即震动。他立刻感觉周遭所有蚍蜉都遭受到了禁锢,似乎下一刻就都要被方观海的幡子收入其中镇压。 这时现场响起方观海的话声:“狂妄小儿,你这蛊虫,正合适作吾鸟食!” 嗖嗖嗖!一只只蚍蜉果真不断的被摄入诡异幡子中,沦为了幡面上的一道图案。 “槽头威武!”、“道友威武!” 一旁的四个道徒和老蜈蚣瞧见眼前一幕,纷纷摇旗呐喊,吹捧方观海。 其中老蜈蚣还厉声叫到:“道友不要放过这厮阴神了,且先擒住他,再好生拷问。” 方观海闻言,口中似笑非笑的吐声:“入吾帷帐,阴神又岂能离去?” 听见对方这话,虫群中的许道暗道不好,他连忙试探四周,突地发现自己居然是上天入地都没了门路。 方观海使出的法器将他团团围住,变出一方大大的囚笼,形如阵法,严密且没有空隙。 如此一来,即便许道的阴神能以光速返回肉身,但四周被禁锢着,他阴神的速度再快,也只会一头撞入对方的法器中,沦为对方的阶下囚。 到时候,方观海擒住了许道的阴神,可是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一时间,许道心中也微悚。 “没想到方观海这厮居然还有如此厉害的法器,可以笼罩八方,让人的阴神都无法返回。” 许道在心中又暗想到,若是他有这等法器,之前和夜叉门的道徒做过时,就不会只是做掉对方的虎妖阴兽,而做不掉对方的阴神了。 不过现在是许道成为了他人的笼中鸟,他须得赶紧为自己寻出一条生路。 话虽如此,但许道也并未绝望。 阴神能大能小,能升能隐;大则驱风操雾,小则隐介藏形;升则飞腾半空,隐则化作青烟。 只要他能够将方观海的法器凿出洞来,哪怕只是渺小一指头大的孔洞,其阴神都能瞬间就逃出去。 而那方观海为了能够碾压许道,其可是将七万多蚍蜉全数禁锢在了法器之内。 有如此多的蚍蜉在,许道心中立刻生出了可行之计。 “这厮阴兽强悍,法器诡异,还是先退却再说,性命要紧。”他在心间暗自想到。 并且许道之所以要和对方纠缠,也只是为了给尤冰争取离开的时间。 此时距离尤冰离开已经许久,并且眼下又出现了此等斗法的状况,即便四周还有其他道徒,这些人的注意力也都已经被许道和方观海吸引。 综上所述,许道目的已经达成,是时候功成身退了。 当即,他心中一个念头落下,附体的蚍蜉触角颤动,传出一种渗人的沙沙声,其妖气沸腾,向四周所有的蚍蜉传出命令。 嗡嗡!原本被法器压制住的蚍蜉群,再次开始涌动起来。 方观海察觉到虫群的异动,口中露出不屑的笑声,“垂死挣扎!” 其将法力一运转,附体的三足鬼火鸦再次打落下绿焰鬼火,落入虫群中,意图烧死蚍蜉,打散虫群,令许道的动作失败。 但令几人惊愕的一幕出现了。 啪啪啪!一声一声爆裂的声音响起,蚍蜉虫群遭受到绿焰的打杀,不仅没有被打散,反而还疯狂的涌上绿焰鬼火,意图用自己的身体扑灭。 同时有一只只蚍蜉在半空自行炸开,一边炸开法器的禁锢,一边将蚁酸抛洒四周,腐蚀法器。 霎时间,方观海的脸色微变,他陡地感到法力的消耗急剧增加。 等到他反应过来时,许道的七万多蚍蜉已经自行凋零过半,其尸首散落在半空中,酸雨一般掉下。 而剩下的蚍蜉则是聚拢了一团,形成了密密麻麻的蚁球,凿子一般凿向方观海的法器。 原来是许道心中退意一生,他就直接命令所有的蚍蜉玉碎,自爆似的轰向方观海的法器。 而一两万蚍蜉就可以围杀炼气后期的妖物,此时在七八万蚍蜉的自爆击打之下,方观海对法器的操控瞬间失控。 毕竟此人手段再过厉害,但也仍旧只是炼气后期的道徒,其非筑基修士,厉害的程度有限。 不多时,蚍蜉便在方观海的法器上咬出一道口子。 原本完整的法器幡面,先是出现数个碗大的漏洞,后又变作人头大小,虫蛀一般。 “贼子!” 方观海瞧见,他瞬间大怒,连忙提起法力,令附体的火鸦张口含出一颗火丸,往蚍蜉虫群要钻出的方向打去。 轰!一声震动,蚍蜉群被炸死、打死数不清的数目,但依旧悍不畏死的从法器中钻出,然后径直扑向三足鬼火鸦。 嗡嗡嗡!沙! 诡异的虫吟声大作。 眼前的状况让另外几个道徒的神色都发生了变化,他们顿时心中惊愕。 明明几人看起来稳操胜券的局面,居然几息不到的功夫便翻车了。 特别是老蜈蚣,它望着赴死自爆的蚍蜉们,心中暗想到: “若是小贼刚才用这招对付俺,俺辛辛苦苦养成的老蜈蚣,可真就要假死变成真死了!” 它心中暗自庆幸着,又看见虫群冲近方观海的身侧,开始爬上三足鬼火鸦的身子。 原本神采奕奕的火鸦,瞬间被蚍蜉爬满,全身都是蛊虫,显得狼狈且暴躁。 “本道要杀了你!”火鸦开口,叫出方观海气急败坏的声音。 三足鬼火鸦急促的挥动翅膀,其头顶上惨绿无比,鬼火在顶上结成了三尖冠带似的形状,垂下绿色丝带,意图罩住火鸦全身。 但许道此时已经下令,他让所有的蚍蜉一起自爆开来,死也要在给方观海咬上一口好的。 蚍蜉自爆,蚁酸四溅。 枭!三足鬼火鸦兀自啼叫着,发出呼声,不知是火鸦自己在惨叫,还是方观海在叫。 整只鸦子好似淋在了大雨中,身上的鬼火都被蚍蜉们扑灭许多,瞬间成了落汤鸡一般的存在。 而此时,现场响起许道清爽的话声:“诸位道友,后会有期!” 幽光一闪,许道的气机彻底消失在原地,再无丝毫,应是阴神返回肉身了。 “贼子!” 现场只剩下暴躁如雷的方观海,以及看呆了的老蜈蚣等人。 忽地,老蜈蚣注意到,方观海本来生有三足的火鸦,其脚下第三足血淋淋的,皮都被剥了。 第八十九章 炼化升仙果 嗖! 许道瞬间感觉身子一沉,好似披上了重甲,但随之的,一股浓浓的安全感便从他心底里生出。 这便是他的阴神返回肉身,灵肉归一了。 洞府中,许道幽幽的睁开眼睛,目中闪过沉思。 刚才与方观海的一番做法,称得上是有惊又险,算是他修道以来,第二次真正的濒临危机。 若是他刚才无法从方观海的法器中逃出,其阴神便有可能栽倒在外,连性命也可能会因此丢掉。 思忖着,许道暗暗吐出一口气。 “道徒炼出阴神后,阴神返回肉身的速度和光电一般无二,原以为有身外化身作为载体,阴神出游应是无忧,但现在看来也不尽然。” 方观海那厮居然能用法器罩住四方,形成封堵,使得他人的阴神难以返回肉身。 如此手段,顿时让许道意识到即便是驾驭身外化身外出,其性命也并非全有保证,而是依旧存在着的风险。 不过相比于肉身亲临,用身外化身作为载体出游,风险还是要小许多。 毕竟许道刚才就是以抛弃蚍蜉群为代价,不仅给自己找出了一条生路,还趁机反咬方观海一口,留给对方一个不浅的印象。 如果是肉身亲临,他可就不敢如此了。 微微心惊于方观海的手段,许道细细思索着,不多时也就回过了神。 因为他意识到除了采用法器之外,其实还有很多办法,同样能捕捉、或是坑杀道人的阴神。 比如对付炼气前期,夜游境界的道徒。 若是对方敢在白日间驾驭阴兽出游,只需在太阳底下杀掉对方的阴兽,便能让对方的阴神落入日光中,承受日光的焚烧。 而夜游境道徒的阴神纯阴一团,其会似滴入热油锅中的水滴一般,剧痛升起,连返回肉身的动作都难以做出,并且日光源源不断的,道徒阴神就会被活活烤死。 一如许道当初采用煞气,一不小心打杀了两个道徒的阴神那般。 至于对付炼气中期及之后的道徒,就可采用法器、阵法,或临时、或提前、或强势、或诱导,使得对方的阴神身陷困境,后路断绝掉。 总而言之,道徒的阴神虽然变化多端,来去无踪,但也并非没有手段可以捕捉。 一番思索下来,许道后背微凉。 “这点之前不是没有考虑过,但炼气境界的道徒,各自的修为虽有差距,却也没有达到天差地别的程度,少听说会有人阴神惨死在外面的。” “即便是炼气后期打杀炼气前期,想要杀掉对方,多数也得搜寻到对方的肉身,然后才算彻底解决。” 思考下来,许道将注意力落在方观海所运用的法器上面。 法器者,是道人采用灵气,符钱,天材地宝种种炼制而成的器物,有奇效,会道术,能辅助道人杀敌,练功,寻宝,炼丹,布阵……种种不一而足。 其等级大体有三等之分,分别是上等法器,中等法器,下等法器。 但除此之外,也还有一末等法器的划分,其处于三等法器之下,只能算作是法器胚子,粗陋胚胎而已。 其原因是因为正式的法器难得,往往炼制一件便需要花费几年、甚至是几十年的功夫。 其中参悟法门,寻找材料、积攒符钱等等,又需要几年、十几年。大体上也只有筑基境界的道士,才会有充足的功夫和财物,去置办一件正式的法器。 而炼气境界的道徒们,虽然也能勉强使用,或炼制一些有奇效的器物,算作是法器,但都粗陋至极,甚至只相当于一件可以反复使用的符咒罢了。 因此这等器物虽然也叫法器,但不入流,属于是末等法器。 譬如许道的储物袋。 沈木这厮往其中砸了三千符钱,也才勉强砸出个敛息的效果,就连升仙果的气机都遮蔽不住,其内里空间更是只有半丈上下,远没有传闻中的法器那般威能赫赫。 许道此前所谈论的法器,也都是这等不入流的法器,末等法器。 忽地,他微眯眼睛,在心中暗暗想到: “莫非,方观海的那面幡子,已经是接近正式法器,甚至就是下等法器了……” 仔细一想,他记起来墨纹之前似乎有谈论过,方观海这厮之所以抽不出身来对付许道,便是因为此人正在闭关炼宝。 而其所炼之宝,有可能便是那面幡子。 琢磨着方观海的幡子,许道抚摸上身旁的剑匣,其心中不经意的生出了几丝觊觎之情。 如此厉害的幡子,或许会和他许某人有缘。 “那幡子似乎能将活物收摄入其中,正好可以用来装装蚍蜉大军……” 心间一时遐想许多。 许道终究是按捺住的念头。他转而澄清心神,在洞府中开始吞吐灵气,炼化符钱,以求迅速的恢复法力。 先后在洞府外与火赤练、老蜈蚣、方观海三者做过一次,许道体内的法力早已经消耗殆尽。 他须得赶紧的恢复,否则对阴神有害,亏空魂魄,会折损修为。 微阖眼帘,许道瞬间沉浸在修行之中。 ……………… 不知多少时间过去,约莫大半时辰,许道突地眼帘微颤,然后睁开了眼睛 只见在他的身前,正有一只蚍蜉旋转作舞着,提示洞府外面将有人到来。 瞧见这提示,许道不惊反喜,脸上露出微笑。 此即将来临之人不是其他,正是尤冰! 因为许道纯粹以阴神之躯返回的缘故,其虽然携带不了任何一物,但速度飞快,犹如光电。 他虽然是比尤冰晚离开的峡谷,但却是提前很多时间回到的洞府。 心中念头微动,许道并未起身前去迎接。 他将眼帘微阖,转而继续端坐在洞府中,收敛着气机,疏忽就将阴神遁出了肉身,然后随机钻入一只蚍蜉体内。 驾驭蚍蜉,其趴在洞府一不起眼的角落,静静的旁观起来。 嗡! 阵法触动,但并非遇敌的触动,一小股气息低微几不可见的蚍蜉,慢腾腾的飞入了洞府中。 洞中的蚍蜉们各自忙活各自的,来来往往,好个匆忙的模样,并未对飞入洞府中的蚍蜉有何表示。 在这股返回洞府的蚍蜉中,有一巴掌大小的布袋子被衔着,正是装有升仙果的储物袋。 嗡!其中一只蚍蜉虫身微颤。 尤冰肉身的呼吸当即变得急促,她猛地睁开眼睛,赫然是阴神已经回归肉体…… 第九十章 蚍蜉克槐(4k) 话说许道虽然信任尤冰,连白骨观营地中发生的事情也一五一十的告诉过尤冰。 但升仙果一物宝贵,他不得不在心中存一个心眼。 现在他的肉身就在洞府之中,若是尤冰起了歹意,只消打杀掉许道的肉身,她就可以将升仙果据为己有。 按理说,依照许道对尤冰的了解,对方绝不会这样做。 但毕竟知人知面难知心,面对升仙果这等宝物,许道也不敢保证自己的判断就一定准确。 现在正好能借机检验一下尤冰。 好生趴在角落里面,他平定心神,收敛气息,只当自己还没有返回洞府,幽幽的注视着洞府中的一幕。 另一边。 尤冰陡然睁开眼睛,她的两眼重新出现神采,思绪迅速恢复。 醒来的第一个动作,尤冰就是转头顾看身旁的许道。 她发现许道的肉身依旧僵坐着,头颅低垂,立刻判断出许道的阴神还没有返回肉身。尤冰的眉头顿时皱起,也不知是在琢磨什么。 嗡!随即尤冰手指一张,储物袋立刻就跳入了她的手中。 轻轻打开储物袋的口子,袋中一颗青莹莹的果实被吐出,悬浮在她的面前。 此果实赫然就是升仙果。 距离摘下升仙果已经过去快一个时辰,果实依旧灵机满满,生机勃勃,和之前没有什么区别。 只是果实顶上的青烟不再喷涌射出,而是环绕在果实的周身,好似匹练一般,又好似枷锁,将果实拷住了,使其灵机深沉,无法逸散出一丝一毫。 仔细端详着升仙果现在的这幅模样,尤冰眼中并没有露出诧异之色,她显然早就发现了升仙果的变化。 也正是因为摘下半个时辰之后,升仙果的异象不再显露,尤冰的后半路程方才可以专心的赶路,因此一个时辰左右就回到了洞府中。 藏在一旁窥视的许道不清楚眼前一幕,但他诧异的望着升仙果,心中略微一思,忽地对尤冰信任感大增。 “若是升仙果在半路上就已经不再引人注意,尤冰想要独吞果实的话,其完全可以先将升仙果藏在某个地方,再用阴神直接返回肉身。” 这样一来,尤冰就可以提前很多时间回到洞府,以防止意外发生。 但尤冰并没有这样做,而是如约的,老老实实携带着储物袋和升仙果返回,多半是并没有生出贪欲。 果不其然,尤冰打开口子检查一下升仙果,便又将其扔回了储物袋中,转而捏着储物袋旁边的一颗红丸。 红丸通体朱砂蛇,晶莹剔透,但内里蕴含生机,透过灯光观察内里,还能看到一条小小的身影在红丸中盘旋。 此物正是火赤练的蛇卵,其和储物袋一起,也被蚍蜉带回了洞府。 捏着赤练蛇卵,尤冰清亮的眼睛中闪过一丝柔意,但她望着身边依旧没有动静的许道肉身,眉头又再度皱起来。 这时许道已经知晓尤冰为何皱起眉头,此女多半是在担心他的安危。 心中微暖,许道立刻就想移动阴神,返回肉体中宽慰尤冰。 但他还是按捺住,继续趴在洞府的角落,一边在心中组织着语言,一边等待着时间。 要是现在就回归肉身,立刻醒过来。 一是太过巧合了,尤冰同样是聪慧之人,她有可能会猜测到许道在试探她,这样有碍于两人的关系。 二则是许道得好生琢磨一下,想想说辞,补上返回洞府之后的空白经历,以免尤冰起疑。 一两刻钟过去。 尤冰待在洞府中,她盘坐在地上,眉头颦蹙着,面上隐隐出现焦虑。 终于,当尤冰再次起身,在洞府中踱步走来走去时,许道见对方都快要急死了,他心中念头一落,当即阴神一闪,朝肉身扑去。 下一刻,许道肉身的眼帘就微颤,他装模作样的放空眼睛,然后才凝聚目光,将头抬起。 “许道!”一声呼喊响起,一道身影立刻就扑到许道的身前。 对方没有直接扑入他的怀中,而是双手撑在石坛上,抬着面孔,目光紧紧的盯着许道。 尤冰神色动容,嘴唇张开,脸上明显是一副惊喜之色。 她嚅嗫数下,惊喜之余又眸子一沉,询问到:“可是发生了什么?” 许道做着一副凝重又心悸的表情,听见尤冰的担心之言后,他便呼出一口气,转而笑着说:“道友可是在担心我?” 见许道调笑,尤冰的眉头略展,她口中讷讷,正要开口说话,一只手却被许道抓过,身子也被扯过去,一下子伏在了许道的身上。 “你、、”尤冰惊呼一声,又要开口说话,但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许道惊喜于尤冰既没有想要害他,也没有想要私吞升仙果,其心中对尤冰的信任感大增。 他的情绪少见的波动起来,直接抱着对方,好生柔情了一番。 柔情完之后,许道便九真一假的,将尤冰离去后发生的事情讲述给对方听。 一听见许道的蛊虫全被人用法器摄住,差点连阴神都无法返回,尤冰脸上的神色终于绷不住,明显的露出忧虑之色,并浮现出自责。 “道友辛苦……若是我能帮上忙,你也就不用遇见这种危险。” 听见这话,许道宽慰的说:“非也,此行幸好有你在,否则贫道可就要赔了果实又折兵。” 他抓过储物袋,从袋子中取出升仙果,打量着,目中惊喜说:“十万蚍蜉虽然难得,但还是升仙果更贵重一些。” 望着灵机满满的升仙果,尤冰脸上的忧虑也渐渐消去,露出笑容。 她说:“得到此物,等道友需要筑基时,便可直接利用此物筑基了。” 听见这话,许道眉头微挑,但他出声到: “筑基……你我现在才炼气中前期,怕是还早。” 露出思忖之色,许道吐出话声:“依我之见,你我还是直接炼化此物要好!” 尤冰闻言怔住,但许道紧接着就细细解释起来,她也就明白过来,并露出赞同之色。 虽说升仙果此物最大的作用,便是能够在阴神内种下灵根,辅助道人筑基。 但的确如许道所说,他和尤冰的修为尚且低微,远远达不到筑基的地步。 须知想要筑基,道人首先得炼气境界圆满,也就是至少要拥有五十年的道行。 只有如此,道徒的法力才足够修炼法体,种出灵根。 而即便是许道自己,其道行也才十一年,刚入炼气中期不久,距离中期圆满——二十五年的道行,还差十四年; 距离后期圆满——五十年的道行,还差整整三十九年。 其间之差距,不可谓不大! 如果留着升仙果,两人先是近来利用不上,后是离开黑山时得再争斗一番,要是一不小心丢失、被抢走,可就亏大发了。 所以在许道眼里,现在得到了一颗升仙果,他们最好的选择就是立刻吸收炼化掉,虽然无法用于筑基,但这样双方都能受益,也更公平一些。 甚至要是法力大增,实力增强,等两人要离开黑山时,或许还机会再抢得一升仙果。 商量完毕,尤冰当即就冲许道点头,“道友所言正是,我听你的。” “善!”许道见尤冰如此支持,顿时拊掌轻笑。 他望着两人身前的升仙果,眼中顿时跃跃欲试,不过他们刚回到洞府,状态都不佳,也不急着立刻开始炼化。 最好还是等法力彻底恢复,再看能不能将升仙果剖开,制成丹丸药圭等物,这样更加妥善一些。 忽地,许道瞥见了储物袋旁边放着的赤练蛇卵。 适才尤冰把玩了一下此物,她又将蛇卵放下了,并未直接抓在手里,或是收入袖中。 许道当即捏起赤红色的蛇卵,然后拉过尤冰的小手,将蛇卵放在对方的手中。 他附在尤冰的耳边,小声的说到: “当日取你一红丸,如今贫道再还你一红丸,可否?” 听着许道的话声,尤冰感到耳根子处热热的、痒痒的。 她的脸颊上瞬间有羞色爬起,云霞般绯红,连带着耳根、脖颈处也微微红。 “哈哈哈!”瞧见女冠如此羞涩的模样,许道一时轻笑起来,心中的些许郁闷顿消。 忽地,尤冰绷着精致的小脸,她低着臻首,却是柔柔的吐出了一字:“可。” 闻言,许道微怔。 但立刻的,他脸上就是大喜,连忙将方观海等人的事情彻底抛之脑后,一把抱过俏人的女冠。 ……………………………… 接下来的时日。 许道和尤冰再次安生的待在洞府中闭关,并想方设法的炼化升仙果。 之所以说是想方设法,是因为环绕在升仙果外面的青烟,果真像是枷锁一般,禁锢了果实内里的灵气。 青烟不仅保护着果实,让果实的灵气不会逸散,同样也让许道两人难以下手。 别说是用刀直接剖开果实,炼制成丹药,就算是尤冰用上炼丹的法门,火法或水法洗练果实,也是无法动摇青烟分毫。 甚至许道都尝试着用法术直接轰击升仙果,也是照样无法解开青烟的枷锁。 这令两人的炼化进度还未真正开始,便一下子卡住了。 同时许道和尤冰也意识到,为何他们在观中,从未听说有人能直接在黑山中筑基,或是“糟蹋”掉升仙果。 并非无人去做,而是无法为之罢了。 许道估摸着,有可能升仙果上面的青烟,只有筑基境界的道士才有办法解开。 这样一来,凡是得到升仙果的道徒,也不得不将果实拿出,向门中的道士求援。 在许道思忖时,尤冰正采用水火交集的方法,以求能磨损掉升仙果上的青烟,但终究还是毫无寸功。 “为之奈何?”她只得停下动作,皱眉望向许道。 许道闻言,再度端详起果实的青烟。 此青烟缠绕着升仙果,在遭受外力触动之后,会迅速的遍布果实全身,并隐隐浮现出一颗怪异植株的虚影。 此虚影在许道看来,和他进入黑山时看见的槐木妖树类似。 “槐者,木鬼、鬼木,此果阳刚,是否需要从鬼气、阴气方面着手……”绞尽脑汁的思索着,但他也和尤冰一般毫无寸进。 轻叹一口气,许道顿觉脑袋都思索的发昏,他不得不中断思考,选择放空头脑,让大脑暂时得到休息。 两人相顾无言,心神都发沉。 “莫非只能带着此果出去,求观中的道士出手?” 他们已经尝试一整日的功夫,而还有不到七天时间,就是离开黑山的日子。 若是将时间全部耗在升仙果上,对两人有害而无益。但坐守着宝物却不炼化,也令两人甘心不了。 许道的心神因此略烦躁,他从石坛上起身,在洞府中踱步散心起来。 一旁的尤冰瞧见,也微微一叹,转而自顾自的盘膝坐着,闭眼恢复刚才消耗的法力。 忽地,许道望着洞府中的一小股炼气级蚍蜉,眉毛微挑。 这股炼气级蚍蜉是近日新生的,都成长到了极限,无法再继续吞食灵物长大。因此它们开始分泌血蜜,用之喂养南柯蚍蜉蚁王。 而蚁王则是懒散散的趴在洞府中,快活不断的吞吃着血蜜,以增长自己的妖气。 蚁王的灵智乃是许道的一个念头化出的,它的一举一动都能被许道洞察。 许道心中一动:“蚍蜉采集血肉、灵物酿制成血蜜,此法类似于炼丹了,且让它们再尝试尝试,看能否将升仙果炼化。” 心念一动,他就令所有新长成的炼气蚍蜉聚拢至升仙果,大肆动作起来,让其都以升仙果为灵食,行吞吃之法。 若是此前,许道或许还担心蚍蜉会毁坏升仙果,但眼下遇见困境,他也就丝毫不在意这点。 只要蚍蜉群能磨开升仙果,即便果实的灵力折损大半,也是值得的。 可令许道惊愕的一幕出现了! 南柯蚍蜉一凑到升仙果跟前,咬住果实外的青烟,其就好似啃食树叶一般,咔嚓咔嚓的声音不断。 蚁附而上。 仅仅百余只蚍蜉,遍布上果实后,升仙果的青烟就肉眼可见的崩化起来。 嗡嗡!青烟显现而出的槐树虚影,也为之黯淡了许多。 见此一幕,许道脑中回想着南柯太守传,大槐安国,蚍蜉撼大树等典故。 他心中跳出念头: “蚍蜉克槐木么?” 第九十一章 道行大增 升仙果的护体青烟遭受到蚍蜉的啃噬,并非没有再度反抗。 其好似变成了升仙果的根系、枝条,团团挥动,张牙舞爪,想要将攀附而上的蚍蜉全数打下。 许道旁观着,心底里忽地生出一股诡异的感觉。 他一眨眼,眼前灵气满满、生机勃勃的升仙果,陡然变得阴气森森、邪气逼人。 恍惚间,许道还以为自己是出现幻觉了。因为当他再度凝神细看时,升仙果依旧还是刚开始的灵物模样,并无变化。 可他心中诡异的感觉并未消失。 一旁打坐的尤冰也睁开了眼睛,她心神微跳着,目光疑惑的望向许道,出声:“我怎地突然有些心神不宁……” 听见尤冰的话,许道顿知自己察觉到的异样并非是错觉,刚才所见一幕也不是幻觉。 他没有出声回答,不动声色的示意尤冰看向升仙果。 两人一同盯着果实,十来息过去,他们的神色都发生变化。 随着蚍蜉的啃噬,升仙果的青烟被消磨着,渐渐失了灵光,变得绿油油,像是水草,并像触手一般在蠕动、抽搐。 整颗果实的面目也发生了变化,其从元气满满的活婴形状,往死婴、溺婴发展,颜色青紫黯淡,外表发皱,皮如拔掉毛的鸡皮,又似粗糙的谷树皮。 更加令许道和尤冰心惊的是,一股黑红色的灵光在升仙果上升起,照耀得整个洞府都发红,血泼过一般。 尤冰不由出声:“这是升仙果?怎么怨气惊人,好似邪物一般。” 许道的目光也变得凝重,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口中说到:“看来这所谓的升仙果,并非是什么好东西。” 进入黑山时,许道曾不经意间抬头看过大槐树一眼,当时郁郁葱葱的槐树,一瞬间变成了一颗鬼树,差点让他以为看错。 而眼前的升仙果在遭到蚍蜉的啃噬之后,其类似的从一颗灵果变成一颗鬼果,两者之间定然脱不了干系。 踱步走在洞府中,许道绕着圈子打量发生变化的升仙果,回忆似的说: “黑山神宴乃是祭祀山神之宴,两千余号道徒进入此地,争夺三十颗升仙果,更有‘死伤过半,升仙果现’的传言。” “此种意味,大家都心知肚明。但本以为这会是一桩买卖,各取所需罢了,但现在看来,这升仙果明显是被下了手脚的。” 听见许道口中所说,尤冰的秀眉也紧皱起来,她盯着眼前的升仙果,心底里顿时咯噔。 若是以眼前这颗诡异阴邪的果实筑基,筑基的道徒指不定会变成什么模样。即便是无害,成功筑基,其今后多半也要受制于他人之手。 许道和尤冰两人惊疑着。 但许道麾下的蚍蜉却是啃食的更加卖力起来,一只只聚拢在果实表面,每吞掉一点青烟,其就会迅速的爬到蚁王身前,酿出血蜜,伺候蚁王服用。 许道心中忽动,他当即令其他弱小的蚍蜉也爬上前,开始吞食升仙果的青烟。 不一会儿,仅仅片刻时间,洞中就新生长出了三千余只炼气级蚍蜉,此速度令许道为之惊愕。 一旁的蚁王更是直接趴在了血蜜之中,大口大口的吞吃着血蜜。 其妖气一点一滴的积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浓郁起来,道行直接增长了半年之多。 而果实外的青烟在被蚍蜉吞食干净之后,鬼婴形状的升仙果又会立刻吐出新青烟,氤氲团在四周,用以保护果实的完整。 依此状况,许道确认升仙果放出的青烟还是灵气,颇是浓郁,但其性质阴邪,诡谲有毒,寻常道人无法吞服。 他在心中计较起来: “这升仙果和郭氏宗祠内的先天婴气长得有些相似,且黑山诡异,所谓的山神需要以魂魄、血肉、道徒来祭祀,更像是妖魔,而非神明……此果,有可能就是祭祀的边角料。” 许道一时想起了前世曾听过的秘闻。 有些养殖鸡鸭、猪牛的工厂,会将公鸡仔、下水内脏、牛骨等打成肉泥粉末,再制成畜禽饲料,喂鸡鸭猪牛,这样不仅能节约成本,还会将畜禽豢养的膘肥体壮,容易长肉。 “所谓黑山神宴者,莫不也是如此?” 心中飘过念头,许道瞧着眼前越来越阴森恐怖的升仙果,心神愈加发沉。 旁边的尤冰虽然不知许道在想什么,但她心中也对升仙果生出了抗拒之色,顿了顿出声问:“这果子,还能服用么?” 尤冰望着四周的蚍蜉,说:“不如全都喂给蛊虫罢,也算不糟蹋。”显然她也不敢再服用眼前的升仙果。 尤冰会炼丹,在药材方面的见识远比许道要多。 她既然说出了这番话,也代表着两人无法将升仙果制成丹药,最好还是放弃服用此果。 但许道听见之后,略微沉吟,却是说:“不一定。” “嗯?”尤冰发出疑惑的声音。 只见许道转到南柯蚍蜉蚁王趴着的地方,他想了想,伸出一根指头,沾了沾蚍蜉酿出的血蜜,然后含入口中。 闭目品咂几下,许道当即盘膝坐下,以真气化开入体的血蜜,洗练打散,化作灵气,然后熔炼为真气。 等新的真气生出,他又沉下心神,仔细梳理再三,确认所得真气并无差错,肉身也没有出现丝毫不对劲。 尤冰注视着许道的动作,约莫也猜到他在做什么。 既然升仙果有毒,吞服之后效果难料,那么两人或可不直接服用升仙果,而是采用手段,只摄取果实中的灵气,纯以灵气增长道行。 但这一步说起来简单,施展起来却是困难至极。 尤冰自诩她掌握了点微末的炼丹术,可毋说升仙果这种不俗邪物,即便是普通的尸气阴气,她想要将其化作灵气吞服,也只能开炉炼丹,辅以其他药材,中和毒性,然后才能勉强用之。 不过有南柯蚍蜉在,这种方法却是出现了转机。 南柯蚍蜉食灵而生,几乎无物不可食。 不管是灵药灵木,还是灵矿血肉,只要是蕴含生机和灵气的东西,蚍蜉都可将其咬碎,吞入腹中,然后化作灵气增益自己。 即便是某些阴毒之物,能将蚍蜉毒死,只要蚍蜉的数目足够,南柯蚍蜉对此也是可以吞吃。 其步骤是生者吞死者,一步一步适应毒物。只需要消磨上足够的时间或数目,蚍蜉便可将毒物化作平常的口粮。 此前许道虽然留意过这点,但也只是认为蚍蜉好养活,对吃的东西荤素不忌。 可自从发现炼气级蚍蜉可以酿制出血蜜后,他就暗中存了个心思。 血蜜者,蚁王吃的,他许道如何吃不得? 刚才许道回答尤冰“不一定”,便是因为他已经通过蚁王的躯体,鉴别着用升仙果为原料酿成的血蜜,是否会有不好的地方。 结果是在蚁王方面看来,此等血蜜不仅没有不对劲的地方,反而还是上等口粮,多多益善。 于是略微犹豫后,许道便亲自上前,品尝炼化了一下升仙果血蜜,确实如他从蚁王躯体中得到的感觉,此种血蜜并无坏处。 稍加思索,许道对尤冰说: “升仙果诡异,不可直接炼化,但可以先假蚍蜉之手,淬炼一番后再行吞服之举。” 担心尤冰心存疑虑,他又细说:“血蜜是成熟蚍蜉用来喂养蚁王的灵液,是由多余的灵力药效凝结而出,类似于蜜蜂的采蜜,精粹至极,去毒留精。” 听见许道的解释,尤冰虽然诧异,但她也没有怀疑许道所说,只是走到蚁王跟前,同样用指尖挑出一点血蜜,含入嘴中。 略加炼化之后,尤冰陡地睁开眼睛,冲许道说:“道友所言正是,此灵液颇是精纯,入口即化,近乎液化灵气一般,有好处没坏处。” 尤冰环顾着四周的蚍蜉,目中惊喜,又言:“有蛊虫作为介体,即便升仙果有害,于你我应是也无大碍了。此等转毒为灵的效果,近乎于上等的炼丹法门了,道友豢养出一群好蛊虫啊!” 听见尤冰的称赞,许道面上带笑,摇摇头随口说:“只是能变废为宝罢了。” 但他听见尤冰的话,却是心中想法更多。 蚍蜉连升仙果这等东西都能酿成血蜜,化毒为灵,那今后他遇见了灵物,只要用不上,就都可以喂养给蚍蜉,进而榨干灵气,不出现一丝浪费。 并且南柯蚍蜉酿成血蜜,其消耗虽然不小,但所得血蜜远比增气丸一类的丹药要精粹,最起码丹毒是少很多的。 只是普通灵物所得血蜜,应无升仙果这般精粹、有奇效,难以迅速提升修为。 蚍蜉此用,许道在书上却是没有见过。他不由在心中暗道:“此物不愧是天地间有名有姓的奇虫,居然还有如此功效。” 遐想一会儿,他就压下心中念头,转而冲尤冰说: “既然如此,我等便以蚍蜉为炉,对升仙果行炼化之举,以增道行。” “听道友所言。”尤冰闻言,自是张口应诺。 忙活一天下来,两人先是见识到了升仙果的真实面目,后又苦心琢磨,心情起起落落,如今终于寻出一条可行的炼化手段。 许道当即下令,让所有炼气级别的蚍蜉都快速制作血蜜,除了维持蚁王处的供给之外,剩下的皆数送到两人跟前,由他们一同吞服使用。 两人盘坐在洞府中央的石坛之上,相对而坐,中间搁置着一方石盒,放置着两柄药匙。 二人每每有所需,便自行取食盒中的血蜜,含入嘴中,炼化为真气。 因血蜜精粹,入口即化,许道和尤冰服之后,真气增长的极快,几与两人之前吞服养魂丸一般。 等到两人的修行再渐入佳境,血蜜的产量就已经跟不上两人的炼化速度。 而升仙果外的青烟每每将被蚍蜉吞食干净,其果实内部都会再度吐出青烟,围绕四周。 如此反复数次,青烟好似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一般。一天功夫下来,升仙果的光泽仅会黯淡些许。 这令许道暗叹此物虽然阴邪,但的的确确是一方宝物,其内里灵气之多,也不知能抵得过多少符钱。 于是他直接令未成熟的蚍蜉也扑上,一同吞食青烟,等成长为炼气级的蚍蜉后再酿制血蜜。 这样一来,升仙果的灵气损耗变大,但血蜜产量也增加,能维持对许道和尤冰的供给。 日夜不断的炼化血蜜,两人近乎疯狂的增长着体内真气。 一日,一夜。 两日,两夜。 三日、四日…… 渐渐的,许道和尤冰体内的真气先后增长到了一定的地步,各自遇见瓶颈。 其中尤冰最先,她炼化血蜜的速度虽然比不过许道,但修为也浅,道行率先达到了十年。 若是再想增加,尤冰就必须修行炼气中期的吐纳法,否则一旦真气积蓄过多,就有走失之忧。 因此她便不再追求增长道行,而是打磨真气,以求能尽快消去新生真气中的火气。 而许道虽然慢上一步,但他也在短短的时间内,从十一年道行增长至二十五年,达到了炼气中期的顶点。 同尤冰一般,许道需要再修行下一境界的吐纳法,方可突破至炼气后期境界。 但或许是因为南柯蚍蜉是他的身外化身,血蜜对他来说,相对尤冰更容易炼化,也更平和,其新增的真气虽有火气,但并不多。 许道估摸着,他只需要再打磨上月余功夫,就可以彻底的掌控法力,熟悉修为。 但除了用吐纳功夫打磨真气之外,许道和尤冰其实还有另外一条路径。 那便是许道所修炼的膻中掌心阴雷法。 此法可以摩擦生电,释放出雷火之气,用以淬炼道人的真气、肉身,强悍体魄 于是当许道也从炼气中醒来后,他和尤冰稍加商量,两人便开始共同修行掌心阴雷法。 这门功法修炼起来同样需要消耗灵气,两人修行着,对于血蜜的需求依旧没有中断。 但好在升仙果厚实,即便有十数万只蚍蜉不间断的啃食,其居然也坚持到了第七日。 等到升仙果终于熬不住,再也释放不住灵气时,许道和尤冰从修行的状态中悠然转醒。 他们贴面相对,身子重重叠叠的。 一睁眼,两人互相都在对方的眼里,看见了浓浓的喜色。 第九十二章 整理收获、叫老爷(4k) “哈哈哈!”洞室之中响起一阵肆意酣畅的笑声。 许道抱着尤冰的身子,将她扶正,然后挺身一跃,灵动的从石坛上跳下,赤足站在地面。 与七日前相比,许道的气质发生了不小的变化,其身形修长,浑身无一丝赘肉,落在尤冰的眼中,好似绝品玉雕一般,惹得她连连瞅看。 此番修行,许道原本只是想着增长仙道修为,但谁知升仙果灵力深厚,三四日功夫便让两人的修为到达瓶颈。 为了打磨真气,许道不得不和尤冰共同修行武学,取雷火之气淬炼全身。 可谁知短短数日时间,他居然又在武学上面取得了不小的进步。 若说初炼雷法时,许道只是补全了气血,面色恢复红润,不再苍白。 此时的许道就是血气大增,身子如豹体一般,内敛呈流线型,且模样唇红齿白的,目似点漆,气质比起之前更加俊秀许多。 赤足行走在洞室中,许道摆开身子,开始演练掌心阴雷法。 道道雷火之气在他的掌法中滚滚流动,风声呼呼,气力沉重,其随意一掌要是拍在凡人身上,立刻就能将凡人脑壳拍碎,毙敌于当场。 更加奇妙的是,许道浑身的肌肤白皙,恍若婴儿一般,隐隐还发出玉色光芒,肤若凝脂,和尤冰相比也只逊色丝毫。 此并非许道涂油擦粉,扮作娇儿态,而是他通过服用血蜜,利用膻中掌心阴雷法完成了武道炼体阶段的第一步,炼皮。 因其早就利用无字符箓将阴雷法的真意领悟于心,许道尚且还不知自己具体哪天突破到的这一步。 他只知越是与尤冰耍子,自家精力也就愈是旺盛,等到升仙果的灵力被榨干,血蜜服用完毕,两人退出修行状态后,许道方才意识到自家肉身上的巨大变化。 嗡!阖目演练掌法中,许道一摆手,劈空打出了一道阴雷,落在石壁上炸出一尺长的口子。 仅仅凭借这手掌心雷,他就算不动用法术,也可以轰杀低等炼气级的妖物。 熟悉了一下肉身的蜕变,许道赤足走到洞室流水的地方,法诀一掐,清水便从他的头顶淋下,落遍全身。 简单沐浴完毕,许道没有用清洁术抹干身上的水滴,其筋肉只是一动,皮肤微抖,身上沾附的水珠立刻就失了借力点,颗颗如水银一般滚下,掉落在地面上。 再看许道浑身的肌肤,依旧荧白温润,泛着珍珠色,水润而白皙,恍若神人。 此便是武道炼皮功成的表现,浑身皮膜凝实,如披皮甲,强弓劲弩难伤。若是与凡人争斗,恰似猛虎入人群,杀人只似衔鸡擒羊一般简单。 即便是道徒的一些法术,炼皮完成的武道中人也可以凭借肉身硬抗下来。 譬如许道当初和沈木道徒争斗,对方便是凭借着肉身,硬抗下了许道的数次法术,和许道打的你来我往,难解难分。 而现在,单论肉身,许道赫然也和沈木相同,属于炼体中期的道徒。 只是他的血气高才一丈余而已,换算成道行刚好十年多点,远不敌沈木二十余年的血气修为。 并且许道只是修行了一门武道功法,未曾涉足过其他武学。 他的肉身程度虽然是达到了炼体中期,但若是与同境界的武道中人肉搏,多半是会败下阵来。 皆因他炼武,未曾冬练三九、夏练三伏,也不曾日晒雨淋、饱经风霜,纯粹是与人耳鬓厮磨,缠绵悱恻,听着轻吟,吃着血蜜,快活舒爽的就将武功炼成了。 这也是许道炼皮成功后,其皮肤愈加白皙,气质翩翩如玉,毫无莽夫模样的原因。 简言之,许道此时虽然武道初成,气血惊人,但实则还是个绣花枕头,不擅长肉身搏杀。 不过他也不甚在意这点。 且不说有无字符箓在,许道若是想要掌握点拳脚功夫,轻轻松松。 更重要的是,许道本就是仙道中人,其主修的是魂魄阴神,手段多在法术和蛊虫上面,并不是很在意肉身的修为,也不想和人用肉身搏杀。 “但肉身变强,依旧是一件可喜可贺的事情。” 感悟着肉身体内勃勃的生机,许道心中无比欢喜。他检验完肉身所得,目光一扫,忽地望见了石坛上面的尤冰。 尤冰在许道跳下石坛时,已经披上了道袍,将姣好的身子遮住。但因为还在洞府之中,衣袍没有系紧,颈口处有大块白皙露出,其双腿修长,赤着脚,没有穿袜戴履。 许道望过去,视线瞬间下移,落到了对方赤着的双足上面,其中一只白皙的脚踝上,正盘着道赤红色的镯子事物。 尤冰侧着身子,一手撑头,双腿蜷缩,面朝着许道,一手抚摸着脚踝上的红镯,并望着许道的身子出神。 见许道对视过来,尤冰怔了许久才回过神来,她瞅见许道古怪的目光,连忙低下头,捉过脚踝上的红镯,放在手中若无其事的把玩。 “你这妮子,可是馋上贫道的身子了。”许道轻笑着,一边取过道袍,披在身上,一边往尤冰走过来。 听见许道的取笑声,尤冰眼神闪烁,顾左而言他,强自正经的说: “郎君带回的赤练蛇卵已经孵化出妖蛇了,也不知是因为其母是炼气后期妖物的缘故,还是孵化后食了血蜜,现在已经是炼气级的妖物。” 尤冰摊着手,手上盘踞起来一只似手镯大小的幼体火赤练,正在缓慢游动。 幼体火赤练察觉到许道的靠近,还抬起头颅,朝着许道嘶嘶吐出小舌。 许道回到:“正好,这些天来你和它温养数日,应是可以当做阴兽使用。” 他也伸出手,轻轻的逗弄起幼体赤练蛇。 修行几日,尤冰在无法继续增长修为之外,除了和许道一同磨合真气之外,也在温养着赤练蛇卵。 因为有着升仙果,洞府中的灵气又充足,蛇卵自然是轻易就孵化了出来。 而在小蛇孵化出的时候,其第一眼所见的活物包括许道,自然也就对许道也不甚抗拒。 稍稍逗弄一下赤练小蛇,许道心思一动,掐了个法诀,将南柯蚍蜉蚁王摄到了掌心中,和赤练蛇放到一块。 蚁王身长三寸,体白如玉,胖乎乎的好似桑蚕一般,人畜无害。 但其身上妖气惊人,赫然已经有二十年之多,属于炼气中期的妖物,论道行,只比许道差了四五年。 在此洞中,除了许道所得的好处最大之外,第二大的便是眼前的南柯蚍蜉蚁王。 不过蚁王是许道的身外化身,连灵智也是由许道的念头充当,其所得好处依旧要算在许道头上。 许道心中一动,他在一掐诀,昏暗的洞中突地浮现点点幽蓝色的光点,星空一般。 且光点密密麻麻的,连缀成线,团成云雾,在洞室中流动缠绕,变化出多种模样,水波一般。 眼前一幕正是由洞中蚍蜉点燃法力,释放出了萤火似的微光。 尤冰再次被这绝美的景象吸引,不由伸出手掌,托住一捧荧光。 许道却并没有注意美景,他扫视着光点的数目,心中闪过计较。 其并非是在变出萤火取乐,而是下令让所有炼气级的蚍蜉都显露出身子,方便轻点数目。 仔细轻点了一番,确认蚍蜉群的数目,许道目中闪过惊喜。 经过连续不断的在外寻找血食,以及升仙果的帮助,他麾下共有炼气级别的蚍蜉十三万只,且其中有三万的妖气程度达到了炼气中期的地步。 如此一堆蚍蜉,想来就算再被方观海用法器困住,许道应是也无需行鱼死网破之策,可以从容的打破对方。 但如此多的蚍蜉,待会儿离开黑山时,他的白蛊道人身份多半就要暴露,同时方观海那厮也会认出他来。 不过稍微思忖一会儿,许道就面上轻笑,将这点不再放在心上。 炼化完一颗升仙果,他的仙道修为濒临炼气后期,道行高达二十五年;武道修为进入炼气中期,道行高达十年。 还有身外化身,蚍蜉蚁王的道行也增长至二十年,麾下又还有十三万的炼气级蚍蜉群,其手段之多、之强,在炼气道徒应是少有。 若说刚入黑山时,许道只是脱离了新晋道徒的序列。 现在,他就已经是道徒中的强者。 许道因此在心间想到:“远攻有蚍蜉,隔空有法术,近身有武功,底牌有剑匣……依我现在的修为和手段,与众多道徒争斗,保住性命应是无碍。” 许道思忖着,如果说白骨观中还有人能够轻易的取走他性命,只有那些诡异而强大的筑基道士能行。 一颗升仙果,着实给他带来了太多的好处。 梳理完炼果七日的所得所有,许道心中欢喜,面上也不由的露出浅笑。 旁边的尤冰瞧见,立刻也猜到许道因何而欢喜。 尤冰自己稍微一回想,眼中同样透露出喜悦。她得到的好处虽然不比许道多,但算不少了。 欣喜着,尤冰一正衣袍,她跪坐在石坛上,双手相叠,朝许道行了一大礼,呼到: “道友此恩,尤冰没齿难忘。” 听见尤冰突然说出的感激之言,许道稍微一怔,但立刻就反应过来。 闭关七日,单是道行,尤冰就增长至十年,濒临炼气中期,她还又新得了一炼气级别的妖兽——火赤练,炼成了身外化身,保命能力大增。 并且因为吞服血蜜,与许道修炼武功的原因,尤冰的肉身也被滋养到了,虽然还没有达到炼体的程度,但筋骨通透,柔韧极佳。 此即其气血被补足,能延年益寿,若无大碍活至一百五十年不难。 如此收获,在进入黑山的道徒中算是极少。特别是对于那些修为低下的道徒来说,可谓少之又少。 如果不是遇见了许道,尤冰绝不可能得到如此造化。 思索着,许道虽然自忖受得起对方的大拜,但也没必要去受。 毕竟这些天下来,他从对方身上得到的好处也不少,所得升仙果还是对方先发现的。 于是没等对方的额头贴到手背上,许道就伸出手指,将尤冰的小脸抬起。 “嗯?”尤冰顺从的抬起面孔,目中露出询问之色。 挑着对方精致的小巴,许道一本正经的问:“如此大恩,道友何不以身相许?” 听见许道轻佻的话,尤冰想起这些天以来的举动,口中一时讷讷无语。 她在心中暗想到:“这些天下来,这厮还没发腻么?” 多日以来,虽说许道借口着炼功,帮助两人打磨真气,尤冰又身为女冠,是仙道中人,外加早就委身于他,因此并不忌讳那事。 但谁让许道的心思太多,每每都令尤冰有口难言。 尤冰冷俏的小脸上,少见的出现了难色。 但她又在心间琢磨:“要不尽量满足他?” 而许道一瞧见对方的脸色,暗道自己不该再得寸进尺,连忙略悻悻的拱手,作揖回礼说: “道友折杀许道了,此番所得,还多亏道友知晓升仙果所在,非只是我之功劳。” 见许道正色回答,不再轻佻,尤冰微眯细眸,视线上下的瞥看许道。 但她心中实是欣慰,欢喜许道这厮还是尊重她,没有只拿她当床伴。 尤冰在心中暗道:“时间也不早,下次再犒赏他便是。” 许道打破了客气场面,两人又闲聊几句,相互便将炼化升仙果一事放下。 忽地,许道装模作样的掐了掐手诀,冲身旁的尤冰喝到: “兀那女冠,好生穿上衣服,也该收拾行囊,随贫道打点出山了。” 尤冰白了许道一眼。 这些天下来,她也知晓许道的真实性子有些跳脱,便脆生生叫出声:“好的呢,老爷!” 听见对方口中的“老爷”一词,许道忽地眼珠一转,低声商量说: “以后私下里就叫我‘老爷’,成不?郎君就别叫了,反正你也不熟练,还瘆得慌!” 听见他的话,尤冰却是有些懵懂,不明所以。 许道只得附耳过去,小声和对方说起在洞窟中的见闻,特别是那个被叫“郎君”之人的死法。 这顿时惹得尤冰暗啐一声。 不过她倒也一口应下了,只是小脸微红,两眼出神,不知在想什么,有些娇俏。 第九十三章 聚集,出口(4k) 许道有储物袋在,收拾东西却是方便很多。 由蚍蜉收集的药材灵材,以及阵法上可以拆卸下来的部件种种,全都一股脑的往储物袋中一扔便是。 约莫小半刻钟头的时间。 许道身穿白骨观的道袍,腰挎一只黄皮葫芦,内里装着百十来只炼气级蚍蜉和蚁王,以及后背背着一方黄铜剑匣,长袖飘飘,整个人看上去标志极了! 一旁的尤冰望着他,目光落在了许道背后的剑匣上,但许道并未主动和她提起过此物,她也就没有过多的去询问。 等两人收拾的差不多,可以离开洞府,往黑山深处赶去。 许道便出声:“可还有东西要收拾?” 尤冰环顾洞室一眼,多瞥了几眼下榻的石坛,然后摇摇头,“并无。” “善。”闻言,许道当即捏出一张符纸,信手点燃,化作一匹纸马,然后跨坐了上去。 尤冰亦是如此,她黑发飘飘,骑着纸马,落后不足一丈的缀在许道身边。 一出洞府,两人并未径直朝着黑山深处奔去,而是伫立在原地,静待着什么。 三四息功夫,洞府四周沙沙声大作,一片灰白的云雾从地面数不清的小孔中爬出,然后聚拢在两人顶上,形成了华盖似的东西。 此云雾正是进入黑山之后,所有增殖生长出的蚍蜉,其中十三万炼气级蚍蜉,二十万普通蚍蜉。 许道心念一动,庞大的蚍蜉群便嗡嗡作响,声势浩大,立刻四散开来,分化出无数股,先两人一步,往前往探索而去,以作哨兵。 此番要离开黑山,两人都得肉身出行,许道自是得看护好两人。 片刻功夫,方圆十里之地便都遍布上南柯蚍蜉,若是有危险,蚍蜉群即便难以解决,也可以及时向许道示警。 了解到这点,许道面上神色淡然,只是侧面冲身边的尤冰点头,便一挥袖袍,喝到:“出发。” 嗡嗡,散落四周的庞大蚍蜉群,或爬或飞,整体向前行动而去。 尤冰望着眼前一幕,只以为眼前有军伍在行走一般,她摸着自己手腕上盘成红镯的赤练,目中不胜向往。 …………………… 黑山之行共计整整三十天,今日便是第三十日,根据入山之前交代的,山中道徒若是想要成功离开黑山,必须在最后一个时辰之前聚集到黑山的深处。 到时候,黑山中自然会有异象出现,启示众人离开黑山。 因为许道所在的洞府位于黑山的外围,他和尤冰两人若是想要成功离开黑山,必须提前赶到黑山深处,和其他道徒汇合,以免错过。 而众人汇合之时,不用多想,其将是黑山中最后一场,也会是最大的一场混乱。 因为所有还存活着的,即便是进入黑山后一次都没有现身的道徒,都将出现在他人眼中。 这对于那些实力强劲,却没有搜刮到多少药材灵物,好处没有赚足够的道徒来说,也是一次大发横财的机会。 不过许道思忖着,猜想有可能也不一定会这样。 等黑山中的大小势力整合在一起,反而有可能会互相忌惮,形成威慑,造成一种诡异的平衡,直到众人离开黑山。 事实证明,许道猜测的不错,但又只是猜对了一半。 他和尤冰两人由蛊虫护卫着,一路往黑山中奔行,半个时辰不到便奔入了黑山深处。 路上但凡有妖物出没,无须许道吩咐,蚍蜉们便会一拥而上,将妖物化作血食,用来培育新的蛊虫。 即便是进入黑山深处后,妖鬼数目变多,因为炼气级别蚍蜉的数目也众多,并没有妖物变成两人的拦路虎。 反而许道心想着一旦离开黑山,在外界就难以再有如此浓郁的灵气环境和数量丰富的妖物鬼物,他放缓了行进的速度,一如之前一般,驾驭着蛊虫在黑山中四处搜索血食。 一路上,庞大的蚍蜉群行经之处,无论是飞的、跑的、跳的,动的和不动的,但凡体内蕴藏有灵气,全都逃过不了一命呜呼的下场,变作蚍蜉们的血食。 只只狰狞可怖的蚍蜉现身在黑山中,恍若苍白色的暴风雪,将黑山不少地方扫了个空荡荡。 其间也有其他的道徒离开了藏身之处,同样忙不迭的赶往黑山深处,他们远远的一瞧见蚍蜉群声威,全都心中发悚,避开了。 当然,这也是因为厉害的道徒都已经聚拢在了黑山深处,早就在争夺灵物和升仙果,剩下的都是实力弱小的道徒。 少有会如许道这般,离群索居,独自在外围开辟洞府的厉害道徒。而他也忙着喂养蚍蜉,没怎么去在意这些路过的道徒。 直到发现四周出没的道徒越来越多,大家隐隐在朝着某地聚集时,许道这才升起了兴趣。 此时距离他离开洞府已经有半日,还有半日不到的时间,离开黑山的出口就会打开。 许道的蚍蜉群在经过一路的行进之后,其折损大半,但折损的几乎全都是普通蚍蜉,炼气级蚍蜉的数目不减反而增。 他粗略的数了数,炼气级蚍蜉的数目达到了十六七万,剩下的普通蚍蜉还有不少,若是再能得到一些灵物血食,等到他离开黑山时,炼气级蚍蜉数目有可能达到二十万。 但眼前十六七万的炼气级蚍蜉,也已经足够许道使用。最起码有这多蚍蜉,他是不会再畏惧方观海的法器的。 因此许道直接向尤冰说:“路上不少道徒都在往东南方向赶去,那里可能就是出口所在之地,我们也去凑凑热闹。” 闻言,尤冰点着头,忽地从身上掏出了一方木牌。 手上晃了晃,略加辨认,她口中轻咦一声:“东南方向有大队白骨观的人马聚集,道观可能就在那边聚众!” 许道盯着她手中的木牌看了几眼,眼中露出恍然之色。 此木牌正是白骨观道徒的身份牌子,根据进入黑山时交代,牌子上被道观下了法术,道徒们进入黑山后,可以根据木牌感应四周同门的位置,并以此来和大部队汇合。 许道的木牌在他刚进入黑山时就已经扔掉了,因为他担心木牌除了有定位功能之外,还有隔空辨别身份的功能。 若是这样,方观海等人便有可能根据木牌找到他的行踪,这样太过危险了。 不过根据后来了解到的情况,以及尤冰透露出的,木牌上的法术确实是由观中道士施展而出,炼气层次的道徒没有能力堪破法术。 持牌的道徒若是想要掩藏身份和位置,只需要不激活木牌中的法术便是。 “甚好,那我们就直接过去。”见尤冰的身份牌也做出提示,许道立刻做出回应。 嗡嗡嗡! 当即大股四散开的蚍蜉收拢,然后径直往东南方向扑过去。食用了血食,吞了灵物之后,蚍蜉群的声势更加惊人。 ……………… 不多时,两匹纸马出现在一处荒原上面,其上骑着两个道徒,正是许道和尤冰。 他们骑马登上一处小山丘,遥遥往前看过去,目中齐齐一怔。 因为在黄草遍地的荒原上面,正有三股人马汇聚着,其中一股身着黑底白纹道袍,正是白骨观的道徒们。 另外两股则是分别身着苗衣,脖颈刺青,脸上抹纹的舍诏部族,以及个个白衣高帽,好似阴差般的夜叉门道徒。 这三股势力隔着百丈,呈现三角形般的聚拢在一颗庞大的树桩前头。 此颗树桩的直径便是几十、甚至百丈宽大。 从高处往低处看,三股势力的道徒落在木桩跟前,就好像蝼蚁一般,隐隐像是在争斗地盘似的。 遥遥望见如此一幕,许道紧盯着庞大的树桩,心想:“出口便是要在这里开启么?” 他心中更是惊讶的想到:“如此宽大的树桩,其能生长出的树木又该有多高大,莫不是千丈高?” 而除了白骨观、舍诏部族、夜叉门三股势力之外,还零星的道人或是古怪模样的人出没在附近,其应该是三个门派之外的人员。 许道和尤冰出现后,四周不断的有视线瞥过来,其中不怀好意的居多。 但是当认出两人身上的白骨观道袍之后,多数视线挪开,并未过分的紧盯着。 现场的局势一如许道离开洞府之前猜测的,三股势力果真相互威慑着,形成了诡异的平衡。 其中白骨观道徒和舍诏道徒相互靠近,似乎缔结成了联盟,如此抗衡着夜叉门的道徒。 许道眯眼打量,心中暗想:“也不知这平衡能够维持多久,可以坚持到出口开启么?” 但站在原地等待片刻,多瞅看了几眼,他脑中立刻出现了答案。 三个门派为了汇聚人马,分别都点燃了狼烟一般的信号,如同此前升仙果释放出的青烟一般,几十里地都可以看见。 而随着山中的道徒不断往此地汇聚,三个门派的人马变多,声势变大,相互间的摩擦也屡屡出现。 其中有恩的不报恩,有仇的要寻仇,火药味道越来越浓。 瞧见如此景象,许道原本不想汇入白骨观的计划,也得改变。 皆因一旦三股势力召齐了人马,这三家是否会你争我夺,厮杀上一番且不说,可必定会对四周的零散道徒,特别是非己方的道徒清理一番。 到时候,与其被迫的进入白骨观道徒之列,甚至还要遭受一番夜叉门的打杀,还不如现在就汇入白骨观中,也还不晚。 许道将想法和尤冰简单一说,尤冰自然是让他来做决定。 当即,两人便低调的往白骨观营地奔走过去。 但因为有大股大股的蚍蜉在,许道即便是想要低调,也低调不起来。 首先不说他手上的蚍蜉威力如何,单是二十万左右的虫群数目,聚拢起来的声势就比其他人要大很多。 等虫群出现在白骨观眼中,观中人员还以为是舍诏道徒来临,直到重重叠叠的虫群散开,主动露出许道两人的身形,辨认出道袍样式,白骨观方才认出是自己人。 临近了,许道一扫眼,立刻点清了白骨观人马的数目。 进入黑山时,观中共有四百余号道徒,其中炼气后期二十个,中期不知,可到了今天,出现在许道眼中的只有百来号不到的人数。 仅仅三十天的功夫,白骨观的道徒居然直接折损了四分之三,几十年的积累差点转瞬成空。 即便许道对黑山中的危险有所预料,对道徒存活率有所准备,依旧还是对眼前的情况感到愕然。 他在心中咋舌想到:“四分之三的死亡率,这和灭门之灾也没甚区别了!” 尤冰同样注意到了这个情况,她更加在意的是此时的白骨观人马中,炼气前期的道徒占了少数,仅仅二三十来号。 这与进入黑山时不同,当时是炼气前期道徒占多数,将近三百人。 也就是说在黑山中,炼气前期道徒的死亡率达到了十分之九,每十个前期道徒中就会有九人死亡。 意识到这点,尤冰抓着纸马的双手顿时有些冰凉,背后也出现阴冷感觉。 她望着旁边的许道,心中忽地出现庆幸的感觉。 “离开白骨观营地之前,营中的前期道徒都至少有八十号,但眼下却只剩下三十人左右……若不是遇见许道,我恐怕也是难以出现在此地。” 两人在白骨观人马之前晃悠,自然会有人注视以及警惕过来。 未等他们主动开口说话,突地有一呼声响起:“来人可是许道友?” 许道闻言,当即偏头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过去。 他眼中突地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形,对方身材五短,面目不甚美观,但声音洪亮清澈,且带着喜色。 此人正是与许道有过数次交际,还结过善缘的龙礼儿。 对方瞧见许道望来,施施然的隔空做了一揖。许道认出此人后,眼中也是惊讶,当即回了一礼。 当初在营地中未曾见到龙礼儿的身影,再加上对方的修为也只是炼气前期,许道还以为对方已经死在了黑山中。 可没想到现在又见到对方了,想来此人应是也有不少保命手段。 第九十四章 奉承、送礼 龙礼儿原本就是寮院中的道徒,此时他似乎也在履行寮院弟子的任务,瞧见许道和尤冰两人后,不仅喊出了许道的身份,还拿出自己的身份牌,朝着二人核验,感应起尤冰的身份牌子。 “见过道友!” 三人相互见礼,龙礼儿问:“许道友的身份牌呢?” “藏匿黑山三十日,一不小心遗失了。”许道随口说。 龙礼儿听见,笑着回到:“无事,有熟人辨别身份即可,只是照例询问一句而已。” 话说完,他转而紧盯着许道身后庞大的虫群,指着南柯蚍蜉,惊疑的问:“这、这些都是道友的蛊虫?” 许道环顾四周,除了龙礼儿之外,不少其他的道徒也被许道携带而来的蚍蜉群吸引了注意,或许是因为龙礼儿还没有引导他踏入人群中,众人尚且不确定许道的身份,因此还无人上前寒暄。 听见龙礼儿的话声,许道矜持的点了点头:“然也。” 等到肯定回答,龙礼儿眼中当即露出艳羡之色,喃喃说: “许道你发了啊!在黑山中居然能挖出如此数量的蛊虫,虫子的妖气也浓郁,这要是被舍诏那群玩虫子的瞧见,指不定就想给你索去。” 听龙礼儿的话,对方只以为许道是在黑山中得了机缘,因此才得到了一窝上好的妖虫。 许道闻言心中微动,默认了下来,这正好可以解释南柯蚍蜉的来源。 想到这里,许道眼中微眯。 他现在是携带着蛊虫赶回白骨观的队伍中,队伍的人数也不多,虫群也显眼,方观海若在,定会认出他来。 “怕是此人已经瞧见我,只是没有露面罢了。”许道心中暗想着。 一旁的龙礼儿还在恭贺许道,面上羡慕之色久久未去。 得亏许道这时收敛着自己的气息,还用玉钩稍微压制着,否则若是让这人知道他的道行也达到了二十五年,指不定就要羡慕死。 “瞧道友满面红光的,应是也得了不少好处,莫要再取笑贫道了。” 许道稽首说着,“不知符院的同门何在,还请龙道友带带路。” 龙礼儿抖着袖袍,一声应下:“这就领你过去。” 当即,龙礼儿在前方引路,许道、尤冰两人步行着,一同朝着白骨观的队伍走去。 话说白骨观的道徒虽然只是临时的聚集在荒原之上,但一走到近处时,踏过一道白线,许道身上寒毛立刻竖起,像是被什么东西扫过一样。 显然队伍外也隐秘的布置着阵法禁制,可以隔绝外人的骚扰,并有警示作用。 只见阵法中,还有一具具白骨散落着,有飞禽,有走兽,还有人骨,数量不少,千百具,远比道徒的人数多得多,也不知是哪个或是哪些个道徒的仆从。 许道一路走来,好似走入了一方阴森的墓地中,四周的人等也个个眼神闪烁,目光晦暗,气质阴森。 不过许道自己同样看起来不像是一个良善之人。 他身后带着蚍蜉群,虫群不断的蠕动飞舞,亦是邪气渗人,几乎可以算是蛇虫一窝。 等许道和尤冰彻底走进队伍中,两人相互商量了一下,准备先各自回符院、丹院,和同门打过招呼后,再一起聚拢在一块。 其中龙礼儿似乎知晓等会儿会有事情发生,言语中暗示着两人警醒点。 对于这样的好意,许道和尤冰两人自是都拱手言谢。 客套一会儿后,三人方才各自散开。 话说在方圆几百丈内,虽然都是白骨观的人马,但大家的关系也都不甚亲密。 百号人散布的零碎,或是独自一人盘坐着,身旁有阴兽或是道兵看护,或是小堆的聚拢在一块儿,低声交流。 当然,同一院落的道徒还是相互靠得比较近。 许道携带着蚍蜉虫群,朝着龙礼儿指点的十来个符院道徒走去,立刻也吸引了符院道徒的注意。 他还又被一个熟人给认了出来,“诶!许道友!” 此人正是许道在符院当差时结交的刘道徒,对方瞧见许道,脸上露出一副遇见熟人的喜色。 不过许道扫视了现场几眼,倒是没有发现另一个王道徒的身影,猜测对方有可能已经死在了黑山中。 上前和刘道徒稍加寒暄,许道得知那王道徒果真已经身死,二人就此相互唏嘘起来。 除了王道徒之外,符院剩下的几个道徒多是炼气中期的道徒,平日最多和许道打过照面,个个不是在抓紧的打坐养气,就是在绘制符箓,无人上来招呼许道。 如此情况也让许道落得轻松。 白骨观中风气本就如此,他能认识个把道徒,互相关系友善,已经算是不孤僻了。 和刘道徒寒暄着,许道得知墨纹等后期道徒都在舍诏部族那边,也不知是在作客,还是在商量什么事情。 刘道徒忽地轻叹一声,说:“贫道加入符院十数年,三十天不到的功夫,周围的熟面孔便少了一大截,现在就剩道友你们几个咯!” 他指了指舍诏那边,低声说:“就连炼气后期的道徒,不少也都落得个尸骨无存的下场,甚至有连阴神都让人捉去,炼成了家伙事儿的。” “现在队中还剩十三个后期道徒,其中很有几人没得到升仙果,估计等会儿准备干票大的。” 两人闲聊着,刘道徒还带着许道在符院诸个道徒面前晃悠的一圈,令许道和其他道徒都打了个招呼。 大家瞧见许道豢养的蛊虫气势不俗,又纷纷想起许道就是在符院中斩杀两个同门的道徒,面上都给了好颜色,没有冷脸相待。 而许道自己,虽然他实力大增,却也没有狂妄到无视他人的地步。 并且眼下一百来号道徒,全都是白骨观中的精华,修为、人品之类且不谈,至少手段是不俗的,他须得好生结交一番。 约莫小半刻时间,该寒暄的也都寒暄的差不多,当许道正准备去寻尤冰,和对方结伴时,白骨观的队伍略微嘈杂起来。 许道和刘道徒往前一望,发现将近十道人影出现在两人眼中,分别四散着,落入了阵内。 刘道徒当即指着其中一道身影,冲许道叫到:“看,是墨纹道徒他们回来了!” 其他道徒也都辨认出是后期道徒们返回阵中,绝大多数人,特别是如许道这般后赶到此地的,全都活动起来,准备和后期道徒们打个招呼。 只有少数道徒独自盘坐,没和其他人混杂一起,这些人只是抬头看着,似乎还在思忖,有点不想上前奉承。 许道脑中略微一思索,发现刘道徒已经踏出脚步,他也就跟上了。 有两道身影往符院这边落过来,其中一道暗青色,应该就是墨纹道徒,还有一道则是释放出血色灵光,有可能就是之前被公羊道士提起过的血蝠道徒。 一堆人围上,许道混杂在人群之中,他瞧着四周道徒热切的举动,心中一时感到诧异。 虽说白骨观中等级森严,前、中、后期的道徒们,实力差距极大,但成就炼气道徒之后,各人也都有些脾气,多数人虽然会听从强力者的吩咐,但溜须拍马这种事情却是少有。 因此眼前众人纷纷赶上去的景象,与许道印象中的白骨观道徒不相符合。 就连一旁的刘道徒也是低着头,小步走着,口中还冲许道念叨说: “许道友你刚来,最好也是多去拜访拜访几个后期道徒,不求得到好脸色,只求混个脸熟,以防万一。” 许道闻言眉头微挑,他见刘道徒脚步急促,连忙扯住了对方的袖袍,低声问到,“此话怎讲?” “哎呀!”刘道徒正脚步急促的往前走着,他被许道一拉扯,顿时被其他几人挤了上去,口中没好气的哎哟一声。 但他眼见自个已经落到最后,也耐心的和许道解释说: “这里可是黑山,不是白骨观,若是不打点好那些后期道徒,指不定就被当炮灰儿使了。” 话说完,刘道徒还低声讲到:“不然你以为观中那些道徒,特别是炼气前期的道徒都是怎么死的。” 原来黑山是中实力为尊,即便是同属一门,强力者也经常将弱小者不当人看。 在观中时尚有些规矩约束着,但在黑山中,炼气后期的道徒们却是可以不在乎什么规矩,一个个为了夺得灵物,特别是升仙果,无所不用其极。 莫说勒索、强抢同门的财物了,直接拿同门当做诱饵,诱杀外人、伏杀妖物的情况也是屡有发生。 好在还有诸如墨纹道徒这般理智之辈,他们知晓不能压榨道徒过甚,否则白骨观的人马都凝聚不起来,谈何竞争得过夜叉门? 因此在与夜叉门的争斗中狠狠失利几次之后,甚至连后期的道徒也死掉不少,这些人终于变得收敛起来。 可即便是收敛,倘若是有人不好好孝敬后期道徒,那他相比于其他人,其下场必定多半凄惨。 听完刘道徒的几句话,许道心中琢磨着,顿时明白为何后期道徒们一现身,四周的人都会抬起头来,连打坐都不打了。 “走、走!许道你还没孝敬过墨纹道徒和血蝠道徒,待会儿可不要舍不得了!这还没离开黑山呢。” 刘道徒对许道说着,他瞧见前方一批人退下,连忙扯着许道,缀在其他人身后排起队来。 许道微摇头,他一边排着队,一边扫视其他院中的人马,发现其他地方也都是如此,一堆堆人聚拢在一块,远比刚来此地时要紧密。 许道在心中暗暗想到:“这些人怕不是都约定好了,都想着在离开黑山前狠狠的收刮上一笔?” 事实就如他所想。 炼气后期的道徒们为了收取好处,也不知谁人无耻,竟然还直接冲身边人吩咐了下去,让众人准备好东西,要离开黑山前一起孝敬上来。 而眼下就要离开黑山了,多半也是最后一次被剥削,大多数人本着花钱消灾的想法,也就随大流了。 唯有少数人,期修为虽然不是炼气后期,但都自恃实力强劲,并不想如此。可这等人物在白骨观的队伍里面,满打满算也不足十个。 而在刘道徒的眼中,许道显然不会是这等人物之列。 慢慢的排着队伍,许道回想着刘道徒刚刚说的话,心中计较到:“听闻舍诏部族那边的风气比这边还要差,甚至还有道徒的身份是奴隶……” 他忘了四周一眼,心中嗤笑起来:“难怪要两方势力联手起来,才能勉强抗衡那夜叉门。” 夜叉门内的氛围具体如何,许道并不知晓。 但根据他刚刚在山丘上望见的,夜叉门的队伍明显要比白骨观、舍诏要严密、整齐许多,想来规矩也会更严格。 如此对比,再加上夜叉门的道徒数目本来就比白骨观或舍诏部任何一方都要多,也就不难得知谁强谁弱了。 心中遐想着,许道见身前得到道徒减少,就快要轮到他自己了。 他定神想了想,伸手入袖兜,随意从储物袋中取出了一味灵药,提溜再在手中。 此灵药是蚍蜉替许道收集到,价格不贵,只是有些稀奇罕见,便被许道炮制后留下了,随手封在石盒之中。 很快就轮到许道,他托着一方石盒,走上前朝墨纹行礼到:“见过墨纹道徒!” “咦!”墨纹道徒被人群围着,他抬头认出了许道,因此发出诧异的声音。 打量着许道,墨纹眼珠子里面的蝌蚪符文立刻蠕动起来,下意识的就往许道凝实过去,想要瞧破许道的修为。 但是一眼下来,他未能成功,只是意识到许道的气机比之前要凝实太多。 这令墨纹更加惊奇,他并没有因此恼怒,反倒是露出笑容,拱手回礼说:“见过许道友。多日不见,道友看来收获不小。” 许道直接递上手中的石盒,随口说:“墨纹道友谬赞了,些许礼物不成敬意!” “哈哈!”墨纹瞧见许道手中的东西,大笑着:“那某家便不客气了!” 亲手接过许道的东西,墨纹捏着往自己袖中一放,石盒便消失不见了,显然此人也有类似储物袋一般的法器。 第九十五章 袭击、对阵方观海 墨纹对待许道的态度和对待其他道徒的态度不同,十分友善,四周人等瞧见这一幕,眼中都露出诧异,不由的多瞥了许道几眼。 刘道徒瞧见,眨巴眨巴眼睛,心道:“这厮果真和墨纹道徒的关系非同一般。” 他心中略喜,也连忙捧着东西,一等许道和墨纹寒暄完,便恭恭敬敬的送了上去。 “参见墨纹道徒!”刘道徒赶紧的作揖行礼。 许道没有太过在意眼前一幕,他站在一旁等着刘道徒送完东西,然后便朝墨纹拱拱手,直接和刘道徒往人群外走去。 但是刘道徒走出人群之后,又从袖口中掏出东西,提在手中,老老实实的往另外一队赶去。 那只队伍的尽头是符院的另一个后期道徒,血蝠。 其人身着一声血衣,脸色煞白,面孔阴郁,嘴角还有两颗獠牙突出,双唇血红血红的,像是刚饮过鲜血一般。 血蝠不似墨纹一般和善,此人收了其他道徒的东西,连一句话也不会和对方说,只是眼皮耷拉一下就算理会。 刘道徒凑到队伍中,冲着许道摆手,叫到:“来来!道友来这边!” 听见刘道徒的招呼,许道稍微犹豫了一下。 虽然眼下已经知道队伍中的潜规则,但是许道压根就不想搭理这些东西的,他只是想着墨纹和他结过善缘,这才特意来拜访一番的。 不过刘道徒都叫出声来了,血蝠道徒也是符院中唯二的后期道徒,许道若是拜访了墨纹却不拜访对方,有可能会招惹到对方。 他心中稍微计较一下,也就顺手又从袖兜中掏出了一方石盒,提溜在手里面。 等到刘道徒送上礼物,许道也如其他人一把,捧着手中石盒递将过去,并呼到:“见过血蝠道徒。” 可这时,血蝠道徒并未一声不吭的收下,此人突地睁开眼睛,打量着许道,声色怪异的说: “这个味道有点熟悉,你叫许道?” 血蝠道徒双目紧盯着许道,鼻子微耸,喉头滚动着,似乎是闻着味道将许道给认出来了。 许道听见微怔,抬头看着对方,目中诧异,“这人认得我?” 其实血蝠本不知许道的姓名为何,但是刚才许道和墨纹交谈时,此人趁机偷听着,知晓了许道的名字。 而血蝠之所以会留意到许道,是因为在白骨观中时,符院的公羊道士曾注视过许道。 这令血蝠生出兴趣,因此暗中记过许道的气息。 见许道脸上露出疑惑之色,血蝠口中干干的阴笑了几声,他伸出鸡爪似的手指,伸手一抓,直接将许道手中的石盒扯到身前。 血蝠并未将石盒收入囊中,而是直接打开了盒子,露出内里的灵药。 周遭等着送礼的道徒瞧见这一幕,都有些诧异。 只见血蝠捏出石盒中的一株三寸紫黑色灵草,放在鼻窍前吸了几口,然后扔掉石盒,将灵草放到了肩膀上。 疏忽一道红光闪过,紫黑色的灵草便消失不见了身影。 紧接着一口药渣被吐出,众人望去,发现是只巴掌大小的血红色蝙蝠吐出的,应是血蝠所豢养的阴兽。 血蝠伸手摸了摸肩膀上蝙蝠的头颅,口中讥讽似的说: “一颗十年的阴珠草,价值十几符钱而已,顶多有滋养魂魄的效果,道友却是小气了,可是只想拿出这种东西来搪塞贫道?” 听见这人好生不客气的话,许道眉头微皱,他瞧着对方,心中暗道:“这厮还嫌东西不好?” 瞬间,许道对此人的感官就不好起来。他本就不想拜访此人,只是见众人都在拜访,这才随大流给了个面子。 没想到此人不曾当众拆开他人的礼物,唯独拆开他的,还露出一副嫌弃的模样。 要知道就算是在墨纹那边,许道送出的东西也和阴珠草差不多,都只是心意罢了。 意识到此人还能叫出自己的名字来,许道忽地在心中暗想:“莫不是白骨观营地中的事情,被这人知晓了,故意来找我麻烦?” 死在许道手里的沈木,其头上也并不是没有人,同样有炼气后期的道徒护着他。 而符院内总共就两个后期道徒,除了墨纹之外,另一人便是血蝠。 当许道思忖时,旁边的刘道徒也是心中微怔。 刘道徒一瞧见许道送出的只是株十几符钱的灵草,心中暗道:“糟了!忘了交代他要送什么品级的东西了。” 刘道徒站在许道的身旁,连忙小声说:“道友快快再拿点东西,须得三百钱以上。” 似乎担心许道听得不清,刘道徒还暗暗的冲许道比划手指。但许道实则听了个一清二楚,并在心里一时感觉好笑。 “三百符钱,便是中期道徒将近一年的俸禄了,若不是在黑山中,只怕没人能轻易给出。这些人心里的算盘打的不错,一人三百,十人便是三千……” 但对于刘道徒的好心,许道还是微微朝着对方拱了拱手。 不过即便是从白骨观的营地中得到了两万余钱,三百符钱依旧不算是一个小数目,更何况对方的意思恐怕不只是想要三百符钱。 许道思忖着,定睛瞧上对方,没有说话。 果然,血蝠只是稍微顿了顿,便阴笑着说:“道友若是手头上紧,倒是可以拿另外一件东西来换。” 许道听见,暗自警惕着,不动声色的问:“何物?” “桀桀、让贫道尝尝你之精血的味道如何!”血蝠怪笑一声,突地伸出手指,往许道抓来。 他眼睛竖起,露出猫蛇一般的瞳孔,口中两颗獠牙露出,双唇鲜红,嘴角一时都流出了涎水。 瞧见这一幕,四周其他送礼的道徒齐齐都往后退了一步。 不少人心头一跳,暗呼:“血蝠这厮又要发狂了!” 原来血蝠这厮喜食鲜血,人血也不例外,每每与人杀伐争斗后,都需要痛饮鲜血止渴。 而此时看见许道,血蝠心中狂意又起,他忍不住就想要吞饮一下许道的鲜血,看看许道这厮究竟有何异样,竟然能引起公羊道士的兴趣。 “血来!”血蝠口中怪叫着,身上红光涌起。 见对方动起手来,许道并未太过惊讶,但等对方口中的“血来”两个字说出,他眼皮又跳。 原来血蝠的话声未落,许道便感觉心脏猛烈的跳动,似乎有一股诡异的波动从对方口中传来,令他心头悸动,眼睛都充血起来。 “这厮使得是何法术?”许道心头微惊。 幸好他修炼过掌心阴雷法,气血强横,半个呼吸都不到,仅仅身子一颤,体内雷火之气就扑出,破了血蝠的诡异法术。 嗤! 许道脚步轻轻往后一退,不仅避开了血蝠的擒拿,还及时撑起两道防身的法术。 “嗯?”一招落空,血蝠面上的怪笑僵住,他定在原地,眯起眼睛打量起许道,目光正视起来。 就在刚才那一刻,血蝠赫然发现,许道几乎就没有被他的法术影响到。 避开对方的袭击之后,许道依旧没有慌乱,他周身有两道气劲流动,提声喝问:“道友何意?” 其手上的法诀也掐动起来,乌光就此凝结,随时都能往血蝠打过去。 而原本落在一旁的蚍蜉群也嗡嗡的飞行过来,压在了两人的头顶上。 虫群一至,血蝠抬眼一瞧,其神色原本并不在意,但多瞥了几眼,脸色就变化起来。 蚍蜉群的气息不再掩饰,而是肆意的彰显出来,妖气浓郁。 “妖气如此强盛的蛊虫。”血蝠的眼神也惊疑。 两人相互对峙着,四周道徒的面色各异,全都迅速往远处退去,生怕被两人牵连到。 这时突地话声响起:“两位道友这是作何?” 原是墨纹就在旁边,血蝠一朝许道动手,立刻就招来了他的注意。 墨纹望着许道顶上的虫群,眼中异色又闪,脱口就说:“好个许道,你从哪得来的这股妖虫,运气不错!” 心中闪过计较,墨纹径直走到两人身前,身上幽光闪烁,他自若的笑说:“多日不见,许道你在黑山中得了这般好处,也不送点好的东西让我等沾沾运气。” “你瞧,这便惹得血蝠道友生气了。” 听见墨纹口中的话,许道意识到墨纹是来解围的,他瞥着面前的血蝠,眯眼说: “为了这筐虫子,贫道的身家全都搭进去了,养都养不过来,手上又怎还会有好东西。” 嗡嗡!说话间,蚍蜉虫群飞舞缭绕,声势赫赫,几乎引动所有道徒的注意。 血蝠望着眼前繁多的妖虫,又瞅着身旁的墨纹,他冰冷的盯了许道一眼,然后脸上怪笑一收,恢复到最开始的死人面孔。 “桀、只是和道友打趣一番罢了,墨纹道友也不必赶着出头。”他话说完,便低头逗弄起肩膀上的血色蝙蝠,不再看许道一眼。 墨纹闻言,拱了拱手,又冲许道说:“道友也收了蛊虫罢。” 血蝠一惊一乍的,令许道有些摸不准对方的性子。 但他皱着眉头细思了一会儿,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也就心中念头一动,令盘踞在空中的蚍蜉群都伏下。 