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谢哥哥撒个娇》 第1章 天生一双桃花眼 江州市， 正值夏末，骄阳似火。 九月份的日光灼人又热烈，聒噪的蝉鸣沸腾在血液里，似乎连呼吸都是燥热。 下午四点半，林尔站在路边的林荫下，心不在焉的看着手机上的电子地图。 前面的十字路口处，交通指示灯刚刚由红转绿，公交车从对面不紧不慢地驶来，轧过路缘石两侧残留的积水，在公交站牌前缓缓停下。 随着吱呀一道刺耳的刹车声，滚滚热浪混杂着汽车尾气的味道扑面而来，让人瞬间生出了一种几乎窒息的烧灼感，堵得胸口沉沉发闷。 林尔微微皱了皱眉，往后退开半步。 “江州公交提醒您，梧悦广场到了，请要下车的乘客从后门下车，谢谢您的配合。” 随着车内的广播提示声响起，公交车的后门缓缓打开，上面的乘客还没下来，一道声嘶力竭的“谢衍！我喜欢你！！能不能当我男朋友！！！”的大喇叭声就一马当先地冒了出来。 声如洪钟，响遏行云，震的人骨膜生生发疼。 明明是一句再普通不过的我喜欢你，却愣是喊出了盘古开天辟地的气势。 彼时，林尔正低着头研究地图路线——也不知道这附近有没有蛋糕甜品店，这冷不丁的一嗓子从耳边炸开，林尔吓了一跳，手腕条件反射性的一哆嗦，差点把蛋糕这俩字给打成道观。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林尔被这道野得不行的大喇叭声吸引过去，稍有兴致的抬了抬眼。 公交车上一前一后的下来了两个人，走在前面的是个穿着白牛仔外套的男孩子，后面的是个怀里抱着大喇叭的女生。 两人年龄都不大，看起来像是高中生。 林尔侧了侧身，抬眸看清了这场告白大戏的男主角的模样。 男孩子天生一双桃花眼。 桃花气暖眼边开，眼晕微红，眼睫纤长，眼尾略弯，微微上翘，眼睑泛着翩翩桃色，专注看人的时候眼神温柔又深情。 只是脸上的表情却是一种稍显漠然的散漫，冲淡了那双桃花眼所带来的亲切感。 他的五官生得利落而分明，鼻梁上架着一副复古的银色眼镜框，细细的金属链条垂搭在清瘦的锁骨上，莫名的添了两分斯文败类的气息。 男孩子脸长得好看，个子也很高，身形清瘦，脊背挺直，骨架延展的纤细又漂亮。 啧，确实是个大帅逼，怪不得那名女生会整出来这么大的阵仗。 欣赏完大帅逼的美貌，林尔偏了偏头，目光落到了跟在他屁股后面的女孩子的身上。 女孩子怀里抱着一个自带扩音器效果的大喇叭，大喇叭正努力发挥着自己最大的作用，孜孜不倦的往外持续输出着：“谢衍！我喜欢你！！能不能当我男朋友！！！” 声音穿云裂石，响彻云霄，引得路边的行人频频回过头来。 “……” 林尔被震得捂了捂耳朵，由衷的心叹一句，牛逼。 这朵桃花妹妹是真的牛逼。 见过告白的，没见过路子这么野的告白的。 【互相尊重_别ky，别在我书里提其他作者和其他人物，谢谢配合～】 第2章 尼古拉斯衍王子殿下 林尔瞅着这架势，估摸着大帅逼要是拒绝的话，桃花妹妹可能就打算原地送他一程了。 见大帅逼只自顾自的往前走，没有要搭理自己的意思，桃花妹妹抱着大喇叭急急忙忙的跟了上去：“谢衍！” 桃花妹妹跑得太快，三步并两步的向前，身上的淡黄长裙的衣角被风掀起了个小弧度：“谢衍你等等——” 大帅逼轻啧一声，像是有点不耐烦，但还是抬手摘了一只耳机，如她所愿的停了下来。 “你先别走，我有话跟你说。”桃花妹妹气喘吁吁地站到他面前，伸手关掉了大喇叭的开关。 恼人的噪音暂时消失，耳根终于得以清净下来。 大帅逼指了指腕骨处并不存在的手表，说话的嗓音里透着点儿倦懒：“讲，我赶时间。” 桃花妹妹直勾勾地盯着他：“我说我喜欢你。” “我听见了。”大帅逼瞥了一眼她怀里余威不减的扩音器大喇叭，觉得自己的耳根子还在突突的疼。 这玩意儿这么大的音量，跟自带个人出场bg似的，跟着他播放了一路，他又不聋，能听不见吗！ “我知道你听见了，我是说，你拒绝我，也要给我个理由？” 桃花妹妹不依不饶的，“每次都是一句我不喜欢你，你告诉我，你不喜欢我哪一点，我改！” 大帅逼“啊”了一声，随口说：“我不喜欢你头发不会变色。” 桃花妹妹：“？” 小小的脑袋，大大的问号。 他刚才说的什么玩意儿，头发不能变色？ 桃花妹妹以为自己听错了，有些荒唐的又问了一遍：“……你说什么？” 大帅逼漫不经心地又重复一遍：“我说你头发不会变色。” 他抬起手，骨节分明的手指抵着眼镜框的边缘，稍稍往上抬了抬：“同学，实话告诉你，其实我不是地球人。” “？？？” 桃花妹妹脑袋上顶着的问号持续增加。 “我来自遥远的玛丽苏88号星球，来地球是为了执行神秘任务，所以不能做你男朋友。” 大帅逼想了想，继续敷衍道：“哦，还有，我也不叫谢衍，我的真名是尼古拉斯衍王子殿下。” “……” 桃花妹妹愣了愣，虽然觉得他说的这话有点扯，但她抬头看看他那张脸，还是忍辱负重地配合道：“没关系，谢衍……啊不是，是尼古拉斯衍王子殿下。” 她顿了顿，眼神不断往他脸上瞄：“你和我谈恋爱也不耽误你执行神秘任务，而且我以后还可以跟你回你的玛丽苏星球。” 大帅逼还是拒绝道：“那也不行。” “为什么不行？”桃花妹妹不死心的继续问。 大帅逼似是遗憾地叹息一声：“因为我终究是和你们这些地球人不同啊，我刚才不是说了么，你头发不能变色。你看我头发，我哭的时候它会变蓝，笑的时候它会变粉，又哭又笑的时候，它就会七彩斑斓。你连头发都不能变色，我还怎么跟你谈恋爱？” 目睹了全程的林尔：“……” 这他妈是从哪个医院跑出来的神经病啊？ 白瞎了这么帅的一张脸。 第3章 “哟，谢甜甜。” 五点半， 十字路口处。 红绿灯上的数字不紧不慢地往后跳动着，谢衍站在人行道的边上，隔着宽敞的大马路，遥遥的朝对面的酒望了一眼。 酒今天刚开业，大门两侧贴着的黑底白字对联端正而工整，白色的地毯从门口铺展至路边，立式的菊花大花架对称着分成两列，在地毯两侧呈一字型有序排开。 正门口，一尊古铜色三足鼎迎风而立，来来往往的人偶尔会停下，跪拜着燃上三炷香。 旁边的遮阳棚下，胸戴白丝绸大花的唢呐仪仗队正卖力的吹着《灶王爷到》的曲子，只是这凄婉哀凉的音调，再配上如泣如诉的唢呐乐器，听的人不觉悲从中来，泪随声下。 这不太像是送福的灶王爷到，倒像是索命的阎王爷到。 “……” 谢衍的表情一顿，当自己没看见似的收回了视线。 他也不知道陈或是个什么奇葩审美，好端端的一个酒开业仪式，非得布置的像个给人送终的灵堂。 进了酒，谢衍在台处停了停，抬眸扫了一眼，没在这边看见陈或。 他也没去问，只是看了眼时间，顺着散台之间的狭长过道，不紧不慢地往里面走。 酒里灯红酒绿，霓虹彩灯几番明灭，音乐dj声震耳欲聋，舞池里的辣妹女郎们放肆的扭动着身躯，释放着无处宣泄的荷尔蒙。 越往里走，灯光越暗。 直到走到靠近储物间的角落位置，谢衍才停了下来。 这边是属于卡座的区域，临窗的两个双人沙发相对而落，以中间的黑漆樟木长桌隔开，相比起舞池那边的群魔乱舞，这里要清静上不少。 沙发里窝着两个身形清瘦的男孩子，耳朵里塞着耳机，都在低着眼玩游戏。 谢衍走过去，脚尖踢了踢靠过道的那名男孩子横过来的长腿：“往里坐一点。” 听到面前传来的动静，男孩子抬起头来，随即饶有兴致地挑了挑眉梢，吊儿郎当地调侃道：“哟，谢甜甜，今天穿得挺帅啊？” 谢衍在他旁边坐下，从桌子上的烟盒里抽了根烟出来，懒洋洋地回了他一句：“客气了，沈乖乖，你也挺帅。” 沈妄：“……” 沈妄沉默了下，改了口：“谢狗子。” 谢衍淡定接招：“沈汪汪。” 旁边观战的时桑：“……” 相爱相杀的两个人。 把耳朵里塞着的耳机扯了下来，沈妄撇过头看他：“你这眼镜……？” 谢衍往沙发里靠了靠，垂眸咬着烟，低头点燃，随口应一句：“嗯？” “兄弟，51的视力，还戴个骚里骚气的眼镜到处乱晃。”沈妄伸手就把他的眼镜框给摘了下来，在手里把玩一会儿，嗤笑道，“你这是打算当大尾巴狼啊？” “眼镜框。”谢衍漫不经心地勾了勾唇，修长的指尖在烟上面点了点，掸掉了烟灰。 沈妄挑眉：“什么？” 谢衍的神情慵懒，眉眼稍扬：“我说，这是眼镜框。” 沈妄低头一摸，果然没摸到眼镜片。 “……” 还真是个眼镜框。 第4章 混到了鹤群的野鸡 “哥，别先说这个了，我要的东西你帮我买回来了吗？” 时桑说着话，从沙发上直起腰来。 谢衍抬了抬眼，没有回答，只是从外套的口袋里摸了个小玩意儿出来，隔空朝他抛了过去。 时桑连忙丢了手机，伸手一接。 被他抓在掌心里的是一个手工木制的小招财猫摆件，玩具不大，也就半截手指的高度，但做工却是…… 嗯，做工也不咋地，看起来有点儿粗制滥造的嫌疑。 时桑却是挺感兴趣，伸手一戳猫爪子，开始睁着眼睛说瞎话。 “这招财猫的做工还真不错啊，爪子看起来还挺逼真啊，颜色也挺……” 他的话还没说完，猫爪子就在他的飞来一指下，啪嗒一声，干脆利落的断了。 “……”时桑的话戛然而止。 真是不经夸。 气氛莫名的变得有点尴尬，在这一片令人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的沉默中，沈妄非常不给面子的开了口：“十三，你眼光挺好啊，这做工是真不错。” 时桑：“……” 赤|裸|裸的嘲笑。 时桑捡起被戳掉的小零件，试图把猫爪子粘回去，但刚把这玩意儿按在底座上面，没过半秒钟，猫爪啪嗒一声又掉了。 “……” 时桑抓了抓头发，只得放弃了：“不是我说，这玩意儿的质量也太差了？” 谢衍往沙发背上一靠，手肘松松搭上沙发侧，懒洋洋的回他一句：“就三十块钱的玩意儿，你还想要什么自行车啊？” 时桑：“……” 说的也是。 三人正聊着招财猫，身侧却是忽的罩来了一道阴影，像是感觉到了什么似的，时桑紧接着就抬起了头来。 站在他们面前的是个打扮时髦的辣妹女郎，而此时，辣妹正直勾勾地盯着他……对面的沈妄。 得，是沈妄的桃花。 桃花开口就直奔主题：“小哥哥，能不能给个联系方式？” “不能。”沈妄看也不看她，拒绝的干脆又利落。 沈妄的这朵桃花刚被打发走，下朵谢衍的桃花就紧随而至，且更加直白：“小哥哥，要不要跟我谈个恋爱？” “不好意思啊同学。”相比起沈妄的不留情面，谢衍说话的语气就委婉多了，抬起眸来的时候，脸上带了点儿不走心的笑，懒声回道，“我是24k纯妈宝男，我妈不让我早恋。” “……” 时桑这会儿也不管他的招财猫了，捧着一颗破碎的小心脏，羡慕嫉妒恨的唏嘘道：“幸亏是长得丑啊，没有经历过各位的爱恨情仇。” 虽然他说这话的时候，语气里没有半点儿幸亏的意思。 俗话说的好，人以类聚，物以群分。 帅哥的朋友，那肯定都是帅哥。 坦诚来说，时桑长得确实是挺帅的，放在人群里那也是一明晃晃的帅哥，只是无奈他旁边那两个光彩照人的大帅逼颜值实在太出挑。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在谢衍和沈妄的对比下，时桑觉得自己就像是一只混到了鹤群的野鸡。 所谓的鸡立鹤群，大致就是如此了。 第5章 小孩，你在哪儿呢？ 夏季的太阳落的晚，即便是已经到了傍晚时分，悬在海平面上的烈日依旧灼人，长街两侧的合欢树蔫头耸脑地垂着叶子，仿佛也被晒得没了精神。 昨夜刚下过一场雨，空气里滚动着一股潮湿而闷热的水汽，这么热的天，林尔也没有逛街的兴致，就近推门进了一家甜品店里。 店员小姐姐听到门口传来的风铃声，很快就放下了手中托盘，微笑着迎了上来：“欢迎光临，美女，请问您想买点儿什么？” 林尔还没出声回答，口袋里的手机就先一步的响了起来。 铃声悦耳，叮咚不停，林尔瞥了一眼屏幕上跳动着的名字，先是对店员小姐姐说了句生日蛋糕，然后才接起了电话：“喂？” 手机那端，一道年轻男人的声音传了过来：“小孩，你在哪儿呢？” 男人的嗓音慵慵懒懒的，说话时尾音不着调的微微上扬，听起来有点儿拖腔拉调的。 林尔没忍住，在心里啧了一声。 林亦安这个人，连平时接个电话，都像是在调情。 “在外面，怎么了？” 林尔一边心不在焉地接着电话，一边跟着领路的店员小姐姐走到了前面蛋糕展示柜前。 “我知道你在外面，这不是问你在哪儿呢？” 林亦安轻笑一声，起身推开了怀里的女伴，打算到阳台去接电话。 女伴有些不满的扭了扭身子，似乎要跟他撒娇，但触及到他那个幽凉的眼神之后，立刻偃旗息鼓，乖乖的从他怀里站了起来。 “乖。”林亦安这才满意，指尖在她娇嫩的唇瓣上暧昧的摩挲了一下，然后慢条斯理地起身，找了个清静的地方。 他低头，点了根烟：“我这儿的宴会马上就结束了，要不要顺路接你回去？” “不要，林公子，你还是好好的陪你的美人去。” 林尔隔着电话都能听见他那边传来的动静，说不定又在跟哪个小模特在调情。 她漫不经心地挑了个水果盒子，示意店员包起来，嫌弃道：“你车里的那个香水味也太浓了，每次坐车都沾我一身，洗都洗不掉。” “那行，你早点回去啊，别乱跑。” 林亦安倒是也没再坚持，只是始终有点儿不放心，又补上一句，“我听崔助理说，最近城区的治安不太好，路上飞车抢包的不少，你得当心点儿。” “……”林尔说，“没事儿，我出门不带包。” 挂了电话，林尔将注意力重新放回了展示柜里的蛋糕上，上下三层的扫了一眼，她指着最上层的一个像是印了照片的蛋糕问：“这种……？” 店员小姐姐热情的接过了话来：“这是我们店的特色数码蛋糕，就是用食品打印机把您喜欢的照片打印到蛋糕上面，是直接可以吃的，照片也是用的可食用色素。” 这个听起来还不错。 林尔：“那就再给我做一个这种蛋糕。” “好的。”店员小姐姐利落的打了订单出来，“您先把照片发到我邮箱里，我这就给您做。” 【再说一遍，尊重作者！别ky！别说什么像谁谁谁之类的话！互相尊重！别提其他人物！】 第6章 一晌贪欢 林尔点开手机相册的时候才想起来她手机上没存林亦安的照片，懒得再去电子云盘里翻，她直接给崔铭打了个电话过去。 “喂，崔助理，你现在在哪儿？我知道你没和林亦安在一起，我没问他，我是想问你，你手机上有没有林亦安的照片？” “证件照？嗯……也行，凑合着用，你现在发给我，诶等等——你别发给我了，我给个你邮箱，你直接发这里边。” 搞定了照片的事，林尔付了蛋糕钱，打算去楼下的花店再买束花。 走到门口的时候，店员小姐姐叫住了她，扬声问：“美女，这个蛋糕上面要写什么字呀？” 林尔顿了顿，随意的道：“都行，最好字数能多点儿，再真情实感一点儿。” 店员小姐姐：“……” 敷衍中又带着真诚的一个要求。 这边是个集娱乐休闲饮食为一体的大商场，三楼就是各种各样的小商铺，林尔下楼买了朵白百合花，回来的时候生日蛋糕刚刚做好，还没来得及装封。 她走过去看了眼搁在柜台上了蛋糕，忽然沉默了一下，片刻后才问：“照片怎么是黑白的啊？” 生日蛋糕上，林亦安的黑白证件照被奶油挤出来的花朵紧紧地围了一圈，看起来越发的像是遗照。 这究竟是给人过生，还是给人送终啊？ “您发过来的照片就是黑白的。”店员小姐姐面有尴尬的说。 自从这生日蛋糕被做出来，店员小姐姐就觉得这蛋糕看起来有点儿怪异，但始终没说上来究竟是哪儿怪异了。 直到刚才听见林尔的那句，她终于想明白了，这问题，就出在了照片上。 没有人的生日蛋糕会选择黑白遗照的。 本着让顾客享受到亲切如上帝般的服务的原则，店员小姐姐又殷勤的开了口：“要不您再等等，我再帮您重新做一个？” “不用了，谢谢。”懒得再等，林尔摇头拒绝了，拎起蛋糕出了门。 时间未过七点，天色将暮未暮，长河落日低悬，晚风从远处的海面吹来，散了几分白日里的燥热。 林尔踩着滑板，沿着北护城河的方向往回走，经过十字路口的时候，隐隐听见了对面飘过来的唢呐声。 正巧赶上一个漫长的红灯，林尔抬了抬眸，顺着声音朝前面望过去。 最先映入眼帘的不是想象中的抬棺大队，而是几个穿着小黄鸭t恤的男孩子，他们的手里拿着一沓厚厚的宣传单，正站在路边上卖力的发着小广告。 看来现在生意是真的不好做，店员都得出来拉客了。 这样想着，林尔偏头懒懒的扫了一眼店名：一晌贪欢。 一晌贪欢？ 这名字起的有水平，非常容易让人联想到某些红灯区的特殊职业人员，再看看杵在路边上卖力的发着小广告的男孩子们，以及这店的整体装修风格，林尔也能大概的猜到这是家什么店了。 只不过令她比较疑虑的是，现在开鸭店的都敢这么明目张胆了吗？ 第7章 敬业鸭怒追无良客 正这样想着，一个戴着半张狐狸面具的男孩子忽然从鸭店里飞奔而出：“我操！居然想吃霸王餐！逮住他！” 跑在男孩子前面的是个大叔模样的人，整个人看起来慌里慌张的，身上的外套都没穿好，连领口的扣子都系的颠三倒四的。 大叔一边连滚带爬的往前跑，一边还不忘回头怒吼道：“我没吃霸王餐！是你们年轻人不讲武德！强买强卖！” 戴面具的男孩子顿时怒了，气沉丹田的一声国骂：“放你奶奶个腿的驴虾大屁！你没吃霸王餐，那你他妈的心虚跑个屁！” “……” 林尔兴致颇高的看着这一场堪称荒唐的敬业小奶鸭怒追无良大嫖|客的史诗级大戏。 敬业鸭追出去十几米之后，有两个身形清瘦的少年从他后面跟了出来。 两人脚步不紧不慢的，表情闲适而悠然，好像和敬业鸭完全不在同一个频道上。 看清两人的模样，林尔更有兴致了。 巧了，这不是刚才她遇见的那个尼古拉斯么，原来这位王子殿下的玛丽苏88号星球指的就是这儿啊？ 尼古拉斯旁边的那名少年和他身形相似，长得也挺帅。 黑发黑眸，五官明朗，眉梢挑起的弧度锋锐而张扬，眼神流露出的漠然里稍带着点儿少年人的轻傲，骨子里透出的锋芒亦是半分不敛。 哟，这个鸭店的质量倒是真不错。 交通灯很快由红转绿，林尔漫不经心地瞥了眼手机上显示的时间，已经七点多了，林亦安估计都要到家了。 要不是今天急着回家，她就在这儿吃一会儿瓜，看完这场难得的大戏了。 护城河沿岸的小路要比中间的柏油大道矮上一截，林尔踩着滑板过了十字路口，沿着手机导航的路线往南走。 前面是青石板砌成的台阶，七八层高的模样。 林尔也没要停下来的意思，稍稍往下压了压身子，后脚点压在板尾正中，滑板直接被凌空带起，径直越过层层台阶，而后轻巧地落到了下面的沿岸小路上。 这般干净又利落的动作引得旁边经过的一群男孩子回过头来，扬着下巴吹了个悠长的流氓口哨：“哇哦！小姐姐，真酷！” 但他们口中这个真酷的小姐姐没酷过三秒，耳朵里就听到了自己前上方传来的一道男人的惊慌声音：“让开让开！快他妈让开——！” 林尔顺着声音来源的方向抬了抬头，下一秒就看到了刚才被那只敬业小奶鸭狂追不已的无良嫖|客。 而此时，无良嫖|客就站在她斜上方的马路边上，离她的距离不足一米半，正要不管不顾的往下面跳。 这个距离太近，滑板的速度又快，林尔只来得及一个急刹车，半秒钟的时间里，她飞速的在蛋糕摔碎和嫖|客摔倒之间，果断的选择了后者。 板尾被堪堪压起，猛地转了个近九十度的弧度，整个滑板顺势向前飞出，径直的撞上了男人的右腿腿窝。 男人嗷呜一嗓子，膝盖立时一软，以一个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完美姿势和大地妈妈来了个热情拥吻。 第8章 噫……真惨 林尔先是确认了自己手里拎着的蛋糕的完整性，然后才压着步子走过去，脚尖轻巧的勾起了滑板。 看在做生意挺不容易的份上，她就顺手帮那只讨债的敬业鸭一把了。 说曹操，曹操到。 男人还没从懵逼的状态中回过神来，敬业鸭就伴随着一串优美的国骂飞奔而来，然后在看到林尔的第一秒，口中的“我操你妈”戛然而止。 取而代之的是：“？？？” 大热天的，这人穿着一身长袖长裤，头上戴着白色的棒球帽，帽檐压得很低，看不见眉眼，脖子里还围着条很大的纱巾，整张脸都藏在纱巾里。 棒球帽外又罩卫衣连帽，脸、脖子、头发全部都遮得严严实实，只能看到她露在外面的手指瘦而细，泛着一种稍显病态的苍白，像是很久没见阳光。 裹得这么严实，估计亲妈站在她面前，都认不出来这是自己的孩子。 时桑看到她的第一眼，还以为她是从阿拉伯来的。 林尔抬手，指尖抵着帽檐，稍稍的往上抬了抬，正好看到另外两个被她刚夸完质量不错的少年也紧随而至。 然后三个人就像是长街两侧的行道树一样，沉默着的站成一排，眼神各异的看着她。 林尔相当淡定的接受着三个人的目光洗礼。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被人这样看了。 夏季的阳光太烈，林尔不太喜欢太阳，又怕晒，出门的时候就随手拿了条透气的纱巾，连脖子带脸的给全部围严实了，既省事又方便，就是惹人注目了点儿。 一片风吹落叶的沉默中，那位以额头亲切问候大地妈妈的嫖|客大叔终于回过神来了，抱着腿一瘸一拐的从地上爬起来，不敢置信的扭过头来，手指颤巍巍的指着林尔：“我他妈操……” 没等他骂出声来，林尔就冷酷无情的给了他一脚：“安静点。” 操什么操？ 上一个敢指着她骂的男人估计现在还没从医院的住院部里出来。 男人被这飞来一脚踹的踉跄了一下，没站住身子，屁股朝天，脸朝下的一头拱进了绿化带的小土堆里。 噫…… 时桑扭过了头去，有点儿没眼看，啧，真惨。 不过，活该！ “感谢这位……大侠仗义相助。”对这位热（暴）心（力）市民的称呼在舌尖上打了几个圈儿，时桑最终选择了最稳妥的一个。 这人遮的太严实，打扮的也很中性，虽然时桑感觉她像是个女孩，但没看到脸，时桑也不敢贸然的称一声美女。 万一…… 万一人家那玩意儿掏出来比自己都大，那不是挺尴尬？ 林尔完全没把这个小插曲放在心上，打算捡了滑板就走，不甚在意地回他一句：“不用谢。” 这声音轻轻软软，霎时好听，声线又偏凉，含着几分漫不经心的慵懒，很容易让人想起来一种动物——波斯猫。 时桑：“咦？” 真是女孩子啊？ 听着声音还挺好听，属于那种他要是个声控灯，就愿意天天为她亮灯的女神音。 第9章 破相了吧？ 谢衍的眼神在大叔朝天撅起的性感翘臀上一掠而过，然后短暂的落到了下面那位热心相助的阿拉伯国际友人的身上。 目光顿了顿，他说：“走，先下去。” 说完，他单手撑着青石板的边沿，动作利落的跳了下去。 接着是沈妄。 两人下去之后往旁边站了站，给还蹲在上边的时桑留了个空地出来。 脸上的面具闷不透气，时桑嫌热，伸手把面具摘了，往兜里一揣，然后蹲下来，撑着身子往下跳。 落地的时候却没能把握好平衡，好巧不巧的踩到了绿化带突起的路缘石上，脚下一滑，眼看着就要摔成一只四脚朝天的王八。 时桑惊慌失措，像只掉进了河里的鸡崽子，徒劳的扑腾了两下翅膀，然后发出了一声大雁断气前的悲鸣：“哥——！” 人在要摔倒的时候会出于本能的想抓住一些东西，时桑也不例外，而此时，而离他最近的“东西”，就是还不知道自己要经历一场飞来横祸的谢衍。 谢衍正看着那位浑身上下都裹得严严实实的神秘阿拉伯友人，完全没注意到时桑的那只狗爪子，直接就被他拽着衣服，扯了个踉跄。 下一秒，时桑四脚朝天的滚进了泥坑里，而被他无辜牵连到的谢衍则是…… 整个人都扑到了那位阿拉伯国际友人的身上。 几乎是瞬间，谢衍就发觉就到了手心下的触感似乎不太对。 平归平，但触感柔软。 愣了一下，谢衍抬头，林尔低头。 目光交汇的那一刹那，两人同时脱口而出：“我操？！” 一个是震惊，一个是愕然。 这要是放在平时，林尔肯定能躲得开，但她刚才的注意力全在拎着的蛋糕上，压根就没往旁边看。 而且她也没想到，那只敬业鸭会笨的像只真鸭子一样，就这么不到两米的高度跳下来，居然还他妈能摔个四脚朝天？？？ 要不是看他真是一屁股坐进了绿化带的泥坑里，林尔都要怀疑他是不是故意来碰瓷的了。 眉心欢快的跳了跳，林尔深吸一口气，压下自己的情绪，尽量语气平静的开了口：“摸够了吗？” “……” 谢衍反应过来，立刻收回手，道歉：“对不……” 谢衍口中的那个“起”字还没说出来，就见眼前的阿拉伯友人一爪子挥了过来，饶是他往后退的快，下巴还是被她的指甲划出了一道很浅的伤痕出来。 “嘶……”谢衍歪了歪头，抬手，修长而苍白的指尖在那道猫爪一样的挠痕上轻抚一下，感觉到了皮肤上传来的微微刺痛感。 林尔抬眼看他，语气不冷不淡的：“躲什么？” 谢衍：“……” 不躲难道等着挨打吗？ 林尔：“你要是不躲的话，顶多是脸上留个五指印，过两天就消了，这一躲不要紧，看，破相了？” 谢衍：“……？！” 过两天就消了？！ 她是不是对自己的战斗力有什么误解？ 这他妈过十天半个月的也消不了啊！ 看她刚才飞来一脚拦人的那个力度，谢衍觉得他要是不躲开的话，可能会直接被她把门牙给扇下来。 而且，一扇还是两颗。 第10章 美女混仙女的那种 拎着的蛋糕被撞掉，摔的稀碎，手里捏着的百合花也光荣牺牲了绿化带里，花瓣上沾的全是泥，最惨的还是林尔挂在手腕上的饮料。 奶茶已经拆开，喝了一小半了，封口的塑料盒直接被挤翻，里面的奶茶全泼了出来，洒了她大半身。 脖子里围着的纱巾上也黏糊糊的，闻着全是奶茶的甜腻味道。 林尔皱了皱眉，直接把奶茶连杯带塑料袋的一块丢进了垃圾桶里，然后嫌弃似的一把将帽子纱巾全扯了下来。 时桑兴致勃勃的伸长了脖子看过去，然后兴奋起来，胳膊肘使劲儿一捣谢衍，压低了声音说：“我操！大美女啊。” 少女中分大波浪，眸色浅，发色也浅，随着她摘帽子的动作，一头青棕色的长发散散的垂落到腰际。 她的模样是一种非常有侵略性的美，五官惊艳，眼大眉深，唇薄色冷，鼻尖下延至唇锋的线条清晰而锋锐，侧脸的轮廓线衔接分明，既有辨识度，又不失精致感。 但比起让人一眼惊艳的五官，女孩子身上的那种奇异的矛盾性更惹眼，笑的时候又暖又甜软，脸颊一对小梨涡清晰可见，不笑的时候又冷又厌世，眼眉间的距离感十足。 截然不同的两种气质，在她身上奇妙的糅合在一起，莫名的勾魂。 当然，也可能是她那张过于漂亮的脸勾魂。 时桑从小到大见过这么多各有风情的美女，此时也不得不承认，眼前的这个漂亮如波斯猫一样的少女无疑是其中最亮眼的一个。 而此时，他口中的这位波斯猫姐姐正一脸冷漠地看着他们这几个罪魁祸首。 看她的表情，似乎很想把他们三个人，连带着一头拱进土堆里的那个老男人给一块扔进护城河里去。 时桑陡然一个激灵，求生欲极强的从地上爬了起来，彩虹屁当场就来：“小姐姐，恕我直言，这声女神我先叫为敬！” 林尔没什么表情地瞥他一眼。 “女神姐姐，你长得也太漂亮了！”时桑拍了拍屁股上的土，一张能说会道的小嘴像是抹了蜜糖，“你是不是混血儿啊？就是美女混仙女的那种。” “……” 没有人不爱听漂亮话，林尔心里憋着的火被他的糖衣蜜弹压回去了几分，她的眼睛盯着谢衍，话却是对时桑说的：“看在你嘴甜的份上，我就不跟你朋友计较了。” 作为时桑朋友的谢衍同学：“……” 谢衍发誓，这真不是他故意的。 虽然他看起来像个斯文败类，但这种斯文败类的事，他是真没做过。 而且，今天的这事要是追根溯源起来，那还是得赖时桑，谁让他笨的跟个鸭子一样，连个路都走不好。 这时，时桑又是一胳膊肘捣了过来，低声说：“兄弟，你干啥呢，赶紧道谢啊？” 他生怕谢衍说话说的晚了，会被女神姐姐毫不客气的扔进护城河里。 指尖似乎还残留着刚才的触感，谢衍有点儿不自在地扯了扯嘴角：“谢谢。” 第11章 算你四百七，给钱！ “不用谢。”林尔琥珀色的眼睛直直盯着他，逐字逐句，“我说不跟你计较，是你撞我的事，其他的，还没完。” “……” 谢衍的眼角微微一跳。 “纱巾清洗费，蛋糕损失费，奶茶……算了，奶茶和百合我不要了。”林尔朝他伸出手来，语气平静而自然，“加起来四百七十二，算你四百七，给钱。” “……” 撞了人家在先，毁了蛋糕在后，谢衍自知理亏，二话不说，当即就掏了钱。 林尔也不跟他客气，接了钱，弯腰从地上拎起碎的不成样的蛋糕，转身就走。 “女神姐姐，要不然留个联系方式？” 只有被美色迷了眼的时桑，还伸着脖子，朝她的背影连声喊着。 要不是谢衍一手摁住了他的头，他肯定就要追上去了。 “你滑板坏没坏啊，我觉得应该坏了？肯定被剐蹭到了，还是留个联系方式！维修费我出！！我出！！！” “……”林尔头也不回。 有了这个意外插曲，林尔回到家的时候，看见林亦安的车已经在院子里停着了。 而手机屏幕上则显示着十分钟之前，有林亦安的两个未接来电。 没再给他回电话，林尔直接开门走了进去，越过玄关，客厅里的暖灯光线兜头盖脸的罩了下来，空气中隐约残留着一股很淡的烟草味道。 林尔把蛋糕放在茶几上，抬头往四周扫了一眼，喊了一声：“林亦安？” “……” 没有得到回应。 客厅里没人，阳台上也没有，林尔在一楼的几个房间里都转了一圈，拿着手机上了二楼。 书房的门没关，有隐约的动静从屋里传了出来。 林尔走过去，停在了门口。 这时候的太阳已经落下去了，重重夜幕如潮水一般涌了出来，房间里没开大灯，只留着一盏昏黄的落地小夜灯，视线有些暗。 书房南面的环形落地窗前，站着个穿着西装衬衫的清瘦男人。 男人背对着她，站姿不太端正，有点儿吊儿郎当的，他的手肘搭在办公椅的椅背上，另一只手随意的垂在身侧，修长冷白的手指间还夹着一根深色的烟。 烟已经燃了大半。 “让我早点回来，自己倒是跑得没影儿了，还不接我电话，你说这小孩是不是打算放我鸽子了？”男人说话的时候习惯性的扬着尾音，带着点儿不甚明显的笑。 他拿了手机出来，低头拨了个号码。 一只体型巨大的缅因猫正懒洋洋的窝在他的脚边，听到自己铲屎官的问话，猫大爷在舔爪子的空档里，勉为其难的喵了一声，算是给了铲屎官一个敷衍的回应。 男人半蹲下来，修长的手指挠着它的下巴，嗓音轻佻又暧昧：“怎么回事啊猫大爷，你喵的也太敷衍了？人和猫之间，多点真诚行不行？来，你跟我学，喵~~~” 这一声“喵~~~”浪荡的不行，惊得那只猫一个哆嗦，鸡皮疙瘩瞬间从天灵盖蔓延到了尾巴尖。 “……” 林尔就站在门口一言难尽的看着他。 林亦安这人在女人堆里混迹的时间太长了，跟一只猫说话，腔调也像是调情。 第12章 祝你早日升天 林亦安的电话拨出去两秒，林尔抓在手里的手机就响了起来，轻柔舒缓的音乐声在这间稍显阒寂的房间里突兀的荡开。 林亦安逗猫的动作一顿。 这铃声不像是从手机扬声筒里传过来的，他忽的侧了侧头，抬眼朝门口这边看了过来，正看到一脸无语的盯着他看的小姑娘。 林亦安的表情顿了顿，旋即悠悠的收回手，站起了身来：“回来了啊，我还以为你要放我鸽子。” 男人看起来也就二十六七岁，举手投足间带着典型的风流贵公子的作风。 他的模样和林尔有着七分像，尤其是一双漂亮而又凉薄的眼，乍看起来冷，斜斜一挑便是风情。 林尔的视线落在他脖颈处的红唇印上，义正言辞起来：“林公子，约会回来连口红印都不擦，你这是教坏小孩。” 林亦安不甚在意的啧了一声：“你还小？明年都十七了，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你都出生了。” 林尔倚着门框，看着他往自己这边走：“那你的意思是催我去找男朋友了？” “不，”林亦安慢条斯理的把烟摁灭，将属于长辈的霸权主义发挥到了极致，“我的意思是，哪个小兔崽子敢啃我家的白菜，看我不打断他的狗腿。” 林尔：“……” 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典型例子。 从二楼下来，进了客厅，林亦安一眼就看到了搁在茶几上的蛋糕。 哟，还算这个小混蛋有良心，没只顾着贪玩而忘了他的生日，林亦安一边想着一边走了过去。 茶几下面的抽屉里就放着剪刀，他弯腰拿了剪刀出来，三下五除二的就拆了包装盒外面的彩色缎带。 林亦安那个感动的表情还没完全的从脸上露出来，就先一步看到了盒内惨不忍睹的蛋糕尊容。 也不知道这个蛋糕到底经历了什么，居然能碎的这么面目全非。 奶油乱七八糟的糊在一起，最终在包装盒壁上混合成了一种白里透着黑，黑里透着青，青里透着紫的诡异颜色。 蛋糕的表层上似乎用巧克力酱写了点儿东西，只是由于奶油飞的到处都是的缘故，已经看不出具体写的是什么了，只能依稀的辨认出其中的几个歪歪扭扭的小字——“祝你早日升天”。 “……” 林亦安心情复杂的盯着上面的字看了一会儿，然后朝坐在沙发上撸猫的林尔招了招手，扬声问：“小孩，这就是你特意给我买的生日蛋糕？” 林尔揉着猫脑袋的动作一顿，抬头说：“这是个意外。” 以为他是在说蛋糕七零八碎的事，林尔解释了一下：“它本来是好好的，但我回来的时候多了个小插曲，它就成这副模样了。” 虽然她也觉得毁容后的这个蛋糕确实是有点儿让人难以下咽，但本着礼轻情意重的原则，林尔还是说：“你就凑合着吃。” “我不是说这。”林亦安盯着蛋糕上的那行升天，越看越觉得扎眼，“我是问，这上面的字是你让人写的？” 第13章 林亦安的牙根开始疼 “对啊。”林尔没多想，点了点头。 她当时还特意跟那个卖蛋糕的小姐姐说了句，把字数写多点，感情再真挚点。 见他的表情有点奇怪，林尔又问一句：“怎么了？” “没什么。”林亦安摸了摸下巴，有些费解的模样，“我只是在想，我们的关系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紧张了。” 林尔：“？” 怎么突然冒出了这么一句？ “宝贝，怎么说呢，虽然我对你给我过生日这件事很感动，但我还是想说一句，这个祝词，我觉得是不是有点儿……” 林亦安再三斟酌着自己的用词，好一会儿才接上了后半句话：“——有点儿过于‘先进’了？” 林尔不明所以：“啊？” “算了。”林亦安朝她勾勾手，“你过来，自己看。” 林尔一头雾水的放下猫，从沙发上起身走了过来。 当时在蛋糕店的时候，她的注意力全在那张让人忍不住想吹唢呐的黑白照片上，只用余光扫了一眼上面的字，也没仔细看到底写了什么。 只记得字确实写的挺多的，黑乎乎的挤了整整两排。 现在过来一看，只见满眼狼藉的包装盒内，蛋糕上的奶油花骨朵已经是碎得不成样子，唯有用黑巧克力酱写着的“祝你早日升天”那六个小字牢牢地占据了c位。 在一片令人难言的惨状中，清晰无比，且格外夺人眼球。 林尔：“……” 当时她让那个卖蛋糕的小姐姐把祝词写的真诚点，现在看来，小姐姐果然写的很真诚，干脆越过了六十岁七十岁八十岁的大寿，直接一步到位，祝您升天。 林尔沉默了足足有半分钟，然后顶着林亦安怀疑人生的眼神，从装刀叉的手提袋里掏出了一张心愿卡来。 她低头看了眼原本的祝词——“祝福你，我亲爱的爸爸，梦想早日实现，事业如日方升，爱情地久天长”，只是其他字被奶油糊住了，好巧不巧的只剩了升天。 “……” 林尔把卡片举到他眼前，以此证明着自己的清白。 她举得距离太近，林亦安稍稍往后撤了撤头，目光一低，这才看清卡片上写的是什么。 “这个看着还算是人话，不过——”他的尾音拖了拖，忽的话锋一转，“这个照片？？？” 大概是因为照片四周插了一圈巧克力栅栏的缘故，蛋糕上的祝词虽然摔糊了大段，但出乎意料的是照片却没什么大事，于是林亦安低头就跟自己的那张堪比遗相的黑白证件照对视了个正着。 哎唷，林亦安的牙根开始一阵阵的犯疼。 林尔连忙撇清：“我跟崔助理要的照片，我也不知道他给了这张。” “没事儿。”林亦安硬生生地压下了抽着的嘴角，然后强迫着自己弯起了眼睛，咬牙切齿地挤出了一个笑容来，“黑白照也挺好。” 他一边在心里将崔铭按在地上疯狂的摩擦了八百遍，一边口不对心的说：“你看，正好和蛋糕上剩下的那几个字相得益彰。” 林尔：“……” 都014章 什！么！情！况！ 关了客厅的灯，林尔把装蜡烛的纸盒拆开，大刀阔斧的在蛋糕上插了三十四根蜡烛。 林亦安还来不及阻止，就看自己的生日蛋糕上瞬间长出了一片茂密的小树林。 他挑了挑眉：“插这么多干什么？” 林尔瞅他一眼，理所应当的说：“一岁一根啊。” “那你插多了。”林亦安说着，朝蛋糕伸出手，顷刻间就将蜡烛拔去了一大半，然后抬起头来，厚颜无耻地道，“你老爸我永远风华正茂，永远年方二八。” “……” 林尔被他的不要脸给震惊了一下，但很快也就习以为常了，随后又从蛋糕上拔了两根蜡烛下来，语气委婉的说着并不委婉的话：“文盲，年方二八，指的是十六岁，你留了十八根蜡烛。” 林亦安：“……” 被亲闺女赤|裸裸的嘲笑了。 许完愿，吹完蜡烛，林亦安开了灯。 林尔拿着塑料刀叉，在蛋糕的照片上比划了两下，然后暴力的把他的脑袋切了下来，贴心的递给了他：“来，今天你生日，你的头你吃。” “……” 林亦安又开始牙疼了。 食不知味的吃完自己的脑袋，林亦安把剩下的蛋糕一推，然后捂着隐隐作痛的后槽牙，滚去厨房做晚饭了。 林尔咬了两口奶油就上了二楼，回房间洗了个澡。 刚出浴室，头发才擦到半干的状态，林亦安在楼梯口喊起来：“小孩，下来吃饭了！” 林尔应了声，一边回着手机消息，一边往楼下走。 进了餐厅，林尔把手机收起来，拉开餐桌前的椅子坐了下去。 林亦安把身上的围裙解了下来，随手往椅子上一搭，在她对面坐下，炫耀似的语气说：“快尝尝我今天蒸的大闸蟹，这可是我亲自去海鲜市场一只只的挑的。” 他咬字的时候重音特意压在了“亲自”这两个字的身上。 “那我真是好感动啊，林总在日理万机的情况下，还能做到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林尔一边配合的说着，一边伸出筷子去夹盘子里的大闸蟹。 大闸蟹在同一时间，伸出了钳子，紧紧地夹住了她的筷子。 “……” 林尔的那一句“下得了厨房”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 这是什么情况？！ 什！么！情！况！ 不是，食物好不好吃是另一说，你起码得把东西弄熟了？ 林尔的心态有点崩溃，她使劲儿的甩了甩筷子，没甩动。 大闸蟹伸出钳子牢牢地夹着她的筷子，死活不肯松开。 无声的同大闸蟹僵持了一分钟，眼看着大闸蟹都要把她的筷子夹断了，林尔只得宣布了弃筷而行。 她把筷子一丢，靠着椅背重重的叹了口气，然后抬头看向林亦安，语重心长的说：“林亦安，劝你一句，你以后要是找女朋友的话，千万别给她做什么爱心早餐。” “怎么说？”林亦安正在和大闸蟹争夺那根被它夹住的筷子，一不留神差点被它的钳子给夹了手指。 林尔再度叹气：“因为她会认为你是故意想谋财害命的。” 林亦安：“……” 第15章 云川九中 再度拿起筷子的时候，两人都心照不宣的绕开了盘子里的那只正在举着钳子，把筷子舞得虎虎生威的大闸蟹，默契十足的夹向了别的菜。 林亦安边吃饭边问了句：“你书包收拾好了吗？” 林尔咬了一口牛肉，点点头：“差不多了。” 林亦安夹了块半生不熟的土豆给她，像是忽然想起来了什么，又说：“你那个校服，之前崔铭去办转学手续的时候，我让他顺便给你拿回来了，昨天洗干净晾阳台了。” 林尔又点头。 “那明天我送你去学校？” 夹起那块半生不熟的土豆，林尔正要答应一声行，冷不丁一口没化开的盐疙瘩先吃进了嘴巴里，顿时齁的她五官皱成了一团。 呕——咸！ 这土豆简直要咸到人灵魂出窍，林亦安做饭的时候肯定是用水瓢挖的盐！ 要不然菜里能有这么大一块盐疙瘩？！ 忍住要吐出来的冲动，林尔在心里默念了三遍“这是我亲爹”，才勉强的一抻脖子，囫囵的把盐疙瘩连带着土豆块一块给吞了下去。 “……行。”她气若游魂的啊了一声，点头应。 次日的一早。 林亦安的那辆骚包到让人没眼看的大红色跑车准时在九中北门停下。 林尔下了车，迎面就是学校高达十余米的恢弘校门，十六根雕龙刻凤的大理石圆柱呈拱状巍然而立，气势磅礴。 云川九中，坐落在江州市云川区的亚东湾内。 景区海岸线曲折迤逦，四周峰岩层峦叠嶂，异石海礁枯瘦嶙峋，学校地理位置优越，临海抱湖，山环水绕，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按理说，私立学校是抢不到这种好位置的，但九中不一样。 作为亚东湾景区内唯一一所凭借财力硬生生挤进来的私立中学，九中将“没什么事是钱办不到的”这句话发挥到了极致。 不仅挤占了亚东湾内最好的位置，而且还一手将南门扩建到了海滩上，学生们出门就是一望无际的大海。 有传闻说，九中的校长早年是个江边打渔的。 老校长任劳任怨，风风雨雨，勤勤恳恳的打了二十几年的渔，终于，苍天不负有心人，老校长多年的辛苦付出得到了回报—— 在他四十岁的某一天，继承了远在美国的不知道是哪个七大姑，还是八大姨的一大笔遗产——足足有几个亿的美金。 回来之后就创办了云川九中。 与此同时，老校长一掷千金，高价聘请国内外名师，并以重额奖学金积极招收成绩优异的尖子生，短短几年的时间内，九中就以近乎百分之百的升学率顺利跻身于江州七大名校之一。 和班主任约的时间是七点。 周一的清早，林尔拿着迟了一星期的入学通知书，准时的敲开了办公室的大门。 现在是早自习的时间，老师们都在办公室里，头挨头的扎堆吃着早餐。 蒸饺烧麦，肠粉白粥，油条豆浆摆的满满当当，各色小吃硬是凭借着自己的实力，在作业本堆积成山的办公桌上，开辟出了属于自己的一番天地。 开门的那一瞬间，林尔还以为自己走错了，是不是到了什么自助餐厅。 第16章 林尔牌招财树 她往后退开半步，抬头看了眼门口的小标牌，确定上面写着的字是高二级部办公室，而不是高二级部食堂。 持着怀疑的态度，林尔重新站回门口，朝办公室里环望了一圈，没能从这十几只正疯狂吸入美食的饕餮们中分辨出来哪个是自己的班主任。 老师们都在忙着和美食做抗争，没留意门口的动静，只有办公桌靠窗的一个中年男人朝她看了过来——男人四十五六岁的模样，微胖，圆脸，眼角笑纹格外明显，看起来和蔼可亲。 他没去吃东西，而是拿着只红笔，在低头批改作业，还时不时的看一眼桌上的钟表，似乎是在等人。 对上他的目光，林尔迟疑了一下，举着通知书说：“老师好？” 中年男人笑呵呵的点头：“哦哦，小同学你也好哇，找哪位老师啊？” 随后，不等林尔说话，他就看到了她手中的通知书，又是连着哦哦两声，朝她招了招手：“哎呀，你是林尔同学？” 说话的这个老师亲和力极佳，胖乎乎的像个普度众生的弥勒佛，笑起来的时候眼睛眯成一道缝，连带着脸上也露出了个大慈大悲的悲天悯人表情。 “我是你班主任，我姓陈，名如斯。”弥勒佛乐呵呵的接过了她递过来的通知书，热情地做了个自我介绍，“陈如斯，逝者如斯夫的如斯。” 似乎是担心她文学水平有限，弥勒佛又说：“你知道这句话？它是出自于《论语·子罕篇》，原句是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它的意思是说这个时间啊……” 林尔：“……” 如果她没猜错的话，这尊弥勒佛肯定是教语文的。 “打扰了，弥老师……哦不是，陈老师。”林尔极有礼貌，且用词委婉的打断了他的喋喋不休，“不巧，我刚好知道这句，您不用特意解释了。” 这时，坐在老陈对面的徐主任也端着碗肠粉凑了过来，他伸过头看了一眼压在通知书上面的成绩单。 瞅见成绩单上方的海大附中这四个横平竖直的印刷体大字，徐主任诧异的抬起了头来：“海大附中转过来的？” 林尔点了点头。 徐主任的这句海大附中一出来，聚在办公桌前疯狂吸食的饕餮们同时停住了掠食的动作，然后整齐划一的扭过了头来。 不知道为什么，林尔感觉他们看她的眼神像是在看一棵枝繁叶茂的招财树。 徐主任越看招财树越觉得满意，他大马金刀的把肠粉往桌上一撂，像个招生办老师似的，对着招财树夸夸其谈起来。 “哎呀林尔同学，你转到我们学校肯定不会失望的，我们学校也很好，学术气息那是相当浓厚。” 徐主任的这句话刚刚落下话音，林尔就听对面办公桌上的两个老师聊起天来。 女老师说：“我好困啊，昨天看韩剧看到两点半。” 另一个年轻老师接话道：“我也是，昨天追剧追到凌晨三点，我今天都想请假不来上班了。” 林尔：“……？” 学术气息相当浓厚？ 第17章 在线打脸 顶着林尔怀疑的眼神，徐主任再度不慌不忙的开口：“我校学生作风优良，尤其热爱学习。” 与此同时，办公室里正在批改作业的一个老师叫来了学生问话：“周明，你的数学作业怎么没写啊？” 男孩子挠了挠头：“老师，我昨天打游戏太入迷，忘了。” 林尔：“……” 嗯，热爱学习。 徐主任又说：“我校老师细心体贴，对学生尤为负责。” 赵老师：“哎，小张老师，你们班的那个坐在最后一排的，个子挺高的那个男孩子叫什么名字来着？” 年轻的男老师抬起了头来，茫然的推了推眼镜：“啊？我们班有这号人吗？” 林尔：“……” 嗯，对学生尤为负责。 短短两分钟的时间里，高二年级的办公室里就生动形象的演绎了什么叫主任每说一句话，老师就拆一次台的大戏。 夸完学校、老师和学生，徐主任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说点什么，来挽回一下九中在招财树心里的形象，但被老陈出声打断了：“老徐，你回头再说，我先带新同学去趟教室。” “哦哦行，那你先去忙。” 徐主任意犹未尽的摆了下手，又回过头来，对着林尔温和说道：“小同学，关于咱们这个学校，等我改天有时间再和你细细说。” “……” 林尔心说，您可别说了，这不是啪啪啪的打脸吗？ 九中以理科成绩见着，高二年级十六个班中，理科班占了一大半，剩下六个班文科班与艺术班对半分。 有了海大附中这块万能的敲门金砖，林尔学籍档案转过来的第一天，就被校领导指名点姓的打包塞进了实验重点班里。 重点班都在教学楼的一层，和级部办公室挨的很近。 现在正是早自习的时间，林尔隔着走廊上的关着的门窗，都能听见从各个教室里传来的声嘶力竭的读书声。 不知道是哪个班的朋友，一首《蜀道难》正背的慷慨激昂：“噫吁嚱，危乎高哉！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 男生声情并茂，语调抑扬顿挫，情感丰沛充实，激动之余忍不住连连抚桌而叹：“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使人听此凋朱颜！” “……” 真是一个演讲比赛的好苗子。 高二一班，前门。 九中的建筑是典型的民国风，融合了中西式的特点，教学楼盖的像是老上海租界区的公馆，连班级门牌都是那种仿古铜的浮雕木牌。 老陈推开教室的门，背着手往讲台上一站，他不知道从哪儿摸了个黑板擦出来，在讲桌上不轻不重的敲了两下。 教室里的读书声很快就停了下来。 老陈往下面环视一圈，然后才清了清嗓子，开口道：“先打扰同学们两分钟啊，我有个事需要说一下，今天我们班转来一位新同学。” 说着，他朝门口招了招手：“林尔同学，你进来——” 目光一顿，林尔收回了落在门牌上的视线，推开教室半掩着的门，走了进去。 第18章 尔等终究为妃的尔 底下的同学们都好奇的抬起头来，不约而同的往门口瞧。 看清转校生的模样，教室里安静了半秒，随即爆发了一阵骚动，有调皮的男孩子率先吹起了口哨：“哇哦——美女小姐姐。” “唉，在这个炎热的夏季，只有漂亮的转校生才能让我静下心来学习。” “哎兄弟，你是不是说反了？或许你想说的是，只有漂亮的转校生，才能让你的内心更加燥热？” “不是，我的意思是，她让我清楚的意识到了，有些人，不仅学习好，长得也好，而我拼颜值已经拼不过了，再不好好学习的话，搬砖的那里都不要我。” 一片赶集似的嘈杂起哄声中，只有坐在后排靠窗位置的两个男孩子，脸上露出了和别的同学截然不同的意外表情。 时桑震惊的说：“妄哥，你看这是不是昨天的那个……中东阿拉伯女人？” 沈妄显然是没抓住他话里的重点，不紧不慢地纠正道：“三儿，是中东阿拉伯女孩。” 时桑：“啊？有区别吗？” “好了好了同学们，先安静一下。”老陈拿着黑板擦又敲了两下，暂时的止住了下面的交头接耳。 随后，他笑呵呵地扭过头来：“林尔同学，先做个自我介绍？” 鉴于讲台右侧就有个风水宝座，林尔只能往讲台上面站了站，说的话言简意赅：“我是林尔，海大附中转来的。” 时桑认出了这就是昨天遇到的那个人美路子野的女神姐姐，眼珠子转了转，忽然扬声问：“海大附中的？” 林尔看清他的模样，稍有意外地挑了下眉，昨天的那只敬业鸭？ 居然还是学生啊。 她的余光往敬业鸭的同桌那儿一瞥，又看到了一张眼熟的面孔。 林尔瞬间了然，哦——原来不是专业的，只是趁着双休日出去勤工俭学的鸭啊。 “你叫林尔吗？”时桑看着她扬声说，“好奇怪的名字啊，是哪个尔啊？” 林尔没什么表情地看着他，眼尾的长睫一抬，漫不经心地道：“本宫不死，尔等终究为妃的尔。” 时桑：“……” 这位小姐姐的气场好强。 班里三十六个人，原本两人一桌，是刚好成双的，但由于讲台前拉了个风水宝座出来，班里原本成双成对的座位就空了一个出来。 老陈朝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指了指，安排下去：“林尔同学，那边还有个空位，你就坐那里。” 林尔没什么意见地点了点头。 大概是看班里的女生基本上都坐在前排，老陈过意不去地又说了一句：“你先坐着，要是觉得不合适的话，等过几天月考完，我再给你调。” 对于坐在哪儿，林尔倒是没什么感觉，她的个子高，以前在海大附中的时候座位也差不多都是这个位置。 走到最后一排的时候，林尔才看到了里面的座位上有个男孩子。 桌子上的书堆的太高，他又趴在桌子上，似乎是在睡觉，摞成小山一样的课本完全地遮住了他的身形。 第19章 总而言之，非常智障 他歪着头，大半张脸埋在臂弯里，柔软的发丝往下落，有些凌乱的遮住了眉眼，只隐约的露出了鼻子嘴巴。 果然，是那位尼古拉斯。 托了那张帅脸的福，即便只是一个模糊的轮廓，林尔也一眼就认出了他。 刚才在讲台上看到那两只鸭的时候，林尔就在想那只尼古拉斯鸭会不会也在这里，现在看来，果然是人生何处不相逢。 后面就是吹的冷气十足的空调，尼古拉斯估计是怕冷，身上披着件校服外套，小半截手臂露在外面，苍白而略显削瘦的手腕上画着个卡通手表。 嗯？ 画的手表？ 林尔缓慢地眨了眨眼，稍显迷茫的目光在他手腕上一停，确定自己看到的那玩意确实是个画上去的手表。 林尔：“……” 总而言之，非常智障。 不太像正常人。 再加上对他那句印象极深的什么玛丽苏尼古拉斯王子殿下，林尔默默地在心里给他贴了个标签：一个看上去不太像正常人的大帅逼。 拉开椅子，林尔在位置上坐下，还是没忍住，侧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智障同桌。 尼古拉斯同学的耳朵里塞着耳机，看起来睡的挺沉，垂在桌沿上的手指泛着一种没什么血色的白。 讲台上，老陈照旧说了几句好好相处之类的话，然后才点了点时桑的名：“班长，你下了课带新同学去教务处领一下课本。” 时桑扬声应了句：“是。” 等老陈出了教室，时桑就拖着椅子扭过了身来，格外积极的履行起了照顾新同学的义务。 “小姐姐，请容本人介绍一下，在下时桑，时间的时，桑代克的桑。当然，你也可以叫我十三。” 桑代克的桑？ 这个自我介绍还挺有新意，林尔整理桌面的动作一顿，抬眼看他，问：“你为什么不说是桑树的桑？” 时桑故作深沉的压低了声音：“因为说桑代克会显得我比较有文化。” 林尔：“……” 智障的朋友好像也有点儿轻微的智障。 大概是因为颜值加成，时桑对新同学套近乎套的格外热情：“美女姐姐，你姓林啊？真是好巧啊，我们妄哥家的小仙女也姓林。” “不巧啊。”林尔整理完桌子，随手把书包挂在椅背上，心不在焉的应了他一声，“我家祖上姓猿。” 时桑茫然了一下：“啊？” “猿猴的猿。”林尔看着他又说。 时桑：“……” 确实，往上数个千八百代的，大家都是猴儿。 搭讪宣布失败，沈妄非常不给面子的笑了起来。 时桑翻了个白眼，回身一脚就踹到了他的椅子上，对自己兄弟的拆台表示非常不满：“笑屁啊？” “笑你。”沈妄说。 时桑：“……” 所以，他=屁？？？ 笑完了，沈妄吊儿郎当的侧了个身，背抵着后面的墙，随手拿了本薄练习册，卷成了空心筒状，一把就敲在了尼古拉斯的头上，开启了贴心的叫醒服务。 “谢甜甜，别睡了。”沈妄说。 听着那一声沉闷敦实的“咚”，林尔着实是有点心惊胆战。 第20章 我们是生死之交 她的这个同桌看起来就有点不太正常，他这一锤子轮下去，不会直接把人给敲成智障？ 沈妄往后排靠了靠，又说：“你不起来跟你新同桌打个招呼啊？” 尼古拉斯眼皮都不睁，估计都没听见他在逼逼什么，眼眉间压着点不耐烦，声音又低又缓的赏了他一句：“滚——” 随后，转了个方向，脸对着墙，又睡沉了。 沈妄还想再敲，林尔怕尼古拉斯被他敲醒之后会直接把桌子掀了，连忙说：“别喊他了，等他睡到自然醒。” 正巧早自习的下课铃声打响了，时桑喊着她去教务处领课本。 一路上，林尔都没能说出来一句完整的话，时桑就把自己的底儿给抖了个彻底，要不是她拦着，他连自家保险箱的密码都能吐露出来。 直到他说累了，舔了舔干涩的嘴唇，林尔终于有机会插句话了。 “你对人天生就这么热情？”她委婉的问。 其实林尔更想说的是，你这人天生就废话连篇？ “当然不是。”时桑笑嘻嘻的说，“我只对美女热情，为美女效劳，是我的荣幸。” 林尔估摸着他们这三只鸭中应该就数时桑赚钱赚的最多。 虽然模样比起那两只是差了点，但他的这张巧嘴为他添色不少。 做鸭嘛，除了长得好看之外，有张巧嘴更重要，毕竟是哄富婆开心的活儿，谁不愿意听这些漂亮话？ 到了教务处，时桑在楼梯口停住，殷勤的说：“女神姐姐，你就别上去了，在这儿等我。” 他指了指楼上，将为美女效劳这句话践行的非常彻底。 “课本都在二楼的图书室里，我得先去五楼找后勤老师拿钥匙，然后再下来去拿书，还得再把钥匙还回去，你就别跟着我折腾了。” 越听他这样说，林尔越觉得过意不去。 “没事。”她说，“我还是跟你上去，来回的让你跑，挺不好意思的。” “害，有什么不好意思，咱俩谁跟谁啊？”时桑一副我们是生死之交的语气，大手一挥，“都这么熟了，你就别跟我客气了。” “……” 林尔不知道就这从教室来教学楼的短短十分钟的时间里，他怎么和她有生出了过命兄弟的交情来的。 看着时桑三步并作两步的跑上了楼梯，然后风风火火的消失在了楼梯拐角口，林尔还没回过神来。 这只自来熟的热情鸭殷勤的让她有点吃不消。 愣了一会儿，林尔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点了微信进去。 她给温淼发了条消息：【猫爷，你猜我在学校遇到了谁？】 温淼的消息很快就回了过来：【熟人？】 温淼：【你在九中还有熟人？】 海大附中在江州的云中区，九中在云川区，两个学校距离很远，中间还隔着北川，再加上堵车，从最东头到最西头，得大半天。 在温淼的印象中，林尔应该没怎么来过云川这边。 林尔说：【不算熟人，就一面之缘。】 温淼：【谁？】 林尔只回了一个字过去：【鸭。】 第21章 甜甜、乖乖和三儿 温淼瞬间就反应过来了：【啊？你昨天说的那个尼古拉斯？】 林尔：【对，不仅是尼古拉斯，还有另外两只鸭，我们在同一个班里。】 温淼惊了：【卧槽，还是学生啊？那你说的那个一晌贪欢是什么回事？】 林尔猜测道：【不知道，我觉得可能是趁着双休日勤工俭学。】 温淼觉得她的这话听起来挺有道理，点点头说：【也是，听说这种工作给钱应该给的挺高的。】 隔了两分钟，温淼又问：【诶，对了，木木，你说的那三只鸭叫什么名字啊？我有点儿好奇了，改天我们去他们店里看看？】 林尔想了想，不确定的回道：【一个叫甜甜，另一个好像是叫乖乖，还有一个叫三儿。】 温淼：【？】 温淼再一次惊了：【基佬吗？还他妈是三角恋？？？】 这甜甜乖乖的，还有令人遐想万千的三儿，温淼瞬间在脑子里就脑补出了一场三角恋的旷世奇缘。 也就十分钟的功夫，时桑就抱着一摞书从楼梯上走了下来，边走边说：“还差两本练习册，图书室的老师说，练习册得去图书馆那边拿，让我们下了第二节课再过来一趟。” 第一节课是自习，教室里很静，大部分同学都在埋头看书，少部分在补作业。 林尔把新发的课本收拾完，随手抽了本练习册出来，铺展到桌面上，低头盯着题干看。 出于向所有靠自己双手辛勤工作而发家致富的劳动者致敬的心理，林尔眼角的余光小幅度的瞟了一眼自己的新同桌。 那位尼古拉斯同学还在睡，甚至连睡觉的姿势都没变过，似乎能睡到半截身体入黄土。 余光一瞥之下，林尔才发现他的手肘下压着本书，书本右下角写着名字。 ——谢衍。 并排而列的两个字。 字体非常漂亮，行云流水的，但不太像行楷，比行楷还要更连笔一些，笔锋处处透着锋芒，落笔似有金戈，冷锐如刀。 林尔稍有意外，都说字如其人，这字和他本人倒是不太像。 谢衍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是临近下课了。 刚睡醒，脑袋还有点不清醒，他趴在桌子上缓了一会儿，才慢吞吞的直起了腰来。 余光随意一瞥，谢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旁边坐了个人。 还以为是时桑，他没抬头，只垂着睫羽说了句：“不是说了，少往我这儿坐么？” 声音干净微沉，透着点低低的倦意。 因为刚刚睡醒的缘故，听上去还有几分沙哑。 回答他的是一道凉而轻软的女声：“我也不想，班里没空位了。” “？”谢衍打哈欠的动作一顿。 这声音……听着不太像十三啊？ 虽然时桑经常捏着嗓子学女生和他说话，但声音没这么软。 迟疑了一下，谢衍缓缓偏过头去，意料之外的，对上了一双琥珀色的眼珠。 这种眼睛很少见，瞳色偏浅，阳光折射进去的时候，瞳孔四周像是泛着层淡淡的光晕，和波斯猫的眼睛极像。 第22章 讹了他四百七的那位 谢衍盯着那双猫眼看了三秒钟，终于反应过来了。 啊…… 这不是昨天那个讹了他四百七的阿拉伯友人吗？！ 谢衍看她的同时，林尔也在打量着他。 少年天生一双桃花眼，黑白瞳孔并不分明，笑起来的时候弯成两道月牙桥，像是染着层似醉非醉的雾气。 之前没注意，这会儿离得近了，林尔才注意到他的眼尾处有一颗深色的痣，藏在双眼皮的那道褶里，睁着眼睛的时候不明显，但垂眸眨眼间就若隐若现。 正好下课铃声打响，时桑听见后面的动静，伸长了脖子扭过头来：“睡醒了啊？” 谢衍嗓音低低地嗯了一声，平平静静地收回视线，然后直起腰，身子往椅子上靠了靠。 大概是记着两人那个不怎么愉快的初遇，时桑本着化干戈为玉帛的宗旨，热情的帮林尔做了个自我介绍。 “这是新来的转校生小姐姐，是从海大附中转来的，叫林尔。” 谢衍没回他的话，只是看向了林尔，漫不经心地问了句：“莞尔的尔？” 林尔盯着他下巴上被她挠出来的那道浅痕看，慢半拍地才嗯了一声。 她也不是记仇的人，人家歉也道了，钱也赔了，还被她挠了一道子，她要是再抓着这事不放，那就是她太小心眼了。 提起赔钱，林尔忽然想起了一件事，一边拉过了挂在椅背上的书包，一边说：“对了，我有东西要给你。” 谢衍啊了一声，不太感兴趣地应道：“什么？” 林尔没说话，只是低着头，专心致志地在书包里这里翻翻，那里找找，就这样费劲巴拉地摸了大半天。 谢衍纳闷地看着她，就在他忍不住要问她一句你在找什么的时候，终于见她表情一顿，然后说了句：“找到了。” “？”谢衍更纳闷了。 找到什么了？ 还没等他问出口，谢衍就见她从书包里抠了两个钢镚儿出来——一块钱的，然后动作自然地递到了自己的面前。 “给你。”林尔说。 谢衍：“？” 林尔：“这是昨天剩下的钱。” “……” 谢衍沉默，嘴角轻微抽了一下，然后婉拒了：“不用了，你留着。” “不行。”林尔不容拒绝地把那两个钢镚儿强行塞进他手里，又说，“我从来不占别人的便宜。” 而且他工作这么辛苦，一边上着学，一边去鸭店打工赚钱，学习还这么努力，看来是只有志气的鸭子。 这样想来，她更不能占他便宜了。 谢衍推辞不过，只好把那两个钢镚儿收了起来，干巴巴地说了句：“谢谢。” 林尔贴心地表示：“不用谢，应该的。” “……” 谢衍不说话了。 两人之间的气氛莫名有点儿奇怪，正是课间，班里吵的像是个菜市场，就他们这边安静的格格不入。 瞅见谢衍下巴上的那道浅痕有点扎眼，林尔难得觉得这次是自己下手重了，本着同桌间要好好相处的原则，她没话找话地问了句：“昨天睡的很晚？” 第23章 “那你真是辛苦了。” 谢衍看起来还在犯困，浓如鸦羽的睫毛没精打采的往下压着，眼底打下来一片狭长的阴影，他懒洋洋地嗯了一声说：“三点多才睡。” “那你真是辛苦了啊。”林尔由衷且钦佩不已地说。 加班加点的工作啊，所有的劳动者都值得致敬。 “？”谢衍听得越发费解。 不是，她这语气是怎么回事？ 也说不出来具体是哪里奇怪，但听在耳朵里就是哪哪儿都不对劲，像是别有深意。 第二节是化学课。 教化学的是个很年轻的男老师，叫刘远，二十七八岁的模样，应该是大学刚毕业。 小刘老师挺潮，头上顶着个渣男锡纸烫，耳朵上戴着俩黑耳钉，左臂纹青龙，右肩画白虎，看起来不像是人民教师，倒像是什么黑社会老大。 林尔对他有点儿印象，早晨在办公室里看到的那十几只疯狂掠食的饕餮之一。 听徐主任说，这位小刘老师还是什么海外常青藤名校的博士生。 但林尔还没来得及领略到名校博士生的教学水平，就先经历了一番惊心动魄的救灾抢险活动。 因为这位小刘老师，上来就把讲台给炸了。 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砰！”，讲台上赤红色的火苗一蹿三尺高，差点燎了前排几位同学的头发。 小刘老师一边灭着火，一边手忙脚乱地道：“没事没事，同学们都别慌，稳住，问题不大，只不过是酒精灯碰倒了而已。” “……” 而已？？？ 林尔对九中老师们的教学水平存疑。 估计已经不是第一次出现这种意外事故了，班里的同学非常淡定，前排的化学课代表利落的拧开水杯，弄了块湿抹布出来，然后往酒精上一盖，动作迅速的收拾好了残局。 林尔盯着小刘老师明显被火烧焦了一块的眉毛，心情有点儿复杂。 徐主任说的名校毕业生是吹牛逼？ 谢衍单手撑着下巴，抬头往讲台上瞥了一眼，然后见怪不怪地又低下了头去，伸手从桌肚里摸了杯没拆封的奶茶出来。 为了表现自己对新同学的友好态度，在喝奶茶之前，谢衍客气了一下：“你喝不喝？” 他这话里的客套意味实在是太明显，就跟过年走亲访友的时候，亲戚出于寒暄，客气的留你吃饭一样。 你要是说行，那就是你的不识趣了。 于是，林尔也客气地说：“不了，谢谢。” 第二节课后是个三十分钟的大班空，各年级都有课间活动，时桑是班长，走不开，于是，借花献佛的把带新同学去领书的任务转交给了谢衍：“哥，你带尔姐去一趟呗？” 莫名的多了一个小弟的林尔：“？” 认识两个小时之后，时桑就已经开始热情的喊她姐姐了。 谢衍靠在后面的墙上，一杯奶茶刚好喝完，他抬了抬手，将捏着的空纸杯对着垃圾桶丢了过去，纸杯在半空中划过一道完美的弧线，哐的一声落进了垃圾桶里。 “怎么我去？” 他没说行，也没说不行。 第24章 我心里只有学习 “我这不是走不开嘛。”时桑振振有词的道，“再说了，尔姐不是你同桌啊，你多照顾照顾不是应该的？” 说着，他朝谢衍那边凑了凑，声音压着，在他耳边悄声又说了一句：“别说兄弟我不给你机会啊，这么漂亮的一美女姐姐，你要是不把握住，那肥水可就流向别人田里了。” 谢衍啧了一声，单手按着桌沿，慢吞吞的站了起来：“我，不太想要这个机会，我心里只有学习。” 话虽然是这样说着，他倒是也没有说不行的意思。 早晨下早自习的时候已经去过一趟教务处了，林尔懒得麻烦别人，摆摆手说：“不用了，我自己去就可以了。” “那怎么能行？”时桑义正言辞的回过头来，“书那么沉，累坏了怎么办？” 林尔：“……” 谢衍：“……” 就他妈两本练习册，加起来还没个手机重，能累着她什么？ 林尔还想说点什么，谢衍已经半俯身下来，瘦长的指尖扣着她桌沿，不轻不重的敲了两下：“走。” 林尔撇头看他一眼，静了两秒钟，没再说什么，站起来跟着他往外面走。 校园里都是刚下了课的学生，成群的往操场那边跑，只有他俩，慢慢悠悠的，像个晚饭后散步遛狗的老大爷似的，朝相反的方向走。 路过一个教学楼拐角的时候，有个穿着校服的男孩子忽然冒冒失失的蹿了出来，林尔没注意这儿有个楼梯口，差点被撞个正着。 好在谢衍反应极快的随手捞了她一把。 但冷不丁的这样被人拽着衣领，往后一拉，林尔脚下没站稳，直接退开了半步，撞进了谢衍的怀里。 从来没和陌生人有过这么近距离的接触，尤其这个陌生人还是个异性，林尔胳膊上的鸡皮疙瘩瞬间立了起来，几乎是本能的就抬手往后一撞。 而谢衍压根就没想到她的反应会这么大，被她的手肘结结实实的撞到，嘶了一声，立刻放开了她。 大概是赶时间，从楼梯口冲出来的那个男孩子神色急匆匆的，见自己差点儿撞到了人，他险险的刹住了脚步，飞快的道了歉：“对不起啊同学。” 但抬起头来，看清眼前人的模样后，男孩子的脸色倏然一变，接着对着谢衍就是一个近忽九十度的大鞠躬，然后心惊胆战的再次道了歉：“对不起！” 那个“起”字甚至被他喊破了音。 “？”林尔没太能看明白这故事的发展趋势。 不是，大哥你瞎啊？ 你差点儿撞到的人是我，你现在对谁道歉呢？ 谢衍淡淡扫他一眼，倒是不太在意的模样：“没事。” 男孩子如获大赦，诚惶诚恐的又鞠了个躬，这才脚底生风的跑开了。 等男孩子三步并作两步的跑没了影儿，谢衍才扯了扯嘴角，稍敛着眉眼看了过来：“小同桌，你能不能温柔点儿？” “对不起我道歉，是我的错。”林尔道歉道的很快，自觉有点儿对不住他。 第25章 我没生气 人家好心好意的捞她一把，结果她不领情也就算了，居然还把他给误伤了。 谢衍扯了扯唇，垂下眼睑，没有再说话了。 林尔：“……” 这是，生气了？ 林尔用眼角扫着他的表情，不确定他现在是什么心情。 她和谢衍相处的时间太短了，而谢衍又是情绪不外露的那种人，她一时也摸不清他到底是不是真生气了。 又不能开口直接问，林尔只好把两个人的角色对换一下，代入成了自己。 如果刚才是她帮了谢衍一把，结果谢衍非但不领情，还给了她一手肘，那她会不会生气？ 林尔认真的思考了一下这个问题，然后得出了一个结论。 那肯定得生气。 而且，这不止是生气的问题了，她大概还会把他的门牙给打下来。 谁让他把她的好心，当成驴肝肺的？ 这样想来，谢衍没骂她，那已经是脾气很好了。 想明白这一点，林尔更犯愁了，这才开学第一天，她就把同桌给得罪了，那以后还怎么友好相处两年？ 谢衍一直没说话，两个人沉默着走了一会儿，林尔歪头看了看他，然后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忽然叫了一声他的名字，然后往他面前一站。 谢衍停住，抬眼看她。 林尔直接伸出胳膊，横在了他眼前，说：“你要不，打回来？” 这个反应有点出乎他意料，谢衍看了她一会儿，忽地笑了一下：“我打你干什么？” “就是刚才，我不是打了你吗？”林尔摸了摸头发，干巴巴的说，“那你也打回来，我们就扯平了，你也别生气了。” 谢衍这次是真的笑出声来了，一双漂亮的桃花眼弯成月牙，藏在双眼皮里的那颗泪痣显现了一瞬，很快又消失。 这还是幼儿园的小朋友啊，你打我一下，我打你一下的。 “我没生气。”他低笑着说，“再说了，你是女生，我怎么跟你动手啊？” 他的眼尾勾起了明显的笑弧，那颗勾人的泪痣随着他垂眸眨眼而时隐时现，林尔看的稍稍一愣。 她不是没见过谢衍笑，今早跟她正儿八经的打招呼的时候，昨天下午他和时桑沈妄去追无良嫖|客的时候，甚至还有更早之前，那个举着大喇叭的妹妹跟他告白的时候，他脸上偶尔也会露出一个笑来。 但都是那种非常浮于表面的、特别不走心的笑，让人一看就知道这是在客套。 直到现在，此时此刻，林尔才从他的眼中看到不加掩饰的开心，像是眉梢眼角都透着笑。 都说桃花眼勾魂，果然是勾魂。 估计让他去街角的垃圾桶里，跟只过街老鼠对视，他也能将老鼠迷得七荤八素。 顺利的从图书室拿了书出来，两个人一边往楼下走，一边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天。 想起之前遇到的那个男孩子的奇怪反应，林尔侧了侧头，忽然问他：“我怎么感觉遇到的那个同学，他好像有点儿怕你？” 谢衍单手插兜，低头按着手机，不知道在给谁回消息。 第26章 我是个平易近人的校霸 发完信息，他才抬了抬眉眼，漫不经心的“嗯？”了一声，说：“不是好像，是确实。” 林尔：“啊？” 谢衍随手把手机放回兜里，再开口时，已是一副谦逊又低调的语气：“不瞒你说，其实我是个校霸。” 林尔：“？” 谢衍：“你知道什么是校霸么？就是那种天子一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 林尔打断了他的话：“吹牛逼吹出来的校霸？” 谢衍挑了挑眉梢：“怎么，不信？” 林尔：“……” 就谢衍吊儿郎当的这个劲儿，她还真不信。 校霸，你起码要对得起“霸”这个字啊。 洗剪吹，拉烫染，你一样不沾，脖子里还没有大金链，你这算是哪门子的校霸？ 林尔觉得，他与其说自己是个校霸，还不如说自己是个浴霸，更有说服力。 但谢衍这话还真不是在吹牛逼。 校霸一说，确有其事。 亚东湾这边有七八所学校，和九中紧挨着的就是所职高。 去年年末的时候，职高的一个扛把子过来找茬儿，在校门口截了个小眼镜，上去就是一顿威胁恐吓，外加勒索敲诈。 正好被谢衍和沈妄给碰见了。 那小眼镜是他们高一班里的，两个人就顺手帮了一把。 扛把子不服，第二天带了一群兄弟来找场子，结果哐哐哐的全被他俩一人赏了一个漂亮的过肩摔。 故事的结尾，扛把子一脸鼻涕一把泪的跪在他俩面前，进行了深刻的忏悔：“哥，两位大哥，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从一开始就不应该滚到江州来，如果我不滚过来，我的兄弟也不会惹事……” 后面没说完的那句是——如果我的兄弟没有惹事，那我也不会挨揍。 后来这段打架的视频不知道被谁拍了下来，传到了九中的贴里，从此高一到高三的各路人马皆对两位校霸同学敬而远之。 谢衍对此倒是没什么感觉，反而求而不得。 这一个视频砸下去，整天跑他面前刷存在感的桃花妹妹们少了许多，除了那种确实觉得“挨揍又怎么了，我男朋友要是长得这么好看，打死我我也愿意”的。 倒是时桑痛心疾首：“哥，你这哪儿是掐桃花，分明就是把桃花树连根拔起啊。” 不知道的还以为谢衍掐的是他的桃花。 听完事情的前因后果，林尔有些不可思议：“就这？” 谢衍语气平静：“啊，就这啊。” 林尔似乎还想往下深挖一点：“没别的了？” 谢衍反问她一句：“那不然呢？” 林尔忍不住道：“你不觉得你的打扮对不起校霸这两个字吗？” 起码你染个黄毛绿头，或者是纹个青龙白虎的，以示一下对校霸这一身份的尊重？ 谢衍思忖了一下，对自己下了个定义：“我是个随和，且平易近人的校霸。” “……”林尔想起了他刚才在教室里跟时桑说的话，“校霸还一心只爱学习？” “当学霸的同时，我兼职校霸，简称双霸。”谢衍的眼角一敛，非常低调的说，“当然，如果不介意的话，你也可以叫我一声霸霸。” 第27章 我这人有暴力倾向 出了教务处的楼栋，路上有点吵，似乎是没听清他的话，林尔啊了一声，撇头问他：“你说叫什么？” 谢衍随口道：“霸霸。” 林尔淡定的答：“哎，儿子。” “……” 谢衍的脚步一顿。 林尔瞥他一眼，轻嗤出声：“就你这智商，还想当人爸爸？” “……” 从鹅卵石小路上拐出来，谢衍带着她往东边走，林尔看了看四周的环境，出声叫住他：“这好像不是回教室的路啊？” 谢衍拿了手机，随意的瞥了一眼时间，说：“走这边也一样，我顺路去买点儿东西。” 林尔哦了一声，没再问。 从分岔路口往东走，正好路过体育馆，体育馆门口有家奶茶店。 谢衍过去买了两杯奶茶。 正是下课的时间点，人有点多，谢衍拿了单号站在一边排队。 十点钟，太阳已经升起来了，日光灼人又热烈，林尔嫌晒，干脆把谢衍当成了遮阳树，往他影子里站了站。 谢衍回头看她一眼，扬了扬眉：“你倒是会找地方躲。” 林尔懒懒倦倦的眯着眼，看起来被晒的没什么精神：“谁让你长得高啊，你就能者多劳。” 谢衍：“……” 他可以确定，能者多劳这个成语不是这样用的。 来排队买奶茶的几乎都是女生，偶尔有几个男生不是女朋友陪着来着，就是给女朋友来买的，奶茶店出餐的速度很快，他们前面还有四五个人，估计最多也就再等个两三分钟的时间。 没过半分钟，又往前挪了一个位置。 这时，附近的人群里忽然挤过来了一个女孩子，犹犹豫豫的跑到了谢衍的旁边。 谢衍正低头按手机，回着时桑的消息，没注意到身旁的动静。 林尔倒是注意到了，饶有兴致的看了过去。 女孩子明显是有事要跟谢衍说的，但在他旁边站了半分钟，谢衍也没抬头，她有些着急，似乎想碰他一下，引引他的注意力，但又不敢贸然的伸出手。 僵持了半分钟，还是林尔看不过去了，反手拍在了谢衍的胳膊上，懒懒的提醒了声：“找你的。” “嗯？”谢衍回过头来，终于看到了不知道在他身边已经站了多久的女生。 “那、那个……”女孩子红着脸，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他，说话的声音细如蚊蚋，“谢衍同学，能不能给我一个你的联系方式？” 谢衍的目光一垂：“嗯？” 女孩子的声音太小，四周又嘈杂，他没听清她在说什么，不过从她脸上的表情来看，他猜也能大概猜得出来。 对上那双温柔又深情的桃花眼，女孩子说话更不流利了，磕磕巴巴的道：“我、我喜欢你很久了，从第一眼见到你，我就喜欢你了。” 谢衍脸上的表情没变，嗓音不轻不淡的：“同学，不瞒你说，我这个人，有暴力倾向。” 女孩子有点反应不能：“啊、啊？” “看不出来？”谢衍没看她，而是朝队伍里扫了一眼，前面还有两个人在排队。 第28章 我同桌不让我早恋 “其实我平时最喜欢打人了，不止是在身体上，还特喜欢在精神上虐待别人，可能我就是传说中的斯文败类。” 他又回过头来，语气平静的劝道：“同学，为了你的生命安全着想，建议你远离暴力变态男。” 女生：“……” 片刻，女生咬了咬牙，鼓足了勇气又说：“没、没关系！谢衍同学，你打死我，我不怪你！” 稍有意外的看了她两秒钟，谢衍忽地笑了，一双漂亮的桃花眼勾出个微妙的弧度来：“那也不行啊，同学，我同桌不让我早恋。” 女孩子冷箭一样的眼神唰的一下就投了过来。 莫名背锅的林尔：“？” 啊？ 你他妈这不是吹牛逼吗？ 不说她压根就没说过这句话，就说他俩的交情，这他妈才认识了不到半天！ 林尔翻了个白眼，正要怼他一句胡说八道，谢衍忽地俯身下来，靠近她，以一种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气音在她耳边说：“你应下来这个，刚才的事，我们就扯平了。” 林尔：“……” 都是出来混的，欠下来的债迟早有一天要还，只是林尔没想到要还的这么快。 无奈理亏在前，这会儿不应不行。 顶着女生小李飞刀一样凉飕飕的眼神，林尔忍辱负重的点头说：“是，他不能早恋，他得学习，早恋太耽误学习了。” “……” 排队排到最前面，店员小姐姐做好了奶茶，熟练的挖了三大勺糖浆，眼睛眨都不眨的就加进了奶茶里。 正要往另一杯奶茶里也加糖浆的时候，谢衍忽然出声说：“这个不放。” 店员小姐姐八卦的眼神往他身后站着的女生身上一落，瞬间了然，然后动作利落的给奶茶封了口，笑眯眯的递过去：“帅哥请拿好，欢迎您下次光临。” 谢衍把那杯正常糖的奶茶递给了林尔。 还以为这奶茶是给时桑或者沈妄他们买的，见他递给自己，林尔还有些意外，迟疑了一下才接：“谢谢。” 顿了顿，她问：“你喜欢喝奶茶？” 刚才上课的时候，她就见他拿了杯奶茶在喝，奶茶杯贴着的标签上还加了备注——多加糖。 “嗯。”谢衍应的心不在焉。 “你加这么多糖啊？”回想起那堪称可怕的糖分摄入量，林尔没忍住，又问他一句。 谢衍说话的嗓音带了点玩味的笑，听起来不太正经：“生活这么苦，那我得甜一点啊。” “……” 林尔翻了个白眼，果断的扭回头去，懒得搭理他了。 怪不得沈妄喊他谢甜甜啊，原来有迹可循，不过林尔瞅着他这个吃糖的劲儿，这哪是甜啊，得齁人了，干脆叫谢蜜糖罐子算了。 奶茶店给的吸管有点脆，林尔往塑封膜上戳了两下，塑封膜没被戳开，反而吸管先被戳折了。 “……” 出师不利，怎么今天什么事都不顺？ 谢衍撇头看她一眼，没开口说话，只是把她捧着的奶茶抽了过来，然后用自己的吸管戳了进去，又递过来，随口说：“用这个，吸管我还没碰。” 第29章 今日宜假客气 不习惯被人这样照顾，林尔有点儿不自在的缩了缩指尖，低声道了谢：“谢谢。” “不用。”谢衍没把这事放在心上，拿着奶茶左右晃了晃，让里面的糖浆化开，然后揭开塑封膜，直接对杯喝了。 晃悠悠地回了教室，刚打过预备铃，离上课还有十分钟。 时桑坐在座位上，校服外套脱了下来，扔在一边，只穿着里面的短袖。 他像是刚从浴室刚蒸完桑拿回来，热的满头大汗，一边拿课本扇着风，一边跟沈妄吐槽着什么。 “就他妈这个天气，马路边那些跪着写粉笔字的，还有躺着装病的乞丐都没了，我们居然还要跑操，老师就不怕我们中暑啊？” 时桑一边说着，一边扭过头来，刚好看到了从后门进来的谢衍，立刻扬声喊他：“谢哥哥，把你奶茶给我，你奶茶里面是不是加冰块了？” “加了。”谢衍走过来，拉开椅子往里面的座位上坐，随手把奶茶递了过去，“都给你了。” 他手里的奶茶还剩一大半。 时桑喝不了这么甜的，兑了大半瓶水进去。 一口气喝了大半杯冰奶茶，时桑才觉得身上的燥热散了几分，他扭过头来，歪着身子往谢衍桌子上趴。 “我刚才下楼梯的时候差点滚下去，跑操的时候还被体委踩了一脚，你说我今天是不是不宜出门？” 谢衍说：“有可能，我帮你看看老黄历。” 林尔：“？” 听见这一句老黄历，林尔转过头来看他。 还以为他会用手机百度一下什么的，哪曾想，他真从桌肚里掏了一本老黄历出来。 就是那种厚厚的一本，红通通的封皮，过一天，撕一张的那种手撕万年历。 红色的封皮上画着的手持玉如意的司禄神，司禄神锃光瓦亮的脑门上顶着福星高照四个烫金大字。 林尔：“……” 这还真是一个极有年代感的东西。 谢衍上手翻了两页，翻到了今日的日期，开始慢条斯理的念：“一三年九月九，农历癸巳年八月初五，今日宜假客气——” “？”林尔咬着吸管的动作一顿。 像是觉得有些荒唐，她一言难尽的转过头去，眼神往老黄历上瞟，似乎是想亲眼确认一下那本老黄历上到底是不是真的这样写的。 什么玩意啊，还宜假客气？ 留意到了林尔的动作，谢衍的手指抵着老黄历的一角，往林尔那边推，让她能看得更清楚一些。 于是，林尔就明晃晃的看到了红色加粗的一行字——宜：假客气。 “……” 还真是这样写的。 谢衍表情不变，继续往下念：“宜主动买单，宜吃火锅不加辣，宜喝奶茶不加珍珠；忌说方言，忌下楼梯，忌洗鸳鸯浴，忌拍照剪刀手。” “……” 这他妈一听就很离谱的东西，时桑居然连连点着头，恍然大悟般的说：“我说呢，果然很准啊，我就是下楼梯的时候差点摔了。” 林尔：“……” 不是她说，谢衍买的老黄历，是不是盗版的啊？ 第30章 是不是个傻子？ 十二点，下课，放学。 随着广播里传来的欢快钢琴曲，班里的同学陆陆续续的拖拽着椅子，站了起来，然后成群的往外走。 奶茶刚喝完没多久，林尔不太饿，给谢衍让了位之后，就趴桌子上没动。 时桑往外面走了两步，又拽着谢衍颠颠的跑了回来，积极的向林尔发出了共进午餐的邀请：“尔姐，和我们一起去吃饭呗？” 林尔对结交新同学没什么兴致，又不好意思一口回绝，于是撑着脑袋，慢吞吞地抬起了头来：“为什么？” 时桑一脸小迷妹的表情说：“我觉得你太酷了，上次你扇我哥时的那个飒爽英姿，至今还牢牢地刻在我的脑海里，所以我想和你认识一下。” 林尔：“……” 谢衍：“……” “去去，尔姐。”时桑跟只小哈巴狗似的，又黏了过来，眼巴巴的瞅着她。 “你一个人在教室里坐着干嘛？再说了，你刚来学校，肯定不知道食堂在哪儿，我带你去，正好熟悉熟悉环境。” 时桑说的头头是道，伸出爪子想顺手拉她一把，却被谢衍一个眼神给止住了。 在谢衍“那你的狗爪子收回去”的眼神示意下，时桑伸出去的爪子硬生生的半路改了道，转成了摸摸自己的鼻子。 抵不过时桑的热情相邀，林尔最终还是点点头，应了下来。 三个人出了教学楼，顺着人流往食堂的方向走。 时桑边走边好奇的问了句：“尔姐，我能不能问一句，你怎么转来我们学校了？” 江州市的名校中，向来是以三大高校的附属中学为首，九中虽然也是七大名校之一，但和海大附中比起来，还是有点差强人意。 “我爸在这边啊。”林尔随口答道。 时桑：“啊？” 林尔说的言简意赅：“我爸工作忙，我一直都是跟我爷爷奶奶一块住的，前段时间，我奶奶因病去世了，我爸就把我接这边来了。” 谢衍侧头看她。 她从头到尾，都没提她妈妈的事。 谢衍的心思算是比较细腻的，但时桑那个缺根筋的二百五就不一样了，完全没觉察出来这其中有什么不妥，心直口快的就要问：“那你妈——” “妈”那个字还没完全说出口，谢衍就一把勾住了他的脖子，摁着他的头面无表情的往下压，像是被他吵得有点儿不耐烦。 “你废话怎么这么多？” 多年的老朋友了，谢衍一个眼神递过来，时桑差不多就能猜到他想说什么了，很快就意识到了自己话里的不妥。 于是，时桑硬生生的改了口：“妈耶！到食堂了耶！好高兴耶！” “……” 林尔眼神复杂的看着他。 这孩子是不是个傻子啊？ 进了食堂，林尔才想起了一件事。 ——饭卡。 她没办饭卡。 又或者说，她班主任一直提都没提过这件事，不知道是不是忘了。 谢衍见她停住，也跟着停了下来，低眸问她一句：“怎么了？” “忘办饭卡了。”林尔慢吞吞地说。 第31章 我们是江州最有钱的学校 “饭卡？”谢衍的脸上出现的一瞬间的茫然。 似乎对他来说，这是个很陌生的词语，隔了两秒之后，他才啊了一声，像是想起了什么，说：“我们学校不用饭卡啊。” 斟酌了一下用词，林尔问：“不用饭卡的意思是……交现金？” “不是。”顿了顿，谢衍说，“食堂是的，吃饭不收钱。” 林尔：“？” ，这在二十一世纪，实在是一个太遥远的词。 林尔迟疑了一下，才问：“为什么不收钱？” 谢衍平静而又无波无澜的语气：“因为有钱啊。” 林尔：“……” 好一个让人无法接话的答案啊。 因为有钱，所以不差这点钱。 九中的招生宣传标语就是——我们可能不是江州最好的学校，但我们一定是江州最有钱的学校。 虽然一年近十万的高昂学费让不少学生望而却步，但各种奖学金和生活补贴给的也是异常丰厚，再加上吃饭住宿都不要钱，仍然有不少学生趋之若鹜。 高中部这边的食堂上下七层，各地小吃，特色美食，一应俱全。 林尔对吃什么并不太在意，懒得往楼上走，就找了个离自己最近的窗口，过去买了碗米线，然后挑了个人相对较少的位置，坐了下来。 没过一会儿，眼前的光线一暗，像是有人遮住了光。 林尔咬着米线里的西兰花抬起头来，正好看见谢衍在她对面坐下。 他什么都没买，就端了碗小米粥。 再看看旁边左手端着牛肉面，右手举着羊肉串，嘴里还叼着一袋豆浆的时桑，谢衍就像个路边讨饭的寒酸乞丐。 时桑把牛肉面放下，朝谢衍面前看了眼，跟个老妈子似的，拧着眉头：“你就吃这么点儿？给你这个羊肉串？” “我不饿，你吃。”谢衍没接，只是拿了桌子上的白砂糖过来，往小米粥里倒。 于是，林尔眼睁睁的看着他往粥里加了一勺糖，然后是两勺糖，再然后是三勺糖…… 直到把那小半盒白砂糖挖的见了底，谢衍才停下来，低着眼拿汤匙搅了搅，面不改色的喝下去了。 林尔：“……” 这人上辈子是只酿蜜的蜜蜂？！ 谢衍吃饭的时候不怎么说话，林尔因为和他俩不熟的缘故，也没过多开口，只偶尔礼貌性的应一声嗯，于是整个饭桌上只能听得到时桑像个永不停歇的打字机一样，噼里啪啦的往外蹦着字。 简直是个说单口相声不可多得的人才。 时桑一口一个亲切又热情的尔姐，直接喊出了八十年未见故友的真挚情感，仿佛她是他相依为命的亲姐姐。 就这样，也没耽误他吃东西。 林尔的一碗米线才吃到一半，时桑的牛肉面和羊肉串已经风卷残云般的都进了肚，又蹭蹭的站起来，跑去买了盘水饺。 耳边终于清静下来，林尔轻轻地吐了一口气，指尖揉了揉发胀的耳根。 时桑是真的能逼逼。 吃的也差不多了，林尔把筷子放下，有一搭没一搭的和谢衍说着话。 第32章 草莓味 不经意的一个抬眼间，意料之外的看到几米开外的沈妄。 少年模样出挑，个头又高，纵然食堂里人山人海，学生们挤成一窝黑压压的蚂蚁，也半点都没耽误他发光。 但林尔的注意力在他身边的女孩子身上。 时桑顺着她的视线往里边看，努了努嘴：“诶，尔姐，看到没，那个就是我说的妄哥家的小仙女，跟你一样，也姓林，林时兮。” 林尔哦了一声。 确实是挺仙的。 那女孩子眼睛很空灵，看起来清清冷冷的，虽然是浅浅笑着，但又像是一团摸不着的影子，看起来总有点不真实感。 直到林尔看到小仙女把在食堂追逐打闹的两个男生，毫不留情的按倒在地上，并且微笑着一人赏了他们一记爆栗。 林尔：“……” 小仙女的滤镜哗啦啦的碎了一地。 时桑挠了挠头：“呃，兮兮她是学生会的主席，学生会是要管这些纪律的。” 林尔倒是知道这个，像九中这种私立中学，老师基本上只负责教课，其他琐事就都落在了学生会的头上。 隔着的距离不算近，但由于食堂实在是太静了，小仙女温柔的声音还是清晰的传了过来。 “食堂严禁追逐打闹，违纪者要写检讨，三千字起步，上不封顶。你们两个，下午晚自习前把检讨交到学生会会议室里，齐涉——” “在！” 四周看热闹的人群中，有个戴圆眼镜的男生举着手大声答道。 “这俩人交给你了，少一个字就让他们去图书馆打扫厕所卫生。” “是！主席。” 圆眼镜从看热闹的人群里挤出来，然后不知道从哪儿摸出了个记录册，例行公事的瞅了两个男生一眼。 “来，两位同学，先登记一下姓名，班级。” “……” 吃完午饭，出了食堂，谢衍在门口的小超市里买了几根棒棒糖。 收银台前搭着的这种棒棒糖都是成条的，一根连着一根，谢衍扫了一眼，直接拿了最前排的那一条，大概有四五根。 付完钱，他扯了一根下来，随手递给了林尔，然后又低头拽了一根，拆开外包装的糖纸，把棒棒糖咬在了嘴巴里。 林尔闻到了一股很甜的草莓味在空气中泛开。 食堂侧门正对着的是一条掩映在竹林中的鹅卵石小道，这个时候是午休的点，小路上没多少人。 时桑不知道跑哪儿去了，少了他这个废话输出机器活跃气氛，空气顿时安静了下来。 林尔自问还没和谢衍熟到两人单独相处时，不说话还能泰然自若的地步，像是没事也要给自己找点事做似的，她低下头来，专心致志的拆着他刚才给的棒棒糖。 糖纸有点滑，白色糖棍的封口处黏的很紧，绕了一圈又一圈。 林尔捏着糖棍，拽着包装纸的边缘拆了一会儿，糖纸都快被她扯坏了，封口处却是纹丝不动，她渐渐的没了耐心。 正要把糖重新丢回口袋里，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忽然伸到了她的面前。 第33章 你知道什么叫出力不讨好吗 那手很漂亮，清瘦，修长，指甲修剪的很干净，肤色却是一种没什么血色的白。 “给我。” 随着那只手一起落下的，还有男孩子干净，而又透着微微凉意的声音。 林尔安静了一下，然后把棒棒糖放到了他的手心里。 谢衍几下将包装纸拆开，没递给她，而是像给流浪猫喂食似的，直接塞进了她的嘴巴里：“怎么笨手笨脚的？” “……” “谢衍，”因为嘴巴里含着糖，林尔的话听起来有点儿含糊不清，“你知道有句话叫做出力不讨好吗？” “嗯？” “就是说你这种。”林尔把棒棒糖从嘴巴里拽出来，琥珀色的眼珠盯着他，慢吞吞地说，“你要是想帮忙的话，就闭上嘴巴帮忙，不要开启嘲讽技能，要不然，就是忙也帮了，好也没落着。” “……” 出了林间小道就是个小花园。 九中的校园里有很多流浪猫，也不怕人，此时正是午后，被学生和老师喂饱的小猫们正以各种销魂的姿势，横七竖八的躺在路边的长椅上晒着太阳。 谢衍往猫咪大军里扫了一眼，轻车熟路的唤了一声：“小咪？” 话音刚落，路边的草丛里就传出了点儿窸窸窣窣的动静，一只圆滚滚的黑猫很快就从草丛里冒了个脑袋来，然后喵呜喵呜的朝他跑了过来。 这只肥嘟嘟的黑猫跑起来的时候，脖子上的那圈绒毛都在晃，一看就是实心的。 都说黑色显瘦，这句话却在黑猫这里失了效。 谢衍半蹲下来，黑猫撒娇似的用脑袋蹭着他的手心。 林尔也蹲在路边，饶有兴致的用余光打量着谢衍。 比起黑猫，她显然对谢衍的兴趣更大一些。 林尔发现，谢衍这人其实还挺有意思，看着挺好接近，似乎谁和他说话都能搭上两声，但身上就是有种说不出的距离感。 他看人的时候，神色里总有一种轻傲的漠然，桃花眼微微弯起，明明是笑着的模样，眼神却是淡漠又疏离，硬是冲散了那双桃花眼所带来的亲切感。 这也让林尔清楚的意识到，他这人并非是像表面上表现出来的这样没有棱角。 林尔一根棒棒糖咬完，谢衍也喂完猫站了起来。 “走？” 谢衍稍稍侧了侧头，朝她伸了只手，似乎是想拉她一把。 林尔本来是想借力站起来的，但目光落到他的手掌心里，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手伸到一半又缩了回去：“不行。” 谢衍眉梢一挑：“怎么？” “你刚刚摸了猫，没洗手。”林尔非常有原则的说。 身为一个重度洁癖症患者，林尔绝对不能接受别人在摸了流浪猫之后，还和她再有肢体上的任何接触。 闻言，谢衍扬了扬眉梢：“嗯？” 他稍稍弯下腰来，一双微翘的桃花眼盯着她看，神色似笑非笑的。 因为垂着眸的缘故，他眼角的那颗勾人的泪痣露了出来，衬得他眼神更深，像是藏了一汪深泉。 “……看我干什么？” 林尔被他盯得莫名其妙。 第34章 林同学，你若气死谁如意？ 谢衍也不说话，就这样直勾勾地看着她。 他那双桃花眼生的着实漂亮，像是缭着一层散不开的水雾，专注看人的时候，眼神显得温柔又深情。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自我想象力深度加工的原因，林尔硬生生的从他的瞳孔里看出了点儿毛骨悚然的意味。 小心翼翼地咽了咽口水，林尔心里发毛的别开眼去，正要撑着膝盖站起来的时候，却忽地听谢衍轻嗤了一声。 她下意识地抬起头来。 还没看清楚他的表情，就先一步的感受到了手背上传来的那点儿带着凉意的触感。 是谢衍的手指。 不知道是出于什么想法，他忽然在她捏着糖棍的手上拍了一下，力道不轻不重的。 林尔一呆，随即像被踩到尾巴的小猫似的，瞬间炸毛了。 被他拍一下，倒是没什么，但他摸了猫。 划重点，摸了猫，没洗手。 “谢衍——！”林尔忍了忍，还是没能忍住。 “你摸了猫！”她噌的一下站了起来，琥珀色的眸儿直勾勾地盯着他，一字一顿，“你、摸、了、猫！” 声音听起来有些崩溃，像是难以置信。 “是啊，”谢衍往后退了几步，眉梢懒懒地勾起来，“这只猫还炸毛了。” 一语双关。 “……” 这句话彻底把林尔的火给点起来了。 他就是故意的。 明知道她有洁癖，还故意的往她手背上噌了一下。 你说，这人是不是欠揍？ 林尔一直觉得自己的脾气还算是可以，不是那种一点就炸的，只要是不触到她的底线的事儿，她也懒得跟别人一般见识，但谢衍就不一样了，她和他简直就是孽缘。 第一次见面，她以为他是医院里跑出来的神经病。 第二次见面，他的狗爪子直接怼上了她的胸，还顺带着撞飞了她的蛋糕。 第三次见面，好家伙，这次更厉害，直接把她惹得炸了毛。 天降孽缘，不得不揍。 林尔把手里捏着的白色糖棍丢进垃圾桶里，然后冷笑着抬眸看向他，将手指的骨节捏的咔作响，非常有礼貌的宣了战：“谢同学，是不是我不打你，你就不知道我文武双全？” 昨天的巴掌没落到他的脸上，他是不是觉得很遗憾？ “不是。”谢衍又往后退了两步，语气还挺贴心，“林同学，建议你冷静一下，保持理智，你若气死谁如意？” “……” 林尔心说，我若气死，那肯定是你如意。 “怒伤肝，气伤火，你这样生气，只会伤了自己的身体。”谢衍非常养生的又说。 呵，林尔眯了眯眼，思忖一下，忽然点头赞同道：“嗯，你说的很对。” 嗯？ 谢衍正疑惑着她怎么忽然听劝了，又见她慢条斯理的把校服的衣袖往上一折，然后补上了后面的一句。 “——但我不听。” “……” 谢衍的个子高，林尔一米七的身高站在他面前，还矮了他大半个头，但这丝毫没影响她发挥。 她上前几步，动作利落的拽住了他的校服衣领，往下扯。 第35章 我喜欢的东西都给你了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来投。”林尔冷哼一声，扯得谢衍弯下腰来，然后单手摁着他的脑袋往下压，“你说你是不是找事儿？” 本着同桌之间好好相处的原则，林尔是非常希望和新同桌平稳度过这两年的，奈何她同桌似乎并不想和她和平共处，非得皮这么一下才开心。 她没收力，谢衍被她扯得身子低了好几度，却也没恼，眼角一扬，忽地笑了，懒洋洋地讨了个饶：“女侠，饶命。” 就冲这力度，他脑袋差点都被她怼地上，看来她昨天果然还是手下留情了。 “再皮，我就把你摁喷泉里。”林尔压着他的脑袋连着摁了好几下，才恨恨的松了手。 然后，把袖子拽下来，扭头就走。 谢衍抬手按了按后颈，看着她的背影，眼尾忽地一弯，而后慢悠悠的跟了上去。 高中部这边的两栋教学楼是连着的，前面是高一，后面是高二，中间以长达百余米的走廊相接，每一层的走廊东侧就是卫生间。 仔仔细细地洗完手出来，林尔从洗手台上的壁挂盒中扯了两张抽纸，一边低头擦着手上的水珠，一边往卫生间外面走。 谢衍正倚在走廊的栏杆上等着她，见她出来，指尖敲了敲栏杆：“还在生气？” 林尔瞥他一眼，不太想搭理他，一声不吭地把抽纸揉成一团，扔进了门口的垃圾桶里，转身往教室的方向走。 谢衍笑了一下，直起腰跟了上来。 林尔扯了扯袖口，没看他：“跟着我干什么？” 谢衍：“没跟你，我是回教室。” 林尔：“……” 怎么说呢，跟他讲话是真来气。 谢衍单手插着兜，不紧不慢地跟在她旁边走：“小同桌，还在生气啊？” 林尔翻了个白眼给他，没说话。 他低下眸，看一眼她的表情，随后不知道从兜里拿了个什么东西出来：“那，这个给你？” 林尔歪头看了一眼，是刚才他买的棒棒糖。 还剩下两根。 他倒是挺大方，都拿出来了。 “我又不爱吃糖。”林尔说。 “这不是我喜欢吃吗？”谢衍扬了扬眉，“我喜欢的东西都给你了，就别生气了，嗯？” 他伸了伸手，把剩下的那两根棒棒糖顺着她校服外套的口袋丢进去，逗猫遛狗一样的语气：“刚才逗你玩呢。” 谢衍就觉得这小姑娘跟他在花园里喂的那些猫挺像，单纯的想看看她炸毛的样子，结果一不小心，就把人真惹恼了。 校服外套的口袋里一重，像是被人放了什么东西进去，林尔下意识地伸手去摸了一下，指尖碰到了糖纸的滑凉触感。 还真是两个都给她了。 想起谢衍刚才的那句“我喜欢的东西都给你了”，林尔忽然抬起头来，盯着他看了两秒，而后一点头，勉为其难的道：“行，原谅你了。” 班里挺静，大部分同学都在趴桌子上睡觉，这还是午休时间，离下午上课还有大半个小时。 林尔有点儿犯困，趴在桌子上迷迷糊糊地打瞌睡。 第36章 拔刀吧，情敌。 谢衍估计是早晨那两节课补觉补够了，这会儿精神起来了，耳朵里塞着只耳机，低头漫不经心地点着手机屏幕，不知道是在打游戏，还是在看视频。 阳光透过几净的玻璃窗打在眼皮上，橘红色的暖光占据了全部视野，格外晃眼。 林尔对环境尤为敏|感，在桌子上趴了半天也没睡着，到最后，干脆拿了本书出来，勉强遮住了眼睛，算是挡了挡光。 谢衍余光瞥见她的动静，侧过头来看了她一眼。 林尔重新趴回桌子上，刚把课本盖脸上没几秒钟，四周的光线就是一暗，她的睫毛动了动，睁开眼才看到窗帘已经被拉上了。 而做了好事不留名的尼古拉斯同学冲她微微一抬手，非常低调地说：“不客气，这是你该谢的。” “……” 谢衍玩的游戏是新出的植物大战僵尸2，之前玩的黄金矿工和保卫萝卜已经被他打通关了，此刻正尽职尽责的往地里埋着地雷，手机屏幕上方忽然弹了个微信消息出来。 谢衍瞥了一眼，而后退出了游戏，点开了对话框。 是沈妄发来的消息。 他丢了一个链接过来，还有附带着看热闹似的一句话：【兄弟，拔刀，你情敌来了。】 谢衍：【？】 沈妄没有要解释的意思，只说：【链接发你了，自己看。】 谢衍眼皮子掀了掀，兴趣不大的点开了他发来的那条链接。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中午玩手机的人多的原因，教学楼这边的网络不太好，加载了半分钟，网页界面才加载出来。 沈妄发来的是九中贴里的一条被顶到最上面的热门帖。 [爆！！！迪士尼在逃公主惊现高二一班，转学生人美气场又炸天] 三个加粗版的感叹号触目惊心。 【楼主】：前排指路，高二一班，林尔，听说小姐姐是海大附中转来的，成绩优异，妥妥的学霸。楼主有幸远远的看了一眼，真的是肤白貌美大长腿，气场很强。照片是楼主一班的同学偷拍的，高清手不抖，已经置顶了，美女是大家的，共同欣赏。 【1楼】：我去，这颜值，不去混娱乐圈太可惜了，老天爷赏饭吃的一张脸啊，哪怕去当个花瓶呢。 【2楼】：我知道我知道，这个小姐姐我今天早晨亲眼看到她从豪车上走下来的，后来看到她去了高二的级部办公室。 【3楼】：拔刀情敌们！决一死战的时候到了。 【4楼】：awsl！姐姐杀我！姬圈大佬的既视感啊，我觉得我要被掰弯了。 【5楼】：豪门小公主吗？有颜，有钱，还有脑子，这妥妥的人生赢家啊，电视剧都不敢这样写。 【6楼】：有一说一，别说是男生了，我一个女孩子也喜欢这种气场炸天的女王范儿。 【7楼】：1楼的朋友，人家都是豪门小公主的标配了，还去混啥娱乐圈，明显是不缺钱啊。 【8楼】：确定是高二一班吗？我心动了，有没有一起组队去要电话号码的？ 第37章 跟不上潮流的空巢老人谢衍 【9楼】：唉，同样是脸，人家这是怎么长的？我觉得她是女娲捏的，我就是女娲捏完人之后，去河边洗脚搓下来的泥。 【10楼】：有一说一，我感觉小姐姐浑身上下就透着五个字——人美路子野。 【11楼】：楼上的，有一说一，我感觉你这个五个字应该改改，得改成——莫挨老子。 【12楼】：弱弱的说一句，我就是一班的，劝想去搭讪的朋友们理智一点，她是谢衍大佬的同桌。 【13楼】：看到她脖子里戴着的那个吊坠项链没？我查过了，那个是出自于风恒首席珠宝设计师之手，全球限量款，属于有钱都买不到的那种。而且，这个项链是情侣款，画一下重点，是情、侣、款。 【14楼】：ok谢谢12楼的朋友，我瞬间就冷静下来了，比起美女，命更重要，我怕被大佬打死。 …… 谢衍往下看了两页，忽然侧头看向林尔，眼神在她锁骨处的项链上一掠而过。 那是个做工极为精致的小吊坠，造型很简约，环形，空心圆中间吊着个鸦青色的小珠子，也不知道是什么材质的，看起来似玉非玉，似银非银。 谢衍淡淡收回视线，单手撑着下巴给沈妄回消息。 谢衍：【什么玩意啊，迪士尼在逃公主？我还金字塔在逃木乃伊呢。】 沈妄：【？】 沈妄有点无语：【兄弟，你在说什么？迪士尼在逃公主，这是夸女生漂亮的意思。】 跟不上潮流的空巢老人谢衍茫然了一下：【啊，还有这个夸法？】 沈妄忍不住吐槽道：【你能不能上网冲点浪？也和年轻人的网络生活接接轨，你是不是还停留在十年前的伱婼卟囄卟弃涐缏甡死葙铱的火星文上面？】 谢衍靠着墙打了个哈欠，稍有倦意的给他回道：【没有，我进步了，我已经到“你是gg还是”的阶段了。】 沈妄：【……】 他还能说什么呢，只能说一句牛逼了。 下午的第一节课是老陈的课，语文。 课上讲的是一篇文言文。 “我看了看你们交上来的这个翻译啊，有几个同学翻译的不太行啊——诏书特下，拜臣郎中，寻蒙国恩，除臣洗马。” 老陈看着作业本点了名：“时桑同学，这句话你是怎么翻译的？” 时桑老老实实地站了起来：“专门下达诏书，授予我郎中的官职，不久又蒙受国家恩典，让我去给太子洗马。” “这个啊，我上节课确实是说了一句，洗马，一般指太子洗马，但你漏听了最关键的一句，太子洗马并不是真的去给太子洗马，而是担任太子老师的意思。” “……” 林尔没听他讲课，手里转着一支笔，正皱着眉心，低头研究着时桑的英语笔记。 海大附中和九中用的教材有两门不太一样，林尔迟了一星期入学，要私底下自己去补老师已经讲完的那一部分。 时桑作为班长，当仁不让的就把笔记贡献了出来，只是那狗爬一样的字实在是让她无福消受。 第38章 我同桌他……挺好的 谢衍见她盯着笔记本看了半晌，也没动笔，似乎是无从下手的模样，从书立架里抽了自己的笔记出来，递过去：“看我的。” 林尔歪了歪头：“这个时候，我是不是得说一句我太感动了，才对得起你雪中送炭的这个善举？” “不用。”谢衍似笑非笑地看过来，“你心里有就行。” 林尔顿了顿，然后煞有其事地一点头：“那我还是说出来，毕竟心里和嘴上得有一个才行。” “……” 正好，这时老陈又点了人回答问题：“谢衍。” 谢衍：“……” 他回头看向自己不听课的来源。 “别看我。”林尔同情的递过去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无声的张了张口，“我也没听见老师问的是什么。” 而讲台上，老陈正举着语文课本，一脸和善的看着自己的爱徒：“谢衍啊，你看这个问题——？” 谢衍站起来，沉默了一下，然后相当礼貌的答道：“谢邀。” 林尔：“……” 老陈：“……” 全班：“……” 讲完课文，离下课还有七八分钟。 老陈布置完课后作业，开始关心起了新同学的生活问题：“林尔同学？” 林尔抬起头来，看到老陈站在讲台上，乐呵呵的朝她招了招手，她认命的放下了手中的笔，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老陈和善的道：“你觉得你同桌怎么样啊？” 林尔茫然了一下：“……啊？” 您不应该问一些班里同学好不好相处，学习跟不跟得上老师进度的这类问题吗？ 怎么上来就要对新同桌做个评判？ 这不是逼着她得罪人吗？ 林尔还没想好怎么回答，就听老陈又异常直白的问道：“你看你对你同桌有什么不满吗？需不需要换座位什么的？” 林尔：……” 不是，您就不能私底下问吗？ 哪有当着人的面问的，就算是有不满，她也不能说有啊。 “其实我觉得谢衍这孩子挺好的，你们应该能好好相处，不过你要是真的对他有什么不满，也可以说出来。” “……” “说出来之后，老师给你解决。” “没有，”林尔说，“我同桌……” 她转过头，对上谢衍似笑非笑地眼。 “——他挺好的。” “哦？”老陈像是平时讲课似的，语调抑扬顿挫的高了三度，相当感兴趣的又问，“哪里好？” 林尔：“……” 怎么还带往下追问的？ 沉默了一下，林尔侧头看向谢衍，慢慢吞吞地说：“长得好。” 谢衍：“……” 无懈可击的一个回答，让人挑不出来半点毛病。 似乎觉得她的话很有道理，老陈若有所思地点着头，又看向谢衍：“那谢衍同学，你觉得呢？” 谢衍：“我觉得我同学也挺不错。” 老陈果然又继续往下问：“哪不错？” 谢衍似笑非笑的望过来：“颜值挺不错。” 林尔：“……” 出来混的，总是要还的。 从两人这里都得到了肯定的回答，老陈放下心来了，笑成一尊慈眉善目的弥勒佛。 第39章 谁要和他相爱？ “这样就好了嘛，谢衍同学一直都喜欢自己坐，说什么也不要同桌，之前安排你先坐这儿的时候，我还担心你们会闹出什么矛盾来，现在听你俩这样一说，我也就放心了。同桌之间，就是要友好相处、互爱互助的嘛，只有相爱相扶，那才能实现共同进步的嘛，你们说是不是？” 林尔：“……” 谁要跟他相爱相扶？ 不过听老陈这样一说，林尔往桌子上趴了趴，歪头小声地问了谢衍一句：“诶，谢同学，你为什么不喜欢有同桌啊？” 谢衍正拿着支笔，低头在课本上写写画画着什么，听见她问，也没抬头，只以一种“我就是在糊弄你”的语气答了句：“因为我是尼古拉斯王子啊，王子只能和公主当同桌的，可他们都不是迪士尼在逃公主。” 林尔：“……” 这说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他果然还是精神不太好？ 隔天就是教师节。 校园里到处都是扯起来的横幅，没见一句“老师您辛苦了”，反而都是“全校有猫，二十四小时轮流喵喵喵”、“校风自由，不限恋爱，性取向随意”、“美食遍地，交通便利，保安负责，性命无忧”的学校宣传标语。 林尔的手机一大早就开始嗡嗡嗡的震动个不停，到了学校后，她索性把震动模式给关了，只留了静音。 进了教室，林尔把书包放下，从书立架里抽了本语文书出来，摊开。 早自习七点开始，老陈规定六点五十前到校，现在时间还早，班里没多少人，林尔起身去前面的饮水机处接了杯水，回来就见手机屏幕又是一亮。 她坐下，一边翻着课本，一边伸手划开了手机屏幕。 是微信提醒，有消息进来了。 林尔随手点了下屏幕上方，弹出来了个附中三霸加一狗的群消息对话框，上来就是秦柯贱兮兮的头像。 秦柯：【教师节到了，希望你们自觉点，懂我的意思？】 温淼：【？】 沈嘉喻：【？】 沈嘉喻：【兄弟，要点脸？】 温淼：【自信一些，把点去掉】 温淼：【你还要不要脸？】 只有林尔问到了重点：【你是老师吗？还过教师节？】 秦柯不要脸的道：【我是你们的恋爱导师啊。】 温淼：【……】 林尔呵了一声，冷漠道：【那可真是多亏你，我们都还单着。】 秦柯继续不要脸的说：【暗示一下，我希望收到的礼物是一个前凸后翘36d的长腿大美女。】 沈嘉喻：【你这是暗示？】 温淼：【不，他这是明明白白的示。】 林尔：【美女没有，等清明节的时候，我给你寄个花圈过去，要不要？】 秦柯大方的表示：【花圈就算了，太占地方，改成骨灰盒，反正迟早得用。】 “……” 是个狠人。 群里静了片刻，秦柯又发了条消息：【诶对了，木木，你前天说的那个鸭店，具体位置在哪儿啊？】 林尔：【？】 林尔纳闷：【你打听这个干嘛，你弯了？】 第40章 那只尼古拉鸭 秦柯肃然道：【不是，我他妈比钢铁还直。是河马，他说要搞个什么活动，问我有没有路子，你说我上哪儿给他找男人去？】 林尔：【？】 林尔：【你没路子，我就有路子？】 秦柯：【你不是说你和那只尼古拉鸭当同桌了吗？你要不问问，他还接不接客？】 “……” 说曹操，曹操到。 林尔正表情诡异的盯着手机上的那句他还接不接客看，课桌的桌边儿就被人用指尖轻敲了两下。 目光一顿，林尔抬起头来，对上了谢衍的眼。 谢衍单手拽着书包站在过道里，脸上没什么表情，浓密的睫毛透着几分倦意的低垂着，看起来像是还没睡醒。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秦柯的那句接客，林尔莫名的有种在背后说人坏话，结果被当事人当场逮住的心虚感，欲盖弥彰地把手机反着往桌子上一扣。 谢衍看见了她的动作，也没要问的意思，只耷拉着眼皮又打了个哈欠。 顿了顿，林尔站起来给他让了个位：“你来这么早？” “啊……”谢衍侧身进去，坐下，张了张口，刚发出了一个单音节，教室的后门就被人大力推开。 防盗门哐的一下拍在墙壁上，发出了沉重的闷响。 林尔回头，就看见了一脸愤怒的时桑。 他像是古罗马斗兽场里的那头被长矛戳恼的暴躁大公牛，浑身上下都写满了“我要杀人”这四个大字。 林尔：“……” 大早晨的，这一个两个的都怎么了？ 谢衍刚才虽然没像时桑这样把情绪直接表露出来，但也能看出来心情不太美妙的样子。 林尔眨了眨眼，问时桑：“你们这是怎么了？” 时桑磨了磨牙，似乎是憋着一肚子的火：“操，沈妄那个狗东西，简直——” 似乎是忽然记起了要在美女面前保持形象，时桑忍了忍，硬生生的把后面的脏话咽了下去。 “他真是够了，不到四点，就他妈把我们叫起来去帮学生会扯横幅了！四点啊，凌晨四点！公交车都没开班，人家愚公移山都他妈没起这么早的！” “……” 谢衍被他吵得耳根疼，从桌子上爬起来，抓了根棒棒糖，反手就砸了过去：“你再不闭嘴，我先把你移了。” “……” 林尔算是听明白了，原来那满校园的宣传横幅还有他们的一份功劳。 世界重归平静，谢衍又没精打采地趴回课桌上，闭上眼补觉。 林尔瞅了他一眼，悄声悄气地拿起了手机，继续着刚才的对话。 林尔：【这不太好？】 秦柯：【有什么不好的，又不是不给钱，谁放着钱不赚啊？】 这话听起来倒是挺有道理的。 林尔想了想，给他回了句：【那行，我问问。】 秦柯又补上一句：【他要是不愿意的话，你就加钱，反正河马他财大气粗，只要人到位，钱就不是问题。】 林尔：【……知道了。】 其实也不是钱不钱的问题，主要是林尔觉得这事，在学校不太好开口。 第41章 谢衍：“你说什么？” 毕竟是不太光鲜的特殊职业，还是得好好想一下怎么和谢衍开口说才行。 这一想，就想到了晚自习。 晚自习七点开始，五点下课后属于自由活动时间，现在离上自习还有大半个小时。 临下课之前，数学课代表发了张试卷，谢衍手里转着支细长的碳素笔，漫不经心地做着试卷。 他做题的步骤不太规范，落在书面上的字能少就少，前面的题就在题干上用横线简单的托出已知条件，然后在空白处写个公式出来，后面难点的题才写一写演算步骤。 林尔盯着他看了会儿，犹犹豫豫地用笔帽戳了戳他的胳膊。 谢衍没看她，垂眸扫着数学题，只勾着尾音“嗯？”了一声，以示询问。 林尔斟酌着说道：“谢同学，我有个事想和你商量一下。” 谢衍：“什么？” 林尔清了清嗓子，郑重其事地说：“我有个朋友——” 一听这个熟悉的开头，谢衍的笔尖一顿，侧过头来，似笑非笑地看她一眼：“他得了绝症，临死前希望你满足他一个愿望？” “……”林尔满肚子的草稿被他一句话噎了回去。 “嗯？怎么不说了？” “……” 你提前把我的台词说了，我还说个屁啊？ “我猜对了？”见她不说话，谢衍眉梢微扬。 “……”林尔含糊其辞地道，“差不多。” 台词被他抢走了，林尔暂时也想不出来什么好的借口，索性就顺着他的话往下说。 “不瞒你说，我这个朋友，他和我关系特别好，所以他的临终遗愿我一定要帮他办到，但我思来想去，这事我自己办不成，得你来帮我这个忙才行。” 谢衍听她这样讲，倒是有了几分兴致：“说来听听。” 什么忙，还得让他来帮？ 林尔说：“就是你们那个鸭店……啊不是，你们那个店。” “嗯？”谢衍没听明白，“什么店？” 林尔觉得他可能是不太好意思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鸭店这个词来，于是，非常善解人意地道：“就是你们那个一晌贪欢，你还记得吗？前天我看到你在那个店里出来了。” “啊，那个店怎么了？” “那个店没怎么，我就是想说，嗯……” 林尔纠结着怎么委婉的说出自己的用意，但她发现这个用意没法委婉的说，无论怎么说，都显得异常的直白。 于是，林尔也就放弃了，单刀直入地问：“你能不能给我那朋友介绍只好看的鸭？” “……” 这话一出来，林尔感觉四周瞬间就安静了，甚至空气都微微凝固了起来。 静了好一会儿，谢衍才出了声，似乎觉得有点难以置信，他的眼底划过一丝荒唐：“你说什么？” 像是没听清似的，他又问一遍：“你让我给他介绍个什么？” 介绍个……鸭？ 鸭？！ 林尔以为他没听懂，非常贴心的换了个说法：“就是男公关。” “……” 谢衍的额角突突的直跳，他实在不明白自己怎么跟鸭店的男公关扯上关系了。 第42章 谢衍直接被气笑了 “虽然我没去你们那个店里参观过，但我看到了你和沈妄，就对你们的那个店起了莫名的自信，我觉得店里的质量还是有保障的，所以，我想让你帮我朋友介绍只好看点的鸭。” 林尔像是在礼堂做报告似的，条理清晰的把自己的话论述完毕。 “……” 静默片刻，谢衍深深吐了一口气，摔笔站了起来。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脸上不带什么表情：“你想让我给他介绍个什么样的？” “其实也不用特别费心。”林尔一脸真诚地看着他，“我觉得你就很好。” “……” “就是不知道你愿不愿意了。” “……” 忍住，同桌是自己选的，他活该，谢衍一边在心里说着，一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怕自己不冷静，很可能直接上手掐死这个不知死活的小丫头。 末了，林尔火上浇油似的又补充一句：“价钱什么的都好说。” “……” 半晌，谢衍冷笑一声，倚着墙面无表情地看她：“那你觉得我值多少钱？” 林尔居然真的思考了一下，然后斟酌着说道：“这个，我不太了解行情。” 不过，据她爹给那些小模特的零花钱，林尔觉得凭着谢衍的皮相，怎么着也得翻个几倍？ 林尔朝他伸了根手指头，比划着说道：“你看，一次十万怎么样？” 谢衍：“……” 呵，她可真大方啊。 “这只是零花钱，其他的另算。”怕他嫌少，林尔连忙又补上一句，“你要是觉得不合适，我们还可以再商量。” “……” 谢衍直接被气笑了。 他呵了一声，舌尖扫过后槽牙，下颌线绷的有些紧。 半晌，他直勾勾地看着她，嗓音里压着火：“林尔。” “啊？” “友情提醒你一句，今天放学之前，你最好别和我说话。” 否则他真怕自己控制不住，会先动手掐死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 “……” 林尔久违的感受到了来自生命的威胁。 从谢衍这里走不通路，林尔只好去找坐在前座的时桑。 时桑听完她的话之后，眼皮就开始抽抽，一直抽抽到嘴角，最后整个人都像是被电击了一样，抽抽个不停。 “我们不是……去做鸭的。” 时桑不知道自己是怀着什么样的复杂心情才说出这句话的，原来在他尔姐眼里，他一直都是一只为了学业而努力赚钱的鸭子啊！ 沈妄的眼皮也在抽抽，只不过没有时桑抽的厉害。 诡异的沉默在三人间泛开，过了好大一会儿，沈妄才尽量让自己语气平静的说道：“那是朋友开的店，是个酒，那天我们去是因为刚开业。” 林尔：“啊？那不是一个鸭店啊？” “……” 沈妄不知道她从哪里得出来那是一个鸭店的结论的。 “那为什么取名叫一晌贪欢啊？”林尔疑惑的又问。 “因为那小子特别喜欢李煜的那首《浪淘沙》，本来是打算取名“天上人间”的，但一个风水老先生说这名不好，就换了前句的一晌贪欢。” 第43章 她的这个小甜甜同桌 末了，沈妄眼神复杂的又补上了一句，“不是你想的那个一晌贪欢。” “……” 沉默了一下，林尔说：“我刚才和谢衍提了一嘴。” “啊？！”时桑一脸震惊。 怪不得他从刚才开始就觉得周围的气温下降的有点快，莫名的变得冷了起来，甚至空气还有了微微凝固的迹象。 隔了一会儿，时桑由衷地叹服道：“尔姐，你没被我哥打死真是个奇迹。” 林尔：“……” 现在回忆起来谢衍那个震惊外加冷漠的眼神，她觉得自己离被打死也就是一步之遥的距离了。 就因着把他错认成鸭的这事，连着两天，谢衍都没搭理她。 林尔棒棒糖也送了，奶茶也买了，可这位小甜甜同学始终是不冷不热的态度，一副被渣男伤透了心的死寂模样。 弄得林尔真的开始反省起来，自己是不是除了把他错认成鸭之外，还干了什么类似于抛妻弃子的这种事。 直到时桑腆着脸要拉着他们组队要去参加学校举办的团体活动，她和谢衍之间横亘着的那块坚冰才有了初步要融化的迹象。 参赛队伍以班级为单位，四人组成一小队，目前队伍里除了时桑这个临时组长之外，还差三个人。 “尔姐，你看我们的这个深厚交情，你肯定会参加？”时桑鞍前马后的围着林尔转，顺带着升级了一下友情。 林尔：“……” 深厚交情？ 这才认识几天啊，他就和她有深厚交情了？ 林尔本来是想拒绝的，但一看坐在课桌桌边儿上，似乎在心无旁骛地玩手机的谢衍，她想了想，又改了主意。 算了，参不参加活动还是次要的，主要是她的这个小甜甜同桌好像是生气了，她是不是得趁着这个组队的机会去哄哄他啊。 “那行。”林尔思量之后，还是答应了下来，随口又问了句，“是什么游戏啊？” “你划我猜。”时桑说。 “你画我猜？” “不是画，是划，二声，划拳的划。”时桑解释道，“就是大屏幕上给出一个成语来，一个人比划，一个人去猜。” 林尔：“……” 这是什么智障低龄游戏？ 显然，谢衍也觉得这游戏太侮辱智商了，要撂挑子不干了：“我不玩。” 时桑压根就不给他反悔的机会：“不行，我都给你报上名了。” “……” 谢衍倚着桌边儿，纳闷地看着他：“三儿，你怎么这么闲啊，还去参加这个？作业都写完了？” “没有。”时桑老老实实地说，“但我想要奖品，非常非常想要。” “什么奖品？” “游戏机。”时桑说。 不就是一台游戏机吗？谢衍一副这事好说的语气：“三儿，你看这样，我给你买游戏机，买比这个还贵的，行不行？” “不行。”时桑义正言辞地拒绝道，“我享受的就是这个追逐奖品的过程，你直接就给我买了，那多没意思了。” 谢衍：“……” 时桑好像忘了刚才死皮赖脸地说要游戏机的那个人是谁。 第44章 你能不能别吹牛逼了？！ 也不知道时桑是怎么说动沈妄的，反正比赛当天，沈妄被他生拖硬拽地给拉来了。 上场之前，时桑履行了自己作为组长的职责，有条不紊地分配着各自的任务：“我们就三个人比划，一个人猜，这样胜算会比较大些，你们谁想猜？” “我，”林尔当机立断，“我猜。” 比起比划，还是猜，毕竟站在舞台那里比划实在是太沙雕了，就像是一只遭人围观的猴子。 谢衍显然也不想当猴子，开口说：“我也想猜。” 林尔立刻撇头看他。 谢衍的表情不变，说话的语气里少见的多了两分真诚：“我没戴眼镜，看不清大屏幕上的字。” 林尔：“……” 你能不能别吹牛逼了？！ 不说你那51的视力，就说你那眼镜，那他妈连个镜片都没有。 商议到最后，时桑非常人性化的给出了结果——两个人猜，两个人比划。 虽然说是两个人比划，但从始至终都是时桑一个人在舞台上蹦跶，沈妄就一脸冷漠的站在他旁边，满脸都写着“不情愿”和“与我无关”。 林尔看着时桑的手势，尽量给出贴合语境的成语：“抓耳挠腮？” 谢衍也猜测道：“状若癫痫？” “……”主持人小姐姐微笑道，“不是哦，是玉树临风。” 林尔：“……” 谢衍：“……” 两人复杂的眼神齐齐落在了好似浑身长了虱子挠个不停的时桑身上，然后不约而同地沉默了下来，玉……树临风？？？ 又是一个成语刷新出来，时桑看了眼大屏幕，歪头想了一会儿，然后像是灵光一现，开始拼命的朝两人眨眼睛。 看着眼皮都要眨抽筋的时桑，林尔不确定的猜道：“挤眉弄眼？” 谢衍神补刀道：“是龇牙咧嘴？” “……”时桑很绝望。 这都猜的是什么玩意，要不是他俩的表情太认真，他都要怀疑他俩是故意来砸场子的了。 时间一到，主持人小姐姐强忍着笑，给出了正确答案：“不是哦，是回眸一笑百媚生。” 林尔：“……” 谢衍：“……” 操，这没法猜下去了。 成绩由分数和台下观众投票组成，各占百分之五十。 按裸分成绩来说，林尔他们队的成绩垫底，却意外的拿了第一，倒不是有黑幕，而是全靠观众投票实现了逆袭。 多亏了谢衍和沈妄他俩的那张脸，拉到了女生近九成九的选票，生动形象的演绎了什么叫“第一本无缘，全靠我刷脸”。 奖品是两个游戏机，林尔本来是不想要的，时桑塞来的太快，把蓝色的那个游戏机飞快的往她手里一揣，然后拉着沈妄转身就走，似乎是有意给她和谢衍留下单独相处的空间。 活动结束，大礼堂的人渐少，等出口处没那么拥挤了，谢衍才直起腰来：“走。” 刚走了两步，校服的衣摆被人拉住。 谢衍的身形一顿，停了下来。 过了片刻，林尔绕到他面前，忽然把手里捏着的游戏机递了过来。 “这个给你。” 第45章 谢同学，我们和好吧？ “这个给你。” 谢衍没接，只是目光一垂。 小姑娘的眼睛是一种很少见的浅琥珀色，清透而又干净，大礼堂上方悬着的中央吊灯所散发出的暖光落在她的瞳孔中，折射出一圈圈的柔和光影。 而此时，那双琥珀珠子一样的眼睛正眨也不眨地看着他，连说话的嗓音里带了点儿讨好的意味，就跟只刚挨了训的小猫似的。 她仰起头来，眼巴巴地看着他，另一只空出来的手拉了拉他的衣袖，软声说：“谢同学，我们和好？” 谢衍发现，他的这个小同桌在某些方面和小朋友有点儿像。 幼儿园的小孩和朋友吵架了，往往就会送对方个小礼物，然后拉拉手求和好，和好之后还是好朋友，而成年人吵架的后果大多都是默契的疏远，好像越长大，“我们和好”这句话反而越难说出口。 见他不接，林尔也没气馁，低下头去，自顾自地把游戏机往他校服口袋里塞。 游戏机体积不算小，林尔塞了半天，没塞进去。 正打算直接塞他怀里的时候，谢衍忽然伸手过来，拿过了那个游戏机，抬眼问她：“给我的？” “对，给你的。”见他终于肯说话了，林尔眼巴巴地瞅着他，点了点头。 谢衍把玩着游戏机，似漫不经心地上下抛了两下，然后重新收回手里，这才问她：“给我这个干什么？” 林尔想了想，说：“这是我的道歉。” 谢衍看了她一会儿，忽然弯下腰来，将视线放到和她齐平的位置，似笑非笑地问她：“为什么要跟我道歉？” “……” 明知故问。 林尔肯定不能说因为自己把他错认成鸭的事，这才刚哄好，要是再提起鸭来，他肯定又要闹别扭。 于是，林尔认真的思忖了一下自己的用词，避重就轻地说：“因为我思想不纯洁。” “哦……”谢衍拖长了尾音，继续明知故问，“哪儿不纯洁？” 林尔：“……” 怎么和老陈一样，还打破砂锅问到底了？ 停了两秒钟，林尔委婉地暗示道：“谢同学，我觉得你差不多就可以了。” 谢衍见好就收，捏着游戏机在她眼前一晃，转身往大礼堂的出口处走：“行了，礼物我收下了。” 林尔跟了上去，问他：“那，这是和好的意思？” 谢衍稍稍侧身看她，忽然抬手按在她的脑袋上，轻轻地揉了两下，眉眼稍弯：“和好了。” 林尔这才松了一口气。 出了大礼堂，两个人并排往教学楼的方向走。 谢衍捏着那个游戏机把玩一会儿，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开口问了一句：“对了，沈妄问你，要不要参加学生会？” 林尔：“学生会？” 谢衍嗯了一声。 林尔有些疑惑：“他为什么自己不跟我说？” “因为他觉得我跟你说，你答应的可能性会比较大。” “他不知道这两天你在单方面的和我冷战吗？” 谢衍侧头看她，眉梢一扬：“我单方面的和你冷战？” 第46章 我没生你气 听出了他语气里的反问意味，林尔也忍不住了：“那难不成是我也和你冷战？你自己想想，我都讨好你多少回了？” 谢衍：“嗯？” “你嗯什么嗯？”林尔不给他面子，继续往下说，“你上次惹我生气，用两根棒棒糖就把我哄好了，你看我这次，又给你买奶茶，又给你买棒棒糖的，你还不搭理我，谢同学，你自己说，你的脾气是不是有点儿大？” 谢衍忍不住笑出声来：“我脾气还大啊？” 林尔反问他一句：“你这还叫不大？” “我没生你气。”谢衍弯着眼尾笑。 他还不至于因为这点儿事就和一小姑娘生气，就是单纯的觉得她说的那些话让他有点儿郁闷。 “没生气？”林尔用怀疑的眼神上上下下的打量着他。 骗鬼呢？ 就差把“爷生气了，你赶紧滚过来哄我”这几个字刻在脸上了，这还叫没生气呢？ “真的。”谢衍扬了扬眉梢，说，“我要是真生气了，不是这个样子。” “那是怎么样？” “伏尸百万，流血千里——” “停。”林尔比划了个暂停的手势，“行了，打住，别吹牛逼了。” 谢衍又笑，桃花眼稍稍一敛，懒洋洋地问她一句：“说真的，你要不要参加学生会啊？” 林尔想了想，问道：“学生会应该不缺报名的人？” 像九中这种私立学校，奖学金给的是相当大方，而能参加奖学金评选的首先就是学生会的人，就冲着这一点，学生会应该不缺报名的人。 “是啊，报名的人是挺多的，但林时兮说宁缺毋滥。”谢衍说。 “那为什么找我啊？”林尔没直接答应下来，而是问了句，“你和时桑不参加吗？” 她不是那种爱管闲事的性子，以前班主任给她安排了个小组长的职位都被她给推了，更何况是学生会这种需要操心的地方。 “托沈妄的福，我们不用正式参会就已经成后勤组的苦力人员了。”谢衍想起之前被沈妄拽着，起早贪黑地爬起来挂横幅，还是忍不住想磨牙。 “你还记不记得前几天在食堂里看到林时兮抓人？”谢衍又问。 林尔点了点头：“记得啊。” 她当然记得，那位小仙女看起来非常的不食人间烟火，结果动起手来异常的简单粗暴，直接就把两个调皮捣蛋的男孩子给捶到了地上。 谢衍说：“学生会经常那样抓人，所以选人得武力值过关才行。” 林尔：“……” 所以，选她的原因就是武力值在线？ “还有就是，”说到这里，谢衍顿了顿，“你是女生。” “啊？”林尔茫然了一下。 怎么，学生会选人还有性别歧视？ 见她没听明白，谢衍语有深意地道：“沈妄不想放男生在林时兮身边。” 有些话不用说的很明白，林尔就了然了。 “那个小仙女是沈妄的女朋友啊？”林尔问。 谢衍想了下，说：“还不算。” 林尔哦了一声：“那是还没追到手的女朋友？” 第47章 谢同学，你是老年人吗？ 谢衍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给了她一个似是而非的答案：“小同桌，我们都是遵守纪律的三好学生，三好学生从不早恋。” “……” 林尔才不信他的这话，瞅瞅学校里挂着的横幅——“校风自由，不限恋爱，性取向随意”，那可真是相当自由了。 答应下来学生会的事，林尔把口袋的手机拿出来，随手点了两下之后，往他面前一放，说：“我答应你了，那你也帮我个事儿。” “嗯？” “你帮我砍一刀。”林尔把手机举到他面前。 谢衍稍稍往后撤了撤，看清了她手机屏幕上的内容。 是一个微信的聊天界面。 温淼：【宝贝，砍一刀？】 林尔：【？】 林尔：【猫爷，你差这点儿钱？】 温淼：【不是，还是咱们班主任，他要砍一辆拖拉机出来。】 林尔：【……砍了。】 温淼：【班主任说还差八个人，你让你的同桌和前后桌们也帮个忙。】 林尔：【……】 谢衍扫了一眼聊天记录，没看明白她们在说什么：“砍一刀？” 林尔点头：“嗯。” “砍谁？”谢衍有点儿迷茫。 “拼多多啊。”林尔说。 谢衍更迷茫了：“拼多多是谁？” “……” 林尔不可思议地看着他：“谢同学，你是老年人吗？” 不对，人家老年人也知道这个，还砍得比大多数年轻人都起劲。 林尔换了个说法：“你家没通网啊？”。 谢衍说：“我可能是2g在线。” 林尔：“人家2g网也比你快，你还是九十年代的卫星电线接收器？” “……” “你平时不上网的吗？”林尔忍不住又问一句。 “就偶尔打打游戏。”谢衍扫了一眼她的微信号，顺手加了个好友。 “……” 林尔靠过去，看他的手机屏幕。 桌面干干净净的，没几个图标，除了手机自带的app之外，屏幕上就孤零零的杵着一个游戏——植物大战僵尸。 噫…… 玩游戏都玩不联网的，空巢留守老人本人了。 进了教学楼里面，林尔刚走到教室的后门，就看见时桑倒坐在课桌上，拿着手机义愤填膺地说着什么。 “我真是服了，自从我加了这个游戏好友，他天天让我砍一刀，砍一刀的，我砍你妈海底两万里的坟头啊！” 说着，时桑点开资料，拉黑，删除，一气呵成。 “……” 林尔走过去，沉默了一下，还是拿出了手机：“那个，能不能帮我砍一刀？” “好的，尔姐。”时桑瞬间变了脸，欢天喜地地说，“帮你砍了，下次也要找我砍哈。” “……” 仿佛刚才那个气的恨不得刨对方祖坟的人不是他似的。 “班长——” 后门口，体委抱着个纸箱子走了进来，“这是学生会给的班服样款，你看看？” 下个月的中旬，学校要办今年的秋季运动会，各班的班服需要提前一个月定好款式，再由学生会统一拿去服装厂定制批发。 时桑看着学生会送来的衣服款式，拧起了眉头：“我们是去参加运动会，又不是参加葬礼，为什么班服要选一身黑啊？” 第48章 你是变态啊？ 谢衍随手拿了件看：“大概是黑色耐脏？” 沈妄：“可能也是因为百搭。” 时桑拿着衣服在自己身上比划了一下，眉头拧的更紧了：“我不要，我拒绝，全退回去，重新选。就这些衣服，同样一身黑，你们俩穿着像明星私下出行，我他妈就像是去奔丧！” “……” 隔天下午，林时兮自己挑了几件衣服过来，时桑对这几件的款式还算是满意，让谢衍和沈妄拿了衣服去更衣室试穿，想看看效果。 体育馆里的更衣室空间大，两个人挤在同一间也不显狭窄，沈妄随手拿了件卫衣，套在了身上。 谢衍倚在门框上，懒懒地指挥道：“你转个圈我看看。” 沈妄撇头看他：“我转圈干什么？” 谢衍说话不紧不慢的：“是你家小仙女说的，让我看看你穿上的效果怎么样，你不转圈，我怎么看整体效果？” “……” 沈妄闭上了嘴，顺着他的话转了两圈。 谢衍微微皱眉，明显不太满意的模样：“沈乖乖，你能转的好看点么？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土地公公钻出来了。” “……”沈妄不耐烦了，“你逼事怎么这么多？” 谢衍面不改色：“你家小仙女说的。” “……” 隔了一会儿，谢衍说：“行了，这件还成，换另一件。” “……” 沈妄抬手接过了他丢过来的红色短袖，三下两下的穿了上去。 换好之后，谢衍下达了指令：“转。” 沈妄又开始转圈。 刚转了半圈，谢衍就叫了停：“算了，你赶紧脱下来。” 沈妄忍着不耐：“又怎么了？” 谢衍真心实意地说：“你还是别穿这件衣服了，要不然就会像一只成了精的火龙果。” “……” 沈妄忍无可忍：“谢甜甜，你能不能闭嘴？” “我这不是为了你好？”谢衍的桃花眼稍稍弯起，一副拿了免死金牌的有恃无恐模样，“你家小仙女嘱咐好的事，你要和她唱反调？” “……”沈妄深吐了一口气，忍气吞声地说，“行，我谢谢你。” 谢衍笑眯眯的：“不客气，兄弟，这是你应该谢的。” “……” 折腾了好一会儿，才试完了卫衣和短袖，谢衍弯腰从那一堆衣服里捡了条黑色西装裤出来，问一声：“试试裤子？” 沈妄说：“那你出去。” 谢衍当没听见：“兄弟，你和我都是男人，你害羞个什么劲儿？” 沈妄要笑不笑地扯了扯唇角：“对不起，我没有在别的男人面前脱裤子的癖好。” 谢衍轻描淡写地道：“没事，我不介意。” 沈妄：“？” 沈妄：“我介意。” “我都不介意了，你介意什么？” 懒得浪费时间，谢衍直接上了手，过去就拽他的裤子。 沈妄没防备，直接被他把校服裤子拽下了一截来，露出了里面的少女心粉色内裤的裤边。 “……” 沉默了一下，谢衍匪夷所思地看着他：“你是变态啊？” “……”沈妄的额角一跳，毫不客气地拍开他的手，一把将裤子提了上去，“你他妈脱我裤子，不是更变态？” 第49章 你们在干什么？ “不行。”静了两秒，谢衍又说，“你转过屁股去，让我看看你内裤上面画的什么，是小星星吗？兄弟，你怎么这么少女心啊？” “……”沈妄的嘴角抽了一下，按住了他要脱自己裤子的手，炸了，“我操，谢甜甜，你是不是有病，没事看我屁股干什么？” “谁要看你屁股，我想看看你内裤。” “……” 看内裤就不变态了？ 两个人闹了起来，一个人拽着裤子往下，一个人提着裤子往上，瞬间扭在一起。 “松手，松手——！” “不松，你给我看看内裤，我就松。” “……” 更衣室的门是往外推开的，谢衍刚才进来的时候只是把门给掩上了，没锁，这么一闹腾之下，两个人倚着虚掩着的木门直接摔了出来。 林尔和林时兮正靠在门口说话，听见动静，回头望过去。 谢衍沈妄在地上滚成一团，姿势令人遐想万千，谢衍的手还拽着沈妄的裤子边儿，而沈妄则是一脸不情愿的被他压在身下。 林尔：“……” 林时兮：“……” 两人一脸愕然的看着他们。 更衣室的气氛瞬间安静下来了。 林尔和林时兮的表情如遭雷劈，两人的眼珠像是受到惊吓般的动了动，然后看着他俩同时发出了一道灵魂质问：“……你们在干什么？” 谢衍：“……” 沈妄：“……” 半晌，谢衍欲盖弥彰地松了手，沈妄动作麻木的提起了自己的裤子。 四目相对，双双沉默，林时兮觉得他俩滚做一团的这事让她有点儿震惊，四个人面面相觑一会儿，她主动出声打破了这个诡异的沉默：“你们俩这样，显得我们有点儿多余。” 她转头，看向林尔：“要不然咱俩走，把空间留给他们？” 非常贴心的模样。 沈妄：“……” 谢衍：“……” 林尔郑重其事地点头：“好，那我们就别打扰他们了。” 随即，两人手牵着手，像是梦游一样的飘出去了。 谢衍：“……” 沈妄：“……” 静了半分钟，谢衍抓了抓头发，从地上爬了起来，沈妄也提着裤子站了起来，表情复杂。 沈妄感觉自己刚才仿佛从林时兮的眼神里看到了清清楚楚的一行字——你是不是故意说喜欢我，就为了掩饰你的真爱其实是谢衍的事实？ “……” 这该怎么去跟她解释？ 越想越气不过，沉默片刻，像是故意要恶心谢衍一样，沈妄忽然凑过来，不要脸的朝他抛了个暧昧的眼神，拿了个小绿茶的剧本出来：“宝贝儿，我们两个刚才这个样子，要是被你女朋友看见了怎么办啊？” 谢衍拍衣服的动作一顿，而后似笑非笑地一挑眉梢，没有接话，想要看看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于是，沈妄非常绿茶婊的继续表演道：“你女朋友看到我们这样肯定会误会的，要不然我还是去跟她解释清楚？其实我们没有什么的，是不是？” 沈妄的本意是想恶心他一把，只是没想到谢衍比他还不要脸。 第50章 谢同学，你是不是喜欢沈妄？ “没事儿。”谢衍轻笑一声，漂亮的桃花眼深情一敛，温温柔柔地道，“我就喜欢看你装逼的样子，我现在就去和女朋友分手，然后和你在一起。” 沈妄一噎：“……” 渣男！ 谢衍发现林尔这两天看他的眼神都变了，除了令人不得不多想的意味深长之外，还夹杂了点儿难以言说的欲言又止。 多种情绪非常复杂的混合在一起，一时叫人分辨不清她想表达的到底是什么。 总而言之，格外的耐人寻味。 顶着她这种欲言又止的眼神过了三天，谢衍终于忍不住了，在一个学生们都去吃午饭的放学休息空档里，单手抓住了她的衣领，把正要出门的林尔给提溜了回来，像是安置不倒翁似的竖在了地上。 他弯腰，狭长漆黑的眼睛没什么情绪的盯着她：“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和我说？” 林尔还是那种意味深长的眼神，早就听说云川九中里流传着一句话，学校男女比例三比一，一对情侣一对基。 现在看来，这话还是有迹可循的啊？ 但暗恋这种事，它还不能正大光明地被戳破，要不然让当事人脸上多没面子？ 于是，林尔神神秘秘地朝他一勾手，示意他低头：“你过来。” 谢衍配合的弯了弯腰。 这个距离还是有点儿远，隔着过道的座位上就有个男同学窝在椅子上打游戏，怕自己说的话被他听见，林尔抓住谢衍的衣领，往下稍稍一拽。 谢衍猝不及防，被她扯的弯下腰来。 “谢同学，”林尔按捺住自己即将得知一个大秘密的激动心情，尽量心平气和地问他，“你诚实地告诉我。” 谢衍的注意力都在这过于亲密的距离上：“……什么？” 林尔单刀直入地问：“你是不是喜欢沈妄？” 谢衍：“？” 像是一道惊雷忽然炸到了自己脑袋上，谢衍被这道惊雷劈了个正着，什么玩意？ 他喜欢谁？ 沈妄？？？ 谁喜欢沈妄，谢衍都不觉得奇怪，毕竟他的那张脸在那儿摆着，但自己的名字和他联系在一起，那就很惊悚了。 尤其是，这事还是从自己小同桌的嘴巴里说出来的。 一瞬间，谢衍还以为自己耳朵出了毛病，有些荒唐的又问了一遍：“谁？” “沈妄。”林尔像是怕被别人听到似的，压低声音又重复了一遍。 “……” 谢衍的眼神又是震惊，又是荒唐，甚至还夹杂着点儿茫然。 这他妈都是哪儿跟哪儿啊，她究竟是从哪儿得出来他喜欢沈妄的这个结论的？ 正巧，身为这场荒唐大戏的男主角之一的沈妄从教室外面走了进来，刚到门口就看见了他俩暧昧的姿势，脚下停住，挑着眉梢问了句：“你们俩干什么呢？” 这句话打破了两人间堪称诡异的气氛，林尔和谢衍维持着这个姿势同时回过头去。 沈妄双手抱臂倚在后门的门框上，闲闲的看着他俩，眼神耐人寻味：“这个距离，不是要接吻，就是想打架啊。” 第51章 我看见你对他欲行不轨了 沈妄双手抱臂倚在后门的门框上，闲闲的看着他俩，眼神耐人寻味：“这个距离，不是要接吻，就是想打架啊。” 谢衍：“……” 林尔：“……” “那你俩这是想接吻呢，还是想打架？”沈妄一副看热闹的心态，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人脑补成了一场旷世三角恋的大男主。 林尔目光幽幽地看着他，嘴巴里忽然冒出了一句：“我觉得我同桌可能是想跟你接吻。” “……”谢衍的眼角一跳。 一语惊人。 林尔的声音不算大，又隔着四五步远的距离，沈妄没听清她说的话：“什么？” “……”谢衍面无表情地说，“没什么。” 在林尔再次开口之前，谢衍不由分说地一把将她的嘴巴捂住，另一只手拉住她的胳膊，像是绑架犯人一样的扯着她往教室后面放卫生工具的小房间里走：“你跟我过来。” 林尔被他扯进了小房间里。 谢衍把她往窗台一推，单手按在她头侧的墙上，俯身下来看她，黑眸眯起，嗓音微淡：“你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 突如其来地压迫感让林尔下意识地往后一退，后腰正好抵在了窗台上，瓷瓦隔着一层薄薄的校服布料贴上肌肤，微微泛着凉。 林尔顿了顿，忽然抬起了头来，猝不及防地望进那双不笑也带着三分温柔的桃花眼里。 按理来说，谢衍的这种长相是非常有亲和力的那种，桃花眼稍稍一敛，看个大马路边儿的电线杆子都像是在放电。 只要他愿意，可以和任何人都非常的迅速的打成一片。 但他脸上不带什么表情的时候，整个人的气场又是偏冷的，似乎从骨子里就透出一种锋锐而冷然的压迫感。 谢衍眯眼看着她：“嗯？怎么不说了？” “……”林尔往后撤了撤头，不动声色地和他拉开了一点儿距离。 犹豫了一下，林尔觉得这青天白日的，他应该不敢杀人灭口，于是，她还是一字不落的复述道：“我觉得我同桌可能想跟你接个吻。” “……”谢衍磨了磨牙，“不是，前一句。” “哦，”林尔想了下，非常没有求生欲的道，“你是不是喜欢沈妄？” “……” 纵然是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再次听到林尔这话的时候，谢衍仍是觉得天雷滚滚，这就好比在大年三十的晚上，他忽然看见有个男人穿着红色高跟鞋在街上裸奔。 半晌，谢衍深深的吐了一口气，眼睛里看不出来情绪：“你为什么会觉得我喜欢沈妄？” “啊，这个啊。”林尔眨巴下眼睛，一脸无辜看着他，“我那天在更衣室，看见你对他欲行不轨了。” 谢衍嗤笑一声：“那你怎么不说是他对我欲行不轨？” “因为是你在脱他的裤子。”林尔诚实地说。 谢衍：“……” 无效沟通的典范，俩人的接收天线压根就不在同一个频道上。 没能t到自己同桌的复杂心情，林尔瞅了他一眼，若有所思地问：“你拒绝了这么多女生，不会就是因为沈妄？” 第52章 你可别吹牛逼了 与此同时，林尔想象力丰富的脑补出一场三角恋——我爱上了我的兄弟，可我的兄弟不爱我，于是我只能霸王强上弓，争取早日脱下他的裤子，与他坦诚相见，可我的兄弟宁死不从，我到底该拿他这个磨人的小妖精怎么办？ 谢衍有点儿一言难尽：“……不是，和他没关系。” 林尔将信将疑：“那你怎么连个女朋友都没有？” 据时桑传来的消息，从小到大，跟谢衍要过联系方式的女孩，名字写下来估计都能编成一本新华大字典了，但与这本新华字典意外矛盾的是他的感情史。 ——那就是一张干净空白的纸，连个标点符号都没有。 这么招桃花的一张脸，如果没喜欢过女生的话，八成就是弯的？ “我猜对了啊？”林尔歪着头看他，继续语出惊人，“你果然还是不喜欢女生。” “……” 说不清是什么样的复杂心情，谢衍有些头疼的看了她几秒钟，半晌，忽地笑了。 “？”林尔被他笑的莫名其妙。 谢衍的手稍稍往下一落，垂眸欺近，那双漂亮的桃花眼弯了起来，看向她的眼神轻佻又暧昧，说话如气音：“为什么没有另一种可能？” 林尔下意识地问：“什么？” “也许，”谢衍舔了舔唇角，黑眼珠直勾勾地盯着她，声音刻意压低几分，“我是在等你呢？” “……”林尔一脸你别吹牛逼了的麻木表情。 “谢同学，别演了。”她似乎是忍了忍，但最终还是没能忍住，毫不掩饰地翻了个白眼给他，“你当我瞎吗？你还不如说你喜欢时桑，那样可信度都会高一点儿。” 托林亦安这个不靠谱爹的福，林尔对逢场作戏这一套再熟悉不过了，或许是因为从小生活在这种环境里，她对他人情绪的变化格外敏锐。 别看谢衍整天吊儿郎当的，就像个只知道招猫逗狗打鸟混日子的大少爷似的，但她能感觉出来，这人心里藏着事。 至于到底藏着什么，那就不得而知了，说不准，连沈妄时桑他们都不知道。 谢衍的反应很大，她的这句话一砸下来，就像是无意中碰到了什么开关，他脸上的轻佻笑意在一瞬间就退了个干净。 他用一种很陌生的眼神打量着她，疏离、冷漠、警觉等各种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一起，目光里甚至带了一点儿尖锐。 像是突然间就变了一个人。 林尔像是毫无察觉似的，只是倚着窗台，似笑非笑地回望着他。 坦白的来说，谢衍实在是个很合格的同桌，话不多，性子安静，也没什么脾气，喝奶茶的时候还会给她投个食，偶尔还会逗着她玩。 这样的一个人，确实很容易让人生出一种他是不是喜欢我的错觉，但与此相对的是，他又掌握着一种很微妙的分寸感，像是踩着试探的界限，却又从不越界。 谢衍的表情收的很快，眼底的暗潮也是稍纵即逝，仿佛他眼神里那一瞬间的陌生情绪只是她的错觉。 第53章 我等你掉马甲的那一天 “小同桌，怎么对自己这么没信心啊？”谢衍微微垂眸，再一抬眼，脸上露出来的还是平时那副玩世不恭的表情。 “万一我被美色迷了眼呢？”他说话的嗓音轻佻而玩味。 “少来。”林尔的语气懒洋洋地，明显是没把他的话当真，“都是千年的狐狸，你跟我还装什么大尾巴狼啊？” 谢衍：“……” 千年的狐、狐狸？ “不过——”林尔歪了歪头，忽然抬起手来，纤细苍白的指尖勾住他的衣领，撩云拨雨地往自己这边拉。 明明她的力度也不大，谢衍稍微一动就能挣脱开来，但他却鬼使神差的顺着她的拉扯低下了头去。 因为身高差的原因，谢衍垂眸就看到她乌黑浓长的眼睫，像是鸦羽一般垂坠下来。 两人间的距离越缩越短，几乎要贴在一起，他的呼吸不自觉地一滞。 过了几秒钟，他听见自己似乎是问了句：“……不过什么？” “谢同学，不急。”林尔莞尔，心情颇好的松了手，“我等你掉马甲的那一天。” 小姑娘明显是胜券在握的模样，梨涡忽隐忽现，笑的像只狡黠的小狐狸。 “……” 谢衍的右眼皮冷不丁地一跳。 左眼跳吉，右眼跳凶啊，谢衍舔了舔唇角，乌黑的眼珠看着她，正要说点什么的时候，时桑的声音忽然从外面传了过来。 “哥？哥？谢衍——尔姐——诶，人呢，都没在教室里啊？” “……” 来的倒是时候。 “还愣着干什么啊，走了。”林尔没有回应，只是指尖轻轻点着他的肩头，往后一推，率先从小屋里走了出去。 时桑就在教室后门站着，瞅见他俩从里面出来，也没问他们在干什么，只朝他们招了招手，喊了一声，示意他们快过来。 林尔出了教室才发现走廊里站着的不止时桑和沈妄，还有一个年纪不大的小姑娘，看校服应该是初中部的。 九中初中部和高中部的校服颜色不太一样，高中部是天蓝色，初中部是湖蓝色，一眼就能看出来区别。 小姑娘的模样和时桑有点儿像，个子挺高，白白净净的，眉眼间还带着未脱的稚气。 时桑热情地介绍道：“这是我妹，时榆，今年上初二。” 他的手指又转了个方向，指向林尔：“鱼鱼，这是你谢衍哥哥的同桌，叫姐姐。” 时榆乖乖地叫了声姐姐。 时榆是过来给他们送苹果，刚才已经给了沈妄两个，怕沈妄忘了，她又不放心的提醒了一句：“有一个苹果是给兮兮姐姐的，沈妄哥哥，你别忘了。” 沈妄应了一声。 时榆就拿了四个苹果过来，没想到会忽然多出来一个人，望着两手空空的林尔，她想了想，然后把时桑手里的苹果抢了过来，转手就递给了林尔：“姐姐，这个苹果给你。” 林尔微有诧异，很快就笑了一下，弯着眼睛道了谢：“谢谢你。” 时桑的手一空，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到手的苹果被抢走，忍不住提醒她道：“时榆，我可是你亲哥。” 第54章 让谢甜甜去 时榆看他一眼，小大人似的叹了口气，然后语重心长地教育他道：“哥哥，你怎么这么不懂事？我平时都是怎么跟你说的？男孩子要有绅士风度，你就不能把苹果让给姐姐吗？平时我也没少给你送呀。” 时桑都被气笑了：“行，我让给女孩子倒是没什么意见，但你怎么不拿谢衍沈妄他俩的？” “因为他们俩长得帅呀。”时榆一副你这不是明知故问的表情，理所应当地道，“帅哥都是有特权的，值得我区别对待。” “……” 时桑听出来她的潜台词了——你丑，你怪谁？ “都让开，谁也别拦我。”时桑开始撸袖子了，“今天我非得把这小丫头给扔出去不可。” 沈妄作势拦了他一把：“兄弟，不哭，我的苹果给你。” 谢衍轻笑起来，把自己手里的苹果也往时桑怀里一揣，假模假样地说：“不就是一个苹果么，我的也给你，怎么还跟小朋友较上劲了？” 时桑继续撸袖子：“不，这已经不是苹果的问题了，这事关乎我的尊严。” 沈妄继续火上浇油：“人家小姑娘说句实话怎么了？你还能逼着她学说谎？” 谢衍接过话来：“就是啊，这就是你这个当哥哥的不对了？” 谢衍和沈妄一唱一和的，说的时桑连连翻着白眼：“你俩那是高兴了，她夸得是你们俩。” 时榆适时地神补刀道：“不是啊，哥哥，还有这个姐姐，我觉得这个姐姐也很好看。” 时桑：“……” 半秒钟过后，时桑：“时榆，你给我站住——！” 走廊里顿时一阵鸡飞狗跳。 午休结束之前，林时兮百忙之中过来了一趟，送来了个厚厚的文件夹。 “这是各班秋运会的班服定稿，还有签好的合同。”身为学生会主席，林时兮忙的不可开交，连过来送东西都是挤出来的空，“我下午还要去开会，走不开，得麻烦你帮我去那边跑一趟办理下交接了。” “行。”林尔应了声，伸手接过了文件夹。 林时兮又拿了两张假条出来：“这是假条，已经盖好章了。” 想了想，她又说：“你找个男生和你一块去，那边是老城区，人口挺杂的。” 一听下午不用学习，时桑像是屁股上多了个弹簧似的，立刻从座位上弹了起来，高举着手说：“我我我，尔姐你带我去！” “行啊。”林尔没什么意见。 但假条还没递过来，就被沈妄中途给截走了。 “你去什么去啊，办事又不靠谱。”沈妄把假条往旁边倚着课桌桌边儿的谢衍怀里一塞，然后单手勾着时桑的脖子，毫不留情地就往外拖，“让谢甜甜去。” 时桑：“？” 谢衍：“？” “人家同桌俩之间搭配着干活，你起什么哄？”沈妄的语气轻飘飘的，还不忘给时桑安排了个活儿，“你还是跟着我去学生会的会议室里擦窗户去。” “……”时桑被不由分说地拖走。 嘤嘤嘤，他并不想去擦什么窗户。 第55章 谢衍：“怎么，怕我收你钱？” 学校北门的对面就是个公交车站点，这个时间正是学生午休结束，准备上下午课的时候，公交车上乌压压的全是穿着各色校服的学生。 林尔被谢衍拉着挤上了车，脚下还没站稳，司机师傅一脚油门就踩到了底，公交车身猛地向前一蹿，林尔顺着惯性一头扎进了前面人的怀里。 不偏不倚的，正怼人家胸上。 妹子发育良好，横看成岭侧成峰，波涛汹涌各不同。 林尔差点窒息。 “……” 这时，前方路口遇到一个红灯，司机师傅又是一个急刹车，车上没站稳的人哗啦啦歪了一大片，车内顿时抱怨声不断。 谢衍回过头来，正好看到脑袋牢牢地扎进人家胸里，正徒劳挣扎着的林尔。 谢衍：“……” 啊这？？？ 谢衍的表情有点儿难以言喻，一时间伸手也不是，不伸手也不是。 车上的人太多，挤得动都动不了，林尔周围也没什么可扶的东西，看她挣扎的这么费劲儿，谢衍一言难尽地看了半秒钟，还是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用力的把她的脑袋从妹子波澜壮阔的胸里拔了出来。 重获自由呼吸的第一秒，林尔就慌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没事儿。”妹子挺了挺胸，非常大方的模样，不仅没恼，反而亲切地问她一句，“你没栽疼？” 林尔：“……没有。” 得亏她是个女生，要不然人家得给她一巴掌，骂她一句臭流氓。 红灯转绿，公交车重新行驶起来，谢衍抓住上方的横杠，把林尔扯到自己身前：“你站这儿。” 林尔四处看看，忍不住说：“我没可以扶的东西啊。” “抓这个。”谢衍稍稍往旁边挪了挪手，给她让了个空儿出来。 林尔顺着他的话，抬手抓住了车上面的横杠，没几秒，很快又松开了手。 谢衍低头看她：“怎么了？” 林尔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只是不自在的往下拉了拉衣服的袖口。 她从学校出来的时候没拿外套，身上就穿着件校服短袖，九中的校服又是那种极宽松的款式，她抬起手来，袖口就顺着胳膊往肩膀处滑。 要是有人顺着袖口往里面看，什么都看得见。 看清她的动作，谢衍一瞬间了然，没再多问什么，只是把自己的手伸了过来，说：“那你抓住我。” 林尔犹豫了一下。 虽然说两个人也做了大半个月的同桌了，但好像还没熟到这种可以牵手的地步？ 见她犹豫不定，谢衍扬了下眉梢，似笑非笑地说：“怎么，怕我收你钱？” 林尔：“……” 又是这个躲不掉的鸭的话题。 行，既然是他主动提起来的，林尔也就没再纠结，大大方方地抓住了他的手腕，而后煞有其事地回了他一句：“是啊，毕竟我穷，付不起十万。” 谢衍：“……” 好了，这个话题可以就此打住了。 几分钟后，公交车在隔壁学校的站点停下来，从后门下去一批人，又从前门挤上来另外一批。 第56章 哥哥可是要心疼的 随着车内的广播提示音的响起，公交车重新开始启动。 不知道什么时候，谢衍身后忽然挤过来了个女孩子，女孩子似乎是没站稳，像无头苍蝇似的一头撞到了他背上。 谢衍微微偏头，垂眸就看到女孩子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同、同学，对不起啊。”对上那双漂亮的桃花眼，女孩子原本要说的话顿时忘了个一干二净，只干巴巴地挤出来了一句对不起。 “没事。”谢衍眼尾扫她一眼，并不太在意的模样。 过了半分钟，女孩子冒冒失失地又撞了上来，这次说话就顺利多了：“哎呀帅哥你没事？我不是故意的。” 谢衍：“……没事。” 结果没隔两分钟，女孩子又撞了过来。 连着被撞了三次，谢衍也看出来里面的门道了。 第四次，直接躲开。 女孩子撞了个空，脑袋直接扎到了林尔的肩膀上。 林尔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就见谢衍一脸紧张地低下头来，嘘寒问暖地道：“尔尔，你没事？有没有被撞疼啊，要是被撞疼了，哥哥可是要心疼的。” “……” 林尔嘴角微抽，这个戏精。 从长安街下了公交车，夏日的热浪扑面而来，午后的阳光更加灼人，林尔眯了眯眼，下意识地用手挡了一下。 谢衍记得她好像不太喜欢阳光，低头用手机查地图的时候顺势往她面前站了站。 这边属于老城区，老街深巷纵横交错，小摊商贩占据了路边空位，到处是开出来的曲折小路，一些老旧的居民住宅和各种商用建筑物交叉的坐落在一起，要想找到林时兮说的那个工厂确实不太容易。 跟着导航走了大半个小时，林尔已经是累得不行了，老城区这边有大半都是上坡路，走起路来像是在爬山。 见林尔越走越慢，谢衍索性拉起她的胳膊，像是牵狗似的拖着她往前走：“小同桌，你这身体素质不行啊，这才走了多长时间？” “走了四十三分钟了。”林尔看了眼手表，报了个准确的时间出来。 “而且这是上坡路。”她申明道，“有哪个人爬这么长时间的山还不累的？” “我啊。”谢衍脸不红，气不喘，一副身体倍棒的模样。 林尔：“那只能说明，你不是人。” “……” 日光猛烈，晒得人浑身都不舒服，林尔被谢衍拖着走了一会儿，鼻尖就出了一层细细的汗，她没精打采地瞥了眼头顶的太阳，嘀咕了句：“我觉得今天不宜出门。” 谢衍听到了她的这话，顺口接了句：“那我帮你看看。” 乍一听到这话，林尔一头雾水：“看什么？” 谢衍不紧不慢地从书包里翻出了他的那本老黄历来，在她眼前一晃：“看看今天宜不宜出门啊。” “……” 林尔忍不住问了他一句：“不是，你怎么走哪儿都带着这玩意？” 谢衍给出了一个非常完美的理由：“尊重传统文化，人人有责啊。” “……” 这是传统文化被黑的最惨的一次。 第57章 今日宜穿裙子走光 谢衍翻了两页老黄历，找到了今天的日期：“我看看二十九号的，今日宜……” 他忽然顿了一下，偏头看了眼林尔穿着的校服裤子，才继续往下说：“——穿裙子走光。” “……”林尔面无表情地把手抄进裤兜里，“真是不好意思啊，我穿的裤子，没法走光，辜负了你的老黄历。” “没事儿，我还没念完。”谢衍说着，继续不温不火地往下念，“宜冒充情感专家，宜写错别字，宜埋怨家庭出身，宜穿西装不打领带；忌帮同学带饭，忌穿平角内裤，忌穿牛仔裤忘拉裤链，忌装傻充楞，忌多吃饭。” 林尔：“……” 这真是越来越不靠谱了，比他上次给时桑看风水的时候说的还要离谱。 “行了，谢同学，你先别念了。”林尔戳了下他的手肘，正儿八经地问道，“我先问你个事儿，你这本老黄历到底是从哪儿买的啊？” 谢衍想了想，时间有点儿久，他一记不太清了，不确定地道：“好像是在中关古董街的一个卖武功秘籍的地摊上？” “……”林尔犹疑道，“我怎么记得那条街上全是神棍仙姑之类的人啊？” 甚至还有不少说自己是西天如来佛祖座下的灵童转世，以至于林尔当时还感慨了句，如来佛祖怎么需要这么多灵童伺候啊？ 大概前年冬天的时候，林尔和温淼去那边的街上玩过一次。 有个摸骨算命的瘸腿老瞎子，非说她是什么观音菩萨的莲花童子，必须从他这里买个护身符戴着，要不然就活不过十八岁，会被观音菩萨给带走。 温淼当时就炸了，差点把人家的摊子给砸了：“行，说给我家木木活不过十八是？那你知不知道自己活不过今天？” 温淼直接把他摊位上的那把号称荆轲刺秦王时用的匕首给一刀插在了桌子上，那桌子足足有两三厘米厚，愣是被她暴力的戳了个对穿 老瞎子顿时花容失色。 招摇撞骗想搞点钱，却倒霉的碰上了个硬茬儿，吓得那个老瞎子立刻摘了墨镜，眼睛也不瞎了，腿也不瘸了，连自己新画着护身符都不要了，揣起钱罐子连滚带爬的就跑了。 “对，就是那条街。”谢衍回忆了一下，点头说，“这个就是一个瞎眼老先生卖给我的。” 林尔：“……” 果然，她就说是假货。 她怀疑这玩意就是那个摆摊卖货的摊主自己编的。 老城区路边儿摊位众多，各种美食小推车占据了沿边行人道，卖什么东西的都有，两人跟着地图，七转八绕的拐进了一条居民老巷，摊位更多了。 前面一个烤地瓜的小商贩正大声吆喝着：“你考上了江大，他考上了海大，我烤上了地瓜，我们都有光明的前途，嘿嘿！烤地瓜！又香又甜的烤地瓜！” 谢衍被吆喝声吸引过去，朝卖烤地瓜的商贩那里看了一眼，忽然问：“吃烤地瓜吗？” 林尔没精打采的啊了声，说：“不吃。” 第58章 你是聋的传人吗 这大热天的，还吃什么烤地瓜啊，她自己都快被烤成地瓜了。 往前走了没几米，又一道大喇叭的吆喝声传了过来：“糖炒栗子，便宜啦！多便宜啊？十五元一斤！嘿嘿真便宜，那来点儿！” “唐朝栗子？”谢衍的脚步停了停，微有兴致地顺着声音来源的方向望过去，“唐朝的栗子放到现在很值钱了。” “……”林尔叹气说，“是糖炒栗子啊哥哥，炒，你是聋的传人吗？” 还唐朝栗子，以为这是在他买老黄历的那条古董街上吗？ “那我去买一袋。”谢衍被大喇叭里吆喝着的“真便宜，那来点儿”说动，朝卖栗子的小推车走去。 林尔懒得动，站在原地等他。 等了没半分钟，身后忽然传来一道陌生的男生声音，挺热情：“哎呀美女，你的书包拉链好像是没拉好。” 林尔回头看了一眼，书包侧面口袋的拉链不知道什么时候开了一道小缝。 把书包拿下来，林尔礼貌道了声谢：“谢谢。” “不用谢。”男生笑嘻嘻地摆了摆手，“美女，看你好眼熟啊，我们之前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 多么没有新意的搭讪话啊。 林尔把拉链给拉上，心不在焉地回道：“没有。” “没见过也没事，现在见过了，一回生二回熟嘛。”男孩子大手一挥，自来熟的很，“对了，美女，不知道你怎么称呼啊？我叫邹问，交个朋友？” “……” “看你身上穿的校服，是云川九中的？哎呀你说巧不巧，我是你们隔壁八中的，在这边儿我们都能遇到，这说明了什么？这就是缘分啊！” “……” 男孩子格外的能说会道，即便林尔从始至终都没和他互动一句，也丝毫不耽误他噼里啪啦的说着单口相声。 情到深处，他还能自问自答，抛砖引玉，非常的有娱乐精神。 林尔琢磨着，他应该和时桑去组个脱口秀的组合，两人肯定能红透娱乐圈半边天。 男孩子正说到兴头的时候，林尔的肩膀上忽然搭来了一只手，与此同时，一股很淡的糖果甜味飘进她的鼻息之间。 林尔不用回头，都能猜到靠过来的这人是谁——估计是棒棒糖吃多了，谢衍的身上总带着一种似有似无的草莓甜味。 谢衍把买来的糖炒栗子往她手里一塞，看也没看男孩子一眼，语气亲昵：“尔尔，这是来问路的啊？” “……”男孩子的脱口秀表演戛然而止。 “是啊，”知道他有意解围，林尔心神意会地点了下头，“问路的。” 谢衍稍稍俯了俯身，和她靠的更近，尾音扬了扬：“那，问完了？” 他一弯腰靠近，眼镜框上的银质细链条就顺着他的动作垂落了下来，搭到她的颈侧。 链条有些泛凉，落在裸|露在外的肌肤上，触感格外明显。 林尔的眼睫微不可查地一抬，而后淡定自若说：“问完了。” “那走。”谢衍直起腰来，顺手揉了下她的发顶。 第59章 巧了，我们刚好是 林尔哦了一声，抬眼看向面前挡路的男生，语气不变：“同学，麻烦让让，挡路了。” 男生：“……” 直到走出去十几米的距离，谢衍才收回了手。 林尔低头瞥了眼手里还冒着热气的糖炒栗子，又递给了他。 谢衍没接，指骨抵着眼镜框稍稍往上一抬：“你不吃？” 林尔摇头：“不吃。” 谢衍也就没再问，接过来，打开纸袋，从里面拿了个栗子剥开，吃之前又问她一遍：“真不吃啊？” 林尔看了一眼剥好的栗子，这次接过来了。 手一空，谢衍挑眉问她：“刚才怎么说不吃？” 林尔理所当然地语气：“因为刚才需要用手剥啊。” 谢衍：“……” 总而言之，就是懒。 剥了七八颗栗子，林尔不接了：“我不吃了。” 这玩意太甜，吃多了也腻。 谢衍把剩下的糖炒栗子收了起来，放进了她的书包里，说了句：“那剩下的带回学校吃。” 林尔见他收的这么利落，偏头问他一句：“你不吃啊？” 这么一袋糖炒栗子，他就刚开始吃了一颗，其他的都是剥完就递给她了。 谢衍对零食小吃没什么兴趣，懒懒地嗯了一声说：“本来就是给你买的。” 一听他这话，林尔忍不住挑了下眉梢，半是玩笑半是调侃的语气道：“谢同学，你对女生都这么好吗？” “嗯？”这顶海王的帽子忽然兜头朝自己砸下来，谢衍顿时不太乐意了，“这话怎么说？” “糖炒栗子啊。”林尔意有所指地道。 “同桌的特殊待遇，不行啊？”谢衍的眉眼间带着几分散漫，说话的语气也吊儿郎当的，听不出来真假。 林尔总觉得这话听起来有点儿不太对，啊了一声说：“也不是……” 没等她说完，谢衍又慢条斯理地打断了她的话：“还有，小同桌，你摸着你的良心讲，除了你之外，你见过我身边有其他女生？” “……”林尔顿时语塞。 这话还真是没法反驳，虽然平时给谢衍要联系方式的女生确实是挺多，但他身边还真没什么异性。 一直到同工厂那边交接完，林尔都在琢磨着他那句玩笑意味的特殊待遇，谢衍伸手在她眼前一晃：“发什么愣？请你喝奶茶，喝不喝？” 他指了马路对面的一家奶茶店。 林尔回过神来：“我能不能选奶昔？” “可以啊。”谢衍无所谓地点了下头。 推开玻璃门，空调的冷气兜头而来，收银台小姐姐脸上带着甜美的微笑：“您好，欢迎光临，请问要喝点儿什么？” 谢衍朝林尔抬了抬下巴，示意她自己去选。 林尔走上前，停在收银台面前，垂眼往台面上贴着的饮品单上看去。 这时，收银小姐姐从柜台里拿了张店铺宣传单出来，热情洋溢地介绍道：“美女，你们是情侣吗？今天是我们店的三周年店庆活动，情侣参加游戏通关的话，可以打五折优惠哦。” “巧了，我们刚好是。”谢衍答的那叫一个自然。 “？”林尔给了他一个充满问号的眼神。 谢衍面不改色的说：“你跟钱过不去？” 林尔：“……” 有道理。 第60章 给你个反悔的机会 “什么游戏？”林尔问。 “两位请跟我来。”收银小姐姐笑眯眯地在前面引路，“游戏一共有两关哦，只有第一关通过了，才可以进入第二关。” 三人在奶茶店门口单独辟出来的一块游戏场地前停下，收银小姐姐介绍着游戏规则。 “第一关是你牵我走，一人蒙住眼睛，一人牵着对方的手往前走，游戏过程内不可以交谈，三分钟内成功通过终点就算赢了。” 谢衍扫了一眼设置的乱七八糟的路障，觉得没必要为这个浪费时间，转身要往店里走：“这么麻烦啊，那不玩了。” 林尔的征服欲却是被激起来了，一手拉住了谢衍，直接忽略了他刚才说的那句话，对着收银小姐姐说：“玩，我们玩。” 谢衍：“……” 奶茶店门口是水泥地，辟出来的那块游戏场上也没铺防护泡沫垫，摔一下估计就得磕块青紫，再惨点儿说不准还会蹭掉皮。 谢衍的眼神在前面挑战的那名摔的一瘸一拐的男孩子身上停留了短暂的一瞬，而后不轻不淡的收回了视线，指了指林尔手里抓着的三角巾。 “这个蒙眼睛的给我？” “不。”林尔也看到了男孩子的惨状，于是非常正人君子地拒绝道，“我们剪刀石头布，输的人蒙眼睛。” 谢衍扬眉：“你不怕摔？” “怕啊。”林尔正色道，“但我不能欺负你。” 面对女孩子的时候，谢衍终于展示了一次自己该有的绅士风度，不甚在意地抬了抬下巴。 “没事，我让你欺负，行不行？” 林尔还是拒绝：“不行，说了猜拳决定，那就猜拳。” “……” 终于，林尔的正义之举没有白费，换来了一个…… 对谢衍来说非常理想的结果。 林尔盯着他出的剪刀看了半秒钟，又看了眼自己的布，生平第一次有了种怀疑人生的感觉。 不是说上天会眷顾好心人吗？ 眷顾个屁啊，早知道她就该顺着谢衍的话一点头，应下来的。 谢衍的指尖在她手心懒洋洋地一点，让步道：“怎么样，小同桌，给你个反悔的机会。” 林尔非常有骨气地拒绝了：“不要。” 最惨的结果不就是摔一跤吗？ 这有什么大不了的，想当初学滑板的时候都摔医院去了，她连个眼泪都没掉。 但等真要蒙住眼睛的时候，林尔心里有点儿打鼓了，拉了拉谢衍的衣服，小声地说：“谢同学，我觉得人与人之间的信任还是挺重要的，你说是？” 谢衍听出了她的言下之意——你靠不靠谱啊？ 他挑了挑眉梢，拖着尾音问她：“这么信不过我啊？” “没有。”林尔当然要否认，咳了一声非常严肃地说。 “作为同桌，我当然是非常乐意相信你了，但我就是想说一句，嗯，我想说……” 林尔磕巴了半天，也没憋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不是她不想相信谢衍，主要是谢衍这个人，浑身上下就刻着一行字，外加俩标点符号——你别看我表面上不靠谱，其实我骨子里更不靠谱。 第61章 我女朋友比较疼我 林尔非常发愁的看着她每根头发丝上都刻着不靠谱这三个字的同桌，最后，破罐子破摔地说了句：“算了，听天由命。” 前面有两对情侣在挑战，走的磕磕绊绊，林尔蒙上眼睛之后，耳边全是此起彼伏的惊叫声和抱怨声。 本来已经做好了磕碰的准备，只是没想到她不靠谱的同桌在本轮游戏中表现出了异常可靠的特质，一路畅通无阻的直逼终点。 第二关是砸核桃，收银小姐姐拿了个小锤子过来，简单的介绍了下本关游戏规则。 “一分钟的时间内，砸开一个核桃打九折，砸开两个核桃打七折，三个核桃全砸开打五折。” 江州特产，铁皮核桃，硬如磐石，坚不可摧，使劲砸，玩命砸，你砸开算我输。 收银小姐姐主动地把锤子递给了谢衍，笑眯眯地鼓劲道：“帅哥，为了女朋友，请加油哦。” 林尔看了眼小锤子，忽然问：“只能男生砸吗？” 收银小姐姐明显被她问的一愣：“啊、啊？也不是，女生也可以。” 林尔下巴一抬，发布了最高指令：“那就我来，你把小锤子给我。” 后半句话是对谢衍说的。 “……”收银小姐姐委婉的提醒道，“美女，这个是铁皮核桃，不太容易砸开，男孩子的力气比较大。” “没事儿。”林尔把玩似的将小锤子在手里上下抛接了两下。 “……”小姐姐看向谢衍，试图做最后的挣扎劝导，“帅哥，你确定要让你女朋友动手？” 谢衍倚着墙边儿，答的淡定又从容：“嗯，我娇惯了，干不了重活儿。” 收银小姐姐：“……” 几句话的空档里，林尔已经是对着核桃哐当一锤子砸了下去，铁皮核桃瞬间裂开一条个缝。 再一锤子，四分五裂，整个核桃被砸扁，核桃皮飞的到处都是，甚至有的还扎进了四周竖起来的泡沫板里。 “……”小姐姐脸上的笑有点儿僵。 谢衍懒洋洋地提醒道：“小同桌，你轻点儿，你快把人家的桌子给锤裂了。” 旁边一对也在砸核桃的情侣被惊得目瞪口呆，半天，男孩子终于从愕然的状态中回过神来，酸溜溜地说：“你看看人家的女朋友，多体贴了，我的手都磨红了，你也不知道心疼我一下。” 女孩不客气地回怼道：“那你也看看人家的男朋友啊，你是大帅逼吗？你要是长成那样，我也娇着你，不让你砸。” 男孩子的视线在谢衍的脸上停留了两秒，忽然说不清是羡慕，还是嫉妒的哼了一声：“长成这样，一看就是吃软饭的，玩个游戏还要靠女生动手。” 像是故意说给谢衍听的，男孩子的音量不大不小，周围的这几个人刚好都能听见。 怕客人们会起矛盾，收银小姐姐小心翼翼地看了那位倚着墙的大帅逼一眼，正要说话打个圆场。 却听大帅逼忽地轻笑了一声，完全没有恼怒的意思：“没办法，我女朋友比较疼我。” 第62章 好了，谢娇娇，收戏了 大帅逼那双漂亮的桃花眼稍稍一敛，恃宠而骄地说：“她说我长得太好看了，不舍得让我干重活，所以我也就习惯吃软饭了。” 男孩子：“……” 收银小姐姐：“……” 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 说着，谢衍轻叹一口气，像是有点儿无奈：“我也曾劝我女朋友少宠我点儿，可她就是不听，偏偏就宠着我娇着我呢，唉，我想可能这就是甜蜜的偏宠。” 男孩子：“……” 收银小姐姐：“……” 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 这是什么欠揍的语气？ 谢衍炫耀自己独得女朋友娇宠的空档里，林尔已经利落的砸完核桃了，将小锤子一丢：“好了，谢娇娇，可以收戏了。” 谢衍主动靠过去，尽职尽责地将自己的最后一点戏份演完。 “尔尔，你别担心，我知道你娇着我，不愿意让我听这些流言蜚语，但你放心，我只听得进去你的话，他们的话是伤不到我的。” “……” 林尔心说，是，他们的话伤不到你，你再演下去，被伤到的应该就是我了。 拖着独得女朋友娇宠的谢娇娇同学去收银台买了喝的，林尔在店里挑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谢衍把冰淇淋和奶昔放到桌子上之后，又去拿了杯可乐。 对街有家酒店，似乎是正在举办婚礼。 震耳欲聋的“今天是个好日子”正从门口的大音响里源源不断的扩散出来，然后以无人可抵的威力迅速占据了整条街道。 即便隔着一层窗户，也完全阻挡不住噪音，引得林尔不时的往对面看。 主婚的司仪正拿着个话筒，嘴里念念叨叨着说着什么天赐良缘。 林尔用小叉子戳了个冰淇淋上的草莓块，咬了一口，含糊不清地问道：“黄道吉日？为什么结婚一定要选个好日子呢？” “嗯？”听见她问，谢衍漫不经心地答了句，“因为结完婚之后就没好日子过了。” “……” 林尔拿小叉子点了一下外面，有点无语：“那照你这样说的话，人家结婚为什么还要放鞭炮啊？总不能是为了庆祝自己以后都没好日子过了？” “不是说婚姻是爱情的坟墓吗？”谢衍掀开杯装可乐的封盖，不知道从哪儿摸了颗巧克力出来，拆开糖纸丢了进去，“放点儿鞭炮应该是给自己壮壮胆。” 林尔：“……” 根本没法聊，他就是话题终结者。 某些直男，真的是跟女孩子说话时完全没有技巧，和兄弟调起情来倒是一套一套的。 林尔把嘴巴里咬着的那颗草莓吞下去，而后幽幽地抬起头来，叹了口气：“果然，沈妄才是你的真爱？” 谢衍：“？” 谢衍特别不能理解为什么她执着于这个问题：“林尔，你看着我的眼睛说话，你究竟是从哪儿看出来我喜欢沈妄的？” 林尔眨了眨眼：“你那天脱他裤子。” 谢衍：“……” 林尔：“你还压他身上了。” 谢衍：“……” 能不能别用压这个字？ 第63章 谢衍你是变态吗？ 大概是压这个字实在是有点儿惊世骇俗，谢衍足足安静了有三分钟，才深呼了一口气，有点儿头疼的摘了眼镜框，解释说：“我没想脱他裤子，我就是想……” 但说到这儿，他又忽然来了个紧急刹车。 啊，他总不能说他想看看沈妄的内裤长什么样？ 这话听起来更奇怪。 见他停住，不往下说了，林尔好奇地眨巴了下眼睛：“想什么？” “……”谢衍咳了一声，稍有不自在地别开了和她对视的眼神，说话的声音小了几分，“我就是想看看他穿的内裤是什么样的。” “……！” 林尔整个人都震惊了。 半晌，她才匪夷所思地问：“谢衍你是变态吗？” 对人家的内裤好奇什么？ “……不是。”谢衍百口莫辩，“这事有内情。” 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 风水轮流转，前几天他还说沈妄变态，这么快，这句话就转回来自己身上了。 林尔还是觉得他是个变态：“就算是有内情，也不至于你去扒着人家的内裤看？” “……” 怎么也解释不清，谢衍只能说：“我是直的，这一点毋庸置疑。” 林尔眸带疑色：“可十三说你没找过女朋友啊。” “因为我热爱学习啊，身为社会主义接班人，怎么能谈儿女情长？” 谢衍以一种谴责的眼神看着她，就像是在说你一个学生怎么不想着学习，反而天天想着谈恋爱？ 林尔无言以对：“……” 好，他的理由完美。 越过内裤的这个话题，谢衍的眼神落在林尔锁骨处的项链上，像是不经意地问了句：“你这个情侣项链……” 林尔把吸管插进奶昔里，头也不抬地问：“你怎么知道是情侣的？” “啊，贴里说的。” “你不是不上网吗？” “沈妄发来的链接，我就看了一眼。” 说完这句，谢衍继续不徐不疾地补完被她打断的那句话，“这是和男朋友的？” “不是啊。”林尔喝了一口奶昔，然后戳起来冰淇淋里最后一颗草莓，丢进嘴巴里，含糊不清地回道，“是我朋友送的。” 谢衍的表情有些微妙：“男生？” “当然是女生了。”林尔以一种看智障的眼神看他一眼，“谁会和不是男朋友的男生戴情侣项链啊？” 这不是有病吗？ 哦……女生啊，也不知道为什么，听见这句之后，谢衍的心情莫名地愉悦了起来。 见她把草莓戳了个干净，他语气非常亲切地问她一句：“你还吃不吃别的？” “不吃了，我吃饱了。”没再碰剩下的冰淇淋，林尔看了眼时间，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走，该回去了。” 谢衍随着她站起来，语气依旧是一种诡异的亲切：“那要不要买杯奶昔带回去？” 林尔对奶昔永远没有抵抗力，立刻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好啊。” 说完，她微微一顿，偏头狐疑地看着他：“我怎么感觉你心情好像很好？” 谢衍面不改色，语气淡然：“有吗，你要喝什么味的？” 第64章 谢衍：“我刚从牢里出来。” 一提起奶昔来，林尔立刻被转移了注意力，指着旁边立着的广告牌说：“抹茶，我想加双份的冰淇淋。” 谢衍：“行。” 买完奶昔，两人出了奶茶店。 不知道是不是刚才冰淇淋吃多了，风吹过来的时候有点冷，林尔摸了摸胳膊，觉得从指尖到皮肤的每一个毛孔里都透着一股凉意。 谢衍看了她一眼，忽然说：“我书包里有件卫衣。” 以为是学生会拿来的样服，林尔非常嫌弃地拒绝了：“我不穿，好多人都试过了。” “不是样服，是我的衣服，昨天不是下雨降温了么，我就拿学校来了。” 谢衍把书包里卫衣拿出来，在她眼前一晃，“穿不穿？” 林尔只思考了半秒钟，然后果断点头：“穿。” 谢衍把衣服递过去。 把卫衣套上之后，林尔才发现了问题：“太大了。” 她甩了甩袖子，感觉自己像个唱戏的。 “袖子先往上挽一下。”谢衍顺手帮她把袖口挽到了手腕处，露出了手来，“回学校有校服外套。” 因为一头扎进人家胸里的心理阴影，林尔回去的时候不愿意再挤公交，谢衍就在路边打了辆出租车。 出租车师傅大概是郭德纲的相声听多了，也被传染了说相声的热情，从两人上车开始就说个不停。 林尔懒得应付陌生人的热情，把卫衣的帽子往头上一扣，遮住了大半张脸，靠在车窗边儿上睡觉。 “哎呀小伙子，你们俩是学生吗？看着年龄不大啊，去亚东湾是玩还是上学啊，哎呦瞧我这记性，这个时间学生们都在学校上课呢，看你们也没穿校服，是休班去玩的啊？那你是做什么的？” 走了这么一下午，谢衍也有点儿犯困，懒洋洋地靠在后座位上，不太想和他聊天，于是一句话将车内的气氛瞬间拉到了零点。 “我刚从牢里出来，还没找到活儿呢。” “……” 车里安静了一下。 司机师傅从后视镜里看向林尔，说话都开始结巴起来了：“啊、啊？那、那这个小姑娘是你狱友？” 看这小姑娘的模样和打扮，也不太像刚出狱的啊。 “哦，不是。”谢衍淡淡道，“这是我朋友，今天特意来接我出狱的。” “……” 车里彻底安静下来了。 直到到达目的地，司机都没再开口说话。 把客人放下车之后，司机一踩油门，头也不回地迅速消失在车流之中。 林尔看着他那逃命般的架势，摸不着头脑：“这个司机师傅怎么了？” “不知道啊。”谢衍无辜的摊了下手，完全没有始作俑者的自觉，“可能忙着去接下一单。” “……” 到学校的时候，班里已经要开始上晚自习了。 上课铃声刚过，林尔从书立架里抽了本练习册，摊开到课桌上。 刚写了两道选择题，谢衍就靠了过来，修长的指节在她课桌的桌边儿轻声敲了敲。 林尔笔尖一顿，扭头看他。 谢衍指了指后门，示意她让个路，自己要出去。 第65章 清醒可以，但别跳下去 林尔一边给他让了个路出来，一边小声问他一句：“干嘛去？” 谢衍不答，只说：“跟我来吗？” 这时候有个好同桌的重要性就体现出来了，同桌的作用就在于一人带动另一人主动学习，从而悬崖勒马，及时止损，重归正道，但显然—— 林尔被谢衍这匹拉不住的野马给带偏了。 停住脚步的时候，两人已经站在天台的小门前了。 一班离教学楼侧面的楼梯挺近，沿着侧楼梯往上，直到六楼，开了安全通道的门，再往上，就是天台了。 林尔凑过去看了一眼：“这个门上着锁呢。” 谢衍从口袋里摸出了把小钥匙，在她眼前一晃：“有钥匙啊。” “……”林尔怀疑地看着他，“你从哪儿弄的？” 不会是自己配的？ 谢衍从容不迫地说：“老陈给的。” 林尔：“？” 这个理由比他说是自己配的更扯。 “真是他给的。”见她不信，谢衍把钥匙上贴着的标签给她看。 “我说我偶尔需要去天台吹吹风，清醒一下头脑，他就把钥匙给了我一把，还叮嘱了我一句，清醒可以，但别跳下去。” 林尔：“……” 老陈也是个奇人。 通往天台的小楼梯上没有照明灯，谢衍弯下腰去摸索着门框上的小银锁：“拿手机了吗？帮我照一下。” 林尔嗯了一声，刚从口袋里把手机拿出来，还没点亮屏幕，楼梯口那边就先一步的传来了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谢衍的反应很快，立刻松了手，拉着她的胳膊就往楼梯的拐角处一躲。 林尔刚才只隐约听见一点儿动静，不确定是不是自己听错了，轻着声音问他一句：“有人来了？” 谢衍抬手捂住她的嘴巴，做了个嘘的动作，低声说：“好像是老师。” 脚步声越来越清晰，最后在走廊的尽头停下，随后空气中传来啪嗒一声，像是打火机的声音。 谢衍稍稍偏头，借着扶手间的空隙，看到走廊尽头的窗户处，有两个年轻的老师正在抽烟。 高个子的老师叹了口气说:“唉，这一届是学生是真的努力啊，虽然我老是跟他们说，学历并不能说明什么，他们还是这么刻苦，我也就是十八岁就考上了博士，感觉我身边的人都这样啊，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矮个子的老师接话道：“就是啊，不过我博士没考，我的博士学位是我们校长三登家门，非让我去读的。唉，我都说了我那几十篇sci不算什么，我是真的不想再读书了，可校长怜惜我是个人才，非让我去，我也不好意思拒绝。” 谢衍：“……” 林尔：“……” 来报道的那天，徐主任吹下的牛逼仿佛还历历在耳，看来九中的浮夸是一脉相传。 林尔侧过头来，看着谢衍无声的问：“你们学校的老师都这样？” “林同学，注意措辞。”谢衍完全没有要被抓包的自觉，甚是还颇有闲心的纠正了一下她的语病，“现在也是你学校了。” “……” 第66章 脸是什么？我没有那玩意儿 过了几分钟，窗户口似乎是没了动静，林尔碰了下谢衍的胳膊，指了指窗户口，示意他去看看老师走没走。 谢衍过去，往下走了两阶楼梯，借着楼梯扶手间的空隙往下看，林尔也放轻了动作，小心地跟了过去。 窗户口已经没人了，只残留着淡淡的烟草味道，看来老师抽完烟就回去了。 谢衍回过头来，正要说一句走了，却没想到林尔会离他这么近，回头的那一瞬间，他的嘴角就擦着她的眼睫一掠而过。 谢衍：“……” 林尔：“……” 短短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林尔就经历了被人袭胸、强吻，而且还都是来自于同一个人。 这是多么妙不可言的孽缘啊。 林尔沉默了一下，而后劈头盖脸地问他：“谢衍，其实你就是个变态？” 谢衍立刻往后一撤，和她拉开了距离，来了个恶人先告状：“等等，林同学，我还没说你故意占我便宜呢。” 林尔：“？” “是不是你突然靠过来的？”谢衍神情慵懒，眉眼稍扬。 “还无声无息的，没发出半点声响，我在楼梯那儿一直站着没动？” “……”林尔一时语塞。 “我就知道。”谢衍像是有些苦恼地叹了口气，再开口时候已然是一副语重心长地教导语气，就跟长辈训话似的，“下次别这样了。” “？？？”林尔完全跟不上他的节奏。 “你要是真想占我便宜，改天我们去找个光线好的地方。” 谢衍慢条斯理地抬起手来，指腹轻轻蹭了下嘴角，语气不太正经。 “你看这里黑灯瞎火的，多危险了，万一你便宜没占着，再从楼梯上摔下去怎么办？” “……”林尔被他噎的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什么叫、你要是真想占我便宜？ 她占他便宜？！ 真是被他气的心梗都要发作了，虽然知道谢衍有时候说话办事是挺狗的，但她没想到他能狗的这么！超乎！她想象。 林尔一言难尽地指着他，手指都在颤抖，她憋了好半天，终于是堪堪的憋出了一句：“谢衍，你还要不要脸？” “脸是什么？”谢衍往楼梯扶手上一靠，眼角稍带戏谑的一扬，“我没有那玩意儿。” “……” 行，他是真的不要脸。 教学楼的天台上很静，没有别人在，也就只有老陈这么心大的人，才能在听见谢衍扯出来的这个鬼都不信的理由之后，还能办出来把钥匙给他的这种事儿。 林尔随手关上了安全通道的那扇门，这么几秒钟的功夫里，谢衍已经走到楼梯房的前面了。 林尔跟过去，问他一句：“你在看什么？” 谢衍朝上面抬了抬下巴，说：“上面有啤酒。” “上面？”林尔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借着头顶悬着的白炽灯，可以看到这间楼梯房的房顶上面种着的那些花花草草，花盆上还挂着老陈的名牌，靠边儿的地方还立着个小牌子。 小牌子写着力刻纸背的一行字——别看我只是一棵草，今天你踩在我头上，明天我长在你坟上。 “……” 第67章 你占我便宜占大了 林尔的眼神在立牌上停了几秒：“我怎么没看见啤酒。” 谢衍往后退了几步，微微仰着头往上边看：“在里面，放边上会被别人看见的。” “放这么高啊？”林尔左右看了看，没看到有什么梯子之类的东西，纳闷道，“你们怎么放进去的？” 谢衍指了指她旁边的位置：“你右手边，本来是有一个伸缩梯的。” 林尔看着空空如也的右手边儿：“那现在呢？” “现在？”谢衍说，“现在没了啊。” “……” 这还用他废话吗？ 她又不是眼瞎，她的意思是伸缩梯没了，该怎么办？ 天台上的楼梯房都建的不算高，谢衍一八六的个子，抬手就能碰到房顶的墙沿儿，但沈妄把东西放的太靠里了，又藏在那堆花花草草中间，不太好找。 林尔往四周看了眼，也没发现附近有什么可以借力的工具。 想了想，林尔的眼神落在了谢衍的身上：“要不，你蹲下？” “……”谢衍几乎是瞬间就猜出了她的想法，不太想配合她，“你要踩着我上去啊？” “我又不踩你头。”林尔说。 “……” 不踩头是不踩头，踩肩膀那也是被踩啊，谢衍盯着她看了会儿，没动：“为什么我们的角色不能对调一下？” “没办法。”林尔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带着点儿遗憾的意思，“我举不动你啊。” “……” 其实就楼梯房的这个高度，谢衍轻轻松松地就能翻上去，但上面的空间全被老陈的那些宝贝花草所占据了，也没个落脚的地儿。 他要是真敢把它们都给踩了，那些花草开不开在他坟头上这事说不准，但说的准的是，老陈看见之后，肯定会一口气上不来，直接被拉进医院。 很可能，会开在老陈的坟头上。 综合权衡之下，谢衍还是让步了：“行。” 他有些无奈的抓了下头发，往前走了两步，在楼梯房前蹲下来了。 林尔像只小猫一样，动作利落的踩在了他的肩膀上，单手按住了楼梯房的墙沿儿。 怕她摔下去，谢衍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抓住了她的脚踝，又问她一句：“我站起来了？” 林尔嗯了一声，动手把碍事的花盆给搬开，抓着墙沿儿往里面看。 两个大购物半遮半掩的藏在花草之间，袋子里面装的满满当当的，什么啤酒、薯片、棒棒糖之类的东西应有尽有，就跟个小型超市似的。 林尔抓住几罐啤酒递下去，谢衍一边伸手接，一边随意地说了句：“想吃什么自己拿。” 林尔哦了一声，把另一个购物袋也打开了。 这个袋子里面装着的多是糖果之类的东西，除了各种口味的水果软糖之外，还放着不少棒棒糖牛轧糖，林尔伸手拨了一下，居然在最下面还发现了瓶未拆封的蜂蜜。 “……” 她就说谢衍肯定是个糖罐子精。 而在下面当垫脚石的尼古拉斯同学还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化身成了糖罐子精，百无聊赖地和她扯着玩笑：“小同桌，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男人的头只有女朋友能摸，男人的肩膀只有女朋友能踩，你这次占我便宜可是占大了啊。” “……” 第68章 我能喝到你叫我爸爸 谢衍半是开玩笑的语气：“小同桌，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男人的头只有女朋友能摸，男人的肩膀只有女朋友能踩，你这次占我便宜可是占大了啊。” 林尔抓了一根棒棒糖，借着灯光辨认上面的图案——好像是颗草莓，头也不回：“安静点，谢同学，你再不闭嘴，别说是摸你的狗头了，我现在还要踩你的狗头。” “……”谢衍从善如流地闭了嘴。 从谢衍牌垫脚石的肩膀上跳下来，林尔拍了拍手上沾到了花草叶子，又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这才往石栏的方向走。 谢衍站在天台边上，他的站姿不太端正，稍稍侧着身子，手肘松松的搭在石栏上，修长的指间还抓着罐啤酒。 林尔把刚才塞进口袋里的棒棒糖拿出来，在掌心里随意地抛接两下：“谢甜甜？” 谢衍闻声回过头来，狭长的眼尾稍稍一抬：“嗯？” 这好像还是她第一次叫他这个名字。 “给你的。”林尔说着，抬手抛了个东西过来。 谢衍抄在兜里的那只手伸了出来：“什么？” 林尔没答，只是把校服外套的衣链拉了下来。 谢衍接住那东西之后，垂着眸一看，才发现是个棒棒糖。 草莓味的。 再抬起眼来看她的时候，林尔已经迎着风靠在了石栏上，自顾自地拉开了一罐啤酒，小口的喝了起来。 酒精的味道在空气中弥漫开。 两人各自拿着罐啤酒喝着，都没说话。 直到林尔喝完两罐，又要去拿第三罐的时候，谢衍的眼睫动了动，忽然伸手过去，连啤酒带着她的手一并按住：“还喝啊？” “才喝了两罐。” “两罐还不行啊？有句话是这么说的，适量饮酒，过度伤身。” “……” 又来了又来了，才认识了一个月，谢衍就想当她爹了。 林亦安都没这么管过她。 林尔翻了个白眼，把他的手掰开，然后单手按住易拉罐的边缘，食指勾着上面的拉环，把它拉开了：“就这种酒——” 她拿起那罐啤酒，示威似的在他眼前一晃，“我能喝到你叫我爸爸。” 谢衍：“……” 徐徐的晚风从对面吹来，散了几分白日里的燥热，已经九月底了，也到了夏末初秋的季节，虽然白天温度依旧居高不下，但夜里的风已经逐渐有了凉意。 林尔晃了晃手里捏着的那罐啤酒，直起腰换了个姿势，百无聊赖地开了口：“谢甜甜，你还记不记得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 谢衍侧头看她：“北护城河那里？” “不是，其实是在梧悦广场那边。”林尔微微仰了仰脖子，后腰抵在石栏上，“当时你刚从公交车上下来，有个女孩子拿着大喇叭在跟你告白。” 谢衍有点儿印象，他对那个女生倒是没什么记忆，但对她的大喇叭记忆极深。 就是因为这个喇叭，还让他被同车的乘客大妈教育了一番：“小伙子，你们年轻人谈恋爱可以，但不能影响其他人啊，你看我这助听器，都快被你女朋友的喇叭给震爆了。” 第69章 气人二人组 谢衍面无表情地再三解释：“阿姨，她不是我女朋友，我不认识她。” 乘客大妈横眉竖眼：“胡说八道，你要是不认识她，为什么车上这么多人，她就单单只对着你举喇叭？” “……” 林尔回想起谢衍当时的那通关于头发变色的惊天之语，还是觉得他有病：“你当时说你是什么尼古拉斯，头发又能变红，又能变绿的，我还以为你是从精神病院里跑出来的。” “……” 末了，林尔又补上一句：“真是白瞎了这么好看的一张脸。” “……”谢衍沉默了一下，然后自动把她前半句话忽略掉了，“谢谢你夸我好看。” “哦，不客气，我还没说完。”把空掉的易拉罐捏扁，丢进垃圾桶里，林尔又说，“后来在学校里碰见你，我又看见你手腕上画了个手表。” 她的咬字重音落在了画的手表这四个字上。 “……”谢衍替自己解释了一下，“那是十三趁我睡觉的时候画的。” “我当时不知道啊。”林尔说，“我就觉得你是一个看起来不太像正常人的大帅逼。” “……”谢衍顿时有些哭笑不得，“不是，你这到底是在夸我，还是在骂我啊？” 林尔语气真挚：“当然是夸你了，我这不是说你帅了吗？” 毕竟她家里有个货真价实的美人爹，这么多年的耳濡目染之下，林尔的审美能力绝对是一流在线，能从她的嘴里听见一句帅，那是真的不容易。 “对了，谢甜甜。”喝完最后一罐啤酒，林尔神秘兮兮地压低了声音，朝谢衍勾了勾手指，“我跟你说个秘密？” 见她眼睛亮晶晶地盯着自己，谢衍配合的稍稍倾身过去，同样压低了声音：“什么秘密？” 像是怕别人听到似的，林尔的声音放的更轻，悄声悄气，且一字一句地开了口。 “其实我真觉得你是个变态。” “……” 空气瞬间一静。 少女身上若有若无的香气萦绕过来，因为靠的太近，柔软的发丝甚至擦过了他的手背，但谢衍此时全部的注意力却都在她说的那句变态上面。 半晌，他舔了舔唇角，直勾勾地盯着她：“喝醉了？” “没有啊。”林尔往后撤了撤，重新拉开了和他的距离，“要是喝醉了，我就不跟你说这个秘密了。” “……” 用这么一本正经的语气，说着这种让人心闷气短的话。 林尔还说他有时候讲话气人，明明她自己比他还要气人，干脆她和他组个队出道，名字就叫气人二人组。 长叹了一口气，谢衍把啤酒罐往石栏上啪的一放：“行，林尔，正好借着这个机会说清楚，我到底哪儿变态了？” 林尔说：“你想看沈妄的内裤。” “……” 谢衍就知道她要说这句话。 他硬生生的把涌到嘴边的“我操”这俩字给咽下去，不厌其烦地解释道：“我都说了，我是有理由的。” “但是，谢甜甜，我想告诉你的是，”林尔语气认真地道，“无论是什么理由，正常人都不会想看别人的内裤的，尤其还是同性。” “……” 第70章 行，我是变态 谢衍强忍住自己想把她从天台上扔下去的冲动，磨了磨牙，“不，我跟他们不一样，我是真有原因。” 林尔悲天悯人地看了他一眼：“行，那你说，你究竟是为什么想看他的内裤？” “……” 谢衍也不知道为什么她脸上会是这种表情，就跟那下凡的观音菩萨似的，满是大慈大悲普度众生的意味。 就好像……就好像在说“身为变态就已经挺可怜了，还没意识到自己是变态那就更可怜了，我倒是要看看你这个变态，能编出来什么不变态的理由来”。 谢衍是真的开始头疼了。 理由倒是好说，但沈妄穿了美少女战士的内裤这件事，他总不能这么直白的就讲出来？ 到时候，林尔肯定觉得沈妄才是那个深藏不露的大变态。 谁能想到走路带风的冷酷校霸裤子下面居然穿着条美少女战士的内裤呢？ 说不准她还会跑去问林时兮：“林时兮你知道吗？沈妄他居然穿美少女战士的内裤诶？” “……” 谢衍在自己是变态和自己兄弟是变态这两者中权衡了一下，还是决定把变态的名声揽到自己身上，算了，好歹是兄弟一场，这点儿痛算什么？ 见他迟迟不说话，林尔默认了他变态的事实：“你看，我就说你是变态？” “……”谢衍忍气吞声地说，“行，我是变态。” 没在天台上待很久，怕林尔再上去拿啤酒，谢衍收拾完喝掉的几个易拉罐之后，就不由分说地拉着她下去了。 刚打过第二节自习课的上课铃，班里还在闹腾着，徐主任站在前门，用力的拍着门板：“你们班，还吵！还吵！！！” 底下有学生吹着口哨接话道：“随波飘摇！” 这一声出来，像是摁开了什么机关，班里闹腾的更厉害了。 有男孩子打着节拍喊：“动次打次动次打次——海草海草，像一棵海草，随波飘摇！” 离门口最近的那个男孩子还嘻嘻哈哈地唱了句：“怎么离放学时间越近，我心越浪~” 一派群魔乱舞的景象。 “……”徐主任西子捧心般的倚在门口，看起来非常需要缓缓。 直到去办公室里拿茶杯的老陈回来，示意班干部管一管纪律，时桑这个班长才不疼不痒的扯着喊了两声：“行了行了，都别吵了，上课了——” 林尔随手将之前摊开到桌面的练习册合上，稍稍向前倾身问了时桑一句：“怎么班里忽然这么乱了？” “这不是在放电影呢。”时桑向后靠了靠，扭着脑袋笑嘻嘻地说，“班里平时也没什么休闲时间，趁着这个放电影的空儿里，大家闹腾闹腾两下，老陈也不太管，就当是松一松脑子里绷着的那根弦了。” 电影？ 听时桑这样一说，林尔才留意到前面的多媒体开着，屏幕上暂停着一个画面——风饕雪虐的冰原上，一个穿着东南亚草裙的女人手握空气，正以自由女神的姿势高举着一个…… 嗯？ 一只野猴子？？？ 第71章 哭的像个傻逼 老陈把茶杯放到讲桌上，坐下来之后点了继续播放。 林尔往下面的进度条上扫了一眼，电影已经快放完了，加上片尾曲也还有七八分钟的时间。 似乎知道她想问什么，时桑的椅子往后面翘了翘，这次干脆把整个脑袋都扭了过来：“老陈说，学校要举办感恩节征文比赛，所以就给班里放了个电影看看。” 林尔算了下时间，犹疑道：“离感恩节不是还有两个多月吗？” 时桑耸了下肩：“他说咱们班的语文成绩和文科班有不少差距，必须要笨鸟先飞，早做准备。” 林尔：“……” 那这准备是做的可真是够早的。 林尔上节课的时间都花在和谢衍在天台上“探讨人生”了，没看到这部电影，时桑本着乐于助人的宗旨，非常热心的给她讲了一下电影的大概情节。 “就是一个母亲为了抢回来被狼叼走的孩子，和狼群进行了殊死搏斗，赤手空拳地杀死了十几只狼。” 林尔茫然了一下：“啊？是科幻片吗？” 时桑正色道：“不，是纪实电影。” 林尔：“……” 吹什么牛逼呢，还纪实电影？ 就算是要表现出母亲的伟大，也不能这么夸张啊，艺术加工的有点儿过分了？ 再看一眼屏幕上的“自由女神”，林尔才恍然醒悟，原来女人手里举着的不是一只野猴子，是个孩子啊？ 林尔收回视线，又难以理解地看了眼时桑：“时桑同学，你清醒一点，除非这个母亲变成迪迦奥特曼，发射动感光波把那群狼全部电死，否则她要赤手空拳地打死十几只狼，那是不可能的。” 时桑还沉浸在电影情节里，热泪盈眶地说：“那也不一定啊，女子本弱，为母则刚，母爱是伟大的，有可能会激发人的潜能。” “潜能也是有限的啊，你不能要求人变成奥特曼啊？” 林尔非常不理解为什么这个一看就很不现实的电影能让时桑哭的像个傻逼一样。 “这个情节要是放在现实中，别说是救回孩子了，连这个女人都会被狼吃掉。”林尔非常冷静理智，且现实地说。 时桑：“……” 人间清醒林姑娘。 放完了电影，老陈捧着茶杯做了几句点评，还顺带着分析了一下电影的主题思想，又旁敲侧击地说了几句征文比赛的事儿。 末了，老陈才把说话的重点拉回了主题上：“看完这部电影，相信大家心里都会有所触动？娘想儿，长江水，儿想娘，哭一场；娘想儿，长如江；儿想娘，扁担长；母亲的心就是儿女的天堂啊。” 林尔单手支着下巴，偶尔抬头听老陈扯一句，又重新低下头来。 她手里拿着支自动铅笔，在记录本上涂涂画画着什么，像是对这个话题完全不感兴趣。 老陈：“不知道同学们对自己的母亲都有什么深刻印象啊？我们这节课不做其他的作业了，就来聊一聊母爱，也为征文比赛找找灵感，就从第一排的同学开始，方晓繁——” 第72章 我这是孤本 第一排靠窗的一个女孩子应声站了起来。 林尔手中的笔尖一顿。 啊？ 还得说说对母亲的深刻印象？ 能不能改成对父亲的深刻印象啊？ 要是说起林亦安来，她能列出来一整张a4纸，但说起她妈，林尔就没什么兴趣了。 眼看着前排的同学挨个挨个的站起来，林尔莫名地有点儿烦躁，笔尖在笔记本上划出了几道无意义的线条，她皱了皱眉，忽然把笔记本给合上了。 将笔记本重新塞回书立架上，林尔抬头的时候，眼尾的余光一瞥却是看到了谢衍的表情。 她下意识地侧过头去看他。 谢衍正微微偏头望着窗外，脸上的表情是一种不近人情的漠然。 林尔稍稍一怔，谢衍其实很少会露出自己的真实情绪，不论开不开心，他脸上总会带着点儿不走心的笑的，就像是习惯了似的。 林尔的眸光一闪，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她忽然伸手过去，笔帽在他露在外面的腕骨上一戳，叫他一声：“谢甜甜？” 谢衍回过神来，落在窗外的目光轻轻一顿，而后撇过头来看她：“嗯？” 他垂眸看过来的时候，乌黑的眼睫像是鸦羽一样垂坠下去，藏在双眼皮褶皱里的那颗泪痣若隐若现。 林尔伸手往他桌肚里摸，边摸边说：“把你的传家宝拿出来。” 谢衍：“？” 谢衍茫然了一瞬：“传家宝？” 他什么时候有传家宝了，怎么他自己都不知道？ 林尔干脆自力更生，往他那边靠了靠，继续往他桌肚里摸：“就是你那本老黄历啊。” 走哪儿都不离身的带着它，不是传家宝那是什么？ “……那不是传家宝。”谢衍非常直接且大方地且表示道，“不过，你要是喜欢，就送你了。” 林尔摸了半天，终于摸到了，把老黄历拿了出来，放到了桌面上，然后抬头拒绝了他：“不，我不要，我就偶尔看看就行。” 天天这玩意儿，吃不消。 说着，林尔把日期翻到今天，低头看了一眼。 今天的老黄历果然也没有让她失望，只见上面白纸黑字的写着： ——今日宜失眠，宜奉承同桌，宜吹牛逼，宜掀女朋友裙子；忌呕吐取乐，忌去百度上看专家解梦，忌穿美少女战士内裤，忌同时和两个男人交往恋爱。 林尔若有所思地目光久久停在了“忌穿美少女战士内裤”的这一条上。 半晌，她支着下巴问谢衍：“谢甜甜，沈妄是不是也有本老黄历啊？” “……没有。”谢衍不用问都知道她在想什么，“我买这本老黄历的时候，那个小贩说，我这是孤本，天底下就只有我这一本。” “……” 神他妈孤本，真是为了卖东西，什么瞎话都能编出来。 前面几排的同学陆陆续续的都回答完了问题，已经轮到前座的时桑了。 时桑站起来，开口就说：“我对我妈最深的印象就是，我妈切的西瓜上总有葱味。” 这话一出来，班里的同学像是找到了同病相怜的盟友一般，纷纷附和了起来：“我妈也是。” 第73章 果然是同桌 “我和我妈说过好几次了，但每次吃西瓜，还是有葱味。” “谁不是呢，我跟我妈说有葱味的时候，她还说就我事多，她怎么没尝出来？” “不瞒你们，我家不止葱味，还会有姜味，蒜味，偶尔还会有肉味。” 七嘴八舌地说了好一会儿，班里才在老陈的示意下渐渐安静了下来。 见谢衍的情绪似乎没刚才那么反常了，林尔非常嫌弃的把老黄历重新塞回了他桌肚里，还小声地嘀咕了一句：“这个传家宝，还是你好好留着，我用不起。” 要不是刚才看谢衍情绪不太好，想扯扯话题，她碰都不想碰这个老黄历，这玩意儿看多了，会得神经病的？ 时桑回答完问题之后，就轮到沈妄了。 沈妄站在座位上，以非常平静的语气说着令人非常不能平静的话：“我妈的实验室总是爆炸。” 林尔：“？” 他妈妈难道是恐怖分子吗？ 看到了她脸上微滞的表情，谢衍忽然靠过来解释了一句：“沈妄他妈妈是大学教授，化工专业的。” “……” 那怪不得实验室总是会爆炸啊。 等沈妄坐下，林尔在老陈的示意下慢吞吞地站了起来，说的话简明扼要，且铿锵有力：“我妈，是个女的。” “……” 班里霎时一静。 “啊、啊？”老陈的那口菊花茶差点儿呛到喉咙里，脸上的表情也有点儿发愣，显然是没料想到自己有生之年能听到这样一个答案。 老陈：“……女、女的？” 这不是废话吗？ 有哪个男的还能生孩子啊？ 但偏偏林尔还非常认真的对他的疑问给予了肯定：“嗯，女的。” 老陈：“……” 全班同学：“……” 像是在进行接力比赛一样，在林尔坐下的那一瞬间，谢衍就不紧不慢地站了起来，语气平缓，且同样铿锵有力：“我同意林尔同学的观点。” 老陈：“……” 全班同学：“……” 好，果然是同桌。 一个月的时间过的很快，转眼间就到了月底，十月一日要开始放国庆假期，而放假之前，还有最重要的一件事。 那就是每月例行的月考了。 考场是按照高二刚开学时的那次摸底考试排的顺序，林尔作为海大附中转来的插班生，没有成绩，自然而然地被安排到了最后一个考场。 但意外的是，林尔在这个考场上见到了甜甜、乖乖和三儿这对坚不可摧的铁三角。 欸，怎么回事啊？ 平时见他们三个学习还挺认真的啊，又都是重点班的，怎么都跑这个考场来镇场子来了？ 时桑热情万分的给林尔解了个惑：“我哥他没参加开学那次的摸底考，所以没成绩。其实我本来也是不用在这个考场的，但我认真一想，我怎么能让我哥一个人在这个考场独自黯然伤心流泪呢？” 时桑的语气坚定而铿锵，“怎！么！可！以！那他的内心得多孤独寂寞空虚难耐啊！于是兄弟我就很讲义气的交了个白卷，过来陪他了。” “……” 第74章 敷衍的彩虹屁 林尔侧头看向沈妄。 沈妄没说话，但林尔在他的眼睛里读出了一行字——我是被三儿逼迫着来的。 “尔姐，你怎么都不夸夸我啊？”时桑发现自己没得到想要的彩虹屁效果，终于还是忍不住直接点名到人了，“你难道不觉得我这个举动很感天动地吗？” “……” 林尔就不能明白了，这有什么可感天动地的？ 但看时桑还在眼巴巴地等着她的夸奖，于是，林尔面无表情，且声音情真意切地说：“啊，这是多么可歌可泣，令人感动的友谊啊。” 谢衍：“……” 沈妄：“……” 这个彩虹屁怎么说呢？就……挺敷衍的。 九中的月考仿照的是高考模式，第一天考语文数学，第二天是理综英语。 像江州的这种重点名校都是各校老师按照本校学生的强弱点自己出试卷的，云川九中向来以理科成绩见着，考的数理试卷都是相当的有水平。 只有在出试卷的这方面，林尔久违的感受到了徐主任的那句我们的老师都是海外名校常青藤博士生的说服力。 下午考完理综，晚上还要继续上晚自习。 谢衍往回拖桌子的时候，顺手也把林尔的课桌拉过来了。 此时，时桑正趴在桌子上长吁短叹：“考试最崩溃的时候是看到一道题，模糊地记得老师曾经讲过，但清晰地记得当时我没听。” “好歹你知道是自己没听啊。”谢衍懒懒趴在桌子上，正在玩手机上的植物大战僵尸，一边种着向日葵，一边头也不抬地说了句，“我觉得最崩溃，莫过于自己辛辛苦苦背过的东西，最后都成了题干。” 谢衍说的是昨天上午考的语文，那首《将进酒》他就背到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结果，考的后面一句，背过的那句好巧不巧地成了题干。 “算了，不说了，考都考完了。”时桑幽幽地叹了口气，把自己桌子上堆得乱七八糟的课本整理到一块，又嘀咕了一句，“还上什么晚自习啊，赶紧放假算了。” 他把那些课本重新插进书立架里，嘀咕道：“我现在根本无心学习，一心只想为祖国母亲庆生，放不放假不重要，主要是爱国。” 刚收拾完东西，时桑接了个电话。 三言两语说完，挂了之后，他扭头看向沈妄：“妄哥，鱼鱼说有东西要给我，你替我去趟校门口呗，我得去趟办公室。” 沈妄正在帮林时兮抄什么名单，头也不抬，非常冷漠无情地丢给他了俩字：“没空。” 于是，时桑朝后排扭头，声音嗲了起来：“谢哥哥——” 谢衍从桌子上直起腰来，表情松懒地把手机一收，应的很敷衍：“行行行，知道了。” 谢衍本来就打算要去校门口走一趟，刚才林尔嘀咕着想喝校门口卖的奶昔，但这会儿小姑娘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正好时桑又开了口，谢衍想着买完奶昔回来的时候，可以顺道替他拿个东西。 “还是谢哥哥对我最好了。”时桑非常感动的嘤嘤两声。 显然，容易感动的时桑并不知道自己只是那个顺道。 第75章 你他妈说谁呢？ 林尔从食堂排了会儿对队，买了两杯豆浆回了教室。 谢衍不在，她把其中一杯加了白砂糖的放在他桌子上，习惯性地问了时桑一句：“诶，十三，见没见到我同桌啊？” 时桑刚从语文办公室里回来，扭头说：“我哥去校门口了。” 又多嘴解释了一句：“鱼鱼说有东西要给我，但老陈刚才叫我去趟办公室，我哥就替我去拿了。” “……啊？” 林尔对他的这个说法存疑。 以她对谢衍的了解来看，谢衍不可能这么平白无故地就帮人跑腿的，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闲情雅致了？ 这样想着，林尔拿吸管戳开了豆浆的封膜，低头吸着豆浆。 教室前门有个男生在门口又喊了句：“班长！老陈又找你，快快快，赶紧过去！” “知道了知道了！这就去。”时桑高声应着，连忙把捧着的水杯放下，往办公室的方向跑。 他走的时候没拿手机，刚离开两秒，搁在桌面上的手机就嗡嗡嗡的震动了起来。 沈妄不在，去隔壁班了，林尔犹豫了一下，起身过去把手机拿了起来，屏幕上显示的来电人是鱼鱼。 林尔记得刚才时桑说谢衍替他去校门口拿东西了，怕时榆有什么急事，林尔就接了起来。 还没说话，时榆着急的声音就通过扬声器传了过来。 小姑娘明显是急了，说起话来有点儿手足无措，林尔越听眉心皱的越紧，干脆一边接着电话，一边往校门口走。 高二的教学楼里北门这边并不远，林尔根据时榆在电话里说的位置，在校门口四处张望着，很快就看到了谢衍和时榆的身影。 他俩的对面还站着一个陌生的女生，没穿校服，看起来不是九中的学生。 林尔过去的时候，正好听见女生一字一顿的一句：“就是个野种而已，凭什么你要抢走我妈妈？” 时榆手足无措地看看谢衍，又看看女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急得直想哭。 一听到野种这俩字，像是针脚扎到了敏感的神经，林尔整个人都炸了。 谢衍背对着她，她看不见谢衍是什么表情，但能分明的感受到他身上那种压抑着的尖锐戾气。 林尔捏了捏拳，径直走过去，同样是一字一顿地回过去：“你他妈说谁呢？嘴巴放干净点。” 半路忽然杀出来一个程咬金，女生明显是一愣，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林尔的个子要比她高上半个头，眼神又冷又凉的，居高临下看着她的时候，那种几近锋锐的压迫感几乎让人喘不过气来。 女生不自觉地又往后退开半步，见林尔冷冷地盯着自己看，女生像是被气笑了，仰了仰脖子，直勾勾地盯着谢衍，咬牙切齿。 “我他妈说谁？你不如亲自问问谢衍，我说的对、不、对？” 她的尾音逐字逐句。 像是气急了，她忽地上前两步，直接朝谢衍扬起了手来。 时榆像是被吓到了，愣愣睁大了眼睛，失声喊道：“谢衍哥哥——” 第76章 你算什么东西？ 林尔二话不说，一把就将谢衍拽到了自己身后，她微微侧了侧身，轻而易举地扣住了女生的手腕，然后毫不客气地反手一扯。 女生没想到她的动作比自己还快，直接被她扯了个趔趄，脚下踩着的高跟鞋一歪，身子没站稳，踉跄着就摔到了地上。 林尔看都不看她，冷笑一声，表情倨傲：“你算什么东西？想动手也得掂量掂量自己，打狗还得看主人呢。” 莫名其妙变成了狗的谢衍：“？” 汪汪汪？ 这会儿正是吃饭的时间点，校门口来来回回的全是九中的学生，有不少人抱着吃瓜的心态停下看着这一幕。 谢衍和林尔的那两张脸天天在贴里挂着，九中的学生基本上就没有不认识他俩的，再加上实验班学霸的身份加持，走哪儿都自带着话题性。 围观的吃瓜群众们不明所以地看看两位大佬，再看看狼狈坐在地上的女生，最后再看一眼穿着初中部校服的小姑娘，顿时面面相觑了起来。 啊？ 这是情感曲折的四角恋，还是大型劈腿现场啊？ 附近围观的学生越来越多，有几个男孩子大概是起了怜香惜玉之心，从人群中挤了出来，想去把地上的那女生扶起来。 林尔面无表情地向前走了一步，声音隐隐透着凉意：“我看谁敢扶她？” “……” 几个男孩子顿时僵在了原地。 大概是觉得没面子，半晌，有个戴着圆眼镜的男生摸了摸鼻子，像是看不过去似的嘀咕了句：“你这不是欺负人吗？跟人家一女生过不去，就不能大度一点吗？” 林尔眯了眯眼，忽地笑了：“我欺负人？” 圆眼镜的那句尾音还没落下，谢衍就抬起眼睫来，护短似的往林尔身边一站，眼神不轻不淡地看过去：“你是在说我同桌欺负人？” “……” 谢衍的这一句出来，不仅是圆眼镜，连四周看热闹的学生们都是立时一静。 明显，校霸镇场子的效果一流。 圆眼镜讷讷的低下了头，屁都不敢再放一个。 林尔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忽然侧了侧头，淡淡开了口：“鱼鱼？” 时榆不知所措地走了过来，小声地喊了她一句姐姐。 “鱼鱼，姐姐跟你说。”林尔没什么表情地盯着圆眼镜，嘴里的话明显是说给他听的。 “那种不明白任何情况，就劝你要大度的人，你一定要离他远一点，因为雷劈他的时候，很可能会连累到你。” 圆眼镜：“……” 围观人群：“……” 怎么说呢，这话听起来确实是有道理。 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将时榆送回教室，谢衍林尔往高中部这边走。 谢衍一直没说话，直到远远的看到了高二教学楼，谢衍的脚步慢了下来。 林尔几乎是立刻就觉察到了，歪了歪头看他：“你走那么慢，等你走到教室，都要上课了。” 谢衍没答。 隔了一会儿，他表情晦暗不明地垂了垂眼睫，忽然提起了别的：“不问我刚才是怎么回事？” 第77章 谢衍你看着我 “你要是想说，自然就会说，你要是不想说，我问了也没用。” 林尔宁愿自己不问，也不想听他扯一通什么玛丽苏星球之类的这种鬼话。 “还有——”想了想，她忽然停下，扯住了他的胳膊。 谢衍随她停住，他虽然没戴那副眼镜框，但乌沉沉的长睫如同鸦羽一般垂坠下来，也能恰到好处地掩去了他眼底所有的情绪。 林尔干脆上手去掐了掐他的脸，半是强迫着他抬头：“谢衍，你看着我。” 谢衍的眼睑动了动，纤长的睫羽微微抬起来，不偏不倚地正对上那双浅琥珀色的眼眸。 “我认真跟你说个事。”林尔说。 谢衍鼻腔里哼出了一声微微带着鼻音的“嗯？”。 “你听着，谁也不能说你是野种。”林尔看着他，咬字清晰，一字一顿。 乍然听到这句话，谢衍微微一愣。 林尔直勾勾地盯着他，声音听起来像是压着火儿：“我不管刚才那个神经病是谁，就算她是美国总统的女儿也不行，她没资格那么说你。” 谁也不能说你是野种。 她、没、资、格。 一字一顿，字字落在他的心脏上。 谢衍垂在身侧的指节不自觉地收紧，而后又无意识地松开，心口似乎有什么东西忽然跳空了一拍。 他有些茫然地眨了下眼。 “谢甜甜，你听到我说的了没有？”见他不说话，林尔又掐了掐他的脸，问他。 半晌，谢衍像是反应慢半拍似的，迟疑地“嗯？”了一声。 林尔松了手，不高兴地又说：“还有，如果那个女的再跑到你面前跟你撒泼，你就给我说，电视剧里能手撕鬼子，我在现实里就能手撕疯子。” “……” 手撕疯子？ 谢衍愣了一下，忽地笑了起来。 他是真被她的话给逗笑了，手搭在她的肩上，整个人笑的直不起腰来，那双漂亮的桃花眼也随之一敛，弯成了两道漂亮的月牙桥。 怎么说呢，就……还挺有安全感的。 虽然感觉自己有点儿像是什么黑社会老大给收成了压寨夫人。 林尔像是不太满意他的反应：“你笑什么？” 谢衍弯唇，说话的尾音轻拖着：“小同桌，怎么办呢，我好感动啊，你看你救了我，我毕业以后一定……” 他稍稍一顿。 林尔瞧着他：“一定什么？” 谢衍眼尾勾出暧昧的弧度，说话的声音也变成了轻哑的气音，钻进她的耳朵：“一定娶你，行不行？” 林尔：“？” 谢衍舔了舔唇角，又说：“你都救我命了，那我肯定要以身相许啊。” 林尔不为所动：“你这不是恩将仇报？” 谢衍：“……” 想了想，林尔又说：“谢甜甜，你看没看过那种古装剧？如果女主被人救了，救她的那个人长得好看呢，女主就会说，大人的救命之恩，小女无以回报，唯有以身相许；救她的那个人长得不好看呢，女主就会换种说法，大人恩德，小女无以回报，只愿下辈子当牛做马，以报大人救命之恩。” 第78章 以身相许行不行？ 谢衍听出了她的意思，目光一垂，桃花眼盯着她，直勾勾地，“我长得不好看啊？” 目光毫不掩饰，明目张胆，写满了幻觉一般的温柔蛊惑。 对上那双深情又温柔的桃花眼，林尔愣了愣，耳廓忽然不争气地红了起来。 随后她冷静地在心里提醒自己，林尔你清醒一点，谢衍这人天生眉眼带苏，别说是看你了，看垃圾桶的那只灰不溜秋的大老鼠都是深情款款，你也想成为大灰老鼠吗？！ “嗯？”见她不答，谢衍似笑非笑地欺近，眼尾的那颗泪痣忽现了一瞬，很快又隐去。 离得近了，林尔闻到了他身上传来的那种甜而清淡的草莓味。 半晌，她咳了一声，故作镇定地点头：“还、还行。” “只是还行啊？”谢衍的尾音微微拖长，听起来缱绻又暧昧。 “……” 好好，诚实是种美德。 林尔顶着他“人和人之间还能不能多点儿真诚了”的眼神，非常真诚地改了口：“……好看。” 谢衍轻笑着，诱惑似的问：“那我都这么好看了，以身相许还不行啊？” “……”林尔立刻正人君子地表示道，“不行，你看我像是这么肤浅的人吗？” “嗯？”听了她的这话，谢衍稍稍侧头，状似认真地思考了一下，而后顺着她的话往下说，“好像还真不太像。” “本来就是。”林尔非常有内涵的表示道，“我这人比较看重有趣的灵魂。” 谢衍又垂眸轻笑。 不想再被他牵着鼻子走，林尔没再说这个，技巧生硬且刻意的扯开了话题：“谢甜甜，你还记不记得刚开学的时候，你叫了我一声爸爸啊？” “……” 谢衍心说，那明明是你骗来的爸爸。 “所以说，刚才的事你也不用放在心上，这都是为父该做的。”林尔小手一挥，再开口的时候俨然已是一副慈父的语气，“你看你都叫我一声爸爸了，我怎么着也得对得起这声爸爸啊。” 谢衍的眼尾慢条斯理地一抬：“一码归一码，我不太喜欢欠人情。” “那也行。”林尔收人情也收的相当心安理得，接话接的很顺当，提议道，“要不你就正儿八经地再喊我一声爸爸，然后我们就扯平了？” “……”谢衍的眼角微微一跳，“换一个。” “换一个？”林尔歪头想了一会儿，半天之后，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眼睛忽地一亮。 瞥见她的表情，谢衍的尾音扬了上去：“想到了？” “嗯！”林尔点头，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他，语气犹犹豫豫，且又期期待待地说，“你看我们之前说的那个十万……” “……” 谢衍扭头就走。 算了，还是欠着这个人情。 经过林尔护犊子似的这几句话，谢衍的情绪明显好了不少，在回教室的路上甚至还有心情掐了朵小桃花。 小桃花应该是高一的学妹，磕磕巴巴告白的时候，眼角的余光还不断偷偷的觑着谢衍，看都不敢光明正大地看，明显是有贼心没贼胆的模样。 第79章 我要对我同桌以身相许 而反观这场告白大戏的男主角，他的态度就比较敷衍了，只是单手抄着兜，表情平静的在路边站着，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在认真听小桃花讲话。 作为吃瓜路人的林尔则是完全一副看戏的心态，早在小桃花羞红着脸颊奔过来的时候，她就非常识趣的和谢衍拉开了距离，以免自己被怀春的小桃花误伤。 谢衍一直都没出声，直到小桃花磕磕巴巴的把话全部说完，抬头眼巴巴地瞅着他的时候，他才抬了抬眼睫，算是给了她一个回应。 小桃花却像是受到了鼓舞一般，鼓了鼓勇气，又期期艾艾地说了一遍我喜欢你，顺带着求了个交往。 谢衍抄在兜里的手动了动，指尖正好碰到了口袋里的一枚硬币。 他的目光一顿，顺势把硬币拿了出来，以一种很随意的语气说道：“这样，我们抛个硬币，由天意决定，如果硬币正面朝上，我就拒绝你的告白。” 一听他的这话，小桃花的眼睛骤然一亮，期期待待地问：“那如果是背面朝上呢？” “那就翻过来啊。”谢衍理所当然地说。 小桃花：“……” 小桃花尤不死心，抱着万分之一希望弱弱地问：“那、那如果硬币立起来呢？” “立起来？”没想过还会有这个可能性，谢衍微微侧头，像是认真思考了一下。 半秒钟之后，他肃然道：“那我就要对我同桌以身相许了。” 小桃花：“……” 正在尽职尽责地充当着背景板的路人林尔：“？” 正在看戏中，勿cue我好吗？ 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小桃花还是没放弃，眼巴巴地盯着谢衍抛硬币。 男孩子的手很漂亮，秀窄修长，骨节匀称，指甲修剪的很干净，皮肤泛着点儿没什么血色的苍白，清瘦而分明的腕骨处隐约可见青蓝色的血管。 被他捏在指尖的那枚一元硬币在他肤色的对比下，折射出一种冷色调的银光。 银色的硬币被他轻巧的抛起，在半空中翻了几个圈，而后无声地落在了他的掌心里。 谢衍低眸一看，而后轻啧了一声：“正面。” 天意如此，连翻个面的这一步骤都省了。 轻描淡写地打发走小桃花，两人继续往教学楼的方向走。 一班的教室就在一楼，走到教学楼前，林尔兜里的手机忽然震动了起来。 她伸手从口袋里拿出了手机，看了眼来电人，有些意外的挑了下眉梢，然后偏头对谢衍说了句：“你先进去，我接个电话。” 谢衍点了下头。 走了两步，又被林尔喊住：“诶谢甜甜等等——” 谢衍停住，回头看他。 林尔在口袋里掏了两下，把另一个黑色的手机丢了过来，说：“这是十三的手机，你帮我还给他。” 谢衍嗯哼一声，顺势接住。 走到过道拐角处，林尔伸手推开了走廊上的玻璃窗，夹杂着凉意的晚风从窗外吹拂进来，扫过了她的发丝，她随手把头发别在耳后，接起了手机：“喂，林亦安？” 第80章 我带林尔回家 “小孩，你明天是不是要放假啊？”电话那端，林亦安的声音传来，语调一如往日的懒散。 林尔嗯了一声：“是啊，国庆节。” “今天放学就不用去了？”林亦安又问。 “对。”以为他有什么事，林尔问他一句，“怎么了？” 林亦安：“没事儿，就想问问你几点放学，我去接你。” 林尔：“？” 林尔把手机从耳朵边拿开，确定手机屏幕上显示的联系人名字是“美人爹”这三个字。 没错啊，确实是林亦安打过来的电话。 但这说的话也太不像林亦安了？ 像是怀疑自己的耳朵听错了，林尔确认似的又问了一遍：“你说要来接我？” “当然。”林亦安眼睛眨都不眨地说，“爸爸去接孩子不是天经地义吗？” “……”林尔怀疑她的美人爹被什么玩意儿给附身了。 半晌，她迟疑地问了句，“枯藤老树昏鸦？” 林亦安答的很流畅：“我带林尔回家。” “……” 确认过暗号，是林亦安。 但想起林亦安的那句我去接你，林尔还是有点儿匪夷所思。 “不是，林公子，你今天怎么这么有雅兴来接我了，不用去陪美女的吗？” 林亦安的眼神落在自己办公桌上的养猫手册中，那上面一行字被人用荧光笔标了出来——宠物猫需要主人的陪伴，如果经常得不到主人的陪伴，猫咪很容易得抑郁症。 “陪什么美女啊？”林亦安一目十行的扫完这一页，然后面不改色地把养猫手册合上，放进了办公桌的最后一层抽屉里，“这不是你要放假了么，我得尽尽当爹的职责。” 林尔：“……” 行，她就当林亦安时不时的抽风病犯了。 林亦安又问：“小孩，你还没说呢，几点放学啊？” “八点五十。”林尔想了想，非常不放心地又提醒了他一句，“你知道我已经上高二了？别跑到初中学校那儿接我。” 林亦安不是没办出来过这种事。 初一的时候，有次他说要接她回家，结果林尔在校门口等到整个校园都没人了，也没见到林亦安的影子，回到家之后才知道林亦安去了海大附小校门口。 “我当然知道了。”面对自己亲闺女的质疑，林亦安立刻为自己澄清起来，“你开学的时候，还是我去送的你，你忘了吗？” “我没忘。”林尔的咬字重音落在了后半句话上，“我是怕你忘了。” 林亦安：“……” 看来他这个不靠谱的形象已经深入人心。 一班的教室里，时桑一见谢衍回来，立刻乐颠颠地凑过来，仰着脑袋问：“哥，奶茶是给我买的吗？” “不是奶茶，是奶昔。”谢衍随手把手机丢给他，又顺口补上后面的一句，“还有，不是给你买的。” 谢衍自己就经常喝奶茶，时桑也没多想，以为是他自己要喝的，像往常一样跟他伸手：“那给我剩一半。” 这次却得到了一个否定的答案：“不行。” 时桑：“？” 第81章 林亦安牌大孔雀 他们几个都不是吃独食的那种人，尤其是谢衍，热衷于尝试各种口味的新式糕点，但往往是咬一口之后就兴趣索然了，像是丢垃圾一样的全部丢给时桑这个可食用性废品回收站。 现在这是怎么回事？ 时桑正沉浸在自己失宠了的震惊中，又听谢衍再次朝着自己心口毫不留情地捅刀：“一口也不行，这是给林尔的。” 一、口、也不行。 时桑西子捧心地倒在沈妄的身上，满脸受伤的表情，黯然伤神地道：“谢哥哥，你不爱我了，所以，爱会消失的，对吗？” 沈妄把他扶起来，神补刀道：“不会啊，但是会转移。” 时桑：“……” 看来他谢哥哥的爱已经从他的身上成功的转移到了林尔那里。 八点五十，九中高中部晚自习下课。 林亦安非常高调的把那辆骚包的大红色跑车停在了校门口。 车门打开，一条长腿先迈了出来。 林亦安顺手从储物箱里摸了副墨镜，而后单手扶着车门，高冷而又……装逼的下了车。 九点钟正是放学的时候，来往的学生们纷纷对这个恨不得把“嚣张”两字写在脸上的男人投以了齐刷刷的注目礼。 林亦安完全没觉得自己有点儿过于高调了，只是心不在焉地倚在车门上，低眸看着手机，还时不时地就对四周低声议论着自己的女孩子们报以一个斯文败类的微笑，引得来往的学生更是频频回着头。 林尔刚出校门，一眼就看到了自己的那个美人爹。 林亦安的打扮和平时无差，粉衬衫下摆微皱，束进腰带里，黑西装裤笔直，衬得他腿长屁股翘。 远远地看去，像是一只正在开屏的雄孔雀。 等离得近了，林尔才看到他衬衫的领口没系好，非常骚包的解开了颗扣子，脸上…… 嗯？嗯嗯？ 脸上戴着个大墨镜？ 林尔顿时有些无语，大晚上的还戴什么墨镜啊？ 就不怕走路撞到电线杆子上啊？ 林尔非常想假装看不见他，脚步顿了顿，林亦安的短信下一秒飞奔而至：“小孩，你怎么还没出来？” “……” 走过去的时候，林尔正听见一个女孩跟他搭话：“哥哥，能不能给个联系方式啊？” 这声哥哥叫得林亦安心情尤为愉悦，开心的似乎连他那个孔雀尾巴都在颤：“不行啊妹妹，我家宝贝儿会生气的。” 林尔：“……” 年龄都能当人家那姑娘的爹了，他还真好意思应这句哥哥。 眼角的余光看到自家小公主走过来，林亦安对着眼前的女生歉意的一摆手，绅士风度十足：“不好意思啊，我家宝贝儿来了。” 说着，他转了个身，风度翩翩地拉开副驾驶的门，嘘寒问暖地道：“宝贝儿，今天上学辛苦了，我给你做了你爱吃的甜汤。” “……” 林尔面无表情地顶着周围一圈羡慕嫉妒恨的目光坐了进去。 说真的，林亦安真应该和谢衍去当同桌。 两人同台对着飙戏，看谁的演技更高。 第82章 摇摇欲坠的父女关系 等林亦安上了车，林尔为了父女两人的安全着想，伸手过去把他脸上那个用来装逼的大墨镜给拿了下来，顺带着吐槽了他一句。 “林亦安，请你收起你无处安放的骚气，这还是在校门口，你别祸害祖国的花朵。” 林亦安随手扯过安全带系上，说话时习惯性地拖着腔调，听起来尤为不正经。 “小孩，你怎么这么有责任感了？” “不。”林尔拿着墨镜把玩了一会儿，然后将墨镜戴自己脸上，歪着脑袋看他。 “我只是不想我新妈妈是我的同校同学。” “……” 林亦安今天下班早，出来接林尔之前顺便跟着电视里的厨师学着做了点儿夜宵。 回到家之后，林亦安就把自己做的爱心夜宵端了出来，等着来自亲闺女的夸奖。 林尔拿起勺子，尝了一口他做的红豆牛奶羹，然后表情就僵住了。 偏偏林亦安还毫无察觉地问了句：“小孩，我做的饭好吃吗？” 林尔把那口红豆牛奶羹咽下去，回味着舌尖上残留的味道：“今天超市里的盐打折促销吗？怎么这么咸？” “给爷爬。”林亦安脸上的慈父表情刷的一下就收了回去，勺子敲了两下碗边儿，“不然你自己做一个试试？” 林尔：“……” 鉴于林亦安死活都不肯承认自己把盐当成了糖，于是，林尔本着父女俩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原则，非常有孝心的帮他也盛了一碗红豆牛奶羹出来。 林亦安当即表示，即便这是盐，为了维持住因为一碗汤羹而摇摇欲坠的父女情，两人谁都得硬着头皮喝下去。 但显然，林亦安也觉得自己煮出来的这碗红豆牛奶羹有点儿难以下咽，但牛逼都吹出去了，也不能不喝，于是一边搅拌着汤羹，一边没话找话地问自己闺女：“小孩，你假期要做什么啊？” 林尔万分艰难地咽下一口汤，哑着声音回答道：“明天在家闲着，后天学校里有野外拉练。” 为什么哑着嗓子？ 被盐齁的。 林亦安也万分艰难地咽下了一口汤，同样哑着声音说道：“野外拉练？” “嗯。”林尔点头，言简意赅地跟他解释了几句。 野外拉练，这是云川九中的传统。 每年的金秋十月，高二高三的学生都要参加野外拉练，为期两天一夜。 白天爬山跑马拉松，晚上开课讲马克思，可谓是身体和精神的双重打击，偏偏校领导还美名曰为了锻炼学生的德智体美全面发展。 “连着两天都要参加啊？”林亦安想了想，说，“我就那两天在家。” 林尔顿了顿，抬头看他：“你明天还去上班？” 林亦安：“不去公司，我明天早晨八点的飞机，去湘州，跟风恒和虹森签两个合同，回来得深夜了。” 林尔难以理解地看着他：“……江州到湘州这么近，开车走高速的话，不到俩小时就到了，你还坐什么飞机？” 光在机场候机的时间加起来，就足够他去个来回了。 第83章 林亦安奇特的教育方针 “这你就不懂了？”林亦安以一种你怎么这么不解风情的眼神看着她。 “总裁出行必备的三件套，一是脚下的飞机，二是脸上的墨镜，三是怀里的女人。” 林尔：“……” 她是真的希望林亦安以后能少看点儿总裁文，学什么不好，非得学那些邪魅总裁爱上的男主角。 不知道是不是舌尖逐渐习惯了被齁到的感觉，林尔再舀一口汤羹塞进嘴巴里的时候，口腔里已经尝不出来这牛奶羹的具体味道了。 注意力一从牛奶羹上移开，林尔后知后觉地回味起了他刚才说的话。 “你明天不在家，我后天和大后天不在家，四号你又要出差，那这个假期还是我一个人啊？” “所以我今天不是去接你放学了嘛。” “……”林尔不说话。 “哎呀怎么了？”林亦安抬手揉了揉她的头，一副哄幼儿园小朋友的语气，“我家小孩不开心了啊？” 林尔不高兴地把他的手拽了下来。 林亦安不依不饶的又伸了上去，完全把她的脑袋当成毛线球揉。 “小孩，我跟你说，你也知道你老爸我这个人，确实是不太靠谱，所以我能给你的最大的父爱就是金钱的支持了。” “……” 林亦安吊儿郎当地道：“你要知道，你老爸我也不是什么工作狂，我挣钱的动力呢，就是让你无论在什么时候，遇到什么事，都有用钱砸人的底气。” “……”林尔黑线，“林亦安，你确定你的这个教育方针没问题？” 林亦安花了三秒钟的时间飞速的回顾了一下自己闺女在这十六年里点点滴滴，然后肯定的一点头：“没，你看你这不是生长的挺根正苗红的？” “……” 林尔可以肯定，她长得根正苗红绝对和林亦安的教育方针没有一点儿关系。 这个话题就这样莫名地被掀了过去，林亦安终于想起来要关心一下自己闺女在校的学习和生活了。 当然，主要是生活。 “谢衍？”林亦安跟着自家女儿重复了一遍她同桌的名字，若有所思，“听名字是男孩子啊？” “嗯。”林尔点头。 “长得好看吗？”林亦安问。 “挺好看的。” “那有我好看吗？”林亦安又问。 林尔认真的想了想，然后基于事实的回答道：“差不多，你们俩都好看，各有千秋的那种，没法放一块比啊，完全是不一样的类型。” 闻言，林亦安松了一口气：“行，那我就放心了。” 林亦安这个当爹的教育方针一向奇特，别人家的爹都怕自己闺女跟小男孩玩的太亲密，林亦安就怕她跟不好看的小男孩一起玩，省得审美被带偏了。 “诶，小孩，我再问你一句，那你这同桌对你怎么样啊？”林亦安又抓了抓重点。 把碗里的最后一口饱含着浓浓父爱的牛奶羹咽下，林尔随口说：“挺好的。” 林亦安明显对她的这个敷衍的回答不太满意，继续追问：“是对你挺好，还是对所有人都挺好？” 第84章 不解风情的小同桌 林尔茫然了一下，张了张嘴巴，口中冒出了一个无意义的音节来：“啊？” 不是，你问这么细干嘛？ “啊什么啊？”林亦安觉得有必要给自己闺女打一剂预防针。 “小孩，你听好了，只对一个女生好的男人才叫暖男，对所有女生都好的男人，那叫热狗。” 林尔：“……” 林亦安在情场上浪迹多年的经验终于派上的用场，毫不吝惜的对她倾囊相授：“同理可得，只对一个人痴，那才叫痴心，对很多人痴，那叫痴汉。” “……” 虽然，但是，林尔还是想说一句，这些热狗暖男，痴心痴汉的，和她有什么关系？ 没等她问出这句，林亦安又说：“长得好看的男人，一般都是后者居多。” 为了给自家闺女打好这剂预防针，林亦安还现身说法的来了个活教材示例：“——就比如说，你老爸我。” 林尔：“……” 好了，她现在已经知道林亦安是热狗了。 林亦安捏着长柄小勺，在碗边儿上又敲了一下，继续问：“所以说，你同桌是哪种啊？” “……”林尔斟酌了一下，觉得有必要为谢衍挽回一下名声，“虽然我不知道他是不是暖男，但他肯定不是热狗，也不是痴汉。” “那还行。”林亦安这才稍稍放下心来，三口两口的喝完了那碗备受父女俩嫌弃的红豆牛奶羹，然后起身收拾了碗筷。 林尔第二天早晨起来的时候，林亦安已经走了。 她看了眼时间，估摸着林亦安这个点儿都在飞机上了。 给猫大爷添完猫粮之后，林尔踩着拖鞋回房间洗簌，准备出门。 昨天晚上睡觉之前，时桑咋咋呼呼的给她发了好几条消息，大意就是明天早晨一起去买野营用的东西，除了谢衍和她之外，时桑还喊上了沈妄和林时兮。 九点半，林尔准时出了门。 一行人顺利碰面之后，本来是打算去商场里逛逛超市的，结果路上碰到了几个发游乐场传单的，莫名地就半路改去了游乐场。 假日期间的游乐场，人山人海，喧嚣鼎沸。 时桑去售票处买了五张门票，排队过了验票口之后，沈妄立刻表示要和时桑分道扬镳，割袍断义：“劝你自觉，别跟着我。” 更深一层的意思是，劝你别当电灯泡。 被无情抛弃的时桑吸了吸鼻子，在对上林时兮爱莫能助的眼神之后，只好扭了个头，可怜兮兮地看向了谢衍。 谢衍接到时桑递来的求收留的眼神，正要说“也别跟着我”的时候，就听到他不解风情的小同桌开了口：“十三，你要不要跟我走啊？” “好呀好呀，还是尔姐最好了。”时桑欢天喜地的点头，屁颠屁颠的站到了林尔身边。 “……” 谢衍涌到舌尖的话瞬间咽了下去，他无声地看向了林尔。 林尔：“？” 林尔被他看得莫名其妙。 啊，怎么了，看她干什么？ 完全不明白谢衍小心思的林尔唤狗似的唤了时桑一声，喊着时桑一起去入园口拿游园地图。 第85章 成全我们的恋爱 谢衍脸上的表情挺淡，说不清是不开心多一些，还是很不开心多一些，他站在原地没动，等着拿地图的俩人回来。 两三米开外的地方有个卖发箍的小摊，一般在大型游乐场里，像这种卖小玩意儿的的摊位随处可见。 谢衍瞥了两眼，而后走了过去。 小贩热情地招呼着客人：“帅哥，买情侣发箍吗？” 大概是看他一个人过来的，原本的推销词到了嘴边，小贩利落地改了口。 “单个也卖，不过两个一起买可以打八折优惠哦。” 谢衍往小推车上扫了一眼。 正巧，林尔拿完地图册走了过来，在他身边停下，随手拿了一个打量：“这是什么？” “发箍。”谢衍面不改色地把情侣那俩字给去掉。 林尔对这种少女心的东西没什么兴趣，拿了一个看了眼就兴致索然地放下了。 “喜欢哪个？”谢衍问她。 听他这语气，林尔就知道他要买，于是，摇了摇头说：“我不要，太幼稚了。” 谢衍却是直接挑了两个：“这个怎么样？” “不要。”林尔还是拒绝，不太想戴这玩意儿。 “没事，谢哥哥。”时桑挤了过来，努力活跃着气氛，“我陪你戴。” 谢衍看了他一眼，当没听见，捏着发箍，抬起手来，然后喀的一下，不由分说地就把发箍戴到了林尔的脑袋上。 时桑：“……” 林尔：“……” 离检票口最近的地方是个无轴摩天轮，三个人顺着人流往游乐园里面走，不知不觉地就被挤到了摩天轮下面。 这是个有名的网红打卡点，在摩天轮前拍照的人远比去坐摩天轮的人要多得多。 谢衍看着手里的宣传手册——星空摩天轮，浪漫情侣的必打卡地点之一，想和你一起在最高处的星空下接吻，成全我们的恋爱。 正巧前面就有一对情侣在拍照，谢衍瞥了他们一眼，忽然偏头看向林尔。 小姑娘正低头研究着地图上的游园路线，心无旁骛的模样。 谢衍的指尖在她脑袋上轻轻一扣，开口时已然是一副哄骗的语气：“小同桌，你看这个摩天轮多漂亮啊，我们去拍个照？” “不拍。”林尔头也不抬，她刚才也看到了小册子上的宣传语，“人家这是情侣打卡点，我们三个拍算什么啊，旷世奇缘的三角恋主角吗？” “……” 于是，谢衍开始认真地研究起了如何才能不着痕迹地把时桑给处理掉的问题了。 而站在他旁边的时桑并不知道他谢哥哥心里的算盘，还是努力的活跃着气氛。 “听说这个无轴摩天轮是整个江州最大的，等到晚上的时候，站在最高点能看到大半的夜空呢，听起来就很浪漫。”时桑说。 时桑刚才也听到了谢衍跟林尔的对话，并且还光荣的见证了他谢哥哥惨遭拒绝的全过程。 时桑觉得自己作为他的好兄弟，有必要安抚一下他谢哥哥受伤的心灵，于是适时地安抚他道：“没事啊哥，尔姐如果不喜欢拍照的话，兄弟我陪你拍。” 第86章 你他妈别拽我裤子！ 时桑指着摩天轮，以一种韩剧女主角的语气，满脸梦幻地说道：“你看我们来都来了，还排了这么长时间的队，不拍张照片来留念的话，多可惜啊！而且这个摩天轮还这么漂亮。” 谢衍却是兴致索然，看都不看他才刚夸完漂亮的摩天轮一眼，连说话的声音也冷淡了起来。 “漂亮什么啊，像个悬在半空中的花圈似的，有什么可拍的？” 时桑：“……” 妈的，两副嘴脸的狗男人！ 你刚才分明不是这样说的！ 从网红打卡点挤出来，艺高人胆大的林姑娘敲定了此行的第一个目的地——惊魂医院，并且同行的两人纷纷表示了没问题。 这是一个类似于鬼屋探险的密室逃脱游戏，以一处荒废的旧医院为背景，寻找线索，逃出医院。 听说这个项目游乐园投了很大的成本进去，里面的道具做的很逼真，音效也尤为渗人，甚至还有全息投影，争取给人留下一种来一次就永生难忘的别样体验。 在门口排队等候进场的时候，时桑和林尔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听说密闭的空间多是爱情开始的地方，不知道我会不会在里面邂逅我的女神小姐姐啊？” 谢衍微疑：“你听谁说的？我怎么记得密闭的空间多是杀人的地方，比如密室凶杀案？” 时桑：“……” 林尔：“……” 半晌，时桑扭过头来：“尔姐，你知道我哥为什么没有女朋友了？” 林尔深以为然。 惊魂医院设置的线索并不算那种太考验智商的，按照大多数人的智力水平来算的话，一般两个小时内就解完密出来。 当然，这是如果不出意外的情况下。 出了意外，那就不一定了。 比如现在。 林尔一脸懵地看着似乎被吓到精神错乱的时桑。 “我操！我操！我操！好可怕啊啊啊！！！”时桑声嘶力竭，喊得音量还非常有层次的循序渐进。 “……” 如果不是这次的游戏探险，林尔从来都不知道时桑的嗓门有这么大。 “兄弟！救命啊！！兄弟救我啊啊啊啊！！！”时桑被时不时飘过去的鬼屋工作人员吓得心魂俱裂。 谢衍面无表情地抓着自己的裤子，生怕被他把裤子给拽下来：“我真是服了，十三，你能不能振作一点？这是假的，假的！” “我操！我操！！有鬼啊！！！”时桑快被吓疯了，完全听不进去他的话。 鬼屋的工作人员大概是没见过这么胆小的客人，一时间都乐了。 各种拖着残肢断腿的白衣女鬼，以及吐着长舌头的黑白无常们都一窝蜂的涌了上来，在时桑面前乐此不疲地你飘过来，我飘过去，尽心尽力地展示着自己的优美身姿。 于是，林尔眼睁睁地看着时桑缩成一团，然后顾头不顾屁股地拼命地谢衍怀里钻。 他都快爬到谢衍的头上去了。 谢衍的眼角突突地直跳，被他撞地连连后退：“我说了多少遍了，你他妈别拽我裤子！别拽我裤子！” 第87章 你真牛逼 “鬼啊啊啊！真的有鬼啊啊啊！我的妈呀！！！” 胆小鬼时桑把谢衍的话完全当成了耳旁风，依旧是闭着眼睛叫得撕心裂肺。 直到，空气中传来清晰无比的兹啦一声。 谢衍的语气一顿，而后：“我操！” 林尔：“？？？” 不会是裤子被扯裂了？ “我他妈都说了别拽我裤子！”谢衍终于是忍无可忍，像是老鹰抓小鸡似的，一把拽住了时桑的后衣领，直接把他给竖在了地上。 “你给我站好了——”谢衍不耐烦地道。 时桑可怜兮兮地啜泣着：“嘤嘤嘤。” 谢衍更是不耐烦：“闭嘴。” 时桑吸了下鼻子：“……嘤。” 站在一边看着这场闹剧的林尔笑的脸都要疼了，但为了体现出自己对同桌的关心，她还是竭力地忍住了疯狂上扬的嘴角，用力地揉了揉脸，然后过去关切地问了句。 “怎么了，你裤子被扯掉了吗？” “没。”谢衍深深吐了一口气，说，“是外套。” 借着头顶那盏时不时就闪一下的道具路灯，林尔拉起他的胳膊看了眼，这才发现他外套的袖子已经被时桑给扯得完全开线了。 谢衍真是服了。 他瞥了眼自己衣服，然后回头对时桑真心实意地说了句：“行，兄弟，你真牛逼。” 他直接把外套给脱了下来，团成一团塞进了时桑的怀里。 “既然这么喜欢我衣服，那你就自己抱着。” 时桑死活不肯玩了，像个受气小媳妇似的，哭哭啼啼地抱着他谢哥哥的衣服被工作人员带出去了。 打发走了宛如尖叫鸡附身的时桑，谢衍感觉自己的耳根子这才清静了下来。 他有些头疼的抬手捏了捏鼻梁，看向林尔：“还玩么？” “玩啊，排了这么长时间的队。”林尔天生胆子就大，压根就不怕鬼屋密室这种地方，“而且，我想要那个通关的奖品。” 谢衍眉尾微挑：“你不怕啊？” “有什么好怕的？”林尔率先往前面的院长办公室走去，边走边说，“高举社会主义旗帜，党的光辉包我一路顺风，可横扫一切牛鬼蛇神。” 谢衍嗤的笑出声来。 房间里的线索藏的都不深，倒是很好找，谢衍林尔分头行动，不到二十分钟，就凑得差不多了，而那个倒霉鬼时桑，纯属就是心理素质不太行，被这三百六十度环绕着的立体音乐和诡异的气氛给吓到了。 两人接头之后对了对线索，发现还差一个，而唯一没去过的地方就是后面的住院部了。 把手头的纸条收好，两人往住院部走。 住院部这边比前面更荒，道具组看来是下了大功夫，地上乱七八糟的杂草做的尤为逼真，林尔不时地就被藏在草丛里的枯枝朽木给绊一下。 到后来，谢衍怕她一头摔进草丛里，索性把她拉到了自己身边。 走到住院楼前的废弃草坪上，藏在幕布后的道具组鼓风机开始卖力的运转了起来，四周都是嗖嗖的阴风，吹的杂枝枯草纷纷俯卧在了地上。 第88章 谢衍：“……林尔？” 楼道的广播里还应景的传来了旧时留声机的沙沙声，混杂着微弱的电流，没几分钟的时间，全息立体投影机器也跟着运作起来。 林尔回过头来的时候，正看到一个穿着白裙子的长发女人头朝下的从楼顶飘了下来。 咦？ 这立体投影做的还挺逼真。 林尔没觉得这有什么可害怕的，但旁边站着的谢衍似乎有点儿不太对劲。 “谢甜甜？”她偏头看他。 谢衍没有说话。 事实上，女人从楼顶飘下来的那一瞬间，谢衍整个人当即就僵在了原地。 有那么几秒钟，谢衍觉得自己的呼吸都停住了。 他的瞳孔骤缩，手指冰凉，全身的血液似乎都被一种无形的严寒给冻凝住了，恍惚间整个人如坠冰窟。 “谢甜甜？” “谢衍——” 四周的声音一瞬间似乎都尽数远去，回荡在耳边只有女人尖锐而歇斯底里的疯狂嘶喊。 “我恨他，也恨你，他毁了我的家庭，你毁了我的一生。” “凭什么他死了，你还活着？” “你们都该去死，去死——不，死太容易了，你们就该生不如死。” 女人的嘶喊像是一把将落未落的小锤，一字一句地敲击着脆弱的耳膜，谢衍的眼神茫然而涣散。 林尔是真的急了，她有些慌乱的抓住了他的手，却发现他的指尖在微微颤抖着：“谢甜甜？谢甜甜——” 谢衍恍若未觉。 “谢衍你怎么了？”林尔用力的晃了晃他的胳膊，试图唤回他的神志，“谢衍——” 手心里有温热的触感传了过来，谢衍下意识地握住，感觉到那只手将他抓的更紧，他用力的闭了闭眼，强迫自己从那段阴影的记忆里挣脱出来。 “……林尔？” 谢衍像是确认似的叫了一声她的名字，嗓音涩然沙哑，几不可闻。 “是我。” 听到他出声，林尔终于是松了一口气，鼻尖一层薄汗都冒了出来，“你怎么了，没事？” 好半晌，谢衍才沙哑着声音应了句：“……没事。” 林尔微微蹙着眉看他，然后当机立断的摁了示意铃：“工作人员吗？我们不玩了，要出去。” 工作人员通过广播音温馨提醒道：“现在出去的话挑战失败了哦。” “我知道。”林尔点头，只想快点儿出去，“我们要出去。” 很快，有工作人员过来将他们带了出去。 林尔把谢衍拽到路边的长椅上，然后去买了瓶矿泉水，拧开瓶盖递给他。 谢衍捏着那瓶水，表情怔怔地坐了一会儿，情绪似乎是一直没恢复过来。 林尔站在他面前，弯着腰看他，有些担心了：“谢甜甜，你没事？” 谢衍的情绪一直不太对，听到她的问话，他回了回神，抬头看她，对上一双带着关切的琥珀色眼眸。 捏着矿泉水的手指微微一紧，片刻，谢衍勉强扯了扯嘴角，摇了下头说：“没事，对不起啊，奖品拿不到了。” 林尔皱着眉看他。 明明自己还没缓过神来，还惦记着给她道歉，这会儿还要什么奖品啊？ 第89章 尔爷勇敢飞，孙子永追随 看着谢衍失魂落魄的模样，林尔忽然伸出手去，摸了摸他的头发：“谢衍，你多大的人了，还怕这些啊？” 她没提别的，只当他是被吓到了。 感觉到头上传来的温软触感，谢衍怔了一下。 “你别怕呀，那些都是假的，是全息投影仪做出来的人物模型。”林尔像是哄小孩一样的，又用力的在他头发上揉了两下，说话的语气都柔软了起来，“你看着我，我现在站在你面前呢。” 谢衍黑漆漆的眼睛看着她，迟迟没有说话。 林尔的手还没从他头上拿开。 半晌，他张了张嘴，似乎要说些什么，但还没发出声来，时桑这个破坏气氛的大灯泡又来了。 “哎呀你们俩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我就去买了个甜筒的功夫，我还以为你们还得大半个小时呢。诶，谢哥哥，你怎么了，表情看起来怪怪的？” “……” 谢衍这会儿是真的开始认真的思考起了如何才能把时桑给利落的处理掉的问题了。 没搭理发着光的时桑，谢衍抬眼看向林尔，忽然叫了一声她的名字：“林尔。” 林尔：“嗯？” “我们去拍个照？”谢衍说。 林尔：“拍照？” “嗯。”谢衍点头，指了指不远处的无轴摩天轮，“就是那个摩天轮。” 林尔眨了眨眼，问道：“你不是说它像花圈吗？” “没，你听错了。”谢衍表情从容的扭曲了事实，“我刚才说的是花环。” “……”时桑狠狠地腹诽道，妈的，狗男人，你刚才明明说的就是花圈。 但到底是花圈，还是花环，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凑热闹。 作为凑热闹达人的时桑立刻相当积极地举手表示道：“我也要拍我也要拍!” 谢衍淡淡丢给他三个字：“不带你。” 时桑不乐意了：“不行，我就要一起，我要和尔爷一起拍。” 从惊魂医院出来，林尔就奠定了自己食物链顶层的地位，这充分表现在了时桑对她的称呼上，一开始还是尔姐，这会儿已经一口一个尔爷了。 时桑甚至还吹了一个彩虹屁出来——“尔爷勇敢飞，孙子永追随”，心甘情愿的当起了孙子。 谢衍瞥他一眼，平平淡淡五个字送给他：“我就不带你。” 时桑才不肯妥协：“凭什么不带我？我偏不，我就要一起拍，尔爷尔爷！” 后半句话是在给林尔告状。 “……”林尔感觉自己跟带孩子似的，这两个倒霉孩子是真令人头疼。 她摆了摆手，想尽快结束两人的战争，于是敷衍道：“行行行，一起一起。” “我不要。”出乎意料的是，谢衍在这件事上表现出了别样的坚持，“我要和你单独拍。” 时桑感觉自己被莫名地被他谢哥哥针对了，不满地质问他：“为什么？” 谢衍连个理由都懒得给他：“没有为什么。” 而后，他看向林尔，桃花眼稍稍一敛，尾音撒娇似的拖长：“林尔，我要和你单独拍，我不想带十三。” 时桑：“……” 林尔：“……” 第90章 你还要不要脸了？ 谢衍的那双桃花眼天生温柔，平时看沈妄，都像是看自己三生三世缠绵爱恋的情人，柔情蜜意的几乎能掐出水来，更别说刻意勾魂的时候了。 他的眼角只是稍稍一弯，神色看起来就有了种情深欲泣的感觉。 “尔尔，我们单独拍行不行啊？我真的不想带十三。”谢衍又说。 “……” 对上那双温柔又落寞的桃花眼，林尔果然犹豫起来了：“那要不，十三，我一会儿再跟你拍？” 时桑：“……” 靠！狗男人！他是真的狗！ 时桑指着谢衍，气得指着他的那根手指的尖尖都在颤抖：“……你还要不要脸了，居然使用美人计！” 谢衍单手抵着眼镜框往上抬，斯斯文文地道：“嗯，你也可以用啊，如果你有的话。” “……”时桑整个人都悲愤了，妈的，他还在嘲笑他！ 明目张胆，且赤|裸裸地嘲笑他。 眼瞅着两人要掐起来，林尔顿时一个头两个大，连忙拦住时桑：“十三，冷静，保持冷静！” 时桑出离愤怒了：“别拦我，我要杀了他！！！” “……” 最终，拍照事件还是以谢衍单独霸占了自己小同桌的结局落下了完美的帷幕。 在花圈……哦不是，在摩天轮前拍完照，时桑看时间还早，就提议着继续去别的项目玩。 林尔觉得谢衍似乎是心情一直不太好，想着玩玩游戏也许能让他忘掉刚才的惊魂医院，就答应了下来，但她没想到，时桑选的是个水上滑梯。 三个人坐着气垫船从高空滑梯俯冲下来，然后迎面被溅了一头一脸的水，浑身上下都是湿漉漉的，连睫毛上都沾着要掉不掉的水珠。 林尔坐在满是水的气垫船里短暂的思考了一下人生，然后面无表情地从水里站了起来。 这一瞬间，她觉得自己就是个傻逼。 湿衣服贴在身上实在难受，好在水上乐园场旁边就是一家服装店，林尔打算就近买件衣服换下来。 时桑在店里转了两圈，提出了自己的疑问：“游乐场里怎么还有服装店？” “资本家都是吸血的啊，这就是所谓的资本家思维。”林尔见怪不怪，“要是我的话，我不仅开服装店，我还要在那个鬼屋探险项目旁边开家医院，吓晕的客人可以直接搬去就医。” “……” 店里的衣服不太多，样式也都比较简单中性，林尔随手拿了件白t恤，塞进谢衍的手里，说：“去换上。” 谢衍应了声，往试衣室走。 等他进了试衣室，林尔的指尖轻轻点了点下巴，偏头问了时桑一句：“十三，你觉没觉得我像个伺候太子爷的小丫鬟似的？” 时桑看着她身上由内至外散发出的那种“你们就是个孙子，还不赶紧跪下来叫爹”的气场，真心实意地道：“不像，尔爷，比起小丫鬟，你更像是被小太监伺候的女皇陛下。” 林尔顿了顿，表情微妙：“谢甜甜知道你说他是小太监吗？” 时桑：“？！” 时桑大惊失色：“尔爷，别告诉他，我错了。” 第91章 夸我漂亮 林尔在店里转了两圈，没发现有什么看得上眼的衣服，身上的外套又湿的难受，就随便拿了一件，打算先凑合一下。 店里的衣服基本上都是中性款，男女都能穿，时桑本着“尔爷拿的就是最好的”的迷弟心态，也屁颠屁颠地跟着拿了一件。 等林尔换上衣服从试衣间里出来，谢衍已经靠在门边儿等了。 林尔皱着眉，手指拉了拉身上背带裤的衣带，看起来不太满意：“这是什么设计啊，腰线也不知道收一收，版型真是太差了。” 谢衍抬手将她整理了一下被衣带卡住的头发，轻笑一声说：“挺可爱的啊。” 这话倒不是他在敷衍她，是真的挺可爱的。 林尔一惯走的是冷飒型女王路线，气场两米八，走路都带风，冷不丁地穿个软妹风格的背带裤，身上就骤然有了种反差萌。 可爱？ 林尔相当嫌弃的皱了皱鼻子：“别夸我可爱，夸我漂亮。” 谢衍从善如流：“好，漂亮。” 几句话的功夫，时桑也换好了衣服从试衣间里走了出来，迎面就对谢衍转了个圈，腆着脸求夸奖。 “哥，你看我穿这条背带裤好看吗？是不是天真可爱萌哒哒？” 谢衍瞥他一眼：“你打算去哪里捞鱼？” “……”时桑忍气吞声地说，“我和尔爷穿得是同款！” 谢衍哦了一声，又说：“所以你打算替她捞鱼？” “……”时桑毫不掩饰地翻了个白眼，气的都不想搭理他。 “真的，哥，我发现了，跟你聊天我还不如去逛淘宝，起码人家淘宝推的都是我想要的，你说的就没一句是我爱听的。” 谢衍抬手抵了下眼镜框，很客气地说：“勿碰瓷，我没有主动跟你聊过。” 时桑：“……” 操！ 作为三人组中唯一的成熟大家长，林尔在他俩掐起来之前及时的扼止住了这个小火苗：“好了好了，别吵了，走，都中午了，我请你们吃饭。” 对干饭的热情让时桑暂时按捺住了将谢衍这个狗男人摁在地上疯狂摩擦的冲动。 沈妄大概是将不要电灯泡的原则发挥到了极致，直到吃完午饭，他都没露过面。 去参加野外拉练的东西都还没买，干完饭之后，时桑终于想起了这个被他们齐齐抛在脑后的正事，于是喊着谢衍林尔去商场。 时代商场位于云川区的市中心，正好和林尔家顺路，在去逛商场之前，林尔因为不太能忍受没洗过的新衣服，半路下车回了趟家，打算换件衣服再去。 林尔本来是想着让时桑谢衍先去商场逛着，她换完衣服就去商场里找他们，但时桑表示“两个男人肩并肩的逛商场会引起误会的”，屁颠屁颠的跟了过来，要等她换完衣服一起去。 于是，出租车半路改了道，调头拐进了挂着“云顶私邸”这四个字的路口，一路畅通无阻的直行数十里地，然后绕过造型复古花纹繁重的栅栏十围墙。 最后缓缓地在一处高达两米的黑漆铁艺大门前停下。 第92章 那不是公主病 时桑望着眼前堪称恢弘壮观的建筑物，顿时沉默了，下车的时候脚步都有点儿飘，他抓住谢衍的手腕，低声喃喃了一句。 “我之前一直以为放眼整个江州，也就只有你家老爷子才喜欢这种法国庄园主的建筑风格。” 毕竟谁家都没有印钞机，流水般的真金白银是要实打实砸下去的。 稍停片刻，时桑又游魂似的补上了后半句：“——直到我来了尔爷家。” 云顶私邸是一处典型的法国庄园式别墅建筑，从大门口进去，迎面就是修剪规整的草坪，一处三层石雕的流水喷泉静静卧在草坪上，大理石铺就的道路两侧不规则的分布着棕榈树。 不远处，还有十几个穿着灰色服装的园丁在修整打理着草坪。 时桑跟着林尔沿着中间的小路走过去，一路都是此起彼伏的“小姐好”的问候声。 时桑：“……” 怎么说呢，就好像是来到了什么豪门电视剧的拍摄现场。 之前九中的贴里也专门出过林尔的分析帖，毕竟大家对美女的热情总是空前高涨，再加上九中是典型的私立高中，里面的学生大部分都是非富即贵的家庭，对一些品牌奢侈品更是格外注意，如数家珍。 帖子里当时说什么豪门小公主，又是限量版豪车的，又是有市无价的项链的，时桑看了也只是当成了玩笑，什么珠宝啊，还能值八位数？ 但现在，时桑觉得贴里的分析，果然是有迹可循。 在江州这个超一线城市里，最不缺的就是有钱人，但有钱人也分三六九等，而眼前的这位豪门小公主，无疑是处于顶端资本家的级别。 怪不得她刚才对花了大价钱买的新衣服诸多挑剔。 那不是公主病，那只是人家的日常而已。 停在正厅门口的时候，迎面走过来一个身形清瘦的年轻男人。 男人穿着一身黑色燕尾服，衬衫口打着领结，手上戴着白手套，看上去像是从什么黑执事的漫画里走出来的。 时桑：“……” 谢衍：“……” 这次不仅是时桑了，连谢衍都觉得自己像是误入了某个霸道总裁爱上我的电视剧拍摄现场了。 谢家老宅里虽然也是这架势，但管家都和佣人们的打扮都比较正常，就是黑西装配领带，没这么……二次元。 男人在林尔面前停下，眼神轻轻掠过林尔身后的两人，而后对着林尔微微颔首道：“小姐。” 从小在这种环境中长大，林尔没觉得这有什么中二病的，只随口对谢衍时桑介绍了句：“我家的管家。” 被称为管家的年轻男人眼睑轻抬，对着两人又是礼貌性的颔首示意：“你们好，我是林翊。” “哥哥你去忙，不用管我，我一会儿还要出去。”林尔朝他示意了一下，转身踩着台阶进了房间。 谢衍的眼神在年轻管家的身上停留了两秒，而后不动声色地收了回来，侧身跟上了林尔。 时桑跟着进了一楼正厅，迎面就是一个庞然大物扑了过来，吓得他嗷呜一嗓子，连人带魂的扑到了谢衍的怀里。 第93章 你拿的什么？ 谢衍面无表情地把他从怀里扯了出来。 “嘘，安静。”林尔听到动静，忽然回过头来，指尖对着那个庞然大物在半空中虚虚一点。 像是有什么魔法似的，那道白影立刻安静了下来。 时桑这才从谢衍的身后冒出了个头来，嘴唇一抖一抖地问：“尔爷，这是什么啊？” “我养的猫。”林尔说。 “猫？！” 时桑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庞然大物，你说这是猫？ 猫？！ 谁家的猫有这么大？！ 身长足足有一米二，大尾巴还毛绒绒的，连喉咙里压出的那声喵都有一种百兽之王的气势，简直像头银狼。 见他一脸震惊，林尔解释说：“这是缅因猫。” “……”实在夸不出来猫咪可爱，时桑只好说，“你这猫……长得真结实。” 可不是么，不仅长得结实，猫爪子也很结实。 估计一爪子过来，他就得上西天。 猫大爷优雅的舔了舔爪子，懒洋洋地扫了他一眼。 不知道为什么，时桑从这只猫的瞳孔里看出了明晃晃的鄙夷，像是在明目张胆地嘲笑着他的胆小。 时桑觉得有点儿玄幻了，他……居然被一只猫给嫌弃了？ 林尔对着猫大爷比了个“安静”的手势，然后往楼上走：“冰箱里有饮料，茶架上有茶叶，中岛台右边就是饮水机，想喝什么自己拿，我上楼换衣服了。” 冰箱里除了矿泉水就是牛奶，时桑翻了翻，不太想喝牛奶，关上冰箱溜达到了茶架前。 中午吃了不少甜品，嗓子里有点儿腻，时桑想着喝茶水能解腻，就在架子上随便摸了个茶饼，跑饮水机前，泡了三杯茶出来。 “哥，先别看了，过来喝口水。”泡好茶，时桑端着茶杯出来，朝谢衍喊了一嗓子。 谢衍正站在阳台的落地窗前，和舔着爪子的猫大爷互相打量着，听见时桑叫他，稍稍侧了侧身。 时桑递过杯子来：“喝点儿水啊。” 谢衍伸手接了过来，也没太在意他泡的是什么茶，只是低头喝了一口。 但舌尖接触到茶水的那一瞬间，谢衍表情微变：“噗——” 随即开始捂着嘴巴咳嗽起来。 像是被茶水呛进了气管里，谢衍弯着腰咳个不停。 “怎么了怎么了？”时桑连忙扯了几张纸巾给他，语带嫌弃，“不是，你怎么连喝口水都能被呛到？” “……”谢衍勉强止住了咳嗽，用力地抓住他的手腕，慢慢平复着自己的呼吸，然后指着茶杯问他，“你拿的什么？” “茶叶啊。”时桑茫然了一下。 “……”谢衍深吸一口气，慢慢地直起了腰来，逐字逐句，“我知道你拿的是茶叶，我问的是你拿的什么茶叶？” “我也不知道，就在尔爷说的茶架子上随便拿了一个。”时桑不知道他怎么忽然对茶叶这么感兴趣了，但还是老老实实地给他指了一下，“就那个啊，你看那个茶饼还在中岛台上放着。” 谢衍顺着他手指指的方向看过去，然后表情更微妙了：“……” 第94章 金钱的气息 时桑看他这反应，不明所以地挠了下头，又问：“你不喜欢喝这个啊？” “……” 这根本不是喜不喜欢喝的问题。 半晌，谢衍才说：“你知道你拿的这罐茶叶多少钱么？” 时桑茫然：“啊？” 谢衍沉默着，对着他比了个二的手势。 时桑猜测道：“两千？” 谢衍不说话。 时桑又猜：“两万？” 谢衍还是不说话，由着他继续往下猜。 于是时桑说话的声音开始抖了，他咽了咽口水才说：“你别告诉我，是二十万？” “不是。”谢衍终于开口说话了，语气平静，“是两百万。” 时桑：“？！” 谢衍又说：“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个是前年城西的拍卖会上的展品之一。” “……” 像是一道惊雷不偏不倚地劈到了自己脑袋上，时桑捧着茶杯的那是爪子都在抖，抖得像在抽风，停都停不住。 片刻，谢衍拍了拍他的肩，说话的嗓音里听不出来情绪：“挺厉害的，兄弟，你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想不到你对茶叶还这么有研究，上来就拿了个最贵的。” “……” 时桑都快哭了。 白蹭人家一顿午饭也就算了，结果来他尔爷家的第一天，就把她家两百万的茶饼给拆了。 见他抖得几乎站不住，谢衍的手指冲他虚虚的一点，提醒道：“三儿，捧稳了啊，茶杯别摔了，你这一杯茶值好几千呢。” “……”时桑气若幽魂地挤出了一声嘤。 直到林尔换完衣服下来，时桑都抖得像是得了帕金森综合症的老年患者。 林尔走过来，一脸疑惑地看着他，然后问谢衍：“他怎么了？” 谢衍还没说话，时桑就是陡然一个激灵，剧烈的求生欲瞬间从脚底板猛地蹿上了天灵盖，差点儿给她跪下：“对对对对不起，尔爷，我把你这个茶叶给喝了。” 但林尔的反应就相当平淡了，她只是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然后相当随意的摆了摆手，口中是完全不值一提的语气：“喝啊，你要是喜欢的话就都拿回去。” “……” 这态度，怎么跟打发要饭的似的？ 确定这茶值二百万？ 时桑转头怀疑地问向谢衍，低声问：“哥，你没认错，这玩意儿真值二百多万？” “没有，我爷爷喜欢喝这个。”谢衍说。 本来谢衍说的话，时桑是深信不疑的，但看林尔这个像打发收破烂的一样的态度，时桑还是忍不住问了句：“尔爷，我能不能问一句，这个茶饼多少钱？” “啊？这个吗？”林尔想了下，不确定地道，“好像二百多万？我也不太记得了，只记得是我爸在拍卖会上拍下来的。” “……那叔叔知道你把他的茶饼送人了吗？” “没事，我爸又不喜欢喝茶，就是看茶柜空着不好看，所以买了点儿茶给填满了。”林尔不甚在意的语气，“你要是有喜欢喝的，自己都拿着。” “……”时桑第一次面对面的感受到了金钱的气息。 第95章 就地晕倒 似乎是觉得时桑受到的冲击还不够，谢衍慢条斯理地给他加了个码：“三儿，你还记不记得你刚才吃的那条鱼？” 时桑：“？” 谢衍提醒道：“就是你说好吃，再来一份的那个。” 时桑想起来了：“啊，就那个我说份量怎么这么少的鱼？” 谢衍嗯了一声：“那是赤鳞鱼。” 时桑听他这个平静语气，直觉不太妙，舔了舔嘴巴问：“很贵？” 谢衍平静道：“结账的时候，我看了眼，两万七一盘。” “……”时桑当即捂住了胸口。 没什么想说的了，就给大家表演一个就地晕倒。 野外拉练那天，天气不太好。 昨夜后半夜开始淅淅沥沥的下起了雨来，直到清早六点多才渐停，沉沉的云层未散，山野间还蒙着一层淡淡的雾气。 八点未到，九中的高二高三年级在学校北门集合完毕，开始向亚东湾景区的风清山出发。 进了山，视野便被大片的苍翠所占据，眼前山峦起伏，云岭青碧，草木葳蕤，青石板砌成的山道蜿蜒向上，曲曲折折的没入密林之中。 但林尔无心看风景，脑子里全被“拉练”这两个字占据，埋头吭哧吭哧地爬着山。 临近十二点，领头的带队老师打了个手势，全队就地休息，吃午饭。 两点钟，带队老师口哨一吹，又是一声令下：“全体都有，出发！” 完全没缓过劲来的林尔条件反射性的站了起来，跟上了队伍。 两个半小时过后，林尔的体力彻底宣布了告罄，整个人都累得不行。 这个拉练强度堪比军队，只是九中的学生们在高一时经过魔鬼军训，倒是不觉得野外拉练有什么难度了。 眼看着林尔要掉队，老陈一路小跑到后边来，中气十足的给她加着油：“林尔同学跑起来啊！跑起来啊！” “……” 林尔真是服了，这些老师怎么这么牛逼啊？ 又拖着脚步走了一会儿，林尔是彻底走不动了，越走越慢，慢慢地落到了班级后面，最后又落到了年级后面。 早在她掉队的时候，谢衍就跟着她也慢了下来，陪着她慢吞吞地跟在长队的最后面走着。 谢衍调侃似的说了句：“怎么回事啊小同桌，你这个体力不行啊？” “嗯，我不行。”林尔大大方方地承认道。 男人，不可以说不行，女人，就无所谓了。 见她难得承认的这么痛快，谢衍笑了下，慢悠悠地伸手过来，在她眼前一晃。 林尔有气无力地看他一眼：“干嘛？” “给你拉着。”谢衍说。 林尔没矫情，蔫巴巴地伸手抓住了他的衣袖，一步一个脚印的往前挪。 山里的气温要比外面凉一些，今天又阴着天，没出太阳，等到了傍晚，山风一起，气温更是骤降。 林尔坐在路边的大石头上，刚歇了没一会儿，就被无孔不入的山风吹得打了个喷嚏。 一件外套兜头落下。 衣服上带着熟悉的甜草莓味。 林尔眨了眨眼，扒拉着从外套里露出个头来。 第96章 这他妈是什么人间疾苦？ 谢衍没看她，只是望着远处几乎快要看不见的队伍，漫不经心地说了句：“穿上，感冒了的话这里可没医务室。” 林尔没跟他客气，三下五除二的把他的校服外套穿到了自己身上。 又休息了一会儿，谢衍把她拉了起来：“走，再不走一会儿就赶不上马克思的政治课了。” “……” 林尔心说，你以为我愿意听马克思吗？ 两人沿着林间的小路远远的追着半山腰上的队伍，露在外面的手指有点儿冷，林尔习惯性地把手抄进了口袋里。 指尖似乎碰到了什么东西。 她试探的摸了摸，然后把口袋里的东西拿了出来。 低头一看，除了两根草莓味的棒棒糖之外，还有一包已经拆开的烟，和一个打火机。 见林尔停住，谢衍侧头看她：“嗯？怎么不走了？” “谢甜甜，被我抓到了？”林尔举着手里的东西，朝他扬了扬眉，“小小年纪，不学好，学人家抽烟？” 谢衍有些好笑地看着她：“怎么，你是要给我没收吗？” 林尔没摇头，也没点头，只是把东西又放回了口袋里，随后又剥了根棒棒糖塞进他的嘴巴里，说了句：“小孩子抽什么烟啊，好好的吃你的糖。” 谢衍顺势咬住，仍是懒洋洋地笑，和她开了个玩笑：“小同桌，你不会是没收了烟，要自己留着抽？” “怎么可能？”林尔看他一眼，而后一本正经地道，“我是好孩子，烟酒都不沾的。” 谢衍：“……？” 您老人家上次在天台都快把我给喝懵了，您还烟酒都不沾呢？ 两人走的慢，磨磨蹭蹭地走到半山腰的时候，徐主任的政治课已经上完了，带队的体育老师们正在卖力的扎帐篷。 林尔一看这架势，直觉有点儿不妙，却还是抱着微弱的希望问谢衍：“晚上是住酒店吗？” 风清山也属于5a级景区，半山腰就有一个占地百余亩的大型度假村，里面吃喝玩乐一应俱全，林尔本以为拉练归拉练，起码住的地方不会这么磕碜。 但谢衍的回答打破了她的希冀：“不是，就地扎营露宿。” 林尔：“……” 这他妈是什么人间疾苦？ 床垫稍微硬点儿她都不乐意睡，这次居然还要睡在地上？ 林尔现在非常想给林亦安打个电话问问，在给我转学之前，你为什么不提前打听清楚这个学校还有见了鬼的野外拉练活动？ 在老师们扎好的爱心帐篷里躺了一会儿，林尔就忍无可忍地爬起来了，还悲催的发现自己的脖子似乎被扭到了，一扭头就开始隐隐作疼。 刚巧谢衍在微信上发来了消息：【睡了？】 林尔按着后颈给他回了过去：【没有。】 发完之后，又补上一句：【睡不着。】 谢衍：【那，出来？】 林尔看了眼时间，八点十七。 时间还早，不过大概是经过了一天的马拉松魔鬼式拉练，大部分同学都体力耗尽，已经开始钻进帐篷里开启了深度睡眠模式。 第97章 谢甜甜，劝你别皮 出了帐篷，林尔迎面就看到了谢衍。 他就站在两三米外的一棵古树下，单手抄在兜里，低眼看着手机，神色有些散漫。 屏幕的微光落在他的眼睛里，让他漆黑的瞳孔折射出一种不同往常的漠然来。 听到前面传来的动静，他偏了偏头，抬睫看过来，而后桃花眼稍稍一敛，收了手机。 林尔慢吞吞走了过去，停在他面前：“叫我出来干嘛？” 谢衍沉吟一下，而后尾音稍扬：“看月亮？” “……”林尔无言地抬头看了眼乌云笼罩的夜空。 就这个天，别说是月亮了，连颗星星都没有。 脖颈正疼，身上又累，林尔懒得跟他废话，转身就要回去。 身形刚动，就被谢衍给拉住了。 林尔瞥他一眼，友情提示道：“谢甜甜，劝你别皮，我现在心情不好，不想揍你。” 谢衍也不恼，只是笑了一下，松开了拉着她胳膊的手，然后朝不远处的度假村抬了抬下巴，又侧眸看她：“你晚上不是没吃饭么，我们去那边的美食街走走？” 晚上吃饭的那会儿，林尔看着老师们发的那些饼干方便面，一口都没吃，全给时桑了。 听谢衍这样说，林尔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却忘了自己惨遭磨难的脖子，扭头的那一瞬间，被她刻意忽略的痛感加倍袭来。 “嘶……”她的动作僵了僵，而后皱起眉来。 听到她的吸气声，谢衍神情一顿：“怎么了？” 林尔保持着这个僵硬的姿势，缓缓地抬手按了下后颈，吸着气说：“脖子扭到了。” 谢衍的眉心立时微皱起来，泛着凉意的指尖按上了她指着的位置：“这里？” 谢衍这一碰，林尔的表情更不好了，啊了一声又开始倒吸凉气：“疼疼疼，你别这么用力。” “那我轻点儿？” “……” 随后，两人同时住了口。 这对话怎么听，都怎么不对劲。 两分钟之后，林尔一把将他的手拽了下来：“算了，你别给我按了，本来只是疼，你按完之后可能我得直接被你送走。” 学艺不精的谢衍同学：“……” 但按了那么几下之后，林尔的脖子倒是有了几分缓解，只要不大幅度扭头，痛感也没那么明显了。 亚东湾新建的这个度假村离他们扎帐篷宿营的地方不远，沿着林间小道，走个十几分钟到了。 八点多，正是夜生活刚开始的时候，因为赶上了国庆期间，度假村明显热闹很多，除了来往的游人旅客之外，如潮的人流中还夹杂着不少穿着九中校服的学生。 美食街上沸反盈天，气氛喧嚣而吵闹，各个摊位前都是人山人海。 林尔正想着这么多人，别再走散了的时候，一回头，谢衍就不见了。 她愣了愣，往四周看，没看到谢衍的身影。 “谢甜甜？谢衍——” 连着喊了两声，林尔也没听见谢衍的回应。 周围又吵，小摊贩的吆喝声和游人旅客的说话声夹杂在一起，很快就把她的声音给吞没了。 第98章 突如其来的好脾气 林尔四处张望一会儿，正想拿手机给他打个电话的时候，忽然感觉到自己的肩膀被人轻轻一拍。 她的动作一顿，回过头去。 发现谢衍正站在她身后。 而后，林尔的目光往下一垂，落到了他手里拿的奶昔上。 谢衍不知道她刚才在叫自己，只是抬手把奶昔递过来，说：“抹茶味的，加了双份冰淇淋。” 林尔抿了抿唇角，半天才伸手接了过来。 见她似乎有点儿不高兴，谢衍微微弯腰看她：“怎么了？” 林尔没说话，只是垂了垂头，捏着吸管戳进了杯盖里，好半天才出声：“你去买东西也不跟我说一声，就不怕我找不到你吗？” 她的音量太小，又夹杂在喧嚣的人声中，谢衍没听清她在说什么，又稍稍凑近了些：“嗯？” 林尔戳着吸管，抬起头来看他，声音也随之大了起来：“我是说，你去买东西，也不跟我说一声，就不怕我找不到你吗？” 说完这个，她没忍住，又补上了后面的一句：“万一你回来之后，我没在原地等你呢？” 谢衍一愣，随即弯眸笑了下，好脾气地应道：“对不起，下次不会了。” 林尔：“……？” 忽然就收获了校霸同学的一枚道歉。 谢衍这一道歉倒是让林尔不自在了起来，啊这？什么情况啊，她就是随口一说，他怎么还正儿八经的道起歉来了？ 轻咳一声，林尔咬着吸管移开了和他对视的视线，说话不自觉地卡了一下：“也、也不用道歉，我就是跟你说一声，下次注意就行了。” “好。”谢衍点点头，继续没脾气似的应声，“我记住了。” “……”林尔更觉得诡异了。 不是，他这突如其来的好脾气是怎么回事啊？ 听说夜晚的山间多鬼魅精怪，谢衍该不会是被什么玩意儿给附身了？ 美食街上巷尾街头都是乌泱泱的游人，林尔随着人流往里面走了走，越往里走越是拥挤，连空气都开始稀缺起来。 不想被挤成一罐沙丁鱼，林尔随便找了家清静的店，拉着谢衍躲了进去。 然而，事实证明，群众的眼光都是雪亮的。 店里客人少，也都是有理由的。 尝了一口店家端上来的鱼汤之后，林尔非常遵从本心的放下了勺子。 她能吃下林亦安做的黑暗料理，不代表她也能吃下别人做的黑暗料理。 咸就一个字，她只说一次。 看来最近的盐降价降得是真的很厉害。 谢衍见她尝了一口就放下了勺子，问她一句：“不好吃？” 林尔没说话，只是示意他自己尝尝。 于是，谢衍也拿了个长柄小瓷勺，舀了一口鱼汤。 半秒钟之后，林尔心满意足的从他的脸上看到了与自己如出一辙的表情。 又过了半秒钟，谢衍放下了勺子，说了一句非常有哲学的话：“算了，人生苦短，何苦跟自己的胃过不去。” 诚然，谢衍的话非常有道理。 于是，两人相当默契的都没再碰那碗鱼汤。 第99章 男朋友？ 吃完饭临走之前，林尔还特意回头记下了这家连锁餐饮店的名字，并将它永久地拉进了自己的饮食黑名单里。 就这种厨艺和林亦安比肩的水平，它是怎么敢开饮食连锁店的？ 也不怕赔个血本无归？ 从店里出来的时候，林尔还在歪头跟谢衍说着那碗堪称黑暗料理本理的鱼汤，没注意迎面走过来的一个男孩子，差点儿跟人撞到一起。 谢衍的余光瞥见来人，指尖勾着她的手腕，往自己的方向一带，险险地与来人避开。 林尔没怎么注意这个小插曲，但男孩子却在看到她的模样后，怔愣一下，而后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林尔？” 这道声音骤然入耳，林尔的话音忽地一收，脸上的表情几乎是瞬间就淡了下来。 半秒钟之后，她抬眼，不带情绪地看过去。 林明扬似乎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她，有些意外地问了句：“你怎么在这儿？” 林尔没答他的话，只是目光一垂，落到了他抓着自己胳膊的那只大手上，眉眼间带了几分不加掩饰的反感。 片刻，她扯了扯唇角，嗓音冷淡地开口：“松手。” 林明扬的动作一顿，眼神直直盯着她，而后竟是真如她所言的慢慢松了手。 林尔懒得跟他废话，绕过他就要走，冷不防林明扬却是径直上前一步，拦住了她的去路：“怎么，这么急着走啊？” 他的眼神扫过一旁的谢衍，表情里隐约带了几分惯有的挑衅，“男朋友？” 林尔压根就不想搭理他。 但显然，林明扬没读出她表情里的不耐烦，继续跟个棺材板子似的直挺挺地杵在她面前：“不介绍一下？” 林尔扯了扯唇角，全程都是冷漠脸：“跟你有关系？” “当然有关系，当哥哥的见到妹妹大晚上的跟一个男的单独在一起，能不关心一下么？”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林明扬的说话重音落在了“大晚上”那三个字上。 林尔眯了眯眼，神色淡淡：“管好你自己，我的事还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 “我当然知道林家的大小姐做事轮不到我说话。”林明扬耸了耸肩，又说，“我只是好奇，小叔知道你早恋么？” 说到这里，他别有用意地看了谢衍一眼，忽地压低了声音，语气里满是不怀好意：“还是说，你也要学你那个妈，小小年纪勾引男人，再偷偷摸摸地生个小野种出来？” 这话就太难听了，谢衍的表情一变，眼神瞬时冷了下来。 他能不计较别人怎么说他，但不代表他也能听着他们对林尔出言不逊。 只是脚下才刚刚一动，手腕却被林尔伸手拉住了。 谢衍的身形稍顿，微微侧头看她。 林尔不太想谢衍牵扯进林家的这些破事中，就没松手，只是抬起头来，眼神直直的落在林明扬的脸上。 “林明扬，我提醒你一句。”她不带情绪地看着他，说话的声音听起来又轻又凉，“现在不是在林家老宅里，即便是我揍了你，老爷子也不能说我什么。” 第100章 就是一个变态而已 “怎么，难不成还是我说错了？”林明扬脸上的表情里带着几分倚仗似的有恃无恐，“这话可是爷爷亲口说的，有本事你也朝爷爷去嚷嚷啊。” 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他又弯起嘴角，俯身在林尔耳边轻声说了句什么。 他的声音刻意放轻，音量控制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程度，谢衍没听见他在说什么，但却看见林尔在听到那句话之后，脸色微变，瞳孔骤然一缩。 这一句直接戳到了她的逆鳞上，林尔像是一只被踩到尾巴的小猫，整个人都炸毛了。 林明扬看着她的反应，眼神里带着些许嘲弄，身子往后推开半步，又说：“真是什么样的妈就有什么样的女儿，我还真是好奇了，你爸睡过那么多女人，谁知道你是不是他的种，还跟个宝贝似的带回家养着？” 这句话的话音还未落下，林明扬就发现自己以一种高速陀螺的姿势，忽然腾空飞跃旋转了起来。 落地的时候，甚至还圆滚滚地翻了两个三百六十度的跟头。 有那么几分钟的时间，林明扬都没反应过来，只觉得自己被踹到的肚子火辣辣的疼。 等抬起头来的时候，他才发现动手的不是他亲爱的妹妹，而是站在他妹妹旁边的那个男孩子。 而此时，那个男孩子正面无表情地盯着自己，眼珠黑沉沉的，眉梢眼角都是压也压不住的阴郁戾气。 谢衍上前两步，拎着他的衣领，动作粗鲁的把他从地上拽起来，单手抵在了墙上，说话的嗓音低哑而沉冷：“嘴不想要，建议捐了，我看你缺个脑子，问问有没有愿意用你的嘴换脑子的。” 林明扬懵了懵，明显没缓过神来。 谢衍这冷不丁的一动手，林尔也愣住了。 她是想把林明扬给揍一顿的，但还没等她把袖子撸起来，谢衍先上前了。 林尔有些意外，上次在校门口，他被那个疯女人缠成那样了，都没见他反应这么大，这次挨骂的都不是他，怎么还一言不合的就动起手来了？ 不过这倒是让林尔确认了一个事实——好，站在她身边的这个人还是那个说一不二的校霸，没有被山间的鬼魅精怪附身。 刚才的好脾气大概都是错觉。 对上那双没有温度的黑眼珠，林明扬后知后觉开始怕了，却仍是色厉内荏地喊道：“放开我——！不是，你谁啊你？” “我？”谢衍的手往上，微微泛白的指骨极具威胁力的掐在他的脖子上，说话的语气仍是平静，“就是一个喜欢看别人内裤的变态而已。” “……” 林明扬下意识地护住了自己的腰带。 他们闹出的动静不算小，再加上这又是在喧闹的大街上，很快就引来了闻瓜而来的一群吃瓜群众，几个穿着九中校服的学生一马当先的挤在了最前面。 吃瓜群众一边津津有味的欣赏着帅哥美女的盛世美颜，一边充分发挥着自己的想象力，尽可能的填补完善着故事情节。 第101章 我家姑娘也有啊 “按照一般的故事发展，如果两个男人为了一个女人大打出手，那肯定就是三角恋了。” “不，我觉得不是，如果这个美女不瞎的话，她应该看不上那个男人。比起三角恋，更大的可能性应该是大帅逼的女朋友被不识趣的臭男人纠缠，大帅逼实力护妻，怒打男小三。” “正解，帅哥怎么会毫无缘由的欺负人呢？不可能的，帅哥能有什么错？说来说去，都是丑男人的错。” “我操，我惊了！这不是一班的谢衍大佬吗？之前在学校里见到他的时候感觉挺和善的啊，拒绝女生告白时都没不耐烦过，我还以为他没什么脾气呢。” “等等，兄弟，你管这叫没什么脾气？不是，你是不是眼神不太好啊，没看见那位小三兄弟已经快吓哭了？” 四周正吵议论的厉害，围观人群里却是忽然挤出来了一道人影，迅速朝这边跑了过来，边跑还边喊了一句：“明扬！” 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什么救命稻草一样，林明扬嗷呜一嗓子立刻喊了出来：“哥！” 谢衍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随即眉梢饶有兴致地一挑。 嗯？双胞胎？ 林明辉的眼神只在林尔身上停留了短短两秒，就被自家弟弟哭丧似的哀嚎声给拉去了。 摁着他脖子的那个男孩子可是半分都没手软，林明辉眼睁睁地看着自家弟弟脸色涨得通红，几乎喘不上起来。 林尔抬手轻拽了一下谢衍的衣边儿，示意他松手。 谢衍这才把人放开。 一得到喘息的空间，林明扬就夹着尾巴灰溜溜地跑到了哥哥身边，逃命似的头也不回。 林明辉皱着眉头看他脖子里深红浅青交错的掐痕，脸色看起来不太好。 林明扬用力地平复了下呼吸，缓过劲儿来之后开始告状：“哥，这个人上来就打我，你看把我脖子给掐的，全是红印，我差点儿被他给掐死。” “差点儿？”林尔冷眼睨着他，嗤笑起来，“你真应该感谢我同桌手下留情，要是换了我，你现在已经躺医院里了。” “你你你——”林明扬气得说不出话来，转头像个小孩似的又跟自家哥哥告状，“哥！你看林尔！” 谢衍轻啧一声：“怎么，就你有哥哥啊？” 他上前半步，站在林尔身侧，弯唇轻笑，黑漆漆的眼珠里却不带任何笑意：“我家姑娘也有啊。” 林明辉脸色沉沉地看了过来，嘴唇动了动，却最终什么也没说。 他的性格要比林明扬沉稳一些，做事也没弟弟那么毛躁，说直白一点儿就是，比较识趣儿。 虽然眼前的这个男孩子看起来挺好说话的模样，可不知道为什么，对上那双冷得仿佛没温度的黑眼珠，林明辉还是下意识地噤了声。 林明扬还在不甘心的嚷嚷着什么，谢衍一个眼神扫过去，声音平静：“再不闭嘴，头朝下的给你摁水坑里去。” “……” 效果显着，林明扬立刻求生欲极强的闭上了嘴巴。 第102章 哥哥牺牲一下 从美食街出来，林尔坐在路边的长椅上等着去买东西的谢衍。 她的手抄在外套的口袋里，肩膀往后靠着长椅的椅背，微微抬起下巴来，看向头顶的夜空。 夜空还是乌沉沉的，没有半点儿星光，林尔看了一会儿，却觉得现在的夜空好像比先前他们刚从营地里出来的时候明亮了不少。 不是第一次和林明扬针锋相对了，却是第一次被人这样明目张胆的袒护着。 想起谢衍那句偏心的“我家姑娘也有啊”，林尔忽然弯了弯唇角，谢衍说的还挺对，她还真有一种凭空多了个哥哥的感觉。 街头的那家奶茶店里离这边不远，没几分钟，谢衍就买完奶昔走了出来。 林尔坐在长椅上，看着他走近，没有起身。 直到他把奶昔递过来，她才直了直腰，却仍是没有站起来。 谢衍也没往她身边坐，把奶昔递给她之后就站在她面前，也没说话。 林尔低头把吸管戳进去，喝了一口之后，才抬起头来看他：“你看着我干嘛？” 谢衍也不答话，只是眉梢慢条斯理地一挑，而后朝她伸出手来。 林尔懵了下：“干嘛？” 亲兄弟，明算账，这是要奶昔的钱啊？ 谢衍却说：“打。” 林尔：“？” 打什么？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林尔听得不明所以，嘴巴松开了咬着的吸管，愣愣看着他：“什么？” 谢衍弯下腰来，和她的距离靠近。 “你之前不是说，不开心的时候，打了人，心情就会变好吗？” 他弯了弯唇角，手心靠前。 “来，哥哥牺牲一下，让你打一顿。” “……” 林尔盯着他黑漆漆的眼睛看了一会儿，忽然鬼使神差地在他伸出来的手心里轻拍了一下。 “行了，人也打了，奶昔也喝了。”谢衍微微勾起唇角，低着眸看她，“那，现在笑一下？” “……” 这是什么哄小朋友的语气？ 作为一个还有一年半就成年的大孩子，林尔坚决地表示了不配合。 谢衍却是指尖轻轻捏住她的脸，向上拉了一下：“好了，笑了。” 林尔：“……” 强买强卖的现场版。 刚才已经喝过一杯奶昔，林尔捏着的这杯喝了两口，就喝不下去了，但因为是谢衍特意给她买的，她也没打算扔，把杯盖扣好，拎在了手里。 在长椅上坐了一会儿，谢衍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回去？” 时候不早了，明天还得早起爬山，睡得太晚，估计小姑娘明天起不来。 林尔问了句：“几点了？” 谢衍说：“九点四十。” “再坐五分钟，我是真累得不想动。”林尔说。 吃饱喝足之后就开始困，白天爬山爬了一天，晚上脖颈又被硌得隐隐作痛，这会儿一歇下来全身都在乏力，林尔懒洋洋地揉了揉眼，坐在长椅不太想动。 “早知道学校里有这个野外拉练项目，我就不转来九中了。” 林尔想起来这个让人身心俱疲的拉练，还是觉得是林亦安决策失误。 第103章 背你回去 “我看你们学校旁边的那个江州一中也不错，人家就没这么多乱七八糟的活动。” 谢衍“嗯？”了一声，尾音悠悠地拖长：“话也不能这么说，一中虽然没有这么多的活动，但一中也没我。” 林尔歪头瞅他一眼，说道：“我去那儿也会有同桌的。” 谢衍扬了扬眉梢：“但你同桌可不会像我这样背你。” 林尔：“嗯？” 谢衍笑，起身在她面前半蹲下：“上来，小同桌，背你回去。” 的车夫送上门，不用那就是傻子，林尔利落的吹了个敷衍又浮夸的彩虹屁之后，心安理得地趴到了他背上。 很快，她闻到了谢衍身上的那种甜甜的草莓味，夹杂着很淡的烟草气息，似有似无的。 林尔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这还是两人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接触。 别看谢衍这人看起来吊儿郎当的，好像身后欠了一屁股的红颜风流债，但其实他很有分寸感。 林尔和他都这么熟了，他也从没做过什么让人误会的暧昧动作，连他偶尔搭过来的手腕，也都会隔着正常的社交距离，虚虚的落在她的肩上，并不会和她有什么太过直接的身体接触。 出了度假村，四周逐渐静了起来，喧嚣的人声被远远抛在身后，风吹树叶沙沙作响，丛林里有虫鸣鸟叫交织在一起，混合成了一首山里寂静又热闹的小夜曲。 林尔打着哈欠，有一搭没一搭的和谢衍说着话。 “那个啊，他才不是我亲哥，是我大伯家的孩子。” “堂哥啊？”谢衍理了一下关系，“堂哥也不行啊，你就让他们这样欺负你啊？” “也不是。”林尔想了想，说，“你看我像是由着别人欺负的人吗？” 其实林家的这事说简单也简单，说复杂也复杂。 林亦安上头还有个哥哥，但这个哥哥并不是林家亲生的，而是林老爷子司机家的孩子。 四十年前，在某次外出中，司机因为一场意外事故命丧当场，司机的妻子听到这个消息后一病不起，半年后抑郁而终，只留下了两岁的稚子。 老爷子怜惜稚子无辜，管家忠心，遂是将孩子带到了自己身边养，办理了正常的收养手续，还给孩子改了名，取名林亦平。 几十年过去了，两人间的关系也和亲生父子无异。 但问题也就出在这儿了。 林家的安尔集团原本是没有现在这么大的规模的，奶奶虽然是个千金小姐，但并不懂商业上的事，安尔集团是由老爷子一手做大的。 老爷子年龄大了之后，又把公司交给了林亦安。 林亦安并不是那种不着四六的纨绔子弟，该有的手腕头脑同样是一样不缺，而且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把安尔集团做到了现在江州龙头产业之一的规模。 反观林亦平，就没什么本事了，资质平平，老爷子也不敢拿一辈子的心血开玩笑，让林亦安在公司给大儿子安排了个闲职，每年按部就班的领着不菲的薪水，生活过得也挺滋润。 第104章 我也偏心我同桌 但老爷子刻在骨子里的，还是老一辈的重男轻女思维，认为女孩就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迟早都是别人家的，男孩子才是林家传承的根。 林亦平家里两个双胞胎儿子，林亦安膝下却只有林尔一个孩子，还是个女孩，老爷子心里就更不平衡了。 越是大家族，就越是注重所谓的血缘关系，老爷子毕竟也是个传统的人，即便他再把林亦平带在身边养，那和亲生儿子还是不同的。 虽然他的那个亲生儿子是个压根就不听管教的逆子，还时常把他气得吹胡子瞪眼，外加血压飙升。 但血缘就是血缘，老爷子也不可能把公司交到毫无血缘关系的孙子手里，只是一想到林亦安膝下没有儿子，老爷子还是气得抓心挠肝又挠肺。 这么多年了，老爷子的嘴皮子都磨破了，就想让林亦安再娶个女人，安安分分地生个小男孩，哪怕不娶妻，生个私生子都行，但林亦安就是坚决不肯松口。 甚至还放言说：“我这一辈子就尔尔一个孩子，你要嫌弃她，行，那你找你另一个儿子去。” 气得老爷子直翻白眼，连呼三声“逆子”，父子俩间就因为这事，越闹越不愉快。 奶奶倒是心疼自己孙女，又觉得自己儿子除了工作，就是混在女人堆里，实在是个不靠谱的，就一直把孙女带在身边自己养着。 直到年前，奶奶病逝。 林亦安也知道老爷子偏心，怕林尔再在老宅里待着受什么委屈，就把她带到自己身边了。 林亦平是个安分守己的，但娶得妻子却是心比天高，明里暗里的跟自己儿子挑拨着林家公司的事，再加上老爷子对男孩的偏心，惹得林明扬两兄弟也抱了什么不切实际的幻想，整天一副林家太子爷的模样。 在林家老宅的这十几年里，林尔没少跟他俩闹矛盾，只是每次吵完，挨骂的都是林亦安，林尔也就忍着自己的脾气，一般不跟他们计较。 复杂曲折的家庭秘史被林尔浓缩成短短几句话，言简意赅的讲完。 都是这种大家庭出来的孩子，老套的故事情节翻来覆去，无非还是那些，谢衍从她这寥寥几言中也能大概的理明白思路。 像是有点儿委屈，林尔说完这些之后，又气不过似的嘀咕了一句：“女孩怎么了，哪不行啊？都2013年了，大清早就亡国多少年了，老爷子还这么偏心。” 听着她孩子气的抱怨，谢衍忽地笑了起来，微微侧过头来，眼角的余光看着她说：“没事儿，他不偏心你，我偏心你。” “……嗯？”林尔的嘀咕声戛然而止。 谢衍轻笑，漂亮的桃花眼稍稍敛着：“我也偏心我同桌，而且，只偏心你，行不行？” 四野寂静无人，他的嗓音低低的，似有似无地荡开在夜色里，像是裹了一层柔软的晚风。 林尔眨了眨眼，歪头看他。 从她这个角度看过去，刚好能看到他藏在眼尾的那颗若隐若现的泪痣。 第105章 又是以身相许 半晌，林尔伸手过去，纤细的指尖勾着他鼻梁上的眼镜框，戴到了自己脸上，而后又叫他一声：“谢甜甜？” 谢衍稍稍侧脸，应了一声“嗯？” 林尔的指尖抵了抵眼镜框，觉得压得鼻梁有些沉，她低了低头，泛着凉的链条顺着她的锁骨落下，搭到了谢衍的颈侧。 片刻，她把眼镜框拿了下来，又自顾自地说：“我忽然觉得刚才让你占便宜，喊了你一声哥哥，也不是很亏了。” 谢衍眼尾一弯，声音里带了笑：“你这还亏啊，明明是赚大了。” “也是。”林尔也觉得他说的有点儿道理，就没反驳他，而是顺着他的话点了下头，又说，“你上次不是说你不喜欢欠人情吗？那今天这样，我们俩就扯平了。” “扯平？”谢衍拖着尾音啊了一声，像是有点儿遗憾，“这就扯平了啊，我还想再报答报答你呢。” 听他这么说，林尔来了兴趣，问他：“那你还想怎么报答我？” “嗯？”谢衍沉吟片刻，而后语调稍带玩笑意味的说，“以身相许？” “……” 又是以身相许。 林尔皱了皱鼻子，颇为嫌弃地道：“谢甜甜，你能不能有点儿新意啊，以身相许这个早就不流行了。” “那现在流行什么？”谢衍虚心求教道。 林尔想了想，说：“黄金万两，良田千亩，双手奉上？” 谢衍：“……” 好，社会在进步，相不相许的无所谓，主要是钱到位就可以了。 这晚的后半夜，天都还没开始亮，一道嘹亮而极具有穿透力的唢呐声就以无人可阻的趋势，摧枯拉朽般地席卷了整个营地。 霎时，惊起林中飞鸟无数。 林尔本就睡的不安稳，这下更是被吓得一个激灵，猛然惊醒。 嗯？！什么情况？ 到底什么情况啊？！ 哪位鬼才老师想出用唢呐当起床号角的这个绝妙主意的？ 这大半夜的，一声唢呐骤然吹响，但凡是心脏脆弱点的，这唢呐都不用停了，直接吹到头七！ 林尔在勾魂令般的唢呐声中一脸懵逼的爬了起来，愣愣地缓了好大一会儿，才感觉心口剧烈跳动的心脏开始慢慢平复下来。 陆陆续续的有学生掀开帐篷，走了出来。 带队老师站在迎风口，笑眯眯地举着手中的神器：“怎么样？提不提神？” 全校学生：“……” 那可真是相当提神了，神都快被彻底提走了。 草草地解决了早饭，几名带队老师迎风高举着九中的校旗，精神抖擞，且一马当先地走在了队伍的最前面。 各年级的队伍被无限拉长，学生们蔫了唧地拖沓着脚步，又被迫开始了一天的环山拉练。 一整天的山路走下来，不仅学生们叫苦不堪，有几个年龄稍微大点的老师也吃不消了，迈出的步子里显示出一种疲态的精疲力竭。 直到下午五点，临近日暮，经历了精神和身体双重折磨的学生们终于结束了这堪比西天取经的受难征程。 第106章 又找我同桌告状？ 原本对野练的热情此时已经被现实磨灭化成了泡影，一颗颗蔫了唧的小白菜们成群的互相搀扶着往山下走，上演了一幕《木兰诗》现场版的“出郭相扶将”。 下山之前，时桑拿着个手机，跑到了队伍后面来，说要合影留念。 谢衍不太配合，躲了躲镜头：“怎么又拍照啊？你这两天还没拍够啊？” “这两天不是一直在拍风景吗？我们又没有合影。”时桑振振有词，“一年就这么一次的经历，你就不想拍张照片留下来？” 谢衍不为所动：“嗯，不想。” “不想也得想，上次在游乐场你和尔爷就没带我拍，这次说什么我也得把这张照片拍了。”时桑一锤定音。 谢衍撇过头去，不太想配合。 “尔爷，你看我哥，他一点儿都不配合我！”时桑直接去找林尔告状了，语气还非常的理直气壮，“你上次明明说了，下次拍照要带我的。” 林尔：“……” 又来了又来了，这两个倒霉熊孩子一言不合又要掐起来了。 谢衍单手抵住时桑的脑袋，不紧不慢地往后推：“三儿，你能不能有点儿新意了？动不动就找我同桌告状，嗯？” “办法不在新，有用就行。”时桑有恃无恐地又把脑袋顶了过去，笑嘻嘻地道，“我家尔爷的光辉塑我金身，可护我百鬼不侵，你又能奈我何？” 谢衍眉眼一抬，没什么表情地看他：“你家？” 时桑挺胸抬头：“就是我家啊，我甘心当孙子都不行啊？” 眼瞅着两人又要掐起来的林尔：“……” 倒霉熊孩子哟，她现在终于知道林亦安养小孩的艰辛了，话说回来，她小时候也这么爱掐架吗？ “好了好了，你们俩别吵了。”劝架小达人林尔拽下来谢衍放在时桑脑袋上的手，将两人一左一右的分开，敷衍地劝了句，“再吵下去，前面的大部队就要撤没影儿了。” 真是的，还是小孩子吗？ 动不动就吵起来，有什么可吵的啊？就不能心平气和地坐下来，扇对方两巴掌吗？ 这样大家还能都冷静下来。 深感林亦安带孩子的不易，林尔头疼的长叹一口气，只想尽快结束这场毫无意义地掐架：“行行，不就是拍照吗？现在就拍，马上拍！” 说着，林尔朝谢衍扬了扬下巴：“谢甜甜，你快站过来，拍完我们就下山了。” 谢衍却是看了她一眼，这次不配合她了，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不拍。” 林尔：“啊？为什么不拍啊？” 谢衍慢吞吞地又看她一眼：“不想拍。” 林尔：“……” 得，熊孩子还挺难缠。 林尔歪了歪头，琢磨着要不然等下次再拍，但回头就对上了时桑写着“尔爷，你上次答应我的”的眼神。 还可怜巴巴的，跟条被抛弃的流浪狗似的。 “……”半晌，林尔头疼的又叹了口气，摆了摆手说，“行，十三，你先把相机调出来，我去跟谢甜甜说两句。” 第107章 对对对，都怪十三 谢衍迎着山风，就站在离这棵老树两三米远的地方。 林尔几步走过去，站到他面前，仰了仰头：“谢甜甜？” 谢衍没说话，只是把目光落了下来。 林尔向来是有什么就说什么的性格，心里也藏不住事，于是就没跟他拐弯抹角，直截了当地问他：“为什么不想拍照啊？” 谢衍看着她浅琥珀色的眼瞳，没有出声。 “说话呀。”林尔的手指戳了戳他的胳膊。 谢衍安静了一下，而后答非所问地道：“你很喜欢十三？” 这话一出来，林尔顿时懵了：“啊？” 话题一下就转移到了她身上。 谢衍安安静静地看着她，乌黑睫羽如七月流火无声地垂坠下去。 林尔好半晌才从凌乱状态中缓过神来，有些无语：“你胡说什么呀，我什么时候说喜欢他了？” 谢衍垂眸看着她，语气平静：“那你总是向着他说话。” 林尔：“？” 污蔑，这绝对是赤|裸裸的污蔑，她什么时候向着时桑说话了？ “就说这次，我说我不想拍照，但十三想拍，你就顺着他说要一起拍。”谢衍的语气里有点儿秋后算账的意味，“上次在游乐场也是，你也说行行行，一起拍。” 林尔：“……” 简直是！一！派！胡！言！ 半晌，林尔一点头：“行，这是你提起来的。” 既然谢衍都开这个头了，林尔也打算掰着手指头给他好好理一理了：“那我就问你了，上次的照片是不是我跟你一块拍的？” “是。” “那是不是我由着你，把十三给撇下了？” “是。” “那最后是不是我们一张都没跟十三拍？” “……是。” 连得三个“是”，林尔的声音猛地提高了几度，忍不住拍桌而起：“那你还说，我总向着他？我就是这样向着他说话的啊？” “……” 有理有据，无言以对，谢衍及时地转了重点：“我是说这次。” “那这次说到底，还不是因为你？”林尔更不给他面子，轻哼一声说，“你要是上次没撇下十三，那不就没这次的事了吗？” “……” 条理分明，层次清晰，压得人间小作精谢甜甜同学再次无话可说。 俗话说的好，人和人之间的相处之道就是打一个巴掌给一个甜枣，巴掌已经打过了，甜枣也得送出去，林尔收了收表情，朝谢衍靠过去，拉着他的衣袖晃了晃，打算息事宁人了：“好啦好啦，你们俩天天掐什么啊？” “不是我要跟他掐的。”谢衍倒是没挣开，由着她晃。 “对对对，都怪十三。”林尔毫无原则的把过错推到了完全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时桑的头上，“千错万错，都是他的错，不是你的错。” 帅哥能有什么错呢？说到底都是时桑的错。 林尔低头，左手在外套口袋里掏了两下，不知道拿了什么东西出来：“伸手。” 谢衍伸出手来，手心朝上。 林尔把手里的东西放到了他的掌心里：“呐，偷偷留给你的。” 第108章 谢甜甜你乖一点，行不行？ 谢衍低了低眼，这才看见手心里放着两颗水果糖，透明塑料纸的外包装，封口的两头泛着淡淡的粉色。 这是之前老陈在班里发的糖。 老陈带他们这群学生也跟带小孩似的，早晨出发前，他拿了一兜五颜六色的水果糖，在队伍里从头到尾地挨个都分了一小把。 时桑也喜欢草莓味，捧着他那把水果糖过来跟林尔换口味来着。 林尔不爱吃糖，也没让他交换，索性就把其他口味的糖果都给他了，单单留下了草莓味的。 “理我也跟你讲了，糖我也给你留了，那这事就得按我说的来了。”林尔不给他说话的机会，拉着他往时桑那边走，边走边说，“就拍张照片啊，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谢甜甜你乖一点，行不行？” 也不知道是哪句话戳中了他的心坎，谢衍忽地弯了弯眸，点头：“行。” 万事俱备，只欠时桑的这阵东风来吹了，但时桑的这阵东风吹得有点儿慢。 “不行啊，这个角度不太好啊，显得人黑，但是往后站点儿的话，山里的景色就拍不到了啊。”时桑絮絮叨叨的，各种不满意。 “……” 林尔今日份的好脾气已经在刚才的打巴掌给甜枣中用完了，于是，在时桑第三次开口磨蹭的时候，她给谢衍使了个眼神过去。 同桌之间，不需言语，一个眼神，一点即通。 于是，谢衍伸过手去，直接从时桑的手里拿过了手机，然后喀嚓一声按了快门，照片定格住了三张表情各异的脸。 ok，搞定。 时桑看着照片上自己还来不及摆好的姿势，拧起眉头来：“这照片——” 林尔过来看了眼，也沉默了一下：“……” 怎么说呢，谢衍真的是典型的直男拍照。 三百六十度的拍摄角度，他愣是选了个最死亡的角度，幸亏是有颜值撑着，要不然就是大型的车祸现场。 “尔爷，你有没有觉得这照片拍出来之后，你和我哥是欧洲城堡里的王子公主，我就是你们养在花园里的那只会比耶的土狗？” “……” 虽然时桑说的是事实，但林尔不想再在这里耗费时间了，于是表情真诚的摇了摇头：“没有，完全没有，即便你是只土狗，那也是养在欧洲城堡里的，从这个层次上来说，你就比一般的土狗要高贵了。” 时桑：“……？” 这逻辑听起来好像是没问题，但不知道为什么，时桑就是觉得这话落入耳朵的时候有点儿怪怪的。 山里的气温不比外面，天色稍稍一暗便开始起风，温度比白天降了十几度还不止。 三个人远远的跟在大部队的后面，像三只背着壳的蜗牛慢慢腾腾地往山下走。 山里的妖风无处不在，时不时的就会刮上一阵，因为一直走着没停的缘故，林尔倒是没觉得冷，但不小心碰到谢衍的时候，忽然察觉到他的手凉的都没什么温度了。 林尔侧过头看他：“你怕冷？” 谢衍轻描淡写：“没事儿。” 第109章 那你多喝热水 林尔想了想，要把自己的外套给脱下来：“把我的衣服给你？就是不知道你能不能穿下去。” 尺码不对，估计太小。 “没事儿，我不冷。”谢衍抬手按住了她的手腕，没让她脱外套，“一会儿就下山了。” 旁边当灯泡时桑终于意识到自己在发光了，讷讷地摸了摸头：“我怎么觉得我有点儿多余？” 林尔回过头看他：“啊？你也冷啊？” “不是，我不冷，我就是觉得我有点儿亮。”时桑说。 “……” 谢衍瞥他一眼，把手抄进了兜里。 时桑绕了个圈，转到谢衍那边：“哥，你冷啊？” 谢衍以眼神告诉了他“你这问的不是废话么？”，时桑摸了摸头，非常直男的说了句：“那你多喝热水。” 谢衍：“……” 林尔：“……” 中国人民的优良传统：热水可治百病，包括怕冷。 话一说出口来，时桑也觉得多喝热水这话听起来太直男了，于是为语言润色了一下，换了个说法：“那你多喝四十摄氏度左右的水。” 谢衍：“……” 林尔：“……” “三儿，我知道你为什么迟迟没有女朋友了。”时隔多年，谢衍终于有机会说出这句话了，“你说话方式太直男了。” 时桑：“……？” 哈喽，兄弟，你在说什么？你居然说我讲话方式直男？ 到底谁才说话是真直男啊？ 提起这个来，林尔也有了几分兴趣：“诶，十三，你为什么不谈恋爱啊？” “尔爷，你难道不知道吗？有些人迟迟没对象，不是因为不想谈。”时桑悲愤出声，“我难道就不想吃爱情的苦吗？我可真是太想吃了，可关键是，我吃不到啊！” 他的桃花不是被沈妄给截了，就是被谢衍给铲除了。 有这两尊大神一左一右的站着，哪朵桃花还愿意往他身上扑啊？ “算了，这个话题太悲伤了，谈什么恋爱啊，是钱多得没地方花吗？”时桑伤心欲绝地摆了摆手，“还是单身好啊单身好，想跟谁好就跟谁好。” 时桑像是要说服自己似的，语调抑扬顿挫的反复重复了两遍：“我可真是太爱单身了，我上辈子一定是个死了老公的寡妇。” “……”林尔问他，“那你之前不还是老嚷嚷着要脱单吗？” “是啊！我想脱啊！我很想脱啊！”时桑眼神幽幽看着她说道，“可如果不是找不到女朋友，我会说出我爱单身这句话吗？” “……” “我是真的希望下次月老给我牵线的时候换成电线，别用红绳了。”时桑忧郁道，“电线多好啊，既来电又不容易断。” “……” 一直没出声的谢衍终于接了句：“但是，三儿，这不是你当舔狗的理由。” “舔狗怎么了？”一提起舔狗，时桑顿时不爽了，谢衍这就是饱汉不知饿汉饥，“只要我舔得够快，别的舔狗就无从下嘴，从另一种层面上来说，也是我赢了。” 林尔：“……？” 这得从哪种层面上来说啊？ 第110章 你真是个好人 完全没了解过舔狗文化的林姑娘被时桑的高谈阔论深深震撼住了，半晌，林尔才匪夷所思地问他：“十三，那人家都说不喜欢你了，你为什么还要当舔狗啊？” 时桑：“尔爷，你不觉得喜欢一个人的话，看着她过得开心，自己就很开心了啊？” 林尔：“？” 林尔冷静地说：“并没有。” 时桑转头看着她，表情认真起来：“可爱情不一定都是双向的啊，在这个世界上，暗恋和求而不得才是常态？对我来说，喜欢就是付出，看着她每天过得开开心心的，我就觉得很开心了。” 林尔也认真地琢磨了一下他的这句话，半晌，她真心实意地拍了拍时桑的肩膀，发自肺腑地道：“十三，你真是个好人。” 滴——好人卡。 再次收获了一张好人卡的时桑：“……” 一句话伤害性不高，但侮辱性极强。 听着两人的谈话，谢衍笑出了声来，林尔这一张从天而降的好人卡，不是往时桑的心窝里生生又插了一刀么？ “尔爷，你没觉得我说的很有道理吗？”时桑被这一刀捅得心都要碎了，颤巍巍地伸出手来，西子捧心般的捂着脆弱的心脏。 “也有点道理，但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想法啊，我不喜欢这种。”林尔说。 “那如果你喜欢的人，他就是不喜欢你呢？”时桑问。 “那我就不喜欢他了啊。”林尔给了他一个“这还用问吗”的眼神，然后又慢吞吞地补了句，“我才不要那种单方面的付出，我对他好，他就得也对我好才行，不求回报的去喜欢一个人，那是傻子才做的事。” 刚被发了好人卡又被发了傻子卡的时桑：“……” 谢衍侧过头来看她，眸色微微一深，忽然出声问她：“小同桌，那你想找什么样的男朋友？” “啊，我吗？”林尔以前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听见谢衍问，也就顺着他的话认真地思考了一下，“要喜欢猫的才行。” 谢衍扬了扬眉：“喜欢猫？” “对啊。”林尔点头，对男朋友的要求十分明确，“我家养猫了，他要是不喜欢猫，我肯定不会把猫送走啊，我只会把他送走。” 远在林家豪宅独得林姑娘恩宠的猫大爷：“喵喵喵~” “那这个很好办啊，有谁不想撸猫啊？而且尔爷你家的那只猫看起来摸着就很舒服。”时桑插嘴道。 “是，我爸就是把我家的猫也当小孩养的。”说到这里，林尔停顿了一下，像是忽然想起来了什么，又加了一句，“那还得加上一条，也得喜欢狗才行，我以后还想再养只狗呢。” 时桑点头道：“其实猫狗都好说，现在的情侣分歧点应该是小孩的问题，我表姐就不喜欢小孩，但我姐夫就要孩子，两个人闹了好长时间了。” 林尔啊了一声，觉得谈论的话题瞬间变得沉重起来了：“现在说这个不是太早了？” “不早啊，不以结婚为目的的谈恋爱就是耍流氓。”时桑深谋远虑地说。 第111章 不是说一次十万？ 而后话锋一转，时桑看向林尔：“尔爷，要是你男朋友不喜欢小孩呢？” “那无所谓啊。”林尔的肩线落了落，无所谓地道，“我也不想勉强自己，非得装成一副很喜欢小孩的模样。” 这个话题一直都是他们两个人在聊，谢衍大部分时间都在安静听着，偶尔才会搭一句话。 林尔看了眼表情稍显淡漠的谢衍，直接把话题落到了他的身上：“谢甜甜，你的要求是不是高上天啊？” 说句实在话，林尔平时见他拒绝的人太多了。 各种类型的美女都有，什么温婉文静的学姐啊，清纯可爱类的学妹啊，甚至还有不少校外的，都被他以各种匪夷所思的理由给拒绝了。 要不是见他平时跟男生走得也不亲近，林尔都要怀疑他是不是喜欢男生了。 “不不不，尔爷，我哥对恋爱的要求很低很低的。”没等谢衍开口说话，时桑就相当主动的替自己兄弟辟谣了。 “低？”林尔怀疑地看着他。 时桑是不是对低这个字有什么误解？ 谢衍拒绝过的妹子们加起来都能组成一个加强团了，这还叫要求低啊？ “我跟你说尔爷，之前我跟我哥说，我喜欢上了一个女生，就是年纪大了点。” 说起这事来，时桑就一肚子的话要往外吐，“所有人都劝我说，不行，大你这么多岁，这恋爱还怎么谈啊，只有我哥！只有他！支持了我！” 时桑捏紧了拳头，眼睛里闪烁着正义的光：“你知道我哥当时给我说了什么吗？” 林尔眨了眨眼：“说什么了？” 时桑想起来还是感动得热泪盈眶：“他当时说我，多大啊？年纪没你妈大那就行。” 林尔：“……” 就、怎么说呢，听起来好像也没毛病？ 末了，时桑又把话题给拉了回来：“你看，我哥都能说出来这句话了，就说明他的包容性极强啊，那他的择偶标准还能高到哪儿去？” 林尔眼神复杂的转过了头去看向谢衍。 谢衍从她眼睛里读出来了七个字外加一个大感叹号——卧槽，兄弟牛逼呀！ “……”顶着她这个复杂至极的眼神，谢衍开口为自己澄清了一下，“我那是跟十三说着玩的。” 谁知道十三这个笨东西还给当真了。 鉴于他平日里的那些“我头发会变绿”“我是暴力变态男”之类的话语，林尔不太相信他的说辞，以怀疑的眼神上下扫量着他：“哦？那你的标准是什么？” 字里行间都透着浓浓的不信任。 谢衍扬了下眉梢，而后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嗓音微低：“你想听？” 林尔也瞧着他：“怎么，不能说？” 谢衍：“也不是不能说，你又不是不知道。” 林尔：“？” 林尔仔细回忆了下，确定自己没和他深入聊过这个话题。 林尔犹疑地看着他：“你记错了？我不记得和你聊过这个呀。” “怎么没聊过？”谢衍直勾勾地看她，脸上似笑非笑的，“不是说，一次十万？” 林尔：“……” 好了，这个话题可以就此打住了。 第112章 林亦安的作风 磨磨蹭蹭地挪回学校的时候已经快到七点钟了，沉沉的暮色如潮水一般从四野涌出，空气里充满了刺耳的车鸣声和隐约的海浪声。 九中的校门口早就挤满了等着接孩子回家的家长。 隔着几十米远的距离，林尔就看到了自成一道风景线的林翊。 他依旧是一身燕尾服白手套的打扮，站在路边的车前，脊背挺得平直，神色温和而谦逊，从容自若地接受着四周或是好奇，或是诧然的打量视线。 也不是林尔眼神好，主要是林翊弄出来的这架势，和周围的学生家长以及中老年司机们显得尤为格格不入。 没等林尔走过来，林翊就看见她了，而后抬了抬手，从他身后的车里立刻钻出来的两个穿着黑西装的男人，三人一前一后的走了过来。 四周站着的学生和家长们安静如鸡，面面相觑地看着这一幕。 这……是在拍偶像剧吗？ 林尔此时非常想别开脸去，装作不认识他。 您就不能低调点儿？ 虽然知道林翊跟了林亦安十几年了，别的地方没学到，林亦安走哪儿就要高调到哪儿的作风却是学了个十成十，但是—— 但！是！ 这还是在学校门口，林尔不想被人以看神经病的眼神看着她。 可惜林翊完全没能t自家小姐的内心想法，直接将林亦安高调做人的那一套给原模原样地搬了过来，甚至还在原主的基础上加以升级创新。 林翊身后的两个西装男人神态恭敬地上前，一个伸手接过了林尔背着的书包，一个殷勤地递过来了她晚上要穿的外套。 一系列的动作行云流水，仿佛做过千百次般的自然。 四周越发寂静起来，连平地而起的风都识趣地停了下来，吃瓜群众们持续保持着一个安静如鸡的状态，显然被这个充满着中二病风格的瓜给冲击的有点儿头晕。 九中多数都是富贵家庭长大的孩子，司机接送孩子上下课，这很正常，但还没见过来接个人，除了司机之外，还要带个管家，甚至再外加俩保镖的。 这不是大型凡尔赛文学的现场版本吗？！ 林翊过来站定，看着林尔温声开口：“小姐——” 后面的话还没说出来，林尔就果断的出声打断了他：“好了，其他话上车再说，先回家。” 再在这里待下去，她感觉自己都要窒息了。 简直就是大型社会性死亡现场。 说完这句，林尔偏头看向站在她身侧一直都没说话的谢衍，问他一句：“谢甜甜，你家在哪儿，送你回去？” 谢衍适时地收回了停留在林翊身上的视线，嗓音淡淡：“不用，我和三儿他们一起。” 林尔想了下，点头：“那行，我先走了啊。” 谢衍眼尾一抬：“等下——” “嗯？”林尔停住，回过头来。 “你手上的这个伤口——”谢衍倾身靠了过来，伸手帮她把衣袖往上折了一下，避免袖口摩擦到她腕骨处的伤口，“回去之后记得用酒精擦一下。” 林尔哦一声应下。 第113章 知道了，谢妈妈 听到谢衍的话，林翊顺着林尔的手腕看过去，这才看到她腕骨处的那道泛着淡淡血丝的擦伤，脸色顿时不太好看，嘴唇动了动，问她：“小姐，这伤是怎么弄的？” “没事儿，就是蹭了一下。”林尔倒是没怎么在意。 跟着大队伍往山下走的时候，一个没留神，手腕蹭到路边儿的老树上了，擦破了点儿皮。 “哥哥，你别跟林亦安说。”想了想，林尔又不放心地补上了一句。 林翊看了她一眼，勉强应了下来。 舒缓的钢琴曲从车载音响里缓缓倾泻而出，听得林尔昏昏欲睡，她眯着眼睛打了个哈欠，歪着脑袋往车窗上靠了靠，看起来像是有些困。 林翊侧头看她一眼，伸手把音乐声关小了些。 林尔又打了哈欠，揉着眼睛问了句：“哥哥，林亦安几点的飞机？” “今晚十二点半到机场。”林翊答道。 又见她老是拿手揉眼睛，他出声提醒了一句：“小姐，你手上还有伤，最好别碰。” 林尔唔了一声，算作了回答。 口袋里的手机嗡嗡震动两下，提醒有消息进来。 林尔眯着眼睛瞥了一眼，发现是谢衍发来的微信消息。 就简单的四个字：【记得擦药。】 林尔打着哈欠给他回：【知道了，谢妈妈。】 谢衍秒回过来：【妈妈？】 像是对这个称呼不太满意，谢衍又发来一句：【怎么不是爸爸？】 林尔认真地回忆了一下林亦安向来的作风，然后手指点着屏幕给他回道：【因为我爸根本就不会提醒我擦药，他只会带人去把那棵惨遭我碰瓷的大树给砍了，永绝后患。】 谢衍：【……】 路上在堵车，离家还有一段距离，关了和谢衍的聊天对话框之后，林尔百无聊赖，就随手点开了个微信小游戏玩，有一下没一下的戳着手机屏幕。 前面的路口处正逢红灯，林翊随着前面的车辆缓缓将车停下了，然后朝副驾驶座侧了侧脸，不动声色地问了句：“先生发来的消息？” “不是。”林尔低头在屏幕种着向日葵，没多想，“我同学的。” 林翊啊了一声，又问：“是刚刚那个男孩子？” 林尔点头：“嗯。” 林翊的指尖轻敲了下方向盘，似是不经意地说了句：“看起来和小姐关系很好的样子。” 林尔又点头：“我们是同桌啊，关系当然好了，而且，他应该是班里和我关系最好的了，我和其他同学都不太熟。” 听了她这句话，林翊的表情微微一顿，片刻之后，他忽然冒出了句：“小姐很喜欢他？” “……” 这句话一出来，林尔点着屏幕的手指一滑，原本该放向日葵的地方，被她手一抖给埋了个地雷。 盯着那个不合时宜的地雷看了半秒钟，林尔慢吞吞地把它给铲掉了，重新换上了向日葵。 做完这些，她才转过头去看他，表情微妙：“哥哥，你是要跟林亦安去告状吗？” 林翊：“我不是这个意思。” 第114章 纯友谊关系 林翊在这件事非常有职业操守的表现出了自己作为管家该有的素养，立刻正色说：“还请小姐放心，在我接到的指令中，并没有时刻向先生报备小姐的感情动向的这一条。” “你想多了，没什么放不放心的。”林尔撇了撇嘴，索性关了手机，“我发现你们大人想事情可真复杂，我和我同桌那可是比纯牛奶还纯洁的纯友谊关系。” 她的咬字重音有意落在了后半句话上，明显就是觉得他们这些大人想象力一个比一个还丰富。 林翊因她的话而笑：“比纯牛奶还纯洁？” “当然。”林尔承认的相当坦然，随即又换了一副长辈似的口吻，“哥哥，比起关心我的感情经历，你还不如多关心关心自己。” 林翊敲着方向盘的手指微顿，莞尔看过来：“我？” 林尔理所当然的嗯了声：“你都二十六岁了，怎么还不找女朋友啊？林亦安像你这个年纪的时候，我都八岁了。” 林翊：“……” 还没到过年，就提前感受到了催婚的压力。 这两天一直都是阴天，黑沉沉的云压着大地，也没出太阳，昨日夜里一场连绵的阴雨过后，江州市迎来了秋日里的第一个小寒流，连白日里的气温也开始呈断崖式下跌。 又是一场迟来的秋凉。 林尔换好晚礼服出门之前，被守在楼梯口的林翊拦了个正着。 “小姐，先生特意嘱咐了，让您务必穿上秋裤出门。” 说话的同时，林翊的手里拿着一条与他形象非常不符合的印花版大秋裤。 “……”林尔脸上的表情堪称为惊悚。 半晌，她面无表情地退开一步，看都不看那条辣眼睛的大秋裤一眼。 “你喊我大姐，我也不会穿。” 掷地有声的一句话。 随即，她将手里的墨镜戴到脸上，头也不回地就往外走。 墨镜一戴，谁也不爱。 五点十分，一辆低调的黑色迈巴赫在安尔集团总部大厦前停下。 林尔踩着细高跟下了车。 路过前台往电梯走的时候，两位前台小姐愣了愣，立刻起身将人拦了下来。 “小姐您好，请问您有预约吗？” 林尔的脚步一停，抬眼看过去：“预约？” 摸不清来人的身份，前台小姐语气谨慎的回道：“是的，如果您没有预约的话，林总是不见的。” 闻声，林尔皱了皱眉。 她下车之前就跟林亦安打过电话了，但没打通，估计是林亦安还在开会。 现在还没到下班的时间，大厦里的集团员工来来往往，不想在嘈杂的候客厅里等，林尔想了下，忽然把脸上的墨镜给摘了下来，指着自己的脸说：“有，这就是预约。” “……” 看清那张和他们顶头大boss像了七分的脸，两位前台小姐都是一愣。 林尔以前基本上没来过公司，仅有的两次跟着林亦安过来，还都是和他一起直接就乘专用电梯上去了，连个面都没在人前露。 公司里的前台姑娘不认识她很正常。 第115章 不，我是他女儿 高个子的那位年轻姑娘反应得要快一些，最初的怔愣过后，她很快斟酌着语句问道：“请问您是……林总的妹妹？” 不对啊，也没听过大boss有妹妹的消息啊？ 还在疑惑着，前台小姐就听眼前这位周身都写着“我赶时间，麻烦让个路”的漂亮妹妹否认道：“不，我是他女儿。” “……” 一句话落下来，宛如晴天霹雳。 两位前台姑娘目瞪口呆，表情如遭雷劈，似乎被这个惊天大瓜砸的有点儿灵魂出窍。 离得远了，林尔还能听见两位前台小姐满是震惊又竭力压低的说话声。 “我的天，我是2g网速吃瓜吗？这真的是林总女儿？” “应该是真的？你看和林总长得那么像，难不成还能是捡来的啊？” “看来是我冲浪的网速不行了，这个大瓜直接把我震成了闰土插的那只猹。” “我之前也模糊地听公司的小道消息说过，大boss有个很宝贝的女儿，但我没想到他女儿都这么大了啊，得有十六七岁了？” “厉害了，豪门的瓜，果然是一个比一个刺激。” …… 电梯在顶楼停下。 电梯缓缓打开的时候，崔铭手里抓着一份文件，急匆匆的正要下楼。 “小姐？”似乎是没想到迎面和林尔碰上，崔铭有些诧然，愣了一下后才说，“您过来这么早？” 林尔嗯了声，从电梯里走了出来，问他一句：“林亦安呢？” “林总还在开会。”崔铭抬腕看了眼手表显示上的时间，“应该马上就要结束了，我先带您去办公室等等？” “不用，我自己去就行。”林尔见他手里拿着文件，猜到他应该是要去会议室送东西，遂说，“你去忙你的，不用管我。” “是。”崔铭大概也是赶时间，没多说什么，微微一颔首退下了。 林尔顺着走廊里铺着的长毯往总裁办公室走。 顶层这里一般都没什么人，就办公室对面的秘书台处坐着两位年轻的秘书。 秘书性别，男。 林亦安这人虽然是富家公子的性格，做事随心又爱玩，但玩归玩，工作和私人生活却是分得极清，身边的秘书，助理，甚至包括司机，全都是男的。 半点儿暧昧关系都没有。 那种《独得豪门总裁偏宠之我的甜心秘书小娇妻》的剧情怎么也发生不到他身上。 两位男秘书早就得了林亦安的吩咐，远远看见一道陌生的人影由远及近，条件反射就地站了起来。 虽然没见过他们大boss家的千金，但一看这墨镜都挡不住的气场，两位男秘书对其也能猜个大概。 眼看着来人走近，两人连忙小跑着迎了上去，神态恭敬地颔首行礼：“小姐。” 不习惯被陌生人这样跟着，林尔脚步稍稍一缓：“别跟着我。” 还没来得及献殷勤便遭到了嫌弃的秘书们：“……” 走过秘书台，再往前四五步，便是总裁办公室了。 门虚虚掩着，没有关严，露着一条窄而狭长的缝隙。 第116章 那你得问林亦安 林尔才刚刚在办公室前停下，伸出去的指尖都还没碰到门把手，面前的门就冷不丁地被人从里面拉开了。 推门的动作稍顿，林尔抬起眼来，意外地对上了一张画着精致妆容的年轻面孔。 林尔很快就认出了这个美女姐姐是谁。 娱乐圈里风头正劲的一位女演员，周嫣然。 前段时间，江州电视台评选电影百花奖，周嫣然得了个最佳女主角的提名，连着上了好几天的热搜。 年前的时候，林尔和温淼还去电影院看过她演的那部电影。 啧……这么多年过去了，林亦安的审美一点儿都没变，就喜欢这种漂亮且没脑子的花瓶。 周嫣然也是面带诧异，显然是没想到开门就遇了个陌生女孩，而且这个陌生女孩还戴着个遮住了大半张脸的墨镜。 娱乐圈的人私底下出行大多也都是这种墨镜不离身的打扮，这小姑娘……不会也是娱乐圈的？ 想到这里，周嫣然明显是误会了，以为是碰到了林亦安的另一位新欢，看过来的眼神里顿时充满了警惕和打量。 不过是林亦安的一个连女朋友都称不上的情人而已，林尔也没打算向她解释什么，只向旁边侧了侧身子，打算等她出来之后，再进办公室。 但周嫣然似乎没有要让路的意思，一动不动地站在门框前，将办公室的门堵了个严实。 林尔向来不喜欢和她老爸的女人们有什么牵扯，只平平淡淡地扫她一眼，出声道：“麻烦让让。” 周嫣然没动，反而是唇角一弯，笑意盈盈地看了过来：“我很好奇，林总许了你什么，能让你这么小就跟着他？” 闻声，林尔的脑袋上缓缓地冒了个问号出来：“？” ……啊？ 小小的脑袋，大大的疑惑。 周嫣然倚在门框上，一双秋水明眸上下扫量着她，而后眼神落在了她的某个部位上，意味深长地道：“小妹妹还是未成年？” “……” 林尔的眼神顺着她的视线往下一落，然后默了一下。 行，和她相比，确实是平了点。 但林尔听到这句话还是有些不爽，她知道自己平，但如果你要是这么没眼色的说出来，那就是你的不对了。 扯了扯唇角，她懒懒开口：“阿姨，其实我也挺好奇的，林亦安又许了你什么？” “……” 周嫣然脸上的微笑顿时裂了条缝。 阿、阿姨？ 她也就才二十七岁，怎么在这小姑娘嘴里就成阿姨了？ 周嫣然的表情有些难看，连带着语气也不好听起来：“小姑娘说话客气点，家里人都是怎么教育的？没人教过你要懂礼貌？” “怎么教的？”林尔轻嗤一声，慢条斯理地抬手摘了墨镜，“那你得问林亦安。” 摘下墨镜的那一瞬间，周嫣然对上了女孩子脸上那双与林亦安像了七分的眼。 与此同时，林亦安的声音忽然从几步开外的地方响了起来。 “怎么跟我家小孩说话呢？” 周嫣然一惊，猝然抬头看过去。 第117章 怎么跟我家小孩说话呢？ 周嫣然和林亦安保持这种心照不宣的情人关系也有小半年了，自然是对他的一些习惯也有所了解。 林亦安喊女人都是无一例外的宝贝儿，唯独对他的那位掌上明珠，张口闭口都是我家小孩。 在娱乐圈里都混了这么久了，谁还不是个人精了，林亦安的这一句小孩出来，周嫣然瞬间就意识到了眼前这名少女的身份——安尔集团千金。 虽然看起来有些不可思议，但这个不可思议的事实就摆在这里，由不得她不信。 头皮微微发麻，周嫣然顿时慌了，涂着口红的嘴唇张合着，有些惊慌的试图解释着什么：“林总，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 林亦安却是懒得听她解释。 “嘘，宝贝儿，安静。”他轻轻抬手，食指的指骨抵在薄唇上，制止住了她接下来的话。 只是轻描淡写的一个动作，周嫣然却是立刻噤了声。 林亦安似笑非笑地看过来，眼神里带了几分不可名状的凉意：“我家小孩我都舍不得说一句，周小姐还挺厉害啊，上来就替我管孩子了，嗯？” 周嫣然还没在他脸上见到过这种表情，一时之间像是被吓住了，好半晌才出声：“林、林总，不是这样，我——” 林亦安没听她解释，只是平直的肩线落了落，看起来像是有些遗憾：“很遗憾的告诉你，安尔旗下珠宝工作室代言的事，我需要再好好考虑一下了。” 话锋一转，林亦安不轻不淡地扯了下唇角：“还有，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周小姐还是好好在家休息，关于安尔投资的那两部电影也可以搁一段落了。” 周嫣然的表情微有错愕，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不就是撤资的意思么？！ 没等她从这个消息里反应过来，林亦安就微有不耐地侧了侧脸，抬手招来了站在墙角里等着吩咐的小秘书：“徐秘书，送周小姐下去。” 徐秘书上前，以一种不容拒绝的语气有请道：“周小姐，您请。” 周嫣然完全不敢相信，脑袋顿时空白一片，前方的星途大道顷刻间便化作了海面泡影，甚至仅仅就是因为自己一句话的关系。 很快，无关人员被带走，大厦顶层又重新恢复了安静。 进了办公室，林亦安神色稍有倦意的往办公椅上一坐，抬手松了松领带，眼神看了过来：“小孩，我之前给你打电话的时候，是怎么跟你说的？” 林尔茫然了一下：“啊？” 什么怎么说的？ 不就是说了晚上有个宴会，让她过来公司一趟，然后跟他一块出席么？ 这个宴会，林尔前两天就从林翊那里听说了，是陈家公子订婚的晚宴，江州商政界有名声的大佬们都接到了邀请函，大部分都会携妻带子的出席。 林亦安身为安尔集团的总裁，自然也是收到了邀请。 林尔对这种充满了虚情客套的宴会，一直都是兴趣缺缺的，但林亦安却是有事没事地就爱拎着她一块露个面。 第118章 小孩，把秋裤穿上 其实要说起这其中的原因林尔也能猜个大概，无非就是林亦安想让她多在人前露露面，以便坐实安尔集团千金的身份，就此断了林老爷子再逼他生个孩子的心思。 林尔也知道他这样做是为了自己好，一般也不会和他反着来，不就是参加个宴会嘛，又不会少块肉，无所谓了。 但眼前的情况是—— 林亦安的眼神上下扫着她，越扫越不满意：“你看看你穿的都是什么啊？” 林尔顺着他的视线低下头去，从上至上的一一看过来，确定自己的审美没有问题。 “高跟鞋和长裙啊。”林尔对他的挑剔有些莫名其妙。 为了这个晚宴，她还特意让林翊回了林家老宅一趟，把她前段时间定制的那件一直还没机会穿的晚礼服给拿了过来，只是没想到这件礼服一出场，就遭到了老父亲的嫌弃。 “我知道是裙子。”林亦安的重点放到了后半句话上，“我是说，这么冷的天，你就穿这么点儿啊？” 天色已经晚了，日暮风寒的，外面还下着雨，气温不过十度，就这么一层薄布料，风一吹，就得冻成一颗速冻饺子。 林尔拎了拎自己的裙角，没觉得自己这衣服有什么不合适的：“参加晚宴，不穿长裙穿什么？” 难道要穿军大衣吗？ 林亦安面不改色地吐出来了两个字：“秋裤。” 林尔：“……” 林亦安振振有词道：“都到秋天了，那就得穿秋裤。” “……”林尔说，“那要是照你这样说的话，秋天穿秋裤，冬天是不是还得穿冬裤啊？” “不。”林亦安淡定道，“得穿棉裤。” “……”林尔当自己没听见。 “还有，这林翊是怎么办事的啊？”林亦安又拧起了眉心来，手指微有不满地扣着桌面，“我不是都跟他说了，让你把秋裤穿上？” “……” 林尔有些无语，她感觉到父爱如山的地方就是林亦安对她穿秋裤这一事的执着。 想了想，林亦安又拍桌说：“我觉得还是不行，你得回去把秋裤穿上。” “……我才不穿。”林尔坚决不肯妥协，“谁家参加晚宴，还要穿秋裤的？” 林亦安试图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小孩，你现在不穿，等你老了，你就知道腰酸背疼腿抽筋了。” “那我怎么没见你腰酸背疼腿抽筋？”林尔对他的这个说法表示了存疑。 林亦安振振有词：“我还没老啊。” 林尔：“那你年轻，你也没穿啊。” 林亦安面不改色：“所以，等我老了，我就要开始疼了啊。” 林尔:“……” 这个话题要往下聊起来，那就真是拎不清了，林尔及时地打住了：“你都说让我穿秋裤说了十几年了，你看我听过吗？” 出席宴会，就是要精致到每根头发丝。 穿秋裤，那是不可能的，一辈子都是不可能的。 “好了，就此打住。”林尔一句话堵死了自家老爸的满腔父爱，“你说不说那是你的事，我听不听那就是我的事了。” 第119章 长得和谢衍太像了 林尔：“你说不说那是你的事，我听不听那就是我的事了。” 林亦安：“……” 永远年轻，永远谁的话都不听。 但直到上了车，林亦安还是没死心，试图跟自家小孩安利着他花了大价钱定制过来的高制版大秋裤。 “你看你那秋裤其实也挺好看的，我还特意找了设计师给你私人订制的。” 林尔低头摁着手机，头也不抬：“不穿，你再说的话，我就打开车窗跳下去了。” “……”为了孩子的生命安全，林亦安闭嘴了。 酒店的大厅是开放式的，宽敞而又富丽堂皇，在入口处就可见层层叠叠的莲花形水晶吊灯高高悬在头顶，灯光明亮，映出炫目的琉璃光影。 往来宾客，皆着正装礼服，觥筹交错中，穿着黑色燕尾服的侍者举着红酒托盘穿梭其间，男人们碰着酒杯推杯换盏互相寒暄，女人们举着红酒互相恭维掩唇轻笑，年轻的千金小姐们则是暗戳戳地秀着自己新买的名包珠宝。 林尔觉得没什么意思，不着痕迹地从那群千金小姐们的凡尔赛文学聊天组里退了出来，打算去阳台上透透气。 酒店的阳台和大厅是一体的，穿过半拱形门洞之后就是一个极大的开放式阳台，银灰色的地板砖蔓延成半圆弧，再往前便是一圈雕刻着精美浮雕图案的大理石栏。 林尔还没走过去，脚步就停了下来。 阳台上站着一个身形清瘦而高挑的男人。 他侧着身子靠在大理石栏上，一侧的手肘松松搭在栏杆上面，修长的指骨间夹着根深色的长烟，一点明灭的星火就这样不动声色地收聚在他指尖。 阳台上没别人，夜色寂静，只有风声，男人神色慵懒，大半的表情藏在缭绕的烟雾中，显得有些晦暗不明。 似乎是听到了身后传来的动静，他稍稍偏头，抬眼看了过来。 借着大厅内透进来的隐约光影，林尔也看清了他的模样。 那是一张极漂亮的脸，甚至因为五官过于漂亮而多了几分雌雄莫辩的意味，但比起那张精致得过分的脸，男人身上那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轻颓而冷郁的气息似乎要更勾人一些。 小说里的病娇阴郁系美人大概说的就是他这种了。 只是对上那双凉薄而阴郁的桃花眼，林尔却是倏然一愣，好半天都没能移视线。 不是因为男人过于漂亮的容颜，而是—— 这人长得和谢衍太像了。 尤其是那双看谁都像是在调情的桃花眼。 如果非要挑出来点不同，那就只能是两人的神态了，谢衍脸上总是一副玩世不恭的表情，而眼前的这个陌生男人，明显是走得病娇美人的路线。 男人饶有兴致地看了她两秒，而后狭长的眼尾轻轻勾起，忽地出了声：“尔尔？” “……” 这一声尔尔出来，林尔的表情如遭雷劈。 我，操？！ ……谢衍吗？ 她就是来参加了个晚宴，结果还赶了个时尚的潮流，莫名其妙地穿越到了十年之后？ 第120章 佳信的谢总 因着这个过于震惊的认知，林尔一时有些懵，完全不知道自己该作何反应，她甚至想扭头奔回大厅，先找林亦安问问今年到底是2013年，还是2023年？ 见她迟迟不答话，男人的桃花眼稍稍敛起，又确认似的唤她一声：“尔尔？” “……” 冷静，冷静一点，林尔在心里不断的对自己说着。 可看到那张陌生又熟悉的脸，林尔发现自己根本就冷静不下来。 如果单单是长得像也就算了，可他开口就喊她尔尔。 开口就喊，尔尔。 不是谢衍的话，那还能有谁？！ 要不然怎么会知道她的名字？ 就在林尔陷入了“这个世界是不是假的”的怀疑中的时候，一道熟悉的声音忽然从她身后传了过来：“小孩，你在这儿干什么呢？” “……”林尔从来没觉得林亦安的声音这么宛如天籁过。 她没有犹豫地回过头去，正好对上了林亦安看过来的视线。 确认过眼神，她老爸大人还是风华正茂，年方二八。 时间没有飞逝而过，她也没那么赶潮流的穿了个越。 林亦安走近才看见了阳台里面倚着栏杆的谢衡，他有些意外地挑了下眉梢，转瞬就换了一副凉凉的语调：“谢总好雅兴啊，不去前厅应酬，在这儿躲清闲呢？” 闻声，谢衡抬眸看过去，桃花眼微微一弯，说话的声线温柔而凉薄：“比不得林总莺环燕绕。” 林亦安没接他的这话，只不轻不淡地勾了下唇角：“不知道谢总和我家小孩聊什么呢，聊得这么开心？” 谢衡轻哂，修长的指尖掸了掸烟灰：“没什么，羡慕林总好福气罢了。” 林尔站在一旁，看着他俩你一言，我一句的虚情假意客套起来，恍悟，原来是和林亦安认识啊，那知道她的名字也就不奇怪了。 两个赏心悦目的美人站在一起，本来是一副多么和谐美好的画面啊，当然，前提是——如果两人没有一直针锋相对的话。 没寒暄几句，林亦安就带着林尔回了大厅。 因着那张和谢衍过于相似的脸，回了大厅后，林尔还是忍不住频频往阳台回着头。 “看什么呢？”林亦安不知道从哪儿端了杯橙汁，递到了她的手心里。 林尔朝阳台的方向扬了扬下巴，问他：“林亦安，那是谁呀？” 林亦安漫不经心地回道：“佳信的总裁。” 林尔又问：“叫什么名字啊？” “谢衡。”林亦安倒是有问必答。 谢衡？林尔若有所思地垂了垂眼睫，和谢衍一个姓，又长得那么像，是亲兄弟吗？ 也不对啊，林尔记得时桑似乎是说过，他们三个人中就他有个妹妹，谢衍和沈妄是独生子，没什么兄弟姐妹的。 那……总不能是父子关系？ 林尔想起那张看起来极年轻的脸，默默地把这个不靠谱的念头给摁了回去，但回头看到林亦安的那张脸，林尔沉默了一下，又把这个念头给拎了出来。 “那位谢总，他多大了啊？”林尔斟酌着问道。 第121章 你喜欢他啊？（加个更） “啊？多大了？”问起谢衡的年龄来，林亦安也不是很确定，回忆着说道，“应该比我大一岁？我当时在英国留学的时候，他跟我是一个学校的，不过比我大一级。” “……” 果然，林尔刚才就琢磨着那位谢总不会是谢衍他爸？ 现在看来，极有可能。 “那他结婚了吗？”林尔又问。 林亦安想了想，才说：“结过。” “过？”林尔抓住了他话里的重点。 林亦安：“嗯，他夫人很早就过世了。” 江州一共就这么大的地方，都是在商界混的，林亦安和谢衡也打过几次交道，连带着谢家的那些事，大家都是心照不宣的。 豪门嘛，谁还没点风流债了。 “听说好像还有个小孩，不过小孩也没在正式场合露过面，谁都没见过。”林亦安似乎不太愿意给她说这些，三言两语地把这些给带了过去，“也不知道是真是假的。” 小孩？ 林尔顿时提起精神来了，换了个问法：“那他有弟弟吗？” “没，谢家是独子。”林亦安摸着下巴道，“不过也不好说，谁知道谢家老爷子有没有什么私生子私生女的啊。” 毕竟在这种家庭里，私生子什么的太常见了。 “他孩子多大了啊？”林尔继续往下追问。 “……” 林亦安终于觉察出不对劲来了，他怎么感觉他家小孩对佳信的那位谢总有点过于关注了？ “问你呢。”见他不说话，林尔戳了戳他手肘，又问了一遍，“他家小孩多大了啊？” “……”林亦安的表情有些奇怪，半天憋出一句，“你喜欢他啊？” 林尔：“？” 啊？喜欢谁？谢衡吗？ 不过还没等她开口回答，林亦安一脸难以接受地道：“小孩，我这么跟你说，你找男朋友行，你老爸我是那种非常开明的家长，绝不反对你谈恋爱。” 林尔：“……啊？” 林亦安继续说：“你男朋友，上至比你大十岁，下至比你小四十岁，我都是能接受的，但你不能让你男朋友的年龄比我都大？！” “……”林尔犹疑道，“比我小四十岁，那他还没投胎的？” 林亦安悲愤：“我宁愿让你等他投胎，也不想让一个比我都大的人喊我爹！！！” 林尔：“……” 这都哪儿跟哪儿啊？ 林尔一阵无语，又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解释，她自己到现在都还没弄清楚谢衡到底是她同桌的爸，还是她同桌的哥。 见林尔老是往阳台那边看，林亦安的表情更不好了：“小孩，你真喜欢他啊？” “不是。”林尔随便编了个理由出来，“我就是看他长得好看，多看了两眼。” “长得好看？”林亦安明显是对她的这个答案不怎么满意，“我不好看？你怎么不看我？” “好看啊，但我不是没见过他那种类型的吗？就想多看两眼。” “他那种类型？”林亦安在自家小孩的审美上表现出了异常的执着，往下追着问，“他是哪种类型？” 第122章 阴郁系病娇美人 林尔想了想，给他举了个例子出来：“你知道小说里写的那种阴郁系病娇疯批美人吗？” “病娇疯批美人？”林亦安很清醒，顺带着也想提醒她清醒一点，“小孩，你清醒一点好吗？病不病娇那都是看脸的。” 林亦安咬着重音，一字一顿：“长得好看的人叫病娇，长得不好看的那就是有病！就是变态了！” 林尔：“……” 病娇和变态之间，往往都是一脸之差。 像是觉得光说，那还远远不够，林亦安还举了个例子出来：“小孩，你听我的，你现在把谢衡的那张脸忘掉，换成你前两天在超市里看见的那个骂街的泼妇，你看她够不够疯批？” 林尔：“……” 啊，那个疯婆娘。 “你自己把她的脸代入一下。”林亦安又说，“然后再想想这个病娇的属性，你觉得那还能叫疯批美人吗？你要是不在心里骂她疯婆娘，我就跟你姓。” “……好了，你不要再说了。”林尔闭了闭眼，一点儿也都不想回忆那天的情形。 不得不说，林亦安每次给她讲道理的时候，讲的话都是深入灵魂的那种。 撇开疯批病娇美人的话题，林尔比划了个一的手势：“我就再问最后一句，他家的小孩多大了？” “这个我还真不知道，他家到底有没有这个小孩都说不准，毕竟谁也没见过啊，而且都这么十几年了，当初他夫人——”像是想起了什么，林亦安硬生生地住了嘴。 “嗯？”林尔的好奇心被他戛然而止的话给勾起来了，“他夫人怎么了？” “你别管他夫人了，你打听这个干什么啊？小孩听着这些事不好，万一再留了什么心理阴影怎么办？” 林亦安摆了摆手，不太想跟她说这些，“好了好了，不说这个了，反正不是什么好事。” 林尔正要继续问，却见林亦安的脸色一绿，像是马上就要晕倒：“哎呀我操，敬酒的又来了，快快快，帮我挡挡酒，再喝我他妈都要吐了。” 接到老父亲的求救信号，林尔酝酿了一下情绪，而后一声凄凄哀唤：“爸爸！” 林亦安：“……” 恕他直言，这声爸爸唤出来，林亦安有了一种自己正躺在殡仪馆，等待着自家小孩给自己哭丧的感觉。 “您怎么了爸爸！您快醒醒啊！”林尔神情悲切，哀恸的情绪渲染的非常到位，“别丢下我一个人啊，没有了您，那我以后可怎么办啊？” “……”林亦安连忙压低了声音说，“宝贝儿，过了过了，感情可以稍微收收。” 来敬酒的中年男人听到这番哀恸之言，顿时大惊失色：“林总这是怎么了？” “哦没事，叔叔。”林尔擦了擦眼角不存在的泪，瞬间收了戏，客客气气地说，“我爸他就是酒喝太多了，没法再陪您喝了，不好意思啊。” “没事没事！林总的身体要紧！千万要保重啊！”中年男人赶紧端着酒杯撤了，生怕被碰了瓷。 第123章 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 八号，国庆假期结束，学生们开始返校上课。 早自习开始之前，月考的成绩单就下来了。 林尔看到成绩单的第一眼，心情忽变：“……？” 生平第一次有名字压在她的头上。 扫过谢衍的单科和总成绩，林尔没什么表情地回头看向谢衍。 变态啊，这么难的数学题，这家伙居然还能拿满分？ 谢衍把成绩单按在桌面上，无辜地眨了下眼，眼尾的泪痣现了一瞬，很快就隐了下去：“长得帅，学习好，不是我的错。” “……” 但瞎他妈炫耀就是你的错了。 林尔接过前面传来的数学试卷，反手拍在了谢衍的脸上：“闭嘴你。” 第一节是数学课。 上课之前，课代表从前面往后传着批改完的数学试卷。 时桑看着试卷上鲜红的分数，痛心疾首地抚桌而叹：“鲁迅先生说过，真正的勇士，敢于直面惨淡的成绩，敢于正视淋漓的排名。” 谢衍懒声接了句：“鲁迅先生说，年轻后生，切勿碰瓷，我没说过。” 时桑回过头来，抓着谢衍的试卷又看了一眼，唉了一声，老老实实地回到了座位上，嘀咕了一句：“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像九中这种学霸名校，学生之间的成绩差得并不算太多，尤其是他们这种实验重点班，时桑虽然嚷嚷着成绩惨淡，但实际上数学成绩和谢衍也就差了不到二十分。 林尔倒是被打击得不行。 从幼儿园开始就没得过第二名的林姑娘，在转学之后的第一次考试中，就成功的被人压了一头。 时桑很不能理解：“不是，尔爷，你就和我哥总成绩差一分，一分！” 怎么一副天塌了的表情？ 时桑不断劝慰着她：“再说了，你看你语文成绩压他这么多，数学少几分就少几分了嘛，这都是无所谓的。” 林尔还是不太想说话。 你懂个屁！ 没有得过第一，就没有发言权。 林尔的这种低气压状态一直持续完了整个早自习，并且在发现谢衍居然偷她绿色能量的时候，一瞬间达到了顶峰。 好家伙，你不声不响的考个第一也就算了，居然还偷偷摸摸地偷我绿色能量？ 你说，你这是不是在向我挑衅？！ 林尔盯着蚂蚁森林里的那句“您的好友谢甜甜收取28g能量”看了足足三分钟，然后面无表情地转过了头来：“谢衍。” 她的指尖在他桌边儿上不轻不重地扣了两下。 “嗯？”谢衍倾身靠过来。 这小姑娘一整个早自习都没搭理他，现在冷不丁地和他搭话，谢衍不知道为什么，忽然生出了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林尔盯着他说：“我觉得我们友谊的小船岌岌可危。” 谢衍：“？” 因着她的这句话，谢衍仔细地回忆了一下，然后发现自己这段时间并没有做什么惹她生气的事。 林尔的指尖又在桌面上一扣，提醒他道：“你仔细想想，我提醒你一下，绿色的。” 谢衍：“？” 绿色的？ 绿、绿帽子吗？ 第124章 我天天给你浇水 见他眼神有些茫然，林尔敲着桌边儿的动作倏然一重。 “绿色能量。”她说。 谢衍一时没反应过来：“……啊？” “啊什么啊？我是说，蚂、蚁、森、林！”她盯着他，一字一顿的重复道。 谢衍：“……” 什么玩意？蚂蚁森林？？？ 林尔忍不了了，倏然间拍桌而起：“谢衍，你再偷我绿色能量，咱俩就拜拜！” “……” 谢衍顿时啼笑皆非。 “你笑什么笑，你自己看！”林尔把手机拍在他面前的桌子上，气得想掐他的脸，“我是要种胡杨的，结果你天天偷我能量，天天偷！” 林尔也不是什么小气的人，他偷个一次两次，她还能忍，结果他还偷上瘾了。 还特别巧的就卡着她收之前的那个时间点。 以至于林尔每天醒来摸手机去收能量的时候，都能看见蚂蚁森林的那条极其显眼的提示——您的好友谢甜甜一分钟之前收取了您xx克能量。 晴天霹雳也不过如此。 真是气死她了。 谢衍表示这事有点儿冤枉，他是真没注意偷的绿色能量是谁的，就在好友列表里顺手都收了一个遍。 “不偷了，以后都不偷了。”谢衍由着她掐着自己的脸，也没反抗，还非常干脆的认了个错，“那这样，我给你浇水，浇回去，行不行？” 怎么说呢，谢衍觉得即便是他把林尔揍一顿，她都没现在这么生气。 “那你得浇好几次。”林尔非常斤斤计较地说道，“你今天偷了我28克能量，昨天偷了我13克能量，还有前天，大前天，都偷了。” “……”谢衍叹气道，“行，我天天给你浇水。” 眼看着自己的蚂蚁森林的大树上缓缓地冒出来了三个绿色的小能量球，林尔的火气这才勉强消了下去。 八点，班里开始上第一节课。 时隔一个月之久，林尔终于见到了他们班数学老师的真容。 之前的这个月一直都是隔壁班的徐主任帮忙代的课，听说他们的这位数学老师，在刚开学的时候和体育老师们一起去操场打篮球，结果用力过猛，投篮的时候把胳膊给摔断了，就一直在家里养伤。 养伤养了一个月，直到国庆结束，数学老师终于是身残意坚地拖着还没好利索的胳膊来上课了。 九中的年轻老师们居多，这位数学老师也不例外，也是刚大学毕业不久，被学校重金挖来的。 老师名叫齐川，很年轻，高高瘦瘦的，五官明朗干净，长得挺帅，和他们的化学老师小刘还是同班同学，嘴巴比小刘老师还能叭叭。 林尔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他半身不遂地推开门，然后再半身不遂地挪到讲台上，最后再半身不遂地放下了胳膊肘里夹着的数学试卷。 一系列的动作僵硬的宛如刚从金字塔里爬出来的千年木乃伊。 齐川老师的胳膊上还打着石膏，晃晃悠悠地吊在胸前，不过都伤成这样了，也没耽误他站在讲台上说着无人应和的脱口秀。 第125章 该配合你演出的我 “哎呀其实这次回来，我是想跟你们徐主任换班带的，但他嫌办手续太麻烦了，懒得给我批，唉不瞒你们说啊，我真的是特别不爱带你们班，你看你们班的帅哥也太多了。” 说着，齐川的神色里稍带了几分顾影自怜的忧郁。 “我去别的班，那就是班里一枝独秀的班草啊，但来了你们班，我就是班里的一棵草，这其中的区别可大了去了。” 全班同学：“……” 齐川老师话锋一转，主题又拉回了成绩上来：“开个玩笑开个玩笑哈，气氛热闹一点啊，怎么都没精打采的啊？这是刚过完国庆节，又不是刚过完清明节，怎么回事啊你们？来来来，大家都笑一笑啊？” 全班同学：“……” 该配合你演出的我演视而不见。 “哎呀你们别以为我在家躺着就什么事都没干了啊，我把你们这次的单科成绩表都翻了个遍。”齐川哎呀一声，低头艰难地翻着成绩单，“这个成绩啊，愁得我是茶不思饭不想的，果然，在你们的这么多学科中，还是数学成绩最稳，完全不用担心及格的问题。” “……” 林尔怀疑他们的这位数学老师的正经职业是脱口秀演员，副业才是教课。 就这样啰里啰嗦的絮叨了大半节课，林尔都快被他这唐僧念咒一般的絮叨给念睡着了，终于才等来老师开始正式讲解试卷。 结果刚讲完前两道选择题，后排的不知道哪位同学的手机没关静音，一道清晰且响亮的“tii”成功地打断了齐川老师的那句“设这个移动的点为p”。 班里刷刷记笔记的声音静了静，学生们默契十足地向后排看去。 齐川老师神奇的能力在此刻表现出来了，单单是凭借这一声“tii”就听声辨位的认出了这道声音是来自于哪个同学的座位，头也不抬地提醒道：“tii一响，我课白讲，周乐山同学，麻烦把你的手机收起来，下课再玩。” “……” 后排的一个高个子的男生神色讷讷地收起了手机，老实地把卷子拿出铺开到桌子上了。 “其实我也不反对你们玩游戏啊，学习就得劳逸结合嘛，不过该听课的时候还是得听课，作为一个学生，不学习光玩那还行啊？” 齐川老师以一种过来人的身份又开始了长篇教诲。 “虽然说每所大学的生活都差不多，高考也只是决定了你以后在哪个城市打王者荣耀，但是你也得努力啊，毕竟大城市的网速比较快，难道你想在打团战的时候网速卡到四百六，然后被队友骂死吗？” “……” 继成绩单过后，齐川老师又就着这个大城市网速快慢的问题，哗啦啦的打开了话匣子。 一直到下课，总共也没讲了几道题。 末了，临近下课，像是为了给学生们鼓劲似的，齐川老师还带领着一班的学生喊起了口号：“来！朋友们燥起来！都跟着我大声呐喊！” 满座寂然无声：“……” 第126章 只要我不觉得尴尬 齐川老师艰难地举起了自己还打着石膏的胳膊，率先喊道：“为数学生，为数学死，为数学奋斗一辈子！数学人，数学魂，学好数学当人上人！每天亲数学两口，就为这学不会的数学！加油！数学人！” “……”时桑带头以一种看神经病的眼神朝讲台上看了过去。 大概是觉得有点丢人，班里的学生们齐齐的静默了下来。 但齐川老师将“只要我不觉得尴尬，那尴尬的就是别人”这句话的效果发挥到了极致，丝毫不尴尬地问：“嗯？嗯嗯？怎么没人跟我一起喊？班长？班长呢！” 被点名了，时桑只好摸了摸鼻子，起身站了起来：“……在。” 齐川老师兴致盎然：“你——起个头，带着班里一起喊，喊三遍！” 时桑：“……” 师命难违。 半晌，时桑闭上眼睛，破罐子破摔地带头喊了出来：“为数学生——” 班里同学赶架子上架般的跟着喊：“……为数学生。” 时桑：“为数学死——” 全班同学生无可恋：“……为数学死。” “大声点儿我的朋友们！让我听到你们的热情好吗！” 齐川老师打着石膏的胳膊哐哐哐的砸在讲桌上，为他们打着节奏。 “年轻人！要充满激情！要音调昂扬！要情绪充沛且丰满！” 时桑：“……” 全班同学：“……” 堪称大型社会性死亡现场。 时桑觉得自己一瞬间听到了班里所有同学的心声：我们选择当场死亡。 齐川老师那根打了石膏的胳膊被他再次咣当一声敲在了讲桌上，加油鼓劲似的道：“别停！继续！班长再起个头！” 时桑表情木然：“为数学生——” 全班同学：“……为数学生。” “大声点儿我的朋友们！我听不见！”齐川老师那只没骨折的手放在耳朵上，做了一个扩音器的手势。 “用力的喊出来，让我全方位多层次地感受到你们对数学的热情！” “……” 简直就是大型神经病放飞自我的现场。 刀已经横在了脖子上，由不得他做主，时桑豁出去了，也不管丢不丢人了，闭着眼睛大声呐喊着：“同学们跟我喊！数学人！数学魂！学好数学争当人上人！” 班里先是一静，而后也跟着他们不要面子的班长豁出去地喊：“加油！数学人！” 一连喊了三遍，齐川老师才满意地点了点头：“很好，很好，气势十足。” 全班同学：“……” 齐刷刷地瘫倒在座位上，都是一副灵魂出窍的状态。 齐川老师这才喊了下课，然后将讲了没几道题的试卷夹到了胳肢窝里，半身不遂地下了讲台，再半身不遂地推开了前门，最后再半身不遂地往办公室的方向走去了。 时桑站在座位上，一脸尴尬地摸着鼻子，片刻，他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忽然扭头往靠走廊那侧的玻璃窗上看去。 然后意外的对上了几十张人脸。 每张人脸上清清楚楚地写着两个大字——傻逼。 时桑：“……” 第127章 怪不得你这么好看 这会儿都下课了，隔壁的两个班级肯定是都听见了他们喊得那个沙雕口号，过来围观神经病放风的现场了。 好不容易送走了齐川老师这尊大佛，时桑像是个融化了的泡泡糖似的，脸朝下的瘫倒在了座位上，嘴里喃喃自语着道：“这班长果然不是人能干的活儿，实在是太丢人了。” 谢衍侧身靠在窗台上，嘴巴里咬着根草莓味的棒棒糖，漫不经心地往时桑那儿瞥了一眼。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感觉时桑一瞬间就变得沧桑了许多，像是老了几十岁。 把咬着的棒棒糖拿出来，谢衍若有所思地低了低下巴，和自己的小同桌说了句：“我怎么感觉时桑瞬间沧桑了许多啊，好像没之前好看了。” 林尔正在给温淼发来的曲子填词，闻言，头也不抬地回了句：“可能是学习累的？” 听了她的这话，谢衍像是认真地思考了一下，而后相当赞同地点头道：“这样啊，怪不得你这么好看。” “……” 林尔手里的自动铅笔没收住，细长的笔尖咔的一下，被她在笔记本上给摁断了。 人间小作精谢甜甜同学每天都在被打死的边缘上疯狂试探。 拿橡皮把笔记本上多画出来的比划给擦掉，林尔放下自动笔，扭过头来看谢衍，非常郑重其事地道：“谢甜甜同学，我郑重地问你一个事。” 谢衍也非常郑重其事地道：“好，你问。” 于是，林尔继续非常郑重其事地问：“你是不是有什么受虐倾向？一天不挨揍，心里就不舒服？” “没有。”谢衍也非常郑重其事地回答道，“我心理处于健康状态。” 林尔不解地道：“那你为什么总能不着痕迹地挑起我心中的怒火？” “啊，”谢衍不急不躁地说，“大概是天干物燥，你有点上火？” 林尔：“？” 这个回答就更令人来气了。 想了想，谢衍又说：“听说菊花茶性寒凉，不仅能够清热去火，还能生津止渴。” 林尔：“？？” 他这不是火上浇油吗？ 末了，谢衍又贴心地建议道：“——所以，你要不要喝点儿菊花茶？” 林尔：“？？？” 行，确认过眼神，他就是单纯的想挨揍了。 下一节是老陈的课。 语文课上的气氛一向比较轻松，这次却是一改往常。 许是因为月考的成绩出来了，老陈愁眉苦脸，外加唉声叹气的，活像是被人欠了八百块钱。 一班是典型的理科班级，相比起其他数理化的科目来，语文这科算是本班的弱项了。 老陈这个班主任也没少下功夫，但一直没怎么见成效，班里的语文成绩还是虚虚地悬在一个不尴不尬的位置上。 只是毕竟是实验班，差也差不到哪儿去，但和隔壁的文科班比起来，还有不小的差距。 翻着成绩单，老陈的叹气声一口接着一口，就没停下来过：“我知道咱们班是理科班，所以大家对语文成绩也不太上心，但同学们，你们不能看不起语文啊！” 第128章 谢衍同学，我说的就是你 喝一口茶，老陈继续念叨：“有句俗话说的好啊，自古得语文者才能得天下啊。” “……” 底下干什么的都有，抄写数学错题的，偷偷默背英语单词的，看杂志小说课外书的，交头接耳小声聊天的，就是没有人听老陈絮絮叨叨的。 没人听，那也得讲啊，谁让自己是班主任呢？ 老陈苦口婆心地照旧说了几句要打好基础之类的话，这才拿起了月考的试卷，温温吞吞地讲解起了习题。 “就这篇《烛之武退秦师》的文言文，我是不是已经在课上跟你们说过要考了？当时我还特意标出了重点句子，就写在这儿。” 老陈那拿粉笔指着黑板的左上角，以一种指点江山的姿势敲了两下。 “吾不能早用子，今急而求子，是寡人之过也——就这句话，我还特意念了三遍，就怕你们不往心里去，结果还真有同学没放心上，也不是我想说你们，但有些同学的翻译，真的是有点儿太离谱了。” 说着，他的话音稍稍一顿，慈眉善目地点了名。 “谢衍同学，你手中的笔不要再转了，我说的就是你，你自己寻思一下，你这个翻译是不是有点儿不太对劲？” 老陈的话一出来，林尔好奇的朝谢衍的试卷上看了过去。 谢衍也没要掩饰的意思，大大方方地就把自己的试卷露了出来，甚至怕她会看得不清楚，他还把试卷往桌边儿上挪了挪。 于是，林尔看得就更正大光明了。 谢衍的字体非常漂亮，写字行云流水的，但不太像行楷，笔画之间要更连贯一些。 笔锋处处透着锋芒，落笔时似有金戈铁马，起转承合间都显示出一种迫人的凌厉，看起来冷锐如刀。 单单是这一手令人赏心悦目的好字，批改卷子的老师就愿意多给他两分卷面分了，但仔细一看之下，他写的内容就没那么赏心悦目了。 只见文言文翻译题的上面白纸黑字的写着：“我年轻的时候不想早早生孩子，现在急了，求天求地的想生孩子，却生不了了，只能像孤寡老人一样的过日子了。” 林尔：“……” 二十一世纪的翻译鬼才。 他以后不学小语种专业，都对不起上帝赐予他的这份翻译才能。 老陈还说他翻译的有点儿离谱，这明明就是好他妈的离谱啊。 讲台上，老陈细细地帮某些翻译离谱的同学们捋完了文言文，又继续往下讲古诗词填空。 “古诗词填空这种题就是白送分的呀同学们！白送分的题你们都不要？有些同学啊，六分的题，居然一分都没有拿到，怎么回事啊？平时都没背课文吗？” 老陈在台上恨铁不成钢的拍着手里的卷子，看他的模样，恨不得自己亲自上场，替他们一篇篇的背过去。 不知道为什么，林尔有一种奇异的直觉，老陈口中的这个“有些同学”，八成指的又是谢衍。 她侧了侧头，靠过去看谢衍的卷子。 果然，不出所料。 第129章 只有不努力的同桌 翻译鬼才谢甜甜同学六分的古诗词填空题，一分都没拿到。 最神奇的是，他还每个空格横线上都写了答案，就是没写对而已。 可谓是生动形象地为当代中学生们展示了什么叫“虽然这道题我不会，但我也不能让它空着”。 古诗词填空一共是三首诗。 第一首就是谢衍之前说的背过的全成了题干的那首《将进酒》，前一句是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后面是空着的横线。 这种题没什么难度，完全就是靠背诵。 但不知道谢衍是没背完这首诗，还是把这首诗和别的诗给背串了，他在后面的横线上潇潇洒洒的填了句“春色满园关不住，一枝红杏出墙来”。 林尔在心里把这前后的两句诗联合起来念了一遍，别说，他填的还挺押韵。 “谢甜甜，我觉得你有当诗人的潜质啊。”林尔忍不住夸赞道。 谢衍思量了一下她的这个语气：“我怎么感觉你像是在说反话？” 不像是在夸他，倒像是在暗戳戳的嘲讽他。 林尔眨了眨眼：“听出来了？” 谢衍：“嗯，你的语气里的嘲讽意味有点儿过于明显了。” 林尔虚心地接受了指教，并点头表示道：“行，那我下次委婉点儿。” 暗戳戳的嘲讽完，林尔继续往下看他的第二题。 是苏轼的《念奴娇》。 谢衍果然没让她失望，惊喜真是一个接着一个。 前面那句是“遥想公瑾当年，小乔初嫁了”，后面谢衍非常自然的接了一句——使我不得开心颜。 哇哦他可真棒，这位小乔姑娘是他初恋吗？ 所以才使他不得开心颜？ 这还不算什么，第三首诗里他填的更扯了。 ——此曲只应天上有，呕哑嘲哳难为听。 林尔眼神复杂地盯着后面那句诗，把涌到舌尖的话忍了忍，最终还是没能忍住：“不是，你自己把这前后句的意思也理一理，你觉得这说得通吗？” 天上的神仙听曲儿都是这品味？ 谢衍没觉得自己填的有什么不对，只是把语文课本从书立架里拿了出来，翻了两下，找到了原文：“这不是把诗给背混了么，现在知道了——人间能得几回闻。” “……” 林尔心说，你也知道背混了。 临下课之前，老陈颇为头疼地看了自己的爱徒谢衍一眼，然后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又将眼神落在了爱徒的同桌的身上。 “大家课下的时候把考到的这几篇课文都背下来啊，明天上课的时候我会抽查的。” 忽然收获了一枚特殊关爱眼神的林尔：“？” 看她干什么啊，她的文言文翻译题和古诗词填写又都没扣分。 正莫名其妙着，下一秒，林尔就听老陈慈眉善目地说：“同桌之间互相监督一下，你同桌的进步就是你的进步，你同桌的成长就是你的成长，没有克服不了的困难，只有不努力的同桌。” 林尔：“……” 这又是什么逻辑？ 合着谢衍没背好，还是她不努力的结果了？ 第130章 谢衍：“因为我选择性耳聋。” 林尔有些无语地侧过头去，对上了谢衍若有所思的眼神。 见她朝自己看了过来，谢衍单手支了支下巴，慢条斯理地弯起了黑眸，鼓励似的道：“小同桌，好好努力啊。” 林尔：“……” 到底是谁该努力啊？ 老陈安排的这是个苦差事，林尔上了这么十几年学了，还是第一次听说背书还需要有人看着背的。 都是高中生了，就不能自觉点儿吗？ 然而，谢衍用铁铮铮的事实证明，对不起，他还真不能。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卸其微信，删其游戏，断其网线，使其百无聊赖，然后，打死谢衍，还世界清静。 但杀人犯法，伤人入刑，为了世界和平，向来没什么耐性的林姑娘还是忍住了想要打死自己同桌的冲动。 世界如此美妙，她却如此暴躁，这样不好不好。 深呼吸之后，林尔从书立架里抽了语文课本出来，然后一把将课本拍在了谢衍的桌子上，尽量使自己说话的语气听起来心平气和。 “谢甜甜，你已经是一个成熟的大人了，你该学会自己背了。” 谢衍靠在窗台上没动，神色散散漫漫的：“那不行啊，老陈都说了同桌之间是要互帮互助的，他这上午才刚刚说过，你晚上就把他的话给扔脑后了？” “……”林尔虚虚地靠坐在课桌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对他的这话表示很不耻。 “那他之前还说了考试要考《烛之武退秦师》，让你把它背下来，你怎么没听？” 谢衍眼角稍稍一扬，回答的坦荡又从容：“因为我选择性耳聋。” 林尔：“……” 好，这个回答妙极，她竟然无言以对。 懒得再跟他瞎扯，林尔拿出兜里的手机，低头看了眼时间。 现在还不到六点，离上晚自习还早。 林尔从桌上跳了下来，歪头看向谢衍，手指朝他面前的课本虚虚一点，说：“谢甜甜，你赶紧背。” 她侧着身，一只手撑在他的课桌上，微微俯身下来，琥珀色的眼瞳盯着他看。 “我回来之后就检查你背诵，你要是背不会，我就把你从窗户口扔出去。” 索性眼不见为净。 说话间，她的发丝顺着肩线的弧度滑落下来，扫拂过谢衍搭在桌边儿的手腕，谢衍的目光一垂，落在她的发丝上。 见他不答，林尔纤细的手指在谢衍面前的课本上轻点了两下：“你发什么呆呢？我说的话你听见没有？” 谢衍回了回神：“嗯？” “嗯什么嗯？”林尔从来没发现自己的耐心这么好过，“我是说，你把这两篇课文背了，我回来之后要检查的。” 她耐着性子又重复了一遍。 语罢，林尔深叹一声，为自己的好脾气默默点了个赞：“说真的，谢甜甜，但凡你长得丑一点，我真要换同桌了。” “嗯？”谢衍的眼角稍稍一扬，单手撑着头笑了起来，“为什么要换同桌啊？” 林尔反问他一句：“你说我为什么要换同桌啊？” 第131章 我们什么关系？ 这还用问吗？！ 开学还不到俩月，她这又是哄人，又是检查背诵的，半辈子的耐心都砸这儿了。 林尔就郁闷了，她到底是来上学的，还是专门来给老陈带孩子的啊？ 要按她的脾气，早就撂挑子不干了，但每次想发火的时候，扭头看看谢衍的那张让人生不出任何脾气的脸，林尔心平气和地又把憋着的火儿给按捺了下去。 行，其实也不是不能忍。 毕竟人都是视觉动物，对帅哥的容忍度总是比较高的。 “谢甜甜，我终于知道为什么你一直没同桌了。”困扰了林尔许久的问题在此刻终于有了答案，“就你这样傲娇的性子，谁受得了你啊？” 谢衍姿势松松散散地靠在窗台上，看着她微微歪头轻笑起来，尾音还有意往上一勾：“你呀。” 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像是笃定了她不会反驳。 “对，就只有我。”林尔痛定思痛，干脆抬手捂住了他那双漂亮的桃花眼，“怪我意志不坚定，居然被美色迷了眼。” 可以毫不夸张的说，谢衍是靠脸才拯救了他们之间的那艘摇摇欲翻的友谊小船。 “小同桌，讲话要凭良心的。”谢衍眨了眨眼，浓密的睫羽软软扫过她手心，声调依旧是慢条斯理的，“我们之间的关系就靠我出卖美色维持了啊？” “我们之间的关系？”林尔收回手来，歪着头瞧他，想看看他能说出来什么花样，“我们之间，什么关系啊？” 谢衍的桃花眼稍稍一弯，说话的声音压低些许，听在人的耳朵里莫名地多了两分暧昧：“这还要我说出来啊？” 林尔适时地露了个我们不熟的表情出来，道：“那还真得要你说出来才行。” 谢衍朝她轻眨了下右眼，以气音道：“那你过来。” “……” 林尔看他这副表情就知道没什么好事，果断没动。 谢衍也不急，轻笑一声，稍显苍白的指尖勾着她校服的衣角，不紧不慢的往前拉。 林尔顺着他勾来的角度，朝他的方向弯了弯腰。 这个距离就有点儿过于亲近了，林尔低眼就能看到他如同鸦羽一般垂坠下去的长睫，还有那颗藏在双眼皮里的深色泪痣。 林尔的呼吸微微一顿：“……你想说什么？” 谢衍弯着唇角，说话的尾音微微拖长，带着几分玩味：“前几天才刚喊完哥哥，现在就不认我了啊？” “……” 哥哥？林尔仔细地回想了一下，好像是喊过一声？ 见她迟迟不答，谢衍用指尖敲着课桌又说：“小同桌，你这翻脸不认人的速度是不是有点儿太快了啊？” “……”林尔终于开了口，语气慢吞吞的，“谢甜甜，我觉得我也有必要提醒你一下。” 谢衍扬了扬眉梢：“嗯？” 林尔露出了个亲切的笑来：“你是不是忘了刚开学的时候，你亲切又热情地叫了我一声爸爸？” 谢衍：“……” 亲切又热情？ 他的小同桌是不是对这俩词有什么误解？ 第132章 行，都怪我 正当谢衍张了张口，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沈妄的声音忽然从斜前方传了过来：“你俩干什么呢？” 林尔：“……” 谢衍：“……” 两人默契十足的同时回过了头去。 沈妄就站在时桑的位置上，饶有兴致地盯着他俩瞧，也不知道瞧了多久了。 不知道为什么，沈妄每次出现的时间点都非常巧妙，像是能掐会算一般，每次都卡在他们明明在聊着一些正常的话题，但两人间的距离看起来就不是那么正常的时候。 为了阻止沈妄再说出那句“这个距离不是想打架，就是要接吻”的话，林尔先一步出声了：“没什么，就是跟我同桌算点账。” “算点账？”沈妄挑着眉梢看向谢衍，明显是不太相信她的话。 就他们间的这距离，像是在算账吗？坑谁呢？ 谢衍在“我同桌说的都对”和“我兄弟说的都对”之间选择了一下，然后毫无原则地选了前者：“对，算点账，你看我们这剑拔弩张的气氛，正算得要紧呢。” “……” 要紧个屁！ 糊弄谁呢？沈妄根本就不信他扯的这一通鬼话，抱臂往身后的课桌上一靠，轻嗤一声道：“得了，有些人啊，表面上看起来是针锋相对，实际上根本就是在调情。” 谢衍：“……” 林尔：“……” 一语中的。 一针见血。 让人无话可说。 有一说一，谢衍的那副表情确实是挺像调情的。 找不出来话反驳，林尔只好轻咳一声，转移开了话题：“行了，我不和你说了，你认真背书。” 她直起腰来，拉开椅子想要往外走。 谢衍却是伸手拉住了她的手腕，抬眼问她一句：“干什么去？” 林尔指了指北门的方向：“去校门口，买东西。” “买什么？”谢衍又问。 “奶昔啊。”林尔说，“校门口那家新开的饮品店，味道还挺好的。” 谢衍的脑海中快速过了一下北门附近的奶茶店，而后问道：“十分钟奶茶屋？” 林尔想了一下，才点头说：“好像是这个名字，你要不要？我给你带一杯？” 谢衍不答，只说：“你别去了，一会儿就上晚自习了，来不及。” “啊……”林尔微微垮下了小脸。 如果不是跟他在这儿耗了这么长时间，她现在都买完回来了。 想到这里，林尔不太开心地瞪了谢衍一眼：“都怪你。” 谢衍有些好笑：“怪我？” “如果不是你，我现在都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林尔理所当然地道。 “……”这话谢衍是真没法反驳。 “这样。”谢衍说，“我赔你。” 林尔：“？” 林尔狐疑地看着他：“你不会要转账给我？” 见他拿了手机出来，她嫌弃的皱了下鼻子，又说：“我不要。” 她看起来像是缺钱的人吗？ “不是。”谢衍点了微信出来，顺带着面不改色地吹了一波自己小同桌的彩虹屁，“我同桌这样铮铮傲骨的人，怎么会被金钱这么俗气的东西给收买？” 第133章 贿赂不管用的 虽然这个彩虹屁是一如既往的不走心，但林尔还是表示很受用。 人间小作精谢甜甜同学，不仅有一张让人看了没法发脾气的脸，还有一张时不时就会冒出点儿甜言蜜语的小甜嘴。 有同桌如此，又复何求？ 当然，在心里嘀咕这个的时候，林尔完全没想起来自己刚才还念叨着要换同桌。 谢衍在手机屏幕上点了两下，然后就将手机推了过来：“可以点外卖，那家的奶茶能送进来。” 林尔愣了下：“送进来？” 谢衍嗯了一声，又把手机往她的方向推了推：“这是他家的微信。” 林尔眸带疑色的把手机接了过来。 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是一个对话框，对方的备注是十分钟奶茶屋。 是店主的微信。 林尔抬了抬头：“你什么时候加的他家的微信？” “上次你说他家的奶昔好喝的时候。”谢衍靠着窗台，一边翻着桌上的语文课本，一边心不在焉地说着，“想喝什么，给他发消息就行。” 林尔哦了声，给店家发了条微信消息过去：【您好，可以送外卖吗？】 店家立刻就回复了过来：【当然可以，随时随地为上帝服务，帅哥，您想喝点什么？】 酒后少女的梦：【两杯草莓奶昔，一份无糖，一份多加糖，谢谢。】 十分钟奶茶屋：【好的，帅哥，您稍等。】 十分钟奶茶屋：【地址您确认一下，高二一班是？】 酒后少女的梦：【对。】 酒后少女的梦：【不过，外卖真能送进学校里面吗？】 十分钟奶茶屋：【可以的，您放心，十分钟之内必到，只要您想买，我们风雨无阻必将送货上门，干我们这行的就是生死有命，富贵在我，生意掌握在自己手里。】 林尔迟疑地回道：【但我听老师说，学校好像不允许外来人员进入啊？】 十分钟奶茶屋：【没关系，帅哥，您不要慌，只要我冲的够猛，你们学校的哪个保安都拦不住我。】 林尔：“……” 原来奶茶就是这样突破重重艰难险阻送进来的啊。 店老板果然是说到做到，不到十分钟，两杯包装完美的奶昔就送到了林尔的手上。 临走前，店老板小哥还潇潇洒洒的朝她一挥手，吹了个愉悦的口哨：“美女，下次点餐还找我哈，情侣买东西，我们打八折的。” 然后长腿跨上自己的小电驴，一骑绝尘，将跟在他屁股后面追的两名保安远远的甩在了身后。 真男人，从不回头看保安。 林尔的那句“我们不是情侣”还没说出口，店老板小哥就风驰电掣地消失在了她的视野范围内。 默默的将这句话给吞了下去，林尔把拎在手里的奶昔递给了谢衍一杯，顺便铁面无私地提醒了他一句：“谢甜甜，即便你请我喝了奶昔，你的课文还是得背。” 她把话题重新拉回课文上：“在我这儿，贿赂是不管用的。” 谢衍：“……” 他就是单纯的想赔她杯奶昔而已，真没打算要拿这个贿赂她。 第134章 我高兴疯了 林尔一边提醒着谢衍，一边伸出手来，指尖在他手机屏幕上点了几下，之后才将手机还给了他。 看清她的动作，谢衍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屏幕：“偷偷摸摸的，干什么坏事了？” “哪有偷偷摸摸？”林尔对他的这个用词表示了不满，看着他说，“我是正大光明。” “行，正大光明。”谢衍也不太在意，笑了一声又问她，“那你正大光明的干什么坏事了？” “也没什么。”林尔咬了咬吸管，含糊不清地道，“就是帮你改了个合适的微信名字。” 她把咬字的重音落在了“合适的”这三个字的上面。 改了个微信名字？ 听她这样说，谢衍点了下微信下面一栏最右侧的“我”，抬眼就看到了自己的新昵称——人间小作精。 谢衍：“……” 人间什么玩意？ 小、小作精？ 谢衍眼神复杂的盯着自己的新名字看了好一会儿，心情顿时有点儿难以言喻。 他作吗？ 来个人实事求是的回答一下，他作吗？作吗？？？ 明明就是人间小甜甜，怎么还成人间小作精了？ 看到谢衍脸上说不清是高兴，还是不高兴的表情，林尔把咬着的吸管从嘴巴里拽了出来，然后歪了歪头看过去：“怎么，你不喜欢这个名字啊？” 这个名字多生动形象了，而且还特别符合他的性格。 要不是字数太多懒得打，林尔都想给他改成“人间绝美小作精谢甜甜同学”了。 “没有。”谢衍及时地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表情，强迫自己露了个笑出来，“我……挺喜欢的。” “真的喜欢？”林尔怀疑的凑了过去，托着下巴观察着他的表情，“但我怎么感觉你这表情看起来不像是高兴的样子啊？你平时笑的时候眼睛都弯着。” 谢衍的表情顿了顿，而后语气平静地说道：“那是因为你平时看到的我只是普通高兴，而我现在这个表情代表的是……我高兴疯了。” 林尔：“……” 撇开这个不谈，谢衍避重就轻地换了个话题：“你不喜欢我之前的微信名字啊？” “没啊，也不是不喜欢，就是……”说到这里，林尔的话音停了停，没再继续说下去，只是给了他一个你心里有点数的眼神。 但谢衍心里还真没点数，只是似笑非笑地睨着她，明知故问地道：“就是什么？” “……” 还打破砂锅问到底了。 林尔撇了撇嘴，从善如流地把后面没说出口的半句话给补完了：“就是觉得有点……啊不对，不是有点，是过于不要脸了。” 字里行间透出来的骚气几乎都要溢出屏幕了。 还酒后少女的梦？ 他到底能不能要点儿脸啊？ 谢衍尾音悠悠地“嗯？”了一声，像是完全没感觉到自己这网名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单手撑着下颚，表情若有所思的：“没，我觉得这名挺符合事实的啊。” “……” 林尔一言难尽地看着他，像是没想到他能狗到这个地步。 第135章 都梦见我什么了？ 半晌，林尔才深吸一口气，身子向后靠着座位，出声问他：“它符合什么事实了？” “酒后少女的梦这个事实啊。”谢衍以一种非常谦逊又低调的语气，说着既不谦逊也不低调的话，“当然，不止酒后，酒前少女的梦也是我。” 林尔：“……” 行，他是真的不打算要脸。 看她一脸被噎到无话可说的表情，谢衍撑着头看他，狭长的眼尾稍稍一扬，再开口时嗓音里已然是带了几分玩味：“小同桌，说真的，你梦里是不是也出现过我啊？” “……” 想什么好事呢？ 林尔非常利落地翻了个白眼给他，正要斩钉截铁地告诉他“你想得真美”的时候，但昨天做的梦忽然就这么不合时宜地浮现到了眼前，她的舌尖一抖，猛地收了口。 啊这……她还真梦见他了。 就在昨天的梦里。 但梦的内容就没有那么罗曼蒂克了，一点儿都不浪漫，别人做梦都是风花雪月、谈情说爱的，就她做梦比较别具一格，富有新意。 林尔梦见自己回到了之前去风清山野外拉练的时候。 她和谢衍这次不是以学生的身份去的，而是某家公司的法人代表，过去度假村进行实地考察，然后开连锁美食店的。 经过一天紧锣密鼓的实地考察，他们对这个地段非常满意，打算就要在这里开店的时候，却忽然被人告知必须要先办营业执照才行。 于是，两个人东奔西跑，殚精竭虑，煞费苦心，办了整整一宿的营业执照。 差点儿就跑断了腿。 直到第二天从梦里醒过来，林尔都还一直笼罩在被营业执照支配的恐惧里，久久没能回过神来。 “……” 噩梦！绝对是噩梦！ 想起这个，林尔的小腿就一抽一抽的疼。 虽然梦境的主要内容是和谢衍为了把营业执照办下来而奔波忙碌了一夜，但毕竟还是梦到谢衍了，林尔的那句“你想得真美”就硬生生地哽在了喉咙口，上也上不来，下也下不去。 谢衍本来就是逗着她玩玩，但一看她的这个表情，他忽地笑出了声来：“怎么，真梦见我了啊？” 小姑娘不太会隐藏自己的情绪，真实想法都像小孩似的就这样直白的表现在脸上，谢衍看得稀奇，凑近她问：“都梦见我什么了？” “……”林尔没吱声。 总不能说梦见跟他一起办了一夜的营业执照？ 这话要是说出来，别说是谢衍了，林尔都觉得自己是个神经病。 “嗯？怎么不说话了？”谢衍稍有玩味地拖长了尾音，“不会是梦见跟哥哥去约会了？” “……” “是不是还牵手了？” “……” 还说起来没完了，林尔忍无可忍，一本语文书撂在了他的桌子上：“谢甜甜，劝你要点儿脸！” 谢衍微微一敛下颚，也不说话，只是弯着眼睛看着她笑。 林尔被他看得有点儿恼羞成怒，收了脸上的表情，故作冷淡：“看什么看？快背你的课文，背完我检查。” 第136章 伤害不大，侮辱极强 说完之后，林尔就不再搭理他了。 她自顾自地拿了手机出来，又戴上了耳机，心无杂念地看起了手机里缓存下来的综艺节目。 只是刚看了没十分钟，人间小作精谢甜甜同学就重新靠了过来，余光瞥着她的手机屏幕问：“看的什么？” 林尔的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看了会沙雕综艺节目，刚才的那点儿羞恼早就被她撂在了脑后，心情不错地回了他一句：“《今天也要努力恋爱呀》。” 与世隔绝的2g网速冲浪型选手谢衍：“？” 林尔看他这表情，就知道他没听明白，解释说：“就是个明星恋爱综艺节目。” 谢衍微疑：“恋爱节目？” “是呀，就是一对明星扮成情侣，做一些节目组给的任务。”林尔简单地跟他说了两句，末了，又补上了一句，“刚才我说的那个就是节目的名字。” 谢衍尾音微微拖着啊了一声，然后饶有兴致地问她道：“你连恋爱都没谈过，看得懂这个吗？” “……” 平平静静的一句话，伤害性不大，却侮辱性极强。 林尔手里捏着的那根薯条喀的一下，碎了。 人间小作精谢甜甜同学再次在被打死的边缘上疯狂试探。 片刻，林尔把手里那根捏碎的薯条丢掉，拿湿巾擦了擦手，没好气地回他一句：“说的就跟你谈过似的。” 谢衍嗯了一声，点头说：“嗯，我没谈，所以我也没看呀。” “……” 呀？他还呀，呀个屁呀。 林尔冷静下来之后，开始认真地百度起了过失杀人犯法吗这个问题。 在看到“十年起步上至无期”这八个字的时候，林尔想掐死自己同桌的心情渐渐地平复了下来。 算了，一命抵一命，为了掐死他，还得进去蹲着，太不值当了。 深深地吐了一口气，林尔收了手机，把自己的椅子转了个方向，面对着谢衍，语重心长地开了口。 “谢甜甜，我刚才都跟你说什么了？让你好好背课文，你都背会了吗你？你要是再打岔，我真要把你从窗户口里——” “背会了啊。”小作精同学用简单的四个字将自己同桌接下来的话给成功堵了回去。 “——扔出去了，嗯？”短短四个字，打断了林尔接下来的话。 她的话音顿了顿，狐疑地看着他：“背会了？” “嗯。”谢衍从从容容地点头。 就这几段话，读上两遍就基本上是记的差不多了，他平时是对语文不上心，懒得去翻着看，又不是真记性不好。 “行，那你给我背一遍。”林尔觉得他这话像是在敷衍自己，扬了扬下巴说，“我听着。” 谢衍从善如流地把课本合上，而后把老陈要求的那几篇课文顺顺当当地背了出来。 林尔一边听着他背，一边用指尖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桌边儿。 直到谢衍全文背完，她才稍有诧异的点了点头：“可以啊谢甜甜。” 一字不差。 连文言文中的多音字都没读错。 这么长的课文，读两遍就能背下来，他这记忆力是真不错。 第137章 他是真的皮 “好，挺好，非常好，简直好极了。”林尔模仿着老陈的语气夸了他两句，“谢甜甜同学，你就是我们一班最棒的崽儿。” “哪里哪里，主要还是我同桌监督的好。”谢衍谦虚地说道，把功劳全推给了她，“如果没有我同桌的呕心沥血，哪来的我今日的成就啊？” “说得对。”林尔非常受用地收下了这通彩虹屁，随后又接了句，“那你不得感谢感谢我啊？” “当然要感谢了。”谢衍托着侧脸看她，眼角稍稍带了点儿笑弧，“我都想好要怎么感谢你了。” “……啊？”谢衍的这句让林尔涌上舌尖的话瞬间来了一个急刹车。 她本来都要顺着他的话往下接一句“你少让我努力点，就是在感谢我了”，但没想到谢衍提前把她的话给堵回去了。 “行，那你打算怎么感谢我？”听他这样说，林尔倒是真起了几分兴趣。 “嗯……”谢衍狭长的眼尾微微眯起，看着她低笑一声，“我下次考第一的时候，给你一个特别感言，行不行？” “……”林尔脸上的微笑表情瞬间裂了一条缝。 行，他是真的皮，挨揍不亏。 十月中旬，学校里开始举办秋季运动会，各班的班长和体委从上月的月底就紧锣密鼓地宣传了起来。 临近开幕式，看着名单上凑不够十个手指头的报名人数，班干部的宣传力度加大。 时桑和体委一左一右的站在讲台上，手里各拿着一个收破烂用的扩音器大喇叭，扯着嗓子声嘶力竭地进行着会前总动员。 “同学们你们想想，这是我们的光荣啊这是我们的荣耀啊这是我们的祖坟冒了几辈子的青烟啊！” 时桑单手撑在讲桌上慷慨陈词，也难为他讲这么长一段话都不需要个标点符号了。 “我亲爱的朋友们伙伴们兄弟姐姐们快快追随我们班干部的脚步积极地参与起来！这种荣誉给你们，你们难道都不想要吗！不想吗？！” 但坐在下面的他的朋友伙伴们却以眼神和表情，以及冷漠至极的反应，多层次全方位的表达了“不想”的意愿。 絮絮叨叨地说这么多，完全是白费口舌，效果甚微。 时桑发现光在讲台上喊还不行，得下到班里基层，挨家挨户的进行思想动员工作才可以，于是和体委两人分工合作。 林尔受不了他的如池塘青蛙一般的聒噪，早就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只留了谢衍一个人面对时桑的疾风骤雨。 “哥，咱兄弟俩聊聊呗？”时桑大刀阔斧地拉开座位，往林尔的椅子上一坐，摆出了一副促膝长谈的姿势。 谢衍看也不看他，垂眸扫着试卷上的选择题，干净利落地丢他两个字：“不聊。” “……” 开头就吃了个闭门羹，时桑也没灰心，摸了摸鼻子又说：“别呀哥，咱们有事好商量啊，人家死刑犯处决之前都得给他一个发言的机会，你倒好，上来就把我的话给我全堵死了。” 第138章 老双标狗了 谢衍嗓音淡淡：“怎么，你是死刑犯啊？” “……”时桑一噎，“这倒不是。” “不是就闭嘴。”嫌他太吵，谢衍单手抵着时桑的脑袋往后推，“行了，回你自己的座位上去，老是往我同桌这儿坐什么？” 时桑的脑袋上一个问号唰地就冒了出来：“？” 老是？ 怎么就冒出来个老是了？ 他这从坐下到现在，都还没超过半分钟。 半！分！钟！ 但现在的重点不是这个，时桑忍气吞声的没和他争论，而是把这口气默默咽了下去，又变脸似的换了副表情：“哥哥，谢哥哥，我还是觉得——” 没等他说完后半句话，谢衍就把一本练习册反手拍到他的脸上，表情微带嫌弃：“住口你，你喊得我有点恶心。” 时桑：“？” 他以前不都是这样喊的？ 怎么就现在忽然觉得恶心了？ 时桑一脸不爽地把糊在脸上的练习册扯了下来，手指头指着他问道：“那尔爷喊你的时候，你怎么没觉得恶心？” 谢衍平平静静扫他一眼：“那不一样。” “？”时桑的脑袋上再次开始往外冒问号了。 这他妈能有什么不一样的？ 怎么，难道他尔爷还能喊出一朵花来？ “你这是不是在搞性别歧视？”时桑干脆把手里的练习册卷成了一个空心圆筒，使劲儿的敲了两下桌边儿，“你今天得跟我说清楚了，这有什么不一样的？” 谢衍终于舍得正眼瞧他了，问他一句：“你真要听？” “当然。”时桑重重点头。 行，是他非要听的，于是，谢衍表情平静地说道：“我同桌喊我哥哥的时候，我觉得她像黛玉妹妹，嗓音轻轻软软的在喊宝哥哥，但你喊我哥哥的时候……” 后面的话谢衍欲言又止，像是在提醒他心里有点逼数，不要自取其辱。 但时桑心里还真就没这点逼数，打破砂锅问到底地追着他问道：“我喊你的时候怎么了？” 于是，谢衍把未说完的后半句话补了上去：“你一喊我哥哥，我就想到了鲁智深倒拔垂杨柳。” 时桑：“……” 操，老双标狗了。 这一刻，时桑是真的想把手里的空心卷筒当作垂杨柳插他脑袋上。 但为了完成级部里给的指标，时桑还是深深吐了一口气，顺着他的话点了下头，忍气吞声地说：“行，你说的都对，我是鲁智深，尔爷她是黛玉妹妹。我现在借你黛玉妹妹的座位坐一下，就想问你句话，你给不给兄弟这个面子？” 谢衍写完最后一道选择题，落在试卷上的笔尖微微一顿，而后手指间转着碳素笔，表情稍带倦意地回过头来：“还差什么项目啊？” 这就是要帮忙的意思了，时桑一乐，瞬间就把谢衍刚才的双标行为抛到了脑后，说话比见了他亲哥都亲热：“都差。” 他把报名表拍在课桌上，指着给谢衍看：“你看，这是报名表，班里就没报几个人，级部里给的通知是每个体育项目至少要出一个人才行。” 第139章 你想都别想 “每个项目都要有人参加啊？”谢衍想了一下往年秋运会的规模，“秋运会得有七八十个项目，班里才三十来个人，这也不够啊？” 时桑算了一下，然后颇为忧郁地抬起了头来：“是啊，所以平均下来每个人都得参加两三个项目才行啊。” 谢衍：“……” 他听懂了时桑的潜台词——你得参加好几个项目。 时桑顺手从林尔桌角的笔筒里抽了支笔出来，拔开笔帽，一边在报名单上写写画画着，一边和谢衍说着话。 “我看了看，班里现在报的都是什么花式跳绳啊，体操表演啊什么的，其他的体育竞技项目都没人报，你看这个击剑，还有这个棒球——” 谢衍打断了他的长篇大论，直截了当地问他：“行了，别废话，你想让我参加什么？” 时桑答得很快：“双人跳水。” 谢衍表情一顿：“？” 什么玩意？ 双人跳水？？？ 时桑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他看：“其他的体育项目都好说，但这个双人跳水我实在是找不到人了，我思来想去，就你和妄哥最合适。” 谢衍：“……” 怎么就合适了？ 到底是哪里合适了？ 谢衍非常不理解他的脑回路：“不是，这哪儿合适啊？” “哪儿都合适，哥，你去年没去看双人跳水，所以你不知道，他们这些参加跳水的选手身上就穿一条内裤。” 说到这里，时桑的脸上染上了两片粉红的小飞霞，像是觉得有点儿不好意思，“而且，负责打分的都是高三的学姐。” “……”谢衍终于听明白了。 千言万语汇成两个字——色诱。 半晌，谢衍面无表情地说：“你想都别想，我不会跳水。” 别说是不会跳水了，就算是他会，他也不能可能穿着条内裤跑体育场里去啊，而且沈妄的内裤还是美少女战士的。 林尔本来就觉得他是变态，要是再加上沈妄，这变态的名声可真是洗不清了。 但时桑接话接的异常顺口：“没事，你可以学。” “……”谢衍根本就不想搭理他。 神经病吗这不是？ 没得到回信，时桑眼巴巴地瞅着他，就想等一个确切的答复，半晌，谢衍淡淡开了口：“你还是去问问班里有没有谈恋爱的。” “啊？”这话一出来，时桑完全摸不着头脑了，“我问那个做什么？” “找他们参加双人跳水啊。”谢衍说。 时桑：“？” 谈不谈恋爱和参不参加跳水的又有什么关系？ 但还没等他问出来这个疑惑，时桑就听他谢哥哥又开了口：“要不，你自己去找个女朋友也行。” 时桑：“？？？” 时桑更是一头雾水：“我找女朋友干嘛？” “参加跳水比赛啊。”谢衍说。 时桑没听明白他的话，一脸懵逼地问道：“让我和我女朋友参加啊？” “不是。”谢衍抬手把他抓着的练习册拽了过来，一边垂眸翻着一边说道，“我是说，建议你女朋友和你妈一起参加。” 时桑：“？” 第140章 我和你妈同时掉水里 时桑更懵了：“为什么啊？” 谢衍说：“因为在双人跳水项目中，媳妇和婆婆应该是最完美的一对搭档了。” “啊？”时桑还是没能理解，“还有这个说法？为什么她们是最完美的搭档啊？” “你没发现么？”谢衍的指骨抵着下颚，微微侧过脸来看他，“这么几十年了，她们俩总是同时掉进水里。” “……” 时桑想起了男人们都会怕的那个“我和你妈同时掉进水里你先救谁”的致命问题。 “这马上就要开运动会了，我上哪找这么一对天作之合去啊？”时桑更抓狂了，提了个馊主意出来，“你和妄哥就不能凑合着扮演一下，你当媳妇儿他当妈。” 谢衍的肩线落了落，无所谓地道：“我当媳妇儿倒是没问题啊，但就算我答应了你，沈狗子也不会答应你的。” 除非沈妄是个傻逼，他才会愿意穿着美少女战士在全校师生前露面。 时桑一脸豁出去了的表情，大无畏地道：“没事儿，只要他愿意参加，我可以把我的内裤借给他。” “……” 这是内不内裤的问题吗？ 谢衍匪夷所思地看着他，像是觉得他脑子进了水：“你就算是把内裤套他头上，他也不愿意去啊。” 时桑又退让一步：“那我给他买新的，新的！” 谢衍：“……” 得，时桑根本t不到他说的重点。 两人正扯着参不参加的拉锯战，一道含着微妙情绪的声音忽然插了进来：“打扰一下，你们在说什么内裤啊？” 谢衍：“……” 时桑：“……” 两人的话音同时一收，而后侧过头去，看到了抱着一堆学生会文件的林尔，而后者的脸上，则明明白白地写着一句话——噫，两个大庭广众之下讨论内裤的变态！ 谢衍：“……” 这下是真洗不清了，好不容易聊一次这种话题，还被抓了个正着。 沉默片刻，谢衍跳过了这个话题，朝时桑无声地扬了扬下巴。 时桑非常有眼色的站了起来，把自己的位置让了出来。 林尔把手里的文件放桌子上，然后拉开椅子，坐下。 “尔爷回来了啊。”时桑没走，只是挪到了自己座位上，倒坐在椅子上，继续接着最初的话题，“我们在说双人跳水呢。” “双人跳水？”林尔有些好奇，歪头瞥了眼谢衍之后，又问时桑，“你要和谢甜甜一起参加啊？” “不是。”时桑摇头，“我是想让我哥和妄哥一起参加。” “？”林尔转头看向谢衍，她觉得谢衍怎么看怎么都不像会喜欢跳水项目的人啊。 果然下一秒，林尔就听见谢衍干脆利落地说：“我说了不干。” 再次残遭拒绝，时桑可怜兮兮地把视线投向林尔，想让她帮自己说说话。 “你别看我，我也帮不了你。”林尔连忙撇开自己，完全不想参与这事，“说实话，我想象不出来我同桌一丝不挂地站在跳水台上的场景。” “……”谢衍的眼角微微一跳。 想象不出来，就别想了。 第141章 跑着跑着我就死了 “不是，尔爷。”时桑据理力争地道，“没有一丝不挂，还有条内裤呢。” “……”林尔说，“有内裤也不行啊，那其他地方还是露着啊，你觉得谢甜甜他能愿意？” 虽然谢衍不要脸惯了，但是一想到他赤条条地站在跳水台上，林尔除了尴尬之外，还有那么一丝丝的羞耻。 这个情景不能深入往下想，得及时打住才行。 从林尔这里也说不通，时桑只好遗憾的作罢，换了另外的话题：“那尔爷，你参不参加啊？” 林尔翻着文件夹的动作微微一顿，抬起头来：“双人跳水啊？” “不是。”时桑一瞬间感受到了从他谢哥哥那里投来的冷然视线，连忙澄清道，“我是说其他的项目，就简单点的那种。” 林尔本来是想直接拒绝的，但听时桑喊得嗓子都哑了，原本要说的话被她换了个说法：“那有没有什么项目是我只需要站在那里就能参加的？” 算了，就当支持时桑的工作了。 “有有有。”时桑点头如小鸡啄米。 诶，还真有？于是林尔接着问：“什么啊？” 时桑飞快的从桌肚里摸出了张宣传单来，啪的一下往林尔面前一拍：“模特走秀。” 林尔：“……” 秋运会可真是找了一个鬼才策划，连模特走秀的项目都得安排上了。 不想再跟时桑墨迹，林尔看也没看那张宣传单，点了点头就说：“行行行，那就这个。” 像是生怕她反悔似的，时桑提起笔来，刷刷两下就把她的名字给写上去了，边写边说：“尔爷，走秀的衣服是学生会给的，你别忘了提前问问兮兮，要不然就没好看的衣服了。” 林尔敷衍道：“行，我知道了。” 搞定了走秀的项目，时桑得寸进尺地又卖了个乖：“尔爷，要不你再支持支持我的工作，去跑个女生八百米？” 林尔迟疑了一下，指了指自己：“我？” 时桑点头：“对啊。” “……” 林尔现在一说跑步就想起了被野外拉练支配的恐惧。 叹了口气，她把压在手肘下的文件夹合上，身子往椅背上一靠，语重心长：“十三啊，不是我不想跑，我跟你实话实说。” “……”时桑总觉得她尔爷这语气像是得了绝症，命不久矣。 “你看，别人跑八百米，都是起跑前摩拳擦掌，跑步中调整呼吸，均匀迈步，跑到最后，蓄力冲刺，然后清清爽爽，跑完了全程，到终点之后，还能拉个筋，做个深呼吸，但你知道我是什么情况吗？”林尔说。 时桑“啊？”了一声：“什么？” 林尔语气平静地说：“我跑八百米，就起跑前和他们一样，然后跑着跑着就死了。” 时桑：“……” 像是为了要堵死他后面的话，林尔想了想，又补上了一句：“其他体育项目我也没法参加，我脚腕扭伤了，走路没事，但不能剧烈运动。” 说到这里，她的手肘碰了碰谢衍，想给自己找一个见证人：“是不是，谢甜甜？” 第142章 怎么也绕不过去的十万 “对，我亲眼所见的。”谢衍毫无原则地偏袒起自己同桌来了，“伤得挺厉害，脚腕都红了，医生建议静坐休养，不可以剧烈运动。” 两人一唱一和，配合得完美。 被堵得哑口无言的时桑：“……” 行，这事先暂且按下不提了。 打发走了时桑，林尔把抱来的那堆报告一一看完，然后签了名，又重新整理好，放到文件夹里。 做完这些，她把文件夹压在手肘下，身子也跟着趴了下去，侧脸抵在文件夹上，没精打采地闭上了眼，喃喃一句：“好忙啊。” 临近秋运会，学生会里的事越发繁多起来，别说是身为主席的林时兮了，连林尔都忙得脚不沾地起来。 谢衍看着她眉眼间露出的倦意，抬手在她后颈处轻捏了几下：“不喜欢的话就退了学生会，你要是不好意思说的话，我去跟林时兮说，嗯？” 大部分参加学生会的学生都是冲着高额的奖学金去的，只有极少部分是因为抱着一颗奉献自己丰富校园生活的真心，但显然，林尔这两者都不属于。 “那不行，我这才待了多长时间。”林尔蔫巴巴地爬了起来，说话还是慢吞吞的，“最起码也要过完高二再说退会的事，做事得有始有终才行。” 谢衍看了眼她压在手肘下的厚文件夹：“你天天这样，不累啊？” “累啊。”林尔点头，又托着腮叹了一口气，“但谁让我当初答应了呢。” 虽然林尔向来没什么耐心，但最大的优点就是做事有头有尾，即便这差事儿不好做，但既然揽下来了，那就得做完才行。 谢衍也知道她的脾气，没再说其他的，只是伸手把她压在胳膊下的文件夹抽了出来，问她一句：“这个是不是要送到学生会会议室去的？” 林尔嗯了一声，不太想动：“我马上就去，再让我歇两分钟。” “我去。”谢衍拿着文件夹站起身来，想从她座位后边绕出去。 椅子刚拉开，就被林尔抓住了外套的衣摆。 “你要去？”她歪了歪头看他。 谢衍停住，手里拿着的文件夹轻轻点在她的椅背上，眉梢稍稍一扬，把她的话纠正了一下：“不是我要去，是帮你送去。” 林尔眨了眨眼，微微扬着眼尾瞧着他，说话的嗓音都软了起来：“谢甜甜，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好啊？” 谢衍学着她的语调，像是无奈地轻叹一声：“没办法，学生会的不心疼我家姑娘，那只能我这个当哥哥的心疼了。” “谢甜甜，你这话说的我还挺感动。”林尔扑哧笑出声来，又开玩笑地问他一句，“你说我现在接受你的以身相许，算不算晚啊？” 谢衍眸光稍顿，而后似笑非笑地看过来：“怎么，你要给我十万了？” 林尔：“……” 怎么也绕不过去的十万的话题。 片刻，林尔颇为糟心地看他一眼，松手的同时开始撵人了：“打住，快去去。” 谢衍莞尔，拿了文件夹从后门出了教室。 第143章 现场版的道德绑架 学生会的会议室不在高二的教学楼上，得绕过操场，再爬上四楼，来回一趟差不多要二十分钟。 林尔坐在座位上，心不在焉地玩着手机，在微信群里聊了几句，群里忽然打起了语音电话来。 时桑的嗓门实在太大，他手里又拿着个扩音器大喇叭，这一声声的夺命之音入了耳，吵得林尔连太阳穴都在隐隐作疼，更别提听见温淼他们在说什么了，索性拿了耳机出来。 林尔一边和温淼他们闲聊着，一边点开了手机上的植物大战僵尸，兢兢业业地继续种起了向日葵。 刚收了阳光，点着的那棵向日葵还没种下去，课桌的桌边儿忽然被人用笔帽重重敲了两下。 林尔眼角的余光瞥见那支差点儿嵌进桌面的钢笔，手中种着向日葵的动作微微顿了顿，随即，抬起了头来。 对上一张说陌生也陌生，说熟悉也熟悉的脸。 站在她桌边儿的正是班里的体育委员。 林尔和他不熟，再加上隔着两排的座位，两人平时连话都没说过。 叫什么名字来着？ 林尔凝神想了几秒钟，最终还是没能想起来，只得放弃了，换了一个笼统的称呼：“同学，有事吗？” 徐家新把手里的报名表往她面前一放，开门见山地道：“林尔同学，你报个三千米长跑？” 林尔：“……？” 说话还挺直接，不过这倒是省事了，也用不着多耗费时间。 于是，林尔也很直接地拒绝道：“我跑不了。” “为什么跑不了？”徐家新看着她又问。 “……” 这还能有什么理由啊，跑不了就是跑不了啊，还能逼着人参加不成？ 只是林尔和他不熟，扯不出来敷衍时桑的那些理由，于是，她换了个说法：“这个我已经和十三说过了，你去问他，我真不行。” “为什么不行？”徐家新说话就没时桑那么客气了，大概是在挨个动员的过程中屡屡受挫，这会儿说话的语气也有点儿不好听，“别人都行，三千米都能跑下来，怎么就你不行了？” 林尔：“……？” 不是，这语气——现场版的道德绑架啊？ 林尔的语音电话还没挂断，于是这几句话倾数都听进了正打着语音的几人的耳朵里，微信群里先是静了一下，而后瞬间热闹了起来。 先出声的是温淼：“木木，找事儿的啊？” 随即是秦柯：“嗯？怎么回事啊？” 还有乱七八糟的好几道声音：“谁啊，这么跟我们小林总说话？” “我操，哪个狗东西啊？” “女王大人，你把耳机摘了，开免提，我们也听听，一会儿帮你骂他。” “行了行了，河马你闭嘴，你那嗓门也太大了，我都听不见手机那边的声音了。” 片刻之后，林尔抬手，把耳机给扯了下来，开了手机免提，然后从座位上站起身来。 “因为别人是别人，我是我。”林尔琥珀色的眼珠直直盯着他，说话一字一顿，“别人都行了，为什么还需要我行？” 第144章 刀刀砍你骨灰盒上 似乎没想她会这么不留情面的反驳，徐家新愣了一下，半天才别开视线去，抓起了刚才拍在她桌子上的报名表，嘀咕似的说了句：“就你们女生矫情，这不行，那不行的，连跑个步都得你推我，我推你的。” 一句话，瞬间点燃了林尔的火。 什么叫，就你们女生矫情？ 就一个运动会，还搞起来性别歧视了？ 林尔的脾气上来，连谢衍都让着她，这会儿让别人给平白无故的凶了一顿？ 这口气要是能咽下去，她就不叫林尔。 把手机和耳机一并往桌子上一放，林尔慢吞吞地抬起眼来，嗓音里隐隐透着凉意：“怎么，你这是在教我做事？” 对上那双又凉又冷的眼，徐家新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随即像是忽然反应了过来，立刻站住了，再怎么说对方不过是个女孩子，他一个大男人还能被女生吓住？ “本来就是。”憋在心里的火像是有了个宣泄口，徐家新忍不住又说，“你看看这张报名表上，有几个女生的名字？我说你们女生矫情，还说错了？” “那你行你上啊。”林尔微有讥讽地打断了他的话，“把你名字填上，证明你不矫情的机会这不就来了？” “……”徐家新一噎。 他还真没法去跑这个三千米，之前体测的时候，他体育成绩就是压着及格线过的，去跑三千米也只能是垫底。 这边的动静闹大，站在讲台上喊着动员宣言的时桑循声看了过来。 隔着的距离有点儿远，时桑听不见他们俩在说什么，只能看到林尔的表情倏然冷了下去，像是听见了什么不好听的话。 但还没等他弄明白是怎么一回事，时桑就听见他尔爷的手机里忽然传来惊天动地的一声怒吼：“我操！你个狗东西你他妈在说谁呢！” 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的时桑：“？！” 啊？啥情况啊？ 这兄弟的嗓门可真大啊，没把手机扬声器震坏都是个奇迹。 手机里的那位不知名兄弟持续强力输出着：“哎呦喂真是吓死爸爸了，哪来的孙子啊，还敢说我们小林总两面三刀啊？” 留在班里的同学都被这道自带扩音器功能的大嗓门吸引去了注意力。 时桑也很快回过神来，连忙跳下讲台，三步并作两步地跑到了后排，但还没等他问出那一句怎么了，只听他尔爷的手机扬声器里又传来气势磅礴的一句。 “你爹我才是真正的两面三刀，而且刀刀都砍你骨灰盒上，还他妈能给你刀雕个故人西辞黄鹤楼出来，好让你妈明年抱着你的骨灰盒来个烟花三月下扬州！” “……” 全班倏然一静，而后默默地对这位不知名的大兄弟竖起了大拇指。 简单的口吐芬芳，极致的人间享受，多么优美的中国人，多么优美的中国话，这边建议出书。 时桑不知道前因后果，但看着徐家新手里抓着的那张皱巴巴的报名表，也能猜个大概，八成就是因为秋运会的事，两人吵起来了。 第145章 突如其来的狗粮 他们班的这位体委脾气也挺炸，再加上有点儿愣头愣脑的，所以说话也不怎么好听。 平时明里暗里的没少和班里的同学闹矛盾，但班里的同学看他竖着一米八高，横着一百八重的体格，也就忍下去了，不跟他一般见识。 到林尔这里，情况就不太妙了。 忍一时越忍越气，退一步越想越亏，要是能忍下去，这就不是林尔了。 眼瞅着事情要往不可控制的方向发展，时桑连忙拦住了身形比他要宽上两圈的体委：“不是，兄弟兄弟，你听我的，有话好好说，咱们不动手，校园里讲究的是文明交流。” 劝完这边，时桑又回过头去，劝自家那位浑身写着“分分钟在线教你做人”的爷：“尔爷，冷静，咱们冷静一下，不跟他一般见识，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行不行？” 林尔轻嗤一声：“忍一时风平浪静，他怎么不忍？退一步海阔天空，凭什么我退？” 没理还要占三分呢，得理为什么要饶人？ “诶诶兄弟，你干嘛呢？你胳膊往哪儿伸呢！兄弟，好好说话，别动手行？”时桑顿时一个头两个大，和两个男孩子手忙脚乱地按下了那位体格壮硕的体委大兄弟。 时桑有一种奇妙的直觉，他要是让这位体委兄弟碰他尔爷一下，不仅是徐家新要倒霉，他自己也得跟着倒霉。 谢衍绝对要把他当工具，当场给大家表演一个倒拔垂杨柳。 不，是倒拔垂杨桑。 正想着这事儿，周围挤过来劝架的同学们忽然动作整齐的往两边挪去，在后面让了一条路出来，时桑抬起头，正好看见他才刚刚在心里嘀咕完的男主角从后门走过来。 “怎么了？”谢衍没看懂眼前的这状况。 他小同桌一脸不开心地站在座位上，对面是被三个人合力摁住的体委，而和事佬时桑在看到他过来之后，则是露了个如释重负的表情出来。 怎么了这是？ 谢衍顺着同学们让出来的那条小道走过去，他没往自己座位上坐，而是停在了林尔身边的过道里。 林尔侧头看他一眼，脸上冷然的表情缓和了点儿。 不得不说，谢甜甜的那张脸确实是消气的一大法宝。 谢衍抬手，轻揉了下她的脑袋，然后稍稍弯下腰来，低眸看她：“谁欺负你了？” 猝不及防就吃了一嘴狗粮的同学们：“……” 这一瞬间，时桑仿佛听到了他的小伙伴们呐喊的心声：我敲！突如其来的一把狗粮？！ 怎么开口就是护短啊，大佬您要不要把偏袒表现得这么明目张胆啊？ 徐家新虽然有点儿直头楞脑的，但总体上来说，还算是个比较识趣的人，谢衍和沈妄教训小黄毛的那个视频还在学校贴里挂着，任他一百八的体重，他也不敢跟校霸正面冲突。 时桑是个人精，看出了他挂在脸上的想法，就顺势给了个台阶，于是，徐家新也就顺着这个台阶灰溜溜地下来了。 第146章 是我本来就偏心啊 围成一圈的学生们散去，班里又恢复了往常的气氛，时桑继续拿着大喇叭吆喝。 林尔三言两语的在微信群里说了两句，然后把手机跟耳机一起塞到了桌肚里。 她朝谢衍的方向靠了靠，不太高兴地扭头问他：“谢甜甜，刚才那个人是谁啊？” 林尔向来是独来独往的性子，也不怎么爱跟陌生人打交道，开学这么长时间了，班里熟的人也就谢衍他们三个了。 其他人别说是脸了，连名字都没记下来。 虽然刚才和那位一百八十斤的兄弟针锋相对一番，但林尔至今都还没弄清楚，那位壮硕如熊的兄弟姓甚名谁，只知道他是班里的体委。 “体育委员。”谢衍说。 “……”林尔说，“我当然知道他是体育委员。” 这两个月的体育课是白上的吗？ 她问的是他的名字。 “我是说，他叫什么？”林尔问。 谢衍做出了和她之前如出一辙的表情，他像是在认真地回忆着那位体委大兄弟叫什么，但想了半天，就是没想起来。 最终，谢衍说：“我没印象，等会儿问问十三。” 林尔：“……” 同样不爱跟人打交道的谢甜甜同学。 撇开这个话题，林尔又往他那边靠了靠，小声地说：“诶，谢甜甜，我觉得你刚才特别帅。” 谢衍眼角稍扬：“刚才？” “对呀。”林尔点头说，“就是刚才你过来就问我，谁欺负我的时候，我觉得你特别像动画片里的奥特曼。” “……” 行，谢衍知道她不太会夸人。 “我就刚才帅啊？”谢衍嗓音懒懒地逗她道，“哥哥不是一直都帅么？” “帅，一直都帅。”林尔这次对他的不要脸表现出了异常配合的态度，“就是刚才特别帅，是载入史册的那种帅。” 谢衍因她的话而笑。 林尔想了下：“不过帅归帅，但你这上来就不问青红皂白地站我这边了，你就不怕他们说你偏心啊？” 谢衍吊儿郎当地往身后的窗台上一靠，眉尾微挑：“这不是说不说的事，是我本来就偏心啊。” 他都偏心的这么明显的，别人要是看不出来，那才是真的眼瞎。 见林尔不说话，只是眨巴着眼睛看自己，谢衍轻啧一声：“小同桌，你还真不记事啊？” 林尔眨了眨眼：“记什么？” “我之前不是跟你说过么？”谢衍那双漂亮的桃花眼看了过来，说话的尾音也随之扬了起来，“我也偏心你，而且，只偏心你。” 林尔怔了怔。 她倒是记得谢衍说过这句话，但一直没当回事儿，她以为就是谢衍当时看她心情不好，说这句话来哄她开心的。 见她这表情，谢衍就知道她没当真。 他挑了挑眉梢，忽地欺身过来。 两人间的距离瞬间拉近。 林尔的呼吸轻顿。 谢衍离她的距离距离极近，林尔除了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草莓甜味之外，还能看到他垂坠下去的乌黑睫羽，像是两把狭长的小刷子，根根分明。 第147章 美女杀人都是靠脸的 谢衍看着她轻笑起来，深黑色眼瞳里映出她的一帧剪影：“跟你说的，都是真的。” 气氛一时间有些微妙。 林尔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看到他藏在眼尾的那颗深色泪痣。 女生的第六感素来敏锐，就在林尔感觉到有灯泡要发光的时候，一句微带调侃的话果然如她所想的从天而降：“你俩调情呢？” “……” 是沈妄。 谢衍林尔也不知道，沈妄到底是怎么做到每次出现的时机都这么巧妙的。 “知道还来发光？”谢衍淡淡瞥他一眼。 “我也不想。”沈妄耸了下肩，双手一摊，“十三不是说你们报了个走秀么？我刚从学生会过来，他们那儿用来走秀的衣服被抢完了，你们再不去，就要被取消参赛资格了。” 站在讲台上吆喝着的时桑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立刻旋风一般的奔了过来：“去去去！这就去！” 沈妄纳闷地看着他：“我说的是走秀的，你激动什么？” 时桑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嘿嘿两声：“我也给自己报了个名。” 沈妄：“……” 纵然沈妄通知的比较及时，但林尔他们走到学生会会议室的时候，箱子里的衣服被扒拉的只剩下几条黑色工装裤了。 林尔随便拿起一条，在身上大致比划了一下，有点儿欣赏不来这个设计：“不太行啊，我感觉这裤子穿上之后，我就像超级玛丽。” “谦虚！绝对是谦虚！”时桑一副“你过谦了”的模样。 “尔爷，你不知道吗？美女杀人都是靠脸的，什么样的裤子都是无所谓啊，你这张脸拿出去，还用穿什么衣服啊，披个大麻袋都能引领时尚。” “……” 虽然，但是，林尔还是想说一句，就算是什么样的裤子都无所谓，但那也得穿衣服啊？ 总不能让她去裸奔？ 谢衍往前面站了站，停到林尔面前：“你拿起来我看看。” 林尔把拎着的裤子抬起来，又给他比划了一下，然后问道：“你看，我像不像马里奥？” “我觉得挺酷的呀。”谢衍上下扫量了一眼，发现除了裤子有点儿短之外，倒是挑不出来什么大毛病，“你不是喜欢这种冷飒风吗？” 林尔还是不太满意，谁走秀穿着工装裤去走啊？ 怎么也得来条裙子啊，就算是去当花瓶的，那也得当最漂亮的那个花瓶才行。 会议室的门忽然被敲了两下，然后被人从外面推开，林时兮冒了个头出来：“你们挑好了？” “没有。”时桑举着手里的工装裤给她看，“兮兮，就只剩这几条裤子了啊？” 林时兮走了进来，顺手关上了门，边走边说：“我去开会之前这箱子里就没剩多少衣服了，你们来得太晚了，从今天早晨就开始有人过来挑了。” 说着，她走到储物柜前停下，伸手从上面拿了书包出来，然后拉开书包拉链，从里面拿了件衣服，转身递给了林尔：“给，我来的时候箱子里就剩这一条裙子了。” 第148章 你说你是不是有病？ 林尔接过，抖开裙子看了眼。 就……勉强还行，虽然颜色土，设计土，造型也土，但起码是条裙子。 这一栋楼里都是各种各样的社团教室，所以每层楼最东面的房间都被空了出来，做成了供学生更换衣服的更衣室。 四楼这层大半都被学生会给承包了，东面的更衣室不太常用，房间里的声控灯经久失修，要亮不亮的，时不时就会闪烁一下。 时桑站在门口，喊了两嗓子，声控灯非常不给面子的闪了一下，然后紧接着就暗了下去。 时桑黑了脸，吐槽道：“……操，不是说声控灯吗？嫌我声音难听就不开了？” 林尔很快就从他后面跟了上来，见他停在门口，问他一句：“怎么站这儿了？” 与此同时，像是得到什么指令一般，头顶的声控灯哗的一下就亮了起来，甚至连闪动都不闪动了。 内心复杂的时桑：“……” 有句p不知当讲不当讲。 更衣室分为男女两部分，男生更衣室靠北，女生更衣室靠南，林尔拿着裙子往里面走，林时兮也跟着进来了。 男生换衣服比较快，时桑三下两下地换好之后就推门走了出来。 谢衍没走，就倚在入口处的门框上，低着眼看手机，神色散漫。 时桑两步走过去，在他面前转了个圈，然后问他：“哥，你看我这衣服怎么样？是不是看起来帅炸了？” 谢衍慢条斯理地抬了抬眼，而后出声：“挺好啊。” 突然得到一句好，时桑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真的？” 难得从他谢哥哥嘴里听见一句对自己的夸赞，时桑一时之间都有种自己是多年的媳妇熬成婆的心酸幸福感。 “是啊。”谢衍嗯一声，然后继续补完了后半句话，“就是不知道你在哪个修车厂干修理工啊？” 时桑：“？” 修理工？？？ 他明明记得谢衍十分钟之前才夸完林尔穿这条裤子又酷又冷飒的。 “你还挺敬业。”谢衍上下扫量着他，饶有兴致，“生怕别人看不出来你会修车啊？” 时桑：“……” 得，媳妇熬成婆是错觉。 双标过于明显，时桑终于是忍不住了，伸出手指头指着谢衍：“行，兄弟，我算是看透你了。” 他冷笑一声，一字一顿：“尔爷穿工装，就是好酷好飒，我穿工装，你就问我在哪儿修车，你说你是不是有病？” “不，三儿，他不是有病。”沈妄闲闲地火上浇了一把油，“他真的只是单纯的双标而已。” 时桑翻了个白眼，气得不想搭理他俩了，扭头回更衣室，换回了自己的校服裤子。 女生更衣室里，林尔拎着长裙的裙摆，低头看着自己，而后皱起眉来：“这好像不太行啊？” 林时兮也在盯着她胸前的v领看：“啊这……” 林尔对自己的曲线非常有自知之明，抬手揪了揪衣领：“真不太行，这领口我撑不起来。” 林时兮制止了她要脱下来的想法：“等等，你先别脱，我想想办法。” 第149章 那画面太美 半晌，林时兮一点头：“有了，我想到个办法，你等我一会儿。” 林时兮一边说着，一边走了出去，没两分钟，就拿了两个大苹果进来。 林尔：“……” 啊这？ 要塞进去吗？ 林时兮把苹果递过来：“你觉得这两个行不行？” 林尔在手里掂量了一下：“太沉了，有没有轻点的东西？” 林时兮想了想，说：“篮球倒是有，会不会太大了？” “……” 林尔想象了一下把两个篮球塞进胸前的场景，然后冷不丁地打了个哆嗦。 算了算了，那画面太美，不能过多加想象。 “除了苹果和篮球，还有别的东西吗？”林尔又问。 林时兮琢磨了一下，试探着说：“气球？” “……”林尔犹豫了下，“气球，万一爆炸呢？” 林时兮：“……” 算了算了，这个太危险。 绞尽脑汁地想了一会儿，最终，林时兮提议道：“不行的话，就塞两团布条？我记得储物柜里有新发的小手帕，我把这个拿过来，你试试？” 林尔点了点头。 手帕横着折两下，竖着再折两下，就叠成了方方正正的豆腐块。 “诶，这个好像还可以啊。”林时兮一边接着电话一边往这边看，“你先试着啊，我得先去会议室了，那边有点儿事，要是有什么不合适的地方，你再给我打电话？” 林尔应了一声，低头折着另一块手帕。 林时兮接着电话，匆匆往外面走。 林尔刚把两个豆腐块塞进裙子里，还没来得及调整好方向，更衣室房顶上的声控灯像是感受到了房里的冷清，忽然明明暗暗地闪烁了两下，而后彻底不亮了。 这边的房间没有窗户，外面的光是透不进的，声控灯一灭，整个更衣室都是黑漆漆的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林尔身上也没带手机，她试探着往前走了两步，结果小腿直直地撞上了板凳的棱角，疼得她嘶的倒吸了一口气。 更衣室里很静，时桑和林时兮他们早就走了，除了她自己的呼吸声就听不见其他的声响了。 林尔一只手按着凳子的边缘，小心翼翼地站了起来。 她这次长记性了，没再冒冒失失地往前走，而是停在了原地，朝着更衣室入口的方向试探着喊了声：“谢甜甜？” 虽然听不见更衣室里别的声音，但不知道为什么，林尔心里很笃定，即便所有人都走了，谢衍一定在。 尾音落下的那一秒，林尔就看到试衣间的上方透进来了一点儿亮光。 片刻之后，试衣间的门被人轻敲了两下。 谢衍的声音隔着薄薄的门板传了进来：“林尔？” 林尔松了一口气，借着这点微弱的光影走过去，开了门。 房顶上的灯彻底宣布了罢工，谢衍拿着手机，开了上面的手电筒模式。 试衣间的门打开，手电筒的光瞬间照了进来，有些晃眼，林尔微有不适地抬手挡了一下光线。 谢衍把举着的手机稍微往下一放，视线也随之朝下。 第150章 胸肌为何如此浮夸？ 下一秒，谢衍的目光就顿住了，表情也一时变得微妙极了。 她……她为了撑起来这个裙子，都干了什么啊这是？ 怎么说呢，谢衍上次觉得心情这么复杂的时候，还是林尔问他是不是喜欢沈妄的那次。 那时候他就觉得自己像是在大年三十的晚上，忽然看到了一个光溜溜的男人在穿着高跟鞋裸奔。 但这次升级了。 现在那个男人不仅穿着高跟鞋在街上裸奔，而且还一边裸奔，一边挥舞着自己的红内裤，狂喊着“快看！我是傻逼！”。 谢衍的视线往下落，林尔的视线也跟着他下落。 平时飞机场惯了，这骤然平地屹起一座高峰来，林尔也有些不适应，怎么看怎么都别扭。 而且最关键的是，刚才黑灯瞎火的，她胡乱就把手帕给塞进去了，还没来得及调整好，结果手帕的一角从领口处不合时宜地冒了出来。 像是在明晃晃地告诉别人——你看，我这儿就是造假的！ 尤其是，还当着谢衍的面。 这个情况就很尴尬了。 两人面面相觑地对视了一会儿，谁也没说话。 一时之间，空气中只剩了诡异的沉默。 林尔觉得眼下的这个情况，大概可以列入她人生三大尴尬之一了。 半晌，谢衍终于开口了：“……敢问兄台的胸肌为何如此浮夸？” “……” 沉默一旦被打破，气氛瞬间就轻松起来。 林尔低头看了看眼前平地而起的两座珠穆朗玛峰，也开始感觉自己有点儿傻乎乎的了。 有些尴尬地摸了摸头发，林尔看向谢衍，手指一转：“转过身去。” 谢衍眉梢一挑，没说别的，听话地转过了身去。 等他背对着自己，林尔伸手把那两座珠峰拿了出来，再低头看自己的时候，瞬间顺眼了许多。 镜子在试衣间的入口处，因为看不见自己的全身图，林尔往入口处走了两步，想看看这裙子穿上之后的整体效果如何。 谢衍跟在她身后半步远的地方，拿手机给她照着路。 入口处的墙上镶嵌着一面落地镜，只是房间的声控灯不亮，手电筒照出来的光落在镜子里，折射出一种异样的惊悚效果来。 林尔的头发很长，松松散散地垂落在背后，再加上长裙的死亡红绿配色和奇怪的水桶型版型设计。 乍一看，不像是参加走秀，倒像是把花圈套在了身上，参加送葬殡仪队。 林尔一言难尽地盯着镜子看了两秒钟，然后沉默着往试衣间走。 算了，凑合着穿。 起码是条裙子，比变身成超级玛丽要好多了。 进了试衣间，林尔把仿花圈裙给换了下来，穿上了校服，然后推门出来，拿着自己的参赛服装往教室走。 不知道是被死亡配色给打击到了，还是被水桶型设计给震惊到了，一路上，林尔都没说话，就抱着自己的花圈裙，慢吞吞地往教学楼走。 谢衍跟在她旁边，也没出声。 直到进教室之前，谢衍侧头看她一眼，忽然伸出手来，手臂虚虚地悬在她面前。 第151章 我同桌的胸肌可真是朴实动人啊 林尔的视线往下一落，脚步也随之停住。 谢衍拉住她的手腕，往后一带，林尔顺着他的力道，不自觉地朝后退去。 后面就是走廊的窗台。 腰间忽然传来淡淡凉意，隔着一层薄薄的校服布料，林尔的后腰抵在了窗台的瓷砖上。 谢衍松了扯着她腕骨的手，却没放开她，而是俯身下来，双手撑在她腰侧的窗台上，黑眸垂着看她：“生气了？” 正是初秋，天气说凉不凉，说热不热，走廊里的窗户没关，晚间吹来的风里夹杂着微咸的海水气息。 林尔一个恍神，从绕着谢衍转悠的晚风里闻到了他身上的甜草莓味。 又是草莓味。 他今天吃了几根棒棒糖？ 林尔分神的时候，余光瞧见谢衍乌沉沉的睫羽压了下来，那双漆黑的眼瞳被衬得极深，像是藏起了某些晦暗的阴影。 她倏然回了神。 谢衍欺身更近，尾音低着：“还在生气啊？” 林尔眨了眨眼，没有说话。 这一天天的，哪有那么多的气可生啊，她又不是气象台的。 但没等她摇头，林尔就听见谢衍又问了她一句：“是因为我说你胸肌浮夸吗？” “……” 林尔涌到舌尖的话瞬间被压了回去。 不是，他能不提这事了吗？ 本来是没生气的，他非要提这么让人来气的事。 见她不说话，谢衍就当她是默认了：“真是因为这个啊？那你别生气了，我换个说法，嗯？” 林尔不说话，就这样看着他，想看他究竟能说出什么花来。 于是，谢衍想了想，然后语气甚至平静地说道：“啊，我同桌的胸肌可真是朴、实、动、人啊。” “……” 我求你闭嘴，好吗？ 好好一个大帅逼，怎么就长了张嘴呢！ 秋季运动会的开幕式安排在了这周的周四，体育项目连着安排了两天，周五结束后，直接放假过双休。 周四的一早，各班的学生们就陆陆续续地换好了班服，成群的凑在一起聊着天。 各班在进操场的时候需要有人在前面举牌子，时桑拿着班里的班级牌来找了林尔，恭恭敬敬地递过去，商量道：“尔爷，等会儿入场的时候你和我哥在前面举牌子？” 林尔正百无聊赖地坐在座位上玩着手机游戏，闻言，抬起了头来：“我和谢甜甜？” “对呀，你们是咱班的门面担当啊，这颜值不去人前露个脸，那多可惜啊。” 时桑上来就给她扣了顶大高帽子，彩虹屁一个接一个的往外吹。 “尔爷，我一直觉得你就是那种从拉斐尔画里走出来的自带光环的绝世贵族少女，要是我长成你这样，别说是举牌的，我连洗澡都不带关门的，我就站在广场中央，大庭广众之下，赤条条地脱光了衣服，当场就洗！” “……” 这不是暴露狂吗？ 会被警察叔叔抓起来的？ “真的，尔爷，我说的话都是肺腑直言，您这种脸，出了门就是持靓行凶啊，不要再用脸杀人了，因为我已经厌倦了在你面前反复去世了。” “……” 第152章 缺个打头阵的 时桑西子捧心地捂着心口，颤巍巍地向她发出了最终邀请：“现在，就让我们走出一班，扛着班牌，杀往操场，灭掉别班，好吗？” “……” 时桑的这张嘴，真的是只能让人发自肺腑地叹上一句——您是吃着相声社长大的？ 其实在前面举不举牌的倒是无所谓，林尔在意的是她和谢衍他俩并排走前面，确定不会让人误会吗？ 谢衍这么多小迷妹，一人一口唾沫，也能把她给淹死？ 林尔是真的没心思在学校过《甄嬛传》的生活。 “十三，你没想过让谢甜甜和沈妄他们俩站前面啊？”林尔适时地给了时桑一个真诚的建议。 沈妄的小迷妹也不少，让他和谢衍俩人站前面，那不是更拉风？ 毕竟妹子们疯狂起来，远比男生的战斗力要强。 “我想过啊。”时桑颇为忧郁地叹了口气，又说，“但是妄哥被二班借走了。” 林尔眨了下眼：“借？” 这也能借？ “对啊。”时桑老实的将前因后果和盘托出，“兮兮说，他们文科班的男生数量不够，而且质量也不太行，缺个打头阵的，就把妄哥给借走了。” 林尔：“……” 借这一个字就很有灵性了。 八点，运动会开幕式在北操场举行。 领导班子在主席台上高谈阔论着，回顾完数十年的学校发展史，又开始尽情展望九中的美好未来，长篇大论听得站在台下的学生们昏昏欲睡。 这个季节不热，就是阳光有点儿晒，林尔拿手遮着过于刺眼的阳光，没两分钟，胳膊就抬酸了。 她放下手，心不在焉的往旁边看了眼，谢衍微微垂着头，大半张脸都藏在棒球帽下面，只露出了线条利落的下颚。 林尔盯着他的影子看了一会儿，然后开始一点点的往他身边挪，直到两人的距离拉到最近，林尔才停下动作，然后往草坪上一蹲，整个人都躲在了谢衍的影子里。 显然是把他当成了遮阳伞。 注意到身边的动静，谢衍垂下去的睫羽动了动，他懒洋洋地睁开眼，偏头朝身旁看去。 身侧一空，没有人在。 原本站在他旁边的小姑娘已经不见了，地上却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动静，谢衍的视线顺着往下一落，忽然瞧见自己腿边多了一团小毛球。 小姑娘的头发很长，碎碎地散在腰际，细软的发尾微微卷着，从他这个角度往下看的时候，像是看到了一只毛绒玩偶。 谢衍抄在口袋里的手拿了出来，弯腰轻按在她的脑袋上，有些好笑地瞧她：“你干嘛呢？” 林尔听得有点儿犯困，迟了半拍才抬起头来：“啊？” 谢衍揉了下她的发顶，又问她一句：“蹲地上干什么呢？” “太晒了。”