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盛娇华》 第1章 池文茵遇刺 寂静的街道上,一辆马车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 马车是一辆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四乘马车,可是四周的护卫却是皇帝亲卫的规格。 池文茵将车帘掀开一个缝隙兴奋地看着,这可是她作为云熙国的皇帝第一次出皇城。 忽然,马嘶鸣一声,车子朝着一侧倾斜,坐在里面的池文茵整个人撞在了马车壁上,她还没有反应过来,马车就猛然停下来,她从马车内滚了出去,悬在马车辕上。 马受到了惊吓,四蹄乱动,整个马车就像是要散架了一般剧烈地摆动着。 眼看池文茵就要摔到地上,马车前的侍卫伸手一把揪住了她的衣领,她提到嗓子眼的心这才没有跳出来。 池文茵只感觉耳边箭声嗖嗖的响起,她惊恐的侧头,就看到马车旁边的侍卫被箭矢击中要害部位,倒地而亡。 护卫们进入了战时状态,把马车护在了中央,机警地四下环顾着空旷的街道。 池文茵被侍卫扶住站在了地上,被围在了最中间。 她穿着肃穆的黄袍站在那里,目光一下子被不远处一个异常明亮的点所吸引。 那间不起眼的店铺内,一支穿云箭此时迎着清晨明亮的光正对着池文茵的心口瞄准,箭在弦上,却没有发出去。 手拿弩的男人一双眼睛越睁越大,不远处的池文茵鬓角的碎发被风鼓动着,朝霞把她的脸染上了胭脂,她正一瞬不瞬的望着自己这面。 男人心中纳罕,怎么可能是她?不可能是她,她? “将军?”旁边另一个男人轻声唤着这个男人。 将军还在自己的思绪里,整个身体的动作保持着紧张。 “将军?” 被人唤回了思绪,将军把积在心口的那股气吐了出去,这才把弩放了下去。 “撤退。”男人身体朝着后面退,眼睛却一刻都没有离开池文茵的身影。 “可是我们回去要怎么交代?”男人提醒着。 将军却不管,转身离开了屋子。 雅儿跑到了池文茵身旁,紧张地上下打量着池文茵,问道:“陛下,你怎么样了?” 池文茵的神思还在那个出现又消失的亮点上没有回来,又联想起了她自己三番两次要闯出宫门,大太监跪在那里求着她不让她出去的时候说的话:“陛下,外面暴民对陛下是女子不服气,想要杀掉陛下另立新君,陛下万万不能出去。” 难道是真的?池文茵一时也拿不准了。 刚才要是她没有想错,那个亮点是一只对准自己的箭,可是为什么没有射出来?池文茵此时只觉着后背发凉,她紧张地抿着嘴唇,一下子倒在了雅儿的怀里。 “陛下?你怎么了?要不我们回去。”雅儿急切的声音在池文茵耳边响了起来。 池文茵费力的摇了摇头,说:“我们继续走。” 池文茵知道今日的事无论如何不能有一点马虎,她看着地上的尸体,抓着雅儿的手使劲握了一下。 池文茵脚步虚浮的被雅儿搀扶着坐进了马车。 此时的池文茵只觉着额头上不停地渗着汗水。 是什么人要杀自己?为什么要杀自己? “雅儿,你知道是什么人要杀我吗?”池文茵闭着眼,说了这么一句话。 “陛下……”雅儿说了两个字就不说了。 池文茵不说话了,是的,雅儿怎么会知道,这个一直跟在自己身边的婢女今天也是第一次出了那个皇城。 马车重新启动了起来。只留下被杀死的护卫和原本干净的路面上不断扩散开来的血色。 走了很久,车轮吱吱呀呀的声音终于安静了下来,池文茵只听到雅儿在自己的耳边轻轻唤着:“陛下,到了。” 