眼看着一场冲突没有爆发开来,附近的道徒都暗自呼出一口气。 可就在许道准备冲墨纹道谢时,东边又有绿光升起,直直的朝着符院众人扑过来。 枭!同时还有尖啸声响起。 此动静立刻引起了众人注意,墨纹和血蝠也都连忙往绿光望去。但白骨观的阵法并未阻止那扑来的红光,连预警也没有发出。 等到红光飞临符院众人头顶,突地有两颗人头,混合半具残缺的尸体自高空抛下。 尸体身上的着装并非白骨观的道徒,也不是苗衣或夜叉门道袍,应是其他小势力的。 此时红光定住,令底下的众人都瞧清楚了上面是何人。 是一只怪鸟,其通体漆黑,浑身筋肉纠缠,背上勉强让人单脚踩踏着,周身还悬浮着绿焰鬼火,显得阴气森森。 “方观海!” 许道瞧见来人这般模样,脑中顿时跳出姓名。 “此虫何人所养?” 未等众人打招呼,半空中的方观海就冷冷吐出话声。 底下的墨纹等人听见,全都在心中琢磨起来,猜想方观海的意图是什么。 但血蝠一听见,却是眯着眼睛,直接指着许道说: “怎的,方道友有何指教,问我院的许道作甚?” 一听血蝠吐露出自己的姓名,许道来不及想太多,心中顿时一紧,他连忙又从袖中掏出几张符咒,给自己加上几道护体法术。 同时往后一跳,将身子立刻藏在密密麻麻的虫群之中。 血蝠口中的姓名一说出,方观海的动作忽地一滞,他提声叫出: “许道!?” 话说许道当日因升仙果和方观海产生了争斗,他虽然透露出自家是白骨观的弟子,但并未暴露过自己的姓名。 而眼下方观海瞧见了蚍蜉群,也只是记起升仙果一事,想要来寻此麻烦而已。 可谁知血蝠一透露出许道的姓名,顿时又令方观海记起来之前的事情。 方观海似乎还有些惊疑,他叫到:“可是被关入风窟两年的许道那厮?” 未等血蝠回答,周遭符院道徒的脸色都给了他肯定的回答。 立刻,方观海脸上露出惊怒之色,他直接提声喝到:“畜生!纳命来!” 枭! 被方观海踩在脚下的怪鸟当即口中吐出一颗火丸,狠狠的往蚍蜉虫群中打去。 同时方观海伸手一张,手中出现一只长幡,他擒在手里面,猛地往许道挥舞过去。 呼呼! 从方观海现身,到此人问出几句话,还没过去十息时间,此人便悍然出手,想要打杀同门。 此举令四周的人等都惊愕,唯独许道早就已经料到不好,立刻警惕起来并做好了准备。 对方一颗火丸吐出,蚍蜉群当即涌出一股敢死队,挺身撞向火丸,而剩下的蚍蜉群也迅速避开。 许道自己则是早早的退出了十丈距离,身上有种种法术护体,同时手里一道乌光也往方观海挥打过去,直接和对方做过起来。 轰! 现场响声大作。 猝不及防的,白骨观的百号人马都被惊动,符院的众人更是懵然,尚不清楚争斗为何发生。 第九十六章 论理 许道法术使出,五毒戮妖术狠狠的轰击向方观海,但是却被对方用幡子一卷,将法术收摄走了。 方观海目光冷彻,口中讥讽到:“低劣法术,也想伤到本道分毫!” 他驾驭着鬼鸦飞行在半空中,意图压着许道打,但许道的蚍蜉也并非吃干饭的,直接席卷过去,蚁附攻击,不仅将方观海的视线遮蔽住,也耗费着妖气,消磨起对方的灵光。 但方观海落入虫群中没多久,其周身便陡冲起绿焰,肆意缭绕,将扑上他的蚍蜉全都烧的啪啪作响,死伤不少。 仅仅一句话的时间,两人骤然动起手来,无论是方观海操控的火法,还是许道驱使的虫群,全都显得声势赫赫。 不过在众人眼中,终究还是许道的虫群弱了不少,被方观海的火法克制住。 并且在墨纹、血蝠等人的眼中,方观海虽然掏出了自家的法器,但却还没有使出最厉害的手段。 只是不等许道、方观海两人手段尽出,四周道道身影闪烁,出现在两人身侧。 其个个气质幽深,气息凝实,全都是白骨观尚存的后期道徒。 先前许道和血蝠道徒对峙时,二人都还克制着,因此并未招来众人。 可眼下许道和方观海真刀真枪的做过起来,动静骇人,毋说四周的白骨观道徒了,就连隔壁的舍诏,以及对面的夜叉门,都隐隐察觉到了阵中的动静。 十来人不退反进,围在四周,瞧见是自家人起了过节,脸上或是平淡、或是皱眉,或是讥笑、幸灾乐祸……神色不一而足。 不过静待片刻,先后有人喝出声音,议论纷纷:“方道友这是作甚?” “谁招惹了方观海这厮,手段还不弱呀!” “眼下外敌在前,自家人何故先打了起来!”…… 听见四周人等的议论,方观海充耳不闻,眼中明显露着杀意,他俯视地面上的许道,不断施展法术,想要突破蚍蜉屏障,一举打杀掉许道。 而许道和这厮对阵着,心中也是微惊:“练气后期的法力果然深厚,还有这厮手上的法器也不是好惹的。” 但他心里并没有生出怯意,反而同样升起腾腾杀意,心中升起借此由头,直接斩杀对方的想法。 瞧见观中的道徒都聚拢过来,许道心中一动,身形向后退,喝到:“姓方的,你无故朝贫道动手,还有没有规矩了?” 方观海听见,面上厉笑起来,啸到:“本道便是规矩!” 他瞥了眼四周围拢过来的道徒,心中念头一落,想着速战速决的打杀掉许道,当即挥动手中的长杆幡子,口中念叨:“宝贝出手!” 嗡嗡!方观海的长幡法器颤动,幡面扯呼,瞬间拉长,匹练一般打入蚍蜉虫群中,径直朝着许道扑来。 四周人等瞧见这一幕,纷纷暗道:“方观海这厮出狠招了!” 墨纹道徒瞧着两人争斗,眼底里露出精光,在心中琢磨到:“姓方的闭关炼宝数年,才炼出这一杆三足鬼火幡,也不知许道这小子能否抗下一击。” 他按捺住插手的想法。 “这小子能在观中引得公羊道士的注意,且先看他的手段如何,究竟有何异处。”墨纹心中闪过念头。 嗡嗡!三足鬼火幡朝许道卷来,好似乌云压城,给人以好大的压迫力。 但许道并非是第一次和方观海交手,先前他们就互相驾驭阴兽争斗过一番,而今许道不仅对方观海的法器有所提防,修为和蛊虫也比之前增强很多。 未等三足鬼火幡封禁四周,许道立刻身形闪烁,游走在虫群中,防止被方观海用法器锁定住。 同时一股股蚍蜉主动飞出,自爆而亡,附在鬼火幡的幡面上,用蚁酸腐蚀法器。 撕拉!方观海不惜法力的一击,不仅扑了个空,也没能镇压下大股蚍蜉,算是白费。 甚至就在他动用法器的那一刹那,其身上的灵光低微,立刻有蚍蜉冲近身侧,撞上了他的护体法术。 “卑贱玩意儿!”一击未得手,反被对方的蛊虫打中,方观海的眉毛竖起,面色惊怒无比。 如此一幕也令四周围观的道徒感到诧异,他们瞧见在场上躲闪的许道,眼里的兴趣更大。 现场有人不嫌弃事大的叫到:“方观海这厮莫不是没吃饭,连个炼气中期的后辈都拿不下!” 许道此时动用了法术,身上灵光绽放,气机已经暴露,只是有玉钩在,他的具体修为没有让人瞧去。 还有人起哄:“符院小子,给姓方的来招狠的!” 而符院的血蝠和墨纹瞧见,两人脸色都变化,眼中异色出现,思忖着什么。 “呔!”突地一道喝声响起,墨纹终究是再度现身,落在了场中。 其闷声如雷,体表陡然浮现扭曲游走的符文,喝到:“姓方的,你来我符院撒野作甚!” “墨纹,此事与你无干,莫要插手!”见周遭有人要入场,方观海头也不抬的回到。 墨纹闻言,面色冷色闪过,他口中冷哼,张口吐出一字:“摄!” 嗖嗖!立刻就见墨纹体表上刺画的诡异符文扭曲缠绕,蛇虫一般流动向半空中,侵蚀两人争斗的空间,然后凝聚成一张布满密密麻麻符文的大手,猛地往方观海身旁的三足鬼火幡抓去。 “尔敢!”一声惊叫响起,方观海当即身形闪动,他伸手抓住幡杆,然后一点脚下鬼鸦,避开了墨纹的法术。 可墨纹施展出的手掌并未罢休,继续悍然抓向方观海。 方观海不得已,身子翻动着,主动从鬼鸦身上跳下,落到了地面上。 一声尖啸响起,他的三足鬼火鸦主动扑向墨纹的法术手掌,相互抗衡起来。 现场响起方观海的喝声:“墨纹,你可是非要和我作对!” 场上当即响起墨纹的回答声:“你无缘无故就要来我符院杀人,可将我等符院头头放在眼里。” 紧接着又有另一冷笑声响起:“嘿嘿!就是就是,姓方的,你又可将我血蝠放在眼中。” 瞧见墨纹出手逼退方观海,一旁的许道立刻感觉压力减轻,他听见血蝠道徒也出声,便诧异的朝对方看过去。 血蝠察觉到了许道的目光,当即转过一张死人脸,朝着许道挤出了一个笑容。 只不过这笑容让人感觉发冷,若非他刚刚替许道出声了,许道只会以为这笑容是在威胁自己。 此二人看见许道能和方观海斗的有声有色,心中各有计较,居然都站了出来。 而许道瞧见,也在心中琢磨着要不要先就此罢手,等到方观海待会儿松懈,他再找机会斩杀对方。 毕竟眼下两人处于争斗之中,对方的警觉性大增,许道担心就算动用剑匣,也可能会被对方避了去。 而煞气剑匣内的煞气本不多,仅仅还够两次使用罢了。两招过后,许道便再无底牌。 许道这边思考着是否要先息事宁人,可方观海那边却并未如此想。 此人瞧见符院的道徒替许道出头,眼中虽然露出棘手颜色,但脸色当即一板,口中喝到:“兽院道徒何在!” “槽头!”周遭响起喝声,几道身影立刻从围观道徒中跳出,站到了方观海的身后。 其人有六,五个炼气中期,一个炼气后期,有四个都是许道之前见过的。 眼下局面顿时变成兽院和符院的对阵。 且兽院上场的人数远远超过符院这边,令墨纹和血蝠两人目光都凝重起来。 更对许道形势不好的是,方观海对峙着墨纹两人,其从怒意中清醒,并未直接召集手下动手,而是冷声说: “此人先是害我侄儿方小山,后又斩杀我院二人的阴神,本道因闭关修行,尚未来得及找他算账。” “如今在黑山中,这厮又曾意图偷盗本道的升仙果,与我有大仇!墨纹、血蝠,尔等确定要保他,结下这道梁子!” 方观海口中的话不仅是对墨纹、血蝠两人说的,更是对周遭其他人说,他摆出了一副六亲不认的模样,似乎谁要阻挡他,便是要和他结下深仇大恨。 毋说他院的道徒是如何作想,起码符院的其他道徒一听见,全都畏惧方观海,眼观鼻、鼻观心,唯恐墨纹、血蝠也唤他们出阵。 墨纹、血蝠听见,二人脸色虽然没有变化,但是心底的算盘也再度打起。 其中血蝠口中嘿嘿两声,问到:“墨纹,你怎么看?”他直接将难题抛给了墨纹道徒。 墨纹望着对面的方观海,眼睛轻眯,似乎正在考虑。 说实话,他和许道的关系也不甚亲密,眼下能站出来替许道出出头,已经算是足够照顾许道。 可真要让他一把接下许道和方观海的梁子,墨纹也不肯。 忽地,一旁的许道站出来,他修身长立,面对着满面厉色的方观海,口中讲到: “方观海!” “且不说你侄儿之死,未有证据证明和贫道有关,就算是升仙果一事,也是尔等未寻见果实,想拿贫道出气,并累得贫道不得不抛弃蛊虫,直至阴神归位。” 眼下又一番言论从许道口中说出,似乎和方观海嘴里的事情完全相反。但四周的众人听见,眼里的神色却丝毫多少变化。 皆因眼下非是在观中,而是在黑山内,并无多少规矩可讲。场上的关键点也不在于两人谁更有理,只在于谁更强! 方观海听见许道口中言论,面上冷笑连连,他瞥了四周一眼,说: “证据?升仙果一事,我这边可以请舍诏的吴道友作证,你又有何证据证明你口中所言?”话声直指许道。 见方观海还搬出了舍诏那边的道徒,墨纹、血蝠两人不由在心中想到:“莫不是真被方观海这厮占了理?” 当下,现场寂静,并无一人出声说话。 方观海口中当即又喝到:“有怨报怨,有仇报仇。升仙果事关道途,便是在白骨观中,此人夺我重宝,坑害于我,也是打死勿论!” “兽院道徒听令!先擒下这厮,让其险恶面目暴露出来!” 可就在这时,突地一清冷喝声叫出:“我作证!” 众人循声望去,忽见一女冠从人群中走出,口中说到:“贫道当日途径现场,瞥见的是方道友在追赶许道友,手段尽出。” 此女冠正是尤冰,许道和方观海争斗的动静不小,她老早就赶到了一旁,只是并未现身而已。 但尤冰也没有袖手旁观,她打的心思是一明一暗。许道在明,她在暗。 一等方观海露出弱点,顾忌不到四周,她就会果断出手,给此人来招狠的,进而帮助许道。 只是两人打的火热,许道并未明显的落入下风,方观海这厮也不愧是后期道徒,无有大漏洞,她才一直按捺到了现在。 眼下见方观海就要说退符院的道徒,许道将要孤立无援,尤冰见状也只得连忙站出来,撑许道一把。 方观海听见,紧盯着尤冰,不假思索的厉叫:“好你个贱婢!我看当日便是你们合起伙来,偷盗了本道的升仙果!” “今日本道便一同打杀了你二人!” 话说完,方观海便准备来个杀鸡儆猴,先打尤冰,震慑墨纹等人,再擒许道,报复仇怨。 他当即祭出手里的法器,鬼火一闪,猛地往尤冰打过去,意图直接将尤冰摄入法器中,或是打死也可。 而墨纹、血蝠两人见方观海出手的对象不是符院弟子,手中动作毫无。 周遭的人等更是冷眼旁观,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霎时间,尤冰落入险境中,比之许道还要孤立无援,不过她脸上也无多少慌意,只是露出凝重之色。 嗡嗡嗡! 但未等方观海的法器打中,铺天盖地的蚍蜉虫群便落下,挡在了两人跟前。 许道背着剑匣,行至尤冰身前,忽朝着众人拱手,说: “非是贫道残害同门,实是这厮逼迫过甚,要我性命!” 话说完,许道不再废话,一拍身后剑匣,喝到:“方观海,受死!” 铮!一道乌光突地跳出。 众人先是暗笑许道说出大话,后是心惊于许道法术好快,再后则是听一声惨叫响起。 “啊!我的肉身!” 剑匣内的剑器径直落在方观海身上,一招就击破了对方的护体法术,打入他脑壳中,捣烂了脑花。 原是方观海自以为估量出许道的实力,后又和许道论理,心神松懈,再逢尤冰跳出,注意力也被分散。 这时许道抓准机会一击,登时打烂了方观海的肉身。 第九十七章 弱者才顾大局 许道拍动剑匣后,匣子中的阵法运转,匣口打开,当即霹雳一声响动,内里的剑器混杂煞气,猛地往前方冲出。 眨眼间便打在了方观海的身上。 而煞气污浊,最是能够坏人灵光,剑器锋锐,又有坚韧,一下子便突破方观海的护体法术,打烂他的脑壳。 即便方观海反应再快,他也只来得及将阴神跳出,姑且后发出一声惨叫。 惨叫过后,场上方观海的肉身便啪的摔倒在地上,惹得众人眼珠子掉了一地。 四周围观的道徒,包括墨纹、尤冰二人,全都是心惊不已,半晌都没有反应过来。 这实在是许道使出的这一招太过迅速,威力太大,居然仅仅一招就将方观海给解决掉了。 在他们看来,即便许道再有手段,能令方观海奈何不了,那也应该是两人你来我往,斗得不亦乐乎才对。 谁知现场局势立分,一人的肉身当场就被打死。 并且肉身被打死的人不是许道,而是方观海! “这、这、这是什么法术?”后知后觉的,方才有人失声叫出来。 “好快的寒光!” 在众人一片惊惧之中,许道抚着剑匣,及时关闭匣子口,将内里残余不多的煞气封堵住。 剩下的子母阴煞数量,勉强还够他动用一次煞气飞剑,须得珍惜点使用。 同时许道在心中暗想到:“多亏了炼有掌心阴雷法,雷火之气已经在我的体内存留不绝,否则想要骤然发出一击,还是很困难的。” 剑匣的运作原理是许道在匣子中刻画有八井锁阳子母雷火阵,能在区区一匣空间中点燃雷火,进而将内里的煞气和剑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喷出去。 而此地是黑山,四周阴气重重,阳气绝迹,想要激发匣中的雷火之气,耗时缓慢,且有失败的可能。 若是真如此,剑匣运作的速度一旦变慢,方观海就有可能识破许道的动作,进而避开飞剑,免遭一死。 好在许道自己就炼出了雷火之气,他直接将激发的雷火之气拍入剑匣中,凭空还促进了匣中雷火点燃的速度,助他一举斩掉方观海的肉身。 一剑使出后,许道还抚摸着剑匣的表面,手上灵光闪烁,令匣子通体释放出金黄光芒,并隐隐滚动着雷火电光。 他这是在赶紧的消耗法力,转化雷火之气填入阵法中,好使得子母雷火阵快快拥有再次动用的机会。 同样得亏他炼就了掌心阴雷法,能转化自家法力变作雷火气息,填入阵法。 否则一旦剑匣上的阵法无法动用,不出黑山,剑匣就已然是件废物。 而这也是许道之前再缺乏阳气,也只是在黑山中搜寻,而没有动用匣中雷火的缘故。 皆因雷火阵顶多可以吸纳阳气,变作雷火,但无法化阴为阳,将阴性灵气转为雷火,否则此阵就不叫“锁阳雷火阵”,而会叫做“化阳”、“生阳雷火阵”。 好在雷火之气也不需多少,一个呼吸不到,许道便把阵法恢复过来,可以再次动用。 但即便如此,他也尚不能再次动用剑匣,皆因匣中虽有雷火、煞气,却仍缺了剑器作为载体。 而许道的潜龙剑,尚且还插在方观海的脑壳中呢。 不过周遭众人不明白这点,他们望着闪闪发光的剑匣,发现此物被许道动用一次后,其表面身上灵光未褪,依旧神采惊人。 “这东西并非一次性的宝物,而是可以再次使用的物件!”众人心中齐齐闪过念头。 四周几乎所有的道徒都赶紧运转法力,给自己加上了层层护体法术,唯恐许道下一个对准的目标会是他们。 同时众人都在心间想到:“若是这厮朝我击来,不知我能否抗的下来。” 心中略微思忖,他们不由的看向方观海那尚且热乎的尸体,心神都发悚。 唯有尤冰,她望着站在身前的许道,目中异色连连。 现场寂静片刻,突地又有一呼声喊起来: “枭!” “好快的剑!痛煞我也!” 此声是从三足鬼火鸦之中叫出来的,赫然是方观海的声音。但他的声色虽厉,中气却是不足,已然元气大伤的迹象。 此人的阴兽,鬼鸦的模样也是凄惨,浑身的黑羽掉落一地,鬼火也奄奄一息,好似即将熄灭的薪柴。 这厮叫出声音来,更令周围的道徒心惊。 一个兽院的后期道徒眼尖,他瞥向方观海的尸体,发现尸体上有黑气缭绕,忽地失声叫出:“煞气!” “煞气?”此声一出,四周听清的道徒齐齐又都往后退了一步,忌惮的望向许道。 “这厮究竟使出的是何宝物,居然还藏有煞气,能烧人阴神!” 在四周人等的惊惧中,许道听见方观海叫出声音来,却是口中轻咦,眉头皱起。 “姓方的还活着?”他心中感到诧异。 按理来说,煞气飞剑一经射出,下斩实体,上灭阴神,甚至相当于筑基中期道士的一击。 方观海即便能跳出阴神,发出惨叫,那他的阴神也应该逃不了溃散消亡的下场 因为阴神此物颇是脆弱,炼气前期的阴神被煞气沾上,甚至连返回肉身都做不到。 更何况方观海的肉身还被许道打死了。 在许道看来,此人被煞气飞剑射中后,就应该当场神形俱灭才对,顶多会存在个肉身、阴神先死后死的区别。 只是许道不知的是,方观海是炼气后期的道徒,其修有驱物符种,阴神更坚,其不仅不惧日月光华,更可不借用法术,直接如厉鬼般入梦、阻人、杀人。 所以就算他的阴神被煞气沾染,也不会如前期道徒一般连肉身都返回不了。 再加上此人肉身虽死,可他的阴兽就在一旁,近在咫尺。 一息之内,此人的阴神便钻入了阴兽体内,将煞气的伤害全部转移到阴兽身上,从而免掉了神形俱灭的下场,苟活下来。 但即便如此,方观海的肉身已经死亡,他又非是元婴境界的真人鬼仙,是无法投胎转世,再得肉身的。 就算他有秘法,在失了肉身的情况下,仍能借助阴兽的躯壳来维持阴神。 可身外化身终究是外身,两者灵肉不合,方观海不仅会修为大损,也无再前进的可能,其道途已经彻底崩毁。 这正是道人们的手段再诡异、强大,却始终对肉身看护得紧的缘故。 皆因不成元婴,道人肉身便不容有失,若失则长生断绝。 而眼下的方观海就算没神形俱灭,也已经对许道没了威胁。 不过许道瞥着前方引颈嘶吼的三足鬼火鸦,他微眯起眼睛,周身法力再度运转起来。 除恶须得务尽,就算方观海的肉身已死,只要此人尚未神形俱灭,许道也是安心不下来。 他当即驭使虫群,朝着三足鬼火鸦扑去,准备将此人的阴兽也打死,彻底灭杀。 嗡嗡! 蚍蜉虫群窜动,声势令四周的白骨观道徒惊醒,众人瞧见许道的动作,立刻意识到他要做什么。 枭!三足鬼火鸦一声尖啸,勉强吐出一口鬼火,将周身爬上的蚍蜉烧死,然后叫到: “好狠的家伙!杀了本道的肉身,还不肯放过本道么!” 不少人听见方观海叫出这番话,心中都升起一阵怪味:“当真是风水轮流转,刚才还是这厮咄咄逼人,非要打杀人家,眼下却又控诉起来。” 许道听见,冷哼一声,话也不多说,他只想趁着众人发怔的功夫,赶紧的灭杀掉方观海。 方观海见许道依旧没有止步,口中又惊恐叫到:“兽院道徒速速护我!” 同时他也连忙扇动鬼鸦的翅膀,想要腾飞起来,逃离现场。 只是因为方观海将煞气伤害转移至阴兽身上的缘故,火鸦也是受了重伤,动作变得迟缓。 其刚一扑腾起来,就已经被许道的蚍蜉附上。蚍蜉还纠缠成了锁链似的蚁桥,将鬼鸦牢牢的锁在地上。 “槽头!我来救你!”兽院的几个道徒惊醒后,目中闪过犹豫,终于呼出声音。但此时方观海已经是落入虫群中,难以救出。 并且许道还在径直的朝着方观海扑去,其手中法术使出,连续不断的打向鬼鸦。 不得已,兽院的道徒只得围魏救赵,先出手阻拦许道,以防止鬼鸦被许道打死。 但他们却也不敢下死手,并且躲躲闪闪的,生怕惹得许道的注意,令之放弃方观海,转而杀向他们。 毕竟方观海刚刚肉身死掉的那一幕,还在他们的脑中不断回现。 好在三足鬼火鸦已经被许道用虫群困住,除非许道自愿,现场任何一人都无法救下方观海。 可就在这时,场外忽地传来惊呼声: “敌袭!敌袭!” “夜叉门来袭!” 此呼声一传来,让现场道徒的面色齐齐一变,许道也不例外。 嗡嗡!布置在四周的阵法猛烈晃动起来,升起了血红的灵光。 轰!有法术已经落在了阵法上,好在被勉强阻挡。 如此一幕令白骨观的道徒全都惊愕,有人口呼:“该死!怎的让夜叉门那群措鸟先动手了!” “快快召集人马!护住阵法!” 现场顿时混乱起来,不少人望向夜叉门的方向,身上法力涌动,比之见到许道的剑匣后还要紧张。 毕竟许道尚是同门,对他们出手的可能性虽有但小,而夜叉门却是和白骨观的众人不对付,能杀就杀。 眼下夜叉门的突然来袭令现场所有人都惊愕,许道却只是一愣神,赶紧的又运转法力,想要趁机解决掉三足鬼火鸦。 熟料方观海这厮也警觉,他听见夜叉门来袭的消息后,第一个念头就是提防许道。 方观海压榨着阴兽的本源,令其再吐出一颗火丸,轰向许道,勉强止住了许道的攻势。 同时他还在口中呼到:“夜叉门来袭,尔不去抵御外敌,为何一心想要杀我!” 许道充耳不闻,但四周的其他道徒,特别是兽院的几个,却是恍然一般,口中呼到:“快快集结人马!” “许道徒速速住手,节省法力,抵御夜叉门重要!” “道友手下留情,且留方观海这厮一条性命,我等须得这厮上阵杀敌。” 一众呼声响起,不少原本旁观的道徒也开始出声喝止许道,并且有人凝结法术,企图将许道和方观海分开。 见此一幕,许道心神略沉。 他终归是白骨观的道徒,虽有杀招,却也难敌四方众人,特别是眼下夜叉门来袭,白骨观的当务之急是统一战力,动用全部的人手和对方做过。 许道若是再揪着要打杀方观海,可站不住脚,没了理由。 皆因白骨观一行人混在黑山中,虽是不甚团结,但也有几条规矩在。 其中最重要的规矩,就是得在紧要的时刻一致对外,且不能肆意的残害同门,以免人心四散,无法抗衡外人。 此前方观海之所以会一开始对许道痛下杀手,而在被墨纹阻挡后却又开始讲理,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初时,方观海是想先杀许道,造成既有事实,然后便可尽情的给许道泼脏水。 可此计不成,他后来就只得先论理,强自给自己找个由头,如此才能让他在打杀许道后,不会被观中的其他道徒驱逐。 只可惜的是,方观海想法虽好、心思虽狠,但没有足够的实力来实现。反倒是因为其咄咄逼人的态度,让许道有了充足反杀的理由。 不过眼下夜叉门来袭,似乎又让方观海有了一线生机。 此人落在虫群中,嘶声喊道:“留我一命,我愿作为先锋出阵,将功赎罪!” 一听这话,四周的道徒更是连连劝阻许道罢手。 就连符院这边的墨纹道徒,也是沉声说:“许道友且先罢手,撑过夜叉门这一遭再说。” 见自家落入众人反对的境地,许道果真停住了动作,没有继续朝着方观海出手。 他只是伸手一招,将插在方观海肉身上的潜龙剑拾起,然后不经意的收入剑匣中。 许道望着顶上的三足鬼火鸦,似乎犹豫起来。 四周人见此一幕,口中赞到:“道友大善!快快节约法力,待会儿与我等一起出阵迎敌!” 看见许道被众人劝住,鬼鸦中的方观海也是心神一松。 他见许道还在犹豫,张口便呼:“还请道友为大局考虑,留我一命,我必出阵迎敌!” 几个兽院道徒一听见,口中也呼到:“大局重要,许道友快快撤去蛊虫!” 确如几人所说,对白骨观来说,眼下共同迎敌的局面才是最重要的。 嗡嗡!漫天的蚍蜉群陡地四散开,露出了虫群中被锁住的三组鬼火鸦。 许道转过身形,瞧模样应是被众人劝住,准备留方观海一命。 方观海望着他的背影,顿时生出逃出生天之感。 但许道望着四周道徒,低垂目光,忽吐声: “大局?大局于我何干焉。” 此话仅方观海隐约可以听见,当场令其心悸。 嗡!许道话声未落,其身后便有汹涌的灵光和蚍蜉冲起,猛扑向三足鬼火鸦,彻底淹没了方观海阴神所在。 气劲盘旋,乌光横飞,雷火滚动! 许道二十五年的道行暴露无遗,他毫不吝惜法力,背对着方观海,招招法术使出。 刺啦一声响起,鬼鸦的躯体像布帛一般被撕得四分五裂,勉强传出惨叫声。 紧接着一道青烟飘起。 方观海就此神形俱灭! 第九十八章 让果、迎敌 青烟飘过。 阵法外道道术法降落而来,打得阵法灵光更加薄弱,轰鸣声不断。 而在白骨观的营地中,现场霎时间寂静,就连弥漫半空的蚍蜉虫群都收敛住翅膀,安静下来。 许道口中发出轻咦声,他面上露出疑惑之色,抬眼看四周的道徒,说: “你们、你们刚才说什么来着,贫道没听清。” 此话讲出,周围道徒的脸色更加古怪,特别是兽院的那六个人,脸色全都一阵青一阵白的,好不精彩。 但众人听见许道的问题,先前的齐齐呼声都停下,不少人瞥着地上焦黑的鬼鸦石块,互相交流眼神,闭紧了嘴巴。 符院的几人瞧着场上悍然杀掉方观海的许道,眼中都露出肃然的神情。 终于有人打破寂静,说出话来。 此人是血蝠道徒,他干笑了几声,突说:“无甚无甚、眼下夜叉门在外,我等不可再耽搁时间了。” 听见血蝠口中所说的话,许道点头露出赞同的神情,他正色朝血蝠拱手,回到:“道友所言正是。” 血蝠看见许道拱手,已经不敢拿大,他干干的挤出一个笑容回礼。 但是此人却在心中暗想到:“好家伙!得亏刚才只是试探了这厮一下!这厮当真狠辣,若是招惹了,指不定刚才被打死的会是我!” 除了血蝠之外,又有人喝出声音:“二位道友所言正是!我等快快准备御敌才对!” 其声沉闷,许道一听就知道是墨纹道徒,他又朝着对方拱了拱手。 对面的墨纹一瞧见,也赶紧的行礼,瞧反应比起先前要了快很多。 “二十五年道行!两年不见,此人居然就要突破到炼气后期了!当真是好天资、好机缘!”墨纹眼皮微跳,心中闪过不少念头。 他还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到许道时,许道还只是个胎息境界的道童。之后再见,仅仅半年时间,许道就已经是道行八九年的炼气道徒。 如今入了黑山,许道更是即将踏入炼气后期,道行二十五年! “此人莫非不只得过先天婴气,还另有机缘?”一个念头在墨纹心中闪过,他心底里突起悔意。 不过墨纹只是稍微一想,然后就压下。 得亏许道一直以来都极少在他人面前暴露修为,墨纹并不知许道是在短短三十日内,道行增加了十五年之多。 其只以为许道是用了两三年的功夫,外加黑山中的灵物辅助,这才修行到如此境地。 如此速度虽然也让人诧异,但只要道人天资不俗,另有着充足的丹药、灵物辅助,倒也不是不可能。 曾在白骨观中就有过不少的例子,甚至曾有人不靠丹药,只吞日吸月,三年破三关,成功的从炼气前期进入炼气后期。 只是此人的修道天资虽好,但运道却太差,其下山寻找筑基灵物后便再未回过道观,只是魂灯一灭,仅有死讯传回。 不过许道不同,他如今在他人面前彰显出不凡,虽疑似得过机缘,但其自身已经能斩杀炼气后期的道徒,且为人谨慎、狠辣,就算有一二秘密,许道也守得住。 除此之外,黑山中灵物众多,现场不少人的道行都在短时间内增长了数年,也有八九年的。 墨纹心中念头转动:“可惜刚才方观海进一步逼迫时,没有果断的支持此人,可能已经得罪了他,眼下还是紧着修复关系才是。” 墨纹连忙压下心中的某些念头,只是冲着许道释放出善意。 周遭的其他道徒瞧见有两个后期道徒已经摆出态度,虽然还有人对许道存在着想法,但也不敢表露出来,生怕待会儿和夜叉门做过起来,会遭了许道这厮的黑手。 一部分人沉默,还有一部分人则是完全无视方观海的死亡,开始呼朋唤友,准备抗击外敌。 只有兽院的六个道徒面目惊疑,他们相互对视着,终于忍不住说出话来:“姓许的,你残害同门,杀了我兽院槽头,可敢给个说法?” 许道听见六人说话,面上毫无变色,他只是转过身子,抚摸着怀中剑匣望着六人,说:“尔等想要什么说法。” 许道眯着眼睛打量六人,嘴角的笑容还没有淡去。 如此笑容落在六人眼中,就是冷笑连连、杀机露骨,好似一言不合就会动起手。 瞧见许道的如此作态,六人口中一时讷讷不言,你望我、我望他,终究不敢直接对上许道。 不过二者僵持一会儿,其中修为炼气后期的道徒忍不住说:“鬼火幡乃是我兽院之物,速速交给我等!此事就算了结!” 听见这话,许道心中一动,暗呼自己差点忘了件事情,他连忙伸手一招。落在虫群中的一杆幡子立刻飞起,跳进了他的手里面。 此幡正是方观海和许道争斗时使用的法器,方观海还曾用幡子定住许道的虫群,差点令许道的阴神逃脱不了。 在方观海的肉身被许道打死后,对方可能是惊恐中忘了幡子,又或者是情急之下来不及动用,此幡便落在方观海的尸体旁,充当了一会儿裹尸布的作用。 眼下三足鬼火幡被许道拿在手中,其上还沾着红的白的,颇是血腥。 好在许道手上法力一运转,轻轻一抖,幡面上的血污就掉落下地,恢复了原本模样。 “咦!”感触着手中的幡子,许道将法力一输入进去,瞬间感觉幡存在一处空间,可以收摄东西,同时幡面上隐隐烧起鬼火,释放出阴冷的感觉。 仅来得及粗略查看一番,许道便又被那几个兽院道徒打扰。 “呔!姓许的勿要得寸进尺,眼下大敌在外,我等不欲和你争斗,还不快快归还幡子!” 听见六个道徒焦急的喝叫,许道收回对手中法器的检查,他笑吟吟的望着对面六人,说: “此物是你们的?那你们叫叫它试试,看它答不答应。” 怒声喝出:“竖子!” 尤其是那六人中炼气后期修为的道徒,双目都要喷出火来,瞧模样应是真在考虑要不要出手和许道做过。 许道瞥见几人的神色,面上一笑,他捏着三足鬼火幡,手上鬼火一滚,便突地又有一物出现。 举着此物,许道冲那后期道徒问:“我看尔等是看上了方观海的升仙果,想要这东西罢?” 原来在方观海的法器空间中,除去各种各样的灵物之外,赫然还有一颗升仙果存在! 眼见许道直接将此果实拿出,不只兽院的道徒被吸引了注意,一些忙着调息打坐的道徒也忍不住睁开眼睛。 “快给我!”兽院的后期道徒连忙出声叫到,并说:“此果是我兽院道徒费尽心血才寻得,非是方观海一人之功,你没理由占了不还!” 许道听见后,冷笑似的说:“我就说,明明是你们几个占了升仙果,追杀于我,刚才却还怪罪到我身上了!满口鬼话!” 瞧见升仙果,许道心中一动,又张口将方观海的罪责钉死。 兽院道徒或许是着急升仙果,又或者是懒得去理会方观海身上的黑锅,几人压根没有去反驳许道口中的话,反而是祭出了自己的符箓、阴兽、粗陋法器。 瞧见两伙人又起了冲突,四周的道徒再度议论起来,并有人低声说到:“眼下夜叉门都要打过来了,还内讧,怕不是都想失了性命、丢掉宝物不成!” “正是!有本事的话,待会儿阵上宰个夜叉门的狗崽子,夺颗升仙果回来便是。” 墨纹、血蝠几人听见,也冲兽院的道徒呼到:“诸位道友且先罢手,眼下强敌在外,请先一致对外!” 议论声嗡嗡的,六个兽院道徒的脸色难堪起来,眼下却是他们得为大局考虑,放弃和许道的争执了。 许道瞧见众人开始反过来劝住兽院道徒罢手,他心中一时感觉到趣味,同时也是隐隐一松。 “得亏了方观海这厮为人骄横,适才也咄咄逼人。瞧眼前模样,杀了这厮的后果可能不大……”许道心中计较着。 兽院几个道徒承受着四周的压力,其中两人已经低下头不再出声,似乎再有几息,这几人便都会放弃索要升仙果。 毕竟是方观海先寻许道的麻烦,又被许道亲手斩杀,战利品按理也该归许道所有才是,争论不大。 当然,此种最关键的是许道手段厉害,没几人想要平白的招惹他。 有道徒再度不耐烦的呼到:“快点呀!鸟事赶紧解决,一同痛殴夜叉门那群鬼崽子!” 此话一出,对峙的双方终于有人退让了一步,但退步的却不是兽院道徒中的任何一人,而是许道。 他捏着升仙果,忽说:“贫道并非强取豪夺之人,等回到观中,贫道会将此果交给观中的道士,由院主们来决定去留。” 许道望着兽院道徒,继续出声:“不过待会儿和夜叉门那帮人做过起来,尔等得祈祷贫道无有大碍,否则这果子指不定就会被夜叉门夺走。” 兽院的后期道徒听见许道口中所说,面上愕然,但立刻就是大喜。 此人脑中闪过念头,琢磨许道是否想耍诈,但立刻又想到: “管他的,既然这厮应下,等回了观中,就有理由让他交出这颗升仙果。话说这厮的手段虽然厉害,可还未踏入炼气后期,就算得了黑山中的灵物,这厮想要补上二十五年的道行也是艰难,院主们定然不会将果实分给他。” 一旁的墨纹等人听见许道所说,心中都暗道:“许道这厮糊涂了。” 眼下是在黑山中,强者为尊,自然谁得到的东西归谁,可离开了黑山之后,却得按白骨观中的规矩办了。 不等墨纹几人出声提醒许道,兽院道徒便提声叫到:“好!就依你所言!升仙果暂且保管在你手中。” 许道闻言,好似未曾发现自己的决定有不妥之处,他欣然朝着对方点头:“可!” 当下,两方剑拔弩张的气氛消失。 兽院的六个道徒不再理会许道,他们忙不迭的盘坐下来,抓紧时间服用丹药,吸取符钱中的灵气,以补充刚才消耗的法力。 许道落在虫群中,他仅仅朝着墨纹、尤冰等人点点头,便同样开始恢复自己消耗的法力。 适才和方观海争斗一番,特别是最后灭杀方观海的阴兽、阴神的一招,已然将许道体内的法力消耗大半,剩下的法力不足两成。 好在许道没让人瞧破这点,否则兽院道徒见他法力亏空,指不定又会生出什么想法。 许道连忙打开腰间的葫芦,唤出葫芦中的几只蚍蜉,令其搬运出血蜜,然后张口吞入腹中,迅速炼化起来。 血蜜一入腹中,即刻就化作灵液,被许道炼化为真气。只是眼下形势危急,就算有血蜜相助,他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将法力恢复完全。 而这正是许道会主动在口头上软化的原因之一。 有升仙果作为凭仗,兽院的几个道徒,特别是那个炼气后期的道徒,多少会看着许道点。 不管此人是否愿意,只要对方距离许道近,对方都会替许道分担上压力。 并且许道表现出了一副不甚珍惜升仙果的模样,此人多少也要担心许道遇敌不敌,又或是他逼迫过甚,许道就可能会将升仙果抛出,以行断尾求生之策。 除此之外还有原因,并且是最重要的。 那便是许道担心霸占掉方观海的升仙果,他可能会因此得罪兽院的筑基道士。 且通过在洞府中炼化升仙果一事,许道不敢、也不会想着用升仙果筑基,要是真收下这颗升仙果,他反而不好交代了…… 与其如此,还不如主动的将手中升仙果上交,由道士们来决定这颗升仙果的去留,也好减轻他的“罪责”。 想到这里,许道盘膝坐着,心中幽幽想到:“贫道这也算是为大局着想了,谁人也指责不了贫道,必须多给贫道一些好处才是……” 计较中,他忽地睁眼看了对面一眼,“不过即便是上交升仙果,果子也不能落到这六人手中……” 霎时间,白骨观的队伍中没了争执,诡异的宁静起来,所有人都抓紧机会调整状态。 不多时,嗤啦! 布帛撕裂的声音响起,护着众人的阵法在升起几十息后,终于被夜叉门击破,道道法术迎面而来。 “迎敌!” 嗡嗡! 