林尔指了指头顶的大太阳，老实地道。 闻言，谢衍抬手把自己戴着的棒球帽摘了下来，扣到了她的脑袋上，说：“戴着这个。” 然后，他又弯下腰来，伸手把她从地上拉了起来：“一会儿腿该蹲麻了。” 第153章 爱的接力比赛 林尔由着谢衍把自己拉起来，蔫巴巴地问他：“校领导什么时候才讲完啊？” 谢衍看了眼手机上角的时间：“按照去年的流程来说，校长起码要讲完自己的发家史，大概要十点左右。” 林尔无言：“……” 他这发家史有什么好讲的？ 这江州市里谁不知道九中的老渔民校长继承了亲戚的一大笔遗产，而且还是美金。 等漫长的两个小时过去，草坪上站着的祖国小花朵们已经被晒得没什么精气神了，随着体育老师嘹亮的一声“各班准备，依次入场”，各班的体育委员和班长同时行动了起来。 各班队伍按班级顺序依次从主席台前走过，然后绕着跑道转一圈之后，再去主席台两侧的看台上落座。 等真真实实地坐到看台上，林尔终于是歇了一口气。 时桑不知道从哪里拿来了一堆荧光棒，在班里挨个发了一圈，然后拿了一根最绿的，献宝似的递到了林尔的手里：“尔爷，这是我特意给你留的。” “……” 林尔没问他大白天的拿什么荧光棒啊，而是相当纳闷地问了另一句：“为什么这玩意儿是绿的啊？” “因为绿色的波长比较长啊。”时桑把荧光棒掰弯，头尾连接起来，然后往脑袋上一套，“远远就能让人看见。” 林尔：“……” 道理她都懂，但她还是想问一句，他为什么要把这玩意儿给套脑袋上啊？ 运动会进行的第一个项目就是两人三足的接力赛。 这个项目也不知道是谁给取得名字，叫什么“爱的接力”，听起来倒是挺梦幻，但等谢衍、林尔、沈妄、林时兮四个人站在起跑线前的时候，这就不梦幻了。 因为学校贴里瞬间炸开了。 一条名为“断背山下，百合花开”的帖子瞬间就被顶到了第一条。 【楼主】：跪求知情人士解答！楼主现在有点懵。这什么情况啊？ 我知道这几位大佬都要参加这个爱的接力，但我本来以为谢衍和林尔是一组，然后沈妄和林时兮是一组，结果现实给了我一棒槌。 有没有人能告诉我，为什么是林尔和林时兮一组，谢衍和沈妄一组啊？ 这个cp组队有没有搞错啊，现实版的断背山下，百合花开？？？ 【1楼】：前排，默默吃瓜中，我也在震惊。 【2楼】：我也很好奇，有没有解答一下的，这怎么回事啊，乱凑cp？ 【3楼】：我提一个问题，谢衍和沈妄是不是在一起了啊？平时看他俩老是在一起。 【4楼】：卧槽！我早就说了他俩有一腿，你们还不信，现在信了？爱的接力这个项目，都是男生女生搭配着参加的，女生也就算了，哪有两个男的一起的啊？（ps：有一说一，这个画面真养眼。） 【5楼】：三楼的朋友，吃瓜要谨慎，是谢衍，沈妄，还有时桑，他们三个老是在一起才对。 【6楼】：所以说，楼上的意思是说，他们三角恋？？？ 第154章 他真是直的 【7楼】：不太可能？从颜值上来说，我更倾向于谢衍沈妄他俩是一对。 【8楼】：来来来，大胆猜一猜，谁攻谁受啊？买定离手，我们来赌一包辣条的。 【9楼】：弱弱地说一句，我觉得应该是互攻？我看两位大佬的那气场，谁也不像受啊，如果非得要说受的话，那就只能是时桑了。 【10楼】：所以说，两攻一受？那还是三角恋啊！ 【11楼】：我赌两包辣条啊，绝对不是三角恋！俗话说得好，两攻相遇，必有一受啊！ 【12楼】：那时桑怎么办？ 【13楼】：是夹在中间的第三者？ 时桑向来是5g网速冲浪的优秀选手，帖子刚被顶上首页，时桑就火速赶到了现场，然后当场就炸毛了，顶着真名在贴里回：“操！老子是直的！直的！！！” 磨了磨牙，时桑还给两位不知情的兄弟辟了个谣：“我兄弟也是直的！钢铁直男！只会让你多喝热水的那种！直的不能再直了！” 但冲在贴前线吃瓜的群众们用自己的语言和八卦之心，生动形象的表演了什么叫“你永远也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 大概是因为谢衍沈妄的那两张脸，贴里的cp粉数量居高不下。 即便两位大佬再三表明过自己是直的，但没有人在意他俩的话，一厢情愿地磕着自己的cp。 比赛完，林尔顺着跑道往看台这边走，沈妄和谢衍被拉去另一个比赛项目。 林尔刚在位置上坐下，时桑就给她发来了一个贴的“尔爷，我觉得你说话的信服力比较大，你要不要替我哥澄清澄清？证明一下我哥确实是个直的。” 林尔听得一头雾水，什么东西啊，还得要她去证明谢衍是直的？ 但时桑却没过多解释，而是一边点着手机，一边又嘀咕了一句：“我还得去找兮兮一趟，我觉得你们俩比较有发言权。” “？”林尔持续性疑惑。 把头上戴着的棒球帽摘下来，林尔拿了瓶矿泉水，拧开瓶盖，喝了两口水之后，才想起了刚才时桑发来的链接。 她一边喝着水，一边点开去看。 是个贴的链接。 帖子名就叫“断背山下，百合花开”，林尔往下翻了几页，频频看到了自己和谢衍他们的名字，后面的几页还有时桑顶着真名写的回复。 林尔没太在意，当成玩笑贴看的。 这种帖子每个学校都有，之前她在海大附中的时候，贴里也是动不动就冒出来一个她和温淼的cp帖，要不然就是秦柯和沈嘉喻的cp贴。 看都看习惯了。 退出了这条热帖，林尔随手往下一滑屏幕，一条名为“今天谢哥哥谈恋爱了吗”的帖子就这样猝不及防地闯入了视野中。 林尔喝水的动作稍稍一顿，而后兴致颇高地点了进去。 置顶的就只有一句话： 【楼主】：每天坚持打卡，今天谢哥哥谈恋爱了吗？没有。 林尔往下翻了翻，基本上就是吐槽外加安利向。 第155章 真是个百舔不够的男人 【16楼】：不瞒众位姐妹，其实我也勇敢地向大佬表白过，当然，结局大家都能想象得到，被拒绝了嘛，就是这个理由至今我都难以接受。 大佬说，嗯……我的头发不能变色，所以他不能和我在一起。 【17楼】：被大佬拒绝过的，加上我一个。 他拒绝我的理由是他有暴力倾向，是个喜欢家暴的变态败类，还劝我离他远点。 【18楼】：啊这……不瞒姐妹们，被拒绝的请再加上我一个。 之前有次去酒玩的时候，我就遇见大佬了，他当时拒绝我的理由是他是妈宝男，他妈不让他谈恋爱。 【19楼】：那个……各位姐妹，我能不能说一句，大佬精神是不是有点儿不正常啊？ 【20楼】：害，不正常就不正常，就冲那颜值，他是神经病我都愿意啊！ 【21楼】：说到颜值，我就不得不安利一波了！高二一班，谢衍大佬，可盐可甜，盛世美颜！学霸校草，人间蛊王，入坑不亏！ 【22楼】：安利向怎么能没我！附大佬高清照片一张！[照片]jpg，我不允许有人没看过这张图！ 【23楼】：真的，我要说句实话了，就这张脸，不在娱乐圈当顶流爱豆，就是在鸭店做头牌啊。 【24楼】：嘤嘤嘤芳心纵火犯，我想我理解二十楼的姐妹了，别说他是神经病了，就算他是个智障我都愿意啊。 【25楼】：淦！心脏暴击，真的是一个踩着我的所有审美点疯狂跳舞的男人，不吹不夸，这个颜我能舔一辈子。 【26楼】：是惹，那双眼睛，真是绝了，隔着屏幕对视的时候我都在脸红。 【27楼】：我单方面地宣布，我陷入爱情了，怎么看都是我喜欢的类型，每天都这么心动。 【28楼】：同意，真是一个百舔不够的男人。 【29楼】：？哈喽，楼上的姐妹，宁说的是什么虎狼之词？ …… 同样都是九中榜上有名的大帅逼，谢衍的小迷妹们要比沈妄多得多，大概是因为他的模样看起来比较亲切，即便是拒绝人，说话也比较委婉。 沈妄就不一样了，仿佛全身上下都写着一句“劝你自觉，不想死的话就离我远点”。 林尔正兴致勃勃地看着贴里妹子们吐槽的各种遭拒理由，后脑勺忽然被人轻拍了一下，与此同时，一道干净微凉的声音从上方传了过来：“看什么呢？” 林尔抓着手机，抬起头来。 谢衍就站在她面前，低着头瞧她。 大概是刚运动完身上热，他校服外套的拉链没拉，连带着袖口也被挽到了手肘的位置处。 因为逆着光的缘故，林尔看不清他的模样，只能隐约看到他像是被蒙了一层暖光的轮廓。 她眯了眯眼，随后往看台里面挪了一下，给他让了个位置出来。 谢衍在她身边坐下。 “还有别的比赛吗？”林尔问着他，随手把喝了一半的矿泉水递了过去。 “上午没了。”谢衍也没在意，拧开矿泉水的瓶盖，仰头喝了两口。 第156章 哥哥就这么好看啊？ 等谢衍捏着瓶盖，往回拧的时候，林尔才反应过来，她递过去的是她喝了一半的那瓶水。 慢半拍的啊了一声，林尔连忙从过道里的纸箱里又翻了瓶没拆封的，递给谢衍：“给你这个。” 谢衍“嗯？”了一声，手里还是捏着之前她给的那半瓶：“怎么？” 林尔老实道：“那个我喝过了，给你这个新的。” 谢衍没怎么在意：“没事。” 像是觉得热，他把身上穿着的校服外套给脱了下来，随意地搭在了腿上。 倒是林尔觉得这事情的发展趋向有点儿不太对，谢衍洁癖也挺大的，平时和时桑他们一起吃饭，时桑吃过的东西，谢衍碰都不碰。 连他平时买个奶茶的时候，时桑要是喝了，谢衍就整杯都给他了。 见林尔老是偷偷地往自己这边瞥，谢衍索性侧过身来，扬了扬眉梢说：“小同桌，你要看就大大方方地看，我又没说不让你看。” 偷看还被当事人逮了个正着。 但大概是因为和他太熟了，林尔也没觉得不自在，索性顺着他的话，就大大方方地盯着他看。 难得见她这么听自己的话，谢衍稍有意外，随即轻笑一声，欺身靠近她，逗她道：“怎么，哥哥就这么好看啊，让你看得都移不开眼？” 林尔目不转睛地盯着他，语气慢吞吞的：“我就是很好奇。” 谢衍尾音微扬：“嗯？” 林尔继续盯着他，琢磨道：“百舔不够的男人，到底该怎么舔？” 谢衍：“……？” 啊哈？ 下午的活动从两点钟开始，第一个项目就是模特走秀。 比赛场地安排在大礼堂。 上场顺序是由各班参赛选手抽签决定的，林尔想着自己运气一向不错，要不就她上去抽签，结果时桑嚷嚷着他是锦鲤附体，要亲自去抽。 林尔对此无所谓，谁抽不一样嘛，就是别抽得太往前了，要不然从比赛开始站到比赛结束，那多尴尬了。 但事情就是怕什么就来什么，时桑这条锦鲤上来就抽了个第一。 看着签条上的那个硕大的数字一，林尔和时桑双双沉默了。 说好的，锦鲤附体呢？ 你附体的，应该是乌鸦？ 半晌，时桑干巴巴地打破了沉默：“尔爷，要不我们先去换衣服？” “……”林尔无言。 不换那还能怎么办？ 就在这儿傻站着啊？ 一想起来自己要穿着那条土到冒泡的丑裙子，从比赛开始站到比赛结束，林尔就觉得自己对时桑太善良了，她究竟是为什么才答应时桑参加这个见了鬼的走秀比赛的啊？ 但等她进了更衣室，把那条造型师试图向花圈致敬的裙子穿到身上，林尔才发现，事情远远没有这么简单。 因为，她的花圈裙被人改造了。 这裙子有点儿露，不是后背露，是前面露。 本来领口是深v型，一路堪堪的开到胸口的，弯腰的时候可能还会有走光的嫌疑，但现在，林尔发现裙子领口不知道被哪位热心市民用针线给缝上了。 第157章 谢衍——危 而且是缝得严严实实，别说是走光了，现在连锁骨都看不见了，简直比冬天的围巾还要暖和。 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看了三秒，林尔的心态彻底炸了。 本来这裙子就已经够丑得让人没眼看了，领口又来这么一出，缝也就算了，能不能缝的好看一点儿？ 线条歪歪扭扭的就不说了，还东一针，西一针的，居然还用了黑线。 是嫌这裙子还不够惹眼吗？！ 正好，时桑换好了衣服，从更衣室里走了出来。 见林尔停在全身镜前一动不动，只死死地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看，时桑过去问了句：“尔爷，你干嘛呢？走啊，一会儿该上台了。” “……” 林尔深吸了一口气，面无表情地侧过头来，一字一顿地问他：“谢甜甜现在在哪儿？” 时桑摸着脑袋，不明所以：“啊？在后台，我刚才看见我哥在那边站着来着。” “行。”林尔冷笑一声，撂下一个字，扭头就往后台走。 时桑被她这反应弄得一头雾水，连着喊了林尔几声：“尔爷？尔爷你干什么去——” 林尔头也不回，只留给了他一个冷酷的背影。 时桑的心里陡然有了个认知——谢衍，危。 后台这边大部分都是等着上场的参赛选手，还有几个过来帮忙指导布景的学生会成员，林尔进去就看到谢衍靠在放衣服的桌子上，面前有个学生会的女孩子在跟他说着什么。 谢衍神色淡淡地听着，偶尔会嗯上一声。 林尔都没过去，就站在门口这边，随手从置物架上拿了个毛绒小玩偶，隔着四五米远的距离，就朝谢衍丢了过去。 小玩偶在半空中滑过一道弧形的曲线，然后准确无误的砸到了谢衍的身上，又被他的胳膊弹开，骨碌碌地在地上滚了两下。 察觉到动静，谢衍表情稍顿，随即偏头看了过来。 对上他看过来的视线，林尔面无表情地朝他勾了勾手指，示意他滚过来。 原本站在谢衍面前说话的女孩子被这一幕吓得话音一收，立刻闭了嘴。 啊？谁啊，这么不要命？ 连校霸也敢砸？ 但下一秒，她就看见校霸同学狭长的眼尾微微一勾，居然露了个意味深长的笑出来。 再之后，校霸同学弯腰捡起了滚落在地上的玩偶，拿在手里不紧不慢地往门口走，脸上半分恼怒的意思都没有。 女孩子的表情由震惊开始转向迷茫。 啊哈？什么情况啊？ 这还是那个在校门口哐哐哐摔人的校霸吗？ 等谢衍走过来，林尔扯了扯唇角，直截了当地就指着自己的领口问他：“这是怎么回事？” “我缝的。”谢衍承认的坦然又干脆。 “……” 林尔心说，我当然知道是你缝的，除了你，谁还这么闲的慌？ “你看，还把我手指给扎了。”说着，谢衍把手伸到她眼前，指着针扎出来的伤口给她看，语气像是在讨安慰，“扎了好多针。” 林尔盯着他指尖上细密的伤口：“……” 这能怪谁？ 能！怪！谁！ 第158章 它露什么了？ “不是，谢甜甜，你到底要干什么啊？”林尔被他这坦然的语气闹得半分脾气都没有了，深深叹气，“人家好端端的一裙子，又怎么招你惹你了，你非要跟它过不去？” 谢衍表情平静：“没跟它过不去，是它领口开的太低了。” “……”林尔说，“你知道什么叫v领设计吗？” 这裙子浑身上下，也就这个v领设计比较潮流一点儿了，其他的地方，哪哪儿都挑不出来能让人夸一句好的地方。 结果，设计师仅存的一点审美还被谢衍给干净利落地抹杀了。 谢衍完全没觉得自己哪儿做的不对，继续嗓音平静地叙述道：“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它太露了。” “……”林尔都被他气笑了，“它露什么了？” 她只是站在舞台上，又不下腰劈叉跳舞，能露什么啊？ 但谢衍却深深看了她一眼，然后逐字逐句地说：“露出了我同桌朴实动人的胸肌。” “……” 前面的主持人已经在喊各位参赛选手准备上台了，林尔没时间再跟他在这儿耗着，于是，她指了指谢衍，盯着他一字一顿：“行，我等会儿再跟你算账。” 随即，匆匆拎着裙摆往前台走。 谢衍没动，就斜倚在入口处的门框上看着她走远的背影，而后舔了舔唇角，低笑起来。 啧，果然还是他的审美比较在线啊，这领口缝上之后，裙子就顺眼多了。 也不枉他手指被生生扎了十几针了。 嘶……还真疼。 会场前台，可能是小主持人和学生会的成员工作没交接好，上场的时候乱成了一团，工作人员和参赛选手挤在了一起，不是你踩了我的裙子，就是我挂到了你的头发。 现场的抱怨声和女孩子的惊呼声交织在一起，整个后台都咋咋呼呼的，听起来像是一个大菜市场。 一片让人摸不清东西南北的混乱中，时桑奋力挤了出来，满头大汗地扯住了林尔的胳膊：“尔爷，快快快，赶紧往前走，再不走就要被人踩脑袋了！” “……” 林尔赶鸭子上架般的被时桑拽到了最前面。 还没等她站好，灯光组的人员就唰的一下把聚光灯拉了过来，林尔被照得几乎睁不开眼睛，下意识地抬手遮了遮光。 时桑果然兑现了他的承诺——林尔上台之后，就被人安排到了舞台的最前边，然后像个深深扎根大地的木桩一样，从开始到结束，一步都没挪动。 坦诚来说，林尔觉得这样更尴尬。 她感觉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她身上的那件土的要死的裙子上。 更确切地说，是落在了谢衍的手艺上。 林尔甚至听到了前排离得近的学姐评委小声说了句：“这个裙子的领口怎么看起来奇奇怪怪的？” “外联部从哪儿买的这衣服啊，手艺看起来不咋样啊，你看这针脚都没缝整齐，怎么还冒线头呢？” “……” 林尔心说，可不是么，手艺要是好的话，谢衍就不在这儿上学了，他该去服装厂踩缝纫机了。 第159章 你爹我是大美女 坐在观众席最前排的几名学生反应最快，双手举起手机，拉近镜头，对着化身为人形立牌的林尔喀喀就抓拍了两张高清大图，然后大马金刀地往贴里一发，迅速抢了个头排热帖。 【楼主】：前排福利，高清大图，造福社会，速来围观！ 有一说一，这衣服全靠小姐姐的颜值撑起来的，但凡是换个人穿，那就是大型车祸现场了。 那个什么，我顺便多说一句，是我的审美跟不上时代了吗？ 我怎么感觉这裙子的领口设计有点儿怪怪的？ 【1楼】：啊这……？这裙子怎么看起来这么眼熟啊，这是之前被我们挑剩的那条吗？我怎么记得那条裙子很丑啊？ 【2楼】：楼上的姐妹，我作证，确实是，如假包换。 我还记得当时去学生会挑衣服的时候，在场之人没有一个不嫌弃它的，觉得这条裙子土死了，但现在我只想说，美女姐姐，可不可以给个淘宝链接？ 【3楼】：有一说一，学姐的气场真的好炸啊，她单单是站那儿，我就觉得她全身上下都写满了九个字——翠果，给我打烂他的嘴！ 【4楼】：楼上的姐妹，我觉得那九个字可以换成另一句比较委婉点的，比如：东边日出西边雨，你爹我是大美女。 【5楼】：淦！别管烂嘴还是日出雨了，是美女就完事了。一人血书，跪求学姐出道好吗？！我带着我九十八岁的太姥姥和三岁的小侄女一块给你投票！ 【6楼】：两人血书！我上次就说过了，这个姐姐就是妥妥的姬圈大佬的既视感啊，我真的喜欢爹一样的女孩子啊啊啊！ 【7楼】：三人血书！统一了本校男女审美的美人，事实证明，在绝对的颜值面前，男女生的审美都是一致的。 【8楼】：啊操……忍不住想爆一句粗口，这是什么风华绝代的大美女qaq 肤白貌美，细腰长腿，眉眼娇媚明艳，却又不沾染半分世俗之气，秋水美眸遥遥一勾，勾得是我的三魂，夺得是我的七魄，一眼看过去，姐姐就像是一朵被上好葡萄酒浇灌生长的红玫瑰。 每次看到姐姐我都想拍桌而叹，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女人，隔着屏幕我都在疯狂地为姐姐脸红心动！求姐姐康康我，性别可不可以别卡得那么死，给个姬会行不行？ 【9楼】：？楼上的姐妹，文科生大佬吗？会说话就建议出书，书店要是没有你的书，我反手就把它店给砸了。 【10楼】：果然，文化人就是不一样，我胸无点墨，只能靠一句“卧槽”走遍天下。 【11楼】：不知道学姐缺女朋友吗？不缺女朋友的话，那缺朋友吗？明人不说暗话，我想和美女做朋友。 【12楼】：姐妹，清醒一点，虽然我也想，但我要告诉你一个残忍的事实：不要试图跟美女做朋友，不是绿叶衬红花的问题，而是你到最后就会发现，你压根就挤不进去她们的圈子。 第160章 人间小巧手谢甜甜 【13楼】：对不起，我的关注点在裙子的领口上，我怎么记得这条裙子是v领啊？是学姐自己动手改的吗？吹个彩虹屁，学姐可真是个心灵手巧的小仙女！ 【14楼】：楼上的两位姐妹冷静，我再次提醒众位姐妹一句，这是谢衍大佬的同桌，重要的话要说三遍，这是谢衍大佬的同桌！挖墙角，需谨慎，爱情诚可贵，生命价更高，好好活着不好吗？ …… 三点半，一场除了混乱还是混乱的走秀活动结束。 林尔下台就把裙子换了下来，想把衣服送回学生会的时候，时桑制止了她：“不用送，奖品就是这条裙子啊。” 林尔：“？” 时桑笑嘻嘻地砸了个晴天霹雳下来：“尔爷，你刚才没听见主持人说话吗？除了给的班级积分外，每个选手穿着的衣服就是额外的奖品。” 林尔：“……” 那她应该把这个奖品送给谢衍才行。 毕竟是他的手艺，他要是不好好留着，都对不起他被扎的那十几针。 从舞台上下来，谢衍已经不在了。 林尔扫了一圈后场，没发现谢衍的身影，也不知道他跑哪儿去了。 她从外套兜里拿了手机出来，正打算给谢衍发条消息问问，眼前忽然兜头罩下来一个阴影。 点着屏幕的指尖一顿，林尔下意识地抬起头来。 迎面对上了一张陌生的脸。 男孩子模样清俊，身形高高瘦瘦的，穿着和时桑同款的工装裤，应该也是刚才参赛的选手之一。 对上那双浅琥珀色的眼瞳，男孩子大大方方地笑了笑：“你好，林尔同学。” “你好。”林尔礼貌应声。 “林尔同学，自我介绍一下，我是高二六班的张学意。”男孩子开门见山地道，“我喜欢你很久了，从你第一天转学过来，我就开始喜欢你了，我不是说说而已，是想和你在一起的那种喜欢，你能不能给我个机会？” “……” 与此同时，林尔手里捏着的手机震动了起来。 一条微信消息弹到了手机屏幕上。 林尔条件反射般地低头去看。 是谢衍发来的消息。 就简简单单的一个字，外加一个标点符号——【嗯？】 不知道为什么，林尔有一种奇异的直觉，谢衍现在就在看着她。 目光一顿，林尔忽然抬起头来，眼神越过面前的男孩子，往自己的侧前方看过去。 果然一眼就看到了几步开外的谢衍。 人间小巧手裁缝谢甜甜同学嘴里咬着根棒棒糖，懒懒地靠在走廊栏杆上，一侧的手肘松松搭在上面，神色散漫倦怠。 见她看过来，他倚着栏杆没动，只是稍稍歪了歪头，遥遥朝她晃了下手机。 “……” 林尔总感觉自己从他脸上看到了明明白白的两个字——过来。 迟迟没等到回应，眼前的男生终于开始紧张了，磕巴了一下叫她的名字：“林尔同学？” 林尔回过神来，重新将眼神落在他的脸上，然后开口。 “不好意思，我暂时没有要谈恋爱的打算。” 第161章 一击绝杀 “不好意思，我暂时没有要谈恋爱的打算。” 非常官方而客套的一句话。 男生明显是更紧张了，说话也有点结巴：“林、林尔同学，我不是说现在就要跟你在一起的意思，我是说你可不可以给我个机会？” 像是怕被拒绝，他飞快的又补充上了一句：“我真的挺喜欢你的。” “不好意思，不可以。”林尔向来不喜欢在感情上拖着，对各路桃花斩得干净又利落。 “你要是真的喜欢我，那就从现在开始好好学习，将来找个好工作，挣好多钱，然后等我结婚的时候，多出点份子钱，谢谢。” “……” 一击绝杀，再无可能。 斩完桃花，林尔拿着手里的裙子，绕过男孩子往谢衍那边走。 谢衍的视线一直没动，直直地看着她走过来，在自己面前停下。 他挑了挑眉梢，开口问她：“告白的？” 林尔瞥他一眼，否认道：“不是。” “嗯？”谢衍尾音一拖，“不是？” 林尔慢吞吞地点头：“嗯，他只是过来问了我一句，头发会不会变色。” 谢衍：“？” 林尔继续说：“我说不会，他就伤心欲绝地回玛丽苏星球去了。” 谢衍：“……” 运动会上的不少比赛项目都是同时举行的，下午还有一场班级间的对抗篮球赛，谢衍和沈妄在完全不知道的情况下就被时桑给报上了名。 篮球赛在南操场那边，离教学楼不算近，走过去的话差不多要十五分钟，林尔嫌过去太麻烦了，原本是没打算去看的，结果谢衍一条微信消息直接发了过来。 还是条语音。 【小同桌，你要是不来的话，我就跟十三说，我同桌不在，我伤心欲绝，悲痛交加，灵魂已经出窍，穿回了玛丽苏星球，没法上场了。】 “……” 神经病吗这不是？ 没等林尔回复，谢衍又一条消息发了过来。 【还有，等会儿十三找你哭的时候，我也不会帮你说话的。】 “……” 所谓是魔高一尺，道高一丈。 林尔盯着微信上的那句话看了两秒钟，最终还是颇为惆怅地叹了口气，然后慢腾腾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行，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那就去看看大帅逼打篮球。 结果林尔刚从教室后门出来——更确切的说，是左腿刚迈出来，右腿还保持悬空的情况下，迎面就看见了半分钟之前才给她发完消息的谢衍。 大帅逼就靠在走廊对面的窗台上，微微垂着头，神色看起来漫不经心的，清瘦冷白的手指间还把玩着一根没拆开的棒棒糖。 冷不丁地看到他，林尔一愣，下意识地问了句：“你怎么在这儿？” 刚才谢衍特意在微信上发来的消息，她还以为他在操场上。 反应过来之后，林尔又有些无语，就离着这么几步远的距离，他还发什么微信消息啊？ 直接进教室和她说不就完了？ 听到她的声音，谢衍吊儿郎当地直起腰来：“等你。” 林尔眨了眨眼：“等我？” 第162章 哥哥给你看腹肌 “是啊。”谢衍的声音听起来懒洋洋的，透着点儿惯有的倦意，“这不是怕你不来么？” 林尔诚实相告：“原本是不想去的，但我怕十三给我哭丧。” 潜台词就是——你说，你是不是又要当小作精？ 谢衍听出了她的意思，莞尔：“你在教室待着干什么啊，一个人多无聊啊？” 林尔反驳道：“无聊的话，我可以睡会儿觉。” “睡觉？”谢衍的尾音稍有玩味的勾着，随即又挑着眉梢问她，“是真的想睡会儿觉，还是想借着睡觉做个和哥哥约会的梦啊？” 林尔：“？” 恕她直言，她觉得谢衍似乎是越来越不知道“脸”这一字是怎么写的了。 要是按以往的习惯，林尔肯定要回堵他一句“谢甜甜，你能不能要点脸？”，但这次话涌上舌尖之后，林尔却硬生生地把它咽了下去，换成了另一句。 “对，我就是觊觎你。”林尔顺着他的话往下说，一字一顿的，“我可真是太想和你约会了，做梦都想，想得不得了，简直就是寝食难安啊！” 不就是不要脸吗？ 她又不是拉不下脸来。 考试成绩上没比过他，不要脸的程度上难道也比不过他吗？！ 似乎没想到她会冒出来这么一句，谢衍稍愣，随即眉眼一扬，黑眸微带促狭：“嗯？太想和我约会了？” “对！”林尔重重点头，盯着他破罐子破摔地道，“我日思夜想，辗转反侧，夙夜难寐，就想和你约会！” 听着她的语气，谢衍忽地笑出声来：“行。” 林尔：“？” 行什么行？ “小同桌，你这么日日夜夜的觊觎我，怎么不早说啊？”谢衍狭长的眼尾一弯，说话的声音稍稍压低，带着点儿似有似无的纵容，低低缓缓地钻进她的耳朵里，“不就是约会么，约，随时都让你约。” 林尔：“……” 他还真敢往下接话。 谢衍懒洋洋地又说：“你想约我直说就好了啊，干嘛还要偷偷地躲在教室里做梦，你要是直说的话，我又不会拒绝你。” “……” 行，林尔认输了。 对不起，论不要脸的程度，她还真比不过他。 林尔一言难尽地盯着他看了好半晌，才抬手指着自己的脸问他：“谢甜甜，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谢衍“嗯？”了一声，状似思考了一下，而后低笑着说：“令人百舔不够的美貌？” 林尔：“……” 看来他已经在贴冲完浪了。 “我是说，这是——脸。”指着自己的脸说没用，林尔干脆上手掐了掐他的脸，轻磨着牙问他，“谢甜甜，你到底要不要点儿脸啊？” “不要啊。”谢衍坦然道。 林尔：“……” 好家伙，我直接好家伙。 他承认的还真利落啊。 “不过，约会等改天再说。”语罢，谢衍朝她暧昧的眨了眨左眼，说话的声音神秘压低，“先去看哥哥打篮球，作为福利，打完篮球后，哥哥偷偷露腹肌给你看。” 林尔：“……” 怎么说得她就像什么色中饿鬼似的？ 第163章 林亦安溢出来的父爱 林尔有些无言地瞅着他：“怎么，你是暴露狂啊？” “不。”谢衍不慌不忙地纠正她道，“这是给同桌的专属福利。” 林尔：“……” 论不要脸，没有人能比得过人间小作精谢甜甜。 无话可接，林尔干脆换了个说法：“谢甜甜，你这是以身相许不成，现在要开始以色相诱了？” 谢衍不答是，也不答不是，只似是而非地看着她问了句：“不行吗？” “不行。”林尔正义凛然地摇了摇头，丝毫不为之所动，“色诱在我这儿是行不通的。” 至于为什么行不通，其原因还要追溯到大半年之前了。 大半年之前，林尔过十六岁生日的时候，林亦安为了展示自己磅礴奔涌抑制不住的父爱，三令五申地跟她说：“小孩，你这次过生日的时候，必须要说个不同寻常的愿望，你要是说的愿望太普通，我还怎么表现出我压抑不住的父爱啊？” “……” 坦诚来说，林尔并不太想要这压抑不住的父爱。 结果连着三天，林亦安都揪着这事儿不放，一天二十四小时的在她耳边念叨着。 林尔被他扰得不厌其烦，敷衍地说了句：“我想在生日那天开着公交车，带二十个顶级男模去兜风，让别人都羡慕我，指着我说‘看，这儿有个年轻貌美的富婆’。” 林尔只是随口一说，但林亦安给当真了。 他真弄来了一辆公交车，而且还是那种敞篷的大型观光车，外加二十个……浑身上下只穿了条沙滩裤的顶级男模。 于是，在林尔十六岁生日当天，一个人人都羡慕的噩梦就来了。 彼时，毫不知情的林尔正欢天喜地的在餐厅切蛋糕，但切下来的那口蛋糕还没吃进嘴里，她就被林亦安拎着衣领给提溜了出去。 像老鹰抓小鸡崽子一样。 随即，又被摁在了观光车的副驾驶上。 这辆观光车应该是私人改造过的，采用的是火车造型，前面是中世纪复古火车头，后面是一节节的敞篷车厢。 每个车厢里都靠车窗站着个身高一米八，八块腹肌，宽肩窄腰，颜值超高，且风格各有特点……的顶级男模。 而且，男模浑身上下就只穿了条五分裤，大喇喇地向广大市民朋友们展示着自己的傲人身材。 在林尔的目瞪口呆之下，林亦安相当嚣张地开着那辆改装版的小火车上了街，硬是围着云中区绕了一整圈。 期间，震惊了无数的市民朋友。 听说，崔助理光是撤热搜，就撤了一整天。 好了，这个充满了父爱的噩梦就此打住。 往事不要再提，人生几多风雨，纵然记忆都抹不去，还是把这事埋在心底。 出了教学楼之后，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扯着，往南操场那边走。 刚绕过长廊后的竹林，提前来送水的小学妹就登场了。 估计小学妹应该在路口站了一会儿了，就等着守株待兔了，谢衍刚从路口出来，小学妹就举着瓶矿泉水冲过来了。 第164章 谢甜甜的神操作 然后在离他一米远的地方硬生生地刹住了车。 林尔饶有兴致地看着她手里抓的紧紧的矿泉水，啧……人家送水的那些妹子不都是等队员比赛完吗？ 谢衍这连操场都没进呢，送什么水啊？ 小学妹明显有点儿紧张，她盯着谢衍咽了咽口水，平复了一下自己过于激动的情绪，这才鼓起勇气开了口：“学长，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我？我之前给你告白过，你说抛个硬币，要是硬币正面朝上就拒绝我。” 谢衍狭长的眼尾微微向上一挑，似是在思考她的话。 嗯？有这回事吗？ 林尔以眼神无声地告诉他——有，我亲眼见的。 谢衍再以眼神无声地回过去——是吗，我忘了。 “不过没关系，学长，即便是你拒绝我，我也还是喜欢你，我是不会放弃的。”小学妹压根不管谢衍接不接话，只自顾自地往下说着，“听说你一会儿有篮球赛，我会过去给你加油的。” 说完，她举起手中的矿泉水来：“学长，给你水。” 谢衍没接，微微垂眸看着她。 就在小学妹被他看得越发紧张的时候，谢衍忽然抬起手来，指着自己的嘴巴，没什么表情地开了口：“阿巴阿巴……” 小学妹：“？” 林尔：“？” 林尔都惊呆了，卧槽，牛逼啊，直接装哑巴？ 林尔这会儿是真的想给他刷一句兄弟666了。 小学妹显然也没想到自己有生之年能看到这样一个骚操作，当场就震惊在了原地。 好家伙，我直接好家伙。 都演到这份上了，她还能说什么啊？ 谢衍倒是没什么特别的反应，等小学妹一脸震惊又恍惚的走了之后，他表情极其平静地轻拍了一下林尔的头，淡声道：“别笑了，走了。” “谢哥哥厉害了啊。”林尔对他的神操作表示叹为观止，惊叹不已地跟上去，“你是怎么想到这一招的？” 谢衍偏头看她一眼，轻哂：“用年级第一的脑袋想的。” 林尔：“……” 我敲！最狠不过杀人诛心。 林尔翻了个白眼，不想搭理他了。 谢衍总有把天聊死的本事。 走了没两步，林尔兜里的手机忽然嗡嗡震动两下。 是时桑发来的消息。 时桑：【尔爷，我座位上有之前批发的小旗子，刚才忘记拿了，你来的时候帮我拿一下哈。】 林尔点着手机给他回了句好，脚下停了下来。 谢衍也跟着她停下，侧头看她：“怎么了？” “你先去篮球场。”林尔拿着手机朝他示意了一下，“十三说小旗子忘拿了，我回趟教室，帮他拿了一会儿就过去。” 谢衍看了眼时间，确实是快要开场了，就没再跟着她折回去，只是应了声行。 时桑说的那些小旗子都放在一个塑料袋里，塑料袋就挂在他的课桌桌边儿，林尔也没用特意去找，过去后一眼就看到了，她拿了塑料袋又往操场走。 她到的时候，篮球赛已经开始了，但一班抽签的顺序在后面，还没到他们班上场。 第165章 篮球场上的意外 操场里乌压压的记着得全是人，女孩子的尖叫声和男孩子的口哨声交织混杂在一起，嘈杂又刺耳，还没到操场入口，隔着颇远的距离，林尔就被吵得耳膜隐隐发疼。 她在手机上给谢衍发了条“在哪儿”的消息过去，然后非常有先见之明地戴上了耳机，暂时地阻隔了噪音。 谢衍的消息很快就回复了过来：【2号篮球场。】 紧接着又是一句：【你在哪儿？我过去找你。】 林尔抬头看了眼如同蚂蚁搬家一样的浩大人群，有理由怀疑谢衍过来之后，可能等到班里的篮球比赛结束，他都挤不回去。 想了想，林尔给他回了句：【算了，你别过来了，我这就过去。】 说完，她收了手机，怀着壮士断腕的心情，像个勇士一样，一头扎进了乌泱泱的人群里。 室外的这几个篮球场都是挨着的，有好几支队伍正在打比赛，场内场外到处都是攒动的人头，林尔夹在吵嚷的人流中进退不得。 好不容易从人群里挤出来，林尔又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根本就找不到2号篮球场的位置。 这边的操场她还是第一次来，完全摸不清东南西北。 看着眼前堪比蚂蚁窝的大操场，她有些头疼地停住了脚步。 谁能告诉她，为什么一个操场要修这么大？ 就为了彰显学校有钱吗？！ 身后就是一层层的观众席看台，林尔像无头苍蝇似的转了一圈，还是决定爬到看台上，看看能不能找到2号球场。 毕竟有句老话说的好，站得越高，看得越远。 但想这个的时候，林尔忘了这话后面还有一句——站得越高，摔得越疼。 篮球砸过来的时候，林尔完全没有察觉到，直到篮球狠狠撞上她肩胛骨，巨大的冲击力直接把她砸得连连后退了两步。 像是多米诺骨牌效应一般，周围的学生被吓得惊慌失措地乱跑起来，瞬间人群就东倒西歪地摔了一大片。 在这片惊叫声和脚步声的混乱中，不知道谁不小心推了她一把，林尔本来就被球砸得没站稳，这下更是直接和身后的看台来了个热情拥抱。 胳膊肘直直撞到了台阶的棱角上，林尔疼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嘶……” 光天化日之下，这是打算谋杀啊？ 好在她还没开始往看台上面走，要是从上面滚下来，那就热闹了。 别说是胳膊受伤了，八成都要破相。 此时，原本备受嫌弃的班服终于发挥了一次它该有的作用——相当厚实的卫衣布料在手肘和台阶之间起了个缓冲作用。 要是和其他班级一样都穿的短袖，林尔估计自己就要血溅当场了。 眼看着这边摔倒了一大片，周围的学生们更是大声吵嚷了起来：“球砸到人了！周围的都别乱跑了，小心踩到人！” “操！你他妈瞎啊，赶紧起开，踩你爹我的手上了！” “散开，都散开！别再挤了！没看见这边摔了一大片？！” 一阵鸡飞狗跳，现场顿时乱做一团。 第166章 谢衍的表情冷了下来 有那么足足半分钟的时间里，林尔整个人都是懵的。 谁能想到她好端端的来看个比赛，都能横空遭遇一场飞来横祸？ 说来也巧，要是搁平时，林尔肯定是能躲开的，但她嫌操场里太吵了，就在耳朵里塞上了耳机，所以也没听见球飞来时学生们的惊呼声。 手肘处传来钝钝的痛感，林尔微微皱起眉心，正要撑着身子站起来，面前忽然兜头罩下来一片阴影。 还没等她抬起头来，熟悉的甜草莓味就先一步地钻进她的鼻息之间。 林尔愣了下，起身的动作停顿住，她下意识地抬头，直直地对上了谢衍沉下来的眼。 不知道她伤到了哪儿，谢衍没敢轻易拉她，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再碰到她的伤口。 “伤到哪儿了？”谢衍在她身边半蹲下来，轻皱着眉心低头看她。 林尔啊了一声，而后诚实地指了指自己的右胳膊：“这儿，磕到台阶上了。” 谢衍抿了抿唇角，单手握住她的腕骨，捏着她卫衣的袖口往上面挽。 衣料摩擦到受伤的肌肤，无形中加剧了痛感，林尔忍不住轻吸了一口凉气，下意识地要收回手来，指尖才刚刚一动，腕骨被谢衍握的更紧。 “先别动，我看一下伤到哪儿了。”谢衍垂着眸没抬头，只是把手上的动作放得更轻。 卫衣的袖口翻卷上去，布料下露出了一节纤细而削瘦的手臂。 腕骨往上，靠近手肘的地方，有着明显的一块淤青，隐隐透着暗紫。 林尔的皮肤很白，又没什么血色，所以那块磕碰出来的青紫在她泛白的皮肤上就显得尤为触目惊心。 谢衍的眼神往那儿一落，脸上的表情倏然冷了下来，他的眸色沉了沉，片刻之后，指尖捏着她的衣边儿把袖口放了下来。 “先起来。”谢衍抓住她的另一只手，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 谢衍拉的是她被篮球砸到的那只胳膊，林尔吃痛，皱着鼻子小声的啊了一声。 谢衍立刻抬眸：“这儿也磕到了？” “没有。”林尔诚实地道，“这边是被砸的，好像是砸肩膀上了。” 谢衍：“……？” 谢衍眉心皱的更紧，又问：“被什么砸的？” 林尔想了想，不确定地道：“好像是个篮球。” 操场上不止有打篮球的，也有踢足球的，刚才兵荒马乱的，林尔也没看清到底是什么玩意儿砸她肩膀上是，只感觉是个球状的东西。 闻言，谢衍抬眸朝四周扫了一眼，很快，就在两步开外的地方看到了那个闯了祸的篮球。 那球就孤零零地躺在地上，谁也没敢去捡。 大概是因为伤在肩膀，谢衍不太好去掀开看，只低声问了林尔一句：“疼不疼？” “还好，也不是很疼。”林尔含糊道，心里想着应该没擦破皮，八成也是青了一块。 谢衍没答话，漆黑的眼瞳看了她一会儿，忽然伸手在她肩膀上轻碰了一下，林尔的脸色微微一变，下意识地“嘶”了一声。 “……” 第167章 谢衍：“我说，道歉。” 谢衍当即沉了脸，侧过身来，面对人群，指着篮球面无表情地问：“这谁扔的？” 围在四周的学生们有骂骂咧咧的，也有小声抱怨着什么的，但谢衍的这话一出来，原本嘈杂吵闹的人群瞬间安静了下来，静的半点声息都无。 没人应声，谢衍的眼尾轻抬，淡淡扫了人群一眼，语气平静地又说：“我再问一遍，谁扔的？” 咬字低缓，一字一顿。 男孩子的眼神漠然而沉冷，说话的嗓音里带着不可名状的凉意，听在人的耳朵里，莫名的发冷。 围观的学生们像是被吓到了，纷纷低下了头来，噤声不语。 片刻，一个穿着篮球服的男孩子提心吊胆地站了出来，硬着头皮应了声：“我、我扔的。” 谢衍冷沉沉的黑眼珠盯着他，表情还算是平静，但声音里明显是压着火：“道歉。” 男孩子被这幽深发凉的眼神一扫，浑身一个激灵，腿脚不自觉开始发软。 在滑溜溜地瘫在地上之前，被身边的两位热心朋友给一把架住了。 谢衍眼神冰冷，狭长眉目里似是藏着刀锋，嗓音微哑：“我说，道歉。” 男孩子陡然一个激灵，迅速回过神来，随即就是一个脸快贴到膝盖上的深度鞠躬：“对不起！” “……”林尔不合时宜地想了句，是个练艺术体操的好苗子。 顶着校霸冷锐如刃的眼神，男孩子咽了咽口水，战战兢兢地又往前走了一步：“同学，我真不是故意的，要不，你砸回来！” 男孩子悄悄觑了谢衍一眼，随即又是一个激灵，求生欲极强地看向了林尔，指天发誓地道：“我保证，我就站在你面前，一动不动地让你砸。” 比起被校霸同学一拳打死，还是让女孩子拿球砸回来！ 毕竟女孩子的力气有限，要是校霸跟他计较起来，那就是关乎性命的事了。 林尔看着被男孩子双手托举到自己面前的篮球，迟疑地眨了下眼，并没有接。 她一开始确实是在考虑着要不要把他的脑袋拧下来当球踢，但后来看着男孩子被谢衍吓得一副马上就要原地去世的模样，她心里压着的那口气倒是慢慢消散了不少。 片刻，林尔微微侧过头去，伸手拉了拉谢衍的衣角，小声地叫他一声：“谢甜甜？” 谢衍侧过头来看她，表情还是淡淡冷冷的，漆黑的眼瞳里压着晦暗不明的光，看不出具体是什么情绪。 “我没什么事。”林尔一边说着，一边朝篮球场的方向指了指，“班里的比赛是不是快要开始了？” 怕耽误正事，林尔催促他：“你快回去。” “不去了。”谢衍看也没看球场那边，扫了一眼面前缩着脑袋的男孩子，然后伸手拉住林尔的手，转身就往医务室的方向走。 四周挤在一起的学生们像是摩西分海一般，立刻朝两边散去，安静而迅速地让了条道出来。 林尔啊了一声：“你不上场的话，那队里的人够不够啊？” 第168章 大佬恋情实锤 林尔向来对这些运动项目不怎么感兴趣，基本上也没看过什么篮球比赛，所以不太清楚比赛规则，只模模糊糊地知道篮球队应该会有替补成员。 就是不知道时桑这个不靠谱的有没有忽悠到人来当替补。 “够。”谢衍言简意赅地说，“有替补。” 林尔这才哦了一声。 因为运动会的缘故，医务室要比平时热闹许多，装病的学生占了绝大部分，校医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谢衍转了一圈，没找见人。 林尔往四处瞅了瞅，屋里打游戏的学生占了一半，装病聊天的学生又占了一半。 总的来说，没一个看起来像是真生病的。 谢衍走过来，半蹲到林尔面前，伸手拍了拍她外套上沾到的灰尘，然后扬了扬下巴看她：“我去跟老陈要个假条，去医院看看？” “不用，就是磕了一下，也没什么事。”林尔一边说着，一边用指尖轻轻按了下手肘处的伤口，然后扯了扯唇角，又松了手。 也没破皮，也没流血什么的，估计疼上几天就没事了。 谢衍听着她的话，视线移到她的左肩处，眸色深浅不明的：“那里呢？” “也没流血。”林尔抬手试探着轻按了一下。 当然也疼，而且比胳膊疼多了，不过摸起来没有那种破皮的细微刺痛感。 林尔在心里再次感谢了时桑选的那件丑而实用的班服。 两人说话的空档里，先前躺在病床上表演着什么叫垂死病中的几名女生忽然一个鲤鱼打挺，宛如回光返照一般直挺挺地坐了起来，然后眼神直勾勾地朝他们这边望了过来。 与此同时，女孩子们手舞足蹈地举着手机，手指头指着他们俩，嘴里叽里咕噜地说着什么。 医务室一共就这么大的地儿，病床和靠墙的长椅离得挺近，于是，女孩子们竭力压低却又完全按捺不住自己激动心情的说话声，就这样清晰无比地传进了谢衍和林尔两人的耳朵里。 “我的天！绝对是他俩，我眼睛虽然近视，但我今天戴了隐形眼镜，双眼都是五百度的。” “是真的！绝对是真的！贴里都有图有真相了，还能有假吗？” “姐妹们，话不多说，这碗糖我先磕而敬。” “嘤嘤嘤，我究竟是为什么要装病来医务室啊，百年难遇的一场大戏都让我给错过去了，我想看现场版的校霸手撕情敌。” 林尔：“……？” 谢衍：“……？” 两人面面相觑，然后各自在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满满的茫然神色，说的都是什么玩意儿啊？ 趁着谢衍去买冰水的空档里，林尔点开学校贴看了一眼，一条名为“大佬恋情实锤！！！”的新出炉的帖子以无人可挡的趋势牢牢地占据了首页位置。 居然还有配图，正是谢衍拉着她往医务室走的那张。 也不知道是谁偷拍的，大概也是怕挨揍，照片只拍到了两人的背影，但仅仅是看着背影，也能轻而易举地认出照片上的两人是谁。 第169章 我为别人的爱情流泪 【楼主】：awsl！众位姐妹们速来吃瓜！大佬恋情实锤，谢衍的女朋友绝对就是转校生小姐姐，我敢拿我的狗命来保证。 事情经过就不用我多说了，想必今天在操场上的所有姐妹都看到了，他俩绝对绝对绝对是一对，我真的愿意拿我的狗命来保证！ 当时我离得很近，所以清清楚楚地看到了大佬当时的眼神，我也不知道怎么形容，反正表达的意思就是“你凉了”，那个扔球的同学都快哭了。 请相信我！绝对错不了！我用镇楼图来说话！ 【1楼】：我也在现场，讲真的，大佬的眼神是真吓到我了，我还以为那个扔球的倒霉孩子会挨揍。 【2楼】：我单方面的宣布，我把谢衍林尔牢牢地锁上了，钥匙我已经丢了，谁也别想拆开他们！ 【3楼】：对不起，真的是太配了，我不想磕谢衍和沈妄了，我想磕转校生小姐姐他俩了。 【4楼】：画个重点，牵手了！牵手了！他们牵手了！！四舍五入就等于结婚了！！！ 【5楼】：我在现场！我就是那个篮球！我证明他们是真的！ 【6楼】：我歪个楼，有一说一，近距离看到两位大佬之后，我只想说，女娲果然是不公平的，这他妈都是什么神仙颜值？ 【7楼】：嘤嘤嘤我酸了，都十七岁了，我还在为别人的绝美爱情流泪。 【8楼】：在现场的加一，我命令他们现在就去结婚！ 【9楼】：我也证明他们是真的！两位大佬现在就在医务室里，离我大概两三米远的位置，谢衍就半蹲在转校生小姐姐面前跟她说话，眼神特别温柔，语气也特别温柔。 …… 林尔盯着那句“语气也特别温柔”看了半天，有理由怀疑这位九楼的姑娘单方面的给谢衍加了人物滤镜，他的语气到底哪儿温柔了？ 谢衍的音色很干净，声线又偏凉，平常说话的时候总是带着点似有似无的倦意，听起来散散漫漫的，偶尔心情不好，低下情绪来的时候，嗓音里又隐隐透着冷。 怎么听怎么跟温柔这俩字，不沾边啊。 要是说他眼神温柔，那还是有几分可信度的，毕竟他那双天生带情的桃花眼连过街老鼠都能看出一种生死难分的恋人的既视感。 但说起来语气，那可真是离谱他妈给离谱开门——离谱到家了。 门口就有个小超市，谢衍没一会儿就拿着瓶冰镇矿泉水回来了。 等他走过来，林尔从长椅上站了起来，关了手机：“走，回教室。” 谢衍眼神稍顿:“不等校医回来了？” 林尔摇头：“不等了，反正我也没事，我们回去。” 见她坚持，谢衍便没再说别的，只是把手里拿着的矿泉水递给了她：“先用这个冷敷一下。” 林尔嗯了一声，把矿泉水隔着衣料轻按到手肘上。 出了医务室，两人往教室的方向走。 谢衍抬头朝操场的方向看了一眼，随后表情淡淡地又将视线收了回来。 第170章 我是认真的 林尔也一直没说话，直到快走到教学楼楼梯口的时候，林尔忽然歪头看了过来，口中冒出了一句：“谢甜甜，你刚才的表情好吓人。” 别说是扔篮球的那个倒霉孩子了，连站在周围的几个男生都被谢衍的表情给吓了一跳。 和平时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截然不同，眼神阴郁而晦暗，眉宇凉薄又冰冷，像是骨子里藏着那些锋锐的戾气尽数倾泻而出。 那一瞬间，林尔忽然想起了前些天在酒宴上见到的谢衡。 两人的神态如出一辙。 谢衍侧头看她，表情已经缓和了下来：“被我吓到了？” “啊，那倒没有。”林尔看着他漆黑的瞳孔，眨了眨眼睛又说，“就是没见过你露出那种表情。” 像是完全褪去了表面的温和，骨子里压着的那点轻傲乖戾倾泻无疑。 似乎，那才是他真实的样子。 谢衍眼神转深，表情意味不明地看着她，而后狭长的眼尾轻压下来，脸上露出的笑容里带了几分不真切：“小同桌，给你一个提示，以后要是再看到我这种表情，记得躲远一点。” 林尔不明所以地啊了一声，问他：“为什么啊？” 谢衍轻哂一声：“真被吓到了怎么办？” 他的语调依然如往常一般轻描淡写的，让人听不出来真正的情绪。 林尔却只是歪头看着他，也不吭声。 见她不答，谢衍抬手捏了捏她的脸，眯着眼笑了笑：“跟你说的，都听到没有？” 林尔这次没躲，由着他上手捏了两下，而后像个高傲的女王似的，下巴微微一抬，非常利落地给了他三个字：“没听见。” 谢衍手上的动作微微一停，像是没明白她的意思，尾音拖长的“嗯？”了一声。 “我说，没、听、见。”林尔难得这般有耐心，把刚才的话又对着他重复一遍，语气还一字一顿的。 像是在故意跟他唱反调一样。 谢衍有些好笑，捏着她脸的手收了回来，改用指节轻敲了下她的脑袋：“我是认真的，没跟你开玩笑。” 林尔微微皱起眉心：“谁跟你开玩笑了，我也是认真的。” 大概她觉得是自己身高不够，所以说话时气势不足，她往楼梯口处的台阶上走了两层，然后回过头来，看着他认认真真地又说：“没听见就是没听见。” 谢衍的眸色一深，脸上的笑也跟着收了几分，半晌，他才说：“怎么就是没听见？” “因为不想听见啊。”林尔理所应当地道。 她随手把矿泉水搁在一边的窗台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谢甜甜，我这个人，虽然认识的朋友不少，但真跟我交好的没几个，我还是挺喜欢你的。” 喜欢这俩字一出来，谢衍一愣，心口的某个地方忽然猛地跳空了一拍。 他倏然抬起眸来，对上她坦诚又直白的眼神。 片刻，谢衍盯着她动了动嘴唇，似乎想要说什么，但林尔比他还要快一步的开了口：“哦对，还有十三。” 第171章 小孩，我好看么？ “哦，对还有十三。”林尔又说，“我也挺喜欢他的。” “……”谢衍原本要说的话重新咽了下去。 行，他俩理解的喜欢根本就不是一个意思。 还有，什么叫我也挺喜欢十三？ 也、喜、欢，十三？ “你们都是我朋友啊。”林尔又手一挥，一副咱们好兄弟的豪气模样，“还说什么躲不躲的啊，这不是伤感情吗？” “……”谢衍不太痛快地看了她一眼。 对不起，他现在不想说话。 “行了，走，回教室。”说完，林尔仗着自己站得高的优势，单手勾住他的脖颈，扯着他往教室走。 两人身高差距明显，谢衍被她扯得弯下腰来，倒是也没反抗，只是淡淡问了句：“手不疼了？” 林尔：“？！” 迟来的疼痛后知后觉地蔓延到每一处的神经末梢，林姑娘瞬间没了生龙活虎的模样：“嘶……” 周五，晚自习下课后迎来的就是双休。 九中向来不克扣学生的休息时间，不仅节假日放的非常准时，双休日也给的相当大方。 林尔提前收拾好书包，踩着响起的下课铃往教室外面走。 也不知道林亦安受什么刺激了，这段时间莫名地开始了父爱泛滥，林尔每次放假他都要乐颠颠地来接她。 于是，每周五的晚上九点，一只优雅风流的雄孔雀都会准时在九中校门口优雅开屏。 林尔出来的早，这会儿校门口的人还不算多，林亦安依旧是戴着副大墨镜，站在老地方等着她。 他应该是刚开完会，直接从公司过来了，身上的西装都还没换，难得一见的正经模样。 但上了车，林尔就注意到他不正经的地方了。 “你……你这是什么？！”林尔盯着他耳朵上凭空多出来的耳钉链，一脸震惊，外加三分迷茫。 “耳骨钉啊。”林亦安落落大方地由着她看。 “……” 林尔心说，我当然知道是耳骨钉，我又没瞎，我问的是，为什么这玩意儿会出现在你的耳朵上？ 林亦安耳朵上的耳骨钉是黑色的，链条却是冷银色，细细的链条从上面的耳骨钉搭落到下面的耳垂上，黑白色彩激烈碰撞，冲击着人的视野，简直……骚得不像话。 见自家小崽子不说话，只是愣愣地盯着自己看，林亦安轻笑起来，单手搭在方向盘上，另一只手随意地松了松领带，偏过头来：“小孩，我好看么？” 林尔：“……” “怎么不说话啊？”没得到回答，林亦安朝她轻佻地一眨眼，继续问，“你老爸我好看么？” “……”林尔无言地扶了扶额角，“好看好看。” 花孔雀上了银链，更骚气了。 银色的链条垂荡在半空中，与黑色的耳骨钉相互交错着，晃眼又勾神，林尔忍不住伸出手来，指尖摸了一下他右耳上的耳骨钉，问了句：“不是，你怎么忽然想起来弄这个了？” 林亦安嗯哼一声，答得漫不经心的：“因为好看啊。” 林尔：“……” 第172章 不走寻常路的林公子 直白又坦诚的一个回答。 原因无它，仅仅是因为好看。 没见过比他更不正经的家长了，这是已经当爹的样子吗？ 以为林尔也感兴趣，林亦安修长的指尖点着方向盘，兴致颇高地问：“你也喜欢啊，那改天，我带你也去打一个？” “……”林尔连忙婉拒了，“不了不了，我可真是谢谢你了。” 这玩意儿，和她的气场就不相符，林亦安应该带谢衍去打一个才对。 林尔现在越来越觉得老天安排她和谢衍当同桌不是没有理由的，可能谢衍上辈子就是林亦安走失的儿子，他俩才是真正的气场相合。 隔天，是周六。 林尔起了个大早，洗漱完之后，就拿了作业坐到书桌前，开始奋笔疾书。 林亦安起得也挺早，喂完猫之后就走了过来，他没进房间，就懒洋洋地斜倚在门框上，打着哈欠往这边看：“小孩，怎么这么用功啊？” 林尔：“……” 她老爸又来了，又来了，又不想让她好好学习了。 林尔头也不抬地写着题，友善地提醒他道：“林公子，如果你实在闲得没事干，我建议你出去约个会。” 别老是来打扰她学习行不行？ 别人家的家长都巴不得自家小孩一天二十四小时的看书写字，林亦安倒好，反其道而行之，看到她学习就浑身难受。 “约会就算了。”林亦安没什么兴趣地啧了一声，倚着门框百般无聊地说，“最近不想约会，只想挣钱。” “行，那你就去挣钱。”林尔敷衍道，随即像是赶苍蝇似的挥了挥手，示意他赶紧走。 但林亦安却是丝毫没接到自家小孩给出的“快走”的讯号，像是块黏人的牛皮糖似的，牢牢地黏在了门框上。 “我这不就是在跟你说啊，你老爸我挣钱就是为了让你败家的，结果你沿着根正苗红小树苗的成长轨迹一路奔跑了，你这让我很没有成就感啊。” “……” 林尔终于被他闹得抬起了头来。 听听，听听，这是当家长的该说的话吗？ 什么叫，你这让我很没成就感啊？ 感慨完之后，林亦安走过来，倚着桌边儿低眼瞧着林尔：“小孩，说真的，你要觉得累的话，不用这么辛苦，家里又不是没这个条件，我就想让你每天都过得开开心心的。” “……”林尔再次澄清道，“林公子，我学习的时候是真觉得开心，也没觉得辛苦。” 尤其是一想到等下次考试的时候，她要把谢衍踩在脚底下，那就更开心了。 迎着林亦安“我刚才都听见了什么”的迷茫眼神，林尔慢慢吞吞地又补充一句：“我就想好好学习，我可真是太热爱学习了。” 林亦安：“……” 好，思想觉悟和他完全就不在一个水平线上，他家小孩以后绝对有前途。 给自家老爸留了半分钟的消化时间，林尔没过一会儿又开始撵人了：“你快走，别在我眼前老是晃悠了。” 晃得她数学题的思路全没了。 第173章 我可真是谢谢你 “行行，你学习，我不打扰你。”林亦安颇为忧伤地看着自家的小孩，而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直起了腰来。 电视机教育频道上的专家们总是在讲孩子不听话怎么办，孩子不爱学习怎么办，孩子天天玩手机沉迷网络怎么办，怎么就没有专家讲孩子太自觉，只爱学习，不愿意安心地当一个败家富二代怎么办呢？ “小孩，你别忘了时间。”林亦安已经走到门口了，像是忽然想起来什么事，脚下的步伐停住，回头又对林尔说了句，“下午四点我过来接你，嗯？” 回答他的是一句学习机器毫无感情的“知道了。” “……” 这周的周六，正赶上了林老爷子的六十六大寿，中午在酒店有个生意场上的聚会，晚上的时候才是林家的家宴。 中午的那场商业聚会林亦安就没让林尔去，只让她等着晚上回林家老宅。 把两张数学试卷都写完的时候，时间还不到十点，林尔下楼去客厅转了一圈，给猫大爷添了牛奶，又上楼回了屋。 进卧室的时候，她搁在书桌上的手机正在叮咚作响。 是群消息。 时桑在微信里拉了一个游戏群出来，正在里面发着消息：【爸妈不在家，一个人寂寞，亚洲骚男，激情操作，王者荣耀在线一等四。】 “……” 这拉人打游戏的消息跟黄色小广告似的。 游戏群里，沈妄和林时兮都没说话，就谢衍给他回了句：【打不了，我的极速战靴开胶了，送去干洗店修了。】 时桑：【……】 时桑噼里啪啦地敲着字：【不是，哥，你要是不想跟我打你就直说，你找的这理由是不是太过分了？当我傻啊？】 谢衍完全没有被拆穿的尴尬，轻哂一声：【这不是看你说单口相声，怕你尴尬么。】 时桑：【……】 时桑面无表情地发了个呵呵的表情包：【大可不必，我真谢谢你，你可真是太贴心了。】 翻了个白眼，时桑不搭理他了，直接在群里艾特了林尔，问她一声：【尔爷，玩不玩游戏啊？】 林尔平时不怎么玩游戏，偶尔玩的话也都是谢衍平时玩的那种不用联网的植物大战僵尸，看见时桑在群里吆喝，于是挺感兴趣地问了他一句：【什么游戏啊？】 时桑殷勤地回道：【王者荣耀呀，尔爷，你下一个，团战型游戏，挺有意思的。】 似乎是怕她会拒绝，时桑连忙又补了句：【不会玩也没事儿，我可以带你，我是资深老玩家了，包你躺赢，要是有人骂你打得菜，我就帮你骂回去。你放心，比起我的操作，我是嘴炮更胜一筹。】 “……” 林尔想了想，闲着也是无聊，玩就玩会儿，就回了他一句：【行，我下一个。】 齐川老师果然说的很对，大城市的网速就是好，不到十分钟，游戏就下载完成。 进入游戏界面，首先弹出来的就是填写游戏id。 林尔随手填了个猫咪小耳朵。 第174章 过于区别对待 过完新手教程，林尔还没熟悉操作，就被时桑风风火火地给拉进了游戏队伍里。 队伍里不止时桑一个人，林尔看见了一个极为眼熟的id——酒后少女的梦。 嗯？人间小作精的极速战靴这么快就修好了？ 沈妄林时兮没来，时桑从大厅里随便拉了两个人进来，等凑齐五个人，就点了开始。 进去游戏之后，林尔看着满屏幕的人物，发了一会儿呆，实在是无从下手，她开了队伍语音问了谢衍一句：“谢甜甜，我该选什么啊？” “选你喜欢的。”谢衍的嗓音懒懒的，带着几分似有似无的倦意。 因为隔着网络，又夹着细微的电流的嘈杂声，听起来有点失真。 时桑也说：“没事，尔爷，你随便选，有我在，带你躺，我是技术流。” 两个人都这样说，林尔就放心了，点了个看起来最壮实的英雄——亚瑟。 这么肉，应该比较抗打？ 这样想着，林尔点了准备。 时桑和谢衍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哥，你不是说你极速战靴开胶了？” 谢衍没有一点心虚的意思：“哦，粘好了。” 时桑：“……” 这他妈在糊弄谁呢？ “哥，你就说实话？是不是我把尔爷拉过来，所以你才也跟着下了这个游戏？”时桑记得他手机上没别的游戏，就一个不用联网的植物大战僵尸。 谢衍不甚在意：“知道还得说出来？” 时桑：“那当然得说，你就没觉得自己过于区别对待了？” “没觉得。”谢衍随口扯了一句，“我是担心你的技术，把我同桌坑的对游戏都有心理阴影了。” 时桑：“……” 妈的，被区别对待的同时，还得被拉出来嘲讽一番。 这日子还能过下去吗？ 但接下来的事实证明，对不起，能，还真能。 时桑看着自己头顶上的战绩0-3，再看看谢衍头上的3-0，决定忍气吞声地把这种日子继续过下去。 不就是被区别对待吗？ 有输赢重要？ 显然是没有。 谢衍能忍得了时桑演员一般的战绩，另外两个陌生的队友就忍不了了，在时桑开始送完第四个人头的时候，两人开着麦和时桑对骂了起来。 那两名队友讲的是方言，林尔一开始没听懂那两人说的什么，还以为他俩在商讨什么团战策略，直到后来，两个人气愤不已的反复逼逼起了什么亚西亚西。 时桑火力全开地回骂了一句“你们才辣鸡”，林尔才琢磨出来，哦，不是亚西亚西，是辣鸡辣鸡。 鉴于方言难懂，时桑直接在队伍频道噼里啪啦地打起了字来。 十三不是三儿：【哟哟呦，我可真是怕死了哦，你这么厉害，那你怎么不去伊拉克挡炸弹啊？】 十三不是三儿：【老子游戏菜，嘴巴又不菜，不服就对喷啊！废物！小垃圾！】 十三不是三儿：【其实说句实话，我就不明白了，你骂我游戏打得菜，那有什么用啊？我又不会把游戏删了，只会把你删了。】 第175章 又皮又不要脸的一句话 谢衍瞥了眼队伍频道上呈一边倒趋势的骂战，慢条斯理地来了压轴的一句：【如果不是真的菜，谁又愿意当躺狗呢？】 队友a：【……】 队友b：【……】 又皮又不要脸的一句话，顿时噎得对面俩人哑口无言。 一局游戏过后，两位骂也骂不过，皮也皮不过的队友火速退了房间，得嘞，惹不起还躲不过吗？ 拜拜，再您妈的见！ 时桑心态爆炸，絮絮叨叨了起来：“为什么人家游戏匹配的队友都是那种女神音，小富婆，心态贼好，还是技术流，我匹配的队友就是全国各地的沙雕菜狗，而且还是用方言骂人的那种？” 林尔没抓住重点，看着自己惨烈的战绩问了句：“人家，是谁？” 时桑：“……” 他就是随口一说，他只是也想当人家而已。 三人又开了一局新游戏。 为了防止这次游戏再以骂战为结局，时桑在开局之初，就相当友善地在队伍频道说了句：【网络一线牵，相聚在峡谷，真情四海连，珍惜这段缘，莫开尊口，和平共处。】 林尔依旧没摸清这游戏的玩法，看着哪个技能冷却完了，就去点哪个技能。 好在这次匹配的队友比她还要菜鸡，估计也是个小萌新，在菜鸡队友连着送了几个人头之后，林尔的0-0战绩就显得尤为顺眼了。 果然，人都是对比出来的。 不怕队友菜，就怕队友一个比一个菜，时桑连着被敌方的小妲己连着蹲杀几次之后，逐渐暴躁了起来。 十三不是三儿：【辅助出的什么装备？是出的寿衣吗？会不会玩啊？】 十三不是三儿：【下路的那位射手兄弟，别看了，我说的就是你，清兵啊大兄弟，你他妈叉着腰在那儿站着，您老人家是在阅兵啊？】 十三不是三儿：【嘿，下路的后裔兄弟，我说的话您听见没？不是我想吐槽你，我是真的忍不住了，请问你他妈大招放的是和平鸽吗？生怕打到人？】 …… 打了三局，林尔就没兴趣了。 怎么说呢，这游戏的乐趣完全是靠时桑的嘴巴撑起来的，推塔补刀还不如看他在线喷人有意思。 到后来，时桑也不爱跟谢衍一起玩了，不是技术问题，而是他谢哥哥的区别对待的问题。 时桑发现了，他尔爷0-10的时候，谢衍就会轻描淡写地说“没事儿，你跟着我走，对面不敢过来”，而他0-2的时候，谢衍就会换种说法“嗯？三儿，你是演员么，ai托管都比你厉害，你要不跟超级兵换换位置？”。 这可是再明显不过的偏心了。 到最后，连他尔爷似乎都耳濡目染地学会了这种偏心。 “我发现，谢甜甜玩上官婉儿的时候，就是横如千里阵云，折如百钧弩发，逆风起笔，抟扶摇而上者九万里。” 话锋一转，林尔疑惑：“三儿，你玩的时候怎么就跟写遗书似的？” “……”时桑感觉自己心口中了一箭。 杀人诛心，无形中的暴击最为致命。 第176章 不正经的耳钉链 这游戏还怎么往下打？ 没法打，早点散伙算了。 于是，时桑捧着一颗支离破碎的心躲角落里嘤嘤嘤去了。 打完游戏的时候已经到了饭点，吃完午饭，林尔睡了一会儿午觉，两点多爬起来又开始写作业。 三点半，林亦安的消息准时发了过来：【小孩，午觉睡醒了么？】 林尔瞥了眼手机，放下了手中的笔，给他回了句：【醒了。】 林亦安：【行，我快到家了，你收拾一下，一会儿下楼。】 林尔给他回了句“知道了”就从书桌前站了起来，换好衣服，她掐着时间点下了楼。 大概是因为午宴去的都是商政界人士，林亦安的打扮比私底下正经了不少，但那个不正经的耳钉链还是坚定地扞守在自己岗位上，寸步不离。 林尔上了车，伸手系上了安全带。 林亦安一边开着车，一边跟她说着话：“就你上次见的那个佳信的谢总，还记得么？” “记得啊。”林尔整理着自己垂下来的长发，心不在焉的，“怎么了？” “你知道他今天见我的第一句话是什么吗？”提起谢衡，林亦安就开始连连冷笑。 林尔扭头看他：“什么？” “他说——”林亦安眯了眯眼，回忆着谢衡的语气，面无表情地复述道，“多日不见，林总今天打扮挺别致，让我想起了一种动物。” 林尔眨巴眨巴眼睛，挺好奇：“什么动物？” “我也是这样问他的。”林亦安又冷笑一声，继续面无表情地往下说，“他说，开、屏、孔、雀。” 林尔：“……” 扑哧，英雄所见略同。 林亦安的舌尖扫过后槽牙，扯着嘴角呵了一声，又重复一遍：“呵，开、屏、孔、雀。” 咬字清晰，一字一顿。 林尔：“……” 虽然林亦安是她亲爹，但是，林尔还是想说一句，不巧，谢衡和她心里想一块去了。 想法归想法，话肯定不能这样说，林尔三言两语地带过了这个话题，和他聊起了别的。 “诶，前几天，我在外面碰见林明扬他们了。” “嗯？”林亦安瞥了眼倒车镜，利落地踩油门加速，连超了两辆车，又问，“什么时候啊？” “就国庆放假那会儿。”林尔说，“我们学校不是有个什么野外拉练活动吗？我在那个山里的度假村里见到他俩了。” “怎么，他们又跟你吵起来了啊？” 林亦安的视线从倒车镜上收了回来，冷白的指尖稍有不满地敲着方向盘，哎呀一声继续往下说。 “小孩，我不是跟你说过么，跟他俩有什么好吵的啊，上去左右开弓先抽他俩两个大嘴巴子，接着就老实了。” 林尔：“……” 雷厉风行真总裁。 “哦，对了，还有你爷爷那儿。”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林亦安又不疼不痒地补上一句，“他那儿天高地远的，你又不回去，反正他也管不着你，要是你爷爷再因为这事儿说你，你就往我身上推，就说是我教的。” “……” 第177章 小孩，跟你同桌学学 林尔跟他向来是有什么就说什么，听林亦安撂下了这句话，于是她颇为诚实地补上了刚才被他打断的那后半句：“这次不是抽嘴巴子的事了，我同桌帮我把他给打了。” 林亦安：“？” 林亦安侧过头来，眉梢微微一挑，兴致顿时上来了：“打了？” “嗯。”林尔点头，对他的问话予以了肯定。 “行啊，这小孩可以啊。”林亦安扬着眉梢啧啧两声，显然觉得自家小孩同桌的这举动深得他心，“后生可畏，是个干大事的料。” 他的语气里带上了显而易见的欣赏之意：“你说你那小同桌叫什么来着？谢——嗯？” “谢衍。”林尔提醒道。 “哦对，谢衍。”林亦安抬了抬手，凌空虚虚朝她一指，要表达的意思很明显，“小孩，你得多跟你同桌学学啊，能动手，就尽量别吵吵，省得浪费时间。” 林尔再度无言：“……” 怪不得她奶奶一直说林亦安不靠谱，就这特立独行的教育方针，数遍全世界都没几个爹能说出这句话来。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我听你平常提起他的时候，感觉你那小同桌应该是挺讲理的一个人？”林亦安的指节抵了抵下巴，若有所思地又问，“为什么忽然打人啊？” 听到这里，林尔忽然安静了下来。 林亦安平时都在公司里，也不在老宅住，所以不太清楚自家小孩和林家两兄弟之间的过节，只知道老爷子因为重男轻女，经常袒护着那对双胞胎。 但之前有林老太太在，老太太是个疼孙女的，林尔也没吃过亏，后来老太太病逝，林亦安就把自家小孩给接走了，对其中的事儿就更不清楚了。 “问你话呢。”见她不说话，林亦安又问她一声，眼睛里带着的笑也跟着淡了下来，“那两个小鬼是不是欺负你了，嗯？” 回想起林明扬当时在她耳边说的那句话，林尔抿了抿唇角，将视线投向了窗外，含糊不清地说：“也没什么，就是林明扬说了点不太好听的话。” 闻声，林亦安的眸色微微一沉，没再说什么。 直到车开进了林家老宅里，林亦安把车停在了前厅的法桐树下。 林尔解开安全带，正要下车，被林亦安叫住了：“先别下车，我们聊两句。” 他的声音少见地没了笑意。 林尔起身的动作微顿，重新靠回座位上，歪过头去看他：“聊什么？” 林亦安没说话，只是从烟盒里敲了根长烟出来，而后用牙齿咬住，低头点燃。 烟草的味道很快在车里弥漫开来。 林尔等着他开口。 林亦安吸了两口烟，然后将左手的手肘随意地搭到了方向盘上，微微侧着身子，轻吐着气息开了口：“尔尔。” 他忽然叫了她的名字。 林尔怔了怔，迟疑地答了声：“嗯？” 林亦安很少叫她的名字，都是小孩小孩的，要不然就是小朋友，除非是和她谈正事的时候，才会正儿八经地叫她一声尔尔。 第178章 你是你老爸我养大的 林亦安的身子往后靠，倚在座位上，说话的嗓音听起来比平时淡了不少：“有些事你不想跟我讲，不代表林翊也不会跟我讲。” 林尔：“……” 怎么把他给忘了？ “林翊跟在你身边也有十几年了？”林亦安吐了一口烟圈，似乎是在回忆着什么，每次他问林翊我家小孩呢，得到的回答基本上都是“小姐在和林二少爷吵架”，要么就是“小姐已经和林二少爷打起来了”。 他再问原因的时候，得到的就是一句“不太清楚，好像是二少爷说了什么，小姐听了不太高兴”。 林尔抿了抿唇角，而后才开口：“他都和你说了？” “没说原因，就说你们经常吵架，吵着吵着就打起来了。” “……” 林亦安侧过头来看她：“小孩，你要告诉我原因么？” 林尔盯着那双和自己如出一辙的眼睛，半晌，才动了动嘴唇，小声地说：“我不告诉你。” “……” 林亦安有些好气，咬着烟笑了起来：“怎么了啊，连我都不能说啊？” “你听了会生气的。”林尔瞅着他说。 “其实我现在已经很生气了。” 事实上，要不是林尔不让他掺和这事，林亦安都要亲自动手了。 “两个不知死活的小兔崽子，连我家小孩都敢欺负啊？”林亦安轻眯着眼睛，咬着长烟思考似的说，“要不然等会儿我先把那两个小兔崽子揍一顿，给你出出气？” 林尔：“……” 那他肯定会被老爷子骂死。 林尔无言了好半晌，才说：“不用，你还是冷静一下，我没有吃亏。” 林亦安盯着她的小脸，眉尾高高挑起：“真的？” “真的。”林尔肯定点头。 “那行。”林亦安沉吟一声，决定把亲自动手的这个计划往后推迟一些，“但有件事我得跟你说清楚了。” 林尔微疑：“什么？” “听着，小孩。”林亦安忽然探身过来，右手用力地揉着她的脑袋，把她的长发揉的一团糟。 “你是你老爸我养大的，你花的是我赚的钱，吃的是我做的饭，所以——这个世界上，除了我之外，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欺负你。” 林亦安话音一顿，看着她加强了语气：“他们没有资格。” “……” 林尔忽然想起了之前在学校发生的一幕。 前不久，相似的话她才刚跟谢衍说过。 果然，确认过眼神，她和林亦安是亲父女俩。 时间还早，林亦平一家都还没来，林老爷子正在书房里写毛笔字，林尔喊了声“爷爷”之后，就自觉地出去玩了，留了林亦安在书房。 和自己的逆子两个多月没见，林老爷子说话的语气也缓和了不少：“坐。” 林亦安也不跟他客套，大喇喇地坐到了对面的沙发上。 两人没聊几句，林老爷子就又提起了老生常谈的问题：“还没找到合适的？” 林亦安掀了掀眼皮，兴趣缺缺的模样：“怎么，以前都是到年底才开始催婚，今年怎么把流程提前了？” 第179章 林亦安：“我长得帅，而且有钱。” “提前个屁！”林老爷子这两年已经被他磨去了书生气，也不顾说话文不文雅了，单刀直入地问他，“你也不看看你多大了。” 林亦安漫不经心的：“三十四啊。” “……”林老爷子瞪着他，“我当然知道你三十四，谁问你年龄了？” “你啊。”林亦安说话施施然的，偏生噎得人越发火大，“你刚才不是问我多大了？” “……”林老爷子忍了忍，尽量想让自己心平气和起来，“我的意思是，你都三十四了，那还小啊？” “是不小，但也不算大啊。”林亦安手里把玩着一个精致小巧的打火机，懒散地窝在沙发里回道，“离我进棺材，那还得有几十年呢。” 林老爷子：“……” 没法聊，这逆子总有一说话就让人蹭蹭往外冒火的本事。 但没法聊，那也得硬生生地聊下去。 林老爷子尽量装出一副和蔼慈父的模样：“你都三十四了，像你这么大，有几个没结婚的？还不赶紧找个人安定下来？以后总不能一个人过？” 林亦安敷衍至极地道：“那就以后再找。” 林老爷子没忍住，音调蓦地扬了上去：“你现在找，找的媳妇儿叫老婆，以后找，那找的就是老伴儿了！” 林亦安无所谓地嗯了一声：“好说啊，那就不找了。” 林老爷子：“……” 油盐不进，软硬不吃，说的就是他这个小儿子。 林老爷子被他气得用手捂住心口：“你就不怕老了以后，别人会说你老光棍？” “怎么可能？”林亦安以低调的语气说着完全不低调的话，“只有又穷又丑的男人才会被说成老光棍，我长得帅，而且还有钱，人家只会说我是钻石王老五，或者黄金单身汉。” 林老爷子：“……” 再次被堵得无言以对。 这条路走不通，林老爷子尚不死心地换了另一个说法：“那你不为尔尔考虑考虑？你这么不着调，那以后谁来照顾她啊？” “以后当然是她男朋友照顾她啊。”林亦安理所当然地回道，“我家小孩长得这么好看，成绩也这么好，家里又有钱，还能找不到愿意照顾她的男朋友？” 林老爷子：“……” “你这就是瞎操心。”林亦安的手肘搭在沙发侧上，挑着眉梢看过来，“我觉得，等我家小孩八十了，她要是想找个十八的，那都能找到。” 林老爷子：“……” 林亦安继续补刀：“我要是再给她娶个不省心的后妈回来，这不是诚心在给她添堵么？” 林老爷子：“……” 有理有据，无可反驳。 哎呦林老爷子一口郁气结结实实地堵在了心口，上也上不来，下也下不去。 “行行行，不说尔尔了，那就继续说你。”林老爷子深吸一口气，缓了缓跳得过于激烈的心脏，“你不结婚，那以后谁照顾你？” 林亦安听得犯困，微有不耐地打了个哈欠，说：“只要我死的够快，谁也别想照顾我。” 林老爷子：“？” 第180章 持续开大的林公子 林老爷子的太阳穴开始一突一突地猛跳：“……你说什么？” 林亦安慢条斯理地道：“我说，只要我死的够快，谁也别想照顾我。” 林老爷子：“……” 说完这句还不算完，林亦安轻然一笑，特别文艺地又说一句：“我要悄悄去世，然后惊艳所有人。” 林老爷子：“……” 好，好极了，他现在不仅是太阳穴在猛跳了，连眼前都开始阵阵发黑了。 不知道现在打死这个让人不省心的逆子还来不来得及？ 林老爷子吊着最后一口气，徒劳地挣扎了一下：“那你家里没个能管家的人怎么行啊？” “有啊。”无论他说什么，林亦安都能施施然地给他挡回去，“林翊不是当管家当的挺好的嘛？” “……我是说女主人！”林老爷子被他气得牙痒痒，吹胡子瞪眼地问他，“林翊管得再好，你还能娶他吗？！” 林亦安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行啊，你要是想的话，我也不是不可以。” 林老爷子：“……” 晴！天！霹！雳！ 怎么天上没降下来一道雷，直接劈在他脑袋上算了！ 劈死了也省心。 “行了行了，我不跟你扯这些有的没的了，我说不过你。”僵持半晌，林老爷子深吸一口气，做出了最后的让步，“不结婚，行，随你，但是——” 话锋一转，林老爷子的眼神沉了下来：“我之前给你说的，再生个小孩——” “爸！”说到这里，林亦安忽然出声打断了他，语调猛地冷了下来。 压得林老爷子后半句话愣是没说出来。 从一进书房，林亦安的表情就没变过，吊儿郎当的，带着几分懒散，怎么看怎么都没个正行。 唯独这一句“再生个小孩”一出来，林亦安的表情就倏然一变。 “你知道有些话我不爱听，就别再说了。”林亦安微眯着眼看他，一双漂亮斜飞的黑眸里盛满了春潮带雨的凉意，“我决定的事，没有人能更改，您也不例外。” “……” 书房里的气氛骤然剑拔弩张起来，父子俩都不说话，谁也不让谁。 又是一场无可避免的针锋相对。 书房的门没有关好，房间里的争吵顺着门缝尽数倾泻而出，林尔在门口安静地站了一会儿，而后悄无声息地下了楼。 她一声不吭地走到了一楼的阳台处，趴在半圆弧的石雕栏杆上发呆。 林亦安每次回来都是因为这件事和老爷子吵架，林尔都不记得自己听过几次这样的争吵了，心口莫名地有些堵，她低下头来，忽然想起了国庆节那次林明扬在她耳边说的话。 ——“怪不得你妈不要你，你爸迟早也是要结婚的，他也不会要你。” 心口一阵阵地发闷，压抑不住的不安从某个地方一股脑的冒了出来，林尔忽然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她撑着石栏，缓缓直起腰来，深吸了一口气，强行把这种情绪给按了回去。 还没等她把情绪全部压下去，脑袋上就忽然多了一只手。 第181章 我给你买个妈 与此同时，林亦安轻佻又暧昧的声音从天而降：“小孩，你在这儿干嘛呢？” “……”林尔的脑袋动了动，迟疑了一下才答，“吹风。” 林亦安习惯性地揉着她的脑袋：“吹什么风啊，我都找你半天了。” “找我干嘛？”林尔重新趴回石栏上，不想让他看见自己泛红的眼尾。 林亦安：“有事跟你说。” 像是某个早已得知结果的答案即将浮现到眼前，林尔的心脏忽然跳空了一拍，她呆了好半晌才慢吞吞地点头，哦了一声道：“你说。” 林亦安沉吟一声，林老爷子刚才那句“别人都有妈妈，尔尔她就不想要吗”一直在他脑子里徘徊，他不想结婚是他的事，但他家小孩想不想要妈妈，这事他得好好考虑一下了。 林亦安记得林尔小时候还挺喜欢跟她妈妈见面的，但后来就再也没提过这事儿。 也不知道她现在是什么想法。 于是，林亦安斟酌着自己的用词，开口问她一句：“尔尔，你想要妈妈么？” “……” 以为林亦安是想结婚，在旁敲侧击着她的想法，林尔顿时沉默了起来。 林亦安有他自己的生活，也有他自己的感情，她不能这么自私的要求他以自己为重心，这对他也不公平。 但，会像林明扬所说的那样么？ 林尔的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情绪，只觉得眼眶微微发涩，半晌，她低了低头，小声地说：“我都可以。” 听着她的回答，林亦安纠结了好大一会儿，才像是下定了决心似的：“这样，尔尔，你看你喜欢什么类型的妈妈，我给你买——” 说到这里，他忽然收了口，换了个说法：“不对，买卖人口犯法，我给你雇一个。” 林尔：“？？？” 酸涩的情绪还没来得及压下去，林亦安的下一句惊人之语又来了。 “你看你哪天有时间，我让崔助理带你去高级人才市场上挑个你喜欢的，不过咱们得先说好了，要约法三章，她只能当你妈，我不娶她，我给她开工资，高标准的工资，外加五险一金，你看这样行不行？” 林尔：“……” 林尔听明白了，不是他想结婚，他就是单纯地要给她找个妈！ “不用了。”林尔无语的同时，又连忙制止了他的这个危险想法，“我忽然发现我也不是很想要妈。” 林亦安犹疑：“真不要？” “不要。”林尔斩钉截铁。 林亦安骤然松了一口气：“那太好了。” 闹了这么一个大乌龙，林尔哭笑不得，心里的不安压回去的同时，她又问他一句：“林亦安，你真不想结婚吗？” 林亦安不答反问：“你看我像是喜欢结婚的人吗？” 林尔仔细打量他半晌，然后诚实地道：“不像。” “不像那就对了。”林亦安眯着眼，吊儿郎当地靠着栏杆，“我为什么要结婚啊？我有钱，有颜，也有小孩了，我再去结婚，我图什么啊？” 林尔：“……” 好像是说的挺有道理的？ 第182章 我这一生浪荡不羁 林亦安修长的指骨轻蹭了蹭下巴，眉眼张扬：“而且，我一直都很喜欢当不负责任的渣男，这个时代，渣男才是主流，情到浓时你是我的小宝贝，不爱了就给钱利落走人，这比起结婚来，我省了多少心，也省了多少事啊。” 林尔：“……” 但说完这句，林亦安还不忘对自家小崽崽教育道：“小孩，你记一下重点，虽然我可以当渣男，但你不可以找渣男当男朋友，知道了吗？” “……”林尔的眼皮抽了一下，“知道了。” “知道就好。”林亦安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林尔歪头看着他的表情，半晌，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那你为什么不想结婚啊？” “干什么啊，你也想催我结婚啊？”林亦安倚靠上栏杆，闲闲睨她一眼，“不是，小朋友，你就这么想让我给你生个弟弟妹妹出来，和你争夺家产，然后再上演一场豪门秘史啊？” 林尔：“……” “但你想也不行了，你爸我没那个兴趣。”林亦安直接把她的这个念头给掐灭在了摇篮里，“有首歌是怎么唱的来着？原谅我这一生浪荡不羁爱自由？” “……”林尔无奈地纠正道，“林公子，人家唱的是原谅我这一生不羁放纵爱自由，是不羁放纵，你说的什么浪荡不羁啊？” 林亦安这改词的功底可真深厚。 “哦对。”林亦安点着头，“原谅我这一生不羁放纵爱自由，婚我就不结了，反正我也不缺女人，而且——” 他忽然弯下腰来，将视线放到了和她齐平的位置处，眉梢眼角都衔着张扬的笑，“像小孩这么麻烦的东西，有你一个就够了，多了我才不养。” 林尔神色微动。 他听出了她的不安，然后用这种轻而易举的态度抚平了她所有毛躁的小情绪。 林亦安或许在很多方面都不靠谱，但单单就作为一个父亲而言，他已经比很多人要合格了。 六点多，林亦平一家也到了老宅。 虽然跟林明扬两兄弟结下了解不开的梁子，但林尔对这个温和寡言的大伯印象还不错，还是主动跟他打了声招呼。 林亦平朝她笑了下：“尔尔也放假了啊，新学校还习惯吗？” 林尔点着头，和他简单地聊了几句。 很快，林亦平和林亦安都被老爷子叫进了书房里，正厅只剩下了林明扬两兄弟和林亦平的妻子何萍。 林尔向来不怎么喜欢这个刻薄的伯母，也没主动上前去打招呼，人散了之后就转身往餐厅那边走。 虽然家宴没那么多规矩，但像林家这种世家大族私底下讲究的排场也不少，林尔随便寻了个地儿，往壁炉旁站了站，单手搭在座椅的椅背上，一边在微信上跟谢衍聊着天，一边看着佣人们来来往往地忙碌着。 似乎是感觉到了她的低情绪，谢衍忽然发了个祝你开心的表情包过来。 林尔的表情顿时变得一言难尽，她心情异常复杂地看着眼前这个霸占了大半个手机屏幕的表情包。 第183章 该配合你表演的我 只见一朵巨大的粉色莲花占据她的整个视野，而莲花四周则是用粉玫瑰围成的一颗心形图案，中间还写着闪闪发光的一行字：祝福你，我的朋友，希望你天天开心。 “……” 典型的中老年人专用表情包。 除了一句“土”，林尔说不出来别的形容词。 好半晌，林尔终于找回来了自己的语言：【谢甜甜，你平时就用这种表情包啊？】 谢衍完全没觉得自己的表情包有什么问题：【是啊，怎么了？】 林尔的心情更复杂了：【没什么，挺好的，就是挺清新脱俗的。】 谢衍：【你喜欢？我收藏了好多，都发给你。】 林尔：【……】 林尔连忙拒绝：【不了不了，你自己留着用，我表情包已经够多了。】 她要不起啊！ 这种表情包她能发给谁？ 林亦安吗？那林亦安估计得以为她疯了。 谢衍也没在意，换了个话题：【怎么感觉你好像不太高兴啊？那我给你讲个笑话，听不听？】 逃开中老年表情包轰炸的林尔：【……讲，我听着呢。】 谢衍：【那我讲了——】 林尔：【嗯。】 谢衍：【小明去理发店换了个新发型，回家的路上碰到了朋友，结果朋友们盯着他的发型问，小明，你的头发怎么像风筝啊，于是小明就伤心的哭着跑了。】 林尔：“？” 啊这？ 这就完了？ 林尔把这短短几句话反复看了两遍，实在是没明白这个笑话的笑点在哪儿，于是斟酌着问他：【然后呢？】 谢衍：【然后小明就飞走了。】 林尔：“……” 行，她就不该对他抱有什么期待的。 这个笑话冷得她都开始打喷嚏了。 但谢衍的一片好心，她肯定不能辜负，虽然完全没能t这个笑话好笑在哪里，林尔还是非常捧场地给他回了句：【哈哈太好笑了，谢谢你让我开心。】 显然，谢衍对她的这个反应不太满意：【小同桌，你发哈哈的时候一定要哈够五个，要哈哈哈哈哈。】 林尔：【……】 林尔：【为什么啊？】 谢衍：【因为哈哈显得不够有诚意，像是在假笑，哈哈哈哈哈才是真笑。】 林尔：“……” 问题是，她就是在哈哈假笑啊，她真的哈哈哈哈哈不出来啊。 好在两人没有面对面，谢衍看不到她脸上的表情，于是，林尔心情更复杂地给他哈了五个过去：【哈哈哈哈哈。】 然后，果断关掉了微信聊天框。 该配合你表演的我尽力在表演，我该变成什么样子才能配合出演。 林尔正忧心着谢衍的这个空巢留守老人的2g网速，一道熟悉又欠揍的男孩子的声音忽然从她前面传了过来：“哟，妹妹，躲这儿跟你男朋友聊天呢？” “……”林尔脸上的表情瞬间冷了下去。 不是她说，林明扬这人怎么阴魂不散的？ 都这么十几年了，他在她手里吃了多少亏，偏偏就是不长记性，一见面还要来找她事儿。 看来谢衍上次教训他还是下手太轻。 第184章 林亦安冷笑一声 张口碰撞出的就是噼里啪啦的火花，在四周忙碌的佣人们不敢参与进主人家的纷争，纷纷是低眉顺目地避开了。 林亦安过来的时候正听到回荡在空气中的那一句“谁知道你是从哪个女人肚子里钻出来的小野种”，当即脸色就变了。 刺耳又尖锐的言语倾数灌进耳朵里，不断刺激着敏感的骨膜，也躁动着五脏六腑的血液。 正巧一个佣人推着餐车从他身侧轻脚而过，林亦安冷笑一声，径直伸手拿过了餐车里的红酒，而后，连瓶带盖地朝前面的白墙上砸去。 玻璃瓶身与白墙面接触碰撞到一起，随着哗啦一声巨响，酒瓶瞬间爆裂开来，醇香浓艳的红酒像是流动的血液一般，顷刻间便铺满了整面白墙。 这声冷不丁的巨响凌空炸开，不仅林明扬被吓了一跳，连餐厅里的佣人们都吓得立刻垂下头来，战战兢兢地站在原地噤声不语。 酒瓶炸裂，红酒四处飞溅，满屋都是飘散着的浓郁酒香。 林亦安离得近，身上难免被沾染到了酒汁，他慢条斯理地抬起手腕来，伸出舌尖，舔去了腕骨处的红酒，然后轻笑起来，眉眼像是浸了雪般地冰凉。 “挺好啊，林家养着你，就是为了让你这样跟我女儿说话的？” “……” 这一道凉飕飕的声音出来，林明扬当场僵在了原地，发白的嘴唇动了动，却是什么话都没能说出来。 林亦安抬手扯下了领带，用领带把手背上沾染到的红酒擦干净，然后将领带随手一丢，压着步子不紧不慢地往这边走。 隔着七八米远的距离，林明扬都看到了他眼底翻涌着的那层阴郁暴戾，如同一把无形的雪刃，冰凉而刺骨，几乎能把人的肌肤割裂。 锋锐而逼人的压迫感铺天盖地般的席卷而来，像是天际忽然罩下来的一层黑云，遮天蔽日，让人无处可躲。 林明扬眼睁睁地看着他朝自己走过来，然后停在自己面前，轻笑着问了句：“你刚才对尔尔说了什么？” 林亦安的眉梢和嗓音都衔着笑，唯独眼睛里不见一丝笑意，黑沉沉的，像是一脚踏不到底的无尽深渊。 浓郁的压迫感让林明扬几乎喘不过气来。 “我在问你话呢，怎么不说话？” 林亦安的表情不变，薄唇边依然是带着笑，嗓音听起来甚至温温柔柔的，像是在跟哪个情人调情一般，但幽黑眼瞳里的戾气却是压也压不住。 林明扬的脸色白的没有一丝血色。 他的这个小叔叔平时不怎么往老宅这边来，林明扬不太了解他，只知道他性子散漫，不太听从管教。 林明扬之前见他的那几次，他也是一副玩世不恭的公子哥模样，看谁都是眼角带着点儿暧昧的笑弧，像是没什么脾气。 但直到今天，近距离地接触之下，林明扬才发现他并非是这样。 没听到回答，林亦安也不太在意，只是眯着眼慢条斯理地重复了一遍：“小野种？” 第185章 谁他妈都别动 没听到回答，林亦安也不太在意，只是眯着眼慢条斯理地重复了一遍：“小野种？” 嗓音轻冷，一字一顿，像是藏着凛冽刀锋。 林明扬冷不防地打了个寒噤。 林亦安略带讥讽地掀起唇角，他轻歪了下头，舌尖抵着唇角呵了一声，而后毫无征兆地抓住他的头发，狠狠磕在了桌子上。 咚的一声闷响，林明扬的脑袋霎时一懵，纵然是餐桌上铺了厚重的桌布，但过于猛烈的冲击力仍然是让他好半天都没能缓过劲来 餐桌上已经摆好的酒杯碗筷顷刻间被撞翻，稀里哗啦地碎了一地，女人的尖叫声瞬间刺破耳膜：“明扬！” 林明扬的喉咙发紧，眼前一阵阵的发晕，说话都说不出来。 但林亦安却没有要收手的意思，单手抓着他的头发，强迫着他抬起头来，嗓音又阴又冷：“谁他妈都别动，不然我当场宰了这个小兔崽子。” 他低头看着林明扬，话却是对何萍说的。 何萍虽然护子心切，但因着他这句毫不掩饰愠意的话，硬生生地停在了原地，愣是没敢上前去。 和林亦平结婚这么多年了，外人不了解他这个弟弟，何萍却是知道不少。 林老爷子的这个小儿子素来就是个肆意妄为的性子，谁也管不住，年轻的时候就很浑，行事风格又狠又野的，也就这几年，脾气收敛的很多。 但刻在骨子里乖戾仍在，半分未减。 何萍是真怕他动真格。 等林明扬从晕眩中稍稍缓过劲来，林亦安垂眸睨着他，轻声问：“刚才用哪根手指指着我家小孩的？” 听他这语气，何萍的脸色变了又变，一边示意着大儿子去找老爷子，一边咬着牙出声劝道：“二弟，明扬他还是个孩子，你一个大人这么跟孩子计较，不太好？” 林亦安抬了抬眼，眼神凉薄：“他是孩子，你也是？” 子不教，父之过，孩子没教好，何萍这当妈的绝对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被他回呛了一句，何萍的脸上有点挂不住：“再怎么说，你一个长辈，跟小辈的孩子动起手来，有点过分了？” “过分什么？”林亦安一手摁着林明扬的脑袋，一手拿过餐盘里的水果刀，在修长的手指间把玩着，语气幽幽凉凉地道，“孩子小的时候就不是人，大人再不教育一下，那他长大后更不是人了。” “……”何萍顿时被噎得哑口无言。 林老爷子一下楼就看到了让他差点心脏休克的一幕—— 餐厅里一片狼藉，像是发生了一场大乱斗，地板上餐桌上白墙上都是飞溅迸出的红酒，离墙比较近的地方还有各种细碎的玻璃碴。 原本在布置餐厅的几个佣人们哆嗦成小虾米，一个个的蜷缩在各个角落里，大气不敢出一声； 餐桌前小儿子一手按着孙儿，一手把玩着水果刀，眉眼冰凉，神色漠然； 儿媳妇四肢僵硬的站在餐桌前面，眼睛心惊胆战地盯着自己的小儿子看，想上前制止却又不敢； 第186章 我向来是说一不二 孙女站在临近过道的壁炉前，表情微有茫然地看着自家老爸，似是震惊，又似是钦佩。 “……” 怎一个乱字了得。 林老爷子站在楼梯口愣了又愣，随即脸色铁青地大步走了过来。 “林亦安你在干什么？明扬他是你侄子，还不赶紧把孩子放开！” 闻声，林亦安手中的水果刀旋转过一个漂亮而利落的圆弧，随即又被他抓在手里。 他掀了掀眼皮，刀锋朝外的抬起手来，冷淡出声。 “爸，劝你站住，再往前一步，我不保证这小兔崽子的生命安全。” “……”林老爷子硬生生地停住了脚步。 他生的儿子他最了解，他知道他小儿子从来都懒得威胁人，一向是说到做到。 林老爷子的脸色青了又青，却又不得不缓和下来语气。 “有什么事不能坐下来说？明扬还是个小孩，你这个当叔叔的跟孩子计较——” “行啊，我可以不跟他计较。”林亦安懒得听这些废话，直截了当地打断了他。 “只要这小鬼跪下来，跟我家小孩认认真真地道个歉，那今天这事就算完了。” 这话一出，满屋寂然。 林老爷子的眼角狠狠抽了下，脸色也不太好看了：“小孩子之间的打打闹闹，你还给当真了，让明扬给尔尔道个歉就完了，非得逼他跪下来？” 林亦安不说话，冷白的指尖微微一挑，手里的水果刀随即跟着他的动作一旋，泛着雪色的锋刃贴着林明扬的耳朵尖径直插进厚重的桌布里。 叮地一声，听得在场之人面色忽变。 林亦安轻抬眉眼，唇角处露出来的笑比刀锋处闪着的银光更凉。 “你应该知道我向来是说一不二，不跪下来，也行啊，那就把手指头留下来。” 说着，他稍稍俯身，抓着林明扬的头发，逼着他仰起脖子来，笑容凛冽。 “小鬼，说说，你刚才用哪根手指头指着我家小孩的，嗯？” “……” 这一声“嗯？”又低又冷，缓缓灌入耳朵，林明扬整个人已经抖得说不出话来，全靠餐桌的支撑才没瘫软到地上。 再怎么嚣张，也不过是一个刚满十八岁的孩子，哪里见过这般架势。 餐厅里一时无声，静得像是连根针落在地上都能听得见。 双双僵持几分钟，最终，还是林老爷子做出了妥协。 他紧紧盯着林亦安，牙缝里挤出来了低沉的一句：“明辉，扶着你弟弟去给尔尔道歉——” 林明辉有些畏惧地看了林亦安一眼，在触及到他那个冷如刀锋的眼神时，林明辉本能地打了个冷颤，随即低着头，错开了眼去。 看着林明扬跪下道完歉，林亦安才轻嗤一声，将绕在指间的刀刃随手一掷。 下一秒，水果刀准确无误地插到了果盘里的苹果上。 何萍原本还想说什么，但骤然看到这俨然是无声威胁的一幕，她的瞳孔猛地一缩，强行把涌到舌尖的话给咽回了肚子里。 连林家的老爷子都选择了妥协，她一个当嫂子的又有什么插嘴的余地？ 第187章 林亦安气场两米八 好端端的一场家宴闹了这么一出，林老爷子的太阳穴疼的厉害，扶着一旁的楼梯扶手看向林亦安，声音沉沉。 “好好好，你现在大了，我管不了你，所以我说的话都不算了，是？” “我就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松了口。”林亦安的表情漠然，看过来的眼神里像是泛着眸中尖锐的光，“否则凭那小鬼说的那句话，他今天就别想站着走出这个屋了。” “……” 谁也没敢怀疑他话里的真假性，刚才那堪称暴力的一幕就足以表明他的心思了。 今天在这儿，谁说话都不好使。 林亦安拿纸巾慢条斯理地擦着手，他眉眼轻轻一抬，看着林明扬扯了扯嘴角，说的话意味深长。 “小鬼，以后安分守己一点，下次，你可就没今天这么走运了。” “……” 林明扬又打了一个寒噤，下意识地往自己母亲身后躲了躲。 见状，林亦安弯唇轻笑一声，不再说话了。 一场家宴就这样不欢而散。 今天都闹成这样了，林亦安也没心思和何萍他们再维持什么表面上的平静，把崔助理准备好的贺礼放下之后，拉着林尔就走人了。 直到林尔坐进车里，脸上的震惊之色还迟迟没能退散去。 我！的！天！啊！ 她老爸刚才也太帅了！ 气场别说是两米八了，简直吊炸天。 没想到她有生之年还能看到现场版的霸道总裁在线护崽儿。 林亦安显然对自己刚才的表现还尚算满意，上车之后，他单手扣上安全带，一边发动着车子，一边扬声问了自己的崽儿一句：“小孩，怎么样，刚才我帅不帅？” “帅，特别帅。”林尔真心实意地点头，“而且，气场炸裂。” “有多炸裂？”林亦安的眉梢微微挑起，望过来的眉眼间已经不见刚才的乖戾。 林尔发挥自己的语文功底，给他作了个比喻出来：“就像你平时磕鸡蛋那样。” 林亦安：“？” 他家崽崽的这个比喻比莫奈的呐喊还要抽象。 林亦安仔细回忆了下自己磕鸡蛋时的英姿，斟酌着说道：“我磕鸡蛋的时候，长臂一展，大手一扬？” 林尔正色道：“不，你是鸡蛋。” 林亦安：“？？？” 他、他是鸡蛋？ 林亦安显然没弄明白鸡蛋和他的相关系到底在哪里，但他又怕问出来这个显得自己和他家小崽有代沟，于是强迫自己地露出了个“你说的好有道理”的表情来，然后面不改色地把话题给进行了下去。 “哎呀，其实现在不太行了，年龄大了，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那才是真帅，气场也更强。” “林公子，别怀疑自己，你现在也很帅好吗？想当我妈的人都能排到江州二环开外了。” “真的？”林亦安显然很受用她的这句话。 “当然是真的。”林尔的眼睛眨也不眨，指着窗外说，“你要是不信的话，我现在降下车窗，朝外面喊一声有人想当我妈吗，肯定就有人举手说有。” 第188章 你是想当我爸吗 “那就让她们想想。”林亦安轻然一笑，“我，注定就是她们得不到的男人。” 林尔：“……” 他飘了他飘了，高傲的花孔雀又开始开屏了。 进入十一月份，天气就渐渐冷了下来，长夜里连着几场缠绵的阴雨过后，江州的天气就从夏末直接略过深秋，抵达了初冬的阶段。 九中校门口的奶茶店随着季节，大多数都将饮品单改成了热饮，林尔站在收银台前盯着饮品单看了会儿，还是将视线挪到了冷饮那一栏里。 把冷饮栏从上至下的扫了一眼，林尔没再犹豫，点了单：“草莓奶昔，加双份的冰淇淋。” 收银员小姐姐利落地打了出了订单，微笑道：“好的，您请稍等。” 听到这一声加冰淇淋，在旁边站着的谢衍抬了抬眼：“这么冷的天，你还喝凉的？” 林尔不甚在意地说：“没事。” 谢衍微微皱起眉心，提醒她道：“外面还下着雨呢，你不冷啊？” 林尔：“……” 他来了，他来了，人间绝美谢甜甜带着林亦安的剧本向她走过来了。 明明两人是同桌，他却老是想当她爸！ “还刮着风。”谢衍又说。 他拿出手机来，看了眼天气预报，像个尽心尽责的保姆一样，再次提醒道，“小雨转中雨，气温8到12度，北风3级。” “……” 林尔被他念叨的终于抬起了头来，匪夷所思地问他一句：“谢甜甜同学，请问你是想当我爸吗？” 谢衍：“……” 论新上任的小管家谢甜甜同学是如何被自己同桌给嫌弃的。 美食街就在学校的对面，和九中隔着一条马路的距离，在路边上等了半分钟的红绿灯，两人踩着斑马线过了人行道，往学校里面走。 谢衍作势瞥了眼手机：“又降温了，6到10度了。” “……”林尔把吸管从嘴巴里拽出来，“就这么五分钟的功夫，又降了两度？” “嗯。”谢衍单手插兜，答得淡然，“等你喝完，气温可能就降到零下了。” 林尔：“……” 简直是一本正经地在胡说八道。 谢衍：“还喝不喝？” 林尔把手指往袖口里缩了缩，而后给了他斩钉截铁的一个字：“喝。” 她的语气坚定：“冻死我，我也要喝。” 谢衍：“……” 他从这一个“喝”字上莫名的听出了种胜负欲来。 “你真不怕冷啊？” 谢衍还想说些什么，林尔腾出一只手来，捂住了耳朵：“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被迫变成了王八的谢衍：“……” 过了人行道，再往左边走个十几米就是九中的北门，谢衍还在跟林尔说着双份冰淇淋的事儿，林尔却是冷不丁地停下了脚步，眼神直直朝前看过去，作势捂在耳朵上的手也拿了下来。 林尔一停下，谢衍的身形也随她一停。 “怎么了？”谢衍问一句。 林尔没有说话，只是眯了眯眼，脸上的表情看起来有些冷。 谢衍的目光稍顿，随即顺着她的视线朝前面望过去。 第189章 别他妈磨蹭了 前面路边的行道树下，站着一男一女两个人，年龄都不大，看起来也是高中生的模样。 因为那两人没穿校服，站在来来往往的九中学生中间显得格格不入，所以让谢衍一眼就注意到了他们。 那两人显然也看到了林尔，女生仰着头不知道对男孩子说了句什么，之后男孩子点了点头，两人就朝这边走了过来。 见状，林尔动作迅速地拿出了手机来，打开微信，从置顶的联系人中找到温淼，发了句“我看见阮婷了”过去。 温淼的消息还没回复过来，阮婷就站到了她的面前。 林尔瞥她一眼，没有要说话的意思，只是恍若未见地熄了手机屏幕。 阮婷小心翼翼地看着她，然后小声地出声道：“尔尔——” “别，我可担不起你这声尔尔，和我熟的人才这样叫我。”林尔直接打断了她的话，一点面子都不给她，“这位同学，请问我和你很熟吗？” “……” 一开口就是火药味十足。 阮婷有些尴尬，下意识地扭头看向站在身边的韩叙。 韩叙的脸色也不太好看，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然而，还没等他发出声来，林尔忽然朝他一抬眼。 触及到那个极具压迫感的眼神，韩叙涌到嘴边的话瞬间又被他硬生生地给咽了回去。 ……算了，还是闭嘴。 逞能虽然可以威风一时，但一时过后，他很可能就被这位人狠路子野的林姑娘给一棍子敲在脑门上，然后拉到深山老林里直接给埋了。 迟迟没等到男朋友开口，阮婷有些着急，伸出手肘捣了一下他的胳膊，韩叙却只是装作没看见。 自知指望不上他，阮婷有些不自在地摸了摸脖子，只好自己磕磕绊绊地出了声：“林尔，我有几句话想跟你说。” 林尔也不应声，居高临下地睨着她，眼神要表达的意思很明显。 ——别他妈磨蹭了，有事赶紧说。 阮婷咬了咬嘴唇，怯怯地看了一眼谢衍，欲言又止。 见状，谢衍稍稍偏头看向林尔，道：“我去前面等你。” “不用。”林尔直接抓住了他的手腕，眉眼冷淡地道，“你就站这儿，没什么不能听的。” 谢衍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倒是阮婷有些诧异，表情惊疑不定地看了眼林尔，又看了眼谢衍，似乎是在猜测他俩的关系。 这么一磨蹭之下，林尔却是没耐心了，眼神淡淡看过去：“还说不说了？没事就别挡路。” “……”阮婷连忙收回了视线，抿了抿唇，她开口，“林尔，我没别的意思，我就是想跟你解释一下韩叙和我——” “行了，停。”她的这话还没说完，就被林尔给截口打断了。 明明她的语气也没怎么严厉，却就是能有让人不自觉服从的魔力。 阮婷讷讷地闭上了嘴。 “如果你是想跟我说这个，那就没必要浪费时间了。”林尔轻嘲地扯了下唇角，说话的语气越发冷淡，“我做事，还能有你插嘴的份儿？” 第190章 好看才叫海王 这话的言下之意就是请找块镜子照照自己，你算个什么东西？ 阮婷的脸色顿时一阵红一阵白，尴尬到手足无措，好半天嗓子眼里才细细憋出一句：“我不是这个意思……” 林尔看着她那副模样，总觉得自己像是什么言情小说里的恶毒女配。 “行。”林尔无所谓地点了下头，“那你说，你什么意思？” 对上那双似乎能穿透人心的琥珀色眼眸，阮婷下意识地别开了视线，低着头磕巴起来。 “我、我就是想说，感情这种事是没办法勉强的，韩叙最后会跟我在一起，肯定也有他自己的理由，你别再让温淼跟我们过不去了好不好？” “……”林尔真是服了。 她是真不知道阮婷是从哪儿得出她喜欢韩叙这个结论的。 她放着身边这么多大帅逼不去撩，跑去撩连个名字都没记清楚的路人甲，是她脑子进水了，还是她脑袋被门板夹了？ 没听到林尔的回答，阮婷小心翼翼地抬起头来，又说：“这事是我不好，可感情的事情真的没办法勉强，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林尔：“……” 有些人，就是自顾自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永远都听不进去别人说的话。 这种人，你根本就没办和她沟通。 想了想，林尔朝身侧歪了歪头：“谢甜甜？” 一直没出声的谢衍：“嗯？” “手。”林尔稍稍一扬下巴，示意他伸手。 谢衍不明所以，但还是依言伸出了手来。 林尔当着眼前两个大灯泡的面，慢条斯理地拉住了谢衍的手，然后抬眼看过来，轻嗤出声。 “长相不如我，智商不如我，家庭不如我，最关键的是，男朋友还没我男朋友帅，同学，我真没要跟你生气。” 阮婷：“……” 男朋友，还没我男朋友，帅。 没、我、男、朋、友、帅。 “真的，同学，我不是针对你，我是真心实意地建议你去医院看看，你是不是有什么被迫害妄想症啊？” 林尔相当困惑地看着她，“我男朋友多好啊，又帅又甜的，我干嘛放着他不要，去抢你的？” “……” “也就是你，海王堆里捡个男的，还当个宝似的。” “……” 这两句话出来，谢衍就大概理清事情的来龙去脉了。 他看了一眼被噎得哑口无言的阮婷，忽然弯起了黑眸，学着林尔的语调开了口。 “尔尔，怎么说话呢？长得好看的才能叫海王，像他这种——” 谢衍话音稍顿，上下扫了韩叙一眼，随即慢条斯理地接上了后半句话：“——只能叫水鬼？” 韩宵：“……” 阮婷：“……” 最狠不过杀人诛心。 进了校门，韩叙和阮婷两人的身影就被远远甩在了背后。 林尔在手机回了温淼的微信消息，抬头就对上了谢衍写满了“我有话要说”的眼神。 林尔：“……看着我干嘛？” 谢衍不答反问：“前男友？” “啊？”林尔眨了眨眼，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你是说刚才那个啊？” “嗯。”谢衍点头。 第191章 我说，你就信啊？ “怎么可能，我眼光能有那么差？”林尔翻了个白眼给他，顺手将手机揣进了兜里，然后看着他深叹一口气，“谢甜甜，你是忘了吗？” 她又叹气，然后语重心长道：“我之前看那个恋爱综艺的时候，你不是刚羞辱完我没有谈过恋爱吗？” “……”谢衍的眼角稍扬，显然不是很满意她的用词，“羞辱？” 林尔啊了声，反问他：“不然呢，还能是夸奖啊？” 行，羞辱就羞辱。 谢衍也不太在意这个，继续把重点拉回了刚才的话题上：“那刚才那只水鬼，什么情况啊？” “也没什么，好像是之前追过我。”林尔想了想，说，“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就跟阮婷——哦，就是刚才那女生，在一起了。” 林尔其实跟韩叙也不熟，这男生是河马的朋友的朋友的朋友，都快朋出八辈去了。 偶然在聚会上见过一次之后，韩叙就跟在她屁股后边追了大半个月。 林尔对他仅有的一点印象还是因为韩叙被她拒绝后，就四处跟别人说是他主动拒绝了她，搞得河马他们几个还特意来问了她一句什么情况。 谢衍表情淡淡：“然后？” “然后？”林尔歪了歪头，这还能有什么然后？ “然后就没然后了啊。”林尔摊手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阮婷会这么坚定的认为，我要去抢她男朋友。” 这事闹了也有段时间了，林尔以为自己当没听见就完了，结果没想到今天会被女主角找上门来。 提起这个，林尔就有些郁闷。 人倒霉了，看来真的是喝凉水也会塞牙。 谁能想到她隔着大半个江州市的距离，还能无辜地卷进一场莫名的情感大戏里去。 “你不喜欢那种？”谢衍的重点放在林尔她的前半句话上。 话题有点跳跃，林尔一时没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嗯？哪种？” 谢衍的重音后落：“那只水鬼。” “当然。”林尔想也不想地点头。 谢衍不动声色地看着她的表情：“原因？” “首先就是，颜值不行。”作为资深外貌协会一员的林尔异常诚实。 按照林亦安一惯的教育方针，她起码得找个跟她美人爹差不多水平的才行。 这只水鬼，连林亦安的一根眼睫毛都比不上啊。 “颜值不行？”因着这句话，谢衍回忆了一下她之前说过的一句，“我怎么记得你之前说过，颜值不重要，你喜欢有趣的灵魂？” “你怎么变得这么单纯了？”林尔以一种你怎么这么傻的表情看着他，“我说，你就信啊？” 谢衍：“……” 见他不说话，林尔唏嘘着抬起手来，轻拍了下他的肩膀：谢甜甜同学，请你清醒一点好吗？没有好看的外表，谁有兴趣去探究你的灵魂有不有趣？” 谢衍：“……” 令人无法反驳的一句大实话。 林尔说着，眼角瞟一眼他的脸，摇头又说：“你怎么不记得我另外一句啊？” “哪句？”谢衍稍稍抬眼。 第192章 隐形情敌 谢衍：“哪句？” “就是之前老陈让我监督你背课文的时候，我说的那句要不是你长得好看，我就换同桌了。”林尔说。 谢衍：“……” 谢谢上天给了他这么一张让林尔可以继续跟他当同桌的脸。 谢衍的表情顿时变得微妙起来：“你喜欢长得好看的？” “当然。”林尔答得毫不犹豫，又反问他一句，“你不喜欢？” “……喜欢。”谢衍对这问题没法否认，“那除了长得好看，你还喜欢什么样的？” “我吗？个子高的。”林尔答得不假思索。 谢衍眼睫微动：“要多高？” 林尔想了想，道：“起码要三四十米。” 谢衍：“？” 三、三四十米？ 那……那他妈还是人吗？！ 似乎是察觉到了他的困惑，林尔眼神幽幽地看了过来，而后轻叹一声：“要像奥特曼一样高，那样才有安全感啊。” 谢衍：“……” 隐形情敌出现了，占据了他同桌全部童年的神他妈的奥、特、曼。 到教室的时候刚打完预备铃，下午的第一节课就是语文。 上周过双休日前，周五的两节作文课被老陈临时改成了随堂小测验，课上做的语文试卷已经批改出来了。 不出林尔所料，翻译鬼才谢甜甜同学再次成为了老陈的重点关照目标。 “谢衍同学，来，你把视线转过来，眼睛看着我，怎么老是往窗外看啊？”老陈说话的语气里透着无奈，非常卑微的想要求个关注，“窗外是有什么迷人的景色在吸引你吗？它是比我迷人，还是比我讲的课迷人？” 全班同学在心里替谢衍回答道：比你迷人，也比你讲的课迷人。 没得到爱徒的回应，老陈非常凄凉地用板擦敲着讲桌的桌边儿又开口：“好了好了，谢衍同学啊，别再看外边啦，你看看我，看看我好不好啊？” “……” 在老陈的再三殷切呼唤之下，谢衍终于肯把视线移回来，落在了老陈写满了求关注的脸上。 “哎对对对，这就对了。”老陈几乎要喜极而泣，“看我，就看我，使劲儿看我，我就是人间不一样的烟火。” “……” “好，现在把手里转着的笔放下，然后告诉我，我讲到哪里了？”老陈又说。 正处于放空状态的谢衍：“……？” 林尔小幅度地抬起头，觑了一眼满脸无奈神色的老陈，然后偷偷地伸出手来，指尖在他试卷上轻轻一点。 于是，全仰仗自己同桌救命的谢衍：“文言文翻译。” “哎对对对。”老陈继续点头，语气依旧难掩激动，似乎没想到自己爱徒在思维漫游的同时，还能分神出来听课。 “那你再告诉我，你这个《鸿门宴》中的‘臣死且不避，卮酒安足辞’这句，你是怎么翻译的？” “……”谢衍沉默了一下，还是将自己的答案念了出来，“我喝酒喝死都不怕，一杯酒怎么够呢？” 正竖着耳朵听谢衍答案的林尔：“……” 喝、喝死都不怕？ 第193章 这是人话吗？ 喝死都不怕？ 果然，谢甜甜同学的答案永远都不会让她失望。 听了这个明显和标准答案相差甚远的翻译，老陈甚是忧愁道：“谢衍同学，你的这个文言文翻译问题真的很大啊。” 老陈终于意识到一味地夸赞并不能解决问题，开始学会对自己的爱徒说实话了。 “从上次你翻译生孩子的那句文言文我就发现了，我以为你会悬崖勒马，结果你是越翻译越离谱了啊。” “……” 林尔心说，谢天谢地，老陈终于醒悟了。 “还有你这个古诗词默写，好像比文言文的问题还要大啊？” 老陈不自觉地抬手摸了摸自己锃光瓦亮的大脑门，似乎想把自己聪明绝顶的经验传授给谢衍，“谢衍啊，你看看那你这句垂死病中惊坐起，后面填的什么？” 谢衍扫了眼自己的试卷，表情平静地回答道：“——扶摇直上九万里。” 已经不对自己同桌抱希望的林尔：“……” 知道他会写得比较离谱，但林尔没想到他会写这么离谱。 听听，听听，垂死病中惊坐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这说的还是人话吗？ 诈尸啊？ 林尔忍不住侧头过去，以一种瞻仰大神的心态观赏起了谢衍的试卷。 除了垂死病中惊坐起之外，后面还有两句。 真男人，从不会让自己的同桌失望。 于是，林尔就清清楚楚地看清了试卷上白底黑字的一行答案。 ——一骑红尘妃子笑，哈哈哈哈哈哈哈。 “……”林尔心情尤为复杂地看着那七个仿佛写满了嘲笑意味的哈。 啊这，确定不是神经病吗？ 哈哈哈还不算完，后面那行诗也很离谱。 ——古道西风瘦马，哒哒哒哒哒哒。 “……” 行，林尔只能说一句，谢衍的拟声词确实是用得挺不错。 幸亏老陈没有继续往下问，要不然班里的同学听了他这两句诗词，那都得笑疯。 后两节课都是数学，齐川老师没来，是隔壁班的数学老师徐主任帮忙给代的课。 听说今天中午的时候，齐川老师为了证明自己实力不减当年，拖着刚刚恢复的胳膊去跟学生们去打球，想要一展雄风，结果雄风展示过头了，让救护车给拉急诊去了。 具体细节还是时桑讲的。 “只见电火雷鸣之间，川哥一个潇洒的闪现加破防，直接三步上篮，球进了！球进了！！球进了！！！全场霎时欢呼声口哨声尖叫声响成一片，好不热闹！” 化身为临时说书先生的时桑拿着黑板擦充当起了临时的惊堂木，将其重重一拍，讲得眉飞色舞，唾沫横飞。 “说时迟，那时快，川哥投篮之后，脸上已是一副傲视群雄的表情，但意外的出现往往也就在一瞬之间！” 时桑惊堂木又是一震。 “按照当时的状况，本来川哥是可以稳当落地的，但由于他只顾着装逼耍帅了，身子失去平衡的时候，他死活也不肯把插在兜里的手掏出来，于是，一张英俊的帅脸就这样重重怼到了地上。” 第194章 是个饭桶 有学生扬着声音问：“班长，再之后呢？” “再之后？”时桑双手一摊，满脸无辜，“再之后，救护车就来了啊。” “……” 这，能怪谁？ 可谓是生动形象地展示了什么叫在线花样作死。 齐川老师作死住院，徐主任只好重操旧业，继续代起了一班的数学课。 他上课向来是来得早，提前五分钟就到了教室。 有级部主任镇场子，班里也渐渐安静了下来，上课铃打响之后，一个男孩子匆匆忙忙地踩着铃声进了教室：“报giao！” 徐主任头也不抬，抬手就是一个粉笔头直飞过去：“跟你说了多少次了，是报告，不是报giao！” “……”男孩子艰难地改了口，“报giao——到！” 徐主任不想跟他废话，顺势摆了摆手：“行了行了，赶紧进来。” 等上课铃声响完，徐主任拿着黑板擦在讲桌上敲了两下，随即又将黑板擦放到了讲桌成摞的作业册上。 “你们看看你们交上来的这个作业，怎么这么多同学做题就写个结果啊？解题过程呢？过程都被你们吃了？考试的时候给的是步骤分，你把一个结果摆在上面，就能给你满分了？” 徐主任说着，走下了讲台，从前到后的转了一圈，嘴里还不断念叨着。 “我要的是解题过程，过程很重要，过程错了，结果也就错了，知不知道啊？” “……” 下面稀稀拉拉地响起了几声：“知道了——” 徐主任大概是职业病犯了，絮叨起来没个完了，当老师的可能都喜欢长篇大论，即便底下没有几个学生听，也不耽误他们能把自己想要絮叨的话给说完。 磨蹭了将近十分钟，课代表才把作业册给发了下去，徐主任清了清嗓子，这才开始步入了正题。 “来，同学们都看我，把头抬起来——”徐主任敲着黑板，震得上面的流动红旗一颤一颤的，“都来看这个嗷儿，这个线段的点嗷儿啊，我们先假设它是个中点，然后再把它往后挪一挪。” 林尔听得一头雾水：“嗷儿……是什么？” “就是l。”谢衍说。 林尔：“？” 林尔更迷惑了：“为什么嗷儿就是l啊？” “徐主任年纪大了呀。”谢衍非常贴心地为徐主任找了个理由出来，“所以字母的发音不太标准。” 林尔：“……” 这发音和年纪有什么关系？ 讲台上，徐主任正举着个三角尺在讲课：“假设，我们就先假设一下，我的底面半径是三十厘米，我的高是五十厘米，那么我——” 下面有人嘴快地接话道：“是个饭桶。” “……”徐主任的话戛然而止。 班里哄堂大笑。 徐主任自己都被气笑了，闹了好一会儿班里才安静下来。 徐主任拿三角尺的尖尖儿敲了敲黑板，努力板起脸来。 “好了好了，都别说话了，安静点，继续看黑板！来，继续看这道题，我现在在这个圆桶上边放了个p，同学们都看到了吗这个p？” 全班：“……” 第195章 你有点不对劲 “怎么都不说话？”徐主任很焦虑，“嘴巴呢？让你们说的时候不说，不让你们说的时候，说的比谁都欢，我问你们哪！看到我放的这个p了吗！” 全班同学：“……看到了。” 徐主任：“看到什么了？” 全班同学：“看到你放的p了！” 于是，徐主任满意地点头：“好，很好，我们继续，继续看我放的这个p！” “……” 徐主任讲课讲得慢不说，而且向来喜欢拖堂。 一节课上完，下课铃都响过去十分钟了，数学课的堂还没拖完。 徐主任：“这道题会了吗？” 大概是因为对干饭的刺激了本不活跃的脑细胞，底下坐着的学生们难得异口同声地回答道：“会了！” “会会会，会个屁啊会！一问就会，一做就错，是不是都急着去吃饭，才说会了？”徐主任手里的三角尺敲着讲桌的桌边儿，力道重地哐哐直响。 “还有，我说下课了吗？谁让你们站起来的？给我坐回去！” “……” “吃吃吃，一天到晚就知道吃，错了这么多题，你们是怎么吃得下去饭的？” 又念叨了几句，徐主任看了一眼底下满脸写着渴望吃饭这四个字的干饭人们，有些糟心地挥了一下三角板，“行了行了，都给我坐好，讲完这道题就下课。” “……” 正常的下课时间是四点五十，徐主任拖完堂的时候，已经接近五点半了。 林尔跟着谢衍去了趟语文办公室，交了古诗词罚写才往教学楼外面走。 刚过了转角，就遇到了沈妄和林时兮。 更确切地说，是沈妄林时兮，和，时桑。 时桑就像个被皮卡丘的十万伏特充过电的大灯泡似的，林尔都没用正眼看他，只余光一瞥，就能看到他在闪闪亮亮的发着光。 整个人卟灵卟灵的。 谢衍的眼神也在时桑身上一落，随即稍有意外地看向了沈妄，要表达的意思很明显。 ——兄弟，你有点不对劲啊？ 沈妄不是一向不喜欢有人夹在他和林时兮之间当电灯泡么？ 怎么这次忽然加了个时桑，而且，时桑还这么大喇喇地就杵在了他们俩之间？ 沈妄的表情不太痛快，看到他俩过来，也只是扯了扯嘴角，毫无感情地问了句：“一起去吃饭？” 谢衍：“……？” 林尔：“……？” 两人的表情齐齐一顿，而后动作一致地侧过头来，对视一眼，各自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相同的一句话——沈妄今天出门的时候脑袋被门板夹了？ 带一个电灯泡还不行，得带三个？ 见他俩眸带疑色，沈妄也没要解释的意思，只扭头往楼梯口走。 还是时桑这个知情人士透了个内情出来：“兮兮他们班的班主任不许学生谈恋爱，妄哥不是又和兮兮走得近嘛，所以兮兮就被他们班主任叫去谈话了。” 九中的氛围比较宽松，老师们除了上课之外一般不太管学生，所以也主张恋爱自由，性取向随意，但具体到每个班，还要看班主任是怎么规定的了。 第196章 你是不是挽错人了？ 弥勒佛老陈的性子向来随和，对学生间的恋爱这种事一向是持乐观态度，青春期嘛，正常的现象， 三班的班主任就不一样了，不仅抓学习成绩抓得紧，纪律也紧，定下的班规森严，严禁学生恋爱，学习第一，其他事都要往后排。 “没想到有生之年，我还能有这么高光的时刻。”时桑显然对自己打掩护的这个身份非常满意，喜滋滋地跟他尔爷分享着无人能理解的喜悦。 “但是，十三——” 林尔看他乐得跟个狗尾巴花似的，本来是不想坏他好心情的，但还是没能忍住自己的疑问，开口问了他一句：“你一个单身狗夹在人家情侣之间，究竟有什么可高兴的啊？” 时桑的笑顿时一僵：“？” 一针见血，真真实实地扎心了。 已经过五点半了，食堂排队的窗口前冷清了不少，他们几个找了个没什么人的窗口，打算就近解决一下晚饭问题。 只是刚站到窗口那儿，还没来得及看清这个窗口卖的是什么东西，林时兮就小声地冒出了一句：“沈妄，往你右边看，我们班主任过来了。” 沈妄的目光顿了顿，而后撇头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 三班的班主任姓钱，也是级部里的一个负责抓纪律的主任，平时就喜欢在食堂和小广场上转悠，经常逮到他们本班成双结对的学生，为掐掉三班早恋苗头的事业做出了卓越贡献。 眼看着钱主任大步流星，且目不斜视地直奔自己而来，林时兮开始头疼了：“沈妄，我要是被罚了检讨，你就收拾收拾，准备替我写。” “行啊。”沈妄无所谓地点头，“他让你写三千，我给你写六千。” 林时兮：“……” 重点是在于写检讨吗？ 林时兮澄清了一下自己的本意：“我的意思是，我要是被罚了检讨，我以后就不和你一块吃饭了。” 沈妄：“……” 这就是个大问题了。 谢衍也听到了这一句，瞥一眼仿佛穿了疾跑鞋的钱主任，他若有所思地垂了一下眼睫。 林尔一看他这表情，直觉接下来将有一件大事要发生，默默地站得离谢衍远了两步，俨然一副“我和这人不熟”的模样。 好不容易抓到了现行，钱主任的两只小眼睛蹭蹭放着光，风风火火地就冲了过来，结果刚刚站定，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他就看见自己面前的这两个男孩子亲亲热热地挽起了手来。 更确切的说，是老陈他们班那个叫谢衍的男孩子，主动挽起了正和他们三班学生谈恋爱的那个叫沈妄的男生的手臂。 钱主任：“？” 钱主任顿时有点儿搞不清状况了，嗯嗯嗯？这位同学，你是不是挽错人了？ 学生们不是说，你在跟你同桌谈恋爱么？ 你怎么挽上了男人的手臂？？？ 但接下来，谢衍用实力证明了自己并没有挽错人。 腕骨处突然搭了一只手，沈妄也有些意外，扭头看着谢衍，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第197章 谢甜甜一语惊人 谢衍稍稍侧头，对上沈妄的视线。 沈妄觉得自己在谢衍的眼睛里看到了明明白白的六个大字，外加两个标点符号——兄弟，我来帮你。 沈妄还没思考出来这个“我来帮你”的具体含义，就见谢衍暧昧轻佻地朝他一挑眉梢，然后看着他手里拎着的豆浆，语出惊人地冒出了句：“老公，你手里的豆浆怎么还不给我啊？” 沈妄：“……” 钱主任：“……” 啥、啥玩意儿？老公？ 谢甜甜同学一语惊人，偌大的食堂里瞬间寂然无声。 以他们几个为中心，方圆五米的范围内，静得连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得见。 钱主任当场就懵逼了，原本要说的话彻底忘在了脑后。 他目瞪口呆地站在原地，两只眼珠子转也不转，一副受了巨大惊吓的模样。 再看表情僵硬的沈妄。 沈妄明显是反应不过来了，满脸震惊的神色，漆黑的眼眸里清清楚楚地写满了“我他妈刚才听见了什么”。 见沈妄没有反应，谢衍也不太在意，非常主动地伸手过去，接过了他手里的豆浆，而后当着钱主任的面，又甜甜蜜蜜地道了谢：“谢谢老公，老公对我真好。” 钱主任：“……” 沈妄：“……” 真是神他妈的老公。 钱主任一脸“我是谁，我在哪儿，我在做什么”的茫然神色，愣愣地盯着谢衍沈妄看了好半晌，他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气若游丝地问了句：“你、你们什么关系？” 闻言，谢衍抬了抬黑眸，随即漂亮的桃花眼稍稍一敛，弯成了两道弧度柔和的月牙儿，语气理所当然地道：“我们？我们就是普通的情侣啊。” 他的说话重音还落在了“普通”和“情侣”这两个词语上。 “……”沈妄一言难尽地看着他，仿佛自己刚才张口吞了只大苍蝇。 “啊、啊？”钱主任像是觉得三观受到了巨大挑战，所有想要说的话都憋在了嗓子眼里，大半天之后他才精神恍惚地憋出了一句，“是什么玩意儿？” 他像是觉得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不敢置信地又重复一遍：“情侣？？？” “对啊。”谢衍完全没觉得自己说了什么惊人之语，从脸上的表情到说话的语气都是一种异常的平静，“怎么了老师，学校里不是说性取向随意吗？难道我和我老公就不能谈恋爱了吗？” “……”钱主任万分艰难地从牙缝里挤出来了一句，“不、不是，老师不是这个意思。” 谢衍漫不经心：“嗯？那您是说？” 钱主任捧着自己碎了一地的三观，颤巍巍地举起手来，指着状况之外的时桑问：“我是意思是，那他……他为什么也和你们在一起？” “哦，他啊。”谢衍看了一眼状况之外的时桑，轻描淡写地道，“那是因为我们在三角恋。” 被迫参与了三角恋的时桑：“……” 再次受到了三观冲击的钱主任：“……” 莫名其妙多了两个媳妇儿的沈妄：“……” 第198章 刺不刺激【求月票哇】 足足有一分钟的时间里，全场鸦雀无声。 又是好半晌，钱主任的眼珠子动了动，像是终于反应了过来，双手按着胸口灵魂出窍似的出声道：“三、三角恋？！” “对啊，我们是年轻人啊。”谢衍忽然抬手，修长的指骨抵着眼镜框稍稍往上，随即桃花眼深敛，轻哂一声道，“年轻人，玩得就是心跳啊。” 钱主任：“……” 心脏有点儿跳得超负荷。 一瞬间，钱主任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 啊哈哈哈，年轻人，是真的会玩。 顶着钱主任“你们这一届是我带过的最会玩火的学生”的眼神，谢衍从从容容地侧过头来，神情暧昧地看着沈妄，然后毫无偶像包袱地弯了弯黑眸：“老公，刺不刺激？开不开心？” 沈妄：“……” 开不开心他不知道，他知道的是确实挺刺激的。 这一瞬间，林尔仿佛在沈妄的脸上看到加粗版的一行字——我他妈求你了兄弟，快住嘴！你这声老公喊得我快喘不上来气了。 慢悠悠地把手从沈妄的小臂里抽出来，谢衍给了他一个“兄弟，别谢，我只能帮你到这儿了”的眼神，而后云淡风轻地挥了挥衣袖，拉着完全呆成一块人形立牌的林尔轻飘飘地走了。 正所谓是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真男人，从不惧怕当众喊老公。 谢衍的这一招效果极其显着，钱主任再也没和林时兮聊过早恋的话题，连注定逃不掉的三千字检讨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只是这一句“我们在三角恋”砸下去，倒是把林时兮的桃花给砸出来了。 以前贴里默认的就是沈妄林时兮的cp，结果吃瓜群众们现在才知道，哦……原来不是这样，是两攻加一受的三角恋啊。 第二天下午，就有男孩子摆出了告白的架势。 高二的教学楼楼下，正对着大门口的地方，被人用红色的蜡烛在地上摆了一个巨大的心型，通往那颗大红心的道上，还竖着两排粉色的气球。 看起来还挺像那么回事。 男生找了个收废品用的那种大喇叭，将音量开到了最大，在教学楼底下循环吆喝着：“林时兮，我是高二八班的周宣元，我喜欢你，你可以做我女朋友吗？” 正是吃饭的时间点，校园里来来往往的都是人，不少学生看到这架势，纷纷停住了脚步，打算围观十动然拒的告白现场。 九中的年轻老师居多，听见这极具穿透力的大喇叭声，也起身出了办公室，兴致勃勃地从走廊的窗口探出头去，往楼下看。 走廊里挤满了人，谢衍侧身靠在窗台上，摸出手机拍了张照片给沈妄发了过去，附带着一句话：【拔刀，兄弟，你情敌来了。】 风水轮流转，时隔两个月，谢衍又把这句话原封不动地还给了沈妄。 沈妄很快就回了个消息过来：【？】 谢衍慢悠悠地给他回：【没看见地上的大红心啊？跟你家小仙女告白的，这兄弟已经喊了有几分钟了。】 第199章 林尔也趴在窗台上往外看，视线落到告白大戏男主角身上的时候，越发觉得男孩子手里拿着的那玩意儿看起来眼熟。 她抬手拉了一下谢衍的衣袖，示意他往男生手里看：“谢甜甜，你看他拿着的那个东西眼熟吗？” “嗯？”谢衍放下手机，顺着她的视线朝前面看过去。 林尔的指节轻蹭了蹭下巴，回忆了一下与谢衍初次见面的场景，道：“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那朵桃花妹妹怀里抱着的就是这东西？” “好像是，我记得我从收垃圾的大爷那里看到过同款。”谢衍对轰炸了自己一路的bg可谓是印象极深了。 说到这里，他抬了抬眼睫，表情若有所思：“莫非这就是表白出奇制胜的法宝？” “出奇制胜？”闻言，林尔似笑非笑地望了过来，歪头瞧着他，“怎么，跟你表白的那妹妹最后成功了？” “……”谢衍话音顿了一下，表情微妙起来，“这个真没有。” 楼下的那男孩子喊了约有十分钟，不堪其扰的林时兮终于捂着耳朵出来了。 人群中，不知道是谁忽然带头喊了一句：“答应他！答应他！” 像是一石激起千层浪，教学楼前的空地上很快响起了此起彼伏的“答应他！”“在一起！”“亲一个！”，看热闹的，吹口哨的，起哄围观的，各种声音交织在一起，乱得像个清晨的大菜市场。 林时兮一脸尴尬地站在大红心前面，说话也不是，不说话也不是。 “诶，话说回来，我怎么记得林时兮已经明确拒绝过这个同学了？”林尔趴在窗台上，托着下巴继续往外看，“怎么还不死心啊？” “尔爷，这你就不知道了？”时桑不知道从哪里忽然冒了出来，一副情感大师在线为您解密的模样。 “拒绝归拒绝，但这种蜡烛加气球的攻势，再加上四周助力的起哄，谁能拒绝啊？再说了，女孩子本来就很容易被感动的，而且又不好意思当众驳人面子。”时桑侃侃而谈。 林尔轻嗤一声，显然对这种做法不耻：“这哪是感动，分明就是道德绑架。” 四周太吵，又隔着一段距离，林尔也没听见林时兮说了什么，只看到男孩子一脸“不听不听，王八念经”的表情。 就在男孩子想要拉住林时兮的手，应和着吃瓜群众的呼声顺势抱一下的时候，接到通风报信的另一男主角——沈妄冷着脸从人群里出来了。 他没说话，面无表情地一把就夺过了男生手上的气球。 紧接着，下一秒，砰—— 气球应声而爆。 沈妄扯了扯嘴角，将手里扯着的那根气球线扔到了地上，而后抬起眼来：“没听见她说不喜欢你？” 男生：“……” 刚才没听见，现在听见了。 没再看他，沈妄面无表情地侧了侧头，伸手扯了林时兮，转身就走。 片刻的功夫，教学楼前的空地上除了学生之外，只剩了一地五彩斑斓的气球和一闪一闪的蜡烛。 第200章 人生建议 围观的学生们给表白大戏的男主角投去了一个同情的眼神，窃窃私语了起来。 “不是，这兄弟怎么想的啊，要找死也不能这样找啊？跟校霸抢女朋友，真不想活了啊？” “你没看见刚才沈妄的那眼神，我感觉如果眼神能化作实质性冷箭的话，这兄弟现在已经是一只刺猬了。” “恕我直言，那一瞬间，我以为他会挨揍。” “等等，不是说，沈妄和谢衍才是一对吗？” “啊？只有他们俩吗？贴里明明说是三角恋啊？” “嘘，小声点，可能有个人是见不得人的小三？” 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了吃瓜群众口中的小三的时桑，还在就着眼前的表白大戏眉飞色舞地发表着自己的观点：“尔爷，看到没？” 时桑朝窗外努了努嘴：“时代在进步，社会在发展，现在这种套路好像已经跟不上潮流了啊。网上不是说女孩子们看到这种猛烈攻势都会感动到一直哭吗？我怎么感觉兮兮脸上除了尴尬，还是尴尬？” “废话。”趴窗台趴的时间太长，胳膊肘硌得有些疼，林尔直了直腰，换了个姿势，“当众表白这种只适合两个人互相喜欢的情况，要不然那就是典型的道德绑架了啊。” 如果不是两个人互相喜欢的话，大部分人就是吃准了对方不好意思当众拒绝的心理，才搞出了这么一场轰轰烈烈的架势。 说着，林尔侧过头来，语重心长地道：“十三，我给你个人生建议。” “尔爷，您说。”时桑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如果有人用当众表白逼你和他在一起，而你又不喜欢他，那你就千万别和他客气，直接戳爆他的气球，踩爆他的蜡烛，最后再锤爆他的狗头。” “道理我都懂，但是，尔爷——”时桑沉痛道，“没有人跟我表白。” 林尔：“……” 这就是另外的情况了。 林尔轻咳一声，若无其事地转了话题：“十三，你感情路上不顺啊？” 按理来说，时桑也是个帅哥级别的人物啊，虽然和谢衍沈妄这两只比起来，是差了点儿，但也不至于连个女朋友都找不到？ “顺啊！怎么不顺？”提到这茬儿，时桑右手捂着胸口，更加痛心疾首了，“我就是太顺了，一路都没碰到什么人，连爱情的苦我都不用吃了。” 林尔：“……” 听见时桑这样说，谢衍偏头瞥了过来，友情提醒他道：“三儿，你再仔细想想，是路上没人，还是人被你给撵走了？” “啊？” 时桑的嘴巴张了张，吐出了个单音节的“啊？”字。 “我是说你初中。”谢衍再次提醒他道，“你初中的时候不是有一小姑娘挺喜欢你的？” “初中？”时桑满脸茫然地用爪子挠了挠头，显然是对那时候的事儿已经没什么印象了。 “初中什么时候啊？”他问。 “初三，刚分班的时候。”谢衍说，“跟你当同桌的那个不是个小姑娘么？” 第201章 靠实力单身 谢衍这么一说，时桑倒是想起来了，连连点着头应道：“哦哦是，我想起来了，好像是有这么个人，我那同桌叫什么来着？徐……徐什么来着？” 谢衍也不记得名字，就没再看他，而是身子稍稍靠后，手肘松松地搭上了窗台，漫不经心道：“她不就是被你撵走的？” 时桑：“？” 时桑立刻不满了，嚷嚷道：“哥，你要是这么说，那我可就不愿意了，我什么时候撵过她了？” “天都聊死了，这还不叫撵？”谢衍微微偏头，修长冷白的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在窗台瓷瓦上轻敲着，姿态里透着惯有的慵懒。 “没有，我没把天给聊死啊。”时桑再三思考之后，还是完全没觉得自己说话方式有问题，“我觉得我就是在正常说话啊。” 两人的对话云里雾里的，像是在打着什么哑谜，身为局外人的林尔终于是忍不住打断了他俩的对话：“打扰两位一下，这边建议举个例子。” 虽然话是对着他俩说的，林尔的眼神却是看向了谢衍。 谢衍稍作思考，而后有求必应地满足了自己同桌的好奇心：“我印象比较深的一幕应该是有一次，那小姑娘去撩他了。” 谢衍口中的他，当然就是指的时桑了。 “当时，那姑娘跟十三说，小哥哥，我发现你长得好像我未来的男朋友啊？” 林尔在心里思量了一下，这话听起来没毛病啊，搭讪惯用的套路嘛。 但既然让谢衍印象深刻，那肯定有毛病的就是时桑了。 片刻后，林尔听见谢衍问：“三儿，你当时怎么回答的？” 突然被点名的时桑：“啊？” 谢衍瞥着他，指尖敲着窗台的动作不知从什么时候停了下来，像是在等着他的回答。 两双眼睛都盯着自己，时桑挠了挠头，非常仔细地回忆了一下自己当时的回答，然后不确定地道：“当时我好像说的是对不起，我长错了？” 林尔：“……” 论直男是如何靠实力单身的。 就这情商，还想找女朋友？ 谢衍嗯哼一声，随手拆了根棒棒糖，咬在了嘴巴里，又说一句：“所以，你明白你为什么单身了么？” “不，这不是我单身的理由。”时桑表示很不服气，“我这句话说了之后，我那个同桌还是一如既往的找我聊天啊。” 谢衍的眼神稍变，像是觉得他没救了，啧了一声道：“那你还记不记得她后来为什么不找你聊天了？” 提起这事，时桑就想疯狂地揪头发：“哥，你要是说起这事的话，那我肯定要好好跟你说道说道了。” “真的，我至今都不知道，我那个同桌为什么突然就不理我了。”时桑郁闷极了，举手指天的发誓道，“而且她每次见了我，还都会翻一个大大的白眼给我，最后，她还不跟我当同桌了，非要老师调座位。” 谢衍缓声道：“就你这样说话的，搁我，我也不爱跟你当同桌。” 时桑持续性迷惑：“？” 第202章 谈感情伤钱 时桑：“我说什么了？” 谢衍本来是懒得再提这事的，但看到林尔想要听故事的好奇眼神，还是开口给时桑解了个惑。 “你自己想想。”谢衍眯了眯眼，懒洋洋打了个哈欠，又说，“就初三上学期，期中考试那次。” 似乎是在窗台这边站的时间长了，他耐心有些不佳，说话的嗓音里透着几分倦意。 “发下来成绩之后，你同桌坐在你旁边哭，说自己没考好，你是怎么说的？” “……”提起这茬儿，时桑的眼珠子骨碌了两下，闭着嘴巴不吭声了。 倒是林尔好奇地问了句：“他怎么说的？” 谢衍呵了一声，模仿着时桑的表情，慢条斯理地说道：“同学，请问你是没吃饭吗？哭得这么小声？” 林尔：“……” 论直男直起来究竟能有多直。 “好了好了，你不要说了。”时桑揪着头发一脸痛苦，“我已经很后悔了，早知道上了高中之后，所有的桃花都会被你和沈妄给截了，我就该好好珍惜的。” 谢衍又打一个哈欠，几下咬碎了口中的棒棒糖，又将捏着的白色糖棍隔空丢进了垃圾桶里，然后冷静地告诉了他一个大实话：“但是，三儿，你整个初中，也就那一朵桃花啊。” “……”时桑沉默了一下，然后看向林尔，友善地申请道，“尔爷，你看我能掐死他吗？” “能。”林尔回忆了一下自己之前百度过失杀人所得到的查询结果，也友善的回答道，“如果你不怕十年起步，上至无期的话。” “……”时桑忍气吞声地道，“那算了，我已经冷静下来了。” 见时桑似乎被打击到了，林尔想了想，还是出于友情地安慰了他两句：“没事，十三，你看有句老话说得好，谈钱伤感情，但谈感情也伤钱啊。” “没错！”伤钱这两字一入耳，时桑伤心欲绝的表情立即收了起来，点头如小鸡啄米，“只有年轻人才会为爱哭泣，而我们成年人只会为穷哭泣。” 谢衍头也不抬，低着眼又拆了根棒棒糖：“怎么，你成年了？” “……”时桑一噎，“还没有，所以这话到我这儿的时候，就得换个说法了——我年轻的时候就开始为穷哭泣了。” “那么，问题就来了。”谢衍咬着棒棒糖，慢慢悠悠地向他发出了灵魂拷问，“你不谈恋爱也穷，谈也穷，你还在怕什么？” “……”时桑这下是真忍不了了，闷头就开始猛撸袖子，“尔爷，如果被害人刻意羞辱我的话，那我打死他算不算正当防卫？” 林尔看了一眼谢衍的那张让人生不出气的脸，还是为自己同桌说了句好话：“算了，十三，你冷静一下，虽然他羞辱了你，但是你打死他，那你就是防卫过当了，也要进去的。” 这句话一出来，时桑又冷静下来了，忍辱负重地把袖口重新拉了下去，边拉边说：“哥，你知不知道有句老话叫风水轮流转？” 第203章 说谁装逼呢 “万一你哪天遇到个骗你钱的渣女，你还能保持现在这个好心态？”时桑说。 “能啊。”谢衍嗯哼一声，漫不经心的模样，“骗我钱可以，别骗我感情就行。” 说话间，他侧过头来，看向林尔，意味深长地道：“我穷的什么都没有，只剩下钱了。” “……”林尔被他这眼神看的心里莫名发毛，默默退开半步，“不是，你看我干什么？我又不缺钱。” “我缺。”时桑冷静地接话道，“我和你们不一样，骗我感情可以，骗我钱请原地去世，这一辈子我可以爱很多人，但我能挣几个钱？” 谢衍：“……” 林尔：“……” 人间真话输出机——时桑。 周一，寒夜里又是一场连绵的雨，一场秋雨一场寒，江州市的气温持续走低，学生们早晨起来上学的时候，蒙蒙的细雨还没停。 推开窗扉，独属于雨天的馥郁草木混杂着泥土的气息铺天盖地。 天际层层乌云压城，空气被雨水氤氲的潮湿一片，连天的雾气在翻涌着浪潮的江面上弥漫开来，远处的青山隐在浓郁的水雾中，只露出一点若隐若现的轮廓。 到了教室之后，林尔没往椅子上坐，只放下了书包，就转身朝后门走去。 出了教学楼，向前直行十几米，然后右拐，绕过操场再直行，进入社团楼。 学生会的会议室就在这栋楼的四层。 林尔从会议室里的置物架上拿了个执勤的袖章，贴到自己的校服外套上，这才打着哈欠往校门口走。 每天早晨，学生会都会安排成员在校门口轮值查勤，这周正好轮到她和林时兮。 林时兮去的早，林尔到校门口时候正看到她跟一个刺猬头的不良少年说着什么，不良少年不耐烦地双手抱着臂，直接开口打断了她的话。 林时兮的表情看起来有些无奈，等刺猬头说完，她才点了下头，温温和和地应了一声。 但刺猬头显然是对她的回应极为不满，恐吓似的又挥起了手来，表情也凶巴巴地。 离得近了，林尔听到他嘴里吊儿郎当地嚷嚷着：“学生会的又怎么了？装逼吓唬谁呢？不就是没穿校服裤子吗？屁大点儿的事就他妈嚷嚷个没完了？” “……”这话听得林尔的眼皮掀了掀。 什么叫，装、逼、吓、唬、谁、呢？ 林时兮好说话，但林尔的脾气就没她那么好了，当下就上前一步，直接就伸手抓住了刺猬头挥到半空中的胳膊，然后毫不客气地给扯了下来。 “同学，说话可以接地气，但不能接地府啊，你这话怎么听起来阴阳怪气的？”林尔眯了眯眼，唇角轻轻扯了起来，“怎么，你家是住在八卦阵里的啊？” “……”刺猬头不得不转过了脑袋来。 胳膊被人抓住，他用力地挣了一下胳膊，意料之外的没有挣脱开。 “还有，说谁装逼呢，嗯？”林尔没什么表情地看着他，抓着他胳膊的手微微用力，顺着关节慢条斯理地往后折。 第204章 不服就干 林尔眉眼轻抬，淡淡出声：“我看你也挺凶的，正好我蚂蚁森林里缺条看门狗，不如你考虑一下，别上学了，明天直接来我这儿上班算了。” “……” 手肘被硬生生地别到背后，动也动弹不得，刺猬头吃痛，脸上的表情忽然一变，瞬间就怂了。 “嘶——疼疼疼，轻点儿！”他龇牙咧嘴地倒吸着凉气，骨气什么的瞬间抛到了一边，高声三呼着姐姐，“姐，姐姐！姐姐我错了错了！” 生死看淡，不服就干。 碰上真正气场强的大佬，刺猬头立刻怂了，耸拉着脑袋一连迭声地求饶：“姐姐我真错了！” 惹不起，大佬来了。 “嗯？这就变脸了？”林尔微有兴致，似乎是觉得这剧情发展的有点儿跳跃，还没开始精彩部分，怎么就直接到结局了？ “同学，你是怎么回事啊，你不是不良少年么？”她居高临下睨着他，轻嗤一声，“硬气一点行不行？你这么快就认怂了，这让其他的不良少年们很没面子的啊？” “……” 刺猬头心说，我也想硬气啊，问题是您老人家上来就给了我个下马威，我他妈哪儿还能硬气得起来啊？ 心里虽然是这个想法，但嘴上肯定不能这样说，于是，刺猬头非常惜命地换了个说法：“求姐姐松个手，我错了，我真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啧，见风使舵的一把好手。 林尔这才松了手，眼尾余光瞥了一眼他胸前戴着的徽章牌：“高一的？” 刺猬头揉着被掰疼的关节，龇牙咧嘴地点着头。 “行，过来把这个填了。”林尔也懒得跟他计较那么多，直接拿了张违纪登记表，拍在了他面前的桌子上，“姓名，学号，班级，班主任名字，全写上，写完后就去路边儿站着。” 刺猬头看了眼在路边上背着小手手，乖乖站成一排的迟到大军，讷讷地张了张嘴：“……啊？” “啊什么啊？没穿校服裤子，扣三分，校内不文明交流，扣三分，上学迟到，扣三分。” 林尔一只手撑在桌边上，另一只手的指尖轻点着登记表，示意他赶紧填。 “还有，回去之后写八千字检讨，下午晚自习之前送学生会会议室去。” “……” 气场震人，刺猬头不敢反驳，手里捏着支笔，乖乖地填上了表格，然后又恭恭敬敬地将登记表双手奉上。 “美女姐姐，已经填好了，表格给您。” 林尔正整理着桌上的表格纸，闻言，也只是侧了侧脸，随意地往登记表上扫了一眼：“行了，放着。” “那个什么……”想起了刚才听到的八千字检讨，刺猬头舔了舔发干的嘴唇，小尾巴似的凑过来，干巴巴一笑，“美女姐姐，能不能打个商量啊？” “嗯？” “您看，八千字的检讨是不是有点儿多了？要不然我们少点儿字数，我觉得三千就挺好的，你看三这个数字多吉利啊，三三得九，六六大顺的，都是三的倍数啊！” 第205章 姐姐亲自去抓你 林尔：“ok，你先停停。” 大清早的，又下着雨，还刮着风，冷的要命，林尔不太想跟他废话，稍稍抬了抬手，示意他闭嘴，眉眼稍显冷淡地道：“我说八千就八千，你顶什么嘴？” “……” “就你长嘴了啊？” “……” 气场压人，刺猬头又怂了，像个受惊的小鹌鹑似的哆嗦了一下，哭丧着脸连连点了点头。 对对对，美女姐姐您说的对，八千就八千，少一个字我他妈都不好意思往学生会里送！ 难得遇见这么识趣的小学弟，林尔偏头往登记表上的姓名年级处扫了眼，微扬了下尾音道：“高一十七班，徐文轩是？” “……是。”刺猬头吞了吞口水，怯生生地点头。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这位美女姐姐叫自己名字没什么好事。 “好，我记住你了。”林尔的视线从登记表上收回来，而后忽然冲他歪头一笑，唇边一对漂亮的小梨涡忽现，“小学弟，友情提醒你一句，检讨千万要记得准时送到哦，不然——” 她话音稍稍一顿，浅琥珀色的眼眸盯着他，脸上的笑容更甜了：“姐姐亲自去你们班抓你。” 逐字逐句，重音落在“亲自”这两个字上。 “……”刺猬头听得心尖尖一颤，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 这个“抓”字就很有深意了。 利落地解决完不良少年，林尔赶苍蝇似的朝他一摆手，开始撵人了：“行了，边儿上站着去，别挡路。” “哎，好嘞！”刺猬头小媳妇似的应了一声，然后抱起自己的小书包，小碎步跑到去路边上，乖乖的背着小手手，立正站好了。 不知道是不是雨天堵车的缘故，今天迟到的同学比平时要多出了一倍，全部齐刷刷地撑着伞，在路边的树底下站成了一排，宛如一棵棵的小白杨。 林尔拿了登记表过去，挨个登记：“班级，姓名，自己写，还有后面班主任的名字，也写上。” 先前说话的刺猬头不死心地继续打着商量：“美女姐姐，真不能通融一下啊？我这个月已经被抓到第三次了，再被抓到，我班主任都要喊我家长了。” “可以通融啊。”林尔非常好说话的一点头。 “真的？”刺猬头的眼睛一亮。 “嗯，真的。”林尔神神秘秘地朝他一眨眼，而后压低了声音，“等一会儿下了早自习，我让你第一个走。” 刺猬头：“……” 林尔还作势朝他比了个“嘘”的手势：“小声点，别让别人听见了。” 刺猬头：“……” 他看出来了，这个美女姐姐就是拿他寻开心的。 这边迟到的学生们还没登记完，那边的校门口就慢悠悠地走来了两个人。 林时兮正好对着校门，看到之后，手肘轻轻一碰身侧的林尔，示意她朝校门口看。 林尔回过头去，正好对上谢衍的视线，再往旁边一看，是撑着伞的沈妄。 噫，好兄弟，就得一起走，连迟到也得一起迟到。 第206章 以权谋私 这两位大爷完全没有迟到的自觉，在雨中优哉游哉的走着，不像是来上学的，反倒是像晚上吃完了饭，要去什么地方遛弯一样。 林尔站着没动，都没用她招手，谢衍就像是安了个自动导航仪一样，转了个方向朝她走了过来。 林尔看着他扬了扬下巴，按照惯例问了他一句：“怎么迟到了？” 谢衍举了下手里拿着的那杯还没拆封的豆浆，答得相当坦然：“去买早饭了。” “行。”林尔点了下头，就没再问别的，正大光明地开始以权谋私了，“走。” 谢衍眉尾一抬：“不登记啊？” 林尔懒得答话，只摆了摆手，示意他快滚。 谢衍笑了声，随手把豆浆塞给了她。 林尔瞅他一眼：“这不是你的早饭么？” “给你了。”谢衍说。 这么冷的天，站门口查勤，看她手指冻得都有点发僵。 “这是热的。”谢衍又说。 林尔哦了声，也没跟他客气，伸手接了过来，又催他：“快走，一会儿老陈就去教室了。” 谢衍嗯了声，偏头朝沈妄看了一眼。 因为迟到正在登记的一个男生不乐意了，指着谢衍不满地问：“我们都迟到了，他比我来的还晚呢，凭什么放他走？” 林尔慢吞吞地看他一眼：“人家年级第一，你考个第一，我也放你走。” “……”男生顿时不说话了。 难度太大，不予考虑。 另一边，林时兮也朝沈妄摆了摆手，以权谋私地让他走了。 见状，刚才出声的那男生瞬间睁大了眼睛，又指着沈妄问：“那他呢？他不是年级第一，怎么也让他走了？” 林尔瞥他一眼，将吸管插进豆浆里，继续慢吞吞地答：“哦，他长得帅，可以刷脸进。” “……” 十一月中旬，临近期中，各科的老师们开始分批分层次地去级部开会，除了下午的第一节课是化学之外，后两节课都被临时改成了自习。 谢衍中午没去吃饭，从放了学就一直趴在桌子上睡觉，午休结束之后也没醒，林尔上课前喊了他两声，他含含糊糊地嗯了一声，而后悄无声息地又睡了。 期间，小刘老师来了个轰轰烈烈的三炸讲台，都没能把他从梦里炸醒。 担心谢衍会一睡不醒，就此长眠地底，林尔想了想，还是凑过去叫了他一声：“谢甜甜？” 离得近了，林尔忽然闻到了他身上传来的属于酒精的气息，很淡，藏在甜甜的草莓味中，似有似无的，不仔细分辨，也闻不出来。 稍稍有些意外，林尔顿了下，而后凑得更近，又嗅了嗅，确定自己闻到的确实是酒精的气息。 喝酒了这是？ 怪不得看谢衍今天一整天像是精神不太好的模样，不会是酒喝多了？ 没有再出声叫他，林尔只是靠在座椅上若有所思地打量着他。 谢衍稍稍侧着头，大半张脸埋在臂弯下，柔软的发丝顺着往下落，有些凌乱的遮着了他的眉眼，只隐约露了个侧脸的轮廓出来。 第207章 生病 谢衍向来是怕冷，天气稍微一凉就穿上了毛衣，校服外套的衣链也拉得严严实实的，全身上下就袖口处露了一小截手指，泛着没有血色的苍白。 林尔平时在家的时候，就没少见林亦安喝完酒不舒服的模样，担心谢衍也是酒喝多了，她想了想，还是伸手晃了晃他的胳膊，把他给叫醒了。 似乎是睡得很沉，谢衍的反应比平时都慢了许多。 被叫醒之后，谢衍有些茫然地半眯着眼睛，缓了好大一会儿才慢吞吞地直起腰来，嗓音沙哑的应了一声。 “你还睡啊？”林尔靠过去，伸手摸了一下他额头，试了试温度。 体温正常，没有发烧。 “别睡了，再睡下去会着凉的。”她收回胳膊来，顺手拿过他搁在桌角的杯子，“我听你嗓子好像有点儿哑，你得喝点热水，我去给你接一杯。” 说着，林尔站起了身，拿着杯子跑到前面的饮水机前。 谢衍没有说话，只是抬手有些困倦地捏了捏鼻梁。 饮水机前有几个同学也在接水，林尔等了两分钟才捧着杯子走回了后排来，然后又把杯子放到了他桌子上。 谢衍换了个姿势，单手捂着胃的位置，垂着眸靠在身后的窗台上，脸色微微发白，连眉心也少见地轻皱着，看起来像是有点不舒服。 看着他的模样，林尔的脑子里明明想的是胃疼，但不知道为什么，话到了嘴边的时候却变成了另外两个字：“——孕吐？” “……” 空气一静，谢衍低垂下去的睫羽动了动。 话说出来之后，林尔才觉得这话听起来有点不对劲了，她张了张嘴，想再说点什么来补救一下，但一时之间也没能找到合适的话语，只好有些尴尬地闭上了嘴。 过了足足有半分钟的时间，谢衍才缓缓地抬起眼来，哑着嗓子问她一句：“你的？” “……”林尔睁圆了眼睛，“别诬赖我。” 谢衍：“别赖账。” 林尔：“……” 谁也没他接话接的自然。 见谢衍喝完水又没精打采地趴回了桌子上，林尔想了想，还是跑医务室里买了盒药片。 回来之后，她一把将胃药拍在谢衍的课桌上。 谢衍听到动静，侧过头来看她。 “不是说我的吗？”林尔居高临下地盯着他，纤细指尖抵着药盒推过去，“我不要，把药吃了。” 谢衍适时地深叹一口气，转瞬间脸上已经换了副受伤的表情，黑色凤尾蝶般的睫毛轻轻颤着：“渣、渣男，你爱我的时候，可不是这样说的。” 林尔一脸麻木：“……你差不多得了啊。” 还演上瘾了。 谢衍轻扯唇角，慢条斯理地直起腰来：“走戏精的路，让戏精无路可走，做最绿的茶，让绿茶无处可茶。” 林尔：“……” 谢衍的戏来了，谁也挡不住。 吃完胃药，谢衍在座位上坐了没两分钟，又没什么精神地趴到桌子上睡了。 林尔看他难受的模样，就没再叫他，只是把他搭在椅背上的外套披到了他身上。 第208章 尔爷手下留情 直到下了第三节课，时桑喊着谢衍去吃饭，谢衍没一直搭理他，时桑伸手去拉他的时候才感觉到了不正常的温度。 “卧槽？”时桑愣了愣，从前排探过身子去，爪子下意识地往谢衍的脸上摸。 但他的手指还没碰到谢衍的皮肤，那只爪子就被他谢哥哥给抓住了，隔着一层校服的衣料，时桑都能感觉到谢衍手心里传来的滚烫温度。 与此同时，谢衍又沉又哑的嗓音低低传过来：“别吵。” 随后，他松了手。 “尔爷，要不你来看看？”深知谢衍性格的时桑没敢再伸手碰他，而是朝林尔示意了一下，“我感觉我哥他好像是发烧了啊？” “嗯？发烧了吗？”林尔依言探身过去，小声嘀咕了一句，“上节课我摸他头的时候，体温还挺正常的呀。” 她一边说着，一边伸出手去，掌心贴到了谢衍的额头上。 下一秒，就感觉到了不正常的体温。 “好烫啊，好像真发烧了。”林尔皱起眉来，随即她晃着谢衍的胳膊，想把他叫起来。 “谢甜甜，你别睡了，你发烧了，赶紧起来吃药。” 林尔记得她上节课去医务室的时候，除了买了盒胃药，还顺手拿了两盒退烧药回来。 “那我去前面接点热水。”帮不上忙的时桑伸手挠了挠脑袋，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拿起杯子往教室前面走。 谢衍倒是被林尔晃醒了，他看起来精神不太好，醒了之后也没说话，就垂着眼帘靠在椅背上。 “醒了吗？”见状，林尔凑的更近，看着他泛红的眼尾，“我听着你的声音，好像是感冒了，你不能再睡了，得吃药。” 谢衍反应了好一会儿似乎才明白她说了什么。 “这个药片得吃几个啊？”林尔把买的那盒退烧药拆开，翻看着说明书，“怎么说明书上也写没清楚，适量——多少才算适量？” 想了想，林尔干脆倒了一大把出来：“算了，不管了，多多益善。” 正好，时桑抱着水杯回来，看到了那把足以将人原地送走的药片，赶忙连滚带爬地冲了过来。 “尔爷！尔爷手下留情！！求你饶我哥一条狗命！两片药就够了，你这一把下去，我哥怕是要命丧当场啊！” “……” 林尔从善如流地留了两片，把剩下的白色药片又装了回去。 往桌肚里摸了摸，林尔又摸了盒感冒冲剂出来，也是刚才去医务室的时候买的，她从纸盒里倒了几包出来，犹豫着问时桑：“十三，你说这个感冒冲剂还喝不喝啊？” 时桑想了想：“还是喝一点。” 林尔举着手中的那几包药问他：“那你看这些够不够？” “……”时桑冷汗连连地阻止了她想要以量取胜的想法，“够了够了，一包就够了。尔爷，照顾病人不是这样照顾的，药也不是越多越好。” 就不怕吃太多，直接给吃到医院太平间里去啊？ 林尔皱了皱眉心说：“我没照顾病人的经验。” 第209章 林美人壮如水牛 时桑顺口接了句：“你爸生病的时候，你没照顾过吗？” “没有。”林尔摇头，“我爸的身体壮实的跟头水牛似的，从没生过病。” “……”时桑换了个问法，“那照顾你妈妈？” 林尔说话更干脆了：“我没妈。” 时桑一愣。 她的表情有点厌倦，透着几分冷，看不出来她说的这是一句玩笑话，还是在说真的。 林尔却是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吃完药，谢衍恹恹的又趴在桌子上睡。 他闭着眼睛，睫毛压下一片晦暗的阴影，呼吸声很轻，整个人悄无声息的，像是要睡个天荒地老。 上晚自习之前，林尔不放心地又去摸他的额头：“怎么还是发烧啊？我感觉那药好像没什么用，他额头怎么更烫了？” 为了增强自己话里的说服力，她还用了个比喻。 “我觉得植物大战僵尸里的太阳花都没他现在的体温高。” 时桑：“……” 继奥特曼之后，他尔爷那里又来了个无处不在的植物大战僵尸。 “这样烧下去也不行啊。”时桑看了眼前面的挂表，想了想又说，“要不，还是去医务室打个点滴？” “行，那我带他去。”没在磨蹭，林尔点了点头，直接扯着谢衍的胳膊把他给叫醒了。 这个时间，医务室里人很少，除了几个正在打点滴的学生之外，就留了两个值班医生在。 知道谢衍喜欢安静，林尔特意找了个单间，等校医给谢衍打上点滴，林尔把小房间的门给关上，又从窗台下面搬了个椅子过来，轻手轻脚地坐到了床旁边。 医务室里没有人说话，房间就静了下来。 林尔趴在床边上，有点无聊地单手托着下巴，歪头瞅着谢衍。 谢衍睡的很沉，安安静静地闭着眼睛，乌黑浓长的睫羽如同七月流火般地垂坠下来，在眼底拉扯出了两道纤细又狭长的阴影。 这样子的谢衍和他平时所表现出的模样截然不同，那些流于表面的玩世不恭尽数散去，脸上总带着的散漫神色也消失了个干净。 整个人像是个陈列在商场展柜的陶瓷人偶，看起来精致又脆弱，虽然漂亮，却没什么生气。 林尔看了没一会儿就挪开了视线，人家长得再好看也不能这样老是盯着看啊，而且还是趁他睡觉的时候。 这不就是她老爸所说的那种电车痴汉的行为吗？！ 想清楚这一点，林尔非常自觉地别开眼去，伸手探进口袋里，想拿出来手机玩，指尖却摸了个空。 她的动作一滞。 来的时候太匆忙，手机好像被她丢桌肚里了，没拿过来。 什么叫屋漏偏逢连夜雨？ 这就是了。 在医务室陪护病人其实是一件很考验耐心的事，林尔上次去医院陪护，还是……哦，没有，仔细想想，她还没在医院陪护过。 林美人的身体壮如水牛。 任由大脑放空了一会儿，林尔连打了三个哈欠，就在她快要倒头睡着的时候，托着侧脸的手一滑，一头磕到了床沿上。 第210章 你男朋友啊？ 这下是真清醒了。 她站起来，倒了杯水，喝了两口又放下。 手边也没什么可以看的课外书，林尔无聊地晃了下脑袋，还是伸手朝谢衍的外套口袋里摸去。 他的手机倒是带了。 谢衍的手机没设密码，她划了一下屏幕就开了。 熟门熟路地点开植物大战僵尸，林尔发现游戏关卡还停留在昨天她打的那一关，估计是谢衍今天不太舒服，就一直没玩。 她懒洋洋地换了个姿势，手肘支着趴在床沿上，低头点着手机屏幕，打发着时间。 谢衍睡的很沉，却不太安稳。 林尔这才刚在坑里种完一排积极向上的向日葵，不经意地一抬眼，眼尾的余光从他紧握到泛白的指骨上一掠而过。 她目光顿了顿，随即抬头看向他的脸。 不知是不是因为病了，谢衍的眉眼比平时更显苍白，眉心紧紧皱着，睫毛微微颤动，像是被拉进了一场醒不过来的梦魇里。 迟疑了一下，林尔朝他伸出手来。 “谢甜甜？”她试探着叫了声他的名字，轻轻晃了晃他的胳膊。 谢衍没睁眼，眉心反倒是皱得更厉害了，似梦似醒间，他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是含糊不清地说了句什么话。 林尔抓着手机倾身凑近去听。 一个不留神之间，手机屏幕上的豌豆射手的头被僵尸啃了一口，绿油油的脑袋瞬间缺了一块，豌豆射手鼓着圆圆的大嘴巴，身残志坚地继续努力吐着豌豆，看起来可怜兮兮的。 林尔的注意力瞬间被拉了回来，她动手把脑袋缺了半块的豌豆射手铲起来，换了个新的，这才重新朝谢衍凑过去。 谢衍的声音很小，半梦半醒间说的话也不太清楚，林尔竖着耳朵听了半天，就模模糊糊地听见一句什么对不起。 再想细听的时候，谢衍又安静下来了。 林尔等了一会儿，没再听见他说话，索性关了游戏，伸手去摸了下他的额头。 还是烫，温度灼人，比太阳花的温度还要灼人。 再烧下去的话，不会烧坏脑子？ 想了想，她不放心地又出去喊了校医来。 校医拿着温度计，动作麻利地给自己的病人量了下体温，然后心大地摆了摆手：“没事没事，小姑娘别担心，就这个温度啊，就算是烧上一整夜，也烧不坏脑子的。” 林尔：“……” 怎么说呢，总觉得校医也不是很靠谱的模样。 量完体温，校医把体温计收了起来，又从床头的置物架上拿了个新的输液袋出来，一边往墙上的挂钩上挂，一边八卦地问了句：“诶，小姑娘，这是你男朋友吗？” 林尔正捧着个纸杯子，靠在床尾的位置处喝水，听到这一句神来之语的男朋友，那口还没咽下去的水顿时呛到了气管里。 “咳咳咳……” 她低头，咳了个昏天黑地。 见她这反应，校医当她是默认了，语带同情地道：“啊，还真是啊。” 林尔：“？？？” 怎么是这种同情中又带着点儿遗憾的语气？ 第211章 是我儿子 林尔听得莫名其妙，好不容易压下喉咙里的咳嗽，正要否认的时候，却听校医又嘴快地开了口：“哎呀小姑娘，你知不知道你男朋友之前在食堂里喊过别人老公啊？” “……”林尔又开始咳起来了。 “而且喊得还是一个男生。”校医又说。 “……” “真不知道啊？你平时都不看贴的吗？学校的贴里都传遍了啊，上面放的照片还是超高清的那种，要一般人我还真不会太注意，主要是你男朋友，长得挺帅，所以我一看他，就认出来了。” “……” 说着，校医叹了口气，声音里的同情意味更加明显了：“唉，你别怪我多嘴，我也是不想你蒙在鼓里，俗话说得好男人的嘴，骗人的鬼啊，你信他你就输了。” “……”林尔的心情异常复杂。 谢甜甜同学一语惊人，彻底在学校红了，现在连校医都知道他在和沈妄时桑甜甜蜜蜜的三角恋了。 校医还在啦啦的说着什么，林尔放下水杯，冷静地道：“没关系，老师，他不是我男朋友。” 所以，喊谁老公都没关系。 “啊、啊？”校医满腹的话顿时来了个急刹车，表情怀疑，显然是不太相信她的说辞，“他不是你男朋友吗？” 林尔否认道：“不是。” 校医：“就是……普通同学？？？” “也不是。”林尔斟酌了一下用词，“比普通同学关系更好点，其实他是我……” 校医：“是你什么？” 林尔的话音停顿了半秒，而后语气铿锵有力地道：“——儿子。” 校医：“……” 年轻人，关系还真是乱。 校医摸着鼻子干笑一声，动作利落地换上新的输液袋之后，赶紧推门走了出去，把空间留给了这对甚是年轻的母子。 房间里再次安静下来，林尔没再玩手机，就靠坐在椅子上，有些百无聊赖地盯着输液袋看。 她昨天睡得晚，凌晨一点多的时候又被出差刚到家的林亦安给叫醒了，强撑着精神吃了顿充满着丰沛父爱的家庭火锅，直到快四点钟了才爬上床接着睡。 现在这会儿输液袋里往下滴着的药水成了绝佳的成了催眠剂，没几分钟，林尔就开始看得犯起困来，迷迷糊糊地靠着床边儿打起了瞌睡。 大概是太困了，林尔还做了个梦。 她梦到了昨天半夜发生的事。 凌晨一点半，林亦安就靠在她卧室的门口，唐僧念经似的敲着门：“小孩小孩，别睡了，快起来陪我吃火锅。” 被他持续不休的敲门声吵醒的林尔：“……” 大半夜的吃火锅，神经病啊？ “听见了吗？快起床了，人家都说年轻人活力四神十足，你怎么这么早就睡觉啊？” “……” “你要是不起的话，明天我可就要带你去打我的同款耳钉链了啊。” “……” “左边耳朵一个，右边耳朵一个，中间——哦中间没有。嗯……那你说，要不要给你打个牛魔王同款的鼻钉啊？” “……” 第212章 我得绝症了？ 在林亦安的念叨不休下，林尔终于是忍无可忍地掀开被子下了床。 有没有什么地方是可以回收女儿不要的老爸的？ 她需要这么一个地方。 林尔醒过来的时候，谢衍的点滴已经打完了。 他半靠在床头上，正低着眼玩着手机游戏，神情倦怠，眼神里透着几分疲惫。 刚刚醒过来，林尔茫然了几秒钟，缓过神来之后，她才揉着眼睛直起了腰来：“输完液了？” 闻声，谢衍抬起眼来，嗯了一声。 林尔这么一动之下，身上披着的校服外套从肩膀上滑了下来。 她侧头看了眼，把滑下去的外套拿起来，搁到了腿上，又扭过头来：“怎么没叫我一声啊？” “看你睡着了。”谢衍笑笑，关了手机游戏。 林尔哦了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又问他：“谢甜甜，你怎么回事啊？都发烧到三十九度二了，你知不知道啊？” 谢衍看着她又“嗯”一声。 “嗯？嗯是什么意思？”林尔的尾音扬了起来，视线依然是落在他的脸上，“是知道，还是不知道？” 谢衍只是笑，并不回答她的这个问题：“我没事。” 林尔有些不赞同地盯着他看，着实不明白他在想什么，这都快烧成一朵现实版的太阳花了，还叫没事呢？ 见她不说话，只是盯着自己瞧，谢衍歪了歪头，黑眸稍弯：“没骗你，真的好多了。” 林尔神色松了松：“那你胃还疼吗？” 谢衍摇了摇头。 林尔又问：“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谢衍安静了一下，而后低声说：“头疼。” “头疼？”林尔试探着伸手过去，稍凉的指尖轻按在他的太阳穴上，“这儿吗？” “嗯。”谢衍垂着眼帘低低地应。 林尔替他按了会儿，然后打开单间的门往外看了眼，两个值班的校医都不在，不知道是不是去后面的药房了。 想了想，林尔决定自力更生——有事就问百度，百度时刻为您服务。 只是在看到百度上给出的答案之后，她的表情一滞。 谢衍注意到她的表情，低着声音问她一句：“怎么了？我得绝症了？” “……不是。”林尔抬起头来，欲言又止，“百度上说——” 谢衍：“说什么？” 林尔迟疑地道：“它说你已经脑死亡了。” 谢衍：“……” 一问网络全是病，一查百度墓已定。 正巧外面传过来了点儿动静，是值班的校医过来送刚从药房里取来的感冒药。 林尔过去问了声：“老师，他身上怎么还是这么烫啊？” “小姑娘，打了针也不是立刻就能退烧的。”校医举着体温计看了眼，体温没再继续上升，“你儿子这是重感冒啊，明天还得继续过来打针才行，连着打个三天，就差不多了。” 谢衍：“？” 什么玩意？儿子？？？ 林尔当没看见谢衍疑问的眼神，目不斜视地跟校医说着话。 “这是感冒药。”校医随手把几盒白色包装的药放到了床头柜上，“还有两盒消炎的。” 第213章 注意点影响 “按里边的说明书吃就行。”校医又说。 林尔点了点头，道谢：“好的，谢谢老师。” “没事没事，不用谢。”校医摆了下手，随即扭头对着谢衍意味深长地说了句“小同学，你妈妈很关心你啊”，这才晃悠悠地开门走了出去。 谢衍：“……” 这他妈就离谱，一觉醒来，妈都有了。 林尔继续当没看见，若无其事地走到床头柜的位置处，拿起校医刚才放下的那几盒药，装作心无旁骛研究说明书的模样。 直到背后，传来谢衍听不出情绪的一声：“儿子？” “……”林尔思考着自己要不要继续装没听见。 没听见回答，谢衍稍稍扬了扬声调，又说一声：“儿子？” “……” 这怎么跟爹喊孩子似的？ 林尔放下手里的药盒，转过了身来，眼神落到谢衍的脸上：“谢甜甜，你喊谁儿子呢？” 与此同时，她轻捏了下指骨，威胁的意思非常明显。 “嗯？你说什么？”谢衍坐在床边儿上，稍稍偏着头看她，装作没听懂的模样，“我今天没戴眼镜，听不清。” 林尔脸上挂了个亲切的假笑，捏着手指走了过来，说话的语气也是异常的和善：“没事，我离近点儿，你就听清了。” 说着，她两步走上前，站到他面前。 医务室的病床不算低，谢衍坐着也只比站着的林尔矮上小半个头。 “现在能听清了？”林尔扯了扯他的衣服，右手按在他的脑袋上，作势往下压了一下。 她这架势都是雷声大雨点小，大概是看他生病了，她下手的力度比刚开学时轻了许多。 谢衍懒洋洋地眯了眯眼，说话的嗓音稍哑：“尔尔，虽然房间里没别人，但我们也要注意点影响啊。” “什么？”林尔没听明白。 “我是说，你再弯腰的话，你朴实动人的胸肌就要暴露了。” “……” 林尔下意识地低头，朝自己胸肌……啊呸，朝自己胸前看去。 校服外套的拉链拉的好好的，里面的卫衣也是小圆领，半遮住线条分明的锁骨，绝无走光的可能。 就算是谢衍的胸肌暴露，她的都不会暴露。 林尔歪了歪头，目光一垂就对上了谢衍“地主家的傻闺女，怎么这么可爱啊”的无辜眼神。 “……” 人间绝美小作精谢甜甜同学又想在线讨打。 发烧了也不耽误他皮，皮这一下他是真的很开心。 “谢甜甜，是不是我最近太惯着你了？”林尔叹气，扯着着他衣服的指节收紧，连带着搁在他脑袋上的手微微用力，“所以你觉得自己不会真挨揍，嗯？” “没有。”谢衍也不反抗，由着她动手，只撒娇似的讨了个饶，“尔尔，我生病了，别凶我好不好？” 眼神湿漉漉的，说话带着明显的鼻音。 “……”林尔下不去收手了。 不熟的时候，以为他是天子一怒，伏尸百万的高冷校霸，熟了之后才发现他这么会撒娇，比她家养的那只猫都黏人。 第214章 你是真的皮 深深呼了一口气，林尔垂眼看着他说道：“谢甜甜，讲话是要凭良心的，我什么时候凶过你了？” 她明显对谢衍的用词不太满意，“我这个人虽然脾气不太好，但总体上来说，我不怎么喜欢跟人吵架，更不爱跟人动手——” 但这句话说到这里，林尔忽然收了音，视线不自觉地落在了自己正压着谢衍脑袋的手上。 “……” 打脸就像是龙卷风，来得太快。 谢衍也在看着她，似笑非笑地重复了一遍她刚说完的话：“——不爱跟人动手？” 林尔：“……” 气氛一度很尴尬。 大概这是史上最快的打脸事件。 两人对视半晌，林尔面无表情地一手摁到了他的脑袋上，用力一压，暴力地解决了问题：“闭嘴你。” 从小到大，林尔揍过的人屈指可数。 大部分惹她生气的都没用她出手，她的那群从小混迹到大的朋友们就替她给解决了，结果转来九中之后，林尔动手的次数直线上升。 而且还都是因为同一个人。 归根结底，这事还得怪谢衍。 谁让他这么皮的？ 但谢甜甜同学的认错态度也非常的良好：“我错了，尔尔，别凶我了，嗯？” 瞧，多么真诚的语气，多么诚恳的态度，多么深情的眼神。 只是这句话还有另外一层意思——我错了，下次还敢。 看着谢衍那张让人生不出气来的脸，林尔最后还是叹了口气，第n次妥协了：“行，不跟你计较了。” 她稍稍松了松胳膊，语气自然地转了话题：“但我现在想跟你说一句话。” 谢衍：“什么话？”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像是揉家里的那只宠物猫似的，林尔非常暴力地在他头发上胡乱地揉了两下，自然而然地把话题拉回了正事上，“谢甜甜同学，说说。” “要我说什么？” “怎么喝了这么多酒啊？” 谢衍想了想：“因为我皮？” 林尔：“……” 你是真的皮。 林尔蹂躏他头发的动作稍停，指尖在他脑袋上警告似的一敲：“好好说话。” “好。”谢衍笑了起来，狭长的眼眸弯了弯，然后似是而非地道，“大概是因为一醉解千愁。” 林尔低头：“一醉解千愁？” 谢衍：“嗯。” “那你在愁什么？”林尔又问。 “愁好多啊。”谢衍这次答得倒是很快。 林尔：“比如？” 谢衍作势思考了一下，而后出声：“比如，我同桌什么时候才能超过我，考到年级第一呢。” 林尔：“……” 不是，还能不能一起愉快的玩耍了？ 上来就往她的心口猛戳刀子。 谢衍：“再比如，我同桌什么时候才能数学拿个满分呢？” 林尔：“……” 行，又戳一刀。 她已经快要抑制不住想打死他的冲动了。 就在林尔捏紧了拳头，打算把谢衍给原地送走的时候，谢衍又开了口：“还有啊。” “还有什么？”林尔暂时地忍了忍，想等他这个还有说完，一会儿新仇旧账一起算。 第215章 抱抱我好不好？ “还有……”谢衍忽然歪了歪头，那双漂亮的桃花眼定定看了过来，似是轻叹地说，“我同桌什么时候才能意识到我的偏心，只是对她一个人的呢？” 他说这话时的声音很轻，恰好又夹在了外面走廊里忽然响起的上课广播铃声中，听起来含糊不清的。 林尔没听清，不自觉地俯身凑近：“你说什么？” 少女身上若有若无的香气萦绕过来，因为距离太近，浅色的柔软发丝甚至擦过了谢衍的手背。 谢衍的目光一低，落到了缠绕在自己指尖的青棕色长发上，眸色愈深。 没听到他的回答，林尔戳了戳他的胳膊，又问一声：“谢甜甜，你刚才说什么？” 谢衍回了回神，“嗯？”了一声才笑了下，说：“没什么。” 林尔狐疑地看着他，觉得他这反应有点儿奇怪。 她眨了眨眼，又说：“你怎么了？” 谢衍也不说话，就歪头看着她，看得林尔一脸的莫名其妙。 发个烧还真把脑子给烧坏了？ 就在林尔忍不住要问他一句“你老是盯着我干什么”的时候，谢衍忽然冷不丁地又开口了。 “尔尔。”或许是因为生病，他的嗓音有些沙哑，尾音软软地拖长，像小孩撒娇似的带着两分鼻音，“我有点冷。” “冷？”林尔的注意力被他的话拉去，她伸手摸了下他露在外面的手指，“你的手好凉啊。” 谢衍带着鼻音轻哼一声。 “那我调一下空调温度，我先找找房间的遥控器放哪儿了。”林尔说着，四处看了看，入目之处并没有发现遥控器的影子。 她想了想，走在窗台下的床头柜前，把几个抽屉都打开看了眼。 空调的遥控器就在最下层的抽屉里放着。 江州是个典型的南方沿海城市，四季并不分明，一年到头都是阴雨连天，十二月份还迟迟未到，入夜时的气温却已经降至了接近零度。 医务室里早早地就开了空调，看着空调显示屏上的温度，林尔又把温度调高了两度。 “你教室里是不是有件外套啊？我等会儿去拿书包的时候，把那个外套也给你拿过来。”林尔说。 谢衍嗯了一声，还是歪头看她。 “……”林尔被他看得更莫名其妙了，放下遥控器过来，“你还冷啊？” 谢衍：“嗯。” 林尔：“……” 怎么问什么都是“嗯”？ 过了会儿，林尔满头雾水地摸了摸脑袋，试探着问：“那要不然，我把温度再调高点？” 谢衍却说：“不调了。” 林尔眨了眨眼：“那你不是冷吗？” “嗯。”他点头，而后伸出手来，向她讨了个抱，“尔尔，你抱抱我，好不好？” 突如其来的一句让林尔愣了愣，一时反应不能过：“……啊、啊？” 谢衍没再说话，就在安安静静地在床边儿上坐着，漆黑如墨玉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头顶的白炽灯光影从他身后斜打下来，映得他本来就没什么血色的皮肤愈发苍白。 第216章 他的唇角微微抿着，浓密的睫羽如同黑色凤尾蝶般地低低垂坠下来，在眼底拉扯出了两道晦暗不明的阴影。 看着谢衍漂亮而苍白的眉眼，林尔忽然想起了之前林亦安说过的那句——“谢衡的夫人早就过世了，这都是十几年前的事了”，林尔的心情顿时复杂起来。 谢衍不会是真把她当成他妈了？ 虽然她平时老是开玩笑说，她是来学校帮老陈带孩子的，但这并不代表她真的想要个儿子啊。 想到这里，林尔默默抬起头，看了眼神情倦怠的谢衍，一时之间，心情更复杂了。 算了，看在他是病人的份上，妈就妈。 林尔自暴自弃地想，只要他别真的开口喊她妈就行了。 这样想着，她朝谢衍伸出手来。 谢衍眉眼轻轻一抬，乌黑长睫下的眼瞳幽深，像是藏起了某些晦暗不明的阴影。 林尔尽量让自己做到心无旁骛，她在心里默念了三遍，这是一个需要母亲关怀的儿子，强迫自己摆正到一个老母亲的位置上。 片刻的功夫，谢衍就放开了她。 收回手，林尔心里什么想法都没了，只是心情复杂的在他肩上随便拍了两下。 唉，儿子。 谢衍当然是不知道自己同桌内心真正的想法，只是觉得她表情有点……难以描述？ 就像是丈夫突然发现自己养了十八年的儿子长得像隔壁老王。 谢衍是真看不明白了，不过他也没过多纠结，只直了直腰，从床边站了起来。 高烧还没退，太阳穴也在隐隐泛着疼，谢衍不太舒服地闭了闭眼。 见状，林尔直接把他又按了回去：“干嘛，是想去卫生间吗？” “不是。”谢衍话音稍顿，抬手看了眼手机屏幕上的时间，“我们回教室。” 林尔：“还回教室？” 还有不到半小时就放学了，从医务室到教学楼，来回一趟就得十五分钟，这都不够折腾的。 “嗯。”谢衍平静地应声道，“我记得我还有半张数学试卷没做完。” 林尔：“……？” “那个作业好像明天早自习之前就得交。”谢衍又说。 林尔：“……” 林尔是真服气了，她现在终于知道她为什么考试考不过谢衍了。 就这个热爱学习的劲头，谁比得过？ 人家之所以能考第一，那都是有理由的。 无言看了谢衍半晌，林尔轻吐一口气，说：“我去给你拿，你在这儿等着，行？” 谢衍眼睫一抬，出声道：“我和你一起……” “谢甜甜，闭嘴好吗？”林尔不想往下听了，颇为糟心地看他一眼，“我说让你等着，你就等着，跟我顶什么嘴啊？” “……” “没做完的数学试卷是？行，我给你拿着。”多亏了谢衍，林尔终于体会到了林亦安的心情，“还有下午发的那几张卷子，我都给你拿着，绝不会耽误你学习。” 说完之后，林尔没等他回答，翻了个白眼，扭头就走。 出门的时候，单间的门被她反手带上。 第217章 藏起来的那面 出门的时候，单间的门被她反手带上，屋外的喧嚣一瞬间侵入，很快又被薄薄的门板隔绝在外。 谢衍的视线还没收回来，停在那扇被林尔反手关上的门上，片刻，他神情淡淡地舔了舔唇角，忽然极轻地笑了一下。 隔间的位置靠里，绕过前面一字排开的几张病床，林尔一言不发地往医务室门口走。 没几步，就走到了医务室的门口。 只是推门出去的那一刹那，有个念头忽然在她脑海深处一闪中忽然而过，她的身形一滞，脚下来了个急刹车。 在原地短暂停了两秒，林尔抿了抿唇角，还是转身退了回去。 推开隔门，她重新站到了单间的门口处。 谢衍正倚靠在床头，低着眼看手机，听到门口传来的动静，抬了抬头：“怎么了？” 林尔没说话，径直走过去。 然后，俯身，弯腰，单手撑住床边儿，另一只手的指尖就往他外套的口袋里探。 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很快，林尔就摸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这个东西——”林尔把谢衍口袋里那盒剩了大半的烟掏了出来，然后夹在指间朝他晃了晃，“我暂时没收了。” 多亏了谢衍，林尔提前体会到了当妈的感觉。 不是说，她觉得谢衍像个儿子，但她确实像个操心的老妈子。 有时候，林尔都觉得自己比他亲妈还要称职。 “等你感冒好了，再还给你。”临走之前，林尔又说。 谢衍微挑了下眉梢，不置可否。 单间的门被砰地轻声带上。 空气里没了说话声，房间就安静了下来。 过了半分钟，谢衍从床上站了起来，走到窗台前停下。 他抬手，修长苍白的指尖往下压着一扇百叶窗，微微偏头朝外看。 正是上晚自习的时候，校园里空荡荡的，也没什么人，只有道路两侧立着的路灯散发出一种昏黄又柔和的光影。 没过一会儿，林尔的身影就出现在了他的视野范围内。 小姑娘手插在外套的口袋里，沿着路边儿晃晃悠悠地走着。 九中的校园里有很多流浪猫，这些猫咪被学生和老师喂惯了，也不怕人，时不时的从路边的灌木丛里钻出来，朝着来往的学生喵呜一声，似是撒娇。 林尔偶尔会停下来，由着小猫咪绕着她转一圈。 隔的距离有些远，路灯的灯光又昏暗，谢衍看不清林尔的脸，只能看到她被路灯照得忽明忽暗的身形，和她身后那道被拖的长长的影子。 宽宽松松的校服穿在她身上，衬得她的骨架愈发单薄起来，夜已经深了，窗外也起了风，带着凉意的北风迎面朝她吹过去的时候，身上的校服就显得空荡荡的。 这段路不长，很快，林尔就走到了前面的路口处，顺着法桐老树的小路拐了个弯，身影消失不见了。 谢衍侧身靠在窗台上，视线依旧是落在窗外的，眼神看起来像是藏起了某些晦暗不明的阴影。 他一个人待着的时候，脸上往往没什么表情。 第218章 你认真的？ 楼下昏黄路灯的微光透过玻璃窗，落进他的眼睛里，让他漆黑的瞳孔折射出一种不同往常的漠然来。 似乎是因为身边没别人，谢衍也懒得伪装什么，任由这种漠然的气息逐渐扩散到他身体的每一处神经末梢里。 那些平时被他刻意收敛起的疏离淡漠，似乎在这一瞬间尽数倾泻而出，以至于他身上甚至多了几分让人下意识就远离的尖锐阴郁。 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气场让他整个人都变得陌生了起来。 如果林尔在这里，一定会怀疑眼前的这个人到底是不是谢衍。 一扇门隔绝出两个泾渭分明的世界，和外面的喧嚣不同，隔间里的空气似乎都凝固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一道叮咚的手机铃声在空气中突兀地响起，骤然间就打破了一室的静寂。 谢衍听到这声动静，神色漠然地侧过头来。 伴随着叮咚叮咚的提示音，床头的手机屏幕也随之一亮，提示着新消息的进入。 谢衍脸上的表情不变，他眉眼冷漠地盯着亮起的手机屏幕看了几秒钟，这才直了直腰，朝床边走过去。 不是林尔，是沈妄发过来的微信消息。 谢衍淡淡扫了一眼，划开了手机屏幕。 沈妄就发来一句话，不知道是出于关心，还是单纯地要来凑个热闹：【兄弟，醒了没？】 谢衍点着手机键盘，给他回复过去：【1】 沈妄：“……” 神他妈的1，这即将溢出屏幕的敷衍。 但习惯了谢衍的说话方式，沈妄也没太在意这个，硬生生地把聊死的天给接上去了：【林尔怎么一个人回来的啊，你回家了？】 瞥一眼手机，谢衍的身子向后撤了撤，稍有倦怠地靠坐在床边儿上，漫不经心给他回：【没，在医务室，她说回教室帮我拿东西。】 沈妄对他的行径表示了强烈的嗤之以鼻：【谢甜甜，生个病又娇起来了啊？自己不来，让人家一小姑娘给你跑腿，啊？】 谢衍：【怎么，嫉妒了？】 沈妄：【？】 啊哈？ 谢衍轻叹一声，明为苦恼，实则炫耀地回道：【没办法啊，我也跟我家姑娘说了，少娇着我点儿，万一把我宠坏了怎么办？可她就是不听呢。】 沈妄：“……” 怎么说呢，谢衍总有让人来气的本事。 幽幽地叹息完，谢衍面不改色地继续往沈妄心口插刀：【兄弟，你不懂这种甜蜜的感觉，没事儿，我理解你。】 沈妄：“……” 去你妈的理解。 沈妄磨了磨牙，都被他给气笑了：【行了闭嘴你，谢贵妃。】 谢衍：【1】 沈妄：“……” 这个神他妈的1又来了。 沈妄不痛快，也开始找谢衍的不痛快了，轻嗤着问他：【你家姑娘？是你家姑娘么，你就你家了？人家林尔答应了？】 谢衍：【这不是，快了？】 沈妄：【？】 沈妄盯着这个“快了”琢磨了一下，觉得自己琢磨出了点儿不寻常来：【不是，兄弟，什么情况啊？这次是认真的？】 第219章 我给她跳个脱衣舞 也不怪沈妄会这样问，主要是谢衍那双桃花眼看谁都深情，而且平时他自己也没个正经的，大庭广众之下对着个男人都能面不改色地喊出老公来，还能瞎扯一通和时桑三角恋。 沈妄是真看不出来他到底是认真的，还是单纯在开玩笑。 谢衍的回复倒是简洁明了：【嗯。】 沈妄：“？？？” ……我操？ 直截了当的一个字，倒是让沈妄都愣了一瞬。 他跟谢衍认识十几年了，自然是没少见追着谢衍跑的女孩子，但都被谢衍用千奇百怪的理由给打发了，以至于沈妄一度认为他可能真是弯的。 这次问起林尔来，这只狗却承认的这么痛快。 沈妄：【？】 沈妄：【承认的这么痛快？】 谢衍漫不经心地回：【那有什么不能承认的？】 沈妄：“……” 像是觉得有点儿不可思议，沈妄又问：【你跟人姑娘告白了啊？】 谢衍眯着眼打了个哈欠，说话挺欠揍：【没，告白是小孩子才做的事，我们成年人都是直接勾引。】 沈妄：“……” 沈妄心说，你他妈成年了吗你？ 谢衍心情不错地点着手机屏幕：【来，兄弟，记个笔记。】 沈妄：【什么？】 谢衍：【过来人给你个经验，勾引的第一步，不要脸，勾引的第二步，狗一点，勾引的第三步，再狗一点。】 沈妄：“……” 怪不得时桑总是说谢衍是狗男人，果然，他是真的狗。 听到这里，沈妄是真听不下去，相当直白地提醒他道：【谢甜甜，你能不能对自己有个正确认知？你已经很狗了。】 谢衍神情困倦地打了个哈欠，懒洋洋给他回：【那有什么，我还能更狗啊。】 没有最狗，只有更狗。 只要有需要，人间绝美小作精谢甜甜同学就可以狗到无下限。 沈妄这会儿是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什么叫男人的嘴，骗人的鬼，昔日谢衍的话还历历在耳，转眼之间，噫——真香。 沈妄再度磨牙，毫不客气地跟他翻了旧账：【来，兄弟，我帮你回忆一下，是谁跟我说，好兄弟，一起走，谁先脱单谁是狗的？】 谢衍没一点儿偶像包袱地回道：【汪。】 沈妄：【……】 好家伙，我直接好家伙。 狗男人，真狗起来直接狗到无底线。 隔着屏幕，沈妄朝谢衍丢了个白眼过来，问的问题一针见血：【你愿意，人家林尔愿意吗？】 谢衍：【她要愿意，那就正好啊。】 沈妄轻嗤：【要是不愿意？】 谢衍：【那我就勾引勾引啊。】 沈妄：【……差不多得了啊，你还想怎么？】 谢衍：【不然，我给她跳个脱衣舞？】 “……” 沈妄彻底被他的不要脸给震住了，一时都没反应，好半晌才回：【你要点脸成不？兄弟，不是我打击你，你听没听过一句话啊，强扭的瓜不甜。】 强扭的瓜不甜？ 谢衍微微歪头，舌尖抵了抵唇角，桃花眼尾翘着轻哂一声：【这种话跟我说，有什么用啊？】 第220章 是你 谢衍：【那我不仅要扭这个瓜，还要把瓜秧全给薅出来，然后种我家去。】 “……” 沈妄凉飕飕地掀起眼皮来：【谢甜甜，别得瑟行吗？你把林尔当女朋友来追，我怎么感觉林尔把你当儿子来看？】 谢衍：【。】 好不容易扳回一局，沈妄心情愉悦了起来：【啧，都说忠言逆耳，实话向来不受待见，这次被我说中了？】 但沈妄的这句话没能传到谢衍那里，因为他这句话发出之后，前面就跟了一个大红感叹号。 系统温馨提示道：您的消息已发出，但是被对方拒收了。 沈妄：“……” 好，谢甜甜同学身体力行地为广大观众演绎了一出什么叫忠言逆耳我不听。 林尔拿完东西从教室回来的时候，离放学还有十分钟。 除了给堪称当代学生楷模的谢·爱国爱党爱学习·衍同学拎来了书包之外，林尔还多拿了件外套。 听到动静，谢衍半眯着眼抬了抬头，他的眼神在林尔手中拿着的那些东西上一掠而过，旋即落到了她的脸上。 林尔脸上的表情没怎么变，还是和刚才扭头就走的时候差不多，看起来既糟心又闹心的，像是每次月考之后，拿着班级成绩单开班会的老陈。 两人的视线在半空中对上。 一瞬间，谢衍觉得自己在她眼睛里看到了明晃晃的六个大字——噫，这倒霉孩子。 谢衍：“……？” 林尔很快就错开了视线，她没说话，只是抬起手来，细白的指尖勾着他的书包带往前递。 谢衍垂着眸看她，没接。 “怎么不接？”见他迟迟不伸手，林尔又往前递了一下，眼皮微掀，“这不是你心心念念的试卷？” 她的咬字重音有意无意地落在了“心心念念”这四个字上。 闻言，谢衍轻挑了下眉梢：“心心念念？” 他的尾音扬着，像是在反问。 林尔：“不然？” 这都快烧成一朵大太阳花了，还能不忘老师发下来的作业，简直就是吾辈的楷模啊。 真心建议所有不爱学习的朋友们，每当你们学不下去的时候，就想想谢衍，人家都成太阳花了，还能有这个毅力，我们又有什么理由不学习呢？！ 谢衍也不急，只是舔了舔唇，神色松懒地笑起来：“尔尔，你这话就说错了？” 他的音调稍稍拖长，听起来像是不太赞同她说的话。 林尔扬了扬下巴，表情不变：“哪说错了？” “我心心念念的可不是试卷啊。”谢衍唇角微勾，冷不防地俯身欺近，黑眸似笑非笑地盯着她，说话的嗓音低缓微哑，“是你。” “……” 虽然知道谢衍这人向来吊儿郎当的，平时说话也是真假参半，让人分不清到底是不是在开玩笑，但林尔在他靠近的那一刹那，还是没缘由地屏住了呼吸。 抬头的那一瞬间，她陡然撞进了一双漂亮又深情的桃花眼里。 人间小作精谢甜甜同学独得造物主恩宠，他的那双眼确实是生得勾人。 第221章 爱我者必定暴富 桃花气暖眼边开，眼晕微红，瞳色漆黑，眼尾狭长，微微勾着上翘，垂眸敛睫的时候，那颗藏起来的深色泪痣忽隐忽现，勾得人移不开眼。 林尔望过去的时候，总觉得自己像是跌进了一处深不见底的漩涡。 “嗯？”迟迟没听到回答，谢衍稍稍往后撤了撤，低眼看着她的表情，尾音玩笑似的一轻，“怎么没反应啊？” “……”林尔垂在身侧的手指不自觉蜷了蜷。 半晌，她垂了垂眼睫，不动声色地压下了心脏跳空的那一拍，表情镇定道：“你想要什么反应？” 谢衍歪了歪头，作势想了下：“脸红不已地扑进我怀里，然后娇羞说哥哥怎么这么撩啊？” 林尔：“……” 做什么春秋大梦呢？ 这是喝了多少酒，还扑进他怀里？ 因着谢衍的这句话，林尔心里仅存的那一丝悸动消失了个干净。 “你以为我是你吗？”林尔轻嗤一声，对此非常不屑一顾。 能不能说点实际的？ 谢衍勾着唇角笑：“怎么，你没心动么？” “……”林尔以一种“你在做梦”的眼神看着他，然后斩钉截铁地回道，“没有。” 一字一顿，铿锵有力，极具说服力。 像是有些遗憾，谢衍轻笑一声，非常友善地提醒她道：“尔尔，你好好想想再回答。” “？”林尔有点莫名其妙。 不是，这他妈还有什么需要好好想想的？ 盯着他瞧了两秒钟，林尔正要张口说句你是不是还没睡醒的时候，就听谢衍又开口了：“爱我者，必定暴富，不爱我者，必定搬砖。” 他勾唇，慢条斯理地偏头看过来：“尔尔，你看你是想暴富呢，还是想搬砖？” 林尔：“……” 林尔也不知道，谢衍整天都从哪里学来的这么多骚话。 真是发着热也不耽误他玩套路。 无言了半晌，林尔翻了个白眼给他，然后拎着手里的书包往床头柜的方向走去，边走边吐槽道：“谢甜甜，我忽然觉得我爸有句人生名言很适合你。” 床头柜靠着窗台，谢衍侧过身来，偏头看她。 从他的这个角度望过去，只能看到林尔的侧脸。 小姑娘的模样属于摄人心魄的那种，五官精致而明艳，眉色深而眸色浅，侧脸的轮廓清晰又利落，鼻尖下延至唇锋的线条衔接分明，一眼看过去，辨识度极强。 那是一种非常有侵略性的美，像是花丛中的一朵带刺的红玫瑰。 十七八岁的少女，明明还未完全长开，便已经让人移不开眼。 谢衍定定看着她，眸色幽深而长久。 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他微不可查地扯了下唇角，扬着眉梢问：“嗯？什么名言？” 林尔没注意到他投来的视线，只是弯下腰来，无知无觉地往书包里装着放在床头柜上的那两盒药，兀自说道：“我爸说，做人呢，凶，则能独善其身，骚，则能坐拥天下。” 说话间，她别在耳后的发丝向前滑落下来，半遮半掩地挡住了她的侧脸。 第222章 我爸爸说 林尔：“你说你是哪种？” 答案显而易见。 但谢衍却面不改色地沉吟一声，而后道貌岸然地道：“应该是独善其身的？” 林尔立刻回过头来：“？” 行，兄弟，还是你厉害，你还真敢说这句啊？ 像是察觉到她无言以对的眼神，谢衍“嗯？”了一声，明知故问：“怎么了？” 林尔：“……” 谢衍像是恍悟，尾音稍勾：“啊，难道我不是么？” 林尔：“……” 林尔表示并不想接他的这句话，并且丢给他一个“是不是你心里没点逼数吗”的眼神。 谢甜甜同学则同样用眼神谦逊地表示道，对不起，逼数这东西，我是真没有。 懒得再搭理他，林尔随手拉上书包的拉链，然后隔着两步远的距离，把书包丢进了谢衍的怀里。 “行了，你心心念念的东西，你自己拿着。” 谢衍低笑一声，这次倒是伸手把书包接了过来：“小同桌，你真不记事啊？刚才不是说了么，我心心念念的哪是书包啊？” 他的尾音懒洋洋拖着，依旧带着调笑的意味。 “……”林尔轻吐一口气，抬手勾了下搭落在脸侧的发丝，而后撇头看他，“谢甜甜，你对每个和你当同桌的女生都这样说话吗？” “这样？”听到这里，谢衍微眯了下眼，抓住了她话里的重点，“这样是哪样？” “就是，怎么说呢。” 林尔想跟他具体形容一下，但斟酌了一下用词之后，她发现自己的词语库有点贫瘠，具体也形容不上来。 其实在某种程度上，谢衍和林亦安有点儿像，就是说话的时候，他俩的表情和语气都非常让人容易误会，会产生一种这人是不是跟我调情的错觉。 但再往下细究起来，就会发现两人又有很大的不同。 林亦安要表达的意思很清楚——“没错，宝贝儿，别怀疑自己，不是错觉，我就是在跟你调情，你看你要不要考虑一下，跟我约个会？” 所谓是，海王也海得你明明白白。 谢衍就不一样了，让人完全看不透。 深情源于他的桃花眼，漠然却是来自他的眼神。 这种极端的矛盾感在他的身上奇异地糅合在一起，达到了一种堪称微妙的平衡，多一分是暧昧，少一分是疏离。 再加上谢衍平日里又喜欢逗她玩儿，林尔是真看不出来他是在开玩笑，还是在认真跟她讲话。 “就是，怎么说呢？”林尔想了好一会儿，才想到了合适的形容词，“你知道热狗吗？” 谢衍：“？” 谢衍的表情有一瞬间的迷茫：“热狗？” “嗯。”林尔认真点头，“我爸爸说，对所有女生都好的男人，就叫热狗。” 谢衍：“……” 真是一个……神奇的爸爸，总能说出惊人之语。 林尔：“同理可得，对所有女生——哦不对，在你这儿，应该改成对所有人。” 不仅女生，还得包括男生才行。 林尔：“所以，同理可得，对所有人都这样说话的男人，也是热狗。” 第223章 开心又刺激的三角恋 林尔看他一眼，慢吞吞把后半句话补完。 “……”谢衍等她说完，抬手比了个二的手势，“行，我只说两点。” 林尔扬了扬下巴，示意他讲。 “第一，和我当过同桌的，除了你之外，没有别的女生。”谢衍说。 林尔眨了下眼：“那第二？” “第二。”谢衍顿了顿，表情有些古怪，像是不知道她这话是从何而来，“你见我跟谁这样说过话？” “沈妄。”林尔答得很快。 谢衍：“？” “你不是都叫他老公了吗？”林尔看着他，平静地道，“就是前几天在食堂的那次，而且还当着钱主任的面，你狠狠秀了一把恩爱。” 谢衍：“……” 谢衍想说，秀恩爱这个词不是这样用的。 末了，林尔再度平静补上一句：“哦，差点忘了，还有十三，你们三个不是在进行着又开心又刺激的三角恋吗？” 谢衍：“……” 果然，老祖宗的话说的就是妙——出来混的，迟早都是要还的。 第二节晚自习在八点五十结束。 林尔从口袋里拿了手机出来，低头瞥了眼手机屏幕，时间显示为八点四十八。 马上就要打下课铃了。 没再进行这个话题，她把搭在床尾的外套拿起来，丢给谢衍：“穿上衣服，我们该走了。” 谢衍扬手，正好接住。 他懒洋洋地把外套抖开，穿上。 注意到他手背上贴着的那个看起来摇摇欲坠的医用胶带，林尔挽着袖口走了过去。 她停在他面前，抓住他的手腕，把他的胳膊抬了起来，盯着他的手背问：“这个医用胶带是你自己粘的吗？” 手艺这么差，胶带贴的歪歪扭扭的，边边角角还都翘起来了，像是一碰就掉。 就跟运动会上他缝那条裙子的手艺似的。 足以用四个字来形容——敷衍至极。 谢衍嗯了一声，说：“刚才校医过来拔针的时候，让我自己贴一下。” “我想也是。”林尔点头，表示理解，“手艺这么差。” 谢衍：“……” 谢衍觉得她可能是想起了之前被他缝过的裙子。 本来是想着要拯救一下这个扭曲成奇怪麻花状的医用胶带的，但林尔仔细端详许久，发现自己无从下手，只得退而求次地帮谢衍把胶带翘起来的边角部分给按压下去了。 这样看起来就顺眼了许多。 “行了。”林尔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成果，收回了手来。 话音落下没一会儿，悬挂在走廊上方的广播音响里就响起了轻快的下课铃，随着舒缓的钢琴曲从广播里流淌而出，寂静的校园也逐渐喧闹起来，背着书包的学生们吵吵闹闹地从教学楼里走了出来。 林尔随手把手机塞到书包的侧兜里，临出门之前，她眼尾的余光又瞥了谢衍一眼。 脚步微顿，林尔又提醒了他一句：“衣链。” 像是有什么心事，谢衍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没听清她刚才说的什么。 懒得再重复一遍，林尔直接上了手。 “你往这儿站一点。”林尔说。 第224章 扮猪吃老虎 房间里的灯光偏暗，谢衍站的地方又背着光，林尔扯着他的衣边儿往前面站了站才看清楚衣服拉链的位置。 她低下头来，手指捏着拉链，往上拽了两下，边拽边说：“你这不是里面穿着两件衣服的嘛，怎么还冷啊？” 江州市的地理位置偏南，十一月份的江州，虽然气温一降再降，但比起雨雪弥漫的寒冬来，仍然是温度差距明显，林尔校服外套里面就穿了件薄卫衣，坐在教室里倒也没觉得冷。 反观谢衍，像个退休的老干部似的，保温杯里泡枸杞，早早地就做好了保暖养生工作。 两个人坐在一起，俨然不是一个季节的。 听到林尔的话，谢衍偏头想了一下，然后缓声答道：“可能这就是美丽的代价。” “？”林尔捏着衣链的手一滑，“什么？” 谢衍眼神深沉：“因为我美丽冻人啊。” 林尔：“……” 好冷的笑话。 谢衍讲冷笑话的功力又深厚了。 再历练一段时间，估计夏天都不用开空调了，闷热的天气里，他丢一个冷笑话出来，气温就能骤然降至零度了。 见林尔抬着胳膊有些费劲的模样，谢衍微眯了下眼，忽然俯下了身来。 两人的距离骤然拉近。 林尔手中的动作一停。 因着这过于接近的距离，谢衍身上沾染到的那种很淡的酒精味道，夹着惯有的甜甜草莓气息，此时一并溜进了她的鼻腔里。 林尔甚至能感觉到他温热的呼吸扫拂过自己皮肤时的那种异样感。 她猛地抬头，猝不及防对上了谢衍垂下来的黑眸。 不是第一次靠的这么近，但确实是第一次这样直白地看进他的眼睛里。 谢衍的眼神褪去了平日里的玩世不恭，看起来有些陌生。 林尔愣了愣，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 他的瞳色很深，像是阒寂夜色下的一汪幽深水潭，仿佛兜着许多无声的秘密，狭长的眼尾处泛着一抹微红，眼底没藏好的那点占有欲倾透无疑。 林尔被他眼尾的那颗深色的泪痣晃了下眼，等她再想要细看的时候，谢衍的眼神已经恢复了平日的倦懒，仿佛那一瞬间的陌生只是她的错觉。 林尔的目光微微一闪。 谢衍垂眸看着她，俯身靠得更近，声音低缓：“怎么了？” “……”林尔瞬间回了神。 察觉到两人之间过于过于亲密的距离，林尔有些不自在地松开了手。 不是，说话就说话嘛，凑这么近干什么？ 她听力又不是不行。 压下脑袋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林尔不动声色地往后撤开半步，强作镇定地说：“你自己来。” 谢衍不置可否地挑了下眉梢，抬手捏住衣服拉链，敷衍地拉了两下，然后懒声道：“来不了。” “……”林尔立刻侧头看他。 “卡住了。”谢衍指着还未拉到胸口的衣链，脸上的表情看起来还算是真诚。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林尔总觉得他从骨子里就透出了五个大字——扮猪吃老虎。 第225章 你送我回去？ 林尔犹豫了一下，目光飘忽间又对上他写着无辜的眼神。 “……”算了，林尔在心里反复对自己说了两遍“别多想，他只是把你当成了妈而已”，然后才朝谢衍重新伸出手去。 “弯腰，我看看。” 谢衍配合地俯身下来。 “没卡住啊。”林尔捏着衣链，流流畅畅地上下滑动了两下，稍有疑惑，“这不是就拉上了吗？” “是吗。”谢衍迎着她怀疑的眼神，缓声道，“可能你一碰它就好了。” 林尔：“……” 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出了医务室，两人顺着侧面的楼梯往楼下走。 楼道里的声控灯有些暗，林尔扶着楼梯扶手，低头看着脚下的台阶，问了谢衍一句：“谢甜甜，你家在哪儿啊，我送你回去？” 谢衍侧头，斟酌了一下主语：“你，送我回去？” 林尔点头：“嗯，我觉得十三不太靠谱。” “……”谢衍终于感觉出来不对劲儿了。 这故事的方向怎么开始朝奇怪的地方发展了？ 他的表情一时有些微妙，顿了顿才说：“人家都是男生送女生回家，怎么到你这儿就反过来了？” “你不是谢娇娇吗？”林尔答得很顺当，非常从容地将他之前说过的话尽数还给了他，“那不得娇贵一点儿？” “……”于是，谢衍默了下，主动改口道，“其实我觉得也不用这么娇。” 他稍稍加重了语气，像是在强调什么。 “男人，有时候就得活得粗糙点。” “……”林尔也不跟他废话，点了点头，挺好说话的模样，“行啊，你想粗糙，以后有的是机会，今天尔爷允许你娇一次。” 说话间，楼梯已经走到了底，踩着最后一层台阶，林尔下了楼梯，又漫不经心问一声：“你家住哪儿啊？” 见她满脸认真的表情，谢衍也正经了起来：“真要送我回去啊？” “嗯。”林尔再次点头。 “嗯……怎么说呢，虽然听了你这话，我挺开心的，但是——”谢衍看着她笑了下，深色的眼瞳在楼道声控灯的折射下泛着一种深不见底的幽黑，却因他的语气而显得温柔了起来。 “太晚了，你一个人回家不安全。”他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黑眸里的笑意更明显，“而且，我之前是跟你开玩笑的，我没那么娇。” 林尔歪了歪头，像是在思考他这话里的真实性。 半分钟后，她抬起手，把他搁在自己脑袋上的爪子拉了下来，然后顺势扯住他的衣袖，往楼道正门走，边走边道：“谢甜甜，我要申明一点。” 谢衍：“嗯？” 林尔：“虽然我不想凡尔赛，但是，我家的司机真的是二十四小时轮流值班，而且随叫随到的。” “……” 她直接忽略掉了他的后半句话，继续说：“所以，你不用担心我回家的问题，我可以让司机来接我。” “……” 感谢林亦安的努力，让她可以用这种异常低调的语气，说出这种异常不低调的话来。 第226章 这不太好吧？ 已经放学有段时间了，偌大的校园里，各年级学生和各班老师的身影混杂在一起，正是挤得水泄不通的时候。 谢衍和林尔倒是也不急，就顺着人潮慢悠悠地往校门口走着。 他们前面正好有两个扎着马尾辫的女孩子，看校服的颜色，像是高一的。 两人手挽着手，正神秘兮兮地说着什么。 林尔倒也不是特意听的，只是那俩女孩子离她太近，音量又大，于是，两人的说话声就这样清晰无误地传到了她的耳朵里。 “诶，我今天听隔壁班的朋友说，这几天有变态在咱们学校附近游荡哎。” “变态？什么变态？” “就是那种里面只穿了条内裤，外面披着件长大衣的怪叔叔，他看见女生就把穿着的大衣给掀开，露着身体给他们看，还得意洋洋地问她们，叔叔好不好看啊。” “啊这……” “听说好多女生都遇到了，你没发现嘛，这几天来接学生放学的家长都变多了。” “有这事吗？我还真没注意，我回家都是我哥哥在校门口接我的。不过——姐妹，我想问的是，那个怪叔叔长得好不好看吗？” “哎呀，你想想他也不可能好看啊，要是长得好看的话，那还叫变态啊？那就叫行为艺术家了。” “……” 林尔默默地侧头看了眼走在自己身边的某位喜欢看人内裤的行为艺术家。 正巧谢衍也在看她。 于是，两人的视线再次猝不及防地撞到一起。 “……” 气氛一时很尴尬。 林尔眼睛里要表达的那句话的意思太明显，还没来得及收起来，就被谢衍给看到了。 对视三秒钟，谢衍生平第一次主动移开了视线。 紧接着又是一段迷之沉默。 林尔也不说话，只是默默在心里数着，一，二，三—— 数字默数到五的时候，谢衍果然是如她所料的开口了。 “我真不喜欢看人内裤。”谢衍深叹一口气，垂死挣扎般地再次为自己正了下名。 林尔点了点头：“哦。” 谢衍：“……” 这毫无诚意的一个哦字，明显就是没相信他说的。 林尔没再跟他争辩，艺术家嘛，总是不被常人理解的，尤其是街头行为艺术家，他们或多或少都有点怪癖。 可惜的是，她就是个俗人，不太能理解这种曲高和寡的境界。 出了校门，马路对面就有个临时停车点。 那边刚好是个风口，平地而起的风肆意扫荡，卷起一堆堆的枯黄落叶。 林尔站在校门口，先是朝对面望了一眼，然后才侧过头来，对谢衍说道：“你在这儿等着，我去对面拦车，一会儿给你打电话，你再过来。” 谢衍不答反问：“你要一个人过去？” 林尔身形稍顿：“怎么了？” 谢衍扬了扬下巴：“刚才那两个女生不是说这儿有变态吗？” “啊？”林尔理解错了他的意思，愣了下才匪夷所思地问道，“你也想看看他内裤长什么样啊？” 谢衍：“？” 林尔：“不是，这不太好？” 第227章 小场面而已 “不是，这样不太好？”林尔犹豫了一下，不太想让他在这里表演行为艺术，“现在还是在大街上，这么多人呢，你看沈妄的内裤还没看够啊？” “……”谢衍都被她给气笑了。 行了，什么都别说了，他这个变态——不，是他这个行为艺术家的标签是甩不掉了。 亚东湾这边七八所学校，各学校都是挨着的，正值放学的时间，路上的学生和车辆牢牢穿插在一起，林尔等了个漫长的红绿灯，然后两步一停地穿过人行道，走到对面的临时停车点处。 路边上，亮着红灯的出租车排成一眼看不到头的长龙，夹在学生和家长的人潮里，进退不得。 前面的车里都坐着人，林尔顺着车流往前走，直到走到十字路口的尾侧，才找到一辆未载客的空出租车。 和司机打了声招呼，林尔在微信上给谢衍发了个位置共享。 这边的人也不少，头顶的路灯灯光又暗，晃得人身形影影绰绰地看不清楚，林尔在微信上给谢衍说了一声，还是打算往前走走，和他碰个头。 只是刚走了没几步，从路边的广告牌后面就猛地蹿出来了一道人影。 林尔下意识在原地停住，一个念头瞬间涌了脑海里。 ——嗯哼？传说中的变态叔叔来了？ 她的眼神顺势往前落去。 站在她面前的那道人影确实是个男人。 全身上下都捂得严严实实的，连脸上都戴着口罩，就露出了半个发际线看起来岌岌可危的秃脑袋。 林尔上下扫量了他一眼，果然是跟刚才听到的一样，外面穿着件长大衣，里面…… 哦，变态叔叔还没开始掀衣服，她也不知道他里面到底是不是只穿了条内裤。 林尔果断划开手机屏幕，给谢衍发了句：【谢甜甜，你快来，你的快乐来了。】 手机另一端，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谢衍：“？” 变态叔叔裹着大衣，身形站定，旁边的人察觉出了这不同寻常的气氛，再加上在学生间广为流传的变态叔叔的传说，于是纷纷向后退去。 像是站上了为自己量身打造的舞台，变态叔叔极为自信地将大衣唰的掀开，然后难掩激动地喊道：“美女！看！” “……” 经过之前林亦安为她买来二十个顶级男模去游街的大场面，林尔此时再看到眼前的变态叔叔，内心已经是毫无波动，甚至还想为他的勇气鼓个掌。 稳住，不慌。 小场面而已。 事实上，林尔也确实这样做了。 她掀了掀眼皮，捧场般地抬起手来，意思意思地拍了两下，然后相当敷衍地道：“好。” 变态叔叔：“……？” 变态叔叔显然是被林尔这淡定到不行的反应给弄懵了，愣了好半天。 不是，怎么就这反应啊，她不应该惊慌失措地嗷呜一声，然后大喊“有变态”吗？！ “请问您露完了吗？”林尔说话还挺有礼貌，“露完了就让个路，我还得去接人。” 变态叔叔：“……” 第228章 比林亦安还要自信 变态叔叔像是一只泄了气的气球，揪着衣服的两只手慢慢垂了下去。 周围原本是吵成一片的，现在这会儿也是死一样的寂静，以林尔为中心，方圆五米的范围内没有一点儿声音。 这一瞬间，仿佛重现了谢衍之前在食堂里喊沈妄老公的情境。 像是不死心一样，变态叔叔舔了舔发干的嘴唇，誓将撩妹事业进行到底：“美女，叔叔帅不帅？” 林尔：“？” 小小的脑袋，大大的问号。 难得，这变态居然比林亦安还要自信。 林尔本着“旁人的事与我无关”的态度，本来是不想搭理他的，但此时听到这么自信的一句，她忍不住了。 “不是，叔叔，您能不能正视一下自己？连腹肌都没有，怎么好意思露出来的？想耍帅起码要有点诚意。”林尔扯了扯唇角，微带嘲讽地轻啧一声，“不然，人家都不乐意看，只会觉得烦。” “……”变态叔叔表示心口被扎了一刀，“我、我不帅吗？” “……”林尔深深看他一眼。 行，自信也是个好事。 但变态叔叔显然没能t到她眼神里要传达的意思，把她的沉默当成了默认：“帅？” “……”林尔微微一扬下巴，表情平静地向他发出了灵魂质问，“谁给你的自信？” 林尔把他从头到脚的扫量过去，表情认真地评价道：“脸不行，身材不行，连身高也不行，您看看您穿得那军大衣，都快拖地了。” 变态叔叔：“……” 字字戳到心窝里，最狠不过杀人诛心。 变态叔叔终于是无地自容地合起了衣服，然后头也不回地转身，开启了泪奔模式，没一会儿，就迅速地消失不见了。 围观驻足的人群刚刚散去，谢衍就从对面走过来了。 他拿着手机在林尔眼前一晃，屏幕上显示着的正是林尔刚才发给他的话。 “我的快乐来了？”他问。 “你来晚了。”林尔朝人群里望了眼，人群里已经不见了那位变态叔叔的身影，“你的快乐已经走了。” 谢衍：“？” 谢衍显然是没听明白：“我的什么快乐？” 大概是因为在大街上，林尔特意压低了声音，凑过去说：“看人内裤的快乐。” “……”半晌，谢衍终于反应过来了，顺着她的视线往前看，“刚才发生什么了？” 林尔表情平静：“就是之前那两个女孩子说的变态叔叔，我刚才遇到了。” 谢衍目光一顿：“然后？” “然后？”林尔眨了下眼，“然后他就哭着跑了啊。” 谢衍：“……” 啊？所以说，到底发生了什么？ 随着交通指示灯的红绿变换，校门口接学生的私家车渐渐散去，排成一队长龙的出租车开始顺着路边缓缓行驶过来。 两人坐到了出租车的后排。 开车的司机师傅是个挺健谈的中年男人，听到后面传来的关车门声，抬头朝后视镜看了眼，随即哗啦啦地打开了话匣子：“哎呀帅哥，来接女朋友放学啊？” 第229章 再现惊人之语 司机师傅：“哎呀帅哥，来接女朋友放学啊？” 闻言，林尔撇头看了眼谢衍。 谢衍的校服被他穿着的那件外套给遮得严严实实的，连个衣服边儿都没露出来，也难怪会被司机师傅误会。 女生送男生回家，这话听起来有点儿暧昧，于是，林尔主动开口回道：“不是，我是他妹妹，亲的。” “……”谢衍侧过头来。 行了，这回不是妈跟儿子了，又变成妹妹和哥了。 大概是难得见到长得这么好看的小孩，司机师傅频频朝后视镜看好几眼，恍悟道：“哦哦，亲兄妹啊，怪不得你们俩长得这么像。” 谢衍：“……” 林尔：“……” 胡说八道，除了都是人之外，哪里像了？ 没听见两人说话，司机师傅也不觉得尴尬，依旧是乐呵呵的：“哎小伙子，你是上大学啊，还是上班的啊？” 被误会了，谢衍也不解释，居然还真想了一下，缓声道：“大学。” ，这一字就很有灵性了。 和谢衍待的时间久了，林尔也看出了他这招人喜欢的体质，具体就表现在每个出租车司机都特别喜欢跟他唠嗑，虽然唠嗑唠到最后往往是以司机师傅的哑口无言为结局。 “大学啊？”司机师傅单方面选择忽视了他的那个“”，乐呵呵地继续往下说，“我有个女儿，也是在上大学，在江州师范大学，今年大二了，还没男朋友哩。” 林尔正靠在车窗上，一边低头玩着手机，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听着司机和谢衍说话。 听到这一句还没有男朋友，林尔点在屏幕上的手指微微一顿，眼角的余光小幅度地瞥了谢衍一眼。 司机师傅要表达的意思太明显了——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逢，来来来，小伙子，我看你面色清秀，筋骨奇佳，是块相亲的好料子。 谢衍没什么反应，只唔了一声。 他大概有些困了，懒洋洋地靠着车窗，长而浓密的睫羽透着几分倦意地低垂着。 “我女儿长得挺漂亮的，学习也不错，一直没谈过恋爱。”司机师傅聊起自己女儿来，夸夸其谈地停不住嘴，“小伙子，你要不考虑考虑，给个联系方式？” 说话间，司机师傅不住用余光扫着后视镜。 “啊，”谢衍困倦地打了个哈欠，说话的嗓音里带着几分低哑的鼻音，“那他会对我的孩子好吗？” 林尔：“……” 司机师傅：“……” 人间小作精谢甜甜同学再现惊人之语。 谢衍的这话一出来，林尔感觉整个车里的气氛都变了。 正巧前面是一个红灯，司机师傅一个恍惚间差点儿闯了红灯，回过神来之后连忙一脚急刹车踩了下去，出租车吱呀一声，猛地在白线前停了下来。 好半晌，林尔才听见司机师傅讷讷地问道：“你、你都有孩子了啊？” “嗯，我结婚结得早。”谢衍的表情自然，语气里甚至少了平时惯有的懒散，听起来斯斯文文的，极为正经。 第230章 尼古拉斯的人设 “啊、啊？”司机师傅的嘴巴张成一个圆型，像是反应不能地连着“啊”了两声，语气非常不可思议，“那你现在是离婚了？” 这小孩看着年龄也不大啊，居然都结婚有孩子了？ 谢衍仿佛没看到司机师傅震惊的视线，语气平静道：“嗯，去年我投资公司失败，就和孩子妈妈离婚了，现在独自拉扯着两个孩子，还欠了一屁股债，天天东躲西藏的，生活的挺辛苦。” 司机：“……” 林尔：“……” 尼古拉斯的人设不要了，现在变成独自带娃的单身奶爸了。 林尔是真觉得谢衍牛逼，他整天都是从哪儿找得这些奇奇怪怪的理由？ 建议谢衍以后可以出一本书，名字就叫《论拒绝女孩子表白以及婉拒长辈式相亲的语言艺术》。 话已至此，司机师傅默默地闭上了嘴巴。 这人，长得好看是好看，但有娃欠债是真不行。 迟迟没能等到下文，谢衍懒懒抬了抬眼，主动出击道：“叔叔，你女儿的联系方式是什么啊？要不然先加个微信？” 什么叫只要我足够主动，那掌握主动权的就是我。 这就是了。 司机师傅：“……” 这要是嫁过去，明显就是把女儿往火坑里推啊。 于是，司机师傅小心地咽了下口水，余光瞟着后视镜磕巴道：“不、不好意思啊小伙子，我、我忽然想起来，我女儿她——” 话音一顿，司机师傅又看一眼谢衍，然后万分艰难地道，“她……没了。” “……” 为了女儿的终生幸福，也是拼了。 九点四十，出租车在锦绣园小区的正门停下。 谢衍聊天的效果显着，一路上，出租车司机都没敢再开口说话，生怕他追着自己要闺女的微信号。 放下乘客之后，司机师傅直接一脚油门踩到了底，头也不回就插进了长街上的车流之中，迅速消失不见了。 林尔估计这位司机师傅对相亲都有阴影了。 锦绣园小区，七号楼。 进了电梯，谢衍按了三十八层。 林尔看了眼电梯显示屏，问道：“你住顶层啊？” 谢衍靠着后面的扶栏，垂眸嗯了一声。 显示屏上红色的数字匀速往上蹦，一直都没停。 很快，电梯在三十八楼停下。 叮的一声，电梯门打开。 谢衍往前走了一步，然后侧着身子挡在电梯口，等林尔也走出来之后，他才跟了上去。 一层三户，谢衍家就在最里面。 楼道很静，没有任何声响，静得只能听到两人的脚步声，林尔往前面那两户人家门上瞥了几眼，还是没忍住问出了自己的疑惑：“谢甜甜，你们这里住户很少吗？” 她刚才往这边走的时候就注意到了，整栋楼的窗户就没一扇是亮着的，而且楼道里也空荡荡的，也看不出来半分有人生活的痕迹，像是一座空楼。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到了楼道尽头，谢衍低头按密码锁，漫不经心的：“确切地说，这里没有别的住户，只有我。” 第231章 卖火柴的小甜甜 这回答让林尔彻底惊了，她张了张嘴巴，冒出了两个无意义的音节来：“啊、啊？” 这么大的一栋楼，就他这儿有人，他……他就不害怕啊？ 这要是换成她自己，林尔觉得她肯定要整夜整夜做噩梦了。 滴滴两声，密码锁应声而开。 谢衍把门拉开，稍稍侧了侧身子，然后抬眸看她，示意她进去。 林尔暂时把这个空楼的念头抛在了脑后，先一步走了进去。 屋里没开灯，估计客厅里也拉着窗帘，所以里面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林尔一头扎进去，黑暗中不知道碰到了什么东西，差点儿被绊倒。 谢衍跟在她身后，及时拉了她一把。 开关在玄关的墙上面，谢衍一手拉住林尔，一手开了房间里的灯。 林尔借着灯光低头，这才看清绊了自己脚的是什么东西。 ——一摞书本，放的整整齐齐的，应该还没被人翻开过，最上面是一本熟悉的《五年高考三年模拟》。 还是熟悉的配方，还是熟悉的味道。 林尔：“……” 林尔万万没想到一进门就看到这东西，心情顿时是说不出的微妙，她眼神不受控制地朝那本五三上瞄了好几眼，才硬生生地强迫着自己移开了视线。 谢衍家里整体的装修偏向于银灰色调，壁纸都是一种泛着凉的灰白色，遮光窗帘紧紧拉着，整间屋子看起来冷冷清清的，像是从来没人住过。 林尔莫名地想起了卖火柴的小女孩。 她撇头看向谢衍，像是有些不可思议：“你家没别人吗？” “嗯，我一个人住。”谢衍说着，把肩上的书包拿了下来，指尖勾住书包带，往下一垂，又脱了身上的外套。 林尔：“……” 这样一说，他更像卖火柴的小女孩了。 想到这里，林尔在心里叹了口气，回过头去，正要对谢衍说一句“我以后再也不说你是变态”了的时候，她脚下又被他垂下来的书包带给绊了一下。 随即，身子不受控制地一歪。 林尔：“……” 我，操。 摔倒之前，林尔脑子就闪过一句话——变态得做，好人难当。 谢衍没留意她这边的动静，正往衣架上挂脱下来的外套，余光瞥见林尔的时候，林尔已经在热烈的响应地球引力了。 她脸上的表情有些悲壮，像是一只溺水的小鸡崽子似的，两根细胳膊徒劳无功地在半空中扑腾了两下。 谢衍只来得及往她身后一挡，当了个现成的肉垫。 林尔倒是没怎么被撞疼，亲吻大地妈妈的那一瞬间，她整个人都被谢衍扯住，按在了怀里，脑袋重重磕上他的锁骨。 少年身形清瘦，锁骨深陷又分明，有些硌人，但远比不上摔到地上的痛感。 谢衍被林尔的力度撞的身子往后，退开两步，手肘直接抵到了后面玄关的柜子上。 咚的一声闷响，林尔听着眼皮就开始跳。 谢衍也是能忍，愣是一声没吭，只轻微地皱了下眉心，随即眉眼舒展开看她，跟没事儿人似的。 第232章 摸够了吗 林尔也发现了谢衍这个属性，他平时被针扎一下都得像个小娇娇似的跟她讨个安慰，等真磕着碰到了的时候，反倒是一副轻描淡写的态度，像是完全不当回事儿。 旁边堆成一摞的书本被两人无辜牵连到，散的到处都是。 最上面的那本五三甚至当场给他俩表演了个完美的旋转飞腾跳跃，外加三百六十度的螺旋舞。 然后啪嗒一下，不偏不倚地落到了林尔的脑袋上。 像是在明明白白地提醒着她——同学，你买五三了吗？你面前的年级第一都买了，你怎么还不买？你是不是不想考第一了？ “……”林尔心情更复杂了。 人要是开始倒霉了，连五三都得对你开启嘲笑模式。 这样想着，林尔伸手把扣在脑袋上的书本扯了下来，她直了直腰，撑起了另一只手。 还没等她爬起来，头上就先传来了谢衍意味不明的一句：“摸够了吗？” 嗓音微哑，混着点儿低沉的气息。 林尔：“……” 这话听起来真耳熟，像是在哪儿听过一样。 此时，林尔的注意力大部分都在那本啪啪打她脸的五三上，起身的时候也没留意自己的手究竟是按在了哪儿，直到掌心下传来不属于自己的温度，她才反应过来。 与此同时，谢衍的声音也落了下来。 她愣了下，旋即抬眼看去。 大概是因为刚才的动作幅度有点儿大，谢衍身上那件卫衣的衣边儿向上掀了起来，露出了一截清瘦而稍显苍白的腰腹。 她的爪子，不偏不倚地就按在那里。 就跟，刚才朝她脑袋飞来的五三似的。 准到离谱。 林尔：“……” 这姿势怎么看，怎么都暧昧。 偏偏谢衍还挺平静地说了句“摸够了吗”，好像是她把他给推倒了似的。 短暂又漫长的几秒钟过后，林尔像是指尖忽然被火苗灼到了一般，飞快收回了手来，然后迅速站起身，唰地后退一步，离得谢衍足有半米远。 动作行云流水，全程不超过两秒钟。 完全一副“我们不熟”的模样。 谢衍垂眸，眼神在她碰过的地方一掠而过，然后单手撑着地板，慢条斯理地站了起来。 林尔把左手往背后藏，碰过他腰腹的那只手掌似乎在隐隐发烫，她不自在的把手心在衣服上蹭了蹭，像是这样做就能把手心的温度降下来似的。 谢衍没说话，只是把卫衣的衣边儿拉了下去，然后身子向玄关的衣柜一靠，表情若有所思地瞧她。 “……”林尔被他看得更不自在，耳根处开始泛上微红，但还是强装镇定地道，“看我干什么？” “没什么。”谢衍忽地笑了下，桃花眼尾一翘，“只是想跟你说一声。” “……”林尔直觉他嘴里吐不出什么象牙来，“说什么？” 谢衍：“虽然我现在不太舒服，不过如果你真想占我便宜的话，我也不是不能舍命陪君子的。” “……”林尔说，“不用了，我谢谢你，你可千万别勉强自己。” 第233章 哥哥不收你钱 闻声，谢衍低笑起来，喉咙里含着细碎而轻佻的气息。 “嗯？真不用？” 他冷不丁地欺身靠过来，两人的距离骤然拉近。 甚至因为距离太近，林尔能再清晰不过地看到他漂亮乌黑的睫羽，如同振翅的黑色凤尾蝶一般无声无息垂坠下来。 和她浅琥珀色的眼眸不同，谢衍的瞳色极深，幽黑似一滩浓稠的墨水，只有黑眼珠边缘颜色才稍淡一些。 这样一双漂亮的过分的眼睛，每当灯光落进去的时候，错落的光影总会分层次的折射出来，将他的黑瞳晕染的流光溢彩。 林尔愣愣看着他，呼吸微不可查地一顿。 谢衍稍稍俯身下来，将视线放到了和她齐平的位置处。 他的黑眸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眼神近乎直白，且不加任何掩饰，里面藏满了幻觉般的蛊惑。 这样子的谢衍看起来和平常不太一样，莫名地有点强势，怔愣过后，林尔不自觉垂下了眼睫，想避开他的视线。 低头的时候，她眼尾的余光蜻蜓点水般地掠过他的眉骨、鼻梁、薄唇，然后顺着他修长的颈线往下蜿蜒，直到停在领口露出的那两截深陷又分明的锁骨上。 谢衍似乎是没注意到她的表情，又或许是注意到了，只是装没看见。 他向前又倾了倾身，靠的更近，在她耳边以低哑的气音轻笑说道：“小同桌，别骗哥哥啊，你可要认真想好了。” 他的嗓音低沉，因为生病的缘故，喉咙里又带了几分沙哑，混在一起听起来意外地勾人。 谢衍：“别不好意思，毕竟这种趁人之危的机会不是每天都有的。” 林尔：“……” 什么叫，别不好意思？ 说得她好像是个趁火打劫的女流氓似的。 “嗯？”见小姑娘迟迟不开口，谢衍的眼角稍稍带出了点儿暧昧的笑弧，嗓音压得更低，“怎么不说话？” 他轻舔了下薄薄的唇角，望过来的眼神依旧是直勾勾的，呼出的气息里满是明目张胆的引诱。 林尔有点儿扛不住了 这样看着谢衍，她的脑袋里就蹦出来了八个字。 活、色、生、香。 引、人、犯、罪。 恕她直言，这要是真去做鸭，人间绝美谢甜甜月入百万不是梦。 白手起家，走向人生巅峰。 好在对着林亦安那张美人脸看得久了，林尔对美色的抵抗力还是勉强在线的。 盯着谢衍那双桃花眼看了片刻，林尔非常有自制力地主动后退半步，和他拉开了距离。 “谢甜甜。”她舔了舔下唇，看着他慢吞吞地说，“你这样真会让我以为你是一只努力揽客的鸭的。” “那这样。”谢衍也不介意她这话，只是桃花眼尾暧昧地轻翘了下，调情似的又说，“哥哥不收你钱，行不行？” “……”这语气，让林尔恍惚间有了种自己捡了大便宜的感觉。 “不收我钱？”林尔语气依旧是慢吞吞的，“那你不是要吃亏了？” “为我同桌服务，那怎么能叫吃亏呢？”谢衍说。 第234章 我比较单纯 “不过哥哥是老实人，比较单纯，你别打劫完我，再把我一脚踹了就行。”谢衍又添上一句。 林尔：“……” 老实人风评被害。 这是老实人被黑的最惨的一次。 给了她半分钟的思考时间，谢衍直了直腰，靠着身后的玄关柜上，似笑非笑地垂眸看她：“怎么样，小同桌，想好了么？机会难得。” “……”林尔非常有原则地再次拒绝了，“不用了，我真是谢谢你了。” “真不用啊？” “不用！” 斩钉截铁的两个字。 “那行。”谢衍似乎也不太在意她的回答，只是有些遗憾的轻叹一声，“不过也没事儿，过了这个村，下个村还有我这个店。” 林尔狐疑地看着他：“？” 谢衍暧昧地冲她眨了下眼：“我这人啊，就喜欢开连锁店。” 林尔：“……” 您的好友人间骚话输出机谢甜甜已经开始上线。 客厅里开了水晶吊灯，房间里光线明亮，林尔伸手扯过了谢衍的书包，拎着往客厅走。 校医给的那几盒药被她放在了外兜，她把里面的那几盒药拿出来，放到茶几上，又从自己书包里翻了便利贴和碳素笔。 扫一眼药盒说明处写着的的用量指导，林尔手里捏着支碳素笔，低头开始往便利贴上写着什么东西。 一张便利贴写完，再撕下来，粘到药盒最显眼的地方上。 谢衍去冰箱里拿了瓶牛奶。 拧开瓶盖后，他把牛奶放到了林尔的左手边。 林尔笔尖不停，只是道了一声谢。 弯腰看了眼她正在认真写着的东西，谢衍坐到她旁边的沙发上。 “这上面不是有说明指导吗？” “我知道有。”林尔头也不抬，继续往便利贴上写字，“我是怕你连药都懒得吃，所以才把便利贴给你贴到这么明显的地方。” 谢衍眉梢微微一挑，伸手拿了盒她已经贴完便利贴的感冒药，垂眸看着上面的字。 白纸黑字，并列排成两行： ——一次两片，一天三次。 都说字如其人，林尔的字倒是和她本人一样，确实漂亮，但不太像是女孩子的字体。 她写的字笔画很连，堪称潇洒，笔锋不敛，稍稍透着点儿锋锐，起转承合间锋芒毕露。 啧，谢衍忍不住勾了勾嘴角，尔爷简简单单写个字，都潇洒地像是走完红毯之后去背景板上签名的。 写完便利贴，林尔就把笔收了起来。 她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还不到十点，又抬起头来问谢衍：“谢甜甜，你今天一天都没吃饭？” 谢衍的视线从便利贴上收了回来，含糊地应了声：“啊，是。” 想起他说的自己一个人住，林尔忍不住朝客厅后面的开放式厨房看了两眼。 那里面看着干干净净的，不染半分尘埃，橱柜里摆放着的碗筷比狗舔的都要干净。 实在是不像动过火的模样。 半天，林尔把视线重新落回了谢衍的脸上，觉得他能活下去真是个奇迹。 “那你平时都是怎么吃饭啊？”林尔问他。 第235章 人间清流谢甜甜 谢衍：“小区对面就是餐厅。” 在这个全员干饭人的时代，人间清流谢甜甜同学看起来对吃饭的兴趣不大，说话也漫不经心的。 “我平时基本上都在那儿吃，偶尔也会自己做。” 说话间，他稍稍往前低了低身子，伸手拉开了茶几下的抽屉，习惯性地从里面拿了盒未拆封的烟。 林尔看着他把烟盒拆开，敲了根长烟出来。 在谢衍低头摸打火机的时候，林尔冷不丁地伸出手来，直接就把他手里的烟连带着打火机全给截走了。 手里忽然一空，谢衍抬了抬眼。 林尔看也不看他，自顾自地把烟盒塞进自己书包里，脸上的表情不变。 “我说了，感冒好了再给你。” 嗓音轻软，语气平静，却有着说一不二的力量。 谢衍眉梢一挑，也不恼，只是笑了一下，由着她把东西全给拿走了，又大少爷似的懒洋洋往沙发里一靠。 拉上书包拉链，林尔站起身来，过去轻踢了下他的腿，居高临下地看他。 “那你今天晚上怎么吃饭？” “嗯……” 谢衍拖着尾音嗯了声，他似乎是根本就没有要吃饭的打算，但又觉得直说不吃了显得自己好像很不懂事的样子。 于是谢衍斟酌了一下，换了个说法：“在梦里？” 林尔：“……” 也是，梦里什么都有。 似乎是看到了她脸上我竟无言以对的表情，谢衍忽地笑了下，伸手过去，稍显冰凉的指尖在她垂下来的手背上轻轻勾了一下。 “担心我啊？” 林尔没说话，只是抿了抿唇，以无声的沉默表达着自己的情绪。 见她不吭声，谢衍又笑一下，直起了腰来，像逗小猫似的轻捏了下她的指尖，妥协道：“那我一会儿自己做点吃，嗯？” “……”林尔不太痛快地拍开了他的手，“你就敷衍我。” 以谢衍的性格，这个一会儿估计会着会着就会成明天了。 “没敷衍你。” 像是为了增加自己的说服力，谢衍作势起身，“那我现在就去，行不行？” 林尔不说话，只是侧了侧声，给他让了个路出来，看着他挽着袖子走到了流理台前。 少年身形高挑，脊背平直挺拔，骨架延展的纤细又漂亮，单单是站在那儿就是一副令人赏心悦目的风景画。 房顶的水晶吊灯折射出明亮的光线，自谢衍身后斜斜打过去，仿佛给他周身都镀上了一层柔软而温和的光影。 他里面穿着的是件纯色卫衣，袖口被他松松挽到手肘的位置，露出了半截修长苍白的手臂，清瘦的腕骨在冷光灯的照射下尤为分明。 站在厨房里，少年骨子里透着的轻漫散了几分，漂亮又冷淡的眉眼间终于染上了些许人间烟火气息。 林尔盯着他洗水果的那只手看了一会儿，忽然抬步走了过去，开口提议道：“要不，我来做饭？” “……” 谢衍洗蓝莓的动作一顿，难得沉默了一下。 就谢衍的观察而言，林尔实在是不像会做饭的人。 第236章 新东方之星 但小姑娘把话都说出去了，谢衍也不太好打击她的积极性，于是，用词委婉地道：“我不能让你干活？” 林尔则表示道：“没关系，我觉得我可以试试。” 谢衍：“……”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自信的女孩最美。 大概是因为从没进过厨房，林尔对自己忽然闪现出的想法表现得跃跃欲试，洗了手之后挽着袖子走了过来。 谢衍洗完蓝莓，关上了水龙头。 他把果盘推到林尔面前，又拿毛巾擦着手上的水，问道：“真要试试啊？” 林尔点了点头，拿手机百度了个菜谱出来。 见她坚持，谢衍也没说什么，去书房里找了个手机支架，帮她把手机给支上了。 第一次做饭，林尔没打算为难自己，就翻了份最简单的菜谱。 煮粥，粥最简单了。 而且，谢衍现在的状态正适合喝养生粥。 放下手机，林尔走到冰箱面前，伸手拉开了冰箱，寻觅食材。 原以为里面会空空如也，但打开之后，林尔却意外地发现，里面的食材倒是挺齐全，这也让她对谢衍说的那句“偶尔也会自己做”增添了几分信服感。 谢衍倚靠在流理台的边儿上，看着她来来回回地从冰箱里往外运东西，问了声：“尔尔，真不要我帮忙啊？” “不要。”林尔头也不回，沉浸在自己的事业里，“你好好等着就行，病人得多休息。” “……” 为了展示出自己的专业程度，林尔甚至还用上了一看就很专业的砂锅。 谢衍看着她这副俨然是五星级酒店御用大厨的架势，懒洋洋扬了下眉梢，无声地笑了。 他拿出手机来，对着林尔抓拍了张照片。 空气中喀嚓一声轻响。 听到拍照的声音，林尔百忙之中抽空回头看了他一眼：“你干嘛？” 谢衍勾唇，把刚拍下来的照片加了收藏：“纪念新东方厨师学院的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 林尔：“……” 这是在夸她？ 应该不是暗戳戳嘲讽？ 按照百度来的菜谱步骤，林尔先往砂锅里倒了大半锅水，然后又把洗干净的红豆和小米放进去，再丢两颗红枣，最后盖上砂锅盖，开了火。 动作行云流水，一步到位。 煮粥的空档里，林尔过去看了眼谢衍拍的照片。 随即，沉默了下来。 直男拍照，标准的死亡角度。 盯着那张照片，林尔忽然想起了河马老是挂在嘴边的一句话： 有人相爱，有人开车去看海，还有人丑得夜里睡不着，删了自己所有照片却还无法释怀。 基因的重要性在此刻就显露出来了。 好在林公子的基因足够出众，传给她的这张脸抗住了如此死亡的角度，除了光线有点暗，拍得她的五官有些模糊之外，倒也看不出有什么其他问题。 林尔拿着谢衍的手机端详了一下，然后把这张照片发到了自己的微信上。 她长按屏幕，把照片保存了下来，随手发了个朋友圈。 ——【烹炒煎炸俱佳的新东方之星。】 第237章 真话还是假话？ 发出去没两分钟，搁在流理台上的手机就开始叮咚叮咚响个不停。 林尔已经重新站回了自己的岗位上，一手拿着勺子，一手拿着锅盖，正搅着里面的粥，暂时腾不出手来。 她回过头，无声朝谢衍看了一眼。 谢衍猜到了她的意思，慢悠悠地拿了她手机，帮她把屏幕划开了。 他垂眸，点开了朋友圈的提示。 那条朋友圈下面的评论的数量正以滚雪球的速度增加着。 【温淼】：咦咦咦？宝贝你什么时候开始学做饭了？ 【沈嘉喻】：深夜食堂？ 【谢肖】：人生，苦忧参半，快乐，只有干饭，请给我来一杯威士忌，别忘了加红枣枸杞。 【秦柯】：啊这……木木，你确定你这饭真能吃啊，林公子不会被半夜拉急诊里去？ 【贺寅】：仙女下凡，在线做饭，欢迎大家来到综艺《深夜做饭的姐姐们》直播现场，让我们恭喜尔爷c位出道。 【陈麒声】：疯狂点赞中，我们小公主果然是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日常一问，林亦安上辈子是不是拯救了银河系？顺便再一问，我能蹭口饭吗？ …… 谢衍在评论区随意扫了一眼，有些意外地顿住了目光。 他以为林尔是那种朋友不多的人。 小姑娘的性格有点冷，懒懒的，厌厌的，对什么事都不太感兴趣。 平时谢衍总见她独来独往的，在班里熟的人也就他和时桑沈妄，没想到微信上会有这么多朋友。 而且看说话的语气似乎还都挺熟络。 林尔就着他的姿势瞥了一眼评论，然后放下勺子，接过了手机来，捡了几条评论回复。 大概是砂锅里的水放多了，粥迟迟没有要开锅的意思。 等了一会儿，林尔兴致不减地又从壁橱里拖出来一口锅，另起了一锅水，打算再下碗面。 清水烧开，丢一把面条进去，加一勺盐，然后关火，捞面，上桌，结束。 在一旁观摩了全程的谢衍：“……” 从她大起大落的这个姿势，谢衍已经想象到了面条的味道。 林尔拉开餐厅的椅子，坐下，然后把瓷碗朝谢衍的方向推过去，肃然道：“高端的食材往往只需要简单的烹饪，越简单的食物中越蕴藏着人生的大哲理，你好好体会。” “……”谢衍接过她递来的筷子，沉重点头，“嗯。” 那是得好好体会。 咬住面条的第一口，谢衍的睫毛一抖。 林尔凑过去：“好吃吗？” “……”谢衍沉默了一下，咽下去那口食物后，才缓声问，“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一听他的这个意思，林尔就觉得应该是不好吃了。 她瞅了一眼那碗看起来清汤寡水的面，然后果断道：“假话，起码我听着开心。” 谢衍缓缓直了直腰，眼睫抬起来，道：“那这个不太好吃。” 不太好吃？ 林尔换了个问题：“那真话呢？” “调换一下语序。”谢衍说。 林尔：“？” 谢衍：“太不好吃。” 林尔：“……” 第238章 手动加个滤镜 人家电视里，女主角给男主角做饭的时候，再难吃，男主角都会很温柔地吃下去，然后再说一句宝贝辛苦了，谢衍这是怎么回事？ 他到底有没有看过电视剧啊？ 不说一句你辛苦了也就算了，还嫌弃她的手艺？ “那你别吃了。” 林尔不太高兴地伸出手去，想要把他面前的那个碗扯过来。 谢衍却抬了抬胳膊，挡住了她的手。 “干嘛？”林尔抬头看他，“不是说不好吃？” 谢衍眉梢轻抬，慢条斯理：“不好吃是一回事，我想吃是另一回事。” 说话间，厨房里的粥发出了咕嘟咕嘟的声响。 林尔朝那边望了一眼，想要起身的时候被谢衍按住了。 “我去。”谢衍说，“你之前没弄过，别被烫到了。” 林尔想了想，觉得他说的也有道理，于是就顺着他的意思点了点头。 趁着谢衍去盛粥的功夫，林尔悄悄伸出手来，尝了一口自己亲手下的面，然后表情一僵，半天才硬着头皮咽了下去。 她不得不承认，谢衍说的确实有道理，太不好吃了。 比林亦安的黑暗料理还要更胜一筹。 也不知道谢衍刚才是怎么吃下去的。 就在林尔纠结着要不要把这碗面丢垃圾桶的时候，谢衍关了火，拿小碗盛了两碗粥过来。 然后将其中一碗，推到了她的面前。 有了面条的前车之鉴，林尔实在是不太想品尝这碗粥的味道，就坐在座位上没有伸手。 倒是谢衍看了她一眼：“怎么不吃？” “……”林尔轻咳一声，谦让道，“你先尝。” 谢衍没什么意见，从善如流地拿起长柄小汤匙，舀了一口碗里的粥。 林尔观察着他的表情，小心地问道：“味道怎么样？” 谢衍稍稍偏头，修长指尖捏着的那只长柄小汤匙在碗边儿上轻轻一敲，叮的一声轻响，他低缓开口。 “我还从来没吃过这么……” 林尔莫名紧张起来：“嗯？” 谢衍单手抵着侧脸，像是思考怎么说才能让她容易接受。 过了好半晌，他才接上了后半句话。 “——色香味俱不全的粥。” 林尔：“……” 行，看来她和林公子一样，在做饭这种事上都没天赋。 经过面条的铺垫，林尔也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对这个结论倒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了，只是仍然是忍不住试图为自己的粥挽回一点颜面来。 “我觉得可能是你感冒了，味觉退化，所以你尝不出来好不好吃。”林尔一本正经地说道。 “……”谢衍眉梢微挑，“那这粥的味道？” 林尔：“哦，因为你感冒，所以嗅觉也受到了影响，闻不出来粥香不香。” “……”色香味已经被她pass掉俩了，只剩下最后一道。 于是，谢衍又说：“我感冒的话，眼睛应该没受到影响？” “……”一连三句，林尔终于是忍不了了，有点不高兴地看着他，“你就不能手动给你的眼睛加个滤镜？” 她人生中第一次做饭，他还挑挑拣拣的？ 第239章 打得他乖乖闭嘴 林尔把面前的粥推开，手肘搭到餐桌上，侧过身来表情认真地看向他：“谢甜甜，实话跟你说，我有一个朋友。” 话题转的太快，谢衍一时没跟上她的思维，慢半拍地“嗯？”了一声。 “有一次，我们出去野营烧烤。”林尔继续说，“我这个朋友，他嫌我烤的东西不好吃，于是回去之后我特意报了个培训班。” 谢衍：“然后你勤学苦练，就学会了烧烤的手艺？” “不。”林尔平静道，“然后我就用学会的泰拳打得他乖乖闭嘴吃饭了。” 谢衍：“……” 沉默了一下，谢衍拿起汤匙，舀了一勺粥，放进嘴巴里，而后抬眸，真诚道：“味道正好。” 林尔满意地点了点头。 早这样，多好。 喝了两口粥，谢衍拿了个新的汤匙递给林尔：“一起吃？” 忽然被点名的林尔：“……啊？” 谢衍看着她：“你晚上不是也没吃饭？” 谢衍说这话的意思倒不是嫌弃粥难吃，得患难与共什么的，就单纯地觉得她晚上没吃饭，会不会饿肚子。 但林尔眼角的余光瞟了下那碗色香味俱不全的粥，非常委婉地拒绝了：“不了不了，我看着你吃。” 谢衍：“还跟我客气啊？” “不是，”林尔揉了揉鼻子，底气不足地道，“太难吃了，我吃不下。” 谢衍：“……” 难吃到连厨师本人都在嫌弃。 林尔：“我煮粥可能不太行，这样，下次如果有机会的话，我可以试试煲汤。” 谢衍缓缓抬头：“？” 林尔觉得自己在谢衍的眼睛里看到明晃晃的一行字——煮面你都不行，你还想挑战更有难度的煲汤？ “不是。”林尔解释说，“我觉得煲汤是最简单的，把食材丢进去，淡了加盐，咸了加水就行。” 谢衍：“……” 一碗仅仅是听她描述就能想象得出味道的汤在谢衍眼前新鲜出炉。 谢衍忽地想起了去年高一，时桑拉着他和沈妄参加校园美食大赛的情景。 那时候比赛要求现场和面。 时桑这个二百五撸起袖子就是干，往盆里倒了小半袋子白面，然后就开始发愁：“妄哥，面放多了，怎么办？” 沈妄看着百度上支的招，回道：“加水？” 时桑猛倒水：“加了，但水好像加多了，面又稀了，和不起来。” 沈妄：“加面。” 时桑：“加了，可面又多了啊。” 沈妄：“那就再加水。” 时桑：“还不行，水又多了。” “你是不是傻啊？加面啊。”沈妄没耐心了，不耐烦地说，“水多了就加面，面多了就兑水，这么简单的一句话，你怎么就记不住？” 时桑辩解道：“我知道，但面盆盛不下了，要溢出来了。” 沈妄：“……” 这副情景可以原封不动的换到林尔这里。 吃完饭，谢衍起身把碗筷收拾了出来。 厨房里传来哗啦啦的水流声，林尔靠在餐桌边儿上，低头看着林亦安发来的短信。 林亦安：【小孩，还不回来啊？】 第240章 果然是亲爹 林亦安：【小孩，还不回来啊？】 林尔：【回，马上。】 林亦安：【我已经在车上了，发个定位，我去接你。】 林尔打开位置，给他发了个定位过去。 林亦安：【行，我一会儿就到。】 把手机熄了屏，林尔去洗漱台洗了个手，又回了客厅。 谢衍正收拾客厅里的东西。 她走过去，没往沙发上坐，只是弯腰拎起了放在沙发边儿上的书包。 谢衍放下手里的东西，抬眼看她：“和司机说了？” 林尔点了点头：“嗯，我爸说过来接我，应该快到了。” 说着，她把书包背到了身上。 想了下，林尔又说：“对了，你好像还在发烧，你家有温度计吗？” 谢衍拿着药盒的手微顿：“没有。” 林尔：“那有退热贴吗？” 谢衍：“没有。” “……”林尔说，“你家怎么什么都没有？” 谢衍尾音一拖：“我家有我，足矣。” 林尔：“……” 他家里最美的风景——绝美谢甜甜。 这个时间点已经接近凌晨，路上早就不堵车了，林亦安来得很快，十几分钟的功夫，就给林尔发来了消息。 林尔给他回了两句，然后收起了手机，一边往玄关处走，一边说着：“谢甜甜，你别忘了吃药，你要是明天还不舒服的话，记得去医院。” 谢衍嗯了声，起身跟过去：“我送你下去。” “不用，你别出来了。”林尔开了门，抓着门把手回头看他一眼，“我爸已经上电梯了。” 说完，她朝他挥了下手，就关上了门。 林尔走到电梯前的时候，林亦安乘的那座电梯刚好在三十八楼停下。 叮的一声轻响，电梯门缓缓打开。 林尔抬头看过去。 林亦安没精打采地靠在后面的电梯壁上，困得耷拉着眼皮，一副快要原地睡过去的模样。 他身上的西装已经换下来了，上面就穿了件白衬衫，袖口松松挽到手肘的位置。 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的，他领口的纽扣没系好，散了两颗，露出了线条分明的锁骨。 电梯里是冷光灯，打在他左耳的耳骨链上，折射出一种泛着凉的银光。 林尔慢吞吞走进去，按了一楼的按钮。 听到动静，林亦安掀了掀眼皮，嗓音沙哑，带着浓浓的睡意：“这是谁家啊？” “我同桌。”林尔说。 “你同桌？”林亦安调动着不太清醒的头脑，在脑中过了一遍人名，“温淼？ “……”林尔说，“不是，林公子，你忘了吗？我已经上高二了。” 林尔有些无奈地看他。 “我现在在九中啊，不在海大附中了。” 果然是亲爹。 “啊，”大概是困意侵蚀了头脑，林亦安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想起了自家小孩说的是谁，“就是之前帮你打架的那小孩？” “嗯。”林尔点头。 “他怎么了？”林亦安打着哈欠问。 林尔的短信向来发的简洁，能用一个字说清楚的事，绝不多打两个字，所以林亦安也只知道她说要送同学回家，具体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第241章 林公子，你别睡 “他怎么了？”林亦安打着哈欠问。 “感冒了。”林尔言简意赅地说。 “感冒？”林亦安轻眯了下眼，随口问道，“那他就没给家里打电话，让他爸妈去接一下啊？” 还得让他家小孩亲自来送？ 啧。 这待遇。 “他爸爸……”想起林亦安提起谢衡时的不友好态度，林尔一个急刹车，又把涌到嘴边的话给咽了下去，换成了另一句。 “我也不太清楚，我同桌他好像不怎么跟家里联系。” 听到这里，林亦安心里也能猜个大概，就没再往下问。 电梯很快在一楼停下。 这栋楼里没什么人，花坛前的停车位都是空着的，林亦安大喇喇地直接就把车停到了楼栋口。 林尔上了车，把书包放在后排座位上，然后系上了安全带。 出了小区，路上逐渐有了人气，道路两侧的霓虹光影透过车窗，明明暗暗地投射进来。 虽然已经是深夜时分，但市区依旧是热闹不减，商业区人声喧嚷，灯火亮如白昼。 气氛显得平静而祥和。 这其中唯一不平静，不祥和的地方，应该就是林亦安了。 驾驶座上的林公子困得快睡着了。 眼看着林亦安一个哈欠接着一个哈欠，林尔原本悬在胸腔的心脏瞬间提到了心口。 “林公子，你……这样还能开车吗？” “那有什么不能的。”林亦安单手搭在方向盘上，眯着眼睛继续困倦地打着哈欠，“只要你敢坐，我就敢开。” 林尔：“……” 她敢坐倒是敢坐，但她就是怕他开着开着，两人就一块开回西天老家去了。 林尔的话到底还是起了点警醒作用，林亦安又打完一个哈欠之后，稍稍开了点车窗。 夹着凉意的风瞬间从车窗缝隙灌了进来，吹得人脊背发凉，但这么凉的风，也没能吹走林公子浓郁的睡意。 林尔没敢玩手机，就端坐在副驾驶座上，时不时偏头看一眼昏昏欲睡的林亦安，生怕他开车开着就睡着了。 过了这边的这个十字路口，前面就是横贯赤北河的江州大桥。 越往江州大桥那边开，林尔越是坐立不安。 这边陆路上还好说，要真掉进水里，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想到这里，林尔单手拽紧安全带，神色不安地扭头看向林亦安。 这一看之下，更是心惊胆战起来。 “林亦安，你别睡呀！”她忍不住提高了音调，伸手掐了一把他的胳膊，“你忘了你在开车吗？” “……” 昏昏欲睡的林公子被这一声惊醒。 “啊，我还没睡。”林亦安用力睁了下眼。 林尔：“我知道你还没睡，但你也快了，林公子，你清醒一点行吗？” “……”林亦安深深吸一口气，然后单手打着方向盘，一个急刹车将车停在了路边。 “不行，我得下去吹吹风，我快睡着了。” 说着，他打开右手边的扶手箱，从里面拿了盒烟出来。 咬一根长烟在嘴里，林亦安低头用打火机点燃，然后解开安全带，下了车。 第242章 林公子的黑点 这边正好有个市民广场，一米半高的金属栏杆绕着广场围了一圈，底下就是潺潺涌动的护城河。 林亦安往栏杆上一靠，一侧手肘松松搭在其上，修长指尖轻掸着烟灰，整个人姿态慵懒而放松，神色里带着些许倦意。 三分钟的时间里，林尔已经看到两个跟他搭讪的小姐姐了。 在车里坐着，林尔也困，过了一会儿，她解开安全带，也跟着下了车。 停了车，吹过来的风就没那么凉了。 林尔拉上外套衣链，站到林亦安旁边，两只手搭到上面的栏杆上，垂着脑袋往下看。 一支烟燃了大半，林亦安似乎才清醒过来。 他舔了舔唇角，舌尖用力地抵了抵下唇，又深深吐了一口气，这才直起腰来，换了个姿势。 林尔脑袋枕在胳膊上，有一下没一下地跟他说着话。 “我听林翊哥哥说，爷爷给你介绍了个阿姨？” 林亦安懒洋洋地拖着音调：“你说哪个啊？” 林公子左拥右抱，怀中女人众多，林尔这冷不丁地一提，他还真不知道她说的是谁。 林尔唔了一声，摇头：“我也不知道，我就是听林翊哥哥说的，他说是谁谁家的千金，好像还是个雷厉风行的女总裁。” “啊，你是说徐家那位啊。”林尔一说到雷厉风行这四个字，林亦安就想起来了，“徐家现在确实是她在管理。” 还没在现实中见过霸道女总，林尔好奇道：“那个阿姨长得好看吗？” 林亦安耸了耸肩说：“我没见。” 林尔：“诶，你直接给推了啊？” “是啊。” “爷爷能愿意？” “就算他不愿意，那又能有什么办法，还能逼着我去见不行？” 说话间，林亦安的身子靠后，没什么正形地倚上了护城河侧的围栏。 “他喜欢，他就去娶得了，别扯上我。” 倒是林尔有点意外：“你不是挺喜欢美女的嘛，这次怎么连看都没去看？” 林老爷子热衷于给林亦安说媒已经有十几年的时间了，介绍过的女人不说有上千个，起码数百个是有了。 林亦安也懒得跟他在这种事上生气，基本上都会抽个时间去看一眼，算是给老爷子个面子。 虽然相亲往往都是以没了下文为结局。 难得见这位颜控的林公子这么干脆利落地回绝，林尔是真有点儿意外了。 “林翊哥哥说，那位女总裁长得还挺漂亮的，听说之前还混过娱乐圈。” 林亦安一口回绝道：“别说她混娱乐圈了，她混仙女圈我都不去。” 林尔：“怎么？” 又吸了一口烟，林亦安才磨了磨牙尖说：“那位霸道女总，她比我大。” 啊……林尔顿时了然。 林亦安对夏妍已经有心理阴影了。 一时之间，林尔也找不到合适的话来接，于是搬出了老太太曾经说过的那句。 “年龄大点也挺好嘛，奶奶以前经常说，年龄大点的才会照顾人。” “不。”林亦安坚决道，“我这辈子都不会再碰比我大的女人。” 第243章 我要是跟她走了 提起来这事，林亦安就黑了脸，简直是一生的黑点。 林尔只能安慰他道：“女大三，抱金砖。” 林亦安冷笑一声：“是啊，抱金砖，这金砖差点没把我砸死。” 有句俗话说的好，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呢。 林公子大风大浪过了那么多，结果一个不留神，在阴沟里翻了船。 想起夏妍，林亦安还是压不下火去。 “啊呸，我当初就不该瞎他妈逞能，搞什么英雄救美啊，合着她这是请君入瓮。” 林尔相当赞同地点了下头。 果然，不论何时何地，男人都拒绝不了楚楚可怜的傻白甜。 吐槽完不堪回首的往事，林亦安心情不爽地掐了烟，把烟头丢进了前面的垃圾桶里。 他重新点了支烟，吸了一口后，微微仰了仰脖子，目光投向远处的海面。 而后开口：“尔尔。” 林尔正困着，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嗯。 “想问你一事。” 林亦安忽然侧过头来，眼神落在了她素白的侧脸上。 林尔含糊的嗯了声。 “你说。” “如果有一天，”林亦安的话音稍停，顿了顿才继续说，“我是说如果有一天，夏妍回来找你，问你要不要跟她走……” 他这句话没说完，说到这里就停了下来，没再继续往下问。 但要表达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林尔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歪过头来看他。 夜色已经深了，广场上的路灯从十几米开外的地方投射过来，照得他的表情影影绰绰，看不太清楚。 林尔却察觉到她那泰山崩于面前而不改色的老爸似乎在紧张。 安静了一下，林尔慢慢直起腰来，正对着林亦安。 “我要是跟她走了，你打算怎么办？”她问。 林亦安嘴里咬着根烟，抬手遥遥往老城墙的方向一指，不答反问：“小孩，你看到那边没？” 林尔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柏油马路一眼望不到尽头，两侧是高耸入云的楼层大厦，再远一点的地方是海了。 夜色茫茫，轻雾弥漫，除此之外，什么也看不见。 林尔收回视线，撇头看向林亦安，纳闷道：“你想让我看什么？” “就江州的那一圈老城墙啊。”林亦安说。 林尔：“？” 那他妈离得足足有几十里远，中间还隔着数不清的高楼大厦，她能看见才是真见鬼了。 林尔：“林公子，你眼睛是装了天文望远镜吗？我看不见啊。” 林亦安：“没事，我也看不见。” 林尔：“……” 林亦安淡定道：“你就假装看见了。” “行。”林尔表示很配合，“那我看见了。” “这么跟你说，就那城墙。” 林亦安的手依旧指着远处虚虚一点，正色道：“古有孟姜女哭长城，你要跟她走了，那我就要去哭倒江州城墙了。” “……”林尔啼笑皆非，“什么呀，我还以为你要去跟夏妍决一死战。” 林亦安耸了耸肩，表情吊儿郎当地道：“那也说不准，她要是真不识趣，那就别怪我了。” 第244章 熬夜会猝死 林尔扑哧笑出声来。 表面看起来非常不可靠的林公子实际上还是一如既往的可靠。 没再说这个话题，林亦安吸完最后一口烟，朝林尔扬了扬下巴，示意她上车。 林尔直起腰跟了上去。 刚上了车，林亦安兜里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他瞥一眼来电人的名字，一手扯着安全带，一手接起了电话。 车里气氛挺静，于是手机里传出的声音就显得格外清晰。 林尔听到了扬声筒里传来的震耳欲聋的dj音乐声。 ——苏喂！苏喂！苏喂！ ——857！857！857！ ——摩擦！摩擦！摩擦！ 林尔：“……” 一听就是酒。 手机那端太吵，来电人说了什么，林尔没听见，就听见林亦安懒洋洋说了句：“现在？” “没，在外边。”林亦安并不急着开车，扯上安全带之后，他空出的那只手有规律地轻敲着方向盘，“我带着尔尔呢。” 那边不知道说了什么，林亦安眉梢一挑，撇过了头来，问道：“你景弦姐姐他们在异度，问你要不要去啊。” “现在？”林尔发出了同自家老爸一样的疑问。 大半夜的，已经接近十二点了，现在去酒玩？ 林尔还没想好，就听手机那端嗷呜一声，有人喊道：“弦姐！把手机给我，我跟尔爷说。” 似乎是有人抢过了手机。 林亦安随手开了免提。 伴随着857的疯狂dj音乐声，贺寅的声音瞬间从手机扬声器里传了出来：“尔爷！” “我听见了。”林尔被这音乐声吵得捂了捂耳朵。 贺寅高声喊着：“尔爷，来啊！明天周六，你又不上课。” “……”林尔说，“大哥，你就不用睡觉的吗？” 贺寅笑嘻嘻地道：“睡什么觉啊？起来嗨，年轻人哪有不熬夜的？” 林尔：“就你熬夜的这种熬法，两年后，别人拿的是海大附中的毕业证明，你拿的可能是死亡证明。” “没事儿。”贺寅扬手一挥，非常心大地道，“活在当下嘛，反正人都是要死的，早死晚死都一个样。” 林尔：“……” “来来尔爷。”贺寅像只小狗似的念叨个不停，“哎呀，肖仔和猫爷刚走，我一个人可他妈太无聊了。” 林尔：“……” 林尔心说，无聊你还不回家睡觉。 贺寅絮絮叨叨了半天，最终还是林亦安单方面的替自家小孩林尔应了下来。 他这会儿也不困了，打着方向盘，利落地将车调了个头。 林尔右侧的手肘搭在车窗上，她稍稍歪了歪头，手心支着下巴，顺着挡风玻璃往前看。 越往中心商圈开，车流越多。 林尔支着脑袋，想起了今天看了微博热搜，开口说：“林公子，你知不知道今天微博上有个热搜，说是一个女的因为熬夜猝死了。” 林亦安眉眼慵懒一抬：“一个女的？” 林尔表情认真地点头：“嗯。” “那没事。”林亦安的眉眼顿时舒展开来，“还好我是男的。” 林尔：“……” 他根本就没有抓到她话里的重点好吗？ 第245章 你把我埋那就行 眼尾的余光瞥见林尔脸上的无言表情，林亦安又笑了一声，说道：“小孩，人活着嘛，及时行乐才是当下最要紧的事儿，养生什么的，还是等老了之后再说。” 林尔：“……” 这不是他追着她穿秋裤的时候了。 林尔：“林公子，你知不知道，年轻不养生，老来看医生。” 林亦安不以为意：“没关系，我可能活不到老就死了。” 林尔：“……” “哦对了，要是哪天我死了，你别给我买墓地啊。” 提起自己的身后事，林亦安顿时来了兴趣。 “我不喜欢墓地那地方，连吹起来的风都是阴森森的。” 林尔：“……你没觉得你说这话有点儿太早了吗？” 林亦安：“我这不是未雨绸缪嘛，提醒着你点，到时候你要是把我葬的不舒服，我还得给你托梦，多麻烦呀。” “……”林尔不知道她老爸究竟是怎么做到面不改色和她商量这些事的。 叹了口气，林尔问：“那你想让我把你葬在哪儿？” “你记得家里的那颗老槐树吗？就正对着你卧室阳台的那棵。”林亦安说，“你就在那棵树下挖个坑，把我的骨灰埋里边就行。” “……”林尔犹疑道，“那不是你经常停车的地方吗？” “是啊。”林亦安说，“我的意思就是你把我埋那里就行，这样你晚上回来倒车的时候，我还能帮你看着点，指挥指挥方向什么的。” 林尔：“……” 这他妈就有点儿惊悚了。 林尔想象了一下这个画面，她晚上下班回家，准备停车的时候，林亦安飘渺的声音就幽幽从地底下传来。 “小孩，把方向盘打正，打正——哎哎哎停，可以停了，别再往后倒了，再倒的话就撞树上了。” 林尔：“……” 这画面一想，就有点儿吓人了。 可能世界上最伟大的父爱就是这种，即便是我死了，我也要用这腐朽嘶哑的声音喊出那一句“来，小孩，爸爸指挥你倒车。” 异度酒位于市中心的平安大街上，离江州大桥这边很近，开车过去也就十分钟。 林尔稍稍降下了点车窗，吹了吹风，脑中沉沉的困意散了些许。 傍晚的时候，淅淅沥沥的雨就已经停了，堆积在天际的乌云被风吹散，露出了云层后的一轮弯月。 林尔往椅背上靠了靠，轻叹一口气。 今晚的月色挺漂亮，风吹得也挺温柔，夜色下的海翻涌着透明的浪花，万物仿佛都会说话一样，他们好像在说，再不睡觉你他妈就等着猝死。 可惜的是，年轻人们总是选择性的耳聋。 像酒这种特殊场所，白天比较冷清，晚上就热闹起来了，越接近半夜，不怕猝死的年轻人们反而越多。 异度酒门口，停车位上挤着的车满满当当，已经没有可以停车的地方了。 透过前侧的挡风玻璃，林尔朝酒门口望了眼，在正门处看到了两个穿着燕尾服的服务生。 “不然跟门童说一声，让他们找地方停去？” 第246章 你也太帅了吧 “不然跟门童说一声，让他们找地方停去？” “不用。” 林亦安的眼神在前面的车辆上一扫而过，然后定格在华花坛旁边的一小块空位上，“就那儿。” 林尔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前面靠近花坛的地方，确实是有一小块空地，但旁边那辆车估计是停车技术不太好，车身斜成了近四十五度。 林亦安朝倒车镜看了眼，单手打死了方向盘，而后油门一踩，直接是一个技术性十足的漂移，成功地插进了两车与花坛之间。 一个猝不及防，林尔脑袋差点怼车窗上。 停完车，林亦安哇哦一声，解开安全带下了车，相当流氓地吹了个口哨，单手扶着车门自信道：“哇哦，林公子，你也太帅了？” “……”林尔默默地别开了眼去。 没眼看，是真没眼看。 林亦安已经进化到不需要她的彩虹屁了。 再问一句，有回收亲爹的吗？ 这个爹她不要了。 一道旋转门隔绝出两个世界，推门进到酒里面，重金属音乐声瞬间躁动起了耳膜，轻烟弥漫，气氛迷离，酒精的味道和香烟的气息混合在一起，鼓动着身体里的每一处的神经末梢。 林尔没停留，跟着林亦安绕过中央的舞池往里面走。 酒里的卡座是用半人高的木质栅栏隔开的，中间放置了一张描了黑漆的实木长桌，两张u型的长沙发拼接在一起，围着实木长桌绕了一圈，只前面留了道过人的缺口。 相比起散台来，这边的卡座隐私感更强一些。 里面靠台的一处卡座前，沙发里坐着两男一女，皆是神色肃然，正襟危坐的模样。 林亦安没打扰他们，侧身倚着过道处的木栅栏，低头点了根烟。 静默了约有半分钟的时间，穿着白卫衣的男人谨慎地从右手里抽出了两张牌来，一脸严肃地道：“对6。” 旁边的女人眼皮一掀，紧跟着出了牌：“对j。” 坐着两人对面的男人眉心微皱，夹着烟的那只手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桌面。 半晌，才出了牌：“对a。” 白卫衣瞬间兴奋起来，将手里剩下的三张牌往桌上一砸。 “对2！单张4，没了！” 他手一摊，笑嘻嘻地做了个“没有”的动作。 见状，对面的男人遗憾似的轻叹一口气，把手里仅剩的那张黑桃a放到了桌子上。 白卫衣向前倾了倾身，胳膊搭在桌子上，随手拿过一罐啤酒。 他手指勾着易拉罐的拉环，刺啦一声拉开，仰头灌了一口，又笑眯眯地说：“贺哥，说好的愿赌服输，赶紧给钱，别赖账！” 贺琛身子朝后靠，窝进沙发里，低着下巴吸了口烟，笑：“怎么，陈三少家财万贯，还差我这点钱？” “那可不一样。”陈麒声的手指捏着易拉罐，振振有词地道，“虽然不差你这点钱，但咱们说好的愿赌服输。” 说着，他扭过头去，对着坐在身边的女人说，“弦姐，你说是不是？” 景弦则表示自己不掺和这趟浑水。 第247章 就你他妈高级 陈麒声正要再说些什么的时候，耳边忽然响起一声熟悉的轻笑，随即一道明显掺着笑的男人声音插了进来：“那是得给钱啊。” 这声音的音色偏轻，稍带几分沙哑，说话的时候尾音还似有似无地勾着往上扬，听进人耳朵里总是显得缱绻而暧昧。 像是跟热恋中的情人贴耳说话似的。 “！”陈麒声陡然一个激灵，手里的啤酒差点洒出来。 他猛地回过了头来，瞬间就对上林亦安缠绵而暧昧的眼神。 接着，唰地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噫，风华绝代林美人出场了。 陈麒声唏嘘不已地噫了一声，放下手里捏着的易拉罐，然后伸手摸了下自己胳膊上迟迟未散的鸡皮疙瘩。 “不是，林公子，你能不能收敛点？别逮谁就跟谁放电啊。” 林亦安也不答话，就似笑非笑地咬着嘴里的烟，歪头朝他抛了个调情般的眼神过去。 随着他的动作，他耳骨上的银色耳钉链碰撞出极细微的叮当声。 酒中央舞池里的镭射灯偶尔投射到这边来，在他耳骨链上一闪而过，折射出一种冰冷而缠绵的银光，勾得人几乎移不开眼。 末了，他神情愉悦地勾起唇角，轻吐了一口烟圈，靠着木栅栏笑得跟个大妖孽似的。 “怎么，陈三少是怕爱上我啊？” “……”陈麒声想把桌子上的酒杯砸他脑袋上。 景弦和贺琛瞧着他俩，不自觉摇头笑了起来，打定了主意不掺和这事。 陈麒声忍了忍，逼着自己反复做了三个深呼吸，但最终还是没能忍住，磨着牙撇头跟景弦吐槽。 “弦姐，不瞒你说，他每次这样看我的时候，我都觉得自己像个站街的。” 景弦靠在沙发里边，左手晃着一杯服务生刚送上来的鸡尾酒，红唇微启：“怎么说话呢陈少。” 她言语间打趣的意味十足。 “你也是有身份的人，说话优雅一点行不行？” “也是，你说的对。”于是，陈麒声改口道，“我觉得我像是某高级会所的鸭。” “高级会所的鸭？”林亦安不置可否地挑了下眉梢，递过来的眼神轻佻而温柔。 “这后半句话我倒是同意，但前半句，就恕我不能苟同了。” 陈麒声琢磨了一下，他这后半句是会所的鸭，那前半句就是——某高级？ 陈麒声：“……” 一瞬间，陈麒声又想把酒瓶子扣他脑袋上了。 “行，我只是会所的鸭。”看在林亦安他家小孩的面子上，陈麒声忍辱负重地说，“你高级，你可他妈太高级了，就你他妈最高级。” 围观了全程的林尔：“……” 这一段话要是让扫黄打非的听见了，非得把他们几个都得扫进去不可。 “行了行了，林公子，我现在不想跟你说话。” 陈麒声颇为糟心地看了林亦安一眼，随即提起精神四处展望起来，“我家小尔尔呢？” 看了大半天热闹的林尔适时地从林亦安身后冒了个头出来，表示自己一直都在。 第248章 女儿奴技能发动 “哎呀，小尔尔！” 瞅见自己从小宠到大的小姑娘，陈麒声立刻眉开眼笑起来，拍着自己身边的空位说，“来来来，坐哥哥这儿。” 叮，陈麒声的女儿奴技能在线发动。 坐在他对面的贺琛听不下去他这声不要脸的哥哥了，一把将他薅到了自己身边，按下，轻嗤：“陈少爷，您老要点脸成不？你都多大了，还好意思让尔尔喊你哥？” “怎么了怎么了怎么了！怎么就不能喊我哥了？” 陈麒声拍着桌子，一脸的理直气壮。 “三十岁很老吗？没听过男人三十一朵花啊，我还年轻着呢。” “你还好意思说自己年轻。”贺琛被他嚷嚷得耳根疼，指尖按了按耳根说，“你再大点，尔尔都能喊你爷爷了。” 陈麒声捂着心口：“……” 兄弟，这，还不至于？ 林尔听着他俩斗嘴，弯着眼睛笑了下，进去坐到了最里面的景弦身边。 林亦安顺势坐到了最外面靠过道的位置处。 见林尔坐了过来，景弦笑盈盈地放下手里的高脚酒杯，伸手掐了下她的脸。 “你也不跟着你爸出来玩啊，我都有两三个月没见过你了。” 这边的陈麒声听着林尔开口喊了景弦一声姐，顿时坐不住了，指着景弦拍桌而起：“怎么尔尔就能喊她姐姐，到我这儿就成爷爷辈的了？” 林尔：“……” 怎么说呢，林亦安的这群朋友也都是跟他差不多年龄的，往上数三十四五，往下数二十七八。 总而言之，基本上都在三十岁左右。 这个年纪就有点不上不下的了，她喊哥哥也行，喊叔叔也可以。 但喊哥哥，辈分乱了。 喊叔叔，陈少爷又觉得自己还挺年轻。 所以，两种称呼折中起来就成了现在这种男女区别对待，小辈的喊景弦就直接跟着喊姐了，喊陈麒声他们还是统一的叔叔。 虽然，陈少爷一直贼心不死，总是试图证明自己还很年轻，还是个可以当哥哥的年纪。 倒是景弦盈盈看他一眼，施施然然地道：“不好意思，这位三十岁的先生，我今年二十七。” 言下之意就是三十一道门槛，槛里面是叔，槛外面才是姐。 陈麒声：“……” 他恨！ 林亦安还在不嫌事大地刺激他：“喜欢女儿啊，那你自己生啊？” 心口又被插了一刀的陈麒声：“……” 半晌，他长叹一口气，颇为忧郁地瞅了一眼林亦安那张完全看不出年龄的漂亮脸蛋，然后心如死灰地道：“你以为我他妈不想自己生啊，可美女都他妈喜欢渣男啊！” 早知道女朋友这么难找，他当初被绿的时候就该装不知道的。 “是这样。”对此，林亦安表示十分同意，欣然接话道，“渣男行情一直都很好的。” 那句没说出口的话是——比如，我。 陈麒声听出了他的言下之意，气不过的低骂了一句操，嘴里飙脏话的频率开始直线上升。 “我他妈就纳了闷了，渣男有什么好的？” 第249章 林亦安做了个总结：“渣男，会嘘寒问暖。” “那我也会啊。”陈麒声说，“只要她愿意，我他妈能比烧暖气的那锅炉都温暖驱寒。” 闻言，林亦安瞥他一眼，勾起来的眼角稍稍带了点儿笑弧：“啊，忘了说了，嘘寒问暖其实还有一个大前提。” “什么？”陈麒声表示虚心求教。 林亦安谦逊道：“长得好看。” 陈麒声：“……” 有句“我操”不知当讲不当讲。 贺琛窝在沙发里，懒洋洋地笑：“这话听着有道理啊，现在这个年头，嘘寒问暖都得看脸了，长得好看的叫撩妹，长得不好看的，那就叫性骚扰了。” 林亦安也跟笑：“只要哥哥长得丑，一句在吗删好友。” 景弦紧随其上地调侃道：“同理可得，只要妹妹长得好，一句在吗我就倒。” 陈麒声：“……” 恭喜他的损友们三杀成功。 陈麒声一脸麻木：“你们三个够了啊……” 林尔看着已经被打击成灵魂出窍状态的陈少爷，面带同情地推了杯鸡尾酒过去。 年轻人，还是借酒消一下愁。 “嘤嘤嘤，女儿才是贴心小棉袄。”陈麒声捧着高脚玻璃杯，一副大受感动的模样，“还是我家尔尔贴心。” 林亦安不厌其烦地提醒他道：“我家小孩，姓林，林亦安的林。” 陈麒声充耳未闻，直接当他不存在，他握着高脚杯，豪气万分地一口干了酒，随即精神振奋了起来，一扫刚才的萎靡神色。 “尔尔，有男朋友吗？”陈麒声用自以为很小的音量八卦道。 “……”林亦安的眉心轻跳了一下。 “尔尔，我以一个过来人的经验给你说，找对象可要趁早啊。”陈麒声长吁短叹地道，“因为等你上了大学，你就会发现，他们的对象都是从高中带过来的。” 林尔：“……啊。” 林亦安手里正把玩着一个空了大半的烟盒，听到这话，他抬起头来，直接一包烟砸到了陈麒声的怀里，懒声说：“滚你，别带坏我家小孩。” “哎嘿，打不着~”陈麒声贱兮兮地缩着肩膀一躲。 那包烟就顺势砸到了旁边坐着的贺琛身上，随即又顺着沙发的一角，骨碌碌掉在了地上。 贺琛挑了下眉梢，弯腰捡起了那包无辜的烟。 像是被陈麒声的话给刺激到，景弦忽然幽幽地叹了口气，四十五度仰望天空地道：“我也想结婚啊。” “你想结婚？”林亦安扬眉看她，“有谁家缺祖宗吗？” 景弦：“……” 她好像能理解刚才陈麒声的心情了。 景弦没好气瞥他一眼，又说：“我只是这样说说，每次看到那种婚后家暴出轨什么的，我就开始恐婚，就没那种想结婚的念头了。” 林亦安嗯哼一声：“那我建议你换个想法。” 景弦：“怎么？” 林亦安：“从自身实际出发。” 景弦：“？” 林亦安：“你想想啊，有什么可恐婚的啊，你很有可能根本就嫁不出去啊，你看，一想到这里，你心里是不是好受多了？” 第250章 小孩，我是你亲爸 “你看，一想到这里，你心里是不是好受多了？” “……” 景弦深吸一口气，然后扭头看向陈麒声，和他统一了战线：“你说，我能不能把这杯鸡尾酒浇他脑袋上？” “我觉得可以。”陈麒声用力点头，迫不及待地撺掇道，“弦姐，快动手！” 林亦安半点都不慌，非常淡定地拉过了自家小朋友，给自己当了一个现成的挡箭牌。 “小孩，该你出场了。” 林尔：“……” 对不起，她不是很想出这个场。 比起她这个真正的小孩，林亦安才像个长不大的小孩似的。 林尔牌人形挡箭牌被竖了起来，景弦扬起来的酒杯顿时硬生生地停在半空中。 见状，陈麒声呵了一声，不客气地讥讽道：“林公子，有本事别躲啊？” 林亦安懒洋洋地笑，根本不吃他这个激将法：“不躲，你当我傻啊？” 陈麒声翻了个白眼，看向被强行推出来的挡箭牌：“尔尔，你躲开，我今天非得让你爸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林亦安不慌不忙：“小孩，我提醒你一句，我可是你爸，亲爸，亲到不行的亲爸。” 林尔：“……” 为了林亦安的性命考虑，林尔只能无奈地扯开了话题：“贺叔叔，河马呢？” 从进了酒，林尔就迟迟没看到贺寅，在手机上给他发了条消息，他也没回。 嗯？不记得河马了？ 就是那位在骨灰盒上刀雕黄鹤楼，送你烟花三月下扬州的兄弟。 正闲闲看着热闹却忽然被点了名的贺琛闲闲地轻哼一声：“嗯哼？” 同林亦安一样，贺琛也是英年早婚的那组，唯一不同的就是，贺琛确实是扯证了，林亦安还是光棍……哦，不是。 用林亦安的话来说，风华绝代的林美人现在还是属于钻石王老五和黄金单身汉的行列。 林尔隔着一条长桌的距离，遥遥朝贺琛晃了下手机，又说：“我问他人呢，他也没回我。” 手机屏幕正停留在她和贺寅的聊天界面上。 “阿寅出去的时候走得急，没拿手机。”贺琛从沙发一角里摸出了个黑色的手机来，朝她示意了一下，预期不确定地道，“他好像是说要去买什么奶啤？” 贺琛的这个话音还没落下，面前的桌子上就多了一兜东西，像是凭空出现似的。 透过白色的塑料袋，隐约可见里面装了几罐蓝色包装的易拉罐。 林尔顺着勾着塑料袋的那只手朝前望去，对上一双明亮的黑眼珠。 贺寅手里拿着瓶ad钙奶，一边咬着吸管，一边朝她扬了扬下巴，吊儿郎当地到：“正宗江州奶啤。” 林尔轻挑了下眉，伸手从塑料袋里拿了罐奶啤出来。 贺寅把嘴巴里的吸管拽了出来，习惯性地吹了个口哨：“怎么样，兄弟我亲自去买的，够不够意思？” “你把我叫来，还不得出点力啊？”林尔单手按住易拉罐的边缘，纤长指尖勾着拉环拉开，然后举起奶啤朝他一晃，“谢了。” 第251章 这人谈恋爱啊 贺寅像个小流氓似的哎哟一声，登时乐了：“能得尔爷这一声谢，小的这一趟跑腿跑得值啊。” 旁边坐着的陈麒声看不下去了，一手按他脑袋上，把他给摁在了沙发里，话却是对着贺琛说的：“贺哥，不是我说，你儿子也太狗腿了。” 贺琛还没开口，贺寅就反驳了他一句：“这怎么能叫狗腿呢？” 他扬声道：“为美女效劳，是我的荣幸。” “啧，陈少，知道你为什么没有女朋友了吗？”景弦双腿交叠，往沙发背上靠，跟着打趣道，“跟人家阿寅学学，说不准明天就有了。” 陈麒声切了一声，对此表示不屑一顾：“他这么会说话，那还不是跟我一样没对象？” “叔，咱俩情况不一样。”贺寅真诚而又欠揍地道，“你这是被动的，我这是主动的，我眼光太高，看不上别人。” 陈麒声：“……” 妈的，小兔崽子尽说他妈的大实话。 林亦安直了直腰，随手从塑料袋里也拿了罐奶啤出来，饶有兴致地问贺寅：“眼光有多高啊？” 贺寅歪了歪头，抱着自己的ad钙奶主动坐了过去，嘻嘻哈哈地问道：“怎么，叔，你要给我介绍啊？” “先说来听听。”林亦安轻笑着，修长指尖勾着易拉罐的拉环，啪嗒一声勾开，“喜欢哪种啊，有合适的我介绍你认识啊。” “当然是我们尔爷这种。”贺寅的性取向非常明确，眼睛眨都不眨地说着，“我，从小就喜欢我们尔爷这种肤白貌美大长腿的女王姐姐。” “嗯？”林亦安把玩着易拉罐拉环的动作一顿，掀了掀眼皮看他，“我家小孩这种？” “对。”贺寅毫不犹豫地点头，彩虹屁张口就来，“就尔爷这种可以在娱乐圈直接靠脸出道的美女，谁不喜欢啊？” 闻声，林亦安上下扫量着他，而后轻啧一声：“小鬼，这人要谈恋爱啊，不能光看别人的外表，还得——” 林亦安的话还没说话，贺寅就笑嘻嘻地接了下去：“叔，我肤浅，我不喜欢看别人的内心，太麻烦了，我就是这么肤浅的一个人。” “不是。”林亦安瞥他一眼，不紧不慢地补完自己后半句话，“我是意思你不能光看别人外表，还得看看自己的外表。” 贺寅：“……” 就，忽然感觉心口被扎了一刀。 林亦安他们聊得话题多数绕着生意场上的在打转儿，在这边待了一会儿，林尔觉得无聊，就拿了罐刚拆分的奶啤，跟着贺寅去了舞池前的台。 大概是因为这边人比较多，贺寅得维持住自己酷哥的人设，就没拿他的ad钙奶，而是装模作样地跟调酒师小哥点了杯高浓度的鸡尾酒。 鸡尾酒推过来，贺寅也没喝，就搁自己面前摆着，起个装逼的作用。 “尔爷，问你一事呗？” 林尔：“讲。” “就这张照片。”贺寅拿了手机出来，翻出了她刚才发的朋友圈，“你在哪儿拍的啊？” 第252章 你别扯开话题 “你在哪儿拍的啊？”贺寅问。 “嗯？”听他问了这么一句，林尔倒是有些意外了。 她朋友圈的那群好友们基本上都默认了她是在家，连秦柯都下意识地在问她林公子吃了这饭，会不会被拉医院急诊去。 就贺寅一个人留意到了细节。 从林尔的表情上，贺寅就大概的猜出了她要表达的意思，于是又笑嘻嘻地说：“我就知道肯定不是在家。” 林尔也不答，只扬了扬眉梢问他：“心还挺细，怎么猜到的？” “这还用我特意猜吗？你要是在家的话，那还穿着校服啊？”贺寅反问她一句。 林尔：“……” 说的也是。 “其实我刚才就想问你了，你怎么连衣服都不换就来酒了啊？你看看，哪有人穿着校服逛酒的？” 林尔指了指自己：“这不就有了。” “……”贺寅说，“我是说除了你之外。” “说明我开创了酒校服风的先河，说不定在几年之后，这会成为一股新潮流。” “……”贺寅说，“你别扯开话题。” 他把话题重新拉回了主线上，“还没说呢，你朋友圈发的这个，那是在哪儿啊？” 林尔手里捏着易拉罐，微微仰头喝了一口，然后漫不经心地道：“我同学家啊。” 贺寅继续八卦道：“男生女生啊？” 林尔说：“男生。” 贺寅又问：“帅吗？” 听到这里，林尔的目光一顿，随即似笑非笑地看了过来：“怎么，帅的话你要出柜啊？” “……”贺寅申明道，“不是，我他妈是直男，钢铁直男！” 只会让人多喝热水的那种纯种钢铁直男。 林尔轻扬了下眉梢，以示怀疑：“直男喜欢穿小裙子，扎双马尾，装萝莉音？” 贺寅正色道：“那是我的个人爱好，与我性别无关。” 谁还没有一颗二次元萌妹的心了？ 哪个男孩子没想象过自己穿上裙子，扎上马尾，嘤嘤嘤地去撩帅哥？ 林尔象征性地夸了他一下：“那你这个人爱好还挺不走寻常路。” 贺寅：“当然，我这叫不落窠臼。不过话说回来，其实我穿女装也挺好看的？” 林尔：“……？” 行，自信也是种好事。 “尔爷，你看着我，就实话实说。”贺寅把手机一拍，手指头指着自己，“你看这我的脸说话，其实我穿女装也挺好看的？” “……”林尔深深看他一眼，然后一声不吭地拿出了手机，点开了音乐。 贺寅被她这操作弄懵了：“诶，你干嘛？” “闭嘴。”林尔比划了个嘘的手势，“用你的耳朵听。” 贺寅老实闭了嘴。 手机里舒缓的前奏音乐过去，低沉的男声深情演唱着：“如果世界漆黑，其实我很美~” 贺寅：“……” 在贺寅无言的眼神中，音乐声持续向外输出，仿佛在啪啪啪地打着他的脸：“丑八怪哎咦哎咦哎~能否别把灯打开~丑八怪哎咦哎咦哎~这是我们的时代~” 贺寅：“……” 好了，无需多言，他已经懂了。 第253章 谁还没对象？ 贺寅迎着满耳朵的“丑八怪~”，硬生生地扯开了话题：“咦咦咦？江州音乐团？你怎么没用网易云啊？” 林尔慢吞吞关了丑八怪：“哦，那是因为我每次看网易云评论，我都以为自己到了太平间，我实在不想大晚上的去夜游太平间。” 贺寅：“……” 操，聊天聊到这里，又给聊死了。 没法聊，根本就聊不下去。 但十几年的交情了，贺寅已经学会了如何在聊天聊死的情况下继续把这个天再给聊下去，既然这个话题聊死了，那就继续扯上一个没说完的话题就万事了。 于是，贺寅面不改色地继续把话题往上面翻：“尔爷，你和你这个同学的关系很好吗？” 林尔心不在焉地答：“挺好啊，是我同桌。” 一提起来同桌，贺寅立刻想起来了：“那个……一次十万？！” 他的反应太大，林尔有些奇怪地看着他：“你这么惊讶干嘛？” 贺寅没接她的这话，而是顺着自己刚才的话继续往下说：“讲真的，尔爷，我觉得你这同桌对你肯定是真爱。” 林尔：“？” 这话又怎么说？ 贺寅表情夸张地道：“你想想啊，能吃得下你弄出来的东西，不是真爱，那还能是什么？” 林尔：“……” 平平静静的一句话，伤害性极小，侮辱性极大。 林尔面无表情地用手里的易拉罐点了下台：“你不也吃了？” “那他妈能一样吗？”提起旧时记忆，贺寅陡然色变，满脸痛苦道，“就因为我说了句不好吃，你都去学泰拳了，我他妈敢不吃吗？！” 他不吃，还不得被她活活打死？ …… 从酒出来的时候，已经接近凌晨两点了。 夜空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飘起了雪来，寥散的星辰都躲在了厚重的云层背后，雪花飘飘洒洒的，不多时，地上已经有了薄薄的一层积雪。 大概是因为寒潮南下的缘故，江州市今年的雪要来得比往年早很多。 刚出来的时候，林尔还以为自己熬夜熬花眼了，她愣了下，伸出手来，手心朝上，仰头望向夜空。 天空飘下来的雪轻轻落在手心里，带来冰凉的触感，又很快融化了。 确实是雪。 冬天是真的来了。 林亦安眯着眼在门口一停，唇角轻翘：“哟，今年的初雪？下的这么早啊。” 他单手插在口袋里，漫不经心一回头，眼神扫量过身旁的两人，扬着眉梢轻笑：“初雪就适合来一场风花雪月的恋爱啊，来，让我看看哪个成年人还没对象？” 站在旁边台阶上的景弦：“……” 正在伸手接雪的陈麒声：“……” 表示有被冒犯到。 “林亦安，你快点去开车。”赶在林亦安被两人围攻群殴之前，林尔连忙为自己这个不省心的老爸的找了个合适的借口，催促道，“我好冷啊。” “okkk，这就去。”林亦安朝她悠悠一抬手，绕在指尖的车钥匙被他抛到半空中，又稳稳地被他抓在手心里。 第254章 滚就一个字 片刻的功夫，林亦安就把车开了过来，在酒门口停下。 林尔从车前面绕过去，伸手拉开了车门。 她上了车，刚系上安全带，车窗就被人轻敲了两下。 林尔侧了侧头，隔着暗色的车玻璃看到了贺寅的身影。 她缩在袖口的手伸了出来，又降下了车窗，眼神朝外看去。 贺寅还没来得及说话，陈麒声就动作极快的直接挤开了贺寅，他把一只手搭在车框上，弯着腰跟她热情地告别。 “尔尔，有时间再出来玩啊，要是不喜欢酒的话，那下次叫上淼淼，我带你们去游乐场，我给你俩包个场。” 叮，陈麒声的女儿奴技能再次发动。 林亦安向副驾驶的位置倾了倾身，笑意盈盈地凑了个热闹：“哎呀，陈少这么大手笔呀，那不如陈少再带上我，其实我也不喜欢酒。” “……”陈麒声面无表情地一个大白眼翻过去，“快滚。” 滚就一个字，他只说一次。 几句话的功夫，贺琛已经结完了账，从酒里走了出来。 贺寅在这边儿站着没动，一边跟林尔说着话，一边等着自己老爸把车开过来。 林尔靠在车窗上，困倦地打了个哈欠。 见状，贺寅伸手敲了下车窗，强行唤回了她的神志：“尔爷，你不行啊？这才几点，你就困成这样了？” 林尔都不想搭理他了。 什么叫这才几点，这他妈都凌晨两点了好吗？ 这个点不睡觉的，那只有猫头鹰了。 见她恹恹的也不说话，贺寅又振振有词地道：“熬夜，才是对双休日的尊重，尔爷，你能不能对假期有点儿尊重？” “……” 林尔心说，你可拉倒。 那要是照你这样说的话，我觉得只有猝死，才是对熬夜的尊重。 靠着车窗，林尔又打了个哈欠，困得头脑都有点不清醒了。 “怎么，你一放假就熬夜啊？”她问。 “当然了。”不知道为什么，贺寅的语气里有着满满的骄傲，“放假一定要熬夜啊，这样我们的假期就能比别人多一半出来了。” “……行。”林尔眯着眼点头，也不反驳他，“既然你这么喜欢熬夜，那我建议你以后多喝点花茶。” “啊？花茶？喝花茶干什么？”贺寅眨巴了下眼，揣摩了一下她的意思，“你是说喝花茶有利于养生？” “不是。”林尔瞥他一眼，哈欠连天地说，“我的意思是，你多喝点花茶，这样等你猝死火化的时候，你的骨灰就会比较香，到时候，你的追悼会上我们就不用给你买花圈了。” 贺寅：“……” 啊哈哈哈，她想得可真周到。 林尔是一路睡到家的。 林亦安这人看着不靠谱，但开起车来向来稳当，当然，前提是，他不刻意去飙车的话。 直到车稳稳地停在院子里，睡的迷迷糊糊的林尔才被林亦安给叫醒。 揉了揉眼睛，林尔强撑着精神下了车。 回到卧室，她简单洗了个澡，接着就爬上了床，抱着太空被沉沉睡去。 第255章 在线等个有缘人 一夜无梦，直到第二天早晨六点半，林尔被身体里的生物钟准时唤醒。 虽然睡的晚，但生物钟依然发挥了它该有的作用。 眼皮沉重得上下打架，仿佛黏在了一起，林尔闭着眼睛又躺了几分钟，脑袋沉重，但意识却越发清醒。 没办法，林尔抬手扯了下睡得乱七八糟的长发，认命地坐了起来， 拉开窗帘，窗外已经是白茫茫的一片。 雪是停了，但地上覆盖了一层厚厚的冰晶，显然，昨天的雪应该是下到后半夜都没停。 揉了揉眼睛，林尔没精打采地打了个哈欠，踩着拖鞋进了卫生间。 简单的洗簌完，她拿着手机下了楼。 林亦安还没起，猫窝里的猫大爷也不在，不知道跑去哪儿睡了，一楼安静的只能听到她的脚步声。 踢踢踏踏地进了厨房，林尔打开冰箱，习惯性地从里面拿了瓶牛奶出来。 拧牛奶瓶盖的时候，她的余光瞥见了餐桌上保姆阿姨刚做好的烧麦和煎蛋，视线轻轻一顿，林尔身子往后面的中岛台上靠了靠。 刚起来，她也没什么胃口。 抬头喝了口牛奶，她把牛奶瓶随手一放，又从果盘里拿了颗洗干净的草莓，咬在了嘴巴里。 懒洋洋地换了个姿势，林尔一边吃着草莓，一边低眼瞧着手机。 微信上消息显示为99+，其中群消息占了绝大部分。 林尔点开置顶的名为“江州精神病院病友狂欢处”的群，指尖往上划着屏幕，大致扫了一眼聊天记录，发现贺寅昨天跟沈嘉喻谢肖他们几个聊到凌晨四点半。 温淼睡得还算早，十二点多就单方面地宣布了就寝，其他人还在聊。 直到最后，秦柯以一句“你上午起不来，我中午刚醒，他通宵到七点说早安，我们都有猝死的未来”为结束语，拉下了男高中生们深夜激情热聊的帷幕。 行，他们是真的不怕猝死。 微信上除了99+的群消息之外，还有几条私聊。 谢衍的沙雕老汤姆猫头像在一系列萌哒哒，软绵绵的二次元卡通人物中显得格外的引人注目，谁也不会想到，这种充斥着满满“我是一个傻逼”风格的头像背后藏着的会是个大帅逼。 要不是认识谢衍，单单看这个傻逼头像，林尔都要拉黑他了，以免自己被影响了智商。 林尔轻啧一声，感慨完后才点开了聊天对话框。 谢衍发了条链接过来。 林尔先是看了眼他发消息的时间，六点十七分。 哟，年轻人精神挺不错嘛，休息日还起得这么早。 又咬一口草莓，她随手点开了那条链接。 首先映入视野的就是两行闪闪发光的广告词。 ——性感雪山，等个有缘人在线调教。 ——来嘛来嘛~哥哥快来蹂躏我嘛~~人家超配合哒~~~ 林尔：“……” 这扑面而来的满满的有色电影网站的既视感。 往下拉了拉屏幕，几张高清无死角的宣传照片缓缓映入眼帘，林尔这才发现，哦，这不是什么有色电影网站，而是一家滑雪场的宣传片。 第256章 我比较喜欢作死 宣传片的正中间插着一副同样闪闪发光标语。 ——江州蘅山滑雪场，三百六十度沉浸式体验，让尊贵的您尽享偷情之感。 ——“兄弟，刺激不？” ——“刺激，嘿嘿~真他妈刺激！” 林尔：“……” 沉浸式体验她能理解，但这个尽享偷情之感是什么玩意？ 她真的很想问一句，这滑雪场……正规吗？？？ 确定不是警方扫黄打非的重点关注对象？ 林尔百思不得其解地给谢衍发了一个问号过去。 谢衍的消息倒是回得很快：【你之前不是说想去滑雪场玩么，今天刚好下了雪，要去吗？】 说起滑雪场来，林尔倒是挺心动的，她一直都对滑雪滑板这种挑战肾上腺激素的运动兴趣不减。 想给谢衍回复个“好”字的时候，林尔忽然又想起了他的感冒。 话说回来，校医还说让他连着打三天的点滴，林尔觉得别说是打三天点滴了，他能乖乖吃三天药就不错了。 停在屏幕上的手指微微停顿了下，林尔迟疑地问了句：【你的感冒好了？】 谢衍：【差不多了。】 ——才怪。 林尔直觉他这话可信度不高，戳着手机键盘给他回：【那你感冒刚好就出去吹风啊？】 谢衍：【嗯，我这个人，比较喜欢作死。】 林尔：“……” 行，既然他喜欢作死，那她就满足他的这个作死的心理。 两人都是实力十足的行动派，说走就走。 敲定了碰面的地点和时间，林尔几口喝光了剩下的牛奶，然后拿着手机往二楼走。 时间还早，林亦安还在睡觉。 林尔敲了敲门，卧室里面迟迟没有回音。 又敲两下，还是没有。 她干脆推门走了进去。 房内很亮，雪后的日光有些晃眼，林亦安没有睡觉关窗帘的习惯，初雪后的灿烂阳光透过几净的玻璃窗明晃晃地照射进来，在深色的地板上打下了道道细碎的光束。 一片令人心情愉悦的祥和静谧中，舔着爪子的猫大爷动作优雅地窝在床头，毛绒绒的大尾巴垂在床沿侧，时不时地甩上两下。 在猫大爷庞大身躯的遮挡下，林尔都看不见林亦安的身影。 她走到床沿，指着完全蒙着脑袋睡觉的林亦安，对着猫大爷长叹了口气：“林百万同学，你的体重真会把他给压死的。” “喵~”猫大爷舔着前爪娇娇喵了一声，不为所动。 林尔又说：“你要是把他压死了，你的进口猫粮就没了，你的牛奶早餐也没了，哦，还有你的零食小鱼干，通通都没了。” 猫大爷毛绒绒的脑袋歪了歪，耳朵尖轻轻一动，似乎是觉得小铲屎官说的非常有道理，它甩着尾巴又喵了一声，然后迈着优雅的猫步，挪了个窝。 被它挡住的林亦安终于露了小半个后脑勺出来。 林尔轻扬了扬下巴，下达了最高指令：“叫醒他。” 猫大爷舔着爪子喵呜一声，表示得令，随即柔软腰肢一扭，屁股朝着林亦安，毛绒绒的尾巴嗖地就甩了过来。 第257章 惊醒的睡美人 隔着太空被，猫大爷一尾巴结结实实地抽在了睡美人的身上。 啪嗒一下，睡美人当即从梦中惊醒。 大概是已经习惯了这种特立独行的叫醒方式，睡美人被猫尾巴抽醒也没恼，只是坐起来之后狠撸了一把猫大爷的脑袋，咬牙切齿：“宝贝儿，你就不能温柔点啊？” 猫大爷不屑地一扬脑袋，又是一尾巴抽了过去，用实际行动表达了男人间的温柔。 鉴于已经和谢衍约定好了碰面时间，林尔不得不出声打断了两只雄性动物的友好交流：“林公子，跟你说一声，我出去一趟，晚上回来。” 林亦安的头发睡的乱七八糟的，他抬手抓了抓额前的黑发，眼皮懒洋洋掀了下，明显是没睡醒的模样：“出去玩啊？” 林尔嗯了一声，费力地把猫大爷抱了起来。 “行。”林亦安打着哈欠，睡眼惺忪地点了点头，然后身体力行地表达了一下自己的父爱，“缺钱的话给我打电话，晚回来的话我去接你。” 随即，闭着眼睛又一头倒了下去，继续睡得昏天黑地。 难得的一个双休，林公子连约会美人的心思都没了，一头扎进了周公的怀抱里。 林尔出收拾完出门的时候，落地钟的时针指针还没走到数字八的位置。 江州市的交管部门办事效率极高，早在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就派相关人员清理出了城区的各大交通干道，天冷路滑，路上的行人车辆纷纷放慢了速度，走得小心翼翼。 云顶私邸离地铁站不算远，开车过去的话也就十分钟，但由于公路雪冻结冰，车速提不上去，原本十分钟的车程硬生生地被拖长到了大半个小时。 八点三十五，司机将车缓缓停在靠近地铁一号线的地方。 林尔拿了手机下车。 早晨八九点，正是上班的早高峰时期，地铁一号线的入口附近，人满为患，一眼望过去乌压压的全是人头，没有假期的打工人还在辛苦的奔波着。 司机刚把车停在在路边，立刻就引来了四周不少异样的目光。 离得最近的一个男孩子“卧槽”一声，竖着大拇指说：“牛逼啊，劳斯莱斯幻影，这车一千多万呢，江州都没几辆。” 有人接话道：“不是？真有人开着这种车过来坐地铁？” “可能这就是所谓的有钱人的乐趣。” “是，我觉得也是，我们普通人不太懂。” “更正一下，不是不太懂，是没法懂，贫穷让你我更清醒。” “……”林尔面无表情地把外套的帽子拉了下来，遮住了大半张脸。 她倒是想直接坐车坐到目的地，但问题是蘅山滑雪场远离市中心，在云川区的近郊位置。 昨夜雪下的大，那边的公路只清理了一部分，私家车暂时还进不去，只有一号线的地铁直通蘅山站点。 在约定地点和谢衍顺利碰面之后，两人上了地铁。 双休日里地铁上除了加班的打工人，还有不少出来玩的学生。 第258章 地铁这东西能买吗？ 林尔顺着人流被挤到了一节车厢的正中间，怕她再顺着人流被挤下去，谢衍扯住了她的手腕，站到了她身后。 林尔努力稳住了身形，四处看了下，挤在她旁边的是个挺着肚子的胖大叔，四十岁左右的年纪，黑西装大背头，胳膊肘下夹着只黑色公文包。 大概是地铁里太热了，胖大叔脑门上都是滴滴答答的汗，他动作艰难地脱下了西装外套，露出了里面被汗浸湿的白衬衫。 抹一把脑门上湿淋淋的汗水，胖大叔把西装外套搭在了自己的手臂上。 因为地铁里人太多，他搭着的那件西装外套时不时地随着上下地铁的人往林尔这边蹭过来。 林尔的眼角开始猛跳起来。 作为一名重度洁癖症患者，林尔觉得自己身体里的每一处神经末梢都紧绷了起来，她避犹不及地往谢衍怀里躲了躲，像是在躲什么洪荒猛兽一般。 谢衍垂了垂眸，看见了她脸上堪称惊恐的表情。 他的这个小同桌向来路子野，就算是天塌下来，她也一副“这都不是事”的淡定表情，认识这么长时间了，谢衍还是第一次她这副慌乱的模样。 “怎么了？”地铁里人声嘈杂，他稍稍低了低头，在她的耳朵旁低声问。 林尔垂下来的手不自觉地抓住了他的衣角，紧抿着的唇线里干巴巴地挤出来了两个字：“……衣服。” 没头没尾的两个字。 谢衍稍疑：“什么？” “那个叔叔的衣服。”林尔又说，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崩溃，“都快蹭我身上了——” 她又往后退，试图离那位胖大叔再远一点，只可惜她现在就是罐头里的沙丁鱼，被卡在人海中间进退不得。 闻言，谢衍稍稍侧头，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 一件随着男人的胳膊摇摇晃晃的黑西装映入他的眼帘之中。 深知林尔小习惯的谢衍立刻猜到她的心思了，小姑娘有很严重的洁癖，之前他摸完猫碰了她一下，都被她拽着衣领给揍了一顿。 更别说，现在被一件浸了汗的衣服给蹭身上了。 “谢甜甜，”林尔扯着谢衍衣服的手微微用力，眼巴巴地抬起头来，忽然问他，“你说，地铁这东西能买吗？” “……”谢衍难得被她问到无言以对。 他觉得，这应该不是钱不钱的问题。 至少在他的认知里，目前世界上还没有私人地铁这个说法。 林尔从他的表情里读懂了他要表达的意思，蔫蔫地垂下了头去。 见状，谢衍抬起手来，安抚性地揉了下她的发顶，然后稍稍侧过身子，将手臂虚虚悬在了她的身侧，不着痕迹地隔开了她与那位胖大叔的距离。 林尔抬头看了谢衍一眼，感觉自己被命运扼住的咽喉终于得到了拯救，她提在心里的那口气也稍微一松，但很快又意识到了别的问题。 她和那位胖大叔的距离是隔开了，但和谢衍的距离是不是有点儿太近了？ 这要是让沈妄看见，他又得说一句调情。 第259章 因为很刺激啊 似乎是注意到了她的不自在，谢衍漫不经心地低眸问她：“怎么了？” “……没什么。”林尔心虚似的松开了扯着他衣角的手。 谢衍眼尾微挑，明知故问地道：“没什么，耳朵会这么红？” 林尔：“……” 不是，你就不能装没看见吗？ 就你长眼睛了？ 无言半晌，她随口扯了个理由出来：“这不是地铁里人太多吗？我热的。” 不想把注意力放在这上面，林尔主动扯开了话题。 “我记得市区里也有滑雪场，为什么要大老远的跑来这边啊？” 谢衍拖着腔调嗯了一声，而后才说：“那不一样。” 林尔：“啊？” 都是滑雪场，那有什么不一样的？ 谢衍垂睫看了她一眼，而后狭长的桃花眼尾一翘，像是逗她似的嗓音低缓而意味不明地道：“因为偷情的感觉很刺激啊。” 林尔：“……” 她就知道他嘴里说不出来什么好话。 早高峰时期，地铁里挤归挤，但还是挺安静的，车厢里的人大部分都在低着头补觉，另一部分要么在玩手机，要么在发呆。 于是，谢衍的这句话在这个拥挤而安静的车厢里就显得尤为清晰。 因、为、偷、情、的、感、觉、很、刺、激。 一字一顿，确实是字字都刺激着人放松的神经。 林尔感觉这一瞬间，四周所有站着的小姐姐们和西装外套的胖大叔，同时向他们两人投来了异样的目光，她心里因为和谢衍过于接近的距离而生出了的那一丝丝不自在，在这种情绪复杂的目光的注视下霎时消失地无影无踪。 呵，狗、男、人。 直到地铁到站，林尔都没再跟谢衍说话。 对不起，她暂时还不想被人当作他偷情的对象来看待。 蘅山这里算是老牌度假区了，也有三四十年的历史了，山环水绕，远离城区，空气质量优秀，天空蓝得可以直接拿来当5a级景区的海报。 当然，前提是晴天的情况下。 这里除了大型滑雪场之外，各种吃喝玩乐活动也是一应俱全，消费水平有高有低，确实是一个度假放松的好地方。 但林尔没想到的是—— 都他妈来郊区了，还能在这儿碰到林明扬他们俩。 所谓千里有缘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识，林尔终于知道了这话是什么意思。 呵，这可真是天降孽缘。 或者，又可以说是——冤、家、路、窄。 彼此，神情各异的三人站在雪场的器材店前，面面相觑着。 显然，林明扬也没想到在这儿会遇到自己这个小堂妹。 大概是他小叔林亦安给他留的心理阴影太深，林明扬看见林尔的那一瞬间就开始手脚发凉，几乎是想也没想地就拉住林明辉要往外边走。 林尔站在原地没动，无动于衷地瞧着他俩。 他们间的梁子结得久了，虽然上次林亦安确实是把林明扬吓得够呛，但林尔看到他在自己眼前晃，心情还是莫名地不爽。 啧，有些人，多看一眼，都是眼睛的折磨。 第260章 我就得让你不高兴啊 林尔周身的气压开始持续走低。 谢衍回过头来，淡淡的眼神在兄弟俩身上转了一圈，神情随意，没有任何情绪。 但林明扬却是被他看得莫名地脊背发凉，他可没忘记这个看起来斯斯文文的漂亮少年干了什么好事。 明明眼神比谁都温柔，动起手来的时候却差点把他给掐断气。 眼前两尊大佛都是活阎王，惹不起，他还躲不起吗？ 林明扬灰溜溜地转身就想跑，但却不想身后的路被人冷不防地堵住了。 他猛地停住，提心吊胆地抬起头来，霎时对上了一双宛如深渊般的黑眼珠。 谢衍眼尾稍稍扬着看他，说话慢条斯理的：“同学，别急着走啊，聊聊？” 林明扬一个激灵，几乎脱口而出：“聊、聊什么？” 我他妈和你能有什么好聊的？！ 这次主动找事的人变成了谢衍，见状，林尔也有些意外，歪过头来看他。 “聊点高兴的。”谢衍单手插着兜，神情是一惯的随意，眉眼中甚至还带着点漫不经心的倦懒。 林明扬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又不想跟他有什么牵扯，只好干巴巴地回了句：“还、还是不聊了？我现在就挺高兴的。” “那不行啊。”谢衍意味不明地嗤笑了声，说话时带出的尾音听起来懒洋洋的，“你让我家姑娘不高兴，我就得让你不高兴啊。” “……”林明扬几乎要吐血。 谁他妈知道会在这儿碰见林尔啊，他要是知道的话，还会来吗？！ 他又不是真的想找死。 谢衍的这话入了耳，林尔脸上的表情明显一滞，像是有些反应不过来。 她和谢衍也相处了这么长时间了，不说互相了解了个十成十，那起码也了解了有七八分。 在某些方面，人间绝美小作精谢甜甜同学和她还是挺像的，比如说性子有些冷，最不喜欢多管闲事。 那些和他无关的事他都懒得多看一眼，更别说是主动找茬儿了。 今天这是……天上下红雨了？ 林尔觉得诡异的同时，忍不住仰起脑袋看了眼天空。 天空阴沉沉的，盘踞在山头的厚重云层还没散，看起来确实很像是要下雨的样子。 就是不知道下的会不会是红雨。 林尔抬头望天的时候，眼角的余光在这一瞬间，同时捕捉到了一抹颇为熟悉的身影。 她目光一顿，旋即轻眯起了眼来。 ——你让她不高兴，那我就得让你不高兴。 啧，谢衍的这话听起来确实是挺酷的，但林尔表情微妙地沉默了片刻，还是不着痕迹地朝谢衍挨了过去，然后伸出藏在袖口中的手指，细白指尖悄悄勾了下他的手背。 “谢甜甜，那什么……” 她站在谢衍身侧，小声地提醒道：“你要不先看看林明扬后边？” 大哥，您先看看人家后边再放狠话也不迟哇！ 或许是注意到了这边不寻常的动静，器材店门口不知道什么时候聚了一堆人过来，像茁壮成长的绿油油小韭菜似的，齐刷刷地冒出了一排。 第261章 别人裹脚他裹脑 林尔一眼扫过去，看见了大概得有二三十个黑乎乎的人头。 她刚才瞥见的那道人影就是最先跑过来的一个高高壮壮的男生。 那男生跑过来之后，先是问了林明扬一句怎么了，林明扬非常有求生欲地闭紧嘴巴没说话，他才顺着林明扬的视线看了过来，随即一愣：“林尔？” 林尔不知道是该感叹今天的“好运气”，还是该反省一下自己出门前怎么没看老黄历。 江州市下辖三区七岛，地域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像他们这种富家子弟，尤其是同龄人之间，各自的交友圈子或多或少的都会有重叠。 林老爷子和周家有点儿交情，但林尔和周家小辈的不熟，她之所以会认识周皓——就是壮得能一拳打倒一个嘤嘤怪的男生，完全就是因为林明扬。 周小少爷估计是投胎的时候不小心磕到了头，所以脑袋里只长了一根筋，缺心眼缺的几乎要让人怀疑他是不是个单细胞生物。 也不知道林明扬是跟他怎么说的，林尔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就莫名其妙的成了白雪公主的恶毒后妈，而林明扬就是那个惨遭后妈毒手迫害的小可怜。 十七八岁，本就是容易热血沸腾——俗称容易上头冲动的年纪。 这位周大少爷大概是武侠小说看多了，也想给自己立个“你若折我兄弟翅膀，我定废你整个天堂”的人设，自认为看不过去恶毒后妈的罪恶行径，就要为自己被迫害的小可怜兄弟出头。 并且屡战屡败，再败再战，越挫越勇。 以至于林尔曾一度怀疑他是不是和林明扬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比如我爱上了我的兄弟，可我的兄弟是钢铁直男。 但后来她才发现，是她想多了，这位周小少爷他真的只是单纯的傻逼而已。 说来也是稀奇，这年头手机都不进水了，人的脑子居然还能进水。 啧。 周皓也是没想到走这儿都能碰到熟人，最开始他只是以为自己兄弟跟人发生了点摩擦，结果过来之后才发现站在他面前的那人，居然是他兄弟的恶毒后妈。 你说这巧不巧？ 真是太他妈巧了！ 周皓瞬间按捺不住自己激动的小心情了，迫不及待地摩拳擦掌起来。 请注意，他要开始装逼了。 一年一度的凹人设的时候又到了。 “哎哟喂，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安尔的大小姐啊。”周皓盯着面前眉眼冷淡的少女，嘴角扬起了一抹恶劣的笑，阴阳怪气地道。 “这么长时间不见，林大小姐还是这样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啊，真是看着就让人讨厌。” 林尔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他来了，他来了，时隔半年之久，他又拿着总裁文恶毒女配的剧本朝她走来了。 人家裹脚他裹脑，这么几年的时间了，裹得他的大脑越发育越小，就剩个核桃仁那么大，里面进的水倒是越来越多了。 拿个女配的剧本也能津津有味地上演个几年。 起码你换个男配的剧本啊。 第262章 你可以比我先死 “真巧，这么长时间不见，周小少爷还是这样一副蠢不可及的样子，真是看着就让人开心。”懒洋洋地换了个主语和形容词，林尔颇为嫌弃地又把他刚才说过的话给原封不动地还了回去。 “牙尖嘴利。”一战失利，周皓被她气得直磨牙。 林尔无所谓地一挑眉梢：“彼此彼此。” “……”周皓又要跳脚。 旁边听着两人斗嘴的谢衍忽然微眯了下眼，神色看起来有些冷郁不明朗。 周皓没注意到旁边那少年的表情，一门心思全在和林尔的斗嘴上：“我还真就讨厌你这副模样，总是高高在上的，看不起谁呢？又来欺负我兄弟了？” 林尔的白眼都快化为实体砸到周皓身上了。 对不起，是她的错，她刚才说错话了，他的大脑应该不是核桃，而是芝麻粒。 谢衍的表情虽然看起来还是没多大变化，眸色却是逐渐转深，沉的有些发黑。 他的五官天生带苏，一双深情又漂亮的桃花眼向来比别人多了几分温柔，但冷下脸来的时候，身上又带了一种几近锋锐的压迫感。 似乎是察觉到他的气场变化，林尔眨了下眼，悄无声息地拉住了他的手腕。 谢衍偏头看她一眼，表情淡冷地微抿着唇角，缓缓垂下了眼帘。 周皓像是梗着脖子的战斗公鸡似的，继续叫嚣着：“哎唷我真是没话说了，亲生女儿又怎么了，有个血缘关系就这么牛逼了？就可以仗势欺人？说真的，我还就最最最最最讨厌你们这样的。” “……” 幼不幼稚啊？还最最最最最？小孩子吵架吗？ 林尔轻扯了下唇角，完全当他是在放屁。 “那真是不好意思了，我会一直做我自己，直到我死了为止。”她友好地建议道，“当然，如果你不喜欢，你可以比我先死。” 周皓：“……” 再次被ko。 林尔其实不太想谢衍参与到自己这件事里来，周皓这人就像个甩不掉的牛皮糖似的，害不了人，但他是真烦人。 谢衍要是牵扯进来，周皓这个幼稚鬼以后肯定会找他麻烦。 想到这里，林尔莫名地有点烦躁。 她微有郁闷地轻扬了扬下巴，直接指名道姓当事人：“林明扬，说，你这次又想干什么？” 忽然被点了名的林明扬：“……” 我他妈什么都不想干，我就想赶紧走，也只想赶紧走，走得越远越好，林明扬心如死灰地想。 还有，不是你男朋友把我拦下来的吗？ 怎么又变成我想干什么了？？？ 这样想着，林明扬小心翼翼地抬起头来，视线落到了林尔的脸上。 在看到那双和林亦安如出一辙的眼睛之后，脑袋里的那些被林亦安差点剁了手指头的不美好记忆一瞬间尽数回笼，林明扬本能地打了个冷颤，紧接着头皮又开始发麻，连的手指头似乎都在隐隐作痛。 他毫不怀疑，林尔要是回去告个状，林亦安下次剁的就不是他的手指了，得是他脖子上的脑袋！ 第263章 我他妈怕死 “要、要不……”林明扬舔了舔发干的嘴唇，看了眼像是打了一斤鸡血的周皓，硬着头皮嗫嚅着道，“要不，还是算了？” “算什么算？”战斗公鸡周皓狠狠横了他一眼，似乎是觉得他实在是太不争气了，怎么话都没说两句就开始认怂。 “为什么要算啊？不能算！”周皓大咧咧地伸出手来，胳膊一勾他的脖子。 林明扬不防，顿时被他勾了个踉跄。 “兄弟，你抬头看看啊。”周皓空出来的那只手哐哐拍着胸口，非常讲义气地道，“今天兄弟们都在这儿，你还怕什么？” 林明扬：“……” 林明扬有些崩溃，他心说，我他妈怕死。 你把林尔欺负一顿，最后你拍拍屁股走人了，我他妈回家之后就要倒霉了。 无奈周皓完全看不出他生无可恋的眼神，继续一双铁拳哐哐地往自己胸口狂怼：“你放心，兄弟，这个头，我替你出定了！” “……”林尔以一种看傻逼的眼神看着他。 单细胞生物，果真是名不虚传。 周皓这人就是个幼稚鬼，头脑简单，四肢发达，气势唬人地嚷嚷了半天，最终提出来的解决方法也只是让林尔口头道个歉，然后再好声好气的给林明扬说上一句“对不起哥哥，我错了，请你原谅我”。 周皓的这话一出来，别说是跟在他屁股后面的那群小跟班们了，连当事人林明扬都在怀疑，他这兄弟的脑袋是不是被驴踢了。 林明扬心里毫无波澜，甚至还想当场背诵一首《蜀道难》。 哦不，是《道歉难》。 道歉难，难于上青天。 林尔这人其实很好懂，你要是给我面子，我也给你面子，你要是不给我面子，那就对不起了，我连你里子也给你全薅出来。 让她道歉，不如再背两遍《蜀道难》，好清醒清醒那颗进了水的脑袋。 而眼前的事实也证明，周皓的想法果然很傻很天真。 林尔理都没理他的屁话，而是非常认真地思量了一下自己打过这二三十人的可能性，最终得出了结论——可能性为零。 除非她变成迪迦奥特曼。 思量完自己，林尔又开始思量谢衍能打过这二三十人的可能性，最终又得出了结论——可能性也为零。 除非谢甜甜同学也能变成奥特曼。 思考结束，林尔侧过头来看向谢衍，非常正式地问了他一句：“谢甜甜，你行吗？” 谢衍眉眼轻抬，嗓音凉淡：“ok，给我两分钟。” 真男人，就是从来都不说不行。 林尔犹疑地看着他。 不是她不想相信他，主要是敌我人数过于悬殊，就算他一打十，那也不够用的啊？ 谢衍似乎也没有一对十的打算，他瞥了眼不远处的酒，忽然从兜里拿出手机，拨了个电话号出去。 电话响了半声似乎就被接起来了。 也不知道那边说了什么，谢衍只是简洁明了地嗯了一声，又简单说了两句就利落挂了电话。 林尔有理由怀疑他是在购买奥特曼的变身棒。 第264章 求我不要死 谢衍收了手机，抬起手腕，垂眸看了眼手表，而后狭长的桃花眼尾轻然一翘：“好了。” 不明所以的林尔：“？” ……啊？ 谢衍的这句“好了”的“了”字还没完全落下话音，林尔就看见前面的休闲酒里，两扇玻璃大门忽然被人暴力地推开，然后从里面就急匆匆地冲出来了一帮人。 从数量上来看，都能完整地组成一球队，上场去踢足球了。 “球员们”个个都生得是人高马大，肌肉壮硕，穿着一身职业的黑西装，腰间别着黑色的通讯器，手里甚至还拿着专业的电击棍。 看起来训练有素的模样，一看就是专业保镖。 隔着黑色西装，林尔都能看到他们胳膊上鼓起来的肌肉线条。 保镖们气势汹汹的提着电击棍，以雷霆万钧的姿势冲刺而来，一眼看过去的时候，他们像是暴风雨天气里贴着地面压过来的一层乌云。 那层乌云很快在器材店门口停下，都不用谢衍说话，保镖们就训练有素地将人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了个严实。 望着眼前突然出现的保镖团，周皓目瞪口呆，勾着林明扬的手也不知什么时候垂了下来。 啊这，还有这种操作？ 现场空降神兵？？？ 谢衍也没说话，只是神色松懒地一抬手。 为首的那名保镖大汉立刻正色起来，微微弓着腰，神色恭敬地让出了一条路来。 谢衍朝旁边已经被完全震惊成人形立牌的小姑娘望了一眼，轻哂一声：“不过来？” 林尔：“……” 我，操。 这大佬的气场，比林亦安还要高调的人来了。 真男人，从来不吹牛逼，说ok就ok。 呆愣了半秒钟，林尔默默抬步跟了过去。 面对着这堪称是古惑仔电影里黑老大火拼的架势，周皓这个色厉内荏的小草包彻彻底底地怂了。 他咽了咽嘴里的口水，指着眼前宛如俄罗斯黑熊一样的保镖，然后悄声对着林明扬道：“兄弟，说句实话。” 林明扬一脸的生无可恋：“啊？” 周皓继续吞口水：“不是我吹牛逼，就他们那体型，我要是和他们干起架来，不出三秒，他们就得跪在地上，痛哭流涕地掐我的人中，求我不要死。” 林明扬：“……” 还用你他妈废话吗？ 就这体型，一拳头要是砸下来，估计就能当场打死一头大水牛。 关键时刻，还是林明辉这个当哥哥的出了场。 林明辉记得眼前的这个戴眼镜框的男孩子，就是上次在风清山差点把他弟弟当场送走的那个。 他有一种奇异的直觉，这个漂亮的男孩子，看着斯斯文文的，但动起手来，绝对不会比他小叔林亦安轻。 “同、同学。”林明辉掐着自己的指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把话说完，“现在是文明社会，禁止私下打架斗殴。” 闻言，谢衍漫不经心地瞥他一眼。 只是这一眼看过来，林明辉莫名地一股凉气从脚底板上噌地蹿上了脊背，然后迅速蔓延到脑袋的天灵盖上。 第265章 从你开始 那是双生得极漂亮的桃花眼，眼角稍长如银月弯钩，眼尾微微上挑，浓密眼睫宛如两把小刷子低低垂坠着，抬睫敛眸间尽收万般风情。 而此时，那双温柔又深情的漂亮眸子里含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兴味，连带着他幽深的眼瞳都蒙上了一层似有似无的轻雾，这让他的眸光显得凉薄而诡冷。 林明辉被这眼神看的不寒而栗，这让他觉得自己像是被什么大型猛兽盯上的猎物，心里瞬间生出了一种在劫难逃的错觉。 像是觉得林明辉说的这话还挺有道理，谢衍歪头思考了一下，而后神情随意地点了点头：“行，那我们就来点文明的。” 这边的度假区占地面积极大，各种娱乐设施齐全，滑雪场旁边就是个大型体育馆，体育馆里各竞技场地应有尽有。 林明辉稀里糊涂地就被人带来了体育馆，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站在体育馆的箭术场里了。 不止是林明辉林明扬他们，连带着周皓的那群小跟班们也赶鸭子上架般地跟了过来。 倒不是他们想来，而是那群俄罗斯黑熊一样的保镖们就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们，像是在说“不去那就当场去世”，完全由不得他们拒绝。 站到箭术馆里，领头的保镖跟馆里的负责人不知道说了句什么，负责人脸色一凛，立刻肃然点头，然后指挥着人迅速清了个场。 很快，箭术馆里就没了别人。 谢衍在场边的架子上瞥了眼，然后随手拿了只反曲弓。 他一边垂眸戴着护臂，一边朝明显还处于懵逼状态的那群小跟班们漫不经心地说了句：“一个一个的来。” 周皓：“……？” 林明扬：“……？” 其余的小跟班们：“……？” 一群人面面相觑，脸上同样是一副迷茫又困惑的模样。 看这架势，这是要搞个文明人之间的比赛？ 但很快他们就意识到了并不是这么一回事，因为周皓清清楚楚地看见眼前的男孩子指着自己，表情淡漠地说了句：“从你开始。” 周皓茫然了一瞬：“啊？” 谢衍示意了一下：“去箭靶那儿站着。” 周皓一愣，喉咙里挤出来一句：“……什、什么？” 去哪儿？ 箭靶那儿？？？ 谢衍却是没再说话，只是朝对面箭靶的方向扬了扬下巴，要表达的意思很明显。 周皓心惊胆战地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顿时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 去箭靶那儿站着，那他妈不就是给人当活靶子吗？！ 这箭术场上的器材都是真弓实箭，被这玩意儿戳一下脑袋，那可不是闹着玩的，还不得当场血溅三尺？ 周皓心口憋着一口气迟迟没动，倒是站在旁边的保镖先不耐烦了，直接伸出手来，扯住他的领子，像是老鹰抓小鸡似的，麻溜地就把他提拎到了箭靶下面。 林明扬的脸色看起来比场上的周皓还要惨白，他用力掐了掐自己右手虎口，强迫着自己把舌头捋直了再说话。 第266章 跟死神叫号似的 “林……林尔。”舌头怎么也捋不直，在嘴巴里打了个山路十八弯，林明扬的嘴唇上下哆嗦着，咬牙出声，“都是一家人，你没必要做这么过——” 他是看出来了，眼前这个男孩子根本就不是在跟他们开玩笑，压根就是打算玩真的，这要是真出点什么事，周皓他爹妈还不得把他给生生掐死。 林尔没等他说完就轻嗤出声：“谁跟你是一家人了？” 林明扬咬了咬牙，忍气吞声地继续说：“林尔，我——” “别跟我家姑娘搭话。” 这次打断他的人变成了谢衍。 谢衍慢条斯理地抬手，修长指尖抵着镜架摘下了眼镜，细细的银质链条在半空中荡出一圈圈凛冽的冷光。 而后他轻眯着眼，稍稍侧过身来，“劝你闭嘴，她要是不开心，你就得更不开心了。” 说这话的时候，他头也没回，只是举起手里的反曲弓来，朝箭靶的方向瞄准，好像完全没看到箭靶前面已经快要吓到昏厥的周皓。 林明扬是彻底服了。 他现在对“得罪阎王也别得罪林家的小霸王”这句话有了再清晰不过的认知，林尔她爸是个神仙，她男朋友也他妈是个神仙！ 也不知道她这男朋友到底是从哪儿找的，路子居然比她还要野。 咬了咬牙，林明扬又要出声，话涌到了嘴边他才想起来自己还不知道这个野男人的名字，只能换了个笼统的称呼：“同学——” “急什么？”谢衍左眸轻眯，嗓音带着不可名状的凉意，“一会儿就到你了。” 林明扬：“……” 他是不是落了一个字，或许他说的是“一会儿就到你死了”？ 随着谢衍的那句尾音落下，弦松箭出，长箭咻的一声划破气流，破空袭来，卷起细微的凉风。 周皓的瞳孔猛然一缩，心脏几乎骤停。 那只携夹着锐风而来的长箭几乎是贴着他的头皮钉到了箭靶上，有那么一瞬间，周皓以为自己会脑瓜开花，真的会死在这支长箭之下。 那男孩子的眼神太凉，透着一股阴冷，没有半点温度，像是压了层浮云碎雪，看不出半分要开玩笑的意思。 整个箭术馆里顿时鸦雀无声，空气中静得滴水可闻，全场上下所有人安静如鸡，被保镖团看住的那群富二代小跟班们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老大裤子上的某个重点部位浸出了一片湿淋淋的水渍。 等小跟班们张大嘴巴，再回过神来看向谢衍的时候，眼神里除了惊慌失措之外，还多了几分实打实的恐惧。 妈的，这人居然玩真格的！ 这次是没伤了人，那下次万一失手了怎么办，他们岂不是要血溅当场？！ 整个箭术馆内，表情最平静的应该就是谢衍了。 一箭射出，他漫不经心地轻甩了下手腕：“下一个。” 跟死神叫号似的。 下一个被保镖架上场的倒霉鬼：“……” 劫后余生，周皓顾不得满头冷汗，夹着裤子连滚带爬地下了场。 紧张的气氛逐渐蔓延到了整个大厅。 第267章 最后一次 林明扬四肢全然僵硬地站在原地，眼珠子动也不动盯着那场上仿佛从骨子里就透着乖戾的执弓少年。 那人眉眼冷淡，神色漠然，浑身都是那种压抑着的冰冷又扭曲的阴暗气息，几乎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林明扬忍不住在心底又骂了一句操。 除却镇场子的保镖团之外，算上周皓的那群小跟班们，馆内大约有二十多个人。 谢衍只点了几个方才出声叫嚷的，没跟其他的小跟班们计较。 但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的，一套流程走下来，林明扬阴差阳错地成了最后一个出场的压轴人物。 被强迫着站到箭靶之前，林明扬心里陡然升起了和周皓一样的想法。 他以为自己真的会死。 刚才只是在场边看着，他心里除了恐慌之外，更多的是对眼前场景的惊心动魄。 直到等他亲身站到这里，心里的感受已是截然不同。 死神的长刀要掉不掉地悬在头顶，身体和精神的双重压迫缠着脆弱的神经，让全身的弦都紧绷到极点。 大概是只有真切地与死亡擦身而过，才能体会到那种深入骨髓的恐惧。 那支长箭同样是贴着他的头皮准确无误地钉上箭靶的红心，但那股令人心悸的戾气却迟迟没能散去。 林明扬没有半分松一口气的感觉。 因为他看见那男孩子随手丢了弓，然后挽着袖口朝自己走了过来。 一步一步，不紧不慢的，像是要来取他的狗命。 林明扬的瞳孔骤缩起来，胸腔里剧烈跳动着的心脏猛地空了一拍，恍惚间他觉得自己看到了那天扯着他脑袋往桌上狠磕的林亦安。 他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 妈的，这两个男人都是魔鬼。 明明长着一副人畜无害的漂亮脸蛋，可干的事他妈的一个比一个不是人。 也不知道是不是谢衍的表情太有压迫感，林明扬愣是咬着牙撑着，一动没敢动。 直到谢衍停在他面前。 林明扬垂在身侧的手死命地掐着自己的掌心，他强迫着自己别移开视线，同男孩子对视着。 谢衍的那双漂亮桃花眼像是勾魂夺魄的钩子，却勾得林明扬只想骂爹。 有句老话说的真对，越好看的男人，越他妈是变态！ 林亦安是，眼前这少年也是。 按理来说，这少年的五官是非常有亲和力的那种，漂亮的桃花眼稍稍一敛，眼神就显得深情而暧昧，看谁都温柔的过分。 但此时，他眉梢眼角带出的那种距离感却是破坏了这种与生俱来的亲和力，这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压迫感十足。 林明扬被这眼神看的头皮发麻，不自觉地往后躲。 谢衍神情漠然，并不理会他的小动作，只低缓道：“最后一次。” 在这种近乎让人喘不上来气的强锐压迫感之下，林明扬的脑子已经不太会转圈了，他听见了谢衍的这句话，却因着死机的大脑没弄懂他的意思。 谢衍不带情绪地瞥了林明扬一眼，然后抬起手来，拔下了钉在箭靶上的长箭。 第268章 下次，我要动真格了 谢衍不带情绪地瞥了林明扬一眼，然后抬起手来，拔下了钉在箭靶上的长箭。 漆黑描金的长箭在他修长的指间转了一个漂亮而利落的圆弧，随即被他抵在林明扬的脖颈上。 冰凉的锋刃压着颈侧的动脉上，箭头处那种特有的金属质感摩擦着温热的肌肤，更是带来一种极为强烈而又真实的触感，无声中而又极具震慑力。 林明扬四肢僵硬，手指冰凉，全身的血液似乎都被一种无形的严寒给冻凝住了，整个人像是如坠冰窟。 谢衍稍稍俯身，箭头抵着他颈部的肌肤慢条斯理地往下压。 “同学，记得离我家姑娘远点儿。”他意味不明地嗤笑了声，深邃清冷的眉眼透着几分阴郁，乌睫下的黑眼珠看起来比凛冬的落雪更薄凉，“下次，我就要动真格的了。” 随着他这话音的落下，林明扬感觉自己脖颈处的压力骤然一减。 他下意识低头。 抵在脖颈的长箭已经被谢衍收了回去。 叮咚一声，长箭落地，发出清脆的声响。 林明扬愣愣伸出手，摸了一下自己脖颈处的肌肤，旋即肌肤上就传来了细微的刺痛感，那里似乎是被划出了一道细微伤痕。 压迫感逐步消失，迟来的反射弧似乎这才重新恢复了运转，林明扬满身冷汗地松了口气，随即腿脚一软，陡然瘫坐在了地上。 …… 出了箭术场，谢衍身上那种凌厉而乖戾的压迫感才逐渐散去。 林尔还处于没从刚才那幕中回过神来的状态，呆呆懵懵地被谢衍扣住手腕，像是一只被人拎起的小猫似的懵懵往外走。 其实林尔鲜少看到他这副模样，浑身是那种压着的冷郁气息，仿佛带了尖锐的刺，眼神里甚至少见地多了几分攻击性，像是某种在夜色中等待狩猎的大型猛兽。 谢衍单手插在外套里，微微侧着头看她。 他长而浓密的睫毛适时地低垂下来，恰到好处地掩去了眸底所有情绪，让人窥探不到半分。 走了一会儿，谢衍忽然没有任何征兆地就停了下来。 林尔分着神，也没留意到他的动作，依旧是机械地向前迈着步。 结果毫无意外地，一头撞进了他怀里。 谢衍的个子高，两个人有着明显的身高差，林尔这一头撞过来，额头正好磕在他下巴上，直接磕的她“嘶”了一声。 她下意识地伸手捂着脑袋，懵懵地抬起了头来。 对上他深浅难测的眼神后，她迟疑了一下，小声地问：“怎么突然停下来了？” 谢衍没说话，只是安静地垂眸看着她。 不知道是不是被吓到了，小姑娘的表情里难得带着几分茫然，像是迟迟没能缓过神来。 他的眸光忽然暗了暗。 半晌，他轻声开口：“尔尔，上次我就告诉过你了，如果害怕了，以后就记得躲远一点，是你不愿意的。” 他的声音很轻，夹在雪场平地而起的猎猎山风里，像是被这风轻轻一吹就会彻底消散在空气中。 第269章 你路子这么野啊 “是你不愿意的。”谢衍又低着声音重复一遍，像是说给她听，又像是在说给自己听。 我给过你拒绝的机会了，是你不愿意。 现在再说害怕退缩，已经来不及了。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让林尔听得愣了愣。 她一开始没听明白谢衍在说什么，下意识地问了句“什么”，但谢衍却是没再说话，只是定定看着她，幽深沉郁的眼神看起来像是染上了几分说不出道不明的晦暗。 林尔皱着鼻子想了一会儿才想起来他说的是什么时候。 上个月，学校举办秋季运动会的那次。 谢衍提醒过她，如果害怕的话，以后记得离他远点。 那时候，她干净利落地丢他一句没听见。 现在再提起这个来，林尔点头点的还是十分干脆，说的话也是异常直白：“对，是我不愿意。” 她说：“你要是现在再问我一遍，那我的答案还是不变。” 不知道为什么，林尔总感觉谢衍很介意这件事，他像是在顾忌着什么，却又没办法做到对她坦诚说出口。 说没有好奇心是假的，但见谢衍始终没有要主动提起的意思，她也就没去深问。 毕竟在林公子的诸多不靠谱的教育方针中，唯一靠谱的一条就是“不要轻易去触碰别人的伤疤”，这条林尔还是记得清清楚楚的。 谢衍听着林尔的话，猝不及防地怔了一下。 他抬起头来，脸上的平静表情终于有了点起伏，像是一尊陈列在商场展览柜上的白瓷娃娃忽然被注入了生气，整个人的气息都明显鲜活了起来。 等他再抬眼看过来的时候，他眼底刻意收敛起来的某些忽明忽暗的小情绪顿时藏不住了，压也压不下去地想要挣脱着跳出来。 林尔就站在他面前，微微歪着脑袋看着他，稍有疑惑：“不过，你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个了？” 谢衍望着她，微不可查地轻抿了下唇角，并不作答。 林尔也不催他，难得有耐心地等着他的下文。 过了好半晌，谢衍轻轻地别开了眼去，连带着语调也变得又淡又轻起来：“你有话想对我说。” 是陈述句，不是疑问句。 他没答她的话，而是直接扯开了话题。 因为站在自己面前的那个人是林尔，所以谢衍不想骗她什么，更不想随意扯个理由来敷衍她，但现在似乎也没到非说不可的时机。 林尔长长地“啊”了一声算作了回答。 谢衍只是垂眸看着她道：“想说什么就说。” 谢衍刚才就看到她欲言又止的眼神了。 于是，林尔眨了眨眼，真心实意地叹道：“谢甜甜，我刚才就想说了，没想到你路子这么野啊？” 小姑娘的声音里除了惊叹之外，还有点儿压不住的兴奋，倒是完全没有害怕的意思。 谢衍不由得低眸瞧着她。 林尔以前一直觉得贴里说谢衍是校霸，是不是有点儿夸大其词了，他怎么看怎么就是个绝美的小甜甜啊，但她现在才发现—— 哦，他们并没有夸张。 第270章 你真的好像我爸 就谢衍刚才那场戏，别说是被吓哭了的周皓林明扬了，但凡是心脏稍微脆弱点的，估计就得当场拉急救室里去了。 尼古拉斯衍王子玩世不恭的那一面收起来之后，谁不怕病娇疯批美人呢？ “我说上次在操场，为什么你就说了两句话，那个男生就被你吓哭了。”林尔又说。 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谢衍眸光微微一闪，不动声色地问：“那你怎么不怕我啊？” “我？”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林尔唇角轻轻一翘，非常不低调地道，“不瞒你说，我长这么大就没怕过谁。” 她觑着他，眼梢轻扬起来。 “虽然我是打不过你，但是你要是敢欺负我，我明天就让我爸给我雇个特种兵保镖团来打你。” 谢衍陡然失笑。 这小姑娘还说他路子野，他路子再野也没说要找特种兵团啊。 黑社会衍王子的话题告一段落，话又说回来了，林尔皱了皱鼻子：“不过说真的，谢甜甜，刚才那一瞬间——” 谢衍：“嗯？” 林尔：“——你真的好像我爸。” 谢衍神情莫测：“……” 按正常剧情来走的话，“那一瞬间”后面应该是要接“我要爱上你了”这句话？ 这个神奇的“你真的好像我爸”又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谢衍表示，这一瞬间他不太想跟她说话。 我把你当女朋友来追，你却把我当成爸？？？ 乏了，累觉不爱。 撇开这个“你像我爸”的话题，林尔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凑过去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问她：“还有一事，我刚才就想问你了。” 谢衍：“嗯？” “谢甜甜，你老实告诉我，你的神秘身份不会是混黑道的？”林尔正色道。 回忆起谢衍一个电话过去，紧接着就唰地出现了一个保镖团的场景，林尔还是觉得神奇，正道的光普照大地，古惑仔电影的情节照进现实。 “不是，你想什么呢？”谢衍有些好笑。 现在可是文明社会，全国人民都在努力建设社会主义精神文明，他怎么能扯国家后腿？ 作为二十一世纪的爱国青少年，他的心里可全都是富强民主文明和谐。 林尔不太相信他这话，犹疑道：“那你怎么出门还带着保镖啊？” “……”谢衍深深看她一眼，似乎对她强扣在自己头上的这顶黑社会大哥的帽子感到无奈。 “不是我带着保镖，是这些保镖本来就是度假区里的。”他解释道。 林尔眨了眨眼：“本来就是这里的？” “嗯，这个度假区，”谢衍的话音稍顿，又以一种极其平静的语气说着令人不能平静的话，“是我爷爷开发的。” 林尔：“……” 啊，原来是金钱的力量。 林亦安果真诚不欺她，钱，有时候真是万能的。 …… 随着一场寒潮的到来，江州市已经进入冬季。 中午刚过，乌沉沉的天空又开始飘雪，及至下午三四点，雪势骤然转大，鹅毛般的雪花铺天盖地往下落，浩浩荡荡似乎要淹没整座城市。 第271章 劝你自重 路滑难行，索道停运，大雪封山，还没下山的游人们只能被迫留在山上过夜。 暮色深沉，风雪愈大，天地间白茫茫一片，不见其他，山野的风卷得低矮的灌木丛簌簌作响，林间向着天空笔直延伸的老树枯枝在夜色的映衬下显得尤为阴森可怖。 林尔的视线只在窗外停留了片刻就收了回来。 她在的这个地方是度假区的娱乐城，一楼是大型室内游乐场，二楼是各种小吃餐厅美食城，再上面一层则是酒和影院。 林尔和谢衍在三楼的酒里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 这个酒没那么闹，偏向于清的风格，里面没有设舞池，只在前面靠近台的地方弄了个小舞台，舞台上面有个年轻的青年歌手在弹着吉他，轻轻哼唱着抒情歌。 许是听到了熟悉的歌，谢衍的注意力在男歌手身上多停留了一会儿。 正巧男歌手也往这边看，乍然对上那双深情又温柔的桃花眼，男歌手愣了愣，嘴里瞬间忘了词。 这一幕正巧被林尔收入眼底，她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忽然别有意味地弯唇笑了起来。 谢衍收回视线来，眼神重新落回林尔那张漂亮的小脸上。 小姑娘怎么一脸磕到了cp的表情？ “笑什么？”谢衍轻扬了下眉梢。 林尔眯着猫一样的眸儿，笑眼弯弯：“谢甜甜，劝你自重。” 谢衍：“怎么？” 他又哪儿不自重了？ 林尔笑眯眯地朝舞台那里指了指，说：“你看到那个正在唱歌的小哥哥了？你要是再盯着他看下去，他肯定会以为你爱上他了，说不定一会儿还会过来跟你要微信号。” “……”谢衍摊了下手，身子往沙发里靠，语气听起来有些无奈，“我就随意瞥了他一眼。” 林尔嗯哼一声，表示理解：“我知道啊，但你不知道你那双眼睛看谁都暧昧吗？” 谢衍：“……” 啊？这也是他的错？ “行。”她说什么都对，谢衍靠着沙发又叹一口气，妥协似的说，“那我以后戴墨镜出门。” 提起墨镜，林尔就想起来了之前有一次，她老爸大晚上的非要戴墨镜出门，还美名说什么装逼就要一步装到位。 结果那天刚好下雨，还起着大雾，能见度不太好。 林公子估计出门前忘了看老黄历，结果路上又非常不凑巧地遇到了一个被偷了井盖的下水道…… 后面发生的事就不用提了，想也能想得到，林公子的胳膊吊石膏吊了小半个月。 思及至此，林尔连忙劝阻道：“不至于不至于。” 眼神暧昧事小，要是掉下水道里摔成骨裂，那就事大了。 想了想，林尔又安慰似的说道：“没事，你看你都好意思喊沈妄老公了，再多个cp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谢衍：“……” 谢谢，表示并没有被安慰到。 谢衍用一种难以言喻的眼神看了林尔一眼，然后靠着沙发又深叹了一口气。 他这短短半小时的时间里，已经快把半辈子的气给叹完了。 第272章 证明一下？ 叹完气，该说的还得说。 于是，谢衍道：“我，直男，ok？” 林尔表示不太ok，她说：“证明一下？” 谢衍：“……” 谢衍的眼神更难以言喻了，这要怎么证明？ 多喝热水吗？ 四十度左右的那种？ 想到这里，谢衍再度叹气，然后稍稍起身，往沙发里面挪了一点。 “过来。”他左手拍了下自己身旁的位置，对林尔示意道。 靠窗的这边的位置都是双人沙发，中间是个长方形玻璃桌，黑色的双人沙发隔着一张不宽不窄的桌子相对而立。 “干嘛？”林尔看他。 谢衍轻抬了下眼，神情慵懒：“不是说让我证明一下？” 林尔犹疑地看着他：“我过去你就能证明了？” 谢衍：“你不过来我怎么证明？” “……”思量片刻，林尔起身坐了过去。 双人沙发长约一米半，两人身形清瘦，去掉沙发两侧的扶手，他们之间还空着一大段距离。 林尔侧着身子，斜斜背对着后面的过道，一侧手肘搭在沙发侧上，琥珀色的眸儿看着谢衍，兴致颇高：“你要怎么证明？” 谢衍勾唇，神秘压低了声音：“过来点儿。” “……”林尔小幅度地挪了挪。 谢衍懒懒又说：“再过来点儿。” “……”不清楚他要干什么，林尔坐在原位没动，浅琥珀色的眼珠动了动，像只警惕的小猫似的。 见状，谢衍轻啧一声，也懒得再废话，干脆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腕，朝自己的方向一扯。 林尔睁大了眼睛。 她对谢衍完全没有防备，谢衍手上又用了几分力气，林尔被他拉得身子一歪，手忙脚乱之下只能借着他的胳膊勉强稳住身形。 但额头还是倒霉的梅开二度，再一次撞上他的锁骨，硌得她轻嘶一声。 照这个情形下去，林尔觉得她脑袋上迟早要鼓个包。 谢衍的手还握着她的腕骨，林尔往回抽了一下，没抽动，知道他办事向来有分寸，她也没再挣扎，索性任由他抓着。 只是轻挑着眉梢看他，软软的尾音扬了起来，像是在反问：“谢甜甜，这就是你说的证明啊？” “不。”谢衍的目光一低，微微泛凉的指尖顺着她腕骨内侧的皮肤往下落，直到触碰到她的小手指。 他微勾了下唇角，黑漆漆的眸子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而后慢条斯理垂下长睫，柔软的唇角在她手心很轻地碰了下。 蜻蜓点水，一触即开。 那或许都不能称之为一个吻，轻飘飘地像是一片被风吹来的羽毛，软软地扫拂过她的手心。 “这才是。”谢衍说。 林尔下意识地蜷了下手指。 谢衍没松手，就轻托着她的掌心，保持着这个姿势没动，眼神依旧是落在她的脸上的。 谢衍看到她纤细苍白的手指动了动，而后，她慢吞吞抬起头来，眉梢轻蹙：“你——” 一句话刚开了个头，她又顿住。 像是在斟酌着自己的用词，她歪头想了一下，才继续往下说：“谢甜甜，以后多吃点饭？” 第273章 热心市民谢同学 前言不搭后语的一句话，谢衍目光一顿：“嗯？” 林尔慢吞吞地收回手，细白的指尖轻摸了下额头，盯着他逐字逐句地控诉道：“刚才，你锁骨硌到我了。” 谢衍：“……” 什么叫，撩、不、动？ 是真撩不动。 谢衍的心情一时变得复杂又微妙，他是不是直男林尔可能没看出来，但他肯定看出来她是直女了。 比钢铁还要刚，可能是24k钛合金属性的。 半晌，谢衍深深吐了一口气，抬手指了下对面，像是不想跟她说话了：“回你的位置上去。” 林尔：“……？” 这狗男人翻脸不认人的速度还真快，刚才还让她过去点儿，再过去点儿，一转眼就开始撵人了。 林尔撇了撇嘴，还是没说什么，乖乖地坐回原位了。 她刚坐下，旁边的过道里就冷不丁地站过来了个人。 谢衍比她先一步察觉到，脸上没带什么表情地侧头看了过去。 随即：“……” 他小同桌的嘴巴肯定开过光，说什么，就来什么。 刚刚还说那歌手会不会过来要个微信号，这不，已经来了。 瞥清来人的模样后，谢衍无声地看了林尔一眼。 林尔觉得自己在他眼里看出了三个大字——乌、鸦、嘴。 林尔的心情立刻愉悦起来了，她忍着笑，装作无辜的模样，摇头无声地道：“不关我事。” 谢衍：“……” 这会儿撇的倒是干净了。 再回头看男歌手，男歌手果然暗示性极强地说：“朋友，看你老是往我这儿瞧，应该是对音乐挺感兴趣的？不如给个联系方式，我们私底下聊聊？” “不是，我对音乐不感兴趣。” 谢衍懒懒瞥他一眼，然后下巴朝对面虚虚一点，轻轻松松地就把正在看热闹的林尔给拉下了水。 “主要是我家姑娘刚才说，她很想上去为我高歌一曲，于是我就在想，该怎么才能满足她这个小小的心愿。” 转眼就从看热闹的吃瓜群众成了当事人的林尔：“……？” 简直就是胡说八道！ 她什么时候说要上去为他高歌一曲了？ 林尔以一种“兄弟，你在说什么”的难言表情看着谢衍，无奈谢衍已经不做人好多年，完全接收不到她释放出来的危险信号，坐的那叫一个老僧入定。 提及音乐，男歌手暂时被拉开了注意力：“哦哦？这位朋友，你也喜欢唱歌吗？” 林尔：“……” 林尔还没开口说话，热心市民谢同学就主动替她回答道：“嗯，她喜欢。” “……”林尔立刻一记眼刀飞过去。 谢衍当没看见。 于是，男歌手继续兴致勃勃地说：“那可以啊，我们欢迎所有热爱唱歌的朋友们登台表演一会儿我让他们把舞台让给你就行。” 说着，他问林尔一句：“对了，朋友，不知道你想唱什么歌啊？” 林尔正想着怎么拒绝，就听热心市民谢同学再次替她开口回答道：“青藏高原。” 林尔：“……” 人间绝美小作精谢甜甜再次踩着作死的边缘线疯狂蹦跶。 第274章 谢甜甜闭嘴 扯了个理由好不容易打发走了男歌手，林尔把胳膊搭在桌沿儿上，眯眼看向谢衍，语气危险：“我想唱青藏高原？” “嗯？”谢衍支着下巴，似是在认真思考，“不然，换成天路？” “……”林尔睨他一眼，“天路不行，不过我倒是可以考虑考虑，给你换成天堂。” “那还是算了。”谢衍见好就收，自觉停住了这个话题。 但提起天堂来，林尔忽然就想起了和谢衍第一次见面时，他从里边出来的那个店。 那个店应该是第一天开业，门口搞了一堆黄的白色大菊花，还是立式花圈的那种设计，林尔一开始还以为那里布置的是个开放式灵堂。 “谢甜甜，我记得我第一次见你……哦不对。”想了下时间线，林尔又改了口，“确切地说，应该是第二次，你当时从那个鸭店里——” “酒。”说到这里，谢衍忽然打断了她。 “诶？”林尔眨了眨眼。 谢衍微有无奈地看着她，不厌其烦地纠正道：“那不是鸭店，是酒。” 酒、。 来，跟他念： 酒———— 那真是个酒好吗？什么鸭店啊？ “哦。”林尔依言乖乖点头，“酒。” 说鸭店说习惯了，一时之间没那么容易改口。 等了一会儿，没等到林尔继续往下说，谢衍又掀了掀眼皮，懒声问：“怎么不说了？” 林尔摸了下头发，慢半拍地哦了声，说：“我忘了。” 谢衍：“嗯？” 林尔诚实道：“我也想继续说，但你一打断我，我就忘了我刚才要说什么了。” 谢衍：“……” 也行，这个鸭店的话题就到此为止了。 面前的桌子上放着本酒水单，谢衍瞥了眼封面，顺手拿了过来，他随意翻了两下，也没怎么看，修长指尖就抵着酒水单的边缘朝对面推了推。 林尔向来对酒里调制的这些鸡尾酒没什么兴趣，遂是看也没看，只问了他一句：“你平时来酒都点什么？” 谢衍看她一眼，更正了她的提问：“我平时不来酒。” 林尔：“？” 骗谁呢？ “我第一次见你，你不就是刚从鸭店——” 字眼都涌上舌尖了，林尔想起刚才谢衍不厌其烦纠正她的那幕，硬生生地改了口，“——酒里出来？” 鸭店终于变酒了，谢衍稍有欣慰，看来自己的努力还是颇有成效的。 “我就去过那一次，而且还是十三给强行拉过去的。”他懒懒散散地道，“结果刚进去，没待几分钟就受不了了。” “？”林尔不解地看着他。 前半句话她能理解，后半句话又从何而来？ 像是看懂了她的疑惑，谢衍笑了下，单手支着下巴瞧她，又叹气说：“因为那里面太嘈杂了，没有课本，没有试卷，没有五三，更没有老师和级部主任，实在是不适合我。” “……” “不瞒你说，我，只想在知识的海洋里遨游。” “……”林尔把酒水单砸到了他怀里。 古娜拉黑暗之神，乌呼啦呼，谢甜甜闭嘴。 第275章 小孩，你说什么？ 谢衍被她砸了个正着，也没有恼的意思，只是舌尖轻舔了下唇角，低低地笑了一下。 他直了直腰，把怀里的酒水单拿了出来，放到桌上，修长指尖压着酒水单的一角，轻轻点了两下，像个没事人似的又问她：“想喝点什么？” 酒里无非就是各种调制的鸡尾酒，要么就是啤酒，林尔也不喜欢喝这些东西，就随口答了句：“果汁。” 谢衍也没觉得在酒里喝果汁有什么怪异的地方，只是点了下头，拿着手机起身走向台那边。 林尔眼角的余光觑着他的背影，忍了许久的白眼还是没能忍住，偷偷丢了出去。 呵，遨游。 说来也是巧，谢衍刚走没一会儿，林亦安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他这会儿应该是在家里，林尔从手机传声筒里不止听到了他说话的声音，还听到了猫大爷不满的喵喵声。 估计一人一猫又在互掐。 林亦安凭借着身为人类的优势，单手按在猫大爷圆滚滚的脑袋上，一边乱七八糟地揉着，一边拿手机打着电话：“在哪儿呢，小孩？” 林尔无意识地朝窗外望了一眼，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了，透过厚厚的落地玻璃窗，都能听见隐约的风饕雪肆。 得，下山无望。 慢吞吞地将视线从窗外收回来，林尔说：“滑雪场。” “滑雪场？北区那个？” “不是，近郊的那个蘅山。” “蘅山？”林亦安想了想蘅山的地理位置，“那么远？北区不是也有滑雪场吗？你跑那么远干嘛？” 林尔不知道为什么脑中就忽然想起了谢衍说的那句话——因为偷情的感觉很刺激啊，这样想着，这句话也就顺势脱口而出：“因为这里比较刺激啊。” 林亦安：“？” 哈？ 林公子表示很迷茫。 哈喽宝贝儿，你在说什么？ 见他没听明白，林尔轻翘了下唇角，慢悠悠地又重复一遍：“林公子，偷情的感觉很刺激啊。” 林亦安：“……？” 什么玩意？ 偷、偷情？？？ 经历过大场面的林公子难得被这种小场面震住，当场石化了，过了好半天，他才抬手用力地掐了下鼻梁，似乎是想让自己的耳朵听得更清楚一点。 “小孩，你说的是……什么偷情？”他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心平气和。 “就是蘅山的那个宣传广告啊，林公子，你没看过吗？上面写着什么想体验偷情的感觉，就来蘅山滑雪场，刺激，格外刺激。” 林尔眯着眸儿，懒洋洋地又把广告语给他重复了一遍。 林亦安：“……” 不是他想象中的那个偷情，林亦安顿时松了一口气。 说到底，还是他思想太不纯洁了，不过这个广告怎么做的跟个黄色小网站似的？ 这样寻思着，林亦安收回揉着猫脑袋的手，站了起来，透过对面的阳台，他往外面看了一眼，窗外的雪势迅猛，下得铺天盖地。 这么大的雪，这会儿要是还没下山的话，估计就得留在山上了。 第276章 去你的花孔雀 “小孩，你是不是还没下山啊？”林亦安问。 “恭喜你，答对了。”林尔伸出食指的指尖轻蹭了下酒水单的边缘，然后又百无聊赖地将酒水单翻了个页。 “不是，宝贝儿，你这是放我鸽子啊？” 林亦安身子向后靠着中岛台，一边从烟盒里抽了根烟出来，低头咬在嘴里，一边语气幽幽地叹息道：“我这特意拒绝了美女相邀，回来陪你过周末，你就把我一个人撂下了？” 林尔学着他的语气，也幽幽地叹息一声：“林公子，我真的好感动啊，但我回不去啊。” 一猜也知道她回不来，雪太大，估计山上已经封路了。 林亦安也没意外，啧了一声说:“啧，行，那你在那儿注意安全。” 他拿过打火机，低头，将咬着的烟点燃，一边往阳台走，一边随口又问了句：“你跟谁一起去的啊？” “同学。”林尔说。 林亦安又问：“温淼？” 林尔：“不是。” 林亦安又猜：“贺寅啊？” 林尔：“也不是。” “秦柯，还是谢肖？”林亦安把她平时玩得好的那几个数了个遍。 “都不是，我没和他们在一块。”林尔说。 “……”一连得到三句否认，林亦安掸烟灰的动作顿时停住了，微微眯着眼问她，“小孩，你这同学是男的女的啊？” 林尔唔了一声，坦诚回道：“男的。” “……男的？！”林亦安的声音蓦地提了起来，说话的重点落在了后半句上，“还是我不认识的男的？” “……”林尔被他倏然提高的声音震得耳根发麻，她无奈地把手机拿远了一点，又说，“你也算认识，就是那个，我同桌。”她解释说。 托良好的记忆力的福，林亦安很快想起了自家小孩口中的她同桌的名字。 是叫谢衍？ 虽然到目前为止，林亦安对他家小孩的这个同桌的印象还可以，但因为谢衡的缘故，林亦安对姓谢的男人很难有什么好感。 他可没忘记谢衡这个狗男人上来就是一句“林总打扮的还真别致，让我想起了开屏的花孔雀”。 呵，去你的花孔雀。 想到这里，林亦安的表情不太美妙了，他忍了忍，还是没能忍住，又开口问了一句：“不是，你同桌……他到底行不行啊？” 林尔：“……？” 啊这？ 一语双关的意思？ 林尔正呆滞着，林亦安很快反应过来了自己话中的歧义，轻咳一声澄清道：“不是，我不是说他那什么，我是说他这人，到底行不行啊？” 换个意思来说就是，他这人到底靠不靠谱啊？ 别再是只披着羊皮的大尾巴狼。 “……应该行。”林尔被自家老爸这开门见山的一顿问弄得也有点懵，她认真地想了想，然后斟酌了一下用词才继续往下说，“我同桌他，我觉得他这人还挺正直的。” 谢衍刚端着杯橙汁过来，就听见了这么一句。 ——正直？ 他垂眸看了林尔一眼，眉梢轻轻挑了下，以示询问。 第277章 谢甜甜的甜 林尔伸手指了指手机，无声地朝他比了个“我爸爸”的口型。 哦……看来是老父亲来查岗了，谢衍心里了然，就没有出声，只是把端来的那杯橙汁放在了她的左手边，然后又在她对面的座位上坐下。 电话那端，林亦安表示了对自家小孩这话的质疑：“正直？” “小孩，你也太单纯了。”林亦安嗤之以鼻地道，“男人这种生物哪有正直的？” 林美人再献金句：“我就这么跟你说，这世界上的男人，从来都是只分为两种，一种是不正直的，一种就是假装正直的。” 林尔：“……” 还有这个说法？ 没等她回话，林亦安金句二度盛开：“还有啊，如果你现在觉得他正直，那只能说明，你还没看到他不正直的那一面，等你把他不正直的那一面扒出来，你就会发现，噫，他其实就是个斯文败类。” 林尔：“……” 嗯，有道理。 都没给林尔开口的机会，林亦安举着手机继续慷慨陈词着：“就像我之前跟你说过的，男人啊，要么是败类，要么就是斯文败类，总而言之，都是败类。” 完全插不上话的林尔：“……” 林亦安：“听见了吗小孩？” “……”林尔下意识地抬头看了眼坐在自己对面的斯文败类。 斯文败类今天打扮的还是……很败类，酒里开着空调，温度比较高，谢衍就把外套给脱了，只穿着里面的圆领卫衣。 一截深陷又分明的锁骨刚好从卫衣领口露了出来。 他鼻梁上依旧戴着那个连镜片都没有的眼镜框，细细的链条随着他垂头的动作搭落到他清瘦的锁骨上，偶尔有酒镭射灯扫描过来，那银色的链条便会折射出一种异样的冷光。 林尔的目光顿了顿：“听见了，那请问林公子，您老人家是败类，还是斯文败类？” “我？”林亦安非常痛快地说，“我嘛，都是。人前是斯文败类，人后是败类。” 林尔：“……” 他承认的可真痛快。 林亦安又说：“你别老是问我呀，我现在说的是你同桌那小孩，你同桌那小孩，他是败类，还是斯文败类啊？” 林尔看着谢衍颈侧惹眼的细链条，默默把涌上舌尖的斯文败类咽了下去，迟疑了一下，说：“都不是，他可能是那种真正直的。” 林亦安对自家小孩的眼瞎表示很不满，轻嗤道：“你怎么知道他是真正直？” 林尔看了一眼谢衍面前的那瓶一枝独秀的矿泉水，肃然起敬道：“因为他在酒里喝农夫山泉。” 别的客人们要么是在喝鸡尾酒，要么就是在喝啤酒，唯独出淤泥而不染的谢甜甜同学，面前放了瓶矿泉水，他甚至连饮料都没拿。 简直堪称是一股清流。 林亦安：“？” 林亦安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好半天又问一遍：“喝的什么玩意？” 林尔一字一顿：“农、夫、山、泉。” 林亦安：“……” 农夫山泉，有点甜。 谢甜甜的甜。 第278章 像我们这种正直的人 直到挂了电话，林尔脸上的匪夷所思神色还没散去。 像是想看得更清楚点似的，她往前倾了倾身子，将胳膊直接搭在了桌子边沿上。 那双浅琥珀色的眸子紧紧盯着谢衍手里的清流矿泉水瓶，林尔不可思议地问：“谢甜甜，你来酒，就喝……就喝矿泉水啊？” 谢衍淡淡嗯了一声，掀着眼皮反问她一句：“怎么，不能喝矿泉水么？” “……”林尔一噎，“不是，我的意思是你看看有谁来酒，就抱着瓶矿泉水喝的啊？” “我啊。”谢衍身子往后面的沙发里靠了靠，一边拧开矿泉水瓶盖，一边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你不知道了？像我们这种正直的人，来酒从来都是只喝矿泉水的。” 他咬字的重音有意无意地落在了“正直”那俩字的上面 “……”林尔又是一噎。 小作精同学可真是个活学活用词语的小天才。 离吃晚饭的时间还有一会儿，楼下就是餐厅，两人也不急，就在酒里坐着，一人喝着矿泉水，一人喝着橙汁，无聊地打发着时间。 大概是雪下得太突然，大部分人都没来得及下山，今天的酒格外热闹，各个年龄阶段的人都有，林尔甚至不止一次地看到了穿着校服的高中生。 贺寅昨天还跟她吐槽说，这年头没有人会穿着校服来酒，今天就啪啪啪打了脸。 她随手抓拍一张，给贺寅发了过去。 贺寅：【？】 贺寅：【卧槽？还真有人穿校服逛酒？是我见识短浅了。】 随着时间渐晚，酒里的人越来越多了起来。 林尔侧对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坐了一个梳着双马尾的女孩子，女孩子身上穿着云川九中的校服，留意到她身上的校服，林尔不由得多看了她一眼。 江州市的这些学生的校服设计其实都大同小异，无非就是配色各有不同。 九中的校服是蓝白相间的，版型设计也并不出彩，就是中规中矩的宽松运动服，甚至还和不少学校撞了色。 林尔之所以能一眼认出来双马尾身上穿着的是他们学校的校服，还是因为她外套上的校徽。 蓝底白字的圆形校徽，中间是以银线绣成的白虎，白虎的两只前爪踩在一轮圆月上，而白虎尾巴尖上，手写体的云川九中四字气势非常。 双马尾面前坐着一个初中生模样的女孩，此时，女孩子正咬着根吸管，听着双马尾滔滔不绝的安利。 “我们学校真的特别好，操场很大，教室都是新的，基础设施也很完善，而且地理位置优越，就在海边，临海抱湖，山环水绕，面朝大海，春暖花开，唯一的缺点就是学费贵了点。” 咬着吸管的女孩子默默抬头，说道：“不，贵不是它的缺点，是我的缺点。” 双马尾大手一挥，不拘小节的模样：“你的缺点也没关系，我们学校给的奖学金也异常丰厚，只要学习好，就可以拿奖学金，特等奖学金有十几万呢。” 第279章 是不是帅的百舔不够？ 女孩子听得一愣一愣的，哈？十几万的奖学金？ 什么学校啊，领导班子家里是有矿啊？ 就冲着这奖学金的数量，女孩子做好了心理准备，吞吞吐吐地问了句：“表姐，那你们学费多少啊？” 双马尾托着脸想了想，说：“一年不到十万。” 这个数字和心理预期还是有挺大差距，女孩子有些意料之外，嘀咕了一句：“十万的话，那也不算太贵呀？” 虽然确实是比公立高中贵上不少，但在私立学校中，这个价钱并不算什么。 双马尾：“不是，那个……我忘了说了，我忘了说了，我们学校的流通货币不是人民币，是英镑。” 女孩子：“？” 双马尾：“因为我们学校高中毕业之后是可以申请全额奖学金去公费留学的，学校对接的就是英国的大学，所以学费什么的都是用英镑啊。” 双马尾想了想，又说：“如果换成人民币的话，大概是一百万左右。” 女孩子：“……” 对不起，打扰了。 似乎是看到了女孩子脸上的震惊神色，双马尾飞快地又说：“当然，我们学校的奖学金发放也是用英镑作为计数单位的，只要你学习好嘛，学费就不是问题。” “我们前几届有个学习特别好的学长，读完三年高中下来，光学校发的奖学金和各种补助就攒了将近三十万块钱。啊，这次我说的是人民币。” 双马尾口若悬河，滔滔不绝。 林尔怀疑她班主任是学校招生办的老师。 末了，双马尾又说：“你要是不考我们学校，真会后悔的，悄悄跟你说一句，我们学校的学长可他妈帅了。” 女孩子怀疑地道：“表姐，上次你说姐夫也很帅，然后我见了真人之后，嗯……” 女孩子没有说完，欲言又止地咽下去了后面的话，但要表达的意思已经很清楚了。 双马尾丝毫没觉得尴尬，抬手摸了摸脑袋：“害，我上次就给跟你随口一说，这次没骗你，我们学校的学长是真的帅，就像是……嗯，就像是——” 说着，她从座位上站起身来，仰着脖子四处张望着，似乎想找个比较有说服力的代表。 林尔的视线还没收回来，双马尾这么一张望之外，两人的视线就猝不及防地撞到了一起。 双马尾愣了愣，随即看向她对面。 意料之外，又意料之中地看见了某位来地球执行神秘任务的尼古拉斯王子殿下。 双马尾的表情明显激动了起来，她单手啪地撑住桌子，另一只手拉着女孩子的胳膊，示意她往这边看：“你看你看——” 双马尾语调都兴奋了起来。 “就那个！”双马尾指着谢衍，一字一顿，“是不是帅的百舔不够？” 作为围观群众的林尔：“……” 啊，时隔多日，再次听到了百舔不够这个形容词。 “果然是百舔不够啊。”女孩子的语气不无羡慕，“表姐，你们学校的学长都像他这么帅吗？” 双马尾摇头：“不。” 第280章 你这眼神有点变态啊 女孩子眨巴眨巴眼，像是有些遗憾似的：“啊……没这个小哥哥帅啊？” 双马尾再次摇头：“不是，你说的这个小哥哥，就是我们学校的。” 女孩子话里的遗憾语气立刻收了起来，眼神坚定地道：“好，表姐，我觉得我可以报考你们学校了。” 目睹全程的林尔：“……” 叽哩哇啦说这么一大通，不如尼古拉斯同学的一张脸好用，建议谢衍以后可以考虑一下学校招生办的工作。 忽悠完自家表妹，双马尾从座位上坐下，然后动作迅速地掏出手机来，双手点着屏幕噼里啪啦就开始打字：【我敲！我在酒遇见两位大佬了！】 朋友：【谁？】 双马尾：【就咱们学校的那两位啊！】 朋友：【谢衍和和沈妄？】 双马尾：【不是不是，是谢衍和林尔。】 朋友：【？】 朋友终于反应过来：【卧槽！】 双马尾打起字来十指如飞：【我就说他俩在一块了，你还不信。】 朋友依旧存疑：【真的假的啊？你没认错人？】 双马尾斩钉截铁：【怎么可能！他俩的那张脸，化成灰我都认得好吗？】 朋友：【看来真是实锤了？那这算是假日约会吗？我以为学霸们约会都是在图书馆的，居然在酒？】 双马尾切了一声，继续闷头打字：【人家那两位大佬很正直的好吗？偷偷给你爆个料，谢衍大佬点了瓶矿泉水，林尔小姐姐点了杯橙汁。】 朋友不敢相信：【……什么玩意？】 双马尾：【矿泉水，and，橙汁。】 朋友：【……】 朋友：【姐妹，你确定你是在酒看见的他俩，而不是在奶茶店？】 朋友：【谁他妈去酒还喝矿泉水和橙汁啊？】 双马尾的这朋友本来是都相信她的话了，这句矿泉水加橙汁一出来，朋友又觉得她是在做梦了。 双马尾也不解释，只是默默地拍了张照片发了过去。 有图有真相。 半晌，朋友默默对两人送上了人生的最高赞歌：【……恕我直言，这两位大佬真是酒里的一股清流。】 而作为清流之一的尼古拉斯同学则是完全没理会旁边那两位的鸡飞狗跳，只是有一搭没一搭地点着手机，看起来还挺无聊。 倒是坐在他对面的林尔不知道在琢磨什么，以一种法医在线解剖尸体的异样眼神盯着他瞧。 这眼神让谢衍恍然生出一种自己真的是停尸台上的一具正在等待解剖的尸体的错觉。 他干脆熄了手机屏，抬头看她，友情提醒她道：“小同桌，你这眼神就有点变态了啊。” 要是在大马路上，她用这种眼神盯着别人瞧，肯定会被扭送到精神病院去。 “变态吗？”林尔并不太在意，依旧是若有所思的模样。 “挺变态的。”谢衍给出了肯定的答案，随即又问她，“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啊。”林尔意犹未尽地收回了自己变态的眼神，淡定道，“就是还在想百舔不够的男人，到底该怎么舔啊。” “……” 第281章 哥哥就喜欢当狗 “没什么啊，就是还在想百舔不够的男人，到底该怎么舔啊？” “……” 又是这句极为耳熟的百舔不够，像是在哪儿听过一样。 谢衍走马观花地回忆了一下，很快就想起来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听到过这个词了。 上次，学校举办秋季运动会的时候。 谢衍记得他小同桌当时就盯着他在琢磨，现在还在琢磨啊？ 想起来之后，谢衍轻扬了下眉梢，看向林尔：“怎么，这么长时间了，还没想出来？” “没啊。”林尔摊了摊手，顺着他的话往下接，“这可是个世纪难题。” “这样啊……”谢衍放下手里的矿泉水，双手交握在一起，轻轻抵在桌面上，问她道，“尔尔，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啊？” 像是被他勾起了兴趣似的，林尔“哦？”了一声，饶有兴致地问：“什么话？” 谢衍：“你要是想知道梨子的滋味，那就得亲口尝一下。” 说着，他稍稍偏了偏头，左手抬起，寸寸分明的指骨抵住侧脸，看着她低笑一声，喉咙里透出轻佻而暧昧的气息。 而后，他又说：“不是想知道该怎么舔么？要不你先来舔一口试试？” 林尔：“……” 谢衍直了直腰，向前倾身靠过来，眉梢眼角似是含着蛊惑，嗓音压低继续说：“来，哥哥躺平任你舔，绝不反抗，你想怎么舔都成。” 林尔：“……” 这都是什么虎狼之词？ 他就不能正正经经地做个人吗？！ 非要当狗。 在林亦安的教育方针下，林尔一直觉得自己是个脸皮挺厚的人了，但她还是比不过谢衍。 谢衍到底是怎么做到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出这些虎狼之词的？ 林尔一时都被他噎得说不出话来，好半晌，她才瞪着他，重新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谢甜甜，你能不能做个人？” 谢衍的眼神在她微微泛红的耳廓上一掠而过，而后，他吊儿郎当地笑：“做人干什么啊，那么累，哥哥就喜欢当狗。” 狗男人的狗。 林尔：“……” 好家伙，我直接好家伙。 见她说不出话来，谢衍舌尖舔了下虎牙，继续托脸气息悠悠地问她：“尔尔，喜欢吃甜的还是咸的啊？” “……？”忽然跳到了这个问题上，林尔有些懵，一时也没反应过来。 还以为他在问自己平时喜欢吃什么口味的零食，林尔就没多想，依着自己的习惯说了句：“甜的……” “甜的啊？”谢衍忽地笑了，盯着她的眼神更直白起来，语气也别有深意，“不瞒你说，哥哥其实就是甜味的。” “……” “来，就这儿。”他慵懒笑着，修长的指尖指着自己的脸，喉咙里压出的气息细碎而低沉，眼神里更是含着明目张胆的引诱，“甜的，先尝尝？” “……” 林尔忍无可忍，一把掐在他的脸上：“谢甜甜，你就做个人！” 谢衍也不恼，由着她上手闹，顺势倒在沙发里，压着长睫懒洋洋地笑。 第282章 前人栽树后人乘凉 在酒待到七点多，两人去楼下的餐厅吃了个晚饭。 意料之中，二楼的各个餐厅小店也是处于爆满状态，懒得再往里面挤，林尔直接拽着谢衍，去了最头上的一家火锅店去排队。 他们前面大概有四五个人也在排队，都是女孩子，看模样和穿着打扮，应该是趁着周六出来玩的大学生。 女孩子们凑在一起，总有说不完的话题，其中一个女孩应该是刚和男朋友分手，正跟朋友们滔滔不绝地吐槽着前男友。 “我觉得他就是有病，神经病的病，他脑回路好像和咱们这些正常人不太一样。” “就上个星期，然后周三那天晚上，他不是没课嘛，我就跟他说我们去操场上走走，然后他就说行，后来我都到操场门口了，迟迟等不到他，我就给他打电话，问他人呢？他说他太渴了，想喝够水再过来。” “我就说，那你就直接拿着瓶矿泉水过来呗，他答应的倒是挺爽快，说行，这就来。结果他一来，我他妈当场就懵逼了。” “好家伙，他确实是拿了矿泉水来，但不是瓶，是他妈一桶。”妹子越说越崩溃，“你们知道那种桶装的矿泉水？就一桶水五升的那种。” “他就拎着那么大一桶矿泉水在操场上和我一起散步，还时不时地停下来，举着那桶矿泉水灌一口，你们说，正常人谁他妈能办出来这种事？” “你们也知道，咱也是要面子的人，操场上所有人都以一种看傻逼的眼神看着我们俩，我当时就想扭头回宿舍，他还拉着我不让我走，死活要陪我在操场上看星星看月亮，我当时就心想着，看你妈的月亮，臭傻逼。” “你们说，这人是不是有病？这他妈是正常人能办出来的事儿？” 旁边听她吐槽的朋友们笑得直不起来腰。 末了，其中一个女孩子做了总结：“男生啊，都是女孩训练出来的，他的所有不成熟和傻逼的那面都给了前女友，而打磨完之后的那些体贴和温柔，才是现女友所能享受到的，你知道这是什么吗？这就叫前人栽树，后人乘凉。” 女孩子的白眼简直快要翻出天际：“得了，这棵傻逼树我不要了，谁喜欢谁就拿走，再不分手我迟早得被他活活气死。” 林尔刚才接了个语音电话，耳朵里还塞着耳机没拿出来，女孩子们聊天吐槽的时候，她有一搭没一搭的听了几句，也不太感兴趣，就低头玩起了手机小游戏。 倒是谢衍饶有兴致地听完了吐槽的全程。 直到前面的那群女孩子们排完队，进了用餐区，他才慢慢悠悠地收回了视线。 前人栽树，后人乘凉？ 啧，这说法听着倒是挺有意思。 像是想到了什么，谢衍忽然侧过头来看向林尔。 林尔的注意力都在手机上，一开始也没留意到谢衍的视线，后来总觉得有人在盯着自己，她迟疑了一下，冷不丁地就抬起了头来。 第283章 神经病吧这是？ 随即，就跟谢衍的视线撞了个正着。 林尔眨了眨眼，像是在问他怎么了。 谢衍也不说话，只单手抄着衣兜，稍稍敛着黑眸瞧她。 林尔被他看的越发地莫名其妙，她索性关了游戏，仰头迎着他的视线，问他：“你看我干嘛？” 谢衍眉眼稍稍一抬，说话的尾音忽地扬了起来，像是在问她：“前人栽树，后人乘凉？” 林尔：“……？” 什么栽树乘凉的？ 林尔没听明白，眸带疑色地看着他，又问：“你说什么？” “刚刚——”谢衍朝餐厅的方向漫不经心地扬了扬下巴，“听那几个女生聊的。” 林尔眨了眨眼：“什么？” 谢衍：“没听见？” “没有。”林尔诚实地摇头。 刚才她接了个温淼的电话，接完电话之后就摘下来了一边的耳机，还顺手点开了音乐库。 一边听着歌，一边玩着游戏，是真没注意听那几个女孩子到底在聊些什么，只隐约听见几句什么看星星看月亮。 见谢衍像是挺感兴趣的模样，林尔把另一边的耳机也摘了下来，连带着手机一块放进了口袋里，问他道：“她们刚才说什么了？” 谢衍：“就是说前人栽树，后人乘凉啊。” 再一次听见这话，林尔仍然是摸不着头脑。 “什么栽树乘凉啊？”她一头雾水地问。 “嗯，大致就是说，女孩子在经历了一段感情之后，性格就会变温柔起来，她把幼稚给了前男友，温柔给了现男友，所以这就是所谓的前人栽树，后人乘凉。” 仗着林尔刚才什么没听见，谢衍面不改色地颠倒了下是非黑白。 谢衍的这话一入耳，林尔就觉得不太对劲儿，她仔细琢磨了一下，而后疑惑道：“这不就是在做慈善吗？” “慈善？”这个比喻听着还挺新鲜，谢衍示意她继续说，“这话怎么说？” 林尔：“就像你刚才说的啊，女孩子经历了一段感情之后，她醒悟了，也不幼稚了，更不无理取闹了，最后温温柔柔地跟别人谈恋爱去了，那她前男友这不就是为他人做嫁衣吗？” 谢衍若有所思地垂了垂眼帘。 见谢衍不说话，林尔瞅他一眼，旋即有些匪夷所思地道：“谢甜甜，你不会也觉得那个什么栽树乘凉的话有道理？” “不是。”听她问自己，谢衍抬起眼睫来，勾唇笑了一下，“我就是想听听你的想法。” “哦，这就是我的想法。”林尔又瞅他一眼，口中慢吞吞地道，“其他人我不管，但我栽的树，那必须是我乘凉，不然我就把树给砍了，我们谁都别想好过。” 说着，她又轻嗤一声：“又不是菩萨下凡普度众生，为什么前人栽的树，前人不能乘凉，还要留给后人？” 谢衍因她的话而笑，而后似是而非地答道：“大概是因为前人的男朋友喜欢扛着桶装矿泉水去操场散步。” 林尔：“？” ……什么玩意？扛着桶装矿泉水去散步？ 神经病这是？ 第284章 喜欢我一下？ 就在林尔一脸迷茫的时候，谢衍却是轻勾了下唇角，单手抄兜地欺身过来，一双漂亮幽深的黑眼珠看着她，冷不丁地道：“提问。” 话题跳跃的有点快，林尔下意识地跟着他答：“什么？” 谢衍弯了弯腰，把视线放到了和她齐平的位置处，桃花眼尾勾着，语气自然地转了话题：“第一个问题，谢衍长得好看么？” “……” 这还用说吗？ 九中贴里公认的百舔不够的男人，颜值还需要质疑？ 林尔迟迟没说话，只是以眼神无声地回应他——你这不是明知故问？ 但谢衍还真要把这个明知故问的优良传统给发扬到底，没听到她张口回答，他也不急，就这样慢悠悠地看着她。 似乎她不说话就要一直等下去，直到她开口为止。 林尔同他对视一会儿，见他坚持要听，只好非常遵从本心地答道：“好看。” 得到了第一个问题的答案，于是，谢衍继续往下问。 “第二个问题，谢衍对你好不好？” “……”林尔含糊道，“挺好。” 谢衍特意顿了顿，似是在提醒她：“挺好，？” “……”林尔及时改了口，“挺好的。” “行。”谢衍点头，“那第三个问题。” 说到这儿，他的话音稍稍一停。 “你说。”林尔示意他继续。 “长得好看，对你也好。”谢衍垂眸看着她，说话的声音轻了起来，“那，你要不要考虑，喜欢我一下？” 头顶就是灯影柔和的环形照明灯，火锅店的霓虹灯店牌光影明灭交替，暖黄调的光线从他的侧面倾斜着打了过来，映得他的五官利落而分明。 林尔清晰地看到他乌沉沉的长睫在眼底拉扯出的那两道柔软的阴影。 听清楚了谢衍的话，她慢半拍地眨了眨眼，正要开口。 谢衍忽地抬手，修长而稍显苍白的手指在她唇上轻轻一抵，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嘘——” 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理，林尔没扯下他的手来，而是鬼使神差地依言收了声。 见她难得这么乖巧听起了自己的话，谢衍笑了一下，动作自然地收回了手来：“尔尔，先别急着回答。” 他垂眸看着她，眉眼间多了几分温柔：“我说的，不是朋友间的那种。” 听出了他语气里少有的认真，林尔愣了愣。 不是……朋友间的那种？ “没跟你开玩笑。”谢衍抬起手，习惯性地揉了揉她的发顶，嗓音轻淡，“所以，认真想想，嗯？” 林尔还在怔愣着，脑中接受的信息像是有点超负荷，脑内的处理器一时难以高速运转。 谢衍平时就喜欢这样逗着她玩儿，就跟逗学校里的那些小流浪猫似的，林尔一直觉得自己在他眼里，可能就跟校园里的那些小猫们也没什么两样。 她记得谢衍也不止一次地跟时桑沈妄他们说过，他不像是多了个同桌，而是像在身边养了只波斯猫。 以至于现在听到谢衍的这句，林尔的第一反应就是他又在逗她玩了。 第285章 你女朋友啊？ 但看他的眼神，又不太像开玩笑，林尔也琢磨不透他到底是什么意思了。 正巧，这时餐厅的服务员走了过来，带着他们进了用餐区。 晃了晃脑袋，林尔决定暂时不纠结这事。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林尔不吃辣，谢衍也不吃，但鉴于吃火锅如果不带点辣味的话，那就丧失了吃火锅的意义，最后两人还是点了个鸳鸯锅。 刚点完菜，火锅汤底还没端上来，收银台处就有一道男孩子的声音以盘古开天辟地的架势迅猛就传了过来：“谢衍——兄弟！兄弟！！！” 这个位置靠近用餐区入口，离收银台挺近，也就十几步的距离，所以那边传来的声音格外清晰。 这声音叫的实在是太热情，感情也实在太充沛，不像是普通朋友，倒像是十八年前被迫分离的骨肉血亲兄弟忽然在人海中相逢。 谢衍眼睫微抬，手上的动作没停，倒完一杯茶水才抬眼看过去，稍有意外。 林尔忍不住也顺着声音来源抬头看过去。 喊谢衍名字的是个胖乎乎的男生，正上蹿下跳地朝谢衍挥着手，乍一看兴奋地像个偷了桃的猴儿，看模样应该也是和他们差不多大，估计也是高中生。 男生身边还站着个女孩子，两人长得很像，看起来应该是一对双胞胎。 林尔回头看向谢衍，诧异道：“你朋友？” 怎么看起来不太聪明的样子？ 傻乎乎的。 谢衍说：“小学同学。” 这男生叫李响，和谢衍他们三个也算是发小，幼儿园和小学都是一个班里的，只是升入初中之后，就不在一个学校了，也很少见面了。 在这里碰见，谢衍倒是也有些意外。 女孩子遥遥指了指谢衍，仰头跟男生不知道说了句什么，然后男生点了点头，跟着她一块走了过来。 “兄弟，好久不见啊！”过来之后，李响大咧咧地跟谢衍打了个招呼。 没等谢衍回答，他又扭头看向林尔，随即又把脑袋扭回来，用自以为很小声的声音说了句：“兄弟，这是你女朋友啊？” 然后，再次没等谢衍回答，他咧出两排大白牙，自问自答地道：“可以啊你，女朋友长得这么漂亮。” 再然后，他没给两人任何插话的机会，语速飞快地做了个自我介绍：“嗨！美女你好呀，我叫李响，是谢衍他朋友，这是我妹妹，李念。” 完全没有开口机会的谢衍：“……” 以及，同样没有开口机会的林尔：“……” 李响嘴巴叭叭叭的还在说着他和谢衍如何相识相知的时候，在他旁边站着的妹妹终于憋不住了，忍无可忍地开口打断了他的喋喋不休：“行了行了哥，你能不能说正事了？” “啊、啊？”李响骤然一个急刹车，他摸了摸自己的脑袋，似乎这才想起了自己的最初目的，“哦哦对，正事，说正事。” 说着，他扭头看向谢衍，有些不好意思地问道：“兄弟，能不能跟你们拼个桌啊？” 第286章 沉迷于磕CP 李响指了指服务台的位置，又说：“我刚才问过门口的服务生了，他说这里边暂时没位置，下一桌的话至少还要等半小时，你看能不能拼个桌？” 谢衍没直接应下来，而是询问似的看了眼林尔。 林尔无所谓地点了下头，表示自己并不介意。 这是个四人位，中间一张长桌，两边是对着放的沙发，本来谢衍林尔是面对面坐着的，李响兄妹一来，谢衍起身坐到了林尔旁边，把对面的位置留给了他们俩。 李响连声道着谢，林尔摆了摆手，并没多说话。 落座之后，服务生正好把汤底端了上来，又拿来了一份菜单。 茶是谢衍刚才倒的，这会儿已经没那么烫了，林尔伸手端起茶杯，低头喝了一口，随即皱起了鼻子：“唔……” 苦而涩的口感在口腔里逐渐泛开，不知道是因为茶叶本身就不行，还是因为茶叶放得太多了，茶水正苦得酱香浓郁。 林尔的舌根开始发麻。 鉴于吐出来实在是太破坏形象，林尔非常要面子地硬生生逼自己把这口苦茶给咽了下去，然后忙不迭地放下了茶杯。 “怎么了？”留意到她的动静，谢衍倾身靠过来，微蹙着眉心问，“咬到舌头了？” “不是。”林尔摇头，用力呼了一口气，感觉整个口腔里还残留着茶水的苦涩味道，“这个茶好苦啊。” 谢衍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茶？” “嗯。”林尔点了点头，依旧是皱着鼻子。 “我给你倒杯白开水，你先吃个糖压一压。”谢衍说。 谢衍有随身带糖的习惯，他从外套口袋里摸了颗彩色包装的水果糖出来，剥开了糖纸。 甜腻的触感很快在舌尖融化，勉强压掉了茶水的苦涩感，林尔表情皱巴巴地咬着糖果，伸手把茶杯推得三尺远。 怪不得林亦安收集了那么多茶叶也不喝，就放在博古架上当个展览品，这一口茶下去，林尔差点被它当场送走。 坐在两人对面的李响傻了唧地咧着嘴巴，一脸沉迷于磕cp的慈爱表情。 救命，他的嘴巴已经快咧到耳后根了。 林尔不太喜欢跟陌生人打交道，就一直没主动开口，只是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李响和谢衍说话。 总体来说，李响是那种非常能聊，且极其自来熟的人。 虽然谢衍大部分时间都没吱声，但这丝毫也没影响到李响的发挥，他硬生生地把这晚饭时间开成了一场个人脱口秀。 有他活跃着饭桌上的气氛，倒是也不尴尬。 从这点来讲，林尔对这男生的印象还可以，开朗，热情，挺好相处的，就是头脑看起来有点不聪明的样子，但对他妹妹的印象就不太可以了。 女生的第六感天生敏锐，从李念刚开始在位置上坐下来的时候，林尔就感觉到了她对自己似有似无的敌意。 一开始，林尔还以为是错觉，后来她不止一次地用余光瞥到这女孩在悄悄地打量自己。 啧，这就有意思了。 第287章 是女王大人 林尔记得她老爸曾经跟她说过一句很有道理的话，女人对女人的敌意，要么是因为狗男人，要么就是因为钱。 她和李念今天这才是第一次见面，肯定不是因为钱。 除却这个原因，那只能是因为狗男人了。 而且，这个狗男人，林尔可以肯定，百分之百就是谢衍。 谢甜甜同学一张独得造物主恩宠的脸可圈可点，问这世间又有几个人能拒绝帅哥的美色诱惑呢？ 得出这个结论之后，林尔直了直腰，左手支起下巴，似笑非笑地瞥了李念一眼。 正巧，李念又偷偷摸摸地在瞧她。 林尔这冷不丁地一抬头，两人的视线顿时在半空中撞了个正着。 呀，真不巧。 林尔轻轻一扯唇角，饶有兴致地跟她对视着，完全没有要移开视线的意思。 还是李念顶不住她这几乎看透人心的眼神，猛地低下了头来，欲盖弥彰般往自己嘴里塞了个牛肉丸，结果因为辣椒太辣，食物呛到了气管里，呛得她捂着嘴巴咳个不停。 嗤，林尔忍不住低头笑了起来。 果然是，小、女、孩。 整个饭桌上对此无知无觉的大概就只有李响了，见妹妹被呛到，他连忙拍了拍她的背，递了杯水过来：“哎呀念念，怎么忽然被呛到了？你慢点儿吃啊，不能吃辣的话就吃清汤锅的啊。” “……”李念呛得死去活来。 谢衍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见林尔眉眼弯弯的模样，忍不住也跟着她笑：“做什么坏事了，这么开心？” 林尔稍稍歪了歪头，浅琥珀色的眸儿望了过来，唇角一对梨涡深陷，笑得像是一只狡黠的小狐狸：“没什么，就是觉得欺负小朋友，原来这么有意思啊。” 小朋友？ 谢衍听懂了她的意有所指，朝李念那儿看了一眼，而后收回视线来，轻扬了扬眉梢：“你不也是小朋友？” “我？”林尔支着下巴的手放了下去，对小朋友这三个字表示了嗤之以鼻，“我才不是什么小朋友。” “嗯？”谢衍因她的话而笑，顺着她往下问，“那不是小朋友是什么？” 林尔眼眸轻眯，下巴稍稍一扬，整个人的气场立马就出来了。 “是女王。”她高冷道。 “行。”谢衍黑眸中带出的那点儿轻笑更明显了，他顺着她的话点头，“是女王大人。” “那女王大人，我问你一句啊。”谢衍侧了侧头，将那碗她从头到尾就没碰过的小料往她前面推，“你不喜欢吃小料啊？” “嗯？”林尔手里捏着双筷子，她手腕微微一转，筷尖在盛着火锅小料的调料碗的碗边儿轻敲了一下，说，“也不是，我就是不喜欢吃里面的花生。” 这家火锅店里的小料分店家调好的和没调好的两种，小料调制台那边人太多，单单是排队就得排个十几分钟。 林尔懒得再过去，点餐的时候就顺手要了调好的小料，等小料端上来的时候，她才发现里面是放了碎花生的。 第288章 莫名多了个妹妹 谢衍低了低眼，把那碗小料拿开，随后放到了茶壶旁边，漫不经心地问了林尔一句：“那除了不吃花生之外，还有没有别的？” 林尔咬了咬筷子，歪头看他：“干嘛？” “给你去调一碗新的小料。”谢衍说。 “不用。”在他要起身的时候，林尔先一步拉住了他的手腕，“你别去了。” 谢衍身形稍顿，回眸看她：“怎么？” 林尔稍稍探身，朝调料台那边看了眼，不出意外的看到了十好几个等着排队的人。 “那边人太多了。”她说。 谢衍却只是揉了下她的发顶，而后站起身来，眼角稍稍一扬：“没事。” 对面被辣椒呛到的李念咳了大半天，终于是缓过了气来，她用力地深吸了一口气，强压下了嗓子里的不舒服。 李响把她面前的茶杯倒满水，又递了一张餐巾纸过去。 李念低咳着接了过来，用力地擦了擦眼睛里憋出来的泪珠。 李念这一系列动作完成的时候，谢衍已经慢悠悠地踱到小料台那边去了，她攥着餐巾纸朝谢衍那边望了一眼，而后忽然看向正在低头玩手机的林尔，冷不丁开口喊了她一声：“姐姐？” “……”林尔没回应。 李念锲而不舍又喊一声：“姐姐？” “……”林尔终于抬起头来，稍有疑色地指了下自己。 不好意思，这位同学，请问一下，你是在喊我？ 李念忍着喉咙里的痒意点了点头。 林尔眉梢扬了扬，直起腰放下了手机。 啧，出来吃顿饭的功夫，莫名就多了个妹妹。 “有事？”林尔换了个姿势，漫不经心瞥她一眼。 李念直勾勾盯着她，声音因为剧烈咳嗽而显得有些沙哑：“姐姐，自己的事情要自己做啊，你什么事情都让谢衍哥哥去弄的话，你是找了个男朋友，还是找了个保姆啊？” 林尔：“？” 好家伙，正义使者出来了。 当事人谢衍都什么还没说呢，这先冒出来一尊活菩萨，林尔都不敢坐的离这尊活菩萨太近，生怕粘自己一身舍利子。 同样都是妹妹，人家时桑的妹妹多讨人喜欢，这妹妹跟妹妹之间的差距怎么就那么大呢？ 李响纵然是个脑袋不太聪明的直男，但这会儿也察觉出来自家妹妹这话有点不太对劲了。 说到底，是男朋友还是保姆的，终究是人家两个人之间的事，你一个外人，你管那么多干嘛？ 于是，他摸着脑袋直言直语地问：“念念，这是你谢衍哥哥和他女朋友之间的事啊，你操那么多心干嘛？” “……”李念背对着他，毫不掩饰地翻给了他一个白眼，说的话理直气壮，“我就是替谢衍哥哥说一下啊，本来就是嘛，自己的事情自己做，干嘛老是指使别人？” 啧，这扑面而来的茶味。 托林亦安后宫佳丽三千的福，林尔从小到大，各种绿茶姐姐和绿茶阿姨是见得多了，眼前这小姑娘的段位实在是太低，摆不上来台面，林尔都懒得搭理她。 第289章 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只是听着这小姑娘大义凛然地左一句“自己的事情自己做”，右一句“我就是替谢衍哥哥说”，林尔心里就不太舒服了。 不是，这姑娘当自己是谁啊，还这么大义凛然地教育起了她来？ 这个世界上除了她老爸林亦安，谁都没资格说她一句话。 但看在谢衍的面上，林尔到底还是没把话说太直白，她扯了扯唇角，点头似是赞同地道：“嗯，你说的也挺有道理。” 林尔目光悠悠地看过去，话锋又一转：“但是——同学，你是谁啊，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李念：“……” 让人无言以对的一句话。 见李念似乎是被噎得说不出话来，林尔像是失了兴趣，又低下头去看手机。 屏幕上显示的是一个微信聊天对话框。 林尔：【啧，遇到了个低段位的茶。】 温淼：【？】 温淼回复地很快：【你爸的女人啊？】 林尔：【不是，我同桌的朋友的妹妹。】 温淼：【那位尼古拉斯？】 温淼的兴致顿时来了：【按正常故事发展来说的话，那妹妹是不是对你同桌有意思？】 林尔打趣道：【行啊，猫爷厉害啊，这都猜得到。】 温淼：【宝贝儿这还用我猜吗？就冲你同桌那张十万的脸，你这种不动心的才稀奇好。】 林尔：【啊……】 林尔忽然想起了进餐厅之前谢衍说的那句话，想了想，她给温淼继续发消息：【那什么，我同桌刚刚跟我说了句挺暧昧的话。】 温淼：【？】 温淼：【我喜欢你。】 林尔：【不是，没这么直接，他只是问我要不要考虑喜欢他一下。】 温淼：【朋友间的那种？】 林尔：【啊，他说不是。】 温淼三个感叹号刷刷地发了过来：【！！！那这不就是告白吗宝贝儿！告！白！啊！】 林尔：【……】 林尔：【猫爷，你先别激动，你听我说完。】 温淼暂时按下了自己八卦的想法：【ok，讲。】 林尔有些困惑地托了托侧脸，叹着气给她回：【主要是我不知道他是跟我开玩笑，还是认真地在跟我讲这事。】 温淼给她出了个主意：【这好办啊，你仔细盯着他眼睛看看嘛，眼神是绝对骗不了人的，这装也装不出来。】 林尔想了想谢衍那双天生温柔的桃花眼，更困惑了。 这不太行，谢衍他看谁都是温柔又深情的模样，好像在看自己约定三生的恋人似的，以至于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林尔都以为他和沈妄时桑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基情。 林尔：【我同桌他，桃花眼，他看狗都是这眼神。】 温淼：【咳，木木，你是在说你是狗吗？】 林尔：“……”当然不是。 温淼：【其实听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他有可能是开玩笑，你之前不是说他喊一男生喊老公来着？】 林尔：【……是有这么一回事，所以我才不确定他是不是认真的。】 说到这里，林尔又把问题抛了回来：【猫爷，那你觉得呢？】 第290章 不太像直的 温淼：【啊这，宝贝儿，我没法觉得啊，我也没接触过你同桌诶，但就我平时听你说的他那些事儿——】 温淼把想说的话斟酌了又斟酌，才继续打字道：【我觉得他不太像直的啊。】 林尔：“……” 有这个可能性。 不瞒温淼说，她也有这个想法。 盯着手机屏幕上温淼的那句“我觉得他不太像直的”，林尔深深沉思了起来，但温淼没给她多少深入思考的时间，直接一个视频电话拨了过来。 林尔拿上耳机，去了洗手间那边，她找了个相对安静点的地方，接起了视频电话。 画面一黑，紧接着窗口放大，屏幕骤然清晰起来。 首先映入眼帘的不是温淼，而是贺寅那张占据了大半个屏幕的脸——他离摄像头太近了，都快贴上面了。 哦豁，林尔被他吓了一下，不自觉把手机拿得离自己远了些。 贺寅没注意到视频已经被人接起来了，还在兀自嚷嚷着：“猫爷，要不您老人家挪一下尊腿，稍微往后点儿？你这手机都快怼我脸上了。” 尾字刚落，一道脆生生的属于女孩子的声音就响了起来：“大哥，你能不能睁大你的眼睛再说话？你看看我还怎么往后退啊？我再往后面退的话，我就挤沈嘉喻身上了。” 贺寅抓了抓头发：“可我这没地方坐了啊？” 温淼嫌弃道：“你去对面坐啊，对面那么大一沙发，坐不开你？” 贺寅翻了个白眼：“我不要，我拒绝，我单方面宣布我和谢肖绝交三个小时，在这个三个小时之内，我绝对绝对绝对不在他方圆两米的距离里出现。” 谢肖吊儿郎当地窝在对面沙发里：“行啊，我谢谢你啊，我终于能清静会儿了。” 贺寅瞪他一眼，回头就看向温淼，嗲的不行：“猫爷猫爷——你就往沈嘉喻那儿挤一挤嘛，就算是挤身上又怎么了，男女朋友之间挤得近点还犯法了？” 温淼：“……” 倒是沈嘉喻轻笑一声，摊手说：“我没意见。” 于是，贺寅嚷嚷得更起劲了。 耳机将这种夹杂着沙沙电流的嘈杂声放到最大，林尔被他吵得脑壳疼，不得不出声打断了他：“河马同学，麻烦你将脑袋往后挪一挪，顺便把声音小点儿，我耳朵马上就被你震聋了。” 冷不丁的一道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来，贺寅吓了一跳，屁股上像是安装了个弹簧似的立刻跳开了：“卧槽！” 但辨认出是谁的声音之后，他又伸着脖子凑了过来，一张脸和摄像头贴得更近了：“尔爷？” 林尔：“……大哥，你离摄像头远点成不？你这样有点儿吓人。” “行行行——”贺寅应着声又回头问了句，“猫爷，你什么时候打的视频啊？也不说一声。” 温淼没搭理他，只是一把将他凑近的脑袋推开，将摄像头对准了自己：“木木？” “嗯。”林尔从手机屏幕里看到了谢肖他们几个的身形，也没觉得意外，“你们都在啊？” 第291章 你不要不识抬举 温淼嗯哼一声说：“下雪了也没地方去啊，就都来酒这边了——诶，不说这个，木木，我问你啊，那个尼古拉斯……” 温淼八卦道：“你觉得他喜欢你吗？” 一提起这个话题，屏幕里的头多了好几个，除了沈嘉喻之外，秦柯谢肖贺寅他们三个全凑了过来。 一个小小的手机屏幕上，四颗脑袋八只眼睛齐刷刷地都盯了过来。 “啊，我也不清楚，不过——”迎着四双八卦之眼，林尔斟酌着说道，“说真的，我觉得比起喜欢我，我同桌可能更喜欢沈妄。” 温淼：“沈妄？” 林尔：“就是他经常待一块的那朋友。” 谢肖又问：“男的？” 林尔：“是啊。” “……”手机那端安静了片刻。 半晌，秦柯咳了一声，开口打破了沉默：“也是，听说九中一对情侣一对基。” 谢肖同情道：“没事，木木，输给男人，总比输给女人要强，是？” 林尔：“……” 谢谢，表示并没有被安慰到。 温淼用空出来的那只手强行推开了秦柯谢肖两人，然后对着手机说道：“木木，你先别管尼古拉斯怎么想的，你先想想你自己嘛，重点是你喜不喜欢他啊？” 林尔没有说话。 不知道为什么，谢衍这个人让她很在意啊。 总觉得那是个很寂寞的少年，总是满身孤寂的模样，纵然是处在人群之中，但感觉他和世界距离很远。 让她不得不在意啊。 贺寅插嘴道：“我觉得，按照咱们尔爷的性子，应该考虑的不是喜不喜欢的问题，而是那位尼古拉斯王子殿下如果不愿意的话，会不会被她打死的问题。” 林尔：“……” 林尔面无表情地看着屏幕上叽哩哇啦说个不停的贺寅。 而手机另一端，贺寅完全不知道自己正处在死亡的边缘，口中仍然高谈阔论着：“尔爷，不是兄弟我说你，你怎么回事啊？磨磨唧唧的也太不符合你性格了？你知道我想象中的你和尼古拉斯的场景应该是什么吗？” 贺寅咳了两声，清了清嗓子，模仿着林尔的神态说道：“这位帅哥你好，经过我和你这段时间的相处，我觉得你还挺对我胃口的，所以现在我决定征用你做我男朋友，我的名字是梦露紫蝶玛丽莲尔尔公主，答应我即可保你一生平安富贵，望你不要不识抬举。” 林尔：“……” 这扑面而来的中二病气息。 贺寅演上瘾了，继续入戏极深地道：“嗯？这位王子殿下，你居然拒绝了我？你这人是不是多少有点儿不识好歹了？睁大你的眼睛看看，我可是高贵的梦露紫蝶玛丽莲尔尔公主殿下，我现在再给你个机会，你好好想想再回答我。” “……”林尔说，“你够了啊。” “哎呀我操，河马这表演很传神啊。”谢肖单手勾着秦柯的肩膀，两人笑成一团，看热闹不嫌事大地道，“木木，讲真的，我觉得这是你能办出来的事啊。” 第292章 欲擒故纵 林尔非常想顺着网线过去打人：“……你们俩滚开好吗？” 代入感极强，已经开始想揍人了。 温淼把手机往高处举了举，不想让那两只出现在摄像头里，她又伸腿轻踢了沈嘉喻一脚，示意他把那两个看热闹的活宝给弄走。 沈嘉喻本来也在笑，得到指令之后，直腰站起身来，然后一手拎着一个，就把人给丢到对面沙发上去了。 温淼把手机放低了点，又对着屏幕说道：“话说回来，尼古拉斯是不是打算放长线钓大鱼啊？” “温水煮青蛙吗？”贺寅兴致勃勃地接话道，“这是不是传说中的欲擒故纵？” “欲擒故纵？”林尔轻皱了下鼻子，靠在洗手间外面的墙上说，“我不吃这一套。” 贺寅刚才的那段话虽然中二病满满，但有一点确实是说对了，她不喜欢绕圈子，也不吃欲擒故纵那一套。 林尔这人向来坦诚，说话更是开门见山，你要是喜欢我，就直截了当地跟我说，我要是对你也有好感的话，那你朝我走一步，我也会朝你走一步。 但你要是后退一步，我就退一万步，还要跑回家，把门给锁上，连个窗户都不留给你。 贺寅又凑近：“那什么，尔爷，容我再插个嘴，凭我单身十七年的经验哈，我觉得一个男生如果喜欢你的话，他应该会主动告白？” 贺寅想了想，又问道：“喜欢一个人可是藏不住的，尼古拉斯有没有跟你说过喜欢你这类的话啊？开玩笑的那种不算啊。” 林尔：“……” 贺寅凑得更近：“诶？他没和你说过吗？” 林尔没说话，只是垂了垂眼帘。 温淼看了眼林尔的表情，回头对贺寅翻了个大白眼，没好气地道：“闭嘴你，就你他妈话多。” “……”贺寅露出了个有些委屈的表情。 这时，被沈嘉喻拎走的谢肖也靠了过来，他干脆抬手抽走了温淼手中的手机，也没往旁边走，就弯着腰靠在沙发背上，跟林尔聊着。 “木木，我建议啊，如果你在恋爱的这方面出现了问题，你不能找我们几个说啊，因为我们和你太熟了，你得找那种不怎么熟的朋友去说这些，因为像我们这种太熟的朋友啊，基本上都会让你直接分手的。” 说到这里，他稍稍停了一下：“不对，还没谈是？那就不是分手了，是让你换个目标。” 秦柯赞同道：“肖仔说的没错，尤其是猫爷，你更不能过跟她说。” 莫名躺枪的温淼：“不是，我怎么了？” 谢肖继续说：“这样，不先说我们，就说猫爷，你以为她的脑回路是这样的—— 啊，我家宝贝儿谈恋爱遇到麻烦了，没事没事，那就让我们理性分析一下，看看他哪儿不对，然后再看看你哪儿不对，最后你们双方坐下来，好好把问题问题了就完了。” 秦柯往下接：“但实际上，猫爷的脑回路是这样的—— 卧槽？不就是谈个恋爱吗？什么狗男人敢让我家宝贝儿受这么大的委屈？简直就是旷世大渣男，绝世狗东西！我呕！看我一个飞脚上去就踢爆他的狗头，再取了他的狗命，我呕呕呕！” 最后，贺寅做了总结：“天涯何处无芳草，我家宝贝儿何必单恋一傻吊？” 温淼：“……” 淦！表示有被冒犯到。 …… 十几分钟之后，被自己小同桌单方面宣布了性取向的尼古拉斯同学端着一碗小料从前面过来了。 林尔也是刚从洗手间回来，她把手机反着扣在了桌面上。 谢衍在她身边坐下，把小料放到了她的左手边。 林尔从自己思绪中回过神来，抬头道了谢，又引来李念一个偷偷摸摸的白眼。 餐桌上的气氛莫名有些奇怪，李响的神经向来比较大条，感觉不出来这种微妙的气氛，依旧是叭叭叭的逼逼着。 也多亏了他这张可以说个人脱口秀的嘴，让餐桌上的气氛不至于太冷凝。 林尔只是偶尔会应上一声，大概是被影响到了心情，林尔没吃多少就放下了筷子。 眼尾的余光瞥见她的动作，谢衍侧过头来看她，问了一句：“怎么不吃了？” 林尔摇了摇头，明显没什么胃口的样子。 “不想吃了。”她说。 谢衍拿漏勺捞了几只大虾，放到小碟子里，推到她面前：“不是喜欢吃这个么？” 懒得动手剥，林尔又摇头，推了回来：“不要。” 谢衍没再说话，从桌侧的托架上拿了副一次性手套，戴上，然后捏着虾尾，把那几只大虾剥了出来，放到碟子里，又推给她。 视野中忽然出现了一盘剥好的大虾，林尔懒洋洋朝身侧一抬头：“干嘛？” 谢衍漫不经心地摘下了一次手套：“都剥好了，不如女王殿下赏个脸？” “……”林尔歪了歪头，细白的指尖捏着小碟子拉到了自己面前。 行，她拿起筷子，筷尖戳了戳雪白的虾肉，然后夹起来，蘸了小料，咬到了嘴巴里。 有人磕cp，有人就在拆cp。 李响一脸嘴角上天的姨母笑。 坐在他旁边的李念明显是表情不太好了，她抿了抿唇，看了林尔一眼，又看了谢衍一眼，忽然冷不丁地开了口：“谢衍哥哥，能帮我捞几只虾吗？” 这话一出来，林尔就稍有兴致地抬眼看她。 原本以为是低段位，现在看来，应该是低段位进阶版。 “捞”这一字就比较传神了。 要是她说“能帮我剥几只虾吗”，估计得到的就是谢衍的一口回绝，换成“捞”字，这还真说不准。 就举手之劳的事。 “念念，想吃虾啊？那我帮你捞！” 一脸姨母笑的李响从这句话中回过神来，非常勤快地挽起袖子，拿起搭在火锅边儿上的漏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就捞了两只大虾上来。 李念：“……” 她哥是真的缺根筋！ “谁要你帮忙了？”李念拧着眉心看向盘里的大虾，一脸不高兴地说道，“我是说，想让谢衍哥哥帮我捞两只。” 第293章 说话之前先想想 李念：“我是说，想让谢衍哥哥帮我捞两只。” “啊？”李响不明所以，伸手挠了挠脑袋，傻乎乎地问，“我捞和他捞有区别吗？” “……”李念又一个大白眼翻过去。 区别可他妈大了！ 林尔看着这一幕几乎要笑出声来。 心思复杂的妹妹，对上神经大条的哥哥，分分钟吃瘪。 懒得搭理自家哥哥，李念又不死心地看向谢衍：“谢衍哥哥，你能不能帮我捞一只啊？” 谢衍没什么表情地扫她一眼，淡淡丢给她两个字：“不能。” 语调生硬的两个字，几乎没有任何商量余地，瞬间将饭桌上的气氛拉至零点。 谢衍拿了张餐巾纸，一边慢条斯理地擦着手，一边不带任何情绪地瞥着她，语调难掩冷淡：“说话之前先想想，我们的关系到底有没有到我愿意惯着你的地步。” 少年神情漠然，清冷的眉眼中透着淡淡的疏离，这般不近人情的模样压得李念瞬间哑口无言。 李念讷讷闭上了嘴巴。 还没见过谢衍以这种几乎不留情面的态度跟女孩子说话，林尔愣了下，也忍不住侧过头来看他。 从她的这个角度看过去，只能看到他的侧脸。 他侧脸的轮廓很深，下颌线干净又利落，眉骨连着鼻梁的线条流畅而分明，因为脸上没有带着表情，所以他乌沉长睫下的黑眼珠就显得尤为锋锐。 和平时所表现出来的那面截然不同的感觉。 像是觉得纸巾擦得不干净，谢衍微皱了下眉心，放下纸巾后又起身去了趟洗手间。 大概是觉得有些尴尬，李响这个粗神经也坐不住了，随便找了个理由拉着妹妹就要迅速撤退，临走前还不忘再三跟林尔道了歉，又引来妹妹一个大白眼。 林尔也没胃口了，顺手结了账，然后靠在收银台旁边的木栅栏上，一边心不在焉地玩着手机，一边等着谢衍过来。 出来餐厅的时候，刚过八点。 外面还下着雪，铺天盖地的雪花没有半点变小的趋势，下山肯定是下不去了。 旁边就是家星级酒店，两个人也没在商场里再逛，直接去了酒店。 见到有人过来，前台小姐姐露着标准的八颗牙齿的微笑，起身迎接：“您好，欢迎光临，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到两位的？” 林尔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前台上放着那个爪子巨大的招财……哦不，应该说是劫财猫摆件，那猫浑身都刷着金黄色的漆，唯独一对竖起来的耳朵是红色的尖尖。 猫咪的眼睛上还戴着一副看起来非常社会的黑墨镜，一只爪子按着个小牌子，牌子上红底黑字，写着“劫财”，另一只爪子……是个麒麟臂，肌肉线条格外明显。 单单是一只爪子，就比整个脑袋还大上两圈。 林尔的眼神在那只社会劫财猫上停留了两秒钟，她隐约记得林亦安的办公室里好像也有个这玩意儿，爪子巨大，劫财效果一流。 大概成功人士们的审美总是这么的与众不同。 第294章 超级VVVVV套房 林尔很快将视线收了回来，从包里翻了身份证，细白指尖抵着往前递，说：“两间大床房。” 闻言，前台小姐姐微微一鞠躬，口中非常抱歉地道：“不好意思，大床房没有了哦。” 林尔：“……” 看来这猫不行，送上门来的财都不要。 谢衍上前半步，接过了话来：“那要两间双床房。” 前台小姐姐继续抱歉道：“不好意思，双床房没有了哦。” “……”谢衍又说，“两间套房。” 前台小姐姐这次终于换了台词：“那请问您需要亲子套房，家庭套房，度假套房，还是轻奢总统套房呢？” 谢衍不太在意，随意道：“都可以，要两间。” 前台小姐姐抱歉一笑，口中又回归了最初的台词：“不好意思，我们的套房只剩下一间了哦。” 谢衍：“……” 那你刚才全部介绍一遍的意义在哪儿？ 表情稍顿，谢衍偏头看向林尔，低声问：“去别的酒店看看？” 前台小姐姐的八颗牙笑容更标准了，抢先回答道：“建议您不用去了哦，本区的其他宾馆客栈也没有位置了哦，因为我们酒店太贵了，一般都是订不到其他客栈宾馆的客人，最后才会无奈地选择来我们这里哦。” 谢衍：“……” 林尔：“……” 这雪下的突然，太多人困在了山上，向来只有节假日才门庭若市的星级酒店也一时供不应求起来。 这时，林尔伸出手肘，轻碰了下谢衍的胳膊，小声地问：“谢甜甜，这个度假区不是你爷爷开发的吗？你要不动用一下特权？” “……”谢衍深深看她一眼，说，“这里面的酒店和商铺是承包给别的开发商的啊。” 一看小姑娘就没了解过这些。 成功t到新知识的林姑娘拖着声音哦了声，想了想，她上前一步，侧身靠上前台，纤细指尖轻扣着压在台面上的身份证，思考似的问了前台小姐姐一句：“请问一下，您刚才说还剩个什么房间？” 前台小姐姐微笑道：“超级vvvvv尊享豪华总统套房。” “……” 林尔一开始还以为她说话的时候卡带了，等听完之后才发现，哦，不是前台小姐姐卡带了，是v的次数太多了。 单单是听这个vvvvv，林尔就知道这房间为什么会没人订了。 想必价格应该也非常对得起这个v。 迎着她询问似的眼神，前台小姐姐果然报出了一个后面跟着一串零的数字：“这价钱确实是有点儿贵是？其实本来是没这么高的，这不是今天供不应求吗？所以我们就决定坐地起价了。” 林尔：“……” 第一次见坐地起价起得这么理直气壮的。 “不过客人您请放心，我们的这个服务是非常对得起您花的钱的。”前台小姐姐适时地推来一张酒店名片，热情介绍道。 “我们这个超级vvvvv套房啊，它是复式分为上下两层的，上层是泳池台球桌，外加露天环山景大阳台，下层是四室两厅。” 第295章 慈父技能在线发动 “每间卧室都带有豪华浴室，台厨房皆是轻奢装修，各种酒水饮料供应，洗衣机烘干机冰箱烤箱微波炉等家电厨具一应俱全……” “行。”林尔微有困倦地打断了她的话，不想再听她继续推销下去了，“就这个。” 谢衍侧过头来，轻眯了下眼：“我们俩么？” 林尔把他手里的身份证拿过来，连同自己的一块给了前台小姐姐办理入住，同时头也不回地丢给他一句：“你要是想出去睡雪地，那我也没意见。” 谢衍：“……” 超v套房在酒店的顶层，办理完入住，林尔拿了房卡，率先朝电梯的方向走去。 谢衍落后了她半米，缓步跟了上来。 进了电梯，林尔摁下了十二层的按键，然后身子往后靠了靠，倚在后面的电梯扶手栏上开始困倦地打哈欠。 她和林亦安有个一样的习惯，一进电梯就很容易打瞌睡。 进了电梯之后，谢衍也没说话，就靠在她身边站着，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直到电梯在十二层停下。 叮的一声轻响，电梯门缓缓打开。 踩着铺了白地毯的长廊往前走，走到长廊尽头，林尔拿房卡刷开了门。 谢衍进去，随手开了客厅的灯。 套房里有四个卧室，布置排列都是一样的，林尔随便挑了一个就推门走了进去。 在微信上给林亦安发了条定位消息，她把手机丢床上，脱了外套，先去浴室洗了个澡。 二十分钟后，她从浴室里出来。 卧室的东墙上就是一排立式推拉衣柜，拉开柜门，风格各异的睡衣一套套的排列开来。 单单是睡衣，就塞满了两个大衣柜，果然对得起五个零的价钱。 林尔换上干净的睡衣，拿了吹风机将头发吹到了半干的状态，她也没用木梳，只用手随意地理着头发，坐到落地窗前的单人沙发上。 沙发面前的高脚玻璃小圆桌上放着她的手机，此时手机正时不时地嗡嗡震动着，不断提示着新消息的进入。 林尔从手腕上拿了根小皮筋，将头发松松地绑了起来，这才低头看手机。 是林亦安发来的消息。 林亦安：【进酒店了？】 林亦安：【这是住的地方了啊？】 林亦安：【人呢？怎么不回我消息啊？】 林亦安：【小孩你再不回我消息，我可要报警了。】 林尔：“……” 林亦安的慈父技能在线发动。 点开输入键盘，林尔给他回：【我刚才就是去洗了个澡。】 林尔：【现在是在这边的钧悦酒店里。】 林亦安：【行，有住的地方就成。】 林尔想起套房的价格，仍是觉得不可思议：【诶林公子，跟你说一事，你知道这酒店超级房有多贵吗？】 林亦安：【嗯哼？】 林尔：【二后边跟着五个零，它居然比迪拜那个帆船酒店的总统套房还贵，我都怀疑真的会有人来这儿住吗？】 林亦安：【怎么，小孩，你不是人啊？】 林尔：【……】 她这是被迫来住的好吗？ 第296章 从小我的爸爸就告诉我 别的房间都没了，就剩下这一间了，总不能真去睡雪地里去？ 林亦安：【哎呀，贵就贵，钱是王八蛋，花了咱再赚，反正你老爸我最大的优点就是钱多。】 林尔：“……” 虽然，但是，她还是想说一句，是人家尼古拉斯付的钱。 林亦安：【那酒店安保措施还是不错的，就是度假区四周有点荒，你注意安全啊，晚上就别乱跑了。】 林尔生怕他说起来没完，连忙打断他：【知道了知道了，嘘寒问暖可以到此为止了，我又不是小孩了。还有，林公子，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啊？嘘寒问暖，不如打笔巨款。】 这句话发过去之后，林亦安没再秒回。 以为他在忙，林尔也没在意，随手关了和他的微信对话框。 结果她才刚划走对话框，手机屏幕上方就忽然弹出来了一条短信提醒。 林尔随手点开，一条银行卡的提醒信息赫然映入眼帘之中。 【尊敬的江银超级用户您好，江州银行提醒您，林先生于2013年11月22日21：27通过网银向您尾数为0220的银行账户汇款人民币，请注意查收。】 林尔：“……” 说巨款，巨款就来了。 林亦安的消息紧跟而至：【小孩，你的巨款签收一下？】 盯着那扎眼的20万的提醒，林尔幽幽地叹气：【林公子，你这样不太好？你会让我养成铺张浪费的坏习惯的。】 林亦安大手一挥：【没关系，家里给得起，你尽管浪，给不起算我输。】 林尔：【……】 林亦安：【我希望你对自己白富美的身份有个明确的认知，时刻都要告诉自己——“从小我的爸爸就告诉我，富人家的小孩早败家”。】 林尔：“……？” 这句话的原句不应该是穷人家的小孩早当家吗？ 不能再往下深聊了，林公子的育儿经不是一般人能承受得住的，林尔果断打住了这个话题：【好了，林公子，我该睡了，晚安。】 林亦安意犹未尽：【好，那我们改天再聊，晚安宝贝儿。】 关了微信，林尔把手机调到了勿扰模式，然后推开卧室的门走了出去。 客厅里没人在，灯倒是都开着。 林尔朝旁边的房间看了一眼，谢衍卧室的门关着，也听不见什么声音。 她抬头看了眼客厅一角的欧式复古落地钟，长长的青铜色摆锤按部就班的晃荡着，钟表时针的指针不偏不倚地卡在数字九和数字十之间。 时间刚过晚上九点半。 林尔对谢衍的作息时间还算了解，这个点儿，他肯定还没睡。 停在原地想了想，林尔拿着手机朝沙发那边走去，一边走一边给温淼发了个消息过去。 林尔：【猫爷，你说同学过生日的话，送什么东西比较好？】 温淼秒回道：【男同学的话，就送他个女人，女同学的话，就送她个男人。】 林尔：“……” 简单，粗暴，直接，有效，而且这礼物都送到人的心坎里了。 是温淼一贯的风格。 第297章 美女的热情飞吻 林尔：【啊这……猫爷，我觉得你少考虑了一种情况，万一人家是弯的呢？】 温淼立刻猜测道：【啊？你说的是尼古拉斯？？？】 林尔：“……” 林尔也不知道自己是说了什么，才让谢衍给温淼留下了一个“弯的”的印象的。 叹口气，林尔替谢衍澄清道：【不是，我不是说他是弯的，我就是这么随口跟你一提。】 温淼：【噢……这么个情况啊。】 温淼：【话说回来，尼古拉斯过生日啊？】 林尔：【嗯，所以说，我该送点什么东西比较好？】 温淼：【钱啊，你要是不知道送什么东西的时候，直接给钱就完事了，他喜欢什么东西可以自己去买。】 林尔：【可他不缺钱啊，他说他穷的只剩钱了。】 温淼又出了个注意：【那，你要不送他一个美女的热情飞吻？】 林尔：“……” 越说越离谱。 林尔：【猫爷，我们现实点儿好吗？这外面冰天雪地的，我上哪儿给他找个美女去啊？】 温淼笑眯眯地回：【嘿嘿，宝贝儿你不是吗？】 林尔：【？】 温淼又说：【就上个月月底嘛，沈嘉喻过生日，我实在想不出来送他点什么了，就亲了他一口，我看他还挺高兴的。】 林尔：【……不是，宝贝儿这能一样吗？人沈嘉喻他是你男朋友，尼古拉斯是我同桌啊，我要是上去就亲他一口，他肯定得觉得我是个变态。】 温淼：【那你可以隔空飞吻嘛，只要脸上的表情热情一点就好了，这就叫勤能补拙？】 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林尔惊了：【……等等，勤能补拙还能这样用？？？】 温淼不甚在意地一挥手：【宝贝儿你不要在意这些细节好吗？重点在于我的前半句话，看我前半句话——隔、空、飞、吻，啾咪！】 林尔：【……我还是觉得不太行。】 好了，这个话题到此为止。 林尔：【行了，我不跟你说了，你看看你出的都是什么馊主意。】 温淼：【嘤！】 温淼问：【人家是认真的，那你想送什么嘛？】 林尔回道：【我本来是想给他下碗长寿面的，过生日不都吃这个东西吗？但河马说我手艺太差了，让我别祸害人家，还说人家过生日就是一年一次的事，让我不要给我同桌心里添堵。】 温淼扭头就朝对面的贺寅翻了个大白眼，径直回道：【啊呸！不要理他，你当他放屁就行。】 温淼又说：【长寿面的话也可以鸭！虽然有点儿敷衍，但你要是不想热情飞吻的话，那就下碗长寿面嘛，起码心意到了。】 林尔果断道：【不要再提热情飞吻了，还是长寿面。】 把松散开的头发重新扎起来，林尔收起了手机，起身去了客厅对面的厨房。 这间超级套房里采用的是半开放式厨房的设计，确实是如前台小姐姐所说，厨房里各种厨具电器一应俱全，应有尽有，林尔这才感觉那五个零的钱没有白花。 第298章 你是男人？ 虽然这其中的大部分厨具电器她都用不着。 有了第一次煮面的经验，林尔这次在架锅烧水的时候，动作就显得娴熟了许多。 驾轻就熟地烧开了半锅热水，林尔把从调酒师小哥那儿要来的半袋面条径直丢进锅里，又拆了置物架上未开封的调味料，然后凭着手感将这些瓶瓶罐罐的各种调味剂都往锅里多多少少地加了一些，最后才盖上了锅盖。 很快，锅里咕嘟咕嘟地冒起了阵阵的水泡。 林尔仔细盯着手机屏幕上跳动着的时间，时间一分一秒地地过去，她严格按照食谱上的指导，掐着点儿关掉了电磁炉。 拿漏勺把面条捞出来，盛在碗里，她端着碗出了厨房。 旁边就是一字型台，林尔把那碗明显卖相味道俱没有的面放在台上，转身又去敲谢衍卧室的门。 刚敲了两下，门就打开了。 谢衍站在门口，一手抓着毛巾，随意地擦着头发，一手搭着门把手。 他应该是刚洗完澡，身上带着潮湿的水汽，头发湿漉漉的，发梢还在往下滴着水，连纤长的眼睫都像是被水洗过一样的发黑。 一双漆黑的眼珠似乎也蒙上了层薄薄的雾气。 林尔觉察到他身上总是萦绕着的那种淡淡的甜草莓味散去了，取而代之的是洗发水的清冽味道，和她头发上的一样。 这家酒店的洗发水都是柠檬味的。 谢衍站在卧室门口，身子往门框上靠了下。 他低头看着她，神情懒散，嗓音微哑：“小朋友，没有人告诉过你，和男人同处一个屋檐下的话，最好锁好自己卧室的门，少出来晃么？” 说话间，他发梢滴下来的水落到他深陷的锁骨上，又顺着肌肤的纹理没入领口之中。 林尔很快移开视线，慢吞吞反问他一句：“啊，你是男人？” 谢衍：“……” 这话就有点明目张胆的挑衅了。 谢衍轻眯了下眼，情绪不明地看着她，而后气息悠长地呵笑一声，忽然欺身靠过来，嗓音低着：“怎么，要我用实际行动告诉你？” 因着这突如其来的压迫感，林尔出于身体本能地后退，却被谢衍紧紧抓住了手腕。 她被他拉住，往前一扯，身子转了个半圈，而后身形不稳地抵上了卧室的复合门，厚重的实木黑漆门向后拍在了墙壁上，发出一道沉闷的撞击声。 林尔的后背瞬间贴到了泛着凉的木板上，房间里开着恒温空调，所以她身上只穿了件单薄的睡衣，门板的凉意隔着薄薄的一层布料侵透蔓延到皮肤上，激得她整个人都抖了起来。 谢衍垂眸，手中抓着的毛巾不知道什么时候掉到了地上，他垂下手去，掌心落在林尔的侧腰处，以手隔开了冰凉的门板。 林尔无意识向前一靠，两人的距离拉得更近。 “嗯？小、朋、友。”谢衍慢条斯理地抬起手来，寸寸分明的指骨挑起她的下巴，眼神直直地落下来，幽暗眸光中少见地带了几分侵略性。 第299章 怕了么？ 这一瞬间，少年人骨子里那种特有张扬与野性倾露无疑。 这一系列的动作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林尔还没有来得及反应，就被他完全地禁锢压制住了。 她睁大了眼睛，第一时间感受到了从谢衍身上传来的某种名叫“危险”的讯号。 林尔本能地想要挣脱他的禁锢，手腕却是被他压制得死死的，完全动弹不得。 男生和女生之间的力气差距明显，直到现在，林尔才发现谢衍平时都是在让着她，由着她在闹，他要真是跟她计较起来，她还真是没半点可以抵抗的余地。 挣脱不开他的禁锢，林尔猛地抬起头来：“谢甜甜，你——” 一句话刚开了个头，她又倏然收住了话音。 谢衍离得太近了，甚至近到她只要一抬头，两人的睫毛就会纠缠到一起，连呼吸也要紧密交缠在一块。 再近不过的距离了，林尔立时定在原地。 谢衍的外眼角有一个轻微起伏的弧度，勾着他的眼尾稍稍往上扬，大概是因为刚洗完澡的缘故，他的眼睑处还泛着浅淡的红晕，看起来莫名增加了几分脆弱感。 谢衍低眸看着她，微凉的指腹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蹭着她下巴处的皮肤，动作中充斥着意味不明的暧昧和亲昵。 温热又潮湿的气息荡在脸侧，带来一种异样的触感，林尔垂下来的手无意识地握紧，随即又松开。 她抿了抿唇，忽然安静下来了。 她抬头，无声地看着他，什么话都没说。 见她安静下来，谢衍的眸色转深，指尖的动作也随之稍稍重了几分：“怕了？” 林尔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他，也不说话。 小姑娘的眼睛与常人不同，眸色偏浅，是一种很少见的浅琥珀色，干净又清透，像是玻璃珠子。 她的眼睛很大，眼角尖，眼瞳圆，笑起来的时候眼尾就会轻轻勾起，眼神看起来慵懒又妩媚，很容易让人想到在阳光下懒洋洋打盹的波斯猫。 被这样一双漂亮眼睛盯着，尤其这双漂亮眼睛的主人，还有着一张同样风情而明艳的漂亮脸蛋，很难有人能做到不动心。 谢衍的喉结上下动了动，眼神深得有些发黑，半晌，他松开了禁锢着林尔细腕的手，身子也随之往后撤了撤，像是打算就到此为止。 大概是怕她恼羞成怒。 林尔却是忽然笑了。 那笑里莫名有点凉，夹着几分凛冽，像是一直乖顺的猫科动物被踩到了尾巴，按捺不住地露出了自己锋锐的利爪。 在谢衍还没来得及彻底退开的时候，林尔就冷不丁地伸出了手来，动作利落地抓住了他卫衣的领口，而后用力地向下一扯。 谢衍对她完全没有防备，瞬间被她扯得弯下了腰来。 这还不算完。 没等谢衍做出反应，林尔的另一只手迅速按上他的左肩，半是强迫地压着他往后退。 她这次没收力，谢衍也没抵抗，就顺着她的意思靠上了后面的门框。 转眼间，两人的角色就来了个对调。 第300章 林尔：“哥哥。” 林尔扯着他衣领的手没松开，继续往下拽，逼得谢衍不得不继续往下弯腰，直到两人的视线处于同一水平线上。 林尔扯着他衣领的手指继续收紧，脸上的表情看起来不太痛快。 谢衍总觉得她似乎是很想把自己揍一顿。 但林尔看在谢衍那张让人非常消气的脸上，最终还是克制住了自己的暴力行为，这样一张令人赏心悦目的漂亮脸蛋，要是脸上忽然多了俩不合时宜的熊猫眼，那就太暴殄天物了。 只是谢衍这种逗小猫小狗一样的态度还真是让人非常不爽啊。 她是他养的小宠物吗？ 时不时地就逗她玩一玩？ 林尔有时候是真的挺想揍谢衍一顿的，好让他明明白白地把话都吐出来。 谢衍这人说句话兜三个圈子都绕不到重点上，他又老是爱跟她说一些似是而非的话语，偶尔还会做些容易令人心生误会的暧昧举动，但压在最下边的真正用意是什么，他又不说清楚。 等到最后看她恼羞成怒的时候，他老人家则是轻飘飘地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地收手了。 这搁谁身上，谁不想揍他一顿？ 思及至此，林尔轻磨了下牙。 行，这狗男人不是最喜欢逗她玩吗？那就玩。 林尔的指间松了松，扯着谢衍衣服的动作也改成了勾，她有意将力度放轻几分，细细白白的手指勾在他的领口，然后不紧不慢地往自己面前拉。 谢衍依势俯了俯身。 两秒钟过后，林尔的动作停住。 不知道她要做什么，谢衍也没说话，只是轻扬了下眉梢，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林尔歪了歪脑袋，浅琥珀色的眼珠直直盯了他片刻，像是在认真思考着什么，没一会儿，她忽地凑上前来，软软地叫了他一声：“哥哥。” 小姑娘的声线轻软，尾音还拖得长长的，这一声哥哥喊得又糯又甜，像是浸了花蜜，几乎甜到人的心底。 谢衍顿时被她喊得一愣。 这声哥哥就像是不知道从何处忽然飘落下来的一根羽毛，轻飘飘地扫拂过他心尖上最柔软的地方。 难得见到谢衍这副模样，像是感到满意似的，林尔弯了弯唇角，软着声音又叫他一声：“哥哥。” “……”谢衍轻眯了下眼。 他看着林尔，舌尖轻轻舔过齿间的虎牙，然后又用力地抵了下唇角，像是在提醒着自己什么。 两人都不说话，空气就安静了下来。 过了好半晌，谢衍才抬起胳膊来，以一种温柔却又不容拒绝的姿态扯下了她勾着自己衣服的手。 看来他刚才说的话这小姑娘是半点都没放在心上啊，别说是锁好卧室的门了，现在都敢来得寸进尺了，她到底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啊，还敢这样的肆无忌惮？ 林尔浅琥珀色的眸儿盯着谢衍，没放过他的一点细微的反应。 相处的时间长了，林尔也算是比较了解谢衍了，谢衍这人表面上看起来玩世不恭的，实际上分寸感比谁都强。 第301章 男人太快可不行 他不会做什么越界的事。 这也是她敢这样肆无忌惮地挑衅他的底气。 像是没看见谢衍的表情似的，林尔挑衅似的又笑：“这就完了吗？” 谢衍的目光在她唇角翘起的那抹弧度上短暂停留了一下，旋即他的视线又向上，落进她晶亮的眼睛里。 谢衍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小姑娘是在回应他之前说的“要我用实际行动告诉你？”的那句话。 没等他回答，林尔就遗憾似的叹息一声，幽幽又道：“哥哥，男人太快可不行啊。” 一语双关，别有深意。 谢衍落在她脸上的目光意味深长地顿了下，他不仅没恼，反而低笑了起来，肩膀轻轻颤动着，喉咙里带出来的气息低沉又愉悦。 “是啊，太快可不行。”他从容接话道，仍旧是慢条斯理的语气，“不过还好，哥哥擅长慢工出细活。” 林尔：“……” 一击绝杀。 比不过，完全比不过。 她只是脸皮厚，而谢衍则是直接选择了不要脸。 林尔觉得自己以后都不能直视慢工出细活这个成语了。 瞥见她脸上呆若木鸡似的表情，谢衍挑起了眉梢，俯身下来看她，神态似笑非笑：“怎么，对哥哥的答案不满意？” “……”林尔忍不住抚了下额头，别开眼去，“谢甜甜，我以为你会矜持一下的。” “喜欢矜持的？”谢衍不太在意地点头，“行，那我以后矜持点儿。” 林尔：“……不是，你怎么都不带脸红的啊？” 林尔的朋友挺多，贺寅他们又都是属于左右逢源的小交际花这种类型的，经常三言两语就又结交了个失散多年又于人海中重逢的好兄弟，每次聚会的时候熟的人，不熟的人，还有半生不熟的人都会来一大堆。 男孩子们多了，凑在一块，偶尔嘴上开个小火车，也不怎么避讳这种话题，林尔听得多了，也就没什么感觉了。 但她以为谢衍起码会意思意思的矜持一下的。 听了她的话，谢衍的尾音一扬，像是有些困惑：“为什么要脸红？” 林尔：“……” 行，是她输了，他根本就不知道要脸这俩字到底是怎么写的。 长长地“啊”了一声，林尔的眼睛看着他，换了个说法：“我的意思是，我都喊你哥哥了，你怎么连点反应都没有啊？” 谢衍看她一眼，表情微妙地问：“你想要什么反应？” “就脸红或者是心跳加速之类的？”林尔眨巴眨巴眼，琢磨着他的表情。 “之前我老爸跟我讲过，不要随意喊没有血缘关系的男人哥哥，尤其是同龄人之间，他说这个称呼对男人来说，有着不同寻常的意义。” 谢衍看着她，眉梢别有深意地一扬：“那他有没有告诉你这个不同寻常的意义是指的什么？” “没有。”林尔诚实摇头。 当时父女俩人正要就这个“不同寻常的意义”进行更深层次的探讨的时候，林亦安的手机铃声就响了，是陈麒声打来的电话。 第302章 再叫声哥哥？ 陈麒声来告诉他北区有个模特走秀，问他要不要去。 林亦安立刻结束了这个“不同寻常的意义”的话题，只留给她一句“小孩，你们同龄人之间，我真诚建议你把哥哥这俩字换成大兄弟”，然后就迅速地和陈麒声一起往秀场里战略性撤退了。 谢衍似乎也并没有给林尔普及一下“不同寻常的意义”的打算，小姑娘年纪太小，还是太单纯，想法也比较简单，不适合听这些东西。 还以为谢衍问她的这意思就是要跟她解释一下这个，但一直没等到谢衍开口，林尔忍不住出声问他了：“怎么不说了？” 谢衍垂眸看她：“想听？” 林尔觉得他这就是在说废话：“不想听的话，那我还问你干嘛？” 谢衍的乌睫低低垂坠着，懒洋洋的眸光在浓密睫羽的缝隙中透漏出来，连带着嗓音似乎都染上了几分懒散，他说：“不行啊。” “为什么？”林尔皱了皱鼻子，显然对他的这个答案不太满意。 谢衍逗猫似的揉了下她的发顶，轻哂一声：“因为大人的事情，小孩子不能听啊，等你成年了再告诉你。” “……”林尔扯下他的手来，表情不太痛快地看着他，“你是大人？” 谢衍唔了一声：“比你大，不是大人？” 林尔：“……” 这句话确实是没有办法反驳，人间绝美谢甜甜同学确实是比她大了几个月。 林尔又问：“那你成年了？” 谢衍没有心理负担地点头：“嗯，心理年龄十八了，也算是成年了。” “……”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林尔丢了个白眼给他，嗤道：“我看你心理年龄八十了。” 谢衍莞尔：“那也行啊，那不是更比你这个未成年的小朋友大了？” 林尔：“……” 行，他怎么说都有他的理。 说到这里，谢衍忽然弯下腰来，伸手轻捏了捏她的脸，眼角稍稍勾出一个笑弧来，“那，我面前的这位未成年小朋友，再叫一声哥哥来听听？” “……” 什么毛病，老是喜欢捏她的脸。 林尔再度把他的手扯了下来，他又不安分的用另一只手捏住她的另一侧脸，甚至还得寸进尺地轻掐了两下，林尔又把他的手扯下来，他动作从善如流地再换另一只手。 来回折腾了两次，林尔也懒得搭理他了。 捏就捏，反正她也少不了块肉。 像是不得到答案不死心似的，谢衍见她不说话，又扯着她的脸拖腔“嗯？”了一声：“再叫声哥哥，嗯？” “不要。”林尔瞅他一眼，非常有骨气地拒绝了。 他说喊声哥哥，她就喊的话，那多没面子了。 斩钉截铁的两个字丢过来，谢衍却只是挑着眉梢笑了下，狭长的眼尾拉扯出的那抹弧度越发的意味深长。 林尔狐疑地看着他，这家伙又在想什么？ 人间绝美谢甜甜同学为数不多的一个优良品质就是——只要是他想办的事儿，那他一定就会办到，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行。 第303章 哥哥心跳加速给你看 这充分体现在他曾不顾沈妄的抵死挣扎，成功地扒下了沈妄的裤子，并且如愿以偿地看到了沈妄的内裤。 鉴于这行为实在是太像变态了，为此，林尔还曾经采访过他。 “请问谢甜甜同学，是什么支撑着你干下了如此丧心病狂的事？” “啊……是我对身为公民应该主动积极维护社会治安，促进社会和谐发展的责任感。” “你脱人家裤子就是维护社会治安了？？？”这怎么看都怎么像蓄意扰乱社会治安啊。 “差不多，主要是我兄弟的那内裤穿得有点儿变态，所以我觉得他可能是社会潜在的变态危险分子。” “不是，你把人家摁在窗台上，二话不说就脱人家裤子，边脱还边点评人家内裤上的图案，你就不觉得你这行为更像是变态？” “没有，我这是维护社会稳定啊，毕竟打击潜在的变态危险分子，人人有责啊。” “……” 以上，往事不能回首。 回首全是变态。 当然，变态不是重点，重点在于人间绝美小变态谢甜甜同学的这个优良品质上。 林尔看着他的表情，直觉就没什么好事：“谢甜甜，别盯着我看，不然我会认为你心怀不轨的。” 谢衍轻哂一声：“那你怎么知道，你认为的一定就不是真的呢？” “……你想干嘛？”林尔睁大眼睛看他，整个人像只警觉的小兔子，随时随地的准备要逃开。 谢衍像是真的思考了一下，而后勾唇道：“嗯，欲行不轨？” “……” 一眨眼的功夫，这就从心怀不轨直接变成欲行不轨了。 这还带升级的啊？ 知道谢衍说归说，但到底也不会做什么，林尔也没太在意他这话，她现在心里想的和脑中念的都是她刚才煮的那碗面。 磨蹭了这么长时间，想必那碗原本就不怎么美味的面应该是更难吃了。 林尔伸手推了一下挡在自己面前的谢衍，正要开口说话，却不想他顺势抓住了她的手腕。 愣了愣，林尔几乎是瞬间就猜出了他的意思，立刻斩钉截铁地道：“谢甜甜，你死心，我说不喊就不喊。” 他果然还是没有死心。 谢衍挡在她面前，微凉的指腹在她腕骨内侧的皮肤上有意无意地轻蹭了一下，低笑起来：“不是想看哥哥心跳加速么？” “……” 他拉起她的手，慢条斯理地按在自己心口，桃花眼直勾勾地看过来，嗓音低哑似是蛊惑：“叫一声，哥哥就心跳加速给你看。” “……” 隔着一层薄薄的布料，林尔清晰地感受到了掌心下传来的温度。 那是他皮肤的温度。 热烈又灼人。 