池文茵睁开了眼睛,就着雅儿手里的茶盏喝了水,坐在那里等着雅儿帮着自己重新整了妆发这才从马车上下来。 “他们说就在前面,奴婢在这里等着陛下。”雅儿十分恭敬地跪在地上。 长长的甬道上石板都散发着骇人的冷,池文茵缓步朝着里面走,巨大的封土堆压着她的心都透不过气,那里埋着她的父皇,那个想把天下最好的都给她的人,可是她却是第一次来这里看他。 池文茵迈着步子朝着台阶上面走,一座并不恢弘的享殿冒出了个屋脊,隐隐透着落寞与孤寂。 一个人影不急不缓地在享殿前踱着步子,池文茵停在了原地,仔细辨认,却看不真切,她加快了脚步沿着阶梯朝着上面走。 走到了离那人不远处,池文茵看着此人昂首阔步,没有一点谦卑。 池文茵厉声说道:“你怎么胆敢站在这里?” 男人听到了声音,回头看到了池文茵,瞳孔剧烈地收缩了起来,他朝着池文茵走了两步,却又停了下来,然后张了一下嘴巴,最终什么都没有说。 池文茵看着眼前这个男人,穿着一身藏青色劲装,身材魁梧健硕,差不多就是而立之年,头发却已经有些花白,高鼻深目,庄严威仪,但是眼神却不合适的带着紧张和不知所措。 池文茵看着男人不说话,只是盯着自己一瞬不瞬地看着。 第2章 皇陵遇故人 没有被男人这样看过的池文茵一下子红了脸,她咳了一声,说道:“我,不,朕和你说话,你怎么不回答?” 男人在听到这句话以后脸上恢复了沉稳的样子,他朝着池文茵走了一步,浅褐色的瞳仁对上了池文茵纯净的眼神。 好一会以后,忽然,男人双手拱了起来,跪拜了下去,说道:“臣拓跋诩拜见陛下。” 池文茵朝着后面退了两步,男人全身散发出的气场让她不由自主的有些胆怯。 “拓跋诩?”池文茵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脸上一下子高兴了起来,走上前一把拉住了拓跋诩的胳膊,说道:“原来是你。” 拓跋诩站了起来,顺势朝着池文茵靠了过去,稍微垂着头看着池文茵的脸色,问道:“陛下知道臣?” “自然知道,你可是父皇选的托孤大臣,整个云熙国不都是你帮着我管着吗?这些年幸亏有你,云熙国才能国泰民安……”池文茵滔滔不绝的说着,可是她发现自己越说,拓跋诩的眼神越冷,池文茵一下子闭了嘴。 “只是这些?”拓跋诩眼神冷冷地看着池文茵,问道。 “还有就是这些年多亏你了,我,朕一定不会忘记你的辛苦的……”被这样逼问,池文茵脸色通红,眼神也变得倔强了起来。 “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拓跋诩伸手,想要抓住池文茵的胳膊。 “要不然我给你加官进爵?”池文茵不明白拓跋诩眼中的急切、探究从何而来,语气试探的问。 此时正是晌午,日头高悬在两人的头顶上。拓跋诩和池文茵两人四目相对,一个带着高高在上的凛然之气,一个是带着不谙世事的疑惑。 终于拓跋诩长长叹了口气,说道:“来人。” 后面来了一个太监模样的人,手里捧着个锦盒走到了拓跋诩的面前,托举起锦盒跪了下去。 拓跋诩拿起那个锦盒,打开来递给了池文茵。 池文茵一看,里面赫然是一个诏书,黄色的绢帛在阳光下十分明亮,她迟疑地看看了看拓跋诩,只听到拓跋诩说道:“不打开看看吗?” 池文茵这才拿起来,慢慢地展开一看,上面竟然是父皇的亲笔。 看完诏书,池文茵猛然间抬头看着拓跋诩,说道:“怎么会?” “怎么不会?