百丈范围内,一片法力涌动、灵光升起的景象。 百号白骨观的道徒豁然起身,大战开启。 第九十九章 雾气、请杀此人 失去阵法的保护,夜叉门的法术劈头盖脸的砸在白骨观众人身上。 好在白骨观道徒没一个蠢货,全都或是抗住,或是避开。同时一道道法术打出,狠狠的往阵外逡巡的夜叉门道徒打去。 几声惨叫响起,数个被后期道徒盯上的敌人发出惨叫声,兴许已经是被打死了。 但夜叉门众人来势汹汹,且击破了白骨观的阵法,势头正旺盛,如何会被白骨观的一次反击给唬住。 呜呜! 阵法灵光破灭后,率先冲进白骨观队伍中的不是夜叉门的道徒,而是只只身子虚浮、面目狰狞的厉鬼。 同时还有模样惨白怪异的纸人,轻飘飘的游荡在队伍中,企图收割性命。 本就昏暗阴冷的荒原,瞬间变成了真正的幽冥鬼蜮,百鬼夜行,每个白骨观的道徒都身缠厉鬼。 但白骨观众人手下也并非没有仆从,一只只骷髅蹒跚跟在道徒身边,眼眶中鬼火跳动,阴气森森,扑杀向四周的敌人。 “桀桀!鬼崽子们,纳命来!”有厉叫声响起,许道能分辨出是血蝠道徒的话。 同时还有呼声喝到:“杀敌一人,得一人财货!越杀越多” 是数个炼气后期的道徒,各院的头头在呼喝,用以振奋士气,同时尽量的招呼人马聚拢,然后往夜叉门的方向硬碰硬对撞过去。 许道混杂在其中,他一边随大流的打杀厉鬼、纸人,一边冷眼的旁观着四周。 瞧着现场,许道的面上还有些诧异。 出乎他的意料,眼下的白骨观道徒一点都不怯弱,甚至称得上是凶狠,只是场面稍显混乱,无多少章法。 但也并非没有组织,关系亲近的、各院的道徒,全都凝聚成了大大小小的队伍,聚成一团,各自施展出手段。 其中符院的道徒就分成了两股,分别汇聚在墨纹和血蝠的四周,往夜叉门的方向扑了过去。 如此一幕显得白骨观慌而不乱,霎时就硬抗住了夜叉门的袭击。 “有点意思。”许道观察到如此一幕,心中琢磨起来。 在他原本的考虑中,一旦阵法被击破,白骨观这边可能会连夜叉门的第一波冲击都撑不下去,要直接被打蒙,百号道徒将作鸟兽散。 但眼前状况并非如此,显然白骨观也不是好捏的。 这实是许道一直都游离在白骨观的队伍之外,对周围的人小觑了。 若说在最开始的几次混战,甚至是直到上一次,白骨观或多或少都如许道所想的一样,一打就散,输多败多。 但几次混战下来,没头脑的、软弱的道徒都已经死的差不多,剩下的全是敢打敢拼,懂得保命之人。 “许道,我们可要跟上?” 突有声音在许道耳边响起,不用扫视,他便知道是尤冰聚拢在了身旁。 至于墨纹等符院道徒,或许是和许道不熟悉,也是在提防许道,都没有邀请许道并肩作战,只是朝着许道拱手,然后就各自为战了。 听见尤冰的问题,许道沉吟着,并没有立刻回答,他微眯眼睛,望向左侧方向。 几个兽院的道徒正团团背靠,机警的面对四周鬼物、纸人,瞧动作还显得游刃有余,配合默契。 其中两人面对着许道,发现许道的注视之后,先后都抬起阴沉的目光,幽幽的盯向许道和尤冰。 眼下白骨观的道徒都已经分散开来,遍布千丈地盘,各自的寻觅着敌手,同时以免聚拢在一起不好施展手脚,甚至是打杀自己人。 而眼前的六个兽院道徒没有走开,多半是因为许道刚才的那番话,想要守着许道,防止许道手中的升仙果被人给夺走。 当然,也可能是等着浑水摸鱼,想待会儿趁机从许道的手中夺得升仙果。 瞥了几人一眼,许道望着四周混战中的场面,对尤冰说:“跟随众人,不冒进也不落后。” 眼下两派发生争斗,每杀死敌对一名道徒,对方三十日以来的所有收获就会归胜者所有。 如此一笔大发横财的机会,虽有风险的,但无论是夜叉门,还是被袭击的白骨观道徒,眼中都火热。 因此不少白骨观道徒不仅不退缩,反而还很激进,斗志昂扬。 而许道自忖两人已经在黑山中得到了不少好处,单单符钱,他的储物袋中就还有近两万枚,压根无须再打生打死,所以还是稳着点比较好,随大流即可。 默默的行走在荒原上,许道和尤冰两人相距数步,一人照看着一边。 蚍蜉群则是席卷四方,将两人团团围住,照顾的一丝缝隙也没有。 轰!许道随手一击,打散一只轻飘飘的纸人道兵。 他察觉到身旁的尤冰似乎有些紧张,说到: “依照眼前局势来看,即便不敌夜叉门,白骨观也能坚持数个时辰不败退。而至多一个时辰后,离山的出口就会开启,到时候你我速速离开便是。” 尤冰闻言,她望着将两人护得紧密的蚍蜉群,紧皱的眉头舒展不少。 但是许道刚安抚完尤冰没多久,呼呼有风声传来! 现场开始弥漫起白色的雾气,萦绕在四周,高十数丈。 数息时间,雾气将整片战场都包围了进去,即便是以炼气道徒的视力,其能见度也只有十来丈。 瞧见如此一幕,许道和尤冰两人脸上都露出讶然的表情。 嗖嗖!视野被遮蔽后,四周立刻变得诡异起来,人影模糊,闪现不停,也不知左右是敌是友。 且在深沉的雾气深处,争斗声频繁,好似随时都会走出强大敌人一般。 但许道和尤冰望着,眼中却并没有惊惧之色。 皆因眼前雾气两人太过熟悉,无论是在白骨山中,还是黑山中的临时营地,他们都曾见过雾气,只是不如眼下的这般浓郁罢了。 “是阵法么?”许道心中闪过念头,略加辨认后确定下来,并在心中暗道:“观中果然也有能人。” 根据此前在山丘上眺望的情况,夜叉门的人数不仅比白骨观要多,阵型也紧密,其相互间的配合程度必然超过白骨观。 如此对阵起来,即便白骨观这边并非彻底的散兵游勇,赢面也是很小。 许道原以为白骨观能够和舍诏部族联手,已经是做的不错,但没想到白骨观这边还能想出制造迷雾的法子,以搅乱夜叉门阵型,坏掉对方的优势。 更关键的是,此计策当真施展出来了。 “此时想来,之前炼气后期的道徒全部离开队伍,多半不只是在和舍诏联络,也是为了暗中布置手脚。” “更甚者,白骨观可能压根就没有想过要去袭击夜叉门,而是想要引诱对方来袭……”许道心中琢磨着。 他忽地意识到,白骨观众人之所以会对他和方观海的争斗冷眼旁观,甚至是放任,有可能就是存了吸引敌人的目的。 想到这里,许道心中就不由的一紧。 “能成炼气后期的果真都不是蠢货,纵使斩杀了方观海,也不能小觑这些人。” 他一正心思,连忙将心中些许轻视之意完全扫除。 此时正视起四方,即便是刚刚被他算计过的几个兽院道徒,在他眼中也是显得鬼祟起来。 特别是其中那个炼气后期的道徒,许道心想:“眼下迷雾四起,便是残害同门,抢夺财物,但又有几人会知道呢?” 果不其然,对面射过来一道阴冷的目光,即便是隔着雾气,许道也能感觉到其中的不怀好意。 迎面看过去,紧盯着许道的人颔下有短须,正正好就是那个后期道徒。 双方目光幽幽,许道回以笑容,似乎完全没有看见对方眼中的冷意。但等两人一错开目光,许道就嘴皮蠕动,冲身旁的尤冰说:“小心。” 说话间,他的手按在怀中的煞气剑匣上,不停的摩挲。 但想了想,许道并没有直接动用剑匣,先下手斩杀对方。毕竟匣中就剩最后一击的煞气数量,他还得留着保命。 并且对方虽然也是炼气后期的道徒,但却是方观海的手下,其实力应是远不如方观海的,不值得动用剑匣。 许道呼出一口气,在心间暗道:“得亏刚才直接斩了方观海的阴神,否则眼下又要多提防一人。” 正当许道思忖着如何解决对方时,地面传来沙沙声音,却并不是蚍蜉发出。 忽有一人影从雾气中迎面走来,身上法力涌动。 这顿时引得许道和兽院道徒的警觉,以为终于碰见夜叉门的道徒了,而非是鬼仆、纸人一流。 但走出来的人并未身穿高帽白衣,是一席藏青色的苗衣,赫然是舍诏那边的打扮。 “黑蝎道友!”有叫声从兽院道徒那边传来,走出来的苗衣道徒居然还被兽院的道徒认识。 苗衣之人听见呼声,身子也警觉的一震,然后像是辨认出了对面的兽院道徒,口中也呼到:“原是白骨观兽院的朋友!” 被唤作黑蝎的道徒又说:“方道友何在?快快与我联手,一同打杀夜叉门那群鬼崽子。” 兽院道徒那边沉默一下,只是说:“方道徒眼下不在此地。” 许道混在一旁,听见旁边两人的谈话,心中忽起一丝警惕。 没等他琢磨太多,兽院道徒刚走到舍诏道徒身旁,准备交流一些情况,惊变立刻发生! “道友作甚!”惊呼响起,还有几道惨叫声响起。 许道抬眼一看过去,舍诏那人已经出手,兽院中有两人的躯体已经倒在地上,皮肤都变成青紫色。 两道阴神从肉体中跳出,失控的吼叫着:“杀了他!” 舍诏道徒瞧见两条阴神,眼中闪过轻蔑,他挥手一招,一点乌光就绕着他的周身旋转,往对方打起。 “啊!啊!”两股惨叫声响起,两人的阴神即刻又被舍诏道徒的法器给害了。 同时,许道忽觉四周的惨叫声开始变多,法术爆裂的声响更加频繁,隐隐有惊呼传来: “小心!”“舍诏贼子!” 但同样有古怪的呼声响起:“警惕白骨观!非我族人,其心必异!” 霎时间,战场变得更加混乱,不仅雾气深沉,视野模糊。原本缔结了盟友关系的舍诏和白骨观,也开始斗在一起。 场上雾气翻滚得更加厉害,好似巨兽般不停的吞食人的性命。 许道也不知眼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幽幽的注视着旁边打起来的双方,按下出手的心思,带着尤冰默默往雾气深处避去。 “许道友救我!”兽院几个道徒突然叫出声来。 舍诏的道徒厉害,此人不仅养着数只漆黑的毒蝎蛊虫,手上还有一件蝎子尾似的钩状法器,好生厉害,几合间就又打死两个道徒。 此人对面已经只剩下两人,一个炼气中期,一个炼气后期。 未等许道回复,兽院道徒又叫出:“道友救我,我不要升仙果了!” “升仙果!”一听这词,舍诏的道徒将目光投向了许道。 而许道听见,却是在心中哂笑到:“本是想用升仙果来要挟对方,却没想到先让这厮要挟了。” 也实在是许道没有料到,兽院的道徒明明有六人,却十息不到的功夫,就都要被敌人做翻。 许道先前实在是高看对方了。 “难怪只是方观海的手下。”许道心想着,他转而停止脚步,站在原地静静的看着那人。 两个兽院道徒瞧见许道停住,面上大喜,连忙往许道奔来,口中并呼:“好道友,快快助我们斩杀此獠!” 谁知许道居然朝着那名舍诏道徒拱手作揖,说:“此二人与我有仇,升仙果于我无用。还请道友打杀两人,自有升仙果奉上。” 两兽院道徒闻言,眼中喜色凝聚,脸皮抖动着,面色惶然。 便是舍诏那个道徒闻言也是一怔,对方哈哈大笑道:“甚好甚好!稍等片刻,俺这就来取你果子!” “姓许的,你!”兽院道徒提升尖叫。 但似乎是有了升仙果作为刺激,舍诏道徒法力大作,其手上乌光闪闪,两三下便击破其中一人的护体法术,打穿了脑壳,搅死阴神。 等到另外一名道徒再想奔走,其已经是腿软肉颤,几乎是坐以待毙。 噗噗几下,此人也被舍诏道徒打死! 第一百章 浑水摸鱼、离山 舍诏的黑蝎道徒打死兽院的六人,前后费时不过十来息的功夫,手段端的是可怕。 即便那六人差劲,也表明黑蝎此人的实力应是和方观海相当,且在双方刚才争斗的过程中,此人修为也显露无疑,赫然是五十年的道行,已经炼气圆满。 不过许道打量着对方灵光,发现此人的气机略微浮躁,不甚凝实,想来对方的五十年道行应是在黑山中得了灵药,炼化后增长到的这个地步,只是不知究竟有多少年道行是在短时间内提升的。 “炼气圆满,已经可以筑基,若是手上没有升仙果的话,对我手中的这颗定然是势在必得。”许道心中闪过计较。 再结合眼前的黑蝎道徒是第一批冲入白骨观队伍中的,都快过了夜叉门的道徒,其如此心急,定是为了夺得什么东西。 许道心中念头落下:“得先试探一下这人。”他朝身旁的尤冰使了个眼色,令其做好斗法的准备。 而这时,黑蝎道徒打杀完了兽院的道徒,他手掌一拍,地面数只毒蝎便爬上道徒的尸体。 毒蝎在尸体上下游走,直接在尸体上咬开一个口子,蠕动着直接钻了进去,令尸体皮肉下鼓起数个老鼠大小的鼓包。 瞧见眼前骇人的一幕,许道和尤冰两人都微抬眼帘。 “依道友所说,俺已打杀两人,道友快快把果子给我罢!” 黑蝎道徒将目光从地面上的尸体、毒蝎上挪开,投向许道。 他脸上笑呵呵的,面皮幽黑,还有不少深深的皱纹,正搓着宽短的手掌,好似老农一般敦厚,完全不像是刚杀了人一般。 听见此人的请求,许道居然连半点推辞都没有,当即点头吐声:“然也!多谢道友。” 话说完,他就从三足鬼火幡中取出升仙果。 青莹莹的果实出现在许道手中,顿时显得灵气逼人,诱人心动。 黑蝎道徒瞧见许道如此果断的举动,反倒是一怔,但他眼中霎时间就大喜,口中说到: “好小子!果真是升仙果,痛快!俺今日就饶你一命!” 此人朝许道伸手,急不可耐说:“快快给我!” 许道一拱手,当即将手中升仙果往黑蝎道徒掷过去。 咻!果子在半空中划过一道弧线,跨越十数丈的距离往对方砸过去。 而黑蝎道徒瞧见许道当真扔出了果子,目中更是惊喜,他嘴角咧开,喜形于色。 但当升仙果就要落到此人身前时,果子在半空中滴溜溜一转,突地绕过了黑蝎道徒,往旁边飞去。 瞧见如此变故,黑蝎道徒心中警觉大起,但升仙果就在他身前,咫尺可得,他第一时间做出的动作是打出法术,往升仙果擒去。 而就在这时,一道乌光已经扑到他的身前,当头朝他劈过来。 “呔!阴险小子!”黑蝎道徒口中叫出声,只得回气掐动法术,硬抗扑向他的乌光。 噔的一声响!此人及时撑起护体法术,还挡住了许道的乌光。 但这样一来,他便没能捉住升仙果,果子饶了个圈子,又滴溜溜的回转到许道手中。 许道站在荒原上,袖袍飘飘,他伸手从蚍蜉手中接过升仙果,笑吟吟的望着对面的黑蝎道徒,说: “道友,看来这果子并不想落在你的手中。” 黑蝎道徒面上惊怒,但他随即又露出狞笑,说:“好家伙,无甚,打死你便可。” 就在两人说话的过程中,蚍蜉虫群就已经横亘在两人中间,密密麻麻的虫群陡然间将许道的身影都遮蔽住,令其消失在黑蝎道徒的眼中。 而黑蝎道徒瞧见许道放出蛊虫,此时近距离瞧着,眼中闪过一丝忌惮:“这厮怎的有这多蛊虫,而且还操控自如,当真不是我舍诏部的人么?” 啪啪! 南柯蚍蜉一只一只拍打在黑蝎道徒的身在外,却被层乌黑的灵光所阻挡。 而且这灵光并非普通的护体法术,蕴含毒性,蚍蜉扑上之后,未等开始消磨灵光,便都身子发黑的掉落在地上。 “哈哈!敢在俺面前玩虫子,俺看你是活的不耐烦了!”黑蝎道徒口中大笑说,他貌似并不在意许道的蚍蜉,顶着虫群,直接扑来,想要擒杀许道。 但是等他冲出虫群,黑蝎道徒却发现许道和尤冰的身影早就消失不见,并未出现在刚才的位置上。 原是许道在拿出升仙果,试探一番此人之后,确定此人的实力不俗,甚至隐隐高过方观海,便升起了退去的念头。 眼下迷雾笼罩,四周气机混乱,他又还有敛息玉钩在身,只需要诓住对方便可从容退去,又何必和对方硬抗呢? “小贼!”黑蝎道徒冲破虫群,却发现许道已经溜去,而且他定下心神,也没能分辨出许道是跑向了哪个方向,心中顿时气极。 眼睁睁看着一颗升仙果从自己的面前消失,黑蝎道徒怒发冲寇,他望着围绕自己旋转的蚍蜉,口中黄牙咬碎,啪的就打死数百蚍蜉。 但蚍蜉群庞大,百只蚍蜉的死伤只是等闲。 并且等虫群四散开,其方向不定,黑蝎更是连该跟着那一方的蚍蜉都不知道。 恼恨的怒吼声在原地响起:“死死!死!” 雾气翻滚! 另一边,许道带着尤冰游走在雾气中,他远远听见黑蝎道徒发出的怒声,面上露出轻松之色。 许道原本还准备自己想办法解决掉六个兽院道徒,孰料直接有人帮他解决。 只是六个兽院道徒身上的好东西,应是和他无关了。 想到这点,许道望着四周沉沉的雾气,心中一个念头突地跳出。 “许道?”一旁的尤冰瞧见他定神思索,以为是有什么情况要发生,不由出声询问。 许道眼中闪着计较的神色,他转头望向尤冰,说:“我有一计,可令你我再发上一笔!” 事先许道只是准备随大流,等候离山出口的开启。但眼看着黑蝎道徒打死六人,六人身上财物都归对方所有,他心中也起了觊觎之情。 毕竟一旦离开黑山,外界的灵物、药材可不似黑山中这般易得。 更关键的是,通过刚刚的交手,许道发现眼下的环境极其适合他浑水摸鱼。 寻见弱者,他可以直接出手,夺其财而归;寻见强者,他可以动用蚍蜉拖住对方,然后自身隐没入雾气中。 “并且眼下的气机混乱,旁人难以窥视四方,我却可以用蚍蜉侦查,好生挑选对手。” 许道心中跃跃欲试,他当即将想法和尤冰一说。 在经过几次行动之后,尤冰早已经对许道颇为信任,并且她仔细一思索,也未发现许道的想法有何不妥之处。 尤冰同样也觊觎着黑山中的资粮,自是一口应下:“有什么需要我做的,道友尽可直言!” “善!”许道拊掌轻笑,口中说:“为我掠阵即可,事后三七分账。” 对许道的决定,尤冰不无不可,当即点头应诺:“可!” 两人站在原地又略作商量,等大部分的蚍蜉归来后,便一同在荒原上面奔走起来。 白骨观制造出的迷雾范围,至少千丈余 且有意无意的,迷雾一直都存在着,没能给人破坏了去。 随着时间的流逝,一条条性命丧失在荒原上,血水将黄草染红,空气中都浸着血腥气,似乎要将灰白色的雾气染成黑红。 许道和尤冰奔走在其中,虽然两人的修为并非所有人中最高的,但有蚍蜉虫群在,二人却是最为自在。 普通的南柯蚍蜉虽然不如蚁王一般具备灵智,但也能分辨人数多寡、气息强弱。 许道靠着这一手,四处扶危济困,专门寻觅那些落单了的其他势力之人。即便偶然会遇到棘手的家伙,有蚍蜉群作为阻拦,二人也能及时脱身离去。 唯一一次有人用阴兽咬住了两人,且其性子执拗,死追两人不放开。 但等许道引着对方和其他的白骨观道徒相遇,两相联手之下,对方也不得不退去。 因为时不时还会顺手搭救观内实力弱小之人的缘故,许道还和不少人交上了关系。 更关键的是,一共六次成功的狩猎下来,许道和尤冰虽然没能夺得一颗新的升仙果,甚至连法器也没能抢得一件,但二人的荷包却是鼓胀,所得财物接近一万八千钱。 这相当于每成功夺得一人财货,两人便可入账三千钱,近乎白骨观中期道徒九年的俸禄。 如此数目未能让许道吃惊,但着实让尤冰震惊了一番。 这也证明凡是能活着从黑山离开的道徒,其身家相比于之前,起码得翻个三翻。 而因为尤冰没有储物类法器的原因,本应该分润给她的东西全都藏在许道的储物袋之中。 许道见着其如此配合,因他又得了一杆三足鬼火幡,同样能收摄物品,便许诺等离开黑山后,会将储物袋赠给对方。 夺自沈木的储物袋虽有隐藏气息的功能,但效果低微,算不上厉害的法器。 且此物除了储物之外也无其他作用,一等许道将方观海的幡子琢磨透彻,此物便是无用武之地,还不如用之来收收尤冰之心,也算宽慰对方这些天来的信任和辛苦。 …………………… 荒原某处,十万炼气蚍蜉环绕一处,张牙舞爪。 因为大饱血食,且吞吃的都是炼气级阴兽的缘故,只只蚍蜉长成了婴儿拳头大小,其妖气更加浓郁,相貌也更加狰狞。 许道正盘坐在荒草上,他手中捏着数枚符钱,舌尖也含服着血蜜,迅速的恢复着体内的法力。 不多时,许道陡睁开眼睛,目中虽然疲倦,但有一道精光闪过,显然是真气又恢复了许多。 “走!”许道从地上站起,当即冲身旁为之护法的尤冰说到。 他准备再接再厉,继续狩猎周围弱小的道徒,搜刮财物。 但尤冰听见此言,却是并未像先前那般一口赞同下来,而是目中闪过思索,沉吟后说:“眼下时间已经不多,不若节省法力,以便稍微离开黑山?” 听见这个建议,许道稍皱眉头。 尤冰看见他的神色,细声解释说:“出口开启后不知会打开多久,若是到时候法力不济,可就难办了,且离山之后,外界会是什么情况也不保证……” 许道听着尤冰解释,心中也认真思索起对方说的这些问题。 好生思量一会儿,他望着四周的蚍蜉,忽地吐出一口气,然后挥动手中的三足鬼火幡,将大半蚍蜉都收入了幡子中,仅剩作为警戒的蚍蜉还弥散在四周。 经过短暂的熟悉,方观海的幡子已经能够被他勉强动用。 “道友此言正是,收获已多,我等现在应该好生调整状态才是。”许道朝着尤冰拱手道谢。 见许道肯听她一眼,尤冰脸上也露出明媚的笑容,吐声:“好。” 两人细语几句,许道便再度盘坐在地上,开始温养自己的肉身和魂魄。 因为先前数次急切的吸取符钱、恢复真气的缘故,他的肉身和魂魄负担都不小,甚至隐隐胀痛、发闷。 眼下既然决定不再继续狩猎,许道自是应该的赶紧温养一下,以免折损修为。 轰!当两人决定歇息时,四周的争斗杀伐声依旧大作。 但是相比于最开始,进入许道耳中的喊杀声已经少了很多,不知又有多少人再次死在了黑山里,其中当然也包括许道的“功劳”。 可能是两人寻得的歇脚地不错,剩下的时间内一直无人来找他们麻烦。 不多时。 盘坐着的许道陡地睁开眼睛,仰头往前望去。 他目光发怔,看见一株参天的巨木陡然出现在空中,先是树冠长出,后是枝干、主干、根部。 恍若从天而降,其每长出、下降一分,四周的气机便凝重一分,白骨观制造的雾气也被逼退十分。 等到巨木长成,浓浓雾气早已经荡然无存,所以道徒都像潮退后的鱼儿一般,赤裸的曝露在沙滩上。 只剩一颗巨木拔地而起,肆意的招摇在众人眼中。 “槐树!”许道辨认着巨木,心中想到。 黑山中明明无有日光,但在槐树的底下却诡异的形成了一块树荫地。 有道徒距离槐木太近,直接就被摄进了树荫中。 只听一声惊呼声响起,此人身子便嗖的消失不见。 第一百零一章 道士、归观 所有道徒瞧见巨木底下出现的树荫,心中都呼到:“出口!” 霎时间,几乎所有人眼中都露出了喜色,许道和尤冰也不例外。 许道望着这颗巨型槐木,发觉眼前这颗和山外的槐树颇为相似,只是山中这颗体型更大、更高。 他辨别着,心中略微放松下来,对身旁的尤冰说:“先前进入黑山,便是通过槐树的倒影进入,眼下应该也是从这树荫下离开。” 尤冰听见,面上也露出轻松之意,舒声说:“终于要离开此地了。” 荒原之上,原本泾渭分明的三股势力,已经搅和到了一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门下弟子分布的混乱不堪,难以聚集。 此时幸存下来的这些道徒,都是心思谨慎之人,他们和许道一般,即便瞧见出口,心中也在怀疑出口的真假、有无危险,都指望其他人再上前试探一番。 但未等众人迟疑多久,他们眼中就一震。 许道亦是如此,他当机立断的对尤冰说:“速速离山!” 尤冰一听见,话也没说,直接就点头,提起真气运转法术,和许道一同往那槐树荫底下冲去。 皆因半空中的巨大槐木即刻就开始衰败,其枝叶枯槁,身形收缩,连带着它底下的树荫范围也迅速变小。 百来丈宽大的树荫,几乎每一息都会减少数丈。 所有察觉到这一幕的道徒,心中都暗呼:“不好,至多百息功夫,出口便要闭拢。” 立刻,道道法力在衰败的槐木四周冲起,灵光闪烁,都猛地往槐木树荫底下冲去。 许道和尤冰因为反应甚快的原因,两人是第一批动身的,但又因为他们所处的位置最远,导致两人的动作不快不慢。 更令人心惊的是,槐木衰败的速度并未恒定,而是加剧,一息胜过一息。 出口从开启到关闭,很可能连百息功夫都不会花。 而若是出口关闭,却有道徒没能离开黑山,恐怕只也能等到下一个甲子。 “滚开!” “想跑?没那么容易!”……现场不断有怒吼声响起来。 是实力强劲的道徒直接将挡在自己前方的道徒打飞;还有身家殷实的道徒祭起了法器,凌空往槐木飞窜。 可不知是被仇家看见了,还是遭了妒忌,飞起的道徒顿时发出惨叫和怒喝,骤然被数道法术击中。 许道和尤冰奔行着,身旁同样的不安稳,其中就有仇人动起手来了。 轰!一道阴测测的绿光便朝着两人打过来,同时还有苍白的火焰袭击向他们。 “敕!”许道口中轻喝,连忙使出法术,袖中两道气劲窜出,不仅将打向自己的法术挡住,还将袭向尤冰的法术拦住。 尤冰自己同样躲避着,她还掏出符咒,准备点燃护住两人。但许道窜身至她的身旁,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口中呼到: “速走!” 这些道徒之所以会打来法术,目的并非是想一下子将两人打死,仅仅是为了拖延两人的速度而已。 听见许道的提醒,尤冰也反应过来,她顺从的被许道抓着,专注操控真气,往前奔走。 许道眼睛一瞥,发现现场着实混乱,他干脆不再将四周的蚍蜉收入鬼幡中,反而还将幡子一打,又放出了一堆蚍蜉护卫在身侧。 眼下脱身要紧,顾不得损失蚍蜉了。 一路直行,因为神行甲马术被许道修炼至大成的缘故,他奔行速度远超过寻常道徒,即便是拉着尤冰,依旧不算慢。 眼看着不少道徒已经消失在树荫中,许道沉住气,鼓动真气,一个又一个的超过不少道徒。 嗖嗖!跨过数百丈的距离,两人终于来到了槐树跟前。 此时巨大的槐树已经衰败如斯,底下树荫笼罩的范围不足三十丈。 来不及多想,许道只是对尤冰说:“要出去了,小心!” 话一说完,许道便紧抓着对方的手,纵身往槐树荫跳去。 脚尖一落地,他瞬间感觉像是踩在了泥泞中,身子迅速往下沉,浑身都被滑腻的东西包裹住。 嗡!一阵昏天黑地的感觉传来,许道瞬间感觉右手一空,再等他睁开眼睛,目中已然是一片光亮。 澄清的湖水,瓦蓝色的天空。 回过神来,他发现自己已经是站在了进山前的湖面上,四周风景清丽,远方石柱般的小山点点矗立,好一派山清水秀的模样。 有金灿灿的日光从头顶洒下,落在了许道白皙的肌肤上,好似迸溅一般褶褶生辉,令他浑身都感觉到一股暖意。 此并非黑山之外天气炙热,而是黑山之中颇为阴冷,如今脱离黑山,回归外界,顿时给许道一种恍惚的感觉。 “终于出来了!”他望着天,心中生出一种如释重负之感。 但仅仅是感慨片刻,许道便又警醒过来,他一手捏着夺自方观海的三足鬼火幡,一手微压腰侧,感触着储物袋。 同时许道放眼望去,环顾四周,发现一粒粒人影也如他一般站立在湖面之上,或近或远。 这些人正是和许道一般,活着从黑山中走出的道徒。 离开黑山和进入黑山一般,都是随机被甩到了一个位置,许道打量四周,并未发现尤冰的身影,但瞧见了远方生长着的一物。 此物几十上百丈高大,正是湖心自成一岛的槐树。 遥遥望去,槐树郁郁葱葱,枝繁叶茂,生长得比三十日之前要旺盛不少! 怀揣着各种心思,许道忽地感觉脚下踩着的水面有变化的迹象,他连忙运转法力,使出术法踩水术,令自己的身子重新站稳,仅仅湿了脚,而没有堕入湖水中。 倒是不远处传来了两声噗通的落水声,也不知是对方疏忽了,还是不会踩水类的术法,其脚下的水面一恢复正常,便掉进了湖中。 不过大多数道徒都似许道一般保住了体面,其中谨慎的,还又给自己加上了几道法术,唯恐离开黑山了还有人会趁机害人。 带着些心思,许道低着头,法术一掐,当即往湖中的大槐树奔走过去。 他衣带飘飘,踏水而行,不一会儿便来到了湖心槐树跟前。 而此时槐树周围亦如在黑山中一般,汇聚了三堆人马。 许道瞥见众多身着白骨观道袍的人,心思略定,便往其中走去。 目前赶到此地的人不多不少,许道在其中看见了不少熟面孔,同时略微等待一会儿,便有熟悉的身影朝他奔过来。 “许道!”来人行至许道身旁,当即开口呼喊。 听声望过去,正是刚刚与许道分开的尤冰。 尤冰瞧见许道,脸上露出轻松的神色,许道连忙朝着对方拱手,露出微笑。 眼下距离两人分开不过百十来息的功夫,半刻钟都不到,但碰见对方,双方都在相互的眼中看见了喜色。 “终于活着走出来了。”尤冰站在许道身旁,怅然的望着四周人等。 许道同样望着四周,他点点头略作回应,并没有出声。 现场响着道徒们窸窣的话声,但并无人敢大声喧哗。 皆因不远处,也就是湖心那颗高大的槐树上,正跳动着乌鸦、狐狸、山羊等物。 只是这几只乌鸦、山羊、狐鹿之属,全都是体型数丈高大的妖物,个个长有獠牙利齿,浑身黑气蒸腾。 它们正在啃食看上去像是果子、树枝,但形状都似婴儿、人头、人掌一般的东西。 这几位赫然就是白骨观的道士。 除此之外,夜叉门的道士、舍诏部的道士也都附在槐树身上,个个大快朵颐,举止诡异。 许道抬头望着槐树上的白骨观道士,发现相比于槐树几十丈、近百丈的身形而言,道士们的身型大小不值一提,果真就像是普通的鸟雀、走兽一般在蹦跶。 而如许道一般从山中走出的道徒们,没有一个能将这些道士的注意吸引过来,它们全都附在槐树上,专心致志的啃食树果……好似在品尝绝世美味一般。 静待许久,或远或近的道徒都赶到了湖心附近,聚拢在槐树之下。 等许道再度眺望湖面时,他的视线中已然再无零散人影。 且此时黑山的出口应是早就关闭了,没能出来的道徒多半也是出不来。 许道因此又打眼瞧上四周的人群,发现相比于在黑山中聚拢起来的,道徒的数目又少了不少。 单单是白骨观这边,原本应是有百来号人马,但现在真正走出来的只有六七十人,折损将近三成。 其他诸如夜叉门、舍诏部族那边,人数变少,应是也折损了数成。 可能是三方势力的道徒都打出了真火,眼下即便离开了黑山,相互间还是敌视你我,目中杀意闪烁。 就连许道自己,他虽然没有去仇视其他人,但总是不时便有阴森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令他心头警惕。 时间流逝,没有道徒敢凑到高大槐树的跟前,更别说去呼唤那些吃的正开心的道士了。 等到众人快要压不住气,各自小声交谈起来时。 呼呼!现场狂风刮起,槐树震动,枝叶簌簌。 风声似叹声一般,攀附在槐树身上的道士们终于先后从树上跳下,嘴中都还叼着一些果子。 白骨观的五个道士踩在水面上,扫视现场,慢吞吞的朝着许道等人走来。 当五个道士都靠近时,它们原本看着渺小,但实则高大、狰狞的兽身顿时彰显无疑。 同时一股骇人心魄的气势在它们身上升起,又有触手般的无形之物伸出,黏糊糊的在场道徒身上扫过。 好在经过了黑山一遭,现场存留下来的道徒都是全观中的佼佼者,各个修为也大增。即便这威势和之前在寮院中的一样强烈,但众人都没有如离观时那般不堪,且或多或少的,众人都偷瞄向走来的道士。 五个道士走至白骨观道徒们跟前,它们的口齿中尚在咀嚼,吞吃着刚从槐树上扯下的东西,满嘴汁水四溅,滴落不少。 许道瞥着那些汁水,总感觉这些汁水像血水一般粘稠,且隐隐飘来腥味。 但一等道士们走近,他连忙收敛住目光,微低头颅,不敢再看。 道士们走到,拉长了身形,将众人围在中间,身形摆动,口中发出交流声,对道徒们肆意的评头论足着。 “不错!还能活下来六十七个!” “咦!居然还得到了十一个升仙果,可以了!”…… 许道顿时感觉有五道目光先后落在他的身上,且着重落在了他手中的三足鬼火幡上面,顿时让他身上的毫毛竖起,生出一股浑身上下、从内到外都被人看穿了的感觉。 “升仙果。”许道强自忍着不适感,猜测应是幡子中的一颗升仙果引起了道士们的注意。 不过五个道士都没有过多的关注许道,唯独公羊道士的视线在他身上停留的稍久一些,应是将他给认了出来。 意识到这一点,许道捏捏幡子,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 “我将方观海的法器拿在手中,兽院的乌道士定是能认出,但它却没有太过在意我,想来在其眼里,方观海也不甚重要……” “但等回到了观中,还是将手中的升仙果上交为妙,反正此果也已经暴露在道士们的眼中。” 话说在黑山中,迷雾升起后,许道曾想过要不要将方观海的升仙果也吞掉,但他终究是按捺住了这个想法。 不过其他的诸如符钱、药材等物,他还是将其收在灰扑扑的储物袋中,并动用玉钩收敛气息,希望能借之瞒过道士们的神识。 未曾和底下的道徒交流一句话,道士们打量完众人后,便齐齐嘶声吼到:“回观!” 轰!五个身形各异的道士们摇头晃脑,身上庞大的法力发动起来,恍若雷霆劈出。 晴天白日之下,五个道士突地唤出一道黑气,卷起了六十七个道徒,霎时就往天边窜去。 而另外两个势力,夜叉门和舍诏部族,也都如来时一般收摄了人马,各自呼风驾舟而去。 在宽阔的水泽上,仅剩一株槐树随风摇摆。 其长得郁郁葱葱,青翠欲滴,落在山水美景中,好似画中事物一般。 第一百零二章 整理收获 黑气卷着六十七个道徒往白骨山的方向直奔而去,也不知是道士们吃饱后力气足,还是因为道徒数目大大减少的缘故,白骨观一行返回的速度比之前出来时要快了很多。 许道等人站在黑气上没等多久,一个个都被甩下。他们从半空中跌落,恰好掉在了寮院之中。 得亏下落的高度不高,否则一些肉体孱弱的道徒未曾折损在黑山中,反倒是折在白骨山上可就搞笑了。 道士们放下道徒后,又似之前一般站在寮院的墙垣外,瞧其举动和神色,就好似养鸭子的放鸭归来,终于将鸡鸭锁在了囚笼中。 “外出三十日,应该好生歇息歇息!” “正是,所得不少,得好好消化一阵子。” 道士们旁若无人的谈论起来,都没怎么在意底下道徒的神色,他们相互间寒暄许久后方才想起六十七个道徒。 尸先生朝着周围的道士拱拱手,然后踏空而行的走出。 其拢着手,站在道徒们的头顶上,斜睨着眼睛,说:“黑山神宴结束,尔等待会各自回府,好生调养歇息,观中的各地尚不得轻易走动……” “七七四十九日后有讲道大会召开,到时候再唤尔等出来听讲。” 一番讲话完毕,所有的道徒都朝着尸先生齐齐拱手作揖,口中呼到:“喏!” 听见众人的呼声,尸先生僵硬发青的脸上露出一丝干笑,口中说:“善!” 随即又见他将袖袍一挥,现场顿时狂风大作,吹得道徒们衣袍簌簌,眼睛都睁不开,甚至有人忍不住都向后退了数步。 许道肉身强健,倒是半步也没有退,但他立刻又感觉有阴冷的神识从寮院外伸入,落在了他的身上。 神识环绕许道,像刀子一般刮过他的全身,然后钻入了他手中的三足鬼火幡内。 嗡嗡! “这是。”许道立刻感觉到幡子颤动起来,其灵光颤动,幡面当即打开,噗噗的吐出了内里东西。 一枚枚符钱、一件件药材、一块块灵矿……都从三足鬼火幡中跳出,飞到了半空中,悬浮起来。 瞧见眼前一幕,许道瞬间意识到这是怎么一回事。 他环顾四周,发现身旁的其他人也和他一样,身上的灵物都被一件件的掏了出来,悬浮在各自的头顶上。 未有几息的时间,寮院的半空中就悬浮着数不清的灵物,灵光闪闪,还散发着黑山独有的阴邪气息。 “桀桀!”四周有笑声响起来,除了尸先生的声音之外,还有另外四个道士的笑声。 “好家伙,一个个手段都不错,竟然能从黑山中刮出这多好东西。” “根据观中规矩,凡黑山所得,五五分成!” 听着道士们口中的话,许道一捏手中的三足鬼火幡,将念头延伸进去,果真发现幡子中还有不少灵物存在,是先前的一半。 其他人听见这番话,脸上的神色都变化了数下,特别是其中所获灵物颇为丰富的道徒,目中如丧考妣。 但现场并无一人敢出声反对,全都将情绪压在了心里面。 毕竟道士们没有将众人的收获全都缴了去,还留下一半。且大家身为白骨观的弟子,还是被观中道士带去的黑山,按理而言也有义务缴纳部分灵物。 只是话虽如此,甚至不少人心中早就有所预料,但眼看着灵物要被人收去,所有人心中都在滴血。 唯独许道一人,他心里面不仅没有被割肉的感觉,反而还生出一股喜意。 皆因他自离山那一刻起,就一直在动用敛息玉钩,辅助储物袋隐匿袋中物品,一刻也未曾松懈。 结果道士们当真没有意识到,许道的储物袋中还藏有不少灵物。 “果然,单是储物袋多半瞒不过筑基境道士的神识,但是加上了敛息玉钩,便有机会蒙蔽过去。” 许道同其他道徒一般,依旧老实的躬身站在场上,他还低下头,不敢窥视顶上的道士和四周的道徒,生怕被人瞧出他眼底里的喜色。 要知道在许道的储物袋中,不仅藏着他从白骨观营地中获取的两万符钱,还有不少蚍蜉在黑山中搜刮的灵物,以及最后离山时夺来的好东西。 就连尤冰应该得到的那一份,也暂时放在许道的储物袋中。 而在三足鬼火幡中的灵物,只不过是他用来掩人耳目,搪塞观中道士的,总价值不过三四千钱。 等众道徒的灵物全都被搜刮出来一半,立刻有五道阴风卷起。 半空中的灵物一分为五,全都被五个道士吞入了口中、收入了袖中,扫荡干净。 现场一时还响起道士们品咂似的声音。 