谢衍的手一向是比别人要凉上几分，但他身上的温度却是未减半点，以至于她腕骨处的传来的那种带着轻微凉意的触感和她掌心下感受到的灼热温度形成了极为鲜明的对比。 像是被灼热的火苗烫了一下，林尔如梦初醒般地猛然收回了手来。 只是没有收动。 第304章 她扰乱了我的心 林尔刚一动，谢衍就觉察到了她的动作，将她的手抓的更紧。 林尔的左手被他定定地按在他心口处。 掌心下不仅是他灼热的体温，还有从他胸腔里传来的心跳声，一下，又一下，像是无形中在敲打着她的耳膜。 咚，咚，咚—— 一声又一声，如同擂鼓，清晰无比。 一时之间，林尔都不知道自己耳朵里听见的究竟是谢衍的心跳声，还是自己的心跳声。 谢衍俯着身，眼眸定定看着她。 他的瞳色黑白并不分明，桃花眼里总是像蒙着一层似醉非醉的雾气，因为过于专注，他的眼神显得更为温柔，像是晕染开了一片浓稠的月色。 林尔心跳得更快了。 谢衍的心跳加没加速，她不知道，但她的心跳肯定是加速了。 林尔有些手足无措地咬了咬下唇，她微微侧过了脸去，想要避开他认真而专注的眸光，却被谢衍轻捏住了下巴，不得不看进他藏了一潭月影的眼睛里。 “谢甜甜……”林尔的声音小了下去，微不可闻。 谢衍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嗯？” “……”林尔感觉自己耳朵的温度在不断上升，她都不用对着镜子看，都能猜到自己的耳根肯定红了一大片。 两人的视线静止般地交汇着。 知道谢衍在等什么，林尔拗不过他，半晌之后，索性破罐子破摔地闭了闭眼，含糊不清地喊了声：“……哥哥。” 或许是因为害羞，她的睫毛轻轻颤动着，像是振翅欲飞的黑凤尾蝴蝶。 谢衍垂眸看了她片刻，忽然轻叹一口气，妥协似的松开了手来。 果然还是个懵懂的小、朋、友。 听到谢衍叹气，林尔睁开眼睛，也想跟着他叹气了。 让她喊哥哥的是他，她喊完哥哥后叹气的也是他，他怎么就这么难缠啊？ 比熊孩子还难缠。 林尔按了下眉心：“谢甜甜，你又叹什么气？” 该叹气的应该是她才对。 谢衍不答，只是抬手在她脑袋上揉了两下，转移话题似的问了她另一句：“你今天怎么这么乖啊？乖的我都有点儿受宠若惊了。” “……” 林尔心说，不是你非让我喊的吗？ 听出了他有意在转移话题，林尔也没把心里的那句话说出来，而是答非所问地道：“那你呢，你今天又是怎么回事？” 谢衍“嗯？”了一声，似是没听明白她的意思：“我？” “嗯。”林尔点点头。 谢衍眉梢微微一扬：“我怎么了？” “就是感觉你今天一直都心不在焉的，好像整个人都不在状态，而且……嗯，而且和平时好像也不太一样。”说到这里，林尔停了一下，抬头看他一眼，又犹豫地问道，“谢甜甜，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啊？” 谢衍只是安静地看着她，并没有说话。 他的心事就在他面前，但是她本人好像并没有意识到这点。 说不清是什么心情，谢衍定定看了她一会儿，忽然在心底很轻地叹了口气。 她扰乱了我的心，而不自知。 第305章 你别不开心 谢衍迟迟没说话，林尔把他的沉默当成了默认。 以为他是不想说，林尔干巴巴地摸了下头发：“你不想说的话也没事儿，我就是随口一问，不是非要让你回答才行。” 尾字轻轻落下，她歪着头看他，小心翼翼地把后半句话补完：“你别不开心。”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林尔总觉得谢衍身上一直都有种很奇妙的特质——温柔在眼，疏离在骨。 大多数人对他的印象可能都停留在“长得挺好看的一个男孩子”这上面，近距离接触起来则会感觉到他性格其实有点儿懒散，或者也可以说是一种漫不经心的漠然。 但又因为一双天生深情的桃花眼的缘故，这让他的身上带了种与生俱来的亲和力，再加上谢衍说话也不像沈妄那般直接到不留情面，这就很容易就让他留给别人一个温柔的印象。 林尔却觉得，他的温柔是带着黄昏气息的。 一种接近落日夕阳的悲伤。 很容易让人想起雨天撑着伞独自站在路边的小孩，他的四周人潮汹涌，灯影雨幕重重，隐约的海浪声与汽车的鸣笛声交织混杂在一起，噪音一下下地震动着耳膜。 但这些充满着烟火气息的喧嚣却与他全然无关，他只是安安静静地看着街道上的车水马龙。 一身清冷疏离，与外界泾渭分明。 明明站在最热闹的人群之中，他却总像个孤独又寂寞的小孩，好像和这个世界隔得很远很远，仿佛下一秒就会消失不见似的。 林尔不得不在意。 在心底叹了口气，林尔伸手拉住谢衍的衣袖，轻轻地扯了扯，看着他又说一遍：“谢甜甜，你别不开心。” 她的尾字落得很轻，却难掩其中的认真。 谢衍神色微动，他的眼帘低低垂着，乌黑睫羽也压得很低，目光从长睫间隙中隐隐约约地透出来，林尔看不清他眼底藏着的情绪，但莫名地有些不安。 “谢甜甜……”她捏着他衣边儿的手指微微收紧。 没等她说完，谢衍忽然开口道：“没有。” 他的眉眼柔软下来，搁在她脑袋上的手轻轻动了下，说话的语气一如往常。 林尔眨了眨眼：“嗯？” “没有不开心。”谢衍看着她又说。 林尔盯着他：“真的？” “嗯，真的。”谢衍笑，眼尾稍稍勾着，语气也跟着柔软下来。 林尔还是有点不放心，犹疑地看着他：“那我怎么感觉你今天怪怪的？” 谢衍想了想，缓声道：“可能是因为下雪了，所以心情有点沉重。” 林尔：“？” 啊这……？ 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必要的联系吗？ 林尔听得越发迷茫起来，迷迷糊糊地问：“为什么下雪了，你心情就沉重啊？” 谢衍的眼角悄然扬了起来，轻叹道：“那是因为我在忧郁着雪的离去，究竟大地的追求，还是天空的不挽留啊。” 林尔：“……” 这突如其来的非主流子。 他是不是还得四十五度角仰望一下天空才行？ 第306章 你可以闭嘴了 无言地看了谢衍片刻，林尔把自己脑袋上搭着的那只爪子扯了下来，有些糟心地道：“行了，你可以闭嘴了。” 她伸手指了下外面台的方向，又示意道：“跟我过来。” 说完，她率先转过身去，明显是不想再跟他废话了。 谢衍笑了一下，弯腰捡起了地上的毛巾，搭到一旁的衣钩上，这才跟着林尔走了出来。 绕过客厅的沙发，走到台前，林尔停了下来。 纵然是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林尔在看到白瓷碗里早已黏得不成样子的面条时，还是被这画面给震撼了一下。 这面本来就卖相不佳，经过时间的发酵，这下更是像福尔马林里泡肿的尸体了。 林尔拧着眉心，一脸难言地盯着它瞧。 这玩意儿还能不能吃啊，吃了之后应该不会被拉到急诊去？ 这时，谢衍从林尔的身后冒了个头出来，也顺着她的视线往下看，然后就看到了一碗说不出到底是什么玩意的东西。 谢衍的脸上出现了一瞬间的困惑：“这是什么？” “面……团？”林尔不确定地道。 “面团？”谢衍的表情明显是更困惑了，甚至还加了点儿迷茫。 “嗯。”林尔点头道，“本来是条的，现在是团了。” 谢衍：“……啊？” 就这糊成一团的玩意儿，你还敢说它是面条？？？ 就算是近视八百度，也能看出来这东西和面条完全不相关啊，虽然不能说是一模一样，但起码可以说成毫无关系。 “它本来卖相还挺好的。”仗着谢衍不知道，林尔手动给自己的作品加了个美食滤镜，“然后我刚才去叫你，你一直在那儿磨蹭，现在就面条都黏成一团了。” 谢衍：“……” 谢衍有一种奇异的直觉，它的卖相不好应该不是他磨蹭才导致的。 它可能本来卖相就不佳。 见谢衍站着不动，林尔把台下的高脚座椅拉了两个出来，拍了拍：“你还愣着干嘛，不坐吗？” 谢衍：“……” 谢衍的脸上似乎写满了抗拒，但沉默了片刻之后，他还是什么都没说，依言坐下了。 “这个——”林尔把碗连带着筷子一块推过来，期待地看着他，说，“你尝尝？” “……”谢衍迟迟没能伸出手来。 林尔从他无声的肢体动作里就读出了他想要表达的意思，她也没生气，只是非常温柔地捏了下手指，然后温声提醒道：“谢甜甜，趁我还好好跟你说话的时候，我劝你最好乖乖把筷子拿起来。” “……” 威胁果然要比世界上的任何甜言蜜语都要管用，谢衍很快就拿起了搭在白瓷碗上的木筷，一副用餐积极的模样。 见他这样，林尔是真真实实地有点郁闷了，关键时刻还得靠暴力镇压才行？ “你就这么嫌弃我手艺？”她的表情和语气都非常不痛快。 林亦安这个时刻为她操心的老父亲都没得到这待遇，谢衍得了个便宜还要卖个乖？ “不是。”谢衍否认得很快。 第307章 小姑娘，得哄 林尔：“你回答的这么快，显得很没有诚意。” “……”于是，谢衍顿了三秒，而后逐字逐句，“不、是。” “太慢了，像是在找借口敷衍我。” “……” 小姑娘不高兴了，得哄。 “真不是。”像是要增加自己话语的说服力似的，谢衍的重音落在这句话的开头。 林尔不说话，只是不太痛快地看着他，那眼神像是在说“你就扯，我看你能扯出来什么玩意儿”。 “……” 谢衍斟酌着自己的用词谴句，思考着怎么说才能不动声色地吹个彩虹屁出来。 “我就是太感动了。”谢衍说，“所以一直在想动筷子之前是不是要来点儿仪式感？” 林尔：“……” 就吃个面还要什么仪式感？ 谢衍还真是敢说。 “你想来点什么仪式感？” “先上三炷香，然后再行个跪拜大礼，三跪九叩拜谢皇恩，最后说一句谢谢女王殿下的赏赐，臣要开动了。” “……” 神经病这是？ 哄完不高兴的小姑娘，谢衍拿起筷子，低头尝了口黑暗料理。 就，怎么说呢。 味道不重要，还是藏在里面的心意最重要。 林尔对自己那半斤八两的手艺非常有自知之明，她自觉地避开了好不好吃的这个话题，就直接问道：“怎么样，我这次做的比上次有进步吗？” 不和别人比，只跟自己比。 迎着她期待的眼神，谢衍拖着腔应了一声：“你要听真话，还是要听假话？” 林尔认真地想了想，然后肃然道：“我要听让我开心的话。” “那有进步。”谢衍单手托着侧脸，眼底压着点儿隐约的笑，“而且进步神速。” “真的？”林尔眼睛亮了亮。 但这话一问出来，林尔就后悔了。 刚说完要听点让自己开心的话，开心的话现在是听了，那她还多问这一句真的干嘛？ 这不是自取其辱吗！ 林尔正暗暗懊恼着，却听谢衍低低笑了一声，温声说：“嗯，真的。” 林尔：“……？” 完全意料之外的回答。 林尔被惊了一下，一瞬间都怀疑是不是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所以才听错了他的答案，她狐疑地抬起头来，盯着谢衍看。 不是，这狗男人怎么突然开窍了？ 顶着林尔“你是不是被什么妖精鬼怪给附身了？”的眼神，谢衍不紧不慢地吃着碗里并没有什么进步的面条：“不过，你从哪儿弄来的面条啊？” 房间里倒是有冰箱，不过冰箱里放着的都是一些饮料和新鲜水果，并没有米面这种东西。 “啊，你说这个啊。”林尔的注意力成功被转移了，“这是酒里的那个调酒师小哥哥给的。” 本来她是想直接去商店里买来着，但因为天降暴雪的缘故，步行街上的商店都早早地收摊了，那调酒师小哥见她拿着手机在看电子地图，似乎是在找什么东西，他就多问了一句。 “调酒师？”谢衍对这个答案稍感意外，“那他是从哪儿弄的？” 第308章 因为别人都怕死 这年头，有谁去上班还随身带着一把面条啊？ 林尔说：“他回自己家去拿的啊，他说他住的地方离这儿挺近的。” “……”谢衍是真觉得这调酒师小哥的脑子是不是不太好使，这么大的雪，你回家拿一把面条回来？ “冒这么大的雪回去？” 林尔点了点头：“是啊。” “……”顿了下，谢衍又问，“你给了他多少钱？” 闻言，林尔歪头看他一眼，那眼神就像是在说“开口就提钱，你怎么这么俗气？” 谢衍心说，我倒是想不俗气，但如果不是给钱的话，谁会冒这么大的雪回去给一陌生人拿面条啊，这不是有病吗？ 鄙视完俗气的谢某人，林尔又回答说：“那个小哥哥没有收我钱。” “嗯？”谢衍头上一个迷茫的问号就冒了出来，“没收你钱？” “是啊。”林尔慢吞吞地一点头，如实相告道，“那个小哥哥说，既然我喊了他一声哥哥，他就要对得起我这声哥哥，于是就冒着大雪回了趟家。” “……” 叙述完事情的来龙去脉，林尔又感慨一句：“人间自有真情在啊，你看这个世界上的好心人还是挺多的。” “……”谢衍很想告诉她，不是什么人间自有真情在，而是长得好看，果然很重要。 要是换个人来问，别说是喊哥哥，喊爹爹那调酒师小哥都不一定愿意回去。 看着谢衍没有声息地吃着那碗黑暗料理，林尔摸了摸鼻尖：“那什么，谢甜甜。” 她咳了一声，又说：“你也不用全吃，吃一口意思意思就行了。” 谢衍眼皮都不掀：“你也想吃？” “……啊？不是不是。”林尔将头摇的像个拨浪鼓，谁要吃这东西？ 别说长寿了，吃了得折寿？ “想吃也不行。”谢衍护食似的以手抵在了那白瓷碗的边缘，慢条斯理地说，“这是你给我做的，所以只能给我吃。” “……”林尔是真想说，你可放一千个心，绝对没有人会跟你抢的。 因为，别人都怕死。 吃完那碗没什么滋味的面，谢衍起身把碗筷收拾了出来。 林尔靠在流理台的位置处一边跟他说着话，一边看他洗碗。 有句老话说的好，美人就是美人，抬手敛袖间都是风情，就连挽起衣袖洗个碗来也格外的赏心悦目。 林尔记得她之前看林亦安收拾东西的时候，还夸过他一句：“林亦安，我觉得你洗碗的时候还挺帅的。” 人间清醒林公子提醒她道：“小孩，不是我洗碗帅，是因为我长得帅，所以你才觉得我洗碗帅。” “啊？是吗？” “当然了，长得帅的人，给猫铲屎你都觉得帅，长得不帅的人，他去打高尔夫，你都觉他像是在给猫铲屎。” 林尔：“……” 就，挺有道理的。 只是在林公子说完这句话之后，正趴在旁边舔爪子梳毛的林百万同学表示有被冒犯到，直接喵呜一声扑了过来，然后一爪子就挠在了他的胳膊上。 第309章 这不是一碗普通面 刺啦一声，白衬衫光荣地宣布了退休。 “靠！”林亦安紧接着就炸毛了，手里捏着的那个沾满了洗洁精的白瓷碗滑到地上，随着一声清脆的砰，瓷碗也宣布了报废，“宝贝儿这就过分了？你数数，你这个月都挠坏我多少件衣服了，嗯？” 而身为罪魁祸首的林百万同学则是继续无动于衷地舔爪：“喵~” 活该。 …… 谢衍进了厨房，拧开了水龙头，他把碗筷放到水槽里，一边淋着水，一边漫不经心地问了林尔一句：“怎么忽然想起来做饭了？” 林尔特意纠正了一下他的说法：“因为我做的这不是一碗普通的面。” 谢衍配合道：“这是一碗吃了就能变成奥特曼的神奇的面？” 林尔：“……” 不是，还能不能好好聊下去了？ “怎么又扯奥特曼身上去了？”林尔有些无语，她靠着流理台，朝谢衍那边倾了倾身，表情认真地道，“我是说，这是一碗长寿面。” 他的重音特意落在了后半句话上。 来，跟她念，长——寿——面。 就一个碗，两分钟就洗出来了，谢衍把碗筷放到一边，又拧开水龙头洗了下手。 “嗯？长寿面？”他漫不经心地应。 “对呀。”林尔点了点头，理所当然地道，“过生日就要吃长寿面的呀。” 生日这两字一入耳，谢衍顿时一愣，洗手的动作也跟着停住。 林尔没注意到他的神色，趴在流理台上兀自说着：“今天不是你生日吗？但我在这边没有找到卖蛋糕的地方，只能弄碗长寿面凑合一下了。” 当然，至于温淼那个美女热情飞吻的提议，就不予考虑了。 水龙头没关，水声哗啦啦的流着，屋里也没开电视，又没别的声音，两人一不说话，空气里就骤然安静下来。 这点哗啦啦的水流声就显得尤为清晰。 林尔敏感地察觉到了谢衍变化的情绪，她忽然收了话音，歪着头看他，而后小心翼翼地问道：“你不喜欢吗？” 又一句话落下来，谢衍怔了怔，似乎才回过神来。 “没有。”他神色如常地关了水龙头，而后侧过头来看她，一双漂亮的桃花眼弯成了两道月牙儿的形状，笑着说，“我很喜欢。” 他拿毛巾擦干净了手上的水珠，然后走过来，弯下腰来看她，一只手搭在她的发顶上揉了下：“谢谢。” 林尔眨了眨眼。 这么正式的跟她道谢，倒是让她有点不知所措起来。 毕竟，林尔对自己的厨艺水平还是非常有数的，她的厨艺实在是撑不起他这一声感情真挚的谢谢。 “不过，你怎么知道今天是我生日的？”谢衍勾了勾唇角，直起腰来又问。 “哦……是之前十三过生日的时候。”林尔暂时被拉开了注意力，“我听他提了一句。” 说到这里，她有些欲言又止。 瞥见她的神色，谢衍垂下眸来看她：“有事想问我？” 林尔点了点头，随即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又摇了摇头。 第310章 我全都告诉你 谢衍被她的反应逗笑：“怎么了？是想问还是不想问啊？” “不是，是我不敢问。”林尔说。 “嗯？不敢问？”谢衍眉梢一扬，语气里多了几分揶揄的意味，“怎么，我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同桌也会有不敢问的时候？” 这问题憋在心里太难受了，已经不上不下地卡了她好长一段时间，林尔迟疑了一下，还是说道：“你先答应我，我问了你不能生气。” “小同桌，别诬赖我，听你这语气，好像我老是跟你生气似的。”谢衍有些好笑，轻掐了掐她的脸，又说，“我什么时候跟你生过气啊？” “生过啊。”林尔掰着手指头跟他数了数，认真道，“就上次，我问你能不能给我那个得了绝症的朋友介绍一只鸭的时候。” 谢衍：“……” 这两件事能混为一谈吗？ 又捏了下她的脸，谢衍似是无奈地笑了下：“那次也没跟你真生气。” “……” “想问什么就问，我保证，不和你生气，嗯？”谢衍又说。 虽然是得到了谢衍的保证，林尔还是纠结了好一会儿才吞吞吐吐地问了出来：“谢甜甜，你——你从来都不过生日的吗？” “嗯。”谢衍点头，神色如常。 出乎意料的，谢衍回答的很快，但是见他这般干脆，林尔原本想要问的话反而没那么容易问出口来了。 她迟疑起来。 谢衍看了她一会儿，忽然伸手把她抱了起来，放到了身后的流理台上，然后他俯了俯身，双手撑在她身两侧，乌黑眸子看着她，说话低缓：“想知道什么，我全都告诉你。” 林尔琢磨着他的表情，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那我能问一句，你为什么从来都不过生日吗？” 其实这事她之前也问过时桑，时桑对这个也不太清楚，只猜测着说可能是不太喜欢，但林尔总觉得应该不会是时桑猜测的这个原因。 不知是想到了什么，谢衍沉默了片刻，才语气平静地说：“因为我生日的时候曾经发生过一些不太好的事。” “不太好的事？” “嗯，我母亲死在那天。” 他的语气很平淡，音调也没什么起伏，不带任何情绪，好像是在讲述一件完全与自己不相关的事。 “应该是我四五岁的时候，我也记不太清了。” “……” 完全没想到会听到这句话，林尔愣了愣。 与此同时，她敏锐地留意到谢衍的用词——我母亲死在那天。 “死”这个字眼要远远比“去世”更具有冲击力，一般人谈起亲人的离开，都会下意识选择“去世”这个词，似乎这样就能让死亡镀上一层温情的外壳。 但谢衍却没这样说。 而且他的用词遣句也很微妙，林尔问的是“你为什么不过生日”，他大可以回答“因为我母亲是在那天死的”，但他用的语句是“我母亲死在那天”。 这两句话的不同就在于，前者的重点是在他生日那天，而后者的重点则是在他母亲身上。 第311章 他有太多秘密 林尔隐约记得林亦安曾跟她提过一次，谢衡的夫人很早就去世了，那这位谢夫人和谢衍之间又发生过什么？让他疏离到提起她时的称呼都不是“我妈妈”，而是一个冷冰冰的格式化的“我母亲”。 他有太多无声的秘密。 林尔感觉自己不应该贸然提起这事的，她有些懊恼的垂了垂脑袋，讷讷地道了歉：“对不起啊谢甜甜，我不是故意提这个的。” “不用跟我道歉。”谢衍揉了揉她的脑袋，并没有不高兴的意思，“这没什么不能说的。” 谢衍对这事倒是表现出了无关痛痒的反应。 林尔懊恼道：“我是觉得要是早知道是这个原因的话，我就不该自作主张地要给你过生日的。” 总觉得自己多此一举，林尔又说了句对不起。 “你没什么对不起我的。”谢衍定定看着她，黑眸深不见底，“是我应该跟你说一句谢谢才对，而且我不是因为她才不过生日的，所以你也不用介意这个。” “只是因为提起生日来，我留有的都是一些不怎么美好的记忆，也就不爱过了。”说到这里，谢衍轻捏了捏她的脸，俯身看她。 “但今天是个例外，这是我这么多年来过得最开心的一个生日，我以后都不会忘记的。” “……”林尔抿了抿唇，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 谢衍的这个生日过得是真的很敷衍，生日礼物没有，生日蛋糕也没有，甚至连她做的那碗长寿面也敷衍的她自己都看不过去。 卖相没有，味道也没有，搁在垃圾桶里流浪猫都不乐意吃。 但他却这么容易就满足了。 林尔设身处地的想了一下，如果她的生日要是过成这样，要礼物，礼物也没有，要蛋糕，蛋糕也没有，甚至还吃了碗黑暗料理…… 代入感极强，林尔已经准备好要掀桌了。 生日过成这样的话，那也太惨了。 简直比卖火柴的小女孩还惨。 叹了口气，林尔推了推谢衍，从流理台上跳下来：“我以为今天下午就会回去的，所以一直想着等回去之后再给你买礼物，没想到回不去了。那生日礼物的话，等下山后再补给你。” 谢衍顺手扶了她一下，让她站稳：“没关系，我已经得到最好的礼物了。” 林尔：“啊？” 他说的礼物不会是…… 果然，下一秒，谢衍就朝厨房的方向指了一下，要表达的意思很明显。 林尔：“……” 林尔表示很痛苦，大哥，别再提那碗福尔马林尸体面了好吗？ 她的尴尬症都要犯了。 谢衍夸得越狠，林尔就感觉自己被打脸打得越重。 林尔生平第一次发现原来被人真心诚意的夸赞，是这么痛苦的一件事情。 好不容易结束了这个话题，林尔连忙回了房间。 夜已经深了，也差不多要到睡觉的时间了。 林尔把绑头发的皮筋扯了下来，随手套到了手腕上，她伸手摸了摸发尾，头发已经干的差不多了。 第312章 尤其是谢衍这个狗男人 她开了小夜灯上了床。 只是不知道是因为谢衍说的那些话，还是因为到了陌生的地方有些认床，林尔在床上躺了大半天，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是接近凌晨十二点了。 林尔仍然是毫无睡意，脑袋里的意识清醒的可怕，谢衍的那两句“那你要不要考虑喜欢我一下”和“我母亲死在那天”反复交替地出现在她脑子里，扰得她越来越清醒。 到最后，林尔有些烦躁地抓了下头发，一把掀开被子，靠着床头坐了起来。 她拿起手机，划开了屏幕，找出了联系人那一栏。 时桑是个夜猫子，平时不到凌晨两点绝不睡觉，这个点他还在一班的班级群里冒着泡，活跃的像是一只不熬夜熬到猝死就誓不罢休的猫头鹰。 想了想，林尔给他发了个消息过去。 林尔：【十三，我问你个事啊。】 时桑表现得很欢快：【好的尔爷，你尽管问哈，我保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林尔斟字酌句地问道：【就是那个，谢甜甜他有没有跟你说过类似于他喜欢你的这种话啊？】 时桑开口就是猛料：【说过啊，他还说要跟我去领结婚证呢。】 林尔：“……” 时桑继续爆料：【不仅是和我，他也和妄哥说过啊，而且他还让妄哥认真考虑考虑，说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林尔：“……” 所以说，谢衍到底跟多少人说过这种不着调话？ 停留在手机屏幕上的指尖微微一顿，半晌，林尔心情复杂地回道：【那结果呢？】 时桑：【结果？】 时桑耸着肩说：【结果妄哥让他滚。】 林尔：“……” 沈妄的反应果然不出她所料，她觉得沈妄的原话应该是“你快闭嘴好吗？谁他妈要考虑你？在我动手之前，赶紧给老子滚”。 林尔又问：【那谢甜甜问你的时候，你怎么说的？】 时桑：【我说行啊，反正我也没女人要。】 时桑：【结果我说行了之后，他又不愿意了。】 时桑冷笑起来，吐槽道：【尔爷我跟你说，男人都是骗子，尤其是谢衍这个狗男人，我不答应的时候他让我好好考虑，结果我答应了，他又让我快点滚蛋。呵呵，男人的嘴啊，都他妈是骗人的鬼，谁信谁就输了。】 林尔的心情更复杂了：【……就，不知道说点什么，我要不就安慰你一句节哀顺变？】 这句节哀顺变不仅是说给时桑听的，林尔觉得放在自己身上也很合适，她感觉自己刚才大起大落的心情像个笑话。 她现在想只把手机砸谢衍脑袋上。 时桑还在嘚啵嘚啵地吐槽着什么，林尔已经没心情跟他聊了，有些糟心的说了两句就关掉了微信。 把手机丢到枕头下面，她伸手摁灭了小夜灯。 房间内重归黑暗。 不要想了，睡觉睡觉，林尔在心里不断催眠着自己，再不睡觉就他妈该猝死了。 爱情算个屁啊，还是自己的狗命要紧。 第313章 又是这个梦 大概是压在心头的秘密从时桑那里得到了解释，林尔脑中微微绷紧的神经也跟着放松了起来，数羊数了没一会儿，大脑就模模糊糊地有了睡意。 睡过去之前，林尔最后的想法是明天见到谢衍的时候，一定先用手机给他脑袋开个瓢。 深夜，万籁俱寂，大地陷入沉睡中，整座雪山上静然无声，唯有穿堂而过的山风，来来回回地在空荡荡的巷子里四处游荡。 凌晨两点，谢衍在梦魇中惊醒。 又是这个梦。 缠了他十几年，似乎还要纠缠他整个余生的梦。 梦中的画面是黑白的，唯独地上的那滩鲜红的血迹，像是夜莺胸脯抵上尖刺所长出来的那朵红玫瑰，扎得人眼睛生疼，也成了梦境中唯一的彩色。 穿着白色睡裙的女人宛如一个被摔得支离破碎的布偶娃娃，声息微弱地躺在地上，四肢因为血液的快速流失而抽搐着，眼珠因为缺氧微微向外突出，看起来像是一条濒死的鱼。 那双空洞洞的眼睛一直在死死盯着他，直到心脏彻底停止跳动。 她是故意的。 谢衍从梦魇中挣脱出来，后背已经是起了一层薄汗，他的手指冰凉，睫毛被冷汗全然浸湿，连身体里流动着的血液似乎也被冻凝住，让他无法呼吸。 巨大的窒息感笼罩着心脏，阴影铺天盖地强按下来，无形的严寒似乎渗透进表层肌肤的每一个毛孔里，谢衍几乎喘不上来气，抓着床单的手指早已握到骨节泛白。 风雪被隔绝在窗外，偌大的房间里，一时之间静得只能听到他急促而断断续续的呼吸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屋里终于重新寂静了下来。 谢衍用力地闭了闭眼，缓缓放平呼吸，从床上坐了起来。 他没开灯，只是点了根烟，无声无息地靠坐在床头。 尼古丁刺激着神经，逼迫着他清醒，他极缓慢地眨了下眼，瞳孔上蒙着的那层水雾很快散开。 谢衍表情漠然地看着指间跳动着的那点猩红烟火 夜色无垠，黑暗仿佛与他如影相随，而他的四周好像只有这零星的一点微光，却是将灭未灭。 梦魇深深缠绕着神经，苏婉歇斯底里的嘶喊声似乎还回荡在耳边，谢衍分辨不出自己现在是不是还在梦里。 又或者说，梦着或者是醒来，与他来说好像也没什么区别。 他已经活在噩梦里了。 谢衍关于自己母亲的记忆并没有多少，那时候他还太小，很多记忆都是模糊不清的，但苏婉跳楼的那一瞬间，却深深刻在了他的脑子里，成了他经年驱之不散的噩梦。 谢衍至今都记得苏婉留给他的最后一句话，女人的眉眼里充满着怨恨和憎恶，看着他一字一顿。 “我恨他，也恨你，恨不得想带你一起去死，但死太容易了，你得活着赎罪，我要折磨你一辈子，我要你和谢衡痛苦终生。” 她果然做到了，谢衍眼睁睁地看着她从楼顶一跃而下。 这成了他一生的阴影。 第314章 于是，步步沦陷 长烟燃到尽头，跳动着的火苗灼到了手，谢衍从回忆中回过神来，他低了低头，借着窗外透进来的路灯灯光，面无表情地看着指侧那一小片被灼红的皮肤。 半晌，谢衍摁灭了烟头，从床上起身站了起来。 他去浴室冲了个澡，又换了件干净衣服，这么一番折腾下来，脑中已经没了睡意。 重新点了根烟，谢衍低着眼咬住，走到落地窗前，靠在长桌的桌边儿上，表情淡淡地往外看。 窗外的雪还没停，鹅毛般的冰晶铺天盖地的往下落，地上已经是厚厚的一层，极目远望，到处都是茫茫雪色，天地间干干净净一片白。 谢衍在落地窗前站了许久，直到手边的那盒烟下去了一大半，他想再去摸烟的时候，没有摸到，谢衍回过神来，直了直腰，放下了手中空了大半的烟盒。 缓了缓心情，他推开卧室的门，走了出去。 客厅里的灯光很暗，只亮着一盏落地小夜灯，小夜灯的亮度调得很低，只幽幽地照着沙发一角。 夜深了，世间万物都在沉沉睡着。 谢衍走到林尔的卧室前，停下。 他微微垂着头，后背靠在门框上，因着他的动作，他额前的碎发落了下来，影影绰绰地遮住了他的眉眼。 谢衍毫无察觉似的侧了侧脸，盯着那扇描漆的黑色房门看了一会儿，忽然抬手把掌心轻轻贴到了上面。 一道门，隔绝出了两个世界。 门内是光，门外是影。 谢衍的眼神落在虚空的一点，像是在透过面前的这扇门看着什么。 几分钟的功夫里，往昔的记忆走马观花般地在眼前闪过，一幕幕，一帧帧，像是放映机里播着的电影，小姑娘的模样形象而鲜明。 谢衍想起了她收敛起脾气，软声软气地说着“谢同学，别生气了”来跟他和好； 想起了她以一个保护者的姿态挡在他面前，一字一句地跟他说“谁也不能过说你，他们没有资格”； 想起了在游乐场，他被心理阴影吓到的那一次，她笨手笨脚地安慰他； 想起了他生病的时候，她送他去医务室，送他回家，甚至还给他做了晚饭； 还想起了今晚那碗生日面，没有人记得他的生日，也没有人关心他的生日，但林尔没忘。 谢衍的手指微微一动，修长五指和房门贴合得更近，明明手心下是冰凉的门扉，他却好像触碰到了她的体温。 小姑娘一看就是那种在爱里长大的小孩，眼神干净，性格坦诚，活得率性洒脱，因为被亲人毫无保留的爱着，所以她有做任何事情的勇气，可以任性的在这个世界里横冲直撞。 那是和他截然不同的一个人。 像是一团温暖的光，让人移不开眼，也忍不住靠近。 人总是有贪念的，最开始他对林尔的兴趣只限于想知道她的名字，但后来她无视了他的警告，像是一只无知又无畏的小猫，莽撞而又固执地闯进了他的世界里。 于是，步步沦陷。 第315章 爱意在深夜放肆生长 谢衍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什么好人，一次警告已是他仅有的退让，留给她逃走的机会也是稍纵即逝，是她没走，是她主动拒绝了。 爱意在深夜里放肆生长，黑暗却将情愫尽数掩藏。 他绝不退让第二次。 谢衍在林尔卧室的门前站了良久，久到客厅墙角里立着的那座复古落地钟像是不甘寂寞，拖着长长的青铜色大摆锤在某一个时间点发出齿轮卡住的咔声。 一声微响，钟表的指针将时间定格在凌晨三点半。 谢衍如梦初醒般地回了回神，贴合在房门上的手也缓缓收了回来，他微微仰了仰头，似有心事地轻叹一口气，然后往后面倒着退开了两步，重新和房门拉开了距离。 将目光从房门上移开，谢衍抬手抓了下额前稍显凌乱的黑发，慢吞吞地转身去了厨房。 打开厨房里的冰箱，他抬眸扫了一眼里面排列整齐的饮料，随手拿了两罐啤酒出来，然后又上了二层的阳台。 这间套房里的阳台是开放式的，因为没有玻璃的阻隔，阳台上已经落了厚厚的一层雪，拉开阳台折叠门的那一瞬间，夹杂着凛冽寒意的风就从四面八方地吹了过来。 谢衍迎面一口冷空气吸进肺里，连带着眉梢眼角都是彻骨的凉。 高空的山风夹着碎雪倾数灌进鼻腔，呛得他低低地咳了起来，明明是最怕冷的一个人，他却只穿着一件单薄的睡衣就走了出来。 谢衍反手关上身后的折叠门，拿着啤酒继续往阳台边上走，雕刻着精致花纹的大理石绕着阳台围了个半圆弧出来，上面早已落了一层碎雪。 谢衍也不在意，用手拂去上面的那层雪，然后手肘往上面一搭，就将啤酒随意地放在了围栏上面。 他随手拿起其中一罐，食指的指尖勾着拉环，其余手指按在易拉罐的边缘上，拉开了易拉罐。 谢衍捏着罐身漫不经心地轻晃了下，他仰头喝了两口，又把啤酒放下。 高空让山风来得更猛烈，耳边隐约可听见林间的草木簌簌作响，被谢衍搁在栏杆上的那小半瓶啤酒很快不抵山风的威力，被风吹倒翻滚着从栏杆上落下，掉在了阳台上。 浅褐色的液体顺着从易拉罐的开口处流淌出来，很快就浸湿了一小片洁白的雪，酒精的味道顷刻间就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 或许是因为房间里空调的温度开得有些高，又或许是因为初到陌生的环境而不适应，向来是一觉睡到天亮的林尔在半夜的时候，忽然迷迷糊糊地就从梦里惊醒了。 她正梦见之前暑假的时候，林亦安带她去江州动物园看黑猩猩的情景。 听说江州动物园里空运来了两只黑猩猩，不仅可以跟游客握手，还可以和游客来一个热情拥抱。 这两只黑猩猩还是位于祖国中部的江阳市为了开展城市间的友好交流活动而送出来的，说这是活动的吉祥物，据说东部沿海的这几个城市都有。 第316章 林亦安的黑猩猩 而且江阳市的市政府特别公平，对所有的城市都一视同仁，它给每个沿海城市都送了两只，连黑猩猩的体型都一样。 林亦安听说这事之后，立刻就兴冲冲地带她去了动物园，还要拿相机拍下来她和黑猩猩热情拥抱的这一历史性时刻。 他说要把照片放大洗出来，然后装裱起来放到客厅正对着门的那面墙上，让人一进门就能观摩到这一历史性时刻。 林尔一度很迷茫，完全不明白林亦安的想法，和黑猩猩热情拥抱究竟有什么可纪念的啊？ 这年头，真的会有人喜欢和大猩猩拥抱吗？ 但后来的事实证明，还真他妈的有。 江州动物园开始售黑猩猩馆票的时候，那叫一个史无前例的盛况。 锣鼓喧天，鞭炮齐鸣，氢气球放飞了一排又一排，动物园的里里外外全是乌泱泱的人头，一眼看过去只会让人由衷地感叹一句我国果然是人口基数庞大。 林尔跟着她脑子抽风的老爸排队排了足足有三个多小时，才一步一个脚印地挪到了黑猩猩馆，见到了传说中的吉祥物。 那两只黑猩猩就跟下乡莅临，检查基层工作的大领导似的，穿着一身特殊定制版西装，打着红色大领带，君临天下地坐在假山前的石椅上，扬着下巴斜着眼睛看人，黑得看不清五官的脸上甚至还带着某种极为人性化的高傲神色。 就跟成精了似的。 林尔一开始还以为是不是工作人员在搞恶作剧，穿了个黑猩猩玩偶服在spy，结果近距离观察之后她发现，嘿，这他妈还真是黑猩猩。 在林尔拒绝了跟它握手之后，那黑猩猩好像还很惊讶，脸上的表情像是在说：你拒绝了我？你他妈居然拒绝了我？你是不是疯了？ 林尔觉得自己跟一只黑猩猩握手拥抱才是真疯了。 林亦安还很遗憾，于是他热情拥抱了黑猩猩两次，连带着林尔的那一份给抱回来了。 这抓拍下来的照片至今还挂在林亦安的卧室里。 要不是因为林尔严重抗议，他肯定就要把这照片挂到客厅的电视墙上了。 林尔从这个噩梦中醒来，心脏还在砰砰砰地剧烈跳动着，缓了好半晌，她才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 林亦安和黑猩猩的那两张脸似乎还来回在她眼前闪现着，一会儿是林亦安笑盈盈地问她“小孩，和黑猩猩拥抱的我帅不帅？”，一会儿是黑猩猩高傲地冲她扬着下巴，以面部的表情表情无声地表达着“愚蠢的人类，不跟我拥抱绝对是你人生的一大损失”。 两张画面交替地在她眼前上映着。 噫，噩梦，这绝对是噩梦。 林尔摸了摸额头上热出来的汗，拿遥控器把空调的温度调低了些。 房间里拉着遮光窗帘，床头的壁挂小夜灯也没开，屋里黑漆漆的，伸手不见五指，林尔凭着直觉在枕头下面摸了一会儿，摸到了放在下面的手机。 她点开屏幕，看了眼时间——凌晨四点零七。 第317章 不至于这么变态 天还没亮。 林尔身体里的生物钟向来准时，一向是早晨六点多才启动唤醒功能，她很少会在半夜醒来。 大概这次是黑猩猩的脸太可怕了。 林尔用手腕上的小皮绳随意绑了下头发，起身下了床，空调的风吹的太燥，嗓子有些发干，她想去喝口水。 路过谢衍房间的时候，林尔习惯性地看了一眼，随即脚步微微一顿。 他卧室的门没有关上，只是虚虚掩着，从门缝中透出了昏暗的微光。 这么晚了，谢衍还没睡吗？ 这样想着，林尔朝他房间走过去，在他门口停下。 “谢甜甜？”她敲了敲门，试探着叫了一声。 房间里没有回应。 林尔又敲了两下，耳朵听着里面的动静：“谢甜甜，你睡了吗？” 依旧是没有回应。 所有的沉默在她这里就算是默认了，林尔迟疑了一下，敲门的手顺着房门往下滑，落在门把手上，她轻轻把门推开了，探着脑袋往里面看了过去。 卧室都是小开间的设计，里面也没什么遮挡物，一眼看过去所有东西尽收眼底，林尔的视线首先落在了床上。 床上没人。 她环视一圈，又朝洗手间看去，洗手间的灯关着，里面也没人。 林尔疑惑地眨了眨眼，这大晚上的，他跑哪儿去了？ 林尔关上门退出来，绕过客厅，去玄关处的看了眼，门还反锁着，没有被人打开的痕迹，看来谢衍没有出去。 她开了客厅的灯，又四处环视一圈，还是没有看见谢衍的身影。 林尔站在玄关处没动，歪头想了想，而后把视线落到了通往二层的旋转楼梯上。 去二层了吗？ 林尔记得那个前台小姐姐好像说的是二层是什么室内游泳池的，这大晚上的，谢衍该不会跑上面游泳去了？ ……不会不会，这不是正常人能办出来的事儿，林尔在心里否决了自己这个想法。 虽然她有时候觉得谢衍是有点儿变态——比如说内裤事件，但他应该还不至于这么变态。 随手关了玄关的灯，林尔转身往旋转楼梯处走，想去二层看一看。 旋转楼梯的楼梯口正对着二层的阳台，阳台与内室之间以一层透明的折叠门隔开，中间也没什么障碍物，南北通透的户型。 林尔踩着楼梯上了二层，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阳台上的谢衍。 他背对着她，沉默地靠着栏杆站着。 长久而无声的一个姿势。 他周围的雪下了一重又一重，落的温柔又悲伤，猎猎的山风连带着肆意飘洒的雪好像融进了他的灵魂里，永远都不会停。 这一瞬间，林尔又觉得自己看到了那个独自撑着伞站在路边的小孩，他就这样清醒着任由自己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林尔的瞳孔微微一晃，她轻抿了下唇，而后毫不犹豫地朝他走过去，唰地一下拉开了隔绝阳台的那道折叠门。 门拉开的那一瞬间，迎面而来的风雪携夹刺骨的寒意就尽数灌入领口，林尔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第318章 老实给我全交代了 这场席卷了小半个沿海地区的寒潮直接将江州市的气温拉到了零下，再加上肆意的风雪，人在这里站一会儿就该成冰雕了。 林尔吸了口凉气，压着喉咙里的不舒服看向谢衍。 这么冷的天，他就穿了件单薄的睡衣，那睡衣还是个短袖，衣料看起来比命还薄。 他是真的不想要命了。 心里的火瞬间就冒了上来，林尔忍了忍，三步并作两步地上前，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随即又被冰得一个激灵。 谢衍身上像是被冻僵了一样，凉的没有一点温度，林尔莫名想起了寓言故事里的那条被冻僵了的蛇，估计掰两下，就嘎嘣嘎嘣的断了。 她现在就是把蛇捡回家的那个农夫。 林尔的眉心猛地一跳，她扯住谢衍的手，一言不发地就往屋里拽。 谢衍没防备，直接被她拽了个踉跄。 林尔又扭过头来看他。 干燥温热的手心紧贴着手腕处冰凉的皮肤，触感鲜明，让人无法忽视，谢衍登时回了神：“……尔尔？” 他像是没反应过来，有些茫然地看着她：“你怎么出来——” “你跟我进来。”林尔没等他把话说完，就用力地拽着他往屋里走。 听出了她压着的火，谢衍顿时收了话音。 把谢衍拽进了屋里，林尔啪地一下拉上阳台的门，然后又一声不吭地扯着他往楼下走。 下了楼，林尔一把将谢衍按在沙发上。 她扭头，去了厨房，接了杯热水出来，塞进了他的手里，又拿着遥控器调高了屋里的空调温度。 做完这一切之后，林尔也没搬座椅过来，直接就坐到了他面前的大理石茶几上。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似乎是在告诉自己“这个世界如此美妙，我却如此暴躁，这样不好不好”，但忍了又忍，最终林尔还是没能忍住，张口劈头盖脸骂他一句：“谢甜甜，你是傻逼吗？” 林尔的火儿蹭蹭地往外冒，连说话的语气也不自觉冷硬了起来。 “你怎么回事？大半夜的不睡觉，跑阳台上去当什么文艺青年？怎么着，你还想学人家青春疼痛文学里的男主角来个四十五度仰望天空？你脑子今天是不是进水了？” 谢衍愣了愣，杯子里的温热水汽隔着一层杯壁传递到他的掌心里，他无意识地动了动有些僵硬的手指，似乎这才缓过劲儿来。 林尔的手指在茶几面上用力一敲，咬字清晰：“你听没听见我在跟你说话？” 谢衍捧着那杯水，黑漆漆的眼瞳看着她，忽然笑了，轻轻应她一声嗯，又说：“听见了。” 林尔：“……？” 林尔怀疑谢衍的脑子是不是被冻坏了，哪有人被骂了傻逼，还能这么开心的？ “你别跟我笑，笑也没用，我不吃这一套。”不想跟他废话，林尔直了直腰，手指指着他端着的那杯水，“先把水喝了，喝完之后，老实给我全交代了。” 她说着，从茶几上站起身来，跑去卫生间里拿了条干净毛巾出来。 第319章 谢衍的纹身 “还有，把你头发擦一擦。”林尔一边说着，一边把手里抓着的毛巾递了过去。 大概是在外面站的时间久了，谢衍的身上和头上都落了不少雪，进屋之后，他头发上的雪很快融化，浸得他的头发湿漉漉的。 谢衍放下喝了大半的热水，伸手想要接过毛巾。 “算了，我给你擦。”看着他慢吞吞的动作，林尔又改了主意，她嘀咕一句，拿起毛巾就蒙到了他的脑袋上，“你给我老实点。” 眼前骤然一黑，谢衍伸到半空的手微微一顿，又收了回来，由着她泄愤似的拿毛巾用力擦着自己的头发。 幸亏是头发浓密，要不然一般人都享受不了她这服务。 林尔拿着毛巾在谢衍脑袋上用力揉了几下，而后她像是忽然察觉到什么似的，动作慢了下来：“嗯？你喝酒了？” 刚才没怎么注意，这会儿离得近了，林尔闻到了他身上沾染着的酒精气息，她弯下腰来，凑得更近，鼻尖嗅了嗅，确定自己闻到的是酒精的味道。 除此之外，似乎还有残存着的烟草气息。 虽然很淡，但隐约能闻到。 “——还吸烟了？”林尔又问。 “嗯。”谢衍的声音隔着一层毛巾闷闷地从下面传了出来。 “可以啊谢甜甜。”林尔唰地把毛巾扯了下来，低头看他，表情不太明朗，“一晚上的时间，抽烟喝酒赏雪望月亮你全干了，你是不是还打算一会儿出去纹个身？” “……”谢衍说，“我纹过了。” 林尔：“？” 哈？ 迎着她满眼问号的眼神，谢衍不说话，只是抬起手来，修长指尖勾着自己的领口往下拉，直到露出了自己心口处的皮肤。 客厅里已经开了吊灯，光线明亮，照得他心口的那处纹身尤为清楚。 那是一个很抽象的偏向于意识流的图案，由很多破碎的线条勾勒而成。 看大体的样式似乎是一朵枯萎的红玫瑰，玫瑰的花茎断断续续地从他的心口向下蔓延下去，而行将衰败的花朵四周则绕着几只翅膀支离破碎的黑蝴蝶，整个画面红黑色彩交替出现着。 因为谢衍的皮肤太白，那图案就显出了一种令人窒息的美感。 极致而破碎的美。 林尔的眼神微有惊愕。 谢衍很快松了手，睡衣的衣领重新将那处纹身遮住，只露出一截深陷的锁骨。 林尔不可思议地抬起了头来，当了这么久的同桌，她居然现在才发现他还有这么叛逆的一面？ 尼古拉斯同学隐藏的够深的啊？ 其实单单看谢衍的模样，是完全不会把他跟“叛逆少年”这个词联系在一起的，他的五官偏于柔和，属于没什么攻击力的那种，让人一看就觉得他拿的是温柔学霸校草的人生剧本。 当然，这话的前提是——他没有戴他那副斯文败类气息极浓的链条眼镜框。 “不是，谢甜甜，我是真没看出来，你怎么这么叛逆啊？”林尔诧异地看着他。 简直比她老爸林亦安还要叛逆。 第320章 不能说话不算数 想当初林公子上高中时，那也是一威震四方的校霸，但人家再校霸，也就打打耳洞，再穿个破洞牛仔裤什么的，也没一言不合去跑去纹身啊。 “你这个什么时候纹的？”林尔又问。 谢衍：“有两年了。” 林尔回忆着刚才在自己眼前一闪而过的图案，不确定地问：“那是玫瑰花吗？” 谢衍“嗯”了一声。 更确切的说，是一朵枯萎衰败的红玫瑰。 林尔似乎还想再看一眼，手指勾着他的衣领往下拉的时候，却被谢衍抬手按住了。 他的领口刚好被她扯开一点，定格在锁骨的侧下方，刚好露出了一点玫瑰花的红色边缘，像是一颗朱砂痣，深深刻印在他的心口。 见谢衍不肯给自己再看，林尔也没强求，只是仍然有些在意，她总觉得他心口的那处纹身里透着种死亡的气息，莫名地让她有些压抑。 暂时地搁下了叛逆的这个话题，林尔伸手在谢衍眼前打了个响指，示意了一下：“行，不说别的了，你先看着我，现在让我们把话题重新拉回主线上。” 谢衍的眼神在她细白手指上一掠而过，而后落在了她的小脸上。 “说说，谢甜甜。”林尔把毛巾往沙发背上一丢，重新坐回他面前的大理石茶几上，两只手随意撑在自己的大腿侧面，眼睛看着他说道，“你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喝了酒，谢衍的反应比平时慢了半拍：“——嗯？” 林尔：“我是说，你为什么大半夜跑阳台上去喝酒？” 谢衍安静了一下，并没有开口。 落在他睫毛上的雪花渐渐融化，从他的睫毛末端滑落下来，打湿了他的瞳孔，他的眸色越发幽深。 “干嘛？不想说？谢甜甜，你看着我。”林尔向前倾身，抬着头直直望进他的眼睛里，声音很轻，却是一字一顿，“你都说了，我问什么你都不会生气的，你不能说话不算数。” 谢衍和她的视线对上，他缓缓眨了一下眼，然后摇了摇头，说：“不生气。” 林尔继续看着他问：“那你能告诉我，你为什么大半夜跑阳台上去喝酒吗？” “好。”他缓缓点头，说话的嗓音听起来有点哑，在提起这事之前，他看着她又问一句，“我能再喝一点啤酒么？” “还喝？”林尔看他已经有了微醉的迹象，不太想再让他继续喝了，“你刚才不是已经喝了好几瓶吗？” “嗯，但还想再喝一点。”谢衍的尾音轻软下来，像是撒娇，“就一点。” “……”林尔动摇了一下，犹豫着问，“多少算是一点？” 谢衍：“两罐？” 林尔：“……” 谢衍：“就两罐，多了就不喝了。” “……”行。 林尔琢磨着可能“故事配酒”这种模式是所有文艺青年的毕生追求。 ——我有故事，你有酒吗？ ——没酒我不讲故事。 林尔在他过分温柔的眼神中败下阵来，妥协地去冰箱里又拿了两罐啤酒过来。 第321章 她一直看着我 她重新在茶几上坐下，伸手拿起其中一罐，指尖勾着拉环拉开，然后递给了谢衍。 谢衍接了过来，轻声说了声谢谢。 林尔也不催他，就只是安安静静坐着等着他开口。 直到喝完那罐啤酒，谢衍捏在手里捏了一会儿，才嗓音淡淡地开了口：“刚才，我做了个梦。” 林尔：“噩梦？” “嗯。”谢衍点头。 “那你梦见什么了？”林尔轻声问。 谢衍捏着啤酒罐的手指微微收紧，过了一会儿才缓声说：“梦见我母亲死的时候了。” 他微微垂着头，目光聚焦在半空中虚无的一点上。 “她是自杀死的，就在我眼前。”谢衍说的很慢，每一个字似乎都是经过他的再三思考才说出来的，仿佛用了很大的力气，“我看着她从楼顶跳下去的。” “……” “那天一直在下雨，天色很沉，地上全是水，我看见她身上流出来的血和地上的那些雨水混在一起，染红了整个草坪。” 谢衍的眼神看起来有些涣散迷茫，似乎深陷进了某种让他挣脱不开的回忆里。 “她一直看着我，一直。”他讲诉的方式平铺直叙，却藏着一种近乎涩然的平静，“从她跳楼，下坠，落地，直到心脏停止跳动的那一秒，她的视线都一直在我身上。” “……” 林尔莫名想起了之前在游乐场玩密室逃脱的那次。 那时候，谢衍好像就是因为楼顶上跳下来的那个白影才忽然变了情绪。 他是想起了他妈妈自杀的那一幕么？ 他当时的反应那么大，她还以为他只是被吓到了，却没想到那是他的心理阴影。 林尔深深吸了一口气，忽然伸手抓住了谢衍的手腕，把他紧紧捏着的那个空易拉罐拽了出来。 “可以了谢甜甜，别说了。”她低声说。 她没抓稳，空易拉罐掉在地上，发出几声叮当的清响。 林尔也没去捡，只是抓着谢衍的手，低声重复道：“别再说了。” 这是他不愿意提起的心理阴影，说一遍就是把伤口重新扒出来，再添一道新伤。 谢衍却摇了摇头，抬眼看向她，眼神很平静。 “她原本，是想带着我一块去死的。”他又低声说。 林尔一愣。 什么叫想带着他一块去死？ “但最后她还是放弃了，不是因为她可怜我，是因为她知道活着的人会更痛苦。”谢衍闭了一下眼，露出一个有点自嘲的微笑。 大半个身子悬空在栏杆外的那种感觉，他一辈子都忘不了，身下是万丈深渊，唯一支撑着他的是苏婉的那只手。 而那只手——来自于他母亲的那只手，却比任何人都希望把他送进深渊。 她恨谢衡，恨谢衡毁了她，毁了她的家，连带着也恨谢衍，即便他是她的孩子。 谢衍觉得他的存在尤为嘲讽，苏婉讨厌他，而谢衡只想用孩子拴住她，没有一个人真心把他当作生命来看待。 一个本身就不被期待降临的生命，即便是消失了又有谁会在意呢？ 第322章 跟你说个秘密好不好 深深埋藏着的秘密被重新放到阳光底下，那些暗无天日的不堪的过往被他捧到林尔面前，谢衍长久沉默着，像是在等待着一场无声的判决。 他就站在人生的荒野之中，向前是迷雾，向后是深渊，进退维谷。 林尔久久都没说出话来，她是真的被这个故事震惊到了。 一个母亲，究竟有多恨自己的孩子，才会选择以这种方式结束自己的生命？ 她的死，把谢衍也拉进了深渊。 还有谢衡，他这个当爸的又是怎么回事啊，怎么这么不负责啊？ 林尔之前还觉得她老爸林亦安有点儿不靠谱，但这样对比起来，林尔觉得自己不给林亦安颁一个感动中国好父亲的大奖杯了，那都说不过去。 还有她妈夏妍，虽然夏妍这个当妈的办的事也很不地道，但起码没苛责过孩子。 “谢甜甜……”林尔也不知道自己该说点什么，一句话开了个头，又收了起来。 故事太沉重，不是言语可以轻易安慰到的。 想不到什么合适的话语，林尔叹了口气，像是小时候林亦安哄她时的那样，她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声音轻软下来：“谢甜甜，别再想了。” 谢衍的睫羽微微垂着，他身形没动，只是抬起手来，抓住了自己脑袋上搭着的那只手的手腕。 然后用力一扯。 林尔本来是在他面前的茶几上坐着的，那茶几离他也就不到半米的距离，被谢衍这么一拉，林尔直接栽向前，一头撞进了他怀里。 谢衍被她撞的身子向后，靠在后面的沙发背上。 林尔懵了懵，右手抵住了他的肩膀，抬起头来的时候，她已经是一个居高临下的姿势。 她愣了一下，低头看他：“谢甜甜，你喝醉了吗？” 他的眼神看起来并不清明，乌黑睫羽湿漉漉的，像是蒙着一层似醉非醉的水雾。 谢衍没有说话，他忽然低下头，脑袋埋在她的颈窝里。 “……”林尔的四肢有些僵硬，抬起来的手又放下，一时推开他不是，不推开他也不是。 “谢、谢甜甜。” 林尔难得磕绊了一下，问他道：“你还认不认得我是谁？” “林尔。”谢衍说。 他的声音闷闷地从她颈窝处传来，说话间温热的呼吸轻轻打在她颈侧的肌肤上，激得林尔差点儿当场就要把他拎起来，从阳台上头朝下地扔出去。 “林尔。”谢衍又重复一遍，语速很慢。 林尔微微侧了侧头。 还好，他还认得她，看来没有醉的彻底。 “林尔，跟你说个秘密好不好？”谢衍忽然又说。 林尔“嗯？”了一声，顺着他的话往下问：“什么秘密？” 谢衍放开她，稍稍往后撤了撤身，深不见底的黑眼珠看了她一会儿，最终却是什么也没说。 林尔歪头看着他：“谢甜甜，你要跟我说什么？” 谢衍只是摇了摇头。 林尔：“……” 果然是喝醉了，说的话前言不搭后语的，现在这种情况，是不是让他去睡一觉比较好？ 第323章 尔尔，对我负责吧。 这样想着，林尔直起腰来，正要催谢衍去睡觉，却忽然听见他有些迷茫地说了句：“为什么……都说是我的错？” 他的声音很轻，微不可闻，轻轻拖着的尾音消散在空气里。 明明他什么都没做，明明他才是最无辜的那个，却在一出生的时候就被定义成了一个错误。 林尔倏然站住。 “你没错。”她低下头来，双手捧起他的脸，直直看进他的眼睛里，像是之前做的那样，一字一顿地告诉他，“谢甜甜，这不是你的错。” 咬字清晰，语气坚定。 谢衍有些迷茫的眼神渐渐收聚起来，视线定格在她的脸上。 “谁跟你说这是你的错的？是之前在校门口遇到的那个女人吗？她是不是私底下还找过你？”林尔像个自家孩子在校园里受了欺负的学生家长似的，随时随地准备着要为孩子去出头。 “哎呀不行我真的要气死了，不然下次我见到她，我先把她打一顿？虽然说男人不能打女人，但女人打女人应该没问题？我非得把她拧成一个天津大麻花不可，让她再敢来你面前胡说八道。” 谢衍看着她炸毛的模样。 小姑娘看起来气得不行，像只张牙舞爪的小猫。 他安静了一下，忽然仰了仰头，毫无征兆地吻上她的唇。 林尔：“！？” 完全猝不及防的一个吻，令林尔骤然收了话音。 唇上传来的触感尤为分明，他落下来的吻柔软又热烈，呼吸间甚至还带着淡淡的酒精味道。 那是他刚刚喝过的酒。 林尔整个人都懵住了，不知作何反应，只呆呆地看着谢衍，他的睫羽无声地垂坠着，她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绪，只能看到他纤长眼睫所拉扯出的那两道柔软又晦暗的阴影。 “林尔。”谢衍稍稍退开一点，但没放开她，说话的时候气息贴着她的唇角，“在我这里，所有的不明确拒绝，就都是默认。” “……什么？”林尔的脑袋还在迷糊着，没能理解到他话里的意思。 “尔尔，对我负责。”谢衍的手勾着她的腰，半是温柔半是强迫地往怀里一按，说话如同气音般轻哑，“你已经扰乱了我的心。” “……”林尔终于回过神来，耳廓倏然染上了一层微红。 不是，谢衍怎么回事啊？ 人家谈恋爱都是先告白，再拉手，最后才是接吻，怎么到谢衍这儿，直接就把顺序给颠倒过来了？ 哪有先亲了再告白的？ 这不是直接把拒绝的机会给拦腰斩断了吗？ 林尔的耳朵连带后颈处的肌肤红了一大片，却仍是强装镇定着，这一晚上，她的心情就跟坐过山车似的，大起大落个不停。 先是吃饭前谢衍那一句“你要不要考虑喜欢我一下”，然后又是时桑那句“说过啊，他还说要跟我去领结婚证呢，”再又是现在这句“你已经扰乱了我的心”，还问她要不要负责一下。 林尔的心情瞬间就从谷底又被抛到了云层之上。 第324章 亲了就是我的了 “谢甜甜，你……你怎么都不按流程来？”林尔的语气听起来仍然镇定，只是红通通的耳朵却暴露出了她真正的心情。 “嗯？流程？”谢衍的手心贴合上她纤细的腰线，低头又在她唇角轻咬一口，气息潮湿又热烈，“大概是因为我比较叛逆。” 林尔：“……” 那句话是怎么说的来着？出来混的，果然是迟早都要还的。 “尔尔，看着我。”谢衍并不给她拒绝的机会，直接将她拉到自己怀里，继续问，“你也喜欢我，是不是？” “……”林尔没说话。 “为什么不敢回答？”谢衍问她。 这次开门见山的人变成了谢衍。 与其说是不敢回答，倒不如说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因为林尔脑子里都是时桑那句“他说要跟我去领结婚证”。 结、婚、证。 呵。 林尔舔了下唇角，歪着头看了谢衍好大一会儿，才一脸纠结地问他道：“谢甜甜，你是认真的吗？” 谢衍：“跟你说这事的时候，我从来都是认真的。” “那你——”她有些欲言又止。 谢衍：“怎么？” 林尔：“你不是跟时桑也说过你喜欢他吗？” 谢衍：“……” 林尔再添一句：“还有沈妄。” 谢衍：“……” 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片刻，谢衍眯了下眼，唇角轻扯：“那你见过我和他们俩接吻？” 林尔：“……” 这个倒是没有。 他们三个人抱在一起热情拥吻的这个场景，想想就很可怕啊。 谢衍身上还带着没散去的酒精的味道，林尔瞥了一眼躺在地上的那个空易拉罐，又默默看了眼谢衍的那双桃花眼。 他的眼神并不清明，明显是喝醉了的模样。 林尔不太想在这种情况下跟他聊恋爱这种事，估计她今晚聊完，他明天酒醒了，就忘了。 纯属是浪费时间。 “谢甜甜，我现在不想跟你说这个。”林尔伸出手，扯着谢衍的手腕，把他从沙发上拽了起来，“先去睡觉，明天再说。” 谢衍被她扯着往卧室走，直到停在他房间前。 林尔伸手推开了房门。 谢衍进了房间，又回过身来靠在门框上看她。 刚才从客厅出来的时候，林尔眼尾的余光扫了眼角落的复古落地钟，已经将近五点钟了，天都快亮了。 “还站着干什么？”林尔的手搭在门把手上，想要关门。 谢衍忽然俯身下来，桃花眼稍稍扬着看她：“尔尔。” 林尔关门的动作一顿：“……干嘛？” 谢衍蜻蜓点水般地又在她唇角亲了一下。 林尔：“？！” 林尔立刻抬手捂住了嘴巴。 “不是，你——”她微微睁大眼，浅琥珀色的眸儿瞪着他，好半天才卡出了一句，“说亲就亲，我答应你了吗谢甜甜？如果不是男女朋友的关系，那你现在这样就是变态行为，是会被扭送到警局的。” 谢衍轻哂一声：“亲了就是我的了，你不答应也不行。” 林尔：“……” 他今天这是拿了个霸道总裁的剧本？ 第325章 喜欢你，是认真的 “我说喜欢你，是认真的。”谢衍直起腰来，眼神不经意向下，在她胸前一掠而过，又挺贴心地补完后半句，“即便你胸平，我也喜欢你。” “……” 林尔沉默了下，然后毫不犹豫地就把门给关上了。 得，温情不过三秒钟，爱情的火苗说灭就灭。 带了嘴的爱情，就像是一盘散沙，都不用特意伸手去扬，风轻轻一吹就散了。 建议广大女性同胞们找男朋友的时候找个哑巴，当然，千万要记住，要找个漂亮哑巴。 …… 连着两天都熬了夜，昨天起得又早，半夜还爬了起来，林尔身体里的生物钟终于成功宣布了罢工。 醒来的时候已经十点多了。 房间里拉着遮光窗帘，半点阳光都透不进来，黑得伸手不见五指，一觉睡得太沉，林尔刚睁开眼睛的时候甚至有种分不清自己究竟身在何处的错落感。 她平躺在床上，任由自己的意识漫无目的地游离了好一会儿才掀开了盖着的太空被，而后慢吞吞地坐了起来。 林尔摁开了床头的壁挂小夜灯，习惯性地摸出了枕头下的手机，看了眼屏幕上的时间。 十点四十三分。 已经快要到中午了。 手机屏幕上已经聚集了一堆乱七八糟的消息，林尔随意扫了一眼，也没细看，就把手机丢到了床上，踩着拖鞋踢踢踏踏地进了卫生间。 她的睡姿不太规矩，往往一觉醒来，及腰的长发就睡得乱七八糟的，再加上她的头发偏软，发梢微微向内卷着，更显得凌乱起来。 林尔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莫名感觉自己的脑袋像个母鸡刚下完蛋的鸡窝。 好在她的颜值足够抗打，普通人管这种发型叫做鸡窝头，而美女嘛，则被称为凌乱美。 众所周知，时尚的完成度是靠脸的。 林尔也没拿梳子，只用手随意抓了两下。 林亦安有句话说的很多，装漂亮，好累，还好她是真漂亮，她抓两下之后这氛围感就营造的就差不多了。 抓完头发，林尔往牙刷上挤了牙膏，她嘴巴里咬着牙刷，一边刷着牙，一边对着镜子发着呆。 天都亮了，谢衍的酒也该醒了？ 不知道他还记不记得昨天的事儿啊，要是记得，那还好说，这要是不记得，她是不是得主动提一下啊？ 牵手拥抱接吻这一套都做全了，再不正式提一下的话，那就是妥妥的耍流氓了。 用她老爸林亦安的话来说，这样的男人都是热狗。 但要是提这事的话又该怎么开口呢？ 难道真要像贺寅说的那样，跟谢衍正式地说一句“你好，尼古拉斯王子，我是玛丽苏公主，现在我要征用你做我男朋友了，我劝你识趣的话就赶紧答应，不要不识好歹”？ 噫……这中二病的气息也太重了？ 林尔只是这样一想就觉得自己要窒息了。 林尔冷静了一下，低头吐掉口中的泡沫，她拧开了水龙头，捧着清水往自己脸上扑，简单的洗簌过后，她出了卫生间。 第326章 酒后吐真言 房间里灯光昏暗，林尔找到床头柜上的遥控器，摁开了关着的窗帘。 阳光顷刻间就铺满了整个房间，大雪已经停了，山上覆盖了厚厚的一层冰晶，雪原广袤无垠，灿烂日光照射其上，折射出一种幻觉般的寂静。 林尔换了件浅色的衣服，转身出了卧室。 一出来，她就闻到了屋里飘散开的属于米粥的香味。 那种米香味很容易分辨出来，林亦安做早饭的时候就经常熬这种米粥，这也是他为数不多的能稍微拿出手的厨艺了。 厨房是半开放式的，林尔绕过客厅过去的时候，就看到了谢衍的身影。 他侧着身子站在流理台前，一边心不在焉地玩着手机，一边留意着锅里煮着的粥。 从林尔的这个角度望过去，只能看到他的侧面，细细的银色链条垂落在他的脖颈处，随着他时不时抬头的动作在半空中一荡一荡的。 斯文败类谢甜甜同学又戴回了他那副眼镜框。 大概是听到了客厅那边传来的动静，谢衍侧了侧头，抬眼看了过来：“醒了？” “嗯。”林尔点了点头，朝他走了过去。 “你在煮粥吗？”她往锅里看了一眼，微有诧异。 水汽腾云驾雾般地往外冒，看不清里面到底煮的是什么。 “嗯，黑米粥。”谢衍说。 “米是哪里来的？”林尔记得这冰箱里并没有米面之类的东西。 谢衍：“跟前台要的。” 林尔更诧异了：“前台还提供这种服务？” 谢衍眉梢一扬，反问她一句：“二十万，还买不来一碗米？” 林尔：“……” 说的也是。 “不过，酒店里没有早点吗？”林尔又问。 还用得着客人亲自做早餐？ “有啊，但都是一些意面、黄油面包之类的西式早点，我感觉应该不会合你的口味，就煮了粥。” 林尔慢吞吞地哦了一声。 还挺贴心啊。 说话间，谢衍瞥了眼煮着的粥，伸手把火关小了一些。 林尔停在原地，微微歪头看他，看谢衍的模样像是完全不记得昨天发生了什么。 像是察觉到了她的视线，谢衍的眼睑动了动，回过头来看她：“怎么了？” “……”林尔纠结了一下，还是提起了昨天的事，“你还记不记得昨天？” “嗯？”谢衍像是有些疑惑，“昨天怎么了？” “……”林尔忍着想捶他狗头的冲动。 他昨天果然是喝醉了？ 大哥，不能喝酒就别喝，喝完就醉，醉了就撩，撩完就跑，这算什么？ 谢衍索性放下手机，朝她走过来，站在她面前，继续问：“怎么不说了？” “……没什么。”林尔有些糟心地道，“就是你说我胸平。” 谢衍：“我？” 林尔：“不是你，还能有谁？” 昨天这房间里就他俩，还能有谁说？ 林尔又抬头看向他，问：“谢甜甜，你这是酒后吐真言吗？” 出乎林尔意料的是，他居然真的点了下头，然后煞有其事地嗯了声：“嗯，是真言。” 林尔：“？” 第327章 分手割腕，再问自杀 嗯？？？ 怎么回事啊，大清早的就开始找茬儿？ 是不是还没彻底清醒？ 林尔正要炸毛，谢衍冷不丁地又往前走一步，林尔身后就是台，她一退，后腰就抵在了台上。 谢衍继续欺近，低着眼看她，像是笑了下：“小同桌，你是不是有点不诚实啊？” 林尔：“……什么？” “怎么说话只说后半句，不说前半句啊？”他慢条斯理地又说。 前半句？ 前半句是——我说喜欢你，是认真的？ “你记得？”因着他的这句话，林尔瞬间反应过来了，啊了一声说，“谢甜甜，你昨天根本就没喝醉是不是？” 谢衍不置可否：“我没说我醉了。” 林尔：“……” 也对，当时是她问了一句你是不是喝醉了，他只是没回答而已。 而且，就几罐啤酒，那还能喝醉啊？ 这狗男人，是在借着醉酒的名义试探她的反应呢。 像是被他摆了一道，林尔莫名有些不爽，她轻眯了下眼：“谢甜甜，你这就是借着酒意耍流氓啊？” 谢衍像是思考了一下：“与其说是耍流氓，不如说帮你认清自己的内心更恰当。” 林尔：“……哈？” 这到最后怎么还成帮她了？ 谢衍摊了下手，像是有些无奈：“我问你要不要考虑考虑我的时候，你又不回答我，那我又没其他办法，就只能这样了。” “……” “昨天就想试探一下你。”他又俯身下来，垂眸看她，“按照你的性格，如果被我亲了，你又不喜欢我的话，我可能就见不到今早的太阳了。” 林尔：“……” 还挺有自知之明。 林尔：“你就不怕试探错了，我会打死你吗？” 谢衍莞尔：“没关系，所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林尔：“……” 这会儿倒是把古诗词搞对了，他在背课文上要是有这个劲头，也不至于被老陈天天罚抄写了。 见她不说话，谢衍轻捏着她的脸，半是温柔半是强迫地让她抬起头来，看着自己：“小同桌，别转移话题。” 林尔不自在地动了动脑袋：“我哪有转移话题？” 谢衍勾了下唇角：“那我正式问你一句，要不要跟我谈个恋爱？给你两个选择，一：要；二：选一。” “……”林尔黑线道，“这两个选择有什么区别吗？” “本质上没什么区别。”谢衍不甚在意地说，“列出两个选项，就是想让你显得有选择一些。” 林尔：“……” 好有道理，她竟然无言以对。 “昨天不是和你说了么？”谢衍眉梢轻扬，提醒她道，“亲了就是我的，拒绝的答案我不听。” “……”林尔缓缓举起手来，朝他比划了个三的手势，“那我选三。” “嗯？三是什么？” “三是征用你做我男朋友，望你不要不识抬举——” “行。”没等她说完，谢衍就点头，甚是还举一反三地补上了后半句，“分手割腕，再问自杀。” 林尔：“……” 这自杀，还不至于？ 第328章 真是越来越狗了 “既然都确定关系了，那我这就不算耍流氓了？” 谢衍的手指向下落，微凉的指腹在她唇角轻蹭了一下，暗示的意味十足。 “女朋友，现在能不能再亲一下啊？”他吊儿郎当地说。 “……”总不能刚说行就上嘴？ 他俩的这进展是不是有点儿太快了？ 林尔这样想着，于是果断给了他两个字：“不能。” “行。”谢衍没听见似的，低头就在她唇上碰了一下。 林尔：“？” 林尔提醒他道：“谢甜甜，我说的是不能。” 谢衍给出的理由很充足：“电视上说，女孩子都喜欢说反话，不能的意思就是能。” “……”行，照他的这话，林尔又说，“能。” “好。”尾字落下，谢衍动作非常自然地又在她唇上轻碰了一下。 林尔：“？？？” 哈喽这位同学，请问您老人家是聋的传人吗？ 谢衍完全没有心虚的意思，迎着她质问的眼神，他歪头道：“我问你可不可以，是你说可以的。” 林尔：“……” 狗男人，真是越来越狗了。 林尔越想越觉得不行，这恋爱才刚开始谈，她就隐隐落了下风，要是到以后，他还不得直接上天，去和太阳肩并肩？ 这样想着，林尔忍不住指着他说：“回答我一个问题。” 谢衍：“你问。” 林尔：“你是叫谢衍，还是叫谢狗？” “都不是。”谢衍慢条斯理地应，“我叫谢甜甜。” “……”林尔轻嗤道，“谢同学，麻烦你要点脸好吗？你是甜妹？” 谢衍：“不，我是甜哥。” “……”他还真敢说。 林尔被他的不要脸所折服，真心实意地叹道：“行，我现在把苏格拉底的名言送给你——认清你自己，你哪儿甜了？” “这儿啊。”谢衍抬手指着自己的唇角，桃花眼尾轻然翘起，递过来的眼神暧昧又深情，“你刚才不是已经尝过了？” 林尔：“……” 我敲？！ 林尔非常不明白，他究竟是怎么做到能这么直白的就把接吻这事说出来的？如果她没记错的话，他们俩这离正式确立关系还没过三分钟？ “怎么，你没尝出来？”见林尔像只小呆头鹅似的愣愣不说话，谢衍稍稍扬了下眼角，然后伸手勾住了她的腰，往自己怀里一带，“要不再试试？” 随着话音的落下，他的眸色也随之暗了下去。 没给林尔拒绝的机会，他的气息铺天盖地罩了下来，与刚才那两个蜻蜓点水的吻不同，他的动作显得极为强势，带着从未有过的力度，舌尖舔舐过唇角，而后撬开牙关，深深往里探去，攻城略地的侵入。 一点都不温柔的一个吻。 牙齿和嘴唇磕碰到一起，林尔受不住地呜咽一声，忍不住向后撤了撤头，她想躲，却被谢衍按住了后脑勺。 避无可避。 意乱情迷之间，林尔的舌尖尝到了很淡的血腥的味道，也不知道是谁的嘴唇被咬破了。 带着满满的血色纠缠意味的一个吻。 第329章 你属狗的啊？ “嘶——” 牙齿又碰到下嘴唇上，磕得有些疼，林尔嘶了一声，随即毫不客气地在他嘴巴上反咬一口。 谢衍也不在意，贴着她腰线的手心依旧收紧，并没有要放开她的意思。 到最后，林尔连着被咬了几口，有些恼了，干脆抱住捧住他的脸，狠狠地咬了一口，然后往后撤头，和他拉开了点儿距离。 “谢甜甜，你属狗的啊？”她瞪他一眼。 谢衍慢条斯理地舔了舔唇角，轻笑起来：“我属于你。” “……”林尔一噎。 这话还真没办法反驳。 吃完早饭，谢衍下楼去了度假区的管理处，打算问问什么时候能下山。 林尔没跟着去，就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抱着个抱枕发呆。 出了一会儿神，她把怀里的抱枕丢开，拿了手机过来。 点开微信，林尔往下拉了拉屏幕，找到了联系人里的温淼，然后打开了聊天对话框。 手指在输入键盘上停留了一会儿，林尔感觉这昨晚和今早发生的这些事不是一两句话能说清楚的，她干脆给她拨了个视频电话过去。 那边响了才两声，温淼就接了起来。 手机那端，还是不止温淼，贺寅他们几个都在，仍然是酒里，应该是昨天都没回去。 林尔往沙发里面靠了靠：“猫爷，你说的那个飞吻——” 她组织着自己的语言，“它飞出去了。” “成功飞到尼古拉斯那里了？”温淼嘴巴里咬着颗草莓，说的话听起来有点儿含糊不清。 林尔：“不止。” 温淼：“？” 林尔：“飞吻升级了。” 温淼把嘴巴里咬着的草莓吞下去，又改了字问道：“美女热情激吻？” “不是。”林尔想了想，说，“如果非要确切描述的话，应该说是猛男热情激吻。” 谢衍主动的话，那就不是美女了，得是猛男了？ “？”温淼把这话品了又品，随即卧槽了一声，压低声音说道，“这么刺激的？” 这话一出来，手机屏幕里立刻多了颗脑袋。 是贺寅。 贺寅直接把头挤了过来，挤眉弄眼地八卦道：“尔爷，你们发生了什么？” “……”林尔言简意赅地讲了一遍。 虽然故事被她掐头去尾，寥寥几句，省略了其中的一大堆，但这丝毫不耽误贺寅听得一脸满足，他双手捧着下巴，满眼梦幻：“靠，看不出来啊，尼古拉斯真的好会啊。” 温淼撇头看他：“怎么，你弯了？” “那倒没有。”贺寅肃然道，“比起斯文败类，我喜欢病娇囚禁那种风格的变态。” 温淼冷静地提醒他：“河马你清醒点，你忘了林叔叔说过的话了吗？那种人设只有放在小说中才有吸引力，要是你在现实中遇到这种人，你分分钟就会抱着警察叔叔的大腿哭嚎着，警察叔叔快救我赶紧抓了这个死变态。” “……”贺寅说，“这不是重点，我的重点是我以后撩妹的时候，也可以学学尼古拉斯这套，先强吻再告白，不给她拒绝的机会。” 第330章 如果没有那张脸 温淼再次善意地提醒道：“没有尼古拉斯那张脸，我建议你别轻易尝试，可能会被扭送到警察局，到时候你就成真变态了。” “……”贺寅听出了她的言下之意，扭头就跟沈嘉喻告状道，“喻哥！猫爷她说我丑。” 沈嘉喻懒懒窝在沙发里，修长手指抵着侧脸，轻笑里透着点儿凉：“是要我夸一句她眼光不错么？” 贺寅：“……” 妈的，情侣档组队欺负人。 贺寅又扭头看向另一边的谢肖和秦柯：“肖仔，狗爷——” 谢肖头也不抬：“事实总是伤人的。” 秦柯给他一个余光：“你习惯了就好。” 贺寅：“……” 操，这日子没法过了。 另一边，温淼还在和林尔聊着：“对了，你和林叔叔说了吗？” 林尔摇头：“没有，我觉得林亦安真的会把我同桌的腿打断的。” 虽然说林亦安对她一直都是放养政策，看起来也不太在意她谈不谈恋爱的事，但他之所以不太在意，那完全是因为他觉得自家小孩眼光高，应该不会有能看上眼的人。 林尔还记得他跟自己曾经说过一句：“早恋有什么好的啊？都是幼稚的小屁孩，也没什么人格魅力，谈恋爱就得找你老爸我这种类型的，成熟又稳重，只有这样的男人才可靠。” 以至于林尔一度认为林亦安可能对可靠这俩字存在着什么误解，不论是当她老爸，还是当别人男朋友，他怎么都和“可靠”这两个字不沾边啊。 林尔觉得如果自己真找了男朋友，她老爸估计就很难保持现在这么好的心态了，他当然不会觉得自家小孩不好，他只会打断她男朋友的腿而已。 仅、此、而、已。 综上所述，为了谢甜甜同学的生命安全，林尔暂时还没有要把这个消息告诉林亦安的打算。 而另一边，远在家里还不知道自己养的小玫瑰花被人摘走了的林亦安那里—— 因着这场大雪，向来工作忙碌的林公子难得给自己放了个双休，雪下得大，外面太冷，他也懒得出去和美女约会，就待在家里专心撸猫。 只是这猫没能撸多久，他搁在沙发上的手机就叮咚叮咚的响了起来，消息一条接着一条地往外蹦。 林亦安懒懒瞥一眼，挠着猫大爷下巴的手收了回来，他直了直腰，捞过了手机。 本来只是想随意看一眼的，但瞥见消息是从微信群里弹出来的时候，他还是伸手点开了对话框。 是景弦在群里发的消息。 景弦：【谁在闲着？】 陈麒声：【带孩子中，我姐家的小孩在我这儿。】 贺琛：【在开会。】 唯一的闲人林公子懒洋洋地回道：【我。】 景弦迅速报了个地址出来：【广平路217号迷醉咖啡馆，速来。】 难得见她这般失了冷静的模样，林亦安顿时来了兴趣：【怎么？】 景弦：【在相亲。】 景弦：【速度，来救个场。】 林亦安：【啧，不太想救你。】 景弦：【？】 景弦：【？？？】 第331章 我平时挺娘们的 不等景弦再发消息过来，林亦安又微有兴致地回：【不过，去看个热闹还是挺感兴趣的。】 陈麒声紧跟其上：【我也挺感兴趣。】 陈麒声：【林公子，记得直播。】 林亦安：【行啊。】 发完最后一条消息，林亦安收起了手机，单手撑着身侧的沙发站起了身来。 林百万同学正被自己的铲屎官挠下巴挠得舒服，忽然勾着自己下巴的那只手就消失了，林百万同学晃着脑袋有些不满地喵呜了两声，睁开了圆溜溜的猫眼。 “哟，怎么，还没够啊？”林亦安弯下腰来，轻笑着又挠了挠它的下巴，调情似的道，“行了，宝贝儿，回来再伺候你，我现在有点儿事得出去一趟，自己乖点，嗯？” 说完，他慢悠悠地直起腰来，拿起手机往玄关处走。 从玄关处的置物柜上随手拿了个车钥匙出来，林亦安单手拎起挂在壁钩上的大衣，一边在群里发着消息，一边往外面走。 景弦说的这个咖啡馆离云顶私邸挺近，开车的话也就十分钟，江州市的交通部门一向给力，在雪刚停的时候，市区的各大交通干道就被清理了出来，厚重的积雪被规规整整地堆在路边。 只是雪天路滑，道路结冰，车速提不起来，即便林亦安时不时地就超个车，到咖啡馆的时候，时间也已经过去小二十分钟了。 他在门口停了车，透过临街的玻璃窗随意朝里面瞥了一眼，大概是因为雪天，大家都不乐意出来，咖啡馆里的人并不多。 抬腿踩上门口的青石板台阶，林亦安推开咖啡馆的门，走了进去，他往四周环视一圈，很快就看到了坐在咖啡馆最里边的景弦。 景弦对面还坐着个男人，男人西装革履，白色衬衫，条纹领带，油光发亮的头发梳成了一丝不苟的三七分，一副典型的社会精英人士的打扮。 林亦安走过去的时候，正听见精英男不掩热情地问：“景小姐，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样的男人？” 景弦脸上挂着的那个假笑客套的简直像个餐厅里的前台服务生，她微笑道：“不好意思，我喜欢女的。” “喜欢女的啊？”精英男丝毫没有被打击到。 他向前倾了倾身，搭在桌面上的双手紧握在一起，像是极为认真地思考了一下，而后语气更加诚恳地道：“景小姐，不瞒你说，其实我平时挺娘们的，不太像个男的。” 景弦：“……” 是个狠人。 林亦安在景弦面前停住的时候刚好听见这段令人啼笑皆非的对话。 哟，他稍稍一挑眉，兴致盎然地偏头看过去，这兄弟可以啊，这种话都说出来了。 咖啡馆的天花板上垂着的是盏水晶小吊灯，灯光并不算明亮，林亦安一过来，身影就遮去了大半的光源。 上方兜头罩下来的阴影让景弦和对面的精英男同时抬起了头来，随即，景弦的脸上出现了一副如释重负的表情。 她的救命稻草来了。 第332章 林亦安当场石化 林亦安眼角的余光扫了景弦一眼，随后朝里面的座位扬了扬下巴，懒洋洋地示意道：“进去一点。” 咖啡厅放着的都是双人扶手沙发，坐两个人绰绰有余，景弦立刻起身，往里面挪了挪，给自己的救命稻草让了个空位出来。 像是被瞬间转移了兴趣，精英男的脸上一抹惊叹之色不加掩饰，他将视线牢牢定格在了林亦安的身上，然后热情更甚地问道：“景小姐，不知道这位是……？” 只是他的话虽然是对景弦说的，但两只眼睛却是在一眨不眨地盯着林亦安。 “哦，我啊。”林亦安的大少爷架子摆得气势十足，他懒洋洋地往沙发上一瘫，举手投足间属于纨绔子弟的那种吊儿郎当劲儿就开始散发出来了。 “我就是一个貌美如花的路人甲。”没等景弦开口，林亦安就非常不拘小节地一挥手，“你们聊你们的，不用太在意我。” “……”景弦听不下去了，藏在桌底下的腿毫不留情地踹了他一脚。 大哥搞什么啊你？我叫你来是过来救场的，不是让你单纯来看热闹的，还能不能说点儿人话了？ 被景弦这么一踹，林公子终于记起了扛在自己肩上的重任——哦，他是来雪中送炭的，不是来庆祝一场末日狂欢的。 于是，林亦安在景弦的无影脚之下及时改了口：“自我介绍一下，我复姓‘林美’，单名一个‘人’，全名林美人，你喊我林美也行，喊我美人也行。” 景弦：“……” 她感觉自己叫来了好大一个神经病。 大概是刚才已经经历了景弦的那句“不好意思，我喜欢女的”的剧烈冲击，精英男对这恬不知耻的一段自我介绍没有表现出任何的不适应，非常自然地接话道：“啊，原来是林美先生啊。” 他毫不吝啬地献出了自己的溢美之词：“林美先生这名字起得是真不错，和您本人的模样真是相得益彰。” “哟，哥们，你眼光不错啊。”林亦安很受用地接下了这一通彩虹屁。 精英男对林亦安的兴趣明显是大过了对景弦，他身子又往前倾，目光灼灼地盯着林亦安，又问：“林美先生，冒昧问一下，您现在有交往对象吗？” 精英男单刀直入，问的坦诚又直白。 “没啊。”谈话的重心忽然转移到了自己的身上，林亦安有点儿莫名其妙，“怎么了？” 于是，精英男的态度更直白地问道：“那林美先生，不知道您对同性爱人有什么想法呢？” “……啊、啊？”林亦安当场石化，脸上的表情由原本的吊儿郎当逐渐变成处于状况之外的迷茫。 ——哈？ 这位精英先生刚才说的什么玩意儿？ 对同性爱人有什么想法？ “……” 这他妈还能有什么想法，林公子表示自己是直男一个，而且是直的不能再直的那种。 别人弯不弯他不管，但他肯定是直的，比他妈酒里那根用来跳钢管舞的钢管还直。 第333章 不了，我介意 其实真要是数起来，在江州富家子弟的这个圈子里，弯成一盘蚊香的人并不在少数，林亦安平时见得多了，也就对这种事早已见怪不怪。 弯就弯，只要不妨碍到他人，那大家就性取向随意嘛，又不是什么违法犯罪的事儿，只是一旦这种事发生在自己身上，那效果就有点儿真真实实地令人惊悚了。 林亦安好不容易才从石化的状态中回过神来，他没回答精英男的话，而是撇头看向了景弦，低声说道：“我操，这他妈……是什么情况？” 他脸上满是匪夷所思的表情。 “不是，弦哥，这兄弟谁给你介绍的啊？你他妈确定他是直的？我怎么感觉他看我的眼神怪怪的？像是想——” 他后面的话没再继续说完，但要表达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景弦则热泪盈眶地表示道：“如果是弯的，那就太棒了，我本来还在想用什么借口打发了他，既然他看上了你，林公子，那你就能者多劳，受受累？” 林亦安：“……” 多劳个屁！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他妈正是直的。”林亦安没好气地说。 “行行行，直的，直的！”景弦敷衍道。 “……” 林亦安瞬间就改了主意，他原本还拿了个“前男友忽然现身咖啡馆，景弦对其余情未了，痛哭流涕，苦苦求复合”的剧本出来，现在冷不丁地听到这么一句，林公子连戏也没心情演了，只想早早打发走对面的男人。 显然景弦也是这个意思，暗示性地朝他递着眼神——赶紧的，随便你怎么演都成，把人给我弄走就行。 林亦安表示了解。 搭在沙发侧上的手指轻轻一扣，林亦安懒洋洋地抬起眼梢，望向对面，嗤道：“没有想法，趁早死心你，以前没有，现在也没有，以后更不会有。” 为了让精英男彻底死心，林亦安想了想，铿锵有力地又补上一句：“就算是有，也不是对你。” “……” “哦，对了，还有——”指尖稍稍一转，林亦安指向景弦，眯着眼梢道，“坐在你面前的这位漂亮妹妹，也已经名花有主了，劝你趁早也对她死了心。” “没关系，林美先生。”精英男依旧不掩热情，“我不介意我的人生中上演一场三个人的电影。” “……”林亦安难得沉默了一下，“不了，我介意。” 语罢，他侧过头去，看向景弦，尽量让自己装出一副深情款款的模样：“宝贝儿，你也介意，是不是？” “……”还从来没被林亦安用这种柔情似水的眼神盯着看过，景弦的胳膊上瞬间冒出了一层的鸡皮疙瘩。 林亦安这人眼睛生得好看，是属于漂亮而不女气的那种，眼尾狭长，睫毛微垂，扫出一片自带妆感的阴影，瞳孔很亮，像是藏了点点细碎的光。 他什么都不用做，只眼眸斜斜一挑就是风情万种，美得勾魂夺魄。 更别说他刻意做出这种柔情似水的表情的时候了。 第334章 我都要爱上我自己了 林公子天性风流，身边的莺莺燕燕不计其数，往往今天是这个，明天就换了那个，景弦平日里就没少见他对女人做出这种表情，但他这表情的对象要是换成自己，那简直就太可怕了。 毛、骨、悚、然。 这就像是你从小玩到大的兄弟，忽然有一天，一把脱下了自己的裤子，对着你说“来，兄弟，我们滚个床单”。 噫…… 景弦想想就要窒息了。 只是为了尽快结束这场明明是她出来相亲，却莫名被前来救急的林美人横刀夺爱的相亲宴，景弦努力压下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尽量配合着林亦安的戏：“是的呢，亲爱的。” 景弦明显看到自己在说出亲爱的这三个字的时候，林亦安脸上出现了副要吐不吐的表情。 但论起演戏来，林公子显然是专业级别的。 那副要吐不吐的表情只在他的脸上出现了一瞬间，林亦安很快就调整好自己的状态，垂眸抬眼间又是一双深情眼，温温柔柔地说：“宝贝儿，你别喜欢他，喜欢我。” “……”景弦忍辱负重地说，“行，我不喜欢他。” 她刻意绕开了他的后半句，抱歉，像“我喜欢你”这种话她对着林亦安实在是说不出口来。 林亦安：“你看我，身高一八五，体格赛老虎，还有八块腹肌，完美人鱼线——” 景弦一脸麻木：“……” 差不多就得了啊，还说起来没个完了。 “你看看，你这个相亲对象哪儿比我好了？”林亦安比量着自己的腿，“我腿比他长，屁股比他翘，脸还比他好看——” 说到这儿，他忽然一顿，然后音调蓦地扬了起来：“妈的，我居然这么好？” 景弦脑袋上一个大问号就冒了出来：“？” “我都要爱上我自己了，你怎么还没爱上我？” 林亦安越说越来气，瞬间拍桌而起，倒戈相向道：“你说你他妈是不是眼瞎？” 景弦：“？？？” 操，景弦真是服了。 她忍着自己要翻出天际的白眼，压着声音道：“我他妈——真是操了。” 相亲男还没被打发走，他们这个掐桃花二人组之间倒是先开始起内讧了。 “不是，林公子，你能不能心里有点逼数？我今天喊你来，是让你来干什么的？” 景弦的心态有些崩，虽然她知道林亦安这人是不太靠谱，但她没想到他居然能这么不靠谱。 桃花没掐走，林公子先陷入了爱他自己爱到无法自拔的爱河里。 “来干什么的这个先不提，我们就事论事地先说说你这个眼瞎的问题。”林亦安语重心长地拍了拍她的肩，“弦啊，眼瞎是病，你得去治啊。” “……闭嘴你。”景弦没好气地道。 两人掐架的时候，对面的精英男悄悄的收敛起了自己的呼吸，悄无声息地从座位上溜走了。 虽然美人长得是挺漂亮，但好像……精神不太好的样子。 恕他直言，坐在他对面的这两人好像都有病，都得治。 弯不是病，精神上的病才是真的病。 第335章 呼叫我的美人爸爸 等林亦安和景弦和和气气地掐完架，两人神奇地发现，原本在对面沙发上坐着的那位精英男先生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悄无声息的消失了，而且还消失的无影无踪。 要不是桌上对面还放着那杯喝了一半的咖啡，那位精英男先生就像是从未在这里出现过一般。 林亦安“咦？”了一声：“那兄弟亲都还没相完，怎么突然就走了啊？” “不然呢？”景弦微带讥讽地睨他一眼，“要留在这里爱上你啊？” “他已经爱上我了。”林亦安斤斤计较地纠正道，“在看到我的第一眼的时候。” 啊！他这无处安放的！该死的！魅力啊！ 景弦：“……” 不要脸！ 非！常！不！要！脸！ “你这语气里的骄傲是怎么回事？”景弦纳闷道，“怎么？被男人爱上了，你很开心？” “也不是。”林亦安恬不知耻地说，“虽然我是直的，但被漂亮男人爱上还是一件挺值得我骄傲的事儿。” “……”景弦问，“那要是普通男人呢？” “那就算了。”林亦安果断道，“我是颜控。” 景弦琢磨了一下他这话里的意思：“那你的意思是说，如果一个男人足够漂亮的话，你就要爱上他了？” “当然不是。”林亦安瞥她一眼，“我不会因为对方的脸好看就一见钟情的。” 景弦：“怎么，你不是说你是颜控？” 林亦安：“这是两码事，我要是因为对方的脸好看就心动的话，那我天天看镜子，我不早就爱上我自己了？” 景弦：“……” 啊！林公子这无处安放的！该死的！自信心啊！ 这个话题果断就此打住。 精英男一走，对面的位置就空了出来，林亦安起身坐到了对面。 他向来是站也不正经，坐也不正经，整个人没骨头似的往沙发里一窝，直接就来了个标准的葛优躺。 窗外的雪虽然停了，凛冽的风还在呼呼刮着，昭示着又一年寒冬的到来。 林亦安和景弦都没什么事，就闲闲地坐着咖啡馆里，一边喝着咖啡，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 只是聊了没几分钟，景弦忽然收了话音儿，搁在高脚长桌下的长腿又踢他一下，像是在示意着他什么。 林亦安啧了一声，他的视线还停留在手机上，连眼皮都懒得掀一下，只懒洋洋说了句：“弦哥，正视一下你是人的身份好吗？你什么时候还跟林百万学会了啊？” 林百万同学在自己铲屎官面前充分地发挥了自己作为猫的属性——挠人，无论何时，无论何地，它就是动不动就得挠林亦安一下才能心理舒坦。 此时，林亦安的手机上正显示着微信聊天的画面。 林尔：【在线呼叫我的美人爸爸。】 林亦安发了个问号回去：【？】 他家这小孩从小就喊他名字，要么就跟陈麒声他们一样，调侃地喊他林公子林美人，现在这会儿忽然冷不丁的一句美人爸爸冒出来，林亦安还真有点儿不适应。 第336章 那男人是谢衡 赶在自家小孩发来下一条消息之前，林亦安点着手机屏幕又给她回复过去：【等等，小孩，你现在先别说话，等我说完你再说。】 林尔回得很痛快：【ok。】 林亦安：【你上次喊我爸的时候，还是在三年之前，你说你想要个电视里的那个奥特曼，我说行，我给你建了个奥特曼vr体验馆。】 林亦安：【你上上次喊我爸的时候，再往前数三年，你说你想要去《小王子》那本书里写的b612星球，我说行，然后我给你搞了个天文星空馆。】 林亦安非常大方地道：【说，你这是又想要什么啦？你的哆啦a爸满足你一切愿望。】 林尔：【……】 林尔轻咳一声：【咳，不想要什么。】 林亦安：【？？？】 林亦安有点疑惑了：【那你这上来一句美人爸？】 林尔发了个表情包过来，又问：【我就是想问问你在干嘛鸭。】 林亦安学着她的语气回复道：【在替你弦姐掐桃花鸭。】 林尔：【哦……桃花。】 林亦安总觉得她这一声“桃花”别有深意：【怎么了鸭？】 林尔：【没事鸭，跟你说一声，我下午就回去。】 林亦安：【行鸭，要我去接你么？】 林尔：【要！等我下了山，再给你打电话。】 林亦安：【行，注意安全啊。】 点着屏幕回复完这一句，林亦安刚好听见景弦压着声音跟自己说：“林公子，你说的漂亮男人来了，你看看你后面的那男人。” 景弦朝他身后稍稍一点下巴，眸子里盛着的满是兴致盎然。 “嗯？”林亦安漫不经心地嗯哼一声，修长指尖摁着手机按键熄了屏幕，然后顺着景弦示意的方向回身看了过去。 景弦说的正是和他们隔着两桌距离的一个男人。 那男人长了一张极漂亮的脸，五官精致而稍显柔和，桃花眼狭长而眼尾稍扬，乍一看起来有些雌雄莫辩的意味。 只是男人周身萦绕着那种轻颓而冷郁的气息让他不显半分女气，反而从骨子里就透着一种异样的摄人心魂的气质。 啧，景弦的眼光不错，果真是个漂亮男人。 只是林亦安回头只看了那男人一眼，脸上的表情就变了，他盯着那男人轻眯了下眼，然后舌尖抵着牙齿，意味深长地呵了一声。 原因无他： ——那男人是谢衡。 坐在谢衡对面的秘书模样的男人刚走，服务生小哥适时地把一杯冒着热气的新咖啡放到他面前，然后微微俯了俯身，单手托着银色托盘悄声退下。 谢衡似乎是并没有要喝那杯咖啡的意思，只是一手随意地搭在咖啡杯上，冷白色的指尖轻轻点着杯壁的边缘，长若鸦羽的乌睫低低垂坠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与谢衡隔着条过道的距离的座位上，坐着个衣着性感妆容精致的妙龄女郎，那女郎似乎是注意他很久了，见谢衡对面的人颔首告退，终于是忍不住自己的小心思，跃跃欲试地过来搭了个讪。 第337章 不好意思，我腿断了 “嗨，帅哥。”妙龄女郎笑盈盈地坐了过来，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烈焰红唇上下轻轻一碰，“你一个人吗？” 闻声，谢衡从自己的思绪中抽离出来，手指无意识轻敲着咖啡杯杯壁的动作也随之停下，他抬起眼睫顺着声音的来源处看过去。 一道女人的曼妙身影倏然映入眼帘之中。 以为帅哥没听到自己刚才说的话，妙龄女郎又是一笑：“帅哥，你一个人吗？” “是啊。”谢衡稍稍直起了腰，桃花眼尾处带出的温柔轻笑中透着不可名状的凉，“怕半个人吓到你。” 妙龄女郎：“……” 可谓是生动形象地演绎了什么叫一开口就把天给聊死了。 只是女人们对帅哥的容忍度显然是比较高的，妙龄女郎面对着如此不解风情的帅哥，依旧是笑容如春风般和煦温暖，继续硬着头皮往下聊：“帅哥，我看你也是一个人，不如我们互相留个联系方式，以后有时间一起出来玩？” 谢衡眼尾天生带笑，他温温柔柔瞥她一眼，而后桃花眼稍稍一敛，歉然道：“不好意思，我腿断了。” 妙龄女郎：“……” 您——能不能别睁着眼说瞎话了？ 就你这腿，我看去跑个城市马拉松都没问题，健康的很。 妙龄女郎沉默了一下，而后问道：“那你的腿什么时候能恢复好？” 谢衡的语气依然是稍有歉然，似是很遗憾地道：“恢复不了了，截肢了。” “……”妙龄女郎歪了歪头，眼角的余光觑向桌下他那双交叠的长腿，“那你这腿是……？” 谢衡的双手交握在一起，轻轻抵着下巴，柔柔弯起黑眸：“嗯，可能是幻肢。” 妙龄女郎：“……” 真是神他妈的幻肢。 这年头，帅哥的精神都不正常吗！ 果然，上帝都是公平的，给你开了一扇颜值窗的同时，必定给你关上一道智商门。 等妙龄女郎一脸不可思议地离开之后，谢衡也没再继续坐，跟着起了身。 往门口走，路过前面那桌的时候，谢衡抬眸间正好对上林亦安的视线。 似乎是没想到会在这里碰上他，谢衡的脚步微微一顿，一点意料之外的诧异悄然浮上他的眼尾，很快又被他不动声色地收了回去。 林亦安懒洋洋地歪着身子，单手托脸看着他，并没有要主动打招呼的意思。 反倒是谢衡停了下来，尾音轻轻一扬，跟林亦安打了个招呼：“林总？” 谢衡的声音很有特点，声线偏轻，说话又慢，听起来温温柔柔的，如同情人耳畔厮语，但莫名的总是透着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凉意。 “真是巧了，没想到在这里也能遇到谢总。”林亦安假惺惺地扯了下唇角，脸上露了个寒暄又敷衍的笑来。 “是啊，真巧。”谢衡的眼神在他耳廓垂荡着的银色耳骨链上一掠而过，随后轻轻扫了他对面的景弦一眼，又弯着黑眸问，“林总，今天没带尔尔一起出来么？” “……” 第338章 病娇美人 林亦安越听谢衡这话越觉得扎痛了老父亲的心。 尔尔？ 呵，才见过几面啊，这就叫上尔尔了？ 什么时候这么熟了？ 既然涉及到了自家小孩，林亦安这个女儿奴是真忍不了了，他按着桌子站了起来，然后抱臂睨向谢衡，语气凉飕飕地道：“不是，谢衡，你和我家小孩很熟么？” 谢衡轻笑，答非所问地道：“一回生，二回熟，多见两次自然就熟了。” “……”还想多见两次？林亦安非常不爽地翻了个大白眼给他，冷哼道，“你想得还挺美，老是惦记我家小孩干嘛？你家就没小孩啊？” 谢衡眼角带出一个轻缓的笑弧出来：“嗯？我比较喜欢女儿。” 林亦安皮笑肉不笑地扯了下嘴角，毫不客气地呛他一句：“喜欢女儿就自己生去，老是惦记别人家的干什么？” 谢衡也不恼，只是轻哂一声，温温柔柔地道了声再见。 不出意外的，又引来了林亦安一个毫不收敛的大白眼。 倒是景弦像是对他起了极大的兴趣，直到谢衡出了咖啡厅，朝门口的停车位走去，她还迟迟没有收回视线来。 见状，林亦安有些糟心地摆了摆手：“行了，弦哥，别看了，有什么好看的？” 景弦意犹未尽地回过头来：“林公子，有一说一，虽然你和这位谢总的气场不太对盘，但人家谢衡的颜值真是没得说。” “……”于是，林亦安的表情更不爽了，“怎么，我没他帅？” “那倒不是。”景弦甚是认真地斟酌了一下自己的用词遣句。 林公子自小就是少爷脾气，浑身上下的臭毛病能有一大堆，但唯独在颜值这方面，确实是有让人说不出话来的本事。 就如同他本人常挂在嘴边的那句话一样：装帅，真的好累，还好我是真帅。 “你帅是你帅，但人家谢衡也长得很好看啊，而且，实不相瞒，我喜欢病娇类型的美人。”景弦相当诚实地说道。 林亦安：“……” 又是这个病娇美人。 病！娇！美！人！ 林亦安就纳了闷了，怎么这么多喜欢病娇美人的啊？ 他家小孩也是，贺寅那小兔崽子也是，还有眼前的景弦，也是这样。 怎么，一个一个的都是受虐狂啊，上赶着去找虐？ “你怎么跟尔尔说的话一样啊？”林公子非常不能理解，满是纳闷地盯着她看，“我是真的想问你们一句，病娇到底哪儿好了？” 景弦托着下巴：“哪都好啊，你想想，囚禁风，禁忌之爱，想想就很刺激，就很带感啊。” 林亦安：“……” 刺激个屁！ 林亦安冷静地提醒她道：“弦哥，麻烦你追求刺激的时候先把自己代入一下成不？你想想，你喜欢的那个病娇美人把你锁在家里，不许你出门，不许你跟别人讲话，不然就皮鞭抽你，甚至还掐住你的脖子，温温柔柔地在你耳边说宝贝儿，别离开我，不然我就掐死你，我们俩一块死。” 景弦：“……” 第339章 其实就是个大变态 单单是掐脖子还不算完，林亦安似乎是铁了心的要把景弦的这个对病娇美人的幻想彻底掐灭在摇篮里。 他又说：“你再想想，每当你想出去玩的时候，你的病娇美人就会温柔地用狗链子拴住你，眼睛看着你说，宝贝儿你想去哪儿？为什么想要出去啊？一直和我待在一起不好么？你是不是爱上别人了？你肯定是爱上别人了，你为什么不爱我了？” 景弦持续性一脸麻木：“……” 林亦安：“还有，当你和别人说话的时候，病娇美人捂住你的眼睛，语气温柔，宝贝儿你在看谁？不是告诉过你不要跟别人说话么？你的眼睛只看着我一人就够了，不然的话，我就要把你的眼珠子挖出来了。” 景弦：“……” 操操操，代入感极强，景弦已经要开始窒息了。 林亦安果然是打破女人美梦的专业级选手。 景弦抚着自己的额头，觉得自己对病娇美人的梦幻感在这一时刻彻底宣布了破灭，她深深长叹一口气，而后说道：“林公子，你确定你说的是病娇，而不是变态？” 林亦安冷静道：“这两者压根就没区别好吗？” 景弦忍不住想为谢衡正个名：“我怀疑你是看人家谢衡长得好看，所以在嫉妒。” “我嫉妒他？”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一样，林亦安扬着眉梢笑出声来，“笑话，他有什么可值得我嫉妒的？” 景弦：“病娇美人的属性。” “……”林亦安道，“这玩意儿我并不想要。” 景弦并不搭他这话，而是忽然问道：“诶林公子，谢衡家是不是也有个小孩啊？” “……”林亦安听她这意思，立刻抬起眼来，“干嘛？” 景弦单手托着脸，像是在想着什么：“你看谢衡那张脸，他家小孩要是遗传他的基因的话，那和尔尔——” “想都别想。”没等景弦说完，林亦安果断出声打断了她的话，“我才不会让尔尔跟谢家扯上一点关系，谢衡那家伙就是个变态！” 林亦安咬字清晰，说话一字一顿，完全不容置喙。 “你不太清楚谢家的那些事？我知道一点，我就这么跟你说，万一谢衡家那小孩跟他爸一个性格，我怕我家小孩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景弦道，“不是，林公子，也没你说的这么夸张？” “妈的，这就是事实。”提起这事来，林亦安的白眼就一个接着一个的遥遥朝谢衡离开的方向丢，“还病娇美人呢？其实就是个大变态！” 景弦：“……” 看来林公子对谢某人的怨念颇深。 像是觉得单单只是这样说，他的说服力还不够，林亦安又站起来，抬手指着窗外：“弦哥，你往那儿看。” 景弦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但她睁大眼睛仔细盯着他指的地方看了许久，也没看出来那儿到底有什么：“啊？那儿有东西？” 林亦安肯定地点头：“有啊。” 景弦：“？” 有？？？ 第340章 我就算从桥上跳下去 林亦安的手没有收回来，继续指着那说：“那儿不就是江州大桥么？就是被前面的大厦给挡住了而已。” “……”景弦想一口唾沫星子吐他脸上。 她当然知道那儿有座大桥，她又不瞎，关键是前面那大厦太他妈高了，直接把江州大桥挡了个严严实实。 除非有人会透视，要不然谁他妈都看不见那大桥。 “看到那座大桥了？”林亦安继续指着那座他俩都没看见的大桥说道。 “……”懒得跟他在这种无关紧要的问题上计较，景弦敷衍道，“看到了看到了，你继续往下说。” 于是，林亦安的指尖倏然一转，指向自己：“我，林亦安，就算是从江州大桥上头朝下地跳下去，这辈子都不会跟谢衡那厮扯上半点关系。” 景弦：“……” 林亦安冷哼一声：“更别说让我家小孩嫁到他家去了，他还想要女儿？我呵呵他一脸，他这是做什么春秋大梦呢。” “……”景弦出于友情地提醒他道，“林公子，我真心建议你别随便立fg，容易被打脸的。” 就她的经验来看，越是这种立场坚定的fg，越是容易被打脸，而且打脸来得又快又疼。 “不可能。”林公子则表示完全不care，“我家小孩是不会喜欢变态的。” “……”景弦说，“谁跟你说谢衡了？跟你说的是谢衡家的那个小孩。” 林亦安：“他家小孩也不行，我现在对姓谢的没有一点好感。” 自从上次谢衡嘲笑他是只上了锁链的花孔雀之后，林亦安就分分钟想把他头朝下的丢下江州大桥去，虽然谢衡并没有要嘲笑他的意思，只是在基于已有的事实，说着林公子不爱听的实话而已。 景弦敲打着林亦安：“林老父亲，女孩子长大迟早要嫁人的。” 林亦安睨她一眼：“你都长这么大了，怎么还没嫁？” 景弦：“？” 林亦安眼神悲悯，语带同情：“哦我忘了，你嫁不出去。” 景弦：“？？？” 我他妈……操，景弦现在就想先把他头朝下的摁江州大桥上去。 “行，我嫁不出去，但尔尔迟早要长大嫁人的？”景弦忍气吞声地道，“怎么，你还想让她一辈子守着你这个糟老头子生活啊？” “当然不。”林亦安轻嗤一声，神色傲然道，“我家小孩当然想嫁就嫁，不想嫁就不嫁，反正我挣的钱都是给她的，又不是养不起她。” 景弦：“……” 就，怎么说呢，虽然林公子的教育方针一向不怎么靠谱，但总体而言，是个好爹。 “行，你说的都对，但我还是想说一句。”景弦的话音稍稍一顿，端起桌上的咖啡喝了一口，又继续把话题拉回了主线，“你要是觉得谢衡家的那小孩不行，那你看阿寅怎么样？” “……”林亦安沉默了一下，而后开口道，“你要是这样说的话，那我忽然觉得和谢衡当亲家也不是那么令人难以接受的了。” “……” 第341章 我是真不可以 景弦的一口咖啡差点呛到喉咙里，她低头捂着嘴巴重重咳了两声才放下了手中端着的咖啡杯，抬起头来有些无语地说道：“林公子，你就这么嫌弃人家阿寅啊？人家阿寅什么时候得罪你了，遭你这般唾弃？” “也不能说是嫌弃。”林亦安换了个姿势，小臂松松地搭在长桌的边缘上，修长指骨交握在一起，然后轻轻抵了抵下巴，给贺寅提前发了张好人卡出来。 “主要是贺寅，哎呀这让我怎么说呢，其实这小孩性格挺好的，人也挺好的，还是我看着长大的，而且我和他爸还这么深的交情——” “行了行了，林公子。”景弦一听他前面来了这么长的铺垫，就知道他接下来要说的事儿不简单，懒得听他废话，景弦直接示意他可以说重点了，“你这铺垫的也差不多了，可以说重点了。” “哦。”林亦安哦了声，果然是话锋一转，先扬后抑地道，“就是，我觉得他有一点让我有点接受不了。” 景弦看着他欲言又止的表情，被他的话勾得抓心挠肺，又迟迟不见他下文，遂是催促道：“哎林公子，这就没意思了啊，俗话说的好，打人不打脸，说话不说一半，你这勾得我好奇心都起来了，话又不说明白了。” 林亦安表情微妙地挑了下眉梢，慢吞吞地补完了后半句话：“我是说——他的爱好，我是真不可以。” 景弦更疑惑了：“哈？他什么爱好？” “你忘了？阿寅喜欢穿小裙子啊，还喜欢抢尔尔的晚礼服穿。”林亦安提醒她道。 景弦：“……” 啊这—— 景弦倒是知道这事，贺寅这小孩是个资深二次元迷，最大的兴趣就是穿着各种各样的小裙子，戴上颜色各异的假发，跑去参加漫展。 总而言之，贺寅，就是一个非常典型的大吊萌妹。 贺琛这个不怎么靠谱的爹对自家儿子也一直都是奉行的放养政策，只要不违法乱纪，你爱穿什么就穿什么，就算去街上裸奔他都没有意见，以至于贺寅在放飞自我的这条路上就一去不复返了。 “我，不太喜欢抢我家小孩裙子穿的男人。”甚至认真的想了想，林亦安又补上一句，“而且我觉得，我家小孩应该不会喜欢跟自己穿一样衣服的男人。” 景弦：“……” 嗯，说得好，这是个问题。 “行，你觉得阿寅不行，那你看肖仔怎么样？还有柯柯，再不行还有其他的小孩。”景弦掰着手指头挨个数着小辈的这一群孩子，越来越觉得候选人丰富，“这不是一堆候选人呢？” 虽然纳闷景弦怎么心血来潮做起媒婆来了，但听着她数出来的这几个人选，林亦安还是认真地跟她挨个分析了一下。 “谢肖啊？不太行，他比尔尔小啊，小好几个月呢，我家小孩不喜欢姐弟恋，跟带儿子似的。你说还有谁来着，秦柯是？那更不行了，秦柯他是钢铁直男一个啊。” 第342章 当场被超度 “妈的，这小孩比我还直，你知道他直到什么地步吗？”林亦安特意举了个例子出来，“就算来个前凸后翘的美女在他面前脱光，他都不会想那些有的没的，只会纳闷一句，你说这人脱这么干净，她冷不冷啊？” “……”景弦一时竟想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来，只好摸了摸鼻子，说，“据我的观察而言，我觉得你说的很有道理。” “是？”林亦安的骨节轻蹭了蹭下巴，神色若有所思，“啧，数来数去，这群小屁孩中还只有淼淼跟尔尔挺搭啊，可人淼淼是个女娃娃呀。” “女娃娃怎么了？”景弦忍不住了，出声接话道，“林公子，你就没过一句话吗？” 林亦安抬眼看过来：“什么话？” 景弦深沉嗯一声，然后看着他缓缓吐出八个字来：“大橘已定，百合花开。” “……”林亦安及时地制止住了她天马行空的想象力，“得了弦哥，你这是腐眼看人基，磕磕人秦柯和谢肖的cp就完了，怎么还磕起我家小孩的来了？” “你这个老年人就不懂了？”景弦理直气壮地说，“在现在这个时代，学会组cp也是一种艺术啊。” “是，组cp是一种艺术。”林亦安点头表示同意，而后话锋一转，“但你的艺术可以进殿堂，不能进灵堂？” 好家伙，这他妈就离谱。 cp可以超越自我地随便磕，但不可以超度群众啊，景弦口中的这对小cp要是磕下来，林亦安感觉自己当场就被超度了。 …… 午后，四点二十。 蘅山滑雪场。 林尔倚在蘅山办事处的门口，低眼心不在焉地看着手机上的消息，偶尔才抬头朝里面张望一眼。 小小的办公室里已经挤满了焦躁的游客，办事处相关人员的安抚声和游客一声高过一声的抱怨语交织在一起，吵得人脑壳隐隐作痛。 穿着办事处制服的小青年急得满头大汗，扯着嗓子对着情绪焦虑游客不断解释道：“各位稍安勿躁，稍安勿躁！请各位先安静一点，听我说好吗——！” 小青年声嘶力竭：“上面传来的消息说，他们已经派了相关人员过来，虽然盘山公路正在加急清扫中，但目前为止，暂时还通不了车，如果想下山的话，也只能等明天了。” 有游客焦急地大声询问道：“那索道呢？索道不能下山吗？” 小青年无奈地摊手说：“索道结着冰，运作起来会有脱轨的危险，目前已经暂停使用了。” 这话的话音才刚刚落下，房间里挤成一盒沙丁鱼罐头的游客们就七嘴八舌地议论了起来： “就这办事效率，你们这儿还能不能行了？不行就换别人来，拖拖拉拉地连这点儿事都干不好。” “昨天不能下山也就算了，今天还不行，那要是等到明天，也不行，那该怎么办？” “明天就是星期一了，大家都得上班，孩子们也得上学，这要是耽误了事儿，你们付得起责任吗？” 第343章 谢衍：“抬手。” 小青年被这些人吵得有些头疼，却仍然是忍气吞声地耐着性子解释道：“各位游客朋友们，我充分能理解你们的心情，现在不能下山，我也着急啊，但着急归着急，您几个冲我发火也没用啊，要是发火就能解决问题的话，那您骂我一下午那都没问题。” 说着，小青年摆了摆手，示意大家都先安静下来。 “我已经向上面说明情况了，这道路也在加急清理中，雪下得太大，这也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办好的事儿，不如这样，您几位先回酒店等着，一有消息，我立马打电话通知您，您看这样成不？” 这话一出来，办公室里声音倒是小了几分，但依然是吵成一个杂乱的菜市场，各种抱怨声和争吵声此起彼伏。 等谢衍从办公室里出来，林尔直接扯下了耳朵里塞着的耳机，跟着他一起出了办公楼。 从楼道里出来，林尔踩着台阶下了楼梯，一边收起了耳机，一边问谢衍一句：“那里边的工作人员是怎么说的？” 谢衍道：“说是今天下不去，盘山公路还在清雪中，索道也停了，要想下山的话，最早也得明天。” 说话间，谢衍抬头看了眼远处的天空。 天空依旧阴沉沉的，交叠着的黑云一层压着一层，刺骨的山风贴着地皮肆意游荡，昭示着又是一场风雨欲来。 “但我感觉今天晚上可能还要下雪。”谢衍又说。 林尔对此表示了赞同：“我看也是，天上的那些云层都没散。” 说着，她低头点开了手机，想看一看天气预报。 天气预报上显示的是明天寒潮持续，会有中到大雪，看江州气象局新发布的寒潮预警，这场雪估计要再下个两三天了。 “这就有点难办了。”看完天气预报，林尔收起了手机，又顺手摸了下头发上沾染到了雪花，雪花触碰到她手指皮肤的温度，很快就融化了，在她指尖凝结成一点冰冰凉的水迹。 “明天周一，还要上课呢。”林尔说。 她把指尖上的水迹蹭掉，歪头朝山下的方向望了一眼，“我觉得明天要是下雪的话，这路可能连着几天都通不了了。” 山风猎猎，吹得她的长发有些乱，别在耳后的发丝也被风吹着飞绕到了眼前，时不时地摩擦过她侧脸的皮肤，痒痒的。 林尔抬起胳膊来，想把头发给扎上，只是因为太冷，手指刚从袖口冒出了半个指节，又迟疑着缩回去了。 她低头，指尖隔着袖子在眼底的皮肤上蹭了一下。 谢衍侧了侧头，眼尾的余光瞥到了她的小动作。 他弯了弯腰，抄在口袋里的手拿了出来，手指隔着外套的衣料在她手背上轻轻一点：“抬手。” “嗯？”林尔不明所以，却还是依言抬起手来。 谢衍垂眸，修长手指顺着她外套的袖口探入，直到指尖轻轻勾住她腕骨上的小发绳，而后稍稍一用力，那根黑色的小发绳就被他轻而易举地勾了下来。 第344章 人间绝美小巧手 “啊……你是要帮我扎头发吗？”谢衍这么一勾一收的动作，林尔就明白了他的意图。 谢衍嗯了一声，示意她转个身，背对着自己。 “……”林尔沉默了一下，没有拒绝他，只是默默在心里提前为自己即将离去的头发哀悼了一下，从谢甜甜同学这大开大合的动作上她就预料到了自己头发的悲惨结局。 果然，半分钟过后，林尔发出了和谢衍昨晚相同的感慨——幸亏是头发浓密，经得起他折腾，要是头发少的，都撑不到他把头发扎完。 显然，谢衍一看就是没干过这种伺候人的事，虽然是有意放轻了动作，但林尔还是不可避免地被他连着扯了好几根发丝下来。 林尔皱了皱鼻子，忍辱负重地咽下了那句涌到舌尖的“嘶”，谢甜甜同学生平第一次伸手伺候人，她总得给他点面子才行。 抬手摸了下被谢甜甜同学扎的松松散散的低马尾，林尔再三斟酌着自己的用词，最终口不对心地假意夸道：“可以呀谢甜甜，我觉得现在可以颁给你一个新的称号了，就叫人间绝美小巧手。” “……”谢衍难得不知道自己该接一句什么话。 虽然他也觉得自己的手艺还行，属于凑合着能看的那种，但绝没夸张到林尔说的这种地步。 噫，看来爱情果然让人眼瞎，他女朋友现在已经瞎到开始胡说八道了。 山上风大，雪下得又重，一夜之间，江州市的气温降至零下十二摄氏度，林尔身上穿着的外套并不挡风，在雪地里站了这么几分钟，就被平地而起的风吹得前胸贴后背的凉透了。 两个人又回了酒店。 酒店一楼的大厅里，挤满了面色焦虑的游人旅客，接连不断的电话铃声此起彼伏，像是被这种焦虑情绪所感染，酒店前台小姐姐脸上挂着的和善微笑也有点儿僵。 林尔拉着谢衍往落地窗前站了站，大厅里的多数人都挤在入口的旋转门那里，放眼望去，整个大厅也只有落地窗这边相对人少一些。 “我感觉可能真要跟老陈请假了。”林尔有些惆怅地叹了口气，“照现在这个情况，下山无望。” 她低头点开了手机屏幕，素白指尖在微信联系人一栏上停留了几秒钟，犹豫着要不要给她的哆啦a爸发个消息。 林亦安就是个现代版的哆啦a梦，别人的爸爸面对这种困境可能是没有办法，但只要林尔想下山，她老爸肯定会想出办法来。 哪怕是他想出来的办法是叫人来把这山头给整座移平，林亦安牌哆啦a梦也能让她在今晚之前安安稳稳地下了这个山。 谢衍透过玻璃窗往外面望了一眼，远处的天和白茫茫的地平线相连着，寒风肆意，黑云压城，风雨欲来，看来这场雪等不到明天了，今晚就会下起来。 听着身侧小姑娘的叹气声，谢衍的视线从窗外收了回来，他微微偏头看过去，忽然开口问了句：“想下山？” 第345章 比林亦安还要高调 谢衍偏头看过来，忽然问：“想下山？” “当然想了。”林尔想也不想地点头。 这不是废话吗？ 要不是下不去，她现在就应该坐在家里的沙发上，一手悠闲地撸着猫，一手拿着冰淇淋在吃了，而不是被困在这个坑了她五个零的破酒店里。 “行。”谢衍点头说。 “啊？”林尔点着屏幕的手指微微一顿，有些茫然地抬起头来，口中发出了一声无意义的音节。 什么行？ “不是想下山么？”谢衍勾了下唇角，抬手轻按在她的脑袋上，俯身看着她，弯眸轻笑起来，云淡风轻地道，“既然想下山，那我们就下山。” 林尔：“……？” 于是，半小时过后，林尔站在酒店前的空地上，仰头就看见了一架正在低空盘旋着的准备徐徐降落的小型直升机。 直升机巨大的螺旋桨强力旋转着，带起一股股的气流，直升机降落时气流卷起地上堆积着的层层积雪，薄而透明的雪花被冲散飘在空气中。 “……？！”林尔一脸惊愕。 我，操？ 都让开，比林亦安还要高调的人来了。 早在直升机出现在众人视野之中的时候，就有不少人兴冲冲地出了酒店，跑到前面的空地上去观摩这架与周围的雪景格格不入的大家伙。 这架直升机出现的很突兀，没有任何征兆，一路轰鸣着穿越低空的山风，非常嚣张地直奔酒店而来。 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们一开始还以为这是街道办事处搞来的什么飞机救援组，但直到直升机不徐不疾地盘旋着降落下来，从里面走了个抱着头盔的驾驶员。 驾驶员径直朝旋转门这边走过来，对着门口的一小姑娘神色恭敬地颔首说了句“林小姐，您要的直升机已经来了”，围观群众这才发现，我了个操——这他妈不是什么救援组，而是人家的私人直升机。 机翼上金黄色的荆棘花图腾在阳光下熠熠发光，折射出一种刺眼而让人无法直视的光芒来。 电视里上演着的偶像剧剧情直接照进了现实，立时引起了轩然大波，呆成一只只小土鸡的吃瓜群众们先是倏然一静，随即满座哗然。 离得最近的一个大学生模样的男孩子目瞪口呆地喃喃道：“牛逼，我有生之年也没想到自己能和私人直升机有这么近距离的接触。” “这玩意儿要是买下来的话得大几千万？” “不止，我感觉这架直升机比我之前在电视上看到的还要豪华，价钱的话怎么着也得八个零起步的？” “我就想问一句，是谁家的败家子来这儿度假了？” “……” 从惊愕状态中回过神来的林尔默默撇过头去看向某只小甜甜。 那不是，败家子在那儿呢。 江州属于一线大都市，这里的有钱人多归多，但总体而言，大家都还是比较低调的，像她老爸林亦安这样嚣张的属于少数，而像谢衍这种比她老爸还要嚣张几分的，那就属于更少数了。 第346章 高级凡尔赛 迎着四面八方投来的或是羡慕，或是惊愕的视线，林尔面无表情地拉起了外套上的帽子，然后严严实实地遮住了自己的脸。 只要他们看不见我的脸，那么他们就看不见我这个人。 瞥见她的小动作，谢衍挑着她衣帽的边沿儿往上抬了抬，有些好笑地低头瞧着她：“怎么了？” “……”林尔按住他的手，坚决扞卫着自己帽子的主权，“谢甜甜，劝你还是要低调做人。” “嗯？”谢衍的尾音稍稍一拖，像是没太听明白她的话，“我哪儿不低调了？” 林尔微微仰了仰头，她脖子上围着条毛绒绒的围巾，围巾被她拉得往上遮住了大半张脸，再加上脑袋上戴着的外套帽子，整张脸上就只露了一双浅琥珀色的眸儿出来。 她睁大了眼睛，指着离自己不过几米远距离的直升机，用意直白而语气委婉地提醒他心里有点x数：“你弄这么张扬的一东西来，你这还叫低调？” “这是最低调的一架了。”谢衍摊了下手，以低调的语气说着并不低调的话，“其他都是比这个稍微大点的中型号的，但我觉得你可能不会喜欢那种太过于惹眼的。” 林尔：“……我可真是谢谢你的体贴了。” 听听，这说的还是人话吗？ 再高级的凡尔赛也不过如此。 “那你告诉我，这个就不惹眼了吗？”林尔怀疑谢衍对惹眼这两个字是不是存在着什么误解，“不是，谢甜甜，我是真觉得，做人还是低调一点儿比较好。” “行啊。”谢衍答得很随意，说话间，他的指尖轻轻勾着她衣帽的边缘，顺势低头以唇角在她手背上轻碰了下。 林尔一愣，他这动作做的太过于自然，她都没能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刚才发生了什么之后，林尔倏的收回了手来，欲盖弥彰似的藏到了背后。 她抬头，微微睁大眼：“……你干嘛？” 谢衍懒洋洋地嗯了声，道：“听你的啊。” “？”林尔脑袋上的问号一个接着一个的往外冒，“等等，你哪儿听我的了？” 刚说完低调做人，他就在人前来了这么一出高调的示爱。 谢衍嗯哼一声，道：“低调做人，高调恋爱啊。” 林尔：“……” 前半句是她说的，她承认，但后四个字明明是他自己补上的好吗？ …… 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七点钟了。 林尔先回卧室换了身睡衣，又从二楼走了下来，她在客厅转了一圈，没有看见林亦安的身影，喊了一声后，林亦安的声音才从台后面的厨房里传了过来。 听到自家老爸的回应，林尔就没再急着过去，而是去台的饮水机前接了杯热水，喝了两口之后，才慢腾腾地端着玻璃杯往厨房走。 林公子正在厨房里忙活晚饭。 自知进去也帮不上什么忙，林尔就没往里面走，而是倚在入口处的流理台上，一边喝水一边跟林亦安说着话：“林公子，你是不是又买鞋了？” 第347章 你是蜈蚣精吗？ 林尔问道：“林公子，你是不是又买鞋了？” 刚才进门的时候，林尔眼角的余光就瞥见了玄关鞋架上凭空多出来的两排篮球鞋，她这才离开了一天，林公子就放飞自我了，恨不得把衣帽间的所有新鞋都扒出来，摆到玄关的鞋架上了。 林尔这一回来，玄关鞋架上连个放拖鞋的地儿都没了。 “什么叫又买鞋了？”林亦安拿着勺子盛了口煮着的鱼汤，尝了尝咸淡，又往里面加了小半勺盐，同时头也不回地说道，“小朋友，请注意你的用词，我已经有接近半个月的时间没买了。” “……”林尔想了下三楼的衣帽间的那个足以开个大型鞋店的盛况，忍不住吐槽道，“你就算半个世纪没买，你那些鞋都够你穿的了，林公子，其实我早就想问你一句了，请问你是蜈蚣精转世吗？” 那么多脚？？？ 林亦安又尝一口鱼汤，然后继续面不改色地往里面加盐：“我要是蜈蚣精转世的话，那你是什么啊？小蜈蚣精？还是小蚯蚓精？” “……”林尔没搭理他这话，继续着对亲爹的吐槽，“我还想说的一句就是，你又不打篮球，老是买什么篮球鞋干什么呀？留着上供吗？” “啧，小孩，你懂不懂情趣啊？”林亦安这会儿终于觉得鱼汤的咸淡正好了，放下了举着的盐罐子，回头对着林尔悠悠说了句，“谁说篮球鞋只能打篮球的穿了啊，那要是照你这样说的话，人家卖武大郎烧饼的，是不是还得改名叫武大郎？” 林尔：“……” 好像，听起来，是有那么一点儿道理。 林公子总有一大堆噎的人说不出话来的歪道理。 “好了好了，别在那儿站着了。”说话间，林亦安把抓着的勺子放下，伸手指了指盛好的那两碗米饭，“过来先帮我把饭端到餐桌上去。” “知道了。”林尔咽下最后一口水，然后把端着的杯子搁在了流理台上，往厨房里面走了过来。 林亦安弯下腰来，拧着天然气的开关关上了火，又从上面的储物柜里拿了副隔热手套出来。 砂锅里煮着的鱼汤还在小幅度的往外咕嘟咕嘟地冒着泡，鱼汤已经熬到乳白色，看起来卖相相当不错的样子。 林亦安动作利落地戴上了隔热手套，掀开锅盖，把砂锅里煮着的鱼汤给倒了出来，随后端着满满当当的一盆鱼汤出了厨房。 除了熬好的鱼汤之外，餐桌上还放着刚炒好的四个菜，只是不知道是菜给炒糊了，还是里边的酱油放得多了，那四盘菜呈现出一种乌漆嘛黑的状态。 像是在明目张胆地展示给林尔看——没错，别怀疑了，你没瞎，我就是传说中的黑暗料理。 林尔一脸纠结地咬着筷子，迟迟没敢伸出手去。 看天气预报说今晚还要下雪，要是雪下得大了，路上又得堵车，这万一再吃出来一个什么急性肠胃炎之类的病，到时候打120急诊都来不了。 第348章 亲爸齁咸，男朋友齁甜 林尔正满心纠结着要不要动筷子，林亦安就拿着两个长柄小勺子从厨房走了出来，他随手拉开餐桌前的椅子坐下，侧头问了她一句：“怎么不吃啊？” “……” 林尔看着那四盘仿佛写满了“如果你想死，大可来咬我一口试试”的黑暗料理，头皮就开始一阵阵的发麻，要不是这玩意儿真是她亲爹做出来的，她都要怀疑是不是有人要蓄意投毒谋害她了。 这样想着，林尔咬着筷子无声地抬起头来。 而那颗黑暗料理正冉冉升起的新星林大厨完全没觉得自己做的这菜有什么问题，只是看林尔并不动筷子，有些疑惑地问了她一句：“怎么了？” “……”沉默了一下，林尔在求生欲的驱使下，指着鱼汤干巴巴地说道，“我想先喝口鱼汤。” “行啊。”在向自家小孩安利自己厨艺的这方面上，林亦安从来不嫌麻烦，一边拿汤匙盛着鱼汤，一边滔滔不绝地讲着这鱼的来历。 在听到“就这么一条小破鱼，花了我一万三”这句话的时候，林尔瞬间就觉得这鱼汤顺眼了许多。 毕竟，昂贵的价钱会使食物的美味程度直线上升。 接过林亦安递来的小勺子，林尔抱着一种“这是我老爸花了大价钱买的鱼，即使我今天喝完之后会死在这里，我也得把它给硬生生地咽下去”的心态默默地舀了口鱼汤，送进了嘴巴里。 随即她有些意外地眯了眯眼。 像是在怀疑自己的味觉似的，林尔咦了一声，捏着勺子又舀了口鱼汤，细细品味了一下。 见她连喝了两口，林亦安心满意足地用小勺敲了敲碗边儿，兴致盎然地问道：“怎么样，这鱼汤的味道是不是还可以？” 林尔把嘴巴里的那口鱼汤咽下，回味了一下舌尖上的味道，点了点头说：“味道还行，就是——” 林亦安紧跟着问道：“就是什么？” 林尔伸手拿过餐桌边儿上放着的瓶装矿泉水，拧开瓶盖，微微仰头喝了一口，强行压下了舌尖的咸味，才诚实地补充道：“就是有点儿咸。” 林公子做饭向来不吝啬于放盐，不论是菜，还是汤，都是一贯的齁咸。 说来也巧，她父王大人是人间齁咸，她男朋友则是人间齁甜。 什么时候，两人能中和一下就好了。 “哎呀没事没事。”林亦安对自家娃儿的这个评价总体还算是满意，心情愉悦地道，“那我下次再煮鱼汤的时候少放点儿盐。” “不过——”这样说着，他手指捏着的筷子尖一转，指向那四盘林尔至今也没研究出来到底是什么玩意儿的黑暗料理，像个推销老鼠药的小商贩似的，极热情地推销道，“你不吃点儿其他的菜么？” 林尔：“？！” 它来了，它来了，那四盘毒药终究是没有放过她。 林尔一脸惊恐地看向那四盘黑的让人看不出来究竟是个什么玩意儿的东西，内心疑惑又迷茫，那玩意儿……也能叫菜？？？ 第349章 那是她男朋友的爸爸 “我按菜谱上的步骤做的，也没放多少盐，所以味道应该还不错。”林亦安非常卖力的卖着安利。 “……”半晌，林尔舔了舔唇角，异常谨慎地斟酌起了自己用词。 “我、我可能是最近这几天玩手机玩得多了，眼睛有点儿疲累，所以暂时性地看不清东西了，你——做的这四盘菜都是什么啊？” “来来来，那我给你介绍一下，你眼前这盘是珍珠翡翠白玉丸，那盘是桃花百寿层层球。”林亦安用筷子尖指着一一介绍过去，“还有那两盘，左边是双鱼戏莲琥珀蛋，右边是白银如意小滑虾。” “……”林尔的眼皮猛地一跳，“林公子，请说人话。” “哦。”林亦安从善如流地改了口，“就是炒牛肉丸，炒羊肉丸，炒鱼肉丸，炒虾肉丸。” 林尔：“……” 行，就是四盘炒丸子。 还起这么高大上的名，又不是往皇宫王廷里送，林尔觉得就冲这丸子的卖相来看，或许应该叫炒黑炭丸比较恰当。 也真是难为林亦安了，这玩意儿都糊成亲妈都不认识了，他还能在这四盘黑炭中准确无误地叫出各个炭丸的名字。 这样想着，林尔又低头喝了口鱼汤。 林亦安倒是不太在意自己的手艺，拿筷子夹起一个牛肉丸吃得怡然自得。 林尔眼睁睁地看着他咽下去，又表情自然地夹起了第二个。 “……”行，亲爹都以身试法了，或许她也可以考虑着尝一尝了。 林尔拿起了筷子。 “对了，我今天遇到谢衡了。”林亦安咬了一口牛肉丸，忽然说。 林尔正伸着筷子跟随她亲爹的脚步也在夹牛肉丸子，林亦安的这句话冷不丁地一出来，她的手腕一抖，筷子没能夹住，黑糊糊的牛肉丸子骨碌碌地又重新滚回了盘子里。 “……啊？”林尔捏着筷子抬起头来，像是没听清，又像是在确认，“你说遇见谁了？” “谢衡啊。”林亦安面不改色地咽下了那口黑暗料理，继续说道，“就是之前带你参加晚宴的时候，你说长得像病娇美人的那个佳信的谢总，不记得了么？” “……”林尔小心地咽了下口水，没有回答。 她能不记得吗？ 那是谢衍他爸啊…… 换句话说，那是她男朋友的老爸啊…… “真不记得了啊？”林亦安回忆了一下自己曾说过的话，又说，“我记得我之前跟你讲过的，就是有一次我去接你回家的时候，我跟你说我遇到了谢总，他嘲笑我的耳骨链像个上了链条的花孔雀。” “……”林尔收回了夹牛肉丸的筷子，然后默默地点了点头。 林亦安啧了一声：“你说怎么就这么巧啊？之前我跟他在同一所学校的时候，八百年都遇不上一次，现在倒好了，走哪儿都能碰见他，就跟阴魂不散似的。” “……”林尔其实不太想跟林亦安聊他和谢衡的这个话题。 用林公子的话来说，那他妈还真是斩不断的孽缘。 第350章 他在侮辱我 毕竟，谢衡是她男朋友的爸爸啊，她老爸和她男朋友的爸爸气场这么不对盘，以后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哦。 林尔不知道自己在这种情况下该说点什么，只好挑了最中规中矩的一句话问：“那位谢总他这次又嘲笑你的耳骨链了？” “哦，这次倒没有。”林亦安不自觉地摸了摸自己耳骨上的银色链条，想了想谢衡当时的表情，又说，“也不能说是没有，他只是没说出来罢了。” “怎么说？”林尔索性放下了筷子，专心听他讲话。 林亦安道：“他当时虽然什么也没说，但他特意看了我的耳骨链一眼，这就是此处无声胜有声啊，我感觉他的眼神就在侮辱我。” “……”林尔想了想，给他出了个主意，“那要不然你就把那个银链子摘了，这样那位谢总下次再见到你，就没法用眼神无声地侮辱你了。” “不行。”林亦安果断拒绝道，“我要是因为他说我是花孔雀就把耳钉链给摘了的话，那不就说明我承认了他说的这个话吗？” 说着，林亦安轻哼一声：“他算老几啊，能管得到我？” “……”林尔的视线定格在他的耳朵上。 林亦安耳朵上的骨钉是黑色的，链条却是冷银色的，细细的链条从上面的骨钉搭落到下面的耳垂上，黑白色彩激烈碰撞，最大程度地冲击着人的视网膜，简直是……又野又骚又浪荡。 也难怪谢衡说他是上了链条的花孔雀了。 林亦安没注意到她的视线，只是嘀嘀咕咕地说着什么，然后越说越来气，最后拍桌而起：“我怎么感觉他一个眼神过来我就输了呢？不行，我下次得把这个场子找回来才行。” “……” 林尔非常不能理解他们男人间的这个莫名其妙的好胜心，这有什么可找回来场子的啊？ 深吸一口气，林亦安压了压自己的脾气，重新在餐桌前坐了下来，问林尔道：“小孩，你说有没有什么伤害性不高，但侮辱性极强的话？” 林尔：“嗯？” 林亦安又点明了自己的重点：“最好是那种能让我扳回来一局的。” 林公子的要求很简单，把场子找回来的同时，如果能再顺便侮辱一下谢衡那就更好了。 听见林亦安这样说，林尔倒是认真地想了想，然后缓缓点头，给出了一个肯定的回答：“有。” 林亦安瞬间来了兴趣，重新坐到餐桌前的椅子上，冷白的指尖在桌面轻轻一扣，示意道：“你说。” 林尔表情认真地道：“等你下次再见到他的时候，就问他数学能考几分。” “……” 数学几分——一句话，简简单单四个字，确实是伤害性不高，但侮辱性极大。 只是林亦安难得沉默了一下，他回想了一下自己读书时的数学成绩，然后谨慎地抬起了头来，望向自家小孩：“你确定这话侮辱的是他？” “对呀。”林尔点头道，“你不觉得这话是最能侮辱人的了吗？” 第351章 回首全是孽缘 林亦安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之中：“虽然侮辱的效果是达到了，可我怎么感觉自己受到了侮辱？” 林尔：“……啊？” 林亦安上学上得早，四岁就读了小学，但他的高中不是在江州读的，而是在湘州——离江州不远的一个城市。 林老太太的母家就在湘州，那会儿林小公子正值青春叛逆期，谁也关不了，天天穿着个这儿破了个大洞，那儿破了个更大的洞的牛仔外套四处晃悠，耳朵上还嚣张地打了一排耳骨钉，走起路来浑身上下叮铃哐当的，整个人像一辆八二年的破自行车。 林老爷子忙于生意也没空管自己这个小儿子，索性由着他四仰八叉地肆意生长，但老太太发愁啊，担心这个小祖宗要是没有人管着，哪天肯定会把天给捅个窟窿出来，就在高二的时候给他转了学，转到了湘州的三中，带到了自己身边看着。 林亦安就是在那儿遇见谢衡的。 只是两人虽然在同一所学校里，但谢衡比林亦安大了一届。 孽缘往往就是这样开始的。 林亦安记得自己读高二那会儿，湘州三中的小广场上有个光荣榜，每次考试完榜单都会及时更新出来，年级前十和单科第一的名字都在榜单上。 而谢衡，就是那个占据了所有单科以及总榜第一的大变态。 流水的年级前十，铁打不动的年级第一。 林亦安每次经过学校小广场的时候，都会看见成群的学弟学妹们一手拿着零食，一手抓着三炷香，颠颠地跑到光荣榜下去跪拜学神求学神保佑。 脸上的表情，那叫一个真挚，估计他们清明时给自家老祖宗上供都没这般虔诚。 俗话说得好，一山不容二虎，同样都是学霸校草，林亦安从那时候就看谢衡各种不顺眼了，学习好也就算了，居然还长得这么好看，完全不给别人留活路啊。 好在两人差了一级，平时交集也不多，你走你的阳光道，我行我的独木桥，倒也是相安无事，只是孽缘终究是孽缘，斩也斩不断。 等高中毕业后出国读书，林亦安到了新学校的时候，还没开始普天同庆，锣鼓齐鸣，结果他回头就发现，卧槽——直系学长是谢衡。 以上，往事不堪回首，回首全是孽缘。 林公子的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脾气一过，瞬间就将刚才的话题抛到了一边，用勺子敲着碗边儿颠颠地问林尔：“哎对了，小孩，我问你一事啊。” “什么？”林尔从鱼汤中抬起头来。 “你和谢衡很熟么？”林亦安问。 “谢衡？没有啊。”林尔咬着勺子摇了摇头，不知道自家老爸怎么忽然提了这么一句，“我就是在之前的晚宴上见过他一次，再之后关于他的事，我还都是听你说的。” 林亦安更疑惑了：“那他为什么上来就问我今天怎么没带你一块出来啊？” 那语气熟的就像林尔是他亲闺女似的，正牌亲爸林亦安反倒成了个后爹。 第352章 谢甜甜味的情话 “他可能就是单纯地想跟你寒暄一下？”林尔歪着头想了想，给了他一个最有可能的答案出来，“你不是说你和他气场不对盘吗？那人家总得找个不那么容易聊死的话题啊。” “那可真是太不巧了，他上来就找了个字字戳我逆鳞的话题。” 想起谢衡的那一句我比较喜欢女儿，林亦安还是想把他头朝下的从桥上扔下去：“他还想要女儿？我呵呵他一脸，人长得丑，想得倒是挺美。” “……”林尔心说，就事论事的来讲，人家谢衡确实是长得挺好看的。 而且还是病娇美人。 病娇美人，就是永远滴神！ 当然，这话她也只敢在心里说说，要是嘴上说出来，林公子肯定分分钟就要炸毛。 “还想来挖我的墙角？呵，休想——别说是他，就算是他家小孩也不行。我今天还跟你弦姐说，我就算是从江州大桥上跳下去，都不要和他扯上半点关系。” “……” 林尔正在低头喝着鱼汤，林亦安这句话一出来，她的手腕又是一抖，指尖捏着的小勺没拿住，啪嗒一下掉回了小碗里。 打住！ 就此打住—— 这个话题不能再往下深聊了，再聊下去，林公子可能今天晚上就得去跳桥了。 吃完这顿令人从头到尾都不能平静的晚饭，林尔端起自己的热水杯，动作迅速地撤回了二楼的卧室。 手背上的鱼汤已经擦干净了，只是睡衣的袖口上还是不可避免地沾到了一点儿油星，林尔把身上的睡衣脱了下来，丢到了脏衣篓里，又拿了件新的睡衣进到了浴室。 简单的洗了个澡，林尔也没用吹风机吹头发，只是一边拿毛巾擦着头发，一边往床边儿走。 出浴室的时候，搁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刚好嗡嗡地震动了起来，林尔走过去，伸手摁开了床头的落地小夜灯，随后又弯下腰来，拿起了床头柜上的手机。 她单手擦着头发，顺势在床边儿坐下，素白指尖划开了手机屏幕。 是谢衍发来的微信消息。 林尔眼角的余光瞥了眼手机右上角的时间——九点二十一。 这个时间还早，谢衍还没睡。 林尔拿着手机往床头的方向靠了靠，同时点开了微信的聊天对话框，紧接着就看到了谢衍发过来的令人完全摸不到头脑的一句。 谢衍：【下辈子我想当个农民。】 林尔：“？” 小小的脑袋，大大的疑惑。 当什么？农民？？？ 不是，这没头没尾地怎么忽然又扯到当农民的身上了？ 完全搞不清谢衍的脑回路，林尔一头雾水地给他回了过去：【当农民干嘛？你是想体验一下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感觉吗？】 谢衍应该是一直在等她的消息，他的回复发来的很快：【不是。】 林尔更加疑惑：【那你忽然说这个是干嘛？】 谢衍慢条斯理地回道：【我的意思是，如果我当了农民的话，每逢这样的雨雪天，我脑子里想到的就都是庄稼，而不是你了。】 “……” 第353章 我对你的爱 好土。 土就一个字，她只说一字，恐怕听见的人也跟着传染了这种土气。 林尔沉默了下来，又是沉默，然后再继续沉默。 沉默就是今晚的康桥。 林尔动作机械地拿毛巾擦着自己湿漉漉的头发，眼神久久地定格在手机屏幕谢衍发来的那一句土味情话上，竟是一时不知道自己该说点什么。 她真是好久都没听过土得这么清新脱俗的土味情话了。 虽然林尔也知道谢衍这个向来2g网速在线的空巢老人嘴里应该是说不出什么令人心动的情话来，但她没想到他现在的网速居然能比2g还慢。 人家山里真正种地的农民伯伯都不说这种土味情话了好吗？ 他能不能紧跟一下时代潮流啊？ 过了足足有三分钟的时间，林尔终于结束了自己机械擦头发的动作，她心情百味杂陈地叹了口气。 行，土就土，毕竟男朋友是自己选的，就算是土味那也得忍着。 不过—— 适当的吐槽还是可以的。 林尔翻着手机里的表情包，给谢衍发了个嫌弃脸的表情过去，然后一字一顿地按着手机键盘：【谢甜甜，你还敢不敢再土一点了？】 谢衍对女朋友提出的建议表示虚心接受，当即就说：【那我换一句。】 谢衍：【我对你的爱，就像是拖拉机上山，轰轰烈烈。】 林尔：【……】 谢衍从林尔发来的这六个点点点上就品出了她要表达的意思，他歪头思量了一下，若有所思：【看来这句你也不喜欢啊？不然，我再换一句，嗯？】 “……” 林尔还没来得及拒绝，就见谢衍更土的一句情话紧接而至：【你是我的心，你是我的肝，你是我的四分之三。】 林尔：“……” 土味更浓郁了，简直是扑面而来，铺天盖地，避无可避，令人窒息。 林尔现在非常想打开王者荣耀，拿来一个痛苦面具戴在脸上。 但谢衍似乎是没能感受到自己女朋友近乎绝望的心情，土味情话一句接着一句地往外源源不断地输出着：【还想听什么？我都说给你听。】 “……”林尔痛苦地表示道，她什么都不想听。 谢衍话音里的暗示性十足：【女朋友，你想让我说什么都可以啊。】 于是，林姑娘非常不解风情地回道：【ok，我想让你闭嘴。】 谢甜甜同学请你闭嘴好吗？ 可能你说完你储存的土味情话之后，咱俩今天晚上就拜拜了。 并且是老死不相往来的那种。 为了维持住摇摇欲坠的爱情巨轮，谢衍果然是从善如流地闭嘴了，他没再发什么消息，而是拨了个视频通话过来。 林尔懒得拿耳机，接通后直接点开了免提。 手机屏幕一暗，紧接着又亮了起来，谢衍的身影很快出现在了手机屏幕上。 他应该刚洗完澡，头发湿漉漉的垂在额前，发梢还时不时地往下滴着水，他那边的灯光有些暗，似乎只开了一盏小夜灯，照得他的五官影影绰绰地看不太清楚。 第354章 独特的土味浪漫 林尔把手机拿得近了些，眼神不自觉地往谢衍的锁骨上落。 谢衍身上穿着件宽松的白色短袖，领口开的有些大，弯腰的时候，领口就顺着他的动作向下落，隐隐露出他心口那朵凋零的红玫瑰。 视频接通之后，谢衍随手拉开一旁的座椅，在书桌前坐下，他伸手摁开的桌上的台灯，灯光倏然明亮起来，映得他眉骨清晰，鸦羽一般的眼睫宛如水洗过的乌黑湿润。 谢衍把手机放到手边的支架上，轻轻抬眼看过来，眼尾稍稍带着两分明显的笑弧：“我才说了两句，这就嫌我烦了啊？” 或许是因为刚洗完澡的原因，他的嗓音有些低，稍稍带着点儿哑，通过沙沙的电流声传过来的时候，像是隔了一层湿漉漉的水汽。 林尔的眼神很快从他锁骨上收了回来，重新落回他的脸上。 好歹是自己的男朋友，这点面子总归是要给他的，于是，林尔肃然道：“没有。” 然后，她又提了个小要求出来：“就是，你能不能把你的土味情话收收？” “土味情话？我的话很土么？”谢衍这个2g在线的空巢老人完全没察觉到其中的问题。 “土极了好吗？”林尔特意把说话的重音落在了前三个字上。 像是觉得单单只是这样说，还远远不能够表达出其中的土味，林尔又铿锵有力地加上了后半句：“简直就是小土鸡遇到大土鸡，土到掉渣了。” 谢衍：“……” 虽然话是这样说，好在谢甜甜同学生了一张独得造物主恩宠的漂亮脸，在颜值的加成下，林尔生搬硬套地从他的土味情话中应是抠出了一点儿独有的浪漫来。 大概这就是传说中的土味浪漫。 只是品味完了这点儿生抠出来的土味浪漫，林尔又开始叹气：“谢甜甜，你老实告诉我，你都是从哪儿学的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啊？” “电视剧上。”谢衍答得坦然。 “电视剧？”林尔的表情有些迷茫。 什么电视剧会搞这种台词？往前数个几十年，人家上山下乡那会儿的插秧知青都写不出来这种台词？ 谢衍点头嗯了声：“就是现在那部在江州卫视热播的偶像剧。” 林尔惊了：“……” 还他妈是偶像剧？？？ 她现在有充分的理由怀疑，这部电视剧的收视率可能就是靠谢衍这种空巢老人所撑起来的，这年头，居然还有人喜欢看这种大土鸡小土鸡激情碰撞的电视剧？ 像是被这种无声的沉默气氛所感染，一时之间，两人相顾无言，谁也没说话，默默对视到最后，还是林尔舔了舔唇角，斟酌着打破了沉默。 “谢甜甜，我就这么跟你说。”她再开口时已是语重心长的语气，“讲真的，我这辈子，除了求数学题的阴影面积之外就没求过什么，但现在我求你了，把你的土味情话给我一字不落地全部收回去好吗？” 谢衍：“……” 这满满的即将溢出屏幕的嫌弃。 第355章 我心有一朵红玫瑰 备受嫌弃的谢甜甜同学学着自己女朋友的模样也忧心忡忡地长叹一口气：“你不喜欢听啊，这还是我特意为你学的。” “……那我可真是谢谢你了。” 林尔抬起手腕，细白指尖轻按了下眉心，一副被倒霉熊孩子缠到没脾气的闹心表情，“你要是跟我说点儿别的什么的，我还挺开心的，但这种，还是算了。” 这玩意儿她听不起。 左耳靠近心脏，她怕自己听多了这话，会猝死。 闻言，谢衍唔了一声，他直了直腰，换了个姿势，左手的手肘撑到了书桌上，修长指骨轻轻抵着侧脸，浓密乌睫低低地垂覆下来，像是在思索着什么。 片刻，他微微歪了歪头，忽然出声叫她一句：“尔尔？” 连着两天都没休息好，林尔现在正犯着困，她半眯着眼睛靠在床头上，没什么精神地翻着搁在腿上的一本书，听到谢衍叫自己的名字，她也没抬头，只是懒洋洋地“嗯？”了一声以示回应。 谢衍的眼神透过屏幕望了过来。 他眼神安静地看了她片刻，而后轻声开口：“我心有一朵红玫瑰。” 冷不丁的一句话出来，林尔翻书的动作顿时一停，随即抬起了头来。 不偏不倚地对上了他的黑眸。 少年一双天生温柔的桃花眼，眼睑微微泛着薄红，眸色却是一种深不见底的黑，像是世间所有光影沉沉进去而坠落的无声无息。 手机扬声筒里是沙沙的电流，而谢衍就这样眉眼柔软地望着她，自顾自地说着。 “我心有一朵红玫瑰。” “无人可抵。” “它生于废墟之中，长于衰败之上。” “它永不凋零。” 随着他字字落下的话音，林尔渐渐缓过神来，原本脑中沉沉的的睡意也消散了打扮，她无意识地在心里跟着他重新念了一遍。 ——我心有一朵红玫瑰。 红、玫、瑰。 一语双关，意味深长。 红玫瑰是她，也是爱，林尔瞬间就听懂了他的言下之意，也明白了他未说出口的话。 谢衍瞧着她的表情，忽然弯起眸来，凑近手机屏幕低笑着问她：“女朋友，写给你的，喜欢么？” “……”林尔不自觉地摸了摸头发，同时口中含糊不清地小声应了句，“喜欢。” 喜欢当然是喜欢，谢甜甜同学不鸣则已，一鸣惊人，抛弃土味情话之后，从心里生长出的撩人情诗信手拈来。 谢衍轻抵着侧脸又笑：“那问你一句，是喜欢我写给你的情诗，还是喜欢我？” 林尔：“……” 谢甜甜同学再次展现出了自己的优良品质——得了便宜还卖乖。 没听到林尔的回答，谢衍懒洋洋地拖长尾音，“嗯？”了一声，又说：“怎么不说话？” “……”林尔像是在掩饰自己的心情似的清咳了一声，顾左右而言他地正色道，“我喜欢小奶狗。” 小姑娘在答非所问。 知道她不好意思，谢衍也没再继续往下追问，只是稍稍挑了挑眉梢，重复出声：“小奶狗？” 第356章 他是真的狗 谢衍若有所思地垂了垂眼帘，像是在消化着这个对自己来说，有些陌生的新名词。 林尔嗯了一声，随即又上下扫量着他的表情，疑惑道：“你该不会不知道小奶狗是什么意思？” “不知道。”空巢老人谢甜甜果然表情茫然地摇了摇头，随后猜测着问她一句，“是说刚出生的小狗么？” 林尔：“……” 看来说他是2g网速都是高估他了，他可能用的还是上个世纪的无线电视机。 “什么刚出生的小狗呀，小奶狗不是真的狗，它就是一个比喻。”林尔难得有耐心地跟他解释道，“它就是形容那种又乖又听话的男孩子。” “哦……这样啊。”谢衍听明白了，说话的尾音有意无意地往后一拖，然后兀自点头道，“那我就是小奶狗。” 在谢某甜这里，你喜欢小奶狗，我是小奶狗，那四舍五入就等于——你喜欢我。 “？”林尔完全没想到他能接话接的这么自然，“你是小奶狗？” 都皮成这样了，还小奶狗呢？ 小野狗还差不多。 “是啊，有什么问题么？”谢衍像是完全没看见她眼睛里写着的“你在吹什么牛逼”这七个大字，应声应的那叫一个淡然。 “……谢甜甜同学，请你正视一下自己好吗？”林尔轻嗤一声，“小奶狗这三个字中，你也就占了最后一个字。” 奶不奶她不知道，反正他是真的狗。 听了她这话，谢衍也不恼，只是眼神在她的某个部位上一扫而过，而后似笑非笑地抬起眼来，问她道：“那，前两个字被你要走了？” 林尔：“？” 小奶狗，现在狗没了，只剩下—— 林尔：“……” 操，带了嘴的爱情果然是不可靠，所谓的爱情巨轮也是说沉就沉。 林尔张了张嘴，正想说话，手机的低电量提示却是先一步地跳了出来，她扫了一眼屏幕右上角的红色电量，还是忍气吞声地把涌到舌尖的话给先咽了下去。 先充电，充上电再怼他也不迟。 林尔坐的这边靠近阳台，充电器那床的另一侧，她把搁在腿上的书拿了起来，随手放到了一边，然后抓着手机，往床的另一侧翻了个身。 充电线连着书桌上的插排，只是连接手机的那一头似乎是掉到了书桌和床的夹缝中，房间里没开天花板上的吸顶灯，所以光线有些暗，林尔伸手在夹缝里摸了一会儿，没有摸到充电线。 她起了起身，一侧的手肘半撑在床面上，朝床外面探出半个身子去，想借着手机的灯光看一眼充电线到底掉在了哪儿。 只是往床外探身的时候，她抵着床面的手肘忽然顺着枕头向下一滑，林尔还没反应过来，就连人带毛毯的一块滚下了床去。 床侧就是书桌，林尔滚下去的时候脑袋正好撞到了书桌的桌腿上，立时碰撞出一道咚的闷响。 手里抓着的手机也跟着掉进了被子里，前置摄像头瞬间被挡了个严实。 屏幕倏然一黑。 第357章 你会游泳吧？ 谢衍那边看不到她这儿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能听见隐约的声音，他的话音稍稍一顿，下意识叫了林尔一声：“尔尔？” 林尔像只翻了壳的乌龟，被卡在床和书桌间的狭窄夹缝里动弹不得，身上的毛毯在她刚才翻滚的时候就缠绕到了她的腿上，翻下床的时候甚至还阴差阳错地在她腿上打了个麻花结出来。 林尔竭力仰了仰脖子，闷闷地应了一声。 听到林尔的声音，谢衍稍稍放下心来，又问一句：“怎么了？” “没事。”林尔一只手扯住床单，挣扎了半天才从地上勉强坐了起来，她伸手揉了揉额头上撞出来的红印，嘶了一声又说，“就是毛毯掉到地上了。” “毛毯掉到地上了？”听着这咚的一声闷响，谢衍总觉得这不太像是毛毯掉在地上的声音，“那为什么声音听起来这么……奇怪？” 林尔扶着床沿，费力地蹬开身上的毛毯，撑着身子爬了起来，又把后半句话补完：“嗯，那是因为我在毛毯里。” 谢衍：“……” 叩叩叩—— 卧室的房门忽然被人有节奏地敲了几下。 敲门声打断了谢衍还未说完的话，不知道为什么，听着门口传来的这两道不轻不重的敲门声，林尔莫名有了种做贼心虚的感觉。 她下意识地关掉了视频通话。 “小孩，睡了？” 门口的敲门声刚刚落下，林亦安的声音隔着一层薄薄的门板传了进来。 “……”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理，林尔没有像往常一样出声回他，而是把手机连带着毛毯一块丢到了床上，然后直接跑过去开了门。 房门打开，林亦安正一脸倦意地靠在门框上，他手里还拎着套刚洗干净的校服，离得近了，衣服上隐约还能闻到洗衣粉的味道。 看到房门开了，林亦安懒洋洋地掀了掀眼皮，然后把拎着的校服往前一送，打着哈欠问：“校服明天是要穿？” “嗯。”林尔点了点头，接过衣服抱在了怀里。 林亦安大概也是困了，只说了句“我去睡觉了”就又打着哈欠转身朝自己房间走。 林尔抱着校服站在门口，歪头盯着他的背影看了几秒钟，忽然出声叫住了他：“林亦安——” “嗯？”林亦安在原地站住，懒洋洋地半眯着眼睛回过了头来。 林尔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忽然莫名其妙地问道：“我记得你会游泳？” “……啊？”忽然扯到了游泳上，林亦安明显没反应过来，脸上的表情茫然了一瞬，“游泳？” 林尔再次确认道：“嗯，会？” “会啊。”林亦安被她的这个问题搞得完全摸不清头脑，但还是依言回了她一句，“怎么了？” “没事，我就是忽然想起来了，所以就想问你一句。”林尔轻舒一口气，脸上已是一副如释重负的表情，“我觉得会游泳的话，应该也会跳水。” 林亦安再度茫然：“啊、啊？” 这会儿不是游泳了，又变成跳水了？ 第358章 法式深吻 得到了自己想听的答案，林尔没再管他满头的问号，只是笑眯眯地朝他挥了挥手，然后单方面地结束了对话：“好了，我要睡觉了，林公子晚安。” 依旧一脸莫名其妙的林亦安：“……晚？安？” 送走了会游泳的林公子，林尔关上了卧室的门，顺手把校服搭到了一旁的椅背上，然后又走到窗边，捞起了床上的手机。 点亮手机屏幕，正好是微信界面。 聊天对话框上显示，两分钟之前，谢衍发了个问号过来。 林尔给他回了一句：【刚刚我爸过来了。】 这句话发送过去，林尔看了眼时间，又说一句：【我不跟你聊了，十点多了，该睡觉了。】 谢衍也没再说其他的，只发了个好字过来：【好。】 谢衍：【晚安，kiiiiiss。】 林尔：“？” 刚才满头问号的人是林亦安，这会儿风水轮流转，轮到她开始满头问号了。 林尔迟疑了一下，还是没忍住自己的好奇心，问他一句道：【kiiiiiss是什么？】 谢衍：【晚安吻呀。】 林尔持续性疑惑：“？？？” 她搜索着自己脑中的单词，确定自己的英语水平还没退化到连kiss都不记得：【晚安吻的话，不应该是kiss吗？】 谢衍淡然道：【嗯，kiss那是普通的晚安吻，我这是法式深吻，你品一品。】 林尔：“……” 神他妈的法式深吻，这人的骚话还真是一套一套的，完全都不带重样的。 后半夜，天空果然又开始飘起了雪来，其中还夹着淅淅沥沥的小雨，等到天亮的时候，地上原本还没融化的雪又重新被覆盖了厚厚的一层，阴冷的风顺着领口往皮肤的每一处毛孔里钻，几乎是冷到了人的骨髓里。 教室里的空调开得暖意十足，隔绝了窗外凛冽的寒风，早自习的班里很静，同学们看书的看书，刷题的刷题，整理笔记的整理笔记。 窗外的雨势渐大，半空中的惊雷一道接着一道地落了下来，时桑探着头往窗外看去，嘀咕一句：“这么大的雨，会不会电线短路啊？” 留意到他的动作，沈妄站起来，单手压着他的脑袋，强行把他的头给捞了回来：“电线会不会短路我不知道，但我知道的是你再这么把头伸窗外边去，你的脑袋一定是短路了。” 这样说着，沈妄伸手把窗户关上，然后又朝时桑丢了张抽纸过去，顺便附带了一个看傻逼的眼神。 大雨倾盆，被风刮着的雨滴顺着窗口往教室里面泼，所有人都把窗户关得严严实实的，就时桑这个脑袋短路的二百五居然还拼命把头往外探，硬生生给淋成了一只惨兮兮的落汤鸡。 哪有人坐在教室里，还能淋上一身雨的？ 前段时间，沈妄还听谢衍开玩笑似的说了一句，娶媳妇的要求不能太高了，只要是个活的，下雨了知道往家跑的那种就行，但是沈妄还觉得就这要求，还能有人达不到？ 现在看来，时桑这个瓜皮娃子就没达到。 第359章 你怕打雷？ 时桑也没在意沈妄的冷嗤声，只是抓住他丢过来的那张抽纸，动作粗暴地擦了下脸上迸溅到的雨水，同时口中申明道：“妄哥，电线短路不是重点好吗？我关心的是学校会不会突然停电。” 下半句话是——然后提前放学。 “不会。”沈妄将他因为停电而学校会提前放学的想法扼杀在了摇篮里，“你以为学校里的那十几台发电机都是单纯来当摆设用的？” “……”希望宣布破灭，时桑颇为忧郁地叹了口气，摆手道，“行了行了我知道了，就算大雨让这座城市颠倒，我也得滚回学校。” 智商终于上线了一次，沈妄爱怜地摸了摸他的狗头，欣慰道：“三儿，觉悟不错。” 时桑缓缓抬头：“……？” 这恍若慈父一般的语气是怎么回事？ 这阵雨是从后半夜开始下的，下起来的时候就一直没停。 江州市的地理位置有些特殊，三面环海，空气向来潮湿，冬日里也是雨雪多发，只是很少有这种看起来就让人胆战心惊的雷雨天。 道道闪电划过紫黑色的天幕，乍一看，像是哪位道友在渡天劫。 接连不断炸下来的惊雷终于劈醒了某只熟睡的小甜甜。 像是觉得有些吵，谢衍困倦地眯了眯眼，想要继续睡，却被窗外落下来的一道又一道的似是在催命的雷给吵得睡不着，他索性直起腰来，抬手把耳朵里塞着的耳机给摘了下来，然后连带着手机一块丢进了桌肚里。 早自习还有大半个小时才结束。 谢衍把指间绕着的那根碳素笔放下，身子往后倚了倚，缓缓靠上椅背，然后习惯性地朝自己身侧看了一眼。 只是这一眼看过去，他的眸光就停了下来，随即眼梢有些微妙地轻轻一挑。 按照林尔往常的习惯，她这会儿应该是在看书，要么就是在做题，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眼睛眨都不眨地盯着窗外看，说出神也不像出神，说发呆也不像发呆，精神似乎是有些紧张。 谢衍盯着她看了几秒钟。 小姑娘向来是怕热不怕冷的体质，冬天穿的也很少，坐在教室里的时候棉衣都会脱掉，只穿着件毛衣和校服外套，现在却是连脖子里戴着的那条围巾都没摘下来。 那条毛绒绒的围巾不仅将她的脸遮上了大半，而且还连带着盖住了她的耳朵，只露出一个小小的耳朵尖来，再加上她的姿势，让她整个人就像一只……正襟危坐的小企鹅。 谢衍伸手在她眼前一晃。 “……”小企鹅还是呆愣愣的，完全没有反应。 谢衍的眉眼稍稍一抬，他歪头思索一下，忽然倾身靠了过去，纤长指尖勾着她的围巾往下拉。 他的手指有些凉，谢衍往下拉围巾的时候无意间轻蹭到了林尔脸侧的肌肤，凉意激得她猛地回过了神来。 刚巧天空又是一道惊雷炸响，林尔的睫毛也跟着抖了一下。 谢衍垂眸看着她微微发白的脸，忽然问：“你怕打雷？” 第360章 奶奶，我怕打雷 谢衍印象中的林尔，那就是头勇猛无畏的小狼崽子，天不怕地不怕的，整个人都是野得不行的那种，她还上啥学啊，她就应该收拾收拾行囊，背起自己的小书包去当个女杀手。 只是他现在忽然发现，女杀手似乎有个弱点。 林尔微滞地看着谢衍，无意识地舔了舔唇角，正要张口说话的时候，窗外又是一道轰隆的雷鸣，她的表情顿时一僵，要说的话也跟着僵在了舌尖。 雷鸣声似乎一瞬间就将她拉回了记忆里的那个雨夜。 夏妍走的那个雨夜。 手指微微蜷了蜷，指尖开始泛起凉意，林尔强压下不断上涌的回忆，才力作镇定地说道：“不怕。” 谢衍的眉梢微微一挑，眼神落在她轻抖着的睫羽上，语气里带着明显的反问意味：“不怕？” 像是为了要增加自己的说服力似的，林尔重重点头，表情坚决地道：“说不怕就不怕。” 谢衍：“……” 小姑娘是那种最要面子的人，从她嘴里听到一句怕那是比登天还要难，谢衍也不戳穿她，只用指尖在她桌边儿轻敲了两下，其中的暗示意味十足：“要是怕的话，哥哥的手给你牵啊。” “……”林尔翻了个白眼给他，非常有骨气地吐出来一句，“谁怕谁是孙子。” 谢衍：“……” 铿锵有力的一句话。 好，非常有骨气，只是这骨气用的似乎不太是地方。 说完这句，林尔就不再搭理他了，自顾自地扭过了头去，装作认真地研究起了眼前的英语书。 僵持了半分钟，最后还是谢衍宣布退让了。 他侧头意味不明地看了她一会儿，忽然妥协似的轻叹了一声，而后伸手过去，悄悄勾住了她垂在身侧的手指。 “……”林尔一愣，几乎是下意识地想要抽回手来。 她没想到谢衍敢当着老师的面就这么大大方方地牵起手来了，但她的手往回收了两下，没有收动，反被谢衍握的更紧。 “……”林尔不得不压低了声音问他，“谢甜甜，你干嘛？” 低调一点行不行？ 这还是在教室里，周围都是同学，班主任老陈还在前面的讲台上批改作业，一不小心就会被人看到，虽然说九中的校训是学生精神自由，但现在这样是不是有点自由过火了？ 谢衍倒是没什么别的反应，只是漫不经心地抬了抬眼，伴随着窗外的惊雷，他的尾音懒洋洋地落下：“奶奶，我怕打雷。” “……” 周一的第一节课就是英语。 英语老师是个年轻漂亮的姑娘，学历也是亮闪闪的自带金光，名校英语专业本硕博连读，刚毕业就被校领导班子用重金给挖过来了。 周五放假前，发了两张英语试卷，今天的第一节课就是用来讲试卷的。 年轻的英语老师甩着自己的马尾辫，语调欢快地讲着题：“ok，现在让我们继续来看下一道题，这道题做错的同学请举一下手，先让我看看。” “……”底下是死一样的寂静。 第361章 刚刚有人说话吗？ “嗯？嗯嗯？没有做错的吗？但我看你们这题的正确率不太高啊，才刚刚过半。” “……”底下依旧是一片寂静。 大概是学生们还没有过够假期，大家的精神明显都不怎么在状态，雨天本就容易犯困，再加上空调的暖风徐徐垂着，不少学生都在强撑着眼皮，昏昏欲睡地听着老师讲课。 没听到回音，英语老师也不太在意，依旧是语调欢快：“虽然没举手的，但我们还是讲讲，有没有同学能告诉我，这道题选什么？” “……” 英语老师做了个侧耳聆听的姿势，片刻之后，她满意地点了点头，兀自说道：“好，很好，回答的非常好，我已经听见这位同学大声地告诉了我，这道题应该选c。” “……” 迎着一片墓地一样的寂静，英语老师万分淡定地道：“是的，这道题的答案就是c。” “……” 林尔一脸不可置信地摸了摸自己的耳朵，她犹豫地侧头问向谢衍：“谢甜甜，刚刚……有人说话吗？” 是她聋了？？？ 谢衍看起来也有点儿不清醒，他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哈欠，困倦地说道：“没有。” 没有？ 林尔更困惑了，指着讲台又问：“那为什么我刚才听见英语老师说，有位同学大声地告诉了他，这题的答案是c？” 大白天的，这是见鬼了？ “啊，没事，那是因为英语老师她喜欢和空气进行互动。”大概是对这种情况已经习以为常了，谢衍见怪不怪地回道。 “啊、啊？”林尔更怀疑自己的耳朵了。 他刚才说的什么？ 和空气进行互动？？？ “英语老师是哪所学校毕业的来着？”谢衍又打了一个哈欠，低垂着睫羽想了想，然后语气不确定地道，“好像是湘州大学的？老陈之前跟我们说，他们湘大英语系毕业的老师都喜欢和空气互动，让我们习惯了就好了。” “……” 这还能习惯啊？ 林尔眼神复杂地看着讲台上的英语老师，英语老师甩着自己的马尾辫，依旧是独角戏唱的很欢快。 直到下课铃声打响，英语老师收拾起自己的教案和试卷，笑眯眯地朝底下的学生们问了句：“好，这节课我们就暂时先上到这里，没讲完的题我们下节课继续，讲过的题都懂了？doyouunderstand？” “……” 等待她的依旧是沉默。 沉默，就是这节课的康桥。 临走之前，英语老师还不忘照常嘱咐一句：“同学们，学英语千万别不好意思啊，想学好英语就一定要大声地喊出来，发音不好也没关系，反正也不是你痛苦，痛苦的是听你发音的人。” “……” 林尔莫名地觉得她的这话听起来还挺有道理。 下节是数学课。 又是小半个月没见的齐川老师的课，他身残志坚地带着伤又回来上课了。 林尔觉得这老师的命运还真是跌宕起伏，这也才开学不到三个月的时间，他有两个半月都是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度过的。 第362章 喜欢花样作死 学生们好不容易见他一面，下一面又得去医院见了。 年轻人，就是爱花样作死。 数学课也是讲题，齐川老师顶着一张红里透青的帅脸，拄着拐杖在讲台上表演了一个金鸡独立——他扭伤的脚踝还没恢复。 “我跟你们说啊，没听懂就说没听懂，我们可以再多讲几遍嘛，这都是小事，但你们千万别不懂装懂啊，要不然等到期末考试的时候，你们就将盛装出席，手握水笔，眉头紧锁，奋笔疾书，只为帮学霸垫底了。” “……” “好了，话不多说，把放假前发的那张试卷拿出来，我们这节课就先讲试卷。”说着，齐川老师把拐杖一丢，平衡力极佳地靠上了讲桌。 “这个第一题啊，应该没有人做错？”齐川老师把卷子摊平，一只手摁在试卷边儿上，“答案很明显啊，abc都是错的，所以这道题选d，理由就不用我多说了？” “……” “好，既然没有说话，那我当你们默认了，继续下一题。” 连着讲了几道题，齐川老师似乎是觉得单单只是自己这样单方面的讲很没有意思，他和英语老师不同，他不喜欢唱独角戏，他喜欢跟学生们互动。 抬起手腕，看了眼手表上显示的日历，齐川老师抬起头来：“这道题我就不讲了，今天是二十四号，那我们就请学号为二十四的同学来给我们讲解一下他的解题思路。” 某位昏昏欲睡却被这句话瞬间惊醒的二十四号同学：“……” 齐川老师的方法果然很奏效，班里的气氛瞬间紧张了起来，打哈欠的不打了，神志游离的也不游离的，全部都聚精会神地认真看起了试卷来。 谁也不知道下一个被叫到名字的会不会是自己。 直到讲到选择题的最后一道压轴题，齐川老师才停止了随机叫学号，似乎是觉得这道题有难度，齐川老师抬头往讲台底下看了一圈，没有点名：“有没有同学主动站起来，给我们讲讲这最后一道题？” “……” 英语课上的沉默再现。 齐川老师期待中的那种万人举手惊呼“老师我可以！”“老师让我来！”“都别跟我抢，谁跟我抢我跟谁急”的积极求学的场面并没有出现，等待他的只有风卷树叶般的寂静。 齐川老师也不尴尬，依然是保持着金鸡独立的一个姿势，双手撑在讲桌上，两只眼睛热情地四处寻觅着。 这沉默维持的时间有点儿长，时桑忍不住抬头往前面看了一眼。 结果这一眼过去，正好对上齐川老师殷切狂热的视线。 “……”时桑眼皮开始猛跳，心头阵阵泛惊。 完了，他有个奇异的直觉——接下来齐川老师就要点他的名字了。 果然，时桑的直觉没有欺骗他。 齐川老师下一秒就准确无误地叫出了他的名字：“来，时桑，你来讲，我看到你疯狂地朝我眨眼了，我懂你，我知道你想讲，那就你了。” 时桑：“……” 第363章 “谢衍，同桌？” 齐川老师：“来！时桑，我懂你，我知道你很想讲，那就你了！” 时桑：“……” 嘤嘤嘤，你才不懂我，你完全不懂我。 时桑表示很心累，只是因为在人群中多看了你一眼，你就叫我站起来讲答案。 这份数学试卷是学校数学组的几位即将退休的老教师一块研究出的题，不论是题目的深度还是广度，都非常的有水平，尤其是这难倒了绝大部分人的最后一道选择题。 这题的正确率不到百分之十。 不巧的是，时桑，就是那剩下的百分之九十。 数学题不是靠现场编就能编出来的，时桑捧着自己的试卷站了起来，抓了半天头发之后，他无奈地一摊手：“川哥，这个真不会。” “不会？没事没事。”齐川老师大手一挥，“那你找个会的帮一下你。” “……”时桑眼巴巴地扭头，看向沈妄。 沈妄举起自己的试卷，指尖点着那个红色的叉号，然后给了他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 有心无力，不好意思兄弟，我也是那剩下的百分之九十。 时桑只好扭过头去。 林尔不知道在写什么，没有抬头，无法得到眼神的交流，时桑只好退而求次地看向他尔爷的同桌。 谢甜甜同学明显是还没清醒，一只手懒洋洋地托着脑袋，一只手抓着支细长的碳素笔，漫不经心地在手指间转着。 大概是流水的班级排名，铁打的第一给了时桑莫大的底气，时桑看了谢衍一眼，立刻朝齐川老师喊道：“川哥，我选谢衍！” 他对他谢哥哥总是抱着盲目的自信。 而此时，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就忽然被自己兄弟点了名的谢甜甜同学：“……？” 什么东西啊就选他了？ “好！”齐川老师显然和时桑一样，也对自己的爱徒抱着盲目的自信，当即双手一拍，似要给他鼓个掌，结果忘了自己脚还没好的事，差点儿就摔了个屁股蹲。 齐川老师反应极快的一个千斤坠，稳稳当当地稳住了身子，他一把捞住拐杖，夹在自己胳肢窝下，眼神放光：“谢衍同学，来，你讲！” 依然处在状况之外的谢衍：“？” 讲什么？ 关键时刻，还是自己女朋友靠谱。 林尔朝他这边稍稍一靠，手指在他试卷上一点，提醒他道：“讲这道题。” 谢衍：“……” 这张试卷他就写了后面的几道大题，前面的选择和填空什么的都没看。 谢衍扫了一眼题目，解题的大致思路倒是有，就是算起数来有点儿麻烦，这得准确到小数点之后的四五位了，得一边拿笔写着，一边往下算数才行。 迟迟没听到谢衍开口，齐川老师有些诧异，玩笑似的问：“谢同学，今天状态不行啊？这题解不出来？” 谢衍也不反驳，而是顺着他的话一点头。 “没事，这题也确实是挺难的。”齐川老师也没太在意，很好说话的一挥手，“来，同桌——” 身为谢甜甜同桌的林尔：“……？” 第364章 隐秘而又直白的宣示 林尔把填词本压到数学试卷下面，然后缓缓抬起头来，对上了齐川老师那张红里透青的伤脸。 齐川老师笑眯眯地朝她看了过来，抬着下巴示意道：“那同桌来试试？” 林尔：“……” 看来命中注定是有讲题的这么一劫，躲也躲不掉。 时桑跑掉了，谢衍也跑不掉，谢衍跑掉了，身为谢衍同桌的她也跑不掉。 林尔认命地站了起来。 这题她在放假的时候就写完了，思路稍微一理就顺了下来。 “对对，是要先求出定点的。”齐川老师听着解题思路频频点着头，“很好，就是这思路。” 言简意赅地讲完题，林尔又在座位上坐下。 齐川老师朝下面摆了摆手，示意站着的几人也跟着坐下：“谢同学，你还不谢谢你亲爱的同桌？是人家帮你讲的。” “……”林尔的那句不用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见谢衍似笑非笑地朝她看了过来。 “好。”桃花眼稍稍一敛，谢衍偏头看着她，重音有意无意地往后落，咬字清晰，慢条斯理，“谢谢我，亲、爱、的，同桌。” 林尔：“……” 一句话断成了三小句，而且重音特意落在了亲爱的这三个字上。 这话里的暧昧意思太明显，别人可能是听不出来，以为谢衍是在跟她开玩笑，但林尔是真听出来了。 他就是故意的。 大庭广众之下，当着所有人的面，隐秘而又直白的宣示着所有权。 听到亲爱的这三个字，前座的时桑像个屁股上突然多了个弹簧，笑嘻嘻地转过了身来，朝谢衍挤眉弄眼地道：“哦~我亲爱的谢哥哥，你要好好谢谢我亲爱的尔爷才行。” 班长带头起哄，班里的同学自然也跟着凑起热闹来。 “你亲爱的尔爷？”谢衍原本是懒得搭理他的，却因为时桑的用词而多瞥了他一眼，“什么时候成你亲爱的尔爷了？” “哦不。”时桑立刻改口，笑嘻嘻地道，“行嘛行嘛，我不跟你抢，是你亲爱的同桌，你、亲、爱、的。” “……” 九点五十，第二节课结束。 雨已经不下了，但雪还没停，大班空固定的跑操活动被取消。 林尔从前面的饮水机处接了杯热水回来，她停在桌边儿，没往座位上坐，而是俯身敲了敲谢衍的桌边儿，问道：“谢甜甜，下节课我和你换一下位置坐，行不行？” “怎么？” 虽然嘴上这样问着，谢衍已经在林尔话音刚落下的时候就站了起来，等她进去坐到了他的位置上，他才拉开座椅坐下。 “下节课不是老陈的课吗？他喜欢在下面来回的溜达，我想写点儿东西，还得时不时地藏一下，坐里边他就看不见了。”林尔说。 “那你坐。”谢衍也就没再多问，把位置让了出来。 老陈来得早，预备铃刚打完，老陈的身影就出现在了教室前门。 时桑正和沈妄掐架，听见谢衍懒洋洋提醒他们老陈来了的时候，时桑还有点儿奇怪。 第365章 谢甜甜，抬头 他们这个班主任非常体谅学生们不愿意上课的心情，于是向来都是准时踩着点的进教室，而且绝不会拖堂，更不会提前上课。 时桑之前和前座的追星族妹子聊天的时候还开过老陈的玩笑，经常听到你夸自己偶像跳舞踩点很准，这有什么可值得大惊小怪的，老陈平时上课的踩点更准。 因为下雪的缘故，班里的人基本上也都待在教室没有出去，等预备铃打完，学生们更是到了个七七八八。 老陈是带着个新同学过来的。 等班里的人差不多来齐了之后，老陈介绍道：“这是从海大附中转过来的新同学，大家来鼓掌欢迎一下。” 时桑作为班长，及时地带头鼓起掌来：“欢迎新同学。” 老陈脸上依旧是弥勒佛似的大慈大悲普度众生的乐呵呵表情：“来，新同学，你先给大家做个自我介绍？” 女孩子似乎有些拘谨，她往讲台边儿上站了站才紧张地开了口：“大家好，我叫刘瑾，来自于海大附中，很高兴和大家成为新同学。” 时桑又带头鼓起掌来。 鼓完掌，时桑扭着身子往后面问一句：“诶尔爷，新同学也是海大附中的哎，你认识吗？” 林尔捧着水杯漫不经心地朝前面望了一眼，然后摇了摇头：“不认识。” 海大附中每个年级都有十几个班，林尔的朋友大部分都在本班里。 老陈放下了鼓掌的手，往下面看了一圈，然后指着后排说道：“刘瑾同学，你就先坐那里，如果有什么觉得不合适的，你就来办公室找我，我到时候再给你调。” 指尖一转，转向时桑：“那位同学是时桑，是咱们班的班长，你坐那儿和他离得也近，有什么事情可以直接找他。” 刘瑾怯怯地点了点头：“谢谢老师。” 老陈指着的座位正好在林尔旁边，和她的位置隔了一个过道，那座位上本来坐着的是个男孩子，但男孩子前段时间也搬去了讲台侧面的风水宝地。 从此，讲台一左一右，老师多了两大护法。 上课安心极了。 安顿完新同学，正好打响了上课铃。 老陈照常笑呵呵地说了几句之后，开始了讲课。 语文课上大部分同学都在神游天外，要么就是在赶别的作业，谢衍倒是认真地听起课来了，林尔甚是欣慰，自从她被老陈委以教导同桌的重任之后，谢甜甜同学的翻译水平也有了肉眼可见的进步。 老陈在讲台上慷慨陈词，滔滔不绝。 “这个《邹忌讽齐王纳谏》啊，全文都是重点，这篇文言文是要求全篇背诵的，当然，也不止是背诵，还要全篇翻译出来，这次月考很有可能会考。” 说到这里，老陈特意停顿下来，看了一眼正低头写笔记的谢衍。 林尔拿笔帽戳了戳谢衍的手肘，提醒他抬头：“谢甜甜，抬头，给你的恩师一个回应。” “……”谢衍依言抬起头来，对上了他的恩师无限爱怜的眼神。 第366章 我老婆长得漂亮 谢衍觉得自己从老陈的眼神里读出来了十四个大字，外加三个标点符号——谢同学，听出来了吗？我说的就是你。 “……” 当然听出来了，递过来的眼神都这么直勾勾的了。 讲台上，老陈单手拿着课本，继续往下说：“这篇课文我们上节课就讲过了，周五放学前，我还让你们交了一篇翻译上来，大部分同学的翻译都是可以的，但有的同学他写的翻译还是不太行啊。” “……”一听翻译这俩字，林尔的眉心就是条件反射地猛跳。 老陈嘴里的这个“有的同学”应该不是在说她男朋友，这段时间她都有在盯着谢衍背文言文，有一说一，谢甜甜同学的翻译水平确实是提高了不少。 “其他的翻译都还行，但是有一句我还是得单拎出来再讲讲，就是这个‘吾妻之美我者，私我也’，私我也的私是什么意思啊？”老陈又说。 前排有女同学大声回答道：“是偏爱的意思。” “对，在这里，它就是偏爱的意思。”老陈点着头，随即一脸惆怅地叹了口气，“但有的同学把这个‘私’给翻译成了自己，这句话他是怎么翻译的呢——我老婆长得很漂亮，那是我自己的。” “……” 一句话，顿时引起了哄堂大笑。 时桑捂着肚子，笑的直不起腰来，他都不用猜，就知道这肯定是谢衍翻译出来的。 这字里行间都充满着满满的谢衍式翻译风格。 时桑笑的不行，屁股上像是扎了根针，扭来扭去的就是坐不稳当，他笑嘻嘻地回过头来：“哥，老陈说的这是你？牛逼啊，媳妇儿都八字还没一撇呢，就开始提前宣示主权了？” “……”林尔歪头看向谢衍。 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的考虑，两人在一起的这件事情，谢衍并没有大张旗鼓地跟时桑他们讲，沈妄看没看得出来林尔不知道，但她知道的是时桑这个铁憨憨一定是没看出来。 时桑就像个单纯的大向日葵似的，整天龇着个大板牙，对着太阳憨憨的傻乐。 “谢甜甜，把你的作业本拿出来。”为了确认老陈嘴里的这个有的同学到底是不是谢衍，林尔想起了上周五交上去的作业本。 谢衍看了眼书立架，他抬手，指尖轻掠过书架上的课本，然后停留在最里面的作业本上。 这就是刚发下来的作业本了。 谢衍把作业本抽了出来，还贴心地翻到了最新的一页。 林尔果然在上面看到了笔迹锋芒的一行字——我老婆长得很漂亮，那是我自己的。 白纸黑字，无比扎眼。 一字一句，都像是在啪啪啪地打着她的脸。 她才刚刚夸完谢衍的翻译水平有了飞一般的进步，现在看来，有个屁的进步啊？ 林尔闭了闭眼，实在不忍心看这离谱他妈给离谱开门——离谱到家了的文言文翻译。 作业本上，老陈给的批注只有九个字——“林尔同学！务必努力啊！” 这字一笔一划，力透纸背。 第367章 谢甜甜同学天生鬼才 通过这两个红艳艳的大感叹号，林尔瞧见了老陈满心的绝望。 不止老陈绝望，林尔觉得自己也很绝望，谢甜甜同学天生鬼才，天赋异于常人，她的努力远远比不上他与生俱来的翻译天赋。 林尔伸手把那行扎眼的翻译给盖上，索性眼不见为净：“这篇文言文我之前不是听你背过一遍了吗？” “我会背了。”谢衍说。 “那你这离谱的翻译是怎么回事？”林尔又问。 谢衍看她一眼，说：“周五讲的翻译，那天我发烧了，好像一直在睡觉，没听见老陈说什么。” “……” 行，这次是有原因。 可以不跟他计较。 林尔深吸一口气，收回了手来，正想把他的作业本收起来，眼角的余光无意间又瞥见了上面的那行翻译。 她的表情立时一顿。 上面那行翻译十分眼熟，好巧不巧地就是刚开学那会儿，老陈给她做自我介绍时曾经说过的一句话。 ——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谢衍在下面很从容地译了一句——孔子在四川说，死去的那个人好像是我的丈夫，不论白天还是晚上，都很像。 林尔：“……” 这段的“我死去的的丈夫”和下段的“我漂亮的老婆”对照在一起，莫名地多了两分喜剧的意味。 得，就这样。 她男朋友的翻译题已经没救了。 林尔彻底放弃了。 把作业本重新塞回书立架上，林尔也不再管谢衍，低头专心忙活起自己的事情来了。 没隔两分钟，谢衍递过来了一张折好的小纸条。 林尔的笔尖一顿，她侧了侧头，眼神落在他递来的那张小纸条上。 她没接，只是用笔尖在那纸条上点了点，道：“你离我这么近，有什么事直接跟我说就完了，还写小纸条？” 谢衍却说：“不是我写的。” 林尔：“啊？不是你？” 那还能是谁？ “新同学给你的。”谢衍朝自己右侧示意了一下。 林尔：“？” 林尔还是没接，再次确认道：“你确定是给我的？” 虽然说她和新同学都是海大附中的，但林尔确定自己没见过这女孩。 “嗯。”谢衍肯定道。 刚才他正低头写着笔记，一个小纸条就飞了过来，还以为是时桑丢过来的，谢衍抬头往前看了眼，却发现时桑就偷偷摸摸地跟沈妄说着话。 他又一转头，往四周环视一圈。 结果就隔着过道对上了新同学眼巴巴的眼神。 新同学朝他举起了笔记本，笔记本上用黑色水笔写着加粗版的五个大字——给林尔同学。 林尔放下手里的碳素笔，伸手接过了纸条。 打开纸条，上面写着字迹娟秀的两行字。 ——林尔同学，能不能给我一个签名？ ——我是为了你才转来九中的。 林尔：“……？” 正侧头往纸条上看的谢衍：“……？” 啊这，什么情况啊？ 男的跟他抢媳妇儿也就算了，怎么连女的都要来凑这个热闹了？ 两人对视一眼，各自在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同样的迷茫。 第368章 那也得看被起哄的是谁 还没弄明白怎么一回事，讲台上的老陈讲课讲到兴起，忽然开始点名了：“来，谢衍同学，你来给大家翻译一下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谢衍：“……” 大概这就是传说中的屋漏偏逢连夜雨。 自己媳妇儿那里突然冒出来的不知名人士还没得到解决，老陈的特殊关照就砸到了头上。 谢衍侧头看向林尔。 林尔给了他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别看我，我刚才也没听，不知道他说的是哪句。 “不会啊？没关系没关系。”可能已经是对谢衍在语文课上的这种状态习以为常了，老陈也没太在意，摆了摆手说，“那右边的那位刘瑾同学，你来试试？” 刘瑾老老实实地捧着书站了起来，顺利翻译了出来。 老陈听着满意的点头，摆摆手让刘瑾坐下，而后又和蔼看向谢衍，语重心长的语气：“谢衍同学啊，语文课上也是要好好听讲的嘛，虽然咱们是个理科班，但语文成绩也是占了一百五十分的嘛，你先坐下，别忘了谢谢人家新同学。” “……”谢衍眼神复杂地看向自己忽然又冒出来的又一号情敌，“谢谢。” 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情是什么？ 不是我站在你面前，你却不知道我爱你，而是我要向我的情敌说谢谢。 时桑上节课才刚起完哄，这次也没例外，笑嘻嘻地“哦~”了出声：“快谢谢你亲爱的新同学~” 他的这句话还没说完，谢衍就一脚踹到了他的凳子上。 “瞎他妈起什么哄？”谢衍懒洋洋瞥他一眼。 “……？”时桑被他这么一踹，剩下的半句话硬生生地咽回了肚子里。 啊哈？ 时桑摸了摸脑袋，觉得自己比窦娥还冤。 不是，男人的心怎么变得这么快啊？ 上节课他那么起哄，都没见谢衍生气，反而还挺乐在其中的，怎么这一转眼的功夫，谢衍就给了他一脚？ 时桑百思不得其解，向后面递了个小纸条过去。 ——“哥，你没觉得你这变脸变得有点儿快？上节课我起哄怎么没见你生气？” 很快，纸条被团成一团，从后面扔了过来。 不偏不倚地正好砸在时桑的书立架上。 时桑捡起来，抬头看了一眼在讲台上讲课的老陈，发现老陈并没有注意到这边之后，他把纸条展开来。 纸条上就简简单单的一句话。 ——“那也得看被起哄的对象是谁了。” 一句话，意味深长。 时桑品了又品，忽然开窍似的卧槽了一声，觉得自己品出了点儿不寻常的东西来。 他谢哥哥不会是对他尔爷有什么非分之想？ 时桑抓着那纸条，想了大半节课，越想越觉得这事儿非常有可能。 临近下课，时桑终于是忍不住了，做贼似的偷偷摸摸地朝沈妄靠过去，压低了声音问他：“妄哥，你觉没觉得我哥对尔爷好像是有意思啊？” “……”沈妄以一种看地主家的傻儿子的眼神看着他，“你才发现啊？” 时桑：“……啊、啊？” 第369章 有点小变态的那种 听沈妄这话的意思，他早就看出来了啊？ 时桑心情很复杂，原以为自己是最早看出来的，结果小丑竟是他自己。 下了课，时桑就把沈妄挤到了一边，迫不及待地转过身去，跟另一当事人打探起了内情。 时桑自认为用词很委婉地问：“尔爷，我问你一个事儿哈，你喜欢什么样的男人啊？” 林尔正在咬着笔写着乐队编曲要用的歌词，闻言，心不在焉地抬头看了他一眼：“问这个干什么？” 作为谢衍的好兄弟，时桑觉得自己有义务为兄弟来个神助攻，但看他尔爷还什么都没发现的样子，时桑又怕自己说漏嘴，连忙摆了摆手，随便扯了一句。 “没什么没什么，我就是有点儿好奇嘛，我喜欢上了一个小姑娘，就性格脾气什么的都和你差不多，然后我想追她嘛，我就寻思着先来问问你，看看你喜欢什么样的男人，我觉得我要追的那小姑娘应该喜欢的类型也和你喜欢的差不多。” “哦，我这人比较肤浅，就喜欢长得好看的。”林尔说。 喜欢长得好看的？ 时桑默默的在心里给谢衍打了个勾，ok，谢甜甜同学先得一分。 “还有呢？”时桑又问。 林尔：“个子高，学习好。” 时桑：“那就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林尔疑惑：“特别之处？” 不知道长得像奥特曼一样高算不算特别之处？ “对呀。”时桑小鸡啄米般地点头，“就比如说什么会唱歌啊，会打篮球啊这种。” “哦这种啊。”林尔不太在意地说，“这都无所谓啊，长得好看就完了，毕竟我肤浅。” “……”时桑道，“那尔爷，照你这样说的话，这些条件也太好找了？” “是吗？我觉得光长得好看的这一点就能卡掉很多人？” 时桑想了想，说：“那你得说好看到哪种程度才行。” “到哪种程度？”见时桑问个不停，林尔终于停下了笔来，专心地跟他聊了起来，“嗯，要像肖仔沈老板这种程度？” 时桑疑惑道：“肖仔沈老板？” “哦对，我忘了，你不认识。”林尔说的是她的那些朋友。 想了想，林尔换了个说法：“我是说，就我同桌这种程度。” 时桑立刻眉开眼笑起来，拍胸道：“尔姐，真不是我吹牛逼，也不是我为我兄弟说话，就我哥这颜值，你找遍全江州都找不出来几个和他抗衡的？” 瞧时桑那个高兴的样儿，好像谢衍的那张脸是长在了他的身上。 林尔赞同道：“所以我才说，第一个门槛就很高了。” 时桑把椅子又往后拖，倒着坐在椅子上，继续往下说：“好，这个先过去，我们再说别的，那还有没有别的你觉得特别喜欢的属性啊？” 林尔说：“有啊。” 时桑跃跃欲试地问道：“是什么？” 林尔淡定吐出俩字：“变态。” 时桑：“？” 林尔又说：“我喜欢心理稍微有点儿小变态的。” “……” 第370章 喜不喜欢大变态？ “……”时桑顿时开始纠结起来了，倒不是因为变态，而是这个小变态的小字很难做到适量啊。 过了好半晌，他才斟酌着问道：“尔爷，那你喜不喜欢大变态？” 林尔：“……” 时桑嘴里的这个大变态应该不是说的谢衍？ 见林尔不说话，时桑颠颠地又道：“那我换个问法，你觉得男生的那些举动会让你觉得超级有魅力？” 这个问题好回答，林亦安每天都能现身说法。 于是，林尔想也不想地道：“他单手开着法拉利，然后转手给我五百万，让我多喝热水，记得穿上秋裤的时候。” 时桑：“……” 又是一个奇奇怪怪的举动。 时桑觉得自己可能有点儿搞不清女孩子的思路：“多喝热水不是很直男吗？这哪有魅力了？” 林尔哦了声，解释道：“不是，我的重点在于前半句话。” 单手开着法拉利，然后转手给她五百万。 林公子的魅力就是来源于此。 时桑把她这话反复琢磨了几遍，然后斟酌着道：“尔爷，我觉得你说的这些我哥都能做到。” 林尔唔了一声：“你是说谢甜甜？” “对啊。”时桑小狗似的使劲儿点了点头，不遗余力地向林尔安利着他谢哥哥，“尔爷，你之前不是说你喜欢什么样的男生来着？美……美什么来着？” 见他说话说的这么费劲，林尔好心地替他补上了后两个字：“美强惨。” “对，是美强惨。”时桑连忙点点头，继续疯狂安利道，“你看我哥，他够不够惨？” “……”林尔用笔尖戳了戳下巴，疑惑地看着他，“三儿，你今天怎么了？” 时桑：“啊？” 林尔纳闷道：“怎么忽然当起媒婆了？” 时桑：“……” 时桑心说，那是因为我今天忽然发现了我哥的一个大秘密，但我哥不行动，我这个做兄弟的肯定就要给他助助力，添一把柴火了。 两人的这个话题没能聊完，走了没两分钟的老陈半路上又给折回来了，还带来了一个晴天霹雳的消息————过完元旦假期，要开期末家长会。 自从宣布下来这个消息，时桑就像是一台本来在高速运转中，却因为没有柴油而忽然熄了火的机器，整个人瞬间就蔫下来了，连媒婆都没力气当了。 时桑瘫倒在椅子上，喃喃地道：“再见了妈妈，今晚我就要凉凉，别为我担心，我有纸钱和升天的香，当你醒来，千万别告诉别人，我正看着你们给我烧香。” “……”林尔拍了拍他的肩，“三儿，坚强点，还不至于。” 她安慰时桑道：“这不是还没开始考试呢，你怎么知道自己一定会凉？” 时桑悲痛道：“我从我数学成绩上就预料到我的结局了，我这几次的数学都考得不咋地。” “……”林尔说，“我这时候是不是得说一句节哀顺变？” “算了，尔爷，我想开了，死之前还狂欢这段时间，起码元旦前我还是条好汉。” 第371章 亿万少女得不到的男人 虽然话是这样说着，但时桑还是灵魂出窍般的窝在椅子里，动也不想动，一脸的生无可恋：“唉，做人真的好累，天天都要考试，下辈子我再也不当人了，我就要在云南的西双版纳深山老林里当个野生蘑菇。” 林尔：“野生蘑菇？” 时桑继续叹气道：“对啊，当野生蘑菇多好啊，整天啥也不用干，下雨就长起来，长在山上，大树底下，天天对着太阳傻乐，如果有人非要把我摘了去吃，就会被毒死，然后白布一盖，唢呐一吹，全村老少吃席。” 林尔：“……” 好想法。 谢衍从教室外面回来的时候，正好看见时桑跟个尸体似的瘫在椅子上，他朝林尔看了一眼，以眼神无声地问道：“他怎么了？” 林尔摊了摊手：“听到老陈说要开期末家长会之后，人就成这样了。” 谢衍挑了下眉梢，走过去，踢了下他的椅子腿：“三儿，振作点，这不还没考试呢？” 时桑当场表演了一下猛男哭泣：“嘤嘤嘤。” 谢衍：“……” 猛男哭泣，要命。 时桑这小孩忘性大，伤心不过三分钟，很快就调整好了心情，一个鲤鱼打挺地从椅子上蹦了起来：“ok我好了！” 林尔：“……” 他的自我调节能力是真的强。 时桑不仅调节好了自己的心情，还顺带着要调节一下谢衍的心情：“哥，元旦之前，好好背文言文，不要再翻译的那么离谱了，乾坤未定，你我皆是牛马。” “……”谢衍沉默了一下，还是纠正他道，“是黑马，谢谢。” “……”时桑改口，“哦是黑马，不好意思。” 既然提了家长会的事，林尔想了想，还是打算给林亦安发个消息，先给他说一声。 在微信上跟林亦安聊天的时候，时桑正好在和谢衍说话，回头间就看到了林尔的手机屏幕。 他凑了过来，确认似的又看了一眼：“尔爷，你在和谁聊天啊？这网名怎么起的比我哥的还骚气？” 林亦安的微信名十几年了都没改过，林尔也就没给他备注，于是聊天框上显示的就是林公子的那个骚气满满的微信名。 ——亿万少女得不到的男人。 “我爸爸。”林尔说。 “啊？”时桑的脸上出现了一瞬间的迷茫，他似乎是在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毛病。 是我爸，还是我？ 时桑一脸石化：“你、你爸爸？” “嗯。”林尔点头。 正好说完了家长会的事，林尔把手机收了起来，又抬头看向时桑：“怎么了？” “……没、没事。”时桑强迫自己快速消化完这个消息，然后口中万分艰难地吐出来一句，“我就是觉得叔叔真是……真是宝刀不老，老骥伏枥。” 林尔：“……” 原来老骥伏枥这个成语还能这样用。 两个人正在说话的时候，站在谢衍旁边跟他说话的沈妄忽然被班里几个打闹的同学给撞了一下，往后退的时候，谢衍顺手拉了他一把。 第372章 假戏真做 结果前面打闹的那几个男孩子力气没收住，连带着谢衍都被沈妄给拉倒了。 几个人跟小火车排排撞似的，挤成一团。 打闹的那几个男孩子在最上面，赶紧站了起来，互相招呼着把人给拉了起来。 沈妄站起来之后，腰都还没来得及直起来，就先伸手把谢衍给扯了起来。 大概是被撞到了胳膊肘，谢衍低低地“嘶”了一声。 沈妄皱了皱眉，看向他的手：“伤到了？” “没事。”谢衍没太在意。 林尔倚着窗台，一边跟时桑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一边看着谢衍和沈妄他俩，看到这一幕之后，她忽然由衷地冒出了一句：“三儿，你看他俩好甜啊，我忽然有点儿想磕。” 谢衍：“……？” 沈妄：“……？” 这句突如其来的惊人之语让两人同时停止了动作，并且同时松开了手。 谢衍按着自己的手肘，看向自己正在磕cp的女朋友：“谁甜？” 林尔指了指他，又指了指沈妄，诚实地道：“你们俩的互动，很甜。” 谢衍：“……” 沈妄：“……” 空气一时安静下来。 正在打闹着的那几个男孩子也听见了这句惊人之语，一个个的也不闹了，纷纷是安静如鸡。 直到上了课，这种诡异的气氛才渐渐消散下去。 这节是自习课。 时桑扭过头来在悄悄地跟谢衍说着话。 “哥，你不是喜欢尔爷吗？你还想跟兮兮抢妄哥？过分了啊哥，吃着锅里的，还望着盆里的。”时桑义愤填膺地道。 谢衍：“……”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懒得搭理他这没谱的话，谢衍随口跟他扯了一句：“三儿，我问你啊，假如你有了个女朋友，结果你女朋友总是在磕你和你兄弟的cp，你要怎么办？” 时桑认真地想了想，然后语气铿锵有力地说道：“我要假戏真做，让她磕的cp成真，爱她就要满足她所有的心愿。” 谢衍：“……” 时桑：“哥，这么简单的道理你都不懂？真是白瞎了你这张脸。你想想啊，那是你女朋友啊，你肯定要事事以她为先，就举个最简单的例子来说，我们就说给女朋友削苹果这点小事。” 时桑振振有词：“你设身处地的代入一下嘛，假如你就是那个女生，如果你男朋友爱你，他就不会让你自己亲自动手去削苹果皮，如果他爱你，他就会在你说之前就已经帮你削好，如果他爱你……” 谢衍微有不耐地掀了下眼皮：“就应该嚼碎了吐你嘴里。” 时桑一噎：“……” 好了，这个话题可以到此为止了。 下午都是满满当当的课，一直到晚上吃饭的那个空儿里，谢衍才找到机会跟自己女朋友正儿八经地聊起了这个话题。 食堂人太多，林尔和谢衍买了两杯黑米粥就回了教室。 将吸管插到黑米粥里，谢衍把粥递过去：“第一个问题。” 两人的沟通一直都是这种比较直接的方式，有什么问题就直白地讲出来。 第373章 为什么不想公开？ 听谢衍忽然来了这么一句，林尔也没意外，只点了点头，接过了黑米粥，道：“讲。” “为什么不想公开？”谢衍看着她问。 林尔咬着吸管的小动作微微一顿，也抬头来看他：“我？” 谢衍：“嗯。” “没有不想公开啊。”林尔不知道他这一句是从何而来的，“不是你没有跟三儿他们讲吗？” 林尔还一直奇怪来着，像谢衍这种一直提倡着要低调做人高调恋爱的怎么连这事都没和时桑他们说一句，倒是他先来先一步的来问她了。 谢衍把手搭到了林尔的椅背上，将她的座椅转了半圈，让她面对着自己。 谢衍稍稍俯身，欺近，黑漆漆的眼睛看着她，声音低缓：“那天晚上，你说要我低调点的。” 林尔：“……” 她怎么感觉自己从他的语气里听出了一种莫名的委屈？ 林尔放下了手中捧着的黑米粥，轻咳一声道：“我这不是怕被把我爸知道？” “嗯？叔叔不让你谈恋爱么？” “这倒不是。” “那你是怕……？” 闻言，林尔深深看他一眼，然后才慢吞吞地说道：“我爸曾经跟我说，我是他捧在手心里的小白菜，如果谁摘了这颗小白菜，他就要打断谁的狗腿。” 谢衍：“……” 原来是为了他的生命安全着想。 林尔又说：“这下你知道了？” 谢衍直了直腰，搭在她椅背上的手慢慢收了回来，他稍稍往后靠了靠，眼神还在落在她的脸上的。 “没事，听说市医院的骨科接骨的技术很好。”谢衍慢条斯理地说。 某只小甜甜完全没有被打断腿的自觉。 林尔：“……” 这真的是个狠人。 “行。”林尔把吸管从嘴巴里拽了出来，然后朝他伸出手来，“那正式认识一下？这位同学你好，在下迪士尼在逃公主。” 谢衍配合的伸手：“你好，在下肯德基在逃全家桶。” 林尔：“……？” 比起这个什么在逃全家桶，林尔觉得按照自己对谢衍的初印象来讲，他更像是精神病院在逃病人。 “你不是金字塔在逃木乃伊来着？”林尔忽然问他。 “嗯，我进化了。”谢衍从容接话道，“不过，你怎么知道这个的。” “沈妄跟我说的。”林尔道，“他说你嘲笑我。” “……”谢衍说，“他胡说，你别跟穿美少女战士内裤的男人一般见识。” 林尔：“……” 看来美少女战士内裤的这个梗是彻底过不去了。 解决了横亘在人生面前的一大难题，谢衍的心情肉眼可见地好了起来，他慢悠悠地把吸管插到了自己的黑米粥里，心情不错地又说道：“发个朋友圈。” “发朋友圈干嘛？”林尔眨了眨眼，林亦安的那句我要把他的狗腿还历历在耳，“你不会真想去市医院的骨科？” 谢衍唔了一声，答非所问地道：“不想公开么？” “已经公开了呀，我朋友们都知道，就除了我爸不知道。”林尔又眨了眨眼。 第374章 迟早要给你的 这个答案深得谢衍的心，他黑眸稍稍一弯，征询意见似的问道：“那，我能发个朋友圈么？” “可以啊。”林尔点头。 话音刚落，林尔就感觉自己的手背一凉。 一碰即开，柔柔软软的触感，像是从半空中飘零落下来的羽毛，轻轻扫拂过手背的皮肤，却带着谢衍的气息。 林尔愣了下，反应过来的时候谢衍已经向后面撤开了。 “谢甜甜！”林尔下意识地往周围看了一眼。 好在是赶上了吃饭的时间点，班里没什么人，就前排坐着几个在聊天的小姑娘，也没往这边看。 谢衍像是完全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轻轻歪头看她：“怎么了？” 林尔：“……” 狗、男、人。 谢衍的这条朋友圈发的很简单，就一句话。 ——有人空降我心。 配图是一张罩在透明玻璃里的红玫瑰的照片。 果然是应了谢衍的那句话，高调公开，低调恋爱。 发完朋友圈，谢衍收了手机，不知道从哪儿摸出来一件东西，在林尔还没看清的时候，就被他戴到了手腕上。 感受到了肌肤上传来的微凉触感，林尔下意识低头，看到自己手腕上忽然多了个手链出来。 那手链也说不出是什么材质，造型繁复而古朴，蓝色的碎宝石点缀其中，阳光折射到水晶宝石上面的时候，光影就会涣散成几道彩虹分层次的从另一面透过来。 林尔微有诧异，抬了抬手问谢衍：“这是什么？” “手链。”谢衍垂眸，把手链的扣给她别好。 “我当然知道是手链。”她又不是没长眼睛，“我是说，你怎么忽然给我这个了？” 谢衍稍稍拖着尾音嗯了一声，然后把她的外套袖口拉了下来，说：“这是我爷爷留给他孙媳妇儿的。” 林尔：“……” 孙媳妇儿这个词兜头砸下来，林尔表示被它砸的有些晕。 “啊这、这，我——”她顿了顿，才组织好了语言，“这不是给我给的太早了点儿？” “不早啊。”谢衍漫不经心地道，“反正迟早要给你的。” “……”林尔说，“不是，我的意思是说，你确定这条手链我以后不用再还给你？” 谢衍的眸光一顿，他听出了她的言下之意。 谢衍没说话，只是低头看了她一会儿。 林尔被他看的莫名地有些紧张起来，她认真地反省了一下自己说的话，她的话也没说错？ 细数起来，又有几个能真的从校服到婚纱的？ 这要是半路上谢衍变了主意，难道她还能真的像温淼说的那样，捆起来，放小黑屋里，打一顿，不听话，再打一顿，再不听话，继续打，打到听话为止。 噫…… 现在是个文明社会，大家得文明交流。 如果半路上谢衍真给她说，散了，不谈了，林尔觉得依她的性格，这事也好解决，如果真的是因为他不喜欢了，所以要分开，她能接受，但要是出现个什么小三小四的…… 那温淼的建议就可以提上日程了。 第375章 有人空降我心 好半晌，两人都没说话，林尔有点儿受不了这个诡异的气氛了，正要开口的时候，却听谢衍先一步出声了：“尔尔，你要当渣女？” 林尔：“……啊？” “你是打算就和我谈这几年，然后大学毕业准备结婚的时候，就把我一脚踹开么？”谢衍的长睫低低垂坠下去，如同折翅的黑色凤尾蝶，“我的心思，我的感情，我的青春，哦……还有我的身体，全都给了你之后，你就要翻脸不认人了么？” 林尔：“……” 这人完全不按常理出牌，他直接把她的台词给抢走了，充分地表演了什么叫走女朋友的路，让女朋友无路可走。 “你这就是典型的渣女行为。”谢衍继续往下说，“你要是真的这样做了，那你晚上睡觉的时候，再想起我来，你不会觉得良心不安么？” “……”林尔抬手捂住了他的嘴巴，“差不多就行了啊。” 整天抢她的台词，还能不能一起愉快的玩耍了。 谢衍不紧不慢地把她的手拉了下来，唇角顺势在她手心一蹭，低笑一声：“我这不是提前给你提个醒，让你早点死了这个心思。” “……”林尔拿他曾经说过的话堵了回去，“你还记不记得之前，有一次我看到了个结婚的，那时候你不是说婚姻是爱情的坟墓吗？” “嗯，记得。”谢衍点头。 林尔问他：“那你现在怎么说毕业要结婚了？” 谢衍看她一眼，而后不紧不慢地回道：“那是因为我觉得入土为安总比暴尸街头要好很多。” 林尔：“……” 好有道理，让人无言以对。 另一边的食堂里： 时桑面对着眼前的一盘水饺，幽幽地叹了口气，而后拿起勺子，毫不客气地将黏在一块的睡觉给铲开了：“单身久了，看到俩水饺粘在一起，我都要用勺子分开它们才行。” 坐在他对面的沈妄：“……” 沈妄瞥他一眼，没有搭话，而是低眼看着手机。 他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是一个微信聊天对话框。 林时兮给他发来了一张截图，截图显示的正是谢衍刚发的朋友圈，林时兮随即又好奇地问道：【这是官宣了吗？】 沈妄：【？】 林时兮：【你去看你朋友圈，我刚看到的。】 沈妄关了聊天对话框，点开了微信朋友圈。 果然看到了两分钟前谢衍发的一条朋友圈。 ——有人空降我心。 沈妄：“……” 还真是官宣了，这速度。 沈妄抬头看了眼对面正努力将黏在一块的水饺分开的时桑，觉得这个消息时桑最应该听听才行，他叫了时桑一声：“三儿？” 时桑头也不抬，奋力地在铲水饺：“啥事儿？” “看手机。”沈妄说。 “看手机干啥？”时桑依然在头也不抬地铲水饺。 “朋友圈。”沈妄言简意赅地道。 时桑终于抬起了头来：“朋友圈？我看朋友圈干啥？” “……” 懒得跟他废话，沈妄索性把自己的手机推了过去，指着让他看。 第376章 谁他妈要谈恋爱？ 时桑有些莫名其妙地低头看了过去，在看到某条刚发出来不久的朋友圈时，他一愣，随即出声：“卧槽！” 沈妄倒是没时桑那么大的反应，只有些意外地道：“我还以为怎么着也得过了年才能看到官宣，没想到谢甜甜动作还挺快啊？” 时桑听着他妄哥这话的意思，有点儿琢磨出来了：“你一早就知道我哥和尔爷的事儿？” 沈妄没有否认，摊手说：“有眼的都能看出来了。” “……”时桑说，“我怀疑你在说我没长眼。” 沈妄：“别怀疑，我说的就是你。” 时桑：“……” 谢谢，有被冒犯到。 一个两个地接连官宣，时桑这只单身狗忍不住了，拍桌道：“老天是不是在针对我，怎么就我还单着啊？我也想要甜甜的恋爱，实在没有的话，苦涩的也行，我不挑。” 大概是觉得时桑这只夹在两对情侣中的单身狗确实是有点儿可怜了，沈妄同情地看了他一眼，难得语气温情起来：“三儿，那你想找个什么样的对象？” “对我来说，我觉得跟五官比起来，一个人的三观更为重要，好的三观决定了这个人在我心目中的印象，跟三观合得来的人才能更快的成为知心朋友，也只有三观正，才能和我有更多的话题，而五官正的人，则能成为我对象。”时桑侃侃而谈道。 沈妄：“……” 全篇屁话，重点在于最后一句。 “我现在觉得网恋也能接受了，只要是恋爱就行。”时桑说着，拿出了手机来，“不行，我现在就要去游戏里喊一句，有那么多找我处cp的我都没处，因为我觉得网恋不靠谱，但我现在不觉得了，我今天就要脱单。” 沈妄问：“你现在觉得网恋靠谱了？” 时桑：“不是，我依然觉得不靠谱，只是现在我能接受不靠谱了而已。” 沈妄：“……” “老子今天就要脱单！”时桑手指在手机屏幕上戳着，打字打到飞起，“谈恋爱！谈恋爱！！谁他妈要谈恋爱！！！ 不管我们以前是否有过矛盾，我是否喷过你，只要你今天找我处对象，我就是你老公，如果我曾经骂过你你妈死了，那你今天跟我处了对象，她不仅可以复活，我还会亲手为您妈穿上复活甲！她，就是传说中的拥有无限复活力量的我的岳母大人！” “……” 寒潮带来的这场暴雪断断续续的缠绵了大半个月，直到十二月中旬，寒潮的余威才渐渐散去，江州市的气温也有了个小幅度的上升。 大雪融化之后，林亦安的司机生涯也宣布了告一段落。 因为雪天路滑的缘故，林亦安不放心自家司机，这段时间一直在亲自接送林尔上下学，眼看着冰雪消融，林亦安终于能卸下了压在心头的那块大石头。 林尔也跟着卸下了心头的那块巨石，好了好了，一切都结束了，林亦安终于不用再风雨无阻地来接她放学了。 第377章 贴吧风波 林尔差点儿喜极而泣，甚至还想放一个一万响的大鞭炮庆祝一下。 林尔倒不是不想林亦安来接她，主要是她家的这只花孔雀爸爸，他来接她的时候喜欢带着墨镜凹造型。 你说这么黑的天，这么滑的路，再加上这么大的雪，人家不戴墨镜的都看不清路况，林公子还非要戴着个墨镜开车。 这不是存心找事的么？ 林尔终于结束了心惊胆战坐车的日子。 但这消停日子还没过两天，贺寅就把这滩水给搅混起来了。 事情是这样的，某天，风和日丽，万里无云，阳光灿烂，闲得发芽的贺寅同学逛完自己学校的贴，忽然心血来潮，跑到了云川九中的贴里看了一眼。 想看看有没有跟他尔爷隔空告白的大兄弟，结果翻到了一条字里行间都是酸里酸气的八卦帖子，贺寅瞬间是看的火冒三丈，气不打一处来。 帖子名就叫扒一扒高二某班的转学生小公主，究竟是真白富美，还是假凤凰。 【楼主】：怕挨揍，不指名，不道姓，各位请对号入座，楼主要说的就是这学期刚转来的某位在凹白富美人设的转校生同学，楼主现在怀疑这位转校生压根就不是什么白富美，而是被人给包养了。 没错，你没看错，楼主说的就是包养！包！养！ 前排速来围观，究竟是人性的沦丧还是道德的败坏啊，话说回来，之前楼主对这个转校生同学还挺有好感的，毕竟长得好看，学习又好，结果谁知道她居然能办出来这种事，真是人不可貌相哦。 对了，不知道大家有没有注意到啊，就这段时间，每天晚上学校门口都会准时停一辆豪车，那辆车就是来接那个转校生同学的。 开车的是个挺年轻的男人，差不多应该有二十五六岁？模样看不清，他戴着很大的一个墨镜，有时候那个男人也从从车上下来，有次楼主离得近，看到了他无名指上戴着个戒指，所以他应该是结婚了的。 此处要画一下重点了，男人已经结婚了，结婚了，结婚了，重要的事情要说三遍，照这个情况看，那个转校生同学肯定就是被包养的小三啊，现在不是有很多富二代喜欢包养那种年轻漂亮的少女吗？ 楼主还记得当时刚开学的时候，有人说转校生戴着的那个项链是个情侣款，会不会就是和这个男人啊？ 楼主是真的觉得替她可惜，长得漂亮，学习又好，明明就是前途无量嘛，而且听说谢衍大佬对她还挺有好感的，结果为了要立一个白富美的人设，一边勾搭着谢衍大佬，一边跟包养她的那个男人暧昧不清，有必要这样自毁前程嘛，真是太可惜了。 【1楼】：我怎么听楼主的这个描述是在说林尔啊？ 【2楼】：前排围观，高二一班的那个漂亮姐姐？ 【3楼】：虽然说是不指名，不道姓，但这也说的太明显了，一听就是说的林尔啊。 第378章 气得老子鬼火烫 【4楼】：我觉得楼主说的也有道理啊，你们想想，谁大晚上的还戴墨镜啊，而且还是开车戴墨镜，既然这么偷偷摸摸的，肯定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啊。 【5楼】：加一，我觉得楼上的姐妹说的也是哦。 【6楼】：那个男人长什么样啊？有没有照片？ 【7楼】：举手举手！表示我也见过楼主说的这个男人，放学见过好几次，每次都是开着不同的车，但毫无例外的是——都他妈是豪车，千万起步的那种。 【8楼】：上哪儿找照片去，天那么黑，他又戴着墨镜，人都看不清脸，更别说摄像机了。 【9楼】：不是，我怎么感觉楼主说话浓浓的一股绿茶味？ 【10楼】：不好意思，楼上的兄弟，我来打脸了，我拍了照片，不过就一个背影照，看不见脸，大家凑活着看，[图片]jpg。 【11楼】：哇槽，高糊也挡不住的帅，我敢拿一包辣条保证，这个哥哥一定很他妈的帅。 【12楼】：肯定很帅啊，你看这长腿，这身高，这体型，是不是什么模特队的啊？ 【13楼】：九楼的朋友，你不是一个人，这字里行间真是好浓的一股绿茶味啊，楼主，敢问一句，你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吗？ 【14楼】：有一说一，就冲林尔的那个长相，包养她的人肯定也不会差到哪儿去，美女的眼光都是很高的好吗？ 【15楼】：唉说句实话，我有点儿心碎，我很磕林尔和谢衍的cp，我以为我磕的cp是真的，现在感觉美梦破碎。 【16楼】：楼主的能不能把嘴巴放干净一点？动不动就什么包养的，有证据吗？有证据的话就拿出来，空口无凭啊，听点风就被你说成雨了。 【17楼】：真是看不下去了，楼主是在酸人家吗？嫉妒？天天捕风捉影的，这要是假的，人家是可以告你诽谤的知不知道？ 【18楼】：讲真的，我要是长林尔的那张脸，我也乐意被包养，而且开车的那个男人还辣么帅，怎么想怎么都不亏啊？ 【19楼】：听楼主这样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我也见过林尔戴着的那条项链，那个确实是情侣款的哎，真的是和那个开豪车的男人是同一款吗？ 【20楼】：我怎么吃瓜吃的越来越迷了，那谢衍又是怎么回事啊？秋运会上那一幕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哇？单恋？ 【121楼】：牛逼，这剧情真是越来越扑朔迷离了，有没有知情人士，来透露个内情？ …… 贺寅气的不行，在宿舍里来回地踱步。 他本来是洗完澡准备去吹头发的，现在都不用吹风机了，看了这几页的帖子，贺寅气到火冒三丈，直接就把头发给烤干了。 贺寅直接把帖子的链接发到了微信群里，还附带着一句话：【我操他妈哦，这玩意儿看完，气得老子头发都直接成鬼火烫了。】 温淼：【？】 秦柯：【？】 林尔：【？】 温淼：【河马，怎么了啊？】 第379章 等我去给你找场子 温淼：【世界如此美好，你怎么这般暴躁？这样不好不好，来，跟我做，深呼吸，放松，然后再深呼吸，继续放松。】 温淼：【来，跟着我这个动作反复做三遍，你就会发现这个世界的美妙之处了。】 谢肖附和一句：【猫爷说的对。】 沈嘉喻友情提醒道：【别忘了是三遍。】 贺寅忍着突突往外冒的火：【猫爷，你先看这个帖子，你看完再劝我，我觉得你看完之后就不想劝我了。】 温淼暂时停止了心平气和：【啊？行，我先看看是什么东西啊。】 于是，两分钟之后。 温淼：【我操这他妈是谁？】 贺寅：【是！猫爷你也生气是不是！妈的气死我了，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 温淼直接上演了一场暴躁萝莉在线骂人：【我今天非得送这个造谣的三百六十度螺旋上天爆炸照亮万家灯火不可！城外三十里火光冲天，烧得就是他和他全家飘零的骨灰！】 其他人也陆陆续续地看完了帖子，在群里嚷嚷了起来，微信群里瞬间热闹了起来，滚成一锅沸水。 谢肖：【木木，你们学校的这帖子怎么回事啊？】 秦柯：【谁发的这贴？】 沈嘉喻：【男朋友不知道？】 还没来得及看帖子的林尔：“？” 什么帖子啊，还引起了众怒？ 直到林尔看完帖子，才在微信群里挨个问题回复：【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林尔：【这发帖的人我也不认识。】 林尔：【别说谢甜甜不知道了，要不是河马刚才甩了链接出来，我都不知道这个。】 林尔平时不怎么看贴，就时桑跟她分享帖子的时候才会看上一眼，更别说谢衍这个2g冲浪型选手了。 温淼不说别的，直接一锤定音：【今天晚上等着我，我去给你找场子。】 林尔：“……” 是找场子，还是砸场子？ 对贴里的这些无端妄议的揣测，林尔倒是没什么的感觉，她不是那种太在意别人眼光的人，也不怎么管别人怎么想，只要不碍着她的事，她也懒得搭理这些无聊的人。 但温淼不行，一个字——锤就完事了，必须锤他！ 晚上放学，温淼果然如约带着人来砸场子了。 她来得很早，直接喊来一排越野车将校门口堵了个严严实实，中间搭了个临时高台，还找来了专业的灯光师，弄得跟维密的走秀t台似的。 这还不算完，t台后面还挑着条嚣张的横幅，上面红底黄字清清楚楚地写着——欺我宝贝者，虽远必诛。 学生们也不走了，老师也停了下来，连门口保安室的老大爷们也乐呵呵地跑出来看热闹了。 林尔的身影才刚刚出现在校门口，t台侧面的灯光师就接到了指令，唰得一下开了聚光灯。 冷不丁的一道聚光灯兜头砸下来，林尔忍不住闭了闭眼。 聚光灯很快又回到了舞台上，连着两道指令下去，t台两侧的所有灯光瞬间全亮了起来，照得舞台亮如白昼。 第380章 暴躁萝莉在线锤人 林尔也在这一时间看清了t台上站着的那些人。 上面站着的大概有十几个人，以沈嘉喻秦柯他们几个为领头人，后面还站了一排，一眼看过去全都是那种身形高挑清瘦的男孩子，都是模样出众，甚至连温淼他哥温炎都被拉来了。 林尔惊愕不已。 也不知道温淼是从哪儿找来的这么多人。 这十几个人身上穿着统一的白色卫衣，胸前还印着同样的一行字——林尔林尔我爱你，就像老鼠爱大米。 甚至手里都还举着个应援手幅，上面同样是金光闪闪的一行字——你是我的天，你是我的地，你是我的甜蜜蜜。 “……” 林尔很想问一句，这情话是跟谢甜甜同学学的吗？ 看着舞台上风格不同，但同样都是是帅气逼人的男孩子们，林尔在这一瞬间体会到了山阴公主的快乐，她觉得自己就像是青楼里的妈妈桑，拉着自己的孩儿们出来遛上一遛。 温淼就坐在最前面的越野车的车顶，手里拿着个收破烂用的大喇叭，整个人又野又嚣张：“让我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小绿茶到处造谣我家宝贝儿的？” 同样举着个大喇叭的贺寅紧跟着接了一句：“谁他妈说我们尔爷是被包养的小三的？” 这两句话出来，挤在门口围观的吃瓜群众们这才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原来是贴里的事闹大了，围成一圈的学生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面面相觑。 就整出来的这架势，怎么看怎么都不像是被包养的人能有的排面啊，更像是林尔她朋友看不过去了，要过来砸场子的。 看门口停着的这一排豪车，明显就是豪门的标准配置啊。 更有眼尖的学生看到了坐在越野车车顶的那个女孩子脖子里戴着的项链——那条项链和林尔戴着的那条一模一样。 温淼拿出手机来，点开贴里的那条帖子，举着大喇叭道：“我说你们一个个的怎么都这么闲啊，天天不学习，就盯着这种捕风捉影的事看，怎么，是打算上大学的时候选个狗仔专业啊？还有这个发帖的，这个发帖的叫什么来着？” 贺寅及时地提醒她道：“这个id是迪士尼一号在逃公主。” “哦这个迪士尼一号在逃公主，你是不是真的没事干？”温淼继续往下说，“你要是真的没事干啊，我建议你就去找个牢坐坐，也省得天天盯着别人造谣，知不知道造谣一时爽，全家火葬场啊？” 温淼没说几句，坐在越野车里敲键盘的谢肖就吹着口哨，说了句：“ok，猫爷，找到了。” 说着，谢肖把膝盖上的笔记本电脑从车窗里递了出去。 “肖仔，可以啊，速度这么快？”温淼弯了弯腰，从窗户口里把电脑接了过来。 谢肖吹了个流氓口哨：“这不是小意思，就找个人而已，分分钟的事。” 温淼把笔记本电脑放在车顶上，手指敲了几下键盘，很快，一张女生的照片就被投映到了t台后的白幕。 第381章 怎么就你有病？ 温淼重新举起了喇叭，指着屏幕稍有不耐地道：“这位迪士尼一号在逃公主，我现在给你三分钟的时间，趁我还在好好说话的时候，自己主动站出来，要是等我去找你，我可就不是现在的这个解决方式了。” “……” 四周响起了叽叽喳喳的议论声，很快，就有个穿着校服的女生抱着书包，一脸尴尬地从学生堆里挤了出来。 贺寅眼尖的瞅到了那边的动静，胳膊肘碰了下温淼：“猫爷，你看那边，那个一号公主是不是她啊？” 温淼顺着他指的方向看了眼，又对照了下电脑上的照片，点头说：“应该是，看着和照片还挺像的。” 说着，温淼的左手在车顶一撑，动作轻巧地就从越野车上跳了下来。 她往前走了几步，前面原本已经被围观的学生们给堵严实了，见到这位路子极野的暴躁萝莉过来，学生们怕莫名挨上一锤，非常自觉地给暴躁萝莉让出了一条路来。 温淼走过去，停在一号公主的面前。没什么表情地扫量着她：“你就是那个什么一号在逃公主？” “……”一号公主不自觉地抓紧了手里的双肩背包，像是尴尬又像是觉得难堪地点了点头。 瞧着她现在这个恨不得扒个地缝钻进去的模样，温淼双手抱了抱臂，一脸不屑地睨着她，这会儿知道难堪了，怎么造谣的时候不知道？ 看到这边的动静，原本在高台上的沈嘉喻也跟着走了过来，站到了温淼身边。 大概是嫌手里的大喇叭碍事，温淼把大喇叭往沈嘉喻怀里一丢，然后表情冷漠地看向一号公主：“还真是巧了，你也是公主啊，那我还挺好奇，大家都是公主，为什么就偏偏你有病啊？” 一号公主咬了咬下唇，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地说不出话来。 “行了，我也懒得跟你废话。”温淼像是打发流浪汉似的，稍有不耐的摆了摆手，“赶紧的，去跟我家木木道个歉，说你以后会管好自己的嘴，不该说的话就不会乱说。” 盯着一号公主道完歉，温淼又警告似的瞥她一眼。 “看你是个女生，我这次就不跟你计较了，但下次就没这么容易了，记住，管好自己的嘴，不然，我就替你管。” “……” 暴躁萝莉，分分钟在线教你做人。 该演的戏演完，秦柯和谢肖两人指挥着去拆搭建好的t台了，温淼转身就笑眯眯地往林尔的怀里一扑：“嗷——木木大宝贝！” “猫爷！”林尔被她扑得往后退了半步，差点儿给摔地上。 林尔和温淼他们的交情可以追溯到上幼儿园的时候了，从海大附属幼儿园，到海大附小，再到海大附中，这么多年几个人一路过来，林尔敢说和他们混在一起的时间，比林亦安还多。 大概这就是所谓的远爹不如近友了。 谢衍就站在林尔旁边，见她差点儿被扑倒，及时地伸手扶了她一把，林尔这才借力稳住了身形。 第382章 气氛一度很尴尬 温淼笑眯眯地从林尔怀里抬起头来，说：“怎么样，姐妹，我给你整的这个？” 林尔真心实意地夸道：“猫爷真是太场面了，你这路子也太野了。” “那必须场面啊，你看，我还有纹身。”温淼把自己手臂的纹身展示给她看，“我为了让自己显得社会一点，我还特意整了个大花臂。” “厉害啊，你这是精神小妹在线砸场子啊？”林尔摸了摸她胳膊上的青龙白虎，然后蹭了一手的颜料。 林尔惊了一下：“不是，猫爷，你这个花臂怎么还掉色啊？” “当然掉色了，这是贴的啦贴的。”温淼也摸了摸自己的胳膊，同样蹭了一手的黑，她毫不在乎地说，“我要是敢纹个花臂出来，我哥他得气疯了。” “……” 那是得气疯。 几句话叙完旧，温淼的注意力终于舍得从林尔的身上挪开了，她歪了歪头，瞅了眼她姐妹旁边站着的那个戴着银色眼镜框的大帅逼。 “咦？尼古拉斯？”温淼又看向林尔，询问似的道。 “……”林尔忽然想起来自己还没跟温淼他们说过尼古拉斯的真名，以至于温淼他们几个一直以尼古拉斯当了谢衍的代号。 咳了一声，林尔说：“尼古拉斯同学的真名叫谢衍，你喊他谢甜甜也成。” “嗷，和肖仔一个姓啊。”温淼哇哦一声，不吝啬自己的夸赞，“木木，你说的对，果然是长得很帅啊。” 说话间，秦柯谢肖他们已经把该办的事都吩咐完了，温炎也先带着温淼招呼来的那几个男孩子回去了，该走的走，该散的散，很快，来的这一大群人中就剩下他们这几个。 收拾完残局，秦柯谢肖往林尔这边走，贺寅和沈嘉喻也跟着了过来，瞬间，几个人把学校侧门这边堵了个严实。 贺寅一马当先地挤到了最前面。 他是特意换了条小裙子过来的，头上还顶着个双马尾的假发。 用贺寅的话来说，过来干架的时候一定要扮女装才行，要不然，他不好意思薅使劲儿对方的头发，毕竟男人薅头发的动作太娘了。 “尔爷。”贺寅一脸好奇地盯着谢衍瞧，捏着嗓音嗲嗲地问，“这就是你说的那个一个月十万啊？” 谢衍表情淡淡地看他一眼，也问林尔：“这就是你那个得了绝症的朋友？” 林尔：“……” 气氛一度很尴尬。 唯有温淼一脸疑惑地眨了眨眼：“得了绝症的朋友？” 沈嘉喻微有兴致地看着谢衍，这就是传说中的那位见神杀神，见佛杀佛，杀的人完全接不上话来的尼古拉斯？ 果然，傲也是有傲的资本的，这张脸生得确实是好看。 听到温淼疑惑似的嘀咕了句“得了绝症的朋友？”，沈嘉喻的注意力重新落回了自己女朋友的身上。 留意到她手臂上已经被蹭的分不清到底是青龙还是白虎的纹身图案，他侧了侧身，单手拽住自己的衣服边儿，把身上穿着的卫衣脱了下来。 第383章 可以摸摸你的脸吗 沈嘉喻：“伸手。” 沈嘉喻朝温淼示意了一下，把脱下来的卫衣套到了她的身上。 温淼晃了晃脑袋，由着他帮自己把卫衣的袖口挽到了手腕的位置。 沈嘉喻弯下腰来，挽好一只袖子之后，又去拉温淼的另一只。 温淼小声地问了他一句：“沈嘉喻，你说，是谁得绝症了？” 沈嘉喻：“贺寅。” “啊？”温淼惊了，声音压得更低，“他得什么绝症了？我怎么不知道？” 而且，看河马的样子，似乎他本人都不知道自己得了绝症。 挽好袖口，沈嘉喻直起身来：“还记不记得之前有一次，贺寅要办个什么活动，让秦柯帮他去找点模样好看的男人过来？” “啊，我想起来了。”温淼倒是记得这事。 那都是很久之前了，得有三个多月的时间了。 秦柯一时之间也给他找不到合适的男人，正巧林尔在群里说了一句遇见了只长得挺好看的尼古拉鸭，秦柯那会儿还在群里问了林尔一句，能不能问问那只尼古拉鸭还接不接客？ 沈嘉喻摸着她的头笑了一下：“一般来说呢，想求人办事的时候，为了增加自己话里的可信度，开头语都是这种，我有一个得了绝症的朋友，他想什么什么的。” “嗷……”温淼瞬间听明白了。 那边，贺寅已经戏精附身的演起了戏来，他眨巴着水灵灵的眼睛，娇娇地看向谢衍，嘤嘤嘤地说：“小哥哥，你就是尔爷的男朋友吗？哇，我觉得你长得好帅呀，我可以摸摸你的脸吗？” 谢衍：“……？” 摸摸他的脸？ 这他妈是什么奇奇怪怪的要求？ 谢衍无声地看向林尔。 林尔从他的眼神里看到了明明白白的一行字——你确定你朋友真的没问题？ 林尔：“……” 平时没问题，贺寅不穿女装的时候还挺正常的，穿上女装之后就开始任性的要放飞自我了。 几个人正在大眼瞪小眼的时候，原本在远处凑着热闹的时桑终于穿过了重重人潮，往这边挤了过来。 时桑刚在他谢哥哥身边站定，正准备主动开口跟他尔爷的这几个朋友主动打个招呼，结果这刚刚一抬头，他就看到了站在他谢哥哥正对面的一个身高出挑的双马尾妹妹。 时桑一愣，某些带着满满心理影响的黑色回忆瞬间挤进了他的脑海里，他惊恐地睁大了眼睛，指着贺寅结结巴巴地道：“操操操！是、是你？！” 听到这道声音，贺寅顺着声音的来源转了个头过来，看到时桑之后，他似乎是也有些惊讶，“咦？”了一声，说：“小哥哥，是你呀。” “……”时桑一脸难以置信地瞪着他，结结巴巴地憋了半天，终于憋出了一句，“我我我……我操！” 贺寅则是毫不在乎，笑眯眯地晃了晃脑袋，头上的双马尾欢快地甩了一个圈，热情地跟他打着招呼：“哎呀小哥哥，真的是好巧呀，没有想到会在这儿又遇见你呀。” “……” 第384章 孽缘的缘 贺寅又笑盈盈地说：“你看，我们还真是有缘呢。” 时桑：“……” 有缘？怕是孽缘的缘？ 时桑一脸痛苦地掐住了自己的喉咙。 快住口你这个魔鬼，我已经被你喊得快要窒息了。 看到这一幕，林尔有些意外了，眼神扫向贺寅，问道：“河马，你们认识啊？” “是呀。”贺寅故作娇羞地一笑，还眨巴着水灵灵的大眼睛看向时桑，又说，“我们在漫展上见过哦，这个小哥哥还追着我要微信号呢。” “……”于是，时桑的表情更痛苦了。 拜托，大兄弟，求求你把话说完行吗？ 是啊，我确实是在追着你要微信号，你怎么不说接下来我他妈就看到你进了男厕所，然后拉下裤子就对着我开始往外掏。 惊得我他妈当时差点儿直接就原地过去了。 好家伙，长这么萌，结果掏出来比我都大。 这惊吓，谁受得了？ 都怪贺寅这个大吊萌妹，也不怪时桑刚认识林尔时会那样想了，因为那天的早晨，他刚从漫展得了个这么大的惊喜。 林尔瞧着时桑那一副“救命！我马上就要原地去世了”的表情，连忙开口打岔道：“好了好了，河马，你别逗他了。” “好嘛好嘛，我知道了。”贺寅这才收回了自己满嘴的茶言茶语，正儿八经地跟谢衍时桑打了个招呼，“你们好，我是贺寅，尔爷的朋友。” 他还顺带着帮沈嘉喻他们几个做了个自我介绍。 “介绍一下，这是我们沈老板沈嘉喻，那是我们猫爷温淼，还有肖仔谢肖，狗爷秦柯，至于我嘛，你们叫我河马就好了。”贺寅非常自来熟地说道。 林尔也跟着指了指：“谢衍。” 然后指尖一转，又说：“时桑。” 两边的人算是正式打了个招呼。 时间已经不早了，大家第二天都还得去上学，聊天没聊几分钟，就宣布了撤退。 上了车，温淼立刻就没精神了，抖的像个小鹌鹑：“冻死我了。” 室外的气温零下七八度，温淼还穿着件短袖，两条胳膊就这样大咧咧地暴露在空气里，可以说是很拼了。 好在沈嘉喻把自己的卫衣给她了，只是薄薄的一层卫衣依旧抵挡不住刺骨的冷空气。 “早跟你说了会冷，让你多穿一点儿。”沈嘉喻把车里的暖气调大，又不知道从哪儿扯了条毛毯出来，把她整个人裹成了一小团。 温淼像个小鹌鹑似的哆嗦着，仍然坚决摇头：“那不行，这花臂我足足贴了两节语文课，眼睛都快熬瞎了，不露出来那不是亏大了？” 沈嘉喻：“……” 行，拗不过她。 看着温淼裹着毛毯窝在座位里抖啊抖，沈嘉喻忽然笑了一下，然后伸出手来，将她整个人勾到了怀中，低头轻蹭了噌她冰凉的脸，嗓音低柔下来：“我们猫爷今天真是辛苦了。” 温淼微微仰了仰头，瞧着他眨巴眨巴眼，然后费力地从毛毯里伸出手来，双手捧住了他的脸，凑近亲了一口。 第385章 别塞狗粮了 “不辛苦。”温淼笑眯眯地晃了下脑袋，学着他的语气说，“我们嘉喻哥哥才是辛苦了呀。” 之前跟沈嘉喻说让他穿这件印着字的白卫衣时，沈嘉喻非常不配合。 “你的意思是你让你男朋友，穿着给别的女孩告白的衣服，然后再去给别的女孩来个现场告白？” 温淼底气不足地说：“木木她不是别的女孩。” “……”沈嘉喻不说话。 “要是这事发生在我身上，木木她肯定也会让自己男朋友这样做的。”温淼继续同他打着商量。 “……”沈嘉喻还是不说话。 “沈嘉喻，你别不说话嘛，沈嘉喻——”温淼两只手抱着他的胳膊，来回地晃，晃得沈嘉喻想收也收不回来。 “好嘛好嘛，嘉喻哥哥。”温淼歪着头看他，然后撒娇似的放软了语调，像只黏人的小猫似的抱着他的胳膊不肯撒手，“嘉喻哥哥就答应我嘛，就这一次。” 沈嘉喻：“……” 哥哥都喊上了，这小姑娘每次想求他点儿事的时候，就来这一招，偏偏他还就吃这一招。 沈嘉喻有些无奈。 见他神色稍有松动的模样，温淼的眼睛一亮，整个人唰地一下就蹦跶到了他面前，干脆不让他继续往前走了：“嘉喻哥哥，亲你一口，你就答应我行不行？” 说完，温淼不等他回答，就迅速地踮起脚尖，扯住他的衣领，把他往下一拉。 沈嘉喻猝不及防地被她拉的弯下了腰来。 唇角一软。 “亲完了，你已经答应我了，不能反悔了。”小姑娘连蹦带跳地扑到他怀里，得寸进尺地又提了个要求，“到时候你别忘了再拿着个应援手幅。” 沈嘉喻：“……” 沈嘉喻是真拿她没办法。 这事就这样稀里糊涂地定了下来。 江州地域不大，但也是下辖三区七岛，云中区和云川区相隔不近，再加上路上有可能要堵车，谁也说不准过来一趟需要用多长时间，上完课再过来肯定是来不及了，于是温淼他们几个直接请了下午的假。 来来回回的折腾了这么一趟，温淼是真的累了。 累还是次要的，主要是冷，在零下七八度的天气里露着胳膊和腿，还要加上气势汹汹的砸场子，这不是一般人都做到的。 温淼歪歪地往沈嘉喻的怀里一靠，然后整个人又往毛毯里缩了缩，把自己缩成了小小的一团。 沈嘉喻低头看她，指尖蹭着她下巴的皮肤：“冷？” 温淼半眯着眼睛打了个哈欠，含糊不清地说：“抱抱就不冷了。” “……”前面副驾驶座上的贺寅终于是忍不了了，痛心疾首地扭过头来，“猫爷，别塞狗粮了，孩子已经吃撑了，关照一下单身狗的心情行不行？” 温淼头也不抬，困倦地揉了揉眼：“那不如你去肖仔狗爷他们那辆车上坐？” “那还是算了。”贺寅又把头扭回去了，嘴上哼哼道，“他们俩也排挤我，我还不如在这儿坐着吃狗粮呢。” “……” 第386章 真相大白 温淼闹出来的这一场效果极佳，贴里的那条帖子很快就被人悄无声息地给删掉了，只是这样大张旗鼓的解决方式引来了一些副作用。 明晃晃的流言蜚语是没了，但暗戳戳的一些风言风语还在。 这件事得到彻底解决还是因为林公子。 解铃还需系铃人，直到某天，林公子再来接林尔的时候，也不知道他怎么就忽然想通了，放弃了自己的大墨镜，还站路灯下边露了个脸。 然后就被某位走在八卦前沿的学生拍了个正着。 像素清晰，角度完美。 紧接着，拍照的这人就发了条澄清贴。 【楼主】：前排速来围观，关于我女神小姐姐背后身世的真相揭秘！楼主身正不怕影子斜，就指名，就道姓，楼主要说的就是我女神小姐姐——高二一班，林尔同学。 大家还记不记得前段时间闹得沸沸扬扬的那个无端猜测的帖子啊，说我女神小姐姐是被包养的，又说人家是什么假凤凰之类的，看得楼主很来气啊！ 现在楼主终于能拿着事实来打某些酸菜鸡的脸了，楼主这里有图有真相，昨天晚上放学的时候，楼主出来的早，结果刚出门就碰到了经常来接我女神姐姐的那个年轻男人。 这次他没戴墨镜，没戴墨镜，没戴墨镜！ 重要的话要说三遍！ 然后！ 楼主就拍到了高清大图！ 图片在此，不服来辩！ 妈的，两个人长得这么像，肯定是亲兄妹啊！ 就看着这张照片，谁他妈再敢说我女神姐姐是被包养的？ 【1楼】：歪个楼，我果然没说错，这个哥哥真的好帅啊！那天我就说，高糊也挡不住的帅气。 【2楼】：妈耶，这就是基因的神奇之处吗？这个哥哥和林尔长得好像啊，尤其是眼睛部分。 【3楼】：我终于知道我为什么长得丑了，就是因为基因，在我还没出生的时候，我就输在了起跑线上。 【4楼】：okok真相终于大白了，某些酸菜鸡可以闭嘴了，话说回来，这是林尔她哥？ 【5楼】：打脸了打脸了非说人家被包养，这下被打脸了？ 【6楼】：嫉妒啥呀，人家就是白富美啊，还立人设，根本就不用立好吗？这只是是人家的日常而已。 【7楼】：那我磕的cp肯定就是真的了，我就是传说中的谢衍大佬和林尔小姐姐的cp粉，谁也不能拆散他们！ 【8楼】：都散了散了，表示我是知情人士，林尔不是海大附中转过来的吗？我有个从小玩到大的朋友就是海大附中的，我还特意跟她打听了一下。 我朋友说，人家林尔真的就是实打实的富二代好吗？而且家里不是一般的有钱，还是特别有权的那种，包括前段时间来给她出头的她那群朋友，那都是他们那个圈子里的人啊，人家自小玩到大的。 那天晚上坐在越野车上的那个女生，就是林尔的闺蜜，好像是叫温淼，人家也是个富二代小公主好吗？ 第387章 嗯？我猫呢？？？ 咱们学校离云中区离得远，所以不知道，温淼和林尔她俩在海大附中很有名的好？ 海大附中两朵玫瑰花，红玫瑰林尔，白玫瑰温淼，不仅是海大附中，包括周围的那几个学校都知道的。 有一说一，她俩确实是橘里橘气的，虽然说温淼好像是有男朋友，但他们学校的贴里还是磕她俩的cp都快磕疯了…… 【9楼】：唉这样说起来，我好羡慕林尔啊，谁不想魂穿林尔呢？人长得漂亮，学习又好，家境也好，哥哥还长得辣么帅，男朋友也长得辣么帅（没错，我就是说的谢衍大佬，我觉得他俩肯定有问题），闺蜜和朋友还那么靠谱，简直就是人生赢家啊。 【10楼】：楼上的朋友，不要想魂穿这些不切实际的，你只要努力嘛，那你一定就可以成为你想要成为的人。 【11楼】：我想成为林尔。 【12楼】：那不行，太难了，这个不是单靠努力就能达到的，得靠投胎。 …… 流言就这样不攻自破。 而丝毫不知道自己已经从爹降级到哥的辈分的林公子那边： ——“嗯？我猫呢？” 时隔大半个月，在会议室和家之间忙得两头转的林公子终于发现自己办公桌上缺了点儿东西。 他的那只爪子巨大的劫财猫哪儿去了？ 林亦安在自己办公室里找了一圈，连里边休息室里的展示架都没放过，找了整整两个小时，林亦安都没看见那只陪伴了他十多年之久的宝贝猫。 林亦安一脸奇怪地看着自己曾经放劫财猫的地方，然后推开办公室的门走了出去，对着外面的秘书台问：“我猫呢？我猫哪儿去了？谁把我猫拿走了？” 正巧崔助理正在秘书台这边跟两位男秘书吩咐事情，看见自己的顶头大boss忽然从办公室里出来，还没迎上去，就听见大boss嚷嚷着要找猫。 三人一头雾水地对视一眼，猫？ 他们林总什么时候养猫了？ 虽然他办公桌上长年累月的都放着一本《宠物猫咪饲养手册》，但他们几个确实没见林亦安真的养什么猫。 崔助理起身迎了上去，小心地问道：“林总，您什么时候养猫了？” “我不是说我养的猫。”林亦安指着自己的办公桌问，“我是说，我桌子上的那只劫财猫怎么不见了？” 哦……是这只猫。 崔助理连忙回道：“林总，您的那只猫早在半个月之前，就被小姐搬走了。” 林亦安：“……？” 林亦安凌乱道：“她搬我猫干嘛？” 崔助理谨慎地回道：“小姐说要送人。” “送人？”林亦安问，“送谁啊？” “这个就不知道了。”崔助理摇了摇头，又说，“小姐当时没说别的，只说了句要送人。” 林亦安：“……” 崔助理观察着自己顶头上司的表情，然后小心地提议道：“林总，要不我现在去替您再买一个回来？” “不用了，去忙你的。”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林亦安摆了下手。 第388章 被我搬走了 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林亦安摆了下手，随即转身回了办公室。 “是。”崔助理颔首退下。 林亦安越想越觉得奇怪，这只劫财猫在他办公桌上放了十几年了，也没见他家小孩对这玩意儿感兴趣过，怎么这忽然冷不丁地就给搬走了，还给送人了？ 送谁了？ 温淼？ 也不对啊，这不还没到温淼的生日呢？ 这样想着，林亦安单手松了松领带，走过来坐到了办公椅上。 冬日的太阳落得早，五点多，窗外已经是一片沉沉的暮色，远处的天际万里霞光倾泻而出，落日拖着长长的尾巴横照在海平面上，海水被余晖映成浓郁的紫红色。 林亦安往落地窗外瞥了一眼，然后从烟盒里敲了根烟出来，表情随意地咬在嘴里，低头，点燃。 吸了一口烟之后，他才向后靠了靠身子，拿了手机出来。 他给林尔拨了个电话过去。 这会儿已经五点多了，小姑娘应该是下课了，不知道有没有去食堂吃饭。 电话响了两声就被接了起来。 “喂？”电话一接通，小姑娘轻软的声音顺着手机的扬声筒传了过来，“林亦安？” 瞥见办公桌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放过来的一份合同，林亦安点开了免提，把手机丢到了办公桌上，然后拿起了合同，上手翻了两页：“小孩，在干什么呢？” 林尔果然说：“在食堂。” “吃完饭了？”林亦安翻着手里的合同，漫不经心地又问。 “没有，我这才刚过来。”林尔道。 手机那端有点儿吵，背景音嘈杂，学生们吵吵闹闹的，其中还夹杂着阿姨叔叔的叫号声，听着就像是在食堂。 林尔看了一眼日历，日历上显示今天是周四。 自从寒潮暴雪过去之后，林亦安平时也只有周五才会有时间来接她放学，现在还没到周五。 “是有什么事吗？”林尔找了个靠窗的座位坐下，又问，“怎么这个时候给我打电话了？” “有。”林亦安一目十行地看完合同，拿签字笔再合同上面签了自己的名，然后把合同收了起来，又说，“这次是真有事。” 林尔：“什么？” 咬着的那根长烟燃了一小半，林亦安抬手把嘴里的烟拿了下来，夹在了指间，出声问：“你把我桌子上的那猫给搬走了啊？” “猫？” “是啊，就是我办公桌上的那只。” “啊……”林亦安一说办公桌，林尔就想起来了，确认似的问道，“你是说那个金闪闪的，爪子很大，长得奇奇怪怪的招财猫吗？” 林亦安：“……” 什么叫长得奇奇怪怪的？ 虽然这个形容词不太符合林公子心里的预期，但总的来说，确实是她说的这只猫。 “是啊，就是那只猫。”林亦安的指尖掸了掸烟灰，换了个姿势又靠回了办公椅上，夹着长烟的那只手松松地搭在了办公椅的扶手上。 “被我搬走了。”林尔承认地很痛快。 “你搬猫干嘛呀？你又喜欢那只猫了？” 第389章 不要，除非我死 林亦安还记得林尔小时候，有一次他带她来自己的办公室，林尔看见那只猫当时就被它给丑哭了，他记得那会儿他还问小朋友一句要不要把这只猫搬她卧室去。 那时候，只有四岁半的小姑娘啪嗒啪嗒地掉着眼泪，抽抽噎噎地说：“不要，除非我死。” “……” 电话那端，林不知道在和谁说话，停了几秒钟之后才回他道：“我不喜欢，但有人喜欢。” “有人？” “嗯，你的猫已经被我送人了。” “……谁？”林亦安问道，“温淼？” “不是。”林尔否认道。 “……”林亦安心里有种不太妙的预感，他忽然想起了上个月林尔去滑雪场玩的时候，他接连被否认的那几个猜测。 这次，不会还是她那个小同桌？ “小孩，你不会要告诉我，你把我的猫搬走，然后送给你同桌了？” “……”林尔没有说话。 这就是默认了。 林亦安的音调蓦地一高：“不是？你真给他了？” 林尔摸了摸鼻子：“嗯，已经给了大半个月了。” 只是你现在才发现而已。 “……”林亦安就纳闷了，他家小孩怎么老是跟她这同桌混在一起啊？ 林亦安倒不是心疼自己的猫，一只招财猫而已，送人了就再买呗，他在意的是自家小孩对她同桌的这态度。 是不是有点儿太亲近了一些？ 林尔是个什么脾气，没有人能比林亦安这个当爹的再清楚了。 她性子有点儿冷，也懒得再交新朋友，所以身边的人一直都是从小就认识的那几个小孩，也没多过别人。 现在却和一个认识了没半年的小孩走得这么近，连礼物都送上了啊？ 林亦安再想想林尔之前送她同桌回家的事……哎唷一颗老父亲的心就开始像是被针扎了一样。 “怎么突然送他礼物了？”林亦安又问。 “他过生日啊。” “哦这样啊……” 这个理由林公子倒是能接受，过个生日嘛，毕竟是同桌，怎么也得送个礼物意思意思啊。 只是林公子有点儿介意的是，送礼物就送礼物嘛，随意点就好了，去商场里逛逛，拿个差不多的东西意思意思就行，怎么还把他办公室里的猫给搬走了？ 其实，搬猫的这事倒真不是谢衍的本意。 谢衍当时看到这么大的一只招财猫的时候，表情也是有点儿懵。 那时候他还不知道，这只猫是他女朋友从她爸的办公室里搬出来，要送给他当生日礼物的，一直到林尔把这只猫塞进了他的怀里。 谢衍终于反应过来了：“……啊，这是给我的？” “嗯。”林尔点头，又指着他怀里的招财猫说，“生日礼物。” “……”谢衍低下头来，同手里的巨猫默默对视起来。 他看着猫，猫也看着他。 一时间，沉默无言。 过了半晌，谢衍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他稍稍抬眼看向林尔，试图让自己说话的声音听起来与往常无异：“怎么想起来送我这个了？” 第390章 该死的一个都不会少 林尔老老实实地说：“那天在酒店里，我见你总是盯着那只前台上的招财猫看，所以我觉得你应该是喜欢那只猫，但是我逛了好几家商场，都没买到同款，后来我想起来我爸办公室里有个差不多的，所以我就给你搬来了。” 谢衍：“……” 那天他之所以盯着招财猫看，纯属就是因为那猫的造型太惹眼了，那爪子那么大，还是肌肉型的巨臂，路过前台的人哪个不都是多看了两眼？ 总而言之，陪伴了林公子几千个日日夜夜的招财猫就这样阴差阳错地落到了谢衍的手里。 随着招财猫的到来，谢甜甜同学的生日礼物也终于宣布了告一段落。 进入十二月份，天气越发的冷了起来。 2013年的最后一个月就是这样伴着连绵的大雪过去的。 圣诞节前夕，平安夜，老陈从水果市场里批发了一麻袋苹果过来，要给班里的学生过平安夜，指挥着班干部把苹果挨个发下去，老陈乐呵呵地站在讲台上，抱着保温杯不疾不徐地讲着话。 “又是一年平安夜，不要急，不要抢，大家都有大苹果，平安夜里吃苹果，平安树下你和我，平安树下排排坐，吃了这颗大苹果。” 老陈说话一直都是这种语调，慢慢悠悠的，讲一句，停上几秒钟，然后再继续讲，说出来的每一个字都是让他再三斟酌，好像是就算家里着火了都不能让他紧张起来。 “老师还是老生常谈的那句话，在生死面前，哪一件不是小事？学习成绩不好不要紧，家长里短繁琐也不要紧，平平安安才是人生大事，孩子们，你们的人生才刚刚开始，要好好生活，反正该死的一个都不会少。” 全班同学：“……” 老陈这独树一帜的心灵鸡汤。 时桑拿到发下来的苹果之后，也没去洗，直接就在衣服边儿上蹭了噌，然后低头咔嚓咔嚓地就啃完了，还美名曰，不干不净，吃了没病。 啃完之后，时桑还非常大方地让出了自己的衣服边儿，殷勤地问道：“尔爷，你要不要也把苹果蹭一蹭？我衣服可以借给你蹭。” “……”林尔一脸惊恐地拒绝了。 发完苹果，老陈又拖来一麻袋从市场批发过来的大袜子，红彤彤的毛呢大袜子，袜口还系着个白蝴蝶结，看起来还挺少女心。 依旧是每人一只，里面还塞着一张空白的贺卡。 将这些东西发了下来，老陈重新站回讲台上，抬了抬手示意大家先安静下来：“同学们，看到里面的贺卡了吗？那张贺卡就是让你们写自己的心愿的，知道你们已经过了相信圣诞老人存在的年纪，但你们可以试着相信一下圣诞老陈的存在。” 说着，老陈给大家示范了一下，把大袜子挂在了讲台边儿上，笑呵呵地道：“写完贺卡之后，记得把你们手里的袜子挂到你们的课桌桌边儿上，圣诞老人不能实现的愿望，圣诞老陈是可以实现的。” 第391章 这个真没有 老陈大概是想满足学生们的愿望，才组织起了这个活动。 林尔歪了歪头，有一下没一下地拿着笔帽轻戳着自己脸上的小梨涡，像是在思考着自己要写些什么。 谢衍倒是写得很快，写完之后就把贺卡丢进了袜子里，往后把袜子挂到了桌边儿。 时桑从前座探过头来：“哥，你写得什么啊，写这么快？” 谢衍漫不经心地瞥他一眼：“想知道啊？” 时桑跟个小狗似的颠颠点头：“嗯嗯！” 谢衍：“那你就想想。” 时桑：“？” 谢衍轻飘飘的一句话落了下来：“我不给你看。” 时桑：“……” 切，不给看就不给看嘛，那他去看他尔爷的总行了？ 时桑又扭过头去，看向林尔，问道：“尔爷，你写了什么？” “什么都还没写。”林尔把空白的贺卡举着给他看。 “你没什么想要的礼物吗？”时桑问。 林尔摇头：“没有。” “诶？”时桑眨巴了眨巴眼，不自觉凑得更近，整颗脑袋挤在了林尔和谢衍的书立架中间的那个小空隙里，眼珠滴溜溜的转，“尔爷你就没那种很想要的东西吗？” “没有。”林尔依然摇头。 “怎么会？你怎么无欲无求的啊？” “因为我所有想要的东西，我爸早就买给我了啊。” “……”时桑说，“那肯定会有你想要，但是家长不同意的东西啊。” 林尔想了想，然后再次给了他一个否定的回答：“这个真没有。” 林公子不是一般的家长。 见时桑一脸不可置信，林尔托着下巴又说：“三儿，我就跟你这么说，我爸他不是一般人。” 时桑：“不是一般人？” “是啊。”林尔点了点头，给他举了个例子，“这么说，你也知道，小孩嘛，谁没有经历过中二期，在我小时候的某段时间，我一度以为我就是世界的中心，地球是围着我转的，只要是我想要做的事，我就一定能做到，只要是我想要的东西，我也一定能得到。” 听到这里，时桑就能大概的猜测到接下来的剧情：“后来你长大了，就醒悟了？” “不是。”林尔说，“后来我爸用实力告诉我，我果然是世界的中心，我想办的事，他果然能帮我办到，我想要的东西，他也能帮我拿到。” 时桑：“……哈？” 这剧情发展怎么不按常规的剧本套路来啊？ 林尔又说：“我小时候特别喜欢看奥特曼，然后有一天我就跟我爸说，我想要个奥特曼，不要玩具的那种，我要真实的奥特曼，我爸想了想，说行，然后没隔多长时间，我爸他就给我建了一个vr体验馆，还是用我的名字命名的。” 时桑：“……” 听到这里，时桑终于明白他尔爷为什么在贺卡上写不出来字了，这他妈奥特曼馆都有了，还要啥破自行车啊。 同样是人，不同样的是命，时桑咬着手指头，各种羡慕嫉妒恨：“为什么我爸不是这样的？” 第392章 尔爷，管管我哥行不行？ 时桑：“通常我想要一件东西的时候，我爸都会和蔼可亲地问我，儿子，再说一遍，你想要吗？我要是说要，我爸就给我俩大耳刮子，然后再继续和蔼可亲地问我，儿子，再说一遍，还想要吗？直到抽得我说不要了再也不要了的时候，我爸才心满意足地拉着我回家。” 林尔：“……” 想了想，时桑又补充道：“而且他还得跟我说一句，不是我不给你买啊，是你自己说不要的，那哪是我说不要的啊，我还敢说要吗？我怕被我爸抽死。” 林尔：“……” 和林公子完全相反的育儿经。 时桑一阵长吁短叹，而后又嘤嘤嘤地说：“现在回想起来，我发现我的礼物是全靠咱们班主任撑起来的，如果没有咱们班主任，我将是一个在圣诞节也收不到礼物的小可怜。” 谢衍偏头瞥了他一眼，忽然说：“三儿，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么？” “啊？”时桑的喋喋不休被暂时打断，“不是平安夜吗？” 谢衍又问：“那你知道平安夜是什么日子么？” “？”时桑头顶又是一个大问号。 哈？平安夜不就是平安夜吗？ 这还能有啥特别的日子。 谢衍朝时桑的方向微微一侧身，不紧不慢地又说：“今天是卖火柴的小女孩冻死一百八十周年。” 时桑：“？？？” 什么玩意？ 卖火柴的小女孩冻死一百八十周年？？？ “你怎么这么冷漠无情啊，卖火柴的小女孩都要过周年祭日了，你都不关心，你只关心你有没有礼物。” “……”时桑又开始痛苦了，他疯狂揪着自己的头发，“尔爷，你管管我哥行不行？” 净扯这些有的没的。 林尔给他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 嘴长在谢甜甜的身上，她想管也管不了哇，人家言语自由。 时桑的童话梦都是被谢衍给打碎的，曾几何时，他还是一个相信童话的孩子，然后在谢甜甜同学一针见血的点评之下，时桑小朋友的童话梦就逐渐破碎了。 时桑的真的很痛苦：“谢狗同学，请问你就不能有点童心吗？你一个未成年人怎么比老陈还现实啊，人家老陈还知道维护我们的童话梦呢，你就不能跟我说一句圣诞老人他是真实存在的，而且他会骑着雪橇，往我的大袜子里塞个礼物，还会祝我圣诞快乐吗？” 谢衍眉梢轻轻一挑，正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忽然感觉到林尔垂在课桌下的手碰了他一下。 他稍稍一顿，侧头看向林尔。 林尔微微一抬下巴，朝时桑的方向点了一下。 她要表达的意思很明显了——时桑想听什么你就说什么，干嘛老跟他过不去呀？ “……”女朋友怎么还维护起别的男人来了？ 啧，谢衍的心里不太爽快。 既然谢某人不爽快了，自然是也要别人连带着一块不爽快。 于是，谢衍轻啧一声，眼神瞥向时桑，嗓音懒懒地：“行，其实圣诞老人是真实存在的。” 时桑：“？” 第393章 谢衍：“舔狗。” 第一次见谢衍这么好说话，时桑还惊了一下，一时间有点儿怀疑今天窗外边是不是开始下红雨了。 “只是可能是考虑到你的英语水平和中西方的文化差异，所以他不能以神仙的面目来见你。”谢衍懒懒地又说。 时桑：“……” 什么叫考虑到他的英语水平？ 时桑表示自己有被冒犯到。 这句话还没说完，谢衍继续往下说道：“于是圣诞老人呢，他就化为了一个随时关注你喜好的人，他会时不时地送你几个精心准备的礼物，给你一些惊喜和感动。” “哎等等，等等——”听他说到这里，时桑忍不住出声打断了他，“哥，你这就编得有点儿离谱了，哄我也不是这样哄的，编的差不多就行，你编太离谱我也不信啊。” 谢衍：“我说的是真的啊。” “……”时桑翻了个白眼，“你真当我是三岁小孩啊？那我怎么没见你说的这个圣诞老人？” 谢衍：“有啊，你仔细想想啊，你身边一定有这么一个人啊，只是你不叫他圣诞老人，而是叫他——” 时桑：“叫他什么？” 谢衍托着侧脸看他一眼，然后轻轻丢给了他俩字：“——舔狗。” “……” 时桑怒了：“我怎么感觉你在说我？” 那个圣诞老人，不就是说的他吗？！ “不是啊。”谢衍无辜地摊一摊手，桃花眼尾微微翘起，慢条斯理地道，“舔一个才叫舔狗，你不是一直说要舔一百个么？那你应该就是传说中的战狼啊。” 时桑：“……” 火、上、浇、油。 一言不合，两人又掐到了一起。 林尔看着谢衍轻轻松松地单手摁住时桑的脑袋，然后另一只手抓住时桑的两只手腕，转眼的功夫，就将他整个人压在了课桌上。 噫…… 林尔有点儿不忍细看。 时桑就是在单方面地找虐，每次都是这个结果，偏偏还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来撞南墙。 沈妄显然已经是对这种掐架的场面习以为常了，在时桑的嗷嗷叫以及肆意挥臂中，身形纹丝不动，坐的那叫一个安稳如山。 甚至还时不时地要来煽个风点个火：“三儿，你到底行不行啊？使点劲儿啊，用用力不就挣脱开了，就这？就这？你中午是不是没吃饭啊？” 谢衍压着时桑的头，桃花眼稍稍敛着：“三儿，听到没？你的圣诞老人出现了，他在关心你中午吃没吃饭。” “……”时桑想捂住耳朵，“闭嘴两位大哥。” 时桑选择当场死亡。 次日的一早，赶在班里同学来教室之前，老陈就在学生们课桌桌边儿悬着的大袜子里提前放好了礼物，林尔到教室的时候，班里稀稀拉拉地才来了几个人，不过这也没耽误他们闹翻了屋顶。 谢衍来得更早，这次倒是没趴在桌子上睡觉。 他在写他那本厚厚的理综习题册。 林尔从后门进去，拉开椅子坐下。 桌边儿悬着的那只红色大袜子看起来沉甸甸的，里面像是有什么东西。 第394章 谢衍的心愿卡 把手里的书包挂到了椅背上之后，林尔把桌边儿挂着的挂着的那只大袜子勾了过来，伸手往里面掏了掏，她很快就从里面摸出来了个红彤彤的大苹果。 昨天写贺卡的时候，林尔想了大半天也没想出来自己想要什么东西，干脆就随手写了个苹果，老陈果然如约在她的大袜子里又放了个红艳艳的大苹果。 苹果挺大，掂起来还颇有重量。 也不知道是不是老陈特意找来的，这苹果比昨天发的平安果大了好几圈。 掂量了两下，林尔把苹果塞进了书包里，想着要带回去给林亦安。 谢衍的那只红色大袜子也在桌边儿悬着，因为他的座位靠着南墙的缘故，里面的这排同学只能把袜子挂在自己同桌那边。 林尔的座位挨着过道，正好桌边儿可以悬上两只袜子。 谢衍那只袜子空荡荡的，也不知道里面的东西是不是被他拿走了，林尔把袜子扯下来，往里面看了眼。 里面的卡片都不见了。 老陈往袜子里放礼物的时候，就会把学生们写的那张卡片一并给塞里边的，林尔正疑惑着，想扭头问问谢衍昨天写了什么礼物的时候，老陈的身影忽然出现在了教室门口。 他很少会来这么早。 这个时间，老陈应该会和级部主任他们在学校食堂里吃饭。 进了教室，老陈直奔最后一排而来。 他停在林尔面前，示意道：“林尔同学，你跟我出来一下。” 林尔：“……？” 林尔有些莫名其妙地跟着老陈出了教室，直到关上教室的后门，老陈才磨磨蹭蹭地从兜里摸了一张心愿卡出来。 林尔认出了他手里的那张卡片正是他昨天让同学们写心愿的那张。 老陈低头看着手中的心愿卡，眼神有些古怪。 他沉默了两分钟，没有说话，似乎是在组织自己的措辞，但直到最后，老陈也没能将自己的措辞组织清楚，他只好将手里的心愿卡递了过来，说：“林尔同学，这是你同桌的心愿卡。” 林尔：“？” 林尔一头雾水地接了过来。 既然是谢衍的心愿卡，那给她干嘛？ 老陈有些惆怅地又说：“林尔同学啊，你同桌的这个愿望我实在是办不到啊，要不你自己试试？” “？”林尔更懵了。 她摸了摸脑袋，不明所以地低头朝心愿卡上看去。 只见谢甜甜同学的心愿卡上写着笔锋藏锋带锐的一行字—— “圣诞老人您好，我不要糖果，不要奶茶，也不要巧克力，我只希望你能在圣诞夜把我同桌放进我的大袜子里，注意，头在外面，谢谢。” 林尔：“……” 她现在就想把谢衍头朝下地装进她的大袜子里。 老陈捋了捋自己不存在的胡子，以一种任重而道远的语气开了口：“林尔同学，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要不你把你身高体重报给我，我去给你量身定制一只大袜子？” “……”林尔难得不知道自己该接他一句什么话。 第395章 接了个美人入怀 林尔只能说，行，老陈真是个合格的班主任。 最后，在老陈的一筹莫展之下，还是林尔拿着她男朋友的那张特立独行的心愿卡回了教室。 走到座位前，她没坐下，而是直接把卡片拍在了谢衍的练习册上。 谢衍正低头刷着题，轻飘飘的卡片带着手腕的力度从天而降，震得他的捏着的那支黑色水笔一顿，他笔尖下写着的那个“解”字没收住力，最后一笔拖了条长长的小尾巴出来。 眼尾的余光扫了一眼卡片上的字，谢衍心里忽然有了个东窗事发的认知。 林尔把碍事的椅子拉开，向前走了半步，一只手撑在谢衍的课桌上，微微俯身下来，浅琥珀色的眼瞳盯着他看：“谢甜甜，不解释一下？” 说话间，她别在耳后的发丝顺着肩线的弧度滑落下来，轻轻扫拂过谢衍搭在课桌桌边儿的手腕。 谢衍的目光一垂，落在她柔软的发丝上。 见他不答，林尔又俯了俯身，素白的手指点着那张浅蓝色的心愿卡，看着他又问一遍：“你要把我塞袜子里？” 谢衍是怎么想的啊，在心愿卡上写了这么神来一句。 也就老陈这种弥勒佛似的班主任愿意哄着班里的小孩玩，要是换了林时兮他们班的那个抓纪律的钱主任，谢衍肯定就是分分钟就是喜提三千字起步的检讨书。 谢衍的眼尾微微上翘，眸光顺势上移，停留在了林尔那张漂亮的小脸上。 他放下了指间捏着的黑色水笔，桃花眼轻轻一敛，眼底所藏着的温柔一览无余：“我不是写了让圣诞老人记得把你的头朝向外面么？” 林尔：“……” 她可真是谢谢他的体贴了。 “这是重点吗？”林尔低头看着他，指间夹住那张浅蓝色的小卡片，在他眼前晃了一下，“我的意思是你明知道这心愿卡是老陈要看的，你还写这么一句？” 谢衍嗯哼一声，并不太在意的模样：“你已经同意我了。” 林尔：“？” 林尔：“我同意你什么了？” 谢衍那双漆黑的眸儿看了过来，而后他的唇角微微一勾，嗓音里压着两分清浅的恃宠而骄：“高调公开，低调恋爱。” 林尔：“……” 这下确实是高调公开了，连他们班主任老陈都知道了。 尾字落下的那一瞬间，谢衍抬手握住了林尔的手腕，然后朝自己的方向一扯。 林尔一直都没坐下，而是单手撑在桌边上半弯着腰在看他，谢衍这么冷不丁的一扯，林尔的手就没了着力点，大半个身子失了平衡。 谢衍稳稳当当地接了个美人入怀。 林尔还没来得及抬起头，就听谢衍在自己耳边轻啧一声，微带促狭地笑着说：“嗯？怎么回事啊女朋友？小姑娘家家的还能不能矜持点儿了，大早晨的就要占我便宜啊？” 林尔：“……” 时隔半月，林尔再一次感受到谢甜甜同学的不要脸。 明明是他惹出来的锅，到最后还给扣到她头上来了。 第396章 我想要的只有你 现在这会儿还早，班里没什么人，就前两排坐了几个女孩子，女孩子们正脑袋挤着脑袋地聊着圣诞节礼物的话题，完全没有注意这边的动静。 既然旁边没有别人，林尔也不太在意谢衍的亲密小举动，只是这个姿势有点儿不太舒服，林尔微微仰了仰头，伸出一只手抵在了谢衍的左肩上，然后慢吞吞地撑着身子站了起来。 谢衍拉着她细腕的那只手没有松开，林尔站直了身子之后也没推开他，由着他有一下没一下地捏着自己的手指尖。 林尔低头瞧他，觉得自己就开始头疼了：“谢甜甜，老陈给的那张卡是张心愿卡，是让你写你想要的东西的，不是让你写把我塞袜子里的。” 男朋友的脑回路总是异于常人，该怎么办？ 在线等，挺急的。 “我知道啊。”谢衍漫不经心地应，他稍稍往后撤了撤，脊背靠着窗台，一只手勾着林尔的腰，另一只手百无聊赖地轻捏着她的指尖。 “我没什么想要的。”谢衍说，“我想要的就只有你啊。” 依旧是漫不经心的语气。 林尔看着他不似作假的神色，轻抿了下唇角。 “那除了我之外呢？”她忽然又问。 “除了你之外啊……”谢衍应着声稍稍拖长了尾音，而后勾着她手指的手向上一抵，他垂下眸来，在她骨节处落下轻轻一吻。 与此同时，一道低哑气音随之落下：“还有这个。” 落在骨节上的那个吻很轻，像是蝴蝶在此短暂停歇，一碰即开。 触感柔软，而又泛着微微的凉意，满是谢衍的气息。 他身上的气息很特别，总是绕着一股草莓味的清甜，这种甜草莓味和他衣服上带着的洗衣粉的浅淡味道混合在一起，闻起来干净又清新。 林尔的手指微微一动，明明他落下来的吻很凉，林尔却感觉到他吻过的那个地方似乎在隐隐发烫。 林尔低下头去，正巧对上谢衍微微仰头望过来的眼神。 谢衍个子高，林尔和他说话通常都是仰着头的那个，很少会以这种俯视的角度去看他。 他没戴那副眼镜框，从她的这个角度看过去，他浓而乌黑的睫羽尤为明显，根根分明，垂坠下去的时候像是振翅欲飞的黑色凤尾蝶，宛如七月流火的影踪，无声又无息。 谢衍神情懒散，狭长的桃花眼尾微微翘着看她，泛着淡淡凉意的指尖也在她骨节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轻蹭着。 林尔莫名地觉得他的小动作像是在逗猫，她眨了眨眼，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 和他瞳孔深处不自觉流露出的漠然不同，男孩子的发丝格外柔软，摸起来的时候手感像是在摸一只毛绒绒的大猫。 尤其是，这只人形大猫咪还格外会撒娇。 谢衍懒洋洋地靠着窗台，没脾气似的由着她把自己的头发揉乱。 林尔把他额前的黑发拨开，露出了他漂亮的眉眼，她低下头来，凑近他，呼出的气息甜软：“谢甜甜——” 第397章 我亲爱的尼古拉斯 “谢甜甜？”林尔软声软气地叫他一声。 谢衍漫不经心地从鼻腔里轻哼出一声低低的“嗯？”来。 “我问你啊。”林尔又说，“你就不怕老陈知道了之后会给我们调座位吗？” 谢衍的眼角稍稍扬起：“不会。” 他抬手，修长指骨覆上她的手背。 林尔听着他笃定的语气，好奇起来了：“你怎么知道不会？” “嗯，因为他还在指望你能拯救一下我的文言文翻译的问题。” “……” 某只小甜甜的文言文翻译确实是个很令人头疼的大问题。 圣诞节之后，很快就是元旦，自从进入十二月，日子就像是长了翅膀，时间过得飞快起来，转眼间就到了月末，学生们也迎来了为期三天的元旦假期。 但在这场假日狂欢来临之前，还有场本学期最重要的考试在等着九中广大学子。 那就是这学年的期末考试了。 这场期末考试安排在了元旦之前，考试依旧是按照高考的模式，早晨语文，下午数学，次日理综和外语，一连考了两天。 直到三十一号的下午五点，这场漫长而又短暂的期末考试才正式宣布落下了帷幕。 高一升高二的时候，九中是按学生的学习成绩来分班的，所以第一考场里也大部分都是一班的学生，大家考完试之后，也不用出考场，直接就可以拉着桌子往自己的位置上挪了。 随着期末考试的结束，班里压抑的气氛也逐渐放松了起来，教室里逐渐吵闹得沸反盈天，谢衍往回搬桌子的时候连带着林尔的课桌儿也一块给拉了回来。 从时桑身边路过的时候，谢衍随口问了他一句：“三儿，怎么这副上坟的表情啊，是考的不好啊？” 时桑趴在课桌上，有气无力地抬头看他一眼，然后恹恹回道：“哦，我亲爱的尼古拉斯衍王子殿下，你这问题就像是隔壁汤姆大叔家的臭袜子一样令人难以忍受，您居然问我——一个通晓礼仪的贵族绅士这种像是臭水沟里的老鼠一样低劣的问题，我发誓等我站起来之后，我一定要让你好看。” 谢衍：“……” 这突如其来的翻译腔是怎么回事？ 做英语题做出心理阴影来了？ 这次的英语试卷确实出的题目偏难，要比之前的月考上了好几个层次，谢衍有几道题也是不确定答案，时桑有点儿偏科，英语一直是不太好，估计这次是真受到打击了。 “就考英语听力那会儿，人家都是在认真答题，就我在用心分辨大家填答案的声音。”时桑一脸心如死灰地吐槽道。 “还有咱们英语老师，她还喜欢在考场里来来回回地走，弄得我精神高度紧张，每次她经过我身边的时候，我都得偷偷把答题卡遮起来才行，因为只有这样，她才不会发现我答题卡上填的答案究竟是有多智障。” “……” 谢衍把时桑搬桌子时不小心掉地上的英语试卷捡了起来，然后上手随意地翻了两下。 第398章 清明节都给你过 九中考试一向是答题卡和试卷分离，收的时候也只收答题卡，试卷是由学生们自己留着的，供学生在课下的时间探讨，以便在老师讲题的时候能跟上进度。 谢衍随意地扫了眼时桑的英语试卷，在卷面上看到了不少c，大概时桑把齐川老师之前老是挂在嘴边的一句话给记在心里了——不会就选c，c的正确率比较大。 扫完之后，谢衍把手中的试卷展开，铺到了时桑的脸上：“三儿，试卷考完就不要了啊？” “嘤，要的要的。”时桑嘤了一声，可怜巴巴地把糊在脸上的试卷扯了下来。 见时桑一脸生无可恋的表情，谢衍友情提议道：“你要不去前面跟他们讨论讨论答案？” 谢衍感觉时桑再在座位上这样坐下去，就会郁闷到直接原地升天了。 “不去。”时桑蔫了唧地把手里的试卷折成皱巴巴的一团，然后塞进了桌洞里，“就算是我去了，我也只能假装很高冷的坐在一边听他们讲。” “那你为什么不参与进去啊，你不是话痨么？还有你参与不了的话题？”说这话的是沈妄。 他刚把桌子搬过来，就听到了时桑这气若游丝的一句。 “这话题我是真参与不了。”时桑很有自知之明，“因为他们在激烈的讨论答案到底是选a，还是选b，而我却完全想不通为什么我选的是c。” “……” “你说，就这样，我还怎么参与进去？” “……” 等把班里的课桌座椅都恢复原位之后，学生们就开始成群地跑去食堂吃饭了，教室的人慢慢地少了起来。 老陈过来了一趟，带来了两副对联，让时桑找两个人帮着一块给贴到门框上。 一听有活儿要干了，时桑也暂时顾不得悲春伤秋了，动作麻利地从椅子上爬了起来，颠颠地接过了老陈递来的对联。 “老师，现在就贴对联吗？”时桑把对联展开，左看看，右瞅瞅，又问，“不是过春节的时候才贴对联的吗？” 老陈把上下联分开，又把横幅拿了出来，乐呵呵地回道：“今年情况特殊嘛，听新闻说过几天还有场大雪，说不定今年要提前放寒假，到时候说放就放，那不就来不及贴了？” 老陈一直是个很注重生活仪式感的中年老男人，在仪式感这一点上，时桑这个自诩走在潮流时尚前线的年轻人都自愧不如。 数遍九中的校园里，无论是老师，还是学生，估计没有一个人能比得上他们班主任老陈更有仪式感。 老陈的仪式感能到什么地步呢？ 时桑甚至记得老陈在去年清明节的时候，还给班里的学生用二胡非常隆重演奏了一曲送魂歌。 那二胡拉得是大家神情悲切，声泪俱下，肝肠俱断，班里的同学当时是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差点儿就想跟着这凄凄惨惨的送魂曲一道去了。 瞧，多有生活仪式感的男人啊。 嫁人，就得嫁这种才行，清明节都给你过。 第399章 狂草还是狂躁 班里的人都跑去食堂吃饭了，所以教室里剩的人不多，除了林尔和谢衍之外，就前面第一排留了两个女生。 时桑嘴里咬着一条刚撕下来的胶带，从靠楼道的那个窗口里探进了头去。 上下打量了几眼那两个妹子的身高，时桑还是默默地把目光对准了他尔爷和他谢哥哥。 虽然打扰人家情侣说话不太厚道，但时桑想了想自己和谢衍林尔的交情，还是非常没有心理负担地开口了：“哥，尔爷，能不能过来帮个忙啊，你们俩的那情人密语一会儿再说成不？” 正在探讨刚考完的数学试卷压轴题的林尔谢衍两人：“……” 情人密语？ 不会用词语就别乱用，他究竟是哪只眼睛看到他俩在说什么情人密语了？ “走，一会儿再写，先去帮三儿把对联给贴上。”林尔把手里的草稿纸压在了试卷下面。 谢衍嗯了一声，跟着站了起来。 老陈拿来了两副对联，时桑已经在后门贴好一副了，就差最上面的横批没往门框上贴了。 林尔出了教室后门就看到了手写的一副对联。 上联是根正苗红好学生，下联是社会主义好青年，横批：天天向上。 不知道写这字的人是不是想模仿一下狂草，这字写得歪七扭八，字体骨架松散，鬼画符一般，该连笔的地方不连，不该连的地方瞎连。 不像是对联，倒像是什么镇宅的符咒。 把狂草这俩字分开，狂是有了，草也是有了，唯独就没看出来狂草。 或许比起狂草，不如说是狂躁。 林尔对着这春联看了好半天才认出来了这上面究竟写的是什么字，她有些费解地摸了摸下巴，问时桑道：“三儿，这春联是谁写的啊？” “就咱们体育老师啊。”时桑又撕下一截胶布，黏在了横批的两侧。 “尔爷，你是中途转学过来的，所以可能不太清楚，这是我们学校的传统，每年过年的时候，班里都是要贴春联的，这春联就由每个班的体育老师执笔。” 林尔：“……” 不应该是由每个班的语文老师执笔吗？ 怎么还反其道而行之啊？ 不是她说，体育老师的这字也太丑了，人家大晚上的吃完饭出来晃悠的鬼要是冷不丁地看见这玩意儿，估计都会被吓上一跳。 “哥，你个子高，我就不去搬凳子了，你来贴这个对联的横批。”时桑转身把手里的对联给了谢衍。 谢衍接过，把对联两侧粘的透明胶带扯平之后，向上举着贴在了上门框上。 林尔拿起放在课桌上的那个大大的福字，侧头问时桑：“三儿，这个要贴在后门上么？” “对。”时桑嘴里正咬着胶带，听见她问就抬了抬头，然后含糊不清地应了一声。 “那我来贴。”林尔说着，拿着那张福字在门前比量了一下。 “不用不用，尔爷，你看着就行。”林尔还没比量完，时桑就颠颠地把她手里拿着的那张大福字给劫走了。 第400章 靠脸吃饭 “这些粗活儿我和我哥来干。”时桑又说。 手中忽然一空的林尔：“啊？” 她摸了摸脑袋：“你喊我过来不是帮你忙的吗？” “是啊，你看着就是在帮我忙了嘛，活儿我们俩弄就行。”时桑笑嘻嘻地说，“主要是我要是不喊你，我哥他也不过来嘛。” 林尔：“……” 扯好透明胶带，谢衍抬手固定住了后门，时桑把福字倒着贴在了门面上，嘴里还絮叨着：“过年啦，贴福啦，英语啊，你知道吗？我对你的喜欢啊，就像这个春节的福字，注定倒贴啊。” 谢衍：“……” 林尔：“……” 嘴皮子挺好，还知道结合实事。 贴完教室的后门，时桑又抱着对联跑到了教室前门。 当然，前门用的对联也是体育老师写的，除了又狂又草的字体依旧是鬼画符一般，连文化水平都跟着下降了不少。 上联是吃喝玩乐日渐消瘦，下联是一夜暴富不劳而获，横批：靠脸吃饭。 之前后门上贴着的那副对联至少还能让人夸上一句思想觉悟不错，那现在这副则是让人连思想觉悟都夸不出来了。 这副靠脸吃饭的对联，确定适合贴在教室的门口吗？ “我觉得挺合适的啊。”贴完对联，时桑把谢衍往教室门口一拉，指着谢衍对林尔说，“来，尔爷，你就看着我哥的这张脸，然后大声地告诉我，这对联贴的合不合适？” “……”林尔看着某位人间绝美小甜甜，不得不承认这靠脸吃饭一词确实是和谢衍相得益彰。 从后门进教室的时候，林尔还特意去看了眼隔壁班的对联。 二班的对联一看也是出自于体育老师之手，狂草之余还加了疯癫，写出来的那字比他们一班的体育老师还更上了一层楼。 但人家对联的内容就积极向上多了。 上联保温杯里配枸杞，下联准时睡觉不熬夜，横批佛系养生。 瞧瞧人家写的这对联，那多践行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了，哪像他们班的那个靠脸吃饭啊。 时桑对此倒是别有见解：“尔爷，你得这样想，他们二班想写靠脸吃饭，那也写不出来啊，就算是写出来了，那也不好意思往门上贴啊，你想想，他们班连开个运动会都得向咱们班借一下妄哥来用，怎么好意思往上面贴靠脸吃饭啊。” 林尔：“……” 虽然不知道到底是哪儿有道理，但听起来就是特别的有道理，让人无言以对。 下午的晚饭时间过后，学校还有两节晚自习。 大概因为是期末考试已经考完了，学生们就等着再上小半月的课然后放寒假了，气氛也松散了起来，级部主任难得没来抓纪律，时桑找了个文艺电影在班里放了一下。 电影放完的时候，离放学还有七八分钟。 时桑作为班长，照常要在放学前代替老陈给大家嘱咐几句：“作业，作业都带了吗？别光顾着玩，作业得写啊，放假回来后每科作业都是要交的。” 第401章 你们确实该骂 临近放学，班里有点儿乱，为了让每个人都听清自己说的话，时桑只能一边拿黑板擦用力地拍着讲桌，示意大家安静一点儿，一边声嘶力竭地扯着嗓子喊。 “还有刚考完的那些试卷，假期里都记得看看啊，回来老师还都得讲。” 下面有学生笑闹着接起了话茬儿。 “知道啦知道啦班长，你怎么跟老陈一样啊，还啰嗦起来了。” “哎时哥，你是不是提前进入更年期了啊？” “就你俩话多。”时桑一个粉笔头准确无误地砸了过去，笑骂一句，“你以为老子想啰嗦啊，老陈去开会之前特意千叮咛万嘱咐让我提醒着你们点，就怕你们人走了，作业没拿。” “行了行了，我也不说其他的废话了，兄弟们，明天就是新的一年了，在2013年的这一整年里，我骂了班里的许多人，在这里——” 时桑的话微微一顿，然后对着底下的学生做了个抱拳的手势，又继续说：“在这里，我也不道歉，你们也确实该骂。” “……” 班里的吵闹声更大了。 “行行行，班长你骂，明年你继续骂也行，反正兄弟们都已经被你骂习惯了。” “就是啊，一天不听见班长的嚷嚷，我们都还觉得不习惯呢。” “班长你就承认了，其实你就是妇女之友？我们要不商量个事，下次雨露均沾一点儿行不行？兄弟们已经被你骂的皮实了，下次换女生挨骂行不行？” “去去去，徐文铮你说啥呢？怪不得你丫一直单着，你这咋咋还想找对象哦？” “来来来，班长骂我，我喜欢被骂！班里妹子本来就少，兄弟们都当大熊猫似的供着，挨骂怎么行啊？” 一时间，班里笑闹成一团。 直到下课铃声打响，时桑终于拍了拍讲桌，示意大家先安静下来：“好了好了我再说最后一句话，我们就下课——” 时桑的这句话还没说话，靠着门口最近的一个男孩子就背起自己的书包，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要往外跑，被时桑眼疾手快地给抓住了。 时桑一把薅住了他脑袋上的那两根头发，扯着嗓子出声：“哎杜子跃你个小兔崽子往哪儿跑呢？给我回来！你大哥我话还没说完呢你还给我跑？” 男孩子嗷呜一嗓子，求饶道：“哎哎哎时哥！时哥轻点啊！你薅我腿毛行，别薅我头发哇！就剩这两根了，这两根毛可比我媳妇儿还要金贵。” 时桑一把将他摁在了座位上：“再跑别说是这两根毛了，连你腿毛我都全给你薅掉。” 班里的学生又开始嘻嘻哈哈地笑了起来。 “好了好了，我就说最后一句啊！真是最后一句了！”把教室的前门关上，时桑又站回讲台，随手卷了张试卷当成了大喇叭，放在嘴边喊着。 “朋友们，都记住我的话啊，烟可以抽，酒可以喝，逼可以装，架可以打，恋爱也可以谈，但是——谁要是不爱学习，对不起，我们不认识！” 第402章 好东西得分享 “行了行了，我这次真说完了！”时桑拿着试卷卷成的纸糊大喇叭最后用力地在讲桌桌边儿上敲了两下，然后大手一挥，终于是做了结束语，“兄弟们，元旦快乐，别忘了假期要学习，学习啊！” 随着下课铃声的渐响，欢快的钢琴曲流淌到了校园的每一处角落里，各个教学楼灯火通明，亮如白昼，肩膀上背着书包，怀里抱着课本的学生们成群结队地从楼梯口走了出来。 人太多，楼梯上下被挤得水泄不通，学生的说话声和笑闹声交织在一起，叽叽喳喳地几乎要掀翻教学楼的房顶。 见楼道内外都挤满了人，林尔也没急着往外走，就从后面的图书角里拿了本小说无聊地翻了起来，纯属当作是打发时间。 班里的几个班干部也都留着没走，临近新年，按照往常的要求，班里是要出一期新的黑板报的，文艺委员连同着几个班干部正在后面的黑板报上忙活。 时桑身为一个没有什么文艺细胞的班长，除了干点递递粉笔，擦擦黑板之类的小活儿，也没什么大的作用。 到最后，自知帮不上什么忙，还只会碍手碍脚的时桑非常有自知之明的抱着手机坐回了座位上，一边跟几个班干部插科打诨，一边刷起手机来了。 玩了一会儿手机，时桑忽然卧槽一声，整个人瞬间就精神了起来，他偷偷摸摸地用眼角的余光小觑谢衍一眼，然后从校服外套的口袋里摸出了耳机来，戴上，又调低了手机的音量。 然后自己缩到沈妄的座位上抱着手机去看了。 过了约莫有五分钟的功夫，时桑可能是看完了视频，终于是心满意足地摘下了耳机。 大概是觉得好东西不能独享，必须得和自己的兄弟共同分享，时桑扭过身去，趴在谢衍的课桌上，伸手狂拍着谢衍的胳膊：“哥，哥你快看这个，好东西啊。” “……”谢衍被他拍的手腕一抖，捏着的黑色水笔跟着一震，笔尖顺着作业本划了一道长长的细痕出来。 望着作业本上那道突兀出现的黑色笔迹，谢衍啧了一声，毫不客气地一支水笔就敲到他脑袋上，点评道：“毛毛躁躁，还能不能稳重点儿了？” “不行，我真稳重不了。”时桑带着一脸猥琐的笑，难掩激动地道，“我看到了一段好东西，我觉得我必须得和你分享一下。” 谢衍：“……” 到底是什么好东西啊？ 林尔就在谢衍旁边坐着，距离这么近，自然也是将时桑的这两句话听进了耳朵里，于是，她翻书的动作微微一滞，然后表情微妙地侧头看向了时桑。 接着就在时桑的脸上看到了三分猥琐，三分激动，三分“我磕到了”，一分“这也行？”的笑。 “……” 林尔的脑袋里不合时宜地冒出了三个字——小黄片？ 啊这……应该不至于？ 敢在教室里看这东西，就不怕被钱主任看到之后，打断狗腿的啊？ 第403章 主角是你男朋友 似乎是不想让别人听见，时桑还特意给谢衍分享了一只耳机。 于是，谢衍的身子往前，时桑的脑袋靠后，两个人就凑到一块看了起来。 也不知道时桑到底是给谢衍看了什么东西，总之谢衍脸上的表情是越来越奇怪，到最后林尔索性合上了书，就歪着头盯着谢衍的表情琢磨。 她觉得谢衍的表情莫名的和自己手机里收藏着的那张地铁老人看手机的表情包很像。 视频不长，时桑刚才也就看了有四五分钟就看完了，但谢衍似乎是刚看了个开头，就看不下去了。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他几次想抬手摘了耳机，被时桑以死相逼地拦住了。 “哥，还是不是兄弟了？”时桑摁着他拽下来耳机的手，义正言辞地扯着嗓子喊，“是兄弟，你就陪我看完这个。” “……”谢衍沉默了下说，“那还是别当兄弟了。” “不行！”时桑坚决不肯让步，“即便这兄弟不当了，那你今天也得把这个看完。” “……” 谢衍一脸被迫营业的表情。 林尔的好奇心被勾起来了，到底，看的，什么东西啊？ 几分钟后，谢衍像是受完了什么酷刑，终于一脸劫后余生地摘下了耳机。 林尔琢磨着他的表情，正想开口问他们一句你们在看什么，就见时桑拿着耳机过来了，然后冲她热情招呼道：“尔爷，来来来，该你了，要不要跟我一起看？” 林尔：“……？” 啊？是要一起看小黄片吗？ 这，这不太好？ 林尔正斟字酌句地想着该怎么拒绝，时桑已经难掩热情地塞过来了一只耳机，并把屁股从沈妄的座位上移到了他自己的位置上。 林尔低头看着自己手里凭空多出来的那只耳机，犹豫了起来：“这不太好？” 时桑大手一挥，满不在乎的模样：“害，这有什么不太好的？反正视频的主角是你男朋友。” 林尔：“？？？” 等等，什么叫反正视频的主角是你男朋友？ 这到底是个什么视频？ 因着时桑的这一句话，林尔莫名地想起来了刚见到谢衍的那天。 是在酒前。 那时候，她对谢衍的初印象还停留在一个好看的尼古拉鸭的阶段。 当然，好看不是重点，鸭，才是重点。 想到这里，林尔眼神古怪地看了谢衍一眼，然后在时桑的催促下拿起了耳机。 时桑给她看的是九中贴里的一段某不知名的cp粉所剪辑出的视频。 视频不长，短短四分半，却是全程高能，从生死相依的剧情，到步步踩点的配乐，再到催人泪下的台词，无一不是大神之作，后面的彩蛋部分甚至还有运用了黑科技剪辑而成的相拥接吻的片段。 这条帖子的热度居高不下，下面的回复早已有了99+。 难得的小视频剧情颜值皆在线，这对cp磕起来确实是有点儿令人上头，广大吃瓜群众在磕cp的同时，还不忘吹着楼主的彩虹屁，催促着楼主继续产粮。 第404章 我真没看你俩接吻 听完最后一段bg，林尔跟着时桑叹为观止地感慨了一句：“不得不说，剪辑真是神来之笔，我有点儿上头。” 有一说一，林尔磕糖确实是磕得也挺开心的。 撇开剧情不说，两位主角的颜值是绝对在线的。 哦忘了说了，本视频男主角之一——她男朋友谢衍。 本剧的另一男主角——她男朋友的兄弟沈妄。 时桑颠颠地道：“是是，尔爷，我就说这剪辑剪得真是太妙了。” 林尔由衷点头：“是。” 两个人看起来都挺开心，唯一不开心的就是身为男主角之一的谢衍了。 谢衍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他女朋友磕他和他兄弟的cp能磕的这么开心？ 所以说，问题究竟出在了哪里？ 眼看着时桑就要越过视频的这个话题，再给林尔继续安利贴同人文的时候，谢衍终于是出声了：“十三。” “嗯？”时桑百忙之中抽出了半秒钟的时间来敷衍了谢衍一句。 谢衍没什么表情地看着他，说话的嗓音里也听不出情绪：“趁我还好好跟你说话的时候，拿着手机，滚前边坐着去。” 时桑觉察出了不对劲，愣愣抬起头来：“啊？” “啊什么啊？”谢衍把耳机丢到他怀里，语气淡淡，“给你三秒钟的时间。” “……” “三，二——” “……” 时桑顿时一个激灵。 谢衍的那个“二”字的尾音都还没落下来，他就猛地从椅子上弹了起来，然后揣着手机和耳机连跑带颠地窜到了前面第一排去，动作力度大的甚至带翻了他原本坐着的座椅。 时桑在前排的空位坐下来之后，感觉自己胸腔里的那颗心还在砰砰砰地狂跳。 和谢衍认识这么多年了，时桑对他的狗脾气是了解的一清二楚。 谢衍这人和沈妄不同。 沈妄平时就是一副狂拽炫酷吊炸天的表情，看起来就是那种“都别来烦老子”的冷酷校霸，谢衍不一样，桃花眼天生自带温柔，狭长的眼尾稍稍一敛，眼神就是温柔又深情，像是没什么脾气。 但与他所表现出来的这面不同的是，谢衍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的时候，给人的压迫感却又分外不容忽视。 即便是时桑和他闹惯了，但见到谢衍露出这个眼神的时候，时桑依然是不敢去找不自在。 无关人士散去，周围重新安静下来。 林尔侧头就对上了谢衍看不出是什么情绪的眼神，这气氛有点儿奇怪，好像似曾相识，时间像是一下就拉回了刚开学她问他“你能不能给我那个得了绝症的朋友介绍一只鸭”的时候。 林尔不自觉地舔了舔唇角。 察觉到谢衍似乎要说话，林尔连忙赶在他之前欲盖弥彰似的开了口：“我真没盯着你俩接吻的那画面看。” 谢衍：“……” 谢衍的眉心猛地一跳。 刚才那视频他只看了个七七八八，结尾处的彩蛋没看，在视频旁白提醒“前方高能，无关人员请主动退让”的时候，时桑就把那视频按了暂停。 第405章 小甜甜不理她了 大概时桑也知道他谢哥哥要是看到这画面，心态可能要炸。 “但是我真的挺想问一句的。”林尔期期艾艾，而又犹犹豫豫地凑近过来，“谢甜甜，你老实告诉我，你和沈妄真的没有接过吻吗？” 谢衍：“……？！” 谢衍这会儿是真想撬开她的脑袋瓜，看看里面装着的到底是什么东西了。 什么叫你和沈妄真的没有接过吻吗？ 她问的他和谁接吻？ 沈妄？ 不是，这还能不能好好说话了？ 别说是想到接吻的这个画面了，单单是一听到这句话，谢衍就觉得自己马上就要窒息了。 谢衍闭了闭眼，压下了自己突突直跳的眼角，声音微沉：“你为什么要用这种期期艾艾的表情看着我？” “……”林尔连忙收敛了几分，肃然道，“没有，我一点都不期待。” 像是为了要加强自己话里的说服力似的，林尔又一字一顿地反问了他一句：“我为什么要期待我男朋友和他兄弟接吻？” “……”谢衍现在听见接吻这俩字就条件反射的眼皮跳。 是啊，这话就应该问她啊，为什么要期待啊？ 心情有点儿难以言喻，谢衍现在不太想说话。 没得到答案，林尔隔了一会儿又凑过来问：“那你俩接过吻吗？” “……” 小姑娘明显是还没死心，谢衍都被她给气笑了。 “没有。” 他舔了舔唇，一字一顿，咬字清晰。 “啊……”林尔啊了一声，不无遗憾地道，“原来那视频真的是黑科技合成的啊。” “……” 谢衍的舌尖轻扫了下牙尖，他抬起眼来，黑漆漆的眼珠看着她，没什么情绪地问：“怎么，你很期待？” “……”察觉到他沉下去的嗓音，林尔连忙摇头，非常乖觉地回道，“没有没有，我就是随口一问，你别多想。” “……” 谢衍垂下眼去，不理她了。 谢衍面前摊着一本理综真题练习册，上面的题已经被他写了大半页，还剩下右下角的两道函数复合题空着。 他做题一向简明扼要，就勾一下题干给的已知条件，然后根据题意再列上几个公式，简单地往下写几步，过程也不写全，结果也不算出来，这就解完了。 齐川老师还跟他说过好几次，要注意步骤分值，写全步骤才能得全分，这话的时效也就管上两天，第三天又恢复原样了。 谢衍拿了支黑色水笔，垂眸开始做题了。 林尔：“……” 小甜甜不理她了。 林尔眨巴眨巴眼，就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看。 往常她这样盯着谢衍看的时候，谢衍不论在做什么，都会很快就给她一个回应。 现在这招却失灵了。 林尔感觉自己都快把他的脑袋给盯出一朵花来了，某只小甜甜还是恍若未觉，像是完全没留意到她的视线。 “……” 林尔有些心虚地摸了摸鼻尖，还真不理她了。 她主动凑了过去，讨好似的用手指尖戳了戳他露在外面的腕骨：“谢甜甜？” “……”没有回应。 第406章 肯搭理我了？ “谢甜甜？” “……”没有回应。 “谢同学？” “……”还是没有回应。 林尔又改了称呼：“谢哥哥——” “……” 谢衍的笔尖明显一顿，随即他又垂下眼帘，继续写着未做完的题。 “谢甜甜，你真不打算搭理我了啊？”林尔凑得更近，继续戳着他的腕骨，“你要是再不说话，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啊？” “……”依旧是没有回应。 行，林尔兀自一点头，她老爸林公子曾经给她说过这样一句极有道理的话，做人办事呢，就得先礼后兵，等礼也礼完了，对方还是不吃这一套的时候，那就该用兵了。 经过多年的实践，林尔对这一认知深以为然。 于是，林尔也就不再说话，直接抬起胳膊来，一手肘就重重撞上了谢衍的小臂。 谢衍正专心写着题，他的胳膊是搭在课桌桌沿儿上的，林尔这冷不丁的一手肘撞过来，直接带着他的整根胳膊都往下滑。 压在他胳膊下的那本习题册就跟着遭了殃，一道深而长的笔痕立刻就出现在他的笔尖之下。 那道划出来的黑色笔痕又深又长，横贯了小半张纸，甚至因为林尔的力度太大，纸张的最下面还被划裂了。 “……”谢衍侧过头来看向林尔。 林尔没有任何心虚的意思，理直气壮地道：“这不怪我，我已经提前跟你打过招呼了，是你非要不搭理我的，那我就没办法了啊。” “……”谢衍啼笑皆非。 得，到最后还成了他的错。 “没有要怪你的意思。”谢衍丢开笔，随手把习题册合上。 听到他出声，林尔凑得更近，两只手搭在他课桌的桌沿儿上，下巴抵着手背，浅琥珀色的眼珠一眨不眨地看着他：“那你现在肯搭理我了？” 她这动作跟校园里的那些流浪猫似的。 谢衍中午出食堂的时候，经常会拿着点儿食物绕到后面的小竹林里，去喂喂那些以各种销魂姿态躺地上晒太阳的小流浪猫们。 那些小猫在校园里待得久了，也不怕人，学生们来投食的时候，它们就半蹲起来，将两只前爪搭在学生们的膝盖上，睁着圆溜溜的眼睛喵呜喵呜地叫着。 那神态跟眼前的小姑娘如出一辙。 听林尔一副委屈巴巴的语气，谢衍又笑起来：“刚才没搭理你？” “刚才只有鬼搭理了我。”林尔控诉道。 谢衍又笑，修长的指尖勾着她的下巴，逗猫似的勾了两下。 像是觉得有些痒，林尔不自觉侧了侧脸，在他手上蹭了蹭，蹭完她才反应过来，这无意识的动作像是她在跟他撒娇似的。 林尔顿时停住，抬头的时候对上谢衍似笑非笑的眼神。 “……” 教室里已经没了别人，画黑板报的那几个班委做完收尾工作就背着书包回家了。 时桑刚才过来收拾书包的时候留觉察到了他尔爷这边不同寻常的气氛，情商难得上线一次，什么话也没说，飞快收拾完书包就识趣地溜出了教室。 第407章 如果有人强吻了我 校园广播里的钢琴曲还在放映着，但教学楼却渐渐安静了下来。 林尔微微歪着头，下巴轻轻枕在手背上，就保持着这个小猫一样的姿势眼巴巴地看着谢衍。 也不知道为什么，谢衍莫名地就想起了前天在电视上看到的一部偶像剧。 剧中，豪门恶婆婆对着灰姑娘女主趾高气扬地说：“给你五百万，拿着钱，离开我儿子”。 灰姑娘女主义愤填膺地回呛一句：“阿姨，你也太看不起我了，我和阿豪之间的感情是可以用金钱来衡量的吗？” 豪门恶婆婆不屑一顾：“你不就是看上了我们家的钱么？怎么，嫌少？” 灰姑娘女主：“不是少不少的问题，你是在拿钱侮辱我，还是在侮辱阿豪？我们之间的感情是任何金钱都比不上的。” 豪门恶婆婆：“一千万。” 灰姑娘女主：“阿姨！你是不是没明白我的意思？” 豪门恶婆婆：“两千万。” 灰姑娘女主：“阿姨你怎么这样？” 豪门恶婆婆：“五千万。” 灰姑娘女主：“好，五千万，给钱，我马上和他分手。” 啧…… 不能被五百万衡量，却能被五千万衡量的爱情啊。 眼底一抹暗影稍纵即逝，谢衍忽然欺身下来，朝着林尔靠近，然后低眼瞧她：“女朋友，问你个问题。” 见谢衍主动掀过了之前的那个话题，林尔也跟着在心里松了一口气，语气轻快起来：“你问。” 谢衍突发奇想地道：“假如，有人跟你说，给你五百万，让你离开我，你会怎么办？” “五百万？” “嗯。” “不瞒你说，我现在戴着的这条项链，就不止五百万啊。” “……”谢衍改口说，“给你一个亿。” “虽然这样说有点儿凡尔赛的嫌疑，但是——”林尔幽幽地叹了口气，“我真不缺钱啊。” “……” 这不是凡尔赛，这是豪门小公主的日常。 江州卫视上，豪门恶婆婆的偶像剧播完，后面接档的是个综艺节目，节目名就叫爱的碰撞，里面的嘉宾都是成双成对的情侣。 前天正好播放到最新一期，主持人问女孩子：“如果有人给你一千万，让别人和你男朋友来个法式深吻，你愿不愿意？” 谢衍原本是想问完恶婆婆的话题之后，再接着问一句这个的，但林尔的一句“我真不缺钱啊”直接打乱了他的计划。 谢衍只能换了个说法：“第二个问题。” “你讲。” “如果有人强行亲了我，你会怎么办？” 林尔抵在手背上的脑袋忽然抬了起来：“谁亲你了？” “没有人亲我，我是说如果。”谢衍说。 “哦……”林尔歪了歪头，脑袋又垂了下去，懒洋洋地靠在桌子上。 谢衍朝她伸出手来，修长冷白的指尖在她眼前的桌面上扣了两下，又问：“你会怎么办？” “那要看是女的强吻你，还是男的强吻你了。”林尔慢吞吞地道，“这事儿不能一概而论，得具体情况具体分析。” 第408章 糊成一张大饼 “如果是女的呢？”谢衍说。 林尔用死亡凝视的眼神尤为平静地看了他一眼，道：“那你就等着我把你脑袋拧下来。” 谢衍：“？” 这剧情有点儿不对，谢衍提醒她道：“是她强行亲的我。” “别给自己找理由。”林尔说出的话字字都是真知灼见，“你要是不愿意，她能强行亲到你？” 谢衍：“……” 这话倒是挺有道理的。 “那如果是男的呢？”谢衍又说。 林尔这下是认真地想了想，然后眨巴着眼睛，一脸真诚地问：“那你能等我过去再亲吗？” 谢衍：“？” “那个——”林尔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尖，眨着浅琥珀色地眸儿眼巴巴地看着他，然后用一种期待又害羞的语气小声地说，“我想围观。” 谢衍：“……” 好了，这个话题到此就可以宣布结束了。 已经没有要往下聊下去的必要了。 …… 2013年的最后一天，林公子也任劳任怨地当起了专职司机。 公司里有点儿事，林亦安来得晚，正巧林尔在教室里磨蹭了一会儿，这一来一去之间，刚好打了个漂亮的时间差。 林尔催了谢衍回家之后，正要给林亦安发个消息问问他到哪儿了，林公子的那辆嚣张到全然不知道低调俩字是怎么写的限量版跑车就在她面前当场来了一个漂亮的车尾漂移，然后“吱”地一声，稳稳当当地停在了她的面前。 车身带起的那股旋风还逼得林尔下意识退开了半步。 车窗缓缓降下，林公子的那张和他的跑车一样，同样不知道到低调为何物的脸就张扬地露了出来。 “小孩，还愣着干嘛？”林亦安的手肘往窗框上一搭，端着一副风流倜傥的姿态，朝她轻佻地扬了扬下巴，“上车啊，回家了。” “……” 林尔绕到跑车的另一面，开门上了车。 没等她把安全带给系好，林亦安嘴边就是一声嚣张的流氓哨，然后一脚油门就踩到了底。 林尔像一张被摊开的大饼一样，啪叽一下，牢牢地糊在了座位上。 林亦安那边的车窗还没完全关好，这一脚油门下去，从窗口灌进来的风毫不客气地在车里游荡了起来，林尔一个激灵的同时，垂在脸侧的长发顺着风的呼唤，当场给她表演了一个“吹啊吹啊我的骄傲放纵，吹啊吹啊无所谓扰乱我，任它吹，任它乱”。 “……”林尔在林公子的极限车速中，勉强撑着身子坐好。 她先把糊了一脸的头发拨开，又低下来头，想把紧拽着的安全带给扣上。 但这个想法还还不及付诸实践，林公子又是一脚刹车踩了下去，性能极佳的跑车马上响应车主人的操作，转瞬之间就稳稳停在了路口的白线之前。 又是一声啪叽。 林尔这次没糊在座位上，而是糊在了车窗上。 依然像是一张被摊开的大饼。 她身前的安全带还没扣上，要不是车窗紧紧关着，林尔感觉自己当场就能从窗户口飞出去。 第409章 谢衡也会去啊 脑袋艰难地动了动，林尔深吸一口气，赶在林亦安再次踩下油门之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啪地一下就扣上了扯着的安全带。 最近她总是被啪啪打脸。 说过的话不仅从她男朋友的身上反向应验了，现在也在她老爸的身上反向应验了。 她就不该夸林亦安开车稳当的。 稳当个屁啊，她整个人都快飞了。 林尔把腿上的书包丢到后排的座位上去，整个人终于安顿了下来：“林公子，你今天是遇到了什么喜讯么？” 林亦安“嗯哼”一声，眉梢眼角都透着愉悦：“看出来了？” “当然，你这车都被你开成飞船了。”林尔狐疑地看着他，猜测道，“你是不是下班的时候遇到了美女？” “瞧你这话说的。”林亦安单手握着方向盘，空出来的那只手不轻不重地在林尔脑袋上敲了一下，“我是这么肤浅的人么？会因为遇到个美女就这么开心？” 林尔捂着被他敲过的地方，歪着脑袋认真想了一会儿，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 “这是两个问题。”林尔说，“第一，你确实是个肤浅的人，第二，遇到美女就开心——这个倒是不至于。” “是。”林亦安单方面地选择忽略了她说的第一点，然后对她的第二点深表同意，“如果遇到美女就开心的话，我为什么不拿着个镜子对着自己看呢？那我岂不是更开心？” 林尔：“……” 又来了又来了，林公子无处安放的自信心又铺天盖地冲过来了。 “那你是因为什么？”同她老爸一样，林尔也单方面地选择忽略了她老爸的这半句话。 “明天，有个宴会，你跟我一起去。”林亦安故作神秘地压低了语调。 “宴会？” “嗯，你弦姐她家老爷子七十八大寿，她让我把你带过去。” 林尔还是不明白：“林公子，又不是你过寿，你怎么这么高兴啊？” “笨。”林亦安又是一个手指头敲过来，“景家老爷子过寿，那江州凡是有点儿头脸的人物不都得去啊？” “所以呢？”林尔愣愣地问。 所以，不论是人家景老爷子过寿，还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去参加寿宴，那都跟你有啥关系啊？ “所以谢衡也会去啊。”林亦安不知道自家小孩向来聪明的脑袋怎么在这一刻失了灵。 然而，纵使林公子已经把这句话挑明了，林尔仍然是没想明白谢衡会去和林亦安这么开心之间的关系。 “所以，他会去和你这么高兴，有关系吗？”林尔捂着被自家老爸敲疼的脑袋，完全不明白他的喜悦是从何而来。 “当然有。”前方正好是个红灯，林亦安又踩了刹车，“我之前不是跟你说过么？上次我丢了面子，这次我得把场子找回来。” 林尔：“……” 啊，他老人家怎么还惦念着这事呢？ 都一大把年纪了，还跟个没长大的小孩一样，动不动就得去找什么场子，这老男人幼不幼稚啊？ 第410章 解不开的死结 林尔有些无奈：“你老是跟人家谢总过不去干嘛呀？” “嘿？小孩，你向着谁说话呢？” 林亦安一听这话，顿时不满了，指骨接连在她脑袋上猛敲了三下，敲得林尔忍不住往车窗上贴。 “什么叫我老是跟他过不去，明明就是他跟我过不去。” 林尔更无奈了：“他怎么跟你过不去了？” 林亦安：“他说我是花孔雀。” 林尔：“……” 本来就是。 林尔叹了口气，试图放缓语气哄哄她这个没长大的爹：“林公子，那你就不能用你那大海一样宽广的胸襟去包容一下他吗？” “不能，一点都不能，半点也不能。”林亦安以一种这事完全没得商量的语气说道。 “怎么我就得用我大海一样的胸襟去包容他了？他怎么就不能用他大海一样宽广的胸襟包容包容我了啊？” “……”林尔说，“可能他没有大海一样宽广的胸襟，你是大海，他是小溪。” “他是小溪啊，那行，我是下水道。”林亦安承认地相当痛快。 “……” 林亦安又说：“我这下水道比他更窄，说到底，还是他得包容我。” “……” 得，这是个解不开的死结。 林亦安还在说着什么，林尔书包里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书包刚才被她丢到了后排座位上，现在去拿，有点儿费劲。 林尔转过身去，伸长了胳膊，费力地勾过了书包带。 拉开书包拉链，林尔拿了手机出来。 在看清来电人是谁之后，林尔的脸上出现了一丝意外的神色。 瞥见林尔的表情，林亦安侧头问了她一句：“谁啊？” “爷爷。”林尔老实地道。 林亦安：“哈？” 林老爷子？ 怎么这个点给她打电话了？ 林尔心里奇怪着，林亦安也在奇怪。 “先接。”林亦安朝她扬了扬下巴，示意她先接起来。 林尔点了点头，摁了接通：“喂，爷爷？” 她没开免提，车里又放着轻缓的音乐，轻而易举地压过了手机里的说话声。 林亦安把音乐的声音放小。 林尔微微垂着眼帘，默不作声地听着林老爷子的话，也不知道电话那端不知道说了什么，过了一会儿，林尔忽然抬头，看了眼林亦安，然后轻轻嗯了一声。 林亦安眼尾的余光扫过来，同时向她伸出手来：“把电话给我。” 林尔顿了下，还是把手机递了过去。 只是林亦安才说了一句“喂？老头？”，手机里林老爷子的声音就骤然大了起来，声如洪钟的模样。 “小兔崽子，我不想跟你说话，每次跟你说话，我都得气个半死。”林老爷子很有自知之明，“我要说的事反正已经说完了，就这样，挂了。” 这话的话音落下，紧接着，手机里就传来了机械的嘟嘟嘟声，提示着通话的挂断。 “……”林亦安莫名其妙地看着手机屏幕，感觉自己碰了一鼻子灰，“不是，什么啊，就挂断了？” 林尔表情古怪地看他一眼，没有说话。 第411章 让我去相个亲 “小孩，老头都跟你说什么了？”林亦安侧过头来，觉得她这反应有点儿奇怪。 “啊……”林尔吞吐了一下，像是也对自己所听到的消息有点儿接受不能，“爷爷说——” 她的话音又是一顿。 “说什么？”林亦安眼角的余光瞥着她。 林尔特意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措辞，才道：“说是让我去相个亲。” 林亦安：“？” 林亦安陡然一个问号砸了下来，像是没听清似的，他抬手碰了碰自己的耳朵尖儿，确认般地又问一遍：“让你干什么？” 知道林公子对这消息也接受不能，林尔贴心地放缓了语速：“相亲。” 林亦安：“……” 这就有点儿荒唐了。 虽然说像他们这种商政界的世族家庭，家里的很多小孩儿都是在半大不大的时候就被定下了家族联姻的婚约，但林亦安显然没想过让自家小孩也背上这样一种束缚。 “相亲？”细细把这两个字咀嚼消化完成，林亦安的表情顿时不美妙起来，冷哼一声，然后眯着眼问，“你才多大啊就去相亲？” 林尔无奈地摊了下手，这是她想不想的问题吗？ 她也不想啊。 关键是说话的这人，是她爹的爹啊。 有些头疼地按了下太阳穴，林尔诚实相告地道：“说是明天，地点定在了昀亭西餐厅。” “……”林亦安更觉得荒唐了，难以置信地道，“不是，老爷子在搞什么名堂啊？明天是元旦，谁他妈大过年的就去相亲啊？” 林尔没说话。 跟林亦安她能没大没小，但跟林老爷子不行，那不仅是她爷爷，还是她爹的爹。 越想越觉得不是这么一回事，林亦安当即掏出了手机来：“不行，我得给他打个电话问问。” 电话打过去的时候，林老爷子的手机已经显示关机，换了老宅的座机打，老管家客客气气地回道：“少爷，老爷子已经睡下了，您要是有什么事，明天我代您转达？” “……” 林亦安冷笑一声，啪地撂了电话。 这明摆着就是老爷子故意不想理他。 把手机随手一丢，林亦安语气不善地又问向林尔：“小孩，老头有没有跟你说，让你去见的是谁？” “好像是姓刘？”林尔回忆着林老爷子在电话里说的名字，不确定地道，“叫刘……刘思初？” 这名字她也是第一次听，老爷子的语速又太快，林尔也不确定他说的到底是不是这个名字，听音译应该是这个。 “刘思初？”林亦安重复了一遍这个对他来说同样十分陌生的名字，“刘思初是谁？” “不知道。”林尔摇头。 “那老爷子还有没有说别的？比如说这是谁家的小孩？” 林尔想了想，然后点头：“有，爷爷说是我刘伯伯家的。” 说到这里，林尔又问：“我哪个刘伯伯？” 一提这个刘伯伯，林亦安倒是有了个大致的印象，立时哎呀一声：“哎呀我操，我知道是谁了，你刘伯伯，就是那个刘运川啊。” 林尔：“？” 第412章 姓谢的不行 见林尔一脸茫然，林亦安又说：“就是你说他发型奇怪的那个。” 林尔还是满脸茫然地“啊？”了一声。 林亦安：“你忘了？你之前还见过的，那时候你问我为什么别的总裁都是地中海，他连地中都没有，全是海。” 林尔：“……” 林尔想起来了，温淼还偷偷跟她打趣过那位刘伯伯。 温淼当时是怎么说的呢？ ——“哎呀木木你看，这个刘伯伯的脑袋也太亮了，跟打了层高光似的，我感觉天黑的时候都不用开灯了，只要他往外面一站，露一露他的脑袋，村里的老头都得以为是天亮了，起床能连耕三亩地。” 说起刘运川，林亦安敲了下方向盘：“他家的那个小胖子是叫刘思初？听说上周刚从国外回来？” “……好像是？”林尔没什么印象。 “哦豁，那小胖子的体型得有你三个宽。”回忆起曾经见过的那小胖子，林亦安噫了一声，当即就松了口气，“那你去。” 林尔：“？？？” 林亦安耸了耸肩，说：“就他家的那个小屁孩，你肯定看不上。” 林尔：“……” “去去。”林亦安的眉梢眼角都透着一股轻松，“我本来还想着明天去老宅一趟，跟你爷爷聊聊这事，现在一想，既然是那个小胖子，那就算了，反正你也看不上，我要是回老宅，又得跟你爷爷吵。” “……” 林尔动作很轻地伸出手来，右手的指尖碰了碰自己左腕上的手链，那手链细细凉凉的，贴着她腕骨处的肌肤，极具有存在感。 林尔的目光一垂，落在手链上面，她有些苦恼，该怎么跟林亦安摊牌啊？ 本来以为这事挺好说，但林尔听着她老爸对谢衡的诸多不满意，觉得自己这是真不好开口了。 她一个有男朋友的人，去相什么亲啊？ 最终，林尔采取了一个比较委婉的说法：“林亦安，我觉得，比起相亲，我更想自己找男朋友。” “我也是这个想法。”林亦安点头点的很快。 林尔听着他的意思，试探着道：“那你的意思是我能找男朋友了？” “当然了，我是个非常开明的家长，绝对不禁止你谈恋爱。”林亦安表现出了自己作为新一代老父亲的优良品质，“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我没有任何意见，谈恋爱就谈恋爱嘛，你要是没有喜欢的，我帮你找都行。” 林尔：“……” 不至于不至于。 “就像我能给你买来个妈一样，你喜欢什么样的男生，我都能给你找来。”没等林尔开口，林亦安就迅速地又补上一句，“当然，病娇除外，我怕你被做成人肉干。” “……” 林尔试探着说：“那，我去找男朋友了。” “行啊。”林亦安非常痛快地说，“你谈恋爱我不管，但我对你男朋友有三个要求。” “你说。”林尔决定听完这三点再跟他摊牌。 林亦安竖起来一根手指：“第一，姓谢的不行。” 林尔：“……” 第413章 谢甜甜三点全中 林亦安竖起一根手指，冲她摇了摇：“第一，姓谢的不行。” 林尔：“……” “第二，凡是跟谢衡沾边儿的那些亲戚都不行，比如说他儿子啊，或者是他干儿子啊，还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侄儿啊外甥啊，通通都不行，当然，谢衡本人更不行，我不要跟他当亲家。” “……”林尔无言了一下，又问，“那第三点是什么？” “第三，长得像谢衡的也不行，看到他那张脸，我就难受。” “……” 惨，谢甜甜同学三点全踩中了林亦安的死穴。 为了她男朋友的生命安全着想，林尔默默地将摊牌的这个想法重新咽回了肚子里，这要是摊牌了，估计就不是医院骨科的问题了，那得是太平间。 次日的一大早，林尔就被手机里各种不断的祝福短信给吵醒了，昨天晚上睡觉的时候，手机忘记关静音，以至于从五点多，短信铃就开始吵。 一眼看过去，大部分都是什么银行和各种店铺发来的祝福短信。 【尊敬的农行钻石会员，在此新春佳节到来之际，江州农业银行祝您身体健康，万事如意，财源滚滚，多来存钱。】 【亲爱的店铺超级vv用户，兰因集团携全体员工向您拜年了，祝您新年快乐，新的一年好运不断，，健康平安，多来买单。】 【尊敬的超级黑卡会员，您好，新年到了，江州汶凰集团向您及您的家人致以节日的问候，并祝你们新年快乐，生活顺利，万事如意。】 …… 短信已经有了几十条，祝福发内容都是大同小异，但唯一不变的是开头语，都是统一的xx会员，要么就是超级xx会员。 林尔一目十行地扫了一眼，然后开启了拦截短信的勿扰模式。 一班的班级群里正活跃着，大家都起的很早，正在群里扯东扯西地聊着天，老陈在群里连发了三个大红包，瞬间将群里的气氛推向了高潮。 有了老陈带头，班里的各学科老师也跟着发起红包来。 齐川老师出手阔绰，上来就砸了十个二百的红包在群里，学生们瞬间刷起了666，其间夹杂着各种文采斐然的彩虹屁，吹得齐川老师飘飘然起来，转手又是十个大红包砸了下去。 九中的老校长是靠遗产发家的，身上不免沾了一点儿暴发户的气息，凡事都喜欢用挥金如土的方式来解决，老师们在学校待的久了，也耳熟目染地学会了这一套。 好在老校长发工资的时候，也是用这种挥金如土的方式，所以学校里的老师们也都是个个不缺钱的主儿，没一会儿的功夫，各科老师就将红包轮流砸了个遍。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红宝雨下完，班级群里很快就刷起了令人眼花缭乱的各种祝老师们元旦快乐的祝福语。 末了，作为班长的时桑来了个最终总结：【祝大家新年快乐啊，红包我就不发了，我怕大家领，不过大家知道我的心意就好了。】 “……” 第414章 谢天谢地，这样就好 令人眼花缭乱的红包雨下完，班级群里很快又插科打诨起来，话题一个接着一个，热闹非常。 林尔除了进了一班的班级群外，还被时桑拉进了一个五人的小群里，里面的成员除了时桑他们这个铁三角，还有林时兮。 几个人平时也会在这个小群里聊聊天。 时桑在小群里发过新年快乐之后，谢衍也跟着发了一条祝福语。 谢衍：【叫你们长得不要太好看，你们不听，这下好了，有一群人在四处打听你们，还说逮住你们不会轻饶！哼哼，它们一个叫财神，一个叫顺利，领头的叫幸福！我问过烦恼了，它根本不爱你们，还说永远不理你们！还有，健康让我带封信给你们，它暗恋你们好久了，并一生不变！呵呵……不联系不代表不想念，你们是我永远的朋友。】 后面还跟着三个微笑的笑脸。 时桑：【……】 沈妄：【……】 林时兮：【……】 林尔：【……】 小群里顿时安静了下来。 林尔一脸迷茫地看着那三个宛如无声嘲讽的笑脸，完全不知道自己该回一句什么。 谢衍这发的都是什么玩意啊，他还能再不走心一些吗？ 同样面带迷茫的还有林时兮，她盯着这字里行间都充斥着满满老年人气息的祝福语看了良久，终于是忍不住点开了和沈妄的私聊对话框。 林时兮：【谢衍是从上个世纪穿越过来的吗？】 沈妄很淡定：【习惯了就好。】 林时兮：【他平时跟你们也这样说话？】 沈妄：【不止跟我们，他跟他女朋友也这样。】 林时兮：【啊、啊？】 林时兮惊了，她甚至认真地回忆了一下跟林尔相处的各个小细节，觉得这姑娘应该是走在时尚前沿的那种啊，怎么忍受得了这种老年人腔调的？ 沈妄：【还记得我之前跟你吐槽过的“我对你的爱就像是拖拉机山上轰轰烈烈”么？】 林时兮：【记得啊，怎么了？】 沈妄：【那句话就是出自于谢甜甜之口。】 林时兮：【……】 林时兮这会儿是真的迷茫了，她完全不明白谢衍那么帅的一个大帅逼怎么说个情话能说的这么土味十足？ 看谢衍的模样也完全跟土味不沾边啊，所以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小群里沉默了好大一会儿，时桑才干巴巴地打破了这个尬得人脚趾抓地的气氛。 时桑：【谢谢哥，本来穷的没有房子住，但看了你的祝福语，我尴尬的给自己抠了一套三室两厅，外带前院游泳池的大别墅出来。】 后面，如法炮制地加上了一个微笑的笑脸。 “……”林尔是真的没眼看下去了，匆匆点了左上角的返回。 正巧，点了返回的那一刹那，谢衍的私聊消息紧随而至。 林尔一脸糟心地点开。 谢衍：【元旦快乐。】 没有长篇大论的祝福语，也没有乱七八糟的表情包，就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却是让林尔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 谢天谢地，这样就好。 第415章 我也喜欢 谢天谢地，这样就好。 越简单，幸福越稳，一旦搞点儿花样出来，爱情的巨轮就处在要翻不翻的边缘上了。 但想起谢衍在小群里发了那段敷衍又老式的祝福语，林尔仍是无语，忍不住吐槽道：【你刚才在群里发的那些，都是什么啊？】 谢衍完全没觉得自己发的祝福语有什么问题，无辜地回道：【新年祝福啊。】 林尔：【你从哪儿抄下来的？】 谢衍：【刚刚去早点铺子里吃早饭，卖豆浆的那个老大爷教给我的。】 林尔：【……】 谢衍：【他还特意叮嘱了我，一定要加上三个笑脸，说祝福的精髓全凝聚在那三个笑脸里了，这样才显得比较真诚。】 林尔：【……】 真诚她是没感觉到，但她感觉到真诚的嘲讽了。 人家老陈都知道与时俱进了，他在班级群里说话的时候，都不会发这种小表情了，谢衍还止步于原地的在用这个。 噫…… 果然是2g网速的空巢老人。 谢衍：【你不喜欢么？】 为了维护住自己男朋友的面子，林尔没把话说的太直白：【我更喜欢你说的元旦快乐那四个字。】 谢衍：【我也喜欢。】 谢衍：【只有给你发的元旦快乐这四个字，是认真的。】 …… 景弦她家老爷子的寿宴安排在了满月园。 请帖上写的时间是中午十一点半，现在时间还早，林尔爬起来吃了个早饭，又开始头疼起了下午的相亲。 林老爷子生怕她闲着，隔三差五地就得给她找个事儿做做。 这事要不要跟谢衍说，该怎么跟谢衍说，这都是个摆在眼前的大问题。 正头疼着，时桑在微信上给她发了个消息过来：【尔爷，十点，长经路，悦海酒。】 林尔坐在流理台前的高脚椅上，手里捏着只细长的陶瓷小勺子，有一搭没一搭地搅拌着玻璃杯里的热牛奶。 听到手机上传来的叮咚声，她漫不经心的侧过头来，余光扫了屏幕一眼，在看清对话框里的内容之后，她捏着长柄小勺搅拌着热牛奶的动作微微一停。 要不是时桑提醒她，林尔差点儿就把这事给忘了。 早在期末考试之前，班里的同学就定下了元旦出来玩的事儿，这两天一考试，在加上昨天听林亦安说寿宴，还有林老爷子给她安排的这个猝不及防的相亲，让林尔彻底把班里要聚会的事儿给抛在了脑后。 林尔看了眼时桑说的时间，十点，又想了想寿宴的时间，十一点半。 正好有个时间差。 这个悦海酒离满月园也不远，也就二十分钟的车程，聚会已经是定下来的事了，也不好再推脱，林尔就想着在酒坐一会儿，然后直接去满月园。 在脑中简单地过了一遍流程，林尔从餐厅起身，回了二楼，去找出席宴会要穿的礼服。 画好妆，换完衣服，林尔出门之前，还在睡懒觉的林公子终于醒了，顶着一头走在审美前沿的鸡窝发型从卧室里走了出来。 第416章 我睡过头了？ 两个人在狭长的楼道里碰见。 一个睡衣睡袍头发乱七八糟，好似刚在江州大桥下过完夜的流浪汉，一个红裙高跟盛装出席，好似要去参加年度颁奖典礼。 两人的视线在半空中来了个无声的交汇。 “……”林亦安的哈欠打不下去了，他诧异地掀了掀眼皮，“我睡过头了？” 二楼的走廊里并没有表，内侧的墙上挂着的都是林尔小时候的一些涂鸦作品，被林亦安收起来装裱好给挂在墙上了。 林亦安诧异地看了她一眼，然后后知后觉地抬起手腕来，瞄了眼手表上显示的时间。 九点十七分。 离宴会开始还有两个多小时。 “小孩，你现在就要出门啊？”林亦安确定自己没睡过头，“要去这么早么？” “不是。”林尔整理了一下头上别着的水晶小王冠，“我们班有个班级聚会，十点要到。” 十几年的朝夕相处了，林尔的话都不用完全说完，林亦安就明白了她的意思：“你是想先去班里的聚会，然后一会儿直接过去满月园？” “嗯。”林尔点了点头。 和她老爸说话就是省事儿。 “那行。”林亦安抓了抓自己那宛如老母鸡刚孵完蛋的头发，“一会儿给我发个位置，我开车过去的时候顺道接着你？” 头上的小王冠没别好，怕自己脑袋乱动小王冠会掉，林尔就没再点头，只对着他比划了一个ok的手势。 还有点儿时间，林尔回衣帽间整理了一下发饰，又拿了手机和包，这才出了房间下楼。 林家的司机早已等在了楼下，林尔上了车才发现驾驶座上的人是林翊，他依然是万年不变的白手套黑色燕尾服的打扮。 听见后排座位上传来的关门声，林翊抬头望向后视镜，如往常般颔首行礼：“小姐。” 林尔抬头就对上了后视镜里他投过来的视线。 “林翊哥哥？”林尔微有惊讶，“怎么是你？” 林翊是负责林家大小事物的管家，很少会有亲自开车给人当司机的时候。 “是先生刚才吩咐的，说是雪天路滑，先生不太放心，就让我过来了。”林翊回道。 林尔哦了一声。 林翊做事向来心细，车里早就备好了毯子，又提前开了暖气，纵然是林尔衣着单薄，倒是也没觉得冷。 半小时之后，林翊把车稳稳当当地停在悦海酒门口。 班里的同学已经到的差不多了，但因为还有几分钟才到十点的缘故，同学们都没进去，而是成群地聚在酒门口，打算等到十点，人齐了之后一起进去。 林翊开的这辆车是林亦安经常开着去学校接林尔的那辆，嚣张又骚包的大红色，还是限量版的跑车，数遍整个江州，都没几辆。 于是，隔着几十米远的距离，时桑一眼就看到了这辆熟悉又陌生的跑车。 说熟悉，是因为这车经常在学校门口见——经常接他尔爷的那辆。 说陌生，是因为这车时桑也仅仅是停留在见过的阶段上。 第417章 尔爷是真牛逼 悦海酒坐落在一个十字路口的交叉处，跑车开过来的时候，正好赶上路口的一个漫长的红灯，于是，一众人就无声地对着跑车行起了注目礼。 直到那辆跑车缓缓停在路边。 九中的学生就没有不认识这辆骚包至极的跑车的——因为开车的那男人也很骚包，大晚上的也戴着个大墨镜在校门口瞎晃。 如果不是有一层黑色的车窗隔着，林尔面对着这种无声而肃穆的注视，可能就要选择当场弃车而去了。 这感觉像就是她的遗体被人拉出来供大家瞻仰一样。 林尔恍然间觉得自己坐的不是车，而是水晶棺材。 车在酒门口停下，林尔阻止了林翊要下车目送自己进门的举动。 可以了，真的可以了。 再继续下去，她真的要社会性死亡了。 打开车门，下了车，林尔隔着车窗跟林翊挥了下手，道了句：“哥哥再见。” 随即，踩着路边的台阶往上面走。 然后，对上了三十几张目瞪口呆的脸。 看清林尔的打扮，时桑都惊呆了。 零下十二度的气温，别人都是羽绒服加上雪地棉，就他尔爷非常勇猛地穿了一件薄得似乎风一吹就能彻底吹透的连衣礼裙。 连衣礼裙还他妈是短款外加露背的，裙摆下露着细细白白的小腿，脚下还踩着将近十厘米的细高跟。 整个人往那儿一站，自带聚光灯效果，那就是一道独特的风景线。 时桑只能由衷地说上一句，他尔爷是真牛逼。 真正的勇士，敢于直面零下的气温，敢于正视未融的大雪，更敢于把呵气成冰的凛冬过成炽夏三伏天。 空气莫名安静了下来，班里所有的学生都将视线移了过来。 十七八岁，都还是高中生的年纪，女孩子本就爱美，再加上九中的学生大部分又都是出身于非富即贵的家庭里，这样的家庭长大的女孩子自然也是要比同龄人懂得打扮。 学校的校风一向是自由开放，并不限制学生的衣着打扮，只要你外面穿着校服，你就算烫个鸡毛离子烫，化个白面艺伎妆来上学，那都没人管你。 带妆上学的女生本就不少，只是毕竟是在学校里，大家还是没那么张扬的，但这次出来聚会，女孩子们则存了要比拼的心思，或多或少地都是精心打扮一番的，平时在学校里不敢穿的衣服，不敢化的浓妆都一并带了出来。 只是林尔的这打扮太过于出乎意料，简直是精致到了每一根头发丝，她本来就是那种浓颜系的五官，上了妆之后，眉眼间更是显出一种惊心动魄的美感，硬是衬托得周围人像是灰头土脸的小耗子。 而且林尔穿的明显是那种正式场合才会用到了礼服式连衣裙。 无袖的设计，肩上是细细的吊带，露着精致而纤细的锁骨，侧面是白色的拉链，贴合着腰线微微收紧，勾勒的纤细的腰肢，顺着拉链往后看去就是腰窝，再往上则露着一对漂亮的蝴蝶骨。 第418章 他又想当她爸了 时桑莫名觉得他尔爷不像是来参加学生聚会的，倒像是来走红毯的，而他们这一群人，就是红毯下举着摄像机疯狂拍照的狗仔。 林尔在最后一层台阶上停住，抬眸缓缓扫视一圈，很快就在人群最边缘的一颗老梧桐树下，对上她男朋友的视线。 谢衍也在看着她，眼珠黑幽幽的，看不出来是什么情绪。 谢衍怕冷，天稍稍转凉的时候就穿上了厚衣服，前几天刚下过一场大雪，过两天又有寒潮南下，江州正是冷的时候。 他这次出来身上穿了个白色的外套，毛绒绒的，后面还坠着个同样毛绒绒的帽子，看起来就很暖和。 林尔和他并排站在一起的时候，生动形象地演绎了什么叫一个像夏天，一个像冬天。 幸亏是两人互相认识，要不然在街上碰见，两个人可能齐齐会在心里骂对方一句：傻逼。 片刻的功夫，时针就转到十点。 时桑跟林尔打了个招呼之后，就喊着班里同学们往酒里边走，林尔有意落下了大部队几步，和后边的谢衍走在了一起。 谢衍看着她的打扮，瞬间就皱起了眉心：“你不冷么？” “冷啊。”林尔说。 “冷还穿这么少？”谢衍说着，想把自己的外套给她。 林尔坚决拒绝了：“不要，我不穿。” “怎么？”谢衍摸着她冰冷的手，眉心拧的更紧，“冷还不穿？” “不穿。”林尔的语气更加坚决，“冷不冷，只有我自己知道，但穿得好不好看，所有人都知道。” 谢衍：“……” 歪道理。 时桑去前台小姐姐那里订包厢，按理说，这个时间酒是不营业的，但是因为节假日的缘故，市区这边的酒都开启了全天营业的模式。 毕竟没有人会跟钱过不去。 这个时候还太早，来酒玩的大多都是放了假的高中生和初中生，至于大学生——他们这个点还没起来。 前台这里排队的有不少人，林尔往大厅里扫了一眼，看到了不少样式熟悉的校服，大概是因为都是班级间的聚会，不少学生都是穿着本校的校服出来的。 于是，林尔的这副出席盛典的打扮就在这其中越发格格不入起来。 不像是学生党，也不像是上班族，更不像是来酒玩的，她像是某位误入了酒的偶像剧的女主角。 画风清奇。 林尔倒是挺淡定，迎着四周或是好奇，或是诧异，或是打量的目光，旁若无人地低头看着手机。 谢衍还在拧着眉心，明显是不赞同她的这个打扮：“不怕感冒么？” “不怕，我出门之前已经喝了碗驱寒的姜汤。”林尔说。 “……”谢衍问，“姜汤管用？” 林尔：“应该管用。” “应该？”谢衍话音里的反问意味很明显。 “……” “你穿上外套，这个应该就变成肯定了。”谢衍又说。 “……” 又来了又来了，谢甜甜他又想当她爸了。 在线问，我男朋友他总想抢我爸的活儿干，怎么办？ 第419章 宣示主权 “打住，谢甜甜，你别和我说话了。”林尔作势捂了下耳朵，然后扭过了头去，开始单方面地装听不到了，“从现在开始，我聋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好。” 谢衍：“……” 充分地演示了什么叫掩耳盗铃。 难得的假期，各校的学生们成群地都凑到了一块，一楼的大厅里人山人海，震耳欲聋的音乐声里夹杂着人声的喧吵愈发显得沸反盈天。 东南角那边的几个男生不知道是聊到了什么，忽然集体爆发了一阵带着显而易见的揶揄之意的起哄声，引得大厅里的人纷纷抬头看过去。 伴随着接连不断的打趣口哨，其中一个高高瘦瘦的男孩子被自己兄弟一把推了出来。 男孩子似乎有点儿犹豫，往前面走了两步又停住，往这边瞧了一眼之后，又朝自己的同伴看去。 同伴笑嘻嘻地给他打着气：“宁哥，去啊，别让兄弟们看不起你。” “怂什么啊兄弟，看人家长得漂亮就不敢了？” “大不了就是被拒绝嘛，是男人，就利落点，别婆婆妈妈的。” 大厅里一共就这么大的地儿，那群人离这边就四五米的距离，谢衍想不听见这几句话也难。 林尔正在微信上和温淼聊着天，没注意外界的喧嚣。 谢衍抬了抬眼，忽然往她面前一站，然后侧头淡淡一个眼神扫过去。 再明显不过的宣示主权的举动。 触及到这个凉薄幽冷的眼神，刚才还在跃跃欲试的男孩子顿时偃旗息鼓，抬起来的腿也随之停在了原地。 很快，时桑就从前台那里订好了房间。 时桑订的是个可容纳五十人的超大型包厢，进了房间，大家就三三两两地分头找地方坐下了，挤沙发的挤沙发，坐台的坐台。 服务生很快将酒水饮料和一些小零食送了上来。 有活跃的学生已经抓着话筒，坐上了点歌台。 林尔没往人多的地方坐，而是去了房间的里厅，这个包厢是内外双厅的设计，外厅是一圈环形的沙发，沙发后是u型台，以半悬着的帘子和里厅隔开。 里厅的空间稍小一点，没有沙发，只放了个台，台中间是自助饮品机，再往里则是洗手间。 大部分人都在外厅闹着，这边没坐几个人，除了谢衍和林尔之外，就台对面坐着班里的另一对情侣，中间的饮品机刚好遮住了双方的身影，不站起来的话也看不见对面。 林尔坐到了台最里边的座位上。 谢衍隔了几分钟才从前厅过来，在她旁边的座位坐下。 他手里拿着两罐啤酒。 林尔伸手捏住一瓶，正要勾着拉环打开，被谢衍抬手按住了。 “你喝这个。” 谢衍不知道从哪儿又拿出了一瓶牛奶来，林尔上手一摸，居然还是热的。 林尔愣了一下：“酒里还提供热牛奶？” 谢衍懒懒一抬眉梢，顺手帮她拧开了瓶盖：“本来是不提供的。” 本来？ 一听他这个意思，林尔顺着往下问：“然后呢？” 第420章 别碰那儿 林尔：“然后呢？” 谢衍平淡道：“然后我加钱了。” 林尔：“……” 有钱能使鬼推磨。 牛奶被塞进手心里，林尔双手捧着牛奶瓶，，感觉到温热的触感透过玻璃瓶传递到指尖上，房间太大，空调开了还是冷。 林尔歪头看了谢衍一眼，他身上穿着的外套毛绒绒的，就跟她床上的那条毛毯似的，看起来暖和极了。 林尔忍不住往他身上靠。 靠过去之后，再蹭蹭。 谢衍顺手勾过她的腰：“穿上我外套行不行。” 然后再次得到了否定的回答：“不行。” “……”谢衍叹气，“为什么不行？” 林尔理所当然地道：“因为我要漂亮。” “……”谢衍一时竟不知道自己该说句什么。 林尔在他毛绒绒的外套上蹭了蹭，然后继续语气坚定地说：“不漂亮，我宁可冻死。” 谢衍：“……” 论名媛该有的素养。 这路行不通，谢衍只能换了个说法。 “在我眼里，你披个麻袋都美丽动人。” “那不行，那只是在你眼里，你这叫情人眼里出西施，我要在所有人眼里都漂亮。” “……” 谢衍说不过她，她总是一肚子歪道理。 可能是在谢衍外套的身上找到了毛毯的感觉，林尔又往谢衍外套上蹭。 往他外套上蹭的时候，她的礼裙肩带顺着她的肩线松松滑落下来，谢衍侧了侧脸，视线落在她清瘦而漂亮的蝴蝶骨上的时候。 他的眸光渐渐幽沉下来。 啧，这衣服怎么设计的啊？ 露这么多？ 不知道能不能像上次的裙子一样，给她缝上啊？ 谢衍抬起手来，修长冷白的指尖有意无意地轻碰过她突兀的蝴蝶骨，然后勾住她掉下来的礼服肩带慢条斯理地往上拉。 他的手指有些凉，林尔瑟缩了一下，含糊不清地嘀咕一句：“别碰那儿。” 谢衍似乎是笑了一下，他低下头来，温热的气息轻呼在她的耳边，嗓音哑着：“别碰哪儿？” “……”林尔伸手推开了他。 林尔听出来了，这人是故意的。 明明知道他说的是哪儿，还要再问一遍。 “不蹭了？”见她直腰推开自己，谢衍也跟着她往前，低笑着问。 他的手还搭在她的腰间。 林尔瞅着他，更确切地说，是瞅着他身上那件毛绒绒的外套，虽然还是很想蹭，但看他一副逗猫一样的语气，林尔还是依依不舍地摇了摇头。 再蹭下去，她真成猫了。 “那行。”谢衍暂且按下了这个话题，又说，“跟我过来。” 他站起身来。 林尔坐在高脚椅上没动，她一只手托着脑袋，懒懒仰头看他：“干嘛？” 房间里太冷，林尔不太想动，好不容易身上刚积攒了点儿热气，一动又全都消散了。 谢衍也不说干什么，只是朝她伸出了手来。 谢衍的手生得很好看，修长而清瘦，寸寸分明的指骨延展开来，纤细又漂亮，肌表微微泛着冷白，一眼看过去的时候像是陈列柜上摆放着的上好瓷器。 第421章 你是漂亮的变态 望着递到自己眼前的那只做着邀请状的手，林尔歪了歪头，而后慢吞吞地将自己的手搭了上去。 谢衍微微一用力，就将她拉了起来。 林尔跟着他往里面走。 内室的台再往里就是洗手间了，眼看着谢衍直冲洗手间而去，完全没有要停的意思，林尔终于是忍不住伸手拽住了他：“谢甜甜，你等等——” 她在洗手间前堪堪停下。 “嗯？”谢衍随之停住，然后回过身来看她。 林尔：“你不会是要带我去洗手间？” “是啊。”谢衍居然点了点头。 林尔：“？” 哈喽，男朋友，请问你在说什么？ 林尔是真弄不明白他的意思了。 她指了指眼前洗手间的门，一脸的难以置信：“你是想让我观摩你上厕所吗？” “……”谢衍瞬间反应了过来，知道她是误会了，他也不解释，只是有些好笑地轻掐了掐她的脸，“说什么呢？” 他抬手，指骨轻轻敲在她的脑袋上，语气微有不正经地说：“就算是你想，我还不想呢，哥哥也是要脸的人，会不好意思的。” 林尔：“……” 难得，能从谢衍的嘴里听到不好意思这四个字。 “那你带我来这儿干嘛？”林尔不明所以地又问。 “进来就知道了。”谢衍并不答，只是抓住她的手，继续往里面走。 “……”林尔又喊了停，“不是，你等等——” 谢衍：“嗯？” “这是男洗手间。”林尔指着门板上的字，示意他看，“我进男洗手间？” “那你让我进女洗手间？”谢衍给的理由很充分，“你不怕我被人当成变态了啊？” “……”林尔总觉得有哪里不对，琢磨了两秒钟很快就反应过来了，“那我进男洗手间，我也会被人当成变态的啊？” “那不一样。”谢衍说。 “有什么不一样的？” “你就算是被当成变态，那也是漂亮的变态。” “……” 所以说，变态和漂亮的变态，这在本质上有区别吗？ 不还是变态吗？？？ 一个愣神的功夫，林尔就被谢衍扯进了洗手间里。 虽然嘴上说着不进不进，但真被谢衍拉进来之后，林尔还是非常诚实地往洗手间里面看了过去。 林尔记得她小时候，林亦安每次带她出去玩，她要上厕所的时候林亦安都会在洗手间门口找个女人，让别人带她进去。 林公子的那张脸就是通行证，唇角稍稍一扬，脸上露出来的就是个勾人的笑：“美女，麻烦一下，可不可以带我女儿去一下洗手间啊？” 但凡是雌性动物，就没办法拒绝林公子的这个请求，更何况，林尔小朋友还长了一张同她老爸如出一辙的脸。 那时候，林尔还小，对性别意识也没那么清楚。 小朋友奶声奶气地问林亦安：“爸爸，为什么你不能带我去呀？” 林公子笑眯眯地蹲下来，揉着小姑娘的脑袋：“因为尔尔是女孩子，女孩子就要去女生洗手间呀，爸爸是不能进去的。” 第422章 童言无忌 林尔小朋友懵懵懂懂地点头，又奶声奶气地问：“那尔尔也不能跟爸爸去男生洗手间吗？” “对呀。”林公子此时脸上还带着老父亲的笑——哎唷他家小孩奶声奶气跟他讲话的时候真是太可爱了，好想捏住她的脸使劲儿rua啊，还想亲上一口——完全不知道自家小朋友下一句就要吐出惊人之语。 “可是，可是——” 林尔小朋友眨巴着忽闪忽闪的大眼睛，掰着小手指头“可是”了大半天，终于说出了后半句。 “可是，为什么尔尔不能跟着爸爸去男生洗手间，那漂亮阿姨就能跟着爸爸去呢？” 林亦安：“？！” 刚带着林尔小朋友从洗手间出来的某位爱心小姐姐：“？！” 林亦安春风沐雨一般的笑瞬间僵在了脸上。 恕他直言，他家小孩的这句话问出来之后，林公子感觉四周的空气都寂静了下来。 唯剩风声。 半晌，林亦安缓缓抬头，对上了爱心小姐姐满是震惊的眼神。 “……” 林尔小朋友拖着小奶音，还在兀自嘟哝着：“在爸爸的办公室里，尔尔看到好几次了，不仅漂亮阿姨可以跟着你进，漂亮姐姐也可以进。” 林亦安：“……” 小姐姐：“……” 小姐姐当场就沉默了，眼睛里毫不掩饰地透出了一行字——你确定你这是你亲闺女？不是被你拐来的？ “……”赶在小朋友下一句惊人之语吐出来之前，林亦安连忙弯下腰抱起自家小朋友，一只手捂住了她的嘴巴，干干地道，“啊哈哈哈，小朋友童言无忌，童言无忌，都是说着玩的，别当真。” 然后，火速告辞。 从幼时的回忆中抽离出来，林尔又认真地打量起了洗手间的构造。 然后，视野中就映入了一道白色的门。 这洗手间的设计倒是颇为人性化，外面是洗手台，里面还有扇关着的门，和洗手台隔着挺长一段距离，走到最里面，推门进去之后才是厕所。 啧，居然还有道门。 视线在上面停留了一瞬，林尔还来不及将打量的目光收回来，就感觉站在她面前的谢衍朝她欺身近了一步。 压迫感骤然而来。 林尔下意识地跟着后退了半步。 她后面就是洗手台，洗手台的台面是大理石材质，透着石质的冷凉，林尔这一后退，后腰直接抵上了台面的边沿儿。 凉意瞬间隔着薄薄的一层衣料贴上了后腰的肌肤，林尔被激得一个激灵，低低地啊了一声，下意识地朝前倾身。 谢衍已经欺身压了下来，林尔这样一动，整个人都撞进了他怀里。 像是主动投怀送抱一样。 谢衍低低笑了一声，一只手按在洗手台台面上，一只手搭在她的后腰，隔开了大理石冰凉的边沿。 他垂眸，目光顺着她精致的小脸往下，然后落在她雪白的脖颈上，又继续往下，最后停下她锁骨前露出的那一大片细腻的肌肤上。 谢衍的目光一顿，深不可测的眼神里少见地带上了几分侵略性。 第423章 哥哥已经等不及了 林尔仰着头看他，纵然她脚下踩了双高跟鞋，但她和谢衍之间仍然有着显而易见的身高差。 林尔和他的眼神对上，她眨了眨眼：“谢甜甜，你这眼神会让我以为你是变态的。” “嗯？变态？”谢衍弯腰俯着身，和她靠得极近，尾音里透着懒散，“那正好啊，变态配变态，刚好天生一对。” 林尔：“……” 谁要当变态？ 林尔翻了个白眼给他，正要伸手推开他，谢衍却像是察觉了她的动作一样，先她一步地伸出了手来。 他抵在她后腰的那只手微微上抬，直接勾住了她纤细的腰肢，而后，不等林尔反应过来，他勾着她细腰的手已是稍稍用力，直接将她整个人抱了起来。 林尔的脚下一空，她轻呼一声，抬起来的那条胳膊顺势换了个动作，本能地攀附住了谢衍。 手下是毛绒绒的触感，林尔定神一看，发现自己慌乱中揪住了谢衍的外套。 他那外套的触感就跟把她家林百万同学身上的毛一模一样。 林尔又赶紧松了手，怕自己再把他衣服上的毛给薅秃了。 这么个恍神的功夫，谢衍身子一低，把林尔放到了后面的洗手台上。 林尔坐着的那个位置就是他刚才放手的地方，那里还留在他掌心的温度，坐上去也不凉。 也不知道他刚才是不是故意把手放在那儿的。 谢衍俯着身，两只手一左一右地撑在林尔身侧，将她整个人罩在自己身下。 他垂眸，落在她脸上的目光肆无忌惮起来。 林尔被他看得微有不自在，别开了视线去：“你、你看什么？” 谢衍笑了起来，学着她的语气：“你、你结巴什么？” “……”像是被逗到恼羞成怒，林尔脸上的小表情唰地一收，语气也随之凶巴巴了起来，“不准学我。” 谢衍又笑，逗她说：“那我要是偏学怎么办啊？” “你会被我打的。”林尔一本正经地道。 听她这样说，他忽地笑出了声来，压着的肩膀轻轻一颤，喉咙里透出细碎而低沉的气音。 像是听到了什么令自己开心的事情。 “笑什么？”林尔不满地伸出小腿，轻轻踢了他一下。 谢衍顺势抓住她的小腿，指腹不轻不重地在她肌肤上蹭了一下。 “行。”他笑，黑漆漆的眼抬起来，又懒洋洋地说，“打，赶紧打，哥哥已经等不及了。” “……” “还需要我躺下来任你打么？”谢衍一副极其配合的模样，甚至还贴心至极地问了句，“哦……衣服还要不要脱啊？” “……” 生平第一次见被打还这么积极配合的，林尔莫名觉得自己有点儿牙疼，牙疼的同时还多了几分无语，他根本就不知道要脸这俩字是怎么写的。 林尔忍不住上手掐着他的脸，一双浅琥珀色的眸儿亮晶晶地瞪着他：“谢甜甜，你能不能要点儿脸？” “不要。”谢衍由着她掐，也不反抗，吊儿郎当地眯着眼，“脸是什么？那玩意儿能吃吗？” 第424章 换件衣服行不行？ 要脸的话，那还能娶到媳妇儿吗？ “……”林尔被他一噎，却又无言以对。 谢衍的这话说的有理有据，还又皮又不要脸的，林尔一时之间找不出合适的话来说，只能气不过似的又踢他一脚。 连着被踢了两下，谢衍也没有要恼的意思，只是笑了下。 小姑娘的力气不大，又有意收敛着，踢过来的时候就跟小奶猫挥了下爪子一样，不疼不痒的。 又瞪了谢衍一眼，林尔要推开他下去。 冷不防谢衍抓住了她的手腕：“去哪儿？” “出去呀。”林尔说。 再不出去真要被外面的人当成变态了。 “不急，出去之前，先问你个事儿。”谢衍把她的手放下，继续圈着她的腰问。 林尔微微向后仰了仰身子，口中一个字落下：“讲。” 谢衍低眸看着她：“等会儿是要去哪儿？” 穿的这么正式，谢衍猜也能猜到，这小姑娘肯定不是因为班里的聚会才这样穿的，估计是一会儿还有什么事。 林尔果然说：“要跟我爸去参加一个宴会。” 他问什么，林尔就答什么，并没有要瞒着他的意思。 谢衍：“几点？” “十一半。”林尔说。 说着，她低头看了眼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时间是十点二十三分。 离宴会开始还有一段时间。 谢衍脸上的表情不变，只是乌黑的睫毛压了下来，看着她问：“那换件衣服行不行？” 像是有些诧异他忽然提出的这个要求，林尔眨了眨眼：“为什么？” 背后就是洗手台上的镜子，林尔扭过头去，从镜子里看到了自己的装扮，妆容精致，红裙妖娆，青棕色的长发松松披散下来。 随着她扭头的动作，微卷的长发顺着肩线一滑，露出了背后漂亮的蝴蝶骨。 怎么看都怎么符合出席宴会的标准打扮啊？ 联想起刚才谢衍问她的那几句话，林尔以为他还在计较她冷不冷的问题，又说：“我不冷。” “……”谢衍似笑非笑的眼眸只是看着她，并不说话。 冷是一方面，还有一方面是—— 太露了。 露着锁骨，露着腰，露着背，露着腿。 这设计师是原始部落毕业的吗？ 找两片叶子遮遮重点部位就完了？ 就不能多几块布料？ 谢衍是怎么看都怎么觉得不满意。 见他没答话，林尔不明所以地又问了他一遍：“为什么要换件衣服啊？” 谢衍的眸光幽幽沉沉的，嗓音听起来也有些沉：“太露了。” “……”林尔忽然想起了之前参加学校的那个什么模特走秀活动时，他给她缝裙子领口的那个神之操作。 她睁了睁眼，一脸警惕地捂住了自己的锁骨：“你别想再把我领口缝上了。” 她不自觉弯了弯腰，护住了自己的领口，像是要坚决扞卫自己走在时尚前沿的尊严。 林尔这么一动，她背后的柔软长发就顺着肩侧的方向松散往下滑落，那对漂亮又勾人的蝴蝶骨就这样明目张胆地露了出来。 谢衍微眯了眯眼。 第425章 两人就这么无声对视了一会儿，四周的空气似乎都沉静了下来。 林尔向来是说一不二的性子，她要去做一件事的时候，也不跟别人商量，做与不做全在她自己，她和谢衍认识这么长时间，没发生过争执的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谢衍也愿意惯着她。 他不跟她吵，也不跟她争论，往往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想到这里，林尔犹豫了一下，随即眼底又闪过一丝坚决，不，不行，她不要当2g在线的空巢老人，她是要走在时尚前线的，是要当时尚的弄潮儿的。 至于空巢老人，家里有一个，那就足够了。 林尔又挺直了腰板，理直气壮地说：“礼服都是这样的，你总不能让我披着条床单去参加宴会？” 像是被她的提议打动，谢衍状似认真地思考了一下，而后煞有其事地点了下头：“也不是不行。” “……”林尔的头摇的像个拨浪鼓，“行什么行啊，我才不要。” 谢衍的眼角稍稍一扬，依旧是商量的语气：“真不换？” “不换。”林尔的语气坚决。 谢衍黑漆漆的眸儿盯着她，半晌，忽然笑了。 “……”林尔被他笑的头皮一凉，脊背瞬间就开始嗖嗖地冒起了凉气。 谢甜甜此人，一双桃花眼天生勾魂，不笑的时候，气场压人，笑起来的时候，气场更压人。 林尔心里霎时升起了一级警戒。 她两只手小心地按着洗水台的台面，想往后撤一撤，但身子才敢动，谢衍就低下头来了。 瞧他的意思，似乎是想往她嘴巴上亲。 林尔的眼睛微微睁大，立刻抬手捂住了嘴巴：“不能亲。” 谢衍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唇角轻碰着她的手心一触而过：“怎么？” “口红要被蹭掉了。”林尔正了正神色，坚决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行。”被她以这个理由拒绝，谢衍也不太在意，只是轻笑了一声，然后慢条斯理地抬起了手来。 他没去扯她的腕，而是把手轻轻落在了她的脊背上。 他的体温向来比常人要低一些，连带着修长的手指也是常年都没什么温度，泛着淡淡凉意的指尖落在她纤细又漂亮的蝴蝶骨上的时候，林尔忍不住“嘶”了一声。 听着她的低呼声，谢衍垂下眸来，指尖有意无意地在她背上轻轻一点。 “……”脊背上那点儿不属于自己的触感过于明显，林尔又瑟缩了一下，下意识又说一遍，“别碰那儿。” “嗯？”谢衍笑了，喉咙里压出的气息微微发哑，“不让我碰哪儿？” 他浓而密的睫毛掀了起来，微凉指尖落下来的动作又轻又没有规律：“这儿？” “……” 他碰了下她的后颈，低声笑着又问：“还是这儿？” “……”林尔嘶了一声，说不出话来。 只有在这个时候，林尔才能发现谢衍这人的漂亮皮相下所藏着的恶劣性子，她不让他碰，他偏偏要碰，还得时不时地问她一句，哪儿？ 第426章 谢衍：“嗯，是狗。” 噫…… 他是真的不想当人。 一而再，再而三，林尔被谢衍惹得有些炸毛，脾气上来之后也不管自己的口红会不会被蹭掉了，直接上手勾住了他的脖子，然后用力往自己的方向一扯。 谢衍被她扯地弯下了腰来。 林尔眯了下眼，她伸出舌尖，舔了舔自己的牙尖，然后抬头，朝谢衍露出一个甜甜软软的笑来。 谢衍稍一愣神，还没反应过来，就见怀里的小姑娘忽然画风突变，直接张开了嘴巴，然后毫不客气地咬上了他的下巴。 “……” 这剧情不太对。 谢衍只愣了半秒钟的功夫，林尔松口松的也很快，咬了一口之后，很快就往后撤开，但手依然是勾着他的脖颈的。 咬完之后，像是要欣赏自己的杰作一样，林尔歪了歪头，就盯着他下巴上的那个牙印瞧。 末了，还夸了自己一句：“这牙印还挺整齐。” “……” 这次出声的换成了谢衍，谢衍“嘶”地吸了口气，修长冷白的指尖掠过下巴上的那个牙印，小姑娘咬的力道还挺重。 他乌黑的睫羽垂了垂，眸光无声地落在了某个始作俑者的脸上。 “看我干什么？”林尔一点儿都不心虚，理直气壮地道，“是你非要惹我的。” 啧，完全不知道心虚为何物的小丫头。 谢衍轻啧一声，在小姑娘还在睁着猫一样的浅眸儿瞪着他的时候，忽然抬手扣住她的下巴，然后毫无征兆地就压了下来。 与他平时所表现出来的不同，他的动作并不太温柔，总是带着两分刻在骨子里的野性。 林尔被迫仰了仰脖子。 谢衍的吻里一向藏着满满的属于他的气息，微甜而清冽，偶尔也会有极淡的烟草的味道，林尔喜欢他的亲近，谢衍抱她的时候总会让她想起来家里养的那只大猫咪，带来的安全感十足。 谢衍在她唇上亲了亲，没过多停留，而是顺着她修长的颈线往下，慢条斯理地吻上她的锁骨。 又或者说，比起吻，林尔更想说成是轻咬。 她感受到了锁骨前传来的微微刺痛，并不算明显，但却是不断拉扯着她的神经。 “别咬我——”林尔忍不住想要往后撤，她的手握成拳抵在他的心口，微微用力推开他。 谢衍似乎是早就料到了她的这个反应，也不反抗，只是顺着她的力度后退，眼神在她锁骨前显现的暧昧痕迹上极轻地一掠而过，然后满意地轻舔了下唇角，半推半就地往后撤开了点儿距离。 “谢甜甜，你是狗吗？”林尔还在气恼着，踢他一脚之后从洗手台上跳了下来，“老是咬我。” 只是她忽略了自己踩着的是双高跟鞋，往下跳的时候一个没站稳，身形一歪，又被谢衍顺理成章地拉进了怀里。 谢衍余光扫过她锁骨前的红痕，狭长的桃花眼尾悄然弯起，当狗当的十分愉悦：“嗯，是狗。” “……”林尔又是一噎。 谢衍承认的太爽快，反倒是让她说不出话来。 第427章 他是真的狗 林尔张了张口，想要说话，但又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最终只好磨了磨牙，有些憋屈地瞪他一眼，干脆扭过头去不搭理他了。 身后正对着的就是洗手台上镶嵌着的镜子，林尔低头从包里取出口红来，想去补一补唇上被蹭的所剩无几的口红。 但她一抬头，口红拿在手里，还没开始往嘴唇上涂，她脸上的表情就是一僵。 林尔：“……？” 好半晌，她都死死地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看，没有出声。 直到现在，她终于发现了所有不对劲的地方。 ——脖子上和锁骨前突兀出现的那些暧昧的红色痕迹。 林尔：“？？？” 她瞬间反应过来了，立刻扭过头去看谢衍，瞪着他问：“谢甜甜，你一开始让我跟你过来就是打的这个主意？” 知道她肯定不会乖乖听他的话换件衣服，所以就先下手为强了？ “嗯。”谢某人完全没有被揭穿的自觉，点头应声应的那叫一个坦然。 林尔：“……” 狗！说他狗，果然是心机狗。 也难怪谢衍今天会这么乖，由着她一推就把她给放开了，原来心里早就打好了这个主意。 林尔对着镜子照了半天，发现这些痕迹根本就没法遮住，脖子上的红印稍浅，用遮瑕膏还能勉强遮一遮，但锁骨前的是一大片，遮也遮不住。 除非她把家里的林百万同学给戴在脖子上。 正在她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看的时候，某位始作俑者毫无心理负担地靠了过来，冷白指尖在她锁骨上轻轻一蹭，状似遗憾地道：“怎么办？好像你只能穿上我外套了啊。” “……”林尔差点儿气成一只鼓鼓的河豚，扑过去又掐他的脸。 谢衍此人，他是真的狗，而且是完全狗到无下限。 他也不说不让你这样穿，吻痕印上去，你要是觉得行，这些痕迹能露出来，那你就这样穿。 表面上看起来选择权还在她身上，实际上她根本就没得选择。 林尔的脸皮没这么厚。 到最后，林尔不得不穿上了他的外套，还拉上了衣链，锁骨遮得严严实实，半点儿都不透。 时桑抱着麦克风喊累了，到里厅来拿饮料的时候，看见林尔身上多出来的这件外套还惊讶了一下：“尔爷，你终于觉得冷了？” 林尔呵了一声，眼角的余光觑了某人一眼：“我不冷，是有人让我冷。” 林尔口中的某人单手撑着台，懒洋洋嗯了一声，接话接的十分自然：“该冷的时候就得冷。” 林尔：“……” 完全听不懂俩人在打什么哑谜的时桑：“啊？” 这么一通折腾下来，林尔也把要跟谢衍讲的相亲的事给忘了，直到从酒离开之后，坐到了车的副驾驶位上，林亦安提醒了她一句别忘了下午跟那个小鬼的见面，林尔这才想了起来。 她翻出了包里的手机，给谢衍发了条微信过去：【男朋友，为了避免不必要的误会，我觉得有件事还得提前知会你一声。】 第428章 别对我动手动脚 林尔走了之后，谢衍也不想留了，他本来就不是喜欢这种场合的人，这次答应时桑过来，还是因为林尔也会来。 这会儿女朋友走了，谢衍也没了兴趣，没精打采地要回家去补觉。 时桑一个箭步拖住他，连声高喊：“哥——哥！我亲爱的谢哥哥，你要干什么去啊？” 谢衍言简意赅：“回家。” “回家干嘛？” “睡觉。”谢衍的回答更加简洁。 “……”时桑一脸怀疑地看了眼时间，“十一点，你这个时间睡觉？你猫头鹰啊，阴间作息？” “哪来的这么多话？”谢衍没搭理他这话，微有不耐地轻啧了一声，抬腿就要走，“走了。” 长腿刚迈出去一步，谢衍另一边的肩膀又是一沉。 沈妄不知道什么时候跟着时桑过来了。 谢衍侧头，对上了沈妄那双写满了“女朋友不在，我也很无聊，是兄弟就陪着我一起无聊”的眼睛。 “……”谢衍心里毫无波澜，甚至还想呵一声。 他并不想陪他一起无聊，还是想回去睡觉。 沈妄眼皮子掀了掀，一只手往谢衍肩膀上一搭，勾着他的脖子就往回走：“大白天的睡什么觉啊，你这种阴间作息还怎么找女朋友啊？” 谢衍倒是也没抗拒，被他拖着往回走，只是嘴里还是淡淡回了他一句：“不好意思，我女朋友平时就坐我旁边，我侧个头就能看到。” “……” 曾经和自己女朋友是同桌，如今连同班同学都不是的沈妄表示有被冒犯到。 沈妄还没接话，谢衍又一句话轻飘飘地砸了下来：“不像某人，见个面还得翻山越岭。” 再次被冒犯到的某人：“……” 接二连三的膝盖中箭，沈妄这下忍不了了，一把扯住谢衍按在了沙发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就隔着一堵墙，老子走两步就到了，怎么就翻山越岭了？” 从林尔走了之后，谢衍就有点儿心不在焉的，也不在意他把自己摁到了沙发里，只懒懒地动了动脑袋，让自己的后颈枕的更舒服一点儿。 “嗯，是走两步就到了，只是比起我跟尔尔，你这距离确实是有点儿翻山越岭了。”谢衍斯斯文文的语气，却是一张口就能气死人。 “……”沈妄的额角一跳。 秀，你就秀！跟女朋友当同桌是件很了不起的事吗？ 他高一的时候也是跟林时兮同桌啊，有什么了不起啊？ 谁还没跟女朋友当过同桌啊？ “还有——”顿了顿，谢衍把沈妄按在自己肩头的那只手扯了下来，桃花眼温柔一敛，似是苦恼地道，“沈同学，希望你能克制一下自己，不要因为我家姑娘不在，就对我动手动脚的啊。” “……”沈妄的额角又是重重一跳。 什么叫希望他能克制一下自己？ 这话就说的他像个色中饿狼似的。 沈妄摁着他肩膀的手继续用力，眼带讥讽：“谢甜甜，我发现你这个人还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嗯。”谢衍客客气气地应。 第429章 这该死的姿势 沈妄：“我发现你这个人还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嗯。”谢衍客客气气地应，桃花眼弯成两道月牙桥，“那你吐一个试试？” “……操。”沈妄又开始磨牙了。 正在沈妄按捺不住自己的心情，想要把谢衍直接摁沙发里揍一顿的时候，旁边围观着的众人终于回过了神来。 班里为数不多的女生们聚集在一起，一脸梦幻地看着他俩，嘴里发出一阵低低的惊呼声。 “我圆满了，我磕的cp现场撒狗粮了。” “这该死的姿势，多么糟糕啊，却又偏偏地如此引人遐想。” “为什么姿势一上一下的是他们俩，而心动的那人却是我？” 沈妄：“……” 沈妄真是服了，这些吃瓜群众的脑洞是真的大，明明都知道他和谢衍都有女朋友，还一厢情愿地磕着他俩的cp，拆也拆不开。 更有甚者，还要在贴里写同人文，画同人图，甚至还要剪辑同人视频。 沈妄从时桑那里看到自己和谢衍的“接吻”同人视频的时候，惊得他差点儿就把手机给摔了。 耳边吃瓜群众们的低呼声还一阵阵的，沈妄的眉心也跟着一跳一跳的，他只考虑了半秒钟，就面无表情地松开了摁着谢衍的手。 然后坐直了身子，和谢衍清晰地划明了界限，俨然一副我和他不熟的样子。 听到这些话的不止沈妄，还有被摁在沙发里的谢衍。 谢衍没什么反应，只是漫不经心地轻笑了声，并不把女孩子们的话放在耳朵里，慢条斯理地撑着起了身。 沙发一共就这么大的地儿，刚才他俩过来时，几个挤在沙发上的男孩子已经主动让开了位置，只是再怎么让位，沙发还是就这么大。 沈妄还是跟谢衍挨着。 想起贴里的那些乱七八糟的同人文，沈妄又拧起了眉心：“你能不能别挨我这么近？” 谢衍像是有些困，直起腰来之后就往后靠了靠，窝到了后面的沙发背上，浓而密的睫羽低垂着，看也没看他一眼：“那我坐哪儿？” 沈妄朝对面扫了一眼：“对面，那不是有位置？” 谢衍终于掀了掀眼帘，说话的嗓音里透着微哑的倦意：“不行啊。” “怎么不行？” “我家姑娘不会喜欢我跟别的女生坐一起的。” “……”沈妄说，“那你家姑娘会喜欢你跟别的男生坐一起？” 听到这话，谢衍忽地笑了声，鸦羽一般的长睫依然是低垂着，声音里却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别的男生当然也不行。” 沈妄一听他这话，直觉有些不妙。 然而还没等他出声去拦，就见谢衍慢悠悠地抬起头，那双漂亮的桃花眼望了过来，递过来的眼神暧昧至极：“不过你么，也说不准。” 沈妄：“……” 沈妄的眼皮子又是一跳。 来了来了，又要来了。 果然，不出他所料，谢衍的话音刚刚落下，他的耳边就响起了一阵足以掀翻屋顶的尖叫声：“啊啊啊啊啊——！” 第430章 男人？ 正偷偷往这边觑着的女孩子们难掩激动地抱在了一起，嘴里发出着高分贝的尖叫声，用肢体语言充分地表达着“我磕到了”的信息。 “……”沈妄什么都不想说了，只觉得刚才因为无聊而把谢衍给拽回来的那个自己就是个傻逼。 是，现在确实是不无聊了，就是开始热闹过头了。 这点小插曲很快就在时桑的插科打诨下掀了过去，包厢里的气氛重新热闹了起来，唱歌的唱歌，喝酒的喝酒，聚在一起玩游戏的玩游戏。 谢衍都没参与进去，就窝在沙发边儿上，嘴里咬着根棒棒糖，漫不经心地玩着手机上的游戏。 期间，时桑过来喊了他两趟，也没把人请动，索性由着他去了。 他谢哥哥这人平时看起来好相处，实际上远比看起来就不好相处的沈妄更不合群，每次班里聚会的时候，沈妄起码还会参与一下这些团体活动，谢衍他不。 他不仅不参与，他甚至还不想来。 就算时桑死皮赖脸地把他拖来了，他也只是躲个清静地儿坐着，并不参与到人群中来。 一局植物大战僵尸打完，谢衍更困了，他懒洋洋地眯了下，关了手机游戏，正想跟时桑说一句走了的时候，手机忽然嗡嗡嗡地震动了起来。 手机屏幕也随之亮了起来，一条来自微信的信息提醒跃然于屏幕之上。 谢衍余光瞥见，起身的动作一顿。 他点开消息，又重新窝回了沙发里。 是林尔发过来的消息。 林尔：【男朋友，为了避免不必要的误会，我觉得有件事还得提前知会你一声。】 谢衍手肘撑在沙发侧上，支了支下巴，懒懒给她回了个“嗯？”过去。 什么事儿刚才不能说，还得走了之后再在微信上说？ 没两秒钟的功夫，小姑娘的下一条短信紧随而至：【我下午要去见个人。】 啧，怎么去见个人这种事都学会跟他知会一声了？ 他家姑娘终于长大了？ 谢衍莫名有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感觉：【见啊，这种事儿还跟我打报告呀？我不是说了么，你在我这儿有绝对的自由，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不会干涉你的任何决定。】 林尔：【男人。】 谢衍：“？” 谢衍的自由论戛然而止。 他眯了眯眼，脸上的慵懒散去：【男人？】 林尔斟酌着用词，考虑着自己要怎么说才能让他更容易接受：【嗯，是我爷爷非让我去的，我见一下就回来，也就十分钟？】 “……”短短几个字，谢衍就听出了她要表达的意思。 要去见个男人，爷爷非让去的，见一下就回来。 综上所述，八成是长辈促使下的小辈联姻。 像他们这种家庭，家族之间的联姻太常见了，很多家族甚至在小孩刚出生的时候，两家之间的娃娃亲就定了下来。 听到林尔说起这个，谢衍倒是不觉得意外，只是—— 自己女朋友去见别的男人？ 圈一下重点，他女朋友，微信通知他，要去见别的，男人。 第431章 是我给你自由过了火 再圈一下重点。 雄、性。 谢衍的舌尖抵了抵牙关，垂下了眼帘来：【你说爱本就是梦境，跟你借的幸福，我只能还你。】 林尔：【？】 这句话有点儿耳熟，好像是歌词？ 《离歌》？ 怎么忽然给她发起歌词来了？ 没等林尔去问，谢衍的下一条消息接踵而至。 这次是一条语音，林尔看了眼正专心开车的林亦安，从包里拿了蓝牙耳机出来，连接上之后才点开了语音消息。 耳机里传来的不是谢衍的声音。 是时桑。 应该是时桑在唱歌，谢衍录了一段。 背景音嘈杂，听起来依然是在酒的包厢里，但不耽误林尔听清时桑的声音。 “我怀念的是无话不说，我怀念的是一起做梦，我怀念的是争吵以后，还是想要爱你的冲动，谁爱得太自由，谁要走了我的心，谁忘了那就是承诺，谁忘了看着我，谁让爱变沉重——” 时桑用力嘶吼着，将一首情歌唱得撕心裂肺，唱得伤心欲绝，唱得好像被别人连抢了三个老婆。 虽然自始至终都没有一个音在调上。 林尔：“……” 这歌怎么就这么应景啊？ 音乐声震耳欲聋，吵得耳膜都在痛，听完语音之后，林尔就摘下了耳机来。 她素白的指尖在屏幕上停滞了一下，才点着屏幕给谢衍回：【你这弄的我像个负心汉一样……你不是说我有绝对自由吗？】 谢衍幽幽地给她回：【怎么忍心怪你犯了错，是我给你自由过了火，如果你想飞，伤痛我背。】 林尔：【……】 悦海酒离满月园不远，只是路上有点儿堵车，好在林亦安早出来了二十分钟，车停在满月园门口的时候，离宴会正式开始还有几分钟的时间。 满月园可以算得上是江州市最好的几所酒店之一了，一般这种规模大而正式的宴会，大家都会选择在这里举办。 顶层的大厅是开放式的，极为宽敞，装修的金碧辉煌，剔透的垂珠水晶吊灯高高悬在房顶，灯光几重变幻，璀璨而明亮，映出一片炫目的光影。 递上请帖，林尔跟着林亦安刚进了大厅，就听自己斜前方的不远处传来了一道女孩子的清脆声：“木木——” 林尔顺着声音的来源处抬头看过去，准确无误地对上了温淼的视线。 温淼就站在离她四五米远的地方，朝她挥着手，示意她快过去。 秦柯他们几个都在。 大概是因为今天这是正式场合，几个人都穿的人模狗样的，白衬衫搭上西装裤，往那儿一站，长身玉立，也是一道独特的风景线。 正所谓是人靠衣服马靠鞍，这套西装一上身，倒是收敛起了几分他们平时身上总透着的那股吊儿郎当的世子哥的劲儿。 令林尔比较意外的是贺寅。 这种正式的场合里，他还是做了女装打扮，身上穿了条和温淼同色系的礼裙，只不过温淼穿的是短款，他穿的是长款。 俩人站一块，那就是时代姐妹花，生死不分家。 第432章 孩儿们，想我了？ 贺寅的骨架小，骨骼纤细又单薄，五官又是生得偏女相的柔和，假发一带，礼裙一穿，再化上妆，任谁也看不出这其实是个大吊萌妹。 林尔走过去，在温淼面前停下，抬眼扫了一圈，微诧：“沈老板没来啊？” “他才不会来呢，他不喜欢这种场合，不过我看到他爷爷来了，你看——”说着，温淼朝她左前方的位置指了指，“那个就是。” 林尔顺着她指的方向看了过去，很快就看到了个穿着黑西装的帅老头。 老人家负手站着，另一只手端着杯白酒，脊背挺直，精神抖擞，气势十足，看起来年纪不大，也就六十来岁的样子。 贺寅也是第一次见到沈爷爷，有些意外：“我操？喻哥的爷爷这么帅啊，像个老年组的男模特似的。” 谢肖赞同道：“他要是去跳广场舞，那些大妈们肯定要为他争风吃醋了。” 温淼：“就沈嘉喻那张脸，想想他爷爷肯定也很帅啊。” 秦柯：“正解，基因是个很神奇的东西。” 秦柯说这话的时候，眼神是往林尔这边看的。 林尔对上他的视线，挑了下眉梢：“看我干嘛？” “这不是想起林叔来了吗？”秦柯用指骨蹭了蹭下巴，好奇地往她身后看，“尔爷，怎么没见林叔啊？你一个人过来的？” “没，刚进来大厅的时候，他遇到个熟人，被拉过去寒暄了。”林尔随手从身侧经过的服务生的托盘里端了杯红酒，捏在手里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晃着。 说曹操，曹操到。 林尔这话的话音儿将将落下，一道明显掺着轻笑的声音就插了进来：“孩儿们，想我了？” 这声音是从林尔背后传过来的。 即便林尔不转过身去，她也能轻而易举地就分辨出来说话的这人是她老爸。 林亦安的声音很好分辨，音色偏凉，稍带几分沙哑，说话的时候尾音还若有若无地勾着上扬，听进人的耳朵里总是显得暧昧而缱绻。 无论跟谁说话都像是跟热恋中的情人贴耳私语似的。 这道声音一冒出来，注意力还停留在沈家老爷子身上的几个人瞬间齐刷刷地转过了头来。 隔着两三米的距离，林亦安就端着杯红酒，笑盈盈地站在他们几个身后。 不止林亦安，陈麒声、贺琛、景弦也在。 “林爸爸！”温淼眼睛亮了下，拉着林尔就跑了过去。 “哎呀，好久不见啊。”啪的一声，林亦安笑盈盈地同她击了个掌。 林亦安这一声“孩儿们”出来，像是齐天大圣回了花果山似的，一群半大不小的崽儿们全无呼啦呼地蹦了出来。 温淼还还不及说出下一句话，就见温炎不知道从哪儿忽然冒了出来，想拎小鸡崽子似的一把将她提拎了起来，然后强行竖在了地上：“淑女！淑女——！” 就这俩字，他差点儿喊破了音。 “我跟你说过多少遍了？”温炎压低了声音，又说，“别总是毛毛躁躁的，淑女一点儿行不行？” 第433章 跟尼古拉斯长得好像啊 “听不见！”温淼像是炸毛的小野猫似的龇牙咧嘴地朝他哼了一声，然后抱着林尔的胳膊躲在林亦安的身后，冲自家哥哥做了个鬼脸。 林亦安成了一把现成的保护伞。 温炎看不过去她毛毛躁躁的样子，还想去揪她：“温淼——” 却被速来救火的陈麒声打断了：“哎呀好啦好啦，淼淼这不是挺乖的嘛？” “不是——” 温炎还想说些什么，被陈麒声打了个圆场给含糊过去了：“哎，阿寅他们过来了，来来来，赶紧打个招呼。” 说话间，在那边聊天的贺寅三人也跟着走了过来。 “林叔。”秦柯离这边最近，走过来之后率先跟林亦安击了个掌，又扭过头去跟景弦他们打招呼，“弦姐，炎哥，贺叔——” 挨个喊过去，还没喊完，陈麒声就笑眯眯地一勾他脖子，把他拽了过去：“柯柯，怎么不喊我啊？” “喊啊。”秦柯插科打诨地应，“我这不是在研究着是喊叔还是喊哥呢？” 都是从小到大的情分，几个人闹起来也没个正行。 于是，一行人喊姐的喊姐，喊哥的喊哥，喊叔的喊叔，都是依着自己的心意来喊的，任谁看都觉得这辈分乱的够可以的。 这边正聊着，对面走来一中年男人，简单的寒暄过后，中年男人看着站在贺琛身边的贺寅，面有诧异，忍不住问了句：“贺总，这是您女儿？” 贺琛懒懒地应：“是啊，我女儿。” 闻言，男人更惊诧了：“您什么时候生的女儿？” 贺家不是只有个儿子吗？ 贺琛唔了一声，应得淡然：“早就生了，和我儿子龙凤胎，这是他妹。” 男人一愣，随即恭贺道：“贺总真是好福气啊，一儿一女，正好能凑成个好字啊。” 贺琛晃了晃手里的高脚杯，但笑不语。 大人间的寒暄，他们小孩听着没什么意思，秦柯谢肖早就不知道躲哪儿去了，连贺寅都跑餐桌那边，自顾自地品味起美食来了。 “哥哥，我和木木去那边了。” 跟温炎说了一声，温淼正要拉着林尔往贺寅那边走，刚迈开腿，脚尖还没落在地面上，一道郁郁凉凉的男人声音就从他们侧面传了过来。 “林总？” 温淼下意识地顺着声音来源瞥了一眼，随即像是被下了定身咒一样，瞬间顿在了原地，连带着林尔都被她拉住了。 “怎么了，猫爷？”林尔有些奇怪。 “我操——”温淼的声音压得极低，音量控制在只有她两人能听到的范围内，“这个男人，谁啊？我怎么觉得他跟尼古拉斯长得这么像？” 林尔刚才有些心不在焉的，并没有听见谢衡的那一句“林总？”，此时听见温淼这样问，她侧了侧头顺着她示意的方向看了过去。 男人白衬衫，西装裤，领口打着黑色的领带，身形清瘦，长身玉立。 似乎是觉得大厅里有些热，他一侧的衬衫袖口往上挽，折到靠近手肘的位置，露出了一截修长冷白的小臂。 第434章 他要打死谢衡 清瘦分明的腕骨上还扣着一块金属表带的手表，大厅的光投在表盘上，折射出一种冰冷而缠绵的诡谲银光，如同他这个人一样，隐隐透着凉。 不等林尔回答，温淼压着声音极轻的又说了句：“我感觉我平常看的小说里的那种病娇阴郁美人瞬间有了脸。” 那男人生了一张极漂亮的脸，甚至因为五官过于精致而无端沾染了几分雌雄莫辩的意味，但比起那张漂亮的过分的脸，男人身上那种从骨子里透出的轻颓而冷郁的气质似乎要更勾人一些。 林尔还没来得及跟温淼科普这位病娇美人姓甚名谁，就听林亦安啧了一声，皮笑肉不笑地开了口：“啧，谢总，真巧，又见了啊。” 谢总？ 也姓谢？ 温淼不自觉抬头，盯着谢衡瞧，越瞧越觉得她闺蜜家的那位尼古拉斯和这人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就除了气质不大一样。 不过听着林亦安凉飕飕的语气，温淼纳闷道：“木木，林爸和这个谢总是有什么事吗？” “……”林尔心叹一句，不止是有事，也可能是有仇啊。 无关紧要地寒暄了两句，谢衡忽然偏了偏头，抬眼朝林尔这边望了过来。 林亦安早就堤防着他了，见状，立时一个箭步过去，用身形严严实实地挡住了自家小孩，顺带着也遮住了温淼。 “谢衡，别老是盯着我家小孩看行不行？”林亦安稍有不耐地啧了一声，语含警告地看着他，“你知不知道，你这就是变态行为？” 变态？ 听了这词，谢衡也不恼，只是看了林亦安一眼，轻笑起来：“我只是比较喜欢女儿。” 语罢，他微微侧头，看向林尔，又笑：“尔尔，林总要是对你不好的话，欢迎来叔叔这儿，谢家上下都把你当成小公主。” 林亦安：“……” 妈的，挖墙角都挖到明面上来了。 “林公子！”陈麒声连忙冷汗连连地拽住了林亦安胳膊，“林公子冷静，冷静一点！人家景老爷子的大寿，在这儿动手不好，你总不能把人家寿宴给砸了？” “……”看在景家老爷子的面子上，林亦安忍了忍，强行压下了自己想一脚踹过去的冲动。 “谢总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压下想把谢衡一脚踹到江州大桥的冲动，林亦安扯了下嘴角，凉飕飕的眼神似箭一般直直扎到了谢衡的身上，“强扭的瓜不甜。” “嗯。”谢衡似乎完全没察觉到他冷箭一样的视线，说话的嗓音低而轻，听起来温温柔柔的，“我知道强扭的瓜不甜，但扭下来我就很开心了。” 林亦安：“……” 妈的，这人说话实在是太气人了，都别拦他，他要打死谢衡。 一看这个苗头，正杵在旁边看热闹的景弦及时地递了个眼神过来，陈麒声和贺琛直接上手，一左一右地扯住了林亦安的胳膊，强行把人给架走了。 “我操——”林亦安一脸不爽地低骂了一句，“赶紧松手！” 第435章 我名字倒着写 林亦安伸出舌尖，用力地抵着嘴角，一双漂亮的眼睛冷眯了起来，道：“我今天要是不把他的头拧下来，我林亦安的名字就倒着写！” “……” 这哪儿来的这么大的怨气？ 贺琛不动声色地朝陈麒声使了个眼神——赶紧，劝劝，这厮脾气上来，真能干出来把人谢衡头盖骨掀起来的混账事儿。 陈麒声接到讯号之后，表示了解，连忙转移了话题：“哎哎林公子，你看那个美女，是不是前几天跟我们要联系方式的那个？” “我他妈非得——”林亦安的话锋硬生生地一转，把原本要说的话给咽回了肚子里，“你说哪个？” 果然，无论何时，无论何地，无论何事，美女总是最能有效转移注意力的一个话题。 提及美女，林亦安的注意力立刻被暂时地转移了过来：“你说哪个？” 见状，陈麒声松了一口气，又说：“就你前边那个穿红裙子的。” 林亦安顺着他示意的方向看过去，然后像是失了兴趣似的，兴致缺缺地哦了一声，然后说：“好像是，有点儿印象。” 听到这一句，贺琛也稍微来了兴致，顺势接了一句：“什么样的绝世美女啊，还能从林公子的微信里活过三天？” 林亦安此人，浑身上下，从骨子里到每一根头发丝里，都明明白白地刻着“风流”二字。 江州市内，多少富家公子哥，无论是往上数一辈，还是往下数一辈，就没一个能比他担得起“风流”一词的。 比他会玩的，没他会撩。 比他会撩的，没他长得好看。 比他长得好看的，没他……哦抱歉，是没有再比他长得好看的。 林公子对自己的外在美还是比较满意的。 谢衡的模样好看是好看，这不可否认，但实打实的来说，两人完全是不同类型的，根本就没有可比性，也具体说不出来谁更好看一点儿。 只能说一句两人各有千秋，不分上下。 可能林亦安之所以老是看谢衡不顺眼，从某种程度上来讲，也是印证了“一山不容二虎”的这句话。 听到贺琛问，林亦安随口答了句：“就昨晚聊了两句，她说自己睡不着。” 陈麒声：“？” 陈麒声顶着自己脑门上的打问号，回忆了一下昨晚的聊天信息，然后一脸疑色地说：“她昨天也跟我聊来着啊，她说自己累了，要早点睡觉，还跟我说了句晚安。” “……”林亦安侧过头来看他。 而贺琛的眼神里，已然有了同情的意味。 “女人都是这么善变的吗？”陈麒声还没反应过来，嘴快地又加了一句，“跟我说晚安，却跟你说睡不着？” 林亦安沉默了一下，然后虚情假意地安慰他道：“你看，她果然是爱你的，怕你熬夜伤身体，所以才让你早点睡。” “……”陈麒声同样沉默了一下，而后面无表情地道，“林公子，你还是闭嘴。” 这瞎几把乱扯的理由都编出来了，真当他是个傻的啊？ 第436章 他俩相爱相杀的 另一边，林尔也拉着温淼迅速地远离了这个是非之地。 在餐桌前挑了个空位坐下，温淼手里拿了个精致的小点心，一边吃着，一边眼神还时不时地往谢衡那里瞄。 “木木，你家那位尼古拉斯和这个谢总什么关系啊？这是他哥哥吗？”温淼问。 “不是，他爸。”林尔说。 “啊、啊？”温淼惊了一下，好不容易把嘴巴里的那口蛋糕咽了下去，睁圆了大眼睛看她，“他爸？” 迎着她震惊的眼神，林尔淡定点头：“是啊。” 温淼：“……” 这个爸可真年轻。 但温淼转念又一想林亦安和贺琛他们，很快又释怀了。 哦……他爸啊，这年纪也正常，他们这群人中的爸爸们，又有哪个是不年轻的呢？ 这个念头压下去之后，温淼又拿了个小蛋糕，咬了一口，继续疑惑地问：“但我怎么感觉林爸和那位谢总好像不大对盘的样子？” “何止是不大对盘啊。”林尔叹气，语气幽幽地道，“林亦安都要跳桥了。” “……”温淼又问了一句，“那林爸爸知道你和尼古拉斯的事吗？” “当然不知道。”提到这件事，林尔就开始头疼。 林尔原本还在纠结着怎么跟林亦安说这事，但今天一看他和谢衡的针锋相对，林尔觉得这就是个死结，完全无解。 林公子和谢衡的不对盘，估计从高中那会儿就开始了，一直持续了十几年，直到现在，到达顶峰。 “那你要一直瞒着吗？”说话间，温淼已经吞下了第二个小蛋糕，拿起了第三个。 “暂时不打算跟他说，你看他都想跟那位谢总动手了，我要说了，他还不得打断我同桌的腿，不对——”说到这里，林尔又换了个说法，“他现在可能更想打断那位谢总的腿。” “我觉得也是。”温淼赞同道，“林爸跟谢总相爱相杀的。” “……”林尔说，“相杀可以，相爱就算了，我实在看不出来他俩哪儿相爱了。” 但凡看出一点相爱的意味来，林亦安也不至于要去跳桥了。 “那谢总知道你和他儿子的事吗？”温淼又换了个问法。 “不知道。”林尔斟酌着自己的用词，“谢衍他好像跟他爸的关系不太好。” 上次在宴会上偶然见到谢衡，回了学校之后，她就去问了谢衍。 谢衍听她问起这个似乎是有点意外，但还是轻描淡写地跟她说了句，谢衡是他爸。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林尔也就没再往下问。 认识这么久了，谢衍从来不提他家里的事，唯一一次提起来还是因为他生日那天，她主动问了一句。 那时候，她才知道他妈妈的事。 但关于他和他爸爸，以及他和之前在校门口找过他的那个奇怪的女人之间的事，林尔就一概不知了。 两人正低声聊着这个话题，眼前忽然多了一道罩下来的阴影。 水晶吊顶是从房顶垂下来的，这人影一来，正好遮住了吊灯投射过来的光。 第437章 我这人更肤浅 温淼这个小吃货正专心致志地低头吃着第五块小蛋糕，完全没有注意到这道落下来的人影，倒是林尔有所察觉地抬头看了过去。 随即，视野中就映进了一张陌生的人脸。 长得白白净净的一个男生，个子挺高，年纪不大，十七八的模样，应该也是高中生。 对视的那一瞬间，男生的眼底闪过了一丝惊艳。 林尔表情淡冷地瞥他一眼，随后又低下眼帘去。 没两秒钟的功夫，林尔就听已经吞下第七块小蛋糕的温淼“咦”了一声，抬头说：“又是你？” 林尔撩了撩眼帘，朝温淼看去，以眼神传达了“认识？”的信息。 温淼啊了一声，摇头：“也不算。” 听到温淼出声，男生重新把视线落回了她的脸上，左手往桌上一撑，俯身下来，脸上带出来了个吊儿郎当的笑：“小姐姐，都追你好几天了，也给我个机会啊？” “我说过了，我有男朋友。”温淼把手里的小蛋糕放下，身子往后仰了仰，不动声色地同他拉开了距离。 “有男朋友怎么了？”男生不依不饶地道，“又不是不能换。” “不行。”温淼皱了皱鼻子，果断拒绝道，“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哪不行？”男生继续追问道，“我改行不行？” 温淼：“……” 这是他非要自取其辱的，那就怪不得她了。 温淼抬头深深看他一眼，而后慢吞吞地道：“对不起，同学，是你长得不行。” “……”男生一噎，好半晌才憋屈地说道，“我很丑，可是我很温柔。” “不好意思。”温淼用完全没觉得不好意思的语气说着不好意思的话，“我这人很肤浅，更喜欢那种帅且暴躁的。” “……”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那再纠缠下去的话，就是真没意思了。 男生心不甘情不愿地摸了摸鼻子，直身起来正要走的时候，忽然又扭头看向了林尔，眼神直勾勾的：“那这位小姐姐——” 没等他说完，林尔就神情冷淡地打断了他的话：“我这人更肤浅，还有受虐倾向，不仅喜欢那种帅且暴躁的，而且还喜欢心理还有点儿小变态的。” 男生：“……” 是个狠人。 等男生离开之后，温淼终于换了个小点心，她不吃小蛋糕了，拿了颗草莓咬着。 林尔侧过头来，眼眸微有促狭地问她：“哦~沈老板很暴躁？” 温淼眨了眨眼：“他不暴躁？” 因为嘴里咬着草莓，她发出的声音有些含糊不清。 林尔悠悠地道：“我觉得他脾气还挺好的。” 温淼:“？” “你说沈嘉喻脾气好啊？就他那个狗脾气，那还好呢？”温淼终于把那颗草莓给吞下去了，嘴里得了空，说话也跟着清晰起来，“他要是脾气好的话，那这个世界上就没有脾气好的人了。” “那还不够好啊？”林尔侧头莞尔，“就刚认识那会儿，你都把他酒给砸了，人家一没让你赔钱，二没跟你动手，这还不行啊？” 第438章 脑科的专家号 温淼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是，他是没打我，也没让我赔钱，你忘了？他把我强行带精神病院去了，还给我挂了个脑科的专家号。” 林尔：“……” 差点儿把这事给忘了。 林尔咳了一声：“我觉得这事儿人沈老板还挺冤的，你上来就喊人家爹，他可不是得带你去医院看看？” “那说到底，还是怪河马。”提起这事，温淼就没好气，“要不是他非嚷嚷着被人占了便宜，我也不会去给他砸场子去，结果最后还砸错了人。” “……”林尔对这事记忆尤深。 那天贺寅穿了一身二次元的洛丽塔裙，要去参加个漫展，结果路上挤公交的时候被个中年老男人占了便宜。 当时秦柯还劝他“没事没事，反正你胸也是假的，他摸也是摸一手硅胶”，想把这事掀过去就完了，贺寅嘤嘤嘤的不愿意，温淼被他吵得脑袋疼。 正好那天温淼心情又不太好，当场就带着人就去帮贺寅砸场子去了。 结果，沈嘉喻就遭遇了这场无妄之灾。 “算了算了，都过去的事了，不提也罢。”温淼摆了摆手，又拎一颗草莓吞了下去，说道，“不过你这样一说，我倒是得说一句了，我觉得你家那位尼古拉斯的脾气就很好。” 林尔：“谢衍？” 温淼点头：“是啊。” 林尔想了想，也是，确实没见谢衍跟她真生过气。 “我觉得他不仅脾气好，人也挺好的。”温淼又说。 林尔被她的话逗乐：“怎么，就见一面就能看出来他人好了？” “对呀。”温淼笑眯眯地往她嘴巴里塞了个草莓，“虽然当时天很黑，但我还是看见了他低头看你时的眼神，又温柔又深情的。” 林尔把她塞过来的草莓咽下去之后才说：“虽然，但是，我还是想说一句，那是因为他长了双桃花眼，看谁都那样。” 温淼：“诶？” “就算你看你男朋友，也是这种眼神。”林尔又补上一句。 “……但我还是觉得他人很好。”说着，温淼忽然话锋一转，纤细又苍白的指尖揪了揪她穿着的那件毛绒绒的白色外套，“你身上这外套就是尼古拉斯的？” 林尔啊了一声，算作了回答。 “我刚才就想问你了，怎么忽然穿外套过来了，肯定是尼古拉斯看你穿得太少，觉得你冷？”温淼晃了晃脑袋，笑眯眯地调侃道。 “……”林尔没有说话，只露出了一个非常微妙的表情。 不止是少不少的问题啊，温淼还是太单纯啊。 临近十二点，入场结束，宴会正式开场。 景老爷子准时上台致辞，原本散在大厅各处，忙着寒暄交际的人逐渐聚集到台下。 林尔站着的这个位置偏向圆台的右侧，人并不多。 大部分的人都停在了圆台的正下方。 寿宴没少参加，致辞翻来覆去无非就是那么几句，林尔听得心不在焉的，正半垂着眼帘发呆的时候，手腕被身侧的温淼轻轻碰了一下。 第439章 少年气十足 “木木，看你前面，有个大帅逼。”温淼压低了声音说。 因为景家老爷子还在讲话的缘故，温淼的声音放得很轻，虽然两人靠得近，但林尔刚才在出神，一时没听清她在说什么。 “什么？”林尔微微低头。 “我说，有个大帅逼，就在你前面，那个台侧的阴影里。”温淼小声地又重复了一遍。 “嗯？” 漫不经心地应了声，林尔轻眯着浅琥珀色的眸儿朝她说的方向看去。 圆台右侧，房顶垂着的吊藤花篮遮下来的那一片阴影里，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个微微垂着头的少年。 那少年人高腿长，脊背平直，骨架纤细又漂亮，身上白衬衫黑长裤，脚下踩着一双深色的帆布鞋，衬衫的袖口稍稍挽起，露出一截清瘦的腕骨。 腕骨处戴着一条手链。 说是手链，其实也不算是手链，就简简单单的一条手工编织的黑色细绳，上面串着一颗沉香木珠，看起来并不起眼的模样。 林尔留意到那少年身上穿着的并不是那种传统意义上的正装，白衬衫宽宽松松的，灰色格子的领带垂在领口，看起来有点儿像西式制服。 之前林尔曾见谢衍也这样穿过，所以脑中一直留有印象。 温淼往前走了两步，又停下，语气稍有可惜：“看不见脸诶。”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那少年站的位置非常巧妙，大半个身形都藏在暗影里，让人看不清他长什么模样，但身上透出的那种微冽的少年气十足。 在这儿站着也没什么事做，林尔无聊之下向前走了两步跟过去，站在温淼的身边，眼神随着她的视线往前一扫：“应该挺帅。” “是，我觉得也是。”温淼赞同道，又朝着少年的方向扬了扬下巴，“要把这种西式制服穿好看了，首先你得高，其次，还得瘦，最后，腿还得长。” 说话间，那少年旁边的一个老头不知道跟他说了什么，少年低低地应了声，然后稍稍一抬头，朝着他走了两步。 暗影从那少年的身上如同海水退潮般倾数散去，水晶吊灯的暖光重新笼罩下来，他的睫羽很长，乌沉沉的低垂着，房顶水晶灯的暖光斜斜打了下来，睫毛在他眼底拉扯出两道纤长的阴影。 林尔和温淼也在这一瞬间看清了他的模样。 那少年黑发黑眸，长了一张漂亮又清冷的脸，五官精致，一双幽凉的眼睛宛如工笔勾画而出，形似桃花瞳似漆墨，乌睫浓密而稍扬，狭长的眼尾收成一条平直的暗线，弧度近乎漠然。 本是风情天成的模样，但偏生他的眼珠瞳色太深——那是一种浓郁的化不开的黑，似乎连光都被吸入，幽沉沉的没有一丝亮，让人看了心里无端发冷。 他侧脸的轮廓很深，下颌线锋锐而分明，眉骨被落地窗外透进来的日光映得清晰，狭长眼尾拉扯出的弧度莫名有些冷，映衬着大厅四角小吊灯的明灭光影，五官更显得利落而立体。 第440章 杠精来了 嗯……温淼说的没错，果然是个大帅逼。 这个大帅逼林尔没印象，但林尔对站在他身侧的那位老人家倒是有几分印象。 之前她跟林亦安也来参加过几次景家老爷子的寿宴，每次都会见到这位老人，听说是景弦她爷爷的亲弟弟，特意从湘州赶过来参加寿宴的。 台上的致辞还在继续，大帅逼的神色漠然，跟身侧的那老人应完声之后，就不再说话了。 因着他的眉眼和气质都是更偏于清冷的缘故，他身上的距离感极强，骨子里透出的那点儿疏离仿佛与生俱来。 “噫……这个大帅逼帅是帅，就是看起来不太好接近的样子，我怎么感觉过去搭讪的话会被他锤死啊？” 一句明显带着惋惜之意的话冷不丁地忽然冒了出来。 说话的人是贺寅。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凑了过来，正伸长了脖子，顺着温淼的视线往前面台侧的方向看。 贺寅的眼神太炽热直白，以至于大帅逼似乎是察觉到了这边的视线，眼睑微微一动，忽然侧头朝这边看了过来。 对上那双漂亮又冷漠的黑眼珠，贺寅要说的那句“不知道有没有女朋友啊”硬是卡在了嗓子眼里，然后生生地给咽了下去。 大帅逼惹眼的外形无疑是引来了不少注目的眼神，旁边两个妆容精致的小姐姐小声交谈着。 “要不，过去搭个讪？” “不了不了，我不敢。” “怎么？姐妹，你不是一向自诩阅人无数嘛，这会儿见到真帅的就不行了？” “不是，怎么说呢，我总觉得我在开口说‘嗨，帅哥，可以加个微信吗’的那一秒，这位大帅逼就会凭空掏出来一把四十米的大砍刀来，然后面无表情地问我一句‘嗨，美女，需要来一砍刀么，保证刀到命除’。” “……” 听了两人的谈话，向来艺高人胆大的贺寅同学往这边挪了两步，站到了林尔旁边，小声说了句：“诶，尔爷，你看人一向准，你说他有没有女朋友？没有的话，我上去撩一下？” 他兴致勃勃的，完全没有被吓到的意思。 林尔侧头看他一眼，语带揶揄：“河马，你穿了女装还真当自己是女生了啊，还撩起帅哥来了？” “帅哥眼前过，不撩是罪过。”贺寅朝她轻佻地眨了下眼，“正因为穿女装我才撩的啊，小裙子给了我不要脸的底气，反正裙子一脱，就没人认得我了。” “……”林尔说，“但我感觉人家应该有女朋友了。” 贺寅：“你怎么知道的？” “你看他手腕上戴着的那个。”林尔朝台前微微扬了扬下巴，示意了一下，“那个应该是他女朋友给的，我感觉一般女孩子才会戴这种东西。” 贺寅“啊？”了一声，又问：“为什么一般女孩子才会戴这种东西啊？” “我只是说，我感觉。”林尔道。 “那为什么是你感觉啊，我怎么没感觉到？”贺寅又非常有杠精精神的追问道。 “……” 杠精来了。 第441章 又开始上头了 “哇，真棒啊，河马，请问你是杠精本精吗？”温淼及时地替林尔说出了心里话，“就你这抬杠的技术，你还来参加什么宴会啊，你就应该去工地专业给人抬杠啊。” “……”贺寅委屈地嘤嘤嘤了两声，“我就是问一问嘛。” 温淼翻了个白眼给他，表示不想接他这茬儿。 过了一会儿，贺寅又开了口，表情尤为认真，像是要打破砂锅问到底：“尔爷，到底是为什么你感觉啊，我怎么还是没有感觉到啊？” 林尔：“……” 温淼：“……” 林尔面无表情地撇过了头去，直接当贺寅不存在。 于是，贺寅只好将眼巴巴的目光转向了温淼。 温淼：“……” 又来了又来了，他又开始上头了。 温淼一脸纳闷地看了他半晌，然后发自肺腑地道：“讲真的，阿寅，就你这种容易认真的劲头，你还上什么学啊，你就应该坐在地下通道里去给手机贴钢化膜才对。” 贺寅：“……” 好，他现在不用去工地给人抬杠了，又变成坐地下通道里贴钢化膜了。 正巧景弦端着杯红酒从后面走了过来，见他们几个低声交谈着，笑着问了句：“聊什么呢，怎么看起来还神神秘秘的？” 贺寅站的位置离她最近，听到景弦的声音，贺寅的眼睛亮了亮：“弦姐——” 景弦对上他小狗见了肉骨头一样的眼神，忍不住挑了下眉梢：“阿寅，你这眼神……有点儿不对劲啊？” 贺寅冲她眨眨眼，然后指着前台那大帅逼的位置，开门见山地问：“弦姐，那是谁呀？” 这是景弦家老爷子的寿宴，那大帅逼站的位置又那么靠前，明显是跟景家有着不寻常的关系。 景弦顺着贺寅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旋即稍有意外地撩起了眼帘：“你是说杠杠啊？” “杠杠？”贺寅的视线停留在大帅逼的身上，还没收回来，听到景弦的答声后瞬间乐了，“这名字起的还挺有意思啊。” 景弦漫不经心地晃着手里的高脚酒杯，“嗯”了一声以作回应，又说：“大名好像是叫景行，我也记不太清楚了，我们都是一直叫他杠杠的。” “景行？”贺寅一听这个名字，顿时反应过来了，“和你一个姓，也姓景啊？” “是啊。”景弦点了点头，又说，“那是我弟弟，不姓景，能姓什么啊？” “弟弟？”这次出声的人是林尔，她偏了偏头，微有诧异，“弦姐，你不是只有一个哥哥吗？” 这又是从哪里忽然蹦出来的弟弟？ “算是堂弟。”景弦现场给几人理了一下家族关系，“简单地来说，他爷爷和我爷爷是亲兄弟。” 说着，景弦抬手指了指站在景行身侧的那老头，“那个就是他爷爷，我也得跟着喊爷爷。” 贺寅理清楚了关系，又问一句：“诶？怎么以前没听你说过呀？” “你这不是废话么？”景弦一指头戳在他脑门上，“平时我们也见不着啊。” 第442章 那是真刺激 景弦随手将无聊把玩着的红酒杯放到了服务生举着的托盘里，又简洁明了地解释了下。 “我们景家的老家不是在镇州么，我爷爷因为我奶奶搬来了江州，杠杠他爷爷也因为妻子定居了湘州，所以平时就只有我家老爷子过寿，或者我二爷爷过寿的时候才能见上一面。” 上次见面是什么时候来着？ 景弦仔细地想了想，好像还是七八月份？ 盛夏烈日灼人，少年一身清冷，自带空调的降温特效。 景弦记忆尤深。 “哦哦这样啊。”贺寅恍然大悟般地点了点头，哦哦两声又说，“我感觉你这个弟弟是真的气势镇人，看着就不好接近。” “这就叫不好接近了啊？”因着贺寅的话，景弦压在脑中的一些旧日记忆迅速翻涌上来，她摇头啧啧了两声，不胜唏嘘。 “你是没见他去年的时候，估计那会儿状态不太好，那时候才叫真正的不好接近，他安安静静自己待的时候，别说是我了，连我哥都不怎么敢上去跟他搭话。” “没事！我！！我敢！！！”听完景弦的这句话，贺寅忽然像是打了十斤鸡血一样，整个人都摩拳擦掌起来，眼神跃跃发光，“真正的勇士就敢于挑战这种有挑战性的男人。” 景弦：“？！” 听见谁说这话，景弦都不奇怪，毕竟景行的模样在明面上搁着，哪个女孩子不喜欢大帅逼？ 但贺寅说这话，景弦是真惊了一下。 贺寅，性别男，爱好女。 即便是穿着女装，仍然改变不了他是个大吊萌妹的事实。 好半晌，景弦才缓缓抬起头来，用匪夷所思的目光把贺寅上上下下地扫量了一遍，然后语气力作平静地问道：“阿寅，我记得……你是男孩子？” “当然。”答话的同时，贺寅很不男孩子地撩了下头发，然后挺了挺胸，甚是贴心地问道，“弦姐，你也想摸一摸我的硅胶确认一下吗？” “……不用了，谢谢。”景弦摇头拒绝了，但还是忍不住问了他一句，“不是，阿寅，你一个男孩子去撩另一个男孩子，这是什么操作？” 贺寅淡定道：“这是骚操作。” 景弦：“……” 好，让人无言以对。 像是一定要亲耳听到景弦的赞同似的，贺寅又不死心地问一句：“弦姐，你不觉得穿着女装的男孩子去撩另一个男孩子，那情景想想就很刺激吗？” “……”因着他的话，景弦还特意想想了一下那个情景，然后冷不丁地打了个哆嗦。 噫，刺激，那是真刺激。 贺寅就是传说中的行动派，行动力永远都是ax，说干就干，当即一撩头发，回眸冲着景弦林尔温淼三人抛了个俏皮又暧昧的媚眼儿。 惊得三个真正的女孩子瞬间齐刷刷地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别人抛媚眼儿都是要钱，贺寅抛媚眼儿，那就是要命。 在台上致辞的景家老爷子已经讲完了话，大厅里又恢复了先前的觥筹交错。 第443章 磨人的小妖精 贺寅踩着猫一样自信的步伐朝大帅逼走了过去。 只是他自信的步伐刚踩了一半，贺寅就见他的目标人物跟身旁的那位老人家不知道说了句什么，老人家笑呵呵地点了点头，然后目标人物就转身朝大厅侧面的阳台走去了。 这么半分钟的功夫，先前去角落里躲清静的秦柯谢肖两人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走了过来，和林尔温淼并排站到了一起。 于是，四个人重新聚齐，头对头地挤到了一起，视线都是落向阳台那边的，各有兴致地等着看贺寅碰一鼻子灰回来。 眼瞅着自己还没走过去，攻略对象就先转身去了阳台，贺寅的脑中也没有生出任何出师不利的意识，只是“咦？”了一声，旋即动作分外优雅地也随着攻略对象转了个方向。 然后继续带着自己谜一样的自信，迈着优雅的猫步不紧不慢地跟在大帅逼身后，一并朝阳台走了过去。 满月园的阳台和大厅是一体的设计，穿过拱形门洞之后就是一个极大的半开放式阳台，银灰色的大理石地板砖往外蔓延出优美的半圆弧设计，再往前走便是一圈雕刻着精美浮雕图案的沉香木围栏。 落地窗外视野开阔，遮天蔽日的云层压着整座城市，远处的江河海面上泛着连天的雾气，隐藏在海雾中的连绵青山只露出一点若隐若现的轮廓，从半遮半掩的小窗口透进来的空气里尽是潮湿而凛冽的气息。 阳台上没别人，四野寂静，偶有隐约的海浪声从极远的地方传来。 大帅逼微微侧着身子靠在沉香木围成的圆弧栏杆上，一侧的手肘松松地搭在栏杆上面，修长的指骨间夹着根燃着的长烟。 那点寂寥的星火在日光中明明灭灭，如同一团让人看不清的迷雾缠绕在他稍显苍白的指尖。 那点儿极淡的烟草味道顺着窗口溜进来的风在空气中逐渐弥散开来，贺寅拎着自己的长裙礼服在阳台的半圆形拱门下停住，他打量的视线从大帅逼的那一帧侧影中落到他搭在木栏的那只手上。 大帅逼的手很漂亮，夹着长烟的手指干净修长，指骨寸寸分明，泛着微冷的白瓷光泽，看起来像是一件应该放在陈列柜里的艺术品。 贺寅驻足，歪头打量了他两秒钟。 大帅逼在打电话。 因为阳台上没有别人的缘故，他把手机开了免提，随手放到了阳台的小圆桌上。 手机那边传过来的声音有些吵，甚至还夹着一些杂音。 那边在接电话的应该不止一个人。 嘈杂的人声中，其中一个幽幽怨怨的男孩子的声音尤为清晰：“行哥，已经一小时三十七分了，你依然没有没有回我的信息，好，你这个磨人的小妖精，你果然吸引到了我的注意力，可隔着山高水远的距离，我又能怎么办呢？” 大帅逼并不说话，只是垂眸咬着长烟，似乎是想看看他究竟有多能扯。 于是，手机那边继续声情并茂着。 第444章 你是傻子吗 “我只好默默地放下手机，抚着八块腹肌的右手，满是遗憾地顺着我性感的喉结，摸上了我刀削斧刻般的侧脸，眼神里不自觉透露出了四分愠怒，三分漫不经心，两分腹黑无奈，还有一分凉薄讥讽。” “……”这番描述实在是太生动形象，贺寅的脑子里不禁出现了个扇形图。 大帅逼到这儿也听不下去了，乌沉沉的睫羽动了动，终于开口说话了：“程旭，你是傻逼吗？” 他的声音极有分辨力，声线偏凉，说话稍轻，是那种极为干净而又清冽的少年音。 属于少见地人声合一的那种。 毕竟是搞音乐的，贺寅在他们这个圈子里见过了太多那种声音听着好听，但人长得…… 呃，也不能说是丑，拿外表挑刺儿不礼貌，就是人长得不尽如人意，配不上这么好听的声音。 但眼前的这个大帅逼，显然是可以同时满足声控、颜控、手控、腿控等等一系列的各种控的那种人，纵使贺寅是个男孩子，也不得不承认，他弦姐的这个弟弟确实是挺让人心动的。 “行哥，你为何对我如此冷漠？为何迟迟不肯搭理我？”电话那端的那男孩子丝毫不理会大帅逼的灵魂质问，依旧是沉浸在自己霸道总裁的戏份里无法自拔。 “直到拿着青柚妹妹的手机给你拨通了语音电话，我的嘴角终于似笑非笑地扯了扯，嗓音低沉地跟你说了句怎么，小妖精，终于肯接我的电话了？” “……”大帅逼沉默了一下，然后面无表情地又说了句，“傻逼。” 电话那端的男孩子立马扬起了音调，扭头就跟人告状：“青柚妹妹，你看行哥他骂我傻逼。” 随即，扬声筒里传来的一道软软糯糯的女孩子的声音：“呃，这个……” 女孩子有些苦恼的“呃”了一声，似乎是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倒是另一道稍沉的男孩声音插了进来：“你告什么状？人家行哥骂得对啊，你这不就是傻逼行为吗？旭旭，你先抬头看看，四周的人是不是都在看你？我觉得你要是再表演下去，我们就要社会性死亡了。” “嘿！冬子！怎么说话呢？我打不过行哥，我还打不过你？” 话音落下，电话里又是一阵鸡飞狗跳的混乱声，其中还夹杂着什么板凳座椅翻倒在地的声音，哐当哐当的，像是两个人打起来了。 过了约莫有半分钟的功夫，电话的主动权终于重新回到了女孩子的手里。 女孩声线软糯，尾音勾着叫他一声：“景行？” 这道甜的像是含了一样的声音入了耳，大帅逼向来清冷的眉眼忽地温柔下来。 他弯腰拿起了圆桌上的手机，关上了免提，然后勾着唇角垂眸应了声：“小糯米团。” 免提关掉之后，贺寅就听不见手机那端的动静了，只能看到大帅逼温柔下来的眼神。 他身上的那种疏离至极的气息一瞬间被打破，整个人都好像带上了点点温度。 第445章 小糯米团子 女孩子不知道说了什么，大帅逼听了片刻，忽然笑了起来，那双漂亮又冷漠的黑眼珠染上了几分柔软的光影：“这样啊，那我回去陪你一起去，好不好？” “我这样还不行呀？” “小糯米团，做人要厚道，别老是欺负我，嗯？” 虽然无法听见他们到底在说什么，贺寅还是觉得自己吃了好大一碗的狗粮。 甚至有点儿撑。 他尔爷说的果然对，这大帅逼八成是有女朋友了。 一根长烟燃到尽头，大帅逼的电话也跟着打完了，迎面就被塞了满满狗粮的贺寅这才出声轻咳了一声，想要吸引一下大帅逼的注意力。 贺寅这人还是比较有原则的，撩着帅哥玩归撩着玩，但不能干缺德的事儿，尤其是不能在人家跟女朋友打电话的时候去撩，万一真引起什么误会那就不好了。 听到身后传来的动静，大帅逼稍稍偏了偏头，顺着声音的来源处抬眸看了过来。 他修长苍白的指骨间还夹着那根将灭未灭的长烟，那双漂亮的眼睛被烟头处的一点明灭的星火衬得冷如黑玉。 大帅逼的神色稍显漠然，眉眼间的温柔眼神尽数收敛起来，仿佛贺寅刚才看到的那般温柔神色只是他的错觉一般。 阳台上有烟，帅逼脸上大半的表情藏在他周身未散尽的缭绕烟雾中，让人看不太清楚，唯独那双漩涡般的深邃黑眸，拨云见日般地望了过来。 对上那双漂亮又冷漠的黑眼珠，贺寅的心里不免打了下鼓。 刚才无意间听到的那两位小姐姐的对话电光火石般地钻进他的脑袋里——我怕他拿出一把四十米上的大砍刀当场就把我送走。 贺寅吞了吞口水，下意识地朝大帅逼的手里看去。 他的手里只有一个手机，并没有四十米的大砍刀。 贺寅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大概是身上的礼裙给了他不要脸的底气，贺寅很快就将景弦的警告给全然抛到了脑后，掐着嗓子，矫揉做作且嗲里嗲气地同大帅逼搭起讪来：“嗨，小哥哥，你好，请问能和才貌双残的我交个朋友吗？” 大帅逼先是没什么表情地扫量了他一眼，而后像是忽然发现了什么似的直了直身，望着他的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中闪过了一丝兴味，开口问道：“女装大佬？” 贺寅一愣，紧接着脱口而出一句：“我操？！” 被看出来了？ 扮女装扮了这么多年，这还是第一次被人看出来。 贺寅睁大了眼睛，愣愣看着他，似乎还没能从这个变故中回过神来。 倒是大帅逼漫不经心地往身后的木栏上一靠，随手将指间抓着的手机熄了屏，屏幕黑掉之前的那一秒，贺寅眼睛的余光瞥见了他的手机壁纸。 是大帅逼和一个女孩子的合影。 女孩子长得很乖，白白净净，大眼睛软软萌萌的，看起来像是一只糯米团子。 贺寅恍悟，怪不得大帅逼刚才开口喊了声小糯米团，果然像只白白嫩嫩的小糯米团子。 第446章 相亲进行曲 而此时，正聚在阳台不远处看着贺寅搭讪的他的几位损友们： 秦柯饶有兴致：“不如我们打个赌？” 谢肖轻嗤一声：“那我赌河马要不到联系方式。” 林尔眼皮都不抬：“我附议。” 温淼百无聊赖地嗯了一声：“加一。” “怎么都赌他不行啊？”秦柯耸了耸肩，像是有些遗憾，“那就没什么要赌的必要了啊。” 谢肖瞥他一眼：“那你赌他行？” “……”秦柯说，“啊，我也想赌他不行。” 而事实证明，贺寅果然不行，没几分钟的功夫，就灰溜溜地碰了一鼻子灰回来了。 几个人谁也没动，等着他走近。 回来之后，贺寅一脸沮丧地说道：“尔爷你说对了，大帅逼果然有女朋友了，我都看见他手机壁纸了，是他跟一个女孩子的合影。” 林尔：“？” 林尔不太能明白他这个沮丧的语气是从何而来：“不是，人家有女朋友，你沮丧什么？” 闻言，贺寅眨了眨眼，像是突然醒悟了，双手合十，在胸前猛地一拍：“对啊，他有女朋友，我沮丧什么？我又不是真想要他微信号，我是直男，喜欢反差萌的钢铁直男。” 林尔：“……” 傻狗，哦不对，是傻河马，简称傻马。 宴会过半，林尔跟着林亦安四处转了一圈，露了个脸之后，看了看时间，准备撤退了。 走之前，林尔跟温淼他们说了一声。 只是环顾一圈，温淼不知道跑哪儿去了，视野之内见到的人只有被众位美女围堵着的秦柯。 林尔走几步过去，单手拍了下他的肩：“干嘛呢你？” “啊，尔爷——”秦柯一脸见到救命恩人的表情。 林尔扫了一眼正排着队跟他要微信号的众位美女，也没多话：“有事，我先走了啊，你跟他们说一声。” “啊？”托了林尔的福，秦柯终于从一众小姐姐的猛烈撩汉攻势脱身出来，抓了抓额前稍显凌乱的头发，下意识地跟了过去，“干嘛去啊，尔爷？” 林尔没看他，只是心不在焉吐出俩字来：“相亲。” 秦柯的脚步猛地顿住，张了张口：“啊、啊？” 什么玩意儿？ 相……亲？ 秦柯瞬间就惊了，确认似的又问一句：“你说干嘛去？” 林尔停住，侧头看着他，面无表情地又重复一遍：“相亲。” “……” 秦柯没想到自己有生之年能在林尔的嘴里听到这两个字，当即就掏出了手机来，把这事大张旗鼓地宣扬到了微信群里。 秦柯：【我操，人呢？】 秦柯：【都去哪儿了，赶紧出来，宣布个大消息。】 秦柯：【尔爷，要去，相亲了。】 生怕他们看不见相亲那俩字，秦柯还特意重复了一遍：【操。是相亲，相亲，相、亲、啊。】 像是平静无波的古井里忽然被投进了一颗深水炸弹，群里的人瞬间就被炸了出来。 很快，不到半分钟的功夫，原本散落在大厅各处躲清闲的几个人瞬间聚集到了林尔的面前。 第447章 不用你重复了 “和谁？”温淼首先发问道。 “刘、刘……叫刘什么来着。”林尔刘了半天也没想起来自己的那位相亲对象到底叫什么名字，索性略了过去，“就是你之前说的那个脑袋亮的像是涂了高光，村口老头能连耕三亩地的那个刘伯伯家的小孩。” “……”听她这么一描述，温淼很快就想起来这位刘伯伯是谁了。 她回忆了一下对他家那个小孩的印象，然后语气不确定地道：“我怎么记得他家的小孩是个小胖子？” 太长时间没见过了，温淼也不太记得那某刘姓不知名伯伯家的小孩到底长什么模样了，只记得挺圆润的，就跟她平时吃的那麻球似的，圆鼓鼓，胖乎乎。 “是个小胖子。”秦柯对她的印象予以了肯定，“他小时候和咱们一个幼儿园的，你忘了吗猫爷？那小胖子从滑滑梯上往下滑的时候，还把你整个人给撞飞了。” 谢肖补充道：“是啊，你飞了好远，落地的时候小腿还磕了道大口子，当时哭得可惨了，我记得你那伤口缝了好几针？” “……”温淼面无表情地道，“我都记得，不用你再重复一遍了，谢谢。” “啊哦~原来这个小胖哥哥和我们的孽缘就是从那会儿开始的啊。”贺寅啊哦一声，抬手摸了摸下巴，扭头又问林尔，“在哪儿见面啊，尔爷？” “昀亭西餐厅。”林尔倒是有问必答。 “几点？”谢肖又问。 林尔拿手机看了眼时间，说：“还有半小时。” “那现在过去正好啊。”秦柯说。 林尔抬头看他们一眼：“你们都要去啊？” 然后在几人的眼睛里看到了同样的一句话——当然要去，哪里有热闹，我们就要去哪里凑。 林尔无所谓地落了落肩，然后带着一堆自带发光灯效的电灯泡们浩浩荡荡地奔向了西餐厅。 一月份的江州，还属于凛冬的季节，天幕微垂，山寒水冷，昨夜里刚下过一场急雨，道路两侧还留着大片的积水。 下了车，林尔一口冷空气迎面吸进了肺里，连带着眉梢眼角都是彻骨的凉。 平地而起的风攀附上裸露在外面的小腿，刺骨的寒意像是藏在棉絮里的一根银针，直接顺着肌肤的纹理扎进每一个毛孔里，让人几乎是无处躲藏。 不知什么时候，雨又开始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空气里还留存着明显的属于雨水的潮湿气息，被雾气侵蚀的发丝贴着脸颊，微微发冷。 直到进了西餐厅，空调吹出的蒸腾暖气兜头而来，短暂地驱散了周身的寒意。 这个时间，已经过了饭点，西餐厅里没多少客人。 林尔随意扫了一眼，就将视线准确无误地落到了自己的相亲对象的身上。 倒不是因为林尔认识那小胖子，纯属是那小胖子跟他爸长得太像了，除了没秃顶之外，简直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这时候秦柯的话就派上用场了——基因，果然是个很神奇的东西。 第448章 依萍是谁？ 本着速战速决的观念，林尔径直朝那刘家小胖走了过去。 秦柯他们比较自觉，互相拉扯着坐到了隔壁的那桌，然后心安理得地看起了热闹来。 有句俗话说的好，女大十八变，男大也开始了十八变。 林尔记忆中的小胖还停留在能把温淼一屁股怼飞的阶段上，而眼前的这个少年，明显已经退去了幼时的那副婴儿肥的脸以及营养过剩的体重，在岁月的打磨之下，少年的轮廓逐渐明晰，五官也能夸上一句眉目清秀了。 林尔刚走过去，还没在座位上坐下，那少年已经起身跟她热情地打了个招呼：“嗨，尔尔姐姐，又见面了。” 随即又贴心地来了个自我介绍：“我是刘思初，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我？” 大概是他老爸已经提前给他看过了林尔的照片，所以让他一眼就认出了她来。 听到这个“又”字，林尔的目光短暂地停顿了一下。 确实是又见面了，距离上一次见面大概已经有十几年了。 不过—— 姐姐？ 林尔在他对面的位置上坐下，没什么表情地抬眼看他，问道：“你为什么要喊我姐姐？” 喊她姐姐的人不少，但往往都是快要挨揍的那种，还没见过上来就这么热情的喊姐姐的人。 听到她这样问，刘思初一愣，然后小心翼翼地说道：“是你让我喊的呀。” 林尔：“？” 她可不记得还有这么一段往事。 “我什么时候让你喊了？”林尔问。 “小时候，在海大附属幼儿园上大班的那年。” 刘思初准确地给出了个时间，“就是我不小心把你那位朋友给撞伤了，你当场就把我揍了一顿，我哭着跟你道歉，你说以后见面都得喊姐姐，要不然见我一次，就打我一次。” 林尔：“……” 拜良好的记忆力所赐，林尔很快就想起了这件事。 记忆里确实是有这么一回事，更确切地说，不是林尔先动的手，是贺寅。 因为他当时离温淼最近，所以也见证了温淼从起飞，到旋转，再到跳跃，最后到落地的全过程。 惊愕之下，贺寅在温淼落地的那一秒就挥着拳头上去了。 接着，余下的几人一拥而上。 噫…… 往事不能再提，一提全是他们几个捏着拳头揍人的画面。 外面的雨下得越发大了起来，成串的水滴噼里啪啦地往下掉，又被凛冽的寒风吹着往窗户上砸。 相比起兴致缺缺的林尔，刘思初看起来对这场名为小辈间多多联系，实则为家族联姻式的相亲活动颇为上心，绞尽脑汁，且费尽心思地找着话题。 “你看，今天的雨下的好大啊。”实在找不出话题来，刘思初只好用手指着窗外，干巴巴地感慨了一下天气。 “是啊。”林尔随意地往窗外瞥了一眼，单手托了下侧脸，“比依萍找她爸要钱的那天还要大。” 刘思初：“？” 刘思初疑惑地问：“依萍……是谁？” 林尔：“……” 啊，童年不一样的人，连聊天都没法聊下去。 第449章 还想和我谈恋爱？ 比起这边万分艰难的挤牙膏式聊天，秦柯贺寅那边聊得热火朝天，就差让服务生给他们上一盘花生瓜子边聊边磕了。 秦柯托着脑袋往那边瞅着，口中哎呀一声：“我觉得这小孩不太行啊，无论是脸，还是身高，都没法跟尼古拉斯相比啊。” 温淼歪着头，托着下巴说：“拼爹也拼不过啊，还记得今天在宴会上见到的那位谢总吗？那是尼古拉斯他老爸，你看看人家老爸的那张脸，再想想那位刘伯伯的脸。” 谢肖啧了一声，讲了个大实话：“猫爷，你把他俩放一块，这不是降维式打击么？” “我投尼古拉斯一票。”贺寅举了举手，砸着嘴说，“见过了尼古拉斯那张脸，我觉得尔爷很难再对别的男人动心啊。” 温淼唔了一声，接话道：“也不止是脸的这个原因，我觉得这小孩儿太奶了，完全没有男朋友的感觉，倒像是多了个弟弟。” 贺寅摊了摊手，说：“反正尔爷也就是推拖不过，所以才过来走一趟的，估计这会儿正想着怎么把这小孩儿给打发了呢。” 闻言，秦柯唏嘘不已地晃头道：“我现在已经总结出相亲的万般套路了，不合适就是穷，没感觉就是丑，一见钟情就是好看，深思熟虑就是有钱。” 没坐多长时间，林尔就礼貌性地结束了这场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的相亲宴。 相亲的女主角一走，这场热闹也没了凑的必要，聊着八卦的几个人也跟着站了起来。 直到坐上了车，贺寅从后面扒拉着副驾驶座的椅背，脑袋往前凑了过去，八卦地问林尔：“尔爷，这小孩儿不行啊？” “当然不行。” “怎么不行？” “你是不是忘了我同桌的存在？”林尔撇头看他一眼，要表达的意思很清楚。 我，有男朋友，谢谢。 贺寅啊了一声，又问：“我是说，如果你没男朋友呢？这小孩儿也不行？” 林尔抬手理了理绕在耳后的长发，头也不抬：“也不行。” “为什么啊？”贺寅又问一句。 他又要发挥起他打破砂锅问到底的精神了。 “因为我和小屁孩有着不可逾越的代沟。”林尔漫不经心地答。 她是什么时候意识到她和这个小孩儿有代沟的呢？ 就在两人聊天气的时候。 贺寅伸长了脖子，把脑袋凑到了驾驶座和副驾驶座中间的空隙里，又问一句：“这话怎么说？” “他说今天雨下得好大，我说是啊，下的比依萍找她爸要钱的那天还大，然后他问我依萍是谁。”林尔道，“你连依萍都不知道是谁，还想和我谈恋爱？” “……” 说话间，林尔把头发上别着的小王冠取了下来，随手塞进了包里。 正巧，包里的手机嗡嗡嗡地轻震了两下，提示着新消息的进入，她顺手把手机拿了出来，低头瞥了眼。 是林亦安发来的消息，问她见的那小孩儿怎么样。 林尔直接给他回了句：【不合适。】 第450章 谢甜甜呢？ 林亦安八卦道：【哦？怎么个不合适法呀？】 林尔：【因为他不知道依萍是谁。】 手机那端，同样不知道依萍是谁的林公子：“……哈？” 所以说—— 依萍到底是谁？ …… 傍晚，雨势稍减，冬日的冷风灌满了江州的大小街道。 路上车水马龙，川流不息，长街路灯蔓延出十里灯火，高楼大厦霓虹璀璨，瓦片琉璃，无端为这个冷冽的冬日增添了几分暖意。 一班那边的班级聚会还没完，时桑传来的消息说，至少要闹腾到深夜才对得起这个难得的假期。 谢衍的手机不知道是没电了，还是没放在身上，林尔给他发过去的消息一直没回。 等了五分钟，还是没等到谢衍的回信，林尔索性去问了时桑一句“谢甜甜还在不在你们那儿”，在得到肯定的回复之后，林尔在前面的十字路口下了车。 聚会的场所早已换了三遍，从酒挪到大排档，又从大排档挪回娱乐城，等到晚上，一行人像是鬼子进村似的又浩浩荡荡地跑去了餐厅。 林尔过去的时候天色稍晚，班里的人晚饭已经吃了一半。 看到林尔的声音，时桑格外殷勤地帮她搬了个座椅过来：“来来来，尔爷，您请上座。” 招来服务生新上了一副碗筷，时桑又拎着茶壶，动作麻利地倒了杯茶水出来，一系列动作快得让林尔连个说“不用了，谢谢”的时间都没有。 沈妄见他鞍前马后的像个店小二，忍不住挑了下眉梢：“三儿，你这殷勤献的，啧——我怎么没见你对我这么殷勤？” “我又不是弯的，为什么要对你殷勤。”时桑面不改色，从转着的圆形玻璃盘上拿了包纸巾下来，嘴里说着的还是那句万变不离其宗的老话，“再说了，为美女效劳，那是我的荣幸。” 而他口中为之效劳的美女在道过谢之后，旋即就问起了自己的男朋友：“谢甜甜呢？” 林尔扫了一圈，在餐桌上没看到谢衍的踪影。 她旁边的那个位置是空着的，时桑比较上道，肯定是把她安排到了谢衍的座位旁边。 只是，那个空荡荡的座位昭示着主人的不在。 “阳台。”时桑手里还拿着筷子，闻言，他用筷尖儿朝包厢里面指了指，又吐槽地说，“尔爷，你还不知道我哥啊？挑的很，什么东西都是吃两口就不吃了，刚才在这儿坐了没一会儿，就说吃饱了，要去阳台上透透气。” 林尔朝他指的方向看了眼，然后拿着手机站了起来。 时桑订的这个餐厅包厢极大，班里的学生分了两桌，都在外厅这边，绕过靠着西墙的落地屏风，后面就是一条狭长的过道。 过道靠东的位置就是洗手间，顺着狭长的过道再往里，走到尽头，就是一个半开放式阳台。 阳台临着后面的一条百年老街，因着下雨的缘故，老街上的行人稀少，沿线的路灯经久失修，隔几米就暗一个，照的整条街都模模糊糊。 第451章 吸引力十足 阳台上就谢衍一人，他悄无声息地靠在外侧的围栏边儿上，大半个人都藏在深深天幕下的阴影里，五官影影绰绰地让人看不清，唯有侧脸的轮廓被远处投过来的路灯光影轻描淡写地勾了个边儿。 他的站姿并不太正经，透着几分惯有的散漫，一侧的手肘松懒搭在靠着的那处栏杆上，微微垂下来的那只手肌肤苍白，指骨匀称，无声而寂寥地夹着一根细长的烟。 顺着风吹来的方向，林尔嗅到了空气中极淡的烟草气息。 她老爸林亦安也抽烟，一天要抽好几根，担心他有一天会变成一根人形蚊香，林尔还劝了他好几次，说美女都不喜欢烟味的。 林公子不仅没听，还振振有词地给她上了一课：“屁！美女只是不喜欢丑男身上的烟味，看见我抽烟，她们只会觉得性感和疯狂心动。” 现在看来，林公子果然说的很对。 帅哥抽烟的时候确实是很容易激发出荷尔蒙来。 林尔眸光微闪地看着谢衍。 他夹着的那根烟已经燃了一大半，细碎的烟灰顺着猩红的烟头轻轻落下，那点于黑暗中明明灭灭的星火就这样不动声色地收聚在他修长的指尖。 谢衍大半的表情都藏在缭绕的烟雾之中，垂眸咬烟时，喉结上下微微一动，神情仿佛是漫不经心，又好似带出几分致命的诱惑。 整个人看起来性感而又撩人，吸引力十足。 林尔莫名地舔了舔下唇。 谢衍并没有往这边看，他的头微微偏着，目光投向远处的那片雾色弥漫的海，神色淡而微冷，不知道是在认真地想事情，还是在单纯地出神。 隔着几步远的距离，林尔轻而易举地就瞥见了他的身影，脚步在走廊处微不可查地一顿，正要过去的时候，又忽然见谢衍抓在手里的手机屏幕亮了起来。 他的手机似乎是设置成了静音，只屏幕在夜色中一闪一闪的。 因为周围只有零星的一点灯火，所以这点光亮就在黑暗中显得尤为惹眼。 谢衍很快就从自己的思绪中抽离出来。 他稍稍一低头，垂眸瞥向了手机。 屏幕的微光落在他的眼睛里，让他漆黑的瞳孔显出一种不同寻常的锐冷来。 林尔看着他深不见底的眼神，不自觉停下了脚步。 谢衍的眼瞳很深，仿佛藏着某些晦暗的阴影，从她的这个角度望过去，可以清晰地看到他眼底如同漫天微雨般的凉意，甚至莫名多了几分迫人的凌厉。 来电显示是一串陌生的手机号码，并没有备注，林尔不知道对方是谁，只看到谢衍面无表情地接起了电话。 电话接通之后，他并没有主动开口说话。 阳台很静，四野寂寂，唯有风吹雨落的沙沙声，这场雨来得及，去的也快，不过十分钟的功夫，雨已经小了不少，且隐隐有了要停的趋势。 于是，在这一片夜色笼罩的阒寂中，谢衍手机那端传过来的动静就成了这方封闭空间下唯一的声响。 第452章 就凭你？ 那似乎是个男人的声音。 那男人的情绪激动，说话的音量极大，语调因为过于尖锐而显得有些咄咄逼人，听进人的耳朵里的时候刺得人鼓膜生疼。 纵然林尔离了谢衍有几步的距离，也能隐约听见他手机里传来的这道人声，只是不能听清对方到底在说些什么。 谢衍一开始只是反应冷淡地听着，并没有要接话的意思，直到男人在他这种近乎无视的态度下，气急败坏地不知道说了句什么，谢衍的神色陡然冷了下来。 过了片刻，他微眯了下眼，勾着唇角轻嗤了一声，轻视地道：“就凭你？” 他的嗓音低沉而压抑，透着彻骨的冷，极尽讥讽之意。 林尔愣了愣，身形微微一动，又及时停了下来。 其实她很少见到谢衍露出不掩锋芒的这一面，大部分的时间，他在她面前—— 又或者说，他在所有人的面前，都是那副散漫中又透着几分倦意的模样，眼眸中带着点儿目空一切的漠然，仿佛这世上没什么事可以让他牵动起情绪。 而事实上，也确实是这样。 谢衍懒得关心别人，懒得关心世界，更懒得关心自己。 在他心里的某个地方，压着很深的自我放逐般的厌弃。 只是相处的久了就会发现，在他玩世不恭的平和表面之下，他刻意掩饰起来的那些乖张和戾气仍在。 没有人能比林尔再清楚谢衍的性子了。 他其实是挺野的一个人，骨子里深刻着隐隐的狼性，浑身都是锋锐的棱角，藏着少年人从不折服的张扬与骄傲。 这样一个人，永远都是耀眼又夺目的模样。 林尔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一根长烟燃到尽头，猩红的火苗灼烧到了指尖，谢衍侧头扫了一眼，然后平静地掐了烟。 借着沿街路灯投过来的昏黄灯火，林尔看到了他狭长黑眸里隐着一种锐利的光，如同刀锋一般冰冷，看得人心底微微发凉。 似乎是林尔的眼神太直接，停了片刻，谢衍像是有所察觉地倏然侧过了头来。 和他的眼神在半空中交汇相接，林尔无意识地眨了眨眼。 谢衍的脸上有一瞬间的惊愕，像是完全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突然见到她，一点猝不及防的情绪不加掩饰地显现于他的眼底。 他愣了愣。 林尔倒是没什么特别的反应，既然被谢衍看见了，她也就不打算在过道这边傻站着了，抬步慢吞吞地朝他走了过去。 谢衍眼底的那点儿惊愕稍纵即逝。 他的眼神顺着她微白的小脸向下，在她仍旧裸露在外的纤长小腿上一掠而过，随即微微蹙起了眉心。 之前他就跟林尔讲了一句，参加完宴会，别忘了换件厚点儿的大衣，小姑娘显然是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别说是厚衣服了，连裙子都没换。 好在她还算是听话，身上依然穿着他的那件外套。 电话那端的男人依然在说着什么，谢衍却已经没了要和他纠缠的心思，径直挂断了通话。 第453章 你在害怕吗？ 一眨眼的功夫，林尔已经走到了他的面前，微微仰着头看他。 大概是在阳台待着时间长了，谢衍的身上带着潮湿的水汽。 把外套给了林尔之后，他身上就剩了件宽松的白毛衣，毛衣的袖口还向上挽了两折，露出来的那截腕骨在夜色中尤为分明。 空气中湿雾弥漫，淋过雨带来的寒气贴着皮肤发冷，谢衍的手凉的仿佛没有温度，他却恍若未觉，只微微垂着眼帘看她。 林尔慢吞吞地拉起了他的手，感觉到他的指尖微微颤了一下。 片刻，谢衍哑声问她：“什么时候过来的？” 林尔啊了一声，不确定他是在问她什么时候来餐厅的，还是在问她什么时候过来阳台的，于是含糊了一句：“也没一会儿。” 这里的阳台是半开放式的，风带着潮湿的水汽往里面吹，在阳台边儿上站的久了，谢衍一侧的衣袖都湿了大半。 林尔把他往里面拉了一下，觉得他这手凉的实在是不像话，像是刚从棺材里搬出来的尸体。 于是，她微皱着眉心问：“你冷不冷呀？” 停了一下，谢衍才轻轻摇了摇头：“不冷。” 他眼底的那种迫人的凌厉顷刻间便散的一干二净，好像她刚才看到的那个眉目里藏着雪亮刀锋的少年只是她恍惚间生出的错觉一般。 以为谢衍是不想让她看到这一面，林尔打算把这事儿轻描淡写地掀过去，却不想谢衍先提了起来：“刚刚都听到了？” 林尔歪了歪脑袋，“嗯”了一声，并没有否认。 像是什么囚犯得到了判决宣言一样，谢衍听着她说话的音落下，连呼吸都有了极短暂的一停顿。 他的眸色已然深了几分，垂在身侧的另一只手不自觉握紧，直至指骨微微泛了白。 半晌，他听见自己轻声问她：“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谢衍有意避开了她的视线，浓而密的睫羽低低压着，在眼底覆下两道狭长而晦暗的阴影。 林尔在这一瞬间觉察到了他压也压不住的小心情绪。 他似乎是在紧张。 林尔拉着他的那只手没有放开，反而勾的更紧。 她下巴微微扬着，仰头看他，近乎直白地问：“谢甜甜，你在紧张什么？” 谢衍没有说话。 林尔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他。 见他没说话，她又朝他欺近一步，整个人几乎要贴到他的怀里。 她又问：“你在害怕吗？” 依旧是异常直白的一个问题。 谢衍这次出声了，他垂在身侧的那只手缓缓松开，指腹贴着长裤微凉的布料，语调低而缓地“嗯”了一声。 “那你在害怕什么？”林尔依旧是歪头盯着他。 对上那双干净到没有一丝杂质的浅琥珀色眼眸，谢衍轻扯了下嘴角，自嘲地笑了下。 “怕你害怕我。”他轻声说。 他的声音很轻，透着点儿凉，像是寂静山林里盘旋着的一片飞雪，被风吹着从枝头悄无声息地飘落下来。 林尔安静了半秒钟，而后忽然仰起了头来。 第454章 我全都交代 她的脚下踩着那双近十厘米的高跟鞋，谢衍又在低头看着她，这让她轻而易举地就亲在了他的薄唇上。 唇齿相碰，触感柔软又温热。 谢衍一怔。 林尔眯了眯眼，如愿以偿地在他的吻里尝到了还未消散的烟草的味道。 高跟鞋也没能消除明显存在的身高差，仰着头太过费劲，林尔索性将两只手勾到了谢衍的脖子上，带的他配合地弯下了腰来。 两人的视线终于处在了同一水平线上。 林尔又学着他的样子，在他嘴唇上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而后才往后稍稍撤了撤头，看着他的眼睛出声。 “男朋友，我为什么要害怕你？”她反问了他一句。 谢衍注意到她的咬字重音落在了“男朋友”这三个字上，似乎是在有意提醒着他自己的身份。 不等谢衍说话，林尔歪头又嘀咕道：“以为你是只小奶狗，没想到本质上还是只大狼狗啊。” 作为一个与世界隔绝的优秀2g冲浪型选手，谢衍先前已经从自己女朋友那里知道了小奶狗的定义，但对这个又突然冒出来的大狼狗依然是一无所知。 只是听她的语气似乎并没有不喜欢的意思。 从谢衍的眼神里读出了他要说的话，林尔旁若无人地蹭了蹭他的下巴，而后如同讲悄悄话般地压低了声音：“谢甜甜，偷偷告诉你，我就喜欢你这种有野性的。” 尤其是他刚才一边单手接着电话，一边漫不经心地抽着烟的模样，又野又张扬，连空气里似乎都是无处掩藏的荷尔蒙。 说话间，林尔勾着他脖颈的双手微微收紧，和他靠的更近。 两人几乎是在零距离接触，她呼吸间的温热气息轻轻打在了他脸侧的肌肤上，闹得他微微有些痒。 谢衍的长睫垂坠下去，他轻眯了下眼，不自觉地伸出舌尖舔了舔唇，喉结随着他的动作微微上下一动。 就在他要低头亲下来的时候，林尔忽然侧了侧头，故意避开了他的吻。 “不给亲——”她收回来一只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因而说出的话听起来有些含糊不清，“男朋友，你现在先给我交代一下，为什么不回我消息？” 总体上来讲，林尔觉得自己还算是一个非常讲理的人。 从来不要求男朋友必须要做到对她秒回什么的，毕竟人人都有忙或者是没看见的时候，她也能理解，但林姑娘的最低底线是——空闲下来之后，你起码要回复一句？ 之前没能等到谢衍的回复，还以为他的手机是没电了，或者是没带在身上，结果她刚才还看到他接了个电话出来。 “嗯，交代。”谢衍低笑着顺势在她手背上轻碰了一下，而后把拿着的手机塞进了她的掌心里。 他的手机没有设密码，划一下屏幕就解锁了。 林尔拿着手机没动，只晃了晃问：“给我手机干嘛？” “不是要交代么？”谢衍的眉梢微微扬了一下，又笑，低声说，“手机给你，我全都交代。” 第455章 这男的找你干嘛？ 林尔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以为她是在问他跟谁聊天，是不是故意屏蔽了她的消息。 想明白这一点，林尔又把手机重新塞回了谢衍的手里，看着他说：“我没有要翻你联系人的意思，我就是想问问你，为什么不回我消息？” “没看见。”谢衍实话实说地道。 他被时桑强行拉来餐厅之后，坐下吃了两口饭，然后就拿着烟盒过来阳台了。 应该是他刚才一直没看手机，微信又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关了后台，消息提醒也没弹出来，所以这才这没留意到林尔发过来的消息。 林尔哦了一声，以示回应。 她扯起这个话题，倒也不是真的要质问谢衍什么，只是看他刚才接完电话之后，浑身的气压似乎都低了下去，所以单纯地想让他换个心情，早点忘记刚才的电话。 两句话的功夫，谢衍的手机屏幕又亮了起来。 他的手机已然是静音的状态，也没有震动的提醒，只屏幕持续发着微弱的白光。 林尔的眼尾一垂，用余光扫了一眼。 来电的还是刚才的那个陌生号码。 她的记忆力向来好，看过一遍的东西基本上就不会忘了，所以这通电话再打过来的时候，林尔轻而易举地就认了出来。 谢衍淡淡瞥一眼，然后摁了拒接。 屏幕重新黑了下去。 结果没过半分钟，那电话又打了过来，像是他不接，就要一直打到他接听为止。 赶在谢衍再次挂点电话之前，林尔出声问他：“这是谁？” 谢衍安静了一下，再开口时嘴里吐出了一个陌生的名字：“还记不记得徐暖？” “徐暖？”林尔有些茫然，明显对这个名字没什么印象。 “就是之前在校门口，你曾经见过的那个陌生女孩。”谢衍说道。 因着谢衍的话，林尔很快就想起来了，啊……就是那个说话太难听，结果差点儿被她打了的那个女的啊。 “这是徐暖？”林尔心存疑惑。 听声音也不太像啊，手机对面似乎是个男人的声音啊？ “不是。”谢衍语气平静地道，“这是她哥哥。” 林尔哦了一声，反应平平。 她对这是徐暖她哥，还是徐暖她爸完全没有半分兴趣，她唯一感兴趣的就是—— “这男的找你干嘛？” 谢衍沉默了一下。 不是他不想说，实在是这事儿说来话长，从谢衡那一辈就开始的纠缠一直延续到他的身上，跨越了十几年的漫长岁月，其中的牵扯是非，不是短短几句话能说清楚的。 更何况，即便是谢衍想说，也不知道这事要从哪儿开始说起。 这就是一团绕得紧紧的毛线，没有头，没有尾。 有的只是理也不理清，斩也斩不断的乱麻。 不过半分钟的功夫，这通陌生来电就因为长时间的无人接听而自动挂断了，紧接着谢衍的手机屏幕微微一亮，界面上又是一个未接来电的提醒。 那点煞白的微光折射进他漆黑的眼瞳里，很快就幽幽沉沉地消失了。 第456章 你管我是谁？ 阳台上少有灯火，手机屏幕上所散发出的那点儿光亮暗下去之后，四野的暮色如同涨潮的海水般一涌而上，谢衍重新被拉回黑暗里。 黑暗仿佛是一株茂盛藤蔓，顺着他的脊背往上疯狂生长，无声地将他整个人缠绕包裹成了密不透风的模样。 谢衍深陷其中，他无法挣脱，也不想挣脱。 林尔看着他的身形被周遭隐约的墨色一点点吞噬，心里莫名地不舒服起来。 她抿了抿唇，伸手把他重新扯回了自己面前。 林尔站着的地方靠着光源，走廊上的吸顶灯所散发出的暖黄光影从她的背后投照下来，像是给她整个人都镀上了一层柔软的光影。 谢衍的五官重新在她眼前清晰起来。 林尔望着他被灯火映得分明的眉眼，忽然问了句：“那个叫徐暖的女人，是不是私底下还找过你？” 谢衍看了她一眼，没有否认。 看着他的反应，林尔微皱起眉来，这事儿弄得她一直都是云里雾里的，或许她应该找个时间跟谢衍开诚布公地好好聊一聊，但现在显然不是合适的时机。 时间不对，地点也不对。 林尔清了清嗓子，正要跟谢衍说这个，冷不丁谢衍拿在手里的手机又亮起了屏幕来。 “……”林尔要说的话瞬间就咽回了肚子里。 她拧着眉，很不高兴地看向谢衍的手机屏幕。 又是那个陌生的号码。 阴魂不散一样。 一而再，再而三，林尔恼了，直接指着他的手机，问：“我能不能接电话？” 没想到她会这样说，谢衍愣了一下，下意识地点头：“能。” 于是，林尔直接从他的手里拽了手机过来，二话不说地摁下了接听。 没等对方说话，林尔就开了口，她的话里明显压着火儿，所以语气听起来有点儿冲：“这位不知名的大哥，请问你还有完没完了啊？老是给我男朋友打电话干什么？” “……？”听筒里传来的陌生声音让男人愣了一下，下意识地问了句，“你是谁？” “你管我是谁？”林尔轻嗤了一声，并没有要自爆名姓的打算。 “……”男人很快就从她的那句“老是给我男朋友打电话干什么”里反应过来了，迟疑着问，“你是谢衍的女朋友？” 林尔眯了眯眼，说话还是挺不客气：“我这说的还不够明显？” 我男朋友这四个字都摆出来了，要是再听不出来，那脑子确实是可以考虑着捐给别人了，反正留着也没什么用。 没打算跟对方无谓地纠缠下去，林尔说的话简明扼要：“你，还有你那个什么妹妹，都离我男朋友远点儿行不行？” 男人似乎还没遇到过如此开门见山的人，一时都接不上来话，最后生生地被气笑了，沉着声音一字一顿地问她：“小姑娘，你一口一个男朋友，那你知不知道你所谓的男朋友他做过什么？” “他做什么了？”林尔的表情冷漠，声音里透着几分压不住的不耐烦。 第457章 我要上你家堵你了 “他做什么了？”林尔的表情冷漠，声音里透着几分压不住的不耐烦，“他和你是有夺妻之恨，还是什么杀父之仇啊？” “……” “要是有夺妻之恨，那成，不用你动手，我自己就先把他给解决了，要是杀父之仇——” 说到这里，林尔像是思量了一下，然后又接着往下说。 “我觉得不大可能，我男朋友单纯又善良，别说是你爹了，就算是看见一只垃圾桶里的大耗子，他都得弯下腰来，摸摸它的头，再温柔地说上说一句宝贝儿你真是辛苦了，每一个努力求生的生命都值得被尊重。” 男人：“……” 胡、说、八、道。 净、瞎、几、把、乱、扯。 男人被噎得差点儿一口气没提上来，听听，听听—— 这说的还是人话吗？ 瞎他妈扯什么大耗子呢？ “单纯又善良？”好半晌，男人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他额角的青筋一突一突地在蹦，连两侧的太阳穴也跟着跳了起来，“你说谁？