先皇让你我二人在你及笄后成亲,这样我可以帮你协理朝政,有什么不对吗?”拓跋诩朝着池文茵更加靠近了。 池文茵隐隐约约闻到了龙涎香的味道,她正要质问拓跋诩,却听到拓跋诩继续说道:“你怀疑这个诏书的真假?那你可以仔细辨认辨认。” 这句话一下子提醒了池文茵,她拿起了诏书,在明黄色锦帛的不起眼处看到了一处父皇和她的秘密—一只蝶。 这是她和父皇约定的秘密,只有她和哥哥知道,可是父皇为什么要下这道旨意呢?父皇为什么让她和这个男人成婚? 池文茵想着,眼神看向了拓跋诩。她想要说什么,可是却不知道从何说起。 她只感觉拓跋诩一把拉住了自己的手,他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走,我们去祭拜先皇。” 池文茵被拉着朝着前面走,突然听到空寂的皇陵有人在呼喊。 “文茵公主,文茵公主……” 公主?已经很多年没有人这么叫自己了,池文茵有些迟钝的回头,就看到有个人朝着自己这面疯跑过来,却看不真切,但是似乎有些莫名的熟悉。 池文茵站在那里不动,就看着远处的那个人越来越近,终于这个人的脸庞和她记忆里的一个人重叠了起来。 是父皇宫里的魏公公,她却不敢肯定,不是说父皇宫里的人都不在了? 池文茵挣脱开了拓跋诩的手,朝着台阶下面冲去。 一支箭擦着池文茵的脸颊而过,池文茵却没有一丝害怕,她继续跑着,她有好多话要问魏公公,父皇怎么死的?哥哥去了哪里?一切的一切,没有人给她一个解释。 又一支箭一下子射中了池文茵的冠冕,细碎的珠子洒落一地,池文茵一头如墨的头发披散了下来。 此时的池文茵,就像是这皇陵里面的鬼魅,带着绝望,也带着希望。 魏公公的后背被射中,一下子摔在了地上。 池文茵跑过去跪下扶住了魏公公的胳膊,在她眼中一向笑容可掬的魏公公此时脸上都是被磨难打磨的沧桑。 池文茵眼中的泪水簌簌落了下来,她哽咽着说道:“公公怎么成这个样子了?我父皇怎么死的?我哥哥去了哪里?我……公公,到底发生了什么?” 池文茵的长发被风吹了起来,在四处抓着,似乎想要抓住什么。 “公主,那天我在殿外守着,我只听到有人喊御书房走水了,然后我就看到……”话还没有说完,一支箭射穿了魏公公的喉咙,汩汩的血液往外噗噗噗冒着。 瞬时,池文茵白皙惊恐的脸上都溅上了血点,她颤抖着手去帮着魏公公止血,可是却没有一点用。 她看着眼前的一切,心里全是无措和慌乱,“公公,你看到了什么?公公?发生了什么?我哥哥呢?” 只看到魏公公嘴巴使劲的张着,费力的想要说什么。 池文茵看着魏公公的脸庞,这个是那个自小把自己举过头带着自己看遍皇城繁华的魏公公;是那个自己被父皇罚跪,偷偷地让自己休息,帮着望风的魏公公。 池文茵朝着周围大喊:“快来人,快来人啊。” 寂静的皇陵似乎没有一个人,池文茵声嘶力竭的不断地喊着,却得不到一点回应。 魏公公艰难的抬起手,从池文茵的脸庞上划过,他浑浊的眼神慢慢扩散开来,然后忽然又聚焦了起来,他似乎用尽了最后的力气,说着:“公主,要为先皇报仇,公主……” 他的手一下子垂了下去,眼睛没有闭上,却还是看着池文茵。 池文茵抱着魏公公悲恸的大哭了起来,慢慢地,她感觉目之所及全是血色,连天空都被染红,漫天的火光直冲天际,她伸手虚空抓了一把,惨叫了一声,朝着后面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