就在众道徒心中滴血时,上方又落下尸先生轻飘飘的声音,道:“凡参与此次黑山神宴者,观中道功数目增加一百。” 此话一说完,墙垣上巨大的狐头也摆动,从口中吐出了一颗颗血红色的丹丸,分别落在众人的头顶上。 “赐尔精血丸各一枚,助尔固本培元,剔除阴气,增益道行。” 紧接着,符院的公羊道士、器院的鲁道士、兽院的乌道士,分别都洒下了符咒、符钱、妖兽血肉,分发给现场的六十七个道徒。 瞧见眼前一幕,所有道徒眼中都一亮,有人连忙伸手接过头顶上的东西,捏在手中低呼: “精血丸!有此丸在,只需三日,我就可令肉身恢复如初。” “是炼魂符咒,可以辅助炼魂,打磨阴神。”…… 见众人都伸手将道士们赐下的东西抓住,许道自是也连忙伸手,把好处抓在了手里面。 拿住东西后,他发现这些都是对道徒大有用处之物,不仅可以帮助他们养伤固本,还可以帮助他们精进道行,打磨新增真气。 特别是眼下刚出黑山,道徒们虽然各有收获,身家都翻了倍,但他们手中的符咒、丹药等物却是消耗殆尽。 眼下道士们赏赐出这批东西,正好能够让他们及时的用上。 即便是尸先生口中的一百道功,其虽暂无用处,无法兑换,但因道功只能通过完成任务获得,也算是一个补偿。 而再加上尸先生刚才所说的讲道大会,明显是故意安排给道徒们的另一桩好处。 “多谢院主!”“多谢尸先生!” “四十九日后有讲道大会,可不容错过了!”…… 现场霎时响起阵阵道谢的声音,令墙垣外的道士们听见了,口中厉笑不已。 许道同样是其中欢呼称谢的道徒。 虽说他怀疑道士们是在打一巴掌,给一颗甜枣。 但有甜枣总比没有好,即便是没有,道徒们也不敢不朝五个道士欢呼称谢。好歹五个道士照顾着手下道徒的面子,愿意宽慰宽慰大家,已经算是难得。 当然,道徒们各自心中究竟是如何想的,又只有各自才知道了。 “桀!”厉笑数声,尸先生的话声混杂数道笑声中:“速去!速去!” “四十九日后再来。” 呼呼!阴风刮起,推到六十七个道徒身上,使得他们连连向后退,脚下生根也难站稳。 不用多说,这是道士们在驱赶送客。 见此模样,六十七个道徒只得朝着五个道士躬身作揖,然后连忙退出寮院。 许道混杂在其中,他和众人一出寮院后,忽地发现院外还游荡着众多阴兵鬼卒,意识到白骨观尚且处于封山的状态。 而六十七个道徒一走出来,只只阴兵也立刻走上,环绕着他们诡异的飘动。 如此景象未能让道徒们心惊,但一想到尸先生刚才的吩咐,众人也不敢随意的走动。 也没几个人有私聊闲谈的心思,个个都赶紧的往自家洞府奔去。 嗖嗖!一道道法力舞动,不少身影窜动,眨眼间就消失在了原地。 许道倒是没有急切着离开,但他也只来得及驻足数息,勉强和尤冰打个招呼罢了。 招呼一打完,因为身旁缠上的阴兵越来越多,许道只得赶紧的挥动法术,往自家洞府的方向奔去。 此时的白骨观,百丈高空仍有滚滚黑气在蠕动,显示着护山的大阵在运转,旁人轻易不得进出。 好在许道的洞府虽然距离白骨观偏远,但尚且被包裹在了护山的阵法中。 他施展出神行甲马术,翻山越岭只是等闲,半刻钟的功夫便来到了洞府所在之处。 遥遥望见一处平平无奇的崖壁,许道眼中露出喜色,他一甩袖袍,冲至崖壁跟前,便一头撞了上去。 嗡!崖壁表面水波般一晃,许道的身子立刻没入其中。一息之后,崖壁表面又恢复到原先的样子。 走进崖壁中,穿过阵法,明亮光洁且清幽的景象立刻进入许道的眼中。同时洞府中散布着一股清新的灵气,令刚走进来的他精神一震。 往上一看,洞府顶上挂着一轮幽幽小巧的月亮光影,正对应着洞外尚处于夜晚的时分。 幽光洒下,洞中简单栽种的红花绿草全都摇曳生辉,不是灵草,更似灵草。 瞧见如此一幕,许道内心里由衷的生出一种轻松惬意之感,叹到: “阔别许久,终于又回到了洞府中。” 遐想着,他又意识到自己只是外出了三十日而已。 许道在洞府中简单的游走几步,随即就登临洞府中央用来打坐的石块。 心思稍定,他盘膝坐下,一边将手中法器幡子插在水池中,一边闭目起来。 沙沙声响! 幡子中的蚍蜉不断从幡面中飞出,游荡在许道的洞府中,熟悉起新家的环境。 不多时,洞府再度陷入了安静的状态,但是已然有了人气存在,不再空无一物。 ……………………………… 回到洞府之后,许道再度过上了闭关的生活,其好生熟悉着法力,调养肉身,梳理所得,精神也得到了极大的放松。 只是此番闭关不再如黑山中的闭关那般香艳,令他有了一些不适的感觉。 好在许道心性不错,仅仅两三天的功夫就又找回苦修的感觉,重新安定下来。 借着观中道士赐予的一些东西,再加上许道本身炼有雷火功法。他在大半个月的时间内不断磨练真气,企图将自家的修为彻底夯实,完全掌控住新增长的真气。 这日,许道突地从修行中状态中退出。 他一睁开眼睛,双目显得清亮,黑白分明,同时面上皮肤也泛着晶莹的感觉,好似玉刻一般。 此时在许道的身上,无论是他的肉身,还是他的精神,全都透露着一股勃勃生机之感,令人见之忘俗。 许道将真气流动在体内,心中感慨到: “终于将真气打磨干净,道行也稳定在了二十五年。只需再修行一门驱物的法术,便可进军炼气后期。” 短短六七十日的功夫,许道就将炼气中期彻底修成,意识到这点,他眼中顿时有点恍惚。 但立刻的,许道就将这丝恍惚镇压下,他抬起手掌,攥成拳头,顿觉踌躇满志,道途可期。 检验完修为,许道心中生出一种大大的欢喜感。 含笑着,他又拿过身旁的三足鬼火幡,将系在腰间的储物袋解了下来,准备清点清点自己在黑山中究竟得到了多少财货。 铛铛铛!许道先是手一扬,一枚枚符钱便从储物袋中窜出,叮当撞响的落在地面上。 两万余钱堆积着,通体散发出火红的灵光,好似生出了一堆火,令洞府的一壁都为之泛红。 一枚枚的清点起来,许道算出符钱共有两万两千一百一十五枚。 他又将灵药、灵矿、妖骨一类的东西拿出,分门别类的放好。等到全部都拿出,洞府的地面已然被占据的差不多。 一时间,许道端坐在洞中,周身灵光闪闪的,灵物遍地,令人眼花缭乱。 若非洞府中布有阵法,如此多的灵物和符钱摆出,定会将四周的妖物都吸引过来。 压着心中的欢喜,许道一一拾起地上的灵材,评估起价值。 一番计算下来,此次黑山之行,他除却修为大增,阴兽变强之外。 共得到法器两件,符钱两万两千一百一十五枚,以及一堆总价值一万五千钱或两万钱的灵物。 一朝暴富,胜过百年俸禄。 第一百零三章 肉疼、蚍蜉幡 清点完所有从黑山中获得的灵物后,许道发现自己已然暴富。 只要他再将手中的灵物贩卖出去,至少可以得到一万五千符钱,加上本来就有的,总共就是三万七千钱。 即便需要分润给尤冰一些,他也还剩下三万三。 而在白骨观中,前期道徒的月俸是十枚符钱,中期道徒是三十枚符钱,后期道徒则是六十枚符钱。 如此数目的符钱,是后期道徒四十五年之多的俸禄,更是中期道徒九十年之多的俸禄。 “有这多符钱,修成炼气后期应是已不成问题。” 想到这里,许道意识到自己未来一段时间应是不会再缺少符钱使用,他心中不由的大为欢喜。 但是细细一思索,许道的眉头又暗皱起来。他捏着三足鬼火幡,突地一晃,从幡子中放出数只蚍蜉来。 这几只蚍蜉都是炼气级别的蚍蜉,在黑山中成长到了婴儿拳头大小,鸟雀一般。但此时出现在许道的眼中,却是气息萎蔫,妖气散乱的。 原因无他,几只蚍蜉所需血食不足罢了。 在黑山中,因为灵气浓郁,妖鬼众多的缘故。 蚍蜉们短时间内就繁育出了百万之众,但出了黑山,外界灵气低微,且眼下白骨山封山,洞府之外少有活物,蚍蜉们一时就断了口粮。 好在蚍蜉们食灵而生,可以通过直接吞食灵气,啃食树木、土块来养活,但这样一来,十二万只炼气级别的蚍蜉,好用是好用,喂起来也是真的费劲。 十二万只蚍蜉中,有三万只炼气中期的蚍蜉,九万只炼气前期的蚍蜉。 若要维持它们的妖气浓度不变、不减退,按一万蚍蜉相当于一个道徒来算。 十二万炼气级蚍蜉,每日所需灵气和三个中期道徒、九个前期道徒相当,且蚍蜉的食量也惊人,加起来每日便要消耗至少五枚符钱。 如此数目乍一眼看上去不多,但日子累加起来,一月就至少要消耗150枚符钱,一年便是1800枚符钱。 许道这些日子修行起来,少有顾忌到这些蚍蜉的,因此便经常忽视它们,使得它们只能依靠自己吞吐灵气过活。 但在许道的洞府中,虽然存在灵气,且还有一条细微的灵脉分支,但日产的灵气勉强可以够许道所用而已,又如何能去供养得了十二万蚍蜉? 且道人或可通过吞入日光、月华来炼气,使得修为不衰,但蚍蜉此物却不同,普通蚍蜉尚可只食用血肉、草木,炼气级的蚍蜉却必须食用灵气,否则其体内的妖气就会日渐消散。 由此许道也意识到了南柯蚍蜉的一大弊端。 他微叹一声,在心中暗道:“难怪此物繁衍的速度飞快,在世间有点名气,但却未曾有过较大的风头,也没有形成过灾害,原来是对灵气的依赖程度太高了。” 若无灵气,南柯蚍蜉便只是一普通小虫,数目再多,也对于道人、妖兽等物无甚伤害。 同时他还在心中遐想到: “听闻天地间从前的灵气远比现在浓郁,此前的仙道中人,虽是吐纳日月精华,但并不以此为主要的炼气途径,而是直接靠吞吐天地间的灵气为生。” “如今天地灵气稀薄,道人才开始转而以炼化日月精华为主,吞吐天地灵气为辅。” 以许道为例子,他如今濒临炼气后期,除了可以吞吐月华之外,亦可吞吐日华。 因日月精华源源不断,许道每日间只要晒足了太阳和月亮,就能保证自家的修为不退步。 但这样炼气的效果太过低下,远不如炼化灵气来的畅快。 许道若是想要在修为不退步的基础上,继续增长真气,提升道行,他最好再额外的吸收灵气,打熬炼化为真气。 但他麾下的南柯蚍蜉和他不同,其靠食灵为生,每日就算什么都不做,单是维持自身的妖气浓度,也得吞吐天地灵气。 也就是说蚍蜉会消耗符钱,且消钱的速度比许道都还快。 “看来虽然得到了一笔横财,但各处的开销也不小。恐怕那舍诏少族长一脉,之所以会用南柯蚍蜉的虫卵作为信物,而没有孵化用掉,可能就是知道此物是个销金兽,养不起。” 许道轻叹着,他忽地意识到三万多符钱虽多,但有可能勉强足够他修成炼气后期而已。 盯着手中奄奄一息、半死不活的蚍蜉,许道心念一动,他从四周摄过一批用不上的灵物,扔到了蚍蜉跟前。 未得到许道的命令,几只蚍蜉即便是饿得再饥肠辘辘,也未曾对眼前的灵物做出半点动作。等到许道允许的念头落下,几只蚍蜉才开始大快朵颐。 咔咔咔!几息间,饥饿的蚍蜉就将几株灵物啃食干净,同时身上的妖气也以肉眼可见速度的凝实起来。 略微等待一会儿,这几只蚍蜉就恢复如初,和刚出黑山时的模样无甚区别。 许道心中一时庆幸起来,“好在妖气的浓度还没有跌破,可以直接吃回来。” 虽说南柯蚍蜉的体质特殊,只要消耗掉足够多的灵气,一只刚出生的蚍蜉就可以在短时间内成长为蚁王般的程度。 但和道徒修行有瓶颈一样,只只蚍蜉想要发生质变,譬如从普通蚍蜉演变为妖物,具备妖气,又或者从炼气前期的妖物成长为炼气中期,其每次突破都要花费巨大灵气,远超寻常。 许道逗弄了一下手中饱食的几只蚍蜉,又使出摄物法术,从满地灵物中取出暂时不用,且又不甚稀罕的部分。 他将其堆放在一起,然后微晃手中的幡子,直接将这堆灵物全部摄入了幡面中。 三足鬼火幡内部的空间不小,足有一幢小楼大小,其内里的气息可以和外界流动,塞入十二万只蚍蜉后还有不少空余的空间。 但众多灵物一入幡子中,三足鬼火幡就在许道手中自行颤动起来。 咔咔咔的!并隐隐传来啃食的声音。 这是幡中的蚍蜉虫群终于获得充足的口粮,争先恐后的痛吃起来,顿时搅和得幡子都晃动。 察觉到蚍蜉们传递出的喜悦,也感应到它们的妖气得到恢复,许道的脸上露出了轻笑。 如今在他手中,除了还能动用一次的剑匣之外,便是这群蚍蜉最为厉害,是他最大的依仗。 许道虽然嫌弃它们吃的多,但该供着的还是得供着,不可差了饿兵。 可等回过神来之后,许道放眼望去,发现满地的灵物缺失了一大块,肉眼中还是露出肉疼之色。 许是饿狠了、饿极了,外加灵物虽有灵气,但比不过同价位的符钱,仅仅刚才那一下,南柯蚍蜉便吞了他价值近三百符钱的灵物。 “三百符钱……昔日入风窟时,能提前支取三百多道功就已经让我欢喜不已,如今只是喂养一番蛊虫,居然就花费这多。” 许道心中一时咋舌,再一想到以后每月都要来一回,他心中更加肉疼起来。 但思来想去,他又得告诫自己:“以后还是老老实实的,每隔几天就喂上一回,免得饿狠了,花钱更多。” 同时他在心中暗想着,要是有手段能让他的蚍蜉不必消钱,反倒是能赚钱就好了。 遐想片刻,许道晃了晃脑袋,将杂念全都甩出头。 他又举起手中的幡子法器,放置在自己的双膝之上,好生打量起来。 此番夺自方观海,其原名为三足鬼火幡。 这些天在洞府中闭关,许道打磨真气的闲暇期间,便是在参悟、温养此幡。 通过这些天的研究,幡子的具体功效已经被他掌握于心,同时整杆幡子也被他彻底的炼化,幡内幡外都被他的真气浸染,打上了他的印记,能随意使用。 三足鬼火幡由一杆似金似木的杆子,以及一卷颜色漆黑的幡面组成,杆子和幡面上都刻画、织就有诸多玄妙的符文烙印,使得整杆幡子可大小。 大者,幡杆成柱,高可数丈,幡面拉长能笼罩四方十来丈,恰似内里的储物空间一般大。 小者,通体可以收缩到巴掌大小,充当发簪般插在道人的头顶上。 许道此前初见此幡时,便是方观海驾驭着三足鬼火鸦,从鬼火鸦的腹中吐出的,其就是将幡子缩小后,藏在了鬼火鸦的胃囊中。 同时幡子的作用也和名字无关,其并不能放出鬼火灼烧敌人。 而是祭出幡子后,能封堵住四方,镇压气机,像囚笼一般将敌人罩住,然后施加威压,甚至是直接将人摄入幡面中囚禁起来。 此也是当初差点让许道的阴神都无法走脱的一招。 方观海之所以会给此幡取名为“三足鬼火幡”,仅仅是因为他用此幡装着自家的阴兽——三足鬼火鸦。 许道摩挲着幡子,他感受着幡杆上的凉意,凝视幡面。 在如今的幡子上,幡面的图案已经变成了一只只小虫,其正是许道收摄在幡子中的蚍蜉。 小虫密密麻麻的,身形模糊,布满整个幡面,其形如花纹一般,更显得整杆幡子玄妙无比。 “方观海将此幡唤作‘三足鬼火鸦’,而今被我所得,且装着蚍蜉,索性就叫做‘蚍蜉幡’罢。” 给自家的法器取了个新的名字,许道一挥动幡子,口中念到: “大大大、小小小!” 他先是将幡子变作成一根细高的梁柱,撑在洞府中,然后又收成了四寸大小,直接插在了自家的发髻上,暂时充当一根发簪。 等到出关之后,许道也可将顶上的蚍蜉幡取下,拿在手中,当个持幡的道人行走四方。 好生梳理完黑山中的所得所有,许道心思浮动数下,又闭上了眼睛,幽幽陷入到修行之中。 虽然他的真气已经打磨纯熟,且因为尚未得到炼气后期的法门,他无法突破到炼气后期,但也并非无事可做。 手持着几枚符钱,许道不断从中汲取出灵气,一刻也不停的打散炼为真气,竭力使自家的真气再精纯、再深厚一些。 ……………… 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 剩下的日子里面,许道照常的炼气、喂养蚍蜉,同时看些道书杂录,调解一下身心。 其间他也派出过蚍蜉,小心的探索到洞府外面,企图了解一下观中的情况。 但整个白骨观一直都处于封闭的状态,山中阴兵横行,白骨流窜。 即便是蚍蜉瞒过了这些道兵的搜检,但也进不得白骨观的诸个建筑中,同时也离开不了护山阵法的笼罩范围。 整座白骨山,小半个山脉都被笼罩在阵法中,其封禁的严密程度远非蚍蜉幡可以比拟,称得上是内外隔绝,一气不通。 许道索性也就熄灭了解外界的心思,一心苦修起来。 忽地,在回山的第四十九天,他这日尚且处在修行的状态中,醉心于温养体内的真气。 哞! 一声金属似的颤声响起来,好似在许道的耳边响起,洪钟大吕一般。 且这声音凝重,诡异的释放出一股令人安心的感觉,仅仅让许道惊醒过来,但并未惊动到他的真气。 许道初时还以为是自己修行产生了幻觉,他连忙运转清心法术,用以镇压杂念,收敛心神。 但过了九息,哞的一声! 宏大的颤声再度响起,许道顿时确定不是自己产生了幻觉,他连忙收工熄火,惊疑的睁开眼睛。 定息盘坐在洞府中,许道等待着,数息后就又听见了刚才的颤声,并辨认出应是其阵钟声。 此声从洞府外传来,虽然他的洞府布有隔音法阵,但也没能阻挡其丝毫。 同时它又似在许道的心底里响起,直接自他的脑中发出。 思忖片刻,许道望向白骨观所在的方位,心中跳出一个念头: “论道大会!” 他右手一翻,手掌上突地出现了一颗青莹莹的果实,此果正是他自方观海手中得来的升仙果。 当日观中道士在收取灵物时,并未将幡子中的升仙果一并取走,反而遗留在了幡中。 但也没有道士附耳在许道身旁,告诉他该如何炼化手中的升仙果,甚至是用之筑基。 而眼下道观封山,内外隔绝,若是道士们知晓炼化果实的方法,多半会在论道大会上告知众人。 思忖片刻,一共九声钟声敲响,许道的脑中又回荡起另外一股声音,连绵不绝。 “归来、归来!” 模糊的呼声响起,似又老者喃呢念经,哞呐呼喝。 第一百零四章 论道大会 “归来”两字在许道的脑中响起,令他心间生出一种急切的、渴望的情绪,几乎立刻就想要走出洞府,奔向钟声传来的方向,聆听洗礼。 好在许道双目中幽光一闪,他赶紧运转早已修成的数门清心法术,压下心中莫名的情绪。 但略微思索一下,许道心中暗道:“若是无甚差错,这应该就是白骨观的道士要召开论道大会,正在呼唤观中的道徒前往。” 许道心中本来颇为期待这论道大会,但他听着充满蛊惑的呼唤声,心中不由的生出一点警惕。 可是不多时,许道便晃晃头,在洞府中开始收拾起东西。 以白骨观为中心,方圆百里都被护山大阵笼罩着,道徒们进不能进,退不能退,都好似被锁在了笼中的鸡犬,自然是道士们吩咐应做什么,道徒们便不得不做什么。 眼下即将召开的论道大会,好歹听上去是讲解仙道,传道受业的样子,应无大碍。 许道踱步走在洞府中,先是把部分用不着的灵物全都收在了蚍蜉幡中,以便于稍后可能会与其他道徒交换,然后又将尤冰应该得到的东西装在了储物袋中。 等论道大会讲完,许道便准备将储物袋连同内里的灵物全都交给尤冰。 至于剩下的两万多符钱和绝大部分的灵物,他全都好生安放在了洞府里面,用阵法掩藏着,且留下了三万只炼气级别的蚍蜉看管洞府。 一切准备妥当,许道检验再三,确定自己无甚遗漏后,便背着剑匣,一挥袖袍,大步迈出了洞府。 论道大会上有道士出现,依照白骨观中的规矩,道徒应以肉身前去最为合适。 与此同时,整座白骨山上,不少道徒都目中兴奋的奔出了洞府,具是往寮院的方向赶过去,生怕错过了大会。 当然,其中也有如许道一般目中惊疑的,他们也都低着头,默默的奔行在白骨山中。 许道一路直行,路上瞧见了不少其他道徒的身影。 他发现经过七七四十九日的休养,个个道徒身上的气势都如虹,瞧模样无一不是伤势尽复,法力大增,颇是获得了一番好处。 混杂在其中,许道掩饰着自己的气机,使得自己既不突出也不低微。 一路上阴兵不断,没了道徒们的驾驭和操控,它们肆意的游走,口中还发出低微的鬼哭声,像是抽泣一般。 按着记忆中的道路,许道来到了寮院跟前的黑石板路,他的脚跟一落地,四周就又嗖嗖的窜出数道身影,其中有眼熟的、也有陌生的,个个脸上的神色虽然各异,但目中都兴奋。 尤其是某人,其双目微微赤红,眼珠中蝌蚪一般的符文旋转不停,整颗眼珠都像是在抖动一样。 此人正是墨纹,他恰巧和许道一同走到了寮院跟前。 墨纹一瞧见许道,眼中也露出几丝诧异,对方连忙朝着许道拱手,说:“见过道友!” 经过在黑山中的一遭,亲眼见着方观海被许道打死,墨纹已经在心中将许道放在了平等地位。 且因为许道手上还有一颗升仙果,在对方的眼中,许道的实际修为虽然还不到炼气后期,但相比于那几个未能得到升仙果的炼气后期而言,潜力明显更大一些。 瞧见墨纹,且对方主动朝自己行礼,许道也是连忙的拱手作揖,口中呼到:“见过墨纹道徒。” “看道友气色,想来这一个多月的修行,修为上又有所得了。道友今后要是发了,可不要忘了贫道。”墨纹脸上带着笑意,打趣似的和许道说着。 花花轿子人人抬,许道亦是开口:“等墨纹师兄成就筑基,跻身为道士之列,才是应该莫要忘了我。” “哈哈!”听见许道口中的好话,墨纹脸上的刺青跳动,哈哈大笑起来。 两人略微闲谈几句,墨纹便先出声,话声期待的说: “道长们即将召开论道大会,我自加入观中,虽见过几次道长们,聆听教训,但却还没参与过这‘论道大会’,你我速去速去!莫要迟到,惹得道长们不快意了!” 见墨纹如此心急,且对方身上的气息虽然凝实,但依旧属于炼气阶段,许道猜测此人就是不知如何炼化升仙果,也不晓得筑基的手法,如此才对论道大会抱有期待,心情急切。 就在两人几句话的功夫间,他们周身就又有数道身影奔至,然后都脚步急切的往寮院之中奔去。 未等许道回答,墨纹也率先迈开了步子,小步快走的往前面赶去。 许道稍微顿了顿,跟在对方的身后走入了寮院。 寮院内外的建筑一如先前模样,大殿高耸,堂房林立,只是原本应该灯火通明、昼夜不息各间屋子,眼下都是黑漆漆一片,毫无人气。 只有从洞府中赶到此地的道徒们,行走在黑石板上,踩出了切切的脚步声。 此是因为黑山神宴虽然已经结束,但观中道士还没将抛在凡间城镇中的道童们接回来。 步入寮院中,如先前两次聚集一般,六十七个道徒先后而至,全都老老实实的站在了院落正中央的空地中。 只是此前未出山之前,院落上站着满满当当,将近四百的道徒,而眼下却只有六十七个,空间顿时显得宽敞不少,可以容纳道徒们随意走动、来往。 即便如此,个个道徒也都扎着脑袋,别说互相走动、闲谈了,连东张西望的都没几个。 倒是许道环顾着四周,寻见了尤冰,对方恰巧也在寻他。 两人所在的位置并不算近,且道士们也不知何时就会到来,便互相遥遥打了个招呼,然后都各自安定下来,等待论道大会的开始。 六十七个道徒齐齐而至,无一人空缺,他们立在空荡荡、黑漆漆的院落中,心底里都不知对方在想什么,但可以看出的是,六十七人的心神都不平静。 慢慢的,月上中天,白骨观的护山大阵仅仅露出一孔,将外界的月光接引了下来,然后恰好洒落在寮院空地上面。 月光疏疏落下,鹅毛般浮动。 许道盯着地上的黑石板,企图在观中找出一只蚂蚁出来,但很可惜的是,整个白骨观眼下多半就他们这几十只活物。 忽地,许道发现石板上的黑影晃动,有尖锐狰狞的影子慢慢伸出,然后立在了寮院的两旁。 亦有眼尖的、心思敏锐的道徒,其似许道一般发现了地面黑影的变化,他们齐齐的屏气凝神,将呼吸声收敛。 不多时,现场诡异的安静下来,六十七个道徒全都低着头,或是瞪大了眼睛,凝视着石板上黑影的变化,或是微闭眼睛,用心神去感知四周气息的改变。 “桀桀桀!”有道士忍不住发出了怪笑声,偌大的身影在寮院的院墙附近晃动,诡异如斯。 其他几个道士也先后发出声响,或是闲谈,或是用利爪敲击着院墙,像是人在叩击餐桌板一般。 现场霎时间响起磨牙声,敲击声,砖块掉落声,呼呼的风声,不一而足。 听着几个道士发出的动静,底下的道徒们更加安静,精神也更加紧张。 突地,像是时间静止了一般,四周的嘈杂声全都一收,几个道士的身影也晃动一下,然后端正的立在了墙垣四周。 它们安静数息,口中齐齐呼到:“见过三都!” “见过胡都厨!”、“见过原都讲!”、“见过刘都管!” 呼声一响起,在场的道徒就意识到是有比五个道士地位更高的人出现。 等数股呼声响完,许道等人便知是白骨观的三都来临了。 寮院地面上并未再出现庞大的黑影,只是有三个圆点出现,不像是有庞然大物到来。 许道心中思索一下,他琢磨着道士们没有释放出气势压倒众人,也没有发出警告,便偷偷的抬起目光,向上瞥去。 因他站的位置并不在中间,而是靠近边缘,许道不用明显的昂起头,就清楚的瞧见了半空中的景象。 在寮院的四周,一如之前般,站着几只眼熟的巨大躯体。 此时这些身躯都低着头,做出稽首行礼的动作。 而它们行礼的对象,赫然是三个消瘦的身影,人形,高不足丈。 这是三个形体各异的道人,身上分别穿着黄、白、红三种颜色的道袍,其身形也是一胖一瘦,另加一个不胖不瘦之人。 “三都!” 许道回想着五个道士口中的呼声,他在心中计较起来: “白骨观内有‘一观三都五主十八头’的说法,‘三都’者,便是统领全观的三个山头,其地位和法力仅在观主之下。” “传闻观主在许多年前就已经是筑基后期,而三都则是筑基中期。这三个道人身上虽无太大的气势,但依照眼前的局面来看,其修为和实力必定远远高过五个院主道士。” 一时间,许道想要记起更多有关三都的消息,但无奈的是,这三个道人虽然名义上应该掌管道观的方方面面,但实则比五个道士还少现身。 许道只是根据传闻,辨认出黄袍的胖道人是胡都厨,白袍的瘦道人是原都讲,不胖不瘦的红袍道人则是刘都管。 他略一瞥身旁的墨纹道徒,发现对方同样偷瞄着顶上的三个道人,且脸上也有着惊疑和陌生之色。 结合起墨纹在进入寮院之前说的,显然对方也和许道一样,是第一次看见白骨观的三都道士。 只是不知现场的六十七个道徒,是否个个都和许道一样,在此之前从未见过三都道士的模样。 白骨观的三都道士出现在众人顶上,先后朝着周围的五个道士回礼,其声色不一。 “见过诸位道友!” “这些时日真是劳烦诸位了!”…… 公羊、令狐等道士听见,连忙摆动脑袋,口中呼到:“不劳烦、不劳烦!” 在道士们见礼完毕后,顶上忽地都落下笑呵呵声,是对道徒们说的话:“诸弟子都抬起头来,勿要作鹌鹑状!” 许道闻言,当即抬眼看去,发现三都道士中,胡都厨坦胸露乳的,身上只是披着件道袍单衣。 其身子宽厚,形体胖实,拍他着自家便便的大腹,眼睛都笑的眯起来,正低着头,模样和蔼的朝底下道徒说话。 此人一发话,院中的六十七个先后都抬起头颅,仰看顶上的三个道人。 他们发现三个道人全都盘坐在一方漆黑的云团上,离地十来丈,神态举止各异,或端坐、或闲散。 立刻,现场响起道徒们的呼声:“参见三都!” “见过三都道士!” 等一片呼声响完,顶上又响起干瘦的道人,即原都讲的声音,他没有搭理道徒们,而是冲身旁的道士说: “今夜月色不错,我等已十数年未见,不如且就着月色行宴,痛饮欢快一场?” 胖道士笑着出声:“道兄此言甚善,今日月色当浮一大白!” “俺老刘无甚意见!” “善!”干瘦道人拊掌击声。 他深吸一口气,忽地悠悠吐出,然后呼到:“云来!” 呼呼!一阵阴风刮过,凝水成露,结气出霜。 许道站在黑石板上,突觉脚下凉飕飕的,他低眼一瞧,便看见自家的脚底下有丝丝白雾生出。 黑石板上霎时间白雾滚滚,不一会儿就结成了一朵厚厚的烟云。 许道身子一晃,突觉脚下一软,他的视线抬高,原来是他踩着云朵儿,在冉冉向上升起。 四周六十六个道徒,也都如他一般踩云升空。 众人升空十余丈,和顶上三个道人的距离拉近,高差仅仅半丈,且和四周的五个院主道士平齐了。 这时再次传来那干瘦道人的声音:“都坐下罢。” 闻言,六十七个道徒还未行礼,便都脚下一跌,直接坐在了云朵上。 这时另有声音响起:“今夜月色虽美,然则不大,不大何以尽兴?” 是那胖道人胡都厨在说话,他拍拍肚子,突然一伸手,往顶上的明月一捉,然后又往下一扯。 白皙的月亮像是被无形的绳索牵动,呼呼悠悠掉了下来,其大小暴涨千百倍,高数丈,屏风般直接挂在了众人身旁。 霎时间,白骨观一干人等的面皮都被月色照得泛白,白纸一般。 第一百零五章 饮酒分餐 四周光线变得明亮,白白的烟云流动在半空中,被旺盛的月光浸染,炼乳一般。 许道等道徒端坐在云朵之中,目光微滞的看着眼前这尊被“擒拿”而下,拟作屏风的明月,其心神齐齐震动。 “摘星拿月!仙人乎?”不少人心头冒出念头。 亦有人渐渐感觉不妥,认为三个道人不可能有如此大的法力和手段,但他们紧盯着近在咫尺的丈大月亮,却丝毫瞧不出一丁点儿破绽。 唯独许道,他瞧见胖道人“摘星拿月”的第一眼,脑中第一时间就想到:“幻术?” 望着四周仙气萦绕的景象,许道保持着低调,既没有做出任何出格的动作,也没有摆出一副清高自矜的模样,而是暗中运转法术,保持住自己灵台的清净。 五道清心静气法术施展而出,许道很快就进入一念不起的澄净状态,他再望向眼前一切,目中顿时清亮无比,看到了许多旁人看不到的东西。 许道瞪大了眼睛,一动不动的注视着场上的三个道士,同四周呆滞的道徒一般模样。 “好好好!好景色!”有道士呼到,对眼前月坠场边的情景赞不绝口。 四方的五个道士也都摇晃脑袋,口中呼到:“都厨大法力!” “哈哈哈!”听见四周人等的称赞,胖道人脸上露出笑颜,他摸了摸自家肚腩,笑而不语。 这时那不胖不瘦,身材健硕的道人闷声说到:“有月如何能无酒?” 话说完,他伸手摊开,张口一吐,便吐出了两个牛角杯子,其自己拿过一个,然后又用另一手拎起来另外一只,往身旁的道人扔过去。 嗡嗡!牛角杯子在半空中轻颤,陡地一分为二,再分为四,复生三只,落在了七个道士身前,每人一只杯盏。 许道还注意到,公羊、令狐等四个道士身前的杯盏有半丈大小,恰好和其身体大小相适应。 “哞!”未等众人反应过来,刘都管又舌绽雷霆,呼到:“酒来!” 丝丝!一条条黄金色泽的丝线从天坠落而下,落在了八个道士身前的酒杯中,眨眼间积液成浆,并演变成琥珀色,释放出醇醇的美酒香味。 酒香动人,当场便有其他道士呼到:“帝流浆!善!” 一众道士纷纷拱手朝着刘都管行礼,口中说出感谢之言。 而旁下的六十几个道徒听见他们的对话,口中也纷纷低声惊呼到:“帝流浆!” “可是月华精气,修真灵药帝流浆?” 许道听见这词,也忍不住眼帘微抬。 帝流浆者,曾有某杂书记载过:“庚申夜月华,其中有帝流浆,其形如无数橄榄,万道金丝,累累贯串,垂下人间,草木受其精气,即能成妖。” 此即月华中的精粹者,世上少有,非普通月华可以比拟,凡草凡木、凡禽凡兽,得之即可炼出妖气,演变成妖。 许道若是在胎息境界时,能得一盏帝流浆,将其炼入阴神中,他便可直接借此药效步入炼气境界,而不用费心的修炼法术,凝结符种。 八盏牛角杯汩汩灌满,道士们口中齐齐呼到:“饮胜!” 当即,月色光洁,烟云纯白,清风浮动,一众道士推杯举盏,口中笑声不止。 不知何时,三个道士身前出现一方低矮圆桌,桌上还摆放起餐盘、筷箸之物,只是并无菜肴、果蔬、 其中又有道士说到:“良辰美景,美酒佳人,今独缺美人也。” 是三个道士中的干瘦道士,原都讲在说话。 他提起袖子,伸出手指,指向面前的丈大明月,口中又说:“何不唤嫦娥来?” 另外两个道士闻言,全都点头不止,口中赞同说:“饮酒寂寞,正缺歌舞,都讲速速将其唤来!” “可!”都讲道士听见,点头应诺,他随即捡起餐桌上的一双筷箸,往长大白月中掷去。 嗖嗖!两根筷箸飞出,在道徒们的注视下,疏忽变成了两道令箭,上面刻画着诡异深奥的符文。 令箭入月中,只听都讲道士口中念出一字:“敕!嫦娥速来,与我等作舞为伴!” 话声刚落,便有两个身姿婀娜的仙衣女子从月亮中飘然而至,落在了三个道士身前的圆桌上。 “月宫嫦娥!”又有道徒口中低呼。 许道等人望过去,还依稀可以望见两名女子脸上的淡淡忧愁,似是在因被拘来跳舞而哀怨,又似在为月宫中清寂的生活而幽怨。 两名嫦娥且舞且歌,赤足白皙,身形纤瘦,臻首娥眉,翩翩作“霓裳舞”,口中歌曰:“仙仙乎,而还乎,而幽我于广寒乎!” 其声清越,烈如箫管笛音,激昂且忧愁人心。 听在四周道徒的耳朵中,令众人目眩神迷,脸色泛红。 载歌载舞,八个道士饮酒行乐,恍若神仙中人一般。 此时已经少有道徒猜疑眼前的场景是幻术,全都沉浸在了神舞仙音中,目中不胜向往,个个期盼自己也能列座其中,饮帝流浆、唤嫦娥舞。 唯有许道一人,其目中依旧清亮,但他也低着头,掩饰着目光,表面上作出一副失魂举止,亦是醉心于眼前的神仙景象。 道士们饮酒行乐着,忽有一人出声:“堂下小子们眼馋口馋,何不赐下月酒,放下嫦娥?” “可!”都管道士听见,将手中杯子往下一甩。 牛角杯掉在云层中,反弹跳起,疏忽就变成了六十七个杯子,悠悠飘到了诸个道徒跟前,一人一个。 同时天上亦有金色丝线垂落下来,像是鱼钩鱼线一般,缓缓降下琥珀色的酒液。 “多谢三都!” “多谢道长!” 一阵呼声响起,立刻有道徒握住身前的杯盏,或拱手、或叩首称谢。 并另有一嫦娥从道士们的圆桌上面跳下,踏空而舞,摇曳身姿游走在六十七个道徒之间,其举止轻快,且扶杯盏,令道徒们速速饮下杯中之酒。 咕噜咕噜,现场一阵喉头鼓动声音响起,不少道徒都饮下了杯中的酒液,他们的双目中发出黄光,身上灵气蒸腾,一副大涨好处的样子。 更令众道徒惊喜的是,牛角杯中的酒水潺潺不绝,每饮一口,顶上月华便继续降落而下,化作酒水填补空缺。 诸个道徒连连痛饮起来,将疑似帝流浆之物灌入口中。 而许道这时持着杯子,却是并未直接灌入口中。他低着头,目中闪烁,正绞尽脑汁,想着如何能解决掉杯中的酒水。 作舞的嫦娥奔至,对方朝着许道奔来,言笑晏晏,目光已经和许道对上,她伸出光洁发白的臂膀,似乎想要侍奉许道饮下酒水。 瞧见嫦娥,许道急中生智,他忽地够出身子,大着胆子要去拉扯嫦娥。 哐当!嫦娥及时收回臂膀,其身子一转,飘然落到了许道的另外一侧。而许道则是身子一跌,衣着都散乱。 如此一幕并未引得道士们的注意,因为酒宴开始之后,周遭道徒都开始放松。 有击盏而歌,企图吸引道士们注意的,有闭目炼气,赶紧消化酒液的,还有低声絮叨,口中闲谈不断的。 许道大胆的举止只是引来了周遭一众道徒的注意,他们笑看着许道,说: “嫦娥空虚,道友火热,好生绝配!” 嫦娥者,一指月宫中的仙女、舞女,二也是一尊神仙的姓名。 其神有偷取灵药,抛夫奔月的传说,传说奔月后孤守冷宫,寂静无人,悔不该当初,因此又有广寒仙子的名号。 许道身子一跌,身上道袍微乱,出现褶皱,且顶上发簪也不知怎的掉落下来,差点就要掉云端以下。 好在他及时伸手,将发簪抓住。 更让四周道徒轻笑的是,许道即便是身子跌落,头发散乱,但他左手中的酒杯却拿的稳当,一滴酒水也没有洒下。 许道披着头发,他躬着身子,一手抓发簪,两手齐捧酒杯,掩袖仰头一灌,便将杯中酒水饮尽,好似怕再迟上分毫,杯中之物就要跑掉了。 游荡在他身旁的嫦娥见状,身子再次呼悠一转,又飘在场中,去寻下一个尚未饮酒之人,开始劝对方饮酒。 无人知晓论道大会到底还会不会召开,或许眼前的神仙酒宴就是论道大会。 有酒有月有舞蹈,上有道士们推杯举盏,畅说古今;下有道徒们放浪形骸,摇晃身子。 许道独坐其中,只是闷着头,一口一口的掩袖灌下杯中酒水。 若是现场还有人目光清明,其或许能看见许道每每饮酒,都会将酒先倒在手中的发簪上面。 此实是许道并未喝下半口杯中之物,而是将酒水全都倒入了蚍蜉幡中,令蚍蜉们分而食之。 好在现场的人员多且混杂,道士们虽然屡屡在窥视场上,但注意力不会只是放在许道一人身上,因此无人注意到他。 忽然又有道士笑说:“嘁!小子们不胜酒力,噪杂如斯,我等不若入月宫中痛饮如何?” “然!”其他道士也点头。 三人话声一落,他们坐下的烟云就滚动,托着他们和圆桌悠悠升空,往丈大的明月中直奔而去。 等道徒们目视三人,发现他们已经在月亮中盘坐,头发、衣物全都清晰可见,就好像人照镜子,在镜子中出现的身影一般。 如此一幕再次显得三人手段不凡,令众多道徒向往不已。 现场呼声不断,还有人大声的对月当歌,口中吟咏起打油歪诗,以表示对三个道士的仰慕之情。 “借我一杯酒,愿为阁下牛。牵我出函谷,同尔齐升仙!” “道长们真神仙中人也!” 许道落在其中,亦是屡屡抬头仰望,其双眼惺忪迷蒙,不胜向往。 六十七个道徒,无一例外的都狂欢起来。 但在他们身旁,那五个院主道士投出的目光,却是充满冷淡和嘲讽。 