谢衍？” “不然我说的是你啊？” “他还单纯又善良？你根本就不知道他曾经做过什么，他——” 男人失控的低吼声被林尔非常不耐烦地给打断了：“打住——” 她的声音冷了三度：“我不管他做了什么，我男朋友，我骂我打都可以，别人说他一句都不行。大哥，拜托你有点儿眼力见行吗？你是耳朵不好，还是眼睛不好啊？真听不出来我护短的意思啊？” “……” “行了，话我就放这儿了，你要是再给他打电话，说这些有的没的，我就要亲自上你家堵你了。” 仅存的耐心用尽，随着最后一个字的尾音落下，林尔啪地一下干脆利落地挂了电话，还顺带着把这个电话号码永久性地拖进了黑名单里。 做完这一切，她回头，对上谢衍微愕的视线。 林尔眨巴眨巴眼，把手机塞回了他的裤兜里，语气如常：“看我干嘛？” 林尔的做事风格一向如此，干净利落，说一不二。 行与不行，就是她一句话的事，谁也干涉不得。 林亦安惯得她有做任何事的底气，无论她做出什么离经叛道的事来，林公子都能以一种轻描淡写的态度给她摆平。 因为有他给她兜底，所以，她无所畏惧。 谢衍也是在这一秒才真切地感受到了他家小姑娘当时的那句“电视剧里能手撕鬼子，我在现实里就能手撕疯子”并不是一句玩笑话。 每一个字里，都透着沉甸甸的份量。 手机塞回裤兜里，隔着一层薄薄的衣料贴上腿部的肌肤，微微发热，像是在提醒着谢衍刚才发生了什么。 林尔素白的指尖擦过他的裤兜衣边儿，很快就把手收了回来。 谢衍低眼看了她片刻，忽然低笑了起来，说：“女朋友，我怎么感觉自己真像被包养了一样？” 他的语气又恢复了平时的吊儿郎当。 “被我包养了不好吗？” 林尔瞅着他，掰着手指头认真地跟他细数了一下被包养的好处。 第458章 他从不参与进去 “你跟着我，就可以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喝什么就喝什么，缺钱的时候，我还可以给你钱花，别人要是欺负你，我还会帮你欺负回去。”林尔一本正经地道。 谢衍这下是真的笑出了声来。 他歪头看着她，肩膀微微一颤，喉咙里带出的气息细碎而低沉，眉梢眼角里都透着压不住的笑意。 “这么多好处啊？” 谢衍的黑眸里也染上了笑，说话时尾音懒懒地拖长，听上去不太正经，“不过你什么都不需要我做，那我这软饭是不是吃的有点儿问心有愧？” “谢甜甜，请你自信起来好吗？” 林尔双手捧住他的脸，眼神直直地望向他，语重心长地道，“就冲你的这张脸，想包养你的人都能从这儿排到二环开外了，你还问心有愧呢？” 就不能学一学林亦安的自信吗？ 人家林公子就算早晨起来顶着一个母鸡刚下过蛋的鸡窝头，那都能面不改色地夸上自己一句“林公子，你这造型可真前卫潮流哇，不去参加超模走秀真是太可惜了”。 谢衍又笑。 他抬手，似乎是想摸摸她的头，只是手抬到一半，他迟疑了一下，又收了回去。 林尔看清他的动作，问了句：“怎么了？” “我身上凉。”谢衍低声说了句，而后把手重新垂回了身侧。 他身上还带着那种属于雨水的气息。 微润，而潮湿。 听他这样说，林尔一声不吭地低了低头，细白的指尖捏住衣服的拉链，把身上的外套给拉开了。 然后，她两只手各扯住外套的一侧，朝前做了个拥抱的姿势。 谢衍被她用衣服抱进了怀里。 她身上的那件外套本来就是他的，又是那种宽松的样式，两个人身形一个比一个清瘦，宽大的外套轻轻松松地就将两人包在了一起。 林尔也不嫌谢衍身上凉，抱住他的时候，顺势将侧脸贴在了他的锁骨上。 他里面穿的那件毛衣也是宽松的版型，领口微微向下敞开，修长的锁骨线条就这样若隐若现地露了出来，同他眼尾的那颗深色的泪痣一样，晃眼又勾人。 两个人都没说话，空气一时寂静下来。 一条狭长的走廊隔绝出两个世界，走廊那边，灯火通明，人声喧嚷，走廊这边，夜色浓郁，无声无息。 赶场似的来来回回地折腾了一整天，林尔也累，这会儿脑袋靠在谢衍的颈窝里，精神也跟着放松了下来，连吐息之间都透着淡淡的倦怠。 没抱太长时间，林尔就仰了仰头：“谢甜甜？” 她微有倦意地叫他一声。 谢衍轻抚了下她的发丝，垂眸应：“嗯？” “我们走？”林尔说。 她知道谢衍不爱参加这种又闹又吵的聚会，这次会留这么长时间，完全是给了时桑面子。 就算是再继续待下去，他也只会避开人群，站阳台上等着他们闹完。 他从不参与进去。 谢衍就是这样，即便是置身最热闹的人群之中，也孤单的总像是一个人。 第459章 泼了奶茶 林尔的这句话落下，谢衍也不问她要去哪儿，只点了点头应：“好。” 两人回了前厅。 班里的同学还在闹腾着，一边吃着饭，一边东聊西侃，气氛十分到位。 沈妄的座位不知道什么时候空了下来，人早就不见了，坐在他旁边的时桑正面红耳赤地跟人划拳，他面前已经空了好几个啤酒瓶，看他脸上的红晕，显然是喝得有些上头。 林尔和班里的绝大多数同学都不熟，除了时桑和沈妄之外，其他人基本上就没说过两句话了。 谢衍的情况也和她差不多，即便班里的同学有一大半都是他高一就认识的。 于是，只跟时桑说了一声，林尔就和谢衍一起下了楼。 出了餐厅，独属于雨天的馥郁草木混杂着泥土的气息扑面而来。 天际层层乌云压城，空气被雨水氤氲成潮湿一片，长街两侧栽种的法国梧桐掩映在雾气中，迷迷蒙蒙地让人看不清楚。 雨是不下了，雾气倒是越发地大了起来，连天的水雾开始在远处的海面上弥漫开来，四周喧嚣的车鸣与人声混杂在一起，不绝于耳。 冬日的太阳向来落的早，天又阴着，不过六点钟，城市已是暮色浓郁，天幕深深，雨一停，路上的行人和车辆也跟着多了起来。 先前林尔在宴会上的时候就没怎么吃东西，刚才在餐厅里坐了半分钟，连口水都没喝就跑去了阳台，这会儿拐了谢衍出来，迟来的饥饿感终于浮了上来。 林尔踩着泛着细细裂纹的石板，搭着谢衍的手小心地下了台阶，雨天路滑，地上还有未融的冰霜，她脚下的这双高跟鞋踩在上面，如履薄冰。 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林尔翻出了通讯录，给列表里的林翊打了个电话，让他安排个司机过来，送她的衣服和鞋。 宴会参加完了，她这身打扮也得换换。 要不然走在路上，在旁人羽绒服、棉马甲的衬托下，她就会看起来像个不好惹的神经病。 言简意赅的两句话说完，林尔挂了电话，然后侧头看向谢衍。 那句“我们去吃饭”还没说出口来，林尔就感觉自己的胳膊被他用力地拉了一下，随即，眼皮上覆上一只凉而干燥的手，视野全然暗了下去。 她被谢衍整个地护在了怀里。 林尔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几滴不知道从哪儿飞来的水珠就溅到了她裸露在外的小腿上。 触感微烫，还带着温度。 明显不是雨水。 林尔愣了愣。 不过是瞬息之间的事儿，谢衍很快放开她，沉着眼将她上下打量了好几遍，确认她没有受伤的地方：“烫没烫着？” 林尔眼带迷茫地“啊”了一声，摇头：“没有。” 她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风从四周吹来，各种气味弥漫开，林尔在这一瞬间闻到了空气里的满满的奶茶的味道，甜腻腻的，齁得人发慌。 她很快就反应了过来。 有人朝这边泼了一杯奶茶。 泼、了、奶、茶。 第460章 你是要打人吗？ 这个认知让林尔眼中的迷茫之色陡然退去，她回过神来，视线接着就落在了谢衍的身上。 那杯奶茶被他挡去了大半，只有几滴溅到了她的小腿上。 谢衍毛衣的袖口本就被雨水打得潮湿一片，如今又添了奶茶的甜腻——那杯奶茶几乎全泼在了他的袖子上，黏腻的液体滑过他苍白的手背，然后顺着他修长的指尖，一滴一滴地往下落。 冬天的气温低，奶茶在外面晾了一会儿，已经没有那么烫了，只是谢衍的皮肤本就白，这一杯奶茶泼过来，他的手背还是立刻被烫红了一大片。 这片刺眼的殷红映衬着他白的没什么血色的手背，看起来颇为触目惊心。 林尔立刻冷下了脸来。 她一言不发地扯过谢衍的手腕，低头看了一眼，确定他没有被烫伤后，这才微松了口气。 林尔松手，表情不太好地抬起了头来，视线直直越过谢衍的侧肩，往他身后看了过去。 离他们两三米远的地方，站着一个女人。 女人短发，圆脸，下巴很尖，约莫二十岁左右的模样。 只一眼，林尔就认出了她。 曾经在校门口见过的那个女人，也是刚才电话里的那位不知名大哥的妹妹，徐暖。 她手里拿着的那杯奶茶已经空了，空掉的纸杯被她用力地捏扁，手指的骨节微微泛青。 徐暖身后还站着她的两个朋友，朋友显然也没想到她会猝不及防地闹了这么一出，纷纷是愣在了原地，嘴巴惊愕地张成了o型。 徐暖对朋友错愕的反应全然未觉，只用一种近乎仇恨的目光，死死地盯着谢衍看，眼圈通红。 林尔微愕，她长这么大，都没在人的脸上见过这种眼神，不太像正常人，半是疯狂，半是偏执的，好像下一秒就要冲上来，将对方撕扯成碎片。 但怔愣也只是一瞬间，林尔眼尾的余光掠过谢衍手背上的那片令人触目惊心的红，心里原本就窝着的火儿“噌”地一下就全冒了起来。 她正要抬腿上前，一道白色的身影比她更快。 是谢衍。 他径直走过去，隔着外套的衣袖，一把抓住了徐暖还停在半空中的手腕。 男孩子的力气大，胳膊被箍得生疼，徐暖当即变了脸色，手指头一软，奶茶的空纸杯抓不住，从掌心里掉了下来，顺着风骨碌碌地滚落到了地上。 谢衍冷着脸，嘴角微微绷着，眼睛里漆黑一片：“真以为我拿你没办法？” 他的嗓音又低又冷，夹着两分沉哑的钝感，沙沙的，听起来和平时截然不同，停在人的耳朵里，立刻让人一股凉气贴着脊背往上冒。 或许是因为这语气，又或许因为那双眼，徐暖被怒火席卷的头脑暂时清明了两分。 两个朋友回过神来，赶忙上前去拦：“干什么干什么呢？” 朋友一个扯住谢衍的胳膊，一个拉着徐暖的衣服，口中嚷嚷了起来：“哎你是想打人吗？一个大男人要跟女孩子动手，还有没有点风度了？” 第461章 那我能不能打？ 谢衍神色漠然地微微侧过头来。 他的眼珠颜色极深，那是一种浓郁得化不开的黑，没有一丝光亮，浓密长睫覆压下来的时候，眼底现出两道晦暗的阴影。 那双冷漠又乖戾的黑眼珠就藏在那两道深浅不明的暗影里。 朋友被这眼神吓得一愣，伸出去的手也跟着僵在半空中。 谢衍松了力道，避开她伸过来的手，眼底的反感情绪半分不掩。 “别碰我——”他嗓音低冷地道。 谢衍说话的时候，脸上没什么表情，下颌微微收紧，侧脸绷出一道凌厉的弧线，神情看起来带着种说不出的冰冷。 朋友的表情又是一僵。 他们站的这个地方离十字路口很近，前面几米开外就是步行街的入口，随着交通指示灯的由红转绿，人行道对面涌过来乌泱泱的一群人。 这边的动静吸引了行人的注意力，已经有人在附近停了下来，好奇又小心地往这边张望着。 早在徐暖朋友出声的时候，林尔就两步走上了前来。 她占了身高优势，单单是往那儿一站，什么话都不用说，压人的气场就出来了。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这姑娘现在气压很低，为了防止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周围几个停下来看热闹的行人都不自觉地往后退开了两步。 林尔两步上前，赶在朋友碰到谢衍之前，一把架住了她伸向谢衍的手。 林尔眼风一扫，居高临下地睨着她，冷嗤道：“男人不能打女人，那我能不能打？” 朋友陡然打了个哆嗦，立刻噤了声。 另一个朋友似乎还想说什么，林尔一个眼神看过去，朋友无声地动了动嘴唇，缩着脖子把要说的话乖乖咽回了肚子里。 唯一对外界的这一切好似无所察觉的人就是徐暖了。 和上次林尔看到她的时候相比，她的精神状态差了很多，对外界的反应迟钝了不少，就像是一台原本平稳运转着的机器忽然被人加足了马力，强行高速运转起来，以至于有些不堪负荷。 林尔低头看了眼自己的高跟鞋，非常认真地思考了一下她这高跟鞋要是砸在徐暖的脑袋上，是不是会直接把她给砸开瓢了。 朋友的心里已然生了怯意，再加上是她们这边先动手，理亏在前，于是就打算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拉着徐暖离开。 只是徐暖不肯。 即便被两个朋友死命地拉着，徐暖仍是眼睛死死地盯着谢衍，然后从牙缝里挤出了支离破碎的两个字：“野种。” 林尔的眼睫倏然一抬。 时隔多日，再次从女人的嘴里听到了这两个字。 野、种。 呵。 林尔安静了半秒钟，接着睫毛一弯，眼边露出了个不达眼底的笑容。 她冷不丁地把谢衍往自己身后一推，然后跨步上前，直接单手扯住了徐暖的衣服，另一只手压在她的颈后，强迫着她往后退。 四周驻足下来的行人纷纷向左右两侧避让开来。 直到退到街侧的法桐树下，退无可退，林尔才停。 第462章 按我的规矩来 徐暖整个人都被林尔抵在了那棵梧桐老树上。 她这一系列的动作堪称干净利落，全程不超过三秒钟，连给人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徐暖的个子矮，力气也小，被扯得踉踉跄跄的，只能被动地随着林尔的动作走，被强行按下去的腰直也直不起来，粗砺的树皮毫无间隙地贴合上侧脸的肌肤，磨得生疼。 她完全没有抵抗的力气。 “徐暖是？”林尔面无表情地眯了眯眼，摁在她后脖的手缓缓用力，声音贴合着她的耳朵，一字一顿，“我早就想问你一句了，你他妈是不是有病？” 她的声线极冷，透着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锋锐，像是寒夜里破开雾气的一把刀。 “有病就去治，没钱我捐你。”林尔的眼睛沉着，嗓子也沉着，连身上的气压都沉着，“别像条疯狗似的，逮谁咬谁。” 说完这句，她劈头夺过朋友手里的奶茶，直接对着徐暖兜头浇了下去。 “啊——！”徐暖不负众望地发出了一声尖叫。 林尔恍若未闻，手腕朝下一沉，像是不解气一样，又把奶茶杯扣到了她的脑袋上。 旁边的两位朋友已经被这一通操作给吓呆了，安静如鸡地站在原地。 顶着满头甜腻的奶茶，徐暖不敢置信地睁大眼睛，喉咙里挤出一道尖细的质问：“你干什么？！” “泼你奶茶啊。”林尔的模样冷傲，眼神里透着漠然和轻蔑，“这不是你刚刚做的事么？” “你——”压在后颈的那只手终于松开，徐暖得到了短暂的喘息空间，她侧身靠着梧桐树，借力转过了身子来，恨恨地抬头看了过来。 谢衍不知道什么时候站来了这边，林尔像是背后长了眼睛似的，头也不抬地反手拉住了他，不想让他说话，同时眼角冷睨着徐暖，冷漠出声：“我什么我？” “既然你站到了我的面前，那就得按我的规矩来。”林尔眯了眯眼，把谢衍推开，而后微微俯身下去，单手抓住了徐暖的领口，缓缓往上提。 不知道是因为林尔的眼神太冷，还是因为她的气场太强，徐暖没敢动，只是下意识地跟着她站直了身子。 衣服的领口逐渐收紧，林尔还在不紧不慢地往上拽，徐暖有些喘不上气来，渐渐憋红了脸。 她伸手，想去扯掉林尔的手，却被林尔轻而易举地制住了双腕。 呼吸到的空气越发稀薄，徐暖的脸憋得越来越红。 林尔冷眼瞧着她，语气慢条斯理：“我的规矩就是——我的人，谁也不能碰，不然，我就要生气了。” 尾字轻轻落下，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份量。 “顺便跟你说一声，你跟我不熟，所以可能不知道，我向来不喜欢威胁人，只喜欢言出必践。” 林尔歪头轻笑，眼睛却是冷的，“劝你适可而止。” 说完这句，她微有嫌弃地松了手。 领口骤然一松，窒息感解除，大量的空气忽然涌进喉咙里，呛得徐暖低头猛烈地咳嗽了起来：“咳咳咳——” 第463章 在线捶人 徐暖的两腿发软，站也站不住，背部抵着老梧桐树粗砺的树干，身子软软地滑落了下来，最后瘫软到了树底下。 看起来像是失了力气的一条鱼。 她深深弓着腰，一手撑在地上，一手按压住喉咙，脑袋垂下来，大口地呼吸着。 连带着她的身子不自觉地发着抖，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好半晌，她才缓过劲儿来，死死抓着自己的领口，又惊又俱地抬头看了林尔一眼。 她和谢衍纠缠了十几年，无数次在那个少年的眼底看到了强压着的戾气和不耐烦，只是无论她怎么胡搅蛮缠，无论她说再多难听的话，那少年始终都是一副冷漠至极的态度。 于是，她有恃无恐。 她知道谢衍不会跟她动手，更知道，谢衡不会去管自己的这个儿子。 更何况，关于她和他之间的这些事，谢衍从没有要告诉谢衡的打算。 于是，她更加肆无忌惮。 只是此时，徐暖却真真切切地在这个少女的身上感受到了某种名为“危险”的讯号。 这少女和谢衍完全不同，她的骨子充斥着一股天不怕地不怕的劲儿。 是那种真真正正的嚣张，目空一切，周身自带气场，什么也不放在眼里，对发生的任何事都可以端出一副游刃有余的态度。 那是被自小娇养出来的底气。 谢衍没有，徐暖也没有。 林尔自然是不知道这短短几秒钟的时间里，徐暖已经有了这么多的心理活动，只面无表情地瞧着她，眼神里含着几分嘲弄：“就这点儿胆量，还敢来找事儿？” 徐暖的嗓子眼发紧，想说些什么又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能将下唇咬出了大片的苍白。 林尔只是无声地挑了下眉梢。 眼瞅着林尔退开两步，与徐暖拉开了段不长不短的距离，两个朋友飞快地咽了下口水，终于是鼓足了勇气，缩头缩脑地走上前，颤巍巍地伸手把瘫软在地上的徐暖给搀扶了起来。 四周很静，除了风声，就是偶尔的车鸣声，围成一圈的吃瓜群众们睁着滴溜溜的眼睛，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生怕自己错过了一秒的精彩大戏。 漂亮的小姐姐不少见，暴躁的小姐姐也不少见，少见的是——漂亮又暴躁的小姐姐在线锤人。 就在四周皆寂然的时候，一辆全然不知低调是何物的亮粉色跑车伴着一个漂亮的漂移，非常嚣张地停在了那颗历经沧桑的老梧桐树旁。 还未等跑车熄火，原本站在对面指挥着交通的交警就大步走了过来，弯腰敲了敲车窗。 车窗降下，露出一张年轻的脸。 交警继续弯腰：“先生，违章停车，是要罚款二百的。” 林翊解开身上的安全带，开门下了车，然后彬彬有礼地一点头：“好的，请您先罚两千块钱的。” 随即递过去一张名片：“这是我的名片，我现在没有时间，请您稍后联系我，罚款必当奉上。” 语罢，又是一个礼貌至极的颔首。 交警：“……” 第464章 美女永远都是对的 交警要贴罚款条的动作戛然而止。 林翊相当仔细地将自己的燕尾服整理妥帖，然后收好了车钥匙，转了个身，最后准确无误地朝林尔这边走了过来。 林尔遥遥就看见了他的身影，于是停在这边没动。 倒是四周的吃瓜群众面面相觑一眼，然后默默地让了条路出来。 他们有一种奇异的直觉，这个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与四周格格不入的中世纪绅士作风的年轻男人似乎就是来找这位暴躁的美女小姐姐的。 而眼前的事实也证明，他们的直觉没有错。 吃瓜群众们眼睁睁地看着这个年轻男人在美女小姐姐面前停住，然后温和有礼地垂眸颔首，口中吐字清晰：“小姐。” 林尔习以为常地一点头。 林翊的眼神在谢衍的身上一掠而过，很快就停在了还缩在老法桐树下的那三名女孩子的身上。 可能是林翊的这身黑执事的打扮太突兀，也可能是林翊开来的那辆亮粉色的跑车太惹眼，原本安静如鸡的围观人群逐渐骚动了起来，三三两两地小声交谈着。 “啊这……这是在拍电视剧吗？” “我没看见有架着的摄像机啊？” “不太像是拍电视剧？你看那边那姑娘，她脑袋上还在往下滴奶茶呢，现在哪个演员能这么拼啊。” “是不是在拍电视剧我不知道，我知道的是，这个帅哥开来的这辆车是真的很值钱，牛逼，限量版的超跑，还是改装过的，都够在市区买两套房了。” “拍什么电视剧啊，没听见这个帅哥对那个小姐姐的称呼吗？估计人家那小姐姐是个富二代，别说是那辆跑车了，就单单说这个小姐姐的长相，那不就是典型的名媛大小姐的那种吗？” “美女都是相似的吗？我怎么觉得这个美女姐姐的模样有点儿眼熟啊？” “我觉得她像……嗯，像猫咪小耳朵乐队的那个鼓手。” “啊，真的挺像啊，你不说我还没往那边想。” “我感觉是那姑娘得罪了这个小姐姐，所以小姐姐才这么生气的。” “诶？你认识这个小姐姐啊？” “不认识，但是，她长得漂亮，美女能有什么错呢？美女永远都是对的。” “……” 林翊没理会四周的低语声，只把眼神落回了林尔的脸上，脸色一凛，肃然询问道：“小姐，出什么事了？” “没事。”林尔摇头。 因为涉及到谢衍，有可能还涉及到谢衡，所以林尔并没有要把这事告知林翊的意思，只忍了忍，强行把情绪压了下去，转手拉了谢衍，往车那边走。 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行人拿出手机，对着两人迅速抓拍了几张照片，更有甚者还偷偷地录了小视频。 听见相机快门的“喀嚓”声，林尔的身形微不可查地一顿，她压着烦躁的情绪撇过头来，循着声音的来源望了过去。 被这眼神瞥到的人纷纷是迅速收起了手机，然后抬起头来，装起了认真看风景的模样。 第465章 等着上法庭吧 林尔的视线在围观人群中一扫而过。 吃瓜群众们则是该低头的低头，该抬头的抬头。 林尔也懒得搭理他们，眼皮一抬，目光四处一扫，然后落在了旁边商店门口的摄像头上。 她淡淡出声：“林翊。” 林翊的神色肃然，立刻应声：“小姐。” 他从小看着林尔长大，对她的一些小习惯再清楚不过了，平时她都会依着年龄喊他一声哥哥，但有正事需要他办的时候，就会非常正式地叫他的名字。 “那边有个摄像头，应该正好能拍到这里。”林尔朝摄像头的方向扬了扬下巴，淡声说，“你回头把那个摄像头的视频调一下。” 她偏过头来，表情平静地看向四周围观的人群，声线冷淡中透着不耐烦。 “但凡今天拍到的照片流出去一张，不用发什么律师函，以侵犯肖像权和隐私权的名义直接起诉。” 这话一出，满座哗然。 与其说这话是说给林翊听的，不如说成是给他们这些吃瓜群众听的。 林尔话里的警告意味太明显了——敢在网上乱发照片的话，就等着上法庭。 围观群众静了一瞬，而后纷纷低下头来，赶紧手忙脚乱地删了照片，这姑娘的气场太强，一看就不是他们能惹得起的人。 林尔的耐心也在这一秒彻底宣布了告罄，她没再说话，拉着谢衍头也不回地就往车里走。 上了车，林尔报了个地址出来。 是谢衍家。 林翊系着安全带的手微不可查地一顿，而后抬眸看向后视镜，眼角的余光不动声色地扫过谢衍，话却是对林尔说的：“小姐，您要的衣物都在后面的纸袋里放着。” 林尔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侧头朝搁在车门边儿的纸袋看去。 那里放着好几个袋子。 林尔随手拿了个最靠边的过来，打开看了眼，里面是件毛呢大衣。 她没往外拿，又把纸袋放了回去。 车里开着暖气，温度并不低，林尔把外套的衣链往下拉了一点儿，又朝前探过身去，从前面的扶手箱里翻了袋湿巾出来。 她一边拆着湿巾，一边撇头看向谢衍。 谢衍从上了车开始，就一直很安静，浓而长的睫毛低低垂着，掩去了他眼底所有的情绪。 又或者说是，从林尔把他推到自己身后，不让他说话的那一刻开始，他就依言真的没有再说过什么。 林尔两下撕开外包装，拿了张湿巾出来，然后朝谢衍靠了过去，拉起了他的手。 借着窗外透进来的灯火，她低头去看。 先前被奶茶烫过的地方已经红的没那么明显了，只有肌表微微泛着一层浅淡的红，如同他眼尾的那抹微晕。 林尔用指尖在他手背上轻轻碰了一下，低声问了句：“疼不疼？” 林尔越想心里越来气，妈的，她男朋友她都没打过，结果上来被一个疯女人给莫名其妙地泼了大半杯奶茶？ 是可忍，孰不可忍。 这事儿她要是都能忍下去，那林亦安这么多年的育儿经就白做了。 第466章 也是男朋友 林尔现在想起来还觉得自己发挥的不够好，她应该把徐暖那个朋友手里的奶茶一块夺过来，两杯同时扣她脑袋上的。 左一杯，右一杯，正好凑个龙凤呈祥。 因着林尔的话，谢衍从自己的情绪中挣脱出来。 他的眼睫动了动，侧头看过来，而后将手腕微微一翻，让她轻点着自己手背的指尖落在了自己的掌心里。 谢衍看着她，像是安抚她似的弯眸笑了下，说话的声音跟着轻了起来：“没事的。” 林尔只是歪头看着他，并没有开口说话，她似乎是在思量他这话的可信度。 见她不吭声，谢衍的左手向上一抬，顺势勾住了她点在自己掌心的食指，然后指腹在她骨节处蹭了下，又笑：“真没事，那个奶茶已经不烫了。” 听谢衍这样说，林尔才抿了抿唇角，一声不吭地抓过他的手，拿湿巾给他擦了擦。 他的身上还残留着奶茶的味道，流淌过手背的奶茶干了之后，只留下甜腻的触感，不断刺激着鼻腔。 林尔又想折回去，再扣个龙凤呈祥了。 林翊从后视镜里看到了这一幕，眼底一抹难以掩饰的诧异跃然于其上。 林尔的洁癖有多大，别人不清楚，他还能不清楚吗？ 上次那个叫贺寅的小孩儿来林家玩，端着杯牛奶往楼上跑的时候，不小心被家里的猫给撞了一下，手里的牛奶没抓稳，泼了大半身，连带着他自己也要往地上摔。 千钧一发之际，他手忙脚乱地想抓住了林尔，想借力稳住身子，结果林尔被他那只湿漉漉的爪子一抓，当场炸毛了。 那小孩儿差点儿被她一脚从楼梯上给踹下去。 林翊对那一幕印象极深。 而如今这个坐在林尔身边的男孩子却和她举止亲密，还和她靠得这么近，怎么看怎么都不像是单纯的同学关系啊。 林翊对谢衍倒是有印象，之前见过两次。 这小孩儿的模样生得极好，匆匆一瞥之下也会给人留下极深的印象。 林翊记得当时林尔的说是——这是她同桌，但现在看来，是不是真的只是同桌关系，这还有待考量。 这样想着，林翊忍不住频频往后视镜看着，越看越觉得还真不太像单纯的同桌关系，最终他还是没忍住，多问了一句：“小姐，这位小同学是不是你那个同桌？” “是同桌。”林尔说。 顿了半秒，她又补上一句：“也是男朋友。” 男朋友这三字入了耳，林翊的表情微愣。 车里的灯光暗，林尔没注意他的反应，只兀自说着：“哥哥，你别和林亦安说。” 林尔的位置在驾驶座的后面，如果她不刻意探身过去向前看的话，是看不到林翊的表情的，但谢衍却看到了。 怔愣的表情也只有短短半秒钟的时间，稍纵即逝，林翊再抬起头来的时候，眼中已是一片如常的温和。 林翊握着方向盘的手微微收紧，他不自觉地偏了偏头，抬眼看向后视镜。 随即，眼神和谢衍撞了个正着。 第467章 阿拉伯国际友人 那少年不知道什么时候抬起了眼来，透过车内的后视镜，表情很淡地看着他。 他那双眼睛生得尤为漂亮，桃花眼天生带笑，此时黑眼珠中透出的情绪却是淡漠而疏离的。 那双眼的颜色很深，是一种深不见底的黑，像是连光都能吸纳进去，这样一双深渊般的眼睛看的久了，就会让人生出一种自己连魂带魄也被吸入其中的错觉。 对视的那一瞬间，林翊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了烈火燎原般的荒野。 林翊握着方向盘的手收得更紧。 眼睛是最能看出一个人内心的地方，有时候，它比脸上所表露出来的表情更加坦诚。 林翊二十多年来见过这么多人，其中也不乏皮相长得好看的，但眼前的这个男孩子绝对是给他留下印象最深的一个。 因为谢衍带给他的感觉很特别。 林翊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去形容这种感觉，只能凭着直觉对谢衍下了个定义，这小孩儿有着一身藏得很深的叛骨。 绝非是先前那两次见面时他所表现出来的散漫模样。 …… 半小时之后，车在锦绣园小区七号楼前停下。 林尔下了车，又弯腰去拿后座上的那些纸袋，谢衍在她身边一停，伸手过去，把她刚拎在手里的纸袋子尽数接了过来。 车停下，林翊也跟着走了下来，垂首对着林尔温声询问一句：“小姐，我在楼下等你？” “不用。”林尔摇了摇头。 下了车，冷空气重新攀附上裸露在外的小腿，林尔不由得往谢衍身上靠了靠，露在外面的半截手指也缩回了衣袖里。 她把衣服的拉链拉高，大半张脸埋在毛绒绒的外套里，只露出一双眼睛来。 “你先回去，哥哥，晚上他会送我回家的。”林尔指了指谢衍，又说。 因为嘴巴被挡住，她说的话听起来有些模糊不清。 闻言，林翊脸上的笑意一顿。 尽管他掩饰的很好，但他这点儿微妙的反应还是尽数落进了谢衍的眼里。 同样都是男人，谢衍看得懂他的眼神。 林尔并没有觉察到两人间的暗潮汹涌，只微蹙着眉心，低头看自己裸露在外的小腿。 贺寅说的果然不错，这个温度还敢穿着裙子在街上乱晃的人，数遍整个江州，也只有神经病和林尔了。 把露在外面的手指尖又往袖口里缩了缩，林尔仰起了下巴，正要跟谢衍说一句“我们上去”，但一句话刚开了个头，她就见谢衍轻眯了下眼，忽然朝她这边侧了侧身。 他的一只手里有东西——拎着那些她装衣服的纸袋，另一只空出来的手则抓住了她外套的帽子，不由分说地就朝她脑袋上兜头扣了下来。 这外套的帽子很大，扣下来的时候能把她的脸盖得严严实实的。 像是回到了两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那时，林尔就是一副阿拉伯国际友人的经典打扮。 做完这些还不算完，谢衍单手抵住林尔的脑袋，动作温柔，却又不容拒绝地往前一按。 第468章 住习惯了 林尔的视野被帽子遮挡着，什么都看不见，只能被动地顺着他的动作往前，这样一来二去，她就完完全全地被谢衍遮在了他的身形下。 林尔不明所以，原本要说的话重新咽回了肚子里，换成了另一句：“——怎么了？” 谢衍语气平静：“有风。” “哦。”林尔不疑有他。 林翊：“……” 进了电梯，空调的暖气兜头而来，驱散了那种像是能顺着毛孔侵入骨髓般的阴冷。 林尔晃了晃脑袋，扯下了头上扣着的帽子。 两人都没说话，只看着显示屏，上面红色的数字一跳一跳地往上蹦，很快就到了三十八层。 两人出了电梯，脚步声啪嗒啪嗒地回响在空荡荡的楼道里，因为楼栋里没什么人气，林尔感觉更冷了。 她不自觉地往谢衍身边靠：“谢甜甜，你一个人住在这里，不害怕吗？” “嗯？害怕鬼么？”谢衍低头按着密码，“你不是说高举社会主义旗帜，党的光辉包我一路顺风，可横扫一切牛鬼蛇神么？” 林尔：“……” 她还说过这话啊？ 随着滴答一声轻响，房门的门锁打开。 谢衍单手抵住门，然后侧了侧身，示意林尔先进去。 林尔边往里面走，边说：“我是说，你看你这里都没什么人气，这么大的地方就你一个人住，你就不害怕吗？” 白天的时候还好，到了晚上，整栋楼里就他这里亮着盏微弱的灯，这情景怎么想怎么都让人觉得心慌啊。 这不跟鬼楼一样吗？ 谢衍跟着走了进来，随手带上门，门锁又是滴答一声。 听林尔问，谢衍似笑非笑地抬头：“我要是说害怕的话，你要过来跟我一块住么？” “哎，我这是在跟你说正经的呢。”林尔回过头来，瞪他一眼，“谢甜甜，能不能认真点儿了啊？” “能。”谢衍笑了一下，把拎着的纸袋放到了玄关的置物台上，然后抬手在她小脸上一掐，又说，“没事，我在这边住习惯了。” 林尔没躲，只是撇了撇嘴。 房间里开着空调，林尔进来没两分钟就开始觉得热，她一边往下拉着外套的衣链，一边往玄关走。 走到玄关处，她把装着衣服的那几个纸袋子尽数搬了过来。 林翊向来是做事心细，拿来的袋子里除了大衣外，还有卫衣和长裤，甚至连她的帆布鞋都给送来了。 林尔抱着衣服，往卫生间的方向看了眼。 隔着磨砂的房门，里面传来了哗啦啦的水声。 谢衍进家之后就去洗澡了。 他这儿的卫生间有两个，卧室里有一个，书房正对面也有一个，大概是想把卧室留给她换衣服，谢衍就没去卧室里的那个，而是拿着衣服和毛巾去了书房对面。 林尔在沙发上坐着出了会儿神，直到手机叮咚一响，这道骤然响起的铃声打断了她的思绪，她这才眨了眨眼，慢吞吞地抱着衣服进了卧室。 灯的开关在右侧的墙上，林尔沿着墙边摸了两下才摸到。 第469章 谢甜甜的羊驼 开关按下，啪嗒一声轻响，卧室里有温暖的黄光骤然亮起。 林尔靠在门口，先是打量了一下他的卧室。 偏银灰色调的一个房间，进门就是柔软的白色地毯，走路的时候踩在上面，脚步声就会藏得无声无息的。 南面是一个半开放式的大阳台，落地推拉门开了半扇，有风从外面吹了进来，东墙上嵌着白色的衣柜，往前则是置物架，上面放着满满当当的书。 谢衍的卧室和书房打通了，西墙上做了个半面的隔断，以垂着的窗帘灯隔开，在卧室门口就能看到书房的那面墙。 卧室的床靠着阳台的推拉门。 床尾搭着一件校服外套，床头枕侧放着两个与谢衍气质完全不相符的毛绒羊驼玩偶。 那是她送的。 林尔把灯又调亮了两度，然后朝阳台走了过去。 走到床边，林尔停下，随手把拿着的衣服暂时搭到了床侧的吊篮藤椅上，然后低头去看那两个羊驼玩偶。 这两个羊驼玩偶还是前段时间，乐队里搞活动抽奖，贺寅不知道从哪儿批发来的。 当时贺寅买了两大麻袋，给粉丝们发完福利，麻袋里还剩下十几个，林尔走的时候随手拿了两个。 那天刚好是周六。 林尔在回家的路上又遇见了时桑，时桑说要去找他谢哥哥去市图书馆，林尔就顺便让他带给谢衍了。 当然，她的原话是“给你一个，那个给谢甜甜”。 显然，谢衍单方面地把这两只羊驼全给占为己有了。 确认完出现在自己男朋友床上的那两个玩偶确实是自己送的之后，林尔直起了腰来，她一边心不在焉地扫量着卧室里的其他东西，一边脱了穿着的外套。 她身上就一件裙子，换起衣服来也快。 穿上卫衣长裤之后，林尔又拿了条头筋出来，松松地扎了个马尾。 做完这些之后，她弯腰捡起地上的礼裙，随手塞进了袋子里，又把袋子往吊篮藤椅上一放。 本来换好衣服之后，林尔就想出去，坐沙发上去等谢衍的，但往门口才走了两步，林尔就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忽然停住了脚步。 她抬手，迟疑地摸了下自己的锁骨。 不知道先前谢衍在她颈侧留下的那些印记还在不在啊…… 这样想着，林尔纠结一下，等会儿回家的时候，还需不需要戴条围巾？ 一边想着这事，林尔一边分神往四周看了一圈，卧室里并没有镜子，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朝一侧的卫生间走去。 啪嗒一声，卫生间的灯被打开，照亮了这一方暗室。 外侧就是洗手台，洗手台上嵌着一面大镜子。 林尔过去，素白指尖挑开衣领，往下看了两眼。 锁骨前的印记还没消，但是能被卫衣勉强给遮住，脖子上的已经消的差不多了，被她用遮瑕膏一盖，不仔细看的话也看不出来。 叩叩叩—— 卧室的房门忽然被人敲了两下。 与此同时，谢衍的声音隔着房门的门板从外面模模糊糊地传了过来：“尔尔？” 第470章 门没锁 谢衍：“尔尔？” 隔着一段不长不短的距离，他的声音里像是夹了一层水汽，听起来莫名有种湿漉漉的意味。 林尔顺手关了卫生间的灯，一边往门口走一边说了句：“门没锁。” 谢衍：“我进去了？” “嗯。”林尔应了一声。 谢衍顿了下，压着把手将门打开。 卧室的灯被林尔调暗了，调到了最低的一挡，是暖黄色的灯光，房顶的吸顶灯没开，只亮着天花板四周的小射灯。 林尔正好走到门口。 迎面而来的尽数是他身上的清冽味道。 谢衍的身上还带着潮湿的水汽，头发湿漉漉的，擦到半干的状态，发梢还在时不时地往下滴着水。 一双黑眼珠也湿漉漉的，像是被水洗过一样又亮又黑。 谢衍低头看她。 林尔抬手，把房门压到了后面的墙上，房门大开，客厅里的灯光一下就投了进来，照亮了门口的这一小块地方。 看见谢衍还没擦干的头发，林尔往旁边退了一步，给他让了个地方：“你是不是要换衣服？” 过了片刻，谢衍才嗯了一声。 “那你进去换，我在客厅等你。” 林尔不疑有他，从他身侧挤了出去，顺手把他往卧室里一推，还替他带上了门。 客厅里没开电视，先前卫生间里传出来的哗啦水声一停，屋里就显得越发寂静起来。 林尔还是觉得冷。 不是身体上的冷，而是冷清。 因为没有烟火气和人气，房子里显得太冷清了。 这边的房子还是复式建筑，转角处就是楼梯，上下两层，空间一大，就显得愈发的空荡。 林尔上二楼转了一圈，上面的格局同一楼大体上一样，只是更空了，谢衍似乎很少来二楼，这上面连空气都是冷清的，像是尘封已久。 从楼上下来的时候，谢衍卧室的门还关着。 他还没出来。 林尔看了眼时间，这都过去十五分钟了，他还没换完衣服啊？ 她一个女孩子换衣服两分钟就搞定了，怎么谢衍这么慢？ 林尔坐沙发上又等了会儿，抬起头来的时候又是五分钟过去了。 她的耐心再度消失。 放下手机，林尔从沙发上站起来，往卧室的方向走。 走到卧室门口，她停下，抬手敲了两下门。 “谢甜甜？” 门内没有回应。 她又敲了两下。 还是没有回应。 想了想，林尔直接推门走了进去。 房间的灯光还是刚才她出来时的那样，谢衍也没特意去调，光线压得暗暗的，衬得房间里的所有东西都隐隐约约，像是打上了一层朦胧的马赛克。 谢衍就坐在床边儿，头微微垂着。 他的手肘压在膝盖上，修长指骨间夹着一根燃着的长烟，那烟已经灼了一大半，缭绕的烟火如同一团诡谲的迷雾缠绕在他身上。 光线从他的身后打来，让他的身形割裂成两半，一半在明面，一半在暗面，他的大半张面容就隐在兜头罩下来的阴影里，五官影影绰绰，看起来晦暗不明。 林尔愣了愣。 第471章 我亲自帮你换 林尔愣了一下。 刚才看谢衍以一副如常的语气跟她开玩笑，她还以为他已经把刚才的那事给掀过去了，现在看来，这件事依然是横亘在他心里的一根刺。 林尔抿了抿唇，安静地看了他几秒钟，然后大步走了过去。 她在他面前蹲下，手按在他的膝盖上，仰着头看他。 膝盖处忽然传来的重量让谢衍倏然回过了身来。 他身上那种与世界格格不入的状态瞬间被打破。 谢衍缓缓眨了下眼，嗓音微哑：“……尔尔？” 林尔拽过他指间夹着的那根烟，直接给掐了，又回头看他：“谢甜甜，我出去是为了留空间给你换衣服的，不是让你在这儿吸烟的。” 说着，她站起来，摸了一下他的头发，晾了这么一会儿，已经干的差不多了。 她去衣柜里随手拿了两件衣服出来，塞进他手里。 “别在这里坐着发呆了，换上衣服，我们出门。”林尔又说。 她往门口走。 就要走出卧室的时候，林尔身形一顿，回过头来，倚着门框，看了过来：“给你三分钟。” 她说：“要是三分钟后，你还不出来，那我亲自进来帮你换。” 语罢，林尔转身出了卧室，随手带上了门。 这次出来之后，林尔也没玩手机，就站在卧室的门口，头微微后仰，抵着身后的墙，有一搭没一搭地看着侧面墙上悬着的钟表。 没过两分钟，身侧的门发出啪嗒一声轻响。 林尔侧头看去。 正看到谢衍推门出来。 他已经换好了衣服。 林尔也不说话，只是直起腰来，拉着他就往玄关走，临出门的时候还没忘记给两人各抓了一件外套。 出了小区门，林尔直接在路口打了辆车。 两人上了出租车，林尔报了地址。 “福元寺？”司机师傅微有惊讶，从后视镜里打量着两人，“小同学，你们也是来旅游的吗？” 江州是个热门的旅游城市，元旦期间，涌入的外地游客比本地人都要多。 福元寺又是当地的一处有名景点，节假日向来是夜不闭庙，很多游客都会选择晚上的时候去这里参观，顺便逛一逛庙前的小夜市。 八点多，出租车在山脚停下。 谢衍付了钱，跟着林尔下了车。 这座气势雄壮的寺庙坐落在江州的5a级景区内，这里青山连绵，四野山环水抱，翠竹掩映，云雾常年不断，往下看，涛涛江水至足下奔流而去，往上看，半山腰上便是已经屹立千年之久的古刹。 从山脚下的马尾松林往右转，走上四五分钟就是一条通向深山古寺的小路，青石板砌成的山路蜿幽长曲折，一直蜿蜒到密林的深处。 大概是因为年代久远，青石板上已经有了细细的裂纹，一眼看过去充满了岁月的痕迹。 林尔停在山间的小路前，歪头问了谢衍一句：“我们坐缆车上去，还是走着上去？” “都可以。”谢衍伸手把她领口的扣子系上，随意道，“你想怎么上去，嗯？” 第472章 不耽误我迷信 “那我们坐缆车。”林尔说，她又低头看了眼他帮自己系好的扣子，不满地撇了撇嘴，“不是，谢甜甜，你懂不懂时尚啊？人家穿大衣的，哪有系扣子的？” “从我给你缝的那个领口来看，你就应该看出来了，我不是一个走在时尚前沿的人。”谢衍垂眸，不由分说地把她大衣上剩下的那俩扣子也给系上了，“你要是不喜欢扣子的话，我直接给你缝上也成。” 林尔：“……” 林尔乖乖地闭嘴了。 坐缆车要比走山路快得多，山路大概需要一个半小时，缆车不过二十分钟，环山而上，十几分钟后便可依稀望见掩映在参天古木中的寺庙。 福元寺依山而建，朱墙黛瓦，飞檐翘角，气势雄伟，庄严肃穆，让人不由心生敬意。 寺内寺外，灯火长明不灭，行人游客络绎不绝，空气里满是香火的味道，这里平时就人来人往，赶上节假日的时候，更是挤得水泄不通。 今夜风吹雨停，半轮明月高悬在乌云之后，只露出隐约的影子，凛风笼出层层肃杀的寒意，月光清冷，肆意地游走于山林间的茫茫林海，月色照拂过鼓楼一角，有寥散的星子散落在山脚的江面上。 与凛冬形成鲜明对比的则是——山里的热闹气氛。 晚风吻上这座坐落于山间的千年庙宇，大雄宝殿三脚雕龙香炉蔓延出紫檀，佛香肆意生长，菩萨端坐上位，慈眉善目俯看芸芸众生。 谢衍是个不信神佛的人，就没跟着林尔进去，而是留在了殿外。 林尔去殿里上了香出来，抬头就看到谢衍排在了对面求签的队伍中。 他一直在朝这边看，似乎是在等她。 两人对上视线，谢衍朝她勾了勾手，示意林尔过去。 林尔拍了拍手上蹭到的香灰，下了大雄宝殿前的台阶，然后往谢衍那边走。 侧殿前，求签的游客排出了一条曲折的长龙，林尔走过去往前张望了一眼：“这是干什么的？” “抽签的。”谢衍说。 “抽签？”林尔眨了眨眼，视线重新落回了谢衍的身上，有些诧异，“你不是不信鬼神之类的东西吗？” 刚才让他进去拜一拜，他都不去。 谢衍道：“嗯，但这不耽误我迷信。” “……” 林尔想起了他那个从不离身的老黄历。 排队的人虽多，但往前移动的也快，没几分钟的功夫，两人就挪到了最前面。 前面一张沉香木长桌，上面放着两个圆形木筒，里面全是黑色竹签。 林尔看了他一眼，谢衍并没有说话，只是朝她随意地扬了扬下巴，示意她先抽。 于是，林尔收回视线来，随手在桌上拿了一个木筒，捧在手里摇晃了两下，很快从里面掉了一直竹签出来，啪嗒落在桌上，一声清响。 放下木筒，林尔弯下腰，把竹签捡了起来，低头去看。 只见竹签上并排刻着横平竖直的俩字： ——小凶。 林尔跟着竹签念出声来：“小凶？” 谢衍：“嗯？” 第473章 想想就很刺激 林尔：“小凶？” “嗯？”谢衍俯身过来，眼神扫过签文，而后也跟着重复了一遍，“小凶？” 他表情微顿，目光向下一垂，在林尔的某个重点部位上一扫而过，然后意味深长地道：“嗯，和你还挺般配。” 林尔：“？” 林尔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但对上他的目光之后，她很快就明白他真正的意思是什么了。 他要说的是，小凶？ 还是小胸？ “谢甜甜，是不是我平时太惯着你了？”林尔都被他气笑了，指骨轻轻捏了一下，威胁力十足地道，“所以你给你造成了一个我脾气其实挺好的错觉？” 谢衍没有半分见好就收的意思，而是扭扭捏捏地拉住了自己的外套衣链，脸上忽然露出一个期待又紧张的表情。 “要被女朋友私底下教训了吗？” 他低头，说话变成了气音，漂亮的桃花眼微稍稍一勾，弧度轻佻又暧昧，“啊……我好紧张。” 林尔：“……” 能不能别用这种搞黄色的语气说话啊？ 明明就是很正经的事，怎么从他的嘴里说出来就多了种令人不得不多想的意味？ 林尔脸上的小表情瞬间绷不住了，她强迫自己别开了眼去：“你紧张什么？” “因为要被女朋友私下教训了啊，想想就很刺激。” “……” 行，他是真的不想要脸。 不过这样几句插科打诨，萦绕在他身上的那种挥之不去的沉重倒是散了不少，林尔忍不住说了句：“说真的，谢甜甜，你还是这样说话我比较习惯，深沉这种东西不适合你。” 说着，她把桌上的木筒丢给他：“来，你抽。” 谢衍接过，在手里随意晃了两下。 很快，一根竹签从木筒里掉了出来。 谢衍捡起一看，小凶。 熟悉的两个字再次映入眼帘之中。 林尔踮了踮脚尖，脑袋靠了过来，看清了他手里的签文：“你这不是也抽的小凶？” 但这句话的尾音还没落下，林尔就见谢衍把那根竹签丢了，又拿起木筒，重新抽了一次。 木筒晃了两下，里面又啪嗒掉出来一根竹签。 林尔低头一看。 ——大吉。 谢衍这回满意了，修长指尖挑着竹签朝她晃了晃，眼尾映着笑：“小朋友，给你上一课，这就叫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 林尔：“……” 牛逼，这人又是一通令人叹为观止的神操作。 从侧殿的后面出来，正对着的就是一个方方正正的小院，小院靠东的地方是石栏围成的一方水池，池里是从山上引来的活水，因为天寒地冻的缘故，表面已经结了一层薄薄的冰。 石栏旁种着一棵大榕树，已有百年树龄，树干虬结，树皮粗砺，两个成年人合抱才能勉强围上一圈，那是寺里的许愿树。 古树的枝头垂着满满当当的红色布条，布条的尾端坠着张红色的卡片，布条并着卡片一起随着猎猎的山风在夜色里摇曳飘舞。 林尔站在古树下，仰着头往枝上垂着的卡片上看。 第474章 谢衍的祈愿卡 愿望牌上写什么的都有。 林尔只见离她最近的一张卡片上，红底黑字的写着：亲爱的老天爷，我现在是单身，如果您不能让我脱单的话，那就请您保佑我的朋友们也单身。 林尔：“……” 多么简朴而又直接的心愿，好朋友，就得一起单着。 等谢衍去旁边的长桌上拿愿望牌的功夫，又有两个女孩子过来，拿着自己刚写完的愿望牌往老榕树上挂。 林尔稍稍一侧头，眼尾的余光瞥见了牌上的字。 ——脱单，暴富。 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却直白而准确地表达出了所有当代人的愿望。 人们的悲欢并不相同，但想暴富和脱单的心是相同的。 吹了会儿山风，林尔身上沾染到了那种浓郁佛香才散去了几分，她低头思考着自己要写些什么的时候，一张红色的心愿卡递到了她眼前。 林尔抬头，看到谢衍正垂眸看着她。 谢衍又递过来一支笔。 林尔接了过来。 想了想，她捏着黑色水笔，很快在卡面上写了一行字。 ——年年岁岁，愿如今夕。 写完之后，她在右下角的落款处写上了自己的名字，连带着红布条一起挂到了老榕树的枝头上。 谢衍也在往上面挂。 林尔特意探头过去，瞄了一眼他的心愿牌。 还以为自己会看到类似于他的圣诞节贺卡那种令人啼笑皆非的话，结果他上面什么都没写，干干净净的，连个多余的标点符号都没有，只在右下角落了个名。 林尔愣了愣，歪头问他：“你怎么什么都没写啊？” 谢衍的目光落在老榕树虚空的一点，眼神微微发冷。 他似乎是说了一句什么话，但声音很轻，夹在猎猎的山风里，林尔没听清，又“嗯？”了一声。 “没什么。”谢衍的眼神收了回来，他轻笑了下，说，“现在挺好的，没什么想求的。” 他想求的人已经在他身边了。 其他就别无所求了。 倒是林尔看了他一会儿，然后把他的心愿牌取了下来，一笔一划地替他写上了心愿。 写这字的时候，她的表情尤为认真。 谢衍侧眸看了眼。 红色的小卡片上，一行漂亮又凌厉的行楷字跃然于其上： ——每天开心一点。 格外朴实的一个愿望。 都说字如其人，林尔的字向来写得漂亮，但不太像女孩子的字体。 她的字笔画间很连，笔锋不敛，稍稍透着几分凌锐。 只是在写这愿望卡的时候，她的笔速慢了下来，像是小孩子刚开始学写字似的，运笔一字一顿的，极为认真。 谢衍想笑的同时，又稍有意外：“怎么写了这个呀？” “我就是想让你开心点。”林尔收了笔，拿起愿望牌，踮着脚尖往许愿树上挂，一边挂一边说着，“总感觉你笑的时候也不是真的开心。” 这话入耳，谢衍愣了愣。 老榕树有点高，这边刚好遮住了后面垂下来的灯光，林尔看不清上面的枝杈，举着摸索了一会儿还没系好，胳膊已经开始发酸了。 第475章 对不起 “谢甜甜你过来。”林尔举不住了，抓着布条将胳膊放了下来，轻捏着泛酸的手腕说，“你帮我把这个再系上去。” 谢衍抿了抿唇，一声不吭地上前，帮她把写好的许愿牌挂到了老榕树的枝头。 谢衍一直没说话，直到两人出了寺庙，踩着台阶往下走的时候，谢衍才出声问：“为什么这样说？” “嗯？”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林尔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不知道他在问什么。 谢衍看着她，又说：“为什么会说我笑的时候也不是真的开心？” 闻言，林尔低头踢了踢脚尖，脚边的一颗小石子被她踢起，骨碌碌地滚了很远，良久，她才说：“我也不知道，我就是感觉你过得不开心。” 怎么形容谢衍这个人呢？ 一开始，林尔对他的印象就是一个脑子不太正常的大帅逼，那时候，她还觉得可能是精神病院的系统出了故障，阴差阳错地让他从院里出来了。 后来相处的多了，林尔也就习惯了谢衍为了应对各种搭讪的小蝴蝶小蜜蜂而时不时冒出的惊人之语。 以及，层出不穷的神操作。 但也正是因为相处的多了，林尔也打破了自己对他的固有印象。 大概是因为天生一双桃花眼的优势，谢衍无论看谁，都是那种深情又温柔的眼神，因此也非常让人误以为他有着同桃花眼一样的温柔脾气。 他的眼睛天生就带着笑，只是稍有留心之下便会发现，他很少会笑入眼底。 即便是笑，也大多都是那种非常浮于表面的，特别不走心的笑，就差把敷衍的意思给清清楚楚地写在脸上了。 让人一看就知道这是在礼貌性的客套。 和谢衍做了同桌之后，林尔就发现他常常会望着窗外出神。 那个时候，他脸上是没什么表情的，神色里总有一种自我厌弃般的放逐，掩在长睫下的眼神发凉发冷，寂寞而颓然，显出一种游离在外的孤清。 十七八的年纪，还是个半大孩子，未踏入社会，更没经历过什么，怎么会有那般死寂的眼神呢？ 像是一潭死水，丢一颗石子进去，连个涟漪都没有，咚的一下就沉了底。 这样的眼神，林尔不得不在意。 总觉得他是很寂寞的一个人啊。 林尔叹了口气，也不踢小石子了，慢吞吞地转到了谢衍的面前，扬起头来，看着他认认真真地说道：“我没别的意思，我就是想你能过得开心一点。” 谢衍眼瞳里的情绪忽明忽暗地跳动着，有一些东西压不住似的叫嚣着要跳出来。 林尔那双浅琥珀色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而且只看着他，眼神干净又清透，像是一道不容拒绝的光，轻而易举地就驱散了他周身罩着的那层阴霾。 谢衍的喉结微微动了动，半晌，他闭了闭眼，整个人像是忽然失去了力气。 “对不起。”他哑声说。 压了一个晚上的道歉终于说出口来，那些积攒着的情绪似乎终于有了个宣泄口。 第476章 林尔：“低头。” “谢甜甜，别跟我道歉。”林尔摇了摇头，认认真真地看着他说，“该说对不起的那个人，从来都不是你。” 她知道谢衍为什么跟她道歉。 他在自责。 谢衍觉得是因为他，让她也跟着牵扯进了这段说不清的往事里。 他怕因为自己的事，而让她也受到伤害。 可明明，他才是最无辜的那一个。 他什么也没做，却莫名地成了所有事情的承受者。 关于这段从谢衡那一辈就纠缠不清的往事，林尔其实并不太清楚内情，但从林亦安模糊透出来的那些关键字上来看，她也能拼接出这段牵扯的大致轮廓。 不是她对谢衍自带滤镜，而是事实上，谢衍本就没有错。 他没法选择自己的出生，更没法去改变什么。 这都是在他出生之前就已经发生的事。 他才是最无辜的那一个。 然而，因为谢衡的处理方式，这些事却莫名其妙地落到了谢衍的身上，这些跨越了漫长岁月的旧事宛如一块无法推卸的巨石，十几年来，就这样一直沉甸甸地压在他的心里。 谢衍垂下眸，自嘲地笑了下。 林尔看着他桃花眼尾带出来的那抹弧度，呼吸微微一停，她现在才明白，为什么他的眼底总是不经意间就流露出几分死寂的情绪。 他身上压着太沉重的故事。 “对不起。”谢衍摇了摇头，又重复一遍。 他的语速很慢，一字一顿，像是用了很大的力气。 他仍然是在自责。 为自己的无力。 这些已经发生过的事他没办法去改变。 林尔歪了歪头，眼睛定定地看着谢衍。 明明才十七八岁的少年，还是个半大孩子的年纪，他却在日复一日的拉扯中经历了太多。 林尔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情绪，看了他一会儿，她忽然说：“低头。” 谢衍安静了一下，而后依言低下头来。 林尔踮了踮脚尖，伸手将他垂在背后的外套帽子拉了起来，然后扣到了他的头上。 刚才出门时，她随手给谢衍捞了件外套。 正好是他今天给她穿的那件。 那外套的帽子很大，扣下来的时候能将脸遮住大半。 林尔继续拽住他的帽子往下拉，直到那帽子被拉到了最底下。 谢衍的脸被遮了大半，只露了鼻尖下边的小半张脸。 他的温柔在眼，疏离在骨，那双天生深情的桃花眼被遮住之后，他骨子里透出的那种距离感便越发的明显起来。 林尔的手没松，细细白白的手指捏着他帽沿儿的两侧，往自己身前来。 谢衍顺着她拉扯的方向俯身下来。 直到一个再近不过的距离，她停住，踮脚，凑近，仰头，然后一口亲在了他的唇上。 谢衍一怔，弯腰的动作也随之顿住。 他的视野被帽子挡住，什么也看不见，只有唇上传来的触感无比清晰。 温热，而柔软。 黑暗让所有感官器官的作用发挥到了极致，除了唇上的温度，还有小姑娘倾身靠近时，身上所传递过来的那种轻而甜的味道。 第477章 谢衍：“听你的。” 黑暗让所有感官器官的作用发挥到了极致，除了唇上的温度，还有小姑娘倾身靠近时，身上所传递过来的那种轻而甜的味道。 带着空气里未散的湿漉漉的雨水气息，一并向他迫近。 林尔保持着这个姿势没动，唇角贴着他的唇角，呼吸轻而柔软。 “谢甜甜。”她叫他的名字。 “嗯？”谢衍下意识地应了一声。 林尔歪了歪头，叫完他的名字之后，她又不知道自己该说点儿什么。 想了好一会儿，她才重新开口：“你别怕。” 林尔顿了顿：“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今天的事是个意外，你别放在心上，我能保护好我自己，没有人能欺负我。” 谢衍没有说话。 “还有——”她捏着他帽沿儿的手指微微收紧，仰头又在他唇上亲了一下，“我也会，保护好你。” 她低声重复，“你别怕。” 少女的嗓音轻软，咬字时尾音微微勾着，听在人的耳朵里的时候，字字敲击着鼓膜，清晰而又明朗。 两人站的地方离夜市很近，四周人来人往，满是游客，熙熙攘攘。 因为两人的模样和身高都太过于显眼的缘故，不时地有游客放缓了脚步，盯着两人瞧。 林尔却是没在意。 她松开了捏着谢衍帽沿儿的手指，然后把扣在他头上的帽子拉了下来。 谢衍的眉眼重新露了出来。 林尔稍稍往后撤了撤头，拉下他帽子的同时，把左手搭在了他的肩上。 “谢甜甜，再低一点。”她歪了歪头，似乎是在比划着距离。 “嗯？”谢衍索性弯下腰来，双手撑在膝盖上，低着眼看她。 林尔在他嘴巴上又亲一口，然后绕到了他的背后，趴到了他的背上，笑了一下，软声道：“谢甜甜，背我下山。” 她勾着他的脖子，侧脸抵在他的颈后。 “我饿了，想吃东西。”她贴着他的耳朵说。 “好。”谢衍点头。 已经九点多了，天色早已暗得发黑，暮色沉沉，林海莽莽，寺庙通向索道的小道上行人减少，旅客散在夜市各处，整条山路也渐渐安静下来。 小道正好背对着寺庙，离开之前，林尔回头望了一眼。 福元寺香火绵长，梵音不绝，鼓楼的晚钟声咚咚咚响彻山间，荡起林中簌簌飞鸟，远处秋水长天，港口渔舟唱晚，山脚旅人归家。 福元寺就睡在夜色里，祥和又静谧。 雨已经停了，空气里起了雾，潮乎乎的，相比起市区，山里的雾气要更浓郁一些，四周的能见度持续降低。 好在索道的位置离寺庙很近，走过去也就不到十分钟，山路寂寂，前后无人，唯有风声在林间起起落落。 林尔打了个哈欠，脑袋靠在谢衍的肩上，稍有困倦：“我们去吃什么？” “你想吃什么呀？” “我也没什么特别想吃的。”想了想，林尔又把问题踢了回去，“那你想吃什么呀？” “都可以啊，听你的。”谢衍说。 闻言，林尔抵在他肩上的脑袋动了动。 第478章 你不用这么惯着我 她慢吞吞地歪过了头来，看向谢衍。 谢衍察觉到她的视线，朝她的方向侧了侧脸，“嗯？”了一声，问道：“怎么了？” 林尔眨了眨眼：“谢甜甜，我觉得有件事儿我得跟你说一下。” 谢衍点头：“嗯，你说。” 林尔特意停顿下来，认真忖度了一下自己的用词，才重新开口：“其实你不用这么惯着我。” “嗯？” “我没那么不讲理。” 虽然林尔之前是没谈过恋爱，但她记得某个从没谈过恋爱，却有着无人可比的恋爱理论知识的贺寅贺大专家曾经说过这样一句话： “知道为什么现在的离婚率居高不下吗？究其根本原因还得要说夫妻间的沟通问题，失望都是与日俱增的，矛盾也不是一天两天，所有的事都有一个导火索，这个导火索就是隐藏的爆发点。 两个人既然决定在一起了，那就得什么事都要商量着来嘛，如果无论干什么事都是一个人单方面地做决定，另一方一直在迁就，久而久之，那对方肯定会有怨言的，离互相说拜拜那就不远了。 当然，我不单单是说婚姻，恋爱同理。” 秦柯当时还提出了一个大家都想问的疑问：“道理我都懂，但是，但是——” 贺寅：“但是什么？” 谢肖替秦柯补完：“但是你为什么还单着？” 贺寅：“？” 贺大专家非常不屑一顾地道：“因为我很忙。” 秦柯纳闷地瞅着他，继续发问：“你一个单身狗，一不谈恋爱，二不撩妹子，三不去奔现，有什么可忙的？” “你不懂。”贺大专家高贵冷艳地睨他一眼，然后继续更高贵冷艳地道，“不要觉得我们单身的人很寂寞，你知道我每天都在忙些什么吗？” 谢肖配合地问：“那请问贺大专家，您老在忙些什么？” 贺寅：“忙着给有对象的人提供情感上的建议。” 谢肖：“……” 秦柯：“……” 林尔倒是一直都记着贺寅的这段话，虽然贺大专家此人确实没谈过恋爱，但不可否认，他这段慷慨大论也确实是听起来挺有道理的 情侣之间有什么事就应该商量着来嘛，怎么到她这儿，她跟那金口玉言的女王似的，一句话就拍板钉钉了？ 想了想，林尔又表情诚挚地补上一句：“我真不是不讲理的人。” 谢衍侧着头，刚好对上她望过来的视线。 他眼尾忽地一勾，眼角稍稍带了点儿笑弧：“在我这儿，你可以不讲理。” “而且——”他又说，“不惯着你，那我要惯着谁啊？” 林尔眨了眨眼，歪头盯着他看：“谢甜甜，我感觉……” 谢衍眉梢一扬：“要爱上我了？” “不是。”林尔说，“我感觉我好像又多了个爸。” “……” 行，他就不应该指望她能说出来什么浪漫话。 谢衍叹了口气。 将脸侧了回去，继续往前走。 “不过——”隔了一会儿，林尔又出了声。 “嗯？”他扫了眼前面几米开外的索道桥，“不过什么？” 第479章 没什么难说出口的 “你刚刚有句话没说对。”林尔说。 “什么话？”谢衍漫不经心地应了声。 “不是要爱上你了。”林尔勾着他脖子的手微微收紧，脑袋在他毛绒绒的外套上小幅度地蹭了噌，然后凑近他的耳朵悄声说，“是已经。” 谢衍怔了怔，身形不自觉地微微一顿。 他一直都知道林尔和他是不同的。 完完全全不同的两种人。 她是那种在爱里长大的小孩，性格坦诚，活得率性，想说什么就会说什么，她会毫不顾忌地去表达自己的想法，不遮不掩。 对她来说，喜欢就是喜欢，爱就是爱。 没有什么难以说出口的。 但谢衍不同，大概是因为自身的经历，还有压抑的成长环境，让他习惯性地藏起了自己的真实情绪，再多的深重情绪说出口时也不过是云淡风轻。 谢衍不由得垂了垂眼帘。 “愣着干嘛呀？走啦。”说完之后，林尔就轻巧地从他的背上跳了下来，然后拉着他的手，往前面的索道处走，边走边若无其事地转了话题，“说真的，谢甜甜，我觉得你还是得多吃一点。” “多吃一点？”谢衍回了回神，由着她拉着自己往前走。 “是啊。”林尔的表情尤为认真，“还好冬天穿的衣服多，要不然你背我时，骨头都硌的我疼。” “……” 下山很快，不过二十分钟。 山脚下就是景区的美食城，入口第一家刚好就是个规模颇大的西餐厅，里面灯火通明，装修金碧辉煌，游人餐客进进出出，看起来生意极好。 谢衍往里面随意瞥了一眼，问了声：“要去这里么？” 美食城里多数都是什么米线、河粉、牛肉面之类的小吃馆，遍数过来，还就这家西餐厅看起来比较高大上一些。 但林尔想也不想地就拒绝了：“不去。” 她径直越过这家店，拉着他朝美食城里面走去，边走边撇着嘴说：“要是吃西餐的话，那我应该是在市中心的星级大酒店里，左手玫瑰，右手红酒，侧头就透过巨型落地窗，俯瞰脚下的江州城，而不是在这个背靠大山，头顶寺庙的景区里。” 没有一点儿西餐的气氛。 虽然她是个不怎么在意仪式感的人，但从小到大养成的这种格调还是有的。 喜不喜欢吃西餐，那是另一说，最起码气氛得到位了才行。 往前走了几分钟，一家名为“东北风味”的餐馆进入了林尔的视线，林尔放缓了脚步，停在门口，偏头往里面看了一眼。 餐馆不大，但收拾得干干净净的，左右靠墙的地方各摆着两列桌子，看起来极为整齐，里面人也不少，空调暖气开得十足，热气蒸腾的模样。 “谢甜甜，我们去这个？”林尔朝里面指了指，说道，“我还没怎么吃过北方菜呢。” “好啊。”谢衍没意见，往前走了两步，抬手推开了餐馆的门。 他没进去，而是单手抵住了玻璃门，朝林尔的方向侧了侧身，示意她先进。 第480章 女朋友的身份 林尔一边扫量着店里的装饰物，一边从他身侧走了进去。 随着开门的动作，门口悬挂着的风铃发出叮铃铃的两道轻响，年轻的老板娘从柜台里直起腰，笑眯眯地望了过来：“欢迎光临。” 林尔挑了个靠门的位置坐下。 很快，老板娘就左手拎着一壶茶水，右手拿着菜单走了过来。 她把菜单和茶一块放下，笑眯眯地问：“两位，想吃点儿什么？” 林尔接过菜单，低头研究了一下。 她也没打算问谢衍，要是她开口问，肯定得到的就是一句“都可以，点你喜欢的就好”，人间小作精谢甜甜同学在惯着女朋友的这件事上倒是完全不作。 林尔朝菜单上指了指：“要这个牛肉炖土豆，红焖羊肉，双味虾——” 尾音微微一顿，她扫了眼菜单右侧，又点了几个素菜。 想了想，最后又加了个汤：“还有这个清炖鲫鱼汤。” “小姑娘，你们是不是点得太多啦？”老板娘看着菜单上满满当当的七八个菜，善意地提醒道，“你们两个人吃的话，点个两菜一汤就够啦。” “没关系，就要这些。”林尔弯着眼睛笑了下，“我男朋友说他饿了，这些都不一定够吃呢。” 被自己女朋友单方面宣布不够吃的谢衍：“？” 谢衍特意回想了一下自己刚才听到的那些菜名，虽然他没数，但差不多也有七八个？ 如果那些还不够人吃的话，那一定是长了个牛胃。 传说中的胃ps。 待老板娘走了之后，谢衍将拆好的餐具递了过来，微挑着眉梢看她：“这些都不够我吃的呀？” “就因为你平时吃的太少了，我才多点了几个的。”林尔伸手倒了杯茶，又抬头看他，“从之前国庆野外拉练那次我就想说了，你背我的时候，肩胛骨正好硌在我锁骨上，可疼了。” 之前是没立场，那会儿她和谢衍还是纯洁的同桌友谊的关系，人家好心好意地背她回去，她总不能再挑三拣四？ 现在好了，有了个合理的女朋友的身份，她终于能理直气壮地说出那句“你骨头硌到我了”。 “……”谢衍的视线不自觉往林尔锁骨上落。 店里的温度高，林尔进来之后就把身上的大衣脱掉了，只穿着里面的卫衣。 她的卫衣是薄款的，领口宽松，低头的时候就会露出一截锁骨。 纤细又漂亮。 锁骨往下，隐隐还能看到几处微红的痕迹，印在她白的几乎没什么血色的皮肤上，尤为刺眼。 那是他之前留下来的。 谢衍眯眼看了两秒，才强迫自己移开了视线。 他舔了舔唇，拎起茶壶，垂眸倒水，语气听起来倒是没什么异常：“要多吃一点的还有你。” 听他这样说，林尔正色道：“我们不一样。” 谢衍抬眸：“哪儿不一样？” “我是女孩子。”说话间，林尔端起茶杯，低头喝了一口水。 大概是觉得不好喝，她轻皱了下鼻子，又把手里的茶放下了。 第481章 好像是吧？ “嗯？女孩子怎么了？”谢衍没太明白“女孩子”和“多吃一点”之间的关系。 林尔深深看他一眼，然后才说：“减肥，就是所有女孩子为之奋斗一生的事业啊。” “……”谢衍是真没觉得减肥这俩字能和林尔扯上关系。 小姑娘身高一米七，体重才九十斤，瘦得都能去当模特了，还要减？ 用时桑的话来说，就是“女孩子真是好神奇啊，无论多瘦，总觉得自己该减肥了”。 “你再瘦点儿，天上飘的就不是风筝了，是你。”谢衍叹了口气。 林尔单手托着下巴，并没有把他的话放在心上，随口答道：“那我要是飘了的话，你记得扯住线，把我拽下来。” “……” 四五分钟的功夫，老板娘就从后厨钻了出来。 一看到老板娘手里捧着的那个巨大白瓷盆，林尔就惊了一下，等老板娘把那个巨型白瓷盆放到他们那桌的时候，林尔心里的震惊值达到了顶峰。 “这……是我们的？” “对呀，这是你们点的牛肉炖土豆。”老板娘笑眯眯地点头。 “……” 林尔整个人都呆住了。 这不是一盘菜，而是一盆菜。 而且，恕她直言，这个瓷盆比她家的那个林亦安买来和面的面盆都大。 谢衍显然也没见过这场面，脸上的表情顿时有点儿难以形容。 两个人对着桌上的这盆份量十足的牛肉炖土豆面面相觑着，半晌，林尔一脸迷茫地问道：“北方的菜，都是用盆来装的吗？” “……”谢衍沉默了下，而后缓缓点了下头，“好像是？” 直到老板娘端上来第二道菜，桌上的这种迷之沉默的气氛才被打破，林尔睁大了眼睛，愣愣地看着又凭空出现的一个瓷盆。 这个瓷盆，比刚才的还要再大上一圈。 到最后，菜上齐，他们面前的这张桌子都没摆开，老板娘又从旁边拉了张长桌过来，拼到了一起，这才勉强放下了这些盆盆罐罐。 林尔现在终于知道为什么她刚才点餐的时候，老板娘会说他们俩两菜一汤就够了，南北方对一份菜的这个“份”的定义好像有点儿不同。 就这份量，牛胃也吃不下啊。 林尔后知后觉地抬起头来，往四周张望了一眼，刚才只顾着看店里的装饰了，没注意其他顾客餐桌上摆着的菜。 现在一看，人人面前摆着的不是巨碗，就是大盆。 林尔足足沉默了有半分钟，才拿起了筷子，干巴巴地说了句：“吃吃，正好我饿了。” 谢衍：“……” 那是得吃啊。 只是吃了没几口，林尔就咬着筷子停了下来，眼神朝着收银台处落去。 谢衍捏着搭在瓷盆边沿儿的白色汤勺，舀了碗鱼汤放在她面前，问一句：“怎么了？” “我想喝那个。”她忽然往收银台的方向一指。 “嗯？”谢衍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 收银台的台面上，放着两个密封的玻璃罐，隔的距离有点儿远，看不见里面放的是什么。 第482章 醉酒 收银台的台面上，放着两个密封的玻璃罐，隔的距离有点儿远，看不见里面放的是什么。 不过时不时地就有顾客端着杯子过去接一杯。 谢衍猜测，可能是橙汁酸梅汤之类的东西。 “我去给你倒一杯。”谢衍说着，要起身。 “不用不用，我自己去就行。”林尔连忙站了起来，一把按住他的肩，不由分说地将他重新摁回了座位上，“你继续吃饭，我过去看看。” “……” 过去柜台之后，林尔才发现，玻璃罐里的似乎不是饮料，应该是酿的果酒。 一罐是杨梅，另一罐青梅。 林尔顿时来了兴趣，指着收银台上的玻璃罐，问老板娘：“姐姐，这个怎么卖？” 老板娘从收银台里抬起头来，扬起一张笑脸，热情地道：“哎呀这个不要钱的，这是我们自己酿的果酒，小姑娘要尝尝吗？” 说着，也不等她回答，老板娘就直接从消毒柜里拿了两个大玻璃杯出来，一样接了一杯，然后塞到了她的手心里。 林尔还来不及拒绝，手心里就立刻多出了沉甸甸的份量，那两个杯子极大，果酒盛的又满，坠得她胳膊都往下沉。 老板娘最后还不忘添了句：“虽然是果酒，但后劲儿还是挺大的，酒量不好的话，少喝一点哦。” “……谢谢。”林尔只好道了谢，然后保持着一种类似于刚出棺的僵尸的姿势，端着满满的两大杯果酒回了座位。 她不敢动作幅度太大，稍微不稳当，杯子里的酒就会洒出来。 当谢衍看到自己面前突然从天而降的那两个不知道是该称为玻璃杯，还是该称为玻璃桶的东西，他愣了一下，露出了一个和林尔刚看到那盆牛肉炖土豆时如出一辙的表情。 谢衍沉默了有小半分钟，才张口问了她一句：“你把它那一桶都给搬来了吗？” “没有。”林尔重新在座位上坐下，捏了捏腕骨说，“这是老板娘自己给我倒的。” 谢衍：“……” 极为热情的老板娘。 所以说，人家生意好是有理由的。 原本以为林尔就是把酒端回来尝个鲜的，结果谢衍在手机上回个沈妄消息的功夫，她面前的那杯杨梅酒已经下去了大半。 谢衍再抬起头来的时候，看到林尔正捧着另一杯青梅酒喝。 那杯也要下去一小半了。 “……”谢衍立刻倾身靠了过去，抬手就扣在了她捧着的玻璃杯上，不让她继续喝了。 杯口被盖住，林尔也没什么反应，只是小声地“咦”了一声，像是有些奇怪他的举动。 “不能喝了。”谢衍说，他的手向下落，直接将她端着的那杯酒截了过来，放到了桌子上，“会醉的。” 林尔半天没有反应。 “尔尔？”谢衍低头看她。 林尔垂着的脑袋动了动，终于慢吞吞地抬起了头来，然后以同样慢吞吞的语速问了他一句：“你也想喝吗？” 谢衍：“……” 看来他那句话说晚了，这是已经喝醉了？ 第483章 还认不认得我？ 林尔的眼神不太清明，明显带上了几分醉意，她的酒量向来不错，普通的果酒应该不至于会醉，只是店里自家酿的这种应该是掺的那种高浓度的白酒。 初尝清冽，入口香甜，引得人贪杯，后劲儿却是十足，喝得多了极易醉人。 没听见谢衍的回答，林尔看着他又重复了一遍：“你也想喝吗？” “……”谢衍叹了口气，索性起身坐到了她的身边，把那两杯没喝完的果酒推的更远了些，“我不想喝。” “你不想喝，那你为什么要抢走我的酒？”林尔的脑子晕乎乎的，但学霸终究是学霸，脑中的逻辑依然清晰无比。 谢衍莫名地被她逗笑：“因为我也不想让你喝啊。” “那你为什么不想让我喝？”林尔继续问。 “因为你喝醉了。”谢衍从善如流地答。 谢衍第一次发现，原来自己的耐心还能这么好，他甚至还分神想了下之前时桑喝醉了的那次，他是怎么对待他的来着？ 时桑当时抱着他和沈妄，一口一句感人肺腑的“你们可是我亲哥啊，我和你们做兄弟，那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啊”。 然后，时桑口中的这两个上辈子修来的亲哥是怎么做的来着？ 好像是一人扯住了他的腿，一人搬住了他的头，像是丢垃圾一样的直接把他给丢进了出租车里？ 最后，两位亲哥走得是头也不回。 噫…… 往事不要再提。 “我没醉。”大概是所有醉了酒的人都不肯承认自己喝醉了，一听到谢衍的这四个字，林尔迅速直起了腰来，正襟危坐地看着他说道，“我千杯不醉。” 咬字缓慢，一字一顿。 极为严肃。 谢衍低笑了起来，修长指尖捏了捏她软软的小脸，尾音扬着问了她一声：“没醉？” “嗯！”林尔肃然点头，又重复道，“没有。” “没醉啊。”看她这副一本正经的模样，谢衍就忍不住想逗逗她，“那，你还认不认得我是谁？” “当然认得。”林尔直接给了他一个你这不是在说废话吗的眼神。 于是，谢衍继续问：“那我是谁？” 林尔则是神神秘秘地朝他伸出了一根手指头，然后在他眼前晃了晃，并不说话。 “一？”谢衍没看明白，“一是什么意思？” “你不知道？”林尔微微睁大眼，微有嫌弃地看着他，说，“你怎么这都不知道？” 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个刚从村里进城打工的土包子。 “嗯，我不知道，你告诉我好不好？” “那你靠过来。”她勾了勾手指，“我只给你说，别让别人听见了。” “行。”谢衍配合地倾身靠过来。 林尔微微仰起头来，嘴巴靠在他的耳边，声音压得低低地：“一就是，一次十万的意思呀。” 谢衍：“……” 啊，十万，又是这个阴魂不散的十万。 这个话题看来是怎么也掀不过去了。 一夜回到解放前，喝个酒的功夫，他又成他女朋友嘴里的那只勤工俭学的辛勤鸭了。 第484章 那你喜不喜欢我？ 谢衍都被这话题闹得没脾气了。 他深深地吐了一口气，向后缓缓靠上椅背，漆黑的眼看着某只酒后吐真言的小醉猫，微有无奈：“那你知道我叫什么名字么？” “当然知道。”林尔这次回答的很快。 “我叫什么？”谢衍又问。 林尔口齿清晰地答：“尼古拉斯衍王子殿下。” 谢衍：“……” “我还知道你来自遥远的玛丽苏88号星球，来地球是为了执行神秘任务的。” “……”谢衍那双漂亮的桃花眼望着着她，无奈中又透着点儿纵容，“除了这些呢？还有什么知道的。” 鉴于他这语气实在是太像“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我准备灭口了”，林尔犹豫了一下，才吞吞吐吐地开了口：“你……你的头发会变色。” “这你也知道？”谢衍配合着做出了一副惊诧的表情。 “当然知道。”林尔指着他的脑袋，老老实实地说道，“我知道你哭的时候，头发会变蓝，你笑的时候，头发会变粉，又哭又笑的时候，头发就会七彩斑斓。” “……” 谢衍是真的想夸她一句，您的记忆力是真好啊，这都过去大半年的事了，还能记得这么清楚？ 听她不着四六地说了这么一通，谢衍这个知情人倒是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反而是旁边那桌的一对情侣忍不住了，频频往这边扭着头。 谢衍还听见坐着的那个女孩子满脸惊愕地说了句“这么漂亮的小姐姐，怎么精神好像有点问题？” 谢衍：“……” 从陌生人的这句话里，谢衍就知道林尔对他的初印象是什么了。 八成也是觉得他精神有问题。 把那两杯没喝完的果酒推得远远的，谢衍起身去结了账。 美食城这边离山口还有一段距离，大概要走个五分钟，是一段曲折的林间山路，出租车开不进来，要从这里出去才能打到车。 谢衍拉着某只已经醉得不知方向的小猫出了餐馆。 小姑娘人虽然醉了，步子却走的还算稳当，逻辑能力也非常在线，甚至在他问她要不要背着她的时候，她还非常记仇地拒绝了：“不要，你硌到我了。” “……” 行，不要就不要。 出了福元山，谢衍在山脚下拦了辆车，报了地址之后，他把林尔大衣上的扣子又系上。 出餐馆的时候就给她系上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被她偷偷给解开了。 车里开着暖气，倒是不冷，林尔看起来很喜欢他这个毛绒外套的模样，脑袋不自觉地就往他身上蹭。 谢衍侧着头瞧她：“喜欢这件衣服？” “嗯。”林尔点头，双手抱住他一侧的胳膊，脑袋抵在了他肩上。 都说酒后吐真言，谢衍见她醉得迷迷糊糊的模样，又逗她：“那你喜不喜欢我？” 林尔眨巴眨巴眼，诚实点头：“喜欢。” “是喜欢我的衣服，还是喜欢我啊？”谢衍慢悠悠慢悠悠地抛出了一个世纪难题。 果然，林尔纠结起来了，迟迟没有答话。 第485章 最喜欢谁？ 谢衍“嗯？”了一声，故意问：“怎么不说话？” 林尔继续纠结，又纠结了好半天，才张了张嘴，说：“都喜欢。” “啊……都喜欢啊。”谢衍眼尾轻轻扫她一眼，眉梢里压着点儿笑，继续慢条斯理地往下挖坑，“那你最喜欢的是什么？” “大古！”林尔这次不纠结了，几乎是想也不想地就丢出来了这两个字。 似乎是怕自己没说清楚，她特意放慢语速，又铿锵有力地重复了一遍：“我最喜欢的是大古。” 谢衍：“？” 谢衍迷茫道：“大古是什么东西？” 听他这样问，林尔蹭地抬起头来，眼睛亮亮的，街道两旁飞逝而过的霓虹灯透过车窗落进她浅琥珀色的眼瞳里，折射出明明灭灭的光影。 “他不是东西，他是个人。”林尔认真地跟他解释道，“大古就是他的名字。” 谢衍：“？？？” 尤为陌生的名字。 于是，谢衍换了个问法：“那大古是谁？” “你不知道？”似乎是有些意外这年头居然还有人不知道大古是谁，林尔十分嫌弃地瞅了他一眼，撇着嘴说，“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啊？” 吐槽归吐槽，该科普的还是得科普。 于是，林尔又给他解释了一通：“大古就是拥有变身棒，能够变身迪迦奥特曼的那个人呀。” 谢衍：“……” 谢衍有一瞬间在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他一顿，侧眸又问：“什么？” 林尔在奥特曼的身上体现出了这辈子都不曾有过的耐心，不厌其烦地又给谢衍这个没有童年的小孩儿重复一遍：“我是说，大古就是那个动画片里，可以变身迪迦奥特曼的那个人。” 谢衍：“……” 什么玩意儿？ 变身迪迦奥特曼的那个人？？？ 谢衍还是觉得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反倒是坐在驾驶位上的那位年轻的司机小哥听着两人的对话，是彻底忍不住了，吭哧吭哧地爆笑出声，连带着肩膀也震得一抖一抖的。 “……”谢衍是真的服气了。 这个无处不在的迪迦奥特曼，到底给他同桌下了什么迷魂药？ 让她醉成这样也记得。 偏偏他还拿这个隐形且强大的情敌没有丝毫的办法，人家奥特曼，是光啊，无处不在的光—— …… 三号，开学前一天的晚上，班级群里的活跃度达到顶峰。 时桑跟收破烂的老大爷似的，在群里不断刷着屏：【日常一问，写作业了吗？】 “……”没有人回答。 时桑坚持不懈：【都写作业了吗？】 “……”依旧是没有人搭理他。 班里同学该聊什么的，还是在聊着什么。 化学课代表：【放假在家，这种整天什么都不干，就知道吃喝玩乐，连门都不出的生活，跟活在天堂有什么区别？】 语文课代表：【是的，我一直都很尊重假期，没少吃，没少喝，没少玩，没少睡。】 时桑：【写作业了吗写作业了吗写作业了吗？】 时桑：【再问一遍，写作业了吗？】 第486章 礼貌中透着敷衍 数学课代表：【要不是我对知识的渴望，我才不会去学校，看一对对的情侣在上学路上，在食堂门口，在教室走廊，在南北操场，大手拉小手，只有我，没人拉，只能手揣兜。】 时桑：【哈喽？楼上的几位兄弟，请问我是透明人吗？】 时桑的坚持不懈终于换来了一声回应。 语文课代表发了个无奈的表情包过来，还附带着一句话：【班长，你也太煞风景了，你没看出来我们选择性地忽略掉了作业的话题吗？】 时桑：【正因为我看出来了，才这么使劲儿催你们，要不然明天咱班走廊又得站一排。】 语文课代表：【我也想写啊，只是我发现作业真的是一个很神奇的东西，每当我坐到书桌前，想要认真写它的时候，我就会突然发现，指甲好像该剪了，垃圾好像该倒了，就连窗户，都他妈的好像该打开通通风了。】 物理课代表：【我附议，我甚至连手指头上的倒刺都给剪干净了。】 化学课代表：【上天给了我一个元旦假期，是我没有好好珍惜，若是再给我一个机会，我肯定会好好写作业。当然，前提是——再给一个。】 时桑：【给你假期的不是上天，是校领导。】 化学课代表：【班上，听说过一句话没？这是末日来临前的狂欢夜，再不疯狂我们就要开学了。】 时桑：【我只知道，再不写作业我们就要完了。】 时桑：【行了行了，都别贫嘴了，赶紧的，作业写起来，课代表起个带头作用行不行啊？】 一班的班级群经常是不分时刻的二十四小时活跃，消息多到999+，林尔就把它给屏蔽了，只是偶尔也会来班级群里窥一下屏。 要她说，时桑这个班长当得是真够格的，每天都是操不完的心。 老陈都没他能操心。 林尔没有把作业拖到最后一天做的习惯，早在前两天，就把作业写的七七八八了，如今正一边翻着五三，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和谢衍聊着天。 时桑在群里蹦跶完之后，又因为即将到来的高校知识竞赛的事，跑去找沈妄谢衍私聊。 结果一句“在吗，妄哥？”发过去，时桑发现自己光荣地收获了一枚红叹号。 时桑：“……？” 操，为了防止自己的假期被他骚扰，沈妄把他给删了。 从源头上就杜绝了被骚扰的可能。 时桑差点儿就要张口大骂，说好的亲兄弟，手拉手，三生三世一起走，结果一句在吗删好友。 时桑磨了磨牙，憋屈地要去找谢衍告状，结果同样一句“在吗？”发过去，倒是没被拉黑，也没被屏蔽，就是谢衍的这个回复让人越看越不对劲。 谢衍：【你好，我现在有事不再，一会儿也不会和你联系。】 可谓是礼貌中透着敷衍，敷衍中又透着礼貌。 时桑沉默了一下，给他回：【哥，“再”字打错了。】 时桑没憋住，吐槽道：【你想装自动回复，你也认真点儿成不？】 第487章 期末考试成绩单 谢衍迅速更正道：【你好，我现在有事不在，一会儿也不会和你联系。】 时桑：“……” 行，有了女朋友，兄弟就得靠边站。 他理解。 开学那天是周六。 清早的时候又下了场雨，雨势倒是不算大，只是裹杂着从远处吹来海风，斜斜地往身上刮。 江州是个三面环海的城市，常年海风不停，这里一旦下了雨，伞的作用就不大了，被潮湿水汽打湿的发丝紧紧贴着脸颊，风一吹，微微发冷。 林尔到教室的时候，班里人已经来了一大半，教室里正闹得厉害，乱得像个大菜市场。 时桑站在椅子上，手里拿着一张纸高高举着，一边晃荡着胳膊，一边高声叫嚷着，遥遥看去，像只称霸山头的猴儿王。 林尔的身形在后门一停，往前面讲台上看了眼，才走了进去。 老陈难得来这么早，手里捧着个保温杯，站在讲台上，慈眉善目地看着班里闹，还时不时地来上一句：“哎呀，不要急嘛，成绩单印了这么多份，慢慢地往后传，你们都能看到的。” 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是—— 隔壁二班。 二班静得呼吸声都没有，连根针掉在地上都听得见，偌大的教室里，只听得到钱主任大发雷霆的怒吼声。 “看看你们这个成绩，你们是怎么坐得住的？进年级前十的有几个，进年级前百的又有几个？都怎么考的啊，这次的题很难吗？说到底，不还都是老师上课讲的那些？” “一个一个的，上课都是左耳进，右耳朵出的，平时看着学得挺认真，这回一考试，全都原形毕露了？你们看看你们考的这成绩，不说对不对得起老师，你们对得起你们的父母吗？” “最后排的那个同学，你在干什么啊？是我说，还是你说？要不我下去，你上来说？你以为你坐最后边我就看不见你了吗？自己不想学，别影响别人，课堂上要是容不下你了，你就给我出去！” “孙文川？哎哎孙文川同学，我喊你呢，我说的就是你，你听不见我的话是啥？还不把手给我拿上来，搁下面捣鼓什么呢你？再捣鼓就给我滚出去——” 两个班级就隔着一道墙，门窗又不隔音，钱主任的怒吼声如数轰炸在了一班的教室里，愣是压过了班里的吵闹声。 班里逐渐静了下来，连时桑都感受到了隔壁班飘来的低气压，缩了缩脖子，不闹腾了，乖乖跳下了椅子。 老陈喝一口热水，从讲台上走下来，脖子朝窗外伸了伸，然后回过头来，有些忧心地道：“你们钱主任又开始发脾气了啊，这么大的火儿可不好，怒伤肝，气伤肺啊。” 钱主任的这火儿基本上是一个月来一次，集中在每次月考之后，到的比大姨妈都准时。 老陈劝了三十多年了，愣是没把这火儿给劝下去，反而随着年岁的变迁，钱主任的火儿越烧越高，烧得旁边两个班隔空听训的学生都坐立不安起来。 第488章 变态啊 “没事没事，大家继续看成绩单。”老陈重新坐回讲台上，朝下面摆了摆手，心静如水的模样，“成绩单传到哪儿了？看完的同学继续往后传啊，让还没看的同学也看看。” 一室的平静中，林尔从教室后门进去，拉开椅子坐下，书包刚挂好，抽出来的语文书都还没翻开，时桑就塞了张成绩单过来。 “我操，尔爷你牛逼啊。” 大概是顾忌着教室里有老陈在，时桑把声音压得很低：“上了十几年学，我这还是第一次见有人的名字排在我哥前面。” 林尔“啊”了一声，以示回应。 期末考试的成绩出来了？ 她接过时桑递来的成绩单，一边随手翻开语文书，一边低头扫了一眼。 成绩单上第一行就是她的名字。 白纸黑字，印得清清楚楚。 姓名：林尔，总分：707，班级排名：1，级部排名：1 下一行就是单科成绩。 语文：136，数学：145，英语：150，理综：276（物理：93，生物：92，化学：91） 单科成绩也和平时差不多，林尔没太关心自己的成绩，而是将视线落到了下一个人的身上。 第二名就是谢衍。 姓名：谢衍，总分：706，班级排名：2，级部排名：2 语文：121，数学：150，英语：138，理综：297（物理：100，生物：98，化学：99） 林尔：“……” 林尔盯着谢衍名字后的那个数学150分看，好半天才把成绩单按回了桌面上。 变态啊，又是一百五。 从开学到现在，加上这次的期末考，高二年级的大型考试一共组织了四次，谢衍的数学成绩次次都是满分。 林尔有时候都在怀疑他上辈子是不是个算盘。 哪有人都上高中了，数学成绩还能次次拿满分的？ “尔爷，你也很变态好不好？”听到林尔吐槽谢衍的数学成绩，时桑是真忍不住了，憋了大半年之久的话从嗓子眼里冒了出来，“我哥是数学次次一百五，那你的英语就不是次次一百五了吗？” 简直两个人都是变态啊！ 林尔张了张口：“啊？” 时桑特别费解地道：“我一直都想问你了，平时我也没见你对英语多上心啊，怎么次次都拿满分？” 天赋问题？ 人和人之间的差距这么大的？ “不是。”林尔平静地道，“是因为我爸的英语很好。” 时桑：“？” 时桑琢磨着她话里的意思：“你是想说遗传？” 林尔想了想：“也不是，我爸的英语要比中文还好上一点，他从小就在国外上学，到了初中才回国的，后来高考完又出国了，所以小时候他跟我交流，主要就是说的英语。” 直到现在，林亦安跟她说话，都是中英文随机切换的。 时桑注意到了她的用词——主要就是说的英语。 主要。 时桑琢磨了一下这俩字，斟酌着问道：“你还会其他的语言？” “会啊。”林尔点了点头，语气随意，“我爸会多少，我就会多少。” 时桑：“……” 第489章 干啥啥都行 打扰了，是他不配。 “我明白了。”沉默好一会儿，时桑嘤嘤嘤地捂着胸口，做了一个夸张的痛心表情，“所以说，学霸都是从小培养出来的，我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学习不好了。” “……”林尔听到学霸这俩字，眼皮子就是一跳。 托林亦安的福，她现在对“学霸”这个词都有阴影了。 比起成长经历堪称传奇的林公子，她这点儿成绩是真不算什么。 林亦安此人，完全愧对了名字里的“安”字，一点儿都不安分，少年一身叛骨，性子轻狂，处事嚣张，但独得上天眷顾，天生一副让别人羡慕的好头脑。 不仅上学早，小学还连跳两级，初中回国，高中转校，十六岁参加高考，最后以近七百分的优秀成绩考入湘州大学的王牌专业。 可谓是一路顺风顺水，风光无限。 结果湘大的通知书都送到了眼前，林公子扬眉一笑，随手就将通知书丢了，转身潇潇洒洒地去申请了常春藤的名校，随后，以优异成绩成功被录取。 再之后，就是和谢衡的不美好相遇了。 当然，重点在前面，这后面的事就不必再提。 时桑还在长吁短叹着：“你和我哥，你俩真是一对，完全不给我们普通人活路啊，长得好看也就算了，学习还好，就不能好好地当你们的败家子富二代花瓶吗？” “……”林尔啪的一下把成绩单糊在了他的脸上，面无表情地提醒他道，“我也一直都是名校重点班出来的好吗？” 不要以为有钱人家的小孩儿就不学习了，事实上，比你优秀的人更努力。 哦……林公子是个例外。 天赋异禀，干啥啥都行。 时桑宛如夏日蝉鸣一般的聒噪不绝终于吵醒了正趴桌上补觉的谢衍。 谢衍的眼皮掀了掀，抬手就摘了耳机，而后随手摸了张试卷出来，卷成一个空心圆筒，毫不客气地砸到了时桑的头上。 “就你他妈最能吵吵。”他的嗓音低哑，带着未散的睡意。 试卷薄薄的一张，卷成筒的时候轻飘飘的，砸到脑袋上也是不疼不痒。 时桑被这么冷不丁地一砸，反而幸灾乐祸起来，一把摸起被林尔丢在桌面上的成绩单，乐颠颠地朝谢衍凑了过去，举着要给他看：“哥，哥你看到没？你的万年第一不保了。” 他的爪子伸得太长，那张成绩单直接贴到了谢衍的脸上。 谢衍爱搭不理地挑起眼皮，慢吞吞地向后撤了撤头，和面前的成绩单拉开一段距离，这才恹恹地抬起了眸光。 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林尔的名字。 谢衍扫了一眼她的总成绩，七百多。 相当不错了。 昨晚老陈就在班级群里聊起了这次的考试成绩，听说因为命题组老师出的题目整体偏难，这次整个高二年级成绩过七百的还不到五个人。 谢衍的视线继续往后移，掠过前面两科，落到了林尔的英语成绩上。 又是一百五。 啧…… 流水的考试，铁打的满分英语。 第490章 说句你不爱听的 似乎是怕他看不清成绩单上的字，时桑把成绩单继续往前递：“我刚和尔爷说完，你俩加起来都快包揽完年级的所有单科第一了。” 一班本身就是学霸班，班里人的副科成绩平均分基本都在九十之上，拉不开太大的差距，语文相差也不多，唯一能拉开差距的就是英语和数学了。 谢衍林尔两人，一个是数学一骑绝尘，一个是英语一骑绝尘。 愣是不给别人留半点儿活路。 “所以，”谢衍一目十行地扫完成绩单，又歪着身子往窗台上一靠，没什么精神地问他，“你刚才高兴的什么？” 大概是因为起床气，他刚睡醒的时候周身的气压总是很低，连带着说话的声音听起来都是淡淡冷冷的，和平时清醒的时候有很大不同。 时桑显然是已经习惯了他这样，也没多大反应，只是脑中的反射弧迅速接上刚才的话题。 “我在高兴尔爷压了你一头啊。” 时桑看起来是真的挺高兴，眉梢眼角都洋溢着丰收的喜悦。 要不是看老陈还在讲台上镇着场子，时桑开心得都要在原地来一个旋转跳跃凌空奔腾了。 “她压我一头，你高兴什么？”谢衍还是没搞懂时桑这个曲折的脑回路。 “我当然要高兴了，我们尔爷这次扬眉吐气啊，终于把你从万年第一的宝座上拉了下来，这可是替我们这种广受学霸压迫的劳苦人民好好地争了一口气啊。” 谢衍打了个哈欠，他看起来还没睡醒，神色困倦，但还是半垂着黑眸，缓声提醒他道：“那是我女朋友，谢谢。” “……”时桑眉梢眼角的喜悦之情戛然而止。 哦不好意思，太激动了，把这事给忘了。 “而且，我女朋友考第一，要高兴也应该是我高兴？你高兴什么啊？” 大概是刚才被时桑吵醒了，谢衍压着的起床气没地儿撒，连着对他发出了两道灵魂质问，“是你得第一了，还是你女朋友得第一了？” 时桑：“……” “哦抱歉，忘了，你没女朋友。”谢衍又打了个哈欠，然后语气平静地道。 时桑：“……” 操。 短短几个字，伤害性不高，侮辱性极强。 士可杀，不可辱，作为一条有尊严的单身狗，时桑瞬时拍桌而起，怒声道：“谢衍同学，劝你别飘。” 他这会儿连哥都不喊了。 时桑瞪着他：“说句你不爱听的——” 谢衍打断他：“那你别说。” “……” 于是，时桑的话被硬生生地噎了回去。 谢衍眼尾扫他一眼：“知道我不爱听，你还说。” “……”时桑又是一噎。 这边的动作自然是吸引了老陈的注意力，老陈放下手里捧着的保温杯，一路开了闪现加疾跑地过来劝架：“怎么啦怎么啦？怎么好端端地忽然吵起来啦？” 时桑扭头告状：“老师，他侮辱我！” 他伸手指着谢衍。 “不急不急，慢慢说。”老陈还是一副哄幼儿园小朋友的语气，“谢衍同学怎么侮辱你啦？” 第491章 只要每科都差 时桑愤愤地道：“他说我没有女朋友！” 老陈一愣，随即摸了摸自己锃光瓦亮的脑门，稍有斟酌地问道：“那你有女朋友了吗？” 时桑：“？” 时桑被问住了，这是个好问题。 时桑愣了愣，才摇头：“没有。” 老陈：“那……那谢衍同学说的也没错呀？” 时桑：“……” 心口又中一刀。 时桑觉得可能老陈这么大年龄了，想法和他们这些小孩不同，毕竟三岁就是一个代沟，他们这群小孩和他可能得差了有十几个代沟了。 于是，时桑换了个说法，严肃道：“老师，我是说他在炫耀自己有女朋友的同时，还在嘲笑我没有女朋友。” 时桑的手依然是指着谢衍的。 老陈把视线投向谢衍，谢衍还在困着，没精打采地和他对视一眼。 这一眼之下，老陈心里已有了思量。 他动作缓而慢地扭过了头来，眼睛看着忿忿不平的时桑，神色稍有为难。 “时桑同学啊。”半晌，老陈清了清嗓子，慈眉善目地开口了。 “这个女朋友的问题，老师是真的没有办法，你看现在时代在进步，包产到户的时代已经过去了，你们的女朋友是要靠自己去找的，老师也没法给你分配一个啊。” 时桑：“……” 时桑表示自己要裂开了，他真的不是要学校给分配女朋友意思啊！ 开学这天刚好是周六，按照江州教育局下发的文件，各学校都要补周四的课。 第一节课就是语文。 下了早自习之后，老陈也没回办公室，而是让语文课代表去办公室里把试卷拿了过来，给学生们发了下去。 因为肩上还担着班主任的重担，趁着还没开始上课前的这个十分钟的小班空，老陈照例对着考试成绩简单地点评了一番。 即便下面的同学都在忙着看自己的语文试卷第二面，并没有几个人真的在听他讲话。 时桑和沈妄换了座位，还扭着身子在谢衍桌子上趴着。 关心完了他尔爷和他谢哥哥的成绩，时桑终于想起来要看看自己的了，低头往下一找，总成绩还行，681分，班里第十一名，单科成绩就有点儿沉重了。 只见化学那一栏，87的分数无比扎眼，扎得时桑哎唷一声，西子捧心般地捂住了自己的小心脏，不忍直视地别开了视线去。 谢衍的眉眼低低垂着，敷衍道：“恭喜你，成了全班第一个化学九十分以下的人。” “……”时桑说，“我这是偏科。” 他指着成绩单给谢衍看，“你看其他的，物理93分，化学也93分，多均衡。” “嗯。”谢衍不太想搭理他，惜字如金，“挺均衡。” “我说这些，不是想听你重复我的那句挺均衡，我的重点在于偏科上。”时桑特意给他点明了重点，“谢甜甜同学，你就听不出我话里的重点吗？” 谢衍啊了一声，语气听起来更加敷衍了：“没事，只要每科都差，学习就不会偏科了。” 时桑：“……” 第492章 再现神奇翻译 时桑沉默了下，然后一把抓起成绩单，头也不回地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自暴自弃地道：“行了，你还是闭嘴，不会安慰人就不要说话了。” 讲台上，随着上课铃声的打响，老陈也落下了最后一句话：“明天要开家长会啊，大家别忘了九点钟，准时带着自己的家长入场啊。” 这话引起了底下人的一阵骚动，学生间的唉声叹气顿时此起彼伏。 “好了好了，家长会的事下课再讨论，现在我们先开始上课。”老陈不骄不躁不烦恼地摆了下手，示意大家安静下来，“试卷都发到手了？大家先自己看看，一会儿我们把它讲一遍。” 顿了顿，老陈的视线越过排排学生，准确无误地落到了谢衍的身上。 而后，欲言又止地道：“尤其是，文言文翻译题，某些同学的文言文翻译问题，还是很大啊。” “……？”身为某些同学的同桌的林尔率先抬起了头来。 她有一种奇异的直觉，这个某些同学，八成指的就是谢衍。 和老陈对视一眼，林尔忽然撇过头去，素白的指尖在谢衍桌沿儿上一敲，说：“把你第二卷给我。” 谢衍懒洋洋地抬了抬头，从语文课本下抽出了压着的第二卷，修长苍白的指尖抵着试卷的一角，朝她推了过去。 那副懒散到骨子里的姿态，似乎是在身体力行地告诉她“老陈这次说的真不是我”。 林尔心里稍有欣慰，可能、大概、也许，老陈说的那个某些同学真的不是他呢，但打开谢衍他的第二卷之后，翻译部分一个大大的，且颜色鲜红的数字“零”迎面就映进了她的视线里。 “……”林尔的眼皮轻跳了一下。 很显然，谢甜甜同学再一次愧对了她的信任。 鉴于谢衍的种种前科在前，林尔还是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做足了心理准备之后，才以一种如临大敌的神情，往他下面的文言文翻译题上看去。 第一道翻译题很简单，而且就短短的一句。 ——食马者不知其能千里而食也。 出自于韩愈的《马说》，林尔记得这应该是初中就学过的一篇课文。 江州的高考向来是考整个中学所学过的知识的，包括初中在内，尤其是这种文言文翻译题，还有古诗词默写题，所以九中命题组的老师在出试卷的时候，偶尔也会涉及到初中所学。 高中刚学完的文言文谢衍都能翻译到离谱，更别说这种在他记忆中都没留下什么印象的初中课文了。 只见下面的横线上写着潇潇洒洒的一行字。 ——“吃马的人不知道它是千里马就把它给吃了。” 林尔：“……” 林尔沉默下来。 谢衍的字写得非常漂亮，行云流水一般，字体骨架的起转承合间都显出一种迫人的凌厉，笔锋处处透着锋芒，落纸时似有金戈争鸣，看起来冷锐如刀。 只是这写的内容就不尽如人意了。 读起来确实是让人心口插了一把刀。 第493章 自信，且淡定 下一句更扯。 原句是“为人子，方少时，亲师友，习礼仪，香九龄，能温席”。 谢衍又是一通自信淡定的神翻译。 ——“在很小的时候，我就选择了去做人类的孩子，平时多亲亲老师和朋友，多学习礼仪，这样长到九岁的时候还能有体香，也能睡到温热的凉席。” 林尔：“……” 瞎几把乱扯。 什么叫“我选择了去做人类的孩子”？ 人、类、的、孩、子？？？ 林尔都不用继续往下看了，剩下的那句肯定更离谱，她忍不住叹了口气，手指指着千里马的那句，尽量心平气和地谢衍：“谢甜甜，你翻译这个的时候，是不是饿了？” “……”谢衍说，“没有。” “那你是怎么能翻译的这么离谱的？”林尔纳闷地看着他，“这个不是初中学的吗？” “嗯。”谢衍居然点了点头，应声道，“那就对了。” 林尔：“？” 对什么了？怎么就对了？ 你这翻译都快歪到东太平洋去了，那还能说一句对了呢？ 谢衍歪了歪身子，单手托着头看她，手背轻抵住下颌骨，神色里带了几分无辜：“是因为我学这篇课文的时候，还没遇见你，所以没有人监督我背课文。” “……” 说完，在林尔还来不及开口的时候，他又迅速补上了下一句：“你看，我古诗词默写的那六分，都拿到了。” 末了，他又添一句：“你的功劳。” 林尔：“……” 林尔闭了嘴，只要他说的够快，她就没有插嘴的机会。 一班周四的课表，一整天都是满的，上午四节，下午三节，没有自习。 连着七节正课上下来，学生们头昏脑胀。 直到上完最后一节数学，齐川老师大手一挥，收了试卷：“好，试卷就先讲到这里，剩下的两道题我们下节课再讲，现在到吃饭的点了？” 他“哎呀”一声，把试卷往胳膊肘里一夹：“怎么都哭丧着一张脸啊？干饭的时候就不要再想成绩的事啦，容易影响食欲，考的不好也就算了，别再让胃跟着也不好了。” “成绩算什么呀？慢慢来就行了，你们现在还小，等你们过几年就懂了，人生啊，就是苦忧参半，快乐只有干饭。行了，不说了，下课，赶紧吃饭去。” 说完，齐川老师一步三晃地下了讲台。 教室门口，小刘老师已经等的快要不耐烦了，听见身后开门的动静，拧着眉头转过身来：“不是，兄弟，你怎么这么慢啊？” “就跟学生多聊了两句。” 说着，齐川随手抓了个眼熟的学生，把胳膊肘里夹着那一小叠试卷往学生怀里一塞：“嘿，哥们儿，帮我把这个放办公室去行不行？” “好的川哥！”男孩子笑嘻嘻地立正，冲他敬了个礼，“保证完成任务！” 男孩子刚跑开，齐川正要走，忽然听见了一道开门的声响。 随着门轴的吱呀一声，一个年轻男人从前面的生物办公室里走了出来。 第494章 礼物 男人模样清俊，身形挺拔，鼻梁上架着一副无框眼镜，温和斯文的模样。 齐川脚下一停，扯着嗓子冲男人喊了声：“彦哥——” 闻言，宋彦抬起头来，看到了正前方立着的两道身影。 “彦哥，吃饭去吗？”齐川吊儿郎当地勾着刘远的肩膀，笑眯眯地朝他一招手。 宋彦轻轻点了下头。 “那走啊。”得到肯定的回答，齐川毫不见外地上前，空出来的那只手搭上了他的肩，“我们也去，一起。” 几个女孩子趴在走廊的窗户上，双手托着下巴，心满意足地目送着三人出了教学楼。 “宋老师的颜还是一如既往的抗打。” “川哥和远哥也很帅啊，痞帅痞帅的，有种情场浪子的感觉。” “生活在这个学校里，最幸福的不是看到老师们的帅脸，而是每天都能挖到老师们无处安放的基情。” “是啊，在九中待得久了，我看谁都是cp。” 随着下课铃声的渐响，教学楼里的动静逐渐大了起来，学生们互相打着招呼，成群地往食堂走。 又是干饭时间。 林尔从食堂回来的时候，就看见自己桌子上多了一个方方正正的小纸盒，那小纸盒用极具少女心的粉色油纸包着，上面还顶着一个硕大的丝绸蝴蝶结。 早在下午大班空的时候，林尔就看见了这小纸盒。 那时候，这纸盒还在语文课代表的座位上放着。 一共是三个，是课代表从办公室里抱来的，下了最后一节课之后，课代表就按成绩单上的名次，给班里语文成绩排名前三的同学当作奖励的发了下去。 这招还是老陈想出来的，为了激发学生对学习语文的热情，每次考试完都会给班里的语文前三发点小礼物小玩具什么的，以作鼓励。 这次发的是一盒积木，就幼儿园的小朋友喜欢玩的那种。 林尔在拆盒子的同时，还分神想了一下之前老陈都发的是什么玩意儿来着。 上次，是印了“文学界冉冉新星”的红色锦旗。 上上次，是唱着“啊~语文，你是生命之光”的音乐盒。 上上上次，是铃声为“语文，我对你的爱如同江水连绵不绝”的起床闹钟。 还有上上上上次…… 总而言之，老陈为他的爱徒们准备的礼物都挺阴间的，不太像是阳间的玩意儿。 以至于林尔这次在拆开礼物盒，看到里面的积木之后，她还有一瞬间的怔愣。 嗯？小孩儿玩的积木吗？ 这东西虽然幼稚了点，但和之前的那些礼物相比，画风实在是太正常了。 甚至正常到林尔有点儿受宠若惊。 “尔爷，这个积木搭出来是个城堡哎。”时桑兴致勃勃地凑了过来，拿着纸盒里附赠的图纸研究着，“你看这里面还有两个人物模型，是童话里的公主和王子吗？” “啊，是。”林尔往他手里瞥了一眼。 离晚自习开始还有大半个小时的时间，林尔闲着也没什么事，就和同样无所事事的时桑一起搭起了积木。 第495章 谢衍——卒 这城堡看着简单，其实真正动起手来的时候就会发现，条条块块的积木搭起来还真是挺费劲，要格外小心。 各块积木之间都是虚虚架起来的，只有最后搭上来的那块横梁积木才是起最核心的稳固作用的。 要是搭的时候不小心碰到哪儿，城堡一晃，直接散架，很容易就前功尽弃。 两个人轻手轻脚地组装了足足有二十分钟，这才完成了城堡的大部分，林尔对比着图纸，在余下的十几块积木中寻找着城堡的塔尖。 时桑则是拿了一面小旗帜出来，动作格外小心地往了望台上插。 只是还没等他插上去，凭空就多出来了一只指骨修长的手，径直截去了他手里的那面小旗帜。 “？”时桑一愣。 时桑一开始以为是林尔，但目光稍稍一抬，就扫到了那只手的内腕处——那里有个小纹身。 是一个断掉的十字架的图案。 纹身很小，细细窄窄的，长还不过两厘米，又藏在手腕的内侧，不仔细看的话都不会留意到。 那是谢衍手腕上的纹身。 时桑的视线在那上面一掠而过，而后迅速地抬起头来，顺着那只手往上看去。 果然，看到了刚从语文办公室回来的某只被罚抄写的小甜甜。 谢衍也没进去，就站在课桌旁边的过道里，纤长苍白的指尖捏着那面从时桑手里打劫过来的小旗子，垂着眸漫不经心地往城堡的了望台上插。 时桑还来不及喊出那一句“你小心点儿”，就见眼前已经基本搭建完成的城堡，随着哗啦一声钝响，然后毫无征兆的—— 塌了。 顷刻间，原本就搭的不牢固的城堡尽数化成了零散的积木碎片，随着搭建物的分崩离析，几块积木甚至还蹦蹦跶跶地滚到了地上。 谢衍：“……” 时桑：“……” 林尔：“……” 空气瞬间凝固起来。 有那么一瞬间，时桑觉得教室里吵闹的声音都低了下去，四周的气氛似乎也跟着静了下来。 时桑僵硬地转了转头，看向周围。 眼前的事实告诉他，这并不是错觉。 班里确实静了下来。 正逢休息时间，班里大部分的人吃完饭都跑操场和体育馆里去玩了，就剩下几个男孩子在教室后面打闹着。 然而，这城堡一塌，后边打闹着的那几个男孩子像是瞬间接收到了什么危险的讯号，动作整齐划一，且无比迅速地齐齐退开了两步。 噫…… 老夫掐指一算，有一场血雨腥风要来。 城堡塌的时候，林尔还保持着拿着塔尖积木往上放的姿势，这变故发生的太快，就在电光火石之间，她一时都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啊…… 这是城堡塌了？ 她辛辛苦苦搭了近半个小时，还没来得及仔细看上一眼的城堡，就这样塌了？ 时桑盯着散了一桌子的积木，只愣了半秒钟，然后就依着生物趋利避害的本能，反应极快地迅速撤离了战场。 他心里再次升起了一个认知： 谢衍——危。 不对，这次应该是，谢衍——卒。 第496章 走女朋友的路 不对，这次应该是，谢衍——卒。 两秒钟之后，林尔把举着积木的那条胳膊缓缓放下，她缓缓地眨了眨眼睛，然后慢吞吞地侧过了头来，表情平静地看向谢衍。 她出声：“谢甜甜，你——” 迎着自己女朋友“你要完了”的眼神，谢衍只思考了半秒钟，就冷静且迅速地打断了她：“它怎么倒了啊？” 谢衍不给她开口的机会，再接再厉地道：“我才轻轻碰了下它，它居然就塌了，尔尔，你一开始就没搭结实？你是不是不喜欢我，所以才故意把积木搭的这么松散的，就等着我过来一碰就散？” 林尔：“？” 林尔睁大了眼睛，有些反应不能地看着他。 不是，这不是她的台词吗？ “你是想和我散了吗？”谢衍微微俯身下来，单手按在她的课桌上，垂眸看她，“只是因为不好意思开口，就用这种方式暗示我？” 林尔：“？？？” “真是我猜的这样啊？”谢衍密而乌黑的睫羽低低垂坠下来，脸上多了几分受伤的神色，“你怎么都不解释的？啊，我好难过，我真的好难过，我难过的就快要哭出来了。” “……”他说的话太快，完全不给她开口的机会。 林尔被他一顿抢白弄的有些懵。 半晌，她张了张口，试图为自己解释一下：“不是，我——” “算了，你别解释了。”谢衍打断她，轻轻叹息一声，“没关系，我都懂，但是我还是想说一句，积木散了就散了，我们还可以重搭，但你别和我散好不好？你不爱我没关系，我会永远爱你。” “……”林尔所有的话都被噎了回去，甚至还噎得她差点儿一口气没提上来。 谢甜甜同学再次为我们表演了一场什么叫“走女朋友的路，让女朋友无路可走”。 隔天，周日。 高二年级的家长会定在了九点。 林亦安特意起了个大早，一番折腾，把自己收拾得人模狗样的。 林尔从楼梯上往下走，抬头看见他就愣了愣，她上下扫量了他好几眼，才慢吞吞地出声问：“林公子，请问你这是去参加家长会啊，还是去相亲啊？” “当然是去参加家长会了。”林亦安端着两碗黑米粥，一边回着话，一边从厨房里走了出来，“我要是去相亲的话，还用得着这么认真啊？” 说着，他把黑米粥放在餐桌上，拉开了餐桌前的座椅，然后朝林尔随意地扬了扬下巴：“小孩，去拿两个勺子过来。” 林尔哦了一声，踩着最后一阶楼梯下了楼，绕过餐桌往厨房走，很快就拿了两个勺子走了出来。 她在林亦安拉开的椅子上坐下，随手递了个勺子给他。 餐桌上大大小小的碗盘摆了有十几个，除了林亦安刚端出来的黑米粥之外，还有什么水晶虾饺，虾仁蛋羹，马蹄糕等等一堆早点。 林尔看着这些明显超出林亦安厨艺能力范围之内的东西，顿了顿才表情微妙地问：“这些都是你做的？” 第497章 茫茫人生好像荒野 看来林公子终于醒悟了，他是不是觉察出了自己的黑暗料理难以入口，所以偷偷报了什么厨艺速成班，誓要发愤图强，一雪前耻了吗？ 听着林尔的问话，林亦安骄傲地一抬下巴：“当然——” 然后口中一个急转：“不是。” “……”林尔无言地看着他。 林亦安咳了一声，道：“是我让林翊去买的。” 林尔：“……” 那你当然个屁。 似乎是林尔眼中表达的无语情绪太明显，林亦安不太满意了，把还冒着热气的那碗黑米粥往她面前一推：“但这个粥是我做的啊，你尝尝。” “……”林尔其实不太想尝。 都吃了十几年的饭了，她对林亦安的厨艺水平还能没个了解？ 但为了不打击到林亦安的自信心，林尔还是做了一番心理斗争，最后拿起了小瓷勺，舀了一口粥，吹了吹，然后放进了嘴巴里。 嗯……味道还行，有黑米的香味，就是—— 太硬了。 估计煮的时间太短，吃起来挺磨牙的。 “怎么样？”林亦安看着她问。 林尔把那口粥咽下去，然后才斟酌着道：“挺好吃的，就是有点儿——” “有点儿什么？” “费牙。” “……” 吃完早饭的时候，时间还早，不到八点钟。 平时九中上课都是要求七点之前到的，今天开家长会，时间特意往后推了两个小时。 林亦安去厨房收拾的空档里，林尔坐沙发上无聊地逗了一会儿猫。 先前林亦安说要给她去开家长会的时候，林尔还以为他是随口一应，没想到他还真把这事给安排到了行程表上。 以至于林尔直到现在，对她老爸要去给她开家长会的这件事，都有种梦游般的不真实感。 难得啊，林亦安居然在意起她的学习成绩了？ 和其他的家长不同，林亦安对林尔一直都是放养政策，小孩嘛，开开心心快快乐乐地长大就好了，其他都是无所谓的，所以他对她成绩一向是没什么要求，也不太过问她的成绩。 具体放养到什么地步呢？ 林尔还记得两年前，中考的那天早晨。 她收拾完东西准备去考场，下楼的时候，林亦安听见动静，一边慢悠悠地倒着茶一边问她：“哟，小孩，大清早的，上哪儿玩去啊？” 林尔：“……” 林尔面无表情地把手里的准考证拿起来：“林公子，我今天中考。” “嗯？中考？”这回答明显不在林亦安的接受范围之内，林亦安惊诧了一下，迅速地在心里迅速算了下她的年级，然后更震惊了，“你今年都上初三了啊？” 林尔：“……” 更确切地说，她马上就要初中毕业了。 父爱如山……体滑坡，说好的身上寄托着全家的希望呢？ 茫茫人生好像荒野。 八点四十，林公子的那辆骚粉色爱车准时停在了九中的校门口。 大概是第一次去开家长会，林亦安有点儿激动，车速一路飙到市区限速的边缘，直到到了校门口，他才堪堪压下了自己过于激动的心情。 第498章 谢衡不来 直到到了校门口，林亦安才堪堪压下了自己过于激动的心情。 把车停靠在路边，林亦安解开安全带，下了车，迎面就是一口冷风吸进了肺里，冻得他打了个喷嚏。 林亦安“嘶”了一声，随即感慨道：“小孩，我现在才发现你好辛苦啊。” 同样被风吹了个喷嚏的林尔：“啊？” 林亦安拉了下风衣的领口，缓声道：“你看，这种天气来上学，和卖火柴的小女孩又有什么区别呢？” 林尔：“……” 无言以对。 来参加家长会的家长是需要在校门口进行登记的，那边已经排了不少人，林尔往那边看了一眼，还是决定先回教室。 “林公子？”她拉了拉林亦安的衣袖，叫他一声。 “嗯？”林亦安原本是往前面的登记处看的，听见林尔的声音，侧过了头来，“怎么了？” 林尔朝南边指了指：“你看到前面那栋白墙黑瓦的教学楼了吗？” 林亦安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隐约看到了一处建筑的轮廓。 九中的建筑是典型的民国风，融合了中西式的特点，教学楼盖的像是老上海租界区的公馆，掩映在蓊郁的参天古木中，不太好分辨。 “看见了啊。”林亦安点了下头。 “我教室就在那里，一楼，你从正门进去之后往右边走，靠着侧楼梯那个教室就是一班。” “你先回教室？” “嗯。”林尔点了点头，一张泛白的小脸几乎全埋在了脖子里戴着的那条围巾中，因此说的话有些含糊不清，“这儿风太大了。” “行。”林亦安随手揉了下她的脑袋，把她校服里面的那件卫衣的帽子拉到了她的头上，“去，这边也冷。” 林尔点了点头，慢吞吞地转身朝教学楼走了。 时间还早，一班的教室里，学生家长还没来几个，但班里的学生已经到的差不多了。 九中的教室宽敞，南北墙窗明几净，窗外日光倾洒，连绵了小半个月的风雨骤停，太阳难得从云层后露了个笑脸出来，冬日里难得的一个晴天。 总体上来说，是个开家长会的好天气。 林尔从教室的前门进去，特意去看了眼贴在门口的家长登记表。 这个登记表还是昨天临放学前老陈让填的，说是统计一下要来参加家长会的人员数量。 来的家长并不多，班里三十八个人，确定到的家长大概只有一半多点。 林尔的视线往下落，很快就在表格上看到了谢衍的名字。 如她所料的一样，他名字后面的横杠是空着的，什么也没填。 谢衡不来。 林尔心里莫名有了种松口气的感觉，她一直在惦记着这事，昨晚睡觉的时候，她做梦都是林亦安和谢衡在家长会上打起来了的场景。 拉了拉肩上往下滑落的书包带，林尔往后排座位上走。 沈妄不在，时桑大咧咧地一个人占据了俩椅子，屁股坐在沈妄的位置上，两条腿搁在自己的椅子上，身体扭得像团天津大麻花似的，跟谢衍说着什么。 第499章 家长会 “唉。”虽然家长没来，时桑还是黛玉附身的忧郁叹着气，“哥，你说，为什么家长们只看分数啊？” 谢衍说话的嗓音低而淡，透着几分倦意：“废话，你以为他们看得懂题目？” “……”时桑恍悟，“噢！好像是这个道理啊！” 谢衍头也没抬，一副懒得搭理他的样子。 林尔绕过前面地讲台，慢腾腾地朝后排走了过去。 走到最后一排，她拉开椅子，坐下。 “尔爷你来啦——”时桑的注意力立刻转移了过来，他像只大招财猫似的朝她挥了挥爪子，又扭着脑袋朝她四周看。 “诶。尔爷，昨天登记的时候，我见你在名字后面打了个对号啊，怎么没见你家长啊？” 林尔把脖子里的围巾摘了下来，慢吞吞地答：“来了，还在登记。” “哦哦哦。” 时桑连连点头，正要再问一句“是你哥哥来啊，还是你爸爸来啊”的时候，就听林尔又出声了。 “三儿，我记得昨天放学前，老陈说让你在黑板上写个欢迎语？”林尔朝前面的黑板扬了扬下巴，那黑板上空荡荡的，擦得比狗舌头舔过的都干净，示意道，“你写的欢迎语呢？” 时桑愣住：“？！” 三秒钟之后。 “啊！我忘了——”时桑猛地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心急火燎地就往讲台上跑，“我这就去写！” 他冲上讲台，在讲桌上随手抓了根粉笔，随后大手一挥，就开始落笔了。 只是连着写了两遍，时桑都不怎么满意，拿着黑板擦又给擦掉了，最后还是拉了谢衍上去，让他给写了一行。 谢衍的字体漂亮归漂亮，只是透着种迫人的锋锐。 尤其是落笔的字被放大之后，那种字体骨架间的凌然感几乎是扑面而来，硬是让这一句“欢迎各位家长的到来”的话，完全没有看出来欢迎的意思。 时间临近九点，班里来的人越来越多。 林亦安迟迟没出现。 林尔瞥了眼时间，然后非常极其特别不放心地给他发了个消息过去：【林公子，你别告诉我你迷路了。】 林亦安不靠谱的形象已经深入她心了。 林亦安半晌都没回复。 林尔有点儿坐不住了，林亦安不靠谱归不靠谱，但绝不会半路放她鸽子，只要是答应她的事儿，再小都会办到，她担心的是—— 他是不是真迷路了。 林尔正要起身出去找找她那不靠谱的亲爹，却听走廊里忽然传来了一阵喧闹，女孩子们难掩激动的低呼声隔着窗户都飘到了林尔的耳朵里。 “卧槽，这也是家长吗？” “长这么帅，还来开家长会？他应该去开新闻发布会啊！” “我怎么觉得有点儿眼熟啊？” “他是不是贴里的那个——林尔的哥哥？” “我操，本来我觉得照片就已经很帅了，没想到真人更他妈的帅。” “淦，我还是想变成林尔。” “这不行，这不是你努力就能解锁的成就，只能靠投胎。” “……” 林尔有所察觉地抬起了头来。 第500章 走哪儿都是焦点 果然，下一秒，林亦安的身影就出现在了教室前门。 男人单手插着兜，漫不经心地站在门口。 他今天出门时穿了一件黑色的长款风衣，胸前的纽扣未系，露出里面的一抹白色的毛衣内衬来，毛衣的领口宽松，一截线条分明的锁骨就这样时隐时现着。 林亦安的身形清瘦，骨架颀长，脊背平直，单单是站在那儿，不用特意去做什么动作，都像是个正在拍海报的模特。 班里顿时响起了和走廊里如出一辙的唏嘘低呼声。 只是班里学生们到底还是记着教室里有各位家长的存在，没像外班的同学反应那么大，而是克制又矜持地压低了议论声。 林公子走哪儿都是焦点。 比起男人惹眼的外表，更让人移不开视线的是他那种慵懒到骨子里的劲儿，一看就是富贵家庭养大的风流小少爷，这是后天学也学不来的东西。 林尔直直地盯着他看，等着他发现自己。 对不起，她实在没有勇气在大庭广众之下来上演一出热切认亲的戏码。 片刻的功夫，似乎是觉察到了这边的视线，林亦安忽然侧了侧头，一双极漂亮的凤眸朝后面几排扫了过来。 而后，对上了林尔的视线。 林尔单方面地忽略掉了四周此起彼伏的“卧槽，真的好帅啊”“他和林尔长得好像啊”“为什么我哥哥没长这么帅”，无声地朝他做了个快过来的口型。 林亦安轻挑了一下眉梢，不紧不慢地绕过讲台，往最后一排走了过来。 林尔等他在自己面前停住，才开口问他：“你刚才干嘛去了？” 林亦安朝她晃了下手机：“接了个电话。” “我还以为你迷路了。”林尔说。 林亦安笑盈盈地看着她：“你都给我指过方向了，我还能迷路呀？” 林尔撇了撇嘴，没再说话，而是站起来，把自己的座位让给了他。 教室的空间倒是挺宽敞，就是没有多余的椅子，来的家长都是坐在了自己孩子的位置上，孩子就暂时在座位边上的过道里站一会儿。 见林尔把自己位置让了出来，林亦安往四周看了一圈，又回过头来：“你坐，我站着就成。” “不行。”林尔拽着他的胳膊，不由分说地把他摁到了自己座位上，“人家别的同学都是自己站着，家长坐着，我也不能搞特殊啊。” “……”林亦安被她强按着坐下，便顺着她的意思随意地点了下头，“那行。” 与此同时，教室后面的那间放卫生工具的小屋里传来了点儿动静。 林尔一边和自己老爸说着话，一边撇头朝那边看去，刚好看到时桑和谢衍两人搬着一张长桌从里面走了出来。 这桌子是老陈安排的，要搬去教室门口，用来给家长放东西的。 时桑一出来就眼尖地看到林尔座位上多了个陌生人影，那人背对着他，看不清长什么模样，但浑身上下，且由内至外地都透着一种不掩张扬的懒散劲儿。 第501章 这是我爸啊 意识到来人是谁，时桑这朵左右逢源的交际花立刻开始春风送暖了，喊出来的声音又欢快又热情。 “尔爷尔爷，是林叔叔来了吗？” 说着，他放下了正在搬着的长桌，一个箭步蹿了过来。 “哎呀您就是林叔叔？早就从尔爷的嘴里听过您的大名，就是一直无缘相见，现在都终于见到您的真容了，我可盼您来盼了好久了，这终于把人给盼来了啊，叔叔啊！” 林尔：“……” 这声叔叔被他喊得感情饱满，抑扬顿挫，仿佛坐在她座位上的那个男人确实是他分离了十八年，今天才刚刚相认团圆的亲叔叔一样。 “叔叔啊，您还不认识我？我是这个班的班长，也是尔爷的好朋友，我叫时桑。”时桑像个不知疲倦的打字机似的，嘴巴里倒豆子一样噼里啪啦的说个不停。 直到林亦安侧头看了过来。 “您叫我十三就行，叔……我操！？”时桑嘴里的那句热情洋溢的“叔”戛然而止。 视线落到林亦安的脸上，时桑整个人瞬间就安静了下来，好似一台高速运转的机器骤然熄了火。 他安静地看着林亦安，林亦安也安静地看着他。 男人很年轻，年龄不大，看起来也就二十六七岁，五官长得很精致，是那种非常有侵略性的美，模样和林尔像了有七分。 尤其是那双漂亮飞扬的凤眸，乍看起来冷，斜斜一挑便是风情。 只是两人的瞳色不太一样，林尔的瞳色是那种非常少见的浅琥珀色，干净通透的像两颗玻璃珠子，这男人的瞳色则要更深一些，接近于黑棕。 “……”时桑表面镇定，心里慌得一批。 日，搞错了，来的人不是他尔爷的爸，是她哥。 纵然时桑的脸皮厚惯了，此时也后知后觉地有点儿尴尬了，连人家的身份都还没搞清，就连着这么热情洋溢地喊了几声叔。 此刻看着男人那张年轻又漂亮的脸，时桑觉得自己的那几句“叔”正在啪啪地往自己脸上打。 林亦安也不说话，单手往椅背上松松一搭，就这样饶有兴致地瞧着他。 林亦安觉得这小孩儿还挺有意思，嘴巴里就跟吃了个打字机似的，虽然聒噪了些，但又不讨人烦。 被那双漂亮的凤眸这样瞧着，尤其是那男人的眼神看起来既暧昧又轻佻，时桑不知道为什么莫名红了脸。 他欲盖弥彰地轻咳一声，然后伸手挠了挠头，赶在自己脸红脖子粗之前连忙把视线转向了林尔，嘴里干巴巴地冒出了一句：“尔爷，你哥哥好帅啊。” 林尔：“？” “我哥？”这一声你哥哥叫的林尔莫名其妙，她指着林亦安说，“我哪有哥哥，这是我爸啊。” 时桑：“？！” 良久，时桑的嘴巴张成圆形：“啊、啊？” 他脸上一副被雷劈了的表情，向来巧如舌簧的嘴也跟着结巴起来，“你、你爸？” “是啊。”林尔点了点头，完全不知道他这一句你哥是从何而来。 第502章 岳父大人空降现场 震惊之下，一道清晰的回忆电光火石般地插进了时桑的脑子里，他用力晃了晃头，试图理清这个简单中又透着诡异的亲情关系：“不对啊，元旦聚会那天，我明明听见你喊‘哥哥再见了’啊？” 怎么一转眼成爸了？ “元旦聚会那天？”林尔想了想，那天是林翊送她出门的，“那天开车的确实是我哥，但他开的是我爸的车啊。” “……”时桑睁大了眼，愣愣地看着林亦安，脸上的表情有些呆滞，像是对眼前这男人的“爸爸”身份完全接受不能。 大眼瞪小眼半晌，无话可说之下，时桑忽然不经大脑地冒出了一句：“啊……原来叔叔就是那头水头啊。” 正闲闲看着热闹的林亦安：“？” 还在莫名其妙着的林尔：“？” 哈？水牛？什么水牛？ 见两人同时一头雾水，时桑对林尔解释道：“就是上次我哥感冒的时候，你不是说，你爸的身体壮的跟头水牛似的吗？” 完全不记得自己说过这话的林尔：“……” 以及，莫名变成水牛的林亦安：“……” 而此时此刻，谢衍的心情也非常复杂。 从时桑扔了桌子之后，他就一直停在原地没动。 谢衍也一直以为这是林尔的哥哥，因为林尔一直都是直呼名姓的，平时喊的都是林亦安，要么就是林公子。 他也就理所当然地认为，这就是她哥。 所以，在林尔以一种很惊奇的语气告诉他“林亦安要来参加我的家长会”的时候，谢衍也只是抱着一种“啊，要见女朋友的哥哥了”的心情。 结果，家长会当天，女朋友的哥哥摇身一变，忽然升级成了岳父大人。 岳、父、大、人、空、降、现、场。 谢衍将这句话反复地在心里念了两遍，然后生平第一次生出了种想要融入教室后面的黑板化身为背景墙的心理。 倒是时桑很快就收拾好了心情，迅速接受了“大帅逼哥哥其实是他尔爷的爸”的这个事实，非常自来熟地跑到林亦安面前说着什么。 整个人笑得像是一朵迎风起舞花枝招展的猴头菇。 最后还是林尔嫌时桑太过于聒噪，一把将正考虑着要不要化身为教室背景墙的谢衍给拽了过来：“你站这儿干嘛呢？” 林尔扯住他的手腕，微微用力往林亦安面前一推：“过来打个招呼呀？” 谢衍有些不在状态，被她这样猝不及防地一拉，差点儿整个人摔林亦安怀里。 倒是林亦安反应挺快地接了他一把，还提醒了他一句：“小孩，当心点儿啊。” “……”谢衍稳住身形，有些不自在地后退站好，“谢谢。” 林尔从他背后悄悄地戳了戳他的手背，示意他说话。 谢衍这才抬起头来，微有拘谨地问了个好：“叔……叔您好。” 眼前的这位按理来说应该有三十四五岁了，但脸上看不出任何一点属于岁月的痕迹，怎么看怎么都是个年轻哥哥。 谢衍的这一句叔叔喊得还挺艰难。 第503章 搬猫之仇 林亦安随意地点了下头：“好，你也好。” 只是在他抬眼看到谢衍模样的那一秒，他愣了愣，随即口中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急转弯：“——嗯？！” 林尔一听自家老爸这声不太对劲儿的“嗯？”，就知道事情发展的不太妙，她连忙从谢衍身后冒出了个头来。 但还没等她开口说话，林尔就听她老爸开门见山地冲着谢衍问道：“你……谢衡跟你什么关系啊？” 乍然一听到自己父亲的名字，谢衍也是愣了一下，只是转念一想，江州一共就这么大的地儿，像他们这种商政界的大家族，圈子都是互有交融的，林亦安会认识谢衡，这并不奇怪。 谢衍很快就收拾好脸上的表情，眉眼微敛地回道：“是我爸爸。” “……”林亦安眯了眯眼，视线落在那张几乎和谢衡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脸上，语气里听不出是什么情绪，“啊，你是他儿子啊？” 提及谢衡，谢衍眼底有一抹极深的暗色一闪而过，他没说别的，只点头嗯了一声。 林尔总觉得这气氛怪怪的，她想了想，伸手把谢衍往自己身后一拉，自己站到林亦安面前，委婉地提醒他道：“林公子，我觉得，罪不及家人。” 片刻，林亦安将停留在谢衍身上的视线收了回来，鼻腔里轻哼一声，像是有点儿不甘心地又靠回了椅背上面：“我没打算对他怎么样。” 他跟谢衡有过节是不假，但跟谢衡的儿子，那就是另一说了，他这么大的人了，还不至于真跟小孩儿过不去。 换了个姿势，林亦安修长的指尖敲了下椅背的侧面，随着扣扣的两道轻响，他懒懒出声：“小孩。” 这次叫的不是林尔，是谢衍。 林亦安就保持着这个没骨头似的姿势，漫不经心地看着他问：“你叫什么名字啊？” 林尔生平第一次主动替人答话道：“谢衍。” 谢衍？ 一听这名字，林亦安就轻扬了下眉梢，这名字……怎么听起来这么耳熟啊？ 像是在哪儿听过一样。 托良好的记忆力的福，不到半秒钟的功夫，林亦安就想起来了，他神色一顿，侧头看向林尔：“他就是你同桌？” 林尔点了点头。 一得到这个肯定的回答，林亦安立即从座椅里直起了腰来，与此同时，他身上萦绕着的那股懒散劲儿顷刻间就消散的无影无踪。 “啊。”林亦安情绪不明地看着谢衍，良久，终于缓缓开口，“你就是那个搬了我猫的家伙啊。” 正所谓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搬猫之仇，永世难忘。 当然，这个仇人，是林亦安单方面认定的。 谢衍：“？” 谢衍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困惑，什么搬了他的猫？ 谢衍当然对这个猫没什么太深的印象，他理解中的猫，都是活的，宠物猫，而不是指的他女朋友在他生日时，送他的那种惊喜中的惊要远远大于喜的招财…… 哦不是，是劫财猫。 “……” 第504章 我像随便认爹的人？ 这个话题不太友好，林尔连忙打断两人的“叙旧”。 “谢甜甜，你不是要搬桌子吗？”林尔问他。 “嗯？”谢衍朝她看过来，眼中的茫然神色还未散尽。 “你过来，我帮你一块搬。”说着，林尔扯着他的胳膊往教室后面的小屋那儿走。 那桌子本来是谢衍和时桑一块搬的，结果刚从小屋里出来，时桑就瞅见了林亦安。 紧接着，时桑这朵长袖善舞的小交际花儿……哦，不对，是时桑这朵长袖善舞的小猴头菇儿就一把丢了桌子，活蹦乱跳地跑去他尔爷的老父亲面前怒刷好感度了。 “尔爷！尔爷你放着别动！”听到林尔要帮忙搬桌子，时桑立刻扭过头来，摩拳擦掌地挽起了衣袖，“我来我来，让我来！你歇着就好。” “……”林尔说，“我搬，也不沉，你帮我爸填一下那个签到表。” 林亦安的家长签到信息表还没有填。 时桑哦哦两声，点头应下：“那行。” 于是，林尔不再说话，和谢衍一路沉默无声地搬着桌子顺着过道往前走。 直到走到前排，确定林亦安听不到这边的动静之后，谢衍终于出声了：“这个……” 林尔：“嗯？” 谢衍顿了一下，才把后面的称呼补完：“——叔叔，他真的是你爸爸？” 林尔：“？” 这还能有假？ 林尔看他一眼，像是对他问的的这个问题有些奇怪：“你觉得我像是随便认爹的人？” 谢衍：“……” 当然不像。 与其说是她会随便认爹，不如说是她会把对方打的跪下来叫她爹。 谢衍沉默了一下，又问：“我能不能问一句，叔叔贵庚？” 林尔：“三十四。” “……”谢衍忍不住回头遥遥望了眼林亦安的那张脸。 是真一点儿都看不出来，最多也就二十六七的模样。 到了门口，林尔随手把桌子往墙边一推，又回头看他，挑了下眉梢道：“你这么震惊干嘛？你爸爸不也很年轻吗？” 谢衡和林亦安相比，那也是不相上下啊。 看着他俩，那就是言情小说里的美人总裁顿时都有了脸。 岁月优待美人，这句话在谢衡和林亦安的身上体现了个淋漓尽致，他俩站一块都能直接去参加模特走秀了。 听见林尔问，谢衍只是含糊其辞地应了声：“啊，是。” 谢衍震惊的主要原因倒不是林亦安的那张脸，毕竟谢衡也是个典例。 他比较意外地是林尔和她老爸的那种相处方式。 谢衍虽然不是正常家庭长大的孩子，但他和沈妄时桑的关系都不错，偶尔也会去他们家里玩，自然是见过他们两家的那种家庭气氛。 那是同千千万万个普通家庭一样的模式。 温馨中又不缺乏温情。 那是他不曾拥有过的，也是和林尔家庭截然不同的。 谢衍垂了垂眼帘。 林尔都走到讲台了，一回头见谢衍没跟过来，还在门口站着，又稍稍提音叫他一声：“谢甜甜，你还在那儿愣着干嘛？” 第505章 魔鬼哥哥并不甜 林尔又扬了扬下巴，看他：“是要我过去接你吗？” 谢衍回过神来，抬眼朝她笑了下：“来了。” 随即，抬步跟了过去。 时桑这个讨人喜欢的小乖乖正倒坐在椅子上，侃天侃地的跟林亦安聊着，林尔就纳闷了，也不知道他和林亦安差了这么多岁，之间究竟有什么可聊的。 走到最后一排的时候，林尔正好听见林亦安在时桑亲叔叔一般的攻势之下，语气松懒地说了句：“打住，别喊叔叔了，听着这么老气横生的，喊哥行不行？” 林尔：“……” 父爱如山——体滑坡，没等时桑应声，林尔就打断了自家老爸的话：“林公子，你让他喊你哥，那要是按照辈分来说的话，你是想让我喊他叔吗？” 林亦安：“……啊？” 草率了，忘记还有这一茬儿了。 老陈在级部里耽误了会儿时间，来到教室的时候已经快要九点半了。 班主任一出现，班里逐渐安静下来，说话声也渐渐消失。 林尔往后退了半步，两只手随意搭在了椅背上，站到了林亦安的身后。 林尔刚过去，旁边位置上的谢衍就站了起来，一把将她拉了过来，然后往自己座位上一按：“你坐我这儿。” 他往后退开一点，姿势懒散地靠着墙，微抬着眼梢往前面的大屏幕上瞧。 林亦安侧头看了谢衍一眼，啧，这小子，还挺上道啊。 老陈扭头看了眼黑板上方悬着的钟表，伸手抹了把额头上的热汗，当下也不废话了，直接三言两语地略过开场白，进入了家长会的主题。 成绩单人手一份。 第一次来开家长会，业务能力还不太熟练，林亦安瞥了眼四周的家长，然后像模像样地拿了支细长的黑色水笔，低头研究起了成绩单。 视线落到纸上，在瞧见上面白纸黑字地映出第一名的名字时，他颇为意外地挑了下眉梢。 嗯？ 他家小孩是第一名？ 再扫一眼单科成绩，林亦安忍不住勾着唇角笑了，他家小孩还真是一路朝着与他期望的方向背道相驰的狂奔而去啊。 林尔离他近，自然是瞧见了他的这个笑，她凑过来：“林公子，你在笑什么？” “小孩，可以啊。”林亦安的黑眸中掺着点儿笑，细长的黑色水笔在他骨节分明的手指间转过两个漂亮的圆弧，随即，笔尖点在名次那一栏的底下，“级部第一，嗯？” 闻言，林尔不由得翻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白眼，而后没好气地低声道：“林公子，你能不能也关心一下你家姑娘的成绩啊？我之前一直都是考第一的好吗？” 直到转学过来，遇到了谢衍这个魔鬼哥哥。 这个魔鬼哥哥，虽然名叫小甜甜，但其实一点儿都不甜，完全没有要对自己女朋友放水的意思。 他的名字一次又一次，且毫不留情地压在了她的头上。 整整压了大半年。 直到这次期末考试，林尔终于以一分之差险胜了某只小甜甜。 扬、眉、吐、气。 一、雪、前、耻。 第506章 自带滤镜 林亦安扬眉：“之前一直都是第一的吗？” 林公子自诩为二十一世纪最开明的家长，从来不过问家里孩子的学习成绩，因为怕林尔会有压力，只知道她学习向来是不错。 毕竟林尔曾经就读的海大附中也是江州三大附属名校之一，多少人挤破了脑袋都挤不进去，但没想到他家小孩儿还能拿个第一。 “嗯……”听林亦安问了这么一句，林尔的话音顿了顿，眼尾的余光瞥了身后的某位魔鬼哥哥一眼之后，才不情不愿地承认道，“在海大附中的时候。” 林亦安则是单方面地忽略掉了她的这句话，非常给面子地哎呀一声，然后语气夸张地道：““哎呀，我家小朋友怎么这么棒啊，在重点高中里还能拿级部第一呢。” 这句话只是个开头。 谢衍亲眼见证了在接下来的五分钟的时间里，这个完全没有半分当爹的样子的年轻男人，对着林尔就是一顿字里行间都充斥着满满溢美之词的疯狂输出。 有时候一大段话讲出来，他连个停顿的逗号都没用到。 直到林尔彻底听不下去了，连忙小声地阻止他道：“可以了林亦安，真的可以了，你再吹下去就过分了。” 于是，林亦安停了停，意犹未尽地补上了最后一句：“我这哪是吹，我是在说实话。” “那你这实话的家长滤镜也太厚了。”林尔无语道。 知道所有的家长都是看自家小孩好，但林亦安的这滤镜也叠加了太多层了，林尔一路听下来，都觉得自己是那三头六臂的哪吒。 她得的哪是年级第一啊，在她老爸眼里，她都成那世界第一了。 毫不吝啬地夸完自家小孩，林亦安心满意足地继续往下看，结果在第二行看到了一个说熟悉也不熟悉，说陌生也不陌生的人名。 ——谢衍。 他家小孩的同桌。 同时也是，搬了他猫的那个家伙。 林亦安手里捏着的那支黑色随笔往下落，笔尖有一搭没一搭地点在谢衍的名字下面，视线一目十行地扫过他的单科成绩。 在看到数学150的时候，林亦安的表情一顿，然后发出了和自家女儿相同的感叹——变态啊？ 这他妈又不是小学了，数学还能考一百五？ 林亦安忽然想起了自己上高中的时候，三中有块光荣榜，上面贴着年级前十和单科第一。 谢衡那个变态家伙也是，次次数学满分。 人丑需要多读书这句话显然在谢衡身上失了效。 林亦安还记得当时自己的班主任姓徐，名字挺有意思，叫徐才华，不到四十岁已经是一头地中海，班里人经常没大没小地叫他一声老徐，他也乐呵呵地从不生气。 和他家小孩的这个老陈班主任倒是挺像的，一年四季春夏秋冬，风雨无阻地捧着个保温杯，动不动就来上一句，不要急，不要躁，不骄不躁不烦恼。 总而言之，挺佛。 就是这样一个佛系班主任给林亦安上了印象极深的人生一课——学习心得。 第507章 砍不断的孽缘 三中每次考试之后都会找各班的优秀学生登台演讲，传授学习心得，八千字起步，上不封顶。 林亦安被这玩意儿折磨的够呛，偏偏在大礼堂登堂演讲的时候，他还被和谢衡安排到了一块。 一个是高二，十八班，一个是高三，一班。 正好一前一后的顺序。 林亦安表示非常牙疼。 谢衡的学习心得也不知道是谁帮他写的，每次他念的时候，都会以一种平静至极的语气念出那句“数学想考满分啊，有手就行”。 像是在公然嘲笑底下的学生——恕我直言，在座的都是一群辣鸡。 于是，林亦安听着更牙疼了。 林亦安估计自己这辈子都不想再听见数学一百五、数学满分之类的字眼了，但万万没想到，时隔多年，自己又一次在谢衡的儿子身上重现了自己当年的梦魇。 妈的，真是砍也砍不断的孽缘。 只是面对着谢衍，林亦安没了对谢衡的那种嫌弃。 这小孩和他爹还不太一样，虽然也是一双天生温柔的桃花眼，但他不笑的时候，整个人显得很沉，乌黑的睫羽总是低低垂坠着，像是被很多心事压得抬不起来。 林亦安难免心有好奇，十七八岁的少年，正是未经世事的年纪，怎么如此一副眼神死寂的模样？ 但好奇归好奇，林亦安本来就不是那种爱多管闲事的性子，也就无意去窥探他人隐私，只是把这个念头按下，习惯性地顺口对林尔夸了一句：“你这同桌也挺不错的啊，级部第二？” 说这话的时候，林亦安没什么正经地侧着身子，单侧的手肘搭在林尔座椅的椅背上，这个姿势让他离谢衍很近，近到一抬手就可以碰到谢衍垂在身侧的手臂。 林亦安虽然长得年轻，但毕竟年龄在那里摆着，当了这么十几年的老父亲，一些作为长辈的习惯还是刻进了骨子里。 比如，时刻谨记不要吝啬对小朋友的鼓励。 于是，林大家长选择性地看完成绩单之后，向后仰了仰身子，稍稍歪着头看向谢衍，轻挑了下眉梢：“谢衍是？” 谢衍的注意力本来是放在前面投放大屏幕上的，听到林亦安这一句，条件反射地站直了身子。 “……是。” 答话的时候，他柔软的睫毛垂落下来，好像脑袋上忽然长出了一对毛绒绒的动物耳朵，那耳朵像小奶狗一样乖乖地耷拉着。 难得见他这般乖顺的模样，林尔扑哧一下笑出声来。 林亦安瞧着他这反应，似乎觉得挺有意思，也跟着笑了一声。 谢衍：“……” 这俩人是在笑他？ 冷不丁地在家长会上看到了女朋友的老爸，这搁谁身上，谁不紧张啊？ “不是，小孩，你紧张什么啊？”林亦安饶有兴致地侧头瞧着他，声音里的笑意很明显，“你这一紧张，把我刚才想说的话都给紧张回去了。” “……”谢衍舔了舔唇角，而后几乎是谨言慎行地开了口，“叔叔您请讲。” 林尔：“？” 第508章 家长讲话 谢衍这会儿完全没了往日的倦懒，从脸上的表情到说话的语气，都是极为认真的模样，好像每一个字都会再三斟酌之后才会说出口来。 林尔是真的挺意外，和谢衍认识这么长时间了，都没见他这般正经过。 “别别别，你不用这么正式，我也没什么要讲的，就是想跟你说一句，考的挺不错的。”说这话的时候，林亦安随意地抬了下手，象征性地在谢衍手腕上拍了两下，以示鼓励。 林亦安本来是想拍他的肩的，无奈这小孩儿的个子长得太高，两人又是一站一立，从林亦安的这个角度，刚好能拍到谢衍垂在身侧的手腕，林亦安也就懒得直腰了。 手腕上落下来的触感温热而清晰，谢衍不由得怔了怔。 连“谢谢”都忘了说。 林亦安显然也不在意这个，夸完这句“考的挺不错”之后，就丢了手指间转着的黑色水笔，侧头跟林尔漫不经心的说着什么，眉梢眼角始终挂着那种既懒散又轻佻的笑。 两人在说什么话谢衍已经没去注意了，他耳边回荡着的都是林亦安的那句“考的挺不错的”，即便这句话里少了几分真诚的意味，更像是随口一说。 但这也足够了。 从小到大，这么多年来，从没有人夸过他一句，也没有人跟他说过“你做得很好”“考得不错”这种话。 说来也讽刺，他一直想要的东西，最终却是从一个陌生人的身上得到的。 手腕上的触感似乎还在，谢衍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他微微垂了垂头，额前的黑发垂落下来，遮住了他漂亮的眉眼，也掩去了他眸中的诸多情绪。 或许对林亦安来说，那句夸奖不过是随口一提，但对谢衍来说，那却是他一直求而不得的东西。 …… 家长会的最后一项安排就是优秀学生家长讲话。 身为优秀学生家长的林公子自然是要登台表演……哦不对，是登台演讲。 只是林公子上了讲台之后，林尔忽然发现，不论是底下站着的学生，还是坐着的学生家长，都在齐刷刷地盯着林亦安耳朵上的那条耳骨链在看。 那条耳骨链实在是太惹眼，黑色耳钉打在他苍白的耳骨上，一条悬着细链条从上面的耳骨搭落下来，直至下面同样苍白的耳垂上。 那链条是冷银色的，教室的白炽灯光从上面斜斜打下来，链条上就会折射出一种泛着凉的银光。 随着他抬眸侧眼的动作，链条和耳钉不断交错晃荡，黑白色彩于空气中激烈碰撞，不断冲击着人的视野。 教室的气氛彻底安静下来的时候，还能听到某种极细微的叮当声——那是链条和链条的碰撞声。 林尔还注意到，林亦安不知道什么时候还拿了谢衍的眼镜框戴到了鼻梁上。 谢衍的那副眼镜框是没有镜片的，只银色的一个框架，上面坠着两条同样是银色的细长链条，和林亦安耳朵上的那条交映起来，倒是意外的和谐。 第509章 我保养得宜 与谢衍不同的是，林亦安戴上这副眼镜框的时候，倒是掩去了几分身上的斯文败类气息，无端多了些许的痞气。 那双漂亮的凤眼半遮半掩地藏在眼镜框的后面，抬眼低眸间隐约有光影在流转。 总而言之，骚气的不像话。 林尔忍不住别开了眼去，谢衡说的果然没错，花孔雀又开屏了。 连上两条银链的花孔雀，更他妈的骚气了。 估计这场家长会开下来，想当她妈的人，那得是直线上升。 来参加家长会的家长多数都是爸爸妈妈这一辈的，穿着都是中规中矩的，即便有几个学生来的是哥哥姐姐，身上的衣服也绝不出格，要么是西装衬衫，要么是大衣长裙。 于是，林亦安这叮铃作响的耳骨链，外加银链眼镜框的打扮，就在这一群爸爸妈妈中显得尤为格格不入起来。 无声而沉默的目光齐齐投向讲台。 作为天生的焦点人物，林亦安显然已经被这种目光注视惯了，也没半点不自在，淡定自若地接受着众人的打量。 于是，老陈盯着他耳朵上的银色链条看了好一会儿，才强行让自己移开了视线，继续往下主持着家长会：“呃，这位家长，请问您是林尔同学的……？” 话音一顿，他看向林亦安的脸，有意让林亦安往下接话。 家长上台讲话，肯定要自我介绍一下。 于是，林亦安从善如流地接话道：“哦，我是林尔的爸爸。” “……” 这声爸爸一出来，林尔清楚地听见了全班不约而同的吸气声。 饶是镇定如老陈，脸上的表情也是呆了一下，爸、爸爸？ 老陈不说话，林亦安也就跟着没说话，两人就这样大眼瞪小眼的互相瞪着对方。 干瞪眼良久，老陈咽了咽口水，勉强捡起自己被摔的稀碎的三观，而后颤巍巍地问了一句：“林、林先生，那请问您今年贵庚？” 林亦安拖着腔“嗯”了一声，倒是认真地思考了下，自己现在这个年龄当高中生的爹可能生活中比较少见，就把自己年龄说大了一些：“我五十五。” 林尔：“……” 老陈：“……” 全班学生以及学生家长：“……” 一篇死一般的寂静中，最为震惊的还要属时桑了，他愣愣地扭过头来，难以置信地低声问：“尔爷，你爸……他五十五了？？？” 林尔：“……” 当！然！没！有！ 别说是五十五了，林公子三十五的生日都没过。 当然，父女连心，林尔猜也能猜到林亦安的想法，估计他是觉得自己年龄小，显得不太稳重，特意想把自己的年龄往高了报一报，结果这一不小心就没把握好这个度。 高太多了。 面对着“五十五”的这个令人匪夷所思的答案，老陈沉默了良久，才讷讷地道：“啊，您、您和我同样的年纪啊？” 两人站在一块，完全不像同龄人，倒像是爹带着儿子。 倒是林亦安面不改色地点头道：“嗯，我保养的比较得宜。” 老陈：“……” 第510章 林亦安牌凡尔赛 这个话题不能往下聊了，越聊越伤自尊。 老陈及时地把讲台让给了林亦安。 “教育心得？我也没什么教育心得，我基本上没怎么管过我家小孩。怕她有压力，我也不怎么过问她的学习成绩，而且，我也是刚才拿到成绩单的时候才知道她学习这么好的。” 老陈：“……” 学生：“……” 学生家长：“……” 一言既出，满座皆寂。 “其实对我来说，我家姑娘只要过得开心就好了，至于她的学习成绩嘛，那都是无所谓的，但我也没想到她能考第一，毕竟我一直跟我家小朋友说的是，我希望她做一个无忧无虑的富二代小公主，谁知道她一路往根正苗红的方向去了。” 老陈：“……” 学生：“……” 学生家长：“……” 众人再次安静如鸡，唯有时桑喃喃自语道：“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凡尔赛本赛？” “……不是。”林尔清了清嗓子，替自己老爸澄清了一下，“他在实话实说。” 别人不知道他，但林尔知道，林亦安是真这样想的。 这不是凡尔赛，这是他在说大实话。 只是大家都不信而已。 学校的家长会过后，江州市就迎来了新一轮的寒潮预警，冬日里的两场大雨飘过，气温开始呈断崖式下降。 因为寒潮的缘故，江州市今年的寒假放得格外早，从一月中旬起，各大高校就开始陆陆续续地放假了，而这其中放得最早的，当然还要数九中。 在放假和双休日的这一方面，九中向来是一马当先，无人可与争锋。 八号的上午，上完自习课，各年级的学生们就分批地扛着沉甸甸的《快乐寒假习题册》并不快乐地回家了。 说来也赶巧，林亦安这两天刚好清闲下来，一听到学校放假的消息，立刻开着他骚包的小粉跑车一路飙到了九中的北门。 只是没能等到他家的小崽儿，只等来了一条短信：【我去趟办公室，十分钟。】 林亦安回了句“好”。 他也不急，就靠着路边儿停了车，车里暖气十足，有些热，林亦安降下了车窗，单侧的手肘往上虚虚一搭。 他低头，从烟盒里敲出根长烟来，也不点燃，就随意地咬在嘴里，一边心不在焉地看着手机，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往校门口瞧。 这一瞧之下，倒是让他瞧见了个熟悉的身影。 ——他家姑娘的那小同桌。 那小孩儿的身高和模样都极为出挑，所以即便是穿着一身和周围人一模一样的校服，也能让人轻而易举地在人群里认出他来。 在那边站着的不止他一人，他面前还有两个人。 一男一女，那两人没穿校服，看起来应该不是九中的学生。 隔的距离不算太近，林亦安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只能看到男人脸上的表情有些咄咄逼人。 嗯？什么情况啊？ 林亦安将手机往副驾驶位上一丢，搭在车窗上的左臂抬了起来，手背抵着下巴，微眯着凤眸往那边看去。 第511章 够了没？ 年轻人的生活还真是丰富多彩啊，这小孩儿不会是骗了人家小姑娘的感情，结果人家小姑娘的哥哥找上门来了？ 林亦安摸了摸下巴，饶有兴致地想道。 只是看着看着，林亦安就看出不对劲来了，这男的……怎么模样这么眼熟啊？ 好像在哪儿见过一样。 托良好的记忆力所赐，林亦安若有所思地盯着那男人看了两秒钟，旋即就想起来了。 哟，还真见过。 大概是三年之前，在谢家的老宅门前。 那时候，正逢春节，安尔和佳信好巧不巧的有个大合同要签，对于生意人来说，挣钱不分节假日，于是，林亦安和谢衡通过电话之后，两人确定在谢家老宅前碰个面，先把这合同签下来。 结果，林亦安过去之后就看见了谢衡和一个…… 被摁在地上的陌生男人。 那男人也不知道怎么得罪谢衡了，被谢家的两个保镖狠狠压在地上，整个人灰头土脸的，狼狈不堪。 林亦安只来得及看了那男人一眼，谢衡就一脸阴郁地挥了挥手，两名保镖吭都没吭，就动作利落地直接将人带下去了。 但只是这一眼，林亦安就记住了他——那男人下半张脸上全是狰狞的疤痕，像是被什么烈火烧灼过所留下的痕迹，尤为狰狞可怖。 让人印象极深。 那时候，林亦安心里还想着还好没让林尔跟着下车，要是看到这一幕，估计小姑娘得做大半月的噩梦。 思及至此，林亦安无意识地抬起指尖，轻扣了两下窗框，这男的该不会是和谢衡有什么恩怨，见不到谢衡就跑来找他儿子了？ 这个念头才刚刚在脑中闪现出来，还没来得及具体成型，结果下一秒，林亦安就看见男人猛地挥起了拳头，狠狠朝谢衍砸过去。 林亦安：“？” 一言不合就动手？ 还是大人欺负小孩儿？ 虽然林亦安对姓“谢”的都没什么好印象，但看平时林尔还挺在意她这小同桌的——连他办公室的猫都被她搬走送给她小同桌了，他自然是要帮着自家小孩的。 没再多想，林亦安一把丢了嘴里咬着的烟，伸手推开车门，大步就朝前面走了过去。 面对着男人的凌厉动作，谢衍脸上并没有过多的表情，只是在他朝自己挥起拳头的时候，微微皱了下眉心，而后侧身避了开来。 徐晨挥过来的那拳直接落了空。 一击没中，徐晨冷笑一声，正要再补一拳的时候，先前砸出去的那只手腕却被谢衍轻而易举地扣住了。 他下意识地往回收了收，没收动。 扣着他腕骨的那只手很凉，几乎没什么温度，力气却是很大，骨节泛白，手骨尽显，手背上筋络分明。 徐晨脸上不由得闪过了一丝恼怒，他似乎是没想到自己会被一个比自己小这么多的男孩子给制住。 “你——”他用力地挣了下。 但没挣开，连口中的话也被谢衍冷声打断了。 “够了没？”谢衍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眼珠沉得发黑。 第512章 谢衍：“找死。” “够了没？” “我够了没？”徐晨死死咬着牙，毫不退让地和他对视着，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你说我够了没？” “适可而止。”谢衍不想跟他兜圈子，桃花眼尾敛出的那抹弧度又凉又冷，连带着说话的嗓音都是又低又哑的，明显是压着火。 “我适可而止？我他妈要适可而止？”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徐晨蓦地扬起了音调来，“你这话到底是该跟我说，还是该跟谢衡说？” 谢衍的神色漠然，目光冷锐：“听不懂人话？” “是！我是听不懂人话。”像是提起了某些痛苦的记忆，徐晨的神色扭曲起来。 刚才的挣扎让他耗费了大半的力气，他嘴里重重地喘着粗气，嗓子嘶哑，“就他妈因为听不懂，所以才闹到今天这个地步。” 谢衍脸上的表情不变，只是以一种极为平静的眼神看着他，似乎早已习惯了他的这副模样。 但就是这种平静到无动于衷的眼神刺激到了徐晨紧绷的神经，他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猛地挣开了谢衍的手。 又是这种漠然的眼神—— 徐晨咬紧了后槽牙，下颚绷得极紧，这么多年来，他无数次在谢衍的眼里看到了这种眼神，好像在他的眼里，他就是个气急败坏的跳梁小丑一般。 “你难道就没有一点愧疚之心么？”徐晨怒不可遏，眼里的火几乎要冒出来，“你害死了两个人，两条活生生的人命！我爸！我妈！都是死在你的手里！” “人是我杀的？”谢衍忽地抬起眼来，眼珠黑沉沉的，里面翻涌着说不出的戾气，他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声音哑着，一字一顿，“是我让苏婉跳楼的？” “你还敢提她！你有什么资格提她？！”提起苏婉，徐晨的情绪更加失控，声嘶力竭地低吼起来，“她就是因为你才死的！” 怒火让他的太阳穴明显地鼓起来一块，他眼睛里冒着火，咬牙切齿地看着谢衍，整个人像是一只暴怒的野兽。 “你以为你就能摘干净了？！只要你一天是谢衡的儿子，你就一直都是杀人凶手——我告诉你，谢衍，你也逃不过，你和谢衡一样，你们手上都沾着我爸妈的血！欠着我爸妈的命！” 字字入耳，尖锐急促，宛如魔咒催魂。 驱之不散的梦魇如同泥潭里生长出的藤蔓猛地缠绕紧心脏，昔日苏婉跳楼的场景仿佛重现在眼前，谢衍的眉眼苍白，有那么一瞬间，他的心脏几乎喘不过气来。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眼睛的时候，眼底已是一片风雨欲来的黑，犹如万丈深渊，深不见底。 戾气瞬间侵染上了他漆黑的瞳孔，谢衍眯了下眼，落下来的声音又轻又凉：“找死。” 安静了半秒，徐晨暴怒而起，低喝道：“你他妈说谁找死？！” 他伸手过来，想要拽住谢衍的领口，却被谢衍反手扣住了手臂，猛地折到背后。 大幅度的肌肉撕扯让徐晨吃痛。 第513章 长得好看的热心市民 大幅度的肌肉撕扯让徐晨吃痛。 他下意识地往后仰了仰头，想要挣脱出来，却又被谢衍反剪到了另一只手。 几番挣脱不得。 两步开外就是路边放着的铁皮垃圾桶，谢衍没什么表情，单手抓住徐晨的后衣领，动作粗暴地拖着他，直接将他毫不留情的摁在了垃圾桶上。 寒冬腊月，呵气成霜，矗立在凛风中的铁皮垃圾桶表面已经结了一层薄薄的冰晶，皮肤贴在上面只觉寒意袭人，徐晨浑身一个激灵，刺骨的凉意从脊背逐层传递到每一处的肢体末端。 谢衍居高临下地睨着他，眼神是凉的，声音更是凉。 “我警告过你，少来我面前。” 这一切不过是转瞬之间发生的事，徐暖都还没反应来，就见自己哥哥整个人被摁的动弹不得，她愣了愣，只能急促地叫了他一声：“哥！” 徐晨没有答话，只闷哼一声。 情急之下，徐暖下意识地冲上前，想帮他把谢衍给扯开：“你放开我哥哥——” 但她的胳膊才刚刚伸出去，还没碰到谢衍的衣服，就被另一只指骨修长的手给截在了半空中。 与此同时，一道声音从她身侧传来。 “干什么呢？两个大人欺负一个小孩儿，是不是有点儿过分了啊？” 这声音极有辨识力，音色微沉，稍带两分沙哑，说话的时候尾字还若有若无地勾着上扬，听进人的耳朵里总会显得暧昧的过分，像是在跟热恋中的情人缱绻低语。 因着这道声音，徐暖猝然抬头。 下一秒，对上了一双似曾相识的凤眼。 这双眼睛生得尤为好看，是属于漂亮而不女气的那种，睫毛微扬，眼尾狭长，外眼角处有一个很明显的上勾的弧度。 乍看起来冷，眼尾斜斜一挑便是风情。 徐暖不由得一愣。 她见过这双眼睛，在另一个人的脸上。 更确切地说，前不久才见过，那人兜头就泼了她一脸奶茶，给她上了深刻的人生一课。 林亦安没给她太多的反应时间，手腕一翻，轻轻巧巧地就把她往后一推，而后自己不动声色地横插进了她和谢衍之间的空隙里。 同样愣住的人还有谢衍。 早在林亦安出声的那一秒，谢衍的身形就是一僵，未等他话音完全落下，谢衍就下意识地松了手。 林亦安回头看他一眼，眉梢扬着问了句：“小孩儿，没事？” 显然，林公子单方面地选择忽略掉了被压在垃圾桶上的那个倒霉蛋。 “……”谢衍愣了两秒钟，才直起了腰来，而后摇了摇头。 他松手的那个空档里，徐晨已经撑着身子站了起来。 没想到会半路突然杀出来一个程咬金，徐晨的脸色不太好，他径直看向林亦安，语气不善：“你又是谁？” “哦，我啊？”林亦安相当低调地道，“一个长得好看的热心市民而已。” 徐晨：“……” 神他妈的热心市民。 还有，有必要言明自己长得好看吗？长得好不好看这他妈是重点吗？ 第514章 哪凉快哪待着去 刚才围观的市民这么多，也没见哪个没搞清楚情况的市民朋友会真热心肠的前来插上一脚。 再说了，刚才挨揍的那个人可是他，这种情况之下，怎么看怎么都是他比较需要热心市民的帮助啊？ 林亦安自然是不知道徐晨的心理活动，他只是确认好谢衍没有受伤后，又将注意力放到了眼前的两兄妹的身上。 虽然没搞清楚他们在和谢衍争执些什么，但徐晨刚才又凶又急的那几句“只要你一天是谢衡的儿子”“你们手上都沾着我爸妈的血”“欠着我爸妈的命”还是被他一字不落地听进了耳朵里。 林亦安几乎是瞬间就想到了谢衡的那位跳楼自杀的夫人。 当年谢家的事闹得江州满城风雨，虽然谢老爷子顾忌着脸面，一力将此事压下，但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一些隐晦的内情还是多多少少的透露了出来。 林亦安本来是知道的不多，但架不住这个圈子里多的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各种捕风捉影，外加添油加醋之下，一条条热气腾腾的八卦就这样新鲜出炉了。 每个人都是一个说法，还说的有理有据，信誓旦旦，仿佛自己亲身经历一样。 至于事情的真相到底是什么，那可能还真得问谢衡本人了。 扯远了。 林亦安把飘远了的注意力重新拉回来。 虽然谢衡夫人的事确实是让人可惜，但一码归一码，当时谢衡搅得满城风雨的时候，谢衍这小孩儿都还没出生。 要是把这事儿强按在他头上，那他可真是太冤了。 显然，林亦安是这样想的，徐晨就不是这个想法了。 佳信大厦规矩森严，保安遍地，徐晨要是想进去找谢衡，那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事，既然找不到谢衡，他只能来找谢衍。 “热心市民？”徐晨面色阴沉地盯着林亦安，舌头抵了抵发麻的侧脸，然后冷笑出声，“你知道什么你就热心了？” 林亦安耸了耸肩，并没有要搭话的意思。 “你认识他？是他朋友？”徐晨忽然指着谢衍，连声质问，“那你应该知道他和我之间的事了？是他害得我们全家——” 连着三声锐利的逼问让林公子本就为数不多的耐心彻底宣布了告罄。 “打住。”林亦安没耐心地把他指着谢衍的手给打落了下去，同时非常没有诚意地笑了下，“不好意思，我这个人天生就没什么同情心，所以没功夫听你的悲惨人生故事。” 说着，他抬起手腕，看了眼手表，估摸着这个时间林尔快要出来了，又以一种打发要饭的语气说了句：“我赶时间呢，你最好还是哪凉快就哪待着去。” “……”对上那双漂亮又凉薄的凤眸，徐晨的表情一僵，原本要说的话被他忍气吞声地咽了下去，换成了另外一句，“这是我跟谢衍之间的事，你最好别多管闲事。” 如非必要，徐晨是真的不想跟眼前的这个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热心市民发生冲突。 第515章 他的坟头草 这个漂亮男人虽然从头到尾都是笑盈盈的模样，看似极为和善好说话，眼底却透着一种“绝非善类”的冷戾气息。 “嗯？多管闲事？你在说我啊？”林亦安歪了歪头，眉梢和嗓音都衔着笑，唯独眼底流转着一抹冷清清的光，“朋友，不瞒你说，上一个劝我别多管闲事的人，他的坟头草——” 林亦安稍稍侧身，比划了一下路边儿那只垃圾桶的高度，然后慢条斯理地将话补完：“都得长这么高了。” “……” 这男人说话时的那种肆意又随性的神态，让人一看就知这并非是他的玩笑话，徐晨绷了绷嘴角，不欲与他多言，只不死心地伸手抓向了谢衍。 林亦安瞥见他的动作，眼梢的笑收了收，他不慌不忙地倾身过去，一边以一种保护者的姿态将谢衍挡在身后，一边动作稳准狠地攥住了徐晨的手腕。 徐晨的脸色骤然一变。 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热心市民可比谢衍狠多了，直接毫不客气地就上了手，也不知道林亦安掐住了他手腕上的什么穴位，徐晨只觉痛感瞬间由腕骨袭遍全身。 脊背上的冷汗刷地冒出了一层，他“嘶”了一声，倒吸了一口凉气。 林亦安不松手，兴致不减地看他疼得半个身子都在抖，眉梢里甚至含着两分兴味：“啧，这位朋友，当着我的面，还想欺负我家姑娘的同学啊，你挺厉害的嘛？” 男人说话慢悠悠地拖着长音，听起来不太正经，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则是他手上狠厉的动作。 腕骨像是被生生捏碎一般，徐晨痛得脸色煞白，嘴唇没有一丝血色，额头鼻尖俱是冒出来的冷汗：“松……松手。” 他用了极大的力气，才从牙缝里挤出来了支离破碎的两个字。 旁边站着的徐暖已经被吓住了，愣愣地睁着眼睛，一动不动地杵在了原地。 直到徐晨的那一句“松手”出来，徐暖才像是回过神来，尖叫着朝他扑了过来：“哥！” “嘘——”林亦安笑盈盈地望向她，另一只手的食指抵在薄唇上，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宝贝儿，乖乖站着别动。” 语气缠绵又暧昧。 他脸上虽然是笑着的，眼睛里却是殊无笑意，甚至隐隐透着冷。 就这一句如同情人耳语般的话却是让徐暖硬生生地止住了脚步，不知道为什么，她从心底里就莫名地惧怕这个笑意盈盈的男人。 “跟你说一声，我不喜欢未经允许的女人碰我，所以你最好离我远点儿，嗯还有——” 林亦安侧了下身，朝后面随意地扬了扬下巴，“离我家小孩的同桌也远点儿，我看这小孩儿好像也不是很喜欢你。” “……”徐暖咬紧了下唇，又惊又俱地看着他。 “怎么，吓到了？”瞥见她的表情，林亦安又笑，“别怕，我不打女人的，不过我说的话你可要记住了，要是不乖的话，你哥哥的这手……” 他的语气温柔起来：“不然就别要了？” 第516章 从骨子里就像 明明是商量的语气，却无一字不透着轻狂和凌厉。 徐暖死死咬着发白的嘴唇，大气不敢吭一声，不敢同男人对视，她匆匆低头别开眼去。 妈的，这男的是魔鬼！ 明明长了一副比谁都漂亮的皮相，动起手来却他妈的比谁都狠。 “宝贝儿，说话呀？”没听到答音，林亦安拖腔拉调的“嗯？”了一声，“没听见我说的？” 说话的同时，他手上一个用力，痛感加剧，徐晨的脸色骤然间又白了一个度，挨不住地闷哼出声。 徐暖浑身一个激灵，立刻小鸡啄米般地连连点头：“听、听到了。” “这个样子才乖啊。”林亦安总算是满意，懒懒一摆手，是一个掌心朝内，手背向外的手势，打发道，“行了，滚。” 徐暖惊慌失措地缩了缩肩膀，宛如一只惊弓之鸟，再不敢说其他，赶忙连拖带拽地拉起了自己哥哥，匆匆离开了。 一场闹剧就此落下了帷幕。 谢衍抬眼看着挡着自己面前的那个身影，脸上有一瞬间的怔仲。 林亦安转过身来，见他不说话，抬手就在他眼前打了个轻佻的响指：“小孩，回神了。” “……”独自跟他相处，谢衍有些不自在，低低垂下了眼睫来，“谢谢……叔叔。” 时隔多日，谢衍的这声叔叔还是喊得十分艰难。 “没事儿。”林亦安倒是不太在意这些称呼，非常大方地表示道，“你要是觉得喊叔叔别扭的话，跟着我家小孩喊我名也行。” 谢衍：“……” 那算了，还是喊叔叔。 他不是很想跟自己的岳父大人称兄道弟。 从车上下都下来了，林亦安就没再回去坐着，索性就在这里等起了林尔。 足足有那么两分钟的时间里，谢衍都没有说话，他只是微微侧头，幽深眸光透过乌沉沉的睫羽，落在了林亦安的身上。 他和林尔很像。 真的很像。 不止是模样，性格也像。 谢衍也说不清楚是为什么，明明这男人举手投足之间都是一副风流公子的作风，好像浑身上下都写满了不靠谱，让人一看就知道这人肯定是一身红颜债。 而林尔则是那种看起来就冷冷淡淡，极有距离感的人。 但莫名的，两人就是很像。 从骨子里，就像。 谢衍的目光缓缓落下，在这一瞬间，林亦安的身影和记忆中那个挡在他面前的少女身影似乎无缝隙地重叠在了一起。 片刻，谢衍垂下了眼睑，浓而密的睫毛掩去了他眼底所有的情绪，他安静了一下，而后低声问道：“叔叔，刚刚为什么帮我？” 自家小崽儿还没出来，林亦安就站在路边儿，时不时地往校门口瞧着，听见谢衍问，他也没回头，只是理所当然地答了一句：“因为我家小孩挺喜欢你的啊。” 当然，谢衍听得出来，他口中的这个“喜欢”自然是无关乎感情。 大概在林亦安看来，他和林尔是那种走得比较近的朋友。 谢衍低了低眼睫，没再说话。 第517章 他这当爹的可真行 倒是林亦安回过头来，颇有深意地看他一眼，随即又叫他一声：“哎，小孩儿。” 谢衍顿了下，而后抬起头来。 林亦安的眼睛看着他，眉梢眼角的散漫收敛了些许：“我，虽然不怎么待见谢衡，但总体上对你的印象还是挺不错的。” “……” 谢衍不知道这时候自己是不是应该礼尚往来地说句谢谢。 这种情况下，不论是说句“谢谢您的待见”，还是干脆选择闭口不言，都显得是那么的不合时宜。 好在林亦安也并没有要等他答话的意思，兀自往下说着：“也不知道我跟你说这话合不合适，但我琢磨着，我要是不说的话，可能也没别人跟你说了。” 谢家的家庭状况他都知道，谢衡是独生子，谢家的老爷子又去世的早，谢衍这小孩儿身边估计也没什么亲近的长辈。 林亦安斟酌着自己措辞，语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放得比平时说话时要低缓很多：“我就是觉得，你也别逼自己太狠了。” 他的话说一半，收一半，点到为止：“不是你的错，你就没必要替别人担着。” 说到这里，林亦安的话音顿了一下，像是在忍着什么要冒出来的话，但最终还是没能忍住，又张口补上了一句：“就算那个人是你爸，你也没义务替他承受这些，这本来又不关你的事。” 林亦安更想说的是“尤其那人是你爸”。 他原本没打算说这么多的，只是一提起谢衡来，林亦安就忍不住想要吐槽。 “再说了，谢衡都那么大的人了，还想让你给他收拾烂摊子啊？你们俩谁才是当爸的啊？” 大概是因为自己也是当爸爸的人，林亦安设身处地的想了下，要是因为自己没处理好情人的问题，情人的孩子找上门来，还差点和林尔打起来—— 噫！ 光是想想这个画面，林亦安就想骂自己一句“简直太不是东西”了。 人家动物都还知道护崽子呢，这做人的，不说当家长当的合不合格，至少保护好自己的孩子啊，这不是最起码的底线了么？ 林亦安越想越来气，气到都想冲到佳信大厦里，一把揪起谢衡，先抽他两个大嘴巴子再说了。 只是说到底，这还是谢家的私事。 他一个外人，嘴上说说也就算了，又没有立场去管。 抬起头来的时候，林亦安正见谢衍神色微怔地看着自己，他瞬间反应过来了，站在他面前的这位，怎么说也是谢衡的儿子，自己跟他这样吐槽他老爸是不是不太好。 想到这里，林亦安瞬间收了话音，只是还是看不过去地嘀咕了一句：“他这当爹的可真行。” …… 林尔从办公室出来的时候，距离和林亦安约定的时间已经过去了有大半个小时了。 时间临近十二点。 高一高二年级放学放得早，上完三节自习就提前下了课，这么一磨蹭之下，林尔出教学楼的时候正好赶上了高三年级的放学高峰。 第518章 男朋友的反差萌 本来还担心门口挤着这么多人，会找不到林亦安在哪儿，结果还没走到校门口，林尔远远地就看见了那道熟悉的身影。 再一看。 哟，不止她老爸，还有她男朋友。 那两人无论是模样，还是身高，在人群中都是极为惹眼的存在，轻而易举地就从一群被沉重学业压迫的蔫蔫小白菜中脱颖而出。 林尔的脚步不由得一顿。 看见她老爸不奇怪，林亦安说过要来接她回家，看到她男朋友也不奇怪，毕竟这是在学校的校门口。 奇怪的是，这俩人怎么凑到一块了？ 这样想着，林尔转了个方向，开始往学校的侧门走。 她是离得近了才发现他俩手里拿着东西的。 林亦安在左边，谢衍在右边，两人就并排站在校门口，一人拿着一瓶ad钙奶在喝。 宛如两个没断奶的巨婴。 期间，引来无数学生的注目。 他俩还挺淡定。 每个从侧门出来的学生在经过他俩的时候都会刻意放慢脚步，眼神先是落在他们手里的那瓶ad钙奶上，然后慢慢上移到他们的那张惹人注目的脸上，最后再扭过头，一脸匪夷所思的和同伴小声嘀嘀咕咕起来。 “我操，那是谢衍？” “把那个‘’字去掉，除了他，谁还能长那张脸？” “等等，贴里不是说他是个校霸吗？我前两天才刚看过他和沈妄打架的那个视频，怎么一转眼连ad钙奶都喝上了？” “校霸怎么了？校霸就不能喝ad钙奶了吗？谁规定的啊，你这是身份歧视啊？而且，你没觉得乖乖喝着ad钙奶的校霸，反而是一种反差萌吗？” “也是。” “大佬旁边的那个男人怎么看起来有点儿眼熟啊？” “能他妈不眼熟吗？你忘了贴的那个爆料贴了吗？这是林尔她爸爸，她、爸、爸。” “……操，想起来了。” 林尔足足做了半分钟的心理建设，才磨磨蹭蹭地走了过去，然后在两个喝着ad钙奶的男人面前停下。 她实在不想承认，这两个一大把年纪了，还在喝着ad钙奶的男人，一个是她爸，一个是她男朋友。 见她的目光往自己拿着的那瓶牛奶上落，林亦安挑起眉梢来：“看什么呀？” “……”林尔没忍住，指着那瓶牛奶语重心长地问，“林亦安，你今年多大了？还喝这个？” “这你就不懂了？”林亦安吊儿郎当地道，“我们成熟男人都喝ad钙奶，小孩，你说是不？” 他的后半句话是对谢衍说的。 听见林亦安问，谢衍把吸管从嘴巴里拽出来，非常从善如流地点头应了一声：“是。” “……”林尔无语地瞥他一眼。 讨好岳父的的方式之一就是——无论岳父大人说什么，管它对不对呢，只要点头称“是”那就完了。 “来，小孩，这瓶给你。”林亦安不知道从哪儿又摸出一瓶，伸手递了过来。 “……”林尔果断拒绝了，“不要。” 林亦安挑起眉梢来：“怎么啦？” 第519章 你想象不到的好 林亦安挑起眉梢来：“怎么啦？” 林尔面无表情地说：“我不是成熟男人，我不喝。” “我知道。”林亦安说，“但一家人就要整整齐齐啊，你看你同桌这小孩都陪我喝了，你怎么不喝啊？” “……”这话让她不太好反驳，但林尔实在不想在这么多人面前抱着瓶ad钙奶喝，毕竟她的偶像包袱还是有的。 于是林尔想了想，直接把他强递过来的那瓶ad钙奶塞给了谢衍，来了个现场版的借花献佛：“那就让他这个成熟男人再陪你喝一瓶。” “也行啊。”有人陪他喝就行，林亦安不以为意地点了下头。 撇开ad钙奶的话题，林尔又瞅了他俩一眼，疑惑道：“林公子，你今天怎么舍得下车了？” 别人不了解林亦安，她还能不了解吗？ 林公子的偶像包袱起码有三千斤重，每次出场都得格外得瑟的戴着他那个男模同款的墨镜，但自从前段时间装逼失败，一不留神脑袋撞上校门口刚栽的那棵大榕树之后，林亦安就再也没下过车。 面子，还是得要的。 听见林尔问了这么一句，谢衍抓着ad钙奶的手忽然一紧，短暂的沉寂过后，他垂下眼睑，正要出声，却听林亦安先一步地开了口。 “这不是等的时间太长了，就出来站站。”林亦安的语气是一如既往的懒散。 林尔“哦”了一声，不疑有他。 谢衍漆黑的眼微微挑起，忽然侧头看向林亦安。 他完全没提刚才的事。 好像几分钟前的那场声嘶力竭的闹剧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小插曲。 没留意谢衍的视线，林亦安又抬手看了眼时间。 已经十二点了，差不多也到吃午饭的时间了，他回头看向谢衍，懒懒问了声：“小孩，一起吃个饭？” 谢衍愣了下。 因着这意料之外的一句，他迟迟没回答。 “发什么呆？”林尔仰头看他，手肘碰了碰他的胳膊，“问你呢。” 林亦安没再问第二遍，只是懒洋洋地看着他，似乎是在等他的回答。 谢衍回过了神来。 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沉默片刻之后，他敛了敛眉眼，还是摇了下头，婉拒了。 他知道林亦安是来接林尔放学的，人家父女俩一起去吃饭，他一个外人硬是掺和进去，那算什么啊？ 倒是林亦安瞧着他的反应，有些好笑地挑了下眉梢：“不是，你这小孩怎么还客气上了？” 林亦安这个家长当的没什么正行，又是从小带着林尔和贺寅他们那群小孩长大，自认为和他们那群小辈的也没什么距离感，也就自然而然地把谢衍归类到了那群小朋友的范围里。 “我听尔尔说，你们俩关系还挺好的，平时都不会一起吃个饭么？”林亦安又问。 “……会。”谢衍说。 那确实是挺好，而且是你想象不到的好。 林亦安：“那走啊，一起？” “……”谢衍迟疑地看向了林尔。 林尔则是冲他眨了眨眼，示意他答应下来。 第520章 厚脸皮重新回来了 放学已经有一会儿了，来来往往的学生也没之前那么多了，但因为放寒假的缘故，校门口还是有不少课外辅导班的推销员在尽职尽责地发着传单。 林亦安刚下了台阶，往前走了没两步，怀里就被人塞了一张广告单过来。 推销员是个戴着眼镜的年轻男人，张口就是一通不带半个标点符号的长篇大论：“先生您好，您是来接学生的家长？那耽误您两分钟的时间，请您看一下我们的宣传单，自古学习要惜早，寒来暑往皆应勤啊，寒假就是拉开差距的好时机啊。” “……”林亦安把手里的广告纸重新塞了回去，眼皮子抬也不抬，绕过他就要走，“不用了，我家小孩学习挺好的。” 推销员步子往前一跨，直接以身体拦住了他：“这位家长，您这话就说的不对了，成绩优秀那也需要再接再厉啊，莫使寒假空度日，天生我才虽有用，成才之路还是要靠学习。” 说着，他把广告纸重新塞过来，嘴里絮叨个不停：“勤思教育最贴心，知君寒假惆怅事，儿女补课无处寄，选择勤思教育才是佳，语数外加物理化，全科助尔好成绩。” 林亦安：“……” 难得有人堵得他说不出话来。 哑然片刻，林亦安长吐了口气，低头看向手里的那张皱巴巴的广告纸。 只见上面以明黄色的加粗版楷体字写着一行——小升初，初升高，考大学，须学习，学莫停，过眼人生如流水，莫教人生成虚度。 “……” 别说，广告打的倒是挺有诚意。 等眼前的小眼镜一通废话讲完，林亦安又把广告单塞回去，还是拒绝：“不用了。” “这位家长朋友，您妹妹也是九中的？”推销员看了眼他身后的穿着校服的两个人，继续挡着路，不依不饶地道，“您就算不考虑其他的，也得您妹妹考虑一下啊，像九中这种名校，他们学生间竞争压力更大啊。” 懒得再跟他浪费口舌，林亦安直接指了指林尔，说：“我家小孩，年级第一，我怕你们那儿教不了她。” “……”推销员噎了一下，随后不死心地又指向谢衍，“那他呢？” “哦，他也不用。”林亦安懒声说，“这是我家小孩的同桌，年级第二，你们也教不了。” “……” 走到车前，林亦安开了车锁，估计是怕谢衍不自在，他直接拉开了后座的车门，随意地道：“你们俩都坐后边。” “谢谢叔叔。”谢衍非常有礼貌地道了谢。 一回生二回熟，几句话的功夫，谢衍的这句“叔叔”已经喊得相当熟练了。 倒是林尔听得他俩这好似亲叔侄一般的语气，表情微有疑惑，小声问谢衍一句：“我怎么感觉和我爸这么熟了？” 趁着林亦安还没上车，谢衍拖着声音“嗯”了一声，然后压低声音慢悠悠地回道：“那是岳父，当然得熟。” “……” 行，人间小甜甜的厚脸皮又重新回来了。 第521章 你就装吧！ 林亦安上了车，单手系上安全带，一边调出来附近的地图，一边朝后边的两小只问了句：“小朋友们，想吃什么啊？” “就看看这附近有什么吃饭的地方。”林尔朝前面靠了靠，下巴搁在驾驶座椅的右侧，眼睛往车载导航仪的中控屏上瞅了两眼，“不要西餐，不要快餐，其他的你看着找。” “小孩，那你呢？”林亦安又从后视镜里看向谢衍。 谢衍则贴心地表示道：“都听尔尔的，叔叔，我不挑食。” “……”这话引得林尔对他怒目而视。 不是，你有必要加上后半句话吗？ 果然，这话立刻让林亦安打开了话匣子：“哎呀，你不挑食啊？那还是真好养活，尔尔吃饭就可挑了，这不吃，那不吃的，我每次做饭都得研究好久的食谱。” 谢衍已经整理好了心情，披上了一层大尾巴狼的人皮，对林亦安斯斯文文地一笑，完全化身为长辈的小乖乖：“尔尔是女孩子，总是要娇一些的，说到底还是叔叔您心疼尔尔，也愿意为她去花时间研究食谱。” 林尔：“……” 她以前是真不知道谢衍这么会说话的。 在她的印象里，谢衍可是吐槽的一把好手，吐槽大会没他，她都不看。 想当初，沈妄就是因为谢衍吐槽了一句“你穿这件短袖好像一个成了精的火龙果啊”而再也不穿所有红色系的衣服了。 而现在的情况是——谢衍吹的这个不动声色的彩虹屁听得林亦安浑身都舒坦起来，连带着林亦安看他的眼神都柔顺了不少。 但林尔就忍不住了，直接一个大白眼砸了过去。 你就装！ 平时怎么没见你这么乖？ 谢衍装作没看懂她的眼神，无辜地问道：“尔尔，怎么了？为什么瞪我啊？是我说错话了吗？” “……”林尔的眼皮子一跳。 要完。 一听这满是绿茶味道的语气，林尔就知道事情不太妙了。 果然，林亦安立刻抬起了头来，从后视镜里扫向她，修长指尖不紧不慢地敲了两下方向盘，而后出声：“尔尔，他说的不对？” “……” “你觉得我对你不好啊？”林亦安又问。 “……”林尔是真服了。 果然，绿茶剧本不分男女，谁拿谁知道，使用效果一流。 没回林亦安的话，林尔恨恨地一把掐在谢衍的脸上，没好气地道：“闭嘴你。” 谢衍完全不反抗，就低敛着眉眼，一副由她打骂的弱小无助可怜的模样。 他头顶要是有那种犬类的耳朵的话，那对耳朵此时此刻肯定是耷拉下来的。 林亦安的目光从后视镜里扫了过来：“尔尔，别总是欺负人小孩啊。” 林尔还没来得及出声，谢衍就神速地跟上了一句：“没关系，叔叔，尔尔开心就好。” 说着，他还温温和和地冲她笑了下。 “……”林尔差点被他气得一口气没提上来，舌尖涌上来的千言万语此刻全汇聚成两个字。 我，操。 论不要脸的程度，谁也比不过谢衍。 第522章 我这儿两个小孩啊 车开了有二十分钟，驶入平安大街，进入商业区之后，路上的行人和车辆就渐渐多了起来。 谢衍不挑食，林亦安就依着林尔的口味，选了一家商业区这边挺有名的中餐厅。 今天正好赶上了腊八节，按照江州的传统，腊八节这天都是要喝粥的。 中餐厅里今日提供。 点完餐，服务员没走，而是拿着菜单，温声询问了句：“先生，粥是现在上，还是等会儿跟甜点一起？” 林亦安没应，只是懒懒一抬凤眸，询问似的看了眼坐在对面的林尔。 “现在上。”林尔说。 “好的。”服务员颔首。 很快，服务员就端着个雕花的木质托盘走了过来，托盘上正是一碗冒着热气的腊八粥。 将粥放到桌上，服务员欠了欠身：“请慢用。” 未等她离开，林亦安就抬手打了个响指，叫住了她：“美女，等一下——” 服务员应声转过身来，又停住：“先生？” “美女，给我们两份粥啊。”林亦安身子往后靠了靠，神情懒散地倚着沙发背，又说，“我这儿可是有两个小孩儿啊。” 刚才点餐的时候，正巧后桌有位客人要了杯热水，这么一打岔之下，服务员也忘了问要这桌要几份粥了。 “抱歉，是我的疏忽。”服务员面有歉意，立马道歉，“请稍等，马上再给您上一份。” 另一份粥很快就送了上来。 林亦安直了直腰，手指抵着小碗的边沿儿把粥往谢衍面前一推，随口哼了两句童谣：“小孩儿小孩儿你别馋，过了腊八就是年。” “谢谢叔叔。”谢衍低声道谢。 还是第一次被当成一个孩子对待，谢衍茫然之下，又有些不知所措。 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来自长辈的善意。 他从来都没经历过这些。 谢衡是独生子，没有兄弟姐妹，谢家的老爷子又去世的早，苏婉那边更不用说了，以至于谢衍的生活中几乎没有可以称之为长辈的存在。 所以面对林亦安的时候，谢衍除了茫然，剩下的就是不知所措。 尤其是，这个长辈，还没有一点儿长辈的样子。 眼角的余光瞥见谢衍的表情，林尔咬了咬筷子，她抬头看了林亦安一眼，发现林亦安正低眼看着手机——大概是公司里有事，他正和崔助理聊着什么。 于是，林尔朝谢衍那边靠了靠，默不吭声地牵住了他的手。 她和谢衍是坐在一排的，林亦安在对面，不刻意低头去看的话，是看不到他们垂在餐桌下的手的。 掌心里传来温热的触感，谢衍下意识地收紧。 意识到那是林尔伸过来的手之后，谢衍撇过头来看她。 林尔没说话，只是轻轻捏了下他的指尖，然后又朝他眨了眨眼。 公司里确实有事，不过早晨那会儿就已经处理的差不多了，林亦安把最后的收尾工作用几句话吩咐了下去，崔助理连连应着“是”。 等崔铭回复过来最后一句“明白了”，林亦安轻吐了口气，而后熄了手机屏。 第523章 千万不用管他 林尔等他抬起头来，捏着的筷子转了一个半圈，筷子指向了他手边的那瓶白砂糖，她说：“林亦安，你把那瓶白糖给我。” “嗯？”林亦安懒懒抬起凤眸，偏头扫了眼手边的那个透明玻璃罐，随后递了过去，嘴里问着，“你不是不爱在粥里加糖么？” “我不吃。”林尔接过之后，把玻璃罐上的盖子掀开，又将白砂糖推给了谢衍，“我同桌喜欢吃。” 于是，半年前林尔初见谢衍吃饭时的场景再现。 林亦安眼睁睁地看着谢衍加了一勺糖，然后是两勺糖，再然后是三勺糖…… 直到把那小半罐白砂糖挖得见了底部，他才停了下来，低着眼帘拿汤匙在粥里搅了搅，然后面不改色地喝下去了。 “……”林亦安看得叹为观止，“小孩，少放点儿糖啊，你不嫌齁的慌？” “还好。”谢衍搅着碗里的粥。 见他似乎是对自己的粥很感兴趣，谢衍迟疑了一下，而后停住，抬起眼来，极有礼貌地问他一声：“叔叔也要糖吗？” “……”林亦安的表情僵了一下，然后连连摆着手，脸上硬生生地挤出来了一个微笑，“不了不了，你吃就好，不用管我。” 千万不用管他。 时至今日，林亦安终于知道自家小崽儿为什么会叫她同桌谢甜甜了。 糖果不过是超甜，他家小孩的小同桌，那是齁甜啊。 一碗粥喝了没几口，其他的菜就陆陆续续地送上来了，很快就摆了一大桌。 谢衍吃饭的时候不怎么说话，饭桌上只听林亦安和林尔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两人聊着聊着，就聊到了下午去哪儿的话题。 “我下午不去公司啊。”林亦安说。 林尔思量着他的意思：“那——回家？” “哎呀回什么家啊？”林亦安抬手，一指头敲在她的脑袋上，教育道，“你是属蜗牛的吗？动不动就往自己壳子里钻，你这好不容易放个假的，就不想出去玩玩啊？” “……”林尔倒是没躲，只是默默地朝窗外看了眼。 天色有些沉，风很大，吹得长街两侧的行道树簌簌作响，天际层层黑云压城，远处的海面上已经起了蒙蒙的雾，白色的灯塔就藏在雾气里，只隐隐约约地露出了个模糊的轮廓。 要下雪了。 林尔慢吞吞地回过头来，眼神看向林亦安。 她没说话，而是以无声的沉默表达了自己的想法——林大爷，拜托您老人家心里能不能有点儿逼数？这外面的雪马上就要下起来了，还出去浪啊？ 结果林亦安的心里还真就没有一点逼数，他对林尔递来的眼神视若无睹，直接单方面地一锤定下音：“那就说好了啊，吃完饭我带你们俩出去玩。” 林尔：“？” 哈喽林公子，请问您是年纪大了，所以得了老花眼吗？ 没看到她写满了拒绝的眼神？ 什么就说好了啊？说好什么了啊？ 她刚才有答应他什么吗？ 林亦安：“让我想想，要去哪儿转一圈呢。” 第524章 恋爱前后 显然，林亦安已经陷入了自己的世界里，他单手托着侧脸，兀自沉思了起来：“话说回来，这附近都有什么景点来着？” “……”林尔忍不住打断了他，手指指着窗外示意他往外面看，“林亦安，你能不能先看看外面？天这么阴，应该是要下雪了。” 林亦安低头看着手机，轻轻巧巧丢给她四个字：“明天才下。” 林尔：“？” 林尔：“你怎么知道？” “嗯，这是个好问题。”林亦安深沉道，他笑吟吟地抬起手机来，把手机屏幕对着她晃了晃，又说，“因为我刚刚看过天气预报了。” 手机界面上显示的正是江州市未来七天的天气预报。 林尔：“……” 显然，她老爸大人非常地有先见之明。 行行，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林尔也懒得再跟他争下去，索性由着他去了。 “让我看看，这附近有什么好玩的地方。”林亦安又把手机收回来，稍显苍白的指尖在屏幕上面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像是在查看附近的地图。 鉴于林亦安不靠谱的形象已经深入人心了，林尔怕他想一出是一出，提前讲明了一句：“先说好，我不爬山。” “行啊。”林亦安爽快地应。 “也不玩水。”林尔又说。 “可以。”林亦安继续应。 林尔：“……” 答应的这么爽快，反而让她越发地不放心起来。 只是应都应下来了，林尔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见他表情没什么异常，还是将堪堪悬起来的那颗心暂时地咽回了肚子里。 两个人一不说话，餐桌上就安静了下来。 林尔争分夺秒地把最后一口冰淇淋球挖完，然后咬了咬捏着的长柄小陶勺，歪头看向了谢衍。 他面前也有一份冰淇淋球，草莓味的。 只是没动多少，就拿小勺子挖了一口，他似乎不怎么爱吃凉的东西。 留意到林尔的目光，谢衍偏头看了过来。 见她的眼神落在那份冰淇淋球上，谢衍笑了一下，稍稍欺身过来，轻声问她一句：“想吃。” 林尔咬着勺子，点了点头。 于是，谢衍又笑，抬手就将盛着冰淇淋球的小白瓷碗扣了下来，而后微微歪着头，轻飘飘地丢给了她一句：“不给。” 林尔：“？” 第一次从他嘴里听见“不给”这两个字。 林尔睁圆了眼睛看他，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 谢衍对她一直都是一种近乎纵容的态度，几乎从没拒绝过她什么，平时她拿他视之如命的棒棒糖，他都没半点不情愿，怎么这会儿倒是护上食来了？ 再说了，这冰淇淋球还是他不吃的。 不、吃、的！ 不吃的，他都不给她。 呵，男人，变脸变得还真快，恋爱前“你是我的小乖乖”，恋爱后直接变成“同学，请问你谁？”。 林尔转了转脖子，小幅度地朝林亦安看了一眼，发现后者正心无旁骛地查着手机地图，她把脑袋重新转回来，浅琥珀色地眸儿盯着谢衍，表情不太痛快。 第525章 晴天霹雳 “你不是不吃吗？”林尔问他。 谢衍看着她笑，很轻地勾了下唇角。 知道她在想什么，他说：“不是不给你吃，是冰淇淋太凉了，你吃太多对胃不好。” 林尔：“……” 又来了又来了，他又想当她爸了。 她亲爸就在桌对面坐着，都不管她吃多少。 林尔无言地盯了谢衍片刻，然后伸手，把他扣在小瓷碗边沿的手拽开了。 “在餐厅里面又不冷。”她嘀咕了一句，然后动作迅速地将他面前的小白瓷碗拖了过来。 谢衍看着她一系列的动作，轻扬了下眉梢，倒是没再说什么。 冰淇淋球已经有点儿融化了，甜腻的奶油一点点地缓缓往下滴，很快就在碗底汇聚成一小摊浅粉色的奶油液。 林尔一共也没吃几口，挖了两下冰淇淋球没融化的部分，就放下了勺子。 正好林亦安从手机里抬起头来，看见她推开的那只小瓷碗，习惯性地问了一句：“再上两份？” 林亦安的教育方针就是——要什么，给什么，要多少，给多少，以至于这就让林尔养成了一个习惯，喜欢吃的东西就一日三餐，顿顿吃，白天吃，夜里吃，天天吃，月月吃…… 直到最后，吃的这辈子都不会再碰它一下。 很多东西，就是这样被她拉入人生食谱的黑名单的。 其中，林公子实属功不可没。 “不吃了。”林尔摇了摇头，说，“我吃饱了。” “那行。”林亦安随意一点头，低眸瞥了眼手机上的时间，而后起身往收银台的方向走，“走。” 林尔随着他站起来，和谢衍一起慢吞吞地跟在他身后。 “你看好要去哪儿了？”想了想，林尔问了他一句。 林亦安结了账，漫不经心地“嗯哼”一声，算作了回答。 林尔犹豫了一下，正要再问一句“去哪儿”的时候，她就听林亦安以一种明为询问，实则通知的语气再度开了口：“我带你们就去动物园？” “……”林尔听得眼皮子一跳。 她直觉不太妙，她有一种奇异的预感，林亦安的下一句肯定不是她喜欢听的那种话。 事实证明，她的预感果然从来没有欺骗过她。 林尔只听她老爸悠悠地长吐一口气，然后以一种半是怀念半是遗憾的语气说道：“去见见黑猩猩，我都好久没和黑猩猩拥抱了啊。” 林尔：“……” 晴、天、霹、雳。 天塌了也不过如此。 时隔多年，被黑猩猩支配的恐惧再次涌上心头。 林尔整个人都不好了，所以说，林公子花费了将近二十分钟的时间，苦思冥想，殚精竭虑，千挑万选，终于挑定了一个对她来说，一辈子都不想再去第二次的地方？？？ 林尔是真的不明白，一个黑猩猩，究竟有什么值得他再三去拥抱的啊？ 上次还没抱够？ 林亦安是和女人拥抱太多，感到腻烦了，所以打算换个有挑战性的吗？ 不是，挑战性也不带这么玩的啊？ 能不能搞点阳间的挑战性？ 林尔是真服了。 第526章 谢衍：“好啊。” 沉默半晌，林尔委婉道：“别去了？” 她是真的不想再去看那喜欢拿鼻孔睨着她的黑猩猩第二眼。 “都上高二了，放假也得学习啊。”她搬出了一个让所有家长都无法拒绝的理由。 只可惜林亦安不走寻常路，对这理由表示完全不动心，甚至还有点儿想要反驳它。 “学什么习啊，在学校学，在家也学，不放假的时候学，放了假也学，怎么天天学啊？就不怕学成书呆子啊？” “……” “学校为什么给你们放假？就是让你们放松休息的，不要天天趴在那课本上，这对眼睛不好，对身体也不好，放了假就得多动一动，劳逸结合知不知道啊，小孩？” “……”林尔被他说的哑口无言。 “你不能辜负学校对你们的期待啊，给你们放这么早的假，不就是让你们玩的？” “……”林尔忍不住反驳说，“虽然我们放假早，但是还要上网课啊。” 这次之所以放假早，就是因为百年难遇的寒潮要来了，大雪封城，学校怕学生路上不安全，才提前小半个月放了寒假。 跟林亦安说的那一通胡扯完全没关系。 “今天就上课？”林亦安问。 “……”林尔不情愿地回道，“后天开始上。” 林亦安满意了：“正好给你空出来了玩的时间。” “……”林尔颇为糟心地看他一眼，然后扭过了头去。 她是真的不想搭理他。 说话间，三个人已经出了餐厅。 江州的冬季漫长又湿冷，一月初，正是最冷的时候，刺骨的寒意像是藏在棉絮里的一根针，顺着肌肤的纹理扎进每一个毛孔里，教人无处躲藏。 林亦安按开车锁，林尔缩了缩露在袖口外的指尖，拉着谢衍上了车。 车里开了暖气，温度很快就升了上来。 林亦安没急着开车，明是询问，实则拍板钉钉地说：“那就去动物园了啊？” “……”林尔非常不想去。 想起那两只宛如什么大领导下乡莅临巡查工作的黑猩猩，林尔觉得自己马上就要窒息了。 只是她的反对在她老爸的坚持之下，愣是没扬起什么水花来，估计再说下去也没什么用，林尔只好把求救的目光转向了在场的另一当事人——谢衍。 她藏在袖口下的手还暗示性十足地捏了捏他微凉的指尖，示意他赶紧拒绝一下。 谢衍觉察到她的小动作，偏过头来看了她一眼。 正巧林亦安没听见后面的那两小只的答话，又稍稍扬着音问了句：“哎，你们两个怎么都不说话啊？要不要去动物园啊？” “……”林尔不理他，只是无声地催促着谢衍。 迎着林尔“快说你不想去”的眼神，谢衍轻轻点了下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二对一。 少数服从多数。 民主决策，林亦安再想和黑猩猩拥抱也不行。 只是正当林尔要松一口气的时候，却听谢衍语气平静温和地说了一句：“好啊。” 林尔：“？” 不是自己想象中的那个回答。 第527章 这是正常人该干的事？ 林尔立刻抬起头来，看向自己临阵倒戈的男朋友。 谢衍对她质问的眼神熟视无睹，只透过车里的后视镜，一脸真诚地看着林亦安：“叔叔，不瞒您说，我特别喜欢跟黑猩猩拥抱，就是一直都没有机会。” 他脸上的表情尤为真挚，说的话也是真心实意，语气更是发自肺腑，仿佛要跟他拥抱的不是黑猩猩，而是他三生三世都求而不得的恋人一样。 “好好好，那我们现在就去。”林亦安高兴极了，难得有这么捧他场的小孩，“今天就让你圆了和黑猩猩拥抱的梦想。” “……”林尔以一种看神经病的眼神依次看了她男朋友，以及她老爸一眼。 不是，这俩人到底是什么魔鬼啊？ 能不能整点儿正常人该干的事？ 调好了车载导航仪，林亦安发动了车子。 在调转车头之前，他还心情愉悦地吹了个口哨，笑盈盈地朝林尔丢来一句：“小孩，这次是二对一了啊，民主决策，你得跟着大部队走。” “……” 呵，林尔面无表情地靠回了椅背上，根本就不想搭理他。 请把那句“你得跟着大部队走”，换成“你得被迫跟着大部队走”好吗？ 江州的动物园建在云川的近郊地区，从这边开车过去，大概要四十分钟左右，路上的车不少，各路口的交通指示灯红了又绿，车速开不起来，只能一路走走停停。 车里放着轻柔的音乐，大概是因为林亦安最近撩着的女人是个搞音乐的小歌手，为了有共同话题可聊，林亦安把所有的歌单都更新成了舒缓的钢琴曲。 午后，本就容易困乏，尤其是坐车的时候。 车内空间封闭，四周暖气浮动，钢琴曲轻缓流淌，林尔很快就昏昏欲睡起来。 直到出了市区，跑车驶上通往近郊区的公路，林亦安冷不丁地一脚踩下了油门，车速瞬间提到限速的边缘。 紧接着，跑车尾端甩出一条漂亮的圆弧，轮胎与粗砺的沥青地面摩擦出一道尖锐的声响，车身稳稳地来了个一百八十度漂移过弯。 林亦安帅气地一抬下巴，给自己手动配了个音：“哇哦~林亦安你好帅啊。” 当然，帅气漂移的后果就不怎么美妙了。 后座上的两个人毫无防备，被惯性带的东倒西歪，林尔的脑袋直接就怼到了车窗上，发出了咚的一声闷响。 她猛地惊醒，睡意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林亦安这一脚油门来得毫无征兆，连声招呼都没打，要不是谢衍的反应快，拉了她一把，她就得像张被摊开的大饼一样，全方位且无死角地紧紧糊在车门上。 有幸从自家老爸“炫酷”的车技中捡回来一条命，林尔“嘶”了一声，一只手捂着脑袋，一只手撑在身侧，有些懵地坐直了腰来。 这并非是偶然事故，林亦安过弯道的时候时不时地秀一把车技已经成了常态。 林尔也早就习惯了他这样，只是之前她都坐在前面的副驾驶位上，身上系着安全带。 第528章 知道他手机密码？ 安全带会把她强行固定在座位上，除非林亦安过弯的时候动作格外大开大合，正常漂移时她已经很少会变成大饼了。 “碰到头了？”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天光，谢衍低眼看她。 “没事儿。”林尔把捂着脑袋的那只手挪开，微微仰起头，眨了眨眼说，“不疼。” 刚才她往车窗上撞的时候，谢衍伸手帮她挡了一下，她的脑袋几乎是磕在了他的手心里，只是因为惯性的缘故，身子还是不受控制地往前滑了一下，额头碰到了前面的车座。 谢衍垂眸看着她左眼上方磕碰到的地方，眉心微皱了下。 不严重，没起包，就是红了一块。 放在别人身上可能都看不出来，但因为林尔的皮肤很白，这点微红就被衬得格外明显。 林尔没太在意，而是坐直了身子，脑袋朝前面靠了靠，然后一爪子重重拍在了林亦安的肩膀上：“林公子——” “嗯？”林亦安朝右边侧了侧脸，漫不经心地应了声，“怎么啦？” “换首歌行不行？”林尔困倦地道，“你再不换歌，我就要睡着了。” 车里的音乐声很大，正好钢琴曲弹奏到激情昂扬的部分，更是震耳欲聋，林亦安没听清她在说什么，将音乐的音量往下降了降，他才又嗯哼一声，问：“你说什么？” 林尔揉了揉眼睛，心累地重复了一遍：“我说，你要是再不换歌的话，我就要睡着了。” “我这歌单里面好像都是钢琴曲啊。”林亦安往下翻了翻歌单，扫见了一系列的贝多芬莫扎特名曲，然后不自觉地打了个哈欠。 “你把你手机蓝牙连上，喜欢听什么就自己放。”他单手虚虚把着方向盘，修长指尖习惯性地在方向盘上点了两下，又说，“我觉得我平时听的歌你也不会喜欢。” 林亦安非常地有自知之明。 林尔也没指望他和她能听到一块去，毕竟她老爸喜欢的那种“如果我是dj，你会爱我吗”不是每个人都能欣赏得来的。 林尔拿出手机来，指尖戳了两下屏幕。 屏幕没亮，黑漆漆的。 好像是没电了。 昨晚睡觉的时候，她忘了给手机充电，现在应该就是没电自动关机了。 把手机放回书包侧面的小兜里，林尔朝谢衍伸了伸手，道：“手机。” 谢衍“嗯”了声，从校服外套的口袋里抽出自己的手机来，放到了她的掌心里。 他手机没密码，屏幕滑一下就开了，林尔低头，滑开屏幕，点开手机设置，找到蓝牙的选项，打算连上车载音响。 林亦安从后视镜里瞧见了他俩的小互动，他的目光停了片刻，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他的指尖敲着方向盘的动作忽地顿住。 林亦安也没回头，只是从后视镜里若有所思地看了眼谢衍，而后忽然问了林尔一句：“尔尔，你知道他的手机密码啊？” 手机这么隐私的东西，别说是同桌了，就算是结了婚的夫妻，那还不一定愿意给对方看呢。 第529章 谢衍的品味 思及至此，林亦安的眼神有些意味深长。 但他这个意味深长的眼神还没来得及落到谢衍的身上，就听林尔头也不抬地回道：“不是，他手机没密码。” 林亦安：“……” 行，忘把这个特殊情况考虑进去了。 啧，这年头，居然还有人手机都不设密码的？ 林尔还不知道自己一句话就完全打消了她老爸刚冒出来的疑惑，只是低头看着手机，她打开了江州音乐通的app，找到谢衍的歌单，点开，然后顺手点了个随机播放。 随后，又将手机熄了屏，塞回谢衍的外套口袋里。 前面正好是一个红灯，林亦安在白线前停了车，他身子往后一靠，眼角扫着导航仪上显示的路况，口中懒散地跟林尔说着话：“放点你们小孩喜欢的歌。” 想起林尔之前对自己吐槽，林亦安又添一句：“你不是总说我听的音乐很死亡么？正好趁着这个机会，让我也听听你们这么大的小孩都是什么口味。” 说着，他抬手，食指的骨节轻蹭了噌下巴：“我觉得我还挺潮流的，和你们小孩的代沟应该也没这么大？怎么就成……” 他的这句话还没说完，一道悲怆凄凉的二胡声就冷不丁地从音响里冒了出来。 “……” 林亦安的话戛然而止。 音响是自带立体音效果的，又因为他刚才特意调高了音量的缘故，这二胡声一出场就直接冲破了音响的喇叭，呈三百六十度，且多方位、无死角地循坏在车内的每一处角落里。 林尔缓缓抬起了头来。 一听这个悲凉幽怨的前奏，她就知道事情不简单。 一大一小皆是被震得哑然无声，车里一时间静了下来，只有凄凄惨惨戚戚的音乐声在缓缓流淌。 令人忍不住想躺平在棺材里听歌的前奏过后，男歌手沙哑着嗓子开了口：“流浪的脚步走遍天涯，没有一个家，冬天的风啊夹着雪花，把我的泪吹下，走啊走啊走啊走，走过了多少年华，春天的小草正在发芽，又是一个春夏。” 林尔：“……” 林亦安：“……” 有那么一瞬间，林亦安觉得自己应该端着个小破碗，去天桥底下要饭。 不是，这都什么年代的歌了啊？ 爷爷辈的都不听了？ 林亦安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听了好一会儿才缓缓侧过头去，想看看林尔是什么反应。 时代在进步，社会在发展，所以说—— 现在的小孩，都喜欢听这样的？？？ 正巧林尔也在看他，两人的目光在后视镜里撞上，而后，父女俩相顾无言，唯用沉默以对。 一曲毕，另一曲又起。 这次不是二胡了。 是琵琶。 只听前奏过后，男人用铿锵有力的美声唱法激情唱道：“西边的太阳快要落山了，鬼子的末日就要来到，弹起我心爱的土琵琶，唱起那动人的歌谣，哎嗨~” 林尔：“……” 林亦安：“……” 哎……嗨？？？ 一时间，车里的气氛更奇怪了。 林尔的眼皮猛跳不止。 第530章 你无理取闹 没等这首歌唱完，林尔就果断地朝谢衍靠了过去，手伸进他的外套口袋里，抽出了他的手机来，然后，面无表情地江歌摁了暂停。 荡响在车内的音乐声骤然而止。 林尔感觉自己眼皮还在跳。 别说，谢衍的歌单确实挺提神，她现在一点儿都不困了，甚至还想表演一个手撕鬼子。 林亦安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余光从后视镜中扫向谢衍，颇为不可思议地问：“小孩，你今年多大？” 谢衍：“十七。” “……”才十七啊，林亦安说，“如果只听你的歌单，我得以为你今年七十了。” 谢衍：“……” 啊，有这么夸张吗？ 路上还在堵车，只能走一段停一段的，林亦安也不急，反而兴致不减地跟谢衍闲聊起来：“小孩，你这品味还挺独特啊，从小就喜欢听这种？” “……”这话让谢衍不太好回答，他琢磨不准林亦安到底是夸还是贬的意思，只好再三斟酌了一下，然后含混不清地回道，“也不是，就……偶尔听听。” “也看这种类型的电视剧？” “……也不太看。”谢衍说的语焉不详。 像是对他的爱好挺感兴趣，林亦安又问：“那你都看什么样的啊？” 嗯，这是个好问题。 谢衍认真地想了想，过了片刻，才试探着说：“你无情，你冷酷，你无理取闹。” 林亦安：“？” 几乎是瞬间，一个硕大的问号就砸到了林亦安的脑袋上。 见他满脸困惑，谢衍迟疑了一下，还是语气平静地继续说：“你才无情，你才冷酷，你才无理取闹。” 林亦安：“？？？” 林亦安的表情有一瞬间的迷茫。 什么玩意儿？ “林公子，你不知道这个吗？”倒是林尔给自己亲爸解了个惑，脑袋凑过来说，“这是一个电视剧里的台词啊。” 林亦安：“电视剧里的台词？” 什么电视剧？ 他怎么没看过？ 林亦安持续困惑着：“这是谁说的台词？” “依萍呀。”林尔说。 说着，她弯着唇角看了谢衍一眼。 确认过眼神，是知道依萍的人。 在场的三人中，唯一不知道依萍是何许人的林亦安：“啊？依萍？？？” 依萍是谁？ 怎么这名字听起来有点儿耳熟，像是在哪里听过一样？ 托良好的记忆力的福，半秒钟之后，林亦安想了起来。 之前他问林尔为什么那个相亲的小孩不行的时候，林尔答过这么一句。 ——“因为他不知道依萍是谁。” 时隔多日，又听到依萍的名字。 林亦安抓了抓眼下的皮肤，疑惑起来，怎么好像大家都知道依萍是谁，就他不知道？ 他本来还想顺势问一句依萍是谁的，只是话涌到了嘴边，他又给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算了，还是别问了，要不然会显得他很无知。 于是，林亦安停顿片刻，然后故作深沉地“哦”了一声，若无其事地揭过去了这个话题：“电视剧都看这种啊，那动画片看不看啊？” 第531章 都给我笑 他的语气随意，就是无聊之下随便找了个话题。 而事实上，林亦安确实也是随便找了个话题。 他就是单纯的不想再聊好像全世界都知道，唯独他不知道的神秘“依萍”了。 提起动画片来，谢衍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奥特曼。 托他女朋友的福，他现在已经对迪迦奥特曼以及大古都有了个充分的了解。 于是，谢衍语气尤为真诚地回答道：“看，我喜欢看奥特曼，尤其是迪迦奥特曼，我特别喜欢。” 林尔：“……？” 林尔缓缓侧过头来，向他递来了一个“哥哥，你在说什么？”的眼神。 你他妈能不能别吹牛逼了？ 连大古是谁都不知道，你还敢说特别喜欢迪迦奥特曼？ 但林亦安特别高兴，像是找到了人生知己一样，瞬间打开了话匣子：“你也看奥特曼啊？尔尔小时候就特别喜欢看这个，我陪着她看过好多遍呢，嗯……除了这个，尔尔常看的还有个来着，诶？叫什么来着？” 林亦安想了半天，没想起来名字，于是问林尔：“尔尔，你还记不记得，你小时候经常看的那个穿裤衩的黄色大发糕，叫什么来着？” 林尔：“……？” 什么穿裤衩的黄色大发糕？ 她怎么不记得自己小时候还看过这玩意儿？ 见她满脸茫然，林亦安提醒她道：“你忘了吗？就是那个长得跟洗碗棉很像的东西，黄色的，穿着个大裤衩，它朋友是个红色的胖海星，我记得那动画片里还有鼻子很长的章鱼，还有个当老板的蟑螂。” “……” 因着这过于生动形象的描述，林尔终于想起来了，无语了好半天，才从后视镜里盯着他的眼神，然后逐字逐句地说道：“人家那是叫海绵宝宝，海、绵、宝、宝——什么穿裤衩的黄色大发糕啊？” 让林亦安这么一形容，林尔都不能直视这个动画片了。 “哦哦对，是海绵宝宝，我当时还一度疑惑来着，明明就是块黄色大发糕，怎么还能叫宝宝呢？穿了个人模人样的大裤衩，那就能变成人了吗？” “……”林尔的眼皮子又开始跳了起来。 无论是什么东西，从林亦安的嘴里说出来，都能自动带上一层“都给我笑”的喜剧效果。 谢衍听得几乎要笑出声来，只是现在笑出来可能太不给岳父大人面子了，他轻咳一声，还是侧过了头去，忍住了要笑的冲动。 听着林亦安的吐槽，林尔的眼皮跳的更厉害了：“林公子，我提醒你一句，人家那是动画片，给小孩看的动画片。” 她的重音特意落在了“小孩”这两个字的身上。 言下之意就是你这么大的一老男人，本来就不适合看这种，还好意思吐槽人家？ 林亦安的表情不变，说话吊儿郎当的：“我知道那是给小孩看的，但我心态年轻啊，四舍五入就等于小孩了。” “……”林尔深深叹服于他的厚颜无耻。 这个四舍五入可真是太可怕了。 第532章 谢甜甜，你说！ 未等林尔出声，林亦安不紧不慢地又来一句：“再说了，你不也经常跟我讨论剧情啊，我不看的话，怎么跟你有共同话题？” “……”林尔深深吐了一口气，然后缓缓地朝他竖起了两根手指头，“这是两回事，你别混为一谈。” “这怎么是两回事了？”林亦安有些好笑地瞅她，“小孩，你这不是过河拆桥嘛？不是你小时候拽着我整夜整夜地看《虹猫蓝兔七侠传》的时候了？” “……”提起这个，林尔就觉得郁闷，“你还好意思说跟我说这个，我拉着你看，是因为当时我们幼儿园布置的作业就是和家长一块看部动画片，结果你比我还沉浸于剧情之中，光在我耳边念叨什么虹猫蓝兔绝配。” “那你要是提这部动画片的时候，那我还得说一句，虹猫蓝兔，绝配。” “……” 他根本就没有抓住她话里的重点。 一提起这个，林尔不自觉就被他带偏了重点，时隔多年，还是忍不住跟他争了起来：“才不是，黑小虎和蓝兔也很搭。” “人家虹猫蓝兔是官配，官配——小孩你知道什么叫官配不？”林亦安这个长不大的巨婴并没有因为自己是个当家长的就对小朋友做出了让步，坚持道，“多少人都喜欢这一对啊，他俩在一块，这就叫民望所归。” “我知道他俩是官配，但不耽误我嗑cp啊。”林尔寸步不让地反驳道。 林亦安胜券在握地“啧”一声，不慌不忙地道：“从谁是官配的这一点来看，你嗑的cp就输了。” “……” 林尔说不过他，只好憋屈地磨了磨牙，然后气不过地扯过旁边坐着的谢衍：“谢甜甜，你说！” 完全没听懂两人在争些什么的谢衍：“……嗯？” 说什么？ 一看他这表情，林尔就知道他肯定没看过这个动画片，于是言简意赅地给他介绍了下剧情，末了，加上最后一句：“你看，黑小虎这么喜欢蓝兔，而且他对蓝兔还这么好，撇开正邪不两立的话题，你说，他们是不是挺搭配的？” 林亦安挑了挑眉，视线也从后视镜里扫了过来。 只见谢衍听完，沉默了良久，而后平静开口道：“老虎爱上兔子，那也太可怕了……” 林尔：“……” 林亦安：“……” 这话一出来，整个车里的气氛都安静了下来。 良久，父女俩再次相顾无言。 人间小甜甜同学的关注点总是如此奇特，轻轻淡淡几个字，就完全地终结掉了这个话题。 今天是周三，并非节假日，所以动物园的游客并不多。 林亦安去售票口买了三张票，带着两个小朋友进了检票口，然后直奔黑猩猩馆而去。 林尔抱着一种“早死早超生”的想法，自暴自弃地想，算了，他们想抱就抱，反正就是一闭眼，一睁眼的功夫。 排队排了有五分钟，三人进了黑猩猩馆。 时隔多年，林尔再次见到了那两只令她做了小半个月噩梦的黑猩猩。 第533章 都好像有那个大病 那两只黑猩猩和她上次见的时候没有什么变化，依旧是西装革履，胸打领带，一脸君临天下蔑视群雄的高傲表情。 林亦安对着谢衍大手一挥：“来，小孩，去抱，去热情的拥抱，叔叔现在就给你圆梦。” “……”林尔站在离黑猩猩最远的地方，面无表情地看着谢衍上前，伸手，同黑猩猩热情的握手之后，再是一个同样热情的拥抱。 真的是热情极了，他好像拿出了自己此生全部的十二万分的热情。 林尔面无表情地想道，恕她直言，谢衍和她拥抱的时候都没这么热情过。 “我先给你照张相，然后一会儿让尔尔再帮我们来个合影。”林亦安晃了晃手机，笑盈盈地朝谢衍按下了快门。 喀嚓一声，照片将这副画面定格成永恒。 少年高挑清瘦的身影和西装革履的黑猩猩一左一右的交叠在一起，和谐中又透着诡异，诡异中又透着荒唐…… 怎么看怎么都想让人问一句“哥哥几岁了？可曾住过院？现吃什么药？” 给谢衍拍了照还不算完，林亦安把手机往林尔怀里一塞：“来，尔尔，给我和这小孩儿拍张合照。” “……”林尔实在不想再多看一眼这画面，于是动作迅速地举起手机，敷衍至极地帮他俩拍了一张。 林亦安还挺满意。 回去之后就将这两张照片洗了出来，装裱好，挂在了卧室里。 他卧室的墙上，本来就有一张了，再加上这两张，正好凑成三张巨幅照片，并排而列。 左边那张是他和黑猩猩拥抱的，右边那张谢衍和黑猩猩拥抱的，中间那张是他俩一块和黑猩猩拥抱的。 堪称一绝。 林尔看到这三张巨幅照片的时候，感觉自己都要窒息了。 恕她直言，她老爸和她男朋友，都好像有那个大病。 当然，这是后话了。 眼前的情况是，经此一抱，林亦安对谢衍的好感度直线上升。 他还没遇到过这么配合他兴趣爱好的小孩儿。 谢衍的心情也挺微妙：“我万万没想到，叔叔对我的好感度，居然是靠黑猩猩得来的。” “……”林尔心说，我也没想到啊。 谁能料想到，这段跨越种族的友谊竟然成了维系亲情的一个重要纽带。 谢衍越想越觉得荒唐，好笑道：“其实我觉得没白抱。” 甚至还想再抱一抱，把好感度的进度条刷满。 林尔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你差不多就得了啊。” 拍马屁也要有个限度，还拍起来没个完了。 谢衍轻哂一声：“这叫积极同岳父大人打好关系。” 林尔无言半晌，道：“……你这岳父是不是喊得有点儿早了？” 谢衍不甚在意：“迟早的事。” 林尔：“……” 谢衍又瞥她一眼：“到年龄，我就拉着你去扯证，先结个婚再说。” “……”林尔心说，可别提结婚了，我怕我爸和你爸当场打起来，到时候婚宴直接变成大型斗殴现场，那还真如同你所说的那样——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 第534章 怎么不装了？ 从动物园出来，林尔心神俱疲地上了车。 在谢衍坐到她身边之前，林尔啪地一下关上了车门：“谢甜甜，你去坐前面的副驾驶。” 身为洁癖症重度患者的林姑娘彻底忍不了了，她往后座缩了又缩，试图离跟黑猩猩拥抱过的两人越远越好：“别跟我坐一块。” “……” 同朝思暮想的黑猩猩拥抱完，林亦安心情大好，右手拍了下身侧的副驾驶位，朝谢衍示意了一下：“来，小孩，你坐前边。” 显然，黑猩猩带来的好感度不止一星半点。 上了车，林亦安开始寻思下一个目的地，很快又想出了一个自认为绝佳的主意：“我带你们再去水族馆？” 他说：“听说水族馆里运来了一只特别亲人的大白鲨，也能和游客来个热情拥抱。” 林尔：“？？？” 她老爸的那个大病，好像越来越严重了。 和鲨鱼拥抱？ 这他妈是什么鬼才策划想出来的营销方案啊？ 抱的好，那是人与动物和谐相处，这要是抱不好，怕是当场就要血溅三尺，和谐相处变成灭头惨案，最后可能还会来个死无全尸。 就大白鲨的那个头，估计游客都不够它一口吞的。 林尔心如死灰地趴在车窗上，连话都不想说了。 但林亦安的鲨鱼馆之行最终还是没能成功实施，车刚开进市区，崔助理就来了个电话，似乎是公司那边出了挺紧急的事，需要林亦安亲自过去一趟。 等林亦安挂了电话，林尔问他：“你要去公司？” 林亦安“嗯”了一声，他看起来一点儿都不着急：“不是什么大事，先把你俩送回家？” “不用。”林尔看了眼时间，“你在前面路口停车，晚上我们班里有个聚会，就在这附近。” “行。” 林亦安在路口处停了车。 两人从车上下来，谢衍客客气气地道了声叔叔再见，林亦安摆了摆手，一脚油门踩下去，很快就消失在了长街上的车流之中。 谢衍的那副乖巧面具瞬间撕了下来。 拉开书包，眼镜框往鼻梁上一戴，细细的银色链条顺着他的锁骨垂落下来，他稍稍敛了敛眉眼，转眼又是一副斯文败类的模样。 林尔瞅他：“怎么不继续装乖了？” 谢衍慢条斯理地理了理领口，散漫道：“岳父都走了，还装给谁看？” 林尔：“给我看啊。” 谢衍唇角一勾：“那不行。” “怎么不行？” “你不是不喜欢乖的么？” “我现在改主意了。”林尔又瞅他一眼，说，“乖的好像也不错。” “那不行啊。”谢衍低笑起来，懒懒道，“你现在说这个，已经晚了。” “不晚啊。”林尔用眼角扫着他，故意跟他唱了个反调，意味深长地问了他一句，“谢甜甜，你知不知道有句老话是这样说的——强扭的瓜不甜？” “不甜？”谢衍扬了下眉梢，轻哂一声，“我都强扭了，谁还管它甜不甜啊？” 林尔：“……” 就，挺无言以对的。 第535章 那我抱你？ 把这话题揭过，谢衍又笑：“不过，叔叔看起来挺喜欢我的。” “那是因为他不知道你是我男朋友。”林尔冷静而理智地提醒他道，“他要是知道的话，你就死定了。” “那我再陪他去抱几次大猩猩成不？” “……”林尔说，“你抱鲨鱼都不成。” “那我抱你？”谢衍语气里含着笑，他弯下腰来，双手撑到膝盖上，一双漂亮得过分的桃花眼专注地望向她。 林尔：“？？？” 抱鲨鱼和抱她之间有关系？ 谢衍眼尾稍弯：“没关系，就是想抱一下。” “……” 被那双温柔又深情的桃花眼注视着，很难让人说出拒绝的话来，眼看着他朝自己伸出手来，林尔在自己洁癖症的支配之下，还是不自觉地往后退开半步：“站住——” 她抬手，做了个“止步”的手势，非常冷酷无情地开了口。 “没换衣服之前，不许碰我。” “……” 离约定的时间还有两个多小时，时间充足，于是谢衍回了一趟家。 进小区之前，林尔在门口的便利店里买了两盒草莓，趁着谢衍去洗澡的空档，林尔把草莓洗了出来，一盒塞进了冰箱里，一盒拿着去了客厅。 在落地窗前的藤椅上坐下，林尔一边咬着草莓，一边低眼看着微信上的消息。 贺寅在群里已经喊了她好几声了。 贺寅：【尔爷？】 隔了两分钟之后： 贺寅：【尔爷出来冒个泡？】 然后又隔两分钟： 贺寅：【不是，你是把群屏蔽了吗？】 再隔两分钟： 贺寅：【人呢？？？】 林尔随手抽了张纸巾，擦干净了手指上沾到的水珠，这才给他回了句：【刚才没看手机，怎么了？】 一看到林尔的消息，贺寅迅速回了句语音过来：【没怎么呀，就我们学校放假了，想问你一句你们学校放假了嘛，我这不是关心关心你嘛。】 林尔：【……】 就怕朋友突如其来的关心。 林尔：【放了。】 林尔：【别绕圈子，有话就说。】 都十几年的交情了，林尔太了解贺寅了，每次他用这种语气说话，就没什么好事。 贺寅果然直奔主题地回道：【明天出来玩？】 林尔：【不想玩。】 贺寅：【为什么不想玩？】 林尔：【冷。】 贺寅接话接的很顺畅：【那在屋里玩。】 林尔：【……】 林尔：【你是不是有什么事要说？】 贺寅故作惊讶：【哇，尔爷，你好厉害啊，一猜就猜到了，真是好棒好棒啊！】 林尔：【……】 这浮夸至极的语气。 林尔：【打住，彩虹屁就免了，说事。】 贺寅发了个笑嘻嘻的表情包过来，又说：【等你来了就知道了，当然有好事要告诉你。】 林尔：【？】 林尔：【我一听你这语气，就知道没什么好事。】 贺寅知道她吃软不吃硬，放软了语气：【来嘛来嘛，我们这也好久不见了，之前在一个学校，每天都见，现在隔这么远，半个月都不一定能见上一次。】 第536章 唇齿一碰即开 贺寅：【现在好不容易放假了，你不会连个人影都不冒？】 林尔：【……】 林尔果然犹豫起来了，没再说什么拒绝的话。 贺寅逮住机会，直接一锤定音：【那就说好了啊，明天我去接你。】 贺寅：【哦对了，还有，你带尼古拉斯一起来啊。】 林尔：“……” 群里就贺寅一个人在说话，其他人都默契地没吭声，甚至连总爱跟他唱反调的温淼都默默地潜起水来，林尔越发觉得他要说的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关了群聊天框，林尔正要给温淼发条私聊，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开门的动静。 林尔下意识地撇头看过去。 谢衍从卧室里走了出来，他单手抓着条毛巾，正在擦着头发。 他身上穿着的是个短袖，因着他抬手的动作，短袖的衣角被带的向上微微卷起，再加上牛仔裤又是个低腰的，林尔可以清晰看到他腰腹那道向下延伸的人鱼线。 谢衍看着清瘦，但衣服下边该有的都有。 腹部肌肉微微紧绷，露出来的线条漂亮而流畅，带着几分青涩感，他的皮肤很白，没什么血色，白里又透着淡淡的冷。 这样看起来，分明还是少年人的模样。 林尔没敢细看，只用余光瞥了一眼，就匆匆侧过了头去。 啊…… 贴里说的还挺对，确实是一个百舔不够的男人。 沙发上的手机在响，铃声一道接着一道。 谢衍擦着头发，往沙发的方向走。 走到沙发前，他没坐下，只弯腰捡起了手机，低眼看着上面的消息。 是时桑发过来的信息，提醒他别忘了时间。 谢衍敷衍地给他回了句“嗯”，又熄了手机屏。 回完消息，他抬起头来，朝坐在落地窗前的林尔看了一眼，小姑娘正在玩手机，两只手都在屏幕上点着，嘴巴里还咬着颗草莓。 随着她吞咽的动作，腮帮一鼓一鼓的，像只小仓鼠。 谢衍把手机丢开，又放下毛巾，转身朝落地窗这边走了过来。 像是听到了动静，林尔的脑袋动了动，她放下手机，有所察觉地抬起了头来。 谢衍已经在她面前停下了，他弯下腰来，一只手搭在藤椅的椅背上，一只手按在一侧的扶手上，低眸看她。 他的头发还没干，湿漉漉的，随意地垂落在额前，微微遮着眉毛。 眼眸深邃，鸦羽般的长睫乌黑湿润，微微垂坠下来，宛如两只黑色凤尾蝶，藏在发间的那双黑眼珠也像是被水洗过一样，绕着一匝雾气。 随着他弯腰的动作，他的气息铺天盖地的压了下来。 林尔歪了歪头，看着谢衍的同时，还分神想了一下，这是不是柑橘的味道？ 也不知道谢衍用的洗发水是什么牌子的，味道很特别，清冽中又微微带着点儿甜，像是混合了某种水生植物的气息。 谢衍低眸看了她两秒钟，忽然又压低了身子。 他靠近，而后微微偏了偏头，把她嘴巴里咬着的那半颗草莓给叼了过来。 唇齿一碰即开。 第537章 说话的方式简单点 触感却极为明显，潮湿，而又柔软。 林尔愣了下，看着他把那半颗草莓咬开，汁水很快将他的薄唇染上了一层浅淡的颜色。 谢衍的皮肤天生白，连带着唇色也泛着一种淡淡的冷感，微红的草莓汁染上去，反倒是让他看起来少了几分疏离感。 他把草莓咽下，又靠过来亲了下她的唇瓣。 林尔眨了眨眼，很快回过神来。 她倒是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只要没人围观，她的脸皮厚度是可以一路朝着谢衍狂奔追赶而去的。 当然，追不追得上就是另一说了。 谢衍保持着这个俯身的姿势，低头用鼻尖蹭了蹭她的侧脸，带着点儿鼻音地问了声：“在干什么？” “……”想起贺寅刚才说的话，林尔琢磨了一下自己该怎么跟他开口。 ——“你还记不记得我那个得了绝症的朋友？” 不，不行，贺寅没得绝症，那时候是为了找鸭才扯了这么一句，现在已经不需要鸭了。 ——“你还记不记得之前我跟你说过的一次十万？” 不，也不行，这不是哪壶不开就提哪壶吗？ 林尔还记得自己第一次提起这话题的时候，谢衍脸上的那个尽力维持平静的表情，他当时似乎是很想把她一巴掌拍在墙上，只是看在她是女孩子的面上，硬生生地忍住了。 ——“你还记不记得前两个月来过九中的那个双马尾大吊萌妹？” 好像还是不太行。 毕竟那个大吊萌妹一开口，就差点儿把时桑给原地送走 林尔思来想去，最终还是决定简单点，说话的方式简单点。 “谢甜甜，跟你说一事儿。”她一边说着一边朝谢衍伸出手来。 “嗯？”谢衍顺势俯身下来，由着她伸手勾住了他的脖颈。 他搭着座椅的那只手放了下来，落到林尔纤细的腰上，而后微微用力，把她从藤椅上抱了起来。 正要朝沙发那边走，谢衍听怀里的小姑娘冒出了一句：“还有草莓。” 谢衍顿了下，腾出一只手来，弯下腰把那碗草莓拿了起来。 把林尔放到沙发上，谢衍在她身边坐下。 林尔朝前探了探手，拿过他随手放到茶几上的草莓，塞了一颗在他嘴巴里，又问他道：“你明天有什么安排啊？” “嗯？”谢衍嘴里咬着草莓，说话有些含糊不清，他咬了一口，咽下，剩下的半颗拿了下来，捏在指尖，而后偏过头来看她，“怎么忽然问这个？” 林尔眨了眨眼：“就是想问问你有没有时间，海大附中也放假了，河马说明天见个面，你要是没事的话，就跟我一起去？” 谢衍没多想，投食似的把指尖捏着的那半颗草莓递到了她唇边，然后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行啊。” 林尔把那半颗草莓吃掉之后才说：“那我就跟他们说一声了？” 谢衍：“嗯。” 得到肯定的答复，林尔在群里给贺寅发了个消息。 贺寅连回了三句：“来来来，明天见！替我跟尼古拉斯问好！” 第538章 别找哥哥哭啊？ 谢衍递过来的这颗草莓有点酸，林尔放下手机之后，回味了一下舌尖上残留的味道，她舔了舔唇，然后指了下茶几上的水杯：“我想喝水。” 谢衍把水杯递过来，指尖试了试杯壁传导过来的温度，有些烫，他提醒了一句：“有点儿烫。” 林尔没把他的这话放心上，敷衍地“哦”了一声。 他当她爸已经快当习惯了。 那杯水还是她刚才洗完草莓的时候倒的。 放到现在，已经差不多有二十分钟了，再烫还能烫到哪去？ 谢衍从这简明扼要的一个“哦”里听出了她的敷衍，他笑一声，玩笑似的捏了捏她的脸：“真不是我啰嗦，这水确实有点儿烫，等会儿要是被烫到了，可别找哥哥哭啊？” 林尔瞅他一眼，又敷衍地“哦”了一声。 但听谢衍连说了两遍，她迟疑了一下，还是伸出手来，指尖碰了下玻璃杯的杯壁。 温度还可以，并不算很烫。 于是，她从他手里接过水杯，握着杯子的把手，低头喝了一口。 然后下一秒： “……嘶。” 生动形象地上演了一幕“不听谢衍言，吃亏在眼前”。 林尔手忙脚乱地拿开杯子，舌尖抵住牙齿，“嘶”地吸了口凉气。 水还是热的。 见她真被烫到了，谢衍脸上的玩笑意味倏地收了起来，他把水杯直接截了过来，往茶几上一放，而后单手抬着她的下巴，微皱着眉心看她：“烫到了？” “……”林尔含混地“唔”了一声。 “别动。”谢衍靠的更近，“我看看，听话。” “也没事。”被他捏着下巴有点儿难受，林尔晃了晃脑袋，把他的手扯了下来。 水本来就不算烫，就是入口的时候还是有点儿热，吸了两口凉气之后，舌尖就不疼了。 见她没什么大碍，谢衍的眉眼一松，紧接着抬起手来，指骨在她脑袋上不轻不重地一敲：“跟你说了烫。” “……？”林尔的注意力还在自己刚才被烫到的舌尖上，没留意到谢衍抬手的动作，一时没躲开，被他敲了个正着。 挨了烫，还得挨打。 她顿时有些不太痛快，捂着被他敲到的地方瞪他：“被烫到的人是我，你还敲我？” 谢衍一挑眉梢：“敲你才长记性。” “……”挺有道理。 林尔说不过他，干脆闭上了嘴巴，不搭理他了。 隔了一会儿，林尔又听见谢衍问了句：“舌尖还疼不疼？” 她低头吃着草莓，腮帮一鼓一鼓的。 把嘴里的草莓咽下去，她又拿了一颗。 “还疼不疼？”谢衍又问。 “……” 林尔本来是不想搭理他的，只是感觉到他的视线一直停在自己的脸上，直勾勾地，让人完全无法忽视。 她憋了憋，要说的那句话还是没能忍住，从嗓子里冒了出来：“疼，你一和我说话就疼，所以你别和我说话了。” “嗯？”谢衍像是没听到她后半句似的，单方面地把重点落到了那一个“疼”字上，“还疼啊？” “……” 第539章 又在说什么骚话？ 林尔扭过头来，琥珀色的眼睛盯着他，没吭声。 他今天怎么话这么多？！ 能不能闭上嘴，安安静静地当一个美少年了？ 谢衍瞧着她的反应，忽然勾了下唇角，冷不丁地朝她俯身靠了过来。 他这动作毫无征兆，林尔丝毫没有防备，被他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往后撤开。 嘴里咬着的那颗草莓也随着她的动作，“啪嗒”一下掉回了碗里。 “你干嘛？”她微微睁大了眼睛。 “不是舌头还疼么？”谢衍没再往前，只是勾住她的手指，慢条斯理地往摁在了自己的腹肌上，然后懒懒低笑了声，“来，亲一口。” 林尔：“？” 谢衍歪了下头，眼神直勾勾地看着她，桃花眼尾轻轻扬起：“哥哥的腹肌是冰的，亲一口就不疼了。” 林尔：“……” 嘶，他来了，他来了，他又开始不要脸了。 “传说中的物理降温。”谢衍拉着她的手指，不紧不慢地往自己衣边儿上勾，“试试，嗯？” “……” 神他妈的物理降温，这人的骚话真是层出不穷。 上衣的衣边儿被谢衍松松撩起，露出了一截清瘦的腰。 他勾着她的手向上，很快，林尔就感觉自己的指尖触碰到了他毫无衣料阻隔的肌肤。 少年的皮肤细腻，腰腹的线条分明，摸起来的时候像是在摸一截丝滑的绸缎。 林尔忽地想起了刚才他从卧室出来时，短袖下匆匆一瞥的腰腹。 事情发展的太过于戏剧化，刚才她都没好意思细看，现在却连手都摸上去了。 热气开始顺着脖颈往上涌，林尔的耳根开始泛红。 谢衍垂眸，亲了亲她泛红的耳朵尖，然后又笑起来，说话变成了若有若无的气音：“好不好？” “……什么？”林尔迷迷糊糊地问。 谢衍低低地笑：“哥哥的腹肌啊，摸着手感好不好？” “……” 摸着，手感，好不好。 此处应该划下重点——摸着。 这一句话，让林尔猛地回过了神来。 我，操—— 光天化日之下，他又在说什么骚话？！ 又在！说什么！骚话！ 他就不能好好地做个人吗？ 非得当狗。 半晌，林尔挣开了谢衍勾着她指尖的那只手，又把他推开。 她定了定神，强忍住了自己要把玻璃碗扣他脑袋上的冲动，然后面无表情地开了口：“谢甜甜，人生还很长，劝你做个人。” 谢衍本来就没用力，由着她把自己推开，只舔着唇角吊儿郎当地笑了下：“这要求有点儿高啊，我已经不当人好多年了。” 林尔：“……” 行，只要他承认的够快，她就永远哑口无言。 …… 班里的聚会时间定在了晚上七点。 与其说是班级聚会，倒不如说是年级聚会，九中整个高二年级的学生都在，由级部主任主持，各班老师牵头，校领导班子们非常财大气粗地包下了某家星级酒店的整整一层作为活动场地。 难得的一次全员聚会，学生们彻底抛开了学校里的条条框框，开始放飞自我。 第540章 最狠不过杀人诛心 正式开场前，钱主任联合着老陈徐主任等几位快要退休的老教师，风风火火地抓起了大厅里的麦克风，现场为学生高歌了一曲：“如果你愿意一层一层一层一层地翻开我的作业，你会发现，你会讶异，这页没写，那页也没写。” “……” 别有深意的歌词听得坐在下面的学生们纷纷交头接耳起来。 “我怎么感觉这歌词怪怪的，像是专门写给我们听的？” “但是旋律听着很熟悉啊，我之前在哪儿是不是听过啊？” “能不熟悉吗？上个月学校里举办的《校园歌手大赛》，第一名不就是唱的这首《洋葱》吗？那视频至今还在贴里挂着呢。” “哦哦想起来了，确实是这首歌，就是这歌词……？” “歌词是不是被老师们改了啊？” “正常，钱主任的每一次献唱要么是为了提醒咱们好好学习，要么就是为了督促咱们赶紧写作业。” “……” 一曲完毕，钱主任没放下麦克风，而是清了清喉咙，提起了一个百说不厌的话题——多学习，多睡觉，少谈恋爱，少玩闹。 “劝君莫惜金缕衣，劝君惜取少年时，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啊！同学们，时间不等人哪，等你们考上大学就自由了，那时候，你想和谁谈恋爱就和谁谈，你要是不谈，老师还催着你谈呢，但现在，你们的主要任务还是学习啊！” 钱主任说的慷慨激昂，唾沫星子肆意飞舞，离得近的那几个同学被喷了满头满脸。 等他一段话说完，男生们默默地抬起手来，用袖口擦了擦脑袋。 擦干净之后的下一秒，钱主任又激动起来，唾沫继续飞流直下三千尺。 “尤其是女孩子们啊，在感情方面更要擦亮眼睛，男人一张嘴，胜过天下鬼啊，他有一张说爱你的嘴，却暴露出了一百个不爱你的细节，你不要骗自己，也不要对这些细节假装看不见！” “你以为你和他谈恋爱，是住进了哥哥的心里，实际上呢，是住进了一个小区里，里面全是人哪！我亲爱的姑娘们，别这么单纯了，牵了哥哥的手就能得到哥哥的心吗？你怎么不想想，他是不是个千手观音？” “还有男孩们啊，也都醒一醒！当舔狗很有意思吗？知不知道舔狗的下场都是什么——被拉去屠宰场，舔狗舔到最后，一无所有啊！” “你看一百遍她的资料卡，她也不是你的，但你要是看一百遍书，那知识就是你的了。听明白了吗？都别当舔狗了啊，也该醒一醒了，我们的目标是什么？是为祖国建设添砖加瓦啊！” “……”底下坐着的学生皆听得是安静如鸡。 一针见血，字字箴言，最狠不过杀人诛心。 良久，钱主任终于心满意足地落下了最后一句：“好，就这些，该说的我也都说了，再说下去你们也该嫌我烦了。” 底下的学生们在心里默默接了句，抱歉，我们早就嫌烦了。 第541章 人财两空 没等学生们松一口气，就听钱主任的下一句紧接着冒了出来：“现在，让你们的授课老师们再上来讲两句。” 刚上完半小时政治思想课的学生们：“……” 钱主任说着，要把话筒往下递，眼神扫视一圈，落在了一旁垂眸站着的宋彦的身上，眼睛随即一亮。 “来，宋老师。”钱主任的声音都不自觉地温和了下来，“你先上来讲两句？” 忽然被点了名的宋彦：“……嗯？” “你随便讲就行，也不用拘束。”钱主任大手一挥，川剧变脸似的迅速换了副表情，“在座的都是自己人。” “……” 钱主任这般区别对待是有原因的。 这位宋彦宋老师并非是九中的正式老师，而是海大的生物学研究所的一位副教授，因为参加了海大对江州各高校的一个对口专业保送生的选拔活动，所以时不时地会过来九中这边一趟，去实验室里指导一下生物实验。 面对这种重量级别的教授人物，钱主任自然是拿出了对待国宝的态度。 “来，宋老师，你往我这儿站，站在这里说——”钱主任尤为热情地说。 “……”宋彦低头看向自己手里忽然多出来的那一支话筒，表情微有茫然。 怎么说呢？ 就，挺突然的。 在海大这么多年，各种讲座倒是开了不少，唯独没给学生们上过思想政治课，尤其是钱主任的眼睛里还赤|裸裸地写着一行大字——要讲禁止恋爱的东西。 齐川站得近，见他一脸无措，悄悄伸头过来，给他出了个主意：“没事，你就随便说两句，钱主任刚才怎么说的，你就学着他的话，改改就行。” “好。”宋彦轻轻点了下头。 而后他拿起话筒，抬起眼来，客客气气地开了口：“好好学习，别当舔狗，为祖国建设添砖加瓦。” 钱主任：“……” 学生们：“……” 齐川：“……” 让你学钱主任的话，没让你完全照搬哪。 他完全是把钱主任的话以更为精简的语言重复了一遍。 餐厅里又是一静。 最后还是齐川帮着解了个围，勉强拉回了屋里已经冷凝到要结冰的气氛，齐川又插科打诨地说了几句，然后朝站在一旁的刘远使了眼色过去。 小刘老师心神意会，非常配合地点头道：“是啊，没有对象就是好啊，不然这么冷的天，我还得出去约会，想想我就冻得慌啊。” 齐川老师紧接着笑眯眯地又接上一句：“是啊是啊，你看这不是马上就要过年了吗？老师也建议你们，年底就不要谈恋爱啦，万一你们的对象是冲着你们的压岁钱来的呢？过完年就分手，到时候人财两失，那可真就得不偿失了啊。” “……” 两人的话音落下之后，话筒在年轻一辈的老师中间转了个圈，最后又递回了钱主任的手里。 这个阶段已经进行的差不多了，按往常来说的话，下一个流程就是宣布“干饭人，干饭魂，干饭都是人上人”了。 第542章 当众表态 只是钱主任往台下走的时候，像是又想起了什么，走了没两步就忽然停住了脚步。 他冷不丁地抬起头来，目光四处巡视着，像是在找什么人。 没半分钟的功夫，他的目光一落，很快就在人群中找到自己的目标。 不少正盯着他看的学生们本能地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也跟着留意到了他看的那个人是谁。 ——那是一班的沈妄？ 对钱主任为什么总是频频关照沈妄的理由，不少学生都是心照不宣，因为大佬谈恋爱，谈的实在是太高调了啊！ 一个是理科的重点实验班，一个是文科的重点实验班，再加上女朋友还是学生会的主席，自带身份光环，想让别人不注意到都难。 九中的校风开放，并不禁止学生恋爱，反而鼓励精神自由，只是上面的政策落到下面具体实施的时候，还是要看各班的班主任是怎么规定的了。 虽然像老陈这种佛系心态的班主任占了绝大部分，但也有班级明文规定禁止学生恋爱的，比如说——钱主任带的这个文科重点班。 撇开其他年级不说，但二班大概是整个高二年级里唯一一个明文禁止学生恋爱的班级了。 沈妄是老陈班里的，钱主任自然是管不着别班的学生，只是林时兮却是他们二班的。 这还是能继续管的。 钱主任又折身回去，重新拿起了话筒，而后眼神意味深长地看向了沈妄，开口道：“老师讲完了，那再找个学生代表说两句？” 这话一出来，底下的学生们顿时坐不住了，交头接耳的同时，视线还有意无意地朝这边瞧着。 钱主任这话的意思实在是太明显了，就是想让沈妄当众表个态啊。 林时兮脸上的表情很平淡，看不出是什么情绪。 听见钱主任这一句，她也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只是抿了抿唇，侧头看向沈妄。 沈妄的表情是一如既往的随性，像是完全没觉察到钱主任投来的沉甸甸的目光似的，他向后往椅背上一靠，垂在身侧的手微微一抬，不动声色地捏了捏她的指尖。 他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 林时兮的情绪顿时松了些。 几句废话过后，钱主任果然叫了沈妄的名字。 沈妄无所谓地抬了抬头，从座位上站起来的同时，视线也朝前面的钱主任那边望了过去。 身为高二年级负责狠抓学习的级部老师，钱主任立志于拆掉班里的每一对cp，力图让二班的学生们把全部的心思都用在学习上。 尤其是他们班的这个林时兮，还是文科班的级部第一，这就是稳妥的重点大学的学生啊，自然是更不能因为谈恋爱这种事而影响到学习了。 只是虽然大家对沈妄和林时兮这一对都心知肚知，奈何钱主任手里没有什么实际证据，想要拆cp也无从下手，这愁得钱主任本就为数不多的头发更是一把一把地往下掉。 钱主任想着今天正好趁着这个机会，侧面敲打敲打这两个小孩儿。 第543章 两只耳朵都听见了 钱主任想着今天正好趁着这个机会，侧面敲打敲打这两个小孩儿。 让他们也把心思都端正了，全给放到学习上来。 钱主任沉声思忖了一下，尽量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向老陈靠拢，而后才温和开了口：“沈妄同学，听你们陈老师说，你们班这次考的成绩挺不错啊，级部前十全在你们班里？” 习惯了老陈的那种开门见山的说话方式，乍然一对上钱主任这种喜欢绕弯子的，沈妄还真有点儿不适应，他只是点了点头，没有主动说话。 钱主任忽然问：“你们班的第一是谁啊？站起来让我瞧瞧。” “……”果然，有句老话说的好，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沉默了两秒钟之后，林尔面无表情地站了起来。 “……”钱主任沉默了一下。 眼熟，十分眼熟，极其特别的眼熟。 这不就是学校贴里的另一对cp的女主角么？ 大概现在的这时代实属颜值当道，学生们嗑起cp来兴奋的跟入了什么邪教似的。 半晌，钱主任把视线移开，干干地咳了两声：“那第二名是谁啊？” “……” 再两秒钟之后，谢衍神色平静地站了起来。 “……”钱主任再一次沉默下去。 他是文科班的老师，不太关注理科班，再加上学校里刚开了家长会，忙活起来之后他也没时间和老陈交流学生的成绩情况。 他是真不知道级部的前两名是林尔和谢衍他俩。 偏偏老陈不知道是真没看出来他的尴尬，还是真心实意地想夸一下自己班的学生狗，乐呵呵地补上了一句：“沈妄同学第三名啊，考的也很好啊。” 钱主任：“……” 知道了知道了，两只耳朵都听见了。 钱主任已经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把这个话题给进行下去的了，本来想来个杀鸡儆猴，无奈这几个小孩儿拿出来的成绩一个比一个漂亮。 好在钱主任在九中任职多年，经历过的尴尬场面千千万万，已经跟着上一届的老教师们耳濡目染地学会了“只要我不尴尬，那尴尬的就是别人”，还是面不改色地从台上走了下来，把话筒硬塞给了沈妄。 不知道该怎么化解尴尬的时候，把尴尬转移给别人就可以了。 沈妄瞥了下自己手里凭空多出来的那只话筒，他无所谓地扯了扯嘴角，然后撇头朝谢衍看了眼。 多年的朋友，一个眼神过去，谢衍就差不多能猜到他的意思了。 谢衍没说话，只是轻扬了下眉梢。 全场的目光已经聚了过来，沈妄侧头思考片刻，而后才开了口：“如果你愿意一层一层一层一层地剥开我的心——” 是一首歌，旋律依旧耳熟。 有反应快的同学已经想起来了，嘿？这不就是钱主任刚刚联合着几位老教师唱的那首吗？ “你会发现，你会讶异——” 少年的嗓音比同龄人要低沉一些，稍带几分沙哑，格外抓人耳朵，只是唱了这两句就停了下来，然后把话筒隔空丢给了谢衍。 第544章 都去我同桌心里 谢衍抬手，修长指骨抵着眼镜框稍稍一抬，桃花眼尾轻敛起，而后慢条斯理地接道：“——里面竟然是富强民主文明和谐自由平等公正法治爱国敬业诚信友善。” 全场师生：“……” 尴尬重新转移回了钱主任的身上。 冗长而枯燥的开场白过后，就是晚饭时间，没了钱主任煞风景，餐厅里的气氛重新热闹活络了起来。 学生们都是随便坐的，并不是以班级为单位聚在同一桌上，林尔坐的这桌大部分都是学生会的人，算不上熟，只能说是见面会打个招呼的关系，林尔也就没主动说话。 酒过三巡，气氛更火热，学生们放得更开。 学生会的小学弟小学妹们端着酒，开始像模像样地朝学姐们敬起酒来，林时兮不好意思拒绝，又喝不了太多，只好找了个借口，躲去了阳台透风。 没两分钟，林尔好不容易从学弟学妹们的热情包围中挣脱出来，也跟着躲到了阳台上。 热情不减的学弟学妹们捧着啤酒，继续满场转悠地寻找着下一个可以吹彩虹屁的目标。 这桌的座位很快就空了一小半出来。 一个别班的女孩子瞅准了机会，拉着自己的同伴就朝这边狂奔而来，大概是为了给自己壮胆，从座位上起身之前，她还捞了瓶啤酒，仰头咕咚咕咚地灌了大半。 女孩子蹬蹬蹬地跑过来，在谢衍面前停下，大着胆子说了句：“谢衍同学，我觉得你长得好帅啊，我见过的所有帅哥里，就你最好看。” “……”谢衍漫不经心地抬了抬头。 搭讪的见过不少，上来一顿猛夸的还真没有。 女孩子还在天花乱坠的夸着，谢衍没打断她，直到她说完，直勾勾地盯着他看的时候，他才笑了下，漂亮的桃花眼稍稍弯起：“谢谢。” 对上那双天生温柔的桃花眼，女孩子的脸不自觉一红，要说的话也磕磕绊绊起来：“那、那什么，谢衍同学，我能不能问你一句，你平时都去哪儿玩啊？” 说不定还可以来个偶遇。 挖墙脚什么的是不用想了，想起林尔那张明艳风情的脸，女孩子非常的有自知之明。 只是帅哥是公共财富的，谁不想多看上两眼啊？ 听到女孩子问了这么一句，谢衍放下了手机，单手支着侧脸，乌睫微微垂坠下去，像是在思考：“嗯，这是个好问题。” 从她的这个角度看过去，他低敛起的眉眼看起来尤为温柔。 女孩子心脏忽地跳空了一拍。 然后下一秒，她就看见谢衍笑了下，说话的嗓音也跟着温柔起来：“我平时啊，都去我同桌心里。” “……” 林尔从阳台过来拿手机的时候，正好就听见了这么一句。 她漫不经心地瞥了谢衍一眼，眼角的余光又掠过他面前站着的两个女孩子，没说什么，视线很快就收了回来。 注意到这桌上的大部分小学弟小学妹们都跑去别桌敬酒了，林尔就没再回阳台，在谢衍旁边的空位上坐了下来。 第545章 你居然想当我妈 正牌女朋友露面，女孩子莫名有些心虚，不自觉地摸了摸鼻子，拽起同伴想要悄悄溜走。 结果刚迈开腿，还没走了两步，就冷不丁地被同伴扯住了胳膊。 女孩子有些疑惑的回过头去，却见同伴只是直勾勾地看着林尔。 这目光太炽热，也太火辣，让人想忽视都忽视不了。 林尔只能抬起头来。 一句“同学，你有事吗？”还没问出口来，林尔就听眼前的女孩子期期待待地问道：“林尔同学，请问……请问你爸爸有女朋友吗？” 林尔：“？？？” 她以为这女生是来要谢衍的联系方式的。 女孩子眼睛眨巴了又眨巴，像是鼓足了勇气，开口说：“如果没有女朋友的话，可不可以把他的微信号给我？” “……” 林尔一言难尽地看着她。 我把你当同学，可你居然想当我妈？！ …… 江州气象局的天气预报向来准，寒潮来得气势汹汹，锐不可当。 雨是从后半夜开始下起来的，直到早晨也没停，只是比夜里的时候小了许多，空气里一直弥漫着一股潮湿水汽的味道。 林尔站在小区门口的青石台阶上，微仰着头往远处看，天幕低垂，山寒水冷，远处江天云涛连晓雾，灯塔隐没在海面弥漫出的大雾里。 天色实在阴的厉害，看来晚上还是有场大雪要下。 雨不算大，细蒙蒙的，林尔也懒得打伞，出门之前随手在衣帽间里摸了个帽子，扣在了脑袋上。 小区对面有个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便利店，贺寅还没来，林尔就去便利店里坐了会儿。 这家便利店是连锁的，面积挺大，只是因为下雨的缘故，这会儿里面也没什么人，就一个年轻店员坐在收银台后面，昏昏欲睡地看着手机视频。 他开的是外音，因为店里没人，空气很安静，所以手机扬声筒里传出来的声音就尤为清晰。 女人声泪俱下，几度哽咽：“尔康，我现在好绝望啊，这种绝望快把我撕成一片一片的了。尔康，你告诉我，一个破碎的我，怎么来帮助一个破碎的你呢？” 林尔：“……” 确认过眼神，是同一个童年的人。 随着玻璃门的打开又关上，把手上悬挂着的那只小风铃发出叮咚叮咚的两声轻响，提示着客人的到来。 “欢迎光临~”店员小哥抬了抬头，顺手把电视剧的音量调低了一些。 林尔不好意思什么都不买，就在店里干坐着，于是去货物架那边转了转，只是绕着几排货物架转了一整圈，她也没看到什么想买的东西。 倒是路过收银台的时候，留意到了正冒着腾腾热气的关东煮。 林尔过去，拿了几串关东煮。 结账的时候，又看见货物架上垂下来的一条条的棒棒糖，林尔随手扯了两根草莓味的，一起结了账。 临街的窗户那儿放着几张桌子，透过玻璃窗就能看到对面，林尔把棒棒糖丢进了背包里，然后端着关东煮走了过去，在一张桌子前坐下。 第546章 哦，三轮车 等了不到十分钟，贺寅发来了消息。 贺寅：【尔爷，我到了。】 林尔咬了口鱼豆腐，漫不经心地往外面瞥了一眼，没看到贺寅的身影，她低头给他回复。 林尔：【具体位置。】 林尔：【我没看见你。】 贺寅秒回道：【在你们小区门口，我就在这个路边的树底下呢。】 林尔：【行，知道了，这就来。】 吃完最后一口墨鱼丸，林尔把竹签和纸杯收拾好，丢到了桌侧的垃圾桶里，然后才推门走了出去。 她站在路边，往对面的小区门口看，没看见贺寅。 他不会是刚出门，就给她说自己到了？ 林尔又问一句：【你真到了？】 贺寅：【到了啊。】 林尔：【在哪儿？】 贺寅：【就在你们小区门口啊。】 “……” 林尔又抬起头来，从东到西地扫了一圈小区门口，依旧是没看见贺寅。 他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林尔：【北门？】 贺寅：【对啊。】 林尔：【我怎么没看见你？】 贺寅：【我就在门口啊。】 贺寅：【你出门就能看到我。】 贺寅：【就在树底下。】 “……” 树底下个屁。 林尔没耐心了，直接给他打了个电话过去：“不是，你到底在哪儿？” 贺寅还是那句话：“我真就在你们小区门口啊。” 林尔：“我也在小区门口，我怎么没看见你？” 贺寅“哦哦”两声，连忙改口道：“我开车过来的，红色的车，你找车，别找人。” 林尔又四处张望一圈：“还是没看见你。” “我就在树底下停着呢。”贺寅挠了挠头，纳闷的道，“这一共就没停几辆车啊，你怎么就看不见我呢？” 交通指示灯正好由红转绿，林尔略一抬头，扫了眼四周，顺着人行道往马路对面走。 “行了，我过来了。”林尔不想跟他废话，手机举在耳边，简洁明了地问他，“你开的什么车？” “哦。”贺寅的狗话连篇及时地换成了另外三个字，“三轮车。” “……” 林尔一顿，以为自己听错了，沉默了两秒钟之后又问他一遍：“什么车？” “三轮车。”贺寅的声音从手机扬声筒里清清楚楚地传了出来。 “红色的，电动的，两边都有车蹬，充一次电能跑四十里地，没电了还可以自己蹬，省电又节能。” 怕她还是找不到，贺寅贴心地描述了一下。 “……” 林尔缓缓抬起头来。 小区门口，行道树下，那辆被她刻意忽视掉的红色三轮车在她抬头的那一瞬间，就以不容忽视的姿态闯进了她的视野里。 她的嘴角忍不住抽了一下。 贺寅笑嘻嘻地为自己的三轮车打了个广告：“三轮车好，三轮车妙，三轮车骑起来呱呱叫，内外电泳烤漆，全钢架车身，经久耐用，独有避雨防水半开放式帐篷，让你与自然畅通呼吸。拉人多，跑得远，三轮车是首选，骑不坏，摔不烂，三轮车与你永相伴！” “……” 傻逼。 林尔“啪”地挂了电话。 第547章 三轮人，三轮魂 贺寅的微信一条接着一条地发了过来： 【风里雨里，我就坐在三轮车里等你。】 【你走，我不送你，你来，再大的风雨，我都要骑着三轮车来接你。】 【一天蹬三轮，一辈子都蹬三轮，三轮人，三轮魂，蹬三轮的都是人上人。】 “……” 林尔深吸一口气，朝那辆夹在一众豪华跑车中的傻逼三轮走了过去。 走到三轮车前，林尔停下，透过车窗看到了窝在驾驶位上的贺寅。 贺寅正低头点着手机，十指在屏幕上翻飞，敲字敲的飞起，消息发出了一条又一条。 可惜都被她拒收了。 林尔闭了闭眼，心情复杂地长吐了一口气，这才说服自己接受了现实。 片刻，她抬起手来，面无表情地敲了敲车窗。 叩叩—— 两声轻响，拉回了贺寅的注意力。 贺寅一扭头，对上了林尔冷淡又不耐烦的视线。 林尔朝他微微一抬下巴，示意他赶紧滚下来。 估计是觉得上下车太麻烦，贺寅没往下滚，只是把车窗摇了下来，脑袋凑了过去。 “……”看清他的动作，林尔沉默了一下才问，“不是，你这车窗……？” 她欲言又止，什么情况啊？ 刚才看他胳膊来回转了好几圈，就像给发动机上弦似的，那窗户才一卡一卡地降了下来。 “没错，别怀疑，你没看错。”贺寅说，“这就是全手动的车窗，自力更生，丰衣足食。” “……” 林尔麻木地想道，这他妈都什么年代了，居然还有手动摇下来的车窗？ “来，尔爷。”贺寅把身子往后一扭，将四周用来遮雨的便捷式透明塑料纸卷帘给撩了起来，然后捏尖了嗓子，用一种古代太监给皇帝喊“起驾回宫”的长音调说道，“咱们上车出发啦——” “……” 林尔已经完全麻木了。 她也不知道贺寅这个小乖乖是怎么做到能把这么一个傻逼破三轮车说出一种千万豪车的气势的。 无言片刻，林尔破罐子破摔地上了车。 不就是坐个三轮吗？ 小场面，稳住，不慌。 她长这么大，什么场面没见过啊。 但直到抓着栏杆，往三轮车的后排座位上爬的时候，林尔才不得不承认。 噢操，这场面她还真没见过。 这三轮车也不知道是贺寅从哪个二手市场淘来的，开起来之后整个车身都在晃，像是下一秒三轮就会直接散架了。 不仅如此，林尔还发现了一个致命的问题——它还四处漏风。 夏天倒是无所谓，吹着风还挺凉快，但一到冬天，这个问题就很是令人窒息了。 再加上昨夜刚下过一场急雨，温度骤降，风又刮的大，现在正是一年中最冷的时候。 林尔冻得手指发僵：“开暖气。” “没有暖气。”贺寅说。 林尔：“？” 什么叫没有暖气？ 见她一脸茫然，贺寅解释道：“因为我们的这辆三轮车啊，它的设计理念就是力图拉近人和自然的距离，让我们人类和自然亲密接触，充分感受着自然风……” 第548章 我他妈真是服了 林尔打断他：“说人话。” “哦。”贺寅挠了挠头，老实地道，“它配置太低了，安不了车载空调。” 林尔：“……” 行，她忍。 世界如此美妙，她却如此暴躁，这样不好不好。 林尔忍了忍，又说：“那你把窗户都关上。” 贺寅腾出一只手来，把自己右侧的窗户摇上：“尔爷，后边的那扇窗户你得自己摇，我的手伸不过去啊。” 林尔：“……” 行，她再忍。 林尔撇头朝那扇摇摇欲坠的车门上看，靠门缝的地方有个黑色的小把手，像是塑料的，看起来很廉价的模样。 林尔拧着眉心看了一会儿。 她是实在不想用手去碰，只是风吹得太冷，寒意直往领口灌，林尔纠结了一下，还是不情不愿地伸出了指尖。 只是不知道是连接的螺丝生了锈，还是里面的齿轮被卡住了，林尔握着手摇器转了两下，手摇器还是卡在原地，纹丝不动。 “……” 动作停顿了下，林尔手腕一个用力—— 然后事情就按照该发展的方向往下发展了。 随着一声清脆至极的“咔”，原本就快要寿终正寝的手摇器成功地和三轮实现了器车分离。 “……” 林尔缓缓地举起了脆弱的手摇器，嘴角抽了又抽。 贺寅听到这道动静，从后视镜里看她一眼，哎呀一声说：“尔爷，你小心一点儿啊？这个前两天才让猫爷搞坏一次，我刚给修上。” 林尔：“……” 她怎么知道这玩意儿这么脆弱？ 她都没怎么使劲儿，就给掰断了。 没理会贺寅的话，林尔撇过头去，看向另一扇车窗。 片刻之后，随着一声清脆无比的“咔”，两分钟之前的情景再次无差别地上演。 “……”林尔盯着手里的两个断掉的手摇器，终于是忍无可忍，“我他妈真是服了，你从哪儿搞来的这古董玩意儿？” “借的。”贺寅说。 林尔：“跟谁借的？” 还有人收藏着这种老古董？ 贺寅道：“弦姐啊。” 林尔：“？” 林尔以为自己听错了，又问：“你说谁？” 贺寅：“就是弦姐啊。” “……”林尔一脸难以言喻，“她搞这个东西干嘛？” “不是她搞出来的。”贺寅说，“是麒声叔送她的生日礼物，弦姐不要，就送我了，我寻思着这玩意儿虽然奇葩了些，但好歹也是她的生日礼物啊，我不能收啊，就说是借的，但我去还的时候，弦姐直接把我给撵出来了，还说不认识我。” 林尔：“……” 就在林尔贯彻着“沉默是人类最为高尚的品德”的时候，这辆备受嫌弃的小三轮车越走越慢，越走越慢，最后，干脆缓缓停下来了。 又怎么了？ 就不能让她消停一会儿吗？ 林尔闭了闭眼，而后又睁开，心累地问：“怎么停了？” “好像是没电了啊。”贺寅伸长脖子，往显示屏上看。 林尔：“？” 贺寅：“我今天开出来的时候忘记看电量了。” 林尔：“……” 屋漏偏逢连夜雨。 第549章 让她去蹬三轮吗？ 林尔觉得自己上他的车就是个错误，她就应该在路边直接拦个出租，让贺寅自己吭哧吭哧地蹬他那个破三轮的。 似乎是看到了林尔脸上的表情，贺寅又是一挥手，求生欲极强地补救道：“没事儿没事儿，尔爷你不用担心，这车是人力电动双用的，没电也不碍事，你坐着就好，我蹬！我来蹬就行。” 林尔：“……” 不然呢？ 让她去蹬三轮车吗？！ 这一天天的，都是什么跌宕起伏的生活啊。 贺寅卖力地蹬了近二十分钟，很快就蹬到了谢衍家的小区门口。 林尔从外套的口袋里拿出手机，正打算给谢衍拨个电话过去，谢衍的电话下一秒就打了过来。 林尔滑开屏幕，直接接起，问他：“在哪儿？” 谢衍：“下来楼了，正往小区门口走。” 林尔：“我就在你家小区门口。” 谢衍往前面瞥了一眼：“两分钟，这就来。” “嗯，那个……”林尔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提前两分钟跟他说一声三轮车的事，好让他有个心里准备。 “有件事儿，我得先跟你说一声。” 谢衍漫不经心地应：“嗯？” “我跟河马一起来的。”林尔难得绕了个圈子，没开头就直奔重点。 “啊，”谢衍很快就想了起来，那个穿着洛丽塔小裙子的大吊萌妹啊，叫什么名字来着？ “贺寅是？”谢衍说。 “对。”林尔对他的答案给予了肯定，然后又说，“他说要来接你。” “嗯……”谢衍的尾音稍稍拉长，似乎是在思考自己该说点什么，“那你先替我跟他说声谢谢？” “……” 林尔掩饰性地轻咳了一声，心说，你这谢谢说的太早了，等你看到他开的什么玩意儿过来接你之后，你可能会扭头就走。 说话间，谢衍已经走到了小区门口。 林尔遥遥就看到了他的身影，于是争分夺秒地补上了一句：“那个，跟你说一声，河马开车过来的。” 谢衍扫了一眼四周，没看到林尔，也没看到她说的那个大吊萌妹，正要问她一句“在哪儿”的时候，又听她说了句开车过来的。 于是，谢衍改口问：“什么车啊？” 林尔：“……呃。” 这个问题彻底问住了林尔，林尔一时竟然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回答。 没听见回应，谢衍又“嗯？”了一声。 “……”沉默了下，林尔委婉地道，“一辆红色的车。” “红色的？”谢衍抬了抬眼，向四周看了一圈。 隔着这么远的距离，林尔都看到了他脸上呼之欲出的疑惑表情。 “我没看到这附近有红色的车呀。”谢衍说。 “有。”林尔肃然道。 谢衍更是疑惑：“嗯？有吗？” 林尔：“有，你往前走。” 谢衍抬步，往前走。 十几步之后，林尔叫了停：“好了，停。” 谢衍停下。 “往左边转身。”林尔又说，“然后抬头，看向你正前方。” 谢衍依言照做：“然后呢？” “然后——”林尔缓缓地道。 第550章 帅得让人合不拢腿 “然后——”林尔缓缓地道，“如果你不是色盲的话，应该就能看到离你大约七八米远的地方，停着一辆红色的车了。” 谢衍顺着她的话看过去。 只见自己正前方，几步开外的地方，确实是停着一辆红色的车，而且那“红”还是红旗迎风飘扬的那种“正红”。 红得格外的“根正苗红”。 哦……确实是如林尔所说，红色的，车，唯一不对劲的地方就是—— 这车是三轮的。 三、轮、车。 谢衍：“？？？” 他女朋友说的那辆红色的车，不会就是这个？ 谢衍忽然有了种不太好的预感。 下一秒，他又听林尔以一种平静到诡异的语气开了口：“你没有看错，就是那辆——” 她轻顿了一下，而后带着一种英雄末路的悲壮心态，坚定有力地吐出来了三个字：“三、轮、车。” “……” 谢衍终于开始觉得这事有点儿扯了。 所以说，他那自小按照豪门小公主的标配一路娇养着长大的女朋友，现在开了辆小破三轮车来接他了？ 足足沉默了半分钟，谢衍才心情复杂地朝三轮车走了过去。 几步之后，他在三轮车前停住，弯下腰来，眼神往车里看。 林尔没下车，就隔着一层半降不降的玻璃车窗——那三轮车的手摇器已经被她“咔”一下给掰断了，没法把车窗全部降下来，表情甚是平静地与他对视着。 一时之间，似乎连空气都安静了下来。 林尔没有说话，谢衍也没有说话，两个人同时在对方的眼睛里读出了相同的情绪。 两两相顾无言。 良久，林尔终于开口：“上来？” “……” 啊？坐、坐这个啊？ 谢衍不是很想上。 谢衍生平第一次发现原来自己也是一个要脸的人。 后排是个长座，正好能并排坐两个人，听到上车的动静，贺寅从前面的驾驶座上回过头来。 他歪着身子，一只胳膊搭在椅背上，因为车内的空间过于狭小，他回头的时候不得不把自己扭成了一团天津大麻花。 “嗨，小哥哥，又见面了~”贺寅龇着两排大白牙，笑的像是一朵风中摇曳的狗尾巴花。 转身不便，他就把脑袋勉强靠在椅背上，笑眯眯地瞅着谢衍，同时，嘴里的话如同开闸泄洪的江州大坝，绵绵不绝地奔涌而出。 “上次见你的时候，我就觉得你长得可好看了，就是当时天太黑，光线也不太好，匆匆一瞥之下也没能看太清楚，今儿这么近距离的一看，果然，你比匆匆一瞥时还好看。哥哥，你简直就是帅得让人合不拢腿啊！” 谢衍：“……” 等等，什么叫“帅得让人合不拢腿”？ 既“百舔不够的男人”之后，恭喜人间绝美小甜甜同学再次喜提一枚新标签。 贺寅这人非常自来熟，又天生是个话痨，属于只要给他一个场地，他就能开个私人脱口秀的那种，他一个人就可以将整个舞台的效果都拉满，完全不需要别人的接话。 第551章 令人窒息 时桑就已经够自来熟的了，但还是完全比不上贺寅。 因为贺寅的热情已经快要溢出来了。 他是一个自带bg的男人。 看着贺寅的时候，人的脑海里就会不自觉地浮起一首旋律： “燃烧！燃烧！燃烧！用你的热情燃烧！ 燃烧我的一切！燃烧我的生命！” “……”谢衍完全插不上嘴。 贺寅实在是太能说了。 其实平心而论，谢衍觉得自己和他是真的不熟，充其量就是见过一次，外加互相知道名字的交情，而且见过的那次贺寅还穿了女装。 要是林尔不说和她一起来的人就是河马，谢衍走路上都认不出来他是谁。 但贺寅就是有这样的一种独特魔力，他只要一开口，把几句热情洋溢的场面话漂漂亮亮地砸下去，就能硬把这种“君子之交淡如水”的情谊给直接升华到了“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的挚友上面。 最后还是林尔听得没耐心了，让贺寅收起了自己无处安放的屁话，老老实实地滚去蹬他的傻逼三轮车了。 贺寅的健身房没白去，动感单车也没白蹬，如今终于派上了用场。 蹬起三轮来，业务能力格外熟练。 在他的卖力蹬轮之下，这辆老态龙钟的破烂三轮车重新吱呀吱呀地动了起来，迎着凄风冷雨，迎着浓云海雾，缓慢而卡顿地向前一米一米地龟速行驶着。 大概是因为这辆三轮真的快要不行了，车轴转动起来的时候，锈迹斑斑的铁丝之间总是吱呀吱呀地响个不停。 听起来就像是一个即将报废的破旧老风箱，却仍旧是撕扯着喉咙，奋力发出呕哑嘲哳的声响。 谢衍有理由怀疑这三轮车可能走不到目的地就要散架了。 没一会儿，贺寅就出了满头的汗。 谢衍看了他一眼，又撇头看向林尔，林尔正点着手机，不知道在给谁回消息。 谢衍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说话。 对不起，虽然他觉得贺寅蹬得确实是很辛苦，但他仍然不想帮贺寅去蹬。 就……偶像包袱还是有那么一星半点的。 谢衍都不能去想象自己坐在驾驶座上，吭哧吭哧去蹬三轮的那个场景。 那画面也太令人窒息了！ 蹬了大半个小时，贺寅气喘吁吁地喊了停：“不行了，累死我了，我要喘不上来气了。” 他把三轮停在了路边，擦了一把汗，喘得像条老流浪狗。 “我忘了，沈老板的店压根就不在这个区。”贺寅说。 林尔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谢天谢地，他终于意识到自己想一路蹬车蹬过去这是个不切实际的举动了。 “打个车。”林尔说。 “行。”贺寅这次没有持反对意见。 三个人下了三轮。 拦出租之前，贺寅不知道给谁打了个电话，他嘀咕着：“我得找人把车骑回去才行，诶诶——哥，你别先拦车，等我找的人过来之后。” 他的后半句话是对谢衍说的。 林尔忍不住插话道：“你就把三轮放这里不行吗？” 第552章 惊喜一个接一个 贺寅担心道：“被偷了怎么办？” “……”林尔的嘴角一抽，“谁会抱一堆破烂回去？” 贺寅继续摇头：“不行，我感觉还是会被偷的。” 林尔：“……” 人家偷电瓶车的，那还是只针对电瓶下手呢，这年头，人力的三轮车，还是快要报废的老古董，谁会偷回去？ 不能看，不能用，放起来都觉得占地方。 “我不等，要等你等。”林尔撇过头去，冷漠地道。 坐三轮还不行，现在还得守三轮了。 这他妈到底是什么人间疾苦？ “别啊，尔爷，就等一会儿，最多二十分钟。” “……这东西你别要了，我明天送你个新三轮成吗？” “不成啊，衣不如新，物不如旧啊。” “……” 最后，还是谢衍想了个折中的办法，指着那辆勉强能称之为“车”的三轮，问：“这……车有钥匙么？” 贺寅回过头来：“啊？” 谢衍提议道：“把它给锁起来，然后找人过来，到时候直接就拖走了。” “这是个好主意啊。”贺寅恍然大悟，随即又拨了个号码出去。 同时，把口袋里的钥匙翻了出来，隔空丢给林尔。 “尔爷，我打个电话，你帮我把车锁上。” “……”林尔看着手里的那把非常具有时代感的古朴钥匙，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之中，“这是什么？” “车钥匙啊。”贺寅道。 “……” 她当然知道这是把车钥匙了，她想问的是，为什么他的这把车钥匙和她之前见的那些车钥匙完全不同。 这年头，居然还有手动上锁的车钥匙？ 见林尔似乎不知道该怎么用，贺寅在打电话的同时，还抽了两秒钟的时间出来，指导了她一下：“你把这钥匙插进钥匙孔里，然后朝右边拧一下，就可以了。” “……我知道。”林尔已经麻木了。 贺寅带给她的惊喜总是一个接着一个。 林尔招招手，在路边拦了辆出租车。 在贺寅还满脸遗憾的跟谢衍说着什么“你这么长的腿，不去蹬三轮车可惜了”的时候，她终于是忍无可忍，动作粗暴地将他塞进了出租车里，一把摁在了副驾驶座上。 四十分钟之后，出租车驶入云中区。 车停下的地方却不是沈嘉喻的那家酒，林尔抬头扫了一眼上面的招牌，完全陌生的一个名字。 她看向贺寅：“这是哪儿？” “齐诚刚开的酒。”贺寅一边说着，一边走在最前面，带着路。 齐诚？ 林尔微皱眉，回忆了一下这个名字，隐约有了个印象。 贺寅的朋友。 之前贺寅嚷嚷着找几只好看的小鸭镇场子的那次，就是帮齐诚找的。 除了贺寅之外，林尔他们几个和齐诚也算是有点儿交情，但是不熟。 “不去沈老板那儿？”又不是什么熟人，林尔不太想进去，就停在原地没动。 见林尔没跟上来，贺寅停在门口的台阶上，转过身来看她：“去啊，待会儿就去。” “那来这干嘛？”林尔还是没动。 第553章 都他妈没听见？ “人家齐老板这两天刚开业，都是朋友，我们也得过来打个招呼啊。” 贺寅干脆折了回来，一手拉着林尔，一手拉着谢衍，挤开门口的人往店里走，嘴里没停：“哎呀，今天咱们不是正好顺道嘛，就进去看看，这样猫爷他们几个就不用再过来一趟了。” “……” 说话间，三人已经进了店里。 推开门的那一瞬间，浓重的酒精味道就扑面而来，死亡重金属音乐瞬间充斥着整个耳膜，烟草弥漫，气氛迷离，酒精和香烟混杂在一起，刺激着鼻腔。 林尔忍不住皱了下眉。 绕过气氛火热的舞池，还没走到台那边，一道大嗓门的男声就隔着重重人群准确无误地传递了过来：“哎呦尔爷！尔爷您怎么有时间过来啦！稀客呀？” 更确切的说，是一道男孩子的声音。 他似乎是还没变声，听起来清清脆脆的，热情得像是冬天里的一把火，好似能燃烧整个沙漠。 随着尾音的落下，一道黑色的人影如同一团国境的龙卷风般席卷过来，很快在几人面前站定。 男生一张娃娃脸，白白净净的，眼睛很大，看起来也就十五六岁的模样。 别看齐诚年纪小，处事圆滑的很，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一张嘴皮六到飞起：“哎哟尔爷，真是好长时间不见了啊，孙子我可想死你了！快快快，让个路——” 齐诚拨开四周的人群，试图清个道出来。 无奈人太多，地方就这么大，该挤的还是挤。 “都他妈没听见啊？赶紧让开，挡到我爷爷的路了！”齐诚猛地提高了音量，吼得原本挤在台这边的人纷纷四处散开。 酒刚开业，暂时还不对外开放，来的这一圈人大多都是整天就知道招猫遛狗游手好闲的纨绔子弟们。 见齐诚拿出了这种几乎是供奉祖宗的态度，纷纷讶然不已，互相交头接耳起来。 “这是谁啊，让齐老板这么恭敬？” “连爷爷都叫上了，来头不小啊？” “她是谁我不知道，但我知道的是，她是个美女。” “稀罕了，齐家的这个小公子爷不是一向傲的都拿鼻孔看人吗？今天这是怎么回事，对着个女孩还点头哈腰的，跟个小哈巴狗似的？” “他能不点头哈腰吗？知不知道来的这是谁？” “要说就说，别卖关子。” “这是林家的千金啊，知道林家么？” “林家？哪个林家？” “在江州，还有哪个林家能让齐老板心甘情愿的当哈巴狗？” “你是说，安尔？” “是啊，就是安尔集团啊，这个小姐姐应该就是那位林总的掌上明珠了，我记得是叫林尔？” “……我操，真的假的啊？不是说她有自己独立的交友圈子么，齐小少爷和她还有交情？” “有没有交情不知道，但人是真的。前段时间，景家不是办寿宴么，我无聊就跟着我爸去了，遥遥见过她一面，就是小姐姐气场太强，我都没敢过去打招呼。” “……” 第554章 现实版的天凉王破 这几句出来，四周交谈的声音倏然小了下去。 在场的这群人出身家庭非富即贵，都是混吃混喝等着继承家族产业的，谁不知道安尔的那位处事乖张的大老板？ 前几年，一次酒会上，就因为韩家的那个小儿子嘴贱犯人浑，故意跑到林尔面前拿她生母说事，结果惹得林亦安当场冷了脸。 不仅跟那小孩直接动起了手来，而且还当场上演了一出现实版的“天凉王破”——截断了韩家融资的几条资金链，导致韩家的几笔大生意都砸在了手里，韩家股票一路跌停。 至此之后，江州城内就流传开了这么一句话——不怕人狠，就怕人疯，惹谁也不要惹到林家的那位美人总裁，那位总裁骨子里带了几分疯美人的属性，做事下狠手的同时，谁的面子也不给。 林尔懒得应付这种寒暄中又夹着彩虹屁的场合，听齐诚说了一大通有的没的，只简短的“嗯”了一声以示回应。 齐诚终于是逮住了机会，好好地吹了这么一大通螺旋升天彩虹屁，直到林尔抬了抬手，示意他可以闭嘴了，齐诚这才意犹未尽地收了话音。 只是，彩虹屁虽然收起来了，他的脑袋往侧面看的那一瞬间，齐诚又是一愣，原本就大的黑眼睛瞪得更是像牛眼一样。 “哎唷衍哥！”他猛地一拍自己的大腿，一惊一乍地道，“是您，哥？” “……”谢衍没说话，只是以一种“我就静静的听你吹”的眼神平静地看着他。 “哎呦哥哥，咱们兄弟俩得有好长一段时间没见过了？我可真是想死你了啊哥！哎呦我的哥哥哎。”齐诚表情夸张，感情到位。 林尔：“……” 贺寅：“……” 他的这声“哥哥”叫的是字正腔圆，感情饱满，一咏三叹，直接喊出了八十年未见故友的真情实感，仿佛谢衍是他孤苦无依相依为命的亲哥哥。 “刚才我这注意力全放尔爷身上了，没往您这边看，您瞧我这眼神，实在是太不像话了，简直该打！”齐诚作势呼了自己一巴掌，又嬉皮笑脸地继续往下说，“您今天能过来，我这小小寒舍真是蓬荜生辉啊，就是没想到您和我们尔爷还认识啊？” 贺寅适时插嘴道：“不仅认识，正式介绍一下，你面前的这两位，情侣关系。” 齐诚只愣了一瞬，很快就调动着嘴皮，滔滔不绝起来：“哎唷恭喜恭喜，仙女就得跟神仙谈恋爱嘛，想想也是，咱们尔爷这么漂亮，这一般人哪能配得上，也就我哥这种神仙哥哥才可以了，你看，这就是天造地设举世无双的一对嘛……” “……” 啧，江州城还真是小，走哪儿都是熟人。 林尔侧头看向谢衍，很好的以眼神表达了自己的疑惑——你们俩还有交情？ 谢衍同样以眼神回道——认识，不熟。 作为一个察言观色的好手，不用谢衍出声，齐诚就殷勤地解释道：“是这样的，我家老头……哦不是，是我爷爷。” 第555章 社社社社社会摇 忽然想起这是在外边，不能没大没小的直呼老头，齐诚嘴皮利落地改了个口，“我爷爷和谢爷爷都几十年的交情，以前逢年过节的时候，我跟着爷爷去过谢家老宅几次，见过我哥，这不一来二去之下，就熟了嘛。” “……” 林尔觉得，这个“就熟了嘛”应该是齐诚单方面认定的。 齐诚还在口若悬河地说着什么，正巧温淼打来电话。 林尔拿了手机，想去找个安静点的地方接电话。 只是酒里哪有安静的地儿，林尔转了一圈，只觉耳朵里听进来的都是疯狂的“社社社！社会摇！社社社社会摇！”。 没办法，林尔又折了回去。 一整个酒里，还就台那里相对安静一点，大概是因为齐诚刚才嚎了那么一嗓子。 林尔拿着手机过去的时候，经过一桌正聊得热火朝天的男生，声音挺大，夹在令人窒息的“社社社！社会摇！跟我一起社社社社会摇！”中还能让人听得无比清晰。 “贺寅，林尔，秦柯，温淼，谢肖，是他们五个？” “小时候就见他们形影不离的，现在好像还在一个学校里？” “没，之前我听齐诚说，林尔转走了。” “那还剩四个啊。哎？那也不对啊，我怎么记得上个月，我在海大附中门口溜达的时候，看见他们还是五个人一起啊？” “五个人是不假，没林尔，我听韩叙说，有个是温淼的男朋友。” “哎，我也知道，是姓沈？叫沈嘉喻？” “叫什么我就不太清楚了，只是听别人都喊他什么沈老板。” “姓沈的话，该不会是……那个沈家？” “那就说不准了，能和他们几个玩到一起的，还能是普通人啊？” 林尔的脚步停住。 熟悉的名字一个接着一个的入了耳，她微微侧头，顺着声音看了过去。 四五个男生，围着一张圆桌坐着，身上穿着校服，胸口戴着校徽是东城四中的，四中还没放寒假，这几个估计是偷偷逃课出来玩的。 桌子上放着烟和打火机，还有几罐拆开的啤酒，男生们一边喝着酒，一边聊着天，甚至因为聊得太入神，都没看见话题中的女主之一已经停到了他们旁边。 谁说男人不八卦的？ “话说回来，海大附中不是重点名校吗？这种学校的学生也谈恋爱啊？” “名校学生谈起恋爱来才更疯狂啊，可能是因为学习压力大，就在感情上放纵放纵？” “哎，你们忘了之前韩叙那小子说的了？林尔不是追他来着，最后还被他给拒绝了？” “我知道这事，我女朋友跟韩叙的现任是闺蜜，这事的内情没比我知道的更清楚的了。听说林尔被拒绝之后，还是没死心，上赶着要当人家的小三，结果原配都闹到她学校去了。” “啧啧啧，你说这么漂亮的女神姐姐，怎么就这么想不开呢？她要是真想找男朋友，不如考虑考虑我啊，我也不比韩叙那小子差？” 第556章 你砸了三万八！ “可能是追求刺激？你们没听说过流传下来的一句话啊，妻不如妾，妾不如偷，所以说，当小三就是刺激啊。” 不知道是谁带头笑了起来，紧接着其他人也跟着笑，一群人流里流气地笑了一阵，又继续聊了起来。 “哟，兄弟，你这话说的就有歧义了，你说的是感情上的刺激，还是床上的刺激？” 男生笑骂一声：“你他妈又不是没听出来，这大庭广众之下的，还非要我直白的说出来啊？” “我就知道你这个意思，嘿嘿，不过说真的，哥哥我也是器大活好的那一类的啊，林家那姑娘长得是真漂亮，与其便宜了韩叙那小子，倒不如便宜便宜我？” “不瞒你说，我也是这个想法，那姑娘……” 男人的话终止于一声巨大的“哗啦！”之中。 不知道是谁朝这边砸了一个酒瓶子过来，玻璃瓶身和大理石桌面碰撞到一起，随着“哗啦”一声巨响，酒瓶在接触到坚硬石面的一瞬间爆裂开来。 伏特加并着玻璃渣碎片四处飞溅，浓郁的酒精味道顷刻间侵染占据了整个鼻腔。 离得近的几个男生无一避免，全身是酒，脸颊的皮肤甚至被迸溅的玻璃渣所划破，伤口处沁出了细小的血珠。 原本嘈杂热闹的酒瞬间静了下来，连音乐声也跟着停了下来。 有那么足足半分钟的时间里，整个酒里静得连人的呼吸声都听不见。 砸酒的人不是林尔。 她正打算找个东西给这几个嘴里不干不净的男人脑袋开瓢的时候，那震慑全场的酒瓶子就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飞过来了。 酒瓶当着她的面炸开的时候，林尔也是一愣。 显然，出手的这位热心市民朋友比她还暴脾气，她还在找工具准备给人脑瓜开瓢，这位热心市民朋友就已经简单粗暴地动起手来了。 不仅效率绝佳，而且镇场效果也是一流。 整个酒的人都安静如鸡。 林尔回过头去，看到了站在离自己两步远的地方的谢衍，以及贺寅，前者面无表情，后者目瞪口呆。 过了好半晌，贺寅才回过神来：“我操！兄弟，你砸了三万八！” “三、万、八——！”贺寅心疼不已。 砸人当然可以，他也觉得眼前这几个嘴贱男该砸，但你就不能挑瓶便宜点的酒吗？！ 三万八啊三万八！ 一抬手就没了。 林尔从贺寅的这句话里听出了刚才的那位热心市民朋友是谁。 正是半小时之前，贺寅刚夸完他脾气是天下第一好的人间绝美小甜甜谢同学。 “三万八怎么了？”不等谢衍开口说话，林尔冷淡地掀起眼皮，轻嗤一声，“从小我的爸爸就告诉我——” 贺寅下意识地接了一句：“穷人的孩子早当家？” “不是。”林尔看着顺着桌腿一滴滴流淌下来的白酒，那儿很快就聚集积攒出了一个小水洼，语气平静地道，“是富人的孩子早败家。” 贺寅：“……” 确实像林亦安会说出来的话。 第557章 福禄神同款大脑门 本来林尔确实是打算把那几个开黄腔的男生都砸到墙上，抠都抠不下来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在得知刚才那位出手相助的热心市民朋友其实是她男朋友的时候，她心里压着的那些火忽然就消失了大半。 好像随着那个炸开的啤酒瓶一并蒸发了。 只是谢衍却没有收手的打算。 他弯下腰，抓着刚才说话说的最欢快的那个男生的衣领，一把将他从沙发里拎了起来。 有服务生推着酒的手推车从卡座间的过道里经过，被刚才的那声震惊全场的“哗啦”给吓住，直接在原地僵硬成一个人形立牌。 谢衍随手从推车里拿了瓶白酒，他漫不经心地将酒瓶上下一抛，酒瓶在半空中翻了两个漂亮的圆弧，旋即落了下来，又被他抓在了手里。 只是这次抓住的地方变成了酒瓶的瓶颈。 他将酒瓶“咣”地往桌沿上一磕，玻璃瓶身瞬间碎裂，手里只剩下了细长的瓶颈，空气中的酒精味道顷刻间又浓了一个度。 男生的脸色惨白如纸，他整个人就被谢衍提拎着，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因为领口收的太紧，憋得他喉咙里吭哧吭哧地倒着气，看起来像是一条病病歪歪的沙皮狗，好似下一秒就要背过气去魂归西天了。 谢衍稍稍俯身，手中尖锐的酒瓶玻璃抵着男生颈部的动脉，慢条斯理地往下压。 玻璃扎进皮肤里，殷红的血很快顺着伤口流了下来。 谢衍好像一点都没看见。 他轻扯了下唇角，桃花眼尾微扬，说话的语气又凉又温柔：“刚才的话，再说一遍，嗯？” “……” 谢衍的音色很干净，声线又偏凉，平时说话的时候总是带着点漫不经心的倦意，听起来尤为勾人。 只是被他提拎着的那个男生就不这样想了。 男生觉得自己仿佛听到了一曲索命梵音。 他浑身僵硬成一块钢板，发白的嘴唇艰难动了动，最后却是什么话也没说出来。 “怎么不说了？刚才不是说的挺开心？” “……” 满座寂然，鸦雀无声。 因为失血，再加上领口处传来的窒息的压力，那倒霉孩子已经抖得像是帕金森晚期的病人，马上就要昏厥过去了。 谢衍的脸上没什么表情，玻璃刺进皮肤里，血色顺着浅棕色的玻璃瓶蔓延上他苍白的手指，触感黏腻又湿滑。 他垂眸瞥了眼，忽然松了手。 酒瓶碎片“叮当”掉在了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未等这声的回音完全落下，旋即又是一道闷闷的钝响。 男生直接被谢衍扔到了桌子上。 确实是“扔”，因为那力度大的连桌子都晃了两晃，桌面上原本放着的易拉罐全部被扫落到了地上，骨碌碌地朝四周滚去。 男生锃光瓦亮的脑门“咚”的一声和大理石来了个亲密接吻，原本就不清醒的脑袋更是被磕的晕头转向起来。 要是温淼在这儿，她肯定要发自肺腑地感叹一句“这位同学，恭喜你喜提福禄神同款大脑门”了。 第558章 又是一个疯美人 不等男生缓过劲来，谢衍单手抓住他的脑袋，半是强迫地让他抬起头来。 “同学，我看你挺闲啊？”谢衍慢条斯理地俯身下来，漂亮的眉眼间全是不可名状的薄凉。 “你要是嘴巴实在闲得慌，不如去街头的公共厕所里，把马桶都挨个给舔干净了，这样别人还能夸你一句手脚勤劳。” “……” 他稍顿一下，睫毛微微弯起，又轻声说：“在这儿说些不干不净的话，可不太好？” 明明是漫不经心的语气，却像是藏了雪亮刀锋。 男生被他扯着头发，不得不后仰着脑袋同他对视着。 那是双非常典型的桃花眼，尤为漂亮，眼角稍长如银月弯钩，眼尾微微上翘，浓密眼睫如同两把狭长的小刷子低低垂着，却掩不住他眼底强压着的乖戾和尖锐。 谢衍弯下腰时，鼻梁上架着的那副眼镜框的链条也跟着落了下来。 冰凉的长链无意间搭上了男生颈侧的皮肤，那种特有的冰冷质感和皮肤轻微摩擦起来的时候，带来一种极为强烈而又真实的触感，令人毛骨悚然。 男生的鸡皮疙瘩几乎起了一身。 有那么一瞬间，男生觉得自己的头盖骨可能都会被眼前的这个漂亮少年给徒手掀起来。 短短两分钟的时间，却好似一个世纪那般漫长。 贺寅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大惊失色：“哥——！” 动手归动手，但别把人往死里打啊？！ 这上来就完全不给人留活路，折腾的这哥们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了。 眼瞅着这哥们的白眼翻的越来越标准，贺寅连滚带爬地扑了过来，又是一嗓子：“哥！哥你消消气，剩下的让我来，给我一个自我展示的机会，成不？” 像是被这一声撕心裂肺的“哥——”给拉回了理智，谢衍的眼睫微微一动，他的眸光略略一垂，神情冷淡地扫过男生白的没有一丝血色的脸，而后，终于是松了手。 那倒霉孩子像是一条终于刑满释放的活泥鳅，在谢衍松手的那一瞬间就软绵绵地滑到了地上，瘫软成了一滩烂泥。 劫后余生。 “咳咳咳——” 大量的空气骤然涌入鼻腔，男生一边大口喘着粗气，一边剧烈地咳嗽起来。 见那条在地上蠕动的“活泥鳅”还有口气在，贺寅提到嗓子眼的那颗小心脏终于是放了下去。 还好还好，人还活着，问题不大。 这般狠戾的行事风格直接震住了酒的一干人等，刚说完林亦安那个不按常理出牌的疯美人，现在又来一个，而且这个好像动起手来比林亦安还要狠。 酒里没有一个人敢上前劝架，甚至连男生的同伴都求生欲极强地闭紧了嘴巴，在旁边当起了一个合格的人形立牌，生怕下一个被拎出来当众凌迟的人就是自己。 几个胆小的女孩子在直击暴力现场之后已经抖得不成样子，想抽根烟平静一下心情，却因为夹着烟的那只手实在是哆嗦的厉害，点了几次，都没点着。 第559章 我就是规矩 齐诚这个还全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店老板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从围成里三层外三层的铜墙铁壁的外圈给挤进来了。 这酒才开了两天，每天都是些乱七八糟的事，齐诚这个新手老板忙得是焦头烂额，此时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齐诚的耐心是彻底宣布了告罄。 他一边往前面挤着，一边高声嚷嚷道：“怎么了怎么了，又发生什么事了？我这才刚走开两分钟，怎么又——” 在看清缩在沙发上瑟瑟发抖的那四个男生，以及瘫软在地上的还没能爬起来的那只“滑泥鳅”的时候，齐诚嘴里的那个“又”字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我操？！” 他瞠目结舌地盯着地上的一片狼藉，大半天都没能反应过来。 地上还滚落着两个碎得稀里哗啦的酒瓶子，从残留的那几片大块的玻璃碴上还能勉强看出它们的牌子——都是伏特加。 一瓶三万八，一瓶八万三。 如今，全已蒸发。 正主一来，原本安静吃瓜的围观群众开始骚动起来。 有和“滑泥鳅”他们关系不错的人忍不住开了口，语气里带着满满的火药味。 “齐少爷，不论怎么说，咱们哥几个可都是你请来的客人，说话归说话，动手就过分了？” “齐少，您这可是刚开业，就由着人闹了这么一出，以后还怎么做生意啊？这不是摆明了不给您面子，要来砸您的场子的吗？这要是传出去之后，您的脸该往哪儿搁？” “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啊？你看把六子打成这样，这话还没说两句呢就动起手来了，还有没有点规矩了——” 这男生的话还没说完，脚底边就是“砰——”的一声巨响，惊得他当场收了音。 又是一瓶伏特加。 酒瓶炸裂，白酒并着玻璃碴的碎片四处迸溅，附近的几个女孩子惊慌失措地尖叫着躲开。 这次动手的人不是谢衍。 换成了林尔。 她在手里把玩了许久的那瓶酒，现在终于有机会砸了出去。 四周的气氛重新安静下来。 “规矩？”听着男生开口闭口的规矩话，林尔歪了歪头看他，轻嗤一声，“你跟我讲规矩？” 她从旁边的圆桌上随手抽了张纸巾，慢条斯理地擦去了手背上迸溅到了白酒，眼神里带着丝毫不掩饰的骄矜和嘲弄：“那我告诉你——” 她抬起眼来，咬字清晰，一字一顿：“我就是规矩，说话前先掂量好你自己。” “……”男生被噎的说不出来来。 齐诚虽然还没弄明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但刚才听了七嘴八舌的那几句，再加上林尔刚才的那一举动，也能大概地猜到发生了什么。 他是年纪小，但人又不傻，自然是听得出来有人要拿他挡枪，让他去出头调和这事。 齐诚压根就没打算要淌这滩浑水，他恨不得现在就把自己干干净净地给摘出去，别人不知道林亦安有多宠自己的这个女儿，他一个整天跟着贺寅瞎混的能不知道吗？！ 第560章 屁大点的伤口 就算林尔说，我要天上的星星，林亦安也能整个大炮儿给她轰下来。 齐诚越想越心慌，今天闹了这么一出，林尔要是不高兴了，再回去跟林亦安告个状，就林亦安那性子，来砸了他这酒都是小事，就怕林亦安疯起来会跟齐家过不去。 韩家的那小儿子就是个活生生的前车之鉴。 到时候，齐诚觉得他爸能亲自把他的狗腿给打断了。 想到这里，齐诚的脸都白了。 “我呸！”他扭过头去，气急败坏头朝刚才帮腔的那几个男生吼了句，“我有个屁的面子！都他妈赶紧给我闭嘴行吗？！” 然后又回过头来，变脸似的换上了一副狗腿子的表情，鞍前马后地道：“哎唷尔爷，您没伤着？让我看看，哪个不长眼的东西欺负到您头上来了？在我店里，还敢和您动手，这不是打我的脸吗？这样，您先坐这边来消消气，打人这种小事就交给我来办，哪还用得着您亲自动手啊！” 说着，他朝附近的服务生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把该带走的人赶紧带走，免得一会儿再起冲突。 结果，齐诚刚把头扭过来，余光又瞥见谢衍手上的血。 “……”齐诚的眼皮子开始猛跳，他感觉自己刚降下去的血压又直飙一百八。 他低声骂了句我操，赶紧狂奔过去，欲哭无泪：“哥，哥您没事？怎么流这么多血啊？” 这几个人都是祖宗，都得供着才行，万一出点什么事，他爸还不得把他剥一层皮。 想到这里，齐诚的头皮开始发麻，又朝四周杵着的服务生吼了起来：“都他妈的是死人啊？没看见我哥受伤了，还不赶紧叫救护车？” 谢衍淡淡一抬手：“不用。” “那您这血……？”齐诚表现的比他自己受伤还紧张。 “不是我的。”谢衍淡淡道。 “哦哦那就好那就好。”齐诚骤然松了一口气。 垂眸瞥一眼指骨上沾染到的血珠，谢衍皱了皱眉：“洗手间在哪儿？” “就在前面，直走左转就是，哥，我找个人带您过去。”说着，齐诚就要喊人，“阿青，你——” “不用了。”谢衍打断了他的话，结果贺寅递过来的湿巾，一边擦着手指，一边转身往洗手间的方向走。 齐诚伸长了脖子：“哥，您要是找不到，我再找人带你过去啊——” 围观的吃瓜群众们还没散，有人好心的提醒了齐诚一句：“齐老板，好像躺着的那位更需要救护车。” “没事儿。”齐诚没好气地瞥了眼那位一屁股坐在地上至今还没能爬起来的滑泥鳅兄弟，非常双标地道，“屁大点的伤口，死不了的。” 地上一片狼藉，玻璃碴碎片散的到处都是，桌子上的伏特加还顺着桌腿往下湿哒哒地滴着，空气中还弥漫着浓郁的酒香。 林尔后知后觉自己做的这不太地道了，人家这才刚开业，还没正式对外开始营业，她就把人家的场子给砸了，虽然不是她本意。 第561章 哪儿甜了？ “给我个卡号。”林尔指了指地上，“所有损失，你算算多少钱，我打你卡上。” “不用不用不用！都是小钱！”齐诚哪敢让她赔钱，连忙诚惶诚恐地摆着手，“小钱而已，不值一提！” 他可真是个商界奇才，开业三天，钱没挣到，先损失了二十万。 齐诚肉疼地捂了捂小心脏，却仍然要装作一副完全不在意的模样，咬牙含泪道：“那酒能被您砸，那都是它们的荣幸，我们尔爷砸的好，我们尔爷砸的妙，我们尔爷砸的呱呱叫！” 林尔：“……” 这孩子的脑子，是不是有点儿瓜？ 从洗手间出来，谢衍没回台那边，在中央舞池边的卡座区随便找了个清静的位置坐下。 他咬了根烟出来，垂眸，点燃，神情倦冷。 附近坐着的几桌女生一边频频往这边回着头，一边低声交谈起来。 “那个帅哥，什么来历啊？怎么路子这么野？” “不知道啊，我没见过。” “我也没见过，是江州人吗？” “不清楚啊，哎，楚楚，咱们姐妹中可就数你圈子最广了，你见没见过他啊？” “没有。”被点名的双马尾女孩一撩刘海，“不瞒你们说，从小到大这十七年，我跟着我爸妈参加过的宴会，前前后后差不多也得有上千场了，反正是一次都没见过他，不过倒是见过林尔和贺寅几次。” “能和他俩玩到一起的，那肯定也不是普通人啊。” “你们刚才没看到吗？齐诚对他可殷勤的很，点头哈腰的就差摇尾巴了，在江州城里，能让齐诚摆出这副态度的人，也不多？” 有个短发女孩忽然问：“话说回来，这个小哥哥叫什么名字啊？” “是叫谢甜甜？” 短发女孩：“？” 短发女孩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谢甜甜。”另一女孩说，“我刚才听到林尔这样叫他的。” “甜甜？”短发女孩一脸纳闷，她怀疑自己的眼睛可能是瞎了。 妈的，哪儿甜了？甜哪儿了？ 怎么看都怎么跟“甜”字完全不沾边儿啊？ “不过，姓谢的话，我倒是想起来一件事儿。”说话的是刚才的双马尾，“虽然没见过，不过你们觉不觉得他模样有点儿眼熟啊，我总觉得……” 她若有所思地盯着谢衍，欲言又止。 “总觉得什么？” “你们见没见过佳信的那位大老板？” “佳信？” “谢衡呀，就是跟安尔的林总齐名的那个，佳信的谢总，好多人不是戏称一句‘江州双绝’吗？” “啊，想起来了，我很久之前在宴会上见过一次，我听我爸说，那位谢总不怎么参加江州城的宴会，很少在人前露面的。” “就是他，我总觉得这个小哥哥和那位谢总长得很像啊。” “是哦，要是把眼镜去掉的话，那就更像了啊。” “诶，刚才不是说他姓谢？” “打听打听不就知道了？江州城一共就这么大，就算是朋友不认识，那还有朋友的朋友呢。” 第562章 没兴趣认识你 “管他是谁呢，撇开身份背景不说，单单是这张脸，我就非常感兴趣。”双马尾的身子向前倾了倾，一只手托着下巴，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对面看。 那少年稍稍歪着身子，坐姿散漫地靠在沙发里，手里夹着一根细长的烟，他垂眸咬烟时，喉结上下微微一动，漫不经心中又带着几分致命诱惑。 “怎么，想去认识一下啊？”同伴揶揄道，“那就去呀，要个联系方式什么的，错过可就没了，毕竟这么帅的哥哥可不多见。” 双马尾从包里拿出口红来，补了补妆，又从化妆镜里仔细端详自己许久，这才满意地收起了化妆镜：“那我去了？” “去呀。”同伴打气道，“没有男人可以拒绝美女的搭讪的。” 双马尾起身走过去，在谢衍面前停下，弯腰打招呼：“嗨，小哥哥，你长的好帅啊。” 大概是心情欠佳，谢衍低眼看着手机，眼皮抬也没抬。 双马尾毫不气馁：“小哥哥，有没有兴趣认识一下？” 谢衍垂眸咬着烟，神情倦冷：“没兴趣认识你，你也别来打听我。” 双马尾：“……” 事实证明，还真有男人可以拒绝美女的搭讪。 没在齐诚这里待多长时间，三人就出了酒。 温淼发来消息，问到哪儿了，林尔看了眼手机，一边给温淼回着消息，一边打发贺寅去路边拦车：“河马？” 贺寅：“啊？” 林尔：“去打车啊，猫爷已经问我到哪儿了。” 贺寅“哦哦”两声，颠颠地跑路边上去拦出租了。 等林尔回完消息，谢衍把打量的目光从贺寅身上收了回来，问了她一句：“为什么叫他河马啊？” 谢衍仔细端详了贺寅许久，感觉这兄弟长得也不像河马啊。 林尔指了指嘴巴，说：“干饭人，胃口大，一张大嘴吃天下。” 谢衍：“……” 好，他懂了。 没两分钟，贺寅就在路边拦了一个空出租车。 三个人上了车，贺寅报了地址。 司机师傅特意找了个近路，结果走到一半，路上开始堵起了车来，原本二十分钟的车程硬生生地耗了近一个小时。 温淼在下楼下到第九趟的时候，终于看到了刚从出租车上下来的三个人。 她蹬蹬蹬地跑过去：“木木，怎么才过来啊？” 林尔累的连话都不想说了：“你问河马。” 温淼扭头看向贺寅。 “冤枉——这真不怪我。”贺寅表示自己挺委屈，“我也不知道司机师傅特意挑的这条近路，今天会堵成这个鬼样。” 温淼：“就知道你办不了什么好事。” 贺寅：“……” 啊？又是他的锅？ 没再搭理他，温淼跟谢衍打了个招呼之后，就拉着林尔进了酒里面。 一行人往楼上走。 进了房间，林尔扫了一眼窝在沙发里打游戏的那两只。 除了秦柯，谢肖之外，沈嘉喻也在。 没跟他们窝在一起，在台那边的高脚椅上坐着。 互相打了个招呼，温淼就问起了在齐诚那儿发生的事。 第563章 可真是披萨心肠啊 先前贺寅已经在群里绘声绘色地描述过一通了，只是语文功力欠佳，听得几人云里雾里，完全没搞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林尔又简明扼要地讲了一遍。 听完之后，温淼眨巴了两下眼睛，抓住了重点：“所以，对那几个男的，你就这么算了啊？” 林尔耸了下肩：“齐诚的地方，我这已经算砸他场子了，总不能真给他砸个彻底？” 也是，温淼轻叹一声，由衷地夸道：“亲爱的，你可真是披萨心肠啊。” 沈嘉喻：“宝贝儿，是菩萨心肠。” 温淼：“奥，口误，不好意思。” 说完这个小插曲，林尔终于有机会问出自己的那句话了：“河马神神道道地把我叫来，到底想干嘛啊？” “不知道。”温淼摇了摇头，小声地说，“他也没给我们说，非要等你和尼古拉斯一起过来之后再说，我觉得不像是好事，就在群里一直没吱声。” “我觉得他要说的也不像是什么好事。”林尔赞同道。 两人说话间，贺寅已经连上了房间里投影仪的蓝牙，他蹲在投影仪机器前，抱着自己的手机，低头捣鼓着什么。 视频还没在投影仪的白布上放映出来，一道节奏感极强的音乐倒是先冒了出来。 “怎么也飞不出，花花的世界，原来我是一只，酒醉的蝴蝶，你的那一句誓约，来的轻描又淡写，却要换我这一生，再也解不开的结。” 林尔：“……” 温淼：“……” 两人瞬间停止了交谈。 充满了dj感的音乐声继续：“春去镜前花，秋来水中月，原来我就是那一只，酒醉的蝴蝶，花开花时节，月落月圆缺，原来我就是那一只，酒醉的蝴蝶。” 谢衍：“……” 谢肖：“……” 秦柯：“……” 沈嘉喻：“……” 这段落下之后，聊天的不聊了，打游戏的也不打了，房间里原本热闹的气氛顿时就安静了下来。 六个人齐刷刷地抬头看向蹲在投影仪前的贺寅。 感受到了炽热到不能忽视的视线，贺寅转过了身来，迎着六道直勾勾的眼神，他不明所以地摸了摸脑袋：“看我干嘛？看大屏幕啊。” “……” 于是，六个人的视线越过贺寅的脑袋，直直落到他后面的大屏幕上。 随着逐渐放大的音乐声，视频缓缓投映到了大屏幕上。 几个穿着红裙子的老大妈双手叉腰，一边踏着秧歌步，一边卖力地扭动着腰肢，左三拍，右三拍，慢三拍，快三拍，然后，换个动作，再继续。 “……” 房间里一片静到可怕的沉默。 直到这支由内到外透着一种“土到极致就是潮”的视频播放结束，房间里的这种静到像是在上坟的气氛终于得以稍稍缓和。 除了贺寅之外，其他六人全是一脸“我他妈刚才看到了什么”的怀疑表情。 最终，还是温淼这个勇士打破了这种无声的沉默，她问：“这什么玩意儿啊？” “广场舞的视频。”贺寅回答道。 第564章 广场舞比赛 “我知道这是广场舞，我又不瞎。”温淼翻了个白眼给他，“我问的是——你给我们看这个干什么？” 贺寅：“当然是——” 他的话刚开了个头，就被林尔打断了：“好了，废话就不用讲了，直接说重点。” 习惯了林尔的说话方式，贺寅也不跟她兜圈子，开门见山地道：“街道办事处有个城市广场舞比赛，我想参加。” 林尔：“？” 以为自己听错了，林尔不敢置信地又问一遍：“你说什么？” 贺寅不着痕迹地往谢衍身后躲了躲，语气弱了几分：“街道办事处有个城市广场舞比赛，我想参加。” 林尔：“……” 良久，温淼冷静地接起了话：“理由。” 贺寅立刻给出了一个极为正当的理由：“当然是为了积累舞台经验了。” 温淼：“……” 林尔：“……” 积累个屁的舞台经验。 他们是搞乐队的，又不是搞东北二人转的，跳个土了唧的广场舞就能积累出来舞台经验了？ 可真会给自己贴金。 秦柯放下了手里的游戏机，还没反应过来：“你想参加那就参加啊，我们又不拦着你，你给我们看这个干嘛？” 谢肖心里已经有了个不太妙的猜想，也跟着放下了游戏机：“兄弟，你不会是想让我们陪着你一起参加？” “bgo~”贺寅笑嘻嘻地打了个响指，“恭喜肖仔，猜对了，肖仔先得一分。” 谢肖：“……” 贺寅：“奖励你个广场舞小分队的c位怎么样？” 谢肖：“……” 呵，他可真是谢谢贺寅的贴心了。 “我不要。”温淼首先提出了抗议，“这什么舞蹈啊，也太土了。” 林尔跟着点头道：“我也拒绝，我要脸。” 其他人没有说话，但也以无声的沉默表达了自己的想法——对不起，兄弟，我们也想要脸。 贺寅连忙冒出了个头来：“别呀，大家都是当兄弟的，你们就真忍心让我一个人去台上跳啊？而且，这个是要求组队参加的，至少十八个人才行。” 秦柯：“就算我们肯去，那也差一大半人啊。” 贺寅：“剩下的人我已经提前找好了，就等你们点头了。” 秦柯：“……” 感情这是已经挖好了坑，就等着他们几个往里面跳呢。 秦柯没话说了，贺寅又去磨谢肖。 谢肖被他烦的没办法，敷衍地低头：“行行行，只要他们几个去，那我就去。” 搞定了两个，贺寅把目光落在剩下的四个人的身上。 “别看我。”温淼直接丢给他一个大白眼，“你看我，我也不去。” 贺寅只好将目光转向沈嘉喻。 沈嘉喻侧身坐在高脚椅上，搭在台上的那只手正无聊地把玩着一只玻璃杯，见贺寅眼巴巴地看过来，他勾唇轻笑：“宝贝儿，你看我也不行啊，我得听我家猫爷的。” 这边暂时行不通，贺寅又打算从林尔身上入手。 结果一回头，看见林尔正对上自己的视线之后，立刻开始掏手机。 贺寅：“？” 第565章 是个要脸的人 贺寅一头雾水：“尔爷，你干嘛？” 林尔头也不抬：“我打开王者荣耀，找个痛苦面具戴上。” “……” 贺寅只好看向目前全场唯一的一个还没表明态度的当事人：“兄弟——” 原本想当透明人的谢衍：“……” 啊，可以不当兄弟吗？ 谢衍从来没觉得“兄弟”这两个字听起来这么刺耳过。 继三轮车事件之后，他再一次发现自己原来还是个要脸的人。 贺寅又是发自肺腑的一声：“兄弟啊！” 像是找到了自己生死相依互相帮扶的亲兄弟一样，贺寅一瞬间“齐诚”附体，极其热情地扑了过来，将嘴里的这声“兄弟”喊得字正腔圆，感情饱满。 “兄弟，我就知道你不愿让我一个人在人海中浮沉，不愿让我独自走过风雨的时分，更不愿让我一个人承受这世界的残忍。” 谢衍：“……” 其实他挺愿意的。 谢衍不太好拒绝，毕竟他和贺寅是真不熟，加上这次，总共也才见过两面。 虽然贺寅是自来熟，但这不代表他也自来熟。 如果来喊他去跳广场舞的这个人是时桑，谢衍早就一个“滚”字打发过去了，只是眼前的这个人换成贺寅，他要说的话还真得再三思量一下。 林尔戴完痛苦面具，撇头看向自己同样急需痛苦面具的男朋友。 虽然她也很想开口帮忙，但目前她自己都处于一个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的状态里，想帮忙也是有心无力。 “兄弟。”贺寅抓着谢衍的外套衣角，“你觉得我这想法怎么样？” “……”谢衍轻扯了下唇角，不是很想说话。 贺寅：“兄弟？” “……”谢衍终于出声，“我——” “嗯？”贺寅眼巴巴地瞅着他，“你什么？” 谢衍：“我擦擦眼镜。” 贺寅：“……？？？” 等会儿，兄弟，你那眼镜连个片儿都没有，你擦个屁的眼镜啊？ 但下一秒，贺寅就看到自己面前的这位尼古拉斯同学随手抽了张纸巾出来，慢条斯理地擦起了自己并不存在的眼镜片。 神情还挺认真。 秦柯笑出声来。 牛逼，这是薛定谔的眼镜啊？ 最后也不知道贺寅是怎么说服谢衍的，反正林尔去了趟洗手间回来，就听贺寅得意洋洋地跟温淼说着：“猫爷，四票对三票，我，肖仔，狗爷，还有我亲哥哥——” 两分钟的功夫里，谢衍已经荣升为他的亲哥哥了。 “我们四个人，都同意了参加这个比赛，现在你没话说了？”贺寅乐滋滋地道。 “……”温淼毫不掩饰地翻了个白眼给他。 老规矩，少数服从多数，温淼就算是再不乐意跳也得跟着大部队走。 倒是林尔听到这一句“同意”，立时停住了脚步。 她撇头看向谢衍，眼睛里满是不可思议。 她的眼神里清清楚楚地传递出了五个字，外加一个硕大的问号——哥，你疯了？ 你他妈居然答应了要去跳广场舞？ 是“广、场、舞”啊！ 听着就令人窒息的三个字。 第566章 你的偶像包袱呢？ 林尔花了三秒钟的时间，消化了一下自己即将要化身为众多广场舞小分队中的一员，去参加那个什么江州城市文明广场舞大赛的消息。 然后她发现自己有点儿消化不良。 她是真不想跳。 她不要面子的吗？ 听贺寅说，那个什么广场舞大赛的参赛队伍照片还要上江州晚报的头版头条，林尔有点不能想象林亦安在报纸头条上看到她手拿两条红锦帕，头扎两朵大红花时的表情。 他一定会认为她被什么玩意儿给附身了。 林尔忽然有点儿头疼。 贺寅，好像也有那个什么大病。 长吐了一口气，林尔没再往前走，就站在了原地，反复做了两个深呼吸，然后朝谢衍招了招手，无声地道：“你跟我过来。” 随后，转身朝内厅走去。 这间包厢采用的是内外双厅的设计，以挑高的酒柜为隔断，内厅这边除了洗手间之外，还附带着两个小休息室。 林尔随手拉开了一间休息室的门。 没过一会儿，谢衍也跟着走了进来。 房门关上，瞬间隔绝了外面的声响，林尔没往里面走，就倚在门口的墙上，双手抱臂地看着谢衍，脸上没什么表情：“解释一下？” 谢衍“嗯？”了一声，垂眸问：“什么？” 林尔直接问他道：“你想跳广场舞？” 林尔压了压情绪，尽量使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心平气和一些，但很快她就发现她没法心平气和。 她是真的想问他一句，谢甜甜你到底是什么魔鬼啊？ 你就真的一点儿偶像包袱都没有的？ 长那么帅的一张脸，怎么就光干沙雕事呢？ “不是。”知道她误会了，谢衍解释说，“是贺寅要参加的。” “我知道他要参加，我问的是，那你为什么不拒绝他？” “嗯，因为我怕他伤心。” “……”林尔都被他气笑了。 听听，听听—— 这叫什么话？ 什么叫“我怕他伤心”？ 就知道瞎几把乱扯。 “你怕他伤心，那你怎么就不怕我伤心？”林尔盯着他，表情不太痛快。 “怕啊。”谢衍的语气向来散漫，也听不出他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所以，我这不是过来跟你解释了么？” 他抬手，似乎想摸摸她的脑袋，却被林尔躲开了。 “别碰我。”林尔后退半步，下巴微微一抬，女王似的发号施令，“就在那儿，站好了，手放好，不许动。” 小姑娘身高差了他一截，气势却不减半分。 谢衍也不恼，只是稍有纵容地笑了下，依言乖乖站好。 “来，你解释，我听着。”林尔微微仰了仰头，一双浅琥珀色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他。 “我是真想听听究竟是什么原因能让你放着女朋友的反对意见不管，毅然决然地背叛爱情，背叛组织，而答应了河马去跳那个连我爸都不跳的傻逼广场舞。” 谢衍只用了三个字就回答了她这一长串直击灵魂的问题：“他哭了。” 林尔：“？” 林尔像是没听清：“什么？” 第567章 猛男撒娇 “因为，他哭了。”谢衍语气低缓地又重复了一遍，甚至为了让她听得更清楚，这次还多加上了两个字。 “谁哭了？”林尔有点儿没反应过来。 “贺寅。”谢衍平静道。 “……” 林尔觉得有些荒唐，难以置信地看着他：“所以呢？” “你别告诉我，就因为他掉了两滴鳄鱼的眼泪，你就于心不忍地答应他了？” 谢衍点头，正色道：“差不多就是这样的。” “……” 他这明显是随口扯了个理由。 林尔这下是真有点儿不高兴了，她也不是那种不能商量的人。 你要是真想刺激刺激，去老年人堆里挑战一下自我，也不是不行。 说几句好话，哄哄她，她高兴了，那也就顺水推舟地跟着去了。 毕竟爱情使人眼瞎。 只是你不能随便扯个理由来糊弄她？ 这就很让她上火了。 林尔眯了眯眼，情绪明显欠佳了，连带着说话的语气里都不自觉多了两分生硬：“你什么时候这么有同情心了？那照你这么说的话，我还真想起来一事儿。” “……” “就刚开学的那时候，我记得我有次看见一个小学妹跟在你屁股后边，人家小学妹哭得梨花带雨，我见犹怜的，打着哭嗝问你能不能跟她交往，那个时候，我怎么就没见你同情心泛滥的说行了？” “……” 谢衍想了想，完全不记得之前还发生过这么一件事，但无论是记得，还是不记得，也不耽误他回答林尔的问题。 “那不一样。”谢衍说。 林尔冷嗤道：“那有什么不一样的？” 谢衍：“贺寅他是男人。” “男人怎么了？”这话让林尔更来气，“男人就能让你动恻隐之心了？” 林尔觉得谢衍是不是把性别给搞错了啊？ 按常理来说，梨花带雨的女生才容易勾起男人们的保护欲？ 怎么到了谢衍这儿，反而男生有了特殊待遇？ 像是斟酌了一下用词，谢衍顿了片刻才说：“主要是哭哭啼啼的男人让我无法拒绝。” “……”林尔差点儿让他给气乐了。 “哭哭啼啼的女人你能拒绝，男人就拒绝不了了？谢甜甜，你是弯的吗？” “不是。”谢衍说，“但他用一张男人的脸，学着女人撒娇的语气，一边蹭着我的手，一边掐着嗓子喊我好哥哥——” “……”林尔的眼皮子跳了两下。 因着谢衍过于生动形象的描述，她脑子里的那个画面感已经出来了。 “我是真——”谢衍顿了顿，心情复杂地把后半句话给补完，“有点儿瘆得慌。” 这谁抵的住？ “……”林尔心口压着的那团火瞬间消散了一大半。 不怪谢衍会答应下来，要搁她身上，早在贺寅开始撒娇的那一秒里，她就会火速答应下来了。 因为猛男撒娇，真的很令人窒息。 从小到大，林尔已经经历过n次猛男撒娇了。 你以为他要喊她“好姐姐”吗？ 不，他喊得是“好爷爷”。 还是葫芦娃救爷爷的那个语调。 第568章 效果，一绝 这他妈比“好姐姐”更令人窒息。 谁能抵得住？ 事出有因，可以原谅，虽然压着的那口火是消下去了，但林尔心里还是有点儿别扭，男朋友开始屈服于别的男人的眼泪攻势之下了。 划一下重点——男人的眼泪。 林尔越琢磨越觉得有点不太对劲：“河马他给你掉两滴泪，再跟你撒撒娇，你就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全答应他的要求了，那这样说的话，你不如找他当你女朋友算了。” 谢衍笑了起来。 他稍稍俯身，欺近，垂下眸看她：“吃醋了？” 林尔不说话，只是不太痛快地看着他。 谢衍又笑，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轻声说：“你跟他不一样。” 林尔扯下他的手来：“怎么不一样？” 他笑，桃花眼温柔又深情：“什么样的你，我都无法拒绝。” …… 没在休息室里待多久，两人就重新回了外厅。 温淼正跟贺寅说着话：“河马你什么品味啊？这个舞蹈也太土了？就这舞蹈，只要我学会了，我就是社区大妈们的好姐妹。” “还有个备选的，你看看这个。”贺寅一边说着，一边给她翻出了另一个视频。 “……” 看完之后，温淼久久都没说话。 贺寅戳了戳她，又问：“猫爷，你看，你想选哪个？” “……”温淼面无表情地说，“我选择当场死亡。” 贺寅：“……” 两人说话的空档，林尔研究了一下刚才投映在大屏幕上的那段视频。 刚才没仔细看，就觉得那舞蹈看起来有点儿土，现在仔细看了，林尔发现那舞蹈还不是“有点儿”土的问题了，是非常极其特别的——土。 上个世纪九十年代下乡宣传用的那种乡村大秧歌舞步，再土洋结合的配上“怎么也飞不出这花花的世界，原来我是一只酒醉的蝴蝶”的dj版背景音乐。 效果，一绝。 啊，救命，我要窒息了，林尔面无表情地想。 广场舞大赛的时间定在了二十六号，还有大半个月的时间供他们练习舞蹈。 贺寅先给他们全报上了名。 定制队服的时候，几个人又犯了愁。 这个比赛要求全队统一着装，队里的人一个比一个懒，根本不可能为了这个可有可无的比赛再去专门搞个队服出来。 温淼提议：“要不直接就用校服？大家都有，而且还合身。” “行啊。”贺寅一口应下，扭头就跟林尔说，“尔爷，借你们学校的校服穿穿？” 林尔：“？” 林尔：“怎么不用海大附中的校服？” 队伍里横三排，竖六列，一共是十八个人，除了她和谢衍之外，都是海大附中的学生。 要是借起校服来，肯定是穿海大附中的校服更方便。 她穿贺寅的，谢衍穿沈嘉喻的就可以了。 “你不是说你们学校里有那个寒假校外活动的学分吗？”贺寅想的比较周到，“你那个学分还没弄？这个比赛虽然是跳广场舞的，但也算是校外活动啊，肯定能加学分。” “……” 第569章 母校被黑的最惨的一次 贺寅：“不然你还真想大过年的去扫大街去啊？” “……” 说实话，林尔不太想要这个由广场舞跳来的学分。 但贺寅的话确实是有道理，既然跳都跳了，学分能修的话，那就顺便修着。 林尔在学生会的群里打了个招呼，很快就从热情的学弟学妹们那里借来了十几套九中的校服。 二十六号下午，十八个穿着云川九中校服的少年少女齐齐相聚在江州的城市广场上。 来参加这个比赛的基本上都是老年人，林尔粗略地一眼看过去，都没看到几个五十岁以下的，于是，他们这一群正在成长中的祖国的花朵就显得尤为惹眼了。 尤其是，这群祖国的花朵还穿着校服。 九中的校徽很招摇，蓝底白底圆形的徽章，中间是以银线绣成的白虎，悬崖边上白虎仰颈长啸，两只前爪踩在一轮圆月上，长长的尾巴尖上，手写体的“云川九中”四字气势非常。 很容易就能让人认出来。 谢衍去了前面抽签决定上场顺序，林尔和其他人在候场区等，纵然四周音乐车鸣声嘈杂，却仍然挡不住大妈们中气十足的议论声。 “这群孩子是不是九中的学生啊？” “是？看他们的校徽上写着‘云川九中’这几个字呢。” “哎，我听我儿媳妇说，那不是所挺有名的重点中学吗？这个时间，学生们不好好在家写作业，怎么跑来参加这种广场舞比赛了？” “可能现在的孩子们都追求德智体美全面发展。” “也是，毕竟是重点名校的学生，不能用一般的思维去想。” “……”林尔想，这绝对是他们母校被黑的最惨的一次。 比赛在下午两点正式开始。 场地就设在城市广场的西北角，不知道是比赛的主办方没能拉来赞助，还是地方部门倡导勤俭节约树新风，这大赛也没什么基础设施，就直接在广场上支了几个活动遮阳棚。 中间的地方也没垫高，直接就交叉铺了两条红地毯，全权当做了“展示自我魅力”的舞台。 舞台上，大妈们正随着魔性的音乐声卖力地扭动着腰肢。 下一个要上场的就是他们队了。 贺寅扭头跟温淼说着话：“这次比赛的奖品给的很丰厚的，以前都是一台破收音机就把人给打发了，今年主办方说要大放血，弄了好多奖品呢。” 温淼听得昏昏欲睡，敷衍地“啊”了一声：“今年的奖品为什么不一样了？” 贺寅道：“因为江州要争那个文明城市的称号啊，所以就鼓励举办这些能促进市民朋友精神文明建设的活动嘛。” 温淼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说：“跳个广场舞就能建设精神文明了？” 这也太能往广场舞的身上贴金了？ “嗨，跳广场舞就图个乐呵嘛，顺便丰富一下老年人的精神生活。猫爷，这你都不懂啊，你肯定是与人民群众脱节太久了，我们要从群众中来，再到群众中去嘛。” “……” 第570章 今日宜跳广场舞 还扯起来政治课本上的话了。 临上场之前，贺寅开始紧张起来了，说话也有点儿语无伦次：“兄、兄弟们，你们有没有能掐会算的？算算这次咱们能不能拿个第一。” “你还想拿第一？”温淼又打了个哈欠，对此嗤之以鼻，“那得是倒数的。” 林尔往舞台上瞥了眼，本着实话实说的原则，点评道：“先不说人家的背景音乐选的怎么样，就人家的这个娴熟的舞蹈动作，从观赏性上来讲，我们就已经输了。” 说到这个，温淼就忍不住要吐槽了：“就是啊，我就说加点难些的动作，好歹我们也是专业的，搞这种幼儿园过家家似的舞蹈，简直掉价。” 贺寅无奈道：“两位爷，麻烦你们现实一点好吗？我们是可以加，但你们得照顾一下这些被我忽悠来的小学弟小学妹啊，人家又不是专业的。” “……”林尔温淼齐齐翻他一个白眼，不愿意搭理他了。 贺寅胳膊肘捣了捣沈嘉喻：“沈老板，你会算命不？” 沈嘉喻语气微凉：“宝贝儿，我是开酒的，不是开道观的。” “……”贺寅扭头看向谢衍，“兄弟，那你呢？” “不会。”谢衍轻扯了下唇角，说话的嗓音里透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倦意，“不过我带老黄历了，你要看么？” “……”听到这话，林尔最先撇过头来。 随着话音的落下，谢衍把他心爱的老黄历从书包里翻了出来。 林尔：“……” 她真是好久没见这个老黄历出场了，还以为他扔了。 大概“老黄历”这三个字在二十一世纪中比较陌生，一听谢衍这样说，附近的十几双眼睛都齐刷刷地看了过来，似乎对这东西极为好奇。 而老黄历也没辜负众人的期待，一出现就取得了极佳的镇场子的效果。 厚厚的一本，红通通的封皮，过一天，撕一张的那种手撕万年历。 红色封皮上还画着手持玉如意的司禄神，司禄神锃光瓦亮的脑门上顶着“福星高照”四个烫金大字。 “……”众人齐齐沉默起来。 这还真是一个极有年代感的东西，都可以追溯到爷爷辈了。 林尔和这本老黄历已经是老朋友了，心情没其他人这么微妙，只拿起那本老黄历来，随手翻了两下，又丢给了谢衍。 这玩意儿被他撕下来了这么多页，也没见它变薄多少。 还是厚厚的一本。 贺寅的接受能力比较快，最初的震惊过后，就兴致勃勃地凑了过来：“诶，兄弟，上面都写什么了？我们今天的运势怎么样啊？” “嗯，我看看。”谢衍把老黄历翻到今天的日期，然后慢条斯理地念了出来。 “2014年1月26日，农历癸巳蛇年腊月二十六，今日宜穿三颗纽扣的外套，宜当众大喊迪迦奥特曼万岁，宜未成年人跳广场舞，宜吃火锅不沾酱料，宜上楼梯时先迈左脚。” 众人：“……” 这老黄历上写的东西怎么听起来奇奇怪怪的？ 第571章 好男人不怕寂寞 唯一不觉得上面的内容奇怪的人就是贺寅了，他抬起手来，一拍大腿根，眉开眼笑：“哎呀真是天助我也！你们看，连老黄历上都说今天未成年人适合跳广场舞，我感觉咱们肯定能拿个第一。” 众人：“……” 片刻，秦柯轻咳一声，好奇地往那老黄历上面看了两眼，若有所思地道：“宜当众大喊迪迦奥特曼万岁？” “……”林尔直觉不妙。 果然，下一秒，坐在后面那排的秦柯往前倾身，抬手拍了拍她的肩，满是调侃意味地问了句：“木木，你要不要喊一声啊？” 林尔：“……” 不要，除非她死。 她要是当众喊了这句，肯定会被当成神经病。 当场社会性死亡。 “我怎么感觉这上面说的还挺贴合现实？”温淼也被这极为人性化的老黄历吸引去了兴趣，好奇地又问了句，“那这上面有没有写忌讳什么东西啊？” “有。”谢衍点了点头，不紧不慢地继续往下念，“忌提及泰罗奥特曼，忌左右手同时开弓打人耳光，忌大庭广众之下脱裤子，忌唱民谣歌曲跑调，忌男人当街裸奔。” “……” 虽然，但是，温淼还是想说一句，即便老黄历上不写这个忌讳，也应该没有人会大庭广众之下脱裤子和当街裸奔？ 几分钟的功夫，台上跳舞的老阿姨们已经表演完毕，主持人举着话筒，慷慨激昂：“感谢‘幸福一家人团队’为我们带来的精彩表演，下面让我们有请‘好男人不怕寂寞团队’上场，大家鼓掌欢迎！” “……” 全场的老阿姨们都在鼓着掌，唯有“好男人不怕寂寞队”里全员沉默。 谢肖忍不住吐槽道：“谁他妈起的这个名？” “我。”贺寅举起手来，为自己辩解一句，“我当时问你们，咱们的队伍要起什么名啊，你们都说随便，我就随便起了个。” “……” 那这也太随便了？ 消化完这个极容易让人消化不良的团队名字，一行人默默地起身上了舞台。 老黄历果然诚不欺人——“今日，宜未成年人跳广场舞”，好男人不怕寂寞队意料之外地拿了个第一名的成绩。 这个名次实在是太出乎意料，以至于听到这个排名的时候，队里除了贺寅之外的人都在怀疑评委席是不是没睡醒。 毕竟广场舞比赛里卧虎藏龙，不少老阿姨们跳的确实是挺有水平，动作标准，团队整齐，舞蹈的观赏性也很强。 比起她们来，他们这支“好男人不怕寂寞队”似乎应该更名为“好男人都在划水队”才对。 最后还是秦柯往评委席那里跑了一趟，一打听就打听出来了，他们得第一的理由很简单，简单到完全不用怀疑其中的黑幕。 评委席的原话是这样说的： “你们这是全场唯一一个由年轻人组成的广场舞团队啊，真是后生可畏啊，这次就给你们颁个第一，也让大家都看到我们创建精神文明的决心。” 第572章 老黄历是真的准 “除此之外，给你们个第一名，也好鼓励我市的年轻人多多参赛嘛，毕竟创建精神文明社会，还是得从娃娃们抓起啊。你看，你们这不就是一个很好的表率？” “……” 一行人听罢，齐齐地陷入了沉默。 啊，从娃娃抓起的广场舞啊…… 不过，谢衍的老黄历，它是真的准。 说第一，那就是第一。 谁也抢不走。 当然，就不能去深究这个第一是怎么得来的了。 好男人不怕寂寞队里的这种沉默一直持续到颁奖的时候，并且在颁奖的时候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顶峰状态。 原因无他，仅仅是因为颁发的这个奖品。 找不到合适的成语，只能用一个“绝”字来形容。 贺寅打听来的消息果然靠谱，这次主办方出手阔绰，设置的奖品十分丰厚，甚至过于丰厚了。 主办方不知道从哪儿请来了个民间艺人，是个专门捏泥塑的，手艺精妙绝伦。 而第一名的奖品就是——主办方请这位心灵手巧的大师把他们跳舞时的风姿都用泥塑捏了出来，那些泥塑小人神态逼真，活灵活现，像是缩小版的真人一样。 林尔看到这个奖品的时候，尴尬的几乎能用脚趾在地上抠一栋自带假山花园游泳池的大别墅出来了。 除了贺寅是在真心实意的傻乐，其他人的心情都和她差不多，几乎尴尬到无法呼吸。 这比赛就足以载入他们人生的黑历史之中了，万万没想到，主办方还能做的更绝——硬要让他们记下来这个“荣耀”时刻，死生不忘。 林尔心情复杂地捧着自己的“奖品”回了家。 她到家的时候，林亦安已经从公司回来了，正抱着本菜谱在厨房做饭。 听到动静，他也没往外看，只稍稍提声冲外面喊了句：“小孩，回来了？” “嗯。”林尔应了一声。 “去洗手，准备吃饭了啊。” “知道了。” 林尔上了二楼，先是把奖品锁进了柜子最深处，又跑去衣帽间换了睡衣。 洗完手下楼，林亦安已经把饭菜摆上餐桌了。 林尔拉开椅子，坐下。 林亦安瞧着她有气无力的模样，盛了碗鱼汤放到她面前，问道：“怎么啦，看起来蔫巴巴的？” 林尔恹恹地道：“累。” “累？”把一只长柄小瓷勺塞她手心里，林亦安又问，“你去干什么了啊，累成这样？” 这个天气，应该不是去爬山了？ “啊，我……” 这个问题问住了林尔，林尔一时之间竟不知该怎么回答。 她总不能告诉她老爸，她跑去参加了个广场舞大赛？ 参赛就参赛，她还得了个第一。 得第一就得第一，她还捧回来了一个让人完全不想看第二眼的特殊奖品。 林亦安一定会觉得她学习学傻了的。 纠结了好半天，林尔只好技巧生硬地转移了话题：“我……我想用那个蓝色的小勺子。” “蓝色的？哦哦……看见了。”林亦安的注意力果然被转走了，长臂一展，捞过那只蓝色的小勺，递给了她。 第573章 跟林公子摊牌 林尔抬手接了过来。 大概是真被这个广场舞给搞得身心俱疲，林尔蔫巴巴地捏着勺子喝汤，也没怎么说话。 餐桌上都是林亦安在说，她在听，偶尔答上两句。 直到一碗鱼汤喝完，她举了举碗：“还要。” “行。”难得自家小孩这么捧场，林亦安非常高兴地又给她盛了一碗。 林尔瞅着他这副尾巴都快要翘到天上去的模样，有个想法忽然间就冒了出来。 要不，趁着他这个高兴的劲儿，她给他摊个牌？ 她咬着勺子，这样盯着林亦安想了一会儿。 林亦安终于注意到了她若有所思的目光，暂时停止了自己的王婆卖瓜，自卖自夸，摸了摸脸说：“小孩，你这样看着我干嘛？我脸上有东西？” “没。”林尔直了直腰，把咬着的勺子从嘴巴里拿了出来，迟疑了一下又说，“林公子，我跟你说件事儿？” 林亦安没多想，点头道：“行啊，你说。” “嗯。”林尔用勺子轻敲了下小碗的边沿儿，琢磨着自己该怎么说能让他更容易接受一些，“就是，你觉得我同桌这人怎么样？” 林亦安：“你同桌？你是说谢家的那个小孩啊？” “嗯。”林尔点了点头。 “挺好啊。” 林亦安这倒不是敷衍，经过他和谢衍两人热情拥抱黑猩猩，两人两猴携手跨越物种障碍，建立起深厚的革命情谊之后，林亦安对谢衍的印象是真挺不错的。 林尔盯着他的脸，慢吞吞地道：“那我要是告诉你，他是我男朋友的话，你现在还能说出来‘挺好啊’这三个字吗？” 林亦安：“？” 林亦安：“你说什么？” 林尔老老实实地重复一遍：“我说，你现在还能说出来‘挺好啊’这三个字吗？” 林亦安抬手：“不是，我说上一句。” 林尔眨了眨眼：“哦，我说我要是告诉你，他是我男朋友的话——” 没等她说完，林亦安就扶着脑袋打断了她：“等等，你说慢点，我觉得我头有点儿晕。” 林尔：“……” “我的速效救心丸在哪儿？”林亦安又问。 “……”林尔看不下去了，掰开他扶着脑袋的手，“林公子，别装了，你的心脏比我都好。” 林亦安扭过头去，把脑袋往椅背上一靠，有气无力地哼唧道：“你……你说什么？” “……”林尔干脆站起来，绕到另一边，弯腰看他，“林公子，我说你心脏比我都好。” 林亦安再次将头扭向另一边，虚弱道：“你说什么？我……我的速效救心丸在哪儿？” 林尔干脆站到他椅子后面，双手掰过他的脑袋，强迫着他仰头看着自己：“我说——” 她咬字清晰，一字一顿：“谢甜甜说，要陪你去鲨鱼馆，热情拥抱大白鲨。” “啊？真的啊？”像是回光返照一般，林亦安一个鲤鱼打挺，瞬间恢复了生命值，“你怎么不早说呀？” “……”林尔被他吓了一跳。 大白鲨的亲和力这么强？ 比黑猩猩还管用？ 第574章 越好看越会骗人 林尔重新坐回椅子上，她拽着座椅的边儿，往林亦安那里挪了挪，想跟他再继续聊聊。 但没等她出声，林亦安倒是先开口了：“之前看到你那小同桌长得挺好看的时候，我就猜着可能有一天我就得需要速效救心丸了，所以一直在药箱里备着。” 林尔：“……” 这个时候，她是不是得夸她老爸一句“您老人家可真是高瞻远瞩啊”比较合适？ “就是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林亦安又说。 林尔：“……” 其实，这一天比他想象中的要来得更快，就是她一直没说而已。 鉴于林公子眼睛里的要表达的那句“小孩，你快问我是怎么猜到的”的意思已经快要溢出来了，于是，林尔非常配合地问道：“你是怎么猜到的？” “这还用说吗？”林亦安一副不出我所料的语气，“漂亮的，一男一女，两个小孩儿，坐在同一桌，如果时间长了，还没暗生情愫的话，那就只能有两个原因了。” 他断句断的非常漂亮，让人一听就知道他把重点放在了哪里。 “哪两个原因？”林尔继续配合地虚心求教道。 林亦安先是伸出了一根手指头，说：“第一，男生是基。” 紧接着，又伸出了一根，继续说：“第二，女生是姬。” “啊？”这两个字都是一样的音调，林尔没听出来有什么区别，于是，再次配合地求教道，“这有区别吗？” “当然有啊。”林亦安晃了晃手指头，一脸“你怎么这都不懂？”的表情，“一个是基佬的基，一个是姬圈的姬。” 林尔：“……” 怎么说呢，林公子每次说的话，乍一听，有点儿让人无语，但仔细寻思起来，好像还都挺有道理的。 说完这段经验之谈，林亦安的话锋忽地一转：“不过，我还是很难接受，我这么年轻，怎么就可以当岳父了？” “岳父怎么啦？”林尔指着自己说，“你看你这么年轻，那还有我这么大的一女儿呢。” “那不一样。”林亦安正色道。 想起谢衍的那张几乎和谢衡如出一辙的脸，林亦安就开始牙疼起来了，他越往下想，就越觉得谢衍这小孩儿也不顺眼起来。 长这么帅的一张脸，一看就是出轨夜聊的不二人选啊。 很快，在谢衡的阴影下，谢衍和他一起拥抱黑猩猩的情谊很快就被林亦安抛到了脑后。 “尔尔啊，男人长得越好看，就越会骗人的。”林亦安叹了一口气，语重心长地开了口，“而且还靠不住啊。” 林尔盯着他那张漂亮的有些轻佻的脸，慢吞吞地反问了一句：“可是，你也长得很好看啊。” “是啊，所以你看，我多会骗人，而且一点儿都不靠谱？”林亦安大大方方地承认道。 林尔：“……” 不愧是亲爹，现身说法。 于是，林尔再次搬出了大白鲨这个终极武器：“谢甜甜说，他可以陪你去水族馆拥抱大白鲨。” “……” 第575章 林公子再现金句 林尔：“他还说，他也喜欢和大白鲨拥抱。” 林亦安果然犹豫起来了，半晌，他咬了咬牙，道：“那你要是这样说的话，我觉得这小孩儿还可以。” 林尔：“……” 她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 林尔是真搞不懂她老爸的脑回路了，为什么那只大白鲨就莫名其妙地成了他和谢衍之间沟通的桥梁？ 说到底，那不就是一只大鱼吗？？？ 提及这事，林亦安又是话锋一转：“不过——” 林尔已经习惯了他动不动就来个大转折，习以为常地问：“不过什么？” “看在大白鲨和黑猩猩的面子上，我给那小孩儿开个后门。”林亦安道。 “……”林尔觉得无语的同时，还觉得有些荒唐。 现实果然比电视剧更精彩。 桀骜不羁林公子，此生谁的面子都不给，今天居然给了大白鲨和黑猩猩？ 这个世界玄幻了。 林亦安又说：“你和他谈恋爱，行，我没意见，但是——” 说到这里，林亦安危险地眯了眯眼。 林尔直觉这个“但是”，可能“但是”不出什么好话来。 于是，斟酌了下，她才问道：“但是什么？” 林亦安伸出舌尖来，抵了抵唇角，而后意味深长地呵笑一声，一字一顿：“但是，别让我看见他爹。” 林尔：“……” 看来和大白鲨拥抱还不足以抵消林公子对谢衡的怨念。 林亦安冷笑一声，又说：“不然，我就把他爹从江州大桥上，头朝下地扔下去。” “……”林尔仔细回忆了一下他之前说过的话，确定自己当时听到的不是这个版本，“你不是说，你要从江州大桥上，头朝下地跳下去来着？” “嘿，小孩，你怎么脑子不转筋啊？”林亦安一指头轻敲在她脑袋上，一本正经地教育道，“如果能让别人跳的话，那就尽量别亏待自己。” 林尔：“……” ok，人间清醒机林公子再现金句。 找个小本本记下来。 林尔被他敲的有些疼，吃痛地抬手捂住脑袋，小声地嘀咕了一句：“我还以为你真要像你说的那样，打断谢甜甜的腿。” 林亦安单手托着下巴，懒洋洋地眯了下眼：“没和黑猩猩拥抱之前，你告诉我这个消息，我确实会，但和黑猩猩拥抱完之后，我发现这小孩还可以，难得遇见一个愿意这么捧我场的。” 林尔：“……” 啊，说到底，还是跨越种族的友谊拯救了这段摇摇欲坠的亲情关系。 “对了，回头你让那小孩多多感谢一下那两只黑猩猩，要不是它俩，那小孩就得去骨科医院住上一段时间了。”林亦安又说一句。 林尔“……” 黑猩猩，黑猩猩，又是这个阴魂不散的黑猩猩！ 林尔这辈子都不想听见“黑猩猩”这三个字了。 …… 九中的网课要上到二十七号。 因为广场舞比赛的缘故，林尔跟老陈请了一天的假，本着对本班孩子的信任，老陈也没问她要去干什么，就痛痛快快地把假给批了下来。 第576章 有人在夸你们 洗完澡，林尔抱着笔记本电脑和作业坐到了书桌前，她闭了闭眼，先是做了两个深呼吸，强迫自己把脑中里所有关于广场舞的黑暗记忆给清除了出去。 啊…… 那该死的广场舞，再你妈的见了。 直到脑袋全部放空，林尔才打开了笔记本。 林尔粗略地扫了眼视频回放，发现里面并没多少重要的知识点，于是也就没再跟着看，而是翻开习题册，开始补起了今天的课后作业。 除了语文的那篇小作文之外，其他老师都没布置作业，做起来也快，差不多半小时就写完了。 晚上八点，老陈准时开了班级视频，开始抽查起了小作文的完成情况。 结果，连着抽了三个学生，都没写完。 老陈无奈，只好开了麦克风对着屏幕嘶吼起来：“好了好了，再给你们十分钟啊！都抓紧时间写作业，不要再给我刷666了！” 没写完的同学都在闷头写，写完的同学则闲的没事，在左下角的弹幕上聊着天。 语文课代表：【我发现放了假之后，我的业务能力就开始了急剧退化，写个五百字的小作文都得绞尽脑汁地编上半天，太可怕了，我曾经可是写惯了八百一千的人啊。】 化学课代表：【谁说不是呢，想个题材都得费大半天的劲，毕竟现在不能写扶老人过马路，捡钱给警察叔叔了。】 时桑感慨道：【话说回来，我记得我小时候写作文，十篇里面有八篇都是在扶老人过马路，现在想想，我当年真是胆子大啊。】 英语课代表：【作文还好说啊，不好说的是明天的网课，明明网课就还剩下最后一天了，我却还是上得那么的不情愿。】 语文课代表：【其实上网课不可怕，可怕的是要早起上网课，想想明天又要七点上课，我就要窒息了，为什么网课还要上自习啊？】 时桑：【我已经窒息了好吗？自从放了假，我就没睡过一天的懒觉，天天六点爬起来上网课，这放假的意义在哪儿？】 语文课代表：【表示很喜欢鲁迅先生的一句话——不想起床就别起了。】 物理课代表：【不想起床的加一，我下辈子都想当床上四件套。】 化学课代表：【我只想睡觉，白天睡，晚上睡，上学睡，放学睡，我可真是太喜欢睡觉了，我上辈子一定是张床。】 最后，时桑做了个总结：【算了，不牢骚了，最后一天了兄弟们，坚持坚持，胜利的曙光就在前方。】 语文课代表：【虽然，但是，我还是想说一句，明天不想起床上课怎么办？】 物理课代表：【凉拌。】 化学课代表：【激励一下自己，时刻谨记我们是为中华之崛起而读书。】 语文课代表：【得了，人家林尔谢衍那种才是为中华之崛起而读书，我这算什么啊？我这顶多算是为了不拖大佬后腿而读书。】 时桑：【手动艾特我哥和尔爷，两位大佬，看到没？有人在夸你们。】 第577章 战歌起，给我哭 谢衍本来是不想说话的，但抵不过时桑一连刷了十几条，喊哥喊得跟叫魂似的，只好敷衍地回了他一句。 谢衍：【。】 “……”时桑的叫魂戛然而止。 这即将溢出屏幕的敷衍。 作为活跃气氛的一把好手，时桑当即表示了不满：【不是，哥，你这也太敷衍了？人家都夸你了，你不得礼尚往来一些？】 谢衍的兴致并不高：【怎么，需要我反夸回去啊？】 时桑想了想：【这倒不用，你的夸赞不是一般人能承受得住的。不过你看没看见课代表那兄弟的话，出个主意？】 谢衍把弹幕区上拉，懒懒扫了一眼上面的弹幕，然后亲切地建议道：【哦，建议把闹钟换成唢呐，醒了就上网课，没醒就上路。】 “……” 不仅是时桑，连带着视频上的弹幕都立马安静了下来。 甚至有那么一瞬间，老陈都开始怀疑自己的网络是不是开始卡了。 人间绝美小甜甜同学总有能让人瞬间闭嘴的魔力。 次日，早晨六点半。 天还没完全亮起来，市图书馆里已是灯火通明，考研党占据了其中的大半空间。 林尔找了个窗边的位置坐下，刚把笔记本电脑拿出来，谢衍就从微信上发来了消息：【热牛奶，还是豆浆？】 林尔余光扫了一眼，一边开着电脑，一边给他回了句：【豆浆。】 但发完这句之后，她又不放心地添了一条：【哥哥，别用你的标准给我加糖，我不要那么甜的。】 谢衍：【行。】 五分钟之后，一杯豆浆凭空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林尔眨了眨眼，扭过头来。 谢衍就站在她旁边，一只手撑在桌沿儿，一只手拎着豆浆，半俯着身看她。 对上林尔的视线之后，他稍稍直起腰来，把豆浆插上吸管之后，放到了她的手边，道：“加了一点儿白糖。” 林尔“哦”了一声，当作回应。 谢衍把右肩上的书包拿了下来，放在桌上，然后拉开椅子坐下。 他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她的电脑屏幕，随口问道：“看什么呢？” “电视剧。”回答这话的时候，林尔的视线还黏在屏幕上，没有移开。 见她看的这般入神，谢衍抬手摘了她的一只耳机，然后朝她靠了过来。 瞧他似乎是要一起看的意思，林尔也没说话，只是把电脑屏幕朝他斜了斜，让他能看的更清楚一些。 剧情刚好进行到大结局。 长镜头一镜到底，缓缓拉开狐狸精火烧酆都万鬼城的序幕。 那个传言中天性凉薄不谙情事的白狐山神大人，带着一身足以专断风雪的凛冽决绝，抱着早已死去多时的小徒弟，一步步地踏进了王城的火海，再也没有出来。 三世爱恋，三世不得善终，随着“梧桐叶上三更雨，叶叶声声是别离”的bg渐响，视频上疯狂地刷起了一条条的“战歌起，给我哭”的弹幕。 纵然林尔的泪点高，此时看着漫天的火海，也忍不住轻叹一声“意难平”。 第578章 你不知道？ 谢衍就看了这么一点小尾巴，也没搞明白剧情，正要抬手摘了耳机的时候，又听林尔忽然冒出了一句：“有一说一，卫然真的好帅啊。” 谢衍：“……” 卫然是谁，他不知道，他知道的是，自己不是第一次听见这句话。 前两天，林尔嘴里念叨的也是这样一句。 谢衍终于忍不住问出了自己的疑惑：“卫然是谁？” “……”林尔扭过头来看他，眼睛里尽是匪夷所思，“你不知道？” 谢衍“啊”了一声，诚实道：“不知道。” 林尔：“……” 他怎么什么都不知道啊？ 哦也是，忘了他是个2g在线的空巢留守老人了。 收回自己看外星人一样的目光，林尔朝笔记本的屏幕上指了指，耐着性子跟某位空巢老人科普道：“卫然就是这剧的男主啊，就这个山神大人，你居然连他都不知道，他可是红遍半边天的超级巨星啊，都红的发紫了。” “……”谢衍还真不知道。 他长大之后就很少看电视剧了，目前脑子里对电视剧的印象还停留在“我想把这玩意儿染成绿的”的阶段。 沉默了一下，谢衍问：“有多紫？” “多紫？”林尔费劲地想了想，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这个一不刷微博，二不看视频，三不关心娱乐圈的空巢老大爷解释这个问题。 但凡他跟网络多一点接触，她也不用为了这么一个人尽皆知的答案这般费劲。 “从这部剧的播放量上就能看出来啊。”最终，身为理科生的林尔选择了用数据说话，“这个《人鬼情未了之我的狐狸精老师》是前两年的寒假爆剧，还有去年暑假的那部《与邪魅大狼狗魔尊的狂野情缘》，也是爆款剧。” 这两部电视剧的男主演都是卫然，用温淼的话来说，就是先不说剧情怎么样，单单是卫然的那张脸，就挺有让人追下去的欲望的。 只是谢衍听了这两部电视剧的名字之后，足足沉默了有半分钟。 她刚才说的是什么？ 人鬼情未了之我的狐狸精老师？？？ 这又是人，又是鬼的，居然还有了个成了精的狐狸，这剧情是怎么过审的啊？ 还有那个叫什么玩意儿？ 与什么邪魅大狼狗的狂野情缘？？？ 先不说大狼狗到底邪不邪魅，反正这名字起的确实是挺狂野的。 视频已经播放完了片尾曲，定格在男女主的深情对视上，谢衍盯着传说中的那张红的发紫的脸看了一会儿，才表情淡淡地移开了视线：“你不是不追星么？” “我这也不算是追星？”林尔想了想，然后老老实实地道，“就是猫爷很喜欢他，我就跟着猫爷经常关注一下他的消息。” “……”谢衍沉默了一下，然后非常斤斤计较地抠起了字眼，“不追星了，那还关注？” “要关注啊，人家卫然又不是只演电视剧的，他是影视歌三栖全开花的全能艺人啊。”提起卫然来，林尔就忍不住再多说上两句。 “……” 第579章 给男朋友留点面子 “他唱歌很好的。”林尔完全没听出自己男朋友话语里的重点，继续兴致不减地跟他科普道，“而且还是自己写词，自己作曲，算是少有的颜值在线的实力派歌手。” 像他们这种玩音乐的，本来就比较关注音乐圈，再加上卫然的颜值实在是过于在线，林尔也就对他多加了几分关注。 只是，听到这句话，谢衍却是情绪不高地“啊”了声。 “我也挺喜欢女主角程忧的。”林尔又说，“她唱歌也很好听，这剧的片尾曲就是她唱的。” “……”闻言，谢衍撇过头来，一双黑漆漆的眼睛看着她，语气里听不出来是什么情绪，“小朋友，你怎么见一个，喜欢一个啊？” 林尔：“？” 她什么时候见一个，喜欢一个了？ 谢衍道：“前两天，你还说喜欢卫然，今天又喜欢程忧了。” “哦……”林尔眨了眨眼，学着林亦安的语气说，“那是因为喜欢一个人太累了，所以我要多喜欢几个。” 谢衍：“……？” 谢衍有点儿搞不清楚她的这个逻辑：“喜欢一个已经够累了，为什么还要多喜欢几个？” 林尔笑眯眯的，故意逗他道：“反正都在受累，再累点那也无所谓了啊。” 谢衍：“……” 行，怎么说她都有理。 谢衍撇过头去，不搭理她了。 他开了电脑，调出视频来，准备上课。 林尔歪了歪头，瞧了他一会儿，又凑过去：“诶，谢甜甜？” “嗯。”谢衍应了一声。 他没回头，乌黑的睫羽低垂着，视线落在桌上平铺开的习题册上，顺便还伸出手来，目不斜视地把她凑过来的脑袋给推了回去。 林尔差点儿笑出声来。 她忍着笑，又朝他凑过去，故作不解地戳了戳他的腕骨：“我跟你说话，你怎么都不看我的？” 谢衍指间转着一支细长的黑色水笔，另一只手又把她的脑袋推了回去，语气轻淡：“要上课了。” 林尔强绷着的唇角一秒钟破功。 她拿起一本书，遮住了下半张脸，只露出一双明显带笑的眼睛出来。 和谢衍认识这么长时间了，林尔对他的一些习惯还是比较了解的，他情绪不高的时候，也不跟你吵，也不跟你闹，但就是让你明显地能看出来“我，心情，不好”。 人间绝美小甜甜有个非常值得夸赞的优点：心情欠佳的时候，他自己生闷气，绝不影响到别人。 林尔无声地笑了一会儿，就保持着现在的这个姿势，举着手里的书凑了过去，继续叫他：“谢甜甜？” “嗯。”谢衍垂眸捏着那支黑色水笔，笔尖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习题册，状似认真的模样。 林尔看着就想笑，但还是堪堪忍住了。 不行，不能笑，得给她男朋友留点面子。 她抬头，朝四周张望一眼。 江州市政府财大气粗，腰缠万贯，恨不得连长街两侧的老梧桐树的树叶子上都给镀上一层黄金，以此来展示本市的财力雄厚。 第580章 谢衍的拜年短信 所以江州城基础设施的建设搞的是相当漂亮。 市图书馆上下十七层，高楼耸立，占据着寸土寸金的中心土地，不仅每层藏书万卷，古籍浩如烟海，图书馆内的休息区和学习区更是装修的极为人性化。 单人区，双人区，多人区，各功能区域划分明确，以半人高的植物花藤木架作为间隔版，看起来既美观，又具有极佳的隐私性。 林尔选的这个位置是双人区，又在临窗的一处角落里，四周尤为安静，这个静谧的半封闭性小空间里，除了他俩，再无旁人。 在谢衍再次把她的脑袋推过来之后，林尔又第三次把脑袋凑了过去，谢衍眼角的余光往旁边扫了一下，索性不管她了，由着她黏黏乎乎地把脑袋抵在他的胳膊上。 林尔歪了歪头，视线从下至上地看他。 这个角度就十分死亡了，和谢衍平时的那种典型的直男式拍照有得一拼。 奈何美人在骨不在皮，谢衍的皮相漂亮，骨相更是生得漂亮，从哪个方向看，都没有死角，即便是这种死亡角度，也轻轻松松地给扛了下来。 林尔看了他一会儿，忽然抬起手来，细细白白的手指在他侧脸上一戳：“谢哥哥——” 她刻意咬着尾字，软软地拖长了尾音。 “嗯。”谢某人表现的依然非常高冷。 他的视线一动不动地黏在习题册上，就盯着那道对他来说相当于“一加一等于二”的难度的习题在看，好像那道数学题忽然就成了一道爱因斯坦也解决不了的世纪性大难关。 林尔把他的反应看在眼里，唇角翘了翘才继续往下说：“我想来想去，最喜欢的还是你。” “……”谢衍的笔尖一顿，点着习题册的那只水笔久久地停在习题册上，很快，笔尖下面就凝聚出了一个黑色的小圆点。 过了几秒钟，谢衍面不改色地垂下眉眼来，带了点儿鼻音地轻轻“嗯”了一声。 林尔的眼睛弯成两道桥，她学着他的反应，面不改色地直起腰来，直到撇过了头去，她拿书遮住了下半张脸，才无声地笑了起来。 她家这个喜欢喝ad钙奶的大龄儿童还真是意外的好哄。 简简单单一句话，就雨过天晴了。 下午五点，九中为期半个月之久的网课终于在二十七号这天宣布了结束。 离除夕还有三天，各种过节的小饰品早已细细碎碎地填满了江州城的每一处缝隙，古巷长街上挂满了喜庆的红色小灯笼，街道两旁的树梢枝头上也缠满了各色的霓虹小彩灯。 谢衍的拜年短信在除夕的一大清早就发送到了林亦安的手机上。 ——【我怕三十晚上的祝福太多，您会不在意我的问候，我怕初一早上的鞭炮太吵，您会听不到我的祝福，我怕初二中午的菜肴太香，您会看不见我的短信。所以选择现在这个时候给你送来祝福，在这里给您以及您的家人拜个早年，祝您全家幸福，新年安康。】 “……” 第581章 谢衍的礼物 林亦安望着自己手机上的那条与贺寅温淼他们的祝福风格完全既然不同的短信，长时间地陷入了深深的沉默里。 不是，谢衍这小孩儿，是从没通网的村里来的？？？ 上个世纪，九十年代，都不发这种祝福短信了？ 他能不能紧跟点时代潮流啊，也整点小孩们的潮流用语。 林亦安倚在客厅的台上，正深深叹服于这条字里行间都透着“土气”的短信的时候，忽然听见了从门口传来的一点动静。 他抬起头来，顺着声音看了过去。 正看到林尔指挥着两个佣人往屋里搬着什么东西，那东西的体积还挺大，用个长方形的厚纸箱子包装着，被两个佣人横着架进了客厅里。 “就放这儿。”林尔指了指客厅靠近阳台的一处空地。 “是，小姐。”佣人依言点头，放下东西后就出去了。 林亦安直了直腰，把手里端着的咖啡杯放下，抬腿朝这边走了过来：“小孩，你买冰箱了？” “……”林尔说，“我买冰箱干什么？” 林亦安在纸箱子前半蹲下，打量着外包装：“那这个是什么？” 这么大的东西，除了冰箱，那还能有什么？ 洗衣机？ 还是立式空调？ “不知道啊。”林尔也是摸不着头脑，蹲下来研究着这东西的外包装，“我同桌说，这是送我的新年礼物。” “新年礼物？”林亦安摸了摸下巴，“不会是金砖？” “……”林尔犹疑道，“应该不会？” 金砖这么奇葩的礼物，也就只有林亦安能想到了？ 林尔觉得依着谢衍的眼光，应该不会搞这种俗气的东西？ 林亦安伸手，指骨轻敲了两下纸盒，还是没猜出来里面会是什么，于是抬眼看向林尔，询问道：“拆开看看？” 林尔点了点头，撑着膝盖站了起来：“我去找剪刀。” 剪刀就在茶几下面的抽屉里放着。 林尔拿了剪刀之后，走过来递给了林亦安。 原本窝在沙发上的猫大爷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跳了过来，乖乖巧巧地半蹲在林尔的身边，一边甩着尾巴一边好奇的用爪子扒拉着纸箱子。 林亦安眼疾手快地把它的爪子按住了，手指在它毛绒绒的大圆脑袋上一敲：“嘿，宝贝儿，把爪子收回去成不？不然剪刀要是不小心戳到你爪子上，你别挠我啊？” “喵呜~”林百万同学高冷地觑他一眼，嘴巴边的胡须动了动，然后乖乖地把爪子给收回去了。 “我猜是个冰箱？要不然就是空调。”林亦安一边拆着外包装，一边嘴里不闲着，跟林尔絮絮叨叨地说着话，“你知道我说的哪种空调不？就是那种立式的，从上面往外吹风的。” 话音未落，那包装严密的纸箱子已经在他大开大合的动作之下被拆解完成。 把上面碍事的胶带扯下来，林亦安动作利落地一把掀开了纸箱子：“你看这玩意儿还包装的这么严实，应该是怕东西被磕碰到。” 第582章 阴间来的礼物 “我感觉应该就是家电，不是冰箱就是空调，要不然就是——嗯？！” 在看清藏在纸箱子里的神秘东西的那一瞬间，林亦安嘴里的话戛然而止。 林尔听着她老爸的这语气，眼皮子就是一跳。 她心里有种不太妙的预感。 来不及再做心理建设，她果断抬眼朝箱内看去。 只见偌大的纸箱子里，安安静静地躺着一个……嗯？ 一个奥特曼？？？ 不是毛绒娃娃，也不是充气玩偶，好像是个机器人，也不知道是用铁皮做的，还是用塑料做的。 总而言之，由内至外都透着一股浓浓的“我从阴间来，带着你魂跑，勾走你七魄，送你归西早”的迷之气息。 造型还非常奇怪。 那奥特曼没有腿，只有半截身子，从腰部以下就是一个方形的承重台。 那承重台好像还是个铁的。 半截身子的造型，林尔倒是能理解，毕竟这机器人挺大的，要是再加上腿，那身高就直逼两米了，也不好往房间里搬。 她能理解，理解万岁嘛。 但就是这个胳膊…… 她是真的不能理解了。 为什么胳膊就只有一只啊？ 感情这奥特曼还是个残疾曼啊？ 而且更诡异的是，那仅存的一只胳膊还弯成了一个奇怪的九十度的直角。 这还不算完，这其中最为诡异的是，那只弯成直角的胳膊下面连着一只造型同样奇怪的手，手里还拿着一把造型同样奇怪的刀。 林尔呆呆地睁大眼睛，反复看了两眼，确定那阴间来的奥特曼，它手里拿着的确实是一把刀。 一！把！刀！ 不是，谢衍是不是搞错了啊？ 人家奥特曼拿着的不应该是变身棒吗？ 你说你拿个大砍刀干什么啊？ 要去削谁啊这是？ 同样，林公子的心理活动也非常的复杂。 原本在打开这纸箱子之前，林亦安的心态一直都是稳如老狗的。 他有足够的自信，相信自己可以“坐看云卷云舒，静听花开花落”的态度，淡定地面对世间一切的奇葩礼物。 不慌，这都是小场面嘛。 他林大美人风风雨雨地过了这么多年，什么场面没见过？ 结果这奥特曼一登台亮相，林亦安当场就被震住了。 千言万语化为优雅的一句国骂——我操。 对不起，是他托大了，这场面，他还真没见过。 这他妈到底是啥玩意儿啊？ 时间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房里的两人一猫同时安静了下来，林尔久久都没能从那死亡造型的奥特曼身上移开视线，连半蹲在旁边好奇张望的猫大爷都被震得停止了晃尾巴的动作。 过了好半天，林亦安才从震惊中缓过神来。 他把剪刀往旁边的椅子上一丢，然后大刀阔斧地挽起衬衫的衣袖，就把那奥特曼从纸箱子里给刨了出来，一边刨，一边吐槽道：“不是，这啥玩意儿啊？” 林尔：“……” 她也不知道啊。 她要是早知道谢衍给她整了这么大的一个惊喜，她就不会当着她老爸的面拆这玩意儿了啊。 第583章 晴天霹雳 毕竟，林公子也一把年纪了，林尔怕她老爸被惊得一口气上不来，到时候再直接过去了。 林亦安把那奥特曼拿出来，摆在地上之后，才发现了另一个非常奇妙的点——这奥特曼还是个讲究人。 有多讲究呢？ 它拿刀的那只手胳膊上，还他妈戴着一个白色的套袖。 白色的，套袖。 “……”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似的，林亦安抬手，揉了揉眼，然后再仔细朝奥特曼望去。 再然后，他就发现，操，这他妈还真是戴了个套袖。 套！袖！啊！ 这是一个多么有年代感的东西啊！ 林亦安万万没想到，自己在二十一世纪还能看到这玩意儿。 更可怕的是，他还是在一个奥特曼机器人的胳膊上见到的。 一瞬间，林亦安觉得自己可能是在做梦。 林尔也觉得自己是在做梦。 如果不是太了解谢衍了，她都要怀疑谢衍是不是故意送她这么一个让人心梗的礼物了。 看着林亦安一脸“我需要速效救心丸”的表情，林尔当即掏出手机来，直接给谢衍拍了张图过去，在微信上问他：【这是什么啊？】 谢衍的回复很快：【可以做刀削面的奥特曼造型的机器人。】 “……” 等等，什么叫，可以做刀削面的、奥特曼造型的、机器人？？？ 林尔觉得自己有点儿头晕，她可能也需要抓一把林亦安的速效救心丸了。 刀削面，奥特曼，机器人，这三个词分开，倒是很容易就能让人理解了，但是—— 当这三个完全不相干的词语连到一块，真的可以堪称一句“惊悚”了。 林尔还没从这个令她头晕目眩的东西里回过神来，谢衍的消息又发了过来。 谢衍：【简单来说，这就是个刀削面机。】 林尔：“……” 刀削面机？？？ 不是，哪有人送女朋友新年礼物送个刀削面机的？！ 林尔刚才还在疑惑，为什么奥特曼手里拿的不是变身棒，而是个大砍刀。 现在这个谜底终于可以揭开了。 哦，那刀是用来削面的。 削！面！的！ 又是一个晴天霹雳。 林尔忍不住问了谢衍一句：【为什么送我这个东西啊？】 谢衍：【你前几天不是说，林叔叔削面的功夫很不行吗，贺寅说，送礼物的原则就是女朋友缺什么，那就送什么，我就想着送你个比较实用的礼物好了。】 林尔：“……” 这可真是实用啊！简直太他妈实用了！！！ 想必这个世界上都没有比这个刀削面机再实用的礼物了！ 谢衍：【而且，你不是很喜欢奥特曼么，我还特意找了个奥特曼造型的。】 “……” 林尔麻木地想，我可真是谢谢你的贴心了。 林亦安把奥特曼刨出来之后，又从纸箱子的最下边翻出来个袋子。 打开一看，袋子里是一件红色旗袍。 此时，自诩经历过大风大浪的林公子脸上的表情已经不能用文字来形容了，诡异中透着古怪，古怪中又透着荒唐，荒唐中还透着几分匪夷所思。 第584章 礼物直击灵魂 如同一个现场版的扇形图：三分诡异，三分古怪，三分荒唐，一分匪夷所思。 半晌，林亦安表情古怪地举起了旗袍：“这件旗袍是送给你的吗？” 他拎着衣服抖了两下，完全不掩自己对这旗袍设计的嫌弃：“真丑啊，这小孩什么眼光啊？” 这衣服，丑得堪称一绝，能穿出门去吗？ “不是送我的。”林尔指着杵在他身边的那半截奥特曼，面无表情地说，“是给奥特曼穿的。” 林亦安：“……？！” 林亦安举着旗袍，缓缓扭头：“给谁穿？” 林尔一字一顿：“奥、特、曼。” 林亦安：“……” 他的速效救心丸在哪儿？ 三分钟之后，林亦安依着林尔的要求，给奥特曼穿上了那丑得一绝的大红旗袍，然后又把奥特曼给搬到了厨房里。 末了，林亦安敲了敲奥特曼秃秃的脑袋，纳闷地问了句：“小孩，这机器人不放你卧室里吗？放厨房干嘛啊？” “做饭用的机器人，当然要放厨房里啊。”林尔说。 再说了，这奥特曼要是放她卧室里，她得夜夜做噩梦？ “什么？做饭用的？”这话听得林亦安一头雾水，“这玩意儿还能做饭？” 林尔点了点头：“能啊，谢甜甜说是做刀削面用的。” 林亦安：“？” 怎么做？ “我看看这上面是怎么说的。”林尔从纸箱子里翻出了说明书来，研究了一番之后，指挥着自家老爸给奥特曼插上了电。 通电的那瞬间，奥特曼的那两只卟灵卟灵的大眼睛倏然一亮，然后伴随着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音乐声，动作僵硬而机械地开始挥舞起了胳膊来。 这音乐起得冷不丁，惊得半蹲在一旁甩尾巴的猫大爷“喵呜”一声凄厉长嚎，噌地一下就蹿下了流理台。 而厨房里的两个人类——林亦安和林尔则是齐齐僵硬在了原地。 父女俩万万没想到，这奥特曼的惊喜还在后边等着他们呢，前面的死亡造型和死亡旗袍根本就不算什么。 面对着这个直击灵魂的新年礼物，林尔已经完全呆住了。 这削面的奥特曼本来就已经很奇怪了，林亦安刚才又给它穿上了旗袍，这就更奇怪了。 而且，可能是为了让那奥特曼看起来更高大上一些，谢衍还突发奇想地在它的两只眼睛上各自镶嵌了一颗巨大的黄宝石。 插上电源之后，那奥特曼的眼睛就开始发光，它一边尽职尽责地削着面，一边张开咧到耳朵根的大嘴巴，一张一合地唱着节奏感极强的rap： “你看这个面，它又长又宽，就像这口锅，它又大又圆！呦呦呦切克闹，削面！呦呦呦切克闹，下锅！呦呦呦切克闹，捞起！呦呦呦切克闹，装盘！” “……”林亦安彻底石化在原地。 救命，他感觉自己要被当场超度了。 这玩意儿要是放在墓地里，它肯定有起尸的效果。 一时间，厨房里静了下来。 林尔已经很久没在家里感受过这么安静的气氛了。 第585章 奥特曼不朽真爱永流传 心情复杂地盯着那正在嘿咻嘿咻卖力削面的奥特曼看了好半晌，林尔拿出手机，动作迅速地拍了张照片，然后转手发了个朋友圈： ——【谢谢我男朋友的新年礼物，奥特曼不朽，真爱永流传。】 后面还附带着一个微笑的表情。 好歹要给谢衍个面子，即便这个礼物再死亡，也得发个朋友圈意思意思啊。 只是这条自带鱼雷效果的朋友圈一发出去，瞬间就把她好友列表里所有安安静静潜水的人都给炸了出来。 奥特曼果然是光，没有人能拒绝光。 谢肖：【？？？】 秦柯：【？？？】 贺寅：【尔爷，惊不惊喜？意不意外？喜不喜欢？你永远也不知道直男的小脑袋瓜里都想的是什么。】 温淼：【哈哈哈哈哈救命，我要笑死了，这什么玩意儿啊？】 沈嘉喻：【兄弟，是个狠人啊。】 时桑：【谢哥哥牛逼啊，这是什么神仙操作？我等无知凡人只能向大佬势力低头了。】 沈妄：【三儿，你把那句“神仙操作”改成“魔鬼操作”更恰当一些。】 陈麒声：【敢问一句，这位是阴间来的奥特曼使者？？？】 景弦：【这效果可比死亡芭比粉惊悚多了。】 林亦安：【你们看到的只是照片，我，直击现场，近距离和使者接触。不是我夸张，我是说真的，这玩意儿一开口，差点儿把我当场送走。】 99+的评论中，唯一一条真心实意夸赞的只有齐诚。 他的那条字里行间都充斥着满满的彩虹屁意味的评论，在这群“哈哈哈哈对不起尔爷，我不想笑的，但我忍不住了”“敢问一句，这是光的使者，还是地狱的使者？”“尔爷看到了吗？我满头问号，满心问号，满身问号”中成功脱颖而出。 齐诚：【尔爷，这是我衍哥送的哇？哎唷我哥的眼光就是好，你看送的这礼物多么出人意料，特立独行，不落窠臼，独一无二，与众不同，不走寻常路哇！】 “……” 林尔就静静地看着他吹，看他还能吹出来什么花样。 齐诚的肚子里一共就那么几滴墨水，他绞尽脑汁，费劲心思，好不容易才把自己知道的仅有的那几个四字成语给全挤了出来。 林尔往下滑了滑手机屏幕，一目十行地扫过去了下面的评论，然后矮子里拔将军地截出了齐诚的那条评论，给谢衍私聊发了过去。 没办法，这么多条评论，就齐诚的这个可以勉强称之为充满了积极向上的正能量。 虽然让人一看就知道这是在闭眼无脑吹。 “欣赏”完奥特曼的英伟身姿，林尔从储藏室里找了块红绸布，毫不犹豫地把奥特曼从头到尾地给盖上了。 盖的严严实实，一丝不露。 从厨房里出来，林尔回了二楼的卧室。 经过走廊的时候，林亦安从书房里探出脑袋来，叫她一声：“小孩，我去趟公司啊。” 林尔的脚步顿住，回头：“现在？” “嗯哼。”林亦安应了一声。 第586章 给空巢谢老人送温暖 林尔转过身来看他，诧异：“今天不是除夕吗？也去上班啊？” “不上，签个合同就回来，半小时的事儿。”林亦安说着，抬手看了眼时间，语气依旧是慢慢悠悠的，完全不着急的模样，“再说了，有人给钱，那还分节假日啊？半夜我都得爬起来去。” 林尔：“……” 说的也是。 在赚钱这一事儿上，林公子一向是不遗余力的。 “回来的时候，我正好去趟超市，你想吃什么啊？”林亦安又说，“我把食材买回来，中午做。” “……”鉴于林亦安有限的厨艺，林尔委婉地道，“都行，熟了就可以了，你看着买。” “那行，我走了啊。”林亦安一口应下来，然后朝她晃了下手机，抬腿往楼下走，“有事给我打电话。” 林尔点了点头：“知道了。” 站书房的阳台上，看着林亦安的车开出了前院之后，林尔才回了卧室。 她换了件衣服，准备出门。 江州城的冬日向来凛冽而绵长，前段时间寒潮来袭，雨雪缠绵不停，如今正是冷的时候。 离开了温暖的空调，湿冷的空气就顺着每一处毛孔往骨头缝里钻，从远处吹来的海风过裹杂着寒意，顺着领口倾数灌进脖颈，仿佛一块冰晶忽然在皮肤表面炸开，每一片飞溅起的小碎屑都深深扎进了皮肤的最底层。 林尔抬手，往下压了压帽檐，以此抵挡着无孔不入的寒风。 小区门口正好停着一辆出租车。 林尔走过去，拉开后座的车门，上了车。 报了地址，她把脖子里戴着的围巾松了松，空调的暖气驱散了身上的寒意，林尔这才感觉自己冻僵的手指稍稍恢复了几分知觉。 路上堵车堵得一塌糊涂，在司机师傅砸了三次方向盘，摁了七次车喇叭，骂了十三次前面那辆车的司机是傻逼之后，出租车终于缓缓停到了谢衍小区的门口。 林尔也没提前跟谢衍说，直接过来敲门了。 他们这个小区的安保工作一流，进楼要先按密码，上电梯也要按指纹。 之前林尔来的时候，谢衍就把她的指纹给录进去了，林尔顺顺当当地进了大厅，然后上了电梯。 电梯很快在顶层停下。 只是走到谢衍家门口的时候，林尔开始惆怅起来了，话说回来，他家的密码是什么来着？ 他的生日？ 不对，他老人家都不过生日的。 他的手机号码？ 也不对，他连这种密码都嫌麻烦，更不会用手机号当密码了。 林尔站门口，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来。 之前他给她说密码的时候，她正在追那部《人鬼情未了之我的狐狸精老师》的电视剧，当时剧情正到精彩迭起部分。 听谢衍说话，她也只是心不在焉的“嗯嗯”应了两声，完全没留心他到底说了什么。 现在是密码用时方恨没听啊。 叹了口气，林尔掏出手机来，在微信上给谢衍发了条语音消息过去：“谢甜甜，开门——爱心小仙女给孤寡空巢留守老人送温暖来了。” 第587章 我会被你砍死 等了几秒钟，谢衍没回复。 林尔收了手机，正准备去按门铃的时候，眼前的房门啪嗒一声，忽然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谢衍的一只手里还拿着手机，手机界面停在她和他的聊天对话上。 他愣了一下，似乎是没想到她会突然出现在他家门口。 那点浮于眼底的诧异稍纵即逝，谢衍回过神来之后，往前一探，单手抵住房门，侧过身子让她进来：“怎么没提前跟我说一声就过来了？” 林尔冲他眨了眨眼：“仙女不都是从天而降的？” “也是。”谢衍弯唇笑了一下，非常配合地点头，“说的有道理。” 房间里开着空调，暖气四涌浮动，林尔进门之后就把外套和围巾一并给脱下来了。 谢衍顺手接过，帮她挂到了玄关的衣架上。 走进客厅，林尔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谢衍从玄关过来之后，在橱柜里拿了个新玻璃杯出来，然后接了杯温水，放到了她面前。 不知道是不是有事，林尔的手机一直在响。 她时不时地看上一眼，素白纤细的指尖在屏幕上点着，似乎是在给人回消息。 两分钟之后，林尔终于从手机里抬起了头来，她问：“谢甜甜，你手机呢？” “这里。”谢衍把随手丢在茶几上的手机捡了起来，想要递过去。 “不用给我，我发给你个链接，你打开，砍一刀。”林尔又低下头去，仍然在给人回消息。 持续2g网络在线的某位谢姓老人：“砍一刀？” “嗯，就是之前那个让你砍过的拼多多。”说话间，林尔把群里的链接转发给了他，又说，“猫爷他们班主任天天砍，老人家嘛，就比较喜欢弄这玩意儿，听说上次还成功地砍了一辆拖拉机出来。” “……”谢衍点开了链接，砍完一刀之后，他看着屏幕上的那行“您已经成功帮好友砍掉001元”成功陷入了沉默之中。 就这一分一分的，砍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片刻，谢衍问：“这次砍的是什么？” “好像是个扫地机器人？”林尔也不确定，刚才温淼他们在群里说话，她也没刻意去看上面的聊天记录，“猫爷说，他们班主任嘀咕着班里的吸尘器不太好用了，要给学生们砍几个扫地机器人出来。” 谢衍：“……” 可真是个全心全意为学生着想的班主任啊。 放下手机，谢衍轻叹一口气：“你要是把砍拼多多的心思用在我心上，那我会被你砍死。” 林尔：“……” 倒、倒也不至于。 轻轻揭过这个话题，谢衍往后一靠，倚在沙发背上，修长指骨在手机屏幕上漫不经心地点了两下，引起了个话头：“小仙女，你不是说过来送温暖的？” 林尔：“啊，是啊。” “那你送的温暖呢？”谢衍又问。 “在这儿呢。”林尔把卫衣口袋里的红包掏了出来，夹在素白手指间，慢慢悠悠地朝他晃了两下。 谢衍饶有兴致地抬起眼梢：“红包啊？” 第588章 糟老头子坏的很 谢衍饶有兴致地抬起眼梢：“红包啊？” “嗯。”林尔点了点头，学着林亦安平时为那些女人们一掷千金的模样，把红包塞进了谢衍的手心里。 “俗话说的好，嘘寒问暖，不如巨款，在这个寒冷的冬天，也只有红包能温暖你冰冷的心了。” 谢衍笑着没说话。 他捏着那红包，晃了晃，感受到了沉甸甸的重量。 这红包也比商店里平常商店里卖的那种要大上两圈，摸起来厚厚的一叠，里面估计塞了有好几十张，撑得红包鼓鼓涨涨的，脆弱的纸质边角都要裂开了。 果然是巨款。 “来，仙女。”谢衍捏着那红包的边儿，也学着林尔刚才的样子，朝她晃了两下，“过来点，跟你说一事儿。” 林尔把脑袋凑了过去：“什么？” 谢衍的眼尾弯了起来：“我不要钱。” 他把红包轻轻塞回她怀里，然后抬了抬手，修长冷白的指尖勾住她的衣领，慢条斯理地往自己身前拉，说话的语气也随之暧昧起来：“年纪大了，也明白钱财都是身外之物的道理了，我现在只接受色的温暖。” 林尔：“？” 为老不尊，糟老头子坏的很。 林尔白他一眼，把衣领扯了回来：“既然一把年纪了，还沉迷于美色之中？” 谢衍低笑，单手抵住下颚，冲她轻佻一眨眼：“《孟子》有云，食色，性也。” 林尔：“……” 平时不见他好好背书，功夫倒是用到这上面来了。 见她不说话，谢衍歪过头来，眼神里含着几分不太正经的笑：“小仙女，你这是不敬业啊。” 他的眼型狭长，内勾外翘，笑起来的时候眼角总会带出一个尤为明显的弧度，好似夭夭桃花眼边开，风情灼灼多变幻。 林尔不自觉地多看了两眼。 知道谢衍在逗自己玩，她仍然是忍不住回了他一句：“怎么不敬业了？” “你不是说要给我送温暖么？”谢衍眉梢扬了扬，顺着她的话往下问道，“温暖呢？” “送了啊。”林尔瞅着他，“你不是不要吗？” “不是不要，是你送的不行啊。”谢衍漫不经心地换了个姿势，望过来的眼神里带了几分暗示的意味，“你得换个方式。” 一听他这熟悉的语气，林尔就知道他又不想做人了，当即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巴，从源头上掐断了他层出不穷的骚话：“好了，谢甜甜同学，你可以闭嘴了。” 她瞥他一眼，直起腰来，拿过茶几上的那杯水，喝了一口，又放下，扯开了话题：“你今天打算怎么过？” 像是没听明白她的意思，谢衍扬着眉梢“嗯？”了一声。 林尔提醒他道：“今天不是除夕吗？” “啊，除夕啊。”谢衍似乎这才反应过来，但他对这种特定的节日并不怎么关心，只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所以？” 林尔：“……？” 所以？ 这简简单单的两个字难得问住了林尔，她一噎，这还能有什么可所以的啊？ 第589章 你跟我回去吧 虽然他们不用像老陈那样仪式感强到连什么“世界防治结核病日”“全国碘缺乏病日”“世界消除贫困日”都要正式严肃的准备一番，但好歹是要过新年了，总要意思意思？ 林尔涌上舌尖的话转了个弯，等问出口的时候已经变成了另一句：“你以前过年都是怎么过的啊？” “和平时一样。”谢衍的语气随意。 “……” 和平时一样？ 林尔打量了一下他冷清清的房间，因为没有人间烟火的气息，房子里空调的温度再高也显得冰冷而空荡。 “过年也是你自己吗？” “嗯。” “你爸呢？” “他不和我一起。” “那你其他的家人和亲戚呢？” “没有。” “……” 怎么听上去这么惨？ 像个没人要的小孩儿一样。 “你——”话刚开了个头，林尔又忽地收了回去。 她本来是想问一句“你不和十三他们一起吗”的，但话到了嘴边，林尔又转念一想，也是，这大过年的，谁不回家吃团圆饭啊？ “你跟我回去？”林尔说。 谢衍笑了起来：“怎么，要带我正式见家长啊？” “别贫，认真跟你说呢。”林尔抓住他的手，不满地晃了两下，又说，“我家又没别人，就我爸和我，而且晚上我们也不在家，我带你去找猫爷他们玩。” 谢衍只是笑，避而不答：“没事儿。” 这么多年都是这样过来的，谢衍已经习惯了，对除夕也就没什么感觉了。 林尔盯着他皱了皱眉，她也能猜到谢衍的顾虑，大概他是觉得大过年的，他一个外人，强行掺和进别人家的团圆饭里，那算怎么回事啊。 拗不过谢衍，林尔只好把话压回了肚子里。 但话虽然咽回去了，该有的仪式感还是得有。 林尔把杯子里的水喝完，就把谢衍拖去了超市，打算买点过年用的东西。 这附近有个大润发，出了小区，沿着路边的人行道走上五分钟就到了。 除夕已至，商场里人潮汹涌，熙熙攘攘，人们的说话声和商场的背景音乐声交杂在一起，汇聚成了一道道的人间烟火。 进超市之前，林尔从入口处拎了个购物筐。 谢衍余光扫到，伸手把购物筐给接过去了。 年底，超市里正是热闹的时候，摩肩擦踵的全是买年货的人，林尔谢衍顺着人流往里面走，很快就被四周的几个老大妈给挤到了入口左侧的一处卖衣服的区域。 衣架上挂着的大喇叭正卖力地宣传着：“年底清仓大甩卖，所有衣物五折起！ 走一走，看一看，瞧一瞧，站一站！要买要带，赶紧赶快！ 女人内裤买得好，男人下班回家早！ 男人内裤买的好，老婆绝对跑不了！” “……” 林尔站的地方正巧在大喇叭旁边，大喇叭对着她就是一阵火力全开的轰炸式输出，轰的她耳根嗡嗡作响。 四周都是人群，进退不得，前面的几个老大妈们挑内裤正挑的起劲儿，后面的入口处又在接连不断地涌着人。 第590章 你说巧不巧 林尔被迫站在原地，一连听了三遍“女人内裤买的好，男人下班回家早，男人内裤买的好，老婆绝对跑不了”的广告，终于是忍不住捂着耳朵，撇过头去看那既能让人回家早，又能让人跑不了的神奇内裤。 林尔盯着看了好大一会儿，也没看出来这具有神奇效果的内裤和普通普通究竟有什么区别。 倒是谢衍笑了一声，弯腰靠近她，在她耳边悠悠问了句：“喜欢哪个？” “干嘛？”林尔把视线收了回来，表情古怪地抬头看他，“你要给我买啊？” 既削面的奥特曼之后，她又要收到一条神奇的内裤了？ “不是。”谢衍保持着这个俯身的姿势，没有动，就在她耳边以气音说，“我买，然后穿给你看。” 林尔：“……” 谢谢，但——大可不必。 刚从卖内裤的那里挤出来，林亦安就打了个电话过来。 超市太吵，林尔拿了耳机才点了接听。 “小孩，你没在家啊？” “没有。”林尔一边接着电话，一边朝谢衍抬了抬下巴，示意他往前面的生鲜区走，“你回家了？” “没，我刚到超市，准备买点食材回去做午饭啊。”林亦安说，“刚才给你打电话没打通，我就给林翊拨了个电话，他说你没在家。” 林尔：“我在超市呢，跟我同桌一起。” 刚才应该是大喇叭的威力太大了，吵得她没听见手机铃声。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啊？”林亦安又问。 林尔看了眼时间：“一会儿。” “行，我买完东西就回去了，你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你看着买就行，就是听我一句，别买大闸蟹了，其他都可以。” “……” 看来被大闸蟹支配的那个阴影是残留在心里挥之不去了。 挂电话之前，林亦安又随口提了句：“你回来的时候把你同桌那小孩儿一块叫过来。” 林尔：“啊？” 林亦安：“那小孩儿家里应该没什么人？我看谢衡那厮也不像会管孩子的人，他一个小孩儿自己过年，孤孤单单的，看着还怪可怜的。” 林尔当然没有二话，当即答应了下来：“行，我们这就回去。” 挂了电话，林尔把手机往兜里一放，然后一把拉住了谢衍的胳膊，把他手里的空购物筐拽了过来：“不买了。” 手里一空，谢衍侧过头来看她：“嗯？” “我爸叫你过去，跟我们一块吃饭。”林尔说话的重点特意落在了前半句上。 乍一听到这句，谢衍愣了一下，他很轻地眨了下眼，似乎是没能消化掉这个消息：“……啊？” “啊什么啊？”林尔扯着他往出口走，完全不给他开口拒绝的机会，“走啦走啦，你一个人在家待着干嘛啊？你就当陪我吃饭了，我过年就想和你待在一起，行不行？” “行。” 出了大润发，林尔在路边拦了辆出租车。 上了车之后，林尔才发现，嘿，这司机师傅正是早晨送她来这边的那个。 你说巧不巧？ 第591章 你衣服好潮啊 路上还是在堵车，于是，时隔一个多小时，林尔再次见到了司机师傅上演了一出怒砸方向盘的戏。 这次堵车堵得更厉害。 司机师傅的暴怒升级，一边玩命地摁着车喇叭，一边哐哐地大力锤着方向盘，好像他手底下的那玩意儿并不是方向盘，而是一个专门供人练拳击的大沙袋。 终于，二十分钟之后，在司机师傅第十七次降下车窗，把头伸出窗外，隔空骂前面的面包车司机是傻逼的时候，面包车一个急刹车，“吱呀”一声，停了。 车门拉开，从驾驶位上跳下来一个光头大汉，气势汹汹地就朝这边走了过来。 出租车司机师傅丝毫不怂，骂骂咧咧地打开车门，同样气势汹汹地迎了上去。 两人瞬间打成一团。 坐在车里的林尔：“……” 平静观战的谢衍：“……” 不好意思，那个，请问一下，能不能把他们送到目的地再打？ 正好附近有两辆警车在巡视，一听到这边的动静，两名民警立马驱车开了过来，弄清楚情况之后，民警将谁也不肯先松手的两名司机带回了警局进行调解。 回警局的路上，民警还本着“为人民服务”的宗旨，顺便将出租车上的这两位倒霉乘客送到了原本的目的地。 谢衍上次来这里还是在国庆放假的时候。 与上次相比，小区里有了很大的不同。 更确切的说，是林尔的家里有了很大的不同。 黑漆铁艺的大门口前高高挑着两个喜庆的大红灯笼，就是古代成亲时会在府邸门口挂的那种，红得既妖艳又耀眼。 围墙栅栏上绕着好几圈卟灵卟灵的小彩灯，草坪上已经放置了好些立式大花架，同样也是红色的。 再往四周看，棕榈树上无数纸质的小红灯笼高高悬起，柔软的流苏细细垂落下来，棕榈树枝头的红丝绸随着四处而起的风蔓延出一片如火海般的幻影。 心情复杂的谢衍：“……” 怎么说呢，仪式感可以说是非常到位了。 春晚现场都没她家的年味浓郁。 因为路上出了个司机打成一团的小插曲，林尔回来时耽误了点儿时间，林亦安早就买完东西到家了。 林尔进屋的时候，他正在书房里写春联。 林公子人美、钱多、爱好广，写得一手漂亮的毛笔字，每年家里的春联都是他亲手写的。 进了书房，谢衍主动打了个招呼：“叔叔好。” 林尔侧头看他一眼。 一秒变乖。 “你也好。”林亦安正专注于笔下的事业，所以没有抬头，只是漫不经心地应了声，“你们俩来的正好，一会儿去把春联贴上。” 春联刚写完，上面的笔迹还没干，要晾一会儿才行。 说着，他搁下了毛笔，两只手展开对联，低头吹了两下，然后放到了一边。 做完这些，林亦安这才有空抬起头来。 一看到谢衍，他乐了一下：“哟，小孩儿，你的衣服好潮啊。” 这小孩儿虽然说话方式土，但衣品倒是意外的不错。 第592章 你这网速？ 只是谢衍听了这一句，表情愣了愣，像是有些疑惑，他迟疑了一下，摸着自己的衣服，说：“哪里潮呀？明明晒干穿的呀。” 林亦安：“……” 林尔：“……” 理解，她能理解。 他不冲浪，也不看微博，不逛贴，活得像个与世隔绝的老大爷。 林亦安生平第一次觉得自己接不上来话，他眼神古怪地看了谢衍好久，才撇头问林尔：“尔尔，他是穿越过来的？” 林尔：“……” 虽然不是穿越过来的，但他这个连2g网都会时不时掉个线留守老人，也和穿越过来的差不多了。 “不是，我说的这个‘潮’不是‘潮湿’的意思。”林亦安费劲地想了想，该怎么跟这小孩儿解释呢？ 林亦安是真的很惆怅，但凡谢衍这小孩儿冲一点浪，他也不至于为了这么一个人尽皆知的名词这般劳神费力。 等谢衍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之后，林亦安才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人家都是女婿教老丈人在线冲浪，怎么到他这里，就给反过来了？ 林亦安纳闷地看向谢衍：“不是，小孩儿，你这网速是怎么追到尔尔的啊？” 他家姑娘喜欢这种与网络隔绝的土味选手？ 不会？ 他家的这小姑娘不是一向走在时尚潮流的前沿的吗？ 林亦安百思不得其解，想了好久，最终才得出来了一个结论：哦，这可能就是爱情的力量。 毕竟爱情令人眼瞎。 等了两分钟，春联上的墨水已经干的差不多了。 林亦安忙着去准备午饭，就把春联连带着横批一并都丢了过来：“你们俩先把春联给贴上，我去厨房。” 谢衍离得近，就伸手接了一下。 出书房之前，林尔又从抽屉里翻了个胶水出来，然后两人才一起往大门口走。 家里没别人，庭院中空荡了起来。 林亦安在家的时候，向来不喜欢佣人们老是在自己面前晃悠，于是早在前几天，就打发了家里的佣人们放假散了，连林翊刚刚都被他给打发走了。 风吹过，庭院里只有假山喷泉里“新年好呀新年好，祝福大家新年好”的音乐和枝头的纸灯笼哗啦哗啦的声音。 往年林尔去门口贴春联的时候，都得拿着个小板凳，今年就不用了，谢衍人高腿长，往那儿一站，轻轻松松把春联糊到了最上边。 等谢衍贴好之后，林尔才看清了她老爸写的那副春联上的内容。 上联是：新的一年要争气。 下联是：我先赚他几十亿。 横批：年年有钱。 林尔：“……” 行，天生奇才林亦安，志向远大。 厨房里，林亦安刚把水果洗了出来，他漫不经心地甩着手腕上的水珠，看在从客厅走过来的两小只之后，从果盘里随便拿了俩水果，丢了过去：“小孩儿，接着！” 眼瞅着一个巨大的苹果直冲自己脑门而来，林尔下意识地往旁边一躲。 这么大一苹果，要是砸脑袋上，砸出来脑震荡都是小事？ 第593章 谢衍惊了 谢衍的反应很快，往前走了半步，抬手把那俩水果都接了过来。 一个苹果，一个橘子。 谢衍都给了林尔。 片刻的功夫，林亦安已经从厨房里走了出来，歪头看到这一幕，他停下：“诶，有个是给你的啊，怎么都给尔尔了？” 他正要从果盘里再拿个水果出来，又见林尔把橘子塞回了谢衍手里。 “林公子，你准备做什么饭啊？”林尔走过来，停在茶几前，把手里的那个堪比椰子的大苹果放回了果盘去，换成了个草莓。 林亦安：“满汉全席。” 林尔：“？” 林尔咬草莓的动作停住了，抬起头来：“你认真的？” 林亦安：“当然——” 林尔犹疑：“嗯？” “不是。”林亦安果然给出了否定答案，“我吹牛逼的。” “……” 就知道他在瞎几把乱扯。 他哪有那本事。 林亦安轻飘飘地一挥手：“我就瞎做，你们就瞎吃，不好吃的菜就少吃点，好吃的就多吃点。” “……” 啊，关键是就怕满桌饭菜没一道好吃的啊。 看了眼时间，林亦安又说：“行了，你俩玩，我去做饭。” 谢衍把剥好的橘子往林尔手里一放，起身跟了过去：“叔叔，我来帮忙。” 林亦安回头看他一眼，眉梢挑了起来：“哟，你还会做饭？” “嗯，会一点儿。” “那行，会一点儿就够了，我是一点儿不会。” “……” 总而言之，在谢衍的帮忙之下，这顿团圆饭总算是做出来了。 虽然不是林亦安说的满汉全席，但大大小小的盘子加起来也有十几个，还炖了一锅鲫鱼豆腐汤。 异常丰富。 大部分都是谢衍做的，林亦安反倒没怎么动火，除了两道简单的小炒之外，他做的唯一一道比较高难度的菜就是清蒸大闸蟹了。 但当林尔看到餐桌上又出现了清蒸大闸蟹这道菜的时候，她就觉得这事情不简单起来了。 “不是说不买大闸蟹了吗？”林尔盯着那不知道是死还是活的大闸蟹问。 林亦安不慌不忙地给出了一个非常完美的说法：“我想着，你要是不喜欢吃的话，可以让你同桌尝尝啊。” “……” 林尔觉得，这根本就不是喜不喜欢吃的问题。 林亦安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厨艺的问题，非常好客的把那盘大闸蟹推到了谢衍的面前，招呼道：“来，小孩儿，你先尝尝。” 谢衍非常给面子，当即就伸出筷子去夹：“谢谢叔叔——” 林尔有点儿不忍心看了。 果然，谢衍筷子伸出去的那一刹那，半年前的情景重新上演。 盘子里的大闸蟹在同一时间，伸出了钳子，紧紧地夹住了他的筷子。 谢衍惊了：“？！” 他嘴里的那句“谢谢叔叔”的尾音戛然而止。 气氛沉寂了那么两秒钟。 谢衍没说话，他大概是想给林亦安留一点面子，于是一声不吭地把筷子往回抽了抽。 但大闸蟹似乎是铁了心的不想给林亦安面子，挥舞着的大钳子夹的非常紧，愣是没让谢衍抽动。 第594章 除夕之夜 无声地僵持了一会儿，谢衍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是放开筷子，还是连筷子带着大闸蟹的，一块夹到碗里来？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问题。 就算是他夹到碗里来了，那接下来再怎么办呢？ 这玩意儿没熟，也没法吃啊。 好在林尔已经有经验了，直接拍了拍他的手，示意他松开，然后拿了双新筷子给他，非常淡定地道：“行了，把筷子给它，你用这个。” 谢衍：“……” 啊，还真是一道非常有新意的清蒸大闸蟹啊。 “这次怎么又没熟啊？”林亦安也没觉得不好意思，拿筷子戳了戳那大闸蟹的壳，似是不解，“我还蒸了挺长时间的。” “……”餐桌上的另两人只能以沉默回应。 林亦安还在戳，似乎在研究大闸蟹的壳到底有多厚，下次要煮多长时间。 只是连着被戳了两下，大闸蟹不乐意了，气势汹汹地挥舞起了钳子，然后“喀嚓”一下，另一只大钳子又夹住了他的筷子。 “……”谢衍的表情一顿。 他似乎是想说句什么，被林尔用胳膊肘戳了一下。 嘴边的话立刻收了回去，谢衍侧过头去。 “吃饭吃饭。”林尔的筷子尖在小碗边儿上一敲，示意他不用管。 谢衍：“……” 嗯，吃饭。 托了谢衍的福，林尔在年底的这顿团圆宴上，终于吃到了可以称之为“饭”的饭。 她男朋友做的饭，色香味俱全。 她老爸做的饭，巨咸。 下午没什么事，林亦安被陈麒声他们给喊过去了，林尔也就早早的拉着谢衍去和温淼他们碰头了。 还是在沈嘉喻的那家酒里。 冬天的太阳落的早，四点多，天色就暗了下来，沉沉暮色像是潮水一般从四周涌出，天空不知什么时候飘起了雪，细碎的冰晶落的缠绵悱恻，不多时，地上就已经是白茫茫的一层。 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酒里的气氛正热。 一行人没去楼上的包厢，而是在一楼找了个宽敞的卡座，融入于热闹的人群之中。 林尔温淼往旁边坐了坐，两个人头对着头，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秦柯，谢肖，贺寅和谢衍四个人围成一圈，在打麻将。 谢衍不大会玩，刚弄清楚规则，奈何人聪明，脑筋转的快，很快就上了手。 就这样，连胡了三把之后，贺寅终于怒了，拍桌而起：“我操，尔爷！快把你男朋友弄走！他老是胡牌！！没法玩了！！！” “……” 贺寅扭头：“喻哥，喻哥？！沈嘉喻！换你来——” 沈嘉喻懒懒抬起眼梢，漫不经心地说：“我不会。” 贺寅大手一挥：“没事儿，衍哥不也是不会，刚学的，我给你说一下规则，你就会了。” 听他这么一句，沈嘉喻眉梢轻轻一挑，而后忽地笑了起来：“行。” 于是，三局之后。 贺寅又开始拍桌咆哮：“猫爷！弄走弄走！！！” “……” 晚饭之后，微信的各个群里开始发红包。 林尔顺手把谢衍也给拉进了群聊。 第595章 除夕守岁 林亦安的红包跟下雨似的一个接着一个地砸了下来，他发红包很有自我风格，不弄什么拼手气的，就直接一个二百的大红包砸下来，谁的手速快，这二百块钱就是谁的。 一连发了十几个，林亦安发累了之后，贺琛再接上。 连着半小时，红包雨下个不停。 贺寅心满意足地看着自己的微信零钱从三毛七，迅速飙到了五位数，并且还在以滚雪球的速度持续上涨着。 贺寅今天的运气不错，十个红包里面得有八个的运气王都是他。 清点完自己的战利品，贺寅满意了，看来今天晚上的麻将没白输，麻将场上失意，红包场上就得意起来了。 江州有守岁的习俗，酒里的人是要闹到凌晨两三点的。 过了十点之后，一行人就挪了地方，去了二楼的包厢。 谢肖、秦柯和贺寅三个人窝在沙发里，开黑打着游戏。 大概是因为贺寅的技术有点烂，队友频频开麦火力输出。 “哎，那位李白大兄弟，你他妈打野不参团，是准备在草丛里坐月子吗？” 隔半分钟。 “哟，李白兄弟，还没打团呢你他妈就跑那么快，请问你是不是要赶着去参加葬礼啊？” 又隔半分钟。 “哎唷我的天呢，兄弟，你下次别玩李白了成吗？你这技术我都无力吐槽了，请问你真的不是菜鸟驿站的人吗？” 到最后，队友已经出离愤怒了，吐槽都懒得吐槽了，赶在水晶爆炸之前，甩过来一句“你妈炸了”，然后果断退出了房间。 战绩0-5的贺寅：“……” 嘤嘤嘤，别人打游戏，连老婆都有了，他打个游戏，连妈都没了。 一开始，贺寅是想五排开黑的，这样一来，大家都是自己人，打的再烂也没关系，但一来是谢衍和沈嘉喻基本上不玩游戏，二来是林尔和温淼已经靠在一起，睡得不知今夕何夕了。 贺寅只好作罢，一把打着游戏一边挨着骂。 痛，并快乐着。 临近十二点，睡得迷迷糊糊的林尔温淼两人被贺寅叫醒。 林尔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哈欠，蔫蔫地问：“几点了？” “十一点五十七。”谢衍说 林尔“哦”了一声。 马上就要十二点了，得清醒一下才行，起码得醒着过这个新年。 “不行，我得站站。”她从沙发里站了起来，往阳台走，打算去吹一吹风，“我再坐着，我又得睡着了。” 谢衍抬手扶了一下她，也跟着去了阳台。 冷风一吹，林尔睡得迷迷糊糊的脑袋总算是清醒了一下。 谢衍上前半步，替她挡了挡风：“刚睡醒就吹风，会感冒的。” 林尔又打了个哈欠，含混地“嗯”了一声。 雪下的更大了，浩浩荡荡地从天空落下来，凌晨的江州城，依然是灯火通明，街头巷尾皆是人潮汹涌，无数的人穿梭在满城的琉璃灯火中，准备迎接新的一年的到来。 随着远处教堂鼓楼的沉闷钟声响起，绚丽多彩的巨大烟花准时在天幕炸开。 第596章 以后也会这样 零点零分，又是新的一年。 辞旧迎新。 林尔从口袋里拿了个红包出来，说了一句：“新年快乐。” 低眼看着手里多出来的那个红包，谢衍轻轻挑了下眉梢，道：“给我的？” 不是白天的那个巨款，就是平常家庭给小孩发压岁钱用的那种红包。 “嗯。”林尔点了点头，又说，“我爸给你的。” 谢衍稍稍一怔：“叔叔给的？” “是啊，出门前塞给我的，说让我十二点钟再给你。”说话间，她又打了个哈欠，眼角的睫毛上沾染到了隐约的水光。 谢衍沉默了一下，而后笑了笑，把红包收了起来，道：“行，那你替我跟叔叔说声谢谢。” 林尔摆了摆手：“那我也替他跟你说一句，不用谢。” 她的精神不太好，说话带着明显的倦意。 习惯了十点左右睡觉，这样冷不丁地一熬夜，林尔总觉得自己的灵魂已经有了要出窍的趋势。 强行压下睡意，林尔歪头看向谢衍：“谢甜甜。” 谢衍：“嗯？” “今天过的开心吗？”她郑重其事地问。 “嗯，开心。”谢衍笑了下，轻捏了捏她被风吹得凉凉的鼻尖。 林尔还是在歪头看着他：“真的？” 谢衍点头：“真的。” 林尔定定看着他，像是在思量他话里的真假性，过了片刻，她忽然上前走了半步，伸手抱住了他，小声地叫他的名字：“谢甜甜。” “嗯？” “明年也会是这样的，以后都会是这样。” 你不再是一个人了。 不用连过年都孤单的守在那个空房子了。 我会跟你在一起。 我的朋友，会是你的朋友。 我的亲人，会是你的亲人。 我的家，也会是你的家。 …… 大年初三。 一大早，林亦安就被猫大爷的连环流星拳给捶醒了，他抓了抓睡的乱七八糟的头发，咬牙切齿地从被窝里冒出了个头来：“猫大爷，您老人家能不能有点儿眼力见？大清早的，干嘛呢这是？” 猫大爷对他的回应则是又一套毫不含糊的铁马流星拳。 捶的林亦安很想捏着它的后颈肉，把它给丢到门外去，但看了看它那个体型，林亦安还是放弃了。 算了，太沉。 他怕丢猫不成，最后再闪了自己的老腰。 “干嘛啊你？”任由猫大爷扒拉着他的被子，林亦安稳坐床上岿然不动，“饿了？” “喵呜！”林百万力拔山兮气盖世的一爪子拍在他心口，焦躁地按爪喵呜不止。 饿个屁！ 愚蠢的人类，还不快快起来？ 昨晚不是说好了今天要早起的吗？ 本喵大爷都屈尊过来叫你起床了，你居然还赖在床上不起？ 林亦安没有防备，差点被它这大力金刚掌拍到心口吐血：“哎呀我操——” 他被拍的低头闷咳了两声。 “不是，宝贝儿，能不能轻点儿啊？”好不容易把哽在心口的那口气给顺下去，林亦安没好气地撸了一把它的脑袋，“你要是把我拍死了，谁给你买进口猫粮，还有你的进口牛奶啊？” 第597章 扛不住想你 “喵呜！”林百万咬着他的被角，弓着身子使劲儿往下拽。 “好好好，起，马上起。”林亦安无奈地表示了投降，边掀被子边叹气，“宝贝儿，你得庆幸你是只猫，要是女人的话，这会儿你已经划上我的黑名单了。” 林百万同学对其的回应则是一声高冷的：“喵呜~” 简单的洗簌完，林亦安下了楼，看见林尔抱着本书，坐在阳台处的落地窗上。 他诧异道：“小孩，大过年的，你起这么早？” 林尔似乎比他还要诧异：“你不也起这么早？” 提起这个，林亦安就没好气：“我这是被人……不对，我这是被猫给强行拍醒的。” 他抓了抓自己依旧乱成一团的头发：“都放假了，你还起这么早干嘛？” 林尔朝他举了举手中的物理书，头也不抬：“学习。” 林亦安：“……” 还没见过这种大早晨起来就看书的小孩儿。 行，看来一个合格的社会主义接班人。 给猫大爷倒好猫粮牛奶，林亦安慢慢悠悠地踱进了厨房，开始开火，熬粥。 知道今天要回林家老宅，去参加那个七大姑、八大姨、九大爷全员聚齐的家宴，林尔也提不起来精神，没精打采地看了几页书，开始窝在老藤椅里，望着窗外发呆。 搁在旁边高脚小桌上的手机在此时忽然嗡嗡嗡地震动了两下。 林尔懒洋洋地瞥了一眼，探身过去，拿过了手机。 低头一看，是谢衍发来的消息。 这位绝美小甜甜起得也挺早。 谢衍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尔尔，你会游泳吗？】 林尔：“？” 一头雾水，满眼疑惑。 林尔有些莫名其妙，虽然不知道谢衍为什么会突然问了这么一句，但她还是老老实实给他回道：【不会啊。】 谢衍：【那你要赶紧学了。】 林尔：【？】 林尔：【为什么？】 谢衍：【因为我们已经坠入爱河了，你要是不快点学游泳的话，会被淹死的。】 林尔：“……” 林尔心说，你再说这种土了唧的情话，信不信我现在就一头扎进游泳池里，让你当场失去爱情。 没得到回应，谢衍又发来一个同样土了唧的表情包，问一句：【嗯？】 林尔将大段的吐槽精简成了三个字：【你好土。】 谢衍：【啊？】 谢衍：【这个也土啊？】 林尔发自肺腑地说：【土极了，土的都要冒泡了。】 林尔：【男朋友，现在已经是网络时代了，你能不能下个微博，也冲冲浪？】 谢衍：【那我换个？】 “……”林尔总觉得他再怎么换也是换汤不换药，从根源上就是土的。 林尔绞尽脑汁地让自己的话尽可能地听起来委婉一些：【要不就别了，我也不是很想听情话。】 而谢衍的消息已经发过来了：【我扛得起张大爷的米。】 林尔：“？” 谢衍：【也扛得起王大妈的菜。】 林尔：“？？？” 谢衍：【就是扛不住想你。】 林尔：“……” 救命，她要无法呼吸了。 第598章 给亲戚们过嘴瘾 下午两点，林亦安做完公司里的最后一点收尾工作，合上笔记本电脑，然后从书房里冒出了个头来，遥遥朝林尔的卧室喊了声：“小孩，收拾好了没？收拾好了，我们就准备走了——” 林尔应了声，随手拿了件外套往房间外走。 林亦安单手拎着大衣，下了楼。 走到玄关，一边穿着衣服，一边又扬声喊：“猫大爷？猫大爷——准备走了啊，再不出来，就不带你了。” “喵呜——” 林百万同学从猫爬架上一跃而起，然后脚爪子踏着沙发背，以雷霆万钧之势从天而降。 林亦安差点被它撞出门去。 两分钟之后，林尔也下了楼。 林亦安去把车开了过来，林百万非常自觉地跳上了后座，车里的暖气刚打开，太冷，林尔随手拿了条毛毯，盖到了它的身上。 林亦安把暖风调大，随口问了句：“没什么忘拿的东西？” 林尔一边系着安全带，一边摇了摇头：“没。” 林亦安：“那就走了啊？” 林尔“嗯”了声。 刚过完年，路上没什么人，车也不多。 林亦安也不急，就慢慢悠悠的开着车，也不提车速。 林尔微微偏着头，视线往窗外落。 注意到她的沉默，林亦安看她一眼，提起了个话头：“不想回去啊？” 林尔含混地应了一声，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其实我也不想回去。”林亦安又说，“你没发现么？我现在过年回家参加晚宴的唯一用途就是——给亲戚们过嘴瘾。” 林尔：“……” 当然发现了。 围绕着林亦安展开的话题无外乎两个： 一，今年挣了多少钱？ 二，怎么还不结婚？ 以前这些爱操心别人家事的亲戚们也经常问林尔“学习怎么样？考了多少分？班里第几名？年级排多少？”，但自从发现这小姑娘嘴里永远都是那一句平静至极的“第一名”之后，这些七大姑、八大姨和九大爷们就再也不去自找没趣了。 他们哪是真的想听这样的答案，问这个就是为了趁机显摆一下自家孩子的优秀成绩。 可惜的是，十几年了，林尔一直没给他们这个显摆的机会。 并且，还成功地成为了别人家的孩子。 到老宅的时候，时间还早。 老宅里只林亦平一家，别的亲戚都还没到。 林老爷子照旧把林亦安叫进了书房。 进书房之前，林亦安还偷偷对着林尔做了个“又来了”的口型。 他就知道，每到过年，又得提起结婚这个老生常谈的话题。 林尔抱着猫站在楼梯口，同情地给了自家老爸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 这个，她是真帮不了。 书房一关，林老爷子重重咳了一声。 林亦安没个正行地往沙发上一靠，语气还是吊儿郎当的：“行了，爸，您也不用咳了，我这不听着呢？” 林老爷子控制着自己的表情，尽量想让自己做出一副“慈父”的模样，可惜对上自己这个不听话的“逆子”之后，他的表情管理就失败了。 第599章 寂寞的人听伤心歌 林老爷子：“我知道你听着，我这是让你好好听着。” “行行行。”知道老爷子要说什么，林亦安摆了摆手，也不跟他犟，口中敷衍道，“您说，我好好听着，行？” 林老爷子果然说起了正题：“我问你，前几天我给你介绍的那个晨兴的女副总，你怎么见都不见？” “哦，你说她啊。”林亦安一本正经地胡扯道，“那是因为她的微信头像是颗樱桃，而我——生平最讨厌爱吃樱桃的女人。” “……”林老爷子的眼皮抽了一下。 这个混账小子又在一本正经地跟他胡说八道。 “行，不说这个女副总，那你孙叔的那个小女儿，她又哪儿不行了？” “哪儿都不行。”林亦安漫不经心地答，“我特意找人算过了，孙叔他那女儿是火命，而我是木命，我和她这就是天生八字不合，五行相克啊，要是强行在一起，两个人很容易都灰飞烟灭的。” “……”林老爷子的眼皮又是一抽。 “那你齐伯家的那个侄女，她总行了？” 林亦安继续否决：“也不行。” “为什么不行？”林老爷子耐着性子，他把自己此生的耐心全用在劝自己小儿子找对象结婚的这件事上了。 林亦安想了想，似乎是在想这次该编个什么理由出来。 过了几秒钟，林亦安重新开口：“是这样的，她长得有点儿像我大学时候很讨厌的一个同学，我实在是太讨厌那个同学了，讨厌到我都有心理阴影了，你总不能要求我找个让我有心理阴影的人？” “……”林老爷子的眼皮开始抽个不停，止也止不住。 这混小子找的理由，一个比一个能扯。 林老爷子闭了闭眼，深深呼了一口气：“好，这三个你不愿意，那就不愿意。那之前聊的那个你周婶家的那个外甥女呢？我听你周婶说，你们不是还一起吃过两次饭？” “嗯？外甥女？”林亦安在脑中快速搜索着对这个人物的印象。 片刻之后，林亦安：“哦……想起来了。” 林老爷子：“你和她进展的怎么样了？” 林亦安：“没进展，我已经把她的联系方式都删了啊。” 林老爷子：“？” 林老爷子：“不是聊的还挺好？怎么就删了？” 林亦安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我们俩兴趣不合啊？” 林老爷子忍着想要拍桌而起的冲动，沉声问他：“怎么不合了？” 林亦安：“因为她不抑郁。” 林老爷子：“？” 啥玩意儿？ 不抑郁？ 林亦安换了副语气，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像是哭丧的模样：“我，喜欢半夜十二点听歌，一个人窝在被子里，听那种悲伤到骨子里的歌。哦，就像是歌里唱的一样，寂寞的人听着伤心的歌，才发现爱情如此的脆弱。” 林老爷子：“……” 林亦安理直气壮地继续说：“你看啊，都半夜十二点钟了，这个点不抑郁的，那还不赶紧把她给删了？” 林老爷子：“……” 第600章 只要我死的够快 “这很简单的一个道理啊。”林亦安正气凛然，”别人都开始抑郁了，就她一个人瞎他妈开心，她就不觉得不好意思吗？” 林老爷子：“……” 这他妈是什么狗屁说法？ 林老爷子觉得自己现在就开始抑郁了，也不用等半夜十二点了。 “我看你是存心想气死我？”林老爷子捂着心口长吐了一口气，喝了整整一杯普洱茶之后才感觉自己勉强缓过了劲儿来。 林亦安摊了摊手：“不是我想气你，是你非要提结婚这件事的。” 不提结婚，父慈子孝，说找对象，鸡飞狗跳。 “臭小子，你以为我想提？”林老爷子好不容易缓过了梗在心口的那口气，又指着林亦安吹胡子瞪眼起来，“你要是结婚了，我还用每年都提？” “你每年都提了，那也没见我结啊？你这不是白费功夫么？”林亦安不以为意地道。 “……”林老爷子继续指着他的鼻子骂，“那你不会不让我白费功夫？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你要是一直不结婚，老了会很凄惨的。别人都有老伴，就你没有，一个人孤苦伶仃的，到时候你后悔都晚了。” “这话说的不对。”林亦安慢条斯理地纠正他道，“贫穷，你结不结婚都凄惨，富贵，你结不结婚都不凄惨。” “……”林老爷子差点气歪了鼻子，猛地一拍桌子，低喝道，“全是歪理！” 他长吸了一口气，不再跟他扯这些有的没的，直接开门见山地问：“我问你，你不愿意结婚，那你想没想过，等你老了怎么办？以后身体不好，生病住院了，你还想指望尔尔照顾你？” 不等林亦安回答，林老爷子冷笑一声：“那小姑娘被你养的娇贵的很，会做这种伺候人的活儿？” “你想那么多干嘛？”林亦安奇怪地看他一眼，完全没把他的话当回事，“只要我死的早，就没那么多烦恼。” “……” 林老爷子又是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 过了好半晌，他才颤巍巍地抬起手来，指着他的鼻子，忍气吞声地道：“行，就按你说的，就算你死的早，那你死的时候，身边没个媳妇儿陪着，那不还是挺惨？” “那有什么。”林亦安还是那一副开口就能气死人的语气，满不在乎地说，“就算惨，也就临死的那几天惨，只要我死的够快，那就没有这种烦恼。” 林老爷子：“……” 救命，他的速效救心丸在哪儿？ 晚宴在七点开始。 宴会之前，林亦安窝在林尔卧室的单人沙发里打游戏，林尔陪他玩了几局，在经历了几次落地成盒之后，她不高兴地丢了手机：“不玩了。” 林亦安抬起眉梢：“怎么？” “我又不会。”林尔表情不太痛快地说，“你玩的那叫刺激战场，我玩的这叫什么啊？叫逃亡与苟活。” 扑哧，林亦安笑出声来。 逃亡与苟活？ 笑完之后，他才敛着下颌说：“小孩，你跟我身边走啊？” 第601章 砸场子 “我跟谁都没用。”林尔非常郁闷地道。 林尔算是发现了，她在打游戏的这种事上，就完全没有天赋。 从之前的那个什么王者荣耀，到现在林亦安玩的这个刺激战场，她都是挨虐的那个。 别说这种大型手游了，她连种个向日葵都能被僵尸吭哧吭哧地啃掉半块脑袋。 “就这游戏——” 林尔指着手机上还没退出来的游戏界面，对自己的表现做了一个精辟的总结，“雨天，我就是个聋子，雾天，我就是个瞎子，晴天，那我就厉害了，哦豁——我是个盒子。” 扑哧，林亦安笑的更开心了，耳朵上的银链条跟着轻轻晃着。 看起来像只……花枝乱颤的漂亮孔雀。 当然，这句话林尔咽回了肚子里，没有说出来。 她怕林亦安想起谢衡。 时间也差不多了，林亦安看了眼手表，把游戏退了，也没再玩，准备下楼。 “走，小孩？”他从沙发里站了起来，回头叫了坐在床尾地毯上的林尔一声。 “哦。”林尔慢吞吞地应了一句。 她关了手机，掌心撑着地面，想从地上爬起来。 林亦安两步走了过去，像拎小鸡崽子一样随手就把她给拎了起来：“走，你老爸我带你去砸场子去。” “……啊？”林尔眨了眨眼，没听明白他的意思。 砸场子？ 大过年的砸场子啊？ 而且还砸的是他们林家的家宴场子，这不是打林老爷子的脸吗？ 林亦安神秘兮兮地比划了个“嘘”的手势，示意她小点儿声，但他自己的音量却没有半分收敛的意思。 “来的那些人不是最喜欢嚼舌根嘛，年年都要捡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说，说来说去，还是那么几句，也不嫌烦。小孩，你听着啊，他们要是再给你说些不好听的话，你就直接怼回去，不用给他们什么面子，反正什么事我都能给你兜着。” 林尔知道他在说什么。 这世界上太多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人，有些人看到你过得好，心里就难受，嘴上难免就开始碎皮子起来。 每年的这个家宴，都少不了要有人摆出一副长辈的姿态，仗着年龄，倚老卖老一番。 去年林亦安待了一会儿就要摔桌了，要不是看在林家老太太的面子上，他肯定都要毫不客气地挨个都怼回去。 林家算是一个大家族，除了林老爷子就林亦安这一个独子之外——林亦平是收养的，不算在内，其他的亲戚家里都是好几个孩子。 单单是林老爷子的兄弟姐妹就有五个，更不要说他这些兄弟姐妹们的孩子了。 只是这些亲戚们都不在江州，一年到头，也见不了几次。 林亦安从小又在国外上学，中途回来之后还转学转去了湘州，等到高中毕业，接着又跑去了国外读大学。 这样算起来，一共就没在国内待几年，见到这些所谓的亲戚们的机会就更少了。 来的这些人里，其中的绝大部分，林亦安都没什么印象。 同样，林尔就更没印象了。 第602章 指指点点妈入土 “我刚才还以为你要说，新年不提旧事，以前的事就一笔勾销了。”林尔说。 “勾销？”林亦安扬起眉梢来，“你看你老爸我像那种宰相肚里能撑船的人？” “不像。”林尔非常果断地给出了否定的答复。 “既往不咎这个词太虚伪了。”林亦安“啧”了一声，又说，“我不大度，我这个人就喜欢风水轮流转，老天爷开开眼，最好给我往死里转。”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到了楼梯口，楼下有隐约的喧杂声传来。 因为隔着的距离远，所以听不太真切。 下楼梯之前，林亦安争分夺秒地补上了最后一句：“小孩，记住你老爸我的一句话就够了，你的人生你做主，指指点点妈入土。” “……” 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父女俩上阵，自然是诸天神佛通通避让。 宴会的地点安排在老宅的一楼，这里的空间大，也能容得下这么多人。 林尔跟着林亦安走过去，随意地瞥了四周一眼，入眼之处皆是陌生的人脸。 就指望年宴时见上这么一次，她肯定也记不住这些人。 “来的这些亲戚，关系得快出五服了？”林尔小声地问向自家老爸。 “差不多？”林亦安也不认识，听到林尔问，他倒是认真地想了一下，“你看，你前面的那个人，她好像是你爷爷的爸爸的哥哥的小儿子的女儿。” 林尔：“？？？” “你应该喊她伯母？还是婶婶？哎呀我也不知道该喊什么。”林亦安也不太能理清这个复杂的人物关系，“反正这样算起来的话，没出五服，应该是四服了。” “……”林尔犹疑道，“这么复杂的关系，你没认错人？” “肯定没认错啊，去年，就是她，上来就问我，怎么还不结婚？哪有人不结婚的，还说，因为我，整个林家的家风都不正了，在老家都要被人戳脊梁骨了。” “……”林尔惊奇道，“你居然没怼她？” 真是稀奇了，按照林亦安这半点亏都不肯吃的性子，平白无故挨了这么一顿骂，他不炸毛才怪。 “我这暴脾气，当然是忍不了了。”林亦安耸了耸肩，说道。 “本来是想怼她的，但你奶奶当时拉住了我，说什么她是我爸——哦，就是你爷爷的爸爸的哥哥的小儿子的女儿，算是我的远房堂姐，让我跟她不要一般见识，所以看在你奶奶的面子上，我就勉强忍下来了。” 林亦安一顿，又眯了下眼，轻嗤道：“真是够了，现在什么阿猫阿狗都敢来管我结不结婚的事了，都是咸吃萝卜淡操心的，她今年要是再不识趣，我可不会给她留半点面子。” “……” 酒过三巡，林尔果然看到自家老爸刚才说的那位不知道是该喊婶儿，还是该喊伯母的女人走了过来。 林亦安顺手从佣人举着的托盘上端了杯酒，借着低头喝酒的空档里，跟林尔说了一句：“看到没，小孩，该来的总会来的。” 第603章 在线怼人 “没事儿。”林尔非常淡定道，“我已经记住了你的话，我的人生我做主，指指点点妈入土。” 朝两人走过来的那女人约莫有四十五六岁左右，穿着一身正式的宴会礼服，只是颜色选得不太好，桃红柳绿的，衬得人难免多了几分艳俗。 按辈分来说的话，林亦安还要称她一声堂姐。 只是，这个世界上能让林公子心甘情愿喊一声姐姐的人还没出生，林亦安自然不会给她这个面子。 还喊堂姐？ 狗腿没给她打断就已经是他心慈手软了。 既然聊起孩子来，免不了的一个话题就是孩子的学习成绩了。 在得到如同往年一样的回应之后，女人微有不屑地掀起了嘴角：“一个女孩子，学习再好又有什么用，最后还不是要结婚生孩子？” 林尔：“……？” 林亦安：“……？” 发现自己并不能从学习成绩上找到优越感之后，现在改成攻击性别了？ 林亦安这个暴脾气，当然是立刻就回怼过去：“啧，那照您这样说的话，您儿子还上什么学啊，一个男孩子，学上的再多又有什么用，最后还不就是一个骨灰盒？” “……” 似乎是没想到他说话会这么不留情面，女人的脸色有点儿不好看，但又不甘心就此作罢，于是语气生硬地转移了话题。 她看向林亦安，故意提起了另一茬儿：“听你爸说，你还没找到对象啊？” “不好意思，我想跟您说明一下，您这话说的有问题。”林尔适时地插了一句，“我爸不是没找到对象，是不想找。他长得这么好看，又有钱，又会说话，要是想找女朋友的话，那还不是分分钟的事？” “既然分分钟的事，那怎么还不找？”女人并没有被这话打断思路，继续非常执着地往下说，“今年也有三十四五了？” 她转头，看向林亦安：“什么年龄，就该做什么年龄该做的事，像你这个年纪，很多人都生二胎了。” 说到这里，她的话音猛地一收，而后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故意做了个为难中又透着几分不好意思的表情，假意关心地悄声问道：“你这迟迟不结婚的，不会是身体方面……有什么问题？” “……”操。 林亦安的脸瞬间黑如锅底。 对男人来说，这个问题简直是奇耻大辱。 林亦安差点没忍住，就要指着她的鼻子破口大骂。 关你妈屁事，你管老子有没有问题？ 不是，这他妈什么神仙亲戚啊？ 这种问题也能拿到明面上来说？ 好歹人也要有点儿羞耻之心，有哪个女的会直接问男的这种问题的？ 赶在林亦安出声之前，林尔往前走了半步，若有所思地重复了一遍女人刚才的话：“什么年龄就该做什么年龄该做的事？” 她歪了歪头，忽然笑了一下，而后语气真诚地发问道：“那像您这个年龄，很多人都已经结扎了，请问您结扎了吗？” 女人：“……” 第604章 上阵父女档 问题过于犀利，让人完全无法回答。 这问题就是个神级大坑，说“是”也不对，说“不是”也不对。 “我现在说的是这个吗？”女人的脸一黑，表情也有些僵硬，语气生硬地转移了话题。 “我说的是你爸，也都三十多岁的人了？都这把年纪了，怎么还跟小孩儿似的挑三拣四的啊？眼光这么高，那可不成？还不赶紧找个女的，凑合着结了算了？” 林尔唇角微微一勾，继续端着一张真诚无害的笑脸：“那照您这样说的话，您都快年过半百了，已经这把年纪了，怎么还不好好挑块地下葬了？” 女人：“……” 年纪越大，就越是忌讳听到这种死啊葬啊的话。 对上林亦安，女人还有点儿怯，但面对一个半大不大的孩子，女人就全然没了顾忌，端起长辈的姿态，强压着不悦道：“你这是对长辈说话的态度？” 林亦安嗤笑一声，吊儿郎当地将林尔往自己身前一拉，伸手护住。 “不好意思啊，我家姑娘还小。”他以完全没觉得不好意思的态度说着不好意思的话，毫无诚意地道，“童言无忌，您老人家就请多多担待。” “她还小？！”女人像是被这一大一小气得够呛，呼吸稍显急促，胸口不断起伏着，“十六七了，还小？” 林亦安勾唇，眼睛里却是殊无笑意：“和您相比，那是小了点啊。” “……” 上阵还得父女档，神鬼皆可杀。 成功将女人气走，林亦安随手把端着的红酒往佣人举着的托盘上一放，懒洋洋地嗤了声：“总有人脸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存心找骂。” 林尔瞅他一眼，说：“你骂的还是比较优雅的。” 林亦安轻叹一声：“没办法，我这人天生心肠软，喜欢怜香惜玉，好歹人家是个女人，我这也说不出狠话来。” “要是男人呢？” “我能骂到他祖坟生烟。” “……” 虽然，但是—— 林尔还是要说一句，这来参加家宴的都是沾亲带故的远房亲戚，说到底，生烟的那个祖坟，那还不是他们林家的祖坟？？？ …… 九中的开学日定在了二月中旬，也是农历的正月十六。 海大附中的开学日也定在了这天。 开学前一天，背着书包的一行人齐齐欢聚在酒包厢里，各自闷头补作业。 九中和附中的寒假作业都是一样的，江州教育部统一下发的《快乐寒假》，语数英三门主科各一本，副科三门又一本，本本堪比新华大字典的厚度。 鲜少有人能真的全本写完。 不过老师们也知道写完这四本作业难度颇大，对其一直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是空的太过分，一般不会跟学生计较。 贺寅来的最晚，进来的时候，把门摔得震天响，并且伴随着一句优雅的国骂：“我他妈真是操了！” 这话引得包厢里的几人齐齐抬起头来。 然后，在贺寅的脸上看到了一只同样优雅的熊猫眼。 第605章 情人节 齐齐愣住的几人：“？？？” 温淼坐在台那边的高脚椅上，离贺寅最近。 瞥见他的模样，她从椅子上跳下来，蹬蹬跑到贺寅面前，近距离观摩着他脸上的熊猫眼，一句“我操”脱口而出：“河马，你这是被人打了？” 瞧这下手的力度，噫…… 是真的狠。 “差不多。”贺寅把肩膀上的书包拽了下来，往台上重重一放，然后整个人化身成了一只愤怒的小鸟，“我操，我他妈都无力吐槽了，就刚才，我在公交车上遇到一对情侣。” 林尔走过来，仔细端详着他脸上的熊猫眼，然后进行了一个合理的猜测：“你是搭讪的时候被女生的男朋友给打了吗？” “才没有！”贺寅说，“我要是因为搭讪被打，那是我活该，但我这次，完全是！无妄之灾！这他妈说一句飞来横祸都不为过。” “那你这眼睛是怎么回事？” “就因为那对狗情侣啊。”贺寅满肚子怨言，“你说你他妈秀恩爱就秀，又没人拦着你们，不让你们秀，但我能不能说一句，不要随意伤害我们单身狗好吗？公交车上站不稳，你抱她就抱她，也不用一拳打在我脸上？！” “……” “好家伙，当时那一拳头朝我脑袋抡过来，差点捶的我当场原地暴毙，那一瞬间，我感觉自己都看到了我人生的走马灯。” “……” 这确实是飞来横祸了。 温淼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我儿，节哀。” 贺寅忍不住又骂了一句“我操”。 秦柯插了一句：“话说回来，今天是情人节？你说你一个单身狗，情人节还在外面瞎晃悠什么？” “狗爷，您老人家搞清楚好吗？我他妈哪是瞎晃，我这是特意背了书包来，准备在这个万人狂欢的情人节里，好好写个作业。” 谁知道，奔向社会主义建设的路上就冷不丁地受了这么一大铁拳。 谢肖打了个响指：“哦，那我做个总结，今天单身狗不宜出门。” 贺寅：“……” 还开始组队欺负人了。 看来人类的悲欢并不相同，他只觉得他俩吵闹。 贺寅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没几分钟，就乐颠颠地提起了另一个话题：“诶？今天是情人节啊？” 温淼：“是啊。” 贺寅这才反应过来：“我说呢，怪不得路上这么多情侣，我来的时候路过广场，还看见那里好多卖花的呢。” 贺寅的这话一出来，谢衍低垂着的睫羽动了动，落在练习册上的笔尖顿了一下，他侧头看向坐在身旁的林尔：“今天是情人节？” 林尔正在写一道物理题，听见他问，没太在意，只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句：“啊，是吗，今天不是正月十五吗？是元宵节？” 贺寅拉着书包拉链，正好听见这一句，回道：“我说的是阳历啦，二月十四，不是西方的情人节吗？正好跟元宵节撞到一起了。” 说着，他回头看了几人一眼，似乎有些奇怪。 第606章 朝朝暮暮有男人 “话说回来，你们怎么还在写作业啊？不出去过情人节吗？”贺寅连番发问。 谢肖指间捏着只黑色水笔，头也不抬地地回：“没情人，过什么情人节？” 秦柯也纳闷地看了他一眼，提出了灵魂问题：“就算是要过节，那也是猫爷和尔爷她们过，你一个单身狗，你兴奋个什么劲儿啊？” 贺寅：“……” 直击灵魂的一个问题。 “也是，你说的有道理。”贺寅把他的这话琢磨了一下，然后忽然就忧郁起来了，“唉，怀里没有情人，这可怎么过情人节啊？” “那就不过嘛。”温淼不以为意地道，“你怎么什么节都要过？” “因为我是一个有仪式感的男人。”贺寅正色道，“猫爷，你摸着你的良心问问，你连情人节都不过，你对得起爱情这两个字吗？” “等等。”温淼抬手，示意他停一下，“那照你的这话说，这要是过清明节了，家里没个死人的，难不成还要现杀一个啊？” 贺寅：“……” 三秒钟之后，贺寅果断把头扭向了林尔，痛心疾首地问：“尔爷，你也不过？” “有什么可过的啊？”林尔头也不抬，笔下写着物理习题。 “不是，你们怎么有男朋友也不过啊？”贺寅这个仪式感堪比老陈的男人对林尔温淼两人的冷淡态度表示了非常的不理解。 “你过。”林尔的视线依然是落在练习册上的。 “啊？”贺寅挠了挠头，“我跟谁过？” “跟你的电脑。”林尔终于抬起了头来，表情平静地看着他说，“一九四六年的二月十四日，世界上第一台通用计算机在美国宾夕法尼亚大学诞生，在今年这个特殊的日子里，你不如多陪陪你的电脑，就权当是你们的相识纪念日了。” 贺寅：“……” 神他妈的相识纪念日啊？ 伤害性不高，但侮辱性极强。 …… 二月十五日，九中正式开学。 已是开春时节，料峭严寒却是不消。 寒意袭人，凛冬未散。 前几天刚下过一场连绵的大雪，如今积雪覆盖着整个校园，连参天古木和路侧的冬青上都压着一层厚厚的白雪。 开学没几天，就到了林尔的生日。 谢衍一早就问过她，想要什么礼物。 鉴于有了那个“刀削面奥特曼”的沉重前车之鉴，林尔这次什么都没敢透露出来，只说自己什么都不缺，买个蛋糕就足够了。 至于生日礼物，千万千万千万不要费心了。 她怕自己到时候看了他整出来的礼物，会需要再抓一把林亦安的速效救心丸。 二十号当天，温淼他们几个大张旗鼓地扯了条横幅过来。 红底金字，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热烈祝贺尔爷十七岁生日快乐，祝尔爷顺风顺水顺财神，朝朝暮暮有男人”。 条幅巨大，字迹清晰，飘扬在九中的校门口。 风一吹，还簌簌往下掉金粉。 谁经过这里，谁都要看上两眼，有好事者还拍了照，专门发了贴。 第607章 直击生日现场 【楼主】：前排带你直击女神小姐姐生日现场，排面极了，震惊我等一干土狗，高清图在此镇楼。 【1楼】：对不起，是我土狗了，嫉妒使我变形。我以为门口扯的那个横幅就是用黄油漆刷上去的字，结果凑近了看的时候才发现，他喵的，这玩意儿居然是镀金的。 【2楼】：没错，是这样的，它还在往下掉金粉，地上已经铺了一层了。我进学校的时候，还听见保安室的那俩保安老大爷说，等会儿把金粉扫起来，估计能卖不少钱。 【3楼】：啊！忍不住感慨一句，是贫穷限制了我的想象力，原来生日条幅还能这样玩。 【4楼】：虽然我这话已经说过了，但是，此时此刻，我还是想再说一遍：我，想成为，林尔。 【5楼】：楼上的姐妹，虽然我这话也已经说过了，但此时此刻，我也还是想再说一遍：你这不是靠努力就能解锁的成就，得靠投胎，投胎你懂吗？？？ 【6楼】：对不起，我歪个楼，我想问个广大吃瓜群众们都关心的重点问题，那横幅上写的是“朝朝暮暮有男人”，所以说，这话的意思就是小姐姐目前是单身？ 【7楼】：单身？不是单身？她不是和谢衍一对吗？ 【8楼】：这不是cp粉们磕的吗？人家那俩当事人也没承认过啊，比起他俩是一对，我更倾向于谢衍和沈妄是一对，毕竟谢衍可是当着钱主任的面，亲口喊过沈妄“老公”啊。 【9楼】：我作证，我也听到了，我就在现场，谢衍大佬的那一句情意绵绵的“老公”真的是惊为天人，钱主任当时都懵了。 【9楼】：敢问一句，如果这不是爱情，那爱情还能是什么样？ 【10楼】：虽然，但是，我还是想说一句，他俩不是一直都这样吗？要是真有点儿什么的话，早就有了，还用等到现在？ 【11楼】：那啥，弱弱地说一句，我们班和一班的体育课是同一节，我感觉谢衍和林尔之间还是有点儿什么的，就你们都知道，真情侣间的那种气氛，就和别人不一样。 【12楼】：无所谓，我都磕，林尔谢衍我能磕，沈妄谢衍我也能磕，我甚至连时桑沈妄和谢衍都能磕，只要我磕的cp够多，那就总有一对是真的。 【13楼】：行了行了，都别争了，真相在这里，有大佬朋友圈的官宣截图为证。我男朋友跟谢衍就是同一个班里的，所以就有他微信了，看这条朋友圈不就知道了？ 你们看他发的——“有人空降我心”，这意思不是太明显了吗？还有这个配图，在座的各位都知道《小王子》？言下之意就不用我多说了？ 【14楼】：cp粉狂喜，此时一位狂热的cp粉路过，并满意的离开了评论区。 …… 林尔早就习惯了这种鞭炮齐鸣锣鼓喧天的架势。 她的小伙伴们，一个比一个还要讲究排场，其中最讲究排场的，还得属温淼本人。 第608章 谢衍买的生日蛋糕 认识的这十几年来，他们几个的生日都是这样过的，年年扯条幅，只是条幅上的字年年都不同。 而且今年因为有了谢衍的存在，温淼还特意搞了个锦旗出来，且千叮咛，万嘱咐地让她务必记得挂在床头，最好是一睁眼就能看到的地方。 锦旗上烫金大字也格外的显眼：姐妹是树，男人是路，多靠树，别迷路。 只是谢衍在看了这锦旗之后，若有所思地沉思了良久。 怎么说呢？ 就……上面的金字还挺意味深长的，让他不得不多想。 因为要上课的缘故，大家又都在各自的学校里，温淼他们过不来，林尔她也过不去。 于是，几人一合计，干脆开着微信视频，云吃了一顿午饭，期间还隔着网络，假装碰了个杯。 这就算是一起吃了顿团圆饭了。 谢衍记着林尔的话，特意从甜品店里买了个大蛋糕过来。 打开蛋糕之前，谢衍多说了一句：“你还记不记得高二刚开学的时候，你买蛋糕的那个甜品店？” 林尔：“……？” 林尔一听他这话，直觉就有点儿不太妙。 于是，她沉默了一下，才斟酌着用词，不是很情愿地点头道：“记得啊，怎么了？” 谢衍道：“这个蛋糕，就是从那个甜品店里买的。” 林尔微微睁大双眼：“……啊？”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他这神来一句，她的心里忽然有点儿慌。 “而且我特意买了你当时你买的那个款式。”谢衍回忆了一下，语气不确定地又道，“好像叫什么数码打印蛋糕？” “……”林尔心里更慌了。 她忽然有点儿不敢去掀蛋糕的盒盖了，她怕一掀开，她再一口气上不来，直接就给过去了。 抱着点儿微弱的希望，林尔睁大眼睛看他，底气不足地问：“你怎么知道我当时买的什么样的蛋糕？” “我看见你之前发的朋友圈了。”谢衍答道。 林尔：“……” 希望宣布破灭。 哑然片刻，林尔扭过头去，把视线重新落回了谢衍买来的那个蛋糕上。 见她没有要伸手的意思，谢衍挑了下眉梢，有点儿看不懂她的反应了，这到底是喜欢，还是不喜欢啊？ 说不喜欢，看林尔的表情，好像还带着几分期待。 说喜欢，但这看起来又不太像是喜欢的表情，反而有点儿……一言难尽。 谢衍倾身过去，修长指尖在蛋糕盒上轻点了一下，拖长了尾音问：“不打开看看，嗯？” “……开。”林尔气若游丝地说，“这就开。” 谢衍：“？” 这语气……怎么跟要过去了似的？ 纵然是林尔做足了心理准备，但当她掀开包装盒，看到蛋糕中间的那张硕大的黑白照片的时候，还是被狠狠地惊了一下。 谢衍一定是花了很大的功夫，去仔细研究了她朋友圈里晒的那张蛋糕的照片。 因为林尔发现，他买的这蛋糕，除了上面的照片和写的字之外，跟她给林亦安买的那个，可以说是一模一样了。 第609章 性感寿星，在线过寿 连奶油挤出来的花朵围着照片绕一圈的那个弧度，都极其巧妙的和之前的蛋糕无缝隙的吻合。 林尔匆匆瞥了一眼之后，就别开了头去。 她没敢看第二眼。 说实话，那黑白照片是真的有点儿瘆得慌。 也不知道谢衍怎么想的，他挑的那照片还不是她的全身照，就整了一个头，放在了那里。 那个头好像是从什么照片上截取下来的，所以脖子那像是断了一样。 单单是看着这张照片，就让人不觉悲从中来，潸然泪下。 林尔都想把蛋糕拿出来，换成自己躺进去了。 这样才对得起营造出来的这个气氛。 半晌之后，林尔把包装盒重新盖了回去，然后扭过头来，一双琥珀色的眸儿看着谢衍，真诚地发问道：“谢甜甜，我能不能问你一句，这蛋糕上的照片你为什么要用黑白的啊？” 人家蛋糕店又不是不能打印彩照。 这弄的哪是过生日啊，跟给她送终似的。 “你不是喜欢黑白的么？” 林尔：“……啊？” 她什么时候说过自己喜欢黑白的了？ “你之前买的那个蛋糕，不就是黑白的么？这还是我特意找人，帮我把照片给p成了这样的呢。” 说起这个来，谢衍也很疑惑，“我还想问你一句呢，你为什么要把蛋糕上的照片弄成黑白的啊？难道不觉得这种很像遗照吗？” 林尔：“……” 林尔有些不知如何作答。 林亦安的那个蛋糕，完全就是个意外啊！ 她哪知道他那个助理直接传了张黑白照过来。 算了算了，不说这个话题了。 这个话题说多了，容易折寿。 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谢衍又说：“蛋糕上面的字，是我亲手写的。” 林尔眨了眨眼：“嗯？” 她刚才只顾着看那个堪比遗像的照片了，还真没注意蛋糕上到底写了什么，只余光扫到照片下面确实是有一行小字。 谢衍拿了刀叉和蜡烛出来，准备切蛋糕。 “要许愿么？”切蛋糕之前，他侧头问她一句。 一会儿还得回教室上课，林尔摇了摇头，不打算浪费时间：“不弄了，直接切。” “行。”谢衍点了点头，把蛋糕的包装盒拆了下来。 林尔也在此时此刻，终于看清了蛋糕上写的是什么。 ——“性感寿星，在线过寿。” 林尔：“……” 那字行云流水，笔画起转承合间透着一种迫人的锋芒，落笔时似有金戈争鸣。 一看就是出自于谢衍之手。 林尔久久盯着那字没有言语，这字配着那图，效果简直一绝。 那可真是在线过寿了。 过的得是冥寿？ 谢衍切了蛋糕，用小纸碟盛了一块，放到了林尔面前。 林尔那勺子挖了一口蛋糕之后，眼神就开始不住地往旁边放着的那个礼物上看。 那东西看起来挺大，整的挺神秘的，全身上下都用红色绸布遮盖得严严实实的，一点儿边边角角都没露出来，可以说是仪式感十足了。 就是不知道那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第610章 谢衍送的生日礼物 但从谢衍以往送的礼物的类型上来看，林尔觉得那东西可能会有点儿超乎人的想象。 低头咬了一口蛋糕，林尔忍不住问了：“谢甜甜，你要送我什么礼物？” 谢衍似乎暂时没有揭秘那礼物的打算，而是朝她轻佻地一勾唇角，语气暧昧地道：“把我送给你，行不行？” “……”又来，林尔把他凑过来的头推开，义正言辞地拒绝道，“谢哥哥，请你克制点，我还是未成年。” 闻言，谢衍低笑了起来，很快就掠过了这个话题，伸手指了指对面的那庞然大物：“不是好奇么？自己去看。” 林尔立刻放下了手里的蛋糕，起身朝对面走去。 那玩意儿约莫有半米高，侧面扁扁的，正面又方方的，实在是让人猜不出来这红绸布下盖着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林尔半蹲在地上，对着它研究了好半天。 怎么说呢，她心里挺没底气的。 她知道谢衍送的礼物肯定不同寻常，只是实在猜不到这个不同寻常要不同到什么地步了。 犹豫了半天，林尔一横心，一咬牙，本着“早死早超生”的态度，伸手一把将蒙着的红色绸布给扯了下来。 随着红绸布的落下，她男朋友送的神秘礼物缓缓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那是一个硕大的…… 不锈钢牌匾？？？ 林尔：“？！” 林尔愣了一下，然后难以置信地抬手揉了揉眼，再睁大眼睛仔细看了一遍，确定自己看到的那东西确实是个不锈钢的大牌匾。 上面还刻着两行工工整整的字。 上面那行是：爱情天长地久。 下面那行是：祝林尔小朋友十七岁生日快乐。 林尔：“……” 林尔是真的惊了。 也是真的服了。 这玩意儿，比他妈那个能削面的奥特曼还要令她出乎意料。 她一开始还以为那是个落地小屏风，要么就是一幅字画，但万万没想红绸底下会是这么惊世骇俗的东西。 林尔是真想说一句，拜托那些商家能不能别出一些“让女朋友感动到哭”的礼物啊？ 直男根本就不懂这些好吗？ 这礼物还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谢衍还在商家的这个奇妙构思上进行了改良创新。 可能是为了让这个牌匾能显得高贵一些，他在那牌匾的四周镶了一圈钻。 一圈亮晶晶，银闪闪的，碎钻。 于是，整间包厢里，除了灯光之外，就见这个嵌了满面钻石的不锈钢大牌匾熠熠生辉，闪闪发光。 有那么一瞬间，林尔感觉自己的眼睛都要被亮瞎了。 这他妈还不如会削面的奥特曼呢。 起码，那个奥特曼能用啊，而眼前的这个礼物，不能用，不能看，还不能吃，简直就是个“三无产品”。 她要它何用？ 而且太丑了，连个观赏价值都没有。 似乎是看到了林尔脸上难以言喻的表情，谢衍贴心地建议道：“你可以把它挂起来，每天欣赏。” 林尔：“……” 把这牌匾跟林亦安与黑猩猩的合照挂在一起吗？ 第611章 九中的校庆 林亦安卧室的那面墙上已经快被他挂满东西了。 到时候，这牌匾再一过去，林亦安把它放到最中间，周围摆上一圈不是他和大猩猩热情拥抱的合照，就是谢衍和大猩猩热情拥抱的合照…… 那情景，想想都要窒息了好吗？ 林尔是真不想说话了。 她男朋友挑礼物的那个眼光，真是越来越让人说不出话来了。 直男，都这样吗？ 林尔还记得沈嘉喻说过这样一句话： ——“我有个兄弟，他就跟我说过一句很有道理的话，直男送礼物啊，他就会在一堆他以为你喜欢，但其实你不喜欢的礼物中绞尽脑汁，精挑细选，苦思冥想，最终在其中挑了一个你最不喜欢的。 你不要觉得他是在敷衍你，事实上，直男的眼光就是这样，他们无比虔诚地相信淘宝卖家所说的那种‘收到这个礼物，你女朋友肯定会感动哭了’的说法。” 诚然，林尔现在觉得沈嘉喻的这个朋友说的话，极其特别的有道理。 她真的快要哭了。 …… 草长莺飞二月天，春日里几场连绵的小雨过后，寒夜里的温度就开始慢慢回升起来了。 江州是个三面环海的城市，辖区内小桥流水，河川湖泊众多，这里的气候温润，常年多雨，四季并不算分明，头顶的天空有大半的时间都是雾气蒙蒙的。 四月中旬，九中的校庆大典开始。 每个班的班长因为班级节目的事，都开始忙了起来。 按照以往的惯例，每个班在校庆大典上都是要出节目的，并且由各年级的级部主任担任评委，选出前三名和创意奖。 九中的领导班子向来在奖品上丝毫不吝啬手软，奖品发的那是一次比一次还要丰厚，所以每个班也都是牟足了劲儿的，想要争个第一回来。 这段时间的体育课也上的宽松起来了，体育老师对此表示了理解和支持，把课上的大部分时间都留给班里学生排练节目。 一班的节目迟迟未定下来。 既然是学霸班，自然是学习成绩稳居前列，只是这艺术细胞，就不好说了。 反正时桑这个班长是没有艺术细胞。 沈妄这个被迫上任的文艺委员也没有。 至于班里的其他同学嘛，就时桑对他们的观察而言——时桑仔细回想了一下班里学生对去年校庆活动的热情程度，得出了一个结论。 完蛋，他们好像也没有。 他们一班的学习成绩倒是没得说，只是学校的其他活动上，无论是艺术活动，还是体育活动，都是真不太行。 连平时出个板报都得绞尽脑汁，最后还得个年级板报第一。 当然，是倒数的。 因着这事，时桑愁的食不知味，饭不下咽，整日唉声叹气，如丧考妣，周身笼着一层浓郁的乌云。 连带着班里的气氛都沉重了下来。 齐川老师忍不住吐槽了一下：“怎么回事啊？你们班这是发生什么事了？一个个都愁眉苦脸的，我感觉我来教室不像是上课的，倒像是来上坟。” 第612章 校庆的划水节目 而且，这上坟，还不是清明节的上坟，是中元节的那种上坟。 没有哀思，只有沉痛。 齐川老师的这句话是说对了。 时桑现在是愁的真想去上上坟，好让他家的祖坟冒个青烟，看看时家的老祖宗能不能显显灵，给他托个梦啥的，再指导一下迷津。 下午第二节，是体育课。 时桑打算趁着这个机会，喊着班里的同学，开个班级集体会议，商议一下怎么把这校庆的节目给办出来。 人家别的班都是积极争第一，他们一班，是积极争取不得倒数第一。 被校庆节目折磨的够呛的学霸们拖着沉重的脚步往操场走，体育老师早就到了，正叼着一根狗尾巴草，兴致勃勃地蹲在篮球场上，看齐川老师他们打篮球。 见学生们拖拖拉拉地走到了这边，体育老师吐掉了嘴里叼着的狗尾巴草，半晃不晃地往这边走。 一看学生们的表情，他乐了：“哟，怎么了这是？都成了一颗颗的蔫白菜了，是不是挨老师的骂了？” 学生们一边排着队，一边有气无力地答道：“没有，是因为校庆活动。” “校庆活动？”体育老师没整明白校庆活动和他们这个低迷情绪的关系，“校庆活动怎么啦，让你们轻松轻松，不要老是趴教室里看书，还不乐意啦？” 时桑这个班长重重叹一口气：“如果不让我们出节目的话，我们就会很乐意了。” “节目？”体育老师不知道从哪里又扯了一根狗尾巴草出来，一边把玩着，一边若有所思地说，“你们班的节目还没定下来啊？我看别的班级都已经开始排练起来了。” 有学生哀嚎道：“老师！不要再贩卖焦虑了，我们已经很焦虑了。” 体育老师哎呀一声，笑眯眯地道：“车到山前必有路，总会有办法的，那句老话不是说的挺好来着？办法总比困难多。” 他兴致勃勃地出了几个注意：“实在不行，你们就集体朗诵个《我和我的祖国一刻不能分割》，这不挺正能量的嘛。” 有学生回道：“这个节目已经被别的班级抢先报了，学生会的说，报上来的朗诵节目已经超额了，没法再加这种朗诵节目了。” 体育老师：“那就唱歌嘛，咱们的那校歌——《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泪水，因为我对云川九中爱得深沉》，你们不是都会唱吗？” 有学生又回：“也被别的班里报了，我们能想到的划水的节目，基本上都被报的差不多了。” “……”脑细胞宣布了告罄，体育老师及时地转移了话题，“那这节课我们也不组织太多的集体活动了，后半节课的时间都留给你们，好好商量商量班级节目。” 说着，他仰头望了望天，抬起胳膊将右手搭到了眉骨上，对着太阳眯起眼来：“今天天气不错啊，那我们就跑个八百米？” 学生们：“……” 雪上加霜。 这句“八百米”瞬间引起了一片唉声叹气。 第613章 别唱歌，自己人 “啊……老师，怎么又要跑八百米啊？” “上节课不是刚刚跑过吗？” “老师，我们能不能选择做舒展运动啊？” “老师，这么热的天，就别跑了？” “唉，被校庆节目压迫就挺惨了，还要被八百米压迫。” 等这群蔫了唧的小白菜嚷嚷的差不多了，体育老师才一扬手臂，示意大家安静下来：“好啦好啦，不要抱怨了，跑八百米这还不是为了你们好嘛，多锻炼锻炼身体啊。” “啊……”又是一片沉重的唉声叹气。 “来，体委，到前面领队。”体育老师举起手来，吹了下口哨，又笑眯眯地说了句，“都开心一点啊，上体育课还这么不开心啊？” “哎呀，我跟你们讲，多跑跑八百米是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的。你看，你们读书，是为了能心平气和地和傻逼说话，而锻炼身体呢，则是为了让能傻逼心平气和地和你说话。” 学生们：“……” 这话也说不出来是哪儿不对劲，但听起来确实是挺有道理的。 橡胶跑道一圈四百米，跑完两圈，学生们拖拖拉拉地集了个合，然后在一声口哨之下，就地解散了。 时桑找了个凉快点的地方，组织着班里的学生开了个临时的小会议。 “大家对咱们的这次校庆节目，都有什么想法啊？”时桑不知道从哪儿摸了张硬卡片，卷成了个大喇叭的形状，放在嘴边。 “都积极地说一说，说的不好也没关系，反正咱们现在就是在商量嘛，集思广益一些，先把这个节目给定下来。” “要不，跳个舞？”一个女生率先开口建议道。 “可以啊。”时桑非常配合地点着头，表示着自己对这主意的赞同，又问，“那咱们班，有谁会跳舞吗？” “……”女生顿时沉默下来了。 呃，抱歉，好像是没有。 见气氛尴尬下来，又有人提议道：“没人会跳舞的话，那唱歌也行啊。” “行啊。”时桑又点头，再次问到了关键问题，“那咱们班，有会唱歌的人吗？” “……”气氛又沉默了下来。 呃，抱歉，还是没有。 众人安静了足足有半分钟，最后还是时桑这个班长带头打破了沉默，他抓了抓头发，试探着说：“要不，我上去唱？” “……”全班又开始沉默了起来。 他们想起了去年元旦晚会上的那一幕，时桑一开口，差点把观众和评委给双双送走。 人家唱歌是要钱，他唱歌是要命。 一片风卷落叶的沉默中，沈妄凉飕飕地开了口：“三儿，你唱歌？怎么，你是巴不得去打扫卫生么？” 校庆晚会上，排名倒数第一的班级，是要被罚去打扫半学期的教学楼公共卫生区的。 “三儿，冷静。”谢衍也跟着出了声，语调慢条斯理地，“别唱歌，自己人。” 备受嫌弃的时桑：“……” 他有些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自暴自弃地道：“这不行，那不行的，那你们说怎么办嘛？要不——” 第614章 腿特长算不算 时桑撇头看向谢衍，期待地道：“你和妄哥你俩上，来个情歌深情对唱？” 谢衍：“？” 沈妄：“？” 什么叫，他俩来个情歌深情对唱？ 本来贴里磕cp的那些粉丝就狂热的像是进了什么邪教组织一样，他们要真来个情歌对唱，那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两人双双拒绝。 时桑继续跟自己的头发过不去，抓完这边抓那边，朝谢衍问：“哥，那你有什么特长吗？” 谢衍懒洋洋地道：“腿特长算不算？” 时桑：“……” 算了，当他没问。 时桑又扭头去问沈妄。 因着时桑的那一句“特长”，谢衍还真有了个主意，他朝林尔偏了偏头，忽然说：“尔尔，你还记不记得之前寒假里跳过的那个广场舞？” 林尔：“……？” 林尔本来是垂着脑袋，在昏昏欲睡地听时桑他们说话的，但谢衍这一句“广场舞”出来，她脑袋里的瞌睡虫瞬间飞走了。 林尔非常清醒。 她此生都没这刻这么清醒过。 她缓缓侧过头去，对上谢衍那双漆黑又漂亮的眼。 他要是敢说“我们去跳广场舞”，她敢保证，他下一秒就会拥有一个“我的野蛮女友”。 并且，野蛮女友还会当场上演一幕在线施暴。 到时候，这个新闻肯定会荣登江州晚报的，甚至连新闻标题她都能猜到了。 ——震惊！我市某校高中生因不满其同桌要拉她在校庆大典上跳广场舞而残忍施暴，其同桌伤势并无大碍，只是由于被暴锤一顿，面临着破相的风险。是什么让她选择了在如此平和的校园里就痛下杀手，究竟是道德的沦丧，还是人性的扭曲。 虽然林尔眼睛里的那个“说了你就得死”的意思很明显，谢衍还是笑了下，语气里稍带着点儿欠揍意味地说：“你觉得那个广场舞怎么样？” 林尔：“……” 恕她直言，并不怎么样。 谢衍捏了捏她的手指尖，又笑：“想再跳一次么？” “……”林尔面无表情地把手抽了回来，非常冷酷无情地同他划清了界限，“谢同学，闭嘴。” 她就算是死，此生也不会再跳第二次。 正好时桑从沈妄那里无功而返，只好来找林尔求救：“尔爷，你有什么特长吗？或者说，你最擅长做什么呀？” “我啊。”林尔有些困倦地打了个哈欠，午后的微风吹得她昏昏欲睡，“最擅长替别人尴尬。” 尤其是看到电视剧中演的那些霸道总裁爱上我的傻白甜剧情的时候，她隔着屏幕都能替观众朋友们尴尬的用脚趾抠出一套上下两层的豪华大别墅来。 而且，那大别墅还是自带游泳池和后花园的，位置还是在江州市寸土寸金的中心区的。 时桑憨憨地挠了挠头：“尔爷，你这个替人尴尬的特长也没办法拿到舞台上给人表演啊。” 到时候，就得别人替她尴尬了。 林尔压根就不想接他的这话。 她就是随口一说，时桑这个傻憨憨还给当真了。 第615章 这还是人吗 “是啊，我没法表演这个啊。”林尔随口一应，想赶紧掠过这个抠别墅的话题，“那你想好出班里到底要出什么节目了么？” “让我再想想。”时桑盘腿坐在草坪上，低头认真地沉思了许久，然后，过了半分钟之后，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猛地一拍大腿，“有了！” 他的眼睛一亮，兴奋地提议道：“要不，我们大家一起摇花手？” “……” 这话一出，满座寂然。 坐成一圈的学生们瞬间齐齐沉默了下来，一时之间，这边的操场上静的只能听见风吹落叶的声音。 林尔险些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等等，他说什么？ 摇什么玩意儿？ 花手？？？ 没听见底下的回应，时桑左看看，右看看，挠着头问：“哎？你们怎么都不说话啊？” 一班全体同学：“……” 当场表演一个集体沉默。 这他妈还能说什么啊？ “要是你们都不反对的话，那我就把这个节目定下来了啊？”时桑喜滋滋地说道，“我觉得咱们全班一起摇花手的那场面肯定很壮观，也很炫酷。” 一班全体同学：“……” 一片风卷树叶的沉默中，谢衍利落地丢了两个字给他：“不摇。” 时桑“啊？”了一声，问：“为什么不摇啊？” “哦。”谢衍的语调平淡，“我怕我摇的太快，到时候就直接从舞台上飞走了，会影响队形，让队伍看着不整齐。” “……”沈妄心说，真他妈能扯。 倒是林尔挺认真地接了一句：“理论上，你每秒钟要摇334下花手才能飞走。” 一班全体同学：“？？？” 不是，这数字是怎么得出来的？ 时桑直眉楞眼地问道：“尔爷，你这怎么算出来的？” “把花手假设成两片螺旋桨，设它的升力系数为z，角度为a，螺旋桨可以看作是长为b厘米，宽为c厘米的矩形，df就等于二分之一乘以升力系数，再乘以线速度，线速度用角速度乘以半径，然后——” “……”林尔的话没说完，就被时桑大汗连连地给打断了，“可以了，真的可以了尔爷，这段公式你可以省略掉，继续往后说。” “哦，后面也没什么可说的，就把数值代里面去就行了。”林尔平静地道，“我代的数值也不怎么准，没量过谢甜甜他手的长度和宽度，哦还有体重，这我也不知道。” 说到这里，她抬了抬眼，看向时桑，又说：“你要是真想知道他每秒钟具体需要摇几下花手才能飞起来的话，建议你去问问谢甜甜，然后往公式里面代一下准确的数值。” 时桑：“……” 时桑目瞪口呆，啊这……这他妈还是人吗？ 她是计算机转世而来的？ 旁边草坪上坐着的几个别班的学生听得瑟瑟发抖，互相依偎着缩成了一团。 我操？！ 学霸们都这样？？？ 最终，时桑还是没能成功地带领大家摇上花手，因为这个提议被老陈一力否决掉了。 第616章 魔鬼舞步 老陈给的原因很简单： ——“不能摇啊，我觉得谢衍同学说的话就很有道理，万一你们其中真有孩子天赋异禀，摇花手的时候，摇得太快，再从舞台上直接摇飞走了怎么办？” 听完老陈理由的时桑：“……” 他的心情尤为复杂。 虽然乐于相信自己班里的孩子是件好事，但是咱们也得从实际出发？ 摇花手摇到飞走这么扯的话你也信？ 要是有这技术，还坐飞机干啥呀？ 直接去哪儿就摇个花手去就完了。 结果，眼前的事实证明，老陈还真信了。 并且，是深信不疑。 对此，时桑表示无话可说。 既然摇花手的提议被否决了，那就得再费心思想新的节目。 时桑作为一班之长，在这个“危急存亡之秋”的时候非常英勇的挺身而出了——他打算组织班里的同学一起跳个舞。 本来是说要唱歌的，但自从谢衍吐槽完他“你这唱歌怎么跟拉《二泉映月》似的？”之后，时桑就再也没提过要唱歌的事。 节目的舞蹈是时桑和几个班委商量着定下来的，鉴于班里的学生们四体不勤，水平有限，时桑特意选择了一个与全国青少年广播体操同出一脉的舞蹈。 大家对参加校庆的这事并不怎么积极，在时桑扯着嗓子喊“想参加的来我这登记”的时候，谁也不肯主动举手报名。 于是，时桑只好本着“既然没有主动参加的，那就公平一点，大家一起去丢人现眼”的原则，干脆把全班的同学都叫到了操场上。 找了一个相对清静点的地方，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准备开始练舞。 时桑已经研究了一下午的舞蹈，此时也跃跃欲试起来，迫不及待地想在同学们的面前展示一下自己的研究成果。 此时，正是吃饭的时间点。 操场上，人来人往，热闹非常，学生们成群地分布在操场的各个角落里，坐草坪上聊天的聊天，在跑道上散步的散步，不远处的篮球场上，还不时传来阵阵女孩子的欢呼声。 虽然说时桑找的这个地方清静一点，但那也只是相对清静一点。 四周的人还是很多。 尤其是谢衍和沈妄出现之后，不少散步聊天的女孩子们都有意无意地朝这边靠了过来。 但是，没关系，时桑从来都不怕丢人。 副班长特意从老陈那里借了个大音响过来，音乐一起，时桑非常自信地扭动起了自己的腰肢。 “……”众人脸上的表情精彩纷呈。 林尔看了三秒钟，就面无表情地别开眼去了。 这还不如她之前跳的那个堪比东北大秧歌的广场舞呢。 讲真的，虽然现在跳舞的这个人不是她，但身为一班的一份子，林尔还是感觉到了满满的羞耻和尴尬。 毕竟，跳这个傻逼舞的人是他们班的班长。 显然，班里的其他同学也是这个想法，大家面面相觑着，尴尬的头皮发麻，眼神也无处安放起来。 看时桑跳舞也不是，不看时桑跳舞也不是。 第617章 谢甜甜的吐槽 待这一曲令人窒息的舞蹈跳完，时桑非常绅士地做了个脱帽敬礼的手势，自信满满地对着观众谢幕道：“我的表演完毕，谢谢大家观赏，谢谢——” “……”班里的同学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被命运扼住的咽喉暂时得到了喘息，还好前排站着的都是本班的同学，关起门来大家都是一家人，丢人现眼也只在本班丢人现眼，没丢别的班里去。 沈妄站的地方离时桑最近，于是，时桑一结束自己的低配版广播体操舞，就兴冲冲地扭头朝沈妄问道：“妄哥，你瞧我这舞跳的怎么样？” “……”沈妄沉默地扯了下嘴角。 对不起，他实在是说不出话来。 别说是夸了，吐槽都不知该从何吐起。 没得到回答，时桑也不灰心，又扭头看向谢衍，毫不气馁地继续发问道：“哥，他不说，你来说。你就摸着你的良心，诚实地告诉我，我这舞，跳的牛不牛逼？” “……” 牛逼，非常牛逼，全班同学在心里替谢衍默默地回答道，简直牛逼极了。 他们长这么大，就没见过这种能将“帕金森综合症”和“小儿麻痹症”如此完美融合到一起的舞蹈。 谢衍也被这极具有“创新精神”的舞震的不行。 恕他直言，时桑这一舞，没有二十年的“跳大神”的功力，都跳不出来。 在时桑的连连追问下，谢衍一言难尽地看着他。 时桑：“怎么样，哥？你怎么不说话？” 谢衍：“……” 良久，谢衍抬手，寸寸分明的指骨抵住眼镜框的边缘，稍稍往上一抬，叹息一声，而后不答反问地道：“三儿，我是真想问你一句了，请问你刚才是在指挥交通吗？” 他慢条斯理地对时桑的舞蹈进行了精准的吐槽。 “说真的，你不去当交警真是太可惜了，我从你的这舞蹈上就发现了你惊人的指挥天赋，你这就是天生的交警料子啊。” “……” 想笑，但不敢。 同学们表示忍得很辛苦。 果然，大佬就是大佬，一开口就是杀人诛心。 吐槽大会这种节目不请他过去，简直是节目组的损失。 不需要别的嘉宾，大佬一个人就可以游刃有余地撑起整个场子，而且，节目效果还能拉到满分。 在谢衍的吐槽之下，时桑又换了个舞蹈。 他不死心，他还要再跳，誓要证明他跳舞是真的可以。 围观的学生越来越多，晚来的学生挤不到前面来，又找不到好位置，不少都跑去了后边的看台上，居高临下地瞧着这边的热闹。 音乐声再起，时桑又是一曲风格无限接地府的阴间舞蹈。 诡异的气氛从前排的学生们身上传开，而后很快弥漫到整个围观人群里，但时桑将“只要我不觉得尴尬，那尴尬的就是别人”这句话发挥到了极致。 他自信极了。 扬着自信的微笑，踩着自信的步伐，扭着自信的腰肢，做着自信的动作，跳着自信的舞蹈。 此刻，他就是整个九中最靓的崽儿。 第618章 你在cos清朝的阿哥 旁人看的是热闹，一班的学生同旁人的心境就截然不同了。 毕竟，前面那个卖力扭腰、挺胯、甩臂、仰头的，像是被什么猴子精附身了的靓仔，是他们班的班长啊！ 所谓班长班长，那就是一班之长啊，代表了他们班的整体风貌。 结果，这舞跳的，跟触电了似的，简直像是带出了一班智障。 就在一班的同学们以一种羞耻、尴尬又麻木的表情，看着尽情摇摆着的时桑的时候，谢衍平静又冷漠地打断了时桑的施法过程：“行了，三儿，别跳了。” “啊？”听到谢衍说话，时桑暂时停了下来，“怎么了？” “你这是在跳舞？我怎么觉得你是在开坛作法啊？”他说话的语气很平静，里面没什么情绪波动，但话里的侮辱性未减半分。 “哦，怪不得今天下雨了。”谢衍抬头看了眼远处的天际，而后，继续语气平静地道，“原来是你的功劳啊，你这作法作的不错。要是天旱了，都不用拜龙王，拜拜你就行了。” 时桑：“……” 因为时桑大开大合的动作，大部分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他身上，所以操场上挺安静。 音乐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跟着停了。 于是，谢衍的这句吐槽在这一片寂静中就显得格外清晰。 ——我怎么觉得你是在开坛做法啊？ 开、坛、作、法。 “……” 半秒钟的沉默过后，此起彼伏的“扑哧”声迅速席卷了整个吃瓜群众团，围观的学生们笑得东倒西歪。 大佬又开始精准狙击了。 吐槽也许会迟到，但永远也不会缺席。 再问一遍，吐槽大会什么时候请他上台？ 下一期的吐槽大会如果没有他，我们不看。 既集体摇花手之后，时桑的集体群魔乱舞计划也宣布了泡汤。 眼瞅着校庆大典之日将近，时桑的脑袋肉眼可见地秃了起来，那头发掉的就跟开花散种的蒲公英似的，微风一吹，哗啦啦地就要落一大把。 用谢衍的话来说，就是——头发的离去，说不清是风的追求，还是头皮的不挽留啊。 连着这样几天秃下来，谢衍终于忍不住问时桑了：“三儿，你是在s清朝的阿哥么？ “……”时桑抬手摸着自己的脑袋，一脸痛苦地到，“什么阿哥啊？” 谢衍看着他秃秃的脑袋，答道：“就是清朝的阿哥啊，他们脑袋前边不都是要剃光的么？” “……”听他这句，时桑的表情明显更痛苦了，“不是，谁问你哪朝的阿哥了?我的意思是说，我闲的没事去s什么阿哥啊。” 谢衍指着他的头，表情似有疑惑：“那你这头发怎么回事？” 时桑双手摸着日益渐高的发际线：“我也不知道啊，可能是因为聪明绝顶？” 聪明第一步，从绝顶开始。 听他这样说，谢衍的表情顿了一下，而后看着他真心实意地夸赞道：“那你是真厉害了啊，人又不聪明，还敢学人家秃顶。” 时桑：“……” 谢谢，表示有被冒犯到。 第619章 避雷而已 其实提起这事，时桑也挺郁闷，他闷闷地吐了一口气，说：“我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就洗了个头，结果就掉了好多头发。” 谢衍想了想这几天他忙活着的事，问了一句：“被校庆大典愁的？” “有可能。”时桑觉得他的话有道理，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道，“我以前是不掉头发的，也就是这几天，每次洗头都像是化疗现场一样，我都不敢碰，因为我头发一抓就掉啊。” “哦，那没事儿，你别伤心，其实你可以换个角度想想。”谢衍抬手拍了下他的肩，而后不走心地安慰他道，“你看，你起码还有个头，而你的头，却什么都没有。” 时桑：“……” 谢谢，表示并没有被安慰到。 说话的时候，他们两人都是坐在自己座位上的，于是，两人的对话就一字不落的听进了林尔的耳朵里。 林尔本来是在低头写着什么东西的，听见这话之后，她抬起头来，若有所思地盯着时桑的脑袋看了一会儿，而后忽然插话道：“三儿，能不能推荐一下你用的洗发水啊？” 时桑表情一顿，他回过头来，不可思议地看着她：“尔爷，你认真的啊？” 林尔：“嗯。” 时桑：“我头发都掉成这样了，你还让我推荐？” “不是。”林尔盯着他秃秃的脑袋说，“我就是单纯地想避下雷。” 时桑：“……” 感觉心口再次被戳了一刀。 时桑嘤嘤嘤地将自己的洗发水分享了出去，一边往群里发着链接，一边叹气：“我觉得这不是洗发水的锅，这是校庆大典的锅，所谓为伊消得人憔悴，脑袋渐秃不后悔，就是指的我这种了。” 听到这里，林尔顺着他的话问了句：“怎么，班里的节目还没定下来啊？” “没有。”一说这个，时桑就想痛苦的揪头发，只是手伸到一半，他忽然想起了自己所剩无几的那几根毛，又把手缩了回去。 “我本来是想定集体舞的，但我哥不是说我跳舞像在跳大神吗？”时桑说。 “……”林尔心道，是的，他说的没错。 “我刚才寻思着，实在不行的话，我去兮兮他们班里借个外援？上次开运动会的时候，他们班不是都把妄哥拉过去撑场面了嘛，这次礼尚往来一下，我也去借个人。”时桑又说，“不过，他们班好像也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人。” 林尔琢磨了一下他这话里的意思：“可以找外援？” “当然可以啊。”时桑说，“咱们学校本来就是以理科成绩见着的名校嘛，大家都忙着学习，哪有那么多有艺术细胞的人？” “尔爷，你没发现吗？”时桑又吐槽道，“每次学校里搞点什么活动，上台的永远都是那几个固定的艺术班。” 林尔：“……” 也是，除了那两个艺术班之外，其他班里报上去的节目不是什么诗歌朗诵，就是“啊~五环，你比四环多一环，啊~五环，你比六环少一环”。 第620章 能说会道的小奶鸭 九中的这个校庆大典安排在了本周的周六。 林尔看了下手机日历，江州的大部分学校都是按时过双休日的，海大附中的周六周日也不上课。 既然时桑说可以请外援，林尔心里倒是有了个主意，要不然，就把温淼他们几个喊过来？ 上个星期，她还听贺寅提议着，这个周六要不要去趟livehoe啊，前段时间刚编好曲的那首歌还没正式拿出来过，要走个流程，再改改的。 这样想着，林尔指尖轻敲着桌面，认真思索了一下，然后这才跟时桑说了声：“要是能请外援的话，我让我那几个朋友过来帮个忙？” 时桑：“诶？” 林尔：“唱首歌还是可以的。” “啊？可以吗？！”时桑的眼睛一下就亮了，宛如一对十万伏特的小灯泡，乍一看起来特别像谢衍送她的那个会削面的奥特曼。 那奥特曼在通电的时候，眼珠子就是这样发光的。 “可以啊。”林尔点头说。 “那就太好了太好了太好了。”困扰了时桑小半个月之久的的世纪难题忽然迎刃而解，时桑语无伦次，激动如疯狗。 他像是抓住了什么救命稻草似的，握住林尔的手就是一通猛摇，嘴里还一个劲的念叨着“太好了太好了”。 林尔觉得自己的那只胳膊差点儿就重蹈了贺寅那三轮车手摇器的覆辙。 余光瞥见这幕，谢衍轻眯了下眼，平平静静地看着时桑：“我数三声，再不松手，我就把你爪子剁了，三——” 没等那声“二”出来，时桑就猛地打了个激灵，立刻从癫狂的状态中挣脱出来，乖乖地松开了抓着林尔的那只爪子，狂呼道：“哥，松了松了！不用再往下数了！” 谢衍平平淡淡扫他一眼，又慢条斯理地说了句：“说话归说话，别动手动脚的，嗯？” “好的，哥，我知道了。”时桑这会儿乖极了。 如果他有尾巴，此刻一定是摇成了一朵灿烂的太阳花。 这么多年的朋友了，时桑对谢衍的狗脾气是了解的一清二楚，别看他总一副玩世不恭的大少爷模样，看起来什么都懒得跟你计较，但要是他真计较起来的时候，那就不是一般的事了。 时桑当然不会去找不自在。 规规矩矩地把两只小手背到身后，时桑学着小学生的样子，面向林尔，乖巧站好：“尔爷。” 他的声音也很乖，大眼睛骨碌骨碌地转着，异常殷勤地道：“您那些朋友打算什么时候过来呀？需不需要我准备几套咱们学校的校服？如果有需要的话，我还可以专门雇辆车去接他们。” 看着他这副软软萌萌的模样，林尔忽然想起了对他的初印象。 一只能说会道的……小奶鸭。 半年过去了，小奶鸭还是这么的——呃……热情好客。 “不用这么麻烦了。”林尔想了想，才继续往下说，“校庆那天学校又不要求穿校服，而且他们还得带东西过来。” 那么多乐器，估计一辆车都装不下。 第621章 猫咪小耳朵 “要是带东西的话，那我更得去接了哇，你们不方便拿。”时桑格外殷勤地说。 “没事儿。”林尔还是摇头，思量着说，“我们自己想办法就行，东西太多了，估计一辆车都运不过来。” 时桑一愣：“……啊？” 不是，这是打算带啥东西啊，还一辆车都运不过来啊？ 搬家吗？ 林尔歪头瞧着他一脸呆愣的表情，忽然问了他一句：“你知道猫咪小耳朵吗？” 时桑眨了眨眼，半秒钟之后，惊天动地的一嗓子扯开：“啊！那个五黑乐队！” 五黑乐队？ 这次眨眼的人换成了林尔。 也是，这个名字倒是比“猫咪小耳朵”的本名流传的更广一些。 时桑说的那是一支地下乐队，在年轻人中极受欢迎。 乐队由五个人组成，队员姓名不公开，年龄不公开，模样也不公开。 每次出现在livehoe登台演出的时候，基本上都是一副固定的打扮，主唱戴着黑墨镜，鼓手戴着黑口罩，键盘穿着黑裙子，贝斯和吉他的头上双双压着黑帽子。 因此，也被粉丝们戏称为“五黑”乐队。 乐队走的是独立乐团的风格，自己作词编曲，自成一派，不签经济公司，不搞收费演出，不发唱片音频，想听歌的话只能去现场。 但，一票难求。 因为它的门票是不收钱的，也不对外售卖，要想去看现场，只能在微博上蹲粉丝抽奖。 能不能拿到门票就全凭各自的运气了。 时桑不知道林尔怎么忽然提起了这个，不明所以地问了句：“尔爷，你那些朋友是打算唱他们的歌吗？” “两个问题。”林尔伸出了两根手指头来，特意耐着性子替他捋了一下逻辑顺序，“第一，不是我那些朋友，是我和我那些朋友。” 时桑转过弯来了：“啊，你也要上台？” “对。”林尔点了点头，继续往下说，“第二，不是我们要唱他们的歌，是唱我们的歌。” “唱你们的歌？”时桑挠了挠头，没听明白她的意思，试探着问，“是海大附中的校歌吗？” “……” 林尔有些无言地看他一眼。 她就算再热爱海大附中，也不至于在九中的校庆大典上，去唱人家附中的校歌？ 这不就是摆明了要砸场子的吗？ 没用林尔再度开口，谢衍替自己女朋友来了个简明扼要的解释：“这话的意思就是，你整天嚷嚷着抢不到门票的那个乐队的成员之一，现在就站在你面前。” 时桑：“？！” 时桑虎躯一震，极度震惊之下，一声“我操？！”直接脱口而出。 谢衍贴心地给他留了半分钟的消化时间。 “那个打、打……”时桑睁大眼睛，手指头颤巍巍地指着林尔。 而后者，则是一脸平静，外加惯有的冷漠。 “打架子鼓的。”看时桑说的这么艰难，谢衍顺口帮他把后半句话补了出来。 “对！”时桑一拍桌子，掌心震得通红，又是震天响的一嗓子，“那个鼓手小姐姐！” 第622章 一班的节目 之前看饭拍视频的时候，他就觉得那乐队的鼓手小姐姐身形莫名有些眼熟，只是那小姐姐脸上戴了个几乎快把眼睛都遮住的口罩，再加上现场灯光明暗不定，照的人模样影影绰绰。 估计亲妈站在面前，都认不出来这是谁。 惊喜来得太快。 忽然就，打破次元壁了。 这就相当于你辛辛苦苦呕心沥血起早贪黑地养了多年的纸片人，忽然有一天，它冷不丁地从手机屏幕里钻出来了。 惊不惊喜？ 意不意外？ 时桑忽然觉得自己有点儿晕。 晕的同时，他还分神想了句，不知道可不可以要个特签啊？ 刚才林尔说起乐队来的时候，他是压根就没往那方面想。 因为她平时提都没提过这事。 甚至在之前的元旦晚会上，他问林尔要不要登台唱个歌或者跳个舞的时候，林尔还想都没想地就给拒绝了。 没留给时桑太多的消化时间，林尔又淡定地丢下了一枚深水炸弹：“哦，对了，你还很喜欢的那个键盘手……” 她顿了顿，眼神里稍带两分同情地看了过来，“就是你之前见过的那个大吊萌妹。” “……” 时桑又是虎躯一震，这一瞬间，他感觉自己的三观都要碎了。 漫展上的ser们化妆都画的比较浓，而且妆容还偏向于二次元，和猫咪小耳朵乐团的那个暗黑系风格有着明显的不同。 任谁看都不会把那个双马尾的大吊萌妹，和乐团里的那个满脸写着“近我者死”的冷酷女王小姐姐联系在一起。 明明就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嘛！ 怎么忽然就合体了？ 时桑对这个消息表示了难以接受，他碎掉的三观还需要更多的时间来修复。 这个大吊萌妹化身女王键盘手的消息，可比他尔爷其实是乐队一员的消息更能让他震惊。 头晕目眩中，时桑用仅存的一丝清醒问：“尔爷，你们这样公然出现，没问题吗？” 既然选择了登台的时候戴着墨镜口罩，那明显就是不想在人前公然露面，时桑有点儿担心这事。 倒是林尔不以为意：“没事儿。” 本来就没有很刻意地去隐藏身份，戴口罩墨镜什么的，也只是嫌麻烦。 而且因为特殊的门票发放方式，能看到乐队现场的人不多，所以大多数人对这个乐队的了解还是仅停留在粉丝饭拍的那些高糊视频上面。 再说了，之前在海大附中的时候，也没少登台。 每逢节日晚会，都得被他们班主任拉出去遛遛。 甚至清明节的时候，贺寅还被迫吹了一曲唢呐，秦柯拉了一首二胡。 生动形象地表演了一场当场超度。 于是，一班的节目就这样匆忙又草率地定了下来。 校庆活动那天，除了晚上的表演节目之外，还有个优秀学生代表登台发表学习感言的固定流程。 活动开始前的那几天，老陈在班里选优秀学生，代表一班上台发言。 一共要两个人，一个优秀学生代表，一个优秀班干部代表。 第623章 优秀学生登台演讲 对于优秀班干部代表的人选，班里的其他几位班干部们自然是毫无异议，因为他们心照不宣，且都避之不及地都把这个机会都给了时桑。 班长班长，一班之长，就得起个带头作用。 时桑责无旁贷，只好苦着一张窝瓜脸，接下了肩上的这个重任，连着几天的晚自习，都绞尽脑汁地开始琢磨起了自己万字起步的发言稿。 另一个优秀学生代表，是谢衍。 本来这个代表的预选人员是林尔和谢衍两个人的，毕竟是班里铁打不动的前两名嘛，只是在林尔的授意之下，时桑心神意会地进行了一通暗箱操作，成功地让班里的同学都把票投给了谢衍。 每个学生代表上台发表学习感言，那都是要准备万字起步的演讲稿的。 林尔当然对这东西不感兴趣。 疯了吗？一万字，谁他妈有空去写这玩意儿？ 全都是冠冕堂皇的大空话。 校庆的前一晚上，各班的优秀代表在学生会的活动室里齐聚一堂。 为表正式，校领导班子特批了大把资金，为登台演讲的学生们购入了一批活动服装，每件衣服上都绣着九中的校徽，后背还印着学校的名字。 大有把这优秀学生演讲直接给拍成学校招生宣传片的意思。 林尔作为学生会的一员，明目张胆地给班里的两位优秀代表开了个后门——让他们先挑衣服。 装衣服的那些箱子都还没拆，时桑挑了一个体积最大的，直接拖着就进了更衣室。 林尔撇头看向靠在更衣室门口的谢衍，问了声：“谢甜甜，你不挑啊？” 谢衍看起来对这衣服并不太感兴趣的模样，懒洋洋地“啊”了一声，说：“我穿校服。” 林尔：“校服？你没听见老陈说吗？晚会可以穿校服，但表彰大会上不行。” 谢衍：“？” 他还真没注意听。 当时开班会说校庆大典流程这事儿的时候，老陈絮絮叨叨了大半节课，没几个人真的在听。 谢衍问：“为什么不行？” 林尔回忆了一下老陈的那篇废话：“好像是说，要拿你们演讲的视频拍招生宣传片，校服上的校徽和字都太小了，放视频上就看不见了，所以才特意定制的新衣服。” 谢衍：“……” 啊，还有这层原因。 林尔瞧着他脸上微有迷茫的表情，又问一句：“你没看到学生会发的宣传册吗？上面有定好的那些衣服的大致款式啊。” “……”谢衍说，“没看。” 谁没事去看那东西？ 林尔就知道他八成也不会看，也没太在意他的回答，只说了句：“那你快挑衣服，一会儿兮兮给他们开完会，他们就都过来了，你就只能拿剩下的了。” “随便给我拿一件。”谢衍随意地道。 他对衣服没要求，只要不让他裸奔，穿什么不是穿啊。 听谢衍这样说，林尔去会议厅拿了把剪刀回来，然后依着尺码选了个大纸箱，三下五除二地拆下了上面贴着的塑封条。 第624章 也太不守男德了吧？ 活动服的款式都是学生会的小学弟小学妹们挑的，只是不知道是小孩们的审美不行，还是这衣服的设计本来就存在着致命问题，这箱子里的衣服款式一件比一件的令人摸不清头脑。 不能说丑，只能说是奇葩。 设计师的脑洞大开到让人窒息。 林尔挑挑拣拣了大半天，才矮子里拔将军地从里面揪了件比较顺眼的上衣出来。 她举着给谢衍看，商量似的道：“谢甜甜，你穿这件？” 谢衍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视线从手机屏幕上移开，落到了林尔手里拎着的那件不知道是吊带，还是肚兜儿的奇怪东西上。 然后，他沉默了起来。 这他妈是……什么辣眼睛的玩意儿啊？ 请问这衣服的设计师是在向红孩儿和哪吒致敬吗？ 见他不说话，林尔以为他刚才没听清，拎着那衣服走过来，她又问：“你看这衣服怎么样？” 谢衍：“……” 实话实说，不怎么样。 不是丑不丑的问题，再丑的衣服他都能面不改色地穿下去，但这件衣服—— 它是能不能穿出去的问题。 沉默片刻，谢衍缓缓开口：“这个衣服，也太……” 他看着她，欲言又止。 希望她能明白自己的意思。 林尔眨了眨眼，手里还举着那件衣服，没猜出来他的下文：“太什么了？” “……”谢衍似乎是在认真地斟酌着自己的用词，过了几秒钟，才缓缓把后半句话吐了出来，“——也太不守男德了？” 林尔：“……？” 等等，什么叫不守男德？ 一件衣服而已，还和男德扯上关系了。 谢衍的表情看起来不太情愿，他说：“你再仔细看看这衣服，就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林尔：“啊？” 因着他的话，林尔重新低下头去，甚是认真地打量起了自己手里的衣服。 没什么不对劲的啊，就除了设计丑了点，颜色土了点，版型垮了点。 其他也挑不出来什么毛病了。 “哪儿不对劲了？”林尔问他。 “设计啊。”谢衍一脸嫌弃，语气倒是还算平淡，“这设计也太不守男德了？” 林尔：“……” 再度听到这句话。 林尔忍不住问道：“这不就是一件衣服吗？哪儿不守男德了？” “布料太少，领口太大，腰都露出来了。”谢衍指着那衣服平铺直叙地道，“这穿上之后就跟裸奔没什么区别了？” 林尔：“……” 怎么就扯到裸奔这上面来了？ 末了，谢衍又语气平静地补上了一句：“我穿这个出去，太伤风败俗了。” 林尔：“……” 伤风败俗这个成语都出来了。 鉴于谢衍的抵触情绪实在太明显，林尔只好又去挑了一件。 但谢衍还是万般不满意，抬手捏了下鼻梁，有些糟心地说：“怎么这衣服挑来挑去的都是这么清凉啊？就没有像校服这种布料比较多的么？我是上台去演讲的啊，还是当鸭去给人看的啊？” 林尔：“……” 当什么玩意儿给人看？ 鸭？ 第625章 你就是那只大火鸡 林尔没忍住，“扑哧”一下笑出声来，这还是他第一次主动提起这个话题。 听见她笑，谢衍的表情明显更糟心了。 抬手揉了揉脸颊，林尔忍着笑，仔细回想了一下他平时穿的那些衣服。 怎么说呢，谢衍虽然有时候嘴上说起话来挺没个边儿的，但平日里穿的那些衣服却是比她还要保守，一点儿肉都没露过。 用谢衍自己的话来说就是，他简直可以称为当代男德的典范啊。 笑完了，林尔又问他：“那你想要什么样的啊？” “起码，要把腰给遮住？”谢衍觉得自己的要求并不高。 “把腰给遮住？”林尔挑了下眉梢，没忍住又笑了，“诶，谢甜甜，你还记不记得你以前说过一句，要给我看腹肌？” 谢衍“嗯”了一声，点头：“是说过。” 林尔打趣地道：“既然你腹肌都给我看了，那还怕露腰啊？” “那不一样。”谢衍看她一眼，道。 林尔眼梢一抬：“怎么不一样？” 谢衍正色道：“那是你的私人福利啊，怎么能再给别人看？” “啊，私人福利啊，那我这福利可真不错。”林尔应付般地说着。 她还是想先哄着他穿了这“不守男德”的衣服：“不过，你还记得贴里有人夸过你一句‘百舔不够的男人’吗？” 谢衍“啊”了一声，以作回应。 林尔谆谆诱惑道：“你就不打算趁着这个机会展示一下你的腹肌？” “给他们看干什么？”谢衍丝毫不为之所动，反应格外冷淡，轻嗤一声，“我只想给你看。” 林尔：“只给我看？” 她怎么这么荣幸啊？ “嗯。”说话间，谢衍的眼神落了过来，狭长眼尾轻而温柔地勾起，连带着说话的语气也跟着暧昧了起来，“是你的话，别说是看了，舔都行。” 林尔：“？” 林尔：“我谢谢你。” 谢衍：“不客气。不过，我建议你舔完再谢，要不然这声谢我收不起。” 林尔：“……” 他的骚话还是比谁都多。 几分钟的功夫，时桑已经换好了衣服出来。 他拖进去的那个箱子里的衣服，倒是没那么“伤风败俗”，反正布料看着是挺多的。 腰，是给遮住了。 就是——造型有点儿奇怪。 谢衍这个吐槽大会的种子选手当然不会缺席这种猎杀时刻，时桑一出来，他就瞥了他一眼，然后进行了精准的定向狙击：“嗯？你这衣服……” 时桑无知无觉地揪着自己斗篷的下摆，乐滋滋地抬起头来：“怎么啦，我这衣服不好看吗？你瞧这大红色，看起来多喜庆啊？” “是啊，挺喜庆。”谢衍真心实意地夸道，“远远看过去，你就是复活节上的那只红色大火鸡。” 时桑：“？” 谢衍：“明年的复活节，餐桌上要是没你，我都得给老陈提一下意见，仪式感不够啊。” 时桑：“……” 时桑二话不说，扭头就回了更衣室。 三分钟之后，他换了件新衣服，从里面走了出来。 第626章 谢甜甜在线脱口秀 谢衍正靠在桌沿上看着手机，听见动静，他漫不经心地一抬头，而后，桃花眼稍稍一弯，忽地笑了。 “……”时桑被他笑的脊背发凉。 大哥你别笑啊，你这笑的我心里发慌。 据时桑以往的经验而言，谢衍这样笑的时候，接下来要说的准没什么好话。 胆战心惊地吞了吞口水，时桑正要问谢衍一句“你在笑什么”的时候，就听谢衍不紧不慢地开了口：“啧，兄弟，你的麋鹿呢？” “？”时桑一个大问号就从脑袋上冒了出来。 啥玩意儿？ 麋鹿？？？ 这话问的没头没尾的，弄得时桑一头雾水：“什么麋鹿？” “拉雪橇的麋鹿啊。”谢衍说。 他饶有兴致地瞧着时桑的这身打扮，然后点评道：“你这身衣服，是在s圣诞老人？” 时桑：“……” 时桑再度扭头回了更衣室。 然后，不出意外的，又迎来了种子选手的第三次吐槽。 “好家伙，你这造型可真辟邪。”谢衍看着他脑袋扣着的那个沙雕棒球帽，真心实意地夸赞道，“人家葫芦娃是一根藤上七个瓜，想必你就是那上边的第八个瓜？” 时桑：“……” 谢衍：“能不能整点儿阳间造型了？” 时桑忍无可忍：“那你就不能说点儿阳间话了？” “我倒是想，问题是你不给我这个机会啊。”谢衍漫不经心地回道，“每次你从那更衣室里出来，我都感觉像是地府鬼门开，问我何时归你门。” 时桑：“……” 好，班里的校庆节目有了——人间绝美小甜甜的在线脱口秀。 给他一个舞台，他能浪到飞起。 …… 周六，春日里难得的一个晴天。 昨夜下了一场急雨，现在天气已经放晴，被大雨冲刷过的天空蓝的纯粹，远山如黛，近水含烟，层层乌云退去之后，仰首又是干干净净的一片天。 这会儿的时间还早，太阳刚刚升起来，雾气还未完全散尽，天地正处于日色将开未开之间。 校园里到处都是扯着的横幅，广播大喇叭里循环反复地就奏着九中的校歌，因为今天不封校的缘故，校园里的人格外多，不少其他学校的学生们来这边凑了个热闹。 十点，校庆大典正式开始。 操场上，锣鼓喧天，礼炮齐鸣，横幅彩灯，遮天蔽日。 观众席上的女孩子们被震得齐齐捂住了耳朵，等轰鸣的礼炮仪式结束之后，女孩子们才放下手来，轻声抱怨了句：“也不提前说一下就鸣炮了，这冷不丁的晴天一声巨响，我他妈还以为哪个渣男在发誓呢。” 温淼来的早，其他三只是和沈嘉喻一块过来的。 听完校长讲话，林尔跟老陈说了一声，就喊着温淼和谢衍一块，去了校门口接人。 刚从转角处拐过来，林尔远远的就看到了校门口那儿站着的四个人。 贺寅还是扮了女装，里面黑裙子，外罩一件同色系的薄风衣。 风衣的纽扣系得整整齐齐的，只在脚腕处露出了一点隐约的裙边。 第627章 你别老朝我放电 贺寅演出的时候一惯是这种装扮。 秦柯、谢肖、沈嘉喻三人就站在他旁边，四个人自成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离得近了，林尔才注意到沈嘉喻的面前还站着一个女孩子。 刚才这女生的身影被贺寅给挡住了，所以她才没看到。 林尔下意识地侧头看了眼温淼。 温淼自然是也看到了这一幕，当下就是二话不说，往沈嘉喻那边走。 离着十几米远的距离，也听不见女生在跟沈嘉喻说什么，只能看到一旁的秦柯、谢肖和贺寅脸上皆是一副闲闲看热闹的表情。 温淼走过去的时候，正听见女生嘤嘤嘤地说：“小哥哥，你有女朋友了呀？那你女朋友温柔吗？她对你好吗？啊……我真怕她以后对你不好，毕竟小哥哥这么帅的人，值得被所有人温柔以待啊。怎么办，这样一想，我突然好想哭啊。” 温淼：“？” 这又是从哪儿冒出来的绿茶？ 不等绿茶妹妹再开口，温淼直接往沈嘉喻面前一站，动作利落地挽起了外套的袖口，然后瞥她一眼，冷哼道：“好想哭？行，你今天要是不给我真哭出来，我的拳头就让你假戏真做。” “……”绿茶妹妹还没来得及说出口那半句话就这样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爱情诚可贵，生命价更高。 毕竟，狗命只有一条。 看着温淼露出来的那半截手腕，绿茶妹妹抖了一下，然后本能地往后退开了半步，却被另一人挡住了退路。 她回头一看。 是林尔。 她认识林尔，她也是九中的。 前有温淼，后有林尔，绿茶妹妹进退维谷，林黛玉附体似的嘤嘤了两声：“小姐姐是吃醋吗？我和这个哥哥没什么的，你别误会。” 说着，还小心翼翼地看了沈嘉喻一眼。 温淼：“……” 温淼直接翻了个白眼给她。 啧，这扑面而来的绿茶味，不去朋友圈里卖茶，都磨灭人才了。 “我为什么要吃你的醋？”温淼余光扫她一眼，语气平铺直叙，“你化了妆都没我好看，化成灰兴许有戏。” 绿茶妹妹：“……” 杀人诛心。 懒得再搭理她，温淼侧开身子，让开一条道，简明扼要地吐了个字出来：“爬。” “……”于是，绿茶妹妹乖乖地爬了。 打过招呼之后，一行人往校园里走。 林尔的这群朋友中，谢衍最熟的应该要数贺寅了。 因为就他的屁话多。 还自来熟。 贺寅特意往后落开一步，跟谢衍并排着走，自从上次一起跳过广场舞之后，他就自动地把谢衍列进了自己生死之交的名单里。 聊了没两句，贺寅抬手抓了抓自己的假发，欲言又止：“兄弟，商量个事儿成不？” 谢衍的眼尾稍稍一抬：“嗯？” 贺寅非常严谨地组织着自己的措辞：“咱俩说话归说话，你别看着我，我总感觉下一秒你就要对我说‘宝贝，我爱你’了。” 谢衍：“……？” 贺寅：“讲真的，兄弟，你别老是朝我放电呀。” 第628章 什么变态 贺寅的心里莫名多了种罪恶感出来，他总感觉自己给他尔爷戴了顶绿帽子：“虽然我身上穿着的是女装，但我真是个男人。” 他申明道：“而且，我也只喜欢妹子，你朝我放电，那也没用啊。” 他的语气极为真诚，带着明显的劝人向善的意味。 闻言，谢衍的表情一顿：“……” 他微微偏过头来，以一种无法言喻的眼神看着贺寅，似乎是想说点什么，却又不知道自己该说点什么 谁朝你放电了？ 放什么电了？ 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讲？ 这么大一顶帽子砸下来，谢衍接都接不住，他刚才明明就是平平淡淡扫他一眼啊，连笑都没笑。 也不知道他到底从哪儿得出来的这个放电的结论。 谢衍沉默了一下，正要开口说话的时候，忽然听见秦柯挑起了个话题：“你们学校的保安怎么回事啊，也不管管学生的安全问题啊？” 谢衍微微一顿，然后闭上了嘴巴，没再说话。 林尔偏过头来，没听明白地问：“什么？” 秦柯解释道：“我是说，你们学校门口的那个变态。” 林尔：“？” 什么变态？ 秦柯朝学校北门的方向指了一下，又说：“刚才我们来的时候，在路边儿看见了个胡子拉碴的男的，身上披着件军大衣，头上戴着个破帽子，里面啥都没穿，哦不对——” 说到这里，他又改口：“穿了，里面就穿了条红内裤，见到女生就掀衣服，还问人妹子，自己长得好不好看。” 林尔：“……” 因着他的这个描述，林尔瞬间想起了某些不太美好的记忆。 这，怎么听着那么像她之前遇到过的那个暴露狂啊？ 也是军大衣，红内裤，见人就问“嘿嘿嘿，小妹妹，叔叔好不好看啊”。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 自从上次那个暴露狂被她吐槽跑了之后，他已经很久没来九中这边晃悠了，不知道是换了地儿，还是回家苦练腹肌了。 秦柯的话还没说完，继续吐槽：“他好不好看，自己心里就没点逼数啊？这还用问？” 林尔问了句：“你们碰见了？” “不仅碰见了，还坦诚接触了一下。”这次开口的是谢肖，他似乎也挺想吐槽的。 “坦诚接触？”林尔没听明白这个“坦诚接触”的意思。 于是，谢肖言简意赅地解释道：“刚才我们过来的时候，那男的掀衣服给河马看来着。” 林尔：“……” 真变态猥琐暴露狂vs深藏不露女装大佬。 不知谁更胜一筹？ 贺寅的那张“刀雕黄鹤楼，送你下扬州”的嘴，大概能骂到那男人祖坟生烟。 林尔回忆了一下自己对那军大衣红内裤的印象，描述道：“是不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大叔？” “大叔？就他那样，还能叫大叔啊？” 说话的是贺寅，他的注意力已经从谢衍的身上转移开了。 听他们在聊变态狂的这个话题，他忍不住插嘴道：“人家有钱，长得帅的那种，才叫大叔。” 第629章 撇开脸不说 秦柯一乐：“那没钱，长得丑的呢？” 温淼：“怪蜀黍？” “不是。”贺寅摇摇头，而后一字一顿地道，“老、狗、比。” 温淼：“……” 林尔：“……” 秦柯：“……”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贺寅的原话是怎么说的呢？ ——“哟，叔叔？您可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真是活久见，现在什么阿猫阿狗的也敢自称叔叔了？人家长得帅的，才能说是叔叔？就您这样的，噫……您能不能也照照您自己？家里没有镜子，总有尿？” 总而言之，自这次之后，怪蜀黍……哦不对，是老狗比—— 他再也没出现九中的地界之内。 所以说，变态叔叔还得女装大佬治。 按照校庆的流程，表彰大会被安排在了校领导讲话之后。 谢衍上台的时候，林尔明显听到了周围女孩子们的交头接耳声。 “啊这……我能不能吐槽一句，这衣服是从哪儿买的啊？怎么设计这么奇怪？设计师是用脚画的设计图吗？” “这些衣服都是学生会挑的？然后又送去工厂，印的字和校徽。” “学生会？不会？这玩意儿是林时兮和林尔她们选的？呃……单单是从脸和气质来看，我感觉她俩的审美应该是属于那种比较在线的，这眼光也不至于不走寻常路到这种地步？” “那谁知道？上次咱们学校运动会，搞的那个什么模特大赛，从那时候我就觉得学生会的眼光真是太可怕了，但我万万没想到，那只是个开头，远远不是结束。” “是的，学生会总能一次又一次地刷新着我的认知，现在选的衣服不止是可怕了，而且还很令人窒息。” “我还是想说一句，我怎么觉得这衣服谢衍大佬穿起来还挺好看的？” “不论人，只论衣服，我们撇开脸不说。” “……对不起，姐妹，我撇不开。” “你想象一下，假如穿这件衣服的人，是咱们班主任——” “嗯？！” “你把咱们班主任的脸代入进去。” “可以了姐妹，真的可以了，别再说了，我要窒息了。” “讲真的，我觉得这件衣服，也就大佬能压住了，我要是穿成这样，简直就是土鳖本鳖。” “不止是这件衣服好吗？他长那么帅，又有身高加持，就算是穿树皮，也好看啊。” “众所周知，衣服的好看与否，主要是看脸，和衣服本身没关系。” …… 表彰大会没什么看头，温淼坐了一会儿就坐不住了，拉着沈嘉喻从后面离了席。 听林尔说，九中的食堂后面有片小竹林，竹林里全是学校的流浪猫。 温淼打算去找找。 只是由于九中面积太大，转了大半个小时才找到地方。 正值春夏交接之际，天气说热不热，说冷不冷，阳光温和而又不刺眼，打在人的身上暖意洋洋的，让人骨头里都无端地生出了几分倦意。 此时正是午后，成群的小猫们正横七竖八地躺在路边的长椅上晒着太阳。 第630章 你要是馋了你也吃 这群猫咪成天接触人群，被老师和学生们轮番投喂，也不怕人，见到有人过来，动也不动，就懒洋洋地躺在路边的长椅上，堂而皇之地表演着鸠占鹊巢。 温淼跑去校外的超市里，买了一箱猫罐头回来，蹲在路边儿的草坪上喂猫。 猫罐头开了一排，小猫们甩着尾巴吃得正欢。 壮观的猫咪大军中，一只皮毛油光水滑到仿佛用了飘柔的黑猫尤为瞩目。 都说黑色显瘦，这句话在黑猫这里却是失了效。 那只猫圆滚滚的，肥嘟嘟的，胖的连脖子都快看不见了，也不知道被谁喂大的，手法像极了奶奶们养的猫。 黑猫格外亲人，吃完猫罐头之后，迈着小短腿颠颠地跑过来，弓着腰开始撒娇卖乖。 温淼伸出手来，摸了摸它毛绒绒的脑袋，试探着叫了句：“小咪？” “喵呜~”黑猫用脑袋蹭着她的手心，娇娇嗲嗲地应了一声。 见状，沈嘉喻眼梢一抬：“你知道它的名字？” 温淼很淡定：“众所周知，所有的猫都有一个小名，小咪。” 两人正在这儿喂着猫，一道声音忽然从背后传了过来。 “买这么多猫粮啊？” 是道女孩子的声音。 听起来尤为陌生。 温淼漫不经心地一抬头。 哟，熟人。 是刚才的那位绿茶妹妹。 但说话的却不是她，而是她身边的一个穿着九中校服的女孩子。 大概是有了同伴，绿茶妹妹的底气也足了起来。 她不死心地看了沈嘉喻一眼，又把视线落回了温淼身上。 “进口猫粮？”绿茶妹妹盯着那猫粮罐头上的英文字母看了一会儿，然后柔柔弱弱地开了口，眼神里带了点儿谴责，“就是几只流浪猫而已，用得着买这么好的东西吗？你有钱怎么不捐给山区的孩子？” 温淼：“？？？” 好家伙，圣母出来了。 绿茶妹妹：“你这一箱猫粮都抵得上人家山区孩子一年的开支了，有这个钱，为什么不捐出去呢？” 绿茶妹妹仔细辨认了一下罐头上的商标，认出了猫粮的品牌，不无酸味地道：“这一箱罐头，是卖一千六？给流浪猫吃这么好的东西？” 温淼没什么表情地看着她：“你要是馋了，你也过来吃，别逼逼。” “……”绿茶妹妹被这一句噎得张了张嘴巴，却是什么话都没说出来。 正巧这时林尔打来了电话。 温淼也就懒得再跟她计较，一边接着电话，一边扯着沈嘉喻，往大礼堂的方向走。 晚会在下午五点钟正式拉开了帷幕。 登台的顺序是抽签决定的，一班的运气不错，抽了个中场靠后的位置。 前面正好是两个《云川九中！我的梦中情校》和《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着泪水？因为我对九中爱的深沉》的朗诵节目，给了乐队充足的布置舞台的时间。 九中的大礼堂占地百余亩，可同时容纳上万人，舞台后面全是空出来的休息室，林时兮特意给了他们一个单独的小隔间。 第631章 全员暗黑病娇风 温淼坐在化妆桌上，一边低头往膝盖上贴着创可贴，一边跟林尔聊着天。 “我发现了，所有学校的校庆活动，流程都是大同小异的，办起来的时候就像老太太的裹脚布一样，又臭又长，你看你们学校，再想想之前的海大附中。” “没办法，主要是节目太无聊了。”林尔拿着卷梳，低头打理着自己的长发，“不是什么诗歌朗诵，就是校歌大合唱。” 贺寅接话道：“还有我爱你，我的母校。” “你别先我爱你我的母校了，你这裙子……”秦柯走过来，捏住他腰侧的短裙衣链往上拉了拉，没怎么拉动，“河马，你是不是长胖了啊？” 这话一出，休息室里的其他几个人都齐齐抬头看了过来。 “……”贺寅说，“你不是第一个说我胖了的人。” “咳咳。”温淼咳了一声，举了举小爪子，主动承认道，“第一个说的是我。” 贺寅又说：“你也不是第二个说我胖了的人。” “咳咳。”林尔也咳了一声，同温淼一样举起了小爪子，“第二个说的是我。” 贺寅看着秦柯又说：“你也不是第三个说我胖了的人。” 谢肖没咳，只靠着沙发抬起手来，挑眉说：“第三个是我。” 秦柯“啊”了一声，道：“那我是第四个啊？” “不是。”贺寅说。 秦柯：“？” 秦柯：“还有谁？” “我。” 一道轻轻凉凉的嗓音。 秦柯扭头看过去。 说话的是沈嘉喻。 沈嘉喻倚在门框上，歪头轻笑一声：“不好意思，第四个是我。” 秦柯：“……” 秦柯做了个总结：“所以说，大家这不是都轮流说了一个遍？” “所以我才不禁陷入了思考。”贺寅托着下巴沉思道，“为什么我的很多朋友都说我胖了？我怎么会有这么多朋友？我的朋友是不是太多了？” “好了，多不多暂且不论。”温淼左手一撑化妆台，动作轻巧地跳了下来，“准备上台了。” 大礼堂的舞台配置极佳，后面是二百七十度的环形巨屏，配合着明暗交替的光影，直接将舞台效果拉到了满分。 温淼扎着双马尾，鼻梁上架着个几乎将脸遮了一大半的墨镜，林尔的长发微卷，松散垂在腰际，难得没戴黑口罩。 两人是一模一样的打扮，身上穿着暗黑系的短裤t恤，膝盖上方十厘米的位置处，交叉贴着两个黑色的创可贴。 秦柯谢肖一左一右地站在立式麦克风前，一人身上挂着吉他，一人身上挂着贝斯，头上皆压着顶黑帽子，手上还戴着露出半截细长手指的黑手套。 贺寅在舞台偏右的位置，一只手虚虚搭在键盘上。 他身上的那件风衣外套已经脱了下来，只露着里面的暗黑复古长裙——那衣服的侧拉链还是秦柯好不容易帮他扯上去的。 全员暗黑病娇风。 这与之前登台的班级截然不同的画风瞬间吸引去了台下学生们的视线，几个观众席前排的男孩子带头吹起了口哨来。 第632章 姐姐盛世美颜 待全场静下，林尔抬起一只手，将白色鼓棒高高地抛了起来，细长的鼓棒凌空旋转，挽出朵朵漂亮的鼓花，而后旋转着落下，又被她稳稳地接在手里。 随着一声架子鼓的脆响，音乐声忽起，灯光瞬间齐聚高台之上。 大礼堂内的气氛瞬间火热了起来。 有学生兴奋地欢呼起来：“我操，这才是高手在民间。” “这是哪个班的学生啊？咱们九中还这么卧虎藏龙的？我以为大家都在专心学习。” “你看他们的这架势，一看就是专业人员啊，是艺术班的吗？” “对不起，我心动了，我现在疯狂心动了。” “为什么主唱戴着墨镜啊？” “盲人艺术家？” “盲个屁！肯定是人家姐姐盛世美颜，怕尔等凡夫俗子土包子爱上之后不能自拔，不给你们这个机会。” 没几秒钟，很快就有人就认出来了乐队的身份，震惊不已：“我操？这他妈不是那个猫咪小耳朵吗？！” “哪个猫咪小耳朵？” “还他妈能有哪个？就是那个一票难求的地下乐队啊，经常在livehoe出现的。” “卧槽？我说这歌怎么听着这么耳熟，这唱的不就是他们的那首代表作吗？” “确定吗？你们去过现场？” “他们乐队的那个票，不是不对外售卖吗？我他妈在微博参加抽奖都参加三年了，也没抽到我一次，每次都是陪跑人员。” “没去过现场，我他妈还没看过饭拍视频吗？你看他们的那个演出风格就知道啊，还有，没看见主唱和鼓手膝盖上边贴着的那俩创可贴，这不是她俩的标志性装扮？” “绝对是，主唱的声线太有分辨力了，一听就知道是她。” “打架子鼓的那个小姐姐，她每次演出的时候，都会做凌空转鼓棒的标志性动作。” “淦，阿伟死了！我永远爱暗黑风的冷飒女王姐姐。” “我不一样，我喜欢主唱，我永远爱病娇甜妹。” “键盘手才是永远的神！御姐绝美。” “双厨狂喜，我磕贝斯手和吉他手的cp，我愿意把这个cp称之为绝美爱情，我永远为他俩而心动。” “虽然，但是，我还是想说一句，那个鼓手不是林尔吗？” “高二一班的那个？” “就是她啊，期末考的时候，她年级第一，牛逼的很。” “我操，我惊了——别告诉我，林尔就是那个乐队的鼓手小姐姐？” “虽然我也很震惊，也觉得非常意外，但是眼前的这个事实告诉我们，她好像就是。” “兄弟，你把那个好像去掉行吗？她又没戴口罩，除非瞎了才认不出来！” “……” 一时间，尖叫声和欢呼声不绝于耳。 三分半的一首曲子，最后的小半分钟是唢呐和二胡的混音改编，灯光倏然一暗，唢呐一起，二胡一拉，气氛就渐渐沉重了下来，观众席上的说话声也渐小。 有年龄大的老教师们听的直抹泪：“这唢呐吹的真好，听的我都想提前走了。” 第633章 满月吹到你头七 钱主任热泪盈眶，拿着抽纸拭着眼角：“越听越想闭眼，这椅子能不能往后放放？我觉得只有躺着听，才是对唢呐的基本尊重。” 齐川老师感叹起来：“有句话说的真对，没有二胡拉不哭的人，没有唢呐送不走的魂。” 老陈充分发挥了自己作为一名语文老师该有的素养，神情悲切地连连叹息：“桃养人，杏伤人，李子树下埋死人；米养人，香敬神，一曲唢呐送你魂；曲一响，布一盖，亲戚朋友等上菜；走的走，抬的抬，后面跟着一片白，从此人间不再来。” “……” 表演结束，下了舞台之后，林尔还看见了正在后台候场的学生们攥着纸巾，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 “千年琵琶，万年筝，一把二胡拉一生，这二胡拉的我都想哭了。” “姐妹，你已经哭了。” “我觉得唢呐更绝，这个乐器都能伴你一生，从你奶奶进门，吹到你孙子迁坟。” “喜怒哀乐，婚丧嫁娶，满月头七一条龙服务啊。” “我觉得也是，能从你满月，吹到你头七。” “幸运的话，可能迁坟还得用一次。” “看这个小姐姐吹的这么好，我也想学这个乐器了。百般乐器，唢呐为王，不是升天，就是拜堂。等我学会了，我要是高兴，我就吹个唢呐，送我男朋友入洞房，我要是不高兴，我也吹个唢呐，送我男朋友上天堂。” “……” 这段仅有三分半的视频不知道被谁拍了下来，发布到了微博上，一晚上点击量过了百万。 下方的评论以滚雪球的速度增加着，很快就过了万条。 【饭桶成精】：牛逼，高手在民间，这是什么宝藏乐队啊？我愿意把它称之为神仙现场。 【职业网恋代恋】：有一说一，这首歌的作词和编曲都是一绝，尤其是最后的那段唢呐二胡混响，我愿意把它称之为神仙编曲。 【迪士尼在逃保安】：舞台的掌控力一绝啊，还得夸一句，主唱的高音是真漂亮，真假音转的也太流畅了。 【学习使我妈快乐】我本想说点啥，奈何本人没文化，一句“我操”走天下，话说回来，这个乐队有没有微博啊？蹲个知情人士指一下路。 【法外狂徒张三】：这届的网友不行啊，都一个晚上了，怎么还没出来科普帖？这么牛逼的乐队，应该不少人都知道？有没有人科普一下啊？ 【撸串研究生】：我的关注点不同，我就是个俗人，我就喜欢美女，敲架子鼓的那个小姐姐真的好漂亮啊，又美又飒的，请问这个颜值是真实存在的吗？ 【顶级外卖鉴赏师】：我的关注点也不同，看到主唱和鼓手脖子里戴着的那个吊坠项链了吗？我特意去查过了，那是出自于风恒首席珠宝设计师之手，全球限量款，而且，还是情侣款。 那么，问题来了，我想问一句，她俩是一对吗？穿的也是情侣装呀，莫非这就是传说中大橘已定，百合花开？ 第634章 热搜 【口吐芬芳小地瓜】：我操我惊了！这不是猫咪小耳朵吗？怎么忽然上热搜了？作为乐队的一个小粉丝，给路人们科普一下，乐队名叫“猫咪小耳朵”，我们粉丝之间私底下也叫他们“五黑乐队”，至于成员的具体就不透露了，粉丝们还是很自觉的。 这个乐队在我们江州本地挺有名的，实力反正是没得说，搁哪个音乐节目上都是c位出道的水平，不过他们演出的地点基本上就在我们这儿的那个名叫“江州一夜”的livehoe，是真的一票难求。 【葬爱家族大族长】：表示有幸看过现场，氛围感真是绝了，这个乐队真的要看现场才能体会到那种颤栗感。听说有好多唱片公司都想签下他们，可惜人家不签，也不进娱乐圈，也不参加电视节目，要不然早就出名了。 【卫然圈外女友】：照这样说的话，那他们的家庭条件应该很好？玩音乐很烧钱的，乐器，场地，还要训练都是钱啊，普通家庭都玩不起。 【幼儿园大班首富】：云川九中的校友前来认领了，表示敲架子鼓的鼓手小姐姐是我们学校的，白富美本美无疑了，学习还特别好。 而且，我必须得说一句，这个视频压根就没拍出姐姐万分之一的美貌好吗？见过真人的我表示，小姐姐真人要比视频上的漂亮多了。 【素质教育漏网之鱼】：海大附中的校友也前来认领了，表示除了鼓手小姐姐之外，乐队里的其他四个人全是我们学校的。 至于我们学校，我就不用介绍了，江州人都知道，能进这个学校的也是学霸啊，而且，他们四个还是都在重点班里的。 还有一句，鼓手小姐姐之前也是我们学校的，不过，去年转走了。 【百岁老人偷家】：说这么多，还是没说到重点，指个路指个路指个路，重要的话说三遍，有没有人能指个路啊？ 【峡谷挨打机器】：前面不是已经有人指过路了吗？他们的微博名就叫“猫咪小耳朵”啊，一搜就能搜到。 “……” 原本以为这只是一个小插曲，没过几天，却有经纪人顺着视频里透出来的信息，找到了学校这里。 男人西装革履，面带微笑地递来一张名片：“同学，你好，我是辰锐集团的，前几天在网上看到了你们的那个乐队视频，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兴趣加入我们旗下的工作室？” “辰锐？”林尔莫名地觉得这个名字有点儿耳熟，像是在哪里听到过一般。 她的耳朵里塞着一只蓝牙耳机，温淼的电话还没挂断，男人的这句话自然也是被温淼听进了耳朵里。 “辰锐集团呀，木木，你忘了吗？”温淼的声音通过蓝牙耳机传了过来，提醒她道，“我之前跟你提过一句呀，我男神就是签的这个公司旗下的工作室。” 因着温淼的这句话，林尔很快就想了起来，哦对，卫然签的好像就是这家的工作室。 第635章 你要不要去卖个笑 辰锐开设工作室，进军娱乐圈也不过短短几年的时间，但势头却很猛，旗下已有数十位艺人跻身于一线女星的行列，其旗下男艺人更是在影视圈提名无数，备受好评。 林尔记得之前有一次安尔在选集团产品代言人的时候，林亦安还和辰锐接触过。 回来之后，还跟她吐槽了一句：“辰锐的那个小太子爷，真是笑里藏刀，脸上看谁都是笑眯眯的，打起交道来，还真挺难缠。” “难缠”这两字，就高度总结了林亦安对辰锐集团上下的总体印象。 林尔深以为然。 因为，面前这个刚递给了他名片的年轻男人就挺难缠的。 男人面带微笑，侃侃而谈，在列出了诸多好处之后，又适时地添上了最贴心的一句：“您可以先考虑着，不用急着答复我，但我还得说一句，我们公司，真的很挣钱，给旗下艺人的酬劳，绝对是业界顶尖的水平。” 不缺钱的林姑娘：“……啊。” 蓝牙耳机里，另一位不缺钱的白富美姑娘温淼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哈欠：“木木，别跟他说了，直接拒绝就完了。” 乐队完全就是他们的个人爱好，毕竟家里都有矿的，又不缺钱，进什么娱乐圈啊？ …… 一场春雨一场暖，夜里连着几场连绵的阴雨过后，夏日的暑气已经初见倪端。 江州向来多雨，这段时间难得见一次晴天，大半个月的阴雨天之后，学生们迎来了五一假期。 今年的五一有些特别，江州教育部给学生们留了一个别开生面的实践作业。 ——生命手拉手，让梦想起航。 这是一项关爱贫困山区儿童的公益活动，为山区儿童进行义捐。 接到江州教育部下达的文件，九中的校领导们临时开了一个小会，最终决定并不定制具体要求，由各班的班长负责，学生们进行自行组织。 时桑有点儿发愁，又开始掉头发。 接连几个建议被否决掉之后，他打上了谢衍的主意。 “哥，我亲爱的哥，我亲爱的亲哥哥——”时桑笑嘻嘻地往谢衍身上靠。 被谢衍一把摁住了脑袋，谢衍眉眼冷漠：“好好说话。” 一听他这个语调，谢衍就知道没什么好事。 时桑“哦”了一声，乖乖站好，眼睛瞧着他：“哥，为了公益，你要不牺牲一下自己？” 谢衍没听懂：“什么？” “我是说，你要不要考虑去卖个笑？”时桑毫无求生欲地道，“我觉得凭你这张脸，至少咱们全班义捐的钱，都能卖出来了。” 谢衍：“？” 他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谢衍的脑中忽地想起了某些关于“一次十万”的不怎么美好的记忆，他愿意纵容着林尔说这些，并不代表他也愿意纵容着时桑说这个。 “哥，你觉得我这个提议怎么样？你就笑一笑，我们义捐的钱就出来了。”时桑还在作死，求生欲降低至零点，“你说你长这样一张脸，要是不运用起来，那多可惜了。” “……” 第636章 那是真可惜 谢衍没什么情绪地看着他，而后呵笑一声，嗓音微沉下去：“那是真可惜，毕竟你连笑都卖不了。” 貌不如人的时桑：“……” 嘤嘤嘤，感觉有被侮辱到。 林尔默默转过头来，心说一句，你这不是自取其辱么？ 她还没见过能在谢衍的嘴下讨到便宜的人。 时桑的心态向来好，纵然被谢衍的话给打击到了，也就萎靡了两秒钟，之后又生龙活虎地继续往下进行着话题。 “也是，鲁子曾经曰过，三人行，必有一丑。”他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谢衍和林尔。 谢衍：“？” 林尔：“？” 两人不约而同地对视了一眼，然后各自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相同的疑惑。 谢衍问：“炉子是谁？” 林尔疑惑着：“炉子还能说话？” “……”时桑难得一哽，解释道，“不是炉子，我说的是鲁子，鲁，三声，不是二声。” 林尔“哦”了一声，还是疑惑：“那鲁子是谁？” “鲁迅先生呀。”时桑回道。 “……”林尔惊了，“鲁迅先生还说过这话？” 她怎么不知道？ 时桑摸了摸鼻子，底气不足起来：“我觉得他说过。” 林尔：“……” 鲁迅先生说，切勿碰瓷，怎么什么话都往我身上套？ 撇开这个话题不谈，时桑回归重点：“要不，我们去街头卖艺？” “卖艺？”谢衍觉得他就是在脑洞大开，光想些不切实际的东西，“你会什么啊，你就要去卖艺？” 时桑想了想，说：“我会翻跟头。” “……”谢衍以一种看傻逼的眼神看着他，然后冷静分析道，“如果翻跟头就能赚到钱的话，那猴子早就成亿万富翁了。” 时桑：“……” 时桑不死心地又说：“我还会哭。” 谢衍都懒得看他了，头也不抬：“那你适合拿个碗，去天桥底下要饭。” 时桑：“……” 这个义捐活动是全市的高中都要参加的，海大附中自然也不例外，贺寅正在微信群里发着消息，他刚好说到自己擅长哭。 于是，林尔抬起头来，看向时桑，一脸真诚地建议道：“我觉得谢甜甜说的是个好主意，河马也会哭。到时候，你带上他，他带上碗，他负责哭，你负责喊。” 时桑：“……” 嘤嘤嘤，情侣档还开始组队欺负人了？ 自己没想到什么好主意，时桑只好在班里开了个会，再次集思广益。 “哎哎哎都往我这看，聊什么呢这么起劲，我说完之后，你们再聊，行不行？” 时桑站在讲台上，拿黑板擦拍着讲桌，试图吸引过来班里同学的注意力：“这可是公益活动呀，大家都积极一点啊，有什么好的建议，都说一说？” 底下的学生纷纷七嘴八舌地说了起来。 “作为一个高中生，我能想到的最好的赚钱的方法就是去街头发广告单了。” “人家那种兼职的商店也不招短工啊，都是长期的，就三天的假期，那除了去捡垃圾，卖废品了。” 第637章 去村口挑大粪 “我觉得可以考虑一下职业保镖，小学一天五十，初中一天八十，高中……算了，高中不接，打不过。” “这句话给了我新思路，我觉得我可以去网上接挨骂，专业替人挨骂，反正网上键盘侠这么多，肯定不缺活。” “我也可以，我更专业。如果发文字无法平息对方的怒火的话，还可以发语音，实在不行，也可以打电话，随时挨骂，做一个合格的出气筒。” 明明是一听就很离谱的东西，时桑居然颇为认同地点了下头：“我觉得这个提议可以，是个好思路。” 林尔：“……” 谢衍：“……” 现在有那个大病的人好像越来越多了。 终于，有学生提出了异议： “班长，学校里不是说，要给我们过五一假期吗？怎么放了假，还要去劳动啊？” “这样弄下来，我感觉这个五一假期过得比平时还要辛苦了。” “啊……恕我直言，学习已经够累了，在这个难得的节假日里，我不想接挨骂，也不想当保镖，我只想好好的休息休息。” “休息什么啊？五一本来就是劳动节啊，劳动节劳动节，‘劳动’这俩字被你们吃了啊？”时桑啪的一下把黑板擦拍到讲桌上，声音陡然大了起来。 “好好的一个劳动节，就是被你们这群懒东西硬是弄成了休息日。”他振振有词，又是一拍黑板擦，“行了行了，都别抱怨了，劳动节都给我劳动起来好吗？” “……”没有人接他的话，班里依旧是愁云惨淡万里凝，一片唉声叹气。 “行。”时桑顿时被气笑了，“不想劳动的人，都举起手来给我看看，我现在就抽十个幸运儿跟我下乡，到村口义务劳动挑大粪去。” “……”一言既出，四座皆惊。 比起去村口义务劳动挑大粪，同学们纷纷选择了各自在各大班级群、年级群、学校群里积极地推广起了自己“接挨骂”、“当保镖”“做出气筒”的业务。 一时间，学校的各个群里都出现了一班学生活跃的身影。 “在线接挨骂，五块钱一次，绝不还口，只要骂不死，就往死里骂，反正我也死不掉，你的愤怒我来承受，一次不够，还可永久，永久五十块钱，本人高二一班，二十四小时在线等你来。” “生活窘迫，接道歉，一单五元，可接qq群、微信群、微博群、空间朋友圈道歉，有人跟你吵起来了，欢迎找我，我亲自去他群里哭个三天三夜，求他放过你。现在下单，前十名还可享受服务，不仅我一个人去求他，我还能带上我朋友，一起给他磕头，欢迎私聊咨询。” “接奔现，五一来江州奔现订不到房的，欢迎联系我，睡我家，我家两米二的大床，只要八十一晚，安全又隐私，我出去通宵上网，回来的时候还可以给你们带早饭，欢迎私聊。” “……” 林尔看得叹为观止。 果然，办法总比困难多。 第638章 唯独喜欢你 但眼前的困难是—— “不是已经去接挨骂了吗？为什么还要去摆地摊啊？” 林尔难以置信地看着时桑从市场上批发回来的那一麻袋乱七八糟的破烂小玩意儿——也不知道时桑是怎么想的，搞来了一堆玩偶、肥皂、沐浴露什么的。 人家放个假都是去旅游，去约会，去看电影，她倒好了，她要去摆地摊？ 摆、地、摊？！ 林尔万万没想到，她这么一个从小到大连地摊都没怎么去过的富二代小公主，有朝一日居然要去亲自摆地摊？ 这他妈到底是什么人间疾苦？ “全员参与嘛。”那麻袋里面的东西太多，很沉，时桑累的气喘吁吁，“有人接挨骂，有人接道歉，有人就得摆地摊。” 林尔：“……” 虽然这话听起来有点儿道理，但林尔还是觉得难以接受。 麻袋太沉，天气又热，时桑扛了没一会儿，整个人就像是从水里刚捞出来的一样，热的大汗淋漓。 “我觉得尔爷你应该不喜欢被骂，也不喜欢替人道歉，所以我就把这两个提议直接给pass掉了，把你划进地摊小组了。” “……” 我可真是谢谢你的贴心了，林尔面无表情地想。 地摊小组里差不多有十个人，除了时桑这个班长和主动要求跟着女朋友走的谢衍之外，其他人都是女孩子。 显然，摆地摊这个晴天霹雳不止林尔一个人难以接受。 有女孩子睁大了眼睛，茫然又懵逼地看着那个大麻袋：“班长，我们女生也要去摆地摊吗？” “当然，男女平等嘛。”时桑表现的铁面无私，大手一挥，“多多理解一下哈，咱们班人少，向来是男生当狗使，女生当驴使，谁也跑不掉。” 女孩子：“……” 该来的，总会来的，命中有此一劫。 时桑选定的地点是在城市广场这边，广场上本就人多，再加上又逢节假日，市民和游客蜂拥而出，更是将广场各处都挤得水泄不通。 一行人拖着麻袋——更确切的说，是时桑扛着麻袋，步履艰难而又沉重地往广场上走。 夜幕降临，星子出现，天地正处于一片将暗未暗的暮色之中。 五月份，空气已经逐渐热了起来，连海面上吹来的风都是暖的，晚风送来了海水的气息，隐约的浪潮声来来回回地荡响在大街小巷里。 夜里，江州的生活节奏就慢了下来。 到处都是人间烟火气息。 往广场那边走的时候，正巧路过一家琴行。 店铺门口放着套架子鼓。 林尔余光瞥见，忍不住感慨了一句：“你学这个，还真是三分钟热度啊。” 她说的是谢衍。 之前谢衍见她敲架子鼓的时候，也起了几分兴趣，说要跟着她学一学，然后敲了一次之后，林尔就再也没听他提起过这事儿。 闻言，谢衍侧头扫了过去，然后勾唇，点了下头：“是啊，我做事向来都是三分钟热度，唯独在喜欢你的这件事上，热度坚持了这么多。” 冷不丁吃了一嘴狗粮的同伴们：“……” 第639章 他说话够土了吧 啊这？ 真好，来摆地摊就已经够令人痛苦的了，没想到，更痛苦的还在后面。 摆地摊的同时，还得吃着两位大佬的狗粮。 时桑差点控制不住自己，想把自己肩膀上扛着大麻袋往谢衍头上招呼：“不是，有没有人注意我的感受，秀恩爱秀的这么明显，这样真的好吗？” “为什么要注意你的感受？”谢衍慢条斯理地一抬眼梢，“我撩的是你？” 时桑：“……” 虽然话是这样说，但吃狗粮的是他啊。 同行的几个女孩子已经凑着脑袋聊了起来：“噫……大佬这恩爱秀的，狗粮扑面而来，我都吃撑了。” “前段时间，不是刚在朋友圈秀过嘛。” “说什么了？我这段时间都没刷朋友圈欸。” “也没说什么，就一句话——没空看月亮，配图是林尔在舞台上敲架子鼓的那张。” “奥奥想起来了，是不是校庆晚会那天？” “诶，对。” “我有一个问题，没空看月亮是什么意思啊？” “应该是说我眼里看到的只有你？” “啊，好浪漫，你在我心上，没空看月亮。” “哎呀，我能不能悄悄说一句，大佬别秀恩爱了？看见他女朋友，我还怪心动的。” “谁说不是呢，男生们可能不知道，女孩子们也非常喜欢又美又飒的小姐姐啊，每次看到他在朋友圈里放女朋友的照片，我隔着屏幕都在疯狂心动。” 将女生们的话听进耳朵里的谢衍：“……” 心情有点儿复杂。 所以说，现在不是男人跟他抢女朋友的时候了，连女的也来凑热闹了？ 几个女生聊起这个话题来的时候并没什么顾忌，没有因为谢衍在现场就避讳着什么。 虽然她们跟谢衍是不熟，但平时也不是一句话都没说过，毕竟都是同一个班里的同学，多多少少的也会有点儿交集。 从平时的说话和谢衍留给班里人的印象来看，这位曾经在校门口摔得隔壁职高的黄毛老大哭到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校霸同学，好像也没有那么的暴脾气。 大概是因为谢衍那双桃花眼天生自带温柔的缘故，不熟的人很容易对他留有一个好脾气的初步印象。 聊着聊着，几个女生不知道聊到了什么，内部之间起了不同的意见。 时桑本来是正和谢衍说着话的，听见她们几个越来越大的音量，颠颠地扭过头来，凑了个热闹：“哎，说什么呢？” 听见时桑问，其中一个戴着圆眼镜的女生答了一句：“奥，我们在讨论女生会不会被土味情话给撩到。” “会。”时桑立刻加入了讨论组，并明确输出了自己的观点，甚至为了增加自己话里的说服力，还举了个现成的例子出来，“你看我尔爷。” 忽然被cue到的林尔：“……” 时桑又说：“我哥说话够土了？” 忽然被cue到的谢衍：“……” 顿了片刻，谢衍撇过头来看时桑，脸上没什么表情地说：“我怎么感觉你在影射着我？” 第640章 她说你是沙雕 林尔默默地在心里附和了一句，不瞒你说，我也有这个感觉。 这时，刚才那个戴着圆眼镜的女生又开口了：“班长，我觉得，你还是要认清现实。” “现实？什么现实？”时桑扭过头来，一脸不解，“我觉得我说的这个就挺现实的啊，你看，我尔爷和我哥他俩，不就是个现成的例子吗？” “……”圆眼镜女生的语气里带了点儿恨铁不成钢的意味，“不是，我的意思是说，你能不能看一下谢衍同学的脸再说话？你能不能看看他的脸？能不能？！” 时桑：“？” 时桑完全不能理解：“啊这？这和他的脸有什么关系吗？” “……”圆眼镜女生以一种“你没救了”的眼神深深看着时桑，然后抬起手来，托了托厚重的镜片，认真地跟他分析了起来。 “班长，我希望你能明白，女生会不会被土味情话撩到，这完全取决于这话是谁说的，和情话到底土不土没关系。” 时桑：“啊？” 同行的又一女生点头附和道：“我觉得也是，会不会被撩到，一是分人，二是看脸。” 圆眼镜女孩肃然道：“没错，长得丑的话，就算是诗仙附体都没用。” 时桑：“……” 啊，多么痛的领悟。 时桑：“虽然，但是，我还是想说一句，谈恋爱的话，脸应该不是最重要的？” “班长，你能说出这话来，就说明你还是太年轻了，没经历过什么。” 圆眼镜女孩以一种“你不懂”的眼神看了时桑一眼，然后将视线转到了林尔的身上，“没关系，来，我用事实说服你。” 说着，她问向林尔：“林尔同学，你为什么会喜欢谢衍同学呢？” 正在看热闹，却忽然被cue到的林尔：“嗯？” 为什么会喜欢谢衍？ 嗯，这个问题就比较难回答了。 林尔自己也说不清楚，她和谢衍，好像就是顺理成章的就在一起了？ 林尔想了一会儿，还是没能想出答案来，于是，她摇了摇头：“这我也说不清。” 圆眼镜女孩点了点头，又说：“那我问你一个问题。” 林尔眨了眨眼：“嗯？” 圆眼镜女孩问：“林尔同学，你喜欢沙雕吗？” “不喜欢。”林尔果断道。 “那你喜欢长得特别好看的沙雕吗？”圆眼镜女孩又问。 “喜欢。”林尔又果断道。 “ok，水落石出。”圆眼镜女孩双手一摊，尤为认真地看向时桑，“班长，看到了？” 事实就在眼前。 只要哥哥长得帅，是个沙雕我也爱。 时桑瞬间了然，他终于知道为什么刚开学的时候，谢衍在作死的边缘上反复横跳，林尔还是忍着没换同桌了。 如果长得丑，那就是另一个故事了。 但时桑似乎是捕捉错了重点：“哥，她说你是沙雕。” 圆眼镜女生：“……” 不是，没有，她就是做个比喻。 林尔特意纠正道：“不是，她说你是长得特别好看的沙雕。” 谢衍：“……” 他是不是还得说声谢谢？ 第641章 发家致富 半小时之后，一行人顺顺当当地挤到了广场的音乐喷泉区。 这边的空地早已被跳广场舞的大妈大爷们给分割占据的差不多了，时桑见缝插针地找了一小块空地，卸下了肩膀上扛着的大麻袋，并动作麻利地把那一堆破烂儿都摆了出来。 广场上摆摊的不在少数，一眼望过去，杂七乱八的小地摊到处都是，卖什么的都有，林尔甚至还看到了一个“专业挽回变了心的前男友和前女友”的广告牌子。 啧，时代在进步，社会在发展，在二十一世纪，发家致富的路子果然很广。 刚把东西摆好，时桑又看到了旁边小摊贩脑袋上戴着的荧光发箍，兴冲冲地就要拖着谢衍去超市买同款，还美名曰只有这样才能引人注目，更快的把东西卖出去。 这样能不能引人注目林尔不知道，但林尔知道的是，这成功引来了谢衍的吐槽。 “不是，你是猴儿吗？”谢衍非常不能理解，“脑袋上必须戴个紧箍咒才能开心？” “行行行，我是猴儿。”时桑被吐槽惯了，只当谢衍说的是屁话，一边点头应着，一边伸手拽他，“走走，猴儿现在想去买紧箍咒。” “……”谢衍被他扯得身形一晃，表情看起来不太情愿，“为什么拽着我去？” 时桑：“那我拽尔爷？” 谢衍“……” 那算了，还是拽他。 于是，猴儿桑成功地将某只不情愿的小甜甜一块拖去了超市。 林尔则带着余下的几个女孩子一边等着他们回来，一边同样不情愿地卖着无人问津的玩偶。 等了好一会儿，也没见两人回来。 有女孩子开始担心了：“广场上的人这么多，他们不会是找不到地方了？” “我感觉依着班长的性格，很有可能是他想买一箱，结果买完了之后，才发现自己买的太多，然后现在运不过来了。” “更有可能的一种情况是，班长想买一箱，谢衍不同意，然后两人就争执起来了，谁也不肯妥协，以至于两人在超市里长久对峙起来了。” 林尔：“……” 这几种情况，无论是发生了哪一种，好像都不怎么美妙啊。 叹一口气，林尔双手撑住膝盖，从地上站了起来：“我过去看看。” 超市在广场外边，要绕过音乐喷泉才能看见，离他们摆摊的这里还有一段距离。 这个时间，广场上的人越发多了起来，人山人海的，拥挤得像是到了饭点的食堂，走在其中，林尔总怀疑自己已经成了个沙丁鱼罐头。 进了超市里面，林尔一眼就看到了谢衍。 就在收银台那边。 他被一大群女孩子围在中间。 他的模样太惹眼，个子又高挑，安安静静的站在那里，就硬是将别人都衬成了一块无声的背景板。 林尔想不看见都难。 超市里太嘈杂，人声乐曲交织着，吵得耳根都隐隐作痛，隔着四五米的距离，林尔听不见谢衍在说什么，只能看到他微敛起来的眉眼。 第642章 我不干净了 一个女生大着胆子把手机递到了他面前，似乎是想要加他的微信。 谢衍稍稍往后退开一点，神情还是漫不经心的，他垂着眸不知道说了句什么。 女生有些失望，但仍旧没死心，手机还是没收回来。 林尔微眯了下眼，从外套口袋里摸出一根棒棒糖来，对着他的脑袋比量了一下，然后伸手就砸了过去。 正好砸在他肩膀上。 棒棒糖顺着他的肩膀往下一落，谢衍一愣，下意识地将棒棒糖接在手里。 熟悉的草莓味。 他表情一顿，立时抬起头来，顺着棒棒糖砸来的方向望了过去。 而后，对上一双极浅的琥珀色眸儿。 林尔站在原地没动，只眉眼冷淡地朝他抬了抬下巴，然后无声地做了个口型：“滚过来。” 谢衍勾起唇角，笑了一下。 拿着手机的女孩子还堵在他的面前，谢衍示意她让下路：“我女朋友来了。” 女孩子这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 哦……刚才那棒棒糖就是他女朋友砸过来的啊？ “不是，怎么还砸人啊？”女孩子开始替大帅逼鸣不平了，“我要是有这种模样的男朋友，我他妈天天一日三炷香的供着，当祖宗一样，怎么还舍得用棒棒糖砸他？” 女孩子一边愤愤然的说着，一边随着大帅逼的视线看了过去：“万一，砸到脸上怎么办？那不就破相了啊？这么帅的一张脸，要是破相，那可真是太暴殄天物了，那要——” 对上那双琥珀色的眸儿之后，女孩子的话戛然而止。 那是一张风情明艳的脸。 “……”女孩子愣了愣，飞快地改了口，“对不起，我话说的太早了，我要是长这样一张脸，我天天换男朋友。” “……” 等谢衍走过来，林尔才抬了抬眼皮，语调不轻不重的：“聊什么呢，聊得这么开心？” 谢衍却是笑了一下，并不回答她的这个问题，而是微微俯身下来，低着眼看她，尾音拖长：“尔尔——” 林尔瞥他：“干嘛？” “我脏了。”谢衍忽然一本正经地道。 林尔：“？” 林尔：“什么？” 谢衍：“我是说，被这么多女生围着，我好像不干净了。” 林尔：“？？？” 他这是要当众表演遵守男德？ “所以，”谢衍俯身欺近，乌黑睫羽弯了起来，低低笑着，“快亲我一口，帮我消消毒。” 林尔：“……” 合着她是那84消毒液啊？ 时桑没在超市里找到会发光的发箍，倒是买来不少荧光棒。 将荧光棒掰亮，首尾相接，组成一个会发光的环儿，再往脑袋上一扣，简易的荧光发箍就成型了。 他丢给谢衍一个。 谢衍没要。 林尔也没要，她是真觉得顶着这样一个玩意儿在脑袋上，确实是挺像猴儿。 迎来的第一位顾客是个穿着九中校服的女孩子。 时桑这个话痨热情地同女孩子聊了起来：“同学，好巧啊，我也是九中的。” 女孩子：“我认识你，高二一班的班长，是？” 第643章 不，是金钱 时桑连连点头，更高兴了，脸上一副“他乡遇故知”的表情：“哎对对对，你也是高二的吗？” 女孩子道：“不是，我高三。” 时桑“哦哦”两声，热情地打了个招呼：“那学姐好。” “别，不用叫学姐。”女孩子摆了摆手，一边挑着摊位上的小玩具，一边低头说着话，“叫学姐的话，不是把我喊老了？” “行。”时桑咧了咧嘴，哈哈两声，从善如流地点头，“那就叫孙女，这样显得就年轻了。” 女孩子：“……” 女孩子挑东西的动作忽然僵了一下，沉默了两秒钟之后，她把手里的东西放下，然后面无表情地站了起来，头也不回地就走了。 时桑：“？？？” ……哈？怎么回事？ 怎么说翻脸就翻脸了？ 身后的几人齐齐沉默了一下，最后还是圆眼镜女生把时桑拉到后边，语气真诚而又委婉地建议道：“班长，要不你就在后边歇着？东西让我们来卖。” 时桑：“……” 刚把时桑拉到后边，摊位前又迎来了第二位顾客。 还是个女孩子。 一看就是冲着谢衍来的。 付钱的时候，女孩子直勾勾地盯着谢衍，眼珠子动也不动：“小哥哥，一定是特别的缘分，才让我们在这里相遇。” 谢衍动作利落地把东西给她装好，语气平静：“不，是金钱。” 女孩子：“……” 又是一位开口就噎死人的优秀选手上线。 赶在生意被彻底搅黄之前，林尔主动把谢衍扯到了后边：“你就在这儿站着看，不要说话了。” 一说话，把来买东西的顾客都给噎走了。 摊位不大，用不着太多人，就在前面留了两个女生，其他几人都挤在后面天南地北的聊着天。 聊着聊着，就聊到了高考。 提到这事，时桑问了林尔一句：“诶，尔爷，你想考哪个学校啊？” 林尔还真没考虑过这个问题，随口答道：“不知道啊，可能考海大。” 毕竟一路都是从海大附属幼儿园，到海大附小，再到海大附中这样一路上下来的，如果不是因为转学的话，她可能也根本不用去考虑这个问题，直接就选海大了。 另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温淼他们大概率也都会往江海大学里考。 “海大啊？”时桑想了想，又说，“那你听没听老陈说，就是咱们学校生物组的那个宋彦宋老师，下月有场自主招生考生，过了他的那个考试，就有保送海大的资格，你要不要去试试？” 林尔低头看着手机，头也不抬：“不去。” “为什么不去试试啊？好多人都在抢这个名额呢，你不是想考海大吗？” 说到这里，林尔想了一下，歪头问：“宋老师是海大生物院的？我又不学生物专业。” 时桑又问：“那你想学什么呀？” “嗯，大概率会是金融。”林尔心不在焉地回道。 时桑点了点头：“也是哦。” 毕竟，她家里的真的有矿需要继承。 第644章 又在胡说八道 这时，有女生插了一句话进来。 “话说回来，生物院是海大的王牌专业之一？” “是啊，我记得去年生物院的录取分数线可是创了十年来的新高啊。” “哎，去年海大的理科录取分数线最低是多少啊？” “682？江大和中大好像也是这个分。” “最低还得682啊？那要是想选个好专业的话，还不得六百九啊？” “差不多，热门专业和王牌专业的分还得更高，估计得七百分左右。” “唉，分好高啊，六百八的话还能使一使劲儿，要考到七百的话，那光靠努力是不行了，还得脑子天生聪明才行。” 说到这里，时桑手肘碰了下林尔，忽然问：“尔爷，你爸爸是不是就属于那种天生聪明的？” 完全没听见几人在聊什么的林尔：“嗯？你说什么？” 上次开家长会的时候，林亦安在夸自家小孩的同时，还顺带着提了一嘴自己的成长经历，金光闪闪的优秀学历让他整个人都镀上了一层金。 底下的家长和学生们看他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时桑兴致勃勃地问：“我说林叔叔，他是不是从小就跟别人不一样啊？” “……”林尔哑然。 林亦安小时候的事，她哪儿知道，那时候她还没出生呢。 不过听她奶奶说，林亦安从小就特别皮，不爱看书，也不爱学习，成天就知道这里玩，那里窜的，活跃的像个瓜地里的猹儿。 无奈天生聪明，干啥啥都行。 有时候，人比人，是真的要气死人的。 如果真要论起来不一样的话，特别皮……算是特别之处吗？ 林尔正想着这个问题该怎么回答，谢衍却是懒洋洋地接过了话去：“想知道？问我啊。” 时桑扭头瞅他一眼：“人家林叔叔又不是你爸。” 谢衍不慌不忙地道：“尔尔跟我说过啊。” 林尔：“？” 林尔立刻撇头看他。 她自己都不知道，还怎么跟他说过这些了？ 只是时桑的注意力却是被谢衍的话轻而易举地给拉了过去：“我还是刚才那个问题，林叔叔小时候是不是就跟普通小孩儿不一样。” “嗯，不一样。” “哪儿不一样？” “嗯……”谢衍稍稍拖长了尾音，似是思考了一下，才往下说道。 “他从一出生就跟别人不一样，他哭的声音像是在背英语单词，笑的声音像是在背唐诗宋词，就连又哭又笑的时候，都像是在背数学公式。” 林尔：“……” 又在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这跟他那个“哭的时候头发变蓝，笑的时候头发变粉，又哭又笑的时候头发七彩斑斓”简直有异曲同工之妙。 这话入了耳，时桑半信半疑地回过头来，看向林尔：“真的？” 林尔：“……” 真个屁啊？ 这还用问吗？一听就是在瞎几把乱扯出来的啊。 他居然还问一句真的？ 林尔有些无语，正要回他一句“你想想谢甜甜说的，这是人类吗”的时候，忽听人群中一道高喊：“城管来了！” 第645章 黑历史纪念册 而后，全体小贩瞬间作鸟兽散，不出三秒钟，广场上只剩下了跳广场舞的人群。 时桑风卷残云般地收起了东西，而后一扛麻袋，左手拉着谢衍，右手拽着林尔，还不忘招呼着剩下的姑娘们：“愣着干嘛？！跑啊——等着东西被没收啊？” 还没经历过这种场面的女孩子们在这一声大吼之下，纷纷是如梦初醒，立刻跟上了时桑的步伐。 大概是因为他们这群人拖家带口，城管没追别人，就跟他们屁股后面追个不停。 时桑喘得像只狗一样：“我操，为什么就逮着咱们几个追？” 林尔翻了个白眼给他，心说一句，你这不是废话吗？ 人家那些卖东西的小贩顶多是就是两个人，再多点的，是三个人，他们这个九中义捐小分队倒是好了，上来就是十几个人。 远远看去，乌泱泱的一大群，买东西的人还没卖东西的人多。 不追他们，那追谁？ 七转八拐地出了广场，无头苍蝇一样的蹿了大半个小时，时桑回头一看，城管大队还是跟在屁股后面追个不停。 “这样不行啊，要不我们还是分开走？但是大家都记住一点啊，谁要是被逮到，千万别说是九中的，我们宁死也不能给母校抹黑。”时桑大义凛然地道。 “……” 可真是个爱校的小乖乖，林尔面无表情地想。 分开之后，城管大队果然只追着时桑而去了——那个装玩具的大麻袋在他肩膀上扛着，其他人因为手里空空如也，很容易地就融入了人群之中，成为了一名普通市民朋友。 林尔和谢衍并排站在绿化带的边儿上，脸上不带表情地看着那群穷追不舍的城管大队，呜呼啦呼地在自己面前飞奔狂啸而过。 林尔连话都不想说了，她这辈子就没有这么狼狈过。 既跳广场舞之后，两人的黑历史纪念册上再添浓墨重彩的一笔。 这个市民广场离谢衍家很近，时间还早，两个人断然不可能再换个地儿摆摊，于是从广场上出来之后，就回了谢衍家。 进门第一件事，林尔就去了洗手间。 她要好好洗个手，洗去今天的晦气。 刚拧开水龙头，林尔忽地又想起了一件事。 刚才和时桑分开之前，时桑匆匆忙忙地给他们这支摆地摊小队的人一人塞了一袋子洗簌用品，还说了一句“反正卖也没卖掉，你们拿着自己用”。 他的那个大麻袋里不只有毛绒玩具，更多的是乱七八糟的生活日用品，大到洗澡盆，小到挖耳勺，像个小型超市似的，里面东西应有尽有。 林尔关了水龙头，去客厅把那一袋子东西拎了过来。 打开一看，里面什么沐浴露啊，洗发水啊，洗手液啊，肥皂啊，一应俱全。 果然是个小型超市。 林尔往下翻了翻，最后拿了块肥皂出来。 肥皂的包装和平时超市里卖的那些不太一样，是个橘黄色的塑料袋的包装，隔着薄薄的包装纸，还能嗅到一股奇怪的味道。 第646章 怕把你点着了 林尔盯着外包装上的“硫磺皂”这三个大字看了一会儿，而后动手拆开了它。 空气里飘散着的硫磺的味道更浓郁了。 客厅里，谢衍把茶几上的东西简单收拾了一下，又回卧室换了件衣服。 出来的时候，林尔还没从洗手间那边过来。 谢衍隔着客厅，叫了她一声：“尔尔？” 林尔遥遥应了句“嗯”。 谢衍便没再说话，拿着手机，坐到了沙发上。 茶几下边有个抽屉，谢衍稍稍向前俯了俯身，伸手拉开了下边的抽屉，从里面摸了盒未拆封的烟出来。 他拆了烟盒，低眼咬了一根长烟，随后，把烟盒往茶几上随意一丢。 再弯下腰来，摸打火机的时候，林尔已经从洗手间里出来了。 她拿了张抽纸，一边擦着手上的水珠，一边往这边走。 没等她走进，谢衍就闻到了极浓郁的硫磺的味道。 谢衍：“……？” 她这是掉火药库里了么？ 林尔走过来，坐到他身边。 那股属于硫磺的味道就更加明显了。 谢衍侧过头去，眼神落在她的身上，黑眸微疑：“怎么好像有硫磺的味道？” “不是好像，是确实。”林尔擦完手，把抽纸丢到垃圾桶里，然后举着手给他看，“我刚刚用十三给的硫磺皂，洗了手。” “……”谢衍闻到的那股硫磺味更重了，“怎么想起来用这个了？” “我就想试试来着，以前没用过。”林尔低头嗅着自己指尖上的硫磺味，觉得这味道有点儿上头。 这味道，也太浓了？ 她现在感觉自己像是一个火药桶，而且是属于一点就炸的那种。 谢衍想了下，忽然把咬着的那根烟拿了下来，连带着手里的打火机一块放到了茶几上。 余光留意到他的动作，林尔抬起头来看他：“怎么了？” 谢衍：“我怕一点烟，再把你给点着了。” 林尔：“……” 不瞒他说，她也有这种错觉。 揉了下她的脑袋，谢衍从沙发上站起身来，挽着卫衣的袖口：“晚饭想吃什么？” 听着他这个意思，林尔问了句：“你要做吗？” 谢衍“嗯”了一声。 林尔顺势看了眼手机，已经七点半了，也到吃晚饭的时间了。 想了想，她说：“就简单一点。” 吃惯了林亦安做的黑暗料理，林尔对食物的要求直线降低——熟了，别太咸，就可以了。 谢衍应了一声之后，起身去了厨房。 林尔在沙发上坐了没两分钟，也收了手机，一前一后地跟着他走了过去。 谢衍刚从冰箱里拿了串葡萄，洗干净，放进了果盘里。 回头就看见林尔走了过来。 掸了掸手指上沾到了水珠，他把果盘往前一递，漫不经心地问了句：“怎么过来了？” 林尔含混地应了一声，伸手接过果盘，而后放到了面前的流理台上。 并没有要出去的意思。 谢衍擦了擦手上的水珠，俯身过来，捏了下她的小脸，笑着说：“去客厅坐着，等做好饭，我叫你，嗯？” 第647章 经济适用男 林尔被他捏的仰了仰脑袋，却没有要挣脱的意思，只是仰头由着他伸手捏。 “不去。”因为被他捏住脸颊的缘故，她说的话有些含糊不清，“我就在这儿待着，又不耽误你什么事儿。” 说着，她嘀咕一句：“怎么老是撵我？” “没撵你。”谢衍因她的话而笑，眼角弯起来，“你不是不喜欢油烟味道么？” 闻言，林尔眨了眨眼：“也不是不能忍。” “那行。”谢衍又笑，转身从冰箱里拿了盒洗好的草莓出来，修长指尖抵着包装盒的边缘往她面前一推，“等会儿身上要是沾到油烟味道了，不许抱怨啊？” 林尔慢吞吞地“哦”了一声，以作回应。 虽然林尔说是简单做一点晚饭就好，但谢衍也没真依着她的话简单了。 煮了鲫鱼豆腐汤，又炒了两个菜。 谢衍挽袖做饭的时候，林尔就趴在这边的流理台上，一边低头点着手机，一边咬着草莓葡萄。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倒是也没觉得无聊。 贺寅他们正在群里聊天。 林尔跟着聊了几句，在聊到某个话题的时候，她忽然抬起头来，若有所思地瞧向了谢衍。 饭已经做好了，谢衍把盘子端出去，又折回身过来拿碗筷。 见她盯着自己看，他挑了下眉梢：“怎么了？” 林尔趴在流理台上没动，只是托着下颌，朝他勾了勾手指，示意他靠过来一点。 谢衍从善如流地弯下了腰。 “谢甜甜，你有没有做经济适用男的想法啊？”她问。 谢衍：“？” 又是一个陌生的名词。 谢衍微有疑惑：“什么是经济适用男？” 林尔解释道：“就是又经济，又适用的男人。” 谢衍还是没听明白：“那什么是又经济，又适用的男人？” 林尔干脆把手机往他面前一推，示意他往这上面看：“按照百度上给出的定义来说，就是身高一般，发型传统，相貌过目即忘的男人。” “……”听到这里，谢衍就果断摇了摇头，“没有这个想法。” 说着，他抬起手来，修长冷白的指尖摸了摸自己的脸：“过目即忘？” 他这张脸，应该怎么都归不到过目即忘的行列里？ 谢衍低下眸来，扫了一眼她手机屏幕上显示的内容，身高一米七到一米八，性格温和，不吸烟，不喝酒，不关机，不，有耐心，有爱心，举止斯文，不说脏话…… 剩下的内容谢衍就没再继续看。 反正就他目前看到的这几条而言，没有一条是他相符合的。 林尔往前靠了靠，一只手托着下颌，歪着脑袋看他，唏嘘了下：“第一条就不行啊。” 人间小甜甜同学净身高一八六，远远超出了经济适用男规定的范围之内。 性格温和？ 啧…… 这话真应该问问上次被砸了场子的齐老板。 “我也没有当这个什么适用男的打算。”谢衍说着，直起腰来，端着她面前的果盘，和碗筷一并拿到了餐桌了，“过来吃饭。” 第648章 尼古拉斯衍王子 林尔跟着他走了出去，在餐桌前坐下，还是跟他聊着这个话题：“为什么没有这个打算啊？” “先不说我有没有这个打算。”谢衍右手拿着只白色汤勺，左手端着个青花瓷小碗，一边往里面盛着鱼汤，一边漫不经心地说着，“你看这要求，我就没一条符合的啊。” 林尔想了想，说：“或许你可以努努力，没有什么事是努力之后，还办不到的。” “那这个还真不行。”盛完鱼汤，谢衍把小碗放到她面前。 他没坐下，就单手按在她面前的桌沿儿上，俯着身看她：“身高一米七到一米八，这不是逼着我去锯掉一截腿么？” “……”这个好像还真不行。 于是，林尔改了口：“那是你太高了。” 林尔想了想自己平时在学校里看到的那些男孩子，目测了一下他们的身高之后，她取了个平均值，道：“按高中生的平均身高来说的话，男生一般都一米八左右。” 谢衍道：“我这身高是为了配合你。” 林尔：“？” 林尔：“这话怎么说？” “从前，有一位名垂千古的伟人曾经说过——”谢衍单手按着桌沿儿，慢条斯理地继续往下弯腰，眼神里含着笑，“十六厘米的这个身高差，接吻的话刚刚好。” 随着尾字的落下，林尔的唇上一软。 一触即开。 轻如羽毛的一个吻。 林尔眨了眨眼：“谁说的？” 还有这么不正经的伟人？ 谢衍淡定道：“尼古拉斯·衍王子。” 林尔：“……” 那不就是他自己吗？ “好了，吃饭。”谢衍退开，拉开座椅，在餐桌前坐下。 这个话题到此打住。 林尔捏着小勺子，舀了口鱼汤喝。 谢衍煮的鱼汤可比林亦安强太多了，虽然不能说是大厨水平，但起码是色香味俱全，能拿得出手来，林亦安煮的那汤，除了齁咸，还是齁咸。 喝完半碗鱼汤，林尔抬头看见谢衍还在那儿挑鱼汤里的香菜。 一片一片的，挑的异常仔细。 “你不喜欢吃香菜？”她问。 谢衍：“嗯，不喜欢吃。” “那你煮鱼汤的时候，就干脆别往里面放了呀？”林尔有点儿不太能理解他的这个操作。 放了之后再挑出来，他也不嫌麻烦。 “你不是要吃吗？”谢衍的语气散漫，筷尖还在挑着碗里的香菜，不甚在意的模样，“我把我碗里的挑出来就好了。” 林尔“啊”了一声，老老实实地道：“我也不是喜欢吃，就是吃不吃都行，你要是不喜欢的话，那以后就不要再放了嘛。” 省得再挑出来，这么麻烦。 谢衍眉梢一抬，黑眼珠里带着细碎的笑：“这么迁就我啊？” 林尔捏着小勺的动作忽然顿住。 过了几秒钟，她抬起头来，浅琥珀色的眸儿一瞬不瞬地看着他，脸上的表情极为认真：“谢甜甜，对你来说，这就算是迁就了吗？” “嗯？”像是被她认真的情绪所感染，谢衍狭长眼尾处的那抹笑弧稍敛几分。 第649章 把你抓去种香菜 他抬着乌沉沉的眼睫，回望着她，眸子黑漆漆的，看不出来情绪。 片刻，他笑了：“怎么这副要哭的表情啊？” 谢衍扯住她椅子的边儿，把她连人带椅子地往自己这边一拉，而后掐了掐她的脸，话音里稍带两分玩笑的意味。 “要是卖惨就能让你多喜欢我一点的话，那我可要跟你说，我自小孤苦无依，茕茕孑立，上无叔伯，下无兄弟，天天都要去废品站捡垃圾，卖矿泉水瓶子，举步维艰的生活了。” “……” 这都说的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呀？ 林尔顿时哭笑不得，心口那点儿莫名的烦闷情绪被他这两句话瞬间弄的烟消云散。 “我这是在认真跟你说话呢。”她扯下他掐着自己脸颊的手，不满地道，“谢同学，严肃点，行不行？” “行啊。”谢衍吊儿郎当地笑，“怎么不行？你说什么都行。” 他顺势把手放在她脑袋上，随意揉了两下，漂亮的桃花眼暧昧地勾了起来。 “你想我怎么严肃？我都配合。” 林尔：“……” 他这语气就很不严肃。 林尔歪了歪头，再次伸手，把他搁在自己脑袋上的爪子给拉了下来。 跟谢衍说话，就是严肃不起来。 再严肃的话题，他三言两语间，也能轻描淡写地就将她的心情从中摘出去。 叹了口气，林尔说：“那你坐好。” “行。”谢衍配合地向后撤了撤。 林尔的表情正经起来：“谢甜甜。” “嗯？”谢衍扬着尾音应。 “你觉得我对你好吗？”林尔问他。 “好啊。”谢衍说。 “……”林尔对他的答案不太满意，“你这回答的这么快，也太没诚意了？” “行。”谢衍表示虚心接受，“你再问，我重新回答。” 于是，林尔重新问：“你觉得我对你好不好啊？” “嗯……”谢衍微歪了下头，像是认真思考似的，想了三秒之后，才诚意十足地道，“好。” “哪儿好？”林尔又问。 谢衍捏了捏她的指尖，低笑：“哪儿都好。” 林尔便没再说话，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也不知道是在想什么。 过了小半分钟，她才重新开口：“谢甜甜。” “嗯？”谢衍出声应，嗓音听起来清冷而温柔。 林尔歪了歪头，朝他伸出手来，口中忽地冒出了一句：“我以后会对你更好的。” 谢衍一怔，而后低笑起来：“好。” 林尔兀自又说：“等我大学毕业了，我就把你带去我家的后花园里，种香菜，然后给你发工资。” 谢衍一顿：“……” 种什么？ 香、香菜？ 没等他开口，林尔继续说道：“工资也是香菜。” 谢衍：“……” “管吃，管住。”林尔还没说完，“吃的也是香菜，住的也是香菜，我要给你用香菜，搭一个香菜味的帐篷。” 谢衍：“……” 啊！他女朋友对他的爱，可真是沉甸甸啊。 假期之后，天气就开始热了起来。 五月下旬，江州开始进入梅雨时节，缠缠绵绵的雨下个不停。 第650章 儿童节礼物 南方的雨与北国不同，下起来的时候总是温温柔柔的，打在人的皮肤上，也只会让人想到沾衣欲湿杏花雨，吹面不寒杨柳风。 周一的清早，林尔刚进教室，就看见自己的课桌上放着瓶旺仔牛奶。 旺仔牛奶旁边还有个粉色包装的小盒子。 她走过去，在座位前停下，一边摘了背着的书包，一边往课桌上看。 “哎？尔爷，你今天来的好早啊。”时桑的声音从前面讲台上传了过来。 林尔抬头一看，时桑手里抱着一摞书，正朝后面走。 他走到教室后边的图书角，把手里的那堆课外书放书架上，这才拍了拍手，起身回了座位。 林尔拿起桌角的那罐旺仔牛奶看了下，又往班里其他同学的座位上一扫，每个人的桌子上都有。 学校发的？ 收回视线，林尔晃着那瓶旺仔牛奶，问向时桑：“这是什么？” “老陈给的。”时桑说着，拿过那罐牛奶，手指一勾拉环，把易拉罐给打开了，“今天不是六一儿童节嘛，这是他给的礼物啊。” 林尔：“……” 他们都这么大了，还过儿童节啊？ 有这么大的儿童吗？ 这得是巨婴了？ 瞅见林尔脸上的表情，时桑大手一挥：“害，你又不是不知道，老陈这么有仪式感，当然得过儿童节了，他连清明节都要给咱们过，怎么可能放过六一？” “……” 说的也是。 “那这个呢？”林尔拿起桌上的另一份礼物，晃了晃，还挺沉，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这个也是老陈发的？” 怎么其他同学的桌子上没有啊？ 好像就只有她桌子上多出来了这个东西。 “这不是。”时桑把嘴里的那口牛奶咽下之后，才说，“这是我哥给的。” “啊？谢甜甜给的？” “对啊。”时桑说，“刚才我抱着牛奶来发的时候，看见他往你桌子上放了这个东西。” 林尔：“那他人呢？” 从进来教室，她就没看见谢衍的影子。 “出去了。”时桑看了眼手表，这个点还早，离上早自习都还有大半个小时，“应该是去食堂吃早饭了。” 林尔“哦”了一声。 她拉开椅子，把书包挂在了椅背上，然后坐下，这才低头研究起了眼前的小礼盒。 单单看外面的包装纸，看不出来里面是什么，但刚才她掂量着重量，是挺沉的。 说句实话，林尔不太敢拆这东西。 因为就她的经验而言，谢衍送的东西，大部分都挺……不走寻常路的。 一般人都想不到这样“美妙”的点子。 见林尔只是盯着礼物的外包装看，没有要动手拆开的意思，时桑忍不住自己的好奇心了，脖子伸的老长：“尔爷，你不拆开看看啊？” “……”林尔说，“我有点儿不太敢拆。” “哎呀你怕什么嘛。”时桑的脖子继续往前伸，正好卡在林尔桌子上放着的那个书立架上，“你看就这个体积，里面肯定不会再放个削面的奥特曼了啊。” “……” 第651章 开天眼和飞升术 时桑说的还是挺有道理的。 但鉴于林尔对自己男朋友曾经送过的那些奇葩礼物的阴影，她想了想，还是做足了心理准备，这才动手去拆开了礼物盒。 是两本……书？ 厚厚的两本，封皮泛黄，边角微卷，墨水的味道很重，看起来极有年代感。 林尔正在诧异着她男朋友送的礼物什么时候能变得这么正儿八经了，结果下一秒，她就看见了书皮上印着的那几个白色毛笔大字。 ——《茅山法术之开天眼》。 林尔：“……” 林尔沉默了一下，伸手把上面那本书拿开。 下面的那本书旋即就露了出来，只见封皮上是同款的蓝底白字： ——《道家飞升术的入门功法》。 林尔：“……” “我操”这两个字都不足以表达她现在复杂的心情。 这不是脏话，这只是个语气辅助词。 有时候，不借助这个词，都不能表达出她复杂的心情。 但现在，林尔忽然发现，借助这个词，都没法表达出她现在的心情了。 开天眼？ 还什么飞升术？ 她能不能直接把他给打到灵魂飞升啊？ 林尔真是没话说了，也不知道谢衍这一天天的，脑子里都在想什么啊？ 但鉴于她的甜甜崽儿男朋友送东西，从来都是有迹可循，有理可据的，林尔还是非常认真地回忆了一下，自己究竟有没有跟他说过开天眼和飞升术之类的这种话题。 她仔细想了很久，然后恍然发现，哦操，她好像还真说过。 就是在年前，贺寅磨着他们那一行人要去参加那个什么城市广场舞比赛的时候。 那时候，温淼就吐槽了贺寅一句：“我的小乖乖，你可真厉害，我真想开个天眼，好看看你这个人皮之下，究竟是藏着什么牛鬼蛇神的灵魂。” 林尔记得自己也跟着说了一句：“是的，没错，我也想。” 贺寅还挺委屈：“哪有什么牛鬼蛇神，就算真的有，那肯定也不会在我身上呀。我家祖上可是信佛的，我佛慈悲，可渡我过一切苦厄流离。” 温淼当即就是一个大白眼砸了过去：“是，我佛慈悲，但它可不渡憨批。” 贺寅：“……” 以上，回忆结束。 林尔当即痛定思痛，以后说话必定会谨言慎行，谁知道谢衍会不会就把她随口说的一句话给记在了心里，并且，出其不意地就在某天给付出了实践。 时桑把那两本书拖了过来，上手翻了两页，而后叹为观止：“这也行？我哥是从哪儿找到的这玩意儿啊，这两本书得绝版了？” “……”林尔不是很想回答这个问题。 管它绝不绝版，反正她是不想要这个礼物。 两人说话的时候，谢衍拎着杯豆浆从教室后门进来了：“在聊什么呢？” “聊你送的六一儿童节的礼物。”时桑把手里的开天眼书给合上，抬起头来说，“你送的这个礼物可真是……” 时桑停住，像是在思量自己的用词，而后道：“——石破天惊泣鬼神啊。” 第652章 成年人才恋爱 谢衍随手拉开椅子，眼尾的余光瞥他一眼，嗓音懒懒：“这是在夸我？” “……”时桑一噎，而后摸了摸鼻子，“行，你觉得是夸，那就是夸。” 谢衍在位置上坐下，懒洋洋地往侧面的窗台一靠，抬眼又看见林尔正按着那罐旺仔，低头用手指勾着易拉罐上的拉环。 勾了两次，都没勾起来。 他把手里的豆浆放下，伸手将她那罐牛娜拿了过来，拉开易拉罐的拉环之后，又朝她推过去。 时桑的脑袋还在书立架上搁着，他似乎对谢衍送的这个礼物极感兴趣：“哥，你说你的脑洞怎么这么大啊？” 好不容易逮到了一个可以吐槽的机会，时桑疯狂输出：“你看你送的这个礼物，它也太阴间了？还开天眼，天眼是阴阳眼吗？是不是开了就能看到鬼了？噫……我觉得，要是心脏不好的，估计看见这礼物，当场就被要你送走了。” 谢衍喝着豆浆，眼皮抬也不抬：“送我家小朋友的，又不是给你的，你怎么还这么多事？” “我这是替尔爷说的。”时桑理直气壮，“尔爷不好意思说，我就替她说了，不行吗？” “行，怎么不行啊？”谢衍还是没看他，只是懒懒地说，“那我也想问你一句了，别的小可爱都有六一儿童节礼物，你——” 一听他的这语气，时桑就知道他要说什么，当即截断了他的话，主动又冷酷地道：“我不需要礼物。” 提前堵死谢衍的后半句话。 只要他够主动，那谢衍就没有羞辱他的机会。 “不是。”谢衍终于抬起了眼皮来，平平静静地看着他，“我是想说，别的小可爱都有六一儿童节礼物，你的小可爱呢？” 时桑：“？” 时桑：“……” 操，有一句脏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谢衍晃了晃手里的豆浆，又轻嗤一声：“谁管你有没有礼物了？” 时桑：“……” 一杀之后，又迎来二杀。 且，还有三杀预警。 时桑很不服气地翻了个白眼给他：“不是，哥，你就没看见尔爷的表情吗？我觉得尔爷不是很想要你的这个礼物啊？” 闻言，谢衍晃着豆浆杯的动作微微一顿，他的眼尾稍稍一抬，无声地看向林尔。 林尔原本是在看热闹的，忽然他俩之间烧起来的这火儿就莫名地引到了自己的身上，她眨了眨眼，迎着谢衍看不出什么情绪的眼神，语气真诚地开了口：“没有，我很喜欢的。” 她在人前一向是很给自己男朋友面子。 时桑却是没给谢衍面子，委婉而又直接地说：“尔爷，虽然我知道爱情容易使人眼瞎，但是咱们这个眼瞎，也要有个瞎的限度？” 林尔：“……” 既然知道，那就别说出来了？ 也给谢衍留点面子。 时桑的这话一出来，谢衍就侧眸扫了过来，语气里没什么情绪波动：“那你不是连瞎的机会都没有？” “……”时桑说，“成年人才谈恋爱，我们小孩子只想学习。” 第653章 嘲讽技能满值 时桑：“成年人才谈恋爱，我们小孩子只想学习。” “小孩子？”谢衍眉眼稍抬，目光缓缓落在他的脑袋上，而后轻嗤一声，懒声道，“三儿，你这发际线都快到后脑勺了，还说自己是小孩子呢？” 时桑：“……” 眼神平静，却极具有侮辱性，简直是将嘲讽技能拉到了满值。 恭喜谢甜甜同学解锁了三杀的成就。 “秃头”这个词简直戳中了时桑的死穴，他伸手摸了摸自己脑袋上所剩无几的那两根毛，瞬间怒了：“那小孩儿也有秃头的啊！我怎么就不能是小孩子了？！” 谢衍往后一靠，身子稍稍歪着，脊背抵着窗台，一只手肘松松地搭在椅背上，另一只手轻轻支着侧脸，神色慵懒随性：“也是。” 他轻笑起来，用一种令人汗毛倒立的温柔眼神看着他，说话的嗓音干净，微沉。 “我建议你打开手机，点开你的王者峡谷，你的队友不是天天说你是小学生么？你看，你在王者峡谷里确实能当个小孩子。” 时桑：“……” 谢甜甜同学在线四杀。 他杀疯了。 “行，我不是小孩子。”时桑暗暗磨牙，圆溜溜的大眼睛瞪着他，要不是因为他打不过谢衍，他肯定要上手把谢衍按在地上疯狂摩擦了，“那不是小孩子，就不能过儿童节了吗？！” 谁还不是个巨婴了？！ “可以啊。”谢衍微微歪头，左手的指节微微蜷起，稍显苍白的手背轻抵着下颌，漫不经心地点了下头，“虽然你年龄过了，但是智商上，我感觉你还是可以过个儿童节的。” 时桑：“……” 恭喜谢甜甜同学达成五杀成就。 七点钟，早自习开始。 班里逐渐安静下来，教室里除了偶尔的翻书声，就只剩下写字时笔尖划过纸张时的沙沙声。 林尔从书立架上抽了本数学同步练习册出来，刚摊开到课桌上，眼前就多了一盒水果软糖。 透明的小塑料盒，里面放着五颜六色的糖果，七颗。 七种口味，一种口味一颗。 虽然班里没有老师在，但林尔还是立了本书在课桌上，而后，她压低了脑袋，两只手藏在课本后面，低头拆着糖果的外包装塑封纸。 打开盒盖，糖果的甜味很快就在空气中飘散开来。 里面的软糖上还有一层透明的包装纸。 林尔拿了个草莓味的，拆开糖纸，丢进了嘴巴里。 刚咬了一口，露在袖口外的腕骨就被人轻轻戳了一下，触感微凉。 林尔侧过头去，看到了谢衍伸过来的那只骨节分明的手。 一红一紫的两颗水果软糖就安安静静地躺在他的手心里。 一颗青柠味的，一颗黑加仑味的。 他似乎是不太喜欢这两种味道，每次买这种糖果的时候，他都会从自己的那盒里，把这两种口味的糖挑出来给她。 前桌的时桑往后一推椅子，座椅撞上林尔的课桌，桌上立着的那本书跟着微微一晃，似乎要歪倒，林尔及时地伸手扶住。 第654章 适合一夜情的脸 待它稳住之后，林尔才伸手把谢衍手心里的那两颗糖果接了过来：“你不喜欢吃这两种口味的呀？” 她随口一问。 “没啊。”谢衍收回手去，也跟着拆了一颗软糖，“挺喜欢的。” 林尔歪了歪头，不信：“那你还每次都把这两种口味的糖果挑给我。” “是因为你喜欢吃。”他漫不经心地道。 林尔怔了一下。 …… 六一这天，学校里专门组织巨婴们进行了一次全校大扫除。 其实也用不到学生们干什么活，学校里有专业的保洁后勤组，组织大扫除更重要的原因是要拍几张学生们清扫校园的照片，放在小广场上的展示栏里，以供下星期来校视察的领导们看。 卫生区域很快就分配了下去，一班负责小广场的东南角，留了一组学生在教室里打扫班级卫生，卫生委员带着其他几组人员去了小广场。 教室里窗明几净，课桌整齐，就这么一点儿活，大家很快就干完了，闲的也没什么事干，就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聊起了天来。 时桑和两个男孩子拿着拖把打闹了起来，吵吵嚷嚷地从讲台闹到了后门，惹得女孩子们纷纷尖叫着避开，又引发了新一轮的打闹。 几个女孩子拿着抹布，不甘示弱地追着三个男生，跑出了教室：“再闹！把脑袋给你们打掉——看看拖把上甩出来的这些水！” 时桑带头，两位课代表断后，三个男孩子被追得抱头鼠窜，连声高呼：“姐姐饶命——！我错了，下次还敢！” 吵吵闹闹的声音向走廊另一头远去，教室里顷刻间就安静了下来。 等着打闹的这行人跑远，林尔才进了教室。 环视一圈，教室里已经没人了。 她稍稍侧了侧头，抬眼朝教室后面的那个放卫生工具的小房间里望去。 那里面也很静，没有任何声响。 林尔从后门走进去，先是把手里拎着的两杯奶茶放到了座位上，才又转身朝后面的小房间里走。 小房间的门未关严，只虚虚掩着，从房门的缝隙中飘散出了极淡的烟草味道。 没有犹豫，林尔推门走了进去。 像是一脚踏入了另一个世界里，房门关上的那一瞬间，身后的喧嚣就被全然隔开。 四周骤然安静起来。 谢衍就站在她两步开外的地方。 他懒懒散散地靠着窗台，一只手拿着手机，低眼瞧着，一只手搭在窗台的沿儿上，手腕微微往下垂，修长苍白的指间夹着一根深色的烟。 那根烟已经燃了一小半，细碎的烟灰顺着猩红的烟头轻轻落下，而后又被窗外吹进来的风吹散，消失在空气中。 他的神情漫不经心的，长睫微坠，透着几分倦意，垂眸咬烟时，喉结总会上下微微一动。 引诱力，十足。 林尔停在门口，脊背虚虚抵着房门，抬头望过去的时候，入眼就是这样一副美人如花隔云端的画面。 噫…… 林亦安有句话说的是真对，有些人，天生就长了一张适合一夜情的脸。 第655章 要尝一口么 人间绝美小甜甜同学单单是站在那里，什么话都不用说，垂眸敛睫间就能将荷尔蒙值给拉满。 似乎是听到了门口传来的动静，谢衍漫不经心地抬了抬眼。 对上那双熟悉的浅琥珀色眸儿之后，他微微歪了下头，笑：“过来。” 林尔顿了下，确定房门关严之后，才慢腾腾地走了过去。 她停在他面前，仰起头来：“偷偷吸烟？” 谢衍轻哂一声，垂眸，欺身下来，蛊惑似的问：“那，要尝一口么？” 他的吐息之间带着淡淡的烟草气息。 “……”林尔往后撤了撤头，和他拉开一点儿距离，而后义正言辞地道，“谢甜甜，你自己吸烟也就算了，怎么还要教我啊？你这男朋友当的也太不合格了，一点儿好的都不教我。” 闻言，谢衍吐了口烟雾，勾起了唇角：“你不是说，我吸烟的时候很好看？” “……”林尔替自己澄清道，“我的意思是，不是你吸烟的时候好看，是你本来长得就好看，所以吸烟的时候才好看。” 这和吸不吸烟没关系，主要是看他的脸。 谢衍低声笑了起来。 他以前也没在意过自己的长相，毕竟他一个大男人，以后又不是靠脸吃饭的，至于长得好不好看，那不都是无所谓的事？ 但看林尔这个反应，谢衍生平第一次觉得，哦……原来长得好看，还是有点儿用处的。 叮咚叮咚—— 教室前门悬挂着的广播音响里忽然流淌出了一阵轻快的钢琴曲，这是九中的下课铃声，预示着第一节课的结束。 夏季的日出早，这会儿太阳已经从东边高高升起来了，清晨的阳光温和而不刺眼，教学楼旁古木参天，金色的日光透过叶子的空隙，在地面打下细碎的光影。 谢衍换了个姿势，稍稍侧了侧身，左手依然是搭在窗台边儿上的。 林尔走过去，和他并排站在了一起。 缓而不躁的风顺着窗口溜了进来，吹着校服的袖口微微鼓动起来，这个季节的风还不算太热，吹过来的时候总会带着点儿海水的凉意。 谢衍侧眸看她，嗓音倦懒，稍带两分玩笑：“小朋友，给不给我过儿童节啊？” 林尔不答是，也不答否，只歪过头来看他：“你也要过儿童节？” 他不是刚刚才吐槽完时桑这个王者峡谷里的小学生吗？ 怎么这一转眼的功夫，他自己倒是要过儿童节了？ 谢衍轻哂起来：“我不能过啊？” “……”林尔抬手，在他头上比量了两下，希望他心里能有点儿逼数，“有一米八六的儿童？” 但谢衍心里还真就没有这点儿逼数。 “嗯。”他微微拖长了语调，像是思考了一下，而后大言不惭地道，“也许，是我发育的好？” “……”林尔无言片刻，又说，“你是哪吒吗？” “不是。”谢衍扬了扬眉梢，慢条斯理地吐出来了两个字，“我是巨婴。” 林尔：“……” 那确实是巨婴，人家黑猩猩的孩子都没他这么高？ 第656章 我的猫进不去 见她不答，谢衍又笑，修长苍白的指尖在窗台的瓷瓦上轻轻扣了两下:“嗯？” 他稍稍俯身下来，欺近她，声音刻意地放低：“小朋友，你打算怎么给你家的这个巨婴过节啊？” 他的语气里含着明显的调笑意味，一听就知道是在逗她玩。 “送你个婴儿车，要不要？”林尔说着，打开手机，在淘宝上搜了下婴儿车，然后举着在他面前一晃，“进口婴儿车，高景观，减震，可坐可躺可折叠——” 说到这里，林尔先被这广告词给打动了：“诶？这样说起来我感觉这婴儿车还挺好的，要不我就给你买一个？” “……”谢衍的视线落在她的手机屏幕上，而后，懒懒挑了下眉梢，“你确定我坐的进去？” 林尔瞄了眼屏幕上的婴儿车照片，又瞄了眼面前的这位巨婴，沉思了一下。 是不能。 肯定不能。 他一条腿都伸不进去。 思量之后，林尔改了口：“你可以留着以后用。” “留着给谁用？” “……” 这话一出来，林尔就察觉到不对劲儿了，怎么听起来有些暧昧啊？ 偏偏谢衍还要继续往下说。 他笑了起来，俯身离她更近，声音低了低：“给小孩儿啊？” 林尔：“……” 就知道他要说这句。 “尔尔，你这想的也太长远了？”他低着眼看她，说话的嗓音里带着两分玩味，“是暗示我什么吗？嗯？” “……”暗示你个大头鬼。 “谁暗示你了？”林尔把手机贴在他锁骨前，连手机带人地往后推，“我才没想那么多。” 她刚才也就是随口一说。 只要是她家的那位林公子，以前就买过着婴儿车这玩意儿。 你以为是给她用的吗？ 不，不是，当然不是。 是给家里的那位猫大爷用的。 林公子斥巨资买婴儿车的时候，林尔小学都毕业了，腿都伸不进去。 “我是想着。”把谢衍往后推开之后，林尔给了个中肯的建议，“你以后可以用来遛猫。” 谢衍：“？” 谢衍：“遛猫？” 遛狗他是听说过，可这个遛猫—— 有点儿过于和时代脱节了？ 他至今也没见过真有人牵着猫去广场上转圈的。 “我家的林百万同学就是这样被我爸拉出去遛的。”林尔说。 “……”谢衍想了一下她家那只猫的体型，那么大一只，能装进婴儿车里吗？ 实打实地讲，沈妄养的那只柴犬，都没她那只猫的体型大。 他眼睛里的疑问实在是太过于明显，林尔一眼就看了出来，于是，又解释道：“是林百万小的时候，大了它就进不去了。” “啊，那是真不巧。”听到这里，谢衍轻叹一声，似是稍有遗憾，“我的猫也进不去啊。” 林尔：“？” 他什么时候养猫了？ 她怎么都不知道的。 “你什么时候养的猫？”林尔纳闷道。 谢衍的桃花眼微弯，眼神潮湿而柔软：“你不是？” “……”林尔咳了一声，扯开了话题，“那这个婴儿车，你不要了？” 第657章 我克制你大爷 “那这个婴儿车，你不要了？”林尔扯开了话题。 “要也行。”谢衍想了想，缓声说，“如果你觉得自己能躺进去的话。” 林尔：“……” 那还是算了。 掠过婴儿车的这个话题，林尔从外套的兜里摸了根棒棒糖出来，往他面前一递：“对了，这个给你。” 知道谢衍喜欢吃糖，她口袋里总会带着两根棒棒糖。 谢衍接了过来，却是没拆，只捏着白色的糖棍在她眼前晃了晃，狭长的眼尾弯了起来，玩笑似的道：“我的礼物啊？” 林尔眨了眨眼，没答。 过了两秒钟，她忽然朝他靠了过去，扯住他的校服领口，微微用力向下一拉，仰起下巴，亲在他的唇角上。 而后，往后稍稍一撤头，一本正经地看着他：“不对，这个才是礼物。” 谢衍由她拉着，只是扬了下眉梢。 他一只手夹着烟，把胳膊稍稍放远了些，以防烟头上的火星烫到她，一只手轻轻贴到了她的腰上，掌心顺着腰线慢条斯理地往上滑，低笑起来：“那这个礼物送的还真是合我心意。” 林尔保持着这个姿势没动，只是眨着眼睛看他：“喜欢吗？” 谢衍眉眼稍弯，笑道：“嗯，喜欢，如果你再亲一下的话，我会更喜欢的。” 林尔这次拒绝了：“那不行。” 谢衍：“怎么不行了？” “这个儿童节礼物本来就少儿不宜了。”林尔义正言辞地看着他，“你居然还要两个，太贪心了。” “两个就是贪心了啊？”谢衍因她的话而笑，嗓音懒懒的。 “对啊。”林尔正色道，“谢甜甜，你没听过金斧头，银斧头和木斧头的故事吗？樵夫因为贪心，最后一个斧头都没有了。” “没事儿。”谢衍不甚在意地道，“我要的又不是斧头。” 林尔：“……” 他压根就没抓对重点。 “那不行。”林尔还是摇头，“归根结底的来说，这两件事在本质上还是一样的，下个礼物，就留在下个儿童节再给你。” 说到这里，她的话音忽然停顿了一下，而后提起了另一个话题。 “我忽然想起来，到明年的六一，你就成年了？” 谢衍拖着尾音“嗯”了一声，眼尾勾出来的笑稍带了两分促狭，声音跟着低了下来：“怎么忽然说这个了？想在明年的六一对我这个成年人做点不可描述啊？” 林尔：“……？” 谢衍不给她张口说话的机会，乌黑睫羽往下一压，说话变成低哑的气音钻进她的耳朵里，听起来缱绻又暧昧：“尔尔，我知道你想，不过我们还是高中生，所以我建议你克制一下。” 林尔：“……” 林尔差点儿一口气没提上来。 她确实是很克制，天知道她用了多大的克制力，才克制着自己没把那句“我克制你大爷”给说出来。 半晌，她深叹一口气，委婉而又直白地说：“谢甜甜，马上就是个成年人了，所以我建议你，适度的要点儿脸。” 第658章 你人生的财富——我 谢衍的想法却刚好和她相反：“既然都是成年人了，那还要什么脸啊？” “……” “脸有什么用，当吃，还是当喝，还是能当银行卡刷啊？” “……” 这样听起来，好像也是有那么一点儿道理，但这点儿道理又听起来怪怪的，林尔认真地想了好一会儿，想反驳他，却又找不出来合适的话。 他总是有一肚子的歪道理。 见林尔一脸无言的表情，谢衍稍有兴致地捏了捏她的脸，又勾了下唇角，忽然问：“尔尔，你知道成功的秘诀是什么吗。” 他刻意压低了声音，语气显得神神秘秘的。 林尔下意识地顺着他的话问道：“什么？” 稍顿了下，她又说：“不会是不要脸？” “当然不是，这只是其中的一小点。”谢衍说。 “要是不要脸就能成功的话，那那些胸前挂着二维码的牌子，打着献爱心的旗号，到处招摇撞骗的骗子应该是这个社会上最成功的成功人士了。” “……”林尔一脸怀疑地看向他，“那你说的秘诀是什么？” “嗯，秘诀就是——”他朝她勾了勾手，示意她附耳过来。 虽然看谢衍从头到脚，甚至每一根头发丝上都明晃晃地刻着“不靠谱”这三个字，但林尔还是没抵住那点儿微弱的好奇心，倾耳附了过去。 然后，她就听见谢衍慢条斯理地说：“一是坚持，二是不要脸，三是坚持不要脸。” 林尔：“……” 别的不说，就单单只说这句话，那确实是挺不要脸的。 谢衍继续俯身，又以一种“我就是传说中的传销头子”的语气在她耳边说：“掌握了这个，你就掌握成功的密码，开启人生的财富指日可待。” 林尔：“……” 他这语气特别像某些电视节目上的成功学导师，有着洗脑一样的效果。 就跟那传销窝点的传销头子一样。 无言片刻，林尔抬头瞅他，非常凡尔赛地道：“我用不着这个，我已经够富了，不需要再富了。” 谢衍轻“啧”一声，稍有正色：“我说的是你人生的财富，和你说的这个‘富’不一样。” 林尔：“……我人生的财富？” 他这语气真是越来越像传销头子了。 林尔：“你指得是什么？” 谢衍不紧不慢地开口：“我。” 林尔：“？” 林尔没听明白：“什么？” “你人生的财富——”谢衍指着自己，低眸看她，微敛起来的桃花眼尾暧昧又深情，“我。” 林尔：“……” 对不起，刚才她那句“不要脸”可能说早了，现在说才比较合适。 天一直阴着，黑沉沉的云层压着整座城市，窗外悄悄起了风，吹得莽莽野草俯身贴合大地，窗户一直大开着，从海边吹来的风里夹着海水的微咸气息一并灌入这间不大的方室里。 大概是因为风总是来来回回地在小屋里打着转儿，房间里也没什么烟草味道，倒是林尔离得近了，闻到了谢衍身上的那股极淡的草莓甜味。 第659章 奥特快也不行了 他身上总带着这种淡淡的甜味，似有似无的。 像个小朋友一样。 林尔忽然想起了和谢衍初相识时，他拎着白砂糖的糖罐子往粥里倒的那个画面，她忽然问了句：“谢甜甜，你为什么这么喜欢吃糖啊？” 每次回想起来那个画面，林尔都觉得一阵阵的牙疼。 谢衍漫不经心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说道：“因为糖很甜啊。” “你喜欢吃甜的东西？”林尔歪过头来看他，但话说出来之后又改了口，“也不对呀，我平时见你也不怎么吃甜食啊，好像就是单单对糖情有独钟。” “是啊，只喜欢吃糖。”说话间，谢衍掐了手中的烟，又重新点了一根。 他稍稍侧头想了一会儿，才接着往下说：“我记得小时候，在我印象中，好像有人跟我说过一句爱就是甜甜的味道，还给过我一根棒棒糖，” “谁跟你说的？” “不记得了，当时太小了，好像是我三四岁的时候，就记得是在一个游乐园里。” 听到这儿，林尔就转过弯来了：“是个陌生人啊？” “是啊。”谢衍点头。 “……” 陌生人给的东西也敢吃，谢衍这安全意识也太低了？ 就不怕吃着吃着被人拐跑了？ 林公子虽然是个很不靠谱的爹，但对自家小孩儿的安全意识培养的很到位。 在林尔小的时候，林亦安每天必说的一段话就是： ——“小孩，听着啊，出门在外，要记准三不，一：不要跟陌生人说话，二：不要吃陌生人给的东西，三：更不要跟陌生人走。 放学的时候，我去接你，如果我没时间，那就让你奶奶去，或者是林翊，还有你麒声叔叔，贺琛叔叔，景弦姐姐，除了他们几个之外，谁接你，你都不可以跟着走，知道了吗？ 坏人就喜欢你这种白白净净的小孩儿，万一他们把你抓走了，是要把你卖去深山老林里的，到时候别说是奥特曼了，奥特快也救不了你。” 显然，从林尔能平平安安长到这么大的事实上来看，林公子的育儿经还是十分成功的。 自家老爸的话历历在耳，再看看谢衍，林尔越想越觉得他是遇到了人贩子：“虽然，但是，我还是想说，你遇到的不会是人贩子？” 谢衍表情一顿：“嗯？人贩子？” “对呀。”林尔正色道，“你的安全意识也太低了，你上幼儿园的时候，你爸爸——” 说到这里，她忽然收了口，不动声色地换成了另外一句：“老师就没跟你说过，小孩子不要吃陌生人给的东西吗？” 闻言，谢衍倒是认真地想了想：“应该是说过，但我觉得给我糖的那人应该不是坏人，要不然我也不会接了。” “你那时候不是很小吗？”林尔对自己男朋友的这个安全意识表示了深深的担忧，他能平安长这么大，可真是个奇迹，“就三四岁，你能分辨出来那人是坏人，还是好人啊？” 谢衍：“……” 好像是分辨不出来。 第660章 干净又热烈 时间过去太久，别说是模样了，连那人是男是女，是高是矮，谢衍都不记得了。 瞧着谢衍的表情，林尔又叹一口气，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语重心长的模样：“以后不要谁给的东西都接。” 因为两人的身高差，谢衍配合地弯下了腰来，却仍然是忍不住笑：“现在还有人贩子要拐我？” “现在你已经长大了啊，就不是要拐你了，而是要包养你了。”林尔说着，又脑回路清奇地夸了他一句，“我忽然发现，原来长得好看，从小到大都不缺市场啊。” 谢衍：“……？” “你看，你小的时候可以做童养夫，大的时候还可以当情弟弟，等将来老了之后，还可以去广场上陪富婆姐姐跳舞。到时候，你把你广场舞第一名的奖杯拿出来，正好以此证明你的业务能力非常在线，别人抢生意也抢不过你。” 谢衍：“……” 听听，这说的还是人话吗？ 从童养夫，到情弟弟，再到陪富婆姐姐跳舞。 好家伙，感情这还是一条龙服务啊。 谢衍叹气，谢衍深深的叹气。 风水轮流转啊，这次叹气的人终于轮到了他。 “叹什么气呀？跟你开玩笑的，我还能真让你陪别的姐姐去跳舞啊？”林尔扑哧笑出声来，望着他的那双浅琥珀色眸子亮晶晶的，“不过，既然今天是过儿童节嘛，那你今天就是个小朋友。” “小朋友就不要总皱着眉心了，每天都开心一点嘛。”她的表情忽然变得认真又郑重，“你看，我的六一愿望也给你，希望谢甜甜小朋友以后能一直开开心心的生活。” 没想到她会忽然说这个，谢衍微怔了下。 她的愿望从来都没变过，简单又直白。 从上次去福元寺的时候就是这样。 谢衍垂眸看她。 那双琥珀色的眼睛里清清楚楚地倒映着他的身影。 她给他感情好像从来都是这样，干净，又热烈。 从不遮掩。 谢衍的喉结微微一动：“尔尔……” 林尔仰着头：“嗯？” 谢衍空出来的那只手搭在她的腰际，泛着凉意的手心贴合着她的腰线，把她往自己怀里一拉，夹着长烟的那只手拿远，懒懒搭上窗台的白色瓷瓦。 他的黑眸垂着，微凉的指腹在她嘴唇上轻轻蹭了下，而后稍显苍白的指尖挑起她的下巴，俯身下来。 林尔在他的唇齿间尝到了极淡的烟草的味道。 谢衍偏头，薄唇顺着她的下颌线一点点地吻到唇角，温柔而克制。 她的呼吸之间还留着牛奶的甜味。 到最后，林尔有些呼吸不上来，单手推着他，向后仰了仰头。 她身上满是谢衍的气息。 铺天盖地的。 干净又清冽，稍稍带着一丝甜。 “谢、谢甜甜……”林尔呼吸不稳地向后仰头，想要避开他的吻，却被他轻咬了一下唇角。 林尔“嘶”了一声。 但是不疼，他没用力，就是带来的那种异样感很明显。 林尔浑身一个激灵，忍不住伸手推开了他。 第661章 岳父同款骨钉链 谢衍稍稍撤开一点儿，指间衔着的那根长烟已经燃到了尽头，他眼尾的余光扫过去，索性掐了烟，空出来的另一只手也懒洋洋地搭到了她的腰上。 隔着一层薄薄的校服外套，谢衍的指尖顺着她的腰线抚上了她的脊椎，慢条斯理地，一点一点地往上按。 “……咳，谢甜甜。”林尔有点儿不自在，一只手背过去，想要把他按在自己脊椎上那只不安分的爪子给扯下来。 谢衍由着她往下拉，只是食髓知味地舔了舔唇角，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 林尔的呼吸还没平复下来，她仰头看他。 少年身上三种极有对比性的色彩，黑发黑眸，皮肤冷白，狭长眼尾微微泛红，乌黑睫羽上沾染着浅浅水光。 他的那双漂亮的桃花眼天生温柔，长睫下的黑白瞳色并不分明，深色的瞳孔上总像是蒙着一层似醉非醉的雾气。 谢衍今天没戴他那副几乎从不离身的银链条眼镜框，所以那双含情带水的桃花眼就这样毫无遮挡地露了出来。 他不戴眼镜框的时候，给人的感觉和谢衡很像。 他身上的那种斯文败类的气息无声地收敛了起来，桃花眼里妖气隐约，骨子里透着点儿轻颓的凉意，整个人看起来温柔而冷冽。 林尔仰头看他的同时，谢衍也低下眸来。 他在她的唇角轻碰了下，漂亮的眉眼也跟着温柔了起来。 “六一快乐。”微凉的指尖安抚性地抚着她后颈的骨节，谢衍垂睫温声说，“也祝我家的小朋友一直可爱，一直被爱。” 炸毛的小猫被轻而易举地抚平了心绪，林尔朝他做了个拥抱的姿势，声音轻不可闻：“你也是。” 希望你也是，一直被爱。 …… 下午，学校非常大方地给做完大扫除的巨婴们放了半天的假。 林尔一个没看住，再见到谢衍的时候，他已经变了个模样。 更确切的说，是林亦安在没经过她同意的情况下，擅自将谢衍带走之后。 林尔惊愕地看着谢衍，愣愣地盯了他好半天，而后才一脸凌乱地道：“你、你你你……” 谢衍学着她的语调：“我、我我我——” “……” “不是。”林尔定了定心神，好不容易才捋顺了自己的舌头，指着他的耳朵问，“你这耳朵上……什么情况？！” 迎着自己女朋友震惊又错愕的眼神，谢衍抬手碰了碰自己耳朵上的林亦安同款银色细链条，淡定又平静地问：“喜欢吗？” “……”林尔觉得自己眼前有些黑，还有些晕。 这是喜不喜欢的问题吗？ 你一个高中生，搞个这玩意儿在耳朵上，是不是太张扬了？ 尤其是你身上还穿着校服。 耳链和校服，格格不入啊！ 不过，有一说一，谢衍在耳朵上挂个骨钉链，确实还挺好看的。 他和林亦安那种花孔雀开屏的画风还明显不同，狭长的桃花眼稍稍一勾，深色的泪痣若隐若现间，身上就有一种妖气横生的感觉。 呸，扯远了—— 第662章 没关系，他喜欢 眼前的情况是，林尔瞪大眼睛，看着谢衍耳朵上的那个极其招摇的黑骨钉银耳链，心里简直是一万句“握了个大草”。 她忍了忍，还是没忍住，指着他耳骨上的链子，问出了声来：“不是，你为什么要去弄这个啊？” 向林亦安致敬？ 就算是讨好老岳父，也不用怎么牺牲？ “不是我为什么要弄这个。”谢衍说，“是林叔叔拉我去的。” 林尔：“？” 谢衍：“我说不要，林尔不喜欢，他说没关系，他喜欢。” 林尔：“……” 确实是林亦安会办出来的事儿。 既然始作俑者是她老爸，林尔就没再管谢衍，一声不吭地从兜里掏出手机来，开始给某位惹完事儿就脚底抹油的始作俑者打电话。 电话铃只响了半声，就被人接了起来。 手机那边，传来的林亦安慵懒散漫的声音：“喂，小孩儿？” 林尔也不跟他废话，直接开门见山地就问：“林公子，你刚才带谢甜甜干什么去了？” “也没干什么啊，就打了个耳骨链。”林亦安没有半点心虚的意思，答得是理直气壮。 “……”林尔闭了闭眼，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心平气和，“我知道他打了个耳骨链。” 她又不是没长眼睛，那么招摇的银链子，还在耳朵上，她能看不见吗？ “我问的是，你为什么带他去弄这个？”林尔把重点放在了后半句话上。 “怎么，不好看吗？”林亦安完全没听出来她话音里的重点，依旧是依旧是半点不虚。 林尔：“……” 怎么跟谢衍说的话差不多？ 这俩人怎么一个比一个更抓不住重点，这是好不好看的问题吗？ 这明明是能不能打的问题。 他一个高中生，要不要这么张扬啊？ 林亦安还在手机那头理直气壮地说着什么，林尔已经懒得再跟他继续废话了，“啪”地一下挂了电话，然后回头看向谢衍，简明扼要两个字：“摘了。” 谢衍从书包里取出眼镜框，不紧不慢地架到了鼻梁上，这才抬眼看她：“嗯？” “嗯什么嗯？”林尔还在盯着他的耳朵看，说话的声音里听不出来情绪，“我说，把你那耳链摘了。” 说着，她朝他伸出了手来，似乎是想亲自动手。 谢衍却是一挑眉梢，偏头避开了她伸过来的手，而后顺势抓住了她的手腕，慢条斯理地道：“不行。” 林尔：“？” 就她对谢衍的了解来说，他应该不是喜欢这种东西的人。 毕竟，太招摇了。 他嘴上皮归皮，但性子还是偏于内敛的，平时也不怎么喜欢这种容易引人注目的东西。 看出了她眼睛里要表达的意思，谢衍又说：“你要是给我摘了，到时候林叔叔问起我，我要怎么说啊？” 啊，原来是在担心这个。 林尔很直接地说：“那你就说，我不喜欢，是我非要给你摘的。” 说着，她继续上手。 这次谢衍没再偏头躲避，甚至还配合地俯了俯身，方便她动手。 第663章 命运之轮 只是林尔的指尖刚碰到他的耳朵，她就停住了。 刚打完的耳钉，黑色的，耳骨上一个，耳垂上一个，中间串着极细的银色链条，肌肤上还在泛着红。 因为谢衍的肤色太白的缘故，那点儿惨遭蹂躏过的薄红就显得尤为明显。 林尔犹豫了一下，还是收回了手来。 算了，她还是别碰了，让专业的人员来弄，万一再扯到他的伤口，流血了那就不好了。 问了谢衍地址之后，林尔在路边拦了辆出租车。 两人在后排座位上坐下。 林尔这才留意到他又戴回了他的那副同老黄历一样，几乎是从不离身的眼镜框。 林尔记得他见林亦安的时候，基本上是不戴这东西的，好奇之下，她问了一句：“谢甜甜，我问你一事儿啊，为什么你见我爸的时候就会把眼镜框给摘了啊？” 谢衍道：“既然是见家长，那就得正经一点啊。” 林尔“啊”了一声，微有欣慰：“你也知道你这个眼镜框不正经了啊？” “那倒不是。”谢衍抬手，修长指骨抵着眼镜框的边缘，稍稍往上一抬，表情淡定地道，“眼镜框还会比较正经的，就是显得有点儿斯文败类。” “……”林尔心说，你这可不止是有点儿斯文败类了，是很、非常、特别——斯文败类好吗？ 他和谢衡很像，五官本就是生得偏凉，不笑的时候，骨子里那种倦冷如水的气息扑面而来。 尤其是鼻梁上一架这副眼镜框，稍稍敛起了他桃花眼里的妖气，林尔觉得他特别像电视剧里演的那种一表人渣斯文败类的变态医生。 表面上看起来斯斯文文的，实则动不动就拿手术刀把人给解剖了。 他解剖人的时候，还得穿着白大褂，袖口折上两折，整整齐齐地挽到手肘部，露出一截修长冷白的小臂，肌肉线条漂亮而流畅。 手上还要戴着医用的橡胶白手套，骨节分明的指间再捏一把泛着雪亮冷锋的手术刀，然后一边嘴里哼着纯音乐钢琴曲，一边优雅地动着刀。 每当低头的时候，眼镜框上的银质链条就会顺着他的动作垂落下来，搭到他颈侧冷白的肌肤上，再顺着向下，晃荡过他深陷又分明的锁骨 心情好的时候，他还会打开留声机，放个古典唱片…… 噫，打住，就此打住—— 想象到此为止，再继续深想下去，林尔觉得自己马上就要成为谢衍手术刀下的那具等待解剖的尸体了。 十五分钟之后，出租车在中心商场前停下。 林尔谢衍两人下了车，进了商场之后，就乘着扶手电梯往三楼走，很快就找到了林亦安带着谢衍来的那个店。 那店在商场三楼的一角。 门口的牌子还整的挺神秘，一个硕大的六芒星幽幽地发着光，六芒星旁边还用哥特字体写着血红的大字——“命运之轮”。 店面挺大，将近三百个平方，装修也是满满的哥特风格，一进去，像是来到了什么中世纪的巫师城堡里。 第664章 那我就不借了 店里的业务还挺丰富，主职看塔罗牌、水晶球、占卜。 第一副业搞纹身、打耳洞、穿耳钉，第二副业看风水、敲定坟头、搬宅迁坟，第三副业周公解梦、星座转运，罗盘算命。 林尔站在门口，四处打量了一圈。 之前林亦安第一次打耳洞的时候，林尔就听他说过，这店是陈麒声的一个朋友开的，本来是给着陈麒声的面子过来转了一圈，结果意外的发现，开店的这几个哥们手艺和审美还都挺在线。 店里的客人不少，有一半都是穿着校服的高中生。 今天正逢六一，江州的大部分学校都给学生们放了半天的假，这个商场又离附近的几所学校都不远，学生们放学之后，就呼朋唤友地跑到了这边来玩。 排队的时候，还有拿着传单的店员小哥在挨个推销：“你好，美女，请问你需要贷款吗？” 林尔：“……？” 得，原来还有个隐形副业——借贷。 大概是因为见了美女，抓着广告单的店员小哥格外热情：“美女，我们的利息可以说是全江州城里最低的了，而且小额贷款的话，不需要抵押，大额贷款，只需相应的房屋住宅即可。” “……”在他喘气的空档里，林尔开了口，“不用了，我——” 接着又被打断，不等她说完，店员小哥张口接上：“美女，您别说了，您压根就不用开口，我就知道您在担心着什么，不过有我在，您什么都不用担心，想贷多少，就贷多少，缺钱了就说，千万别拿自己当外人！” 林尔：“不是，我——” 然后再次被打断，店员小哥：“信誉贷款找谁好，找来找去我最好，贷款要是找的好，还起贷来没烦恼，利息低，额度大，审核快，程序少，你要多少给多少！” 林尔：“……” 能不能给她一个开口的机会？ 终于，在五分钟之后，店员小哥说的口干舌燥之际，林尔终于见缝插针地找了一个张嘴的机会，正要拒绝店员小哥，她又忽听谢衍先她一步地开了口：“那这个贷款贷了之后，还需要还么？” 店员小哥：“……” 你这不是废话吗？ 谁家的贷款，不需要还钱的啊？ 但顾客就是上帝，店员小哥心里是这样想的，嘴上肯定不能这样说，于是换了个比较委婉的说法：“帅哥，贷款当然是要还的呀，不过我们这里可以分期还，每次只要还一定的数额就可以了。” “哦，要还啊？”谢衍点了点头，把他强塞过来的广告单又递了回去，语气像是遗憾，又像是惋惜，“那我就不借了。” 店员小哥：“……” 这是故意来砸场子的？ 又排了二十分钟的队，林尔终于盯着店员小哥把谢衍耳朵上的那条招摇又扎眼的银链子给取了下来。 没全摘干净，只把银链子和耳垂上的耳钉给摘了，耳骨上那个黑耳钉就留了下来。 那耳钉是纯黑色的，造型简单，就是一个交错着的叉号。 第665章 又野又欲 谢衍的皮肤冷白，纯黑的耳钉扎在上面，黑白色彩于空气中激烈碰撞，最大限度的给视野以冲击力。 又野又欲。 林尔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忽然伸手拨了下他的黑发，柔软的碎发落下来，垂到耳廓上，把黑耳钉稍稍掩住了。 本来想弄完耳钉就走的，结果林尔没能抵住店员小哥的热情，被另一位穿着店里工作服的小哥引领着转了一圈，最后在占卜算命区停了下来。 做起推销来，店员小哥嘴里的话如同滔滔江水般连绵不绝：“美女，我跟您说句实话，数遍整座江州城，也不会有谁比我们这儿的师傅们更专业了，我们这些师傅啊，都是我们店长一掷千金，花了大价钱从全国各地挖来了，不乏寺庙高僧呢。” 林尔：“……” 哦，听明白了，原来是个坑蒙拐骗的大本营。 介绍完之后，店员小哥继续热情不减地往下推销：“美女，您看您需要点儿什么服务？” 林尔：“……” 啊，有没有闲杂人等通通闭嘴的服务？ “我看您是和男朋友一起来的，要不来算算感情？我们这儿有个专门算感情婚姻的师傅，可灵验了。前几天，咱们隔壁镇州市的副市长，还带着自己老婆来算了一次呢，最后算完之后，连说三声‘好’，还当场送了我们一面大锦旗，您要不要试试？” “……” 盛情难却，林尔推辞不了，只好顺着他的话说：“那除了姻缘感情，还有别的么？” 一听她这话，店员小哥的眼睛倏地一亮，态度更加热情起来，嘴里的话像是开了闸的大水坝：“有哇！当然有！！绝对有！！！怎么可能没有！！！” 林尔：“……” 还好她躲得快，要不然肯定被他喷一脸口水。 “您放心！我们这儿啥都有，只有您想不到的，没有我们做不到的！什么面相手相，前生今世，生辰八字，感情学习，婚姻事业，财运健康，风水迁坟，安家定宅，星座塔罗，统统都有！” “……” 林尔心想，业务还挺丰富。 介绍完本店业务之后，店员小哥又颠颠地问了最关键的一句：“美女，您看您需要什么？” “……” 林尔含混地应了一声，只是目光缓缓地在场内扫了一圈，最后将视线定格在了稳居c位的一个白道袍的身上。 那男人挺年轻的，年纪不大，看起来也就二十六七岁的模样，但…… 好像精神不太正常。 他穿着一身不知道从哪儿搞来的像是专业送葬人员用的煞白道袍，下巴上还黏着约有半米长的白胡子，桌子上左边垂着一把白色拂尘，右边放着一把七星宝剑，中间还有个镇场的鬼画符——那可能是什么符咒。 总而言之，非常敬业的模样。 要不是他那张脸确实是长得好看，硬生生地把这件道袍给强行穿出了几分仙风道骨的味道，那就是个妥妥的神经病。 和玛丽苏88号星球来的一样的神经病。 第666章 白道袍王子 林尔心里暗暗嘀咕了一句，不知道他是不是叫尼古拉斯白道袍王子啊？ 见她的目光落了下来，店员小哥扭头跟着她看过去，同时嘴里的话不停：“哎呀美女，您的眼光可真是不错！” “这位可是我们老板从湘州请来的大师中的大师，堪称绝顶大师，他可是少有的全吃啊，什么都会，尤其擅长面相手相，摸骨算命。” “……” 林尔一听就觉得不太靠谱，人家摸骨算命的不都是老瞎子吗？ 不过比起西方的什么星座塔罗牌，她还是比较相信中国传统文化，毕竟身边有个老黄历的忠实拥护者。 而且，她男朋友的那本老黄历看似讲的东西极其不靠谱，但莫名地，它上面说的还很准，甚至还可以说成是极其特别地准。 就比如，之前跳广场舞的那次。 说话间，店员小哥引着林尔往c位那里走：“这位大师啊，听说从事本行业已经有三十多年了，但凡是找他看过的人，没有一个说他算得不准的，上次副市长来的时候，就是找他给算的。” 林尔：“……？” 三、三十多年？ 林尔怀疑地扫量了那白道袍好几眼，这人看着也就二十多岁啊，感情是从娘胎里就开始给人算命了啊？ 看来要是想从算命的这个行业里混出头来，从起跑线上就得赢才行。 瞧见客人来了，白道袍立刻收起了那副翘着二郎腿玩手机的吊儿郎当的模样，像是川剧变脸一样的飞速换上了另一幅成熟稳重的表情。 甚至为了让自己看上去更专业一点儿，他还学着太上老君的手势，摸了摸自己黏上去的那条看起来就很假的假胡子，做完这一通动作，他才煞有其事地问：“这位美女，不知道你想算点儿什么啊？” 尾音未落，他眼梢的余光瞥见了这位客人身侧紧跟过来的一名少年，他口里的话立刻拐了个弯：“哦？情侣啊，是想让我帮你们看看姻缘爱情吗？” “不是。”林尔摇了摇头，漫不经心地往他桌子上铺着的八卦图上看。 算什么姻缘爱情啊，这玩意儿不是她和谢衍两人说了算吗？ 还用得着别人帮忙？ 白道袍继续问：“那你想算什么呢？” 林尔想了想，问道：“你会什么？” “我什么都会。”白道袍极其自信地道，“只要你想知道的，我都能算出来。” 林尔在他面前的椅子上坐下：“嗯……那我怎么知道你算的准不准呢？” 白道袍笑吟吟地一摊手，胜券在握的模样：“那就不先算未来嘛，我可以先给你说说你的往事，你看我说的准不准，要是觉得准，我们再说未来。” “行。”林尔被他自信满满的样子吸引去了兴趣，“那你随便说说。” 讲真的，她很少见这种比林亦安还要自信的人。 白道袍从桌子下面摸出来一张白纸，又不知道从哪儿掏出来一支签字笔，然后连纸带笔地递了过来：“这个，给。” 第667章 情侣八折 白道袍说：“那你先写一下生辰八字……哦，就是你的出生时间。尽量写得具体一点，最好能具体到几点几分，秒就不用了。” 林尔：“……” 就算是产科医院，也不会具体到秒？ 依言写下之后，林尔把纸递过去。 白道袍接过来那张纸，低头去看：“先让我看看啊。” 片刻之后，白道袍掐了掐手指，一本正经地开了口：“从你的生辰八字上看，是典型的富贵命格，一生都是顺遂无忧的。你家庭应该挺不错，远超一般的小康之家，也不会有钱财方面的担忧，但你的亲族血缘关系淡漠，你和你妈妈的关系应该不太好，和爸爸的关系挺不错，但你这个爸……” 白道袍顿了顿，好像有点儿疑惑，斟酌了一下才说：“我不是故意编排你爸爸的啊，我就单单是从你这个生辰八字上来看，你这个爸爸红颜债应该挺多的，命犯美人劫啊。而且，你爸爸和你妈妈的关系应该也不怎么样。” 听到这里，林尔有些惊奇，看向男人的眼光也多了几分探究。 看不出来呀，这人一副中二病极深的模样，倒还真有两把刷子，说的这些东西确实是挺准的。 说完这一通，白道袍把手里的那张写着她出生日期的纸放下，又朝林尔示意了一下：“从生辰八字上暂时只能看出这些，要更具体一点儿的话，得结合手相和面相才行。” 林尔把右手伸出去。 白道袍对着研究了一会儿，而后摆了摆手，说：“哎呀你这命格还算什么呀，什么都不用算了，就一个字，‘好’就完事儿了。” 林尔：“……” 她本来就不想算的，是那店员小哥太热情了，她不好意思说拒绝的话。 “我帮人看了这么多八字手相，还没见过有人比你的命格好的，不过——”道袍先生盯着她的掌心纹路话锋一转。 林尔抬眼：“不过？” 据她所知，这个不过后面跟着的往往都不会是什么好话。 “不过，你明年要有个槛儿了啊。”道袍先生摸着自己的假胡子，语重心长，“你得小心一点哦，说不准会被绊个跟头。” 林尔眨了眨眼：“什么槛儿？” 道袍先生：“具体我是真不知道，但从你的手相上来看，这个槛儿和你爸妈有关系，不过也没什么大碍，反正就你这命格，遇到什么事儿都是能逢凶化吉的。” 林尔：“……” 既然最后都能逢凶化吉，那就不要把槛儿告诉她了啊，弄得她感觉自己脑袋上悬了一把将落不落的大砍刀。 林尔还在思考的时候，道袍先生已经将目标对准了另一个人。 “帅哥，要不要帮你也看看啊？”他笑吟吟地朝谢衍推过去一张空白的纸，示意他写下自己的出生日期，“情侣两人的话，打八折优惠哟。” 闻言，林尔偏头看向谢衍。 她记得谢衍一向不信这种神神道道的东西，之前去寺庙里拜佛的时候，他都没拜。 第668章 你差这点钱？ 上次时桑不知道从哪儿学了点儿算命的皮毛知识之后，就说要帮他算算姻缘，还被他不耐烦地赏赐了一句“自觉点，我看这一圈人里最需要算的那个人就是你”。 当然，老黄历除外。 那是个神奇的老黄历。 那是个人人都想要的老黄历。 那是个贺寅眼巴巴地问了谢衍在哪儿买的，但最终还是没有买到的老黄历。 林尔本以为谢衍会拒绝，却听他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行啊”。 然后，她就见他随手抽过长桌前空着的另一把椅子，坐下，拿起签字笔，刷刷几下写下了自己的出生日期。 回想起来之前谢衍在福元寺里，把抽到的“小凶”扔掉，反手就抽了个“大吉”的骚操作，林尔的嘴角轻抽了一下，偏头问他：“你也算？” 谢衍：“嗯哼。” 林尔：“你不是说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吗？” 谢衍：“对啊，但他不是说情侣打八折优惠么？” 林尔：“？” 林尔：“你差这点钱？” “不差。”说话间，谢衍已经写完了，把签字笔放下，将纸张往前一递，“我就是单纯地觉得他说的‘情侣’这俩字顺耳，不算一下，对不起这个称谓。” 林尔：“……” 行。 刚把视线收回来，林尔就听眼前的这位白道袍似有惊诧地说了句：“嗯？富贵命格啊。” “……”林尔的唇角又轻抽了下。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这句话，她在两分钟之前应该就从这位算命先生的嘴里听过了。 是不是所有人的生辰八字到了他那里，都是富贵命格？ 大概是她眼睛的要表达的那个意思太明显，白道袍想装看不见都难，他出声解释道：“我不是看谁都说富贵命格的，就说他——” 白道袍伸手一指，指到了旁边站着的店员小哥的身上，又说：“他就是穷苦命，一生都要辛苦奔波的，晚年还会疾病缠身，虽不致命，却终年辗转于病榻之上，苦痛余生啊。” 店员小哥：“……” 店员小哥的嘴唇动了动，他似乎是想说什么话，但最终还是没说出声来，只是从口型上看，应该是“我操”。 瞥见店员小哥的嘴巴一动，白道袍飞快地摆了摆手，尤为大方地道：“兄弟，不用谢，都是同事，这次算帮你看的，别人找我看，那都是五位数起步的啊。” 店员小哥：“……” 是吗，我可真是谢谢你了。 撇过这个小插曲，白道袍继续盯着纸张上的生辰八字研究，研究了好半天才说：“帅哥，再看看手相？男左女右，要左手啊。” 谢衍配合地伸出了手来。 白道袍又是一通研究，过了约有一分钟的功夫，才清了清嗓子，开口了：“确实是富贵命格，不过你这富贵命格和这位美女的还不太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的？”林尔忽然问。 听见客人捧他的场，主动开口询问，白道袍似乎很高兴，连胡子也不摸了，脸上露了个非常郑重的表情出来。 第669章 你也有个槛儿 “好大不一样呢。”白道袍说，“你男朋友这个啊，虽然也是富贵命格，但是，红颜薄命啊。” 林尔：“？” 林尔：“红颜薄命？” 听到这里，林尔有点儿怀疑这位算命先生的专业素养了：“红颜应该是指的女人？” “非也非也。”白道袍文绉绉地拽了句文，晃着食指说，“我这只是一个笼统的说法，是为了能让你更容易理解，我的意思也可以说成是美人，你看美人不分男女？俗话说的好，自古美人都是命途多舛啊。” 说着，他指了指谢衍：“就说你男朋友，他家庭虽然是挺不错，但他这个人生路前途莫测啊，不说未来，我先说以前，从他的这个手相上看，他童年应该过得不太好。” 白道袍指着谢衍手心里的生命线给林尔看：“你看这里，有好几条打岔的？这个在命理学上是凶线，可以说是凶险的很啊，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小时候应该不止一次的受过伤？” 他的后半句话是对着谢衍说的。 而谢衍的反应就平淡多了，他只是“啊”了一声，以示回应。 虽然刚刚说要算命的人是他，但听白道袍说起这些来的时候，他又表现的像个局外人一样，好像白道袍说的那个人与他全然无关。 白道袍继续低头，看他那架势似乎很想把眼珠子怼到谢衍的手心里。 “你这条线的走势很奇怪啊，乍一看，是表示你和你父母的缘分应该很浅，但细细往下看具体的走势，又表明你们之间有很深的牵扯，甚至不是常理上的牵扯，我怎么感觉像是有血光之灾呢？” 白道袍似乎也自己很疑惑，小声嘀咕了一句：“不是，这啥情况啊？这当妈的和自己儿子之间，怎么还能结这么大仇啊？” “……”谢衍还没说话，林尔已经喊了停，她不想别人扒着他的伤口看，他不在意，但她做不到不在意。 “童年的事儿就不用说了，都过去了，你能看到他以后么？”林尔皱着眉心问。 “当然可以了。”白道袍在算命的这方面上展现出了自己过硬的专业能力。 他对着谢衍的掌纹研究半天，然后，一脸做了个总结：“你明年有个槛儿。” 谢衍：“……” 林尔：“……” 如果他俩没记错的话，这句话五分钟之前，他俩就听过了。 也是从这位算命先生的嘴里。 而且，当时说的是林尔。 白道袍：“你得小心一点儿，要不然会栽个跟头的。” 谢衍：“……” 林尔：“……” 这句话，他俩好像也听过了。 白道袍：“巧了，你这槛儿也和你父母有关，但和你女朋友不一样的是，你这个槛儿和你父母的关系又不是那么密切——哎，帅哥，你有没有继父继母什么的啊？” “……”谢衍表情平静又冷淡地说，“没有。” 白道袍不太相信，确认似的又问一遍：“真没有？” “真没有。”这次开口回答的是林尔。 第670章 你还不信？ “那就奇怪了啊。”白道袍摸着自己的假胡子，似乎是非常费解，“但从你的手相上看，确实是显示的和父母有关啊。” “……” 白道袍自顾自地嘀咕了一会儿，而后长袖一挥，像是想得头疼了，不打算继续往下细究了：“算了算了，反正你也能逢凶化吉，血光之灾也不会血你身上，你不用太在意。” 谢衍：“……” 林尔：“……” 早说啊，他俩就不再这儿听这么一堆废话了。 在参观完店铺，听完白道袍的废话，以及办了两张金闪闪的“命运之轮”的会员卡之后，店员小哥终于心满意足地将两位冤大头客人送到了门口。 临走的时候，林尔还听见那位仙风道骨的白道袍跟旁边的那位水晶球占卜的巫女聊着天：“明天你奶奶迁坟啊？行啊，我去，只要钱到位，什么活儿我都接的啊。当然，伤天害理的除外。” “……” 还挺有原则。 从店里出来，已经是两个半小时之后了，两人漫无目的地在三楼的商区逛了一圈之后，很快就出了商场。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天空忽然飘起了雨来，林尔站在屋檐下面，伸出手去试了试，雨水落在掌心里，冰冰凉凉的。 看起来，雨势还不小。 谢衍抬了抬下巴，往远处乌沉沉的天际瞥了一眼，然后拎下搭在肩头的书包，在万人羡慕的目光里拿了一把折叠雨伞出来。 “早晨那会儿就跟你说了，会下雨。”谢衍非常有先见之明地说，“你还不信？” “……” 林尔回想了一下两人那会儿的对话。 谢衍：“天气预报说，今天有雨，等会儿放学的时候，拿把伞再走？” 林尔：“不会下的，朝霞不出门，晚霞行千里，昨天的晚霞那么红，今天怎么可能会下雨啊？” “说是雷阵雨，午后才下。”谢衍拿着手机朝她一晃，界面上面显示的正是天气预报的界面。 林尔当没看见：“午后它也不会下。” “……”拗不过她，谢衍没再劝，只是弯腰在教室后面的储物柜里从拿了两把折叠小雨伞出来，“那我拿着？” 林尔瞥了一眼，高冷道：“你要拿的话，就自己拿，我才不拿，太沉了。” “没事儿。”谢衍不甚在意地道，“我帮你拿着。” “不要。”林尔信誓旦旦，“这个天，肯定不会下雨，你要拿的话，就拿一把。” “行。”见她坚持，谢衍就没再多说什么，慢条斯理地放回去一把，而后目光悠悠地看着她，“那等会儿下雨的时候，我就自己撑着伞，看你在雨中走，到时候别你说‘哥哥，我要伞’啊。” 林尔不屑一顾：“我，林尔，就算从江州大桥上跳下去，也不会跟你说要打伞的。” 谢衍：“……” 行，有骨气。 然后，我们将时间轴拉回现在。 试了试下着的雨，林尔收回了手来，扭头，眼巴巴地看着谢衍。 谢衍不紧不慢地把折叠伞撑开。 第671章 摇花手飞回家 这种被风一吹就要散架的小雨伞还是老陈放在教室后面的储物柜里的。 上次学校里搞什么古装拍摄活动，级部里批发了一货车的小雨伞——更确切的说，是油纸伞。 活动结束后，油纸伞也没用完，老陈就让班委抱了几十把回来，放教室里了，方便学生们用。 只是方便倒是方便了，唯一的缺点就是——油纸伞太小了。 这玩意儿本来就是拿来拍照的，观赏性远大于实用性，一个人撑着还行，勉强能遮住身形，两个人就格外捉襟见肘了，都得淋成落汤鸡。 早晨说过的话啪啪地打起脸来，林尔抬手摸了摸头发，歪过头来，眼巴巴地瞧着谢衍。 谢衍也不说话，直到撑开伞之后，才慢悠悠地侧过头看她，唇角一弯：“要去江州大桥么？” 林尔：“？” 林尔：“去江州大桥干嘛？” 显然，林姑娘已经忘了自己曾经说过的大话。 “我，林尔——”谢衍学着她的语气开了口，“就算是要从江州大桥上跳下去，也不会跟你说要打伞的。” 林尔：“……” 耳熟，似曾相识的话。 所以说，人千万不能随便去立fg，很容易被打脸的。 话说回来，上次林公子差点儿要跳桥的时候，他的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 ——“能让别人跳的话，那就尽量别亏待自己。” 对自己老爸的话，林尔深以为然。 于是，林尔慢吞吞地开口道：“那要是去了江州大桥，我能不能把你头朝下地从桥上丢下去？” “行啊。”谢衍轻笑一声，微敛起来的桃花眼温柔又深情，“你要是想的话，不用你亲自动手，你说一声就行，我主动跳。” 林尔：“……” 这话让人没法接。 只要他够主动，她就没有丢他的机会。 雨下得越来越大了起来，风吹着雨丝斜斜地往身上刮，被雨侵湿的发丝贴着侧脸的肌肤，微微泛着凉意。 商场门口这边是禁停区域，打车的话也得走到前面的路口处，但现在的问题是——雨下的太大。 林尔有些发愁。 海风吹着雨水往屋檐下来，谢衍抬头看了眼乌沉沉的天际，忽然把手搭到了林尔的肩上，将她往怀里带了一下，而后自己侧了侧身子，挡去了风口吹来的凉雨。 “怎么办啊？”谢衍垂眸看她一眼，故意逗她道，“就一把伞，要不我撑着，然后看你表演一个美女雨中漫步？” 林尔：“……” 又提这事。 一提这个，林尔就感觉自己被啪啪打脸，脸都要被打红了。 林尔撇了撇嘴，歪头看他：“那你也别撑伞了，你不是摇花手摇的很快吗？” 谢衍：“嗯？” 林尔非常亲切地建议道：“不如你把伞让给我，自己摇花手当雨伞回家？” 谢衍：“……” 该来的总会来。 吐槽也许会迟到，但永远不会缺席。 身后就是商场，超市就在商场的一层，托了超市的福，林尔没有了表演美女雨中漫步，谢衍也没用摇花手飞回家的机会。 第672章 没见过这种霸总 林尔挑了两把大雨伞，每一把拿出去，都可以当成遮冰柜的大遮阳伞。 放假归放假，学校里还有布置下来的作业，两人也就没再继续闲逛，撑着伞，打车回家。 雨来得急，去得也快，前后不过半小时。 林尔到家的时候，雨基本上就已经停了。 刚把身上的湿衣服换下来，林尔就接到了林亦安的电话：“在哪儿呢，小孩？” 林亦安也不知道在哪儿鬼混呢，手机扬声筒里传来的背景音嘈杂混乱，连带着他的声音都有些模糊不清。 林尔把换下来的校服扔到脏衣篓里，单手拿着手机，接听着电话，口中丢给了他一个字：“家。” “回家了啊？”林亦安似乎换了个地方，嘈杂的背景音小了下去，说话的声音终于清楚了起来，“那正好，你现在换衣服出门，让林翊送你来江州一夜。” 江州一夜，就是林尔他们几个经常登台的那个livehoe，只是除了演出的时候，林尔平时基本上很少去。 太吵。 老师布置下来的卷子还没写，林尔想也不想地就拒绝了林亦安的提议：“不去，我要写作业。” 林亦安那边传来清脆的“啪嗒”一声，像是打火机的声音，他似乎是点了根烟，声音听起来依旧是慵懒又散漫：“写作业？今天啊儿童节，写什么作业啊？” 林尔：“……” 怎么，儿童节就不能写作业了？ 林亦安又说：“要我说啊，你们这个儿童节写作业，那不就是虐待儿童吗？” 林尔：“……” 怎么说呢，林亦安每次说的话，也具体说不上来是哪儿有道理，但听起来，就莫名地挺有道理的。 但是—— 有他这样当家长的吗？ 听见自家小孩要写作业，非但不感到欣慰，居然还要多加阻拦？ “听我的，把笔放下，把书包合上，然后拿上你的手机，下楼，出门。”林亦安悠悠地吐了一口烟圈，又说，“我现在就给林翊打电话，让他去开车。” 完全没有插嘴机会的林尔：“……” 见过霸道总裁，就是没见过把“霸道”用在强制小孩放下作业出去玩的这方面的霸道总裁。 “江州一夜”离这边不算近，开车开了将近有四十分钟才到。 一进去里边，林尔就感觉到了与平时截然不同的冷凝气氛。 她的脚步微微一顿。 嗯？什么情况啊？ 平时这里面不都是气氛热闹的像是大型精神病院的放风现场吗？ 怎么今天这么静？ 气氛还有点儿奇怪，像是在过清明节？ 林尔环视一圈，很快就发现把气氛搞这么冷的那位始作俑者，好像就是她老爸？ 林亦安对面站着一个左青龙右白虎的光头大汉，两人正冷冷对峙着，谁也不让谁，陈麒声和贺琛两人一左一右地站在林亦安身边，脸上的表情都不太好。 而现场唯一的一个小辈——贺寅，则是坐在卡座里，小鹌鹑似的转动着脑袋，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最后闭紧了嘴巴，缩起了脖子。 第673章 神仙打架，凡人避让 噫……神仙打架，凡人避让。 为了避免殃及无辜，贺寅觉得还是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林亦安的眉梢眼角还带着两分盈盈的笑，眼神却是冷的，任谁都能看出来，此刻他的心情不太好。 对面的那光头大汉似乎还说了句什么，林尔离得太远，没听清，只能看到林亦安忽地笑了起来。 笑出了一脸令人汗毛倒立的温柔。 卡座里坐着的贺寅莫名打了个哆嗦，小鹌鹑似的又缩了缩脑袋。 林亦安拿出手机来，也不知道给谁打了个电话，简明扼要地说了几个字就挂了。 趁着这个满座皆寂的空档里，林尔绕过堵在门口的服务生们，顺着卡座间的狭长过道往里面走。 她的身影一出现在人前，贺寅就看到了她，像是看到了救世主一般，贺寅眼睛一亮，猛地从卡座里站起来，隔着老远就朝她大力地招手，示意她赶紧过来。 还没摸清楚现场的情况，林尔就没往她老爸那边凑，而是顺着服务生们让出来的空道，走到了贺寅那边，在他旁边的空位上坐了下来，然后才低声问了他一句：“这什么情况啊？” 林亦安也是个要面子的人，很少在大庭广众之下和别人起冲突，毕竟不是小孩儿了，大人之间，谁不得维持一下表面的平和啊？ “我也没太搞清楚，我来到的时候，我爸和林叔就跟人对上了。”贺寅挠了挠头，小声地说，“好像他们跟那个光头弄了个什么比赛，那个光头耍了点儿小手段，但再具体的，我就不知道了。” “……”行了，也不用贺寅再多说了，林尔猜也能猜到，大概就是男人的那种莫名的胜负欲在作祟。 两人正低声说着话，livehoe的门重新被人推开。 崔助理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见状，林尔有些诧异，怎么连崔铭都过来了？ 崔铭推开门之后，带着两个穿着黑西装的保镖就横冲直撞地走了进来，那两个保镖的手里还都提着一个棕色皮箱。 进来之后，崔铭谁也没看，直接越过人群，直直地走到林亦安的面前，然后停下：“林总。” “行了。”林亦安夹着烟的那只手懒懒一抬，示意他不用再说废话了，赶紧办事。 “是。”崔铭肃然应道。 他转过身来，朝两名黑衣保镖摆了摆手，两名黑衣保镖接到示意，立刻打开了手里的皮箱。 林亦安咬着烟，轻佻地一勾唇角，尾音落的利落又干脆：“退出游戏者，一人一万，拿了钱就走人。” “……” 大厅里先是一静，而后光头大汉的队伍里立刻骚动了起来，没等崔铭喊出来那一句“排队！”，队员们就争前恐后地跑了过来。 很快，一人怀里揣着一万块钱，麻溜地消失了个干净，生怕自己晚走了一秒钟，钱会被人重新要回去。 光头大汉：“？？？” 光头大汉的小弟们：“？？？” 以及围挤在四周的吃瓜群众们：“？？？” 我操？？？ 第674章 开屏的林公子 早在几人立下赌约的时候，大厅里的那些客人们就顺着声儿，三三两两地聚过来凑热闹了，如今这句“退出游戏者，一人一万，拿钱走人”一出来，一个个的瞬间是安静如鸡。 一干人等被震得目瞪口呆，牛逼，居然还有这种玩法？ 而人群中也有更多的人在暗暗懊恼，刚才怎么没参加进游戏里去？ 光头大汉的脸色肉眼可见的黑了起来，旁边的两个小弟更是脸都气绿了，不服气地嚷嚷道：“你们作弊！你们这不是公然作弊？！” “裁判？裁判呢？！他们作弊，你就不管管？” 被临时拉来当裁判员的店老板表示很无奈：“啊，这不算作弊啊？刚才说规则的时候，没有规定说用钱砸是不行的啊？” 倒是林亦安吐了一口烟圈，散漫地笑了：“作弊？那你们也做啊，随便做，我又没说不行。” 光头小弟一噎：“……” 妈的，这个弊谁他妈能做啊？ 就为了这么个无关痛痒的小破比赛，反手砸了几十万？ 有病？ 有钱也不带这样花的啊？ 四周的围观群众们吃瓜吃的津津有味，牛逼啊，这就是金钱的力量。 直到光头带着自己小弟们灰溜溜地从livehoe的侧门里溜出去，林尔也没看明白这比赛到底比的是什么，但从林亦安的表情上来看，她知道，她老爸大人一定是赢了。 啊，男人们莫名作祟的胜负欲啊。 比赛结束，围观人员逐渐散去，音乐再起，大厅里重新恢复了平时的热闹气氛。 陈麒声不知道跟贺琛说了句什么，贺琛笑了一下，点点头朝卡座这边走了过来。 林亦安没急着过来，他掐了手里的那支烟，侧身靠在旁边的台上，点了一杯饮料。 等着调酒师小哥调酒的空档里，他还不忘拈花惹草。 从刚才打赌那会儿，就有不少年轻女人冲着他那张脸挨到了他的身边，现在反手几十万砸下去之后，悄悄挨过去的人更多了。 林亦安则是来者不拒，凤眸挑起的弧度轻佻又风流，信手拈来就是一句暧昧至极的情话，惹得女人们的眼睛里直冒小红心。 贺琛和陈麒声已经走过来了，两人坐到了林尔贺寅对面的双人沙发上。 遥遥看到林亦安像只开屏花孔雀一样四处留情的模样，陈麒声忍不住感慨起来：“尔尔，你看你爸，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啊。” 没等林尔出声，贺琛就懒声接了话：“你那语文水平再提提行不行？什么叫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他那明明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这说的倒是好听。”陈麒声对此表示了嗤之以鼻，非常柠檬精地道，“说白了，那不就是水性杨花嘛，这要是搁在古代，是要被浸猪笼的。” “谁被浸猪笼？”一道暧昧而缠绵的声音忽起，接上了他的话，“我啊？” 陈麒声：“……” 陈麒声扭头一看，林亦安已经端着高脚杯，慢悠悠地走过来了。 第675章 我这叫博爱 “林公子，你走路都没声的吗？”陈麒声被吓了一跳，一边说着，一边挪了挪屁股，在沙发边儿上让了个位置给他。 “鬼本来走路就没声啊，我不是做鬼也风流么？”林亦安盈盈一笑，慢条斯理地把他刚说过的话，又原原本本地还给了他。 “……”陈麒声说，“你把话听全成不？我的重点都在后半句上，我说你水性杨花。” “水性杨花？”林亦安眉梢一挑，把调好的那杯无酒精的饮料放到了林尔面前，而后在他让出来的那个空位置上坐下，“我这不是水性杨花。” 陈麒声的白眼几乎要翻出天际：“你不是水性杨花，那是什么？” 林亦安淡定地道：“我这叫博爱。” 陈麒声：“？” 林亦安继续淡定：“往大了说，也可以把这称之为一种美德。” 陈麒声：“？？” 林亦安：“我爱的越多，就越接近上帝。” 陈麒声：“？？？” 不要脸！ 简直是！非常的！不要脸！ 陈麒声头顶上冒出来的信号越来越多，每当他脑袋上出现问号的时候，不是他觉得自己有问题，而是他觉得对方有问题。 现在，他就觉得林亦安非常有问题。 还爱得越多，就越接近上帝？ 陈麒声对林亦安的大言不惭表示了叹为观止，他现在真的很想问林亦安一句，请问林公子，您究竟是如何做到这般厚脸皮的？ 但陈麒声没问，因为他知道答案。 他要是问了这句的话，林亦安肯定是轻然一笑，然后自信又自傲地丢给他一句：“因为我有这个资本，你看我这张脸，你再看我这双腿，你再再看我的腹肌——” 总而言之，如果时间充裕的话，林公子是要把他身上的每一根寒毛都给夸上一个遍的。 陈麒声从来不在这种问题上自取其辱，于是，非常忍辱负重地把自己涌上舌尖的问题给咽了回去，扭过头去，跟贺琛疯狂吐槽着。 “我一直都很纳闷，是不是因为男女眼光有差异啊，我怎么就看不出来林公子身上有任何一处吸引我的点呢？怎么这么多漂亮妹子就跟瞎了眼似的，对他前仆后继呢？” 但贺琛似乎是没能抓到他要表达的重点：“你这话有歧义啊，他身上要是能有吸引到你的点，那不就出事儿了？” “……”陈麒声无语片刻，又说，“琛哥，我的重点在后半句话上好吗？” 还能不能一起愉快的玩耍了？ 怎么一个两个的，都抓不到他话里的重点呢？ 听着他俩你一言，我一言，林亦安只是笑。 笑完了，他从烟盒里敲了根长烟出来，咬住，低头，点燃，深吸一口烟雾之后，他神色慵懒地眯了下凤眸，才重新开了口：“老三，你知道那些女人们为什么喜欢我么？” 陈麒声回头瞅他：“因为你帅？” 林亦安一挑眉梢：“不。” 陈麒声：“因为你有钱？” 林亦安：“也不。” 陈麒声：“？” 陈麒声愣了：“那还能因为什么？” 第676章 和温柔没关系 除了人和钱之外，陈麒声就想不出来还有什么原因了，你说你谈恋爱，一不图人，二不图钱的，那图什么啊？ 图他能帮你砍拼多多啊？ 林亦安又笑，咬着烟偏过头来，他耳朵上的那条招摇的银色细链叮铃微响，随着他偏头的动作在半空中晃啊晃。 陈麒声差点儿被晃瞎了眼。 自从他耳朵上挂了这玩意儿，原本就骚包的林公子在骚包的程度上更上了一层楼，天天就跟个开屏的花孔雀似的，偌大的江州城里都快容不下他了。 而此时，花孔雀林公子晃荡着他那大屏风一样的耳骨链，故作深沉地“嗯”了一声，然后长长地吐了一口眼圈，这才叹息似的道：“原因无他，只是因为我骚包啊。” 陈麒声：“……” 陈麒声再一次无话可说。 对不起，这次是他的错，他低估了林亦安的骚包程度。 数遍整座江州城里，也只有林亦安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不被挨打的，这话也太欠揍了。 另外一名正兴致勃勃地看热闹的吃瓜群众贺寅，对此则是表示深以为然：“没错，是的，我觉得林叔说的话有道理。” 总想装作不认识自家老爸的林尔：“……” 有个屁道理啊？ 倒是贺琛挺给自己儿子面子，笑了一声说：“怎么个有道理法？” 于是，贺寅继续说了下去：“通过我的观察，女性是很难对长得帅，性格又温柔的男人说‘不’的。” 后半句没说出口的话是——“我们尔爷和猫爷，不就是个现成的例子？” “得了，阿寅。”陈麒声对这话表示了完全的不认同，“你还是太年轻，没法透过表面看本质，你这话可说的一点儿都不对。” 贺寅虚心求教道：“哪儿不对了？” 于是，陈麒声非常看透本质地道：“你这话应该改成女性很难对长得帅的男人说‘不’，这和性格温不温柔没关系。” 贺寅：“……” 贺寅仔细琢磨了一下，脑中先是闪过沈嘉喻凉笑着，摁着人往玻璃桌上砸的那一幕，而后又闪过先前在齐诚的酒里，谢衍抓着酒瓶的玻璃茬，面无表情地往人脖子上抵的那幅画面。 最后，非常赞同地点了点头。 陈麒声确实真相了。 女生能不能说“不”，主要是看男人的脸，和性格没关系。 大厅里的气氛安静下来，林尔在沙发里没坐一会儿，就开始犯困。 她也不知道林亦安为什么走哪儿都喜欢拎着她，就跟小时候似的，恨不得在腰带上拴条绳，好牵着她，省得他一个不留神，她就给走丢了。 台上有驻场歌手在唱着缠绵温柔的情歌，嗓音沙沙的，林尔听着就更困了。 长桌对面，林亦安和陈麒声在下象棋。 没错，就是在下象棋。 她也不知道这俩人从哪儿摸出来这副象棋的，谁他妈来livehoe下象棋啊？ 这种属于退休老大爷的专属娱乐活动不应该是在市民广场的老榕树下进行的吗？ 偏偏两人还玩的挺起劲。 第677章 虚拟的祖坟不怕挖 陈麒声在鄙视了林亦安的棋技之后，还对此发表了自己的不满：“不是，林公子，你会不会玩啊？” 林亦安：“怎么？” “我这是‘将’棋，你那是‘帅’棋，你懂不懂象棋的规则啊？”陈麒声提醒道，“你怎么能直接用‘帅’吃了我的‘将’啊？” 林亦安理所当然地一抬下巴，自信地道：“因为我帅到飞起啊。” 陈麒声：“……” 余光瞥着棋盘的林尔：“……” 今天又是想扔爹的一天呢。 旁边的双人沙发上，专业坑爹的种子选手贺寅正拉着自己老爸打游戏，所谓上阵父子兵，两人一块被队友骂了个狗血淋头。 最后，贺寅悻悻然地摸了摸鼻子，嘀咕了一句：“现实和理想果然有差距，我一直都希望有个野王对我说，‘废物，来躺’，结果，野王是有了，但他的话只说了一半。” “……”林尔说，“废物啊？” 贺寅：“嗯啊。” 林尔：“……” 那你还玩的这么起劲儿？ 吐槽完之后，贺寅又拿起了手机，继续兴致不减，甚至还想招呼着林尔组成一个挨骂三人组：“尔爷，一起？我们三个人，肯定能骂过另外两个队友。” “……”林尔很想说，队友是用来合作偷塔的，不是用来骂的。 “我不玩了，我菜。”林尔对游戏一向没什么兴趣，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说，“你找猫爷。” “猫爷说，她在约会，让我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 “那你找狗爷，要不就找肖仔，他俩总有空？”林尔敷衍道。 “他俩也没空，说在编曲呢。” “……”林尔想当听不见。 她平时也不怎么打游戏，玩的最多的就是谢衍手机上的那个，植物大战僵尸，那游戏简单，连联网都不需要。 倒是贺琛往沙发里一靠，笑着偏头看她，发出了个游戏邀请：“尔尔，来啊，一起啊？” “……”林尔非常不明白贺琛怎么也凑起了这个热闹来，她怎么看，怎么觉得贺琛不像是那种喜欢挨骂的人啊？ 平心而论，贺琛的游戏技术和贺寅的，一样烂。 打游戏的时候，最多的场景就是父子俩肆意畅快地游荡在王者峡谷里，然后尽情地……挨骂。 “贺叔，你就不怕队友骂你吗？”林尔纳闷道。 明明她刚刚还听见贺寅说了一句“这队友是从相声队里来的？都他妈骂我骂得快祖坟生烟了”啊。 “怕什么？”贺琛点了根烟，慢悠悠地吐着烟圈，散漫地笑了，“虚拟的网络，虚拟的家，虚拟的祖坟，不怕挖。” 林尔：“……” 无言以对。 又是一个不正经的大家长。 因为下雨的缘故，林尔中午也没吃饭，想着回家再吃，结果刚到家就被林亦安给叫来了这里。 陪着“挨骂父子组”玩了两局游戏之后，林尔就没心情继续打了，她退了游戏，起身坐到对面，又伸手戳了戳正和陈麒声下着象棋的林亦安，叫他一声：“林公子。” 第678章 不能远嫁 “嗯哼？”林亦安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视线还是落在棋盘上的，“怎么了，宝贝儿？” 林尔盯着呈现一边倒局势的期盼看了两秒钟，才慢吞吞地说：“我饿了。” “饿了？”林亦安的视线终于舍得从棋盘上挪开了，他抬手朝台那边打了个清脆的响指，“行，那要点东西吃。” 很快就有服务员拿着个菜单走了过来：“先生，您好。” 林亦安随手把菜单递过去，又说：“想吃什么，就自己点啊，要是没有想吃的，就全点一遍。” “……”林尔望着递到自己眼前的菜单，沉默了一下。 她说这话的意思是，她想走了，不想再在这里待下去了。 江州一夜这里，她比林亦安还要熟，毕竟平时乐队都是在这儿登台演出的，这里的食物有多难吃，她比林亦安还要清楚。 说白了，这就是个酒。 饮品的口味确实没得说，但小吃做的是真的很一般。 见她只对着菜单报以沉思，并不说话，林亦安又侧过头来看她：“怎么不点啊，宝贝儿？” “我感觉这里的食物不是很好吃啊。”林尔扫了一眼菜单，上面的菜名奇奇怪怪。 总而言之，不像是正常菜。 林亦安：“那你点贵的。” 林尔：“啊，贵的就好吃了吗？” “那倒不是。”林亦安煞有其事地道，“贵的不一定好吃，但便宜的，一定没贵的好吃。” 林尔：“……” 好像是有点儿道理。 两人说话的时候，陈麒声忽然凑了过来，非常柠檬精地插了一句：“哎唷林公子，你看你这么宠尔尔，走哪儿都要拎着她，那要是尔尔以后嫁人了，你半年见不着一次，还不得郁闷的跳楼啊？” “滚你。”林亦安连个眼角的余光都懒得给他，一边叫来服务生，把菜单上的东西全点了一遍，一边回着陈麒声的话，“我家小孩，肯定不能远嫁啊。” 一听这话，陈麒声顿时乐了：“那听你这意思，不让她出江州城啊？” “江州城那也分一环二环三环呢，那三环都离我家八百里远了。”林亦安没好气地道，“那还不算远嫁？” 陈麒声：“……” 得，在女儿奴林公子这里，就算是同一个城市里，那都算是远嫁了。 “怎么，我听你这意思，还得是同一个区的啊？” “就算是同一个区里，东边和西边相距那也挺远的。” “……”陈麒声觉得他应该是想找个同一栋楼的女婿，“人家远嫁都是横跨大半个中国，从一个省里到另一个省里，好几千里的距离呢，但我怎么感觉你对这‘远嫁’的定义和别人不同？” “你说的那种跨省的都不是远嫁了，那得是光年嫁，那都快隔着一万光年的距离了。在我这里，我对远嫁的定义就是——” 林亦安还特意举了个例子出来。 “假如我熬了一锅黑米粥，不用保温杯，就放碗里，捧着给尔尔送去的话，送到如果凉了的话，那就是远嫁了。” 第679章 上门女婿 陈麒声将他这话琢磨了一下，才问：“……开车送？” “不啊。”林亦安理所当然地道，“当然是走着送了，开车那得多远了。给我十分钟，我他妈都能飙出二环了开外了。” “……” 陈麒声没忍住，一个惊天大白眼翻了出来，犀利地吐槽道：“你还不如直接说，你想招个上门女婿。就你们那小区，大的跟他妈皇宫似的，绕半小时都不一定能绕出来。别说一碗粥了，一锅粥都他妈凉透了。” “那感情好啊。”林亦安完全没抓住他话里的重点，甚至还觉得他这个想法尤其好。 上门女婿好啊，反正林家也不差钱。 别说一个上门女婿了，百个也养得起。 林亦安越往下想，心情越是愉悦，最后心满意足地回过头去，看向旁边正捧着杯橙汁喝的林尔，若有所思地道：“回头你问问谢衍那小孩儿，愿不愿意过来给我当上门女婿。” “……”林尔一口橙汁差点儿呛到喉咙里。 他俩的话题太跳跃，她还有点儿没反应过来这个对她来说，过于遥远的话题。 “咳咳——”林尔被呛得低头咳嗽了起来。 贺寅在吃东西的同时，还不忘抓了两张抽纸递给她。 没等林尔顺下那口气，林亦安又开了口：“反正我看谢衡那厮横竖都是不顺眼，他不是想挖我的墙角吗？” 林亦安摸了摸下巴，笑得暖色生香，他仿佛已经穿越了数年光阴，凭空看到了谢衡抱着他的大腿痛哭流涕地求他把自己儿子还回去的情景：“到时候，我把他儿子挖过来，让他哭都没地儿哭。” 林尔：“……” 不是她说，她老爸这想得也太太太长远了？ …… 时间进入六月份之后，天气就迅速地热了起来，一天一个温度，夏天像是一夜之间就来了。 江州的夏天是伴着雨水的，在这个梅雨季节里，人和草木都是湿漉漉的。 雨已经下了有小半个月了，好不容易才停，但天依旧是阴的厉害，蝉鸣聒噪，暑气蒸人，空气里滚动着一股潮湿的水汽。 大概所有的沿海城市都这样，雨天多，阴天也多，从海边吹来的风里总是带着一种雨要下不下的闷热。 尤其是午后的两点钟，正是热的时候。 教室里的空调开的冷意十足，教学楼四周的老树古木枝繁叶茂，几有遮天蔽日之势，窗外的声声蝉鸣躁动着耳膜，日光从半遮半掩的窗帘中投了进来，照得人昏昏欲睡。 下午的第一节课就是语文。 预备铃刚打完，离上课还有十分钟，语文课代表正在前面一排一排地发着作文本。 林尔趴在桌子上，左手托着脑袋，一边心不在焉地翻着桌上的语文书，一边和扭过来大半个身子的话痨时桑说着话。 按照林尔以往的经验，时桑的这通废话是要持续到上课铃打完的那一秒为止的，但这次林尔失算了，没聊几句——更确切是说，是时桑的单口相声没说几句，他就忽然收了音。 第680章 谢甜甜你没事吧 冷不丁的没了这只阴间小百灵鸟的叽喳，林尔还有点儿不习惯，翻书的动作微微一顿，她懒洋洋地支着脑袋瞧他一眼：“怎么不说了？” “不是。”时桑的身子扭的像团天津麻花似的，他一只胳膊肘撑着椅背，直起了腰来，脖子伸长了往谢衍那里看。 “尔爷你看我哥，他是不是做噩梦了啊？”时桑边看边说，“我怎么看着他脸色比我白这么多啊？” 听到这句，林尔侧过头去，一边合着手里的书，一边本着“诚实是种美德”的宗旨说着：“可他不是一直都比你白很多吗？” 时桑：“……” 再次被冒犯到的一天。 但当她的视线落到谢衍身上的时候，林尔的尾音倏然一收：“——嗯？” 瞧见林尔的反应，时桑立刻接上话：“你看你看，我就说他是做噩梦了？” 预备铃已经打过了，谢衍还在睡，他稍稍侧着头，大半张脸都埋在臂弯下面，柔软的发丝顺着往下落，看起来有些凌乱，漂亮而苍白的眉眼从黑发的间隙中隐约透露出来。 他睡得并不安稳，眉心微微皱着，乌黑睫羽轻轻颤动着，额头上隐约可见一层薄薄的冷汗。 时桑干脆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两只手撑着书立架往谢衍那里看，信誓旦旦地说：“肯定是做噩梦了，我承认，虽然他是比我白，但是——” 时桑还在说着，林尔已经不想听他废话了，探身过去，上手晃了晃谢衍的胳膊，试探着叫了他一声：“谢甜甜？” “……”谢衍没有回应。 “醒醒，别睡了。”林尔又晃他，这次稍稍用了两分力，“一会儿该上课了。” “……”谢衍的依旧没有回应。 他的额头全是冷汗，露在外面的手指也是苍白而冰凉，没有一点儿温度。 他似乎陷入了一个很深的梦魇里。 林尔当机立断，一只手抓住了谢衍的手腕，一只手按上了他的右肩，用力地推了两下：“谢甜甜，别睡了，醒醒——” 林尔明显感觉他浑身一僵。 “谢甜甜？”她又喊他一声。 谢衍有些茫然地睁开了眼睛，额头的冷汗随着他睁眼的动作，顺着眉骨没入他浓密的睫羽里，把睫毛染得湿润柔软。 一滴透明的汗珠要掉不掉地挂在他睫毛的末端，在他冷白肤色的衬托之下，他狭长眼尾处泛起的那抹微红更加明显了起来。 谢衍似乎还没从梦里醒过来，脸上白的没有一丝血色。 林尔忍不住靠了过去，有些担心的模样：“谢甜甜，你没事？” 不用问，林尔也能猜到他肯定是做什么噩梦了，她记得之前有一次在医务室的时候，他好像也做过噩梦。 那时候的表情和现在差不多。 感觉手背上那抹明显不属于自己的柔软触感，谢衍的身体猛地一僵，下意识地伸手一推，嗓音又哑又沉的：“别碰我——” 他推拒的力度又急又凶，林尔只来得及说了句“我操”，就连人带椅子的翻倒在地。 第681章 他居然推她 椅子和地面接触的那一瞬间，发出“哐当”一道巨大的声响。 林尔还没反应过来，眼前的天就不再是天，脚下的地也不再是地，整个人来了个天旋地转，一侧的胳膊肘险险擦过椅背，重重撞在了铺着白色瓷砖的地上。 “咚”地一声闷响，一听就是生疼。 “……嘶。”林尔一道凉气吸进肺腑里，疼得她眼眶在一瞬间就红了起来。 谢衍——极危。 这一道“哐当”落下，只见教室里瞬间就安静了下来。 聊天的不聊的，翻书的不翻了，连前排发着作业本的课代表都震惊又错愕地停在了第三排。 而离得最近的时桑，则是直接被震惊成了一只呆头鹅，呆头愣脑地站在原地，一时间都忘了要去把林尔给扶起来。 林尔好半天都没能反应过来。 比起生气，此时此刻，她心里更多的是茫然。 因为她被谢衍推倒了的这个事情太过于让人震惊了，她都还没来得及生气。 倒是时桑的反应很快，一脸震惊地抬头冲着谢衍喊：“不是，哥，你在干嘛呀？你推尔爷？你这是不要命了吗？！” “……”这一嗓子砸下来，谢衍愣了愣，眼神似乎这才清明起来。 时桑没再说话，赶紧从座位上跳了出来，想过去把林尔扶起来。 谢衍的动作更快，他弯下腰去拉林尔，然后伸出去的手，就被林尔一巴掌拍开了。 林尔冷笑一声，也不用他扶，更不用时桑扶，捂着手肘，自己从地上爬起来了。 时桑利落地把歪倒在地的椅子给扶了起来，帮她摆好，又把地上的书包捡了起来，拍了两下沾到尘土灰尘，然后挂到了椅背上。 做完这一切，他绕到林尔侧面，低头看着她捂着的那条胳膊，有些担忧的模样：“尔爷，你胳膊没事？” 刚才教室里那么乱，他都清清楚楚地听到了那一声沉闷的“咚”。 明显是撞的不轻啊。 林尔微微皱着眉，左手指尖勾着校服的袖口，把外套的衣袖给拉了上去。 袖子拉到一半的时候，她手肘上的那块淤青就露了出来，半个手掌的大小，青青紫紫的，还隐约可见泛着暗红的皮下淤血。 因为她的肤色很白的缘故，那处刚撞出来的伤痕就显得尤为触目惊心。 时桑：“……” 啊这……？ 拉起袖子之前，他也没想到会撞得这么严重。 谢衍的表情明显是不太好了，视线定定地落在林尔的胳膊上，瞳孔微微缩了一下。 林尔没说话，面无表情地又把袖子给拉了下去。 谢衍情绪不明地看着她，片刻，他忽然抓住了她垂下来的另一只手，喉结滚动了一下，低声说：“去医务室。” “别碰我。”林尔冷着脸，直接扯开了他的手，“不是不让我碰你么？那你也别碰我。” 他推她？ 他居然推她？！ 比起谢衍推她的这个事实，林尔觉得自己更在意的是谢衍那句“别碰我”。 怎么，他是含羞草啊？ 现在碰都不能碰了？ 第682章 爱情巨轮说翻就翻 果然，那位从来没谈过恋爱却有着一肚子丰富的恋爱理论经验的贺大专家说的极对，男人的脸，就是六月的天，说变就变哪。 林尔垂着眼，一声不吭地又把外套的袖口往下拉了拉，遮住了自己露在外面的手。 谢衍看了她一会儿，眸色暗了下去，又重新抓住她的手腕，哑声说：“对不起。” 林尔现在不太想理他，一是因为谢衍的那句“别碰我”让她耿耿于怀，二是因为，她的胳膊确实也很疼。 林姑娘从小到大就没受过这种委屈。 小时候，林亦安把她当个瓷器一样护着，他怕她在屋里乱跑的时候会磕碰到，房间里的大部分家具全被他清空了，连木地板上都铺了好几层柔软的羊毛毯子。 结果，谈个恋爱，出师未捷身先死。 谢衍这要是不给她个合理的解释，她回头就把他脑袋朝下地从窗户口里扔下去。 “先去医务室，好不好？”谢衍没说别的，注意力全落在了她的伤处上面。 “……”林尔还是不理他，扯掉他的手，只当自己没听到。 时桑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然后挠了挠头，小心翼翼地劝了个架：“不行啊尔爷，你这得去医务室，伤的也太严重了。” 他看了一眼林尔的表情，又说：“你生我哥的气，归生气，你别跟自己过不去呀？先去医务室看看伤，等之后再跟我哥算账嘛。” “……” 也是，时桑说的有道理，不能跟自己过不去。 林尔想了想，还是站了起来：“那你帮我请个假。” “行。”时桑松了一口气，朝四周摆了摆手，示意附近围着的几个同学散开，赶紧把路让出来，“一会儿等老陈来了，我跟他说一声就行，你赶紧让我哥带你去医务室看看。” “不用，我自己去。”林尔从桌肚里拿了个棒球帽，也不管谢衍的反应，扭头就走。 谢衍：“……” 爱情的巨轮岌岌可危，处于要翻的边缘。 谢衍盯着林尔的背影看，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他眉眼看起来有些阴郁，长睫尽数压了下来，掩去了他眸中所有的情绪。 倒是沈妄给了他一个同情的眼神，抬手拍拍他的肩说：“行啊兄弟，你是真不想活了？建议你明天找个榴莲来，双膝下跪求原谅。” “……” 谢衍没说话，只是起身跟了上去。 时桑还想拦一下：“哎，哥！哥你干嘛去啊？尔爷不是说，她要自己去，不让你跟着吗？你怎么还去啊？” “……”听到这一句，沈妄开始无语起来，直接勾着时桑的脖子，把他毫不留情地摁到了座位上，“行了，三儿，你就老老实实地坐着。” “不是，主要是尔爷说，她要自己去。”时桑的头还朝教室后门扭着，为自己解释了一下，“我寻思着，谢甜甜他再这么不识趣地跟上去，万一他俩又吵起来，怎么办？” 沈妄持续无语：“……” 沈妄心道，不识趣的是你，好吗？ 第683章 你脱单无望了 “你看，他俩本来就在生着气，一会儿吵起来不是更生气了？”时桑像个操心的老妈子，婆婆妈妈地又说，“不行，我觉得我还是得把他叫回来。” “……”沈妄把他强行摁在了座位上，拧着眉心看他，眼神非常不耐烦，“行了行了，你坐着。三儿，说真的，就你这个情商，你这辈子是脱单无望了。” 时桑懵了一下：“……啊？？？” 不是在说谢甜甜和他尔爷的事情吗？ 怎么说着说着，这只沈狗子还开始对他人身攻击了？ “不是，怎么我就脱单无望了？”时桑还是没听明白，却依然据理力争，“我怎么了？” “……”沈妄以一种看纯种大傻逼的眼神看着他，难得耐着性子，点拨了他一下，“你想想啊，这个时候，谢甜甜要是再不跟上去，那不是等着分手吗？” 时桑直眉楞眼地道：“可是——可是尔爷不是说，她要自己去吗？” 沈妄：“……” 可是，可是个屁啊可是。 沈妄本来还想说点什么的，但话涌到了嘴边，他又什么都不想说了。 算了，就这样，就让时桑单到死。 反正单身的人那么多，也不差他这一个。 …… 医务室离得不算远，出了教学楼，林尔顺着两侧的林荫小道，往医务室的方向走。 谢衍也不上前，就隔着半米远的距离，沉默地跟在她身后。 林尔也不理他，只自顾自地往前走。 到了医务室，她正要推门进去，房门却是先她一步地被人从里面拉开了，一个冒冒失失的男孩子从里面冲了出来，怀里抱着一兜药，看起来挺着急忙慌的模样。 林尔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撞进了身后跟着的谢衍的怀里。 男孩子似乎也没想到外面正好会有人在，脚下一时间没能刹住车，身形顺着惯性往前面一撞，莽莽撞撞的，怀里的药差点儿撒了一地。 谢衍的反应快，直接把林尔往自己怀里一带，然后伸出一只手来，虚虚地悬在了她的面前，以手臂隔开了男孩子撞过来的半边身子。 “对不起对不起。”稳住身形之后，男孩子连忙对着两人道歉，“同学，你没事儿？” 林尔摇了摇头，见他显然是有急事的模样，也没说什么，只是往后退开了一点，给他让了个路出来，让他过去了。 男孩子又连忙道了几声歉，这才匆匆忙忙地跑开了。 医务室里，人山人海，每张病床上都坐满了假装中暑的学生。 自从入夏之后，借口身体不舒服，翘了体育课来医务室的学生们就多了起来。 好不容易来了一个真正的病号，老校医疾风骤雨地晃着手里的铜铃铛，为她开路：“来来来！头疼脑热腰间盘突出的同学们，现在都让一让路了！” 老校医扯着嗓子，中气十足地喊着：“先让后面的那个真病号过来，一会儿我再给你们整个狗皮膏药，糊上！都糊上！通通糊上！保证你们药到病除！” 第684章 女王大人我错了 这一嗓子砸下来，原本围挤在问诊桌四周的学生们立刻动了起来，左右整整齐齐地分成了两列，在中间硬是让了一条约有半米多宽的小道出来。 于是，林尔就在这条小道里，一路以走红毯的架势走了过去。 其间，还接受了无数的注目礼。 每个人的脸上都写着再明显不过的一行字——“哟喝！八卦，前排直击校霸激情家暴现场！” 林尔：“……” 不是，八卦也就算了，要不要把想法袒露的这么明显啊？ 都写在脸上了。 这点儿注视还算不得什么，林尔表情不变，目不斜视，淡定又冷漠地走完了这条由老校医特意为她开辟出来的“红毯”。 在问诊台前的座位上坐下，她把胳膊搭到了问诊台上。 因为外套的袖子总是摩擦到伤口，所以林尔就把袖子给挽到手肘了，坐下来之后，她又把袖子往上拉了拉，方便老校医看得更清楚一些。 “哎唷，小同学，你这是怎么弄的呀？”老校医一看她胳膊上的这伤处，连连托了几下老花镜，睁大了眼睛，“是撞哪儿了，还是被人打的啊，怎么这么严重啊，都磨出血了你看，搞不好是要留疤的。” 四周围观的学生：“……” 学生们眼观鼻，鼻关心，谁都没有说话，但都心照不宣地把视线投向了在桌角站着的某位浑身散发着低气压的大佬同学。 他们脸上要表达的意思很明显了： ——这还用问吗？小姐姐肯定是被揍的啊？瞧那淤青，噫…… 小姐姐可真惨。 老校医很快开好了药，让底下的学徒跑腿去后面的药房里拿了过来，嘱咐着：“这是喷雾，还有这个药膏，都是活血化瘀，止痛消肿的，白天用喷雾，晚上涂药膏，一天两次。” 林尔道了谢，正想接过来，另一只手比她更快。 余光一瞥间，林尔看到那只手的手腕内侧，有一个破碎的小十字架的纹身在她眼前一闪而过。 她抬手的动作顿了顿，一声不吭地把胳膊收了回去。 谢衍接过塑料袋之后，又问了老校医几句注意事项，这才跟在林尔身后往外面走。 这个时间，已经开始上课了，校园里没什么人，只有聒噪的蝉鸣。 谢衍这次没再跟在林尔身后，而是跟她并排走到了一起。 “尔尔？”他勾着她的手指，晃了一下。 “……”林尔不说话，只当没看见。 “同桌？”谢衍又喊。 “……” “小仙女？” “……” “女王大人——”谢衍叹了口气，拖长了声调，尾音轻软下来，挫败又无奈，“我错了，我真错了，我不是故意的，能不能原谅我这一次，嗯？” 正巧有两个年轻老师从对面走过来，看到这一幕，忍俊不禁起来：“年轻真好啊，等到了我们这把年纪，吵架之后，就不是张嘴就能解决的问题了，得动手。” “是啊。”另一名老师赞同道，“你看，我脸上的这巴掌印，还没消呢，都三天了。” “……” 第685章 愿天堂没有女朋友 这段神奇对话引得林尔忍不住抬头望了过去。 老师诚不欺她，她果然在那年轻老师的脸上看到了一个红艳艳的巴掌印，五指的骨节分明。 嘶…… 这力度，要是再重一点儿的话，那门牙就得被扇掉了？ 林尔盯着那年轻老师脸上的巴掌印，直到他们错身走过去，才慢吞吞地收回了视线来。 谢衍也在盯着那年轻老师看。 他若有所思地垂了垂眼睫，而后像是受到了什么启发似的，忽然弯下来腰来，把头凑到林尔面前，嗓音还是轻轻软软的：“小仙女，别生气了，我也给你打，行不行？” “……” “一边不行的话，两边都给你打，打到你消气为止，嗯？” “……” 两名年轻老师还没走远，听到这一句，纷纷一乐，抱着凑热闹的心态，回过头来，看向两人。 在这种无声的注视之下，林尔面无表情地抬起手来，压低了自己的棒球帽的帽檐：“……您闭嘴，行吗？” 她可没谢衍脸皮这么厚，有老师看着，还能面不改色地说出这么一番话来。 两名男老师投来的揶揄目光宛如两道无形的x射线，林尔再次将自己的帽檐压低，试图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谢衍果然闭嘴了，但还是没放弃求原谅，亦步亦趋地跟了上去。 刚转过这边的小路，兜里的手机嗡嗡震动两下，谢衍拿出手机一看，是时桑发来的消息。 时桑：【哥，怎么样了？你负荆请罪了吗？】 “……” 请是请了，但好像没什么用。 谢衍看了一眼在前面走着的林尔，不知道是出于什么想法，他鬼使神差地给时桑发了条消息：【三儿，你换位思考一下，如果你女朋友给你说，我生气了，你要怎么办？】 时桑回复的很快：【删除好友，让她自己冷静一下。】 谢衍：“？” 谢衍：“……” 愿天堂没有女朋友。 他真是脑子不清醒了，才会去问时桑感情问题，时桑之所以一直都单着，不是没有理由的。 下一节课是体育。 到学期末了，九中也要开始进行这学期的体测了。 体育老师半蹲在跑道的终点处，嘴巴里照旧叼着根不知道从哪儿拔来的狗尾巴草。 他的右手拿着根黑色水笔，左手托着个蓝色写字板，低头在成绩表上写写画画着，还时不时地“啧”上一声，再晃晃头，明显是对学生的体测成绩不太满意。 “哎呀，你们这群小孩的身体素质也太差了，我要是真严格按标准给你们写成绩，你们班体测能及格的人连一半都没有啊。” 体育老师连着“哎呀”了好几声。 “看来我得跟你们的带队老师们都商量一下啊，明年的野外拉练，就不饶山跑了，直接绕岛跑，围着亚东湾跑个两圈，好好提提你们的这个体力。” “……” 体委累得气喘吁吁的，抹着额头淋漓的大汗，扯着嗓子喊班里的人过来集合：“一班的，赶紧，都过来集合了！” 第686章 给爷爬 散落在操场各处的一班的学生们拖拖拉拉地过来集合了。 “来来来，都站好了，我先来评价一下你们的体测表现。” 整理好成绩单，体育老师把叼着的狗尾巴草从嘴巴里拽了出来，晃荡着继续往下说，“你们的这个体测表现，我用十六个字就能完全概括出来。” 全班同学：“？” 体育老师先是指了指女生，表情淡定又自若：“八百米爬。” 一班女生：“……” 指尖一转，体育老师再指向男生，吐出四个字来：“引体上吊。” 一班男生：“……” 手指又一转，体育老师指着全班学生，用手指凭空画了个大圆圈：“还有，立定跳近，仰卧躺倒。” 全班同学：“……” 谢谢，有被冒犯到。 体测完，离下课还有不到十分钟，体育老师看了眼手腕上的手表，然后挥了挥捏着的狗尾巴草：“行了，剩下的时间就自由活动，只是有一点，不准去医务室偷懒啊。” “是——” 学生们没精打采地拖着长腔回答。 解散之后，林尔往跑道边儿上的树荫下走。 天还阴着，太阳躲在云层后面，只露了个隐约的轮廓出来，空气里难掩闷热。 林尔找了个干净的地儿坐下。 没过一会儿，谢衍也坐了过来。 林尔眼尾的余光瞥见谢衍的身影，她也没说话，只是情绪不高地往下压了压帽檐，以肢体语言充分地表达了“我不想说话”的意思。 她一直都不怎么喜欢夏天，一是怕热，二是怕晒，所以一到夏天，林尔就提不起精神来。 谢衍侧头看了她几秒钟，倒是没说话，只是忽然从兜里拿出手机，在微信上给她发了条消息过来。 谢衍：【宝，你永远都不知道，你不搭理我的时候，我哭得我新买的荞麦枕头都发芽了。】 林尔：“？” 林尔：“……” 林尔有点儿懵。 没等她反应过来，谢衍的下一条消息紧接而来。 谢衍：【今天被工长骂了，说我拌的水泥太稀了，工长生气地把我铁楸都给锤烂了，还问我水是不是不要钱，我不敢反驳，他不知道的是我并没有多放水，只是拌水泥的时候很想你啊，眼泪全掉进了水泥里。】 林尔：“？？？” 啊这……这是什么？ 林尔正在发懵中，谢衍的第三条消息紧随而至。 谢衍：【宝，我现在不拌水泥了，因为眼泪太多，我开始扛水泥了，刚才工长终于夸我了，他说“你挺能扛啊，一扛就是一麻袋”，我瞬间就哭了，是啊，我什么都能扛，就是扛不住想你。】 林尔：“……” 林尔要窒息了。 救命，这比土味情话更致命。 怀着一种复杂又难以言喻的心情，林尔抬头看了他一眼，终于回了他三个字。 林尔：【给爷爬。】 谢衍秒回道：【宝，你已经好几分钟都没回我消息了，但在我孜孜不倦的骚扰下，你终于舍得回我了，你说“给爷爬”，这其中一定有什么深意。】 第687章 谢衍的画风 谢衍：【我认真想了很久，“爬”字左边是“爪”，右边是“巴”，这一定是代表你想抓我去见你爸爸。】 谢衍：【我感动哭了，原来你这么想带我去见家长，为什么不早点说呢？】 谢衍：【什么时候去？我随时有空。】 谢衍：【顺便说一句，不知道你现在是什么心情，反正我是在偷偷想你，想得我的荞麦枕头再次发芽了。】 “……” 林尔一脸地铁老人看手机的表情。 不是，他这都是跟谁学的啊？ 时桑那个小乖乖吗？ 原本的土味情话就已经够令人窒息的了，现在居然还他妈升级了？ 舔狗文学后继有人？ 林尔忍着自己的白眼，一字一顿地戳着手机键盘：【再爬。】 谢衍歪过头来，看她一眼，眉梢极轻地挑了一下，他的一只手搭在屈起的长腿上，一只手拿着手机，修长而苍白的指尖不紧不慢地点着手机屏幕。 对面草坪上的时桑遥遥看着两人，一边“啧啧”有声着，一边跟沈妄说着：“妄哥，看见对面没？” “啊。”沈妄被晒得没什么精神，拉着校服外套盖到了脑袋上，随口应，“怎么了？” 时桑乌溜溜的眼睛盯着谢衍，一本正经地点评道：“你看我哥一脸生人勿扰的高冷表情，还坐得离尔爷那么远，这是认错的态度吗？一点儿都不正式。嗯？嗯嗯？他居然还在玩手机？到底是在认错，还是在玩手机啊？” 沈妄从校服领口的空隙中往对面瞥了一眼：“没看见林尔也拿着手机呢？估计在微信上聊天的。” 说实话，天这么热，他也不太想说话，奈何时桑叽喳个不停。 “我猜都能猜到我哥他会说什么。”时桑伸手指着谢衍，信心满满地道，“他肯定跟尔爷说的是‘女人，你竟敢不理我？你好大的胆子啊，你居然还想听我道歉，你知道不知道上一个让我道歉的人，已经见我就开始喊爹了？’，你说是，妄哥？” 沈妄：“……” 他觉得这话不太像谢衍的画风。 时桑猜得兴致勃勃：“还有还有，还有一句——女人，别等了，就现在，过来，给你个台阶就要顺着下，不然我可要生气了，我一生气，可是要伏尸百万，流血千里的。” 沈妄：“……” 而事实上是，时桑眼中一脸高冷的他谢哥哥： 谢衍：【宝，你叫我爬，我知道你一定是心疼我，怕我走路走的多了，脚会累。啊我的宝啊，你真是好贴心啊，我更喜欢你了呢。】 “……” 林尔是真服了，知道谢衍向来是不打算要脸的，但她是真不知道他还能这么的不要脸。 林尔尽量控制着自己想要把手机砸他脑袋上的冲动，一字一顿给他回复过去。 林尔：【行了。】 林尔：【闭嘴。】 林尔：【滚过来。】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谢衍终于停止了对林尔的魔法精神攻击，他低笑了一声，收了手机，走到她身边，然后坐下。 第688章 绝交一下午 林尔仰头看着谢衍在自己身边坐下，然后赶在他出声之前，她就果断地开口提前堵住了他所有的话：“不生气了，也没生气，你别说话了，再不闭嘴，我就把手机砸你脑袋上。” 谢衍：“……” 啊，天这么热，她不让他说话，一定是心疼他，不想让他太口渴。 下了体育课，被惹得蔫头耸脑的小白菜们纷纷闷头往教学楼里钻。 进了教室，空调的冷风兜头而来。 林尔终于感觉自己心口堵着的那口气稍稍给顺了下去。 结果刚坐下没两分钟，谢衍这个磨人的小甜甜又靠过来，阴魂不散地叫她：“尔尔。” 林尔的眼皮子猛抽了一下：“……” 啊，又来了又来了，他又开始叫魂似的喊她了。 如果谢衍没长嘴的话，那该是一个多完美的男朋友啊。 可惜的是，好好的一个男孩子，愣是长了张嘴。 林尔闭了闭眼，深深地吐了口气。 她感觉自己刚顺下去的那口气在这一声“尔尔”之下，又重新赌回了她的嗓子眼里。 林尔在心里反复告诫了自己两句“男朋友是我自己找的，所以我活该，我是真活该”之后，才不情不愿地撇过头去，直勾勾地盯着谢衍，耐着性子道：“我不是都跟你说了吗？我没生气，我也不生气了，你干嘛还老是叫魂似的叫我？” 知道他不是故意的，所以她生气也就是那几分钟的事，从医务室回来，气就消的差不多了。 只是天一热，她的情绪就不高，也不爱说话，谢衍还老是缠她缠个没完了。 没生气的，都要被他缠出脾气来了。 “不生气了，还要跟我绝交一下午啊？”谢衍对她的话表示了怀疑。 “那是两回事，不生气归不生气，绝交归绝交。”林尔又叹气，她现在只想清静一会儿。 人家谈恋爱的，都是女朋友黏人，怎么到她这儿，角色就发生了对调？ 不怪有些男孩子会为什么在聊天的时候会敷衍自己女朋友了，她现在终于能理解他们了。 谢衍好像拿了个女主角的剧本，他欺身过来，一只手搭在她的椅背上，黑眸看着她：“怎么办，我不想跟你绝交。” “……”林尔敷衍道，“行，你开心就好。” “那不行。”谢衍慢条斯理地拖长了尾音，“我一定要你也开心。” 林尔：“……” 她是不是还得说一句“男朋友，你真的好体贴，我真的好感动”啊？ 天气闷热，林尔也不想再跟他废话下去，她侧过头来，干脆伸腿踢了踢前面时桑的椅子，索性打算眼不见为净了。 时桑咬着根棒棒糖，转过头来：“尔爷，怎么啦？” 林尔把手里的书合起来，站起身：“你跟我换个位置。” 时桑的眼睛睁得溜圆：“啊？为什么啊？” 林尔深吸一口气，指了下谢衍，面无表情地说：“我和他绝交了一下午，坐一块不合适。” 说绝交，就绝交，起码得对得起“绝交”这俩字才行。 第689章 都是秀恩爱 时桑答应得很快：“那行，好嘞。” 知道他俩之间的气氛还是很微妙，时桑也不多问，利索地收拾好东西，抱着课本作业就和林尔换了个位。 谢衍紧接着一踢沈妄的椅子：“起来，跟我换个位。” 沈妄转过身子看他，眉毛挑着：“怎么？” 谢衍的眼睛看着林尔，话却是对沈妄说的：“既然绝交了，那我就得去认错，离得这么远去认错，诚意不够。” 林尔：“……” 等谢衍和沈妄交换了位置，林尔又毫不犹豫地把书拍回自己座位上：“三儿，回来。” “好嘞，尔爷。”时桑二话不说，毫无怨言地就把位置换了回去。 谢衍慢条斯理地向后，修长指尖一扣桌边儿，喊沈妄：“沈汪汪。” “行了，我知道了。”沈妄拧着眉头一抬手，示意他废话就不用说了，起身把位置重新换了回来。 “……”于是，林尔再度踢了下时桑的椅子，“三儿？” 时桑表现得更干脆：“ok，尔爷，您不必多言，我懂。” 谢衍也跟着继续敲桌边儿：“沈汪汪。” 沈妄：“……” 有一句“我操”不知当讲不当讲。 瞎折腾什么啊？ 不以分手为目的的折腾都是秀恩爱。 这样来回折腾了几次，两位当事人还没疯，但反复表演着“站起来再坐下”的时桑终于被折腾疯了，他一脸痛苦地揪着自己脑袋上仅剩下的几根毛。 “我真是服了，求求你了，哥，你就不能老老实实地坐着，别再跟着尔爷了吗？” 时桑当然不会对林尔有什么不满，他的不满全在某位同为男人的小甜甜的身上。 说到底，美女能有什么错呢？ 美女永远没有错，错的一定是狗男人。 谢衍看也不看时桑，眼神直勾勾地落在林尔的脸上，语气听不出来具体情绪：“哄人，不跟着怎么哄？” 时桑：“……” 就挺无言以对的。 “行了行了，别他妈折腾了。”沈妄也受不了了，直接从位置上站了起来，一把揪起了时桑的后衣领，拖着他往教室前面走，“这位置让给你们了，我和三儿去前排坐一会儿，上课再回来。” 现在正是大班空，班里的同学都跑出去玩了，位置都空着，沈妄随意瞥了眼，也没走远，就在倒数第三排找了个空位坐下来了。 林尔本来是在时桑的位置上坐着的，刚才沈妄往外走的时候，碰掉了时桑课桌上放着的书，林尔看见之后，弯腰去捡。 只是书本掉在了时桑的椅子底下，弯腰的时候，她也看不见椅子底下的情况，手指摸了半天，也没摸到书到底在哪儿。 林尔收回手来，索性坐到了沈妄的位置上。 想再弯腰下去捡书的时候，谢衍已经把那本书捡起来了。 林尔看他一眼，然后花了半秒钟的时间考虑了下该拿他怎么办。 只是还没等她考虑完，谢衍就将书丢在了桌子上，往后朝着她的方向，侧过身子来，然后脚踩住了她座椅下面的横杠，直接往后一抵。 第690章 我在哄你 林尔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半强迫地压在了墙上。 她愣了愣，下意识地挣扎了一下，却被谢衍牢牢地固定住了手腕。 挣脱不得。 林尔顿时有些恼了，毫不示弱地抬头瞪他：“你干什么？” 谢衍乌黑的眸子看着她，嗓音微沉：“你看不出来？” 林尔皱眉：“什么？” 谢衍说：“我在哄你。” 林尔：“……？” 哄？ 他管这叫哄？ 林尔都要以为自己下一秒就得被他按在墙上开揍了。 那么多霸道总裁爱上我的电视剧他算是白看了，就没见过哪个霸总是这样哄人的。 “不是，你就是这样哄人的？”林尔动了动手腕，反被谢衍握得更紧，她微微皱起眉来，抬眼看他，“先松手。” 谢衍停顿了下，依言松开了手。 片刻后，他开口：“对不起，我真错了。” 他定定看着她，低叹一声，长睫下的黑眼珠湿漉漉的，看起来像是完全没脾气的样子：“小仙女，别跟我绝交了，行不行？” “……” 大概是谢衍低声下气的道歉的这个场景太过惊悚，教室里的一干吃瓜群众们全被震住了，虽然这道歉听着好像没太大的诚意，但从他的嘴里听到“对不起”这三个字就足以让人惊悚了。 毕竟，这位大佬同学先前将隔壁职高的那群小黄毛们摔了一地的那个视频，至今还在学校贴的精品帖子里挂着。 领头的那位黄毛大哥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那个场景，深入人心。 谢衍连个余光都没给四周的吃瓜群众们，只是叹着气，黑漆漆的眼睛看着林尔：“这样，我天天让你偷我的绿色能量，行不行？等你偷完，我再收。” 吃瓜群众时桑：“……” 吃瓜群众沈妄：“……” 其余的一班吃瓜群众：“……” 啊，大佬同学还真是拿出了十足的诚意来。 林尔显然也被这别开生面的道歉方式给惊了一下，一时之间没能反应过来。 不过…… 天天偷他的绿色能量？ 听起来好像还挺有诱惑力的，林尔忽然动心了。 谢衍再度补上一句：“除了让你偷绿色能量之外，我天天帮你浇水，一天浇三次。” 闻言，林尔眨了眨眼。 他的这话听起来更有诱惑力了，又有谁能扛得住绿色能量的诱惑呢？ 谁不想种棵大胡杨呢？ 见林尔还是不说话，谢衍又说：“这样还不行？那我帮你去喂鸡。” 旁边的吃瓜群众之一时桑惊了：“喂鸡？！” 这年头，要想表现出自己道歉的诚意，都得去喂鸡了？ 没点手艺，歉都道不了了？ 见时桑一脸震惊外加错愕的表情，沈妄就知道他会错意了，提醒了一句：“蚂蚁庄园的喂鸡。” 在绿色能量外加喂鸡的双重诱惑下，林尔终于把那句“绝交一下午”给收了回去，于是，一场没有硝烟的世纪大战到此彻底消停下来。 “好了好了，不生气了，皆大欢喜。”时桑这个和事佬连忙拖着沈妄屁颠屁颠地回了原位。 第691章 我晚自习不来了 时桑：“这不就好了嘛，人生不过一场戏，因为有缘才相聚，为了小事发脾气，回头想想又何必。尔爷，我们不生气啊，气出病来谁如意啊。” “……”林尔面无表情地想，那肯定是谢衍如意。 “不过，尔爷，有件事儿你知道不？”时桑重新坐回座位上，又回过头来，跟林尔比了个“一”的手势，“上一个让我哥道歉的人——” 林尔从书立架里抽了本习题册放到桌面上，应声道：“坟头已经开始长草了？” 时桑：“哦，那倒不至于。” 林尔：“那怎么？” 时桑：“现在那兄弟见到我哥之后，张口闭口就是‘我亲爱的爸爸，您有什么吩咐’了。” 林尔：“……” 看来在谢衍那里，女朋友还是有点儿特殊待遇的。 下午的最后一节课是自习。 谢衍接了个电话之后，就去找老陈请了个假。 九中请假的流程尤为繁琐，要先去班主任那里，找班主任写假条，然后班主任再签名，再去学生会找主席，或是纪检部部长签名，最后再到级部办公室里，找级部主任盖章。 这一套流程走下来，差不多要二十分钟。 老陈本着“方便学生”的宗旨，直接就在级部里拿了一沓徐主任盖好章和林时兮签好名的请假条过来。 大概是因为谢衍的学习成绩一直在线，老陈也没问他请假要去干什么，就痛痛快快地给批了假。 谢衍拿着假条回到教室的时候，上课铃刚好打响，时桑一嗓子“上课了，都赶紧闭嘴啊，我看看谁还在咧着个大嘴说话，我马上就要喊谢衍和沈妄锤你们了啊！”砸下去，班里的同学迅速安静了下来。 有时候，武力镇压远比语言威胁要好用的多。 谢衍从后门进了教室，他没往座位上坐，只从书立架上随手抽出来两张数学试卷，装进了书包里，然后一只手拽着书包的带子，一只手按在课桌的桌沿儿上，俯身下来，低声跟林尔说了句：“我晚自习不来了。” 林尔的视线从他刚才放到桌面的假条上移开，仰头同他对视着，小声问：“你干嘛去？” 因为是在自习课上，说话的时候她特意压低了声音。 说话间，谢衍已经将假条收进外套的口袋里，正要回她话的时候，他手里拿着的手机忽然嗡嗡地震动了起来。 谢衍的表情微微一顿，要说的话也跟着停住。 他垂眸瞥了眼手机。 林尔稍稍向前一探身，眼神落到了他的手机屏幕上，从她的这个角度望过去，刚好能看见他手机屏幕上的来电显示。 屏幕上显示的是一串手机号码，没有备注，尾号是0708。 林尔莫名地觉得有点儿眼熟，好像自己曾经在哪儿见过一样，她下意识地抬头看向谢衍。 谢衍刚才和她说话时带着的那点儿温柔倏然散尽，此时，脸上没什么表情，乌黑柔软的睫羽像是睫毛像是被很多心事压得垂坠了下去，整个人显得很沉。 第692章 林尔微微愣住。 谢衍却是没再说什么，若无其事地朝她指了指手机，然后轻揉了下她的发顶，拎着书包从后门走了出去。 四周重新安静下来。 林尔手里拿着支细长的水笔，黑色的笔尖有一搭没一搭地点在课桌桌面摊开的那本物理习题册上，她心里压着事儿，做题也做得心不在焉的。 0708？ 林尔回想着自己到底在哪儿见过这个手机号，她一边拿着笔帽，轻戳着自己的下巴，一边微微侧着脑袋，认真地往前回想。 直到三分钟之后，林亦安忽然在微信上给她发来了一条自带语气词的消息：【我操了，谢衡这个狗男人，我林某人在此立约，此生我跟他势不两立，有我没他，有他没我，不是我死，就是他活。】 林尔：“……” 又怎么这是？ 谢衡又薅到林公子的逆毛了？ 隔着屏幕，林尔都能想象得出来林亦安咬牙切齿的模样。 不过也正是因为他的这一句，林尔终于想起来了自己在哪儿见过这个手机号。 ——在林亦安的手机上。 林尔记得年前有一次，林亦安在客厅里接电话，她当时就站在猫爬架面前逗猫，余光一瞥下，刚好看见了他手里屏幕上的来电显示，尾号就是0708。 如果只是个普通的电话，林尔是不会记这么清楚的，主要是这电话越往下聊，林亦安的表情就越不好，到最后挂电话的时候，林亦安还非常不顾形象的对着手机连连翻了好几个大白眼。 等电话那端传来机械的忙音之后，他还“呸呸呸”了好几声。 明显一副嫌弃至极的模样。 林尔当时问了句：“谁呀？” 林亦安似乎是连对方的名字都不想提，只是没好气地伸手指了指自己耳朵上的银色骨链。 林尔立刻明白了，哦……是谢衡啊。 她当时还在心底暗暗琢磨了一句，如果在背后翻白眼就能让人打喷嚏的话，那谢衡一定会打到嘴抽筋。 以上，回忆到此打住。 时间线再次拉回现在，林尔一边在脑中想着“原来刚才给谢衍打电话的人是他爸爸啊”，一边低头戳着手机屏幕，给林亦安回了句：【不是你死，就是他活？那横竖都是你死啊。】 林公子迅速改了口：【呸，口误，不是他死，就是我活。】 林尔：【……我怎么听着还是有点儿不对劲？这次变成横竖都是他死了？】 正常的说法，不应该是“你死我亡”吗？ 林亦安：【没错，这次是对的，横竖都是他死。小孩，你忘我说过的话了吗？既然能让别人死，那就千万别委屈自己。】 林尔：“……” 林公子的金句永远是二十四小时在线，永不缺席。 …… 六月初，还属于盛夏未至的季节，虽然白日里的暑气蒸人又燥热，但到了晚上，海边吹来的风就凉爽了起来。 谢衍从墓园出来的时候，已经六点多了，他停在墓园门口的长阶上，单手插着衣兜，眉眼冷淡地朝远处望去。 第693章 谢家父子 正值华灯初上，四野人潮汹涌，长街车流不息，错落的霓虹光影将城市包裹出了半城迷离。 虽然夏天的太阳落的晚，但因为连日阴天的缘故，远处的天际还是早已涌上了层层的暮色。 不知从什么时候，天空悄悄地下起了雨来，雨势并不大，落在地上都听不到声音，打在手心里，也只是凉凉的触感，并不会感觉冷。 江州的雨，向来是下得缠绵又温柔。 谢衍在石阶上等了几分钟，谢衡才从墓园里面出来。 父子俩一前一后地朝停车场走去，一路无话。 直到上了车。 谢衍扯过安全带系上，将视线落到窗外之后，就不再有其他的动作了。 谢衡也没急着开车，只是点了根烟，另一只手搭到了方向盘上，微微侧头看向了谢衍。 那是一张几乎和他像了九成九的脸。 但和他不同的是，再看之下，那张脸分明还是少年人的模样。 说不出是什么心情，谢衡缓缓吸了口烟，不自觉地回想了下上次见到谢衍是什么时候，但这一回想之下，他才忽然发现，他竟然已经想不起来上次和谢衍见面是什么时候了。 时间太久了，久到他好像已经忘了自己原来还有一个儿子。 在他的印象中，谢衍还是那个总是安安静静地站在墙角看着他和苏婉争执的那个小孩。 原来在他不知道的时候，那个小孩已经长这么大了。 可父子俩之间，却是横亘了一条无法逾越的鸿沟，那是十几年的岁月造就出来，是他的刻意忽视和苏婉的歇斯底里种下的因。 谢衡夹着长烟的那只手微微收紧，心里百感交集。 江州已经到了梅雨时节，雨渐渐下大了起来，雨滴啪嗒啪嗒地敲击着车窗，四周开始起了雾，两人都不说话，车里的气氛显得冷凝而阒寂。 “阿衍。”就在这一片唯剩雨声风声的阒寂中，谢衡忽然开了口。 谢衍的眼睫微微一抬，视线从窗外收了回来，却依旧是没有看他，只将视线落到了手里拿着的手机的上面。 谢衍沉默着。 谢衡似乎是有话要说，但一时之间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明明是最该亲密的父子俩，现如今却像是陌生人一样。 正巧这时，谢衍拿在手里的手机，屏幕忽地一亮。 微信弹了条消息通知出来。 在屏幕亮起的这一瞬间，谢衡也看清了他手机上设置的壁纸照片。 他稍有意外，那是……林亦安家的那个小姑娘？ 谢衡也见过几次，那小姑娘和林亦安长得很像，性子却不太一样，眉眼看起来总是有些冷，有些厌。 听到手机上的动静，谢衍看了眼微信，并没有回复，只是把手机倒扣了过去。 谢衡若有所思地抬了抬眼眸，过了片刻，他忽然问：“那是林亦安的女儿？” 闻声，谢衍的表情微不可查地顿了下，点在手机屏幕背面的修长指尖也跟着停住，他的睫羽稍稍往下一压，而后他侧过了头来，看向谢衡。 第694章 没用的，阿衍 两双如出一辙的桃花眼对上，里面情绪各不相同。 不知道谢衡是什么意思，谢衍就没有说话，只是眉眼冷淡地看着他，眼中情绪不明。 两人莫名对视了一会儿，谢衡神色郁郁地撇过了头去，他的视线落到了烟头处的那抹忽明忽暗的小火苗上。 半晌，他忽然没头没尾地说了句：“我曾经想用孩子留住她。” 这话说的没头没尾的，也没指名道姓，但谢衍却是一瞬间就明白过来了他说的是谁。 是苏婉。 谢衡也不管他是否在听，只是盯着烟头处冒出来的似有似无的烟雾，自顾自地往下说着。 “当初我跟她说，只要她生下孩子，我就救她女儿，但直到最后，我都没能留住她。” “我以为，有了孩子之后，她会愿意留在谢家，留在我身边。” “但我没想到，她连孩子都不要。” “可能在她的眼里，她的女儿才是她的孩子，而她和我生的孩子，对她来说，是耻辱，更是折磨。” “所以她恨我，连带着也恨你。” 说这话的时候，谢衡的语气里听不出具体的情绪，声音也没起多大波澜。 谢衍安安静静地听完他以寥寥数语讲述了这段跨越了十几年漫长岁月的往事，最后，他像是自嘲般地轻笑一声，轻声说：“没用的。” 他侧过头来，定定看向谢衍，又开了口：“没用的，阿衍。” 谢衡不知道是在说给谢衍听，还是在说给自己听：“越是想留住一个人，越是留不住的。” “……” 谢衍捏着手机边儿的指骨微微收紧，半晌，他只是垂了垂眼帘，依旧是没有说话。 不一样的。 他和他是不一样的。 林尔和苏婉，也是不一样的。 …… 给谢衍发完消息之后，林尔就坐在座位上，一边咬着豆浆的吸管，一边心不在焉心地翻着手里的试卷，还时不时地侧头瞥上一眼手机屏幕。 但迟迟没等到谢衍的回复。 过了半个小时，林尔抬头看了眼教室前面墙上悬挂着的钟表，还是决定赶着上晚自习之前，给谢衍打个电话过去。 他一般不会不回她的消息。 离上课还有十几分钟，林尔拿着手机去了教室外面，直接给谢衍打了个电话。 电话倒是很快就被人接起来了，只是没说两句，林尔就看到了钱主任从前面的级部办公室里走了出来。 钱主任左手拿着支签名笔，右手拿着张登记表，脚步笔直而铿锵有力地朝二班这边过来，林尔下意识地挂了电话，然后做贼心虚似的把手机往背后一藏。 虽然九中不管学生们带不带手机的问题，但钱主任管，他私底下管。 当然，钱主任管也基本上只管自己班的学生，但要是让他看到有当着他的面玩手机的别班的学生，钱主任在自己职业本能的驱使下，也还是会上前苦口婆心地说上两句的。 久而久之，学生们都养成了个习惯——看到钱主任的第一秒，啥也不干，先藏手机。 第695章 你不要影响我 在钱主任成功地揪了两个玩手机的二班男生之后，林尔也不打算再接着打电话了，而是默默地把手机揣进了兜里，一步一挪地回了教室。 现在还没开始上晚自习，班里正乱着，林尔坐在座位上，两只手撑着椅子沿儿，发了一会儿呆。 预备铃刚响，时桑就叼着条牛肉干走了过来，见林尔一脸沉思外加放空的表情，他在她旁边的过道里停下，含混不清地喊了句：“尔爷？” “……”林尔还在出神，没听见他这一句。 时桑干脆伸出手来，两只爪子交叉着在她眼前来回晃动了两下，又叫她一声：“尔爷？嘿！尔爷回神啦！” “……”林尔终于回过了神来，抬头就对上了时桑乌溜溜的黑眼珠，她眨了眨眼，慢半拍地“啊”了一声。 时桑弯下腰来看她，因为嘴巴里塞着东西，他说的话还是含糊不清的：“尔爷，你怎么啦？喊你好几声，都没搭理我。” 林尔又眨了眨眼。 同那双乌溜溜的黑眼睛对视了半秒钟，林尔鬼使神差地在这一瞬间做出了和谢衍之前一样不理智的决定，她忽然问时桑：“三儿，我想问你一件事儿。” 时桑两口把牛肉干嚼碎，咽了下去，然后非常绅士地一弯腰，做了个“您请”的手势，道：“好的，尔爷，您请讲，高二一班时桑同学随时为美女服务。” 林尔斟酌着用词，说：“假如你谈了个女朋友，有一天，你跟你女朋友打电话的时候，忽然发现她好像是心情不太好，那你要怎么做呢？” 时桑想也不想，张口就说：“跟她说，我心情很好，你不要影响我，然后挂了电话，让她自己安静会儿。” 林尔：“？” 林尔：“……” 愿天堂没有女朋友。 她终于知道为什么时桑顶着一张可以称之为帅哥的帅脸，却仍旧是迟迟找不到女朋友了。 就这情商，脱单难，难于上青天的难。 见林尔良久都没说话，只是用一种难以形容的表情看着自己，时桑不明所以地挠了挠脑袋，道：“怎么啦尔爷，干嘛这样看着我呀？我是有哪里说得不对吗？” “……”林尔沉默了一下，然后浅琥珀色的眸子看着他，发自肺腑地道，“没，你说得对，说得太对了，简直不能再对了。” 时桑傻乎乎地看着她，乐得咧出了两排大白牙：“啊，真的吗？” 他尔爷脸上的表情倒是挺真诚，就是这语气听起来怪怪的，好像有点儿……过于浮夸了？ 顶着时桑一脸飘得找不到北的表情，林尔再次表情真诚地点头：“真的，比珍珠还真。” 于是，时桑更飘了，嘿嘿笑道：“是是，我觉得我说的也很有道理。” “对，是这样的。”说着，林尔抬头瞥了眼教室前面的挂表，一边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一边拍了拍时桑的肩，真诚不减地说，“那这样，你先在这儿回味着你的至理名言，我先去趟办公室。” 第696章 翘掉晚自习 “好嘞好嘞，尔爷。”时桑连声应下，同时又异常殷勤地添了句，“那你以后要是再有什么问题，到时候在问我哈，我随时为您服务。” “……”林尔只得点头，“好。” 预备铃是提前十分钟打响的，在食堂吃饭和在操场散步的老师们这会儿也都陆陆续续地回了办公室，林尔去办公室里跟老陈要了张请假条。 抱着对本班同学的盲目信任，老陈又是连问都没问，大手一挥，就痛痛快快地给她批了假。 于是，林尔花了半分钟的时间，就拿着已经签好名，盖完章的假条回了教室。 外面还在下着雨，淅淅沥沥的雨珠被海风吹着，斜斜敲打在玻璃窗上，滴滴答答地作响，九中的地理位置特殊，是在亚东湾这边的一个岛上。 岛的四周都是海，唯独一条横贯海面的江城大桥与陆地相连，如今海上起了雾，整座小岛都笼罩在湿漉漉的雾气之中。 林尔坐在谢衍的位置上，侧脸贴着窗户往外面看了一会儿，很快就将视线收了回来。 她也没再给谢衍发消息，简单地收拾了下书包，等上课铃打响之后，就拿着假条出了学校。 因为还没到放学的时间点，校门口并没有停什么私家车，出租车也不算多，只在马路对面零零散散地停着几辆。 林尔找了辆离自己最近的出租车。 上车之后，她报了地址，出租车师傅用江州方言应了一声“好嘞”，就发动起了车子。 出租车很快就驶离原地。 因为下雨，路上有点儿堵车，尤其是江城大桥上，更是堵得厉害，出租车夹在前后的车流之中，总是走一段，停一段的。 好在这个司机师傅的心态平和，也没患什么路怒症，上次的那种“出租车师傅大战面包车司机”的社会性事件并没有发生。 四十分钟之后，出租车顺顺当当地在谢衍家的小区北门停下。 林尔下了车，把棒球帽往头上一带，然后循着记忆进了小区。 在进楼栋之前，她还特意仰头看了眼顶楼，只是不知道是谢衍没开灯，还是拉着窗帘的缘故，那层楼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见。 但林尔知道，他一定是在家里。 她知道他不会跟谢衡回去的。 整栋楼里依旧是静得可怕，没有其他人，也没有任何的生活气息，林尔每次来的时候，心里总是有些发毛。 平时谢衍跟在她身边还好，她倒是不觉得什么，但现在这大晚上的，让她一个人去坐电梯，她心里还真有点儿上下打鼓。 进了电梯，按下三十八层的按钮，林尔就开始盯着显示屏上跳动着的红色数字看。 电子屏上的数字开始从“一”有节奏地往上蹦，电梯也跟着徐徐上升，直到数字蹦到了“三十八”，林尔脑中反复浮现的那种“电梯惊魂，厉鬼索命”的画面还是没能实现。 电梯打开，她轻轻松了一口气，握紧了手机，顺着楼道，往里面的房间走。 第697章 实在是不经吓 楼道里空荡荡的，脚步踩在瓷白的地板砖上面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而狭长的楼道又将脚步声无限制地放大。 在这种近乎静寂的环境下，那点儿脚步声就更加明显了，一圈圈地，且三百六十度地回荡在偌大的楼道里。 头顶的声控灯应声投射出惨白的灯光，林尔从同样惨白的地板砖上看到了自己被拉长的影子，她脊背上的寒毛几乎是唰地一下就立了起来。 嘶…… 这里都不用配什么背景音乐了，拉个牌子就能当现成的鬼屋了。 林尔强忍着自己想闭眼狂奔的冲动，在心里默默念起了“一切牛鬼蛇神都是纸老虎，牢记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党的光辉即可包我一路顺风”。 念了几遍之后，林尔勉强定了定心神，一步三回头地往楼道尽头走。 脚步声仍然是一圈圈地回荡在楼道内。 林尔：“……” 操。 只一个字，就表达了她现在的心情。 林尔觉得自己的经历也算是神奇了，平时看了那么多恐怖片都没被吓到过，现在来一次谢衍家，倒是被吓得差点儿三魂离了七魄。 她迟早有一天得让谢衍搬了这里，不为其他，就单单是为了她的心脏考虑。 年纪大了，实在是不经吓。 怀着“万里长征人未还”的悲壮心情，林尔终于举步维艰地停在了谢衍家门口。 她把手机塞进书包的侧兜里，低头按密码。 上次来他家的时候，林尔就问过他密码了，谢衍设的密码很简单，就六个零。 之前林尔还想着这个密码太简单了，不太安全，要不要给他换掉，但后来又一想，在一楼乘电梯的时候也需要按指纹，一般人也进不来。 想当初林亦安第一次来接这里接她的时候，就在电梯那儿费了好一番功夫，最后还是她在楼上按开了电梯，他才成功地乘着电梯，上到了三十八楼。 这样一想，林尔又把换密码的念头给打消了。 算了，还是挺安全的。 随着“滴滴——”两声长音，门锁应声而开。 房间里没开灯，视野很暗，阳台落地窗处的窗帘倒是全拉开了，但是没什么用，楼层太高，楼底的路灯光影投不进来，外面又下着雨，天上连颗星星都没有。 林尔从门口就闻到了空气中的酒精和烟草的味道。 极为浓郁。 林尔被呛得低咳了两声。 她在门口停了几秒钟，待适应了里面的黑暗之后，才往前走了两步，借着楼道里的白炽灯照进来的光，林尔伸手在玄关的墙上摸索了几下，很快找到了灯光的触摸屏。 她习惯性地开了夜灯模式。 房间里光线依旧很暗，大厅四角散发出微弱而昏黄的暖光，夜灯模式下，灯光的亮度降到了最低。 而这么一开灯之下，林尔才发现，客厅里有人。 那人悄无声息的，融在寂静的夜色里，完全没有动静。 林尔的心脏骤然跳空了一拍，刚才楼道里回荡着的脚步声似乎又在耳边回响了起来。 第698章 富强！民主！ 恰巧，一阵凉风从未关严的阳台缝隙中吹了进来，攀附上她露在外面的手指，阴阴凉凉的。 林尔的头皮一炸，一瞬间，她平日里看过的那些恐怖电影的片段争先恐后地从她脑子里浮现了出来，她的呼吸猛地一停，差点儿脱口而出那一句“富强！民主！文明！和谐！”。 是谢衍身上的气息及时拉回了她的理智。 风绕着她的手指打转儿同时，也吹来谢衍身上的那种特有的草莓甜味。 很淡，却极有辨识性，和周围酒精烟草的味道格格不入。 林尔堪堪压下舌尖那一句“共建社会主义精神文明”的灵魂呐喊，强定着心神向前面看去。 那人是谢衍。 虽然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但她也能轻而易举地认出来。 谢衍就坐在阳台的落地窗前，微微仰着头，身子向后，脊背靠着沙发脚，他的左腿向前伸着，右腿屈起，一侧的手腕松松垮垮地搭在膝盖上。 他身上的衣服也没换，还穿着校服，只是把外套脱下来了，就剩了里面的白色短袖。 地上是散落得东倒西歪的易拉罐，林尔粗略地扫了一眼，大概有十几个，都已经空了，偶尔一阵风吹进来，空易拉罐还会随风四处乱滚。 屋里的灯光昏暗，谢衍的大半个身形都藏在阴影里，显得影影绰绰的，看不太清楚。 他搭在膝盖上的那只手微微下落，修长的指骨间衔着一支燃了大半的长烟，零星的烟火如同一点残影，在他苍白的指尖明灭不定。 林尔在他面前蹲下来的时候，谢衍似乎这才察觉到屋里进了人。 他稍稍直了直腰。 看清眼前人的模样之后，谢衍愣了下，表情有了一瞬间的空白：“……尔尔？” 嗓音低低地，带着两分哑。 明显是喝过酒了。 林尔没有说话，只是微皱着眉心看他。 他手边的那个烟盒已经空了大半，旁边的烟灰缸里乱七八糟地堆着烟头，有两个空易拉罐歪歪扭扭地倒在沙发脚。 她很少会看到他这种模样。 像个被抛弃的小孩一样，茫然又无措。 林尔抿了抿唇，伸手把他夹着的那根深色的烟给截了过来，掐灭，然后抓着他的手，用力把他从地上拉了起来。 江州的下雨天，夜里总是很凉，也不知道谢衍在地上坐了多久了，手指好像没有半分温度。 林尔把他谢衍按在了沙发上，起身去厨房里拿了瓶常温的矿泉水，拧开瓶盖，递给他。 因为关着门窗的缘故，屋里的空气不怎么流通，浓郁的酒精味道和烟草气息交缠在一起，有些呛人，林尔又去把阳台的窗户开了条小缝隙，给房间透透风。 做完这些之后，她才回过身来，重新站到谢衍面前。 离得近了，林尔感觉到了谢衍身上传来的水汽。 潮湿，而冷冽。 她愣了愣，下意识地朝他伸出手来，指尖触上他短袖的衣摆，随即，她的眼神向下一落，她问：“衣服怎么湿了？” 第699章 把衣服脱了 因为房间里的灯光昏暗，林尔也看不出来他身上到底哪儿沾到了水，不过上手一摸，指腹下就感觉到了湿漉漉的潮气。 不是那种滴滴答答的水，像是洗衣机甩完衣服之后，没有烘干，摸起来潮潮的。 大概是因为喝了酒，谢衍的反应比平时慢了半拍，听见林尔问他，他缓慢地动了动睫毛，才开口说话：“回来的时候，被雨淋湿了一点。” “那怎么不换下来？”林尔又问。 “忘了。”谢衍诚实地说。 “……” 与其说是忘了，更不如说成懒，反正也没人管他，他也懒得去换。 就算是谢衍不说，林尔也能猜得到他的心思。 她低头盯着谢衍看，嘴唇微微动了动，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想起他身上的那件湿漉漉的校服短袖，林尔还是什么都没说，一声不吭地跑去他卧室里，拿了件长袖卫衣出来。 海边城市向来风大，夜风在客厅里来回游荡了两圈，屋里的烟味就散得差不多了。 林尔拿了衣服出来之后，先是关严了门窗，才朝谢衍走过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口中丢出来一个字：“脱。” “……”纵然谢衍的意识被酒精侵蚀得不太清醒，但他也直觉这个指令似乎有点儿不太对劲。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灯光暧昧，气氛还到位。 最后，女主角还说了句：“脱。” 见谢衍迟疑了下，没动，林尔以为他没听清楚，看着他又重复了一遍：“把衣服脱了。” “……”谢衍还是没动。 这，不太好？ 林尔干脆弯下腰来：“干嘛不动？” 谢衍：“……” 迟迟没得到回应，林尔眨了眨眼，稍稍歪头盯着他的黑眸瞧。 他的眼神不太清明，湿漉漉的，像是绕着一匝雾气，看起来已有醉意。 林尔心里顿时了然。 他喝醉了。 他只有喝醉的时候，才会这么守规矩。 之前两人刚认识的时候，林尔就看出来了，他的分寸感很强，别看他平时总是没个正经地逗着她玩，像是不打算当人的模样，但真正醉酒的时候，反而格外地……斯文起来。 当然，还是斯文败类的那个斯文，但这次没有败类。 林尔盯了他一会儿，见他是真没打算把湿衣服给脱了，也就不再问他了。 行，那就她来。 林尔继续弯腰，伸手抓住了他的衣边儿，拎着就往上扯，动作格外的大开大合，和林亦安飙车时的状态有得一拼。 谢衍原本是想避开她的手的，只是在对上林尔递过来的那个看似平静的眼神之后，他下意识地停住了身形。 林尔这才满意地收回了视线。 “……”谢衍轻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算了，脱就脱，反正也没别人在，这……不算是不守男德？ 林尔亲自动手剥衣服的同时，眼角的余光还瞥见了谢衍脸上的那个像是破罐子破摔的表情，她的眼皮冷不丁地轻跳了一下。 不是，他怎么这副活脱脱被人强上了一样的表情啊？ 第700章 就像他一样 不就是脱个上衣吗？ 她又没做别的。 夏天的晚上，那些街边大排档里，不多的是光着膀子，穿着大裤衩，踩着拖鞋，露着大肚子的男人啊？ 人家那大肚子都露出来了，也没觉得半分不好意思。 谢衍倒是矜持起来了。 想到这里，林尔还分神多思考了一句，如果大排档的那些男人们都能像谢衍这样遵守男德的话，那江州的市民精神文明建设进度，肯定会唰地一下就冲到进度条的尽头了。 或许，谢衍也可以考虑着办一个男德班？ 脑子里想归想，林尔手上的动作没停，在谢衍的配合之下，林尔非常利落地把他身上的校服上衣给拽了下来。 衣服拿在手里，明显能感觉到衣料上潮乎乎的。 要是贴在皮肤上，那肯定就更不舒服了。 林尔随手把校服放到一边，正要把手里抓着的那件卫衣递过去，谢衍忽然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这边的墙上也有个控制灯光的触摸屏，谢衍探身过去点了两下。 随着“滴滴——”两声轻响，客厅里的灯光缓缓亮了起来。 他没全开，只亮了房顶吸顶灯的一圈灯带，灯光还是暖黄色的，但客厅里的光线比刚才已经是明亮了不少。 足以让林尔看清他的脸了。 同样，让她看清楚的，还有他心口的那个纹身。 林尔的呼吸下意识一顿。 这是她第一次这么清楚而直观地看到这个图案，之前只是谢衍压着衣领，让她看过一眼。 那纹身并不大，也就半个手掌的大小。 她的手心贴上去，就能轻而易举地全部遮住。 那是一个很抽象的图案，由很多破碎的线条勾勒而成，但也能让人认出来，那是一朵玫瑰。 更确切的说，是一朵行将枯萎的红黑玫瑰。 玫瑰的花茎隐隐约约地从他的心口向下蔓延下去，那将落未落的花瓣四周则绕着几只翅膀支离破碎的黑蝴蝶，勾勒出蝴蝶的那些黑色线条并没有什么规律，同样是断断续续的。 整个纹身图案都是红黑色彩交替出现着，刻在他白得几乎没什么血色的皮肤上，有一种令人头晕晕眩的效果。 仿佛这个纹身就是他与生俱来的。 生在他的血肉中，长在他的骨骼里。 林尔忽然觉得，这个纹身就像谢衍一样。 他身上向来是存在着三种色彩，黑发黑眸，皮肤冷白，狭长眼尾微微泛红，乌黑睫羽柔软湿润。 好像也只存在着这三中色彩。 因为他的皮肤太白，那红黑交错的玫瑰就显出了一种令人窒息的美感。 那是破碎而极致的美。 黑色花茎蜿蜒向下，尽头连着一道陈年的伤疤。 因为时间久远，已经看不太出来那伤是被什么东西所伤到的了，但从伤口留下的这道伤疤上，依然可以想象得到当时的触目惊心。 林尔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来，纤细指尖轻轻碰了下他身上的那道伤痕。 谢衍的身子微微一僵，很快又放松下来。 林尔抬头看他。 他的眼神和情绪都藏在了夜色里。 第701章 乖，看着我 林尔记得，他身上大大小小的纹身一共都三个，最大的就是他心口的这朵玫瑰，最小的是他手腕内侧的那个十字架，还有一个，在肩胛骨下，是一处同样线条凌乱的野草。 但毫无例外，这些纹身图案都是支离破碎的模样。 那时候，她问谢衍：“为什么会纹野草呢？” 谢衍当时咬着烟，只是笑了一下，没有说话。 过了很久之后，她才听见他似自言自语地说：“因为有时候感觉自己就像是一株野草，在荒原里野蛮生长。” 空气里的烟味已经散的差不多了，阳台的窗户关起来之后，房间里的温度也跟着开始慢慢回升，但夜里仍旧是很凉。 担心谢衍会着凉，林尔很快收回手来，把另一只手里拿着的卫衣给他，催促道：“穿上，不然会感冒的。” 谢衍垂着眼看她，片刻之后，才朝她伸出手来。 却是没接衣服。 他伸出来的那只手直接越她递来的那件衣服，扣在了她的手腕上，而后毫无征兆地将她朝自己的方向一拉。 衣服瞬间从林尔的指间滑落，掉在柔软的地毯上。 悄无声息。 林尔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被他捏着下巴，被迫仰起了头来。 一个带着酒精和烟草味道的吻。 明明只是再平常不过的一个吻，却因着谢衍不太温柔的动作，凭空多了几分抵死缠绵的意味。 林尔从他的亲吻里，敏锐地觉察到了他强压着的不安。 只是一个分神之间，谢衍的薄唇重新压了下来，林尔的神志很快被勾走，身上所有感官全然被他占据。 谢衍一只手扶住她的头，一只手勾住她的腰，带着炽热气息的吻一点点地从她的唇角蔓延至她的眼尾。 林尔迷迷糊糊地想，好像有哪儿不太对劲。 但呼吸、接吻和思考这三件事，她暂时还没办法做到同时兼顾，刚冒出头来的那点儿清明很快又丢盔卸甲，宣布了投降。 直到最后，谢衍抱着她靠在身后的沙发上，林尔呼吸得以稍缓，这才想明白了刚才所有觉得不对劲的点。 刚刚接吻的时候，谢衍是闭着眼睛的。 这和以前不同。 他平时和她接吻时，总喜欢垂着眼睛看她，睫羽微坠，难掩温柔。 林尔没他那般厚脸皮，一开始，她还会伸手去遮他的眼睛，但每次都是遮眼不成，反被他扣住了手腕，次数多了，林尔也就破罐子破摔了。 算了，让他看，她闭上眼睛当没看见就完了。 但谢衍还不乐意，还非要让她也睁开 就像两人曾经的对话一样。 ——“你开心就好。” ——“不行，我一定要你也开心。” 换到这里，那就是相同的一句了。 ——你睁眼就行，我闭着。 ——不行，我一定要你也睁开。 谢衍这人，狗就狗在这里了，他也不强迫她，他有的是办法让她心甘情愿地睁开眼睛。 “尔尔，睁开眼睛看着我。”他总会反复在她耳骨边低语，“乖，看着我。” 呼吸纠缠，连视线也纠缠着。 第702章 你也会离开我么 她的耳垂渐渐染上绯红，浅色的眼瞳里弥散开雾气，乌黑的睫羽末端也随之挂上隐约的水珠。 …… 林尔闭了闭眼，把脑中不断浮现的片段给强行压了下去。 谢衍单手扶住了她的腰。 林尔下意识地把手搭在了他的肩上，这个姿势不太好找重心，她一条腿半跪在沙发上，一条腿勉强撑着，大部分的重量都落在了谢衍的身上。 谢衍轻吻着她的唇角，还不肯放开。 林尔没有躲。 她睁着眼睛看了他片刻，而后忽然抬起手来，毫无征兆地将手心贴在了他心口的位置。 她手心下覆盖着的正是那朵将要凋零的玫瑰花。 林尔紧接着就觉察到了谢衍的动作微微一顿。 她仰头，继续吻上去。 凌乱的呼吸间，林尔听见他低低地问了句：“你也会离开我么？” 林尔的动作停住。 她垂着眼，定定地看着谢衍。 昏黄柔软的灯光下，是一张漂亮而苍白的脸。 眉眼间，分明还是她熟悉的模样。 贴在他肌肤上的手收了回来，她压下眼睫，忽然低头，吻在他的心口。 谢衍的心脏猛地空了一拍。 她亲吻他身体上的伤疤，也亲吻他深埋心底的记忆。 一片只剩交缠呼吸的静谧中，谢衍听见她说：“不会，永远都不会。” 谢衍感受到了她身上传过来的体温。 温暖，而柔软。 在这个夏日未至的雨夜里，好像有什么悬着的东西一瞬间就尘埃落定了下来。 …… 因为期末考试的缘故，九中今年的暑假放得晚了几天，大概要到七月初。 假期前的日子总是过得飞快，转眼间就到了月末。 在学生的一片唉声叹气中，期末考试还是如约而至，九中仍然采取了高考模式，连着考了两天，第一天考语文和数学，第二天考综合和英语。 老师们的改卷速度向来是和学校发工资的速度一样快。 考完试的当天晚上，试卷就批改了出来，而且，老师们还连夜誊写出了成绩。 并且，还把成绩表给打印了出来。 清早，学生们还没到教室，勤快的各科班主任已经将打印出来的成绩单放到了讲台上，和成绩单一同而来的还有一个消息。 要开期末座谈会了。 这也算是九中的一个传统习惯了，每年的期末考试结束之后，都会开一场文理班全员参与的期末座谈会。 只是高一、高二和高三这三个年级是分开的，每个年级座谈会的具体流程都由各年级的级部主任们自主安排啊。 一拿到成绩表，时桑这个班长就带头瘫倒在了座位上，开始了灵魂出窍的状态：“哦我的上帝安琪儿，看看这糟糕的成绩，为什么？究竟是为什么？为什么我的化学成绩总是在均分之下？” 沈妄：“……” 每次考试完，时桑都得来两嗓子正宗的伦敦翻译腔。 沈妄以一种看智障的表情，不耐又冷漠地看着时桑：“不是，你又怎么了？” 这孩子怎么犯起病来，还一阵一阵的？ 第703章 愚蠢的土拨鼠 时桑慢吞吞地扭过脖子来，颤巍巍地伸出手指着沈妄的鼻子，乌溜溜的黑眼睛瞪得又大又圆，像是气愤至极：“哦我亲爱的上帝啊，你快看看这只愚蠢的土拨鼠！！” 忽然成了土拨鼠的沈妄：“……？” 时桑瞪着他，咆哮道：“瞧瞧你说的话，简直就像是隔壁玛丽苏婶婶的草莓派一样糟糕！我发誓，你要是再问我怎么了，我就要揪掉你的假发，让你看起来像一个虔诚的圆冬瓜，我的老伙计！” “……”沈妄一个冷漠的大白眼砸过去，扯了下嘴角，继续冷漠开口，“我谢谢你啊，还有，我不是假发，不过我看你倒是真该买顶假发了。” 时桑：“？！” 一句话，就戳到了时桑的死穴里，时桑顿时愤怒起来，张牙舞爪地嘶吼：“哦你这个该死的！愚蠢的！土拨鼠！你居然说我该买顶假发了？” “行了，闭嘴。”沈妄的反应更冷漠了。 他似乎是嫌时桑太吵，直接单手按住时桑的脑袋，往桌子上一压，然后不耐烦的“啧”了一声，说：“我发誓你再他妈瞎嚷嚷，我现在就能让你变成一个虔诚的圆冬瓜。” “……”时桑怂巴巴地偃旗息鼓了，“凶、凶什么嘛？” 时桑继续怂巴巴地搬着自己的小凳子，往走道里挪了挪，然后接着嘶吼：“为什么我们之前从来都是我单向付出？我也好想双向奔赴！你什么时候才能让我走进你的世界，让我真正的了解你？” 他捏着成绩单，捶胸顿足。 “我真的好想，好想，好想，走进你的生活，我好想要了解你，你怎么就不可以简单一点儿？我他妈从来就没懂过你，数学！！！” 再次被吵到的沈妄：“……” 沈妄仅有的一丁点耐心彻底宣布了告罄，他拿起桌子上刚发下来的座谈会通知表，啪地一下糊到时桑的脸上，嗤声道：“闭嘴行不行？别嚎了，午休时间嚎什么啊？一个化学成绩就让你这样了？那明天的座谈会你还不得以死明志？” “……”大概时桑是真的被打击到了，他把糊在脸上的通知表扯了下来，心如死灰地瘫倒在椅子上，喃喃自语地道，“好啊，座谈会好啊，座谈会可真好。” 沈妄：“？” 沈妄愣了一下，低头看他，语气缓和起来：“三儿，你没事儿？你是……惊吓过度疯了？” 这应该不是他刚才呼的那一巴掌的事儿？ 时桑不理他，只魂不守舍地低喃着：“它具体是好在哪儿呢，它究竟是好在哪儿呢？嗯，它好就好在好他妈个蛋。” 沈妄：“……” 孩子疯魔了老不好，多半是真的，别搭理，由他自生自灭就好了。 时桑捏着成绩单碎碎念了半晌，结果回头就见谢衍睡的是一派与世无争的安详，不禁怒从中来。 这个变态，数学又是一百五。 铁打不动的一百五。 同样都是人，怎么人和人之间的智商差距就这么大呢？ 第704章 谢甜甜起床喂鸡了！ 时桑越想越气，于是，嘤嘤嘤地变身柠檬精了。 他从座位上站起来，转身过去，一把将成绩单拍在谢衍的书立架上，嚷嚷道：“起床了！” “谢甜甜，起床喂鸡了！” “日上三竿了还不起？！” “尔爷庄园里的鸡都要饿死了，你还不赶紧起来喂鸡？不许过富家少爷的生活。” “……”谢衍眼皮都不掀一下，估计都没听见时桑在逼逼叨叨些什么，只是眼眉间压着几分不耐烦，嗓音又沉又哑地丢给了他一个字，“滚——” 这一个字砸下来，时桑的画风一秒转变，点头哈腰地应声：“哎，好嘞，哥。” 皮也只是皮一下，时桑也只敢趁着谢衍不清醒的时候，借着林尔的名义，狐假虎威地耍两下威风。 威风耍够了，那还得见好就收，以防真的挨揍。 …… 期末座谈会的具体流程已经安排了下来，由几位级部主任主持，各班的班主任牵头，高二年级的同学全员参与。 早晨八点，学生们按照年级顺序依次入场，大礼堂里人声熙攘，座无虚席。 首先登场的就是老陈。 老陈除了担任一班的班主任之外，还肩负着高二年级级部主任的重职，再加上带的班级又是理科生中的重点班，在这次的座谈会中，自然是重点登场人物。 老陈乐呵呵地往麦克风前一站，说话是一贯的不徐不疾：“期末考试也已经结束了，等这次的暑假回来，你们就是一名准高考生了。” 拿起手里的稿子，老陈清了清嗓子，开始进入正题。 “期末考试的成绩，大家应该都知道了？我们这次就不开家长会了，开一个期末座谈会。在这次的七大名校联考中，我们九中取得的总体成绩还是不错的，均分在私立学校中排名第一。前百名中，咱们学校是占了十六人；680分以上的，咱们学校是三十三个同学，700分以上的，咱们学校是八个同学。” 简单介绍完联考成绩，老陈又不徐不疾地拿出了另一张报表。 “根据往年的分数线来看，江州大学，江海大学，江中大学，三大高校的最低录取分数线都在680分以上，学校里的热门专业提档线大约在695分上下浮动，而其余几所名校——比如江州医科大学，江州师范大学，江州财经政法大学等，它们的热门专业录取分数也是居高不下……” 等温温吞吞的老陈讲完下台之后，钱主任紧接而上。 两人的画风截然不同，钱主任站到麦克风前，对着底下的同学就是一顿咆哮输出：“都什么时候了？居然还有同学上课睡觉？上课睡觉啊同学们，你们怎么睡得着的？我真是很佩服这些睡神啊，你们这个年龄段还能睡得着？” “高二已经结束了，你们马上就要高三了啊，离高考已经没有一年的时间了啊，同学们！你们这个学习态度已经让我看不下去了，上课捏着支笔，看着还正儿八经的，可就是一个字都不写啊！” 第705章 期末座谈会 “还有那些谈恋爱的啊，我本来是不想说这事的，但为了你们的未来，为了你们的人生，我该说的还是得说！虽然咱们学校思想开放，校风自由，但我请你想想，精力都拿去谈恋爱了，还有什么心思去学习啊？” “你说你一个高中生，怎么敢谈恋爱呢？你们有什么资格谈恋爱啊，你们摸着自己的良心想一想，自己配谈恋爱吗？考试考了几分啊，就敢谈？你们的生活应该只有上课、吃饭、睡觉，你凭什么谈恋爱啊？凭你上课睡得快吗！” “……” 显而易见，九中的暑假是伴随着钱主任的咆哮而来的。 毕竟是升学率在江州市名列前茅的重点名校，高二升高三的这个暑假，注定不会轻松，除了级部里统一印发下来的《快乐暑假》之外，各班的老师根据各自的教学进度还安排了其他的作业。 网课从假期的第三天开始。 齐川老师在化身热情男主播的第一天就就遭遇了人生的滑铁卢，并且这个人生滑铁卢的状态可能一直要持续到暑假结束。 “这种类型的题目我应该讲过好几次了？再讲一遍的话，估计你们都要嫌我烦了，那这样，我们还是找个同学来讲一下？徐中也同学，来，你连下麦，你给同学们讲一下这道题。” “……”全场寂静。 齐川老师：“徐中也同学？徐中也？嘿，别假装网卡了，我看到你眨眼睛了。” “……”依旧是全场寂静。 “行。”齐川老师无奈了，摊一摊手，“他可能真是网不好，卡住了，那徐静静同学，你来回答一下？” “……”全场继续死一般的寂静。 师生们隔着屏幕对视着，面面相觑地沉默了大半分钟，齐川老师重重叹气，打了个漂亮的圆场：“那好，大家网都卡的话，那就我来讲一下。” “……”全场持续寂静。 不知道是因为网课上的太早，以至于学生们都没睡醒，还是讲的课程太无聊，以至于学生们都在神游天外。 总之，网课的气氛十分安详。 安详到齐川老师怀疑自己其实是在给一群尸体上课。 到最后，齐川老师给自己刷了个大火箭，想借此调动一下网课的气氛，但显然，他失败了。 “大家都听懂了吗？听懂我讲的这道题了吗？解题的步骤看清楚了吗？大家也刷个弹幕呀，哪怕刷个666也行啊，怎么没人理我啊……” 齐川老师表示自己的这独角戏唱的很寂寞。 平时上课都是在课堂上面对面，那时候还能有人跟他互动，一到上网课的环节，学生们就安静的像是一具具刚从冰柜里刨出来的尸体。 齐川老师总觉得自己来的不是直播间，而是太平间。 身为众多尸体中的一员的林尔正托着脑袋盯着电脑屏幕看，电脑右下角的微信小气泡忽然闪动了起来，她懒洋洋地扫了一眼，手指在触摸板上滑动了一下，点开了微信。 第706章 谢甜甜又在作死 谢衍的消息紧接着就弹了出来。 谢衍：【在干什么？】 林尔：“……” 这还用问吗？ 看看屏幕上她露出来的脑袋就知道了啊，除了上网课，还能在干嘛？ 林尔：【上课啊，哥哥。】 谢衍：【除了上课呢？】 林尔：【喝水。】 谢衍：【喝什么水？】 林尔：【矿泉水。】 谢衍：【矿泉水多少度？】 林尔：【……】 林尔：【五十度左右。】 谢衍：【在哪儿接的矿泉水？】 林尔：【饮水机。】 谢衍：【饮水机什么牌子的？】 林尔：“……” 林尔终于被他问疯了，人间绝美小甜甜又在作死的边缘反复试探。 她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男人不愿意回自己女朋友的微信消息了。 坦诚来讲，她现在就挺想拉黑谢衍的，然后漂流瓶联系。 林尔叹气，林尔深深叹气。 林尔：【你是不是很闲啊，哥哥？】 谢衍：【是啊，这不是太闲了，没有事做，就来骚扰你了。】 林尔：【那我给你找点事儿做？】 谢衍：【嗯哼，你说。】 林尔：【手抄新华大字典？】 谢衍：【？】 每当他打出问号来的时候，不是他有问题，而是他觉得她有问题。 林尔明显在电脑屏幕上看到谢衍的表情一顿。 半晌，谢衍的消息才回复了过来：【宝贝儿，认真的啊？】 林尔表现的很好说话：【你要是觉得新华大字典有难度的话，牛津大词典也行。】 谢衍：“……” 那玩意儿，也挺厚的？ 正和谢衍扯着闲谈，贺寅的微信头像忽然晃动了起来，林尔余光扫了一眼，把网课的界面缩小，拖到了电脑屏幕的左上角，这才点开了对话框 贺寅发来了五个字，外加两个标点符号，还附加了一个卖萌的表情包：【尔爷，在干嘛？】 林尔：“……” 怎么一个两个的都喜欢问她在干嘛？ 海大附中不是也在上网课吗，这家伙怎么还这么闲？ 林尔回了他一句：【喝水。】 她已经准备好了，贺寅要是也敢学着谢衍问她喝的什么水的话，她就要隔着屏幕，顺着网线过去打他了。 但贺寅显然是非常识趣的那一类人，毫不含糊地直奔主题：【尔爷，跟你商量个事儿。】 林尔：【讲。】 贺寅：【就是咱们的那个直播啊，我今晚有事儿，没法上线，这不就想着找个人顶一下。】 贺寅说的是以乐队名义开的一个午夜频道，平时也会在上面唱唱歌，唠唠嗑什么的，当然，贺寅上播的时候，主要就是唠嗑了。 这个直播频道大概有两年的时间了，也积攒下了不少忠实粉丝，而且自从上次九中校庆晚会上的那个视频流出之后，不仅猫咪小耳朵的微博粉丝数量翻了好几番，连蹲直播的人都多了十几万。 贺寅又说：【尔爷，你让我亲哥来帮个忙行不行？】 林尔疑惑：【你亲哥？你什么时候有亲哥了？】 他们这一群人中，除了温淼有个哥哥之外，其他人都是独生子女。 第707章 谢甜甜的主播生涯 贺寅：【我说的当然是我亲爱的尼古拉斯哥哥了，自从上次他和我风雨同舟地跳完广场舞之后，他就是我亲哥哥了。】 林尔：“……” 贺寅此人，干啥啥不行，攀亲戚第一名。 林尔迟疑着给他回：【你说谢甜甜啊，他不适合这种深夜情感类的节目？】 贺寅：【怎么不适合？】 林尔斟酌着自己的用词，想着自己该怎么说，才能让贺寅更容易理解。 林尔：【怎么说呢，你平时和谢甜甜接触不多，所以可能不太了解他，他的性格适合哪种节目呢？就是吐槽大会那种。】 毕竟是一班，乃至整个九中公认的吐槽大会神级种子选手，这个世界上，就没有他不能吐槽的东西。 沈妄之所以再也不肯穿红色的衣服，就是因为谢衍曾经吐槽他说，他像个成了精的火龙果。 还有时桑，时桑也不肯再穿红色的衣服了。 原因无他，就是因为谢衍说他像只复活节上的大火鸡。 林尔琢磨着，估计他俩对红衣服都留下心理阴影了。 贺寅大手一挥：【嗨呀，没事儿！我还以为什么事呢。不就是吐槽嘛，吐槽好啊，正好调动一下直播间的气氛，本来大半夜就容易伤感，来两句吐槽的话，还能活跃活跃气氛呢。】 林尔的表情有些微妙：【啊……不是，河马，你是认真的吗？你确定要让他帮忙直播啊？】 贺寅：【当然是认真的啊，要不然我跟你说这干嘛呀？】 林尔思考了一下，还是坦诚相告：【那我要把话说在前头了，很可能这一次的直播结束之后，粉丝们就纷纷取关了啊。】 贺寅还是那句话：【没事儿，我看好尼古拉斯，我觉得他可以。】 贺寅：【再说了，我实在是找不到其他人了，沈老板最近不知道在忙什么，经常人不见影的，猫爷也是，和沈老板动不动就双双失联，肖仔和秦狗今天晚上要去录音室，也空不出时间来。】 贺寅：【我思来想去，要不，尔爷你上？】 林尔：“……” 林尔果断拒绝他了：【不要。】 她有时候连自己男朋友那些废话都不想理，还大晚上的陪别人聊天呢？ 她怎么这么有闲情雅致啊？ 贺寅：【你看，尔爷你又不上，那只能你男朋友上了嘛，你问他一下嘛，他要是不想露脸的话，就不露脸，反正露不露脸的也不是重点。】 林尔：【……行，那我问问他。】 关了和贺寅的对话框，林尔去戳了戳谢衍的头像：【男朋友，我有个事儿想跟你商量一下。】 谢衍：【怎么，贺寅又得绝症了？】 林尔：“……？” 林尔莫名其妙：【没有啊，怎么忽然这么问？】 谢衍：【尔尔，你没发现么，你有个小习惯。你平时有事儿跟我说的时候，都是“谢甜甜，我什么什么的”，但你要是有事儿求我的话，开头语都是“男朋友”。】 林尔：“……” 她还真不知道自己还有这个小习惯。 第708章 午夜场男主播 既然谢衍把她要说的话都给抢过去了，林尔也就不跟他兜圈子了，开门见山地道：【还真有事儿要求你，不过不是我，是你弟弟，你亲弟弟。】 林尔特意申明了一下，重音落在了后半句话上。 谢衍：【弟弟？还是我亲弟弟？】 当事人表示，这他妈就离谱。 上下嘴唇一碰，就莫名多了个亲弟弟出来。 林尔提醒道：【你忘了？就是你那个通过跳广场舞结识的异姓亲弟弟。】 谢衍反应过来了：【……啊，你说贺寅啊？】 林尔：【对，现在他有难了，问你帮不帮。】 谢衍停了两秒钟之后，才问：【什么事啊，不会又要去跳广场舞？】 说实话，谢衍是真的不太想回忆上次的人生黑历史，虽然他在林尔面前是不打算要脸的，但在陌生人前，那还是有点儿偶像包袱的。 林尔：【那倒不是，比广场舞好点儿，这次是化身为午夜场的激情男主播。】 谢衍：【？】 化身什么？ 午夜场的激情男主播？ 怎么听着……不太像正经频道啊？ 晚上九点，乐队的练习室里。 林尔一边调整着手机摄像头的角度，一边问着跑来凑热闹的两只吃瓜群众：“这样行不行啊？” “不露脸的话，摄像头得再往下压一压？”秦柯探头向前看，指挥着林尔调摄像头。 “压得够低了？”谢肖刚好是持着相反意见，“再压的话，脸确实是不露了，那就得露下面的腹肌了。” 秦柯不在意地一摆手：“没事啊，尼古拉斯又不是没穿衣服。” 谢肖：“……” 秦柯压根就没听出他话里的重点。 而今晚午夜频道直播的当事人谢衍同学则表示——都可以，随便，一切听从女朋友的安排。 在秦柯东一句“太高了，再压压”和谢肖西一句“不行，太低了，往上抬”中，林尔终于手忙脚乱地调好了手机。 同时，林尔也意识到了这两只留在这里除了添乱，也起不到什么实际性的作用，她开始撵人了，一手拎着一只，动作利落地往隔壁的录音室里扔。 “你们俩不是要去编曲？” “我们不急，我们想围观一下。”秦柯扒拉着门框，笑眯眯地伸着脑袋，往里面瞧。 林尔一根根地把他的手指掰开，冷漠无情的模样：“对不起，我们谢绝围观，送客了。” 随着尾音的落下，房门“啪”地一声被人从里面关上了。 “……”秦柯摸了摸鼻子，心有余悸，“好险，我鼻子好像差点儿被门板夹到。” 谢肖：“嗯，不瞒你说，我鼻子也是。” 盯着眼前的门板看了两秒，确定它不会再打开之后，秦柯有些遗憾地一摊手：“那，走？” 谢肖：“走。” 九点半，人间绝美小甜甜准时化身为午夜频道的热情男主播。 摄像头一打开，直播间的粉丝瞬间涌入进来，左下角的弹幕一排排的飞速刷过。 【小耳朵的耳朵】：前排前排！河马哥哥好。 第709章 是尼古拉斯哥哥 【肖仔的僵尸粉】：男朋友，好久不见鸭！ 【高举猫耳大旗】：今天只有寅崽儿吗，肖崽崽他们不来？ 【我在磕cp】：喜大奔普，寅宝终于想起了自己还有个直播间，距离上次直播得有大半个月了？ 【少女尼姑】：诶，今天怎么不露脸了呀？河马哥哥是没穿小裙几嘛？ 谢衍往办公椅上一坐，随手拿了支笔，在手指间把玩似的转了两圈，视线往手机屏幕上落。 手机摄像头压得低，角度又偏，照不到他的脸，屏幕上只能看见他领口处露出的那截深陷又分明的锁骨。 很快，就有粉丝发现了不对劲。 【少女尼姑】：等等，我怎么感觉今天上麦的这个人，不像是河马哥哥啊？ 【高举猫耳大旗】：我也觉得不像，悄悄说一句，寅崽儿好像没这么瘦？ 【林青霞湘州分霞】：是哇，他锁骨的线条没这么明显？这半年来，寅崽儿肉眼可见地圆润了起来。 【江州张曼玉】：肖仔？还是狗爷？ 【老人与海燕】：都不像啊。 【铁锤妹妹】：河马哥哥？ 谢衍一只手支着脑袋，懒洋洋地看了会儿弹幕，这才开了麦，音调散漫地说了句：“河马哥哥不在，今天是尼古拉斯哥哥。” 他的声音很容易分辨出来，音色干净，嗓音微沉，说话时透着点儿似有似无的倦意，听起来散散漫漫的。 和贺寅的声音，截然不同。 弹幕先是一停，而后，刷新的速度更胜从前。 【铁锤妹妹】：？！ 【因美被判十八年】：我去？？？ 【江州张曼玉】：淦！这声音，麻麻我恋爱了。 【武林萌主】：不说长得怎么样，就冲这个声音，在座各位姐妹，对不起了，这一声老公我先叫为敬！ 【我在磕cp】:对不起，寅崽儿，容我暂时爬个墙，但妈妈心里还是爱你的。 【木木女鹅绝美】：嗷嗷！新成员新成员？？ 摄像头还是往下压着，手机屏幕里只露出一双手来，右手指骨间转着一只细长的银色钢笔，笔尖偶尔会点在铺展在桌上的纸面上。 露出来的那双手很漂亮，秀窄修长，骨节寸寸分明，肤色是一种没什么血色的冷白，清瘦的腕骨处隐约可见青蓝色的血管。 被绕在手里把玩的那支钢笔在其肤色的对比下，笔身折射出一种冷色调的银光来。 【武林萌主】：歪个重点，声控和手控表示非常满足。 【小耳朵走花路】：啊啊啊！这位尼古拉斯哥哥，你是乐队新成员吗？！ 【猫爷喵喵喵】：此时此刻，我要大声地喊出那三个字：我、可、以！哥哥我可以！ 【木木女鹅绝美】：是不是新成员鸭？但我怎么没看见微博上说要招收新成员鸭？ 眼瞅着谢衍是打算把“沉默是金”的美德发挥到底了，林尔忍不住朝他使了个眼色——说话呀，哥哥？ 第一次变成为午夜男主播，且业务能力非常不在线的尼古拉斯哥哥：“？” 啊，还要说话？ 第710章 是家属 林尔再次以眼神回答——当然了，这是午夜情感场，又不是哑剧频道。 ……行，谢衍抬眼扫着弹幕上的问题，挑了个问题，漫不经心地回了句：“不是新成员。” 本来回答这几个字就可以了，偏偏他还要再补上一句：“是家属。” 这一声家属出来，炸得粉丝们顿时活跃了起来。 【小耳朵走花路】：？？？ 【我在磕cp】：家属？！ 【因美被判十八年】：淦！悄悄问一句，是谁的家属呀？ 【木木女鹅绝美】：我来猜猜，是猫爷，还是我木木女鹅？ 【老人与海燕】：那啥，我来一个大胆的猜测，不会是寅宝？ 【隔壁老王八】：有可能哎，上周我看寅崽儿在微博上说，今晚他要来频道上播的，如今他没来，却来了个尼古拉斯，这其中的关系不得不让人浮想联翩啊…… 谢衍盯着“浮想联翩”那四个字看了一会儿，终于嗓音平淡地开口了：“不是他的家属，不过你们的河马哥哥今天确实是有事，所以我就临时过来帮个忙。” 【我在磕cp】：尼古拉斯哥哥康我！先康康我！我代表广大姐妹问个重点，那你以后还会来嘛！ 谢衍心不在焉地道：“以后来不来，那不一定。” 开场聊了半分钟，林尔拖着椅子往谢衍这边移了移，她待的这个地方刚好是摄像头的盲区，手机照不到她。 而林尔也没有要露面的打算，只是朝手机屏幕上看了两眼，然后随手拿了把吉他过来，递给了谢衍。 谢衍侧了侧头，眼角稍稍一扬，以示不解：“嗯？” “唱会儿歌。”林尔说。 光这样干巴巴的聊下去也不是那么一回事，谢衍也不是那种话多的人，这次被她强行拉来变身成午夜场的男主播，林尔总感觉直播间正处于一种即将冷场的边缘。 开口说话时，林尔就是正常音量，也没刻意压低声音，所以这句话自然是传进了直播间粉丝的耳朵里。 【我在磕cp】：等等，这个声音……是wuli木木？ 【因美被判十八年】：绝对是！我也听出来了。 【铁锤妹妹】：啊！是我们的木木崽儿！女鹅康康我！快康康我！自从上次看到热搜的那个视频之后，我就成了你的死忠颜粉。 林尔没看弹幕，只是盯着谢衍，三令五申地说：“不准唱你之前在车载音响里放的那几首。” 谢衍：“……行。” 看来那次的“弹起我心爱的土琵琶”给她留下了极深的心理阴影。 谢衍拿过吉他，随手拨了个和弦，试了下音，然后单手按在吉他弦上，稍稍往下一压，这才抬眼看向林尔，体贴地询问道：“唱什么歌？” 林尔担心的是，本来谢衍唠嗑就唠的干巴巴的，要是再来两首土琵琶，怕是粉丝就要当场取关了。 于是，她不放心地又重复了一遍：“都行，只要不是音响里放过的那几首，就都可以。” 谢衍：“……” 就这么嫌弃他的歌单啊？ 第711章 你确定你十七 而林尔则是再次以眼神表达了自己的意思——是的，别怀疑，就是这么嫌弃。 谢衍：“……” 行。 心照不宣地掠过这个话题，谢衍低了低眼睫，按在琴弦上的右手收了回来，他探身拿过变调夹，将变调夹夹在了吉他的二品上，这才拨起了吉他弦，随口哼了一首。 “我们还能不能再见面，我在佛前苦苦求了几千年，愿意用几世换我们一世情缘，希望能感动上天，我们还能不能再见面，我在佛前苦苦求了几千年，当我在踏过这条奈何桥之前，让我再吻一吻你的脸。” 少年的嗓音辨识度很高，音色干净，和说话时不同，他唱歌的时候嗓音要更沉一些，少了几分平时的不正经。 只是这几句唱出来，直播间的气氛显而易见地凝滞了一下。 【小耳朵的耳朵】：呃……这歌好老啊。 【木木女鹅绝美】：那什么，有没有姐妹可以科普一下这首歌的名字？ 【猫爷喵喵喵】：这个曲调，感觉很古老的样子，我好像十年前在街上的音像店里听过？ 【小耳朵的耳朵】：应该是《求佛》？ 【高举猫耳大旗】：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歌我在我妈的歌单里见过。另外：我妈今年五十八。 【老人与海燕】：我好像听过这首歌的dj版，上次我妈去参加一个广场舞比赛，她们队里用的音乐就是这首歌。另外：我妈今年五十六。 【少女尼姑】：十年前，我妈还买过这首歌的磁带，我依稀记得磁带上的歌还有什么《狼爱上羊》、《流浪歌》、《白狐》等等。另外：十年前，我妈四十三。 【哥哥你坐船头】：但有一说一，尼古拉斯哥哥的声音好好听啊，不说这歌唱的好不好，从音色上来讲，他就成功了。 【老人与海燕】：对不起，我错了，我忏悔，之前我妈跳广场舞的时候，我还一直嫌这首歌土，现在我想把这首歌设置成起床铃声。 【只舔牛奶盖】：有没有刚才录屏的姐妹，把资源分享到超话里行不行鸭？ 而直播间外，同样被震了的林尔终于回过了神来，她无言了片刻，而后悄悄地伸手过去，戳了戳谢衍的腕骨。 谢衍偏过头来看她：“怎么了？” 林尔斟酌了一下用词，然后小声地说：“谢甜甜，我记得我跟你说过我爸今年多大？” “嗯，三十四。”谢衍眉梢微扬，不知道她怎么忽然提起了这个，“怎么了？” “没什么。”林尔摇了摇头，声音依旧是压得低低的，“我就是想跟你说一句，他这把年纪的人都不听这么老的歌了。” 谢衍：“……” 谢衍听出她的言外之意来了。 你确定你今年十七岁？ 你真不是七十岁吗？ 不过林尔对此表示也能理解，毕竟她男朋友一直都是2g信号在线的冲浪选手。 停了几秒钟，在林尔的要求下，谢衍又重新拨弦。 又是一首震得人灵魂出窍的歌横空出世。 第712章 连着两次冷场 “望望头上天外天，走走脚下一马平川，面对着满堂儿孙，了却了心中祈愿，望望头上天外天，走走脚下一马平川，无路难啊开路难，所以后来人为你感叹。” 林尔：“……” 她怎么感觉这首比刚才那个什么求了几千年的还要有年代感？ 是她的错觉吗？ 而直播间里的一干粉丝则是做出了和她同样的反应，证明了这不是她的错觉。 【武林萌主】：咳……这歌我记得我听我爷爷唱过，是叫《愚公移山》？另：我爷爷今年八十九。 【小耳朵的耳朵】：我外公以前是老年合唱团的，他们那个队里就经常唱这首歌，另：我外公今年八十三了。 【长得很抽象】：咳咳，话说回来，这首歌还是我奶奶的广场舞必备曲目之一啊。另：我奶奶今年七十九高龄了。 【少女尼姑】：尼古拉斯……哥哥？我能不能问一句，您今年多大……不是，您今年高寿啊？ 【小耳朵走花路】：草率了，我忽然反应过来一个事儿，之前尼古拉斯哥哥说，他是家属的时候，我下意识地以为他是木木或者猫爷的男朋友，要不就是寅崽儿的男朋友，现在看来，很有可能是他们的爹啊…… 【老人与海燕】：不一定？我觉得还有可能是爷爷。 谢衍：“……” 爷爷？ 那还不至于？ 眼看着短短三分钟的时间里，直播间里就接连冷了两次场，林尔毫不犹豫地把谢衍手里的吉他给抽走了。 “算了，你还是别唱歌了。”林尔真心实意地说，“我感觉你再唱下去，直播间就凉了。” 谢衍：“……” 这也不是他的错？ 谢衍感觉自己还挺努力营业的，虽然是被迫营业。 “那贺寅直播的时候，一般都是干什么？”谢衍问。 林尔想了想，道：“就是粉丝连麦，说说话什么的，偶尔也会唱唱歌。” “连麦？”谢衍显然没听明白这个对他来说，过于新颖的新名词。 “是啊。”林尔一边说着，一边站了起来，“连麦我弄就行，你别管了，到时候连上之后，你就说你的。” 转到幸运粉丝在线连麦环节，直播间的气氛瞬间火热起来。 【木木女鹅绝美】：女鹅康康我！康康我！ 【猫爷喵喵猫】：呜呜呜抽我抽我，我也想当一回幸运粉丝！ 【武林萌主】：我我我！双手双脚地举起来！！！ 很快，林尔就截图截了个幸运粉丝，在线连上了麦。 还是个男粉。 上来就热情奔放地和谢衍打了个招呼。 【李狗蛋蛋】：“新老公你好！我是李狗蛋蛋，第一次被抽中当幸运粉丝，心里还有点儿激动。” 谢衍：“……” 啊，谢衍表示，他也挺激动，他还是第一次经历这种被男人叫“老公”的场面。 【李狗蛋蛋】：“是这样的，最近我工作压力很大，一直在失眠，晚上睡不着，躺床上就喜欢想东想西的，然后就特别希望有一个瞎了眼的富婆姐姐看上我。 第713章 滑铁卢主播生涯 然后她家里不同意，她妈妈为了女儿的声誉决定给我500万息事宁人，让我悄悄离开她女儿。我同意了之后，她爸爸又来找我，又给了我500万让我离开她女儿……” 谢衍等他这一通话说完，才神色微倦地出了声：“朋友，你这不是睡不着，你这是典型的没睡醒。” 【李狗蛋蛋】：“呃……老公，我还想问你一句，有什么办法可以让我梦想成真呢，你这一句话就把我的下文给堵死了。” 谢衍听着这一声低沉有力的“老公”，表情明显不是太好了，也不想接他的这话，单方面地宣布了此次连麦的结束：“好，结束，下一个。” 【李狗蛋蛋】：“……” 第二个是个女粉。 是个高中生。 【可可爱爱小安然】：“尼古拉斯哥哥你好，我是湘州三中的一名准高三生，最近我有一个非常烦恼的问题，上次月考之后，我们班里调了座位，我的新同桌是个男生。 因为是同桌，我们就熟悉了起来，所以我经常跟他聊天，但我很害怕自己会心动陷进去，因为他是个公认的海王，我知道他不喜欢我，可我控制不住我自己，我怕到最后动心的只有我，我该怎么办呢？” “嗯，我建议你不要只跟一个男生聊，你可以跟十个一起聊，十个不够就一百个，一百个还不够，那就一千个。” 吐槽大会的种子选手果然是不负众望，谢衍给建议给得毫无心底负担：“那时候你就不会害怕自己心动陷进去了，你只会担心自己的手会累得断掉。” 在屏幕上刷出一系列省略号的时候，只有这位“小安然”选手点头表达了赞同。 【可可爱爱小安然】：“有道理哎，可是还有一个问题，我打字慢，和这么多人聊，我聊不过来怎么办？” 谢衍表情平静地道：“发语音。” 【可可爱爱小安然】：“啊……尼古拉斯哥哥，不瞒你说，你和我们班长说的话一样。” 下一位幸运观众又是个男粉。 直播间平时男粉不算很多，因为大部分都是贺寅在聊天，当然，有一个情况除外—— 他穿女装的时候。 第三位幸运观众名如其人。 【舔狗本狗】：“兄弟，我有一个困惑了很久的问题，想请你帮我解解惑。 我喜欢一个女孩，已经喜欢好几年了，之前上高中的时候，我向她告白，她以要高考，不能耽误学习为理由拒绝了我。 高考结束之后，我追着她的脚步，报了江州师范大学，然后再次向她告白，可她现在又说，自己不想谈恋爱，让我不要在她身上浪费时间。 我想不明白，为什么之前拒绝我的时候说不能耽误学习，现在都高考完了，她还是不答应我，还说自己不想谈恋爱？” 谢衍扫了一眼这个意味深长的id，顿了一下才说：“众所周知，女孩子不谈恋爱的原因只有一个。” 【舔狗本狗】：“恕我愚钝，还请兄弟明示。” 第714章 你想想奥特曼 谢衍以一种极为平静的语气，说出了极为残忍的话：“长得不够帅。” 【舔狗本狗】：“啊？是这样吗？” “是这样，下一个。”谢衍再次单方面地宣布了聊天结束。 【江州张曼玉】：“尼古拉斯哥哥你好鸭！最近我真的有一件特别特别特别烦心的事，我想改名字，我觉得我的名字土土的，可麻麻不同意。 我很喜欢‘曼’这个字，感觉这个字很温柔，很妩媚，让人听到就会想起来民国时期，穿着旗袍缓步行走在秦淮河畔的美人儿，再加上我的女神是张曼玉，我就更想改名了。” 听到这里，谢衍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旁观着的林尔。 林尔：“？” 林尔被他这一眼看得莫名其妙，不知道是直觉，还是对谢衍太了解了，她的戒备心唰地一下就升了起来。 然后，下一秒，林尔就听见谢衍对着粉丝说：“那你想一想奥特曼。” 这位江州张曼玉同学明显有点儿回不过神来，连着“啊、啊”了好几声，可磕绊出了一句话。 【江州张曼玉】：“……啊？奥、奥特曼？？？” 谢衍“嗯”了声，语气不变：“现在还想改名么？” 【江州张曼玉】：“……” 【江州张曼玉】：“不想了，甚至还想把自己id也给改掉，谢谢尼古拉斯哥哥帮我和我妈解决了我们母女之间的根源矛盾，祝哥哥心情愉快，身体安康（微笑）。” 旁观的林尔：“……” 她总感觉，直播间的温度一下子就降了下来。 十点半，也播的差不多了，谢衍看了下时间，落下一句：“好了，主播今天下播了。” 他侧头，看向林尔，示意她关了直播的摄像头。 屏幕上刷新出来的弹幕瞬间翻了一番。 【木木女鹅绝美】：完了？这就完了？别呀，我还没看够呢，听尼古拉斯说话，我要笑死了。 【隔壁老王八】：尼古拉斯哥哥下次还来吗！ 【李狗蛋蛋】：啊！老公，你这么快就要下播了鸭？ 【少女尼姑】：嘤！哥哥，下次还来嘛下次还来嘛下次还来嘛！ 【小耳朵走花路】：拉斯崽崽，虽然你一讲话就冷场，但看在你是个大帅哥的份上（我猜的），我还是想听你直播。 谢衍没再说话，只是朝林尔轻轻扬了扬下巴。 林尔点了点头，朝手机做了个“再见”的手势之后，伸手关了摄像头，退出了直播间。 没了直播间里的音乐声，房间里瞬间就安静了下来。 以往的时候，这个时间点林尔已经洗漱完，准备上床睡觉了，她身体里的生物钟向来准时。 从直播还没结束的时候，林尔就开始困得打哈欠了。 谢衍从办公椅上起身，走过来沙发这边，俯身看她：“困了？” 林尔窝在沙发里，含混不轻地应了一声：“嗯。” 谢衍：“那，回去睡觉？” 林尔摇头：“不回。” 秦柯谢肖他们的deo还没弄出来，前段时间已经耽误了不少功夫，今晚起码要先过一遍编曲才行。 第715章 作为听众的谢甜甜 谢衍往旁边扫了一眼，从墙侧的衣服架上拿了条小毛毯出来，盖到了她露在外面的双腿上：“十点半了，平时不都是这个点睡？” “今天熬个夜。”林尔眨了眨眼，把毛毯往上拉了拉。 虽然已经到了盛夏，但房间里的空调开的低，待的久了，依然会冷。 “熬夜？”谢衍一手按着沙发背，一手摸着她的发顶，俯身看她，“月亮不睡你不睡，头发掉到你心碎，年少不知植发贵，莫等秃顶空流泪啊。” 林尔：“……” 闭嘴，这个魔鬼！ 秦柯他们的动作还挺快，直播结束没一会儿，就拿出了改好的第一版的deo，给林尔和谢衍听了一遍。 放完初版音频之后，秦柯看向沙发上坐着的两位听众朋友：“怎么样，这个编曲是不是听着就很有力量感？” 当然，他主要问的是谢衍。 这deo只是改编之后的，原版林尔早先就已经听过了。 林尔就没有说话，同屋里的另外两个人一起，将眼神落在了谢衍的身上。 盯着三双目光灼灼的眼睛，谢衍认真地想了想，然后点头：“是啊，确实很有力量感。” 他真心实意地夸道：“我要是大半夜在床上听到这首曲子，我肯定是热血沸腾，心潮澎湃，立马下床，去地里翻三十亩地。” 秦柯：“……” 谢肖：“……” 林尔：“……” 秦柯和谢肖终于知道谢衍吐槽大会种子选手的称呼是怎么来得了。 第一次听见这么不同凡响的夸人方式。 这首刚编完曲的《祈光》原本是打算放在开学前的一场livehoe上的，但计划没能赶上变化，而这个变化，就是出现在…… 温淼的身上。 更确切的说，是出现在温淼和沈嘉喻的身上。 眼前的情况是—— 温淼抱着个平板，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林尔实在是听不出来她在说什么，只好接过了她手里的平板自己看。 平板上显示着一条微博，是卫然工作室发的官方声名。 【卫然官方工作室v】：“关于卫然先生的退圈决定。 很抱歉，以这种方式和大家说了再见，由于私人原因，卫然先生做出了退出娱乐圈的决定，经过多方的考虑，我们还是决定以演唱会的形式来与大家告别。 时光有序，聚散有时，我们能好好的遇见，希望也能好好的告别。 关于卫然先生的最后一场演唱会，我们取名为“恒星”，定于8月31日举行，本场演唱会所有收益将全部捐献于湘州市中心孤儿院。 在此，特别鸣谢，一路陪着卫然先生走过来的你们，这一程山水相逢，三生有幸，下一程山高水远，江湖再见。” 在工作室的官方声明出来之后，卫然很快也发布了微博消息。 【卫然v】：“匆匆六七年，一恍又夏天。 8月31日，晚七点。 湘州文体活动中心，我们不见不散。” 配图是一张手绘的白桔梗。 右下角除了落着卫然的名字之外，还写着行云流水的一行钢笔字。 第716章 目海选 ——“二零零八年的深秋，二零一四年的盛夏，两千天的光景，我所有的故事与失去都是关于你。” 林尔终于知道温淼怎么哭得天都塌了的模样，她把平板放到一边，坐到温淼对面，摸着她的脑袋安慰道：“没事没事，猫爷，别哭了，我陪你去看他的演唱会，嗯？” 温淼还在啪嗒啪嗒地掉眼泪，哭得直打嗝：“沈、沈……” 林尔凑近，反复听了几遍，终于听清了她嘴里的话：“沈？” 温淼擦着眼泪，终于呜呜咽咽地把话给完整的说了出来：“沈嘉喻这个狗东西！” 林尔：“？” 沈嘉喻？ 怎么又扯沈嘉喻的身上了？ 温淼不是正在为她的偶像退圈而哭吗？ 林尔看向旁边一直没说话的贺寅，在贺寅颠三倒四的叙述中勉强弄明白了事情的经过。 温淼还在打着哭嗝，抽抽噎噎地说：“世界上最悲惨的两件事情就莫过于‘男朋友忽然不告而别’和‘喜欢了多年的偶像要退圈’了。” 秦柯又一次没抓住重点，问她道：“那究竟是不告而别让人伤心，还是退圈？” “哦。”温淼擦了擦眼泪，心情短暂地平静了一下，而后道，“那还是退圈。” 秦柯：“……” 好一会儿，温淼的哭腔才平复下来，想起沈嘉喻留给她的那通电话，她的心情忽然变得极差。 ——“我去找你。” ——“来不及了，淼淼。” ——“沈嘉喻！” ——“等我回来，嗯？” 温淼瞬间下了一个决定。 她要进娱乐圈。 她要站在最亮眼的地方，沈嘉喻总能看见她，既然她没办法去找他，那她就要想办法让他看见她。 八月中旬，江州刚好有个“音乐之夜”的综艺节目，娱乐圈里不少活跃着的乐队和歌手就是通过这个选秀节目出道的。 乐队以“猫咪小耳朵”的名字报了名。 因为第一场是海选，场地就设在市民广场上，基础设备也不怎么样，各方的妖魔鬼怪都来参加了比赛，没上场的选手们就同观众们一起挤在舞台四周。 贺寅代表队伍去抽上场顺序的时候抽了个中间偏后的位置，没上场之前，几个人就挤在乌泱泱的观众席里。 林尔温淼站在中间，其他几人绕在她俩两边，勉强隔开了拥挤的人群。 眼看着随着海选比赛拉开了序幕，涌过来的人群越来越多，谢衍索性将林尔拉到了自己身前，一只手勾在她的腰上，以另一只手臂虚虚地隔开的挤过来的观众。 最先上场的是一个穿着粉色水袖长裙的大妈，大妈看起来应该得有四五十岁了，但身形矫健，脸上还带着极其自信的微笑。 贺寅正感慨着大妈们都是老当益壮的时候，就听大妈一嗓子“爱恨就在一瞬间”嚎了出来，声音直冲云霄，声嘶力竭，穿云裂石。 震得在场观众，连带着评委席的评委们纷纷裂开了。 贺寅捂着耳朵，脸上仿佛戴了个痛苦面具：“这、这他妈是《新贵妃醉酒》？” 第717章 群魔乱舞 谢衍的表情淡定又冷漠：“不像醉酒，我感觉应该是《新贵妃酗酒》。” 秦柯掏了掏耳朵，“啧”了一声：“配上这舞蹈，不像贵妃了，像《孙悟空酗酒》。” 听到秦柯提起来孙悟空，温淼不满了道：“别侮辱孙悟空行吗？人家孙悟空的动作戏很漂亮的，这他妈明明是张飞酗酒。” 谢肖同样掏着耳朵，补充道：“要么就是鲁智深酗酒。” 最后，谢衍做了个总结：“原来贵妃还是个酒晕子。” 林尔：“……” 原版不是，人家原版确实是贵妃醉酒，就是这大妈把贵妃唱成了酒晕子。 舞台上，大妈的笑容自信又张扬，歌声洪亮：“爱恨就在一瞬间，举杯对月情似天，爱恨两茫茫，问君何时恋。” 舞台两侧的大屏幕上疯狂滚动着现场观众们发送的实时弹幕。 【小鸡捉老鹰】：皇上连夜跑了。 【隔壁小沙雕】：皇上：“拖出去斩了。” 【我佛慈悲】：阿弥陀佛，想必这就是传说中的“地府传音”？ 【音乐之夜主持人】：哦豁！吓死我了，还好我离得远，要不然这跳起来的一脚，差点儿踹死我。 【小耳朵走花路】：我感觉这歌词得改成“你他娘几番轮回，为我歌舞”。 【李狗蛋蛋】：快看评委席，男评委们在战略性摸额头，女评委们在战术性托下巴，但总而言之——评委们的笑容都逐渐凝固。 【人丑就要多读书】：谢谢这位阿姨，让我如此生动形象地理解了“呕哑嘲哳难为听”的意思。 【人间绝美小作精】：皇上：“告辞！” 林尔眼尖的看见了大屏幕上飘过的某个熟悉的id，她的目光顿了顿，然后侧头看了谢衍一眼。 觉察到了她递来的目光，谢衍也没说话，只是懒洋洋地朝她晃了下手机，手机上果然是正显示着弹幕的界面。 “……”林尔淡定从容地又把视线收了回去。 也是，吐槽怎么能少得了这位种子选手呢。 下一位上台的选手还是位自信的大妈。 这位大妈为观众朋友们带来的是一首《酒醉的蝴蝶》。 前奏一响，秦柯就托着下巴，若有所思起来：“我怎么感觉这首歌好像在哪儿听过？” 谢肖面无表情地回道：“能没听过吗？你之前跳广场舞的时候，bg不是这个？” 秦柯：“……” 他想起来了。 另一个提出疑问的是当初发起广场舞组队邀请的带头人——贺寅同学：“肖仔，你确定是这首歌吗？我怎么感觉听着不太像啊？” 谢肖顶着一张送葬脸，继续面无表情地回：“就是这首歌，你之所以听着不太像，是因为这位选手她跑调了。” 作为一个专业歌手，听到这些跑调跑到西天老家的曲子，简直是一种对精神外加耳朵的双重折磨。 【小耳朵走花路】：是酒醉的蝴蝶，不是酒醉的腐爹儿，能不能把字音咬准了啊？ 【人丑就要多读书】：江州音乐大舞台，五音不全你就来。 第718章 精神科专家会诊 【李狗蛋蛋】：今年这都是什么妖魔鬼怪啊？海选之前就不事先筛选一下吗？小耳朵什么时候上台啊，赶快让我洗洗耳朵。 【小鸡抓老鹰】：我已经替节目组想好这次的口号了——音乐大舞台，有病你就来 【六零后潮流老人】：那个……原唱是怎么唱的来着？？？ 【某位热心市民】：谢谢，耳朵成功流产了。 【隔壁老王八】：这是唱歌，还是猛虎咆哮啊？ 【河河河马】：救命，我当场就是一个痛苦面具戴在了脸上。 又一个熟悉的id。 贺寅也加入了吐槽大队。 接连受到了两首歌的精神洗礼，林尔感觉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她都不敢往外台上看，为什么这些大妈们可以做到如此自信的啊？ 她这个在台下看着的观众都快用脚趾在地上抠出来一个洞了。 林尔替人尴尬的毛病又犯了。 大妈陶醉的唱到歌曲高潮部分，温淼终于是忍不住出声吐槽了：“不是，我真想问一句，这究竟是酒醉的蝴蝶，还是酒醉的土匪啊？” 秦柯非常纳闷：“先是醉酒的贵妃，又是酒醉的蝴蝶，莫非今年流行喝酒上台？” 贺寅重复往脸上叠加着痛苦面具，喃喃自语着：“逐渐忘记原唱。” 谢肖揉着耳根儿，明显要炸了：“人类的音域并不相同，我只觉得他们吵闹。” “……” 一直都是贺寅他们几个在说话，林尔没听见谢衍的吐槽，还真有点儿不习惯，她扭头朝谢衍看，想看看他在干嘛，结果一回头，就看见谢衍正朝评委席上瞧。 “看什么呢？”她的手肘轻捣了下谢衍。 “嗯？”谢衍低头看她一眼，然后朝评委席的方向抬了抬下巴，说，“看评委呢。” “看评委干嘛？”虽然嘴里的话是这样说着，林尔还是顺着他的视线瞧了过去。 谢衍若有所思：“你觉不觉他们凑在一起说话的时候很像……” 林尔：“像什么？” 谢衍：“精神科的专家会诊。” 林尔：“……” 像，确实像，像极了，林尔面无表情地想。 看来，在吐槽的这一块上，精确狙击还是得靠谢衍，字字诛心啊。 熬过了前头的广场舞出声的自信大妈们，后面再上场的选手们就好多了，虽然在林尔他们这种专业级别的人员听起来，还是差得要命，但普通观众听起来就顺耳多了。 甚至围观的群众中间还发生了分歧。 “这组还行啊，舞蹈动作还挺标准的。” “唱功不行，状态很饱满，声音很骨感。” “应该不是设备音响的问题，就单纯的是实力不行。” “你一个五音不全的，对着人家逼逼什么？人家好歹是个流浪歌手。” “五音不全和评价别人五音不全有什么冲突？” “你行你就上啊，不行别逼逼。” “不是，唱得不行，还不让说了啊？” “我不行，我不上去，他既然上去了，那他就得行。” “就是啊，厨师做饭不好吃，那吃的人还不能说了？” 第719章 专业选手 就在这几位发生分歧的观众朋友们吵得热火朝天，差点儿要动手打起来的时候，节目组的工作人员终于拿着号码牌来叫号了。 “六十七号！六十七号选手在哪儿？准备上台了啊！” 林尔忙不迭地从即将打起来的观众团的包围圈里钻了出来，再晚一秒，她就要窒息了。 谢衍没跟着去后台，就留在了他们刚才站的地方，只是不着痕迹地离那群吵得谁也不让谁的观众们远了两步。 因为场地的限制，乐队的配置一切从简，但实力在这儿，仍然是所有参赛选手中最惹眼的存在。 观众席里吵架的也不吵的，要动手的也不动手，一瞬间，所有的观众对本轮参赛选手的态度都达成了前所未有的高度一致。 “简直是公开处刑啊，这个对比也太惨烈了，本来我没觉得上一组唱得有多难听的。” “谢谢这五位朋友，经过‘呕哑嘲哳难为听’之后，我再一次生动形象地理解了‘如听仙乐耳暂明’的意思。” “默默说一句，我感觉他们像是满级大佬误入新手村，这个舞台配不上他们。” “对不起，之前我还质疑设备的问题，他们的表演告诉了我们，音响话筒并没有问题。” “这才是专业的？现场稳得一批啊，刚才那么多吹嘘自己是专业搞音乐的选手，最后还不都是翻车了？” 毫无意外的，乐队顺利通过了海选的三轮比赛。 再接下来，就是全国直播的区域性比赛了。 和海选不同，比赛的舞台定在了江州的市文化活动中心馆里，仍旧是三轮比赛，外加一场复活赛，从第一轮开始，十六台高清摄像机就开始了在线直播。 多年的livehoe的舞台演出让猫咪小耳朵自带了粉丝流量，一在舞台上亮相，平台的直播间就疯狂刷起了弹幕，不少老粉形容甚至被新涌入的观众们给压了下去。 【学习使我妈快乐】：同为高中生的我默默流下了废物的泪水。 【葬爱家族大族长】：这不是之前上过热搜的那支地下乐队吗？我操，年龄这么小？是高中生？ 【法外狂徒张三】：比起年龄，更让我震惊的是颜值好吗？全员高颜值，更难得的是实力也在线。啧，看来颜值和实力并存，才是让人心动的根本原因啊。 【小耳朵走花路】：猫咪小耳朵，c为出道好吗！ 【吾乃键盘侠】：怎么架子鼓小姐姐脸上还戴着墨镜啊？ 【枝枝有点儿甜】：大惊小怪，没见过盲人艺术家？ 【吾乃键盘侠】：上次不是已经露过脸了？ 【九中摇花手小分队】：正因为露过脸了，所以才要戴墨镜，人家小姐姐盛世美颜，怕尔等凡夫俗子土包子爱上之后不能自拔，就不想给你们这个机会。 【某不知名帅哥】：哪位评委喊得一起来？神他妈一起来啊，这怎么来啊，跪着来吗？ 【百岁老人偷家】：我从主唱小姐姐的脸上看到了五个字——都给爷跪下。 第720章 飞往湘州 【峡谷挨打机器】：救命，为什么她的高音可以这么轻轻松松地上去？我快喊断气了。 【某不知名白富美】：我去！蓝月？这个打架子鼓的小姐姐手上的手链是真品吗？ 【某不知名白富美】：我去！我话都还没说完，又看到了主唱小姐姐手上的银星，不是，这个乐队家里都有矿的吗？！ 【某不知名土包子】：蓝月？银星？某不知名土包子在线求问，蓝月银星是什么？ 【琪琪有帅哥】：确实是蓝月和银星，摄像头这么高清，刚才切近景的时候，我就截了图，让我爸看了看，我爸就是搞珠宝鉴赏的，他说这就是真品。 【百岁老人偷家】：蓝月银星是啥？ 【素质教育漏网之鱼】：查了一下，特意来科普，蓝月是1992年江州星璨拍卖会上的三件天价珍品之一，银星也是。当时三件珍品都拍出了天价，两千多万，还是美元，换算成人民币那就是一点五个亿啊。 【某不知名土包子】：牛逼！！上个世纪的一点五亿，是贫穷限制了我的想象力。 【素质教育漏网之鱼】：再科普一下，蓝月和银星都是玛丽安东尼特王后的饰品，听说在法国大革命的时候遗失了，后来被兜兜转转地到了咱们国内收藏家的手里。 顺便说一句：另外一件珍品也在国内，叫红日。 【百岁老人偷家】：红日没人戴吗？ 【琪琪有帅哥】：红日没法戴！它是个大磨盘，当时法国大革命，国王路易十六逃亡的时候，坐在磨盘山歇脚来着。 【某不知名白富美】：红日当时没被拍走，后来又举办了一场拍卖会，就是前几年的那场，我也是听我爸说的，说是被风恒的总裁拍走了。 我爸说，他记得很清楚，当时有人问那个男人拍这玩意儿干哈，那个男人说，拍回去给他夫人玩，他夫人觉得这东西摆在院子里好看。 【峡谷挨打机器】：……这玩意儿还能拍着玩啊？ 【法外狂徒张三】：对不起，是贫穷限制了我的想象力。 【学习使我妈快乐】：我麻木了，谁能想呢？我好端端地看个音乐节目的直播，还能被陌生人塞一嘴的狗粮。 …… 江州音乐之夜的总决赛定在了十月份，留给了参赛选手将近两个月的准备时间。 林尔没什么感觉，其他人同样是不紧张。 比起总决赛，可能更让人感觉紧张的是卫然的这个告别演唱会。 为了让温淼的心情好点，一行人打算全员飞去湘州，陪着她去看演唱会。 只是订机票的时候，一看全程路段，又一想候机时间，全员瞬间改坐了高铁。 除了林亦安之外，没有人会放弃四十分钟的高铁不坐，而去坐需要在候机室里待俩小时的飞机的。 温淼出门出的早，到高铁站的时候只有贺寅和谢衍在，其他人都还在路上。 更确切的说，是在路上堵着。 八九点，正是上班的点，路上又开始堵车了。 第721章 谢甜甜一语惊人 温淼和谢衍不是太熟，所以跟他打了个招呼之后，就和贺寅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了天来，边聊边等着其他人到。 但其他人没等到，先等来了一个搭讪的小姐姐。 正值开学季，高铁站里人来人往，贺寅和温淼各坐在一个行李箱上，面对面地说着话，谢衍站在贺寅旁边，一只手肘搭在行李箱的拉杆上，一只手拿着手机，微微垂头看着手机屏幕。 三人行，一看站着的这个就是个落单的。 小姐姐一摘墨镜，热情地搭了个讪：“帅哥，回学校啊？” 已经到了月底，这个时候机场里大部分都是过完暑假，回学校的大学生，小姐姐看谢衍也拉着个行李箱，下意识地把他当作了返校的大学生。 听到面前传来的声音，谢衍懒懒抬了抬眼。 对上那双勾魂夺魄的桃花眼，小姐姐一愣，随即更热情了：“你也是大学生吗？我也是呢，算是大三的，不知道你是哪个学校的啊？” “不是。”谢衍漫不经心地以两个字回答完了她这热情的两个问题。 坐在行李箱上聊天的两个人已经不聊了，齐刷刷地撇头看向被搭讪的尼古拉斯同学。 大概是因为谢衍的那张脸确实生得好，小姐姐丝毫没被他的冷淡打击到，继续热情不减地同他搭着话：“那你是工作了啊？” “嗯。” 这次，尼古拉斯同学的回答变成了一个字。 还是瞎扯出来的一个“嗯”。 温淼发现了，这位尼古拉斯同学虽然看着是挺亲切的，但不经意间还是能窥探到他骨子里藏着的那几分冷漠。 温淼歪了歪头，无声无息地同贺寅交换了一个眼神。 ——“帮木木驱赶一下小蜜蜂？” ——“啊？我吗？？我怎么驱？？？” ——“你去截胡。” ——“？” ——“不是，猫爷，这我怎么截啊？” ——“这个小姐姐要是跟尼古拉斯要微信的话，你就站起来，把你的微信给她。” ——“？？？” ——“她又不是要我的呀。猫爷，不瞒你说，我感觉我要是这样做了，我可能会被挨揍。” ——“没事儿，她要是揍你，我就揍她，你还不相信我的战斗力吗？” ——“那、那那那好……” 正在两人以眼神进行激烈而无声的交流的时候，搭讪的小姐姐又开了口，积极地套着近乎：“工作了好呀，我开学就大三了，下学期也打算找实习呢，帅哥，那你做什么工作的啊？” 谢衍抬手，修长指骨抵着眼镜框稍稍往上一抬，桃花眼漫不经心地看着她，然后平静又冷淡地吐出了两个字来：“站街。” 小姐姐：“……” 温淼：“……” 贺寅：“……” 周围倏然一静，而且是死一般的寂静。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有那么一瞬间，温淼觉得四周的空气都凝固了。 她感觉自己不是在高铁站里，而是在某个死寂的坟地里。 三个人的外形出挑，刚才往这儿一站就吸引了不少视线过来，如今那些视线都成功地僵在了半空中。 第722章 湘州三中 也不知道这位搭讪的小姐姐是以什么样的心情离开这里的，谢衍也不关心这个，反正林尔到达高铁站的时候，他身边已经没有那些什么乱七八糟的桃花了。 林尔还不知道自己男朋友以两个字就击退了一朵勇敢的桃花姐姐，并且还顺带着把整棵桃花树给连根拔起了，不过眼前的情况也没空容她再多问了，路上有点儿堵车，她和秦柯谢肖都是踩着点进的站。 好在没有错过时间。 江州和湘州同为东部沿海城市，离得挺近，开车走高速的话也就不到俩小时的路程，坐高铁那就更快了。 四十分钟之后，一行人已经踏上了湘州市的土地。 演唱会是在明晚七点，他们来得早，还有足够的空余时间。 把带着的行李箱放到酒店之后，六个人，两两组队，各奔各地儿的分开去玩了。 林尔也没看目的地，拉着谢衍就上了一辆刚好停在自己面前的公交车，然后在耳机里的歌曲结束第六首的时候，她摘下耳机，朝谢衍示意了一下。 两人在公交车停靠站点的时候下了车。 夏天依旧闷热，公交车的尾气混杂在滚滚热浪中，在烈日的照耀下，裸露在外的皮肤总有一种隐约的烧灼感，林尔不由得压低了帽檐。 等挡在眼前的公交车慢慢吞吞地开走之后，林尔的视野骤然宽阔了起来，她略略抬起头来，向四周环视一圈，这才发现公交车似乎将她和谢衍带到了老城区这边。 林家老太太的本家就在湘州，所以林尔小时候也来过这边几次，再加上林亦安的高中是在这边上的，所以林尔对这座城市是在心里抱着好感的。 嘉定区这边应该是学校云集地，大学和高中都有，主要以高中为主。 正对着她的正是一所看起来……又贵又土的高中。 远远看过去，整个学校金光闪闪的，不像是学校，倒像是个开采黄金的大矿坑。 这学校跟九中的那种自带文化底蕴的建筑风格还不太一样，这个有点儿像那种本来是穷人，结果突然之间发了一笔横财的土暴发户。 又土又有钱的那种。 那学校的门口嚣张又张扬地立着一块石碑，石碑几乎有两名成年人那么高，上面龙飞凤舞地写着“湘州三中”一行大字。 也不知道那石碑是什么材质的，上面似乎镶着一层水晶镜子，太阳一出来，日光落到上面，就会反射出一道道几乎令人晃瞎眼的银光。 林尔和它隔着一条几十米宽的大马路，都能遥遥望见石碑上的那行狂野得几乎让人认不出来是什么玩意的草书。 这是林亦安的母校。 也是，谢衡的母校。 和他们两人的风格完全格格不入。 学校恨不得把“我有钱”这三个字明目张胆地贴到脑门上，所有看到它的人，脑中第一个浮出的印象就是——财大气粗，腰缠万贯，土暴发户。 反正也是闲着无事，林尔拉着谢衍穿过马路，朝对面的湘州三中走了过去。 第723章 神仙比喻 虽然是一号才开学，但住宿的同学已经可以陆陆续续地返校了，所以学校的电控门是开着的，校园里也有不少抱着书本，拖着行李箱的学生。 林尔一进去就被立在校园中央的那个巨大无比的思想者雕塑给震惊到了。 那雕塑远远的就散发出一种强烈的圣人光辉，似乎要全方位无死角的照耀到三中的每一位莘莘学子。 林尔没仔细看，走近之后才发现，那不是圣人的光辉。 那是金粉的效果。 也不知道这雕塑是哪位鬼才神仙给设计的，那尊雕塑的表面居然镀着一层亮晶晶，且金闪闪的金粉，尤其是太阳光的照耀之下，整座雕塑更是亮得金光四射。 所以这尊思考者的雕塑没有散发出任何的知识气息，反而从头到脚地都散发着一种“我很贵，您不配”的高贵冷眼气场。 林尔第一眼看过去的时候，险些还以为是学校专门请了大师给它开了光。 谢衍驻足在这尊黄金思考者的雕塑下，认真欣赏了很久。 久到林尔被这层金光晃得眼睛疼，她低下头来，往下压了压黑色棒球帽的帽檐，又把挂在下巴处的黑色口罩也给勾了上去。 林尔不太喜欢阳光，她很容易被日光晒伤，所以一到夏天，出门往往就是这副全身武装的阿拉伯国际友人的打扮。 “你喜欢这个啊？”林尔抬起手来，指尖揉了下被晃得发酸的眼睛，随口问了句。 “不是。”谢衍还在盯着黄金思考者看，语气深沉，“我只是在想，是什么样的鬼才设计师才能有这样的奇思妙想。” 林尔赞同地叹服道：“那肯定不是一般人。” “而且这个颜色设计好奇怪啊。”谢衍抬手，指骨轻抵了下眼镜框，似是不解，“要么雕塑就全镀成金黄色的，要么干脆就保持原本的石头白，为什么要把身上涂成金黄，脸上单单留出来白色？” 而且，这玩意儿还会发光。 要是大晚上的，冷不丁地看到这东西，不得被结结实实地吓一跳？ 听谢衍这样一说，林尔复又抬起头来了，颇为认真地打量了一番这尊思考者的石像雕塑。 她刚才只顾着看“思考者”指甲缝里的金粉了，还真没注意到它的脸是空出来的，没镀金漆，所以露出的原本的颜色。 惨白惨白的。 也不知道这用来雕刻的石头是什么品种的，但颜色是真选得不太好。 煞白，惨白，死白，三种白混合在一起，说不出的诡异。 而且，这种白还不是用来刷墙的那种白，是一种形容不上来的白。 白里泛着青，青里泛着灰，灰里又泛着黑。 总而言之，这是一张典型的死人脸。 属于那种夜里见了，要连着做大半个月噩梦的那种脸。 “这颜色也太白了？”谢衍指着那尊雕塑，轻“啧”了一声，说，“我死七天，脸都没这么白。” “……” 林尔的一个哈欠打到一半，剩下的那半个硬生生地打不下去了。 第724章 三中半日游 林尔的一个哈欠打到一半，剩下的那半个硬生生地打不下去了。 不是，这是什么神仙比喻啊？！ 什么叫“我死七天，脸都没这么白”？？？ 他能不能说点儿好听的？ 哪有这样自己咒自己的？ “行了，别看了。”林尔听得连连无语，干脆拉着他走开了。 虽然是林亦安的母校，但林尔还真没来过这里，反正这会儿也没什么事，两个人就漫无目的地逛起了校园来。 这学校很大，占地面积看起来和九中差不多。 九中那是属于顶级私立学校，自然是不差钱的那种，所以学校一直拼命往大了建，基础设施也拼命往好了搞，没想到这座公立学校也这么壕。 壕得惨无人性。 单单就是一个人工湖的面积，就差不多要赶上隔壁两所学校的总面积那么大了。 校门口的那行“壕华三中，贵族高校，给你帝王般的待遇”的宣传标语果然不是吹嘘出来的。 两人花了一个多小时，才从这边的人工湖畔绕了过去。 从人工湖过去之后，就是个校园广场。 广场入口正对着石梯的地方就立着个同思考者一样金光闪闪的宣传栏，林尔被亮得晃了一下眼，下意识地停了停。 她一停下来，谢衍自然是也跟着停了下来。 他的眸光随意一扫，落到了面前的宣传栏上，然后饶有兴致地念出了最上面的那行同石碑一样狂野至极的草书：“湘州三中光荣榜？” 林尔：“？” 林尔盯着那行完全看不出写的是字，还是鬼画符的东西看了好半天，愣是没看出来那是什么。 也不知道谢衍是怎么认出来这几个字的。 字没认出来，但林尔认出来的其中的一张照片，她轻抬了下眼梢，目光定格下来，这是……之前在景家老爷子寿宴上见过的那个大帅逼？ 不记得了？ 就是贺寅想撩没撩成，反被无情拆穿了真实性别的那个。 “谢甜甜，看这个。”林尔抬手，纤细而冷白的指尖轻轻敲了下宣传栏上的那层薄玻璃。 谢衍顺着她的手指点的位置看过去。 入眼之处，是一张陌生的照片。 照片上是个少年，穿着校服，黑发黑眸，肤色冷白，五官是一种凌厉而冷淡的漂亮。 他脖子里挂着一条黑绳，黑绳上似乎坠着东西，藏在校服的领口里，也不知道戴着的是什么。 长得是挺帅，就是看着很冷。 五官冷，表情冷，眼神也很冷。 隔着一张照片，都能感觉到他身上传来的那种冷倦的气息。 “认识？”谢衍抬了抬眼，漫不经心地问。 他的视线轻轻淡淡地掠过照片，往下一落。 照片下白底黑字的写着名字——景行。 “也不算认识。”林尔收回手来，露出来的那半截手指重新缩回了袖口里，“是我认识的一个姐姐的弟弟，就之前偶然见过一次。” 她一边说着，一边心不在焉地扫着宣传栏上的一张张照片。 宣传栏里嵌着一块边框镀金的牌子，是个考试光荣榜。 第725章 还真是香 高一、高二、高三这三个年级自上到下的依次排开，文科在左，理科在右。 单科榜首，外加总成绩级部前十名，每个年级共上榜二十二人。 这个光荣榜上应该都是三中的优秀学生，林尔比较意外的是贺寅勾搭不成的那个大帅逼居然还是个学霸。 再具体一点说，居然还是个凶残屠榜的学霸。 六门单科，外加一门总成绩，他一个人占了一大半。 另一半，被一个长得像个白白嫩嫩的糯米团子一样的小姑娘给占了。 这两人配合着，非常凶残的把整个高二年级的位置全给屠完了。 林尔是挺意外，据她的经验而言，学习成绩和人的长相往往是成反比的。 长得越帅，学习越差。 毕竟他老爸林亦安经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人丑就要多读书”。 当然，她身边的这些朋友是特例。 名校里基本上是没有差生的，林亦安的这句话对应的应该是普通高校。 比起上面的照片，谢衍更感兴趣的是宣传栏下的那一堆东西，他往后退开一点儿，然后半蹲下来，低眼瞧着宣传栏下的这一座座平地而起的“小山峰”。 “这里怎么有这么多水果零食啊？”谢衍挑了挑眉梢，在“小山峰”上一一扫视而过。 “嗯？”听谢衍这么一说，林尔也蹲了下来，视线朝地上落去，“是啊，谁把水果和零食放在这里了？” “是不是落在这儿了？”谢衍猜测道。 “不像落的？”林尔指着眼前的一堆又一堆，“谁能落这么多啊，这都快堆积成山了。” “也是……嗯？”说话间，谢衍又看到了另一样东西，他的话音稍稍一顿，“这是……香？” “香？”林尔一愣，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香？” 谢衍朝摆在最前面的那几个三脚大香炉抬了抬下巴：“就是寺庙里拜佛时经常用的那种香。” “……胡说什么呢？这是在学校里。”林尔一边说着，一边朝他示意的方向扭过了头去，“校园里怎么可能有……” 她的这句话还没说完，嘴里的话就来了个紧急刹车：“——嗯？！” 因为就在回头的那一瞬间，她也看到了那几个三脚大香炉。 上面插着的确实是香。 而且还是正燃着的，冉冉冒着青烟的那种香。 林尔：“……” 操。 还他妈真是香。 怪不得她刚才总闻着空气中有一股若隐若现的香味，她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但是—— 等等，让她缓缓，他们来的这里不是学校吗？ 为什么学校里会有香和香炉这种东西？？ 不会是遇到什么灵异事件了？？？ 但林尔仰着脑袋看了看天，头上的太阳烈的很，炎炎灼人，而且是青天白日，阳光普照大地，也不太像是能发生灵异事件的环境。 正在林尔呆住的时候，谢衍又发现了另一个让她脊背嗖嗖冒凉气的东西：“这是……？” 林尔现在已经有条件反射了，听见谢衍“这是……”就开始脊背冒凉气。 第726章 惊心动魄 “这是……”谢衍的表情有些微妙，显然是觉得有些意外。 “——花圈寿衣店里卖的那种金元宝？” 他一边说着，一边伸出手来，似乎是想拿过来确认一下。 “别碰别碰。”听到这句“花圈寿衣店”，林尔瞬间回神了，她一个激灵，然后忙不迭地一把扯住了他的手腕，“你先别碰，真是金元宝？” 如果真是金元宝的话，那就经更惊悚了。 谁知道出现在这里的金元宝是干什么的啊，万一再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附在上面，那可就热闹了。 谢衍还真是大胆，都没看清是什么，就敢伸手摸。 “你看看是不是？”谢衍又说。 那东西藏在祭品……哦不是，那东西藏在水果盘的后面，谢衍刚才也没怎么看清楚，就凭直觉感觉像。 “那你别碰啊。”林尔抓着他的手腕，没让他碰，然后顺着他指的方向看了一眼，再然后她就发现，那他妈还真是金元宝。 金灿灿的，圆滚滚的，黄澄澄的，肚子鼓出来，像个大饺子一样。 如假包换货真价实的金元宝。 上坟祭拜用的。 林尔：“……” 谢衍：“……” 谢衍这会儿也看清楚了。 两人面面相觑了一下，虽然说金元宝这东西也不算少见，毕竟在清明节和中元节的时候，路边的小铺里全是卖这种东西的，但…… 这玩意儿出现在校园里，那就有点儿诡异了？ 而且，还是这个时间点。 林尔心里有些凉，这不会真的是个鬼校？ 听老一辈的人说，确实是有不少学校是建在墓地里的，有个说法就是学生的阳气可以震住底下的阴气。 林尔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当下就决定，走，赶紧走，马不停蹄地走！ 管它是鬼校，还是人校，先撤再说。 正在林尔打算扯着谢衍，离开这里的时候，四周忽然平地起了一阵风，一张血红的冥币好巧不巧地就这样顺着风飘到了两人面前。 冥币左边写着“100”，右边画着玉皇大帝。 最中间，一行血红色的“天地银行”的大字格外引人注目。 林尔：“……” 谢衍：“……” 两人同时安静了下来。 好，既香和金元宝过后，连冥币也出现了。 这就像是在预示着什么。 林尔觉得自己离凉已经不远了。 明明是盛夏的八月天，她硬是被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谢衍明显感觉到抓着他腕骨的那只手迅速凉了下来，他收回落在血红冥币上的视线，侧头过来看向林尔：“尔尔，你……” 一句话刚说了个开头，谢衍就听见了四周传来的凌乱而厚重的脚步声，他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把林尔拉到身后，伸手护住，同时抬眼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过去。 是一群学生。 更确切的说，是一群抱着金元宝，举着长香的学生。 人不多，也就七八个，直接以百米冲刺的速度朝着这边狂奔而来，乍一看，像是一群脱缰的野狗。 谢衍眯了眯眼，停在原地没动。 第727章 林尔觉得自己要凉了 一转眼的功夫，学生们已经冲到了两人面前。 林尔惊疑不定地抓着谢衍的胳膊，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学生们二话不说，扑通一声，直接就双腿跪下了。 林尔：“……” 谢衍：“……” 两人又一次安静了下来。 啊这？ 这又是在搞什么作法仪式？ 林尔震惊的同时，还有点儿摸不清头脑。 不是，这学校的学生……是不是有点儿精神不正常啊？ 还没等她细究出来这个，林尔就看见眼前的学生们闷声不响地对着宣传栏上的光荣榜“咣咣咣”地磕了三个巨响无比的头。 像是凭空炸开了三道雷。 “……”林尔再次被惊住了。 作、作法吗这是？ 倒是谢衍没什么太大的反应，表情是一贯的平静而冷淡，黑漆漆的眸子落在眼前的这一群……精神好像不太正常的学生的身上。 他们中有的人在闷声不响地跪着，闭着眼睛就咣咣地继续磕头。 有的人手里拿着三炷香，不断的摇头晃脑，嘴里还念念有词着。 有些人怀里抱着一堆金元宝，一边细声细气地嘀咕着，一边小心翼翼地往前面放。 动作虽然各不相同，但脸上的表情都是统一的庄严肃穆。 这场景看起来既诡异，又惊悚，甚至还透着几分荒唐。 看他们脸上的那个虔诚的表情，好像他们面前摆着的这个并不是什么光荣榜，而是祠堂里的一个个的灵位牌。 而且，还是自己本家老祖宗的那种。 林尔下意识地抬头看了眼光荣榜上的照片，不知道当事人要是看到这副惊悚又诡异的场景，心里是何作想，反正她这个局外人仅仅是看着，就已经快要当场去世了。 学生们还在作法，风猛地大了起来，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林尔总觉得自己隐约听到了什么铃声。 她侧耳听了几秒钟。 那铃声断断续续的，声音也很小，并不能让人听得太清楚。 她拉了拉谢衍的手腕，正要问他有没有听见什么奇怪的声音的时候，林尔忽然看见，领头的那个跪得脊背挺直的学生神神道道地从怀里掏了一个铜制的铃铛出来。 “……”林尔要说的话瞬间压了回去。 招、招魂铃都出来了吗？！ 领头的学生把铜制铃铛拿在手里，神神道道地一晃，铃铛的声音瞬间清晰了起来。 “……”救命，林尔觉得自己的三魂六魄都要随着这道铃声一并去了。 谢衍饶有兴致地安静看了片刻，最后，得出来了一个结论：病的不轻。 林尔的表情不太好，连带着心脏也跟着剧烈跳动了起来，这场景既惊悚又荒唐，她是真的被吓到了，一分一秒都不想在这里多待。 她闷声不响地拽住谢衍的胳膊，头也不回地就要走。 只是走了没两步，就被谢衍拉住了。 林尔不得不停下，回过头来看他，以眼神表达了自己的意思——还不走？ 她现在一句话都不想说。 她怕自己一张嘴，嘴里冒出来的是：“我操，闹鬼了！” 第728章 照片照进现实 “走。”谢衍冷静地道，“但你走错方向了。” 林尔：“？” 谢衍朝另一个相反的方向伸手一指，说：“这才是出学校的方向。” “……” 林尔安静了半秒钟，然后抓住他的手，朝他指的方向抬腿就走。 头也不回，脚底生风。 救命，林亦安读的这个究竟是个什么神仙学校啊？！ …… 和贺寅温淼碰上面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七点多了。 在一个酒里。 这个时间，酒里的人还不算太多，林尔进去之后，都没用特意去找，抬眼扫了两圈，就找到了贺寅的身影。 就在台那边。 更确切的说，不止贺寅，还有另外几个身形陌生的人。 借着酒舞池里四处乱晃的灯光，林尔眯眼看清了那几个人模样，随即，轻扯了下唇角。 巧了不是？ 白天刚在光荣榜上看完了照片，晚上就见到了真人。 不止景行一个人，还有另一位屠榜的学霸。 ——那个长得像个糯米团子的小姑娘。 他们七八个人，将台前的座位占了一排。 贺寅歪着身子坐在高脚椅上，正和旁边位置上的一个长得白白净净的男生凑在一起说话，看两人的神态和表情，像是挺熟悉的模样。 那男生时不时地就扭头在跟景行说上一句话，贺寅也会跟着搭个腔。 啧，林尔稍有意外，贺寅什么时候又和景行有交情了？ 难不成是上次搭讪，还给搭出感情来了？ 林尔心说一句，看来斯坦利米·尔格兰姆的六度分割理论果然是正确的，你最多只需要通过六个人，就能认识到全世界的任何一个人。 贺寅，就生动形象地践行了这一理论。 那边都是陌生人，也没看到温淼，林尔就没过去，和谢衍随便找了个空位在这边坐下了，她给贺寅发了条微信消息过去。 没过半分钟，贺寅就拿着手机过来了。 他大咧咧地在两人对面坐下，跟两人打了个招呼：“尔爷，亲哥。” 听到这个称呼的谢衍：“……” 说实话，他不是很想认下这个弟弟。 因为这个弟弟每次找他，都没什么好事。 要么是广场舞，要么是午夜激情男主播。 “行了，废话就不用多说了。”因为白天的那场三中诡异之旅，林尔的精神状态不太好，神情冷恹恹的，连带着说话声音也有些哑，“说重点，喊我们过来干嘛？” “当然是喊你们过来玩的。”贺寅没明说，神秘兮兮地卖了个关子。 显然，林尔对他的这个关子并不怎么感兴趣。 比起他卖的这个关子，她更感兴趣的是白天在宣传栏里看到的那两位被人拿香火纸钱祭拜的当事人。 她朝台的方向抬了抬下巴：“认识？” “啊？”贺寅说，“你说谁？” “你之前搭讪不成的大帅逼。” “啊……你说景行啊，算是刚认识。”贺寅唏嘘不已地道，“不过一点儿都不熟，太高冷了，从坐下一共就没说几句话，我这么自来熟的都熟不了。” “……” 第729章 逛夜市 “尔爷，你看见刚才和我说话的那个男生的？我和他熟，叫何向阳，之前在漫展上认识的，也是一位女装大佬。”贺寅指了指台上的那一排人，又说，“那个大帅逼，就是何向阳的朋友。” 林尔慢吞吞地“哦”了一声，没再说别的。 想起了自己来这儿的主要目的，林尔捏着手机，又问贺寅：“猫爷呢？你们俩没在一块？” “在啊。”贺寅说，“她刚才说饿了，就出去找吃的了，说一会儿就回来。” 闻言，林尔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 也是，七点多了，也到晚饭的点了。 “走啊，尔爷，亲哥。”贺寅这个自来熟的小乖乖兴冲冲地要给两人介绍新朋友，“走啊，过去认识一下？” “不了。”林尔直接拒绝了，一边看着手机，一边从卡座里站了起来，然后朝谢衍抬了抬下巴，示意了一下，“累死了，我和谢甜甜先回酒店了。” 她来这边的主要目的就是想问问温淼回不回去，要是回酒店的话，那就一起，既然温淼不在，林尔也不打算多待了。 只是听了她的话，贺寅连忙拉住了她：“诶诶诶，别啊，刚来这就走了啊？” 林尔被他拽得一停，懒洋洋回头睨他：“干嘛，还有事儿啊？” “有，我是真喊你们过来玩的。”眼看着她是真要走，贺寅连关子也不卖了，赶紧说，“我听何向阳说，一会儿酒里有个假面舞会，挺有意思的，一起留下来？” “算了。”林尔明显没什么兴趣，把棒球帽重新扣回脑袋上，“我今天的痛苦面具已经戴的够多了，再来个假面，我就要当场窒息身亡了。” 贺寅听得懵懵的：“……啊，什么痛苦面具？” 林尔却是没打算多说，只朝他非常敷衍地一挥手，就和谢衍一起朝酒门口走了过去。 说是回酒店，但两人出来之后，也没急着回去。 他们的晚饭还没吃。 这边属于湘州的老城区，出了酒往前走，过了十字路口，再穿过天桥，就是夜市一条街。 七八点钟，夜市的人正多。 最头上就是一家卖水果的小摊，林尔谢衍被挤涌入夜市的年轻人们挤着向前走，正好停在这儿。 摊主阿姨已经热情地开口招呼了起来：“小姑娘，看看想买点儿什么啊，我们这买水果都是包洗、包切、包去皮的。” 林尔先是看了谢衍一眼，怕自己一个不留神，男朋友就人给挤走了。 谢衍倾身靠过来，一只手搭到了她的肩上，习惯性地把她拉到了自己身前：“想吃什么？” 因为夜市人多，声音又嘈杂，说话的时候他微微低下头来，附在她耳边，因此嗓音显得有些沉。 林尔往摊位上略略扫了一眼。 这个季节已经没有草莓了，她对其他的水果兴趣也不大，但站都站到这里了，面对着摊主阿姨的热情，林尔也不好意思说不买，就随意指了一个：“奇异果。” 第730章 我要大的 “行。”谢衍应了一声。 他弯下腰来，正想挑奇异果的时候，又听见林尔补充了一句：“要大的。” 谢衍的动作一顿：“大的？” 林尔点了点头：“嗯。” 谢衍伸出手来，修长指尖轻戳了下摊位上的摆着的奇异果，然后说：“大的好像有点儿硬啊。” 跟块板砖一样，估计要酸死了。 林尔还是说：“要大的。” 谢衍：“大的可能会酸，不好吃。” 他这话已经说的很委婉了，光是这么一戳，谢衍就知道这东西不是可能会酸，是一定会酸。 而且，肯定是比柠檬还要酸。 林尔坚持道：“不好吃我也要大的。” “……”谢衍收回手来，侧头看她，眉梢挑了起来，“确定？” 林尔无比肯定地点头：“对，我要大的。” “行。”谢衍没再问，弯腰挑了两个摊位上最大的奇异果。 同时，也是最硬的两个。 硬到什么程度呢？ 水果摊的这位摊主阿姨在洗完奇异果，给它削皮的时候，差点儿把削皮刀的刀刃给卷了。 好不容易吭哧吭哧地削完皮，摊主阿姨放下之后，拿起另一个，眼皮子紧接着就开始狂跳了起来。 哦豁，这个更硬。 估计一个削皮刀都不够用的。 大概是怕砸了自己水果摊的招牌，摊主阿姨捏了捏手中奇异果的硬度，委婉地劝道：“我感觉这个太青了，得放段时间才能吃，要不然会很酸。小姑娘，要不你挑几个小的，小的比较甜。” 林尔摇摇头，再次眼神坚定地重复道：“要大的。” 摊主阿姨：“……” 行，大的就大的。 摊主阿姨撸起袖子来，在卷了两个削皮刀的刀刃之后，她终于艰难地削完了皮，然后从案板上拿起了水果刀，咔咔几下将奇异果切成了块，装进了包装盒里，又放里面放了两个塑料的长柄小叉子。 谢衍接过来之后，又问林尔：“还吃不吃别的？” “不要了。”林尔歪着脑袋，漫不经心地朝夜市里面看，“我们去那里面看看。” “行。”谢衍点了点头。 一年四季中，要数夏天的夜市最为热闹了。 夜市旁边就是海，各种临时的大排档和小推车摊位沿着长长的海岸线一字型的排开，灯火明亮，热闹非常，这是人间烟火气息最浓郁的地方了。 两人在里面转了十几分钟，也没什么特别想吃的东西，最后就随便挑了家大排档坐下了。 这家店的占地面积还挺大，烧烤架前放着几十张方形桌子，旁边还立着个发光的黑板，上面写着歪歪扭扭的几个字，应该是店名。 林尔盯着牌子看了好一会儿，实在是没认出来这是什么，她指着那牌子问谢衍：“别告诉我，这上面写的是汉字？” 字太丑了，说成鬼画符都是在夸它。 谢衍继续发挥了辨认三中那个宣传栏上的草书的神奇能力，轻轻松松地认了出来：“是汉字。” 林尔表情更奇怪了：“那这写的是什么？” 第731章 草率了 林尔表情更奇怪了：“那这写的是什么？” 谢衍扫了眼，说：“大排档。” 林尔：“我知道这是个大排档，我问的是这上面写的是什么？” “……”谢衍说，“上面三个字，写的就是‘大排档’，店名就叫大排档。” 林尔：“……” 哦，草率了。 两个挑了个干净的位置坐下，离海边近，离烧烤架远。 刚坐下，一个穿着短裤，踩着拖鞋的小男孩就抱着个菜单，从烧烤架后面钻了出来。 小男孩把菜单往前面一递，招呼道：“两位哥哥姐姐想吃点什么？” 这小孩子也就十一二岁，还没变音，声音听起来脆生生的。 林尔低头看菜单的时候，小男孩又拿了两套餐具过来，动作极为利落，显然是经常在这儿帮忙。 点了几个菜，林尔就将菜单递给了谢衍。 谢衍接过，扫了一眼，没再加。 倒是小男孩看了眼菜单，小胖手里捏着支圆珠笔，清清脆脆地问了句：“姐姐，点的这个鱿鱼要多大的呀？我们这里有小号的，中号的，大号的，特大号的，特特大……” 看小男孩一口气说不完，憋得脸颊通红的模样，林尔没让他再继续说，只道：“要最大的。” “那这个小龙虾……” “最大的。” “还有这个烤鱼……” “最大的。” 小男孩挠了挠头，没再继续问，他听明白了，反正什么东西都要最大的那就完了。 谢衍正低头拆餐具，自然是将两人的对话都听进了耳朵里，他抬了抬眼，像是觉得她刚才说的话挺有意思，笑了一下，问：“喜欢大的东西啊？” “嗯。”林尔点了点头，补充似的说，“我什么东西都喜欢大的。” 谢衍又笑：“看出来了。” 之前老陈在班里发贝壳，说那是从哪里哪里捡来的神奇贝壳，拿到的人会有好运的。 女生优先，老陈让班里的女生先去挑。 就在其他女孩子纠结着哪个贝壳更好看的时候，林尔轻飘飘地拿了一个最大的，接着就下讲台了。 全程不超过一秒钟，动作流畅极了。 其他纠结了大半天的女生们当场愣在了原地。 有一说一，那个最大的贝壳，也是最丑的一个啊。 全班女生都暗暗在心里惊叫，林尔同学的审美真的没问题吗？！ …… 把自己面前的那套餐具用开水洗好之后，谢衍就将餐具放到了林尔面前，又把她的那套还没拆的餐具拿了过来，继续重复着刚才的动作。 等上菜的空档里，林尔把刚才买的那盒水果从塑料袋里拿了出来。 不知道是那位摊主阿姨有强迫症，还是为了水果摆出来比较美观，奇异果从中间横竖切开，削成对称的薄片，在塑料盒里码得整整齐齐的。 一眼看过去，奇异果边缘绿绿的，中间白白的，整体上青青的。 噫…… 谢衍说的果然很对，大的，会很酸。 从这个颜色上，林尔就能预料到它的酸度了，估计比青柠檬还要再上一层楼。 第732章 灵魂出窍 半分钟的功夫，谢衍已经洗完餐具了，正支着下巴瞧她。 林尔从他的眼神里读出来了四个字，外加一个标点符号： ——真要吃啊？ 林尔没有说话，只是以实际行动表达了自己对“大的东西”的热情，她从塑料袋里拿了个小叉子出来，然后掀开水果盒，淡定自若地插了一块奇异果，放进了嘴巴里。 谢衍仔细瞧着她的表情。 眼梢没动，眼神也没变，就睫毛轻抖了一下。 总体而言，问题不大。 林尔把嘴里的奇异果咽下去，又拿小叉子插了一片，继续嚼。 连着咬了三口，林尔才捏着小叉子，迟疑地问了谢衍一句：“你吃不吃？” 她知道谢衍不怎么喜欢吃这种酸酸的水果，本来是没打算问他的，但见他一直在盯着自己瞧，好像是挺想吃的模样。 谢衍没急着开口答话，只是盯着着那塑料盒里的水果看了一会儿，他总觉得这奇异果的颜色和林尔脸上的那个淡定至极的表情对不上号。 从这颜色上看，应该是挺酸的啊？ 而且，当时他伸手戳那俩奇异果的时候，确定那俩奇异果是真的很硬。 属于拎起来就能去当保龄球的那种。 而且，那两把卷了刀刃的削皮刀也可以证明这一点。 这颜色，再配上这硬度，再加上那水果刀，就足以让明眼人都能得出来一个结论了。 ——此果不熟。 林尔居然还能面不改色地吃下去？ 谢衍一瞬间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 如果眼睛没问题，那可能就是触感出了问题。 这么两秒钟的功夫，林尔已经戳了一块小奇异果，举了过来：“尝尝？” 谢衍先是问了一句：“酸吗？” 林尔想了想，说：“还行，不算是很酸。” 谢衍知道她平时喜欢吃酸的东西，这个对她来说“不算是很酸”，可能对别人来讲，那就是“太酸了”。 但无知者无畏，谢衍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看见她举着水果递过来，他想也没想地就低头咬了下去。 然后…… 然后，林尔就看到谢衍整个人都僵住了。 不止是表情僵住，五官也僵住，连带着四肢似乎也不会动了。 他的黑眸里迅速浮上了一层雾气，狭长眼尾泛着的那抹微红格外明显起来。 一瞬间，林尔似乎在他身上看到了大写的四个字——灵、魂、出、窍。 事实证明，林尔确实是没看错。 谢衍现在的状态离真正的灵魂出窍也差不太远了。 舌尖酸，牙根酸，连带着眼睛也开始酸。 生吃柠檬也不过如此。 林尔愣了一下，显然是没想到他的反应会这么大。 看谢衍表情确实是不太好，林尔连忙拧开一瓶矿泉水，递给他：“很酸吗？你快喝点儿水，压一压。” 借着那口水，谢衍硬是把那一小块奇异果给咽了下去。 女朋友给的，再酸，他也给硬着头皮吃完。 两人原本是面对面坐着的，林尔看他这副表情，干脆拉着椅子，坐到了他的旁边。 第733章 这次大意了 直到那瓶矿泉水喝下去一半，谢衍才稍稍地缓过了神来。 牙齿酸的难受，舌尖似乎也有些麻了，要不是这口水递来的及时，谢衍怀疑自己就要当场过去了。 过了好一会儿，那股从残留在口腔里的酸涩味道才渐渐散去，谢衍还是捏着矿泉水瓶，一言不发地往嘴里灌着水。 他现在不太想说话，他怕自己一张嘴，风一吹，牙齿又开始犯酸。 见状，林尔又去前面的冰箱里，拿了瓶矿泉水给他。 谢衍继续喝水。 “很酸吗？”林尔似乎是有些困惑，她看了看放在桌上的那盒奇异果，再看看一脸“我刚才吃了什么”的表情的谢衍，更加不明白了。 她那句“还不算酸”是实话，并不是故意要骗他吃这种东西的。 但可能两人对“酸度”的定义不太一样，所以导致两人在认知方面，就有了那么……一点点的误差。 谢衍现在也明白过来了，自己不该轻易尝试这种能轻易将人送走的水果的。 这个酸度，除了林尔，可能就没别人可以接受了。 但心里是这样想的，话不能这样说，谢衍再开口时，语气已经委婉了很多：“还行，也就是有点儿……酸。” 说话的同时，谢衍忽然想起了之前发生过的一些事儿。 比如，人家用柠檬泡水，都放一片两片的，点缀一下味道就完了，而他女朋友这名勇士……不，是猛士，这位猛士姑娘她要放一整个切片的柠檬。 从那时候，他就应该知道两人口味的不同的。 ……这次大意了。 “有点儿？”林尔看了眼他手边空掉的那个矿泉水瓶，觉得他和她对这个“有点儿”的定义，可能是不太一样。 “比有点儿还要再酸点。”谢衍含混不清地回道。 说话间，他又喝了一口水。 林尔：“……” 林尔不问了，她已经从他喝水的动作里明白了这个“有点儿”到底是有多点儿了。 想必，今晚的湘州之行，必定会让他永生难忘。 “你不喜欢吃就说呀，干嘛要勉强自己？”林尔说着，把那盒奇异果推远了一点，怕他看见就会牙酸。 “没有不喜欢吃。”听到这句，谢衍喝水的动作停住了，他微微侧过头来看她，说道，“我挺喜欢吃的。” 林尔：“？” 林尔现在怀疑他俩不仅对“有点儿”的定义不一样，连对“喜欢”的定义也不一样了。 “你喜欢吃这个？”像是没听清似的，林尔表情困惑地又问一遍。 从他所有表现出来的这些肢体语言上，林尔没发现一点儿和“喜欢”沾边儿的意思。 “对，喜欢。”谢衍把手里捏着的矿泉水瓶拧上瓶盖，继续点头。 “可你这……”林尔看着他泛红的眼尾，那里的水光极为明显，表情更加疑惑了，“你都要被酸哭了，还喜欢啊？？？” 谢衍放下矿泉水瓶，脸上的表情已经变得平静起来：“我这不是被酸哭的。” 林尔：“？” “我这是……” 第734章 喜极而泣 “我这是……” 谢衍顿了顿，似乎是在斟酌自己的用词，过了半秒钟之后，他以一种无比肯定的语气说道：“我这是喜极而泣。” “……” 大排档里的客人挺多，但上菜却是很快，不过十五分钟的时间，林尔点的菜基本上就上齐了。 因为什么东西都要的大的，要么就要的大份，他俩面前的那张小桌子还没放开，老板又从旁边拖过来一张，专门用来放那盆小龙虾。 仿佛是年前在那家东北菜馆吃饭的场景重现。 谢衍也没吃几口，开了一罐啤酒，喝了两口之后，他就戴上了一次性手套，开始剥小龙虾。 剥完之后，就放到了一个干净的小瓷碗里。 很快，小瓷碗就被放满了，他没摘手套，只是拎着小瓷碗的碗边儿，往林尔面前一放，又拿了她手边的那个空着的小碟子，继续剥起小龙虾来。 林尔用筷尖戳了戳小龙虾，这才夹起来，咬了一口。 嗯……果然，全国各地的小龙虾都是一个口味，全国各地的夜市，也都是差不多的小吃。 林尔点菜点的样数不算多，但份量却挺足的，中途，林尔又打电话叫了秦柯谢肖过来，四个人都没吃完。 从大排档出来的时候，已经九点多了。 吃倒是没吃多长时间，主要是一边吃着，一边聊，男孩子的友情挺奇怪，说快，来得也很快，一顿饭的功夫，秦柯已经要拉着谢衍结拜成异姓兄弟了。 还要拉着谢肖结拜。 谢肖懒散地靠在椅背上，一只手搭在桌面，指间捏着一个空了大半的易拉罐，睨了秦柯一眼，提醒他：“异姓兄弟？我们俩本来就都姓谢。” “那更好啊！”秦柯飞快改口，“亲上加亲，那就是普天同庆啊。” 谢肖：“……” 谢衍：“……” 两位被迫亲上加亲的同姓兄弟做出了同样的反应，非常默契地当秦柯放了一个屁。 毕竟在沙滩上进行“桃园三结义”的仪式，实在是太傻逼了。 这不是正常人能办出来的事。 桌上堆了不少啤酒罐，大部分是秦柯喝的，少部分是那两位同姓兄弟喝的。 林尔没碰。 到最后，秦柯走路已经有点儿飘了。 吃完饭，谢衍去老板那儿结账，林尔帮着谢肖把那位喝大了的秦狗给架了起来。 “我真是服了。”谢肖一边把秦柯的胳膊勾到自己脖子上，一边臭着脸吐槽着，“明明酒量不行，每次还喝得比谁都带劲，最后还不是得让我把你扛回去？” 秦柯虽然喝得脑子有点晕，但耳朵可不聋，两人又离得这么近，自然是一字不落地将谢肖的话给听进了耳朵里，当即就不满了。 “喂，肖仔，你这做人也太不地道了。”他毫不客气地伸手扯着谢肖的耳朵，醉是醉了，说话倒是说的清晰，“小时候，你被狗追，是谁冒着生命危险帮你把狗给赶走的？” 谢肖：“……” 这他妈都八百年前的事儿了，还记得这么清楚呢？ 第735章 你不要动 谢肖又翻了个白眼给他，同样毫不客气地把他抓着自己耳朵的那只爪子给拉了下去，微有不耐地扯了下嘴角：“那你小时候被公鸡追着，啄你脑袋，我没帮你撵鸡？” “撵是撵了，但是你仔细想想，要是论体积的话，是狗大，还是鸡大？”秦柯的脑回路向来清奇。 谢肖：“……” 这也能论起来？ 谢肖是真懒得跟一个醉鬼计较，轻嗤了一声，不说话了。 打车回去之前，林尔提醒了谢肖一句：“我看秦狗喝的不少啊，我觉得得买罐蜂蜜，回去给他泡点儿水喝，醒酒的。” 谢肖不耐地“啧”了一声，一脸嫌弃：“麻烦死了。” 虽然话是这样说着，谢肖还是朝四周张望了一番，打算看看附近有没有超市。 老城区这边挺繁华的，从夜市出来，旁边就是一家大型超市，最上面亮着字的那个霓虹灯的牌子在夜色中格外引人注目。 因为它是绿的。 不是彩色的，就只有绿色。 而且，是那种非常俗气的绿色。 俗到什么程度呢，林尔遥遥看过去的时候，还以为是个洗脚城。 但由于店牌上的那四个“夜间超市”的大字太明显了，林尔很快在脑中修正了对这个洗脚城……哦不，是对这个超市的初次印象。 离得也近，走两分钟就到了。 谢肖和秦柯在前面走，林尔和谢衍落后半步，也跟了上去。 事情发展到这里，故事的走势都还算是正常，直到走到超市门前—— 谢衍正打算上前拉开玻璃门，秦柯忽然一个鲤鱼打挺，直起了腰来，整个人像是瞬间打了鸡血一样。 然后就是气沉丹田的一声低吼：“不要动！” “……”旁边的三个人均是被他吓了一跳。 谢肖差点儿把他给扔地上。 谢衍去拉门的手也停在了半空中，他表情顿了顿，侧过头来看秦柯。 秦柯一脸严肃，黑漆漆的眼睛盯着他看：“你不要动。” 谢衍：“……” 沉默了半秒钟，谢衍撇头看向林尔。 林尔已经戴上了痛苦面具，她抬手，捏了捏鼻梁，像是非常后悔为什么要把秦柯叫来一起吃饭。 “听他的。”林尔非常糟心地说。 “兄弟，你让开，开门这事儿让我来！”秦柯站直了身子，肃然道，“你是我们木木的男朋友，那就相当于我们的女婿了，这种小事儿我怎么能让你动手呢？” 秦柯俨然一副娘家人的态度。 莫名被降了辈分的谢衍：“……” 半晌，他往后退开半步。 行，不跟醉鬼计较。 “都听到没有？”秦柯一脸的正义凛然，“今天这个门，谁也不准动手，必须让我来开。” 面无表情的林尔：“……” 一脸头疼的谢肖：“……” 看不出是什么情绪的谢衍：“……” 总而言之，三人的心情都挺复杂。 到最后，谢肖头疼不已地摆了摆手，说：“行行行，你来，我们都不动。” 不要试图跟醉鬼讲道理，顺着他们的意思来就完了。 第7356章 社会性死亡现场 早点买完东西，好早点回去。 趁着秦柯上前拉门的功夫，林尔争分夺秒地跟谢衍普及了一下为什么秦柯喝醉了，所有人都要顺着他的这个知识点。 “秦柯他爸的偶像是双李。” 谢衍没听明白：“双李？” 林尔解释了一下：“就是李小龙和李连杰，所以他爸在秦柯刚会走路的时候就把他送武校去了。” “……” “别说你和肖仔两人了，十个你们都打不过他，他是专业的。” “……” 而林尔口中的“专业人员”，在此刻，却是遭遇了人生的滑铁卢。 秦柯伸手拉了一下玻璃门，没拉动。 再一使劲儿，还是没拉动。 秦柯懵逼了，愣在原地，像是不能接受眼前的这个事实。 林尔：“……” 谢衍：“……” 谢肖：“……” 三人默默地看着脸上明明白白写着“我操”这两个大字的“专业人员”，非常给面子地没有说话。 这是真喝大了？？？ 正在秦柯和玻璃门暗暗较劲儿的时候，旁边的保安亭里传出来一道粗沉的声音：“使点劲。” 林尔回头一看，是商场的保安大爷。 此时，保安大爷半截身子都从窗户口里钻了出来，正朝这边挥着手喊。 秦柯听见这一句，飞快地朝保安大爷比划了个“ok”的手势，说：“行。” 然后又回过头去，使劲儿拉门。 玻璃门还是纹丝不动。 见状，保安大爷加大了声音：“使点劲！” 秦柯豪气冲天：“行！” 转过身去，秦柯的两只手都抓到了门把手上，用力的时候，手背上明显绷出了条条清晰而分明的筋骨。 但，门还是没拉开。 这下连旁观着的三人也觉察出不对劲了。 不对啊，这门是不是被锁上了啊？ 秦柯的手劲儿这么大，没道理会拉不开啊。 正在三人都感到疑惑的时候，只听保安亭“彭”地一声巨响，保安大爷直接从亭子里跑过来了，他三步并作两步，跨到几人面前，停下。 又瞪着眼睛，对着秦柯说：“使点劲！！” 秦柯：“行！！” 继续拉。 玻璃门就是岿然不动，安稳如山。 保安大爷把秦柯往旁边一拽，眼睛瞪得更大：“我说使点劲！使点劲！！！” 秦柯也跟着瞪眼：“我使劲了啊！” 手骨都绷紧了，这还叫没使劲儿？ 保安大爷终于是忍无可忍，一把撸起了袖子来，指着自己的手表，像是想怼到秦柯的眼珠子上：“十点！十点进！！我说让你十点进！！！现在九点五十七！还没到开门时间！！！” 秦柯：“……” 林尔：“……” 谢衍：“……” 谢肖：“……” 一行人全部僵住。 四周的空气里蔓延着一种近乎诡异的安静。 不知过了多久，林尔面无表情地扭头就走。 接着是谢衍。 然后是谢肖，走之前，他还不忘把愣在原地的秦柯给带上。 太丢人了。 简直太丢人了。 托了秦柯的福，他们再一次久违地体验到了大型社会性死亡的现场。 第737章 那你背我 谢肖也不买蜂蜜了，直接在路边拦了辆车，动作粗鲁地一把就将秦柯塞进了后座里，然后自己也跟着进去，反手关上了车门。 他一手摁在秦柯，一手降下车窗，跟路边的谢衍林尔说了一声：“先走了。” 两人朝他摆了下手。 秦柯的脑袋直接被谢肖怼到了车窗上，咚的一道闷响，秦柯嗷呜一声，酒意瞬间消失了大半。 疼痛使人保持清醒。 而那位始作俑者谢肖同学则是不耐地回过头来，非常没有爱心的一巴掌拍在了秦柯肩膀上，还警告了一声：“你赶紧给我闭嘴，不然我自己走，你就搁这儿待着。” “……” 目送着出租车走远，林尔谢衍同时长吐了一口气，然后换了个方向，并排往沙滩的方向走。 十点钟的海滩，依旧是热闹的过分，夜色转深，天幕浓得像泼墨，深深苍穹下的湘州城灯火通明，霓虹不灭，月光皎皎，浪花翻涌，正是海上明月共潮生。 林尔脱了帆布鞋，沿着海岸线往前走。 沙滩柔软，沙子绵密，踩在上面像是踏到了一团上，软绵绵的。 只是走了没两步，林尔就被谢衍给拉住了。 林尔停下，疑惑地看他。 谢衍把她拎着的帆布鞋勾过来，然后在她面前半蹲下，抬着下巴看她，微凉指尖点了点她的脚腕：“把鞋穿上。” 林尔眨了眨眼，说：“我不冷。” “知道你不冷。”谢衍把帆布鞋放她面前一放，又说，“沙滩上有碎贝壳，会伤到的。” “不会。”林尔又踩了两下，像是证明似的说，“你看，这个沙子可软了。” 谢衍面不改色地说：“嗯，那可能这就是传说中绵里藏针。” “……”林尔说，“绵里藏针是这样用的吗？” 谢衍不太在意这成语是怎么用的，只是换了个说法：“要是觉得这个词不好的话，那就笑里藏刀。” 林尔：“……” 笑里藏刀也不是这样用的？ 谢衍没起来，还半蹲在她面前，一只手漫不经心地捏着帆布鞋的鞋带，微微抬着下巴看她。 像是耐心极佳的模样。 林尔同他对视了几秒钟，还是撇了撇嘴，乖乖地把鞋给穿上了。 谢衍帮她系好鞋带，刚要撑着腿站起来，就感觉自己肩膀上多了一只手。 他起身的动作一顿，偏过头，看向林尔。 林尔没说话，只是绕到他背后，纤细指尖在他脊背上点了两下。 谢衍扬了下眉梢，从善如流地弯下腰来。 林尔往他背上一趴，胳膊勾住他的脖子，一本正经地说：“你不让我踩沙滩，那你就要背我了。” “行啊。”谢衍的嗓音懒懒的，带着点儿漫不经心的倦意。 林尔这会儿也不嫌他的骨头硌人了，懒洋洋地把侧脸压到他的肩上，小声地跟他说着话：“谢甜甜，你听过一句话吗？” “嗯？”谢衍微微偏过头，示意她继续往下说。 林尔模仿着老陈平时说话时的那种语气，不疾不徐地说：“酒足饭饱要躺倒。” 第738章 哥哥给你开个后门 像是觉得这句话挺有意思，谢衍稍有玩味地笑了一下， 笑完之后，他轻舔了舔牙尖，才学着她的语气说：“这话如果说的阳春白雪一点，那就是另一句了。” “另一句？”林尔有些惊奇的模样，似乎很难相信从他的嘴里还能吐出来这样的话。 毕竟谢衍的语文水平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尤其是，林尔还作为他的同桌，更是近距离地膜拜了大佬的古诗词。 一个字——“绝”。 两个字——“很绝”。 三个字——“非常绝”。 仅此，就足以概括所有了。 听见林尔接话，谢衍眼尾的那抹兴味更明显，他懒懒点了下头，“嗯哼”一声说：“是啊。” 林尔被他勾着往下问：“那另一句是什么？” “另一句啊，那当然是……”谢衍有意无意地顿了下，余光扫见她的眼神看了过来，这才稍稍压低了嗓音，慢条斯理地说，“——饱暖思y欲。” 林尔：“？” 林尔：“……” 平时不好好背书，这句倒是记得清楚。 被谢衍背着走了没一会儿，林尔又跳了下来，两个人都瘦，肩胛骨和锁骨贴到一起，是真硌得慌。 冬天还好，有衣服做缓冲，夏天就不太妙了。 林尔挑开衣领，揉了下锁骨。 谢衍侧头看她一眼，忽然淡淡说了句：“大夏天的，露什么腰啊？” 林尔：“？” 林尔顺着他的视线往下看，落到了自己的衣服上。 她穿着的是一件无袖t恤，短款的，下面是条黑色高腰工装裤，刚好露出半截纤细的腰。 林尔觉得他这话的逻辑顺序就不太对，低头捏了捏自己的衣边，夏天不露腰，难道要等冬天再露吗？ 谢衍又说：“海风一吹，不凉啊？” “……”林尔是真服了。 又来了又来了，他怎么老是想当她爹啊？ 她亲爹林亦安都没他这么能操心。 虽然心里这样想着，林尔嘴上却换了另一句：“我没露腰啊，我爸说，小孩子哪有腰啊？” 谢衍挑了下眉梢，伸手在她露出来的那截细腰上捏了一把：“你没腰，那我捏的这是什么？” “嘶……”林尔被他闹得一痒，连忙避开，扯下了他的那只不安分的爪子，“占我便宜？” 谢衍又是一挑眉梢：“这就叫占便宜啊？” 林尔：“不然呢？” 明知故问。 谢衍轻歪了下头，像是在思考着什么，片刻之后，他轻笑起来：“没事儿，我不会让你吃亏的，既然我占了你便宜，那我的便宜也给你占。” 林尔：“？” “等回了酒店，我让你随便占。”谢衍朝她暧昧的一眨眼，语气稍稍压低，像是在说什么不可描述的事，“你不是经常说百舔不够的男人么？那今晚，哥哥给你开个后门，偷偷让你舔，行不行？” “……” 林尔差点儿一口气没提上来。 沙滩上都是人，纵然谢衍的声音压得低，她的眼皮子还是跟着他这句极其厚脸皮的话连连跳了好几下。 不是，他还能不能要点儿脸了？ 第739章 脸是什么啊？ 大庭广众之下，公然开车，这是要被抓到警察局里去的。 谢衍的那双桃花眼轻轻扫着她，还在笑：“怎么样，你不吃亏？” “……”林尔都被他这句不要脸的话给气乐了，“谢甜甜，你穿件衣服！全国人民都在看着你。” 谢衍扬了扬眉：“我这不是不想你吃亏么？” “……” 林尔又是一口气上也上不来，下也下不去，正正好好地堵在心口里。 他还真敢说啊。 林尔瞪了他好半晌，才把那口气给勉强顺下去，细细白白的手指指着他，非常憋屈地道：“虽然老陈总是说，脸皮厚是个难得的优点，但你也不用把这个优点发扬的这么光大？” “哪有。”谢衍勾了下唇角，慢条斯理的抬起手来，将她指着自己的那只手抓在了掌心里，然后冲她斯斯文文地笑了下，漂亮的桃花眼越发温柔起来。 “别老是说我脸皮厚，你还不了解我么？脸是个什么玩意儿？我压根就没打算要它。” “……” 林尔哑口无言。 好家伙，她直接好家伙。 …… 回到酒店的时候，已经十一多点了。 一天的鸡飞狗跳外加惊心动魄，林尔身心俱疲，脑袋沉得要命，洗完澡，就准备爬上床睡觉了。 结果，刚在床边坐下，林尔听见门口有人在敲门。 她扫了眼时间，快十二点了，这个点还不睡觉啊？ 等着猝死吗？ 心里这样嘀咕着，林尔还是起了身，一边拿毛巾擦着头发，一边往门口走。 还以为是谢衍，开门一看，却是谢肖。 这位大爷抱着胳膊，不耐烦地倚在门框上，板着一张同三中校园里的那个思考者雕塑如出一辙的棺材脸，看起来心情极差的模样。 林尔有些诧异：“你怎么还不睡觉？” “我也想睡。”谢肖抬手，朝对面自己房间比了一下，嗓音沉沉，明显压着火，“秦柯这个逼，大半夜的非要直播，我劝都劝不住。” “……” “本来想再开个房间，让他自己睡，我又怕他醉得晕头晕脑的，嘴巴再把不住门，说点儿什么不该说的，就过来喊你了。” “……” 这么多年，秦柯酒后的状态也看了不少，谁都治不住他，只能他自己酒醒，林尔也已经麻木了，动作机械地擦着自己半湿不干的头发，显然不是很想参与进去：“你喊我也没办法，我可打不过他。” 谢肖抓了一把自己的头发，头疼至极：“不是喊你想办法，是喊你过去。” “啊？”林尔擦头发的动作一顿，“过去干嘛？” 谢肖“呵”了一声，然后平铺直叙地说：“秦柯说，要来一场全员午夜激情直播。” “……” 林尔抓着的那条用来擦头发的毛巾“啪叽”一下掉到了地上。 没等林尔消化完这个晴天霹雳，谢肖又炸下来一道惊雷：“他还说，别忘了叫上他刚结拜完的那位异姓兄弟。” “……”林尔有些懵，嘴里的话不由得卡了一下，“还、还没结拜？” 第740章 过来守灵 “还、还没结拜？” “……”谢肖停止抓头发的动作，没什么表情地瞥她，“这是重点？” 林尔：“……呃。” 也是，重点不是结不结拜，重点是—— 全员，午夜，激情，直播。 于是，谢衍刚坐在床上，关了灯，还没躺下的时候，房间的门就被人敲响了。 同林尔的心理活动一样，谢衍也以为是自己女朋友过来敲门了，但打开房门一看—— 门口站着的人确实是林尔，但还多了一个人。 顶着一张送葬脸的谢肖。 不用问，谢衍都能看出来他的心情极差，因为他在同谢肖对视的时候，他感觉谢肖不是过来找他的，而是专门过来为他守灵的。 两人的眼神在空气中交汇了半秒钟，而后同时默契地错开了视线。 谢衍垂眸看了眼林尔，又看了眼谢肖，最后视线转了一个圈，又重新落回了林尔的身上。 他没有说话，但脸上的表情已经足以表达他的意思了。 ——这是喊他一起来个百鬼夜行了？ 房间打开的那一瞬间，林尔就直起了腰来，然后二话不说，扯着谢衍就走。 她现在很困，想赶紧解决了秦柯的事儿，然后睡觉。 她现在觉得温淼和贺寅留在酒玩，可真是一个明智至极的决定。 至少不用经历秦柯的摧残。 一进门，林尔和谢衍就听到了秦柯的声音。 更确切的说，是秦柯和手机直播间里传来的声音，他似乎在跟粉丝连麦聊天。 谢衍在进门的那一瞬间就觉察到房间过低的气温。 酒店都是海景房，半开放性的阳台上开着推拉门，海风呼呼地往房间里灌，再加上房间里的空调还开到了最低，气温一降再降，房间冷得像个藏尸柜。 谢衍看了眼林尔身上穿着的短袖睡衣，偏头问了她一句：“冷吗？” 他刚才被林尔拉着出门时，在玄关的衣架上顺手扯了件外套过来。 “不冷。”林尔摇了摇头说，视线落到了秦柯的身上。 她不怎么怕冷，只觉得房间里的这温度也就是有点凉，但夏天嘛，空调开低了都是这个问题。 “兄弟，我有点儿冷。”一道声音忽然从前面响了起来。 说话的是秦柯。 他正好站在了阳台的风口，将海面上吹来的凉风挡了个严实，没了海风，屋里的几人反倒是不觉得冷了。 谢衍看了他一眼，然后把自己抓着的外套穿身上了，说的话像是还挺为他着想：“那你就冷一会儿，吹吹冷风会让脑袋更加清醒。” 秦柯：“……” 这话听起来好像也有点儿道理？ 房间里没别人，挺安静，几个人说话的声音就这样传进了手机里。 直播间显然是连着幸运粉丝，因为谢衍听见手机里的那道女声兴奋地问了一句：“说话的这个是上次直播的尼古拉斯哥哥吗？” 秦柯替谢衍回答道：“是啊是啊。” 那道女声明显更兴奋了：“嗷嗷嗷！他和你们在一起吗？” 秦柯再次替谢衍回答道：“是啊是啊。” 第741章 音乐起，给我哭 “那尼古拉斯哥哥能露个脸吗？” “不能。” 这次出声的人终于换成了谢衍。 那道女声听起来有些失望：“啊……为什么不能呀？” 谢衍漫不经心地说道：“哦，因为我没有头。” 直播间的粉丝：“……” 房间里的另外三人：“……” 直播间出现了今天的第一次冷场，好一个……敷衍至极的理由啊。 虽然谢肖依着那只醉狗的要求，把林尔和谢衍给拉来了，但这场午夜激情直播的男主角显然还是秦柯，他也挺能说，他和贺寅俩人凑一块，能撑起个相声馆。 阳台的推拉门关上之后，风声和海浪声就被隔绝在了门外，房间里只剩下秦柯的单口相声，林尔、谢衍、谢肖三人就表情各异地在沙发上坐着。 林尔困，谢衍倦，谢肖烦。 总而言之，三个人的表情看起来都不怎么美妙，但还得强行撑着精神，时不时地为秦柯叫声好。 秦柯需要捧哏。 直到后来，秦柯似乎觉得自己一个人直播太没意思了，拉完谢肖，再拉林尔，最后又过来拉谢衍，非要来个全员大互动。 看在他是林尔“娘家人”的面子上，谢衍把自己为数不多的耐心全挤了出来。 这要是换了时桑这样折腾，那时桑这会儿已经凉了。 而且是凉透了。 直播间的摄像头还开着，谢衍被秦柯拖着站到了手机前。 好在秦柯没有醉的彻底，还记得把手机的摄像头往下一压，没把谢衍的脸露出来。 “来，兄弟。”秦柯一拍谢衍的肩膀，像是过年时家长把自己的孩子叫出来给亲戚们看看一样，大手一挥，“说两句？” “说什么？”谢衍的话是说给秦柯听的，眼神却落在了林尔的身上。 林尔一脸生无可恋地朝他摇了摇头，示意自己爱莫能助。 她现在都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 “随便说啊！”秦柯又是大手一挥，非常不拘小节的模样，“上次你不是帮河马直播来着？我看反响还挺好的，你现在也随便说说就行，主要是互动一下。” 随着他这句话的话音落下，谢衍的视线也从林尔的身上收了回来，落在手机屏幕上的时候，余光正好瞥见显示的时间——0：00。 已经十二点了。 于是，谢衍抬手打了个清脆的响指，终于开口了：“十二点了，音乐起，给我哭。” “……” 直播间再度冷场。 托了谢衍这个从来不会让人失望的冷场王的福，秦柯终于不折腾了，他现在有了一个无比清晰的认知—— 如果他还不把直播给关了，粉丝们可能就要纷纷取关了。 谢肖脸上的冰终于融化了。 十几年了，他第一次见到能治得了喝醉酒的秦柯的人，而且还是兵不血刃，连动手都没动。 他握了握谢衍的手，真心实意地说了句：“兄弟，谢了。” 谢衍：“……不客气。” 虽然不知道谢肖在谢什么，但跟着说句“不客气”就完了。 搞定秦柯，各回各家，各找各屋。 第742章 跟我走吧 林尔已经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跟谢衍说了声“晚安”之后，就游魂一样地飘回了自己房间。 睡觉前，她摸了摸自己的发尾，这么一番折腾下来，也没用吹风机，她的头发就已经干透了。 关掉阳台上的窗户，林尔半垂着眼皮，慢吞吞地爬上了床。 看了眼时间，已经十二点半了，温淼和贺寅还没回来，她不太放心，靠坐在床头上，给温淼发了条消息过去。 等了两分钟，温淼一直没回复。 林尔又给贺寅发了条消息：【河马，猫爷跟你在一起吗？】 贺寅倒是回的很快：【在啊，跟我在一块呢，你给她发消息来啊？她手机没电了，正搁台这边充电呢。】 林尔：【行，知道了，你们几点回来？】 贺寅：【那得两三点？这才十二点半，酒才刚开始玩呢，尔爷你们要过来吗？】 林尔：【……不去，你看好猫爷，她一个女孩子，多注意安全啊。】 贺寅：【行，没事儿，我和猫爷一直一块呢。】 林尔：【那行，我睡了。】 没再说别的，林尔熄了手机屏，给手机充上电之后，她把手机往床头柜上一放，然后顺手摁灭了小夜灯。 房间里顿时暗了下来。 林尔拉好被子之后，很快就沉沉睡了过去。 她做了一个梦。 梦里的她又回到了白天时，她和谢衍去的那所学校。 但这次不一样，这次谢衍不在，只有她一个人。 她站在三中的宣传栏下，先是看到了那一排排的三脚大香炉，然后又看到了堆积成山的金元宝，紧接着又是被风吹来的“天地银行”的大红色冥币。 并且，冥币上的那位玉皇大帝还目光幽幽地同她对视着，像是在跟她说“来，跟我走”。 更可怕的是—— 在她的梦里，宣传栏上的那些照片全变成了黑白的。 一张张，一列列，一排排，全都是统一的黑白照，就跟遗照似的。 平时看黑白照倒是没什么，但再配上这香炉，这金元宝，这天地银行的纸钱，那就很可怕了，光荣榜秒变灵堂 林尔直接僵在了原地。 她觉得自己离被超度已经不远了。 梦里发生的事情并没有逻辑，林尔眼前一会儿是三中光荣榜上的照片，一会儿是谢衍在她生日时，给的买的那个只有她脑袋的黑白照片的大蛋糕，一会儿又是林亦安卧室里满墙的黑猩猩拥抱照。 不知道为什么，那三张黑猩猩拥抱照，也像是褪了色，变成了冷冰冰的黑白色。 情景一转，林尔又莫名回到了动物园里。 那两只黑猩猩依旧是一脸君临天下，睥睨众生的高傲模样，还问她一句：“你要不要跟我们热情拥抱？” 梦中的她不畏强权，坚决摇头拒绝道：“不抱，就算是抱，也不是热情拥抱，是被迫拥抱。” 黑猩猩瞬间大怒：“什么？你居然不想和我们拥抱？！愚蠢的人类，你知不知道有多少人都排队等着和我们握手拥抱呢？！” 第743章 猩猩抬人 梦中的她依旧是毫无求生欲地拒绝：“不，我死也不握手拥抱。” 于是，黑猩猩成功地满足了她的愿望。 两只黑猩猩一前一后地架起了她的手和腿，龙卷风一般地飞奔到了湘州三中的那个宣传栏下，然后“啪”地一下就把她丢到了宣传栏里。 接着，就喊了一群学生过来，拿着纸钱和长香对着她咣咣咣地磕起头来。 然后，林尔就发现自己也跟着褪了色，变成光荣榜上的黑白照片了。 旁边，一左一右，正是贺寅之前搭讪过的那位大帅逼和另一个长得像糯米团子一样的小姑娘。 噩梦连连，林尔瞬间从梦里惊醒。 她猛地拍开了小夜灯。 胸口的心脏剧烈地跳动着，砰、砰、砰—— 震耳欲聋。 房间的隔音效果很好，林尔听到了自己急促的呼吸声和剧烈的心跳声，除此之外，夜里再无其他声响，正因为这样，梦里的情景显得越发吓人。 她缓了好一会儿，才从梦魇里挣脱出来，抬手摸了摸额头，摸到了一头的冷汗。 全是被黑猩猩和光荣榜吓出来的冷汗。 像是定神似的，林尔深深吐了一口气，她抓过床头柜上的手机，摁亮屏幕。 上面显示的时间是十二点五十七。 离她躺下还不过半个小时的时间。 林尔闭了闭眼，回忆了一下自己刚才做的梦，但刚回忆了个开头，她的表情又是一僵，连带着眼皮都开始止不住地狂跳了起来。 都不用特意去回忆了，她现在一闭眼睛，眼前全是黑猩猩欢呼雀跃地抬着她，一路锣鼓喧天、鞭炮齐鸣地往三中宣传栏狂奔的情景。 林尔的心情一时之间极其复杂。 讲个令人啼笑皆非的事实：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的林姑娘，被自己老爸的母校给吓到了。 等心跳和呼吸平复下来，林尔脑袋里的睡意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她只要一闭眼，白天在三中的那些记忆就开始拼命地往她脑子里钻。 最终，林尔抱着被子，靠在床头坐了一会儿，还是下了床。 他们六个人一共是订了三间房的，一间家庭套房，一间双人房，一间单人大床房。 家庭套房是秦柯、谢肖和贺寅三人住的，双人房是林尔和温淼，单人房间是谢衍的。 本来是打算订三间双人房的，但因为谢衍不习惯跟别人一间房，就成了现在的这种安排。 也不知道温淼什么时候回来，林尔一个人是在这个房间里待不下去了，她总感觉下一秒黑猩猩就会破门而入，强行把她抬到湘州三中去。 一路上唢呐开路，招魂铃作配乐。 她现在对这个学校都有心理阴影了。 谢衍大概是睡了，林尔敲门敲了好几声，他房间的门才打开。 看到门口站着的人，谢衍愣了一下：“……尔尔？” 他下意识地弯下腰来，视线放到了和她齐平的位置：“怎么了，尔尔？” 他的嗓音里还带着几分未散的睡意，显然是已经睡了，又被她刚才的敲门声给吵醒了。 第744章 神仙学校 谢衍的话音未落，就见林尔一声不吭地挤了进来，伸手抱住了他。 谢衍又是一愣，感觉到了她身上传来的凉意，他瞬间反应过来了，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轻声问：“做噩梦了？” 林尔不说话，只是将脑袋埋在他怀里，闷闷地点了点头。 谢衍看到了她苍白的侧脸，完全没有血色，明显是惊魂未定的模样。 谢衍也没问她梦见了什么，只是安抚性地揉了揉她的发顶，然后将她带进了房里，倒了杯热水过来。 林尔怀里抱着个抱枕，垂着脑袋坐在沙发上，像是还没从梦里回过神来。 谢衍把倒的那杯热水递到了她手里。 她的手指还是冰凉。 直到手里的那杯热水喝了一半，林尔的手指才恢复了几分温度，剩下的水她没再喝，又递给了谢衍。 谢衍接过来，随手放到沙发侧的矮柜上，他把屋里的灯稍微调亮了一点，又回过头来，顺势坐到了沙发对面的茶几上，低眼看向林尔。 “好点了？”谢衍的声音放得很轻。 林尔垂着的脑袋动了动，过了片刻，她才闷闷地“嗯”了一声。 谢衍向前俯身，伸手捏了捏她的指尖，她的手倒是没刚才那么凉了。 又过了一会儿，林尔慢吞吞地抬起了头来。 谢衍还在看她。 两人的眼神对上。 或许是因为谢衍在她身边，给了她安全感，又或许是谢衍房间里的空调温度开的高，没了她房间里的那种阴冷，笼在她心头的阴影逐渐散去。 林尔开始在心里吐槽起林亦安的母校来。 这是什么神仙学校啊，真是一绝。 她的胆子在女生中已经算是比较大的了，而且平时跟着温淼还看过那么多的恐怖片，也没说会被吓得连连做噩梦。 结果来了一趟她老父亲的母校，差点心脏骤停。 别说是三中了，林尔觉得自己对景行都有阴影了，毕竟，宣传栏上的照片贴着的可是他啊。 林尔就纳了闷了，景行就不害怕的吗？ 天天有学生对着他的照片上香祭拜，还咣咣磕头的，这要是心理素质稍微差点儿的，可能祭拜几次之后，学生们梦想成真了，直接把光荣榜变成了现成的灵堂。 林尔越想越觉得瘆得慌，赶紧晃了晃脑袋，把自己脑子里关于湘州三中的记忆全部丢了出去。 等心神稳了稳，林尔才抱紧了抱枕，开口跟谢衍说：“谢甜甜，我刚刚做了个梦。” 微微停顿一下，她又补充道：“是噩梦。” 谢衍垂着黑眸看她，声音温柔下来：“梦见什么了？” 林尔抱着抱枕的手臂微微收紧，片刻之后，她才慢吞吞地说：“梦见我们白天去的那所学校了。” 谢衍眉眼一抬：“湘州三中？” “嗯。”林尔点了点头，又说，“不仅是三中，我还梦见了黑猩猩。” “……”谢衍的表情一顿，“黑猩猩？” “对。”林尔继续点头，冷静地道，“就是你和我爸都抱过的那两只。” 谢衍：“……” 第745章 我要在你这里睡 梦里的场景都是断断续续的，林尔醒来之后就忘得差不多了，只记得那两只黑猩猩非要抬着她往湘州三中跑。 一路都是敲锣打鼓，喜气洋洋的，恨不得普天同庆。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谁家在娶媳妇呢。 不想让林尔再继续回想这个梦，谢衍主动扯开了话题：“还喝水么？” “不喝了。”林尔摇了摇头。 她把怀里的抱枕丢开，摸了摸自己心口，就刚醒来的那会儿，她的心脏跳得比较猛，现在心跳声已经平稳下来了。 凌晨一点多，已经是深夜时分，万籁俱寂，海边也安静了下来。 谢衍看了眼时间，又把手机扣到了茶几上，偏过头来问她：“那，回去睡觉？” 林尔：“……啊。” 回去睡觉啊？ 说实话，林尔现在不太想回去。 虽然刚才的梦是忘得差不多了，但那两只黑猩猩的脸，林尔是记得清清楚楚，她总觉得那两只黑猩猩还会一路吹拉弹唱地来抬她。 怀着这样的小心思，林尔就只是歪了歪头，没有回答谢衍的话。 以为她是怕会再做噩梦，谢衍抬起手来，把右手轻轻放在了她脑袋上，安抚性地揉了揉：“我送你回房间，看着你睡，等温淼回来了，我再走，嗯？” 林尔：“……” 那就更热闹了，黑猩猩破门而入之后，不仅是她，连带着温淼一块都给抬走了。 见林尔表情不太自然，谢衍俯身下来，靠近看她：“怎么了？” “我不想走。”林尔说，“我想在你这里睡。” 说话的同时，她把搭在自己脑袋上的那只手给拉下来，抱在了怀里，同时将脑袋摇得像个拨浪鼓。 充分地以语言和肢体动作来表达了自己不想走的意愿。 林尔的这一句落下来，谢衍安静了好几秒。 以为他是没听清，林尔看着他又重复一遍：“我要在你这里睡。” 她一边说着，一边晃了晃他的胳膊。 “……” 短暂的沉寂之后，谢衍的眉梢一扬，另一只空出来的手一抬，稍显苍白的指尖轻轻掐住了她的脸，像是终于将她的这句话消化完了：“你要睡我这儿？” “嗯。”林尔睁大眼睛看他，毫无防备心地点了点头。 谢衍脸上的表情收了收，眉眼也跟着轻敛起来，他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终于松开了捏着她小脸的手，而后吊儿郎当地笑了：“那怎么睡啊？我这儿只有一张床，你要和我一起啊？” 他的嗓音是一惯的散漫，带着几分不正经。 听见谢衍说了这么一句，林尔歪了歪身子，视线越过他，落到后面的床上。 那床挺大，是个双人床，估计得有两米宽，横躺竖躺都行。 别说是睡他们两个人了，再加上两只黑猩猩都够用了。 粗略估计完床宽，林尔慢吞吞地将视线收了回来，然后又点了点脑袋，带着点儿鼻音的“嗯”了一声。 谢衍的眉梢挑了一下。 他定定看了她片刻，而后意味不明地轻“啧”了一声，也没说别的话。 第746章 我只是对你这样 这声“啧”似乎别有深意，但林尔品了又品，也没能品出来到底有什么深意，索性就不去想这个了，只是抱着他的胳膊，撒娇似的又晃了两下：“谢甜甜，说话，行不行嘛。” 谢衍的睫毛弯了起来，他没说“行”，也没说“不行”，只是捏了捏她的指尖，懒洋洋地一笑，然后答非所问地道：“小朋友，你怎么一点儿防备心都没有啊？” 林尔的睫毛上下扑扇了两下，一双浅琥珀色的眼睛看着他，歪了歪头：“防备心？” 她似乎是没能理解他这一句话又是从何而来的。 “是啊。”谢衍垂下眼睫，慢条斯理地把胳膊从她手里抽了出来，然后又伸手勾住她的小指，微凉的指尖在她柔软的手心里不轻不重地戳了两下。 “没一点儿防备心，就不怕被坏人拐走啊？”他似笑非笑的看着她说道。 谢衍戳的她有些痒，林尔不自觉地动了动手指，五指合了起来，抓住了在她掌心作乱的那根手指。 “当然有防备心了，我又不是小孩子。”林尔以一种“你这说的不是废话吗”的眼神看他一眼，然后又一脸正经地申明道，“我这只是对你的时候，才这样的。” 也不知道是哪句话说到了谢衍的心坎里，他勾了勾唇角，忽然笑了起来。 只是笑完之后，他还是提醒了她一句：“那不行，对我，也要有。” 林尔不解：“为什么？” 谢衍看着她轻眯了下眼眸，片刻之后，又笑：“因为我除了是你男朋友，也是个男人啊。” 林尔微有困惑地眨了眨眼。 她显然是没能理清这两者之间的关系。 谢衍垂着眸子看她。 小姑娘被林亦安保护的太好，但他只告诉了她如何防备陌生人，却没告诉她，有时候伤害也会来自于最熟悉的人。 林尔微微歪了下头，那双干净清透如琉璃珠子般的眸子看着他的眼睛，一瞬不瞬的。 她的手指还和他交缠着，十指相扣，指骨抵着指骨，掌心贴着掌心。 一种最亲密无间的姿势。 他却在提醒着她，即便是他，也要保有着最基本的警戒心。 或许是他的原生家庭，也或许是他的成长经历，让谢衍从骨子里就保留了对这个世界的不信任感，林尔也知道，他始终是缺乏安全感。 即便是她牵着他的手，抱着他这个人，他还是没什么安全感。 林尔不想他这样，但又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好像她能给他的最大的安全感就是毫无保留的信任了。 在林尔看着他发呆的时候，谢衍又去捏她的脸，想把她的注意力给拉回来：“发什么呆呢？刚刚跟你说的话，听到没有？” 林尔回了回神，没听清他刚才的话：“什么？” 谢衍的手稍稍往下一落，修长手指抵在她的下巴上，轻轻往上一抬，他眉眼微敛，俯视着她，又说：“我是说，就算是我，你也要有防备心，知不知道？” “……”林尔没吭声。 第747章 你不一样 谢衍俯身，继续欺近，微凉指尖在她下巴上有意无意地蹭了两下，桃花眼中温柔不减：“说知道了。” “……”林尔还是不说话，直接以肢体语言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谢衍忍不住笑了一下，他稍稍直起腰来，抬起她的手，在她指尖上轻咬了一口：“怎么不说话？” 林尔瞅着他：“不说话就代表我不想点头。” 谢衍当然看出来她要表达的意思了，她向来不会遮掩自己的情绪，“想”就是“想”，“不想”就是“不想”，所有的情绪都写在脸上了。 他低笑一声，那双桃花眼依然是温柔而深情：“那为什么不想点头啊？” “我知道防备心是要有的。”林尔的表情很正经，她也跟着坐直了身子，看着他说，“但对你，我不想要有这个，而且，我也没想过要对你心存戒备。” 谢衍的表情微微顿住。 林尔向前探了探身，和他靠得更近，她又说：“如果对喜欢的人都要存着防备心的话，那这个恋爱谈得还有什么意思啊？” 她坦率而毫无保留地看着他的眼睛里，似乎是想通过他的眼睛，深深望进他的心底。 病态的原生家庭和特殊的成长经历造就了谢衍现在的性格，林尔没想过要去纠正他什么，她只是单纯地想给他更多一点的安全感。 他明明也有朋友，明明和沈妄时桑的关系那么好，却仍然孤单地像是一个人。 林尔不想他总是这样，这样会过得很辛苦。 她希望他能轻松一点，也能每天开心一点。 谢衍一直没有说话，只是垂着眸子看她。 长而浓密的睫羽细细地垂覆下来，悄无声息地遮去了他眼底所有的情绪。 林尔抿了抿唇角，伸手拍了下自己身边的位置，示意谢衍坐过来。 谢衍依言从茶几上起身，坐到了她旁边。 林尔又朝他伸出手，勾着他的手指往自己面前拉，直到他和她的距离近到不能再近，她才停住。 “谢甜甜，你不一样。”她稍稍抬起下巴来，表情认认真真的，“我跟你说没说过……” 这个距离极近，两人的睫毛几乎交缠到一起，谢衍能清楚地感受到她温热的呼吸。 他的心绪被林尔的呼吸勾去，听见她说话，也只是分神“嗯？”了一声。 然后，谢衍就听见林尔极为认真地说： “——我会像喜欢奥特曼一样的喜欢你。” “……” 因着这句冷不丁的“奥特曼”，谢衍瞬间回了神。 他有些啼笑皆非。 怎么说呢，后半句很感动，但前半句能不能去掉啊？ 怎么什么东西都能和奥特曼扯在一起啊？ 谢衍正逐字逐句地思量着自己的用词，想试探着能不能和奥特曼一争高下的时候，就见林尔忽然摇了摇头，然后肃然改口道：“不对，我会比喜欢奥特曼还要喜欢你。” “……” 好，不用和奥特曼一争高下了。 他赢了。 莫名赢得了这场无硝烟的战争，谢衍的心情一时复杂又微妙。 第748章 我只喜欢你 不知道为什么，谢衍心里忽然生出了一种胜之不武的感叹。 啊，占据了他女朋友满心的奥特曼啊！ “你怎么不说话？”林尔又戳了戳他，整个人都凑了过来，“我说我会比喜欢奥特曼还要喜欢你。” “……” 谢衍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自己该如何接话。 单纯的“我喜欢你”他倒是能接，而且是非常能接，只是加上这个“奥特曼”，谢衍就有点儿懵了。 “我从小到大，喜欢的东西很少，以前奥特曼在我心里是排第一的。”林尔掰着手指头跟他数了数，神色极为认真，“现在，你是第一了。” “……” 能说点儿什么呢？ 谢衍觉得自己好像除了一句“不好意思，迪迦，我取代了你的位置”也说不出来什么其他的话了。 林尔还在瞧着他，像是在等他的回应。 半晌，谢衍像是终于消化完了这句奥特曼式告白，黑眸抬了起来。 他微微敛着下颚，舔了舔牙尖，然后没忍住，笑了。 那双漂亮的桃花眼弯成月牙儿，深色的泪痣在眼皮上现了一瞬，很快又消失了。 他抬起手来，捏了捏她白皙的耳垂。 像是无声的回应。 那句消融于他心间的，没能说出口的话是： ——我没什么喜欢的，我只喜欢你。 林尔心情大好，眼睛跟着弯了起来，知道谢衍不爱说这些，她也不介意。 说不说的无所谓，她感觉得到就够了。 用温淼的话说就是：“你说你有多爱我，那没用，只有我感受到的爱，那才是爱，要不然你就是在瞎逼逼。” 温淼小朋友总是非常的清醒。 这个话题圆满结束之后，林尔继续把谈话拉回了刚才的主线上：“好了，既然这个话题已经达成一致了，那现在再让我们聊聊之前的那个。” “……”谢衍侧头想了下。 现在也没法换房间，酒店的房间早就被订满了，林尔订的那个房间虽然双人的，但他也没法跟她换，他房间里的床单被子暂时不能换新的，不可能让温淼再过来这边住。 “谢甜甜。”这时，林尔又咬着尾字，嗓音软软地叫他，“你就让我留下来嘛，我又不会占你多大地方。” “……” 这不是占不占地的问题，她也太看得起他的自制力了。 林尔抱着他的胳膊，可劲儿地晃，光是晃胳膊还不算完，她像只小猫一样，又探头过来，蹭了噌他的下巴。 “……” 行，谢衍还是妥协了。 林尔很少跟他这样撒娇，小姑娘傲娇的很，也很要面子，性格也像猫，私底下也只是偶尔会黏一黏他。 到底没能抵过林尔，谢衍半是纵容半是无奈地叹了口气，抬手捏了捏她的鼻尖，说：“行。” “那你抱我过去。”林尔踢掉拖鞋，坐到沙发上，又笑眯眯地朝他伸出手来。 谢衍笑着弯下腰来，由着她伸手勾住了自己的脖子，然后一只手搂住了她的腰，一只手捡起茶几上的窗帘遥控器，将窗帘给关上了。 第749章 你不要乱想 沙发离着床就几步的距离，谢衍抱着林尔走过去，然后弯腰把她放到了床上。 他没急着起身，就保持着这个俯身的姿势，一只手撑着床沿儿，一只手探到床头上面，去关房间里的灯。 夜灯的亮度留到了最低的一档，房间里的光瞬间暗了下来。 调好灯光，谢衍收回手来，坐到了床边，空调温度开到了二十八度，房间里并不算凉。 他俯身看她：“空调温度还调不调？” 林尔摇了摇头：“这样就行。” 空调温度一降，她很可能在梦里再上演一场梦回三中。 谢衍就没再调温度，低声“嗯”了一句，又说：“不早了，睡。” 听着他的这意思，林尔愣了愣，下意识地抓住了他的手腕，仰头问：“你不睡吗？” “……”谢衍把手腕抽了回来，说，“睡，我睡沙发。” 林尔：“？” 林尔回头看向自己身后最起码能再睡两只黑猩猩的床，静了半秒钟，然后指着问道：“床那么大，睡不开你？” “……”谢衍顿了一下，表情微妙地道，“我不睡床。” 林尔：“？” 林尔：“为什么不睡床？” 有床不睡，睡沙发？ 这不是有病吗？ 谢衍并不回答，而是低下头来，在她下巴上很轻地咬了一口，然后又稍微向后侧了侧身子，微凉的指腹有一搭没一搭地蹭着那个轻而浅的牙印，动作暗示的意味十足。 过了片刻，他才抬起眸来，嗓音微微哑下去：“你说为什么，嗯？” “……啊？”林尔张了张口，嗓子里冒出个无意义的音节来。 本来是没明白的，或者说，她压根就没往那方面想，但谢衍这一套暗示意味十足的流程走下来，林尔想不明白也难。 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她的耳廓莫名地染上了一层薄红，只是房间里的光线黑暗，倒是也不容易被注意到。 “不是，我的意思就是……咳咳。”林尔轻咳一声，身子往被子里缩了缩，只露出一颗脑袋来，“就是单纯地睡个觉。” 她的咬字重音特意落在了“单纯”这两个字的上面。 “你不要乱想。”她又添一句。 谢衍的视线在她耳垂上停了一瞬，很快又移开，他刻意压低了声音，说话的语气里含了点儿玩味的笑：“这不是我想不想的问题。” “……”林尔听明白了，耳廓上染到了那层薄红更明显了。 她乖乖地闭上了嘴巴，又往被子里缩了缩，不说话了。 见她安静下来，谢衍才低笑了声，他抬手，修长手指撩开她侧脸的长发，俯身下去，唇角在她眼尾很轻地碰了下，嗓音温柔而低沉：“睡，晚安。” 把被角掖好，谢衍起了身。 夜已经深了，四野寂静，唯有来来回回的风和海浪声在夜色里回荡。 林尔闭着眼睛在床上躺了一会儿，没有睡着，不知道为什么，原本沉重的睡意消失的无影无踪，她的意识尤为清醒，甚至清醒到想去坟头蹦个迪。 第750章 过来走后门了？ 失眠就像一把刀，刀刀致命。 林尔第一次发现，原来失眠的晚上这么难熬。 她在心里叹了口气，然后轻手轻脚地翻了个身，悄悄睁开眼睛，看向谢衍。 估计是怕她会再做噩梦，谢衍没把灯全关掉，而是留了盏小夜灯，小夜灯的亮度也被调到了最低一档。 借着这点微弱的灯光，林尔轻而易举地找到了沙发上的那个熟悉的身影。 这是五星级的酒店，房间里的配置自然不会低，虽然这是个单人间，但房间里面的空间很大，沙发都是标准的双人大沙发。 只是谢衍个子高，腿也长，勉勉强强窝在沙发里，有一截腿都是搭在外面的。 大概是沙发让他不太舒服，他换了个姿势，干脆侧着身子，长腿搭到了沙发下面的地毯上。 这样一来，那沙发显得更小了。 林尔往下拉了拉被子，睁着眼睛看他。 他在玩手机。 屏幕的白光落在他的脸上，隐约映出他的眉眼，神情因为过于专注而显得有些冷淡。 林尔盯了他好几分钟，谢衍还在点手机。 她也不知道他那手机究竟有什么好玩的，他一不看微博，二不看视频，三不跟人聊天，那手机在他手里，就跟个智能大板砖没什么区别。 他还能点的这么起劲儿，难道是在玩植物大战僵尸？ 这样想着，林尔悄悄掀开被子，下了床。 房间里铺着柔软的羊毛地毯，恰到好处地敛去了脚步声，林尔没穿鞋，赤着脚小心翼翼地走了过去。 谢衍的注意力全在手机上面，房间里光线又暗，林尔也没发出什么脚步声，他也就没听见她的动静。 林尔大概地瞄了下方向，然后冷不丁地就朝他扑了过去。 出于本能反应，谢衍抬手一接。 与此同时，他的指间一松，手机滚落到了地毯上，同样是悄无声息。 林尔眼角余光朝那儿瞥了一眼，果然是植物大战僵尸，屏幕上，两排黄灿灿的向日葵正在茁壮生长。 谢衍似乎也不太在意手机掉没掉，他看都没看手机一眼，更没有去捡的打算，只是把手往下一落，揽在了林尔的侧腰处，以防她从沙发上掉下去。 沙发本来就不大，两个人挤在一起空间更是局促，林尔怕自己一个不小心真会滚到沙发下面，本能地往谢衍怀里钻了钻。 黑暗中，她看不清谢衍的脸，但能清晰地感知到他的情绪。 他似乎是笑了一下。 那笑有些沉，有些哑，莫名地带了两分危险。 然后，林尔听见他在自己耳边说：“打算过来走后门了？” 林尔：“？” 什么走后门？ 这句话还没问出来，林尔就猛地收了口。 她忽地想起了之前他在沙滩上说过的话。 ——“那今晚，哥哥给你开个后门，偷偷让你舔，嗯？” “……” 不知道是谢衍身上传来的体温，还是房间里的温度本来就高，林尔觉得自己的耳廓一下就烧了起来。 他的呼吸带着热度，她的耳朵也在隐约发烫。 第751章 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谢衍抬手，修长指尖捏了捏她的耳垂，稍带玩味。 因着他的这个抬手的动作，他身上穿着的那件卫衣的衣角微微向上卷起，露出了半截清瘦的腰。 林尔的手被他拉住，慢条斯理地往下落。 很快，她的手心就贴在了他的侧腰上，肌肤紧抵着肌肤，毫无阻隔。 谢衍微微偏过头，沙发外侧的那只手抬了起来，手指沿着她的侧腰抚到脊背，即便是隔着一层薄薄的衣料，他指尖传来的温度和触感都极为清晰。 林尔瞬间懵了，愣愣地抬起头来。 正对上谢衍的视线。 谢衍垂眸看着她，或许是因为夜色，又或许是因为气氛，他桃花眼尾勾出的那抹弧度越发暧昧起来，似乎连带着四周的空气都在升温。 林尔看见他似笑非笑地勾起唇角，然后哑声问她：“想好了？确定要跟我挤在一起，嗯？” 他的咬字低沉而沙哑，尾音落得比他狭长眼尾勾出的那抹弧度更加暧昧。 林尔：“……” 这话里的暗示意味太明显，林尔想听不出来也难。 愣愣地沉默了三秒钟，林尔在他再次开口之前，果断扯下了那只沿着她脊背弧度一下下抚摸的爪子，然后闷声不吭地跑回床上，开始一动不动地装尸体了。 过了好几分钟，林尔才听见谢衍意味不明地低笑了声，随即又是一阵沙沙的动静，他似乎是撑着手肘，从沙发上站起来了。 林尔悄声悄气地把被子往上拉，一声不吭地蒙住了脑袋。 薄薄的一层被子并不能阻隔什么声音，尤其是在这种寂静的深夜里，林尔清楚地听到了谢衍起身的动静，他好像朝床这边走了过来。 林尔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她能感觉到谢衍在床边站着，甚至隔着这层被子，她都能感觉到他落下来的视线，像是带了实质性的温度。 林尔舔了舔唇角，莫名有些紧张。 但谢衍却没有别的动作，只是俯身看了她几秒钟，帮她把掉在地上的被子一角给拉了起来，然后就离开了。 又隔了一会儿，林尔听到了浴室里传来了哗啦啦的水声，她悄悄把被子拉下来一点，下半张脸还是遮着，只露出了一双眼睛来。 她朝洗手间看去，里面的灯亮了起来。 洗手间的门上嵌着一块椭圆形的磨砂玻璃，并不能完全将里面的人遮住，磨砂玻璃上，隐约映出半道模糊的颀长身形。 林尔没敢细看，只看了一眼，就匆匆移开了视线。 罪过罪过，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一夜无梦。 集体熬夜的后果就是集体起晚。 昨天，温淼贺寅回来的时候已经凌晨快到凌晨四点了，秦柯那边倒是不直播了，就是不知道又开始瞎折腾起什么来了，谢肖没办法，只能硬撑着精神，也跟着他熬到三点多。 林尔百年难遇地失了一次眠，数羊数了几千只，睡着的时候也很晚了，而谢衍—— 昨天洗完澡从浴室出来之后，他就又捡起了植物大战僵尸。 第752章 男朋友没丢 有一关不太好过，也不知道他昨天打到几点，反正林尔昨夜迷迷糊糊睡着之前，看见谢衍那儿还有手机的亮光。 于是，一行人或是主动，或是被动地熬了个夜，第二天起来的时候已经是十二点多了，而且大家的精神状态都不算好。 在酒店二楼吃过午饭之后，谁也没说要出去转着玩的事儿，纷纷拖着沉重的脚步地回房补觉。 下午也没什么事，除了睡觉，就是等着晚上的演唱会了。 卫然的那场告别演唱会在晚上七点开始。 酒店离活动会场挺近，走过去也就二十分钟的时间，也不用担心堵车的问题，于是，大家睡觉的睡觉，打游戏的打游戏，补作业的补作业，一直在酒店待到下午五点钟，才慢悠悠地往活动会场走。 夏天的太阳落的晚，夜幕还没降下来，文体活动中心的入口处就已经被挤得水泄不通。 站到文体活动中心的那一秒，六个人就成功地被挤散了。 好在林尔极有先见之明地一直没松开谢衍的手，挤来挤去，男朋友倒是没挤丢。 林尔找了个人相对少点的地方，在微信群里发了条消息，想问问那几只被挤哪儿去了，但信号不好，估计是这里人太多了，网络拥挤，消息一直没发出去，只能等演唱会结束之后再说。 六点钟，检票处开始准时检票入场。 文体活动中心馆上方的天井中，一条巨大的霓虹彩灯横贯整个夜空，灯影交错的“我燃烧了一颗恒星，来向你告别”的标语在众人头顶闪闪发光。 前面巨大的电子银屏上轮番滚动着宇宙星空的动态背景，左右分屏上“恒星”两字夺人眼目。 台上星光璀璨，台下各色应援手幅相接成海，蔓延全场，熠熠生辉，音乐声和呐喊声相互交织着，震耳欲聋。 整场演唱会差不多一共是三个小时，林尔全程都没听见卫然在唱什么，因为她的耳边全是粉丝们语无伦次的呐喊声。 不论男粉还是女粉，大家声嘶力竭地扯着嗓子，通通化身为尖叫鸡和复读鸭，应援语一遍遍地喊，卫然的名字一遍遍地叫。 震得林尔的脑袋也是一阵阵的发懵。 果然，顶流就是顶流。 光从粉丝的这个呐喊声里，林尔就充分地感受到了大家对偶像的热情。 但林尔对这场演唱会却是没太深的印象。 毕竟，耳朵里三个小时无间断地持续充斥着“啊啊啊！我的妈呀！！老公好帅啊！！！”和“啊啊啊！崽儿妈妈爱你！！妈妈爱你啊！！！”，任谁也很难对这场演唱会有别的印象。 于是，林尔保持着捂住耳朵的姿势，面无表情地坐了三个小时。 散场的时候，时间刚过十点半。 林尔和谢衍早走了一会儿，打算回酒店去拿几人的行李箱，结果到酒店门口的时候，正好碰到秦柯谢肖也从路边的出租车上下来。 他俩也是这个想法。 明天就是开学第一天，他们还要坐车回江州。 第753章 炽热的让人发慌 买的车票是晚上十一点五十的，谢肖怕散场的时候，人太多，路上再堵车，就提前出来了半小时。 林尔给温淼和贺寅两人各发了条信息，让他们从演唱会会场那里出来之后，就不要回酒店了，直接打车去江州高铁站。 等谢衍和秦柯他俩拿了行李箱，退完房之后，林尔就在路边拦了两辆出租车。 四个人就先往高铁站那边走了。 检票入站之后，谢衍在一楼的大厅里停了停，他抬头看向上面悬着的电子显示屏。 屏幕上正轮番滚动着各车次的检票口位置。 趁着谢衍看检票口的空档里，林尔往行李箱上一坐，没精打采地打了个哈欠：“不是我说，就这两天这样高强度的过下来，我总感觉我离去世不远了。” 秦柯也累得不行，他昨天还是宿醉，又折腾了大半夜，现在不仅是脑袋，还有喉咙，甚至连带着浑身的骨头都在隐隐作疼。 他也在行李箱上坐下，一边揉着后脖颈，一边蔫了唧地点头：“谁不是呢，今天到家还不得凌晨两点啊？” “差不多。”林尔看了眼车票上的发车时间，说，“到江州高铁站就得将近一点钟了。” “我都连着熬了半个月的夜了，再这样下去，夜都快被我熬死了。”秦柯抓了抓头发，哈欠连天的模样，“我这么能熬夜，我就该去熬鹰啊，夜有什么好熬的。” 谢肖正站在秦柯旁边，一口一口地喝矿泉水，听到秦柯这句话，他瞥他一眼，道：“夜没被你熬死，不过你头快被你熬死了，再这样熬下去，你就得提前秃顶了，步入中年大叔的行列里。” “……”秦柯抓着头发的动作一顿，“应该不会？我感觉我没掉头发。” “那说明还没到时候，质变的发生是需要量的积累的。”林尔也歪头瞅着他，一边说着，一边又特别文艺地来了一句，“狗爷，你要悄悄熬夜，然后成为地中海，闪瞎所有人。” 秦柯：“……” 虽然这话听着很文艺，但是秦柯还是抽了下嘴角。 “不是，‘秃顶’和‘地中海’这俩词也太伤人了？你们俩还能不能说点儿好听的了？”秦柯一边抱怨着，一边扭过头去，把视线转向现场唯一没有开口说话的人。 像是察觉到了秦柯投来的视线，谢衍懒懒抬了抬眼。 然后就对上了秦柯炽热的眼神。 谢衍：“……” 这眼神怎么说呢，就像是饿了好几天的流浪狗，忽然看见了一根肉骨头。 炽热的让人发慌。 连着两天都没休息好，谢衍也累，现在不太想说话，但秦柯的眼睛一直盯着他，明显是在等他接话。 “兄弟，咱们算是一见如故？”秦柯坐在行李箱上，双腿滑着行李箱的转轮，溜溜达达地滑到了谢衍的面前，“虽然昨天没能成功沙滩三结义，但这并不妨碍我把你看成跟河马肖仔一样的亲兄弟。” “……”谢衍垂着眼皮看他，脸上没什么表情。 第754章 谢衍的青春疼痛文学 秦柯本来想拍拍他的肩膀，以来表示自己的亲近之意的，但他又忽然发现自己坐着，谢衍站着，他抬手也够不到谢衍的肩。 于是，秦柯的手伸到一半，在半路生硬地转了个方向，改成了拍了拍谢衍的胳膊。 谢衍也不知道秦柯嘴里的这个“一见如故”是怎么来着。 他们几个人的第一次见面，其实有点儿啼笑皆非的味道。 谢衍以为他们几个是林尔的那些得了绝症，急需帅鸭救命的朋友。 而秦柯贺寅他们几个也认为谢衍是那只出场费一次就高达十万的尼古拉鸭。 这场景，怎么想也怎么和“一见如故”这个词不搭半点边儿。 但这丝毫没能影响到秦柯强行拉近关系，一口一个好像从同一个妈肚子里钻出来的“亲兄弟”。 他和自来熟程度和贺寅相比也是不逞多让。 其实平心而论，谢衍和他们几个平时接触的也不多，真正熟起来，也就是在这个暑假里，但远没到亲兄弟的地步。 而秦柯两句话之间，就给两人之间天降了一条血缘关系。 “兄弟，肖仔和木木不会说话。”秦柯继续滑着他的行李箱，又离谢衍近了半步，“你来说。” 被委以了重任的谢衍：“……” 林尔和谢肖则是齐齐地翻了一个大白眼，心说一句，你还让他来说？你是忘了昨天直播间的那个冷场的惨状了吗？！ 迎着秦柯热切且期待的眼神，谢衍眼睫稍稍一抬，然后挺给他面子地接了一句：“你要悄悄熬夜，然后提前进入青春荒芜凋敝的年纪，惊艳所有人。” 秦柯：“？” 秦柯：“青春荒芜凋敝？” 这三个词分开，他知道其中的意思，但合在一起，他怎么就听不懂了呢？ 谢衍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松松搭在行李箱拉杆上的左手抬了起来，修长指骨轻轻一抵银色眼镜框，散漫地道：“你看，荒芜凋敝这两个词，是不是自带一股孤独而忧伤的文学气息？” 秦柯：“？” 谢衍说话的语速是一贯的慢条斯理：“是不是一下就把你拉回了青春疼痛文学的记忆里？秃头之后，青春不再，记忆荒芜，感情凋敝，从另一种意义上来讲，这几个词也可以说成是精神上的美容美发了。” 秦柯：“……” 精神上到底有没有美容美发，秦柯是没感觉出来，但秦柯从他那句什么青春不再，又荒芜又凋敝里感受到了扑面而来的非主流的气息。 确实是挺青春疼痛的。 秦柯直觉这个话题不能再往下深聊下去，谢衍既然有把直播间聊到冷场的本事，自然把能把这个本事带到现场来。 他感觉现在就已经处在冷场的边缘了。 秦柯果断地换了个话题：“熬不熬夜的先不说，我感觉我今天晚上得通宵。” “通宵？”林尔的神色困倦，她微微歪着头，下巴搁在行李箱的拉杆上，脑袋靠着谢衍的手，眼眸恹恹地半垂着，“你要干嘛去啊？” 第755章 谢衍把他的脸安慰绿了 “不干嘛去，我不是作业还没写完吗？”秦柯有些头疼地抓着头发。 林尔的哈欠打到一半，听见他这一句“作业”，剩下的那半个哈欠硬是打不下去了。 啊……作业啊。 那确实是个令人头疼的话题。 江州所有高中在放寒暑假的时候，发的都是由教育局统一印刷的作业，暑假是《快乐暑假》，寒假是《快乐寒假》，几十年了，从来都没变过，厚度倒是逐年增加。 这个《快乐暑假》有多厚呢？ 差不多跟板砖一样。 不是语数英和文理综合加起来的厚度，而是其中一本的厚度。 抱在怀里，安全感十足，连走夜路都不怕了。 一板砖下去，就算是头黑熊，也能被拍得爬不起来。 林尔倒是早早地写完了学校里安排下来的其他作业，就是这些《快乐暑假》，连翻都没翻，只在封皮上意思意思地写了个名字。 “那个《快乐暑假》也太厚了？抱着那个，我觉得也不会有人真能快乐起来。”想起家里的那几块“板砖”，秦柯忍不住吐槽了一句，“不过老师明天查，我还是得写写。” 林尔揉了揉眼睛：“你差多少？” 秦柯摊了摊手：“就写了个名字。” “……”林尔说，“不瞒你说，我也是。” “但你们学校不怎么查啊，我们这个代课老师查得还挺严的。”秦柯叹气，忍着哈欠说，“可是我真的很困啊，还他妈好累啊，一点儿都不想写。” 他摸摸自己心口，心有余悸：“再这样熬下去，我不会要猝死？” 他语气里的悲怆意味太明显，听得谢衍也抬了抬眼梢。 “没事儿，不就是作业么？要是真写不完，那就留到明天再写。”谢衍不走心地安慰了他一句，“运气好的话，明天猝死了，就不用写了。” 秦柯：“……” 谢衍成功地把他的脸给安慰绿了。 …… 次日，九月一号。 云川九中高中部和初中部同时开学。 盛夏的时节未过，九月份的日光灼人又热烈，聒噪的蝉鸣声声入耳，沉闷的水汽沸腾在血液里，连呼吸似乎都是燥热。 因为是新学期的第一天，到校时间规定的没有那么严格，在九点之前到达教室就可以。 高一和初一的新生开学要早上两天，欢迎仪式已经举办完了，但校园里的迎新条幅还没有撤下来，到处都是写着“风清山下，东海水畔，百年学府，江州名校，云川九中欢迎你”的大红横幅。 海风一吹，偌大的校园里，红绸蔓延十里，好好的老上海租界建筑风格的教学楼，硬是被装扮成了那种古代成亲用的大礼堂。 在这充满着东方元素的校园里，林尔保持着一副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西方阿拉伯国际友人的经典打扮，不紧不慢地穿过层层红绸横幅，走进了教学楼。 时间还早，教室里的人来了也就十几个，大部分都是收拾完东西，从宿舍楼那边过来的住宿生。 第756章 她要不起 林尔从后门进了教室。 教室封闭了两个月，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潮湿的水汽，连空调里吹出来的冷风都带着一种陈旧的发霉的尘土味道，林尔一进教室，就被这味道呛得连着打了两个喷嚏。 “……”她默默地把刚勾下来的口罩又给戴了回去。 时桑正组织着学生们进行大扫除，教室里的门窗都开到了最大，风从外面吹来，又从走廊的窗户里溜走，来来回回的几趟，带走了潮湿而陈旧的霉气。 谢衍不知道从哪儿劫来一块毛巾——八成是找老陈要的，正在慢悠悠地擦着座椅上的灰。 眼角余光瞥见门口的那道身影，谢衍抬了抬眼，而后朝林尔一勾手：“过来坐。” 林尔在门口顿了下，才抬腿走了进去。 门口还好，越往里走，教室里的灰尘气息越重。 时桑从级部办公室里扛来的那俩大风扇也没发挥多大的功效，空气里萦绕着的那种木材腐烂的霉味还是没散。 林尔走到座位前，把把脑袋上扣着棒球帽拿了下来，戴着的口罩还是没摘。 教室里的空调虽然都呼呼地往外吹着冷风，但因为门窗都敞开着，教室里面的温度和外面也差不了多少，就是没那么晒了，外面种着的参天古木为其遮下了一片荫凉之地。 林尔扫了一眼课桌，把把右肩上松松垮垮挂着的书包勾下来，放到了桌子上。 桌椅上的灰尘已经被她勤劳的男朋友给擦干净了，代价就是——他手里拿着的那条白毛巾肉眼可见的黑了起来。 时桑手里也拿着条大毛巾，正撅着屁股吭哧吭哧地擦着玻璃窗，卖力地干完活之后，他单手撑着，从窗台上跳了下来，看见谢衍已经擦好了桌子，就伸长了脖子问他：“哥，也给我擦擦桌子呗？” 谢衍正低头拆着湿巾的包装袋，闻言，撩起眼皮看他一眼，嗓音懒懒：“你没手？” “有是有。”时桑举了举自己黑乎乎的爪子，又争分夺秒地擦了一把窗台，“这不是我在擦窗户呢。” “那你可以擦完窗户再擦。”谢衍给了个建议。 时桑：“可我手太脏了。” 谢衍：“洗手。” 时桑：“……” 总而言之，自己的事情自己做。 林尔在座位上坐下之后，就开始盯着时桑瞧。 两个月不见，时桑脑袋上杵着的那几根毛又少了一些，简直是肉眼可见的……青春荒芜凋敝啊。 但时桑已经调整好了心态，对此保持了一副坦然接受的态度，握了握拳头，非常发愤图强地说：“一切都是为了学习，是学习让我日渐头秃，这对学生来说，是一件多么值得骄傲的事情啊！” 林尔：“……” 抱歉，这种骄傲她要不起。 谢衍瞥了时桑一眼，也没说什么，只是放下了手里的那袋湿巾，起身去了洗手间。 沈妄也在盯着时桑的那几根毛瞧，听见他这样说，有些费解地接上了一句：“你学习，别人也是学习，怎么就你秃头，别人都不秃头？” 第757章 终究如你所愿 时桑一本正经地道：“因为别人都是白天学，而我是白天学，夜里学，白天夜里都往死里学。” 沈妄听明白了：“照你这话说，你这是熬夜熬的啊？” “是啊，不然我能这么秃？”时桑叹气的同时，还喊了个振奋人心的口号，“不过没关系，熬夜人，熬夜魂，熬夜熬成秃头人，最终都是人上人。” 沈妄：“……” 这口号为什么听起来有点儿傻逼？ 喊完口号，时桑还是犹不死心地补上了一句：“虽然话是这样说，不过，如果熬夜掉的是腿毛就好了。” 沈妄：“……” 恕他直言，这有点儿难度。 两人说话间，谢衍已经洗完手，从洗手间里回来了，听见他俩的对话，他漫不经心地往时桑脑袋上瞥了一眼。 然后，眉梢微微一挑。 哟，刚才还真没怎么注意，现在一留神之下才发现，一个假期不见，哦豁，时桑脑袋上的毛又少了好几根。 “你看我这发际线。”瞅见谢衍的视线落了过来，时桑还挺主动地扒拉着自己仅剩的那几根毛给他瞧，语气不知是夸，还是吐槽，“这发际线，终究是如你所愿，真要到后脑勺了。” 林尔：“……” 距六一儿童节也就过去了三个月，谢衍的话应验的还挺快。 谢衍瞧着时桑脑袋上坚强立着的那几根迎风飘舞的毛，难得在心里斟酌了一下自己的用词，才安慰似的说：“其实到后脑勺好啊，到时候学校的动漫社办活动，你去s清朝的阿哥，都不用准备假发套了，给社团省钱。” 与此同时，林尔也斟酌了一下自己的用词，思量着怎么安慰人才能让时桑心里好受点：“我觉得，发型和颜值的关系不大，你看，即便是秃头，你的脸还是帅的。” 时桑：“……” 两人同时开口，表达的意思却是截然相反。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你s清朝的阿哥都不用准备假发套了…… 都不用准备假发套…… 假发套…… 这句话来来回回地晃荡在时桑的耳边，像是一把机关枪，对着他的脑袋和耳根就是一阵“秃秃秃”地爆炸输出。 时桑沉默了又沉默，终于还是在沉默中爆发了：“不是，谢甜甜，你能不能跟我尔爷学学？你听听人家说话的艺术，你再听听你说的话，你这是人言否？” “她那是夸你，语言多了点儿艺术加工的成分。”谢衍随后拉开椅子，坐下，然后懒洋洋地往窗台上一靠，“我这是从实际出发，给你说个大实话。我们俩不能同时夸啊，再把你夸飘了怎么办？” “……” 说实话，时桑不是很想听这种大实话。 半晌，时桑憋出了一句：“我现在终于知道为什么历史上那些敢于直言进谏的大臣最后都会被皇帝砍头了。” 谢衍还挺同意他的说法，“嗯”了一声说：“是因为实话总是不受人待见。” 时桑：“……” 闭嘴，小甜甜，我让你接话了吗？！ 第758章 林尔也想揍他 时桑看起来很想把手里的破抹布砸到谢衍脸上，但由于比较惜命，又不敢真的砸，只能敢怒不敢言地瞪着他：“谢甜甜，你能闭嘴吗？” 谢衍支着脑袋，眼皮撩了起来：“说完最后一句，就闭。” 时桑心里一咯噔：“……什么？” 谢衍轻眯了下眼：“你这个发际线让我忽然想起来了一句台词。” 明知道谢衍嘴里不会吐出来什么好话，但时桑还是抵不过那点儿……啊呸，不对，是时桑还是没能抵住强烈的好奇心，主动求虐地问道：“什、什么台词？” 谢衍瞧着他的发际线，慢腔慢调地道：“臣这一退，就是一辈子。” 时桑：“……” 时桑努力忍住想往谢衍脸上拍的五根手指头，他很想压下自己抬手的冲动，但他的这个手指头，它们就是不肯听话啊，争先恐后地想往谢衍脸上亲。 林尔瞧着时桑忍辱负重的表情，琢磨了一句，如果眼神能杀人的话，谢衍此时已经凉透了。 时桑闭了闭眼，果断地将脑袋转向了林尔，文质彬彬地询问了一句：“尔爷，请问我能揍他吗？” 正在看热闹的林尔：“……啊。” 不怪时桑想揍他，就这语气，林尔也想揍他。 这语气太气人了。 想了想，林尔非常大方地道：“当然可以。” 时桑深知打狗还要看主人的道理，眼睛亮了一下：“真的？” “随便揍。”林尔说，“如果你打得过他的话。” “……”时桑顿时冷静下来了，思来想去之后，他还是摇了摇头，“那还是算了。” 他被会谢衍头朝下地扔出窗户口的。 但谢衍的那句话打击性实在是太强，时桑忍了好半天，还是没能咽下去那口气，扭过头来，乌溜溜的圆眼睛盯着谢衍，忍辱负重地又说：“等高考完，我就去买顶假发。” 谢衍轻“啧”一声，道：“不太行？” “为什么不行？怎么不行？哪儿不行了？”时桑继续忍气吞声，但连着三声语调上扬的反问句仍然是暴露了他的真实心情。 他还是很想把谢衍摁在地上，疯狂地摩擦一顿。 谢衍轻哂一声，语速不紧不慢地道：“江州的风这么大，到时候雨天风一起，那就是风吹乱了别人的秀发，吹掉了你的假发，你不觉得尴尬啊？” 时桑：“……” 虽然这话的侮辱性很强，但时桑不得不承认，谢衍说的这话确实是挺有道理。 “没事儿，三儿。”这次开口接话的是沈妄。 他从时桑和谢衍开始说话的时候就靠在课桌桌沿儿上笑，这会儿笑完了，伸手过来拍了拍时桑的肩，非常没有诚意地安慰了一句：“只要你不觉得尴尬，那尴尬的就是别人。” 嘤嘤嘤，时桑一脸感动地看着他。 关键时候，还是他妄哥最爱他。 虽然沈妄的这句话里诚意值可能还达不到千分之一，但比起那只从来不打算做人的谢狗来，这点儿微不足道的诚意就显得格外的珍贵了。 第759章 进化的新高度 只是没等时桑的那句充满诚意的“别说了，我爱你”说出来，时桑就听沈妄不紧不慢地又接上了一句。 “你看，之前学校的校庆活动，你在操场上跳舞，我们这些观众都要尴尬的在地上抠出来一座王室城堡了，可你就是心理素质极佳的没有觉得半分尴尬啊。” “……” 时桑脸上的感动表情刷地一下消失得无影无踪。 错觉，都是错觉！ 他刚才究竟是为什么会觉得沈妄这只狗打算当个人了？ 他还是只狗，和谢衍一样的狗。 嘤，友情可真是脆弱，甜甜蜜蜜都是错觉，只有互相伤害才是常态。 沈妄还在笑，那种气人的语调跟谢衍如出一辙，说话都是拖腔拖调的：“这就足以说明，你这心理素质可是相当不一般啊。” 时桑：“……” 时桑还在瘫着一张脸，谢衍已经挑起了眉梢来，主动接起了沈妄的话：“兄弟，你这话说的还挺文艺。” 沈妄配合地往下问：“怎么讲？” 谢衍单手抵着下巴，眼尾勾出的那抹弧度微有揶揄的意味：“用语言艺术加工一下的话，那脸皮厚可不就是心理素质好么？” “巧了兄弟，我就是这样想的，不过就是说的没那么直白罢了。”沈妄重新靠回课桌的桌边儿，戏谑地笑了起来，“不要脸这种事啊，如果干得好，那就叫心理素质过硬啊。” 时桑：“……” 谢衍和沈妄一唱一和之间，气人值成功达到了满分的状态。 时桑瘫在座位里，满脸的生无可恋。 如果眼神能变成刀的话，此刻，沈妄也已经凉了。 倒是林尔出于友情的思量，主动的伸手出来修补了一下摇摇欲坠的友谊之船，她眼睛看着时桑，非常认真地说道：“三儿，没事儿，你别听他们乱说。” 时桑泪眼婆娑地回过头来看她。 林尔表情肃然，安慰得很有诚意：“跟你讲，根据生物进化论的理论，人类是从猿类进化而来，并在此过程中失去了大部分的毛发，你秃……” “秃”这一字刚说出口，林尔就觉察到了不合适，当即体贴改口道：“不是，我是说你掉头发掉成这样，从另一层面上，也可以说是你已经达到了人类进化的新高度。你知道这说明了什么吗？” 虽然时桑没太听明白她的这一大段话，但丝毫不妨碍时桑从里面听出了满满的安慰的意味，他嘤嘤嘤地问：“说明了什么？” 林尔的表情更加严肃正经了：“这说明你要比普通人进化的成功。” 为了给自己的话增加一些说服力，林尔还在现场直接找了个对照组，她的指尖一转，指了指旁边的气人二人组，又说：“你看，你就进化的比他们俩都要成功。” 气人二人组之一的成员谢衍：“……” 气人二人组的另一位成员沈妄：“……” 虽然他俩知道这个生物进化论，但生物进化论好像不是这样用的？ 她可真会剑走偏锋的安慰人。 第760章 除了女朋友之外 开学第一天，还没正式上课，除了班会，就是收收暑假作业，但因为是高三了，晚上的自习课还是照旧上的。 作为一个准高考生，学生们倒是自觉了很多，班里的纪律明显比高二时好了不少，也不用级部主任咣咣咣咣地敲门了，预备铃打过之后，班里很快就安静了下来。 一个假期不见，时桑憋了一肚子的话要说，预备铃打完，也没见他把头扭过去，只是应景地压低了声音。 谢衍从食堂回来就坐在座位上一直没动，耳朵里塞着一只耳机，在做那本《五三》上的题。 时桑说的话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听进去。 直到预备铃打响，谢衍终于给了连着半小时都没停嘴的时桑一个反应：他抬起手来，一只手抵在了时桑的脑袋上，把他从书立架的那个空里给推了回去。 半秒钟之后，时桑又重新钻了回来。 他似乎对谢衍忽然把他推走这一点很不满，压低了声音瞪他：“你干嘛啊，哥？我还没说完呢。” 谢衍把耳朵里的那只耳机扯了下来，眼皮也不抬地提醒他道：“别说了，上课了。” “没啊。”时桑回头看了眼前面墙上的挂表，“这才六点五十，离上课还有十分钟呢。” 谢衍的视线还停留在数学题上，漫不经心回他一句：“你嘴没说累？” 时桑：“没有啊。” 谢衍：“歇歇，我耳朵都听累了。” “你耳朵累啥？”时桑不满地道，“你一直都没摘耳机，还低头做着题，我说这么多话，你听进去有三句吗？” 哟？ 还挺有自知之明。 谢衍挑了下眉梢，终于肯抬起头来了。 他向后靠在椅背上，左手松松搭在窗沿儿，右手搁在桌面，修长指骨间转着一只黑色水笔，神色散漫：“差不多，至少这几句听进去了。” “……”时桑问，“那我之前说的那些呢？” “嗯？”谢衍作诧异状，支着下巴问他，“你之前有说话？” “……”时桑说，“我就知道你在敷衍我。” “既然知道，那就闭嘴。”谢衍手里的笔转过两圈，而后毫不客气地一笔帽敲在时桑的脑袋上，示意他快滚，“把你头转过去。” “不是，再聊会儿啊？”时桑摸了摸被他敲的地方，倒是也没觉得疼，“都一个暑假没见了，你怎么还这么不热情？” 谢衍转了一圈手里的黑色水笔，然后水笔一落，笔尖在纸上划过，勾了两个已知条件出来，眸光因为过于专注而显得有些冷淡：“除了女朋友之外，我只对学习保持着热情。” 莫名被塞了一嘴狗粮的时桑：“……” 学习就学习，还非得加前面那句话？ 他又不是没长眼，自己不会看啊？ 但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林尔同学没能听见这句突如其来的告白，因为在时桑扭过头来，和谢衍叽哩哇啦说话的时候，她就拿了耳机，塞进了耳朵里，心无旁骛地做起了试卷来。 第761章 你皮任你皮 “我知道要学习，这不是一暑假没见，难掩我的热情吗？”时桑一本正经地道，“你一会儿再学也不迟。” “迟了。”谢衍的目光垂下去，笔尖下写了两个公式出来，懒懒丢他一句，“今天不学习，明天变垃圾。” “……” “是学习赋予了我优雅从容的人生，你皮任你皮，我学我的习，最后垃圾竟是你自己。” “……” 身为垃圾的时桑哑口无言地把脑袋扭过去了。 七点，上课铃声准时打响。 班里的那点儿微小的动静顷刻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几位在各班巡视的级部主任满意地点了点头，背着手慢悠悠地去了下一个班里。 虽然还没开始正式上课，但各科老师已经发了不少试卷下来，林尔正在做一张物理试卷，试卷上一道压轴大题让她头疼不已。 和副科几乎都拿满分的谢衍不同，她的理综三科都算不上好，虽然跟普通班比起来成绩还可以，但放到本班里，也就是个中等水平。 一班的理综分数挺固定，成绩好点的学生能考到二百八以上，成绩差点的学生就踩着二百七的门槛，不上不下，而大部分中等水平的则是卡在这两个分数线之间，左右晃悠。 林尔就是左右晃悠的那个。 连着换了两个公式，都没算出来答案，林尔有些头疼地拿笔帽戳了戳脸，这道题已经卡了她将近十分钟了。 她咬了咬笔帽，又盯着题目看了一会儿，还是扭头戳了戳谢衍。 谢衍的手里捏着一支细长的笔，时不时地在课本上写着什么，他的视线还落在《五三》上，只身体朝她这边靠了靠，低声“嗯？”了一句。 林尔看着他把那个公式写完，才把自己面前的那张物理试卷往他那边推了推，说：“我有道题不会。” 因为正在上自习课，她把声音放得很小。 “我看看。”谢衍的视线落了过来。 “这道题。”林尔指着给他看，“第一问和第二问都求出来了，第三问算不出来。” 谢衍扫了一眼题目，又往下看。 他的视线掠过她求出来的那两个答案，然后目光在第二问的答案上轻轻一停。 “这里不太对。”谢衍侧过身来，笔尖点在答案的下方，“公式不用这个，你看你求的第一问，这就是个隐藏条件。” 他的笔尖一勾，在旁边的空白处很快又写了两个公式出来。 “换成这两个试试？” “哦。”林尔跟着他的思路往下写。 刚落下第一笔，班里就“嗷”地起了一嗓子，听声音，还是个男孩子。 林尔被这冷不丁地一声“嗷”给惊了一下，手里的笔尖跟着一抖，正在写的那个字母“f”的尾端没能收住力，下面拖出了长长的一条尾巴来，差点儿划破薄薄的纸张。 林尔稳了稳手腕，继续心无旁骛地往下接着写。 结果，“v”字刚落下，又是一嗓子惊心动魄的“啊！！！”响彻教室。 这次尖叫的人换成了女生。 第762章 啊啊啊！！！ 林尔的手又没收住力，字母“v”的尾端也跟着拖了出去。 这次是向上。 随着女生的一声“啊！！！”的尾音落下，班里瞬间一阵鸡飞狗跳，吵得好像能掀翻屋顶。 女孩子“啊啊啊！！！”的尖叫声，男孩子“我操我操！！！”的惊呼声，无间断地交错在一起，成了晚自习的一场别开生面的晚间二重奏。 林尔谢衍同时抬头向前面看去，只见一只全身碧绿的大螳螂正张着翅膀，挥着大刀，肆无忌惮地在教室里翱翔着，所到之处皆是一片人仰马翻，鸡飞狗跳。 一班的教室就在一楼，九中的绿化又做得好，一到夏天，就有不少飞虫走兽顺着窗户往教室里钻，这么长时间下来，学生们也已经习以为常了。 什么小蜜蜂啊，大花蚊子啊，该撵出去的撵出去，该打死的就打死，班里已经有了一套标准的驱虫流程了。 只是，面对着这个挥着两把大砍刀的螳螂，这套流程显然是失效了。 一班是个理科班，班里的男孩子虽然挺多，但鉴于这只螳螂的个头实在是大的有点儿超乎预料，一时之间，也没有勇士敢冒头去捉。 很快，班里的吵闹声就引来了旁边级部办公室里的老师。 钱主任一个箭步跨过来，五指握成拳，咣咣咣地就冲着教室的前门猛敲起来：“吵吵吵！又开始瞎吵吵！整个教学楼里，就你们班的声音最大！” “……”班里一静。 “这是打算干什么啊，这是学校，还是菜市场啊？这么喜欢嚷嚷，去菜市场卖菜去算了！” “……”班里更静了，但这个静似乎不是因为钱主任。 “真是的，我前脚刚夸完你们班的纪律好，结果后脚刚走，就又给我吵吵起来了，你们怎么就这么不经夸啊？！ “……” 钱主任还在慷慨陈词着，班里的学生已经是一脸惊恐地捂住了嘴巴，另一只手颤巍巍地指向门口，他们似乎是想说什么，又因为畏惧着什么东西而不敢开口，只能拼命地以眼神和手势示意。 钱主任丝毫没t到学生们的心理活动，拳头咣咣咣地砸在门上，继续唾沫横飞，横眉竖眼：“干什么？都指着我干什么？一个个的，是想造反啊？怎么，我说你们，你们心里还不服气啊？！” “……”学生们捂着嘴巴，拼命摇头，同时拼命朝他比划着手势，示意他抬头往上边看。 “啊？上边？看上边？”钱主任终于后知后觉地仰起了脑袋来，嘴里的话没停，“上边怎么……” 他这句话的尾音还没落下，就戛然而止。 只见他的头顶上方，离他的脑袋不到三十厘米的地方，一只偌大的绿色螳螂正鼓着肚子，举着两把死神同款的大砍刀，像只小型直升机似的嗡嗡嗡地盘旋着。 “小型直升机”不断转动着的三角脑袋上，一对圆鼓鼓的大眼睛虎视眈眈地瞪着他，与此同时，那对绿色的大砍刀极具威胁力地晃动着。 第763章 “深情”对视 钱主任原本眯成两条细缝的眼睛猛地睁大，半秒钟之后，钱主任爆发了一道嘹亮亢奋，而且还是连升三段的男高音：“啊！啊啊！！啊啊啊！！！” 嗓音堪称是直冲云霄，绕梁三日，余音不绝。 班里同学：“……” 钱主任惊惧得整个人像是快要过去了，但爆发出来的男高音依旧清澈嘹亮，一个人硬是抵过了整个班：“我的妈呀！！！老陈！！！！你们班有螳螂！！！！！” 班里同学：“……” 惊惧交加的氛围里忽然多了两分滑稽，学生们哭是哭不出来，笑更是笑不出来。 也不知道那螳螂是不是被钱主任的这个男高音给惊住了，它浑身猛地一抖，然后脑袋左右转了三圈，精神抖擞的一挺肚子，张着两把锋锐的大砍刀，径直就朝钱主任俯冲了过去。 “……”钱主任的高音猛地一收。 他的反应从来没像现在这样快过，钱主任刷地转过了身去，扭头就跑，他像是一阵龙卷风，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而且跑之前，他还不忘“彭”地一声关上了门，直接把大螳螂给整个的关到了教室里面，可谓是生动形象地为学生们表演了一场什么叫“喊得比谁都响，跑得比谁都快”。 