可能是感觉道徒们都已经神智昏聩,迷失在酒水中,突有一院主道士出声,嘀咕说: “这劳什子帝流浆越发没滋味了,往常几次的还够劲,今年的就淡出个鸟来。” 此话说出,旁边响起尸先生的话声:“往常药劲太够,弟子们一饮就醉,反倒会失了迷惑的功效,今年的倒是刚刚好。” 听着院主道士们口中的闲谈,许道捏着酒杯的手忍不住颤抖了一下。但他面上的神情依旧毫无变化,且还借着哆嗦的动作,做出一副更加沉醉的模样。 在暗地里,许道却是将手中蚍蜉幡、袖中的敛息玉钩,握得更加紧密,他脑中的五颗清心符种也是嗡嗡转个不停,持之以恒的大放光芒。 皆见在许道的眼中,四周并非是什么神仙景象,而是阴风阵阵,一副鬼哭狼嚎的模样。 道徒们升在半空,身下坐着的不是炼乳般的白色仙云,而是一朵朵黑气,瞧上去鬼气森森,颇是阴惨惨。 那正在人群中偏偏作舞的嫦娥,也并非是什么广寒仙女,而是一只模样呆滞、身子虚浮,被道士随手抓来的鬼物。 瞧其身上的装束和相貌,还都是男子模样,长得嘴斜眼歪的。 至于被道士摘来的月亮,也并非是月亮,其表皮和白纸一般无二,赫然是纸扎的,只是个大大的灯笼,在里面用法术点着灯罢了。 而三个人形道士盘坐在纸糊月亮中,围绕圆桌而坐,正目光贪婪的盯着底下醉生梦死的道徒。 其中有人持着筷箸,似乎有些心急的敲击桌面,口中呼到:“可食否、可食否?” 另有一人说:“还未腌制入味,且再等等。” 敲桌之人听见,口中叹息说: “听闻有大能设置了刀山火海,油锅石磨等活计,用刀山剔骨,用火海灼烧,用油锅炸煮,用石磨研磨成粉,可以去腥、去膻、去骚。如此豢养、烹调吃食,从肉身到魂魄都安排得妥妥的,宴请宾客随吃随取,哪会像我们这般好生麻烦咯……如此手段,好像是叫十八层地狱来着。” 复有道士发笑,说:“岂不闻笼养鸡和走地鸡之分乎?” “我等虽无那番手段,但眼前这批道徒闯荡黑山,挣扎求生,其劲道和口味定是非凡。” 听见回答,敲桌之人顿了顿,回到: “也是也是,好饭不怕晚咯!” 第一百零六章 妖魔、骷髅 三都道士屡屡投来贪婪的目光,五个院主道士冷眼旁观。 而道徒们则是不断的饮用“帝流浆”,神魂颠倒,醉生梦死,放浪形骸。 许道瞧着眼前这幕,鬓发间都渗出冷汗,他绞尽脑汁的回想着该如何脱身。 许道抚摸着冰冷的剑匣,即便匣子中藏有煞气,依然也给不了他一丝一毫的温暖。 煞气剑匣只是理论上可以威胁筑基前期的道士,但现场却直接有三个筑基中期,甚至可能是筑基中期以上修为的道士。 若是单靠煞气剑匣,许道便想杀出此地,恐怕是在做梦。 更别说此地是白骨观,属于眼前八个道士的老巢,观中覆盖着阵法,隔绝内外,许道逃都不知该往哪里逃去。 望着四周欢喜、快活不已的道徒们,许道心中颇觉讥讽不已。 明明就要沦为他人的盘中餐,可这些食物们却依旧在饮酒作乐,丝毫不知真正下场会如何。 唯一一个知晓的,反倒是独自承受着压力和恐惧,心中涌起丝丝无力之感。 “死局么?” 许道颤抖着手指,再次“喝”下一口酒水。苦思冥想着也无甚解决法子,他脑中忍不住的生出一个念头。 “不若直接喝下这酒水,陷入幻觉中,这样好歹也是快快活活的去死,而不用这般憋屈。” 但是立刻的,许道头脑一清,直接将这个念头打散。 他继续安定的坐在原地,默不作声的“饮用”着酒水,脸上佯装着醉意。 就算是无甚法子,许道也不肯醉着去死,他好歹要清醒着,睁大眼睛看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而且一旦饮下酒水,便是彻底的听天由命,生死完全操之于他人之手。不饮酒水,一旦事情出现转机,或许还能寻出一条生路出来。 咚咚咚! 持筷的道士在纸糊月亮中敲着桌子,显得更加急不可耐,恍若催命的鼓声一般。 但此声此景落在一众道徒眼中,却是三个道士在击箸而歌,谈玄论道,令他们羡慕不已。 慢慢的,“月宫”中道士们身前的餐盘光光,他们或趴或躺,像是一幅尽兴的模样。 击筷箸的声音也戛然而止,使得道徒们纷纷投去目光。 “呜呼!”一声啸声响起,听在道徒们的口中,是某道士伸着懒腰在呻吟,面上惬意无比。 而落在许道的眼中,却是一个道士从纸糊月亮中伸出了头颅,垂涎欲滴的盯着众人,口中发出欢呼声: “可食矣!可食矣!” 人群四周顿时响起一阵磨牙切爪,涎水滴落的声音。 不仅三都道士如此,包围道徒的五个院主道士,也都是眼里流露出觊觎之色,但它们都忍耐着,没有将情绪明显的表现出来。 显然今日这番论道大会,并非是为五个院主所开,而是为顶上的三都道士开办的。 在一众道徒眼中,“月宫”里的三个道士终于论道、饮酒完毕,将目光投向了他们。 道徒们因此一个个昂首挺胸,忍着醉意,他们再次口中呼出一片仰慕的话语。 “敢问道长们,月宫寂静、清冷否,可需要小厮陪伴?” “求道长们传授道法!” 紧接着,三个道士收敛身形,他们正襟危坐,不再压低、掩饰自己的话声。 其中一人清晰吐出:“诸位,眼下杯盘狼藉,肴核既尽,小会即将结束,可否要给小辈们也讲解一些道理?” 另有一人出声:“正是。不过法不能轻传,可择其修为精深者,入月宫中传授即可。” “善!”三道士口中互相商谈,都同意向道徒们传授道理。 听见“月宫”中三个道士的谈论,寮院上空微静。 “多谢道长!” 现场立即就响起阵阵欢呼声,一个个道徒目射光芒,渴望的仰头望着丈大月亮,口中不断呼到:“选我选我!” 有道徒叩首:“贫道修行五十六年,道业精深,还望道长们垂爱!” 还有道士当即演练起法术,展现自家的手段。 霎时间,群情奋勇,道徒们各自施展手段,期待能被道士们选中,拔入月宫中得授道法。 六十七个道徒无一人不兴奋,其中也包括许道。 不过许道和众人不同,他瞪大了眼睛盯着顶上三个道士,脑中想到的是:“择其修为精深者、择其修为精深者!” 咀嚼着这话,许道一时心脏微跳,心中惊喜想到:“这三个道士并不是要将现场的道徒全部吞吃掉!” 一时间,他心中生出庆幸之感,顿觉有生机可寻。 但仅仅欢喜片刻,许道就又沉下心神,稳住动作。他唯恐自己一不小心露出马脚,因此引起道士们的注意,提前被选了上去,沦为对方的盘中美食。 同时许道也得赶紧的想办法,好让他彻底避免被道士们选去的结果。 三道贪婪的目光,不断的在现场众人头上游移,每落到一人头上,便引得对方欢呼声音。 道士们目光交汇,抉择数息,终于有人发话说到: “此次黑山之行,得升仙果者,且先入月宫中聆听道理,并传尔筑基之法。” 听见此言,底下立刻传出呼声,“多谢道长!道长大善!” 话声一落,六十七个道徒中立刻有一人身子一晃,纵身往月宫中蹦去,其眨眼间就消失在众人的眼中。 此人的身上灵光充盈,道行深厚,赫然是炼气境界圆满的后期道士,且他手中还托着一颗升仙果。 被道士们拔擢飞入月宫中,这道徒面上欢喜不已,口中还不住呼到:“小道参见道长们!” 四周也顿时传来一阵羡慕的话声,道徒们纷纷投向嫉妒目光。 可在许道的眼中,却并非是此人飞升上月宫,而是纸糊的月亮中有一只肥腻腻的手伸出,拉长探到了道徒中间,拣选着抓住对方,然后就急不可耐的收回去。 偏偏那被肥手抓着的人看不破迷障,还兀自欢天喜地,口中叫出声来。 见着这诡异的一幕,许道忍不住两股微颤。皆因他便是在场道徒中,得到了升仙果的十一个人之一。 得亏他们是盘坐在云朵之上,许道细小的动作难以被人察觉到,否则他便有可能露出端倪,被人瞧出破绽。 第一个道徒被抓入纸糊的月亮中后,在其他人的眼中,这人躬身站在三个道士身前,像是拘谨的学子一般,其听着道士们讲论道理,被传授仙道经验。 只是正如道士们刚才口中所说,法不可轻传。 “月宫”中并未有清晰的话声传出,一如之前三个道士饮酒作乐一般,仅仅是传出窸窣、切切察察的声音。 可许道眼中看见的,却是那道徒被抓入了灯笼中,按在桌上。三个道士再也不用忍耐,全扑在道徒身上,各自埋下头颅。 因道士们都藏身在纸糊的月亮中,隔着一层障碍,许道看不清里面具体的景象。但他可以听见牙齿切割、喉头吞咽鼓动的声音,并有道士们压低的赞美声响起。 “唔!真是好个劲道!” “食不厌精脍不厌细,勿要生吞活剥,且让我来切成脍肉!” 更加诡异的是,那被三个道士吞吃的道徒,口中不仅没有发出惨叫和恐惧的声音,反倒是大喊到: “多谢道长、多谢道长!我悟了、悟了!” 这话倒是清楚的传递出来,落在“月宫”以外众人的耳中,引得一阵羡慕。 “呲溜!”道徒们是羡慕被吃的道徒能得到三个道士的传授,而白骨观的五个院主道士则是口水留下满脸垂涎状。 许道再次听见五个院主道士嘀咕起来:“劳资们辛辛苦苦的养来养去,送来送去,也不过能在黑山老妖那里讨些细枝末叶吃。” “就是就是,咱们吃的草,这三位吃的才是肉,也不分点给咱们!” “嘿嘿!筑基境的血肉呢!换作是你,你会分?” 瞧着眼前或羡或妒,诡异生冷的场面,许道抿着嘴唇,低垂目光,心中暗道:“一群妖魔……” 非是许道在咒骂八个道士,而是纸糊月亮中的三个道士,原本都是还人身人头,一副道人模样。但在享用食物的过程中,他们的身形却都发生了变化。 那胖乎乎的胡道士,是先头颅变得圆滚,后是屁股上还长出尾巴似的东西,一晃一晃的在纸糊月亮中摇摆起来。 而干瘦的原道士,则是双臂拉长,它跳到了圆桌上,不断躬身从道徒的腹腔中掏出东西,其手臂垂下,比它的身子还长。 至于不胖不瘦的刘道士,则是顶上长出了两只尖角,尖角向内弯曲,是牛角的样式,且其口鼻突出,明显是一副牛头。 白骨观的三都道士,都非道人! 仅仅隔着一张白纸,许道看着三兽进食的场面,遍体生寒。 场上虽无血腥,也无尖叫,但诡异的动作,咯吱咯吱的响声,依旧让人不寒而栗。 他恍惚的望向周围垂涎、觊觎的五个院主道士,发现其个个也是妖气森森,模样非人。 许道顿时意识到,这五位道士多半也不是阴兽出行,而是其本体就是如此,同样是五只妖鬼! 咯吱咕噜、哧溜哧溜。 啃食咀嚼的声音响个不停,时间在慢慢流逝。 四周道徒等待的心急,即便是和许道交好的尤冰、墨纹等人,也是一幕心急的模样。 许道并不心急,他甚至希望道士能一顿吃上好几天,并分批进行,好让他有机会逃离白骨观这个妖窟。 只是人的肉身高不过一丈,宽不过数尺,如何能让三个妖怪道士吃饱,且吃上数日? 百十来息的功夫,许道就发现在圆桌上的东西仅剩下一团,三个道士的动作也慢了下来,开始擦嘴舔指。 正当许道疑惑圆桌上剩下的一团东西是什么时,当中的瘦道士跳动在桌面上,它从中捡拾起东西,一点一点的拼凑起来。 慢慢的,一具骨架子出现在纸糊月亮中,凭空站立。 原来桌上之物,是道士们吃剩后的骨头。 瘦道士又捡起桌上的头骨,它敲了敲,晃了晃,发现里面实在没有东西了,便摇摇头,将头骨安在了骨架子上。 拼完骨架,瘦道士回到桌边坐下,朝着身旁的两只妖怪点头。 三个道士再次整理衣冠,正襟危坐起来。它们清了清嗓子,口中说到: “筑基之法已传授于尔,升仙果也已助尔炼化,先退下罢。” 咔咔咔! 底下道徒们听见道士把话说完,便瞧见一具身影退出“月宫”,其身形抖动,朝着月中三个道士一拜,然后就欢喜的跳回了云朵中,随即盘坐着安静不语,似是在参悟什么一样。 此身形正是刚才纵入“月宫”中的道徒,只是他现在身上的血肉尽没,只剩下一副骸骨,变成了一尊骷髅。 其骷髅正新鲜,惨白的骨头表面上,还有不少鲜红色的肉丝。 其他道徒因为被道士们用幻术迷惑,看不破这一幕,只以为道徒还是原先的模样。 而许道紧盯着,突地还在骷髅身上瞧见了一物。 只见在骷髅的胸骨中,也就是原本心脏的位置,正被一青莹莹之物占据,其物数寸大小,婴儿形状,正是那升仙果。 这颗升仙果已经和原本的形状不太一样,果子表面长出了无数条根须,像是肉芽、触手一般黏在骷髅体内,勾连骷髅的全身上下,且鼓鼓作响,形如心脏一般跳动着。 与此同时,骷髅表的面也绽放出青白色的光芒,周身灵气汇聚,气机因此变得凝重厚实,一副法力正在迅速提升的迹象。 许道望去,屡屡间还能在骷髅的表面看见原先道徒的面孔,其脸上正欢喜不已。 辨认一下,他心道:“是那人的阴神。其魂魄未散,尚附在骷髅中么?” 心中计较着,不等许道想出个所以然来,又一只枯瘦、长满白毛的手从“月宫”中伸出,往下抓,再次抓了一人上去。 “多谢三位道长!”其人激动的叫出声。 随即又是一阵咔咔声音响动,百十来息功夫后,再一具白骨骷髅从“月宫”中走下,盘膝坐在道徒当中。 此骷髅同样是胸骨中种下了升仙果,果实在骨头上纠缠融化,使得骷髅的气机前所未有的攀升,令近处的道徒都感到惊骇。 接下来,每过百十来息功夫,便会有一后期道徒持着升仙果,“奔”上月亮,然后变作骷髅跳下。 不多时,又一具骷髅跳下,其是盘坐在了许道的近处,是许道的邻座。 此骷髅身上的气势也攀升,汇聚起灵气,吸引了许道的注意。 许道望过去,那骷髅居然还朝着他点点头,牙关咔咔抖动,随后方才兀自静坐去。 此骷髅原身之名,唤作“墨纹”。 “化作骷髅后,也还有意识么?”许道心中幽幽想到。 未等他过多思考,刺啦一声响! 纸糊灯笼中复伸出一手,凌空往某人抓来,其出手的目标距离“墨纹骷髅”颇近。 正是许道…… 第一百零七章 替死鬼 瞧见顶上一只大手往自己抓来,许道瞬间瞳孔收缩,顿觉毛骨悚然,其牙关都隐隐打颤。好在他的心中虽然有百种念头翻滚,但是面上还是保持着平静,依旧佯装出醉意。 没有太多的迟疑,许道当即从袖中取出升仙果,持在手中,准备伏身大拜,推脱掉“升仙论道”的机会。 借口他已经想好了,其自身修为不足,手中升仙果是从兽院槽头手中夺来,德不配位,且事先也在黑山中承诺过,回观后要将升仙果转让出去,还请道士们另择他人。 只是这样一来,或许显得他有点虚假、假仁假义,会惹来道士们的怀疑,也将他抓去吃掉。 但生机险中求,眼下近乎死局,许道也只能如此一搏。且他也暗中运转起了浑身的法力,手指一直按在煞气剑匣之上。 若是此计策不成,许道便要拼死一击,用煞气剑匣砍出一条生路。 他不求自家能安然离去,只求可以破开包围,将阴神藏在蚍蜉群中,然后四散而逃,保留下魂魄。 若是侥幸,借着玉钩,许道兴许就能苟且活下。且要是无字符箓不丢失,他纵然丢失了肉身,可能也还有成道的机会。 以上或许就是他唯一可以图谋,勉强能够做出的反抗了。 脑中思绪万千,许道突地想起了当日在郭氏宗祠炼化灵宝的场面,他心间轻叹:“力不如人,蝼蚁也。” 同时他也暗暗想到:“早知如此,当初在兽院的道徒索要升仙果时,就该直接出手……” 正当许道要出声推辞时,突地有一道喝声响起。 “呔!道长且慢!” “此人资格不够啊!” 喝声响起,半空中抓向许道的大手果真定住,许道也愕然的抬头望向喊声传来的方向。 只见一个道徒先是站起身子,吸引了场上的注意,然后又匍匐下身子,做出一副惶恐的模样。 此人的修为是炼气后期。 许道一瞧见这人,脑中当即有念头电光似的闪过,他定定的拿着升仙果 这个后期道徒站出,他瞧见许道“飞入月宫”的动作顿止,面上大喜,口中连忙说到:“禀告三都道长!此人修为仅仅炼气中期,尚未达到炼气后期,如何能算观中的精锐!” “且道长们有所不知,此人手中的升仙果并非是他自己在山中寻来,而是此人离山时残害同门,从兽院槽头方观海手中抢来的!” “此人离山时还曾说过,他自知修为不够,回到观中就要将升仙果交出来……” 跳出来的炼气后期道徒,直接将许道在黑山的事情给抖落了出来。 场上道徒间的一番话讲出,顿时惹得周围的公羊道士、令狐道士等人注意过来,它们的口中都发出怪笑声,好似发现了趣事一般,目中都透露着浓浓的趣味和讥讽。 许道望着努力在三都道士面前表现的道徒,眼底里也一时古怪,但是他心中却是立刻大喜。 “是的了!离山时,白骨观中尚存十三个炼气后期的道徒,算上兽院死掉的两个,恰好还有十一个道徒,可是根据离山后道士们的说法,观中也只是恰巧有十一颗升仙果。” “而这十一颗升仙果,包括了我手中的这一颗的。也就是说,此人手中并无升仙果!” 许道目光炯炯的望着跳出来的炼气后期道徒,好似见着的亲人一般。 正如许道猜测的,跳出来争夺他“机缘”的后期道徒,就是因为其手中没有升仙果。 因此对方眼看着许道要托着升仙果,飞入月宫中得到好处,心生妒恨,便想跳出来搅和。 且现场十一枚升仙果,除了许道之外,其他得到升仙果的人,全都是货真价实的炼气后期道徒,且不少人的实力远高过此人。 其人若是想要获得道士们的传授,得果筑基,便只能选择捏一捏许道这个软柿子。 于对方而言,若是其能成功的截胡许道,便意味着此人将拥有筑基的机会。 而若是不成…… 须知黑山神宴六十年一回,此人已经失去了在黑山中夺取果子的机会,眼下便是对方最后的机会。 因此即便是有可能会触怒到道士们,甚至是如果失败,会和许道结下生死大仇,此人也只能选择拼一拼! “不争!哪来的道业!”后期道徒隔空望着许道,心中闪过一丝狠意。 两人目光交汇,许道看清了对方的眼神,他心中略微明白过来。 许道瞧着对方眼中的狠意,估摸着若是有可能,对方甚至都想当场打死他,然后将他手中的升仙果抢过去。 许道不知的是,其实早在黑山中,他和兽院的道徒发生冲突时,对方便存着要打死他,抢夺他果实的打算。 只是此人同样也忌惮他的手段,便想着等他和兽院道徒发生争斗,然后再坐收渔翁之利,因此才错过了在黑山中动手的机会。 这也是眼前这个后期道徒会急不可耐跳出来,冒着风险也要截胡许道的原因。皆因此人已经错过一次机会,又见其他后期道徒先后飞入月宫中,其心中懊悔不已。 不过不管对方究竟是何心思,只要对方想要得到的升仙果的决心越大,许道也就越发的欢喜。 只是许道看着场上一幕,他偷瞥着顶上三都道士的举动,心中暗自犹豫自己能否一口就应下来,从而将升仙果交给对方,让对方代死。 “若是直接应下,是否太让人怀疑了。可若是出言拒绝,真就选我上去的话,那又该怎办……” 正当许道犹豫着时,可能是后期道徒笼络了其他人,也可能是不少道徒本就妒恨许道,一堆人纷纷摇旗呐喊起来。 “正是正是!道长们明鉴,此人修为只有炼气中期,如何能算是修为精深?” “还望道长们重新考虑!” “他手中的升仙果是从方槽头手中抢去的,我看这颗果实就应该交出来,由道长们分配!” 听着四周群情激奋,阵阵声讨自己的鼓噪声,许道不怒反喜,他在心中暗道: “我就说,当日抢了方观海的升仙果,为何都没人作声,虽说那时大家都急着出山,但未免也都对贫道太过客气了……原来是都把心思藏着。” 环顾四周,少数沉默着的道徒,多是离山时得到过许道帮助的,而唯一出声支持许道的,也只有尤冰一人,其声被众人淹没住。 现场嘈杂不堪,许道虽未说话,但他面上做着明显的心虚表现,以暗示众人。 只等道士们出声,或是那后期道徒再逼迫一下,许道便要顺势而为,将升仙果推让出去。 “桀桀桀!” 纸糊月亮中,俯视众道徒的三都道士突地发出了阵阵笑声。 三人在吞吃数个道徒后,其腹中都已经不再空空,因此也不急于继续吞吃血食。反倒是底下的道徒们争执起来,争先想要让跳入餐盘的举动逗乐了他们。 三个道士交流起来: “有趣有趣!今年的徒儿们好生活泼,难怪一次能得十一颗果子,恰好补上了观主缺的数儿!” 还有道士盯着叩首的后期道徒,吐声:“确如此人所言,那个得果的小子还只是炼气中期,炼入果子后成不了筑基,要吃,需得再养养……哈哈哈,既然此人蹦跶的欢,不如选他便是!” 偷听见道士们低声的交谈,许道后背已然浸出一身冷汗,但是不等他生出庆幸,就又有道士嘟囔说: “选来选去作甚,干脆两个都叫上来,一并吃掉得了!” 好在这时另有道士听见,出声说:“不可。” 第一百零八章 三阴白骨叉 “若是无甚变故,观主此番就将道功大成,要是到时候观中就只有你我这些人等,以及一众道童,该如何向观主交代?” 这道士说出话来,想要吞吃许道的道士顿了顿,其口上嘟囔着说: “罢了罢了!瞧那道徒瘦不拉几的模样,也没几两肉!这次得果子的道徒不少,够我们三人饱餐一顿了。” 听见这话,许道紧绷的心神不由一松,他强打起精神,偷瞥凝视过去,发现想要吃他的是那胖道士,而出声制止的则是瘦道士。 另一个不胖不瘦的刘道士这时也闷声说出话来:“正是。眼下十一个道徒,已经能填饱肚子,还是省着点吃。” 刘道士突地转头,目光穿透纸糊的月亮,落在了许道身上,这令许道连忙收敛目光,扮出一副浑然无知的模样。 刘道士复说:“这个中期道徒道行不浅,就要步入炼气后期。便是要吃,眼下吃掉也太过浪费,还是稍微养些时候,若是到时候能吃,滋味也会更好些!” “善!”肥腻的胖道士听见此言,它猛地伸出手,突地往纸糊月亮外抓去。 许道瞥眼一瞧,心中再度一惊,因为胖道士伸手抓取的对象还是他! 霎时间,千百个念头在许道的心中回转,他陡地想到这三个道士是否一早就识破了他的伪装,故意在逗弄他。 许道陡地就想要祭出手中的煞气剑匣,破开道士们的包围,然后往外逃去。好在理智让他按捺住心中的冲动,只是将浑身的法力鼓动起来,预备着。 当道士的肥手即将落到他的身上,许道快按捺不住时,他敏锐的发现道士对准的目标不是他的身子,而是他手中捏着的升仙果。 嗖的一声! 许道手中的升仙果脱手而出,跳入胖道士的手中,然后被抓入了“月宫”里面。 周遭道徒瞧见许道手里面的升仙果被一道白烟卷跑,微怔片刻,他们眼底里都流露出幸灾乐祸的情绪。 而那个攻讦许道的后期道徒瞧见,意识到了什么,其心中当即大喜,激动地身子都发颤的,口中不住呼到:“道长明鉴!道长公正!” 与此同时,许道眼底也是生出惊喜,他肉身、心神齐齐一松,后背汗津津的。 许道在内心中想到:“夺了我的升仙果,却没有抓我上圆桌,看来这三个道士刚才说的话是真的!” 他又在心间琢磨起三个道士刚才的交谈:“十一个升仙果,补全数目,白骨观观主,道功……” 许道隐隐意识到道士们话里藏着消息,但是因为信息太少,他也琢磨不出什么东西。 但是不管怎样,可以确定的是,三个道士暂时不会再打他的主意。 升仙果被道士夺走,许道内心欢喜,自觉自己免了一遭劫难,但他脸上还是作出一副惊愕和失魂落魄之色。 在外人看来,他这就是心虚、胆怯,连和道士们辩驳都不敢。 话说在此之前,许道在黑山中夺得方观海的升仙果后,因为来不及炼化,也不准备用升仙果筑基,却没有将升仙果交给他人。 其存着的想法是回观后从道士们的手中交换一点好处,同时免掉可能会有的罪责。 眼下依照道士们对观中道徒的态度,罪责多半是不会有的了,但是许道也不期待道士们会赏给他好处。 他只是期盼着三个道士收了升仙果,赶紧的再将那后期道徒抓上去,代他赴死,然后便彻底的忽视掉他本人。 只是三个道士明显的注意到了许道,彻底忽视掉是不可能的。 那胖道士取走升仙果后,放出声音,一本正经的冲道徒们说出: “底下持果的小子,因尔修为不足,难以炼化升仙果,今取尔果为同门所用,还望勿要小气,也别生出间隙!” 胖道士颇是贪吃,它只是简单的搪塞几句,便再度伸手,将那后期道徒拿在手中,准备捉入“月宫”内饱食一顿。 而那后期道徒刚一被抓住,察觉到自己要飞入“月宫”中,其面上就狂喜,口中不断叫到:“多谢道长!多谢三都!” “弟子定好生修行,不负道长们的栽培。” 许道见此一幕,也是伏身大拜,惶恐似的回答:“喏。” 周遭其他道徒瞧见他这模样,心中除了幸灾乐祸之外,隐隐的出了鄙夷。 不少人在心间想到:“原以为这厮是个厉害角色,却没想到只是个欺软怕硬的家伙,连升仙果这等宝物被夺掉,话都不敢多说几句。” 许是因为“帝流浆”酒水的缘故,众道徒半是发狂半是迷醉,其心中的情绪被放大,不少人直接哈哈大笑起来,只是无人直接说出鄙夷之言罢了。 倒是尤冰瞧见许道的这番举动,她心中惊疑着,小脸红扑扑的,像是清醒很多,在认真的琢磨着什么。 而许道听见四周的笑声,浑然没有将周遭人等的看法放在心上,他只是继续伪装着醉意、惶恐,表达对道士们的敬意。 嗖!后期道徒如愿以偿的升入了月宫中,正当道徒们再度仰望“月宫”,目中艳羡时,“月宫”中又有道士传出话声。 是那干瘦的道士,它刚刚阻止了胖道士想要吞吃许道的举动,此时又从月宫中掷下一根筷箸,口中说到: “尔得果有功,于观中有大贡献。今见尔功行圆满,即将炼气后期,特赐尔法术《三阴白骨叉》,以资奖励。” “此术高深,望尔勤加修行。” 一番话说出来,许道意识到对方是要给他好处,他下意识的就伸手将掷下的筷箸接在手中,叩谢说:“多谢道长!” 道谢完毕,许道低头一瞧,眼皮顿时跳动。 只见道士扔下的筷箸上,还沾染着点点红白之物,并一股腥气袭来。 当然,这在其他道徒的眼中是看不见的。众人瞧见场上一幕,目中羡慕,都纷纷议论起来: “《三阴白骨叉》是何法术?怎的从没在观中听过……” 而在纸糊的月亮中,三个道士也互相交谈着。 胖道士瞧见瘦道士的举动,口中讶然说:“咦,原道友护下此人,还传了他白骨叉法术,可是瞧中了此人,要收作弟子不成?” 谁知瘦道士听见,口中嘿嘿一笑,说:“道友莫不是忘了这门法术还有另一种用法不成?” 此话讲出,胖道士咀嚼半晌,一拍自己脑袋,口中叫到:“健忘健忘!还是道友老谋深算……” 许道拜谢着,他偷听着三个道士的谈话,心中更觉不对劲。但一时也琢磨不出什么东西,只是暗自将对方的谈话全部记在心中。 场上一番争执,对道士们来说只是小插曲。三人闲谈几句,便都将目光从底下收回,放到了身前的餐盘之上。 一时间,咔嚓咔嚓、吱吱! 四周再度有窸窣的“论道”声音响起。 仅隔着一张纸面,内里的三个道士身形狰狞,举动诡异,口中不断的发出吞食下咽声。 而底下的道徒们无知,对着它们三个不住的顶礼叩拜,以为神明、仙师。 在“论道大会”的四周,令狐、公羊、鲁道士等五个院主,也摇摆着巨大的头颅,口中涎水滴下,猩红的眼珠子中满是觊觎之色。 许道混杂在其中,仅能庆幸自己逃一劫,他捏着手中血腥的筷箸,同样明哲保身的赞颂起来。 第一百零九章 定心离去 很快,就好似吃桃吐核一般,总共十一具白骨骷髅被三都道士从“月宫”中扔了下来。 三个道士饱餐一顿,坐在纸糊月亮中磨爪剔牙,口中发出啧啧的品咂声,像是餐后整理仪容一般。 而在道徒人群中,十一具骷髅显得气势惊人,其和飞入“月宫”之前的气息大相迥异,短短时间就已经强横许多,且让四周的道徒都感到压迫。 其中不少人都朝着身旁的骷髅拱手作揖,套着近乎,而骷髅们则都是兀自盘坐,好似静心修行着,气势还在不断的攀升。 若不是许道没有被道士们用障眼法迷惑住,他只怕也会以为这十一人都得了大好处,就要甚至已经成为筑基境界的道士。 刺啦一声响! 许道眼帘一抬。 纸糊月亮被内里坐着的一个道士用利爪撕开,露出了三人的身形。而这一幕出现在其他道徒的眼中,则是三个道士相互盘坐着,身子悠悠的从月宫中飞了回来。 此时三个道士又都恢复成了人形,个个面色潮红,脸上带着饱餐后的愉悦之色。 只是许道一抬头,便能清楚的看见三人胸前斑驳的血迹,以及圆桌和餐盘上尚且残留着的碎肉碎块,这使得他眼皮跳动不止。 三个道士现身出来,底下道徒都齐齐伏身行礼:“见过三都道长!” “今日论道至此,尔等皆可归矣。”三个道士中有人出声。 顿了顿,对方又交代:“不日山门就要开启,此次观中人员折损过多,到时候观中事务繁多,尔等难以清闲,还不快快抓紧时间,回去好生消化所得。” 此次“论道大会”,现场道徒都灌了满肚子的“帝流浆”。许道虽然知晓此物有诈,未曾饮用,但通过幡子中的蚍蜉,他知晓此酒液中灵气充盈,几不下于炼气蚍蜉酿制而出的血蜜。 余下的道徒虽然没有被选入“月宫”中聆听道理,但托这批灵酒的福,他们也算是得到了不小的好处。 其个个感觉魂魄得到增长,肉身得到滋补,浑身由内到外还隐隐散发出一种好闻的气味。 “不愧是帝流浆,此是在伐毛洗髓么?”一个个道徒站起身,顿觉身轻体健,心中不由的大为欢喜。 不少人站起身子后,许道也闻见了四周道徒身上带着的味道,此气味似是“帝流浆”酒水的味道,喷香扑鼻,令人口舌大动。 许道心中微跳,他抬眼往身旁看,发现这股气味散开后,四周道士们都深呼吸起来,面上的觊觎之色更浓。 “果真都是腌入味了么。”许道明白过来,他低着头,正思索着要不要在身上浇灌点“帝流浆”,好让未饮酒的他也带点味儿,以免被人察觉到不同。 但突地,上空又响起胖道士压低的声音:“原兄、刘兄,是否让五位院主也解解馋?” 守着道徒们的五个院主听见,双目齐齐放光,口中呼到:“是极是极!让我们几个也解解馋!” 干瘦的原道士听见,口中嘿嘿笑出声,说:“罢了罢了,诸位径自取用。但不可过多,此次不同以往,须得多留点种子,每人抓取一只便是。” “善!”听见原道士同意,另外七个道士全都拊掌大赞。 它们牙关开合,露出尖利的牙齿,双目扫视在场的道徒,几乎欲要将人活吞下去。 “俺要这只,这只酒味甚浓,清蒸红烧样样都好!” “这只归贫道,修为也足。” 五个院主趴在寮院墙垣上,拣选来拣选去,口中各自还说出挑选的理由。 许道听着它们的话,连忙将手中的酒杯抓稳,生怕洒在了自己的身上。 现场一时响起话声:“你可愿作吾弟子?” “尔可愿随我学道?”…… 数声询问出现在场上,令原本心生失望的道徒们再次欢喜起来,一个个蹦蹦跳跳的,争相希望道士们能够选中自己。 三都道士也在道徒中各自点中一人,其选取之人也都是满面醉容,身上的酒香扑鼻诱人。 而许道因为身上的酒味不浓,又或者是他已经被原道士预定下,倒是无人选他。 这让许道心中再次松了一口气。其间他偷瞥了一眼尤冰,发现并无道士选中她,心中也稍微放心。 “桀桀桀、归去归去!” 不多时,道士们“论道”完毕,又各自挑选上一个道徒,打包带走,然后现场就再度刮起阵阵阴风,剩下的道徒一个个都跌落在了寮院地面上。 等他们抬头望向半空,却发现道士们的身影都已经消失干净。 四周烟气滚走,空荡荡的,只有阵法顶上的一轮暗月洒下淡淡微光,照着众人晦暗不一的面孔。 “何不选我啊!”有道徒心中不甘,口中一时嚎叫出声。 还有不少人从半空中掉落下来后,酒意渐渐苏醒过来,他们目中都露出恍惚之色。只是他们回想起刚刚的论道大会,并没有发现太多不对劲的地方,仅仅是在确认道士们消失之后,一个个躬身走出了寮院,往自家的洞府奔去。 许道瞧见有人离开此地,心中也立刻生出要逃离这里的念头。但他脚步刚抬起来,身子顿了顿,转身往另外一边晃过去。 道徒尤冰尚站在原地,此时她的脸色虽然红扑扑,但是目中已经清明,同时还在回想着刚刚论道大会的经过,似乎是在琢磨什么东西。 许道走过来,立刻引起她的注意,尤冰当即回过神,朝着许道躬身一礼,低声说:“许道。” 她张开小口,像是想要询问什么,但是许道不等她说话,便侵入到她身子的近处,直接将储物袋放入她的袖口中。 未等尤冰说出任何话来,许道便脚步一抬,略过了她,好似只是一不小心撞到了她一样。 许道转过身子,用清冷的目光望着尤冰,躬身回了一礼,像是在表达歉意。 作揖完毕,许道身上便有法力涌起,裹着他立刻往寮院之外奔走而去。 瞧见这一幕,尤冰眼中发怔,一时想起许道先前在论道大会上的表现。她迟疑着没有开口叫住许道,而是伸手捏住了袖中的东西。 尤冰摸着袋子,辨认出是储物袋,她将其从袖子中取出来,袋子上突然有灵光一闪而过。 尤冰低头瞧着,目中更是惊疑。 是许道用法力留下的一串字迹:“此地不宜久留。” 字迹被阴风吹见,迅速的就散掉了。 …………………… 低头行走在白骨观中,四周依旧是阴惨惨,毫无人气的景色。 若是此前,许道早就已经习惯了观中阴森的环境,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可是适才刚在“论道大会”上识破了观中道士妖魔的身份,以及差点被道士挑上桌,变成对方的血食,许道现在瞧着阴惨惨的白骨山,心中异常的警惕。 闷头奔走一刻钟,又绕了数个圈子后,许道才回到了洞府。 一入洞府中,许道就将护着洞府的阵法开启到最大效果,并盘膝坐到洞府中央的石块上面,他唤过守护洞府的蚍蜉,询问有没有人在他离开时闯入洞府中。 发现洞府无甚问题,他又连忙的将双眼合上,开始检查自己身上有没有被道士施展法术,以及检查肉身有没有中毒…… 一番谨慎而细致的检查后,许道缓缓呼出了一口气儿,心中想到: “有五道清心法术护住魂魄,也尚未饮下那‘帝流浆’,应是无碍。” 如此一番功夫下来,许道紧张的心神终于缓解大半,感到了些许安全。 但他回想着在论道大会上面的见闻,依旧忍不住心惊肉跳。 许道原本以为自己突破胎息,晋升为炼气境界后,已经摆脱了任人鱼肉的可能,再加上他自从得到无字符箓,修为提升的也快,因此三年以来一直都是有惊无险、好处多多,很久都没有再察觉到惶恐的感觉。 即便是当初第一次瞧见观中的五个道士,被对方用神识探查全身,他也只是感觉道士们诡异且强大,并没有因此而感到恐惧。 可如今这一遭,却令他再次回想起了身为蝼蚁、将作他人鱼肉的惶恐。 更令许道心惊的是,他所处的白骨观,赫然是一处妖魔道观。 观中的八个道士全都非人,而观中的道徒们,也都只是鸡鸭肉狗一般的存在! 心中思绪千回百转,许道生出强烈的想要筑基的渴望! 并且仅仅只是筑基还不成,他要不断的向上攀登,筑基、金丹、元婴……一步步的走到最高,直到超脱生死,甚至超脱天地! 得证大自在、大逍遥,彻底掌控自家的性命! 感受着心中汹涌的紧迫感,许道借着这股气,将刚才论道大会上的颓丧情绪一扫而空,心中仅存勇猛精进之意。 他又梳理再三,确认自己论道大会上应是未曾露出过马脚,便心思一定,将此事抛在脑后。 许道心中想到:“为今之计,便是好生修行,等到白骨山的阵法解除,便要尽早的离山,远离这个凶恶之地。” 此番一旦离山,许道便准备不再回归此地。最起码,不成筑基,他是不会再回到这里。 不过此事干系也大,他须得好生琢磨琢磨,甚至是从长计议。 “最好能得到筑基的法门,然后再离开山门……不过这点也不绝对,要是再开一次论道大会,我可能就没有今日这番运气了。” 许道在心中琢磨着,突地想到离开寮院时,那个被他“撞”了一下的女冠,其心中略微涟漪起来。 话说当时尤冰刚刚饮用完‘帝流浆’,其身上正散发着喷香扑鼻的味道,仅仅靠近撞了那么一下,许道心中就生出忍不住要“吃掉”对方的想法。 只是他当时不确定道士们是否真的已经走开,也不敢和对方交谈,只是暗中将储物袋送到对方的袖中。 不过许道也已经在储物袋上留下了暗示之语,若是对方机警些,再根据观中道徒们的下场,尤冰应是能猜测出一二。 思索着,许道在心间暗想:“若是可以,最好还是离开道观时亲自给对方讲清。” 毕竟两人在黑山中称得上是守望相护,关系颇为亲密,许道也乐得冒一定的风险提醒对方,甚至是带着对方一起走。 只是两人身为道人,都非附属,眼下尤冰还饮过“帝流浆”,也不知会闭关多久。 而许道的打算则是一旦护山大阵撤掉,不隔几日,他就要接下一个长期任务,径自离开此地。 因此两人有不小的可能会就此别过掉,许道多半只能给对方留下书信一封,讲破缘由。 心中思索一番,许道心念一动,便将这点涟漪抚平,又把心思都放在了修行之上。 离开洞府后参与论道大会,虽然有惊有险,但他体内的法力也没有消耗太多,许道并未直接开始打熬真气,而是从袖中取出了原道士赐下的那根筷箸。 筷箸上斑驳的血迹尚存,但已经变得粘稠干褐,许道轻轻一抖,便将其抖落干净。 未回洞府时,许道就已经事先检查数遍,未曾在筷箸上发现不妥之处。他此时再三检查起来,仍旧没有在筷箸上发现追踪、暗害类的法术。 略微沉吟,许道指尖微动,将一息真气贯入到筷箸之中。 嗡嗡!筷箸轻轻一颤动,突地从他手中跳出,凭空悬浮在半空中。 