全班同学：“……” 学生们面面相觑了好半天，紧接着，螳螂又开始肆无忌惮地绕着灯打起了转儿，偶尔还会来个加速助飞，再来一个急速俯冲，惹得学生们惊叫声连连。 于是，班里继续着鸡飞狗跳。 唯一不同的就是——钱主任不来了。 谢衍的视线没在那只螳螂身上停留多久，就神色淡淡地收了回来，他垂下眼睛，手指在林尔面前的那张物理试卷上轻轻一敲：“看试卷。” “哦。”林尔的注意力被他拉了回来，继续写着刚才没算完的那道题。 只是刚写了没几个数字，随着几道此起彼伏的惊呼声，一道绿色的身影缓缓在她眼前降落。 这架“小型直升机”落地的时候，还发出了“啪”地一声轻响，像是在跟她友好地打招呼。 眼看着这只大螳螂落在了林尔的试卷上，周围的学生们纷纷是屏住了呼吸，一动不动地盯着林尔和螳螂，生怕自己一个出声，会惊扰了这两位的“深情”对视。 林尔的笔尖一顿，她看着那只大螳螂，那只大螳螂也在看着她。 两人谁都没有动作。 林尔脸上也没什么表情，她同它跨越物种地对视了半天，然后慢吞吞地伸出了手来，拇指压在食指的指甲上，轻描淡写地一弹…… 再然后，大螳螂整个的就被她弹飞了。 甚至在弹飞的时候，那螳螂还不受控制地在半空中翻了好几个跟头。 “嘶……”四周顿时响起了一阵阵的倒吸凉气的声音。 同学们的视线从那只惨遭弹飞的螳螂上收了回来，再看向林尔时，投过去的目光里不自觉地就多了几分敬畏。 嘶……大佬深藏不露，这才是真正的勇士啊。 第764章 三脸懵逼 林尔听见身侧的谢衍忽地低笑出声来。 她歪了歪头，不解地看他：“你笑什么？” “刚才那只螳螂趴在你试卷上的时候，我还以为你要惊叫一声，躲我怀里。”谢衍的嗓音里藏着压也压不住的笑意，“再不济，也会拿起课本，把螳螂给扫走。” 但他没想到她连工具都没用，直接伸手就把它给弹了好几个大跟头。 “螳螂而已，还用什么课本啊，那么麻烦。”林尔撇了撇嘴，垂下头去继续看题。 这个小插曲还没过去，两分钟之后，被她弹飞的那只螳螂又坚强地爬回来了。 这次，它没敢往林尔桌子上飞，它挑了个软柿子，缓缓降落在了时桑的桌子上。 时桑这个胆小鬼果然没辜负它的期待，被吓得魂飞魄散：“我操！我操！！我操！！！” 他比钱主任还适合男高音。 “我的妈呀！！！妄哥！救命救命！同桌！同桌！沈妄！谢衍！好可怕啊啊啊啊！！！”时桑声嘶力竭，语无伦次，整个人缩成一团，顾头不顾屁股地拼命往沈妄怀里钻。 沈妄被他拱得连连后退，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时桑连人带椅子地给怼到了墙上。 沈妄：“……” 林尔：“……” 谢衍：“……” 三脸懵逼。 唯独快被吓疯了的时桑还在喊得撕心裂肺：“好大一只蚂蚱！呜呜呜不对，是螳螂！呜呜呜呜好大一只螳螂啊！呜呜呜救命救命！！！” 沈妄：“……” 林尔：“……” 谢衍：“……” 懵逼过后，是三脸面无表情。 看着时桑俨然一副被吓到精神错乱的模样，林尔忽然想起来了去年他们几个一起去鬼屋的情景，那时候他就恨不得爬到谢衍的头上去。 现在，情景再现。 只不过，那个人变成的沈妄。 沈妄的眼皮子猛跳不止，他被时桑死死怼在墙上，动弹不得，想去捉螳螂都腾不出手来。 要不是这次的螳螂事件，他都不知道时桑的力气还能这么大。 人的潜力果然是无限的。 沈妄试着动了动，反被时桑抱得更紧。 时桑的脸都贴他锁骨上了。 沈妄真是服了。 夏天的衣服薄，就一层校服，时桑身上的温度源源不断地传了过来，激得沈妄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他忍无可忍，用力扯着时桑的胳膊：“你他妈能不能别搂着我的腰？” 时桑抱得太紧，沈妄又被他连人带椅子地压着，也使不上力气，就没扯动。 时桑嘤嘤嘤地啜泣着，嗓子已经喊哑了，却仍然不肯松手。 “……”沈妄的眼皮子跳得更厉害了。 “不是，你先松手行不行？”沈妄试图跟时桑讲道理，忍着倒立的寒毛说，“你这样抱着我，我还怎么去捉螳螂？” 可惜时桑已经处于一种心魂俱裂的状态，完全听不进去他的话。 沈妄彻底炸了，猛地回头看向谢衍：“谢甜甜！” 谢衍还在靠着椅背笑，一副乐得看热闹的模样， 啧，真是风水轮流转啊，看苍天谁能饶过谁。 第765章 你的腰还挺细 之前去游乐园玩的时候，沈妄当时死活不肯带时桑这个大灯泡，非要跟林时兮单独走。 结果，绕了这么一大圈，这不是最终还没逃过被时桑当作救命稻草的命运？ “别笑了。”沈妄的心情极差，像个火药桶一样，处在一点就炸的边缘，“赶紧的，把那玩意儿给扔了。” 他朝桌上的那只瞪着时桑猛放电的绿色大螳螂抬了抬下巴。 谢衍还在笑：“行啊。” 但就是身子没动。 沈妄见不得他磨磨蹭蹭的模样，忍着脾气催促道：“兄弟，咱快点，行不行？” 再被时桑多抱一秒，他就要窒息身亡了。 谢衍直了直腰，说话慢腔慢调的：“那你求我啊，求我我就救你。” 沈妄：“？” 趁火打劫？ 谢衍的桃花眼尾轻轻一翘，支着下巴看过来：“考虑的怎么样了？是被十三一直抱着，还是求我一声？” “……” 沈妄差点儿一口气没提上来。 操，草率了。 他怎么把这事给忘了，谢衍本质上也是只狗啊。 趁火打劫的狗。 “你他妈……”沈妄磨了磨牙，一边扯着时桑，一边憋着一口气，“你他妈这不是趁火打劫？” “是啊。”谢衍承认得很痛快，也很坦然，懒懒地又说，“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的事儿，你就不用再说一遍了？” 沈妄：“？” 沈妄：“……” 有一句“我操”他是一定要讲的。 最后还是林尔看在林时兮的面子上，戳了戳谢衍，忍着笑说：“行了，你也别折腾他了，赶紧帮个忙，我觉得兮兮也不想自己男朋友被别的男人抱着不撒手？” 谢衍这才轻“啧”了一声，慢条斯理地站了起来，伸手捉了那只还在朝着时桑猛放电的螳螂，随手丢到了窗户外面。 时桑这才惊魂未定地松开了搂着沈妄腰的手。 沈妄已经忍到了炸毛的临界点，等时桑的手一松开，沈妄就毫不犹豫地踹着他的椅子，往过道里踢，恨不得自己离他有三丈远。 他一脸嫌弃地脱了自己的校服外套，往桌子上一怼，然后凉飕飕地看向时桑，冷笑起来：“回过神来了？” 时桑像个受气小媳妇一样，委屈巴巴地“嘤”了一声。 沈妄：“你不觉得你应该跟我说点什么？” 时桑：“……啊？” “啊什么啊？”沈妄不耐地皱起眉来，表情很糟心，“你刚才往哪儿钻呢？手放哪儿了？” 时桑：“……” 沈妄冷脸睨着他，谢衍也靠着窗台，一边拿湿巾擦着手，一边饶有兴致地往这边瞧。 时桑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最后憋了大半天，讷讷地憋出了一句：“别说，你的腰还挺细。” 沈妄：“？” 都让开，今天他非得打得时桑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谁也拦不住。 谢衍就靠着窗台笑，笑完了，他把擦手的湿巾往垃圾桶里一丢：“三儿，前几年，我一个婶婶生孩子的时候，我和我爷爷陪我叔叔在产房外面等。” 时桑：“？” 第766章 有被冒犯到 时桑不知道他怎么突然说起了这个，愣愣地“啊？”了一声。 谢衍又说：“说真的，产房里的产妇都没你叫得这么撕心裂肺。” 时桑：“……” 嘤，对不起，是他的错。 九月的月底，学校里又是一场例行的月考。 考完试，学生们就迎来了为期一周的国庆假期。 而在这个漫长的国庆假期里，九中的经典活动——野外拉练，依然以最为强势的姿态占据了学生们对十一假期的记忆。 体育老师说到做到，果然带着学生们环岛跑了两圈，跑得学生们苦不堪言，一个个地蔫头耸脑的，步子抬也抬不起来。 再上山的时候，已经是中午时分了。 夜里刚下过一场大雨，海风从四面八方的吹来，凉飕飕的，山上的气温本就低，傍晚的时候又起了山风，原定的思想政治课就给取消了。 扎好帐篷之后，各班各自找了个相对宽敞点的地方，学生们围成一圈，席地而坐，中间则是坐着各班的老师和班主任。 难得有这样师生聚在一起放松的时间，学生和老师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聊了起来。 九中的年轻老师居多，和学生们交流起来也没什么代沟，年龄大的老师多数又像老陈这样，整天笑呵呵地像个慈眉善目的弥勒佛，也跟学生们没什么距离感。 扯东扯西地聊了一会儿天，体育老师兴致勃勃地冒了个想法出来：“哎，听说校庆的时候，你们班的节目拿了第一啊？我之前看你们班长在操场上跳的那个舞，好像不太行啊，那样都能拿第一？” 一班的学生们：“……” 身为班长的时桑：“……” 谢谢，表示有被冒犯到。 校庆活动那几天，学校里的体育老师们都被派出去了市里参加市级运动会，自然没机会参与到校庆节目里来。 所以，一班的这个体育老师对班里节目的印象，也就一直停留在时桑跳得那个宛如巫师在线作法的跳大神舞上。 “你们班的班长呢？”体育老师一边说着，一边在学生中环视一圈，很快就将视线准确地落到正努力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的时桑的身上。 “哎，这个同学，是？”体育老师伸手一指。 时桑连忙猛摇头，飞快否认：“不是！” “就是你？我记得是你。”体育老师朝他招着手说，“那天你们班里排练的时候，我去看你来着。” 时桑：“……” 生无可恋。 体育老师随手拔了一根狗尾巴草，咬在嘴里：“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 时桑看起来并不怎么想告诉他自己的名字。 无奈体育老师又笑眯眯地问了一句：“你叫什么啊？” “……”时桑只好摸了摸鼻子说，“时桑。” “行。”体育老师一点头，“时桑是？来，你过来中间，站在这儿。” “……” 时桑直觉接下来要发生的可能不是什么好事，但老师叫都叫他了，他也不好意思说“不去”，只好磨磨蹭蹭地挪了过来。 第767章 断腿的断 体育老师果然说：“跳。” 时桑：“？” 一班同学：“？” 体育老师百无聊赖地咬着狗尾巴草，还是笑眯眯的模样：“满足一下我们这些没能参加校庆活动的老师们的好奇心嘛，这可是第一名啊，我记得之前校庆晚会的第一名都是艺术班啊，我真的很好奇你的舞蹈是怎么打动评委老师的。” 时桑：“……” 一班同学：“……” 时桑心说，不是我的舞蹈打动评委老师的，是外援打动的好吗？我要是上去跳这个，还能用“打动”这个词？ 他们得用“打断”，打断腿的那个打断。 “不是，老师，我们班没出这个节目。”迎着体育老师难掩的热情，时桑硬着头皮解释道，“我没上台，是别的同学表演的节目。” 几句话的功夫，站在旁边说话的几个体育老师在一班体育老师的招手下都聚了过来，七嘴八舌地说着什么。 “哦？终于见到真人了，之前在操场上排练的那个就是你啊？” “应该是，我当时听学生们说，那是一班的。” “哎呀，小同学，你这人气也太旺了？当时我想过去看着，但是围观的学生太多了，我都没挤进去。” “诶，你这是要给我们再表演一遍啊？好好好，我也想看。” “来来来，川儿，你往旁边坐坐，给我腾个地儿。” “远哥，你也挪挪位，给我留个位呗？” 没等时桑想出来什么拒绝的话，几个遗憾错过校庆晚会的体育老师们已经呼朋唤友地在一班这边坐下了，而且，眼睛都目光灼灼地盯着时桑。 时桑赶鸭子上架般地被推到了最中间的位置上，他感觉自己像是过年时被家长叫出来，被迫给亲戚朋友们表演节目的孩子。 进退不得之间，时桑只好重拾自己的自信心，咳了一声说：“那、那那那我就跳一个？” 一班同学：“？？？” 班长，您在说什么？ 你要不再说一遍，我们没听清。 一班学生们的眼神很绝望，表情很窒息，救命，他们真的不想再重复那个梦魇了，但毫不知晓内情的体育老师们很给他面子：“跳！来！！先鼓个掌！！！” “……”学生们只好被迫地报以了一阵热烈的掌声。 但等时桑跳完之后，这个热闹的气氛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全体老师们都纷纷是以沉默相待。 对不起，他们现在需要冷静一下。 他们刚才……看到了什么？？？ 虽然被谢衍吐槽过好几次，但时桑对自己的舞蹈还是很自信，他甚至自信到主动问了一班的体育老师一句：“老师，您觉得我这个舞蹈跳得怎么样？” “……”体育老师张了张口，被他问得哑然无声。 恕他直言，他觉得这个舞蹈实在是没法评价。 往好了说，他对不起自己的良心，也夸不出口来；往不好了说，万一再打击到学生的自信心怎么办？而且，这个学生还是他指名点姓地让人跳的。 第768章 通了电的鳗鱼 于是，体育老师又拿出了本校老师的拿手绝活——转移尴尬。 只要他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他再次往学生中环视一圈，然后准确无误地把视线定格在了谢衍的身上。 那少年支着下巴，一双似笑非笑的桃花眼深情地望着时桑，长睫下透出的眼神看起来专注又温柔。 体育老师立刻得出了一个结论：这男孩子看得这么认真，眼神还这么温柔深情，他一定是非常非常非常喜欢这个舞蹈！ 喊他来回答时桑的问题，准没错！ 于是，体育老师清了清嗓子，像是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似的，抬手就朝谢衍一指：“那个同学，就我指着的那个，戴银眼镜的那个男生。” 谢衍抬眼就看见了体育老师正指着自己，手指甚至因为过于激动还微微颤抖着。 “我？”他微有疑色地抬了下眉梢，不知道怎么忽然被点了名。 “对，就是你！”体育老师猛地一点头，“来，同学，你来说说，时桑同学这个舞跳得怎么样？” 一班学生：“……” 一班的全体同学都对时桑报以了同情的目光。 体育老师不了解谢衍，他们还能不了解吗？ 你说你指谁不好，你偏偏要指那位开口就能噎死人的大佬。 显然，比起时桑的这个令人窒息的舞蹈来，学生们更期待的是谢衍的吐槽。 于是，在万众瞩目的眼神下，谢衍平静而冷淡地给出了一个相当客观的评价：“他不太像在跳舞，更像是一条通了电的鳗鱼，被硬生生地在大庭广众之下电了两分钟。” 时桑：“……” 体育老师们：“……” 一班的学生们：“……” 除了时桑之外，众人都在心里齐呼，真是好一个生动形象的评价啊，画面感已经出来了，谢谢。 谢衍的这句话砸下来，气氛就有点儿冷场了，为了拯救一下现场的气氛，体育老师思考了两秒钟，然后又做出了既他让时桑跳舞之后的又一个让他后悔终生的决定。 体育老师：“算了，你别跳了，要不给大家唱首歌？” 时桑：“？” 时桑指着自己，像是难以置信：“我？唱歌？？？” “对。”体育老师点头，重复道，“你，唱歌。” 据他的经验而言，一般跳舞不好的人，唱歌还可以。 毕竟上帝给你关了一扇门，那肯定是要给你开一扇窗的，不能肢体不协调的同时，还搞个五音不全出来？ “不行啊，老师。”时桑这会儿已经冷静下来了，明白没有金刚钻，不能影揽瓷器活，“我五音不全的，唱歌不好听。” 体育老师：“有多不好听？” 时桑觉得自己没法描述，只好指了指谢衍：“老师，你问他，我自己没法说。” 于是，体育老师的视线移到了谢衍的身上。 谢衍微微歪头，像是认真想了一下，然后做了个比喻出来：“他一开口唱歌，人家村里办白事的，都把他叫回去哭。” 体育老师：“……” 啊这？ 还能这样？？？ 第769章 是来渡劫的 原本体育老师是就想就此作罢的，但被谢衍这样一说，反而勾起了他的浓厚兴趣。 好家伙，一开腔都能去办白事的那里讨口饭吃了啊？ 那他可真要听一听了。 体育老师毫不在意地挥了挥手，又说：“没事儿，你唱就行，我们这些体育大学毕业的老师们，也都五音不全，平时就嚎个红歌，还算在调。” “……”时桑挠着脑袋，老老实实地说，“我红歌也不在调。老师，不瞒你说，人家唱歌要钱，我唱歌，要命。” “没事儿。”体育老师大手一挥，不信邪地道，“我命硬。” 时桑：“……” 时桑无话可说，只好摸了摸鼻子，又重新站回了中间那个万众瞩目的位置上。 只是这次，刚唱了两句，体育老师忙不迭地打断了他：“行了，同学，可以了，你还是回来。” 时桑的那后半句歌词硬生生地憋了回去：“啊、啊？” 体育老师有些尴尬地轻咳一声，很抱歉地说：“对不起，你别唱了，我命硬不过你。” 时桑：“……” 嗨，老师，您礼貌吗？ 高三的这个夜聊大会还在继续，林尔已经开始打哈欠了，先是环岛跑，又是绕山爬，最后还亲自动手扎了个帐篷，铁人都经不住这样折腾。 林尔总觉得自己不是来读书的，而是来渡劫的。 没再在夜谈大军里坐着，林尔把手机揣兜里，打算回帐篷睡觉了，只是刚进帐篷里，谢衍的消息就发了过来。 谢衍：【出来？】 林尔半眯着眼眸看手机：【干嘛？】 谢衍：【看星星？】 林尔：“……” 星星？ 林尔回忆了一下今天山头笼罩着的那层乌云，那云比林亦安特意找知名设计师给她做的那条过冬大棉裤都厚。 就这，还看星星呢？ 林尔本来是不想去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回谢衍消息的时候，指尖在手机键盘上随意点了几下，发出去的那条消息变成了“行”。 林尔深深看着手机屏幕上的“行”那俩字，觉得自己刚才应该是被鬼附了身。 当然，也有可能是“爱情使人眼瞎”。 她现在已经瞎到可以凭空造星的地步了。 叹了一口气，林尔穿上外套，从帐篷里拿了手机，出去。 路过一班的夜聊大军时，她的脚步稍稍一顿，齐川老师正在声情并茂地讲着鬼故事，学生们听得瑟瑟发抖，三三两两地抱成一团，却仍然是抵不过好奇心，又怕又想听。 林尔往人群里扫了一眼，谢衍不在里面。 正想给他发条消息，问问他在哪儿的时候，林尔拿在手里的手机忽地嗡嗡震动了起来。 点开一看，是谢衍的消息。 简单的三个字。 谢衍：【往前走。】 林尔熄了手机屏，绕过分布的并不规律的各班学生，继续往前走。 走了有两分钟的功夫，一只手凭空伸了出来，拉着她的手腕，往旁边一扯。 抬头一看，正是谢衍。 他也不说话，只朝她轻佻地挑了下眉梢，示意她跟着自己来。 第770章 浪不浪漫 又走了两三分钟的路程，穿越一匝茂盛的灌木丛，眼前的视野就骤然开阔了起来，峥嵘古木后面，是一汪清澈见底的清泉。 水面上波光粼粼，树影斑驳，映衬着……林尔凭空想象出来月亮和星辰。 行，经过人工想象之后的清泉也能勉强称得上一句瑰丽漂亮了。 找了个干净点儿的地方，谢衍随手把自己的校服外套铺在了地上，两人席地而坐。 山上的气温要比下面凉很多，尤其是入了夜，昼夜温差骤然加大，山风寂寂，吹得林间树木簌簌作响，林尔拉上了外套的衣链，忍不住朝谢衍靠了靠。 好冷啊…… 林尔觉得风正顺着她的每一个毛孔往骨头缝里钻，偏偏这时候谢衍还问了她一句：“浪不浪漫？” 林尔：“……” 他刚才说的什么玩意儿？ 浪不浪漫？？？ 她难以置信地侧了侧头，到底是谁给他的勇气，让他可以自信从容地问出“浪不浪漫”这几个字的？ 浪漫个屁啊？ 浪是有了，他就挺浪的，漫也是有了，水漫金山的漫，唯独他说的那个“浪漫”没有。 林尔冷静下来之后，又开始反省自己，她觉得一定是谢衍偷偷地给她下了什么迷魂药。 要不然她为什么大晚上冻得像个憨批似的，乐颠颠地跑出来和他一起看星星？ 疯了疯了，她一定是疯了。 迟迟没听见答声，谢衍侧过头来看她，眉梢扬着：“怎么不说话啊？” “……”林尔是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说。 思索片刻，她指了指眼前的湖，问他：“这就叫浪漫了？” 谢衍是不是对“浪漫”这一词有什么误解啊？ 谢衍扬了扬眉：“我指得当然不是这个。” 林尔：“那你说的是什么？” 恕她眼拙，她实在没看出来这周围还有什么东西能配得上“浪漫”这俩字的。 “我说的当然是……”谢衍舌尖抵了下唇角，又笑了起来，慢悠悠地道，“花前，月下，美人。” 林尔：“花前？” 这有花？？？ 她怎么没看见？ “你不是？”谢衍莞尔，“美人如花隔云端。” 林尔：“……” 又来了又来了，平时也没见他背诗背的这么认真。 林尔无言片刻，又问他：“那月下呢？” 谢衍当即就要掏手机。 林尔：“？” 林尔愣了下：“你干嘛？” 谢衍不紧不慢地道：“打开王者荣耀，给你露一手露娜的月下无限连。” 林尔：“……” 这也可以？？？ 但是—— 林尔瞄了一眼他的手机界面，忍不住问：“你手机上不是没这个游戏？” “是没有。”谢衍淡定地道，“不过，我保存截图了。” 说着，他点开相册，调出游戏截图，然后把手机往她脑袋上空一举：“看，月下，有了？” 林尔：“……” 林尔再次麻了。 恕她直言，要不是这人是她男朋友，她一定要说一句“此人智障”了。 “那美人呢？”林尔麻木地问出了最后一句，想看看他还能怎么扯。 第771章 你爱上我了 这次谢衍回答得很快。 “我呀。”他说。 林尔：“？” 他忽地凑了过来，一双温柔又深情的桃花眼稍稍敛起，眸光微微垂着看她，语气里含着笑：“我不是？” 林尔：“……” 咳，这个还真让人无法反驳。 同那双勾魂夺魄的桃花眼对视两秒钟，林尔率先别开了眼去，她推了推他，不自觉地舔了下唇角，含混不清地说：“不是，你突然离我这么近……” 谢衍意味不明地低笑了声，倒是顺着她的力度往后撤了撤身子，嘴里却依然是吊儿郎当的语气：“尔尔，别老是舔嘴唇，秋夏更替，容易干。” “……” 他不说还好，这一说林尔更想舔了。 上句的尾音刚刚落下，谢衍又笑了一下，而后体贴地建议道：“不过也没事儿，你要是真想舔，可以舔我的，我替你干。” 林尔：“……” 我真是谢谢你啊。 林间凉，两人没待多久就回了营地。 齐川老师的夜间恐怖故事已经讲完了，但时间还早，学生们有在营地四周打转儿的，有在帐篷里坐着聊天的，还有成群结伴跑去不远处的度假村游玩的。 谢衍回了帐篷里，沈妄和时桑正凑在一起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这是个多人搭帐篷，除了他俩之外，里面还有个戴着耳机打游戏的男孩子，也是本班的，但谢衍没刻意去记过他的名字，只记得是个化学课代表。 因为他老是来后排挨个挨个地收作业。 谢衍朝他那边掠了一眼，没有说话，在沈妄时桑对面坐下了。 听到动静，两人一前一后地抬起头来。 沈妄懒洋洋地把玩着一根没点燃的烟：“啧，约会回来了？” 谢衍眼皮子也不抬，拆了根棒棒糖咬嘴里了，神色淡淡：“沈乖乖，别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 沈妄：“？” 沈妄皱眉：“什么？” “像个暗暗吃醋的深宫怨妇一样。”谢衍把糖纸团成一团，往垃圾袋里一丢，这才抬起眼来看他，“你这样跟我说话，我都要以为你爱上我了。” 沈妄：“……” 沈妄都要被气笑了，手里抓着的那根烟就毫不留情地朝他砸了过去，没好气地道：“我他妈吃个屁的醋！” 谢衍没躲，轻笑着把那根烟接了过来。 帐篷里放着个小桌子，桌子上放着几瓶矿泉水和半盒烟，谢衍随意扫了一眼，随手把那根烟放到烟盒里了。 等两人的战争消停之后，时桑才举着手机蹭了过来：“哥，你看我拍的这照片。” 谢衍神情随意地咬着棒棒糖，垂眼去看。 是一张合照。 一班的任课老师们都在，时桑站在最中间的位置上，举着两只手比划了个“耶”的手势，脸上笑得像个村头捡破烂的二傻子似的。 看照片的背景和天色，应该是刚才拍的。 “刚才跟班里的老师们拍了张照片，你看。”时桑点着屏幕，放大照片给他看，“知道今天要来拉练，我还特意去找tony老师做了个潮流的发型。” 第772章 坐垫成精 时桑抓了抓头发，紧接着又问：“你看我这发型怎么样？” 谢衍的目光一落，而后微微拖长了声：“怎么说呢。” “不用怎么说，你就直说。”时桑绅士风度十足地做了个“大佬您请”的手势，“我要听客观的评价。” 于是谢衍就直说了：“你有一种精心打扮之后的……” 时桑期待：“什么？” 谢衍：“——土气。” 时桑：“……” 行行，不生气。 去年跟林尔谢衍合照的时候，时桑就说过一句他俩像城堡里的王子公子，而他像他俩养在花园里的那只会比“耶”的土狗。 兜兜转转了一圈回来，从某种层面上来说，现在也算是圆梦了。 “土就土。”时桑自我宽慰地道，“等我加上滤镜，多多叠加几层滤镜，我就不土了。” 谢衍侧眸看他一眼。 行，生性乐观也算是一件好事。 “还有一件事，我挺不理解的。”谢衍又说。 时桑从手机里抬起头来：“什么？” “你这个发型，除了土，怎么还秃啊？” “……”时桑说，“我们别聊这个了，行不？” 谢衍挑了下眉梢，不置可否。 撇开发型的话题，时桑又说：“不是，谢甜甜同学，我郑重跟你说，你别盯着我脑袋看成不？你观整体，从局部逐渐观阅到整体上面。” “啊……”谢衍懒洋洋地应了声，他的一只手随意搭在屈起的长腿上，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自己的膝盖，从局部观了一下整体之后，又问，“这照片，你是不是p过了啊？” 时桑：“？” 时桑大惊失色：“你怎么知道？我p的有这么明显？” 谢衍轻嗤一声：“你这p得就跟在s绿头苍蝇一样，我瞎啊？” 时桑：“？？？” 时桑：“有吗？我觉得我就是小p了一下啊。” “这还叫小p？”谢衍把咬着的棒棒糖拿了出来，指尖捏着白色糖棍晃着，虚虚一点说，“你看你这下巴，弄得也太尖了，就跟自行车坐垫成精了似的。” 时桑：“……” 什么叫“自行车坐垫成精了”？？？ 时桑低头，两指点着手机屏幕，把照片继续放大，盯着自己p完的下巴看，嘴里仍然说着：“没事儿，我再往回p一下，你别看我下巴，看别的。还有，你就不能说点儿好听的吗？” “我这是基于事实讲话。”谢衍懒声说，“还有你这眼，之前教室里进来的那只螳螂，它眼珠子都没你大。” “……”一提起那螳螂，时桑的脸就跟着绿了，他麻木地道，“哥，你这话就有点儿惊悚了啊。” 倒是沈妄饶有兴致地接了一句：“他眼睛p的有多大？” 刚才时桑就给他看过照片了，但那会儿他的注意力全在时桑p得像苍蝇腿一样的大长腿上，还真没注意时桑把脑袋给p成什么样了。 “就这么说。”谢衍轻眯了下眼，“他要是真长成照片这样，我都不敢和他一起去打乒乓球。” 沈妄：“？” 时桑：“？” 第773章 大佬就是大佬 顿了半秒钟，谢衍叹息一声，又说：“我怕我根本分不清哪个是乒乓球，哪个是他的眼珠子，到时候打起球来，我再抓起他的眼珠子就来个正手高抛发球，他眼珠子就没了。” 沈妄：“……” 时桑：“……” 旁边刚打完一局游戏，正好把这句话给听进耳朵里的化学课代表：“……” 化学课代表心说，好家伙，大佬就是大佬啊，花木兰的一整套技能都没能沉默我，你倒是把我给整沉默了。 帐篷里沉默了好半天，时桑翻了个惊天大白眼，然后一关手机，躺平认嘲地道：“得嘞，不说了，睡觉。” - 十一假期过后，月考成绩紧接着就发了下来，比之前下降了一截的成绩引得班里尽是哀鸿遍野。 九中的教学进度很快，高二上学期基本上就学完了高中的所有新知识，学期末的时候就在准备一轮复习了。 一轮复习的时间线也拉得很长，要从下学期持续到高三上学期的学期中。 十月底，一轮复习也差不多接近尾端了。 高三一开学，这次的摸底考试就直接来了个综合大统考，不仅考察的知识跨度大，连题目的难度也上了好几个层次，学生的均分直线下降。 虽然排名没有多大变化，但学生们还是跟着成绩紧张了起来，连各科老师也多了几分紧迫感，发下来的试卷一张又一张，很快就堆积成山。 林尔正抱着杯奶昔在教室里闷头写作业的时候，一只凭空出现的手忽然落到了她的脑袋上，她的笔尖一顿，晃了晃脑袋，慢吞吞地抬起了头来。 她都不用猜，这个学校里敢摸她脑袋的人，除了谢衍，找不出第二个。 把咬着的吸管从嘴巴里拽了出来，林尔歪了歪头，抬眼对上了谢衍垂下来的眸光。 他人在窗户外边，半个身子抵窗台上，一只手从敞开的窗户口里伸了进来。 正是晚间吃饭的时间，班里没什么人，林尔正好坐在他的位置上，开着窗户吹风写作业，这倒是给了谢衍方便，一伸手就摸到了她的脑袋。 林尔晃了晃脑袋，想把他的手晃下来。 觉察到她的动作，谢衍收回了手去，口中落下来一个字：“走。” 林尔眨了眨眼，手中捏着的奶昔没松开，只问他：“干嘛去？” 谢衍并不明答，只指了指校门口的方向，说：“带你看个热闹。” 林尔：“？” 教学楼的正门是背对着校门的方向的，从教室出去再往楼梯口绕太麻烦了，林尔见教室里也没老师在，就放下了手里的奶昔，直接踩着窗台，从窗户口翻了出去。 脚下落地的时候，谢衍还接了她一把。 从窗户翻出来之后，林尔拍了拍袖口蹭到的树叶，又回过头去，胳膊从窗口伸进去，拿上那杯还没喝完的奶昔，这才跟谢衍并排往校门口走。 谢衍说话向来简单明了，几句话之间，林尔就弄明白了自己要看的这个热闹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第774章 这人的骚操作 亚东湾这边七八所学校，和九中挨着的就是一所职高，离得这么近，两个学校的学生难免会发生点儿什么摩擦，搞不好还会磨出一些小火花来。 当然，这个小火花不是指爱情的小火花，是激情的小火花。 和隔壁校的学生发生冲突的就是时桑，这冲突具体是怎么擦出来的谢衍也没怎么说，他向来是注重结果，不太在意过程。 总而言之，结果就是隔壁的那几个学生来找时桑约架了。 两人还没走到校门口，远远就看到了时桑和沈妄的身影，他俩对面，站着十几个同样穿着九中校服的男生，但一眼就能轻而易举地分辨出来，那些并不是九中的学生。 那些人打扮得太招摇了。 比他们的化学老师小刘还要招摇。 男生们个个都是一头及肩长发，颜色各异，而且还是二八分，也没扎起来，头发遮住了半张脸，看起来牛逼到不行的模样。 林尔觉得自己的眼睛被辣了一下，有点儿疼。 他们估计是想学香港黑道电影里的古惑仔，但是没学到其中的精髓，“吊儿郎当”中的“吊”字是有了，但其他三个字好像被他们给吃了。 “这么多人啊？”林尔隔空数了一下，差不多有十二三个古惑仔，远远站成一排，看起来还挺有震慑力，“你们三个，打得过吗？” 她倒是挺相信谢衍和沈妄的战斗力，他俩动动手就能放倒一大片，但有个扯后腿的时桑，这就不好说了。 “打？”谢衍轻哂一声，抬手指骨抵了下眼镜框，非常斯文地道，“这是莽夫的解决方式，我们文明人不做这种事儿。” 林尔：“？” 哈喽，同学，请问你在说什么？ 你能不能看完贴置顶帖里挂着的那个视频再说话？？？ 把那堆小黄毛咣咣咣摔地上的人是谁啊？ 林尔无言片刻，正想问一句“文明人的解决方式是什么方式”的时候，就见谢衍淡定从容地朝政教处走了过去。 政教处门口有几个老师正在聊天，都是教导主任和级部主任，他在几名老师面前停住，指着校门口说了两句话。 也不知道他跟那些老师说了什么，只见老师们的脸色刷地一变，扭头就进了办公室。 而后，不过三秒钟的时间，教导主任和级部主任们就各拿着一把大剪刀推门出来了，甚至后面还跟着两个教导处的老领导，同样，手里一把用来杀鱼都够的大剪刀。 四五个人，声势浩荡，气势汹汹地就朝门口去了。 两位老领导边走边打着电话：“教体育课的那群小孩儿呢？都给我叫过来，无论现在在干什么，全部放下，两分钟之后，我要在校门口看到学校里所有的体育老师。” 林尔：“？？？” 啊、啊？ 什么情况啊？ 这人的骚操作就从来没让人失望过，林尔一头雾水，看了眼气势汹汹的老师，又看了眼淡定得不行的谢衍，完全是摸不着头脑，也不知道他到底要做什么。 第775章 有人要倒霉 而我们的文明人谢甜甜同学则是扬眉轻笑了一下，冲她温柔暧昧地一眨眼，说：“走了，小朋友，热闹马上就要开始了。” 林尔：“……”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林尔总觉得自己从他的这个笑里看出了五个大字——有、人、要、倒、霉。 而且，还是倒血霉的霉。 级部主任们和政教处老领导前脚刚到，体育老师们后脚也就跟着到了，校门口乌泱泱的一群人，遥遥看起来还挺壮观。 林尔和谢衍到这儿的时候，体育老师已经分配好了自己需要干的活儿，一人一只地揪住了这些古惑仔们。 拿着大剪刀的主任们和老领导则是一挽衣袖，三步并作两步地上前，动作格外地大刀阔斧，喀喀几下就把古惑仔们的及肩长发全给剪成了标准得不能再标准的蘑菇头。 其中，两位老领导的动作最为利落而流畅，显然不是第一次干这种活儿了。 古惑仔们纷纷傻眼了，一时没能反应过来。 两位老领导的动作堪称一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刀如疾风，快如闪电，喀嚓一声，长发落地，嘴里还喝斥着：“你们哪个班的？班主任没跟你们说过校规？男生留这么长的头发，还有个学生的样子吗？” 九中的校风自由，老师们其实不太管学生们的发型的，想染发，就染，想烫发，就烫，想剃光，就剃，但底线就是—— 男生不准留长过下巴的头发。 谢衍喊来的这两位又是全校最重校规，办事风格最古板的老领导，自然是更见不得这些头发披散到肩膀的古惑仔们。 脑袋上的重量持续减少，古惑仔们骤然反应过来了，拼命挣扎起来，狂拽炫酷吊炸天的模样一去不复返，扯着嗓子开始哭得撕心裂肺。 “呜呜呜别剪我头发，我不是你们学校的，呜呜呜……” 奈何体育老师们将他们按得纹丝不动，甚至还不耐烦地一人赏了一个脑瓜崩儿：“都老实点儿，把嘴巴闭上，在主任老师面前还敢瞎嚷嚷？行了行了，别哭了，现在知道哭了？留长发的时候怎么不想想现在？” “可我真不是你们学校的，快放开我，我真不是，别剪了别剪了呜呜呜……” 古惑仔们凄厉的哀嚎声响彻大半个校园。 “不是我们学校的？不是我们学校的还穿着我们学校的校服？”老领导不为所动，手上动作不停，“小同学，我是年龄大了，可眼睛可不瞎，你到底是哪个班的？对老师说谎，罪加一等。” 说完，又是一剪刀“喀嚓”下去。 “呜呜哇……”古惑仔们的哭声更胜一层楼，顿时响彻云霄。 直到老领导们满意地看着眼前的及肩长发们都变成了标准的土狗大蘑菇头，这才摆了摆剪刀，示意体育老师松了手：“这才对，学生，就该有个学生的样子。” “呜呜呜简直太过分了……” “你们这是霸权主义呜呜呜，我是土狗……” “我不要大蘑菇头，太土了呜呜呜……” 第776章 我不想当土狗 刚才还趾高气扬牛逼得不行的古惑仔们蹲在地上，一手摸着自己的土狗蘑菇头，一手摸着被剪掉的头发，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看起来可怜极了。 完全没有一点儿江湖霸主的气势。 “呜呜呜大蘑菇头，这操蛋的大蘑菇头……” “我不想当土狗呜呜……” “太过分了呜……” 等老领导们带着体育老师走了之后，谢衍才轻笑了一声，慢悠悠地往前走了两步，眸光漫不经心地往下一落。 阴影兜头笼下来，古惑仔们顶着一朵蘑菇同款的锅盖头，泪眼婆娑地仰起头来看他。 这样一仰脑袋，这几只古惑仔就更像是一朵风中摇曳的大蘑菇了。 谢衍的神情懒散，狭长的桃花眼尾微微翘着，轻哂一声：“朋友，这么土狗的发型，也敢出来混江湖啊？” 他的尾音懒洋洋地拖着，依旧带着调笑的意味。 “……”古惑仔们从他的语气里听到了满满的嘲笑意味。 伤害性不大，但侮辱性极强。 领头的古惑仔大哥“噌”地站了起来，捂着自己的脑袋，气得要死：“你多大了！约架就约架！你还告老师！成年人有成年人的解决方式，能不能成熟一点儿？！” 都是上高中的人了，动不动就喊老师，怎么还这么幼稚？！ 谢衍面不改色，以一种完全没觉得不好意思的语气说着不好意思的话：“不好意思，我还没成年。” 古惑仔大哥：“……” 有一句“我操”这是一定要讲的。 古惑仔大哥的眼珠子瞪着他，嘴里还要说什么，谢衍挑了下眉梢，好心地提醒道：“手，放好了，千万别拿下来啊，不然所有人都看见你这个土狗发型了。” 古惑仔大哥：“？！” “土狗发型”这四个字深深戳到了古惑仔大哥的心窝里，戳得他肺管子都生生地疼。 他深吸一口气，将脑袋捂得密不透风，已经被气得语无伦次了。 “你你你……” “我什么我？”谢衍漫不经心地掠他一眼，“你不是江湖中人么？顶着这一个发型，也好意思说自己是混江湖的啊？” “……” 古惑仔大哥羞愧难当，被噎得直翻白眼，哑口无言之下，只好带着自己的蘑菇头们，灰溜溜地从九中的侧门处翻墙溜了。 三天之后，古惑仔大哥顶着一个不知道从哪儿扒拉出来的防风帽子，卷土重来。 那帽子将他连头带脸的遮得严严实实的，整颗脑袋只露出来了一双眼睛和半个下巴，要不是他一嗓子“断发之仇，终身难忘”，谢衍都没认出来。 沈妄不在，时桑只好喊了谢衍。 鉴于大佬上次的骚操作，林尔这次也跟着去看了个热闹。 古惑仔大哥对着断发仇人心情激动地叫嚣了大半天，谢衍压根就没搭理他，懒洋洋地倚着校门口的那颗行道树，时不时低头看一眼手机。 他手机上还在种着向日葵。 十分钟之后，古惑仔大哥的嗓子终于叫哑了，不得不中场暂停了两分钟。 第777章 都叫我倪八八 趁着这两分钟中场暂停的空档里，谢衍直了直腰，非常有礼貌地问了他一句：“这位……土狗同学，不知道你们约架有没有规矩啊？是报一下名字，还是直接打？” 古惑仔大哥咕咚咕咚灌了一瓶矿泉水，将空的矿泉水瓶子捏扁，对着垃圾桶一扔。 可惜技术不佳，扔歪了，矿泉水瓶子没投进去。 一个小弟为了维护住自己大哥的颜面，悄悄地把矿泉水瓶子捡起来，丢到了垃圾桶里，然后重新站回了自己大哥身边，假装无事发生。 “江湖有江湖的规矩。”古惑仔大哥瓮声瓮气地说，“你是什么人？先报上名来。” “好说好说。”谢衍随意地扬了扬下巴，说话的语气散漫而礼貌，“我姓倪，在我们这个派里正好排行老八，大家都叫我倪八八。” “……”林尔在心里琢磨了一下。 倪八八？ 你爸爸？ “不过为了显得亲切一点儿——”谢衍轻笑了声，亲切地道，“我建议你可以不带姓氏地喊我。” 林尔：“……” 这不是典型地挑事儿吗？？？ 他到底是来调和的，还是来挑衅的啊？ 古惑仔大哥显然也听出了这话的不对劲儿，当场就要炸毛，嘴里骂骂咧咧地说了一句脏话。 正要撸起袖子来，准备动手的时候，眼角的余光忽然瞥见了另一位表情淡定到像是吃完饭之后，就单纯地出来晒个太阳的……“当事人”。 古惑仔大哥撸袖子的动作立时一顿。 是个女生。 更确切的说，是个长得极漂亮的女生。 一张风情明艳的脸，肤白貌美，细腰长腿，运动校服也遮不住的漂亮。 只是脸上的表情有点恹，有点冷，单手插着兜儿的站在路边，看着就是距离感十足的模样。 也不知道是不是跟那断发仇人是一伙儿的，因为她一直都没说话，但身上穿着的是九中的校服。 事实证明，美女在哪儿都是发光体，古惑仔大哥的目光被吸引了过去，看了林尔一眼，话却是对着谢衍说的：“怎么约架还带女生啊？” 谢衍“哦”了一声，漫不经心地道：“这位是我大哥，也是我们的帮主大人，过来观战的。” 与此同时，林尔摆了下手，相当低调地接下了这个“大哥”的身份，说：“不用管我，我就是来看个热闹。” 有美女看着，古惑仔们顿时热血沸腾起来，胸腔里的那颗心脏也跃跃欲试地猛跳着。 美女，英雄，烈酒，凑在一起，这才是黑道电影的既视感嘛。 虽然眼前没有烈酒，但用矿泉水也勉强能代替了，现在美女也齐了，就差英雄出场了。 于是，一众小弟在自家老大哥的带头之下，纷纷是撸起袖子，摩拳擦掌，争前恐后地想出来装个逼。 林尔已经等得脑袋有些放空了，看到这副情景，忽地想起了一句诗——“磨刀霍霍向猪羊”，这句诗在眼前一闪而过之后，林尔又开始回想它是出自于哪里。 哦……《木兰辞》。 第778章 说的是人话吗！ 《木兰辞》之后，林尔又开始百无聊赖地想，不知道谢衍有没有把这篇文言文背起来啊，回去之后要检查一下他的背诵才行，他的这个语文成绩和其他科比起来，差得不是一星半点啊。 这样想着，她男朋友那边已经动起了手来。 林尔歪了歪头，懒叽叽地把目光挪了过去。 时桑的一只胳膊抡了好几圈，嘴里嘶吼着：“看我一套天马流星拳锤下来，到时候锤得你妈都不认识你——” 林尔饶有兴致地直了直腰。 啧，单看时桑的这架势，好像他这套天马流星拳威力还挺大的样子。 因为他已经快把自己给抡晕了。 脚下踉跄着，身形有点儿重心不稳，像是要歪倒。 事实证明，时桑嘴炮儿的威力要远远大于他动手的威力。 林尔有点儿不忍心看了。 丢人。 她把目光落回了谢衍的身上，毕竟对方十几个人，谢衍单枪匹马的，林尔正寻思着自己要不要伸手帮个忙的时候，就见她男朋友直接上前一步，二话不说，一把就揪下来了古惑仔大哥的帽子。 揪了帽子这还不算完，谢衍掏出手机来，对着古惑仔打个就是喀喀几张高清照片。 这位领头的老大哥一愣，紧接着就是“嗷呜”一嗓子，一边抱着被狗啃了似的脑袋，一边手忙脚乱地去找自己的帽子。 “我帽子！帽子！！快把我帽子给我扣上！！！”老大哥气急败坏，声嘶力竭地跳着脚，差点儿被气到心梗，“年轻人不讲武德！动手就动手，居然动我帽子？！” 一众小弟全员僵住，立在原地，死死捂着自己脑袋上的帽子，死也不肯撒手，生怕这位不按常理出牌的断发仇人再来薅自己的帽子。 谢衍慢条斯理地欣赏了一下自己刚才拍的照片：“差不多得了啊，再来惹事，照片我就给你传你们学校贴去，让你们的学校的人都知道，其实你就是一只货真价实的土狗。” 被迫变成土狗的古惑仔大哥：“……” 林尔过来看了一眼照片，夸了一句：“你这角度拍得挺不错，手也挺稳，照片高清啊。” 夸完这句之后，她又回过头去，看向那位被谢衍气得几乎要呕血的古惑仔大哥，同样非常气人且礼貌地说了一句：“同学，这照片还把你拍帅了不少，要不要传给你一张，你自己留着看？” “……”古惑仔大哥又是一口气差点儿没提上来。 听听，听听！ 这他妈说的还是人话吗？！ 谢衍平时说话就挺能气人的，林尔怼起人来也是不逞多让，这两位选手加起来，气人的威力那更是有了直接翻倍的效果。 眼瞅着自家老大哥白眼翻得已经快要过去了，一众小弟连忙呜呼啦呼地围了上去，你一言我一语地安慰了他起来。 “没事儿没事儿，大哥，别人生气你不气，气出病来他们要如意。” “大哥别气了别气了，没事儿，不就是土狗吗？你看，我也是土狗。” 第779章 驴将统治世界 “对啊大哥，你别生气，大家都是土狗。” “要土就土一窝，谁也不分谁。” “对对对，我们就是土狗一家人。” 老大哥:“……” 这他妈还不如不安慰呢？ 越往下听，越他妈来气。 老大哥一把扯开围在自己身边的小弟们，两步蹿到谢衍面前，非常不服气地仰起了下巴，眼珠子使劲儿瞪着谢衍，嘴里大声地嚷嚷了起来。 因为太过于气愤，他说话的语速很快，又语无伦次的，没什么逻辑性，林尔也听不清楚他到底在嘚啵嘚啵地说什么，只能感觉他像是一台永不停歇的打字机似的，噼里啪啦地往外冒着字。 林尔嫌吵，往后退开了半步。 “同学，安静一点行不行？”她抬起手来，纤细指尖揉了揉隐隐作痛的耳根，“大吼大叫是不能解决问题的。” “嗯。”谢衍赞同道，“如果光靠吼就能解决问题的话，那么驴将统治世界。” “……” 老大哥的话戛然而止。 如果光靠吼就能解决问题的话，驴将统治世界…… 驴将统治世界…… 驴…… 古惑仔大哥木着一张脸，脑中反复回荡着这句话。 然后出离愤怒了。 这人是不是在暗戳戳地嘲讽他是驴？！ 老大哥憋着一口气，眼睛看着谢衍，谢衍也看着他，就这么安静地对视了半分钟之后，这位老大哥终于是眼睛一翻，被活生生地气晕了。 “大哥——！” “大哥你还活着吗？！” “大哥你别死啊！！！” 小弟们大惊失色，乌鸦号丧似的一拥而上。 在确定自己大哥只是被气晕了，并不是被气死了之后，小弟们才纷纷是松了一口气。 他们拿袖子抹着眼睛，泪眼婆娑地回头看了谢衍林尔一眼，充分以眼神表达了“呜呜呜你们欺负人”的意思，最后敢怒不敢言地扛起自己的老大哥，同手同脚地跑了。 于是，谢甜甜同学以一己之力推翻了整个江湖。 至此之后，古惑仔大哥彻底绝迹于江湖之中，只留下了土狗一家人的神秘传说。 …… 七月流火，九月授衣，进入十一月份之后，天气就渐渐凉了下来，夜里的海风穿堂而过，操场的草坪上都挂着一层沉重的露水。 今年的秋运会推迟了大半个月，要是再晚上几天，那秋运会都要改成冬运会了。 按往年的惯例来说，高三的学生是不参加的，学习任务紧，要赶复习进度，只有还没退掉学生会的学生们会去帮个忙，当个后场志愿者，负责一些打分记时的任务。 只是老陈为了让班里的学生们放松一下，趁着晚饭的这个时间点，在操场上搞了个放松节目出来。 这段时间，班里三天两头的就来场课堂随机测验，测得学生们头昏脑胀，老陈担心学生压力太大，再出现什么心理问题，就临时搞了这个节目出来，也松一松脑子里紧绷着的那根弦。 晚上，吃过晚饭之后，学生们就拿着各种零食和饮料往操场上走了。 第780章 爱上你是我情非得已 老陈和班里的各科老师已经等在那儿了，学生们挑了个人稍微少点儿的地方，围着中间坐了一个大圈。 打头阵的自然是时桑。 时桑的一曲鳗鱼通电舞过后，气氛瞬间热闹了起来，周围全是一阵阵的叫好声。 当然，这个叫好声都是别的班的同学发出来的。 本班同学都在动作机械地鼓着掌，以资鼓励。 晚上六点多，正是活动休息的时间，操场上都是人。 下午的课是五点结束的，学生们吃完晚饭之后就来操场活动了，打篮球的，打羽毛球的，打乒乓球的，还有跑步的，散步的，人山人海。 时桑这一舞之下，大家也不运动了，纷纷呼朋唤友地跑到这边来围观了。 节目是随机的，也没特意去定，老陈不知道从哪里搞了个大转盘出来，拨一下指针，指到谁，谁就来表演。 公平的很。 第一个被指到的倒霉孩子就是林尔。 还是谢衍拨的指针。 林尔都不知道自己该说一句是她和谢衍到底是心有灵犀，还是相爱相杀。 专业人员的节目还是很有看头的，不少围观的学生已经拿出了手机来，准备开始录个像。 因为是临时的放松小晚会，林尔手边也没合适的乐器，四下望了一圈，林尔把旁边那个空着的脸盆给勾了过来。 脸盆有两个，都是铁的，还是住宿生倾情赞助的，用来放买来的那些瓜子花生的。 如今空了一个出来。 林尔把它倒扣在草坪上，手指在上面试探着敲了两下，脸盆发出了清晰的声响。 也行，声音虽然有明显的杂质，但也能凑合着用。 学生们还不知道她要干嘛，只伸长了脖子，举着手机往里面看。 林尔也没特意去拿手机放背景音乐，只用手拍了两下脸盆，找了找节奏，就漫不经心地唱了两句。 “只怕我自己会爱上你，不敢让自己靠的太近，怕我没什么能够给你，爱你也需要很大的勇气，只要我自己会爱上你，也许有天会情不自禁，想念只会让自己苦了自己，爱上你是我情非得已。” 旁边过来凑热闹的两名体育老师脑袋靠到一起，小声地说着话。 “哎唷这小姑娘是学过架子鼓？” “我看应该是学过啊，她的节奏感好强啊。” “应该得是学了挺长时间，看着就很专业的样子。” “是真的牛逼，捡个破脸盆子都能当乐器打。” “人家可以把破铜烂铁敲出架子鼓的声音，我就厉害了，我可以把架子鼓敲成破铜烂铁。” 这首歌耳熟能详，学生们一听这歌词，纷纷是一乐，心照不宣地开始起哄了，还不忘挤眉弄眼地往谢衍身上看。 别的班的同学不知道这两位在谈恋爱，但本班的学生们都知道，连热衷于冲浪的年轻老师们也都知道。 谢衍一脸平静，没什么特别的表情。 倒是林尔有些后知后觉，迎着各种或是暧昧，或是起哄的目光，相当淡定地把手里的脸盆放下了。 第781章 在线发糖 她刚才真的只是随口一哼，也不是特意唱给谢衍听的，就脑中刚好掠过了这个旋律，但大家好像都误会了，连围观的几名体育老师们也露出了一脸“我磕到了”的姨母笑表情。 老陈还是乐呵呵的，手里捧着他那个万年不变的保温杯，盘腿和各科老师们坐在一起，像是一尊慈眉善目大慈大悲的弥勒佛。 学生们磕cp，林尔是能忍的，但老师们磕cp，林尔就有点儿不好意思了。 想快点把这个小插曲给掀过去，林尔放下临时充当架子鼓的脸盆之后，伸手拨了下时桑递过来的大转盘。 指针晃晃悠悠地转过两圈之后，而后稳稳当当地停在了谢衍的面前。 谢衍低头看着不偏不倚正对着自己的指针，沉默了起来：“……” 啊，这是天降缘分，还是相爱相杀啊？ 有学生带着一脸姨母笑，已经交头接耳了起来 “好家伙，这算不算情歌对唱啊？” “情歌隔空对唱，隔空——” “害，隔空也是对唱啊，我磕到了。” “我也磕到了。” “没想到，上个学也要被人按头塞狗粮。” “两位大佬在线发糖，果然，我磕的cp果然从来都不会让我失望。” “这是不是就是那首歌里唱的，啊~冷冷的狗粮在我脸上胡乱的拍，酸酸的眼泪跟寒风混在一块~” “……”谢衍没理会四周窸窸窣窣的议论声，他也懒，懒得再去拿手机找背景乐，也就非常不走心地随口唱了两句。 “红眼睛幽幽地看着这孤城，如同苦笑挤出的高兴，全城为我花光狠劲，浮华盛世做分手布景，传说中痴心的眼泪会倾城，霓虹熄了世界渐冷清，烟花会谢笙歌会停，显得这故事尾声更动听。” 林尔：“……” 围观的学生们：“……” 围观的老师们：“……” 这一声的尾音落下，投过来的暧昧目光没有了，学生嘿嘿嘿的议论声没有了，连师生之间心照不宣的起哄声也没有了。 全场瞬间寂静下来，连林尔也难得沉默了起来。 谢甜甜同学果然是一个冷场的好手。 听听，听听。 她刚刚才唱完“爱上你是我情非得已”，她这位神奇男朋友就来了句“浮华盛世做分手布景”。 这到底是在线发糖，还是在线拆cp啊？ 老陈的这个放松晚会效果显着，甚至有点儿药效过猛了，第二天上课的时候，班里有将近一半的人都请假去了医务室里打点滴。 昨夜的那个海风太凉了，把一半的学生都给吹感冒了。 林尔还好，天生不怎么怕冷，再加上在操场上吹风的时候，谢衍把他的校服外套披在她身上了，倒是没着凉，也没感冒。 时桑就比较倒霉了，跳开场舞的时候就出了一身热汗，下场的时候又恰好坐在了风口，这样一吹风，一晾汗，感冒来得气势汹汹，打喷嚏打得浑身直抽抽，停也停不住。 以至于沈妄一度怀疑他是不是得了什么鳗鱼通电后遗症。 第782章 顶多三十九度 老陈看他上课的时候时不时就抽上一阵，最后一口气没能上来，瘫在椅子里抽得像个羊癫疯重度病患，顿时大惊失色，手里的保温杯一滑，没能拿住，骨碌碌地就顺着讲台一直滚到了倒数第二排。 正好在时桑的脚底下。 老陈身手矫健地两步迈下讲台，像是一阵龙卷风一样冲到时桑旁边，也顾不得去捡自己的保温杯了，赶紧让时桑去医务室看看。 结果时桑非要作死，死活就是不肯去，还要以身证明什么“真男人面对困难从来都是死扛到底”的一条箴言。 事实证明，这个“死扛到底”伤害的从来都不是他自己，而是无辜被殃及到的池鱼。 从时桑开始喝感冒冲剂开始，林尔就自觉地也跟着他吞了感冒药，提前预防着。 她的体质很奇怪，自己怎么吹风淋雨的折腾都不会感冒受凉，但只要她身边有人感冒了，那下一个被传染的肯定就是她。 平时在家里，林公子都很小心，要是他感冒了，肯定自觉离林尔八丈远，回家第一件事就是拿酒精喷雾，这里喷那里喷的进行全方面的大消毒。 时桑不知道这回事，自然就没这个觉悟了。 于是，两天之后，时桑在感冒药的作用下又恢复了平时的活蹦乱跳，而那一条被无辜殃及的池鱼——林尔，就没那么走运了。 从时桑打喷嚏那天，林尔就有点儿不舒服，只是这点儿轻微的不舒服被她刻意忽略掉了。 刻意忽略掉的后果就是——感冒，同样是来得气势汹汹。 时桑喝了感冒药，倒是好了，林尔拖了两天，越来越严重，嗓子火辣辣地疼。 下午下了课之后，她就趴在桌子上，一动都不想动，连晚饭都没去吃。 谢衍摸了摸她的额头，随即皱起了眉心：“发烧了。” “没有。”林尔昏昏沉沉地趴在桌子上，嗓子已经哑得说不出话来了，但依然坚持着摇头否认，“没有发烧，我的身体壮硕如水牛，不会发烧的。” “……”谢衍被她这个比喻闹得哭笑不得。 壮硕如水牛？ 谁家的水牛能烧成这样啊，这温度，都快成烤全牛了。 “去医务室，嗯？”谢衍俯身靠过去，低眼看她。 “不要。”林尔嗓音哑着，却是坚决摇头，“我吃过药了。” 去医务室就意味着离打针不远了，林姑娘一条好汉，断头流血都不怕，唯独不喜欢打针。 倒也不是怕，就是下意识地抗拒。 “吃药管用吗？”谢衍的手还抵在她额头上，眉心皱得更紧，“你这得有四十度了？” “胡说。”林尔虽然烧得难受，但脑子还算清醒，“四十度，人就没了，我这顶多三十九度。” 谢衍：“……” 行，逻辑思维还挺清晰。 林尔强打着精神，掀起沉重的眼皮看了一眼时间，然后回头又催他：“都五点半了，你快去吃饭。” “不去了。”看她难受成这样，谢衍也没心情吃饭，只说，“我不饿。” 第783章 亲一个不是更快 谢衍起身，去前面的饮水机里倒了杯热水回来，又把椅子往林尔面前一拉，身子正对着她，皱着眉问：“刚才吃的什么药？” “感冒药。”林尔蔫蔫地说。 “药呢？”谢衍问。 “桌肚里，自己拿。”林尔完全不想动。 谢衍伸过手去，在桌肚里面摸了半天，最后从最角落的地方摸出了两盒药来。 一盒感冒的，一盒消炎的。 他扫了一眼外包装盒上印着的主治症状，随即，把两盒药一放：“这不行，你吃的没有退烧的药啊。” “啊。”林尔睡得迷迷糊糊的，枕着胳膊侧趴在桌子上，也没听见他说在什么，只含混不清地“啊”了一声，当作回应了。 谢衍记得时桑那儿好像是有一盒，前两天看他一把一把的吃药，白色的，黄色的，紫色的，各种药片凑成一大把，然后面不改色地就往肚子里吞。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得了什么不久于人世的绝症。 谢衍从座位上起来，又去翻时桑的桌肚。 时桑桌肚里放了个小医药箱，里面药品一应俱全，甚至还有什么维生素和褪黑素，谢衍粗略地扫了一眼，很快就找到了自己要的东西。 “尔尔？”他倒了一片退烧药出来，“醒醒，先别睡。” 他叫醒了林尔，又说：“把这个退烧药吃了。” 林尔迷迷糊糊地“哦”了一声，强睁开沉重的眼皮，白色的药片放到舌尖上，苦得她皱起了脸来。 “喝水。”谢衍把水递了过来。 林尔半眯着眼，眸光从睫毛的间隙中透了出来，她皱着一张脸，却在扫过他递来的杯子时，偏过了头去，含混不清地说：“我不用你的杯子。” 谢衍靠近，听她说话：“嗯？” 林尔感觉自己嘴里的那片药都快化了，简直是苦得酱香浓郁，却依然摇着头，坚持道：“感冒会传染给你的。” 她伸手去摸自己的杯子，指尖却被烫了一下。 她杯子是谢衍刚从饮水机里装过来的矿泉水，热的，有些烫，现在还没法喝。 谢衍轻“啧”一声，干脆倾身靠过去，低头在她唇上亲了下，随即，又把杯子递到她唇边：“现在行了，要传染的话，亲一个不是更快？” “……” “把水喝了，嗯？” “……” 林尔无言片刻，还是乖乖地喝了口水，把药片给吞下去了。 药片在舌尖停留太久，那种苦涩的味道残留在口腔里，挥之不去，林尔皱着张脸，喝了小半杯水才勉强压下去了那种苦味。 吃完了药，林尔又开始催他：“你去吃饭。” 谢衍：“……” 怎么还记着这事儿呢？ 谢衍把杯子的杯盖拧上，往桌角一放：“没事儿，我不饿。” 林尔身上难受，说了这几句话之后，嗓子又开始疼，她侧趴在桌子上，缓了缓才继续说：“我饿。” “那你想吃什么？”谢衍和她靠的很近，他低着眼眸看她，“我给你买回来。” 林尔随口编了个借口出来：“想喝豆浆。” 第784章 还上什么自习 她抬手，指尖轻按了下嗓子，忍着不适又说：“你吃完之后，再给我买。” “行。”拗不过她，谢衍无奈地叹了口气，轻揉了下她的脑袋，从座位上站起来了。 谢衍走了之后，教室里就静了下来。 正是吃饭的时间点，班里也没人，只有楼道里偶尔会传来一两句隐约不清的说话声。 生理期，又加上感冒，林尔头疼得厉害，整个人都是显而易见的焦躁。 揉了揉胀痛的咽喉，她叹了口气，从外套的口袋里摸出手机来，给林亦安发了条消息。 林尔：【林公子，在哪儿？】 林亦安：【开会呢，怎么这个时间给我发消息啦，是提前放学了吗？】 林尔：【没，你什么时候开完会？】 林亦安：【再有十分钟。】 林亦安：【怎么了，宝贝儿？】 林尔：【感冒了，不太舒服，你放学过来接我？】 这句话发过去之后，没几秒钟的时间，林亦安直接一个电话打了过来：“尔尔？” 他那边很静，应该是在会议室里。 “嗯。”林尔哑着声音，蔫了唧地应了一声。 林亦安一听她这声音，脸色就不太好了：“你这声音都哑成这样了，感冒严不严重啊，发烧了吗？” “没事儿，不严重。”林尔自觉地忽略掉了他的后半个问题。 “还不严重？你听听你这声音，不行，我现在就过去接你。”林亦安说着，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朝崔助理比了个手势，示意他会议暂停。 但手机里传来的那道声音很快让他的这个手势停住了，林尔说：“不用，你现在别过来，我还得上晚自习。” 林亦安：“……” 林亦安沉默了两秒钟，像是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似的，又问一遍：“你说什么？” 林尔慢吞吞地重复了一遍：“我说，我还得上晚自习。” 林亦安：“……” 林亦安哑口无言。 不是，你都感冒成这样了，还上什么晚自习？ 还不赶紧回家，打个针，吃个药，然后洗洗睡了？ 他是真不明白，现在的小孩儿怎么都对学习抱着这么大的热情啊，想当年他们上高中那会儿，谁生个病，恨不得普天同庆，奔走相告，甚至想放个大鞭炮庆祝一下？ 在拿着假条出学校的那一瞬间，就算是绝症，都能痊愈大半了。 “不和你说了，嗓子疼。”林尔打算挂电话。 “……”林亦安说，“行，那放学我去接你。” 林尔慢吞吞地“嗯”了一声，挂了电话。 把手机塞回桌肚里，她稍稍直了直腰，伸手扯过了搭在椅背上的一件外套，蒙在了自己脑袋上，打算先睡一会儿。 睡过去之前，林尔迷迷糊糊地想了一句，第二节晚自习之前，好像还有张生物试卷要交？ 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在医务室里了。 林尔感觉到了手上传来的凉意，低头一看，手背上已经被扎上了针。 头顶上，挂着一袋点滴。 输液袋已经滴了大半，旁边还放着两袋。 第785章 先放个坚果 谢衍看起来有些心不在焉，手里虽然拿着手机，在玩植物大战僵尸，但显然也没认真在打。 屏幕上，向日葵的脑袋已经被僵尸啃了好几口，看起来岌岌可危。 “你在这儿放个坚果。”林尔指着屏幕说。 林尔一动，谢衍就察觉到了她的动静，垂着的眼睫抬了起来。 “醒了？”他把手机随手一放，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温度虽然没降下去，但体温也不再往上升了。 感觉到额头传来的微凉触感，林尔后知后觉地问：“我怎么在这里？” 谢衍手上的温度向来比旁人都低，她不自觉地蹭了两下。 “你都烧迷糊了。”谢衍无奈地看了她一眼，“喊你喊不醒，我就把你带医务室来了。” 还说自己没发烧，再烧下去，都他妈要成游戏里的太阳花了。 “……哦。” 许是脑袋确实烧得有些厉害，听见谢衍说话，林尔盯着他反应了半天，才慢吞吞地点头“哦”了一声。 谢衍微皱着眉，看着她的表情，又问一声：“嗓子还疼不疼？” “疼。”林尔老老实实地答。 “头疼不疼？” “疼。”林尔又说。 他问一句，她就答一句。 “发烧了？”谢衍搁在她额头的手还没收回来。 林尔一顿，随即肃然摇头：“那没有。” 谢衍：“……” 行，没有就没有，他也不知道她怎么在这个问题上格外坚持起来了。 反正针都扎上了，到底有没有发烧的问题也不怎么重要了。 有些头疼地叹了口气，谢衍起身去外面倒了杯水回来，而后撑着床沿看她：“先喝口水？” 林尔摇头，看着他的眼睛，口中铿锵有力地吐出来了两个字：“坚果。” 谢衍：“？” 冷不丁地听到这俩字，谢衍没听明白，垂眸问：“什么？” 林尔哑着声音，一双浅琥珀色的眼睛带着蒙蒙雾气看他：“我是说你的游戏。” 谢衍：“？” 林尔：“你先放了坚果，我再喝水。” 谢衍：“……” 不是，你都发烧成这个样子了，还惦念着什么坚果啊？ 两双眼睛无声地对视着，瞳色一深一浅，半晌，谢衍深叹一口气，重新开口了，语气听起来是一种稍带着几分头疼的无奈：“你把水喝了，我就放。” “不行，你先放了坚果，我再喝。”林尔表现的很有原则。 谢衍：“……” 林尔指着给他看：“你这两排向日葵都快被啃光了。” 谢衍：“……” 又是一阵相顾无言。 谢衍拗不过她，只能拿过手机来，往她指的地方放了个坚果，想了想，又点着屏幕埋了个地雷，等把僵尸炸飞之后，他捏着手机边儿，往她眼前一晃。 而后又是一声长叹：“坚果放了，地雷埋了，僵尸飞了，现在能喝水了，嗯？” “能了。”林尔迟钝地点了点头，这才接过了杯子来。 乖乖喝了半杯水，林尔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忽然一顿。 “怎么了？”谢衍的视线一直没离开过她。 第786章 耐心到此结束 林尔端着杯子，抬起头来，忽然问道：“几点了？” 谢衍看了眼时间，道：“不到七点。” 晚自习就要开始了。 林尔把杯子放下，歪头看他，慢吞吞地说：“那你回去上课。” 还有两袋点滴，怎么着也得一个小时，点滴都打上了，换输液袋的时候有校医在，他待在这儿也没什么用，除了无聊，还是无聊。 谢衍却说：“不回去。” 林尔打了个哈欠，不知道是因为药效上来了，还是单纯因为感冒，她有些困，说话也跟着蔫蔫的，但理智好像跟着喝掉的那杯水一并回来了。 她问：“为什么不回去啊？” 谢衍想了想，而后道：“因为我叛逆。” 林尔：“……” 九中的广播音响是挂遍了全校园的，连医务楼也不例外，七点整，舒缓的钢琴曲准时在医务室门口悬着的那个大音响喇叭里倾泻而出，提醒着学生们开始上课了。 老校医们这才三三两两地起身出门，他们吃饭吃得晚，要避开饭点，因为很多学生都是趁着晚饭的时间来医务室拿药看病的，老校医们也怕耽误事儿。 铃声过后，老校医们一走，医务室就空旷了起来，只剩下了两个值班的小实习生，但留这儿的学生倒是不少。 这几天学校开运动会，学生们参加竞技活动，身上会难免有什么磕碰。 旁边就是两个参加跳远比赛时一头栽进沙坑里的倒霉学生。 医务室的单间都是用的隔断墙隔开的，薄薄的一层，跟商场里的试衣室差不多，并不隔音，声音稍微大点儿，两边都能听到。 那间单间很吵，听传来的声音应该是两个男孩子，他们似乎是在打游戏，而且游戏还一直在输，越输吵嚷的声音越大，像是要掀翻医务室的房顶。 “嘿，那位李元芳大兄弟，你干嘛呢你？打团的时候你在后面吃饭是吗？怎么还噎死了？” “啧，妲己，你是对面派来的卧底？你他妈是不是瞎啊？看不见集合这俩字？” “李白？嘿，李白兄弟，你能不能醒醒？别睡了行吗？你瞎他妈逛游啥呢？我就纳了闷了，兵线都不清，你哪来的钱逛街啊？” “哟，元芳，你可真是干得漂亮啊，美团骑手都没您老人家能送，你还打什么游戏啊，还不赶紧去当个骑手？” 两人嘶吼得中气十足，一点儿都听不出来病号的样子。 林尔忍了他们一局游戏的时间，想着大家都是病号，既然同在一个屋檐下，那就给他们个面子，让他们嚷嚷一会儿算了，就当是发泄一下心中的愤懑。 但她很快就发现，这两位病号还发泄不完了。 一局不行，又开第二局，然后六分钟投降之后，又开始了越败越战，越战越败的第三局。 在左一声“你送你妈呢”，右一句“你打你妈的游戏呢”的高强度骚扰输出下，谢衍终于放下了手里的植物大战僵尸，面无表情地掀起了眼皮。 他的耐心到底结束了。 第787章 你敲你妈呢？ 谢衍把手机往床头柜上一放，侧头看向林尔，目光里有询问的意思。 刚才他就想去了，只是看林尔摆了摆手，就忍着没动，结果隔壁还他妈吵起来没完了。 林尔的耐心也已经到了极限，见谢衍侧头看她，她皱着张脸，冲他点了下头。 谢衍这才站了起来。 他没出去，就走到床尾的位置，抬手在薄薄的隔板上敲了两下，示意隔壁安静一点。 哪曾想，隔壁那两位病号输了游戏，心里正窝火着，听见门板那侧传过来的那两道好似警告一般的声响，心里的火儿更大，头也不抬地使劲儿戳着屏幕，然后没好气地朝这边吼了一句：“你他妈敲你妈呢？！” 谢衍：“？” 嘿，他这暴脾气。 要是能忍，他就把“校霸”这两个字倒过来写。 谢衍轻眯了下眼，口中意味不明地“呵”了一声，而后转身就要朝门口走。 两秒钟的功夫，林尔也从那句振聋发聩的“你他妈敲你妈呢”之中回过了神来，见谢衍二话不说，转身就要往隔壁去，林尔连忙喊了他一声：“谢甜甜——” 谢衍已经走到门口了，听见她的声音，脚下步子一停，右手还是松松搭在门把手上的，只微微偏过脸来看她，脸上……没什么表情。 隔壁那俩，要完，林尔心里忽然闪过了这个认知。 谢衍一般不跟人计较，因为性子也懒，但一旦计较起来，那就是不一般了。 想到这里，林尔斟酌了一下用词，最后说了三个字：“别打人。” “知道。”谢衍平静点头，说，“我们文明人，都是以理服人。” “……” 林尔回想了一下上次从他的嘴里听到“文明人”这三个字的时候，那位从此绝迹于江湖的古惑仔大哥，深深觉得“以理服人”的可信度不太高。 谢衍出了单间，抬眼就看见了对面坐在问诊桌前的那两个穿着白大褂的值班实习生，实习生显然也觉得打游戏的那两只太聒噪了，又不好意思说什么，索性戴上了耳机。 耳不听，为净。 谢衍把身后的门带上，而后偏头朝隔壁看了一眼，目光毫无波澜。 收回停在实习生身上的视线，谢衍两步走过去，停在了隔壁的门口。 林尔在病床上半坐着，竖着耳朵听隔壁的动静，然后就听到了两声非常有礼貌的敲门声。 林尔：“……” 果然是文明人，还知道敲门。 只是谢衍的这两道敲门声的尾音刚一落下，隔壁那两位暴躁大兄弟的声音紧接着就响了起来，听起来非常不耐烦：“谁啊？敲什么门啊，门又没锁，想进就进，老子忙着呢，没空给你去开门。” 敲门声一顿，而后谢衍抬手，不轻不重地又敲了两下。 叩叩—— 速度不紧不慢的，还非常有节奏感，像是故意在挑衅一样。 虽然看不见谢衍，但林尔能想象得到此刻他脸上的表情。 不对，他应该是面无表情。 林尔总觉得那两位兄弟离当场去世应该不太远了。 第788章 表演个当场入棺 在这道名为敲门，实则挑衅的绝佳催化剂下，隔壁那两位暴躁大兄弟的怒气值一瞬间达到了顶峰，靠坐在病床外侧的那位直了直腰，非常不耐烦地从病床上翻身下来，忍着火去开门了。 “我操，哪个傻逼啊？说了门没锁，耳朵聋了，听不见？”男生一边嘴里骂骂咧咧着，一边抓住门把手，用力一拉，“不知道打游戏的时候别吵吗？老子今天非得骂死你这个傻……” 门打开的那一瞬间，男生对上一张面无表情的脸。 男生：“？！” 男生瞪大了眼睛，嘴里的话来了一个急转弯，在求生欲的驱使之下，他硬生生地把用上舌尖的那个“逼”字给咽了下去，换成了另外一个：“——操？！” 这张脸他认识，说熟悉也算熟悉，照片天天在贴里挂着，学校每次开表彰大会也能看到，极具存在感，想不认识也难。 说陌生也算陌生，不是一个班的，还没这么近距离接触过大佬。 谢衍就站在门口，单手扶着门框，脸上没什么表情，垂着眼皮淡淡地看着他。 对上那张宛如写着“死神来了”的脸，男生的膝盖一软，像条软绵绵的泥鳅似的，整个人非常迅速地滑到了地上。 膝盖和地面接触的地方，成功地发出了“咚”地一声闷响。 这故事的发展趋势有些让人出乎意料，单间里面没过来的那名男生登时愣住，一句“我操”脱口而出。 “不是，兄弟，你干啥呢？”他伸长了脖子问，“腿怎么了？咋说跪就跪了？” 单间的门都是往里开的，病床又放得靠墙，门往里面一推，白色的门板就刚好挡住了他的视线，他伸着脑袋也看不见门口发生了什么。 眼瞅着自己兄弟没说话，只浑身哆嗦了起来，男生一脸纳闷，索性也跟着放下了手机，从病床上坐了起来：“兄弟？嘿！兄弟，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那哥们儿只是战战兢兢地扭过了头来，伸出一只爪子哆哆嗦嗦地指了指门口。 男生：“？” 见状，男生更疑惑了：“什么啊？” 他一边说着，一边下了床，也没穿鞋，光着脚就往门口走。 走了没两步，男生就看到门口的那道说不上熟悉，也谈不上陌生的身影，随即，全身僵住，又是一句“我操！”脱口而出。 他离门口还有两三步远的距离，但这也足以让他看清门口站着的那位同学是谁了。 男生的一对眼珠子顿时瞪成了牛眼大小，他的一只腿抬起来，脚尖还保持着悬空的姿势，显然是完全僵硬在了原地。 倒是谢衍听到这一句满是“大家好，我马上给大家表演一个当场入棺”意味的“我操”，薄薄的眼皮一抬，眸光不带情绪地就扫了过来。 同那双难掩冷漠的黑眼珠对视半秒钟，男生开始重复自己兄弟的动作，膝盖一软，身子开始软绵绵地往地上滑，站都站不住。 又是一声沉闷的“咚”。 第789章 下跪的声音 宛如寺庙敲起的晚钟，余音悠长，绕梁不绝。 那男生的腿上像模像样地打着个石膏，这冷不丁的一跪，沉重的石膏重重敲在瓷砖上，地面仿佛都跟着震动了起来。 林尔歪着头，耳朵朝向隔壁的方向，想听点儿动静，但最初的两声“咚——”过后，隔壁却像是陷入了死一样的寂静，一点儿声响都没有。 有那么一瞬间，林尔都要怀疑谢衍是不是把他们俩给直接活埋了。 也就半分钟的功夫，谢衍就从隔壁回来了。 他进来的时候，还不忘带上了单间的门。 林尔扭过头来看他，谢甜甜同学从来就没让人失望过，他这一趟过去，效果极其显着，且立竿见影。 隔壁别说是手机里传出来的打游戏的声音了，连那两位仿佛暴躁喷火龙附体的大兄弟的说话声都没了，那两人像是死了一样，安静得过分。 林尔有些呆地看着谢衍，她一时都不知道自己该问一句“你把他们怎么了”，还是该问一句“他们还活着吗”。 在心底纠结了好半天，最终，林尔选择了一个最中规中矩的问法：“谢甜甜，你……没动手？” “当然没有。”谢衍扬了下眉梢，“我不是说过了么，文明人要有文明人的解决方式，我更喜欢以理服人。” “……” 林尔回想了一下自己听到的那两声沉闷的“咚”，觉得他嘴里的这个“以理服人”实在是不怎么有说服力。 门板很薄，起不了什么隔音的作用，林尔觉得那两声“咚”应该不是自己的错觉。 她抬手，摸了摸脑袋，还是疑惑地问出了声来：“我好像听到了两道声音。” 谢衍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余光瞥见她脑袋上方挂着的那个输液袋马上就要空了，他走到窗台的床头柜前，弯下腰拿起了新的一袋。 也没出去喊值班医生，他抬手拿下了吊钩上的输液袋，换上了新的，然后又把输液袋重新挂回吊钩上，这才低头看她，问了句：“什么声音？” “我也不知道。”林尔本来是在看他换输液袋的，听见他问，她的注意力收了回来，回想了一下说，“就很沉闷的两道声音，‘咚’的一声，跟撞钟似的。” 这样一描述，谢衍就听明白了，“啊”了一声，道：“你说这个啊。” 听他这平静又冷淡的语气，林尔又问：“那是什么声音？” 谢衍轻描淡写地说：“哦，下跪的声音。” 林尔：“？” 林尔惊了：“下跪的声音？” 他干什么了这是，还让人给跪下了？？？ 一看她这表情，谢衍就知道她误会了，他随手拉过来一把椅子，在她面前坐下，然后眼皮懒懒一抬：“不是我让人跪的，是他们俩主动跪的，我都没反应过来。” 林尔：“？” 林尔将信将疑，那俩哥们儿又不是疯了，还能见人就下跪啊？？？ 谢衍说：“我一敲门，他俩看见我就直接跪下了。” 林尔：“……” 第790章 拖女朋友下水 谢衍摊了摊手，似乎是对那俩哥们儿的反应也很费解：“我还一句话都没说呢。” “……” 好，林尔听到这里就已经听明白了。 虽然校霸已经不混江湖了，但校霸在江湖上的余威仍然是不减半分。 林尔的这场感冒拖了将近一个星期才好。 知道她感冒的原因之后，时桑差点儿被谢衍给打死，但这事儿时桑理亏在前，也无话可说，于是像个受气小媳妇似的，连着好几天都在夹着尾巴做人。 林尔的病好之后，又迎来了这学期的期中考试，考完还有场不太正式的家长会。 按照九中以往的惯例，期中期末考试都是要开家长会的，只不过期末考试之后的那个家长会更为重视，来的家长也更多一些。 在这场期中考试之前，学校的一轮复习就已经正式宣布了结束，有了这个大前提，九中这次的成绩在各校是排名中是排得相当漂亮。 班里也一扫往常的萎靡气氛，学生们的精神稍稍放松了起来，嘻嘻哈哈地聊起了和学习无关的内容。 后门被几个女孩子堵着，林尔进不去，索性就倚着门框，一边按着手机，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听她们聊了一会儿。 她们在说双十一买什么东西。 大概对于女孩子来说，购物总是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在教室后门站了没两分钟，广播音响里开始打预备铃，几个女孩子终于意犹未尽地闭上嘴，相约下课再聊之后，依依不舍地回到了座位上。 这是个大班空，本来是要出去跑操的，但由于这几天一直在下雨，跑操活动就给取消了。 等女孩子们散开之后，林尔直了直腰，收起手里的手机，从后门进了教室。 时桑正倒坐在椅子上，拉着谢衍和沈妄说着什么，前者一脸兴奋，喋喋不休，后面那两位…… 一个手背支着脑袋，懒洋洋地打着哈欠，看起来快要被念叨的睡着了。 一个耷拉着眼皮，低头点着手机，满脸的不耐烦和“你说的屁话与我无关”。 林尔走过去的时候正听见时桑充满感情的一句“我最最亲爱的小伙伴们，你们还在等什么呢？还不抓紧时间拿起你们的手机，点开你们的扫一扫，快快加入我的战队？！” 林尔：“……” 这宛如搞电视促销一般的架势。 林尔在过道处停顿了一下才悄无声息地走了过去，她伸手拉开椅子，在座位上坐下，试图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觉察到身边坐了人，谢衍没什么精神地瞥了过来，在看到林尔那副轻手轻脚好像做贼的架势之后，他轻挑了下眉梢，脸上的困倦之色顷刻间就一扫而空。 “尔尔——”他拖腔带调地叫她一声，尾音拉得很长，明显是要拖她一起下水的意思。 林尔正伏在桌子上，悄悄地朝书立架伸手，打算从里面抽本真题册出来，谢衍的这声充满着共患难意味的“尔尔——”一落下，她的手指跟着一抖：“……” 第791章 搞它！ 林尔的手指跟着一抖，刚抽出来一半的《理综真题集》“啪嗒”一下又掉了回去。 “……”林尔没什么表情地撇头看向谢衍。 谢衍完全不惧怕女朋友的死亡注视，桃花眼稍稍一敛，眼神看起来温柔又深情，沉着嗓音极温柔地又叫她一声：“尔尔。” “……” 林尔硬生生地被他叫出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她低头，看向紧紧握着自己手的那两只骨节分明的爪子，而后甩了下，没甩开。 那爪子抓得她很紧。 林尔挣了两下，都没能挣开。 谢衍打定了主意，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林尔脑中的“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的念头只得就此作罢。 这两声“尔尔”砸下去，林尔想当个“透明人”也当不成了，时桑“唰”地扭过了头来，一双圆溜溜的黑眼睛盯着她看，嘴里的语气热情得过分：“尔爷！” 林尔：“……” 恕她直言，这饿狗看到肉骨头一样的眼神一出来，那肯定没啥好事。 林尔在心里叹了口气，也不管谢衍的狗爪子了，眼睫微微一动，懒懒看向时桑，脸上的表情和谢衍几乎是如出一辙：“干嘛？” 时桑不说话，只是以一种异常狂热的眼神看着她。 林尔被他看得脊背一凉。 这时，谢衍直了直腰，朝她这边侧身靠得更近，难得接过了时桑的话茬儿：“他组建了一个战队，想拉你进去。” “……” 林尔一听“战队”这俩字，眼皮子就是条件反射性地一跳。 不用谢衍再开口解释，她也知道这战队是个什么玩意儿。 就是淘宝上的那个双十一战队，拉人点赞，比拼人气的，拉的人多，人气就高。 去年双十一，贺寅非要玩，他们几个人被他磨得没办法，只好答应了下来，然后在近半个月的时间里，就没干别的事了，一直是求爷爷告奶奶地到处拉人给队伍点赞。 可以说是把脸都快丢完了。 那时，林尔还纳闷地问贺寅：“你差那点儿钱？” 贺寅义正言辞地道：“不差，但我就是想要淘宝的那个战队红包。” 林尔提醒他：“那个战队红包最后才分几块钱。” 贺寅：“这是钱的问题吗？这是尊严的问题，我们这是为尊严而战，为荣耀而战。” 林尔：“？” 就几毛钱的一个破游戏，怎么还就扯上尊严和荣耀了？ 贺寅一脸严肃：“尔爷，难道你就不生气吗？你看，对面队伍算他妈哪块小饼干啊，还敢挑衅我们？” 林尔一头雾水：“？？？” 贺寅表情更严肃了：“你没看见对面的队伍名字？” 林尔：“没有，他们什么名？” 贺寅一字一顿：“他们的队伍就叫‘对面五只狗必输’。” 林尔：“？” “你不生气？你真不生气？我就不信你看了不生气。”贺寅的音调一声更比一声高。 林尔还没说什么，温淼已经忍不了了，拍桌而起：“操，搞它！” 林尔：“……” 以上，往事不堪回首。 第792章 论冷场的艺术 结果，今年好不容易贺寅熄掉火了，得，时桑又给顶上了。 果然有句老话说的好，该来的总会来，谁他妈也逃不掉。 回忆起去年到处拉人点赞时的那种尴尬又丢人的心情，林尔就想当场在地上抠出一座迪士尼城堡来，无奈时桑并不懂她的这种心情，战队的拉人活动在他的一手组织之下进行的如火如荼。 时桑组建的这个战队叫“c位出道”，里面除了他们四个倒霉鬼之外，还有隔壁班的倒霉鬼林时兮。 兜兜转转，谁也没逃过。 在接到战队邀请的时候，林时兮还私底下问了沈妄一句：“十三家里很穷吗？” “不穷啊。”沈妄莫名其妙，不知道她怎么忽然问了这么一句，毕竟很穷的学生也不会在这个学校里读书了。 “那他为什么要弄这个？”林时兮举着手机给他看，“这个最后也就分两三块钱？” “……”沈妄看着手机屏幕上硕大的一行“预计可分得26元”的字，沉默了一下才说，“可能他想体验求人的快乐。” 林时兮：“？” 啊？还有这种人？？？ 同样，林尔也非常不能理解这种“求人的快乐”，时桑和贺寅还不同，人家贺寅是被对方的挑衅激起了胜负欲，时桑就是单纯地喜欢求人。 林尔还特意看了一眼时桑的购物车，他购物车里满满当当，什么乱七八糟的小玩意儿都有。 当然，生姜洗发水在其中占据了不可或缺的重要位置。 林尔是真挺佩服他，他是真的很认真的在过双十一。 时桑点了下总价，在看到五位数的价格之后，他感觉自己的血压也跟着飙升了起来：“淦！这些小东西林林总总加起来，也好贵啊。” 谢衍也跟着瞥了眼时桑手机上显示的最终价格，随后不太走心地安慰了他一句：“无所谓，钱财乃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能花是福，毕竟也不知道明天自己还在不在。” 时桑：“……” 时桑的脸成功地被谢衍给安慰绿了。 他是真想说一句，如果您老人家不会安慰人的话，那我建议您安静闭嘴就可以了，不一定非要出声安慰才能体现出对朋友的关心。 时桑捏着自己的手机，沉默了好半天。 谢衍的这句话是真让他没法接，他觉得这个世界上可能除了林尔，就没几个人能接上他谢哥哥的话了。 所谓冷场的王牌选手。 时桑默默地扭过了头去，不跟谢衍说话了，他还是倒坐在椅子上的，两只胳膊都搭着林尔的课桌。 “尔爷，你不打算买东西啊？”他抬头看向林尔。 林尔摇了摇头，不太感兴趣的模样：“我没什么可买的啊。” “虽然你没什么可买的，但你可以囤一些东西。”时桑一本正经地道。 林尔抬眼：“囤东西？” “对啊。”时桑使劲儿点了点头，掰着手指头给她算，“你想想啊，这可是一年一度的打折日，力度可大了，错过了之后，那就只能等明年了。” 林尔认真地思考了一下，在她的脑袋里，好像还没有关于“打折”的这个概念。 她和温淼逛商场一般都是买点儿什么吃的喝的，真有什么需要的东西，林翊这个业务能力极其在线的贴心管家就给解决了。 她是真不太能理解时桑对这个双十一的盲目热情。 想了想，林尔决定跟他科普一下所谓购物节的本质：“三儿，不知道你看没看过一本书啊，上面有这么一句话。” “嗯？什么话？”时桑做出洗耳恭听状。 “你说的这个双十一打折，本质上就是价格歧视，它用大数据直接把顾客分级了，有钱的不在乎打不打折，没钱的就以这种打折力度为噱头，进一步榨干。”林尔特意把重点落到了最后五个字上。 时桑：“……啊。” 虽然听不太懂，但感觉好有道理的样子。 “尔爷，我能不能问一句，这哪本书上写的啊？”时桑暗自琢磨了一番，发现自己确实是没听太懂，于是就多嘴问了一句，打算自己私底下去翻一翻。 林尔说：“《西方经济学理论》。” 时桑“？” 什么玩意儿？ 经济学理论？？？ 时桑愣了愣，反应了两秒才说：“你看这种书？” 这应该是大学金融专业的？ “是啊。”林尔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像是不明白他怎么是这种反应，“怎么了？” 时桑深深感觉到了人与人之间的差距，重新组织了一下语言，才问：“你平时课外书就看这种啊？” “也不是。”林尔说，“这书在我爸的书架里放着，我就随手翻了翻。” 时桑哑然：“……” 随手。 这得多随手？ 时桑终于明白自己和豪门子弟的区别在哪儿了，别说这种书在书架里放着，就算是在他眼皮子底下放着，他都不会去看上一眼。 所以说，穷，都是有原因的。 说话间，林尔拿了手机出来，一边把点赞的链接发到群里，一边非常不理解地嘀咕了一句：“为什么这么多人都喜欢疯狂购物呢？” 时桑还在她桌子上趴着，听见她这声嘀咕，答得不假思索：“因为购物使人快乐。” 林尔觉得他这答案不太准确：“那为什么我没感觉到这种快乐呢？” 时桑意味深长地看着她，良久才答道：“因为你家太有钱了，体验不到前三十秒五折，前一分钟七折，前三分钟九折的乐趣。” 林尔：“……” 有一说一，确实是没体验过这种抢购的乐趣。 林尔的这条名为“在吗？帮我点个赞，你也能得人气哦”的链接一发到群里，贺寅就跟那雨后春笋一样，“唰”地冒出了头来。 贺寅：【？】 贺寅：【我操，我没看错？】 贺寅：【发这个点赞链接的人是尔爷？】 温淼：【我操？】 谢肖：【？】 温淼：【什么情况？】 秦柯：【被盗号了？】 贺寅：【时隔一年，我终于有机会把这句话还给你了。】 贺寅：【尔爷，你差这点儿钱？】 第793章 想要个双层床 温淼：【不是，宝贝儿，你是忘了去年我们是怎么把脸给丢完的了吗？】 谢肖：【虽然不知道你现在还有没有脸，但我是真没有了。】 “……”林尔一脸麻木地看着群里刷刷刷往外冒的消息。 她就知道他们会是这个反应。 购物的快乐？ 呵，哪有快乐？ 林尔一边把这个链接继续往林亦安贺琛他们那个大群里发着，一边吐槽似的发出了三道灵魂疑问：“为什么会快乐呢？怎么就快乐了呢？快乐究竟在哪儿呢？” “购物的快乐算是一种奖赏效应。”开口的是谢衍，他非常学术地解释道，“这是一种正向强化效应，与神经递质多巴胺密切相关。” 林尔：“？” 她问的这是重点吗？ 她只是想吐槽，并不是真的想得到答案，谢甜甜同学什么时候能抓对过重点一次？ 但谢衍显然把她质疑的眼神当成了对知识的渴望，他想了下，更加学术地道：“有相关研究表明，购物会激活大脑的奖赏效应，促进多巴胺的分泌，进而使人们感受到快乐和满足。” “……”林尔的眉心轻跳了一下，没什么表情地看着他。 谢衍眉梢扬了扬：“没听懂？” 林尔：“……” 他还是没抓住重点。 谢衍想了想，说：“那，我再用通俗的语言解释一遍？” “……”林尔及时阻止了他，“不用了。” 稍顿一下，她又说：“还有，我可真是……” 谢衍：“嗯？” “——谢谢学霸给我答疑啊。”林尔面无表情地把后半句话补完。 谢衍：“……” 总感觉她这句谢谢里并没有什么真要谢谢他的意思。 把点赞的链接在几个群里都发了一遍，林尔才放下了手机。 已经上课了，班里安静下来。 这节是自习课，没有老师在。 自从高三开学之后，安排下来的自习课就多了起来，大把的时间空出来留给学生们自主复习。 谢衍从书立架里抽了本高考理综真题汇编册出来，一边摊开到课桌上，一边微微倾着身子，跟林尔说着话：“真没有什么想要的啊？” 因为已经上课了，他的声音压得有些低，显得比平时沉了不少。 “怎么？林尔瞥他一眼，也跟着压低了声音，小声地说，“我要是有想要的，你要买给我啊？” “嗯。”谢衍眼尾一勾，桃花眼暧昧起来，咬着气音，“想要什么都给你。” 林尔：“……” 本来挺正常的对话，怎么从他嘴里说出来就莫名多了点儿别样的意味？ 见她不说话，谢衍支着下巴看了过来，眼角稍带着点儿笑弧：“说说看，想要什么？” 听他连着问了两次，林尔倒是真的认真思索了一下。 然后就发现，她还真没什么想要的。 她一个货真价实的富二代，想要什么不能买啊？ 就她喜欢的那个奥特曼，她老爸都能给她专门建了家奥特曼vr馆出来。 这个世界上有没有哆啦a梦，林尔不知道，但林尔知道的是这个世界上一定有一个全能的哆啦林公子。 林亦安能把她所有不切实际的幻想都变成现实。 林尔稍微分了下神，有这样一个爸，难怪那么多人上赶着想当她妈了。 谢衍也不催她，就单手抵着下颚，漫不经心地等着。 林尔想了好一会儿，也没想出来自己到底是缺点什么，她有些苦恼地皱了皱脸，正要说一句“我真没什么想要的东西”时，脑中却忽然电光火石般地闪过了一个念头。 诶，等等…… 她好像确实是有个挺想要的东西的。 虽然这个东西林亦安也能给她买，但真正投入使用时，那还真是除了谢衍之外，别人不行。 这样想着，林尔把原本要说的话给咽回了肚子里，临时换成了另一句：“我想要什么都可以吗？” 她眼睛亮了亮，一脸期期艾艾地看着她。 “当然。”谢衍被她的表情逗笑，捏了捏她的脸，又说，“什么都可以。” 谢衍本来是逗着她玩的，知道她也不会真缺什么东西，毕竟家里的那个矿是真真实实存在着的，有什么想要的东西不能买啊？ 但看到她这个期待的表情，他这会儿也跟着正经了起来。 像是怕他反悔了似的，林尔在说之前又确认了一遍：“你要给我买？” “嗯。”谢衍应得很干脆。 想了想，林尔又补充了一句：“是买给我们俩的。” “那就更得买了。”谢衍的眉梢一扬，心情莫名地被“我们俩”这个称呼给戳到了，答应得更爽快了。 林尔：“说准了，就不可以反悔。” 谢衍：“不反悔。” 既然得到了准话，林尔顿时就放下了心来。 于是，她迎着自己男朋友稍带纵容的眼神，语速极快地说道：“我想要个双层床。” 谢衍的眼神一顿：“？” 什么床？ 是双层床，还是双人床？ 一字之差，意思可是相隔千里。 怕自己听岔了，谢衍沉默了半秒钟之后，靠近她又问一遍：“你刚才说想要什么？” “双层床。”林尔又说一遍，甚至是怕他听不清，她还微微抬起头来，凑近了他的耳朵，字字清晰地说，“双、层、床，听见了吗？” 谢衍：“……” 听见了，两只耳朵都听见了。 林尔小声地跟他咬着耳朵：“我很喜欢睡上铺嘛，所以我从小就想着，如果以后我结婚的话，买婚床一定要买双层的那种。” “……”谢衍的眼皮子一跳，顿时有种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的感觉，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斟酌着用词说，“我有个问题。” 林尔下巴微微一抬：“你问。” “你说的那个双层床……”谢衍的表情有点儿微妙，顿了一下才继续说，“不会就是我理解的那个双层床？” 所谓心有灵犀一点通，林尔当然能猜得到他说的是哪种。 迎着自己男朋友“告诉我，这不是真的”的眼神，林尔淡定又从容地给出了肯定的答案：“就是你想的那种。” 谢衍：“……” 第794章 那我就是傻逼 “不过要比普通的大一点，我喜欢大床。”林尔伸手跟他比划了一下，兀自又说，“就要那种下面一米五的大床，上面一米二的小床的组合，到时候我在上面睡，男朋友……哦，也就是你，你在下面睡。” 谢衍：“……” 谢衍在听到这句“我在上面睡，你在下面睡”的时候已经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了，他的表情一时间非常的难以言喻。 啊，他能不能收回自己刚才那句什么都买的屁话？ 见他不说话，林尔凑过来，纤细指尖戳了戳他的手腕，一脸期待地问：“谢甜甜，你什么时候给我买？” “……” 谢衍心说，我要是真买了这种床，那我就是傻逼。 谁他妈结婚之后还要睡上下床的啊？ 但难得女朋友有这样一个看似是个小问题，实则是个原则性大问题的“小要求”，谢衍还是相当认真地忖度了一下自己的言语用词，才出声说：“我还有个问题。” 大概是因为即将拥有自己的双层床，林尔对自己男朋友表现出了十二万分的耐心：“你说。” 于是，谢衍非常直接地问道：“结婚了，也要分床睡？” 谢衍觉得自己就是一个挺保守的人了，从他这个男德班积极分子的身份上就能看出来了，但他万万没想到，他女朋友比他还要保守。 都他妈结婚了，居然还要分床睡？？？ 对于谢衍的这个问题，林尔表现的很宽容：“没事啊，如果你不想分床睡的话，那就上来嘛，我不介意把位置留你一半。” “……”谢衍问，“那下面那张床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是你让它没意义的。” “我？” “对啊，那床本来是你的位置啊。”林尔以一种“你是不是傻”的眼神看着他，“但你不是非要跟我挤一起吗？” “……” 要不这个话题还是就此打住？ 在时桑以及一众女性朋友的狂热期待中，双十一狂欢购物节终于迈着不紧不慢的步子来了。 时桑挺拼，在班里挨个拉人点赞，甚至在贴里搞了个帖子出来：【知道一班的谢衍沈妄吗？想和两位大佬近距离接触吗？想跟大佬拉近关系吗？想和大佬开开心心的说话吗？给我点赞，我给你这个机会。】 于是，谢衍和沈妄站在教室的后门后，硬生生地被人围观了一下午。 林尔觉得时桑没被他们俩给打死，那都是个奇迹。 还说人家淘宝的这个策划是鬼才，明明时桑才是鬼才啊，脑回路清奇，独辟蹊径，一般人都想不到这招。 在把支付宝余额顺利清空之后，时桑终于消停了下来，嘴里唏嘘着：“小时候的梦想是当个太空人，我还一直觉得这个梦想很难实现，想不到过个双十一就当上了。” 谢衍坐在桌子上，侧身靠着窗台，听见他嘴里嘀嘀咕咕，漫不经心地接了一句：“你是不是忘了，你网购的最初目的是省钱？” “哦操，是这个道理。”时桑茅塞顿开。 但万万没想到，网购反而成了最花钱的地方。 “其实也不能这样说。”时桑又肃然说道，“今天活动力度大，先囤着，等用的时候就不用再原价买了，也就相当于省钱了。” 谢衍又来一句至理名言：“不买立省百分之百。” 时桑：“……” 时桑忍了忍，还是没忍住，翻着白眼朝他做了个“打住”的手势，说：“哥，你还是别说话了，你这样会让我觉得这钱都白花了。” 谢衍挑了下眉梢，不置可否。 刚消停了有半分钟，时桑这个嘴巴闲不住的话痨又嘚啵嘚啵了起来：“哎，其实我仔细想想，我也不是很喜欢购物，尤其是在网上购物。” 谢衍：“？” 刚才那个购物车99+的人是谁？ 谢衍给了他一个充满质疑的眼神，那眼神仿佛是在说“你可他妈别再吹牛逼了，行吗”。 “我是说真的。”时桑坐直了身子，摇头晃脑地道，“我发现我刚才买了那么多东西，我也没有感受到购物的快乐，只感受到了金钱消逝的痛苦。” “多巴胺分泌失衡？”谢衍侧头看过来，眼镜框上垂落下来的那两条细银链子在灯光下微微一闪。 时桑差点儿被晃了眼，偏头避了一下之后，才揉着鼻子说：“什么啊，你怎么说话这么学术？” “嗯，可能因为我是一个有文化的人。” “……” 时桑瞬间就不是很想跟他说话了。 有时候谢衍说话是真挺气人的，但沈妄不在，林尔趴在桌子上睡觉，前桌的两个同学跑操场打篮球去了，时桑一时之间也找不到合适的聊天对象，只能忍气吞声地继续跟他聊。 “不是，我的意思是说，比起网上购物，我更喜欢去超市。” 谢衍：“去超市就得到快乐了？” “确实是快乐，但那种快乐不是购物带给我的。”时桑说，“促销打折有什么吸引力？热闹又有什么吸引力？我都不喜欢。” 谢衍：“那你喜欢什么？” 时桑以一种极深沉的语气说：“我只是喜欢跟着大家冲冲冲，挤在疯狂的人堆里，然后在混乱中随便给谁两拳。” 谢衍：“……” 还真是个特别的“快乐源泉”。 九中的这个晚间活动时间一共有两个小时，下午五点，第三节课准时下课，直到七点，才上晚自习。 林尔从食堂吃了饭回来就一直在睡觉，昨天跟温淼打视频电话，打到两点多，早晨又起得早，上了一整天的课，中午仅有的那点儿午休时间还被她用来刷题了。 现在正是困的时候。 只是没睡多久，林尔就被吵醒了。 不是谢衍时桑的说话声，他俩说话的时候声音放得很轻，林尔睡沉了也听不到。 是被她搁在桌肚里的手机给吵醒的。 在学校的时候，她的手机一直都是设定的震动模式，在兜里放着的时候，一般是听不见动静的，但一旦放到桌肚里，震动起来时似乎连脑浆都在跟着晃动。 第795章 你是不是疯了？ 电话嗡嗡嗡地震个不停，连坐在另一张桌子上的谢衍都听到了动静，他单方面地结束了和时桑的聊天，偏头朝林尔望了过来。 林尔已经被吵醒了，还是脑袋还有点儿沉，眼皮也很沉，睁也睁不开的模样。 她刚醒来的时候，周身的气压总是很低。 倒不是因为起床气，就单纯的意识不太清醒。 手机还在震着，刚才已经震过一次了，因为长时间无人接听，电话自动挂断了，但没隔半分钟，那边又孜孜不倦地打了过来。 林尔直了直腰，也没弯身去看，只是一只手撑着桌子，一只手伸进桌肚里，凭着直觉去摸起了手机。 她显然是还没睡醒，身子靠在椅背上，脑袋困倦地耷拉下去，因为刚醒来，她双眼皮的折痕被勾得格外深。 摸了两秒钟，顺利摸到手机，林尔半眯着眼眸，扫了一眼来电显示。 是崔助理。 她稍有意外，意识也跟着清醒了几分。 这个点儿给她电话的人除了林亦安，也就是温淼他们几个了，怎么陈麒声忽然打电话过来了？ 见林尔只是垂头拿着手机看，也不点接通，明显一副迷迷糊糊还没睡醒的模样，谢衍俯身靠过来，替她摁了接听，然后又抓着她的手，连手带手机的一块放到了她耳边。 林尔这才慢半拍地“喂？”了一声。 因为刚睡醒，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哑。 怕她把手机给摔了，谢衍没动，干脆就保持着这个姿势，替她拿着手机。 也不知道手机那端说了什么，谢衍只感觉到自己掌心下握着的那只小手指骨猛地绷紧，手指忽然死死地抓住了手机。 谢衍一愣，下意识地抬眼看她。 林尔脸上的睡意几乎是一瞬间就消失了，她的脸色有些发白，那边的人好像还在说着什么，林尔已经没耐心听下去了，语速很快地打断了他：“在哪儿？” 陈麒声顿了一下，说：“第二附属医院。” 林尔倏地站了起来。 起身起得太猛，林尔眼前恍了一下，谢衍已经从桌子上直起腰来了，他伸手过来，稳稳当当地抓住了她的手腕，轻皱起眉来：“尔尔？” 林尔微微弓着腰，一只手撑在桌子上，心脏跳得有些快，她闭了闭眼，手指微微发抖。 谢衍听见她哑声说：“林亦安在医院。” 医院？ 谢衍愣了一下。 正巧，手机里又有一个电话打了过来。 这次不是陈麒声，是林翊。 知道林尔最担心的是什么，林翊上来就说：“别急，听我说，先生伤得不重，就手肘那儿蹭了一下，都是一些不打紧的皮外伤，你要是过来的话，我让崔助理去接你，你别急。” 电话那边很吵，似乎是在医院里，林尔隐约能听到林亦安和崔铭说话的声音。 林亦安的声音听起来没什么异常，和平时一样欠揍：“你给尔尔打什么电话啊，我这不是没事吗？她在学校里呢，你这一个电话打过去，她肯定要过来。” “大哥，你是不是对没事有什么误解？”陈麒声的白眼几乎要翻到天际了，恨不得一巴掌拍他脑袋上去。 “你他妈这还叫没事呢？我跟你说，也就是你开的这车好，这要是搁一般的车，那货车撞上来的时候你他妈就已经凉了。” 林亦安没把他的话当回事儿，不甚在意地说：“我这不是还热着？” “行行行，我说不过你，等会儿让尔尔跟你说。”陈麒声被他气得不行，眼睛几乎都要翻到抽筋了，“幸亏你命大，要不然你这会儿躺的就不是病号间了，是停尸间。” 一口气说了这么一通，陈麒声喘了口气，才继续往下说：“行了行了，林公子，你赶紧坐着，别瞎几把再乱动了，一屋子的人，就你一个病号，还就你他妈动得最起劲儿。” 他动作粗鲁地把林亦安直接摁在了病床上。 林亦安这次倒是没反抗，极为顺从地往病床上一坐，然后咬着根烟，若有所思地打量起了他。 “看个屁啊？”陈麒声被他这眼神看得起了一脊背的凉气。 听见他连连爆着粗口，林亦安倒是笑了，笑出了一脸令人汗毛倒立的温柔，陈麒声觉得自己胳膊上窜出来的鸡皮疙瘩更多了。 他张了张嘴，正要说一句“你笑个屁”的时候，就听床上的那位病号慢条斯理地问了一句：“你这么关心我，你是不是爱上我了？” 陈麒声：“？” 顶着陈麒声“你是不是疯了？”的眼神，林亦安面不改色地又说：“看你刚才那么关心我，我都要以为我死了之后，你要坚贞不渝地给我守活寡呢。” 陈麒声：“？？？” 我他妈……真是操了。 陈麒声一言难尽地看着他，真是受了伤也不耽误这只花孔雀肆意开屏。 林翊也在病房里，打电话的时候就站在窗台这边，陈麒声和林亦安吵嚷的声音自然是顺着手机的听筒传进了林尔的耳朵里。 林尔的心跳稍稍平复下来。 林翊又温声说了几句，最后道：“我让崔助理开车过去？” “不用。”林尔看了眼时间，不想再坐着等了，直接朝谢衍示意了一下，然后转身往教室外面走，“我直接打车过去。” 两人也没拿请假条，老陈不在，应该是去体育馆里打羽毛球了，找别的任课老师请假太麻烦，一套流程走下来得二十分钟。 找了个相对好翻的地方，两人直接翻墙出去了。 到医院的时候，林翊已经在院门口等着了，林尔也不多话，跟着林翊就往楼上的病房里走。 四楼，清了个场。 林亦安的那间病房就在走廊的尽头。 林尔把自己的手机往谢衍手里一塞，推门就走了进去。 房间都是人，陈麒声、景弦、贺琛都来了，甚至还有温淼她哥，以及刚刚下了飞机，还没来得及回家，就被陈麒声的一通电话给紧急叫到了医院来的秦柯他老爸。 窗台边还站着三个人，崔铭和林亦安的那两位男秘书。 第796章 我他妈捡你妈呢？ 崔铭手里拿着个平板，低声和秘书说着什么，两名秘书一直在点头。 靠近卫生间的角落里也站着三个人，两个穿着制服的警察，以及一个模样陌生的中年男人。 门口，一左一右，还有林翊安排的两个大块头的黑衣保镖。 偌大的一间超级病房，愣是被挤得水泄不通。 林尔只匆匆扫了一眼，也没顾得上跟他们打招呼，就跑到了林亦安的病床前。 直到看到那只花孔雀还能肆意开屏，林尔一直悬着的那颗心脏才稍稍落了下去，只是再一细看他缠满了纱布绷带的那只左胳膊，林尔的脸又白了几分。 林亦安的伤口已经处理过了，血勉强止住，但依旧是触目惊心的模样。 隔着厚厚的一层纱布，都能看出来上面浸染出来的那层血，大片的殷红刺激着视网膜。 “小孩，你怕什么呀？”林亦安朝她招招手，说话还是吊儿郎当的，显然是没把这伤当回事儿，“我这不是还活蹦乱跳的？” “哪儿活蹦乱跳了？”林尔看他那副半身不遂身残志坚的模样，眼眶一红，气得就要骂人，回头就朝那个缩着脑袋的中年男人吼，“你他妈是怎么开车的？” 中年男人被她吓得哆嗦了一下，心虚至极地又把脑袋往领子里缩了缩。 “都喝酒了还他妈去开，你不要命，别拉着别人行不行？” “……” 在来的路上，林尔就听林翊讲了这事的大概经过了。 对方酒驾，闯了个红灯，要负全责。 林亦安的那车是改装过的，别的不说，这安全性是首屈一指的，当赛车都行，但不巧的是，对方开的是辆厢式运输车。 庞然巨物，从体积上就没法比。 要不然林亦安也不会伤这么严重了，胳膊上的那道伤口缝了好几针。 好在改装过的跑车总算对得起它八位数的价格，替主人挡了下灾，除了胳膊受了点伤之外，其他地方都没什么大碍。 见小姑娘眼眶红通通的模样，林亦安叹了口气，无声地朝陈麒声使了个眼色。 陈麒声心领神会，过去跟两位警察不知道说了什么，两位警察带着那位酒还没清醒的肇事人出了病房。 剩下的几个人也陆陆续续地跟着出来了，谢衍有意给林尔和林亦安留出单独相处的时间来，也没在里面待这。 没两分钟的功夫，房间里就剩了父女俩人。 林尔挨着病床坐下，眼尾红红的，看起来可怜兮兮的。 这么多年了，这还是林亦安第一次见她露出这种表情来。 小姑娘性子傲，小时候喜欢哭唧唧地黏着他，但长大了之后就很少哭了。 林亦安记得她上一次哭，还是上幼儿园的时候，那时他在加拿大出差，说了要回来陪她过年，结果公司那边有事，临时被绊住了脚步。 回江州的时候，已经是两个月之后了。 连小姑娘的生日都错过去了。 那两个月，公司也忙，有一个跨国合作的大项目，底下人给出的策划案林亦安一直不满意，反复修改，又跟合作方反复沟通，生生在加拿大磨了两个月。 这两个月里，他也一直没跟林尔联系。 一是真的忙，二是加拿大和中国有十二个小时的时差，往往是林亦安抽出空来的时候，国内已经是深夜了，他也不想大半夜里再把小姑娘给喊起来。 回去的时候见到林尔的时候，小姑娘先是一愣，而后挣开老太太的手，跌跌撞撞地就朝他跑了过来。 林亦安还以为她要跟他发一顿脾气，都做好了认错的准备，结果小姑娘抱着他就开始哭个不停，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最后哭得直打嗝。 林亦安抱着她安慰了好半天，小姑娘才抽抽噎噎地止住了哭声，最后委委屈屈地告诉他：“我以为你不会回来了。” 林亦安拿湿巾擦着她的眼泪，有些好笑：“你还在这儿呢，我能不回来吗？” 小姑娘动了动嘴唇，似乎是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没说出来，只是小声地问他：“爸爸，你去哪儿都会带着我吗？” “当然了。”林亦安捏着她软乎乎的小脸，“不带我家尔尔，我还能带谁啊？” “真的？” “当然是真的，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得到了这个保证，小姑娘明显是松了一口气：“他们都说，你不要我了，就像妈妈一样，出国之后就再也不回来了。” 听到这句话，林亦安脸上的笑意顿消：“这话谁跟你说的？” “哥哥说的。”小姑娘老老实实地说。 “林明扬林明辉？” “嗯。”小姑娘闷闷地点头，“哥哥还说，我是你捡回来的，你不喜欢妈妈，所以也不喜欢我。” 林亦安立刻炸了，不顾老爷子在家，当场就把那两只小兔崽子揪了出来，毫不客气地一人拍了一巴掌，把两人拍得像只高速旋转的陀螺。 “行啊，你俩人小鬼大，倒是挺厉害啊，趁我不在家，都跟我家小孩说什么了？还捡回来的？谁他妈才是捡回来的啊，心里有点儿逼数行不行，我他妈捡你妈呢？？？” 把这一通混账话听进耳朵里的林老爷子：“……” 林老爷子的嘴角抽了又抽，好半天才抽出了一句完整的话来：“林亦安，你多大的人了？小孩子童言无忌，他们懂什么啊？你这么大一人了，还跟两个不懂事的孩子计较？” “爸，我不想跟你吵，但有句话我得直说，他们不懂事，你也不懂事？”林亦安睨他一眼，继续冷脸抽陀螺，“你要是没说过这些，这俩小兔崽子自己能说出来这种话？” 林老爷子气得不行，当即拍桌而起：“混账小子，这是你对我说话的态度？” 他拍，林亦安也拍，甚至气焰更嚣张：“你也别跟我拍桌子瞪眼的，小时候我就没听过你的话，难道你觉得我现在就会听了？” “……”林老爷子被他一噎。 林亦安：“还有，别跟我说什么和孩子计不计较的，这套说辞对我不管用。” 第797章 不会丢下你 “谁跟我家小孩计较，我就跟谁计较。”林亦安压着火儿，表情很不好，一双漂亮的凤眸冷沉沉的，“我不管他多大，我也不懂什么尊老爱幼，他上至八十，下到三岁，我都得跟他计较个没完。” 林老爷子：“……” 林亦安也不去管他的反应，半眯着眼看向被自己抽得高速旋转着的两个人形陀螺，而后一人一只手地压在他们脑袋上，皮笑肉不笑地警告道：“小鬼，你俩自觉一点，再来我家小孩面前胡说八道，我倒是真能让你俩试试被捡回来是什么滋味。” 两个小鬼已经被吓哭了，撕心裂肺地扯着嗓子朝老爷子喊：“爷爷——！” 但那声“爷爷”的尾音还没完全落下来，林亦安就不耐烦地“啧”了一声，随手扯过沙发上的那条领带，一头一尾地塞进了两人大张的嘴巴里。 两个小鬼的“爷爷”直接变成了还没发出读音儿的变成了“爷一——”，林亦安作势掏了下耳朵：“啧，真吵，小孩真烦。” 两个小鬼：“……” 林老爷子：“……” 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林亦安又说：“哦，不好意思，忘了后半句了，我家小姑娘除外。” 两个小鬼：“……” 林老爷子：“……” 林亦安从回忆中抽回神来，抬眼看向林尔。 眼前红着眼睛的小姑娘似乎和记忆里的那个小哭包无缝隙地重叠在了一起。 她一直都没变。 她在他面前，永远都是那个没长大的孩子。 见林尔真被吓到了，林亦安抬起另一只没受伤的手，安抚性地揉了揉她的脑袋，也不跟她开玩笑了：“小孩，还哭啊？” 林尔不说话，只是抿了抿唇角，那双浅琥珀色的眼珠直直地看向他。 “好啦，别哭了。”林亦安用力揉了揉她的脑袋，又说，“你看，我这不好好的呢？” 林尔的情绪很不好，唇线绷得直直的，表情看起来像是快要哭出来一样，她垂着脑袋沉默了半天，忽然低低地叫他一声：“林亦安。” 听出了她嗓音里的哽咽，林亦安脸上吊儿郎当的神色收了起来，他的目光一落，定格在她白得完全没有血色的小脸上：“嗯？” 他放在她脑袋上的那只手依然没有收回来。 “你别吓我。”林尔忍着哭腔，声线却是难掩沙哑，“你自己说的，不会丢下我的。” 林亦安愣了一下，而后下意识地回答：“不会。” 他坐直了身子，搁在她脑袋上的那只手微微用力，像是保证似的他放慢语速又重复一遍：“不会丢下你的。” 林尔忍着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啪嗒啪嗒地砸到了床单上。 知道这完全是个意外事件，但林尔的心里还是一阵阵的后怕，谁也不知道她从陈麒声那里听到林亦安出事的这个消息时脑子里在想什么。 父母永远是挡在离别面前的一座大山，即便她从小被林老太太给带大，感情深厚，但老太太和林亦安还是不一样的。 林老太太去世，林尔心里是难过，但她也明白这是她的人生必须要经历的一个过程。 要是出事的人换成林亦安，林尔想都不敢想。 她没有别的亲人，没有妈妈，没有外公外婆，没有三姑六婶，除了已经去世的林家老太太之外，她从长辈那儿得到的唯一情感就是林亦安了。 当初夏妍不要她，是林亦安把她带了回去。 他那时候明明也没有多大。 可就是这样一个说着不喜欢孩子，死活不要小麻烦的男人，在夏妍丢掉她出国之后，把她带回了家。 在此之前，林亦安从来没想过自己人生中会多一个孩子的存在。 他这个新手爸爸当得手忙脚乱，虽然有时候办的事儿确实是让人觉得挺不靠谱的，但他已经尽自己全力去做了，他收敛起戾气，收敛玩世不恭，把自己所有的耐心都给了林尔。 他没能给她一个完整的家庭，却给了她不少于世界上任何一个孩子的爱和陪伴。 别人家的孩子有的，她都有，甚至比他们都多。 连着好几天，林尔中午放了学就往医院跑。 林亦安的这伤说严重，也算严重，小臂外侧一道长而深的伤口，缝了十几针。 但比起那些车祸伤，也不算特别严重的那种，都是一些皮外伤，没到伤筋动骨的地步，也没必要住院，在家休养就行了。 倒是林尔觉得他在家也闲不住，再把自己折腾得伤上加伤，还是强制性地让他住了三天院。 出院之后，林亦安的休养场所挪到了家里。 正好隔天就是周六。 乐队这段时间也忙，林尔从练习室回来，隔着个大草坪，遥遥就见林亦安半身不遂地靠在门框上，身残意坚地拖着自己的伤臂，正指挥着林翊往屋里搬东西。 他伤还没好，线都没拆，胳膊上还缠着一圈厚厚的绷带。 就这样，也没耽误他瞎折腾。 林尔走过去一看，那些大包小包的东西都是一些新鲜的瓜果蔬菜。 她愣了愣，纳闷地问：“林公子，你不好好待着休息，在这儿干嘛呢？” 家里有保姆阿姨，平时这些东西都是保姆阿姨在买，只有她在家吃饭的时候，林亦安才会纡尊降贵地去趟超市买食材。 “你回来的正好。”林亦安直了直腰，看着林翊把最后一筐草莓搬进了厨房，回过头来才说，“今天不上课？你把你同桌那小孩儿叫过来，晚上一起吃个饭。” 林尔：“……啊？” 林尔有些莫名其妙，怎么忽然要喊谢衍过来吃饭了？ 林亦安伸手勾过她肩上的书包，顺手关了门，然后朝客厅里面走，边走边说：“今天听你景弦姐姐说了一句话，感觉很有道理，所以我打算实践一下。” 林尔跟在他身后，疑惑道：“什么话？” 林亦安学着景弦的语气，故作深沉地道：“男人，只有酒后才见人品。” 林尔：“？” 林亦安：“所以我打算把那小孩儿灌醉。” 林尔：“？？？” 第798章 我凹个造型 “正好我这几天在家里待着，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啊。”走到客厅，林亦安把手里拎着的书包往沙发上一丢，又接着说，“不如我先给你探探那小孩儿的人品。” 完全被自己老爸这想一出是一出的操作搞懵了的林尔：“……” 他可真是闲得慌，非得给自己找点儿事干才行。 抵不过老父亲的要求，林尔只好给谢衍打了个电话。 说起吃饭，谢衍倒是答应得很快，没有任何犹豫，但林尔思量了半天，还是决定提前跟他透个小口风：“谢甜甜，我得跟你说一事儿。” “嗯，你说。” 谢衍刚睡醒午觉，正靠在床头上看书。 他手机开了免提，放在一旁的床头柜上，右手骨节间转着一支细长的笔，左手按着一本薄薄的真题册，时不时地就在上面写上两笔。 停了两秒钟之后，林尔的声音从手机扬声筒里传了出来：“我爸今天晚上想跟你拼个酒。” 谢衍的笔尖一顿：“？” 他侧了侧头，看向手机，像是没听清似的，又问了声：“……想跟我干什么？” 虽然打的是语音，看不见谢衍的脸，但林尔隔着屏幕也能想象得到他的表情，于是，林尔贴心地放慢了语速，又说一遍：“想跟你，拼个酒。” 谢衍：“……” 拼个酒？？？ 岳父有令，不得不从。 下午五点，谢衍还是准时出现在了林亦安的面前。 林尔去门口接了他一下，回来的时候就见林亦安单手插着兜儿，保持着一个高难度的装逼造型，一脸高贵冷艳地靠在正厅的门框上，把两人看得一愣一愣的。 林尔心里一阵大无语，又没有外人在，他杵这儿凹什么造型啊？ 看见谢衍过来，林亦安清咳一声，而后深沉地说了一句：“来了？” “……”谢衍不愧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很快调整好自己的表情，斯文又礼貌地同他打了个招呼，“叔叔好。” “好。”林亦安继续装深沉，沉着嗓音说，“你也好。” “……” 林尔简直没眼看了，她上前两步，直接抬手把林亦安鼻梁上架着的那个墨镜给拿了下来：“不是，在屋里，你戴什么墨镜？？？” 林亦安直起腰来，偏头一避她的手，扬着眉梢道：“我凹个造型啊。” 林尔：“你凹造型给谁看？” “给他啊。”林亦安一指谢衍，理所当然地道，“你又不看我，那我只能给他看了啊。” 林尔：“……” 就，挺让人无言以对的。 谢衍：“……” 就，挺让人接不上来话的。 进了客厅里，林亦安指挥着谢衍把他手里的东西放下：“随便找个地儿放就行。” 说完这句，他又抓了抓头发，有些稀奇地多加了一句：“小孩儿，就喊你过来吃个饭，你还带什么东西啊？” 贺寅他们那几只小的动不动就跑这边来蹭饭吃，哪次来不都是两手空空的？ 走的时候，还得从这儿带走大包小包吃的。 倒是谢衍，每次来都会拿着不少东西，有一次他被林尔临时拉过来，还不忘在路上买了个大果篮。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林亦安对谢衡的好感度还是靠谢衍拉回来的。 厨房里，各种瓜果蔬菜已经摆满了流理台。 林亦安以一种高难的的姿势，单手洗完一盘草莓之后，就把果盘往林尔怀里一怼：“行了，在这儿看着我干嘛？你又不会做饭，出去玩去，别耽误我干活儿。” “……”听到他这话，林尔顿时惊了，“你手都伤成这样了，还能做饭？？？” 她原本以为是家里的保姆阿姨过来做饭的，没想到林亦安依旧要亲自操刀。 面对自己亲闺女的质疑，林亦安表现得极其自信：“能啊，怎么不能？” 他不仅是对自己，而且还对自己的厨艺，抱着盲目，且极其乐观的信心。 说话间，林亦安已经操起了刀来。 那刀还是林翊新买的，刀刃磨得闪闪发光，晃得站在门口的两人同时后退半步，莫名觉得脖颈一凉。 半秒钟过后，只听“咣”地一声，林亦安已经大刀阔斧地把刀砍在了案板上。 “……”林尔看得胆战心惊。 试探着砍了两刀，林亦安像是有些不满意，嘀咕道：“哎呀我操，这新的刀具好像没以前那个用得顺手啊？可惜之前的那刀让我砍甲鱼壳儿的时候，把刀刃给卷了，要不然那刀我能用到死啊。” 林尔：“……” 谢衍：“……” 怕林亦安抡刀抡半天，最后饭没做成，再把刀砍自己胳膊上，林尔连忙说：“林亦安，要不你别做了，我去叫阿姨过来？” “不行。”林亦安想也不想，断然拒绝道，“我最近厨艺进步飞快，我觉得有必要给你露一手。” “……”林尔回忆了一下自己昨天吃的那个什么手打虾滑的夜宵，深深觉得他这句“厨艺进步飞快”的可信度不是很高。 “你那只手本来就伤着，要是再把胳膊砍了怎么办？” 林亦安举着刀，挑眉看她：“我有那么不靠谱？” “……” 林尔心说，这他妈还用问吗？ 林尔劝了几句，林亦安不听，举着刀不肯放下来，非要自己亲自操刀。 说做饭，那就做饭。 父女俩都是一个性格，说一不二，有时候林亦安的脾气比林尔还要倔上几分。 他就是一头倔驴。 对峙半天，林尔还是妥协了，有些头疼地点了点头：“行。” 到底谁才是小孩，谁才是大人啊？ “没事儿，我看着点。”谢衍抬手揉了揉她的发顶，然后把衣袖挽到了手肘的位置处，准备进去帮个忙。 “……” 真是一个让人完全不省心的爸爸。 林尔被撵进了客厅里，只得忐忑不安地一边撸着猫，一边竖着耳朵听厨房里传来的动静。 厨房的动静很大，乒乒乓乓的，也不知道林亦安在剁什么，但听这个动静，林尔总觉得他不是在做饭，而是在分尸。 两个小时之后，林公子的满汉全席宴终于完成了。 第799章 男人的胜负欲 虽然大部分的饭菜都是出自于谢衍之手，但林亦安表示，菜是我洗的，那饭就是我做的，非常心安理得地抢占去了大部分的功劳。 林尔洗完手之后，去厨房里拿了碗筷出来。 桌子上已经摆了不少酒了，红的，白的，啤的，零零散散地占了小半张桌子。 林尔看着林亦安开了瓶白酒，忽然想起了一句：“病人能喝酒吗？” 林亦安答得很快：“能啊。” 林尔犹疑道：“可我怎么记得医生说，你这段时间要严禁烟酒？” “你听错了。”林亦安面不改色地道。 林尔：“？” 医生说了一遍，林翊说了一遍，崔助理又说了一遍，她还能听错？ 她耳朵又不是聋。 从壁橱里拿了两个水晶高脚杯出来，林亦安又说：“他应该说的是，严禁赝酒。” 林尔的眉心一跳：“……赝酒？” 他敢不敢再扯一点儿？ “嗯，就是假酒。”林亦安悠悠叹息一声，拉开椅子，在餐桌前坐下，“毕竟假酒害人啊。” “……” “还好我这儿都是真酒，不打紧。” “……” 一本正经地胡扯。 其实林尔不太想让他俩喝酒，一个是病号，胳膊还伤着，一个是胃不太好，容易受刺激，奈何两个人都不要命。 林亦安铁了心要把谢衍灌醉。 谢衍铁了心要陪岳父大人喝到底。 林尔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索性自己吃自己的，不管他们了。 谢衍的酒量不太好，一般三四瓶啤酒就醉了，但他醉归醉，脸上看不出来，说话也清晰，除了……格外地遵守男德。 其他地方看不出一点异常。 林尔低头戳了个螃蟹的功夫——这次是熟的，因为是谢衍蒸的，谢衍面前就堆了两个空掉的易拉罐了。 林亦安的酒量好，他倒是不欺负小孩，只给了谢衍几瓶啤酒，自己红的白的混着喝。 眼看着谢衍勾开了第三罐啤酒，林尔放下了筷子，一只手按在了他捏着的那个易拉罐上，一只手抓住了林亦安晃着的那瓶威士忌上，有些头疼地调停了一下：“还喝啊？” 两人同时动作轻巧地挣开了她的手，充分地以肢体语言表达了自己“我还可以”的意思。 ……行。 林尔揉了揉猛跳的眼角，心里叹了口气，左眼跳吉，右眼跳凶啊，她右眼角跳得这么厉害，还是大凶之兆啊。 也不知道这两人要喝到什么时候。 林亦安的酒量她清楚，谢衍的酒量她也清楚，根本就没什么可比性，原本以为这是一场单方面的碾压，很快就能结束，但人算不如天算，中途出了点儿小意外。 谢衍三罐啤酒灌下去，神色全然不变。 林亦安姿势懒散地靠在椅背上，左臂垂在身侧，右手捏着高脚杯的细颈，修长指尖在水晶杯壁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摩挲着。 他盯着谢衍看了几秒钟，而后侧过头去，有些纳闷地问林尔：“小孩，你不是说他酒量不好，啤酒就能灌醉的么？” “啊……”林尔捏着只螃蟹腿，抬了抬头，“是啊。” 林亦安：“这不是都喝了三罐了？” 林尔偏头看了谢衍一眼，才说：“这已经快醉了，他最多也就四五罐。” “这就叫快醉了？”林亦安费解地支起了下巴，“我怎么没看出来？” 林亦安怀疑他和他家小孩对“醉”这个字的定义有偏差。 几句话的功夫，谢衍又勾开了一罐啤酒，动作慢条斯理的，说话还异常清晰，完全看不出来醉的意思：“叔叔，还要喝么？” 林亦安：“？” 好家伙，这是挑衅他这个老年人？觉得他不行？不能再喝了？ 林亦安的胜负欲顿时上来了，他索性也拿了罐啤酒，“啪”的一声勾开了：“喝！怎么不喝？继续喝！” 林尔：“……” 林尔无言地看着一大一小。 男人间的这种莫名的胜负欲，她是真不能理解。 白酒本就容易醉人，林亦安还红白啤的混着喝，到最后，谢衍端端正正地在座位上坐着，林亦安已经开始往地上歪了。 “林亦安——”林尔连忙放下大闸蟹，小心地避开他的胳膊，伸手扶住了他另一侧的手肘，“你没事？” 林亦安借着她的力气靠着椅背坐好，口中喃喃地道：“我操……这小孩儿怎么这么能喝？” “……”林尔说，“没，他早就喝醉了。” “他醉了？醉了？？哪醉了？？？”林亦安的音调一声比一声高，伸手指着谢衍。 “他坐的比我还稳当，简直是风雨不动安如山，还能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 林尔：“？” 林尔：“……” 怎么冷不丁地还背起诗来了？ “不是，这是重点吗？”林尔有些无语地把他的胳膊按了下去，然后在他手里塞了杯刚才就泡好的蜂蜜水，又委婉地道，“知道你成绩好，但这会儿就先别背诗了？” 说着，她又把另一杯蜂蜜水推到谢衍面前，然后回头看向林亦安，提醒他道：“还有，谢甜甜在你左边，你指错方向了。” “……”林亦安顿了一下，然后从善如流地换了个方向继续指，“哦，不好意思。” 要命，都喝出幻影来了。 看着两人喝了半杯蜂蜜水，林尔站了起来，没再往座位上坐，她把桌子上的空酒瓶和易拉罐一收，撑着桌沿儿叹气：“刚才就跟你说了，别喝了，你不听，现在喝醉了？” 林亦安凤眸一眯：“我醉了？醉了？？哪醉了？？？” 林尔：“……” 半分钟之前，她才听过这句话，而且，语气都是如出一辙。 连着三道掷地有声的反问句丢了出来，末了，林亦安还给自己来了个最终总结：“我没醉。” “……” “我还能喝。” “……” 林尔不说话，只是以一种“我就静静地看你吹”的表情看着他。 林亦安显然是被自家小孩的这个表情给刺激到了，誓要证明自己确实不是在吹牛逼，伸手就要拿酒杯，结果手伸到一半，就被林尔给截住了。 第800章 小丑竟是他自己 “你还喝？”林尔一脸的不赞同。 “是啊。”就如同林尔坚持自己没发烧一样，林亦安在自己没醉的这件事情上也表现出了异常的坚持，“我又没醉。” 说完，他侧头看向谢衍，又是伸手一指：“小孩，你也没醉是？” 这次终于找对方向了。 林亦安半眯着眼说：“你陪我继续喝。” 谢衍端端正正地坐在椅子上，脊背挺直，动也不动，听到林亦安说话，他反应慢半拍地眨了眨眼，然后点头：“行。” 在场唯一的清醒人林尔：“……” 行个屁啊行。 再喝下去，两人就该齐齐拉手进医院了。 “行了行了，别喝了。”林尔也不管林亦安想要喝酒的意愿究竟有多强烈，只是冷酷无情地把桌子上的酒全收了起来，而后喊了谢衍一声，“谢甜甜，你起来。” “……嗯？”谢衍的反应果然是慢了半拍。 停了三秒钟之后，他才抬手按住餐桌的桌沿儿，缓缓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谢甜甜同学的酒品极佳，一不撒酒疯，二不耍流氓，喝醉之后也与平时的表现无异，逻辑在线，说话清晰，走路稳当不晃，就是反应稍微慢一点，眼神和意识也不是太清醒。 当然，男德，男德除外。 他在遵守男德的这件事上表现出了异样的坚持，谁也不能撼动他男德班领头人物的地位。 等谢衍从座位上站起来，林尔才继续往下说：“你帮我把林亦安扶客厅沙发上去。” 又是三秒钟过后，谢衍带着鼻音地轻轻“嗯”了一声。 “林公子？”安排完之后，林尔又回头叫林亦安，“起来了，林公子，你赶紧和谢甜甜去沙发上坐着去。” “不行，我还没灌醉他。”林亦安对自己的最终目的倒是记得挺清楚，只是有心无力，现在他自己醉得都快要识人不清了。 “还灌什么灌啊？”林尔晃了晃他，向他提出了一道灵魂问题，“你怎么自己先醉了？” 林亦安长长地“啊”了一声，痛定思痛了半晌，才说：“失策，我失策了。” 噫……小丑竟是他自己。 看着谢衍和林亦安去客厅，林尔才拿出手机来，给林翊打了个电话过去。 很快，没过两分钟的功夫，两位保姆阿姨就过来把餐桌收拾干净了。 林尔把房间里的窗户全打开了，风顺着大敞的窗户溜了进来，吹散了房间里浓郁的酒精味道。 林尔洗完手过去的时候，就见林亦安坐在沙发上，双手卡着林百万同学的前肢，和林百万同学深情对视着。 林百万“喵呜喵呜”地叫个不停，两只猫爪子都死死抵在了林亦安的嘴巴上，嫌弃地挣扎了起来。 喵的！ 这酒味，熏死猫了。 林亦安才不管它嫌不嫌弃自己，反正他要表达一下自己的爱意：“来，宝贝儿，亲一个。” 林百万：“？！” 他喵的？？？ 隔着四五米远的距离，林尔都看到了可怜的林百万同学疯狂地扭动起了身子，试图逃脱铲屎官的魔爪，它浑身上下的每一个毛孔里仿佛都写满了抗拒。 无奈铲屎官牢牢地卡住了它的两只前肢，林百万几番挣扎，还是挣扎无果，最后被铲屎官狠狠地吸了一口，还顺带着rua了一下。 “……喵。” 林百万生无可恋般地仰起了毛绒绒的脑袋，身子直直地向后倒，看起来很想就地去世。 明明只是一只猫，林尔却从它的表情里看到了极为人性化的情绪——爷要死了。 “来，宝贝儿，这边亲了，那边再来一个。”吸完猫，林亦安终于心满意足地放开了林百万同学的两只前肢，改成了把它整个脑袋都rua了过来，然后又是狠狠一口吸了下去。 “……”林百万又被rua了一个哆嗦，连带着浑身的毛都炸得蓬松起来，鸡皮疙瘩……哦不是，是猫皮疙瘩，瞬间从天灵感一路蔓延到了尾巴尖。 另一位小铲屎官的出现解救了快被吸秃了毛的林百万同学。 林尔终于看不过去了，几步走了过来，抱着林百万往后扯：“林亦安，你别吸它了，我感觉林百万都快被你吸死了。” 林百万竭力往后仰着脑袋，试图避开铲屎官热情的索吻：“喵呜呜……” 对，快死了，但又没完全死。 大概是嗅到了林亦安身上淡淡的消毒水的味道，林百万还不敢太过用力地挣扎，怕自己一爪子再挠到他伤口上，给他把伤口再挠裂了。 “赶紧松手。”林尔上前，一根根地掰开了他的手指头，“你吸谢甜甜去，别吸猫了。” 谢衍：“？” 谢衍：“……” 好不容易从铲屎官手里捡回来一条猫命，林百万同学踩着沙发往后退了两步，用力地甩了甩脑袋，然后蹬着后腿，“蹬蹬蹬”几步窜到了阳台落地门前的猫爬架上，死活不肯下来了。 猫走了，没关系，还有小孩儿可以rua。 林亦安换了个目标，朝安安静静地坐在一旁沙发上的谢衍伸出了魔爪。 谢衍也不抵抗，由着他伸手在自己脑袋上乱揉，甚至还配合地低了低身子，方便他rua。 林尔看着林亦安这吸猫……不是，这吸小孩儿的力度，觉得自己的右眼皮跳得更厉害了，她忍不住出声道：“林公子，你……要不轻点儿？” 林亦安随口应：“啊？” 林尔指着谢衍，忧心忡忡：“我总感觉你快把他的脑袋给拧下来了。” 林亦安又“啊？”一声，不甚在意地道：“是吗，没事儿，谁的脑袋这么脆弱？” 林尔肃然道：“先跟你说一声，你要是真把他脑袋拧下来，以后就没人陪你去动物园抱猩猩了。” 林亦安：“？！” “也没有人陪你去水族馆亲大鲨鱼了。”林尔继续说。 林亦安：“？！！！” 果然，林亦安的表情立刻严肃起来，手下的动作跟着放轻了不少：“那行，我下手轻点儿。” 林尔：“……” 效果立竿见影。 林尔总怀疑黑猩猩和大白鲨才是她老爸的真爱。 第801章 谢衡多失败 谢衍脾气挺好，安安静静地由着林亦安瞎折腾。 rua了半天，林亦安终于满意了，松开了谢衍，他从茶几上拿了盒烟，重新靠回沙发背上。 林尔连忙去确认了一下自己男朋友脑袋的完整性。 确认完之后，她悄悄松了一口气。 还好，脖子没断，脑袋也连着。 人是完整的。 确认完之后，林尔从沙发后面绕了出来，在沙发一侧坐下，抬头又见林亦安在拆烟盒，她皱了皱脸。 得，一个晚上的功夫，酒也喝了，烟也抽了。 啥不让干，林公子就干啥了。 他怎么这么叛逆啊？？？ 虽然知道自己说也没用，但林尔还是提醒了他一句：“林亦安，医生说，你要严禁烟酒。” “你听错了。”林亦安还是那句话，他懒懒地掀起来眼皮来，闲闲地说，“是赝酒。” 他抬手，指骨不轻不重地敲在她脑袋上，再次申明道：“医生说了，是严禁赝酒，我这不是挺遵守规定的？” 林尔：“……” 行，她说不过他，他总是一肚子的歪道理。 打火机在手里来回抛了两下，林亦安低头点了根烟，然后将打火机随手一放，又朝谢衍勾了勾手指：“来，小孩儿，跟你说点事儿。” 谢衍眨了眨眼，下意识地直起了腰来，面对着林亦安坐好。 林尔看他俩这架势，明显就是一副准备促膝长谈的样子。 果然，片刻之后，林亦安轻吐了一口烟圈，肃然开口了：“小孩，你知道我对谢衡……哦，也就是你爸，没有半点儿好感么？” 谢衍：“……” 上来就是这么沉重的一个话题。 谢衍迟疑了两秒钟，然后点了点头。 关于林亦安和谢衡之间的那些事儿，他多少也听林尔提起过，虽然不知道他俩为什么弄成了现在这副水火不相容的架势，但就谢衍对他爸的了解来看—— 谢衡应该不是那种轻易与人结怨的人。 怎么说呢，其实谢衡的性子在某些方面跟他有点儿像，不是冷，是以一种凉。 从谢衍有记忆起，谢衡的生活里似乎就只有苏婉，他所有的情感都是绕着苏婉为中心的，后来苏婉跳楼自杀，谢衡消失了一段时间。 之后，谢衍就很少见到他了。 谢衡所有的情感似乎都在苏婉身上都耗尽了，他谁也不关心。 直到谢家老爷子去世，父子俩才算是有了一个比较正式的见面，但这也并没有缓和什么。 老爷子去世之后，谢衍搬出了老宅，自己一个人生活，谢衡也是一个人生活，两人依旧是处于一种互相失联的状态，谁也不联系谁。 除非是老爷子的忌日，两人才会见上一面。 明明是最该亲密的父子，却比世间任何一个陌生人都要生疏。 要不是那张太过于相似的脸，谢衍几乎都要想不起来谢衡长什么模样了。 说不恨谢衡是假的。 是谢衡做错了事，为什么后果要让他来承担？ 既然选择了把孩子带到世界上来，那就该对孩子负责，而不是为了自己的一己之私，把孩子当成婚姻的筹码。 但这么多年过去了，爱也好，恨也好，再强烈的情感都被漫长的时间给磨平了。 剩下的，除了陌生，还是陌生。 林亦安对谢衡的这些事儿了解得不太深，只隐约知道一点流传出来的东西，但这丝毫不耽误他对谢衡的极差印象。 林亦安本来就挺能聊的，喝了酒之后就更能聊了，从谢衡高中，吐槽到他大学，再吐槽到两人在商界的多次交锋。 最后，做了一个对谢衡的高度总结：“我不喜欢你爸。” 谢衍安安静静地听完，然后情绪不明地点了点头：“嗯，我也不喜欢。” “听到你这样说，我就放心了。”林亦安对这个答案非常满意。 难得，两人在这上面达成了共识。 林亦安感觉自己对谢衍的好感度又上升了一个层次。 看到没！ 谢衡做人做得是有多失败！ 多！失！败！ 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被他拉拢过来了。 林亦安现在心情愉悦地想吹口哨，他现在越看谢衍越觉得顺眼起来了，连带着那张和谢衡极为相似的脸也没那么讨厌了。 而旁边正听着两人聊天的林尔，则表示心情极其复杂。 就……当着人家儿子的面，全方位、无死角、多层次、跨时间地吐槽人家的亲爹，这不太好？ 林尔还记得以前听贺寅说过一句“如果你突然打了一个喷嚏，那就说明有人想你，如果你突然打了两个喷嚏，那就说明有人在骂你”。 后两句是—— 秦柯：“那如果突然打了三个呢？” 贺寅：“那就说明你们相爱相杀，他一边想你，一边骂你。” 秦柯：“那打了四个呢？” 贺寅：“那还不赶紧去吃药？说明你感冒了啊。” 林尔琢磨着，如果在背后骂人就能让对方打喷嚏的话，那谢衡这会儿应该打喷嚏打到嘴抽筋了。 林亦安和谢衍两人一直促膝长谈到凌晨十二点。 更确切的说，是林亦安在“长谈”，谢衍在“促膝”。 林尔从十点半开始，哈欠就开始一个接着一个地打了，她也不敢去睡觉，留两个醉酒的一大一小在这儿侃天侃地，万一再出什么事儿。 林亦安的“长谈”正谈到兴起，林尔抱着个大抱枕，没什么精神地靠在沙发侧里，半眯着眼睛听他们俩说话。 林亦安的声音里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带了催眠特效 困意一股股地袭来，林尔睡得迷迷糊糊的，脑袋也跟着一点一点地往下垂，直到垂到最下边，林尔猛地惊醒。 清醒两秒钟之后，困意重新席卷过来，林尔往沙发侧上靠一靠，再继续迷迷糊糊地睡。 然后，重复着这个似乎没有尽头的循环。 直到十二点，客厅里的落地复古钟敲响，“咚”的一道沉而闷的声响，敲得林尔清醒了两分钟。 林尔靠着沙发背缓了一会儿，然后丢开怀里的抱枕，抬手用力地揉了揉眼睛，第十八次看向林亦安，长长叹一口气。 第802章 勉强达成共识 “林公子，已经十二点了，现在该睡觉了？”她说话的声音里含着浓浓的睡意。 “嗯？已经十二点了吗？”林亦安意犹未尽地瞥了眼一角的落地钟，金色的指针确实落在了“十二”的位置上。 林尔打着哈欠，困得说话的声音都含混不清了：“再不睡觉，天都要亮了。” “可我还没跟这小孩儿说完呢。”林亦安不太想去睡，他更想彻夜长谈到天明。 林尔叹了口气：“你明天再说，不也一样吗？” 她实在是不太明白她老爸的这个“长谈”的意义在哪儿，从九点多坐到沙发上起，谢衍一共就说了不到十句话，其余时间全都是林亦安在说。 “不一样。”林亦安说，“明天他不就酒醒了啊？” 林尔再度叹气，这次的语气里已经有了语重心长的意味：“如果你只是想找一个人听你说话的话，那他酒醒不醒都没关系。” 她起身过去，把他手里把玩着的那个打火机拿了过来，又继续说：“只要你跟谢甜甜说一声，无论他喝没喝酒，他都会陪你单方面地交谈的。” 林尔的重音特意落在了“单方面”这三个字上。 可惜林亦安现在还处于一种醉酒后的轻飘飘的状态里，听不出来她的重点在哪儿，但勉强听懂了她大部分的意思。 “也行。”林亦安勉为其难地点了下头。 少了林亦安的说话声，客厅里顿时安静了下来，林尔站在二楼的楼梯的拐角处，目送着林亦安进了房间，才转身下了楼。 想着谢衍的胃不太好，林尔脚下拐了个弯，又跑去厨房泡了杯蜂蜜水。 端着水杯出来的时候，林尔抬眼就见谢衍站在阳台落地门侧，和林百万一人一猫地对视着。 猫爬架约有两米高，比谢衍还要高一点，林百万就弓着身子，趴在最上面一层，以一种戒备的姿势居高临下地瞪着谢衍。 它的耳朵微微垂下，前爪按在架子边缘，指甲悄悄露了出来，喉咙里压着低吼声，正龇牙咧嘴地朝谢衍“哈”着气。 从时桑第一次来这儿，结果进门就被猫扑了个正着的这事儿上就可以看出来，林百万同学的脾气实在是不太好，有时候连林亦安都挠。 林尔随手把蜂蜜水放到茶几上，然后朝这边走了过来。 隔着几米远的距离，林百万同学就嗅到了熟悉的气味，它甩了甩毛绒绒的大尾巴，转着脑袋朝林尔望了过来。 林尔几步走过去，停在猫爬架的下面。 “嘘。”她抬手，食指在唇上抵了下，“安静。” “喵呜~”林百万的尾巴甩了甩，顺着猫爬架往下跳了一层，又“喵呜”两声，睁着圆眼睛看她。 林尔朝它抬起手来，掌心朝外，手背向内。 这是一个安抚的手势。 林百万压着喉咙“喵呜~”了两声，那副满是攻击性的姿态收了起来，它的指甲缩回了肉垫里，前爪抬了起来，跟她的手轻轻一碰。 林尔又朝谢衍看了一眼：“你摸摸？” 谢衍迟疑了一下才伸出了手来，他喜欢猫的，就是猫不太喜欢他，之前想摸一下林百万的时候，还被它毫不客气地挠了两爪子。 看在自家小主人的份上，林百万同学压着自己的猫脾气，喉咙里哼哼了两声，还是心不甘情不愿地让谢衍摸了两下。 随后，它动了动耳朵，甩着尾巴“蹬蹬蹬”地跳下了猫爬架，团成一团窝到沙发上去了。 谢衍微微低下头来，若有所思地看了看自己的手心，又合起了五指来。 林尔歪过头看他：“怎么了？” 谢衍回过神来：“嗯？” 林尔戳了戳他的腕骨，又问：“发什么呆呀？” “没什么。”他笑了下，若无其事地垂下手去，轻声说，“就是感觉小动物们都不太喜欢我。” 沈妄家养的那只橘猫也是，见到他就喜欢龇牙咧嘴地朝他哈气，还炸毛。 “那你别看它们，看我。”林尔朝他走近了一步，勾过他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仰起头来，一双浅琥珀色的眼睛干净清透，“它们不喜欢你，我喜欢你。” 谢衍垂下眸来看她。 小姑娘表达感情的方式总是直白又坦率。 旁边窝在沙发上的林百万同学骤然有了一种危机感——它在它小主人心里的地位正在直线下降，另一个入侵的不明生物正在迅速上升，这让它莫名地想要炸毛。 舔了舔猫爪子，林百万扬起脑袋，冲着谢衍非常不开心地“喵！”了一声。 两人的注意力同时被这声充满着“这家伙他喵的是谁？怎么老是来？还跟我抢人？”意味的“喵”给吸引过去了。 林百万虎视眈眈地舔着猫爪子，无声地威胁完谢衍之后，又朝自己的小主人看去。 林尔被它的反应逗笑，过来揉了一把它的脑袋：“好啦，你吃什么醋？” “喵呜~” “是不是你先不喜欢人家的？” “……喵喵喵？” “那从今天开始，好好相处？” “……” 这回连“喵”都没了，林百万甩着尾巴，圆溜溜的眼睛盯着谢衍看，显然不是很想答应自己小主人的这个要求。 林尔捏了捏它的耳朵，又说：“你多喜欢他一点，我就多喜欢你一点。” 林百万甩尾巴的动作停住了，它歪着毛绒绒的脑袋，看了一眼谢衍，又看了一眼自己的小主人，似乎是在思考自己听到的这句话。 半天，它勉为其难地伸出了右前爪来，非常高贵冷艳地瞅着谢衍。 瞧着它的反应，林尔笑了一下，拉过谢衍的手来，跟林百万的前爪轻轻一碰：“行，那说好了，盖章。” 盖完章，林百万继续高贵冷艳地收回前爪：“喵呜喵呜~” 勉强达成共识。 这么一个小插曲的功夫，又是二十分钟过去了。 林尔看了眼时间，已经十二点半了，催着谢衍喝完了半杯蜂蜜水，她关了客厅的灯，拉着他上了二楼。 二楼除了卧室书房之外，还有三间收拾出来的客房。 第803章 咱俩这个关系 林尔随便指了间，侧头跟谢衍说：“你在这儿睡。” 谢衍“嗯”了一声。 二楼已经没声音了，林亦安早就睡着了，他喝了酒之后，总是睡得很沉，外面的小动静也吵不醒他。 在谢衍去洗澡之前，林尔又去衣帽间里转了一圈，然后从柜子里拿了套新的家居服出来，塞给谢衍：“这是林亦安的衣服，还没拆呢，我给你拿了一套，你洗完澡就穿这个。” 谢衍和林亦安的身形差不多，穿的衣服的尺码也大致一样。 唯一的问题就是，两人的穿衣风格完全不同。 一只花孔雀，一只丹顶鹤，两人站一块，格格不入。 林尔费了好大的劲儿，才从她老爸那一堆花里胡哨的家居服里挑了个款式最简单的出来。 白色卫衣，灰色运动裤。 这是林亦安所有衣服中最低调的一套了。 甚至因为过于低调，品牌商送来之后，林亦安连拆都没拆，就丢进了衣帽间的深处，从此和它死生不复相见。 给谢衍找完衣服，林尔也回卧室洗了个澡。 因为时间太晚了，她洗澡洗的很快，也没磨蹭，从浴室出来之后，她拿了吹风机，将头发吹到了半干的状态。 十一月份的江州，夜里已经很凉了，阳台的推拉门留了道缝隙，林尔一边擦着头发，一边朝阳台走了过去。 把门关好之后，她找到桌上的遥控器，又摁上了窗帘。 房间里只开了一盏小夜灯，夜灯的光线又调到了最低一档，窗帘关上之后，房间就暗了下来。 林尔把手里抓着的毛巾往椅背上一搭，然后踢掉拖鞋，懒洋洋地仰躺了床上。 她卧室里的这张床是林亦安当时找专门的设计师定制的，典型的法式公主床的风格，床尾有个很明显的突起的实木雕花弧度，像是一道护栏一样。 林尔躺床上的时候总喜欢把腿弯搭在那上面，有一搭没一搭地晃荡。 关上阳台的推拉门之后，房间里就没那么凉了，只是深秋季节的温度依然很低，尤其是江州这种三面环海的沿海城市，海风大，雨天多，夜里冷。 林尔随手扯过毛毯，松松搭到了自己身上。 刚才听林亦安促膝长谈的时候困得睁不开眼，但这会儿脑袋里的睡意已经散得差不多了，林尔仰躺在床上，举高了手机，跟谢衍发了条消息。 ——【哥哥，我好难过。男朋友偷偷出轨，跟小三小四有说有笑，我忍无可忍，向他提出分手，他非但要我净身出户，还叫小三小四来打了我，我真的好难过，难过得快要死掉了，你能不能陪我这个伤心人聊会儿天？】 消息发过去之后，林尔等了两分钟，也没等到谢衍回复。 不知道他是还没洗完澡，还是已经睡了。 林尔没再等，熄屏之后就放下了手机，伸手过去点着触摸屏，调亮了壁灯的光线，房间里稍亮了些许。 她坐了起来，从书桌上抽了张数学试卷，又摸了支黑色碳素笔，打算写会儿作业。 闲着也是闲着。 只是刚写了两道选择题，林尔搁在桌边儿的手机就轻轻地震动了两下。 是谢衍的消息。 ——【妹妹，我也好难过。女朋友经常把三纲五常挂在嘴边，还天天跟我讲男人就该三妻四妾，我忍无可忍，要她适可而止，她非但不听，还强行解散了我的男德班，我真的好难过，难过得喘不上气来，你能不能开导开导我？】 林尔：“……” 到底还是谢甜甜同学技高一筹。 林尔盯着他那句话看了好一会儿，才戳着屏幕给他一字一句地回：【你先给我坦白一下，谁经常把三纲五常挂在嘴边了？还有，谁天天跟你讲三妻四妾了？】 消息回复过去之后，林尔紧接着又发过去一条：【我不记得我说过这两句话？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你那个三纲五常和三妻四妾的女朋友在哪儿？】 谢衍不紧不慢地回：【你也先跟我坦白一下，你那个偷偷出轨的男朋友在哪儿。】 林尔立刻改了口，以一种欢天喜地的语气回他：【……啊，哥哥，你要帮我去报仇吗？】 谢衍：【嗯，帮你报仇。】 林尔：【好开心呀，那你是要把他打一顿吗？】 谢衍：【打人？当然不是打人了，文明人有文明人的解决的方式，我们不提倡使用暴力。】 林尔：【？】 林尔：【那你要怎么帮我报仇？】 谢衍：【哥哥帮你把他抓过来，罚他抄一百遍《男德经》。】 林尔：“？” 林尔：“……” 可真是个文明的好方法。 无语半天，林尔又开始开始戳屏幕：【那他要是不肯抄怎么办？】 谢衍悠悠地回：【不怕，人多力量大，我们男德班学子无数，到时候《男德经》架在他脖子上，由不得他不抄。】 林尔：“……” 这绝妙主意，也就谢衍能想出来了，其他人都没他这种清奇的脑回路。 林尔难得接不上话来，她斟酌着自己的用词，时不时地点下手机屏幕，反复输了几个字，而后又删掉了。 这话是真让她没法接。 半晌，她发了个表情包过去，索性扯开了话题：【也行，哥哥果然是个文明人，我也喜欢这种解决方式。不过，哥哥，我还有个问题想问你。】 谢衍：【什么。】 林尔：【你看，大半夜的，我偷偷地跟你聊天，你还说要帮我去抓我那个出轨的男朋友，你女朋友要是知道了，不会生气？】 谢衍：【那我和你聊天，你男朋友要是知道了，也会生气么？】 林尔：【哥哥，你说什么呢？我没有男朋友呀，在他出轨的那一瞬间，他在我心里就已经死掉了，我现在只有哥哥你了，还是哥哥你对我最好。】 林尔沉浸在自己的角色扮演中，一字一句地戳着屏幕：【但我就是怕你女朋友知道了咱俩的这个关系，会跟你生气，哥哥要是被骂了的话，我可要心疼死了。】 谢衍还挺配合：【咱俩的这个关系？】 第804章 咱俩偷偷在一起 谢衍：【啧，妹妹，把话说清楚点，咱俩是什么关系？】 林尔：【哎呀这还非要我明说吗？我都表现得这么明显了，你懂我？懂我？肯定是懂的。】 林尔：【可我就是怕哥哥的女朋友知道了，会责骂哥哥呢，我肯定要心疼的。】 谢衍：【那行，哥哥不怕。】 林尔：【？】 林尔有点儿没反应过来：【行什么？】 谢衍：【趁我女朋友还不知道，咱俩偷偷在一起，先找找刺激。】 林尔：“？？？” 谢衍：【妹妹现在就过来，我就在你隔壁，春宵一刻值千金，快别耽误时间了。】 林尔：“……” 没有人能套路得过他。 盯着那句“春宵一刻值千金”，林尔歪头想了一会儿，还是放下手机，起身下了床。 谢衍睡的那间客房就在她隔壁，紧挨着她的卧室。 走廊里黑暗一片，只有从客房的门缝中隐约漏出来的光。 他还没睡。 林尔也没敲门，直接压住把手就开门走了进去。 房间里的光线很暗，只开了一盏床头的壁灯，窗帘也关着，外面的月影星光透不进来。 听到门口传来的动静，谢衍抬了抬眼皮，漫不经心地朝这边看了过来。 他刚洗完澡，正坐在床边儿上，低着眼看手机。 林尔一过去，就闻到了他身上的那股潮湿而清冽的水汽。 谢衍眼底的那抹意外稍纵即逝，他懒懒抬了抬下巴，也没起身，就半眯着黑眸看她，而后将手机往床上一丢，朝她伸出手来，散漫笑了声：“真想过来刺激一下啊，嗯？” 因为喝了酒，他的声线要比平时低上许多，显得有些沉，微微带着点沙哑。 林尔非常冷酷无情地把他的手拍开，站在床边儿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不找刺激，我找人。” 谢衍被她拍了一巴掌也不恼，只扬眉笑了下，配合地道：“嗯，找谁？” “你那个三纲五常，逼你娶三妻四妾的女朋友。”林尔弯下腰来，双手掐了掐他的脸，“说，她在哪儿？” “她不在。”谢衍由着她上手，也不反抗，说话的语调是一贯的懒散。 “你把她藏起来了？” “没。”谢衍神色正了正，而后慢条斯理地道，“她可能是跟你那个出轨还打人的男朋友一起有说有笑去了。” 林尔：“……” 挖了半天的坑，结果把自己给埋里边了。 伤敌八百，自损一千哪。 撇了撇嘴，林尔没再跟他闲扯，伸手把他拉了起来：“走。” “嗯？”谢衍顺着她的力度起身，懒懒问了声，“去哪儿？” “下楼。”林尔说。 谢衍便没再问，由她拉着下了楼。 这个时间，林百万也窝进沙发里呼噜噜地睡着了，听到楼梯口传来的动静，也只是睡眼惺忪地抬起脑袋，朝这边望了一眼，然后脑袋一歪，又重新睡去了。 “你先坐着。”林尔把谢衍摁在台前的高脚椅上，然后跑到厨房，从冰箱上层拿了个小蛋糕出来。 她把蛋糕的外包装盒拆开，放到了台上。 蛋糕不大，六寸左右，但……做得挺用心。 不，应该说极为用心。 是个有着老黄历图案的蛋糕。 外层一圈水果，表层白色奶油，大红色的老黄历牢牢占据着中间c位，司禄神的造型做得惟妙惟肖，左手持着玉如意，右手握着老藤杖，大脑门锃光瓦亮，在灯火下闪闪发光。 谢衍：“……” 这个时候他不夸她一句“好贴心”那都说不过去。 “喜欢吗？”林尔一边拆着蜡烛包装盒，一边满脸期待地看着他，“这是我照着你那个传家宝让蛋糕店给做的。” “……”谢衍沉默了下，而后点了点头，以一种万分艰难的语气说，“喜欢。” 林尔犹疑地道：“你这个喜欢怎么听起来这么勉为其难？” “没有。”谢衍的心情有些复杂，他很快为自己找了一个绝佳的理由，“我这是太喜欢了，用尽了所有的力气才克制住了自己想要亲吻……司禄神大脑门的冲动。” “……” 虽然这个理由听起来有点儿怪怪的，但林尔听见他说喜欢，还是心情极佳地弯起了眼睛来。 蜡烛给了两包，每包十根，林尔拆完一包之后，又去拆另一包。 “本来是想今天吃完晚饭再给你过生日的，结果林亦安和你聊起来还没完了，后来我就想着这么晚了，要不明天再给你补上也行，但我看你好像也不困，那就现在。” 计划赶不上变化，没想到他俩能聊这么长时间，直接打乱了她所有的步骤。 “天还没亮，那就说明今天还没过去。”林尔又说。 谢衍的睫羽微微坠下来，目光安静地落在她的脸上，他的喉结轻轻动了动，似乎是想说什么，但最终也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谢衍是真没想起来他生日这回事，他以前也不过生日的，除了上次，林尔给他过了一次。 直到刚才，林尔从冰箱里抱出了那个小蛋糕，他才猛地想了起来。 林尔小心翼翼地往蛋糕上插着蜡烛。 蛋糕做的不大，老黄历又占据去了大部分的空间，蜡烛不太好放，林尔对着蛋糕研究了半天，才捏着细细长长的彩色蜡烛下了手。 十八根彩色的蜡烛，绕着蛋糕的外层插了密密的一圈，宛如一排茁壮生长的小树林，中间那个司禄神的存在感实在是太强，再加上那一圈宛如驱邪一样的蜡烛围栏，整个蛋糕的造型就更奇怪了。 那司禄神没有一点“福星高照”的意思，反倒是像在给谁做法事。 总而言之，这蛋糕看起来挺阴间的。 但林尔完全没觉察到有哪儿不对，她拿打火机点亮蜡烛之后，又跑到墙边关了灯。 台上方悬着的水晶吊灯一灭，房间里瞬间就暗了下来。 借着蜡烛的微光，林尔重新坐到高脚椅上。 隔着一张窄窄的台，她看向对面的谢衍，见他还支着脑袋不动，林尔又催促他：“你快许愿呀，一会儿蜡烛就燃尽了。” 第805章 永远当作精 谢衍的视线这才从司禄神的身上移开，他稍稍抬了抬眼睫，蜡烛的荧荧灯火跳动在他的眼瞳里，映得他眼眸漆黑明亮。 林尔隔着灯光同他对视着：“快许愿。” “行。”谢衍扬了扬眉，依言闭上了眼睛。 过了几秒钟，他又睁开眼，黑漆漆的眼瞳看了过来。 林尔直了直腰，凑过去跟他一起吹灭了蜡烛。 蜡烛熄灭之后，房间里更暗了，只剩阳台处透进来的清冷月影。 谢衍的眉眼就藏在夜色里，影影绰绰的，看不清楚。 林尔也没急着去开灯，就趴在台上，好奇地问了他一句：“谢甜甜，刚刚你许了什么愿望啊？” 之前过生日的时候，让他许愿都不许，这次倒是乖乖听话了，林尔原本以为自己还要费一番口舌的。 “愿望，当然要藏在心里。”谢衍似乎是笑了下，尾音微微拖长些许，听起来有些散漫，“说出来就不灵验了。” 嗯？ 还整得挺神秘？ 林尔撇了撇嘴，也就不再问了，她跑去开了灯。 在切蛋糕之前，她又从台下面拖出来一个淡蓝色的小盒子，朝谢衍推了过去：“礼物。” 没等他开口说话，她又争分夺秒地补上一句：“现在就拆，马上拆，不要跟我说回家再看。” “……”谢衍因她的话而笑。 强买强卖的现场啊？ “行。”笑完了，谢衍非常配合地伸出手来，指尖勾着包装盒上的蓝色蝴蝶结往下扯，“我现在拆，马上拆。” 然后，那个“拆”字的尾音在礼物盒被拆开的那一刻戛然而止。 盒子里面放着一面锦旗。 金黄色的镶边，暗红色的丝绒表面，左右各佩着长长的流苏吊穗，最底下还有一圈豪华大龙须锁边。 谢衍：“……” 谢衍脸上的表情定格了两秒，在听到林尔的催促之后，他才定了定心神，伸手抖开了那面规规整整叠着三折的锦旗。 锦旗上面一共三排字。 两大一小，都是立体镀金的。 两排大字在中间： ——永远年轻，永远当作精。 一排小字在右下角落款的地方： ——致人间绝美小作精谢甜甜。 谢衍：“……” 这生日礼物，让他想找句话夸夸，都不好找。 林尔盯着他的表情看了一会儿，忽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她把手搭到台上，身子向前倾了倾，笑眯眯的模样：“喜欢吗？” “……” “为什么不说话？”她又戳了戳他捏着锦旗手指。 “……”半晌，谢衍轻轻叹了一口气，认命地点了点头，说，“喜欢。” 林尔没忍住，眼角弯弯地笑了起来，看起来像只狡黠的小狐狸。 就知道他会说喜欢。 无论她送什么，在他那里都是一句眼睛眨都不眨的“喜欢”。 咳了一声，林尔压住唇角的笑，故作严肃地道：“谢甜甜，你要说实话，做人要诚实。” 谢衍的接受能力显然要比一般人高上许多，几秒钟的功夫，他已经调整好心态了，抬手捏了捏她的脸，笑：“这就是实话。” 因为是一站一坐的姿势，林尔要比他稍微高一点，他微微抬起下巴，漂亮的桃花眼看着她：“你送的，我都喜欢。” 他想了想，还自发地补上了一句：“回去我就把这锦旗挂到床头上去，这样每天睁眼就能看到了。” 林尔：“……” 咳，其实也不用这么喜欢。 她买这个礼物还费了好一番心思，谢衍跟她一样，什么东西都不缺，她又没谢衍那个清奇的脑回路，实在是想不出来自己到底送点儿什么好。 最后还是温淼之前送她的那面锦旗给了她灵感，正好也能让谢衍体验一下她每次收到他礼物时的那种复杂心情。 于是，生日礼物的事儿就这样敲定了下来。 她把这礼物偷偷给温淼他们看的时候，秦柯还感叹了一句“你和尼古拉斯还真是互相伤害啊，谁也不放过谁”。 可能这就是传说中的相爱相杀。 送完礼物，林尔把蛋糕上的蜡烛拔了下来，然后拿着刀叉将稳居c位的那位司禄神切了下来，递给谢衍：“来，你的信仰，你来吃。” “……谢谢。”谢衍看着司禄神的那个锃光瓦亮的大脑门，莫名地有点儿牙疼。 林尔没吃蛋糕，只拿叉子戳了两块草莓，咬在了嘴里。 奶油太甜，谢衍除了喜欢吃糖之外，平时并不怎么吃这种甜食，把司禄神的那柄绿如意吃掉之后，谢衍就放下了塑料叉子。 “吃草莓吗？”见他停了动作，林尔趴在台上抬了抬头，一边问着他，一边拿叉子戳了一块，举着递了过去。 谢衍就着她的这个姿势，把草莓咬了下来。 这边半圈的草莓被林尔戳的差不多了，谢衍正想把蛋糕转个圈，却见林尔直起了腰来，直接捏着小叉子绕过台，走到了他这边。 她也没坐，就站在他身边，一块块地戳着草莓。 蛋糕不大，草莓对半切开，只贴了外层的一圈，数起来也就六七个。 林尔很快就戳完了。 谢衍看着她放下了小叉子，伸手把她手背上蹭到的奶油给擦去了，倾身问她一句：“还要吃么？” 草莓冰箱里还有，不过太凉，吃的话得先拿出来晾一会儿。 林尔摇了摇头，说：“不吃了。” 她也不饿，刚才吃晚饭的时候她就吃饱了，反倒是谢衍和林亦安只顾着喝酒了，也没吃多少。 谢衍把台上的那堆拆出来的包装盒收拾起来，只留了那半个还没吃完的蛋糕，打算一会儿放冰箱里去。 刚把用完的纸碟刀叉收好，客厅里的落地钟又响过沉闷的一声。 已经凌晨一点了。 谢衍朝落地钟的方向随意瞥了一眼，然后又将注意力放到了林尔的身上：“先上去睡觉，剩下的我来收拾。” 林尔半眯着眸儿打了个哈欠。 这会儿清醒的那阵已经过去了，林尔又开始犯困，打哈欠打得眼睛里里泛着一层雾蒙蒙的水汽。 她揉了揉眼睛，说：“那你早点睡。” 谢衍“嗯”了一声：“行，快去睡。” 第806章 还有我 林尔迷迷糊糊地点了下头，然后转身朝二楼走，只是刚走了两步，她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又停了下来。 眼角的余光注意到她的动作，谢衍偏头看过去：“怎么了？” 林尔慢吞吞地走了过来。 包装盒什么的已经收拾忘完了，谢衍正要把蛋糕放到冰箱里，林尔过来之后，直接按住了他的手腕。 “嗯？”谢衍以为她又想吃蛋糕了，顺着她的力度松了手，“想吃蛋糕？” “不是。”林尔摇了下头，向前倾身越过他的手去，纤细冷白的指尖蹭了一点儿蛋糕上的奶油，然后冷不丁地抹到了他的薄唇上。 不知道她要做什么，谢衍没动，只是轻轻扬了下眉梢，以示自己的疑问。 林尔仰头看着他，双手拉住他的衣领向下，小声道：“突然想起来，有句话还没跟你说。” “嗯？”谢衍配合地俯身下来。 “男朋友，生日快乐。”她眨了眨眼，然后踮起脚尖，吻上他的唇角，嗓音轻而甜软，“还有，希望你对生日的回忆不止只有阴影，还有我。” - 今年江州市的第一场雪要比往年来得晚一些。 十二月中旬，迟来的冷空气缓缓笼罩了整座江州城，大雪下过一重又一重，山寒水冷，呵气成冰，又是一年严冬。 因为高三年级有个高考动员大会，这学期的期末考试就提前了两周，为动员大会匀出了充足时间。 随着下半年的结束，学校的二轮复习也已经到了尾声，面对着突然提前的期末考试，学生们的压力也不算大。 依旧是高考模式，连考两天，考完之后，晚上继续上自习。 学生们一边拖拽着桌椅，一边讨论着刚做完的试题，很快，教室的桌椅又恢复成了原样，学生们收拾完东西，开始三三两两地结伴去食堂吃饭。 林尔和谢衍从食堂回来的早，他们俩晚上都不怎么吃东西，转了一圈之后，各拎着杯豆浆就回来了。 教室里这会儿已经坐了不少人了，有学生一边啃着面包，一边头也不抬地奋笔疾书；有学生站在窗户边，一边吹着冷风，一边哆哆嗦嗦地背着课文；还有学生一手拿着试卷，一手捏着水笔，正激烈地讨论着问题。 教室里的气氛有些紧张。 高考迫在眉睫，贴在教室后面的倒计时数字在一天天的减少，时间好像一下子就不够用了起来，所有学生都争分夺秒地刷起了题。 谢衍刚在座位上坐下，前排那两个正唇枪舌剑吵着的男生就抱着一张卷子“蹬蹬蹬”地跑了过来，两人在时桑的位置处来了一个急刹车。 “大佬！”男生先是对着谢衍来了个九十度的大鞠躬，然后才双手捧着试卷，恭恭敬敬地将试卷呈了上来，“小生愚钝，研究此题已久，依旧是不得甚解，还恳请大佬指点一二。” 林尔看了他们一眼，一边拿着水杯，一边说：“你们坐这儿。” 她正好要去前面接水，顺便给他们让了个位置出来。 “谢谢林尔同学！”两人又是双手合十，面露欣喜，“大恩大德！没齿难忘！请受我俩一拜！” 林尔：“……” 不至于，真不至于。 虽然别的班都下意识地对传说中的大佬敬而远之，但谢衍在本班的人缘还可以，大多数人都是能跟他聊上几句的。 虽然比不上时桑那个左右逢源的小交际花，但比起仿佛浑身都写着“生人勿近，熟人勿扰”的沈妄来，这位天生一双温柔桃花眼的谢甜甜同学那可真是亲切太多了。 男生拿过来的是一张数学竞赛卷，难度挺大，尤其是最后几道复合型大题。 题目下方的空白处已经有了两种笔迹，一黑一蓝，是题目的截然不同的两种思路，得出的结果也是相差千里。 戴黑眼镜的男生首先开口了：“这道题我们算了很久了，他说要先求p的定点位置，但我觉得要先求椭圆的轨迹方程。” 另一个戴圆眼镜的男生毫不气弱地回怼道：“你不求定点，怎么确定位置？” “求定点有什么用？这个条件又用不到。” “怎么用不到？往公式里代入的时候，没定点坐标，你要代空气啊？” 两个男生互相不服气，都觉得自己思路没错，心平气和地没说过三句，又你一言我一语地争论了起来。 谢衍被他们吵得头疼，索性把手里的豆浆往桌上一放，从男生手里接过试卷扫了一眼，然后言简意赅地下了定论：“都错了。” 黑眼镜：“……” 圆眼镜：“……” 两人同时闭上了嘴巴。 谢衍随手从林尔放在桌角的笔筒里抽了支碳素笔，刷刷两下就在试卷的空白处写了个新的解题思路出来，而后笔尖抵着试卷一角，轻轻点了点：“试试这个解法。” 林尔接完热水回来的时候，两名男生已经抱着试卷千恩万谢地回自己座位上去了，谢衍手里捏着的那根笔没放下，就转在指间漫不经心地把玩着。 他面前摊着一本高考理综模拟试题汇编，有几道题被他特意用对号勾选了出来，做了个标记。 听到身侧传来的动静，谢衍稍稍偏了偏头，眸光扫了过来。 他指间转笔的动作停住。 林尔同他对视了半秒钟，就见他放下了手里的碳素笔，两指抵着试题册的一角，慢条斯理地把书推了过来：“第三题，第七题，第九题，做一下。” 林尔：“……” 她就知道会是这句话。 自从高三一开学的时候，她跟谢衍说了她理综不太好，需要男朋友给单独补补课之后，谢衍就把这事给放心上了，有点儿时间就抓她做各种题。 从物理到化学，再到生物，大题小题，基础题提高题压轴题，基本上都压着她做了一个遍。 他甚至连骚话都不说了，调情也不调了，整天就是“一杯茶，一套题，从早到晚搞学习”。 林尔这么一个热爱学习的三好学生，硬是被他抓得看到理综就下意识地想吐。 第807章 所谓学霸男朋友 这哪是男朋友啊，这分明就是个魔鬼。 虽然说，两人平时在一起的时候，百分之九十的时间都是在学习，但你也不能把这个百分之九十直接升级成百分之一百二？ 有时候林尔也想撂挑子不干了，她这么一个天天被林亦安要求做个败家子的富二代小公主，为什么还要这么努力的学习？ 但又一想谢衍那个让人望尘莫及的理综成绩，林尔窝着的火儿又一下子全消了。 算了，学，还是得学。 只要学不死，就往死里学。 那个没有任何恋爱经验，却有着一肚子恋爱理论的贺寅贺大专家有一句话说的很对，如果你真喜欢一个人，是不会想把他从上面拽下来的，而是想要和他站到同样的高度上。 林尔叹了口气，认命地从谢衍手里接过了纸笔：“行，我做，马上就做。” “嗯。”谢衍揉了揉她的脑袋，语气温柔得让人直想揍他，“写完还有。” 林尔的脸更绿了：“……” 男朋友，快他妈闭嘴，你马上就要失去我了。 虽然心里还在恨恨嘀咕着，林尔还是非常口嫌体正直地把他勾出来的题给做了一遍。 不得不说，谢甜甜同学近满分的理综不是白考的，他挑出来的题很有水平，里面糅合的知识点很多，却又不偏离高考的大纲。 有个学霸男朋友确实是很让人安心。 林尔正低头做着题，时桑嘴里叼着袋牛奶从教室后门进来了。 大概是被教室里的气氛所渲染，他也没进门就嚷嚷，而是轻手轻脚地溜到了座位上坐下，见后面的两位学霸都安安静静地不说话，时桑悄悄地把脑袋扭过来了，想看看他俩在干什么。 谢衍和林尔的书立架都是靠桌子左边放着的，两个课桌接壤的地方就空了一块出来，时桑正好把脑袋卡到了两人书立架之间的那个空隙里。 谢衍余光瞥见，眼皮抬也不抬，只伸手抵着他的脑袋，懒懒推了回去：“别烦我。” “没烦你。”时桑把脑袋转了个方向，瞅向林尔，“我看看尔爷在干嘛。” “在学习。”谢衍替林尔答，继续不为所动地往后推着时桑的脑袋，“你也别烦她。” “……”时桑据理力争，“尔爷都没嫌我烦，你怎么管这么多？” 谢衍“啧”了一声：“她那是不好意思说你烦。” “你又不是她，你怎么知道？” “哦，我们心有灵犀。” “……” 时桑哑口无言，“唰”地扭回了头去。 九中的阅卷速度一向很快，考完两天之后，成绩就跟着发下来了。 谢甜甜同学发挥稳定，数学依旧是雷打不动的一百五，另外理综三门中，物理、化学两科满分，生物九十八。 除此之外，语文…… 依旧是以不容撼动的地位稳居他着所有科目成绩的最低水平——121分。 老陈是真的挺发愁，在别科优异成绩的对比之下，谢衍那点儿语文成绩显得尤为可怜。 连隔壁再隔壁班的徐主任都知道：“老陈，你们班那个叫谢衍的男孩子，这次的语文成绩是不是又不行啊？” 老陈：“……” “我看了年级成绩单了，他的那个数学和理综成绩都是年级第一。”徐主任的语气有些惋惜，“就是这个语文成绩，得在级部五十名开外了？” 老陈：“……” 老陈无话可说，只能报以一声长叹。 语文成绩其实在总分上拉不开太大的差距，大家都考的差不多，但也正因为这样，往往一分之差，就能隔着好几个名次。 他们一班又是学校的理科重点班，虽然说班里的学生多多少少都会有点儿偏科，但总体上而言，语文没有一百二以下的。 结果，谢衍就次次都悬在那个一百二的边缘上。 悬得老陈那口气上不来，也下不去。 学生的成绩永远是办公室里经久不衰的话题，一说起来这次的成绩，办公室里顿时热闹了起来，批改作业的老师们也暂时停下了手里的活儿，兴致勃勃地加入了聊天气氛组里。 “我刚才瞄了眼成绩单，陈老师，你们班考第一的那个小姑娘挺厉害啊，这次考了将近七百二？” “我也看见了，成绩是真不错。”老陈还没答话，另一个年轻的老师接话了话茬，“总分718，英语和语文都是单科第一。” “是之前海大附中转来的那个小姑娘？” “对，她来报到的时候，徐主任不是还跟她夸咱们学校好来着？” “……” 回忆起当时啪啪啪的打脸经历，徐主任的嘴角轻抽了一下，而后摆了摆手，委婉地道：“这件事就不要再提了，都过去了，过去了。” “哎呀，早就听说海大附中的学生很厉害了，去年的市状元就是这个学校出来的？” “对，理状元是这学校的，文状元是江大附中的？我记得两个都是女生。” “那今年说不准了，我挺看好陈老师班里的这俩小孩的，我看他俩成绩一直都挺稳当，说不定今年状元会落咱们九中呢。” “寒假回来就快一模考试了，到时候全市高三联考，再看看市排名怎么样。” 老师们聊天的空档里，徐主任一直在研究一班的成绩单，低头看了好半天，他托了托自己的老花镜，笑了：“这俩孩子的成绩还挺有意思，一个是语文好，理综差，一个是语文差，理综好，还挺互补的。” “其实二百八十的理综还行，但一百二的语文是真不行。” “一百二，得在班里倒数了？” “倒数第一，我看他前面那名同学的语文成绩是123。” “……” 老师们七嘴八舌地说了半天，最后话题又转回了谢衍的这个令全体老师都非常头疼的语文成绩上。 “哎唷陈老师，你真得说说谢衍这小同学啊，他这语文成绩可真是太影响总分了，怎么着也得考个125？你看级部前十名，哪有语文一百三以下的？” 老陈：“……” 他还少说了啊？ 第808章 看来题没白做 嘴皮子都快磨破了，就是效果不大。 每次老陈觉得谢衍能在语文成绩上有个新突破的时候，谢衍总在他的承受能力上给他一个新突破——这小孩儿的文言文翻译和古诗词默写真是越来越离谱了。 简直就是离谱他妈给离谱开门——离谱到家了。 这样两年下来，谢衍的语文成绩没怎么提高，倒是老陈觉得自己的承受能力在逐年提高。 他已经可以做到以一种极为淡定的心态来面对谢衍的胡说八道了。 “老陈，说真的，谢衍这孩子的语文成绩你可得上点儿心。”徐主任从成绩单里抬起头来，也跟着说了一句，“到时候高考，他这语文成绩多吃亏了，其他都这么好，就这门不太行。” “唉，我再想想法子。”老陈又是头疼的一声长叹。 几位老师刚停下话头，上课的预备铃就打响了。 老师们收了聊天的心思，从座位上站起来，各自收拾着教案，准备去上课了。 下午第一节就是语文。 老陈胳膊肘里夹着一沓教案，在教室门口站了几分钟，等上课铃声打完，才推门进了教室。 课代表已经将考完的试卷和印出来的成绩单发了下去，此时，班里正安静着，大部分的学生在低头看自己试卷和成绩单，少部分几个还没从午觉中清醒的学生趴在桌子上，昏昏欲睡着。 大概是因为老陈天生一副好脾气，学生们也不怕他，语文课上的气氛总要比其他课上轻松一些，偷偷打瞌睡的同学也不少。 一片寂静中，林尔清晰地听见时桑小声嘀咕了一句：“好大一颗安眠药走进来了啊。” “……”确实。 每天都要看着不同口味的安眠药在讲台上走来走去。 最关键的是，这些安眠药还他妈都会说话。 走上讲台之后，老陈把保温杯放到讲桌的一角，先是对这次的考试做了个整体的评价，然后才不徐不疾地说起了这次的语文成绩。 “咱们班的语文成绩这次考得挺不错的，平均分是126，最高分是林尔同学的138分，这个成绩放在咱们年级的理科班中也是级部第一，文科班的第一稍微高点，是二班林时兮同学的142分。当然，咱们理科就不跟他们文科比了。” 老陈在讲台上面说话的时候，林尔正低头看着自己的理综试卷，物理96，化学94，生物94，三门加起来284分。 魔鬼小甜甜的单独辅导果然有效，考试也考了这么多次了，林尔还是第一次理综总分过了二百八。 像他们这种平时就考七百多的学生，可以说是再想往上提一分，那都很难了。 每一分都是挤出来的。 林尔看完试卷，又看看成绩单，心里忽然有了种媳妇熬成婆的欣慰感。 啊…… 那些题没白做。 老生常谈的话说完，老陈终于拿起了试卷，开始讲解起了试卷上的错题。 林尔也把手里的理综卷子给收了起来，放到了桌肚里，她随手抽了支水笔出来，又把手肘下压着的语文试卷展开，然后转头看向谢衍。 预备铃是提前十分钟打的，大部分午休的学生也都是跟着铃声睁开眼睛的，林尔睡醒的时候，顺便叫了谢衍一声。 他也没睁眼，只含混不清地应了一声“嗯”。 知道他困，林尔就没再叫他。 直到打完上课铃，谢衍才抓了抓头发，慢吞吞地抵着桌沿儿坐起来了。 他刚醒来的时候，脸上是没什么表情的，周身的气压显得有些低，整个人看起来很沉。 林尔歪头看了他一会儿，才伸手碰了碰他的手肘，小声地问他一句：“醒了吗？” 谢衍身子往左边歪着，懒懒靠在侧面的窗台上，他像是还没睡醒，神色困倦，长而浓密的睫羽垂坠下去，说话的嗓音里带着几分低哑的鼻音：“嗯。” “成绩发下来了。”林尔把前排传过来的成绩单反扣在桌子上，压着纸张的边角往谢衍那边推了推。 成绩出来得早，发下来得晚，在办公室里轮了一圈之后才转到了学生的手里。 林尔往桌子上压了压脑袋，歪着头瞅他：“猜猜你考了第几名。” 因为是在课上，她说话的时候特意拿了本书，掩耳盗铃般地立在了自己面前。 谢衍的睡意散了几分，他稍稍直了直腰，眸光从浓密的睫羽下透出来，嗓音里带着点儿刚睡醒的沙哑：“嗯……第二？” 虽然是疑问的尾音，语气里却是笃定。 林尔眨了眨眼，压着成绩单的手指收了回来：“你怎么知道的？” 谢衍舔了舔牙尖，笑了一下：“猜的。” 从她的反应里，谢衍基本上就能猜到自己的成绩了，小姑娘的性子傲，学习上也一直暗暗跟他较着劲儿，如果是他得了第一，那这张成绩单现在应该是拍在他脑袋上的。 而不是以这么一种平和的方式出现在他的面前。 “那你知道你语文成绩吗？”林尔又问。 “不知道。”谢衍回答得漫不经心的。 他似乎是不太在意自己的成绩，成绩单就放在他桌面上，他都懒得伸手去翻。 “你考了这个数。”林尔伸出一根手指来，在他眼前晃了晃，然后又伸出了一根手指，继续晃一下。 谢衍配合地猜道：“一百二？” “不。”林尔晃了晃手指头，“稍微再多一点。” “一百三？”谢衍又猜。 林尔：“？” 他是不是对“稍微”这俩字有什么误解？ “你这也多太多了，就算是我说你考了一百三，你敢认这个成绩吗？”林尔也不让他继续猜了，直接又比划了个“一”的手势，说，“你考了121分。” “啊……”谢衍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像是对这个成绩还挺满意，“那还行啊。” 林尔：“？” 谢衍的表情平静又淡定：“过一百二了。” 林尔：“……” 他对语文成绩的要求还真低。 “行什么呀？”林尔捏着书边的手指微微收紧，压着声音又说，“你知不知道，班里就你一个古诗词默写得零分的人。” “……” 第809章 啊、啊 谢衍看了一眼被自己压在手肘下的语文试卷，确定自己的那张试卷还没打开：“你怎么知道的？” “刚刚老陈说的啊，他说咱们班里就你一个人在古诗词默写上扣分了。” “……” “而且还是六分全扣。” “……” 谢衍迟迟没有说话。 林尔继续叹气，颇有忧愁的模样：“谢甜甜，我记得我有在监督你背课文？你怎么还得零分啊？” “……”谢衍把语文试卷摊开，翻到了第三页的古诗词默写部分，然后才缓缓说，“这次不巧，考的三首古诗词都恰好避开了我背过的那些。” “这不是理由。”林尔的脑袋压低在立起的课本下，依旧是歪头瞅着他的姿势，“男朋友，你把要考的那些全背完行不行？” 说着，林尔又忧心地叹了口气，“怎么背了这么长时间，语文还是这点儿分啊？” 抓着他背诗也背了，默写也默了，结果考试的时候，还是雷打不动的零分，林尔就有点儿糟心了。 不是说一分耕耘一分收获吗？ 耕耘是耕了，她心累得都快像头老黄牛了，但收获在哪儿呢？ 是那个卷面上的鲜红的零蛋吗？！ “小姑娘家的，老是叹什么气啊？”见她一脸愁云惨淡万里凝的表情，谢衍有些忍俊不禁。 “我能不叹气吗？”林尔的脑袋垂了下来，压到了右侧的胳膊肘上，说话的语气幽幽怨怨的，“你看，我都监督你背过多少首诗词了？怎么一点儿进步都没有啊，你这样让我很挫败的，没有一点儿成就感。” 谢衍因她的深宫怨妇语气而笑，狭长的眼尾勾出了一个很明显的笑弧。 但很快，那抹笑弧就被他收了起来。 在女朋友唉声叹气的时候笑出来，那是只有时桑才能办出来的事儿。 谢衍的情话土，但情商不低，这时候再笑出来，那爱情的巨轮可真要触礁了。 “别叹气了。”谢衍敛了敛眉眼，垂眸看她，嗓音里含着低笑，“都听你的。” 他一边说着，一边抬起手来，轻揉了下她的脑袋，一副哄人的语气：“我背，全都背，行不行？” 林尔半趴在桌子上，脑袋动了动，视线同他的对上。 片刻之后，她眨了眨眼，说：“那你要跟我保证，下次考试的时候，这六分能全拿到。” “行。”谢衍应得没有一丝犹豫。 林尔这才勉强点了点头。 谢衍和她老爸林亦安一样，虽然看起来全身上下，甚至每一根头发丝里都刻着“不靠谱”这三个字，但只要是应下来的事，就一定会做到。 掠过这个古诗词的话题，谢衍瞥了那张反扣着的成绩单一眼，忽然问：“你理综考了多少？” 提起这个，林尔的眼睛弯了起来，小声说：“286。” “单科呢？”谢衍又问。 “96，94，94。”林尔一边答着，一边把反扣在他桌面上的那张成绩单翻了过来，指着上面自己的理综成绩给他看。 谢衍“唔”了一声，眸光落了下来，修长指骨沿着桌边儿轻轻叩着。 林尔看着他的这反应，顿时有些不满了：“你还不满意啊？” “没。”谢衍敲桌的动作微微顿住，倏地笑了，“进步挺快的。” 林尔刚松一口气，又听他不紧不慢地补上下一句：“下次再进步点儿，过个二百九。” “……” 这什么轻描淡写的语气？ 林尔忍不住在心里吐槽了一句，你以为人人都是你吗？！ 讲台上，老陈已经絮絮叨叨地讲到文言文的题了，下一部分就是古诗词默写。 大概是谢衍留给她的心理阴影太深，一讲到这两部分，林尔就下意识地集中起了精神。 “咱们江州的这个语文高考啊，模式和分值都是固定的，文言文部分一直都是六分，两分课内，四分课外。课外的文言文有时候可能会有点儿难度，但课内的咱们在课上都讲过？这个分一定要拿到的。” 文言文过后，老陈的话题自然而然地落到了下一题的古诗词上。 “哎呀这个古诗词默写我讲过很多次了，这种题没什么难度，你只要背了，那分就是你的了。但其中有一点，也是必须要注意的，你得把这个字写对了，你看你背都背过了，要是落在纸上的时候，字没写对，那多亏？” 说完这句，老陈又往前回溯了一下：“说到这里，我再多说两句啊，就上边那道文言文的题，两分的课内翻译考的是《滕王阁序》？” “之前我在课上也重点说过了，这篇文言文向来是考察的重点，不一定让你去翻译，有可能也会出现在默写题上。上次的月考的时候就考过这个的默写了？我记得但是大部分同学都填上来了，就是有不少同学都把这个字给写错了。” 说着，老陈清了清嗓子。 “上次考的那句‘潦水尽而寒潭清，烟波凝而暮光紫’都还记不记得？这个‘潦水尽’的‘潦’字是怎么写的啊？有的同学就把它给写成了‘缭’，两字的读音也不一样啊，怎么能写错呢？‘潦’是三点水的偏旁，这个‘缭’字是什么偏旁啊？” “……”班里很安静，没有人吭声。 虽然在学生的眼里，每个老师都是颗人形安眠药，但显然，老陈将这颗安眠药的作用发挥到了最大。 见班里的同学安静如鸡，作为班长的时桑主动活跃起了气氛，异常积极地扬声回道：“屌丝旁。” 老陈：“啊、啊？？？” 老陈被这冷不丁的“屌丝旁”震得手一抖，保温杯没拿稳，骨碌碌地掉到了地上，滚出了老远。 老陈侧了侧耳：“什么偏旁？” 以为他没听清，时桑加大了声音，又喊一遍：“屌丝旁！” 老陈：“……” 彻底清醒的谢衍：“……” 正为自己男朋友的默写题提心吊胆着的林尔：“……” 沈妄本来也是有点儿犯困的，但接连两声自信满满的“屌丝旁”入了耳，沈妄的那点儿困意彻底消散了。 第810章 呼哧呼哧呼 沈妄嘴角极轻地抽了一下，而后一巴掌拍在了时桑的脑袋上：“快闭嘴。” 他压低了声音，表情像是无语，又像是觉得丢人：“你没睡醒？那叫绞丝旁，不叫屌丝旁。” “……” 经过沈妄的这么一提点，时桑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了。 哦……绞丝和屌丝，搞错了。 “不好意思。”时桑干巴巴地摸了摸鼻子，“说习惯了。” “……” 这个小插曲很快就过去，老陈没在这事儿上纠结，继续往下讲着题。 林尔一边心不在焉地听着，一边伸手扯过了谢衍的试卷来，她是真想看看她男朋友是怎么完美避开这六分的。 映入眼帘的第一句就是： ——旅雁向南飞，呼哧呼哧呼。 林尔：“？” 呼哧呼哧呼？？？ 林尔满头问号，这呼哧的是什么啊？ 见她一脸迷茫，谢衍主动解释道：“前一句不是说什么旅雁向南飞么？呼哧呼哧呼就是旅雁煽动翅膀，飞起来的声音。” 林尔：“……” 不是，您能别再用拟声词强行凑字数了吗？ 林尔忽然想起了他之前的那个什么“哒哒哒”和“哈哈哈”。 虽然老师们总说，不会写也不能空着，但要是写出来都是什么呼哧呼哧的话，那还不如空着呢。 这玩意儿，一看就不对啊。 有哪个诗人会写这种流传千古的诗句？ 也就是老陈这种弥勒佛的平和性子，愿意不厌其烦地去念叨好好背书之类的话，这要是换了隔壁班的那个暴躁钱主任，谢甜甜同学就是每节语文课都被罚站的那个。 - 期末考试之后，学生们就迎来了元旦假期。 假期三天，高三学生四号返校。 受寒潮冷空气的影响，今年学生们放假也放得早，元旦之后就不上课了，其他年级的学生直接放假，高三的需要前往市体育场里参加高考动员宣誓大会。 难得放个假，林尔也没清闲下来。 第一天闷头写老师布置下来的作业，第二天和谢衍在图书馆做他挑出来的那些理综题，第三天被林亦安带回了林家老宅。 车停在老宅东边的一棵老树下。 林亦安一边单手解着安全带，一边跟林尔说着话：“就今天来一趟，算提前过个年，除夕就不过来了，我也不想见那些我连名都不知道的亲戚。” “嗯，我也不想见。”林尔赞同道。 “那到时候，我带你去三亚玩？” “……” 林尔觉得有必要提醒他一句自己这个准高考生的身份：“林公子，你忘了我六月份要高考吗？” 哪个高考生心这么大，都这个时候了，还不好好在家待着学习，反而跑去度假？？？ “我知道啊。”林亦安把玩着手里的车钥匙，将车钥匙向上抛起来，又稳稳当当地接住，“你今年高三了嘛，我记着呢。” 风吹得有些大，雪花直往领口里灌，林尔伸手按住了外套的领口，歪头看他：“那你还喊我出去玩？” 林亦安学着她的样子，也跟着歪了歪头，似是不解：“高考和出去玩之间，有什么冲突吗？” 林尔：“？” “我不是一直都跟你说，要劳逸结合么？”林亦安的理由依旧是无懈可击。 “……” 那这也太逸了？ 人家吭哧吭哧地学到夜里两点，她优哉游哉地跑海南三亚度假去？？？ “再说了，咱还非得参加高考啊？”林亦安不甚在意地笑了一声，又说，“你想上什么大学，我不能让你进去？” 林尔：“……” 话说林亦安的这个教育方针真的没问题吗？！ 进了老宅的正厅，暖意兜头而来而来，顷刻间就驱散了周身的寒意。 老爷子这儿正巧有客人上门拜访，两人在壁炉前一边聊着天，一边下着象棋。 林尔跟着林亦安走过去才发现，这客人她还认识，就是温淼之前打趣过的那位脑袋亮得像是涂了高光，村口老头见了能连耕三亩地的刘运川刘伯伯。 除了这位刘伯伯之外，棋盘旁边还站着一个认真看着两人下棋的男生。 更巧了，这男生她也认识。 就是之前跟她相过亲的那位。 林尔对他的印象还停留在他连依萍是谁都不知道的阶段上。 看见有人来，刘运川赶紧站了起来，热情地寒暄了起来：“哎呀林总，是林总？没想到今天能直接碰上啊，我还想着过几天和您约个时间，一起吃顿饭呢？咱们得有段时间不见了？ “确实是有段时间没见了。”林亦安跟着笑了下，敷衍地寒暄了两句。 林尔礼貌地打过招呼之后，就安静地站在林亦安左手边，看着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地聊了起来。 这位刘总和林亦安差了也就六七岁，但两人站在一块，实在不像是同一个年龄阶段的人。 一个像儿子，一个像爹，站旁边的林老爷子像爷爷。 祖父孙，三代同堂。 别说，这画面还挺和谐。 场面话说完，林亦安瞥了一眼旁边那个横看竖看都不顺眼的刘家儿子，不着痕迹地把林尔给挡了个严实，懒洋洋又问一句：“刘总怎么这个时间过来了？” “还不是我家老爷子惦记着嘛，说好久没过来了，就想来走动走动，我寻思着这两天不是一直在下雪吗，这天寒路冻的，老人家身体骨又不好，我怕他在路上再摔着，就带思初过来替老人家拜访一下了。” 刘运川说着，又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事似的，猛地抬手一拍脑袋，一把将儿子拽到了自己面前，“哎呀”一声，又道：“你看，光顾着说话了，忘记让这小子喊人了。来来来，思初，跟你林叔叔打个招呼。” 后半句话是对自家儿子说的。 “林叔叔好。”刘思初有些拘谨地低了低头。 “好，你也好。”林亦安随意一应，压根就没正眼瞧他。 林亦安可没忘，之前就是这小子跟自家姑娘相亲的。 哎呀，虽然谢衡确实让人讨厌，但实打实的说，这小孩的长相可比谢衡那儿子差多了啊，林亦安一心两用地想着。 第811章 日常催婚 寒暄没几句，刘运川就要起身告辞，被老爷子给拦住了：“这就要走了？才坐几分钟啊，你们父子俩难得来一趟，我得有七八年没见过思初了，不如晚上留这儿，跟我这个老头子一起吃个饭啊？” “不了不了，真没法留。”刘运川客客气气地推辞道，“您看我家老爷子还在家等着呢，说今晚家里有个聚餐，我和思初都得回去。” 林老爷子看了眼时间，不慌不忙地摆了下手：“这才四点半，吃晚饭也不急，好不容易有人陪我这个老头子下盘棋，下完这盘棋再走啊。”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刘运川也就不再过多推辞，应了下来。 两人重新坐回棋盘前。 林亦安正想带林尔上楼，忽然又听林老爷子开了口：“臭小子，去把后边泡的那壶茶端过来。” 林亦安单手插着裤兜，歪头往四周一瞥，一屋的佣人都在垂头站着，偏偏要叫他去端，这是寻个由头支开他呢。 林亦安也不多话，懒洋洋地轻嗤了一声，到底还是去了。 林亦安一走，棋盘前站着的人就剩了林尔和刘思初。 老爷子的心思也不在棋盘上，看着林亦安的身影消失在转角之后，视线就收了回来，落在了棋盘旁的两人身上，说话的语气多了几分意味深长：“尔尔和思初见过了？” 听到老爷子问，刘思初立刻直起了腰来，一板一眼地答着话，林尔却只是“嗯”了一声。 她垂下眸来，稍显苍白的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转着腕骨处戴着的手链的蓝色珠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她听出老爷子的意思来了，老爷子就差把“相亲”这俩字明明白白地写在脸上了。 老爷子不咸不淡地说了几句，最后还是刘运川觉得这气氛有点儿诡异，主动接过了话茬儿：“尔尔也在九中？我听瑾瑾说，你们俩在一个班里呢。” 林尔：“？” 谁？ 见林尔眸带疑色，显然没明白他说的是谁的模样，刘运川又解释道：“我女儿刘瑾，就是思初的姐姐，原本是海大附中的。前段时间这不是她外公外婆搬家了吗，瑾瑾非要跟着去，就把学校也转过去了。” 听他这样一说，林尔隐约有了点儿印象。 班里好像确实是有个从海大附中转来的学生，好像还跟她要过签名？ “亚东湾那边不是有好几所学校吗，而且学校都挺不错的，我和孩子她妈妈本来在犹豫着选哪所高中，最后还是思初说，你在九中，学校肯定不错，不如让姐姐也去，这才定了九中。” 闻言，林尔有些诧异地看向刘思初。 刘思初对上她的视线，不自在地伸手抓了抓头发，微有尴尬地解释道：“我没别的意思，我就是觉得你之前也是海大附中的，选九中可能是觉得九中的课程也比较熟悉。” 林尔不置可否地“哦”了一声，没再说别的。 没两分钟，林亦安就端着个木质托盘过来了，老爷子的话题被再次被打断。 很快，一盘棋就下完了。 送走了刘运川父子，三人转身回了正厅。 老爷子拐杖拄了拄地面，挥退了旁人：“都下去。” “是。”管家和佣人动作整齐地低声应。 “你跟我过来。”老爷子看了一眼林亦安，然后转身就朝书房走。 林亦安朝林尔耸了耸肩，做了一个无声的“等我一会儿”的口型之后，这才懒洋洋地跟了上去。 不用猜，他也能想得到老爷子叫他去书房干什么。 无非就是催婚和催生。 这么多年下来，林亦安也已经习惯这套流程了，来了老宅的第一件事，就是日常催婚。 虽然催了也没用，但这丝毫不耽误林老爷子数年如一日的反复催。 林尔留在了一楼，老管家和佣人们退下之后，老宅里就静得可怕，只有壁炉里偶尔传来的燃木爆裂的细微噼啪声。 进了三楼的书房之后，沉重的木门被被“彭”地一下关上。 林老爷子拄着拐杖往书桌前走，林亦安就走了几步，停在了一侧沙发前，然后没什么正行地往里面一窝。 老爷子看见他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就开始来气，拐杖重重地拄在地上，喝斥道：“坐好，腰直起来，别往沙发背上靠，都三十多岁的人了，站没个站样，坐没个坐样，让别人看见了，像个什么样子？” 林亦安不疼不痒地嗤了一声，当没听见：“这儿还有别人？” “现在是没有，我这不是让你平时就多注意一点儿？” “哦。”林亦安无动于衷地“哦”了一声，还是没有动。 老爷子也不跟他在这种事上浪费时间，这小子大半年都不见个人影，好不容易回来一次，老爷子不想跟他瞎扯些没用的。 “我问你，你的事儿考虑的怎么样了？” “我的事儿？”林亦安身子往沙发侧上一歪，单手支着脑袋，还是那副玩世不恭的公子哥模样，“我的什么事儿啊？” 明知故问！ 老爷子瞪他一眼，尽量按捺着自己的脾气：“你明知道我问的是什么。” “那你也明知道我的答案是什么。”林亦安半眯着眼打了个哈欠，他昨天跟陈麒声贺琛他们俩约了个场，在酒里待到凌晨三点多，现在正是困的时候。 打完哈欠，林亦安还没精打采地嘀咕了一句：“怎么每年的催婚流程都提前啊？” “……” 这声音本来是不大，但由于书房里很静，又没别人，这道嘀咕就显得尤为清晰。 老爷子更来气了，声音也随之大了起来：“你以为我想催啊？我还不是见你整天……” “行了行了，爸。”没等他说完，林亦安就不耐地打断了他的话，“跟您实话说，我压根就没有要结婚的想法，我也不打算结婚，您就别再我这儿再多费口舌了，您不烦，那我还嫌烦呢。” “……”林老爷子的眼皮子又开始跳，“你以为我天天说这个，我就不烦啊？要不因为你，我——” 第812章 没有儿孙我享福 “你都嫌烦，那你还说呢？”老爷子的话再度被林亦安给打断了。 “还说个没完了，都说十几年了，你看看有用吗？我要是你啊，我就不管这么多，管好自己就得了。俗话说的好，儿孙自有儿孙福，没有儿孙我享福，闲着没事儿操那么多心干嘛啊？” “……”林老爷子被他噎了一下，“就你话多，我说一句，你得有十句等着我，我现在还什么都没说呢，你就把话全给我压回来了。” “那你说啊。”林亦安无辜的一摊手，“我没说不让你说啊。” “我说个屁！”林老爷子没忍住，爆了句粗口，然后又堪堪压回后面的脏话，“现在话全让你说了，我还能说什么？” “那更好，就不用说了。”林亦安从善如流地点头，“皆大欢喜。” 林老爷子：“……” 皆大欢喜个屁！ 深深吸了一口气，林老爷子压着嘴边的脏话，手指虚虚点着他：“你给我闭嘴！” “好好好，我闭嘴。”林亦安表现的很配合，像是在哄什么难缠的熊孩子。 只要是老爷子说的话不涉及他的底线，林亦安不介意哄哄他，反正他平时也在哄女人玩，现在哄的对象换成了自己亲爹，那也不是不可以。 “你今年虚岁三十六了？”林老爷子算了一下他的年纪，又问，“你看看你周围，像你这么大的男人，还有没有没结婚的？” “有啊。”林亦安回答得如同德芙一般丝滑顺畅。 林老爷子的话音一顿：“谁？” “贺琛啊。”林亦安不慌不忙地把好友拉来了当挡箭牌。 “……”林老爷子又是一顿，“你们俩情况能一样？” “怎么不一样？”林亦安理直气壮，“他三十六，我也三十六，他男的，我也男的。” 林老爷子这下是真忍不住了，提高声音怼了回去：“他有儿子，那你也有儿子？！” “哦，你说这个啊。”说到这里，林亦安想了想，然后真心实意地说，“以我给你当了三十多年儿子的经验来看，儿子没什么用的。” 林老爷子：“……” “哦不对，有一点点用，能跟你顶嘴，跟你吵架，不听你管教，二十四小时不着家。”林亦安的表情更真挚了，“最重要的是，还能时不时地气到你心梗。” 林老爷子：“……” 确实，他马上就要气到心梗了，甚至还想来一个七百二十度的螺旋式升天。 “行，你说的都有理，我说不过你。” “不是你说不过我，是我说的本来就有理。”林亦安指着自己，满不在意地道，“你看我啊，这不就是儿子的现成例子么？” “……”林老爷子闭了闭眼，又说，“那我换个说法，你不想要儿子，行，我想要个孙子。” 一听这话，林亦安露出了一副“你早说嘛”的表情，立时来了精神：“那就更好办了啊。” 林老爷子狐疑地看着他：“？” 林亦安：“这事好说，你不是想要孙子吗？我喊你爷爷就行了，我自愿降低辈分。” 林老爷子：“？？？” “爷爷？”林亦安喊得没有一点儿心理包袱。 林老爷子：“……” 见老爷子不应，林亦安一脸坦然且淡定地继续喊：“爷爷？爷爷？” 林老爷子：“……” 救命，他要窒息了。 他现在不想七百二十度螺旋式升天了，太慢，他现在只想当场闭眼。 就当是一场梦，醒了之后没有这个儿子。 连着喊了几声，老爷子都没应，只是一脸要过去了的表情，林亦安不太满意了，“啧”了一声，又说：“爸，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看我都拉下面子来喊了，你怎么还矜持上了？” “……” 林老爷子心说，我他妈矜持你大爷的。 “为什么不回应我啊？” “……” 林老爷子的脸青了又白，白了又绿，绿了又黑，最后几番变幻，定格在调色盘的上面。 “……你给我闭嘴。”他从牙缝里挤出来了一句气若游丝的话。 林亦安这次没听他的话，而是耸了耸肩，像是很感兴趣似的，歪着脑袋研究着他的表情：“过了‘爷爷’的瘾了么，可我怎么感觉我给你当孙子了，你好像也不是很满意的样子啊？” “……” 林老爷子一脸糟心至极的表情，他这会儿已经完全不想跟他的这个混账儿子讲话了。 但扭过头去之后，老爷子的余光又瞥见了书桌上立着的三个相框——一张是林老爷子和老太太的合影，一张是林亦平一家四口的合影，还有一张是林亦安和林尔小时候的合影。 老爷子沉默了一下，还是觉得这照片有些扎眼。 别人都是一家和睦，夫妻团圆，儿女成双，唯独他这个让人不省心的儿子总是吊儿郎当的一个人，都已经是奔四的人了，独身带着个小孩儿，怎么看怎么让人觉得不是那么一回事儿。 “你别跟我扯东扯西的。”林老爷子有些疲倦地揉了揉额角，沉声说，“你明知道我的意思，我已经做出来让步了。” 林亦安的神色也跟着正经起来。 他敛去了脸上吊儿郎当的表情，抬眸看了过来，眉梢眼角褪去慵懒笑意之后，狭长眉眼里像是藏着刀锋，看起来莫名有些冷锐。 “你不想再生小孩儿，行，你想以后把公司交给尔尔，也行，你已经这么大的人了，我想管也管不了你，但这个婚，你必须要给我结。” “那我也正式跟你说一声，这婚，我绝对不会结的。”林亦安从沙发上站了起来，“父子俩隔着一张长桌针锋相对地对视着，“你要是想结，那你自己去结。” 林老爷子：“？” “你二婚，三婚，就算是重婚我都没意见。”林亦安扯了扯唇角，并没有因为对方是自己父亲就退让半分，“但我结不结，你说了不算，只有我说了算。” 林老爷子：“……” 一时间，书房里的气氛有些冷凝。 父子俩无声地对视半晌，谁也没有说话。 第813章 我要独领风骚 最后，还是老爷子错开了眼神，主动做出了一个让步的姿态：“不想结婚，行，你给我一个可以说服我的理由。” 林亦安干脆利落地道：“我不喜欢。” 林老爷子皱眉：“就这？” “就这啊。”林亦安理直气壮，完全不虚。 林老爷子的眉心皱得更紧了：“你知道这个理由说服不了我。” “能不能说服你，那是你的事，反正理由我已经给了。”气氛一缓和下来，林亦安浑身冒出的那种尖锐的戾气也跟着慢慢地收敛了起来，“爸，你也了解我，我做事向来不考虑其他的，只随心。” “我不喜欢的事，谁也不能强迫我。”他稍稍抬了抬下巴，眼神有些漠然，“即便是你，也不行。” 老爷子沉默了一下，过了许久才说：“那别人都结了，你不结？” “别人结就结呗。”林亦安依旧是不屑一顾的姿态，“他们是他们，我是我，他们结婚，关我什么事？我又不去抢婚。” “……”老爷子再次沉默了一下，语气是缓和的，“那你为什么不愿意结？” “因为我清新脱俗，不喜欢跟风。”林亦安想也不想地说，“别人都做的事，我就偏偏不去做，我要鹤立鸡群，我要一枝独秀，我还要独领风骚。” “……” “谁也不能抢了我的风头。” “……” 林老爷子终于被他气得冷笑了一声：“你没看过那些独居老人死在房间里，等尸体腐烂了之后才被人发现的新闻？” 林亦安诧异：“看过，怎么了？” 林老爷子道：“你不结婚，以后就会跟他们一样，以后在家死了都没人发现。” 林亦安更加诧异了：“怎么，有人发现，我就能活过来了吗？” 林老爷子：“……” 不是，这他妈是重点吗？？？ 没等老爷子开口，林亦安又心大地补上了一句：“再说了，那时候我死都死了，还管那么多干嘛？” 林老爷子：“……” 林老爷子觉得自己不能再跟林亦安聊下去了，他已经快要被林亦安这一肚子的歪道理给说服了。 见老爷子的表情微有松动，林亦安不紧不慢地又添了一把火：“你看娶媳妇儿有什么好啊？活着占我床位，死了还要抢我坟头。” 林老爷子：“？” 等等，什么叫死了还要抢我坟头？？？ 林亦安没理会他的疑惑，继续表情不变地添着最后的火：“骨灰盒一共就那么大点的地儿，我自己睡着都嫌挤，她还要过来跟我抢地方，她怎么这么好意思啊？我活着的时候都没受过这种气，凭什么死了之后还要受气啊？” 林老爷子：“？？？” 单单是说了这一通还不行，林亦安还要寻求个附和：“爸，你说是？你不能让我死都死得不安心？” 林老爷子：“……” 是你大爷啊是？ 这混账玩意儿都在说什么混账话？！ 老爷子感觉自己额角的青筋在一突一突地直跳，连带着全身的血液也在一阵一阵地往脑袋上涌，他的手已经快要控制不住了，五指非常想往林亦安的脑袋上贴。 老爷子被他气得也跟着说起胡话来了：“你嫌骨灰盒挤，那你想要多大的骨灰盒，不能给你买？” 林亦安拖腔带调地气人：“也不是大不大的事儿，主要是我想自己在盒里待着。” 林老爷子：“？” “爸，你可能不知道。”说到这里，林亦安特意露出了一个不好意思的表情，“我这个人，比较注重隐私。” “……” 林亦安最后是被气急败坏的老爷子给轰出了书房的。 门关起来时，带出“彭”的一声巨响，震得远在一楼的林尔都吓了一跳。 他及时往后退开一步，避免了血溅当场的惨剧，他抬手，摸了摸差点儿被门板夹到的鼻尖，而后一挑眉梢，一步三晃地下楼了。 早在那声关门的巨响从楼上传过来的时候，林尔就跑到一楼的楼梯口处往上看了，等了没半分钟，林亦安就出现在了二楼楼梯的转角处。 林尔上上下下瞧着他，确定他身上没有任何挨打的痕迹之后，才稍稍松了口气，然后问了句：“刚刚那声响……？” “哦，没事儿。”林亦安漫不经心地松了松领口的领带，“那是关门的声音。” “啊？”林尔反应过来了，“你被爷爷撵出来了？” 林亦安“嗯哼”一声，点头：“是啊。” 林尔：“……” 都被撵出来了，怎么还这么高兴？ 两句话的功夫，林亦安已经下了最后一层楼梯来，站在她面前：“小孩。” “嗯？” 他勾了勾唇角：“跟你说一事儿。” “什么？”林尔下意识地问。 “你和我都解放了。”林亦安弯下腰来，视线放到和她同一水平线上，笑得暖色生香，“估计你爷爷这辈子都不会再跟我提结婚生孩子的事儿了。” 林尔：“？” 林尔听得一头雾水，她不清楚林亦安和老爷子究竟说了什么，但单单从那声巨响无比的“彭”上判断，她也能猜出来，老爷子这次怕是被气得不轻。 “走了。”林亦安笑吟吟地掐了掐她的脸，而后又用力地揉了一把她的脑袋，不再说其他的话了，“我们回家了。” 林尔眨了眨眼，乖乖地“哦”了一声，抬步跟了上去。 - 四号，晚上七点，高考动员大会准时在江州市体育中心举行。 江州的这个高考动员大会很有名，不仅本市的名校高中来了不少，连附近几座城市的高中也慕名而来了。 临近年尾，寒潮来得气势汹汹，江州刚下过一场大雪，严寒凝结在血液里，如今正是冷的时候。 下午四点半，高三年级的学生们在九中的北门集合完毕，准备浩浩荡荡地朝江州体育馆出发了。 冬天的太阳落得早，不到五点钟，四野的暮色已经沉沉地涌了上来，天色将暗未暗，沿着狭长的海岸线往体育馆走的时候，可见辽阔的大海翻涌出的破碎海浪。 第814章 你有点不对劲 云川九中是建在亚东湾的这个岛上的，离着市体育馆并不近，学校大巴将一众学生们带出岛之后，就在城市广场这边找了个人相对少点儿的地方靠边停了。 城市广场前面就是市体育馆，因为来得学校太多了，足足有二十多所，前面的道路被车辆和人群挤得水泄不通，大巴也进不去。 处于对学生安全的考虑，校领导临时改变了主意，让大巴在城市广场这里靠边停了。 学生们有条不紊地下了车。 各班原地整队，确认完到场人数之后，学生们分成四排，按班级依次站好，每个班由体育老师带队，准备向体育馆的方向出发。 一班是个打头阵的，所以体育老师手里还举着面非常张扬的旗帜。 旗帜上印着硕大的校徽。 九中的校徽设计得非常招摇，蓝底白底圆形的徽章，中间是以银线绣成的白虎，悬崖边上白虎仰颈长啸，两只前爪踩在一轮圆月上。 白虎长长的尾巴尖上，手写体的“云川九中”四字迎着风猎猎飞舞。 排场极了。 城市广场上的雪还没融化，留着厚厚的一层，脚踩在上面咯吱咯吱地作响，跟着每班队伍后面的班主任们不断提醒着学生们当心路滑，小心脚下。 这样沿着城市广场外侧的人行道一路走过去，林尔看到了不少同样穿着校服往体育场走的队伍，有一支队伍还特别有意思，带队老师举着的那面旗帜上绣着一只缩着脑袋的金钱龟。 也不知道是哪个学校的，校领导班子的审美居然如此不走寻常路。 最后还是时桑见她老是盯着那面飘着的旗帜看，凑过来跟她解了个惑：“那个啊，是湘州三中的，不是咱们这儿的学校，不过咱们学校的老师和他们学校的老师都挺熟的，尤其是体育老师，听说是经常一块组队参加市里的运动会。” “……” 林尔立马扭过了头去，对金钱龟的兴趣全无。 对不起，现在一提湘州三中，她脑袋里全都是黑猩猩扛着她，一路敲锣打鼓奔向光荣榜的黑暗记忆。 不过，事情就是这么巧。 进了体育馆里面，各校开始按区域排队的时候，林尔抬眼就发现他们旁边的那支队伍里，每隔三米两米的就会飘一只壳子上镶满了圆形方孔铜钱的金钱龟。 再一看，哦操…… 果然是湘州三中的队伍。 林尔的视线在金钱龟上定格了两秒钟，然后默默地撇过了头去。 九中在体育场偏北的位置处，左边是湘州三中，右边是海大附中。 海大附中也是按班级来排的队，一班在最前面，林尔站过去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队伍前边的温淼。 隔着几个人，温淼朝她挥了挥手。 趁着各班还在整队，温淼跟后面的几名同学低声说了句什么，很快，几人就换了个位置。 没一会儿，贺寅也跟着换了过来。 “诶，尔爷，你们对面是湘州三中？” 瞧见那只与众不同的大金钱龟，贺寅抬着下巴往对面看。 林尔点了点头：“是啊。” 贺寅：“那你还记不记得之前我搭讪过的那个大帅逼？” 温淼：“严谨一点，是你搭讪没成功的那个大帅逼。” “……”贺寅说，“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好像就是三中的。” 林尔的兴趣不大，心不在焉地“啊”了一声，问：“怎么，你要过去打个招呼啊？” “不去不去，我就是这么一说。”贺寅终于收回了视线，摸了摸鼻子说，“我和他又不熟，估计他都不记得我，当时就没说两句话。” 林尔随口跟他聊着：“那你那个漫展上认识的朋友，也应该来了？” “没来。”贺寅有些遗憾地说，“他不是这个学校的，是二中的。” 这个话题暂时放下，贺寅想了想，又说：“不过我还挺想去跟大帅逼打个招呼的。” 林尔：“？” 温淼：“？” 朋友，你有点儿不对劲。 两道视线瞬间齐刷刷地落了过来，看得贺寅连忙解释道：“不是，我就是单纯地觉得他长得帅，你们俩不也喜欢看美女吗？我也喜欢看帅哥啊，谁不喜欢看长得好看的人。” 林尔：“噢……” 温淼：“噢……” 两道别有深意的“噢”落下来，贺寅就知道她俩还是没听明白，抓了抓头发，又说：“那你们摸着自己的良心说，那个大帅逼长得不好看？” “……”林尔先是下意识地回头看了眼谢衍，发现后者正塞着耳机，神情困倦地打着瞌睡之后，立刻扭过头来，小声地说了一句，“好看。” 温淼也赞同道：“我也同意，确实好看，是那种男生看了也会心动的程度。” 说到这里，温淼恍然大悟，她踮脚拍了拍贺寅的肩膀，又道：“我现在知道你为什么会心动了。” “……”贺寅麻木地说，“够了啊，猫爷，我这就是单纯地觉得他好看，再说了，人家有女朋友呢。” 温淼“唔”了一声，不置可否。 贺寅指了指站在林尔后面的谢衍，又说：“你看，我觉得尼古拉斯也很好看啊，还有你哥，林叔叔，弦姐……” 贺寅掰着手指头数了半天，最后把站在队伍末端的那两只快睡着的也给加进来了：“还有狗爷，肖仔，这不都挺好看？” 温淼：“……” 说的也是。 但温淼又认真想了想，还是补上了一句：“美色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生命故，两者皆可抛。河马，作为朋友，我觉得我有必要提醒你一句，珍爱生命，远离校霸，色字头上一把刀啊。” “校霸？”林尔本来是在眯着眼听他俩说话的，但温淼这句话一出来，她稍有兴趣地抬了抬眼睫，忽然插话问了一句，“什么校霸？” “就是他说的那个大帅逼啊。”温淼朝三中的方向努了努嘴，压低了声音说，“听说是个校霸。” 林尔顿时来了兴趣：“听谁说的？” 温淼说：“他女朋友。” 林尔：“？” 第815章 精神病友狂欢夜 ……女朋友说的？ 女朋友？？？ 这是要大义灭亲的节奏啊？ 温淼的脑袋凑了过来：“木木，你还记不记得沈嘉喻的那个朋友，就是叫陈舟的那个男生？之前咱们一块吃过饭的。” 林尔“啊”了一声，点头说：“记得。” 陈舟这人很好相处，又是沈嘉喻的朋友，虽然不常联系，但他们几个的关系都不错。 “那个大帅逼的女朋友和陈舟关系挺好的，就是之前去湘州的那次嘛，我在酒里跟他女朋友聊了几句，别看那个大帅逼是个校霸，但他女朋友还挺乖的，说话什么的都挺好。” 也是，林尔回想了一下之前见到的那小姑娘的模样，软软萌萌的，长得就像个白白嫩嫩的小糯米团子，看着就很好相处。 不过……大帅逼就不一样了，从骨子里就透着一种生人勿近的疏离感。 模样也是，五官冷，表情冷，眼神也很冷。 要说他是校霸，那可比她家那位看谁都是一副深情又温柔的模样的人间绝美小甜甜同学有说服力多了。 贺寅还挺少女心：“你们不觉得校霸这个属性很戳人的萌点吗？” 林尔：“？” 温淼：“？” 温淼侧了侧头，耳朵朝向贺寅的方向：“等会儿，我没听清，你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哦，我是说，你们难道就没觉得校霸的这个属性特别特别特别的吸引人吗？”贺寅老老实实地又重复了一遍。 像是为了增加自己话语里的说服力，他还把“特别”那个词重复了三遍。 “然而，并没有。” 温淼一脸纳闷地看着他，像是不明白这种原本吸引年幼无知少女的属性为什么偏偏吸引到了贺寅这个粗糙老男人。 贺寅眨了眨眼：“你不觉得校霸把你堵在墙角，然后一脸冷酷无情地对你说‘女人，你完了’的时候，特别令人少女心砰砰砰地乱撞吗？” 林尔：“？” 温淼：“？” 并不觉得，谢谢。 “河马你能不能清醒一点？”温淼看起来很想晃晃他的脑袋，看看他的脑袋里到底装了多少水。 “电视剧看看极得了，你还当真了？你得分清楚电视剧和现实啊。” “我看的就是那种纪实类的青春电视剧。” “纪实类？是祭祀类？”温淼翻了个白眼给他。 “人家校霸一拳头就能把你打得螺旋式升天，正好当场给你来个祭奠。” “……”贺寅无言片刻，而后吐槽似的又说，“猫爷，你怎么这么没少女心？” “我这不是没有少女心，我这里让你分清电视剧和现实。”温淼清醒且理智地说。 “电视剧里的校霸，他跟你说‘你完了’，那说明你的爱情来了，但现实中的校霸，他要是跟你说‘你完了’，那你就可以准备给自己买棺材了。” 贺寅：“……” 贺寅被噎得哑口无言。 林尔没忍住，看着两人笑了起来。 真·人间清醒温淼小朋友，分分钟在线教你做人。 六点五十，负责维持纪律的活动志愿者们准备吹响了口哨，示意学生们安静下来。 穿着“提高一分，干掉千人”标语t恤的主持人从舞台侧面上了场：“好了好了，都别说话了，安静一下，现在该我说了。” 下边还在骚动着，吵闹声和说话声此起彼伏。 来参加这个高考动员大会的学校很多，二十多所学校的学生老师们加起来，人数已经超过了万人，要想让这些人同时安静下来，散落在会场四周维持纪律的志愿者们费了好一番功夫。 等底下的学生们安静下来，主持人才抓着话筒，跟学生们打了个招呼：“各位同学们，晚上好。” 话音稍稍停顿半秒，主持人又心情愉悦地补上后半句：“当然，不好也他妈晚上了。” 学生们：“……” 这是从哪儿请来的暴躁导师？ 主持人显然走的是人狠话不多的路子，跟学生们打完招呼之后，也不多说废话，直接开门见山地奔了主题。 “同学们！”主持人像是打了一斤鸡血，高高举着话筒，声嘶力竭地高吼着，“请你们大声地告诉我！我们的方向是——？！” 学生们慷慨激昂：“好好学习！” 主持人亢奋输出：“我们的目标是——？！” 学生们热血沸腾：“考上大学！” 主持人持续亢奋：“我们的任务是——？！” 学生们热泪盈眶：“报效祖国！” 林尔：“……” 谢衍：“……” 温淼：“……” 贺寅：“……” 场面一度非常混乱，堪称为群魔乱舞。 谢衍终于摘下了耳机，音乐并不能隔绝外界的噪音，他被四周三百六十度循环的嘶吼震得耳根都在疼。 谢衍抬手捏了捏鼻梁，觉得自己不仅是耳根在疼了，连脑袋也在疼。 谁敢说这是高考宣誓？ 这他妈明明是精神病的大型放风现场，好一个病友狂欢夜啊！ 贺寅捂着耳朵，忍不住吐槽道：“我真是好他妈个大无语，这究竟是高考动员大会，还是什么大型传销晚会啊？谁家的动员大会是这样开的？？？” 温淼也伸手捂着耳朵，脸上是和林尔谢衍同样的面无表情：“我服了，早知道动员大会是这样的，我就该请假不来的，我还以为是什么激动人心的时刻呢。” 林尔面无表情地扯了下唇角：“激动是有了，就是太过于激动了，把人心都给激动没了。” 大精神病头子带着小精神病的嘶吼声整整持续了将近两个小时，直到主持人的嗓音哑得说不出话来，这场宛如精神病友狂欢夜的高考宣誓活动才宣布了结束。 散场的时候已经九点多了，每个学生在出体育馆的时候还被门口的保安一人塞了一个低配版的法棍干面包，听说是这些学校统一联合拉来的赞助。 林尔正举着面包研究的时候，听见了从时桑那儿传来的一道极为可怕的“喀嚓”声，她捏面包的动作戛然而止。 “什么声音？”她愣了愣，然后侧头朝时桑看去。 第816章 吃这么多啊 时桑非常淡定地咬了一口面包，道：“哦，是我掰面包的声音。” 林尔：“？！” 林尔的目光往他手里的那条面包上一落。 “就是这个。”时桑举了举手中干得没有一丝水分的面包，“我刚才没咬动，就掰下来一块放嘴里了。” “……” 林尔惊了。 都干巴成这样了，还能吃？？？ 就不怕被噎死啊？？？ 还说是学校统一拉来的赞助商？ 林尔觉得这家赞助商离公司倒闭应该不远了。 时桑的那条干面包已经下去了一半，见林尔拿着那条干面包当棒球棍使，一直在戳谢衍的胳膊，他伸长了脖子，问了句：“尔爷，你不吃吗？” 林尔正好也玩够了，听见时桑问，就把面包往时桑怀里一拍，嫌弃不已地道：“不吃，你吃。” “好嘞！”时桑欢天喜地地应了一声。 时桑格外地好养活，一点都不挑食，一根又干又硬的低配版法棍面包也啃得津津有味。 啃到最后，林尔、谢衍和沈妄的干面包都进了时桑的肚子里。 高考动员大会结束之后，次日还有个高校联合会议，一班作为九中的理科重点班，自然也是被校领导们拽着跟去露了个相。 江州七大名校的重点班都在这个会场的大礼堂里。 学生们被放出来的时候已经接近十二点了，林尔和谢衍在礼堂后门等了几分钟，跟温淼贺寅汇合之后，四个人才找附近的餐厅吃饭。 谢肖和秦柯提前走了，说是去练习室，有音乐的谱子还没搞完。 城市广场紧挨着的就是一条美食街，街头巷尾挤着的都是穿着各色校服的学生，四个人也懒得挑，直接在美食街的入口处就近选了家小吃店。 黄底红字的广告牌，左边“沙县”两字，右边“小吃”两字，中间是绿圈红心的图标，尤为显眼。 店面不大，里面放着八张桌子，左右对称着靠墙。 十二点，正是午饭时间，店里的客人不少，位置几乎都坐满了，就靠近门口的地方还剩着一张空桌子。 四个人就在那张空桌子前坐下了。 菜单就放在桌子上，贺寅在凳子上坐下的时候顺手抄了起来，一边低头看着，一边问着几人：“你们吃什么呀？” 林尔也没看菜单，就往点餐前的壁挂电子屏上扫了一眼，随口道：“我要个牛肉粉，三鲜口味的。” 贺寅：“行，尼古拉斯呢？” 谢衍不在，他去前面的柜台那里拿碗筷了。 林尔说：“他跟我一样，都要牛肉粉，也拿三鲜口味的。” “好。”贺寅又应，而后稍稍朝温淼的方向侧了侧身，“猫爷，你呢，吃什么？” 温淼的脑袋凑了过来，瞧着菜单，然后伸手指了指：“我想要这个肉丝河粉。” 贺寅：“行。” 温淼又指了一下：“还有这个乌鸡汤馄饨，然后还要这个炒年糕。” 贺寅：“行。” 温淼：“这怎么还有个炸馄饨啊？馄饨也能炸吗？” “不知道，我也没吃过，点一份尝尝呗，好吃你就吃，不好吃给我。”知道温淼向来吃得多，贺寅也不惊讶，还多问了一句，“对了，你前几天不是说想吃鱼丸来着，这有个沙县鱼丸，要尝尝这个吗？” 温淼向来不会对吃的说不，立刻点头：“要啊。” “行。”贺寅点了下头，又问林尔，“尔爷不要别的了吗？” 林尔：“不要了。” 贺寅：“那尼古拉斯呢？” 林尔：“他也不要。” “行，那我去点餐了。”确认完每个人的口味，贺寅起身往柜台走了。 谢衍拿餐具的时候，顺便端了壶茶过来。 他拆了餐具，用开水烫过之后，才把餐具放到了每个人的面前。 点完餐回来，贺寅也没往座位上坐，就拿着手机站在侧面的过道里，问坐着的两个人：“我买杯奶茶去，你们喝什么口味的啊？” 林尔想了想，说：“我不喝奶茶，我想要奶昔。” “行啊，草莓口味的，是？” “对。” “那猫爷呢？”贺寅像个操心的老妈子似的，又回过头来问温淼。 “我要奶绿，薄荷的。” “行啊，那亲哥你……诶？”贺寅这才注意到少了个人，四处看了一圈，也没看见谢衍的身影，“尼古拉斯呢？” “去外边接电话了。”林尔说。 “那他喝什么呀？” “跟我一样，他不挑，我那杯奶昔不要糖，他那个要正常糖就行了。” “行。”贺寅一口应下。 正要转身走的时候，温淼忽然站了起来：“我也去。” 贺寅步子一顿，回过头来看她:“跟我去买奶茶？” “不。”温淼把手机揣进了兜里，“旁边好像是家炸鸡店，我去买份炸鸡。” 贺寅：“……” “对了，你买奶茶的时候，顺便看看附近有没有什么甜品店，我还想吃泡芙。”温淼又添一句，“脆皮泡芙。” 贺寅：“……” 想必他就是那个无情的工具人。 店里的客人虽然多，但老板娘上菜上得很快，五分钟，要的饭菜就上得差不多了。 又是满满当当的一大桌。 林尔发现了，每次她和谢衍出来吃饭，桌子上都是林林总总的一大堆。 上完最后一道菜，老板娘看了看桌子上的那些碗筷碟盆，又看了看眼前这俩身形清清瘦瘦的学生，惊诧道：“你们俩吃这么多啊？？？” 谢衍：“……” 林尔：“……” 并不是，只是真正能吃的那位还在炸鸡店里，没回来。 林尔给温淼发了条消息过去：【猫爷，还没买完吗？一会儿你那个河粉就黏到一块了。】 温淼：【就来，马上。】 这消息发回来没半分钟，温淼就拎着四份炸鸡回来了。 桌子上已经没有放东西的地儿了，温淼左右看看，把鸭腿和鸡腿倒在了一块，又将两个盘子摞了起来，清出了一小块地方。 林尔往塑料袋里看了一眼：“你买这么多啊？” “四份。”温淼说。 “河马不是不爱吃炸鸡吗？” “那不是给他的。” 第817章 是你太无知了 温淼拆开塑料袋，往外一盒一盒地拿着炸鸡，嘴里认真地嘀咕着：“你一份，我一份，尼古拉斯一份，我再一份，好了，分完了。” “……” 贺寅那个买奶茶的也不知道跑哪儿去买了，温淼的一盒炸鸡下肚，还没见到他的人影，等到第二盒炸鸡下肚，贺寅终于提着四杯喝的姗姗来迟了。 温淼离门口近，伸手接了一下：“你是爬着去的吗？” “不是。”贺寅把勾在手指上的包装袋拿了下来，揉了揉指腹那几道红而深的压痕，“我骑共享单车去的。” 大冷天里，他硬是热得出了一身的汗。 “这条街上应该有奶茶店？”林尔随手抽了张餐巾纸给他，一脸疑惑地问，“这么近，你还骑什么共享单车啊？” “这边人太多了，我根本排不上号。”贺寅解释道，“还有人老是插我队，我一生气，骑了个单车跑别的地方买去了。” “你买了半个小时？？？” 这边离着城市广场近，附近还有个万达商城，算是一个比较热闹的商圈，到处都是卖奶茶的商铺，他蹬车要是蹬上半小时，都能蹬出江州云中区的一环去了。 “没，我就骑了七八分钟，就找到了一家卖奶茶的。”贺寅拿餐巾纸擦完额头上的汗，又把餐巾纸团成一团，扔进了桌角的垃圾桶里，边坐边说，“但我买完奶茶出来，我发现我停门口的共享单车就不见了。” “……” “我就只能走着回来了，骑车七八分钟过去，走回来我得走二十分钟。”贺寅抓了抓头发，像是还在哀叹自己突然消失不见的共享单车。 “操，我真是服了，在这座城市连共享单车都守不住，我拿什么守住爱情。” “你不用守。”温淼头也不抬地插上吸管，把他的柠檬水往他面前一推，冷静地打断了他的四十五度忧伤，“你连爱情都没有，还守什么守？” 贺寅：“……” 操，扎心了朋友。 温淼——反矫情达人，专治青春疼痛文学患者，病得越重，效果越明显。 贺寅除了拎回来四杯饮料之外，还买回来一袋子脆皮泡芙。 桌子上的空间不太够，谢衍把空出来的那几个碗碟摞了起来，贺寅一边从塑料袋里拿着泡芙，一边瞅着温淼买的炸鸡：“猫爷，别人吃炸鸡你也吃，别人喝奶茶你也喝，别人咬泡芙你也咬，别人九十斤——” “我八十斤。”温淼咬着吸管淡定地道。 贺寅：“……” 那好，他闭嘴。 因为贺寅回来的晚，桌子上的大部分东西他们都没动，等着贺寅回来再一起吃，就温淼饿了，把他不喜欢吃的炸鸡给吃完了。 都是熟悉的人，也没那么多讲究，更不用假客气，贺寅坐下来之后，几个人纷纷拿起了筷子。 “这店是沙县小吃啊？”贺寅是个话痨，吃饭也不耽误他说话，“一说这沙县小吃，我突然想起来一事儿。” “嗯哼？”温淼低头戳着炸年糕，没空抬头看他，只含混不清地应了一声。 “就高二刚开学那会儿，咱们学校不是举办了个什么对口援助的活动嘛，就是给英吉沙县献爱心捐书的那个，我到现在还是百思不得其解，沙县不是挺有钱的吗？为什么还需要我们献爱心啊，你看这个沙县小吃开的全国都是。” 温淼：“……” 林尔：“……” 谢衍：“……” 贺寅的这句话一出来，整张桌子上的气氛都安静了。 三个人同时停止了吃饭的动作，齐齐地抬头看他，表情各异。 “看我干嘛？我说错话了吗？”贺寅被他们三个看得不明所以，他歪头往墙上贴着的图章上一瞧，更疑惑了，“我没有说错啊，这店不是沙县小吃吗？” 温淼：“……” 林尔：“……” 谢衍：“……” 三人又是齐齐沉默。 安静了好半晌，最后还是谢衍放下了手中的陶瓷白勺，委婉地解释道：“你说的那个沙县，是福建的，那个英吉沙县，是新疆的，这俩不是一个地方。” “啊？”贺寅惊了，“英吉沙县不是沙县吗？？？” 谢衍：“不是。” 谢衍斟酌了一下用词，又说：“你断句断错了，不是英吉、沙县，是英吉沙、县。” 温淼把咬着的那口年糕咽下去，点头说：“这个英吉沙县盛产巴旦木果，还挺有名的。” 贺寅的脸上还保持着那个惊讶的表情，半晌才说：“操，我以为是沙县小吃的那个沙县，原来不是一个地方啊。” “当然不是。”林尔抬头看他，又问“你没听过一首歌吗？这里有英吉沙的小刀，这里有新疆人的欢笑——” 温淼自然而然地接上后半句：“这里的抓饭包子，香喷喷的烤羊肉哇，一个人吃两个人都说好。” 贺寅：“……没，我还真没听过。” “还有一首，也提到了英吉沙。” “哪首？” 林尔回忆了一下音调，循着记忆唱了一句：“香梨葡萄哈密瓜呀，英吉沙的小刀亮嚓嚓。” 温淼又接后半句：“抓饭，烤肉，面肺子，馋的你直流哈喇子。” 唱完之后，两人同时抬起手来，手心对着手心，凌空击了个掌。 默契度满分，完美搭档。 贺寅还在兀自回味自己刚才听到的那段旋律：“我怎么感觉这首歌自带着一股烤羊肉串的味道？” “新疆的歌啊。”温淼怀疑这只河马今天出门可能没带脑子，刚才尼古拉斯同学的那一段关于英吉沙县的科普算是白做了，“那里不是烤羊肉串挺有名的吗？” “这歌就叫《新疆吆喝》啊。”林尔接替下了自己男朋友的工作，继续跟贺寅科普道，“当然要体现新疆的风土人情了。” “……”贺寅觉得在他们三个的衬托之下，自己显得尤为无知，他有些郁闷，“你们怎么都知道这个啊？” 温淼瞅他一眼，并不给他面子：“不是我们都知道，而是你太无知了。” “……” 行，是这个道理。 第818章 通往你心里的路 因着温淼的这话，贺寅忽然又想起了一事儿：“我当时还在班里跟几个同学说来着。” 林尔：“说什么了？” 贺寅老老实实地相告道：“就说沙县这么富，为什么还要援助那里啊。” “……” 温淼真心实意地建议道：“河马，给你一个忠告，建议你不知道的时候不要乱说话，要不然会显得你很无知。” “……”贺寅看起来更郁闷了，“那我都说完了啊，好像还无法挽回。” “没事儿。”温淼不太在意地应了一声，“还好听你说的那几个同学和你一样无知。” “你怎么知道他们和我一样无知？” “因为没有人反驳你。” “……” 说的也是。 一行人吃完饭，从城市广场穿过去的时候，贺寅眼尖地看到了今年广场舞比赛的宣传牌：“今年还有广场舞比赛啊？” 温淼兴趣缺缺：“这玩意儿每年都有？” 林尔和谢衍都没吭声，脸上是同样的一副完全不想回忆的表情，他俩对之前的那个堪称群魔乱舞的比赛可没有一点儿好印象。 “反正也是顺路，而且下午还没什么事儿，不如我们去看看？”贺寅提议道。 温淼：“……” 林尔：“……” 谢衍：“……” 三个人同时报以了齐齐的沉默。 唯有沉默，是对其最好的回答。 一个破广场舞比赛，究竟有什么可看的啊？ 但到底没拗过贺寅的热情，三个人又是齐齐长叹一口气之后，认命地往前面不远处的比赛场地走去。 舞台依旧是非常简陋，就支了几个活动遮阳棚，没有舞台，直接就地交叉铺了两条红地毯，当作了活动场地。 看起来和去年的那些基础设施差不多。 哦不，好像还不如去年。 去年好歹下面放着一排排的凳子供观众坐，今年连观众席的凳子都没了，市民朋友们得站着看。 活动流程倒是严谨了不少，想去围观的市民朋友们得先去活动登记处领个入场牌，然后再依次入场。 活动登记处的人还意外的多，排队的人挤出了一条长龙，林尔歪头往前面看了看，非常不能理解：“为什么一个广场舞比赛都这么多人看啊？” 谢衍指着头顶上的宣传横幅，表情淡定又平静：“建设城市文明，人人有责。” “……” 岁末年尾，山寒水冷，海风夹着潮湿的水雾在大街小巷里横冲直撞，冷意袭人。 这种天气，敢出门的都是勇士。 林尔在风里站了没几分钟就感觉手心发凉，她往上勾了勾口罩，又伸手去摸谢衍露在袖口外面的指尖。 他的手指比她的手还要凉。 觉察到她的动作，谢衍垂下眸来看她：“冷？” 他反手勾住她的食指，轻轻捏了下她的指腹。 林尔眨了眨眼，刚要摇头说不冷，只是话涌到了舌尖的时候，她又一个急刹车，临时改了口：“嗯，有点儿冷。” 她往四周看了一圈，又说：“你们先在这儿排着队，我去前面的奶茶店里买点热饮。” 谢衍把她校服外套的衣链拉到最上面，说：“我跟你一块去。” “你别去了，路口的风那么大。”知道谢衍怕冷，林尔也不跟他多说，“我买完就回来。” 奶茶店的人不多，就前面有两个排队点餐的，林尔等了半分钟，就轮到了她。 店员小姐姐把饮品单往前一推，微笑问道：“您好，请问需要点什么？” 林尔扫了一眼饮品单，没过多犹豫，直接下了单：“四杯抹茶奶椰，三杯不加糖，一杯正常糖。” “好的，您请稍等。”店员小姐姐动作利落地打出了订单，“一共七十二元。” 付完钱，林尔拿了单号，也没去座椅上坐，就往旁边的空地上一站，等着出餐。 出餐口旁边的一桌上坐着三个高中生模样的男孩子，几人脑袋凑到一起，一边低声说着什么，一边偷偷往这边瞄了好几眼。 最后，穿在皮卡丘外套的男生在同伴的怂恿下，拿着手机朝这边走了过来。 林尔没摘口罩，只是不着痕迹地往后退开了半步，同男生拉开了距离。 皮卡丘显然是做惯了这种事，搭讪搭得十分娴熟：“美女，我可以向你问个路吗？” 林尔：“？” 皮卡丘：“你为什么不问我问什么路呀？” 林尔：“……” 这两句话一出来，林尔就听出了他要搭讪的意思了，而且这搭讪的套路也太老了。 比她老爸买的豆角还要老。 皮卡丘也不期望自己能得到回答，丝毫不尴尬地又继续往下说：“我想问一条通往你心里的路。” 林尔：“……” 厉害了，比谢甜甜同学更土的情话来了。 皮卡丘自己不尴尬，林尔都开始替他尴尬起来了。 林尔第一次深刻觉得他们班那个戴圆眼镜的小姑娘有句话说的是真对，女生会不会被土味情话撩到，这得看说的人是谁，和情话本身土不土没关系。 情话表示，它不背这个锅。 “二十九号！”出餐口店员小姐姐的声音打破了这种诡异又尴尬的气氛，“二十九号的四杯奶椰好了，请过来这边拿一下。” 林尔低头看了眼手里的单号，直接掠过了皮卡丘的土味情话：“不好意思，同学，请你让让。” 经过谢甜甜同学持续不绝的土味情话轰炸之后，皮卡丘这种程度的已经不算什么了。 “美女，给指个路呀？”皮卡丘虽然让了个路出来，但依旧跟在她屁股后头，不肯放弃：“我是认真地在问，你也不知道吗？” “……”林尔从出餐口取了奶椰，终于转过身来看他了，说话的语气平平淡淡，“知道。” 冷不丁地听见她接话，皮卡丘还愣了一下，随即立刻眉开眼笑地回道：“那你给我指个路，行不行？” “行。”林尔说，“你出门直走，前面第二个路口右转，再直行两分钟，抬头就是了。” 皮卡丘下意识地掏出了手机，调出了上面的电子地图，然后顺着她说的路线看。 第819章 小糯米团子 “直走，第二个路口右转，然后再直行……嗯？！” 皮卡丘点开目的地之后，只见一张夺人眼球的巨大广告牌赫然出现在他的手里屏幕上，白底的宣传横幅上端端正正地印着几个红漆的霓虹大字——江州市立第三精神病院。 皮卡丘：“……” 奶茶店离城市广场不远，就隔着一条马路。 红灯转绿，林尔踩着人行道往对面走，很快就进了广场里面，正往广场舞会场那边走着，她眼角的余光忽然瞥见了一个穿着校服的小姑娘。 隔着十几米远的距离，那小姑娘站的地方又逆着光，林尔看不太清楚她的模样，只能遥遥看见她站在景观树下，朝上面伸着手，似乎是在抓什么东西。 林尔眯了眯眼，顺着她抬手的方向往上面一看。 是只氢气球。 那只氢气球正好卡在树枝上了，垂下来的彩带随风飘着，小姑娘一跳一跳地去抓拿条飘着的彩带，但垂下来的那条彩带离她的指尖大概还差着两三厘米的距离。 小姑娘也不沮丧，歪头看了一会儿，然后又蹦蹦跳跳地伸手去抓。 林尔正好从她身边经过，见她抓的这么费劲，索性转了个方向，过去帮了个忙，伸手扯着那条飘着的彩带。 她的个子高，扯得毫不费力，轻而易举地就把卡在景观树枝杈上的那只氢气球给拿下来了。 取下来氢气球，林尔侧过头来。 眼神落到那小姑娘的脸上的时候，林尔莫名地觉得这个小朋友看起来还挺眼熟。 小姑娘白白净净的，像只嫩生生的糯米团子。 长得挺乖，一张软萌的娃娃脸，眼神很软，眼睛黑白分明，瞳仁又大又黑，有点儿像婴儿的眼睛，看起来很干净，甚至因为她的眼睛过于干净，所以脸上的表情总有点儿懵懂的天然呆。 拜优秀的记忆力所赐，林尔很快就想起来对这只小糯米团子的印象了，这不就是她之前在三中光荣榜上见过的那个屠榜的学霸小团子吗？ 林尔的视线往下一落，果然在她的校服外套上看到了“湘州三中”这四个字。 昨天开那个什么高考动员大会的时候，湘州三中的队伍就在九中的左边，林尔对他们的校服款式还留有几分印象。 收回停在她校服上的视线，林尔把手里的氢气球往前一递：“给。” 小糯米团子眨了眨眼，糯糯道谢：“谢谢你。” 她说话的声音又乖又软的，好像甜到了人的心底。 林尔的眼梢一抬，正要说“不客气”的时候，前面忽然传来一道清清冷冷的男孩子的声音：“糯米团？” 眼前的小糯米团子立刻回过了头去。 林尔跟着抬眼往前看。 少年身形清瘦，眉眼干净，一双黑眼珠漂亮又冷漠。 啧，直觉没错，果然是那位大帅逼。 近距离看到真人，林尔忍不住在心底轻“啧”了一声，怪不得贺寅念念不忘地想要去跟大帅逼打招呼，这都是有理由的。 大帅逼抬手揉了下小糯米团子的脑袋，落下来的眼神里少了几分惯有的清冷：“在这里干什么呢？” “气球刚刚卡在树上了。”小糯米团子又转过身来，细白的手指朝前一指，软着声音说，“是这位同学帮我拿下来的。” 听她这样说，大帅逼抬起眸来，漫不经心地朝前掠了一眼，而后道了声谢：“谢谢。” 林尔不动声色收回打量的视线：“不客气。” 她那句“不客气”终于有机会说了出来。 大帅逼这才牵着小糯米团子的手，把人给带走了。 他们是往广场舞会场的方向走的，林尔正好也是这个方向，隔着的距离又不远，一路上还能听见两人的说话声。 “糯米团，这是你买的气球？” “不是，是杜明宇买的。” “他买气球干什么啊？” “他说等会儿上台的时候可以做应援用。” “……给谁应援？” “我们。” “我……们？？？” “嗯，他买了好多气球，还喊了同学来，说要给我们的队伍来一场高调又炫酷的应援。” “……” “你怎么不说话了呀？” “我在想，我该怎么给他一种高调又炫酷的死法。” “……呃。” 林尔拎着热饮回去的时候，贺寅他们正好排完队，领了临时的观众入场牌，林尔把饮料分给几个人，然后跟着他们从入口处走了进去。 今年来参加这个广场舞比赛的人依旧是只多不少，评委席上的那几个评委，居然还是去年的原班人马，谁都没换。 令人比较意外的是，参加队伍里又混进来了一支穿着校服的广场舞小分队。 贺寅一眼就看到了穿着校服的景行，他身边除了站着那只小糯米团子之外，还站着几个同样穿着湘州三中校服的学生，男生女生都有。 贺寅之所以能一眼就从人群中认出他来，也不仅仅是因为他长得帅，还有一部分原因是这一群参赛的老大妈老阿姨中，他们那一行人实在是太显眼了。 就像去年他硬拖着林尔温淼来参加这个比赛一样，与四周格格不入。 湘州三中的那支队伍，和去年他们海大附中的那支队伍，简直是一模一样。 宛如昨日情景真实再现。 贺寅整个人都愣住了，有些凌乱地说：“那他妈不是景行吗？！他怎么也跑来凑这个广场舞的热闹了？我以为只有咱们几个才会参加这玩意儿。” “是你参加。”温淼特意纠正了一下他的话，“我们几个，都是被迫参加的。” “不要在意这些细节，反正跳都跳过了。”贺寅心大地一摆手。 温淼心有余悸：“幸亏上场的时候我戴了口罩，要不然也太丢人了？” 林尔的脸上同样是一副劫后余生的表情：“还好，我也戴了。” 贺寅想了想，同样劫后余生地道：“虽然我没戴口罩，但我披了假发，没有人能认出来在台上跳舞的人其实是我。” 旁边面无表情的谢衍：“……” 一没口罩，二没假发。 第820章 时桑表白现场 什么情况啊？ 怎么这广场舞跳到最后，好像只有他一个人被坑了？？？ 瞧见谢衍一脸难以言喻的表情，林尔没忍住，笑了。 听见她笑之后，谢衍的表情好像更糟心了。 林尔强忍住笑，伸手拉了拉他的衣袖，非常没有诚意地安慰他道：“没事儿，你想开点，那天沈妄和时桑不是也被你临时给拽过来了吗？他俩也没口罩，也没假发，好朋友就得丢人一起丢。” 谢衍：“……” 谢谢，表示并没有被安慰到。 “不是，我还是不能理解，景行是怎么想的啊？”贺寅伸长了脖子，往评委席后面的宣传广告牌上看，“让我看看，今年给的是什么巨额奖励啊？比去年的奖品还丰厚吗？引得他都要不顾形象地参加这个了。” “别看了，今年那上面没写。”温淼把他的脑袋按了回去，淡定地道，“今年写着奖品的那宣传广告牌放在入场口那边了。” 贺寅扭过头来：“你看见了？” “是啊，所以我心里才平衡了一点，去年丢人归丢人，起码奖品还行，今年的奖品太没水平了，我都怀疑广场舞拉来的这家赞助商，是不是和咱们学校拉来的那家法棍面包的赞助商是同一个厂子的了。” “那一等奖究竟是什么啊？”贺寅被温淼勾得好奇心顿时上来了。 温淼也不卖关子，开门见山地说：“一台老式收音机。” 贺寅：“？” 贺寅一时没反应过来，他愣了一下，下意识地侧了侧头，凑近温淼，又问了一遍：“什么玩意儿？” 温淼放缓了语速，轻重音节层次分明地道：“一台，老式，收音机。” 贺寅：“……” 安静了好半晌，贺寅最终得出了个结论：“他疯了。” 等比赛完，四个人看着那支三中广场舞小分队抱着个一等奖的收音机，喜滋滋地从颁奖台上走下来的时候，贺寅又以一种无比肯定的语气多加了两个字：“他真的疯了。” “……” 林尔面无表情地想，景行疯没疯她不知道，她知道的是，看完整场比赛的自己才是真疯了。 终于熬到了散场，谢衍带头转身就朝入场口走。 刚出比赛会场，谢衍又接了个电话。 时桑在那边大呼小叫，激动如脱缰野狗：“不是，谢甜甜，你人呢？你不是答应我四点之前到吗？你说要帮我布置场地的，我这场地都搞完了，你连个人影都没见，你自己看看，这都几点了？都四点半了啊，你人呢？在哪呢？？你是不是把这事给忘了？？？” “没。”谢衍面不改色地答，“这就到了。” 他是真忘了。 时桑的大嗓门直接通过扬声筒传了出来，林尔歪了歪头，看向刚挂了电话的谢衍，问道：“十三吗？” 谢衍“嗯”了一声。 “他吵什么呢？” “昨天大半夜，他忽然给我打电话，说今天要在广场上给一姑娘表白，让我过去帮忙布置气球还是蜡烛来着。” 林尔：“？” 林尔惊了，就时桑那个直得要死的说话风格，还要在广场上给人姑娘表白？ 这不是典型的让市民朋友围观现成的求爱失败的现场吗？ “刚才一看这个广场舞比赛，我就把这事给忘了。”谢衍又说，“他催我赶紧过去。” 听谢衍这样一说，林尔顿时起了要围观的心思：“那他现在在哪儿？” “就在前面的音乐喷泉那里。”谢衍一顿，垂眸问她，“要不要过去看看？” “要看要看。”林尔连忙点头。 八卦是人类的本性，虽然林尔不爱凑热闹，但时桑的这个八卦是一定要凑的。 一千个八卦，也没时桑的这一个八卦热闹。 林尔跟温淼贺寅说了一声之后，四个人就在广场舞比赛会场入口处分开了，一队打车回家，一队奔赴求爱失败……哦不是，奔赴时桑表白现场。 音乐喷泉和广场舞会场离得很近，走两分钟就到了。 林尔隔着人群遥遥就看见了一圈红气球，中间还拉起了彩带，后面高高挑着条红色横幅，横幅上画着一溜儿粉得冒泡的小心心。 林尔：“……” 时桑这审美真是绝了，好好的一个表白现场，搞得跟婚庆公司的开业大典似的。 四周已经聚起了不少围观的人，林尔和谢衍一露面，时桑就兴奋地朝他们招了招手：“这里！” 不明真相的吃瓜群众们还以为是表白大戏的女主角来了，动作整齐划一的全都扭头看了过去。 林尔：“……” 谢衍：“……” 两人很想装作不认识他。 林尔无比庆幸自己脸上还戴着口罩，像是求一个心安似的，她把黑口罩又往上勾了勾，只露出了一双眼睛来。 谢衍同样是抬起了手，微显苍白的指尖抵着眼镜框，欲盖弥彰似的往上稍稍一抬，虽然知道眼镜框也遮不了什么，但他还是忍不住往上挡了挡。 “……尔尔。” “嗯？” “我觉得有点儿丢人。” “不瞒你说，我也有这种感觉。” 两人心情微妙地达成了共识。 林尔是走近之后才发现时桑胸前还扎着一朵大红花的，不是三好学生的那种，而是上个世纪九十年代，村里的村姑们脑袋上经常戴着的那种红色大头花。 又土又具有年代感。 林尔在自己脑海中仔细搜寻了一下她对这种大红花的印象，最后她发现她只在电视剧里见过这玩意儿，而且还是那种脱贫攻坚下乡扶贫的电视剧。 林尔对时桑的审美叹为观止，但仍然是忍不住问了他一句：“三儿，你这胸前戴的……？” “嗷，尔爷你没见过？这是我自己做的大红花呀。”时桑欢天喜地的说。 “……”林尔还是不能理解他的这个直男式审美，“我知道是大红花，我问的是，你为什么要戴个这个啊？” 时桑脸颊微红地揪了揪胸口的纸制红花，难得有些娇羞：“因为表白的话，我要特意打扮一下呀。” 林尔：“？” 林尔：“……” 第821章 中意得一批也 在时桑的脸上出现这种少女怀春似的表情，那效果实在是有些惊悚，林尔控制不住地打了个哆嗦，不忍再多看，立刻别开了眼去。 时桑完全没能感受到她这种复杂心情，还在喜滋滋地说着：“尔爷，你看我这个大红花，它还是我纯手工制作的，诚意满满。” “……”林尔没敢回头再看，又不想扫了时桑的兴致，只好搜肠刮肚地挤出来了干巴巴的俩字，“挺好。” 她是真搞不明白时桑的脑回路，一朵土里土气的大红花到底能看出什么诚意啊？ 但她向来很给朋友面子，就直接把大红花给按下不提了。 只是她再回头看着时桑这铺天盖地的表白架势，脑中忽然又想起来了另一事儿。 她记得高二的时候，她好像跟他聊过这种公众式的表白？ 也不知道时桑有没有听进心里去。 这样想着，林尔迟疑了一下，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多说这一句。 谢衍偏头看她一眼，已经心有灵犀地替她问出口来了，语气依旧是吊儿郎当的：“三儿，你这行不行啊？” 时桑：“啊？” 谢衍轻“啧”一声：“人家姑娘要是不喜欢你，你搞出来这架势，不是让人姑娘挺尴尬么？” 这话还是谢衍来说比较合适，一来是他和时桑算是从小到大的朋友，没什么话不能直说的。 二来是谢衍的分寸感一向把握得极好，用这种漫不经心的语气开个玩笑话，既能起到提点作用，又不会让人反感。 林尔心叹一句，有个能跟得上自己节奏的男朋友，就是省心，她连话都不用多说。 “我知道呀，就是因为她喜欢我，我才弄出来这个架势的。”时桑不疑有他，喜滋滋地说，“尔爷之前不是就说过嘛，不可以道德绑架，她的话我都记得着。每天起床前，我都会把她的话拿出来反复念三遍，提醒自己一定要牢记心口。” 谢衍：“……” 林尔：“……” 咳，倒也不必。 末了，时桑又面带骄傲地做了个总结：“我，可是一只善解人意，且格外体贴的舔狗。” 谢衍：“……” 林尔：“……” 他俩也不知道时桑究竟骄傲个什么劲儿，还有，为什么一定要用“舔狗”这两个字定义自己呢？？？ “三儿，你怎么知道她喜欢你的？” 一道声音忽然插了进来。 说话的是从刚才就一直在低头点手机的沈妄，这会儿他跟林时兮发完消息了，终于将注意力放到了身为男主角的时桑的身上。 恕他直言，他怎么就没看出来那妹子有半分喜欢的意思？ 沈妄的这话彻底问住了时桑。 时桑愣了好大一会儿，才挠了挠脑袋，支支吾吾地说：“我觉得……我觉得她喜欢我。” 沈妄顿时了然，“哦”了一声，道：“人生三大错觉之一就是，她喜欢我。” 林尔好奇插了一句：“那另外两大错觉是什么？” 谢衍淡定地接上：“我有钱了，我瘦了。” 林尔：“……” 不是她说，这三大错觉怎么……听着有那么一丢丢的敷衍？？？ 时桑琢磨了半晌，再开口时，语气已然是坚定了不少：“妄哥，我觉得你这句话说的不对，这应该不是我的错觉。” 三个人同时抬眼看向他。 时桑掰着手指头给他们数：“你们可能，我给她送奶茶，她说了谢谢，我给她送零食，她说了喜欢，我还给她补习理综，教她数学。” 沈妄越往下听越觉得不对劲，一语道破地反问了句：“那不还是舔狗？” “看来你对自己的定位相当准确。”谢衍说的话同样是一针见血。 时桑：“……” 这俩人就是来拆他台的？ 唯有林尔本着按事实讲道理的原则，冷静地安慰了他一句：“三儿，她可能也是喜欢你的，要不然也不会跟你走这么近的。” 时桑的眼睛里“噌”的一下就亮了，跟谢衍送的那个会削面的奥特曼似的，大眼睛卟灵卟灵地发着光：“我觉得也是！” 像是终于找到了认同者，时桑倒豆子似的把一肚子的话全倒了出来。 “我只是直男，我又不傻，我能感觉得到她也喜欢我，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她最近对我冷淡了好多，不收我奶茶了，也不接我零食，更不让我给她讲题了。” 说到这里，时桑有些苦恼地抓了抓头发，郁闷地嘀咕道：“难道爱情变成亲情了？” 林尔：“……” 谢衍：“……” 沈妄：“……” 难得有三个人都接不上来的话。 好在时桑也只是自顾自地嘀咕了一句，也不太在意有没有人接他的话，很快就调整好心态，自然而然地转了话题：“哎，先跟你们说个事儿啊，一会儿别喊我三儿。” 沈妄挑眉：“为什么？” 时桑别别扭扭地说：“这个名字显得我很受。” “瘦？”谢衍从上至下地扫了他一眼，微有疑惑，“你不胖啊？” “……”时桑指手画脚地解释道，“不是那个受，是攻受的那个受。” 谢衍：“？” 谢衍更疑惑了：“公瘦？那也有母瘦的说法吗？” “……”时桑的白眼终于翻了出来，“是那个受！那个易推倒的那个受！哎呀，你怎么什么都不懂？” 谢衍：“？” 谢衍这个2g在线的空巢老人还真不懂。 眼看着时桑要被谢衍的2g网速气得跳脚，林尔连忙扯开了话题：“三儿……不是，时桑同学——” 林尔的一句话刚起了个头，又想起了他那句不要叫他三儿，忙一个急刹车，硬生生地改了称呼：“——时桑同学，你想好怎么表白了吗？” “想好了呀。”一说起表白，时桑的注意力立刻被拉了回来，“女生不都喜欢博学的男生吗？我就整了个比较有文化的。” 时桑清了清嗓子，迎着林尔怀疑的眼神，自信满满地道：“吾中意汝，中意得一批也。” 感情饱满，重音欺负，语调抑扬顿挫，堪称朗诵的典范。 唯独听着的三个人都齐齐沉默了下来：“……” 第822章 当场把你锤成棒槌 啊这……？ 林尔一脸复杂，原来在时桑心里，文化人就是这样说话的啊？ “尔爷，你觉得我这表白语怎么样？” “……”林尔一时被他问住。 这还能怎么样啊？ 谁家的文化人这样说话啊？ 时桑这次的表白，怕是要凉，林尔绝望地想。 没等到林尔的回应，时桑又问一遍：“尔爷，给个评价嘛，咱们这一圈里，就你一个女孩子，你的意见对我来说很重要的。” “……”林尔只好给出了一个真心实意的评价，“我建议你，别这样告白。” 时桑的求知欲很旺盛：“为什么？我这样说话不行吗？尔爷你看哪儿不行，我再改进改进。” “……”这个问题还是让林尔无法回答。 这不是哪儿不行的问题，这是哪儿哪儿都不行的问题。 最后还是谢衍主动揽过了答话的重任：“你这样说完，女朋友就没了。” “你就只想出来这一句话么？”沈妄显然也被这句中意的一批雷得不行，好半天才接过了话来，“能不能换句？” “能啊，我还准备了句情话呢，是想表白成功之后再说的。”时桑说，“但如果你们都觉得我那个文化人的表白方式不行的话，我就直接上情话了啊。” 沈妄怀疑地看着他：“你还会说情话？” “当然，你这瞧不起谁呢？”时桑挺胸，抬头，看起来胸有成竹的模样。 但鉴于时桑的那些直男历史，沈妄是真信不过他：“你先别跟人姑娘说了，你先说给我们听听，我们觉得行，然后你再说。” 为了自己兄弟的幸福，沈妄难得出谋划策了一次。 “行啊。”时桑答应得异常爽快。 于是，六只眼睛，三道视线，齐刷刷地落在了时桑的身上。 时桑一副十拿九稳的模样，张口就来：“你是个什么棒槌？” 林尔：“？” 谢衍：“？” 沈妄：“？” 三脸懵逼。 在三双闪着巨大问号的眼睛里，时桑胜券在握地补上后边半句：“——总把我的心敲得砰砰响。” 林尔：“……” 谢衍：“……” 沈妄：“……” 问号没了，取而代之的是三脸怀疑人生。 三个人纷纷沉默了下来。 这种迷之沉默持续了很久，久到时桑开始怀疑眼前的三个人是不是被按下暂停键的时候，沈妄终于打破了这种不平静的沉默。 他表情平静地问：“你这情话是跟谢甜甜学的？” 谢衍：“？” 这关他什么事？ 谢衍微微偏过头来，轻挑着眉梢问自己女朋友：“我平时这样说话？” 林尔：“……” 这话又问住了林尔。 虽然不是这样，但也差不多…… 回想起来那个什么“我要当个农民，这样下雨天我想得就是庄稼，而不是你了”，林尔的心口仍然是一阵阵的窒息。 她这辈子都不想再听情话了。 但好歹问这话的是自己男朋友，林尔觉得自己必须要给他面子，于是极为认真地忖度了一下自己的用词，然后非常收敛地说：“也没，比这稍微好点。” 偏偏谢衍的接收器好像失灵了，没听出来她语气里的委婉意味，又或者说，他听出来了，但就是想要一个准确的结果，他又继续往下问：“有多稍微？” 林尔只好含混不清地说：“就半斤八两。” 谢衍：“……” 那说到底，还是没什么区别。 “这话当然是我自己琢磨出来的了。”时桑那个八两还挺鄙视谢衍这个半斤，鼻孔朝上地瞅了他一眼之后才继续往下说，“谢甜甜说话那么土，也就尔爷能受得了，我为什么还要跟他学？” 沈妄：“……” 沈妄心说，你这话说的还不如他呢。 时桑显然从沈妄的表情里读出了他的意思，讷讷两秒之后，还是摸了摸鼻尖，说：“好好，我说的这句确实是跟他的风格有点儿像。” 一而再，再而三被cue到的谢衍：“……” 倒是沈妄长吐一口气，然后抬手拍了拍时桑的肩，语重心长地劝诫道：“三儿，没他这张脸，就别学他说话，要不然对象没了还好说，连你狗命也没了。” 时桑：“？” 沈妄：“人姑娘脾气好还行，脾气不好，当场把你锤成棒槌。” 时桑：“……” 五点，女主角准时从广场另一端走过来。 围观的吃瓜群众们主动让了条小道出来。 看清女生的模样，林尔稍有意外。 这女生她见过几次，是林时兮班里的，也是学生会的。 后来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退掉了学生会，女生每次见到她和林时兮，都会用一种令人非常难以理解的欲言又止的眼神看着她俩。 弄得林尔和林时兮也是一头雾水，百思不得其解。 大音响里的“今天是个好日子”的音乐声还在放肆地在广场上游荡，时桑语速很快地跟女生剖析着自己的内心，诉说着自己内心的火热。 林尔站的地方离大音响很近，她嫌音乐太吵，从音乐开始播放的时候，就一直用手捂着耳朵。 所有的杂音被隔绝在外，林尔这听不见时桑在说什么了，只能看到女生以一种欲言又止的眼神分别扫量过自己，谢衍，和沈妄之后，然后终于视线落到了时桑的身上。 林尔纳闷极了，不是，都大半年了，怎么这姑娘还是用这种眼神看着她啊？ 她不记得和这姑娘有什么交集啊。 林尔一边分神想着，一边心不在焉地看着时桑。 也不知道说到了什么话题，时桑的情绪忽然激动了起来。 像是觉得单单只有语言可能不能充分表达自己的爱意，时桑忽然上前一步，把怀里的玫瑰花束往女生怀里一怼，然后二话不说，“砰”的一声就给人跪下了。 林尔：“？” 按时桑制定的剧本里，好像没有双膝下跪的这一剧情？ 在渐渐弱下去的音乐声里，林尔终于放下了手来，谢衍跟着笑出了声来，饶有兴致地提醒了时桑一句：“兄弟，你他妈别激动啊，求爱是单膝，你直接来了个双膝下跪，这是祭奠呢？” 第823章 我们已经分手了 时桑一想，也对，立刻抬起来了一条腿。 正要开口说话的时候，女生已经忍不住了，直接就把玫瑰花束砸到了时桑的身上，怒气冲冲地冷哼出声：“时桑你别演了行吗？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干什么，你就是想借着和我谈恋爱的名义，来掩饰你真正爱的人！” 时桑：“？？？” 同样一脸懵逼的还有林尔，谢衍，和沈妄。 这剧情进展的太快，完全不在他们的剧本里，三个人满眼惊愕。 牛逼啊，时桑还有个神秘的地下情人？？？ 正在三个人面面相觑地寻找着那位地下情人的蛛丝马迹的时候，女生忽然指着谢衍，猛地提起了音量：“你以为我不知道？在学校里我都听见了，谢衍对老师说的。” 女生的指尖一转，落回时桑的身上：“你！” 指尖再一转，又落回谢衍的身上：“他！” 指认完前两个，女生的指尖最后落在沈妄的身上：“还有沈妄，你们三个——” 女生抬起下巴来，眼睛盯着时桑，一字一顿：“在、三、角、恋。” 时桑：“……” 谢衍：“……” 沈妄：“……” 唯一没被牵扯进这场旷世奇缘的三角恋中的旁观者——林尔，她已经笑得不行了。 虽然三角恋的男主角，有个是她男朋友，但林尔是真憋不住了。 对不起，男朋友，虽然我很同情你，但是，请先让我笑一会儿。 时至今日，困扰了林尔大半年之久的谜团终于得以解开了，她也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这位女同学总以一种半是悲悯半是同情的眼神打量她和林时兮了。 大概女生以为她和林时兮都是被这对旷世奇缘三角恋蒙在鼓里的可怜人。 眼瞅着这误会大了，时桑手忙脚乱地解释道：“不是，当时我们是为了应付老师！” 女生冷笑一声，扭头就走，明显是不相信他这鬼话。 “哎，诺诺你别走啊！”时桑连忙喊住她。 “滚你！”女生翻了个白眼，头也不回，“信你我就是狗！” 留着你的连篇鬼话骗别人去！ “……” 时桑无语了半天，然后一把扯掉了胸口的大红花，扭头就朝谢衍喊：“谢衍——！” 他连谢甜甜都不喊了。 谢衍眉梢一挑，不慌不忙地往林尔身后一躲：“不是，兄弟，这事真不怪我。” 就这种关键时候，他都还记得时桑说过的那句“不要喊我三儿”，慢条斯理地把涌到舌尖的那句“三儿”给改掉：“兄弟，你也知道，我当时就是随口一说。” 谁知道，还有人当真了呢。 时桑的白眼都快砸他身上了，压着声音说：“那你说怎么办？！” “没事。”谢衍的语气轻描淡写，“我去跟她解释，就一句话的事儿。” 时桑怀疑地看着他。 他总觉得这句话的可信度并不大。 谢衍已经从沈妄的手里拿过了大喇叭，低头将音量调到了最高的程度，然后对准了女生的背影，就要开始隔空喊话。 时桑的眼皮子忽然狂跳了起来，止也止不住。 从他对谢衍的了解来看，谢衍实在是不像一个擅长解释的人——他可能会把原本简单的事儿弄得更复杂。 时桑心中警铃大作，直接必须要让谢衍停下来，但还没等他喊出那一句“等等，我自己解释”，谢衍已经慢条斯理地开口了。 “同学，你别误会，我们已经分手了。” 时桑：“？” 围观群众：“？” 围观群众吃瓜吃得眼睛都直了，心里直呼“我了个大草”，原来三角恋是真的啊？？？ 这是什么牛逼的神反转剧情？ 本来就想围观一下有情人终成眷属的，没想到还吃到一个惊天大瓜？ 谢衍的那一句出来，女生果然停下脚步，回头看了过来。 她还没走出去几步。 像是为了增加自己话里的可信度，谢衍的桃花眼微微一敛，神色里的不正经也跟着散去几分：“真的，我们分手好久了。” 他的语气低缓，表情肃然，说的跟真人真事一样。 女生显然不信他这一通胡扯，表现得冷静而理智：“那你们怎么还一起玩。” 谢衍：“哦，因为我们是和平分手。” 旁边被迫和平分手的另一当事人时桑：“……” 这他妈越描越黑了！ 他刚才就该劈手夺过谢衍手里的大喇叭的。 谢衍不解释还好，起码女生只是生气，谢衍解释完之后，女生想徒手拧下时桑狗头的心都有了。 虽然时桑很可怜，但林尔还是忍不住想笑。 这绝对是她见过的所有表白大戏中最惨，也是最让人啼笑皆非的一场。 沈妄也在笑，虽然他也是三角恋中的一员，但没被波及太多，主要的火力都在谢衍和时桑那里，也因为这样，沈妄还有余力给林时兮来了个现场直播。 时桑的眼神已经变成刀了，且刀刀都扎在了谢衍的身上。 林尔琢磨着，如果眼刀是实质性的刀的话，那么谢衍这会儿已经凉透了。 奈何大佬就是大佬，迎着时桑冷嗖嗖的眼刀，硬是眼皮都不抬一下，好像刚才那个拿着大喇叭说“我们和平分手”的人不是他一样。 时桑把手里抓着的那朵纯手工的大红花往地上一丢，蹭蹭蹭地就跑到了谢衍的面前，非常有气势地抱起双臂，以眼神睨着他。 可以看出来，时桑非常努力地想让自己看起来更有气势一些，无奈被身高所限制——他个子比谢衍矮了半个头，不得不憋屈地以鼻孔看着谢衍。 谢衍挺配合地垂下了目光：“我帮你解释了啊，她不相信我。” “……”时桑被他气得差的一口气没上来。 是，你是解释了，但你听听你那解释，那是人能想出来的话吗？！ 什么叫我们已经分手了？？？ 还他妈和平分手？！ 别说是那女生了，时桑自己听着这话，血压都要直飙一百八。 本着“好朋友一起走，谁先逃走谁是狗”的原则，谢衍毫无心理负担地把沈妄拖进了这场无硝烟的战争里：“兄弟，这事儿的起因在你。” 第824章 感谢老铁支持 沈妄还在享受着自己吃瓜群众的身份，结果忽然被谢衍扯了进来，他顿了两秒钟之后，才挑了下眉梢，说：“我？” 谢衍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又说：“如果不是为了给你和林时兮打掩护，我也不会喊你老公。” “……” 沈妄被“老公”这两个字惊得额角青筋一跳，差点儿把手里的手机给扔出去，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谢衍可以如此轻松地对他喊出“老公”这两个字的。 谢衍肯定是个魔鬼？！ “好了，可以了。”沈妄闭了闭眼，磨着牙道，“说事归说事，你最后两个字就别说出口来了？” 谢衍没有半分不自在，微微歪头，轻哂一声：“喊都喊了，我这个喊的人都没不好意思，你不好意思什么？” 沈妄：“？” 沈妄：“……” 听听，人言否？ 赶紧来个人，收了这只妖孽，好还世间清静。 高中阶段的最后一个寒假就这样随着时桑的失恋惨剧缓缓地拉开了序幕。 随着高考的一天天迫近，林尔主动把活动场所搬到了市图书馆里。 不是她不想在家学习，实在是林亦安这人太不像话了，每次看到她在书桌前坐着，他就好像浑身难受似的。 他自己难受了，也得让林尔陪着他一起难受。 林尔就没见过这种家长，天天给她洗脑“你是个有钱人你是个有钱人你是个有钱人”，就跟那唐僧念紧箍咒似的。 人家都是重要的话要说三遍，林亦安倒好了，他起码要说上三十遍。 最后念得林尔忍无可忍，干脆把东西连书带作业地全拿到市图书馆这儿来了。 江州的市图书馆处在云中区和云川区接壤的位置，云中区又是江州大学城所在地，大中小十七所高校云集于此，临近过年，学校的图书馆暂时关闭，因此不少大学生不得不转移了阵地。 林尔起得早，不到五点半，就随着身体里的生物钟睁开了眼睛。 天还没亮，窗外是一片昏沉的夜色。 林尔没开灯，凭着直觉摸到了床头柜上的手机，点亮屏幕一看，微信上来了两条消息。 是谢衍三分钟之前发来的。 第一条是个“早上好”的表情包。 依旧是老年人专用打招呼的表情包，土里土气的。 第二条是个语音。 懒得去找耳机，房间里又没别人，林尔直接点了外放。 谢衍懒洋洋的声音从手机扬音器里传了出来。 “起床了，女朋友，身边没我，还睡得这么起劲儿啊？” “……” 林尔瞬间清醒了。 许是刚睡醒的原因，他的嗓音显得比平时低沉一些，语速又放得缓，声音夹着微弱的电流，听起来稍稍带着一点儿沙哑。 确实勾人。 只是说的话就没那么勾人了。 什么叫“身边没我，还睡得这么起劲儿”？？？ 大清早的，人间绝美小甜甜就开始在讨打的边缘反复上下横跳了。 林尔面无表情地熄了手机屏，把谢衍讨打的声音掐灭在了传音筒里。 躺着缓了半分钟，林尔掀开被子，慢吞吞地从床上爬了起来，然后花了十分钟的时间洗簌、穿衣、收拾东西。 五点四十五，准时背着书包出门。 天还没亮，又是阴天，夜空浓得像是一笔泼墨。 冷风平地而起，肆意游荡，小区里的人工湖湖面结着一层薄薄的冰，路边还有未化的积雪，这个冬天，冷得厉害。 谢衍和贺寅早到五分钟，两人也没进馆，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一边站门口等着人。 更准确的来说，是贺寅说着话，谢衍等着人。 两人分工明确，合作愉快。 结果谢甜甜同学在冬天的北风里吹了两分钟，风没送来自己女朋友，倒是先送来了一只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桃花小妹妹。 贺寅对这种场景已经是司空见惯了，当即把口罩拉得更高，往旁边一站，自觉地把自己当成了一块无声的背景板，给桃花小妹妹留出了充足的表白空间。 桃花小妹妹的路子也挺野，完全不给谢衍说话的机会，背课文似的发表了一通自己的爱情宣言。 末了，桃花小妹妹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谢衍，表情尤为真诚地加了一句：“可以给个联系方式吗？我真的很喜欢你。” 一听这话，贺寅心中顿时警铃大作。 他觉得他尔爷从这爱情宣言上就输了，瞧瞧人家桃花妹妹的这口才，再听听林尔的那句高冷又不耐的“你闭嘴，给爷爬”，贺寅深深觉得他尔爷的这块墙角马上就要被人撬走了。 当朋友的，自然是要第一时间要给当事人报个信儿，于是，贺寅二话不说，“唰”地一下就掏出了手机来，手指头猛戳着屏幕，噼里啪啦地就开始打字。 结果一句“尔爷，速来，你的尼古拉斯要被人强制性带回玛丽苏88号星球了”刚刚打完，还没点击发送，贺寅就听旁边站着的那位尼古拉斯小甜甜同学慢条斯理地开了口。 ——“感谢老铁的支持。” 贺寅：“？” 女孩子：“？” 一句话出来，两人齐齐愣住，女孩子面露迷茫表情的同时，贺寅也缓缓停下了发送信息的动作。 迎着两个头顶着大问号的脑袋，谢衍漫不经心地又补一句：“如果真喜欢，可以点个赞。” 女孩子：“……” 贺寅：“……” 贺寅默默地把对话框中输入的那句话给删掉了。 对不起，他知道错了，他再也不拉着谢衍搞什么午夜直播了。 三分钟后，六个人成功在门口碰头。 乘着电梯上了五楼，他们找到熟悉的位置坐下。 贺寅一边拉着书包拉链，一边问温淼：“猫爷，你的英语笔记呢？给我看看。” “没带。”温淼把两支黑色水笔拍到桌子上，头也不抬，“我就只拿了两套理综试卷。” “尔爷？”贺寅又看向林尔。 林尔摊了摊手：“你看我什么时候做过英语笔记？” 有林亦安这个现成的人体多语言翻译机在，林尔在外语上是从来没费过劲儿。 第825章 痞老板，是谁 林尔上了这么多年学，唯一的一次觉得英语难，还是在高二刚开学的时候，她研究时桑的英语笔记。 因为当时他们班的英语老师布置的课后作业是篇英语小作文，九中和海大附中不一样，他们学校里的英语作文都是有标准模版的，所以林尔需要知道这个模版是什么样的。 结果时桑的英语单词都快写飞了，一支笔硬是写出了重影的3d效果。 接连讨要无果，贺寅只好将视线移向村里仅剩的三个希望。 结果，那三个希望同时给了他一个心碎的结果：“没带。” 贺寅：“……” 行，今天注定与英语无缘。 网课八点开始，十点结束。 这是江州七大名校统一进行的寒假网课集训。 江州是直辖市，高考试卷一直都是本市自主命题，按照惯例，每年这个时候，七大名校的领导班子总会联合起来，一掷千金，请来本市最有名的教育机构的老师来给学生分析重点考题。 语数英，外加文理综合三门，一连六天，每天一科，风雨无阻。 离正式上课还有一个多小时的时间，六个人也不多话，各自拿了试卷，争分夺秒地低头刷题。 都是名校重点班出来的学生，自然是自觉性十足。 空气很快就安静了下来，四周没有别的动静，只有笔尖摩擦纸张所发出的细微“沙沙”声。 一张试卷写完，已经过去了大半个小时。 林尔瞥了眼时间，七点四十三。 她停了笔，起身去了趟洗手间。 从洗手间回来的时候，剩下的几个人也都停了笔来，正收拾着桌子上的东西，给电脑和平板腾出地方来。 贺寅面前摆了乱七八糟的一堆试卷，他也不分类，直接摞到了一起：“今天该什么课啊？” 温淼随口回道：“该生物了？” 贺寅皱着脸叹气：“我不喜欢生物。” “你不是不喜欢生物，你是不喜欢学习。”秦柯非常诚实地来了一句大实话。 “我当然不喜欢学习了，有谁真心实意地喜欢学习吗？”贺寅又是一声忧伤叹息，“我至今都没搞懂，为什么要学习？” “当然要学了。”温淼平静而淡定地说。 “你是想听你以后的女朋友对你说‘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还是想听你女朋友说‘爱情像糖，甜到忧伤，离开你以后，才发现眼泪有些咸’？” “没错。”林尔点头表示了同意，接着温淼的话往下说，“你是想听你女朋友说‘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还是想听她说‘想了谁、忘了谁、回忆，伤了谁、痛了谁、流年’？” “……”贺寅哑然。 看来那是得学。 听完林尔的这句，秦柯乐了起来，以为谢衍平时就是这样说话的：“兄弟，看不出来啊，你还擅长这种文绉绉的调调？” 他的话是对着谢衍说的。 谢衍的眉梢轻挑了一下，看来秦柯可能对他有些误解。 与其说他擅长文绉绉的调调，更不如说那种“爱情像糖，甜到忧伤”离他更近一些。 谢衍指间转着的那只黑色水笔转过半圈，旋即停住。 他张了张口，正要说话的时候，林尔已经把话接了过去：“不，他完全不擅长，他只会对我说他，对我的爱就像拖拉机上山，轰轰烈烈。” “……”秦柯被雷得不行。 他扭过头去，漆黑的眼珠看着谢衍，脸上的表情有点一言难尽，像是震惊，又像是不相信，半晌，他确认似的又问了下当事人：“你喜欢这种调调？” “没。”谢衍漫不经心地靠着椅背，也没觉得不好意思，“我的情话库已经更新了。” “更新成什么样了？”秦柯好奇地问了句。 谢衍微微歪头，思考了一下，而后才慢腔慢调地开了口：“这是我的手背，那是我的脚背，她是我的宝贝。” 作为宝贝的林尔：“……” 好奇心害死猫的秦柯：“……” 其余被迫听到土味情话的三只：“……” 三只同时朝秦柯投来了幽怨的注视，让你他喵的再多嘴问，现在如愿听到了，终于开心了？？？ 秦柯露出一个沉痛反思的表情，对不起，他错了，他现在真的知道错了。 七点五十五，学生们准时进入直播间。 老师还没上线，直播间里也没人发弹幕，学生们一边翻着笔记，一边耐心等待着。 贺寅刚把桌子收拾出来，这才手忙脚乱地摸了支笔，又把平板架好，嘴里叹气似的嘀咕了一句：“网课我听不进去，网恋我倒是可以试试。” 温淼余光扫他一眼，提醒道：“网恋不靠谱的。” 贺寅下意识地问：“你怎么知道不靠谱？猫爷你试过啊？” 温淼翻了个白眼给他，又来了，他又要上头。 他可真是个优秀的国家一级抬杠种子选手。 “虽然我也没试过，不过我可以让你试试。”温淼点着电脑触摸板，看也不看他，“你先给我转五千块，然后我马上就把你拉黑，你当场就可以感受到网恋的不靠谱了。” 贺寅：“……” “猫爷说的对啊。”秦柯抬头看了过来，也跟着说，“而且，网恋有什么意思啊，隔着屏幕谈恋爱？” 谢肖不紧不慢地补刀：“你以前还嘲笑痞老板呢，说人家和一块电子屏幕谈恋爱，那现在你看看你自己。” “……” 贺寅再次无言以对。 正在他抓耳挠腮地想着自己该怎么反驳的时候，忽然听到了他尼古拉斯亲哥发出了一道灵魂疑问：“痞老板，是谁？” “……” 贺寅抓头发的动作停止了。 其余人也都缓缓抬起头来，以一种看外星人的眼神看着谢衍。 当然，除了林尔之外。 林尔已经习惯了她男朋友没有童年记忆了。 “是动画片《海绵宝宝》里的一个角色。”贺寅率先打破了这种诡异的沉默，热情地出声解惑道。 “痞老板他是一只绿色浮游生物，只有一只眼睛，我觉得他的原型应该是海洋里的剑水蚤。哦对了，他妻子叫凯伦，是台电脑。” 第826章 私生女 怕谢衍听不懂，贺寅解释的非常详细。 谢衍显然还是没听明白，虽然之前听林亦安说过这个什么黄色的穿裤衩的洗碗棉叫海绵宝宝，但怎么又蹦出来了个新角色？ 而且，剑水蚤和电脑谈恋爱？？？ 这也，太可怕了？ 比那个什么七侠传的老虎爱上兔子还要可怕。 谢衍的表情有点儿微妙。 旁边坐着的秦柯也是一脸的诧异，像是非常难以理解谢衍问的这句话，半晌才说：“兄弟，你小时候不看动画片的吗？” 闻言，谢衍看了林尔一眼，而后才意味深长地道：“看，我只喜欢奥特曼，所以只看奥特曼。” “……”林尔被他这一脸令人汗毛倒立的温柔激出了一胳膊的鸡皮疙瘩。 她总感觉他这话里别有深意。 及时开始的网课阻止了这个话题的深入，随着耳机里讲师的一声“同学们好”，六个人同时收起了心思，将注意力放到了电脑屏幕上。 直到腊月二十六，江州七校的网课才宣布了结束。 林公子果然实践了自己曾经许下的诺言——不顾林尔的强烈谴责，单方面地告知了她去三亚度过一个愉快假期的消息。 林尔抗议无果，只能妥协地往行李箱里塞了两本习题册。 被林亦安看见之后，还又给扒了出来。 临行之前，市里还有个大型的年底商业晚宴。 习惯了林亦安的处事风格，林尔也没多问，由着他全权安排，结果林亦安那边又出了岔子。 林尔人都站在酒店门口里了，她老爸连个人影都没有。 打电话过去的时候，林亦安正在等红绿灯：“哎呀堵车，我还能去干什么呀？今天不知道为什么，怎么堵这么厉害啊，我还没下桥呢。就这一个红绿灯，我他妈等了半小时了，每次闪个绿灯，就过两三辆车，这还让人怎么走啊？” “……”林尔思考了半秒钟的时间，然后给出了答复，“冷死了，我去里面等你，你要快点，不然我就走了。” “行，我这马上马上。”林亦安应着，“下了桥就到了。” 年末岁尾，天寒地冻，正是冷的时候，林尔在门口站了这两分钟就冻得手指发僵了，给林亦安打完电话，她果断转身进了酒店。 晚宴定在酒店的顶楼。 出了电梯，正对着的就是大厅。 林尔一边往里面走，一边漫不经心地扫视了一圈，没看见几个熟面孔，倒是看到了个令她极其意外的身影。 ……谢衍？ 虽然只是个侧影，但林尔也能轻而易举地辨认出来。 林尔愣了一下，脚下的步子不自觉一顿。 像是察觉到了她的视线，谢衍忽地偏头望了过来，而后，对上了她的眼神。 他好像对她出现在这里并不意外，只是朝她轻抬了下眼尾，示意她过来。 林尔轻挑了下眉梢，这才绕过餐桌朝谢衍走过去，而后在他面前停下，极为意外的模样：“你怎么在这儿呀？” 就林尔对他的了解来说，谢衍应该是特别特别特别不喜欢在这种场合露面的那种人。 和她老爸林亦安刚好相反。 谢衍没出声，只是朝她侧面的方向抬了抬下巴。 林尔顺着他示意的方向看过去，然后就在十几步开外的地方看到了正和人说话的谢衡。 林尔瞬间反应过来：“谢叔叔带你来的？” 谢衍眉眼冷淡，很轻地“嗯”了一声。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所有的情绪又都收敛进眼镜框后的睫羽下，林尔也摸不准他这是个什么反应。 她的视线在谢衡的身上停留了两秒钟，开始纠结起来了。 来都来了，要不要主动去打个招呼啊，毕竟怎么说谢衡也是个长辈，但瞧见谢衍这么冷淡的态度，林尔又拿不定主意了。 啊哟，愁啊。 早在林尔走过来的时候，旁边扎堆的几个穿着正装的男生已经压着声音说起话来了。 “那是林尔，林家的那位千金？” “是啊，她还不好认啊？和安尔的那位林总长得那么像。” “那和她站一块的那个，是谁啊？” “不认识，第一次见，刚才看见他戴着个眼镜，又没往这边走，我也没看清模样。” 聊了几句，说话的重点又转回了林尔的身上。 男生口中的话题，无外乎游戏和美女。 “话说回来，林家那位千金真是越长越漂亮了。” “再漂亮有什么用，不过就是个私生女而已。” “……” 几个聚在一起聊天的男生同时收了话音。 说话的是个一头锡纸烫的男生，年纪也不大，十七八岁，同样穿着一身正装，只是身上却带着掩不住的骄纵。 又是个被家里宠惯了的纨绔子弟。 锡纸烫朝前面望了眼，又回过头来，不以为意地道：“安尔的那位林总好像没结婚？那不就是私生女啊。这说得好听点儿，是林家的千金，要是说得难听一点儿，还不就是个连妈都不知道是谁的小野种？” “……”几个人非常惜命地都没有答话。 离得近的一个男生听不下去了，语带嘲弄地道：“有本事，你把这话当着那位林总的面去说，他要是不把你的皮给剥了，我跟你姓。” 另一男生也跟着嗤笑道：“在背后说算什么啊，你去那位林总的面前啊，你要是不被他拆了骨头，那都是你祖坟上冒了青烟。” 在场的哪个不是富家子弟，谁还不是早早地就接触了家里的关系网？ 在江州的商政界里，那位行事乖张的林美人绝对称得上是一位谁也不想惹的大人物。 这人根本就不按常理出牌。 一连被呛了两句，锡纸烫的面子有点儿挂不住，但奈何两人说的都是大实话，他悻悻然地哼了两声，还是有些逞强地回了一句：“当着他的面我也敢说啊。” 锡纸烫摸了摸鼻子，底气不足地道：“本来就是，还不让人说了啊？” 这话的尾音还未完全落下，一杯红酒宛如神赐之礼从天而降，降得不偏不倚，正正好好，分毫不差，就冲着他的脑袋，兜头而下。 第827章 居然会是谢衡 随着一道清脆悦耳的“哗啦”，浓郁香醇的酒液热情、迅速，且迫不及待地亲吻上了他的每一根发丝。 身为天选之子的锡纸烫都没反应过来，支棱着的俏皮发丝就再也俏皮不起来了，全都湿淋淋地贴在他的脑门上，一缕一缕的，根根分明。 红酒还在不停地往下滴，顺着他的下巴滴答滴答的，落在地上之后，顷刻间就没入了他脚下的红毯里，不见半分痕迹，唯留满身酒香。 如果真有落汤鸡的话，那么应该就是锡纸烫现在的模样了。 锡纸烫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已经黏在脑门上的那几缕头发，指腹下尽是黏腻的触感。 “……我操？！”在红酒热情奔放的亲吻之下，锡纸烫终于慢半拍地缓过神来了。 也就是此时，他看清了这份“神之礼物”的赐予者是谁。 正是他们刚才谈论的那两位主角之一。 那位神礼的赐予者就站在离他两步远的地方，手中把玩着一个空掉的玻璃杯，瞧见他看过去，神礼赐予者撩起了眼皮，终于舍得给他一个眼神了。 “不好意思，手滑。” 神礼赐予者以一种完全没有任何歉意的语气说着表达歉意的话，并且还大有一种“你再逼逼，我再送你一份大礼”的无声威胁的意思。 锡纸烫：“……” 锡纸烫看起来要被气成鬼火烫了，胸膛直起伏，半天没说出话来。 手滑？？？ 谁他妈手滑能滑这么准啊？！ 这要是不说成故意的，那都说不过去。 旁边的几个男生一看苗头不对，立刻选择了明哲保身，同锡纸烫拉开了一道“我们完全不熟”的距离。 倒是林尔有些疑惑地歪头看向谢衍，不知道他怎么忽然跟这个锡纸烫过不去了。 谢衍不是那种随意动手的人。 林尔歪头看看谢衍，又看看四周几人，她一进大厅的时候就瞥见到这群男生了，只是刚才她的注意力大部分都在谢衡的身上，也没听见他们几个在说什么。 浓郁的酒精气息不断刺激着鼻腔，锡纸烫终于把堵在喉咙里的那口气给咽了下去，狠狠一抹脸上的红酒，他气急败坏地出声：“操！你他妈有病？！” 这边的动静立刻引来了大厅里其他人的注意。 没理会锡纸烫的跳脚炸毛，谢衍只问：“刚才说什么了？” 嗓音平静而冷淡，隐隐透着几分乖戾。 他的脸上没什么表情，桃花眼依然是天生泛着温柔，眼里却是一片凉。 锡纸烫骂骂咧咧的话却是骤然一停。 回想起自己刚才吹出去的牛逼，锡纸烫脸上的表情有点儿不自然，他也没想到自己刻意压低了音量，还能被别人听了去。 “说个实话而已。”锡纸烫有些慌乱，但仍是强装镇定，扫视一圈之后，没看到安尔的那位林总的身影，他微微松了一口气。 “我说错什么了？”面对着同龄人，锡纸烫的脖子一梗，像是瞬间有了底气，“这不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儿？” 只是像是忌惮着什么，他仍然是刻意隐去了私生女的话题，只说了语意不明的后半句。 谢衍轻嗤一声，不咸不淡地开了口：“那你先当着的我面，再说一遍试试？” 争执一起，全场的目光几乎都聚集在了这里。 这是一场商政合办的大型晚宴，能来这里的人家庭都是非富即贵，谁也不知道这两人在针锋相对些什么，也没敢贸然插手。 倒是一个穿着黑西装的年轻男人在这边闹出动静的那一刻，立刻就从寒暄中抽身走了过来，一把拉过了不断抹着脸上的红酒的锡纸烫，皱起眉来问：“怎么回事？” “哥！”像是瞬间找到主心骨一般，锡纸烫立刻叫嚷起来，“是他忽然拿酒泼我的，我根本就不知道怎么回事。” 面对着自己这个不省心的弟弟，男人显得有些头疼，又见大厅里的人逐渐都往这边聚了过来，男人的眉心皱得更紧。 他显然不想把事情闹大。 给了锡纸烫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男人这才抬头打量起了眼前的少年。 林尔下意识地上前几步，站到了谢衍身边。 男人不认识谢衍，但绝对认识频频在各种宴会上露面的林尔，他眼中微有疑惑，扫量过林尔之后，他的视线长久地落在了谢衍的身上。 林尔知道他在想什么。 可能是觉得谢衍看起来有些眼熟。 和喜欢到处招摇着开屏的林亦安不同，谢衡鲜少出现在公共面前，除非是一些不得不出席的宴会，但佳信集团旗下子公司甚多，不少老总都跟他打过交道，也都认识他。 而谢衍和谢衡的模样像了有七分。 只是谢衍那个眼镜框跟做得半永久的似的，到哪儿都不摘下来，再加上他给人的感觉和谢衡给人的感觉完全不同，如果不是熟悉的人，很难会把他们两个联系在一起。 有时候林尔也觉得挺神奇的，谢衍戴上眼镜框和摘下来眼镜框的时候，像是完完全全的两个人。 不清楚对方的底细，再加上林家的那位千金就在眼前站着，男人显然是有所顾忌，迟迟没有说话。 如果可以的话，他是真不想和安尔的那位林总扯上半分关系。 因为就他的经验而言，被林亦安给惦记上的人下场都挺惨的。 “天凉王破”已经是个最好的结局了。 只是回头看看自己弟弟满身狼狈的模样，男人的眼底还是沉了沉。 锡纸烫已经不耐烦了：“哥，你还看什么啊？事实还不是已经明摆着了？就是他借口手滑，故意拿酒泼——” 啪啦——！ 一道清脆的声响冷不丁地响了起来，瞬间打断了锡纸烫的满腹牢骚。 这是酒杯摔碎到地上的声音。 因为大厅里已经安静下来了，所以这道玻璃破裂的声音就显得尤为清晰。 一时间，无论是身为当事人之一的锡纸烫，还是停在四周凑热闹的人，都扭头朝声音的来源处看了过去。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闹出动静的那人居然会是谢衡。 第828章 谢衡：“手滑。” 谢衡还保持着松手的姿势，地面上正对着他掌心的地方，同样的红酒在他脚边绽开出一朵血色的大红花。 从这一幕上，不难让人猜出刚才发生了什么。 那盏酒杯就是他掉在地上的。 瞧见男人的视线跟着投了过来，谢衡微微偏头，轻笑：“不好意思，手滑。” “……” 和刚才那少年如出一辙的话。 连语气都很像，明明是说着抱歉的话，字里行间却没有半点儿抱歉的意思。 大厅里更安静了，吃瓜群众们默默地交换了一个震惊又茫然的眼神，不明白这位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佳信大佬怎么忽然掺和进来了。 锡纸烫已经完全愣住了。 他就算是不认识这个晚宴上的其他人，但一定是认识谢衡的。 众所周知，江州城内有两位谁见了都要避着走的疯美人，一个是安尔集团的林亦安，一个是佳信的谢衡。 前者乖张，后者低调。 纵然两人的行事风格截然不同，但一致获得了最高评价： ——绝非善类。 不怕人狠，就怕人疯，尤其是疯起来不要命的。 吃瓜群众里原本还有几个想要出声调解劝和的热心市民，见谢衡忽然横插一手，又摸不准他是什么意思，纷纷闭紧了嘴巴，开始作壁上观了。 一片压抑而沉闷的安静中，谢衡忽然侧头往这边看了过来，他的视线在林尔身上短暂地一停，随后才落在谢衍的身上。 “阿衍。”他低低柔柔地出声。 谢衍听得出他的意思，是让自己带着小姑娘一块过去。 他微微侧头，看了林尔一眼。 林尔朝他轻轻地点了点头。 谢衍这才松了松眉眼，朝谢衡走了过去。 两人并排而立。 看到这一幕，站在锡纸烫身边的男人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脸色微微一变。 终于有人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了，瞪圆眼睛张大了嘴巴，直眉楞眼地看着并排而立的两人。 “我去，什么情况啊？” “我说怎么觉得他莫名有点儿眼熟，你看，如果去了眼镜框，是不是跟那位谢总很像啊？” “他俩不站一块，还真没发现，我压根就没往那方面想。” “……弟弟？” “谢家不是只有一个独生子吗？” “那总不会是儿子？” “这谁知道，嘘——小声点儿，谢家的事儿别多打听。” “……” 人类永远对八卦报以莫大的热情，晚宴上的男女老少们都在瓜地里疯狂上蹿下跳着，活跃得像个等待被闰土插的猹儿。 唯一不想吃瓜的应该就是锡纸烫和站在锡纸烫身边的男人了。 谁也没料到，这个身形陌生的少年会和谢衡扯上关系。 眼瞧着谢衡的视线落了过来，男人心里一紧，迎上那双郁郁不明的眼睛，男人的额头更是“唰”地冒出来了一层冷汗。 电光火石之间，男人的心里立刻有了衡量，当机立断地把锡纸烫挡在了身后，硬着头皮开了口：“谢总，孩子之间的玩闹，当不得真？” 闻言，谢衡轻笑了一下，眼神温柔得近乎晦暗。 男人的心底更是一沉。 谢衡还没开口，另一道像是掺了笑的声音就紧跟着男人落下的那句“当不得真”的尾字响了起来。 “哟，今天是什么日子啊，怎么这么热闹？” 这声儿一起，男人的脸色变了又变，他都不用抬头去看，几乎一秒钟就能辨认出忽然插话的这人是谁。 ——安尔的那位林总。 和谢衡不同，这位行事风格素来张扬放肆的林公子是各大晚宴的常客，但凡是江州商政界的人士，或多或少地都跟他打过交道。 诚如谢衡所言，林公子确实是只四处开屏的花孔雀。 至少，在这个晚宴上的人，就没有不认识他的。 前面挡路的人主动且迅速地为花孔雀让了条道出来，林亦安也没觉得半分不好意思，心安理得地踏上了这条专门为他腾出来的孔雀开屏之路。 走到众人的最前面，林亦安的视线在谢衡身上轻飘飘地一掠而过，旋即落在了锡纸烫的脸上。 他挑了挑眉梢，微有不耐地轻“啧”了一声：“又是你啊。” 这个“又”字就非常有灵性了。 吃瓜群众们默默将这个“又”字品了三遍，终于品出了一丝不同寻常来。 噫……看来刚才的神之赐礼是事出有因啊？ 林亦安没理会四周投来的各种八卦视线，只是又往前走了几步，停到了林尔的身边，然后稍稍侧了侧身，漫不经心地瞥着对面的锡纸烫，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 “小鬼，我记得之前跟你说过，离我家小孩儿远一点。” 林亦安微歪了下头，悬在耳骨上的银色细链随着他的动作一晃，莫名荡出了几分冷意。 “你是真想听我说第二遍啊？” 这两句话一出来，正在瓜地里疯狂横跳蹦跶着猹儿们纷纷在心底“卧槽”了一声，再结合锡纸烫之前说的那几句明显带着酸味的“私生女”的话，事情的缘由很快就被热心猹儿们给拼凑得差不多了。 八成就是这位锡纸烫小兄弟求爱不成，然后恼羞成怒，因爱生恨，只能在背后酸溜溜地做起了酸菜鸡。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和谢衡站在一起的那位又是什么情况啊？ 不会真的是儿子？ 众猹儿八卦又热切的目光反复在几位主角的身上来回切换着。 挡在锡纸烫面前的那男人的脸色已经开始发绿了，刚得罪了谢衡，先来又来了个林亦安，男人的头皮一炸，不知道自己弟弟这个小祖宗到底背着他干什么好事了，让两位大佬同时不满。 林亦安来得晚，还不清楚刚才发生了什么，只是一看到锡纸烫，林公子就开始浑身不舒服起来了。 怎么又双叒叕是这个小兔崽子？ 缠了他家小孩儿这么久，还不死心呢？ 林公子的心情肉眼可见地差了起来，这小兔崽子想他妈什么好事呢？ 正所谓是人贵有自知之明，就算是家里没有镜子，那也得有尿？ 就不能好好照照自己？ 第829章 气人的谢衡 “年轻人，现实一点儿行不行？”林亦安的神情是一贯的冷傲散漫，语气里透着一股非常明显的不耐烦，“怎么老是做些不切实际的梦啊？想追我家小孩，我建议你回去重新投个胎再来。” 他一边说着，一边漫不经心地环视了一圈，然后非常不情愿地承认，哦操——这晚宴上的人还就那个让他横竖都看不顺眼的谢衡更赏心悦目一些。 哦，还有站在他身边的那个同样热爱黑猩猩文化的小孩儿。 原本和锡纸烫聊天的那几个少年怕城门失火，殃及池鱼，早就躲得远远的了。 几人一边埋头往人群里扎，一边又在心底暗暗庆幸，好在那位林总没听见锡纸烫酸溜溜的那几句，要不然别说是锡纸烫呢，就连他们几个聊这事的，估计都会被拆得连皮带骨，渣子都不剩下的。 到底是在晚宴上，林亦安也懒得把事情闹大，在听到锡纸烫的哥哥再三保证之后，他意兴阑珊地摆了摆手，让人该撤的撤，该滚的滚了。 等到事情尘埃落定，瓜地里的猹儿们赶在闰土的钢叉落下来之前，也迅速撤退了。 谢衡没在这边多做停留，随手把新拿的一杯鸡尾酒放到侍者托着的圆盘上之后，就往阳台的方向走去了。 他似乎很不喜欢被人围着。 “喂——” 走了没两步，一道熟悉的声音忽然从他的身后传来。 谢衡的身形轻轻一顿。 停了半秒钟之后，他才转过了身来，眉梢扬起，说话仍是那副温柔中又透着凉的语调：“林总在叫我？” 林亦安有些不情愿地抓了下头发，似乎是想说什么。 虽然他看谢衡仍然是横着竖着都不顺眼，但一码事归一码事，看在谢衡刚才有意相护的份儿上，林亦安还是道了声谢：“谢了，算我欠你个人情。” 谢衡倒是笑了，说的话照常气人：“不用谢，阿衍的女朋友，就是我女儿。” 林亦安：“……” 去你大爷的你女儿！ 林亦安脸上的表情瞬间就裂开了，控制不住地想把手里的酒杯砸他脑袋上。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林公子，忍住，千万要忍住。”林尔连忙按住自己老爸蠢蠢欲动的手，小声劝道，“这还是在宴会上，你是想上明天的江州头条新闻吗？” “……” 并不想。 林亦安勉强冷静下来了。 和美女一起荣登头条也就算了，和男人一起，而且还是他的死对头，那算什么事啊？ 只是冷静归冷静，林亦安心里压着的那口气到底还是没能顺下来，他轻眯着眼眸，表情不太痛快地睨着谢衡。 谢衡倒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就这样老神在在地由着他看。 旁边站着的林尔谢衍两人有点儿摸不清头脑，互相对视一眼，都没有说话，他俩也不知道这两位年龄加起来都过了半百的“童心老人”到底在较个什么劲儿。 过了好半晌，林亦安才收回睨着谢衡的视线，要笑不笑地哼哼了一声：“你儿子，也许是我儿子，但我女儿，还是我女儿。” 一句非常有林亦安风格的话，生动形象地演绎了什么叫“是我的，那就是我的，不是我的，你也得给我放那儿”。 听他这样说，谢衡笑了一下，也不恼，只带了点哑音轻轻地说：“有区别么？” 林亦安：“？” 谢衡挺不见外，笑得更温柔了：“迟早都是亲家，你我还分得那么清，那多生分了？” 林亦安：“……” 显然，在气人的这方面上，谢衍是遗传了谢衡的。 “小孩你别拦我——”林亦安都被气笑了，想要挣开林尔拉着他的那只手，“这家伙说话也太气人了，就算明天上头版头条，我也得和他掐一架才行！” “……”林尔的眼皮一直在跳，她死死拉着林亦安的手腕，还在劝，“不是，林公子，冷静，我觉得你还是得冷静，冲动是魔鬼啊。” “别说是魔鬼了，魔鬼他爹都拦不住我！”林亦安已经出离愤怒了。 在戳他死穴的这个点上，谢衡永远是一戳一个准。 偏偏这时谢衡还语调轻缓地说了句：“对了，忘了说一句了，林总今天的耳骨链，和你衣服还挺配。” “……” “这句是在夸你，真心实意的。” “……” 林亦安彻底冷静下来了，他冷静到甚至想掏出手机百度一下，因对方的言语挑衅而错手杀人，算不算犯法？ 林尔在自家老爸“错手杀人”之前，及时地将这位潜在的犯罪分子拖离了现场。 只是托了谢衡的福，原本的三亚之旅多了一个人。 林亦安强烈要求：“把谢衡家的那小孩儿带上。” 林尔：“啊？” 林亦安把话说的更清楚：“让他跟着一起去。” 林尔下意识地问：“为什么啊？” 林亦安伸手一敲她脑袋：“笨，这都不知道。” 林尔“啊”了一声，皱着张小脸：“疼——” “小孩，你没听过一句话吗？先下手为强。”林亦安打个巴掌给个蜜枣，敲都敲完了，又哄猫似的揉了揉她被敲疼的地方，一双漂亮的凤眸弯了起来，“谢衡不是想挖我墙角吗？我先把他墙角挖过来。” “……” “女儿，只能是我女儿，儿子嘛，多一个反正不多，但要是能气到谢衡，我就开心了。” “……” 林尔托着下巴，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直到现在，她也不明白为什么林亦安会觉得把谢衍挖走，就能气到谢衡了。 虽然谢衡是她男朋友的老爸，但林尔还是不得不说一句，她是真觉得谢衡不太像是那种会为儿子担心的人啊。 总而言之，谢衍就这样莫名其妙地被林亦安给安排上了行程。 于是，除夕前的最后一天，在别人都在拼命往家赶，希望回家大团圆的时候，林亦安带着两只小的准时出现在了江州桐山国际机场的大厅里。 林尔是到了机场之后才发现被林亦安忽悠着出去度假的人还不止她和谢衍，还有一前一后进了大厅的陈麒声和景弦。 第830章 不靠谱的家长组 最后是同样带着两只小朋友的贺琛。 四个还处在懵圈状态的小朋友互相对视一眼，各自从对方的眼神里看到了迷茫和困惑，他们完全不明白自己作为一个准高考生，怎么配出去旅游度假的？ 林尔把手搭在行李箱的拉杆上，非常仔细地把他们这个度假小分队里的人物都看了一个遍，然后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四个不靠谱的小的，跟着四个更不靠谱的大的，这究竟是一个怎样魔幻的组合啊。 林亦安就不说了，在场的人里最不靠谱的一个。 贺琛，嗯……跟林亦安的不靠谱程度也差不太多。 再看陈麒声和景弦，噫……行了，谁也别说谁了，都是半斤八两的水平。 安检完，一行人先后进入了候机室。 江州桐山国际机场这边的头等舱候机室分为两个，一个是普通休息室，一个是会员休息室，时刻把享受生活奉为第一准则的林公子自然是不会在这种事上苛责自己，大手一挥，全员进了间。 一行人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 林尔一直在看手机上推送的天气预报：“天气预报说今天有雨，而且还是大雨。” 闻言，温淼歪着头往落地窗外看，也跟着说了句：“外面好像起雾了。” 贺寅顺着温淼的视线看去，层层叠叠的乌云几乎压在了地平线上，他愣了愣，道：“这么阴的天，肯定要下场大雨啊，这飞机还能飞吗？” “可以的，先生。”正巧休息室里的一位工作人员端着咖啡走了过来，听见贺寅的说话声，微笑着答了句，“您别担心，我们江州航空的机长组都是空军退役的。” 贺寅：“空军退役？” “对。”工作人员继续微笑着说道，“江航的机长，以前都是在部队里开战斗机的。” 贺寅：“……” 工作人员：“您可以不相信奥特曼的存在，但一定要相信我们江航的机长，无论是狂风还是暴雨，他们一定会将您安全准时地送到目的地。” 贺寅：“……” 您这样一说，我心里更慌了啊，都狂风暴雨了，还能起飞呢？？？ 窗外的雨开始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并逐渐有了向暴雨转换的趋势，这时，机场的广播却开始准时播报了： “前往三亚的旅客朋友们请注意，您乘坐的u7727次航班现在开始登机，请带好您的随身物品，出示登机牌，由b27号登机口上飞机，江州航空祝您旅途愉快。” 林亦安收了手机，从沙发上起身：“走了。” 剩下的贺琛、景弦、陈麒声三个人淡定跟上。 唯有四个小的面面相觑：“……” 不是，这雨都下成这样了，砸得地上都要冒烟了，飞机还他妈要飞？？？ 就算是开战斗机的，也不带这么莽的啊？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机场里的广播越播越急： “前往三亚的旅客朋友们请注意，您乘坐的u7727次航班很快就要起飞了，请您抓紧时间上飞机，一会儿可能还有雷雨天气，我们尽量提前起飞，请旅客朋友们配合我们的工作，谢谢！” 林尔：“？” 温淼：“？” 谢衍：“？” 贺寅：“？” 四人齐齐停住了脚步。 等等，什么叫……我们尽量提前起飞？？？ 有雷雨天气出现，广播不应该是延时起飞吗！ 要不要这么拼的啊？？？ 等上了飞机，扣好了安全带，温淼歪着脑袋，贴着机窗往外面看，雨滴噼里啪啦地往地上砸，四周已经起了雾，能见度持续降低。 “今天的雨，像祺贵人从冷宫里跑出来，怒吼甄嬛是贱人，结果被打死的那天那么大。”温淼做了个生动形象的比喻出来。 贺寅已经脸色发白了：“操，这么大的雨真能飞啊？” 陈麒声也有点儿不淡定了，四处张望着，像是在找东西：“《安全逃生指南》在哪儿？给我一本，我先看看。” “……” 随着暴雨天气的到来，机场大厅里航班取消和延迟起飞的广播来来回回地播放起来。 有急着赶路的旅客不满了，指着落地窗外的停机场：“为什么他们江航就能起飞？” 还他妈是提前起飞。 工作人员淡定地答：“哦，因为他们的机长猛。” “……” 于是，整个机场的乘客都安静如鸡地看着江州航空又莽又横地一飞冲天。 “我操，怎么开得这么猛啊？”贺寅慌得一批，脸都皱成了一张3d加强版的痛苦面具，“我他妈坐的是直升机，还是民航飞机啊？” “这他妈不是直升机，是火箭？”陈麒声将脸上的痛苦面具叠加了三层，抓着扶椅的手已经开始泛白了，“我感觉我在垂直上升，直升机都没这么直。” 坐在机舱里的乘客大惊失色，不用空姐提醒，就非常自觉地翻看起了安全手册。 飞机一路火花带闪电地直冲云霄，乘客们被颠得七荤八素，昏头晕脑，纷纷想要弃机而逃。 雨势越来越大，四野茫茫一片，什么都看不见，然而机长不愧是开战斗机出身的，完全不怂，飞机没有半点要打道回府的意思，反而横冲直撞地硬是往乌云里边冲。 等到飞机渐渐平稳下来，林尔终于说了登机后的第一句话：“我刚才感觉我的耳膜快爆炸了。” 温淼心有余悸：“我差点儿都想写遗书了。” 贺寅劫后余生：“还好我爸给我买了保险，可惜没用上。” 林尔：“……” 温淼：“……” 怎么，你还想用上吗？！ “我从来没离房子这么近过，飞机窗户都快贴上建筑物了。”贺寅抓着身侧的扶手，终于坐直了身子，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刚才机场的那个工作人员还说，江航向来安全准时，准不准时的，咱们先不说了，就说这个安全，我觉得有待考量。” 温淼：“这种强对流天气还敢飞的，也就江航了？刚才往乌云里冲的时候，我感觉就跟坐拖拉机上山似的。” “……” 听到这一句，林尔下意识地看向了谢衍。 第831章 轰轰烈烈 对不起，她现在一听拖拉机上山，就想接上一句轰轰烈烈。 谢衍支着下巴，正往窗外看。 整个头等舱里，除了做惯了江航“战斗机”的林亦安，就数他最淡定。 刚才的惊心动魄好像没对他并没有造成什么影响，仿佛坐在飞机上，差点儿跟着飞机一道去了的那个人不是他似的。 觉察到林尔的视线，谢衍侧过了头来。 两人的视线交汇上，谢衍轻轻一扬眉梢，忽然问：“感受到了么？”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问得林尔一愣：“什么？” 谢衍指了指飞机，然后眼角一弯：“轰轰烈烈的爱。” “……”林尔哑然。 别说，要是爱真是这样，那确实是挺轰烈的。 而且，极有可能，一生就只能轰烈这么一次。 三个小时之后，飞机进入海南省。 不巧的是，三亚这边也是雨天，空中电闪雷鸣，风雨交加，贺寅一只手扒拉着窗沿儿，眼珠子几乎怼在窗户上往下面看：“我操，不会是台风？” “没台风。”温淼刚看完天气预报，“就是个普通的暴雨天。” 她把重音特意落在了“普通”这俩字上。 经过火箭式起飞的洗礼，温淼现在已经完全淡定下来了。 贺寅还在往下面看：“那没法降落啊。” “空姐说能降。”陈麒声刚跟乘务人员打听完消息，回过头来，一言难尽地道，“让我们相信他们的机长。” “……就这破天，还能降？？？”贺寅怀疑地指了指外面。 他觉得空姐可能对他们的机长抱有盲目的自信。 结果，后面的事实证明，嘿，还真他妈能降。 没有任何征兆的，飞机径直一个大俯冲，就直奔大地妈妈的怀抱而去了，机舱里顿时响起了乘客们此起彼伏的惊呼声。 一番操作下来，慌忙翻阅逃生指南手册的乘客朋友们更多了。 这时，广播里恰到好处地响了起来，空姐甜甜的声音回荡在机舱里：“亲爱的乘客朋友们，我们的飞机马上就要降落了，请您不要惊慌，不要着急，系好安全带，安心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等候飞机降落。” 被空姐安慰的脸色发绿的乘客朋友们：“……” 这么猛的俯冲，让人怎么安心啊？！ 倒是挺让人安魂的。 说了能降，就能降，说了准时，就准时。 下午，一点二十一分，在经历了三个多小时的飞行之后，飞机稳稳地停落在了三亚凤凰国际机场。 乘客朋友们也不管认不认识了，都相互扶持着，腿脚发软虚浮地排队走出了机舱。 林尔在传送带前等行李的时候，清楚地听见旁边一位年轻大哥嘶哑着喉咙打着电话。 “操，我坐的这个航班真是绝了，三亚这边下着大暴雨，所有的飞机都飞去附近机场降落了，就我坐的这架飞机，它拒绝认输，在云层上边盘旋了两圈，硬是瞅了个机会，找了个乌云缝钻下去了。” 大哥一边打着电话，一边揉着自己的胃部，似乎被颠得很不舒服。 “往下俯冲降落的时候，颠得我都要吐出来了，我现在这脸色都还是绿的，脑子懵懵的，腿也在发软。我真是服了，不是说机长是开战斗机的吗？我感觉他是开火箭退下来的？” 温淼离得近，自然也是将大哥的这段吐槽听进了耳朵里，她扑哧笑了一下，晃着脑袋跟林尔说：“江州的航空，湘州的公交，这俩果然是名不虚传，一个是在天上飞，一个是在地上飞。” “……”因着温淼的这句话，林尔立刻回忆起了被湘州公交支配的恐惧。 公交车像是踩了风火轮，chua地一下，从城南，直接飞到城北，中间还停停顿顿了好几次。 就这样，坐地铁的秦柯谢肖，还没她这个坐公交的快。 这速度，就离谱。 取完行李，一行人出了机场。 安尔集团旗下连锁酒店遍布各地，作为热门旅游城市的三亚自然也不例外，只是林亦安却没打算去旗下的酒店。 这个季节，带着自己妻儿来三亚过冬的大老板们不少，很容易就会在酒店里碰上，林亦安是真不想休个假，还得跟生意场上的人虚与委蛇。 正衡量着是去安尔旗下酒店，还是找个名不见经传的民宿小客栈住下来的时候，他终于想起了那栋被自己完全抛在脑后的别墅。 这栋海景别墅还是他前几年心血来潮地买的，因为没时间过来，别墅就一直都在空着，只请了佣人定点打扫，现在倒是派上了用场。 落脚点就这样定了下来。 四小只都选了三楼的房间——林尔跟谢衍的习惯很像，也喜欢高的地方，林亦安则带着另外三名老年组的成员留在了二楼。 进了卧室，林尔把行李箱往墙角一推，也没打开收拾，去卫生间简单地洗了个澡，然后就上床补觉了。 这场惊心动魄的“战斗机长硬刚暴风雨之旅”耗费了她大半的精力。 醒来的时候已经三点多了。 窗外雨过天晴，空气清明如洗，完全看不出暴雨的痕迹，海边的城市大多都是这样，雨来得快，走得也急。 同为海边城市，三亚的冬天显然比江州的冬天暖和得多。 林尔还特意看了眼当地的天气预报。 大雨转晴，最高气温29度，最低气温22度，完全感觉不到冬天的气息。 一般来说，江州要到五月底才能达到这个温度。 之前下飞机的时候，林尔就把外套给脱掉了，即便是下着暴雨，三亚这边的冬天依旧温暖的过分。 换了身合适的衣服，林尔推门出了卧室。 走廊上的几个房间门都开着，行李箱都在，唯独不见人。 整栋别墅里都静悄悄的，除了不远处传来的阵阵海浪声，再无其他声响。 林尔往几个房间里都瞧了一眼，确定里面都没人之后才顺着旋转楼梯下了楼。 一楼是南北通透的户型，正对着的楼梯的地方就是前面的庭院，阳台极大，是个全开放式的，上面支着张木质的藤椅。 第832章 尼古拉老狗 椅边儿上立着一顶挺大的遮阳伞，将藤椅上的那个人影遮去了一半。 院子里没别人，就谢衍一个。 他懒洋洋地躺在躺在藤椅上，脸上随意地扣着一本薄薄的书，一只手松松地压在自己头顶的位置，另一只手顺着藤椅垂了下来，修长而稍显苍白的指尖朝下。 他已经换了一身衣服，先前的厚外套脱了下来，身上只穿着一件白色的卫衣。 因着他抬手的动作，卫衣的边缘稍稍向上卷起，隐约露出了半截腰腹。 隔着十几米的距离，林尔遥遥朝这边看了一眼。 海风从草坪上穿堂而过，带来了微咸的海水的气息，也吹得谢衍随手搭在藤椅扶手上的毛巾左右摇晃——那条毛巾应该是他洗完澡之后，拿来擦头发用的。 林尔走过去，在藤椅的一侧停住，弯下腰来看着他。 谢衍没什么动静，脸上安安静静地扣着那本薄薄的书，应该是睡着了。 他睡着的时候总是很安静。 林尔的视线在书上一掠而过，而后不自觉地往下一滑，落到了他露出的那半截腰腹上。 谢衍的皮肤很白，透着一种淡淡的冷感，卫衣下露出的那截腰很细，腹肌清瘦而坚韧，线条分明又漂亮，明显还是少年人的模样。 林尔歪头盯着看了两秒钟，忽然伸出手来，在他腰上摸了一把。 “……”谢衍一下就被摸醒了。 他的睡眠本来就浅，又冷不丁地体验了一把咸猪手，几乎可以说是从梦中惊醒。 他下意识地偏了偏头，想要坐起来。 这样一动之下，扣在他脸上的那本薄薄的书滑了下来，掉到了地上，发出“啪”的一声轻响。 林尔没去捡，只余光瞥了一眼。 ——书名是《玛丽苏第88号星球之拯救我的特工男友计划》。 “……”林尔的眸光一顿，眉心不自觉地跟着轻跳了一下。 一段相当久远的记忆瞬间浮上了心头。 “我来自遥远的玛丽苏88号星球，来地球是为了执行神秘任务，所以不能做你男朋友。哦，还有，我也不叫谢衍，我的真名是尼古拉斯衍王子殿下。” 原来真有88号星球啊…… 林尔当时还以为是谢衍在胡说八道，原来人家是有据可循。 不对，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是从哪儿搞来的这本书啊？？？ 林尔默默地收回视线，重新把注意力放在了谢衍的身上。 谢衍刚刚睡醒，脸上的迷茫神色还没退去，眼神也有些不清明，反应慢半拍地坐直了身子。 林尔眨了眨眼，趁着他还没完全清醒过来，争分夺秒地又在他腰上摸了一把。 谢衍：“……” 这一把摸下去，彻底把谢衍摸清醒了。 谢衍抬了抬眼，动作利落地按住了她还没来得及收回去的手，眉梢也跟着扬了起来，问她：“干什么呢？” 因为刚睡醒，他的嗓音里带着点儿鼻音，听上去有点儿哑。 林尔完全不心虚，就这样落落大方地由着他抓着自己的手，然后相当诚实地答着他的问题：“没干什么，就摸了一把你的腰——” 尾音稍稍落下，林尔想了想，忽然又改口：“哦不对，是摸了两把。” 她用另一只空着的手比划了一个数字“二”的手势。 谢衍：“……” 诚实是种美德，看来他女朋友的美德水准是非常达标了。 见谢衍脸上的表情像是懵然，又像是一言难尽，林尔“扑哧”笑了，然后又强压着上翘的唇角，一本正经地朝他竖了个大拇指：“谢甜甜，说真的，你的腰还挺细。” 她夸得真心实意，但谢衍却是报以了礼貌的沉默：“……” “手感也很好。”林尔继续补充。 “……” “一次十万，确实挺值。” “……” 您礼貌吗？？？ 三句重量级的夸奖砸下来，谁也扛不住，谢衍的眼神终于清明起来了，脑中残存的那几分睡意消失得一干二净。 他忽然轻眯了下眼，单手撑着藤椅，慢条斯理地直起腰来。 两个人一坐一立，身形一高一矮。 与平时不同的是，高的那人现在变成了林尔。 困倦消散之后，谢衍的神色松懒起来，他身子向后仰了仰，腰侧抵在藤椅的扶手上，漫不经心地抬着下巴瞧她。 因着林尔站的地方正好逆着光，谢衍看不太清楚她的模样，索性伸手将她一拉。 林尔也不推拒，顺着他的力道在藤椅边儿上坐了下来。 他的头发睡得有点乱，额前的碎发有些长了，稍稍遮住了眉毛，也没戴他那副半永久的眼镜框，那双漂亮的桃花眼就这样毫无遮掩地露了出来。 林尔往回收了收手，没收动。 她的手还被他按着，贴着他的腰线上。 觉察到她的动作，谢衍按着她的那只手向上动了动，微凉的指腹贴着她的肌肤，在她腕骨内侧有意无意地轻蹭了两下。 “摸够了？”他眉梢扬了扬。 “够了。”林尔见好就收，完全不贪心。 贪心的孩子最后连铁斧头都丢了，更别说是金斧头和银斧头了。 “别啊。”倒是谢衍对她的回答像是挺不满意，轻“啧”了一声后，脑袋稍稍一歪，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光摸这么能够啊，我不做黑心商，买一送一的。” 林尔：“？” “摸一下，送舔一口。”谢衍轻笑起来，声音稍稍压低，“服务周到，包你满意。” 林尔：“……” “抓住机会啊，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谢衍慢条斯理地撩起了衣边，桃花眼尾暧昧一弯，咬着气声在她耳边说，“来，女朋友，你可以舔了。” 林尔面无表情：“……” 茫然只是睡着的那一会儿，清醒之后，他还是那只尼古拉老狗。 林尔非常无情地拍掉了他勾着自己小指的手，然后又把他卫衣的衣边儿拉下来，遮住他露出来的那半截细腰，这才扯开了话题问：“他们人呢？” 谢衍由着她上下其手，只歪靠在藤椅上，一边百无聊赖地捏着她的指尖，一边懒洋洋地答：“都出去玩了。” 第833章 号星球可真奔放 林尔：“都？” 谢衍“嗯”了一声，答道：“林叔叔他们四个，放下行李箱就走了。” 更确切地说，是连门都没进，四个毫无责任心的大人直接就把行李箱给丢院子里了。 那几只行李箱还是谢衍和贺寅给拉屋里来的。 林尔不得不感叹一句，真是老当益壮啊，老年组的这四个老家伙们可比他们这群大龄儿童的精力好太多了。 “那猫爷和河马呢？” “也出去了。”谢衍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走了应该有半个小时了。” 林尔“哦”了一声，没再说别的。 也是，那两只也是闲不住的性子，估计休息完就跑出去玩了。 聊了几句，谢衍终于想起了自己的那本《玛丽苏第88号星球之拯救我的特工男友计划》，他弯下腰，把掉在地上的小说捡了起来，还特意掸去了上面的灰尘，然后珍重地收好。 目睹了全程的林尔：“……” 她现在有理由怀疑她男朋友可能真是从什么见了鬼的玛丽苏星球穿越来的了，要不然他为什么走哪儿都带着这本书啊？ 就不能干点别的事啊？ 人家别的男孩子都喜欢玩游戏，打篮球，聊天撩妹子，他不喜欢。 他与众不同，他清新脱俗，他一枝独秀。 除了看88号星球之外，他就喜欢看后宫宫斗剧，尤其是卑微小宫女奋发图强，艰苦奋斗，一路忍辱负重，机关算尽，最后爬上了皇后的位置。 哦，还必须得是完美大结局才行。 林尔忍不住又往那本小说的封面上扫了一眼，只见上面花花绿绿的，画着四五个看不出是男还是女的简笔画小人，相互热情地拥吻着。 ……嗯？！ 等等，相互、拥吻？ 林尔把这两个词语细细咀嚼了一遍，然后又回头仔细看了一眼，确定自己没看错。 小说封面上确实是a牵着b的手，b吻着c的嘴，c搂着d的腰，d……哦，d正深情遥望着e的方向，像是在发着什么无声的邀请。 林尔：“……” 这个88号星球的人可真奔放。 林尔强迫自己从那花花绿绿的封面上移开视线：“你要把它看完吗？” “已经看完了。”谢衍说。 林尔：“？” 那你还翻什么？ 像是看到了她眸中的疑惑，谢衍不慌不忙地答：“在看第二遍，温故而知新。” 林尔：“……” 好一个“温故而知新”啊，万万没想到这成语还能用在这语境上。 见她像是对这本书挺感兴趣的模样，谢衍非常大方地把书递过来，扬眉问：“你要看么？” “……”林尔惊恐万分地拒绝了，“不了不了，你自己留着看。” 这玩意儿看了之后，她肯定是要做噩梦的。 谢衍挑了下眉梢，也没再看，随手把书合上，放到了旁边的小矮桌上，随口问她一句：“要不要出去玩？” 闻言，林尔歪头看了眼悬在半空中的太阳，虽然是冬天，阳光远远比不上夏日的热，但林尔还是起了抵触心理。 她是真不喜欢晒太阳，总感觉太阳下的自己像是一条等待晾晒的咸鱼。 但谢衍的下一句话让她改变了主意： ——“要是不想出去的话，那我们回屋做题也行。” 林尔：“？” 林尔脸上的表情一顿，微微侧过头去，像是没听清似的：“干什么？” “做理综题。”谢衍面不改色地说，“已经给你勾出来了，理、化、生各十道压轴题。” “……”林尔顿时安静下来了。 她以一种“我刚才听见了什么？”的表情静静地看着他。 她原本以为她已经够热爱学习了，毕竟她连出来度假都会想着在行李箱里放几套卷子，虽然最后被林亦安拿出来了大半，但她万万没想到—— 她亲爱的男朋友，想得比她更周到，他他妈把重点题都给她标出来了。 高考重点题啊！ 试问有谁家的男朋友，能做得这么合格的？ 林尔的心情很复杂，复杂到说不出话来。 就算是热爱学习，也不带这样热爱的？ 同她亲爱的学霸男朋友安静对视半晌，林尔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还是委婉拒绝了他的这个提议：“还是别了？” 来都来了，就算不去过什么风花雪月的生活，也别窝在家里刷题？ 假期过成这样，那也太惨了。 林尔之前一直觉得旅行的意义就在于，换个地方睡觉，但现在这个意义可能得换成——换个地方写作业了。 仔细想想，淦！这还不如睡觉呢。 “我们也出去。”不等谢衍开口，林尔又格外积极且主动说，“去环海公路那边转转，来的时候看见那边的风景挺不错的。” “行啊。”谢衍自然是没什么意见。 说定之后，林尔回房间拿了顶渔夫帽出来，纯白色的，和她身上穿的短袖短裤是一个色系。 出了阳台，走了没几步，她仰头看了眼头顶悬在的大太阳，又折了回去，从行李箱里摸出来一副墨镜。 出来的时候，她手上还多了顶同款的渔夫帽，黑色的。 谢衍站在阳台的台阶下等着她。 林尔径直走过来，踮脚将帽子扣在他头上：“你也戴，太晒了。” 谢衍抬手试了下海风，配合地弯了弯腰：“会被吹走的。” 风虽然是暖的，但海边的风还挺大。 “有这个。”林尔凑过来，纤细指尖点了点他下巴的位置。 谢衍没明白：“嗯？” “可以系上这个绳子，就不会被风吹走了。”林尔一边说着，一边捏着垂下来的细绳打了个结。 听她这样说，谢衍若有所思地垂下了眼睫，而后忽然问：“在地里插秧的农民伯伯们戴的就是这种？” 林尔：“？” 插什么？ ……秧？？？ “大哥，人家农民伯伯的那是草帽。”林尔为自己男朋友的不解风情感到深深的无奈，“你这是渔夫帽，不一样。” “看起来好像没什么不一样。”谢衍抬手，指尖轻轻抵了抵帽檐，“都是遮阳的。” “……” 林尔无言以对。 别说，谢甜甜同学说的确实是挺有道理的。 第834章 建议你诚实点 “感觉戴上这个帽子之后，离你更近了一些。”谢衍又说。 林尔：“？” 这是什么逻辑？ “忘了？”谢衍扬了下眉梢。 “什么？”林尔还是没听明白。 谢衍：“我跟你说过，我下辈子想当个农民。” “……”林尔的眼皮子开始跳。 她想起来了，他的那句土味情话。 ——“下辈子我想当个农民，这样下雨天我心里想的就都是庄稼，而不是你了”。 “你说，我如果把裤脚挽起来，会不会更像个下地插秧的？”谢衍饶有兴致地问。 林尔：“……” 他好像是真的挺想把挽裤脚的这个想法付诸实践的。 “这样就离你更近一步了？”谢衍悠悠地把最后一句话补完。 “……” 没等他的尾音完全落下，林尔就果断把他戴着的帽子摘了下来，打破了他下地插秧的美好幻想。 可以了，真的可以了，这个距离就够了，真不用更近了，再近点儿她就要窒息了。 “闭嘴，走了。”林尔把这个自带着下地插秧魔力的渔夫帽往藤椅上一扔，然后拉着谢衍的手腕头也不回地就朝院子里走，顺便把这个插秧的话题及时地扼杀在了摇篮里。 院子里停着两辆敞篷跑车，一辆骚粉，一辆明橙，颜色都亮得晃眼。 一看就是林亦安的风格。 崔助理的办事效率一向高，他们几个前脚才刚下了飞机，崔铭后脚就派人把停在安尔旗下酒店里的跑车给开过来了，在别墅前远离横着齐刷刷地摆了一排。 一共五辆，现在还剩两辆。 另外三辆骚粉的玛莎拉蒂已经被开走了，除了老年组的那四位老家伙们之外，温淼和贺寅也应该开走了其中的一辆。 谢衍抬眸地瞥了眼余下的跑车，眸光轻不可查地一顿，而后尽量保持着平和的心态，侧头看向林尔：“选哪辆车？” 林尔：“……” 真是让人难以抉择。 实不相瞒，这两辆跑车的颜色她都不喜欢。 实在是太他妈招摇了。 也就林亦安喜欢这种骚里骚气的颜色。 面对着骚粉和明橙，林尔沉默了很久，最后，还是选了明橙。 她和谢衍一致觉得骚粉实在是太可怕了。 虽然明橙也好不到哪儿去，但好歹比骚粉强上一点儿。 林尔开门上了车，坐上副驾驶之后，伸手扯过了安全带，正要系上的时候，忽然又想起来了一事儿。 她系安全带的动作一停。 谢衍眼尾的余光瞥见，侧眸问：“怎么了？” 林尔把安全带放回去，神色忽然变得凝重起来：“我有件事要问你。” 气氛莫名有些紧张。 谢衍被她的情绪感染，也收敛起了眼角的散漫，倾身靠过来，垂眸问：“什么？” 林尔一脸严肃地看着他：“你有驾照吗？” 谢衍：“？” 什么？ 以为他没听清，林尔放慢语速，又问一遍：“你、有、驾、照、吗？” 谢衍：“……” 还以为是什么要紧事。 林尔还在看着他，眼睛眨都不眨的。 “有。”谢衍神色一松，又有些啼笑皆非。 “那你拿出来给我看看。”林尔又说。 “……” 谢衍叹口气，拿了驾照给她。 林尔认真地看完之后，这才扣上了安全带。 林亦安之前车祸的那事都给她留下心理阴影了，这让她对开车这事儿格外慎重起来。 出了小区，前面就是大海，远处的蓝天和海平面连成一道白线，狭长的海岸线以一种柔和的弧度向远方延去。 海风从四面八方吹来，带着微咸的气息，像是江州的初夏。 临近傍晚，阳光不算太晒，林尔索性摘了渔夫帽，只戴了个墨镜，她一边翻着手机上的电子地图，一边跟谢衍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这边西餐和中餐都有，再往前点儿还有小吃店呢，你想吃什么呀？” “都行啊。”谢衍一侧的手肘随意地搭在车窗上，另一只手松松按着方向盘，漫不经心地答，“你喜欢吃什么，就吃什么。” 噫…… 林尔撇了撇嘴，毫无新意的回答。 每次问，都是这句话。 “那，要不就这个？”林尔随便指了个餐厅给他看。 谢衍扫了眼路线，点头：“行。” 林尔指的正好是家西餐厅，也不远，开车过去差不多十五分钟。 提起吃饭，林尔想起了自家老爸的厨艺：“谢甜甜，你实话实话，你觉得林亦安做的饭怎么样？” 谢衍沉思一声，而后开口：“色味俱佳，香甜软糯，口齿留香，回味无穷，实乃上上乘之作。” 林尔：“……” 一听就是胡说八道。 别人不知道，身为林亦安亲闺女的林尔能不知道吗？ 林公子的厨艺，可谓是完美地避开了谢衍说的这几个成语。 “现在就我们俩，林亦安又不在，你吹这个彩虹屁，给谁听呢？”林尔提醒了他一句，“你觉得我会帮你转达吗？” 谢衍：“……” 不会。 “所以，男朋友，我建议你，诚实点。” “……” 那好。 谢衍特意停顿了一下：“是你让我说的。” “嗯。”林尔给了他一个鼓励的眼神。 于是，谢衍给出了一个相当真实而又精准的评价：“饭做出来，是黑色的，饭吃完，眼前是黑色的。” 林尔：“……” 精辟。 可以开始鼓掌了。 果然，在点（吐）评（槽）的这种事儿上，还得靠她男朋友谢甜甜，谁也干不了他的活儿。 吃完饭，两人又在沙滩上走了一圈才慢慢悠悠地打道回府。 进前院的时候，正好碰到了回来的温淼贺寅。 他俩刚停了车，准备进屋。 听见动静，温淼回过头来，她站在台阶上，怀里抱着个插着吸管的大椰子，空出一只手来，一蹦一跳地朝林尔招手：“木木！” 林尔的心随着她手里那个摇摇欲坠的大椰子也跟着一晃一晃的。 她总觉得那个大椰子的结局不会很美好。 事实证明，她的直觉是对的。 林尔的那句“猫爷，你那椰子当心掉了”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见温淼怀里的大椰子被她得瑟到了地上。 第835章 天不生我深渊巨胃 沉闷的一声“咚”之后，大椰子连蹦带跳地骨碌碌滚出了好远，也不知道摔没摔裂。 想抱个椰子回来当夜宵的温淼：“……” 心痛到无法呼吸。 正好林尔和谢衍往这边走，大椰子骨碌碌地滚到了谢衍脚边，然后停了。 谢衍步子一顿，弯腰把椰子捡了起来。 林尔凑过来一看，果然，椰子已经裂开了。 “呜！我的夜宵！”温淼悲痛欲绝，捶胸顿足，还在懊恼自己壮烈牺牲的大椰子，“早知道我就多买几个了。” 贺寅忍不住问了句：“猫爷，你刚才吃了那么多，还要加餐？” “屁话。”温淼瞅他一眼，像是觉得他在说废话，“天不生我深渊巨胃，食道万古如长夜，饭来。” 气氛小能手贺寅立刻配合地鼓掌：“猫爷说得对。” 谢衍没听懂，侧头问了句：“这是什么意思？” 贺寅抓了抓头发，老老实实地：“猫爷经常挂嘴边的一句话，我也听不大懂，反正鼓掌就对了。” 谢衍：“……” 友情建议，不要盲从。 “哎，对了，你们俩都吃过饭了？”贺寅随口又问一句。 提起吃饭，林尔谢衍两人的表情有些异样，对视一眼之后才“嗯”了一声以作回答。 贺寅没发现他俩的这点儿小互动，继续说着：“我和猫爷去了夜市，人超级多的，比江州冬天的夜市热闹多了，可能因为咱们那边太冷了。” 说完这句，他又回过头来：“你们俩没来夜市吗？我还以为咱们会碰到，你俩去哪儿吃的饭啊？” 林尔迟了半秒才说：“就市区的一家西餐厅。” “西餐？”贺寅有些惊奇，“尔爷，你不是不喜欢吃西餐吗？” “……”林尔叹气，“所以一进去我就后悔了。” 只是人家齐刷刷的一排服务生都弯腰喊“欢迎光临”了，她也不好意思再退出去，就抱着一种英雄就义的悲壮心态坐下来了。 所谓的“死要面子活受罪”，可能就是指得她这种行为了。 作为一个小吃货的温淼虽然对西餐也不大感兴趣，但在吃货属性的驱使下，还是忍不住问了句：“木木，你们都吃了什么呀？” 林尔想了想，道：“有两个前菜，第一个好像是叫什么半烤芝麻黄鳍吞拿鱼？第二个……第二个是什么来着？” 她歪头看了眼谢衍。 谢衍接道：“西班牙小番茄草莓冷汤，配牛油果泥。” 温淼“呃”了一声，道：“……我觉得这个搭配有点儿可怕啊。” 林尔说：“还有更可怕的。” 温淼：“嗯？” 林尔回忆了一下菜单上的菜名：“主菜好像是是低温烹调太平洋黑鳍银鳕鱼。” 温淼眨了眨眼：“这个听起来还可以啊。” 林尔忍着胃里的不舒服，语气平静地补上后半句：“配姜味萝卜泥。” 温淼的眼睛都睁圆了：“姜、姜味萝卜泥？？？” 林尔报以了一声沉重的“嗯”。 温淼：“……” 这时，先锋勇士贺寅举着手，勇敢地问出了大家心底的疑惑：“我代表广大观众朋友们问一下，这家餐厅的主厨是林叔叔吗？” 林尔：“……” 看来林亦安的死亡料理已经深深刻进了每个人的脑海里。 回了房间，四个人换完衣服，简单收拾了一番，就各抱着一摞试卷下楼来了。 一楼靠阳台的地方就是客厅，客厅里放着一张椭圆形的大理石茶几，贺寅从沙发上拽了几个抱枕，一人塞了一个，然后大咧咧地席地而坐。 作为一个准高考生，家长们心里没有b数，但他们自己心里得有数。 于是，在酒玩到一半，中途回来换衣服的陈麒声推开门之后，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副近乎诡异的场景： 四个原本应该出现在酒，出现在沙滩，出现在夜场的年轻热血少年少女们，正盘腿坐在茶几前，手里捏着碳素笔，一人一套试卷，头也不抬，且心无旁骛地刷着题。 “……”陈麒声当场就被这四朵祖国小红花们无比端正的学习态度给震住了。 他安静如鸡地站在客厅入口，久久都没能挪动脚步。 最后，还是贺寅的声音拉回了他被惊到离家出走的理智：“声叔，你站那儿当木乃伊呢？” 陈麒声：“……” 差不多了，陈麒声麻木着一张脸想，他已经被惊成一块木乃伊了。 万万没想到，这年头，居然还有这么热爱学习的祖国小红花？？？ 真是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陈麒声自觉自己这个只会败家挥霍的纨绔子弟没有这份为祖国建设添砖加瓦的觉悟，相当安静地回了卧室，换完衣服之后，又相当安静地出了房间。 整个过程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正如他悄悄地来，也悄悄地走，挥一挥衣袖，不带走半片云彩。 陈麒声走了没十分钟，四朵祖国小红花的试卷就写得差不多了，停笔的时候，一看时间，还不到九点钟。 这个点，睡觉还太早，但四个人都没提出去玩的事儿。 都转悠了一下午了，谁也不想再出门了。 林尔有句话是说对了，对他们几个来说，旅游的意义大概就是换个地方睡觉。 “不如，我们看个电影？”贺寅提议道。 “行。” “可以。” 这个提议得到了其余三人的一致点头。 趁着贺寅翻影片的功夫，林尔找到遥控器，把电视柜上的电视机给降了下去，露出了后面的巨大幕布来。 谢衍连上投影仪的电源，开机调了一下之后，又回头问林尔：“wifi密码多少？” “啊？”林尔一愣，“我也不知道。” 这边的房子估计连林亦安都没来过几次，更别说是她了。 林尔想了想，又说：“你要不先试试我生日？不行的话，再试试林亦安的生日。” 如果她没猜错的话，这栋别墅应该是林亦安吩咐崔铭全权操办的，一般来说，但凡是涉及到密码的东西，按崔铭的习惯，差不多就是她生日和林亦安的生日了。 谢衍试了一下，果然顺利地连上了wifi。 第836章 报以最高沉默 温淼熟门熟路地去冰箱里拿了水果饮料回来，往茶几上一堆，贺寅正在翻看影片：“看什么样的电影啊？文艺片？科幻片？动画片？还是恐怖片啊？” 在回答谢衍的话之前，温淼先问了一句：“有怕恐怖片的吗？” 虽然问的是所有人，但她的视线却是落在林尔身上的。 一个眼神过去，林尔就猜出来她的意思了，他们三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十几年的交情了，温淼还能不了解自己的小伙伴吗？ 会这样问一句，主要是不知道谢衍会不会怕恐怖片。 于是，林尔替自己男朋友答：“没，随便选就行。” “那我投恐怖片一票。”温淼一边说着，一边抬头看向贺寅，示意他先选影片类型。 “行。”贺寅应了一声，然后摁着投影仪的遥控器，登上了自己的手机账号，又打开电影筛选的界面，点了恐怖的类型。 第一页刷新出来的都是经典影片，评分挺高的那种，但这种经典影片他们以前基本上都看过了。 贺寅摁着遥控器，打算把界面往后翻一翻，道：“我看看有没有新上映的啊，老片子都看过了，再看也没什么意思。” 客厅里的沙发是半环形，正好绕着茶几转了半个圈，中间是个双人长沙发，左右两边都是单人沙发，此时，温淼和贺寅各占着一张单人沙发。 谢衍把灯关掉之后，过来坐到了林尔身边。 林尔随手塞了个抱枕给他。 谢衍抬手接了过来，却没抱在怀里，而是顺势往沙发角里一放，然后自然而然地勾住了她的手指。 林尔下意识地扭头看了过去。 谢衍离她很近，近到她能清楚地闻到他身上沾染到了那一点儿隐约的甜草莓味，也能感受到他倾身靠过来时他身上传来的体温。 房间里没开灯，光线极暗，只有荧幕上亮出来的幽幽蓝光，而她的两位小伙伴： 一位正心无旁骛地吃着草莓，腮帮撑的鼓鼓的，像只夜里偷偷跑出来觅食的小仓鼠。 一位正摁着投影仪的遥控器，目不转睛地盯着前面的幕布，尽职尽责地找着电影。 房间里的灯光太暗，中间的沙发又离荧幕稍远，林尔抬起头来也看不清楚他的模样，只能看到一个影影绰绰的轮廓。 两人靠得近，谢衍的那副眼镜框上的银色细链垂落下来，无意间扫过她耳廓，触感有些凉。 林尔眨了眨眼，没有动。 谢衍习惯性地揉了一把她的脑袋，这才轻捏了下她软乎乎的指尖，然后散散漫漫地往沙发背上靠了靠。 明明他什么都没说，林尔却是忍不住弯起了唇角。 那边，贺寅翻了大半天，终于翻到了一个令他比较满意的影片，摁着遥控器的动作一停，一边指着屏幕，一边看向三位小伙伴：“这个怎么样？” 埋头咬着草莓的温淼终于停止觅食了，她争分夺秒地把嘴里的草莓咽下，这才扫了一眼屏幕上显示的影片，有些疑惑地念出了电影的名字：“《喜欢在头七给我烧纸钱的前男友》？” 还没来得及抬头去看的林尔：“……” 这名字取得不错，一听就是恐怖片，而且说不准还添加了伦理大戏和男女情感纠缠的支线故事。 念完名字，温淼又迅速回忆了一下自己对这部影片的印象：“这个应该没看过，我听名字还挺陌生的，是不是新上映的啊？” 贺寅把电影简介往下一拉，看了眼上映时间，道：“去年十一上映的，我先看看这部电影的标签。” 说着，贺寅将界面拉到了评论区的最下面。 之间电影名字下面贴着五个标签： ——“推理，烧脑，恐怖，悬疑，惊悚。” 看起来还挺吸引人。 “要不就这个？”贺寅晃着遥控器问。 “行，看。”温淼不太在意地说。 推不推理，烧不烧脑的，那都无所谓，反正她也看不懂，逻辑也捋不清，她看恐怖电影，要的就是这个气氛。 气氛到了就行，剧情就算是崩了都没关系。 得到了大家的一致同意，贺寅点了“播放”的按键。 令人脊背发凉的片头音乐过后，四个人没迎来穿着白裙子的长头发小姐姐，反而迎来了一个西装革履的精英男士。 屏幕上的精英男人双手托着个房屋模型，面带微笑，露着标准的八颗牙，开口就是字正腔圆的播音腔：“买二手房，就上江州售房app，江州二手房，急卖二手房，直面个人买家，好房卖出好价。” 林尔：“……” 谢衍：“……” 温淼：“……” 三人俱是一副被雷劈了的表情。 唯有贺寅是毫不意外的模样，显然早就料到了会弹出来广告。 温淼指着屏幕右上角显示的长达二百七十秒的广告时间问：“怎么还有广告？？？” 贺寅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哦，那是因为我是普通用户，没有充会员，不能把广告跳过去。” 温淼：“……” 两个半小时的电影，每五分钟就弹出来一次的广告占去了大半的时间，恐怖的气氛被时不时冒出来的江州售房app的广告消磨去了大半。 温淼忍无可忍，一包薯片丢过去，砸到贺寅的怀里：“你就不能充个会员？” 贺寅拿起茶几上的手机来：“一等，我去找人借个。” 温淼：“？” 林尔：“？” 谢衍：“？” 三人报以了最高的沉默。 有时候，仅仅是沉默就足以说明问题了。 于是，继拼多多砍一刀和双十一战队拉赞之后，贺寅又开始求爷爷告奶奶了。 温淼安静了三分钟，终于看不过去了：“够了啊你，三十块钱的奶茶你说喝就喝，九块九的会员你他妈求了八十个人。” “这不一样。”贺寅正色道，“奶茶可以喝，会员必须借，不能让资本家多赚我们一分钱。” 温淼：“……” 温淼都被他气笑了：“你差那点钱？” “不差啊。”贺寅眨巴眨巴眼，挺无辜的模样，“但我就是想要战胜资本家。” 温淼：“……” 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第837章 可能砍疯了 “充，赶紧充，河马，我给你钱行不行？”林尔也听不下去了，强忍着同样想拿薯片砸他的冲动，侧头插了一句话过来，“别说是充会员了，我都可以帮你把会员充到你百年之后。” 贺寅：“……” 这，倒也不必。 “哎呀尔爷，我不缺钱，你又不是不知道。”贺寅放下了手机，朝林尔看了过来，老老实实地说，“不用给我，我就是不想让资本家赚我钱。” “阿寅啊，你就让他赚，行吗？”林尔都要愁得叹气了，“你再这样坚持下去，受伤的只能是我们自己，懂么？” 她现在就已经觉得非常心累了。 林尔已经开始深刻反省了，她究竟是为什么才会答应这个看电影的提议的啊，有这个看电影的时间，她去提前睡个觉不香吗？ 不！香！吗？！ 贺寅从他尔爷的这话里听出了深深的疲倦，纠结半晌，还是勉为其难地妥协了：“好好，我充一个。” 贺寅非常不舍地点着手机，给自己充了个尊贵的会员，还不忘吐槽了一句：“我觉得这个会员免广告的设计机制非常不合理，连一个视频的会员都买不起的人，给他们放那么长时间的广告有个锤子用？” 温淼：“？” 林尔：“？” 谢衍：“？” 贺寅又说：“你们看，广告里又是卖房子，又是卖车的，连视频会员都买不起的人，会买得起车房？要我说，广告就应该给那些开了会员的人看才行，他们买得起。” 温淼：“……” 林尔：“……” 谢衍：“……” 就，有点儿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贺寅这话虽然有点儿歪，但听起来还挺有道理的。 充完会员，广告终于自动跳过了。 只是大概是前期每隔五分钟就出来刷一下存在感的卖车广告消耗了大家的热情，林尔看了一会儿就开始犯困，眼皮越来越沉重，然后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谢衍把她叫醒的时候，屏幕上的电影片尾曲都放完了。 林尔摸过手机来，看了眼时间，已经十一点半了。 桌子上的试卷也没怎么收拾，谢衍直接就摞到了一起，和那堆零食水果分隔开来，试卷上的笔迹不同，就算是混在一起，也很容易分辨出来谁是谁的。 贺寅和温淼已经回楼上的房间了，林尔站在沙发边上，等着谢衍收拾完，才跟他一起上了楼。 简单地洗簌一下，林尔准备关灯睡觉。 结果刚坐床上，贺寅忽然发来了微信消息。 贺寅：【尔爷，睡了吗？】 林尔：【没。】 贺寅接着就甩了个链接过来：【没睡正好，睡了我就要去敲你门了，快快快，帮我砍一刀，再砍几刀我就能领九十九块钱了。】 林尔：“……” 林尔的困意都被他这个“砍一刀”给砍得消散了大半。 怎么老是砍一刀啊，还砍不完了？？？ 时桑有句话说的是真好，我砍你海底两万里的坟头啊。 贺寅提前把她的话给堵死了：【别说给我钱，我不缺，我就是单纯地想薅资本家的羊毛，拉三十个人就够了。】 林尔：【你朋友圈别说三十个人了，三千个都有了？你还凑不够三十？】 贺寅：【三十个人好凑啊，主要是有个隐藏条件。】 林尔：【？】 贺寅：【我拉的这三十个人必须再找十个人给他们自己点才行。】 林尔：“……” 这不就是商家惯用的套路吗？！ 偏偏贺寅还玩得不亦乐乎。 林尔：【给你点了点了。行了，我要睡觉了。】 贺寅：【不能睡！】 林尔：【？】 林尔：【又干嘛？】 贺寅：【你还得去找尼古拉斯，让他再帮你点，要不然我这羊毛还是薅不到。】 林尔：“……” 她当初为什么会选择和贺寅成为好朋友的？ 一失足成千古恨哪！！！ 林尔强撑着困意，在微信上戳了戳谢衍：【谢甜甜，睡了没？】 谢衍的消息很快就回了过来：【没，怎么了？】 林尔丢过去一个【别问，来，点它。】 谢衍：“……” 行，一看这个链接，谢衍就知道是那个除了温淼他们班主任，谁也砍不成功的拼多多了。 谢衍点完链接，问了一句：【这个，给多少钱？】 林尔：【河马说，九十九。】 谢衍：【……九十九，费这么大劲儿啊？】 林尔语重心长：【男朋友，你要理解他，人的脑回路和马的脑回路不太一样。】 谢衍：【嗯，理解。】 谢衍：【但是，我还是想说一句，河马不是马，河马属于哺乳纲鲸偶蹄目河马科河马属，马属于哺乳纲哺乳纲奇蹄目马科马属。】 林尔：“……” 行了行了，知道你生物学得好了，不用解释的这么细致了。 还有，河不河马的这是重点吗？！ 她男朋友怎么老是抓不住重点？ 关了和谢衍的聊天对话框，林尔又去回贺寅的消息：【点完了，还有别的事吗？没有我就睡觉了啊。】 贺寅：【有。尔爷，别睡，还没完。】 林尔：“……” 都怪自己这张嘴，她就不该加后面那半句的。 贺寅一边研究着提现的规则，一边给她发着消息：【你还得去找人，只有你提现了，我才能提。】 林尔不为所动：【我并不想要这九十九块钱。】 贺寅：【我想要，我非常想要，我想要的快死掉了。谁给我都不行，就得提现成功才行，尔爷，你要眼睁睁地看我心痛到窒息死掉？？？】 林尔：“……” 我现在就快要窒息死掉了，林尔面无表情地想。 贺寅磨人的功夫一流。 林尔被他磨得没办法，只好又去找谢衍：【你去戳一戳沈妄，看看他睡没睡，没睡的话，让他也点一下链接。】 谢衍：【？】 林尔：【还有十三，我去戳戳兮兮。】 谢衍：【？？？】 谢衍怀疑她可能砍疯了。 林尔懒得解释，索性破罐子破摔地道：【缺钱。】 谢衍：【……我给你行不行？】 林尔：【不行，缺砍的这个钱。】 谢衍：“……” 第838章 除夕之夜 谢衍退出微信，扫了眼拼多多的拉人界面，这才回来又问：【想要这个？】 林尔：【对。】 像是怕他再说要给钱似的，林尔特意申明道：【必须是拼多多的，别的不行，要砍出来的。】 谢衍：【……】 谢衍：【我有个秘诀，你学会了就有了，听不听？】 林尔打起精神来：【听，你说。】 谢衍：【两个步骤。】 林尔：【讲。】 谢衍：【第一，下载拼多多。】 林尔：【下了。】 谢衍：【第二，来我房间，亲我一口，我给五百。】 林尔：“……” 总而言之，林尔把五百块钱拍在了贺寅的脑袋上，并再三申明这五百确实是通过拼多多赚来的之后，贺寅这只哺乳纲鲸偶蹄目河马科动物终于安分了下来。 一夜清梦。 第二天的一早，贺寅就在林尔的卧室门口蹲点了，林尔开门出来的时候，一个没留神，还差点儿踩他脑袋上。 她堪堪收住了步子，一把将贺寅拉了起来：“你在这儿干嘛？” “等你。”贺寅怀里揣着手机，眼睛亮晶晶的。 “等我干嘛？” “想问你一个问题。” “别废话，直接问。”林尔一抬手，提前堵住了他的长篇大论，“别绕圈子。” 于是，贺寅省略了铺垫，直奔重点：“尔爷，你昨天拼多多那个，不是成功领完了嘛，我就想问问你怎么领的，为什么我忙活了大半个晚上还没你效率高。” 林尔：“……” 那是因为她有个完全不按常理出牌的尼古拉斯王子殿下啊。 “你是不是有什么秘诀？”贺寅猜测道。 出乎他意料的是，林尔居然点了点头，说：“有。” 贺寅：“？” “什么秘诀？”贺寅激动起来了，感觉自己碰到了财富之门的金钥匙。 “很简单。”林尔倚着门框，精神不高地打了个哈欠。 “你说。”贺寅调出手机备忘录出来，打算做个笔记。 “第一。”林尔抬手，朝他伸出一根手指头来，晃了晃，道，“先下载拼多多。” “好，我已经下了。” “第二。”林尔又伸出一根手指来，指尖还转了个方向，虚虚地点了点谢衍的房间，“去他房间，亲他一口，他给五百。” “……啊？”贺寅记笔记的动作一停。 正巧这时，谢衍房间里的门被人从里面拉开了，他一抬头就看到了门口站着的两个人。 谢衍：“？” 大清早的，都挤门口干嘛呢？ 谢衍的视线在认真记笔记的贺寅身上一掠而过，径直落在了林尔的身上，然后轻挑了下眉梢，以眼神无声地询问了声：“在干嘛呢？” 林尔揉了揉眼：“没干嘛，就是河马在问我拼多多那个领钱的秘……” “没什么没什么。”林尔的话还没说完，就是贺寅急急忙忙地打断了，“就是早晨起来了，想跟你们打个招呼。” 贺寅觉得这秘诀的第二个步骤实在是太可怕了，不是他这个喜欢穿小裙子的直男可以做到的，于是赶紧截住了林尔的后半句话。 他把手机往兜里一揣，然后极其热情地跟自己的两位小伙伴打了个更加热情的招呼：“我的朋友们，早上好。” 顿了下，他又继续往下说：“这就是一句单纯的早上好，没有说你们晚上不好的意思，更不是在说你们中午过得差的意思，就是早上好。” 林尔：“……” 谢衍：“……” 末了，贺寅又补充：“还有，别杠我，杠我就是你对。” 林尔：“……” 谢衍：“……” 两人无声地对视了一眼，然后同时在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相同的一句“他疯了”。 下了楼，餐桌上已经摆满了各种吃的。 勤劳的小吃货温淼同学起了个大早，去早市逛了一大圈，买了一堆吃的回来，在吃货的这条路上，谁也比不过温淼同学。 贺寅拉了张椅子坐下，朝客厅张望一眼：“我爸他们没回来吗？” 温淼戳着豆浆的吸管，随口答道：“估计在酒待了个通宵。” 林尔也拿了杯豆浆，随手递给了谢衍：“这不是常态吗？” “是哦。”温淼道，“回来过夜，那才是不正常。” 林尔一边咬着紫薯团子，一边低头看着手机。 昨天半夜四点多，林亦安给她发了条消息过来，说今天下午回来一趟，不过那时候她都睡着了，现在才看到。 林尔给他回了个消息后就放下了手机。 吃完饭，四朵肩负着建设社会主义的祖国小红花继续着前夜未完成的事业——刷题。 一整个上午的时间，从八点到十二点，谁也没开口说话，四个人一直都在低头刷题写作业，中午吃过午饭之后，休息了半小时，又继续拿起了笔来。 没有谁的分数是轻而易举就能拿到的，优秀成绩的背后都是学生们看不见的汗水，身为名校重点班学生的他们更能明白这个道理。 时间过得很快，一下午的时间转瞬而过。 五点多，林亦安果然如约回来了一趟，只不过他是特意来送红包的，连房门都没进。 更确切的说，是车直接开进了前院，跑车都没熄火，他从窗户里伸出手来，一人塞了个新年红包之后，就朝几人摆摆手，而后调转车头，轻飘飘地走了。 所谓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晚上七点多，四个人从夜市吃完饭就分开了，林尔和谢衍往海边走，温淼和贺寅则朝另一条夜市出发。 除夕之夜的海边更加热闹，一眼看过去，大多都是带着孩子的游客，一看就是出来度假的一家人，鲜少有形单影只的。 因为特殊的地理位置，三亚的冬天并不算冷，两人踩着沙滩，吹着海风，慢悠悠地沿着海岸线走着。 前面是片椰林，藤编双人摇椅不规则地分布在道路两侧，林尔找了个面朝大海方向的藤椅坐下。 太阳早已落了下去，沉沉的暮色从海平面上涌了出来，海风吹来，月色温柔，夜色浓得像是泼墨，星子却亮得璀璨。 第839章 浪漫吗 林尔往椅背上靠了靠，抬眸望向前面一望无际的海，忽然轻声感慨了一句：“我觉得时间过得好快啊。” 谢衍随着她的视线往前看，嗓音清清淡淡的：“嗯，又是一年的除夕夜。” 林尔歪过头来，忽然弯了弯眼眸，问他：“是不是从来没想到自己会被拽来这里？” 对上那双干净清透的浅色眼瞳，谢衍侧眸莞尔：“嗯，是真没想到。” “实话实说，我也没想到。”林尔坦诚地说，“我以为今年还是跟以往一样，和猫爷肖仔他们几个一起，顶多把看春晚的项目改成大家一起写作业。” 她的语气有些郁闷。 结果，她家那位完全不按常理出牌的林大家长一道指令下来，她就莫名其妙地跨越了大半个祖国，跑到海南岛上来了。 谢衍只是听着，但笑不答。 虽然小姑娘总在吐槽林亦安，但语气和神态里不自觉流露出的维护之情，他也能看得出来。 看见他笑，林尔歪了歪头，细细的指尖在他手心里戳了两下：“笑什么呀？” 谢衍捏了捏她的指尖，眼睫微弯：“因为开心。” “开心？”林尔眨了眨眼。 “嗯。”谢衍的眼角带着十分明显的笑弧，说话的嗓音低缓，“除夕和你在一起，所以开心，抬眼就能看到你，所以开心，朝你伸出手，就可以触碰到你，所以也开心。” 他想要的，就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 林尔微微一愣。 他喜欢把话藏得很深，少有这样坦诚的时候。 但不得不说，这样直截了当地表达爱意和占有欲，确实是让人非常安心。 随着夜色的渐深，沙滩上的人不减反增，都是出来准备一起跨年的。 晚上零点零分，随着倒计时的结束，五彩斑斓的烟花在巨大的夜幕中轰然炸开，化作海面上的点点繁星。 辞旧迎新，又是全新的一年。 林尔的视线在烟花上短暂地停留了一瞬就收了回来，她歪过头去，正要跟谢衍说一句“新年快乐”，却听谢衍先一步开口了：“新年的烟花那么响，也没有我想你那么想。” “……” 林尔要说的话瞬间咽回了肚子里。 靠烟花和大海烘托出来的那些浪漫气氛在这句土味情话的冲击之下，瞬间荡然无存。 林尔哑口无言地看着他，非常想说，男朋友，求你闭嘴好吗？能不能让我有个美好的新年回忆啊，不然以后想起来全是土味情话。 那也太可怕了。 林尔决定先许下新年的第一个愿望： ——希望我家的尼古拉斯小甜甜以后别再说情话了，如果实在做不到这个的话，那少说一点儿也行。 见林尔不说话，只是一脸无奈地盯着自己瞧，谢衍倒是笑了：“浪漫吗？” “……” 林尔心说，本来还是有点儿浪漫气氛的，但你一开口，浪漫气氛就没了。 看来这个冷场种子选手的头衔，不是人人都能担得起的。 “谢甜甜，幸亏我们坐的地方离他们比较远。”林尔指了指前面路边两侧的摇篮藤椅，“要不然，人家肯定要来打你的。” 谢衍扬眉：“为什么？” “这还用问吗？”林尔叹着气说，“你没看到人家正和女朋花前月下呀？结果你一说话，那些浪漫气氛都没了。” “我说的话不浪漫么？我以为烟花和情话结合起来，会有更上一层楼的效果呢。” “……” 更上一层楼的大前提是，你得选对情话啊，类似于拖拉机咣当咣当开上山的这种情话怎么浪漫的起来啊？ 林尔非常惆怅，她男朋友可能这辈子都和“浪漫”这俩字无缘了。 像是看出了她想说的话，谢衍伸手，修长指尖在她下巴处轻轻挠了挠，像是逗小猫一样：“要不，我换点儿别的？” “别，千万别，你打住。”林尔自觉承受不起他给出的惊喜，三连拒绝，“我觉得我们在这里吹着海风聊聊天，就挺好的了。” 千万别再给她折腾什么新花样来了。 大过年的，就让她过得安心一点。 谢衍却好像没听到似的，泛着微微凉意的指尖在她脸颊上轻蹭了两下，而后他忽然俯身下来，一个带着甜草莓味的吻轻轻落在她的眼尾处。 林尔下意识地闭上了眼。 黑暗中，她听见谢衍在她耳边说：“新年快乐。” 他和她在海浪和夜色中接吻。 更在一年的尽头和在一年的里接吻。 今年的烟花里沾染上了甜甜的草莓味，林尔闭上眼睛的时候才明白，原来至死不渝的，从来都不是浪漫，而是无处可藏的爱意。 …… 二月底，江州的高中和初中正式开学。 开学前晚，江州城早照旧是万家灯火，彻夜不灭，学生们头悬梁，锥刺股，化身午夜幽灵，开启了疯狂补作业模式。 林尔趴在床上，一边跟温淼打着语音通话，一边心不在焉地看着班级群里的消息。 班级群里挺活跃，主要是老师们在聊天，学生们倒是一反常态的潜起了水来。 林尔扫了眼上面的聊天记录，发现是老陈在跟各科老师交流考试成绩。 怪不得大家都在力争变成透明人。 林尔没再继续看，和温淼又聊了大半个小时，最后还是温淼依依不舍地挂了电话：“不行了，姐妹，十二点了，得睡了。” “我刚想说明天再聊，你听我嗓子都哑了。” “那晚安，快点睡了，昨天梦到的帅哥衣服才脱了一半。” “……晚安。” 挂了电话，林尔习惯性地睡前刷了下朋友圈。 最新一条就是她老爸林公子发的： 林亦安：【都这个点了，该去网易云听歌了，再不听歌，网抑云证就要考不上了。】 “……” 林尔当自己没看见，继续往下滑着屏幕。 时桑：【说明天开学，不想活了，那是我开玩笑的，真实想法是我现在就想死。】 景弦：【很多人的现状是我连一场认真的恋爱都没谈过，就开始被催婚了。】 陈或：【年少不知少女好，错把少女当成宝。】 第840章 反矫情，抗抑郁 齐诚：【兄弟们，最近手头宽裕吗？如果有多的美女可以匀我几个，我最近手头有点紧。】 陈麒声：【我亲爱的七大姑，八大姨，九大爷，十大婶们，你们什么时候张罗给我相亲啊，我觉得靠我自己的话，可能快不行了。】 朋友a：【你知道吗？人哭多了真会头疼，会呕吐，会喘不过气来，希望你们永远不要体会到。】 朋友b：【心痛是自己给的，也是她给的。】 朋友c：【我有多伤心，歌单会知道，枕头会知道，只有你不知道。】 朋友d：【多希望你能知道我并不洒脱，然后告诉我，你也很想我。】 陈舟：【提个建议，你们要是实在睡不着，就起来炸油条，明天去卖。我刷朋友圈，十分钟刷到三百多条伤感文案，你们可真行，到底是有多大的事儿过不去啊？】 “……” 林尔默默地给陈舟点了个赞。 既温淼小朋友之后，又一位反矫情抗抑郁达人横空出世。 陈舟的这条朋友圈就该截图转给林亦安看才行。 次日，一早。 不到六点半，班里就坐满了学生，该补作业的补作业，该刷题的刷题，该看单词的看单词，整间教室的气氛安静而紧张。 林尔第一次感觉到了高考的迫近。 她从后门进去，走到自己座位上，刚把书包拿下来，还没坐下，前座的时桑就听着动静转过了头来，有气无力地跟她打了个招呼：“尔爷，早上好。” “早上好。”林尔一边回着，一边在位置上坐下，抬头看见时桑的脸的时候，她一愣，下意识地问了句，“三儿，你涂眼影了？” 时桑揉了揉眼睛，眼底的乌青不变：“尔爷，这是我的黑眼圈。” “……”林尔沉默了一下，然后说，“不好意思。” “没关系，你不是第一个。”时桑说，“妄哥和谢甜甜已经问过我了。” “……” 林尔扭头先往自己男朋友的方向看了一眼，谢衍懒懒散散地靠在窗台上，右手指骨间转着支黑色水笔，面前铺着张数学卷子，上面已经写了大半。 她又往沈妄的方向看了一眼，座位空着，人不在，该交的作业倒是摞得整整齐齐，放到了桌边儿。 刚收回来视线，教室后门出现了个男孩子，他也没进来，慌慌张张地扒着门框，扯着嗓子就朝教室里喊：“班长！快快快，跟我下来，沈妄把人给打了，拉都拉不住！” 时桑一愣：“啊？？？” 时桑这个当班长的还没反应过来，谢衍已经把手里的笔往桌子上一扔，站了起来：“在哪儿？” “就在校门口！”男孩子立刻回答。 谢衍二话不说，下楼。 见时桑还在消化自己刚才听到的消息，林尔连单手扯着他跟了上去：“别愣着了，先去看看。” 还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情况，但沈妄动手这个消息就已经够让人意外的了。 虽然沈妄全身上下都好像写着“校霸”两个字，但就日常的接触而言，林尔觉得他其实是个挺有分寸的人，没有特殊原因，不会轻易动手打人的。 两个人到校门口的时候，比谢衍晚了两分钟。 和沈妄发生冲突的是个模样陌生的男生，穿着职高的校服，个子挺高，脸上已经挂了彩，地上还趴着两个，看样子是起不来了。 时桑看了眼校服：“隔壁职高的？” “应该是。”林尔仔细辨认了一下，“看校服的颜色，和上次的那几个土狗一家人穿的校服颜色是一样的。” 亚东湾这边的高中校服样式和颜色都差不多，学生们站在一块的时候，很难分辨得出来谁是哪所学校的，通常是要看胸口的校徽的。 谢衍明显是拉了偏架，那男生被他制住了双手，挣脱不得地又挨了沈妄几拳，鼻血滴滴答答地流了一地。 “行了行了，都别看了，有什么好看的啊？” 时桑打发走围观的学生，朝沈妄谢衍走了过去。 直到走到最前面，时桑才看见，沈妄旁边还站着林时兮。 林时兮的校服袖子挽到了胳膊肘的位置处，露出的手腕上留着一圈青紫，像是拉扯出来的伤，看起来有些触目惊心。 时桑愣了愣。 男生被谢衍摁在了地上，沈妄半蹲下去，抓着男生的头发，强迫他抬起头来。 “江鸣是？”沈妄的眸色沉沉，说话的嗓音又低又冷，“我上次跟你说过，别再来找她了。” 江鸣好像感觉不到疼似的，完全不在意自己被打得一脸青紫，只哼笑着：“你是以什么身份跟我说的？林时兮的男朋友？” 他“呵”了一声，眼带讥讽：“我是她哥，她爸就是我爸，那我们就是一家人，就算你是她男朋友，也没资格来插手我们家的私事。” 林时兮的脸色苍白，不自觉地伸手握紧了五指。 旁边还有不少围观的学生，沈妄不想把这种事拿到大庭广众之下来说。 她那么要强的人。 这两句话出来，林尔就没再往下听，跟时桑说了一声，两人去保安室借了个大喇叭出来。 时桑将喇叭开到最大音量之后，就按着林尔的意思，对着围观的学生喊了起来：“学生会临时查人，三分钟之内，没回到教室的，扣二十分，罚清扫图书馆厕所两周；最后一个回到教室的，扣十分，罚清扫大礼堂一周。” 学生会的名头果然好用，时桑这句话的尾音还没完全落下，学生们就瞬作鸟兽散，几秒钟的功夫就消失了个干净。 谁也不想因为看热闹被罚去清扫厕所。 用完大喇叭，两人又把喇叭还给了保安室的值班大爷。 从保安室推门出来，时桑抬头就见马路对面浩浩荡荡地奔来一群人，发型不同，身高不同，身形也不同，唯一相同的就是身上穿着的衣服了。 ——都是职高的校服。 瞧这气势汹汹的模样，时桑猜也能猜到这群人是来干什么的，当即骂出声来：“我操！这孙子，单挑打不过，居然还叫了人来！” 第841章 老师们打成一团 林尔粗略地数了一下，大概有十七八个人。 “你说，谢甜甜和沈妄，他们俩能打过这么多人吗？” “我觉得不行。”时桑说，“但没关系，尔爷，还有我在。” “……” 有你在才更不行啊！ 林尔本着从实际出发的原则，上上下下地扫量了时桑两遍，然后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道：“三儿，你就算了，还是留在这儿，为他们呐喊助威。” “……”时桑忍不住为自己辩解道，“我还有天马流星拳。” “嗯，我知道。”林尔冷静地分析道，“上次土狗大哥来找事的时候，我就见过你的天马流星拳了，你差点儿把自己抡晕。” “……” “你捶到自己没关系，我怕你误伤队友。” “……” 时桑终于老实下来了。 眼看着对方十几号人马乌云压顶一般地冲了过来，时桑还是担心起来：“不是，尔爷，这么多人，他俩行不行啊？” 林尔：“我觉得不太行。” 时桑：“？” 时桑：“那你怎么不慌？” 林尔低头按着手机：“因为我看到了老师。” 时桑：“？” 时桑：“什么老师？” 林尔继续发着消息，头也不抬：“你看来的那群人里，最中间，是不是有两个穿着西装的地中海？” 时桑按她描述的看了过去，果然在一群蓝色校服中看到了两个穿着西装的中年男人。 看起来应该是职高的老师。 “不会这么快打起来的，既然是老师跟着，肯定要先了解了解情况。”林尔说着，把手机往他面前一晃，上面显示的是个微信聊天框，“我给老陈发消息了。” 老陈来得也很快，还带来了办公室的各科老师和徐主任钱主任。 林姑娘料事如神，但万万没料到的是…… 两个学校的老师们一个比一个护犊子，一言不合，当场就吵了起来。 “哎，不是，这位老师，你讲点道理行不行？你看看你们学校的学生，都把我们班的孩子打成什么样了？哎唷这鼻血流的，都快失血昏厥了？” 齐川老师不遗余力地嘲讽：“那怎么能叫打？那叫技不如人。” 小刘老师紧接而上：“别说你们的这个流鼻血的了，他一个大男人，跑我们学校来欺负女孩子，这不是活该啊？” 钱主任气得引颈咆哮：“你们怎么好意思说的？你看我们班的这小姑娘，这手腕被扯得又青又紫的，我没让你们给我们班的这孩子赔礼道歉，已经是够给你们领导面子了，现在还来了个恶人先告状？” 被喷了一脸唾沫性子的两位职高老师：“？？？” 嘿，这暴脾气？ 得治。 于是，两个学校的老师和学生当场打成了一团。 林尔：“……” 时桑：“……” 钱主任勇猛地骑在一个瘦鸡模样的学生身上，扯着嗓子朝保安室喊：“快！老周老赵！快去把咱们校里的体育老师们都叫过来！他们比较能打！” 两个保安老大爷提着大喇叭就朝操场跑，一边跑还一边拿着喇叭喊：“体育老师们都来北门集合了！有人来咱们学校砸场子了！都赶紧招呼起来！！！” 很快，各年级的体育老师就响应钱主任号召地从操场和体育馆里冲了出来，一边撒丫子往北门跑，一边脱着上衣：“兄弟们，快点，冲啊！居然敢来咱们学校砸场子，老虎不发威，当我们是病猫啊？” 林尔：“……” 时桑：“……” 现场可谓是群魔乱舞，打得天昏地暗。 谢衍和沈妄早就被钱主任推出战场之外了：“学生们都让开一点，别伤着了，打架的事就让我们来，谁也不能砸了咱们九中的场子！” “……” 一片尘土飞扬，最后连保安老大爷们都拎着警棍，热血沸腾地加入了战局。 “冲啊！为荣誉而战！” “为咱们九中而战！” “冲！也为学生们而战！” 旁边已经被惊呆了的林尔、谢衍、沈妄、林时兮、时桑五人：“……” 就，有点儿懵。 林尔发誓，她喊老陈来的时候完全没想到会事情发展成现在的这种局面。 她以为两校的老师会心平气和地进行双方会谈，然后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最后握手言和，双方化干戈为玉帛的。 结果，老师比他们这群年轻人还冲动，冲得又猛又莽的。 齐川老师上蹿下跳：“我操！刘儿，这个逼打我的脸！他居然打我的脸？！给我使劲儿揍他丫的！” 小刘老师脱了上衣，露出了自己镇场子的满背大纹身：“了解！” “……” 场面一度极为混乱。 五朵祖国的小红花就这样一脸凌乱地站在路沿石上，心情复杂地看着猛虎出山的小刘老师一拳撂倒一个。 “我有个问题。”林尔忽然举起了手来。 其余四个人的视线同时落了过来。 林尔指了指猛虎小刘，微有疑惑道：“打群架的时候，为什么他们都喜欢脱上衣啊？” 时桑：“啊？” 沈妄：“好问题。” 林时兮：“嗯，值得思考。” 只有谢衍认真地想了想，然后给出了回答：“如果换成脱裤子的话，那气氛会有点奇怪？” 林尔：“……” 时桑：“……” 沈妄：“……” 林时兮：“……” 好像说的还挺有道理的？？？ 一场学校级的混战过后，校医务室迎来了前所未有的问诊高峰。 钱主任捏着自己折掉的眼镜腿，大手一挥：“隔间给学生们用，我们这些当老师的在外间挤挤就行，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伤，就蹭破了点儿皮。” “……”二班的班长看着自家班主任的两个大熊猫眼，胆战心惊地问，“老师，您这眼睛要不要去大医院看一下啊？” 钱主任：“没事儿，都是小伤而已，歇两天就好了。” 二班班长：“……” 而已？？？ 这可真不像而已。 医务室的人手不够，又都是一些抓挠出来的皮外伤，老校医挨个看完之后，干脆给每人都发了一套棉签和碘伏，让这群不省心的师生们自力更生。 第842章 因为我叛逆 林尔把碘伏和棉签放到床头柜上，然后拉上了四周的帘子，又回头跟谢衍说：“把外套脱了。” 谢衍依言脱了外套。 他没受什么伤，就是往外拉徐主任的时候，手臂不知道被谁抓了两下，破了点儿皮，留了两道很浅的印子，沁了点儿血出来。 拉好窗帘，林尔随手拎了个凳子，在病床前坐下。 谢衍坐在床沿上，低头像是在想事情。 时桑从前面的病床挨个地慰问过来，很快就到了这边。 他手里拿着瓶矿泉水，掀开帘子走了进来，先是瞅了瞅谢衍小臂上的伤，见没什么大碍，这才松了一口气，把矿泉水往床头柜上一放，坐在床尾跟林尔聊了两句。 回想起职高那两位老师狼狈退场时留下的那句经典叫嚣“你们给我等着”，林尔有些担心，忍不住问了谢衍一句：“你和沈妄没事？” 谁也没料到，事情最后会闹这么大。 本来是学生间的矛盾，老师一插手，瞬间升级成了老师间的矛盾，校领导再一插手，又升级成了学校与学校间的矛盾。 因着林尔的声音，谢衍回了回神。 他刚才在想事情，一时没听清楚她刚刚说的什么，于是朝前倾了倾身，垂眸“嗯？”了一声。 “我是说你和沈妄。”林尔把他的手放到了自己膝盖上，一边拿着碘伏给他的伤口消着毒，一边有些担心地问了句，“学校会不会给你们处分啊？” 现在连老师都给牵扯进去的，闹得动静这么大，估计不是一个检讨就能解决掉的事儿了。 “害，没事儿。”说话的是时桑。 他显然不是第一次经历这种场面了，对于这种烂摊子的收尾工作非常熟练：“谢甜甜和沈妄的成绩那么好，打架算什么啊？哪怕他俩把职高那兄弟的头盖骨给掀起来，钱主任也能严丝合缝地给他粘回去。” 林尔：“……” 优等生的特权。 “而且，我刚才听钱主任说，校领导听了这件事之后，非常生气，居然有人上门打我们九中的脸，是可忍，孰不可忍。领导还说，一定要把这个场子找回来，让那几个学生亲自来我们学校道歉。” “……” 也不知道校领导是怎么跟隔壁学校交涉的，总之，三天之后，原本气焰嚣张的江鸣几人老老实实地来九中登门道歉了。 虽然钱主任没说具体的交涉过程，但林尔也能猜个大概，按九中的领导班子一贯的做法，可能是使用了传说中的“钞能力”。 随着九中和职高之间大火花的翻篇，准高考生们也迎来了全市范围内的最大规模的一次考试——第一次高三模拟考。 江州的一模考试比较早，定在了三月中旬。 这个时间点卡得非常巧妙。 进度稍慢的学校，正在进行二轮复习，进度稍快的学校，二轮复习也要接近尾声了，而像海大附中和九中这种升学率一流的名校，已经非常猛地进行三轮复习了。 一模过后，是四月中旬的二模，然后是五月初的三模。 进入高三下学期之后，时间过得飞快，三次模拟考试就在初夏的脚步中悄悄落幕了。 随着收卷铃声的响起，学生们陆陆续续地停了笔，两位监考老师一边从前到后收着卷子，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还是晚上就开始阅卷？咱们学校一模和二模成绩都不错的，也不知道这个三模怎么样啊。” “问题不大，我看前两次的整体成绩都挺稳的。” “理科成绩不错，文科不是太好，就二班的那个以前当学生会主席的那小姑娘考得挺不错，但她一个人的成绩在均分前也不够用的。” “那也没办法，咱们学校本来就是以理科见长，说起文科成绩来，还得看中大附中。” 封好试卷，两位监考老师一边聊着成绩，一边出了教室，朝办公室走去。 班里逐渐闹了起来，学生们开始拉着桌椅，往自己位置上走，很快，教室就恢复了原样，收拾好桌子上的课本，学生们三三两两地往食堂走，去吃晚饭。 今天没有晚自习，晚上要进行高考体检。 七点，按班级顺序在医务楼集合。 外面还在下雨，淅淅沥沥的水滴打在窗户上，发出啪嗒啪嗒的轻响。 江州向来多雨，春夏交接之际尤甚，这半个月来一直在下雨，不仅天阴着，连带着气温也是一降再降，完全没有让人感觉到夏天的气息。 班里的人都去吃饭了，林尔把书立架收拾完，坐到了谢衍的座位上，微微偏头朝着窗外看。 雨下得不算大，但风吹得厉害，刮得校园里的林木都簌簌作响。 江州的夏天总是湿漉漉的。 时桑在群里问：【有没有要喝奶茶的啊？我在门口的那个十分钟奶茶店，排队买奶茶呢。在这里风雨交加的日子里，就该来杯热乎乎的奶茶，温暖一下我们因着考试而受伤的心。】 林尔非常配合的回：【有。三儿，帮我带杯奶昔回来，草莓味的，加两份冰淇淋。】 时桑：“？” 时桑看了看头顶阴沉沉的天空，再看了看路上被冻得裹紧了外套的学生们，又去确认了一遍：【尔爷，奶昔是凉的，你要凉的啊？】 林尔给予了一个肯定的答案：【对。】 “……” 时桑挠了挠头，还是用胳膊肘捣了下旁边站着的谢衍，问了句：“哥，尔爷要喝奶昔，我寻思着这么冷的天，要不要买啊？” 谢衍漫不经心地收回了落在窗外的视线：“什么时候说的？” “刚刚。”时桑说，“我刚才在群里问，有没有要喝奶茶的，尔爷说带杯奶昔回去。” 谢衍拿出手机来，点开群消息，扫了一眼，然后直接给林尔发了条私聊的语音过去：“这么冷的天，你喝奶昔？” 林尔回得很快，也是一条语音：“嗯，我叛逆。” 谢衍：“……” 这话好耳熟。 回去的时候，除了给自己叛逆的女朋友买了杯奶昔，谢衍还拎了份紫薯团子。 第843章 平凡的生活 因为七点要去医务楼集合，学生们吃完饭也没去操场晃悠，大部分都回教室来了。 时桑把体检表从前面第一排传了下去，又走回讲台，敲了敲桌边儿，示意大家安静下来：“好了好了，都别说话了。体检表都拿手里了？” “把名字、班级、学号全部写上，然后一会儿拿着表，去走廊里排队。” 时桑一只手敲着讲桌，一只手抓着体检表，不厌其烦地说着：“排队顺序就按座位位置，第一排靠门的先走，走完之后，第二排接上。” 他回头看了眼挂在墙上的钟表，然后朝底下挥了挥手，又扬声道，“时间差不多了，第一排的先走，其他同学不要说话。” “别忘了拿着体检表，体检表！千万别忘了，走廊里的同学保持安静！别说话了，人家别的班的同学也在排队，嘴巴都闭着，怎么就你们说话？话怎么那么多啊？全给我安静点！” “……” 看来班长的这个活儿也不是谁都能干的。 听着时桑已经喊劈了的嗓子，林尔终于明白为什么他能当上班长了。 换了别人来，就是不行。 今天检查的都是一些身高、体重、视力等外科的常规项目，明天正好是周六，上午拍毕业照，下午去市中心医院，去查血压、心肺、肝功能等内科项目。 医务楼门口，各班的队伍按照班级顺序排着队，依次进入医务室。 队伍长长的一排，靠着走廊的一侧，缓慢而有条不紊地往前挪动着。 因为是按座位顺序排的队，时桑后边隔着一个人就是林尔，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队伍里的另外两个人——谢衍和沈妄，前者正靠在墙上，垂着眼皮发呆，后者正低头看着手机，可能正和自己女朋友聊天。 为了方便聊天，时桑干脆和沈妄换了个位置。 “我其实是想报中大的考古学的，但我妈不太同意。”时桑说，“她觉得考古学可能需要我成天去钻墓地，有可能钻墓地的时候还会碰上盗墓贼，说不定小命就没了。” “……” “当然，这都是次要的，主要还是我妈觉得我考古学毕业之后，大概率会找不到工作。”时桑又说。 林尔：“你可以继续往上读，读研究生，然后博士。” “学术让人头秃。”时桑的语气沉重，“我要是读完博士，别说头发了，我可能连头皮都没了。” 林尔：“……” 有道理。 “尔爷，你呢？”时桑又问一句，“你想学什么专业啊？” “金融。”林尔漫不经心地道。 虽然林亦安从来没干预过她的选择，不过就他们这种家庭而言，估计都会选金融专业。 “也是。”时桑想了想她家的那座比肩城堡的庄园式大别墅，“如果不考虑其他的呢？尔爷，如果可以随心所欲的生活的话，你以后想怎么过呢？” 听时桑这样问，林尔的神色认真了些许。 还没人问过她这个问题。 林尔认真想了想，才说：“我想过一种平凡的生活。” “平凡的生活？” “嗯。”林尔慢吞吞地点头，“我想开个小卖部，店面也不需要很大，三四十个平方就可以，然后卖一些巧克力啊，薯片啊，酸奶啊，冰淇淋啊，都是猫爷喜欢吃的那种。就算是一天一笔生意也没事，开心就好。” 时桑眨了眨眼，没打断她，继续听她说。 “早晨九点开门，下午四点半关门，中午留两个小时的午休，然后还要双休，不想营业的时候就不营业，关门休息。” 林尔描绘完毕，最后做了个总结：“我就喜欢这种平凡的生活。” 时桑：“这很容易啊。” 林尔看他一眼：“我还没说完呢。” 时桑：“？” “晚上关店之后，开着我的法拉利跑车，去五星级酒店享受一顿我喜欢的晚餐，然后回到我市中心的大别墅里，在家里的草坪上遛遛狗，再去露天泳池里游个泳，然后泡个澡，享受平凡的晚上。”林尔如是说道。 时桑：“……” 时桑木着一张脸：“尔爷，你这一点也不平凡。” 这不是平凡的生活，这是凡尔赛的生活。 队伍一点点地往前挪着，很快就到了一班的尾端，时桑还在扭头跟林尔说着“平凡的生活”，没注意前边已经轮到自己了。 医生用笔帽敲了敲桌子，温声提醒了他一句：“同学，给我看看你的表。” 时桑闻言，连忙回过头来：“好的好的。” 他一边说着，一边挽起外套的袖口，把左手伸了出去，露出了自己手腕上的表。 医生：“……” 半晌，医生抬起头来，面无表情：“我是说，让我看看你的体检表。” 时桑：“……” 安静了半秒钟，时桑捂着脸把体检表递了过去。 医生低头在体检表的身高体重那一栏里勾了个对号：“好了，站测量仪上去。” 时桑往前走了两步，直起了腰来。 测量仪旁边站着个女医生，正低头看电子显示屏上的数字，在体检表上写着数据，与此同时，测量仪机械的电子音响起：“一八零。” 测量仪应该是被调过了，调得很人性化，只念了身高，不播报体重和体脂率。 时桑后面跟着的就是林尔。 林尔站过去之后，测量仪继续平板地播报：“一七零。” 播完之后，林尔从测量仪上下来，顺势扫了眼电子显示屏上的红色数字：452kg。 她后面跟着的就是谢衍。 林尔刚从女医生的手里把填好的体检表接了过来，测量仪机械的电子音就紧跟着响了起来：“一八七。” 她回头一看，谢衍刚站上测量仪。 等他拿了体检表，林尔凑过去：“长高了？” 林尔记得刚开学的时候，她问过谢衍身高，谢衍说一八六。 “一点儿。”谢衍把体检表换到另一只手里拿着，拉着她往前面测视力的地方走。 “别再高了。”林尔忽然有些发愁，“林亦安说，他不喜欢比他高的男人。” “……” 第844章 夏妍回国 林尔：“还说让我找男朋友一定要找比他矮的，要不然他可能打不过。” “……”谢衍沉默了下，“叔叔多高？” “一八五。” “……” 两厘米，应该看不大出来？ 林尔测视力的时候，前面的时桑已经在测色觉了。 医生：“看这里，这画的是什么？” “驴？”时桑不确定地道，“我觉得应该是一头驴。” 医生：“？” 医生：“同学，这是骆驼。” 谁家的驴会长两个驼峰啊？ 医生将色觉检查图又翻过一页：“来，你再看看这个。” 时桑这次仔细地看了足足半分钟，而后自信满满地道：“鹿，这是一头鹿。” 医生：“？” 医生：“这是一匹马。” 时桑：“啊？” “同学，你这问题很大啊。”医生托了托眼镜，神色郑重地道，“你不是色盲，你可能是瞎。” 时桑：“……” 医生叹了口气：“你这比色盲还严重啊，你是不是认知障碍？” 时桑：“……” 而旁边测视力的地方： 站在视力表前的女医生拿着指挥棒：“哎，这位同学，你得把眼镜摘下来。” 坐在桌前准备填数据的另一位男医生摆了摆手：“不用摘，我刚才看过他戴的这个眼镜了，就一个框，连个镜片都没有。” 女医生：“？”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旁边有个指鹿为马的就够奇怪了，这边还有个51的视力，非得戴着个空眼镜框的。 周六下午体检完，直接放假过双休。 一班的位置靠前，体检结束的也早，不到四点，林尔就从医院里出来了。 林亦安的车就在马路对面停着。 林尔踩着人行道过了马路，开门上车。 林亦安看她一眼，修长指尖点了点耳朵上的蓝牙耳机，示意她在打电话。 林尔没说话，拉过了安全带系上。 等了两分钟，林亦安才挂了电话。 他把蓝牙耳机一扯，随手丢在了扶手箱里，偏头看过来，叫了林尔一声：“小孩。” 林尔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嗯？” 林亦安盯着她看了两秒钟，而后才“啧”了一声，用力地揉了揉她的脑袋，说道：“你要不想去，那咱就不去。反正去，还是不去，就是你一句话的事儿，我都无所谓。” 林尔眨了眨眼：“林公子，那你认真地告诉我，你对她还有意思吗？” 林亦安：“？” 林亦安露出了一个明显牙疼的表情，像是巴不得完全撇清自己：“没有，一点都没有，连半点也没有！” 林亦安说的斩钉截铁。 “还有，我什么时候对她有过意思了？” “……” 这倒也是。 “好了。”林亦安又说，“宝贝儿，黑历史，莫要再提了？” 瞧见林亦安的态度，林尔歪了歪头，落下一句：“既然这样，那就去，正好我也很好奇，她找我干嘛。” 说实话，从林亦安那里得知夏妍回国的消息，林尔着实很意外。 毕竟当初说再也不会回来的人，是夏妍她自己。 等林亦安第二个消息砸下来——“她说她想见你一面”，林尔就更意外了。 这些大人说话，昨天一个样，今天又是一个样。 那句“你把我忘了”，好像被夏妍丢进了狗肚子里。 撇开其他不谈，林尔还挺好奇自己这个十几年从未见过一面的“妈”，回国来找她是什么事。 其实时间过得太久了，她已经不太能记得夏妍的模样了，但有一些情景仍旧是清晰的。 林尔记事很早，大多数人可能只留着最多到四五岁的记忆，但她甚至记得自己一两岁时曾发生过的一些事。 林亦安和夏妍之间的故事，就是她听林家老太太和林亦安聊天时两人说的。 如同所有被世人说烂了的豪门剧情一样，美人蒙遭刁难，总裁顺手相救，结果意外的一夜就发生了，总裁夫人她带球跑了。 只是与那些甜宠路线的霸总小说不同的是，林亦安才是阴沟里翻船的那个。 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 谁能料到，所谓英雄救美的戏份，竟是美人亲自下场设计出来的呢？ 林亦安那时太年轻，十七八岁，还是少年的年纪，知道夏妍怀孕之后，他就明说了不要孩子，他知道自己不是个会照顾小生命的人，也不会因为孩子而结婚的。 但夏妍不肯，偷偷躲了起来，执意将孩子生了下来。 她有自己的主意。 不仅是英雄救美的戏份，就连生孩子都在她的计划之内。 夏妍是个极有头脑的女人，在发现并不能凭着女儿嫁入豪门之后，便毫不犹豫地抛弃了孩子，转投了另一个目标，并迅速怀孕生子，与自己的新目标——华裔富商，结婚移居西班牙。 从此远走高飞，了无音讯。 林尔还记得自己三岁生日那天，夏妍带了蛋糕来看她，然后以一种极度冷漠的语气告诉她：“我是来见你最后一面的。” “以后都不会回来了。” “你也不要叫我妈妈，就当我没生过你。” 林尔那时还小，不太能理解这些话的具体含义，但也能听得出来夏妍语气里的决绝。 她在林老太太身边长大，对夏妍没太多的感情，但仍然被夏妍的语气伤到。 对于林亦安和夏妍之间的那些事，林老太太从来没刻意的去瞒过她。 她知道夏妍是她妈妈，而她妈妈和别的小朋友的妈妈，完全不一样。 她妈妈并不爱她。 林尔清楚的知道这个事实。 出生时，她被母亲抛弃了一次，而生日时，她又被抛弃了第二次。 林尔看着眼前越发陌生的母亲，眼泪无声无息地往下掉。 她明明可以悄悄出国，然后再也不出现在女儿面前的，但她没有，反而要冷静而残忍地告诉她，你又被我丢掉了一次。 林尔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她没有做错任何事情，可是，在夏妍看来，她的出生，就是一个错误。 因为已经没有了价值，所以连自己的亲生女儿也可以轻易放弃掉。 毫不犹豫地，放弃。 就像是丢掉一袋不要的垃圾那样，轻而易举。 第845章 少年一身叛骨 那时候，隔着一张桌子，林亦安同夏妍冷冷对峙着，最后，是林亦安单手抱起蹲在地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小姑娘，冷笑一声：“行，你不要，我要。” 林亦安捂着小姑娘的耳朵，微微眯眼，一字一顿：“我女儿，我养，从此以后，尔尔和你，再无半点关系。” 夏妍反应冷漠：“随便你。” 那天晚上，林尔站在灯火明亮的机场里，看着夏妍走得决绝，走得头也不回。 林亦安低头看着林尔，心里将夏妍骂了一千八百遍，顺带着将夏妍的七大姑八大姨和各种老祖宗问候了个狗血淋头。 太不像话了！ 走就走，还要搞这么一出，是嫌扎小孩儿的心扎得太轻吗？！ 小姑娘也不说话，只是垂着头，闷声不响地掉着眼泪。 林尔觉得自己一生也不会忘记那个场景。 那天，林亦安陪她在机场坐到凌晨两点。 而后，那个虽然说着不要小孩儿，却将她从福利院带回去的男人蹲在她面前，动作温柔地擦去了她眼睛里的泪，然后将她抱在了怀里，摸着她的脑袋说： “小孩，跟我回家？” 林尔抱着林亦安的脖子抬起头来，眼眶红通通地看着他。 林亦安笑，捏了捏她的小脸：“哭什么呀，我这不是在呢？” 林尔不说话，只是收紧了胳膊，闷闷不乐地将脑袋埋在了他的脖颈里。 林亦安揉了揉她的脑袋，嗓音温柔下来。 ——“别哭。” ——“我带你回家。” ——“我在的地方，就是你的家。” 从此以后，她也有了一个家。 一个由林亦安亲手撑起来的家，一个永远不会把她抛弃的家。 …… 十分钟后，车在一家高档咖啡馆前停下。 “您好，咖啡请慢用。” 服务生上了三杯咖啡，随后抵着托盘悄然退下。 林尔打量着眼前的陌生女人，终于承认了自己和她唯一的共同点：都是女的。 眼前的女人保养极好，看起来像是三十出头的年龄，跟林尔记忆里的模样完全不同，眉眼温和起来，完全没有了当初的凌厉。 记得按年龄来说，夏妍比林亦安大了三岁，今年应该有三十八了，但看她的模样，未经什么风雨，想来应该是生活得不错。 林尔很快就收回了视线。 她不动声色地朝身边坐着的林亦安递了个眼神过去，要表达的意思很清楚：“林公子，我真的很好奇，你到底是怎么看上夏妍的？” 夏妍这种甜美邻家妹妹的清纯长相，完全不在林亦安的审美范围之内。 林公子的审美很固定，就喜欢妖艳性感的辣妹，越辣越好。 接到林尔的眼神，林亦安非常牙疼地翻了个大白眼。 不要提，往事不要提，就让它安安静静地过去。 所谓英雄救美救不成，反而美人算计一通，这事儿搁哪个男人身上，都是一生提都不想提的黑历史。 林尔瞬间了然。 哦，还是那句老话，男人很难拒绝甜美小白莲。 谁都没有主动开口，双双沉默了两分钟之后，林亦安等得不耐烦，打算拎着自家小孩扭头走人的时候，夏妍终于打破了沉默：“好久不见。” 林家父女报以了同样的反应： 冷漠脸jpg。 “寒暄就免了。”林亦安把手腕往桌边儿一搭，指骨不耐烦地在桌面敲了两下，“有话直说。” 他是真挺不待见夏妍的。 夏妍也知道他的性子，当下便不再废话，从包里拿了个浅褐色的文件袋出来，往桌子上一放，然后指尖抵着文件袋的边缘，往对面推。 林亦安睨她一眼，并没有碰。 夏妍看了一眼林尔，而后把视线落在了眼前文件袋的身上，温声说：“你先看看这个。” 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林亦安也懒得问，只径直拿过文件袋，拆开。 里面是一份病历，订得整整齐齐的。 林亦安只在最上面的那一张上扫了一眼，然后目光一顿，脸色倏然冷了下来。 他的情绪变化很明显，整个人的气压一下就低了起来。 林尔很明显地能够感觉到。 林亦安很少有这样情绪外露的时候，林尔下意识地侧过头来，想要去看他拿着的那沓东西。 林亦安却是直接将那几张纸反扣在了桌子上。 林尔一愣，有些不解。 “尔尔。”林亦安忽然轻眯了下眼，开口叫了一声她的名字。 “嗯？” 林尔还没反应过来，愣愣地看着他的侧脸，应了一声。 林亦安没有看她，带着压迫感的视线落在夏妍的身上，神色看起来很冷。 明显是在压着火。 十几年了，林尔从来没见过他露出这种表情。 “你先回去。”林亦安压着情绪，沉着声音说，“我让林翊来接你。” 林尔一怔：“那你呢？” “我有事跟这位……女士说，说完就回去。” 林亦安的重音有意无意地落在了“女士”这俩字上，像是含着隐隐的讥讽。 林尔的视线在他按着的那份文件袋上一落，又不知道那上面到底写了什么，能让他动这么大的火，只好点了点头，说：“那你别跟林翊打电话了，我去找猫爷，晚点儿回去。” 江州的高三生都在这边的中心医院里体检，海大附中也在，这边的咖啡店离医院也不远，抄地下通道的近路走的话，走个十分钟，再往左边路口一拐就到了。 “行。”林亦安点了下头，“去。” 等林尔离开，林亦安抵着文件袋的动作才一松。 他侧头往窗外瞥了一眼，看着小姑娘过了马路，朝对面的地下通道走去之后，才收回了视线。 “说说，什么意思。” 林亦安毫不客气地把那份病历摔在了夏妍面前，冷眼看着她。 对上那双透着乖张戾气的凤眸，夏妍一愣。 林亦安还是她记忆里的那个模样。 一点都没变。 当初的少年一身叛骨，桀骜不驯，满身都透着一股张狂的野性，时间并没有在他的身上留下印记，他骨子里的那些尖锐和戾气都还在。 只是藏起来了而已。 第846章 你踩到我底线了 夏妍深知他的脾气，而眼下的情况也确实是没有太多时间可供她缅怀，她很快就收拾好了心情，再开口时又是一副公事公办的语气：“病历你也看到了。” “看到了又怎样？”林亦安不以为意。 “那是我女儿的病历。”夏妍看着他缓声道。 她说的是另一个女儿。 “你也看到了她的诊断结果，肾衰竭，需要换肾。”夏妍双手合十，抵在桌沿儿上，视线缓缓向下落，停在病历诊断的那一行字上，“我们已经找了好几年了，但一直没找到合适的肾源。” 林亦安没有说话，只是脸色越来越冷了起来。 他从看到病历的第一眼，就猜到了夏妍的意思，如今也只是等着她把话放在明面上来说而已。 “我知道你不愿意再见我，但京京的病拖不得了，如果不是这样，我是不会回来的。” 林亦安的眼尾轻轻勾起，目光冷锐：“所以，你回国，是因为需要尔尔配型？” “是。” 夏妍并不瞒他，她也知道自己瞒不过他，索性坦诚承认。 林亦安意味不明地“呵”了一声，神色淡淡：“为什么认为我会答应你？” 夏妍闻言，又从包里拿了另一个文件袋出来。 拆开，里面是一份拟好的文件。 她把那份文件直接放到林亦安的面前，直视着他：“听闻安尔旗下新添了高端珠宝设计室，应该是有进军欧美市场的打算？” 夏妍抵着那份文件继续往前推。 “北欧这块，我先生的家族是可以说得上话的，而北美市场这边，一直都被风恒和新亚占据？林总要是同意的话，我先生愿意与林总合作，共同开拓市场，利润绝对可观。” “若是双方合作的话，保守估计下来，一年至少有上亿美金的利润。”夏妍紧紧盯着林亦安的表情，不动声色地道，“这么大的一块蛋糕，林总就不心动么？” 林亦安连看都没看那合同一眼，微有嘲讽地嗤笑起来：“怎么，我差这点儿钱？” 夏妍抿了抿唇：“林总要是不满意的话，你有任何要求，都可以提。” 她主动放低了姿态，把自己的态度先摆在了明面上。 “我的唯一要求就是，你——”林亦安讥讽地扫她一眼，而后轻轻嗤了一声，“离我家小孩远点。” “……”对于他的反应，夏妍有些意外，愣了愣才说，“你当初不是不想要她么？” 提到这事，林亦安的脸色又凉了一层：“夏妍，你别忘了，当初说不要尔尔的人是你。” 像是踩到了他的底线，他满身的戾气压都压不住，一点点地从骨子里往外冒。 “要我提醒你一遍么？”他抬眸，嗓音里透着阴冷乖张，一字一顿，“是谁把她丢在福利院的？又是谁把她扔在机场的？” 夏妍一时哑然。 气氛安静半晌，林亦安闭了闭眼，主动收了收自己的狗脾气。 再开口时，他的表情已经平静了许多，却仍是难掩嘲讽：“你这人可真有意思，跑别人家长面前，要求别人的孩子给你女儿配型？谁给你这么大的面子啊？” 林亦安一直都觉自己脾气虽然不算太好，但还是非常有绅士风度的，从来不会跟女人说什么重话，更不会驳女人的面子。 但他现在才发现，他不是脾气不算太好，他是脾气简直太太太太好了。 好得有些女人可能认为他没脾气。 比如他眼前的这位。 “说到底，尔尔也是我生的。”夏妍深吸一口气，像是要说服自己似的又道，“我是她妈妈，她也是我女儿。” “你可真行。”林亦安被这不要脸的话都给气笑了，“现在需要她的时候，想起来她是你生的了？当初丢掉她的人不是你？” “当初是我的不对。”夏妍收紧了手指，双手握住咖啡杯，垂了垂眼，“我作为一个母亲，确实是做得不够格，我知道我对不起尔尔，她也不会原谅我。但我已经失去一个女儿了，我不能再失去第二个。” 林亦安：“？” 我可去你——妈的。 真是神他妈的逻辑啊。 这话整得林亦安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怎么接了。 病历还在桌子上摊着，林亦安眼尾余光刚好扫过，心里的千言万语顿时只汇聚成了一句话： “我看有病的是你？” 他有些不可思议。 什么叫我已经失去一个女儿，不能再失去第二个了？？？ 这叫什么逻辑？ “你这病得不轻啊。”林亦安双手交握，抵着下巴，用一种探究的目光打量着她，而后做出了个结论： “你也不用去看医生了，我觉得你这病，从头皮以下，都得截肢。” “……” 正巧服务员过来送新的咖啡，听见这话，服务员端着咖啡的手抖了一下，差点儿把咖啡洒出来。 夏妍仿佛没听见他的冷嘲热讽，只是沉默了一下，又道：“林总，算我求你了，京京怎么说也算是尔尔的妹妹，你问过尔尔的意见了么？你也没资格替尔尔做决定？” 没等她说完，林亦安就笑了。 他的那双漂亮的凤眼微微挑起，眼睛里却没什么笑意。 “求我？”他轻声重复道。 夏妍倏然闭上了嘴。 她有一种奇异的直觉，他这次是真的恼了。 林亦安慢条斯理地站起来，一只手撑在桌沿儿上，微微俯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神色轻傲，眸光诡凉：“你算个什么东西，嗯？” 他的眼神里完全没有一点温度，看过来的视线也仿佛是在看一件冰冷的物体。 夏妍全然怔住。 因着他这种过于直白而刺耳的话语。 在她的印象里，林亦安从来都不会跟女人这样讲话，他性子傲是傲，但绅士风度一直都是十成十的。 即便当初是她算计他，他也没说过这么难听的话。 “当初我没跟你计较，是看在你生了尔尔的份上，现在你敢把主意打到她的头上了？”林亦安从半眯的眼眸间看着她，然后以一种异常冷漠的语气说道，“夏妍，你踩到我底线了。” 第847章 你跟踪我 男人的嗓音冰冷而缠绵，完全听不出来里面的情绪。 但夏妍知道，他这次是真的被戳到了逆鳞。 “我……”夏妍全身的血都冷了下来，表情僵硬地看着他。 她张了张嘴，最终也只冒出了一个有些沙哑的“我”来。 林亦安的视线没有移开，深不见底的幽沉眼眸中有大片的黑影，浓郁而压抑，夏妍的头皮发麻，一股股的寒意顺着脚底板往上蹿。 林亦安盯了她两秒钟，而后闭了闭眼，强压下了心底阴戾的情绪。 过了片刻，他重新睁开眸，缓而慢地直起腰来，抓着手机，转身就走，再没看夏妍一眼。 …… 海大附中的体检还没完，林尔在三楼的大厅里找了张长椅坐下，一边等着温淼，一边低头想着刚才的事情。 刚坐下来没多久，头顶忽然罩下来一片阴影。 林尔下意识地仰起了头来，抬眸就望进一双漂亮的桃花眼里。 谢衍单手插着兜，微微俯身看她，桃花眼里染着笑意：“谁家的小朋友走丢了呀？” 林尔眨了眨眼：“谢甜甜家的。” 谢衍闻声笑了起来，直腰在她旁边坐下。 林尔歪头看他：“你没回家呀？” “没。”谢衍朝前面的收发表窗口处扬了扬下巴，又说，“陪十三等着拿体检表呢。” 林尔顺着他示意的方向看了眼，果然看到了排在队伍里，伸长了脖子往前看的时桑。 她问了句：“还要多久？” 谢衍看了眼时间，道：“再有半个小时。” 林尔在心里算了一下，和海大附中体检完的时间差不多，正好晚上还能一起吃个饭。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时间过得也快，窗口前排着的队伍一点点地往前挪着，快到时桑的时候，时桑扭过头来，动作夸张地朝这边招了招手。 体检表并不在同一个楼层，要跑好几个地方，时桑怕自己记不住，特意喊了谢衍来帮忙。 谢衍起身走了过去。 林尔看了眼时间，快五点半了。 海大附中应该也差不多体检完了，她点开微信，正要给温淼发个消息过去，问问她结束了没有，一条短信忽然在手机屏幕的上方弹了出来。 是个陌生的号码。 林尔扫了一眼，顺手点开。 短信映入眼帘： ——【尔尔，我是妈妈，我想见你一面，我们能不能约个时间？】 林尔的眼皮撩了撩，盯着短信上的“妈妈”那俩字看了会儿，然后翻了个和自己老爸林亦安同款的惊天大白眼。 噫…… 现在倒想起来自己是个当妈的了。 林尔毫不犹豫地戳着屏幕回了两个字：【不能。】 既然林亦安不打算让她插手这事，那肯定有他的理由。 林尔选择无条件地相信自己老爸。 只是这句“不能”才刚刚发过去，另一条短信接踵而至：【你是不是在医院？】 林尔：“……” 林尔眯了下眼，握着手机往四周扫了一眼，而后表情冷淡地回复道：【你找人跟踪我？】 夏妍：【抱歉，尔尔，我也是没办法，我有必须要见你一面的理由。】 “……” 林尔没忍住，又是一个大白眼翻了出去。 懒得再跟她废话，林尔直接回道：【在哪。】 夏妍：【一楼，大厅。】 林尔：“？” 林尔：“……” 好家伙，这都跟到眼皮子底下来了？ 跟谢衍和温淼各发了一句“我去一楼，一会儿回来”的消息之后，林尔拿着手机，去了一楼。 来医院体检的学生们主要集中在了三楼和四楼，一楼的人并不算多，林尔停在大厅里，四处扫了一眼，没看见夏妍，倒是有个穿着黑t恤的男人看到她之后，牵着一个女孩儿走了过来。 男人有着典型的北欧人种的特征，浓眉深眼眶，身形高大而粗犷，肌肉横向发育优秀，个子不算特别高，但非常的强壮健硕。 林尔第一眼看过去的时候，还以为是贺寅经常玩的那个游戏里的“钟馗”从手机屏幕里爬出来了。 “钟馗”牵着的那个女孩儿则是地道的亚洲人的长相，身形瘦瘦弱弱的，眉眼间明显带着病气，脸色是一种不健康的青白。 两人站到一块，上演了一幕现实版的美女与野兽。 那位“钟馗”先生过来的时候，大片的阴影兜头而下，宛如万丈高楼平地而起。 林尔呆了一下，本能地往后挪开了半步。 就这体型，估计他一拳下来，就能把她给锤飞。 两人过来之后，“钟馗”看了林尔一眼，低头跟女孩儿说了两句话，女孩子点了点头，慢声细语地回了句什么。 林尔没听懂两人说话，他俩说的听起来像是西班牙语，她对西班牙语了解有限，目前还停留在“你好吗？我很好，谢谢”的程度上。 但这并不耽误她猜到两人的身份。 那女孩儿长得和夏妍很像。 至于“钟馗”…… 看两人亲昵的小动作，应该是男朋友。 兄弟姐妹之间的亲近和男女朋友之间的那种亲近不一样，很容易就能让人分辨出来。 夏妍来得很快。 几乎是美女和野兽的悄悄话刚说完，夏妍的身影就出现在了一楼的旋转门处。 林尔往门口瞥了一眼，把手机往口袋里一放，双手顺势插进外套兜里，不紧不慢地又往后退开半步，和面前的三个人同时拉开了一道不远不近的距离。 行了，该来的人都来齐了，戏台子也搭好了，现在就差开始唱戏了，林尔百无聊赖地想。 夏妍走过来之后，伸手将女孩儿轻轻往前一推，示意女孩儿道：“京京，叫姐姐。” 女孩儿被她推着往前走了半步，乖乖叫了一声：“姐姐。” 林尔：“……” 林尔瞬间不无聊了。 像是一道惊雷忽然劈到了自己脑袋上，林尔着实被这一句“姐姐”给炸得不轻。 叫她姐姐的人，是不少，但让她觉得这么别扭的，这还是第一个。 “不好意思，我家就我一个小孩。”林尔搓了搓自己胳膊上的鸡皮疙瘩，不咸不淡地扯了下唇角，“这声姐姐还是别乱喊了？” 第848章 你好像有那个大病 就他妈离谱，出来体个检，连妹妹都有了。 林尔尽量克制住自己想骂人的冲动。 毕竟温淼有一句话说的很对，不要与傻逼论长短，因为你永远都不能用尿，滋醒一个用嘴接的人。 “尔尔。”夏妍看过来的眼神里像是有些无奈，她安慰性地拍了拍小女儿的头，语气低了下来，“不管你承不承认，京京她都是你妹妹。” “……” “你们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妹。” “……” 是，林尔确实得承认，她是真被这句“亲姐妹”给惊到了。 她想过夏妍找她，可能是有事儿要求林亦安，只是林亦安那里走不通路，就曲线救国救到她这儿来了。 但她万万没想到，这个事儿，居然会是大型认亲现场。 简直是离谱他妈给离谱开门——离谱到家了。 恕她直言，她觉得夏妍好像有那个大病。 “亲姐妹，我倒是有，只是她姓温，单名一个淼字。”林尔爱搭不理地挑了下眼皮，神情冷倦倦的，“至于其他的亲姐妹，那是真没有了。” 她话音里厌烦的意思太过于明显，让人想装听不见都难。 被这样毫不留情地怼回来，夏妍的表情僵了僵。 林尔只是抱着胳膊，垂着眼眸看她，脸上不带任何表情。 林尔的模样随了林亦安，五官凌厉又漂亮，本就是侵略性十足的那种，看起来不太好接近，所以面无表情的时候，气场很强。 再加上她比夏妍要高了小半个头，给人的压迫感就更强了。 “还有，这位女士。”林尔思考了下，还是选了和林亦安一样的称呼，表情淡冷地看着夏妍，提醒她道，“你是不是忘了，我姓林，这个——” 她指了指眼前的女孩儿，话音稍稍一顿。 哦不好意思，她一直都忘了问这个要跟她认亲的“妹妹”的名字。 看见林尔的眼神落过来——那眼神里透着明显的压迫感，徐京京不由自主地直起腰来，主动出声答道：“我叫徐京京。” “哦，徐京京，姓徐是。”林尔慢声重复一遍，而后平静又冷漠地看向夏妍，“姓氏都不一样，你攀得哪门子的亲戚？” 说完这句，她又皱了皱眉，非常不高兴地又补充了一句：“还有，我讨厌姓徐的。” 极其，特别，尤为，讨厌。 爱屋及乌，也厌屋及乌。 一提起姓徐的来，林尔总会想起徐暖那个疯子。 林尔的话说的异常直白，又不给人留半分面子，饶是夏妍，脸上温和的笑容也有些挂不住，说话沉了一下：“尔尔，你就是这样跟妈妈说话的？” “我没妈。”林尔微微勾唇，一双浅琥珀色的眼珠渐渐凉了下来，眉眼里跟着透出了几分倨傲的冷意，“我一出生就在福利院，是林亦安把我从福利院带走的，我就一个爸爸。” 她是真不知道夏妍是怎么好意思以她妈自居的。 见过厚脸皮的人，没见过这么厚脸皮的人。 专家就该拿她的脸皮去研究防弹衣，那效果估计是一流。 林尔的话清晰地荡在空气中，夏妍一字一句地听在耳朵里，字字诛心，她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攥紧，连指甲深深陷在指腹里都好似无所察觉。 一种说不清是茫然还是无力的情绪在心里蔓延开来。 夏妍一直都知道，她的两个女儿的出生，都是带着目的性的，无论是林尔，还是徐京京，都是她想要往上攀爬的手段。 只是后来生了徐京京之后，她看着一个小生命一点点地长大，听着女儿喊妈妈，看着女儿撒娇，也渐渐体会到了一个真正的做母亲的心情。 也正是因为这样，她不想再度失去自己的孩子，尤其是，倾注了自己这么多感情的孩子。 有些时候，一碗水，注定是无法端平的。 所以，即便是她知道自己对不起曾经抛弃的孩子，但为了另一个她倾注了心血的女儿，她仍要这么做。 “尔尔，当初是我不对。”夏妍的脸色渐渐苍白起来，她闭了闭眼，轻轻挤出来了一句话，“我跟你道歉，对不起。” “不用。”林尔无所谓地瞥她一眼，并不打算接受她这一声不疼不痒的道歉。 “你没必要跟我道歉，你不欠我，同样我也不欠你，所以你也不用跟我扯什么认亲的戏码。我这人没什么道德观念，即便是你生了我，但现在，我和你也只是陌生人而已，没有任何关系。” 无论是当初生下她，还是抛弃她，那都是过去的事了。 她早就把夏妍划到了自己的人生之外。 “尔尔……”夏妍似乎还想说什么。 林尔稍稍一抬手，做了个“停”的手势。 不知道为什么，夏妍不由自主地跟着她的手势停了嘴。 “没必要再兜圈子了。”林尔有点不耐烦，不想跟她再无止休地扯下去，看着她开门见山地道，“直说，找我什么事。” 结合着之前林亦安的反应，林尔猜也能猜到，夏妍一定是有事才来找她的，而且，这件事大概率是和她本人相关的。 要不然，夏妍大可以直接去跟林亦安谈，没必要见面的时候还让林亦安带上她。 只是眼前的事实表明，夏妍很可能是林亦安那里碰了一鼻子灰，知道林亦安那里行不通，干脆就绕过林亦安来找她本人了。 夏妍听了她的话沉默了一下，忽然叹了口气：“你和你爸爸的性子真是一模一样。” 林尔不置可否，并不接她的话。 深知父女俩人的脾气，夏妍便不再绕圈子，打开挎包，从里面拿了个文件袋出来。 林尔认出了这就是刚才她拿给林亦安看的那个文件袋。 夏妍也没多话，直接拆开封口，从文件袋里拿了什么东西出来，然后往前一递。 林尔淡淡瞥她一眼，伸手接过。 低头一扫，发现那是一份私立医院的病历。 林尔的视线在姓名那栏上一掠而过，而后向下一落，停在了病情诊断的上面。 即便上面写的是全英文，也不耽误她认出诊断结果。 ——肾衰竭。 第849章 我说了不能 作为一种活跃在各大狗血韩剧、偶像剧、爱情剧中的经典疾病，林尔被贺寅拖着看了这么多年的电视剧，对这种病自然是再了解不过。 晚期的肾衰竭患者除了需要长期做透析治疗之外，更有效的一个疗法是做肾脏移植手术。 而最匹配的肾脏，通常来自于兄弟姐妹。 聪明人不必多话，林尔在看到诊断结果的那一瞬间就猜到了夏妍的心思，也正是因为这个病例，夏妍带着女儿来认亲的举动得到了合理的解释。 她不是来认亲的，她是来认能救她女儿的那颗肾的。 怪不得林亦安刚才的气压那么低。 林尔神游天外地想，幸亏夏妍是个女人啊，这要是个男的，搞来这么一出，林亦安这会儿已经把他头盖骨都给掀起来了。 这时，夏妍重新开口：“这是京京的病历。” 林尔“哦”了一声，表情极为平静地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她捏着病历指了指徐京京，语气听不出来情绪：“你是想让我给她换个肾？” 夏妍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的表情：“是。” 林尔：“？” 这句“是”答得太理所当然，答得太义正言辞，答得太毫不犹豫，以至于林尔有了一种自己好像确实是欠她一颗肾的错觉。 林尔忍不住由衷地在心底感叹了一句，真不要脸啊。 看了这么多年的狗血韩剧，她是万万没想到，有一天，这种狗血韩剧也能照进现实。 还能说写什么呢？ 这只能直呼好家伙了。 跟人沾边的事，她这位亲妈可是一点也不干啊。 “你为什么会觉得我会答应？”林尔面色古怪了两秒，然后上下扫量着夏妍，完全没明白她的脑回路。 做梦也要有个限度？ “如果不是因为没有找到合适的肾源，我也不会来找你的。我没有别的办法了，她身体太弱，长期透析撑不下去。” “……” 林尔对这种煽情的戏码表现得冷漠异常。 你哭任你哭，我在你的眼泪攻势中端坐正中，不动如山，感动一下算我输。 “说到底，京京也是你妹妹，能救她的只有你。”夏妍低声道，“我希望你能体谅一下一个做母亲的人的心情。” “……” 林尔服了。 得，煽情结束，道德绑架正式开始。 懒得再往下听狗血剧，林尔“呵”了一声，表情略带一点嘲讽地看向她：“真有意思，现在你跟我提做母亲的心情了？” “……” “你要是这样说的话，那我就要说，我希望你能体谅一下一个被母亲抛弃的弃婴的心情呢。” “……” 夏妍的脸色一僵。 林尔权当夏妍是陌生人，心里对她的这些屁话倒是也没生出什么恼怒生气的情绪，只觉得她的这话听起来既荒唐又好笑。 过了好半晌，夏妍的唇角拉了下去，又低声开口：“尔尔，你还是在怪我。” “没，你想太多了，我为什么要怪你？”林尔无所谓地道，语气里没什么情绪波动，“你对我来说，只是陌生人而已。” 夏妍好像没听见她这话似的，沉默了一下，神色里忽然有些疲倦：“你身体里流着和京京一样的血，无论你再怎么否认，她都是你妹妹。” “……” 林尔怀疑夏妍可能是听不懂人话。 话都说的这么明白了，她是耳聋，还是眼瞎？ “看在她喊你一声姐姐的份上，你能不能帮帮她？”夏妍坚持道。 林尔：“……” 对不起，她刚才的话说早了。 夏妍不是可能听不懂人话，而是真听不懂。 林尔直接道：“我说了，不能。” 她拒绝得极为干脆，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她完全搞不懂夏妍的这个逻辑，她也不明白夏妍究竟是怎么好意思跟她张口说这事的。 就因为她生了她吗？ “她喊我一声姐姐，我就得把肾给她？”林尔纳闷地道，“那要是来个喊我一声爹的，我岂不是要把命都给她？” “……” 旁边的休息椅上坐着两个穿着校服的少年，也不知道是哪个学校的，从刚才就支着下巴懒洋洋地往这边看，听到这一句“喊爹”，其中一个少年终于是忍不住了，扑哧一下，笑出了声来。 随即，他掩饰性地轻咳了一声，欲盖弥彰地低下了头去，但听八卦的耳朵依然是支棱起来的。 夏妍像是没听见，自顾自说着：“我可以给你一点时间考虑一下，不急着换肾，你可以先去做配型检查。” 林尔：“……” 鸡同鸭讲，对牛弹琴。 林尔是真服了，脾气也跟着上来了：“不是，你是听不懂人话吗？麻烦我把你当人的时候，你能不能尽量装得像一点？” 站在徐京京身边的那位“钟馗”应该是能听懂一点汉语的，因为在林尔的这句冷硬的拒绝语出来之后，“钟馗”就语调生硬地插了句话进来。 他说的是汉语，不太熟练，但表达的意思挺清楚：“她是你妹妹，你给她一个肾怎么了？” 林尔：“？” 好家伙，圣母活菩萨出来了。 林尔以一种看傻逼的眼神瞧着他，然后慢吞吞地往后退了半步，对着他诚心诚意地夸道：“不好意思，是我眼拙了，刚才还真没看出来，原来您是活佛在世啊。” 她抬手拍了两下，当作鼓掌：“那我可真得离您远点，万一再粘我一身的舍利子，我洗都洗不掉。” “……” 旁边休息椅上坐着的那少年这下是真憋不住了，笑得直不起腰来，笑完之后，他抬手捣了捣身边的同伴，乐不可支地道：“兄弟，看到没？真正的活菩萨出现了。” 同伴懒懒“嗯”了一声，嗓音里明显也是含着笑的。 那少年揉了揉笑得发酸的脸，而后扬眉看向“钟馗”先生，语带揶揄地道：“哎，这位活菩萨，你过年的时候千万别忘了去江州电视台的颁奖现场啊，今年的《感动江州十大人物》要是没你，我绝对不看。” “……” “钟馗”先生的汉语水平有限，只能理解一些简单的中国话。 第850章 我害怕大傻逼 林尔骂人的水平有点高，“钟馗”先生没怎么听懂，但从旁边那两位看热闹的市民朋友的反应来看，他也能猜到林尔大概的意思。 “钟馗”当即拉下了脸来，不太高兴地往前走了一步。 林尔没动，而是非常迅速地在心里计算了一下，如果她和这位“钟馗”朋友一言不合打起来的话，她的胜率能有多少。 “钟馗”先生的身高大概一米八，比她高小半个头，只是由于太壮硕了，一米八的身高硬是站出了八米一的效果来。 综上，林尔冷静且客观地得出了结论： ——不太妙，胜率为零。 不过面前还有位不是黑心后妈却胜似黑心后妈的夏妍在，这位夏女士应该还不至于丧心病狂到把人屈打成招？ 林尔心里琢磨一下。 正在她盘算着自己该怎么用一米七的身高站出七米一的效果的时候，一只筋骨修长的手忽然横空伸了过来，直接隔开了她和“钟馗”先生的距离。 一股轻而淡的甜草莓味钻进她的鼻息之间，与此同时，一道熟悉的嗓音在她的耳边落下：“怎么，这是欺负我家姑娘没你们人多啊？” 那声音的音色极为干净，声线偏凉，透着点儿漫不经心的冷。 林尔一听就知道是谁。 她的眉眼一松，下意识抬起头来。 谢衍正垂眸看着她，对上她的视线后，他笑了下，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而后将她轻轻一揽，护在了身后。 那是一个典型的保护姿势。 林尔眨了眨眼，非常迅速地将自己刚才得出来的结论推翻了。 好了，现在胜率是百分之百了。 根据九中贴里置顶的那个经久不衰的“性感校霸、在线捶人”的热帖来看，谢甜甜同学捶飞个“钟馗”还是轻而易举的。 温淼和贺寅是跟着谢衍过来的。 谢衍前脚刚把林尔拉到自己身后，温淼和贺寅后脚宛如两座门神一样，一左一右地直挺挺地杵了过来。 没理会眼前的这面“钟馗”高墙，温淼的注意力全在林尔身上，她紧张兮兮地把林尔连脸带手地捏了一遍：“我操——这只熊没打你？” “没有。”林尔的眼睛弯了起来，一动不动地由着她动手捏，脾气极好的模样。 确认了自家宝贝的肢体完整性，温淼这才松了一口气，又看向眼前围成半圈的三个人，问了句：“这怎么回事啊？” 林尔想了想，用简洁的语言把复杂的家庭伦理关系给再度简化一下。 她抬手指了指夏妍，以一种平铺直叙的方式说道：“十五年未见的老母亲，带着自己疼爱的小女儿——” 说到这里，她的指尖小幅度地一转，落在了徐京京的身上，又继续道：“不远万里，风尘仆仆而来，只为了——” 细白的指尖又是一转，落在自己身上，林尔温温吞吞地补完最后一句话：“挖掉曾经扔掉的孩子的肾，给自己疼爱的小女儿治病。” 说完之后，林尔还面无表情地在心里感叹了一下：啊，这是多么可歌可泣的母爱啊！ 都要感动哭了呢。 三句话，带出三个主要人物，且剧情一波三折，跨越了十五年的漫长岁月，听得温淼愣了三愣，而后不负众望地做出了个总结：“操，这人傻逼？” 闻言，林尔甚至欣慰地拍了拍她的肩膀：“猫爷，你说出了我的真实想法。” 这才是亲姐妹。 勇敢姐妹花，啥人都不怕，遇事撕碎它，永远不分家。 ——“傻逼”。 可以称之为一句经典的国骂了，接触中文的外国朋友们鲜少有不知道这句的。 当然，与“傻逼”并排而立的另一句经典国骂是： ——“我操”。 这位来自西班牙的“钟馗”朋友显然也是听懂了这句异常直白的国骂，情绪立刻激动了起来，虎虎生威地往前走了半两步，像是打算以武服人似的，他还示威似的挥舞了一下自己盘踞着大片肌肉的右胳膊。 夏妍见状，立刻喝止住他：“daniel，别冲动。” daniel虽然有些不满，但夏妍的话已经出来了，他还是停在了下来。 他站的位置正好在温淼面前。 巨大的阴影兜头罩下，宛如一只逃脱出笼的巨兽饕餮，温淼眼前的光线都暗了下去，她愣了下，慢吞吞地仰起头来，一双漆黑的眼珠看着daniel那两条比她大腿还要粗上两圈的胳膊。 daniel同样低头瞪着她。 两人莫名其妙地对视了两秒钟，温淼忽然往后撤了下，虽然是个后退的姿势，她脸上倒是没有任何害怕的意思，反而礼貌又淡定地提了个小小建议： “不好意思，我有巨物恐惧症，我害怕大傻逼，麻烦您离我远点，别站得这么近，谢谢。” “……” 吃了语言障碍的亏，daniel没能理解这两句话，只听懂了“傻逼”和“谢谢”这两个词。 他像是有些困惑，不明白为什么“傻逼”这句国骂，还能和“谢谢”这句礼貌用语连在一起用。 这让他有点儿搞不清眼前的少女究竟是在骂他，还是在跟他讲道理。 尤其是，这少女脸上的表情还这么真诚。 人一旦多起来，气氛就跟着乱，中西交流又有障碍，daniel听不懂温淼的话，索性不再理会其他人，只冲着林尔说话，手上连说带比划的，嘴里叽哩哇啦地讲了一通。 贺寅完全没听懂，拧着眉心问：“他在说什么鸟语？” 温淼仔细分辨了一下，说道：“不是鸟语，听起来像是西班牙语。” “那他在说什么？”贺寅又问。 温淼：“我怎么知道？我就会说‘你好’和‘再见’。” 倒是谢衍给出了准确的翻译：“说的是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贺寅：“？” 贺寅大为惊奇：“看不出来啊，这只熊还这么有文化？” “不是。”谢衍抬手，修长指骨抵了下眼镜框，散漫地道，“他说的是大白话，还夹着点站在至高点的道德绑架，所以我用本土语言稍微润色了一下。” 贺寅：“……” 尼古拉斯同学润色得不错，起码层次一下就高了起来。 第851章 说什么逼话呢 瞧着几个人毫无反应的模样，daniel心里更急了，但碍于交流障碍，只好又将嘴里的话切换成了生硬的汉语：“你们中国人不是一直都在说，做人要善良，现在，妹妹都要死了，姐姐就没有一点同情心吗？” 他的眼珠直勾勾地盯着林尔，像是在强硬地要求她表态。 林尔：“？” 有幸体验到了道德绑架的现场版。 短暂的沉寂过后，林尔没耐心地一抬眼梢，正要说话，却听谢衍先她一步地开了口，语调稍显漠然： “那看来你最有同情心了，是不是八百里外死只鸡，你都得哭上几个小时，再给它立个坟，磕个头，烧上三支高香，送它往生极乐？” daniel：“……” 谢衍说的是西班牙语，别人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但daniel一定是能听懂的。 因为daniel的脸色已经开始变绿了。 温淼没管他的那张绿脸，只是“噫”了一声，紧跟着谢衍的尾音开了口：“你可拉倒，原来你所谓的善良就是用道德绑架去挖别人的肾啊？” 她不屑地仰起头来，手指痞里痞气地指着daniel，又道：“啧，真他妈是舍利子化成人形，搁这儿说逼话呢。” “……” 好优秀的中国人，好优美的中国话。 旁边休息椅上的两位市民朋友再次配合的笑出了声来。 温淼朝谢衍歪了下头，非常贴心地帮熊先生叫了一个在线翻译服务：“给他翻译一下，我觉得这傻逼可能听不懂。” 谢衍欣然同意，慢腔慢调地用西班牙语重复了一遍。 温淼歪头盯着daniel看。 从daniel逐渐由绿变青的脸色上来看，温淼觉得这位尼古拉斯同学可能又把语言给润色了一下。 第三位开口的同学是贺寅。 “你们骂人都好委婉啊，那我就直白点了。” 贺寅说着，抬手指着daniel，口中铿锵有力地冒了四个短句出来：“傻逼，大傻逼，臭傻逼，快滚！” daniel：“……” 好，这句不用翻译，他也能听懂了。 气氛有那么两秒钟的沉寂，而后一道女声从“钟馗”身后冒了出来。 “这样说话，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说话的是徐京京，她脸上的表情很难看，不知道是被噎的，还是被气的。 贺寅纳闷地瞅她一眼，问：“骂人不骂脏话，难道要说谢谢你？” 徐京京：“……” 这话就让人不太好接了。 倒是林尔往这边瞥了一眼，这姑娘说一句话得咳三下，咳得林尔怀疑她一口气喘不上来，可能人就要过去了。 贺寅抓了下头发，看了眼黑着脸的daniel，然后又扭头看向温淼，问：“我骂得过分了？” “没有啊。”温淼不以为意地道，“你就设身处地的想一下啊，要是有人不远万里地来挖你肾，你是什么想法？” “明白了。”一言惊醒梦中人，贺寅恍然大悟，“我觉得我刚才还是骂得太轻了，应该直接问候他祖宗才对。” “没关系。”温淼表示了理解，“还有机会，下次好好发挥。” 贺寅点头记下：“好。” 两人在这边和daniel鸡同鸭讲地互怼的时候，那边的夏妍正和林尔说话，夏妍也不想再在这里干耗时间，直接把准头对准了当事人：“尔尔，这件事我希望你能认真地考虑一下。” 林尔眼皮抬也不抬：“没什么可考虑的。” 夏妍的话音顿了一下，换了个切入点，又说：“其实这件事我刚才和你爸爸也说过了。” 林尔兴趣不大地“哦”了一声，以示自己知道了。 “所以呢？”她又问， 夏妍答非所问：“我给他看了一份商业合作的合同。” 听到这里，林尔的眼睫微微一动。 “你也应该知道？”夏妍说，“安尔旗下新添了高端珠宝设计室，如果林总同意，我先生会非常乐意与安尔集团集团合作的。” 也许夏妍自己都没注意到，她对林亦安的称呼不自觉地又换回了“林总”上面，潜意识地把那个因为女儿而毫不犹豫放弃合作的男人和在会议厅里谈笑风生的安尔总裁分割了开来。 她始终不愿意相信林亦安能做到这一步。 明明说不喜欢小孩的那个男人就是他。 “一年至少上亿美金的利润，你想因为自己而让林总主动放弃这些吗？”夏妍定定盯着林尔，不想错过她脸上的每个微小的表情。 “你对林亦安也是这样说的？”林尔终于抬起了眼眸来，一双浅琥珀色的眼睛里隐约透着两分锋锐，“让我猜猜，他是怎么回答你的。” 她微微歪头，笑了：“林亦安肯定想都没想，就拒绝你了？” “……” “或许，他连你给的那份合同，看都没看。” “……” 夏妍没有说话。 从夏妍越来越难看的脸色里，林尔就知道自己猜对了林亦安的反应。 知女莫若父，这话换到林亦安的身上，同样适用——知父莫若女。 如果说，这世界上有谁最了解林亦安，除了已经故去的林家老太太之外，那就是身为女儿的林尔了。 林亦安没把那份合同砸在夏妍的脑袋上，都是看在夏妍是女人的面子上。 “你以为，他会像你一样吗？”林尔笑了起来，眼睛弯弯亮亮的，瞳仁里像是藏着一种锋锐的光，看起来又薄又凉。 夏妍一个恍惚，仿佛从眼前的少女的身上看到了林亦安的影子。 他俩太像了，无论是模样，还是性子，甚至是骨子里藏着的那些尖锐和戾气。 简直如出一辙。 说来也是讽刺，她的女儿，到头来，半分都不像她。 “你把我放在他的对立面，又用钱去衡量他，你这是在侮辱他，还是在自取其辱？”林尔眼神淡淡地看着她，说话的语气平静下来。 像是被这话扎到了痛处，夏妍的脸色白了几分，她手指不自觉抓紧了捏着的文件袋，低低地道：“他和我又有什么区别？” 林尔摇摇头：“你们不一样。” 夏妍定定看她良久，而后深吸了一口气，挺直了腰板，语气有些冷硬：“确实是我愧对于你。” 第852章 看你像个大憨批 “但我并不觉得我当初做错了，我有选择更好的生活方式的权利。”夏妍道。 “你没错，我也没说你有错。” 林尔的语气很平淡，完全就是一种对待陌生人的态度，没有所谓的爱或是恨的情绪。 她说：“我只是想说，你从林亦安那里走不通的路，就不该再来问我。” 无非都是同样的结果。 夏妍的声音低了下去，身形微微一晃：“所以，你还是不肯救你妹妹？” 林尔的眼尾冷冷扫过她：“第一，她不是我妹妹，我说过了，林亦安只有我一个女儿；第二，我不欠你什么，当初你生我，也只是为了嫁进林家，所以你丢了我，我也没有半分怨言。” 话音轻顿一下，她逐字逐句地又补充上最后一句：“第三，我讨厌姓徐的，极其、特别讨厌。” 听到这个“第三”，谢衍的眸光一动，稍稍偏头看她一眼。 正巧林尔也在看着他。 两人的视线对上，林尔冲他轻眨了下眼，然后伸出手来，自然而然地牵住他的手，侧头朝口吐芬芳二人组喊了声：“猫爷，河马，走了。” 没再理会后面的道德绑架三人组。 战斗力爆表的口吐芬芳二人组在走之前，还不忘争分夺秒地对着已经被骂懵了的daniel补上最后一句：“别跟我对骂，你骂的是我，你没的是妈。” “……” 猫马组合，神挡杀神，佛挡杀佛，所过之地，寸草不生。 四个人一并往医院门口走。 温淼和贺寅走慢了半步，两个人嘀嘀咕咕地说着话。 温淼道：“我觉得那只熊先生脑子不太好。” 贺寅点头表示同意：“对，我说东，他说西，我看他像个大憨批。” 温淼谆谆善诱道：“你可以自信一点，把‘像’改成‘是’。” “好。”贺寅从善如流地改了口，“他确实是个大憨批，上帝把脑子洒满了人间，就他他妈打了伞。” “还不够。”温淼鼓励道，“你可以再自信一点，把‘他’换成‘他们’。” “好。”贺寅再次从善如流地改了口，“他们三个打伞的大憨批。” 两次改口之后，温淼甚是满意地点评道：“甚好。” 鉴于那位西班牙友人的雄壮体型，贺寅还是往前面支了个脑袋，忧心忡忡地跟林尔说了句：“尔爷，我觉得刚才那头熊有点儿过于雄壮了，你应该打不过他。” “……” 林尔给了他一个“你这不是在说屁话？”的眼神。 “不是应该，是当然。”林尔本着立足于现实的原则，相当诚实地纠正他道，“不止是我打不过他，就算我和你加起来，估计都不够他一拳头捶的。” “我们会被一拳头抡扁。”林尔还特意朝地上比划了一下，然后做了个非常生动形象的比喻出来，“就像是一张贴在地上的大面饼。” 贺寅的表情立时严肃起来：“没关系，秦小狗可以捶他，尼古拉斯也可以，猫爷——” 说到这里，贺寅停顿了一下，扭头去看向旁边单手插兜的温淼。 “——出其不意的话，也可以。”温淼适时地接过话来。 “那猫爷也可以。”贺寅继续说，“但你不可以，所以，我觉得你得让我叔给你弄个保镖出来。” 林尔：“？” 不至于，还不至于。 无言片刻，林尔道：“现在是法治社会，还能当街劫人？” 再说了，夏妍没这么蠢。 她不会这样做，也不敢这样做。 她了解林亦安的性子。 林亦安真疯起来是什么样，她要比贺寅清楚得多。 “当街劫人应该不太可能。”贺寅的表情还是非常严肃，看得出来他确实是在认真的思考着这个问题，“不过我比较担心的是，要是那只熊再去找你，然后你们一言不合打起来怎么办？” 温淼也觉得他的担心不无道理，点头道：“而且，那只西班牙熊看着就像是脾气不太好的样子。” “……” 林尔的脑子里不期然的想起了之前学校和隔壁摩擦出小火花时，钱主任振臂齐挥，一呼百应，带领全校的年轻老师和保安老大爷奋力跟隔壁互掐的场景。 不得不说，九中在护犊子的这种事上，一向是不遗余力。 并且，永远不嫌事大。 那只西班牙熊要是真敢去九中，林尔怀疑他会被钱主任用镊子一根根地拔光大胡子。 于是，林尔本着客观事实说：“他要是想进我们学校，那是有点难。” 温淼道：“其实学校里倒是还好，主要是在学校外面。” 林尔想了想自己的生活节奏，然后说：“节假日我一般都在家里，出门玩也基本上都是跟你们在一起，然后平时又在学校里，外人进不来我们学校，而且我和谢甜甜还是同桌。” 贺寅：“那放学呢？” 林尔：“林亦安会来接我的，他要是没时间，林翊就会来。” 综上所述，熊先生和执着于和她的肾认亲的那个亲妈想要找个单独见她的机会，基本上是没有的。 再说了，夏妍顶多就是过来缠着她，看能不能从她这磨个软化的入口出来。 跟她来硬的，除非是夏妍真不想活了。 “这样说起来好像也行。”贺寅抓了抓头发，关注的重点又落在了另一个上，言辞里多了几分苦口婆心和语重心长的味道，“还有，尔爷，我得跟你说一句，就算那几个伞批来缠你，你也千万别一时头脑发热，被骨肉亲情所感动，一个激动就同意了啊。” 林尔：“……” 这话还用他废话？！ 林尔嘴角抽了一下：“你当我是傻逼吗？” 林尔一直觉得电视里演的那种“亲生父母把孩子丢弃了，养父母将婴儿捡回去，抚养长大成人，然后二十年之后，亲生父母又去寻找曾经丢弃的孩子，强行要跟孩子认亲”的戏份，非常让人难以理解。 尤其是某些主持人还要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去逼着孩子和父母相认，说一些自我感动的“是他们生了你”、“生育之恩无以回报”之类的屁话。 第853章 我扬骨灰笑嘻嘻 太多的人不明白，孩子其实并不欠父母什么，出生与否本身就是一个单向的选择题，是大人一厢情愿地把孩子带来这个世界，孩子并没有拒绝的权利。 而这个世界上，并不是所有的大人，都有资格做父母。 有时候，畸形的原生家庭带给孩子的，往往是一生的心理创伤。 所以林尔一直很清醒。 去他妈的骨肉亲情。 她的亲情，从来都是只有她爹。 而温淼还在研究“伞批”是什么，琢磨了好一会儿，她才渐渐明白过来，应该是打伞的憨批的意思，简称——伞批。 “没关系，尔爷，要是那几个伞批再来缠你，你跟我们说，我们随叫随到。”贺寅挺直了腰杆，非常讲义气地拍了拍自己的胸膛，义薄云天，大义凛然。 “尤其是那头西班牙熊，到时候我手拿流星弯月刀，砍的他妈双脚跳。” 说得好！ 温淼相当捧场地鼓起掌来。 像是受了鼓励一样，贺寅的腰板挺得更直了，道：“我也不是针对夏妍，更不是针对女性，我是针对不要逼脸的那些人。如果那位夏女士打你的主意的话，我觉得我就没办法尊敬长辈了。” 啪啪！ 温淼二次鼓掌，以实际行动表达了自己对他这话的支持。 于是，贺寅的信心更足了：“虽然我打不过那头熊，但我可以打过那位夏女士。如果她坚持要你去配型，我就要把她挂护城墙上了，让她先足蒸暑土气，再背灼炎天光，然后扬了她的骨灰，当场来一个烽火戏诸侯，让广大市民朋友观赏一幕飞流直下三千尺，疑似银河落九天。” 啪啪！ 这次鼓掌的是谢衍。 贺寅他值得这样的掌声鼓励。 从之前贺寅出口成章“刀雕黄鹤楼，送你下扬州”那时候，谢衍就看出来了，这位兄弟将来必定是个栋梁之才。 贺寅只有在怼人的时候才会文采斐然，出口成章，且能熟练地运用各种古诗词，并能将古诗词融会贯通，贯穿古今。 “同样，我也不会放过那只熊，打不过是一说，我‘祝福’他是另一说。” “我祝他今晚十点半飞身升空旋转翻腾跳跃三周半，在他妈的九天银河前瞬间炸成一朵美丽炫彩烟花而照亮整座江州城，为江州的市民夜生活增加点乐趣。” “我还要祝福他对象，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生生死死都相依，夫妻双双齐归西，我扬骨灰笑嘻嘻。” “一日夫妻百日恩，百日夫妻似海深，我干脆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顺便把他和他对象的骨灰做成夫妻肺片，并着他祖上的棺材一起石沉大海，且最后由我亲手送葬。” 一个一个的来，谁也跑不了。 啪啪！ 这次鼓掌的人变成了林尔。 人间不值得，但人间绝嘴贺寅同学绝对值得。 好久没听他这样口吐芬芳了，林尔居然还有点儿怀念，甚至还想记录抄写下来，全文默读背诵，等下次跟人吵架对线的时候用。 之前他说的那句“少逼逼，莫逼逼，不会逼逼别逼逼，学会逼逼再逼逼，逼逼来，逼逼去，逼逼你麻痹”就非常的适用。 建议不会怼人的朋友们积极学习起来。 将近六点，四个人准备去吃晚饭。 医院对面就是个公交车站牌，正是下班放学的点，公交车上挤得满满当当，连着两辆车都没挤上去，温淼有些暴躁了：“打车？” “这个点，打不到车的。”贺寅四处张望着，只见马路上长长的一排轿车动也不动，堵车堵得非常感人。 只有专用公交车道上还勉强保持着流通。 两分钟后，第三辆公交从远处驶来，在站牌前缓缓停下，叮咚一声，广播清响，前门上车，后门下车，车上下来一批人，勉强腾出来一小块空位。 温淼立刻精神了起来，一手拽着贺寅，一手扯着林尔，回头跟谢衍说：“我在前门冲，你在后面推，这辆车，我必上去。” “……” 谢衍看着公交车前门堵着的那一群乌泱泱的人，觉得她要上车的难度着实有点儿大。 但温淼小朋友身体力行地践行了什么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车“吱呀”一声刚停下，温淼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嗖”的一下冲了出去。 被她抓着的贺寅林尔两人一瞬间怀疑自己其实是个风筝。 因为他俩确实体验到了脚不沾地的感觉。 想必这就是飞翔的快乐。 温淼的人在前，手在后，顾头不顾尾地往前冲着，林尔只感觉自己的胳膊被人死死往前拉着，好像下一秒就要同她的肩膀肢体分离了，但大半个身子被前面的人卡住，挤在前门上下不得。 就在林尔觉得自己马上就要被扯到肢解的时候，后背忽然抵上了一只手，推着她往车上走。 林尔艰难地往后回了一下头，看见谢衍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她身后，一只手推着她往前，一只手还按着贺寅。 在前拉后推之下，林尔终于艰难地挤上了公交车。 司机还在驾驶座上高声喊着：“往后走，都往后走啊，后面还有位置，不要堵在车门口，前面的乘客继续上，继续，使劲儿上——” “……”林尔艰难地动了动脖子，往车厢的后面看去。 黑乎乎的都是人头，一颗连着一颗。 到底哪还有位置啊？！ 无奈司机师傅好像是看不见这满车的人一样，依旧振臂高声嘶喊着：“前面的继续往后走啊，别停！都别停——！让门口的人继续上，前门上不来的话，可以投完币再从后门上！” “……” 林尔感觉自己被挤成了一条罐头里的沙丁鱼，扁头扁脑扁身子的那种。 她小心翼翼地往谢衍身边靠了靠，生怕再发生之前那种把脑袋扎进人家妹子胸里的尴尬事儿。 直到公交车摇摇晃晃地驶过几个小区，车里的人才渐渐少了起来，起码有落脚的地方了，林尔站的位置里后门挺近，正好一个阿姨在这站下了车，面前的位置空了出来。 第854章 林尔眼疾手快地拎过了因为晕车而几乎昏过去的贺寅，一把将他摁在了空位上，皱着眉心说：“赶紧坐一下。” 说话的时候，她顺手开了车窗。 风从窗口灌进来，带来了几分清新的空气，贺寅短暂地清醒一下，依旧是脸色发白，手脚无力，胃部翻涌。 贺寅把脑袋往车窗上一卡，板着一张死不瞑目的惨白棺材脸，深吸一口气，而后喃喃自语地道：“我好想念我的破旧小红三轮……” “……” 也是，起码小红三轮坐起来不晕车。 林尔拿出手机来，点开江州公交app看了眼，离目的地还有三站，差不多还要七八分钟。 贺寅应该能坚持到。 正要收起手机，林尔忽然感觉自己胳膊被人轻轻碰了下，与此同时，一道女孩子的声音从她旁边响起：“那个……姐姐？” 林尔循声看过去。 是个穿着初中校服的女孩子。 见她看了过来，女孩子有些尴尬地摸了摸耳朵，犹豫了一下还是指了指瘫倒在座位里的贺寅，小声地说：“姐姐，你朋友好像自燃了。” 林尔：“？” 女孩子更尴尬了，手指指着的位置稍稍往下一偏，声音更小了：“你看他那里，怎么在冒烟啊？” 林尔：“？？？” 林尔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扭过了头去，下一秒，林尔有些错愕地睁大了眼睛。 因为她看见贺寅身上在冒烟。 更确切的说，是贺寅的某个被看不让写的部位在冒烟。 “……” 怪不得那女孩子说话的时候会脸红。 那烟冒得很旺盛，也很欢快，让林尔自然而然地想到了那首“天青色等烟雨，而我在等你，炊烟袅袅升起，隔江千万里”。 当然，现在并不是唱《青花瓷》的好时机。 因为这会儿全车人的视线几乎都移到这边来了，烟雾确实是有点大，贺寅晕车晕得厉害，半死不活地靠在车窗框上闭目养神，完全不知道自己的已经吸引了广大市民朋友的热切注意。 整个车厢都很安静，没有人说话，因为大家都化成了盯裆猫，在目不转睛地盯着河马同学的xx看。 林尔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自己该怎么提醒他才比较好。 她往左边看看，温淼小朋友正专心致志地低头看着手机，完全没注意到弥漫到整个车厢里的烟雾。 她又往右边看看，谢甜甜同学耳朵塞着耳机，视线透过后车门的玻璃，漫不经心地落在车外，像是在出神，又像是在单纯的发呆。 于是，林尔更纠结了。 她总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就跟贺寅说“马儿，你的x儿要没了”？ 想了想，林尔还是把这个世纪难题丢给了谢衍。 她抬手一捣谢衍。 谢衍立时回过了神来，稍稍俯身垂眸：“嗯？” 林尔没说话，只是朝贺寅的某个被看不让写的部位指了指。 谢衍顺着她示意的方向看过去，随即：“？！” 嗯？？？ 谢衍愣了愣，又下意识地回头对了下林尔的视线。 林尔无言地看着他，眼睛里要表达的意思很明显：你委婉地提醒他一下。 谢衍：“……” x儿都要炸了，还怎么委婉？ 谢衍沉默了下，还是松开了头顶的吊环，朝贺寅走了两步，然后弯下腰去，一只手搭在他的椅背上，一只手拍了拍他的脸：“醒醒，兄弟，别睡了。” 贺寅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脸上尽是迷茫：“啊？” 谢衍斟酌了一下用词：“兄弟，你好像……” “怎么了？”贺寅揉了揉眼睛，勉强直起了腰来。 “——吊炸了。”谢衍说。 贺寅没听清，脑袋稍稍一侧，耳朵冲着谢衍：“什么？” 谢衍重复一遍：“我说你好像吊炸了。” “啊？”贺寅有些莫名其妙，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谢衍突然夸起他来了，但贺寅还是乐滋滋地收下了这一通夸赞，“我知道我狂拽炫酷吊炸天，你不用这么直白的夸出来，大家都知道的。” “不是，我没在夸你。”谢衍抓住他的手，按在了他一直在炊烟袅袅升起的地方，然后表情平静地道，“我是说，你真的吊炸了。” 贺寅：“？！” 贺寅终于觉察到了所有不对劲的地方，手心下的触感有些烫，空气中的味道也有些不对劲，他懵了一下，然后慢半拍地低下了头去。 “……” 尼古拉斯同学诚不欺他，他是真的： 吊，炸，了。 盯着自己腾云驾雾的x儿惊愕半晌，贺寅终于反应过来了：“我操！” 他手忙脚乱地站了起来，一边用手挥散着烟雾，一边慌慌张张地在裤兜里掏着什么，很快，一根电子烟就被他拽了出来。 估计是刚才坐下的时候，一不小心压到电子烟的开关了，电子烟就开始疯狂地吞云吐雾起来。 贺寅高举着电子烟，想为自己正一下名，奈何全车人的眼神都不对劲了起来。 正巧车里广播叮咚一声，提示着万达广场站到了。 林尔迅速做了个决定，她朝温淼递了个眼神过去，温淼一收手机，表示了解。 于是，贺寅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林尔就搀起了他的左胳膊，温淼扶上了他的右胳膊，谢衍在前面开路，一行人在整车人的注视下迅速下了车。 公交车的后门关上，载着一车“缓缓驶离了原地。 驶离的期间，还不时有丝丝醉人的烟雾从车窗里飘出来。 心情复杂的贺寅：“……” 这绝对是个意外事件。 有些人，虽然下车了，但留下的炸天传奇还飘扬在公交车里。 六点半，正是吃饭的时间。 万达广场的四楼，人流量相比于平时明显增加了不少。 四个人找了家状元米线馆坐了下来。 贺寅往广告牌上瞧：“我吃了状元米线，是不是就能考状元了？” 温淼翻起了菜单，头也不抬地回：“你前天刚吃了老婆饼，你有老婆了吗？” 贺寅：“……” 没有。 店里的人有点多，点完才还要等一会儿，温淼就去旁边的店里拎了四杯奶茶回来。 回来的时候，正听贺大恋爱专家侃侃而谈地说着屁话。 第855章 到底亲不亲 “你得学啊，尔爷。”贺寅摸着自己并不存在的胡子，唏嘘不已地道，“人家电视上都说，撒娇女人最好命。” 林尔并不信他的这个鬼话，面带疑色地看向他：“你看的是什么电视？” “哦，是《离婚保卫战》。”贺寅这样回答道。 林尔：“……” 默然片刻，林尔做了个精准的总结：“所以说，撒娇的女人都离婚了？” “当然不是。”贺寅谴责地看她一眼，“那上面的剧情大概讲得是那对夫妻，就是因为妻子不会撒娇而离婚的。” “……”林尔再次做了个精准的总结，“所以说那上面的剧情都是胡扯，放在现实中，离婚的原因只有三种。” 贺寅“啊”了一声，下意识地问：“哪三种？” 林尔清醒地道：“第一，出轨；第二，家暴；第三，没感情了。” “……”贺寅摸了摸脑袋，觉得她说的好像也有点儿道理，但又忍不住反驳了一句，“但是，尔爷，真有研究证明，适当的撒娇也可以增加情侣之间的情趣。” 林尔纳闷地瞅着他：“不是，河马，你都没对象，你管情不情趣的干嘛？” 贺寅：“？” 贺寅：“……” 谢谢，有被侮辱到。 安静片刻，母胎单身狗贺寅贺大恋爱专家坚持道：“虽然我没有，但我非常乐意为你们出谋划策。” “……”林尔看起来非常想送他一个白眼，但看在都是朋友的面子上，还是努力忍住了，只说了句，“我谢谢你，但我不需要。” “你不需要，也许尼古拉斯需要呢？”贺寅像个网上卖减肥药的大骗子，“唰”地扭头看向谢衍，开始不遗余力地拉拢起了自己的盟友，“兄弟，你说，喜不喜欢我尔爷跟你撒娇。” 谢衍懒洋洋地支着下巴，扫了林尔一眼，然后笑了：“喜欢。” 林尔：“……” “这就对了。”贺寅像是受到了莫大的鼓励，一拍桌子，震得桌上的奶茶晃了三晃，“来，尔爷，赶紧的，先把撒娇跟我学起来。” 林尔：“……” 正喝着奶茶看热闹的温淼：“河马，我劝你小心点，要是把奶茶弄歪了，我就把你头拍下来。” 贺寅连忙收回了自己的爪子，正襟危坐地开始了现场教学：“先跟我喊，老公~~~” 林尔：“……” 林尔被他那个娇滴滴的老公激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救、救命。 撒娇女人究竟好不好命她不知道，她知道的是，撒娇男人一定是致命。 谢衍显然也没想到贺寅的这个教学是先从他身上开始的，他沉默了一下，对着贺寅说：“兄弟，商量一下，你喊老公的时候，可不可以别对着我？” 谢衍现在终于能理解他对着沈妄喊老公时，沈妄的那个复杂心情了。 啧，天道好轮回，看苍天谁能绕过谁。 听到谢衍的话，贺寅比了个“ok”的手势，然后扭头就对着温淼娇滴滴地来了一句：“老公公~~~” “……”温淼一口奶茶呛到喉咙里，低头咳嗽不止，“咳咳咳——” 老公……公？？？ 温淼咳了大半天，好不容易才平顺了呼吸，湿着眼眶抬起头来：“打个商量，你对着我喊老公，可以，但别喊老公公行吗？” 这他妈不是在喊太监吗？ 谁家情侣间的情趣是喊男朋友喊成老太监的啊？ 温淼好个大无语。 贺寅以一种“你在说什么鬼话”的眼神谴责地看了她一眼，而后道：“什么老公公？猫爷，你怎么也这么不懂情趣？我喊的是老公，老公你懂吗？后面的那个‘公’是我为了表现出我的娇软乖萌而刻意拖长的尾音。” “……” 啊，这个娇软乖萌可真可怕。 温淼吸着奶茶面无表情地想，她要是有这样一个娇软乖萌的对象，一定要先除之而后快。 解释完此老公公非彼老公，贺寅继续说回了撒娇的主题：“来，尔爷，跟我学，老公~~~” 他听进了温淼的话，那个“公”的尾音拉得没那么长了。 但温淼仍然被他这娇滴滴的腔调恶心得喝不下去奶茶了，她默默地把吸管从嘴巴里拽了出来，将奶茶推到了一边。 林尔低头摸着自己胳膊上的鸡皮疙瘩，余光瞥见谢衍也跟着摸了一下。 “……” 看来他也被恶心到了。 贺寅权当自己没看见，继续不遗余力地撒娇：“快跟我学啊，尔爷，老公~~~” 林尔：“……” 正巧服务员过来上菜，贺寅这一声销魂的“老公~~~”出来，惊得服务员一个手抖，差点儿把砂锅米线扣他脑袋上。 服务员以一种看憨批的眼神看了贺寅一眼，沉默地放下米线，迅速退下了。 贺寅还在可劲地撒娇卖萌：“老公~亲亲抱抱~~举高高~~~” 温淼痛苦地捂住了耳朵：“木木，快跟着喊，你再不喊，我就先被他给喊死了。” “……”林尔只好抱着壮士断腕的悲壮心情，缓缓扭头看向了谢衍，然后万分艰难地动了动嘴唇，“老、老老——” 她老不下去了。 这个称呼是真有点儿羞耻。 她对谢衍最亲密的称呼也就是那几句玩笑似的“哥哥”。 “是老公，不是老老。”贺寅认真地纠正她道，“尾音扬起来，放软一些。” 林尔：“……” 这个难度系数实在太高，她是真的挑战不了。 但见贺寅教的这么卖力，林尔只好刻意略过了“老公”的这个称呼，机械地重复了一遍他的后半句话：“亲亲——” 还没说完，贺寅就打断了她：“尔爷，你能不能有感情一点？人家收音机里播报天气预报的主持人都比你有感情。” 被嫌弃的林尔：“……” 贺寅：“来，再来一遍，老公~~~” 林尔有点不耐烦，但仍然是忍了忍，继续毫无感情地重复了一遍：“亲亲。” 贺寅：“……” 贺寅：“你这不行。” 接连被否定，林尔没耐心了，一把扯过谢衍的手腕，不耐烦地道：“你说，到底亲不亲？亲一下还这么多事？” 被无辜牵连的谢衍：“？” 啊？ 这也是他的错？？？ 第856章 我就好这一口 贺寅本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心态津津有味地观赏完情侣在线“家暴”的一幕，然后摸着下巴给出了一个客观评价：“尔爷，采访您一下，请问您这是在撒娇，还是在撒泼？” 林尔：“……” 林尔凉飕飕地看他一眼，正要说话，谢衍先她一步地开口了：“是撒娇啊。” 他的嗓音懒洋洋的，含着两分轻笑。 贺寅：“？” 贺寅对尼古拉斯同学睁眼说瞎话的行为表示了严重唾弃。 兄弟，您瞎？ 您女朋友的拳头都快贴你脸上了，你还管这个叫撒娇呢？ 这他妈撒得是哪门子的娇啊？ 叫撒泼，或者撒野，都比这要合适。 像是看到了贺寅的疑惑，谢衍漫不经心地笑了声。 他稍稍往前倾了倾身，一侧手肘搭在桌沿上，漂亮桃花眼微微一敛，眼尾带着点儿笑弧：“你不懂，我家姑娘有个性，天生不爱随波逐流。” 被无情秀了一脸的贺寅：“……” 谢衍逗猫似的在林尔下巴上轻轻挠了挠，又道：“不瞒你说，我，也就好这一口。” 一把狗粮不够，又被塞了一把的贺寅：“……” 行了，兄弟，别说了。 柠檬树上柠檬果，柠檬树下你和我，表示已经开始啃柠檬了。 吃完饭的时候，还不到八点。 秦柯在群里喊着来练习室，林尔见时间还早，就应了一声。 从高三下学期开始，他们就很少来练习室这边了，贺寅为了当一个优秀的社会主义接班人，连自己的主播生涯都忍痛掐断了。 出了万达，贺寅在手机上叫了个车。 广场这边一向人多，车也多，这会儿路上又堵，过来也得十五分钟。 等车的空档里，贺寅坐在一旁的长椅上一边吹着风，一边拿手机打着游戏，估计是广场上的人太多，手机的网不太好，贺寅时不时地就被卡掉线了。 再登进去，屏幕已经是黑色的了。 复活倒计时中。 贺寅：“……操。” 广场上的休息椅很长，旁边有个跳交谊舞跳累了的优雅老baby。 见贺寅在打游戏，老baby兴致颇高地凑过头来看。 感觉到旁边投来的视线，贺寅也没有身为菜鸡的自觉，屏幕不遮不掩，反而大大方方地朝老baby稍稍倾斜了几度，方便他看得更清楚。 老baby支着脑袋看他打了一会儿游戏，自然而然地跟他搭话道：“小同学，你这个网是不是不太好啊？” “是啊。”贺寅摁着屏幕，心不在焉地应，“广场上的人太多了，我这网速都快卡到四百六了，动都动不了。” “我家的网好，特别适合打游戏，你要不来我家试试？”老baby热情地邀请道。 贺寅：“……啊？” 贺寅手上的动作一慢，技能没施放出去，屏幕紧接着就是一暗。 又是复活倒计时。 老baby凑得更近，从裤兜里抽出了手机来，朝他晃了两下：“咱们可以先交换个电话，然后我带你回我家。” 这个距离对于陌生人来说就有点儿太近了，贺寅浑身都不自在起来，连带着说话都结巴了一下：“回、回你家干什么？” “打游戏啊。”老baby一边说着，一边坐得更近。 “……” 贺寅小幅度地往休息椅的边缘位置挪动，同时嘴里婉拒道：“不用了，其实我也不是很喜欢打游戏。” “没关系。”老baby继续迫近，“打游戏不是主要的。” 贺寅：“……那主要的是什么？” 老baby：“交流交流感情。” 贺寅：“？” 这位大叔，你有点儿不对劲。 贺寅眼睁睁地看着他的表情渐渐变态起来。 老baby挤在贺寅身边，一边伸手抚摸着他的小腿腿毛，一边耸动着鼻尖，满脸陶醉地用力嗅着空气，如沐春风地道：“不瞒你说，我就是喜欢你这种腿毛旺盛的小奶狗。” 贺寅：“？” 贺寅：“……” 变、变态？！ 及时赶来的出租车司机师傅拯救了腿毛差点儿被撸秃了的贺寅，贺寅以八百标兵奔北坡的速度飞快地蹿上了出租车，并“彭”的一下关上了车门，顺带着升上了车窗。 “师傅！开车！！！”贺寅一扯嗓子，嘶吼起来。 一直站在路边等着出租车，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林尔、温淼、谢衍三人：“？？？” 啊？ 出啥事儿了？ 这好似逃命躲债一般的大阵仗是怎么回事？ 贺寅无心解释，整个脑子都被那只温柔抚摸着自己腿毛的男人大手所占满。 简直是太可怕了…… 等司机师傅一踩油门，迅速混进马路上的繁华车流之中，贺寅才拍着自己扑通扑通跳动着的小心脏，心有余悸地松了口气。 噫…… 变态天天有，今年特别多。 这年头啊，男生出门也不安全了。 万达广场离他们的训练室所在地大概有二十分钟的车程，因为主干道还在堵车，出租车就走得慢了一些。 到训练室的时候，已经过八点半了。 训练室两道门，外面是大厅，里面是练习室。 练习室的门没有关严，秦柯不知道在里面捣鼓什么，时不时就有道兹兹啦啦的杂音从门缝里传过来。 谢肖在大厅台前的高脚椅上坐着，一只手点着手机，一只手夹着烟，臭着一张脸，像是非常难以忍受秦柯制造的噪音。 一进来房间里，贺寅就非常主动地戴上了痛苦面具。 听到外面传来的动静，秦柯从隔音室里露了个脑袋出来：“嘿，兄弟，赶紧过来——” 他喊得是谢衍。 有首新歌的deo刚弄出来，秦柯需要“局外人”站在观众的角度上来给出客观评价。 贺寅想了想尼古拉斯同学的点评功底，还是拖着温淼跟了进来。 他怕秦柯听完评价，再一口气上不来。 外厅里只剩了谢肖。 谢肖放下手机，朝林尔招了招手。 林尔走过去，在他身边的高脚椅上坐下，眼角余光瞥见谢肖丢了个什么东西过来，她下意识地抬手一接。 手里接着一重，接了个正着。 林尔低头一看，是罐奶啤。 谢肖的声音已经响了起来：“听猫爷说，有人来找事啊？” 第857章 不能让人欺负 下午在医院那会儿，谢肖和秦柯都不在一楼，但温淼问候完夏妍的全家之后，就把事情的大致经过在群里讲了一下。 只是温淼说话向来简洁又跳跃，谢肖也没太理清楚。 但并不妨碍他听懂了最重要的一点： ——配型。 见谢肖提起这事，林尔又挑了几句重要的来讲，谢肖脸上的表情没什么变化，只是眉头却皱了起来，且眼神里清清楚楚的表达了一个意思： ——三个傻逼玩意儿。 “仙女都是一身仙气。”最后，谢肖这样说道，“不要跟傻逼离得太近，免得脏了自己的仙气。” 这种完全不符合谢肖性子的话一出来，林尔的睫毛就跟着抖了三抖，然后在高脚椅上笑得东倒西歪。 谢肖眉梢一挑：“笑什么啊？” 林尔忍着笑：“我真没想到，有生之年能在你嘴里听到这些。” 谢肖淡定道：“这是猫爷的话，我就是润色了一下而已。” 林尔晃着手里的奶啤：“肖仔，你润色这些也很稀奇啊。” 谢肖向来话少，这些打嘴炮儿的事都是贺寅温淼负责的，谢肖秦柯——那是属于武力镇压那组的。 谢肖对自己的定位也很精准： ——一个沉默寡言的，喜欢动手不动口的，江州市普通市民。 “也没别的什么要说的，我就是想跟你说——”谢肖懒懒地掐了烟，垂下来的眉眼依然透着冷淡，“有事大家一起担着，你也不用怕那三个傻逼。” 林尔还没说话，肩膀上忽然搭了一只狗爪子，紧接着脑袋上又是一重。 她扭头一看，是秦柯。 秦柯仗着自己的身高优势，将她的头发揉得乱七八糟的，笑眯眯地道：“是啊，木木，肖仔说的对啊，天塌下来，不还有哥哥们顶着？” 林尔：“……” 说话归说话，下手能不能轻点？ 这十几年了，她和温淼的脑袋没被他给拧掉，可真是个奇迹。 秦柯又说：“木木，你要记住，你这两个哥哥——” 说到这里，他想起了谢肖的年龄，谢肖要比林尔小几个月，又改了口：“你的这个哥哥，” 他拍了拍自己的胸膛，然后又指了指谢肖，继续道：“还有你的这个看着像哥哥，其实是个弟弟的弟弟——” “……”谢肖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是哥哥，还是弟弟的，有必要说得这么清楚吗？ “——都还是非常可靠的。”秦柯故意忽略掉了谢肖的眼神，笑眯眯地把后半句话补完。 “我知道你可靠了，但是——”林尔终于扯下了他的手来，面无表情地说，“快住手，狗爷，我的脑袋快被你揉秃了。” 秦柯：“不要在意这些细节。” 谢肖把烟头丢了，拿着手机起身：“这么多年来，秦狗终于说了句人话。” “啧，你这是什么话？”秦柯走过去，一勾他的脖子，“我平时说的就不是人话了？” 谢肖懒得搭理他，敷衍地道：“还行，就是这次稍微更像人了一点。” 秦柯扬了扬眉梢，不满地“啧”了一声：“我本来就是人。再说了，老子罩了那么多年的姑娘，总不能随便就让人欺负了去？” “好。”谢肖欣慰，“又来一句人话。” 秦柯：“……” 没在这儿待多久，秦柯看了眼手表：“好了，该说的都说完了，我们也撤了。” 林尔跟着站起来：“你们怎么回去？” 秦柯从兜里掏出车钥匙来，上下抛接了两下，道：“我和肖仔开来了弦姐送的那辆小三轮。” 谢肖瞥他一眼，纠正道：“是你开来的，我是坐车的那个。” 秦柯：“没什么区别啊。” “要走了吗？带着我啊。”贺寅想起了被晕车支配的恐惧，对打车回家心里是一万个不情愿，“我也坐三轮。” 贺寅像抓小鸡崽子一样，一把拎起了还蹲在地上捡唱片的温淼，脚不沾地的就要往门口跑：“等等我们。” “弦姐的那个三轮？”温淼回忆了那个小三轮的体型，一脸怀疑地道，“就那个小破三轮，能载这么多人？” 贺寅：“没事，我坐肖仔身上，让肖仔抱着我，肯定能给你腾出来个最宽敞的地儿。” 被安排得明明白白的谢肖：“……” 谢肖没什么表情地回过头来，谁他妈要抱你啊？？？ 贺寅权当没看见。 秦柯拿着车钥匙去开车锁，谢肖单手插兜地站在台阶上，上车之前又回身揉了下林尔的发顶：“走了，有事招呼。” 林尔挑了下眉梢：“我还跟你们客气啊？” 谢肖笑了一声：“那就成。” 林尔站在门口，倚着墙目送着他们上了车，几个人的吵闹声清晰地从小破三轮里传了出来。 温淼：“河马，你的马蹄子踩我脚了！” 贺寅：“别急别急，我现在没地儿放脚，嘶——哎呀我操，车顶碰我头了！” 温淼：“弯腰啊大哥！你直挺挺地杵着干嘛？当棺材板吗？” 秦柯：“坐没坐好啊？都系好安全带，我要开车了啊。” 温淼：“这破车还有安全带？？？” 谢肖：“醒醒，你就开了个破三轮，还把话说得这么高大上？” 温淼：“河马，我再提醒你一句，你的马蹄子踩我脚了！” 贺寅：“哎呀我马上马上，肖仔坐好了吗？赶紧过来抱我！” 谢肖：“……嘶，你他妈坐就坐，别乱动行吗？你的马头磕我下巴了。” 秦柯：“好了好了，准备走了啊，三，二，一，启程——” 这辆处在报废边缘的破烂三轮车承受着它不该承受的重量，像个老态龙钟的大蜗牛似的吱呀吱呀地上了路。 林尔目送着这辆即将散架的小三轮缓缓出了庭院，温淼贺寅吵闹的声音也渐渐远去，林尔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才转身回了屋里。 大概林亦安留给她的最珍贵的东西，不是金钱，不是房子，也不是颜值，而是她的这群朋友。 无论哪时哪刻，无论发生了什么，他们总会不问缘由地站在她这边。 而且会永远站在她这边。 自幼相识，吵吵闹闹了十几年，却从没生过气。 他们是她的铠甲，他们在的地方也是她的另一个家。 第858章 谢衍：“弹棉花。” 内厅的隔音室里，谢衍正在捡贺寅温淼打闹时撞掉的唱片，林尔过去帮着捡起了最后几张，往置物架上一放：“谢甜甜，我们也走？” 谢衍把唱片放下，懒懒地道：“等一会儿再走。” “干嘛啊？”林尔问他，“你又想敲架子鼓了？” 谢衍对架子鼓的兴趣一阵一阵的，看见的时候就想敲两下，看不见的时候，提都不提。 “不敲鼓。”谢衍朝吉他架走过去，随手拿了把吉他过来，然后望向林尔，扬着眉梢道，“看你不太开心的样子，我偷偷给你唱个歌，让你开心一下，行不行？” 行啊，当然行，怎么不行？ 林尔答应得非常愉快。 尼古拉斯小甜甜同学虽然听歌的品味不怎么样……哦不是，虽然听歌的品味有些跟不上潮流，但是唱歌还是挺好听的。 训练室这里是按照livehoe的格局改造的，前面是稍高一点的舞台，观众席就没设座位了，放了两张休息的长沙发。 林尔拎了个抱枕在怀里，靠着沙发背坐好。 谢衍拿着吉他往高脚椅上一坐，看着还挺像那么回事。 他把面前的立式麦克风给拿开了，训练室这里也没别人，空气静得很，不用麦克风也能将吉他旋律听得清晰。 谢衍随意拨了个和弦出来，然后略略一垂眸，随着音乐漫不经心地开了口：“弹棉花——” 林尔：“？” 这旋律一出来，林尔就觉得有些不对劲。 等这句“弹棉花”再出来，林尔觉得不对劲的地方更多了。 但谢衍好像没有看到她的表情，继续淡定自若地往下唱：“弹棉花呀弹棉花，半斤棉花弹成八两八，旧棉花弹成了新棉花。” 林尔：“……” 笑容渐渐消失。 谢衍：“弹棉花呀弹棉花，为了能养家我弹棉花。” 林尔：“……” 别唱了。 哥，咱别唱了行吗？！ 都是自己人，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非得要唱歌？ 谢衍不仅弹吉他弹得认真，而且弹棉花也弹得非常认真：“弹棉花呀弹棉花，弹好了这家去下家，哎呦嘞，呀嘞，哎呦嘞，呀嘞。” 林尔：“……” 哎呦嘞……呀嘞？？？ 究竟是呀嘞，还是娘嘞？？？ 但谢衍稳得一批，誓要成为一台无情的弹棉花机：“弹棉花呀弹棉花，为了能把小娃抚养长大我弹棉花。” “……” 林尔在三百六十度环绕着的“弹棉花”的立体音乐声中缓缓地抬起了手来，然后一脸痛苦地捂住了耳朵。 今年最痛苦的事，不是被亲妈挖肾，不是被道德绑架，而是听她男朋友唱弹棉花。 弹弹弹，弹个屁的棉花呀？！ 她现在只想弹他个清脆的脑瓜崩儿。 “弹棉花呀弹棉花，我在他乡不能归家，弹够了棉花我才能回家。” “……” 救、救命。 表情渐渐麻木。 呼吸渐渐不顺。 别弹了，哥，求求你现在就回家？？？ 好不容易一首魔音绕耳的弹棉花结束，谢衍还想再来第二首，林尔惊恐万分地拒绝了：“别唱了，谢甜甜，真的别唱了。” 再唱下去，她是真要不行了。 “为什么？”谢衍扬了下眉梢，“我唱得不好听？” “……”林尔当然要否认，“不是。” 唱得确实可以，但是—— 就是这个歌…… 让人有点儿无法评价。 谢衍：“那怎么不听了？” 林尔：“……” 当然不能听了，一首弹棉花已经是极限。 再来一首，她得死。 谁知道下首是种地瓜，还是拧螺丝啊？ 她不敢拿自己的生命冒险。 于是，林尔绞尽脑汁地搬出了一个让谢衍无法拒绝的理由：“你不是说要唱首歌让我开心一下吗？” 谢衍：“是啊。” 林尔：“我现在就已经很开心了，你要是再唱的话我就兴奋过头了，今晚肯定会失眠。” 啊，是这样啊…… 谢衍对这个理由表示了接受。 次日，周末。 早晨五点，林尔顶着一对熊猫眼起了床。 她揉了揉隐隐发疼的眼眶，耷拉着脑袋，踩着拖鞋，没精打采地进了卫生间。 不得不说，谢甜甜同学一曲效果惊人。 她昨天晚上做了一夜弹棉花的噩梦。 这次不止是光弹吉他了，谢衍把秦柯贺寅他们几个都喊过来了，在线伴奏，吹拉弹唱，一应俱全，甚至舞台上还放了一个巨大的老古董弹棉花机。 他们几个在舞台上唱弹棉花的时候，老古董就在一旁咣当咣当地运行着，弹出来的棉花一摞又一摞，很快就堆满了整个舞台。 真应了谢衍的那句话： 半斤棉花弹成八两八，旧棉花弹成了新棉花。 林尔闭了闭眼，深深吸了一口气，把脑袋里的那些场景给彻底地清理了出去。 她弯下腰来，拧开水龙头，接了点凉水扑在自己脸上。 终于清醒了起来。 林尔花了十分钟的时间，简单地收拾了一下，然后咬着袋牛奶出门。 已经是初夏季节，天亮得越来越早，远处的天际泛着一抹浅浅的鱼肚白，吹过来的风有些凉，空气里还带着点儿未散的晨雾。 时间太早，市图书馆里还没多少人。 林尔抱着书，精神不佳地往老地方坐。 谢衍瞧着她的脸色，忽然问：“没睡好？” 林尔含混不清地“啊”了一声，当做回应。 “怎么没睡好？”谢衍又问。 林尔：“……” 总不能说是因为他唱的那首歌？ 人家为了哄你开心，费尽心思，殚精竭虑，绞尽脑汁，这吉他也弹了，那棉花也唱了，她总不能最后再给他来一句“你让我做噩梦了”？ 于是，林尔决定咬碎了牙，自己往肚子里咽，含泪说道：“因为我太感动了。” 谢衍：“？” 林尔：“我昨天晚上睡觉的时候，一想起来我男朋友为了我又弹又唱的，我就感动得不能控制自己的感情，忍不住窝在被子里偷偷哭泣。” 谢衍：“……” “一直哭到了后半夜，所以就没怎么睡好。”林尔十分感动，并且面无表情地说道。 谢衍：“……” 倒也不必这么感动。 喜欢听的话，他可以天天给她唱弹棉花。 第859章 尼古拉斯文学 两个人在图书馆里一直待到将近十一点，林尔感觉自己饿得头昏眼花，并且大有倒地不醒的趋势。 她早晨出门的时候，就吃了半个苹果，早就消化完了。 林尔看了眼时间，还不到十一点，这会儿吃饭的话还太早，但胃里实在饿得难受，她捏着手里的黑色水笔，用笔尖在试卷上戳了两下，忽然歪头看向谢衍。 谢衍在做题。 他做事的时候很专心，注意力全落在试卷上，乌黑睫羽低低地朝下压着，眸光专注而认真。 林尔纠结了一下，还是拿笔帽戳了戳他的胳膊，小声地叫了他一句：“谢甜甜？” “嗯？”谢衍朝她稍稍侧了侧头，身子倾了过来，但视线还是停留在试卷上的。 “我饿了。”林尔小声地说。 谢衍的笔尖一顿，扭头过来，对上她的视线：“饿了？” “嗯。”林尔点了点头。 “好。”谢衍把水笔一放，“我马上打断我的两根肋骨给你熬汤喝。” 林尔：“？” “怎么，不喜欢我用肋骨熬的汤？”谢衍直了直腰，身子朝椅背一靠，又说，“没关系，宝，你不喜欢我用肋骨熬的汤，我换胸骨给你熬。只要你喜欢，我一身骨头全给你都行。” 林尔：“……” 又来了又来了，尼古拉斯同学的终极舔狗文学又来了。 林尔瞅着他，白眼都快化为实质性地砸他身上了：“谢甜甜同学，你可不可以不要表现得像条舔狗？” “舔狗？”谢衍直直看过来，漂亮的桃花眼深情一敛，“宝，我怎么是舔狗呢？都经历过学校的野外拉练了，我怎么说也是条军犬？” “……”林尔说，“你怎么不说自己是野狗？” 谢衍：“不符合？” 林尔：“怎么不符合？” 谢衍扬了下眉梢：“我们不是小奶狗组合么？” 林尔：“？” 林尔抠字眼地问：“什么叫‘我们’？这个‘我们’是怎么来的？” 明明就是只有他自己。 而且，这个“小奶狗”他还只占了个“狗”字。 “当然是我们了。”谢衍忽然直起腰来，眼神意味深长地看着她，口中不紧不慢地道，“小奶狗——你不是说我只占了个‘狗’字么？没有你跟我一起，我们还怎么展示这个词啊？” “……”林尔的眼皮跳了一下。 尼古拉斯小甜甜同学又开始踩着作死的边缘疯狂试探了。 是不是一天不作死，他就浑身不舒服？ “我看你的皮卡丘的弟弟皮在痒。”林尔把手里的笔往桌子上一拍，冷笑一声，“我不打你，你是不是不知道我还能文武双全？” 谢衍立时欺身过来，长而密的眼睫垂坠下去：“宝，你打我，打死我，我也心甘情愿。人家都说，打是亲，骂是爱，看来你已经爱我爱得无法自拔了，我真感动。” “……”林尔是真被他闹到没脾气。 电视上都说，情侣相处的久了，就会有感情平淡期，很容易在这个期间分手。 但她和谢衍之间好像就完全没有这个问题，天天过得鸡飞狗跳的，他还要时不时地来个土味情话或者深情舔狗文学。 平淡期？ 不存在的。 林尔扯着他的脸，上上下下地掐了半天：“谢甜甜，你再皮，我就等你老了，用轮椅推着你去广场上，让你看我和其他的帅老头跳广场舞。” 谢衍扬眉：“你是说江州市民广场舞比赛的那个广场舞？” 林尔：“……” 林尔瞬间蔫巴了。 魔高一尺，道高一丈，那个广场舞比赛是她永恒的噩梦。 皮完这一下，谢衍也见好就收了，把桌上的试卷收起来往旁边一放，拿着手机站了起来：“走了。” 林尔没动，只是仰了仰头：“干嘛去？” “不是饿了？”他弯下腰来，一只手搭在她的发顶，黑眸中轻佻散去，眼神温柔起来，“带你去吃饭。” 提起吃饭，林尔立刻忘了他的那些狗言狗语，大人不记小人过地抓住了他的手：“吃。” 民以食为天哪。 只是林尔没想到，她刚从电梯里出来，抬眼就看见了一个阴魂不散的身影。 ——那个所谓的“亲妹妹”。 林尔下意识地往四周扫了一圈，没看见夏妍和daniel，只有徐京京一个人在。 她皱了皱眉，扭头就问谢衍：“谢大师，你的老黄历有没有告诉你，今天你女朋友不宜出门？” 谢衍顺着她的视线往前一看，而后挑了下眉梢，慢悠悠地道：“老黄历告诉我，我女朋友今天出门有劫，不过有我在，必能佑我女朋友逢凶化吉，遇难成祥。” “……” 回想起他以前抽签时把“小凶”给丢掉，反手又来个“大吉”的骚操作，林尔觉得这个“逢凶化吉”和“遇难成祥”还是有几分可信度的。 所谓是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 “走了，大师现在就给你破劫去。”谢衍懒懒勾了勾唇角，把拎着的书包往右肩上松松垮垮地一挂，然后单手搭着林尔的肩，带着她往前走去。 徐京京倒是不认生，冲着林尔仰起小脸，笑容甜美地就喊：“姐姐。” 林尔：“……” 无论听多少次，这声“姐姐”都听得她眼皮子跳了又跳。 左眼跳吉，右眼跳凶，看来老祖宗果然是诚不欺她，这实乃大凶之兆。 “同学，自重一点。”没用林尔开口，谢衍就轻嗤出声，“别乱跟我家姑娘攀亲戚啊。” 徐京京闻声看了过去，正好对上他的眼神。 那是双天生温柔的桃花眼，眼角如银月弯钩，眼尾狭长微微上挑，浓密睫羽宛如两只振翅的黑色凤尾蝶，漂亮得过分。 徐京京愣了愣。 昨天见到这少年时，他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框，又一直站在林尔身边，她当时还真没注意他长什么模样。 谢衍只瞥她一眼，就移开了视线。 徐京京很快回过神来。 或许是觉得谢衍好说话，沉寂了两秒钟之后，徐京京忽然喊他：“哥哥，我——” 一句话刚开了个头，谢衍就打断了她：“别，受不起。” 第860章 谢大师在线破劫 谢衍的神情懒散，漂亮的桃花眼微微翘着瞥她，脸上带着轻笑，眼底却是一片凉，慢条斯理地说：“我可没有妹妹。” 倒是林尔笑了起来，一眼看透了她的心思，微有戏谑地道：“你这都是论的什么辈分啊？你喊他哥哥，怎么不喊我嫂子啊？” 徐京京：“……” 上来就碰了个软钉子，徐京京抿了抿唇，睫毛垂着，声音也轻了下来：“对不起，姐姐，我今天是来跟你道歉的。” 林尔：“？” 啊？ 今天这又是唱得哪出戏？ 徐京京：“妈妈只告诉我，姐姐可以救我，因为我们是亲姐妹，但我不知道妈妈会这样直白地跟你说，让你听了也难过。都是我的错，我不该生病，不该让你在妈妈和我之间为难的。” 林尔：“……” 林尔越听这话越觉得不对劲，怎么莫名地有股茶味啊？ 徐京京像是有些委屈，眼眶微微一红，强忍着要掉的眼泪，仰头对着谢衍怯生生地开了口：“哥哥对不起，都是我不好，姐姐昨天是不是生气了？” 林尔：“？” 真是服了，好他妈个大无语。 徐京京泪眼蒙眬，仰头看着谢衍，依旧是怯怯的语气：“我和姐姐没怎么相处过，也不知道姐姐这个脾气，被长辈说两句就会生气，你别怪她，都是我的错。” 林尔：“……” 林尔麻了，有一句“我他妈”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倒是谢衍瞥她一眼，接话接得异常顺畅：“本来就不怪她，既然你也承认是你的错了，那你先给我家姑娘道个歉再说。” 徐京京：“……？” 徐京京的戏份唱不下去了，愣愣张着嘴巴，瞪圆了眼睛看他。 不是，这话还能这样接？？？ 林尔是真被谢衍的话给逗笑了。 徐京京的这话说的其实挺有水平的，人家二话不说，上来就先示了个弱，再把错往自己身上一揽，堵得人说不出重话。 换了别人，可能还真不好回答，但尼古拉斯同学不会。 无论什么话，他永远都能接得上来。 而且，还能接得对方哑口无言。 听到林尔笑，谢衍侧了侧头，无辜地朝她眨了下眼睛，那表情好像在说“我说得不对？” 林尔心情大好。 对，当然对。 大师果然是大师，根本不用特意作法，开口就能逢凶化吉了。 谢衍的胳膊还在她的肩上搭着，手指向下垂着，林尔抬起手来，勾住他的指尖，心情大好地捏了两下，又偏头瞥向徐京京：“我昨天跟夏妍说的那些，你也应该听见了。” “同样的话我不说第二遍，以后别来找我。”林尔把另一只手插进兜里，眸光抬了抬，“还有，回去跟夏妍说，消停点，不想惹事的话，就离我远点。” 说完之后，林尔直了直腰，手指勾住谢衍虚搭在她肩上的那只手，准备离开。 徐京京咬了咬唇，猛地上前两步，截住了他们的去路：“等下——！” 林尔止步，垂眼看着她，神情冷淡。 她一停，谢衍也跟着停了下来。 该说的话都说了，该有的态度也都有了，林尔不觉得自己是个耐心好的人，不过看在这小姑娘是个病人的份上，林尔才多了这两分的耐心。 “你给我一颗肾，你也不会死，但我如果不做肾脏移植，我不知道我的身体还能不能撑下去这种长期透析。” 因为说话的语速过快，徐京京的呼吸有些急促，喉咙里也跟着咳了起来。 她勾上口罩，低头咳了一会儿又哑着声音继续说：“爸爸妈妈已经找了很长时间的肾源了，可是那些肾源都跟我不是特别合适，只有同胞姐妹间的配型成功率是最高的，如果不是因为这样，妈妈也不会带我来找你。” 林尔脸上没什么表情：“所以呢？” “我跟你不一样。”徐京京直勾勾地看着她，忍着喉咙里的痒，“你给我一颗肾也不会死，为什么你宁愿看着我这样，也不愿意救救我？” 林尔垂眸看她，眸中情绪不明。 第一次见有人要东西还能要得这么理直气壮，夏妍教出来的孩子，和她本人还真像。 林尔的眼睫动了动，正要说话的时候，她忽然感觉到谢衍搭在她肩上的手微微一沉，紧接着，谢衍开了口：“我忽然想起了一句台词。” “嗯？”林尔歪头看他。 “你只是失去了一条腿，可紫菱呢？她可是失去了她的爱情啊。” “……” 不得不说，这句台词和徐京京刚才说的话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因着谢衍的突然打岔，林尔的心情也没刚才那么差了，她回头看向徐京京，道：“你问我为什么不愿意给你，答案很简单啊，情分不一样。” 徐京京没听明白：“什么？” “我和你很熟么？”林尔开门见山地问她，“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昨天应该是我和你第一次见面？而且要不是因为配型，我想我和你这辈子都没有什么见面的机会。” 陌生人和家人的情分，怎么能一样？ 这事要是换成林亦安了……不对，别说是她老爸林亦安了，就算是温淼他们中的任何一个需要她救命，她肯定都是想都不想，二话不说地就去医院做配型。 换成温淼他们，他们肯定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这就是一生的朋友。 “那你是要看着我死？”徐京京的声音透过薄薄的口罩传了出来，显得有些闷。 林尔并没有被这句话唬住，而是反问了一句：“夏妍那么神通广大，找个肾源还能难住她？” 夏妍嫁的那位华裔富商也不是什么普通家庭，要是想找合适的肾源，肯定是能找到的，只是匹配率没有同胞姐妹间的那么高而已。 徐京京脸上的笑意顿消，她定定地看着林尔。 她的眼睛很大，瞳仁又圆又黑，因为过于消瘦，脸上没什么肉，干巴巴的，眼眶微微凹陷进去，那双眼睛就显得更突兀了。 被这双眼睛盯得久了，总会让人生出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第861章 鉴茶达人谢甜甜 奈何林尔的心理素质过硬，不骄不躁不烦恼地同她对视着，端得是一派云淡风轻的淡然。 最后还是徐京京主动移开了视线。 林尔这里走不通，徐京京将重点换到了另一个人的身上：“哥哥，你知道你女朋友是这样冷血的人吗？眼睁睁地看着别人死，也不会伸手相救？明明就是——” “不好意思，你大概是搞错了。”谢衍斯斯文文地打断了她，“如果你想让我帮你说话的话，那你找错人了。” “在我这里，谁都得给我家姑娘让路。”他的睫羽微弯，脸上带着不达眼底的笑意。 “可能因为我长得比较亲切，所以让你产生了我很有正义感的这个误会。事实上，我这个人是非不分，没什么黑白观念，而且最喜欢——” 谢衍轻轻一顿，落下最后半句：“不问缘由的护短。” 语罢，谢衍收了视线，再没看她，拉着林尔朝图书馆门口走了出去。 只剩徐京京一人攥紧了手，站在原地。 出了图书馆，林尔又往后面看了一眼，头还没扭过去，眼睛上就覆了一只手。 那只手在她眼睛上短暂的停留了两秒，等她回过头来，谢衍才把手放下去。 林尔眨了眨眼：“怎么了？” 谢衍低着眼看她：“别看她，看我。” 听懂了他的言下之意，林尔忍不住弯起眼角来：“我看着的人，一直都是你。” 谢衍这才揉了揉她的头：“这就对了。” 林尔没躲，只歪头看着他，笑眯眯的：“谢甜甜，我问你一个事儿。” 谢衍单手插着兜，手还搁在她脑袋上，垂着眸：“嗯？” “你是怎么拥有准确鉴茶这个技能的？”林尔好奇地问道。 想当初，林亦安就是栽夏妍身上了。 徐京京的那些茶言茶语，比起当初的夏妍来，也是不遑多让。 但没想到，尼古拉斯同学还是个隐藏的鉴茶达人。 “鉴茶还不好鉴啊？”谢衍的音调有些懒散，听起来漫不经心的，“只要我可以做到比她更茶，鉴别那还不是分分钟的事儿？” 林尔：“？” “没听过这个理论？”谢衍给她上了一堂听起来很有道理，实则是在胡说八道的课，“在茶界，茶也是分三六九等的，我就是最上等的。” 林尔茫然：“……啊？” 还有茶界的这个说法？ “刚才那个，她只是普通绿茶，而我是江州毛尖，茶中极品，谁都没我绿。连我都绿不过，还敢跑来说这些茶言茶语啊？” “……” 林尔忽然想起了之前他说过的那句“走戏精的路，让戏精无路可走，做最绿的茶，让绿茶无处可茶”，谢甜甜同学果然说话算话，确实是让绿茶无处可茶了。 隔天，周一。 三模的成绩出得很快。 清早，考试的成绩单就发了下来。 这次学生们的整体分数都高了不少，而这其中的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出在三模试卷的身上。 江州市的模拟考试的难度都是固定的，一模的难度与往年的高考题持平，让学生心里有个底，二模的难度比往年的高考题稍高一些，要压一压学生们浮躁的心气。 等到三模的时候，难度就会比往年的高考题低一些了，毕竟是高考前的最后一场大型考，要给学生们鼓一鼓士气。 按这个规律来说，三模的成绩确实是都要高不少。 成绩单一发到手里，时桑就看到了最上面的那两位雷打不动的学霸。。 任尔东南西北风，第一第二永远在他俩手中。 第一名，谢衍。 语文127，数学150，英语150，理综298，总分725。 第二名，林尔。 语文136，数学150，英语150，理综288，总分724。 时桑：“……” 操。 这句“操”不论当讲还是不当讲，他肯定是要讲的，而且还要狠狠地讲，双一百五就太过分了啊？！ 一个满分已经不能满足这两位学霸了，他们要拿双满分才行？？？ 时桑瞪着成绩单看了好半天，才撑着椅背站了起来，然后麻木着一张脸，看向后排的两个成绩极稳的大佬，说话声音都飘了：“你们两个，好像越来越变态了啊……” 林尔也在看成绩单。 她数学能考一百五，并不意外，这次的数学题出得挺简单，班里基本上没有一百四以下的。 她比较意外的是自己的理综成绩。 涨幅比林亦安买的股票还明显。 她的这个数学和理综成绩完全是谢衍给一手提上去的，虽然林尔总在心里腹诽他是个魔鬼，但不得不承认，谢甜甜同学的魔鬼教学是真有效果。 从考出的成绩上就能很直观地看出来了。 谢衍的英语能考一百五，也不是意外，他的英语成绩也一直都很好，大概是因为他高中之前，假期都是在国际夏令营班里过的。 林尔早就看过他的试卷了，谢衍扣分的地方全在英语作文上。 英语作文满分25，他通常的成绩都是个位数。 不是作文写得不好，而是他的英语单词太飘了，写得就跟那艺术签名似的，一行英语从开头连到结尾，拿出去都能直接当纹身图案了。 这上面的艺术气息是够浓郁了，唯一的缺点就是： ——让人完全看不出来他写的到底是个什么单词。 于是，从一模考试开始，林尔就跟谢衍再三要求过了，英语单词要全部分开，不准连笔，哪怕一笔一划的写，也要把单词给写规整了。 这样一来，他的英语成绩自然而然地就提上去了。 “不是，朋友们，你们俩还让不让人活了？”时桑研究完两人的成绩单，又开始往座位上瘫了，气若游丝地说，“给我们学渣留条活路成不成？” 林尔特意去看了眼这位“学渣”的成绩。 时桑其实考得不错。 语文128，数学147，英语145，理综283，总分703，班里第14名，在全市排名92。 这次三模考试，理科过七百分的，全市大概有一百三十个学生左右。 江州七所市重点里，光是三大附中，就把七百的名额占去了一多半。 第862章 不是用来折寿的 其实在这些市级重点高中里，学生们的语文和英语成绩是拉不开太大差距的，考得好的和考得差的，基本上也就相差个十分左右，能拉开差距的通常是数学和理综。 名校的学生有学习外语的先天优势。 以海大附中为例，他们的重点班就一直都是双语教学，老师是外教，除了英语外，重点班还要学个小语种——法语。 甚至假期里还有国际夏令营班。 对于附中的学生来说，高考不是目标，保送和出国才是。 九中是个例外，走的路子不一样。 其他的六所学校，教学的侧重点都是在英语上，九中反而是在理综成绩上，所以一班的理综成绩一直都不错，但英语水平是远不及三大附中的。 时桑在椅子上瘫了会儿，又举着成绩单扭过头来了，他直了直腰，身子向后转了个方向，双腿跨坐在椅子上，下巴抵着椅背，纳闷地晃着手里的成绩单。 “不是，尔爷，你们那个海大附中是什么情况啊？英语是清一色的一百五啊。” 时桑手里拿着的那份成绩单并不只是本班的，市里前百名学生的成绩都在这里，前面是学校，后面是各科成绩和在市里的排名。 “我从上次一模的时候就想问你了，为什么你们海大附中的英语都考这么高？？？”时桑的眼珠子都快怼到成绩单上了。 听到时桑问，林尔“唔”了一声，解释道：“我们一直都是双语教学啊。” 时桑：“江大附中和中大附中也是双语教学啊，也没见他们的英语成绩能高得这么变态啊。” 闻言，林尔想了想，又说：“可能是因为筛选机制？” “筛选机制？”时桑还是第一次接触这个名词。 “嗯。”林尔点点头，解释了一下，“就是我们最开始上幼儿园的时候，会有一个简单的入学面试，交流就是用英语的。” “幼儿园入学就用英语？？？” “对，因为海大附属幼儿园它是一个全英语的环境，不仅是上课，包括老师跟学生的日常交流，都是说英语的。” “……”时桑问，“要是听不懂怎么办？” 林尔以一种“你这不是在问废话吗？”的眼神看他一眼，耐着性子解释道：“不会有听不懂的，因为听不懂的连入学面试都过不了。” 时桑：“……” 解释完，林尔又说：“幼儿园升小学，小学升初中，都会有分数要求的，尤其是英语成绩，达不到要求的就没办法升本校。而且，我们学校初二就要求考雅思了。” 时桑：“……” 他们俩过得好像不是一个童年。 林尔的指尖敲了敲刚发下来的英语试卷：“说句实话，这种程度的英语卷子，就跟我们使用母语答题一样。” 海大附中有自己的学习模式，英语成绩别说是在七所重点学校里了，在三大附中里都是一骑绝尘，让别人望之莫及的。 “之前我在海大附中的时候，我们班的英语，最最最差的也能考到145分以上，而且这还是失误，如果按正常水平，大家都是能拿满分的。” “……” 时桑已经听得两眼发直了。 果然，名校不是一般人能待下去的。 三模的成绩下来之后，班里照常开起了班会，老陈特意空了两节晚自习出来，抓着成绩单各门各科的挨着分析。 老陈在上面讲得慷慨激昂的时候，林尔就趴在桌子上，脑袋枕着一侧的手肘，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谢衍看。 谢衍终于侧过了头来，抬手捏了捏她的鼻尖，低笑着问：“怎么一直盯着我看？” 林尔没动，脑袋还是枕着胳膊，只说：“谢甜甜，我问你个事儿。” 谢衍：“嗯，你说。” 林尔继续盯着他：“你这么努力学习，是为什么呢？” 谢衍像是想了想，而后才扬了下眉梢，慢悠悠地说：“我也没有很努力，就普普通通的努力。” 林尔：“？” 林尔觉得他这不是普普通通的努力，是普普通通的讨打。 伸手把他的爪子拽了下来，林尔瞪他一眼：“认真点，我这是正儿八经地跟你说话呢。” 谢衍笑了下，配合的点头：“好，认真点。” 林尔又说：“我学习，是因为我不想当第二，不想被人压着，那你是为什么呢？” 谢衍闻言，倒是认真地想了想，而后他转了下手里细长的黑色水笔，慢声说：“可能是因为我也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所以就挑了一件最容易的事来做。” 林尔：“……” 就挑了一件最容易的事…… 最容易的…… 想起他的成绩，林尔的唇角轻轻抽了一下。 有一说一，这话是真的很讨打啊。 下了第二节课，是大班空。 进入五月份之后，高三年级的学生就不跑操了，改成了自由活动，大部分人都在班里补觉，或者是刷题。 林尔通常会去操场上走两圈——这是被谢衍强行拖去的，美名曰：锻炼身体，报效祖国，当一个合格且健康的社会主义接班人。 今天的大班空林尔没去操场，她在微信里看到了十分钟奶茶屋的那位店主小哥发了朋友圈，说是新上架了两种新口味奶昔，每日限量供应，欢迎前来品尝。 林尔特意给那位店主小哥发了条消息，让他留了两杯，所以一下课，林尔就拉着谢衍往校门口走。 奶茶屋上架的新口味是芥末味和洋葱味的。 林尔举着两杯奶昔，性子颇高地问道：“左手芥末味，右手洋葱味，你看你想喝哪杯？” “……” 谢衍看着那两杯奶昔的可怕颜色陷入了深深的沉默。 如果可以的话，他一杯都不想要。 奶昔是用来品味的，而不是用来折寿的。 口味创新可以没有天花板，但不可以让人盖棺材板。 这玩意儿喝下去，人还没走到学校，就已经凉在路上了？ 这时，店主小哥笑眯眯地亮出了自己的终极武器：“如果两个口味都喜欢，实在是难以取舍的话，我建议你可以尝尝这杯——芥末洋葱味。” 谢衍：“……” 第863章 钱主任：“谁要打你！” 店主小哥一脸梦幻地描述道：“来，发挥一下你的想象力，想象一下，芥末和洋葱这两种口味充分混合，然后在你的舌尖味蕾上悄然炸开。” 谢衍：“……” 单单是听他这样描述，满满的画面感就出来了。 噫…… 谢衍面无表情地别过了头去。 这黑暗玩意儿，谁爱喝谁喝，反正他是死也不喝。 “有混合的呀？”林尔倒是挺感兴趣的凑了过去，仔细端详着店主小哥手里的那杯颜色更奇怪了的奶昔，“那再帮我拿一杯这个。” “好嘞。”店主小哥爽快应下。 第三杯黑暗料理奶昔很快出炉，林尔直接递给了谢衍：“这个给你喝。” “……”谢衍无言地接过。 “这个口味行不行？”林尔又问，“你要是不喜欢，再买杯别的。” “……”谢衍闭了闭眼，嗓音莫名有些沙哑，“不用，就这个，我——” 林尔等着他的下文：“嗯？” 谢衍叹气：“挺喜欢……尝试新口味的。” 谢衍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出这句明显是见了鬼的话来。 都说爱情是盲目的，他可能是真瞎了。 拎着即将在舌尖味蕾上炸开的“爱心炸弹”，谢衍满心复杂地往学校走。 刚过了马路，林尔忽然脚步一停。 以为小姑娘是想折回去再买两杯炸弹，谢衍也跟着停了下来，稍稍偏头：“怎么了？” 林尔眨了眨眼，把奶昔换到另一只手上，用空着的那只手往前一指，说：“熊。” 谢衍：“？” 谢衍顺着她指的方向一看，果然看到了一只熊。 更确切的说，是那只西班牙熊。 熊旁边还站着个西装革履的年轻小哥，标准的二八分头，鼻梁上架着眼镜，胸前戴着个长方形胸牌。 林尔走近了才看清上面的字： 江州新悦翻译社。 林尔：“……” 没见过这种过来找茬儿还要带着个专业翻译的。 林尔见到这位西班牙熊先生倒是也不惊讶，夏妍来找过她了，徐京京也来找过她了，算起来这次也该轮到熊先生了。 只是她没想到这熊的思量会这么全面，还能带个专业翻译人员过来。 难道是怕交流障碍？ daniel往前一站，林尔就感觉到了从头顶上方投来的沉沉压迫感。 这人实在是太壮了，说他是头黑熊，黑熊都不乐意，起码黑熊比他还要苗条一些。 林尔站在他面前，整个人几乎都陷在他投下来的那道巨大阴影里。 眼前的光线瞬间暗了下来。 林尔微微眯起眼，心里顿时起了几分警觉。 和夏妍母女不同，眼前的这只熊实实在在地杵在这里，体型确实是给了她视觉上的压迫感。 谢衍的表情瞬间淡了下来，话都没说，直接上前半步，一只手横在林尔面前，侧身往后一揽，将林尔完全护在了自己身后。 他淡淡抬眼，嗓音轻而薄凉：“别吓她，你的本事只够吓唬小姑娘了么？” 杵在一旁当背景板的翻译小哥尽职尽责地把这话的意思跟daniel传递了过去，daniel明显恼了起来，也不用翻译小哥再说话了，直接用生硬的汉语问：“你是谁？” “我？”谢衍的神情冷淡，没有任何情绪，“就是一个平平无奇的舔狗而已。” “……” 翻译这句话的时候，那位西装小哥的脸是真绷不住了，嘴角咧出一个笑来，却还是非常具有职业道德的给出了贴合语境的翻译。 daniel的表情开始变得震惊又茫然起来。 显然，中西方不仅有语言交流障碍，而且还存在着严重的文化壁垒。 daniel理解不了舔狗的意思。 尤其是这个西装小哥绞尽脑汁地对“舔狗”这一词给出了一个自认为很完美的翻译：喜欢伸着舌头疯狂去舔女人脸的男人。 daniel认为，这就是变态。 林尔皱着眉，从谢衍肩侧朝前看过去。 她是真烦了。 事不过三，一而再，再而三的这样，搁在耐心再好的人身上，也受不住。 更何况，林尔本身就不是什么有耐心的人。 偏偏某些傻逼还直愣愣地往她火口上撞，像是六月天的苍蝇一样，嗡嗡嗡地绕着转，挥也挥不走。 不伤人，但确实很烦人。 林尔有些炸毛，压着的火儿开始一点点地往外冒。 谢衍似乎是察觉到了她的情绪，忽然偏过头来看了她一眼，小姑娘抿着唇，明显是不太高兴的样子。 谢衍微微眯了眯眼，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他忽然转过了头去，朝着站在校门口的钱主任就喊了一句：“老师，这里有人要打我——” daniel：“？” 翻译小哥：“？” 谢衍的声音不大，但由于他们站的这个位置离校门口很近，再加上钱主任一直有意无意地留意着视野里的陌生人，所以谢衍的这一声刚出来，钱主任就拎着个从保安老大爷手里截来的警棍，健步如飞地跑过来了。 “谁？！”钱主任把那条大棍子往地上一杵，撸起袖子来，气势汹汹地就问，“谁要打你？” daniel：“……” 翻译小哥：“……” 这学校的老师……怎么回事？ 怎么看起来又虎又莽的啊？？？ “他。”谢衍拉着林尔往后退开半步，把舞台留给了全副武装的钱主任，然后还毫无心理包袱地指了指daniel，“就是他要打我。” “……”翻译小哥怕自己无辜被牵连，下意识地想要解释一句，“不是，我们没想打人，我们——” 但他这句话还没说完就被“咣当”一声巨响给打断了。 翻译小哥下意识地噤了声。 因为他看见眼前原本平整的土地被钱主任硬生生地杵了个大坑出来。 翻译小哥哆嗦了一下，脸成功地变绿了。 我滴乖乖！ 这得多大的力气，才能把这么坚硬的土地，都给杵个大坑出来啊？！ daniel的脸也变绿了。 不是，这个拿警棍的老头究竟是什么人啊？ 怎么看起来这么猛？ 看模样，也都五十多的人了，还不赶紧回家盘盘核桃，下下象棋，来点娱乐休闲活动？ 拿着个这么危险的大粗棍子到处乱晃，这不是危害社会治安吗？！ 第864章 钱主任在线拔胡子 钱主任人不高，林尔都要比他高上小半个头，但气势极凶，板着腰，沉着脸，像一块僵硬而坚韧的棺材板子一样，直挺挺地杵在自己的两个学生面前。 明明只是一个人，却硬是站出了千军万马的气势。 所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大概就是指得钱主任这种了。 面对身形足足比自己大上三圈的daniel，钱主任毫不退怯地仰着脑袋，双目炯炯有神地对其怒视着，嘴里还粗声粗气地问：“他为什么要打你？” 他的话是对谢衍说的。 钱主任绝对身体力行地提升了作为老师的最高标准，在不由分说护犊子的同时，也要充分地了解事情的经过，以便做出最合理的应对方式。 “我也不知道，所以我刚才就问他为什么要打我。”谢衍说，他的语气里夹着两分显而易见的困惑，似乎真的在苦恼着这个问题，“他说，就是单纯地看咱们九中的校服不顺眼。” 钱主任：“？” 钱主任的脸色开始变绿。 怒气值积攒中，大招也正在蓄力。 谢衍继续说：“不仅服装设计不行，颜色也不好看。还说学校的校徽更拉胯，是什么垃圾审美，老虎画的像病猫，软绵绵地没有一点气势，丑极了，丑爆了，简直丑得ok顶呱呱。” “……” 钱主任的脸色由绿变青了，头顶的怒气值进度条直逼满格。 “学校更不行了，里面全是烂山、烂水、烂石头，还有一堆烂木头，乍看起来像是荒山野岭，这地儿啊，就适合垦荒，野鸡都不来这里啄食，它嫌咱们学校穷。” “……” 林尔听得叹为观止，她也不知道谢衍怎么可以这么牛逼，说出的话可以字字戳在钱主任的逆鳞上，且句句都踩在钱主任的痛脚上。 虽然谢衍说这段话的时候表情平静，音调冷淡，叙事方式也过于平铺直叙，不够含有感情，但这丝毫不耽误钱主任无条件地相信自己的学生。 因为林尔眼睁睁地看着钱主任额角的青筋蹦了又蹦，脸色肉眼可见地越来越黑，最后成功地变成了锅底同款的乌漆嘛黑。 事实证明，谢甜甜同学火上浇油的效果极其显着。 连三捅热油浇下去，林尔前天的猜想在今日成了真，钱主任气得引颈咆哮起来：“川啊！小川——？！” 向来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齐川老师以百米夺冠的速度，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嗖”的一下冒了出来，然后精神抖擞地应了一声：“哎！来了！” 钱主任的眉毛都快气飞了，他拎着棍子重重地往地上杵了两下，再度咆哮：“现在，马上，立刻，去医务室！给我把镊子拿过来！！我今天非得一根根地拔掉这头蠢熊的大胡子不可！！！” “好嘞！”齐川老师得令，拔腿就朝医务室跑。 于是，接下来的不到五分钟的时间里，林尔见证了自己十八年的人生里最混乱的一幕。 钱主任骑在daniel的身上，两条腿死死地别住daniel的脑袋，强迫着他往前看，然后左手镊子，右手剪刀，十指翻飞，动作灵活，技术高超，令人眼花缭乱。 daniel：“嗷嗷嗷——！” daniel叫得比曾经被钱主任剪成蘑菇头的古惑仔少年们还要凄惨，嗷嗷嗷的熊吼声响彻在九中校园内外，霎时惊起了阵阵飞鸟。 也不知道钱主任是怎么做到的，就这个看似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小身板，居然压得daniel动弹不得，毫无还手之力，只能任由着他一根一根地拔着胡子。 钱主任的效率向来奇高。 喀喀几下，剪刀镊子齐上阵，daniel的形象顿时焕然一新。 林尔忍不住从谢衍的身后冒出一个头来，朝一脸震惊又慌乱的daniel看去。 男人脸上曾经的络腮胡子全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干干净净的一张脸，下巴处的皮肤通红——被拔胡子拔的。 钱主任甚至还把地上的那些黑胡子堆成了之前在他脸上时的形状。 赤裸裸的挑衅。 daniel完全傻眼了 他像是一只被拔光了羽毛，等待入笼蒸煮的白皮鸡，庞大的身躯瑟瑟发抖地蹲坐在地上，充分地诠释了“弱小，可怜，无助”的意思。 钱主任仍然是气愤难消，居高临下地指着daniel，恶声恶气地道：“这次就先给你个教训，下次再敢来欺负我们学校的同学，可就不止是拔胡子这么简单的事了。” 说到这里，气场两米八的钱主任又冷哼一声，双手叉腰地警告道：“到时候，我就一根根地拔光你的腿毛。” 翻译小哥：“……” 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小腿先凉了一下。 “看什么看？”处理完daniel，钱主任又朝翻译小哥扭过头来，继续恶虎咆哮地道，“你不是翻译么？还不快点给他翻译一下？” “……”翻译小哥吓得一激灵。 钱主任不屑一顾地瞧着他，又用鼻子哼了一声，对他也做了个犀利的点评：“一丘之貉。” 翻译小哥：“……” 他委屈。 他是真委屈。 谁知道他遇到的这个客户是带他来砸场子的呢？ 结果场子没砸到，反而被拔光了胡子。 翻译小哥在钱主任的注视下，颤巍巍地吞了吞口水，战战兢兢地把这句话给daniel传递了过去，并且在心里迅速而坚定地下了一个决定，下次死也不来了。 就算是这位雇主大人给他砸再多的钱，他也不来了。 钱，哪他妈有命重要？！ 谁知道下次被拔腿毛的会不会加上他这条无辜小鱼啊。 daniel捧着离自己而去的胡子们，悲痛欲绝，满脸凄怆，恨不得同自己那相依为命的大胡子一道去了。 但钱主任丝毫不为之所动，只狠狠瞪着他，不耐烦地指着路：“走，赶紧走，快点走，马不停蹄的走。” “……” daniel莫名怕了这个看起来干巴巴的，却极具威胁力的小老头，灰溜溜地捧起了自己的胡子，身体力行地响应了钱主任的号召——马不停蹄的滚了。 钱主任果然牛逼。 没有人能干过这个又瘦又干巴的小老头。 第865章 神翻译重现江湖 林尔在心里发自肺腑地为钱主任鼓起了掌来。 他值得掌声鼓励。 当然，更牛逼的还是要数尼古拉斯同学。 什么叫杀人于无形之中？ 继上次托谢衍的福，古惑仔们被教导主任强行剪成土狗发型之后，林尔在今天又有幸看到了谢甜甜同学的这一绝技。 真正的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甚至云淡风轻地杀完人之后，他还能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谁看了不得说一声牛逼？ 钱主任的动作向来利落，从拎起棍子风一般的冲过来到勒令熊出没二人组麻溜儿的滚蛋，全程不超过十分钟。 于是，林尔欣赏完钱主任在线激情拔胡子之后，再回到教室的时候，班里也才刚打完上课铃。 这节是语文，是老陈的课。 老陈终于不用再时时刻刻地操心着他爱徒的语文成绩了，他爱徒的语文这次考得还不错，127分。 虽然级部前十名里，仍然只有谢衍一个语文一百三以下的，但老陈还是对他充满了希望。 起码，古诗词默写的那六分，他能拿到了。 他居然拿到了！ 这就是进步啊！ 简直是跨时代的进步啊！ 值得鼓励！ 老陈激动得老泪纵横，一时竟无语凝噎。 语文试卷一发下来，林尔就把谢衍的试卷仔仔细细地翻了一遍，他古诗词默写的那六分倒是都拿到了手里，只是文言文部分还是不太行。 零分，居然还是零分。 三个翻译题，没一个翻译到点子上。 江州的高考语文考察模式是固定的，文言文分为课内和课外两部分，课内占两分，课外占四分，谢衍一般是能拿……两分的。 当然，这是在连猜带蒙的情况下。 他拿的这两分里，运气成分是能占到其中百分之百的。 运气好，就能拿到。 不好的话，那还是零分。 这次，命运女神就没能照顾到他，谢甜甜同学的翻译依旧是好他妈的离谱。 第一道题，考的就是荀子的《劝学》。 耳熟能详的一篇文。 要求是用准确的语言翻译其中的一句话： ——“假舆马者，非利足也，而致千里；假舟楫者，非能水也，而绝江河。” 林尔特意定了定神，才敢继续往下看。 ——“骑了假马的人，因为没有锋利的脚，走了千里路以致于死了；上了假船的人，因为不会游泳，就绝命于江河之中了。” “……” 骑了假马？ 上了假船？ 林尔忍不住在心里吐槽道，我看你是喝了假酒？ 剩下的两道题都是课外的。 第二道题出自于《吕氏春秋》的伯牙绝弦篇，考的是其中的一句节选。 ——“伯牙所念，钟子期必得之。” 这句话其实挺好翻译的，没什么难度。 林尔实在不知道这句话谢衍怎么还能译不到分的，她满腹疑惑地继续往下看。 只见她家的小甜甜在试卷上落着龙飞凤舞的一行字： ——“伯牙满心惦念的都是，我必定要得到钟子期这个男人。” 林尔：“？” 朋友，你好像有点儿不对劲。 第三道题出的稍微有点儿偏，是陆游的一篇《东坡食汤饼》。 ——黄门置箸而叹，东坡已尽之矣，徐谓黄门曰：“九三郎，尔尚欲咀嚼耶？” 实话实说，林尔在考场上看到这句话的时候，心里就是一咯噔。 凭她对她家那位翻译鬼才的了解，他这句翻译一定是拿不到分的。 果然，不出她所料。 ——黄门放下筷子，深深叹气，因为东坡已经死了，这时，一个姓徐的问黄门：“九三郎，你想不想把他咀嚼着吃了？” 林尔：“……” 对不起，她还是过于乐观了。 这还是有点儿出乎她意料的，她没想到谢衍能离谱到这种地步。 现在已经发展到吃人的程度了吗？ 这怎么听起来这么惊悚啊？！ 但撇开语文成绩的总分不说，谢衍的作文分数一直都很高，甚至比文科班的大部分学生还要高。 可能是因为他写得是议论文，论点、论据、论证，三位一体，三方合一，观点明确，论据充分，语言精炼，论证合理。 尤其是全文的逻辑性，极其严密。 唯一的缺点就是： ——没有感情。 通篇看下来，像是在看大学毕业论文的文献，字里行间都充斥着满满的“摆事实，讲道理，说服你”的理性气息。 不过高中的议论文，最看重的也就是其中的逻辑性了，感情反倒成了其中最弱化的一部分。 林尔曾有幸拜读过几篇。 然后不得不承认，他这高分确实是拿得实至名归，作文就跟写新闻发言稿似的。 用时桑的话来说，就是：“看完谢甜甜的作文，我觉得他就是一个毫无感情的写作机器，他不应该写作文，他应该去大学写论文。” “……” 晚上，老陈的大半节班会开完之后，离放学还有七八分钟的时间。 林尔提前收拾好了东西，然后把书包往椅背上一挂，就开始把手伸进桌肚里，瞎子摸象一般地掏了起来。 谢衍身子稍稍歪着，懒懒散散地靠在窗台上，一只手松松搭着椅背，就这样饶有兴致抬着眼梢，看着她认认真真地在桌肚里掏。 掏啊掏。 再掏啊掏。 就这样足足掏了半分钟。 谢衍睫毛动了动，似乎是想说点什么，但最终还是没出声，继续盯着她瞧，想看看她到底在找什么。 他又耐心等了半分钟，结果林尔还在掏。 谢衍终于忍不住了。 就在他要张口问她一句“你在掏什么呢”的时候，林尔忽然轻轻“啊”了一声，然后动作一停，说：“找到了。” 谢衍：“？” 找到什么了？ 谢衍的目光往下一垂。 林尔的手还在桌肚里放着，没有收回来，谢衍耐着性子等。 她终于慢吞吞地抓着个东西，把手拿了出来。 谢衍定神一看，是本书。 那本书很小，大概有他的半个手掌的大小，但挺厚的，橘黄色的封皮，上面印着一行加粗版的黑字体。 那行黑字体被林尔的手遮去了一大半，谢衍只看到后面露出来的三个字——文全解。 第866章 江州市高考 没等谢衍开口问，林尔就把她翻出来的那本书往他面前一拍：“给你的。” 谢衍：“……嗯？” 她的手一拿开，谢衍就看到了上面的完整版的书名： ——《江州高考文言文全解》。 谢衍：“……” 他直觉不太妙。 顿了下，林尔果然指着那本《全解》开口了：“你先把随身携带着的老黄历放一放，换成这个，现在这个比较重要。” “……” “这上面是高考范围内的所有会考到的文言文，课内课外的都有，除去课内的那些，还剩下五十七篇，我都给你标出来了。”林尔往后面的黑板上看了一眼，又继续说，“现在距离高考倒计时三十一天，你每天背两篇，早自习我检查。” 谢衍：“……” 被女朋友安排得明明白白。 其实林尔的想法很简单，既然不知道高考要考哪篇，那就全部背下来。 有备无患总是没错的。 反正高考题只会在这里面出，虽然工程量有点儿大，但对谢衍来说，应该没什么问题。 见谢衍迟迟没说话，林尔的指尖在那本《全解》上敲了敲，歪头问他：“听到没有呀？” 谢衍叹了口气，看来他女朋友是铁了心的要帮他把那四分拿到手了。 “听到了。”谢衍说，“那作为交换——” 他从书立架上抽了本《理综真题汇编》出来，“每科二十道题，晚自习我检查。” “可以。”三好学生林尔同学答应的很痛快。 学习，让人快乐。 考第一，更让人快乐。 通过学习，考到第一，那就是双倍的快乐。 这种快乐一直持续到了五月底。 六月初，各学校开始放假，为高考让路，准备清理考场。 江州市的高中有上百所，以各学区进行划分，云川区的亚东湾内八所学校，除了江州海洋大学和江州地质大学的分校区之外，其余六所，去掉职高和江师附属小学，全部作为高考考点。 学生们按考号在各学区内随机分配考场。 亚东湾这边总共是有三百零七个考场，其中有二百个考场都是设在九中的。 原因无他。 别问，问就是学校大。 准考证是放假那天统一发下来的，林尔看了一眼上面印着的信息。 ——第073考场。 这个考场是在九中的高一教学楼那边。 谢衍是169考场，在高三教学楼。 巧的是，这个考场就是一班的教室。 还有更巧的，时桑也在这个班。 两人一个靠着前窗，一个挨着后门，隔着数排桌椅，于茫茫人海中遥遥相望。 当然，了望犬只有时桑。 时桑在“望”，谢衍在“遥遥”。 九中大部分的学生也都分在了本校，甚至有不少人就在高三的教学楼里考，四周都是熟悉的环境，也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了学生紧张的心情。 别问，问还是学校大，考场多，没办法。 江州本就是个多雨的城市，再加上每逢高考必下雨的说法，高考那天的前夜，果然下了一场急雨。 雨走得也快，天蒙蒙亮的时候，雨就停了。 岛上的海风一吹，连带着白日里的气温也跟着降了下来。 八点，学生们陆陆续续地开始进考场。 时桑从马路对面过来的时候，正巧碰到了林尔和谢衍，他遥遥朝校门口的两人喊了一声，然后又大力的招了招手。 听到他的声音之后，两个人在校门口一停，等着他过来。 时桑大概是当班长当习惯了，过来之后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身份证、准考证、涂卡笔都带了？” 林尔：“……” 谢衍：“……” 两人无言片刻，而后同时朝他举起了手里的透明文具袋。 时桑这才放下心来。 三个人一边聊着，一边往校园里边走，倒是完全没有即将进考场的那种紧张心情。 “我发现了，其实高考就和那个薛定谔的猫的实验是一个道理。”时桑条理清晰地说，“考完语文，大部分考生还处在一个‘生死叠加’的状态里，谁也不知道我们最后是生存，还是死亡，必须要等到数学交卷的那一刻，才知道自己确实是死了。” “我记得你数学还挺好？”林尔想了想他前几次的模拟考成绩，虽然不记得具体多少，但印象中考的分数还不错。 “那是题目比较简单的时候。”时桑叹气，“要是难的话，我就悬悬地卡在一百三上了。” “高考难度不是和一模差不多吗，你一模考了多少来着？”林尔问。 “不多不少，刚好一百四。”时桑伸出手指头来，跟她比划了一下，“三模高七分，二模低七分。” “已经挺好了。”林尔安慰他道，“你忘了高二刚开学的时候，你和谢甜甜的数学还有着几十分的差距吗？现在已经变成十几分了。” 时桑：“……” 谢谢，表示并没有被安慰到。 而且，好像心脏还被扎了一下。 走到图书馆前，三个人在路口分开，林尔往高一教学楼走，谢衍和时桑往高三教学楼走。 073考场在三楼，林尔到教室的时候，已经有不少人了。 两位年轻的女老师拿着个金属探测仪，一左一右地站在门口，一位负责检查身份证和准考证，一位负责考生安检。 验证完指纹，学生才能进考场。 前面的讲桌上放着张签到表，林尔进教室之后，又去前面签了个名。 考场里学生混杂，各种样式的校服都有，九中的校服占了其中的一半。 考场前排靠窗的位置坐着个短头发的姑娘，以前是学生会的，叫夏梨，林尔和她关系还不错，往后排走的时候，两人小声地打了个招呼。 林尔的位置在最后一排，靠着窗户。 最后一排这边已经坐满人了，旁边的两个男生应该是认识，正在聊天。 男孩子开始eo起来：“我有些伤感，毕业之后，我就再也不能见她了。” 朋友安慰道：“没关系，你可以经常来看她。” “我知道。”男生满心悲伤地道，“但她就不能只属于我一个人了，她陪我度过整个高三，我的青春都是她。” 第867章 等我女朋友 “她那么文静，又从来都不说话，也没法表达自己，我真怕我走了之后她会受欺负。” 林尔本来是在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的，但听到这里，她终于是忍不住侧过了头来，看向了这位情圣。 男孩子还在感伤：“她真的很好，我觉得以后我再也找不到她这么好的了。你知道吗？夏天的时候，我经常会靠在她身上上课，她却从来都不说什么，因为她知道我怕热，她的皮肤比我凉，所以她要帮我降温。” 林尔：“？” 林尔总觉得这个信息量有点儿大。 不过还没等她品出什么来，男孩子又是一声深深的长叹：“如果有机会的话，我一定要跟她说三个字，谢谢你，我的同桌——水泥墙。” 吃瓜群众林尔：“……” 安静了半秒钟，林尔果断地把头扭了回去。 对不起，是她思想不健康了。 她反省。 第一场考的是语文。 今年的语文题异常简单，前面的语言基础知识部分都是课上学过的，后边的语言表达和运用直接考的整散句互换，没什么难度。 古诗鉴赏也是课内的选修，连作文的立意都是一目了然，明确无比，想写跑题都难。 以至于林尔一度怀疑命题组的老师出题的那天是不是喝大了。 收卷之后，学生们一脸怀疑人生地出了考场。 语文只是个开头，下午的数学也很简单，除了最后那道压轴题体现出了对高考该有的尊重之外，其他的题目像是命题组的老师在故意放水。 学生们更怀疑人生了。 数学卷子收上去的时候，整个校园里几乎是一片愁云惨淡万里凝，说句乌云压顶也不为过。 “我操，今年的题目怎么回事？”时桑的脸都黑了，整个人显得焦躁不安起来，“这是给高考生做的题吗？也太简单了？” 谢衍挺能理解时桑的焦虑，像他们这种重点高中里的学生，不怕试卷难，就怕试卷太简单。 因为题太简单的话，和其他学生就拉不开差距了，不仅是和本校普通班的学生，更是和别的普通高校的学生。 题目简单，我考一百五，你能考一百四，最多也就差十分。 题目难，我考一百三，你考八十，差距立显。 再加上今年的压轴题也不难，还没有平时练得那些综合题的难度高，对本就侧重于数理学习的理科生们又是一个大打击。 校门口已经聚了一堆人，除了等待接学生的家长们，还有不少前来采访的记者。 九中北门的侧门口站着个年轻的记者小哥，小哥手里举着一个黑色话筒，话筒上贴着个江州电视台的大logo商标，正对着摄像机一脸激动地说着什么。 时桑和谢衍出来的早，正好撞进镜头里。 记者小哥立刻逮住两人来了个现场采访：“这位同学，我是江州电视台的记者，能不能采访你一下？” 时桑：“哦，行。” 记者小哥：“怎么感觉你不太开心的样子啊？是不是考得不太理想？” “哦，不是。”时桑揉了揉眼角，心里仍然是像上坟一样沉重，“是考的题目太简单了。” 记者小哥：“？” 听听，人言否？？？ 记者小哥特意看了一眼两人身上穿着的校服，瞧见了他们胸口的九中校徽，又问道：“这场是考的数学？我听说九中的数理成绩一向很好，是因为这个原因才觉得数学简单的吗？” “不是，是题目真的很简单。”时桑闭了闭眼，心如死灰地道，“简单到我闭着眼睛都能考到一百五。” 记者小哥：“？？？” 记者小哥被他的反应闹得有点儿疯：“不是，同学，你考一百五还不开心啊？！” “我也想开心啊，但我是真开心不起来啊。”时桑使劲儿搓着眼角，那块的皮肤都被他给搓红了，“题目出的这么简单，那我考一百五，你也考一百五，他也考一百五，大家最后都是一百五，就没什么区别了啊。” 记者小哥：“……” 好，现在听明白了，他理解了这位“一百五同学”的绝望是从何而来了。 他也是三大附中毕业的，自然是明白数学在高考成绩中所占的比重，他们这种市重点校的理科生，几乎是全靠数学和理综来和别人拉差距的。 鉴于这位“一百五同学”的绝望的情绪太明显，记者小哥决定换个人采访。 他把话筒举到了谢衍的面前：“同学，你也能考一百五？” 谢衍正往校园里面看，闻声也只是随意一点头，漫不经心地说：“差不多。” “差不多？”记者小哥一听他这话，小心地斟酌了一下用词，才继续问道，“是压轴题没把握吗？” “……”听到这里，时桑听不下去了，幽幽地插了一句，“朋友，他这话你随便听听就行了，当真你就输了。” 记者小哥的头扭了过来：“啊？” “朋友，你要知道，这世界是有参差的，我能考一百五，是因为我只能考这些。”时桑指了下谢衍，麻木着张脸说，“他能考一百五，是因为分数一共就这么多。” 记者小哥：“……” 学、学霸？ 这脸和成绩不太匹配啊，说好的人丑就要多读书呢？？？ 记者小哥沉默了一下，干巴巴地又问一句：“同学，介不介意透露一下，你学习怎么样啊？” 谢衍漫不经心地答了句：“还行。” “……” 记者小哥先是琢磨了一下这个“还行”，然后又琢磨了一下刚才听到的那句“差不多”，最后再琢磨了一下“一百五同学”的那句“是因为分数一共就这么多”。 沉寂了半秒钟之后，记者小哥非常果断地扯开了话题：“你们出来得还挺早，明天还有两场考试呢，不回家休息啊？” 谢衍往校园里瞥了一眼，言简意赅地回道：“等我女朋友出来。” 记者小哥：“？” 记者小哥惊了一下：“女朋友？” 学霸还有时间谈恋爱？？？ 谢衍语气有些淡：“嗯。” 第868章 你说的这位帅哥 八卦的人类的本能，记者小哥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忍不住多嘴问了一句：“女朋友也是这个学校的？” 谢衍又“嗯”一声，说：“一个班里的，也是同桌。” 提到女朋友，他的话才多了起来。 记者小哥显然也注意到了这点，立刻趁热打铁地问：“女朋友学习也很好吗？” 谢衍：“也还行。” 记者小哥：“平时能考多少分呢？” 谢衍的语气随意：“七百多。” 记者小哥：“？” 记者小哥：“……” 这叫，也还行？？？ 记者小哥举着话筒的手指都在颤，哑然了好半天才问出声来：“敢问这位帅哥，你一模考了多少分啊？” 谢衍想了想，道：“718。” 记者小哥：“……” 记者小哥的手抖得更厉害了：“那那那、那女朋友呢？” 谢衍道：“哦，比我高一分。” 记者小哥：“……” 半晌，记者小哥麻木着一张脸，机械地朝谢衍和时桑挥了挥手：“好的，谢谢两位同学配合我们采访，明天再见，祝你们取个好成绩。” 随后，他把话筒收了起来，和摄像大哥准备收工回电视台了。 上了面包车之后，记者小哥才用力地揉了揉脸，半瘫到后排的座位里：“我觉得我受到了打击，我现在脑子里全是‘还行’和‘差不多’，哦不对，还有学霸的那张亲切又冷淡的帅脸。” 摄像大哥也在使劲儿搓着脸：“你还落了一个。” 记者小哥茫然了一瞬：“啊？我落什么了？” 摄像大哥：“学霸夸女朋友的那句‘也还行’。” 记者小哥：“……” 哦法克，双重打击。 夜里又是一场雨，八号的气温仍然是定格在了二十四度，完全没有夏日的燥热。 上午的这场考试十一点半结束，记者小哥一早就在校门口蹲点了，并顺利地逮住了时桑和谢衍。 他似乎是对这两人非常感兴趣，蹲点也要逮住他们。 面对着记者小哥的询问，时桑面有菜色地道：“我操，这理综卷子是给人做的吗？” “哦哦，理解理解。”记者小哥连连点头，并自认为很体贴地为时桑的这句话找了个理由出来，“学霸做题，都觉得简单。” “不是。”时桑露出了一个非常痛苦的表情，“这次不是简单，是题目真的难，我觉得我这次的理综成绩，起码要比平时低上二三十分。” 记者小哥“咦”了一声，笑眯眯地问：“昨天不是还嫌题目太简单吗？” “是啊，所以今天我就圆梦了。”时桑抓了抓头发，生无可恋地道，“所谓的地狱难度，也不过如此。” 记者小哥被他逗得乐不可支：“见证过地狱难度之后，是不是还是觉得题目简单一点好？” 听他这样问，时桑倒是认真思考了一下，然后一本正经地摆了摆手，说：“那倒不是，还是难一点。” 难点才能见真章。 分数的差距，这下是真的拉开了。 估计理综能过二百五十分的，全市都没多少人。 记者小哥朝一直没说话的谢衍举了举话筒，问道：“同学，你觉得这次的理综考试怎么样？” “还行。”低调的真学霸尼古拉斯同学仍然给出了一如既往的答案。 记者小哥：“啊……” 又是这个“还行”，他都快对这个“还行”有心理阴影了。 记者小哥想了想，换了个问法：“那你觉得题目难不难啊？” 谢衍：“也还行。” 记者小哥：“……” 不是，这位帅哥，不提你女朋友，你就永远都是这么冷淡的三个字吗？！ 无言片刻，记者小哥不死心地又问：“帅哥，预测一下，你理综差不多能考多少分？” 谢衍想了下，道：“也就295左右。” 记者小哥：“……” 也就。 也，就。 正在拍摄的摄像大哥的手一抖，差点儿把摄像机给怼到地上。 记者小哥觉得自己从同伴的脸上看到了九个大字： ——咱换个人采访，行不行？ 记者小哥被这个“295”搞得有点儿怀疑人生：“不是说题难吗？？？” “难啊。”时桑积极地替谢衍答道，“站在题目的角度，确实是难，站在他的角度，也确实是不难。” “……” “那帅哥，你呢？”见时桑搭话，记者小哥把话筒重新转回了时桑的面前，“你估计能拿多少分啊，能到295不？” 时桑：“……” 那不如让他去死，来得更简单一些。 时桑抓了抓头发，实事求是地道：“我不行，我真没谦虚，这次的理综是真的难。别说295了，我能考259，我都谢天谢地了。” “那这个帅哥不是说他能考295左右吗？”记者小哥眨了眨眼，指了下谢衍，疑惑道，“你们一个班的，怎么还能在单科上差这么多分啊？” 时桑：“……” 时桑以一种极为沧桑的眼神看了他好半天，才非常心累地回答道：“朋友，那是因为你采访的是我们校的年级第一。” “……” 时桑指着谢衍，一字一顿：“你说的这位帅哥，他数学就没考过150以外的分数，理综三科中，物理化学考满分更是常态，你找遍我们全校，都找不出来第二个他这样的人了。” “……” “不瞒你说，我和你说的这位帅哥的区别就是——他出了考场，是‘我考完了’，而我呢？我出了考场，我是‘我靠！完了’。” “……” 哑然半晌，记者小哥默默地收回了话筒，举在自己的嘴边，对着摄像机一板一眼地说道：“不瞒各位观众朋友，我记得我小时候，我妈经常跟我说，人丑就要多读书。” “这些年来，我一直都把这句话牢牢地记在心里。但我今天才知道，人家长得帅的也在多读书啊，而且好像比我读的书还多。” 末了，记者小哥忧郁地叹了口气，做了个总结：“唉，这年头，拼脸拼不过，拼智商，也拼不过了。” 林尔从学校出来的时候，记者小哥的采访已经到了尾端。 第869章 谁给你的脸 谢衍在旁边的树荫里心不在焉地站着，时桑还在对着镜头说着什么。 林尔勾上口罩，朝谢衍走了过去。 谢衍往旁边稍稍一让，给她在树荫里让了个位置出来。 记者小哥本来都要收工了，看到这一幕，八卦之心顿时跳了起来，他朝摄像大哥打了个手势，示意他把镜头往这边转一下。 “女朋友？”记者小哥看向谢衍，好奇地问。 谢衍“嗯”了一声。 林尔侧了侧头，看到了记者小哥手里拿着的话筒上的江州电视台的图标。 哦……原来是采访的。 这也是每年的惯例了，每逢高考之际，各电视台的记者总会来学校里对考生进行随机采访。 “同学，请问考得怎么样呀？”记者小哥把话筒往前一递。 “还行。”林尔说。 记者小哥：“……” 果然是真情侣，连说的话都一样。 记者小哥晃晃话筒：“那，预测一下，这次的理综能考多少分？” 林尔道：“也就二百八左右。” 记者小哥再次沉默：“……” 也就。 也、就。 你品，你细细地品。 最后一场考试是英语。 吃完饭的时候还不到一点钟，离进场一个多小时的时间，特意来陪两位考生吃午饭的林公子看了眼手表，而后提了个非常不靠谱的建议：“最后一场考试了？别紧张，旁边是家酒，我带你们先去放松放松？” 林尔：“？” 谢衍：“？” 两人的头上缓缓冒了个巨大的问号出来。 “时间还早呢。”林亦安习惯性地用指尖一下下点着桌沿儿，“总不能在餐厅坐到两点半？” 林尔：“……” 谢衍：“……” 就算时间还早，也没有人会选择在高考当天去泡酒？ 这考生的心得多大啊？ 最终，提议失败的林公子被自家小孩打发去了酒。 林尔和谢衍在酒隔壁找了家咖啡厅，打算待一会儿，等到点之后，直接去学校。 只是林尔没想到，在这里还能碰上夏妍。 或者应该说，夏妍是特意过来找她的，而且专挑了避开林亦安的时候。 薄薄的一道门板，并不隔音。 谢衍靠在门口的墙上，清晰地听到了从里面传来强压着的争吵声。 “林亦安又是什么好人了？” “你以为他真想当你爸？” “他当初根本就不想要你，是他亲口对我说的，他从来就没有要养小孩的打算。” “就算是他把你从福利院带出来又怎么样？” “当初让我把小孩打掉的那个人就不是他了？” “……” 谢衍的眉眼垂了垂，浓密的睫羽藏起了眼底的那些晦暗阴影。 小姑娘不想让他参与进这些糟心事里面，但这不代表，他能听着这些刺耳的话语，而无动于衷。 他微微仰头，脑袋抵着身后的墙壁，神色不明地盯着房顶壁纸的纹路看了片刻，而后忽然转身，朝门口走去。 …… 单间的门是被人一脚踹开的。 动作暴力又凶残，薄薄的门板拍在后面的白墙上，发出“彭”的一声巨响，震得脚下的地板好像都在颤。 房间里两个人都吓了一跳。 这一道“彭”下来，效果立竿见影，整个二楼瞬间是鸦雀无声，一片人走茶凉的死寂气氛。 所有的说话声顷刻间全消失了。 走廊里的服务生们一脸惊恐，恨不得化身为软面条，紧紧贴在墙壁上，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见吓到别人了，林亦安暗暗地收了下情绪，抬手朝走廊里的那几只愣成呆头鹅的服务生示意了一下：“不好意思，这些我会赔钱的。” 林尔也被这声音吓了一跳。 看到门口的那道熟悉的身影时，她惊愕了一瞬，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大概是谢衍找来的林亦安。 说到底，和夏妍交涉，还是身为家长的林亦安出面最合适。 林亦安的心情肉眼可见的差了起来，他冷着脸大步往里面走。 夏妍几乎是下意识地后退。 林亦安看也不看她，直接停到林尔面前，皱着眉问：“她以前也私底下找过你？” 林尔一愣，摇了摇头说：“没有，就只有之前在医院体检的那次。” 林亦安的脸色这才稍稍缓和了一点儿。 他抬起手来，心情很不爽地在她脑袋上揉了一把，而后朝门口示意了一下，道：“先去学校。” 谢衍就在门口站着，接到林亦安递过来的眼神，他往前走了几步，朝林尔伸出了手来。 林尔的心情明显很差。 她侧头看了夏妍一眼，抿了抿唇角，还是什么都没说，跟着谢衍一块离开了。 门口的两个服务生放下手里的托盘，小步小步地朝这边挪过来，一边心惊胆战地扶着被震歪的吊篮绿萝，一边捡着掉到地毯上的咖啡杯。 隔间的门已经关上了，但门板很薄，隔音效果不好，即便是离得远，还是能隐约听见从里面透出来的声音。 男人的声线冰冷而缠绵，嗓音听起来又轻又哑：“你未免也太看得起自己了，谁给你的脸？你的女儿生病了，我的尔尔就得给她捐肾？” “你心疼你女儿，我就不心疼我家小孩了？” “夏妍，这笔帐不是这样算的，天真也要有个限度。” “我告诉你，在我眼里，你女儿什么都不是。” “……” 服务生听得心惊胆战，悄悄透过门缝往里面看了一眼。 隔着一道圆桌，两人站立对峙着，气氛凝重，剑拔弩张。 男人微微眯着眼，瞳仁漆黑，眼底沉着暴戾的冰凉暗光：“上次我就警告过你了，夏妍，你以为我只是说着玩的么？” 他的声线温柔，却分明透着阴冷和血腥气。 夏妍的脸色一下子难看了起来，后背“唰”地起了一层冷汗，控制不住的寒意顺着脚底板往上蹿，一直蔓延到十指的手指尖。 她清晰地感受到了从男人身上传来的那种压抑又窒息的压迫感。 她的心脏有点发麻，呼吸渐渐急促起来。 片刻，她深吸一口气，用力地掐着指尖，竭力让自己保持冷静。 手指却依然抖个不停。 第870章 没有下次了 她在怕。 那是一种刻进骨子里的惧意。 她见过他狠起来的模样，脑子无法控制地去一遍遍地回忆着那幕。 “夏妍，没有下次了，既然你管不好自己的腿，那我替你管。”林亦安神色漠然地看着她，“我给你两个小时的时间，带着你的人，立刻离开江州。” 夏妍“唰”地抬起头来，一双惊惧交加的眼珠死死盯着他。 “你知道我的，我什么事都做得出来。”林亦安眉眼中那股倨傲的冷意越发明显。 夏妍的脑袋有些晕，身形一晃，差点儿摔地上，她伸出两只手来，撑着桌沿勉强站住。 她听懂了他的言下之意： 你要是真想死，我成全你。 安尔林家的掌权公子爷，从不威胁人。 他只是言出必践。 夏妍不敢拿自己的命开玩笑。 至此，一场荒唐的人间闹剧在林亦安的插手之下，终于是落下了帷幕。 …… 九中，考场。 因为英语有听力部分，这场考试需要提前十五分钟入场。 广播音响里正在试音： ——excecanyoutellhowuchtheshirtis？ ——yes，it’snefifteen ——衬衫的价格是九磅十五便士，所以你选择b项，并在试卷上将其标出。 试音结束，听力正式开始播放。 监考老师停止了走动，考场里静得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得见，翻卷子的声音像是瞬间消失了，只剩下涂卡笔和答题卡摩擦所发出的细微沙沙声。 趁着下一道试题播放间隔的空档里，监考老师忽然走下了讲台，停在最后一排，轻轻咳了一声 因着这一声提醒似的轻咳，林尔倏地回过了神来。 广播音响里放着的听力已经过去了一大半，林尔捏着涂卡笔的手指微微收紧，低头扫了一眼空着的答题卡，她的心情更差了。 五点，广播音响里准时响起了收卷铃声。 随着学生们陆陆续续的走出考场，高考宣布了结束。 林尔出来得早，高一教学楼本就离着校门口近，她出学校的时候，校门口除了等着接孩子的家长，还没多少学生。 林亦安的车就停在路边的梧桐树下。 还是那辆骚里骚气的粉色，让人一眼就能看见。 他咬着根未点燃的烟，单手插着裤兜，懒懒倚在车门上，时不时地往这边看一眼。 对上林亦安视线的时候，林尔愣了一下。 她以为他已经回家了。 林亦安这两天都是中午过来陪她吃个饭，下午就不见人影了，校门口的那些家长陪考的大军里肯定没有他，估计是不想给她压力。 当然，更有可能的原因是：林亦安压根就没把高考放在心上。 瞧见自家小孩出来，林亦安稍稍直起腰来，抬手朝她示意了一下。 林尔顿了顿，沉默着走了过去。 时桑出来的也早，林尔前脚刚过来校门口这边，时桑后脚就跟着到了。 “哎，那不是尔爷吗？她怎么往那边走啊？” 见林尔往对面走，时桑下意识地想去喊她一声。 谢衍把手往他面前虚虚一横，低声说：“别去。” 时桑堪堪停住，回头看他：“啊？” 谢衍也不解释，只是抬了抬手，阻止了时桑向前。 林尔一声不吭地上了车，也没系安全带。 林亦安能明显地感觉到她情绪不好，小姑娘的眼眶红红的，像是要哭了一样。 但既然林尔没有主动提起考试，林亦安也不去问。 车里开着空调，温度有些凉。 林亦安拿了打火机出来，“啪嗒”一声，把自己咬着的那根深色的长烟给点燃了，他吸了一口烟，而后才偏过头来看她。 “夏妍和你说什么了？”林尔闷闷地问他，说话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鼻音。 “没什么。”林亦安咬着烟说。 林尔抿了抿唇角，没有说话，眼睛依然是看着他的。 “没骗你。”林亦安也没有要瞒着她的意思，吐了口烟圈道，“主要是我在说，她真没说几句。” “……”林尔换了个问法，“那你跟她说什么了？” “我说我最近总是觉得自己老了，记性也不大好了，有些东西记不起来放在哪里了，所以见到人就想问一句，我是不是给你脸了？” “……” 典型的林亦安式怼人风格。 “就说了这些吗？” “好像还有一句。”林亦安的一只手松松搭在方向盘上，瘦长的手指在上面轻轻点着，这是他惯用的思考的姿势，“我给她提了个建议。” “嗯？” “我建议她去医院看看脑科。” “……” 父女同心，林亦安果然也觉得夏妍有病。 “好了，你问完了。”林亦安把嘴里咬着的烟拿了下来，侧过身来看她，“现在该我问了。” 林尔沉默了一下，才说：“你想问什么？” 林亦安伸手，在她小脸上一掐，捏着她的脸往上抬，动作温柔却不容反抗：“她都跟你说什么屁话了？” “……” 林尔眼睛微微睁大，没有说话。 “嗯？”林亦安在她小脸上又掐了两下，“怎么不说话？” “……”林尔的睫羽低低地垂了下去，口中含混不清地道，“也没什么。” 林亦安扬了下眉梢：“怎么，不想跟我说啊？” “……”林尔还是没有吭声。 “行，不想说就不说。”林亦安也不怎么在意，掐着她小脸的手收了回来，又顺手把烟给掐了，“你只要记住，她说的都是屁话就行了。” 林尔咬了咬唇，忽然说：“林亦安，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林亦安“嗯哼”一声，点头道：“你说。” 林尔微微歪头，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的眼睛，犹豫了一下，才轻声问道：“为什么当初会把我带回家呢？” 忽然听她提起了这个，林亦安有些意外，但他很快就笑了，吊儿郎当地道：“很简单啊，因为喜欢我们尔尔啊。” 林尔的脑袋小幅度地动了一下。 聪明如林亦安，不用再多问，单单是从林尔的这一句问话里，他就能猜到夏妍和她说了什么了。 于是，时隔十五年，林亦安再次在心里将夏妍骂了一千八百遍。 第871章 已经足够让我骄傲了 如果骂人能骂到祖坟生烟的话，那夏妍家的祖坟此刻一定在冉冉冒着青烟。 “小孩，自己在瞎想什么呢？”虽然心里将夏妍骂了个狗血淋头，林亦安的脸上却不显半分，仍然是那副玩世不恭的表情，“无论你长多大，就算是八十岁了，在我面前，你都是个小孩儿。” 林尔的呼吸微不可查地一顿，眼睛有些酸酸涩涩的。 有些话，他没有明着说出来，但他在用这种方式告诉她，他不会像夏妍那样丢掉她。 她沉默地看着林亦安，林亦安也在垂眸看着她，神色温柔。 林尔垂着脑袋，强忍着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 “林亦安。”她抽抽噎噎地叫他的名字。 林亦安难得温声应：“嗯？” “我考得不好。”她说。 “没关系啊。”林亦安盯着啪嗒啪嗒掉着眼泪的小姑娘看了片刻，忽然笑了，他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语气骄傲又温柔： “尔尔，你能好好的长大，就已经足够让我骄傲了。” 林尔的情绪还是很低落，声音里带着哭腔，一边抹着泪一边说：“可是我想考第一，我英语听力题好多都没有听到，成绩肯定要比平时低好多。” “没关系，不就是个高考吗？成绩没那么重要。”林亦安语气温柔地安慰着小姑娘，“再说了，成绩算什么啊，你想上哪所学校，到时候我都能把你塞进去。” “……” 林尔的情绪低落不下去了。 不是，还能这样安慰的人吗？？？ “还有啊，小孩，我得问你一句，你是不是忘了你白富美的身份啊？”林亦安敲了敲她的脑袋，非常直白地提醒她道，“对你来说，成绩应该是最不值一提的事儿啊。” “……”林尔噎了一下。 林亦安也不停手，似乎把她的脑袋当作现成的木鱼，一下又一下地轻敲着：“说起来这个，我倒是想起来了一件事，你还记不记得之前网上有个挺火的问题？” 林尔：“？” 林亦安：“就是那个问江州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和两千万，如果选的话，你会选哪个。” “……” 林尔当然记得，每年高考之际，这个问题总会被人乐此不疲地拿出来问。 同样，她也记得众位江州市民朋友们给出的答案。 ——“我觉得知识不可以用金钱来衡量，分数是无价的，名校通知书的份量太重了，赚多少钱都比不上，所以我选两千万。” ——“现在这个社会太功利了，好多人都觉得钱是万能的，这种想法是对还是错，我不多做评价，但我觉得江大通知书的能带给我的精神上的愉悦一定比金钱多，所以我选两千万。” ——“钱财乃身外之物，知识才是无价之宝，人生靠得就是拼搏，钱不钱的不重要，考上江州大学，才是我一生为止奋斗的理想，所以我选两千万。” 林亦安停止了敲林尔牌木鱼的动作，收回手之前，他还不忘把林尔的头发揉得乱七八糟的：“小孩，实话跟你说，我年轻的时候，就曾天真的以为金钱是万能的。” 林尔揉了揉眼睛：“现在你醒悟了？” “嗯，我现在才幡然醒悟。”林亦安沉重点头，“原来金钱不是万能的，是无所不能的。” 林尔：“……” 他醒悟的重点好像搞错了。 传授完自己的人生经验，林亦安又把话题转回了之前的那句：“所以，别哭啦，想上什么学校，到时候随便挑，你老爸我捐两栋楼就搞定了。” “……” 林尔哭不下去了。 林尔从很小的时候就觉得林亦安的育儿方针似乎是有问题，就是一直都没能找出来到底哪儿有问题，现在听了他的这两段话，她终于是想明白了。 不得不说，他这育儿方针，是真的有点儿歪。 林尔不知道自己该怎么接他的这话，他的这话听起来很有道理，但又莫名是歪道理，林尔想了大半天，最终只好干巴巴地道：“林公子，其实钱不是万能的。” “嗯，你说的对。”林亦安居然点了点头，表示同意，“钱确实不是万能的。” 林尔：“？” 正在林尔诧异他怎么会赞同她这话的时候，就听林亦安又说：“它是九千九百九十九能，剩下的一能，是不能让你感受到贫穷的痛苦。” 林尔：“……” 林亦安又补充：“而且有钱也会失去很多东西。” 林尔：“？” 林亦安：“比如烦恼。” 林尔：“……” 好了，这个话题可以就此打住了。 抬腕看了眼手表，林亦安把手往方向盘上松松一搭：“行了，带你吃饭去，把安全带系上。” “哦。”林尔老老实实地把安全带扯了过来。 被林亦安这么一打岔，林尔的那点儿因为英语没考好而生出来的不开心情绪也消散得差不多了。 “小孩，我跟你说啊，等以后我老了，你还得送我去养老院呢。”林亦安有意扯开话题，一边开着车，一边跟她开着玩笑，“到时候，你得给我找一个有漂亮护士姐姐的养老院才行。” “漂亮护士姐姐？” “对啊，我那时候又没什么事儿了，就每天跟她们聊聊天，谈谈心，再赏赏月的。”林亦安提前把自己的退休时生活安排得明明白白，“哦对，还得喝喝小酒。” “……”林尔说，“你那时候都七老八十了，还要跟护士姐姐喝小酒？” “当然，七老八十怎么啦？”林亦安的唇角一勾，眉眼张扬，“你老爸我即便是七老八十了，那也是养老院里最靓的老头。” “……”林尔重点提了一下他的年龄，“林公子，你八十了，八十——还要跟人家约会啊？” “嘿，小孩，这你就不懂了？”林亦安抬手摸了下自己的耳骨钉，笑盈盈地冲她抛来个暧昧眼神，“有句老话说得好啊，正所谓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林尔被他的眼神惊得一哆嗦。 好了，这个话题也可以打住了。 她老爸大人已经够风流了。 第872章 那一瞬间我人傻了 林亦安把车开去了吾悦广场附近的一个商业圈。 五点半，差不多也快到吃晚饭的时间了，他在商场里找了家新开的餐厅，带着林尔去吃了个饭。 去的地方是家连锁的火锅店。 虽然时间还早，但里面的人挺多。 林亦安选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嘴里还在跟林尔说着话：“你说谢衍那小孩儿到底怎么回事啊，现在是二十一世纪？但他总能让我怀疑其实我生活在上个世纪。” 林尔“啊”了一声，问：“他干什么了？” 林亦安：“上周你们出去玩，你不是让他开我车来着？” “是啊。”林尔疑惑，“怎么了？” 林亦安：“他是不是用车载音响放音乐了？” 林尔想了想，然后摇摇头说：“我不知道，我当时在车上睡着了，醒的时候都到目的地了。” “没事儿，你不知道也没关系，我可以告诉你。”林亦安一边回忆着，一边说，“他肯定是开了音乐，我不是不让他开，我又不是那么小气的人。我的意思是，你说你听歌就听，点收藏干什么啊？” 林尔：“？” “就前天夜里，我送一美女回家，人美女下车前，要跟我说说情话，调调情。我寻思着这得来点配乐啊，结果我一点开音响，车里直接响起了沧桑又风霜的一句‘送战友踏征程，默默无语两行泪，耳边响起驼铃声’。” “……” “那一瞬间，美女整个人都傻了。” “……” “我也傻了。”林亦安又说，“而且，那一瞬间，我也有了一种其实自己正置身于沙漠边疆的错觉。” “……” 林尔替自己男朋友道了个歉。 不好意思，这位美女姐姐，让您受到惊吓了。 为了给尼古拉斯同学挽回点儿潮流的颜面，林尔相当主动且积极地转移地话题：“菜单呢？我看看点什么。” “这儿。”林亦安成功被她带偏，拿过菜单递了过来。 林尔不吃辣，但林亦安吃，就点了个鸳鸯锅的锅底，她又随便选了几样，又把菜单递了回去。 林亦安扫了一眼，也没细看，抬手将菜单给了服务员，语气随意：“除了选的那些，其他的菜都来一份。” “好的，先生。”服务员颔首退下。 点完菜，林亦安去前面调小料，林尔低头，心不在焉地拆着筷子的外包装纸袋。 左边隔着过道的那桌上也来了客人，坐着四个年轻女孩，女孩子衣着靓丽，脸上化着精致的妆，看模样也就二十岁左右，估计是附近学校的大学生。 大概某些人天生就自带聚光灯，四个女孩子从坐下就有意无意地朝林亦安脸上看，还压低着声音，偷偷地说着什么。 直到林亦安起身去了调料台，女孩子们稍显兴奋的说话声音才大了起来，压也压不住。 “我操，真的好帅啊。” “也真的好骚包啊，他耳骨上的那个银链钉，但凡换个颜值不行的人戴，那整颗脑袋都是大型的车祸现场。” “我长这么大，都没见过这种能将骚包和帅气同时集于一身的男人。” “同意，而且骚包和帅气还能如此完美地融合在一起。” “姐妹，刚才看见他穿的什么了吗？” “看见了，白袜子和黑凉鞋，我刚才就想说了，真是牛逼，我从来不知道这俩东西还能这样搭配？” “我奶奶曾经跟我说过一句很有道理的话，凉鞋配袜子，是个骚公子。” “果然，这种打扮得分人，帅哥穿成这样，是明艳动人的骚公子，我男朋友要是穿成这样，那就是个穷讲究的流浪汉。” “姐妹，不如等会儿去要个联系方式？” “确定吗？这张脸一看就是海王啊，而且看他的举手投足之间，我感觉他还是个非常有钱的优雅海王。” “海不海王的有什么关系？这张脸，撩到就是赚到，他不捞鱼，我都要主动往他的渔网里钻。就算是他的渔网破了，我还得跟他说，宝，你的渔网漏了，能不能把渔网补一下？我快被其他的鱼挤出来了。” “是这个道理。帅哥是全社会的资源，是天赐的宝贝，是上帝的恩宠，泡到帅哥，让人幸福，让人快乐，让人远离烦恼。帅哥一笑，我也跟着笑，帅哥一哭，我也跟着哭，帅哥问我好吗，我的回答永远是好好好好好。” “这点我同意，谈恋爱尽量找个帅哥，到时候你们吵架，你看到他的脸就自动消气了。” “不，我要是跟这种级别的帅哥谈恋爱，吵架的时候我都自己扇我自己。” “？” “姐妹，倒也不必如此。” “禁止内卷。” “……”林尔忍不住朝这段神奇对话的四个主人公看去。 这四个人，都可以组队去参加脱口秀了。 四个女孩子完全没留意到自己正在高谈阔论着主人公的女儿已经看过来了，嘴里还在兴奋地聊着： “冷静，姐妹们冷静点——先容我说一句破坏气氛的话，这种级别的帅哥还会单着？说不定都英年早婚了。” “应该不会，我刚才看见他手上戴着的那枚戒指了，在左手的食指上，那不就是未婚的意思？” “没结婚应该也有女朋友了？二十六七的男人，还有几个没女朋友的啊？” “我补充一句，尤其是，这个男人，还是个有钱的帅哥。” “我觉得应该没有？要是有女朋友的话，还会带妹妹出来吃饭啊？” “说的也是。” 女孩子这句话的尾音落下，林亦安就端着两碗调好的小料慢慢悠悠地晃过来了，大概是那桌说话的声音有点大，他漫不经心地朝那儿瞥了一眼。 正巧撞上了女孩子还没来得及收回去的视线。 四目相对。 女孩子一愣，林亦安倒是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只饶有兴致地同她对视了半秒钟，而后漂亮的凤眸稍稍一扬，朝她露了个轻佻又暧昧的笑出来。 “……”女孩子又是一愣，耳朵尖连着脖颈的那一片皮肤“唰”地一下就红了起来。 第873章 这是我女儿啊 林尔头也不抬，只用手指敲了敲桌沿儿，提醒道：“林公子，收起你的孔雀尾巴，别晃了，坐下，吃饭。” 不要随时随地开屏好吗？ 虽然谢衡说你是花孔雀，但你不能真当自己是花孔雀？ “哪儿晃了？”林亦安不紧不慢地收回视线，把端着的那碗没有花生碎的小料往林尔面前一放，还顺手揉了一把她的脑袋，引来小姑娘不满的一声嘀咕。 鸳鸯锅已经端上来了，汤还没煮开。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江州的高考成绩出的快，差不多半个月，成绩就能出来，林亦安就随口问了一句：“小孩，大学想学什么专业啊？” “保险。”林尔毫不犹豫地道。 林亦安：“……？” 林亦安脸上的表情凝固了一下，然后他微微侧了下头，耳朵朝着林尔的方向，像是没听清似的，又问了一遍：“什么？” “保险。”林尔又说。 林亦安：“……” 他想过她可能会选艺术传媒，可能会选经济金融，也可能会选影视文学，但万万没想到—— 会从她嘴里听到“保险”这俩字。 啊，如此陌生又熟悉的一个词。 熟悉到林亦安都有些懵了。 林亦安有些不可思议，好半天才问了句：“怎么想起来报这个了？” 还有就是，大学里有这个专业吗？？？ “因为我前段时间看到一个广告。”林尔说。 “广告？”林亦安更懵了，“什么广告？” “保险的广告啊。”林尔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像是觉得他在问什么废话，刚才一直在聊保险，还能说其他广告啊？ “就是我之前在电视上看到的。”林尔又说。 “……”林亦安难得安静了一下，然后斟酌了一下自己的用词，“我当然知道是保险广告，我问的是那个保险广告上说了什么？” “哦，就是说如果送礼物的话，不要考虑其他的，就送保险，因为保险最能表达你的爱。” “……” 这还真是相当直白的在打广告啊，都不带拐个弯的。 林亦安心情复杂地吐了口气，身子往椅背上一靠，抬手揉了下跳动着的眼角，又往下问了句：“还有呢？” “嗯……还有？”林尔想了想，尽量还原电视上的原广告词，“鲜花美艳一时，盛开过就凋零了，情话甜蜜一刻，听过了就飘散了，白云苍狗，世事无常，保单永久，只有保单能让你幸福一生，给最爱的人终生呵护。” “……” 哦，挺好。 林亦安的心里已经毫无起伏了。 她说的这种，不是保险专业，而是专业卖保险的？ 林亦安非常不理解他家小孩儿怎么忽然就想去卖保险了，他也不明白，一个破保险，究竟有什么好卖的啊？ 家里很缺她钱吗？？？ 半晌，林亦安叹了口气，伸手拎起桌边的茶壶，战略性地给林尔的茶杯添了一点水，又嗤了一下：“卖什么保险啊，你又不缺钱，换个别的专业不行么？” “行呀。”林尔点头点得很快，她的保险专业也只是随口一说，还没认真地去考虑，也并没有非要去报这个专业的想法。 “那土木工程？”她又说。 “土木？”林亦安莫名觉得这个专业听起来有点儿耳熟，想了几秒钟之后，很快就从脑海中调出了对这个专业的印象，“这不是你弦姐学的专业么？” “是啊。”林尔一脸认真地道，“弦姐说，这个专业非常锻炼体力，需要经常在外边跑，正好乐队鼓手也是个消耗体力的位置，很适合我。” “……”林亦安的心情更复杂了，“那你知不知道她之前上大学时经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 林尔：“？” 林尔：“什么话？” 林亦安：“土木工程，一言以蔽之：坑，深渊巨坑。” 林尔：“……” 林亦安：“本专业还可以总结成一句话：贪生怕死，莫入此门，升官发财，另寻他路。” 林尔：“……” 好了，她听明白了。 几分钟的功夫，锅底已经煮开了，红白相间的汤料咕嘟咕嘟地冒着泡。 林亦安往里面下了几盘菜。 林尔拿筷子戳了戳小料，有些百无聊赖地等着锅底再次煮开。 旁边那桌的姑娘们见缝插针地逮了一个空子，勇敢地过来搭了个讪：“帅哥，请问你有女朋友吗？” 女孩子开门见山。 林亦安支着下巴，懒懒看过去，笑：“没呢。” “那能加个微信吗？”女孩子朝他晃了晃手机，屏幕上俨然是个微信二维码。 “不好意思了，美女，微信就不加了？”林亦安朝林尔虚虚一指，然后轻笑着摊了下手，眼神里稍带一点儿宠溺的无奈，“我家小朋友在旁边看着呢，我得给小孩儿以身作则啊，不能拈花惹草。” 被拿出来当挡箭牌的林尔：“……” 内心毫无波澜，甚至还想翻个白眼。 他还真好意思说自己不能拈花惹草，他拈的花，惹的草，还少了？ 林尔对自己老爸的这个反应倒是不惊讶，他肯定会拒绝的。 林亦安虽然换女人换得勤，但原则性极强——从不招惹学生妹妹。 他心里都有数。 即便是渣，他也是渣得明明白白，渣得清清楚楚。 女孩子朝林尔看了一眼，小姑娘一脸冷漠地盯着锅底，听见她哥哥说话，也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模样，连头都没抬一下，似乎一心一意地就想吃饭。 女孩子默默地收回视线来，心说一句，你家小朋友哪儿看你了？我怎么看着她光想吃饭啊？ 心里虽然是这样想的，但肯定不能这样说，女孩子换了个说法：“帅哥，知道你不拈花惹草，但正常恋爱是可以的？我觉得你妹妹应该不会把正常恋爱当成拈花惹草的。” “妹妹？”听到这个说法，林亦安有些诧异地扬了扬眼角，而后笑了起来，“美女，这可不是我妹妹，这是我女儿啊。” 女孩子：“？” 女孩子一个惊吓，说话都开始结巴了：“女、女儿？” 第874章 不婚不育，芳龄永继 女孩子一个惊吓，说话都开始结巴了：“女、女儿？” “对啊，女儿。”似乎是嫌自己丢下来的炸弹威力还不够，林亦安慢悠悠地又添一句，“亲生的。” 女孩子：“……” 这就有点离谱了。 这他妈怎么看，也不像是父女的样子啊？ 难道说帅哥都是天赋异人，十岁就能生娃？ 以为林亦安在开玩笑，女孩子愣了几秒钟，小心翼翼地又问了句：“帅哥，敢问一句，您今年贵庚？” 林亦安：“我啊，三十有六。” 女孩子：“……” 这句话一出来，不止前来搭讪的这个女孩子，连带着后面默默给姐妹加油鼓劲的三个女生都安静了下来，目瞪口呆地看着一脸春意荡漾的“爸爸”和一脸冷漠表情的“女儿”。 虽然模样长得确实是像，但这性格…… 还有这年龄…… 感觉有点对不上号啊？？？ 女孩子舔了舔嘴唇，试探着又问一句：“帅哥，您在开玩笑吗？” “嗯？”林亦安稍稍偏头，耳骨上的耳钉链条稍稍一晃，碰撞出了极细微的叮当声，他勾了勾唇角，又笑，神情愉悦而轻佻，“没骗你呢。” 餐桌上空悬着的白炽灯自上而下地罩过来，光影影影绰绰地落在他耳骨链上，折射出一种暧昧又缠绵的银光，晃得人移不开眼。 林亦安只是轻抵着下巴，盈盈地笑了下：“我从不骗人，尤其是女人。” “……” 四个人直接被惊成瓜地里的四只等待被闰土插的猹儿。 前来要微信号的女孩子游魂一般的飘了回去，四只猹儿面面相觑地对视了一会儿，其中一个短头发的女孩子忽然一拍桌子：“操，我要给我妈打个电话，我得让她知道，不结婚的人现在都长什么样，省得她老是催我找对象，催我结婚。” 说着，女孩子掏出手机来，直接拨了个视频电话过去，然后声情并茂地转播了起来。 “妈，你赶紧看看啊！”女孩子抑扬顿挫，像诗歌朗诵似的，“快看看啊！不结婚以后就是这个下场，都36岁了，却像26岁一样，真是太可怕了！” 对面坐着的朋友配合地道：“就是就是，真是太可怕了，不结婚，以后就是这个下场。” 短发女孩继续对着手机说着话：“妈，这你就不懂了？不婚不育，芳龄永继，不生不养，仙寿恒昌。” “妈，你那套理论已经过时了，养儿不防老，防晒才防老，反正我不结婚，你也别催我找对象了，我以后要过那种36了却像26的可怕生活，我就喜欢那种下场。” “……” 吃完饭之后，林亦安又提议要去看电影。 电影院很近，就在商场的五楼，从三楼的餐厅上去就是。 林尔知道他是想让她放松一下心情，也没说别的，只顺着他的意思点了点头。 两人乘着电梯，又上了五楼。 电影院里的人还挺多，售票处排出了一条长长的队伍，正值高考季，江州城的大部分的学生都放了假，要为高考让行。 一眼看去，队伍里全是学生，且有一半的人还穿着校服。 那应该是刚刚高考完，出来玩的。 大厅靠近休息区的地方放着两台夹娃娃机，林亦安在售票处排队的时候，林尔去前台兑换了一把游戏币，打算打发打发时间。 结果一连十个硬币投进去，连朵小水花都没打起来。 林尔不信邪，又往里面塞了十个。 还是一样的结局。 林尔：“……” 天要亡她。 旁边的那台夹娃娃机前也站着人，是两个穿着藏青色校服的男生。 应该也是高三的。 两人一夹一个准，手边已经堆了七八个小玩偶了，和林尔这边的空荡荡形成了惨烈对比。 林尔往他们那边看了一下，非常认真地思考了一下，这是不是风水问题。 或许，那台夹娃娃机的风水比较好？ 游戏币还剩下赠送的四个，能夹两次，林尔捏着硬币上下抛了抛，又尽数收回了手里。 她歪了歪头，看向夹娃娃机上空悬着的那个小夹子。 林尔身边站着个六七岁的小朋友，小朋友趴在夹娃娃机上，一边咬着手指头，一边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看着她，还奶声奶气地给她打着气：“姐姐加油！” “……” 林尔绝望地想，姐姐也很想加油啊，奈何有心无力啊。 “美女，需要帮忙吗？”大概是林尔身上萦绕着的那种“绝望”气息太明显了，男生扭过头来，笑眯眯地指了指夹娃娃机，问，“想要哪个，我可以帮你夹。” 林尔看了男孩子一眼，客客气气地婉拒了：“不用了，谢谢你。” 说完，她转了个身，面对着小朋友，半蹲了下来。 “送你。”她把剩下的游戏币轻轻放进了小朋友的手里，“如果有想要的玩具的话，可以让那两位哥哥帮忙夹。” “谢谢姐姐。”小朋友的眼睛一亮，捧着游戏币奶声奶气地道了谢。 林尔笑了下，摸了摸他的脑袋，站起来了。 她朝林亦安走了过去。 她老爸大人还在排队，前面还剩下两个人，估计再等个两分钟。 眼角的余光瞧见林尔，林亦安偏过头来，懒懒问她一句：“要不要包个场？” “……不用了？”林尔及时地制止了他的散财行为，“林总，只是看个电影而已，我们低调点好吗？” “这么多人，你不嫌闹啊？” “闹才有电影院的气氛啊，要是想静的话，干嘛不在家里的影厅看？” 这话听起来还挺有道理，林亦安想了想，也没再坚持。 “行，听你的。”他说。 排队的人很快就轮到了他们。 林亦安选了个稍带悬疑的推理电影，影片名叫《敢问吾头在何方》，剧情推不推理林尔暂时没看出来，但单单从这个影片名上来看，悬疑色彩是有了。 这电影应该是挺冷门的，影厅里有一大半的座位都是空着的。 林尔找到位置坐下，低头把手机设置成了静音模式，又把拿着的可乐插上了吸管。 第875章 别他妈说话 做完所有的观影准备工作，林尔就开始犯困了。 她不爱看电影，也没怎么来过电影院，平时陪着温淼看，也都是看的那种特别能提精神的惊悚恐怖片。 等到这部《敢问吾头在何方》的片头曲播完的时候，林尔已经是哈欠连天了，她困倦地揉了揉眼睛，非常遵循身体本能的把胳膊肘往座椅扶手上一撑，脑袋也跟着歪了过去。 吾睡也。 林亦安倒是提起了精神来，注意力全放在了前面的巨型荧幕上，能这么受女人欢迎不是没有原因的，林公子有一种根植于骨子里的浪漫情怀。 认真起来的时候，他脸上的那种玩世不恭尽数散去，银屏上的荧荧微光落在他的侧脸上，将他的眉骨映得清晰而又分明。 林尔的脑袋已经开始一点一点地往下垂了，而林公子正心无杂念地看着电影。 只是，有些人硬是不让心无杂念下去。 旁边有对情侣在不断地说话： “亲爱的，看到这个男的了吗？” “嗯嗯，看到啦。” “其实凶手就是他，是他偷偷下了毒。” “哇，老公你好厉害啊。” “……”林亦安的电影看不下去了。 他微微侧了下头，瞥了两人一眼，见是一对年轻的情侣，本着“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亲”的原则，林亦安忍了忍，没出声。 哪知那对小情侣又聊起来了：“老公你怎么猜到的呀？” “小笨蛋，因为只有他没有用勺子吃饭呀。” “为什么他没用勺子就说明他下了毒呢？” “要是把毒下在饭菜里，大家很快就会觉察到的，他应该是把毒药涂在了勺子上。” “哇，老公你真的好棒啊，我完全没有猜到耶，你真是太聪明了！” “……”林亦安忍无可忍，猛地回过了头去，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两人看。 小情侣被他冷不丁的动作给吓了一跳。 林亦安的眼角余光还扫量着荧幕，电影里正巧演到男女主在一片薰衣草花田里情意绵绵的互诉着衷肠，他舌尖抵了抵唇角，忽然指着电影银屏轻声问了两人一句：“知道薰衣草的花语是什么吗？” 女生“啊？”了一声，下意识地答道：“等待爱情的到来。” 随着女生的声音落下，电影的画面一转，男主拿着一束白色的康乃馨，去医院看望生病的朋友。 林亦安扫了荧幕一眼，又问：“那康乃馨呢？” “敬爱，祝福，身体健康。”虽然不知道旁边的这位帅哥为什么会突然问这些，但女生看在他颜值的份上，还是老老实实地给帅哥解了个惑。 得到答案之后，林亦安点了点头，又落下最后一句：“那你知道爆米花的花语是什么吗？” “爆米花还有花语？” 这次说话的是男生，他脸上明显带着惊讶的表情。 “有啊。”林亦安再次点头。 “是什么？”男生好奇问道。 林亦安等的就是他这句话，当即一个白眼砸了过去，没好气地道：“看电影别他妈说话！” “……” 小情侣果然闭上了嘴巴，再没说一句话，全程安静如鸡地看完了整场电影。 林尔也得以睡了个好觉。 电影散场的时候刚过八点半，林尔迷迷糊糊地被林亦安叫醒，她打着哈欠，没精打采地跟着他往外走。 因为那对叽叽喳喳的小情侣，林亦安的心情不太痛快，一边开着车，一边跟林尔吐槽着。 总结：观影体验极差。 经验：看来下次还得清场。 到家之后，林亦安就钻书房里去了，估计是去看公司的财务报表了，他这段时间也是真的忙，连着在外面待了小半个月了，三号那天的凌晨才从国外飞回来。 这个时间最闲的应该就是刚高考完的准大学生们了。 林尔洗了个澡，也没在卧室待着，下楼去了客厅，窝在沙发里看电视。 林百万同学趴在她身侧，尾巴一甩一甩地打着瞌睡。 电视机上正放着新闻，是对今年刚参加完高考的学生的随机采访。 林尔靠着沙发盘腿坐着，一边薅着林百万脑袋上的毛，一边支着下巴看着电视。 对于今年跌宕起伏宛如坐过山车一般的各科考题，学生们不遗余力地吐槽着： “我有理由怀疑命题组的老师是集体喝大了，有这样出题的吗？” “今年的高考题两极分化也太严重了？第一天的语文数学，容易得像是命题老师在故意放水，第二天的理综英语，难得让人想往命题老师头上倒水。” 估计是都觉得题太难，大家的脸色一个比一个绿，说话的声音一个比一个虚。 “如果说语文和数学是来送分的，那英语和理综就是来送命的，而且送的还是我的命。” “上午的理综难倒一大片，下午的英语又难倒了一大片，我觉得今年能站着出考场的，那都是铁骨铮铮的硬汉。” “我们班主任老是跟我们说，做题的时候要认真揣摩出题人的意图，只要把出题人的意图揣摩出来，那题目就好做了。于是，我在考场上很认真地揣摩，最后终于揣摩出来了，我觉得出题人的意图，就是想让我死。” “这么说，高考第一天，我觉得江大、海大、中大，我可以随便挑了，然后高考第二天，请问蓝翔技校要我吗？” “……” 对此，林尔表示深以为然。 成绩出得很快。 26号，下午四点，江州市教育招生考试院的官网准时刷新了考生登录入口。 林尔输入了自己的账号和密码，点击了登录，成绩页面很快就显示了出来。 考生：林尔。 考号： 成绩：语文142，数学150，英语134，理综280，总分706，市排名16。 这成绩和她估计的分数差不多，英语考得不行，分数毫无意外地全扣在了听力上。 林尔盯着成绩界面看了一会儿，而后把平板往枕头上一扣，坐在床头，发起呆来。 叩叩—— 两道清响唤回了她离家出走的神志。 林尔后知后觉地抬了抬头，转头顺着声音的来源处看去。 第876章 林亦安式安慰 林亦安就站在房间的门口，斜斜倚着门框，瘦长的指尖在她房门上轻敲着。 见她回了神，林亦安才直腰往里面走：“小孩，查完成绩了？” 林尔情绪不高地“嗯”了一声。 走到床边，林亦安随手把她书桌前的椅子拎了过来，往床头一放，坐下，问她道：“你这表情怎么回事啊？” “考得不好。”林尔用力地揉了揉脸，闷闷地说。 “不好就不好嘛，又不是多大的事儿啊。”林亦安随手掐了一把她的脸，不甚在意地道，“你还是太小了，以后你就明白了，生活的苦，何止高考啊。” “……”林尔抬起头来看他。 迎着她困惑的眼神，林亦安面不改色地道：“等你再大一些就知道了，以后你有可能还要经历社会毒打，婚姻不幸，晚年不宁，棺材漏水，坟墓坍塌呢。” “……” “高考和这些比起来，算什么啊？” “……” 不得不说，她老爸和她男朋友安慰人的方式总是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而且，明天和意外谁知道是哪个先来啊，还说不定，今天晚上就猝死了呢。” “……” 林尔现在忽然能理解林老爷子催婚时的心情了。 确实心口有点儿上不来气。 林尔顶着一张面无表情的脸，看了自家老爸好半天，最后握住他的手，用力晃了两下：“谢谢，经过你的安慰，我感觉自己好多了。” “好多了？”林亦安扬了扬眉梢，点头说，“行，好多了那就行。” “……” 能不好多了吗？ 和他说的这些相比，成绩算个屁啊？ 以自己独特的方法安慰完不开心的小朋友，林亦安终于想起了被他完全抛在脑后的一个问题：“对了，你考了多少分？” 林尔：“哦，706。” 林亦安：“？” 像是没听清，林亦安向前倾了倾身，确认似的又问一句：“多少？” 林尔重复一遍：“706分。” 林亦安：“……” 父女俩相顾无言地对视半晌，你不说话，我也不说话，最后林亦安伸手拿过了她反扣在枕头上的平板，滑亮屏幕，低头看了一眼上面的考生成绩查询界面。 只见上面白底黑字的写着： 总分：706 市排名：16。 林亦安：“…………” 对不起，他和他家小孩儿对“考得不好”的定义可能不太一样。 沉默了两秒钟，林亦安非常主动掠过了这个“考得不好”的话题，晃了晃手里的平板，又问：“那谢衍那小孩儿呢？” “不知道，我看看。” 林尔把他手里的平板接了过来，刷新了一下登录页面之后，输上了谢衍的帐号和密码。 她快四点的时候给谢衍发了条微信消息，谢衍说要去洗澡，估计这会儿还没从浴室里出来。 查成绩的人太多，查成绩的那个网页卡了一下才刷新出来。 林尔的视线往下一落，停在了平板屏幕上。 考生：谢衍 考号： 成绩：语文130，数学150，英语150，理综296，总分726，市排名1。 不出所料的市第一。 他的这个成绩和林尔先前预估的也差不多。 理综的难度太高，没几个人还能保持到平时的水平，从这试卷发下来的那一刻起，林尔就知道，这个市状元的殊荣，谢甜甜同学是跑不了了。 非他莫属。 看到谢衍的成绩，林亦安有些意外的模样：“我操，市里排第一啊。” 由于谢甜甜同学不在场，于是林尔替自己他谦虚道：“常规操作而已。” “……”林亦安瞬间想起了某些不太美妙的记忆。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谢衡当年也是考了市第一。 当初那个“热烈庆祝我校高三三班谢衡同学以高考总分717的优异成绩荣获今年湘州市理科状元”的红色横幅挂满了整个三中的校园。 谢衡高考完，人倒是走了，但横幅留下了，在门口挂了大半个月。 很长一段时间内，林亦安都得从这条横幅下面过。 没办法，谢衡比他高一届，高考也早一年。 这会儿再看到谢衍的成绩，林亦安总觉得是噩梦重现。 思考了两秒钟，他把平板往桌子上一扣，然后心情不太爽快地做了个总结：“这小孩儿，成绩怎么和他爸一样变态啊？” “……” 林尔张了张嘴，像是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出口来。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刚才林亦安好像在心里把谢衡给骂一顿。 高考成绩出来，自然是有人欢喜有人忧。 打发了林亦安去书房，林尔躺在床上，一边跟谢衍发着微信，一边刷了下朋友圈，她朋友圈里的人从来没有这么活跃过。 贺寅：【九月，海大见。】 陈或：【煮一锅生死悲欢，祭我自己。】 时桑：【大家都查完成绩了？要开始准备毕业聚会和办升学宴了？我就不跟你们一起庆祝了啊，我先找个风水好的地方躺着去，明年这个时候，我坟头不仅长花，应该还会长蘑菇，欢迎大家前来野餐。】 沈妄还在下面给他评了句：【行啊，那我们不仅要在你坟头野餐，还要给你烧几套五三。】 陈舟：【高考无情人有情，收留一个高考完心碎的妹妹。嗯？一个不行？好，两个。两个也不行？好好，那都来，都来。】 齐诚：【高考成绩出来了，刚查了查我的成绩，看到别人都考七百多分，我却只考了不到三百分的时候，我狠狠锤了一下自己的玛莎拉蒂的方向盘，然后一口气喝了大半杯八二年的拉菲，深刻感觉到了我这三年过得是多么失败！我哭了，我狠狠地哭了，我痛哭流涕地将眼泪抹到了我花了一百三十万定制的高定版毕业礼服上。】 “……” 看到这里，林尔真心实意地给齐诚点个赞。 如何不动声色地凡尔赛，林尔从这里是学到了。 晚上，市文体中心有个江州三校联名招生宣传大会。 提到江州三校，自然指的是江州城内的三所百年老校——江州大学，江海大学，江中大学。 第877章 我他妈都想去卖保险 晚上，市文体中心有个江州三校联名招生宣传大会。 每年高考完出了成绩，这三所领头羊名校总会上演抢人大战，文理科的市前百的学生差不多是被这三所校给均分的。 这也算是高考后的固定节目了。 26号晚上七点，市前百名的学生和老师于文体中心齐聚一堂，三大高校的招生老师现场battle，凭实力抢人。 最先上场的是中大招生办的老师，老师站在麦克风前，侃侃而谈：“我校地理位置优越，北接江大，西揽政法，东邻邮电，南接师大，教育部直属985，211，双一流高校，国家级重点学科扶持，奖学金尤为丰厚。” 海大老师不慌不忙，紧接而上：“奶茶配烧烤，空调加独卫，宿舍海景房，全校5a级景区，地广人稀，四个校区，八个餐厅，更有十二层豪华大食堂，二十四小时美食随时供应，给我一个孩子，还您一个胖子。” 江大老师不徐不疾，压轴出场：“江州市豪华森林湖畔庄园式建筑，坐拥云中区繁华地段五处房产，占地面积一万八千余亩，人工湖，紫竹林，喷泉广场大花园，应有尽有，全国最美校园之一。” 三个招生办的老师你一言，我一语，谁也不让谁，宣传得不遗余力。 中大老师：“我校学科齐全，学术顶尖，教学优良，资源丰富，十二大学科门类，87个二级学院，224个本科专业，总有一款适合你。” 海大老师：“学校文、史、哲、经、法、理、工、管、艺、农、医等九大学科建设齐全，327个专业任你选择，包你满意。” 江大老师捡了个现成的便宜：“我校中大、海大两者兼具，更是取其长处，避其短处，所有专业百花齐放，学生思想百家争鸣。” 中大老师：“……” 海大老师：“……” 不要脸！！！ 两名招生老师扭过头来，对其怒目而视，哎哎哎，江大的那位，您他妈能自己想词吗？！ 可惜的是江大的招生老师非常不要面子地摆出了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姿态，全当两人嗖嗖发来的眼神冷箭当作了空气。 生源最重要，这时候还要脸干什么？ 不过，还好这冷箭不是实质性的，否则这会儿他已经被扎成筛子了。 两位老师凉飕飕地发射完冷箭，继续着招生宣传会。 中大老师：“我校既不早操，也无晚修，美女如云，帅哥遍地，食堂七所，美食丰富，宿舍独卫，洗澡方便，百兆网速，通宵供电。” 江大老师：“我校同上，再加一句，鼓励恋爱。” 中大老师：“……” 海大老师：“我校不早操，不晨读，不晚修，不夜练，上课不点名，考试划重点，选课自由，拖鞋不限，自由度可击败全国百分之九十九点九的高校。” 江大老师：“我们就是那不能击败的百分之零点一。” 海大老师：“……” 这没法继续说下去了。 两位老师怒了，同时丢了话筒，非常不顾形象地在台上和江大的老师掐成了一团，主持人和志愿者们一看苗头不对，连忙跑上去拉架了。 台上瞬间乱了套。 底下坐着的学生们倒是很淡定，连各高中的带队老师们也是一副习以为常的表情。 每年招生的时候都要来上这么一出，他们看了这么多年，已经习惯了。 先是三个学校的招生老师掐，然后本校的学生开始帮着自家老师掐，最后连大二的志愿者们也跟着掐了起来，各种“攻击性不强，侮辱性极大”的道具从舞台上飞了出来。 前两排的同学纷纷捂着头往后撤，省得被矿泉水瓶子砸了脑袋。 林尔和谢衍坐的位置本就靠后，矿泉水瓶子再怎么飞，也飞不到他们这里来，两个人就没动。 每个学生手里都发了三本招生手册，谢衍正心不在焉地翻着海大附中的那本，前面都是学校环境和重点学科的介绍，只有最后两页上印着的才是今年学校各专业的招生计划。 谢衍也没细看，只是随意地扫了一眼，稍稍偏头问林尔：“想报什么专业？” 虽然知道林尔大概率会选金融，谢衍还是习惯性地问了一句。 “保险。”林尔翻着手里的宣传册，头也不抬地道。 谢衍：“？” 什么玩意儿？ 保、保险？？？ 谢衍陷入了和自己老岳父大人一样的困惑中。 像是没听清，谢衍的目光一顿，垂眸靠近她：“什么？” 林尔的姿势没变，单手支着脑袋，视线落在小册子上，慢吞吞地又说一遍：“保险。” 谢衍：“……” 谢衍这回听清了，两只耳朵都听清了。 是他理解中的那个保险吗？ 就是卖保险的那个……保险？？？ 谢衍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的空白，这个专业实在是有点儿超过他的心理承受范围，他哑然了好久，一时竟然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 眼看着林尔真的在盯着保险专业研究，并且大有真要报考它的意思，谢衍终于是忍不住了，出声问她道：“为什么想报这个专业？” “因为你啊。”林尔答得很快。 谢衍茫然了一瞬：“我？” “对啊。”林尔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 谢衍：“……” 怎么，他看起来很像那种需要入保险的人吗？ 谢衍的表情困惑，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之中。 说起来保险，林尔还真不是一时的心血来潮。 那天她和温淼聊起来了安全感的这个话题，两人聊了很多。 “你觉得尼古拉斯缺乏安全感？” “嗯，我能感觉出来，他一直都挺没安全感的。” “可能是他原生家庭的原因，还有成长经历，其实沈嘉喻也是这样。” “我也是这个想法。”生活不易，林尔叹气，“说真的，为了给他更多的安全感，我他妈都想去卖保险了。” “卖保险？？？”温淼惊了一下。 “对啊。”林尔表情认真地道，“不是说，保险能给人安全感吗？” “……啊？”温淼有些凌乱。 第878章 你们跳下去吧 温淼总觉得这玩意儿听起来不太对劲：“可是我觉得这两个好像不是一回事啊？” “应该差不太多？”林尔寻思着，“要不我直接就报个保险专业算了？” “……”温淼更凌乱了，连忙劝阻道，“不是，木木你先别冲动，我觉得这事还有商量的余地，咱们再想想，千万别冲动。” 听完了前因后果的谢衍：“……” 陷入了更深的沉思中。 啊，原来卖保险的背后还有这样一个不为人知的小插曲啊。 他女朋友为了给他安全感，居然都要去卖保险了。 卖！保！险！啊！ 这是一个多么可歌可泣的爱情故事啊，谢衍心情复杂地想。 林尔趴在桌子上，还在歪头看着他，非常郑重地询问他的意见：“你觉得这个专业怎么样？” “……”谢衍看了她好半天都没开口，像是被她问住了。 桌子上的宣传册子还大喇喇地摊着，上面的宣传语振聋发聩： ——“保单，没有背叛，只有陪伴。” ——“你离安全感，就差一份保险” ——“人生是偶然，逝去是当然，保险是必然。” “……”谢衍的心情更复杂了。 好半晌之后，他才深深叹了口气，终于开口了：“怎么说呢，宝贝儿。” 他组织着自己的措辞。 “我是真挺感动的。”谢衍第一次觉得原来说话真的是种艺术，适当的措辞是这么的难组织，“不过，咱还是别卖保险……不是，别报保险专业了？” 林尔眨了眨眼：“为什么？” 谢衍：“……” 好问题。 他也想知道，为什么他的人生里会有在这个保险的问题上这么犯难的一天。 “其实我觉得你又更好的选择。”再三思量之下，谢衍再次艰难地组织起了适当的措辞，“比如金融啊，管理啊。” 谢衍一顿，又道：“还有你喜欢的那些和音乐相关的专业也可以啊，为什么非要去卖保……不是，去学保险啊？” “给你安全感呀。”林尔回答得毫不犹豫。 她还是那句老话。 “……”谢衍抬手捏了捏鼻梁，又是一声叹息。 “宝贝儿，我的安全感真的够了。”他把她手底下压着的小册子上的那页保险专业的介绍给翻了过去，说话的语气温柔却不容拒绝，“这次听我的，咱不报这个了。” 林尔思量着他话里的可信度：“真不报？” “不报。”谢衍的语气轻而坚决。 “你不要安全感了？”林尔又问。 谢衍深深看她一眼：“已经够了。” “那行。”听出了他的坚决，林尔也就不再坚持了，像是有些遗憾地点了点头。 经过漫长的拉锯战，双方勉强达成共识。 于是，在谢甜甜同学的再三努力之下，林尔终于放弃了要报保险专业的想法，改填了金融。 谢衍也终于是松了一口气。 他琢磨着，要是他真让林尔报了这个保险专业，林亦安估计能让他的意外险瞬间生效，到时候别说是拥抱黑猩猩的情谊了，大白鲨都不管用了。 录取通知书到的很快，七月底差不多就陆陆续续地发到学生们的手里了。 八月份，学生们还得回学校去拿学籍档案。 九中领档案的时间定在了八月三号，刚好温淼的驾照也拿到了手，得知这一消息后，温淼义不容辞地打了个电话过来：“木木，等我，让我开车送你去学校。” “……”林尔觉得自己得为她们俩的生命安全所考虑，于是用词非常委婉地劝道，“还是别了？猫爷，你还得过来，大老远的。” “没事啊，反正我今天也要出门玩，正好送你一程嘛。”温淼说。 林尔：“……” 用词得准确一点，究竟是送她一程，还是送她上路？ “我还得去找谢甜甜。”林尔万分艰难地又找了个理由出来，“我之前跟他说，和他一块去学校的。” “那正好呀，我先送你去找尼古拉斯，然后再送你俩去学校，最后我再去找沈嘉喻。”温淼将行程安排得明明白白。 “……” 林尔找不出来其他的理由了，只好跟被自己拖下水的谢衍发了条消息：【下午我去找你，猫爷说开车送我们去学校。】 谢衍：【红色三轮车？】 林尔：【不是。】 林尔：【这次是红色跑车，四轮敞篷的。】 谢衍：【？】 谢衍：【她的科二不是没过？】 林尔：【又考了一次，第二次过了。】 林尔：【而且，驾照早就拿到手了。】 谢衍：【……早？】 这个“早”的可信度，应该不大？ 谢衍记得，温淼上次科二失败，应该没过多长时间。 林尔果然说：【嗯，满打满算的话，已经到手四个半小时了。】 谢衍：“……” 那可真早，敢坐这车的都是真朋友，应该是属于生死之交了。 谢衍说服自己，让自己往好的方面想，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能和女朋友死在一块，那也挺好。 鉴于温淼的车技水平并不太高，林尔都没敢往副驾驶上坐，生怕打扰了她开车。 她和谢衍坐到了跑车后排，两人的精神高度集中，就这样眼观四路，耳听八方，一路提心吊胆地到了九中的学校门口。 眼瞅着离校门口越来越近，温淼缓缓降下了车速，头也不回地对两人道：“我就不停车了啊，起步太难了，我老是熄火。” 林尔：“？” 谢衍：“？” 不停车，那他们怎么下去？？？ 像是觉察到了两人同时投来的视线，温淼有些紧张地握紧了方向盘，盯着后视镜想了想，然后提出了一个绝妙建议：“这样，等会儿经过校门的时候，我把车开慢点，你们就从车里跳下去。” 林尔：“？？？” 谢衍：“？？？” 跳、跳下去？ “噢对了。”温淼又说，“别忘了下去之后再跟着车跑两步，帮我把车门给关上。” 林尔：“……” 谢衍：“……” 林尔觉得，他们三个能平平安安地到达目的地，都得感谢老天爷的不杀之恩。 第879章 纪念日 拿完学籍档案，假期里就没别的事了，等着学校开学。 然而九月份开学之前，林尔还有最重要的一件事： 搬家。 更确切的说，是催着谢衍搬家。 时隔半年，林尔终于如愿以偿地看着谢衍从那栋鬼楼里搬了出来。 新地址在云中区的大学城附近。 是林尔之前就选好的一处高层小复式，面积不是很大，上下两层加起来差不多有百十个平方，但小区四周的环境很吸引人。 这边以前属于云中区的老城，长街深巷四通八达，附近新旧居民楼交错，居民住宅和小摊商店交叉坐落，生活气息十足。 小区旁边就是小吃街，沿街再往前走五分钟，就是菜市场，回来的时候，要经过一处老式的居民楼小区。 沿街一排支着棚子的商品铺子，卖水果的阿婆们总在店门口放一把小马扎，一边扇着圆圆的芭蕉蒲扇，一边吃着晚饭同邻居们聊着天。 穿行在其中，总会让人有种回到了上个世纪九十年代的错觉。 这是整个云中区里，人间烟火气息最浓郁的地方。 林尔还是第一次这个小区。 谢衍手里拎着东西，暂时腾不出来手按密码，就跟林尔示意了一下：“密码是六个零。” “……” 又是六个零。 和他之前家里的那个密码一样。 “你这个密码不行，太简单了，很容易被试出来的。”林尔一边说着，一边按了门上的密码，“一会儿把它给换掉。” “行。”谢衍应了下来。 随着一声悠长的“滴——”，防盗门应声而开。 林尔站在玄关处，一边换着拖鞋，一边侧眸往房间里面扫量着。 他这家里给人的第一感觉就是空。 尤其是一楼的客厅里，里面除了一套组合沙发之外，什么都没有。 乍看起来，就跟精装修的样板房似的。 “你不是前几天就把东西给搬来的吗？”林尔忍不住问了他一句。 怎么还这么空啊？ 谢衍指了指楼上，说：“都搬来了。” 他东西也不多，就一些衣服和书什么的，也不占什么地方。 林尔想了想，还是从书包里翻了纸笔出来，打算列一下需要买的东西，等晚上的时候再去商场买。 厨房是半开放式的，以台桌做了隔断，客厅里没有茶几，林尔转了一圈，找不到落笔的地方，只好趴到了这边的台上，把台当了个临时的书桌。 谢衍把购物袋里的东西收拾完之后，就拿了瓶牛奶过来，低眼看着她写东西。 “密码。”他忽然说了一句。 林尔的笔下不停，听见他说话，也没有抬头，只“嗯？”了一声。 “不是说要换防盗门的密码么？”谢衍拧开瓶盖，把牛奶放到了她左手边，又问一声，“想换成什么？” “什么都可以啊。”林尔漫不经心地应着，“别弄太简单了就行，要不然不安全。” 谢衍沉吟一声，道：“那换成六个六？” 林尔的笔尖一顿：“？” 这六个六不是比六个零还容易让人猜到？？？ 能不能来点儿有难度的数字组合啊？ “六个六，你当是掷骰子呢？”林尔终于停住笔，歪过头来看他了，“换个稍微复杂点的啊。” “比如？”谢衍扬了下眉梢，示意她继续往下说。 “比如，你生日啊……”这句话刚开了个头，林尔又自己给否决掉了，“不行，生日也不行，熟的人都知道。” 她想了想，又说：“有没有什么比较特殊的数字组合？” “那就纪念日啊。”谢衍说。 林尔没反应过来，“啊？”了一声，问：“什么纪念日？” 谢衍：“？” 谢衍眯了下眼：“你说呢？” “……”林尔难得被问住了。 谢衍的身子侧了过来，一侧的手肘松松搭在台上，低着眉眼看她。 林尔被他看得越发心虚起来。 “嗯？”谢衍扬了扬眉梢，指尖在台面上不轻不重地叩了两下，“忘了？” “……” 这是一个送命题。 林尔是真不记得了。 她和温淼一样，都是属于那种不爱记什么百天啊、周年啊，这种特殊日子的人，她唯一记得的特殊日子就是谢衍的生日了。 见林尔迟迟不说话，谢衍俯身朝她欺近，神情似笑非笑的：“真忘了？” “……” 林尔非常勇敢地和他对视了两秒钟，然后欲盖弥彰地别开了头去，还是有些心虚地把他给推开了。 “我觉得我们得去趟超市，还有很多东西没买。”林尔技巧生硬地扯开了话题。 谢衍倒是顺着她的力度往后稍稍一撤，只是眼神依然是落在她的脸上的。 他挑着眉梢看了她一会儿，而后“啧”了一声，慢条斯理地道：“女朋友，你好像在转移话题。” 听他这么直白地挑明，林尔心里的那点儿心虚反倒是散了不少，她把手里转着的黑色水笔往台上一拍，然后学着他的语气，一本正经地道：“男朋友，请你自信一点，把‘好像’那两个字去掉。” 谢衍因她的话而笑。 林尔又拍了拍他的肩，语重心长：“谢甜甜，这些纪念日什么的都是虚的，我建议你不要太在意这些。” “嗯？”谢衍微微拖长了尾音，故意逗她道，“那什么才是真的？” 林尔以一种“你怎么这都不知道”的眼神看他一眼，然后语气铿锵，眼神坚定地缓缓吐出一句话来：“当然是——保险。” 谢衍：“？” 什么？？？ 林尔小脸一板，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而后表情认真地道：“你要相信，凡所有相，皆为虚妄，唯有保险，才是永恒。” 谢衍：“……” 小姑娘果然还是没有放弃卖保险的想法。 这个话题有点儿危险，不能再继续往下聊了，谢衍觉得要是再聊下去，他女朋友可能开学就要转去保险专业了。 他果断把这个小火苗给掐灭在了摇篮里。 “不是说要去商场么？”谢衍俯了俯身，伸手一勾林尔的腰，轻轻松松地把她从高脚椅上抱了下来，“什么时候去？” 第880章 意外 林尔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顺着他的话问道：“现在几点了？” 谢衍看了眼时间，说：“四点多了。” “那现在就去。”林尔一边说着，一边把笔记本拿了过来，撕下了那页列着清单的纸，“晚上逛商场的人就多了，到时候还得在收银台排队。” “行，走。”谢衍随手揉了下她的脑袋，接过了那张清单。 两人乘着电梯到了负一层的地下车库。 出了电梯，林尔才发现自己忘拿手机了，她摸了摸口袋，脚下的步子随之一停。 “怎么了？”谢衍也跟着她停了下来。 “手机好像忘拿了。”林尔把两个口袋都摸了一下，发现都没有。 “在楼上？” “嗯。”林尔点了下头，“我再上去一趟。” 她说着，朝电梯的方向转了个身。 谢衍伸手拉住了她的手腕：“我去拿。” “不用，我上去就行，你不知道我放哪儿了。”林尔朝停车场的方向随手一指，“你先去开车，我马上就下来。” 这会儿没人下来，电梯还在负一楼停着，来回一趟也就几分钟的时间。 没一会儿，谢衍就收到了林尔在手机上发来的消息：【你平时戴的那个帽子放哪儿了呀？】 谢衍回复道：【玄关，上面的第二个壁柜里。】 林尔：【噢，看见了。】 林尔：【我这就下去。】 谢衍回了个“好”字，然后收起了手机。 他没往停车场里面走，就站在电梯口不远处的承重柱前，等着林尔下来。 地下车库里五米一个白炽灯，光线显得极为昏暗，因为地形空荡而宽阔，一点儿细微的声音也可以传播的极远。 停车场里车辆来来回回的进出着，更深的地方，偶尔也会传来模糊不清的说话声，汽车引擎发动的声音就夹在其中。 车库深处，一辆黑色的桑塔纳从里面缓缓驶来。 谢衍漫不经心地抬了抬眼，无意间瞥见那车好像没有上车牌。 他微微偏头，轻眯了眯眸，正要看得更清楚一些的时候，那辆桑塔纳忽地换成了远光灯，车速也跟着瞬间提了起来。 远光灯光线的明亮而刺眼，穿透力极强，晃得人完全睁不开眼。 谢衍稍稍侧过头去，抬手挡了下强光。 视线一旦被遮挡住，听觉就发挥起了极大的作用，发动机的那种特有的轰鸣声在耳边清晰起来。 “谢甜甜——！” 轰鸣之下，谢衍骤然听见电梯口传来的一道急而短促的惊喊。 是林尔的声音。 谢衍还没来得及抬头，眼尾的余光只瞥见了扑过来的一道人影。 那人影横冲直撞地扑进了他的怀里，力度大得甚至带着他整个人都往后踉跄着退去。 谢衍下意识地将她抱在了怀里。 林尔完全是凭着自己本能的反应，电光火石之间，她的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就已经先扑了过来。 曾经因为贺寅嫌她做饭难吃而特意去学的泰拳，在此时终于派上了用场，打人不打人的先不说，起码因为泰拳而锻炼出来的身体反应速度是在线的。 林尔一个飞扑过去，死死抓着谢衍的肩膀，顺着他被撞倒的方向就地一滚，险险避开了那辆像是失控的桑塔纳。 一片狼狈不堪的混乱中，空气里清晰地传来了“咚”的一声闷响，林尔“嘶”地出声，也不知道是撞到了哪儿，她只觉自己的脑袋一懵，眼前接着就黑了下去。 刚巧有对年轻的夫妻从电梯里出来，目睹了这惊险的一幕，女人立时惊叫出声。 男人一愣，立刻拿了手机出来，打算报警。 女人连忙拽着男人跑了过来，惊呼着：“先打120再报警，救人要紧！” 地下停车场里的人听见这边的动静，也都急急忙忙地都奔了过来，众人七嘴八舌地叫嚷开了，现场乱成一团。 “刚才那辆车呢？” “有没有人看见车牌号？” “没注意，只看见了那车好像是黑色的？” “报警了吗？” “报了报了，救护车也马上就到！” …… 林尔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在医院里了。 头还晕着，后脑勺传来一阵阵的钝痛，她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指尖摸到了一个鼓起来的包，疼得她脸皱成了一团。 病房里，林亦安和谢衍都在。 谢衍垂着头，坐在一旁的陪护椅上，额前的黑发落了下来，影影绰绰地遮住了他的眉眼。 林亦安站在不远处的窗台前，正气急败坏地打着电话，声音高得几乎冲破屋顶：“操，这他妈就是故意杀人！停车场那监控显示得清清楚楚，你他妈当我是瞎的啊？就算把整个江州市给我翻个底朝天，也得把那两个小狗崽子给我找出来。” 那边不知道说了什么，林亦安冷笑一声，又骂一句：“去他妈的，老子管她是男的，还是女的。来一个，我揍一个，来两个，我他妈刚好锤一双。” “……”林尔缓了缓，一边听着林亦安骂骂咧咧地发脾气，一边撑着床面，慢吞吞地从病床上坐起来了。 听到病床上传来的动静，谢衍倏地抬起了眼睑。 林尔歪头看过来的时候正好对上他的视线。 她的脑袋还有些晕，好像磕得不轻，她闭了下眼睛，又睁开，然后强忍着不适，朝他伸出了手来。 谢衍沉默地看着她两秒钟，这才倾身靠过来，伸手握住了她的手指。 林尔指了指床边，示意他坐下。 谢衍没动，只是定定地看着她，半晌，他的喉结滑动了一下，哑着声音问她：“身上还有哪里不舒服？” 林尔眨了眨眼，摇头：“没有，我没伤到。” 当时躲得快，那车是擦着她的衣边儿过去的，只不过摔地上的时候，胳膊肘蹭破了点儿皮，脑袋一不留神也给磕到了停车场里的承重柱上。 不过也不碍事，就是有点儿头晕，估计是轻微脑震荡。 病床这边的动静也传到了林亦安的耳朵里。 见林尔醒了，他三言两语地挂了电话，大步地走了过来：“醒了？” 第881章 人找到了 林尔回头朝他看去，微微带着鼻音地应了一声。 林亦安皱着眉，脸色看起来不太好。 他看起来像是快被气死了。 林亦安压了压火，往前站过来，低头看了眼她被蹭破皮的胳膊，问：“身上还有哪儿疼？” “哪儿都不疼。”林尔刻意略过了脑袋上的那个鼓鼓的包，又重复一遍，“我没伤着。” “真没事儿？”林亦安的眉心还紧皱着。 “没事。”为了让他放心，林尔特意指了下胳膊给他看，老老实实地道，“就只有这里蹭了一下。” 听她这样说，林亦安的眉眼稍稍一松。 虽然刚才就从医生那里知道了结果，但到底还是听林尔亲口说了，他才能放下心来。 “行，没事就好。”林亦安轻吐了一口气，旋即捏着手机边儿转了个圈，摁开屏幕解锁，点了个视频出来。 “那先看看这个。”他将手机屏幕转向林尔。 林尔微微凑近，低头去看。 那是一段停车场的监控视频。 从监控上可以清楚地看到，车里是两个人，开车的是个女人，副驾驶位上坐着个男人，戴着个黑色鸭舌帽。 因为小区的监控是高清的，所以那两人的身形和模样照得极为清晰。 林尔几乎是一眼就认出了开车的这女人是谁。 ——徐暖。 她愣了一下，下意识地从林亦安手里接过了手机来，指尖点着屏幕，将视频放大。 屏幕上映出的那张脸，确实是徐暖。 林亦安把她的反应看在了心里，他轻眯了下眼，径直问道：“认识？” 他这视频不止是给林尔看的，也是给谢衍看的。 更确切的说，他在看到这监控的那一瞬间，就认出了车里的那两个人的身份。 不仅是因为他曾经在谢家老宅前见过这个男人，更是因为之前有一次，他去学校里接林尔放学的时候，刚好碰见了这谢衍和这兄妹俩对峙。 当时，他还顺手帮了个小忙。 现在看来，这事肯定和谢衡又脱不开关系。 因为这个，林亦安对谢衡的印象瞬间跌到了谷底。 从林亦安的这个说话语气里，林尔敏锐地觉察出了一丝不寻常，她忽然问：“林亦安，你之前是不是见过她？” “这不是重点。”林亦安避而不答，“你也别管这些，好好在医院待着，最近几天，哪儿都别去了。” 林尔微微皱了下眉心。 “还有你这小孩儿。”林亦安又转了下头，有些烦躁地看向谢衍，“你怎么回事儿啊？” 虽然知道谢衍大概率是被他爹给无辜牵连的那个，但林亦安看到自家小孩儿坐在病床上的模样，还是黑着脸，罕见地冲谢衍发了火。 “这事儿和他无关。”林尔当即拉住了林亦安的衣袖，晃了两下，示意他别说了，“林亦安，你别说他。” “……” 林亦安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那桑塔纳就是冲着蓄意杀人去的，要不是林尔的反应快，动作也利落，那这会儿她躺的就不是病房，而是重症监护室了。 林亦安现在想起来还是心有余悸，好在是没出事，要是真出事了，他绝对是要把谢衡和谢衍连大带小地一块给埋了。 就埋他家后院的那棵老槐树下，天天踩个几十遍。 就照着脑袋踩。 怕自己再在病房里待下去，很可能会克制不住自己的爪子，把谢衍给揍一顿，林亦安从兜里摸了盒烟出来，打算出去抽个烟冷静一下了。 他没再看谢衍，一脸不爽地咬了根烟在嘴里，也没点燃，拿着手机就推门出去了。 刚把门带上，他手里的手机就来了电话。 是在警局里打探消息的贺琛。 林亦安点了接通。 “人找到了，正在审。”贺琛也不废话，直接开门见山地说了重点，“不过只有一个。” 林亦安眯了眯眼：“一个？” “对，女的。” “那男的呢？” “死了。”贺琛简明扼要地道。 林亦安：“？” 林亦安：“什么玩意？死了？？？” “对，那男的跳楼了。”贺琛三言两语地把事情经过带了出来，“半小时前，警局里接到了群众的报警电话，说有人要跳楼，在附近巡逻的民警过去一看，发现跳楼的那个，就是桑塔纳上的那个黑帽子。当时救护车到的时候，人就已经不行了。” “……” “女的也在，但没死成，自杀的时候被救下来了，人现在在审讯室里扣着。”贺琛顿了下，又说，“情况有点儿复杂，我看你还是抽时间亲自过来一趟。” 林亦安把嘴里咬着的烟拿了下来：“我现在就过去。” 人民医院离江州云川分局并不远，开车过去的话，也就二十分钟。 林亦安到的时候，贺琛已经在门口等着了，他身边还有一个穿着警服的中年男人在陪同着。 林亦安的车一停，男人立即就迎了上来，过来打了个招呼，语气颇为熟稔：“林总。” 林亦安朝他客气地点了点头：“江队。” 江宋也不废话，把肇事人的情况先简单地交代了一下：“扣着的那个叫徐暖，江州人，死者是她哥哥，名叫徐晨，人现在在医院的太平间里。” “医院那边本来是想通知亲属过来签字的，局里这边一查，发现他俩家里也没别人，双亲很早就离婚了，而且也都去世了，没别的亲戚，他俩爸妈都是孤儿院里出来的。哦，还有这个死者徐晨，也是孤儿院里领养的。” “父亲名叫徐望，以前是第二附院的医生，后来意外出了车祸，就离开医院了，不久之后就病逝了。母亲名叫苏婉，曾在江州师大当过几年的老师，后来辞职，再之后的消息就查不到了，只有一个死亡证明。” 林亦安听得皱了皱眉，也没说什么。 别人不知道苏婉的信息为什么会查不到，但他差不多能猜到。 应该是和谢衡有关系。 三个人一边说着，一边往里面走。 走到审讯室前，林亦安停住，隔着单向透视玻璃，往里面看过去。 果然看到了徐暖。 第882章 我跟谢衡没完 江宋朝门口站着的那人打了个手势，那人对着蓝牙耳机说了几句，很快，负责审讯的小警察就从里面走了出来。 小警察对江宋敬了个礼之后，把自己了解到的情况全盘托出。 林亦安一直都没说话，只是神色不明地看着审讯室里的徐暖。 徐暖在椅子上缩成一团，一双空洞的黑眼珠死死地盯着虚空的一点，露在外面的手指神经质地抽动着，看起来精神状态很差。 小警察的情绪有些激动，嘴里语速极快地说个不停。 苏婉和徐望离婚的那年，徐暖只有两岁半，还是个不记事的年纪，她对母亲的印象一直都很模糊，只能从哥哥的嘴里听见。 等到稍大一点，父亲又出了意外，高位截瘫，卧床不起，辗转病榻。 那时候，徐晨总会偷偷地带她去见一个男人，然后用一种仇恨而偏执的语气，反反复复地在她耳边跟她讲：“你记住，这个男人叫谢衡，就是因为他，我们才没有了妈妈，没有了家，现在连爸爸也变成了这样。” 徐暖懵懵懂懂，遥遥地看着远处的男人。 她不知道哥哥为什么会跟她说这些，只知道既然哥哥让她记住，那她就必须要记下来。 这样的日子过了大半年，父亲的离世打破了暂停的平静。 徐望下葬那天，苏婉出现了一次，陪在她身边的是个长得极漂亮的男人。 徐暖记得他，他就是哥哥口中的那个拆散了她家的男人。 但从徐晨说话的语气和脸上露出的表情里，她隐隐约约地又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 她的哥哥变了。 他变得越来越偏执，越来越极端，总是一个人自言自语，总会在她耳边反复说那些报仇报复之类的话，强迫性地对她灌输着他的思想。 徐暖浑浑噩噩地听着。 在葬礼之后的没多久，苏婉就跳楼自杀了，徐晨面对着这个消息时，显得极为冷静，像是早就预料到了这个结果一般。 他拿谢衡没办法，便辗转找到了谢衍。 他把对谢衡的恨，全压在了谢衍的身上。 这样，一晃十几年。 现在，终于到了解脱的时候了。 徐暖还记得前天哥哥带她去找谢衍时的情景，她精神恍恍惚惚的，从哥哥的脸上看到了数年如一日的偏执和疯狂。 “我妈死了，我爸也死了，我还成了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凭什么你就活得好好的？” “谢衡做的事，你也有份，你明明都知道。” “是他当初用暖暖当威胁，逼着我妈离了婚，又逼着我妈跳了楼，现在她死了，谢衡终于满意了？” “我是拿他没办法，但你也别想安稳，咱俩谁都别想好过。” “反正我本来就不想活，你死我也死，大不了同归于尽。” “我已经活得够久了，早就厌倦了。” 徐晨的这话不止是说说而已，他是真的有这个打算。 报仇，杀人，自杀。 到头来，谁也别活。 徐暖麻木地把他说的话一句句地记在心里，提线木偶般地听从着他所有的指令，只不过跳楼的时候出现了点意外。 她被及时赶到的消防队员从天台上一把拽了下来。 小警察叽哩哇啦地说了一通，末了，一脸唏嘘地做了个总结：“我看这姑娘也挺可怜的，那么小，爸妈就没了，她哥哥性格还这样。” 林亦安瞥他一眼，丝毫不为所动：“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也不能这样说。”小警察挠了挠头，干巴巴地反驳了一句，“这姑娘完全是被她哥哥给害了，她哥哥那人就是疯子，你没觉得她其实也挺可怜的吗？” “完全没觉得。”林亦安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脸上表情更冷沉了，“我一个受害者的家属，为什么要觉得凶手可怜？” “……” “现在躺在医院的是我女儿，我放着我女儿不可怜，去可怜一个伤害我女儿的人，我是有病还是脑子进水了啊？” “……”小警察语噎。 说的也挺有道理。 林亦安那边的消息传过来的时候，林尔还在医院里被迫接受着检查。 他把前因后果简单地说了一遍，然后落下了最后一句：“我现在就去找谢衡，这事我跟他没完，他要是不给我个说法，我当场就把他办公室给拆了。” “……”林尔连忙说，“不是，林亦安，你先别激动，你——” 林亦安却是直接挂了电话：“行了，先不说了，我去了。” “……” 隔着手机，林尔都感受到了她老爸身上传来的怨气。 一直到夜里，林亦安都没再露面。 林尔琢磨着可能是他和谢衡友好商谈不成，就话不投机半句多地掐起来了。 当然，按照谢衡的性子，也不太可能会和他对掐。 也不知道两人到底在聊什么。 林尔的脑袋还在晕，精神状态也不算好，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很早就睡下了。 迷迷糊糊中，她感觉好像有人来了一趟，听说话的腔调，像是林亦安，他似乎跟谢衍说了什么，她也懒得睁眼，没多管，又继续睡去了。 林尔做了一个梦。 梦见了很久之前发生的一件事。 大概是她还在上小学的时候，有一年的暑假，海大附小和江州的几所中小学共同联办了一个暑期国际夏令营游学的活动，学生们组团去了丹麦。 丹麦的哥本哈根有座着名的小美人鱼雕塑，早晨上完课之后，温淼就拉着她去了长提公园看小美人鱼，结果在回去的路上遇到了游学团里的两个男生。 两个男生截住她俩，缠着要联系方式。 温淼的脾气炸，话不过三句就没了耐心，拉了林尔要走。 男生觉得自己丢了颜面，面子上过不去，一来二去地就拉扯了起来。 林尔拿了手机出来，正要给秦柯他们打电话，一根草莓味的棒棒糖却不知道从哪儿冒了出来，轻轻巧巧地就砸到了男生的脑袋。 砸得男生“哎哟”一声，捂住了脑袋。 林尔拿手机的动作一顿，下意识地抬头朝前面看去。 第883章 她没有食言 扔棒棒糖的是个清清瘦瘦的男孩子，个子很高，戴着个黑色口罩，脸上只露出一双漂亮的桃花眼来。 他身上穿着游学团的统一的制服，只不过衬衫的袖口往上折了两折，露出了一截稍显苍白的手腕。 他就站在几人三四步远的地方，单手插着衣兜，朝这边看着，说话的调子懒散，带着一种漫不经心的味道：“朋友，欺负女孩子啊？” “……” 林尔就是这时从梦里醒来的。 刚睁开眼，意识还有些茫然，她一时分不清自己是在做梦，还是真的回到了现实。 那是一段早就被她压在脑海深处的记忆。 如果不是因为这个梦，她大概这辈子也不会想起来了。 原来早在很久之前，她还没意识到的时候，他们就已经见过面了。 林尔怔了一会儿，缓缓回过神来。 夜已经深了。 深深夜幕下，万籁俱寂，白日里喧嚣的城市也跟着夜色睡去。 病房里静得没有一丝声音，灯都关着，光线昏暗，只有外面清冷冷的月光透过玻璃窗落了进来。 谢衍就在这片悄无声息的沉寂中，安安静静地站在窗台前。 他微微垂着眸，大半个身影都融于黑暗中，黑漆漆的眼神落在指间燃着的那点星火上，映出一抹微弱的荧光。 林尔摸起枕头下的手机，看了眼时间。 凌晨两点二十七。 她怔了怔。 已经这么晚了，他还没回去？ 谢衍指间衔着的那根烟已经燃了大半，跳动的火星在黑暗中一闪一闪的，时明时暗，夜风从半遮半掩的窗户里吹了进来，带走了萦绕在他周身的烟雾。 他就这样保持着一个静默的姿势，长久而无声的站立着。 林尔默不作声地看着他。 谢衍人前人后的变化很大，他一个人待着的时候总是很沉，脸上往往没什么表情，连带着那双天生带笑的桃花眼都跟着轻敛起来，眼眸向下压着，长睫在眼尾拉出一条漆黑的线。 这种时候，他身上那种生人勿近的冷感就极为明显了。 长烟燃到尽头，一点火星灼到了手，被扫到的那处皮肤有些发烫，谢衍似乎是这才回过神来，他低了低头，慢半拍地摁灭了烟头。 林尔就是在这个时候出声的，她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他，低低地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夜色的寂静瞬间被打破。 谢衍没开灯，只是走过来站在她床边儿，微微俯着身看她。 “吵醒你了？” 他说话的声音很轻，声线里稍带一点哑。 “没。”林尔摇摇头，手肘撑着床面，从床上半坐了起来。 谢衍避开她的胳膊，伸手扶了她一下，又拿过床头的枕头，垫到了她的背后。 被他这样当瓷娃娃似的伺候着，林尔倒是真生出了一种她确实是个病人的错觉。 实际上，她胳膊上的那点儿小擦伤不比蚊子咬一口重多少，但凡是送医院送得再慢一步，那伤口就愈合了。 到时候医生都找不到她到底伤在哪儿。 要不是因为林亦安那个老父亲的再三要求，她这会儿应该是在家里的床上躺着的，而不是在这里占用医疗资源。 等她坐好之后，谢衍便没有其他的动作了。 夜里本就静，两个人都不说话，病房里就更静了。 林尔的眼眸还是看着他，他却没抬头，虽然是一种居高临下的姿势，他的眸光却始终都是垂着的。 林尔微微仰头，浅色的瞳仁几不可查地晃动了一下。 她知道谢衍在想什么。 他在自责，同时又在深深地厌恶着自己的无力。 他不想把她给牵扯进去，现在反而成了最受牵连的一个人。 林尔都知道。 谢衍在任何事情上都能毫无顾忌，唯独在这件事上无能无力。 他无从下手，也没办法去插手，故事的源头不是他，引出这一切的也不是他，甚至连参与进去那些过往的人也不是他。 谢衡和苏婉之间的那些是非恩怨太复杂，有很多事情连谢衍本人都是一知半解，谢衡又从来不告诉他这些，以至于太多的东西就都悬在了那里，迟迟没能解决，最终不可避免地发展成了今天这样。 林尔定定看了他几秒钟，而后忽然伸手拽住了他的衣领，手中用力，扯得他弯下了腰来。 “阿衍。”她这样叫他，声音轻轻的。 谢衍垂眸。 “这与你无关。”她和他离得极近，眼睛看着他的眼睛，鼻尖贴着他的鼻尖，说话一字一顿，“错的不是你。” 所以，别自责，别难过。 谢衍被她扯得低着身子，他的一只手按在床沿儿上，并没有完全压下来，说话的嗓音还哑着，林尔听见他说了极低的一声“对不起”。 “没什么对不起的。”她摇了摇头，松开了扯着他衣领的手，转而眸色认真地看着他，“这不是你的错，你不需要道歉。” 只有做错事情的人才需要说对不起。 而他，完全不需要。 林尔向来拎得清这些，明明就不是他的错，却总有人把过错归咎到他的身上。 但即便是这样，林尔也没听见他抱怨过谢衡什么。 一句都没有。 谢衍轻扯了下嘴角，眼帘稍稍低垂着，漆黑的眼眸里似乎并没有太多情绪，又或者说，他所有的情绪尽数收敛进浓密长睫之下，让人无法窥探半分。 房间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林尔静静地看着他，片刻之后，她微不可查地轻叹了口气，而后朝他伸出手，声音温柔起来：“过来，抱抱。” 谢衍安静了一下，撑着床沿儿的手抬了起来，向前倾身抱住她。 她的身上还残留着消毒水的味道。 林尔微微侧过脸，和他贴得更近：“我说过了，我会保护你的。” 她小声地重复，一字一顿地说给他听：“你别怕，我能照顾好我自己，我也会，保护好你。” 谢衍垂下眸来，抱着她的手臂微微收紧。 片刻，他低下头，默不作声地将脑袋埋在她的颈窝中。 她没有食言。 那个说要保护他的小姑娘，果然保护了他一次又一次。 她撕裂了压在他心里的那片乌云，也成为了照亮他世界的那道光。 第884章 近我家小孩者——死 因为胳膊上的那点伤，林尔在医院里待了整整三天。 到第四天的时候，她终于是受不了护士小姐姐异样的目光了，强烈要求出院。 人家护士小姐姐来给她消毒换药的时候，都找不到她的伤口在哪儿了。 林尔尴尬的就差把床单揪出一朵花来了，无奈林公子充分地将“只要我不觉得尴尬，那尴尬的就是别人”的这句话运用到了极致。 他像个立着的棺材板子似的，就直挺挺地杵在床边，瞎他妈地指挥着：“多蘸点儿酒精，好好消消毒，天气这么热，伤口很容易感染的，万一感染了怎么办？还得打破伤风。” “……” 护士小姐姐肉眼可见地慌乱了起来。 她手里捏着个镊子，镊子上夹着个酒精棉球，硬是不知道该往哪儿擦。 林尔清清楚楚地从她的脸上看到了一行“好慌，伤口到底在哪儿呢？为什么我看不见？”加粗加黑的大字。 林公子还在口若悬河地指挥着：“伤口的边缘也不要放过，记得仔细清理一下，我家小孩这胳膊上可是擦伤。擦伤呢，说大不大，但说小也不小，很容易有什么小石子嵌进皮肤里边的。” “……” 护士小姐姐的那对眼珠子几乎挤成了斗鸡眼，找伤口找得眼睛都快瞎了。 她手里夹着的那个酒精棉球干了又湿，湿了又干，愣是没在这位病人的胳膊上找到可以称之为“伤口”的地方。 林尔终于看不下去了，赶紧让林亦安闭上了嘴，顺带着以一种非常强硬的态度，半是威胁半是强迫地让他去办理了出院。 这个院，她真是一秒钟也待不下去了。 她选择要脸。 八月份，一切尘埃落定。 随着死的死，疯的疯，埋的埋，这场跨越了十数年漫长岁月的往事，在这个动荡不安的八月里，终于落下了最后的帷幕。 也不知道林亦安到底跟谢衡说了什么，他原本是对谢衡千般不顺眼的，现在成功升级成万般不满意了。 可以说，他对谢衡的印象差到了极点。 以至于林亦安和谢衡见完面之后，他回去就找了林尔谈话：“来来来，小孩你过来，有个事儿我得正儿八经地问问你。” “……”林尔直觉这个事儿可能和谢衡谢衍相关。 果然，林亦安下一句话就问：“非得是他？” 他这话问得没头没尾的，但林尔却是听懂了。 他说的是谢衍。 迎着林公子“咱换一个行不行？我可以给你买，多好看的小孩儿我都能给你买回来，还能一口气买上好几个”的热切眼神，林尔眨了眨眼，道：“不太行，我好像不喜欢正常人。” 林亦安：“？” “只喜欢从玛丽苏星球来的。”林尔温温吞吞地说。 林亦安：“……” 林亦安开始认真思考起来了，这个玛丽苏星球到底在哪儿？ 不知道那上面还有没有别人啊？ 掠过玛丽苏星球这个话题，林亦安又继续往下说：“不瞒你说，经过这事，我现在对那小孩儿很不高兴。” 林尔：“……” 她看出来了，他都快把“近我家小孩者——死”这几个字给明明白白地写到脸上了。 “谈恋爱就谈啊，我没意见，但不能谈个恋爱，最后把人给谈到医院里去了？”林亦安非常不满意地道。 “……” 听到这里，林尔的眸光闪了闪，她觉得自己有必要为尼古拉斯同学澄清一下。 但正当她要说话的时候，却又听她老爸话锋忽地一转，音调猛地扬了上去：“结果见完他爸回来，我发现我对他还是挺满意的。” “……”林尔原本要说的话默默咽了下去。 林亦安歪头思索了一下，然后瘦长手指轻蹭着下巴，以一种无比肯定的语气，一字一点头地道：“谢衡这混蛋玩意儿更不是人。” “……” “也不办人事儿。”林亦安吐槽完再次补刀。 “……” 好，果然人都是对比出来的。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林尔困恹恹地站在书桌前，听着林亦安吐槽了大半天，直到他意犹未尽地停了嘴，林尔这才叹了口气，终于有机会开口了：“林公子，我觉得。” 林亦安撩一撩眼皮：“嗯？” 林尔特意斟酌了一下用词：“谢甜甜也不想发生这些事，其实他挺无辜的。” “我知道这不关他的事，但我这不是迁怒么？”林亦安“啧”了一声，长腿跷着往办公椅背上一靠，而后理直气壮地道，“我女儿都因为他进医院了，我还能不生个气啊？” “……”听他语气一松，林尔立刻点头，大义凛然地附和起来，“能，当然能，肯定能啊。” “那他是不是理亏？”林亦安又问。 “是，当然是，必须是。”林尔眼睛眨都不眨地再次点头。 “那我就算是打他一顿，他是不是也不能说什么？” “当然。” 林尔以一种“我老爸说的话就是真理”的表情异常真诚地看着他。 连着得到三句肯定，林公子终于满意了。 看，他家的小崽子心里还是向着他的。 “行了。”林亦安一摆手，懒洋洋地跷着长腿，拇指摁着打火机，“啪嗒”点了根烟，咬着烟说，“我也不是非得跟那小孩计较，我就是看不惯谢衡。” 林尔“……” 说到底，还是谢衡。 林尔想了想，然后小心翼翼地道：“那什么，你要是觉得心里不舒服的话，要不就再偷偷地吐槽那位谢总两句。” “行啊。”林亦安应得异常痛快，甚至还纠正了她一句，“还有，不是偷偷，我是正大光明地吐槽的。” “……” 行行行，您说的都对。 趁着林亦安吐槽起谢衡来的这个乐呵劲儿，林尔又来了个趁热打铁：“我喊了谢甜甜晚上过来。” “……”林公子的吐槽戛然而止。 他眯了眯眼，重重吐了口烟圈，而后心情非常不爽地又“啧”了一声。 林尔坐在办公桌上，歪头瞧着他。 见他只是抽着烟，也不给个回应，她又伸腿踢了他一下：“林公子？” 第885章 那叫你爸爸 林亦安也不说话，当没听见。 “林美人？”林尔又喊。 “……”林亦安继续当没听见。 “林大大大美人——”林尔撒娇似的拖长了声音，脚尖又轻轻踢他一下，“您老人家就当给我个面子行不行？对谢甜甜好点儿。” “……”林亦安懒洋洋地把长腿一收。 林尔干脆单手撑着桌沿儿，从长桌上跳了下来，绕到了办公椅的后边，伸手给他捏了捏肩，脑袋又低了过去：“林亦安？林公子？林大大大大美人——你别不说话呀。” “……”林亦安还是那副爱搭不理的姿势。 林尔再接再厉，捏完肩膀又捶背，说话的尾音还转个不停：“我亲爱的、敬爱的、热爱的父皇大人，女儿恳请您，稍稍善待一下您的驸马，您的驸马来日必当结草衔环，白天陪您看猩猩，晚上陪您摸鲨鱼，二十四小时只为您贴心服务。” “……”双重夹击之下，林亦安终于勉强松了口，“行行，我尽量克制着我自己的洪荒之力，不揍他。” “我父皇大人果真是一代明君。”林尔的彩虹屁紧跟而上，“想必有父皇大人在此，我林家江山必将万世永固，家国不倒。” “少来。”林亦安嗤了一声，瘦而纤长的指尖点着她的额头，不轻不重地把她给戳开了，“又来拍我马屁。” 林尔笑眯眯的，也不反驳。 林公子说话算话，下午谢衍来的时候，他果然克制住了自己的洪荒之力，没有跟自己的驸马动手，只是脸还是拉着。 谢衍开口就喊：“叔叔好。” 林亦安这回连墨镜也不戴了，造型也不凹了，臭着一张脸不咸不淡地说：“别叫我叔叔。” 谁是你叔叔？ 我们很熟吗？ “……” 一朝回到解放前，同抱黑猩猩的情谊从此不复存在。 倒是林尔眨巴着眼睛，不慌不忙地接了一句：“那，叫你爸爸？” 林亦安：“……” 那算了，还是叔叔。 进了屋之后，林皇帝撇下自己的公主，单独把自己的驸马叫进了书房里。 林尔也不知道他俩究竟密谈了些什么，总之，两人从书房出来的时候，皇帝大人的脸色已经缓和了很多，而且，皇帝大人还能和驸马小朋友和平地坐在一个餐桌上吃饭了。 期间，驸马还吹了个令公主很胃疼的彩虹屁：“叔叔做饭真好吃。” 林尔：“……” 之前说“饭做出来，是黑色的，饭吃完，眼前是黑色的”那句话的人是谁？？？ “不是我做的。”林亦安挑了下眼皮，声音懒懒的，“尔尔怕我一不小心毒死你，只是让我选的菜品。” 谢衍改口道：“叔叔真会选。” 林亦安：“……” 没你会，真会说话。 这事算是正式翻了篇。 八月底，大一新生报到。 因为有军训，海大的新生开学要早一些。 报到日定在了二十六号。 新生报到那天，连着下了小半个月的雨刚停，气温迅速回升，盛夏的暑气卷土重来。 蝉鸣聒噪，热浪蒸人，空气里还残留着雨水的气息，又潮又湿。 林尔填完个人资料，从辅导员那里领了宿舍的房卡，就出了新生队伍，站在一边的树荫下等着温淼。 今年的金融系分了三个班，每班三十个人左右。 她和温淼都在一班。 秦柯和谢肖在二班，贺寅、谢衍和沈嘉喻分在了三班。 总而言之，一眼看过去，金融系里都是熟人。 而且还是熟得不能再熟的那种。 没一会儿，温淼也填完资料，从新生报到的队伍里出来了。 大概是嫌热，温淼一边往这边走着，一边把戴着的鸭舌帽给摘了下来，想继续往下摘口罩的时候，她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抬起来的手又放了下去。 林尔脸上的口罩也没摘。 比起天热，她更讨厌被太阳晒。 怪力少女温淼把宿舍房卡往兜里一塞，顺手拉过了林尔的行李箱，也不用学长学姐带路，熟门熟路地就往女生宿舍楼的方向走。 温炎就考的海大，平时温淼就没少往这边跑，海大的地形早就摸得差不多了。 两人从门口进了女生宿舍区。 海大的宿舍楼有点儿像住宅小区的设计，外面是有一圈铁栅栏的，只有北门和南门两个入口。 走到第四栋楼前，温淼停了下来。 “好像是这儿。”她四处张望了一眼，然后从书包侧口袋里摸出校园地图来，又特意去确认了一下，“四号楼。” 温淼低头看地图的空档里，林尔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宿舍楼顶层侧面刻着的那一排工工整整的楷体字看。 那上面写的什么是玩意？ 无、无名指楼？？？ 以为自己看错了，林尔用手背揉了揉眼，又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结果发现： 嘿，那他妈还真是无名指楼。 也不知道是哪位鬼才设计师给起的名字。 确定完方位，温淼收了校内地图，胳膊肘在林尔身上碰了下：“木木，看什么呢？” “……”林尔没有说话，只是一言难尽地指了指宿舍楼的楼名，示意她往上面看。 温淼歪过头来，朝她指的方向看过去。 然后，一排银光闪闪的石雕字就这样一览无余地映入了她的眼帘。 “咦？无名指楼？”温淼“咦”了一声，这才注意到了楼名。 林尔已经在打量附近的楼栋了，只见无名指楼四周也是一堆手指头，往前就是中指楼，往后则是小指楼。 总而言之，就是一堆手指头。 温淼也跟着往四周扫量了一圈，说：“这起得名字有点儿奇怪啊。” “猫爷，这不是有点儿了？”林尔纠正她道，“应该是特别。” 哪有人用手指头给宿舍楼命名的？ “其实还行。”温淼对手指头接受得很快，“我觉得没有男生宿舍楼的奇怪。” 林尔收回了视线来：“男生宿舍楼的？” 温淼：“对呀，你没有注意过他们的楼名吗？” 林尔：“……没有。” 温炎还在这里读书的时候，她跟着温淼来过海大好几次，但还真没注意男生宿舍楼上刻着的字。 第886章 新生开学 温淼也不卖关子，掰着手指头给她数了起来：“他们的宿舍叫大脚趾楼，二脚趾楼，三脚趾楼——” 林尔：“……” 比起脚趾楼，这个手指头楼就显得没那么让人难以接受了。 林尔在心里这样说服自己。 不过，她又想起来了另一回事：“我记得他们的宿舍楼应该不止十栋，脚趾头够用？” “当然不够。”温淼在线解惑道，“别的楼就不叫脚趾头了，叫什么心血管楼，支气管楼，肾小球楼，反正人体的各种器官都轮了一个遍。” 林尔：“……” 果然是理科气息浓郁的学校，没有一点艺术细胞。 两人“欣赏”完手指头，刷卡进了宿舍楼。 她们的宿舍在九楼。 ——912。 电梯那里排队的人太多，学生们又都拖着行李箱，一趟电梯上去也载不了多少人，温淼懒得等，喊着林尔去了扶梯。 她们俩的行李箱小，都是二十寸的，里面除了几件衣服，也没放什么东西，拎起来很轻。 温淼这个怪力少女一手拎着一个，蹦蹦跳跳地跑得比林尔这个两手空空的人还快。 走到六楼，林尔在转角处停了下，单手扶着楼梯扶手，仰头往上看：“猫爷，你跑慢点儿。” 她把戴着的口罩勾了下来，又缓了口气说：“你把行李箱给我，我拿，你不累啊？” “不用，我不累呀。”温淼在她前面，比她多爬了半层楼，正蹦蹦跳跳地回着头瞅她，“我拎得动。” 那两个二十寸的行李箱说沉不沉，但说轻也不算轻。 只是放在温淼的手里，就像是两个轻飘飘的空塑料袋一样，被她抓得晃晃悠悠的，甚至还在半空中荡起了秋千。 林尔是由衷地佩服她的这个力气。 果然，怪力少女的称号不是白叫的。 温淼不上不下地踩着台阶，隔着半层楼看过来：“木木，你还爬得动吗？要不我先把行李箱放九楼去，然后再下来接你？” “……”林尔轻呼了口气，抬腿继续往上走，“不用，我走得动，就是口罩有点儿闷。” 听林尔这样一说，温淼也感觉到闷了。 她也跟着把口罩扯了下来，随手塞进了书包的侧兜里。 两个人很快上了九楼，找到了912宿舍。 门没有关严实，敞开了一大半。 走廊里的门基本上都是开着的，对面又是开放型的走廊，倒是也不碍事。 楼栋里吵吵嚷嚷的，家长们和学生们挤在一块，各种方言和普通话交杂在一起， 宿舍里已经有人到了，靠近门口的床位前，一个扎着丸子头的女孩子正蹲在地上，专心致志地整理着行李箱。 温淼站在门口，朝里面探了个头，正好能看到女生的背影。 怕自己突然出现，会把女生吓一跳，温淼抬爪敲了敲宿舍的门。 丸子头整理衣服的动作一顿，下意识地回头朝门口看了过来。 对上她的视线，温淼笑眯眯地挥了挥小爪子，朝她打了个招呼：“嗨，你好。” 见是新舍友来了，丸子头连忙站起身，把行李箱往旁边拉了拉，将门口的路让了出来。 做完这些之后，她才有些腼腆地笑了下，小声地回了句：“你好。” 温淼冲她歪头一笑，这才拉着行李箱走了进去。 温淼一进去，被她和行李箱挡在后边儿的林尔就往前走了一步，身形在门口露了出来。 林尔同样跟新同学打了个招呼：“你好。” 冷不丁地对上那张明艳风情的脸，丸子头一愣，而后脸颊微微一红，说话的声音更小了，甚至还磕巴了一下：“你、你好。” “……”林尔扬了扬眉梢，这小姑娘脸红什么呀？ 作为江州市三大老牌名校之一，海大在基础设施的建设上从来不亏待学生，大把的钞票眼睛眨都不眨地就砸了下去。 不说图书馆、大礼堂之类的建筑，就光是学校宿舍楼的翻新重建，就花了不止上亿。 说句五星级酒店也不为过。 宿舍空间很大，豪华四人间，上床下桌储物柜，独卫独浴大阳台，空调风扇洗衣机，冰箱烤箱净水器，一应俱全，应有尽有。 一般来说，大学的四人间也就十五六个平方，但海大的这个宿舍，起码得有五六十个平方了。 阳台还是半开放式的，视野开阔，推开窗明几净的落地玻璃门，抬眼就见一碧万顷的蓝色大海。 学校的地理位置优越，出了校门就是海岸线狭长的沙滩，举目望去，远处海天悬成一线，白色灯塔巍然而立，映着湛蓝的一片天。 海平面一望无际，各类船舶穿行其中，货轮鸣笛，渔舟杨帆，更有海燕飞鸥直上。 海大的五星级宿舍，不仅是说说而已。 门口的那个床位已经有人了，林尔和温淼就选了靠着东墙的一侧。 打开行李箱，林尔先把带来的衣服收拾好，然后从柜子里翻出了学校发的床上用品套装，开始认真地研究了起来。 嗯…… 这个蚊帐，要怎么扎起来呢？ 林尔对着蚊帐正深深沉思的时候，温淼也在潜心研究着这个。 然后，两人面面相觑一眼，同时犯了难。 两位小公主长这么大，连个碗都没洗过，更别说扎蚊帐这种高难度的技术活儿了。 虽然九中有那个坑爹的野外拉练，晚上要扎帐篷席地而睡，但那帐篷都是老师们和男生一起扎的，女生就在一边儿递了递工具，帮了把手。 大眼瞪小眼地瞪了一会儿，温淼把手里的蚊帐一丢：“算了，别弄这个了，先把床铺好，还有被罩什么的。” 林尔应了一声。 两人互相搭着手，先把床垫被单什么的铺好，然后开始给被子装被罩，结果又遇到了一个世纪大难题。 林尔拎着被罩的两个角，抖了抖，然而被子还在中间堆成一团。 她皱了皱脸，疑惑道：“这个被子是不是大啊？” 温淼拎着剩下的那两个被角，也跟着抖了两下，然后盯着中间鼓起来的那个小包，做出了一个相同的结论：“也有可能是床罩小。” 第887章 牢、牢里 “上面有没有写尺寸？”林尔问。 “我找找。”温淼把被角一掀，在标签上找了一圈，并没有看见尺码这种东西，“好像没有啊。” 旁边看着两人折腾的丸子头：“……” 丸子头动了动嘴唇，最后终于是忍不住了，小心翼翼地开了口：“那个，你们好像把里面的被芯弄反了。” 林尔：“？” 温淼：“？” 丸子头伸手指了指，像是不明白她俩为什么装个简单的被套还能莫名地被卡在某个步骤里：“你们要把被芯横过来，一只手捏着被角，从拉链那里往被罩里面装。” 林尔：“……” 温淼：“……” 好的，这下知道了，谢谢。 两个人折腾了半天，终于在新同学的指点下，勉勉强强地把被罩给装上了。 所有的东西收拾完，温淼往桌子上一坐，开始反省自己：“今天早晨，我哥说来送我，我拒绝了，我还告诉他，我可以。” 林尔从书包里拿出一瓶矿泉水，拧开瓶盖，喝了两口之后，递给了温淼，点头道：“我也是这样拒绝的我爸。” 温淼把矿泉水接了过来，咕咚咕咚灌了小半瓶，又道：“沈嘉喻刚才给我发消息，问我要不要他过来，我还是拒绝了，我也对他说了，我可以。” 林尔再次点头：“我也是这样拒绝的谢甜甜。” 然后，两人对视一眼，同时叹了一口气。 究竟是谁给她们的自信说出“我可以”这三个字的。 两人收拾完的时候，第四个舍友刚好到。 温淼的床位靠着门口，见新舍友大包小包，温淼就顺手帮她拎了一下。 “谢谢，谢谢。”女生连忙道谢。 收拾完东西，几个人互相认识了一下，新舍友叫乔薇，来自乐城四中，刚才那个有些腼腆的丸子头小姑娘叫庄梦雨，来自湘州三中。 两个人都不是江州本地人。 提起湘州三中，林尔的脑中不可避免地浮现出了一些关于三中的不美好记忆。 这学校那么空，这回忆那么凶，这光荣榜前车水马龙，她能和谁相拥？ 她想，她需要用一生的时间来治愈她去湘州三中看光荣榜的那短短两分钟。 这边的姑娘们关起门来互相熟悉的时候，那边的男生宿舍也在热闹着。 1207宿舍里，余文瑞瘫着一张死不瞑目的脸，以一种木然的眼神一一打量过自己的三位新舍友。 最左边的那位，长得挺乖，眼睛很大，瞳仁黑亮，眼神干干净净的，身上的少年气十足，网上所说的那种小奶狗大概就是他这种类型的了。 中间那位，眉眼天生带苏，挺直的鼻梁上架着个银链眼镜框，眼镜框后一双温柔的桃花眼勾魂夺魄，斯文败类本类无疑。 最右边那位，个子很高，模样同样出众，五官是一种带着凉意的漂亮，眉眼间像是落了一层凛冬的雪，这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温柔而又凛冽。 余文瑞默默在心里给自己的三位新舍友贴了个标签： 小奶狗，斯文败类，凛冽美少年。 好了，各种类型的帅哥齐聚一堂，他一只小丑夹在中间旋转跳跃了。 “我以为我高中毕业之后，我就可以摆脱鸡立鹤群的痛苦了。”余文瑞扒拉了两下自己的眼皮子，心如死灰地道，“没想到我更痛苦了。” 如果他是女生，那他一定很高兴。 可惜他是个直男。 被一群帅哥三百六十度地围着，实在是笑不出来。 新生报到大概要持续一整天的时间，在宿舍里收拾的差不多之后，学生们就出门，准备去超市里买日常用品了。 谢衍站在校门口等人的时候，穿着海大校服的志愿者学姐学长们正在引领着新生登记入校。 虽然门口的树荫下站着的学生是挺多，但尼古拉斯同学的那张脸太显眼，个子又长得高，轻而易举地在一众嘈杂的背景板中脱颖而出。 路过的一个志愿者小姐姐忍不住多看了两眼，主动上前询问道：“帅哥，你也是新生吗？” 谢衍闻言，懒懒一抬眼：“不是。” 志愿小姐姐先是瞅了一眼旁边戴着鸭舌帽的那位，然后又一脸疑惑地将视线落回了谢衍的身上，尾音微微扬起：“不是？” 看起来像是新生啊，其他年级的都还没开学呢。 他们这些来当志愿者的又很好辨认，身上都穿着学生会统一下发的t恤呢。 贺寅把头上的鸭舌帽压得更低了。 他差不多能猜到谢衍的意思，大热天的，尼古拉斯同学估计是懒得多说话，就捡了个不容易接话的答案来回答了。 “那你们是留校的？”志愿者小姐姐又问了一句。 “不是。”谢衍不太想说话，索性指了下贺寅，扯了一句，“过来送朋友的。” 贺寅：“……” 行，今天又是工具人的一天呢。 得到了准信儿，志愿者小姐姐也不绕圈子了，举了举手里拿着的手机，问道：“那能加个微信吗？” 谢衍漫不经心地一点头：“可以啊。” 贺寅：“？” 像是觉得自己听错了，贺寅立刻扭过头来看他。 他刚才说了什么？ 可以啊？？？ 可以什么呀可以，他尔爷不在，尼古拉斯同学就飘了？ 这事他要是不跟林尔说，都对不起“朋友”这俩字。 贺寅当即掏出了手机来，就在他准备跟林尔通个风，报个信的时候，就听谢衍再次开口了：“说起来，你还是我从牢里出来加的第一个人呢。” 志愿者小姐姐：“？” 志愿者小姐姐点微信二维码的动作一顿，抬起了头来，眼睛睁得大大的：“牢、牢里？” 谢衍：“嗯。” 志愿者小姐姐的眼睛睁得更大了：“……你犯了什么罪？” 谢衍的黑眸淡淡扫过她，而后以一种平静又礼貌的语气道：“杀妻骗保。” “……” 这一句话出来，空气都凝固起来了。 四周安静得可怕。 原本还有在树荫下乘凉的家长，此时听到这一句，纷纷虎躯一震，脊背一凉，话不用多说，家长们立刻往后退开了好几米。 第888章 军训 树荫下瞬间就宽敞了起来。 海风悠悠地打着转儿从树下穿叶而过，带来丝丝的凉意，贺寅感觉自己的呼吸都顺畅了不少。 啊，这种气氛真是久违了。 上次感受到这种死一般的寂静，还是在江州高铁站的时候，尼古拉斯同学的那一句让人如闻仙乐耳暂明的“站街”。 现在升级了，恭喜尼古拉斯同学既“站街”之后，在《论如何拒绝搭讪的技术》一书上，再添一个单身小窍门： ——杀妻骗保。 海大的军训在二十七号开始。 早晨五点半，林尔就被枕头下的闹钟给震醒了。 庄梦雨起得更早，林尔从床上下来的时候，她正坐在下面看书。 因为宿舍里拉着窗帘，所以房间里的光线很暗，只有她那里亮着一盏昏黄的小台灯。 见状，林尔被惊得呆了一下。 这还没正式开学呢，只是军训的第一天，就开始啃起书来了吗？ 这是怎样的学习热情啊。 “你们学校的人都这么热爱学习的吗？”林尔非常佩服地问她。 庄梦雨想了想，才说：“别的班的不知道，但我们班确实是这样的，基本是每天雷打不动地五点起来学习。” “……”林尔听得叹为观止，“你们班的这个学习气氛是真没得说。” “其实也不是学习气氛，主要是我们的年级第一她带头带得非常好。” “年级第一？” 林尔不可避免地想起了自己曾经在光荣榜上看到过的那只小糯米团子。 “对，我们的年级第一特别根正苗红。”庄梦雨点了点头，不自觉地竖起了大拇指来，“有一次期中考试，她上台发表学习感言，就跟我们说，少年强，则国强，少年进步，则国进步，少年雄于世界，则国雄于世界。” “……” “我们的肩膀上背负着民族的兴衰，我们的脊背上承担着国家的存亡，所以我们要为中华之崛起而读书，为民族之复兴而努力，不可以虚度光阴，荒废人生。” “……” 好，真是一个非常合格的社会主义接班人。 林尔无言了片刻，愣是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只能学着庄梦雨的手势，回敬了她一个同样充斥着满满敬佩之意的大拇指，然后才转身朝洗手间走去。 林尔洗簌得快，五分钟全部搞完。 她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乔薇顶着一头炸毛的短发，迷迷糊糊地也从床上坐起来了。 只有温淼还在睡。 林尔跟谢衍发了条消息之后，从衣柜里拿了军训服出来，开始换衣服。 海大的军训服是学校改良过的，配色是蓝迷彩，里面是薄t恤，外面是长袖外套，穿在身上挡风又防晒。 唯一的缺点就是：热。 宿舍里开着空调，温度极低，穿这些还感觉不出来什么，一去阳台就不行了，成团的热空气扑面而来。 两分钟的功夫，就起一身的汗。 林尔只穿了里面的t恤，把外套和手机一并拿到了手里，准备出门。 听见她的动静，乔薇咬着牙刷从洗手间里出来了，然后伸着脑袋，朝还在睡觉的温淼看了眼，又扭过头来，含混不清地问林尔：“几点了啊，要不要把淼淼喊起来啊？” “没事儿，不用叫她。”林尔看了眼时间，一边往门口走一边说，“她定着闹钟呢，到点儿就会起的。” “噢行。”乔薇这才点了点头，又钻回洗手间里了。 林尔出门的时候还不到六点十分。 她提前给谢衍发过消息了，说在第四食堂见。 江海大学共有大小不等的八个餐厅，第四食堂虽然不是最大的，但一定是女生最多的那个。 因为它离女生宿舍最近。 出了宿舍楼，再往前走个七八分钟就到了。 谢衍就在食堂对面的树荫下站着，他单手插着兜，脸上没什么表情，浓密睫羽透着几分倦意地低垂着，看起来像是还没睡醒。 林尔走过去，探着脑袋往他身后瞅了眼，没看见别人：“河马和沈老板没和你一起出来啊？” 谢衍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直起腰道：“一个还没起，一个说要等没起的女朋友。” 没起的那个是贺寅。 等没起的女朋友的那个是沈嘉喻。 温淼和贺寅，都是传说中的睡觉积极分子，只是不同的是： 温淼同学是早睡晚起，贺寅同学是晚睡不起。 之前在海大附小上学的时候，每次学校里开展暑期夏令营活动，基本上就是贺寅温淼在宿舍里赖床睡觉，两位早起小达人——田螺姑娘林尔、以及田螺少年谢肖，每天不辞辛苦地早晨起来去食堂买吃的。 五个人，六人份。 因为温淼要吃双份。 至于秦柯，这得分情况。 秦小狗睡得早了，就起得早，会跟着两位田螺朋友一起去食堂。 睡得晚了，起得也晚，买早餐的担子就重新落回两位勤劳小田螺的肩上。 “那肖仔他俩呢？”林尔又问。 谢衍随手把她的外套拎了过来，懒洋洋地道：“一个在睡觉，一个去五食堂了。” 林尔慢吞吞地“哦”了一声。 也是，五食堂离男生宿舍更近一些。 如果不是陪女朋友，很少有男生会特意绕到这边的食堂来。 进了食堂，林尔才真正的体会到了“我曾经跨过山河大海，却跨不过食堂的人山人海”这句话里所描绘的盛景。 她都没用往里面走，抬头一眼望过去，就能看到乌泱泱的人头。 林尔的个子又高，她随意往人群中一扫，看哪儿就都是一片黑。 找了个排队的人相对少点儿的窗口，林尔拉着谢衍走了过去。 “你在这儿排，我去那边买粥和虾饺。”她把谢衍按在了队伍的末端，抬头往前面看了一眼，又说，“这窗口好像是卖点心的，你买那个奶黄包和蝴蝶饼，还有银丝卷，一份应该是四个，你都买两份。” 谢衍：“？” 不是说还要买粥和虾饺吗？ 光这边的小点心就买这么多？ “哦对了，要是有蛋挞的话，也买两盒。”林尔又说。 “……” 第889章 猫咪小耳朵 谢衍数了一下，他，林尔，温淼，再加上沈嘉喻，这也才四个人，贺寅不来，他等着谢肖回去，怎么四个人买这么多东西啊？ 吃得完吗？ 顿了下，谢衍垂眸问她：“你饿了？” “不是，给猫爷吃的，她一会儿就过来。”林尔随手把帽子扣到了头上，又说，“我刚才说的那些，都是给猫爷一个人的，你看看你喜欢吃什么，买的时候顺便给沈老板也拿一份。” “……”谢衍回想了一下温淼的身形，忍不住问道，“她吃得完？” “不够。”林尔淡定地答，“所以我还要去买虾饺。” 谢衍：“……” 小小的身躯，大大的力量，看来是真人不露相啊。 谢衍为之叹服。 七点半，新生们按照各自的学院专业在操场上集合。 这一届的金融系共有117个人，三个班编成了一个连队，第七十三连。 正好在操场最靠边儿的位置。 操场四周古树参天，凤凰木枝繁叶茂，烧红了大半个校园，也在地上投下了大片的浓荫。 整个七十三连就在凤凰木下的树荫里。 暴晒在太阳底下的其他连队的学生纷纷对其投来了羡慕嫉妒恨的目光。 操场上，除了正在军训的新生外，还有不少躲在树荫下看热闹的志愿者。 昨天接完新生，志愿者们就没什么事了，离开学还有一段时间，反正闲着也是闲着，索性抱着冰奶茶和小风扇，来操场上拉仇恨了。 七十三连位置显眼，独得树荫恩宠，结果队里站军姿的人，更显眼。 都说人靠衣服马靠鞍，但眼前的事实证明，这句话在帅哥美女面前完全不成立。 即便是穿着统一的迷彩军训服，该发光的人，还是在发光。 树荫下的志愿者们成群的凑到一起，目光几乎全落在了七十三连队里。 “我去，今年的金融系是什么情况啊，美女帅哥云集？” “这是商量好的吗？长得帅的都去学金融了？” “可能是金融系养人？不知道我现在转去金融系还来不来得及。” “我记得我小时候总听别人跟我说，现在长得不好看没关系，等过几年，长开了就好看了。” “你变好看了？” “没有，十几年过去了，我没有长开，但是我想开了。” “……” “此时此刻，此情此景，我必须要吟诗一句，海大帅哥千千万，金融占去一大半。” “诶，真的是猫咪小耳朵啊，昨天我听朋友说，接新生的时候看见了一个和贺寅长得很像的小学弟，我还以为她是眼睛自带了粉丝滤镜，看错人了呢。” “我好像看见了谢肖和秦柯，你看最后一排，靠左边的那两个小学弟，是不是？” “是他们，谢肖前面那个是贺寅。” “我好像也看见温淼和林尔了，第二排和第四排，是？” “是，我也看见了。他们五个都在啊，我还以为他们会考电影学院呢，没想到居然来了咱们海大，是走的艺术生特招吗？” “应该不是？金融系可是咱们学校的重点专业，每年学生都得挤破头，硬性要求摆在那里呢，分数不够的话，肯定是进不去的。” “我觉得要是走艺术生特招的话，他们应该会去音乐学院？” “姐妹，你们没看学校贴的爆料帖吗？走什么特招啊，人家可是货真价实的学霸，他们五个，高考成绩没有一个是七百以下的啊。” “今年的七百分，是真的牛逼。我在网上看过今年的高考试题了，要是让我考，我连六百八都考不了。” “啊？帖子在哪儿？还有链接吗？快分享我一下。” “姐妹姐妹，也分享我一下，我也想看。” “不用链接，点进学校贴，第一个就是，都被顶到最上面了，好像是昨天下午发的，首页有一大半的帖子都在八卦他们。” 这话一出来，小姐姐们纷纷放下了手里的奶茶，迅速地拿起了手机，点开了学校的贴。 热帖就在最顶层，帖名叫“前排！猫咪小耳朵全员齐聚经院金融系”，回复早就超过了99+。 镇楼图模糊不清，但大致还是能看出来熟悉的身形。 楼主：【前排围观，速来。老规矩，先自我介绍一下，楼主是经管学院大二的，今年来学生会帮忙当志愿者，主要是负责经贸系的新生登记，金融系就在我旁边。 之前听网上的小道消息说，猫咪小耳朵很可能会报海大，所以楼主就特意留意了一下新生，没想到真被我蹲到了。】 1楼：【有一说一，这个照片有点儿糊啊。】 2楼：【啊这……这头上戴着帽子，脸上口罩的，能看出来什么哇？】 3楼：【卧槽，是木木和猫爷啊！死忠粉表示，这绝对是她们俩，单凭一根头发丝，我就能认出来。】 4楼：【有没有可以科普一下的，猫咪小耳朵是什么？还有，木木和猫爷又是谁？】 5楼：【楼上的姐妹，不是本地的？】 6楼：【能这样问的，肯定不是江州人。 我来科普一下，猫咪小耳朵是个地下乐队啦，作词编曲一体机，在我们江州本地很有名的。 去年暑假他们还参加了那个《音乐之夜》的综艺节目，决赛毫无悬念地得了第一。】 7楼：【木木是林尔，乐队鼓手，猫爷是主唱，真名叫温淼，我猜着木木和猫爷可能是她俩的小名，要么就是艺名？ 反正大家一直都是这样叫的，他们这个乐队之前也没有公开过名字，就去年上节目的时候我们才知道的。】 8楼：【海大附中的表示喵咪小耳朵以前虽然不公开露面，但在我们学校里也登过台，我们学校的学生对他们都挺平常心的。 因为学校里设有专门的艺术班嘛，艺术班里不少学生都是童星出身的，还有很多二三线的小演员呢，可能见惯了大家就都习惯了。】 9楼：【音乐制作人啊，那也应该算是半个娱乐圈的了，他们是艺术特招生进来的吗？】 第890章 贴吧热帖 10楼：【今年咱们学校的最低录取线好像是674？金融系又是重点学科，提档线肯定更高。要是想进金融系，我觉得怎么着也得690？话说回来了，艺术生也能报考金融？】 11楼：【楼上的，作为知情人的我必须要说一句，他们不是走的艺考啦，就和咱们一样，都是普通考生考进来的。我也是海大附中毕业的，比他们大一届，他们几个一直都是重点班的。再悄悄逼逼一句，海大附中不是那么好待的。】 12楼：【不好意思，作为另一个知情人的我来迟了，我先来贴一下他们的高考成绩： 贺寅702，市排名27；秦柯704，市排名21；温淼705，市排名19；林尔706，市排名16；谢肖714，市排名2。 全员分数700+，名次市前三十。 顺便科普一下，今年高考过七百分的，全江州市一共才31个人。】 13楼：【接楼上，顺便再科普一下，今年的七百和往年的七百，含金量都不一样。据说今年的理综是地狱难度，考生整体成绩都低了，要不然海大的录取线也不会这么低。】 14楼：【上个月我还看见我以前的班主任发朋友圈了，说今年的理综很难，学生掉分掉得太厉害，要是按江州一模的成绩，过七百的差不多要有六七十个人，结果高考成绩一出来，还不到一模的一半。】 15楼：【猫咪小耳朵的粉丝在此，我是云川九中毕业的，和我女鹅木木一个学校的。 我必须要说一句了，我女鹅的英语绝对是考砸了，我都怀疑她是不是答题卡涂错了，我记得她从转来我们学校，英语就一直都是满分。 前几天去学校领学籍档案的时候，我去看了看我们学校的百名榜，发现她的英语成绩才134。 当然，我不是说这个134低。 我是说，这成绩对她来说，确实是低了。 别的学校的人不知道，但我们学校的人都是知道的，这两年来，她真的是无论大考，还是小考，无论题难，还是题易，英语都是雷打不动的一百五。】 这条热帖下面紧跟着的就是一个被新顶上来的帖子，里面的回复同样是迅速突破了99+。 楼主：【关于七十三连队最后一排的那两个大帅逼，我不是说谢肖和秦柯，这两只我认识，我是说最后右边的那两位。 请各位姐妹大声地告诉我！ 我一定不是最后一个知道的，这两位大帅逼的女朋友就是林尔和温淼？！ 没错，我说的就是猫咪小耳朵的林尔和温淼。 还有，有无姐妹科普一下这两位大帅逼的来历？ 哪个学校的啊？ 1楼：【前排，云川九中的校友前来认领，圈出来的这两位，左边那个是我们班的学霸大佬，今年的理科状元，本名谢衍，不过大佬的朋友们一直都叫他谢甜甜。】 2楼：【海大附中的校友也前来认领，右边那位是沈嘉喻啊，我们学校的，和我一个班，高一下学期转来的，不过高三的时候又转走了，没想到兜兜转转的，最后到大学又回来了啊。】 3楼：【啥？谢甜甜？？？e，我是瞎了吗……到底哪儿甜了啊？】 4楼：【楼上的朋友，可能是他们的爱情甜。】 5楼：【等等，这不是江州电视台采访的那位小哥哥吗？ 当时看新闻的时候，我就觉得这个小哥哥也太他妈帅了，学习还这么好，讲话也挺有意思的，不动声色的高级凡尔赛，我现在满脑子都是他的那句“还行”。】 6楼：【操了，我终于反应过来了，我说为什么当时看那个采访的时候，我就觉得这个小哥哥的女朋友有点儿眼熟。 明明他女朋友戴着口罩，都看不清模样，但我就是觉得眼熟。 我现在才反应过来，那他妈是林尔啊，真是口罩也遮不住的美貌。】 7楼：【唉，同样是人，我怎么长得这么敷衍？】 8楼：【我也看那个采访了，我觉得那可能是主持人事业的滑铁卢。 我看那个主持人小哥哥啦啦地说了一大通，然后这位大帅逼就简简单单三个字，就没然后了，我感觉好像只有提到自己女朋友的时候，他的话才稍微多了起来。】 9楼：【e？让我缓缓，一楼的姐妹说这个帅逼是谁？ 你们学校的？ 真的假的？ 他不是刚从牢里出来吗？ 我那天问他来着，他说不是咱们学校的，然后我跟他要联系方式，他说我是他从牢里出来之后加的第一个人。 我当时就惊呆了好吗？！ 然后我问他犯了什么罪，他说杀妻骗保。】 10楼：【啊？牢里？杀妻骗保？？？ 确定吗？ 他不是站街的吗？ 我去年送我妹上学，在高铁站遇见过这位大帅逼，当时我跟他要微信号，他说不是学生，我问他干什么工作的，他说他是站街的。 楼上的姐妹，你是不是听错了？ 其实他是扫黄打非给扫进去的？？？】 11楼：【什么情况啊？楼上的两位姐妹，你们是不是认错人了？ 确定是他吗？ 哎呀急死我了，到底是扫黄打非，还是杀妻骗保啊？？？】 12楼：【我去，刚才扒了一下温淼的男朋友，结果震惊得我一批，高考成绩将近七百二，他是今年乐城市的理科状元啊……】 13楼：【那个啥……小透明表示悄悄说一句，沈嘉喻在我们学校也很出名的。我是乐城四中毕业的，和他一直都是邻班，他初中是在四中读的，然后高一读了半年，下学期就转学了，我今天看了帖子才知道原来他是转到海大附中了啊。】 14楼：【理科状元？我去，这消息真的假的啊？不是都说，人丑就要多读书吗？他们长这样一张脸，还学习这么好？】 15楼：【楼上的姐妹，你要是这样说的话，那我必须来贴一下今年的理科前三甲的成绩了： 谢衍：语文130数学150英语150理综296总分726； 谢肖：语文136数学150英语150理综278总分714； 白祈：语文135数学150英语150理综278总分713。 第891章 我命由我不由天 沈嘉喻的具体成绩不知道，他不在江州考的，不过我觉得既然能考七百二，单科成绩肯定也很漂亮。 顺便再说一句，这几位都是货真价实的帅哥。 谢衍、沈嘉喻和谢肖，你们去操场，在七十三连就能看到，我也不用多说。 白祈是我们江大附中的，我和他一个班，我可以摸着良心讲，我们班的白祈大佬不比他们三人差，真的是各有千秋的帅。】 16楼：【我懂，帅的人各有千秋，丑的人千奇百怪。比如，鄙人。】 17楼：【不是，现在都流行数学英语拿双满分了吗？我这才高考完两年啊，竞争就这么可怕了？？？】 18楼：【这也得看学校，他们三个都是市重点校里出来的，能拿双满分不奇怪。】 19楼：【等等，我看到了什么？谢衍的理综296？？？不是，这就有点儿可怕了？这个分也太高了？就离谱，不是说今年的理综很难吗？】 20楼：【我作证，是真的难，而且是超级难，我妹妹今年高考，她平时理综都是280左右的，今年低了将近三十分。】 21楼：【别的不说，谢衍的这个理综是真牛逼，不服不行。这次高考，理综能过二百六的都是尖子生中的尖子生了，我估计三大附中的学生里，过二百六的都很少。】 22楼：【差不多，也就实验班的学生能过二百六。】 23楼：【我终于知道我为什么学习不好了，我叫汪月明，名字是三个字，再看前三名，谢衍、谢肖、白祈，啧，名字都是两个字，从起跑线上，我就输了。】 24楼：【我真是要忍不住酸溜溜地说一句了，猫咪小耳朵是怎么回事啊？自己学习好也就算了，连男朋友都学习这么好？怎么，七百分以下的不配谈恋爱是吗？】 贴里的讨论进行得如火如荼的时候，几位主角还正参加着同样进行得如火如荼的军训。 十一点半，上午的军训结束。 学生们纷纷拖着沉重的脚步去吃饭。 一上午的军姿站下来，林尔倒是没觉得累，就是热。 天是真的热。 热得她心态都有点儿炸。 而这种强压着烦躁在她看到谢衍踩了井盖时达到了顶峰。 呵，井、盖。 点燃了一切导火索的井盖。 林尔抿紧了唇线，浅色的眼瞳盯着那个倒霉井盖，忽然感觉自己脑袋里紧绷着的某根弦就“喀”的一下断掉了。 她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眼睛时，浅色的瞳仁已经染上了点点的烦躁。 “你非得去踩那个井盖吗？”她一把扯住谢衍的手，抬头盯着他，一字一顿地问。 谢衍：“？” 啊？ 什么？ “我是说，你踩着的这个井盖。”林尔朝他脚下指了指，耐着性子，压着火儿问他，“你非要去踩吗？” 谢衍：“？” 谢衍的视线一低，这才看到自己脚下踩到了个井盖。 他是真没注意这个。 食堂门口都是人，挤得厉害，所有人都得顺着人潮往前走，基本上没人会注意脚下的。 “我都跟你讲过了，踩了井盖会倒霉的。”林尔一边朝他手心拍了三下，一边有些不高兴地嘀咕着，“你还要踩，还要踩。” 像是借故闹脾气的小朋友一样。 瞧着她嘀嘀咕咕的模样，谢衍有些想笑，但又觉得现在笑出来，小姑娘的火儿肯定更大了。 于是，他敛了下眉眼，缓声道：“没事儿。” 林尔听到这一句，直接抬起头来看他，眼睛里要表达的意思很清楚： ——怎么就没事儿了？ ——不是跟你说过，踩到井盖会倒霉的吗！ “没事儿。”谢衍又说一遍，“不会倒霉的，我命由我不由天。” 林尔：“？” 像是看到了她满头的问号，谢衍挑了下眉梢，慢腔慢调地又添一句：“天欲灭我我灭天。” 林尔：“……” 建议尼古拉斯殿下以后少看那些中二病的动漫，画风都给带歪了。 军训过得很快，从二十七号开始，到六号结束。 一共是十天的时间。 结束之后，大一的学生们还有个入学考试，要考数学和英语，然后按成绩来进行分级教学。 双a等级的在快班，其他学生在慢班，两个班的教学进度也不一样。 入学考试安排在了七号，正好是个周六，一上午的时间，两门全部考完，之后就开始放假过周末了。 新生的入学流程在此时才真正地告一段落。 金融系的三个辅导员一合计，在周六的晚上组织着本系的学生来了个新生聚会，还喊来了之前在新生接待处当志愿者的本系的学姐学长。 考完试之后，学生自由离校。 离聚会还有一下午的时间，林尔闲着也没事，拉着谢衍去了超市买东西，打算把他家里空着的地方都填一填。 出了小区，往北边走十分钟，就是大润发。 林尔推了辆购物车，一边跟谢衍说着话，一边往里边走。 进门左手边就是卖睡衣的地方，林尔在里面转了一圈，然后停在一处衣架前，指着上面挂着的睡衣，侧头问谢衍：“你看这两件，一个是短裤，一个是短裙，哪个比较好？” 谢衍抬了抬眸，懒洋洋地扫了一眼，而后音调稍有散漫地道：“我觉得，什么都不穿比较好。” 林尔：“？” “衣服这种东西，都是穿给外人看的。”谢衍垂眸看着她，而后提了一个真诚的建议，“跟我在一起的时候，你可以不用穿。” 林尔：“……” 闭嘴，谢甜甜同学。 林尔面无表情地把布料更多的那套睡衣拍到了他的怀里。 再往前走，是卖床上用品的地方。 导购员阿姨口若悬河，滔滔不绝：“我们这个枕头采用了最新研发的高科技，不仅能调理人体机能，增强人体免疫力，还能辅助人体降血压和降血糖，改行睡眠的质量，更能预防心血管脑梗等多种疾病。” 林尔抬头看了眼挂着的广告促销牌，只见上面用黑色的马克笔写着硕大的“九块九”三个字。 第892章 黑科技 她沉默了一下，然后非常诚实地问道：“九块九的东西，就能有这么多功效了？” “当然。”导购员阿姨面不改色地点头道，“厂家不挣钱，一心为人民服务，只想着回报社会，为创建社会主义和谐家园贡献出自己的一份力量。” 林尔立时精神一振：“真的吗？这种良心企业如今可真不多了。” 谢衍：“……” 谢衍一听“创建社会主义和谐家园”这几个字就直觉不太妙，因为他家的这位小姑娘思想是真的非常根正苗红。 她扛得起张大爷的米，也扛得起王大妈的菜，却唯独扛不起共建社会主义的精神诱惑。 谁还不想当一个合格的社会主义接班人呢？ 果然，下一秒，谢衍就听见小姑娘精神奕奕地说：“我觉得我们很有必要为创建社会主义和谐家园献出自己的一份力量。” “……” 谢衍很想说一句，宝贝儿，献力量不是这样献的。 “小姑娘，要买个试试吗？”导购员阿姨更加精神奕奕，热情洋溢地问，“一个九块九，两个打八折。” 她一边说着，一边抬头看向谢衍，眉梢眼角的喜悦几乎要溢出来了：“情侣购买更优惠哟。” “……”谢衍的眼皮冷不丁地一跳，他下意识地说，“不了，谢谢——” 但他这句“谢谢”的尾音还没落下，林尔格外主动且积极地把话给接过去了：“要，我们要。” “……”谢衍的话说不下去了。 他撇过头来，用一种很难用言语来描述的表情看着她。 林尔完全没觉得这个功能齐全到几乎只差能使人死而复生的神奇枕头有什么问题，只是一脸期待地拉着他的手，来回地晃了晃，尾音软软地道：“谢甜甜，我要这个。” “……” “我们就买这个。” “……” 谢衍一时之间竟不知自己该作何回答。 谁能想到，眼前的这位坐拥着奥特曼vr体验馆，天文星空馆，以及私人海洋馆等一系列的豪华艺术馆的真白富美大小姐，最后会被一个价值只有九块九的神奇枕头给打败了呢。 见谢衍迟迟没说话，林尔又晃了晃他的胳膊，半是哄半是骗地说：“谢甜甜，我们就买这个，你不想为社会主义做点贡献吗？” 谢衍:“……” 想，但不想以这种这种形式做贡献。 而且，他也很想知道，为什么买个破枕头，就是为社会主义做贡献了。 只是看着林尔期待的眼神，谢衍头疼了半晌，最终还是有些无奈地点了点头。 行行。 小姑娘既然想要，那就买。 他也不求这玩意儿能降血糖、降血压什么的，只求这东西别把她睡落枕了就成。 在各路导购员阿姨各显神通的推销之下，两人的超市之旅都没逛完，只转了小半圈，推着的购物车就已经被填满了。 谢衍往里面看了一眼，里面什么东西都有。 调节血压的神奇枕头，缓解痛风的智能经络刷，益气补血的粗盐热敷包，防止猝死的红外线理疗仪，甚至还有两块据说有着枯木回春，以及返老还童功效的魔力抹布…… 怎么说呢，谢衍感觉自己不是来逛超市的，而是过来参加了一个传销大会。 想必他女朋友这样的，就是以后的那种极易上当的疯狂购买保健品的老年人群体。 而那位未来的保健品潜在受害者——还在疯狂扫着货，没有任何要停下来的趋势。 谢衍看着这一堆杂七乱八的东西，抬手揉了揉眼角，而后弯下腰来，把购物车里的东西简单地整理了一下，想腾出一点地方来。 因为林尔还没买完。 刚把买的那些东西分门别类地放好，谢衍要直腰的时候，余光一瞥之下，眼眸忽然看到了个有些扎眼的东西。 他的动作一顿，脑袋偏了过去，视线直直地往下落。 那是个黑科技凉席，据说功能是…… 冬暖夏凉，采阴补阳。 在看到包装盒上的那一行字之后，谢衍感觉自己的眼角迫不及待地微跳了一下。 冬暖夏凉，他能理解，但是这个采阴补阳…… 这他妈是什么黑科技啊？？？ 练邪功的吗？！ 林尔已经走到这排货物架的最前端了，见他还在后面停着，忍不住停住脚步，歪头问了他一句：“你看什么呢？” “……”谢衍沉默了一下，把手里的那卷凉席塞到了购物车的最下边，然后才表情镇定地回她道，“没什么，怕买的东西掉了，我整理了一下。” “噢。”林尔不疑有他。 一趟超市下来，林尔的成果颇丰，正经的东西没买几个，但最容易让老年人受骗的产品差不多全买了个遍。 临走结账的时候，谢衍一个没看住，回个头的功夫，就见林尔的怀里又多了个大盒子。 那盒子通体漆黑，充满着宗教的气息，上面画着六芒星和各种神秘符号，看上去像是某种作法仪式的辅助道具。 谢衍愣了一下，才问：“这是什么？” “魔力球。”林尔说。 “魔力球？” “嗯。” “这是干什么的？” “占卜通灵，预测吉凶。” “……” 好，他把话说早了。 不是潜在的老年人保健品受害者群体，人家老年人群体都不会买这种东西。 回了家之后，林尔把别的东西一放，先把魔力球给掏了出来，摆到了台上。 她研究了一会儿说明书，然后从高脚椅上跳了下来，站到魔力球面前，一只手搭了上去，掌心朝下，眼睛闭着，表情肃然地道：“魔球魔球告诉我，今日出行是凶是吉？” “……”谢衍停在一边，抬眸看着她神神道道地作法。 林尔一连念了三遍，魔力球都没有反应。 谢衍都没说“你是不是上当受骗了”，而是用词相当委婉地问：“这个东西是不是坏了？” 林尔表情认真地反驳道：“肯定没坏呀，这是刚买的。” “那它为什么没有反应呢？”谢衍忍不住伸手在魔力球上敲了两下，魔力球还是毫无反应。 第893章 那我出卖色相 谢衍忍不住伸手在魔力球上敲了两下，魔力球还是毫无反应：“那它为什么没有反应呢？” 但林尔却说：“有呀。” 谢衍：“？” 有？ 有什么反应？ 他怎么没看见？ 谢衍怀疑自己可能是瞎了。 “反应在哪儿？”谢衍有些困惑，稍稍向前倾身，眸光下落看去，“球没亮，也没变色，上面也没浮现什么吉凶的字。” “噢，这就是代表今天不吉也不凶，是平兆。” “……” 谢衍无话可说。 还能这样解释？ 面对着这个横空出世的魔力球，谢衍的那本老黄历遭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挑战，他觉得自己有必要为老黄历正一下名：“你要是想预测吉凶的话，可以翻老黄历呀。” 林尔闻言，有些惊奇地回过头来：“你那本老黄历还没撕完？” 据她所知，这本老黄历起码得有两年了？ “没。”谢衍说，“还能再撕两三年。” “……” 也是，那老黄历厚得跟牛津大辞典似的，估计他大学毕业都用不完。 水晶球带来的新鲜感也就两分钟。 过了那股新鲜劲儿，林尔就兴趣缺缺地把水晶球收了起来。 台上还有两个大购物袋，里面装着从超市里买回来的那堆东西，林尔刚站过去，想要帮忙整理一下，谢衍就拿着半块西瓜走了过来。 他把西瓜连带着勺子一块递了过来：“去客厅里吃西瓜，我来收拾。” “噢。”林尔应了一声，怀里已经多了半块沉甸甸的薄皮西瓜。 客厅里有她新买的投影仪。 林尔先找了个电影出来，这才抱着西瓜，盘腿坐在沙发上，一边看着电影，一边挖着西瓜。 谢衍收拾完东西过来的时候，电影刚放了十分钟，他往屏幕上扫了一眼。 是个英语原声的老电影——92版的《野性的呼唤》。 见他过来，林尔抱着西瓜往旁边挪了挪，示意他往这边坐。 谢衍随手抽了张纸巾，一边擦着手上的水珠，一边在她旁边的位置上坐下。 林尔晃了晃手里的勺子，挖了口西瓜举过来了。 谢衍低头去咬的时候才发现到她挖的是西瓜最中间的那一块，他侧了侧眸，往小姑娘抱着的西瓜上面扫了眼。 小姑娘刚才吃的一直都是边上的，中间那一圈最甜的留出来了。 看来是给他留的。 谢衍偏了偏头，眸光重新落回她的小脸上。 林尔的注意力还在电影上，也没觉得把西瓜最甜的那一圈留给他有什么问题，只是咬了咬勺子，又挖了一口西瓜。 西瓜买的太大，一个半小时的电影看完，她手里的西瓜才吃了一小半。 林尔实在是吃不下去了，直腰起来，向前倾了倾身，把西瓜和里面的小勺子一块放到了面前的茶几上。 ——那茶几还是前几天新添的。 “不吃了？”谢衍偏头看她一眼。 林尔摇了摇头，说：“吃不下去了。” 晚上还有个新生聚会，她的肚子现在已经被西瓜填得差不多了，估计晚上也吃不了多少东西了。 林尔摸了摸被撑到的肚子，然后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 时间刚过五点半。 聚会的时间定在了六点半。 现在去还太早。 屏幕上的画面定格在电影海报上，一只威风凛凛的狼犬和主人公比肩而立，林尔微微歪了歪头，盯着屏幕上的狼犬看了两秒钟，忽然说：“我也想养一只狗。” 谢衍垂眸看她：“那明天去宠物店看看？” 林尔想了想，然后摇头：“不去，我只是想想，并不是真的想养。” “怎么？” “照顾起来太麻烦了。”林尔老老实实地说，“我只想要一只能自己吃饭，能自己洗澡，还能自己遛自己的那种。” “……”谢衍挑了下眉梢。 能做到这些的，那还是狗吗？ 起码得是狗成精了？ “只要我想摸它的时候，它乖乖地让我摸就好了。”林尔又补上最后一句。 “那你养我。”谢衍眼尾轻轻一勾，明目张胆地递了个暧昧眼神过来，“你说的这些，我都能做到。” “不行。”林尔瞅了他一眼，完全当他这个暧昧眼神是空气，她坐直了身子，然后义正言辞地拒绝道，“你太贵了，我贫穷。” 谢衍：“？” 谢衍的眉毛挑得更高了：“你贫穷？” 他的语气里含着浓浓的反问意味，像是在说“朋友，麻烦你摸着自己的良心说话”。 如果住着亿万豪宅，坐拥无数艺术馆的这种配置还叫贫穷的话，那其他人是不是可以收拾收拾，去捡破烂了？ 这得多强大的心理素质才能支撑着她说出这三个字来的啊？ 但面对着谢衍的质疑，林尔的眼睛眨都不眨，答得坦荡荡：“对，我太贫穷了。” “……” 她的语气和表情都显得异常的真诚：“我都快穷得吃不起饭了，怎么还能养你？” “没事儿。”谢衍捏了捏她的耳朵，那双漂亮的桃花眼稍稍敛了起来，诱哄似的道，“那你出卖一下色相，我可以倒贴。” “那就更不行了。”林尔闻言，脸上的表情更大义凛然了，“身为红旗下成长的新时代青年，怎么可以以色交易？” 她用一种稍带谴责的眼神看着他，像是在说“你怎么这么不懂事？” “行。”谢衍倒是挺配合，当即改口，“那我出卖色相，行不行？” 林尔：“？” 这和刚才他说的倒贴有区别？ 似乎是看到了她眸中的疑色，谢衍朝她暧昧地眨了眨眼，然后向前倾身靠过来，以轻哑的气音说：“我用色相来引诱你，反正你把持不住。” “……”林尔的呼吸一顿，而后稍稍向后撤了撤脑袋，有些干巴巴地说，“我觉得我可以把持住。” 谢衍也不反驳，只是不置可否地挑了下眉梢：“那试试？” 林尔：“？” 这还能试？ 谢衍并不说话，只是修长指尖勾住过她的手，慢条斯理地往自己腹肌上贴：“那就先从上手开始。” “……” “仔细摸摸？” “……” 狗男人，又开始不做人了。 第894章 在自己的墓碑前 聚会的地点定在了海大的北校。 北校属于海大的本部，教职工家属院小区就在这里，四周功能齐全，自带商圈、夜市、电影院，说是学校，其实称之为生活区也不为过。 六点，在“倒贴”和“色诱”这两个问题上磨了大半天的两个人准时出门。 天还亮着，夏季的太阳落得晚，通常七点之后，天色才会慢慢地暗下来。 这边离大学城不远，走地下通道的话更近，二十分钟的路程从地下通道绕过去，也就十五分钟。 林尔谢衍到的时候，贺寅已经在校门口百无聊赖地等着了。 他找了个树荫，就在树底下的路缘石上坐着，时不时地抬头往四处张望一眼。 校门口的学生来来往往，热闹非常。 要不是贺寅的那张脸长得确实不错，不太像个要饭的，否则这会儿他脚边应该堆了一摞讨来的钱了。 隔着一条宽阔的马路，贺寅遥遥看见了马路对面的那两个熟悉的身影，立刻站了起来，伸着胳膊朝他们晃了晃爪子。 交通指示灯有由红转绿，两人不紧不慢地走了过去，停在了贺寅面前。 “你们怎么才来呀？”贺寅把鸭舌帽往上一抬，露出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来，“我都等了好久了。” “是你来太早了。”林尔看了眼时间，还不到六点二十。 等了两分钟，温淼和沈嘉喻也出现在了校门口。 贺寅看人到得也差不多了，拍了拍手之后，喊着他们往夜市那边走。 温淼往马路对面看一眼：“不等肖仔和秦小狗了？” 贺寅摆摆手：“不用等了，肖仔说路上在堵车，他们直接过去。” 温淼“噢”了一声，便没再说别的。 进了校门，一行人往夜市商圈走。 前面是温淼和沈嘉喻，后面是林尔和谢衍，贺寅非常痛苦地夹在两对情侣中间。 他觉得自己很有必要更个名，再改个姓。 他不叫贺寅了，现在是姓灯，名泡。 小名：亮亮。 进了这边的商圈，路上的人更多了，不止海大的学生，还有各学院的老师、辅导员，以及出来吃饭、散步的老教授们。 求知路两侧的人行道上，沿街一排都是摆地摊卖鲜花的学生，在看到这些红玫瑰野蔷薇之后，贺寅的痛苦值达到了顶峰。 世界上有没有比单身狗夹在两对情侣之间更痛苦的事？ 有。 那就是不仅要夹在情侣之间，而且还要忍受着花店老板一句句的“帅哥，买鲜花吗？没女朋友也可以买来送自己”。 他今天就不该出门的，贺寅满心死寂地想。 一条长街都是鲜花摊，花香浓郁，飘零十里，味道有点儿冲鼻子，林尔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她揉了揉鼻尖，带着点儿鼻音地问：“今天是什么节日吗？” “七夕早就过了？”贺寅也在疑惑，瞅着长街两侧卖花的摊位，“怎么学校里还这么多卖花的啊？” “今天是海大的情人节呀。”温淼一只小爪子搭着沈嘉喻的手腕，蹦蹦跶跶地歪过头来说，“我听我哥说的，每年九月的第一个周六，就是海大的情人节。” 听她这样说，谢衍侧头往旁边的花摊上掠了一眼，很快又回过头来，看向林尔，眼神里有询问的意味。 要表达的意思就是：要不要花？ “别买。”看出了他的想法，林尔直接将他的想法掐灭在摇篮里，“买了你自己拿着，也别给我，我不要。” 谢衍：“……” 没有一点浪漫细胞的小姑娘。 沈嘉喻也在往花摊上看，他的眸光在白玫瑰上一掠而过，而后侧过头来，眼尾朝着温淼轻轻一勾，问：“想要什么花？” 温淼连看都没看那些花束，只是歪头想了想，而后试探着道：“豆腐花。” 沈嘉喻：“？” “要不爆米花也行。”温淼又补充道。 沈嘉喻：“……” 论吃货脑袋里的那稀少的浪漫细胞。 两对情侣一只灯泡中，唯一浪漫的就是母胎单身的贺寅了。 “想我单身十八年，竟然连一束鲜花都没收到过。”想到自己母胎单身的漫长人生，贺寅不由得长吁短叹起来，“亏我还是恋爱专家呢，这是何等的失败啊。” “有？”温淼歪头看他，提醒他道，“上次清明节，秦小狗不是送你一个花圈吗？ “……”贺寅的嘴角抽了抽，“那是花吗？” “花圈上的花，就不是花了吗？”温淼义正言辞地看着他，以一种教育的口吻道，“你不能因为人家是开在坟头上的，就歧视人家？这可是种族歧视。” 贺寅：“……” 神他妈的种族歧视。 一个花圈还能扯到种族歧视的上面？ 贺寅觉得自己一口气险些没上来，差点儿就把这个花圈当场用在自己身上了。 温淼瞅了瞅他，又说：“你要是觉得花圈不行，真想要花的话——” 贺寅勉强顺了下气：“你要给我买一束？” “不是。”温淼友好地说，“我可以打开手机，登上王者荣耀，给你送一朵。” “……” “这样我们的亲密度，还能加十个点。” “……” 贺寅这下是真噎住了。 本来刚才还剩一口气的，现在已经是死透了的状态。 有时候这位温淼小朋友说话，和尼古拉斯同学比起来，也是不逞多让的。 反正这一句送花出来之后，贺寅是暂时不想跟温淼说话了，他翻了个大大的白眼，然后两只手揣进裤兜里，溜溜达达地绕到了谢衍旁边。 拒绝亲密度，从我做起，也从这一刻做起。 贺寅溜达过来之后，谢衍侧眸瞥了他一眼，见他一脸郁闷，谢衍本着“友谊万岁”的宗旨，还是不太走心地安慰了他一句：“其实你也不用太伤心，有研究表明，大部分男生收到的第一束鲜花，都是在自己的墓碑前。” “……” 贺寅的表情出现了一瞬间的呆滞。 恕他直言，他听了这个不走心的安慰之后，心里梗着的那口气好像更上不来了。 听听，快听听—— 这说的是人话吗？ 什么叫在自己的墓碑前？？？ 第895章 林尔是我的艺名 贺寅被噎得要翻白眼，好半晌，他才强行把那口气给顺了下去，然后张了张口，表情复杂地憋出了一句：“我能不能问一下，这是谁的研究？” 闲着没事研究这东西的人，肯定不是什么正经的学者。 “尼古拉斯·沃梭德。”谢衍这样说道。 贺寅：“？” 怎么这个名字听着这么耳熟？ 尼古拉斯他知道，就是眼前的这位，那沃梭德又是哪位大神？ 贺寅一脸懵逼地挠了挠头，虽然他很不想暴露自己的无知，但本着求实的精神，贺寅还是多问了一句：“那个，我得再问一句，这个研究是哪本书里的啊？” 等改天他去图书馆的时候，一定要好好翻翻。 谢衍偏头想了下，而后非常学术地道：“《尼古拉斯·沃梭德论雄性爱情》。” 贺寅：“？？？” 嘿，听着更耳熟了。 连着两句学术之语抛出来，温淼的注意力也移到了这里。 “尼古拉斯·沃梭德……？”温淼面带疑色地重复了一遍，然后替贺寅问出了心底的困惑，“这名字怎么听起来这么耳熟？” 是这位尼古拉斯同学的亲戚吗？ 迎着两人困惑又迷茫的眼神，谢衍眸中没起半分波澜，只淡淡应了一声，不紧不慢地为两人解惑道：“哦，就是我。” 温淼：“……” 贺寅：“……” 怪不得耳熟，原来作者本人在此。 六点半，聚会准时开场。 新生加上辅导员和来的学长学姐，大概有一百三十个人左右，分了六桌，每个桌上都是本班的学生。 在一班的餐桌前坐下，林尔往大厅里面看了一眼。 一班和三班之间隔着两张餐桌，谢衍和沈嘉喻、贺寅都是同一个班的，他们三个坐到一起了。 林尔左手边就是温淼，右手边是个模样陌生的男生，似乎是上一届的学长，另外两个舍友都在温淼左边的位置上。 一整个晚上，学长都在极尽热情地跟林尔搭着话，话里话外都是再明显不过的撩拨的意思，最后惹得温淼都纳闷地看了过来。 “木木，他不知道你有男朋友啊？”趁着学长扭头同旁边的朋友说话的时候，温淼压低了声音，小声地问了林尔一句。 林尔眼里有点无奈，拿起手机朝她晃了晃：“我手机就在这放着，屏幕一直亮着，除非他瞎。” 她的手机屏幕背景就是谢衍和她接吻的照片。 “那他这是干嘛？”温淼又说。 “这还用说吗？”林尔还没回答，旁边坐着的乔薇已经忍不住了，悄声吐槽道，“明显就是想挖墙脚啊。” 温淼：“？” 温淼的眼神迅速在学长身上扫了一眼，然后表情更加纳闷了：“不是，谁给他的勇气，去挖尼古拉斯的墙脚？” 颜值，身高，性格，家庭，没一个占优势的。 就这样，还敢去挖尼古拉斯同学的墙脚？ 能不能洗把脸，清醒一下了？ 但学长还真不清醒，挖墙脚的行为一直持续到聚会结束，并且还大有要继续延续下去的意思。 从餐馆里出来，林尔往路边的凤凰树下一站，等着谢衍出来。 三班的辅导员似乎是喝大了，还在举着个酒瓶子，大着舌头讲话，其他两个班的学生已经散得差不多了，就剩三班的学生还在各自的位置上坐着，被迫听着辅导员的连篇废话。 林尔刚在凤凰树下站定，不清醒的学长就跟着走了过来，殷勤地问了句：“林尔，你要回学校吗？” 他手里拿着一个车钥匙，来回抛了两下，又说：“我开车过来的，顺路送你回去？” “不用。”林尔抬头看他一眼，脸上没太多表情，“我不回学校，我回家。” “那我送你回家。”学长接话接得异常流畅，又问，“你家在哪儿？” “不用了。”林尔再次拒绝，“我家不太好找。” 闻言，学长大手一挥，非常不拘小节的模样：“没事儿，云中区这一块我熟。” “……” 又是一个自来熟的。 “你家在哪儿啊？”学长又问。 “……”林尔终于掀起了眼皮。 她微微歪了歪头，像是在思考自己该如何回答，想了两秒钟之后，她才温温吞吞地出了声：“我家在太平洋。” 学长：“？” 林尔：“具体住址是太平洋比基尼海滩比奇堡贝壳街126号。” 学长：“？？” 林尔：“再具体一点是126号的那块石头的下面。” 学长：“？？？” 林尔：“哦对了，忘记自我介绍一下了，林尔是我的艺名，我本名叫派大星。” 学长：“……” 两秒钟之后，林尔平静又礼貌地送别了学长。 瞅着学长一脸凌乱，外加一步三晃地上了车，温淼眨了眨眼，忽然说：“木木，我发现你和尼古拉斯真的是越来越像了。” 林尔侧头过来：“嗯？” “刚才那一瞬间，我以为我面前站着的是尼古拉斯。” “……” 林尔听懂了她的言下之意： 只有尼古拉斯才会这样胡扯，而且还扯得有理有据。 两个人在门口等了一会儿，男朋友没等到，倒是先把对面卖花的给等过来了。 像情人节这种特殊的节日，两个女孩子站在路边儿上本来就挺显眼了，两个漂亮女孩子站在路边儿上，那就更显眼了。 对面一个卖花的摊位上，几个男孩子将脑袋凑到一起，一边有意无意地朝这边看着，一边小声地说着什么。 很快，其中一个穿着流氓兔t恤的男生就抱着一束红玫瑰，起身直直地朝这边走了过来。 温淼百无聊赖地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一下，而后兴趣缺缺地拿了手机出来，低头给沈嘉喻发着语音：“沈嘉狗沈嘉狗，你怎么还不出来呀？你再不出来，小区门口卖西瓜的大娘就要收摊了。” 流氓兔走近，正好听到这一句。 这种亲昵的语气，一听就是在给男朋友发消息。 流氓兔的脚步微不可查地一顿，脸上的神色未变，只是掠过低头按手机的温淼，把怀里的玫瑰花往林尔面前一递。 第896章 就你骚话多 都是美女，这花给谁都一样，反正撩到哪个他都不亏。 林尔没接，只是礼貌性地抬了抬眼眸，而后温温吞吞地说：“我不买花。” “不是卖的。”流氓兔把花递得更近，笑嘻嘻地说，“是送你的。” “……”林尔差点儿被突然伸过来的玫瑰花枝子戳了胳膊，她往后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半步，眉心微皱，“为什么送我？” “想跟你交个朋友。”流氓兔晃了晃手里的玫瑰花束，示意她接一下。 林尔没动，声音淡了下来：“我不缺朋友。” 流氓兔像是完全没有觉察到她的语气变化，只有些吊儿郎当地看着她，又接着问：“那你缺不缺男朋友？” 这话的尾音还未完全落下，一道平淡中透着两分倦的声音就响了起来：“她不缺。” “……” 正牌男友来了。 温淼笑眯眯地为尼古拉斯同学让了位置出来。 一道身影挡去了路灯投下来的光线，林尔抬头就看见了刚走过来，停在自己身边的谢衍。 他没看她，只是神情懒散地扫着面前的流氓兔，狭长的桃花眼尾微微敛着，眼神平平淡淡的，里面没有太多情绪。 大概是林尔为了他，曾经想跑去卖保险的这一事给足了他安全感，谢衍见到眼前这朵要挖他墙脚的桃花，也没多大反应，只是懒洋洋地说了句：“同学，劝你把花拿稳一点。” 他的一只手搭在林尔的肩上，护食似的将小姑娘往怀里一勾，而后拖着尾音，慢调慢调地补完了后半句话：“要是你的玫瑰花枝子戳到我，没个七八十万，我是起不来的。” 流氓兔：“……” 流氓兔的手一抖，默默地把玫瑰花往自己怀里掖了掖，然后缩起脖子，撤了。 时间不晚，刚过八点，路上正是人多的时候。 走到校园门口，四个人两两分开，温淼沈嘉喻往东走，林尔谢衍往北走。 他们走的这是北门，离小区更近一点，从对面的天桥上穿过，差不多十几分钟就能走到了。 回想起谢衍刚才令人振聋发聩的那一句“没个七八十万，我是起不来的”，林尔还是忍不住想笑，这人的骚操作总是层出不穷。 “谢甜甜。”她搭在谢衍胳膊上的手往下一落，纤细素白的指尖戳了戳他的手背，好奇地问道，“你这次怎么没作啊？” 谢衍懒懒一挑眉梢，不甚在意的模样：“级别太低，不值当我作一次。” 适当作死，有利于增进感情。 反复作死，那就离真死不远了。 尤其是在林尔面前，真爱和真死，往往就是一步之隔。 所以，这个度，还是得把握住。 林尔为他这句不怎么要脸的话而叹服，人间绝美小作精谢甜甜同学作死作的还少了吗？ 也就是这几年，她的心态平和了很多。 可能长大了一些，耐心也跟着好了不少。 要搁在以前，估计谢甜甜同学坟头上的花都已经可以开到争奇斗艳，然后被贺寅采去做花圈了。 当然，她心态平和的另一个因素，也有可能是因为他的那张脸。 沈嘉喻的那位大帅逼朋友——陈舟，他有句话还是说的挺对的： “和男朋友吵架的时候，我建议你们先找个黑色垃圾袋，把他的脑袋连头带脸的给罩住，这样再吵下去，你们就不会因为他的脸而消气了。” 诚然，舟爷的话说的极有道理。 “我还以为你要横跳一下。”林尔弯着眼睫笑了下，她眼神里明显有促狭的意味。 “不值当，他算哪块小饼干啊，还来挖我的墙角？”谢衍懒洋洋地轻嗤了一声，眉梢里透着点儿傲，“老子坐的可是正宫位，长得还比他美。” “……” 扑哧，林尔这下是真笑出来了。 她很想问谢衍一句，尼古拉斯殿下，请问您老人家是不是拿错剧本了啊？ 她怎么感觉他家的这位小甜甜同学拿得是女主的剧本？ 见林尔也不说话，只是在笑，谢衍抬手，轻扯了下她的脸，眉梢扬起来：“笑什么？我这话说得不对？” “对，对极了，怎么不对？”林尔忍着笑，正经又敷衍地道，“你最好看了。” 闻言，谢衍“啧”了一声，扯着她小脸的手不仅没松开，反而捏得更紧了：“宝贝儿，你这话可没有半分诚意。” 听他这样说，林尔歪了歪头，先往四周看了一眼，见附近也没有人注意这边，她忽然凑过来，踮起脚尖，在他唇角蜻蜓点水般地亲了一下。 谢衍：“？” 林尔：“我都见色起意了，这还不够有诚意？” “……” 谢衍挑了下眉梢，缓缓收回手来，而后用指尖慢条斯理地抚了一下唇角，尾音懒洋洋地又跟着拉长：“就这啊？” 明显是不太满意的模样。 林尔：“这还不行？ “太轻了？”谢衍微微俯身过来，暗示性地指了指自己的唇角，在她耳边咬着气音说，“我建议你激情一下。” 林尔：“？” 大、大街上激情一下吗？？？ “你这平淡的让我感觉我们之间的爱情已经变成了亲情。” “……” 就你骚话多。 谢衍靠得太近，林尔忍不住把手心抵在了他锁骨前，往后推了推：“谢甜甜同学，提醒你一句，别耍流氓啊，这是在大街上。” 四周来来往往的都是人，虽然她在林亦安和谢衍的双重影响之下，脸皮已经变得够厚了，但和这两位压根不打算要脸的朋友不同的是： 她的脸皮厚归厚，但脸——还是得要的。 她现在的脸皮仅能支持着她来一个kiss，而不能给他个kiiiiiss。 “跟自己女朋友调情，也算耍流氓？” 谢衍扬着眉梢，声音依然低低的，就贴着她的耳朵。 林尔能清楚的感受到他呼吸，温热的气息时不时地撩过她的耳廓，她忍不住偏了偏头，道：“在大街上就算。” 虽然知道旁人听不见他俩说话，但林尔还是有些不自在，义正言辞地教育他道：“你这有违社会主义精神文明的建设，公开搞黄色。” 第897章 亲一下 林尔义正言辞地教育道：“你这有违社会主义精神文明的建设，公开搞黄色。” 谢衍：“？” 谢衍有些好笑：“亲一下，就算搞黄色了？” “亲一下当然不算，激情亲一下那就不一样了。”林尔的重音特意落在了“激情”那两个字上，“尤其是，在大街上激情。” 谢衍利落点头：“那行。” 林尔：“？” 林尔：“行什么？” 谢衍意味深长地看她一眼，而后指尖捏了捏她的耳垂，压低了嗓音说：“走，回家激情。” “……” 电梯在十二楼停下。 林尔伸手按了密码，两人进了屋。 家是回了，但激情没激到，谢衍刚进门，就接到了时桑的一通激情电话。 时桑考的江大，江大的新生是九月初开学的，这会儿还没军训完，估计这个时间时桑应该是刚拉练完军歌。 谢衍随手拿了根棒棒糖出来，一边拆着糖纸，一边往阳台走着，去听时桑的废话了。 林尔回了卧室洗澡。 二层有两个卧室，其中一个被谢衍改成了书房，书房对面是个卫生间，主卧里也带着一个卫生间，不过要稍微小一些。 林尔把扎着的头发放下来，一点点理顺，这才打开了淋浴头。 热水一出来，浴室里的温度开始持续上升，很快，洗手台的镜子上就凝出了一层模糊的水雾。 林尔洗澡慢，洗完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大半个小时，淋浴头的水流一停下，林尔就听见了从浴室外面传来的声音。 谢衍应该是也在卧室里。 这个房间里有张懒人沙发，他经常就在那上面窝着。 他的手机开着外音，听声音好像是在打游戏。 水流声停了之后，游戏的bg就清晰了起来。 林尔一边擦着头发，一边心不在焉地听着外面传来的声响。 手机里最先出来的是秦柯的声音。 “还差一个人啊。”秦柯说。 “肖仔呢？”贺寅问道。 “他不来。”秦柯说，“刚才我就问过了，肖仔说要去睡觉，你又不是不知道他那个老年人作息。” “那猫爷？”贺寅不死心地又问。 “也问过了，在吃夜宵呢，说没空，还有沈老板你也不用想了，肯定跟猫爷一起呢。” “……”贺寅歪头想了下，然后纠结起来了，“那我们是拉个野人进来，还是找个认识的朋友啊？” “都行啊。”秦柯不太在意地道，“但你要是想打排位赛的话，我建议你还是找个认识的朋友。” “怎么？” “技术好不好的，那无所谓，主要是你拉个不认识的野人进来，到时候你再打个0-5，人家就要把你骂得祖坟生烟了。” “……”贺寅觉得他说得有道理，于是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表示了赞同，他问同在队伍里的陈舟，“舟爷，你号上现在有在线的朋友吗？” 陈舟正支着脑袋，无所事事地听着他俩讲话，现在又见贺寅忽然cue了自己，他百无聊赖地打着哈欠，说道：“有是有，不过都是女生，你确定让我喊个人过来？” 贺寅：“……” 那算了。 陈舟号上的那些女生，估计不是他的前女友，就是排队等着成为他前女友的人。 贺寅又看向队伍里的另外一个人——谢衍。 这位尼古拉斯同学更不用说了，他连麦都没开，甚至从始至终一句话都没说过，宛如一个没有感情的工具人。 贺寅想了想，还是去自己游戏列表里翻了翻，倒是看见了几个在线的朋友。 排在最上面的就是景行。 他的游戏id很简单，就俩字： ——杠杠。 后面跟着一个句号。 听何向阳说，这个id还是他女朋友给改的，原本景行的游戏名就是一个单字母“h”的。 贺寅盯着“杠杠”这俩字看的时候，脑子里忽然想起了景行那张漂亮又冷淡的脸，他的手指抖了抖，还是老老实实地把屏幕往下滑了滑。 算了，他实在没有勇气邀请景行一起打游戏。 虽然景行看起来不像是会因为队友打得烂而口吐芬芳的人，但一想起他那对漂亮又冷漠的黑眼珠，贺寅的心里还是有些发毛。 下面还有几个亮着的游戏id，不过基本上都在游戏中，贺寅来回滑了两下，终于逮住了一个闲散人士——迟迟归。 贺寅立刻发送了邀请。 没一会儿，白祈就进了游戏房间。 秦柯毫不见外地跟他打了声招呼：“哟，小白？” 白祈也没开麦，只开了队伍里的喇叭，能听见队友说话。 秦柯这一声出来，白祈在队伍频道里相当简洁地回了句：【1】 秦柯：“……” 没事儿没事儿，习惯了。 人凑齐之后，游戏终于开始了。 五个人进入了英雄选择的界面。 “我能不能选花木兰啊？”秦柯来回滑着游戏界面，点点这个英雄，又戳戳那个英雄，迟迟没按确定，“我还挺喜欢她这个新皮肤的，虽然我没怎么玩过这个英雄。” “选啊。”陈舟满不在意地道，“喜欢就去争取，你看河马0-11的战绩，一样敢抢中单。” 贺寅：“……” 谢谢您的提醒，表示有被冒犯到。 因着陈舟的这句，贺寅为了证明自己的能力，果断放弃了中单，选了个射手出来。 但秦柯不太相信他那“虚拟的祖坟不怕挖”的技术，也不选花木兰了，而是点了个貂蝉，并且还赶在游戏开始之前，争分夺秒地拿自己的法师和贺寅换了射手。 队里没有辅助，两个战士，白祈拿的刘备，谢衍选的花木兰。 负责打野的陈舟浪得飞起，满地图地乱窜，神出鬼没地抓了对方的小乔好几次，抓得对方缩在防御塔下，连头都不敢伸出来。 下路的秦柯和谢衍配合默契，悄无声息地推掉了对方的一塔，上路的白祈闷声不响地守着防御塔，还时不时配合着陈舟抓一下对方的射手。 妥妥的顺风局。 不得不说，除了在中路反复死了又活，活了又死的贺寅之外，其他四个人的技术都还是挺在线的。 尤其是真正的大佬陈舟同学。 第898章 穿裤子就见外了吧 他的技术还当初为了带妹上分而练出来的。 陈舟风卷残云般地扫荡完野区，路过中路二塔的时候，正好目击了凶残家暴现场的一幕——对方的吕布毫不客气地摘了贺寅版貂蝉的人头，随即赶在陈舟过来支援之前，见好就收地撤了。 贺寅看着又自己暗下去的屏幕，气得直接在屏幕上噼里啪啦噼里啪啦地打着字，嘴里还骂了句脏话：“我他妈……真是操了。不是，吕布，你老是蹲着我逮干什么？” 贺寅的语调猛地高了上去：“大半夜的，你不去酒里抓你女朋友，五分钟你他妈来了八趟中路，把我抓得还不如一个超级兵值钱，你可真行。” “……” 陈舟去抓小乔的同时，眼角余光扫了一眼贺寅的战绩： 一顿操作猛如虎，一看战绩0：5。 陈舟立时乐了，调侃了句：“兄弟，可以啊你，别人的貂蝉，都是请欣赏妾身的舞姿，你的貂蝉还挺不走寻常路，天天喊非礼。” 贺寅：“……” 谢谢您的夸奖，表示再次受到了冒犯。 四个技术流，带着一个倔强青铜，虽然这个倔强青铜送人头送得好像个演员，把对面的五只喂得肥到富态横生，但终究是有技术流坐镇，问题也不大。 于是，贺寅继续浪。 怎么吕布抓得越狠，他心越荡~ 听谢衍打游戏的那十分钟里，林尔也把头发擦得差不多了，发梢已经不滴水了，只是摸起来还是半湿不干的，带着潮气。 她摸了摸发尾，然后把毛巾往旁边的挂钩上一搭，又朝置物架的最上层伸出手来，想去拿放在上面的睡衣。 只是睡衣一拿下来，林尔就觉得手里的重量不太对。 轻了不少。 她低头一看，手里只有一件吊带小t恤，没有短裤。 再往置物架上看，上面只剩一条干净的毛巾。 “……”林尔沉默了一下，然后拎起吊带小t恤，不死心地上下抖了抖。 事实是显而易见的，她什么也没抖出来。 吊带小t恤倔强而直白地提醒着她：没错，我真的只是一件小吊带，你不要为难我，我吐不出来裤子。 林尔放弃了，手一垂，陷入了深深的思考之中。 她当时拿的时候，也没仔细看，毛巾和睡衣混在一起，就一块抱过来了，估计短裤就这样给落在衣柜里了。 林尔在“裹着浴巾出去换睡衣”和“喊谢衍一声让他把她的睡衣给拿过来”，这两个想法之中认真地斟酌了一下，然后果断地选择了后者。 这浴巾松松垮垮的，怕是走两步就要往下掉。 谢衍也在房间里，要是她出去之后，走着走着浴巾再给掉地上，那就非常尴尬了。 虽然是恋爱关系，但林尔显然还没有那么强大的心理素质，可以做到淡定自若地同他“坦诚”相待。 这样想着，林尔把卫生间的门开了一条小缝，只支了半个脑袋出来，看向沙发里懒懒窝着的谢衍。 卫生间的门不是正对着沙发的，从她的这个角度看过去，只能影影绰绰的看到他的半个身形。 “谢甜甜？” 林尔直接叫了他一声。 谢衍闻声，稍稍朝这边侧了侧身，“嗯？”了一声，以示询问。 他本来就是打发时间，也没认真地在玩游戏，听见林尔的声音，注意力自然而然地就循声转到了这边。 “你看我睡衣是不是在柜子里？”林尔把卫生间的门又拉开了一些，声音从门缝里透了出去，“帮我拿一下，刚才忘记拿了。” “行。”谢衍应了一声，随手把手机往沙发上一搁——他似乎忘了自己还在游戏中，起身就朝衣柜的方向走了过去。 “应该是在右边的柜子里。”林尔隔空指点着，“不是在上层，就是在中间，你找找。” “嗯。”谢衍一边应着，一边拉开了衣柜的门，目光在里面扫了一下，果然看到了林尔所说的睡衣。 不过只有一条白色的运动短裤。 谢衍又看了眼上面的衣架，没发现配套的上衣。 他侧头问向林尔：“就一条短裤？” “嗯。”林尔从门缝里伸出手来，晃了两下，“上衣我拿了。” 谢衍走过来，停在卫生间门口，修长手指挑着那条短裤，却没递给她，只是看着她从门缝里伸出来的那截细白的手臂，微微扬了下眉梢：“还要裤子啊？” 林尔：“……” 林尔：“？” 这叫什么话？ 林尔的手臂成功地顿在了半空中，片刻，她把胳膊垂了下去，歪着脑袋从门缝里看向他。 眼睛里清清楚楚地写着一行字：你在说什么屁话？ 谢衍百无聊赖地倚靠在门框上，垂眸对上她的视线，语气里说不清里面是玩味多一点，还是无聊更多一点：“都这么熟了，穿裤子就见外了？”他懒懒散散地道。 “……” 林尔的目光一低，落在了自己微微抖动的手指上。 她已经快要控制不住自己的爪子了，五根手指头都想热情奔放地往他脸上招呼。 不是，咱就不能好好当个人吗？ 每天不皮一下，他是不是很不开心？ 林尔想翻个白眼给他，但看在他“不辞辛苦”地帮她拿了睡衣的份上，还是强忍住了，又晃着胳膊伸出手去，敷衍又简洁地道：“裤子给我，然后，你闭嘴。” 短裤在指尖转了一圈，谢衍轻“啧”一声：“啧，真生分。” 林尔：“……” 他稍稍直起腰，桃花眼微垂着，眸光看起来似勾似引的，用一种令人起鸡皮疙瘩的温柔声音说：“有点伤心，女朋友居然跟我这么见外。” 林尔：“……” 林尔面无表情地捏了捏指骨。 救命，她马上就要控制不住了。 看来不皮这一下，他确实是挺不开心的。 “既然不见外，”林尔终于抬起头来，琥珀色的眸儿直勾勾地盯着他，毫无情绪地道，“那你先把裤子脱了给我看。” 谢衍眉梢一扬，毫无负担地把指尖落到了自己的裤腰上，似笑非笑地问她：“你确定？” “……” 第899章 尼古拉斯狗王子 林尔怂了。 林尔迟疑了。 林尔不敢确定了。 脱个裤子而已，这真是他能干出来的事。 尼古拉斯狗王子的称号，不是白叫的。 ——狗中之王。 见林尔迟迟不说话，谢衍懒声又问一句：“还要不要我脱啊？” “……”林尔舌尖顶了顶腮帮，而后非常憋屈地说，“不要了。” 论狗，她和他压根就不是一个等级的。 没必要去自取其辱。 林尔不想再跟他扯这些废话了，胳膊“唰”地收了回来，单手按着自己领口的浴巾，索性破罐子破摔地说：“你要是不给我，那我就这样出去了？” 门外安静了半秒钟，而后睡衣从门缝里被递了进来。 林尔隔着薄薄的门板翻了个白眼给他。 谢甜甜此人，骚话玩得是一套一套的，谁也说不过他，结果她顺着他竖起来的杆子往上爬的时候，他又开始阿弥陀佛地念清心咒，当起来清心寡欲的圣僧了。 不仅“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而且还端正得恨不得抄写八百遍《男德经》，以彰自己男人之圣德。 啧，这人哪，就是皮！ 林尔一边腹诽着，一边利落地穿好了睡衣，然后“唰”地拉开了门，从卫生间里走了出去。 谢衍没往沙发里面窝，就坐在沙发侧面的扶手上，身子散散漫漫地往沙发背上歪靠着，比原本高出了一大截。 林尔的手搭着沙发背，低头往他屏幕上看了眼。 果然是在打游戏。 大概是因为他刚才去皮了那一下子，贺寅还在队伍里戳了他好几下。 河河河马：【兄弟，你在泉水里干嘛呢？】 河河河马：【你掉线了？】 谢衍面不改色地扯了句：【没，网卡了。】 见林尔过来，谢衍随手把手机塞给了她，起身说：“我去洗澡。” 林尔“嗯”了一声，一只手拿着手机，顺势坐到了沙发上。 游戏打了也有二十多分钟了，双方还在僵持着，虽然有陈舟这位真正的技术流王者坐镇，但对面也有两个游戏大佬，硬是扛起了队伍的半边天。 谢衍平时不爱玩游戏，技术属于那种不拖后腿的，指望他带飞，那也不太可能。 秦柯玩游戏倒是挺多，但平时都是和谢肖组队，有谢肖这位大佬带着的，技术也和谢衍差不太多，同是半斤八两的水平。 白祈比两个人稍微强点儿，但他平时上线也很少，估计也是个不爱打游戏的，强——也只是强上那么一点儿。 最后再看我方着名划水选手——贺寅同学。 哦豁，2-19，战绩感人。 双方的战绩已经变成37vs34了，高地塔孤零零地守护着水晶，又是一场漫长的持久战。 林尔操控着人物往下路走，打算跟贺寅汇合一下，结果刚走到一半，草丛里就冷不丁地跳出来了个李白，直接挥一挥衣袖，轻飘飘地收去了她的人头。 林尔看着瞬间黑掉的屏幕，在心里感慨了一句： 果然是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谢衍用的是个战士型的英雄——花木兰，对使用者的操作要求还是挺高的，像林尔的这种半吊子水平，自然是驾驭不了。 于是一通“哪个技能亮就点哪儿”的操作下来，林尔愉快地和贺寅进行了泉水会见。 四位队友还不知道这边已经换了人，但已经感受到了花木兰的技术出现了断崖式的下降。 短短五分钟的时间里，四位队友眼睁睁地看着顶着“酒后少女的梦”id的花木兰6-3的战绩，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变成了6-13，并且迅速超越了有着游戏黑洞之称的贺寅，大有朝6-23逼近的趋势。 贺寅目瞪口呆，忍不住惊叹出声来：“尼古拉斯这是换成脚操作了么？” 秦柯补刀道：“可能还是左脚。” 另外两位队友也很迷惑。 连一直都没吭声的哑巴型队友白祈，都缓缓地在队伍频道里打了一个问号出来：【？】 陈舟和谢衍不熟，虽然一起打过两次游戏，但一没加微信，二没见过面，三还没说过话，也不好意思吐槽，就忍了忍，没有吱声。 只是林尔看着自己的那个战绩，深刻反思了一下，她确实是有点儿对不起队友了。 贺寅他爸有句话说的真对，以前打王者关麦就行，现在有了同城匹配，还得锁门。 还好队里都是认识的人，要不然就她现在的这个战绩，队友得把她喷得妈都不认识了。 林尔叹了口气，还是为自己男朋友正了下名，她戳着手机键盘，在队伍频道里打了一行字出来。 酒后少女的梦：【是我在打，谢甜甜的手机在我这儿。】 一听这话，队友了然，瞬间原谅了花木兰的技术。 秦柯甚至欣慰地说了一句：“来，河马，跪地欢迎，快行个叩拜大礼，你的灵魂队友来了。” 贺寅：“……” 青铜姐妹花，倔强不分家。 但即便是倔强的青铜，那也是分青铜王者和青铜废铁的，不巧的是，贺寅的这位灵魂队友就属于废铁那一组的。 “虽然，但是，我还是想说一句，我技术比尔爷稍微好点儿。”青铜王者贺寅如是说道，“尔爷这战绩，应该跟我爸差不多。” 林尔：“……” 她可以去跟贺琛告状吗？ 万分艰难的一局终于结束，在队伍解散之前，贺寅又极其诚恳地加上了最后一句：“尔爷，我觉得你以后还是跟我去打人机局，尼古拉斯的操作让我安心，你的操作只会让我安魂。” “……” 林尔心说，你能不能看看你自己的战绩再说这句话？ 大家都是个倔强青铜，谁瞧不起谁呢？ 隔着屏幕，林尔给贺寅递了个大白眼，然后毫不留恋地退出了游戏。 这没有半分愉悦感的游戏，不玩也罢。 谢衍洗完澡出来的时候，林尔正抱着平板窝在沙发里，百无聊赖地看星座博主的深夜情感直播。 主播对着镜头侃侃而谈：“我们今天就来讲讲天蝎座，按公历日期来说，10月24日到11月22日之间出生的人就是天蝎座。” 第900章 他是明骚 “因为它的守护星是冥王星，冥王星又是掌管幽冥世界，所以天蝎座的人一般都有种冷漠又神秘的特质。” “天蝎男性格中最突出的特点就是冷静敏锐，爱恨分明，除此之外，高冷，善妒，占有欲强，精力旺盛，双面性格，感情专一，也都是他们的标签。” “忽而热情似火，忽而冷漠如冰，反复不定，难以捉摸，闷骚不露。” 林尔支着脑袋，将“闷骚不露”这四个字品了又品。 这话不太对，谢衍不是闷骚，他是明骚。 就明明白白地对着你骚。 有时候林尔也挺好奇的，谢衡究竟是怎么才养出这样一个儿子的，谢衍和他是真的完完全全的不一样。 当然，除了那张脸。 比起谢衡，尼古拉斯小甜甜更像是她老爸林亦安的亲生儿子。 撇开感情方面不说，他俩的性子其实有点儿像。 这两人的金句总是一句接一句的，让人防不胜防。 只是在感情观上，谢衍和林亦安又有了区别。 风流花孔雀林美人是“大爱无疆，有爱无类”的原则，博爱是一种美德，他爱的人越多，那他就越接近上帝。 谢甜甜同学则是“寡人无心，别爱我，没结果，我迟早是要回玛丽苏星球的，跨物种恋爱没有好下场的”。 只要他拒绝得够快，那爱情就赶不上他。 眼角的余光扫过卫生间里走出来的那个身影，林尔随手把平板往旁边一丢，半眯着眼眸拖着长音喊他：“谢甜甜——” “嗯？”谢衍擦着头发走了过来。 他没往沙发上坐，就坐在沙发一侧的扶手上，一只胳膊搭在沙发背上，微微俯身下来。 他身上还带着水汽，清冽又潮湿。 林尔闻到了沐浴露的味道。 那沐浴露还是她挑的，淡淡的薄荷味。 林尔像只小狗似的，凑近在他身上嗅了嗅。 谢衍笑了下：“闻什么呢？” 林尔眨了眨眼：“闻闻我男朋友身上的味道。” 她说着，直起了腰来，单手抓住他的手腕，踩着沙发站起身：“你坐这里。” 林尔把位置一让，抱着他的胳膊，拖着他往沙发里坐。 怕小姑娘掉下去，谢衍抬手勾住了她的腰，往自己的方向稍稍一拉，又说：“坐好。” 林尔干脆顺着他的力道，坐到了他的腿上，然后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姿势，伸手拿过了他手里的毛巾，说：“我帮你擦，你低头。” 谢衍配合地低下头来。 林尔平时帮家里的猫大爷洗澡洗惯了，擦干抹净这种事儿信手拈来，擦猫毛和擦头发在本质上都是一样的，唯一的区别就是： 林百万同学掉毛，谢甜甜同学不掉发。 林尔拿着毛巾，像蹂躏猫大爷似的帮他擦着头发。 谢衍也不说话，就懒洋洋地靠着沙发背，一只手揽着她的腰，一只手勾着她的发尾，修长指尖绕着她的发丝把玩着。 没一会儿，林尔直起了腰来。 因着她的动作，谢衍指尖上绕着的那几根柔软发丝散开。 他漫不经心地垂了垂眸，也没太在意。 林尔抬起手来，试探着摸了摸他的头发，看擦得也差不多了，就把毛巾搭到了一旁的椅子上，又回过了身来。 谢衍额前的头发有些长了，垂下来的时候微微遮住了眉毛，林尔拨开他眼前的头发，忍不住又在他脑袋上用力揉了两下。 手掌下的触感异常柔软，和她rua家里的猫大爷时的手感很像。 谢衍也没躲，甚至还为了方便她下手，又低了低头。 林尔又揉了两下，直到把他的头发揉得乱七八糟的，她才意犹未尽地放下了手，却没从他腿上起来，仍然像个树袋熊一样，黏乎乎地挂在他的身上。 她勾着他的脖子，脑袋往他肩上一搁，带着点儿鼻音问：“几点了？” 谢衍扫了眼手机屏幕：“十点半了。” 随着他的回话，林尔用手背揉了揉眼角：“睡觉睡觉。” 过了十点，就算熬夜了。 “都这个点了，再不睡觉，就该猝死了。”林尔非常养生地又说了一句。 谢衍：“……” 这个点就睡觉的年轻人，还是少数？ 尤其是大学生群体，十二点之前睡觉的人，都属于稀有动物了。 打了哈欠之后，林尔眯着眼睛松开手，想要站起来，谢衍却是先她一步地有了动作。 他把手机随意一放，单手揽着她的腰，将她从沙发上抱了起来，绕过面前的小矮桌，起身往床边走。 林尔下意识地收紧了手，顿了下又说：“平板。” 谢衍扬了下眉梢，低头看她：“不是要睡觉？” “唔……其实还不是很困。”林尔小声，但理直气壮地说，“可以稍微等会儿再睡。” 谢衍失笑，倒是也没再说什么。 把小姑娘放到床上，谢衍过去又把平板拿了过来。 空调一直开着，房间里有些凉了，谢衍看了眼显示屏上的温度，把空调又往上调高了两度。 “滴滴”两声轻响，引得林尔的注意力移了过来。 “空调关了？”她问。 “没。”谢衍把遥控器放下，“调了下温度，一会儿睡了会冷。” 林尔“噢”了一声，又低下头去。 只是注意力刚集中了没半分钟，她忽然又想起来一事，重新抬起头来，忽然问：“我的神奇枕头呢？” “……” 一句话，问住了谢衍。 他以为她已经把这事给忘了。 谢衍坐在床边儿，侧着头看她：“这个不行么？” 他指了指床上原本放着的那个枕头。 “我不要这个。”林尔把平板往床头柜上一放，然后拍了拍自己身后已经放好的枕头，旋即皱起了脸来，坚持道，“我要新买的那个。” “……”谢衍说，“这个枕头我也没用过。” “不是你用没用过的事儿，是我就是想要新买的那个，那个导购员阿姨不是说，那枕头的功效很多吗？” 林尔盘腿坐好，认认真真地跟他解释道：“我就想要那个功效很多的枕头，我想体验一下降血压、降血糖、降血脂的感觉。” “……” 第901章 守男德和守活寡 谢衍无奈，还是把她花了九块九买的那个神奇枕头给拿了出来。 谢衍还是觉得，这个枕头在虚假宣传。 这枕头要是有她说的那些功能，他把他的头摘下来给她当枕头用。 “就是这个。”林尔欢天喜地的接过枕头，然后在床头放好，立刻躺下试了试，还直播了一下自己试睡的感受。 “其实我感觉睡着还行，就是有点儿——” 她欲言又止。 谢衍侧着身子，一手撑着床面上，俯身看她：“有点儿什么？” 像是躺的不太舒服，林尔重新坐起来，皱着脸用手指按了按后颈，然后才老老实实地把最后一个字补完：“——硬。” “……” 那能不硬吗？ 九块九的东西，你不能要求它有九十九的质量？ 一分钱一分货，贵的东西除了贵，没别的缺点，便宜的东西除了便宜，没别的优点。 “——不过我可以忍。”林尔按着后颈的骨节，一脸严肃地又说道。 谢衍：“？” 谢衍迷之疑惑。 谢衍好他妈疑惑。 这有什么需要忍的？？？ 睡得不舒服，换一个就完了，怎么胜负欲还落一个枕头上去了？ “换个睡？”谢衍被她闹得啼笑皆非，伸手就想把那神奇枕头给抽回来。 “不行。”林尔一把抱住了自己的神奇枕头，脑袋摇得像拨浪鼓，继续坚持，“我就要这个。” “……”谢衍没抽动，稍稍松了松手，“你不是说它太硬了？” “是。”林尔依旧是一脸肃然地道，“但我可以忍。” “……” 行。 小姑娘倔起来，那就是一头倔驴，十头牛也拉不回来。 拗不过她，谢衍还是妥协了。 叹了口气，谢衍把原本放在床头的枕头抽走：“那这个我拿走了？” 林尔还是盘腿坐着，抱着怀里硬邦邦的神奇枕头，歪了歪头问他：“你睡觉不用枕头么？” 谢衍看她一眼，说：“用，所以我才要拿走。” 林尔：“？” 谢衍又说：“我去书房睡。” 林尔：“？？？” 林尔都愣了，去哪儿？ 书房？？？ 不是，她男朋友到底是什么男德班的标兵人物啊？ 骚话说了一大段，该抱的都抱了，该亲的也都亲了，结果到了最后，他居然还要跟她分房睡？ 他要不要这么守男德啊？ 见谢衍要走，林尔伸手扯住了他的手腕，仰着下巴有些难以置信地又问一遍：“不是，你要去书房睡？” “嗯。”谢衍顺手把她的神奇枕头搁在床头，又把枕巾铺到上边。 “……”林尔麻了。 书房里倒是有张单人床，不知道是不是谢衍有先见之明地买的。 他是八月份才搬过来的，其实一共也没在这边住几天，海大的新生开学早，开学之后，他也是住学校宿舍的。 林尔就暑假里来过两次，都是白天过来的。 今天她还想了半天，谢衍不会去睡沙发？ 结果，沙发是没睡，他改去书房了。 林尔是真希望她男朋友能明白，守男德和守活寡…… 还是有一定区别的？ 她在心里叹了口气，抓着谢衍的手腕没松开，而是非常认真地思考了一下，等她男朋友下次过生日的时候，她是真的很有必要送他一面锦旗。 上面就写着：男德标兵，雄性模范。 最好再来个横批。 横批写什么呢？ 就在林尔思考着这个锦旗标语的时候，谢衍看了眼床头柜上搁着的小闹钟，起身点着墙上的灯光触摸屏，把天花板上的吸顶灯给关掉了。 房间里的光线立刻黯淡下来。 卧室里只留了一盏小夜灯，将床头照得昏暗一片，谢衍没再往床边儿坐，只回过头来，弯腰揉了揉林尔的头发：“还不睡？” 林尔思考了半秒钟的时间，然后得寸进尺地抱住了他的整根胳膊，晃了两下说：“睡啊，你跟我一起。” 去什么书房啊？ 谢衍闻言，扬了扬眉梢，咬着字句重复道：“我跟你一起？” 林尔慢吞吞地点头：“对。” 谢衍一顿，眉梢扬得更高了：“忘了之前在湘州酒店的时候，我跟你说过的话了？” “啊？”林尔眨了眨眼，花了三秒钟的时间回忆了一下，然后又点头，“记得。” “那还让我留下？” 林尔温温吞吞地道：“你跟我说的那些话和你跟我一起睡，有什么冲突吗？” 听她这样说，谢衍直接坐到了床边儿上，盯着她看了一会儿，而后直起了腰来，神色里带了几分似笑非笑的意味：“尔尔，你不会没听懂我的意思？” 林尔眼睫动了动，下巴微微仰起，一双浅色的眸子望了过来。 正好撞进他那双漂亮又温柔的桃花眼里。 谢衍勾唇：“我不保证会发生什么。”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手搭在她的腰上，微凉的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蹭着她侧腰的皮肤。 动作里的暗示意味非常明显。 “现在，还确定要让我留下？”谢衍慢条斯理地问。 “……” 林尔当然听懂了他的意思。 她的耳朵尖红了红，却仍然坚持道：“谢甜甜同学，你就不能单纯点儿？” 谢衍意味不明地低笑了声，嗓音慵懒随性：“要我怎么单纯？” “就……单纯的盖着棉被聊个天？”林尔试探着说。 她的重音特意落在了“单纯”这俩字的上面，要表达的意思确实也很单纯。 虽然林亦安浪得不着调，但林尔其实没太接触过这方面的“知识”，她的社交圈子广归广，只是真要细数起来，关系好的也就温淼他们几个。 温淼自然是不必多说，同样是懵懵懂懂的小白兔一只。 贺寅——恋爱专家，理论大师，实践为零，俗称的“一肚子屁话”。 秦柯——钢铁直男，母胎单身，人生格言：多喝热水，好好吃饭，早点睡觉。 谢肖——同上。 而且，三个男孩子直归直，但骨子里的教养十足，从来不跟女孩子耍黄腔，更不会拿这种事儿开玩笑，跟其他朋友们聚会的时候，就算是开个小火车，也只会调侃他们自己，不会把玩笑开到女孩子身上去。 第902章 喊声哥哥听听 所以，林尔是自然而然地想的很单纯。 她眨巴着那双浅色的眼眸，表情真挚而诚恳地看着谢衍，再三申明道：“就普普通通地睡个觉，你不要乱想。” 谢衍轻眯了下眼，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会儿，而后直接伸手将她拉进了自己怀里。 他这动作完全没有征兆，林尔被他这样冷不防地一拉，身子不受控制地一歪，闷头就朝他怀里倒去。 熟悉的气息瞬间包围了她。 谢衍也跟着往后倒，却不忘伸手护住她，省得小姑娘一不小心再掉下床去。 他向后仰躺在床上，林尔跨坐在他的腿上，身子是向下低着的。 双双歪在床上的时候，两个人额头抵着额头，鼻尖对着鼻尖，唇角贴着唇角。 呼吸交缠。 极度亲密的一个姿势。 谢衍的一只手从她衣摆里探进去，沿着她的侧腰一点点地抚到脊背，另一只手穿过她的长发，手指抵着她的后脑勺，慢条斯理地往下压。 他稍稍偏过头来，薄唇在她下巴上碰了碰，然后顺着她的下颌线一点点吻到她的耳骨，嗓音哑而低沉，叹息似的说：“宝贝儿，你也太看得起我的自制力了？” 林尔有些懵，身子一时僵住。 从谢衍带着她躺倒在床上，到抵着她的后脑勺吻上来，全程不超过两秒钟的时间，动作流畅又利落，完全没给她反应的机会。 等她的意识重新开始运转的时候，谢衍已经摁着她在亲了。 静谧又封闭的空间，将所有的情感放到最大。 林尔的脑袋里乱糟糟的，像是盛了一团黏稠的浆糊。 就这种时候了，她还不忘分神想了一句，这他妈跟小黄文上写的完全不一样。 理论是理论，实践是实践。 人家小黄文上把步骤交代的清清楚楚： 第一步，说说情话。 第二步，拉拉小手。 第三步，接接小吻。 第四步，准备躺倒。 谢衍完全不按这上面的步骤来，直接越过了前三个程序，落到了第四步上面。 甚至人家第四步写的是准备躺倒，而他是直接躺倒。 躺得那叫一个干脆利落。 上一次她见这么利落的动作，还是在海底捞的扯面小哥的身上。 林尔被他亲的迷迷糊糊的，理智已经开始离家出走，懵懵懂懂之中，她感觉谢衍轻咬了下她的耳骨，哑着嗓音说：“喊声哥哥？” “……” 虽然理智已经接近全无，但林尔本能地觉得他这话似乎是别有深意，别别扭扭地没有出声。 谢衍也不急，贴着她的耳朵沉声笑了一下，手顺着她的脊柱慢而缓地滑了下来，然后冷不防地在她腰侧一捏。 “……”林尔“嘶”地出声，鸡皮疙瘩瞬间起了小半根胳膊。 她下意识地仰了仰头，脖颈的线拉得修长，有些手忙脚乱地避开了他的吻。 谢衍的手依然搭在她的腰际，有一下没一下地沿着她腰窝的弧度抚摸着，林尔被他闹得回过神来，连忙伸手按住了他不安分的爪子，说话带着明显的鼻音：“别碰那儿。” 谢衍果然停了停，只是掌心仍然贴着她侧腰的皮肤，没有收回来，气息懒散：“那，喊声哥哥听听？” “……” 林尔总觉得这声从他嘴里出来的“哥哥”不太纯洁的样子。 但抵不过他的“威胁”，林尔没去深究这其中的含义，只把他的手从自己衣摆下扯了出来，含混不清地喊了声：“哥哥。” 谢衍低笑起来，嗓音稍哑，微沉，在夜色中显得越发暧昧：“还记不记得之前说过的不要随便喊男人哥哥？” 林尔：“？” 听到这话，林尔清醒了两分，抬起乌黑柔软的眼睫来看他。 “不是挺好奇为什么？”谢衍的手指在她耳垂上捏了捏，桃花眼里忽地带上了两分似勾似引的意味，“成年了，现在告诉你，行不行？” “……”林尔被他捏得全身不自在起来。 俗话说的好，好奇心害死猫，她有一种奇异的直觉，关于这个哥哥的不同寻常的意义，她还是不知道的好。 “不用了，你别说。”林尔把他揉着自己耳垂的爪子拽了下来，干巴巴地挤出来了一句话，“我也不是很好奇。” 谢衍眼尾轻抬，似笑非笑的模样：“怎么，不想听听？” “……”林尔撑着床面半坐起来，然后努力板起一张脸，试图让自己看起来更严肃一些，“不太想。还有，我觉得你这位同学的思想很不纯洁。” “我还什么都没说呢。”谢衍有些好笑，由着她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懒洋洋地道，“这就不纯洁了？” “你都不用具体去说了。”林尔非常不给他面子地拆台道，“你这话里话外的，就都带着满满的黄色气息。” 谢衍不置可否，只是低低笑了声：“都是成年人了，聊点带颜色的话题怎么了？” “……” 虽然是这个道理，但是—— 这个“但是”还没“但”出来，林尔又听见他漫不经心地道：“更何况，带颜色的事儿都做了，还怕说点话题啊？” “……” 林尔的那个白眼终于毫不客气地砸到了他的身上。 她扑过去，两只手都掐着他的脸，语气里多了两分咬牙切齿的意味：“谢甜甜，你说清楚了，什么叫带颜色的事儿都做了？我们做什么了，嗯？” 明明最多就是亲亲抱抱了一下，连举高高都没有，怎么让他说的好像是干柴烈火滚过了几趟似的？ 谢衍的回应则是在她腰上又是一捏。 林尔：“嘶。” 谢衍似笑非笑一抬眼：“这不算？” “……” “还是，接下来的才算？” “……” 林尔瞪圆了眼睛，好半天都没说话。 他这话里的暗示意味都这么明显了，她要是再听不出来，那就是真傻了。 谢衍笑了一声，修长而苍白的指尖轻轻缠绕着她细软的发丝，倾身靠了过来。 林尔的呼吸微微一顿。 她下意识地要往后撤一撤头，却被他先一步按住了后脖颈的骨节，像是被人捏住了后颈的小猫似的，林尔立时定住了。 第903章 狗言狗语 谢衍靠得极近，浓而深的长睫一下下地扫拂着她眼睑下的皮肤，呼吸间含着细碎而暧昧的气息，倾数落在她的侧脸上。 一片静谧的房间里，林尔听见他用一种近乎诱哄的气音问：“要不要？” “……” 林尔的心脏忽然跳空了一拍。 她分明感觉到了他情动的痕迹。 见她不说话，谢衍稍稍偏头，蹭了噌她的鼻尖，带着鼻音轻轻“嗯？”了一声。 “……” 明目张胆的引诱。 他的眼神近乎直白，而且不加任何掩饰，里面盛满了直勾勾的蛊惑。 林尔不由得舔了舔下唇。 看清她的动作，谢衍勾唇，无声而沉缓地笑了。 没给她太多的反应时间，他抬手挑起她的下巴，偏头在她唇角亲了两下，然后指尖勾住她的手，慢条斯理地往自己腹肌上摁。 “……”林尔的手指一抖。 因着他刚才抬手的动作，他t恤的衣边向上卷起，露出一截劲瘦冷白的细腰，腹肌的线条流畅而分明，两道人鱼线顺着裤边往下蜿蜒过去。 林尔只低头看了一眼，就匆匆地别开了脑袋。 她的耳朵尖红了起来。 嘶…… 果真是一个百舔不够的男人。 这句话她已经说倦了。 但是，还得说。 因为找不出来更合适的形容词。 谢衍低眸吻着她的颈侧，一只手摁着她的腕继续往下带，直到她纤细的指尖勾到了他的裤腰上。 林尔的脑子登时短路了，她感觉自己脑袋中似乎有根弦“啪嗒”一声就断掉了。 谢衍的吻并不算温柔，带着不容忽视的侵略性，不由分说地就压了下来。 全然陌生的体验感让林尔一时之间僵住，连带着说话都结巴了起来：“谢、谢甜甜。” 听见她出声，谢衍“嗯？”了一声，垂眸轻咬了一口她的侧脖，而后抬起头来，舌尖轻舔了下唇角，狭长的眼尾微眯：“不是说，什么东西都喜欢大的？” 林尔：“？” 林尔吸了吸鼻子，表情有些迷茫地看着他。 谢衍又在她锁骨上亲了一口，笑了：“那，满意么？” 林尔：“？” 林尔：“……” 操。 林尔这下是彻底清醒了。 像是被火苗烫了一下似的，林尔猛地把手抽了回来，手脚并用地往床头一滚，瞬间整个人撤得离谢衍有八丈远。 如果有可能的话，她甚至还想把他一脚给蹬床下去。 这个狗男人又不打算做人了。 见她一撤八丈远，谢衍也不急，只慢悠悠地侧了个身。 床上一共就这么大点的地儿，再躲还能躲到哪儿去？ 他稍稍俯身，手朝前伸出去，轻而易举地就握住了小姑娘纤细的脚踝。 林尔一把扯过床头的毛毯，掩耳盗铃似的往身上一盖，然后蹬了蹬被谢衍抓住脚踝的那条腿，想要把腿收回来。 下一秒，却被谢衍握得更紧。 林尔连着两下都没蹬开。 男生和女生之间有着明显的力气差距，平时也就是谢衍让着她，由着她去闹，要是真计较起来，她两只爪子全上阵，都掰不过他一只手腕。 林尔瞎折腾了一会儿，发现自己在做无用功之后，还是放弃了。 算了，刚才她也摸他腹肌了。 扯平。 等小姑娘扑腾完，谢衍才直起了腰来，抓着她脚踝的那只手微微向上移了移，落在了她的小腿上。 林尔没骨气地又是一抖，她抓紧了身上的那层薄毛毯，只在上面支了个脑袋出来。 林尔忽然觉得自己就像是一条砧板上等待解剖的鱼。 谢衍垂眸看着她。 小姑娘被他闹得狠了，从耳朵尖到眼角都是红的，细软的青棕色发丝有些乱地散在脸侧，小脑袋看起来毛绒绒的，眼神蒙蒙胧胧，湿软的睫毛上挂着水珠，更像波斯猫了。 谢衍的眸色深了深，不自觉地动了动手指，指腹贴着她小腿的皮肤抚过。 林尔的脑袋又是一缩。 谢衍的体温向来比常人低一些，就算是夏天，指尖也经常是一片沁凉，现在却像是有些发烫。 林尔的眼神不受控制地往他裤腰下一落，随即耳朵一红，非常正人君子地在心里默念了三遍“空即是色，色即是空”。 谢衍就没她这么要脸了，肆无忌惮地用眼神将她上上下下地扫了一个遍，扫得林尔想一脚丫子蹬在他的脸上。 什么叫用眼神开车的男人？ 眼前的这只狗就是了。 林尔皱了皱脸，用一种老干部的语气地谆谆教育道：“谢哥哥，你能不能收敛点儿？” 谢衍闻言，指骨蹭着她小腿的动作倒是停了，只是眼神依然没移开，直勾勾地落在她的小脸上。 他眉梢轻轻扬了下，而后轻“啧”一声，故意逗她道：“哥哥长，哥哥短，哥哥情动了又不管。” “……” 林尔也不知道他整天哪来的这么多的狗言狗语。 她微微仰着脑袋，毫无气势地瞪了他半天。 见谢衍依旧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她眯了下眼，心里有些气，忽然破罐子破摔似的把小毯子一扯，手朝前一伸，勾上他的脖颈，身子贴了上来，咬着尾音软声说：“管，我怎么不管？” “……” 谢衍的身体几乎是一瞬间就微微绷紧了起来。 林尔毫无察觉似的，蹬着脚丫又往前蹭，得寸进尺地挂在他的身上，说话声音软软的，隐隐带着两分挑衅：“不过——哥哥，我管是可以管，但你敢么？” 谢衍：“……” 操。 林尔觉得自己跟谢衍待的时间久了，好像也潜移默化地学会了他那一套——又作又皮。 她知道家里没买那东西，他不会真做些什么，也就口头上骚几句，一会儿就熄火了。 但老是被他这样逗着，林尔有点儿不平衡了。 不就是作吗？ 谁不会啊？ 林尔学着他刚才的样子，无师自通地把手从他衣摆下探了进去，腹肌不是第一次摸，但主动摸还真是第一次。 林尔非常不客气地在他腰侧捏了一把，然后伸出指尖来，在他腹肌上戳了戳，而后又顺着人鱼线往下。 一副资深的流氓范儿。 第904章 怎么不说 人间绝美小甜甜同学身形看着清瘦，但衣服下该有的都有，宽肩窄腰，腹肌劲瘦，线条分明。 手感极佳。 他是真没愧对体育老师二十四小时挂在嘴边的那句“锻炼身体，报效祖国”的口号。 那段时间，林尔还很“光荣”地成了一名陪练，就算是高三，他也一天不落地拖着她去操场跑步，动不动就十圈起步。 年年岁岁，风雨无阻，硬生生地把她的体测成绩从“良好”给拔高成了“十分优秀”。 “你这腰腹的手感挺不错呀。” 尽情吃完豆腐的林尔如是评价道。 “……”谢衍的眼角猛地一跳。 “谢甜甜，讲真的。”林尔意犹未尽地戳着他的腰腹，又本着“诚实是一种美德”的原则，非常诚实地评价了一句，“你要是真去当鸭，那你肯定是风头最盛的鸭王。” “……”谢衍的眼角跳得更欢快了。 他闭了闭眼，舌尖用力地抵了抵牙尖，片刻之后，又睁开眼皮，就这么定定地看了她两秒，而后抬手摁住了她到处乱摸的小爪子。 两只手的手腕都被固定住，林尔暂时老实了起来。 谢衍也不说话，就直直地瞧着她，他的瞳仁漆黑，眼神很深，看不出来眸底是什么情绪。 小姑娘穿着的睡衣是个吊带，版型极为宽松，领口开得很低，前后加起来都没多少布料，刚才一番折腾之下，她一侧的肩带又顺着肩膀滑落了下来。 大片的皮肤全然暴露在空气中。 谢衍清楚地看到了她脖颈的细腻皮肤上落下的红痕，她的皮肤太白，很容易留下这些印子。 谢衍盯着她颈侧的暧昧痕迹看了几秒钟，忽然没什么情绪地笑了下。 林尔：“？” 林尔却被他这一声毫无情绪的笑给笑出了危机感，立马警觉了起来。 常言道，识时务者为俊杰，林尔显然是将这句话贯彻始终，见好就收，立刻就要收回手来，想要进行战略性地撤退。 只是还没来得及将想法付诸于行动，她就直接被谢衍翻了个身，轻轻巧巧地按在了床上。 林尔“啊”了一声，脑袋一头扎进了毛毯里，她伸手徒劳地扑腾了两下，最后还是像只翻壳乌龟一样，扑在毯子里动弹不得。 谢衍不给她反应的时间，径直俯身下来，修长指尖挑着她的吊带衣边儿，往下一勾，带着几分侵略性的吻就落在了她背后的蝴蝶骨上。 隔着一层薄薄的皮肤，微凉的薄唇轻轻触碰到她的脊背，激得林尔瞬时起了一身凉意。 她背对着谢衍，看不见他的模样，但能清晰地感受到倾数压下来的沉沉压迫感，这让她感觉自己像是被什么大型猫科动物盯上的猎物。 下一秒就会被剥皮拆骨，吞噬入腹。 谢衍薄薄的眼皮垂着，视线落在她蝴蝶骨的红印上，指尖别有深意地抚蹭着那一小块透着红的皮肤，嗓音沉而懒散：“鸭王？” “……” 林尔莫名地从他这俩字里听出了一种秋后算账的意味。 谢衍的眼珠动了动，舌尖一顶上颚，又笑：“你知道鸭干什么的么？” “……” 当然知道。 但林尔更知道这话不能说出来。 这个时候，她还是乖乖巧巧地当哑巴比较好。 偏偏谢衍还揪着这个话题不放，用一种暧昧中又带着颜色的语气继续问：“知不知道？” “……”听见他一直在问，林尔只好含混不清地说，“知道。” “是干什么的？”谢衍明知故问地道。 “……” 林尔说不出口来。 她果然还是脸皮不够厚。 迟迟等不到她开口，谢衍“嗯？”了一声，声音微微上扬着：“怎么不说？” 随着这话的尾音落下，他朝前俯了俯身，左手撑在她脸侧的床面上，从林尔的这个角度看过去，刚好能看到他抵在她脸侧的那只手。 帅哥总是独得上天恩宠，要什么就有什么，上帝给你开了一扇门的同时，还会给你开个落地窗。 谢衍的那双手跟他的脸一样，同样漂亮得过分，手指修长，筋骨分明，线条清晰，手背上可以看到隐约的青蓝色血管。 林尔的视线在他手背上一停，过了好半天，才含含糊糊地说：“就是出卖自己的……” 一句话还没说完，谢衍就在她耳边低缓地“嗯？”了一声。 “……”林尔的话音一收。 谢衍稍稍侧头：“声音大点儿，听不清。” “……” 短暂的沉寂过后，林尔干巴巴地吐出来了两个字：“——技巧。” 她非常懂事地将涌上舌尖的词硬生生地转了个弯，然后把后半句话补完：“——以此来获取一定劳动报酬的男人。” 像是为了增强自己话语里的说服力，林尔还赶在谢衍开口说话之前，又诚意满满地添了关键的一句：“从你的那些狗言狗语……不是，从你的那些美妙情话上，我就知道你一定是一个非常注重技巧的人，鸭王一称，乃是实至名归。” 谢衍：“……” 都这样夸他了，他是不是该道一声谢谢才对？ 显然，林尔的这个浮夸成分远大于诚意的彩虹屁吹得谢衍并不怎么舒坦，他不太爽地“啧”了一声，捏着她的耳垂不轻不重地揉了两下：“都没体验过，怎么知道我非常注重技巧的？” “……” 这个话题的颜色直接从橘黄变成明黄了。 “啊、啊？”林尔被他问得结巴了一下，蒸腾的热气瞬间从耳垂蔓延到脖颈，晕染出了一片娇红，“就……就是感觉像。” “别感觉了。”谢衍揉着她耳垂的力度又加了两分，嗓音低沉下来，“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 “……” 这个时候，倒是把诗句给记清楚了。 高考都没见他这么努力过，也不把劲儿用在正事上。 “那、那个——”林尔努力地侧过脑袋来，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地跟他又确认了一遍，“我记得之前去超市的时候没买……那个？” 谢衍又笑了。 林尔的警觉性瞬间提高到了十二万分的程度。 第905章 一股清流 就她的经验而言，他一笑，肯定就没好事。 “没事儿，也用不着。”谢衍垂眸看着她，指尖别有深意地在她手心里点了点，“可以换种方法。” 林尔：“……” 她居然听懂了。 这只尼古拉斯狗的言下之意从来不会简单。 “哥哥，我错了。” 林尔一秒钟变乖了，立刻讨饶。 谢衍的语气听起来有些遗憾：“别停啊，继续撩火啊。” 不了不了。 林尔乖巧地摇头。 她把他的手挣开，翻了个身，从床上半坐了起来，抬眼向他看去的时候，她的目光又是一顿，耳朵尖不自觉地动了动。 只思量了半秒钟，林尔欲盖弥彰地把一旁的小毯子往他腿上一盖，然后正襟危坐地盘起了腿来。 一副万物皆非虚妄的正经模样。 谢衍意味不明地看了她一会儿，最后还是抬手抓了下额前的黑发，也跟着坐了起来。 今晚的这个澡算是白洗了。 他扫了林尔一眼，小姑娘一副正人君子不近男色的模样，看得谢衍有些牙疼，他伸手过去，报复性地又在她脸上掐了两把，这才重新进了洗手间。 浴室里的水声一直在响，林尔一边玩着手机，一边听着哗啦啦的水声，模模糊糊地也有了些睡意。 只是她斥“巨资”买的那个神奇枕头，硌得她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林尔开始怀疑那个导购员阿姨是不是把推销词给记错了，这个枕头不是治疗脑梗，而是专门把人睡出来脑梗。 过了好一会儿，谢衍才从洗手间里出来。 他浑身冒着凉气，像是洗了个冷水澡。 听到动静，林尔睁开了眼睛。 谢衍低头看着她，也没说话，只是伸手又捏了捏她的脸。 林尔莫名觉得自己有些心虚，就没反抗，乖乖地由着他揉圆搓扁的。 只是谢衍刚捏了两下，林尔忽然想起来一事，张口就问：“你手洗干净了吗？” 谢衍：“？” 谢衍的动作顿住。 林尔小幅度地偏了偏头，又用手指揉了揉鼻尖，别别扭扭地说：“就是你刚才在卫生间里……” 她的话说到这里，就没再继续往下说。 “……”谢衍忍不住加大了手上的力度，扯了扯她的脸，好气又好笑地说，“想什么呢？” “……”林尔心虚地不说话了。 长夜漫漫，一夜无梦，城市在错落的霓虹光影中沉沉睡去。 次日的一早，不到六点钟，林尔就睁开了眼睛。 林尔起得早，谢衍起得更早，她洗漱完从二楼下去的时候，隔着大半个房间的距离，就看到她男朋友坐在台前，低头看着什么。 林尔走过去才发现他面前摊开着一本书，左手边还摞着两本，上面隐约可看见横着排开的几个印刷大字——《西方经济学概论》。 林尔：“……” 书？ 林尔的脚步停住，她愣了愣，用手背揉了揉眼睛，然后再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 最后，林尔发现—— 操，他是真的在看书。 还是学校里新发下来的课本。 林尔再一次麻了。 哪个大学生起这么早，就为了学习的？？？ 这还没正式开学呢，只是军训完的一个双休日。 林尔是真心觉得谢衍不是一般人。 时至今日，她终于知道为什么他能考成高考状元了，就这学习劲头，数遍全江州，都找不出一个比他劲头高的。 林尔走过去，趴在他旁边，探头往他面前的课本上看了一眼，然后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谢衍偏了偏头，指骨间转着的黑色水笔也跟着停了下来。 “醒了？”他问。 林尔“嗯”了一声，眼眸里还带着未完全散尽的睡意：“你几点起的？” “五点。”谢衍道。 “……” 真是大学生中的一股清流。 林尔的脸上出现了一瞬间的迷茫，而后不可思议地问：“你不会起来就在这儿看书了？” 谢衍居然点了点头：“嗯。” “……” 行，此乃神人也，吾等凡人不可与之比肩。 将书页做了个记号，谢衍把三本书都收了起来，往旁边一摞：“去吃早饭？” 林尔拿出手机来，看了眼时间。 已经六点半了。 平时她也是这个点吃早饭，就点了点头。 谢衍又问：“出去吃，还是在家吃？” 小区四周的基础设施完善，出了小区门口，往前走不了几分钟就是一条小吃街，街道两侧光是各具特色的早餐铺子就有几十家。 林尔刚起来，不太想出门，就问了句：“在家吃的话，要自己做吗？” “我做。”谢衍说。 林尔想了想，然后说：“那行。” 吃惯了林亦安做的饭，就能忍受世间的一切黑暗料理了。 更何况，谢衍一个人住惯了，做饭的手艺还是挺不错的。 林尔像条小尾巴似的，跟着谢衍进了厨房，支着脑袋问：“你会做什么？” “你想吃的，都可以。”谢衍一边回着，一边打开了冰箱。 冰箱里是昨天买回来的各种食材，塞得满满的。 虽然昨天在超市的时候，被神奇枕头迷了眼的林尔小朋友买回来一堆没用的东西，但好在她还没彻底被迷晕，还记得要买点儿水果食材，填一填冰箱。 谢衍单手扶着冰箱的门，往里面大致地扫了一眼。 林尔从他的小臂下面冒出一个头来，也跟着他往里面看：“我想吃的，你都能做吗？” 谢衍莞尔：“只要有食材的，就可以。” 虽然话是这样说着，林尔倒是也没提出什么为难人的要求，就简简单单的一顿早饭： 煎鸡蛋，三明治，和五谷豆浆。 两人一边吃着早饭，一边看着教务系统里刚发布出来的课程表。 林尔一眼就看到了必修课程里的保险学。 她“咦”了一声，捏着小叉子的手瞬间就举了起来，指向电脑屏幕上那仿佛在闪闪发光的“保险学”三个黑体小字，问道：“这不是保险？” “……” 谢衍一开始是真没注意这个的，听见她指着说，他这才抬眼看了过去，然后就在屏幕上看到了……注定是逃也逃不掉的孽缘——保险。 第906章 第四大错觉 该来的总会来，看来他女朋友命中注定要学这个。 林尔的兴致上来了，指尖点着触摸屏，打开课表，看了眼必修课下面的课程介绍。 “保险学概论的主要内容包括保险与保险公司，保险合同，保险市场，保险经营合同……”林尔一边念着，一边往下滑着网页，“好像跟我想象中的不太一样，我以为保险学就是给人卖保险。” “……” 当然不一样了，谢衍心说，人家卖保险的那叫保险公司。 认认真真地研究完保险学专业，林尔点了返回的按键：“到七点了？” 七点要开始网上选课。 谢衍看了眼手表，道：“还有两分钟。” “行。”林尔点了下头，“我先把选课的网页打开。” 大一的课程是分为必修课，选修课，和公共课的，经管学院里同一个系的专业课都是在阶梯教室一起上的，选修课和公共课则是在西校的大礼堂。 林尔没纠结，随意地点了个经济法。 谢衍也选了这个。 除了选修，还有个体育课要选。 林尔对体育课倒是重视了起来：“足球，网球，排球，乒乓球……怎么都是球类的运动啊？” 她点着网页的进度条，往下拖了拖，又念了遍下边的内容：“滑冰，武术——嗯？这个武术可以啊，猫爷和秦小狗肯定喜欢。” 谢衍朝她这边倾了倾身，视线往屏幕上落：“武术里都有什么？” “散打，泰拳，柔术，跆拳道，太极拳，太极剑，擒拿术——这样看起来还挺全的啊？” “……” 这怎么听着杀伤力都这么巨大的样子？ 最终，体育课到底选什么也没定下来。 这个点，温淼和贺寅都还没醒，其他几只可能也没醒，选课系统要截止到下午三点的，林尔打算等温淼醒了之后，和她一起选。 次日，就是周一。 新生正式开始上课。 巧的是，第一节课就是林尔心心念念的保险学。 讲课的是个刚博士毕业两年的年轻讲师，说话风格幽默，语言诙谐，还时不时地举个生动形象的例子，让学生们更便于理解。 “简单地来说，受益人就是被保险人身故后，由投保人或被保人指定的领取保险金的人。”老师站在讲台上，对着话筒侃侃而谈。 “这样，我给你们举个例子啊，假如说我买了人身保险，结果我出门就被车撞死了，那么我的妻子就可以得到保险的赔偿金，我妻子就是这个保险的受益人，那么我是什么人？” 他环视一圈，指了下第一排中间的位置：“穿黑衣服的那位男同学，你来回答一下，我的妻子是受益人，那我是什么人？” 男生从座位上站起来，认真地想了想，然后语句铿锵有力地道：“死人。” 老师：“……” 学生：“……” 班里瞬间安静了下来，连翻书的声音都没了。 怎么说呢？ 这答案也不能说不对，但又不是完全对。 一节大课是两个小时，分为上下两段，是连着上的，中间有个十分钟的小班空。 中场休息的空里，前排的几个学生热情地跟老师聊着天。 贺寅支棱着耳朵听了一会儿，然后朝后一排扭过了头，对林尔温淼小声地道：“我刚才听见老师说，他理财的第二年，就赚了一百二十万。” 正跟谢衍说着以后不打算卖保险了的林尔：“？” 旁边咬着吸管埋头喝豆浆的温淼：“？” 两人同时且动作整齐划一地抬起了头来。 为了方便说话，贺寅还和谢肖换了个位置，坐到了温淼前面。 他手里拿着本书，挡住了自己的半个脑袋，然后神秘兮兮地伸手指了指前面正在跟学生聊天的保险学老师，又道：“我还听见老师说，他月工资是一万三，单靠工资是攒不下来钱的，根本就没法在江州买房，但开始理财之后，两套房的首付都出来了。” 温淼把吸管从嘴巴里拽了起来，好奇地问了句：“老师炒股吗？” “不是。”贺寅说，“好像是基金，他说炒股风险太高了，容易赔，基金理得好，也可以赚大钱。” 温淼想了一下之前在微博上看到的热搜，说道：“最近基金不是在飘绿吗？” 绿得比洗脚城的那荧光灯都耀眼。 贺寅战略性地摸了摸下巴，故作深沉地道：“那应该是技术不到家的，刚才人老师还说，他昨天一晚上就赚了十几万呢。” 林尔听他这语气，就差不多猜到了他的想法，抬眼问他道：“你不会也想试试？” “我觉得我也可以。”贺寅的眼睛卟灵卟灵地亮了起来，自信得宛如谢衍曾经送她的那个可以削面的旗袍奥特曼，“我必定可以。” “……” 继谢衍曾经说过的人生三大错觉之后，第四大错觉于今日新鲜出炉——“我也可以”。 林尔觉得站在头脑清醒的局外人的角度上，她真的很有必要提醒贺寅一句：请你认清自己的水平，不要盲目自信。 正在林尔琢磨着该怎么说才能让贺寅打消这个念头的时候，人间清醒机温淼小朋友咽下了最后一口豆浆，终于能腾出来嘴巴，来给贺寅上思想政治课了。 “人家飘绿的，是技术不到家，那你这技术，还不得是一步到坟？”温淼理智又清醒地说道。 “新手，都是从零开始的。”贺寅丝毫没被打击到，握紧了双拳，信心十足地说，“一步一个台阶，一行一个脚印，他日我踏借了东风，必将直上九万里。我——必能成功。” 温淼：“……” 林尔：“……” 行，自信也是件好事。 贺寅有个非常值得让人夸赞的优点，那就是说干就干，行动力ax，上着课就把自己看好的几支基金给买了，还下了大本钱。 温淼看着他仿佛写着“老子即将起飞”六个大字的背影，非常客观地点评了一句：“我觉得他要栽。” 林尔甚是同意：“而且是个大跟头。” 温淼又说：“不听我劝言，吃亏在眼前。” 第907章 请叫我死马 林尔：“他要自己去踩水坑，才知道水坑里面是个没井盖的下水道。” 温淼：“我们可以静待了。” 林尔：“目测不出三天。” 温淼：“他必哭。” 事实证明，两位清醒姐妹花的点评是正确的。 第三天的一早，贺寅支棱着一张死不瞑目的河马脸，气若游丝地发出了最后的呐喊：“基金绿得我发慌，别人买基金是养老，我买基金是提前给自己送终。” “醒了？”来1207宿舍串门的秦柯循声抬起头来，日常没有抓住他的重点，“都九点了，你怎么才醒？” “本来是睡到八点的。”贺寅心如死灰地说，“我手贱，打开手机看了眼基金，然后又昏过去了，现在才勉强清醒过来。” “……”秦柯咳了一声，立刻换了句话，“河马同学，你要坚强，你若不坚强，谁替你勇敢？” 贺寅这会儿已经没心情去管他的非主流宣言了，只拉起被子，蒙住了自己的半颗脑袋，一脸机械地道：“别叫我河马了，我现在叫死马。” 秦柯：“……” 秦柯从下面的凳子上递来一个同情的眼神。 正巧温淼打来了视频电话，秦柯看了一眼屏幕，伸手点了接通。 温淼的声音从扬声筒里传了出来：“河马还没醒？” “醒了。”秦柯乐了下，把手机摄像头对准了在床上挺尸的贺寅，笑眯眯地道，“两分钟前刚醒的，就是不愿意面对自己一败涂地的战绩，正瘫在床上当尸体。” “赶紧起了啊，十点有课。”早就预料到今日结局的温淼小朋友提醒完这句之后，还从手机的视频电话里送来了一条实用建议，“钱没了就没了，不能人也跟着没了，到时候人财两空。” 贺寅：“……” 这是在安慰他吗？ 温淼：“还睡啊？我建议你先起来，去食堂吃顿饭，恢复一下活力。” 贺寅直挺挺的躺尸中：“这不是一顿饭能解决的。” “那就两顿。”温淼爽快地说，“不行咱就整个满汉全席，钱包空着，不能让你的胃也空着。” “……”贺寅麻木地道，“猫爷，你这是在安慰我吗？” 尼古拉斯能将人的脸安慰绿，而她能将人安慰死。 “就是安慰你嘛。”温淼又说，“不过我还是建议你不要理财了，你看，你不理财，财不理你，你一理财，财离开你。” 贺寅：“……” 人间清醒机果然名不虚传。 对此，秦柯深以为然：“我觉得猫爷说的有道理。” 贺寅：“……” 还用你附和吗？ 我现在也知道她说的有道理了啊！ 贺寅连吐槽的力气都没了，动作僵硬地拉高被子，像个小鹌鹑似的将自己活埋了起来。 温淼忙着去教室占位，又聊了几句就挂了电话，正巧谢肖从旁边宿舍过来，他停在房间门口，也懒得再往里面进，只用手指敲了两下门框，提醒宿舍里的一人一马道：“准备走了。” 秦柯熄了手机屏幕，随口应了一句：“行，就来。” 谢肖往房间里随意一扫，没在里面看见贺寅的身影，就问一句：“河马呢？” “诺，那不是？”秦柯往床上抬了抬下巴。 谢肖的视线顺着他示意的方向移过去，停在了上床的那具仿若已经僵硬了的尸体上，而后眉梢一挑：“还不起？” “朋友，请不要喊我，我已经死了。”贺寅闭上眼睛，平躺在床上，双手合十置于胸前，语气平和，面容安详，“我走得很安详。” “……” 最终，河马是被谢肖给拎下来的。 因为顺道去食堂吃了个早饭，三个人是踩着点到的。 教室里的人已经满了，后排没一个座位是空着的，林尔和温淼来得早，已经在中间两排占好了位置，谢肖在后门扫了一眼，对上林尔投过来的视线之后，利落地一手扯着一个走过去了。 温淼向后一转身，拍了两张信息表过来。 隔了半秒钟，林尔又丢过来一张。 谢肖一边坐下，一边往信息表上看：“这是什么？” “就军训刚结束的时候，不是报名了一个中秋支教的活动？”林尔斜着身子，手指虚虚地点了点信息表，“审核名单已经出来了，这是班长刚发下来的信息确认表，得签个名，下课还得交呢。” 林尔说的是一个志愿者性质的支教活动，是由江州城里的七所校联合举办的，除了三大百年老校之外，像江师大和江州外国语这些学校也参与。 时间就定在了中秋节，学校刚好要放三天假。 江州高校注重学生的德智体美全面发展，每年都会举办不少这种志愿者活动，学生们每个学期至少要参加一次。 中秋的这次支教就是今年的第一次志愿者活动。 林尔盯着签名表上的地址看了很久——江州市，北川区，达县，库格里镇，小肚子村。 先不说这个小肚子村的村名奇不奇怪，就单单说这个地方，林尔在江州待了十八年了，还不知道有这么个地方。 显然，温淼也不知道，拿了手机百度着：“江州还有这个地方？这得出五环了？” 贺寅同样扒拉着电子地图：“我觉得八环都得出了，别说这个村了，我连库格里镇都没听说过。” “达县——”谢衍若有所思地看着那张签名表，指尖轻轻点着左下的一角，“云川区有达县？” 沈嘉喻：“不清楚，没怎么去过北川那边。” 同样迷茫的还有秦柯谢肖两人，他俩倒是不在小肚子村，他们在大肚子村。 听这个村名，谢肖觉得这两个村可能就是邻居村落。 二十四号的一早，三辆印着“江海大学志愿者团”标语的大巴准时由海大东门开向北川达县。 经管学院的基本上都在库格里镇，只是往下细分的村子不太一样，但都挨着，距离也不远，走个十分钟就能到邻村。 大巴车七点出发，到目的地需要将近两个小时的时间，林尔挑了后排靠窗的位置坐，谢衍在她旁边，临着过道。 第908章 我却醉得像条狗 昨天熬夜熬得太晚，林尔有点儿犯困，坐下之后就开始打哈欠。 谢衍见她没精打采地靠着窗户，也不说话，忽然倾身靠了过来，微凉指尖戳了下她露出来的酒窝，来了一个早安语：“你的酒窝没有酒，我却醉得像条狗。” “……” 林尔的瞌睡虫瞬间被冲散了大半。 好久没听见他这样说话了，她对土味情话的抵抗力又下降了不少，这冷不丁的一句入耳，林尔一个激灵，彻底清醒了。 恕她直言，那一瞬间，她仿佛感受到了佛祖的召唤。 谢衍真是慈悲为怀，热衷于送人往生极乐。 林尔花了半分钟的时间，从这句极具冲击力的土味情话中回过神来，然后慢吞吞地坐直了身子，扭过头来看他。 谢衍端得是一派淡定，依旧是完全没觉得自己说话土：“清醒了？” “……” 林尔连哈欠都不想打了，不是很想搭理他地点了点头。 当然清醒了，而且是彻底清醒了。 两个小时的车程，枯燥又漫长，温淼脑袋上扣着个帽子，大半个身子挂在沈嘉喻身上，睡得不知今夕何夕。 秦柯和谢肖凑在一起，耳朵里各塞着一只耳机，找了部老电影在看。 贺寅伸长了脖子，看看前排的看电影的两只，又瞧瞧侧前排睡觉的两只，实在是找不到可以聊天的对象了，于是扭过来了大半个身子，隔着一条窄窄的过道跟谢衍林尔闲扯了起来：“聊五毛钱的？” 林尔不是很想说话，这大巴车颠得她有点儿不舒服，她兴致不高地瞥他一眼，慢吞吞地说：“我给你五块钱，换你闭嘴行不行？” 贺寅做了个给嘴巴上拉链的手势，紧接着又把拉链拉了下来，歪过头来笑嘻嘻地说：“不太行，我觉得我闭不上嘴。” “……” “尔爷，我可以给你五十，换一个聊天的机会。” “……” 林尔没有任何迟疑地碰了下谢衍的胳膊，然后视金钱如粪土地把这个机会转给了自己男朋友：“来，五十给你，你陪他聊。” 天降横财的谢衍：“……” 怎么，他看起来很差那五十块钱？ 无奈林尔选择性地忽略掉了他抗拒的眼神，把烫手山芋丢出去之后，她就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车窗外面看了起来，好像外面忽然有了什么足以让她流连忘返的绝美景色一般。 片刻，谢衍还是扯下了耳机，偏头看向贺寅，毫无情绪地问：“你想聊什么？” 贺寅想了想，试探着道：“聊聊爱情？” 谢衍诧异：“你有？” 贺寅：“……” 不愧是冷场王，上来就把天给聊死了。 而且还仅用了两个字。 贺寅沉默了足足半分钟，而后直接换了话题：“那还是聊聊其他。” 谢衍漫不经心地问：“比如基金？” 贺寅：“……” 气氛再次冷寂了下来。 贺寅的脸有点儿绿，惨绿的绿。 一直盯着窗外看的林尔终于忍不住回过了头来，隔着条过道，递给了贺寅一个同情的眼神。 五十块钱，买了自取其辱的六个字。 这买卖怎么看怎么都是血亏。 贺寅哑然了好半天，才讷讷地摸了摸鼻子，憋出来了一句话：“不是，除了爱情和金钱，我们之间就没有别的话题可聊了吗？” 谢衍偏头思考了一下，而后道：“你是说基情？” 贺寅：“？！” 贺寅被他这话惊了一下，有些接受不能地睁大了眼睛问：“我和你之间还有这个？！” 谢衍给了他一个“你想什么好事呢”的眼神，道：“没。” 当然没有。 这话的言下之意就是免聊。 只是贺寅的脸皮厚惯了，即便眼前的这位尼古拉斯同学从脚后跟到头皮，再到每一根头发丝都表达着一种强烈的“别聊了，洗洗睡”的意思，贺寅还是眼盲心瞎地当了一回勇士，非常大无畏地一挥手：“没事儿，我们聊点开心的。” 谢衍微微耸了下肩，意思是请便。 贺寅的大半个身子都朝着谢衍，他歪头盯着谢衍琢磨了一会儿，然后眼珠子转了转，很快就有了主意：“兄弟，我看你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咱们来个益智游戏。” 谢衍不太感兴趣地“嗯哼”一声，但看在五十块钱的面子上，他还是配合地问了一句：“怎么玩？” 好歹贺寅的五十块钱是真金白银的花了，他不能让贺寅觉得他这是个黑店。 “很简单，就我问你答。”贺寅道。 “……” 谢衍心说，果然益智，就是不知道这个“智”到底是幼稚的稚，还是弱智的智。 为了表现出自己对这个游戏的尊重，贺寅还特意清了清嗓子，而后开口：“提问，假如我有十把菜刀，路上遇见了你，送你了两把，那么，我还剩几……” 说到这里，贺寅特意停顿了下，才把后面的话补完：“——把？” 说几不说把，文明你我他。 正欣赏着窗外的“迷人景色”的林尔：“……” 这似曾相识的套路啊。 好像高二一开学的时候，谢衍还逗她玩来着。 林尔仿若未闻地靠在车窗框上，身形没动，耳朵却是竖了起来。 “一共十把，送你两把。”为了让谢衍更快地做出判断，贺寅还伸出手指头来比划了一下，“那我还剩多少？” “……” 谢衍以一种难以言喻的眼神无声地看了他一眼。 刚才的问题终于有了答案。 ——不是幼稚的稚，是弱智的智。 这个弱智，好像还是贺寅。 拿这个几百年前的老套路出来，是觉得他是低智儿童么？ 虽然他不上网冲浪，虽然他是空巢老人，虽然他是2g在线，但—— 这些套路还是懂的？ 老掉牙了都。 生活实属不易，谢衍深深叹气。 而贺寅还在兴致不减地等着他的答案：“兄弟，你想想啊，我一共就十把，然后我送你两把，我手里还剩多少？” 在他的催促之下，谢衍终于开了口：“没有了。” 贺寅：“？” 哈喽兄弟，您是不是不识数？？？ 十减二，怎么就没了？？？ 第909章 吃了没文化的亏 迎着贺寅满是迷茫的眼神，谢衍的表情平静，口中不急不缓地道：“根据我国治安管理处罚法规定，公民不允许在公共场合携带管制刀具。” 贺寅：“？？？” 谢衍以一种科普频道主持人的语气说道：“你带十把菜刀上路，这没关系，但你送了我两把，这就是危险道具当众暴露，你有危害公共治安的嫌疑。” “……” “你会因为公共场合携带管制刀具而被警察抓走，并处以五日以上十日以下的行政拘留，且没收全部管制物品和罚款五百元。” “……” “所以，你刀没了。”最后，谢衍客观地下了个结论。 “……” 贺寅张了张嘴，一个字都没吐出来。 对不起，吃了没文化的亏。 贺寅羞愧地捂住了脸。 还得多读书。 林尔终于收回了长久停留在车窗外的目光，看着贺寅摇了摇头。 啧，你说你还能套路得过他吗？ 他不逗着你玩那就不错了。 聊天没聊愉快，贺寅也不聊了，磨着林尔谢衍要玩游戏。 林尔被他磨得头疼，“好好好”地答应了。 其他几只睡觉的睡觉，看电影的看电影，都没空，于是三个人开黑三排，打算随便拉两个野人凑成五排。 林尔登了游戏，随口问贺寅：“打排位啊？” 贺寅他们几个打游戏的时候，基本上都是在打排位赛，从来不考虑匹配，说一点都不刺激，心脏不悬着就很没意思。 “可以啊，你先开个房间，把我拉进去。”贺寅一边说着，一边登着游戏，“尼古拉斯什么段位啊？” “最强王者。”林尔替自己男朋友回答道，“肖仔拿他的号打排位来着，就给打上去了。” 然后她又问贺寅一句：“你现在什么段位啊？” “倔强青铜。”贺寅倔强地说。 林尔：“？” 怎么掉得这么快？ 前段时间他和谢衍打游戏的时候，她还见他是钻石一。 “之前猫爷不是帮我打上去了吗？”贺寅老老实实地说，“然后我想着自己试试，结果接手以后，一路连跪，最后光荣地跪回了青铜。” “……”林尔说，“那打不了排位赛了啊，段位差太多，你跟我们都进不了同个房间。” 贺寅：“你不是？” “不是啊。”林尔朝他举起了手机，游戏界面正对着他晃了两下，屏幕上面显示着最强王者十七颗星，“我和某马不同，我有自知之明，猫爷肖仔不在，我就不打排位赛。” 没有自知之明的马某人：“……”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贺寅总感觉自己受到了暗戳戳的嘲讽。 三个人开了个房间，从大厅里随便拉了两个野人进来，然后点了匹配赛。 等待进场的空档里，林尔问：“河马打不打野啊？” “不打。”贺寅果断拒绝了这个位置，“打野太累了，我之前打过一次，一个人骂四个人，实在是骂不过来啊。” “……” 贺寅还是又勇又莽地抢了中单貂蝉的位置。 两位野人队友一个选了辅助，一个挑了打野。 林尔看了眼阵容，队伍里还差个坦克和射手，她点开英雄选择的界面来回划拉了几下，然后照旧选了个皮糙肉厚不容易死的英雄——吕布。 等她选完，谢衍才点了个虞姬。 贺寅一看这阵容，顿时乐了起来，贱兮兮地“哎”了一声，说：“兄弟，你看到没？尔爷跟我是cp，你缺个项羽和你打配合啊。” 谢衍侧眸看他一眼，轻轻淡淡地“嗯”了一声，然后说道：“我只是在游戏里缺个cp，你好像在现实里缺个女朋友。” 贺寅：“……” 贺寅乐不起来了。 对不起，怪他自取其辱，非要上赶着找怼。 祖安人贺寅同学鲜少吃瘪，一张河马嘴灿若莲花，可以口吐芬芳八十里地，但尼古拉斯和温淼是个例外。 他们可以让他分分钟闭上那张河马嘴。 原本以为林尔是最坑的，结果三个人进了游戏之后，就见拉来的其中一位野人队友上来就开始挂机，贺寅顿时拍桌而起：“我就说野人队友不靠谱，拿了打野的位置，还敢挂机？” 林尔头也不抬，眼睛全神贯注地盯着地图，做出了一副“我菜但我态度到位”的姿态：“那你不拉个熟人进来？” “我也想啊，我列表里的朋友都不在线，唯一在线的还是齐诚，但他也是个坑逼，还是个喜欢骂人的坑逼。”贺寅说，“坑没事儿，我也坑，大家都坑，但骂人容易崩心态，我就寻思着还不如拉个野人进来呢。” 开局三分钟之后，快六分投的时候，那位不知道是掉线，还是去干什么了的野人队友露娜终于连接上来，重新进了游戏里。 贺寅趁着复活倒计时的空档里买了买新装备，还不忘吐槽野人队友露娜：“都这个战绩了，还进来干什么啊？” “话也不能这样说。”谢衍不紧不慢地接话道，“虽然已经是4-11了，但只要我们团结一心——” 贺寅抱着微弱的希望问：“总会赢的？” “不是。”谢衍心态非常平和地打破了他的希望，“会晚一点儿输的。” 贺寅：“……” 早输晚输，有个屁的区别？ 在泉水里安静躺尸躺了三分钟的野人队友露娜没有辜负谢衍的期望，经济一路扶摇直上九万里，人头拿得飞起，甚至后来者居高，一跃成为了本队最先神装的人。 并且在队伍麦克风里开启了嘲讽功能：“哇哦，貂蝉姐姐，你可真棒啊，你挥着个破袖子，上下上路地逛来逛去，逛什么呢？请问你是平时跑不动步，所以特意来峡谷里刷微信步数吗？” “……”贺寅的耳机里清晰地传来一道稚嫩又清脆的童声。 听起来也就七八岁左右，明显还是个小学生。 贺寅本想怼回去，但一看露娜的战绩，涌到嘴边的那句祖安问候又给咽了下去，灰溜溜地问了一句：“现在的小学生都这么厉害了吗？” 林尔瞧着露娜12-2的战绩，点头：“显然，是的。” 第910章 传说中的驴车 “社会在发展，时代在进步，停在原地的似乎只有我。”贺寅唏嘘不已地说，“以前玩游戏，八岁的我，被十八岁的大神带飞，现在玩游戏，十八岁的我，被八岁的大神带飞。” 林尔：“……” 好像是这个道理。 但这局被大神带飞的游戏最后还是输了，原因无他。 贺寅林尔难兄难弟，一个0-5，一个2-8。 两个游戏黑洞，不分上下。 队友再牛逼，也带不起来两个天坑。 另一个野人队友老夫子也忍不了了，赶在房间解散之前，在队伍频道里不遗余力地嘲讽了一句：【就这技术，别打游戏了，求求你们赶紧找个厂上班。】 贺寅委屈：“能不能别我一输游戏就叫我找个厂上班啊？” “游戏嘛，就是有输有赢的，输了又赢，赢了又输，才有意思啊。” “而且就算是我找个厂上班了，那总要下班的？” “下班了我还是要打游戏的。” 林尔没有反驳。 她看着自己的战绩，觉得自己无话可反驳。 她和贺寅不一样，她技术差她承认。 她确实是菜。 房间解散，林尔退出游戏之后，手机屏幕上方就弹了个微信通知出来。 她点开一看，微信有人加她。 正是刚才劝他们进厂的野人队友老夫子。 申请消息的上面还附着一条备注信息：“捏妈的，气死我了，赶紧加上我，老子今天非得骂死你们这两条菜逼不可。” “……”林尔思考了半秒钟，点了同意。 她菜她承认，但骂她不行。 想骂她？ 那先来挑战一下祖安人贺寅。 林尔正打算把手机给贺寅，让他一块口吐芬芳地把这位野人队友骂到祖坟生烟的时候，这位新加上的野人队友忽然发来一条消息：【你朋友圈里的照片是你？】 林尔递手机的动作一顿，回复道：【不然是你？】 野人队友迅速道歉：【对不起，宝贝儿。】 林尔：【？】 野人队友：【刚才是我不对，我情绪太激动了，我一打游戏就这样，以后不会了，对不起哈。】 野人队友：【美女，等你想再打游戏的时候，咱们再一起玩哈。】 野人队友：【随时叫我哦，我随时有空。】 林尔：“……” 故事朝奇怪的方向发展过去了。 临近九点，三辆载满祖国小红花的大巴车终于在库格里镇上停下。 学生们背着书包，拖拖拉拉地下了车，按各自分配到的村子在路边井然有序地站好。 “不是要去村里吗？”有学生仰头看着立在街边的库格里镇的路牌，提出了疑问，“这好像还是在镇上啊。” 带队老师最后一个下了车，听见学生这样问，开口解答道：“是去村子里，但是村里都在山里，大巴车进不去。” “……” 学生们一阵阵的沉默。 连大巴车都开不进去的地方，那得多偏僻啊？ 短暂的沉寂过后，终于有学生举手问道：“老师，那我们怎么去村子里？我们也不知道路啊。” “喏，看那里。”带队老师大手一挥，食指朝着前面的空地一指，温和而愉快地道，“看到那些人了？那就是来接你们的，各个村子的村长都在，你们按照自己分配到的地方，去找本村的村长就行。” “……” 学生们又是报以了一阵令人有口难言的沉默。 只见前面的空地上，或坐或站的聚集着十几个挽着裤腿，踩着布鞋，戴着草帽的老大爷，就跟机场接机似的，老大爷们举着各自的村牌，时不时地朝这边伸长脖子张望着。 更令人窒息的是，老大爷的身后还停着不少或是由牛，或是由驴，或是由骡子，拉着的……板子车。 就是那种最简陋的由牲畜拉的车，上面一张明显经历了风吹雨打的破旧硬木板，下面两个转轴大轮子，前面用车鞍套在牛马驴羊上。 乍看起来，有点儿像古代的马车，但又比马车朴素简单多了。 数量还挺多，一眼看过去，起码得有几十辆。 林尔长这么大，还只在电视剧里看到过这种轮子上铺张板子就敢上路的木板车。 而且还是那种脱贫攻坚的乡村电视剧。 一行人被惊得不轻。 林尔满脸凌乱，连向来接地气的三轮车狂热爱好者贺寅都当场愣在了原地。 空气仿佛静止了一般。 不知过了多久，时间才又缓缓地重新流动了起来。 林尔慢吞吞地跟在队伍尾端的位置，一步一个脚印地挪到了举着“小肚子村”牌子的村长老大爷的面前。 村长先是代表全体村民表达了对全体成员的热烈欢迎，然后又乐呵呵地介绍起了自己身后的那一排木板车：“这是咱们村里的交通工具，山路不好走，三轮车都很难开进去，咱们今天就坐这个驴车进村子啊。” “……” 学生们听得有点儿晕。 “当然，你们要是觉得驴车坐着害怕的话，咱们还有牛车，骡子车。”村长相当热情地说，“看看喜欢哪个，咱就坐哪个。” “……” 学生们听得更晕了。 分在小肚子村的一共有十二个人，除了林尔、谢衍、温淼、沈嘉喻和贺寅他们五个之外，还有五个男生，两个女生，都是经管学院金融系的。 十二个人相互搀扶着，晕晕乎乎地上了木板车。 小肚子村的村长总共赶来了三辆车，一辆驴车，一辆牛车，一辆骡子车，物种丰富，诚意满满，供学生任意挑选。 十二个人分成两队，占去了两辆木板车，空下来的那辆谁也不愿意坐的驴车就用来拉行李。 老村长诚不欺人，说山路不好走，那就是真不好走。 翻了两座山，过了两条河，从上午九点半走到下午五点半，直到天边涌起了层层的暮色，牛车终于“吱呀”一声，在村口的大牌子前停了下来。 老村长精神抖擞地从牛背上跳了下来，扬着手里的鞭子，一边拉着老黄牛，一边回头招呼着：“到啦到啦。” 板子车上的十二朵祖国小红花同时惊醒。 第911章 挺像吃席 坐车坐的时间太长，小红花们下车的时候难免有些头重脚轻，再加上头戴遮阳帽，手拉行李箱的模样，莫名有点儿像逃荒的难民。 从板车上一下来，林尔就对着黄土弥漫的村路，打了好几个喷嚏。 打完喷嚏，她揉了揉鼻尖，面不改色地又把挂在下巴上的口罩给勾上去了。 谢衍侧头看她一眼。 小姑娘倒是一点都不娇气，坐了大半天的牛车，也没喊过一句累，更没抱怨过什么，甚至在贺寅震惊自己要坐牛车进村的时候，还抬手给了他一拳头。 捶得贺寅乖乖地闭上了他的河马嘴。 村里的路况也不太好，除了中间的一条主干道还算平整之外，其他交错着的小路都坑坑洼洼的，不下雨的时候还行，一旦下雨，出门都是个问题。 好在今天是个大晴天，晒得地上又干又燥，一脚踩下去，震起来的尘土能飞扬十里地。 就是有点儿呛人。 村里的小学建在了后山那边，从村口过去要穿过大半个村子，但整个村子就不大，全村总共四五十户人家，以主干道为准左右分布着。 从主干道上走个几分钟，就能从村头走到村尾。 主干道的尽头就是学校。 学校不大，没有围墙，就简单的三层教学楼，一楼是教室，二楼是办公室和老师宿舍，三楼是常年空置着的储物室。 因为储物室里实在没什么东西可储存，再加上了常年有支教的大学生过来送物资，这里就被改成了学生宿舍。 当然，条件同样艰苦。 房间是用薄薄的木板子隔开的，看起来有点儿像试衣间的设计，但比试衣间稍微宽敞一点儿，能放开一张床和一套桌椅。 再多的东西，就没地方放了。 用贺寅的话来说，就是：“这宿舍怎么弄得跟蹲监似的？” “就你事儿多。” 温淼同样用一拳头捶得他再次乖乖地闭上了他的河马嘴。 一行人收拾完东西，从楼上下来的时候，已经快要七点半了。 村长在院子里支了两口露天大锅，两个大婶模样的村民正在炒菜，锅里冒着腾腾的热烟，旁边还有个光着膀子的男人蹲在水井边大刀阔斧地杀鱼。 几个年龄稍微大点的孩子搬了教室里的课桌出来，拼到了一起，桌子上已经放了不少菜了。 贺寅扬着脑袋在院子里张望一圈，高兴地像个地主家的傻儿子：“我以前只在电视上见过这种大锅饭，村里办白事吃席的时候就是这种阵仗。” 站在他左边的林尔：“……” 站在他右边的温淼：“……” 两人的眉心同时猛跳了一下，然后扭头对视一眼，同时有了动作，一个拉着贺寅往下弯腰，一个伸手捂住了他的河马嘴，动作迅速，配合默契。 并且空出来的那只手又给了他一锤子。 闭嘴你！ 不会说话，咱就安静地当个哑巴，行吗？ 大半小时后，饭菜上桌，老村长招呼着大家坐下。 院子里，六张双人大课桌拼在一起，村长和几位老教师坐在前面，海大小分队的学生们零零散散地坐在后面，院子里还不少小孩子跑过来跑过去，闹腾腾的。 别说，这气氛还真挺像吃席。 林尔旁边坐了个三班的同学，名字很好记，叫姜南。 挺活泼的一个女孩子，几句话就熟悉了起来。 “你男朋友的理综高考是考了296？”姜南频频惊叹着，“这个成绩是真牛逼，我听我高三的班主任说，整个江州市，就他一个理综过二百八的。” 姜南身边是队里的另一个女孩子——陈楚楚，听见两人在说高考成绩，不无羡慕地也跟着开了口：“林尔同学的理综也很高？我记得是二百八十分？我爷爷以前逢人就说，我孙女是个学霸，自从我知道你们俩的理综成绩之后，我都不好意思听见‘学霸’这两个字了。” 姜南唏嘘起来：“人家电视剧里演的都是那种，学渣谈了个学习很好的女朋友，结果一路逆袭，最后考上了985，211，但眼前的事实证明，学霸是不会跟学渣谈恋爱的，学霸只会跟学霸，然后两人一起上重点。” “没错。”陈楚楚赞同道，“不过，男朋友是学霸，成绩确实会直线上升，他的重点一勾一个准。” “这个说的有道理。”姜南道，“我之前读高二的时候，就谈了个学习很好的男朋友，是我们学校的级部前三名，他每次跟我见面，给我说的第一句话都是‘作业写完了吗？’，我每次都很心虚。” 陈楚楚竖起了大拇指：“这就是学霸的专业素养。” “然后好不容易有一次，我终于写完了，结果他下一句就是‘文言文背了吗？单词记了吗？把书多看看，今天学的东西复习了吗？明天要讲的课文预习了吗？’。”姜南又说，“讲真的，我感觉跟我爸谈恋爱似的。” 一聊起来这个，对面坐的一个男生忍不住插话道：“不瞒你们，我也是这种感觉。我女朋友就是班里的第一，我每次给她打电话，她问我在干嘛，我说我在想你，她总会说想我干什么？有空多想想你的考试成绩行不行？” 姜南：“……” 男生又说：“可以说我女朋友跟我爸差不多了，每次考试完，试卷发下来，她拿着我的试卷缓缓朝我走来，我就知道大事不妙，那一刻，我仿佛看见了我考砸了之后把试卷拿给我爸签名时我爸的眼神。” 姜南：“……” 姜南：“虽然，但是，我还是很想谈恋爱。” 她转过头去，看向林尔，问了一句：“哎，林尔同学，你有没有那种目前是单身状态，但是很想谈恋爱的男性朋友啊？” “有啊。”林尔立刻想起了那位母胎单身的贺寅贺大恋爱专家，下巴一抬朝坐在斜对面的贺寅示意了一下，“那个就是，单身，且极其特别地想谈恋爱。” 姜南看了一眼贺寅，紧接着就摇起了头来：“我觉得不太行。” 第912章 舔得猛行吗 林尔：“怎么？” “那种太帅了，我拿捏不了。”姜南非常有自知之明地说道，“还有你们乐队的秦柯谢肖，都不行，帅到这种程度的就不用给我介绍了，我需要的是再低一个层次的帅哥。” “也有。”林尔又想起了正在苦苦寻觅真爱，但一直没能寻觅到的时桑，“不过是江大的，你能接受异校恋么？” “当然可以。”姜南的脑袋支了过来，笑眯眯地问，“长得帅吗？帅的话，把微信号推给我。” 林尔想了想，然后点头：“我觉得挺帅的，不过你先等我问问他。” 姜南：“好。” 林尔拿出手机来，接着就给时桑发了个微信消息过去：【三儿，我有个同学，想找男朋友，然后我就想到了你。】 时桑秒回道：【呜呜呜尔爷，你对我太好了，你真是我的再生父母，我以后鞍前马后做牛做马地也要报答你。】 林尔：“……” 倒也不必这样。 时桑又发来消息：【尔爷，你记得多夸一夸我。】 “……” 这要求有点儿强人所难。 林尔吹不出来时桑那种五彩斑斓的彩虹屁。 林尔想了想，然后甚是认真地斟酌了一下自己的用词，才点着手机屏幕给时桑回复了过去：【是这样的，这个女孩儿是谢甜甜班里的，人妹子说话什么的都挺好，性格也挺开朗，唯一的要求就是——男生要长得帅一点。】 林尔的那句“我觉得你就挺帅的”还没发过去，时桑的消息就回复过来了。 时桑：【尔爷，你问问她，虽然我不帅，但舔得猛行吗？】 林尔：“……” 怎么都两年过去了，时桑还在做舔狗？ 没一点进步，仍然停留在原地。 林尔决定不问他了，时桑做舔狗做得时间长了，对自己的认知很不清醒。 好歹也是一个人群中闪闪发光的大帅哥，怎么把自己定位得这么低？ 林尔收了手机，还是打算自己用语言为时桑润色升华一下：“我这个朋友，他以前是我们班的班长。长得挺帅的，白白净净的，也挺高，一米八的个子，眼睛很大。” “那可以呀。”姜南托着下巴，挺感兴趣的模样，“那他人怎么样？” “人也挺好的。”林尔本着实事求是的原则说道。 姜南又问：“具体是怎么个好法？” 林尔：“呃……” 这话问住了林尔，她是真不会吹彩虹屁。 林尔有些苦恼地想了一会儿，还是没想出来比较贴切的形容词，最后她伸出手指，戳了戳身边正和沈嘉喻聊天的谢衍。 谢衍稍稍偏过头来：“嗯？怎么了？” 林尔特意组织了一下措辞：“我想帮十三牵个红线，就是我旁边的这个女生，她刚才问我，十三人怎么样。” “挺好的啊。” 谢衍给出了和自己女朋友同样的答案。 “我也是这样说的。”林尔道，“于是，她又问我，具体怎么个好法。我想不出来了，所以就来问你了。” 谢衍思考片刻，然后开口：“活的。” 林尔：“？” 谢衍：“人挺聪明，会玩智能手机，不乱捡地上的东西吃，下雨了知道往家里跑，还可以帮人砍拼多多。” “……” 林尔听着他的这段话陷入了沉默。 餐桌一共就这么大点的地儿，大家坐得又近，说话的时候如果不刻意压低声音，坐在附近的人基本上都能听得到。 谢衍的这句话也不用林尔去特意转述了，姜南已经一字不落地听进了耳朵里，她的表情逐渐迷茫起来。 啊、啊这？ 不乱捡地上的东西吃，这也算是优点吗？？？ 饭桌上的空气有了一瞬间的凝固，为了让静止的气氛重新活络起来，对面座位上的男生干巴巴地扯开了话题：“啊哈哈哈哈哈我觉得，其实乱不乱捡地上的东西吃都是无所谓的，知不知道往家跑也可以忽视。” 男生已经开始胡言乱语了，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讲些什么，只是一心想把饭桌上的气氛重新活跃起来。 “谈恋爱嘛，最重要的是两个人要有共同语言，这样才能聊下去。帅哥，你说是不是？”他甚至还不忘cue了一下谢衍。 但他似乎不知道谢衍“冷场王”的称号。 如果他知道，他肯定不会多此一举地加上后面那句。 谢衍看了他一眼，漫不经心地接了话：“嗯，是，没有共同语言的聊天就像是一盘散沙，都不用风吹，聊两句就去洗澡了。” “……” 饭桌上的气氛又一次沉寂下来。 你还是别说话了。 专心吃饭不行吗？ 林尔淡定地从盘子里拿了一小块地瓜，拨开了外面的皮，抬手塞进了谢衍的嘴巴里。 好了，尼古拉斯殿下成功闭嘴了。 林尔从这一句里就深知了谢衍的不靠谱程度，干脆就不问他了，直接给时桑发了条消息过去：【三儿，要不还是你自己来个简短的自我介绍，我直接转给那妹子看。】 时桑：【行啊。】 对于牵红线这一事，时桑应得很痛快，他很快就发来了自己的自我介绍。 时桑：【时桑，男，十八岁，水瓶座，四肢健全，耳朵不聋，眼睛不瞎，脊背不驼，腿脚灵活，大小便正常，呼吸可以不依靠氧气机。 优点：下雨知道往屋里跑，天黑知道要回家，不会随便翻垃圾桶，不会捡地上的东西吃，会玩智能手机，精通微信聊天，擅长语音交流。】 林尔：“……” 这自我介绍怎么和谢衍刚才说的那两句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而且好像还是加强版。 智障ps。 字里行间都充斥着满满的尼古拉斯式风格。 偏偏时桑还不自知：【尔爷，我这自我介绍怎么样？诚实，详细，且诚意满满，是不是听着就让人心动？】 林尔：“……” 算了，你开心就好。 反正她是觉得这个联谊可能要黄。 山里也没什么夜生活，再加上奔波赶了一天的路，大家也没心情秉烛夜游，吃完饭之后就简单洗簌了一下，各自回屋睡觉了。 第913章 我想跟你一起 江州的九月，夏日的余温还未完全散尽，林尔在床上躺了大半个小时了，还是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老村长诚不欺她，说学校条件艰苦，那确实是真艰苦。 连个风扇都没有。 贺寅当时还问：“那夏天怎么办？这么热。” 老村长答曰：“哦，我们已经进化出来了，人人都不怕热。” 贺寅哑然：“……” 还能说什么呢？ 只能给老村长竖个大拇指了。 许是要下雨，空气越发闷热起来，林尔下床开了窗，房间里还是闷热，空气里静得没有一丝风，时间像是停止了流动。 林尔热得有些焦躁。 她低头看了眼时间，已经快要十一点钟了。 三楼一共就没剩下几个人，除了谢衍和沈嘉喻之外，其他的男孩子都卷着凉席，去院子里打地铺了。 林尔从窗户里往下看，就能看到躺在凉席上的一具具……“尸体”。 这样看起来，确实是挺像贺寅说的吃席。 林尔倚着窗户，赏着“尸体”，吹了会儿不存在的风。 还是热。 热得睡不着。 她下意识地要去找温淼。 温淼小朋友是人间活宝，体质懂事极了，冬暖夏凉。 夏天跟她睡，凉快。 冬天跟她睡，暖和。 只是手指刚搭到门把手上，还没出去，林尔就又想起来一事。 不知道沈嘉喻有没有跟温淼在一块啊？ 都这个时间了，她再去跟沈嘉喻抢人，不太好？ 虽然温淼大概率……不，是肯定会毫不犹豫地蹬开沈嘉喻，把她纳入自己冬暖夏凉的怀抱里——温淼有句话说的很对：姐妹是树，男人是路，多靠树，别迷路。 思考了两秒钟，林尔自觉地转了个身。 还是算了，她总觉得自己像是豪门电视剧里专门拆散男主和女主的恶婆婆。 没了冬暖夏凉的温淼小朋友，还是夏凉冬更凉的谢甜甜同学。 虽然她困得难受，不是很想听他的那些狗言狗语，但鉴于房间里实在是太热了，怎么也睡不着，林尔还是决定退而求其次，去找自己家的那条尼古拉斯狗。 尼古拉斯狗王子应该是睡了，林尔敲了两下门，隔了几秒钟之后，门里面才传出一声明显是含着睡意的“嗯？”来。 声音沉哑又模糊。 林尔又敲了两下：“谢甜甜，开门。” 因为大家都睡了，她把声音放得很低，但由于走廊空旷而沉寂，这点儿动静在夜色中还是显得尤为明显。 又隔了几秒钟，房门被人从里面打开。 谢衍站在门口，单手扶着门，漆黑眼瞳里带着几分睡意地看了过来。 没等谢衍开口说话，林尔就朝他怀里一扑，情绪闷闷地说：“我想跟你睡。” “嗯？”谢衍的眼睫低了低，习惯性地抬手在她脑袋上揉了两下，因为刚睡醒，嗓音里带着两分哑，听起来又沉又温柔，“怎么了？” 林尔侧了侧头，左脸贴在他脖颈处的皮肤上，明显感受到了从他身上传来的凉意。 “太热了。”她神情恹恹的，跟他连抱怨带撒娇地说，“我睡不着。” 小姑娘亲昵的动作让谢衍笑了起来，他稍稍侧开身，单手抱住困恹恹的小姑娘，空出来的另一只手关上了房门。 林尔明显是困得狠了，又睡不着，连说话的声音里都带着黏乎乎的倦意，整个人看起来无精打采的。 谢衍听得出来她的情绪，也不当狗去闹她了，只是把她抱到了床上，然后转身要走。 林尔拉住了他的手腕，强打着精神，嗓音又软又黏地问他一句：“你干嘛去？” 谢衍身形一顿，回过身来。 他单手撑着床面，俯身看她，另一只手的指尖把她耳边散开的碎发勾到耳后，声音难得温柔起来：“我去拿个东西，这就过来，你先睡。” 林尔迷迷糊糊地“哦”了一声，在床上翻了个身。 谢衍床上没什么东西，就一个枕头和一条小毛毯，衣服什么的都在行李箱里没拿出来，所以很空。 林尔翻身的时候，半张脸埋刚好进他丢到床头的那条毛绒绒的小薄毯上。 那条小毯子上绕着一股淡淡的青柠香。 惯有的草莓甜倒是没有了，话说起来，谢衍最近好像很少吃糖了，林尔迷迷糊糊地想着。 因为谢衍还没躺过来，她也没睡得很沉。 谢衍似乎是出去了一趟，房门一开一合之间，生锈的转轴发出“吱呀”几道轻微的声响。 没一会儿，他就从外边回来了。 林尔模模糊糊地感觉到他放了一个什么东西在床上，她费力地睁了睁眼皮，发现他把她房间里的枕头给拿过来了。 “啪嗒”一声轻响，天花板上吊着的小灯被关掉了。 房间里立时昏暗一片。 林尔有点儿认床，换一个地方就容易睡不着觉，虽然是闻到了熟悉的味道，但谢衍人不在她身边，林尔仍然是睡不踏实。 直到谢衍在她身边躺下来，林尔伸手能触碰到他，周身也被熟悉的气息包围着，这才安心下来。 床是一米二的，睡两个人绰绰有余，他俩又是属于那种清清瘦瘦的身形，谢衍从床上侧躺下来的时候，床边儿还空着一块地方。 林尔还是觉得热，不满地蹬开了身上的薄毯，埋头往他怀里挤了挤，含混不清地说：“我不要盖这个毯子，我热。” “嗯，不盖了。”谢衍不知道从哪里找了把扇子，拿在手里对她扇了起来，凉风骤然而起，“一会儿就不热了，睡。” 因为浓重的困意，林尔的脑袋有些昏沉，但模模糊糊地能感觉到一阵阵的风，虽然风不大，但确实是存在的。 哪儿来的风？ 她有些困惑地掀了掀眼皮，结果睁眼就看到了一个造型奇怪的东西。 林尔：“？” 林尔一愣，意识短暂地清醒了一下。 因为见到的东西实在是太奇怪，她脑中沉重的睡意在此刻居然散去了几分。 “这是什么？”她睁大眼睛，忍不住问出声来。 “扇子。”谢衍这样回道。 说这话的时候，他手里扇风的动作没停。 第914章 毫无保留的爱 林尔顿了下，眼睛睁得更大了：“我知道这是把扇子。” 而且还是把造型奇怪，且制作粗糙的扇子。 看这个粗制滥造的工艺，很像是出自于曾经为她修补长裙v领的某位绝美小裁缝之手。 “我的意思是，你从哪儿搞得这个？”林尔又问。 她明明看过他的行李箱，里面确实没有这个造型奇怪的玩意儿。 而且，扇子——确定是长这个样子吗？？？ “从大白鹅的身上。”谢衍这样说道。 林尔：“？” 从哪儿？？？ 因着他的这句话，林尔脑中残存的睡意消失得无影无踪。 “院子里不是有孙老师养的大白鹅么？”似乎是看到了她疑惑的眼神，谢衍晃了晃手里的鹅毛扇子，又说一句，“我从它屁股上拔的。” “……” 林尔莫名感觉自己的屁股也跟着疼了一下。 哑然片刻，她难以理解地问：“不是，你拔它的毛干嘛啊？” 那大白鹅才是飞来横祸，人家好端端地养在院子里，又怎么招他惹他了？ “做扇子啊。”谢衍一边漫不经心地说着，一边把手里的鹅毛扇子全方位、无死角地展示给她看，“上来放东西的时候看见房间里没有风扇，觉得你可能会热，就想着找东西做把扇子。” 林尔：“……” 所以就找大白鹅的身上去了。 在心里同情完那只倒霉的大白鹅，林尔不着痕迹地往后挪了挪，然后扯过小毛毯来，严严实实地盖到自己屁股上，这才小心翼翼地继续往下问：“那孙老师让你拔了？” 谢衍“嗯”了一声，表情看起来听平静：“当时我看见河马在拔，然后我就去问了孙老师一句，我能不能也拔两根。” “……”林尔道，“孙老师怎么说的？” 谢衍平铺直叙地道：“他大手一挥，说拔，随便拔。” 林尔：“……” 谢衍：“还问我需不需要他的帮忙，如果需要的话，他可以帮我摁住它，让我拔得更顺畅一些。” 林尔：“……” 可真是个贴心的老师。 林尔盯着那白花花的扇子看，还是觉得自己的尾椎在疼，她忍不住又问一句：“你拔大白鹅的毛，那大白鹅就没咬你吗？” 那鹅怎么看都不像是脾气好的样子啊。 “没有。”谢衍在线答疑道，“它把河马给咬了。” 林尔：“？” 这故事的发展就有点儿曲折了。 怎么忽然又扯上贺寅了？ “它为什么要咬河马？”林尔非常费解地问。 谢衍继续语气毫无起伏地道：“因为河马也拔了它屁股上的毛。” “我知道，我刚才听见你说了。”林尔特意点明了重点，“我问的是你和河马都拔了它的毛，为什么大白鹅只咬了他，没咬你？” 谢衍：“哦，那是因为那只鹅回头的时候，我顺手把手里的鹅毛塞给河马了。” 林尔：“……” 这也太损了？ 怪不得从昨天晚上开始，那几只大白鹅就莫名其妙地跟贺寅较起劲儿来。 原来还有这么一段不得不说的人鹅孽缘啊。 有了熟悉的人在身边，扇子也在扇着凉风，没那么热了，林尔很快就沉睡过去。 睡到半夜，林尔醒了一次。 搭在谢衍身上的那只手才刚刚一动，林尔就感觉到没停多久的风又扇了起来。 窗外的月光很亮，斜斜地穿过透明的玻璃窗倾洒进来，在地上落了皎洁的一片。 林尔有些困倦地抬起眼来，借着这点月光朝谢衍看去。 他都没醒，眼睛也没睁开，却在觉察出她轻微动作的那一瞬间，手里拿着的那把扇子就已经扇了起来。 或许连谢衍自己都没意识到他的这个反应。 林尔怔了怔。 说不清是什么情绪在心里泛滥开来。 心脏一片柔软。 除了林亦安之外，世界上还有这样一个人，也在毫无保留地爱着她。 林尔放轻了动作，想把他手里的扇子拿过来，只是一动之下还是吵醒了谢衍。 他的睡眠很浅，有一点儿动静就容易醒。 上高中那会儿，林尔就见他睡觉的时候经常会戴着耳机。 大概是感觉到了她的动作，谢衍慢半拍地睁开了眼睛。 他的眼神明显不太清醒，目光也有些散，表情看起来有些茫然。 林尔已经抓住了他的手。 谢衍的目光微微一垂，嗓音微哑，含着睡意地问她：“热？” 林尔摇了摇头，伸手把他手里的扇子拿了过来，放到一边，小声地道：“我不热了，别扇了，快睡。” 谢衍由着她把扇子截走，带着鼻音地“嗯”了一声。 他习惯性地扯过被她蹬到床边的小薄毯子，将毯子的一角盖到她肚子上，然后勾住她的手指，闭眼在骨节上吻了一下，这才重新睡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蒙蒙亮了。 九月底，已经是初秋季节，天亮得越来越晚。 六点钟，时间还很早，东边的天际也只是泛起了一抹浅浅的鱼肚白。 林尔醒得早，谢衍醒得更早。 她睁开眼睛的时候，谢衍正半坐着靠在床头，低头漫不经心地看着手机，耳朵里还塞着一只耳机。 他应该是已经洗漱完了，林尔闻到了他指尖残留着的那股很淡的肥皂的清新味道。 窗外透进来的光线有限，房间里并不明亮，林尔困倦地眯着眼睛，像是刚睡醒的小奶猫似的打了个哈欠。 下一秒，谢衍就偏头看了过来。 “醒了？” “嗯。”她翻了个身，凑上前去，脑袋搁在他的腿上，说话含混又黏糊，“你几点起的呀？” “不到五点半。” “……” 他的这个标准的老年人作息。 跟晨起锻炼的老大爷一个时间点。 不过，确实是挺养生的。 “怎么起得这么早？”林尔眯着眼睛，神情困恹地又打了个哈欠。 谢衍把戴着的耳机拿了下来，连同手机往枕边儿一放:“习惯这个点起了。” 他稍稍侧了侧身，搭在腿上的手放了下来，修长在她下巴处轻挠了两下，像是逗猫似的：“还早，再睡一会儿？” “不想睡了。”林尔说。 第915章 始作俑者谢甜甜 林尔倒是不困了，就是懒叽叽地不愿意动，脑袋枕在谢衍的腿上没挪开，带着倦意地问他：“你昨天夜里一直在扇扇子么？” 谢衍垂眸看他：“昨天夜里？” “嗯。”林尔的眼睛还在闭着，“我半夜醒的时候，看见你还在扇。” 他的手有些凉，触碰到皮肤时能明显感觉到温度差，林尔索性抓住他的手，贴到了自己的侧脸上。 “然后你还问我热不热。”林尔又说。 “是吗。”谢衍回想了下，但没想起来，“我不记得了。” 他对那段记忆没什么印象，只隐约记得自己好像半夜醒了一次，但具体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他也不记得了。 当时睡得迷迷糊糊的，估计意识都没清醒。 林尔赖在床上，又黏了谢衍一会儿，才揪了揪睡得一团糟的头发，起床去洗簌。 她洗簌很快，不到十分钟就跟谢衍一起下了楼。 清晨的温度低，扑面而来的是山间清新的风，夹着浓郁的草木和露水的味道。 院子里沉睡着的“尸体们”已经不见了，估计睡到半夜，觉得冷了，收拾着铺盖，又回房间里去了。 孙老师正在煮粥，还是在院子里支着的一口大锅，锅里冒着腾腾的热气。 见到两人下来，他笑呵呵地问：“你们两个怎么起这么早啊，不多睡一会儿？” 谢衍走过去，非常自然地跟他聊了起来。 学校里的这几个老师都挺喜欢谢衍的，尤其是孙老师，昨天晚上吃完饭还抓着他聊了大半个小时，也不知道两人到底在聊些什么，反正孙老师脸上的笑意是一直没下去过。 如果有可能的话，孙老师似乎还想跟他来个促膝长谈到黎明。 天色慢慢地亮了起来，铁锅里煮的的地瓜粥也开始咕嘟咕嘟地冒起了一串串气泡，孙老师手里拿着个长柄大勺子，一直在锅里搅个不停。 大概是为了防止糊锅。 谢衍拿了个小板凳，就坐在铁锅旁边，一边跟孙老师聊着，一边时不时地往锅底添点儿柴火。 看起来非常接地气的模样。 林尔总感觉他不是来支教的，而是来参加变形记的。 这边她也帮不上什么忙，林尔无所事事地围着铁锅转了一圈，最后拿过竖在墙角的大扫帚，勤劳地去扫院子了。 卫生打扫完之后，孙老师的地瓜粥也熬得差不多了，谢衍从教室里搬了几张桌子出来，照旧拼到一起，当临时餐桌来用了。 贺寅他们下来的时候，地瓜粥刚从铁锅里盛出来。 林尔看人也差不多齐了，就把大扫帚放回了墙角，打算去井边洗洗手。 洗完手，林尔要往餐桌那边走的时候，忽然想起了昨日惨遭毒手的大白鹅，不知道谢衍有没有把人家大白鹅的毛给薅秃啊？ 这样想着，她的脚尖诚实地转了个方向，朝木栅栏那边走去了。 大白鹅都是散养着的，孙老师正好喂完鹅，把栅栏的门给打开了，大白鹅吃饱喝足之后，扑腾着翅膀，从栅栏里面冲了出来。 林尔站在栅栏边上，特意伸头去看了一眼遭了飞来横祸的大白鹅。 那鹅的屁股蛋上果然秃了一块。 被薅毛的地方异常显眼。 孙老师的鹅一共养了三只，谢衍还挺雨露均沾，没逮住一只猛薅，他薅得非常平均，每只鹅的屁股蛋子上都秃了一小块。 被薅了毛的鹅还挺记仇，出笼之后逮住贺寅就是一阵猛追不舍。 追得贺寅满院子的抱头鼠窜。 “嗷嗷嗷！” “别咬我别咬我——！” “我就拔了一根！一根！” 而真正的始作俑者——尼古拉斯同学，就摇着他那把鹅毛做的大白扇子，懒洋洋地靠在教学楼入口处的门框上，一边不徐不疾地扇着风，一边从容不迫地欣赏着眼前的恶鹅追咬河马的大戏，脸上端得是一派淡定自得。 好像薅光人家屁股蛋子上的毛的那人不是他似的。 噫…… 林尔有点儿没眼看。 “十步杀一鹅，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这句话她已经说倦了。 院子里的男孩子们在教学楼前站成一排，一脸懵逼地看着被追得鸡飞狗跳的贺寅，谁也不敢去帮他。 这大白鹅这么记仇，谁知道出手之后下一个被追着咬的人是不是自己？ 直到从外面晨练回来的李老师进了院子，见贺寅被追得这么惨，实在是看不过去了，一把抓住了三只大白鹅的脖子，把鹅轻轻松松地给丢回鹅圈里，又重新用木栅栏围了起来。 这场人鹅之间不得不说的孽缘才算是给暂时落下了帷幕。 “我操，这大白鹅的战斗力怎么这么牛逼啊？”贺寅捂着自己的屁股，心有余悸地在餐桌前坐了下来，终于有心情坐下来吃饭了，“追了我整整半个小时，一秒钟都不带停的，就逮着我的屁股咬。” “你这不是活该嘛，谁让你闲得没事非要去薅它的鹅毛的？”温淼手里剥着煮好的地瓜，头也不抬地说道，“你薅了它的毛，它咬了你的屁股，你俩现在算是扯平了。” “那它怎么不咬尼古拉斯？”贺寅委屈地说，“尼古拉斯也薅了啊，而且他薅的比我还多呢。” “那你反应慢，你怪谁呀？”温淼剥完鸡蛋皮，咬下了第一口鸡蛋，终于有空抬起头来，递给了他一个同情眼神。 “你要是反应快一点，在那鹅回头之前，把你薅的那些鹅毛塞到尼古拉斯的手里，那这会儿挨咬的——” 说到这里，她的话音一顿。 “就是尼古拉斯了？”贺寅主动接上了她没说完的话。 “不是。”温淼道，“我觉得挨咬的应该还是你。” 贺寅：“？” 贺寅更委屈了：“为什么还是我？” 温淼本着从现实出发，帮他分析道：“我觉得以你的反应能力，你那把鹅毛应该塞不到尼古拉斯的手里，甚至还很有可能会偷鸡不成反蚀把米。” 贺寅：“……” 诚然，温淼分析得极有道理。 他一开始就不该手贱，去薅那鹅的屁股的。 第916章 听君一席话，浪费两秒钟 贺寅顿时泄了气，蔫巴巴地戳着盘子里的地瓜。 倒是林尔拍了拍他的脑袋瓜，不太走心地安慰了他一句：“没事，等会儿我让谢甜甜把那扇子给你用。” 好歹被鹅又追又咬了这么大半天，不能到头来两手空空，啥都没有？ 起码有个扇子扇上两下，从某种层面上来说，也算是一种聊胜于无的慰藉了。 地瓜粥盛了上来之后，孙老师又端来了一盆刚煮好的地瓜蔬菜汤。 “咱们这儿也没什么好吃的，大家就先凑合凑合，昨天是因为要搞个接风宴嘛，所以吃的东西才丰富了点儿，平时咱们这儿都是这样吃的。” 地瓜粥，地瓜汤，地瓜干，地瓜条，煮地瓜…… 林尔看着一桌子的地瓜宴，默默地舀了一勺地瓜粥，放进了嘴巴里。 也挺好的。 虽然食材比较单调，但是味道尝起来比林亦安做的好吃多了。 连林亦安的黑暗料理她都能面不改色地吃下去，这区区的地瓜宴，又能算得了什么呢？ 喝了半碗粥，吃了一小块地瓜，林尔就差不多饱了。 她早晨一般吃不了多少东西。 其他人都还没吃完，林尔就没离桌，而是放缓了喝粥的速度，有一下没一下地喝着剩下的那小半碗地瓜粥，又稍稍侧着身，小声地跟谢衍说着话：“你胳膊上的这些包，是昨晚被蚊子咬的吗？” 她看到了谢衍胳膊上零零散散的红色印子。 “应该是。”谢衍往胳膊上瞥了一眼。 昨天睡觉前还没有，醒了就红了一片。 他穿着的是件薄卫衣，袖口被他挽到手肘的位置处了，刚好露出了一截稍显苍白的小臂。 上面零零散散地分布着七八个鼓起来的小包，红通通的，大小不一。 一看就是被蚊子咬的。 林尔一直都知道谢衍的体质有点儿奇怪，特别受蚊子的喜爱。 即便是整个家里，只有她的卧室里存在一只蚊子，那么那只蚊子也要翻山越岭地冲破重重障碍，飞到书房里去找谢衍下口。 以至于林尔一度怀疑是不是他平时棒棒糖吃多了，所以血液就比较甜，蚊子也就爱追着他咬。 林尔盯着谢衍胳膊上的那几个存在感极为强烈的蚊子包看了片刻，忽然转头问向贺寅：“河马，你来的时候带没带花露水？” 贺寅也是个爱招蚊子的体质，所以无论是春夏，还是秋冬，花露水和驱蚊虫手环从不离身。 “带了，但昨天让我给用光了。”贺寅有些烦躁地说，“而且屁用都没有。” 他露出来的那两根胳膊上也全是蚊子包，比谢衍的严重多了，大概是因为他昨天跑院子里打地铺露宿了，蚊子得以和他来了个亲密拥吻。 “我发现这里的蚊子是真的多。”贺寅因为蚊子也没睡好，顶着一双熊猫眼继续挠蚊子包，连抱怨带吐槽地道，“不瞒你说，我昨晚跟它大战了整整一宿，交手八百个回合。” 林尔盯着他的黑眼圈看：“从你的熊猫眼上我就知道你败了，你完完全全的败了，你一败涂地的败了。” “其实没有。”贺寅肃然道，“确切的说，最后我们俩打成了平手，虽然我没睡好，但它也没吃饱。” 林尔：“……” 说的也是。 “而且我发现我戴着的那个驱蚊手环也没用，这里的蚊子压根就不怕这玩意儿，我挥得越厉害，它他妈越兴奋，跟嗑了药似的，昨天晚上差点儿没咬死我。” “……” “对了，村里有小卖部吗？”贺寅一边抓着蚊子包，一边嘀嘀咕咕地说，“我觉得我得再去买两瓶花露水。” 林尔手里捏着小勺子，歪头看他：“你不是说花露水不管用么？” 贺寅沉重叹气：“不管用也得用啊，可能还是有一点点效果的，起码昨天蚊子还是比较克制的，没把我整个人连皮带骨的吃了。” “你又被蚊子咬了吗？”听见贺寅的这一声长叹，温淼剥着地瓜皮歪过脑袋来，眼睛往贺寅的胳膊上瞄了瞄，然后说，“我来的时候，我哥好像往我行李箱里塞了几盒蚊香，你一会儿自己去看看，应该是有的。” “好好好，那太好了。”贺寅几乎潸然泪下，从来没觉得“蚊香”这两个字这么悦耳过，“我终于能活着度过这几天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还不忘自己的难兄难弟——同样深受蚊子喜爱的尼古拉斯同学，热情地招呼道：“兄弟，猫爷带了蚊香，一会儿我们点几盘去？” “行。”谢衍随口应了一声。 “那吃完饭我们就去，先把蚊香点上再说。”贺寅嘴里说着，手指还不安分地在胳膊上抓挠着。 “你别抓了。”林尔微微皱起眉来，抬手把他的爪子给拍掉了，“你这都抓红了，再抓的话，起的蚊子包会越来越大的。” “不行啊，太痒了。”贺寅还想伸手抓，爪子刚抬起来，就被林尔一巴掌拍了下去。 “忍着。”林尔说，“谢甜甜胳膊上也是包啊，他怎么就没抓？” “……”提起这茬儿，贺寅眼角的余光朝谢衍胳膊上扫了一下——果然没抓挠的痕迹，他似奇怪又似惊叹地问了句，“兄弟，你被咬的地方就不痒吗？” “痒啊。”谢衍语气散漫地道。 贺寅：“……” 他这语气里还真听不出来“痒”的意思。 贺寅又问：“那痒的话，你怎么办啊？” “忍啊。”谢衍又是散散漫漫的两个字丢了过来。 贺寅：“……” 这话说了跟没说有什么两样？ ——痒吗？ ——痒啊。 ——咋办？ ——忍啊。 “……” 听君一席话，浪费两秒钟。 “我以为你会有什么驱蚊虫的秘诀。”贺寅挠了挠头，说道。 毕竟尼古拉斯同学是公认的不走寻常路。 谢衍看了他一眼，忽然放下了手里的勺子，缓声说了句：“有倒是有，就是不知道你愿不愿意用。” 谢衍的这句话一出来，贺寅的一双眼睛都亮了，卟灵卟灵的像两颗通了电的大灯泡，连说话带点头地狂喜道：“愿意啊！” 第917章 尼古拉斯在线作诗 贺寅的一颗脑袋点得就跟小鸡啄米似的：“我当然愿意啊！我肯定愿意啊！我必须愿意啊！” 为了能听得更清楚一些，贺寅还特意把脑袋转了过来，耳朵直直地对着谢衍，道：“来，兄弟，你说，你秘诀是什么？” “……”林尔看他一副傻白甜的模样就知道他肯定要被谢衍逗着玩了。 被逗过这么多次了，还不长记性。 贺寅也不想想，谢衍要是真有什么秘诀的话，他自己还会被要咬一胳膊的蚊子包啊？ 这地主家的傻儿子，是真没救了。 看贺寅这么配合，谢衍轻挑了下眉梢：“真想知道？” “想啊！”贺寅眼巴巴地看着他，小狗似的使劲儿点了点头。 “那你再凑过来一点，我小声的跟你说，不能让别人听见。”谢衍稍稍压低了声音，黑眸里多了几分饶有兴致，“这个是秘诀，只传男不传女的。” 正听他胡说八道的林尔：“……” 神他妈的传男不传女，这都给扯出来了，结果贺寅居然还傻了唧的相信了，颠颠地点头说：“好的好的。” 林尔：“……” 得，他是真没救了。 林尔以一种看傻子的眼神看了贺寅两秒钟，然后换了个方向，开始静静地看着谢衍忽悠。 他就使劲儿扯！ “不是说有蚊香么？”谢衍支着下巴看着贺寅，然后以一种江湖老骗子的语气说道，“你也知道，蚊虫都很怕蚊香的。” 贺寅复读机附身地点头说：“对啊对啊。” 于是，谢衍建议道：“如果你真的很容易被蚊虫叮咬，那么我建议你可以试着吃盘蚊香。” 贺寅：“？” 朋友，每当我脑袋上冒出问号来的时候，不是我有问题，而是我觉得你好像有点儿问题。 贺寅大为不解：“为什么我要吃盘蚊香？？？” 谢衍淡定道：“哦，因为这样蚊子就会觉得你有病，就不会咬你了。” 贺寅：“……” 这，真的管用吗？ 他怎么听着这个方法这么不靠谱啊？？？ 贺寅最终吃没吃蚊香，林尔不知道，林尔知道的是他和谢衍从三楼下来的时候，两个人身上都裹了一股浓郁的蚊香味。 看来是把蚊香给点着了。 院子里已经收拾干净了，吃完早饭之后，几个男生就将课桌又搬回了教室里。 八点钟，小学里的学生们开始陆陆续续地到校了。 学校的作息都挺标准，八点半开始上第一节课。 大概是因为常驻老师少，这里的学生一共分了三个班级，一二年级一个班，三四年级一个班，五六年级又是一个班。 林尔谢衍带的这个班就是一群一二年级的小朋友。 与其说是上课，不如说成陪着小朋友们一起玩，村里没有幼儿园，小朋友学会走路，话都还说不利索的时候，就被忙碌的家长送来了学校里。 不指望能学到多少东西，起码有个地方可以帮忙看着孩子，大多数的家长白天都是要去地里干活的，也没有空带孩子。 于是整个班里都是大的孩子看着小的孩子，小的孩子拖着更小的孩子。 林尔有些发愁地把讲桌上放着的那本教材书来回翻了两遍，然后又苦恼地朝下面扫视了一圈。 这些孩子们的年龄参差不齐，从两三岁的到六七岁的都有，年龄跨度太大，课本上的这些东西估计大部分孩子都听不懂。 她想了一会儿，最后干脆合上了课本，直接朝下面问了句：“不知道有哪位小朋友会背诗啊？” 国内的启蒙一般都是从古诗开始。 不知道该教点什么的时候，不如就背背古诗词，起码还能陶冶陶冶情操。 这个年龄阶段的小孩子们正是喜欢表现自己的时候，也不怕老师，上课爱举手回答问题，不像高中那样，每次老师提个问题的时候，学生们都恨不得把脑袋钻到地皮底下去。 林尔的这句话一出来，底下坐着的小朋友们就争先恐后地举起了手来： “我，我会——” “老师我也会！” “我会背！” 林尔看着底下如同雨后春笋一样“唰唰唰”疯狂冒出来的小短手们，忍不住在心底感叹了一句，要是齐川老师看到这一幕，他一定会很欣慰。 因为他已经很久都没看到有人在课上如此积极地举手回答问题了。 在他的课上，最常发生的一句就是： ——“这个问题，有没有同学愿意给我们解答一下？” ——“……”寂静无声。 ——“有没有啊？真没有吗？回答错也没关系的。” ——“……”依然是寂静无声。 林尔看了一圈，最后点了个坐在最前排的小男孩回答。 小男孩乖乖地背着手，站了起来，摇头晃脑地背起了古诗：“鹅鹅鹅，曲项向天歌，白毛浮绿水，红掌拨清波。” 对小朋友，林尔当然不吝啬自己的夸奖，一边夸赞着小朋友，一边带头鼓起掌来。 教室里顿时响起了哗啦啦的一片热烈的掌声。 小男孩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背着手坐下之后，又看向坐在桌子前面的谢衍——教室里的讲台太小，两个人站不开，谢衍就拎了个凳子，坐在第一排靠墙的位置这里了，当起了临时的学生。 小男孩似乎对他戴着的眼镜框挺好奇，时不时地就往他脸上瞧，谢衍察觉到了他的视线，往这一偏头，就对上了他的视线。 小男孩也不认生，趴在桌子上，脑袋朝前凑了过来。 大概是刚才的掌声让他受到了鼓励，小男孩看了谢衍两秒钟，忽然板板正正地问他：“老师，你会背诗吗？” 谢衍眉梢一挑，眼睛稍稍弯着看了他一眼，点头说：“会啊。” 小男孩继续趴着看他，眼睛亮晶晶地问：“那老师你也背一首，好不好？” “行啊。”谢衍对小朋友展示出了自己少有的耐心，有求必应地当场赋诗一首，“鸭鸭鸭，扬颈对天嘎，红烧六十六，碳烤八十八。” 将这首诗尽收耳中的林尔：“……” 她朝谢衍递过去了一个无奈又无语的眼神。 第918章 尼古拉斯童话 朋友，人家是让你背诗，不是让你作诗。 背诗和作诗，还是有点儿区别的？ 小男孩没听过这首诗，被唬得一愣一愣的：“老师，这首诗叫什么名字？” 谢衍面不改色地道：“《咏鸭》。” 林尔：“……” 朋友，收起你的狗言狗语好吗？ 这时，小男孩的同桌也伸长脖子凑了过来，大着胆子跟谢衍说起了话：“老师，你还会背别的诗吗？” 谢衍身子向后，脊背靠在后边的墙上，眼睛看着面前的两个小朋友，吊儿郎当地笑了下：“会啊。” 同桌：“那你能再背一首吗？” “可以啊。”谢衍散散漫漫地一点头，非常好说话的当场又是赋诗一首，“狗，狗，狗，龇牙对天吼，投食跟你走，摸它咬你手。” 林尔：“……” 朋友，你的狗言狗语好像越来越过分了啊？ 同桌：“老师，那这首诗又叫什么名字啊？” 谢衍扬了下眉梢，淡定道：“《咏狗》。” 林尔：“……” 林尔终于是忍不住了，从讲台上朝他丢了个粉笔头过去，然后压低了声音道：“谢甜甜，你快闭嘴，你要把人家小孩儿都给带沟里去了。” 这时候，小男孩却是神色认真地说道：“老师，我觉得这个老师背的很对。” 林尔：“……啊？” 小男孩：“狗确实是这样子的，喂它肉骨头，它就跟着我走，要是摸它头，它就要咬我屁股了。” 林尔：“……” 行，这个解释还挺合理的。 背完古诗，林尔看了眼从孙老师那里要来的临时教案，接下来是学习造句。 林尔随手在黑板上写了一句： ——“春天像个害羞的小姑娘，姗姗来迟。” 刚才背诗的小男孩立刻举起手来，像模像样地造句道：“我像一头大懒猪，吃吃喝喝。” 林尔：“……” 呃，怎么说呢？ 虽然句式挺像，但造的这个句子好像有点儿问题，可是具体又说不上来到底是哪儿有问题。 无言片刻，林尔开口：“呃，这个……这个也行。” 她说话难得磕绊了起来：“也可以。” 而后她又朝小男孩艰难地点了点头：“好，这个就让它过去，接下来还是让我们继续进行下一个。” 她转过身去，继续在黑板上写板书： ——“风筝像雄鹰一样飞翔。” 还是用“像”字造句。 这次举手回答问题的是小男孩的同桌，同桌自信满满地举手回答道：“妈妈像疯子一样打我。” “……” 林尔又一次接不上来话了。 怎么说呢，小朋友们的脑洞还都挺大，想象力都挺丰富，但是—— 宝贝儿，你妈妈知道你这样形容她吗？ 林尔觉得这个“像”字不能再造下去了，怎么越造越歪啊？ 于是换了个别的： ——“我一边看书，一边喝水。” 小学中常用的“一边……一边……”的句式。 后排的一个小胖子很积极地举手回答道：“爸爸一边干活，一边看美女。” “……” 三次打击，三次重创。 好了，今天的课就先上到这里。 林尔觉得她可能需要缓缓。 一节课四十分钟，离下课还有四五分钟的时间，几个前排的小朋友也没什么事儿干，就缠着谢衍讲故事。 “行啊。”谢衍也没往讲台上走，就站在讲桌的一侧，一只手肘松松地搭在讲桌沿儿上，看着底下的一群小萝卜头们，倒是耐心十足地应了，“想听什么故事？” “好听的故事。” “要听童话故事。” “听之前没听过的那种。” 底下的一群小朋友你一言我一语地叫嚷了起来。 谢衍由着他们吵了一会儿，才抬了抬手，示意他们安静下来：“好了好了，知道了，安静一点——你们不说话了，我才能讲故事啊。” 这句话的效果立竿见影，班里很快就安静了下来。 林尔把讲台的位置留给了谢衍，坐到了他之前坐的那把椅子上。 迎着万众期待的目光，谢衍缓缓开口：“从前，有个卖女孩的小火柴——” “……” 一听这个开头，林尔就叫了停：“你好好讲。” 人家那是卖火柴的小女孩，什么卖女孩的小火柴？ 他那故事就没点儿逻辑性。 在自己女朋友的提醒下，谢衍重新整理了一下故事的脉络：“从前有个卖核弹的小女孩，她的爸爸妈妈离世很早，只剩她一个人孤苦无依的生活。” 林尔：“……” 这个故事也有点儿不太对。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那小女孩应该是卖火柴的？ 是火柴？？？ 但见谢衍一脸平静淡定的表情，林尔又开始自我怀疑起来了，或许这个故事传到国内的时候有好几个版本？ 他们两个人听到的可能不是同一个？ “天冷极了，还下着雪，小女孩忙碌了一整天，可是一颗核弹都没有卖出去。”谢衍不徐不疾地往下讲着，“到了晚上她实在是太冷了，就小心翼翼地点燃了一颗核弹，于是一整条街的人都见到了他们的老祖宗。” “……” 林尔终于可以确定了，不是故事版本的问题，就是他觉得故事不太行，就用自己的语言给童话润色了一下。 一个充斥着满满尼古拉斯风格的新暗黑系童话故事讲完，下课铃声也随之响了起来。 林尔及时地拖走了与“童话故事”这四个字格格不入的尼古拉斯老师。 回了二楼的办公室，林尔先给自己泡了一杯枸杞茶。 她终于知道徐主任他们为什么不论春夏秋冬的，总会在手里端一杯枸杞茶了，一节课上下来，她发现这茶还是非常必要的。 不仅润喉，还能消火。 刚在椅子上坐下来，林尔就见温淼同样捧着个保温杯，从办公室的门口进来了。 温淼上课也上得非常不顺利：“我刚才在课上问一个小朋友，暑假期间在生活上都有什么收获啊？你知道那个小朋友怎么回答的吗？” 林尔：“说的什么？” 温淼：“他说最大的收获就是每天被爸妈一顿打骂。” 林尔：“……” 第919章 大鹅暖心又扛饿 温淼非常郁闷地叹一口气，像是在为小朋友的教育而发愁：“然后我又问他，那你觉得自己以后还需要在生活中的哪些方面努力啊？” 见温淼这副心事重重的模样，林尔也跟着她叹起气来：“那小朋友怎么说的？” 想起小朋友的回答，温淼顿时更忧愁了：“他说在抗打的方面。” 林尔：“……” 嗯，怎么说呢？ 只能说小朋友们的回答果然丰富多彩。 林尔上午还有一节课，是给五六年级的小朋友上的。 主要是讲教材上的一篇课文。 有课文可讲，林尔就没那么无所适从了，带着小朋友们读了一遍之后，她放下了手里的课本，抛砖引玉地问了个问题：“那大家知道这篇课文的主人公伏尔泰先生，是哪个国家的吗？” “中国的。”底下的小朋友们异口同声地答。 林尔：“？” 这个答案就太出乎意料了。 林尔的表情明显一顿，她懵了懵，连嘴里的话都磕巴了一下：“啊、啊？中国的？” “对呀！”小朋友们又是异口同声。 林尔：“……” 不是法国的吗？ 但看小朋友门这个整齐划一的架势，林尔都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记错了。 前排坐着的一个小姑娘似乎是看到了她懵然的表情，犹豫了一下，还是有些疑惑地说道：“老师，他不是福尔康的弟弟吗？” “……” 林尔张了张口，一时有点儿难以回答。 呃，这血缘关系扯得是不是有点儿远啊？ 林尔接不上话来的这个空档里，底下的小朋友们已经七嘴八舌地讨论了起来。 “福尔泰，福尔康，不都是姓‘福’吗？” “如果不是弟弟的话，那肯定就是哥哥了。” “你们都看课本啊，课本上的这个伏尔泰的‘伏’，好像和福尔康的‘福’不是同一个字呀？” “所以是远房表哥？” “不一定？我觉得远房表弟也是有可能的。” “……” 见下面讨论的这么热烈，谢衍也稍稍偏头过来，问了林尔一句：“福尔康是谁？” 林尔：“？” 知道他没童年，但不知道他这么没童年。 《回家的诱惑》和《甄嬛传》都看过了，这么经典的《还珠格格》没看？ “就是那个紫薇，我爱你爱得好心痛的尔康，我和你看山看海看月亮那个。”林尔简单描述了一下，又问他，“你没看过《还珠格格》啊？” “没有。”谢衍说。 “……” 居然还有90后没看过这个？ 林尔哑然片刻，问他：“那你小时候都看什么啊？” 谢衍想了下，缓声说：“第一，我不是拽，我是愤怒。” 林尔：“？” 什么？ 谢衍：“第二，我不叫喂，我叫楚雨荨。” 林尔：“……” 她想起来了。 这不是《一起来看流星雨》里的台词吗？！ 无言半晌，林尔问他：“你不是只喜欢看卑微小宫女一路爬上皇后位置的宫斗剧吗？” 谢衍“啊”了一声，解释道：“这个流星雨，我是跟十三一起看的。” 林尔：“……” 也是，时桑就喜欢这种少女心满得都要溢出屏幕来的恋爱偶像剧。 下午五点半，学校准时放学。 几个值日生留在教室里扫地，其他学生都背着书包回家了。 林尔又泡了一杯枸杞茶，还贴心地也帮谢衍泡了一杯。 她觉得谢衍也非常需要这东西。 一整天的课上下来，林尔终于明白老陈的头发为什么会这么稀疏了。 上课，确实很劳心劳力。 院子里，孙老师又开始支那口大锅，准备熬晚上的地瓜汤。 温淼像朵萎靡不振的小蘑菇似的，蔫巴巴地蹲在台阶上，她的双手环着小腿，脑袋微微歪着，下巴枕在膝盖上，眼睛看向孙老师支着的那口大锅的方向，嘴里嘀嘀咕咕：“又、又是地瓜啊……” 温淼虽然不挑食，但一天三顿的地瓜宴，连用来磨牙的零食也是地瓜干，仍然是吃得她眼神都有些发直。 台阶上还蹲着一个小姑娘，也就两三岁大的模样，应该是在等哥哥做完值日一起回家。 小姑娘圆乎乎的小短腿一收，也学着温淼的样子把脑袋枕在了膝盖上，奶声奶气地跟她说着话：“老师老师，我今天学了一首诗，我背给你听好不好？” 她的年龄还太小，说话含含混混的，口齿还不算太清晰，但背起诗来，倒是像模像样：“鹅鹅鹅——呃，鹅鹅鹅……” 只是记忆力出了差错，小姑娘反复“鹅”了两句，往下就背不下去了。 估计后面的那几句忘了。 温淼听着她背诗，肚子顿时更饿了，“鹅鹅鹅”进到耳朵里，全成了大写的“饿饿饿”，一字一顿地戳着她饿得咕噜咕噜直叫的胃。 小姑娘皱巴着一张脸，想了大半天也没想起来“鹅”后面是什么，最终她苦恼地摸了摸自己的牛角辫，问向了温淼：“老师，你会背这首诗吗？” “会呀。”温淼蔫巴巴地答，声音听起来有气无力的。 “那你背给我听好不好？”小姑娘奶声奶气地道，“我忘记下一句怎么背了。” 温淼耷拉着脑袋，应了一声“好”。 《咏鹅》是？ 温淼揉着自己咕噜咕噜直叫的胃，一边神游天外地背着：“鹅鹅鹅，智者不入爱河，铁锅只炖大鹅，爱河伤心又难过，大鹅暖心又扛饿。” 小姑娘：“？” 小姑娘的表情逐渐迷茫起来。 虽然她不记得下一句是怎么背的了，但好像不是老师说的这一句？ 小姑娘有些疑惑地问：“老师，这个也是《咏鹅》吗？” “是啊。”温淼点了点头。 小姑娘更疑惑了：“可是为什么和我之前背过的好像不太一样？” 这时，空气中飘来一股又香又酥的味道。 和院子里正熬着的地瓜汤明显不同。 温淼的肚子咕噜一声，配合地叫了起来。 温淼顿时回了回神，忧郁又悲伤地说：“确实不一样，可能是因为你咏的那是生鹅，我咏的那是熟鹅。” 小姑娘：“……？” 啊？还有这个说法？ 第920章 传说中的文化人 温淼继续垂下脑袋去，喃喃自语：“谁家在炖肉，好香啊，是炖的大白鹅吗？我好饿啊……” 咕噜，大鹅果然暖心又扛饿。 尤其是铁锅里的…… 院子里还有几个年龄稍微大点的学生，应该是三四年级的，放学了也磨磨蹭蹭地不肯走，正像小鸡崽子一样围着贺寅叽叽喳喳地说着话。 贺寅就是那只被鸡崽子们包围着的带崽老母鸡。 贺寅当学生当了这么多年，现在终于过了一把做老师的瘾，即便是放学了，也非常乐于传道授业解惑：“《论语》吗？论语中的哪句呀？” 小鸡崽们叽喳个不停：“就是老师你在上课的时候，给我们说的那个在河上的那句。” “河上的？”老母鸡贺寅回想了一下，然后“啊”了一声，道：“我想起来了，‘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是这句？” “对呀对呀，就是这句，我回去就背给我妈妈听，告诉她这是我今天新学的。” “哇，老师，你真的好有文化呀。” “你是我们见过的最有文化的人。” 小鸡崽们丝毫不吝啬自己的溢美之词，吹得贺大老母鸡一阵飘飘然。 贺大老母鸡高兴极了，忘乎所以地问：“真的吗？你们怎么知道老师有文化的？” “因为你说的话我们都听不懂。”小鸡崽们诚实地道。 “……” 贺寅脸上洋溢着的笑容戛然而止。 原来在小朋友们的世界里，说一些让人听不懂的话就是有文化了啊…… 刚才听温淼背诗的小姑娘不知道什么时候跑了过来，伸手揪了揪谢衍的上衣衣角，仰着头奶声奶气地叫他一声：“哥哥。” 谢衍的视线往下一落，低眼看她：“嗯？” 大概是怕几位小老师们心里不平衡，小姑娘非常“懂事”地安慰起了院子里的其他人：“哥哥也是个文化人。” 旁边站着的沈嘉喻轻轻笑了一声，稍有兴致地偏头看了过来：“怎么看出来这个哥哥是文化人的？” 小姑娘一脸认真地道：“因为哥哥会背《咏鸭》。” 沈嘉喻：“《咏鸭》？” 有这首诗？ 小姑娘：“嗯，还有《咏狗》。” 沈嘉喻：“？” 小姑娘揪了揪脑袋上的牛角辫，胖乎乎的小短手又指了下温淼：“那个姐姐也是文化人，她会背《咏大鹅》，熟的大鹅。” 沈嘉喻：“……” 虽然不知道谢衍的这个《咏鸭》和《咏狗》是怎么一回事，但依照他对温淼的了解来看，这个《咏大鹅》是真的不太对劲儿。 温淼从台阶上跳下来，在小姑娘面前蹲下，抬手在她圆乎乎的小脸上捏了捏：“其实这个哥哥也是文化人。” 小姑娘眨了眨眼睛：“这个哥哥也会《咏大鹅》吗？” 温淼想了想，道：“虽然不会咏，但他会炖大鹅。” 沈嘉喻：“？” 沈嘉喻：“……” 温淼松了手，歪头看向沈嘉喻，示意道：“来，给小朋友展示一下你作为文化人的文化底蕴。” 沈嘉喻轻轻挑了下眼尾，片刻，轻而缓地开口道：“子在川中曰，救命。” 温淼又看向林尔。 要表达的意思很清楚： 该你了。 林尔想了下，道：“子在川下曰，咕嘟咕嘟咕嘟咕嘟。” 接下来，接力棒又传到了谢衍那里。 谢衍淡定道：“子在川底曰，别救了，晚了。” 好，接力顺利完成。 温淼非常满意地摸了摸小姑娘翘起来的牛角辫，做了最终的总结：“看，一院子的文化人。” 唯一背出正确答案的贺寅：“……” 这样教小孩儿，真的没问题吗？ 临近六点钟，值日生们打扫完卫生，背着书包陆陆续续地离开学校，校园里也渐渐安静了下来。 孙老师的那锅地瓜粥开始咕嘟咕嘟地冒起了泡来。 香味顺着风在院子里四处飘荡，香得一院子的人脸色都有点儿发绿。 即便是再香的东西，像这样天天吃，顿顿吃，那也让人遭不住。 林尔搬了个小凳子，找了个上风口的地方，打算避一避这满院飘香的地瓜味。 刚坐下，兜里的手机就震了两下。 林尔把手机拿出来，低头看了眼。 是辅导员在班级群里发的消息，提醒参加支教活动的学生别忘了拍张照片，到时候回了学校，这些照片是要往档案袋里放的。 今日事，今日毕，林尔做事向来不喜欢拖着，就打算趁着晚饭前的这个空档里，先把照片拍出来。 去找谢衍的时候，碰到了正在蹲在教学楼前的台阶上，双手托脸盯着大白鹅看的温淼。 大白鹅被她盯得一阵毛骨悚然，生怕自己被拔光了毛丢进大铁锅，赶紧扑扇着翅膀飞快地跑开了。 林尔走过去，顺口问了一句：“猫爷，你的照片拍了么？” 温淼依依不舍地把视线从大白鹅的身上移开，仰起了脑袋来，有些迷糊地问：“什么照片？” “就是支教的照片呀。”林尔拿出手机来，朝她晃了两下，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正是班级群的消息，“刚才辅导员在班级群里说的。” “诶，我没看手机。”温淼双手撑着膝盖，从地上站了起来，“我手机没拿，在屋里呢。” 她的手机没电了，就放在楼上的办公室里充电了。 懒得再上楼去拿手机，温淼就又问了林尔一句：“照片要怎么拍？” “说是随便拍，单人和团体的都行，只要背景图是支教的学校就可以。”林尔说，“辅导员说这照片是要往档案袋里放的。” “那就好办了呀。”温淼立时来了精神，“单人太麻烦了，我们几个一块拍张就完了。” “我也是这个想法。” 林尔一边说着，一边往院子里看了一圈，只看见了正在端着碗玉米渣喂鸡的谢衍和沈嘉喻，没瞧见那位真正的文化人贺寅老师。 “河马呢？”林尔收回视线来，有些疑惑地问了句。 “不知道跑哪去了。”温淼跟着看了一圈，也没找到贺寅的身影，就说道，“那我们先拍。” 第921章 死亡角度 温淼也是个办事利落，不喜欢拖拖拉拉的性子，早拍完，早完事。 “一会儿等他回来，让他自己再拍一张就完了。”温淼安排道。 “行。”林尔应道。 她拿着手机，朝谢衍招了招手。 谢衍看到之后，侧头不知道跟沈嘉喻说了声什么，端着那个盛着玉米渣的大碗就走了过来。 林尔朝他打了个手势，又指了指沈嘉喻，示意他把沈嘉喻一块叫过来。 谢衍一顿，又叫上了同样手里端着的一碗玉米渣的沈嘉喻。 两个大帅逼同框喂鸡的场景可真不多见，林尔和温淼并排站在这边的台阶上，赶在他们过来之前，先静静欣赏了一会儿。 末了，林尔说：“以前有一次谢甜甜惹我生气来着，那时候他就跟我说，要天天帮我喂鸡，现在他也算得偿所愿，亲身体验了一把真正的喂鸡。” “这个事实说明了什么呢？”温淼揉了揉脸，“说明人是不能够随便乱立fg的，谁知道哪天梦想就能照进现实呢。” 林尔赞同道：“是这个道理。” 等两人过来，林尔把这事一说。 谢衍和沈嘉喻都点点头，表示了同意。 不等贺寅了，他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他们几个先把照片拍了再说。 省得明天一有别的事儿，再把照片的事儿给忘了。 男生的个子高，拍照的这个活儿就留给了谢衍和沈嘉喻。 林尔还纠结了一下，本来想说“谢甜甜的拍照很直男，要不让沈老板来？”的，结果温淼先开口了：“沈嘉喻拍照太死亡了，让尼古拉斯拍。” “……” 林尔把涌到舌尖的话给咽了下去。 其实她想说，不要对尼古拉斯同学保佑太大的希望，他拍照也是非常的死亡啊。 四个人在教学楼前站成一排，谢衍点开了手机前置摄像头，连角度都没找，抬手就“喀嚓”了一张。 动作那叫一个干净利落。 全程不超过半秒钟。 林尔甚至还没来得及找到摄像头在哪儿，谢衍就已经拍完了。 她扭头看了眼温淼。 眼睛里要表达的意思很明显：你确定咱们要用谢甜甜拍的照片？ 温淼呆了呆。 呃，不是她说，尼古拉斯同学的这个拍照风格，怎么和沈嘉喻如出一辙啊？ 狂野速度派？ “那什么。”林尔说，“让沈老板再拍一张，我觉得谢甜甜拍的可能不太行。” 她都不用特意去看谢衍手机上的这个照片，单凭着他这个大开大合的拍照动作，她就能感觉出来，谢衍的这照片应该拍得会很死亡。 温淼拍了拍脸，把脸上的凌乱表情收了起来，回头跟沈嘉喻说：“你手机呢？再拍一张。” 后面没说出口的那句是：看看你们俩谁拍的稍微好看一点，就用谁拍的那张。 沈嘉喻依言拿了手机出来。 四个人转了个方向。 沈嘉喻延续并发扬了谢衍的拍照风格，温淼刚看见他把手机举起来，还没来得及调整脸上的表情，就听沈嘉喻来了一句：“拍好了。” 温淼：“？” 刚刚发生了什么？ 安静片刻，林尔拿过谢衍的手机，温淼也拿过沈嘉喻的手机，两个女孩子找了个没人的地方，细细端详起了两张车祸照片。 两个人先看的是谢衍拍的那张。 照片一点出来，两人就齐齐安静了下来。 片刻，林尔动了动嘴唇，开了口：“这个角度……” 温淼往下接话道：“有点儿死亡啊。” 林尔丝毫不给自己男朋友面子：“猫爷，大胆一点，你可以把‘有点儿’去掉。” 温淼沉重道：“好，这个角度真死亡。” “就这样，起码这照片能看清背景和脸，没拍糊。”林尔万分艰难地给这张照片找了一个优点出来。 温淼拍了拍她的手腕，安慰道：“没关系，我们看下一张。” 温淼说着，把沈嘉喻手机上的那张照片调了出来。 两个人的视线往手机屏幕上一落，然后又同时安静了下来。 呃…… 这次，先开口的是温淼：“这个角度……” 林尔接话：“有点儿死亡啊。” 温淼也不给沈嘉喻面子，毫不客气地点评道：“木木，大胆一点，你也可以把‘有点儿’去掉。” 林尔叹气：“好，这个角度真死亡。” 似曾相识的对话。 多么亲切。 林尔将两个手机并排摆在了一起，忍不住出声：“他们俩是怎么回事啊？商量好的吗？” 如出一辙的拍照角度。 不相上下的拍照技术。 亲兄弟一般的照片成品。 简直像是出自于一人之手。 他们四个人中，但凡有一个颜值不行的，那这照片就是大型的车祸现场。 而且还是大货车追尾大货车的那种。 惨烈极了。 林尔发自肺腑地叹了一声：“我真的很想问一句，他们俩的这个死亡角度到底是怎么能找得这么准的？” 温淼同样为之惊叹：“厉害了，人家刻意去找的，都不一定能找到这个角度。” 颜值再高，也不能这样折腾啊。 林尔抬手，指尖抵了抵下巴，若有所思地道：“可能这就是传说中的直男拍照？” 温淼“啊”了一声，疑惑道：“河马也是直男，他拍照也没这么死亡啊？” “……” 那就真是技术的问题了。 直男表示，勿碰瓷，我们不背这个锅。 直到晚上开饭，那位备受两人夸赞的直男中的清流——贺寅，才挎着个菜篮子，灰头土脸地进了学校。 温淼见他这宛如在泥坑里滚过一遭的模样，“哇”了一声，问道：“河马，你是掉泥坑里了吗？” “没没没。”贺寅满头大汗地跑过来，把手臂上挎着的那只菜篮子往桌子上“咣当”一放，“我去了趟后山。” “你去后山干嘛？”温淼往他放在桌子上的那只菜篮子上瞅，那篮子上面盖着一层花棉布，也不知道里面到底盛了些什么，看起来还挺神秘。 见她一直往篮子上瞧，贺寅也不卖关子，伸手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然后接着就把篮子上盖着的那层充满了年岁感的花棉布给掀了起来。 第922章 吃完一起躺板板 “下午的时候，你和尔爷不是说吃地瓜吃的都快成地瓜精了吗？”贺寅神秘兮兮地说道，“我寻思着山上应该有不少野果野菜什么的，就去摘了一点，给你们改善改善伙食。” 温淼一听，立刻把咬着的地瓜干往沈嘉喻手里一塞，一扫之前的萎靡状态，连蹦带跳地跑了过去，连说话的声音里都透着欢喜：“我看看我看看，你都摘了什么呀——” 但在温淼看到篮子里的那些东西的一瞬间，她周身洋溢着的那种喜悦就戛然而止。 甚至她口中的那个“呀”字还没完全落下尾音。 直勾勾地盯着篮子看的温淼：“？” 这……好像是一筐毒蘑菇啊？ 贺寅还不明所以：“怎么了，猫爷？” 温淼凑得更近了一些：“你这些东西都是从哪儿摘的？” 贺寅伸手朝对面指了指：“就后面的那座山上啊，怎么了？不能吃吗？” “能吃是能吃，就是吃完之后，这一整个院子的人就都可以愉快的躺板板了。”温淼这样说道。 贺寅：“……” 有这么眼中？ 温淼一边说着，一边低下头来，仔细辨认了一下：“大鹿花菌，铅绿褶菇，豹斑毒伞，见手青……” 她一一数了过来，随即赞叹起来：“哇，河马，你是怎么做到的？摘了这么多品种的蘑菇，居然没一个能吃的？” 贺寅：“……” 林尔也跟着走了过来，往篮子里扫了一眼。 虽然她不认识这些蘑菇的种类，但从这些蘑菇的颜色和长相上，她也能看出来，这些蘑菇看着就不像是能吃的样子。 “猫爷，你没认错？”贺寅不太相信地反问了一句，他不是很能接受自己忙碌了一整个下午却颗粒无收的这个事实，“一个能吃的都没有？” 温淼立刻正色道：“请不要在吃的方面上质疑我。” 贺寅不死心地在篮子里扒拉了两下，露出了最下面的一层白色蘑菇：“这个也不行吗？我看这个和咱们平时吃的那种蘑菇长得一模一样啊，我记得林叔叔就经常用这个煮蘑菇汤？” 林尔：“？” 勿碰瓷，她爸没干过。 这玩意儿剧毒，林亦安要是用这玩意儿煮了汤，她现在还能在这儿站着吗？！ “林爸煮汤的那个可不是这个，那个是平菇。”温淼伸手捏了一个蘑菇出来，对着头顶悬着的白炽灯仔细辨认了一下，“这个是白霜杯伞？” 贺寅“啊？”了一声，道：“我不认识啊，能吃吗？” “能。”温淼看了他一眼，“吃完你就能准备后事了。” 贺寅：“……” 那还是不能吃啊。 温淼把手里的蘑菇丢回了篮子，回头看向林尔，问了句：“木木，那首歌是怎么唱的来着？” “嗯？”林尔的视线往回一收，“哪首？” 温淼说：“就是那个躺板子的歌。” “啊。”因着这句躺板子，林尔想起来了，“你说那个吃蘑菇的啊。” “对。”温淼点头，伸手指着贺寅说，“你对着他唱。” 贺寅：“？” “行。”林尔转了个身，正面对着贺寅，然后抬手打了个响指，给自己来了个临时节奏，“红伞伞，白杆杆，吃完一起躺板板。躺板板，睡棺棺，然后一起埋山山。埋山山，哭喊喊，亲朋都来吃饭饭。” 被无情嘲讽了一脸的贺寅：“……” 有了开头，温淼就想起来下段了，顺着林尔的上段继续往下唱：“吃饭饭，有伞伞，全村一起躺板板。躺板板，埋山山，大家一起风干干。风干干，白杆杆，身上一起长伞伞。” 再次被无情嘲讽了一脸的贺寅：“……” 作为猫咪小耳朵编外人员的谢衍甚至还来了一个即兴改编：“吃饭饭，有伞伞，全村一起躺板板。躺板板，无人埋，然后一起晒干干。晒干干，过千年，一起收进博物馆。博物馆，有板板，板板上面长伞伞。” 连续三次被无情嘲讽了一脸的贺寅：“……” 好了好了，都别唱了，表示已经知道要吃席了。 毒蘑菇的最终归宿还是回了山上，村里的鸡鸭鹅大多都是散养的，为了防止家禽误食，吃完晚饭之后，贺寅又将那一筐子足以让全村人一起睡棺棺的毒蘑菇埋回了后山上。 贺寅忙前忙后地刨了一下午，最后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难免有些沮丧。 他洗完手，从水井边走过来，和在院子里乘凉的林尔温淼并排坐在一起。 见贺寅走了过来，林尔搬起凳子往左，温淼拎着凳子靠右，非常默契地在中间给他让了个空位出来。 院子里不少蚊子，她俩本来是一边聊天，一边拿着扇子，在驱赶着蚊虫，但贺寅这个招蚊子的体质来了之后，蚊子们一窝蜂地朝贺寅涌了过去。 林尔和温淼同时放下了扇子——贺寅来了之后，用来挥赶蚊子的扇子就变得毫无用武之地。 贺寅手里拿着瓶花露水，一边低头往小腿上抹，一边问：“沈老板和尼古拉斯呢？” 林尔微微一抬下巴，朝北边示意了一下：“那不是在你后边？” “我后面？”贺寅往后面看了一圈，确定自己没看到那两只的身影，“没有啊。” 温淼被他涂的花露水呛到了鼻子，低头咳了两声，皱巴着张脸说：“玉米堆后面的那俩就是。” 贺寅：“？” 贺寅扭头朝后面看去：“玉米堆后面？？？” 林尔“嗯”了一声，淡定地道：“他俩在帮村长剥玉米。” 贺寅：“？” 贺寅又是一个问号冒了出来。 干啥玩意儿？剥玉米？？？ 第一次听到这个新名词的贺寅一脸懵逼，愣了半天才问：“掰玉米还是剥玉米？” “剥。”林尔深沉地吐出了一个字来。 “你没在电视上见过那种剥玉米的吗？”温淼进一步地解释道，“就是把那堆从地里掰下来的一根根的玉米，再一颗颗地剥下来。” 贺寅：“……” 人家都是来参加爱心支教的，他俩倒好，像是来参加变形记的。 第923章 鸡犬不宁 打量完那堆摞成小山的玉米峰，贺寅收回视线，继续勤勤恳恳地往小腿上抹着花露水。 孙老师养的那几只大白鹅正摇摇晃晃地围着贺寅转，时不时就伸长脖子来咬他一口，扁扁的鹅嘴咬下来一嘴的腿毛，疼得贺寅龇牙咧嘴，又敢怒不敢言。 毕竟，他薅它屁股蛋蛋上的鹅毛在先。 林尔还挺好奇：“咬这么起劲儿啊，这鹅就没觉得花露水的味道很呛吗？” 温淼分析道：“是不是大白鹅的嗅觉不太发达？” 贺寅一脸的生无可恋：“……” 拜托，两位爷，现在的重点是大白鹅嗅觉发不发达吗？ 不应该是他快被薅秃了的腿毛吗？！ 林尔从贺寅的眼神里读出了他要表达的意思，于是安慰他道：“没事儿没事儿，不就是被薅了几下腿毛吗？说不定你还能因祸得福呢。” “对啊。”温淼赞同道，“之前不是有变态叔叔喜欢摸你的腿毛吗？现在你的腿毛被鹅咬秃了，以后就不会有变态叔叔一边抚着你的腿毛，一边诱拐你去他家打游戏了。” “……” 贺寅的脸成功被她俩给安慰绿了。 大白鹅绕着贺寅转了好半天，薅了几口腿毛之后终于消停下来了。 大概是觉得自己屁股蛋蛋上秃掉的那一块和眼前的这个愚蠢的人类小腿上被咬秃的那一块有了异曲同工之妙，大白鹅终于不再记恨这个愚蠢的人类对它的薅毛之仇，勉为其难地原谅了贺寅，不再追着他咬了。 贺寅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小腿，长舒一口气：“用一条腿的腿毛，换接下来两天的消停日子，还是比较值的。” 显然，大白鹅也是这样觉得的。 虽然不追着他咬了，但三只秃尾巴鹅还是一直在他眼前晃。 而且是趾高气扬地晃。 时不时还伸长脖子，“嘎嘎嘎”地冲他叫上几声，像是在耀武扬威。 气得贺寅一阵阵的牙根发痒，却又毫无办法。 忍，他再忍。 就这样，又是炫耀又是“嘎嘎”地折腾了大半个小时，大白鹅估计是累了，终于消停下来了，翅膀一收，长腿一曲，身子一低，鹅头朝前，屁股向后，背对着贺寅，趴到了两米开外的地方。 贺寅盯着正对着自己的那个毛绒绒、白花花、圆滚滚的鹅屁股看了一会儿，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可能是脑袋一抽，忽然三步并作两步地走了上去，然后抬腿就给了它一脚。 梦中惊醒的大白鹅：“？！” 被他的举动震惊住了的林尔：“？！” 同样被他的举动震惊住了的温淼：“？！” 以及刚刚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如梦初醒般地贺寅：“？！” 空气有那么几秒钟的时间是凝滞不动的。 直到： “嘎嘎嘎——！” 大白鹅愤怒的吼叫声划开山村寂静的夜色，冲破天际，直上云霄。 趴在一旁晃着尾巴打瞌睡的大黄狗猛地被惊醒：“汪？？？” 大白鹅怒不可遏，伸长了脖子，扑扇着翅膀，像是开了疾跑，一路火花带闪电地冲向了贺寅。 贺寅登时一个激灵：“我操？！” 院子里散养着的家禽不止有大白鹅，还有一群大公鸡和野鸭子。 大白鹅这么一嗓子嚎出来，鹅带动起了鸡，鸡又带动起了鸭，鸭又带动起了狗，整个学校顿时都鸡飞狗跳了起来。 “嘎嘎嘎——！” “咯咯咯——！” “汪汪汪——！” 各种动物的吼叫声错综复杂地交织在一起，学校顿时乱得像个低配版的乡村交响乐乐团。 隔壁大肚子村的秦柯谢肖本来是饭后散步，打算来邻村找好友唠唠嗑、叙叙旧的，结果刚进学校，迎面一只神飞气扬的大公鸡就朝两人热情如火地扑了过来。 谢肖：“？” 秦柯：“？！” 秦柯吓得魂飞魄散，一句“我操！”脱口而出。 谢肖也愣了愣：“这鸡……？” 这鸡又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秦柯有被鸡啄脑袋的阴影，也不管这鸡究竟是从哪儿冒出来的了，当下就二话不说地扯着谢肖，脚下生风地往回走。 他这嗑也不唠了，旧也不叙了，朋友也不看了。 没半秒钟的时间，秦柯就头也不回地消失在了学校门口。 被惊呆了的贺寅愣愣地睁大眼睛，看着大白鹅恶狠狠地朝自己飞奔而来。 就在大白鹅的扁嘴巴即将热情地亲吻到他另一条小腿的腿毛的那一秒，贺寅终于是反应过来了，又是一声气沉丹田的“我操——！” 贺寅扯着嗓子，声嘶力竭：“鹅来了！鹅来了！！鹅来了！！！” 他吓得音调变异，文学水平急剧上升，甚至还用了个生动形象的比喻出来：“它像是装添了最新设备的新型坦克！一路势如破竹！！不可阻挡地冲我而来了！！！” 林尔：“……” 温淼：“……” 都这个时候了，还用得着描述的这么生动形象吗？！ 大白鹅像是被气疯了，直接开始了无差别攻击，见人就啄，忠心护主的狗子因为守在主人的面前，脑壳儿被鹅嘴狠啄了好几下。 啄得狗子眼冒金星，头昏脑胀，“嗷呜嗷呜”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大白鹅咬了一嘴的狗毛，然后“嘎嘎”两声，一抖翅膀，又精神抖擞地扑了上来。 林尔温淼对视一眼，而后二话不说，扭头就跑。 贺寅连忙护着屁股跟了上去。 大白鹅不甘示弱，扬着脖子“嘎嘎”地紧随其后，对着贺寅的屁股蛋蛋穷追不舍。 林尔要疯了：“我服了，你没事儿惹它干什么？” 贺寅哭丧着一张脸：“就是因为没事干，我才惹的它啊。” 林尔：“……” 让人无言以对的一个回答。 温淼也要疯了，一边拉着林尔狂奔，一边回头打量着拼命三郎附体的大白鹅：“我要是一脚踹过去，它会不会踹飞？” “不行啊，猫爷。”贺寅被追得气喘如牛，但难得智商在线了一回，“你一脚下去，别说是飞了，这鹅肯定要归西了。” 温淼很崩溃：“那怎么办？！” 贺寅：“跑！” 第924章 再跑！ 林尔同样也很崩溃：“这不是已经在跑了吗？！” 贺寅：“那就再跑！” 林尔：“……” 温淼：“……” 两人对视一眼，然后非常默契且毫不留情地抛弃了这场人鹅孽缘的始作俑者——贺寅，两人的脚下一转，齐齐换了个方向，朝后面不远处的那堆玉米冲了过去。 这个时候，还是得指望男朋友救命。 至于单身狗贺寅…… 对不起了，你自求多福。 谁让这事是你惹出来的？ 剥玉米的那两只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等注意到动静，抬头往这边看的时候，就见狼狈不堪的三个人朝这边惊慌失措地奔了过来。 后面还跟着一队莫名其妙的动物大军——大白鹅打头阵，大黄狗殿后，中间还夹着一群老母鸡大公鸡小黄鸭等各种一系列的家禽。 谢衍：“？” 沈嘉喻：“？” 两个人当场被惊在了原地。 啊这……？ 什么情况？？？ 但眼前的情况确实是不容他俩再想了，因为战斗力爆表的大白鹅已经如贺寅所说的那样，势如破竹地冲过来了。 贺寅连蹦带跳的，慌得一批：“鹅鹅鹅——！” 谢衍倒是没有任何慌乱的意思，只是侧身把林尔一挡，而后颇为淡定地挑了下眉梢，甚至还饶有闲心地接了一句：“曲项向天歌？” 贺寅：“？” 兄弟，这是在展示你的古诗词储备量？ 沈嘉喻同样是一手护住温淼，闲闲地“嗯”了一声，轻笑道：“好诗。” 贺寅：“？” 不是，现在是夸诗好不好的时候？ 大概动物都有趋利避害的本能，知道哪个好欺负，哪个不好欺负，三只打头阵的大白鹅气焰嚣张地冲到谢衍和沈嘉喻面前，而后脚底下来了一个紧急刹车。 两个人都没用开口说话，只是垂着薄薄的眼皮，往底下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大白鹅紧接着翅膀就是一抖，而后脖子一缩，周身的气焰瞬间消减了下去。 十分生动形象地展示了一出什么叫“欺软怕硬”。 僵持片刻，大白鹅悻悻地“嘎”了一声，又不甘心地扑腾了两下翅膀。 临走之前，它还非常记仇地狠狠啄了一口贺寅的小腿，从他的小腿上又啄下来了一撮腿毛。 贺寅又是龇牙咧嘴地“哎唷”一声。 温淼从沈嘉喻的臂弯下冒了个脑袋出来，看着他又秃了一块的小腿说道：“你省脱毛膏了。” 林尔同样露了个头，赞同道：“还省钱了。” 贺寅：“……” 呜呜呜，他并不想以这种方式省钱啊。 连着鸡飞狗跳的两天过后，海大小分队终于迎来了支教生涯的最后一天。 下午，上完最后一节课，林尔站在门口，看着小不点们做值日。 一个小男孩抱着个扫帚，一边扫着地，一边偷偷地瞧着她，表情欲言又止。 林尔有好几次都对上他的视线。 她挑了下眉梢，也不说话，就懒懒地倚着门框，等着小家伙憋不住，自己来问她。 小男孩心里憋着个问题，憋来憋去，憋了大半天，最后终于是忍不住问出口了：“老师，你和那个哥哥——” 他一边说着，一边摇晃着脑袋，四处张望着，但没有看到谢衍的身影，只好自己描述了一下：“就是那个长得很好看，眼睛总是弯弯的哥哥。” “嗯？”林尔弯下腰来，将视线放到和小家伙差不多齐平的位置，“你是说刚才给你们上课的那个呀？” “对。”小家伙眼睛亮晶晶地点了点头，又好奇的问，“老师，他是你男朋友吗？” 从小孩子的嘴里听到“男朋友”这个词，林尔有些好笑，忍不住伸手捏了捏他软乎乎的小脸，笑着问：“小孩，你知道什么是男朋友吗？” “当然知道。”小家伙一本正经地看她一眼，又说道，“男朋友就是要和你过一生的人，而且是永远都不会离开你的人。” 林尔没忍住，弯着眼睛笑了。 这些小朋友们人小鬼大，懂得倒是不少。 小家伙认认真真地跟她解释完，又凑过来：“老师，那个哥哥，他一定很喜欢你。” “嗯？”林尔笑眯眯地逗他，“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都看见啦。”小家伙抱着扫帚，欢呼雀跃地说，“你给我们上课的时候，他经常过来看你。” 林尔轻扬了下眉梢。 这个她还真没注意。 小家伙一脸认真地跟她分析了大半天，最终，得出了自己的结论：“所以，这个哥哥一定很喜欢你。” 从小孩儿的嘴里说出“喜欢”，总有种微妙的反差感。 林尔揉了揉他的脑袋，莞尔道：“你知道什么是喜欢呀？” 小家伙想了想，说：“知道，喜欢就是想看着她，想一直跟她在一起，还想把糖也分给她吃。” 林尔被他的话逗笑。 在小朋友的世界里，“喜欢”就是这样简单又直白。 周五放学早，各年级的学生做完值日，不到四点半就离校了。 没了学生的吵闹声，校园里渐渐安静下来。 孙老师又在支那口大锅，准备等会儿熬地瓜粥。 林尔站在窗户边，只朝那口大锅看了一眼，就匆匆收回了视线。 她不敢细看，也不能细看。 她感觉下一秒那股令人脑瓜子嗡嗡的地瓜香就要冲破窗户，势如破竹地朝她俯冲而来了。 就像是曾经的大白鹅一样。 林尔关好窗户，转身出了教室。 一楼基本上已经没人了，海大支教小分队的学生一部分跟着老村长回了村委会去签名盖章，一部分跟着学校的老教师去了二楼去办理交接手续。 走廊里静悄悄的，林尔走到隔壁教室的后门处，停下。 而后抬眼朝里面望去。 教室里没有别人，只有谢衍在。 他坐在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处，弯着腰，面朝着窗外，懒洋洋地趴在桌子上，一只手沿着桌边朝前伸出去，脑袋侧着枕在上面，另一只手松松地搭着椅背，修长指尖朝下垂着。 初秋时节的黄昏，慵懒的日光透过窗户斜斜打进教室，在桌上投下一片斑驳错落的光影。 第925章 尝尝甜不甜 看过去的时候，整个画面都像是加了一层暖色系的滤镜。 九月底，初秋的凉意已经窥见些许，夏末的余热还未完全散尽。 这个季节的日光正好，温和而不刺眼，沐浴在隐约的暖阳之下，似乎让人的骨头里都无端地生出了几分倦意。 隔着五六米远的距离，林尔站在教室门口，安安静静地看着课桌前的那个身影。 窗台外侧藤树参天，金色的日光透过层层叶子，在谢衍的身上打下了细碎的光影，也映得他垂在桌沿儿上的那只手的皮肤白得近乎透明。 恍惚间，林尔觉得自己好像是又回到了上高中的时候。 那会儿她就经常见谢衍这样一副懒懒散散的模样，嘴里咬着根棒棒糖，吊儿郎当地靠着窗台，也不怎么喜欢搭理人。 虽然班里的人跟他说话，他也会漫不经心地回上一句，但他身上的那种距离感仍然会不自觉地流露出来，没办法让人真正和他亲近起来。 其实这两年的时间里，他也变了很多。 作为和他最亲近的人，林尔是能明显感觉出来的。 他身上的距离感仍然存在，但那种对世事都厌倦的感觉消失了，好像这个世界上终于有了件让他感兴趣的事情。 起码，他活得没以前那么无牵无挂了。 如果说，以前的谢衍以前像是一只没有目的地的风筝，那现在林尔感觉自己抓住了风筝的那根线。 那根线是真真实实地缠在她手指上的。 她能触碰到。 像是感觉到了门外投来的视线，又像是心灵感应一般，谢衍垂在桌沿儿的手指轻轻一动，而后他忽然毫无征兆地转头看了过来。 林尔猝不及防，和他的视线在半空中对上。 她怔了一下，没有动作。 谢衍轻轻挑了下眼尾，而后稍稍直起腰来，大爷似的往窗台上一靠，接着又伸出手来，朝她勾了勾食指，桃花眼暧昧地一弯。 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姿势，再配上那副漫不经心的表情。 怎么看都怎么不正经。 林尔看到了他懒洋洋地咬着棒棒糖，朝自己做了个无声的口型： ——“过来。” “……” 还真跟个大爷一样。 教室里都是双人课桌，林尔走到最后一排的座位，随手拉开椅子，坐下。 这个位置和他们之前上高中的时候一模一样。 林尔一过来就闻到了空气中的那股甜草莓味，她下意识地往课桌上瞥了一眼，看到了两张被拆开的半透明的糖纸。 糖纸上还丢着一根白色的糖棍，应该是他刚吃完的。 林尔又歪头看向他。 谢衍咬着的那根棒棒糖也吃完了，教室里的垃圾桶已经被清理干净了，他就没把糖棍往垃圾桶里丢，而是和糖纸放到了一起。 看着那两张折在一起的糖纸，林尔忽然想起来了自己之前问过他的一个问题。 ——为什么这么喜欢吃糖？ 那时候谢衍好像是说，小时候有人跟他说过一句爱就是甜甜的味道，从那时起，他吃糖的这个习惯就保留了下来。 但其实林尔最近这段时间很少见他吃糖了。 上次见他咬棒棒糖，还是在军训刚结束的那天。 再上次，就是高考之前了。 他吃糖的那个习惯，不知不觉中已经改成了喝茶。 就像是他们高中的那个班主任老陈一样，手里天天端着个保温杯，一天标准的八杯水。 非常养生。 只不过尼古拉斯同学和老陈不同的是，老陈是保温杯配枸杞，他是热水泡白茶。 林尔还暗自琢磨过，可能是他觉得自己年纪大了，需要开始养生了？ 毕竟，养生要从娃娃抓起啊。 林尔一坐过来，就闻到到谢衍身上萦绕着的那股草莓糖的甜味。 她对这种味道很敏感。 因为她只在谢衍的身上闻过这种味道。 林尔朝他靠了过去，像只小狗似的凑近他嗅了嗅，没忍住，说了一句：“谢甜甜，你闻着好甜啊。” 那种草莓糖散发出来的甜味很明显。 不仅他的身上，连四周的空气也隐约泛着一股甜味。 “嗯？是吗。”谢衍眉梢扬起，语气里含着几分散漫的笑，“不瞒你说，其实我吃着更甜。” 林尔一顿：“？” 等等，什么叫吃着更甜？ “真的，没骗你。”他抬手轻捏了捏她的耳垂，朝前微微俯身，稍有玩味地问，“心动不如行动，不如来尝尝？” “……” 林尔掩饰性地咳了一声。 那什么，不瞒他说，她好像是确实挺心动的。 谢衍一靠近，他身上传来的那种甜甜的草莓味就更明显了，勾得人鼻尖发痒。 林尔没忍住，又小幅度地嗅了嗅，但脸上仍然是一幅不动声色的模样。 “谢哥哥，您能矜持一点吗？”她一脸镇定地问。 “矜持？”谢衍眉眼懒懒一抬，像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词语，稍作诧异地道，“那是什么？” “……” 他抬手，纤细指尖勾了勾她的下巴：“我什么时候矜持过？” “……”林尔一噎。 这话说的倒是，他还真没矜持过。 他一直都走在不要脸的前沿。 见她迟迟不说话，谢衍又眯着眼笑了：“来啊。” “……”一见他这个表情，林尔顿时心生警觉，“来什么？” 每次他露出这个表情来，都没什么好事。 谢衍轻轻歪了下头，而后勾着她往前一带，俯身亲了过来：“来尝尝哥哥甜不甜。” 落下的尾音消失在唇齿触碰之间。 谢衍垂下眸来，顺着她的唇角一点点地吻下去，空气似乎在升温，唇齿触碰着唇齿，动作越发肆无忌惮起来。 林尔从他的吻里尝到了极为浓郁的草莓甜味。 …… 不知过了多久，谢衍终于放开了她，林尔忙不迭地往后撤了撤头，深吸一口气。 谢衍眯着眼，微凉指腹摩挲着她的唇角，低笑着问：“甜不甜？” “……” 林尔表示并不想回答他的这个问题。 “没尝出来？”谢衍扬了扬眉，随即自问自答地道，“行，那再试试。” 林尔：“？” 林尔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他重新挑起了下巴。 第926章 林公子亲自接人 谢衍低下眸来，耐心细致地又吻了一遍，动作半是强势，半是温柔，而后继续问一声：“甜不甜？” “……” 林尔的耳根连带着耳朵尖都红了一大片。 这人什么破毛病啊…… 接吻就接吻，非得在线交流接吻时的感受吗？！ 请问您是产品导购员吗？ 卖出去一个产品，还得注重售后服务？ “甜不甜？”见她不答，谢衍极有耐心地又问一遍。 “……” 还执着于这个问题不松口了。 林尔只好掩饰性地揉了揉鼻尖，含含糊糊地答：“……甜。” 但得到了答案的尼古拉斯同学还是不满意，继续发出了灵魂第二问：“那，喜欢吗？” 林尔：“……” 这是什么怪问题？ 说喜欢也不是，说不喜欢也不是。 这根本就让人没法回答。 林尔觉得自己在林亦安的教育下，脸皮已经磨炼得够厚了，但她最终还是没能厚过谢衍。 “嗯？”谢衍捏着她的下巴，漆黑的眼眸直勾勾地盯着她，又问，“喜欢吗？” “……” 俗话说的好，诚实是一种美德。 林尔思量片刻，决定继续发扬一下这种美德。 “喜欢。”林尔说。 谢衍的眼睛弯了起来：“喜欢那就再给你尝一口。” 他得寸进尺地又在她唇上亲了一口。 “……”林尔瞅他一眼，然后改了口，“不喜欢了。” 谢衍朝前靠了靠，单手撑着下巴看她，漂亮的桃花眼弯如银钩：“小朋友，你怎么还骗人啊？” 他的指尖还捏在她红红的耳垂上，嗓音里压着点低笑：“明明就很喜欢。” “……” 林尔心说，行了行了，你又知道了。 她抬手拍掉他的爪子，力作镇静地说：“谢甜甜，都这么大把年纪了，咱们就做个人。” “劝你做个人”这句话，她已经说腻了。 谢衍不以为意地笑了下，往后靠在椅背上：“做人追不到女朋友啊。” 林尔瞧着他：“那你就做狗了？” “嗯。”谢衍应得平和又淡定，“据我的经验所言，做人越狗，女朋友越早到手。” “……” 啊呸！ 狗男人，越来越会了。 下午五点钟，支队的小队长拿着盖好章的实践证明表从村委会里回来了，二楼负责文件交接签名的几个同学也很快将材料整理妥当。 林尔确认完所有需要盖章签名的材料表，才回房间拉了收拾好的行李箱，去校门口跟温淼他们几个碰头。 海大的那三辆大巴本来是明天下午才来镇子上接人的，但林亦安昨晚就来了电话，要了她的定位，说要亲自过来接人。 林尔中午给他打电话的时候，林亦安说跑车开不进来，已经坐上接地气的交通工具——牛车了。 林尔非常不明白，他这个亲自来接她的意义到底在哪儿。 就算是他亲自来了，那也得老老实实地坐牛车啊。 山里的信号不太好，林尔这几天和林亦安联系基本上就是靠打电话，要是在微信上发个消息，那得大半天才能发出去。 往校门口走的时候，林尔又给林亦安发了条短信，问他到哪里了。 林亦安的短信倒是回复得很快：【再有个十分钟，赶牛车的那老大爷说，已经遥遥看见村口的地牌了。】 “……” 他果然还在牛车上。 林尔心情复杂地盯着这条短信看了一会儿，而后深深地叹了口气，细细的指尖戳着手机屏幕，给他回了个“好”字，这才收起了手机。 秦柯和谢肖已经从邻村过来了，正在校门口跟温淼说话。 校门口还有几个海大的学生，也是闲着没事干，就聚在门口和小交际花贺寅聊天。 “你们现在走吗？”姜南看了眼他身后的行李箱，问道。 “是啊。”贺寅一边点着头，一边不断地朝村口张望着，“我叔说要过来接我们。” “真走啊？”姜南惊讶道，“光走山路就得好几个小时呢，你们这个时候走，还不得凌晨才能啊？” “没办法。”贺寅摊了摊手，眼睛的余光还继续往村口扫着，“我叔就是那种不到黄河心不死的人，说来接，就来接，我们尔爷说不用，那都不好使。” 姜南：“……” 霸道大叔爱上我？ 学校的大门口正对着的地方就是一片空地，现在还不到吃饭的时间，空地上有不少孩子还丢沙包、跳皮筋，互相追逐着玩闹。 可能是见他们一直都在门口站着，像是无家可归的模样，一个扎着牛角辫的小姑娘频频回头之后，终于是忍不住跑了过来，伸手揪了揪林尔的衣角，仰着一张小脸疑惑地问：“老师，你怎么还不回家呀？” 林尔低了低头，摸摸小朋友的牛角辫：“因为老师在等爸爸来接呢。” 听她这样说，小姑娘顿时惊奇地睁大了眼睛，像是听到了什么难以置信的事情一般：“老师，你也有爸爸呀？” 林尔：“……” 这话让她怎么往下接？ 话说回来，这小孩儿是谢衍教出来的吗？ 又一个聊天奇才。 另一边，林公子迟迟不见人。 林亦安虽然是说着十分钟到，但显然他的预计好像有偏差，两个十分钟都过去了，村口还是没有他的身影，只有两只大黄狗一左一右地卧在村口，昏昏欲睡地当着门神。 林尔站都站累了，往行李箱上一坐。 谢衍眼角的余光扫到她的动作，偏过头来看她一眼，而后伸手把行李箱上的拉杆拉了出来，单手扶在了上面。 林尔往他那边一靠，顺势把脑袋枕在了他的手背上，眼睛还是望着村口的方向。 林亦安一般是不会晚点的，说什么时候到，那就是什么时候到，出现这种迟迟不见人影的情况，八成是他从来没坐过牛车这种交通工具，对它的速度有了错误的估计。 一行人倒是也不急，就站在校门口继续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经过这三天的实践，我对自己有了一个深刻的认知，我以后是绝对绝对绝对不会当老师的。” 贺寅对自己的教学生涯做了一个深刻的总结。 第927章 坐牛车的林亦安 贺寅对自己的教学生涯做了一个深刻的总结。 “怎么？”温淼背倚着拉杆，坐在行李箱上，一边荡着小腿，一边接着他的话，“你不是当老师当得挺开心？” “那是两回事。”贺寅说，“现在的小孩儿我教不了，现在的小朋友跟我们完全不一样。” 温淼：“怎么讲？” “就昨天，有个一年级的小孩儿很认真地问我，老师，为什么别的老师都有女朋友，就你没有。”贺寅说，“实话实说，我一年级的时候，连女朋友是什么我都不知道，我都理解不了女朋友这个概念。” “我作证。”秦柯举了举手，说道，“你一年级的时候，脑子里除了吃，就是喝。” “还有玩。”贺寅说，“哪有现在小孩儿脑子里的这么多爱恨离愁。” 谢肖看他一眼，非常真相地道：“你现在也没爱恨离愁，脑子里还是除了吃，就是喝。” 贺寅：“……” 这是个大实话。 贺寅：“所以我才深深感觉到了时代的变迁。你看，当代的小学生脑子里都是‘爱情好累，心脏好痛，累了倦了，就放手了，以后不爱了’，但当代的大学生呢？你知道他们都在想什么吗？” 谢肖：“什么？” 贺寅举了例子出来：“他们在想‘哇哦，世界上真的有奥特曼？孙悟空到底是从哪块石头里蹦出来的？传说中的野生葫芦娃，到底有多野呢？’。” 执着于奥特曼的林尔：“？” 本命是孙悟空的温淼：“？” 热衷于葫芦娃的秦柯：“？” 三个人同时向他投去了视线，语气没什么情绪地说：“我感觉你在内涵我。” “……” 一下得罪了三个人，贺寅这把是皮得开心了，当即抬手就给自己的嘴巴来了一个上拉链的手势，十分直白地表达了“我这就闭嘴”的意思。 这个话题刚落下，村口的方向就隐隐传来两声狗叫声。 贺寅立刻兴奋起来，“蹭”的一下从行李箱上站了起来：“是不是来了？” 村口的两只大黄狗正在打瞌睡，见到生人，也只是仰起脑袋来，意思意思地叫了两声，又伏下去继续睡了。 林尔直起腰来，顺着狗叫的方向看了过去。 远远的，一道颀长而清瘦的身影出现在她的视野里。 由远及近，逐渐清晰起来。 林亦安的打扮一如往常，白衬衫，西装裤，他似乎是从公司开完会，连家都没回，就赶着过来接人了。 他的领口甚至还打着领带。 美人如花，风景如画，如果这个美人不是坐在牛车上，那这个画面该是何等的赏心悦目。 但林亦安就是林亦安，走到哪儿，气场就带到哪儿。 他硬生生地把这个破的只剩个木板子和铁轱辘的牛车给坐出了兰博基尼的气势。 林尔已经惊住了。 从电话里听见林亦安说他坐着牛车来，和亲眼看见林亦安坐着牛车来，这是完全不同的两种感觉。 总裁坐牛车的这个画面，实在是太有视觉冲击力了。 毕竟林公子这人，无论是长相气质，还是衣着打扮，都和“牛车”这两个字格格不入。 贺寅“哇哦”一声，朝林亦安使劲儿招着手，嘴里还感叹着一句：“厉害了，我活了十八年，还是第一次见坐牛车的总裁，我叔这么接地气的吗？” “严谨点。”温淼特意纠正他道，“是第一次见坐牛车却坐出了跑车气势的总裁。” 说话间，林亦安的那辆牛车已经行驶到了众人眼前。 离得近了，林尔才发现，那牛的牛角上居然还镶了俩钻。 货真价实的那种大钻石，一颗足有鸽子蛋那般大小。 “……”林尔无言。 林公子此人，走哪儿就将浮夸的作风带到了哪儿。 这牛估计都是崔助理现场加工出来的。 怪不得她刚才一直觉得那牛的角有点儿晃眼，原来晃眼的不是牛角，而是牛角上的“鸽子蛋”。 温淼和贺寅的这两句话自然是被林亦安听进了耳朵里，他从牛车上下来，笑盈盈地掸了掸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然后才不紧不慢地开了口：“这话说的不对，得再严谨点。” 温淼：“啊？” 贺寅：“啊？” 林亦安绕有兴致地纠正道：“是第一次见坐牛车却坐出了跑车气势的，并且长得特别好看的总裁。” “……” 重点还是长得好看。 纠正完两个没找到重点的小朋友，林亦安跟支教小分队里的其他人打了个招呼：“你们好。”他凤眸一挑，盈盈笑了下。 支教小分队：“……” 姜南喃喃地道：“妈妈，我好像恋爱了。” 站在她旁边，将她这句话听进耳朵里的林尔：“……” 心情复杂，极其复杂。 啊，林公子这该死的、无处安放的魅力啊！ 从恋爱的错觉中挣脱出来，姜南“唰”地扭过了头，一把抓住了贺寅的手腕，尽量压低了声音，问：“这是……你叔？？？” “啊？”贺寅不知道她兴奋个什么劲儿，一头雾水地点了点头，应道，“是啊。” 姜南迅速在心里理了一下关系。 和林尔长得那么像，贺寅又是喊叔叔，那算起来，这应该是林尔她小叔叔之类的长辈？ 但看起来更像是哥哥啊。 也又可能是老人家晚来得子。 姜南自动为这个奇怪的关系找了个合理又解释得通的理由。 “林尔同学，跟你商量个事儿行不行？”姜南放开贺寅，又转过头来，一脸真诚地看向林尔，“能不能把你小叔叔介绍给我？” “……”林尔同样是一脸真诚地看着她，“姜南同学，如果是我小叔叔，我倒是可以介绍给你，但他真不行，我不想喊你妈，这个关系太尴尬了。” 姜南：“？” 林尔：“不好意思，我不得不打碎你的恋爱梦。” 她伸手指了指林亦安，脸上的表情更真诚了，又说：“这是我爸，亲爸爸，有血缘关系的那种亲爸爸。” 姜南：“？！” 支教小分队的其他人：“？！” 什么玩意儿？ 爸爸？？？ 第928章 啊爸爸！ 老村长要来送行，正好听见了这么一句，当即凌乱在原地：“啊？爸、爸爸？！” “不要这样喊我。”林亦安偏过头来，礼貌而客气地笑了下，而后揉了一把林尔的头，淡定地道，“我是她爸爸。” “……” 有那么半分钟的时间里，空气似乎都是静止的。 包括老村长在内，大家都非常努力地在消化这个乍听起来像是胡说八道，其实细听起来更像是胡说八道的真消息。 最先反应过来的还是姜南，她捧着林尔的双手，强压着激动的心情，毫不吝啬自己的赞叹之词：“天哪，林尔同学，你爸爸长得也太好看了！简直就是独得造物主的恩宠，这五官简直精致如维纳斯黄金比例般的奇迹。” “……” “我真是恨不得又哭又叫从五指山下嗖一声窜出来跑遍五岳秦岭昆仑长白山又去爬珠峰，然后累倒在原地给他来一个七百二十度的螺旋跪地，再为他的美貌而哭泣震撼到灵魂出窍连五脏六腑都跟着颤抖，最后流下来的眼泪形成八大江两大河而滋养了整个中国。” 林尔：“……” 朋友，老实交代，其实你不是金融系的？ 肯定是文学院的？ 林尔正为她老爸掐桃花的这个空档里，温淼已经蹦蹦跳跳地跑了过去，凑近研究着牛角上的“鸽子蛋”。 噫…… 这“鸽子蛋”可真晃眼啊。 “林爸，我们要坐这辆车下去吗？”温淼一边戳着牛角上的“鸽子蛋”，一边朝林亦安问道，“这辆车坐得开吗？” 虽然是经崔铭之手改编过的牛车，但崔铭好像只来得及改编了老黄牛牛角的部分，板子车还是那个板子车，勉勉强强能坐开六个人。 其他两个人是要坐到牛角上吗？？？ 还有无处安放的行李箱。 “坐什么牛车啊，不坐，怎么能让你们这群小孩儿受这种罪呢？”林亦安一边往外掏着手机，一边抬手按了按自己后颈的骨节，不无吐槽地道，“这玩意儿坐来一趟，我半条命都没了。” 他嘴上回着温淼的话，手指已经滑开了手机屏幕。 “我真正坐上这个牛车之前，确实是想着再搞两辆这样的车，把你们一块给接下去，但这牛车一坐上，我就想开了。” “啊？”温淼眨巴着眼睛问，“想开什么了？” “人生苦短，务必要及时行乐，为什么我们非要跟自己过不去呢？”林亦安以一种过来人的沉重语气说，“放着好好的飞机不坐，要去坐牛车，这是傻子才能办出来的事儿。” 温淼：“？” 啊哈？ 说话间，林亦安已经拨了个电话出去，那边几乎是立刻就接了起来。 他开的是免提，所以手机扬声筒里传出来的声音大家都能听见。 电话那边是崔助理。 崔助理接通电话就问：“林总，我让他们现在过去？” “来，现在就来，赶紧来。”林亦安揉着自己的后脖颈，直接下达了最高指令，“就我现在的这个定位。” “是。”崔助理立刻应声，安排下去。 没两分钟的功夫，直升机那种特有的轰鸣声就由远及近地响了起来，并且震彻山林。 崔铭办事利落又靠谱，林亦安要的直升机以闪电般的速度，迅速出现在小肚子村的上空中。 而且还不是一架。 是一排。 足足有十几架。 数十架小型螺旋式直升机排成标准的一字型，一路轰鸣着穿越野岭的山风，非常张扬地直奔小山村而来。 直升机巨大的螺旋桨强力旋转着，搅动起低空中的一股股气流，降落时掀起的长风卷得地面尘土飞扬，落叶四散。 除了已经见惯了林亦安这种架势的那几只，其他人皆是结结实实地愣在了原地。 要不要这么嚣张啊……？ 不少孩子兴奋地跑了过来，指着直升机喊：“是飞机！” 一片只剩风声的寂静中，林尔扭头看向某位比直升机还要嚣张三分的林姓美人，开口问：“直升机能来得这么快了？” 从他打完电话，到直升机出现，也就两分钟的时间。 按理来说，就算是从山底过来，那最快也得半个小时呢。 “不是。”林亦安往旁边一站，把中间的路让了出来，“我刚坐上牛车的时候就跟崔助理说让他安排直升机了，但这边的具体位置不太好找，直升机就一直在附近的山林里徘徊着，刚才锁定了我的定位，这才过来。” 林尔“噢”了一声，而后又后知后觉地问了句：“那你弄这么多架干嘛？” “你不是还有同学么？”林亦安朝迟迟没能回过神来的呆头鹅们抬了抬下巴，懒懒地说了声，“反正都是一趟的事儿，他们要是想现在走，就一块带下去了。” “……” 林尔再度无言。 她老爸这人还真是将“嚣张”这一词发扬了个彻底。 他似乎压根就不知道“低调”这俩字是怎么写的。 有了直升机，下山就方便多了，嚣张的飞行队直接将海大的这支小分队连人带行李的一块打包带走，没二十分钟的功夫，一行人就下了山。 下来的时间比预计的要早很多，他们回到主城区的时候，还不到七点钟。 一行人在学校前的十字路口处分开。 回学校的回学校，回家的回家，最后留下来的还是林尔他们这几个熟悉的老朋友。 难得人能聚得这么齐，贺寅嚷嚷着要一起吃饭。 其他人也没什么意见。 倒是林亦安说要回公司开会，接了个电话就潇潇洒洒地走了。 他们也没特意再换地方，在附近随便找了个大排档，结果进去之后，老板还是贺寅的熟人。 “哎唷哥，怎么是你啊？”贺寅上去，抓着那光头男人的手就是一阵猛晃，热情得像朵交际花，“这店是你开的啊？哎呀我真不知道，要知道的话早就过来吃饭了。” 林尔忍不住小声问温淼：“这又是他哪个哥？” 温淼也在往收银台那边瞧：“不知道诶，我也没见过。” 第929章 怎么这么土啊 “你还不知道他啊？”秦柯已经对贺寅的社交牛逼症表示习以为常了，“他这个哥，那个哥的，不多了去了啊，谁知道什么时候认识的。” 林尔又偏头看了眼谢肖：“肖仔也不认识？” 谢肖瞥了眼那位光头兄弟，然后摇头：“不认识，河马他哥实在是太多了，我记都记不过来。” “……” 所谓社交牛逼症的天花板，大概就是说的贺寅了。 贺寅热情地同他那个哥寒暄完，这才挑了个三楼的位置，招呼着自己小伙伴坐了下来：“来来来，随便坐啊，都别客气。” “……” 他俨然把自己当成了这里的店主人。 温淼伸手拿过了桌上菜单，一边低头一目十行地看着，一边问了贺寅一句：“河马，你这个哥又是谁啊？” 贺寅“啊”了一声，抬头道：“这个吗？那你等会儿，别着急，你得先让我想想。” 温淼：“？” 这还有什么需要想的？ 感情刚才那么热情的打招呼，他连他那哥是谁都不知道啊？ 结果贺寅费劲巴拉地想了半天，最终还是摇了摇头，放弃了：“忘了，我真想不来了。” 温淼：“……？” 像是看到了她疑惑的眼神，贺寅解释道：“我也不记得这老板叫什么名了，就是以前见过几次。” “……”温淼有些不理解，“那你这么热情地喊他哥？” “那我不是不记得他的名字了嘛，不喊他哥，我喊不出来他的名啊。”贺寅的语气非常理直气壮，“再说了，你看我刚开始跟沈老板，还有尼古拉斯认识的时候，不也是喊的哥吗？” 被cue到的沈嘉喻：“啊，是吗。” 同样被cue到的谢衍：“好像是。” 点完烤串和涮肚，温淼把菜单丢给了贺寅。 贺寅刷刷刷几笔下去，将菜单上的菜几乎勾了一个遍。 注意到他大开大合的动作，林尔支过脑袋来，视线往菜单上面一扫：“你点这么多啊？” “咱们人多啊。”贺寅朝桌子上比划了一下。 “人再多，也就七个人。”林尔指了指菜单，说道，“你这得点了十七个人的量。” 听见林尔这样说，秦柯也探过头来，瞅了眼菜单，然后接话道：“河马，你没听见电视上说的啊？提倡光盘行动，呼吁理性消费。” “但你这是野性消费。”温淼做了个精准的总结。 贺寅摸了摸头，说了心里的实话：“猫爷，其实是我觉得你能吃得完。” 温淼：“？” 温淼没什么表情地抬起头来：“我是饭桶？” “不，怎么能说是饭桶呢？”贺寅正色道，“顶多是饕餮。” 温淼：“……” 闭上你的河马嘴！ 点完菜之后，贺寅又和他的光头哥哥寒暄了几句，这才拎着一提啤酒回了楼上。 虽然是吃饭的时间点，但客人们基本上都在一二楼，三楼就他们这一桌，倒是挺清静。 楼梯拐角处的冰柜上放着一个智能音响，里面正放着震耳欲聋的dj舞曲。 dj舞曲显然不符合他们这群年轻人的品味，林尔最先提出了异议：“能不能换首歌？” “应该能换。”贺寅说着，椅子向后一拉，脑袋也朝后面转了过去，“那是什么啊，天猫精灵，还是小爱同学？” 谢衍的位置正对着那个蓝牙音响，他眯了眯眼，眸光落在那音响的右下角，那里有个很小的猫头：“好像是天猫精灵？” “是吗？我试试。”贺寅的手搭在椅背上，身子往楼梯口的方向一斜，扬声喊道，“天猫精灵？” 那红色的智能音箱果然停止了播放音乐，非常欢快地接了一声：“你好，主人。” 秦柯觉得这回应听起来有点儿耳熟，想了想，说：“这不是跟你床头那个一样？” “好像是一样的。”贺寅也不代表确定，“但太远了，我看不太清模样。” “算了，别管它什么模样了，先换首歌。”秦柯揉了揉耳根，觉得自己的耳朵都被这个“如果我是dj你会爱我吗！”吵得突突的疼。 “行。”贺寅应了一声，又对着智能音响喊了起来，“天猫精灵——！” 天猫精灵：“我在，你说。” 贺寅说：“给我换一首歌。” 天猫精灵：“好的，主人，即将为您播放林子祥的《男儿当自强》。” 众人：“……” 这首歌自带一股江湖气。 他们不想吃个饭都吃出刀枪剑影来啊。 贺寅立即又说：“天猫精灵，给我再换一首平和一点的歌。” 天猫精灵：“好的，主人，即将为您播放《大悲咒》” 众人：“……” 吃饭的时候听大悲咒吗？？？ 连着换了几首，好像都是不那么合适，贺寅没办法了，只好回头看向其他人：“它好像听不懂人话，要不你们点歌？” 他看向正盯着音响瞧的温淼：“猫爷，你点？” 温淼“啊”了一声，点头说：“行，我点。” 她歪了歪头，对着音响喊了一句：“天猫精灵，播放《广东爱情故事》。” 贺寅：“？” 这歌名听着就很费烟。 果然，这歌的前奏一出来，贺寅就忍不住吐槽了：“猫爷，你这听得什么啊？上个世纪九十年代的歌吗？” 温淼无辜地抬起头来：“我这是跟木木听的。” “……” 贺寅把无言的视线投向了林尔。 林尔同样无辜地抬起头来，说：“我这是跟谢甜甜听的。” “……” 贺寅再度移开视线，落在谢衍的身上。 谢衍单手支着侧脸，黑眸稍稍一抬：“嗯，是我听的，有什么问题么？” “……” 贺寅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回尼古拉斯同学的这个问题。 因为他听得出来，尼古拉斯同学是真没觉得自己的听歌品味到底有什么问题，而是在非常认真地请教他——“啊？我听的歌怎么啦？这个不行吗？” 千言万语涌上心头，最终化作一句：“你们怎么这么土啊？” 一直2g在线且土而不自知的谢衍：“？” 嗯？ 土吗？ 还行。 比2002年的第一场雪有进步？ 第930章 土味情话新鲜出炉 “土？谁土？”一听贺寅这话，温淼立刻抬起头来，“我们吗？” 贺寅要表达的意思很明显：“不然呢？” “你才土。”温淼立刻反驳道，“你没听见这个歌名吗？《广东爱情故事》，爱、情、故、事，我们听的这叫爱情。” “对，没错，是爱情。”林尔顺着温淼的话点头，“你不懂吗？” “对啊。”贺寅生平第一次点头点得这么干脆，“我不懂。” 林尔：“……” 温淼：“……” 哦不好意思，忘了，他还真不懂。 空有一肚子恋爱理论却一直是母胎单身的河马同学。 听贺寅这样承认，温淼忍不住感慨道：“其实我以为今年你会有对象的，毕竟又是一年开学季啊，那么多学姐帮你指路登记。” 秦柯继续第二声叹：“出乎意料，没想到还是没有啊。” 林尔接上第三声叹：“真是令人捉摸不透啊。” 连着中了三箭的贺寅：“……” 朋友，请问你们礼貌吗？ “不瞒你们，其实我已经在学习怎么追女生了。”贺寅忽然说。 秦柯好奇地问：“你跟谁学的？” 不是已经成为专家了吗？ 还得继续深造？ “他。”贺寅指了指正低眼喝茶的谢衍，老老实实地道，“学了有一阵子了。” 桌上包括林尔在内的其他人：“……” 这话的效果是立竿见影的，倒水的也不倒了，擦筷子的也不擦了，一桌子的人全都停下了动作，不约而同地看向了谢衍。 只有谢衍，挺淡定地咽下了那口白茶，好像大家看的那个人不是他似的，语气平静地问：“怎么了？” “……” 没、没什么。 就是觉得贺寅在脱单的这条路上应该是越行越远了。 他们这一群人中，贺寅和温淼是属于活跃气氛的，秦柯和林尔属于气氛配合组，剩下的那三只都不怎么爱说话。 但贺寅的这句话一出来，连向来惜字如金的谢肖都忍不住了，忽然开口问他：“河马，我能不能问你一句，你都学到了什么？” 他都没敢去问谢衍这个当事人。 他怕自己受到的冲击力太大。 “也不是特意去学的，就是他平时说点儿情话，我都记下来了。”贺寅说。 谢肖：“？” 谢肖：“他对你说的？？？” “当然不是。”贺寅以一种看傻子的眼神看他一眼，然后才道，“他跟尔爷说的，我看见的。” 谢肖：“？” 谢肖更搞不懂这个故事的发展趋势了：“他俩说情话，会当着你的面？” “不是。”贺寅解释道，“是尼古拉斯给尔爷发微信消息的时候，我看见了。” 谢肖：“……” 谢肖扭头看向林尔：“你不介意？” “不啊。”林尔已经习惯的，表情平淡地道，“与其我一个人尴尬，不如大家一起尴尬。” 谢肖：“……” 可能这就是所谓的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沈嘉喻也起了兴趣，眼尾往这儿轻轻一扫，饶有兴致地问：“河马，你都记下来什么了？” “我看看备忘录。”河马当即就要掏手机，“我光记下来了，还没能条条都背下来。” 林尔：“……” 朋友，不是她说，这真没必要。 贺寅低头点开备忘录，看着最新的一条就念了起来：“宝，我昨天去练习射箭了，举弓举到手臂发麻发痛发胀，也不想停下练习。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我想成为神射手射中你的心啊，我的宝。” 桌上众人：“……” 林尔：“…………” 不是，你有必要这么大声吗？！ 贺寅念得那叫一个声情并茂，语气那叫一个抑扬顿挫，情感那叫一个丰沛充实。 充实得让林尔已经开始脚趾抠地了。 这玩意儿在大庭广众之下念出来，林尔羞耻得不行，耳朵尖连带着脖颈的皮肤都红了一大片。 谢衍私底下跟她说这些的时候，她也没太多的感觉，就觉得他这话土了唧的，但放到这种情景之下，林尔除了羞耻，还有一丝丝的尴尬。 正伸长筷子去夹丸子的温淼更是吓得手腕一抖，没夹住的那颗牛肉丸子“咣当”一下子，掉到了盘子里。 其他人也好不到哪儿去。 正低头喝水的秦柯呛得死去活来：“咳咳咳——” 他们都知道谢衍说话土，但没想到一段时间不听，他已经进化到这种程度了。 “怎么了？”贺寅傻乎乎地抬起头来，还不明白他的朋友们为何面色各异，“我念得不好吗？” “……” 这是好不好的问题吗？ 秦柯低头咳个不停，好不容易顺下去了那口气，一只手拍了拍他的肩说，“好，好极了，怎么不好？但下次别念了。” “啊？”贺寅不明所以，“为什么？” 温淼夹起那颗滑溜溜的牛肉丸，咬了一口，咽下，这才开口说：“你自己心里没点儿数？” 贺寅：“？” 他心里还真没数。 秦柯指着淡定喝茶的土味老人谢衍，语重心长地道：“河马，听我一言，没有他那张脸，咱就别学他说话了？” 贺寅：“……” 他感觉自己有被冒犯到。 林尔也盯着眼前的茶杯，低头沉思了一下。 嗯……这句话，总觉得似曾相识的样子。 好像之前时桑学谢衍说话的时候，被沈妄听到，沈妄也这样跟时桑说过。 看来“看脸学说话”这个道理，是个通用的热知识。 贺寅一边咬着羊肉串，一边在心里仔细地将秦柯的话反复揣摩了几遍，然后终于慢半拍地反应过来了，将羊肉串往盘子里一放：“诶，狗爷，你这话说的不对啊。” 秦柯的眼皮一掀：“怎么不对了？” 贺寅指着自己的脸，问：“我不帅？” “帅。”秦柯本着摆事实讲道理的原则，非常诚实地道，“但是还不到可以用这种土味情话撩妹的程度。” 秦柯想了想，特意组织了一下措辞：“你要是非想说这种话的话，那你要么和尼古拉斯换个头，要么和沈老板换个头。” 贺寅：“……” 感觉到了冒犯，但好像又没完全感觉到。 第931章 人类天花板的存在 倒是谢衍眉梢一挑，侧头问了林尔一句：“沈老板也土？” “土。”林尔咽下口中的那杯白茶，予以了肯定。 难得碰见一个跟自己频率相搭的人，谢衍顿时起了兴致，继续问道：“多土？” 林尔以一种难以言喻的眼神看他一眼，然后放下了手里端着的那杯白茶，慢吞吞地说：“跟你不相上下的土。” 谢衍：“……”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能伤害两个人。 继续喝一口白茶，林尔又说：“但他只是偶尔土一下，你是经常土。” 谢衍：“……” 好了，知道了，谢谢。 从现在开始，就学着闭嘴了。 大排档里的客人多，菜上得慢，尤其是烤串之类的东西，但他们晚上也没别的事，就慢悠悠地一边喝着啤酒聊天，一边等着上菜。 两瓶啤酒下去，秦柯的话也开始多了起来：“有时候想想，我觉得林叔说的很多话乍听起来有点儿无厘头，但仔细揣摩一下，你会发现他说的那些话其实很有道理。” 鉴于当事人林亦安不在，身为亲闺女的林尔就替自己老爸接了下秦柯的话茬儿：“他说的哪句话？” “太多了，但每一句我都愿意奉为生活的金科玉律。”身为林亦安隐藏的小迷弟的秦柯这样说道，“别看他总是那副纨绔公子哥的模样，但我觉得他是咱们这群人中——不对，不止咱们几个，还得包括我爸。” 秦柯数了一下朋友圈子，又继续说道：“还有贺叔，弦姐，温炎哥他们，我觉得林叔才是咱们所有人中活得最清醒，也是最洒脱的一个。” 林尔还不知道林亦安会在秦柯这里得到这么高的评价，她挑了挑眉梢，托着脑袋看向秦柯，道：“如果林亦安听见你的这个评价，他一定会很高兴的。” 说不定会高兴得孔雀尾巴都在天花乱坠地颤。 “我这是在说实话。”秦柯心不在焉地把玩手里的易拉罐，脸上的表情却是挺意外的正经，“我愿意把林叔称之为人类高质量男性天花板的存在。” 林尔：“……” 朋友，你是不是有点儿夸张了啊？ 像是看到了林尔的眼神，秦柯索性举了个实例出来：“木木，你没发现吗？其实好多人都想当你妈。” “……” 林尔不得不承认，这句话倒是真的。 就她知道的那些想当她妈的人，都要从江州市区排到二环开外了。 还不说那些她不知道的。 林尔微微歪头，叹息：“狗爷，你说这句话会让我以为你也想当我妈。” “哦……那倒不至于，我还没有那么丧心病狂。”秦柯伸出一根手指来，朝她晃了晃，肃然道，“我是直的，只会让你多喝热水的那种直。” “我倒是看出来你直了。”贺寅咽下嘴里的那口啤酒，抹了抹嘴巴，也加入了这个话题，“不过你这样突然提起林叔来，很容易让人误会啊。” 