立刻,这根筷箸摇身晃动,身上灵光滚滚,突地变作成了一根通体惨白,其上刻画着道道玄妙符文的骨质三叉戟。 同时其背后有颗颗蝌蚪似的文字生出,浮浮沉沉,组建成了一方修炼法门。 许道盯着此物,口中念到:“三阴白骨叉!” 望着这根古怪的似乎法器、又似乎法术的白骨叉虚影,许道定心的阅读起白骨叉身后的文字。 一番细细阅读下来,许道目中露出恍然明悟之色,同时他的眉头也紧皱起来。 记下所有的文字后,他干脆闭上眼睛,好生琢磨起原道士赐下的这门法术。 粗通法术大意,许道目中闪过古怪:“还真是一方高深难得的法术……” 第一百一十章 修法、炼气后期 许道看着原道士赐下的这门法术,他一挥手中的筷箸,将法术图录和修炼方法收了起来。 筷箸中灵力有限,能参悟的时长有限,他须得节省着使用。 捏着重新变成一根平平无奇木筷的东西,许道心中思索着:“原来这是一方驱物法术。” 何谓驱物法术,其意思有二,一是道徒修行此法,将法术修炼至大成,种符种在魂魄中,便可以依靠此物稳固魂魄,定住阴神,以此晋升入炼气后期——驱物境界。 其二则是修行此术,并不能像吐纳月华、炼化日精的法术一般,增加道人打熬真气的途径和速度,但是却可以让道人的阴神从阴虚之鬼,演变为可以入梦、搬物、显形的“厉鬼”。 即是到达这一步后,炼气后期道徒的阴神将比前中期境界更加强大,已经能勉强不依靠肉身、阴兽,而直接出窍与人争斗杀伐,不会有太多的顾忌。 譬如方观海,他便是阴神在遭遇到煞气这种阴邪之物,依旧可以撑着钻入阴兽的体内活命。 其浑然不似此前被许道打杀的两个道徒阴神一般,一旦沾染煞气,便连返回肉身的举动都做不到。 “仙道修行就是让魂魄一步步蜕变,从纯粹虚无的缥缈之物,凝结成形、去阴蜕阳,直至演变成肉身一般的实物——阳神,其便可独活天地间,得证长生。” 许道心中计较着:“炼气前期、炼气中期,阴神虽然可以操控、搬运物品,但靠的是法术,而非阴神魂魄本体能如此。实际上,此种阴神无法触碰到任何现实物质层面的东西,只可摄取月光、灵气、阴气等虚无能量之物。” “而炼气后期的阴神则不同,其可以用阴神本体直接去触碰、影响到现实的物质。” 许道目中闪过了然之色。 “原先以为后期道徒相比于前期、中期道徒而言,只不过是多了一二十年的道行罢了,无甚厉害的。但这实是我的手段不少、见识也短,因此才不甚畏惧,不甚在意。” “实际上仙道修行越往后面,境界间的差距也就越大,即便是一小境界,二者依旧有着质的不同。难怪炼气后期被单独分了出来,且观中后期道徒的占比甚少,其余人等对于此类也是尊崇有加……” 他摩挲着手中的筷箸,心中想到:“相比于前期和中期,后期道徒保命的能力大增,竟然能直接用阴神斗法,而不用小心谨慎的护着阴神,唯恐阴神有失。” 在炼气前期和中期,阴神尚且是道人的要害所在,甚至比肉身还要脆弱。但从炼气后期开始,阴神便开始不再是道人的弱点,而是杀器。 许道突地回想起刚入黑山时见过的一幕,当日那个夜叉门的弟子便是未曾动用阴兽,而是直接阴神化作厉鬼,持着法器出游斩杀敌人。 这个夜叉门的弟子,想必就是修成了某种厉害的驱物法术,敢直接阴神出行而不畏惧损伤。 而许道手中这门《三阴白骨叉》,也是一门驱物法术。 修行此术,他便可以初步的令阴神化虚为实,能够触碰到现实物质层面,进而步入驱物境界,可以驱物、显形、入梦…… 且和观中普通的驱物法术不同,《三阴白骨叉》修成,许道除了等级晋升之外,还能在阴神中蕴养出一柄类似于法器的白骨叉。 阴神出游时,白骨叉会游走在阴神四周,护卫阴神,诛杀来敌。 相比于普通的驱物法术而言,修行此法能多出一个护道手段,节省下道人大量的修行时间,且对魂魄的滋养效果也更大。 并且根据筷箸中道士所留下的文字。 此《三阴白骨叉》还属于白骨观根本道法中的法术,在炼气境界先将此术修炼至大成,种下符种后,等到许道要筑基时,对他修炼白骨法体颇有好处。 “《三阴白骨叉》法术中带有‘白骨’二字,再根据论道大会上两个道士的对话,此术极有可能就是观中传承法术之一,修行起来大有好处。” 捏着手中记载着法术的筷箸,许道心神微动。 不得不承认,原道士赐下的法术当真具有诱惑力,且他刚好就要突破到炼气后期,也正缺一门驱物境界的法术。 再加上眼下白骨观还未开启山门,寮院也不知何时会开放,许道暂时也无法获得其他的驱物法术。 心中细细思忖着,许道面上忽地露出冷笑。 参悟着《三阴白骨叉》,许道除了洞悉出法术的好处和要点之外,也是察觉到了原道士的险恶用心。 三阴白骨叉一旦开始修炼,便需要道人用法力、阴神不断的温养白骨叉。 其甚至能屠戮生灵,吞食他人的魂魄来增长威力。 若是遇见强敌,道人也能亏损神魂,立刻增强白骨叉的威力,甚至是当道人炼制法器时,还能将由念头和真气变作的白骨叉割舍出来,置入法器中,这样既能让法器心意相通,也能增强法器的威力。 只是如此一来,道人的阴神会大伤,虽不至于跌落境界,但此前心血全都会丢失,若要恢复法术威力,便只能在魂魄中重新孕育一杆新的白骨叉。 如果不知白骨观道士们真实的面貌,许道只会以为《三阴白骨叉》不愧为道士赐下的秘法,颇是玄妙。 可已经知晓道士们实为妖魔,他再一看手中的法门,分明从中看出了“吃人”两字。 白骨叉既然能够被道人割舍出来,炼入法器中,自然也就能被人强取出来,作为他用。 等许道修成此术,在魂魄中蕴养出一杆上等的白骨叉后,原道士在吃他时,不仅可以享用他肉身,也能彻底享用他的魂魄阴神。 若是许道猜测的不错,原道士有可能也修有这门法术,对方只需将许道修出的白骨叉夺走,炼入其自身的法术中,便能大大增强其法术的威力。 就算原道士未曾修行三阴白骨叉,它也可以取出许道修成的白骨叉,炼制入某些法器中增强威力,或是直接炼成一柄新的法器。 且如此一来,对道士来说,许道肉身可以解馋,阴神可以炼法,称得上是浑身是宝,价值榨干,毫不浪费。 想到这里,许道却并未对手中这门法术流露出忌惮之意,他反而低声说: “此术正合我意。既然得之,又何必推辞。” 许道现在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对法术一窍不通的胎息道童,他有无字符箓在,且手上的法术门门都修炼至大成,固化在魂魄中,还修行过蛊术、武术。 他对法术的理解远超过寻常的道徒。 经过许道的检查,《三阴白骨叉》的修炼方法和步骤无甚错误,逻辑严明,令他惊叹不已。 再加上原道士若是想要吞吃他,对方也没理由歪曲法术,令许道走火入魔。 皆因一旦法术错误,许道走火入魔,他的阴神自然会消散掉,炼出的白骨叉也会化为乌有,道士也就得不到任何好处。 真正被原道士下了手脚的地方,是三阴白骨叉的修行禁忌。 此法玄妙独特,似是法术,又似炼器。 还是以道人的念头作为炼器材料,许道能够察觉到,修行此物确实可以突破到炼气后期。 但如果道徒没有大定力,贪图法术威力,今后大半的心血都会倾倒在白骨叉之上,进而耽搁修行,折损神魂。 且观此术,许道总觉此术颇是阴邪诡异,他暗暗怀疑此术可能和蛊术《三尸舍身术》一般,会对魂魄有所影响。 毕竟此术是用念头作为材料,还要时刻的供养这颗念头,按理而言容易让道人心智不稳,极易被法术所影响。 结合原道士的意图,应是道人一旦开始修行,无有护身的方法,便大概率会沉迷在此术中,甚至无须他人插手,自个就会榨干魂魄,断绝道途,把阴神炼作成一柄货真价实的白骨叉,成为法器类的存在。 不过此点禁忌对于许道来说,却是无须担忧。 一是因为他有无字符箓在,短时间内就可以将《三阴白骨叉》凝聚出符种,种在魂魄中。 他无须日夜揣摩此术,也就不会心生迷障,被此术所影响心神。 二是因为许道已经修炼有数门清心法术,门门大成,连子母煞气、道士的幻术都无法影响他,区区一门驱物法术也是难以影响到。 当然,许道眼下也只有这一门驱物法术可以修行,他如果想要尽快的突破到炼气后期,增长实力,也就只能修行这门法术。 而等到离开了白骨观,远离的危险,到时候或可另寻一门厉害的驱物法术,进行替换修行。 反正有无字符箓在,其他道人还会担心修炼法术会费时费力,但许道却丝毫不畏惧。 只要有充足且合格的符墨,他的悟性便是天下第一流。 梳理清楚,许道在心中暗道: “保险起见,一旦察觉到法术有不对劲的地方,便要立刻停止修行。且修成之后,五门清心法术还不保险,最好再多修行几门,以护住魂魄,防止干扰。” 一念落下,他便决定修行《三阴白骨叉》法术,以此突破到炼气后期。 盘膝坐在洞府中,许道从发髻中取下蚍蜉幡,他一挥幡子,又从其中放出数股蚍蜉,令其护卫在洞府中,作为护法。 又略微温养真气,将状态调整到最佳,许道便又将法力输入到筷箸中,展开三阴白骨叉观想图,一笔一划的记忆起来。 默默记忆着,等自觉记忆的差不多,他没有灭掉灵光,而是呼出一口气,直接眼合七分,澄净心神,开始在脑中尝试观想三阴白骨叉。 洞府中宁静至极,灵气充盈,极适合修行。 但约莫大半个时辰后,许道突地睁开了眼睛,他目中无奈,摇了摇头。 轻叹一口气,他从袖中掏出无字符箓,持着一只符笔,沾上早就炮制好的妖血,然后老老实实的就着三阴白骨叉观想图,一笔一划的临摹、勾勒起来。 半刻钟不到,一副精致的观想图便被绘制在无字符箓之上。 和原道士刻在筷箸中的观想图相比,许道画在无字符箓上的图案毫无真意,且充满匠气,小孩涂鸦一般。 但当许道点燃一团火焰,以火焚烧无字符箓时,死死惨白色的光芒立刻在符纸上空凝聚。 一道生动形象,且真意丰满的骨质三叉戟图案,渐渐出现在许道的洞府中。 ……………………………… 有着无字符箓作为帮助,再加上自黑山中夺得不少的灵物。 仅仅十日不到的功夫,许道便彻底参悟了《三阴白骨叉》法术,将符种凝结出来,固化在魂魄中,修炼至大成。 当然,其中的消耗也不小,他总共耗费了价值近千的符墨,远超过后期道徒一年的俸禄。 相比于之前修行法术而言,此种消耗翻了数倍,令身家富有的许道也小小肉疼一番。 不过这是值得的,与其耗费一年,甚至是数年的时间修行法术,许道自觉还是“花钱”要好。 总结着使用无字符箓的规律,他发现基本上每修行一门法术,大抵就需要“消耗”掉一只相应品级的妖物。 特别是对于能增长境界的法术而言,只多不少。 许道因此在心中琢磨到:“不知到了筑基境界之后,修行筑基级别的法术,炼气级的妖物还能不能作为符墨,或许只可用筑基境的妖物?” 稍微想了想,他将这点暂且放在脑后。 眼下法术大成,许道能随时施展出三阴白骨叉,也就意味着他的半只脚已经踏入了炼气后期。 许道当即就潜下心神,开始耗费大量的真气滋养魂魄,同时在魂魄中蕴养属于自己的三阴白骨叉。 未有几日,一杆惨白如骨,节节分明的三叉戟出现在许道的阴神体内。 他以白骨叉为脊,阴神顿时有了依托,其虽尚属阴质,但已经能够直接触碰物质,干预现实。 再次遁出阴神,许道踩在地上,脚下已经不再是彻底的轻飘飘一团,而是有了点脚踏实地的感觉。 若是有凡夫俗子在此,肉眼便可看见他的阴神,以为活人。 如此境界,已经是炼气后期,驱物的层次! 第一百一十一章 离府、作别 许道成功突破到炼气后期,他再次遁出阴神,眼中的世界和以往又有了些许不同。 没有突破之前,他用阴神的姿态观察天地,总感觉自己和天地之间有着一层隔膜,并充斥着一种虚幻,好似梦境一般的感觉。 许道知晓这是因为阴神自身虚无,而非是天地虚无的缘故。 可如今进入驱物境界,阴神开始接触到天地,隐隐有要交融的感觉。许道感觉只要他继续修行下去,这种和天地交融的感觉会不断的放大,甚至达到感应天地,撬动天地伟力的地步。 不过若是想要达到这一步,估计至少也得达到筑基境界才可。 而许道现在才是炼气后期,勉强能驱动凡物罢了,但远没有资格去驱动天地间的灵气,操控风雷雨雪。 但即便如此,这种用阴神感触天地的奇妙状态,依旧让许道心中生出惊喜的感觉。 他将肉身放置在一旁,阴神凝实,来回行走在洞府之中,不经意间撞到几只蚍蜉,还会将对方啪的撞飞掉。 当许道心中念头再一动,他的阴神又会化作一团烟气,倏忽撞上石柱,直接穿透,来到另外一边。 此种可虚可实的状态,变化只在许道一念之间,对于他之后与人斗法颇有好处。 同时更重要的是,突破到炼气后期境界,许道的阴神更坚固,能够操控驾驭更多的真气,道行可以继续增加,一直达到五十年道行,其增速才会减缓、暂停。 细心感悟了一番突破到炼气后期的变化,许道又开始演练法术。 霎时间,洞府之中风声赫赫,一道道灵光暴涨而起,种种法术都被许道施展了出来。 因为境界提升的缘故,许道的魂魄发生变化,他对真气的操控力度更强,反应也越快,此时施展起法术,威力又比起之前又提升了数成。 一一熟悉完毕,境界突破后得到的好处,许道都已了然于心。 以他现在掌控的手段,虽然只是刚刚突破到炼气后期,但已经可以和道行四十五年的后期道徒相媲美。 拿方观海来说,若是对方不用法器,他不动用蛊虫蚍蜉,两人单打独斗起来,指不定谁输谁赢。 须知寻常的道徒,往往只会在太阴、大日、驱物三种法术上耗费苦功,等到三种都大成,他们才会在此基础上再去专研其他的法术。 即便是积年的后期道徒,十几年、几十年下来,勉强能有个两三门护道法术大成,凝聚出符种,就已经算是悟性出众,天资不错。 皆因一旦在法术上面下的功夫太多,就会耽搁到他们自身的修行,损耗时间。 于一般的道徒而言,除了能提升境界的法术之外,多只求学会,能够施展出就行,而不求精深大成。 可许道却不同,他手上的法术,无论是神行术,还是护体金光术、气功术,以及杀人术等,门门都大成。 应对起敌人,其反应敏锐,施法迅速,能给人以措手不及的攻势。 并且如今除了原有的法术之外,许道手上又多了一个厉害的法术。 他的阴神站立在洞府中,突地浑身法力涌动。 只见许道阴神的双目陡然泛白,头顶天池穴处一颗符种大动,他伸出手,摩挲自己的头顶。 嗤! 真气窜动,阴神脊柱拱起,一柄森白的骨质三叉戟被阴神从身子里抽出,握在手中。 拔出三阴白骨叉后,脊柱中缺了此物,许道的阴神变得略微虚浮,但他手中的骨叉却是大放幽光,叉身凝实,好似实物一般。 持着此物,许道阴神游走在洞府中,来来回回,气质阴森,好似巡夜的厉鬼,要食人魂魄、吃人脏腑。 他走至洞府一处石壁处,避开护府阵法的脉络,径直轻轻一戳。 白骨叉明明是念头化作的虚影,但宛如用筷子戳豆腐一般,轻松在石壁上戳出了三个细洞。 这以虚击实还并非三阴白骨叉的厉害之处。 许道握着白骨叉,他望着洞府中的蚍蜉,随意选择一股十来只的蚍蜉队伍,把玩着手中的白骨叉,自蚍蜉中轻轻晃过。 啪啪!婴儿拳头大小的蚍蜉全都掉在地上,一命呜呼掉。 其体表虽然无伤,躯壳甚至还活着,但魂魄却是已经死亡。 此便是白骨叉最为厉害之处,擅长夺人魂魄,灭人念头,用此术和阴神、鬼物相搏斗,再是方便不过。 且白骨叉每灭杀一魂魄、鬼物,其威力都会增加上那么一点,虽不够多,但相比于寻常的法术,无疑更具备成长性,合乎道人对敌使用。 感受着三阴白骨叉的威力,许道面上露出笑意,其阴神被白骨叉渲染的森然,面白如纸,更是渗人。 “善!”他念头忽动,松手放开白骨叉,叉子自身便嗡嗡一颤,自行绕着他的身子转动起来。 因为三阴白骨叉是道人的念头化作的,其和道人的心念相通,无须道人控制,便可自行护持在阴神四周,灭杀侵犯阴神的来敌。 此术不仅能帮助道人突破到炼气后期,亦是一方杀敌、护身的法术,极有可能就是白骨观中的根本法术之一。 略加演练,许道在熟悉了炼气后期的修为,用熟了三阴白骨叉法术之后,阴神就又钻入到肉体之中。 突破至炼气后期,道徒的阴神可以触碰实物,同时炼气时也无须再特地钻出肉身,藏在肉身中也能效率全开的吞吐日月精华、天地灵气。 这点和炼气前期、中期相比,无疑是方便了许多,特别是需要迅速恢复法力时,也更加安全。 因为有无字符箓在,许道从开始突破,到成功突破,最后到彻底掌控炼气后期的修为,其费时不过十天左右。 而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白骨观依然没有开启阵法,他无法离山外出,也就只得继续藏在洞府之中闷头炼气打坐。 好在许道心志坚定,并不觉得苦闷。 …………………… 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约莫大半月之后,白骨观顶上滚滚蠕动的黑烟开始消散。 没有过几天,通过蚍蜉们的探查,白骨山中开始出现活物,应是山门已经开启。 但许道并没有立刻出府离山,而是继续待在洞府之中,派遣蚍蜉打探四周的情况。 接下来,不断有胎息境界的道童、杂役出现在白骨山上,应是道士们下令,让山外的道童们开始返回观中,维持道观的运转。 许道亲自驾驭着蛊虫,回到白骨观中打探了一下情况,发现山门果真已经大开。 不过眼下道徒们还在闭关,道士们也撒手不管,观中一片混乱,五院的人手缺乏,各院都没有正常运转起来。 许道估摸着,整个道观若是想要恢复到此前的状态,没个小半年的功夫是不可能的。 其间五个道士也还要亲自出面,提拔一批道徒用作观中的新十八头。 而许道难以等待如此长的时间,特别是他继续待下去,多半就会被公羊道士等人召见,身陷险境。 因为他在短短数月时间内就将《三阴白骨叉》修成,突破到了炼气后期,其“天资”之出众,在观中甚是罕见。 更重要的是,后期道徒已经算是“膘肥体壮”,可以荣登道士们的餐盘。 许道在洞府中继续待了几日,死活没瞧见寮院有开门的迹象,他也只得在心中叹气,放弃了去寮院中大肆兑换法术的想法。 观中道徒稀少,鬼市也关闭着,许道同样也无法前去贩卖灵物、打探消息。 当然,如果他胆子够大,倒是可以直接前往符院,拜访拜访公羊道士,这样一来无论是法术,还是有关筑基的信息,他都可以轻易获取。 只是许道捏着腰间挂着的敛息玉钩,思忖再三,终究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 敛息玉钩虽然可以压制他身上的气息,甚至有瞒过筑基境道士的成功例子,但他又何必以身试险,冒着丢掉性命的可能去打听消息。 “当务之急,还是先离开此地。白骨观只是区区一座小观,天下之大,机缘也多,是时候该离开这里,出去闯荡闯荡。” 许道心中计较着,决定落下。 随即他张头环望自家着充满灵气的洞府,目中颇是感慨。 要是鬼市开着,他还可以将自家这洞府卖掉,因其生有细小的灵脉,几千钱是能卖出的,又能让他赚上一笔。 临了终于要离开,许道脑中的念头一时繁多起来。 如果不离开,他还可再入白毛风窟中,借着白骨山的大灵脉修行,炼制符钱,不缺资粮。而一旦离开白骨观,在外就是风雨漂泊,财侣法地个个皆无。 不过这些念头刚一生出,立刻就被他打消掉。 许道面上哂笑一下,他甩甩袖子,腰佩玉钩,身背剑匣,直接踏出了自家的洞府。 若是不知白骨观是座妖魔道观,甚至不被道士们记挂上,留下都还可。 但眼下明明知道此处是险地,却因为眼前利益而留下,便是不智了。 况且即便离开,又不是不能再回来。 只要实力够,再回白骨观时,该是他的终究会是他的,不该是他的,也可以是他的。 一切只看造化! ……………… 奔出洞府后,许道并未径直下山,而是奔向了山中某地。 观中寮院虽然没开,许道无法通过寮院给尤冰留下书信,两人也没修炼过传音传信类的法术,但他们在黑山中约定了私下联系方式。 按着尤冰说出的方位,许道以白骨观寮院为点,沿东奔行数里,寻见一溪水,然后顺水而下,复行几千步,进入一片竹林中。 瞧见这竹林,许道眼中生出几丝熟悉的感觉,他紧接着在竹林中兜兜转转,大半刻钟后终于找到了一处偏僻无人的角落。 此处林深竹茂,竹子颗颗有海碗宽度,极为粗壮,且坐落在一处崖壁左右,景色还行。 “便是这里了。”许道辨认着四周,他望了眼跟前粗壮的柱子,抬手就是一道法诀。 嗤嗤、啪啪! 声声竹裂声响起,大批竹子倒地,还发出鞭炮一般的声音。 紧接着许道生出了一团篝火,径自盘坐在竹林中,等待起来。 依照两人先前的约定,此地乃是尤冰前往白骨观的必经之地,若是许道在此伐竹,她路过后就会瞧见,有事可以直接在这里留信。 许道早已经在袖中准备好了书信,随时都可以剖开一根粗竹,将书信藏在里面。 不过他的离山之举虽是仓促,但也不急于一时。 许道准备在这里多待些时间,如果尤冰在此之间出府,或是派出阴兽前来巡游,便能让两人见上一面。 “两三日的功夫,贫道还是可以等的,但如果再见不到,也就只得离去了。”许道心中计较着。 忽地,他这个念头刚一落下,便又诧异的抬起头。 只见在许道身子的左侧,那里林木叠叠,雾气密布,突地传来了气机波动的迹象。 许道注视着,一道倩影出现在远处,缓步朝他走来。 “何故有道友在此伐竹丁丁,扰我清静耶?” 人影未至,话声先来。但其虽是怪罪之言,声音中却分明透露着喜色。 等到人影走近,此人面孔露出来,赫然就是尤冰道徒。 其身着道袍,黑发白肤,精致的面孔上带着笑意,正俏生生的望着许道。 瞧见这一幕,许道也瞬间就明白过来。 原来尤冰口头上是在和他约定联系地点,实则是将自家的洞府透露给了他,只要许道在此伐竹,便会惊动到对方。 “见过道友。”瞧见尤冰走来,许道洒然一笑,也就大大方方的站起身,朝着对方一礼。 尤冰回礼一礼,未等许道开口说话,她指着身后的雾气,说: “道友可敢到府中做客?” 道人洞府之所在,乃是道人存放肉身的地方,须得少被外人知晓,但同样的,其也是道人身家和手段之所在,内里布置多多,外人最好还是不要轻易踏入。 不过许道和尤冰关系亲近,对方都敢将洞府暴露给他,他又有何不敢入府一聚? 略一点头,许道口中说:“道友请带路。” 第一百一十二章 留观、温香 沿着尤冰来时的方向,两人并肩而走,倏忽就消失在了灰白色的雾气之中,身后只有熄灭的篝火飘出淡淡的青烟。 有尤冰引路,许道没有走多久,便来到一处石壁前,两人的身子直接没入其中。 进入洞府后,他发现此地和他的洞府不同,并非是在崖壁中挖出的山洞,而是选了一个幽深的山谷改造而来。 山谷不大,方圆仅仅几十丈,顶上崖壁高耸,雾气翻滚,令人不知具体有多深。因为有着阵法的缘故,谷底并不阴暗潮湿,反而还有月光洒在竹林之上,叶片摇曳着发出淡淡的辉光。 经过尤冰的布置,此地栽种着重重修竹,且按着方位生长着,可能是为了之后布置更加厉害的阵法而做的准备。 除此之外,还有水流从崖壁上流下,通过竹制的管道流淌在洞府中,并有小巧的水车转动,时不时还会发出哐当的敲击声。 如此一派清幽精致的景象,远比许道的洞府要秀丽很多。 踏入此地后,山谷中央有一幢简易的竹屋,其模样更令许道生出熟悉的感觉。 心中回想着,许道立刻就记了起来。 两年半之前,他突破到炼气后和尤冰再次相见,便是在一片竹林之中。当日他也是在一处简易的竹屋中,取了尤冰清白的身子,并给对方留下一些东西。 环顾四周,尤冰的洞府中除了简易的竹屋之外,便再无其他建筑。 许道看着眼熟的竹屋,心中暗道:“也不知她是为了提醒自己不忘艰苦,好生修行,还是为了留作纪念……” 一旁的尤冰瞧见许道认出眼前竹屋,不由的,她的眼底里生出一丝羞意。 未等许道过多的思索,尤冰口中说:“道友请进屋”她走上前,拉开竹屋简易的栅栏,邀请许道入内。 等进了屋中,许道略一扫眼,便发现屋中布置也和之前差不多,仅仅略微增加几样东西罢了。 含着笑意,许道冲尤冰拱手:“叨扰道友了。” 屋中无桌无椅,应该是此前并没有客人来过,被尤冰一邀请,两人也就直接盘坐在竹床之上。 许道坐下,按了按竹床,他发现这床已经有些年头了,表面光滑似打了蜡一般,也不知是尤冰开辟洞府时就置办了,还是两人第一次行房时的那张竹床。 许道猜测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对面的尤冰看见许道的小动作,也暗暗猜到了许道正在想什么,她的脖颈两靥处悄悄爬起了羞红,好在并不明显。 假装没有发现,尤冰取过一只水壶,倒了两杯茶水,她将其放置在两人身前,便开口说: “论道大会结束,眼下正是闭关的好时机,道友这时寻我,可是有要紧事?” 听见尤冰问话,许道的神色也正经起来。他望着尤冰,定睛想了想,并没有直接开口解释,而是从袖中掏出了写好的书信,先递给对方。 “此番我要离山,原因已经写好,尽在信中,道友先看便是。” 听见许道的话,尤冰眼中露出诧异,她连忙接过许道的书信,低着头,一一翻看起来。 许道在信中写的颇是详细,百十来息的功夫后,尤冰方才再抬起头来。 此时她的眼中一片震惊,并露出恍然、怀疑、震怖等神色。 即便早就知晓许道并非是会在大事上说笑的人,她还是下意识的问出:“道友所言是真?” 许道沉着面色,肯定的点头。他说:“当日论道大会上,道士们的种种举动,皆是我亲眼目睹,其诡异和血腥,难以言表。” 摇摇头,许道又说:“幸好当时贫道修为还没有达到炼气后期,这才能逃过一劫。” 得到许道确定的回答,尤冰的脸色一时难堪起来,她低声说:“难怪道友当日的举止和往常不同,且在论道大会后,会给我留下一言。” 尤冰口中说的“一言”,正是许道在储物袋上用法力写下的一句“此地不宜久留”。 当时许道担心大会结束后,两人再难以见面,就算他留下书信等物,也有丢失的可能,因此他就先暗示一下尤冰,给对方留个印象。 好在没有发生其他的变故,两人现下面对面交谈着,可以将事情讲清。 尤冰捏着手中的书信,望着眼前的许道,口中欲言又止,但是许道已经给了她明确的回答,让她一时间也不知该询问什么东西。 强压下心中翻腾且惊骇的情绪,尤冰沉下眼神,细细的思索起来。 这时许道端着一杯茶水,口中说:“其实你也可以自己回想一下,白骨观开山立派两三百年,但观中的筑基道士,算上所谓的观主,总共也就九个。” 许道呷了口茶水,说:“而黑山神宴六十年一回,按理来说,观中道士的数目不应该如此之少。贫道原先只是以为炼气和筑基之间的差距过大,道士们神龙见首不见尾,少有现身,神秘莫测,因此便不甚觉得奇怪。” “可眼下知晓了白骨观的真正面貌,却是可以轻易解释,观中不过是在放养吃食罢了。” 听完许道的话,尤冰低头应声说:“能筑基的弟子,都已经被道士们吃掉了么……” 说到这里,她突地抬起头,目中一时惊疑:“许道你已经到达炼气后期了?” 许道自从进入尤冰的洞府之后,便松开了敛息玉钩,没有故意掩饰自己的修为。而尤冰刚刚还在惊愕于许道透露出的消息,现在才反应过来。 对于尤冰的惊疑,许道直接点头,“当日那道士赐给我的法术,已经被我修炼至大成,其便是一门驱物法术,借着这门法术,我已突破到驱物境界,进入炼气后期。” 一时间,尤冰面上又惊又愕,她口齿张开,望着许道不知该说什么话,不由喃喃出声:“短短月余,炼气后期……难怪你要立刻离开白骨山。” 许道已经在书信上面讲明,道徒一旦晋升至炼气后期,便会引来道士们的注意。 而许道在闭关时也想过,他是不是要等到离开白骨观之后,再着手突破境界。只是经过思考,他放弃了这个打算。 “然也。”瞧见尤冰一时失神,许道点着头,直接问:“道友可要随我一起下山,远离这是非之地?” 尤冰眼中正恍惚着,她听见许道问话,立刻回过神来,但是尤冰却并未直接出声应下,而是眉头紧皱,眼中闪过计较之色。 许道瞧见她这模样,也没怎么感到意外。 他虽然存了想要带着尤冰一同离开的心思,可是否真要同行,还得看对方的意思。 话说两人的关系虽然亲密,且有了夫妻之实,但也并非是夫妻,而是道侣。尤冰是一名道人,非是凡间的女子,其自然会有自己的考量。 果不其然,尤冰又出声询问:“若是离山,道友的安危可有问题?听闻观中有魂灯一物,可以追索弟子,判断生死。” 听见这话,许道面上浑不在意,他笑着对尤冰说:“这点倒不用担心,你自己可曾在观中点过那劳什子魂灯?” 尤冰摇摇头,显得有些懵懂。 须知许道在尚未进入炼气时,便在琢磨着怎么叛离白骨观,他自是对此颇有研究,便解释说: “观中确有魂灯。魂灯此物,可千里追索,判断门人的生死,但点燃一盏魂灯要花费不少的符钱,观中只有炼气后期的道徒,或是即将成就后期的道徒,才会在观中留下一盏魂灯。” “即便是点燃了魂灯,道士们可以依靠魂灯追索他人,却并不能直接通过魂灯进行咒杀,无法威胁性命……至少在白骨观中,是没有这个能力的。” 听完许道的解释,尤冰皱起的眉头依旧没有松开,她盯着许道,问:“但道友如今已是炼气后期,可有留下魂灯?” 许道摇摇头说:“并无。” “一般而言,观中弟子去寮院中兑换驱物境界的法术时,方才会被要求留下一盏魂灯,以作钳制。” 许道脸上露出庆幸似的笑容,“眼下寮院都没开启,我又如何去寮院中兑换驱物法术?还多亏了那道士赐下的,否则想要突破到炼气后期,贫道还得在观外另寻他法。” 一番话说完,尤冰脸上的神色终于舒缓下来,她朝着许道躬身一礼,口中说:“恭喜道友了。” 解释了半天,许道复问:“道友可愿随我一起离山?” 但出乎意料的是,尤冰缓缓摇了摇头。 这让许道眉头微挑,他本以为讲清魂灯一事,对方心中的担忧就会去掉,却没想到尤冰反而直接拒绝了。 当下,许道暗自琢磨起来,尤冰是否在怀疑他所说的话。 未等许道出声,尤冰似乎识破了他的心思,摇着头说:“我并非不相信道友所说之事。” 略一沉吟,尤冰吐声:“道友今已是炼气后期,以道友的天资,怕是不日就要着手准备筑基。留在观中,有危险而无好处,道友须得下山行走,方才大有可为。” 尤冰目中惆怅,又是涩声说: “而我,不过是炼气前期的修为罢了,仅仅是想要突破到炼气中期,修成大日吐纳法,便不知要花费多少钱粮、多少时间。若是追随道友左右,只是累赘。” 依旧未等许道出声,尤冰嘴角浅浅一笑,伸手制止了他说话。 “阅读道友所写书信时,我心中便已经有决定。刚才询问魂灯一事,是为道友担心。若有法子解决魂灯,我继续留在观中,定要为道友排遣此忧。” 呼出一口气,尤冰继续说:“好在道友考虑的远比我周全,无须担忧此事。” 一番话说完,尤冰明显透露出心意已决的样子。 许道望着她,微微沉吟过后,忽地一拱手,说:“道友既然已经决定,贫道自是不会干涉。只不过……” “若仅仅是因为‘累赘’一说,就要留在此山中,那么便是强掳,贫道也要掳道友走了。” 许道盯着尤冰,眼睛微眯。 而尤冰听见此言,脸上顿怔,她本是正襟危坐着,双手好生叠放在膝上,这下却不由的微低头,脸上明显爬起绯红之色。 不过仅仅羞涩片刻,尤冰便又抬起头,吐声:“非也!” 其面色沉静,眼中清亮,且带着炯炯之色。 “此虽龙潭虎穴,但眼下白骨观人手匮乏,如何又不是贫道的一场机缘?” “依贫道之修为,仅仅是炼气前期,道士们便是要吃,也不会先吃贫道。若按道友信中所言,此次黑山神宴过后,情况或许将与往届不同……便是一如既往,贫道也可在濒临炼气后期时,再离山寻你不迟。” 尤冰带着灿烂的笑容,忽地又拿起手上的书信,指着信纸说: “除此之外,此亦是大机缘!道友在观中留下的家当,也可助贫道修行,只是不知等道友再返回道观时,会不会已经被贫道糟蹋完了。” 许道既然要下山,那些山中带不走的东西,他索性也就写在了信中,让尤冰自行享用。 其中便有灵气洞府之所在,以及有关白毛风窟中的灵脉一事。 后一点,正是让尤冰决心留在白骨观中的一大因素。 尤冰自忖她天资不甚出奇,修为不甚高深,远不能和许道相比。 与其离山漂泊,前途渺茫,她还不如冒着被道士们吞吃的风险,继续待在观中修行。 不说其他,仅仅是许道信中所说的风窟灵脉一事,就已经能让她道途广大,远超常人! 话说完,尤冰伏身大拜,未曾再说一句话。 许道听着,手中捏紧茶杯,面上也是怅然。 世间各有缘法,我之劫难,彼之生机;我之机缘,彼之危机……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他旋即就哈哈一笑,饮下杯中的茶水,卸掉了怅然。 许道低眼打量着伏在身下的尤冰,打趣说:“既然如此,道友平白得了贫道的家业,可得补偿补偿。” 尤冰听见,她闭着眼睛,嘴角露出一线轻松的笑容,随即扬起精致的面孔,望着许道,眼中揶揄说: “老爷想要奴家如何偿还?”不经意间,她还伸出舌头,舔了舔牙齿。 许道看着面前的女冠,发现她口上虽然称奴家,但脸上毫无怯意,更比之前要明媚。 窸窣声响动。 许道抚着对方的青丝,不由吐声: “善……” 第一百一十三章 顿开金锁走蛟龙 暗香浮动,竹影摇曳。 良久过后,不知几番云雨、几番风情,许道从蚍蜉幡中取出一件普通的灰色道袍,利索的披在身上,穿戴整齐。 当他走下竹床,低头看向身旁的尤冰时,发现对方的侧脸、脖颈上汗津津的,像是白瓷盘上承着露水,其身子也是起伏不停,显然极为困倦,像是在沉睡之中。 许道望着眼前绝美、动人心魄的画面,眼中却隐隐流露出庆幸的神色。 他暗自在心中嘀咕:“得亏金刚杵法术不止修成,也炼至大成,时时刻刻都能锁住精气,否则刚才差点就要着了这女冠的道。” 摇着头,许道脸上露出哂笑,他抬起目光,环顾着竹屋中简单清雅的布置,缓缓呼出一口气。 经过刚才那一遭,许道近段时间以来,一直紧绷的心神终于彻底舒缓下来,并感觉精神抖擞、身体舒泰。 细细回味着,他坐回竹床上,心中琢磨起来。 轻叹一声,许道自觉两人该说的都已经说了,眼下也到了要分别的时刻。他低头望向正在竹床上沉睡的尤冰,伸手从尤冰的身旁抓过一物。 此物灰扑扑的,巴掌大小,正是他送给尤冰的储物袋。 拿着储物袋,许道又取下插在发髻上的蚍蜉幡,将两者放在一起,轻轻的敲击了一下。 一阵灵气的波动出现,蚍蜉幡中的些许灵物,顿时就被他扔进了储物袋中。 其中多是些许道暂时用不上的灵物,还有少部分则是有增气炼魂功效的物品,总价值不多不少,约莫五千符钱左右。 加上之前已经分给尤冰的,离开黑山时收刮得到的东西,两人算是五五分成了。 至于灵物以外的符钱,许道并没有分给尤冰。此番他正要下山闯荡,符钱须得紧着他使用。 反倒是灵物这一类的东西,许道下山之后难以贩卖出去,即便寻见坊市,也容易被人打压价格。 而尤冰却不同,她待在白骨山中,正好可以细水长流的贩卖出去,以资道业。 许道捏着储物袋,细细摩挲一下,他准备将其放回原位。但是刚一伸出手,心中念头又浮动起来,许道目光下移,落在尤冰的身子上。 他依稀记得,上一次从尤冰身旁走开,自个便是在尤冰的脚踝处系上了撕下的衣物。 此番又要分别,许道持着储物袋,望着对方精致白皙的脚踝,寻思着要不要将袋子系在上面。 不过这时,他发现尤冰的脚踝处已经缠上了东西。 其物赤红色,细小如同镯子,泛出鳞甲光色。 许道定睛一瞧,立刻将此物认了出来,他面上不由的一笑。 缠在尤冰脚踝上的东西,正是许道在黑山中送出的赤练蛇。 幼体火赤练已经被尤冰炼成了阴兽,时刻都盘在她的脚踝上,护卫着她的肉身。 这蛇倒也记得许道身上的气息,许道一伸手探过去,火赤练便抬起头颅,由静变动,没有撕咬、预警,只是吐出血红色的蛇信子,朝着许道打了打招呼。 “照顾好她。”轻点赤练蛇的头颅,许道低声说了句,然后就将储物袋直接扔回了原处。 事毕,他最后望了眼屋中的景象,以及竹床上的佳人。 许道走到门前,回头朝着竹床打了个稽首,口中说: “道友,别过。” 话声一落,许道便转过身子,头也不会的往屋外走去。 一出竹屋,一阵法力涌动起来,其身形闪动,不一会儿就离开了尤冰的洞府。 而在竹屋中,尤冰脚踝上的火赤练霎时窜动,游走到了尤冰的面孔旁,被一只纤细的手轻轻抚摸着。 ……………… 自尤冰的洞府中走出,许道身上穿着身灰扑扑的道袍,他低头行走在白骨山丛林中,心中再无一丝一毫的挂念,闷头就往东南方向直奔而去。 同时为了避免最后的关头出现岔子,他动用着敛息玉钩,收敛着身上的气息,唯恐招来意外。 等到一两个时辰之后,彻底走出白骨观的地界,且登下了白骨山脉。 许道落身在一处杂林中,方才停住脚步。他抬头一望顶上漫天的星辰,面上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在白骨观中,因为有阵法的缘故,观中雾气蒙蒙,星光是彻底看不见的。无论晴雨昏黄,观内都是阴暗无比。 再加上他还在黑山中待了一个月,山中更胜观中,眼下还是许道近来数月,第一次瞧见山外的夜空。 更往前说,许道两年以来的时光,多是在白毛风窟中闭关,难见太阳星辰。 此时离开白骨观,走下白骨山,许道顿觉山外天地之广阔,星光之灿烂,充斥着他视野的全部。 若非现在还离白骨观不算太远,许道都想要长啸一声,以尽情抒发自己胸中的快意。 回头望着身后的白骨山,他发现在顶上星空的对比下,其山虽大,但也似一掌可握。 面上发笑,许道一甩袖袍,背离着白骨山,又大踏步往东南方向奔走起来。 野外寂静,他的身影眨眼间就消失在原地,仅剩下一道话声残留林中: “摔破玉笼飞彩凤,顿开金锁走蛟龙……去也!” ……………… 离开白骨观后,许道并未漫无目的的游走,他早就在洞府中琢磨好了去处。 此去不是其他,正是吴国西南边陲的三个势力之一,舍诏部族。 舍诏和白骨观不同,它并非是一个门派,而是从十万大山中走出的一个部落,其族内虽有规矩,但人员混杂,且有集市聚落存在,正适合许道前往。 此地位于白骨观的东南面,距离遥远。 一月前,白骨观一行人赶往黑山时,同样也是往东南方向走,而即便有了道士驾驭法器,拖曳着众人在天空中飞腾,依旧飞了整整一夜的功夫。 舍诏更在黑山之东南面,想来其与白骨观的距离,应是千里不止。 且因为同属于西南地区的缘故,一路上山峦重叠,河川密闭,多是荒野,少有人烟。 许道若是闷头直奔,怕是隔几日便会碰上豺狼虎豹、牛鬼蛇神,只会平白的增加风险,耗损法力。 因此他打算先往东方绕行,紧贴着人烟处行走,这样不仅方便他食宿,也能更好的让他隐匿身形。 若是运气好,寻见赶往舍诏的车队、镖局,许道兴许还能花费银钱,让人押一杆活镖,伺候着他赶往舍诏。 第一百一十四章 茶肆打听 春风凛冽,县城的大门还没有关闭,一个看门防贼的老卒哆哆嗦嗦的站在门口,他一边望着县城外的土路,一边嘴里不住的咒骂“倒春寒”。 突地,老卒望见远处有人影出现,是个身上灰扑扑扑的,骑着一匹驴子的家伙,对方坐在驴子上,身子摇摇晃晃的往这边赶过来。 瞅见来的只是一个人,老卒猫着身子,立刻又耷拉下眼皮,没兴趣再多瞅一眼。 这骑着驴子走来的人,正是许道。 他身上穿着一件下山时就披上的灰色道袍,已经沿着有人烟的地界奔波了两三日日,路过不少村寨。 因为使用神行甲马术会消耗法力的缘故,在路过上一个村子时,许道特意买了坐下的这只毛驴,以作骑乘之用。 这两三日下来,他行走的比较缓慢,好在他也发现身后没有任何的追兵在追他。 许道暗暗猜想,应该是白骨观中的道士尚且在闭关消化所得,压根没空来注意他。 这彻底让他心中大松一口气。 果真如他知道的,除了炼气后期的道徒会被留下魂灯,特别关注之外,白骨观其他的弟子往来都比较自由,妥妥的放养。 不过根据许道了解的,观中的弟子一旦无故“失踪”达到半年以上,观内就会直接认定为“叛道”,并下发追杀的任务,派遣门下的弟子进行调查、追杀。 因为有着种种法术辅助的缘故,这等追杀任务的完成率颇高。 好在眼下正值白骨观人手不足的局面,即便许道在观中道士那里挂了名,除非道士们亲自来寻他,等寮院再度运转起来,并腾出人手来调查许道,至少也得是一年之后了。 而许道自忖他虽然被道士记挂上了,但依照道士们对白骨观弟子的态度,他也是没甚资格让道士亲自追杀。 毕竟对于白骨观的道士来说,炼气道徒的地位就和吃食差不多,后期道徒或许还值得它们亲自出马,其他境界的就不太值当了。 不过如果许道在白骨观中多待几日,并让观中道士察觉到他短时间内就能步入炼气后期,情况定会发生变化。 这也是他在堪破了白骨观的真相之后,当机立断要弃观而走的重要原因,时不待他! 摇摇晃晃的骑着驴子,许道心中遐想着,也望见了出现在眼中的县城大门。 他即刻收拾念头,催促驴子赶到了门口。 “敢问城中哪儿的人最多、打听消息最方便?”许道骑在驴子上,俯身朝门口的老卒问话。 老卒听见,只是竖起耳朵,头也不抬的指向县城中一幢两层楼的店铺。 许道回到:“多谢。” 他从袖中抛出两枚铜板,直接掷入了老卒的怀中,然后便踢着毛驴,哒哒哒的往县城里面走去。 看门的老卒察觉到怀中的铜板,连忙伸手抓上,顿觉早春时分也不是那么寒冷了。 另一边,许道往老卒所指的方向赶过去,等走到近处,才发现出现在眼中的是家茶肆。 刚到门口,没等他招呼,店内立刻就有小二掀开竹帘,探头看出来。 许道一下驴,对方马上就走过来,口中嚷嚷到:“客官里面请!后边有马房。” 将毛驴交给对方,许道带着寒风,直接就踏进了茶肆之中。 走进屋子,一阵热腾腾的气息扑面而来,同时耳中还传来了嘈杂的声音。 有敲着茶杯的、磕着烟斗的、剥开花生壳儿、挪动桌椅的,还有茶肆客人们品咂茶水、闲谈的声音。 一派烟火气冲撞进许道的耳目里,令他心中霎时暖和了起来。 就在茶肆的中间的一张桌子上,还有个说书的老头,提着一块醒木,啪的一砸,嘴皮子抖着: “三百年前,先有国主手提一条蟠龙棍,打下三千座山头,荡平妖魔,肃清吴境。” “今又有国师参玄悟道,法力无边,要点清山河,重塑大小山川神只……” 听着说书人嘴里的话,许道眉头挑了挑,自个寻了张桌子接坐下,然后有一搭没一搭的听起来。 茶馆里面的人不算太多,很有几双眼睛瞥了过来,许道也没甚在意。 没等多久,刚才的小二就忙不迭的走到了他的跟前,利索的给他沏上一杯热茶,并说:“客官是打尖还是住店啊,楼上空房多!” 许道随口说:“打尖。捡店里的招牌菜来两道,然后别走,我有话要问问。” “好嘞!”小二点头应声,先是扭头朝着店内叫了几声,然后又掏出一块抹布,擦着桌子说: “客官您有什么要问的,尽管说!本店消息灵通,管教您满意。” 听见这话,许道不由的点了点头。 他自从下了白骨山后,沿着有人烟的地方往东南走,一路上就想着能不能碰上往舍诏那边赶去的车队,好搭个伙。 但很可惜的是,他一个也没有碰见,因此只能先来较近的县城中打听打听。 许道开口:“某家有事要往舍诏那边赶去,城中可有镖局护送,或是车队同行?一并说说舍诏那边的情况。” “哟!”小二听见,擦桌子的动作顿了顿,他回答到: “那地儿有点远了,偏僻的很,山里什么怪事都有,路上豺狼虎豹也多,听说还有妖怪挡路吃人呢!” “小的常听店里人说,会有山里人从那边大老远跑的过来,买女人回山里生娃,倒是少有人去那地方。咱们这地儿可以比那热闹多了,客官去干嘛呀。” 小二说着,口上话锋一转,又说:“不过听说舍诏那边的皮毛、丝绸倒是一绝,咱们这儿离那近,有近路,不用绕远路,倒也有车队冒险过去……” 话说到这里,小二的动作慢了下来。许道瞧见,直接从袖中掏出几颗银豆子,放在了桌子上。 瞧见银豆,小二又忙不迭的说:“客官来的巧!” “昨夜里刚有车队大老远的跑来,要运货物去舍诏那边,现在就在城外的刘家庄子歇息,估计明早就要出发。” “您要搭伙,得趁早了去。” 第一百一十五章 细雨出县城 茶肆中热气腾腾的,熏得人懒洋洋。 许道吃上一碗加了莲子、花生、冰糖、炒米的好茶,饱腹感十足,着实令人心情愉悦。 他坐在桌上,一边听着茶肆中的说书人闲扯,一边和茶肆的小二对话。 其间小二也来来去去,一并照料其他桌子的客人,但因为许道这边银钱给的足,对方的眼力劲儿八成都放在许道的身上。 一盏茶的功夫,许道好生在茶肆中享受了一把烟火气,身上清冷的感觉都为之减少,人气味儿更足。 呷下最后一口茶水,许道磕了磕桌板,将小二再次唤过来。 “既然往舍诏那边的路不好走,刘家庄子那边的车队,可有厉害的人手?” 茶肆小二听见,眼珠子转了转,细细说着:“有的,那车队里面,光是提刀带棒的趟子手、镖师,就有四五十号人手,骡马六十多匹,钉了铜钉的上好马车更是十来辆……” 话说着,小二突地压低了声音,道:“听说车队还请了位货真价实的道长,擅长捉鬼伏狐。按掌柜他们说的,有这位在,这车队便不算是肉包子打狗。” 许道琢磨着小二口中的“捉鬼伏狐”一词,心中暗道:“莫不是个道徒?” “多半就是了,这路上要是只有镖师一类的凡人好手,遇到妖物也是难有活路,必须有修行中人护持,才能保证安全。” 一旁的小二见他已经放下碗筷,杯中的茶水也饮尽,便笑着说:“客官可是要出城去找那车队了?” “不过小的建议您还是先在咱们县城中采买点东西,别的不说,您好歹也得多添几件衣裳。您瞧,昨日儿还春光明媚的,今日就倒春寒,要是进了山里面,湿气太重,只怕是更加阴寒。” 末了,小二顿了顿,还叮了一句:“还有,您要是去那车队,好歹也要挎把刀啊、剑的。” 这句话说完,小二便不再多嘴任何一句话,他只是低眉顺眼的站在桌前,擦拭着桌面。 许道听完对方这番话,不由的瞧了下自己身上的装束。 离开白骨观时,他已经特意换了衣服的,还将白骨观的道袍全都烧掉了事。但是因为他手头上没有其他的衣服,所以依旧是穿着件道袍。 好在世间除了道人之外,不少人也都爱穿道袍款式的衣物,特别是一些崇仙向道的富贵人家,许道这也不算出奇。 且他之前路过的几个村店,都没有专门的裁缝店子,做件衣服要等上不少时间,懒得耽搁,他也就一直没有换下身上的行头。 如今寻见一个县城,城中应该会有裁缝铺子,许道可以去店里面买几件其他款式的衣服,更方便他隐藏行踪。 至于小二最后的一句话,多半是对方瞧见许道细皮嫩肉的,完全一幅无甚武艺的模样,且年纪也不大,便以为许道是个纨绔子弟,因此暗劝他谨慎为之,别拿自家的性命不当回事儿,同时也给了他一个小小的建议。 听懂对方说的,许道心中发笑,不过对方说的在理。 如今尚未彻底离开白骨观的地界,他还是低调行事为妙,且他想要搭伙的车队中有个修行中人存在,他最好也改换一下妆容,可以扮作游侠儿的模样,更能掩人耳目。 “不错!驴子好骑,冷风难吹。”许道口中赞同到,他又从袖子中掏出几颗银豆子,冲小二说: “劳烦指点下城中的裁缝铺子、刀剑铺子,一并给在下蒸些干粮带着。” 听见许道口中的话,小二心中嘀咕:“这厮还真要走山路啊!” 但他立刻也露出喜色,把抹布往身上一搭,口中连忙说:“两间铺子都不远,要不您先在这儿坐着,我直接去给您把裁缝叫来?” 见茶肆业务宽泛,小二能帮忙跑腿,许道也懒得自己动弹,直接点了点头。 ……………… 不多时。 天色阴郁,还有细细的雨水针线般飘下,令人完全看不清日头如何。守门的老卒正眯着眼睛,琢磨何时能下工关门。 叮铃铃!一声铜铃铛声响。 一匹毛驴迈着小步子,突地从县城中跑了出来,驴蹄子踩在石板上,发出哒哒的响声。 老卒抬头一望,发现驴上骑的是个十八九岁的少年,正是逞凶斗狠的年纪。 少年青衣荡荡,腰间跨着一把铁剑,枣木鞘、麻布柄,脸颊微瘦,眉眼冷峭,一副恶少年的打扮,且看上去标致极了。 若不是胯下骑着的是驴,不是马,如此人物定能引得县城中的小妇人青睐连连。 此人正是许道,他从善如流的改了装束,直接骑着毛驴,迎着细雨跑出了城门。 茶肆小二口中的刘家庄子就在县城六七里开外的地方,距离不算太远。 许道没有奔走多久,便骑着毛驴赶到了庄子跟前。 附近山丘起伏,但道路修建的很宽大,一看就是经常有车马来往。等许道趁着暮色进到庄子中,嘈杂的人声、牛马的气味顿时传来。 庄内走动的多是提刀带棒之人,场上还有数根牛油火把点燃,腾腾的燃烧,蒸发着天空飘落的细雨。 许道揪过庄子中的一人,询问过后,便将目光放在庄子中最大的一股车队上。 十几辆宽大的马车挤着,货物满满,四周不断的有人手走来走去。其中正对庄子大门的一辆马车前,还有张桌子支着。 不少人凑在桌子前,不时就有人走上前,签字画押,混进车队里面。 这只车队便是小二口中,正在招收最后一波好手,明日天不亮就要出发赶往舍诏那边的车队。 许道观摩几下,牵着自己的毛驴,也凑到了跟前。 桌后坐的居然是个丫鬟模样的人,对方没抬头,低声说:“身手不同,工钱不同,劳烦展示一下身手。” “无须工钱,搭伙赶路。”许道从袖中掏出一叠铜板,排开放在了桌上,敲着桌子,“够了么?” 叮叮!毛驴晃了晃脑袋,脖子上的铜铃作响。 丫鬟听见,诧异的抬起头,其眼中顿时映上一个牵驴挎剑,青衫黑发的少年郎。 许道扬着头,朝对方笑了笑。 第一百一十六章 野狐女(上) 前往舍诏的车队正在招手人马,除了花钱雇佣好手之外,也会招收如许道这般的零散客人。 一晚上下来,在许道之后又有几人加入到了车队之中。 第二天天未亮时,许道暗中点了点人数,发现车队的总人数达到了百人以上,且个个身形健硕,提刀带枪,一副精悍的模样。 再加上个人随身携带的骡马,以及又加入的马车,整个队伍变得颇是庞大。落在野外只要将马车一横,围成一个圈子,即便是碰上小股的乱兵,也是难以被打开口子。 不过此去舍诏的一路上,没有乱兵山匪,而是有数不清的豺狼虎豹,甚至是妖物,如此队伍虽然看上去实力不俗,但也并非保险。 值得一提的是,许道一直等到车队动身,都没能瞧见那个擅长“捉鬼伏狐”的道人,只是瞧见了对方的道童。 小道童相貌清秀,眉眼间还带着一丝媚意,他偶尔从马车上走下,被许道瞥见了,身上也看不出有任何修行的迹象。 倒是那辆宽大的马车,许道动用望气术法,能望见车中有红光烧出,好似整辆马车都着火了似的。 “气血惊人,内里莫不是个炼体的道人?”许道心中猜测着。 但对方一直没有露面,饮食之类的也都由道童送上,许道留意几下,也就挪开了目光。 车辚辚、马萧萧。 整个车队走出庄子,行走在山路上面,马驮货,人背弓。 许道骑着一匹毛驴,摇摇晃晃的混杂在其中,因他特意的收敛着气息,除却面目比旁人俊俏很多之外,倒也平平无奇。 而整个车队也只有先前记账的丫鬟是个女的,其他人全都是糙老爷们,无几人留意他。 一路蜿蜒前行,进了山中,因为山路狭窄,有时还要开山伐道,队伍被拉成长蛇,行走的速度也不快。 好在车队中有着积年的镖师、趟子手,不时便有探子被放出去,替车队警惕四周。 许道混杂在其中,还瞧见了车队的领头。 对方很是年轻,只有二十岁上下,背着一柄长剑,不是富家公子所佩的细剑,而是双手握使的宽剑,身形也健硕,头上太阳穴鼓起,明显身上有着一把好力气。 车队里的镖师,连同那个丫鬟都对这人一口一个“少镖头”的称呼,其为人也精悍,偶尔还会亲自带着几个镖师走在车队的前头打探道路。 不过等到车队彻底的走进山岭中,四周雾气蒸腾,阴风阵阵,少镖头也就安生的待在队伍中,只是安排事情,遣手下的趟子手等人出去探路。 瞧见车队上下都是一副很老道的模样,许道也就稍微放下心来。 他虽然知晓舍诏部族就在白骨观的东南面,但也仅仅是知道这么一个方位罢了,具体的路线完全不知。 而有经验老道的车队替他探路,还有这多人员挡在前面,想来应是不会一头撞进妖物精怪的窝窝里面。 第一天上路,在天还没有昏黄时,车队便寻到一块空地安营扎寨。 大多数的马车都被安置在营地的外围,首尾相连,将人马护在了里面。这些马车是特制的,车上两旁全是厚厚的硬木板,顶上也可以支起来板子,供人挡雨、踩踏。 许道在啃过干粮之后没事干,围着马车打量了,在上面瞧见了不少刀痕、箭坑,以及干褐了的血迹。 扎营后,队伍中有数个火堆烧起,距离许道较近的一个火堆有人在压低声音交谈: “听说那少镖头,全家都死光了,就剩他一个,可是招惹到了什么人?” 旁边有个缠头的刀客,其蹲在火堆前烤火,头也不抬的说:“得罪了郡里的大人物咯,没多少活路,索性就变卖了家财,购置几辆大车,想往舍诏那边跑一趟,闯一闯。” 许道见这刀客的消息灵通,也凑到了其中。旁人的目光都转向了那人,又有人问:“那敢问队伍中有道人存在的消息,也是真的?” 刀客听见,口中嗤笑一声,说:“那当然。” 他抬起头,脸上划着好大一条疤,眼里露出嘲讽的意味:“你们这群夯货,连这个都不打听清楚,就敢走这条路?” 其他人听到刀客这番话,脸色都半晴半阴,但没人出声反驳。许道坐着烤火,见众人沉默起来,也就熄了问东问西的心思。 很快,许道就知道了刀客刚才口中所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因为正当车队安静下来,休息没多久时,队里便有惊叫声响起:“狼!狼!” 许道正依靠着他的毛驴,双手拢在袖中入睡。 响声一起,毛驴一个驴打滚就从地上站了起来,许道也利索的翻身,骑在驴背上。他够着头往车队外面看去,立刻在队伍四周看见了一双双绿油油的眼睛,不下二十数目,围绕在车队四周像是鬼火一般飘移。 野外的狼群虽然喜欢成群结队,但一般都不满十指之数,二十只已经是很多。且眼下还是整个车队进山的第一晚,居然还没走几里路就被狼群给堵上了。 “咚!”有铜锣直接被敲响,数只牛油浇灌的火把点燃,插在队伍车厢的两壁上,将四周照得通亮。 狼群瞧见火把,全都无声的远退,只是隔着黑暗,远远眺望着车队。 这时有老镖师站出来,确认四周只是有野狼咬来,纷纷松了口气,口中暗骂到:“一群狼崽子而已,怕什么!” 但老镖师们也没有过多的训斥,只是熄灭了几根火把,令大部分人都继续休息,却新布置了人手,使得车队增强了警醒。 就这样僵持一夜,除却胆大的一些老镖师外,其余人等都没能休息好,生怕野狼扑来,将自己给拖走了。 但即便如此,等到一大早天亮时,车队苏醒过来,开始拔营启程时,立刻有人惊叫出声: “人呢、昨夜那胖子呢?” 车队骤惊,立马有老镖师们持刀游走在四周,隔着几百米的距离,才发现了半条沾着血的裤子…… 第一百一十七章 野狐女(下) 老镖师带着裤子返回车队,手里撮着裤子上的几根狼毛,口中咒骂:“好狡诈的狼崽子,应是第一波的时候就将人给暗中偷了出去。” 这也和许道通过蚍蜉得知的情况一样。 随后车队的少镖头走出来,安抚了一下车队中的人,也他只是令镖师们下次扎营的时候小心点,把营地缩小,车厢更靠紧些。 但在第二天,尚未等车队扎下营来,车队便在山岭中遭遇了大雾,昨夜袭击众人的野狼虽然没有再出现。 可队伍四周出现了怪异的枭声,有高大的人形在车队四周晃荡,队伍中不多时就响起了惨叫声。 等镖师们赶到叫声响起的地方,地上只残留着血迹和刀把子。且血迹甚大,滴了一路,被抓走的人显然是活不了。 且这几人还和昨天夜里死掉的不同,他们不是散客,而是队中负责在外游走的趟子手,胆子大、心思细。 更令车队惊恐的是,枭声继续的在四周响起,还隐隐传来吞食咀嚼的声音。 直到日上三竿,太阳大盛时,方才有镖师领人组成了一伙,直接踏入雾气。折掉两人之后,砍了三个长毛人头回来,车队四周的枭声才停止掉。 镖师们持着长毛人头在队伍中游走,安抚起众人。 许道凑近了瞧,辨认出是猿猴一类的猛兽,其身上虽无妖气,但獠牙突出,毛发乌黑,头颅是寻常人头的两倍。 接下来,怪事越来越多,几乎每走几里路,车队中便要折损几人。 队伍中的散客惊恐至极,意识到了这一路远比传闻中还要厉害,纷纷提议让车队往回走,但只是得到镖师们冷眼相待。 随着四周的山林愈加蛮荒,甚至有瘴气开始出没,整个车队都陷入了紧张之中,附近出没的猛兽也愈加凶猛、狡诈。 直到许道瞧见车队的少镖头登上了那个道人所在车厢,其又恭敬的退下,手上提出一袋东西,并赶紧的令人将东西散布在营地的四周,车队的晚上方才终于安稳下来,不再有凶兽出没。 可到了白天,众人依旧得继续战战兢兢的在路上行走。 许道还听同为散人的刀客透露,等队伍走过一半的路程,通过一处名叫“鹰愁涧”的地方时,前路只会更加的艰险,且因为天时的原因,那时候队伍便无法再调头,只能闷头往前走。 非得到了舍诏的地界,等上两三个月的时间,山岭中雾气变幻,方才会有路通往来时的方向。 而这时,许道所在的车队不过才进入山岭五日,勉强走完三分之一的路程。 百号人马的队伍就已经只剩下了六七十号人,余下的全都折损在了路上。幸好折损的多是新加入车队的,车队中的老镖师、趟子手没有缺太多。 因为一路上胆怯、无知、莽撞的人都死得差不多,剩下的人都老练,且愈加团结,再加上有驱除妖物的粉末,车队接下来的情况反倒是好过起来。 许道也因此成了车队中少有的散客之一。 这一日。 车队照常扎下营地,生出几堆篝火,除了守在四方的人之外,其余人都或坐或站,歇息着,但没有人敢直接入睡。 许道也照常的拢着手,低调的躺在自家毛驴腹背上,有一搭没一搭的望着阴暗的天顶。 毛驴趴在地上,口中正不住的嚼着黄豆,一口一口咬得咯吱作响。 因为吃得好,胆子大,毛驴一路走下来,不仅没瘦,反而还长得愈加肥硕,皮毛油亮。 营中人也在安静的进食、歇息,正当众人以为今夜要就这样过去时,一阵狐鸣啾啾的声音在四周响起。 许道听见这怪叫声,眉头一挑,他张头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但因雾气深沉的原因,望不见什么东西。 “是什么东西在叫,狗?”队伍里有人小声嘀咕起来。 蹲坐在许道身旁的刀客停住吞吃干粮的动作,他揪过身旁一个趟子手,急声询问:“到甚么地界了?” “听、听少镖头说,是什么野狐禅、野狐岭来着?”刀客力气大,趟子手被揪住衣襟,勒得差点喘不过气来。 而刀客一听见这话,脸色当即大变,口中喷饭而出,失声说:“措鸟!是野狐女!” 就在这时,队伍中其他的老镖师也都神情紧张,抓紧了手中的刀枪棍棒。 可他们一个个都没有起身,而是脸色阴晴不定的静坐在原地,瞥着四周,目光迟疑。 许道睁开眼,诧异张头打量着四周人,突地听见旁边传来刀客的声音: “小子,我见你一路上安分守己,是个老实人。给你句好话,待会儿千万屏住呼吸,憋死都不要先吐气,否则第一个死的肯定是你!” “老实人……”许道听见对方的话,心中古怪起来。 他一看身旁,便发现一路上颇是胆大的刀客竟然蜷缩着身子,一头扎进了自己的皮袄中,像是鹌鹑一般。 这时,车队中其他的镖师都动作起来,但绝大部分也都是低头埋首,一副屏气凝神的样子。 只有两个镖师连忙凑到了少镖头的跟前,耳语几句。 许道望见那少镖头脸色也是变化,对方望了望车队正中央的宽大马车,然后也脸色阴沉的静坐在原地。 这时,只是剩下一些不明所以的人还在张头四顾,并惊疑四周大多数人的动作。 许道心中计较着,他虽然不甚畏惧刀客口中的“狐妖”,但也是暗暗压住一口气,同时动用起敛息玉钩,更大程度的压制身上气息。 不多时,车队附近的狐鸣声更近,且此起彼伏的,似乎有一只,又似有两只。 突地,一颗尖利的狐头从雾气外探出,够过了车厢,打量起车队中的人马,它们眼睛细长,呈粉红色,口齿尖利,舌尖像是咬着一嘴血。 许道望着,在狐头上瞧见了妖气,心中暗道:“炼气级妖物!”他顿时明白为何四周众人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只是许道尚不知车队的镖师们为什么全都没有动手,活像是一副等死的样子。 “啾啾!”狐妖从雾气中钻出了,顿时引得现场发出惊骇声。 许道也是瞪大了自己的眼睛,一副错愕的模样。 只见走出的狐妖,并非通体狐身,其身上五六尺,人般大小,且是直立走出,身前并有两妇人之物挺着。 除了狐头外,狐妖其余部位皆如人一般,且姣好,只是遍体生白毛,又时时匍匐在地,做出一副兽行模样。 咻!一丝粉红色的雾气,突地从这只狐首人身的妖物口中吐出,令现场顿时燥热起来…… 第一百一十八章 道人伏狐 粉红色的雾气被狐妖吐出,压根无须有人提醒,所有人都在心中狂叫:“有毒!” 可是并非所有人都如许道、刀客一般,事先在狐妖现身的那一刻就屏住了呼吸。不少人即便头脑反应过来,身子却没能及时的做出动作,一不小心就吸入了狐妖吐出的毒气。 几乎是吸入毒气的下一息,车队中便有近十人瘫软在地,面色通红,且抓挠起自己的身子,将身上衣物给剥了下来。 “啾啾!”狐妖伏身爬行在地,其身子明明如人一般,但是却遍体生长白毛,颈上也是一张尖利的狐头,身后还有修长的狐狸尾巴摆来摆去,令现场的不少人都感觉头皮发麻。 许道还是第一次瞧见如此形态的狐妖,他凝气在双眼上,想要瞧破狐妖的真身,却发现狐妖的真身便是这副模样,不由在心中暗道:“莫不是杂种狐妖?” 吐出一口粉色雾气之后,狐妖细长的双眸扫视全场,它眼中流露出令人惊悚的贪婪和食欲。 好在它没再继续吐气,只是爬到了“中招”的几个车队男子身旁。 就在这时,许道听见身旁传来阵阵松气的声音,他扭头看过去,发现刀客、老镖师们都急促的呼吸起来,脸上满是庆幸之色。 眼下距离狐妖现身已有几十息的功夫,那几个中招了的汉子,也都身子发颤,躺在地上将自个的衣物脱了个精光,并不住的叫喊到:“热、热!” 听见这热切奔放的叫声,许道面色古怪,他瞧着人形狐妖,心想:“是淫毒。” 不过现场的气氛依旧压抑且沉重,没人敢出一声,所有人都闪烁的目光,看着正在舒展身子的妖怪,同时也屡屡瞥视营地那辆宽大的马车。 马车上乘的是众人口中擅长捉鬼伏狐的道人,只是不知道为何,车内的道人迟迟没有做出动作,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同时,车队的少镖头屡屡欲言又止,应是想朝马车中的道人求救,但却又不知为何按捺住了。 许道这时也窥见,那中了狐妖淫毒的八人当中,三人是散客,四人是在刘家庄子中新招收的,只有一人是车队中的镖客,其模样也年轻,不过二十来岁。 环视几眼,他发现到目前还安然无恙的人,除却他和好心提醒他的刀客之外,其余人等全是车队骨干、老人。 联想起这一路走来的情况,明明车队的经验老道,但死人的频率和数目不仅不低,反而还颇高。 许道暗想应是除了路上着实危险之外,车队也在暗地里用旁人的性命挡灾探路。 他微眯起眼睛,在心中暗想:“这批人是不打算再走这条路了么?” 不等许道多想,爬进车队的狐妖已经开始动作起来,它并没有张开满嘴利牙的狐嘴,剥皮吞吃活人,而是选择了另一种吃法,榨取活人的精气和阳气! 此狐为母狐,摩挲声响,雾气中紧接着就响起了它的啼叫声。 霎时间,场上的情况诡异又香艳起来。 可旁观着眼前这一幕的人,眼中都没有半点艳羡之色,个个牙关咬紧,心中只觉瘆得慌。 因为狐狸每每哀鸣嘶嚎一下,那被它榨取精气的人,头发就会灰白,身形也会枯槁,瞬间苍老数岁。 等到那人最后口里大吼一声,其身子一哆嗦,立马就翻着白眼暴毙了。 动作一止,狐妖的面上流露出人性化的不满足之意,它拱了拱身旁活人,瞧见对方已经彻底的没反应,死透了。 这时狐妖又低下头,一口咬下某物,放在口中大嚼着,然后面上又露出厌恶之色,嗤的吐在地上,继续去寻下一个活人。 如此一幕令现场众人胆寒,即便是许道自己,也不由的感觉身下微凉。 而那被榨取精气之人,其原本七八尺高的身躯,经过这一茬,已经缩水至五六尺,满脸的老人斑,说是九十岁的小老头也有人信。 阴冷的雾气弥漫在车队中,也不知车队今日的运气太好,还是因为有狐妖在此,附近连蛇虫游走的声音都没了。 不少人埋着头,压根不敢瞧场上狐面人身的妖物。 虽说落到狐妖手里面的人,瞧模样个个都舒爽,但没有人愿意用上性命换回这份舒爽。 等到后来,中毒的汉子们意识到自己的下场,先后目中都绝望,然后脸上又露出极乐之色。 直至暴毙,个个的死法同出一辙,尸体脸上又笑又哭的,变成了老头,诡异至极 等到最后一人也砰的一声倒地,场上所有人都再度屏住了呼吸,但许道发现他们眼里的神情却不似之前那般紧张。 只见狐妖不再望向众人,它兀自蹲坐在场中,舔毛磨爪,脸上流露出一副满足的神色。 许道还能瞧见对方粉红色的眼珠变得鲜红,像滴进了血水一般。 他在心中暗自嘀咕:“这是‘吃饱喝足’了,可以让路了么?” 但是不等车队彻底松气,狐妖又抬头望向众人,它张开尖嘴,第二次吐出了粉色的毒气,且颜色比方才的更浓。 车队众人眼神乍变,一个个憋着气,脸色铁青的望着狐妖。 等候十数息,有镖师憋不住气,怒喝起来:“你这妖物,怎的不讲道理,吃了一茬还要一茬?” 他脸上露出恨意,喘息着,趁着毒气尚未发作,提刀就蹦向狐妖,想要来个狠的。 可是狐妖背后好似生了眼睛,其头也不回的伸手一抓,便将镖师开膛破肚,脏腑都流了出来。 “咯咯……”镖师扑倒,喉头响动数下才死。 轻易刨死一人,狐妖望着四周,眼珠子中露出讥讽之色。 这下子,其余想拼死一搏的镖师,全都脸色发白,弃了自家的刀刃,转而紧紧捂住自己的嘴巴,憋死也不敢吸气。 “道长救命啊!”终归有人快憋不住,其也不敢提刀扑向狐妖,于是口中叫出声来。 “道长请出声!”又是声声高呼响起。 许道的气息深厚,他一连憋上半刻钟都不成问题,但他也口中呼到:“道长救命!” 听见呼声,狐妖没有感到惊恐,它脸上反而露出喜悦的神色,在现场啾啾跳个不停,似乎在挑来挑去。 就在这时,马车那里终于传来了动静,门窗咯噔一响,有冰冷的声音传来:“终于要请贫道出手了?记得加钱!” 车队中也立刻响起少镖头的喊声:“好!”听其声色之急促,显然也是快憋不住了。 “桀桀、桀!”现场响起道人的怪笑声,还古怪的风声刮起,雾气都为之翻滚。 许道细细一听,发现并不是风声,而是吸气声。他打眼一瞧,发现原本弥漫在场中的粉色淫毒,统统都被吸向了马车。 这时车中响起道人亢奋声: “桀、诸位!且看贫道伏狐!” 嗖的!不等道人出手,狐妖也目中一震,死死望向马车。 它眼里精光大冒,啾啾叫着,径直跳入了马车之中…… 第一百一十九章 贯革而入 在许道眼中,马车上红光大盛,惊人的气血蓬勃涌出,连四周的雾气都驱散了很多。 就算是在众多凡人镖师的眼中,他们同样察觉到马车那里传来了一股热风,其中少许有见识的人,眼中都流露出震慑和羡慕之色。 吸人阳气的狐妖,也正是被车中道人身上蓬勃的气血所吸引,主动投入了车中。 狐妖啼叫:“啾啾!”似有急不可耐之色。 与此同时,马车内也响起道人的大笑声:“哈哈哈!来的真快!” 几乎是下一刻,车内继而响起布帛撕裂的声音,以及狐妖的哀鸣声。 此哀鸣和狐妖刚才采补活人时的哀鸣不同,而是真真切切的痛啼声。 听见马车中的动静,许道眉头一挑,疑心马车中发生了什么、道人又使出了哪般法术。 恰在这时,坐在他身旁的刀客说:“车中那位叫吕道长,是我同乡之人。素闻有嫪毐之能,屡言生平未得一快意,且在郡城中以善于伏狐、有异举扬名,也是因此才被少镖头请入了车队中。” 听见这话,许道眼神更异,望向刀客。 刀客见许道仍旧一副懵懂的模样,他脸上紧绷的神情放松,吐出一口气,打趣似说:“昔日郡城中有大族遭到狐灾,族中上至七老八十,下至六七八岁,皆数遭到狐妖窃取精气,每日间暴死的人数不下于三四。” “这吕道长闻之,欣然前往,自言有伏狐之术……” 刀客叙述着,口中发笑:“嘿嘿!某家那时也是被请过去的杀狐人之一,当天夜里,吕道长只是摆了张露天的竹床,便赤着上身,盘坐在床上,等候那狐妖来临。” “果不其然,当夜便有狐妖前来,此妖见吕道长赤身躺在床上,就宛如看见了装在盘子中的鱼肉,径自就扑上。当时某等十数人潜伏在四周,只等道长击伤狐妖,便要一拥而上,将狐妖剁成肉泥。” 说到这里,刀客压低了声音:“可谁知道长有房中秘术,他拦住某等,直接与那狐妖在竹床上鏖战起来,不一会儿就将狐妖战得阴脱阳泄,暴毙当场……在道长起身后,某等还发现他连裤子都没脱,竟是贯革而入。” 刀客努努嘴,示意那正在摇摇晃晃的马车,吐声说:“若是某猜的不错,道长应该也是在车中施展那‘贯革而入’的秘术,伏杀狐妖!” 听完刀客所说的秘事,许道的眼神古怪且惊愕,他完全没有料想到,马车内道人伏狐的手段竟然如此简单粗暴! 不过他望着红光涌动的马车,心中暗想道:“这厮气血惊人,至少也是快要炼皮功成的武道中人,而狐妖气浅,至多有七年道行。若是对方手上有房中秘术,当真有可能将狐妖采补至死。” 同时许道也暗地里估量了一下自己,他发觉以他的气血程度,加上还修炼过金刚杵法术,应是也有可能这样降服狐妖。 只不过他从来都没有想到过这一茬。 一时间,许道望着马车,不知心底里该是鄙夷,还是应该钦佩吕道人。 就在许道听刀客闲聊时,现场其他的车队成员脸上的紧张之色也都消失,不少人低声嘀咕着,如许道一般屡屡瞅看马车,目中古怪连连。 “啾啾!啾!!!” 突地,狐鸣声大作,尖利刺耳,且歇斯底里的。众人发现马车除了有晃动之外,还屡屡有物体在内里冲撞车壁,应是想要破车而出。 好在马车用的木料是上等、结实的几十年老木,没有被撞碎。 正当车队人员都放松下来,以一种看好戏的心态注视马车时,咯噔一声响,马车的车窗被撞开,内里伸出一只长满白毛的毛手,紧接着又挤出一颗狐头。 有人惊呼:“野狐女!” 此物正是狐妖,它打开了车窗,疯狂的往外爬来。 这一幕吓坏了车队的人员,都以为狐妖就要从马车中逃出。但谁知狐妖的半个身子都没能探出来,车内就伸出一只黑瘦的手臂,其按着狐妖的脑袋,又将其抓入了马车中。 “啾!!!嘶!” 狐妖的目中顿时露出绝望之色,它抗拒着巨力,望着车外众人,眼里流露出哀求之意。 可惜车外的众人望着它,眼中毫无怜悯,只有庆幸。众人看着狐妖被重新抓入车中,马车的车窗也被关闭上,心中纷纷都松了一口气。 而许道盘坐在一旁,他掐指一算,发觉距离狐妖跳入马车中,时间才过去了二三十息。 如此短的时间,马车中的道人就能将狐妖打杀成这个模样,其手段不可谓不凶猛。若是换许道上阵,多半也是难以做到这个地步。 时间的流逝。 百息功夫、半刻钟、一刻钟……马车中狐狸的哀鸣声由盛转衰,有气无力。 车队众人也已经从撞妖的惊恐中恢复过来,几个胆子大的老镖师还就地挖起了坑洞,准备掩埋死掉的几人。 至少半个时辰后,马车的动静终于停下,而这时狐狸的哀鸣声也不知道已经停了多久。 车内响起一声叹息声,是那吕道人的声音。 下一刻,马车的车窗就被打开,有一白花花之物被从车中扔了出来,落到地上。 车中传来吕道人的声音:“妖孽已经伏诛,这臭皮囊无甚用处,反而有淫毒,直接烧掉了事。” 许道等人闻言,目光都落在地面的白物之上,纷纷认出这是一张缩小了的人形狐皮。 众人围观上去,发现狐皮之完整,浑身上下除了九窍之外,再无其他的孔洞。其中的某窍,格外之大。 有大胆者用手捏了上去,口中发出轻咦声。 这时众人才察觉到白物并非是狐皮,而是一具干扁的狐尸,内里尚有揉碎了的骨骼、血肉,恍若之前被吸成人干的男子。 许道也凑在其中围观,他盯着狐妖的惨状,口中同样啧啧称奇。 还有人说:“人皮一样的狐皮,这等物件可是稀罕,烧掉了着实是可惜!” 恰在这时,马车那里又发出声响,打断了众人的议论。 是一人影从马车上走了下来,并非是吕道人,而是对方手下的那个小道童。 道童神情倨傲的走到众人跟前,负着手,开口说: “淫狐厉害,师尊伏狐大半时辰,采入的阴毒过多,须得再有阳气加以调和。” 众人闻言,面上懵懂。 而小道童的目光在众人的面孔上游走,突地就落在了许道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