秦柯晃荡着手里的易拉罐，身子往后一靠：“我这不是突然想起来他说过的一句话吗？然后就往下聊起来了。” 贺寅：“什么话？” 秦柯：“不为感情流一滴泪，只为钱财夜不能寐。” 林尔：“……” 林尔：“这是林亦安说的？” 倒是充满了林亦安式的风格，不过他应该不会当着小孩儿面说这些？ 大部分的时候，他在他们这群小孩儿面前还是比较收敛的。 林公子也有一颗相当江州模范老父亲的心。 虽然他这个模范父亲的形象可能竖立得不是那么成功。 “就是林叔说的啊。”对于林尔的疑问，秦柯点头予以了肯定。 “跟你说的？”林尔又问。 “哦那倒不是，是跟我爸他们几个聊天的时候，我听见的。”秦柯说，“而且我还听到了他跟贺叔说的另一句很有哲理的话。” 贺寅插话道：“见一个爱一个，不行就换下一个？” 自己的台词被人提前抢去，秦柯面露惊诧之色：“你怎么知道的？” 贺寅老老实实地说：“因为他们扯东扯西地开茶话会的时候，我也喜欢听墙角，我觉得林叔说话挺有意思的。” 某位墙角的女儿林尔：“……” 正在埋头喝鱼汤的温淼暂时放下了美食，也跟着抬起了头来：“我可以作证，林爸说话是真的很有意思。上次我就听见他跟我哥说，对象没了，可以再谈，但良心没了——” 贺寅猜测着接话道：“就坏事了？” “不是。”温淼以一种“你还是不够了解林爸”的眼神看他一眼，然后才说道，“他说，良心没了，谈得更多。” 林尔：“……” 啊，确实像是林亦安会说出来的话。 但，这句话真没问题？？？ 听归听，都别当真啊。 贺寅将这几句话反复揣摩了半天，然后重重一点头：“好像是这个道理，但是——” 温淼瞅他一眼：“但是什么？” 贺寅终于抓对了一次重点：“但是林叔这几个至理名言适用的前提是——得有个对象才行。” 温淼闻言，深沉点头道：“这对你来说，确实是个大问题。” 贺寅：“……” 贺寅摸了摸自己的心脏，感觉自己被这句话给扎了一下。 大概是瞧见了他脸上的那个悲痛欲绝的表情，林尔支过脑袋来，没什么诚意地安慰了他一句：“没事儿，河马，其实你仔细想想，谈不谈恋爱的也就那样。” 贺寅西子捧心地抬起头来，望向林尔。 林尔切实地给他举了几个例子出来：“你看，饭你可以自己吃，课你可以自己上，电影你也可以自己看，这样说起来，和你平时的生活也没太大的区别。” “也是。”贺寅脸上伤心欲绝的悲恸表情散了些许，像是要自己说服自己似的又道，“其实谈恋爱也就那样，我自己好像都行。” “但可以帮忙拧瓶盖。”温淼咬着筷子，忽然这么添了一句。 这一句出来，贺寅脸上的那副悲恸表情彻底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脸极度的震惊，他说：“猫爷，你还需要这个？” 第932章 五个幸运儿 温淼立即抬起头来看他。 贺寅还不知自己死期将近，眉飞色舞地比划着自己胳膊——他完全忘了刚才还在悲春伤秋的人是谁，然后语气夸张地道：“你连消防栓都能拧得开。” “……” 温淼终于放下手里筷子。 她没什么表情地看着贺寅，然后捏了捏自己指骨，语气平淡地说道：“我能不能拧得开消防栓，我暂时还没试过，所以我也不知道，但我知道的是如果你再不闭嘴，你的头盖骨我是一定能拧开的。” 贺寅：“……” 贺寅的头皮一凉，立刻乖乖闭上了他的河马嘴。 吵吵闹闹地吃完饭，谢肖和秦柯就先撤了，剩下的五个人去逛了逛超市。 更确切地说，是林尔和温淼想去超市，谢衍和沈嘉喻是去陪自己女朋友的。 贺寅是去当十万伏特的发光电灯泡的。 他也不知道自己一只单身狗夹在人家两对情侣之间，为什么逛超市还能逛得那么起劲儿。 没在超市待太长时间，几个人买完东西，转了小半圈就去收银台了。 出来的时候，正好在超市出口处碰上了个抽奖活动。 主持人正举着麦克风四下宣传：“来来来，大家都按秩序排队啊，现场兑奖，随抽随兑。满288抽一次，满488抽两次，满688抽三次，以此类推哈，每多二百块钱，就能多抽一次，上不封顶的。” 林尔停在宣传广告牌前，一脸疑惑地念着上面的字：“和隔壁花圈寿衣连锁店……联名举办的抽奖活动？” 这他妈也能联名？ 是联名把人送走吗？？ 随机抽取一个幸运儿，当场入棺？？？ “你们都愣着干嘛呢？”贺寅已经随着主持人的宣传声站到了排队的人群中，他总是对这种抽奖活动抱有莫名的积极，“快过来啊，我们也去抽一下。” “能抽？”温淼往他手里拎着的那个小购物袋里看，那里面一共就三样东西，“咱们买的东西应该不够抽奖金额？” “够啊。”贺寅一边说着，一边低头看着购物小票，飞快地在心里计算了一下抽奖次数，“咱们买了一千三百多块钱的东西呢，都能抽六次了。” 温淼：“？” 温淼惊了：“一千三？？？你都买什么了？” 刚才逛超市的时候，她也没见贺寅买东西，沈嘉喻和谢衍也没买，就她拿了两盒牛奶，林尔好像也拿了个不知道什么东西。 一共就三件。 连购物袋都是要的最小号。 “不是我买的，是你们买的。”贺寅说。 “们？”温淼准确地捕捉到了重点。 “嗯，你和尔爷。”贺寅把购物小票拿出来，在她眼前晃了两下，“两瓶牛奶，39块8，一个关节按摩仪，1299，加起来是1338块8毛钱。” 温淼：“……” 按、按摩仪？？？ 末了，贺寅又做了个总结：“看，刚好能抽六次。” “……”温淼再次抓到了重点，“等等，这个按摩仪——” 她回头看向还在研究宣传立牌的林尔，顿了顿才接上后面那句：“木木买的？？？” 贺寅“嗯哼”一声，摊手说：“不然呢？” “……”温淼有些匪夷所思，“她买那玩意儿干嘛？拿错了？” “不是。”这次开口的是谢衍，他像是已经习惯了林尔买这种奇怪东西，脸上没有半分惊讶，语气平静至极地说，“她就喜欢这种养生仪器，家里已经买了一堆了。” 温淼：“……” 嗯，其实买这个也挺好。 温淼绞尽脑汁地为自己姐妹找了个合适的理由出来，年轻不养生，老来看医生。 排队的人虽然多，但队伍前进的速度也很快，客人抽完就走，目前还没出来什么值得欢呼的大奖，基本上都是谢谢惠顾和一包抽纸这样的安慰奖。 五分钟的功夫，就轮到了他们。 贺寅站在最前面，等着主持人将购物小票登记的同时，回头看向自己的同伴：“让我先抽吗？” 站在他身后的谢衍“嗯”了一声，随口问了他一句：“你运气怎么样？” “实话实说，不怎么样。”贺寅道。 “……” 谢衍心说，那你还这么积极？ 像是看出了他眼神里要表达的意思，贺寅神色正经地道：“重在参与嘛。” 他一边说着，一边抬起左手，朝谢衍比了三根手指头出来，又道：“一看你就是那种不经常抽奖的人。兄弟，抽奖的三大原则，知道不？” “什么？” 谢衍还真不知道。 他不是不经常抽奖，他是从来没有抽过这玩意儿。 贺寅一本正经地科普道：“所谓三大原则，第一，不放弃，能抽几次就抽几次，不浪费每一次抽奖机会；第二，不挑剔，不论是一等奖二等奖，还是安慰奖幸运奖，只要是奖就可以。” 说到这里，贺寅顿了一下，似乎是在纠结后面的话要不要继续说。 倒是谢衍主动提了起来：“那第三点是什么？” 贺寅迟疑了一下，还是老实道：“第三，不会中，把抽奖机会用完就死心了。” 谢衍：“……” 行，算他说的有道理。 说话间，主持人已经登记完了购物小票，把抽奖箱往前一推：“帅哥，您好，您的抽奖机会一共有六次。” 贺寅把胳膊从抽奖箱上方的小口处伸了进去，他的手在里面搅了两下，然后抽了张折好的纸出来。 “我有种直觉。”贺寅一边低头拆着，一边说了句，“我好像要中奖了。” 尾音落下，他手里的纸张也跟着摊了开来。 方方正正的纸张上，白底黑字，写着“五等奖”三个印刷体大字。 贺寅立刻高兴了起来，豪气万分地把纸张往桌子上一拍，扭头跟自己的同伴们说着：“看，五等奖！我果然中奖了。” 但他这话的话音还未完全落下，他就见他的四个小伙伴们脸上的表情同时顿住了。 贺寅：“？” 啊？怎么了？ 中奖了怎么还这个表情？ 贺寅正纳闷着，还没开口问一句“你们怎么了”，他就感觉自己怀里被塞了一个什么东西进来。 第933章 神秘大奖 与此同时，主持人的声音在他耳边响了起来：“哎呀是五等奖哎！恭喜这位帅哥了，今天的第三个五等奖诞生了！” 随着他的声音，贺寅后知后觉地低头去看。 然后就在自己怀里看到了一副对联。 更确切的说，是一副挽联。 白色的。 清晰而又分明的白底黑字。 让人想装作看不清的样子，那都不行。 上联是：昔人已入黄泉路。 下联是：故地犹开冥府花。 横批：含笑九泉。 贺寅：“？” 这……？ 果然是和花圈寿衣店的梦幻联动。 这可真他妈的太联动了。 贺寅做梦也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会在商场里抽副挽联出来。 默默抱着自己的挽联，贺寅把位置让了出来。 贺寅一走，他后面的谢衍就成了队伍里的第一个。 说实话，谢衍不是很想抽。 在看到贺寅欧气爆表地抽了副挽联出来的时候，他就觉得这个奖品有点儿不对劲。 可能不是普通人能用得起的。 但在贺寅的眼神催促之下，谢衍也不好说自己不想抽，因为贺寅真的非常公平，他把六次机会平均到了每个人的身上。 多出来的那次，就让对奖品不满意的那个人再抽一次。 生怕大家不高兴。 瞧，多么善解人意的一只河马啊，谢衍面无表情地想道。 这种情况之下，他还能说什么呢？ 谢衍只得朝抽奖箱伸出了手去。 他也没在里面翻一翻，拿到哪个是哪个，毫不留恋地就抽了一张出来。 结果，向来独得上帝恩宠的尼古拉斯衍王子殿下的运气炸了。 谢衍有生之年都没这么走运过。 主持人一看上面印着的“一等奖”三个字，瞬间兴奋如公鸡打鸣，伸长脖子“喔喔喔”地说：“帅哥，你运气是真的可以啊！一等奖啊，这可是一等奖！” “……” 谢衍的反应非常冷漠。 从脸上的表情到眸中的眼神，再到他的眉梢眼角，甚至每一根头发丝里，都在充分表达着他并不想要这个奖品的意思。 但主持人的双眼已经被大奖给完完全全地蒙蔽了。 他抓住谢衍的左手，一阵猛晃，打鸣也打得更嘹亮了：“帅哥，不瞒你说，我们这个抽奖活动都搞了三天了，迄今为止，还没有一个人抽到过一等奖呢。” “……” 谢衍不是很想说话。 行了行了，不要废话了，就直说一等奖的奖品是什么。 总觉得这个一等奖很重量级的样子。 和花圈寿衣店梦幻联动的奖品还能有什么呢？ 不会给他量身定做一身高档私人寿衣？ 但出乎谢衍意料的是，主持人没给他寿衣，而后在抽奖桌下面的那个抽屉里费劲巴拉地掏了大半天。 所有人都在安静地看着他掏，没有一个人催促他。 因为大家都很好奇他最终会拿出来什么东西。 就这样，在万众瞩目的眼神之下，主持人足足掏了半分钟，最后他终于掏到了自己要找的东西，双手捏着豪气万分地往谢衍面前一拍：“帅哥，给！” 一个“给”字让他说的气冲云霄。 谢衍低头一看。 那是一张深蓝色的小卡片。 卡片最中间“江州四季墓园”六个遒劲有力的大字牢牢地占据了c位。 下面还有几行斜体小字： ——四季墓园，墓中贵族，死后殊荣，尽享奢华。 ——现在订购，不要几十万，也不要十几万，只要九万八。 ——心动不如行动，亲，您还在犹豫什么？赶紧拿起手中的电话订购！ 谢衍：“……” 有没有人能告诉他，这是什么玩意儿？ 谢衍抬起头来，无声地看向主持人，显然是没明白这个奖品到底是什么。 “这是四季墓园的优惠卡。”主持人抓紧了手里的话筒，眼神直勾勾地盯着他手里的那张卡片，不无羡慕地解释道，“到时候您去那里买墓地，都是买一赠一的，让您尽享死后的安详。” 谢衍：“……” 他是真不明白这个主持人到底在羡慕个什么劲儿。 如果主持人想要的话，他非常乐意把这个墓地买一送一的机会直接送给他。 同样，主持人也非常不明白，为什么眼前的这个帅哥抽到了百年难遇的大奖，反而露出了这样一个令人难以用语言来描述的表情。 怎么说呢？ 他现在的这个表情，非常适合去送葬。 主持人一脸疑惑的抓了抓侧脸的皮肤，又像是做大促销似的说道：“帅哥，其实这个奖品是真挺不错的，你看现在买一块墓地都得三十万了，好点儿的地方更贵，百万都不够。” “……” 谢衍淡淡看他一眼。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主持人总感觉自己说完这句话之后，帅哥脸上的表情更冷漠了。 刚才表情是适合送葬，现在…… 呃，像是在给他守灵。 主持人讪讪地又抓挠了一把脸侧的皮肤。 算了，他还是闭嘴。 他总感觉自己再说下去，这位帅哥就要送他当场入墓了。 谢衍的指尖挑着那张小卡片，表情很冷漠。 他对这些奖品已经服了。 他就知道这奖品不会是什么好东西。 虽然和他想象的东西有偏差，不是私人订制寿衣，但是，上来就来了个墓地。 这玩意儿也好不到哪儿去？ 这时，林尔从他侧面冒了个头出来，视线往他指间夹着的那张小卡片上看去，说话的语气里明显带着揶揄：“可以啊，谢甜甜，上来就是一等奖？” 谢衍：“……” 这有什么可可以的？ 林尔拍了拍他的腕骨，同时非常没有诚意地恭喜他道：“好福气。” 谢衍：“……” 谢衍微微偏头，以一种无法言喻的眼神看着她。 这个福气给你，你要吗？ 要吗？？？ 林尔差点儿笑出来，她忍着拼命上扬的唇角，故作正经地咳了一声，瞅着那张墓园卡片又说：“墓地买一送一啊，这听起来好像是还挺合算的？” 谢衍没什么表情地道：“那我分你一个？” “……”林尔一噎，随即毫不犹豫地拒绝，“不用了，你留着自己用。” 第934章 高兴疯了 她甚至还想出了一个绝妙主意：“你可以今天睡这个坑，明天睡那个坑，省得老在一个坑里待着，再待腻了。” 谢衍：“……” 他女朋友可真贴心。 谢衍捏着自己买一送一的墓园卡片，面无表情地从抽奖队伍里退了出来。 第三个就是林尔。 怕自己也抽到什么买一送一的墓坑，林尔特意避开抽奖盒中间的那一堆，拿了张奖盒里最边缘处的折纸。 展开一看。 上面同样是白底黑字：三等奖。 三等奖？ 林尔悬着的一颗心稍稍放了下来。 虽然不知道这个三等奖是什么，但相比于谢衍的那个一等奖，这个三等奖应该会比买一送一的墓坑好点儿？ 林尔不确定地在心里这样想着。 主持人拿到折纸，瞧见上面的三等奖，又开始眼睛放光地嘹亮打鸣了：“哎呀呀呀美女，你也中奖了呀？” “……” 林尔敷衍的“啊”了一声，以作回应。 她是生平第一次觉得“你中奖了”这句话听起来是这么的刺耳。 主持人“嘿”了一声，又道：“还别说，你们几个人的运气是真的好，每个人都有奖，这几天来抽奖的人少说也有一千个了，但基本上都是鼓励奖，给了一包抽纸。” “……” 林尔心说，我也想要抽纸。 “就到现在为止，出来的最大奖项好像才是四等奖。”主持人打开了话匣子，嘴里啦啦地又说了一大串。 末了，他终于提起了重点：“来，我先给你兑奖。” 林尔其实一点儿都不关心这个三等奖究竟是什么，她只是有一点点好奇。 但这点好奇很快就在主持人的话里磨灭消散了。 因为她听见主持人说：“来，美女，拿着这张卡，等会儿您直接去商场三楼的火葬场登记管理处就行。” 林尔缓缓抬起头来：“……？” 等等，去哪儿？ 火葬场登记管理处？？？ 这奖品怎么听着比她男朋友的那个墓坑更不对劲儿？ 见她一脸迷茫，主持人掸了掸指间夹着的卡片，非常热心地解释道：“这是灵车体验卡，您可能不知道，这位开灵车的司机师傅可是一名专业的赛车手。” 林尔：“……” 再他妈专业，那也是开灵车的啊！ 谁好端端地想去体验一把灵车服务啊？！ 这不是有病吗？！ “从fiaforu1wordchapionship退役的实力车将，专业赛车手级别的灵车司机。” 主持人还在一脸沉浸且梦幻地说着，好像他此刻脚下站着的地方并不是世纪商场，而是那辆由专业赛车手开着的绝美灵车。 “让您体验灵车180度漂移过弯，棺材随着车身律动，动次，打次，动次，打次——重温灵魂出窍之感，尽享亡魂帝王般的待遇。” “……” 还帝王般的待遇？ 死都死了，还管帝不帝王的干什么？ 沉默半晌，林尔拿着那张烫手的灵车体验卡，同样是面无表情地退出了排队的队伍。 她算是看出来了，挽联，灵车，再加上墓地，敢情这梦幻联动还是一条龙服务啊？ 沈嘉喻和温淼的运气也非常好。 他们的好运气总是用在这种奇奇怪怪的地方。 沈嘉喻抽了个二等奖，是个精雕细琢的水晶镀银骨灰盒。 温淼抽了个四等奖，奖励新鲜花圈一架。 这样一圈看下来，好像还只有贺寅的奖品相对正常一点。 起码，是副对联。 虽然也是在葬礼上用的。 五个人神色各异地拿着各自的奖品，又抬头面面相觑一番。 啊…… 这些奖品怎么说呢？ 反正都不是什么好兆头。 五个人同时沉默了起来，捧着的奖品顿时成了烫手山芋。 拿，或不拿，都是一个值得思考的大问题。 六次机会，五个人用了五次。 还剩下一次。 大概是谢衍脸上的那个“我不想要那个买一赠一的墓坑”的表情太明显了，贺寅非常主动把这个最后一次的抽奖机会转让给了谢衍。 虽然谢衍并不想要这个机会，但其余几人已经纷纷向后退了半步，单单把他空了出来。 谢衍只得赶鸭子上架般地又抽了一次。 他拿出来之后，看都没看一眼，就丢给了贺寅。 贺寅展开一看，立刻“哇”了一声，兴奋起来：“特等奖！” 谢衍：“……” 林尔：“……” 温淼：“……” 沈嘉喻：“……” 四个人的眼前俱是一黑，甚至还有点儿想晕。 但还是坚强地撑住了。 五只之中，除了贺寅，没有人能高兴得起来。 贺寅将那张折纸朝谢衍晃了又晃，笑出来的大白牙异常显眼：“我操——兄弟，你是真的牛逼啊！你是怎么做到这么欧气的啊？” “……” 谢衍没什么表情地扯了扯唇角。 他想这么欧气吗？ 他并不想。 但这是他想不想的事吗？！ 主持人好像比贺寅还要激动，一个箭步窜了过来，抓着话筒就要往谢衍面前举，似乎想采访一下这个超级幸运儿。 只是谢衍神色复杂地看了他一眼，然后非常不配合地侧身避开了。 不过没关系。 主持人也不介意。 他好像快要激动疯了，左手抓着话筒，右手捏着那张写着“特等奖”的折纸，整个人像只刚从动物园里逃出来的猴儿一样上窜下跳着。 林尔万分艰难地从他语无伦次的话语中辨认出了特等奖的内容——“欢送仪式”。 林尔：“？” 这个欢送仪式…… 怎么名字听着这么阴间啊？ 不太像是阳间的玩意儿。 不会是她想的那个欢送仪式？ 林尔正提心吊胆着，就见主持人大手一挥，而后一声令下：“来，上人！” 处于懵逼状态的五只：“？” 不是，这架势……？ 要上什么人？？？ 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一群穿着黑衣黑裤黑鞋的人就呜呼啦呼地不知道从哪儿涌了上来，然后前呼后拥地推着他们往楼上走。 走到楼上还不算晚，林尔发现自己被簇拥着送进了一个灵堂里。 确实是灵堂。 因为她在房间的后墙上看到了一张巨大的“奠”字挂幅。 白纸黑字。 扎眼极了。 第935章 就此长眠 挂幅的左右两端还摆着一对白色的粗蜡烛。 林尔惊愕又茫然地睁大了眼睛。 时至现在，她终于明白了主持人所说的那句“欢送仪式”是什么意思。 原来是提前温习死后的流程啊…… 灵堂里的专业人员已经等候许久，一见客人过来，立刻蜂拥而上，把他们作为上宾一样地迎了进去。 不得不说，林尔是生平第一次有了手足无措的感觉。 人齐之后，仪仗队就开始奏乐了，专职人员也开始撒起了纸钱，拿着话筒的司仪更是神情悲切，声泪俱下地念起了专业台词。 “唢呐进场，白布上扬，全场哭得泪成行，供品呈上，香火点亮，最后一面要见上，面对逝人，心痛难忍，只有拿哭来泄狠。” 依旧处于懵逼状态的五只：“……” 随着司仪祭语的渐响，专业哭丧人员开始上场，仪仗队的唢呐二胡大鼓齐鸣。 灵堂内顿时哭声喊声混合成功一片。 一脸凌乱的五只：“……” 他们忽然有了种自己其实是置身于午夜乱坟岗的感觉。 “说走就走，丢下我们，你怎么会那么狠？”司仪神情凄怆，悲痛欲绝，好像躺在那空棺材里的人确实是他的至亲骨肉一般，“生不留名，死未留声，愿你踏入天堂门，做仙做鬼也别做人。” 从震惊，到凌乱，再到茫然，最后到面无表情的五只：“……” 不是他们说，他们现在确实有种半截身子入黄土的感觉。 “炮一响，纸一烧，蜡烛贡品摆上来；棺一抬，土一埋，亲朋好友哭起来。” 司仪终于念完了自己的最后一句台词，凄凄切切地抬袖一拭自己眼角的泪水，又扬手朝仪仗队比划了一下，示意大家提高音量。 仪仗队接到指示，顿时鼓着腮帮子吹得更卖力了。 司仪收了眼泪，放下手里的话筒，又朝五位中了特等奖的幸运儿走了过来，指着放置在灵堂正中间的漆木雕花棺材，热情地问了句：“你们要不要躺棺材里试试。” 林尔：“……” 谢衍：“……” 温淼：“……” 沈嘉喻：“……” 四个人一致拒绝了：“不了，谢谢。” 只有贺寅不走寻常路，他“啊？”了一声，兴奋起来：“真的吗？” 他的眼睛微微一亮，跃跃欲试地又确认了一遍：“真的可以躺进去试试吗？” 林尔：“……” 谢衍：“……” 温淼：“……” 沈嘉喻：“……” 四个人同时把视线落到了贺寅的身上。 看他们四个的表情，似乎是很想掰开贺寅的脑袋，看看他里面都装了什么。 肯定都是水。 只有司仪非常开心地点头，说：“可以呀！” 司仪三步并作两步，热情万分地推开了棺材盖，然后大手一挥：“来，躺！” 贺寅报以了同样的热情：“好！” 林尔：“……” 谢衍：“……” 温淼：“……” 沈嘉喻：“……” 他们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行，想躺就躺，他开心就好。 贺寅果然很开心地躺进了棺材里，闭上眼睛，双腿并拢，双手合十，置于胸前。 他躺得很安详。 甚至闭眼之前，嘴里还不忘念叨了一句：“初闻唢呐不知意，再听已是棺中人。” 司仪的热情半分不减，他继续热情万分地帮着贺寅把棺材盖合上，嘴里同样神神道道地念叨了起来：“两耳不闻棺外事，一心只想赴黄泉，一路飘到阎王殿，从此不恋人间事。” 念完这一句，司仪朝仪仗队又是扬手一挥。 仪仗队顿时吹得更起劲儿了。 跪伏在牌位前的两排专业哭丧人员业务能力十分在线，唢呐一响，又开始尽职尽责地哭喊了起来：“初来人世兴冲冲，唢呐一吹全剧终，唢呐一吹是一生。” “……”林尔精神恍惚地伸手掐了掐自己的脸，喃喃自语地道，“我今天没睡醒？” 谢衍拉下来她的手，低眼瞧着她脸上的那个掐出来的红印，道：“你睡醒了，是河马没睡醒。” 温淼补充：“而且，他还打算长睡不醒。” 沈嘉喻：“他是不是想就此长眠？” 没有人能回答他们的问题。 而唯一能回答他们问题的那个人还在棺材里尽情体验着长眠的感觉。 最后，打破这个诡异气氛的人还是贺寅他自己。 不是因为他体验够了，而是因为他嫌人家仪仗队的唢呐吹得不行，忍不住扒拉着棺材从里面爬了出来，然后一把拎过了唢呐师傅手里的唢呐，自己上去吹了起来。 不得不说，专业的就是有两把刷子。 虽然唢呐不是贺寅的主修乐器，但玩乐队的，基本上什么乐器都能信手拈来，也没有很明显的短板。 贺寅吹得很带劲，吹得也很激情，最后吹得灵堂里的众人都朝他竖起了大拇指，赞叹不已：“行啊小伙子，你这一看就是专业的啊。” 当然，这个众人肯定不包括林尔、谢衍、温淼、沈嘉喻他们四个。 温淼指着他，没耐心地下了最后通牒：“河马，你清醒一点，在我揍你之前，你赶紧给我下来。” “河马同学，请你搞清楚自己的定位。”林尔瞧着他，尽量克制着自己想掀开他头盖骨的冲动，“你是玩乐队的，不是搞殉葬的，ok？” 正在看热闹的某位谢姓江州市民闲闲地“啧”了一声：“有句话说的好，艺术来源于灵感，而不是灵堂。” 同样也在瞧着热闹另一位沈姓江州市民：“唔，文艺界倡导的百花齐放，怎么到你这里就成了百家送葬呢？” 贺寅：“……” 连威胁带吐槽，半秒钟之后，贺寅乖乖地从上面跳了下来。 温淼的手指一转，指向门口，神情冷酷：“现在，抬脚，走。” 林尔就站在温淼旁边，抱臂看着贺寅，神情和温淼如出一辙，冷淡又平静：“给你三秒钟的时间，立刻从这里消失。” “……” 贺寅几乎没有思考地就往门口冲。 从小到大被这两位爷用拳头捶得多了，他对她们的话已经形成条件反射了。 第936章 我哭了，我装的 几乎只是一个眨眼的功夫，贺寅就已经跑到了灵堂外面。 盯着那只完全让人不省心的河马站到灵堂之外，剩下的这几人才跟着走了出去。 避开那个阴间抽奖处，一行人从另一侧下楼，然后出了商场。 折腾了这么一趟，已经九点多了。 林尔看了眼时间，说：“快九点半了，回去？” “回。”温淼拿出手机来，打算叫个车，“河马，你回哪儿？家，还是学校？” 贺寅想了想：“回家，明天又没课。” “那行。”温淼点了点头，又说，“你跟我们一起走，正好顺路。” 不止温淼，林尔也是非常不放心让贺寅一个人回家。 她们有理由怀疑贺寅这只傻憨憨走到半路，可能又想起来自己还没躺够的棺材，然后再折回去继续体验。 谢衍拿了手机出来，也叫了辆车。 车过来还得几分钟，五个人就往路边站了站，一边说着话，一边等着车过来。 贺寅刚才躺了半天棺棺，又吹了半天唢呐，这会儿情绪上来了，拿出手机，打开网易云，然后塞了只耳机在耳朵里，非常悲春伤秋地说：“到eo的时间了。” “……” 林尔忍不住瞥他一眼，贺寅好像和她老爸有一样的毛病。 只不过两人不同的是： 贺寅是“真网抑云”模式。 林亦安是“我哭了，我装的”。 贺寅叹了口气，忧伤地四十五度角仰望着天空，又说道：“人间不值得。” “……”林尔继续瞅着他，没太能跟上他的这个大悲大喜的情绪，“怎么又人间不值得了？” 瞧他刚才躺板板时的那个兴奋劲儿，看起来人间挺值得啊。 贺寅以一种特别悲天悯人的眼神看她一眼，也不解释，只是报以了一声忧郁长叹：“尔爷，没关系，你不懂我，我不怪你。” 林尔：“……” 什么玩意儿啊，就没关系了？ 贺寅特意为自己换了首抑郁情歌，继续叹息：“唉，生而为人，我很抱歉。” “……” 温淼翻了个大白眼，直接一手捶在了他脑袋上，以物理方式结束了他的网抑云时间：“你抱歉个屁！你一不缺钱，二不缺爱，三还不失眠，你有什么不值得的？” “呜……”贺寅被她捶得清醒了几分，嘴巴一磕绊，“但、但我还是觉得不值得。” “那你别说废话，具体点。”反矫情小达人温淼决定治治他这个动不动就开启网抑云模式的毛病，“说清楚了，到底哪儿不值得了？” “啊、啊，这个……” 骤然被这样一问，倒是把贺寅给问住了。 他抓了抓耳朵，半天没憋出一个字来。 温淼瞧着他那模样，又丢了个白眼给他。 这人呐，就是矫情。 真让他说的时候，他又说不出来了。 贺寅像是被这一个白眼给砸清醒，他委屈巴巴地抓了抓自己的耳朵，忽然问了句：“猫爷，你怎么夜里也不eo啊？” “我为什么要eo？”温淼眯着眼睛打了个哈欠，都不太想理他的这话，“我没有那种东西，姑娘我积极向上，心里充满了爱和希望，一顿能吃八十串涮肚。” 贺寅：“？” 贺寅开始迷茫了。 eo和涮肚有关系吗？？？ 倒是林尔被温淼的话逗笑，弯着眼睛往下接道：“我觉得猫爷说的挺对啊，我看你就是闲得慌，你要是真这么闲，不如多吃点东西，填填你的胃，再不行就回家多睡会儿觉，睡醒了就不矫情了。” “没错。”温淼用手背揉了揉眼睛，语气有些困倦地又说，“吃饱，睡足，能解决这世界上百分之九十九的eo。” 网抑云小达人贺寅同学不死心地提问道：“那剩下的百分之一呢？” “那就要靠钱来解决了。”温淼用词犀利地说，“不过你也不缺钱啊，那你还eo个什么劲儿？” “……” 好像是这个道理。 温淼的这话太有道理，还让人无法反驳，挑不出一点毛病来，贺寅一时接不上话来，顿了两秒钟之后，他才伸手揉了下鼻尖，咕哝道：“我还以为你要给我灌点鸡汤，让我振作起来。” “鸡汤？”温淼撇了撇嘴，不屑一顾的模样，“鸡汤文学早就不流行了。” “那流行什么？”贺寅问。 “猫爷文学。”温淼指着自己，淡定又冷酷地道，“我，就是人间清醒，专治你这种人间不值得的矫情怪。” 被治得服服帖帖的矫情怪贺寅：“……嘤。” 这个话题刚落下，两辆黑色的轿车就一前一后地在路边停了下来。 五个人在此分开。 世纪商场这边离谢衍家并不远，开车也就十分钟的路程。 很快，车就在小区北门停下了。 两人下了车之后，并排往小区里面走。 路过门口那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连锁超市的时候，林尔的脚步忽然停了停，视线往门口的广告牌上看去。 谢衍跟着她停下，稍稍偏头，问她：“怎么了？” “我想吃西瓜。”林尔指了指超市门口上方滚动的电子银屏，忽然说。 屏幕上正放着一则插图广告——深蓝的天空中挂着一轮金黄的圆月，下面是海边的沙地，都种着一望无际的碧绿的西瓜，闰土项戴银圈，手捏一柄钢叉，向一匹猹用力刺去。 别的不说，单单说那西瓜，确实是让人挺有食欲的。 谢衍朝电子屏上扫了一眼，随手在门口推了辆购物车出来，然后另一只手牵着她往里面走：“走，进去买。” 从入口进去，往前直走就是水果区。 林尔停在西瓜摊位前，像模像样地敲了几个西瓜，还将耳朵凑近，听了听自己敲出来的声响。 极其专业的模样。 看着她的这个专业架势，谢衍挑了下眉梢：“能听得出来区别？” “不能。”林尔直起腰来。 谢衍的眉梢挑得更高了：“那你这是——？” “我就是跟它说一声。”林尔捡了个自己刚敲过的西瓜，放进了购物车里，“可能它听见我敲它，它就知道自己该熟了。” 谢衍：“？” 嗯？还有这个说法？ 第937章 书无店砸 买完西瓜，两人又去里面的零食区逛了逛。 林尔平时不怎么爱吃零食，除了偶尔会买点薯片，她往前走着，最后停在这排货物架的最前面。 架子上是各种颜色外包装的薯片。 这是一个她平时吃惯了的牌子，口味很多，有十二三种。 林尔略略地扫了一眼，没看见自己常吃的青柠薄荷味，这个口味买的人一向少，可能被放在了货物架的最上层，或者是最里边。 她没伸手翻，只是回头看向谢衍，指了指货物架：“你找一下青柠薄荷味的，应该在最上面，我去把这个软糖换一下。” 林尔一边说着，一边从购物车里拿了包水果软糖出来。 这包软糖是之前经过糖果架的时候拿的，当时也没细看，她拿了一包最大的就丢进了购物车，刚才余光一扫，才发现是水蜜桃味的。 林尔特别不爱这个味道，觉得太腻，看见“水蜜桃”这几个字，她就莫名地开始身上痒。 糖果架就在前两排，一来一回也就半分钟的功夫。 但就这半分钟的功夫里，林尔就见谢衍面前凭空多了个漂亮姐姐。 漂亮姐姐长发披肩，烈焰红唇，妆容明艳，看起来漂亮又时尚，年龄也不大，也就二十四五的模样。 她抬着头，正跟谢衍说着什么。 林尔的脚下稍稍一顿，而后继续神色如常地往前走。 直到离得近了，她才听清了两人的对话。 漂亮姐姐明显存了想要搭讪的心思：“帅哥，你是学生吗？” “不是。”谢衍嗓音平淡，听不出来情绪。 “那是上班的？” “嗯。” “在哪儿上班啊？” “厂里。”谢衍说。 这个出乎意料的答案让漂亮姐姐一愣，半晌才道：“……厂里？” 这种颜值和气质，也不太像啊。 或许，是偶像加工厂吗？ “什么厂？”漂亮姐姐又问。 谢衍一直都没看她，视线从始至终都是停落在货物架上的，他在找林尔所说的那个青柠薄荷味的薯片，把放在最前面的那几包薯片拿开之后，后面的青柠薄荷味露了出来。 他拿了两包，丢进了购物车里。 这才随口答了声：“食品厂。” 漂亮姐姐猜测着：“食品研发？” “不是。”谢衍干完了正事，终于有时间给她一个眼神了，“是食品流水线。” “啊、啊？”这个答案显然更让人出乎意料，漂亮姐姐愣了一下，有些反应不能，“流、流水线？” “嗯。” 谢衍应得自然，完全没觉得这个活儿与自己究竟有多么不搭。 漂亮姐姐显然也是富贵家庭出身的女孩，有点儿不能理解“流水线”这个词的意思，一脸懵懵地问：“哪样的流水线？” 谢衍漫不经心地往货物架上一扫，正巧看见一盒苏打饼干，他道：“就是给饼干扎洞的流水线。” 漂亮姐姐：“？” 漂亮姐姐都被这答案弄得有点儿怀疑人生了，连说话的声音都在抖：“扎、扎洞的？！” “嗯。”谢衍的神色冷淡而平静，他随手拿了盒苏打饼干出来，指着说了句，“瞧见没，这上面的洞都是我扎的。” 漂亮姐姐：“……” 漂亮姐姐按了按太阳穴，对不起，现在先让她缓缓。 她现在有点儿头晕。 缓了几秒钟，漂亮姐姐终于反应过来了，指着谢衍的手腕，干巴巴地笑了声：“帅哥，你在开玩笑？在厂里扎洞能买得起这么贵的手表？” 漂亮姐姐被接连震飞了的理智终于回来了些许，她继续说：“这个手表是安尔旗下蓝鲸设计室去年出的特定款？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款应该是限量销售？” 谢衍：“假的。” 漂亮姐姐：“？” 又是一个出乎意料的回答。 漂亮姐姐有点儿不能相信，不死心地又问：“那你这衣服——？” 谢衍：“假的。” “这鞋——？” “也是假的。” “……” 漂亮姐姐又开始头晕。 她显然是不能接受看起来这么有气质的一个大帅逼真实身份居然是给饼干扎洞的厂仔的这个真相。 不是她看不起厂仔，就是单纯地觉得这张脸和扎洞的身份不符。 完全，不符。 怎么看都不像是厂里出来的啊？ “不是，你穿一身假货吗？”缓过神来之后，漂亮姐姐睁大了杏眼，有些不可思议地又问一句。 谢衍反应平淡极了，没有任何心理包袱地“嗯”了一声。 “……”大概是没见过这么理直气壮推广假货的，漂亮姐姐错愕了一瞬，下意识地问了句，“为什么要穿假货？” “买不起真的。”谢衍漫不经心地道。 “……”漂亮姐姐被这个诚实到不行的答案噎了一下，“那你可以不买这个牌子的啊？” 谢衍懒懒拒绝道：“那不行啊。” 漂亮姐姐：“？” 漂亮姐姐：“为什么不行？” 谢衍：“因为我虚荣。” 漂亮姐姐：“……” 就，哑口无言。 林尔站在离他们两步远的地方，清清楚楚地看到了那位漂亮姐姐扭头就走，走得那叫一个头也不回。 看起来像是受到了极大的精神冲击的模样。 啊…… 恭喜尼古拉斯衍王子殿下在《论拒绝搭讪的第一百零八种方式》一书上再添光荣一笔。 书无店砸。 想必谢同学出书之日指日可待，书籍销量必定遥遥领先。 买完零食，没再继续闲逛，两个人推着购物车去收银台结账。 可能是节假日的缘故，逛超市的人比平时翻了好几倍，收银台前排出了一条蜿蜒的长龙。 林尔往队伍尾端站的时候才发现队伍已经排到超市里面第二层货物架的位置了，估计没个二十分钟，都出不去。 旁边正好站了一对正在买东西的小情侣，林尔特意往旁边站了站，给他们让了个位置出来。 小情侣的两颗脑袋凑在一起，研究得非常认真。 “宝贝儿，这个怎么样？” “少女薄荷味？” “嗯，你不是挺喜欢薄荷味吗？” “啊……喜欢是喜欢，可是这个口味的用起来会很凉？” 第938章 喜欢就买 “很凉？” “对啊，我每次吃个薄荷糖，嗓子眼里都会嗖嗖地钻风，更何况这个东西诶。” “也是，有道理，那甜姜柠檬味呢？” “啊……姜味的话，会不会辣得慌？” “还有柠檬，是不是就可以中和一下了？” “能中和到一起嘛？那会不会最后是又酸又辣的？” “宝贝儿，虽然又酸又辣的，可你不觉得这很刺激吗？” “嗯也是，老公你说的有道理。” “……” 这段神奇的对话引得林尔忍不住抬头看了过去。 啊这，到底在买什么啊？ 女孩子个子不高，林尔就站在她身后的位置，距离很近，她都不用特意往前走，视线往那边一扫，就看到了女孩子手里拿着的那盒东西。 那盒东西不大，被女孩子捏在手里，上面的外包装图遮住了大半，林尔看不太清，忍不住向前倾了倾身。 正巧女孩子也松开了手，将那盒东西往购物车里一丢。 林尔的视线跟着一垂，终于看清了那是什么。 透薄？ 虽然上面的日文看不懂，但“透薄”那两字是看懂了。 外包装上的图也看清了。 林尔立刻反应过来那是什么东西了。 情侣用的，又是透薄。 那还能是什么？！ 偏偏她刚才还听得那么起劲儿。 甚至不仅听了，还非常好奇地盯着人家看。 幸亏那对小情侣挑东西挑得认真，没留意到身后传来的好奇宝宝的视线，要不然，肯定要把她当成变态了。 非礼勿视，非礼勿听，林尔在心里默默将这两句话念叨了两遍，正要移开视线的时候，一只筋骨修长的手却忽然从她的身后探了过来。 随即，一股极淡的草莓甜味自后向前地将她全身罩住。 这是谢衍身上的味道。 林尔下意识地回头。 却没想到他会离她这么近，她一回头，唇瓣正好在他的侧脸上轻擦而过。 触感很明显。 林尔：“……” 意外，这是意外。 她有些不自在地往后撤了撤头。 谢衍像是没感觉到似的，只垂眸朝货物架上扫着，然后一停，从货物架上随手拿了一盒出来，挑眉问她：“喜欢这个？” 林尔还没反应过来，愣愣地看着他张了张嘴：“……啊。” 谢衍自动将她这声“啊”当成了“嗯”的意思，将捏着的那玩意儿朝上抛了抛，又稳稳当当地接回手里，而后乌睫垂下来，似笑非笑地问她道：“喜欢就买，要什么味道的？” “……” 林尔微微睁大眼睛，像是完全不明白他到底是从哪儿得出来她喜欢这玩意儿的这个结论的。 “少女薄荷味？”谢衍回忆了一下自己刚才听到的那对小情侣的谈话，而后慢条斯理地重复了出来，“还有一个是什么来着？甜姜柠檬？” “……” “这两个味道怎么听着有点儿奇怪啊？其实我觉得我拿的这盒就挺好的。”谢衍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里的那盒——巧了，他捏着的那个还是个草莓味。 “……” 林尔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她的视线像是黏在了他的指尖上，移也移不开。 不是，你能不能别这么落落大方地说这个啊？ 这是该落落大方的时候吗？ “当然，还是随你喜欢。”谢衍说话时语气自然，神色如常，音调散漫，好像两人谈论的不是透薄，而是今天的天气怎么样。 他从货物架上又随意拿了两盒，往她手里一放，然后笑了下，非常善解人意地又说了一句：“你喜欢什么样的，那就买什么样的。” “……” 林尔终于是听不下去了，她是真想把手里的这玩意儿直接塞进他嘴巴里，好让他赶紧闭上嘴。 谢衍不想要脸，那是他的事。 但她还是想做人的。 “你闭嘴行吗？”林尔磨了磨牙，克制着自己要打人的冲动，尽量压低了声音说。 “行。”谢衍扬了扬眉，非常好说话的模样。 “你选完我就闭嘴。”他指了指她手里的东西，慢条斯理地又说。 “……”林尔有些糟心地看他一眼，并不想接他的这话。 谢衍像是在故意逗她，冷白微凉的指尖在她手背上轻轻勾了勾，说话的尾音轻而微扬：“草莓？青柠？” “……” “还是少女玫瑰？” “……” 林尔终于是忍无可忍，她把手里的那几盒东西一股脑地往他怀里一拍，然后有些恼羞成怒地道：“不知道，别问我。” 撂下这句，她直接把口罩拉到了最上面，连眼带脸地一块遮住。 索性是眼不见为净。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快十点钟了。 两人刚把东西放下，林亦安就打来了电话，林尔给谢衍递了一个眼神，示意他先去洗澡，东西放着明天再收拾。 谢衍没说别的，只点了点头。 男孩子洗澡快，十分钟，差不多就洗完了。 谢衍从浴室里出来的时候听见林尔还在打电话，只不过电话那端的人换了。 她开的是免提，手机扬声器里传来的声音可以听得很清楚。 是温淼的声音。 “当时我就是跟沈嘉喻赌气才想进娱乐圈的，但现在我发现拍戏还挺有意思的。”温淼说。 林尔坐在书房阳台的吊篮藤椅上，一边晃着一边问她：“你想接那部戏吗？” “不接，我对那种玛丽苏题材完全不感兴趣，那女主的主角光环太重了？男主爱她，男二爱她，男三爱她，甚至连给她送过一次外卖的美团小哥都不可自拔地爱上了她，还愿意为她生，为她死，为她生生死死。” “……” 吐槽完这个，温淼就嘀咕了几句，末了，在最后挂电话之前，温淼才想起来自己打这个电话的重点：“哦对了，差点儿忘了，有件事儿我得跟你说一下。” 聊天的空档里，林尔眼角的余光扫到了从门口走过来的谢衍，她侧头过去，一边看了谢衍一眼，一边回着温淼的话：“你说。” 都是从小到大的朋友，说话也不用去绕圈子，温淼直接开门见山地说：“有个综艺，我想去，你要不要跟我一起？” 第939章 谢衍的奇书 “综艺？”闻言，林尔用脚尖点了点地，晃荡着的吊篮藤椅渐渐停了下来，她问道，“什么综艺？” “算是展示一下艺人的生活日常？”温淼的语气有些不确定，“等我明天去问问，我还没去细问呢，就光看见拟定的嘉宾名单了。诶对了，你知道我在名单上看见谁了吗？你的老熟人。” 一听这话，林尔扬眉：“我的老熟人？” “对。”温淼予以了肯定。 “我在娱乐圈还有老熟人？”林尔想了大半天都没想出来温淼说的是谁。 她自己怎么都不知道自己在娱乐圈还有老熟人？ 当时乐队参加《音乐之夜》那个节目时，他们跟别的选手和导师们也没太多接触，后来算是半只脚踏进了娱乐圈，也都是温淼和贺寅在明面上，她和秦柯谢肖基本上是处于一个幕后的状态。 不接采访，不接综艺，不签私人。 除了乐团的合体露面，私人是不接任何邀请的。 温淼稍稍揭了秘：“提醒一下，跟林爸有关系。” 林尔一听她这语气，立刻猜到了，道：“不会是林亦安交往过的对象？” “bgo！”温淼打了个响指，“恭喜你猜对啦。” “但我还是想不出来是谁。”林尔迅速地在脑袋里将人掠了一圈，然后发现人实在是太多了，单是她知道的，十根手指头就数不过来。 “林亦安交往过的女人太多了，三天两头就换，我还真不知道你说的是哪个。” “要是一般的，我就不跟你说了呀，肯定是有过交集的。”温淼说，“你想想，是你之前跟我说过的。” 因着温淼的这句话，林尔的脑袋里倒是还真出现了一个人来。 “不会是周嫣然？”她说。 跟她有过短暂交集的，又是她温淼说过的，差不多也就这么一个人选了。 “bgo~你又答对了。”温淼揭开了最后答案。 林尔：“……” 还真是。 这算不算冤家路窄？ 当时她去安尔大厦的时候，跟周嫣然意外碰上，周嫣然还把她当成了情敌，也不知道林亦安最后是做了什么，反正这两年她是很少见周嫣然活动了。 思及至此，林尔唏嘘了一下：“猫爷，你说这算不算冤家路窄？” “路窄不窄还不知道，不过目前看来，确实是冤家了。”温淼非常赞同地道，“但没关系，路再窄，走在上面的还是我们，如果有人要挤我们，我就把她挤下去，还要把她拿来垫脚。” “……” 这确实是温淼的作风。 “不过你怎么想起来接这种综艺了？”林尔又抓到了另一个重点。 就她对温淼的了解来看，温淼不是那种喜欢上综艺节目的人。 “这个节目算是我家公司弄的啦。”温淼说，“之前我不是跟你说过嘛，我哥在公司旗下开了个艺人工作室，他应该是有进军娱乐圈的打算，工作室签了好几个刚在娱乐圈崭露头角的艺人呢。” 林尔很快就明白了她的意思：“你想帮着宣传一下？” 温淼点头：“对哦。” 猫咪小耳朵的知名度虽然不算大，但这么多年下来，乐团的粉丝也不少，如果乐队上了这个综艺，起码收视率是能高不少的。 “那行啊，我也去，跟你一起。”林尔没多想，一口就应了下来，“这个是温炎哥哥跟你说的吗？” “不是，我是听见他和我爸说艺人工作室的事儿了，所以就想起来这个了。”温淼想了想，又说，“哦对了，还有个重点，你先问问尼古拉斯。” 林尔“啊？”了一声，疑惑起来：“问他干嘛？” “我带沈嘉喻一起，你问问尼古拉斯愿不愿意来嘛。”温淼一边翻着电子日历，一边说，“河马是来不了，这个综艺定在十一月中旬了，刚好跟贺阿姨的忌日撞时间了。秦小狗和肖仔也不行，那几天正好有个之前定下的音乐节目，咱们全员缺席不太好，他俩得去顶一下。” “那行。”林尔应下来，“我一会儿问问谢甜甜。” 虽然话是这样说的，但林尔觉得这事儿也不用她特意去问了，谢衍肯定会答应。 他就没有拒绝过她的时候。 又扯了几句，两人才挂断了电话。 林尔把手机一放，从藤椅上站了起来，往沙发处走。 谢衍正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条干净毛巾擦头发，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清淡的青柠薄荷的气息。 那是洗发水的味道。 她挑的。 林尔在谢衍面前停下，也没往沙发上坐，就伸手拿过了他拎着的毛巾，单膝跪在沙发边缘上，一边用毛巾帮他擦着头发，一边低头问他：“听见我和猫爷的话了？” 谢衍“嗯”了一声。 他的声音从毛巾下面传了出来，显得有些沉闷。 林尔又问：“那你要不要去？” “可以啊。” 谢衍答得随意，并不太在意这个。 “那我就跟猫爷说了？” “嗯。” “那行，我先去洗澡，一会儿再跟她发消息。” 见谢衍的头发也擦得差不多了，林尔就直起了腰来，然后把抓着的那条半湿不干的毛巾塞进他手里，说了一句：“你要不要先去把西瓜切开？我还是想吃西瓜。” “行。” 谢衍应着，从沙发上起身。 已经十点多了，林尔洗澡也就没再磨蹭，很快就洗完从浴室里走了出来。 谢衍没在楼上。 林尔踩着楼梯往下走的时候看见他坐在沙发里看书，面前的茶几上放着一盘切好的西瓜块，水果盘边沿儿上搭着一把长柄小叉子。 她走过去，低头往他手里的那书上一看。 书页侧面，一行竖着的小字——《让富婆爱上我的一百零八种方式》，格外显眼。 林尔：“……” 还以为他又在看专业教材书。 现在看来，好像不是她想象中的那个样子。 尼古拉斯殿下还涉猎这么广的？ 见她过来，谢衍漫不经心地抬了抬眼，而后表情自然地把手里的书合上了，丝毫没有被抓包的觉悟。 他把那书大大方方地往茶几上一放。 第940章 专治各种不服 林尔的视线紧跟着移了过去，也因此看清了书封上的那行推荐小字。 ——“朋友，富婆爱上你了吗？” ——“是的，爱上了，已经无法自拔地爱上了，她还说要送我兰博基尼和海边大别墅当作相爱礼物。” ——“我操，牛逼啊，朋友，你是怎么做到的？” ——“原因无他，只因我看了这本《让富婆爱上我的一百零八种方式》，拥有这本书，就开启财富密码。” “……” 林尔顿时起了好奇心，这本书真有这么神奇？ 她弯腰拿起那本书，上手翻了两页。 第一章就是揭秘富婆人性的弱点。 ——人生就是这样，努力的人不一定成功，但是，一旦富婆爱上了你，你就离成功不远了。 ——本书带你走进富婆内心深处，夸张点说可以让你少奋斗二十年，实际上可以让你少奋斗五十年。 林尔：“……？” 尼古拉斯王子殿下还需要这个？ 都是玛丽苏88号星球的王子了，富婆又能算得了什么呢？ 顿了顿，林尔把手里的那本书合上，偏头看向谢衍，有些不可思议地问：“这你买的？” “不是。”谢衍说，“河马买的，说非常好用，借给我看看。” 林尔：“？” 贺寅还需要这玩意儿？ 但听谢衍的意思，贺寅这是成功了？ 林尔诧异道：“他成功让富婆爱上他了？” “啊，那倒没有。”谢衍说。 “那他怎么说非常好用？” “他说已经掌握了理论知识，就差付诸于实践了。” “……” 贺寅的各种理论知识掌握了一肚子，也没见他哪次真成功地实践过。 在心里默默吐槽完，林尔把那本能让人脱贫致富的书放下，随手捏起水果盘边沿儿上搭着的小叉子，戳了块西瓜放进了嘴巴里。 她把西瓜咽下，又坐到沙发上，问谢衍：“你手机呢？我的放楼上了，不想上去拿。” “这儿。”谢衍把手机递了过来。 林尔没接，只是咬着小叉子说：“你连上投影仪，打开那个《江州影视》，猫爷参演的那个电影今天开始线下上映了，我得给她增加点播放量。” 谢衍一边连着投影仪，一边随口问了句：“电影名是什么？” “《武林第一刀客》。”林尔说。 谢衍：“？” 这个名字……？ 怎么听着充满了江湖气息？ 刀光剑影的。 谢衍一边点开app搜着这部电影，一边稍有疑色地问道：“这是个武侠片吗？” “对啊。”林尔点头。 还真是武侠啊？ 谢衍有些意外的模样。 他以为温淼会接个文艺片，或者是青春校园电影来着，没想到上来就走了野路子。 找到林尔所说的这部《武林第一刀客》，谢衍点开简介，往下滑了一下手机界面：“她演的女主角？” “不是。”林尔咬了一口西瓜，咽下之后说，“就是受邀友情客串了一下。” 这部电影是什么情况呢？ 是海大附中毕业的一位学姐连同男朋友一起拍的。 这位学姐也是他们班主任带出来的学生，大学考的江州电影学院，是编导专业的，毕业之后和男朋友一起开了间工作室，经常会出一些小成本的电影。 今年这部《武林第一刀客》是想拿去参加比赛，所以想找几个有点儿名气的演员，但娱乐圈里有名气的演员一是觉得报酬少，二是看导演不出名，都不想来拍。 学姐没办法，就想起了自己母校的关系网。 海大附中设有专门的艺术班，班里不少学生都是童星出身的，当时学姐在艺术班里转完，又想起了猫咪小耳朵，就来找了温淼一趟，问她能不能友情客串一下。 温淼看在都是校友的份上，就答应了下来。 谢衍一目十行地看完简介，然后点了播放。 结果屏幕上跳出来一行大字： 您播放的电影是会员所有，请充值会员后再继续观看。 “……” 谢衍顿了顿，偏头看向林尔，道：“会员专属？” 他平时很少看电影，也不爱看电视剧，自然是没有这种视频网站的会员。 “今天刚上映的，肯定是会员专属。”林尔说。 “那跟河马借一下会员？”谢衍记得今年年初那会儿，贺寅好像是充了个会员，就是他不记得是不是这个app了，“他是不是有这个的会员？” “……” 林尔本来是在吃西瓜的，听见谢衍这一句，西瓜都不吃了，有些不可思议地转过头来看他：“哥哥，你就差那一百块钱？” 八位数的手链说送就送，百十块钱的会员倒还借起来了。 到底是穷，还是不穷啊？ “虽然是不差，但河马不是一直都说要让他的会员号发挥到最大作用么？”谢衍说。 贺寅天天把那句“你们要是看视频的话，千万要记得用我的会员号，既然这会员充了，那就必须让它物尽其用，谁也不可以再背着我偷偷充新的会员”挂在嘴边。 谢衍听他这句听得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不，我拒绝。”林尔非常叛逆地说，“我没他那么抠，我要再充一个，而且我还要充个年度超级大会员，最最最贵的那种。” “……” “我还要亲口告诉他，我还要一字一顿地告诉他，我花一百六十块钱，充了个年度超级，我就不用他的帐号。” “……” 扑哧，谢衍忍不住轻笑出声来。 专治各种不服的小朋友。 林尔说干就干，拿过谢衍的手机，当场就充了个超级会员，而且还是年度的。 充完之后，她重新点开了电影。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屏幕上的那一行“尊敬的年度超级用户您好，现在即将为您播放会员专属电影《武林第一刀客》”，林尔心里忽然有了种扬眉吐气的感觉。 想必，这就是超级会员带来的底气。 电影顺利开始播放。 谢衍随手关了灯，客厅里的光线瞬间暗了下来，只剩幕布上忽明忽暗的光。 温淼的戏份很靠前，大概在电影放映十分钟左右就出现了，她饰演的是六扇门里的一名小捕快，负责追捕第一刀客。 第941章 干柴烈火 因为是友情客串，温淼的戏份不多，前后加起来也就两分钟。 但却成了电影里的一个极大看点。 这部电影刚在影院上映的时候，林尔就想着要去影院包个场，给温淼做一下应援，但温淼及时阻止了她：“姐妹，别弄，求你了。我全程加起来的戏份都不到两分钟，你这高调得让我惶恐，让我惭愧，让我不安，我不想抢了男女主的风头。” “……” 行行。 林尔只得遗憾地放弃了这个念头。 因为温淼的阻拦，这部电影她也一直没去影院看。 直到今天，《江州影视》线上公映。 林尔终于得以给自己姐妹做了个迟来的应援——为了这部剧，她瞒着贺寅，斥巨资，充了个年度超级会员。 应援也许会迟到，但永远不会缺席。 因为温淼客串，林尔抱着果盘，难得认真地看起了电影。 事实证明，温淼的那两分钟之所以能成为看点，那都是有理由的。 两分钟，全都是武打戏。 她那动作完成得利落又干脆，不带半分的拖泥带水，手中长枪的剑花更是挽得极其漂亮，一举一动都堪称是打戏的模范。 连谢衍看了她的这部分打戏都有些意外。 他抬了抬眼，若有所思地问：“温淼这个看着不太像替身啊？” 镜头一直拉得是是全身，还是一镜到底，也没切机位。 用替身的面儿不大。 “不是替身。”林尔说，“这是猫爷自己上的，她小时候跟着秦小狗学过，耍这种长枪棍棒这种东西比剧组的武术老师要专业多了。” “……” 谢衍倒是知道温淼是挺能打的，但真不知道她这么能打。 瞧她挽得那个长枪剑花，怕是直接上阵杀敌都没问题了。 对此感到意外的不仅是谢衍，还有当时在剧组拍戏的导演和替身演员。 附中的那位学姐本来是想喊温淼去当个花瓶，就露个脸，利用粉丝效应给电影增加点票房的，剧组里连专业的武替师傅都找好了。 结果两人一比划，武替师傅傻眼了。 导演也傻眼了。 小姑娘的那长枪耍得比那师傅还漂亮。 武替师傅当场失业。 看完温淼的这部分镜头，林尔就没再继续往下看，她对电影也不太感兴趣，又见时间晚了，就想回卧室睡觉。 “你还看吗？”她扭头问向谢衍。 谢衍侧眸过来，不答反问：“不想看了？” “不看了，我上去睡觉。”林尔说。 “那我关了？”谢衍探身拿过了手机，朝她晃了两下。 林尔点了点头：“关上。”她说着，插起果盘里的最后一块西瓜举过来，“还有一块大的，你把这块吃掉，我吃不下了。” 谢衍眸光往下一扫，而后微微偏开头，说：“我刷完牙了。” “没关系。”林尔又将西瓜举了过去，并提了个小小建议，“你可以等会儿再刷一遍。” “……” “牙，刷两次没关系，但浪费食物可耻。”见他不吃，林尔这样教育道。 “……” 行，就当她说的有道理。 谢衍妥协地把最后一口西瓜咬掉。 看着他把西瓜吃掉，林尔把小叉子重新丢回果盘里，打算连叉子带果盘地一块端到厨房里去清洗一下。 人刚站起来，手里的盘子就被谢衍给截走了。 “上去睡觉。”谢衍随手在她头上轻揉了一把，而后端着盘子往厨房走，“我去弄这个。” “哦。”林尔应了一声。 她回了二楼，先去卧室拿了手机，又一边回着温淼的消息，一边往卫生间里走。 温淼：【这么长时间不回我消息，难道是在做“夜间运动”？】 林尔：【……猫爷，是我的错觉吗？你口中这个“夜间运动”我怎么听着这么不单纯？】 温淼：【不是错觉，就是不单纯，你千万别往单纯上想，我就是单纯的不单纯的意思。】 林尔：【……】 好像在说绕口令。 林尔：【但我们还真挺单纯的，就单纯地吃了个瓜，单纯地看了个电影。】 温淼：【？】 林尔：【……】 林尔：【不是，就是我之前说要给你搞个应援，你死活不让的那部。】 温淼：【啊，这个啊。】 林尔：“……” 林尔硬生生地从她这句话里听出了遗憾的意思。 林尔要疯了：【不是，猫爷，你怎么比谢甜甜还不单纯？？？】 温淼：【不是我不单纯，就是我真的很好奇。】 林尔：【好奇什么？】 温淼：【深更半夜，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能忍着不干柴烈火吗？】 林尔：“……” 撇开其他不说，温淼的这个文学造诣还是值得大家学习的。 虽然她这个文学造诣好像也没用到正道上。 林尔诚实回道：【还真没干柴烈火。】 温淼接着又问：【是你不想，还是尼古拉斯不想？】 林尔没太听明白：【啊，这有区别吗？】 温淼秒回道：【有啊，要是你不想，那就是他爱你，不会强迫你做不喜欢的事。】 林尔想了想，戳着手机屏幕道：【那要是他不想呢？】 温淼肃然起来：【那就出大事了。】 林尔：【？】 温淼：【如果尼古拉斯不想，那就只有两种情况了。】 林尔虚心求教道：【哪两种？】 温淼极其清醒地道：【一个是他不行，一个是他不喜欢你。】 林尔：“……” 回想起谢衍那些不做人的瞬间，林尔有点儿不自在地动了动手指。 咳，以她的经历来讲，第一个情况是可以排除的。 林尔：【还有没有第三种情况？】 温淼：【没有。】 温淼：【仅此两种。】 温淼：【姐妹，相信我，如果男人真的喜欢你，不会对你没感觉的。】 看着温淼发过来的这几句话，林尔咬着牙刷，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 半分钟之后，沉思结束。 她吐掉口中的泡沫，打开水龙头，捧着水往嘴巴里扑去。 来回几次之后，她才直起腰来，擦干净脸上的水珠，而后她又将视线落回了手机屏幕上。 有个问题，她是真的很想问温淼。 第942章 我死我活 林尔：【猫爷，采访一下，干柴烈火是什么感觉？】 温淼：【嗯，好问题。】 温淼在线答疑：【其实用一个词就可以形容。】 林尔：【什么词？】 温淼：【死去活来。】 林尔：【？】 林尔：【谁死谁活？】 温淼：【我死我活。】 林尔：【？】 听君一席话，还是一席话。 中华文化果然博大精深，林尔没怎么听明白。 但这事儿温淼还真没法描述。 温淼绞尽脑汁地想了大半天，最后还是做了个精准的总结语出来：【木木，这种事儿只能意会，我言传不出来的，我建议你还是亲自感受一下。】 “……” 林尔看着手机屏幕上的这句话，又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 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啊…… 那么问题来了，怎么意会？ 将水果盘洗完，谢衍又回了客厅，把茶几上放着的那两个购物袋收拾了出来，这才关了灯，上楼。 刚踩上最后一阶楼梯，谢衍余光就瞥见了书房前站着的那抹身影。 他脚步没停，只是侧眸扫了过去。 小姑娘穿着一身睡衣，一脸放空地倚在书房的门框上，像是在专门等他。 只是等的时间长了，明显有些无聊，正在神游天外。 谢衍朝她走过去，低声问了句：“怎么还不去睡？” 听到谢衍的声音，林尔终于从神游天外的状态中抽离回来，半眯着眼睛抬起头来。 她也不说话。 以为她没听清，谢衍在林尔面前停下，视线她脸上一落，又问一遍：“还不睡么？” 林尔随意“嗯”了一声，算作了回应。 她还是倚着门框的那个慵懒姿势，只是腰直了起来，长而乌黑的睫羽也跟着往长一抬。 谢衍眼角余光扫到她肩上垂落下来的吊带，抬手将她肩带给勾了上去，道：“不是困了？” 林尔没有回答，只是歪了歪头，浅色的眼瞳盯着他看了两秒钟，而后冷不丁地往前一凑，非常“意会”地就亲了过去。 按照林尔的预想，接下来的剧情起码是能来个kiiiiiss的。 但正想实践一下“只能意会，不可言传”的林姑娘忘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身高差。 她和谢衍之间的身高差是切实存在的。 以至于她亲过去的时候没能找准角度，一口啃在了谢衍的下巴上。 甚至因为她啃人的力度太大，牙齿猛地磕碰到他的骨头，磕得谢衍“嘶”了一声。 像是被碰疼了。 暧昧的气氛瞬间散了大半。 听见谢衍出声，林尔往后撤了撤头，仰着脑袋看他。 他下巴上果然有个红印。 林尔眨了眨眼，伸手在上面揉了揉。 揉了没两下，谢衍稍稍偏开头来，顺势勾住她的食指，低头在她指尖上轻咬了一口，而后似笑非笑地看了过来：“干什么呢？” 林尔没有动，由着他抓着自己的手，只歪了歪头，慢吞吞地说：“想给你个法式晚安吻不行吗？” 谢衍：“？” 这个回答明显是出乎谢衍的意料。 他愣了一瞬，而后一挑眉梢，俯身欺近她，稍有惊讶：“还有这种好事？” 他一边说着，一边垂着黑眸，若有所思地打量着她，像是不认识她了一样。 “……干嘛这样看我？” 林尔被他看得莫名其妙起来。 “你今天有点儿反常啊。”谢衍确认似的捏了捏她的脸，又稍有疑色地问，“是不是背着我做什么事了，要提前给我打预防针？” “……” 瞎讲，她能背着他干什么？ 就是想验证一下温淼说的那两种情况而已。 林尔丢了个白眼过去，又扯下了他的手，撇嘴道：“才没有。” 懒得跟他再费口舌，她身体力行地拽住了他的衣领，把他扯得弯下腰来，然后直接开门见山地问：“怎么这么多话，到底亲不亲啊？” “亲啊。” 天降横福，谢衍当然要点头。 虽然总感觉女朋友像是被夜间的精怪附体了，但难得小姑娘主动一次，谢衍是求之不得。 只是半分钟之后，谢衍的动作就顿住了。 他隔着薄薄的衣料，准确无误地按住了她贴在自己腰腹上的那只手。 他垂了垂眸，贴着她的唇角低笑着问：“法式晚安吻还包括这个？” 走廊里的感应灯已经灭掉了，林尔被他压着进了书房，脊背抵在薄薄的门板上。 书房里的窗帘没有关，外面的月光透过干净的玻璃窗倾洒进来，落了半室皎洁。 借着这点月光，林尔抬起头来看他，贴着他腰腹的手指微微一动：“你不想？” 谢衍按着她手的力度明显一重。 片刻，他微微眯了眯眼，意味不明地问：“想什么？” “不想干柴烈火一下？”林尔勾着他的脖颈，轻轻歪头看着他，神色里透着波斯猫一样的慵懒。 说的话却是异常直白。 谢衍眯着看了她一会儿，而后忽地笑了：“干柴烈火？” 他抬手，泛着微微凉意的指尖不轻不重地揉着她的耳垂，嗓音低缓起来：“是我想的那个意思？” 林尔勾着他脖颈的那只手微微收紧，两人之间的距离更近。 睫毛缠着睫毛，鼻尖贴着鼻尖。 “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林尔故作镇定，她稍稍侧开头，垂眸避开他的视线，而后又凑上前去，轻咬了一口他的喉结，声音软得像是浸了水，“你真不想吗？” “……” 操。 谢衍的喉结上下一动，他闭了闭眼，舌尖稍稍抵了抵牙尖，而后俯身下去。 林尔还没反应过来，腰身就被他一勾。 气息顷刻间铺天盖地。 林尔有些喘不上来气，好半晌才抬手抵着他，往后推了推，勉强维持着理智：“这、这是书房。。” 谢衍吻着她的耳骨，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嗯？” “我是说——”林尔把他伸进衣服下摆里的手拽了出来，而后偏头避开他的吻，有些呼吸不稳地咬着字，“去卧室。” 谢衍低笑一声，又在她眼睛上亲了一下，然后从善如流地抱起她来，往卧室走。 卧室里也没开灯，连窗帘都关了一半。 第943章 委婉一点 四下影影绰绰的，万物像是蒙了一层薄纱，让人看不太清楚。 谢衍把林尔放在床上，空出一只手来，想要去开灯。 却被林尔一下按住了手腕。 “别开灯。”她忽然说。 谢衍动作一顿：“怕了？” “……不是。”林尔含含糊糊地说，“就是不想开灯。” 谢衍便收回了手来，一只手抵着床面，一只手抚着她的唇角，俯身垂眸看她，深黑瞳仁里看不出情绪：“胆子怎么这么大啊？是觉得我不会真做什么，嗯？” “……”林尔被他闹得有些不自在，索性抱住了他的那只手，小声说，“不是。” 谢衍勾住她的下巴，让她看着自己的眼睛：“那怎么忽然提起干柴烈火了？” “你不想吗？”林尔不答反问。 谢衍笑了，低头亲她：“你看我像是不想的意思？” “……” 那倒是真不像。 说话间，谢衍的手沿着她的腰线抚到脊背，稍带力度的吻顺着下颌线一点点落到她的耳垂，他在她耳边低声说：“三种味道，要不要都试一下？” 林尔：“？” 见她不说话，谢衍也不急，只是一下下地抚着她的脊背，耐心十足地又问一遍：“要不要？” 什么？ 林尔一开始还没明白他在说什么，直到对上他似笑非笑的眼神，她琢磨了两秒钟，终于反应过来了。 这个时候，他说的东西，还能是什么？！ 林尔的耳朵尖几乎是肉眼可见地红了起来，一晚上强装出来的镇定在此刻消失得无影无踪，她闭了闭眼，张口在他锁骨下面咬了一口，想让他闭上嘴。 林尔下口的时候没收敛，用了几分力度。 一个清晰的牙印落在了谢衍的皮肤上。 谢衍却像是没怎么在意，只是挑开衣领，漫不经心地往锁骨下面瞥了眼，而后勾起她的下巴，欺身亲下去：“喜欢咬啊？” “……” “省着点力气，一会儿让你咬个尽兴。” “……” 纠缠之间，林尔身上穿着的那件小吊带睡衣的肩带掉了下来，松松搭在胳膊上，谢衍的吻顺着她脖颈延出来的肩线向下滑去。 他咬住那条细细的肩带，慢条斯理地往下拉。 林尔觉察出了不对，睁开眼睛：“这不是往下扯的。” “我知道。” “那你还往下面拽？” “嗯，情趣。” “……” 她还是闭嘴。 房间里开着空调，但四周似乎还在升温，空气变得燥热起来，林尔清晰地感觉到了谢衍掌心里传来的温度。 有些烫。 和他平时的体温不同。 林尔的呼吸越发凌乱起来，懵懵懂懂中，她隐约听到了包装袋被撕开的细微声音。 心脏猛地一跳，林尔整个人瞬间紧张起来。 像是察觉到了她的情绪，谢衍又低下头来亲她，薄唇亲密地触碰着她颈侧的皮肤，嗓音哑了下来：“尔尔……” 他后面似乎是还说了一句什么话，但林尔全部的注意力都在他撕开的那个东西上，也没听清他到底在说什么，于是只含糊地应了声：“嗯？” 谢衍稍稍抬头，灼热的呼吸尽数贴着她的耳根上，他用一种撩拨又暧昧的气音又问一遍：“想要我吗？” “……” 林尔这下听清了。 两只耳朵都听清了。 她的呼吸微微一顿，感觉自己的耳朵连着脖颈的地方都开始发烫。 见林尔不答，谢衍单手扣住她的下巴，低喘着叫她的名字，不依不饶地继续问：“想要我吗？” 他的眼角染着两分郁郁的薄红，浓密长睫宛如黑色凤尾蝶般地垂坠下来，尾端像是浸了水一样越发乌沉。 细看之下，分明是动情的痕迹。 都是成年人了，你情我愿的事儿，林尔本来是觉得这没什么的，但谢衍这么多骚话出来，她羞恼得不行，耳根子几乎红得都要滴出血来。 她闭了闭眼，抓紧床单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你就不能……” “嗯？” “——委婉一点？” “好啊。”谢衍垂着黑眸，用鼻尖轻蹭着她的锁骨，换了个说法继续问，“那，你想睡我吗？” “……” 这他妈哪儿委婉了？ 他非要逼着她承认这个。 “想不想？” “……” 林尔别开头去，面无表情，“不想。” “真不想？”谢衍眼睑一抬，修长手指顺着她的脊椎往上抚，最后落在她后脖颈的骨节上，别有用意地一按。 林尔没出息地一颤，咬着牙叫他的名字：“……谢衍！” 她快被他磨疯了。 做就做，怎么那么多话？ “别躲。”谢衍似乎是笑了一下，但黑暗中林尔也看不清他的神色，只觉得他的声音听起来比平时温柔了许多，“过来亲一下。” 林尔咬了咬下唇。 他很少会这样说话。 林尔抗拒不了他这种温柔语气，别别扭扭地靠了过去。 带着淡淡草莓甜味的吻轻而软地又落了下来。 与此同时，他的声音贴着她的耳朵响起：“想不想？” “……” 林尔的睫毛一颤。 又是这个问题。 什么毛病啊，怎么还纠结起来这个问题了？ “想不想，嗯？” “……” 林尔看他大有一副你不承认我就跟你死磕到底的架势，最后还是妥协了：“想。” 谢衍笑了，诱哄似的继续问：“想什么？” “……”林尔干脆破罐子破摔了，豁出去地说，“想睡你。” “好。”他的尾音随着她那句话一块落了下来，“我给你睡。” 意料之中的刺痛让林尔僵住了四肢。 她微微皱起眉来，无声地倒吸了口凉气，又忍住。 睡衣已经散得不成样子，谢衍手指一挑，勾开她的衣服，低身吻着她，稍带力度。 林尔也是能忍，咬着下唇一声不吭。 额间隐隐冒出汗来。 林尔的手背微微绷紧，十指收动，在床单上抓出几道折痕。 亲密无间中，谢衍在她齿间尝到了极淡的血腥的味道。 像是被咬破了皮。 谢衍低低喘了一声，偏头舔去唇角的那抹血丝，而后从她颈窝处抬起头来，将手指抵在她的齿间：“想咬的话就咬我。” 第944章 我是你的 空气越发灼热起来。 房间里弥漫着的满是情动的味道。 空调不停歇地往外吹着凉风，温度却是半分都没降下来。 “不来了不来了。”林尔被折腾得狠了，全身的骨头发软，她呜咽着缩着小腿要往后退，却被谢衍反手捞了回来。 “呜……” 林尔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慷慨赴死的悲鸣。 谢衍的手覆在她的手背上，修长指骨扣着她细白手指，不容抗拒地一点点收紧。 亲密，贴合。 林尔把头埋在被子里，几乎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 她现在无比后悔那个什么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啊。 谢衍的眸中像是蒙了一层薄雾，在被汗水浸湿的长睫的衬托下，那双本就漆黑的瞳仁越发深得纯粹。 他轻眯了眯眼，带着温度的吻顺着林尔的后颈向下，很快就停在她漂亮的蝴蝶骨上。 骨骼上覆着的那层皮肤本就薄，传来的那抹不属于自己的触感异常明显。 谢衍才刚刚一碰，林尔又是“呜”的一声悲鸣。 声音有点儿沙，听起来惨兮兮的。 谢衍的眸色深了几许，他忽然垂眸下来，抵着她的脊背开了口，嗓音低而暗哑：“纱橱月上，并香肩相勾入房，顾不得鬓乱钗横，红绫被翻波滚浪。” 林尔：“？” 林尔清醒了一瞬，离家出走的理智稍稍回了些许。 ……说的什么？ 林尔还没听清这句，谢衍的下一句接着又来了：“花娇难禁蝶疯狂，和叶连枝付与郎。” 林尔：“？” 林尔：“……” 她这下听清了。 这词……怎么听着有点儿不太对劲儿？ 林尔呆住的这两秒钟里，谢衍已经落下了最后一句：“——鸳鸯枕上少颠狂。” “……” 林尔终于睁开了眼睛，有些费力地偏过头来看他，眼神里微带两分迷蒙：“你在说什么？” “没什么。”谢衍短促地笑了一下，贴在她腰侧的那只手的动作还没停，微烫的手指一下下地蹭着她腰侧的皮肤，语气里带着道貌岸然的意味。 “就是忽然理解了‘芙蓉帐暖度春宵，从此君王不早朝’是什么意思。” “……” 林尔差点儿想把他从床上踹下去。 平时不好好背诗，原来全背这上面来了。 还能不能正经一点了？ “闭嘴。”林尔把他按着自己腰的手拽了下去，然后使劲儿掐了掐他的胳膊，强忍住尾音里的颤意，咬着牙说，“不然滚下去。” 谢衍从善如流地选择了前者。 …… 夜已经深了，连风声都静了下去。 林尔连轻哼的力气都没了，此刻终于明白的温淼所说的“死去活来”是什么意思。 确实是她死，她活。 谢衍从床上半坐起来，随手拿了件t恤，往身上一套，然后将林尔一起抱进了浴室里。 林尔累得连眼皮都不想抬一下了。 以为他要带她去洗澡，她也就顺从地勾住了他的脖子，脑袋靠在了他肩上。 直到被谢衍放到洗手台上，林尔才察觉出了不对劲。 她后知后觉地睁开了眼皮，而后正对上一双漂亮的黑眸。 她的头皮一炸。 “……不行了，我真要死了。”林尔生平第一次起了退怯的心思，她抵着他的肩，往后缩了缩，“哥哥求你别折腾了。” 她的嗓音发哑，连说话的尾音仿佛都带了怯意。 谢衍却只是似笑非笑地看她，两只手撑在她的腿侧，将她困在自己身前：“不是你自己说的，想干柴烈火一下？” “一下。”林尔的声音发软，听起来带着黏黏乎乎的鼻音，“你也知道我说的是一下，你这都几下了？” “嗯？”谢衍作势想了一下，“这是要我数给你听的意思？” “……”林尔说，“不，这是让你歇歇的意思。” “我还不累。”谢衍抬起一只手来，修长冷白的指尖勾了勾她下巴，像是在逗弄小猫一样。 “我累。”林尔很崩溃，早知道干柴烈火的后果这么惨痛，她就该直接绝了实践的心思的，“我快累死了。” 谢衍还在轻挠着她的下巴，笑了：“你动都没动，还累啊？” “……” 林尔并不想跟他讨论这个话题。 “洗澡。” 她干巴巴地丢下了两个字。 “嗯。”谢衍应着，身子却是没动，反而在低头在她脸上轻咬了一口。 林尔“嘶”了一声，忍不住向后仰了仰脑袋，不满地出声：“怎么老是咬我？” 这句话的尾音还没完全落下，林尔的眉心就是一跳，她猛地收了口，然后准确无误地按住了他空出来的另一只手，眼皮一抬：“爪子，往哪儿放呢？” 谢衍轻轻舔了下牙尖，似笑非笑：“要我说出来？” “……” 算了，你还是闭嘴。 林尔又困又累的，只想快点洗完澡去睡觉，但谢衍明显是还没折腾够，他没有半分要去洗澡的意思，反而挑着她的下巴，温柔而不容抗拒地往上稍稍一抬。 林尔被迫抬起头来，眼皮却是垂着的。 她是真困倦了。 谢衍看了她一会儿，忽然叫她的名字：“林尔。” 很少听见谢衍这样叫自己，林尔愣了愣，下意识地应了一声：“嗯？” “看着我。”他低声说。 林尔抬起眼来。 浴室里灯光昏暗，照得一切都模模糊糊的，但因着她和谢衍之间的距离极近，林尔还是将他的模样清楚地看进了眼底。 谢衍微微垂着头，视线一瞬不瞬地落在她的脸上。 他的眉眼间还带着未散尽的情欲色彩，狭长的桃花眼稍稍一勾，黑色瞳仁里就有种妖气横生的感觉，像是山间蛊惑人心的妖灵。 他那颗深色的泪痣就藏在他眼皮的那道褶皱里，随着他的垂眸眨眼，若隐若现的。 感觉到谢衍温柔下来的动作，林尔又是一声有气无力地轻哼。 温柔是真的温柔。 累也是真的累。 坐在洗手台上，四下没有支撑点，林尔只能攀附着他。 她低低地呜咽出声。 又一场意乱情迷。 混混沌沌中，林尔听谢衍在她耳边低低地说：“林尔，我是你的了。” 【补的944章】看过的不要再买啦 空气越发灼热起来。 房间里的温度持续在上升。 空调不停歇地往外吹着凉风，温度却是半分都没降下来。 “不来了不来了……” 林尔被折腾得狠了，她呜咽着往后退，却被谢衍反手捞了回来。 “呜……” 林尔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慷慨赴死的悲鸣。 谢衍的手覆在她的手背上，修长指骨扣着她细白手指，不容抗拒地一点点收紧。 “尔尔……” 喃昵的尾音渐渐低下去。 林尔把头埋在被子里，几乎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 她现在无比后悔那个什么“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天作孽，犹可恕。 自作孽，不可活啊…… 谢衍的眸中像是蒙了一层薄雾，在被汗水浸湿的长睫的衬托下，那双本就漆黑的瞳仁越发深得纯粹。 他轻眯了眯眼，带着温度的吻顺着林尔的后颈向下，很快就停在她漂亮的蝴蝶骨上。 骨骼上覆着的那层皮肤本就薄，传来的那抹不属于自己的触感异常明显。 谢衍才刚刚一碰，林尔又是一声悲鸣。 “啊……” 声音有点儿沙，听起来惨兮兮的。 谢衍的眸色深了几许，他忽然垂眸下来，轻轻抵着她的脊背开了口，嗓音低而暗哑：“纱橱月上，顾不得鬓乱钗横……” 清醒了一瞬，离家出走的理智稍稍回了些许。 林尔终于睁开了眼睛，有些费力地偏过头来看他，眼神里微带两分迷蒙。 “……你在说什么？” “没什么。” 谢衍轻笑了一下，贴在她腰侧的那只手的动作还没停，微烫的手指一下下地蹭着她腰侧的皮肤，语气里带着非常明显的道貌岸然的意味。 “就是忽然理解了‘芙蓉帐暖度春宵，从此君王不早朝’是什么意思。” “……” 林尔差点儿想把他从床上踹下去。 平时不好好背诗，原来全背这上面来了。 还能不能正经一点了？ “闭嘴。”林尔把他按着自己腰的手拽了下去，然后使劲儿掐了掐他的胳膊，强忍住尾音里的软声，咬着牙说，“不然滚下去。” 谢衍从善如流地选择了前者。 …… 夜已经深了，连风声都静了下去。 林尔连轻哼的力气都没了，此刻终于明白的温淼所说的“死去活来”是什么意思。 确实是她死，她活。 谢衍从床上半坐起来，随手拿了件t恤，往身上一套，然后将林尔一起抱进了浴室里。 林尔累得连眼皮都不想抬一下了。 以为他要带她去洗澡，她也就顺从地勾住了他的脖子，脑袋靠在了他肩上。 直到被谢衍放到洗手台上，林尔才察觉出了不对劲。 她后知后觉地睁开了眼皮，而后正对上一双漂亮的黑眸。 她的头皮一炸。 “……不行了，我真要死了。”林尔生平第一次起了退怯的心思，她抵着他的肩，往后缩了缩，“哥哥求你别折腾了。” 她的嗓音发哑，连说话的尾音仿佛都带了怯意。 谢衍却只是似笑非笑地看她，两只手撑在她的腿侧，将她困在自己身前：“不是你自己说的，想干柴烈火一下？” “一下。”林尔的声音发软，听起来带着黏黏乎乎的鼻音，“你也知道我说的是一下，你这都几下了？” “嗯？”谢衍作势想了一下，“这是要我数给你听的意思？” “……”林尔说，“不，这是让你歇歇的意思。” “我还不累。”谢衍抬起一只手来，修长冷白的指尖勾了勾她下巴，像是在逗弄小猫一样。 “我累。”林尔很崩溃，早知道干柴烈火的后果这么惨痛，她就该直接绝了实践的心思的，“我快累死了。” 谢衍还在轻挠着她的下巴，笑了：“你动都没动，还累啊？” “……” 林尔并不想跟他讨论这个话题。 “洗澡。” 她干巴巴地丢下了两个字。 “嗯。”谢衍应着，身子却是没动，反而在低头在她脸上轻咬了一口。 林尔“嘶”了一声，忍不住向后仰了仰脑袋，不满地出声：“怎么老是咬我？” 这句话的尾音还没完全落下，林尔的眉心就是一跳，她猛地收了口，然后准确无误地按住了他空出来的另一只手，眼皮一抬：“爪子，往哪儿放呢？” 谢衍轻轻舔了下牙尖，似笑非笑：“要我说出来？” “……” 算了，你还是闭嘴。 林尔又困又累的，只想快点洗完澡去睡觉，但谢衍明显是还没折腾够，他没有半分要去洗澡的意思，反而挑着她的下巴，温柔而不容抗拒地往上稍稍一抬。 林尔被迫抬起头来，眼皮却是垂着的。 她是真困倦了。 谢衍看了她一会儿，忽然叫她的名字：“林尔。” 很少听见谢衍这样叫自己，林尔愣了愣，下意识地应了一声：“嗯？” “看着我。”他低声说。 林尔抬起眼来。 浴室里灯光昏暗，照得一切都模模糊糊的，但因着她和谢衍之间的距离极近，林尔还是将他的模样清楚地看进了眼底。 谢衍微微垂着头，视线一瞬不瞬地落在她的脸上。 他的眉眼间还带着未散尽的情欲色彩，狭长的桃花眼稍稍一勾，黑色瞳仁里就有种妖气横生的感觉，像是山间蛊惑人心的妖灵。 他那颗深色的泪痣就藏在他眼皮的那道褶皱里，随着他的垂眸眨眼，若隐若现的。 感觉到谢衍温柔下来的语气，林尔又是一声有气无力地轻哼。 温柔是真的温柔。 累也是真的累。 坐在洗手台上，四下没有支撑点，林尔只能靠在他身上。 意乱，情迷。 混混沌沌中，林尔听谢衍在她耳边低低地说：“林尔，我是你的了。” 第945章 不要脸 他停下，单手扶着她的脑袋，又让她看向自己。 然后哑声重复一遍：“我是你的了。” 对上那双深不见底的漂亮眼睛，林尔稍稍清醒了一点：“剧情不太对？” 她搭着他的肩的手微微收紧，浅色的眸儿半眯着：“人家电视剧里，这个时候男主都会跟女主说，你是我的了，以后逃不掉了，你怎么跟人家反着来？” 不知道这句话的哪里触到了谢衍，他安静了一下，忽然抬手捂住了她的眼睛，轻声说：“你还是你，但我是你的。” 说话间，一道晦暗不明的光在他眼底稍纵即逝。 谢衍没有松手，只是低头吻住了她的唇。 她还是她。 不属于任何人。 他和谢衡不一样。 …… 折腾半天，云消雨散。 林尔最后连站的力气都没了，懒恹恹地靠在谢衍的身上，由着他把淋浴头扯了过来。 谢衍先是试了一下水温，调到合适的温度之后，才把淋浴头转了个方向。 热水淋到身上，裸露在外的皮肤微微发疼，再加上腿上也不舒服，林尔忍不住皱起眉来，似抱怨又似撒娇地说了一句：“疼死了。” 谢衍勾着她的细腰，眉眼低垂下来：“我陪你一起疼。” “你才不疼。”林尔都被他气笑了，手指掐了他一把，“你疼什么？” 他一个大男人，有什么好疼的？ “疼啊。”谢衍把手上的牙印给她看，“这里疼。” “……” 矫情。 撇开这个话题，林尔又低头看自己身上，小脸立时皱了起来：“你看你咬的这些印。” 尤其是锁骨前，那些暧昧的吻痕都快连成一片了。 衣服遮都遮不住。 她指着那上面，不满地说：“你属狗的啊？” 谢衍往她锁骨前一扫，而后二话不说，单手掀起衣摆就开始脱衣服。 林尔：“？” 林尔被他的举动弄懵了：“你干什么？？？” “公平起见，让你咬回来。” “……” 谢谢，但是大可不必。 “吻是亲，咬是爱，不吻不咬不相爱。”谢衍又说一句。 他把脱下来的t恤随手挂在毛巾架上，然后重新欺身过来，语气暧昧又模糊：“快咬，少咬一口，就是你不爱我了。” 林尔：“……” 就你整天骚话这么多。 洗完澡，谢衍拿了件他的t恤出来，松松往林尔身上一套，然后抱着她出了浴室。 身子一落到床上，林尔就朝床头放着的那条小毛毯里一滚。 困，想睡觉。 床头的小夜灯开着，光线柔和，谢衍在床边坐着，低头看手机。 他没穿上衣，身上就一件运动短裤。 他身上还没完全擦干，脸上的水珠往下滴，落在他的锁骨上，然后继续往下滑，最终顺着他腰腹的线条没入衣服裤腰里。 林尔这样看着看着就有点儿移不开视线了。 不知道是她对谢衍带了爱情滤镜，还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她觉得谢衍的腰身是真的一绝，摸起来的手感也是真不错。 但回想起刚才的死去活来…… 林尔的目光顿了顿，还是默默撇开头去了。 百舔不够的男人，这次终于舔够了。 林尔觉得自己在以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是不会再去肖想他的腹肌了。 啊，有些事儿，一次就好。 一次就可以记到天荒地老。 给手机设置完闹钟，谢衍往前探了探身，将手机放到了床头柜上。 他把小夜灯调暗，然后回头看向窝在毛毯里打哈欠的林尔，忽然问了句：“好不好？” 林尔：“？” 这句话没头没尾的，林尔没听明白。 她揉着眼睛问：“什么好不好？” 谢衍：“活儿好不好？” 林尔：“？” 林尔的哈欠打了一半，剩下的那半个卡在舌尖，是彻底打不下去了。 “不是说我是鸭王？”谢衍略一偏头，眸子看着她，神色懒散，像是在逗她，“那到底好不好啊？” “……” 林尔不想说话。 谢衍却是对这个问题起了极大的兴趣，单手握住她纤细的脚踝，一边抚着一边问：“好不好啊？” “……” 林尔往回抽了抽腿，没有抽动，索性收了几分力度，朝他一脚踹了过去。 正好蹬在了他的腹肌上。 谢衍不疼不痒的，倒是林尔扯到了腿根，倒吸了一口凉气，然后直挺挺地躺平不动了。 见状，谢衍脸上的散漫神色消了几分。 他侧身上了床，手伸过去，在她腿上揉了几下。 林尔“嘶”了一声，立刻出声：“别碰。” “嗯？” “你一碰我更疼。” “……” 行，学艺不精。 谢衍换了个姿势，将她拉进怀里，慢条斯理地吻着她，从耳骨一点点地延到嘴角，最后像是宣告占有一样地轻咬了下她的下唇。 “尔尔。”他开口，嗓音低而哑。 “……” 林尔一脸惊恐地看着他，没吭声，生怕自己听到一句“我们再来一次”。 瞧着她的表情，谢衍笑了，漂亮的眉眼温柔下来：“我爱你。” 林尔有些意外。 在一起这么长时间了，她是真没听过他说这句话。 土味情话倒是说了不少，正儿八经的反而很少说。 难得见他表露心声，林尔懒懒倦倦地问了句：“哪爱我？” 谢衍轻轻抬了下眼尾，然后抓着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这儿。” “是吗。”林尔打了个哈欠，并不配合，“感受不到。” 谢衍扬了扬眼角，也不说话，只是慢条斯理地把她的手往下带，最后停在某个网站不让描写的部位上，稍有玩味地低喘了一声：“那这儿感受到了么？” “……” 林尔像是被烫了一样猛地缩回手来。 我，操。 他是真的不想要脸。 这个话题掠过之后，谢衍随手拉过毛毯，盖到了林尔的身上。 房间里还开着空调，刚才热，现在温度已经降下来了。 林尔一动都不想动，懒懒地趴在谢衍身上，侧脸刚好贴在他的心口。 小毯子松松地搭在她的身上，只勉强盖住了腿根，她身上穿的那件t恤的衣摆也卷到了腰际，一双白而细直的长腿就这样露在外面。 第946章 行，我负责 谢衍靠坐在床头，手指探进她的衣服里面，微凉指尖一下下地抚着她脊背上的皮肤，像是安抚，又像是缠绵。 林尔迷迷糊糊地想了一句，或许这就是男人事后的温柔？ 谢衍勾起她一缕发丝，在手指上绕了两圈，而后漫不经心地开了口：“尔尔，有个事儿我得跟你商量一下。” 林尔累得不太想说话，但因为开着小夜灯，她还没睡着，就含糊地应了一声：“什么？” “你知道陈世美么？”他忽然说。 因为困得脑袋有些沉，林尔反应了一会儿，才说：“那个负心汉？” 谢衍“嗯”了一声。 不知道他怎么忽然提起了这个，林尔恹倦地问了句：“他怎么了？” 谢衍问：“你知道他最后的结局是什么吗？” “什么？”林尔半眯着眼，不太感兴趣的模样。 “他被包拯斩了。”谢衍说，“脑袋掉了，碗大的一个疤，血流了一地，骨头渣黏着细碎的皮肉，都在脖子上血淋淋地挂着。” “……” 林尔成功被谢衍的这段生动形象而又鲜明的描述给弄醒了。 甚至还有点儿反胃。 他描述得活灵活现，画面感十足，让人有种身临其境之感，林尔甚至不由自主地在脑袋里想象了一下那个情景。 噫…… 打住，快点打住。 不然今天晚上她是睡不好觉了。 呆了几秒钟，林尔抬起头来，眼神里含着一点儿难以言喻的情绪看向谢衍：“你跟我说这干嘛？” 谢衍完全没被她这眼神给影响到，淡定从容地道：“也没别的意思，就是想跟你说一声，始乱终弃是会被杀头的。” 林尔：“？” 林尔总感觉他这话别有深意，似乎是在暗示着她什么。 果然，下一秒，林尔就听见谢衍说：“你看，你都把我睡了，不能不负责？” 林尔：“……” 林尔浅色的眼瞳里含着的那些难以言喻的情绪更多了。 谢衍像是没看见一样，只不疾不徐地往下继续说着：“拿了我的肉体，再翻脸不认人，那是渣女的行为，而渣女，是要遭万人唾弃的。” 林尔：“……” 怎么说呢？ 林尔莫名有了种她拿了男主角剧本的感觉。 见她不说话，谢衍捏了捏她的侧腰：“怎么不说话？” 林尔：“嘶——” 她终于知道刚才干柴烈火之前，他为什么一直咬着那个问题不松口了，原来是在那儿挖好了坑，正等着她往下跳呢。 谢衍没松手，只挑眉问：“嘶是什么意思？” “……”林尔被他闹得瞌睡虫都散了大半，“知道了知道了。”她有些敷衍地道。 谢衍明显是不太满意她的反应，又在她腰间捏了一把：“就这一句知道了？” “嘶——”林尔眯起眼来。 又捏她的腰。 明知道她那里不太乐意让人碰。 “听没听见我说的啊？”谢衍稍稍加重力道，又捏了第三把，“你睡了我，是要对我负责的。” “别碰别碰——”林尔连忙按住他的手，点头如小鸡啄米，“好好好，我知道了，我负责，负全责。” 回头百度一下，是不是所有的男孩子干柴烈火之后都会变得这么黏人……不，不对，是磨人。 谢衍勉强对她的这个答案表示了认同，暂时放过了她：“虽然都说，女人在床上的话不能当真，但我还是相信你一次。” 林尔：“……” 到底谁的话才是不能当真？ 床头的小夜灯被关上之后，房间里立刻暗了下来。 已经凌晨两点半了，林尔困得眼皮都睁不开了，很快就沉沉睡去。 天快亮的时候，林尔醒了一次。 房间里的空调还开着，只不过温度被调高了两度，但饶是这样，空气还是凉了下来。 林尔的脑子还没清醒，只是本能地朝谢衍靠了靠。 迷迷糊糊中，她感觉到他身上很凉。 脑中的睡意顿时消失了一半。 林尔睁开眼睛，伸手朝谢衍摸了摸，他身上什么都没盖，只穿着条长度到膝盖上方的运动裤。 卧室一直是林尔在睡的，所以床上只放了一条她平时用的小毛毯，估计谢衍也是懒得再去拿别的了，直接把那条小毯子往她身上一搭，自己什么都没盖就睡了。 林尔扯着毛毯过去，想把毯子盖到他身上。 谢衍的睡眠向来很浅，很快被她的动静闹醒，眼皮还没完全睁开，嗓子里先带出来一声带着鼻音的“嗯？” 他缓了两秒钟，才又开了口，嗓音低哑，含着明显的睡意：“要喝水么？” 谢衍记得她有个夜间喝水的小习惯。 “不是。”林尔一边往他怀里挤着，一边将大半的毯子搭到了他的身上，问他道，“你冷不冷？” “不冷。”见她往自己怀里挤，谢衍往后稍稍撤开一点，伸手扣住了她的侧脸，“我身上凉。” “我知道。”林尔摸了摸他露在外面的脊骨，触到了一手的凉意，她皱起眉心来，“你这样会着凉的。” 床上的那条小毯子就是个单人毯，尺寸不大，林尔平时裹着它睡觉的时候还有一截小腿会露在外面，更别说两个人一起用了。 谢衍摸了摸她的手，而后撑着床面起身，去柜子里拿了床薄被，又找出遥控器来，关了空调，这才重新上床。 房间里的窗帘没关严，透过玻璃隐约可见外面的天际泛起的那抹浅色的鱼肚白，时间还早，应该也就五点半。 昨天睡得太晚，林尔还在犯困。 谢衍侧身搂住她的腰，在她眼尾处很轻地亲了下，轻声说：“再睡一会儿。” 林尔含含糊糊地“嗯”了一声，往他颈窝里蹭了蹭，又困倦地闭上了眼睛。 …… 林尔再醒来的时候身边已经空了。 谢衍向来起得早。 那边床面的温度是凉的。 遮光窗帘被关得严严实实的，透不进来一丝光，房间里很静，除了她轻微的呼吸声，再无其他声响。 林尔刚睡醒，脑袋还懵着，意识尚未完全归位，再加上昏暗的环境，这让她一时间有种不知身在何处的茫然感。 第947章 喜不喜欢 林尔没有动，只是懵懵地盯着天花板看了一会儿，然后才缓慢地眨了眨眼皮，逐渐清醒过来。 她撑着身子坐起来，伸手拿过床头柜上的手机，看了眼时间。 已经九点多了。 手机开了静音模式，班级群里的消息发了好几条，是辅导员提醒支教回来的学生别忘了把报表和相关文件交上。 林尔只看了一眼，就关上了手机。 她倒是不担心这个，温淼交的时候肯定会把她的一块给报上去。 今天课少，上午没有，就下午有节公共的马克思原理，晚上还有节专业课。 谢衍和她虽然不是一个班，但金融系的课表是通用的，几乎一样，除了选修课略有差异之外，其他的必修课都是一起上的。 见时间还早，林尔抱着被子，又仰面栽回了枕头上，难得赖了一会儿床。 等困意消得差不多了，她丢开被子，慢吞吞地起身下床，踩着拖鞋进了卫生间。 林尔抬手拍开了灯，里面骤然亮了起来。 她打开水龙头，接了一捧水往自己脸上扑了扑，凉水刺激着神经末梢，林尔脑中仅剩的两分困意在此刻消散得无影无踪。 她也没擦脸，就这样抬起头来，双手撑在洗手台上，借着头顶落下来的暖光向镜子里面看去。 镜子里清晰地映出来一抹白而瘦的人影。 她身上穿着的还是谢衍昨天套她身上的那件t恤，无袖的款式，宽宽松松的。 版型有点儿像篮球服。 谢衍的衣服要比她平时穿的大很多，下摆垂下来都能遮住她的大腿根了，当裙子穿是可以的。 只是有一个问题。 这衣服太宽松了，她弯下腰来的时候，衣服的领口就随着她的动作开得更大。 别说是锁骨了，锁骨下的那一大片的皮肤都能让人看得清清楚楚。 但林尔也没再换衣服。 她的那件睡衣昨天被谢衍扯坏了，吊带断开，没法再穿，只能先穿他的将就一下。 林尔倒是也不怎么在意这个，家里又没别人，只有她和谢衍在，只是她有些烦恼的是下午还要上课，她颈侧的这些吻痕该怎么遮，才能让人看不出来。 林尔一边想七想八着，一边拿起牙刷，挤了牙膏，刷起牙来。 刷完牙，她又洗了脸，然后从置物架上拿了个皮筋，随手将头发绑了起来，而后朝外面走。 拉开门出去，林尔一头就撞进了某个带着熟悉味道的怀里。 与此同时，一道明显带着两分讨打的声音在她头顶响了起来，尾音压着点儿懒散：“大早晨的，就来投怀送抱啊？” 林尔：“……” 大早晨了，就开始皮啊？ 林尔很快就从谢衍怀里退了出来，她往后撤开半步，同他拉开一道不远不近的距离，这才稍稍仰起下巴来看他，问道：“你怎么在这里站着？” 她刚才是真没注意门口有个人。 谢衍漫不经心的一抬手，瘦长指尖勾住她脸侧的那几根没扎起来的长发，随意撩到了耳后，然后懒声回道：“等你啊。” 他刚才上来的时候在门口听着屋里安安静静的，还以为小姑娘没起床，结果推开房门，就看见了卫生间里透出来的光。 还有隐约的水流声。 应该是刚起来，在洗簌。 谢衍就靠在门框上，等了会儿。 房间里的窗帘已经被拉开，阳光透过玻璃从窗户里尽数倾洒进来，将卧室照得一片明亮，也将林尔身上的那些痕迹照得清晰。 谢衍的眸光往下一落，停在她的锁骨处。 再往下，痕迹更加明显。 谢衍的喉结上下微微一动，片刻，他垂眸，指尖轻轻碰了碰她颈侧的一处吻痕，缓声问：“还难受么？” “啊。”林尔眨了眨眼，随即抬手掩饰性地摸了摸鼻尖，“还、还行。” 大白天的和他说这个话题，她总感觉有点儿无所适从。 她的脸皮厚是厚，但还没到这种地步。 “还行？”谢衍轻扬了下眉梢，看着她又问，“还行是什么意思？” 林尔：“……” 就是你赶紧闭嘴，不要问了的意思。 林尔给了他一个“你自己体会”的眼神。 休息了一夜，她身上的不适感已经消失了许多，就是走路扯到大腿的时候，还是有点儿不舒服。 但这属于可以忍的范围内。 毕竟连九块九的硬枕头都能忍，还有什么是不能忍过去的呢？ 况且，比起这个“难不难受”，怎么遮住那些暧昧的痕迹，才是当下最紧要的问题。 谢衍笑了下，停留在她颈侧的手还没收回去。 林尔被他摸得有些不自在，动了动肩膀，想把他的手抖下去。 抖了两下，没成功。 他的手还在她颈侧牢牢“黏”着。 林尔正想说“把你的爪子拿下去”的时候，忽然听见谢衍慢悠悠地开了口：“忽然想起来一件事儿。” “什么？”林尔的动作一顿，大部分的注意力还在他的手上。 谢衍的手换了个地方，手指顺着她的下颌线往前一滑，停在她的下巴上，指尖习惯性地勾了两下：“你还记不记得你说过一句什么东西都喜欢大的？” “……” 林尔的眼皮跳了一下，直觉这个话题可能要歪。 接下来的事实证明，她的这个直觉是对的。 因为下一秒，她就听见谢衍用那种“我就是在公开搞黄色”的语气调情般地问了她一句：“那，现在还喜欢么？” “……” 林尔抬起头来，正对上他意味深长的眼神。 她原本以为是自己思想不干净，因着他的一句似是而非的话就开始想东想西，但他的语气和他的眼神，却都在明明白白地告诉她： 我说的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林尔感觉自己的耳朵又在发热，她是真觉得谢衍不是一般人，尼古拉斯殿下到底是怎么做到大白天的就能和她这样坦然自若地谈论这个问题的？ 心理素质不是一般的强。 见她不吭声，谢衍又勾了勾她的下巴：“嗯？怎么不说话？” 林尔：“……” 谢衍逗着她：“喜不喜欢啊？” 林尔：“……” 第948章 值，非常值 林尔终于是忍无可忍，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扯下了他的狗爪子，然后又是一巴掌拍在他的肩膀上，有些恼羞成怒地说：“你还能不能……要点脸了？” 做个人不行吗？？？ 大概要脸的这个要求对谢衍来说，有点儿太高了，他完全没觉得自己说的话有什么问题，反而还慢条斯理地欺身靠了过来，兴致不减地继续问：“你还记得，一个月十万吗？” “……”林尔的眼皮又是一跳。 逃也逃不过的一个话题。 她当初就不该掺和这趟找鸭的浑水的。 自己挖的坑，到头来还是她自己往下跳。 “我值不值这个价？”谢衍慢悠悠地又问。 “……” 值，非常值。 性价比极高的存在。 从二楼下来，林尔去台前倒了杯水。 低头喝水的时候，余光扫见餐桌上放着的早点，她又偏头看了厨房里的谢衍一眼，这才注意到他已经换好了衣服，像是出门又回来了。 林尔放下杯子，问他道：“你出去了？” “嗯。”谢衍应了一声，伸手从壁橱里拿了两个杯子，把破壁机里的豆浆倒了出来，然后端着往餐桌走，边走边说，“去买了早点。” 他把还冒着热气的豆浆放在餐桌上，又把盛着早点的塑料袋打开，从里面拿了奶黄包出来，然后朝林尔抬了抬下巴，示意了一下：“过来吃饭。” 林尔“哦”了一声，端着杯子过去了。 她杯子里倒的水还剩一半，没喝完，就随手放在了餐桌上。 谢衍习惯性地伸手碰了下，随即微微皱眉：“凉的？” 刚咬了一口奶黄包的林尔：“啊？” 她抬起头来，咽下口中的食物，又说：“什么？” 谢衍的指尖在杯壁上点了点：“我是说你倒的水。” “水怎么了？”林尔没听明白。 “凉的啊。”谢衍点着水杯说。 林尔：“？” 林尔被他这话搞得摸不着头脑：“不然呢？” 夏天都还没完全过去，现在喝热水有点儿早？ 但谢衍却用实际行动证明了现在喝热水是一点都不早，他拿着杯子起身，去饮水机前接了杯热的，又重新坐回来，把水杯往前一推：“喝这个。” “……” 林尔都没用伸手碰，从杯口里冒出的腾腾热气中就能感觉出来，这杯水，肯定不止四十度了。 人家时桑那个钢铁直男还知道劝人喝水的时候说一句“多喝四十度左右的热水”，谢衍倒好，上来直接把温度翻了个倍。 “这个温度确定不会把我的皮给烫掉吗？”林尔指着水杯问道。 “等会儿就凉了。”谢衍说，“不是让你现在喝的，现在喝豆浆。” 林尔：“……” 他思虑的可真周全。 之前只是想当她爸，现在开始抢她妈的活儿了。 - 下午的课定在了两点钟。 因为是经管学院的公共课，所以学生们要去思政楼的阶梯大教室里，这个课程不止金融专业要上，还有管理系和经贸系的学生。 林尔去得不算晚，但她好像低估了大家对公共课的热情，到教室的时候，后面和中间的座位都已经被占完了，只剩下了前排。 海大的阶梯教室一向是建得极大，横着二十排，竖着三列，每列八个座位，能同时容纳将近五百人。 林尔选了靠边的那列，她往第一排的桌子上丢了本书，把旁边的几个座位也一并占了。 坐下没两分钟，温淼和沈嘉喻的身影就出现在了教室前门。 后面跟着的是贺寅他们三个，应该是在路上碰到的。 隔着小半间教室，林尔的视线跟温淼对上。 温淼眨了眨眼，偏头过去跟沈嘉喻说了句话，然后抬腿往这边走。 多年的老朋友了，往往是温淼一个眼神过来，林尔就能差不多猜到她想说什么了。 这次当然也不例外。 林尔收回视线，微微朝谢衍侧了侧身，而后指尖一戳他的腕骨，道：“等会儿你去和沈老板一起坐。” 谢衍：“？” 谢衍合上手里的课本，侧过头来看她，要一个合理解释的意思很明显。 迎着他“你怎么提上裤子就不认人啊”的视线，林尔面不改色地又说：“我跟猫爷一起，我们有话要说。” “……” 行。 闺蜜是树，男人是路，路永远也比不过树。 温淼坐过来之后就开始跟林尔咬耳朵：“遮瑕膏？” 林尔下意识地把手往脖颈上一放，然后很快又意识到她这举动也太明显了，立刻又把手放了下来，小声地问：“能看出来？” “还行，不算很明显。”温淼凑近又仔细看了一下，“反正男生肯定是看不出来。” 林尔微微松了一口气。 “不过以后还是换个色号。”温淼又说，“你这遮瑕膏的颜色选得有点儿深啊，我本来是没注意的，但你遮瑕膏这样一盖，脖子上就直接暗了一块，我想不注意到都难。” “……”林尔摸了摸头发，有些无奈的模样，“颜色浅了遮不住。” “那就从根源上解决问题。我建议，如果亲的话，就亲衣服下边的地方。”温淼提了一个非常实用的建议出来，“冬天再啃脖子，冬天有围巾，可以遮。” 林尔：“……” 行，知道了，但现在别说了。 温淼仔细端详完遮瑕膏，这才提起了重点：“看你连遮瑕膏都拿出来了，我觉得你昨天应该是意会到了。” “啊，是。”林尔揉了揉自己的眼皮，长吐一口气。 那是真意会到了啊，而且是意会了个十成十。 直到现在，她还是觉得自己的腿在连筋带骨地隐隐作疼。 瞧着林尔的反应，温淼好奇地问了句：“那你感觉怎么样？” 林尔想了想，然后表情沉重地点了下头：“我感觉有句话你说的很对。” 温淼眨了眨眼：“我说的？” “对。”林尔再度点头。 温淼问：“哪句呀？” 林尔缓缓吐出来四个字：“死去活来。” 温淼瞬间笑了，眼睛弯了起来，声音放得更轻：“你死，你活？” 第949章 在说什么 温淼瞬间笑了，眼睛弯了起来，声音放得更轻：“你死，你活？” 林尔沉重点头：“对。” 她死她活。 最后是半死不活。 她是真的对干柴烈火没有半分好奇心了。 立秋时分，季节正好，阳光不晒，午后的日光透过老梧桐树的繁茂枝叶倾洒下来，在靠窗的长桌桌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林尔没什么精神地支着脑袋，听了一会儿课，然后又在老师堪称催眠的“这标志着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进入了新的时代”中开始犯困。 温淼一直在歪头瞧她，见林尔像是困得睁不开眼睛，温淼把手往她桌沿儿上一搁，以防止她手一滑磕到下巴。 温淼这么一动，林尔清醒了一点，她抬手揉了揉眼皮，稍稍坐直了身子。 温淼忍不住问了句：“木木，你昨天几点睡的啊？” 林尔压着一个接一个的哈欠，伸手比划了个“二”的手势，没精打采地手：“两点多。” 温淼诧异：“你睡这么晚？” 林尔的作息一直都挺标准的，一般都是十一点之前睡，六点左右起，不论上学还是放假，基本上都是这个点儿。 十几年了，都形成了习惯。 “我也不想睡这么晚的。”林尔又抬起手来，指尖按了按自己后颈的骨节，轻声“嘶”了一下，又说，“但那个‘意会’的劲儿，好像有点儿大。” “我懂了。”温淼立刻了然。 趁着四周都没人注意这边，她伸手挑起林尔的衣领，迅速往里面看了一眼，随即轻叹出声：“呃，有点儿野啊。” “你可以大胆一些，把‘有点儿’去掉。”林尔懒懒倦倦地眯了下眸儿，把温淼勾下来的衣领又拉了回去。 “不对啊。”温淼还在怀疑着自己的判断，“我感觉尼古拉斯看起来是挺温柔的一大帅逼啊，怎么还这么野啊？” “看起来。”林尔特意点明了重点，“你也说了，是看起来。” 温柔？ 可拉倒。 那都是表象，骗人的表象。 从一开始跟谢衍接触的时候，林尔就觉得“温柔”这个词和他不太沾边。 比起“温柔”，或许“斯文败类”和“道貌岸然”，以及“衣冠禽兽”这几个词，更适合他一些。 要怪也只能怪谢衍生了一副太具有欺骗性的好皮相，他都不用刻意地去笑，那双桃花眼就是看谁都是一副温柔又深情的模样了。 “猫爷，你不觉得沈老板也是看起来很温柔的那种人吗？”林尔又提起了另一位男主角，她的重音特意额落在了“看起来”这三个字的身上。 “实际上那只是一种假象。”温淼非常顺畅地接了话，“都是用来骗那些跟他不熟的小姑娘的。” 林尔：“同理，谢甜甜也是这样的。” “你说的有道理，但是——”温淼话锋一转，“尼古拉斯的那双眼睛太有欺骗性了。” “那都是虚的。”林尔叹了一口气，为了增强自己话语里的说服力，她索性把实例举到了温淼本人的身上，“就拿你来说，你喜欢沈老板是因为他太温柔了吗？” “哦，那倒不是。”温淼非常诚实地说，“说真的，一开始我就是觉得他长得好看，所以他把我送精神病院里我都没跟他计较。” 林尔：“……” 看看，她说什么来着？ 性格温柔，只能是个加分项，所谓的决定性因素，归根结底，还是在那张脸上。 温淼回想了一下和沈嘉喻的初识，又道一句：“但凡是换个颜值没那么高的，就他这一手千里送行，我得揍得他跪下来叫我爸爸不可。” 林尔：“……” 噫——真相往往就是如此残忍。 揭开真相这还不算完，为了让温淼更好的理解“温柔”这个属性，林尔又加了一剂猛药：“那要是有人跟你说‘我很丑，可是我很温柔’呢？” “那不行。”温淼想也不想地道，“他要是跟我这样说的话，那我也要告诉他，‘对不起，我肤浅，我只喜欢帅的’，我宁愿要帅哥的暴躁，也不要丑男的温柔。” 说到这里，温淼的话音顿了一下，而后加重了语气，表情严肃，说话清晰，一字一顿地吐出来五个字：“我真要不起。” “……” 林尔想说的就是这个意思。 恭喜温淼小朋友成功领悟到了她话里的精髓。 三点五十，下课。 五点钟还有节《政治经济学》。 这个时间吃晚饭还太早，林尔就没跟着温淼去食堂，而是和谢衍去图书馆坐了一会儿，等到点继续上课。 直到六点五十，晚课结束。 在学校附近的美食街上吃完饭，两个人没再回宿舍，而是沿着江边公园，慢悠悠地往家的方向走。 谢衍忽然提起了下午的那茬儿：“你和温淼在说什么呢？” “嗯？”林尔侧过头来看他，没反应过来他指的什么，“我和猫爷？” 谢衍“嗯”了一声，又道：“就是下午上马原课的时候。” 两个小姑娘脑袋对着脑袋，肩膀挨着肩膀，叽里咕噜说了大半节课，还神神秘秘的，看那她俩架势，像极了地下特工在接头交换任务。 听见谢衍问起了这个，林尔没有半分迟疑地摇起头来：“那不能告诉你。” 谢衍扬了下眉梢：“为什么不能告诉我？” 林尔瞅他一眼，慢吞吞地道：“你不知道女生之间，有些话题是不能分享给男朋友听的吗？” 尤其是姐妹之间说的。 对于这点，她和温淼都有个共同的认知，那就是：就算她俩死了，也要从地底下爬回来，删干净她们之间的聊天记录，然后再毫无牵挂地死。 毕竟有些话题，是谢衍和沈嘉喻看了都要高呼“好家伙”的程度。 “还有这种说法？”谢衍像是忽然起了兴趣，撇过头来看她，“我怎么没有听说过？” “那是因为你没有女性朋友。”林尔非常直白地道。 谢衍：“……” 好像是这个道理。 林尔：“更没有关系好的女性朋友。” 谢衍：“……” 好像这个听起来更有道理了。 第950章 仅剩的耐心 听完自己女朋友的这两句诚挚之言，谢衍沉思片刻，而后道：“温淼不算是我的女性朋友？” “算是算，但是她不会跟你说这些的。”林尔稍稍一抬下巴，带着点儿小傲娇的语气说，“她和我才是天下第一好，连沈老板都得往后排。” 谢衍：“……” 好了好了，知道你们俩天下第一好了。 - 回到家，林尔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洗澡。 下午上课的时候就在犯困，这会儿精神放松下来，林尔脑袋里的睡意更是浓郁起来。 她洗完澡，神色困倦地揉了下眼睛，伸手拉开门往外走。 一出来，林尔就听见了房间里的声响，她半眯着眼眸朝前面看去，正看见谢衍站在床边，弯腰把她搭在床尾的那几件衣服拿了起来，像是打算丢进洗衣机里去洗。 听到身后的动静，谢衍偏了偏头，视线扫了过来。 他拎着衣服直起腰。 “困了？”他问一句。 “嗯。”林尔顺手关了卫生间的灯，抬腿往床边走。 “现在就睡么？”谢衍看了眼时间，还不到九点。 “睡。”林尔已经困得嘴巴都不想张开了，说的话能少一个字，就少一个字。 谢衍等她走过来，在床边坐下，抬手摸了摸她散在背后的头发。 头发还没干，湿漉漉的，水滴顺着发尾往下淌，很快就将她的衣服染湿了一小片。 “等会儿再睡。”谢衍收回手来，弯腰看着她说，“我先把衣服放洗衣机里，然后去拿吹风机，把头发吹干再睡。” “嗯。”林尔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声，身子往右边歪了歪，懒洋洋地靠坐在床头上等他。 谢衍很快拿着吹风机折返回来。 他往床边一坐，朝林尔伸了伸手：“过来。” 林尔勉强睁了睁眼皮，裹着身上的小毯子，手脚并用地挪了过来，脑袋直接往他肩上一靠，还像小猫似的蹭了两下。 谢衍被她无意识的动作逗笑：“今天怎么这么困啊？” “那得问你。”林尔微带鼻音地说道。 “问我？”谢衍挑了下眉梢，手上帮她吹头发的动作没停，只明知故问地说道，“我做什么了，嗯？” “……” 他还敢装无辜？ 一提起这个话题，林尔闭着的眼皮“唰”一下就睁开了，整个人的精神像是瞬间就回来了：“你还好意思问，要不是你昨天折腾到大半夜，我今天也不会这么困。” “我跟你说不来了不来了？你怎么做的？你跟没听到一样。” “平时我跟你说点什么，话都不用说第二遍，你就说行，就昨天，我跟你说了几遍了？我嗓子都快说哑了，你就是没听见。” “不对，你不是没听见，你是假装听不见。” 林尔越说越来气，干脆一把抱住了谢衍的胳膊，张口就在他左肩上隔着衣服恨恨地咬了一口。 “嘶……”谢衍被她咬疼了，但是没躲。 “嘶？”林尔一骨碌坐起来，下巴微微一抬，抱臂睨着他，脸上的表情看起来非常不满，像是要跟他秋后算账一样，“你还嘶？你也知道疼了？” 谢衍：“……” 看来他女朋友已经气得彻底不困了。 谢衍没有说话，只是抬手摸了摸她的发尾，看她头发已经干得差不多了，谢衍就把吹风机收了起来。 见他起身，林尔立刻拽住他：“我还没说完，你干嘛去？” “把这个放起来。”谢衍指了指手里拿着的吹风机。 “行。”林尔松了手，兀自点头，“那你放完，再滚回来，继续听我说。” “……” 行，马上就滚回来。 谢衍把吹风机放到卫生间的抽屉里，又从衣柜里拿了件新睡衣，然后才走过来：“先把衣服换了。” “干嘛？”林尔立刻后退，警觉地捂住了自己的衣服。 见她这副防备的表情，谢衍也没再说别的，只指了指她身上穿着的上衣，挑眉说：“衣服湿了，穿着不难受？” 林尔后知后觉地低头看了眼。 衣服上确实是湿了一小片，应该是刚才被头发上的水给浸湿的。 “换了？”谢衍侧着身子坐在床边，把手里拎着的那件新睡衣往前一递。 林尔朝他手里看了一眼，发现是一件和她之前穿着那件睡衣款式差不多的小吊带，她伸手接了过来：“你什么时候买的？” “刚才在超市里，你专心挑西瓜的时候。”谢衍道。 “那我不穿。” 林尔轻皱了下眉心，而后把怀里的小吊带重新丢回了他手里。 “怎么？”谢衍稍疑。 “还没洗过的衣服，就算是新的，我也不穿。”林尔非常挑剔地道。 “那先穿我的？”谢衍也没觉得烦，只把那件小吊带收了起来，耐心十足的模样，“等会儿我把这个放洗衣机里，明天再穿？” “行。”林尔思考片刻，而后点头。 见她同意，谢衍笑了下，站起来的时候顺手揉了一把她的脑袋，然后往衣柜的方向走：“我去拿。” 林尔被他揉得向后仰了仰脑袋。 她干脆伸手撑了下床面，换了个姿势，盘腿坐着。 坐好之后，她又抬头朝前看去，视线落到了谢衍的背影上。 房间里只开了床头的一盏夜灯，光线并不明亮，再加上窗帘被严严实实地关上，屋里的一切都是像是蒙了一层薄雾，看起来模模糊糊的。 但少年的身影却在她的眼中无比清晰。 身形清瘦，脊背平直，浑身都透着一股散漫劲儿。 他好像还是她初见时的模样。 但好像又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林尔不自觉有些出神，心里的某个想法在此刻忽然改变了。 她一直都知道，谢衍不是个天性温柔的人，原生家庭和自身经历没办法让他成长为没有棱角的模样，只是他把阴影的那面藏的很深，展示出来的是一种特别浮于表象的柔软。 只有深入接触了才会发现，他并不是那般好接触。 冷漠，似乎是印刻在他骨子里的。 但即便是这样，他对她却一直都是温柔而包容的。 大概那是他仅剩的耐心。 第951章 下次还敢 他的耐心太少，给了她之后，便分不出来再给别人了。 怔仲间，谢衍已经拿了衣服过来。 林尔回了回神，抬起头来看他。 对上那双仿佛写着“我爱你”这三个字的漂亮眸子，林尔动了动嘴唇，正想找个话题把刚才她提的那些事儿给掀过去，却先听谢衍冷不丁地开了口。 “我错了。” 林尔：“……？” 一句话，就把她打好的草稿给压了回去。 林尔张了张嘴，表情有些呆愣，明显是没反应过来：“……啊？” 好家伙，上来就给她整懵了。 “我知道错了。”谢衍又毫无心理包袱地说，“请女朋友高抬贵手，原谅我一次。” “……” 他道歉道得极为流畅，语气又非常自然，情绪也极其到位。 简直可以称之为道歉的典范了。 只是唯一的缺点就是：没有诚意。 林尔微微睁大眼睛看他，一时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不过这没关系，只要尼古拉斯殿下在，就没有他控不了的场。 都是小场面而已。 俗话说得好，重要的话都得说三遍，谢衍说完前两遍，又语气自然，且依旧没有诚意地补上了最后一遍：“我真错了。” “……” 林尔沉默了下，而后面无表情地把手往下面一按，道：“你说这句话的时候能不能别摸我的腿？” 谢甜甜同学的认错态度良好，就是不知道自己究竟错在哪儿。 典型的“我错了，下次还敢”。 谢衍被她拿开手之后，换了只爪子又搭上去，语气稍带两分吊儿郎当的意味：“摸都不给摸啊？” “……”林尔的眼皮跳了跳，继续准确无误地抓住那只，也给丢了下去，“那我摸你行不行？” “行啊，怎么不行？”谢衍应得利落，甚至还有点儿求之不得，“那你快点，别光说不做。” 林尔：“……” 得，她认输。 她就不该提起这一茬儿的。 林尔把谢衍的两只爪子都丢开，然后没好气地给他一个白眼，催促道：“你还皮？赶快去洗澡，都几点了，还不睡觉吗？” 谢衍忍俊不禁，没再闹她，起来去洗澡了。 被谢衍这样一打岔，林尔倒不是很困了，她换好衣服，半坐着靠在床头上，又伸手把床头柜上的手机拿了过来，一边刷着微博，一边等谢衍出来。 她帐号上的粉丝并不多，一是发的动态少，仅有的几条动态还都是和乐队相关的，没有一点儿私人生活的痕迹；二是娱乐圈的那些活动，基本上都是温淼和贺寅在明面上交涉。 林尔先是扫了眼私信，又看见温淼在艾特她。 她点进去一看，才发现是温淼之前提过的那档综艺节目，公布了第一期的嘉宾名单。 【江州卫视官微v】：“叮——您有一份冬日礼物请签收啦~ 江崽儿在这里要宣布个好消息，全新大型真人秀节目《不为人知的另一面》即将重磅登陆我视，12月30日起每周六21：00，江州卫视和你不见不散。 看惯了明星艺人在荧幕中的模样，有没有人好奇他们的真实性格呢？本着“广撒网，多捕鱼，造福大众”的原则，本节目邀请了影视歌各领域的艺人明星，各路神仙齐聚一堂，他们之间又会碰撞出什么样的火花呢？ 江崽儿在这里先悄悄给大家看一下本期的特邀嘉宾（排名不分先后）： 新娱传媒签约演员：陈冽演员陈冽 新娱传媒签约导演：尹彦明y尹彦明 新娱传媒签约京剧演员：江一宇我是江一宇 新娱传媒签约thepto成员：程盏thepto-程盏 万象工作室签约演员：安沁万象-安沁 猫咪小耳朵主唱：温淼猫咪小耳朵-猫爷 猫咪小耳朵鼓手：林尔猫咪小耳朵-木木 再悄悄说一句，除了我们熟悉的七位嘉宾朋友之外，本期还邀请了四位神秘的素人朋友，至于是哪四位，江崽儿在这里先保个密。 官宣到此结束，这个冬天，请和江崽儿一起期待起来！” 不为人知的另一面？ 林尔看着这个综艺名字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这综艺名字怎么听着……这么别扭啊？？？ 像是在揭秘道德的沦丧，还是人性的扭曲一样。 与此同时，林尔还注意到放出来的嘉宾名单上少了一个人： ——周嫣然。 她记得之前听温淼说，拟定的嘉宾中是有周嫣然的，该不会是看到她也去之后，周嫣然就主动放弃了？ 她有那么可怕？？？ 嘉宾名单上的其他几人，林尔或多或少的也都听说过，就是没怎么接触过。 陈冽和安沁是最近热播的一个小网剧《在风吹时》的男女主，平时刷微博的时候总能看见影剧cut。 尹彦明是电影圈子里刚刚崭露头角的一名导演，之前来找温淼拍打戏的那位学姐就是尹彦明的女朋友，《武林第一刀客》那部影片就是两人共同执导的，听说还获了电影节的最佳剧情奖。 程盏，这个就更眼熟了，今年夏天大热的男团thepto里的舞担，难得的实力和颜值俱在线的爱豆，三天两头的就上热搜。 还有最后一位嘉宾江一宇，这个算是林尔在现实中唯一有过接触的，之前因为乐队有几首歌需要用到戏腔，她和温淼都跟着他学过一段时间的京剧。 这条微博下的评论已经过了万条，除了各家粉丝之外，还有不少吃瓜群众在线凑热闹。 【一线吃瓜人】：我没看错？一共就七个人，一大半都是新娱传媒的？ 【放开那个哥哥】：咦？猫咪小耳朵没签公司吗？ 【无双的双】：新娱传媒是哪个公司啊？怎么没听说过？ 【养只布偶猫】：查了一下，这个新娱传媒是新世集团旗下的工作室，刚成立没多久，不过签了不少艺人，各领域的都有。它旗下的签约艺人虽然都不是那种很红的，但都是实力型的，看来应该是想往长远处发展啊。 【小耳朵的耳朵】：粉丝在线答疑，猫咪小耳朵以前是签过公司的，后来到期了，也没续签，现在是自由人的状态。 第952章 谁是渣女了 【南京老板鸭】：好家伙，这资本的味道也太冲了？七个名额，直接要走了一大半，我就想问一句，这是新娱传媒为了捧自家艺人而搞的综艺节目吗？ 【娱乐早知道】：上面的朋友，告诉你，这还真是新娱传媒弄出来的，人家是节目组最大的一个赞助商了，撒了五千万的赞助费，这么多的钱，往节目上塞几个自家艺人不过分？ 【天山童姥】：这种真人秀都有剧本的？先是寒暄，然后矛盾，然后是撕逼，再然后撕逼升级，最后误会解除，嘉宾和好如初，大家皆大欢喜，这种流程我都看腻了。 【煮酒喂你妈】：有剧本也无所谓，起码这个综艺的嘉宾颜值是可以的，当舔颜视频看也行，顺便期待一下素人朋友，希望也是美女帅哥。 林尔正往下翻看着评论，手背上忽地一凉。 她抬了抬眼睑，看见自己手背上落了一滴水。 再往上一看，是谢衍单手扶着床头，微微垂头正往她手机屏幕上看，因为刚洗完澡，他的头发擦到了半干的状态，发梢还湿漉漉的，往下滴着水。 “看什么呢？”见林尔抬起头来，谢衍跟着直起了腰，顺势坐在了床边，“这么入神，喊你好几声都没听见。” “看了眼猫爷之前说的那个综艺。” 林尔朝他晃了晃手机。 她的手机界面还停留在《不为人知的那一面》的官宣微博上。 “啊。”谢衍只瞥了一眼，就不太感兴趣地收回了视线，继续擦着头发。 见他做什么事儿都慢慢悠悠的模样，林尔把手机一丢，掀开身上裹着的小毛毯爬了过来，有些急躁地说：“毛巾给我。” 谢衍侧了侧身，毛巾往前一递。 林尔直起腰来，半跪在床上，伸手接过毛巾，乱七八糟地在他脑袋上揉了一阵子。 动作虽然简单粗暴，但效果是非常显着的。 很快，林尔停了蹂躏的动作，手指插进他柔软的发丝里，摸了几下，已经干的差不多了。 “行了。”她把毛巾往他手里一放，“你把毛巾先搭椅子上，太晚了，明天再洗。” “嗯。”谢衍应了一声。 见他起身，林尔语气自然地又添了一句：“还有，出去的时候，把灯给我关了。” 谢衍一顿：“？” 什么叫出去的时候？ 林尔假装没看到他递过来的眼神。 谢衍看了她片刻，难得没说话，等把东西放下，他折身回来，也没往床上坐，只单手撑着床面，俯身下来看她：“要撵我走？” 林尔已经缩回了小毯子里，全身上下蒙得严严实实的，只露出了一颗小脑袋，声音闷闷地从毯子下面透了出来：“我不想跟你一起睡了。” 谢衍扬眉：“怎么？” 女人心，海底针，怎么一会儿一个样啊？ 明明之前还黏他黏得紧，说什么都要跟他睡在一起，结果转眼之间，又换了个想法。 “你以前不是不喜欢我跟你一起睡吗？”林尔没明着回答，只含糊其辞地道。 这一顶帽子扣下来，扣得谢衍有些莫名其妙，他把毯子往下一拉，低头瞧着她：“我什么时候说过不喜欢跟你一起睡了？” “你是没说，你用实际行动表明了。” “我的实际行动？” 谢衍脸上的表情本来是稍有困惑的，但说到这里的时候，他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话音一顿，唇角一勾，忽地笑了起来。 林尔：“……” 林尔默默地揪紧了自己的小毯子。 她都不用去问他在笑什么，从他这个眼神里就能猜到，他要说的准没什么好话。 笑完之后，谢衍垂眸直勾勾地看着她，拖着调子开了口：“我的实际行动好像是表明了我的想法正好跟你的说法相反？” “……”林尔立刻反应了过来，张口反驳道，“谁说昨天了？” “嗯？”谢衍示意她继续往下说，“那是——？” “我是说之前。”提起这个话题，林尔的睫毛轻轻动了一下，她稍稍别开头去，然后欲盖弥彰地抬手摸了摸鼻尖，又道，“我说要跟你一起睡，你说不行，还警告我，要对任何人都有防备心，即便是男朋友，也不例外。” 谢衍倒是有些意外她会把这件事记得这么清楚，不过他也没怎么在意，只顺着她的话继续往下说：“那不是你还小么？” 他低着身，继续欺近，眸光落在她的眼瞳里。 眼神直白而坦然。 在他靠过来的那一瞬间，林尔闻到了他身上的那种潮湿而干净的水汽味道。 “现在已经是成年人了，我把跟你说的那句话中的后半段，收回来。”谢衍不慌不忙地又说，“对任何人都要有防备心，这是对的，但男朋友，除外。” 林尔：“……” 他这不是收回来，他这是依据自身需要随意改句。 知道自己说不过他，林尔就没有说话，只是又把脑袋往毯子里缩了缩，打定了主意要自己睡。 明天一天都有课，从早晨八点，到晚上七点，连着九节专业课，她是真不想像今天那样在课上打瞌睡。 公共课也就算了，专业课是真不行。 她还得做笔记。 见林尔不吭声，谢衍捏起她脸侧的几根发丝，轻轻挠着她的鼻尖，说话语气似是叹息：“宝贝儿，这柴你也干了，火你也烈了，人你也睡了，现在说不想跟我一起了？” “……” “就算是过河拆桥，也不带拆得这么快的？” “……” 这让他说的她像个渣女似的。 林尔被他连戳了两下，终于忍不下去了，出声反驳道：“谁过河拆桥了？” “你。”谢衍轻轻落下一个字。 “……”林尔一噎。 她被他的利落回答噎住，一时竟然想不到合适的话来接。 “不是么？”谢衍垂眸看她，他的眸光从浓密的眼睫下透了出来，带着点儿指责的意味，“提上裤子不认人，这跟渣女有什么区别？” “……”林尔麻木地道，“你差不多就够啊。” 演起戏来还没完了。 第953章 你在说什么 “不够啊。”谢衍捏着那几根头发，继续有一下没一下地扫着她的鼻尖，语气漫不经心的，像是在故意逗她，又像是在认真问她。 “渣女好歹也会说一句‘爱过，只是有新的鱼了’，你不能连个像样的理由都不给我，就把我一脚蹬了？” “……” 眼看着他越说越离谱，林尔终于是忍不住了，索性把话摊开了讲：“明天要上课。” 谢衍“嗯哼”一声，说话的语速不紧不慢：“所以？” “我不想再干柴烈火了。”林尔破罐子破摔地道。 谢衍捏着发丝逗她的动作停住，他低着头，黑漆漆的瞳仁盯了她片刻，而后眉梢一抬，似笑非笑地道：“我什么时候说要干柴烈火了？” “你是没说，但你的举动无一不表明了这个。”林尔一点面子都不给他，非常直白地说道。 但谢衍好像也不需要面子，他慢悠悠地“嗯？”了一声，懒声懒气地问：“我哪些举动？” “你刚才摸我的腿。”林尔说。 “摸腿就算？” “你摸完我小腿，还摸我大腿。”林尔记得非常清楚，一个个地给他数了过来，“最后还摸了我的腰。” “还有呢？”谢衍饶有兴致地听着。 林尔想了想，又说：“你还想脱我衣服。” 谢衍：“？” 谢衍：“这也算？” 她列举的那几点他都承认，但脱衣服这个是真有点儿冤了，他就是觉得她衣服湿了，穿在身上会难受，所以想让她换一件。 其他有的没的，他是真没想。 “这怎么不算？”林尔理直气壮，似乎觉得单单是这些还不够，她又丢下了最后一句，“我还没说完，还有最重要的一点。” “好，你说。”谢衍配合地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姿态。 “你刚才抱我的时候，你……” 说到这里，林尔忽然顿了一下，她有些不自在地动了动脑袋，乌沉沉的睫羽也跟着垂了起来。 谢衍却像是没听懂般地问：“我什么？” “……” 林尔觉得他应该知道她在说什么。 可他还在疑惑似的问：“怎么不说了？” “……”见他一直在问，林尔别别扭扭地撇过了头去，停了一会儿才含糊不清地说，“你那什么硌我腰了。” 谢衍闻言，轻轻勾起唇角，手指扣着她的侧脸，动作温柔却不容拒绝地把她的脑袋转了过来，让她同自己对视着。 他问：“我那什么是什么？” “……” 这只狗就是故意的。 林尔这会儿再看不出来，她就是真傻了。 他明明什么都知道，却偏要逗她自己说。 嘶…… 林尔觉得自己的手指头有点儿控制不住了，想疯狂地往他脸上贴。 谢衍捏着她的脸，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为什么不说了？” “……”林尔努力绷着一张脸，尽量让自己看起来面无表情，“你能不能做个人？” “我没做人么？” “你在做狗。” “是吗。”谢衍以一种“其实我就是不想做人”的语气，谦逊又礼貌地说道，“其实我觉得还行，我也没有很狗。” “……” 林尔用一种难以言喻的眼神看着他。 她是真不知道谢衍是哪儿来的勇气说出来这句话的。 几句话的功夫，谢衍的手已经从她的下颌滑到了颈侧，他微微眯着眼，修长微凉的指尖缓而慢地蹭着她皮肤上还未消散的吻痕。 “我狗起来，可不是现在这个样子。”他俯身靠近她耳边，气息低沉而灼热，“要不要试试？” “……” 林尔的耳根瞬间热了起来。 不是她故意要想歪的，而是他的这个语气，怎么听都是满满的不正经。 谢衍还在往她耳朵里呵气：“你喜欢润物无声，还是狂风骤雨？不然上一秒润物无声，下一秒狂风……” 林尔听得眼皮子直跳，没等他说完，她就猛地打断他：“——谢衍！” 她揪着毛毯边儿的手霎时松开，直接毫不客气地掐上了他的肩膀，使劲儿晃了两下：“你在说什么虎狼之词！？” 谢甜甜都不叫了，直接叫他的大名了。 看来是离讨打不远了。 眼看着小姑娘真要恼羞成怒，谢衍见好就好，不再闹她了：“我是说单纯地接个吻，你想哪儿去了？” 谢衍用一种“我没说歪，是你自己思想不健康”的眼神稍有谴责地看着她，像是在问她“你怎么这么不纯洁？” 林尔：“……” 他这会儿倒是装出一副出淤泥而不染的单纯模样了，好像刚刚当狗的那个人全然和他无关似的。 林尔忍不住翻了个大白眼，完全不想跟他说话了。 她现在的耳朵根还是红的。 都是被谢衍的那些虎狼之词给吓的。 他就不能好好当个人吗？！ 其实遇见谢衍之前，林尔是真不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脸红”和“害羞”这种东西，毕竟跟着林公子这么多年，她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 结果跟谢衍熟了之后，脸红害羞好像成了家常便饭。 噫…… 大风大浪，怎么也比不过谢衍这个惊涛骇浪。 林尔有些气不过，又踢了他两脚。 谢衍也不恼，连躲都不躲，好脾气地由着她蹬在自己腰腹上，直到她发完小情绪，才伸手握住了她的脚踝，往自己的方向一拉，懒洋洋地说：“跟你开玩笑的。” “……” 林尔用一种怀疑的眼神看着他。 开玩笑？ 可他这抓她脚踝的这里利落动作可一点都不像是开玩笑的意思啊。 似乎是看到了她脸上过于明显的“我信你个鬼”的表情，谢衍挑了挑眉梢：“怎么，不信？” 林尔都懒得搭理他，话都没说，只从鼻腔里带出一声不咸不淡的“哼”来，从表情到语气，再到情绪地全方位表达了“呵”的意思。 谢衍的手虽然没松开，但倒也没做什么其他出格的动作，只道：“知道要上课，我不碰你，嗯？” 林尔的脑袋终于转了过来。 她无声地掀了掀眼皮，一双浅色的琥珀色眼珠看着他，似乎是在思忖他话里的这个真实性。 第954章 行不行？ 谢衍抓着她脚踝的手轻轻动了动，微凉的指腹贴在她脚踝腕骨处的皮肤上，散发着强烈的存在感。 他又问：“一起睡，行不行？” “……” 说这话的时候，能不能别摸她的皮肤？ 林尔用另一条腿直接蹬开他握着她脚踝的那只爪子，倒是也没直接拒绝，只反问了一句：“你忍得住？” “……” 什么叫忍得住？ 谢衍被这话弄得好气又好笑，伸手就在她脸上轻掐了一下：“你把我想象成什么了？” “色中饿鬼。”林尔毫不犹豫地说。 “……” 行。 女朋友说什么都是对的，饿鬼就饿鬼。 既然得到了谢衍的保证，林尔就没再往外面撵他。 等头发干了，谢衍关了窗帘，房间里瞬间暗了下来。 只留着一盏昏黄的小夜灯。 光线一暗，林尔离家出走的睡意重新席卷而来，她揉着眼睛，把身下压着的毛毯往床尾一踢，转头跟谢衍说：“这个毯子太小了，你去把太空被拿过来。” “嗯。”谢衍应了一声。 借着小夜灯的光，林尔伸手又去摸床头柜上的空调遥控器。 摸了两下，没摸到，她关上第一层的抽屉，又去第二层里找。 谢衍正好拿了被子回来，见她在低头翻东西，他把手里的太空被放下，弯腰看她：“在找什么？” “遥控器。”林尔一边翻着，一边说道。 第二层也没有。 还剩个第三层。 见林尔摇摇晃晃地悬在床边儿上，谢衍过去，直接把她抱回床上，然后半蹲下去，拉开了床头柜的底层抽屉，拿了遥控器出来。 “还要开空调？”谢衍问。 九月底的江州，已经过了盛夏的季节，白天的空气依旧潮湿而闷热，夜里的气温却悄悄降了下来，并不算热了。 “你打开那个除湿功能，我感觉太潮了。”林尔低头摸了摸胳膊，感觉不太舒服。 大概海边的城市都这样，空气里多潮气，尤其是近日阴雨连绵，晾晒在阳台上的衣服都像是半湿不干的海绵，仿佛一挤就能挤出水来。 谢衍依言开了空调，点了除湿功能，又把温度往上调高了一点。 滴滴两声—— 林尔抬头朝空调显示屏上看了眼，而后收回视线，拍了拍自己身侧的床面：“关灯，睡觉。” 谢衍放下遥控器，上了床。 林尔还没躺下，半坐在床上，抬手在床面中间划了一道无形的线，然后朝谢衍抬了抬下巴，一本正经地说：“看到没？这就是咱俩的分界线，你不可以超过这条线。” 谢衍：“……” 还是幼儿园的小朋友吗？ 还搞什么分界线？ 谢衍被她这举动逗笑，却仍然是忍着唇角的笑意，配合着林三岁小朋友的戏，他比划了一下，问：“那这边我的地盘，那边是你的地盘？” “对。”林尔点头。 “那要是越界了怎么办？”谢衍故意问道。 “我就把你踹下去。” “那要是你越界呢？” “这本来就是我的床，我为什么不可以越界？” “……” 强词夺理的小朋友。 像是说不过她，谢衍轻轻叹息起来：“宝贝儿，你这真的好像渣女啊。用得到我的时候，就来嫖我了，还不给钱，用不到我的时候，就开始翻脸不认人了，还要跟我画分界线。” “……” 嫖？ 林尔再三确认了一下，她刚才耳朵里听到的那个字确实是“嫖”。 后面还有一句： ——不给钱。 他果然还是没忘记那个一次十万！ 都说了让这事过去嘛，怎么还提？ 林尔抬头看他，正想说话的时候，又听谢衍先一步地开了口：“宝贝儿，其实你骗走我的身体没关系，但不可以骗走我的感情。” “……” 林尔忽然有一种自己确实成了骗色渣女的错觉。 谢衍抬手，修长手指轻抚着她的眼尾，口中轻轻一叹：“骗走我感情，这是要我命啊，但是骗走我身体——” 他的话音微微一顿。 “骗走身体怎么了？” 林尔下意识地顺着他的话往下问。 “那感觉还挺好的。”谢衍心情愉悦地补上了后半句。 “……” 林尔无言片刻，而后一把拍灭了灯。 闭嘴，睡觉！ …… 江州的秋季向来短。 残夏过后，秋风还未全起，迎来的就是凛冬。 十一月底，伴随着一场从西伯利亚平原北下而来的寒潮，江州的室外气温轻轻松松地就跌到了零度之下。 寒来暑往，秋收冬藏。 又是一季严冬。 林尔拿到节目组发来的嘉宾请帖的时候是在十二月初，节目组倒是也算贴心，给了受邀嘉宾们小半个月的准备时间，第一期节目的拍摄时间定在了16号和17号这两天。 正好是双休日，也不会耽误学校的课。 十六号上午十点，节目组全体人员先在江州电视台大本营集合，再由专车接送前往拍摄目的地。 江州卫视的大本营就在云中区，离大学城并不远，开车过去的话也就不到半小时的路程，再加上林尔和谢衍平时起得又早，到集合地的时候还没过八点钟。 其他嘉宾都还没来，节目组的摄影师们倒是都准备就绪了，还有一些小问题在跟导演交流。 导演过来打过招呼之后，小助理就将两人带到了后面的休息室里。 林尔刚坐下，手里拿着的手机就嗡嗡震动了起来。 是个视频通话。 林尔没细看，还以为是温淼，指尖随意一摁，就点下了接通。 结果下一秒，屏幕上就出现了一张巨大且怪异的绿脸。 “？！”林尔一呆。 哦嚯！ 什么鬼东西？ 她被惊得手一抖，差点儿把手机给扔地上。 好在谢衍眼疾手快地给托了一下。 林尔这才拿稳了手机。 见她一副受了巨大惊吓的模样，谢衍微有疑色：“怎么了？” 林尔没回答，只带着一脸不忍直视的表情把手机屏幕转向了他。 谢衍顺势把目光往屏幕上一落，同样对上了一张绿得尤为正宗的大脸。 谢衍：“……” 谢衍难得愣了愣，随即沉默下去。 冷不丁地看到这样一张脸，搁谁都给吓一跳。 第955章 凸眼绿蛤蟆 谢衍仔细看了一会儿，才发现这张脸的主人是贺寅。 他脸上的妆容太浓，脑袋又离摄像头太近，这才让人一时没认出来。 林尔特意做了下心理建设，才把手机屏幕重新转向了自己，她直接问道：“你能不能离屏幕远点儿？” “哦哦行。”贺寅一边答应着，一边往后撤了撤脑袋。 在和手机前置摄像头隔了一段距离后，贺寅几乎怼到屏幕上的那张脸终于有了个人样。 虽然妆容依旧可怕，但起码能看出来是张人脸了。 林尔一直盯着他这大开大合的妆容看：“你这妆……？” 贺寅摸了摸脸：“妆怎么啦？” 林尔本来是想问“谁要如此害你”的，但话涌到嘴边，她又临时换了个问法：“谁给你化的？” “肖仔。”贺寅如实道。 林尔：“……” 行，直男的手法就是如此狂野。 对着这样一张脸，林尔实在夸不出来那些违心的话，只好换了个话题问：“你不会打算顶着这张脸回老宅？” 要是让贺老爷子看见了，还不得吓得当场翻白眼？ “当然不是。”贺寅摸着自己的脸说，“我一会儿要去广场路的那个漫展，下午才回老宅，回去之前我肯定要把这个妆给洗掉。” “……” 林尔心说，那是得洗掉。 “这不是昨天刚从猫爷那里顺了一盘灰绿色的眼影吗？”贺寅把手机往支架上一放，一边低头选着口红一边说，“我寻思着新东西得上脸试试啊，就挑战了一下这个色系。” “……” 林尔觉得这个妆容不是对贺寅的挑战，而是对她的挑战。 尤其是对她心脏的一个挑战。 偏偏贺寅毫无知觉，还在喜滋滋地问她：“尔爷，你看我今天的这个妆怎么样？” “……” 林尔沉默起来。 她觉得她没法评价。 这已经不是单纯的好不好看的问题了，这妆怎么说呢？ 挺能挑战人的审美底线的。 “尔爷？” 没得到答案，贺寅又喊一声。 “……” 林尔回答不上来这个无论是对自己的眼睛，还是对自己的心脏都很残忍的问题，只好把手机屏幕转向了谢衍，非常不厚道地将这个烫手山芋丢到了自己男朋友的怀里。 “说话呀，河马在问你呢。”她睁着眼睛说瞎话地道。 谢衍：“……” 谢衍无声地抬起眸来，眼睛里要表达的意思很明显。 朋友，你摸着你的良心再说一遍，你确定是他是在问我？ 不过贺寅倒是还真不在意回答他话的那人到底是谁，反正他也只是想要一个捧场的观众。 “来，兄弟。”贺寅已经挑完了口红，支着脑袋过来，同时口中跟着林尔问道，“你就用男人的眼光大胆地告诉我，你觉得我今天这妆怎么样？” 他还特意往镜头前凑了凑，想让谢衍看得更仔细一些。 而事实上，谢衍也确实是仔细地看了。 “兄弟，不要怕，大胆点。” 贺寅自信极了，他就像是吃了传说中的旺仔牛逼糖，自信又炫酷地问，“你就看着我的脸大声地告诉我，我酷不酷？” 谢衍有意忽略掉了他那个“酷不酷”的问题，只仔细地端量了他片刻，而后慢声下了结论：“兄弟，不瞒你说，我感觉你好像一只凸眼的绿蛤蟆要去蹦迪斯科。” 贺寅：“……” 贺寅脸上的自信表情瞬间凝固住了。 嗨，朋友，请问你礼貌吗？ 有了尼古拉斯殿下的开门红，接下来的话就好说多了，于是，林尔踩着自己男朋友的尾音开了口：“说实话，河马你这有点儿吓人了啊。” 她看着手机里的那张明显就是青蛙成精的脸，顿了半秒钟之后，又对刚新鲜出炉的那个形象比喻做了个如实的补充：“我刚才看到的时候，都没认出来是你。” “……”贺寅想了下自己刚才听到的那句“蹦迪的凸眼绿蛤蟆”，不太相信地反问道，“有点儿？” 凸眼绿蛤蟆都出来了，确定还只是“有点儿”的程度？ “好。”林尔顿了顿，双眸注视着手机摄像头，然后诚实地改了口，“你把‘有点儿’换成‘很’，就是我真实想要表达的意思了。” “……”贺寅还是不太死心，拿过桌上的镜子照了几分钟之后，确认似的又问了一遍，“有那么夸张？我这脸真的很吓人吗？” “嗯。”林尔和谢衍同时点头，“一点儿都没夸张，真的很吓人。” 贺寅继续问：“到底有多吓人？” 谢衍“唔”了一声，道：“是吓到想连夜扛着绿皮火车去西北大沙漠种梭梭树大胡杨来积德行善以请求上苍日后不要让我再见这等奇物的程度。” 贺寅：“……” 贺寅无言片刻，而后“啪”地一下挂断了电话。 好了好了，别说了，已经知道丑了。 这就去洗脸。 屏幕中的那张绿脸终于消失不见，林尔谢衍两人双双是松了一口气。 长时间的对着那样一张脸，也是对身心健康的一种折磨。 看多了，也容易折寿的。 贺寅的这通视频刚刚挂断，下一秒，温淼的电话又打了过来。 像是掐算好了一样。 感觉到刚熄了屏的手机在嗡嗡震动，林尔低头瞥了眼来电显示，看清来电人是谁之后，她举起手机朝谢衍示意了一下，起身去阳台接电话了。 林尔前脚刚走到阳台，另一位嘉宾后脚就进了休息室。 如果林尔在的话，就能认出来这位刚进来的女嘉宾是谁了——热播小网剧《在风吹时》里的女主：安沁。 只是一不刷微博，二不看新闻，三不追影剧的常年2g网在线的优秀选手——尼古拉斯殿下，确实是不认识这人，自然也就没有要打招呼的意思。 倒是安沁一进休息室，就注意到了房间里的人。 年龄不大的一个少年，看起来也就十八九岁，模样很陌生，却长得极为出挑，尤其是一张桃花眼，勾魂夺魄。 安沁愣了愣，下意识地在门口站住。 这是节目组的嘉宾？ 早在前段时间，节目组就将嘉宾名册一一发给了受邀艺人们。 第956章 过来 名册上除了艺人简介之外，还附带着艺人的照片。 安沁在翻资料的时候特意多看了两眼嘉宾的照片，脑中也对这些嘉宾有个大概印象，但眼前的这个漂亮少年，她是真没见过。 难道是素人？ 不过素人能长这么帅？ 短短两秒钟的功夫，安沁的心思已经转过了千回，她迅速调整好表情，落落大方地从门口走过来，停在谢衍面前，主动打了个招呼：“你好。” 谢衍漫不经心地扫她一眼，微微一点头：“你好。” 噫…… 这张脸近看更精致了。 但凡是审美正常的人，都没法拒绝这样一张漂亮的脸。 安沁的眼神近乎直白：“你也是嘉宾吗？怎么称呼？” 谢衍没说话，只是抬手指了下自己衣襟上别着的那枚节目组发的嘉宾徽章，算是一次性地回答了两个问题。 安沁的视线顺着他手指的方向一落。 只见那枚圆圆的蓝色徽章上清清楚楚地印着四个楷体小字：尼古拉斯。 安沁：“……” 啊这？ 这是他的艺名吗？ 谁给起的艺名啊？ 经纪人也不说管管，起名人的这个审美也太可怕了？ 安沁短暂地迷茫了两秒之后，随即果断地切换了话题：“你也是娱乐圈的吗？我以前怎么没见过你？” “不是。”谢衍的回答依旧是礼貌而疏离，透露着浓浓的“我们不熟”的信息。 大概是帅哥在女孩子面前总会得到优待，虽然只得到了言简意赅的两个字，但安沁完全不介意他冷淡的态度，只恍然大悟般地点了点头，尾音拖长的“哦”了一声。 既然不是娱乐圈的，那就是素人了。 就是不知道导演从哪儿挖的这么帅的素人，即便是放在帅哥如云的娱乐圈里，这也是个颜值天花板的水平。 素人来参加这个节目，莫非是打算借此出道？ 安沁在心里思量着这些，面上却什么都没表露出来，只是故作好奇地问道：“你来参加这个节目，也是想进娱乐圈吗？” “不是。”像是提到了他感兴趣的话题，谢衍终于抬起眼来，舍得给她一个眼神了，“我是来陪我女朋友的。” 女朋友？ 这话一出来，安沁又是一愣。 节目组的嘉宾总共七位，四男三女，受邀女嘉宾中除了她之外，就是猫咪小耳朵的那两位了——主唱温淼，鼓手林尔。 安沁比较熟悉的还是活跃在人前的温淼。 当然，这种熟悉也是指的单方面熟悉。 虽然平时私底下没接触过，但在荧幕上会时不时地看见。 娱乐圈里一直都有真假掺半的小道消息，说猫咪小耳朵的那位主唱确实是有个男朋友，只不过是因为男朋友是圈外人，各大营销号和狗仔小队也没那个胆子将人曝光出来。 毕竟这位几乎将“惹我者——死”死个字写在明面上的温姑娘，正面硬刚各大营销号的壮举至今还在娱乐圈流传着。 至于乐队中的另一位——林尔。 安沁还真不熟。 比起经常给各大热播剧唱主题曲的温淼，这位鼓手小姐姐就低调神秘多了，除了必要的乐队演出之外，几乎从来不在公开场合露面。 而且，一不接商演，二不接采访，三不接综艺。 就连乐队演出时也都是一副大墨镜遮住半张脸的打扮，估计亲妈见了都认不出来这是自己的娃儿。 但从今年的年初开始，乐队就不怎么活跃了，音乐节的邀请函推拒了一个又一个，像是恢复了他们之前的那种佛系状态。 再到后来，从今年下半年开始，就连温淼都隐隐有了要退圈的意思。 说起来，节目组能请来猫咪小耳朵的这两位，安沁还真有些意外。 当然，更令她意外的是所谓的素人嘉宾，居然是圈外男友。 没有人对八卦不感兴趣，尤其是八卦的对象还是一个颜值犯规的大帅逼。 安沁立刻热情地支过了脑袋来。 于是林尔接完电话，从阳台那边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 帅男靓女，一人各占半方沙发，女生热情大方，男生温柔内敛，一人叽叽喳喳地说着话，一人漫不经心地听着，空气中还隐约可听见外面走廊里传来的轻快钢琴曲。 林尔的脚步停住，抱臂微微眯起眼来。 啧，别说，这画面看起来还挺和谐。 当然，如果其中的男主角不是她男朋友的话，那这个画面就更和谐了。 安沁整个人的注意力都在谢衍身上，也没听见背后传来的脚步声，还在没话找话地聊着：“小哥哥，你这个眼镜挺好看的呀，在哪儿买的？” “没买，女朋友送的。” “……” 看来得换个话题。 “你耳朵上的这个耳骨钉也好好看啊，是从哪里打的啊？” “忘了，女朋友带着去的。” “……” 离开“女朋友”这个话题你就不会聊天了是？ 林尔虽然不是那种爱吃醋的性子，但还没心大到任由着别人挖墙脚的地步，见那女嘉宾老是围着谢衍转，林尔心里有点儿不大痛快了。 她也没往沙发那边走，就在离着客厅两三米的地方站住，然后抬手打了个响指。 “嗒”的一声清响，打断了两人的“愉悦交谈”，也引得两个人同时回头朝声源处看过去。 安沁几乎是一眼就认出了这人是谁。 那是一张风情明艳的脸，偏生一双凉薄清冷的眼，矛盾又对立的两种气质在她身上奇异地糅合在一起，堪称一绝。 安沁只在之前网上流传出的学校校庆大典的视频里见过一次这位神秘鼓手的真容，却是想不记住她的模样都难。 毕竟是世间罕见的颜值。 林尔的视线只在安沁的身上停留了短暂的半秒钟，就无波无澜地将目光一掠，轻飘飘地落在了自己男朋友的脸上。 她抬手，纤细净白的指尖虚虚一点谢衍，要表达的意思很清楚： ——“过来。” 接到指示，谢衍从善如流地收了指间把玩着的手机，起身走了过来。 林尔也没特意去等他，只用眼角的余光瞥了安沁一眼，转身就朝阳台走了。 第957章 今日任务 谢衍自然是跟了过去。 休息室的阳台的半开放式的，正对着的就是电视台对面的城市公园，林尔站过去，侧身往栏杆上一靠，手肘一抬，松松搭在上面。 小姑娘的情绪都写在了脸上，谢衍轻而易举地从她脸上读出了一行大字——“我现在心里有点儿不太痛快”。 而且，谢衍有一种奇妙的直觉，这点儿不痛快好像还和他有关系。 嗯？ 他说错话了？ 谢衍花了三秒钟的时间，尤为仔细地回想了一下自己从早上起床之后一直到现在的所有行为言语，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妥当之处。 思索片刻，谢衍还是走过去，稍有困惑地垂下眸来：“怎么不开心了？” 林尔没答，只是微微歪了歪头，眸光不明地看了他片刻，而后口中忽然冒出了一句：“51的视力，还戴什么眼镜框啊？” 谢衍：“？” 林尔微微眯眼，又说一句：“眼镜框就这么好看，好看到你得天天戴着？” 谢衍：“……” 啊？？？ 眼镜框又怎么不行了？ 谢衍一头雾水，完全摸不着头脑。 戴了这么两年了，也没见她介意啊，怎么现在忽然提起来了？ 但谢衍心中的困惑最终也没能得到解答，因为很快其他嘉宾就陆陆续续地到了。 十点钟，所有受邀嘉宾集合完毕。 导演并着节目组成员开始驱车前往拍摄地。 拍摄地是北川区的一个小镇。 是个5a级景区。 十一位嘉宾朋友的任务也由主持人小武哥发布了出来：经营一家民宿客栈，为客人准备暖心吃食，提供贴心服务，营业额保持正向增长，不要出现负盈利的情况。 林尔拿到任务卡的时候，对着最后一句话沉思了很久。 不要出现负盈利…… 负盈利…… 嗯，看来导演组对他们的要求还真是低。 但很快林尔就发现，这个要求一点儿都不低，甚是还有点儿高了，因为眼前最大的一个问题就是：没有启动资金。 收银台里空荡荡的，一枚硬币都没有。 厨房里也很空，就放着两只鸡——活的，一只鹅——也是活的，并着半篮子鸡蛋，以及几棵蔫巴巴的、不知道放了多久的小白菜。 一行人面面相觑，最后，还是年龄最大的尹彦明主动挑起了统筹部署的担子。 他挽了挽衣袖，然后看着众人犹犹豫豫地问：“有会杀鸡的吗？没有的话，会宰鹅也行，我虽然没弄过，但要没人会的话，我——” 他停顿了一下，才有些艰难地补上了后半句：“也可以试一下。” “……” 众人纷纷报以了迷之沉默。 啊这，谁会这个技能啊？ 又不是厨师。 这时，另一位素人嘉宾——江一宇的女朋友米莉，终于从要杀鸡宰鹅的震惊中缓过了神来，她张了张嘴，说话委婉地道：“既然都不会，要不然就别杀了，都拿去集市上卖了？” 她想了想，又说：“然后卖掉的钱再买点食材，不然没办法做饭。” “有道理。”同为素人嘉宾的尹彦明的女朋友——孟娅赞同地道，“我觉得很少有人会在早餐的时候点鸡鸭鹅这种荤菜。” 尹彦明：“也行，那其他人还有什么想法吗？” 尹彦明特意征求了一下其他人的意见，“如果都没有异议的话，那就先这样安排？” 逃过杀鸡宰鹅这一人生大劫难的一行人纷纷表示了同意。 林尔分到了两个鸡蛋，温淼分到了半颗白菜，谢衍和沈嘉喻共享一只大白鹅，其他嘉宾也多多少少地分到了一点儿东西。 有限的资源分配完成之后，小武哥顶着嘉宾们“其实我今天没睡醒？”的眼神，笑眯眯地出来打了个和场：“没有困难的工作，只有勇敢的打工人。” “……” “加油，打工人们，我们今天的目标就是：不偷不抢，不争不多，各凭实力，卖出最高价，买回来最多粮。” “……” 林尔看着手里圆圆的两颗鸡蛋，陷入了一种深深的困惑之中。 就这两颗蛋，怎么卖出最高价？ 再高它又能高到哪儿去呢？ 抱着“好像不是我没睡醒，而是节目组的策划没睡醒”的这样一种复杂心情，抱菜、捧蛋、拎鹅的四个人来到了后街的菜市场里。 来的路上，谢衍和沈嘉喻共同拥有的那只大白鹅还被三位女嘉宾给用几颗鸡蛋给换走了。 存货的价值再次被压缩。 等到了菜市场，占了个空位之后，林尔把所有的东西拿出来一数。 五枚鸡蛋，半颗白菜。 没了。 最值钱的大白鹅已经被人要走了。 林尔蹲在地上，纤细的指尖轻轻戳着鸡蛋，感觉前路一片黑暗。 “这些东西，能卖十块钱吗？”她忧心忡忡地问。 “我觉得光卖鸡蛋的话，或许可以，但这个东西——”温淼指着蔫巴巴的小白菜，非常诚实地说，“倒贴十块钱给我，我都不要。” 林尔：“……” 看来卖货买粮的任务还是任重而道远啊。 温淼也在戳鸡蛋，似乎在思量着鸡蛋该卖多少钱，但可能她手劲有点儿大，一指头下去，那个倒霉鸡蛋被她戳了个对穿。 林尔：“……” 谢衍：“……” 沈嘉喻：“……” 好了，现在连十块钱也没了。 温淼缓缓地举起了手来，手指头上还插着一枚突遭横祸的鸡蛋，她咳了一声，干巴巴地问：“这样还能卖吗？” “……”林尔同样是缓缓地摇了摇头，告诉了她一个残忍的事实，“姐妹，恐怕是不能了。” 那就没办法了。 她真不是故意的。 温淼站起来，把手指头上串着的鸡蛋抖到了对面的垃圾桶里，然后跑去洗了个手，又回来：“那只能卖四个鸡蛋了。” 林尔还惦念着那半颗白菜，问道：“那小白菜呢？” 温淼想了想，然后非常豪爽地道：“可以当赠品，买鸡蛋，送白菜。” “当赠品是可以的。”林尔点头同意道，“但我觉得这四个鸡蛋卖到二百是不可以的。” 温淼抓了下重点：“二百？” “对。”林尔点头。 第958章 奥特曼蛋 林尔从口袋里拿了张清单出来，展开给温淼看：“我刚才扫了一眼这个，买完清单上的这些食材，我估计最起码也要二百块钱。” 二百啊二百。 这是多么熟悉，又多么遥远的一个数字。 林尔从来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因为二百块钱而苦恼不已。 身为安尔集团的大小姐，林尔从小就听林亦安谈各种生意，她老爸大人所有签订的合同里就没有千万以下的。 可万万没想到，这平时掉地上她都不会弯腰去捡的二百块钱，反而在此刻成了最大的难题。 “这是什么？”温淼往清单上一看，瞅到了上面龙飞凤舞的字。 “购物清单。”林尔说。 “谁写的？”温淼又问。 林尔有问必答：“小武哥。” 闻言，温淼眨了眨眼，手指抵着下巴“咦？”了一声，又道：“什么时候给的啊？我怎么没注意。” “从客栈里出来的时候。”林尔看了她一眼，才说，“当时你在问沈老板，你能不能拎着大白鹅，沈老板说，你可能会把大白鹅的脖子拧断。” 温淼：“……” 啊，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 不过这事还是别提了？ 温淼咳了一声，直接换了话题：“所以，我们要把这五个鸡蛋卖出二百块钱的高价？” “现在看来，确实是这样的，而且——”林尔指了指地上的鸡蛋，特意申明了一下，“不是五个了，现在是四个。” 温淼：“……” 好好，四个。 所以说，四个鸡蛋，二百块钱，一个鸡蛋卖五十？ 噫…… 傻子才买。 温淼刚算完这笔账，却见谢衍不知道从哪里要来了一张白纸，正拿着马克笔往上面写字。 沈嘉喻正好就站在他身边，已经替他把纸上的内容给念了出来：“出售祖传奥特曼蛋四枚（一枚迪迦蛋，一枚泰罗蛋，一枚雷欧蛋，一枚梦比优斯蛋）。” 林尔：“……” 温淼：“……” 古有赵高指鹿为马，现有尼古拉斯指鸡蛋为奥特曼蛋。 谢衍继续往下写，沈嘉喻跟着继续往下念：“寻找有缘人买蛋，珍藏多年，生活所迫，忍痛割爱，懂的人都懂，不懂的人我也不解释，能不能孵出来小奥特曼全看缘分。 缘分到了，小奥特曼出壳，缘分没到，你买个开心，买了乐呵，买个幻想。 今日特价，199元枚，四枚可打九折。 小本生意，谢绝还价，一旦售出，恕不退换，请考虑好再买。” 林尔：“……” 温淼：“……” 这能行吗？ 这明显就是在胡说八道啊。 对面摊位上有个出摊卖土豆的小青年，看到这一幕，立刻嗤笑一声，不无嘲弄地说：“这玩意儿要是能卖出去，我他妈当场表演一个倒立吃土。” 但从玛丽苏星球来的王子殿下果然不是一般人。 他说行，那就一定能行。 卖“奥特曼蛋”的牌子才刚竖起来，一位拎着果篮的年轻姑娘就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她在摊位面前停下，左手把滑下来的挎包往肩膀上一挂，右手抓着手机，食指朝前伸着，对着地上的四枚“奥特曼蛋”虚虚划了一个圈，分外爽快地道：“这些‘奥特曼蛋’我全要了。” 刚立下fg就被啪啪打脸的小青年：“……” 好了，刚才的话就当他在放屁。 他什么都没说过。 林尔找了个塑料袋，把四枚鸡蛋……哦不是，是把四枚奥特曼蛋装了起来，朝人傻钱多的美女小姐姐递了过去。 美女小姐姐从钱包里抽出来一张红钞票，“啪”地一下往谢衍手里一塞，随即一个笑眼抛了过去：“帅哥，我给你一百，再买了你的联系方式行不行？” 谢衍挑了挑眉，笑了。 “不好意思呢。”他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随之敛起，眼神温柔又深情地看了过去，“我们这里是正规生意，只卖蛋，不卖色。” 他不动声色地把从天而降的红票子递到林尔的手里，同时递过来了一个眼神，示意她找钱。 林尔抓着这张飞来横财，表情稍显无奈。 哪有零钱可找。 他们全身上下的家当就这四枚蛋。 哦不对，还有半颗烂白菜。 但买了“奥特曼蛋”的这位富婆小姐姐好像也不怎么在意找不找她零钱，听见谢衍这样说，也没什么特别反应，只是有些遗憾地摇了下头：“这样啊，那行。” 她又冲谢衍笑了笑，然后爽快地摆了下手：“剩下的钱也不用找了，你长得帅，我花钱也花的开心。” 语罢，揣着四枚“奥特曼蛋”的富婆小姐姐踩着高跟鞋，扬长而去。 旁边摊位上被这通神操作惊呆了的其他嘉宾们：“……” 啊？ 还能这样？？？ 抱着半颗烂白菜却愁于不知如何转手卖出去的尹彦明为之惊叹道：“这小兄弟的操作真是纹身师闭眼——秀了我一脸啊。” 他的那位抓着大公鸡鸡头的女朋友紧跟而上，接话道：“说得更形象一些，这真是和尚的房子——庙啊。” 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的尼古拉斯殿下则非常低调，且谦虚地表示道：“一般，也就是小青蛙跳水——普普通通的秀。” 目前还没收获一分钱的其他嘉宾朋友们：“……” 你们已经悠闲到搁这儿玩起歇后语接龙来了吗？？？ 手捧两颗小鸡蛋的陈冽脸上露出了一个麻木了的表情：“我以为所有人都跟我一样，拍戏打工累死累活的，要不是参加这个节目，我都不知道在这个压力这么大的社会中，居然还有这么多如此悠闲的人。” 同样捧着小鸡蛋的程盏一脸沉痛地点头附和道：“是的，在我还不分黑白昼夜二十四小时地练舞的时候，有些人，从出生的那一瞬间就已经赢了。” 他捏着鸡蛋深深叹气：“唉，下次投胎的时候，能不能让我也长得帅点儿？也不用帅到能把鸡蛋卖到十九块九的水平，能卖到九块九我就心满意足了。” “……” 经此这桩成功至极的生意，温淼大受启发。 第959章 奇才 林尔揣着一百块钱回头看她的时候，就见她不知道从哪儿找了根破木棍子，大刀阔斧地插在了沈嘉喻脚边的地上，破木棍儿面前同样立了个小牌子。 上面白纸黑字的写着： “本人孙氏，先祖悟空的第七百三十八代传人，现出售家传神器金箍棒，一口价，六十六，恕不还价。听闻是太爷爷无意中从耳朵里掏出来的，老人家已经成仙得道，只留金箍棒于后人，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 这个跟谢衍扯得不相上下。 但就这么离谱的东西，沈嘉喻还真把它给卖出去了。 一个看脸办事的年轻姑娘眉开眼笑地捧走了他的“祖传金箍棒”。 温淼同样收获了一张鲜红的大票子。 哦嚯…… 温淼晃着手里的票子忍不住在心里感叹起来，颜值这玩意儿，果然很好用。 被颜值蒙蔽了双眼的妹子们啊，可长点心。 男人长得再好看，又有什么用呢？ 只会坑你花钱。 旁边摊位上的年轻嘉宾们已经是一种呆若木鸡的状态了，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自己该作出何种反应才比较正常。 同样捧着两颗鸡蛋的江一宇低头望着自己的“资产”，喃喃自语地道：“我能不能也试试？” “恐怕不能。”女朋友冷静地为他分析道，“人家尼古拉斯和沈老板可以这样卖，是因为有颜值支撑着，你要是学他们这一套，会被小姐姐们扭送到警察局的，到时候还要告你诈骗。” 感觉心口被戳了一刀的江一宇：“……” 女朋友歪头瞅着他，一板一眼地再补一刀：“蛋没卖出去，倒是小事，但告你诈骗，那就不是小事了。” 又被戳了一刀的江一宇：“……” 好的，谢谢亲女朋友，现在已经清醒了。 成功收获两张钞票之后，林尔仔细将清单上的东西计算了一下，然后将需要资金的小数点精确到了“毛”的上面。 “现在还差十三块五毛钱。”林尔说。 “没关系，就差这一点儿了。”经过两桩成功的生意，温淼此刻对未来充满了信心，“我们还有个烂白菜……不是，我们还有半颗小白菜没卖。” 她一边说着，一边扭头朝摊位上看过去，然后就发现，那半颗开启她财富之门的蔫巴小白菜已经不翼而飞了。 摊位的油布上，空空如也。 “诶？”温淼睁大了眼睛，脑袋上的问号一个接一个地往下冒，“我小白菜呢？？？” 明明刚才还在的。 “没有了。”林尔温温吞吞地说出了一个大家都能看到的事实。 温淼摸了摸头发，纳闷地问道：“你扔了吗？” 林尔平静摇头：“没有。” “那去哪儿了？”温淼疑惑地又问。 “狗嘴里。”林尔再度平静地回答道。 温淼：“？” 哪儿？？？ 林尔把站在自己身后的某位始作俑者给拖了出来，然后平铺直叙地讲诉了一下小白菜不翼而飞的全过程。 “刚才有只流浪狗一直在这里徘徊，谢甜甜朝它招了招手，它就跑过来了，然后他指了一下小白菜，那狗‘汪’了一声，他就大大方方地把白菜送给狗了。” “……” 呃，挺好的。 善意之举，值得提倡，爱护动物，人人有责。 “没事儿，送就送嘛。”温淼也不太在意那半颗烂白菜的死活，反正她一开始就打算把它丢在垃圾桶里的，“二百块钱都到手了，十几块钱还不好挣么？” “怎么挣？”林尔发出了灵魂疑问。 她是真觉得这十几块钱还真不太好挣。 温淼歪头想了好大一会儿，才试探着说：“我们去捡塑料瓶子？” 林尔：“……” 林亦安一定不知道他的宝贝女儿因为一个综艺节目，即将去翻垃圾桶，捡里面的水瓶子。 如果他知道，他此刻一定会听得晕过去。 作为一个重度洁癖症的患者，林尔是真的不太想去翻垃圾桶，于是她沉默了片刻，艰难地问了句：“猫爷，除了捡瓶子之外，你还有没有其他的主意？” “有。”温淼从来不会让人失望，她立刻抛出了第二个方案，“还有一个，不需要成本，也不需要多大功夫，坐着喊两声就行了。” 林尔立刻期待起来：“什么？” 温淼认真道：“乞讨。” 林尔：“……” 这节目和她预想中的剧本好像不太一样啊？ 在她自己划定的剧本中，并没有乞讨的这个流程。 但总而言之，不论是捡水瓶子也好，还是乞讨也好，买食材的钱最后还是凑够了。 四个人买完东西，立刻打道回府。 作为主持人的小武哥没跟着去集市，而是留在了客栈看家。 此时，小武哥正倚着客栈门口的栏杆，忙里偷闲地跟几个小助理们聊着天，见他们四个这么早就回来了，他的脸上顿时露出了一副惊讶的表情：“你们买完了吗？” “对呀。” 温淼走在最前面，举着手里的一个小购物袋给他看。 小武哥：“？” 小武哥仔细回想了一下他们这组小队分到的物质——两枚鸡蛋，半颗白菜，一只大白鹅。 期间，听半路折回来的小助理说，鹅还被三位女士用三枚不值钱的蛋给换走了。 小武哥在心里盘算了半天，这些东西顶多就卖个十块钱，而且还得是卖给那种人傻钱多的爱心人士——不为买蛋，只为关爱贫苦群众。 但看他们这组好像是完全没费力就取得了累累硕果的样子，小武哥的一颗心顿时像是被猫爪挠过，痒得不行。 浓烈的求知欲“嗖嗖嗖”地全冒了出来。 小武哥一边看着塑料袋里的那些食材，一边好奇心极为旺盛地问道：“这么多东西，得挺贵的？你们买食材的这钱，是怎么赚来的啊？” “这个，得问他俩。”林尔一言难尽地指了指谢衍和沈嘉喻，并没有多说。 “没错。”温淼脸上也是一副难以言喻的表情，非常沉重地说了一句，“钱都是他们俩赚的，我们俩就是个跑腿的小弟。” 第960章 碰瓷 说完之后，她伸手拿过了沈嘉喻手里的塑料袋，跟着林尔往厨房走了过去。 留在原地的小武哥：“诶？？？” 被两人这样一说，小武哥更是好奇得抓心挠肝。 与此同时，扛着摄像机围过来的摄像大哥们非常配合地把镜头直接切给了两只“聚宝盆”。 虽然知道嘉宾领口都夹着小型麦克风，但为了节目效果，小武哥还是变戏法似的摸了个话筒出来，往前面一举：“来来来，我们先来做个小采访。” 小武哥空着的那只手摸了摸下巴，而后脸上露了个大为不解的表情出来：“你们卖食材的这些钱都是卖鸡蛋得来的吗？” 这年头，鸡蛋这么值钱了吗？？？ 沈嘉喻无意地避了避镜头：“大部分不是。” 更确切的说，他的那张红钞票是卖“祖传金箍棒”得来的。 虽然这金箍棒，就是一根破木棍。 “诶？大部分不是？”小武哥被这个答案弄得越发疑惑起来，“那你们的这个主要收入是……？” 沈嘉喻：“嗯，碰瓷。” 小武哥：“？” 啊、啊？ 碰瓷？？？ 小武哥顿时石化在原地，一时之间有些接不上话来。 他本来想下意识地问一句“真的假的啊？”，但看沈嘉喻说话似真似假的样子，他又默默地把这句已经涌到了舌尖的话给咽回了肚子里。 但单从表情来看，他是真捉摸不准这位帅哥到底是在说真的，还是单纯的在开玩笑。 顿了一下之后，小武哥微有凌乱地把话筒移向了另一只“聚宝盆”，然后出声问道：“你也是碰瓷吗？” “哦。”谢衍漫不经心地回道，“我不是。” “那你是——？” “坐在路边上，然后随机抽取一位幸运的街边路人，将金钱投掷至鄙人碗中。” “……” 第一次听见有人可以将“乞讨”这一事说得如此文艺而又清新脱俗。 小武哥满脸怀疑人生地抱着话筒退下了。 这绝对是他主持人生涯里的滑铁卢，两位帅哥朋友一个比一个能讲冷笑话。 啊…… 好冷。 其他组的嘉宾都还没回来，林尔这一组买来食材之后也就暂时没什么事需要忙了，因为具体要做什么菜还要等所有嘉宾聚在一起，商议过后再定下。 这事儿也不急，毕竟客栈提供的早饭最快也得明天才开始上桌。 但下午茶的准备已经需要提上行程了。 两点之后，客栈就要开门，下午茶要供应上才行。 虽然机器、食谱和原材料都有，但各种口味的果茶还是让人看晕了眼。 林尔和温淼研究了半天，也没拍板定下来。 正好旁边隔着两间铺子的地方就是一家饮品店，这还是今天新开的，庆祝开业的音乐都还没停。 在小武哥的建议之下，林尔决定去隔壁的饮品店里取取经，看看哪种口味的果茶比较受欢迎。 食材还没收拾完，温淼和沈嘉喻就留在了店里，由林尔和谢衍揣着仅剩的十元巨款前往了隔壁饮品店。 但还没走到饮品店的门口，林尔就停住了脚步，动作缓而慢地举起了手里的纸币，肃然道：“我忽然想到了个问题。” “嗯？” 谢衍同样停下，侧过头来看她。 “十块钱。”林尔晃了晃手里的巨款，非常担心地问道，“能买到一杯果茶吗？” “能。”谢衍想了想，回道，“还是有便宜的饮品店的。” “但这是在景区。”林尔对他的话持着一种怀疑的态度，“再便宜也不会便宜到十块钱？” 谢衍微微拖着尾音“嗯”了一声，又道：“虽然不会便宜到十块钱，但有可能不要钱。” 林尔：“？” 朋友，你在想什么好事好事呢？ “你看——”似乎是看出来了她要表达的意思，谢衍抬手指了指店铺门口立着的大广告牌，示意她往那边看，“上面写着呢，新店开业，品尝。” 嗯？ 还有这等好事？ 林尔顺着他指的方向看了过去。 果然在广告牌上看到了“”的字眼。 林尔迟疑了一下，停在原地没有动。 虽然写明了是，但她还是有些犹豫，她总不能一进门就给人家老板说“你好，听说你们这里可以品尝，我可以喝一口吗”这句话？ 她，还是有点儿偶像包袱的。 脸皮虽厚，但不是用在这方面的。 林尔还在艰难地做心理斗争的这个空档里，谢衍已经非常坦然，且从容地拉着她走了过去。 毕竟连“随机抽取一名幸运儿在线为我散财”的事儿都办了，还有什么是豁不出去的呢？ 但林尔纠结的那事儿没有发生。 两人刚过去，还没说话，站在门口手里端着个托盘做推广的店员小哥哥已经热情万分地迎了上来，并且开启了滔滔不绝的模式：“帅哥，美女，你们好，我们新店开业，现在品尝，可以请你们抽出小小两分钟的时间，品尝一下我们的新品吗？” 可以可以，当然可以。 简直太他妈可以了！ 林尔的心里已经开始欢呼起来了，但脸上仍然是不动声色，继续保持着“生人勿近”的冷淡表情，非常矜持地点了点头，然后“嗯”了一声。 谢衍偏头看着她，忍不住笑了下。 啧。 时时刻刻都不忘偶像包袱的小姑娘。 店员小哥臂力惊人，举着的托盘上放着四五个透明的凉水壶，硬是在风声中纹丝不动，凉水壶里面装着的都是新品果茶，颜色已经透过玻璃壶露了出来。 红的，绿的，蓝的，紫的…… 总而言之，什么颜色都有，像个液体调色盘似的。 林尔盯着玻璃壶看了一会儿，然后指了指最边儿上的浅绿色，问道：“这是什么？” 店员小哥答曰：“渣男气泡水。” 林尔：“……” 这名字—— 还挺有讲究，怪不得是绿色啊。 别有深意。 店员小哥把托盘放在门口的桌子上，然后从桌下拿了个纸杯子出来，拎起“渣男气泡水”就倒了一杯，然后往林尔面前一递，热情地道：“来，美女，你先尝尝？” 第961章 建议转行 “来，美女，你先尝尝？” “谢谢。” 林尔一边伸手接过，一边道了谢。 撇开别的不说，这个渣男气泡水单单看颜色，还是挺好看的，但味道…… 就比较一言难尽了。 林尔形容不出来，那是一种奇奇怪怪的口感。 有点儿像加了白胡椒粉的雪碧。 除了辣嗓子，也没什么特别的味道。 总而言之，喝过一次，一定不会再想喝第二次。 林尔只喝了一口，就把纸杯拿在了手里，看起来不太想继续喝了，她偏头看了谢衍一眼，示意道：“你还想尝吗？” 谢衍从她的表情里读出了“这味道不太美妙”的意味，但素有“人间绝美小作精”之称的尼古拉斯殿下就喜欢在作死的边缘反复翻滚旋转跳跃。 “想。”谢衍面不改色地说。 林尔：“……” 行，勇士。 林尔心情复杂地微微一抬下巴：“选。” 谢衍往托盘上的凉水壶上扫了一圈，而后抬手一指牢牢占据c位的大红色，问道：“这个呢？” 店员小哥再度答曰：“哦，这是叫海王赤焰茶。” “……” 啧。 渣男，海王。 这名字起的有点儿意思。 店员小哥同样从桌下拿出了个新的纸杯子出来，大刀阔斧地往里面倒满一杯，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纸杯子塞到了谢衍的手里，像是生怕他反悔一样。 店员小哥热情不减：“来，帅哥，尝尝！” “……” 林尔从这个可怕的颜色上就觉察出了不对劲儿，但奈何男朋友非要找死，身为女朋友的她自然不能拦着。 尝！ 没关系，使劲儿尝。 她拦一下就算她输，瞧她多贴心。 林尔在心里感叹往自己的体贴，很快就将注意力重新放回了谢衍的身上。 谢衍的手里已经端上了那杯海王赤焰茶。 他像是觉得这颜色挺新奇，垂眸打量了一会儿，才举起纸杯喝了一口，但随即，他的表情一顿。 林尔凑近，观察着他的表情：“怎么了？” 谢衍：“……” 谢衍以一种很难用语言来描述的表情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虽然这玩意儿喝得他很不舒服，但碍于礼貌，谢衍还是咽了下去。 当然，咽下去之后，他拿过林尔手里的那半瓶矿泉水，仰头连灌了好几口，试图压下去那个无论是对他的味蕾，还是对他的胃，都很残忍的味道。 林尔从他的这个反应上就得出来了个结论： ——看来又是一碗黄泉水。 可能颜色越深，就代表着味道越可怕。 她那个什么渣男绿还能忍。 偏偏谢衍幸运女神附体，上来就挑了个颜色最深的。 到最后，谢衍连店员小哥另送的那杯海王赤焰茶都没要，店员小哥见他不接，只得遗憾地作罢了：“那好，下次你来，给你第二杯。” 谢衍：“……” 还第二杯？ 倒贴他钱，他都不来。 放人走之前，店员小哥一拍脑袋，“哎呀”一声，又道：“帅哥，你等下——” “……” 谢衍停住，而后没什么表情地转过身来。 “忘记问你了，你觉得刚才喝的这杯果茶口感怎么样啊？有哪些方面需要再稍做改良吗？”店员小哥立刻叽哩哇啦了一大通，“你有什么建议，都说出来！我们虚心接受指教的。” 谢衍看他一眼，面无表情而又礼貌十足地道：“建议转行。” 店员小哥：“……” 啊这？ 他们的问题有这么大吗？？？ 林尔盯着那鲜艳艳的颜色看了一会儿，而后扭过头来，小声道：“你这个真有这么难喝？” “你这就格局小了？”谢衍抬手，指尖抵起眼镜框，捏了两下鼻梁骨，又说，“你把格局打开。” 林尔不解：“啊？” “这已经不是难不难喝的问题了。”谢衍道，“用‘难喝’这一词来定义它，都俗了。” “……” “这个可能就是传说中的孟婆汤的人间世版，一口下去，即可收获回顾前生今世的特效，入口的那一瞬间，人生走马灯三百六十度地绕着你脑袋转。喝了它，你就能梦回大清，化身香妃，死的时候蝴蝶都会围着你翩翩起飞。” “……” 啊这？ 有这么夸张？？？ 像是看出了她脸上的怀疑，谢衍闭了闭眼，又说：“就这么说，我从撒哈拉沙漠爬回来时我没流泪，我从亚马逊河游回来时我没流泪，我从阿富汗扛着机枪连夜逃回来时我没流泪，但现在——” 他微微一顿，像是在组织措辞，而后继续说道：“我只喝了半口海王茶，我就开始忍不住泪流满面直至泪水汇聚成长江黄河再淌入世界四大洋了。” “……” 好，懂了。 毫无收获，甚至还受到了身心双重伤害的两人最后带着一杯赠送的海王赤焰茶回了客栈。 嘉宾已经回来了一半，放下买到的食材之后，就都聚在收银台前研究着令人头疼的食谱。 但凡是混娱乐圈的艺人，大部分都面临着“五谷不分，四体不勤”的这个问题，当然，节目组请到的这几位嘉宾也不例外。 林尔相当自觉，她知道自己不会，说不定还要帮倒忙，就没往那边凑，而是去了后面的厨房。 绕过收银台侧面的楼梯，就是客栈的小厨房了。 大概是为了防止油烟窜到前厅，厨房并不是开放式的，只在靠近收银台的地方留了个入口，入口处也没安装门板，只在门框顶上挑了一层水晶帘子，高高地悬在半空。 偶尔风从窗口吹过，带得半透明的圆珠叮咚作响。 透过半悬着的帘子，很容易就能看清里面。 厨房里就温淼和安沁两个人。 林尔刚走到厨房门口，隔着一层半悬着的水晶珠帘就听见了两人的说话声音。 声音大的那个是安沁：“明明是他先撩的我。” “醒醒，姑娘。”温淼看起来很想丢她个白眼，看看在她是女生的面子上，又非常努力地忍住了，只说，“你不能因为人家尼古拉斯长了双桃花眼就故意碰瓷？他眼睛天生就那样，那又有什么办法？” 第962章 难搞 “不是这样的。”安沁坚持着自己的想法，甚至还举了个例子出来，想要以此来说服她，“你看他都愿意用大白鹅来换我的鸡蛋了，是大白鹅啊！” 温淼：“……” 啊？ 这也算撩？？？ 人家谢衍听了都得惊呼一句“勿碰瓷”了？ 这也太扯了。 “我觉得但凡是个智力正常的人，都不会同意换的，谁不知道大白鹅比鸡蛋值钱多了？” “……” “谁不想早点卖完东西回去啊？”安沁一脸感动地说道，“他明知道鸡蛋不值钱，却仍然愿意跟我交换。” “……” “如果这都不算撩，那什么才算？” “……” 温淼的那个强忍着的白眼终究还是没忍住，毫不掩饰地翻了出去。 在这一瞬间，她想起了纵横于各大网络的“丫头文学”。 ——“丫头，眼神是骗不了人的，承认，你已经爱上了我。” ——“不是，你想多了。” ——“我不信，你在骗我。” ——“真没骗你，我就是不喜欢你。” ——“我不信，你在说气话。” ——“我没说气话。” ——“不，我不信，我知道你在玩欲擒故纵。” 温淼觉得她现在就是正在经历这个“丫头文学”的洗礼冲击。 不亲身经历不知道，原来这种文学居然是这么的令人窒息。 温淼试图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人家那是绅士风度，主动谦让女孩子，你懂不懂什么叫绅士风度啊？再说了，他也不是单单只换你的鸡蛋啊，莉莉姐和娅娅姐都过来问了，你把她俩忘了？” 安沁看了她一眼，摇头：“不，我不信。” 温淼：“……” 温淼：“你信也得信，不信也得信，我说的都是大实话。” 安沁：“不，你在骗我。” 温淼：“……” 啊西，什么外星球生物？ 交流这么费劲？ 毁灭算了。 隔着四五米远的距离，林尔都感觉到了温淼身上传递出来了那种“救命，我要窒息了，她这是看了多少丫头文学？”的抓狂信息。 林尔差点儿笑出声来。 温淼姑娘在江州市纵横风云十数年，能打能怼，能说能唠，从未逢过敌手，却不想有朝一日，会在“丫头文学”上输得一败涂地。 其实也难怪安沁会误会，林尔也误会过。 谢衍的那双桃花眼眼天生带苏，确实是看谁都是深情又温柔的模样。 以至于林尔一度以为他和沈妄、时桑确实有一腿，三个人确实是在进行着紧张又刺激的三角恋，只不是沈妄在拿林时兮当幌子，时桑也在拿想谈恋爱当盾牌。 就为了掩饰这段纠葛又复杂，且不容于世俗的不伦三角之恋。 直到后来，她在一次晚宴上偶然见到了谢衡。 见到了那双同谢衍如出一辙的桃花眼。 林尔终于醒悟。 哦…… 那段“不伦三角恋”好像不是她想象中的那个样子。 林时兮可能不是沈妄打出来的幌子。 时桑也可能是真的想谈恋爱。 因为林尔清楚地看到，谢衡在同林亦安说话的时候，那双漂亮眸子也像是在给林亦安暗送秋波一样。 而事实上，谢衡对林亦安是真没那个意思。 单纯的就是那双桃花眼的锅。 也怪不着谢衡。 厨房里，温淼还在努力同“丫头文学”做着最后的抗争：“姑娘，你真的真的想多了好吗？！尼古拉斯会放着我家木木不要，去撩你？你别看他戴着眼镜就以为他瞎啊。” 安沁：“我不信。” 温淼：“……” 行，她忍。 温淼：“不是，朋友，你没看见他那眼镜其实就是个框框，连个镜片都没有吗？” 安沁：“你在骗我。” 温淼：“……” 行，她再忍。 温淼：“我可以作证，他眼神真挺好的，视力51，不远视，不近视，也不瞎。” 安沁：“眼神是骗不了人的。” 温淼：“……” 操！ 忍不了了。 温淼差点儿就要提刀了。 “行了，我现在终于明白了，不是尼古拉斯眼睛的问题，而是你眼睛的问题。”温淼是真服气了，服服帖帖的那种服。 “朋友，我认真跟你讲，你这眼睛的问题很大啊，我建议你这期节目录完之后，去医院挂个眼科，好好看一下。” 眼疾是病，得治。 安沁：“呵，都是些欲擒故纵的小把戏而已。” 温淼：“……” 他喵的！ 什么叫对牛弹琴？ 这就是了。 温淼觉得自己都快把琴弹烂了，奈何对面那头牛就是“油盐不进”。 像是完全听不懂人话一样。 难搞。 最后还是林尔出声打断了这场令人煎熬又抓狂的“丫头文学”拉锯战。 “猫爷？”她单手撩开帘子，偏头朝里面懒懒地喊了一声。 温淼的话音顿了一下，立刻放弃了对牛弹琴，毫不犹豫地扭头朝门口看过去。 “木木——！” 见到林尔，温淼的尾音一拖，说话间不自觉带了几分亲昵。 嘤，她是真委屈。 和“丫头文学”做斗争实在是太痛苦了。 简直比看神剧“手撕鬼子”还痛苦。 身心俱疲。 想当初，她在武馆里“咣咣咣”撂人的时候，都没有现在心累。 林尔表情不变地扫了安沁一眼，而后撩开帘子，朝温淼走了过去。 “你手里拿的是什么？”温淼原本是坐在流理台上的，见林尔过来，就把手里正剥着的那粒花生往塑料袋子里一放，单手一撑流理台的边沿儿，动作轻松地从上面跳了下来。 她的注意力往林尔手里拎着的那杯绿色饮料上一落，有些跃跃欲试地又说：“颜色看起来还挺好看的。” 非常容易让人想起来一句歌词：我的热情，好像一把火，燃烧了整个沙漠。 林尔左手一抬，介绍道：“传说中的海王赤焰茶。” 知道温淼喜欢尝试这种奇奇怪怪的东西，在店员小哥热情地说要赠送一杯新品的时候，虽然谢衍是拒绝了，但林尔非常主动地替他收了下来。 她把那杯差点儿把自己男朋友原地送走的海王赤焰茶往前一递，并特意叮嘱道：“味道有点儿奇怪，建议你小口喝。” 第963章 宝贝儿 小口喝，还能自我消化一下。 一大口下去，可能人就直接没了。 温淼点头：“行。” 温淼果然依林尔所言地只喝了一小口，但林尔好像低估了“海王”的魅力，即便只是这小小的一口，也足以让温淼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地铁老人看手机”的表情。 “噫……”温淼被呛了一下，随即皱巴起了一张脸来，吐槽道，“味道是真不怎么样，比我哥做的还难喝。” “……” 林尔对此深表赞同。 别说是温炎的手艺了，连林亦安做的那杯臭鳜鱼味酸奶都比这个的味道美妙一点儿。 温淼回味了一下舌尖残留着的味道，又做出了一个和尼古拉斯同学有着异曲同工之妙的总结：“说实话，新店的上市饮品还能搞成这样，我觉得这家店应该离倒闭不远了。” “……” 没错，是这样的。 林尔再度深表同意。 尝过新品种之后，温淼就死心了，非常遵从本心地放下了手里的那杯“海王赤焰红”，继续吭哧吭哧地动手剥花生。 林尔侧头看了眼，也去洗了手，加入了剥花生的事业里。 两个人非常默契，谁也没提刚才的事儿。 毕竟这是在节目组，周围都是监控和扛着摄像机的师傅，况且下了节目之后，仍旧是你走你的独木桥，我行我的阳关道，谁也不认识谁。 没必要把关系搞得这么僵。 娱乐圈里听风就是雨，吃瓜群众又永远都不嫌事大，说不定什么时候粉丝们就互相撕起来了。 只是她俩有意把这事儿掀过去，但有人就不愿意了。 安沁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林尔看了一会儿，忽然问道：“尼古拉斯真的是你男朋友吗？” 林尔手上的活儿一停。 厨房里跟着一静。 扛着摄像机的两位摄像大哥像是感觉到了这微妙的气氛，立刻把镜头给撤了下来，同时互相使着眼色，贴着墙边无声无息地往外面走，尽量远离是非之地。 都是在娱乐圈混饭吃的，拍了这么多节目了，摄像师们对话题的敏感度自然是不用说，哪些东西不能拍，哪些东西就算是拍了，也不能往外播，大家都心里有数。 眼前的这个气氛，显然是不适合再继续跟拍了。 摄像大哥们也不多话，单手拎起摄像机，扭头就走。 不到半分钟的时间里，摄像大哥们就连人带机器的撤了个干干净净。 少了纷杂的脚步声，房间里顿时更静了。 林尔垂眸看着指尖捏着的那枚花生，她也没急着说话，而是慢条斯理地做着手头上的活儿——花生仁收到密封罐里，外壳丢进塑料袋内。 直到有条不紊地做完这些，林尔这才抬了抬垂着的眼睫，漫不经心地将视线落在了安沁的脸上。 不知道为什么，在对上那双不带任何情绪的浅色眼珠时，安沁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这种眼睛很少见，瞳色极浅，甚至比琥珀色还要浅上三分。 灯影掉落进去的时候，光线总会在瞳孔边缘一圈圈地折射出来，像是给那对浅色的眼珠蒙上了一层玻璃球般的冰冷色泽，看起来更加干净又清透了。 只是这样一双独特的眼睛，漂亮是漂亮，但因为过浅的瞳色，眼神总会显得有些冷漠。 对上这双眼睛，安沁几乎是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她知道乐队的粉丝一直在说猫咪小耳朵全员盛世美颜，她也在网上流传出来的视频里见过他们的模样，但今天这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看到这张扛得住各种死亡角度，以及各大卫视高清镜头的脸。 一身美人骨，亦是一张美人皮。 皮相骨相，难得俱佳之人。 绝大多数人对林尔的第一印象应该都是——美女。 但是，这个“美女”前面还有个形容词：不太好接近的，美女。 她是一副典型的人间红玫瑰的长相。 美归美，却带着谁都看得见的刺。 按理来说，五官太过于明艳，总会不可避免地染上几分尘世俗气，但又偏偏天生一双自带冷感的眼睛，恰到好处地中和了这种风情娇态。 半分矜骄，一点冷傲。 眉眼距离感十足。 安沁不得不承认，就算是放眼娱乐圈里，也鲜少见到这种令人绝对惊艳的长相。 同林尔对视片刻，安沁有些扛不住这种几乎带着实质性压迫感的眼神，很快就别开了头去。 林尔就在这时开口了：“我有必要告诉你？” 她的声音很淡，带着两分不可名状的凉意，听不出来里面含着的具体情绪。 安沁听得莫名心里一凉，下意识地否认道：“不是……我就是问问。” 林尔只不置可否地瞥她一眼，并没有要接话的意思。 扣扣—— 这时，门口又传来两道不轻不重的敲门声响。 林尔回头一看。 啧，说曹操，曹操到。 男主角来了。 大概是觉得厨房里都是女生，他不太方便进去，谢衍就没往里面走，而是停在门口，手指一挑珠帘，偏头往里面看了一眼。 林尔回头的时候正好跟他的眼神撞在一起。 谢衍没有说话，直觉里面的气氛好像有些奇怪。 他无声地递了个稍疑的眼神过来，像是在问她怎么了。 林尔微微眯了下眼，并没有要回答的意思。 短暂的沉寂过后，她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忽然朝他笑了一下，而后难得用一种甜软的音调开了口：“宝贝儿。” 谢衍：“？” 宝贝儿？ 这是喊他的？ 谢衍轻轻挑了下眉梢。 啧，他什么时候有这么好的待遇了？ 都成她的宝贝儿了？ 林尔仿佛没看见他眸中呼之欲出的疑色，只朝他勾了勾手指，说：“过来。” 谢衍又是一挑眉梢。 虽然说有句老话讲的好，事出反常必有妖，但难得享受一句“宝贝儿”的待遇，谢衍还是非常适用地朝她走了过去。 等他停在自己面前，林尔歪了歪头，眼尾的的余光轻轻朝安沁一扫，而后单手勾住谢衍的衣领，向下一拉，仰头就贴在他的薄唇上。 第964章 硬核文学 谢衍稍有诧异，但不过是一瞬间的功夫，他就垂下眸来，配合地放低了身子。 片刻，林尔松手，似笑非笑地看向安沁：“听说我男朋友在撩你啊？” “……” 安沁不说话了。 倒是谢衍一脸不可思议地丢了个问号出来：“？” 什么玩意儿？ 他在撩谁？ 安沁吗？？？ 不是，这话谁说的啊？ 怎么他本人都不知道？？？ 魔法攻击还需魔法来对抗，最终还是“眼见为实”打败了“丫头文学”。 谢衍林尔出去之后，厨房里就剩了温淼和安沁两人。 两人都不说话，房间里一时就安静了下来。 温淼也没有要开口缓和气氛的其实，自顾自地收拾好了购物袋，转身洗手。 安沁的声音随着哗啦啦的水流声一起响了起来：“沈老板真的是你男朋友？” 温淼：“？” 温淼：“……” 怎么，挖完她姐妹的墙角，发现挖不动之后，又改来挖她的了？ 沈嘉喻可不是看谁都深情，这应该没法碰瓷了？ 温淼慢吞吞地拧上了水龙头，转过身去倚着流理台看她：“不是我男朋友，那还能是你男朋友啊？” 安沁终于舍弃了“丫头文学”，别有用意地抛出了一句：“可我看你们俩这样也不像谈恋爱啊？” “你又没谈恋爱。”温淼说话可没林尔那般委婉，当即就不客气地怼了回去，“你一个单身狗，你懂什么？” “……”安沁噎了一下，半晌才道，“正因为我不懂，所以我才问的。” 娱乐圈里太多荧幕情侣了，为了炒作而营业，安沁出道早，接触的这方面的东西又多，自然而然地也会往这方面想。 谁不想出名？ 谁不想挣钱？ 谁不想一夜爆红啊？ 炒cp可以说是快速吸粉的一个方式了，素人和艺人捆绑，艺人吸粉，素人出名，正是一个双赢的机会。 但安沁忽略掉了一点： 有些人，可能真的就是单纯来陪女朋友的。 “你们真的在谈么？”安沁有些不相信地又问，“不是合作关系？” 温淼睨着她：“怎么，需要我现场做给你看？” “……” 安沁的脸当场就绿了。 挖墙脚绿茶文化vs猫爷硬核文学。 温淼完胜。 …… 从厨房出来，温淼就闻见了空气中泛着的一股极香的味道。 林尔见她出来，立刻朝她招了招手：“我正要去叫你。” 她指了指桌子上的几大盆吃的，又说：“过来吃饭。” 已经将近一点钟了，也到了吃午饭的时间。 温淼过去一看，桌子上是满满当当的菜，还都是用盆来盛的。 麻辣兔头，东坡墨鱼，麻婆豆腐，四喜丸子，辣子鸡丁……一张桌子都没放开，又在窗边另接了一张。 “这一桌菜，起码得小一千？”温淼呆了一下，“我们有这么多钱？” “当然没有。”回答她问题的是正在啃兔头的小武哥，“但这些东西没要钱。” 温淼:“节目组赞助的？” 小武哥：“当然不是，导演都快穷死了，怎么可能赞助嘉宾。” 镜头外的导演：“……” 知道我穷，就不要说出来的？ “那这些菜怎么来的？”温淼更疑惑了。 小武哥淡定地道：“是旁边餐馆老板的女儿送的。” 温淼：“？” 温淼都惊了：“原来我们的邻居这么友善的吗？？？” “我感觉应该不是友善的问题。”小武哥非常诚实地说，“应该是帅哥效应的问题。” 温淼眨了眨眼：“啊？” “刚才他俩在外面打羽毛球。”小武哥嘴里叼着个咬了一半的油爆大虾，空出来的那只手指了指收银台前的谢衍和沈嘉喻，然后又道，“那小姑娘一直再看他俩，后来从摄像组的口中得知他俩还没吃午饭之后，就让人送了这么一堆东西过来。” “……” “说不要她还不愿意，非要给。” “……” 好的，明白了。 有些时候，长得好看，还是有点儿作用的。 “哎，说起来，我跟过这么多户外综艺，这个综艺是我吃的最好的一次。”小武哥啃兔头啃得很欢快，口中还感慨不已，“以前都是清汤寡水的。” 林尔问了一个直击灵魂的问题：“所以说，江州电视台的节目组一直都这么穷吗？” 小武哥“呃”了一声，看了一眼镜头外的导演，然后选了一个非常委婉的说法：“穷也是一方面，其实最主要的原因是要为节目制造看点嘛。” “看点？” “对啊，你要知道观众朋友们都是恶趣味的，比起一帆风顺，他们更喜欢看嘉宾们抓耳挠腮，苦思冥想，绞尽脑汁，一筹莫展，走投无路，绝境逢生。” “……” 不愧是电视台的王牌主持人之一，从这接连蹦出来的成语上，林尔就看出来他的文学素养极高了。 啃完两个麻辣兔头，小武哥又扬声朝大厅里喊了一句：“朋友们，你们怎么回事啊，都不过来吃饭吗？再不过来，饭菜都要被我们吃光了啊？你们吃饭不积极，这是思想有问题啊。” 小武哥亮堂堂的几嗓子喊出去，终于把全员人口给喊起了。 只是那位“丫头文学”的忠实拥护者——安沁姑娘坐下之后又开始作妖了：“这是什么？” 小武哥以为她想吃，招呼了一下：“麻辣兔头，四川名菜，快尝尝，可好吃了。” “兔头？我的天，你们也太残忍了？”她惊呼一声，“这么可爱的小动物，你们怎么忍心吃它的？” 刚朝麻辣兔头伸出筷子的陈冽：“……” 正准备啃第三只兔头的小武哥：“……” 两人默默对视一眼，同时有些尴尬地放下了筷子。 这话一出来，他俩就算是想吃，也不好意思下筷了。 餐桌上的气氛一时有些沉寂。 其他人也都纷纷望向了安沁，面色各异，也不知道到底该不该动筷子。 温淼瞬间来了火。 作天作地，她不管，但你不能作到饭桌上，太影响人的食欲了。 温淼不惯她的这个臭毛病，不耐烦地冷哼一声，直接说：“那你干脆别呼吸了。” 第965章 狗话连篇 “空气中还有微生物呢，你喘口气的功夫，人家整整齐齐地就没了，这不是更是作孽？”温淼说。 安沁：“……” 就，被堵得哑口无言。 一众正饿得饥肠辘辘的嘉宾们默默地在心里竖起了大拇指。 好样的，妹妹，干得漂亮！ “那微生物和兔子能一样吗？”大概是没想到温淼说话这么直接，半分面子也不给她，安沁讷讷地憋了半天，最后有些磕绊地憋出来两句，“呼吸是必须的，兔子又不是必须的，不吃兔子能死吗？” 温淼：“？” 温淼纳闷道：“我发现你这个人怎么狗话连篇？” 说你妈的不着实际的东西呢？ “我本来说的就是实话，我们可以不吃兔子啊。”安沁据理力争地道。 温淼没有耐心地把筷子往桌子上一撂，漆黑的眼珠睨了过去：“闭嘴你，爷把耳麦卡在脸上，都能听见你的屁话。你不吃就不吃，别耽误别人吃饭，行不行？” “……” 桌上的人顿时安静如鸡，手里的筷子都已经停下来，面面相觑地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最后将求助的眼神落在了担负着主持人一职的小武哥的身上。 然而，小武哥已经惊呆了。 他入圈三年有余，主持过这么多的综艺节目，面和心不合的嘉宾倒是见过不少，但这种连表面功夫都不屑于做的，直接就敢在节目上公开撕扯的艺人还是第一次见。 尤其是说话还这么不客气，半分面子都不给对方的。 虽然看着这一幕，确实是挺大快人心的，但是——他是真的想问一句，妹妹哎，你这么勇，就不怕被对方粉丝网暴吗？！ 但这位主唱妹妹用实力告诉了众人，她好像还真不怕这个。 一干人等都傻了眼，他们也不知道，不就是吃个麻辣兔头吗？ 怎么还能搞成现在这种针锋相对的局面？ 空气里的火药味都快要化为实质性的了。 旁边坐着的孟娅和米莉有些担心地看了眼温淼，女孩子的心思更为细腻一些，想的方面也更多，她们虽然不是混娱乐圈的，但男朋友都是圈里的人，也是深知营销号的那些捕风捉影颠倒是非黑白的本事的。 两人对视一眼，犹犹豫豫地往前凑了凑，想要开口打个圆场，却被林尔拦了下来。 林尔递了个无声的眼神过去，示意她俩不要掺和这事，免得日后再被黑粉和营销号无辜误伤。 她和温淼不怕这个，毕竟又不是靠娱乐圈吃饭的，但其他人不一样，还要在圈里混。 孟娅和米莉大概也想到了这层，迟疑了一下，还是没出声，只有些抱歉地笑了下。 林尔的注意力重新落回了餐桌上。 她现在忽然有些怀念贺寅，以往的这种时候，都是温淼贺寅在前面一唱一和，她和谢肖在后面配合着镇场子，至于秦柯—— 哦，他是气氛组的。 记得温淼之前还特意嘱咐过她一句：“木木，你不要说话，这种时候看我和河马输出就可以了，你和肖仔往那儿面无表情地一站，效果绝对要比亲自开口的好，气势到位，就可以了。” 诚然，温淼的这句话是极有道理的。 因为林尔的一个眼神扫过去，安沁的那两个试图过来帮忙的小助理就僵停在了原地。 导演疯狂地朝摄像组使眼色，拍！赶紧拍！爆点来了还不快拍？！ 得到了最高指令，摄像组的师傅们只好扛着机器，硬着头皮上前。 隔着一张不长不短的方桌，温淼抱臂倚着桌边儿，居高临下地睨着安沁。 安沁已经出了一手心的冷汗。 她没有想到温淼讲话会这么直白，但凡是艺人，无论是红的，还是糊的，都会顾忌自己的形象，尤其是在镜头面前。 谁不想给观众留个好印象？ 哪怕只是立人设。 但眼前的这位温淼姑娘似乎连人设都不屑于立。 哦，还有一个也懒得立人设的： 那位并排站在她身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的鼓手小姐姐。 她身上又一种莫名的气场，也不用开口说话，浅色眼珠只是淡淡一扫，就能扫得所有人都鸦雀无声起来。 安沁的手心里越发黏腻起来。 话题已经引起来了，一时也没办法强行撇开，虽然知道自己不占理，但安沁也不愿意在镜头前示弱，还是硬着头皮说道：“我只是就事论事而已，你明明可以不吃它。” “我偏偏就要吃它，我不仅一天三顿地吃它，我还要一年四季地都吃它。”温淼非常叛逆地道，“你能管得到我？” “……” 那是不能。 安沁又被她噎了一下，好半天才把卡在喉咙里的那口气给顺下去，却搜肠刮肚地找不出来什么可反驳的话，只好说：“你怎么这么没同情心啊？” 温淼：“？” 好家伙，这年头吃个麻辣兔头也能扯上同情心了？ 那看来巴黎圣母院的在逃圣母就是眼前的这位了，在座之人不拿出三炷香来拜一拜她都说不过去。 只可惜温淼完全不吃这一套。 “那您是真的好有同情心啊，听了您的这番灵魂质问，我感觉我站着的土地突然就变成了莲花，拿着的筷子突然就变成了佛珠，穿着的衣服突然就变成了袈裟，住着的客栈突然就变成了大雷音寺。”温淼面无表情，且声音情真意切地说。 “……” 听到这里，有嘉宾是真憋不住了，闷闷地笑出了声来。 这位主唱妹妹怼起人来，是真的很有一套。 “啊，您身上散发出的佛光可真是刺眼啊。”温淼的话还没说完，继续补充，“刺得我都得回头找林爸去借个大墨镜去。” “……” 吐槽结束，温淼落下最重要的一句：“不过，你好像弄错了一点，我这人天生就没什么同情心，我劝你最好离我远点，要是舍利子崩到我身上，你是要赔钱的。” “……” 一桌子的人顿时笑得东倒西歪。 因着温淼的这几句半真半假的话，气氛重新活跃起来，空气里的硝烟味很快跟着烟消云散了。 第966章 作个死 饥肠辘辘的干饭人们终于拿起了筷子，不再管“兔兔那么可爱，怎么可以吃兔兔”，有说有笑地吃起了饭来。 只是安沁好像完全没吸取到教训，消停了没两分钟，又作了个小死：“唉，我就不吃那么多了，我要减肥，真羡慕妹妹你啊，胃口那么好，你看你吃这么多东西，还不长胖呢。” 正咬着四喜丸子的温淼：“？” 嘿，你阴阳怪气你妈呢？ 温淼张口就想怼她，只是嘴里咬着东西，暂时腾不出嘴巴来，只能先丢了她一个毫不掩饰的白眼。 “不吃就闭嘴，没人教过你餐桌礼仪？” 说话的是林尔。 她早就不耐烦了，只是之前一直是温淼在说，她也就懒得开口，把主场留给了温淼。 这会儿温淼腾不出嘴来，林尔又把主场接了过来。 茶里茶气的发言就算了，怎么还茶起来没个完了？ 林尔皱着眉新，直接把安沁面前的那盘西湖醋鱼端了过来，往这边的桌子上一放，然后面无表情地瞥她一眼，又说：“还有，我建议你去医院看一下，饮食不规律容易得癌症。” “……” 安沁有些怯生生地抬起了头来。 其实比起说话犀利的温淼，她好像更怕林尔一些，也说不清楚是为什么。 林尔也在看着她，眼底透着一股明显的不耐烦。 这个叫安沁的小姑娘其实长得挺漂亮的，她是属于那种甜美可爱的类型的，很容易激起男人的保护欲，毕竟是混娱乐圈的，又是演偶像剧的，模样不可能会差。 只是林尔一开始就对她的印象不太好。 原因无他。 只是因为夏妍。 安沁的眉眼其实和夏妍有点儿相似，林尔极其不喜欢这种甜美可爱又爱作天作地的妹妹。 神色冷淡地看了安沁片刻，林尔垂下了眸去，没再理她。 吃过午饭之后，也差不多到了营业时间。 将前厅收拾赶紧，下午两点钟，客栈准时开门。 和林尔料想中的一样，忙了一小阵之后，很快又清闲下来。 客栈和别的行业不同，清闲的时候居多，房间的卫生打扫又有专业的保洁在负责，节目组的嘉宾们除了在前台办理一下入住业务，再擦擦大厅的桌子，准备一下早餐和下午茶，也就没有别的什么事儿了。 特别是这客栈又开在了景区，入住的客人就算是吃饭，也基本上都会选择去外面吃。 早晨靠卖鸡蛋买回来的这些食材，基本上还是自产自销，用来让嘉宾们自己做饭吃的。 毕竟，剧组穷是真的。 有时候导演还要腆着脸来蹭个剩饭剩菜，也不知道拉来的这些天价赞助费都花哪儿去了。 把登记入住的两位小姐姐领到三楼，温淼拎着个大得离谱的购物袋里从楼梯上跑了下来，走到一楼的楼梯的转角处，她大概嫌下楼梯太慢了，干脆一撑扶手，身子往上一跃，顺着楼梯的扶手自上向下地滑了下来。 动作那叫一个干脆利落。 她拎着这么沉的东西，难得在这个高难度的动作之下还能保持着平衡。 小武哥回头就看见这惊心动魄的一幕，差点儿吓得魂都飞了，连忙一步三颠地冲了过去。 这要是出点儿意外，导演还不得当场心脏骤停，跟着一道去了。 温淼笑嘻嘻地摆了摆手，示意他没事儿，然后伸手从塑料袋里掏了个大苹果来，往小武哥手里一塞：“吃苹果。” 送完苹果，温淼又往收银台走。 米莉和孟娅两人正在收银台前站着，等着客人上门。 “吃水果啦。”温淼从塑料袋里掏了个大柚子出来，“咣”地往两人面前一放，沉甸甸的重量震得收银台的台面也跟着抖了三抖。 看着这个大得有些离谱的柚子，两个女孩子有些愕然。 “这么大的柚子？” “诶，我们什么时候有水果这么奢侈的东西了？” 早晨卖鸡蛋和白鹅赚回来的那点儿可怜钱已经全用来购入新食材了，别说买水果了，现在就连买瓶矿泉水的钱估计都拿不出来。 客栈里赚的这些钱除了要交水电之外，还得支付昂贵的保洁费。 最后能不能如同任务卡所言的那样保持住盈利的状态，还是个未知数。 “不是买的。”温淼一边说着，一边又从袋子里摸了盒草莓出来，继续分发着福利，“是刚才的一个美女小姐姐给的。” 这话一出来，两个女孩子不由自主地将眼神移到了正在捣鼓果茶的谢衍和沈嘉喻的身上。 他俩站到一起的时候，这群原本该明艳动人的明星艺人们硬是被他俩衬托得像是混进了鹤群里的小土鸡。 见两人的视线整齐一致地往窗边落，温淼连忙澄清道：“不是给他俩的啦，人家小姐姐说了，是送给木木的。” 米莉：“？” 孟娅：“？” 给林尔的？ 两人的视线又整齐划一地往门口落。 门口，林尔搬了个小马扎，正低着头心无旁骛地剥着花生，她的左腿边放着收纳盒，右腿边放着塑料袋，中间是一兜子还没剥完的带壳花生。 这是他们客栈接的外快私活儿——帮隔壁的小店剥花生，一盒十块钱。 用来补贴客栈的。 两个人看了一会儿，不得不感叹一句，美女就是美女，即便是剥花生，那也剥出了一种优雅贵气出来。 温淼继续拎着那兜子由林尔的颜值赚来的水果，到处分发着。 两个得了空闲的女孩子一边剥着柚子皮，一边不无羡慕地聊了起来： “怎么能有人长这么好看啊？颜值不能平均一下吗？女娲娘娘也太偏心了。” “虽然我是直女，但比起尼古拉斯和沈老板，我好像更喜欢看林尔温淼她俩，多看美女是真的让人心情舒畅啊。” “同意。我记得很久之前，我就在一个网上流传出来的视频里看过林尔，虽然当时那个镜头很糊，但我还是觉得她的五官每一处都踩在了我的审美点上。直到今天早上，我近距离地看清了她的五官，然后我就发现，一时竟不知我是直还是弯。” 第967章 你礼貌吗 “是啊，可以说是姬圈天花板的长相了。她长得就是那种很贵的样子，而且眼睛又是那种清冷自带贵气的，气质又很正，不是那种妩媚型的。反正我看到她的第一感觉就是‘财阀大小姐’，这是我脑子里蹦出来的第一个词。” “哎对哦，是这个形容词，感觉骨子里好像就带着一种天生的矜傲劲儿，一看就是富家千金，我要是在路上看见她，都不敢直视，得偷偷摸摸地看。” “其实我觉得尼古拉斯也挺绝的，一般人都压不住林尔的那张脸，太让人惊艳了，但他俩站一块就挺般配的，颜值谁都不输。” 过来拿东西的安沁听到这几句，终于是听不下去了，有些酸里酸气地出声道：“吹太过了？我觉得林尔也就是一般好看？谈不上什么惊艳。” 米莉：“？” 孟娅：“？” 酸什么呢？这长相还不惊艳？ 请问你家里是有嫦娥吗？？？ 因着安沁在餐桌上闹的那一通，米莉现在对她是好感全无，说话也没那么客气了：“你说这叫一般好看？那你这样的岂不是只有‘一般’，没有‘好看’了？” 安沁：“……” 孟娅也跟着哼了一声，开口说：“承认别人长得好看就那么难吗？实话说，我要是长得林尔那样，我上街都是横着走的，就像螃蟹那样，它怎么走，我就怎么走。” 安沁：“……” 强行聊天失败。 安沁拿了东西，灰溜溜地走了。 孟娅又哼了一声，这才回归了原话题：“我现在才明白，原来在姬圈大佬的面前，直女也会心甘情愿地叫一声姐姐。” “主要是颜值和气质啊，双绝的才是最难得的。”米莉剥着柚子接话道，“我总觉得林尔有点儿像猫，就是那种又慵懒又贵气的波斯猫。” “我也发现了，而且我还发现了一个通用的准则。”孟娅说，“人要是长得像猫，就绝美，猫要是长得像人，就丑绝。” “是这样的。”米莉看了一眼林尔，又看了一眼柜台上的橘猫，点头深表赞同。 正窝在收银台上甩着尾巴打瞌睡的橘猫：“？” 喵？？？ 人类，你说话礼貌吗？ 晚饭是嘉宾自己动手解决的，导演带着摄像组的人继续腆着脸来蹭了饭。 几位男嘉宾都在厨房里忙活，林尔也不好意思干等着吃，就跟着进去打打下手，顺带着也帮帮倒忙。 安沁挤在谢衍旁边，不知道在忙活什么。 林尔过去的时候正听见她一句：“小哥哥，你帮我拿一下杯子吗？它在壁柜里，位置太高了，我够不到。” 林尔刚好在她身后停住。 她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安沁的腿，忽然极轻地笑了一下，然后非常不计前嫌地伸手帮她拿了。 安沁：“……” 虽然这位鼓手小姐姐什么话都没说，但她的眼神就明明白白的表达了这么个意思——行，你腿短，我体谅你。 安沁捧着手里的杯子，分外憋屈地看了一眼自己的腿。 气！ 小武哥也在厨房里打着下手，虽然名义上是帮忙，但主要还是为剪辑素材做准备，他拿着个台词提点本，身形矫健地穿梭在厨房的人潮中。 很快，就来到了林尔面前。 小武哥朝她晃了晃手里的台词卡：“一会儿吃饭的时候我得做个小采访，现在先提前跟你们走一下流程。” 林尔“嗯”了一声。 小武哥看了眼台词卡，随便挑了个问题进行了提问：“那你能不能跟我们分享一下，你有什么可以让别人非常羡慕的地方？” 这个问题其实很好回答。 无论是说颜值，还是说身材，亦或者是才艺，都是可以的。 虽然有点儿凡尔赛的嫌疑，但从她的口中说出来，确实是个大实话。 当自身实力真正配得上所说出口的话的时候，那就不叫凡尔赛了。 那叫实事求是。 但林尔却没从这些里面说，而是似笑非笑地扫了一眼安沁头上的假发片，而后淡定开口：“发量浓密。” 戴了两个假发片的安沁：“……” 真是谢谢你啊，有被冒犯到。 晚上十点钟，前台留了江一宇和尹彦明两人值夜，其他人陆陆续续地去楼上洗簌休息了。 都是双人房的配置。 谢衍和沈嘉喻一间，林尔和温淼一间。 温淼向来睡眠时间长，洗完澡就迅速地爬上了床：“晚安，姐妹，我睡了，昨天梦见沈嘉喻脱衣服，才脱一半，我去梦里接上下一半。” “……”林尔知道温淼向来睡得早，但没想到她在节目组里也睡这么早，“现在就睡？” “嗯。”温淼打了个哈欠，含糊不清地说，“我不熬夜，我要悄悄早睡，然后半夜叫醒所有人。” “……” 此话深得林亦安真传。 林尔虽然也困，但有点儿认床，躺下也睡不着。 她把小夜灯的亮度调到最低，然后拿了床头柜上的手机过来，打算看会儿书。 手机拿到手里的时候才发现，这不是她的手机。 是谢衍的。 应该是刚才拿错了。 他俩的手机是一模一样的，不仅是款式，还是外壳。 只有壁纸不一样。 林尔的是一张星空图，谢衍的壁纸则是她的照片。 谢衍的手机没有密码，林尔轻车熟路地滑开屏幕，然后点开了微信，找到自己的头像，拨了个视频过去。 谢衍没接。 不是无人接通，而是被人挂断了。 林尔给他敲了个问号过去。 又附上一句：【怎么不接？】 谢衍的消息很快就回复了过来：【语音？】 林尔：【？】 林尔：【视频不行？】 谢衍：【现在？】 林尔：【嗯。】 谢衍看了眼房间里只穿了件运动裤，裸着上身的沈嘉喻，不紧不慢地敲了三个字过去：【不太行。】 林尔：【？】 林尔：【好，我懂了。】 林尔：【殿下肯定是正和别的妃嫔聊天，没空跟臣妾视频，是臣妾不好，提出来视频通话这种过分的要求，呜呜呜伤心，对不起我检讨，让殿下您为难了。】 第968章 你有病？ 最后再附加一个情深不悔的表情包。 不知道是不是跟谢衍待得久了，林尔感觉自己在演戏这一方面好像有了飞一般的进步。 至少，她的戏份没有那么尬了。 可以带着点儿感情了。 连着四条消息映入眼中，谢衍顿时啼笑皆非。 他一边拿毛巾擦着头发，一边往床头一靠，垂眸摁着手机：【嗯，看来本王的王后还是挺有正妻风范的。】 林尔：【？】 林尔：【你居然承认了？】 谢衍：【那不能瞒着你。】 谢衍：【本王的王后温良淑贤，蕙质兰心，心胸大度，想必一定能将本王的后宫打理得井井有条。】 林尔：【你那个心胸大度的王后一定不是我，你到底有几个王后？】 谢衍：【王后就你一个，妃嫔就数不清了。】 林尔：【那你现在在跟哪个爱妃聊天？】 谢衍：【太多了，数不过来，十根手指头都在聊。】 林尔：【？】 林尔：【给你两秒钟，全删了。】 谢衍：【行。但是，宝贝儿，我得提醒你一下，我现在用的是你的微信号。】 林尔：【……】 林尔：【当我没说。】 话题完美结束。 拿谁的手机用区别也不大，林尔就没再给谢衍打视频，百无聊赖地扯了又几句之后，她给他说了一声“睡了”，就打算关灯睡觉。 谢衍回了句“好，晚安”。 定好五点半的闹钟，林尔正要退出微信的时候，眼角的余光忽然瞥见手机下面那栏的通讯录里突然冒了个红色的“+1”出来。 她点退出的动作一顿，指尖诚实地移到了通讯录的上面。 谢衍的交友圈子不大，微信里一共就没多少人，他连大学同学都没加几个。 这忽然冒出来的“+1”…… 林尔几乎是瞬间就在心里有了猜测。 不会是安沁？ 然而，事实证明，女生的第六感确实很准。 林尔点开通讯录，果然在“新的朋友”里看到了安沁的好友申请信息。 好友申请的微信名就是安沁，头像是她的自拍，很容易就能让人认出来。 林尔的视线在那条申请信息上短暂地停留了一会儿，而后伸手点了通过。 这大半夜的，想干嘛呢？ 好友申请通过之后，安沁几乎是立刻就发来了消息。 林尔漫不经心地抬了抬眼睫，视线落在对话框上，眼尾余光还扫了眼手机上方的时间显示上。 都快十点半了。 这个点了，还有心情撩帅哥呢？ 不如早点睡，不为别的，也得为自己的发际线考虑一下？ 现在还是两条假发片，再熬下去，那等到第二期节目开播的时候可能就是四条假发片了。 安沁一口气发了十几条消息过来，林尔心不在焉地瞥了一眼，她对安沁到底想说什么并不在意，她在意的是有这么一个人，老是绕着她男朋友乱转。 这就让人很烦了。 安沁还在喋喋不休地给自己下午的作死找着理由，林尔已经没耐心了，正想直接拉黑删掉的时候，安沁又发来了今晚最重要的一句： 【我是真心想跟她做朋友的，我也喜欢跟漂亮的女孩子做朋友呀，可我不知道为什么林尔会这么不喜欢我，我都道歉了，可她还是很讨厌我，我真的是百思不得其解。小哥哥，你能问一问她不喜欢我的原因吗？】 林尔：“……” 好像茶艺文学升级了？ 没下午说话时那般莽撞，至少懂得以退为进了。 林尔懒得搭理她这些小套路，径直回道：【不用问她，我知道。】 安沁回复地很快：【小哥哥你知道呀？那你能告诉我吗？】 林尔模仿着谢衍说话时的语气，一字一顿地回：【你也说了，喜欢跟漂亮的女孩子做朋友，我家姑娘也是，她颜控得厉害。】 “……” 足足有半分钟的时间，安沁都是没有说话的。 透过对话框，林尔可以看到她上面的状态一直是“正在输入中”，看来是打了字又删，删了又继续打，就是没找到个合适的回答。 又过了大概半分钟的时间，一条被仔细斟酌过遣词用句的信息终于被发送了过来：【小哥哥，你说的对，是我的错，都怪我长得不好看，不配跟林尔做朋友。】 林尔：【哦，你明白就好。】 安沁：【那小哥哥，我能跟你做朋友吗？】 林尔：【你看我像是会说“能”的样子么？】 安沁：【为什么qaq？难道小哥哥也是个颜控吗？】 林尔：“……” 林尔被这满屏幕的“哥哥”搞得眼睛痛，脑袋也跟着痛。 东一句哥哥，西一句哥哥的，怎么，你就这么缺哥哥吗？！ 要是真缺的话，建议下楼左转，前行三百米，尽头就是个农贸市场，里面全是卖家禽的。 买只母鸡，到时候天天“咯咯”给你听，那多省事？ 大概是没等到回复，安沁耐不住地又发了条信息过来：【小哥哥，节目组的这些男嘉宾中，我觉得你长得最好看了，待人还又温柔又亲切的，我以后只管你一个人叫哥哥行吗？】 “……” 朋友，不是我说，你这墙角挖得是不是有点儿过于明目张胆了？ 你是不是忘了你要挖的那位墙角的女朋友，也在这个节目上呢？ 林尔微眯了下眼，有些恼了：【你有病？那我以后只骂你一个人行不行？】 安沁好像还挺委屈：【为什么说我有病？】 “……” 林尔心说，你可不就是有病？ 虽然说爱情不分先来后到，但总得分礼义廉耻？ 希望人人能都懂得这个道理，挖墙脚就是三儿，即便是没成功，那也不能改变知三当三的事实。 安沁：【小哥哥怎么忽然骂我啊，我说错什么话了吗？如果我有说的不对的地方，你可以指出来的，我会改的。】 “……” 林尔有点儿烦了，面无表情地“呵”了一声。 心说，我骂的就是你。 老是围着她男朋友转干嘛啊？ 现在社会的道德标准都这么低了，当三还当得这么理直气壮？ 林尔直接给她回：【你到底想干什么？】 第969章 你们俩 安沁：【也没什么特别想干的事儿，就是睡不着，想和哥哥你聊聊呀qaq】 “……” 聊你妈，删了。 【行了，妹妹，你也多少要点脸。你家的家教就是这样的啊，大半夜的找别人男朋友聊天？我还真挺好奇的，你到底想跟我男朋友聊什么啊？怎么，是家里的人手不够，需要他清明节请假过去帮你妈的坟头草施农家肥吗？】 林尔都懒得再跟她掰扯，发完这句之后，她看都没看安沁的反应，直接拉黑，删除。 然后关灯，睡觉。 美好的一夜从掐掉绿茶妹妹开始。 陌生的环境，陌生的气息，再加上认床，林尔睡得不太安稳，还没等到闹钟响，她早早地就醒过来了。 已经是深冬时节，天亮得越来越晚。 窗帘没关上，透过玻璃窗能清楚地看见外面，外面还是黑漆漆的一片。 夜幕深深，明月高悬，藏于云层，星子寂寥，散布夜空。 四周安静极了，景区这边离海远，听不见翻涌的海浪声，只有夜里的寒风来来回回地在屋檐下游荡。 林尔闭着眼缓了一会儿，才伸手摸过床头柜上放着的手机，看了眼时间。 四点四十分。 还不到五点钟。 怪不得外面的天色这么黑。 林尔拧开了小夜灯，放轻动作，起身下了床，去卫生间里洗簌。 门口不知道什么时候立了个人影，无声无息地和黑暗融在一起，没有半点儿动静。 林尔从卫生间里出来的时候，正好跟这道人影撞上。 她愣了愣，抬头的那一瞬间，心脏差点儿吓得骤然一停。 ……什么东西？！ 林尔猛地往后退了一步， 这才借着卫生间的灯光看清了那道人影。 “猫爷？！”她又是一惊。 温淼就站在侧面的那道阴影里，身子歪歪地靠着门框，头发没扎散着，脑袋向下垂着，穿着一身白睡衣，不声不响的。 看起来像是半夜出来游荡的女鬼。 但比女鬼还吓人。 听见林尔的声音，温淼直起腰来，带着鼻音的“嗯”了一声。 林尔悬起来的那颗心重新落回了肚子里，她惊魂未定地拍了拍还在猛跳的心口：“你吓死我了……” 温淼用手背揉着眼睛，咕哝道：“就是怕吓到你，我才没有敲门。” 结果还是吓了她一跳。 林尔让了个路给她，然后去开了房间里的灯。 房间里骤然亮了起来。 林尔坐在床边，一边换衣服，一边问她：“你今天怎么起这么早啊？” 和温淼认识这么多年了，林尔几乎就没见她早起过。 她永远是睡得最早，起得最晚的那个。 温淼幽魂似的往卫生间里飘，一边挤着牙膏，一边带着困意地道：“昨天不是说要做早餐吗？我就想着得早起。” “那你这也太早了，这还没五点呢。” “没事儿，反正都要早起。”一声长叹从卫生间里传了出来，温淼用一种“我这只是在说服自己”的语气，万分痛苦地又说一句，“既然早起就是痛苦，那早痛苦和晚痛苦的区别也不大。” 林尔被她的话逗笑，浅色的眼睛弯了起来：“你不是说晚睡等于慢性自杀，早起就是当场去世么？” “没错，但我昨天睡觉前特意喝了两杯浓咖啡。”温淼咬着牙刷，含糊不清地说，“现在咖啡的那个精神劲儿可能上来了，我感觉早起好像也没那么痛不欲生了。” 林尔“诶？”了一声，稍有疑惑地问：“我怎么记得咖啡对你没什么用？” “可能之前喝得少。”温淼吐掉了嘴巴里的泡沫，说，“昨晚泡咖啡的时候，我一杯里面放了五包速溶的。” 林尔：“？” 林尔：“……” 行了，啥也别说了，是个狠人。 十分钟的功夫，两人洗簌收拾完，出去敲隔壁房间的门。 透过猫眼，隐约能看到房间里面有光透出来。 温淼抬手敲了敲，嘴里嘀咕了一句：“都得起了？” 林尔正低头看手机，听见她嘀咕出声，眯着眼眸抬了抬头，懒懒地朝门上的猫眼一扫，道：“谢甜甜肯定是醒了，沈老板平时起得早么？” “早。”温淼说，“公园里晨跑锻炼的老大爷都没他起得早。” “……” 那看来沈嘉喻的作息肯定能和谢衍对上了。 这作息天生一对啊。 温淼这句话的尾音才刚刚落下，里面就传来了模糊不清的一句：“门没锁，先等——” 后边的那个“一下”还没说出口来，房门就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房间里只开了一盏床头灯，光影昏暗，房门一打开，走廊里的光顷刻间就灌了进来，房间里亮了一瞬。 而后，灯光又被门口站着的一高一矮两道人影遮住。 话说到一半就被打断的沈嘉喻：“……” 正勾着沈嘉喻衣领往里面看的谢衍：“……” 停顿片刻，两人就保持着这样一个令人不得不多想的动作缓缓抬起头来，双双朝门口看去。 然后对上了两双写满的同样情绪的眼睛。 林尔：“？” 温淼：“？” 两人的脸上同时出现了一瞬间的迷茫。 嗯？？？ 什么情况啊？ 房间里不是有两张床吗？ 怎么他俩还滚到一张床上去了？ 林尔是真没看懂这个故事的走向。 同坐一张床，同盖一床被子，两个人还靠得这么近，肩挨着肩，腿抵着腿。 更主要的是姿势还这么暧昧。 一时之间，空气静得令人心慌。 这个场景，那么熟悉，又那么陌生。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林尔终于出声打破了沉默：“你们俩……” 温淼眼神复杂地接上后半句：“在干嘛？” 谢衍：“……” 沈嘉喻：“……” 其实真没干什么，就是帮忙剪个吊牌而已。 嘉宾们穿着的衣服都是节目组拉来的赞助，有些还没来得及剪吊牌，沈嘉喻嫌吊牌扎皮肤，又懒得脱下来再剪，就让谢衍帮了个忙。 只是谢衍刚勾开他的衣领，往里面看了一眼，还没来得及动手剪的时候，门就被推开了。 这一幕，也就落入了门口的那两只的眼睛里。 第970章 好在哪儿 听完解释，林尔点了点头，表示了接受这个解释。 但温淼却指着其中一张床，有些疑惑地问道：“我怎么感觉你们俩昨天是睡在一起的？这边这张床没用过？就你们睡的那张看起来就挺凌乱的。” 谢衍：“……” 沈嘉喻：“……” 这话一出来，好不容易才活起来的气氛又再度沉寂了下去。 温淼同学是个用词鬼才。 睡在一起，床没用过，挺凌乱的。 三个短句组合在一起，这其中的味道瞬间就变了。 听起来很不对劲，但又说一时不出来到底哪儿不对劲。 林尔也顺着看过去。 果然是如同温淼所说，只一张床上有睡过的痕迹，另一张床上被子平平整整，看起来像是连掀都没掀。 林尔顿了下，表情非常微妙地看向了谢衍。 谢衍：“……” 真不是她想的那样。 林尔也没往里面走，就抱着胳膊倚墙站着，语气颇为意味深长：“怎么说呢，我忽然有了一种正室捉奸的感觉。” 温淼收回手来，两只小爪子往卫衣口袋里一揣，点头：“我怎么也是这样感觉？” 林尔似笑非笑地一歪头：“情况有点儿难办啊，谁是奸呢？” 温淼暗自在心里琢磨了一下，而后眼神坚定地下了个定论：“互相都是。” 谢衍：“……” 沈嘉喻：“……” 这可真是亲女朋友。 坐在床边儿的两人终于听不下去了，出声打断了女朋友们的激情猜测：“那床湿了，没法睡，才凑合了一夜的。” “湿了？”听到这个词，林尔的眼神更意味深长了，“你们俩昨晚干什么了，就湿了？” “……”谢衍忍不住走了过去，手在她脑袋上揉了两下，稍稍带着几分力度，“不是，你想什么呢？” 沈嘉喻言简意赅地解释道：“杯子没拿稳，水洒在上面了。” “哦……”温淼站在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拖着调子道，“只是这样啊？” 沈嘉喻：“？” 不然呢？ 沈嘉喻轻轻眯眼：“我怎么听你这语气好像还挺遗憾？” “有吗？”温淼眨了眨眼，而后面不改色地说，“你听错了。” 沈嘉喻：“……” 算了，越解释越不清楚了。 简单收拾完，四个人一前一后地下了楼。 时间还太早，别说是其他嘉宾了，连节目组的导演都还没起。 辛苦的只是能摄影组的人了。 因为要跟拍。 导演听到动静，直接一个电话就打了过去， 摄影组全员被喊醒，衣服都还没来得及穿好，就一脸懵逼地扛起了摄像机，开始被迫营业。 等看清起床的那几位是谁之后，摄影组更懵逼了。 不是兄弟，有没有搞错哇？ 你们大学生平时都起这么早的？？？ 现在才他妈凌晨五点！ 五！点！ 哪个大学生没课的时候还能五点就起床的？？？ 这简直是当代学生的典范。 在收银台前值夜的江一宇和尹彦明互相靠着，迷迷糊糊地打着瞌睡，听到动静，江一宇睡眼朦胧地睁了睁眼皮。 还以为是早起去后山看日出的游客，结果一睁眼，就看到谢衍和沈嘉喻已经浑身清爽地站在了收银台前。 明显是已经起床了的模样。 江一宇愣了愣，下意识地朝外面看了眼。 天还黑着。 而且是乌漆嘛黑的那种黑。 再低头一看闹钟。 哟，五点零七分。 嗯？ 等会儿，几点？ 江一宇用力地揉了揉眼皮，再仔细看一眼。 操，还真是五点。 他的睡意瞬间散了大半：“你们怎么起这么早？” “还行。”谢衍把歪在地上的扫帚捡了起来，轻描淡写地道，“也不算很早。” “……” 这还叫不算很早？ 景区里空无一人，连卖粥的早点铺子都还没开门。 江一宇觉得他俩对时间的概念可能不太一样。 换了早班之后，值完夜的两人互相扶着上楼补觉去了。 虽然说着要做早点，但把黄豆用水泡上之后暂时也就没什么事儿了，会做早点的那几位还没起。 林尔闲得无所事事，就把节目组赞助的那副羽毛球拍翻了出来，在门口的那块空地上和温淼打了会儿羽毛球。 谢衍和沈嘉喻也没什么事儿干，就懒洋洋地倚在门框上，一边守店，一边看她们打羽毛球。 沉甸甸的视线落过来，林尔难得感受到了压力。 她平时玩的基本上都是各种各样的乐器，羽毛球还真没打过。 温淼也一样，都是半斤八两的水平，发球的时候倒是将羽毛球扔得挺高，就是从来没有成功地发过来过。 这种打法果然非常耗费体力。 打了没一会儿，林尔的手心里就开始冒汗。 她感觉自己这十分钟的时间里，至少有九分半都是在捡球的。 体验极差。 备受打击的两人很快就放弃了羽毛球这项运动，果断拎着球拍回了客栈。 大概是见林尔脸上的沮丧表情太明显，谢衍还安慰了她一句：“其实你们这个羽毛球打的还挺好的。” “……” 林尔回顾了一下刚才的运动过程，总觉得他这句话里的嘲讽意味居多。 “好在哪？”她绷着脸问。 谢衍：“好就好在发球技术特别棒，从来没让对方接到过自己的发球。” 林尔：“……” 要不你还是别安慰了？ 你只会把人的脸给成功安慰绿。 临近六点钟，陆陆续续地有客人从楼上下来，这应该是景区里最早的一批游客了，是打算去后山看日出的。 林尔拎着把小扫帚在扫地，时不时地注意一眼闹钟，直到六点整的铃声敲响，她抱着扫帚停了下来：“该去熬粥了，再晚就来不及了。” “是不是还没起呢？”温淼往楼梯口处看，没看到其他嘉宾的身影。 “好像是。”林尔也跟着看了眼，而后手肘一抬，碰了碰站在身边的谢衍，扭头说，“谢甜甜，要不你去上面叫一下他们？” 谢衍侧眸看过来：“我？” “对啊。”林尔眨了眨眼，又说，“你之前不是挺喜欢叫人起床的？” 她说的是之前上高三的时候。 第971章 我爸总跟我讲 学校里有一次组织了一个义卖活动，以班级为单位，班长带头组队。 那两天正好是双休，参加活动的学生都是住在学校宿舍的。 早晨四点半，天还没亮，谢衍就拿着个大喇叭，在他们宿舍里一遍遍地播放着精心挑选的“唤醒语音”。 “起床了，三儿起床了，沈乖乖别睡了，该起床搬砖了。” “记住，只有搬砖才是王道，我们都要做搬砖人，人可以一天不吃饭，但不能一天不搬砖，搬砖让我们身心愉悦，懒惰则会掏空我们的身体。” “好了，都别睡了，赶紧起来干活了。” 喇叭声余音绕梁，经久不息，像是加了回音特效，“唤醒语音”三百六十度地在寝室里回荡个不停。 瞬间就将整个宿舍的人从梦中唤……惊醒。 额角青筋一突突猛跳的沈妄：“我他妈……真是操了。” 一脸痛苦地用被子捂住脑袋的时桑：“别放了别放了别放了啊！” 谢衍不予理睬，懒洋洋地倚在门口，将大喇叭卡在房门把手上，然后继续保持着高强度的持续输出。 “没有困难的工作，只有勇敢的搬砖人，搬砖人，搬砖魂，搬砖都是人上人。早安，搬砖人！” “……” 早你妈。 你说这人是不是讨打？ 很快，强压着起床气的两人与某只作死的小甜甜成功地掐成了一团。 到最后，还是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另一位男同学在班级群里艾特了林尔，林尔又喊上了林时兮，两人亲自来男生宿舍拉的架。 当时，林尔一脸懵逼地问他“拿喇叭干什么”的时候，谢衍还挺无辜地说“喊他们起床干活儿啊，不然怎么义卖？”。 “四点半就喊？？？” “从四点半喊到五点半，再花半个小时吃早饭，六点，刚好出摊。” “……” 别说，时间安排得还挺井井有条。 谢衍显然也想起来她说的是哪一茬儿，拖着调子“啊”了一声，有些散漫地说：“这怎么能一样啊？” 跟时桑沈妄闹，和跟节目组的嘉宾打交道，那还是挺有区别的。 “而且，我去敲女生的门，也不太合适。”谢衍微微眯了眯眼，漫不经心地又说一句。 林尔想了想，他说的也是。 其实和谢衍相处这么久了，林尔也知道他的性子。 他在陌生人面前是有些冷漠的，话也不多，更不会主动答话，回应的话都是出自于礼貌。 他闹，也只是跟熟悉的人闹。 比如，作为女朋友的她。 再比如，从小到大的朋友——时桑沈妄，以及后来渐渐熟悉起来的沈嘉喻贺寅秦柯谢肖他们。 就温淼和林时兮，他都不会去闹。 不是因为关系不好，而是因为她们是女孩子。 谢衍知道什么样的举止不合适。 再熟的女性朋友，也要保持适当的距离。 不得不说，在分寸感这一方面，尼古拉斯同学为我们树立了一个道德的典范。 早点最后也没做成，因为嘉宾都起晚了。 不过好在客栈里的客人们好像也没有要在这里吃早饭的意思，一个个地起来之后就循着香味往隔壁的早点铺子里跑。 见到这样，林尔反倒是松了一口气， 不在客栈吃也好，客栈里的这些嘉宾没几个厨艺在线的，大部分都是十指不沾阳春水，只能捣鼓一些勉强能入口饱腹的东西。 谢衍虽然说会做饭，但手艺只停留在“味道还可以，输了，能吃，比林亦安做的强”的这个阶段上，自己人吃还行，卖给客人，那就不太妙了。 搞不好还会被客人投诉。 指望卖早餐挣钱的方案正式宣布破裂，一行人刚睡醒又陷入了为钱所困之中，为了达成“即便是只盈利了十块钱，那也是盈利了”的感人目标，一群人七嘴八舌地商量半天，最终一致同意回归老本行：卖艺。 拍板定下这个方案的时候，林尔就坐在椅子上，一侧的手肘搭着椅背，脑袋歪着枕在上面，神游天外地想，这究竟是多伟大的友谊才能支撑着她录完这个由内到外都散发着“穷酸困苦”气息的节目啊。 乞讨完又卖艺。 啧，真绝。 这节目的收视率要是上不去，都对不起她丢的这些人。 会唱歌的唱歌，会跳舞的跳舞，啥也不会地就在下面当托。 总而言之，这样十八般武艺齐上阵地折腾一整天，林尔终于在入夜的时候听到了导演的那句宛如天籁的“辛苦啦，大家再坚持一下，录完这一点，咱们马上收工”。 林尔的精神短暂地振奋了一下，真是如听仙乐耳暂明啊。 赶在收工之前，小武哥争分夺秒地给每人来了个半分钟的针对性采访：“我记得猫咪小耳朵以前从来不接综艺的？这是头一次？” “嗯。”林尔点了点头。 “那能不能跟我们分享一下，你觉得自己此次参加节目最深刻的体验是什么？” 体验？ 可能最大的体验就是穷，林尔没什么表情地想。 但想归这样想，话肯定不能这样说，于是林尔换了个委婉的说法：“我体验到了一句话的含义。” “哦？什么话？”小武哥继续追问道。 “是我爸以前经常跟我说的一句话。”林尔说，“他总跟我讲，钱财乃身外之物，其实我以前一直不太能理解的，因为我爸挺喜欢挣钱的，但这次来到这个节目组，我终于深刻地体会到了这句话的含义。” 小武哥没听明白，摸了摸下巴又问：“怎么说？” “钱财确实是身外之物，因为它都在别人口袋里，没有一毛钱在我身上。我穷得叮当作响，杯子一碰，都是我举着破碗在乞讨的声音。” 小武哥：“……” 啊哈哈哈，小姑娘说话还挺有综艺感的。 两天一夜的“穷困之旅”终于宣布了结束，原本以为这事儿就这样告一段落了，结果没几天，导演从微信上发了消息过来。 言辞诚恳，用词斟酌，洋洋洒洒，足足有十几条。 林尔费劲地看了半天，终于从连篇的废话中提取出了最核心的一句： 第972章 综艺开播 ——因为时长，素人的镜头要被剪掉，但因为没有谢衍的联系方式，只好找到了她这里。 等回信的半分钟里，导演掌心里捏了一手的汗。 这就是个得罪人的活儿。 谁不想在镜头前多露露脸啊，哪个混娱乐圈的不想刷刷存在感啊，就连找来的这些素人，八成也是抱着要进娱乐圈的心思？ 结果，喀的一下，说剪就把镜头给剪了。 搁谁，谁不生气？ 只是这节目本就是新世集团赞助的，节目组收了那烫手的五千万，至少要保证新娱传媒旗下艺人的镜头时间。 所以导演才宁愿得罪艺人，也要把这事儿办妥当了。 只是，他收到了意外的一条回音：“哦，剪，您随意，如果时长超了，可以把我镜头也剪了。” 导演：“……” 十分钟之前，他刚从温淼那里受到了一条同样的回信。 语气也是这样，轻描淡写的，像是完全不在意有没有自己的镜头。 导演已经麻了，他这请的都是什么神仙嘉宾啊，怎么这么佛？ 还想不想在娱乐圈打拼了啊？ 导演都已经为她们怒其不争了。 托了导演的“福”，剪辑组开始没日没夜的干活，先导片很快就在节目组官方微博上放了出来。 这先导片一出，官博下面评论区就炸开了花。 【我去，猫咪小耳朵的这两位，颜值也太犯规了？】 【我本来是奔着程盏和陈冽来的，结果成功被林尔温淼圈粉。】 【嘶——真的是林尔啊？我还以为节目组先前发嘉宾资料卡的时候是在吹牛逼呢，没想到真把人给请来了？】 【我的两个女鹅真的是绝美，妈妈粉表示很满足，求摄影大哥不要手抖，就逮住这两张脸，给我使劲儿怼脸拍！】 【不是说还有素人吗？素人呢？怎么没看见？】 【听小道消息说，好像是时长不够，剪辑的时候就把素人部分给剪辑掉了。】 【救命，尔爷和猫爷好配啊，矜傲大小姐x病娇小野猫，我磕了，我狠狠地磕了。】 【我有点儿意外，这个综艺的整体颜值还蛮高的哎，之前看放出来的嘉宾名单，我看都不是很出名的那种艺人，本来是没抱什么期待的，但我现在觉得光靠看脸，我也可以看下去了。】 【林尔这张脸真是绝了，我就很不能理解啊，她都长成这样了，为什么乐队上个音乐节目的时候，还要戴着个大墨镜啊？我要是有这样一张脸，我他妈二十四小时的在街上乱晃。】 【这其中最出名的应该就是thepto的程盏了，毕竟是男团的舞担，平时上节目比较多。陈冽和安沁在今年的暑期档热播网剧《在风吹时》里也小火了一把，尹彦明是电影圈的，今年夺奖的那部《武林第一刀客》就是他拍的。还有江一宇和猫咪小耳朵，其实他们在音乐圈也蛮有名的，就是其他圈子里的人可能不太认识。】 【不得不说，节目组提供的服装真丑，尤其是给林尔的这件卫衣，是在致敬上个世纪的过冬花棉袄吗？我能不能问一句，这是拉来的哪家品牌赞助商？以后避雷了。】 【衣服无所谓，就她这张脸，哪怕裹块破抹布都好看，还被被夸复古怀旧森女风。】 【对不起，我好肤浅，我就喜欢这种浓颜美女，我感觉林尔长得就像是自带了港风滤镜，气质又a又冷的，对着这样一个人，我只想跪下喊姐姐。】 【嘤嘤嘤，想在姐姐的梨涡里洗澡，不笑我想叫姐姐，笑了想让姐姐叫。】 【我提一个问题，她们的头发怎么都这么多？难道长得好看的人都不脱发吗？】 【我八卦一下啊，有没有人知道那位鼓手姐姐的家庭背景的？她长得好贵的模样啊，我一眼看过去，就感觉她不像是普通家庭出来的，眼神太有压迫感了，又冷又凉的，身上还自带着一种压也压不住的贵气。】 【电视剧里的那些演大小姐的演员们能不能把这个眼神学出来？这不就是妥妥的财阀大小姐？每次看电视剧都让我很出戏，演大小姐的女演员们没有一点大小姐的气势。】 【这种骨子里的傲电视剧里是学不来的？人家这应该是真大小姐，我感觉她单单是站在那里，都不用说话，就有种豪门千金的感觉。】 林尔不出意料地收到了节目组的隔空艾特，转发先导片的时候林尔还特意去看了一眼。 不得不说，剪辑师真的挺能抓住观众心理的，两分钟的先导片里，她和温淼的脸在屏幕上滚了一分半。 先导片做足了势。 12月30号，晚上九点，《不为人知的另一面》准时开播。 林尔每次看到这个名字都想吐槽，还不为人知的另一面？ 难道所谓的另一面就是拼死拼活的赚钱吗？ 要她说，这节目就应该改成《拼死赚钱的两天一夜》。 这多符合节目核心？ 首播那天，刚好是周六。 林尔原本没打算看这个节目的，毕竟都亲身经历过了，还有什么好看的？ 但播出当天，某位在节目上还没被她和温淼怼够的茶妹妹又开始不安分了，连发了两条暗戳戳的微博，还点赞了某些明踩暗也踩的评论。 这就惹得双方粉丝都不痛快起来了。 林尔接到粉丝艾特的时候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点进去一看才发现是一条被安沁点赞过的评论： 【林尔也太强势了？我一个男人都有点儿怕她，这样的女人娶回家，还不得闹得家里天天鸡犬不宁的？漂亮又有什么用啊，给我我都不敢娶。】 林尔：“？” 林尔：“？？？” 这样的女人娶回家…… 娶回家…… 你品，你再品，你细细品。 林尔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自己是该气还是该笑了。 网络真好，总有人可以做梦。 做好大的梦。 这条评论下面的回复已经有两千多条了。 除了清一色的扣问号之外，粉丝和路人还难得开始了一致的狂怼： 【大哥，你做什么梦呢？】 第973章 啪啪打脸 【放一万个心行吗？美女看不上你的。】 【在？照照镜子？没有的话我拼多多给你拼一个。】 【你在担心什么？吃天鹅肉之前能不能先正视一下自己的身份？】 【说这句话之前，你能不能先想想自己配不配？】 【别说娶，你接触都接触不到，你还是清醒一下，好好找个厂子上班。】 【不是，我真的很好奇，到底是谁给你的自信，让你能说出这句话的？】 更巧的是，与之对应的正是评论区里被顶上第一的热评：【我一生积德行善，终于有生之年在电视上看到了猫咪小耳朵的两位美女合体，请林尔温淼给我狠狠锁死好吗？造福观众的眼睛，美女有责。】 【锁死+1。】 【这才是人话啊，瞅瞅刚才那个普信男说的都是什么辣眼睛的玩意儿。】 【请美女们多多接节目，洗洗我们的眼睛。】 看来大家在审美和配对上，还是能保持一致的。 林尔一目十行地瞅完评论，又想起了安沁的微博，于是点开瞥了眼，想看看她到底发了什么阴阳怪气的东西。 半小时之前，是第一条：【美貌都是吹出来的，化妆之后，谁都是美女。】 隔了十分钟，是第二条：【这段时间过得很不开心，心情一直很低落，不知道为什么，有些人总是针对我，不过好在有两位哥哥的照顾和疼爱，我勇敢的挺过来啦，陈冽，程盏】 林尔：“？” 这微博里的意有所指也太明显了？ 啧，有些人。 说的到底是哪些人，很容易就会让不明真相的吃瓜群众们给代入进去，尤其是正片里的冲突是真真实实存在的。 只是吃瓜群众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但嘉宾们一个比一个的心若明镜，林尔往下翻了翻这条微博，果然没看到陈冽程盏和安沁的互动。 甚至这俩人都没和安沁互关。 他们俩的态度很明显地就表示出来了。 林尔怀里抱着个抱枕，懒洋洋地坐在沙发里，纤细的指尖一下下地敲着手机的黑色边框，脸上除了惯有的慵懒恹倦，倒是也没太多其他的情绪。 不想搭理这些，奈何总有作精上赶着要来送人头。 林尔还特意回忆了一下自己老爸曾经说过的一句妙话——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掘地三尺地挖他祖坟。 显然，这句话是极其适用的。 林尔懒懒地眯了眯眸儿，也不跟安沁绕圈子，当即就转发了她的第一条微博，还顺带着评论了一句：【我没有美貌，你没有教养，让我们都原谅彼此的不完美，好吗？】 刚转发过去，她就看到温淼也紧跟着转了第二条。 猫咪小耳朵-猫爷：【原来妹妹这么可怜啊，真是看的姐姐好心疼，不知道你愿意喊我一声爹吗？我也想好好地照顾疼爱你。】 啊…… 论对付茶妹妹，还得是温淼出手才行。 言辞犀利，一针见血。 直接往脸上扎。 林尔动手给自己姐妹点了个赞，随即连带着温淼的这条微博一并转发过来，再评一句： 【少在那儿阴阳怪气，说话前先掂量一下你自己，一个三十八线的小明星也敢这么作，是你金主爸爸捧你太久，把你给捧飘了？建议你洗把脸，清醒清醒，还真把自己当回事儿了？】 “……” 这话的效果显然比温淼那句喊爹更显着。 因为这微博一出来，不仅连瓜田里的吃瓜路人表示惊呆了，连一直在密切关注事情动向的节目组其他几位嘉宾都被震得安静如鸡了。 不是，这位妹……姐姐，您怎么这么牛逼啊？ 说的这话也太直白了？ 金主大腿这玩意儿本来是心照不宣的，结果您老人家一上来，直接把这根人人都知道，但人人都不说的大腿给拿到明面上来了。 这不就是相当于逮着安沁的脸，啪啪啪地往上扇吗？ 真的是一点面子都不给了。 人家别的明星艺人开撕的时候，顶多发条微博内涵一下，从不指名道姓，让人自动入座，您老人家倒好，清清楚楚地指名道姓，生怕别人不知道她说的是谁。 这……也太勇了？ 好歹安沁也出道有四五年了，微博有着七八百万的粉丝，战斗力也是不容小觑的。 猫咪小耳朵的粉丝数量确实是不能和她比——没办法，乐队的五只一个比一个佛系，连最活跃的贺寅都不爱在微博上发生活分享，好好的微博硬是搞得像个僵尸号。 三位正主都正面怼起来了，底下的粉丝也不再收着，顿时吵成了一团。 【我感觉林尔的眼神有点儿傲，我不喜欢这种。】 【嗨，朋友，麻烦看看你自己，你算什么？人家还用得着你喜欢？】 【人家傲也是有傲的资本的，我要是长成她那样，我比她还傲，我都不拿正眼看人。】 【我家姐姐要是三十八线，那你是什么？八十三线吗？能不能看看微博粉丝的数量再说话？】 【笑死，你家姐姐为之骄傲的，我们木木女鹅连看都不屑地看一眼，人家根本就没打算进圈好不好？我女鹅要是进娱乐圈，还有你家姐姐什么事儿？】 【啧啧啧，八百万的粉丝vs八十万的粉丝，到底谁才是该掂量一下自己？】 【富家千金？又是一个热衷于立白富美人设的？那可得立好了啊，万一哪天人设崩了，那不就尴尬了？】 【我还寻思着什么呢，不就是长得好，家庭好，学习好吗？就这还能吹成仙女？】 【好家伙，你在说什么屁话？但凡这个“三好”我占其中之一，我此生就足以。】 【怎么娱乐圈的都喜欢立学霸人设啊，还能不能真实一点了？】 【在？来看看猫咪小耳朵的高考成绩？再给你一个脑子，你都考不了七百。】 除了吵成一团的双方粉丝们，也有路人在线劝架的： 【作为知情人的我悄悄说一句，她俩家里真有矿，不骗你们，家世很牛逼的，我是知情人，但我不敢再往深处说了，得罪不起，我怕她俩家里人会顺着网线来找我。】 第974章 安尔官方微博 【作为猫咪小耳朵和安沁的双方路人粉，我来说句理智的话，安沁的粉丝们，你们还是劝你家姐姐赶紧道个歉，知情人表示这俩不是你家姐姐能惹得起的人，别说是你家姐姐这种小明星了，就算是一线明星，说封杀那也是分分钟的事儿。】 【电视剧里的有钱人基本上都是演的，但猫咪小耳朵的这两位，是真有钱。你们就没看见她俩手腕上戴着的东西吗？那是蓝月和银星啊，这玩意儿可是拍出了15亿的天价啊。上个世纪的15亿，你们品，你们再品，你们细细品。】 【那个……我就想问一句，说尔爷立白富美人设的那些人，或许你们知道经远路的那座天文星空馆吗？知道环岛北路的那家海洋水族馆吗？知道滨海大道的那座奥特曼vr体验城吗？这都是她爸给她建着玩的，嗯，私人的。】 【……卧槽？私人馆？真的假的啊？？？本吃瓜群众表示正在极度震惊中。】 【破防了，破大防了，我知道这三个地方，我还一直纳闷呢，为什么这些地方建好了也不开放啊，原来是私人的，操。】 【本人作证，是真的，表示是林尔的同班同学，我们班都知道她挺喜欢奥特曼的。而且之前开家长会的时候，我有幸见过她爸一面，一听她爸爸跟她说话时的那种语气，就知道她爸爸肯定很宠女儿。ps：她爸真的很帅，真的真的真的很帅。】 【对不起，贫穷限制了我的想象力，人家都是孩子喜欢奥特曼，父母就给孩子买个奥特曼玩具，原来有钱人都是建座奥特曼vr奥特曼城的。ps：很帅是多帅？？？】 【林尔是云川九中毕业的？有没有见过她爸的校友，我想问一句，她爸爸长得很帅这句话当真吗？】 【这还用问吗？你看看她的脸，你自己寻思寻思呢？】 【校友在这，我也作证，她爸是真帅，惨绝人寰的那种帅。】 林尔也没管这些吃瓜群众的反应，怼完安沁之后就关微博睡觉去了。 结果一觉醒来，她发现自己收到了传说中的律师函警告——安沁在微博上艾特了她，并附了一张律师函警告图。 双方粉丝吵得更厉害了，不少营销号还看热闹不嫌事大地混在其中，时不时煽个风点个火。 林尔点开附图，一目十行地扫完上面的字，上面除了废话和空话之外，能看的就是一句“在线警告，再不道歉，我就要发律师函了”。 啊…… 万万没想到自己有生之年还会被发个律师函警告。 可以说是一种非常稀奇的体验了。 林尔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自己心里是惊讶更多一点，还是好奇更多一点。 她随手点开自己的微博，直接转了那张律师函，并开开心心地附言一句：“等你，快点啊，慢了我可要不高兴了。” 谢谢你让我有了一种人生新体验。 被无声嘲讽了一脸的安沁：“……” 正在为自家女鹅担惊受怕的粉丝：“……” 再一次被这波操作震住了的吃瓜群众们：“……” 三个短句，两个逗号，一下就将挑衅的进度条拉到了满值。 不得不说，在拉仇恨的这一方面，猫咪小耳朵的这两位可谓是做到了极致。 林尔当然懒得关心安沁的反应，扫了眼私信之后，正要退出来，却发现在她发完微博的那一秒，安尔集团的官微已经屁颠屁颠地凑了过来，转加评了。 【安尔集团v】：在线等，帮催，快点发哦，麻烦效率高一点，我们公司的法务部已经等不及要干活儿了。 循声跟过去的各家粉丝：“？” 正站在墙头观望营销号：“？” 以及一脸懵逼的吃瓜群众们：“？” 嗯？？？ 这话是什么意思？ 娱乐圈的事儿，安尔集团这个金融大鳄来凑什么热闹？ 这好比爱因斯坦忽然出现在你面前，并送了一杯奶茶给你，还跟你说了一句“奶茶非常好喝”——这已经不能称为不可思议了，而是诡异。 满满的违和感。 说白了，这根本就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都不在一个维度里。 安尔集团就相当于这个“爱因斯坦”，毕竟那种只出现在财经新闻中的商业帝国离普通市民的生活太遥远了。 有一脸懵逼的吃瓜群众在评论区扣了个问号，小心翼翼地求证道：“你真的是安尔集团的官方微博吗？” 官微立刻回复：【亲，是的哦，如假包换哦。】 吃瓜群众：“……” 这官微的语气怎么听着这么不正经？ 跟淘宝客服似的。 似乎是为了增强自己话里的说服力，官微又回一句：【亲，不相信的话，可以看上面哦，我们有大v认证的哦。】 吃瓜群众果然去求实了一下，然后就发现……操，这官微居然是真的。 如假包换的安尔官方微博。 吃瓜群众们顿时有点儿晕，好像这隔着的次元壁忽然就被打破了。 但还没等吃瓜群众们从“我今天是不是没睡醒”的错觉中缓过神来，安尔官微的下一条微博紧接而至：【手动艾特猫咪小耳朵，这是我们林总喜欢的乐队，请多多打call嗷~】 被频频闪了眼的吃瓜群众：“……” 亲，你那微博能不能发慢点儿？ 也给人一个缓冲的时间。 现在我们已经开始头晕，脑袋里的血暂时性地供应不足了。 半分钟之后，第三条微博又来： 【安尔集团v】：猫咪小耳朵-木木，尔爷勇敢飞，安尔永追随，今天也是为尔爷的美貌疯狂打call的一天呢。 吃瓜群众：“……” 真是好一个彩虹屁啊。 官微也喜欢当美女的舔狗吗？？？ 有粉丝终于忍不住了，好奇地问了句：【安尔也开设艺人工作室，准备进军娱乐圈了吗？】 【猫咪小耳朵不是没签公司吗？】 【我记得没签啊，木木是不是签的个人啊？不是乐队全员的那种？】 【有一说一，我感觉这种公司好有安全感啊，这撑腰的气势也太足了。】 【尔爷是你们旗下签约艺人吗？】 第975章 亲家你好 接连刷出来的评论中，官微只回了最后一条：【不是哦，这是我们林总的千金。】 吃瓜群众：“？？？” 是什么？ 我刚才没听清，你再说一遍。 评论区瞬间开始滚起了雪球。 【嘶……我怎么有点儿晕？】 【我感觉今天自己一直在各种豪门电视剧的剧情里蹦跶……】 【我好像发现了盲点，木木——这儿两个字合在一起不就是“林”吗？】 【安尔，尔，林尔的尔，我细细品了品，好像品出了点儿不同寻常。】 【说人家立白富美人设的被打脸了？人家还需要立人设吗？人家本来就是好不好？】 【这堪称史上最快的一次打脸事件。】 官微动作迅速，放出了林尔和林亦安的合照，顺便为公司打了个行云流水的广告：【照片jpg，有图有真相哦，欢迎粉丝关注。另外，我们林总刚刚说了，凡是猫咪小耳朵的粉丝，入住安尔旗下连锁酒店，一律八折优惠，除此之外，安尔旗下商城元旦期间对粉丝朋友们全场五折销售。】 “……” 微博一出，满座哗然。 好，刚才林尔把挑衅值给拉满了，现在她爸又把嘲讽值和财力值也给拉满了。 无论是乐队粉丝，还是吃瓜路人，都沸腾活跃了起来。 【操，这么帅的爸爸？！】 【e……真的是父女？这个年龄差，不应该是兄妹吗？】 【去安尔的官网上看了下，确实是父女，这位林总……今年三十六了。】 【多大？？？你看着这张脸，再说一遍，他今年多大？】 【……三十六？这他妈一点儿也不像三十六的人啊，说他二十六我都信。】 【妈的，他一个三十六的，比我这个二十六的都显得年轻。】 【就这张脸，我喊一声老公不过分？】 【这颜值是一脉相传的啊，父女俩长得好像啊，我感觉言情小说中的总裁瞬间有了脸。】 【我终于知道财经新闻里的那些集团总裁为什么不露脸了，应该是怕旗下的艺人当场失业，就这张脸，搁在娱乐圈里那也是颜值天花板的水平啊。】 【不是，我就想问一句，现在的总裁已经内卷的这么厉害了吗？有能力会赚钱还不行，必须还要长得好看？】 【国欠爹系列，这是什么神仙爸爸啊，有钱也就算了，还他妈长这么帅？】 【爸爸，请问你还缺女儿吗？不缺的话我等会儿再来问一遍。】 【你们都在问林总缺不缺女儿，但我想问，林尔，你缺妈吗？】 安尔官微下面的评论区正热闹着的时候，另一条金融大鳄闷声不响地转发了安尔官微的这条微博，并非常不见外地评论道：【支持一下，佳信旗下也如下所说，猫咪小耳朵粉丝优惠多多。】 再一次被震住了的吃瓜群众：“？？？？？” 问号已经不够用了。 这他妈又是什么情况？ 今天什么日子啊，两大帝国集团同时下场帮一个小小的乐队打call？ 吃瓜吃的太多，粉丝已经快要被震到麻木了，索性直接问了句：【你不会也要说林尔是你们总裁的千金？】 官微立刻回复道：【当然不是，不过也差不多，我们和安尔是亲家，从这种层面上来说，林小姐也是我们谢总的千金。】 粉丝：“？！” 等等，是什么玩意儿？ 亲家？！ 这个出乎意料的答案顿时震得众人目瞪口呆，眼珠子几乎要掉到地上。 嘶…… 这个世界真玄幻。 只是安尔的官微好像并不怎么领情：【哎哎哎，那个套近乎的，麻烦你说话严谨一点好不好，谁跟你们是亲家了？】 佳信的回应又稳又皮：【好的，亲家，你说的对，我以后说话一定会更严谨。】 端坐在安尔大厦办公室里的林亦安：“……？” 去你的亲家。 崔助理手里托着个平板，手指不断在上面的滑着，口中继续实时报告道：“林总，佳信又发微博了。” 林亦安微眯着眼，长而瘦的手指在桌面上一下下地轻敲着：“说的什么？” “呃，要不您开始自己看？”崔助理上前一步，举着平板给他看。 【佳信集团v】：我们谢总让我给林总转达一句话，不知道林总有没有时间，等年后一起约个茶？安尔集团v 林亦安：“……” 约你妹的茶。 他看起来像是喜欢跟男人约着喝茶的样子？ 崔助理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自己顶头上司的脸色，斟字酌句地问道：“林总，要该怎么回呢？” 林亦安“啧”了一声，手指叩桌的动作一停：“没时间，不约，滚。” 崔助理：“……” 啊、啊？ 就这样回复啊？ 会不会用词不太合适啊？ 见崔铭还在愣着，林亦安扫了他一眼：“愣什么？” “……”崔铭摸了摸鼻子，赶紧将平板转了过来，手指戳着屏幕，“好的，林总。” 那就……这样回？ 半分钟后，一条隔空喊话的回信在万众瞩目的目光中新鲜出炉。 【安尔集团v】：我们林总的原话：没时间，不约，滚。 吃瓜群众：“…………” 再次安静如鸡。 这……像是亲家的样子？ 不会是打错字了？ 其实是仇家？？？ 眼瞅着官微的对话要往奇怪的地方发展过去了，林尔连忙给林亦安打了个电话过去。 电话铃只响了半声就被人接了起来。 林亦安的声音懒洋洋的响起：“看到了啊？” 父女俩，心有灵犀。 林尔一个电话过来，林亦安问都不用问，就能猜得到她要说什么。 “我看到了那位谢总说要约你喝茶。”林尔老老实实地说，旋即又问，“你要跟他喝茶吗？” 林亦安毫不犹豫地说：“我喝他大爷。” 林尔：“……” 果然，林尔猜到的就是这种反应。 微博上的那个回信看来还是委婉版的。 其实林尔也不太能想象得到她老爸大人和谢衡一起坐下来，喝着茶水把酒言欢的场景，总觉得……透着满满的违和感啊。 噫…… 就此打住。 不能再往下细想了。 第976章 那是什么玩意 夜里又开始下雪，元旦过后，学生们迎来的就是期末考试，接着就是放寒假。 很快，就到了年末岁尾。 又是一年除夕。 林亦安还在外面出差，暂时回不来，林尔就没回家，跟谢肖秦柯在练习室待了下午，赶了一下新曲的进度。 直到晚上，临近吃饭的点儿，她才给谢衍打了个电话。 谢衍还在沈嘉喻的酒那边，正好顺路开车过来，晚上一起吃饭。 回了家，林尔先去洗了个手，之后又换上睡衣才下了楼。 谢衍正在厨房里做饭。 听见身后的动静，他回头看了一眼，随后洗了盘草莓，放到了流理台上：“先吃这个。” 林尔对自己的厨艺有着深刻的认知，她自知自己也帮不上什么忙，就没往厨房里面凑，而是懒洋洋地趴在厨房的流理台上，一边咬着草莓，一边听谢衍说着沈嘉喻的那个朋友。 “帅是挺帅，就是好像女朋友有点儿太多了？我就在那儿坐了五分钟，听见他接了七八个电话，每个电话都是不同的女生的声音，但称呼倒是挺统一的，都喊宝贝儿。” “海王哥哥啊？” “看起来像。”谢衍一边说着，一边从壁橱里拿了碗筷出来，“听沈老板提了一嘴，乐城来的。” 听到“乐城”这里，林尔这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陈舟，她慢半拍地“啊”了一声，道：“你是说舟爷啊？” 那就不足为奇了。 陈舟的女朋友，再多长两双手都数不过来。 “对。”谢衍没回头，只是应了一声，“是他。” 谢衍和陈舟是真不熟，就以前一起打过几次游戏，不过从来没说过话，也没见过面，自然是不太清楚陈舟那个丰富的感情经历。 盛好饭，谢衍端着往餐桌走，绕过流理台的时候，他顺手端走了林尔面前的水果：“来吃饭了，水果等饭后再吃。” 林尔“噢”了一声，拿着手机直起腰来，跟着他走了过去。 她的手机没放静音，吃饭的时候也一直在响个不停。 都是各种拜年短信。 时桑也发来了微信，林尔抽出手来，同样给他回了一句“新年快乐”。 时桑发了个笑嘻嘻的表情包过来，随即又问了她一句：【诶，尔爷，你有敬业福吗？让我沾沾。】 林尔倒是知道这个集五福的活动，就是懒得弄，也没去集。 她回复一句：【没有，我没有弄这个。】 时桑：【那尔爷你要不要其他的福啊，我多出来好多的。】 林尔：【不用，你给我也是浪费，我也没敬业福。】 时桑：【尔爷你不集一下吗？】 林尔：【我记得前几天听河马说，这个集五福的活动最后也就分几块钱……】 这话的言下之意就是这么一点儿钱，你还费这么大劲儿干什么。 时桑却说：【几块钱也是钱，尔爷不瞒你说，别人集五福是为了娱乐，我集五福是真的需要这笔钱。】 林尔：“……” 行。 林尔：【那我帮你问一下，朋友可能有集的。】 时桑喜出望外：【好的好的，到时候我要是中了大奖，请你和我哥喝奶茶。】 “……” 不用了，中奖的机会应该是微乎其微。 林尔先把敬业福的目标对准了自己男朋友，她捏着汤匙，轻敲了敲碗边儿，问谢衍：【谢甜甜，你有敬业福吗？】 谢衍：“敬业福？” 林尔：“对。” 谢衍：“那是什么玩意儿？” 林尔：“……” 对不起，可能过年太开心了，她一时忘了她男朋友是个2g网在线的留守老人了。 林尔放弃从他这儿找敬业福的打算了，拿出手机去群里问了一句：【有敬业福吗？】 秦柯：【不巧，我也差这个。】 温淼：【木木，你不是说不弄吗？】 林尔：【不是我，一个朋友说要集五福。】 贺寅：【集什么五福，来四个女孩子和我在一起，我们五个从此幸幸福福。】 林尔：【……】 如果帮不上忙的话，就请安静地闭上你的河马嘴好吗？ 贺寅：【尔爷，你去跟你那个朋友说，花心思集五福，最后开奖也就两三块，不值得，她要是把心思花在我身上，我过年的压岁钱都是她的。】 林尔：【……】 林尔：【朋友是男的，你也认识，时桑，你们俩在漫展见过，你还脱裤子吓他来着，还记得吗？】 贺寅：【……】 贺寅：【好了尔爷，不要说了，往事不要再提，过去的就让他过去。】 林尔：【所以，有敬业福吗？】 贺寅：【哦，没有。】 林尔：“……” 没有还这么多废话。 贺寅：【不过，如果你想要的话，可以买。】 秦柯：【这也能买？】 贺寅：【当然，有买方就有市场嘛。】 林尔：【多少钱？】 贺寅：【一等，我去打听一下。】 半分钟的功夫，贺寅就带着市价回来了：【现在是十块钱一张，买多了还有优惠。】 林尔也没多想，直接点头：【行，那先批发个一百张，我给你个支付宝号，你让卖敬业福的那人加上他，都给他就行。】 贺寅：【ok。】 贺寅在办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儿的时候还是比较靠谱的，很快时桑就收到了“沉甸甸”的一百张带着满满友情味道的敬业福。 时桑捧着天降巨福，傻眼了。 他没想到林尔解决问题的方法会是这么的……直接。 直接拿钱砸的。 她轻飘飘挥一挥手，就砸了小一千下去。 但敬业福这玩意儿多了也没用，一个帐号就成合成一套，而且也才能分到几块钱。 这比买卖，怎么算怎么都不合适。 亏大了。 但林尔好像并不在意，说话是一惯的轻描淡写：【没事儿，多了的你留着。】 时桑：“……” 嘤嘤嘤，再次抱住他尔爷的大腿。 时桑把多余的几张发给了同样缺敬业福的舍友们。 舍友一看那存货的截图，顿时都惊了：【卧槽，你从哪儿搞的这么多敬业福？】 时桑：【不是我搞的，我哪有这本事，是我的一个朋友。】 第977章 谢衍的礼物 时桑：【我问她有没有敬业福，她直接给我批发了一百张。】 舍友：【……】 舍友：【时哥，你问问你这朋友还缺朋友吗？敬不敬业福的无所谓，主要是想交个朋友。】 时桑：“……” 嗯，大概是不缺的。 吃完晚饭，林尔窝在沙发上，一边挖着西瓜吃，一边看着江州卫视的春节联欢晚会。 谢衍上楼洗了个澡，下来的时候手里还拿着个礼物盒。 “新年礼物。”他说。 “……” 林尔心里“咯噔”一下，都没敢伸手接。 坦白来说，鉴于有礼物多次翻车的例子在前，她并不是很想要他送的新年礼物。 见她不接，谢衍弯了弯腰，俯身看她：“嗯？怎么不接？” 林尔捏紧了手里的勺子，瞪着那个仿佛从内到外都散发着黑暗气息的盒子看了好半天，才说：“我……暂时空不出来手，你帮我打开。” “行。”谢衍应得很干脆，动作也很干脆。 林尔还没做好心理准备，就见他已经打开了礼物盒。 出乎她意料的是，里面并没有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只有一副合起来的卷轴。 从外观上来判断的话，应该是一幅画。 在林尔捏着勺子还在思考着她会受到一副什么样的画的时候，谢衍已经拿出了盒子里的卷轴，捏着卷轴上方的挂绳，唰地一下将画给展开了。 林尔的视野中霎时一片金黄，险些晃得她都睁不开眼。 只见卷轴打开，一副巨大的，且好像会发光的奥特曼像骤然出现在她的眼前。 满目都是金灿灿，明黄黄。 满身金黄的迪迦奥特曼身披金色袈裟，露着大片饱满且金黄的胸肌，一掌朝前，一掌向上，以如来佛祖的姿势端坐在同样金黄的莲花宝座上。 奥特曼头顶是一行金色的大字：南无阿弥陀佛。 下面是一行稍微小点的英文字母：naoaitabha。 也是金色的。 左边竖着又是一行字：看破放下自在随缘念佛。 右边竖着也是一行字：真诚清静平等正觉慈悲。 同样是金色的。 除此之外，奥特曼的脑袋后边还有一个巨大的会发光的光圈，好像是《西游记》中如来佛祖的同款，以至于奥特曼整个人都沐浴在佛光普照之下。 脸上的表情看起来更慈悲为怀了。 林尔觉得自己好像被佛光刺到了眼睛，莫名感觉眼睛有点儿疼。 这图像是是金色的，绫布是金色的，画芯是金色的，镶边是金色的，题字是金色的，甚至来装裱的轴头都是金色的。 总而言之，在这副挂像上你找不出来其他颜色的痕迹。 非常非常非常的……“佛光普照”。 她搜肠刮肚，也只能找出来这个词来形容。 林尔被震得好半天都没能说出话来，手里捏着的小勺子“啪嗒”一下掉到了地上，她像是受惊了一下，浅色的眼珠半晌都没动一下。 “这、这是什么？”她好半天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谢衍淡定道：“迪迦牟尼。” 林尔：“？” 迪、迪迦牟尼？ “简单来说，就是奥特曼的佛像。”谢衍想了想，又说，“你也可以叫它大慈大悲南无迪迦陀佛。” 林尔：“……” 大慈大悲可以理解，但南无……迪迦陀佛？？？ 林尔已经麻木了。 原本以为之前的那个奥特曼刀削面机就是谢衍的极限了，没想到他用自己的实力来证明了人的创造力是永无止境的。 “喜欢吗？”谢衍问。 “……”林尔万分艰难地说，“喜欢。” 谢衍：“有多喜欢？” 林尔：“……” 怎么还带往下追问的？ 没听到回应，谢衍晃了晃手里的迪迦奥特……迪迦牟尼，又“嗯？”了一声。 “……”林尔弯腰捡了个勺子，借此掩饰住了自己复杂的心情。 再抬起头来的时候，她已经做好了表情管理，只是眼角仍然被黄光闪得隐隐作疼。 她揉了揉发疼的眼角说：“喜欢到我恨不得见到它就想下跪狠狠磕三个响头。” 谢衍：“？” 倒也不至于这么喜欢。 谢衍：“真喜欢？” 林尔：“……” 你觉得这能真吗？ 但话到嘴边的时候，林尔还是换了个说话：“真喜欢，但以后别买了。” 其实她更想说的是，你以后不要再送我礼物了。 这么几年过去了，谢甜甜同学送的东西仍然没有一点点的进步，仍然只停留在“谢谢你的礼物，但下次别送了”的阶段。 收下这个让人难以言喻的礼物，林尔连发朋友圈的心思都没了。 这东西要是发了朋友圈，她下面的评论肯定都是清一水的“佛祖保佑”，后面八成还要带个“祈祷”的手势。 江州向来有守岁的习俗。 不知道是不是被迪迦牟尼的佛光闪了眼，林尔的眼皮开始沉重起来，她揉了揉眼睛，想清醒一下，但效果好像不大。 春晚上还在播着弘扬主旋律，争创精神文明城市的主旋律的大合唱：“啊~祖国好大的一个家~”，林尔打着哈欠站起来：“不行，我得去洗个澡。” 洗个澡，清醒一下。 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她特意用凉水扑了下脸。 总算是散了几分睡意。 好不容易挨到了十二点，新年的钟声敲响，林尔侧耳听着阳台外传来的城市的钟鸣声，然后从口袋里掏了个红包出来：“给，林亦安给的红包。” 谢衍接过：“替我谢谢叔叔，叔叔果然还是……” “行了，彩虹屁就免了。”林尔困倦地打断他，“意思我爸现在远在湘州开会，他也听不见，而是我也懒得转达。” “……” 守完岁，也没别的安排了，林尔起身回了卧室，准备洗簌睡觉。 谢衍跟着关了电视，上楼。 林尔上了床，往被窝里缩了缩，含糊不清说了句：“把灯关了。” “嗯。”谢衍应了一声，抬手摁掉了床头灯。 房间里瞬间昏暗下来。 林尔把脑袋往枕头里一扎，然后迷迷糊糊地就听见了谢衍在她耳边说着话：“一只羊，两只羊，三只羊——” 林尔：“？” 第978章 哄你睡觉 好像是在数羊？ 以为是自己困得太狠了，出现了幻听，林尔凝了凝神，侧耳又听了一下。 然后她就发现，她真没听错。 她家的这只尼古拉斯小甜甜果然是在数羊。 林尔：“……” 给爷整无语了。 大晚上的不睡觉，数什么羊啊？？？ “——七只羊，八只羊，九只羊，十只羊。”谢衍还在慢条斯理的数。 林尔：“……” 说真的，她想揍他。 但大年初一就动手，兆头不太好，林尔还是忍住了，只是面无表情地睁开了眼睛：“谢甜甜你能闭嘴吗？我要睡觉。” 谢衍给出的理由还挺令人感动：“我哄你睡觉啊。” “……” 那我可真是谢谢你的贴心了啊。 但大可不必。 “不用数了。”林尔又闭上眼睛，咕哝道，“你安静点，我就能睡着了。” “可我睡不着。”谢衍百无聊赖地捏住她的脸，往两边轻扯了一下，“陪我说会儿话。” “……”林尔使劲儿睁了睁好似黏在一起的眼皮，非常敷衍地问他，“你为什么睡不着？” “可能是想你想的？”谢衍似真似假地说。 “……” 大过年了，咱的情话可以歇歇了？ “那你还是不累。”林尔说，“累了就容易睡着了。” “那怎么办？” “下床。”林尔在被子里踢他一脚，闷闷地说，“去做两百个俯卧撑，做完再上来，我保证，你会睡得比我还香。” “……”谢衍挑起眉来，“这个管用？” “你可以试试。”林尔像是打发叫花子一样，又相当敷衍地补了一句，“要是不管用的话，那你就出去遛狗。” 谢衍：“？” 谢衍：“我们养狗了？” “还没有。”林尔打了个哈欠，被他磨得都快没有睡意了，“不过我已经买了牵狗绳，你就拿着牵狗绳出去，假装绳子上有狗。” 谢衍：“……” 他肯定会被人认为是神经病。 谢衍一副打商量的语气：“能不能再换个方法？” “……” 事儿还挺多。 林尔不想跟他废话，闭着眼睛缩在被窝里，假装自己没听见。 见她不答，谢衍捏了捏她的下巴：“尔尔。” “……”林尔不吭声，依旧是装没听见。 “尔尔？” “……” “怎么不说话啊？” “……” 就是不想搭理你才不说话的啊！ 林尔被他闹得不厌其烦，干脆一把抓住了他不安分的爪子，张嘴就咬了一口，然后又踢他一脚：“谢甜甜你好烦啊。” 踢完他，她拿被子蒙住头，翻身背对着他，索性不搭理他了。 谢衍也不恼，反而笑了一声，重新靠过去：“哪烦了啊？” “哪都烦。” 林尔又往被子里躲。 “我睡着了就不烦了。” “那你快睡。” “可我睡不着。” “……” 原来这是个死循环。 “可能累了就能睡着了。”谢衍垂眸，指尖勾着她睡衣的衣边儿，慢悠悠地抚上她的侧腰，又轻声说一句，“不如你辛苦一点，让我累一下，嗯？” “……” 林尔终于意会到他想干什么了。 也不知道折腾了多久，到最后，谢衍累不累她不知道，反正她是累的不行了。 困意重新席卷而来，林尔有些睁不开眼，只会身上出了汗，不太舒服。 “洗澡洗澡。” 她闭着眼睛，有气无力地拽了拽谢衍的头发。 “嗯。” 谢衍应了一声，也没穿衣服，直接俯身把她抱到了浴室里。 花洒打开，热水兜头而下。 林尔动也不想动，就靠在谢衍身上，任由着他摆布。 很快，谢衍又把她抱回了床上。 房间里的床头灯亮度被调到了中档，林尔习惯了在全黑暗的环境中睡觉，有些不适应。 “关灯。”她迷迷糊糊地说。 谢衍似乎的说了句什么话，林尔没听清楚，她脑袋沉得厉害，也没有想问的心思，只往被窝里缩了一下。 没一会儿，床头灯就被关掉了。 房间里重新恢复了黑暗。 “你靠过来点儿。”林尔困得已经不清醒了，眼皮也没睁，只摸索着把自己身上的被子往谢衍那边扯了扯，又往他怀里挤了挤，“睡着了会冷。” 做完这些，她抱住他，脑袋往他颈窝处埋了埋，有些心累地咕哝一句：“乖，谢哥哥，睡，别数羊了。” 林尔是真累了，很快就睡沉了。 黑暗中，什么都看不到，谢衍却能清晰地感受到她的呼吸。 温热，又轻柔。 谢衍垂下眸来，片刻，他勾紧了她的手指，偏头吻在她的指尖上。 “林尔。” “我爱你。” 万物寂静的深夜里，一句没人听见的轻语悄悄融在了夜色里。 …… 初三，林亦安签完合同，终于从湘州飞了回来。 一接到他的信儿，林尔立刻拖了谢衍回家。 啊呀呀，她老爸终于回来了。 她终于不用再一天八次地接林老爷子的电话了，她可以底气十足地把电话直接丢给林亦安了。 想到这里，林尔连走路的脚步都轻快了很多。 只是一推开门，走进去，入眼的场景却是让林尔立时愣住了。 家里又不止只有林亦安，还有一个她想破脑袋也没想到会出现的客人： 谢衡。 看到谢衡的那一瞬间，林尔觉得自己今天好像是没睡醒，以至于出现了幻觉。 但再仔细一看，她立刻又更正了自己的想法。 不是她好像没睡醒，应该是林亦安好像没睡醒。 因为林亦安居然在和谢衡下象棋。 在和“谢衡”下象棋。 是和谢衡啊！ 林尔不由得睁大了眼睛，有些反应不能地看着左手执棋，右手捧茶的两人，脸上满是不可思议的神色。 林亦安跟任何一个人下象棋——哪怕是和国际一线超模，林尔都不会觉得奇怪，但是和谢衡一起下棋……这个画面怎么看怎么都是诡异万分啊…… 还不如两人结伴去夜店蹦迪更能让人容易接受一些。 谢衍也很意外。 虽然没像林尔这样直白地表现出来，但林尔清清楚楚地从他的身上接收到了他要表达的那句“是我没睡醒，还是林叔叔没睡醒”的信息。 第979章 大结局 打破这种诡异气氛的是林百万同学。 林百万一直在楼上的书房里睡觉，大概是嗅到了小主人熟悉的味道，“蹭蹭蹭”地就从楼上跑了下来，宛如一阵穿境而过的小旋风。 经过谢衡面前的时候，那条毛绒绒的大尾巴还有意无意地甩了谢衡一下。 甩得林亦安神清气爽，喜笑颜开。 不错，猫大爷干得漂亮。 看来这么多年发小鱼干没白喂。 就是这抽人的力度如果能再大一点，那就好了。 林尔忍不住伸出手来，悄悄扯了一下林亦安的衣袖，想提醒他把脸上的笑稍微收上一收，别笑得那么明显，他脸上的那种“怎么没能抽死他”的遗憾味道简直满得都要溢出屏幕来了。 谢衡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大的猫。 他脸上惊讶了一瞬，随即笑了下，轻言慢语道：“林总的这猫……” “嗯？” 林亦安眯眼，等着他的下文，想看看他能放出来什么与众不同的屁。 “——伙食真不错。”谢衡客客气气地说。 林亦安：“……” 虽然说的是实话，但怎么听着就是这么别扭呢？ 午饭还是林亦安操的刀。 林公子对自己的厨艺总是抱着莫名的自信，他也不知道他的这种自信是从何而来的。 可能是天生的。 男人，就是这么出彩，又是这么自信。 林亦安拎着从超市里买回来的新鲜食材，哼着小曲进了厨房。 家里的佣人倒是都在，只是一般林尔在家的时候，都是林亦安自己动手做饭。 虽然很难吃，不是咸了，就是甜了，要么就是糊了，很少能有成功的时候，但既然自家小孩能忍，那林亦安自己当然也能忍。 谢衍深知林亦安厨艺的真实水平，本来是想过去帮忙的，谢衡却朝他摆了摆手：“我去，既然是来做客的，不能只干坐着，让主人全动手啊。” “……” 这话说的谢衍和林尔同时沉默了下来。 谢衡……也不像是会做饭的样子啊？ 但谢衡被林亦安的自信给蒙蔽住了双眼，他的想法是虽然他自己的厨艺不怎么样，但给大厨简单的打个下手还是可以的。 毕竟林亦安朝厨房走时的那个架势看起来还真挺有大厨风范的。 厨房在一楼，并非是开放式的，林尔有些坐立不安地坐在沙发上，时不时就朝厨房的方向看一眼。 虽然什么都看不见，但声音能听到。 林亦安正在厨房里大刀阔斧地“咣咣咣”剁骨头，刀落下时震得地面好像都在一颤一颤的，从他下手的这个力度上来看，林尔总感觉他剁的不是骨头，而是谢衡。 但好在林公子还是知道分寸的，没把谢衡真剁了。 两人还算和平地做完了这顿午饭。 十二点半，厨房里准时熄了火。 盘子被一个个地端了出来，很快，饭菜就摆了满满当当的一整桌。 林尔几乎是一眼就看到了稳居餐桌c位的清蒸蟹。 啊…… 还能说什么呢？ 那就祝谢衡好运。 端完饭菜，林亦安去酒柜里拿了瓶白酒过来，随手放到了桌子上。 他拉开座椅，也没坐下，而手里晃着个酒杯，挑着眉梢睨向对座的谢衡。 那只高脚杯就夹在他修长而分明的指骨之间，被他把玩着，像是转笔一样，高脚杯在他指间自上而下地转过三圈，又被他稳稳当当地接在了手里。 而后，林亦安把高脚杯往餐桌长一扣，调子懒散地问一声：“喝酒吗？” 不知道为什么，林尔从这简简单单的三个字里，听出了隐约的挑衅意味。 谢衡眼尾轻轻扫过他，桃花眼依旧温柔：“不了，谢谢。” 林亦安：“……” 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没有着力点。 为了防止林亦安真会把酒杯扣到谢衡脑袋上的这种事，林尔连忙在他旁边坐了下来，顺便拉着他的衣服，也把他摁到了椅子上：“林公子，我饿了，我们吃饭。” 林亦安这才稍有不痛快地“啧”了一声，顺着她的意思坐了下来。 虽然话是这样说着，但林尔拿起筷子之后并没有要夹菜的意思。 同样，谢衍也是这个反应。 他俩很默契地把目光在餐桌c位的清蒸蟹上停了片刻，而后又非常默契地同时移开了。 只有没经历过林亦安厨艺的毒打的谢衡无知无觉。 林亦安还把蒸蟹往谢衡面前推了推，下巴稍稍一抬：“他俩不爱吃，你吃。” 那句“你吃”听着更像是“赶紧给爷吃，我已经给足你面子了，你不要不识好歹”。 谢衡当然不会驳了他的面子，而是一边客客气气地道谢，一边朝大闸蟹伸出了筷子。 只是他还是忍不住在心里疑惑了一瞬。 蒸蟹……是这个颜色吗？ 怎么看起来好像跟平时吃的不太一样？ 但他被林亦安做饭时的那个一流名厨的架势蒙了眼——林公子那般娴熟，又那般自信，于是谢衡主动为这盘卖相不佳的蒸蟹找了个理由，可能是烹饪手法不同。 谢衡用这个理由来说服自己。 直到他的筷子被大闸蟹“喀嚓”夹住的那一秒。 谢衡：“？” 谢衡：“……” 烹饪手法的……不同？？？ 这个理由好像没办法说服他了。 林尔看得清楚，那一秒里，谢衡的表情都变了。 噫…… 意料之中的场景。 一家人，就要整整齐齐。 大家轮流都被螃蟹夹一遍，谁也逃不掉。 生吃活体蟹的这个场景有点儿可怕，谢衡无声地和大闸蟹抗衡半晌，最终还是放弃了自己的筷子，另拿了一双。 大概是为了照顾林尔的口味，餐桌上的饭菜以汤羹居多，鲫鱼豆腐汤，羊肉粉丝汤，鲜虾丸子汤…… 汤，总能熬熟？ 抱着这样的想法，谢衡喝了一口汤，随即难得怔住。 嗯…… 怎么说呢，有点儿难以用语言来描述。 他放下手里的汤匙，偏头看向自己儿子——谢衍正安安静静地喝着自己碗里的汤，面不改色。 谢衡：“……” 味觉失灵？ 他又偏头看向林尔。 小姑娘已经在盛第二碗了。 谢衡：“……” 味觉严重失灵？ 第980章 大结局【完】 谢衡压下了眸中的疑色，又看向了林亦安。 林亦安已经喝完鱼汤，在盛丸子汤了。 谢衡：“……” 全员味觉失灵？ 就没觉得汤咸吗？ 这真的很齁人啊…… 又或许，是他自己的原因？ 汤是正常的，只不过他的味蕾出了问题，所以才觉得汤太咸？ 谢衡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之中。 林尔不知道谢衡对这顿饭的真实评价是什么，但她知道谢衡一定觉得饭菜都齁咸，因为她发现他自从吃完饭之后就一直在喝水。 先前的那盘象棋还没下完，端着茶杯的两个人又重新坐回了棋盘前。 刚落下一子，林亦安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把手里端着的茶杯放下，朝旁边正在逗猫的林尔招了招手：“尔尔？” “嗯？”林尔回头看了他一眼，手里晃着逗猫棒的动作没停。 “这茶不好喝，我去茶架上挑个别的，你过来给我看着点儿棋盘，别让某些人偷偷把棋给换了。” 林亦安的重音特意落在了“某些人”这三个字的上面，希望“某些人”能主动地对号入座。 “某些人——”谢衡的视线在棋盘上移开，轻轻落在了林亦安的身上，“是在说我么？” “就是你。”林亦安已经站起来了，双手抱臂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自觉点，在我回来前别碰棋盘，我让尔尔看着。” 谢衡只是笑，将端着的茶杯放下，而后随意一摊手，语气依然是温温柔柔的，没有半点不悦的意思：“林总这话说的，莫非还信不过我么？” 林亦安的回应则是一声轻嗤：“信不过的就是你。” 说完这句，他回过头去，又朝谢衍招了下手：“小孩，你跟我过来，顺便再拿套新茶具。” 林亦安和谢衍去了茶室，客厅里就静了下来。 除了茶壶里冒出来的“咕嘟咕嘟”的茶水沸腾的声音，就是林百万偶尔的一声软乎乎地“喵~”了。 林尔一心两用地逗着猫，眼尾的余光不时地往谢衡身上飘一下。 实话说，这气氛有点儿尴尬。 最怕空气突然的安静。 林尔是真觉得她老爸也不是寻常人，心理素质过硬，他能和谢衡这样相对而坐的“把酒言欢”也是个奇迹。 客厅里的空气持续性安静着。 去茶室的那两人也知道到底是翻腾什么名贵茶叶去了，迟迟不回来，林尔自觉心理素质不行，是受不住这种诡异的气氛。 她捏着逗猫棒“唰”地站了起来，然后在谢衡投来的稍有诧异的目光中，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怎么还不回来啊？是不是没找到放茶具的柜子？” 说完这句，她连逗猫棒都没放下，目不斜视地就穿过了客厅，朝后面茶室的方向走去。 直到过了两个转角，再也看不见客厅里的那个人影，林尔绷紧的肩背才稍稍松懈下来。 嘶…… 和谢衡共处一室太有压力了。 林亦安果然不是一般人。 茶室就在前面，再走几步就到了。 门没有关严，露着一条窄窄的缝，林尔还没走到门口，隔着漆木的房门就听见了里面传出来的说话声。 是林亦安的声音。 “我这人天生没什么同情心，别人再可怜，那也跟我无关。有很多大人可能会因为觉得小孩可怜，而产生想要去帮助他的这种念头，但我不是这样的。” “我只是因为我女儿喜欢你，所以我才愿意爱屋及乌地也去接受你。同样，我今天愿意跟谢衡这样同处一室地坐下来，也只是因为尔尔，和你，和他，都没关系。” “谢衡……你爸有句话确实说得对，像我们这种家庭，无论是恋爱，还是结婚，落到新闻报纸上的时候，总会被媒体统一说成‘家族联姻’，但它们说归说，我不会拿联姻这种东西去要求尔尔。” “安尔千金的这个身份，应该是她的助力，而不是她的束缚，她以后想走什么样的路，想走多远，想怎么走，都可以，我不会去干涉她，安尔是她的底气，也是她的退路。” “就像你爸说的，我和你也会成为一家人，但有句话我要说在前面，即便是一家人，我也会无条件地偏心我家小孩，因为我这里，我女儿始终是最重要的。现在不是过去社会嫁女儿了，没有嫁出去的女儿就是泼出去的水这一说。” “以后你们结婚，车房我都会给尔尔买，公司我也会交给尔尔，我家小孩跟你是平等的，她不欠你什么，所以你也不要欺负她。如果你对她不好，让她受委屈了，我不仅跟你没完，我跟你爸，跟佳信，都没完。” 林尔搭在门柄上的手指轻轻收了回来，她在茶室门口站了片刻，而后垂了垂眸，悄无声息地回了二楼。 书房里有个陈列柜，是专门用来放相册的。 那是她从小到大的照片。 林尔随手拿了一本，坐在办公桌上，低头翻看。 映入眼帘的第一张照片就是林家老夫人抓拍的。 那是她还不到一岁的时候，刚学会走路，走得跌跌撞撞的，林亦安就半蹲在离她两三步远的地方，笑盈盈地朝她伸着手。 照片后面写着一行已经褪色的钢笔字： 19980127，我家小朋友学会走路啦，秦识家的那只小崽子还不会，贺琛家的那只崽儿也不会，噫……小朋友果然随我，天资不凡，骨骼清奇，是个当旷世奇才的好料子。 隔着十数年的岁月，都能从这行字感受到林亦安当时的心情。 林尔把手轻轻放在了相册上，有些出神。 他是真的喜欢她才把她带回的家。 不是只出于责任。 门口传来的细微动静让林尔回了回神。 她偏过头去，看见谢衍端着一盘洗好的草莓走了过来。 林亦安和谢衡估计还在下棋，应该是有事要谈。 林尔坐在桌上没动，只伸了伸腿，脚尖勾着面前的办公椅转了个圈，示意谢衍坐下。 她咬着草莓，浅色的眼珠定定看了他一会儿，也不说话。 “看什么呢？” 谢衍抬手在她眼前一晃。 “看你呀。”林尔咽下草莓，微微歪了下头，玩笑似的说道，“美人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竞折腰。” “谁是美人？”谢衍轻笑起来。 “你。” “我？”谢衍扬了扬眉梢，“你不是？” “我是折腰的那个英雄。”林尔一本正经地说。 谢衍笑了，稍稍拖长尾音：“这不太对。” 林尔瞧着他：“怎么不对？” “因为……折腰的是我。”谢衍从办公椅上起来，两只手按在她腿侧的桌面，俯着身垂眸看她，气息懒散而温柔，“美人如此多娇，我为林尔折腰。” 林尔眨了眨眼，忽然反应了过来：“谢甜甜，你这不是折腰，你这是在跟我撒娇。” 谢衍莞尔，低头蹭了蹭她的侧脸：“这样说的话也行。” “别闹呀。”林尔被他闹得有点儿痒，忍不住向后躲了一下。 谢衍勾了唇角，指尖在她耳垂上轻轻一捏，笑了起来：“那你跟我撒个娇，我就不闹了。” “……” 咳，有点儿难度。 比起撒娇，林尔觉得自己更适合撒野。 或者撒泼。 “你想让我怎么撒娇？”林尔问他。 “亲一下。”谢衍慢条斯理地用手指点了点自己的唇角，“然后再跟我深情款款地说一句，哥哥我爱你。” “……” 要求还不少。 亲一下，可以。 说一句哥哥我爱你，也不是不行。 就是这个“深情款款地”，有点儿太难？ 谢衍也不急，就这样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林尔半天没给他回应，只是把他捏着自己耳垂的那只爪子……手拽了下来，谢衍又换另一只手，从容不迫地捏了上去。 如此反复几次，林尔放弃了。 看来不“深情款款”不行了啊，只是林尔思量再三，还是觉得这个“深情款款”不在自己的能力范围之内。 林尔想了片刻，最后把深情款款换成了另一种表达方式。 她伸手，把他鼻梁上架着的那副眼镜框取了下来，然后向前凑去，亲了亲他的眼睛。 亲完之后，林尔保持着这个动作没动。 谢衍听见她很轻地说了一句： “吻过你的眼睛，就再也无法爱上别人了。” 谢衍怔了怔，旋即笑了起来。 听见他笑，林尔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勾着他脖子的手松开，脑袋也跟着往后撤了撤，声音更小了：“笑什么……” 只是她刚有所动作，谢衍就抬手抵住了她的脑袋，而后轻轻朝前一压。 不等她说话，他偏头吻在她的眼尾。 林尔的话戛然而止。 连日的大雪过后，天已经放晴了，窗外的阳光透过玻璃投落了进来，正是冬季里难得的一个晴天，阳光轻易将梦境和现实的界限拉扯得模糊不清起来。 林尔的眼眸上好像蒙了一层水雾，但眼前人的身影在她的视野里却是无比清晰。 她走神了一瞬。 谢衍已经闭上了眼睛，将下巴抵在她的肩窝上。 “尔尔。” “嗯？” 这种亲密的姿势林尔看不见他的表情，却能清楚感受到他的气息。 “要说话算话啊。”他说。 林尔的目光轻轻一动，而后她弯起眼睛来，语气轻而坚定地落下一个字。 “好。” 番外：《降生》（1） 临近年关，江州城开始下雪。 气温一降再降，直跌至零下十几度。 天冷得厉害。 陈麒声打着哈欠从车后座上爬了起来，他一边揉着睡得有些发懵的脑袋，一边耷拉着眼皮看了眼旁边的贺寅——不到三岁的小软团子，身形小小的一只，正四仰八叉地躺着，同样是睡得昏天黑地。 车里开着空调，暖意十足，大概是觉得热，小软团子把身上盖着的毛毯给蹬掉了大半。 陈麒声捏了捏后脖颈的骨节，随手把滑到座位下面的毛毯捡了起来，又重新盖到了贺寅的身上。 驾驶座上的贺琛正在打着电话，听见车后排传来的动静，略略一抬眉眼，目光从后视镜里扫了过来。 车内外温差巨大，玻璃窗上已经结了一层雾气，朦朦胧胧的，什么也看不见，陈麒声毫不讲究地拿手在上面一抹，车窗上露出一小块凝着水珠的玻璃。 他没精打采地眯眼向窗外看去。 城市各处尽是白茫茫的一片，夜里刚停的雪，不知道何时又开始飘了起来，地上已经积了薄薄的一层白。 手上沾了水珠，陈麒声也没怎么在意，漫不经心地裤子上蹭了蹭，权把自己裤子当毛巾来用了。 这边陈大少爷擦完手，那边的贺琛也刚好挂了电话，陈麒声朝前一倾身，脑袋绕过椅背，从后面看向贺琛，问：“林公子的电话？” “是啊。”贺琛随口应一声。 “他说什么了？”陈麒声又问。 “问我们到哪儿了。”贺琛言简意赅地道，“还说公司有点儿事，他晚会儿到。” 陈麒声“哦”了一声，身子又往前倾了倾，一只爪子搭上了椅背：“哎，琛哥，停车停车——” “怎么？” 听见他大呼小叫，贺琛也没立刻停下来，只是慢慢放缓了车速。 “换我开啊。”陈麒声透过前面的挡风玻璃，往四周看了看，爪子又在椅背上扑腾了两下，“你来后面坐着。” 贺琛闻言，抬眸往后视镜里扫了一眼，明显是不太放心的模样。 “路滑，你行不行啊？” “行啊，怎么不行？”陈麒声一口应下，又催促他道，“我开慢点，这条路上又没人没车的。” “……” 行。 拗不过陈麒声，贺琛靠着路边停了车。 两人互换了位置。 车门一开一关之间，有风从外面灌了进来，贺琛往车口一挡，风衣遮去了漫天的风雪，贺寅窝在毛毯里睡得无知无觉。 陈麒声一边吹着口哨，一边伸手扯过了安全带。 油门踩下，车子重新发动了起来。 这条路直通林家的老宅，路上平时就很少看见其他车辆，更别说今天又是个风雪天，街上连个人影都没有。 陈麒声哼着小曲，踩着油门，一路畅通无阻地驶进了林家的老宅。 “林公子什么时候到啊？”他随口问一句。 “我本来以为我们到了之后，得等他等上一会儿的，但我没想到你这个车速——”贺琛说到这里，委婉地顿了一下，然后换了个用词，“有点儿过于平安了，看现在这个时间，我估摸着他也马上就到了。” 陈麒声：“……” 行了行了，知道了。 就是嫌他车开得太慢呗？ 门口离里面的正宅还有着一段距离，陈麒声稍稍提了一点车速，绕过前院的人工湖，视野豁然开阔起来，陈麒声眼尖地看到了不远处的那个小身影。 长椅上坐着的那个小身影， 他愣了愣，下意识地指了一下：“诶，那是不是尔尔啊？” 正宅前栽着一排掉光了叶子的老槐树，老槐树下隔几米就是一张漆木双人长椅，长椅上坐着一个浑身遮得严严实实的小朋友。 因为还隔着段距离，陈麒声看不清那小孩儿的模样，只能看到她的衣着。 小朋友穿得暖暖和和的，头上戴着一顶红色的贝雷帽，脖子里围着毛绒绒的围巾，身上穿着浅色的毛呢外套，脚下还踩着一双同色系的羊皮小靴。 看起来像个被人精心打扮过的洋娃娃。 此刻，“洋娃娃”正安安静静地坐在长椅上，两只手藏在上衣的口袋里，大半个身子靠在椅背上，因为个子太小，双腿悬空着荡在半空中，一晃一晃的。 “是尔尔。”贺琛只看了一眼，就给出了个肯定的答案，然后继续说，“但你能不能先看路——” 只是贺琛的这句话好像说晚了。 这个“路”字还没落下，陈麒声就先来了石破天惊的一嗓子：“我操——！” 贺琛：“……” 这一瞬间，“路”和“操”的尾音完美地重叠在了一起。 那个“操”字甚至还被他喊破了音儿。 与此同时，陈麒声手忙脚乱地一脚刹车死踩下去，轮胎立时发出了一道刺耳的“吱呀”，只是由于雪天路滑，车子没能及时刹住，往前滑了一段距离，像是轧到了什么之后才堪堪停了下来。 后排睡得无知无觉的贺寅随着急刹车的惯性来了一个圆润的翻滚，直接就连人带毯子地滚到了车座的下面，不上不下地卡在了前后座的狭窄缝隙里。 “……嗷呜？” 贺寅保持着这样一个被卡住的姿势，一脸懵懵地睁开了眼睛。 下一秒，他就被贺琛捞了起来。 贺琛单手抵着前座的椅背，微微皱着眉，低头看他：“no？” 贺寅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只懵懵懂懂地应了句：“daddy？” “areyouallright？”贺琛问他。 ——（还好吗？） “yeah，i’fe。”贺寅摸了摸自己被撞疼的脑袋，倒是也没哭闹，只扁着嘴奶声奶气地回道，“don’orry，daddy。” 两句话的功夫，陈麒声已经动作迅速地解开安全带，下了车。 注意到这边的动静，林尔从长椅上跳了下来，小步小步地往这边走着。 陈麒声绕到车前身，弯着腰往车轮底下看。 “怎么了？”贺琛也跟着下了车。 陈麒声指了指车底，有些懵逼：“好像是轧到了只小鸭子？” 不对啊，老宅里怎么会有鸭子？ 林亦安养的？ 他还有这个兴致？ 贺琛只看了一眼就认出了那个已经扁成面皮的东西是什么，沉默了片刻，道：“你把那个‘好像’去掉。” “……” 行，确实是鸭子。 但这鸭子又是从哪儿来的？ 陈麒声满脸不可思议地问：“林哥还养鸭子？” 他什么时候有这闲情逸致了？ 以前养个乌龟都嫌麻烦得不行，最后给放生了。 贺琛盯着那面皮鸭看了片刻，然后才说：“应该是尔尔养的？” 前几天，他就听贺寅一直在嘀咕什么“duck，duak”的，问他什么duck，贺寅就比划着跟他讲“尔尔duck”。 半分钟的功夫，林尔已经从长椅那边走过来了。 陈麒声往前走了半步，在她旁边停住，然后双手撑着膝盖，弯下腰来问她：“尔尔，这只小鸭子是你养的吗？” 闻言，林尔蹲了下来，盯着地上的面皮鸭仔细端详了半天，然后摇了摇头，奶声奶气地道：“不是的。” “不是？” 陈麒声稍有诧异，难不成还真是林亦安养的啊？ “嗯。”小姑娘仰头看着他，一边比划着小手，一边表情认真地跟他说着，“我养的小鸭子没有这么扁。” 陈麒声：“……” 呃，该怎么跟她解释呢？ 就是被车轧到了，鸭子才会变扁的啊…… 陈麒声正抓耳挠腮地想着怎么跟小朋友说明白这个扁鸭子的事儿，老宅的大门口适时地响起了一道炸天的轰鸣，引得几人纷纷回头看过去。 随着跑车引擎声由远及近，一辆异常嚣张的银灰色迈凯伦出现在了众人的视野之中。 像是看到了这边站着的三人，迈凯伦按了下喇叭，随即一个干净利落的漂移，车子稳稳当当地停在了正宅前的老槐树下。 “爸爸！” 小朋友欢呼一声，“蹭”地站了起来，扭身就朝跑车的方向跑去。 “哎哎，小祖宗你跑慢点儿！” 陈麒声在后面看得心惊胆战，连着喊了两声，生怕她一脚打滑，再摔个四脚朝天。 林亦安停了车，下来就将小姑娘接了个正着。 他伸手在她脑袋上吊儿郎当地揉了一把，直接把她戴着的那顶小帽子给揉歪了，然后单手抱起了小姑娘，笑盈盈地问：“在等我啊？” “嗯。”林尔点了点头，乖乖靠在他怀里，又伸出一只小手指了指对面，说了句，“麒声叔叔和贺琛叔叔来了。” 林亦安顺着她指的方向随意扫了一眼，然后大步朝对面走去，跟她说着话：“阿寅没来啊？” “不知道。”林尔摇了摇头，“尔尔没看见。” 林亦安了然。 大概是在车里，没有下来。 林亦安收回视线，正想问林尔“刚才和他俩在那儿干什么呢”，突然又注意到了她两手空空，没有抱着那只她这几天走哪儿就要带到哪儿的小鸭子。 他神色微微一顿，有些奇怪地问了句：“你的小鸭子呢？” 忽然听见他提起这个，小姑娘明显是愣了愣，脸上出现了一瞬间的困惑，然后扁了扁嘴，说：“找不到了。” 正将这两句话听进耳朵里的陈麒声：“……” 其实找得到，就是换了个存在的方式。 由立体3d变成2d平面的存在了。 陈麒声扭头瞄了一眼地上已经成了面皮状的小鸭子，脚步小幅度地动了动，非常心虚地把那只扁鸭子挡在了身后。 林亦安扬了扬眉：“找不到了？” 什么叫找不到了？ “嗯。”林尔点了点头，老老实实地把小鸭子凭空消失的过程描述了一遍，“房间里太闷，奶奶说我可以带它出来玩，可是它自己在院子里跑了一会儿，然后就找不到了。” 林亦安还以为是鸭子跑丢了，可能钻到院子里的哪个角落里去了，但抬眼就看见了陈麒声心虚到不行的表情，他神色又是一顿，微眯了眯眸：“你挡什么呢？” “……” 挡那只不翼而飞的鸭子，陈麒声在心里这样说道。 见他不吭声，林亦安越发觉得蹊跷起来，他抬了抬下巴，简单明了地道：“让开。” “……” 陈麒声的脚好像在地上扎了根，硬是没挪动分毫。 “让。” 两个字已经变成了一个字，昭示着林亦安本就为数不多的耐心正式宣布了告罄。 如果不想死，赶紧让开。 陈麒声僵着一张脸，倔强地同他无声对峙了片刻，最后还是在他的眼神下败下阵来，灰溜溜地往旁边一挪，把挡住的半截轮胎让了出来。 于是林亦安一低头，就同那只不翼而飞的小鸭子来了个“深情”对视。 小鸭子的两条腿紧紧贴在已经成了2d平面的腹部，翅膀呈大字型嵌在地皮上，浅黄色的小脑袋朝上歪着，活脱脱一副死不瞑目的索命姿态。 林亦安：“……” 这——是怎么回事？ 气氛沉寂了那么片刻，林亦安眼神凉飕飕地看向陈麒声，正想张口骂他是不是傻逼，开个车都能开这么不稳当，却听怀里抱着的小姑娘软软糯糯地说了话：“爸爸，这不是尔尔的小鸭子。” 林亦安：“……？” 嗯？ 不是？？？ 林亦安暂时把那句“傻逼”给硬生生地咽了下去。 他侧头看向小姑娘，眼尾稍扬，似有疑惑：“不是你的？” 家里不就这一只鸭子吗？ “嗯，不是的。”林尔还在盯着那只面皮鸭看，小手比划了个大致的形状，然后一字一句地跟他解释道，“尔尔的鸭子是鼓起来的，不是这种扁扁的。” “……” 林亦安更想骂人了。 陈麒声的脑袋一缩，两人中间还隔着个挡箭牌贺琛，陈麒声都感觉到了从林亦安那里传来的那种凉飕飕的眼神。 这真不是他故意的。 那鸭子太小，再加上雪天路又滑，他注意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刹车了。 于是，爱鸭惨变车下亡魂。 既然自家小孩没转过来这个弯，林亦安也就没再多说什么，怕说多了小姑娘明白过来会难过，只道：“找不到的话可能是钻到哪个草丛里的，一会儿爸爸再帮你找找。” “好~”林尔拖着奶音软软应声。 番外：《降生》（2） 和对小姑娘说话时的温柔语气不同的是，林亦安直接把手里的车钥匙往陈麒声怀里一砸，然后单手虚虚地点了点他。 陈麒声从他的表情里读出了六个大字，外加一个分外冷漠的标点符号： 看你办的好事。 陈麒声：“……” 意外。 纯属意外。 陈麒声被车钥匙砸了个正着，也不敢吭声，只心虚不已地摸了摸鼻尖，凑过去跟林尔说话：“没事儿，找不到了就找不到了，哥哥再给你买只。” 他哄着小姑娘：“到时候给尔尔买只大鸭子，好不好？” 林尔却是摇了摇头：“不要大鸭子，要小鸭子。” “大鸭子不好吗？” “不好。”小姑娘还是摇头。 “怎么不好呀？”陈麒声笑眯眯地逗着她，“你看大鸭子要比你被轧……不是，要比你走丢的那只小鸭子大多了，一只的体型更胜十只呢。” “叔叔，你不知道吗？”小姑娘皱了皱秀气的眉，然后分外正经地说道，“只有小鸭子才能养，大鸭子会被放到盘子里的。” 陈麒声一噎：“……” 这是个值得令人思考的问题。 她说的是江州烤鸭？ 车停在路中间也不是一回事，陈麒声把车钥匙给了贺琛，看着他把车停到了路边，林亦安又给一旁的管家使了个眼色——去把那只面皮鸭铲起来，别再让小姑娘见了。 管家微微颔首，领命而去。 停好车，贺琛下车的时候把后座的贺寅也给抱了下来。 林尔牵着林亦安的手，安安静静地等在一边。 等贺寅下来，她朝他打了个招呼：“no？” 贺寅迈着一双肉乎乎的小短腿，屁颠屁颠地朝她跑了过来，口齿不清地喊着：“尔~尔啊~” “……” 林尔的表情一顿。 不是她说，他喊她的时候，那语气真的很像当妈的在喊“儿~儿啊~妈妈的好大儿啊~” 尤其是贺寅还喜欢拖着音喊人。 那语气就更像了。 林尔瞬间不太想搭理他了，皱了皱鼻子，拉着林亦安往正宅里面走。 贺寅乐颠颠地跟在她身后，嘴里依旧喊着：“尔~尔啊~” 林尔：“……” 谁是你儿啊？ 林尔“唰”地停住，然后转过身来，一脸正色地看着他：“不要这样叫我。” “okay~”贺寅咬着手指头，眼睛眨巴了两下，因为中文不熟练，他换成了英语问她，“thenwhatshouldicallyou？” ——（那我该怎么叫你呢？） “叫我的名字。”林尔说。 贺寅：“？” 叫她的名字？ 他刚刚叫的不就是她的名字吗？ 贺寅苦恼地皱巴起了鼻子，又试探着说：“尔~尔啊~” “……”林尔不厌其烦地纠正道，“是尔，不是儿，是三声，不是二声。” 贺寅显得很困惑，不明白自己错在了哪儿，一双圆溜溜的黑眼睛眨巴了两下，又说：“尔~？” 林尔：“……” 行了，耐心到此为止。 林尔板着一张小脸，仰头看向林亦安：“爸爸，他是不是傻？” 林亦安忍着笑：“照现在的情况，看起来是的。” 贺琛看着两个小朋友也失笑起来。 外面冷得厉害，风吹得一阵一阵的，卷起地上的薄雪，林亦安摸了摸林尔被吹得冰凉的小脸，干脆弯腰把她抱了起来，然后大步往屋里走：“okay，honey，iboughtyouapresent。” ——（好了宝贝儿，我给你买了个礼物。） “whatisit？”林尔立刻被吸引去了注意力。 ——（什么礼物？） “surprise。”林亦安把她的围巾往上拉了拉，连嘴巴带鼻子的一起遮住，“wouldyouliketoseeiith？” ——（惊喜，想跟我去看看么？） 小姑娘的声音从围巾下面闷闷地传了出来：“ofurse。” 深受英语荼毒的陈麒声：“……” 在国外要听英语。 在国内也要听英语。 真是够了。 陈麒声受不了了，当即出声义正言辞地谴责道：“朋友们，在中国，就讲中文好吗？林公子，你已经毕业了，已经回到了祖国的怀抱里，你是一个地地道道的中国人。” 林亦安不痛不痒地瞥他一眼，纯属当他在放屁。 陈麒声嘀嘀咕咕的：“人家阿寅这是刚回来，小孩不会说中文我能理解，你这么大一人了，虽然说常年在国外待着，但好歹也在国内混过几年，不能忘了咱们的母语啊？” “……” 那是不能忘，林亦安凉凉地扯了下嘴角，最起码“我操”和“傻逼”记得清清楚楚。 甚至刚才就想运用一下的。 只是看在小姑娘的面子上，还是忍着放弃了。 进了房子里面，风饕雪虐被隔绝在门外，总算是暖和了起来。 老夫人和老爷子都不在，出门访友还没回来，老宅里只有佣人们在。 林亦安微微一抬手，挥退了屋内的佣人。 房里很快清静了下来。 都是多年的老朋友了，熟得不能再熟的关系，林亦安也不用去费心思招呼贺琛陈麒声，只摆了摆手让他们随意。 陈麒声去冰箱里拿了两罐可乐过来，问两人：“要不要？” 贺琛坐在沙发上，闻声抬头看了一眼，而后道：“不喝。” 倒是林亦安抬了抬手，朝他示意了下：“给我一罐。” “接着！”陈麒声比划了一下方向，然后隔着大半个客厅，把手里的那罐可乐丢了过来。 林亦安稳稳接住。 “兹啦”一声，易拉罐的拉环被他单手勾开，可乐咕嘟咕嘟地冒起了泡来。 林亦安喝了一口，又把易拉罐递到林尔面前，轻轻晃了两下，问道：“小孩，来尝尝？” “不要。”林尔摇头拒绝，随即又满脸认真地说道，“爸爸，小朋友不可以喝太多可乐的，会有蛀牙。” “没关系，牙可以补。”林亦安不甚在意地道。 林尔：“？” 你自己听听你说的这叫什么话？ 林尔以一种看熊孩子的眼神看了林亦安半晌，而后小大人似的叹着气，非常愁人的模样：“爸爸，你已经是个成年人了，能不能懂事一点？” 被女儿分外嫌弃的林亦安老父亲：“……” 怎么说呢，好像父女两人之间的角色颠倒过来了？ 陈麒声被小姑娘这副人小鬼大的模样逗笑，捏着易拉罐歪坐在沙发侧面扶手上，笑眯眯地看着她：“尔尔，你爸爸就是不懂事，你快教育教育他。” 林尔歪过头来看他，浅色的瞳仁里干干净净地映着他的影子，脸上同样是看不懂事的熊孩子的表情：“叔叔，你也要懂事一点。” 陈麒声：“啊？” 所谓风水轮流转，这转眼的功夫风水就转到了他的身上。 “可乐是不可以多喝的。”林尔非常学术地跟他解释道，“它是碳酸饮料，会影响身体里钙成分的吸收和利用，这样等你老了，就会很容易得骨质疏松症的。” “……” 陈麒声顿时感觉自己手里的可乐有千斤重。 小姑娘的这两句话掷地有声，好像每字每句，甚至每一个标点符号都化作了实质性的巴掌，“啪啪”地落在了他的脸上。 打得他脸都要肿了。 陈麒声咳了一声，羞愧难当地放下了可乐，跟林亦安的那罐并排放在了一起。 这么大个人了，他居然还没个小朋友懂事。 这个话题不能深入去聊，不仅会暴露他的不懂事，还会暴露他的无知——话说回来，可乐喝多了会得骨质疏松吗？ 陈麒声一边思考着这个问题，一边捏着小姑娘软乎乎的小脸，不厌其烦地纠正道：“叫什么叔叔呢？我还没十八，要叫哥哥。” “叔叔。”林尔看了他一眼，还是坚持道。 “哥哥。”陈麒声再次纠正。 “叔叔。” 虽然小脸被拉扯住，说的话有些含糊不清，但林尔嘴巴里冒出来的仍然是“叔叔”这两个字。 陈麒声有点儿郁闷，松开小朋友软乎乎的小脸，改成了蹂躏她的小脑袋：“为什么不叫我哥哥啊？” “因为爸爸说，他不想要这么大的一个儿子。” “……” 宝贝儿，其实这是两回事好吗？ 辈分这个问题，咱们可以各论各的。 下午，访友的老夫人回来，照旧要留贺琛和陈麒声在家吃晚饭。 林亦安一个电话打过去，秦识领着小朋友也过来了，还带来了礼物。 是一辆改装版的儿童电动四轮车。 仿越野的车型，高底盘的设计，迷彩混色的车身，前后两排的座位，看起来。 秦识随手把遥控器丢到了林亦安的怀里，单手撑着车身前盖，弯着腰给三个小朋友介绍着：“下面的油门和刹车，这个绿色的按钮，按下去是前进，红色的按钮，按下去是停止。还有这个方向盘中间的东西，这个是小喇叭，最下面的这个是照明灯。” 三个小朋友听得连连点头，认真地记下了所有知识点。 只是这些知识点没能有机会付诸于实践。 因为林公子在听完秦识的介绍之后，直接兴高采烈地一个大步跨过来，然后一手就拎起了三个小孩，把他们排排坐地往沙发上一按，跃跃欲试地说：“行，我记住了，你们先等等，让我先来开一下。” 林尔：“……？” 贺寅：“……？” 秦柯：“……？” 林亦安仿佛没有看到三个小朋友脑袋上呼之欲出的大问号，把手里的电车遥控器往贺琛的怀里一丢，然后长腿一迈，就自己大咧咧地坐了进去。 小朋友的车，版型和座位都是按照小朋友的身形来设计的，林亦安一米八五的个子，迈进去之后，一双大长腿根本就是无处可安放。 但即便是这样，那他也要开。 人家小孩坐座椅，他就坐座椅的椅背，人家小孩坐着开，他就弓着身，曲着腿，弯着腰开，而且还开得比谁都开心。 林尔在旁边看着他开了一圈又一圈，终于忍不住叹气了：“爸爸，你可不可以成熟一点？” 备受女儿嫌弃的心智不成熟的老父亲随口一应：“啊？” 林尔很担心的模样：“你太重了，我感觉这个车要被你压坏了。” “不会的。”说话的是陈麒声，他的兴致也跟着上来了，同样是见缝插针地挤上了车，非常勉强地撑着身子，“我刚刚看过说明书了，能承重二百五十公斤，这样算的话，500斤之内它就不会坏的。” “……” 虽然话是这样说的，但是——你们两个大人，能不能成熟一点啊？ 林亦安兴致不减地又开了两圈，最后给卡在了书房里的沙发和茶几之间的狭窄缝隙里，他没法倒车，这车上没有后视镜，他看不见后面的情况，只能自己转身扭头去看。 但他又不方便回头，因为陈麒声就在后排座位上坐着，他要是转身的话，回头就能吻上陈大少爷的嘴唇。 林亦安并没有这种爱好。 催了陈麒声下去，陈麒声摆出来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姿态，就是不下去，林亦安没办法，只好朝林尔招了招手，喊她一声：“小孩？” 在书房门口盯着自己这个不省心的老爸的林尔：“……嗯？” “过来帮我看着，我往后倒一倒车，后边是办公桌？”林亦安单手搭在方向盘上，习惯性地往倒车镜里看，但可惜的是这车没有配备这东西，“你看着点，什么时候撞到了就告诉我。” “好。”林尔点了点头，从门口走了过来。 林亦安连怼了两下红按钮，玩具电车重新发动起来，缓慢地朝后面退去。 林尔就站在办公桌的位置前，认真地指挥着：“倒，倒，倒——” 林亦安：“还倒啊？” 林尔：“嗯，倒，再倒——” 林亦安继续倒。 下一秒，只听“砰”的一声，玩具电车的车尾撞到了办公桌上。 “好，撞到了。”林尔低头看了眼手表，来了一个准确的报时，“下午四点五十七分。” “……” 林亦安难得说不出话来。 他说的那句“什么时候撞到了就告诉我”不是让她报时的意思啊，是说让她看着点，别再撞了车。 结果，小朋友理解有了偏差。 托了撞车的福，两个没玩够的巨婴终于从车上下来了，把玩具车让给了旁边眼巴巴看着的三个小朋友。 番外：《降生》（3） 在林公子尽兴之后，林尔终于摸到了自己的礼物。 几个大人都回了楼上，窝在林亦安的房间里打游戏机，留了一楼的空间给小朋友们撒欢。 贺寅扒拉着车门，非常自觉地爬上了玩具车的后座。 秦柯回想了一下刚才看到的撞车惨状，伸手挠了挠脑袋，问林尔：“尔尔，你要开吗？” 林尔想了想，说：“我还是坐，我没开过这种。” “那行。”秦柯单手撑住车窗框，连车门都没打开，就直接翻了进去，落地稳稳当当，“我来开。” 为了自己的生命安全考虑，林尔仔仔细细地系上了安全带。 秦柯玩这东西一向是狂野派的作风，从他平时踩滑板上就能看出来，她怕秦柯先一脚油门，再一脚刹车的踩到底，到时候自己就直接越过挡风玻璃飞出去了。 坐好之后，林尔扭头看向后座的贺寅，叫他一声：“no？” 贺寅：“嗯？” 林尔：“你要系上安全带。” “u……what？”贺寅的表情有些迷茫，明显是没能理解她的意思。 “我是说——”林尔隔着小半米的距离，虚虚一点他的身侧，“fastenyourseatbelt。” “okay，okay。”贺寅明白过来，一边小鸡啄米似的点着头，一边扯着安全带系上。 “起驾——”秦柯一副老司机的模样，“啪”地摁下了启动开关，同时一脚油门踩到底，车子宛如一支离弦的箭“嗖”地一下就蹿了出去。 那一瞬间，林尔顺着巨大的惯性，整个人的脊背都贴到了座椅上。 “……” 她用力地摁住了自己即将被吹翻的帽子。 与其说是“起驾”，不如说成“起飞”更合适一些。 林尔也不知道，为什么一个儿童版的电动玩具车跑起来能马力这么足，时速居然能达到三十。 好在客厅够大，能让秦柯尽情撒欢。 原本在餐厅里玩耍的林明辉林明扬兄弟俩被这动静吸引了过来，两人站在楼梯口上一层阶梯的位置处，探头探脑地往这边张望着。 小孩本来就爱凑热闹，又喜欢扎堆玩，兄弟俩看得心痒难耐，眼珠子几乎快要贴到玩具车的身上了，终于在秦柯减速转弯的时候，忍不住从楼梯口跳了出来，拦在车前：“停下停下——！” 冷不丁地蹿出来个人，秦柯一愣，随即反应极快地一脚刹车死死踩了下去。 “……”林尔心头蓦地浮上来俩字——要完。 她顺着惯性就要往前开始自由飞翔，结果又被安全带猛地一勒，身子往回一弹，被固定在了座位上，与此同时，电车“唰”地停了下来。 林尔：“……” 啊，这还不如她来开呢！ 车停之后，林明扬立刻从车头部分绕了过来，他瞅了驾驶座的秦柯一眼，没敢上手——他对这家伙的那个飞脚横踢印象极深，于是绕去了后座扒拉贺寅。 林尔有点儿不高兴，伸手解开安全带，单腿跪在车座上，往后面看：“林明扬，你要干什么？” 林明扬还在扒拉贺寅，想要把他拽下来：“我要玩这个，你们下来。” 林尔蹙起眉心来：“凭什么你要玩，我们就要让给你？” 秦柯也跟着站了起来，但没下车，只冲林明扬喊了一声：“嘿！你干什么呢？！” 贺寅被推了个踉跄，差点儿摔地上，有些不满地喊道：“别推——don’ttouch！” 林明扬扯着他的衣服，没听懂他说的话，扭头问自己哥哥：“他在说什么？” “不知道。”林明辉从另一侧上了车，帮弟弟一块拉扯，“听不懂。” 贺寅的个子矮，年纪又小，自然是抵不过林明扬的手劲儿，被拉扯了这么两下，就结结实实地摔了个屁股墩儿。 林尔顿时生气了，直接下车过去，一把将傻住了的贺寅用力拉了起来，然后下巴一点秦柯，喊道：“哥哥——” 秦柯早就等在一边了，从刚才开始就等着她发话，如今一听这话音，秦柯直接单手按住椅背，动作利落地从前座越过去，落到了后备箱的位置处。 他也没废话，落下之后就是一个横向飞踢，左边的往左踹，右边的往右踢。 效果立竿见影。 刚爬进车厢的林明扬兄弟俩连屁股都还没坐稳，就被大佬一人赏了一脚，像个皮球一样骨碌碌地滚了下去。 林尔满意地点头：“哥哥厉害。” 不愧是从会走路就被秦识送进了少林寺的男人，虽然这个男人目前也就三岁半，但这丝毫不耽误他为自己的两个朋友撑腰。 见兄弟俩呈大字型地趴在地上，贺寅开心了，奶声奶气地跟着重复道：“哥哥厉害。” 这一声接一声的“哥哥厉害”显然起到了火上浇油的效果，很快，林明扬兄弟俩从地上爬了起来，跟三个人掐成一团。 大厅里顿时一阵鸡飞狗跳。 最先闻声过来的是林老爷子。 看见打得不可开交的五个小孩儿，老爷子一愣，随即大步地上前来，连同管家一起强行分开了五个孩子。 贺寅在被抱开之前，还不忘争分夺秒地抓住林明扬的胳膊，在上面用力地咬了一口，咬得林明扬“嗷呜”一声当场就哭了出来。 林老爷子一听孙子哭了，更是心疼，一边哄着孙子，一边将剩余的几个小朋友挨个分开。 林尔立刻戳了贺寅一下，悄声地说：“你也哭。” 贺寅不太能理解，只听懂了“你”这个字，有些迷茫地看着她：“我？” 林尔言简意赅：“cry，now。” ok! 接到指令，贺寅变脸似的换了副表情，嘴巴一扁，豆大的眼泪瞬间开始成串成串地往下掉。 哭得撕心裂肺。 哭得惊天动地。 哭得我见犹怜。 这气势和这声音硬是压得林明扬嚎不出声来了。 很少见这几个小孩闹成这样，林老爷子有些头疼，小孙子还在哭着，胳膊上的红色牙印极为瞩目，一时间老爷子也顾不得其他，几乎是下意识地要让林尔带头道个歉。 “是他欺负我，为什么要我道歉？”林尔垂手站在一边，倔强地不肯服软。 被小辈顶撞，老爷子有些恼怒：“那他怎么只欺负你，不欺负别人？” 林尔还没说话，一道明显带着凉的声音从后面响了起来：“这小鬼为什么欺负我家小孩，这问题你不问他，你问尔尔？” 老爷子回头一看，楼梯上下来四个人。 为首的就是冷着脸的林亦安。 贺寅的哭声太具有穿透力，成功地穿透了三面墙，两层梯，把三个亲爹和一个干爹都给哭下来了。 老爷子的脸有些僵，说句实话，他是真不太想跟林亦安针锋相对，这混账小子是绝对不会因为他是他爸就愿意给他半分面子的。 “臭小子，你讲点道理行不行？”老爷子的语气稍微和软下来，“上来就护崽子，你看看孩子都被你惯成什么样了？” “谁不讲道理？” 林亦安弯腰把小姑娘抱了起来，一只手在她脑袋上安抚性地揉了两下，眼神凉凉地看向被老爷子护在怀里的林明扬。 “我要是不讲道理的话，我现在就不是这样站着跟你好好说话了，我应该先把你拎着的那个小鬼给揍一顿再说。”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老爷子被他一顿呛，脸色顿时有些不好看，“他们是小孩，你也是小孩？你跟小孩这样计较？” “我管他是大人还是小孩，欺负我家姑娘，谁都得挨揍。” “……”老爷子又被呛一句，“欺负？这么多人一起玩，怎么就只欺负她，不欺负别人？” 林亦安一听这话，顿时不痛快了，直接抬起手来，毫不迟疑地一巴掌就拍在了林明扬的背上，直把这小兔崽子拍得打了个哭嗝，然后理直气壮地道：“那我怎么只打他，不打别人？” 老爷子：“……” 根本没法说，完全说不过他。 老夫人正在厨房里忙活，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等她从厨房里出来，就见父子俩已经吵了起来，声音震天响。 看这架势，似乎把房顶都能掀起来。 老夫人又是一阵头疼，两边跟着劝，最后劝得一个带着孙子回了楼上哄，一个带着女儿去了院子玩。 雪紧着下了一阵，又小了起来，地上已经铺了厚厚的一层，踩在上面雪层“吱嘎吱嘎”作响。 小孩的忘性大，三个小朋友在雪地里跑了两圈，就把刚才的不愉快给抛在了脑后。 树上也是一层沉甸甸的雪，林尔绕着路边的老槐树走了半圈，忽然停下，仰头去瞧树梢上的积雪，她盯着树梢看了一会儿，又换了一棵相对细一点儿树，然后凑近，伸腿踢了一下。 小树纹丝不动，半片雪花都没飘下来。 虽然是小树，但也有杯口那般粗，小孩子的力气还是不够。 秦柯过去试了试，小树依旧稳如泰山，倒是秦柯脚下一滑，没能站稳，一屁股栽进了雪地里。 雪层太厚，秦柯像个翻壳乌龟，手脚并用地在半空中划拉了两下，也没能爬起来。 林尔和贺寅连忙上前，一人拽手，一人拖脚，费劲地把他从雪地里给拔了出来。 秦柯不信邪，和小树较上了劲儿，林尔时不时就帮他踢上一脚。 然而，小树依旧是稳得一批。 林亦安饶有兴致地看了几分钟，笑盈盈地晃过来了，一手按着一个小朋友的脑袋，弯下腰来：“踢不动？” 看到林亦安，林尔的眼睛一亮，立刻让了个位置给他，口中说着：“爸爸来。” “行啊，看我的。” 林亦安就等着她这句话了，当即一脚踢了过去。 这句话的尾音落下，小树猛地一晃，“哗啦”一声，大片积雪从树上掉了下来，淋了两个小朋友一身。 林亦安自己躲得倒是挺快，身上半分雪花没沾到。 贺寅也怕被淋一身雪，没敢离太近，提前就移到了树旁边的位置处，特意跟小树离开了大半米的距离。 小姑娘也不怕冷，顶着一头的雪花，笑得傻兮兮的：“爸爸再来。” 林亦安玩心大发地带着两个小朋友一路踹了过去，直到做好了晚饭，出来喊人进屋吃饭的老夫人看见这一幕—— “你自己玩也就算了，别拉着尔尔。”林亦安被老夫人骂了个狗血淋头，“这么冷的天，孩子要是感冒了怎么办？” 林亦安吊儿郎当地回道：“没事儿，感冒了就吃药啊。” 老夫人：“……” 听听，快听听，这说的还是人话吗？ 老夫人气得又把他骂了一顿，就这么不靠谱的性子，这让她怎么放心把孩子交给他来带？ 事实证明，老夫人说的对，林公子果然不靠谱。 难得回来带一次孩子，直接把孩子给带感冒了。 除了逃过一劫的贺寅之外，两位难兄难妹，双双病倒，感冒来得气势汹汹。 昨天踩雪有多开心，今天吃药就有多痛苦，林尔被苦得皱巴起了一张小脸，老夫人给她量完体温，见小朋友没发烧，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放下药盒，老夫人又开始数落林亦安。 林亦安理亏，难得垂着头乖乖听训，直到老夫人数落累了，下楼去喝水，林亦安这才抬起了头来，朝门口瞥了一眼，然后坐到了床边，低头看被塞进被子里的小姑娘。 不知道是不是有些热，小姑娘的脸颊红扑扑的，林亦安伸手试了试她额头的温度，倒是不烫，这才问：“踩雪开心吗？” “开心。”林尔眼睛亮亮地答道。 林亦安跟着她笑，捏着她的小脸悄声说：“那等你好了，爸爸再带你去？” “好。”林尔拖着奶音点头，还不忘补上一句，“悄悄的。” “行。”林亦安冲她眨了眨眼，“悄悄的，我们不告诉奶奶。” 小朋友的体质弱，林尔连着喝了一星期的药，感冒才有了要好的趋势，鼻子倒是通气了，就是嗓子还有些发炎，一开口说话就疼。 秦柯的情况同样也好不到哪儿去，除了吃药之外，还打了三天的点滴，因为秦识那个不靠谱的爹见小朋友嚷嚷着热，还主动帮自家儿子把外套给脱了。 一晾汗，受凉受得更厉害。 番外：《降生》（4） 两个病恹恹的小朋友难兄难妹一般地缩在车后座里，中间夹着个贺寅。 贺寅费劲地一只小手揽着一个，省得在他林叔叔拐弯漂移的时候把两人给漂出去。 林公子漂移的同时还在跟坐在副驾驶位上的贺琛说着话：“肖仔和淼淼都在啊？” “应该是年前回来的。”贺琛说。 “现在人呢？”林亦安随口又问一句。 “都在陈麒声那儿。”贺琛看了眼手表，又说，“就等我们过去了。” “唔。”林亦安的指尖在方向盘上轻轻点了点，“先熟悉熟悉也好，等下半年上幼儿园也得一起上，到时候互相有个照顾。” “这算不算跟我们一样？”贺琛笑了下，“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同上同一个幼儿园？” 林亦安听他这样讲，也跟着笑：“传说中的幼儿园三结义？” 贺琛莞尔道：“三个可不够，那得是五结义。” “行啊。”林亦安吊儿郎当地说，“到时候我给他们准备一坛酒，还能来个歃血为盟。” 贺琛轻轻偏头，回忆了一下自己在电视上看到的誓词：“皇天在上，厚土在下，吾等五人今日在此自愿结为八拜之交，今后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啧，你这太老套了。”林亦安微有嫌弃地说，“人小孩早就不兴这种了，你得来点潮流的。” “潮流的？”贺琛想了想，自己说着都要笑，“你若折我兄弟翅膀，我必废你整个天堂？” “你要是这样说的话，那还得有一句才行。”林亦安饶有兴致地接话道，“你若不离不弃，我必生死相依。” 噫…… 两人想象了一下那个情景，忍不住又笑了起来。 陈家老宅里。 五只小软团子，在铺了软垫的壁炉前排排坐成了一圈。 温淼咬着根棒棒糖，看向坐在对面贺寅，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贺寅被问的一愣，他自小在国外长大的，一些简单中文虽然是听得懂，但不太怎么说，嘴巴里“贺”了半天，也只憋出来一句：“贺……贺，呜麻。” 谢肖：“？” 谢肖：“什么？” 温淼精准总结道：“河马。” 谢肖：“……” 啊，是吗？ 好奇怪的名字。 “那你们呢？”温淼又扭过头去，看向自己的两位病恹恹的新伙伴。 两位新伙伴还在大病之中，嗓子哑着，暂时说不出话来，林尔随手拿过沙发上的画板，在画板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然后展示给温淼。 温淼研究了半天，指着最后一个字问：“这个字念什么？” 谢肖看了一眼，道：“尔。” 温淼“嗷”了一声，点了点头：“木木尔。” 林尔：“……” 朋友，那是“林”啊，不是“木木”啊。 你不能因为不认识这个字就把它拆开读啊。 “木耳吗？”温淼对着这名字研究了半天，最后兀自点了点头说，“你的名字好奇怪呀。” “……” 林尔有些糟心地想，不是奇怪，是你读错了。 “木木尔不好听，木耳我想吃，那就叫木木。”温淼一锤定音。 “……” 林尔以一种“随便”的无奈表情看她一眼，按着嗓子不说话了。 呜，嗓子疼。 “那你呢？”温淼又看向秦柯。 同样说不出话来的秦柯接过林尔递来的小画板，刷刷两下在上面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温淼和谢肖同时凑过头去看。 温淼：“这又是什么字？” 谢肖：“秦。” 温淼：“秦什么？” 谢肖端详半晌，而后不确定地说：“——狗？” 秦柯：“？” 林尔：“？” 贺寅：“？” 你才是狗。 只有温淼完全没有觉察到这个名字有什么不对劲，连连点着小脑袋说：“哦哦，秦狗啊，好巧好巧，我叫温淼，你也可以叫我温喵。” 秦柯：“……” 谁是秦狗？？？ 秦柯痛苦地按着嗓子，听见这一声声的“秦狗”，更加痛苦了。 这一刻他才知道，原来痛苦面具是可以叠加的。 海大附属幼儿园的开学时间是在九月份。 趁着开学之前，林亦安抽了个时间出来，带着小朋友去了趟游乐园。 进里面的时候，他还不忘在门口的小摊行哥买了个发箍，“喀”地一下往林尔的脑袋一扣。 林尔摸着自己脑袋上的孙悟空同款紫金冠，瞬间懵了。 人家别的小朋友戴的都是什么兔耳朵猫耳朵的，毛绒绒的，看着就可爱极了。 就她，跟个猴儿一样，脑袋上杵着这么大一发箍，甚至发箍的那两根须须比她这个人都要高上一截。 林尔不干了：“爸爸，我不要这个。” 林亦安一低头，下巴被那两根须须戳了个正着。 “……”他偏头避开，伸手把那碍事的须须拨到一边，“嗯？这个怎么了？” 林尔站在原地，死活不肯挪动脚步，只吐出一个字来：“丑。” “丑吗？”林亦安伸出手指，指尖往那两根长须须上一弹，然后自欺欺人地道，“还行啊，你看金光闪闪的，可亮眼了。” “……” 那是真亮眼，眼睛都要被亮瞎了。 “戴上它，你就是整个游乐园里最靓的崽儿。” “……” 林尔完全不为所动，非常不满意地左右摇晃着脑袋：“不要不要，我不要这个。” 这个最靓的崽儿，谁爱当，那就当。 反正她是不当。 “那行。”拗不过小朋友，林亦安弯腰把她抱了起来，空出来的那只手摘下了卡在她脑袋上的孙悟空同款发箍，然后放回小摊上，让小朋友自己挑，“看看喜欢哪个，自己选。” 林尔也没细看，随便指了一个：“这个。” 只要不是孙悟空同款，怎么都好。 她不要做最靓的崽儿，她就想当个普通崽儿。 林亦安顺着她指的方向看了眼，就是个普普通通的猫耳朵发箍。 浅蓝色的。 和小姑娘今天穿的衣服倒是挺配。 林亦安伸手拿了下来，往林尔脑袋上一扣，又顺手在她脸上捏了一下：“好了，还要不要别的？” “不要了。”林尔摸了摸自己的发箍，非常满足。 林亦安带着小朋友往里面走。 正逢双休日，又是暑假期间，游乐园里的人空前绝后的多。 前面有表演杂耍节目的，林尔个子小，看不见，林亦安索性把她举起来，骑在自己脖子上。 他一只手扶住小朋友的腿，一只手扣住小朋友的腰，小心地叮嘱了一句：“坐好了啊。” 林尔“嗯嗯”两声，注意力全在前面的杂耍表演上，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见自己老爸究竟在说些什么。 林亦安对这些哄小孩的节目不大感兴趣，大部分的精力都在自家小孩的身上，偶尔才会懒洋洋地抬一抬眼皮，兴趣缺缺地往前面的舞台上扫一眼。 旁边两个同样戴着猫耳朵发箍的年轻女孩频频往这边回着头，终于在节目快要结束的时候，忍不住过来搭了个话：“帅哥，带妹妹出来玩呀？” 林亦安眉梢一抬，漫不经心地看了两个女孩子一眼，而后笑了：“美女，不是妹妹，是女儿哦。” 女孩子：“？” 女孩子一愣，眼睛里浮现出了迷茫的神色。 女、女儿？ 小朋友看起来应该有三岁多了，而眼前的这个帅哥，明显还是一副少年人的模样，顶多就是个上大学的年纪，怎么看都不像当爹的。 能有这么大的一女儿？？？ 女孩子呆住的那几秒钟的空档里，杂耍表演也在此时宣布了节目，接下来的节目不太吸引小朋友，林尔低下头来，晃了晃被林亦安抓在手里的那条腿，软声软气地说：“爸爸，我想吃。” 这一声“爸爸”出来，女孩子明显是受到了冲击，脸上的迷茫表情变成了懵逼。 卧……槽？ 居然真是爸爸？？？ 那这爸爸也太年轻了？！ 没再说别的，林亦安礼貌又绅士地对两名女孩子笑了下，这才带着小朋友往卖的摊位上走。 买完，林亦安抬头又看了一眼天气。 这个大太阳。 知道林尔不耐热，又怕晒，林亦安把她头上的发箍拿了下来，往四周随意一看，瞥见了个卖帽子的小摊。 摊位前同样是挤满了人。 林亦安找了个树底的荫凉，把林尔放下，半蹲着身子对她说：“你在这里不要动，爸爸去给你买个帽子，知道吗？” “好。”林尔一边揪着，一边乖乖地应了一声。 林亦安摸了摸她的脑袋，站起身来。 他选的这位置正好，一是在荫凉的下面，小朋友晒不到，二是这里离卖帽子的那个小摊位也就三四米远的距离，小朋友整个都在他的视野范围之内，不会走丢。 别看林亦安在生活中的小事上确实是不怎么靠谱，但在涉及小朋友的身心安全的这方面，林亦安向来是拎得极清。 谁也没他这般上心。 景观树下放着一张长椅，长椅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坐了一个黑发黑眸的小男孩。 小男孩不大，看起来也就三四岁的模样，长得极为精致，尤其是一双漂亮的眼，瞳仁又大又黑，睫毛又浓又长。 唯一的违和感就是眼神有点冷。 不是那种普遍意义上的冷漠，而是那种有些空的冷，像是没有任何情绪在里面。 林尔一边揪着，一边好奇地瞧着他。 就这样瞧了他一会儿，林尔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忽然停止了揪的动作，她歪头想了想，又低头看了一眼被自己揪的还剩一小半的，犹犹豫豫地朝小男孩走过去了。 就一米半的距离，走两步就到了。 林尔捏着的木棍，停在小男孩的面前，仰头看着他，问：“哥哥，你是和爸爸妈妈走散了吗？” 闻声，小男孩从发呆的状态中回过神来，然后慢半拍地低下了头。 这才注意到了眼前多了一个扎着丸子头的小姑娘。 男孩子那双漂亮的黑眼珠动了动，并没有答话。 林亦安很快就买完帽子折了回来：“小孩，你干嘛呢？” 他手里拿着两个棒球帽，一大一小。 大的是黑色的，小的是天蓝色的。 他把天蓝色的那顶帽子往林尔脑袋上一扣，然后又把剩下的那顶自己戴了上去，又问了一遍：“你干嘛呢？” 帽檐压得有点儿低，林尔看不清眼前的人，她伸手把帽子往上推了推，才道：“爸爸，这个哥哥自己在这里。” 林亦安瞥了一眼安安静静坐在长椅上的小不点儿：“所以呢？” “我们帮他找一下爸爸妈妈？” “……” 说实话，林亦安不太想管，又不是他家的小孩，他实在不是一个有善心的人。 “这么大的人了，走不丢。”林亦安不咸不淡地说。 “可是这个哥哥一个人在这里。” “……” 在就在，还能走丢不成？ “爸爸，你把他抱起来。”林尔抓住他的衣边儿，晃了晃又说，“我们去帮这个哥哥找一下爸爸妈妈。” “……”林亦安克制着自己即将要翻出来的白眼，“他又不是我儿子，我为什么要抱他啊？” 林尔只抓着他的衣边儿，继续晃：“爸爸，你抱，你抱。” “……好好好，我抱，抱。” 林亦安无奈，只得一脸不情愿地拎起了坐在长椅上的小不点儿，打算依着自家小孩的意思，做个送千里送娃的爱心大使。 他低头看向怀里的小不点，拧着眉问：“小孩儿，你叫什么名字？” 小不点儿黑漆漆的眼珠轻轻一动，并没有说话。 “小孩儿？” “……” 还是没有回应。 林亦安用指骨轻蹭了噌下巴，心里暗暗寻思起来了，这小孩儿不会是个哑巴？ 迟迟没听见小不点儿说话，林亦安已经默认了这小不点是个哑巴的事实，他把小不点又放回了长椅上，“啧”了一声，说：“可惜了，这么漂亮的小孩，不会说话。” “嗯嗯可惜了。”林尔像只小鹦鹉一样，学着他的语气，奶声奶气地对自家老爸进行了吐槽，“这么帅气的男人，太能说话了。” 林亦安：“……” 谢谢你，我的宝贝，表示有被冒犯到。 番外：《降生》（5） 吐槽完自家老爸，林尔终于提起了自己的最终目的：“爸爸，可不可以让他当我哥哥？” 林亦安：“？” 林亦安想也不想地断然拒绝：“不可以。” 林尔扁了扁嘴，有些不解：“为什么不可以？” 林亦安扯了扯嘴角，毫不犹豫地给出了一个并不能让人信服的理由来：“因为我讨厌长着桃花眼的男人。” 一看到桃花眼，林亦安的脑子里就瞬间想起了某些不太美好的记忆。 林尔纠正他道：“爸爸，这个哥哥不是男人，他和尔尔一样，都是小孩子。” 林亦安同样纠正她道：“小孩也是男人。” 他一视同仁地讨厌着所有长着桃花眼的雄性，不论年龄大小。 “可是我想要个哥哥。”林尔不死心地说，“淼淼有哥哥，为什么我没有？” 林亦安：“……” 嗯，这是个值得令人思考的问题。 林尔想了想，说了一个两全其美的提议出来：“那如果爸爸不想让这个哥哥当尔尔哥哥的话，那爸爸就给尔尔再生个哥哥。” 林亦安：“……” 宝贝儿，你这不是强人所难吗？ 在生物学上讲，弟弟妹妹是有可能的，但这个哥哥……难度系数太大了？？？ “生是生不了了，但爸爸可以给你买……不是，可以给你租个哥哥。”林亦安习惯性地要以自己的方式来解决问题，“你想要个什么样的？温柔的？冷酷的？” “都不要。”林尔对他说的这些都不太感兴趣，“尔尔喜欢病娇的。” 林亦安：“？” 林亦安：“什么是病娇？” 林尔想了想，循着记忆说了几个词出来：“囚禁，虐心，虐身，还有皮鞭抽抽。” “……” 林亦安的眼皮轻轻一抽。 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林尔说完这些难以理解的词语，又好奇地问了一句：“对了，爸爸，囚禁是什么意思呀？虐心又是什么意思呀？” “……”林亦安的眼皮又是一抽，“你先别管这是什么意思，你先告诉我，谁给你说这些东西的？” “麒声叔叔。”林尔说。 “行。”林亦安冷笑一声，活动了一下自己的腕骨，“我回去就先掐死这个王八蛋，看看他都给你说的什么辣耳朵的玩意儿。” “什么是辣耳朵？”小朋友的好奇心上来了，又追着往下问道。 “……” 林亦安有点儿头疼。 这个东西实在是不适合跟小朋友说，他直接切了话题：“给你买个哥哥不好吗？” “不好。”小姑娘神色认真地摇头，“麒声叔叔说买来的哥哥迟早都会跑的，就像买来的新娘一样，是自己的，终究是自己的，不是自己的，强求也不来。” “……” 买来的新娘？ 这一瞬间，林亦安更想掐死陈麒声了。 这个买不买的也不能深聊，他继续切了话题：“林翊不是你哥哥吗？你以后就喊林翊哥哥。” 林尔：“不一样。” 林亦安：“怎么不一样？” “嗯……”林尔想半天也没想出来一个合适的理由，只好晃着脑袋说，“说不出来，但就是不一样。” 从林亦安这里走不通，林尔索性直接走捷径去了，拿着自己的去贿赂坐在休息椅上的那个漂亮小哥哥：“哥哥，这个糖给你，你收了我的糖，就是我哥哥了。” 林亦安：“……” 他家小孩为了让自己有个哥哥还真是费劲了心思啊。 为了让小朋友打消这个拐人当哥哥的念头，林亦安特意额换了个说法：“他还太小，当你哥哥也没用。” “你看，淼淼的哥哥能背她，你这个哥哥能吗？不能，他连背你都背不了，还怎么当你哥哥啊？” “没关系。”林尔小朋友想得很乐观，“爸爸可以背我，哥哥自己会走就可以了。” 林亦安：“……” 要求还真低。 “那这样。”林亦安连哄带骗地道，“等他长大了，再让他来当你哥哥，行不行？” “行。”林尔小朋友倒是挺好说话，乖乖地点头同意了，然后又欢快地问了一句，“爸爸，他当了我哥哥，是不是也要喊你爸爸？” “……” 林老父亲的脸又拉下来了。 想得美！ 他可不是给谁都当爹的。 但对自家小孩肯定不能这样说，林亦安拧着眉心，稍有嫌弃地看了小不点儿一眼，然后不咸不淡地换了句话：“太小了，长大了再喊。” 林亦安只是为了哄小孩儿而随口一说，但他没想到，自己也会有一语成谶的那天。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彼时的林公子，还不知道命运已经为他悄悄设定好了惊喜。 有惊无喜的惊喜。 九月一号，海大附属幼儿园开学。 开始第一天，林亦安特意去接了小朋友回家。 小朋友上车之后，就把书包一丢，顺着车后座爬到了他的怀里，神神秘秘地跟他咬起了耳朵：“爸爸，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嗯哼？”林亦安一边朝崔助理抬了下手，示意他开车，一边抱着小朋友坐好，“想问什么呀？” “今天我见到了我们园长婆婆，园长婆婆对我们可好了，她说话特别温柔，也不会跟我们发脾气，班里的小朋友们都很喜欢她。” 林亦安有一下没一下地晃着小朋友软乎乎的小爪子，懒懒散散地问：“那尔尔也喜欢她吗？” “喜欢。”林尔开开心心地点了点头，但转瞬之间脸上又换上了一副忧心忡忡的表情。 “可是园长婆婆说，她今年已经六十六岁了，爸爸，你说她是不是快要死了？” “……” 林亦安晃着小朋友小爪子的动作戛然而止。 啊，这个问题…… 该怎么说呢？ 小朋友的年龄太小，还不太能理解生生死死的这种深层次的大问题。 林亦安记得之前有个朋友家的老人去世，那时候，小朋友就问了他一句“爸爸，什么是去世？” 他怎么说的来着？ “去世，就是说爷爷的年龄太大了，没有办法在这个世界上继续生活了，于是和我们说了再见，就去了另一个世界里。” 小朋友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听明白。 “那爸爸你多大了？”听完解释，小朋友又问。 啊，多大了啊？ 永远十八。 咳，是说心理年龄。 真实年龄是—— “二十。” 林亦安没瞒着小朋友。 小朋友掰着手指头数了一阵子：“爸爸二十岁，尔尔两岁半，爸爸比尔尔大这么多，是不是等尔尔长大，爸爸你就已经死了？” 林亦安：“？” 林亦安：“……” 宝贝儿，还不至于。 林亦安很快从回忆中抽离出来，轻咳一声，有些哭笑不得地说：“你当着你们园长婆婆的面，可千万别这样说啊。” 童言无忌，童言无忌啊！ “为什么？”林尔歪了歪头，脸上满是不解的神色，“爸爸之前说，那个爷爷就是六十八岁去世的，园长婆婆已经六十六岁了，她是不是还只能活两年？” 林亦安：“……” 不是，真不是。 不是到了六十八，就必须得死的。 林亦安啼笑皆非地捏了捏眼角，感觉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大坑，还是个深渊大坑。 “不是这样的。”林亦安斟字酌句地组织着措辞，想用一种小朋友能理解的语言，尽量把自己要说的话简洁明了地表达出来。 “六十八不一定死，六十六也不一定不死，有的人六十还就死了呢。” “啊？”林尔似乎被他这一串绕口令似的话给绕晕了，更不能理解了，犹犹豫豫地道，“爸爸是说，园长婆婆其实六十岁就已经死了吗？” 林亦安：“？” 林尔：“只有等到六十八岁，才能彻底死透吗？” 林亦安：“……” 不是，他真不是这个意思。 这问题还真拉扯不清了。 直到小朋友上了小学，家里养的那条金毛意外去世，小朋友这才开始真正理解了“死亡”与“离去”的意义。 那段时间，林尔总是闷闷不乐的，经常看着金毛以前的小窝发呆。 老夫人怕影响她的情绪，趁着林亦安带她一块出差的时候，悄悄把狗窝给收拾了出来。 公司有个跨国合作需要谈，正好赶上了林尔放寒假，林亦安就把小朋友带在了自己身边，拎着小朋友一起去了西班牙。 直到开学前夕，才从西班牙回来。 虽然只是小学二年级，但海大附小已经给学生们布置了家庭作业。 其中一项就是假期日记。 众所周知，小学生的假期日记=一天写完三十篇+胡编乱造。 早晨第一节课就是语文。 年轻的语文老师站在讲台上，捏着一本日记，眉头皱得死紧：“温淼，你这三十篇寒假日记，怎么每篇的名字都是《给我哥哥和小舅舅洗脚的一天》？” 温淼一脸真诚地回答：“因为脚要天天洗。” 语文老师：“……” 道理我都懂，但这好像不是重点。 语文老师叹了口气：“老师知道，老师的意思是你天天给你哥哥和小舅舅洗脚啊？你哥哥和你小舅舅的脚很臭吗？” 温淼眨了眨眼。 臭不臭她也不知道，因为她也没付诸于实践过，只是假期里她老是见电视上在播那个“妈妈，洗脚，我也给你讲小鸭子的故事”的公益广告，就把这广告写成了假期日记。 语文老师继续说：“还有，为什么要给你哥哥和你小舅舅洗脚啊，一般不应该是给你爸爸妈妈吗？算了，我不先问你了，明天让你哥……” 说到这里，老师微顿了一下，忽然想起来自己在开学的时候见过她哥哥——也是个孩子，老师又改了口：“明天让你爸爸妈妈来一趟。” “老师。”温淼举了举手，“我爸爸妈妈在外地出差，下个月才能回来，明天可以让我小舅舅过来吗？” “可以。”老师点了点头，“舅舅也可以。” 放下手里的这本日记，老师又拿起了下一本：“好了，贺寅，你也别笑，你虽然没有给你哥哥舅舅天天洗脚，但你天天扶老奶奶过马路，这有点儿说不过去了？” 贺寅：“……” 啊，那下次写个扶老爷爷？ “怎么，这老奶奶天天在路口等你扶她吗？三十天，你扶三十次，不给你颁个‘热心小卫士’的奖章都说不过去。你这个编得过于离谱了啊，明天让你家长也来一趟。” 老师有些头疼地继续拿下一本，低头看一眼上面的名字：“秦柯。” 她深吸一口气，翻开念道：“夜黑风高的的晚上，我生病发烧了，爸爸急得不行，冒雨背着我，送我去医院，雨下得大极了，爸爸深一脚浅一脚踩在水洼里，鞋都跑没了，还摔了个大跟头，最后爸爸和我两人齐齐进了急救室。” 念完，老师闭了闭突突直跳的眼皮，尽量心平气和地说：“明天，你带你爸来，我想看看你爸究竟是怎么摔进急救室的。” “……” 下一本，老师继续点名，眼皮子跳得不行：“林尔，你的假期生活这么精彩的？天天跟着爸爸去蹦迪？你爸爸喜欢蹦迪？？？” “嗯。”林尔一脸认真地点头。 “……”老师问，“那蹦完迪呢？” “跟漂亮姐姐约会。”林尔如是说。 “……”老师的脸色精彩纷呈，半晌，下了通知，“跟你爸说，明天过来一趟。” 下一本，谢肖。 老师的脸色由精彩纷呈直接过渡到了五彩斑斓：“你假期就是看爸爸和爸爸的朋友们一起蹦迪吗？？？” “对。”谢肖点头，神色不似作假。 “……”老师心累地说，“行了，你爸也来。” 都来。 她倒是要看看这都是什么妖魔鬼怪。 次日的一早，语文办公室前，站了五个身形各异的男人。 打头的是个少年。 身上还穿着海大附中高中部的校服，模样出众，神色冷淡，薄薄的眼皮垂着，面无表情地倚在走廊的窗台上。 老师直接愣住了：“您是……？” 少年闻声，略略一抬眼皮，直起腰来，眼神礼貌而疏离：“您好，我是温淼的家长。” 老师这才注意到少年的校服上别着个胸牌，上面蓝底白字，端端正正地写着： ——高三一班许宴衣。 老师：“……” 温淼昨天可没说她小舅舅还是个高中生啊？ 但来都来了，老师也不能把人再撵回去，只好点了点头。 再往后一看，又是一个极年轻的男人，或者说是个少年。 看不出具体的年纪，但绝对不大，绝对不像是当爸的。 老师又是一懵：“您是……？” “您好。”林亦安凤眸轻轻一挑，礼貌性地点了下头，“我是林尔的爸爸。” “……” 听见一声“爸爸”，老师是真绷不住了，瞪着眼睛看了他半天，最后动了动嘴唇，艰难地吐出来一句：“这位爸……家长，冒昧问一句，请问您今年多大？” 听到她忽然问年龄，林亦安似乎有些惊讶，但很快收敛起眸中的异色，稍有散漫地笑了下：“二十五。” 老师：“……” 真不像，顶多也就十八九岁，身上的少年气都没散尽。 再往后一看，后面又是三个差不多年纪的男……不，少年。 老师的心情很复杂，好像忽然就可以理解孩子们日记里的那句看爸爸们蹦迪了。 迟迟没能等到下文，林亦安主动开口问了句：“老师，您叫我们来是有什么事么？” 老师麻着一张脸：“……本来有事的，现在没事了。” 林亦安：“？” 老师：“辛苦你们跑一趟了。” 林亦安：“……” 所以说，到底是什么事啊？？？ 番外：《焚我》 八月初，正值盛夏，酷暑难耐。 昨日下了一场雨，天气凉了片刻，转瞬又热了起来。 午后两点半，谢家老宅里一片安静，唯有三楼紧靠着书房的一个房间里，传来隐约的水流声。 房间的窗户没关，闷热的风夹杂着海水的味道倾灌进来，卷得桌上的书页“哗啦”作响，但这点细微的动静很快就隐没在浴室里传来的水流声中了。 “咔”一声轻响，房间的门忽然被人压着把手打开，一道白色的身影从门外走了进来。 柔软的地毯藏起了来人的脚步声。 苏婉习惯性地在屋里环视一圈，很快将目光定格在了浴室门上，视线在那儿停留片刻，她旁若无人地侧过了头，抬步往阳台前的藤编椅走去。 藤编椅上放着本书，书下压着张打印出来的高考成绩单，成绩单被书本遮去了大半，只露出下面的一角。 苏婉只看了一眼，就毫无兴趣地将那些东西连书带成绩单地扫到了地上，自己坐了上去。 与此同时，浴室里的水流声也跟着停了下来。 两分钟之后，卫生间的外门被拉开，蒸腾的水雾伴着热气扑面而来，一道清瘦高挑的身影出现在了浴室门口。 房间里多了一个人，谢衡几乎是在开门的那一瞬间就感觉到了，只是看到阳台落地窗前坐着的那个身影之后，他的眸光轻顿了一下，脸上却没什么惊讶的神色。 苏婉坐在椅子上没有动，等着他走过来之后，才不带情绪地问道：“你要去留学？” 谢衡的眸光落在地上的那片狼藉上，脸上依旧没有太多的情绪。 他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先弯下腰，捡起了地上的书，又把被压在下面的成绩单折好，夹进书页里，这才看着她轻声开了口：“这句话，你在一年前就应该问我了。” 苏婉一愣，随即冷笑起来：“那听你这意思，是在怪我了？” 开口即是火药味十足，像是下一秒就要争吵起来。 谢衡看了她片刻，心底忽然涌上了一层无法言说的心凉，他忽然就不想继续下去了，这么多年的纠缠，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短暂的过后，他闭了闭眼，有些疲倦地道：“没有。” 苏婉似乎被他的反应激怒，“唰”的一下从座椅上站了起来：“你要是不想见到我，我走就是了。” 她伸手推开站在面前的少年，起身就朝往房外走。 一步，两步，三步…… 苏婉在心里数着步数，但和以往不同的是，直到走到房门口，身后都没传来他说话的声音。 苏婉心里一动，脸上的表情有些藏不住。 她把手搭在门把手上，迟疑了片刻，还是收回了手，又转过身来看向谢衡。 谢衡站在原地没有动，没有像往常那样让步妥协，而是安静地看着她的身影，眸中有太多复杂的情绪，也不知道到底是在想些什么。 “别用这种眼神看我。” 苏婉被他的这种眼神看得莫名恼怒起来，好像他一直在纵由着她无理取闹一样。 谢衡仍然没有动，桃花眼轻轻一敛，眸中情绪收了起来，直接说了重点：“你来找我，不是有事要求我么？” “求？”听到这个字，苏婉忽然折身过来，站到他面前，微微扬起下巴，“我对你用得着‘求’这个字？” 谢衡像是没听到似的，只轻声说：“你只有用到我的时候才会这样。” 每次都是这样，只有用得到他的时候，她才会主动来找他。 偏偏还要露出来一副趾高气扬的模样。 像是……他欠了她什么一样。 苏婉没理会他的话，只是重新在藤椅上坐下，声音冷淡起来：“我不想跟你说这些，我来找你干什么，你心知肚明，你就给个准话，行不行。” “我当然知道。” “你费尽心思地接近我，不过是因为你女儿的病，而恰好佳信旗下的医院里有这种进口药。” “你从一开始出现在我面前，就抱着这种目的。” “直到现在，你来找我，也是这个目的。” “所以呢？”苏婉抓着藤椅扶手的手指微微绷紧，随即又放松下来，抬起头看他。 谢衡抿了抿唇，单手扶住椅背，另一只手挑起她的下巴，眉眼低垂着，弯下腰来看她。 鼻尖抵着鼻尖，额头触着额头，极度亲密的姿势。 他的眼神却带着疏远。 “苏婉，你一直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从来不考虑别人的感受，你总觉得我欠你，可我到底欠你什么？” “因为我爱你，所以我天生欠你？” “你不能因为仗着我爱你，就把我做的这些看做理所应当。” 他第一次将那些蒙在谎言之上的遮羞布一层层地揭开。 苏婉却是无动于衷：“你都知道，我也没必要再装什么。” “是啊。”谢衡自嘲地笑，又轻声重复一遍，“你不过是仗着我爱你。”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罢了。 苏婉听着这些，沉默片刻之后忽然笑了，她抬手抓住他的衣领，向下一扯，偏头贴合着他的唇角，一字一句：“可你还是爱我，不是吗？” 谢衡垂下眸来。 “你能拒绝我吗？”她又问，语气里分明带着有恃无恐，“你爱我，你不会看着我难过而无动于衷的。” 她笑了起来，“谢衡，你必须救她。” 谢衡只是平静地看着她。 半晌，他直起腰来，薄薄的眼皮垂了下来，眼神里有受伤的神色，语气依然是平静的：“苏婉，我也不是没有脾气。” 他用那种惯有的，安静的语气，看着她说：“我不想再无底线地迁就你了，跟我去英国，我就救她。” “不行。” 苏婉几乎是想也不想地就拒绝。 “为什么不行？因为徐望？”谢衡定定地看着她，漆黑的眸子似乎能看透她的内心，“可你真的爱他么？你如果真的爱他，就不会毫不犹豫地跟他离婚了，还用那种拙劣的谎言去欺骗他。” “……” 苏婉没有说话。 谢衡的声音很轻，但字字却带着直透人心的力量。 “你在骗他，在骗我，也在骗你自己。” “是我强求你留下来的？还是我强求你离的婚？” “从一开始，就是你在不断试探着靠近我，抱着那样不单纯的目的。” “……”苏婉一时被问住，有些狼狈地别开了眼去，音调不自觉地冷硬起来，“你究竟想说什么？” “我只是想让你自己想想，我到底哪儿对不住你？你明知道我爱你，还这般三番五次地试探着我对你的底线。”谢衡抿了抿唇，说话时依旧是平静的语调，“苏婉，你怎么对我没关系，但你不该这样作践我对你的感情。” “那又怎样？”像是被踩了痛脚，苏婉的声音猛地高了起来，“是你自己愿意的，你现在怪我了？” “是。”谢衡眼睛里的自嘲神色更重，“所以我活该。” 苏婉讥讽出声：“那你现在做出这副表情又想给谁看？” “我不是给谁看，我只是不想再这样了。”谢衡偏过头去，不再看她，“最后一次，要么跟我走，不要再跟徐望联系了，要么你回去找徐望，不要再跟我联系了。” 苏婉的脸上闪过一丝不可置信，似乎没想到他能这般决绝：“你在逼我？” “是你在逼我。” “……” 苏婉用力咬了咬唇，最终什么都没说。 两人的谈话第一次以不欢而散为结局。 再见面的时候已经是出国前了。 谢衡并不意外。 她是个聪明的女人，懂得权衡利弊，知道怎么选择对自己有利，她舍不得放在眼前的这些诱惑。 她想要谢家的钱，还想要徐望的爱，更想要佳信旗下的医疗团队来给女儿治病，可世界上哪有这么好的事。 没道理这些好处要让她一个人全占了。 矛盾的再一次爆发是在孩子出生之后，苏婉提出了骨髓移植的想法，谢衡没同意，再之后的几年里，苏婉的精神状态越来越不稳定。 谢衍的童年记忆里总是充斥着神经质的声嘶力竭。 这一切，停止于深冬的一个雪夜。 苏婉跳楼自杀了。 直到临死之前，她仍然固执地把这些过错归咎到谢衡的身上，而谢衡也就这样沉默着，由着所有人误会，由着满城的风言风语，却从来没去为自己解释过。 明明这一切的开端都是苏婉。 明明最开始靠近他的那个人是她，把所有人的生活都搅得不得安宁的那个人也是她。 可到最后，却是谢衡沉默着把一切都担了下来。 死的人，一了百了。 活的人，还在生死中继续纠缠。 徐家兄妹的事是个意外，除了苏婉之外，谢衡并不想跟徐家的那些人有什么牵扯，包括曾经跟苏婉结过婚的那个男人，冷处理或许是最好的一种方式。 至于这会不会被误解，谢衡毫不在乎。 对于他来说，他自始至终在意的只是苏婉，而不是与她相关的那群人。 即便苏婉是出于目的才接近的他，但就像《面纱》中所说：“我对你根本就没抱幻想，我知道你愚蠢，轻佻，头脑空虚，然而我爱你。我知道你的企图、你的目的，你势力、庸俗，然而我爱你。” 爱，本身就是一种说不清楚的东西。 可这段长达数年的感情纠缠却牵扯到了太多的人。 直到去世之前，谢老爷子都很自责。 他觉得是自己毁了儿子的一生，甚至连小孙子也受到了无辜牵连，如果不是他心血来潮地想给儿子找一个西语家庭教师，那么谢衡的人生会不会是一个全然不同的模样？ 老爷子有太多的话要说，也有太多的事放心不下，可他看着谢衡，却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阿衡啊……” 老爷子最终也只是一声长叹，而后万般遗憾地阖上了眼眸。 六月份，已经到了江州的梅雨季节。 老爷子下葬的那天正好是个阴雨天，淅淅沥沥的小雨下个不停，老宅里来了许多人，大多都是老爷子的故友，除此之外，还有一些佳信在生意场上的朋友。 老爷子一生与人为善，最后却满腹心事，遗憾离世。 葬礼过后，老宅就空了下来。 原本的佣人被遣散大半，只留了管家和负责卫生的部分人，房间仍然被打扫得一尘不染，只是少了老爷子，老宅里也跟着少了生气。 谢衍很快从老宅里搬了出去。 没了老爷子在这儿，他一个人守着偌大的空宅，也没了意义。 临走前的那天晚上，谢衡来了一趟。 他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谢衍原本是不知道的，是管家犹豫了半天，还是上来敲开了他的门。 谢衍顺着走廊往楼梯处走，空气里充斥着浓郁的酒精的味道。 越接近楼梯口，酒精味越明显。 谢衍在二楼的转角平台处见到了谢衡。 他坐在第三层阶梯上，长腿跨过楼梯踩在下面的地毯上，腿边除了一瓶只剩了小半的白酒之外，还丢着好几个东歪西倒的易拉罐。 谢衡就在这满室的酒精味中，垂着头安安静静地坐着。 身后的动静很快引起了他的注意。 他回头，在光线昏黄的长廊灯中对上了一双和自己如出一辙的眼睛。 只是跟自己不同的是，那双眼睛的瞳仁又黑又冷，仿佛没有半分情绪。 谢衡怔了怔，忽然叫他一声：“阿衍。” 谢衍没有回答，只是搭着楼梯扶手，垂着眼睛看着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仿佛是在看陌生人。 谢衡借着楼梯扶手，缓缓站了起来。 父子俩隔着一道不远不近的距离，就这样沉默而无声地对视着。 十二三的少年，个子已经很高了，站起来也只比他矮半个头的模样，原来在他还没有注意到的时候，那个总是安安静静地站在墙角躲着他们的小孩已经长这么大了。 谢衡生平第一次尝到了懊悔的滋味。 或许，他不该跟苏婉纠缠这么久。 如果他心软一点，不以救她女儿作为筹码，只当自己爱屋及乌纵容着她。 又或者说，如果他心硬一点，直接断了她的念头，不再跟她毫无意义地牵扯下去。 那么，现在会不会有一个截然不同的结局？ 小剧场番外：《逢尔》 野外拉练的后遗症就是腿疼、腰疼、胳膊疼，全身哪哪儿都疼。 这个强度堪比军营的新兵操练，以至于林尔一度怀疑林亦安给她选的这个学校，不是让她来好好学习的，而是让她来渡劫的。 尤其是在从时桑那里得知，这个拉练，还不止高二有，高三的国庆假期里还会有，林尔又是眼前一黑。 她的好父亲可真给她选了个好学校。 父爱感人。 感动到几乎令人潸然泪下。 八号，国庆假期结束。 林尔拖着被野练肆意蹂躏过的双腿，心情分外沉重地回了学校，在看到月考成绩单之后，心情不出意外地更加沉重了。 直到谢衍主动提出了要给她浇水喂鸡，林尔的这份沉重才逐渐消退下去，但依旧是不怎么想搭理他。 这天中午，林尔没跟谢衍时桑一起吃饭，撇开两人自己出了学校。 她也没在外面过多逗留，吃完饭之后买了杯奶昔就打算回学校。 结果穿过步行街，抄近路往学校走的时候，意外碰见了个同校的小学弟。 小学弟还是个热心肠，见两个小姑娘被附近的小流氓调戏，立刻一撸袖子，冲了上去，只可惜自身武力值不到位，见义勇为不成，反被三只小黄毛群殴了一顿。 直接被打哭了。 林尔看不过去了，顺手救了他一条狗命，把三只小黄毛摔成排排躺的同时，她撇头看了小学弟一点，轻嗤一声：“打架讲究的就是稳准狠，整那么多花里胡哨的干什么？” “呜呜呜——” 小学弟哭哭啼啼地抹着泪。 “小学弟，多管闲事的前提是你管的起，下次再遇见这种事，建议你叫保安大爷。”林尔指了指对面校门口的保安室，又将搁在共享单车后座上的奶昔拎了起来。 走之前，她回头看了小学弟一眼，点评道：“不过，挺帅的。” 小学弟泪眼婆娑地抬起头来，声音里还带着哭腔：“我？” “不是说你长得帅。”林尔轻眯了眯眸儿，神色中透着波斯猫般的慵懒，“是你救人的这种行为，挺帅的。” 小学弟呆了呆，白净的脸皮倏然红了起来。 无意间的一个举动，从此林尔身后多了一个甩不掉的小尾巴。 为此谢衍还提过异议：“这是什么？” 林尔“唔”了一声，无奈地望了望天：“一个小孩儿。” “我当然知道是一个小孩儿。”谢衍瞥一眼远远跟着的小尾巴，继续问，“我说的是这个小孩儿为什么跟着你？” 林尔继续作望天状：“大概是救命之恩，想以身相许。” 谢衍：“？” 嗯？ 跟我抢人？ 行，小孩儿还挺有胆量。 一天两天的林尔还能忍，但三天四天地被跟，林尔就有点儿忍不了了，偏偏这小屁孩儿还无知无觉，每天乐此不疲地这样跟着。 连着被跟了一星期，林尔终于是忍无可忍了：“你还要跟我多长时间？” 骤然对上那张风情明艳的脸，小学弟白白净净的脸皮一红，然后结结巴巴地开了口：“跟到你同意和我在一起为止。” “我不是说了我不喜欢小孩儿么？” “我不是小孩儿。”小学弟像是有些委屈，睁着大眼睛申明道，“我就比你低一级。” “……” 林尔拧着眉心看他，想开口直截了当地让他死心，却又觉得自己对这种单纯的小屁孩儿实在是说不出什么重话来。 正在心里组织着合适的措辞，谢衍却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忽地冒了出来，他看了一眼小屁孩儿，又看了一眼林尔，而后幽幽怨怨地道：“尔尔，你不是说只喜欢我吗？” 林尔：“？” 她什么时候说的？ 谢衍当作没看见她的眼神，继续说：“那你这朵小桃花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林尔：“……” 您的好友人间绝美小戏精已经上线。 林尔就静静地看着他演，她都不用和他搭戏，他也能完美地将这场戏给演下去。 针尖对麦芒，谁也不让谁，两只人间高质量雄性开口就是一个精彩的battle。 小屁孩儿：“我级部前十。” 谢衍：“我长得好看。” 小屁孩儿：“我一米八三。” 谢衍：“我长得好看。” 小屁孩儿：“我会唱情歌。” 谢衍：“我长得好看。” 小屁孩儿：“……” 不是，咱能别提长得好看了吗？！ 大哥你是复读机吗？！ 除了长得好看，你还会不会说点儿别的了！ 小学弟很郁闷，又很抓狂：“同学，你不能换句台词吗？能不能别提长得好看了？” 知道你长得好看，他又没瞎，还用特意申明吗？！ “哦。”谢衍非常理解地点了下头，说，“我年级遣散，一米八六，会唱歌，还会画画，能屈能伸，可盐可甜，还能凭借说话的艺术来c位出道。” “……”小学弟一脸麻木。 算了，要不还是继续说长得好看？ 打发走难缠的小屁孩儿，谢衍回头看向林尔，眉梢懒懒一挑，说话已是平时那种懒洋洋的语气：“帮你解决了个大麻烦，怎么谢我？” “……”林尔瞅他一眼。 这话得说清楚，是帮她解决麻烦，还是他想想就地演个戏？ 这事有待商榷。 但无论是解决麻烦，还是就地演戏，最后的结果是摆在眼前的——小尾巴确实是没有了。 林尔拎得很清，当即爽快地说：“请你吃饭。” 谢衍却是不太乐意的模样，“啧”了一声说：“小同桌，你能不能紧跟点时代潮流啊，请吃饭已经不流行了。” 懒得听他废话，林尔又瞅他一眼，直奔主题：“那你究竟吃不吃？” 谢衍也直奔主题：“吃。” “……” 吃还这么多废话。 两人往校外走。 林尔就他刚才的表现给出了一个评价：“谢甜甜，你这样的要是穿越了，肯定能平步青云，一路高升，后宫戏精之王非你莫属。” 谢衍随手拆开一根棒棒糖，咬在嘴里：“那你这样的，在后宫剧里应该活不过三集。” 说话直来直往的，有什么情绪也不加掩饰，就那么直接而明显的表现出来，一看就是被家里宠着长大的小女孩。 “活不过三集？”林尔对此不屑一顾，“才不会，我要是穿越进了后宫剧，肯定不会是妃嫔，会是皇帝的女儿，我才不会跟妃嫔们去争宠。” “……” 怎么听起来这么有道理？ 回想起他那三句字字扎心的“我长得好看”，林尔仍然忍不住感叹出声：“你这操作也太骚气了。” 谢衍轻笑，眸光从睫羽缝隙里透了出来，而后朝这边轻轻一扫：“哥哥的骚不是骚，是想和你撒个娇。” 林尔：“……” 一天到晚的，就你骚话多。 林尔睨他一眼：“我觉得，你这句话得变成另一句——哥哥的娇不是娇，是想和你发个骚。” 谢衍：“……” 别说，还挺押韵。 是个做rapper的潜力选手。 三中附近就有一条美食街，两个人没往远处走，随便挑了一家没那么多人的店。 服务员拿了菜单出来，指着上面的食谱热情地推荐道：“我们这里有个新出的情侣套餐，你们两个的话这个还是比较合算的。” 林尔只扫了一眼，就说道：“不要这个，我们单点。” 谢衍却是忽地插了话：“为什么不要？” 林尔：“……” 林尔没什么表情地扭头看他，不知道他忽然又作什么妖。 某只作妖的人间绝美小甜甜……不，是人间绝美小作精同学欺身靠了过来，直接抬手抽过菜单，瘦而修长的指尖点了点菜单上的“情侣套餐”那一栏，然后非常叛逆地说道：“我就想吃这个情侣套餐。” “……” 林尔盯着他看了三秒钟，忽然点头：“行，随你。” 有一句话她没说出来：自己选的菜，哭着也要吃完。 店里的客人不多，上菜上得还算快。 刚坐下也就五分钟的时间，服务员就端着个木制大托盘来上菜了，谢衍随手拎过拎过桌角的茶壶，低头倒起水来。 林尔双手合并，十指交握，轻抵着下巴，若有所思地看了谢衍一会儿，嘴里忽然冒出一句：“姐夫，你怎么这样啊？” 谢衍：“？” 服务员：“？” 服务员上菜的动作一顿，与此同时，谢衍倒茶的动作也跟着一顿，片刻之后，他懒懒抬起眼皮来，神色里稍带两分似笑非笑的意味，似乎是想看看她最后能说出什么来。 林尔学着电视剧里傻白甜的语气，继续说：“你背着姐姐，偷偷带我出来约会，姐姐知道了不会生气吗？” 服务员：“……” 这话说出口的那一刻，林尔明显感觉到服务员的眼神都变了。 但她的注意力却不在服务员的身上。 人间绝美小戏精同学不是喜欢演戏么？ 那这个意外之戏惊不惊喜？ 喜不喜欢？ 很快，谢衍用实际行动来证明了他确实是非常喜欢。 “没事儿。”谢衍说，“她出差了。”他慢条斯理地拎起茶壶，为她添了一杯新茶，嘴里还不紧不慢地说着，“我亲眼见她上的飞机，接着就来找你了。” 林尔：“……” 所谓魔高一尺，道高一丈。 领教了。 服务员走的时候，非常鄙夷地给了两人一个眼神，林尔从她的眼神里读出来的三个字，外加一个硕大的标点符号： 狗男女！ 林尔：“……” 看来她的戏还挺成功，路人已经开始愤懑不平了。 情侣套餐上了桌，谢衍却是迟迟没动筷，只是神色莫测地看着眼前的川香烤鱼宴。 林尔慢条斯理地舀了一勺白粥，吹了吹，放进了嘴巴里，然后咽了下去，这才用一副“我就知道会是这样”的语气说道：“早就跟你说了不要这个。” 这里面有香菜，她记得他好像不喜欢吃香菜。 谢衍：“……” 谢衍难得没有说话。 他开始还以为她是在介意“情侣套餐”的这个名称，没想到是看到了他不喜欢吃的东西。 这算不算是搬起了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 谢甜甜同学的“我长得好看”的魔力只持续了24个小时。 第二天，小学弟又准时准点地出现在了高二一班的教室后门。 时桑伸着脖子大呼小叫：“哎呀我操，哥，哥你快看，那是不是昨天你撵走的那个？” “……” 谢衍也不知道他到底在兴奋个什么劲儿。 时桑：“这小孩儿好有毅力啊，不知道能不能摘得美人归哦，不过我感觉尔爷应该不喜欢这款，但也说不准，现在不都流行小奶狗吗？你说是不是，哥？” 谢衍：“……” 是你大爷个头。 不会说话，就闭嘴。 谢衍起身朝后门走去，林尔已经站在那里了，正跟那小屁孩儿说着话。 谢衍直接在她耳边低声说：“要不要我帮你？” 林尔微微侧头：“你能有什么好办法？” “有。”谢衍瞥了一眼那只正在瞪着自己的小屁孩儿，“还能一劳永逸，永久性的解决。” “行。”林尔正被烦得头疼，“那你就赶紧的。” 那个“”字的尾音还没完全落下，林尔就感觉嘴里多了一个东西。 是谢衍塞进来的。 她还没来得及问“这是什么”，就感觉嘴里的那玩意儿死命地翻腾了起来，而且还咕噜咕噜地冒着泡，并且伴随着奇奇怪怪的白色泡沫。 林尔一时懵住。 这……他妈是什么？ 似乎是看到了她满脸懵逼的表情，谢衍俯身在她耳边说了句：“泡腾片。” “……” 林尔想说话，却没办法开口说，因为她嘴里都是白色泡沫，一张嘴肯定要吐出来。 谢衍倒是开口了：“同学，我家小姑娘有羊癫疯，建议你离她远点。” 林尔：“……” 她的形象，这下算是全没了。 等小屁孩儿一脸惊恐地跑走了之后，林尔吐掉了嘴里的泡腾片，然后抬起头来，面无表情地盯着谢衍，一字一顿：“谢甜甜你完了，我要杀了你！！！” 男女生在力气方面相差悬殊，谢衍轻而易举地按住她的手腕，林尔动不了手，只能恨恨地踢了他一脚。 谢衍也不恼，吊儿郎当地笑：“怎么了，这不是挺好的方法吗？” “……” 爬。 给爷爬，行吗？ 林亦安番外：《心野》（1） 八月底的江州，正是热的时候。 烈日当空，蝉鸣聒噪，似乎能吵得人连耳根带脑袋的一起疼。 林亦安站在街边的小卖部前，手里捏着一罐冰镇可乐，单侧的手肘搭在太阳伞底下的老式冰柜上，眯眼看着马路对面的那条颜色无比鲜艳的庆贺横幅。 那横幅是自从出了高考成绩之后就被扯上了校门口，如今已经在空中飘了月余。 上面红底白字，方方正正的一行： ——热烈祝贺我校谢衡同学荣获我市理科高考状元。 横幅又宽又长，上面的印刷字还是加粗镀金版的，又大又晃眼，即便是隔着一条宽阔的大马路，也能让人清清楚楚地看到上面的内容。 林亦安的目光在“谢衡”那两个字上停留了片刻，随即轻“啧”一声，心情不太好地扯了下嘴角。 人都走了，名还留这儿干嘛？ 他低头，收回视线，单手按在可乐上，食指指尖勾着铁环一拉，“刺啦”一声，银色的铁环被勾开，可乐适时地“咕噜咕噜”冒了两个泡。 小卖部旁就是个音像店，门口立着个大音响，两条电缆连着店里的影碟机，音响里正放着时下最流行的音乐。 “原谅话也不讲半句，此刻生命在凝聚，过去你曾寻过某段失去了的声音，落日远去人祈望留住青春的一刹，风雨十年置身梦里总会有唏嘘——” 音像店的老板是个留着齐肩长发的小青年，鼻梁上卡着个大墨镜，牛仔外套里面搭一件松垮黑衬衫，脚下蹬着一双有些发脏的小白鞋，拖地的牛仔裤脚向上挽起两折，露出了一截脚腕。 看起来潮得不行。 90年代的江州小青年们正深受港片的影响，恨不得人人都穿一身牛仔蓝，骑一辆摩托车，好向华仔致敬。 走在时尚前沿的音像店老板们更是尤为甚。 青年小老板嘴里咬着根烟，吊儿郎当地靠站在门口的柜台上，脑袋往外面探了探，同上午才刚见过的少年打了个招呼：“帅哥，又翘课啊？” 穿着校服的少年正懒洋洋地倚着冰柜，一手晃着手里捏着的可乐，一手勾着个银色拉环，漫不经心地把玩着。 一道炽热的日光透过旧遮阳伞的破洞落了下来，打在他筋骨分明的手背上，映得他的肤色白得近乎透明。 青年小老板被这抹冷白晃了眼，别开视线的时候听见那少年在夏日的蝉鸣声中开了口：“体育课，不翘的话都对不起老师啊。” 嗓音霎时好听，三分懒，七分倦。 很容易让人想起午后趴在窗台上打盹的猫。 青年小老板非常自来熟地跟他攀谈了起来：“帅哥，看你身上穿着的校服样式，三中的啊？” “嗯。”林亦安眯着眼应了一声。 “新高一的？”青年小老板又问。 “不是。”林亦安晃了晃手里的冰镇可乐，低头喝了一口，“高三的。” “高三？” 听他这样说，青年小老板顿时面露惊讶之色，不由得以眼神上上下下地打量起了眼前的少年——怎么看都不像高三的啊。 “你今年多大了？”青年小老板忍不住又问道。 林亦安眯着眼“唔”了一声，说：“算是十五。” ……算是？ 这是什么说法？ 怎么还能“算是”呢？ 青年小老板被这回答弄得一头雾水，但没等他再继续发问，少年已经在一曲播至尾音的《天若有情》中喝完了手里捏着的那罐冰镇可乐，神色散漫地直起了腰来。 他随手把空掉的易拉罐捏扁，抬腕对着路边的垃圾桶一扔。 蓝色的易拉罐在半空中划出一道漂亮的抛物线，随即“咣当”一声，稳稳当当地进了垃圾桶里。 青年小老板忍不住叹了一声：“好球。” 少年闻声歪过头来，看他一眼，随即笑了。 青年小老板一愣。 他其实经常看到这个少年笑，但大多都是那种懒洋洋的，带着点儿倦的笑意，少有真诚，更像是习惯性地挂着个笑。 这还是第一次见到他露出这种稍带两分真实情绪的笑。 青年小老板回过神来的时候，少年已经走远了，只留给了他一个清瘦散漫的背影。 在十字路口处等了一会儿，交通指示灯由红转绿。 林亦安抬手，随意瞥了腕骨处扣着的黑色手表。 快三点钟了，体育课应该马上就要结束了，现在回去的话直接回教室也行。 林亦安过了马路，隔着十几米的距离，在人行道的路缘石上一停，他视线往校门口一扫，不出意外地看到了保安室前的那两个老大爷。 两位老大爷一人抓着一把大扇子，一边扇着脑门上的汗，一边左顾右瞧着，明显是正等着逮翘课的学生。 不想班主任因为自己接连翘课的事儿而英年早秃，林亦安脚下转了个圈，往旁边的行道树下一绕，打算找个保安看不见的地方，直接翻墙进去。 只是刚坐上墙头，还没跳下去，就听校园里面靠近墙角的地方传来几道纷杂的说话声，男的女的都有，其中还在夹杂着女孩细细的哭泣声。 林亦安向下跳的动作一停，他侧耳听了片刻，而后换了个姿势，目光往下一落，偏头朝墙角看去。 三中的绿化搞得好，学校郁郁葱葱，到处都是绿植花草，墙角那处正好是一排结了果的无花果树，顺着校园的围墙一路延伸过来。 隔着枝繁叶茂的无花果树，林亦安看不太清楚，只能看到蜷缩在树底下的那名抱着肩膀无助哭泣的女孩子，以及好几条小半截穿着校服裤子的腿。 具体的情景虽然看不清楚，但那里传来的说话声倒是听得挺清晰。 “这就是你的态度？” “就他妈是这么点啊，你打发叫花子呢？” “其他的呢？别说没了？” “起来，别装死。” “推你一下就他妈不动了？” “刚子，去，看看她兜里还有没有其他藏起来的钱。” 虽然只是只言片语，但并不妨碍林亦安听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儿。 啧，原来是扎堆欺负人的。 三中建校还没几年，为了扩充发展，学生不论成绩优劣兼收，还给了大把的生活补贴，以至于学校的生源很杂，原本远远到不了分数线的那些也跟着“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地进了高中。 平心而论，林亦安不是个善心泛滥的人，也懒得掺和学校里的这些麻烦事儿，只是碰见了，那也不能不管。 尤其是，被欺负的那个，还是个女孩子。 墙边的无花果树正长得旺盛，繁茂的枝叶冒出墙头一截，上面坠着红绿交接的果实，林亦安随手摘了一颗大的，手腕一翻，斜斜地就丢了出去。 角度适宜，不偏不倚，正正好好地砸在他视野里的那条腿的腿弯处。 他完全没收敛，无花果带着沉甸甸的力度斜掷而去，直接砸得男生“哎唷”一声，脚下一个踉跄，差点儿单膝跪在地上，和大地妈妈来个亲密接吻。 “？！” “谁他妈砸我？” 被砸的那个倒霉蛋反应过来，堪堪稳住身子之后，嘴里立刻骂骂咧咧地出了声，同时还转着脑袋往四周看。 但还没等他找到下黑手的人，又是一颗沉甸甸的无花果“嗖”地飞来，然后“咚”的一下，结结实实地怼在他的另一条腿的腿弯上。 甚是力度更大。 因为这次他直接摔了个嘴啃泥。 “操！” 男生顿时炸了，气急败坏地“呸呸”了起来，从嘴巴里吐出来了两口泥。 旁边站着的朋友在怔愣一瞬之后，很快反应过来了，连忙过来七手八脚地扶起了同伴。 “二柱子，没事你？” “快起来。” “谁他妈干的？ “有本事偷袭，没本事露脸？” 一道明显带着轻嗤意味的声音自上而下地传了过来： “我。” 简简单单一个字，调子却是分外懒散。 我？ 听这语气，还挺嚣张啊？ 树底下的不良少年们循着这一个挑衅意味十足的“我”字，无头苍蝇似的四处转悠着找了一圈，终于在墙头上找到了那个“我”字的来源。 也是个学生。 更确切的说，还是同一个学校的学生。 模样眼熟，以前见过。 是重点班的模范生。 每周在国旗下面站成一排供全体师生仰望的那种。 模范生身上穿着三中那套土得掉渣的校服，宽宽松松的，衣链没拉，敞着怀，吊儿郎当地坐在墙头，一条长腿屈起，踩在墙头，另一条长腿垂下来，慢悠悠地晃荡着。 因着他的动作，校服的裤脚被拉扯上去，黑色运动鞋上面露出一截清瘦分明的脚踝，那处的皮肤白得有些扎眼。 几个不良少年下意识地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穿着的校服。 同样都是校服，同样都是土得掉渣的款式，但两方人站在一起，却是截然不同的两个画风。 怎么说呢？ 俨然不是一个频道的。 林亦安手里上上下下地抛着个小无花果，眸光从长睫的缝隙中漫不经心地透下去。 一，二，三，四。 四个男生。 外加两个女生。 女生不算，他不跟女生动手。 半分钟就能解决的事儿，林亦安单手一撑墙，长腿一跃，动作轻巧利落地就从上面跳了下来。 稳稳落地之后，他直起腰，随意地拍了拍手上粘到的叶子，又懒洋洋地一掀眼皮，一一扫过不良少年们外套上别着的胸牌。 赵大军，张富贵，李二柱，孙小刚。 林亦安：“……” 这名字……？ 还挺有年代感。 感谢他老妈，没给他起“林大刚”“林二毛”“林富贵”这种分外接地气的名字。 为首的不良少年——二柱子，脸上已经露出了一副外加嘲讽的表情。 “喂，模范生。”他活动了下脚腕说，“你这是故意找茬儿啊？” 虽然学校里的混子生和模范生天生互看不顺眼，但双方向来是泾渭分明，你走你的路，我过我的桥，大家井水不犯河水，很少会有这样正面对上的时候。 “与其说是找茬儿，不如说成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林亦安状似思考了一下，然后不太着调地说道。 “拔刀相助？” 这一句话让不良少年们笑成了一团。 二柱子抬了抬手，剩余同伴靠了过来，再看一眼对方的势单力薄，笑了：“朋友，你很狂啊？” 林亦安也跟着笑了，单手抄着兜儿，漫不经心地歪了下头，说：“我还有更狂的，听不听？” “什么？” “今天心情好，不想动手，趁我还好好说话的时候，赶紧滚。” “……” 林公子引战效果一流。 一句话，不良少年们立马炸窝了，撸起袖子，上去就是干。 林亦安说话算话，说半分钟，那就半分钟。 一秒钟都不带多的。 动作利落地摔懵了三个气势冲天的小弟，最后膝盖顶住二柱子的脊背，毫不收力地往下一压，压得二柱子直接来了一句大雁悲鸣般的“呕——”。 操…… 这少年是真的狠。 二柱子被这一膝盖顶得胆汁都要吐出来了，眼前应景地开始发起黑来。 不是一班的模范生吗？！ 怎么他妈的动起手来比他还狠？ 林亦安没理会已经快要呕得魂归故里的二柱子，只是偏头看向站在三步开外的两名女同伴，拖着调子问：“还不走啊？” “……” 两位突然被点了名的女同伴顿时一个激灵，互相对视了一眼，然后一声不吭，拔腿就跑。 跑得是脚下生风，头也不回。 林亦安收回视线，冷不丁地松了手。 正恨不得将满肚子的心肝脾肺全吐出来的二柱子一下子没了支撑点，身体的重心朝前一移，又摔一个结结实实的狗啃泥。 林亦安单手插回口袋里，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起来，别装死。” 一模一样的五个字，连标点符号好像都没变。 刚才说过的话又原原本本地还给了他。 二柱子的脊背一僵，一个阴影落到了他的身上，他感觉到头顶上传来的那个眼神几乎是带着实质性重量压了下来，这让他后颈处的寒毛一下子就立了起来。 林亦安番外：《心野》（2） 几秒钟的时间被拉得漫长到像是以年计日，像是等待判决的刑犯，二柱子在这一瞬间觉得自己得改名了，改叫冰柱子。 “还不滚？” 一道没太多情绪的声音落在他的耳边。 二柱……不，冰柱子心里一松，当即扯着自己的兄弟们，连滚带爬地骨碌了起来。 片刻的功夫，就已经跑没了影。 林亦安略一偏头，眸光落在了树底下的那抹隐隐发抖的身影上。 女孩子像个受惊的小鹌鹑似的，抱着双腿缩在树底下，脑袋埋在臂弯里，额头抵着膝盖，迟迟没敢抬起头来。 林亦安走过去，弯下腰来看她。 “同学？” 听到头顶上落下来的声音，女孩子忍不住抖了抖肩膀，半晌之后，才有些惶恐地抬起了头来。 在这一瞬间，林亦安看清了她的模样。 有点儿眼熟。 好像是和他一个班里的，但林亦安也不确定。 他对班里同学的印象不深，除了秦识贺琛他们几个，旁人的脸和名字在他眼里都很模糊，尤其是班上的女生。 女生基本上都坐在前排，男生在后排，平时也没什么交集。 林亦安眉眼一垂，侧眸扫了一眼她校服上别着的胸牌。 ——高三一班，安宁。 果然是一个班里的。 女孩子好像还没有从刚才的惊吓中回过神来，傻呆呆地蹲在地上，脸上脏兮兮的，蹭到了地上的灰尘泥土，眼眶红红的，湿软的眼睫毛上还沾着隐约的泪珠。 “同学，还好么？”林亦安又叫她一声，投过来的目光里有询问的意思。 安宁猛地回过了神，慢半拍地仰起头来。 少年的个子很高，即便是弯着腰和她说话，身形仍然是比她高上一截的。 午后的日光正烈，大片阳光从他身后打了过来，让人有些看不清他的模样，但声音听起来却是温柔的。 林亦安看了她片刻，而后笑了下，朝她伸出了手来：“不起来么？” 安宁咬了咬唇，低头看着他伸过来的那只手——那只手很漂亮，清瘦而修长，筋骨线条清晰而分明，因为肤色太白，手背上甚至隐约可见淡青色的血管。 总而言之，一点儿都看不出来刚才揍人的也是这只手。 安宁又低了低头，露在袖口外面的指尖轻轻一缩，犹豫片刻之后，还是搭上了那只干净漂亮的手，借着他的力气从地上站了起来。 把她扶起来之后，林亦安就收回了手，神情随意地问了她一句：“回教室？” 安宁愣了愣，随即点了下头，小声地“嗯”了一声。 “那走。” 林亦安落下这一句，便再没问其他，转身走在了前面。 安宁又是一怔。 他也不问她刚才是怎么回事，仿佛没有看到那些她想刻意隐瞒下去的难堪一样。 就这样温柔而又细心地照顾着她的感受。 林亦安走了两步，注意到后面的女孩没跟上来，他步子一顿，停在原地，也不催促她，只是漫不经心地看了她一眼。 安宁连忙跟了上去。 体育课已经下课了，学生们正三三两两地往教室走，高三的教学楼就在操场前面，秦识手里抱着个篮球刚从操场出来。 隔着几十米的距离，秦识遥遥看见了对面走过来的两人，立时一愣：“我操？” 正听着他在说废话的贺琛：“怎么了？” 秦识弯腰，把掉在地上的篮球捡了起来，然后用手背用力地揉了揉眼，有些自我怀疑地道：“我瞎了？” 贺琛：“？” 秦识就保持着这副表情，手指伸直，指向前面：“你看那边，那是不是林亦安？” 贺琛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随即一怔，黑眸中浮出了一丝意外的神色：“是？” “那他旁边——”秦识一顿。 贺琛替他把剩下话说完：“是个女生。” “……” 是个女生。 女生？ 片刻之后，秦识分外肯定地点了点头，冷静地对自己下了个结论：“我果然瞎了，我已经瞎到开始出现幻视了。” “……”贺琛让他正视了一下现实，“你没瞎，我也看见了。” 又过了片刻，秦识终于消化完了，整个人都差点儿跳了起来，一句“我操”脱口而出：“林公子这是什么情况啊？” “不知道，去问问。” 贺琛也是意外极了。 他和林亦安自小就认识，自然是了解林亦安的性子，知道他从来都不会主动去招惹女孩子。 学校里跟他表白的妹子虽然多，但都被他三言两语的推拒了。 他很少会跟女生走这么近。 “有情况啊？”秦识也不知道在瞎兴奋个什么劲儿，好像找到目标的那个人是他似的，“那是得好好问问。” 秦识一声悠长的口哨吹了起来，吹得林亦安抬眼朝这边瞥了过来。 两人的视线在半空中对上。 前者暧昧地挤了挤眼睛，后者懒懒地挑了下眉梢。 怎么，眼皮抽筋了啊？ 秦识和贺琛两人没转弯，就站在教学楼前的交叉路口处，等着林亦安走近。 半分钟之后，林亦安在两人面前停了下来。 贺琛的视线轻轻落在了他背后的那名女孩子的身上——见林亦安停下，女孩子有些无措地也跟着停了下来，只是头埋得更低了，看不清具体的模样。 贺琛有意扫了一眼女生戴着的胸牌，随后给林亦安递过来了一个询问的眼神。 什么情况啊？ 林亦安没答，仿佛没看到两人脑袋上的大问号似的，只问了句：“纸巾，有么？” 贺琛：“？” 秦识：“？” 什么？ 见两人一脸“我刚才听到了什么”的表情，林亦安又说一遍：“纸巾。” 贺琛：“……” 秦识：“……” 我在问你什么情况，你张口问我要纸巾，这问的和答的是驴唇不对马嘴，压根就不在一个频道上。 秦识一把将他的手拍开，翻了个大白眼说：“你看我像是有的样子吗？老子一个糙汉子，你自己想想我也不会随身带啊。” 林亦安又看向贺琛。 贺琛递过来一个无能为力的眼神，同样摊了下手，说：“我也不会带啊。” “……” 行。 林亦安正要走，被秦识一个眼疾手快给抓住了胳膊。 “兄弟，别急着走啊。”秦识的眼神不断在两人的身上来回转换着，脸上是一副笑眯眯的表情，“不介绍介绍？这妹妹——”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林亦安懒洋洋地打断了：“要么给纸巾，要么闭嘴。” “……”秦识被噎了个正着。 操，不带这样的？ 有了女人，就翻脸不认兄弟了？ 秦识还没来得唾弃他的这种行为，旁边就风驰电掣般地跑来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女孩儿。 女孩儿蹦蹦跶跶地往林亦安面前一站，问：“同学，你要纸巾吗？” 问完，她也不等林亦安说话，直接递过来半包拆开的纸巾，又说：“我这里有。” 再然后，她把那半包纸巾往林亦安手里一塞，小兔子似的又蹦跶没影了。 全程动作不超过三分钟。 林亦安的那句“谢谢”都还没来得及说出口。 “果然，长得好看就是有用。”秦识见状，不由得感慨起来，“要什么就有什么。” “你也想要啊？”贺琛笑他，“那你大声点，对着四周喊一声，也有人给你纸巾。” “啊？”秦识没抓住重点，“我要纸巾干嘛？” 贺琛又笑，也没再说什么，只是勾着他的脖子，把人给带走了。 临走之前，还不忘给了林亦安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林亦安稍稍一耸肩，没太把他的眼神当回事。 一班的教室在顶层，五楼。 踏上五楼的最后一层阶梯，林亦安停下，偏头看向跟在身侧的安宁。 眼角的余光观察到他的动作，安宁也跟着停了下来。 停在落后他一层阶梯的位置处。 林亦安叫了一声她的名字：“安宁？” 安宁的眼睫一动，迟疑地抬起了头来。 他们走的是侧楼梯，侧楼梯口对着的就是环形长廊，长廊东面就是洗手间。 林亦安朝长廊的方向抬了抬下巴，说：“去洗一洗？” “嗯？”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安宁一时间没听明白。 见她傻乎乎地看着自己，林亦安弯眸笑了下，抬手指了指她脸颊上蹭到的泥土，又说：“这儿沾到东西了。” 他的手指停在离她两三厘米的地方，没碰到她的脸。 安宁反应过来，耳朵有点儿红，又重新低下头去，小声地说了一句“好”。 “这个给你。” 林亦安把口袋里的那半包纸巾拿了出来，放到了她的手心里。 他的动作很轻，垂下来的手指依旧是没碰到她的皮肤。 半点都没碰到。 做完这些，林亦安把一只手重新插回兜里，转身要往教室走。 只是刚迈开步子，还没走出去，他就听身后忽然传来细细的一声：“谢谢。” 嗯？ 林亦安有些意外，回头看了身后的女孩一眼。 正好对上女孩子那双黑白分明的眼。 安宁的性格内向，很少有同人这样对视的时候，尤其还是和男生，顿时被他看得红了脸，有些不自在地又低下了头去。 但依旧是坚持道了谢：“谢谢你。” 林亦安扬了扬眉梢，有些散漫地笑了：“不客气。” 回到教室的时候，还没上课。 倒数第二排的座位上，秦识和贺琛在说着话。 “琛哥，咱别的不说，就说你敢不敢跟我打赌？敢不敢？” “这有什么不敢的？” “行。”秦识一拍桌子，“是男人就别反悔啊，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你还是想想你输了之后怎么办。”贺琛靠在椅背上，一只胳膊松松地搭着桌沿儿，指间还转着支圆珠笔，“真要脱了上衣，去操场跑十圈啊？” 贺琛甚至还非常有先见之明地为他预测了一下未来的结局：“你会被当成变态，被孙主任抓起来的。” “不可能。”秦识胜券在握，底气十足的模样，“我不可能输，我敢百分百的肯定，林公子一定是动心了，那妹子——诶，那妹子叫什么来着？” 贺琛回忆了一下刚才看见的名牌，道：“安宁？” “对，安宁，是这个名字。”秦识点头，一边在班里张望着，一边又继续说，“是咱们班的？坐哪儿来着，第三排？” 贺琛用笔尖敲了敲桌子：“你不要管她坐哪儿了，你可以直接说重点。” 废话连篇，说半天都没能说到重点上。 “噢，我的重点就是——”秦识果然说了重点，“她很有可能成为我们的弟媳儿。” “……” 贺琛没有说话。 “琛哥，你听见我说的话了吗？你怎么都不惊讶的？” “……” 贺琛还是没有说话。 “琛哥？”秦识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哈喽？嗨，兄弟，你聋了？” “……” 贺琛依旧是没有说话，只是脸上露出了一个欲言又止的表情，同时还朝他身后几不可查地抬了抬下巴。 “不是，琛哥，你有话就说啊，老是给我使眼色干什么？”秦识没能意会到他的意思，一脸奇怪地道，“你嗓子哑了？没，刚才不还是好好的呢？” 贺琛：“……” 这，个，傻，逼。 没救了。 贺琛忍着翻白眼的冲动，稍稍加大了动作幅度，又冲他身后抬了抬下巴，示意他往后面看。 秦识终于意会到了：“你这表情……” 像是想到了什么，秦识的话音一收，旋即压低了嗓音：“你不会要告诉我，林公子正在我身后站着的？” 对。 贺琛半是欣慰地点了点头。 谢天谢地，他终于意会到了。 秦识：“……” 说曹操，曹操到。 贺琛正以一种看死人的眼神同情地看着他。 安静了那么两秒钟，秦识用力地搓了搓脸，然后扯出一张灿烂的笑脸来，扭头就朝身后亲热地喊了过去：“林哥哥……操，咳咳咳——” “林哥哥”后面的话还没能来得及说出来，他亲爱的林哥哥就一把勾住了他的脖子，往自己腰腹上一摁，俯身垂眸看他，用一种令人起鸡皮疙瘩的温柔语气说道：“宝贝儿，背着我在说什么，嗯？” “……” 秦识被这个“宝贝儿”激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林亦安番外：《心野》（3） 抖了抖胳膊上的鸡皮疙瘩，秦识把手搭到林亦安的手腕上，抓着往下扯了扯，嘴里开始讨饶：“哎哎哎，兄弟，松一松，喘不上来气了。” 林亦安似笑非笑地看他两眼，右手按在他的脑袋上，玩笑似的向下摁了两下，然后松了手。 秦识作势“咳”了起来，还不忘跟贺琛告状：“琛哥，你看这人，我什么都还没说呢，就动起手来了。” “你不是什么都还没说，你是什么都说了，可惜被正主听到了。”贺琛非常诚实地道。 秦识：“……” 不带这么拆台的？ 林亦安瞥一眼时间，还有三分钟上课。 没再继续跟秦识闹，他长腿一伸，脚尖勾着椅子下的横梁，把椅子勾了出来，懒洋洋地坐回了后排的座位上。 秦识完全不懂什么叫“见好就收”，一边揉着自己被卡了半天的脖子，一边拉着贺琛一起转过身来，胳膊往林亦安桌子上搭：“说真的，兄弟，那妹妹跟你……嗯？” 他用一声暧昧的“嗯？”代替了没说出口的话。 “嗯什么？”林亦安从桌肚里随手抽了本书出来，眼睛看都没看他。 “装，你再跟我装。”秦识干脆把手摁在了他拿出来的那本语文书上，不让他继续往后翻了，笑眯眯地支过脑袋来，“我看那妹妹还不错啊，名字挺好听，安宁是？” 眼瞅着他越说越离谱，林亦安终于抬起了眼皮，随手卷了张试卷，敲在了他的脑袋上：“胡说什么呢你？” “我是说真的。”秦识还是笑眯眯的模样，“那姑娘看着也挺乖的，确实挺招人疼，好哥哥，你说是不是？” 他暧昧地用手指戳了戳林亦安的心口，嘴里一口一个笑嘻嘻的“好哥哥”。 “宝贝儿，我也是说真的，你叫得我有点儿恶心。”林亦安被他戳得高高挑起了眉毛，慢条斯理地挑开他的手指头，“开我玩笑可以，别扯她啊。” “怎么？”秦识一挑眉梢。 林亦安没看他，只是换了个姿势，支着下巴说：“对人姑娘的影响不好。” 说到这里，秦识就差不多明白了，但依旧笑嘻嘻地跟他胡扯着，只是话题从安宁的身上岔开了：“林哥哥，你看我招不招人疼？” “与其说招人疼，我倒是感觉你挺招人打的。” 林亦安不太给他面子，对他的戏份并没有要配合的意思。 秦识有点儿幽怨：“林哥哥，这就有点儿区别对待了？但凡你对我有你对姑娘们一半的好，我死都无憾了。” 林亦安终于肯给他一个眼神了：“你挺缺人疼？” “缺。”秦识眼睛眨都不眨地说，“很缺，非常缺，特别缺。” “那行。”林亦安一副极好说话的模样。 秦识：“？” 行什么？ “来，你照这儿亲一个。”林亦安指着自己的脸，漂亮的凤眸轻佻一勾，嗓音轻哑又暧昧，“哥哥也能疼疼你。” “……”秦识毫不犹豫地唾弃道，“呸，耍流氓！” 下一节是数学课。 也是班主任老徐带的课。 大概是为学生们操心惯了，老徐不到四十的年纪，脑袋上早早地就秃掉了一块，以百米冲刺的速度义无反顾地奔着只有“海”没有“地中”的地中海发型去了。 老徐来的时候是拿着成绩单过来的。 三中开学开得早，并且在学生到校的当天就来了一场开学考，考得学生们猝不及防。 同样，学校的改卷效率也非常快，快到像是在老师们的手指上装了电动小马达，几乎是在考完的第二天，就批完了试卷。 下午，成绩新鲜出炉。 老徐拿着成绩单，站在讲台上，对着下面挥斥方遒。 一班的成绩不错，毕竟是年级前五十的学生，即便是疯了一暑假，考出来的成绩还是非常拿得出手的。 老徐叉着腰，唾沫横飞地讲了小半节课，终于提到了排座位的问题。 他是一个非常民主，非常开明的老师，从来不主动给学生们安排座位，由着学生们自己选，如果对座位不满意的话，可以私底下去找他，再重新调适。 班里大部分的座位都没动，只有第三排靠窗的那边闹出了一点小动静。 林亦安手里转着支笔，百无聊赖地朝那边看了一眼。 这一眼看过去，就看到了个说熟也熟，说不熟也不熟的人。 说熟悉，是因为这妹子他上个班空里刚见过。 说不熟，是因为除了刚才那短暂的交集之外，便再没有其他的接触了。 那人是安宁。 安宁怀里抱着课本，无所适从地垂着头，站在原本的座位前。 她同桌的脸色也不太好，神色像是有些胆怯，又像是有些抱歉，时不时地往后门口处看一眼，坚决不肯和安宁当同桌了。 见状，林亦安也偏过头去朝教室后门看。 门外就是长廊，长廊上站着七八个女生，不是本班的，都已经上课了，那群人仿佛没听见上课铃似的，没有丝毫要回教室的意思。 其中两个很眼熟，正是那个什么柱子的女同伴。 其实在上节课的班空里，林亦安就看见这几个女生了，她们扎堆地站在后门堵着安宁同桌说着什么，小姑娘一脸煞白，一声不敢吭，只敢怯生生地连连点头。 安宁抱着书，连着问了四周的几个人，学生们都没敢同意和她当同桌。 班空里的那一幕就发生在门口，班里的大部分人都看到了，谁也不想凭空惹上一身麻烦。 老徐班空的时间又不在教室，自然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看着底下学生们的异常反应，有些纳闷，但依旧是照旧问了一句：“有没有哪位同学愿意和安宁同学换一下位置啊？” “……” 底下的学生们面色各异，生态不同，但动作都统一地垂下了脑袋，没有人回应老徐的话。 安宁有些难堪地低下了头。 “不是，这什么情况啊？”秦识扬着头四处看了一圈，没太明白这故事的发展趋势，“怎么班里的人忽然开始集体针对人一小姑娘了？” 贺琛微微侧头，目光落在走廊里，大致猜测了一下：“小姑娘怎么得罪她们了？” 秦识跟着看去，眯眼说：“这不是八班的那群人？” 贺琛：“好像是。” “你说这姑娘介不介意跟男生一桌？”秦识用手指蹭了噌下巴，撇过头来又说，“琛哥，要不我跟那个安宁换换位，让她坐我这里，我去她那边坐？” 贺琛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后排传来一道轻嗤声，随即课本被人往桌子上拍了下，一道懒洋洋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安宁，你要不要坐我这儿？” 是林亦安的声音。 这一句话出来，连前排的贺琛都回过头来，微有诧异地看着他。 别人不清楚林亦安，他这个当朋友的还能不清楚吗？ 从国外回来，在这儿上学开始，林亦安就是一直都不要同桌的。 男的女的都不要，一视同仁。 他单人单桌的坐。 怎么这会儿忽然来了这么一句？ 林亦安没管全班投过来的视线，只是神色淡冷地瞥了眼走廊上的那群人，又是一声轻嗤。 没意思，真不讲武德，打不过就搞孤立这一套。 多大的人了，幼不幼稚啊？ 三中都是双人课桌，林亦安旁边那个靠近走道的座位一直是空着的，平时也就秦识和贺琛会来坐坐，把桌上丢着的那两本书一收，就能坐人。 安宁抱着书走了过来，头依旧是低着，大半张脸埋了下去，看不清她的表情，只能听见她的声音有些哽咽：“……谢谢。” 林亦安又扫了一眼门外的长廊，扎堆的那些不良少女们在孙主任手里“金箍棒”的震慑之下已经散了。 下午是三节课，五点放学，七点继续上晚修课。 中间的两个小时是晚饭时间。 放了学，林亦安也没往外走，只是从座位上站起来了，懒洋洋地靠着窗台，往外面看。 这个点楼梯太挤，想下楼得等上一会儿才行。 班里的人急着去食堂抢饭，很快就走空了。 教室里逐渐静了下来。 林亦安往窗外看了一会儿，很快收回了视线，眼角余光不经意间瞥了新同桌一眼，他注意到他的这个新同桌似乎也没有要去食堂的意思。 这小姑娘从下课铃声打响之后，就一直在对着桌上摊开的语文课本发呆。 林亦安抬了抬手，指骨敲了敲她的课桌桌沿儿，发出“叩叩”两声轻响。 安宁回过神来看他。 林亦安收回手去，倚靠着窗台问她：“不去吃饭么？” 安宁下意识地抿起了唇，随后又意识到眼前的少年正看着她，脸上飞快地闪过了一丝尴尬，低着眼睛又摇了摇头，什么都没说。 林亦安几乎是瞬间就意识到了她在想什么。 ——被抢走的那些钱。 小姑娘估计是没钱吃饭了。 安宁一声不吭地又低下了头去。 为了广招优秀生源，三中给优等生的奖学金其实很可观，她的成绩在班里算是中游，奖学金不算很多，但用来当生活费绝对是够了。 只是发下来的那些奖学金她只留了一点，剩下的都给家里的爷爷奶奶了。 虽然不知道其中具体原因，但林亦安也没再往下问，只随手从桌肚里抽了饭卡出来，夹在指间晃了两下，问：“小同桌，那你能不能帮我去买个饭？” 安宁眨了眨眼，没有任何迟疑地点了点头，轻声说：“好。” 她的这位新同桌下午才刚帮她解决了个大麻烦，刚才在数学课上又主动给她解了围，于情于理，她都不可能会拒绝。 林亦安把饭卡往她的桌边儿上一放。 安宁想了想，在起身之前问他一句：“你要吃什么？” “随便。”林亦安看上去对晚饭并没有太大的兴趣，只道，“你看着买，多买点就行。” “噢。”安宁又点了下头。 这么一磨蹭之下，食堂里排队的人已经少了很多，卖饭的窗口空闲了下来，安宁心里记着林亦安的那句“多买点”，多转了几个窗口才拎着食物回了教室。 教室里依旧是没别人，只有林亦安在。 他还是站着，身子靠着窗台，视线落在远处的天际，神情冷淡。 安宁拎着满手的食物，在门口停了一下。 其实她和他算起来已经当了一年多的同学了，高二就是一个班里的，高三分班之后，又是同一个班，只是完全没有交集。 但这并不耽误安宁注意到他。 模样出众，学习又好，鲜明又浓烈的少年，谁能忽视掉呢？ 安宁见惯了他笑的模样，从未见过他现在这样。 脸上常带着的那种玩世不恭的笑退去之后，一种飘渺的疏离感绕上了他的周身，像是变了个人一样。 这样的林亦安有些陌生，看起来有些冷。 大概是他那双眼睛的原因。 安宁抿了抿唇，低头走了进去。 听到教室后面传来的动静，林亦安的视线自窗外一收，偏头看过去。 安宁把买来的那堆吃的放到桌子上，又把饭卡递了过去：“给。” 林亦安接了过来，看也没看地往桌肚里一丢。 他的注意力在她买回来的那些食物的上面。 低头掠了一眼，林亦安把其中的大半推了过去：“给你的。” 安宁一愣，抬起头来看他。 不等她开口，林亦安又说一句：“就当是感谢，谢谢你帮我跑一趟。” “……”安宁的眸光闪了闪。 他都知道。 他知道她的那些难言。 只是她不主动提，他便不问，权当自己不知道。 只为了照顾着她的自尊心。 那般的心思细腻，又绅士体贴。 安宁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谢谢”两个字好像并不能表达出她内心的感受，她动了动嘴唇，声音轻轻地：“我不能收，你已经帮了我很多了。” 听她这样说，林亦安反倒是笑了：“小同桌，你要是不收的话，那我不成欺负人的了？” 他说话时尾音总会习惯性地扬起，带着两分玩笑的意味，听起来有点吊儿郎当的，但就是这样一个怎么看都怎么不正经的少年，对她展现出了少有的善意。 林亦安番外：《心野》（4） 安宁怔忪片刻，还是接过了他递来的糯米糕，轻声道了句：“谢谢。” 明明他比她还要小上两岁，但好像她才是一直被照顾着的那个。 林亦安看起来并不饿，其他的东西都没拆，只拿杯豆浆在喝着，让她去帮忙跑腿买晚饭好像只是一个借口。 一个可以正大光明地给她晚饭的借口。 而不是施舍。 林亦安的那杯豆浆喝了没几口，秦识就出现在了教室后门，他也没进来，只把脑袋往教室里一探，扬着声音冲这边喊：“林公子，走啊，打球去！” “就来。” 林亦安眼也没抬地应了一声，放下手里捏着的那杯豆浆，从座位上站起身来。 拉开椅子走之前，他瞥了眼桌上剩下的那两块糯米糕，往安宁那边一推，修长手指又敲了下桌边儿，漫不经心地提醒了她一句：“这些也吃了啊，不然就要扔了。” 安宁买的东西不少，两块糯米糕，两盒水晶卷，一袋烧麦，一杯豆浆。 但林亦安什么都没吃，就拿了一杯豆浆。 豆浆还没喝几口。 “兄弟，您老人家能不能快点？”秦识还在门口不耐烦地喊着，“磨磨唧唧地干什么呢？” 林亦安“啧”了一声，抬步朝后门走，还是那副不紧不慢的模样：“急什么？” “当然急，还是特别急。”秦识一本正经地道，“操场上的妹妹们已经准备待续了，就等着看我三分球进篮了，我怎么不急？” 林亦安侧身从门口出去，随手捞过他手里的篮球，顶在食指的指尖转了两圈，吊儿郎当地嗤笑一声：“瞧你那点儿出息。” 贺琛一直都没说话，只是笑着靠在门框上，听着两人像个小孩儿似的在拌嘴。 秦识跟上走在前头的林亦安，回头又叫他一声：“走了啊，琛哥。” 贺琛停落在教室内的目光轻轻顿了一下，而后直起腰来，转身跟了上去：“来了。” 八月底，还是盛夏的季节，暑气未消。 五点半，虽然已经是傍晚时分，天依旧是热得厉害，一抹斜阳远远地悬在海平面上，空气中连吹来的风都是止不住的燥热。 林亦安没上场，只懒洋洋地靠在旁边的双杠上，手里捏着罐冰镇可乐在喝。 贺琛也不爱凑热闹，手里拿着瓶矿泉水，单侧的手肘搭在双杠上，垂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直到林亦安一胳膊戳在他的腰腹上：“不是，你想什么呢？” 贺琛回了回神：“嗯？” 林亦安说：“喊你好几声了。” “没什么。”贺琛笑了下，又自然而然地往下接起了话，“你刚才说什么？” 林亦安有一下没一下地晃着手里的可乐：“我是说，你明年是要一起走，还是留在国内上大学。” 贺琛思考了片刻，缓声道：“没想好，到时候再说。” 闻言，林亦安偏头看他，好半天都没说话。 贺琛被他看得挑了下眉梢：“盯着我干什么？” 林亦安似乎是想说什么，但想了片刻，还是将原本的话咽了下去，只是换了个姿势，背抵着双杠，抬眼看向远处的天际线，道：“我思来想去，有句话还是得跟你说。” 贺琛因着这副老父亲一般的语气而笑。 他很少听见林亦安用这种语气说话，一般都是那种吊儿郎当的懒散模样，如今看他忽然正经起来，他还真有点儿不习惯。 “林公子，说归说，别用这种语气。”贺琛喝了一口矿泉水，而后低笑起来，“不然我会以为你是我爸。” “也差不多了。”林亦安有些牙疼地说，“我这是跟你做的是兄弟，结果操的是你爸的心，做兄弟的能做到我这份儿上，全国都数不出来几个。” 贺琛又笑，也不反驳。 “行了，别笑了。”林亦安抓了抓头发，有些糟心的模样。 贺琛眼睛弯了下，配合地忍住笑，问他：“那你想说什么？” 林亦安没看他，只低头把玩着手里的易拉罐：“我想说什么，你也知道？” 这话一出来，贺琛安静了一下。 林亦安偏头看他，眼中情绪复杂，想说的话很多，但一看贺琛的反应，林亦安又将已经打好了草稿的话给咽了下去。 最终，他也只是似有似无地叹了一口气，抬手搭上了贺琛的肩：“别傻了兄弟，付出就是为了有回报啊，哪怕是做慈善，也希望得到佛祖的庇护保佑不是吗？” 贺琛的眼帘低低垂着，长而密的睫毛遮住了他的眼珠，让人看不出他眸底藏着的真实情绪。 林亦安拍了拍他的肩，没再多说，只道一句：“兄弟，自己好好想想。” 贺琛好半晌都没说话。 直到林亦安以为他不打算再继续这个话题的时候，才传来情绪很淡的一句：“我都知道。” 林亦安又看了他片刻，才叹了口气，收回了手来。 贺琛垂着眸，把手里喝了大半的矿泉水拧上瓶盖，神色自然地切开了话题：“先别说我了，你那儿又是怎么回事？” “我？”林亦安挑了下眉梢，不太明白，“我怎么了？” “我是说你那新同桌。”贺琛看着他的表情，有些好奇，“你真看上那小姑娘了？” “没。” “那你这又是英雄救美，又是助人为乐的？” “我就是看那小姑娘也挺可怜的，帮个忙也就是顺手的事儿。”林亦安眯了眯眼，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眸底有隐约的沉郁一闪而过，“别说是她了，换别人，我也救啊。” 转瞬之间，他又恢复了平常的语气：“见死不救，那不是我的风格。” 贺琛的眉毛挑得更高了：“就这样？” 林亦安摊手：“不然呢？” “没别的？” “那还能有什么？” “秦识还跟我打赌，说你一定是想跟那姑娘发展一段旷世情缘，如果赌输了，他就脱了衣服，绕着操场去跑十圈。” “让他去跑，跑的时候跟我说一声，我去围观送个水。” 林亦安把喝完的可乐罐捏扁，抬手丢进跑道侧的垃圾桶里，而后又是一摆手，转身朝教室走，“行了，你也别瞎操心我了，多想想你自己。” “干嘛去啊？”贺琛在后面喊他。 “回教室，看书去。”林亦安头也不回，相当敷衍地摆了下手。 林公子的语气虽然敷衍，但说的倒都是实话。 说看书，就是看书。 只是看的书是老徐给的《实用中文大全》。 因为从小在国外待着，林亦安的中文其实不太好，平时说话交流是没问题，但落到纸上的时候问题就很大了，尤其是每次语文考试的时候，试卷上不少题目都是空着的。 因为这个，老徐特意买了本《实用中文大全》给他，让他没事儿就多翻翻。 林亦安手里转着支圆珠笔，低头翻开书，心里有点儿烦。 在看到书上的那段几乎能绕晕人的长篇文字之后，心里更烦了。 “大毛给领导送礼，两人发生了如下对话： ——你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 ——我问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是什么意思？ ——就是意思意思。 ——你这就不够意思了。 ——只是小意思。 ——你这人真有意思。 ——其实也没别的意思。 ——那我就不好意思了。 ——是我不好意思。 亲爱的朋友，你理解每个“意思”的意思了吗？” 林亦安：“……” 操。 理解你妈。 林亦安差点儿摔了笔。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谁他妈知道是什么意思？ 这是给人做的题吗？！ 林亦安盯着“意思”们看了半晌，最终还是冷静地把书一合，从桌肚里换了本练习册出来。 他是真需要冷静冷静了。 这本练习册是老徐私底下给他弄出来的，里面大部分内容都是考试所涉及到的文言文，以及古诗词。 虽然老徐是教个数学的，但不得不说，他这个班主任当的是真的非常合格。 合格到林亦安都不好意思说“您别管我了”，只好磨着牙收了下来，并奉上一句“我一定好好看”。 只是文言文比起那些“意思”，好像也不逞多让，林亦安抓着支笔，写写停停了大半天，最终笔一摔，面无表情地站了起来，拉开椅子就出去了。 算了，不写了。 先抽根烟，冷静一下。 不然他很有可能把这玩意儿直接给撕了。 安宁看着他出去，终于忍不住凑了过去，低头去看他铺展在课桌上的那本练习册。 那上面都是老徐打印出来的题，厚厚地订了一沓。 上行是文言文题，下行是留出来的空白，而此时空白处都写着笔迹潦草的翻译，安宁勉强从那几乎就要连成一笔的草书中认出了林亦安写的内容。 ——“非人哉！与人期行，相委而去。” ——真他妈的不是人啊，和别人约好了要一起走，结果丢下人自己走了。 ——“以约失之者，鲜矣。” ——因为约会而导致失身，这事儿听着真新鲜啊。 ——“不知口体之奉不若人也。” ——我不知道该怎么用身体来侍奉他老人家啊。 安宁：“……” 匆匆看了几行，下面的她就没再细看。 单单从这几句风马牛不相及的翻译里，安宁就能知道他的语文为什么次次都能不及格了。 春节之后，四月中旬，三中开始一模考试。 成绩出来的很快，老徐照旧拿着成绩单，开了个简短的小班会。 秦识手里拿着本书，欲盖弥彰地挡着嘴巴，扭过头跟来林亦安说着话：“今天几号来着，四月十六？十七？” “十七号？”林亦安低头翻着手里的一本书，有些心不在焉。 “哎算了，管他几号呢，反正是四月份了？”秦识把这个问题撇开，又问道，“你那个it的通知书应该差不多到了？” 听他问起这个，林亦安抬起眼来，支着下巴道：“到了。” 秦识：“那你什么时候走？” “再说。”林亦安没太大兴趣的模样。 秦识：“再说？” 听他这个意思，似乎是不打算去。 秦识还没问，贺琛先开了口：“不打算去啊？” 林亦安直起了腰，往椅背上一靠，还是那副百无聊赖的模样：“不太想去。” 秦识：“？” 秦识：“常春藤的offer都不要？？？” 林亦安：“不是不要，是不想去。” 秦识：“？” 有区别吗？ 秦识非常不能理解学霸的脑回路：“你要是不想去，想留在国内的话，那你还费劲儿考它干嘛？” 林亦安看他一眼，漂亮的凤眸弯了起来，笑得挺欠揍：“也没费劲儿，就是顺便一考。” 秦识：“……” 顺便？ 什么叫高级凡尔赛？ 秦识听了只想打人。 在秦识动手之前，林亦安的一句话及时地阻止了他的暴力行为：“我不在国内读了。” 秦识微微一顿：“那你——？” “可能会回英国。”林亦安把后半句话说完。 林夫人的娘家是在湘州的，两位老人家年纪大了之后，把公司交给了女儿，然后就移居去了英国。 林夫人平时也忙，孩子都是两位老人家帮忙带的，所以林亦安很小的时候就被外公外婆带去了英国，从幼儿园开始也一直都是在英国读的书。 后来回国，转入了江大附中，读了半年初三之后，高二又跟着林夫人转来了湘州三中。 满打满算，他在国内其实也就待了不到四年的时间。 再加上这几年两位老人家的身体不太好，林亦安也起了回去读大学的心思。 “时间行不行啊？”秦识皱起眉心来，在心里盘算了一下时间，“现在再递交ucas申请的话晚了，入学得等明年？” “哦，lse的offer我也拿到了。”林亦安支着脑袋，以一种特别低调又隐隐透着嚣张的语气说道，“去年跟it同批申请的。” 秦识：“……” 秦识木然地道：“刚才的话当我没说。” 林亦安轻笑一声，懒洋洋地靠上了窗台，又问他一句：“你不去啊？” “我才不去。”秦识回答得斩钉截铁，“我爱祖国母亲，我爱中国文化，那边的饭也太难吃了，我那六年就已经吃够了，打死我我也不回去了。” 林亦安番外：《心野》（5） 林亦安不置可否地扬了下眉梢。 确实，口味是个问题。 要不然他外公外婆也不会把家里的厨师给一并带过去了。 “哎，那话又说回来了。”秦识一侧的胳膊往课桌桌沿儿上一搭，头又歪了过去，“通知书都拿到了，那你还来学校晃悠什么啊？” “热爱祖国，学习母语文化。”林亦安朝他晃了晃手里拎着的那本《实用中文大全》，语气听起来半真不假的。 “……”秦识瞅着那本书，有些无言，“你还想参加这次的高考？” 林亦安“唔”了一声，又以一种非常平静的语气说道：“闲着也是闲着，那就考着玩玩。” 秦识：“……” 秦识再度想打人。 话题很快就扯开，三个少年插科打诨地说起了其他。 旁边坐着的安宁却是盯着桌上摊开的课本出起神来，她其实很早就知道林亦安想考这个学校了，大概是去年十一月份的时候，她不经意间看见他书里夹了一张照片。 是他和两位老人的合照。 更确切的说，是幼年时期的他。 照片上的林亦安还很小，看起来也就五六岁，被两位面容慈祥的老人拉着手，站在两人中间的位置处。 三人后面的背景就是lse恢弘的校门。 后来安宁才从林亦安跟秦识的闲聊中知道他外公外婆都是这个学校毕业的。 lse——伦敦政治经济学院，经济科学领域的顶尖名校，英国的g5精英大学之一，拥有全欧洲最负盛名的经济学系，在商政界享有极卓越的口碑。 那是她伸手也触碰不到的地方。 安宁忽然有些难过，她没别的想法，只想努力离他更近一点，高三一整年，她的成绩成绩从中游，到上游，再到年级前十，前三，最后考到年级第一。 可现在安宁才发现，有些人，注定是高高悬在天上的一轮明月。 只能看得着，伸手摸不着。 那是安宁高中阶段最后一次见林亦安。 四月份之后，他就没再来学校。 很长一段时间内，安宁都失去了他的消息，即便秦识和她一样也考的湘州大学，她也不敢向他打探什么。 直到大三那年，安宁以专业课全a的成绩顺利申请到了湘州大学与kg’sllelondon的交流生名额。 时隔两年半，她在异国他乡再次见到了那个曾经对她伸出手的少年。 他像是变了，又好像一点都没变。 至少，他还是她记忆中的那个一身桀骜又洒脱的少年。 这样一个人，无论走到哪里，都会发光的。 她站在他面前的时候，他一眼就认出了她来，漂亮的凤眸中像是有些惊讶：“安宁？” 安宁没想到他还会记得自己，愣了下才小心翼翼地说：“你还记得我？” “怎么会不记得？”林亦安笑了起来，“搭了大半年的同桌，我能忘？” 安宁因着伦敦阴雨天气而郁郁不明的心情瞬间变得明朗起来。 他似乎是想揉揉她的头，但手抬起来之后，又极有分寸地放下了，只弯着凤眸说了句：“变漂亮了。” 再接下来的事，安宁其实也记不太清了。 交流生的生活其实很忙碌，学习、看书、实验、作业，占据了她大部分的生活，让她没有时间去分神想太多。 同样，林亦安也非常忙碌。 除了学业上的事，他似乎还有很多事需要做，经常国内国外的来回跑，没课的时候往往是见不着他的人影的。 安宁还一度很疑惑，不是说最不喜欢来回折腾吗？怎么还老是往回跑？ 直到某一天，她从秦识那里得知了一个惊天大消息。 他之所以会频繁回去，那是因为要去看家里的小朋友。 秦识的叙事能力十分在线，短短几句话就简明扼要地给她理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安宁惊愕半天。 她完全想象不到林亦安有朝一日也会地爱上一个人。 因为他是那种非常恣意的人，不喜欢束缚，不喜欢规则，从不在意旁人的眼光，怎么随性怎么来，如同一坛沾之即醉的烈酒，没有人能让他臣服，让他心甘情愿地被俘获。 也正是因为这个性子，他的感情经历一段又一段，女朋友也是换了一个又一个，往往昨天带去吃饭的和今天带去看电影的都不是一个人。 再后来，她才知道事情的真相并不是她想象的那样。 小朋友是真的，爱情故事是假的。 一切都只是个意外。 得知这个真相，安宁终于是忍不住了，不知道是哪儿来的勇气，她连晚饭都没顾得上吃，一口气跑到了他公寓的下面。 那天刚好是圣诞节，伦敦难得下了场大雪，满城银白。 林亦安从摄像头里看到小姑娘一身雪花的模样，还以为她遇到了什么事，问都没问，就直接开了单元门，让她上来了。 进了房间，他先是拿了条毛巾给她，让她擦一下头发上已经融化了大半的雪花，安宁却是没接，只仰着头看他，眼睛湿漉漉的：“林亦安。” 她喊他的名字，语速很慢，一字一句的，仿佛用了极大的力气。 “嗯？” “我喜欢你。”她说，“我喜欢你很久了。” “喜欢我？”他笑了下，似乎早就知道，“安宁，别喜欢我，我不是什么好人。” 他的语气温柔起来：“去喜欢一个对你好的人。” 安宁的眼眶红了起来，忍着哭腔问他：“你和那么多人谈恋爱，为什么不可以跟我？” “你太单纯了，我不能跟真心喜欢我的人在一起。”林亦安稍稍偏头，凤眸里看不出情绪，“喜欢我这张脸，喜欢我给的钱，都可以，唯独喜欢我这个人，不可以。” 安宁抬头对上他温柔到近乎晦暗的眼神：“那我可不可以只待在你身边？你不用在意我，也不用跟我谈恋爱。” “也不可以。”他用一种温柔的语气说着拒绝的话，“你并不差，为什么要这么卑微呢？” 安宁的视线有些模糊，眼泪强忍着蓄在眼眶里，她垂头站了一会儿，忽然鼓起勇气，把身上穿着的衣服脱了下来，上前一步，有些倔强地看着他：“她可以，我也可以。” 林亦安很快就明白了她口中的那个“她”是在说谁。 大概是听说夏妍的事了。 片刻，他叹口气，弯腰捡起了地上的衣服，一件件地给她穿上，眼神落在她的小脸上，没往别处看：“别这样看轻自己，你是个好女孩，为了我，不值得。” 安宁吸了吸鼻子，在此刻强忍着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大颗大颗地砸到了地上，而后悄无声息地隐没到了房间铺着的地毯里。 “别哭了。”林亦安揉了下她的头发，声音仍然是温柔的，没有半点不耐，“再哭就不漂亮了啊。” 这是他第一次和她有实际的肢体接触，却只是单纯的安抚，像是对待小朋友一样，完全没有别的意思。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大有铺天盖地之势。 伦敦今年的第一场雪，或许也是今年的最后一场雪。 天晚不安全，林亦安将安宁送回了学校宿舍。 安宁站在窗台前面，眼睛红红地看着那个高挑清瘦的身影走进风雪里。 她其实还有很多没有说出口的话。 比起我喜欢你，或许更重要的是那句谢谢你。 谢谢你出现在我的世界里。 谢谢你让我有了可以为之努力的目标。 谢谢你愿意对如此平凡又普通的我伸出了手。 我本来是过得一团糟的，每天按部就班地读书上学，过得浑浑噩噩，不知明天在哪儿。 因为你的出现，我才有了努力生活的动力，有了改变现状的想法，也才能在今天站到了更高的地方。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这样想着想着，眼泪就开始掉了下来。 安宁慢慢地蹲下了身子，右手紧紧按在自己胸口的位置处，眼泪大滴大滴地往下掉。 他说他不是好人，让她去喜欢一个对她好的人。 可是，见过了那样耀眼又温柔的一个人，她怎么可能还会喜欢上别人？ 但这样也足够了，足够她记一生了。 即便不在一起也没关系，因为他的存在对她来说就是一种拯救了，是他把她从泥潭里拉了起来，是他在高三那个阶段里为她撑起了半边天。 安宁想，如果不是那个少年，她大概连高三都没勇气再继续读下去。 他救了被欺负的她，也救了她的整个人生。 这份深缄于口的感情，有她一个人认认真真地记住，那也就够了。 足够了。 联动番外：《限定》（1） 大二那年的暑假，乐队接到了一个新世旗下的综艺邀请。 节目组找过来的时候，秦柯和谢肖碰巧在搞专辑，没什么时间，但节目组的导演异常坚持，说没有时间的话，节目组可以等。 “等的话，应该也不太行。”林尔举着手机上的课程表给导演看，“大三课程太多，我们肯定是抽不出来时间的。” 导演想了半天，最后提了个折中的办法：“如果那两位实在没空的话，可以叫男朋友来，凑齐五个人。” 林尔：“？” 温淼：“？” 两人认真思考了两分钟，最后一直觉得无论是谢衍，还是沈嘉喻，都非常不适合这种综艺节目。 因为他俩的某些方面挺像的，至少在说话艺术的这一方面，两人造诣颇高——极其特别容易冷场。 但一时之间也找不到合适的人，再加上这个导演和温淼还算个老熟人，温淼想了想，又同林尔商量了几句，就点头答应了下来。 这是个半旅游式的节目。 录制地点在另一个城市——乐城。 下了飞机，炽热的空气伴随着漫天的黄沙直接扑了五人一脸，林尔温淼不约而同地从包里掏出了大墨镜，“喀”地怼到了脸上，又抬手把口罩给勾了上去。 贺寅本来是啦啦地说着话的，结果出机场之后直接吃了一嘴沙，当即话也不说了，低头咳得死去活来。 乐城的地理位置偏于西北，机场又是一东一西的两个方向，节目组的策划估计是攻略没有做到位，晕头转向地选了个离城区最远的旅游专线。 从天琅机场需要穿越这片景区沙漠，才能抵达乐城的京北区。 这一变故让整个节目组都猝不及防，从导演到下面的助理工作人员都手忙脚乱起来，一行人在机场大厅等了两个小时之后，节目组终于租来了五辆车。 一辆越野，四辆面包车。 越野车给了嘉宾，面包车留给了节目组的工作人员，准备待续之后，全员自驾穿越大沙漠。 出了机场，越野车顺着高速公路行驶在一望无垠的沙漠里，车窗大敞着，粗粝的黄沙并着干热的风一起灌了进来，车里的蓝牙音响里放着震耳的音乐： “真情像草原一样广阔，层层风雨不能阻隔，总有云开日出时候，万丈阳光照耀你我。真情像梅花开过，冷冷冰雪不能淹没，就在最冷枝头绽放，看见春天走向你我。雪花飘飘北风萧萧，天地一片苍茫——” 车内安静了起来，直到一曲《一剪梅》播至尾声，贺寅才斟酌着开了口：“嗯……不知道为什么，现在跟着尼古拉斯听惯了这种音乐，我好像还挺喜欢的。” “时代的记忆。”沈嘉喻还挺给谢衍面子，轻笑着说，“可能这就是我们90后的青春。” 身为90后的林尔：“……” 身为90后的温淼：“……” 不知道为什么，这句话听起来居然还有点儿道理，至少两人的记忆中，有段时间大街小巷的音像店里确实放的都是这种歌。 沙漠公路限速120，按照最高时速的话，从天琅机场到京北区，大概要开一个半小时左右，但节目组的面包车在后面跟着，头上还有无人机跟拍，车速提不起来。 中途路过补给站，换了沈嘉喻开车。 一行人停停走走的，开了将近三个小时，才到了京北区的辖区范围。 进了京北区，路边的景色便不再那么单调了，断断续续地有房屋出现，但这里其实离着主城区还有着相当一段距离。 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远处的火烧云一片连着一片，天就要黑了。 坐车坐的屁股疼的贺寅此时终于想起了一个最重要的问题：“我们晚上住哪儿？” “找个酒店。” 温淼一边说一边低头看着手机地图，查找着附近的酒店。 “我们有钱？” 贺寅又问了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 因为导演的要求，他们身上是没有带钱和卡的，除了节目组发的手机之外，浑身上下空无一物，半个钢镚儿都没有。 用林尔的话来说就是——我们穷得浑身叮当作响，举杯一碰，都是我们捧着破碗在乞讨的声音。 “节目组不是给钱了？”温淼滑着手机问。 “对哦。”贺寅“哎呀”一声，一拍大腿，“我记得给了一沓，在谁那里？” “我。” 出声的是林尔。 她摘下了墨镜，眯了眯困倦的眼皮，抬手从车后边拽了个小包出来，然后往贺寅怀里一丢：“都在这儿了。” 贺寅掂量了一下重量：“还挺沉，感觉应该有几万。” 贺寅一边说着，一边将小包打开，视线落上去的那一秒，他嘴里的那个“万”字就“万”不下去了。 温淼坐在前排副驾驶上，看不见后排的情况，偏头问了句：“几万？” 贺寅：“……” 确实挺沉，但里面不是红色的。 是十块的。 再沉也不值钱。 没听见贺寅出声，温淼又偏头：“河马？” 贺寅：“……啊？” 温淼：“几万？” 贺寅：“……” 贺寅一时有点儿不知该作何回答，斟酌了半晌才说：“可能把万去个零。” 温淼：“？” 低头一数，不多不少，刚好两千块钱。 ……两千？ 对于这个远低于心理预估的数额，贺寅有些难以置信，不死心地又数了一遍。 还是两千。 半晌，贺寅面无表情地把全部家当举了起来，终于不能继续淡定了：“两千块钱，五个人，五天四夜，还要吃饭睡觉——节目组是疯了？这怎么能够？” 单单是住酒店就不够，难道要睡大街吗？！ “这钱是用来吃饭的？”林尔回想了一下任务卡上的那段话：“我记得任务卡上说的是让我们自己解决住宿的问题。” “……”贺寅心情复杂地问，“怎么解决？” 跪地乞讨请求收留吗？ “问的好。”林尔说，“我听见策划组当时也是这样问导演的，导演只回了四个字。” 贺寅：“？” 贺寅：“哪四个字？” 林尔：“努力解决。” 贺寅：“……” 这他妈根本就不是靠努力就能解决的事儿。 沈嘉喻倒是在这儿生活了很长时间，有落脚的地儿，但这属于违反规定，不予采纳，最后还是温淼出了个主意：“可以给舟爷打个电话啊，这不是他地盘儿？” “哎，对哦。”贺寅的眼睛一亮，“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老祖宗传下来的这句话果然是有道理的。” “……” 这又关老祖宗什么事儿？ 陈舟办事向来靠谱，两句话的功夫就发来了个地址，顺便附带着一句话：“来这儿，这儿没人，闲着的一处宅子。” 顺利解决住宿问题。 陈舟的家……不，是城堡，它的占地面积大得已经不能称之为是家了，应该是舟爷提供的豪华城堡，空房间太多，一眼望不到尽头，抠抠搜搜的穷逼节目组也跟着一块入住了进去。 贺寅第一次来乐城，还在跟陈舟这个土生土长的土着居民打听着好玩的东西：“你们这里最美的景色是什么啊？” 陈舟：“是我。” 贺寅：“……” 这就没法聊下去了。 这次的节目不同以往，节目组花了大心思，直接下了血本，从开机录制时就开始了实时放送，从江州卫视的app上就可以看到实时直播。 直接震惊了一干围观群众，弹幕疯狂闪烁起来： 【卧槽？这是家，还是城堡啊？？？】 【我能不能认识一下这个舟爷？请问他还缺朋友吗？】 【真的是贫穷限制了我的想象力，我以前只在电视剧中见过这种豪宅，原来现实生活中也有。】 路上耽误了太长时间，节目进度受到了影响，为了赶上今天的进度，一行人放下行李之后，就被节目组带到了临时搭建起来的演播室里。 主持人正酝酿着情绪，准备来一场感情饱满的剧本杀主持。 是个暗夜追凶类的本子。 演播室里灯光昏暗，贺寅一进去就被冷风吹了个哆嗦，抖了一下说：“空调的冷气好足啊。” 谢衍：“是啊，停尸间都不敢这么开。” 贺寅：“……” 主持人：“……” 工作人员：“……” 尼古拉斯同学一句话效果极佳，都不用特意放bg来烘托恐怖氛围了，这凶杀案的气氛一下就起来了。 剧本杀林尔也跟着朋友们玩过几个，不过不太感兴趣，但为了综艺效果，此刻还不得不装出一副“我正在沉浸其中”的模样。 其他几人的心态和她都差不多，最沉浸其中的那个人可能就要数主持人了，主持人穿着一身黑色的角色扮演服，说起话来声情并茂，情绪饱满：“这时——杀人狂准备破门而入，可房间里只有你自己，你们要怎么办呢？” 沈嘉喻漫不经心地回道：“我夺门而出，让杀人狂破不了门。” 主持人：“……” 谢衍懒懒道：“那我就冲上前，把沈老板夺走的门再夺回来。” 主持人：“…………” 他们两个人绝对是冷场的宗师。 联动番外：《限定》【完结】 怪不得一开始林尔温淼就跟导演讲了，他们两个人可能不适合综艺。 这话诚不欺他。 主持人把救场的目光投向了贺寅。 按提供的剧本来说，贺寅是上来当背景板的，没想到忽然被主持人cue到，贺寅有点儿慌了：“那那那、那我去修门？” 主持人：“……” 贺寅似乎看到了主持人脸上透出的绝望，瞬间更慌了。 啊？他刚才的答案不对？ 贺寅摸了摸脑袋，使劲儿想了想，然后不确定地换了个答案：“那我赶在杀人狂破门而入之前，先一头撞死？” 主持人：“？” 朋友，你在说什么？ “有句老话说的好，我命由我不由天啊。”贺寅眨巴眨巴眼，觉得自己这主意绝妙。 主持人：“……” 主持人心如死灰。 江州卫视的app上，弹幕被“哈哈哈哈哈”给刷了屏。 【哈哈哈哈哈笑死了，寅宝真是肉眼可见的慌乱。】 【六六六我第一次知道命由我不由天还能这样用？】 【我的两个女鹅脸上写满了“我不认识他们三个”这一行大字。】 【我要被尼古拉斯和沈老板笑死了，我都快不认识“门”这个字了。】 【哈哈哈哈心疼主持人，这应该是主持人事业的滑铁卢了。】 【我能嗑沈老板和尼古拉斯的cp吗？他们俩太配了，简直一绝，综艺效果满分，下一期没他们我不看。】 从另一种意义上来说，谢甜甜同学和沈嘉喻还意外地适合这种综艺节目。 尤其是两人一起出现的时候，虽然不是出于他们的本意，但综艺感总能拉到满分状态。 节目录制的最后一天，因为是借来的城堡……不是，因为是借来的场地，所以导演临时加了个项目——为慷慨相助的朋友送上一顿丰盛的晚宴，以此来表达对朋友感谢之情。 为此，沈嘉喻特意跟陈舟打了个电话。 陈舟一听来意，答应得很爽快：“行是行，不过我现在不是一个人，我得问问啊。” 手机那边静了片刻，陈舟不知道跟谁说了什么，很快又回过信儿来：“行，你们过来。” 四十分钟之后，全员抵达目的地。 摄像头往前一落，弹幕再次疯狂闪烁起来： 【日，又是一处城堡。】 【我已经被震惊麻了，在下就是土鸡本鸡了。】 【我现在开始好奇这个舟爷到底是何方神圣了，迪拜皇室遗落在外的王子吗？他怎么能有这么多城堡的？】 城堡里……不，家里除了陈舟之外，还有两个朋友也在。 还都是熟人。 隔着十几米远的距离，林尔一眼就认出来了，三中光荣榜上的那两位。 一位单手扶着门框，神色淡冷地看着过来热情搭话的主持人。 一位怀里抱着只胖乎乎的黑猫，好奇地看着忙得脚不沾地的摄像组大哥们。 陈舟就夹在两人中间，一手搭着一个，笑眯眯地左右逢源地聊着。 江州卫视上的弹幕顿时刷新得更厉害了： 【素人朋友？你管这张脸叫素人？】 【拉倒，这他妈一点儿都不素人，又是神仙颜值。】 【这个妹妹长得好乖的样子，感觉像个软软的糯米团子。】 【这要是素人，我是不是只有“素”没有“人”了？】 【这只猫，怎么能胖成这样？】 【它真的好胖啊，我很怀疑它还有腿吗？总感觉像是水桶上面安了个猫脑袋。】 【这三个素人的颜值也太不素了？要是参加个选秀节目，那不是妥妥的c位出道的水平？】 【再问一句，尼古拉斯的眼镜框，有同款吗？找到同款的姐妹可以发给我链接吗？】 【啊操，我认出来了！我说怎么觉得这个小哥哥这么眼熟，这他妈不是湘州市的高考状元吗？！湘大金融系的第一名，就是我们学校的。】 【江州的市状元，湘州的市状元，乐城的市状元，有一说一，这个节目很牛逼啊，三大状元郎现场齐聚。】 【cp太多，一时间不知道该磕哪对，总感觉无论磕哪对都很般配的亚子。】 谢衍和沈嘉喻在厨房研究着“谢友宴”的空档里，其余闲着的几个人在逗猫玩。 林青柚把黑猫七月放到了沙发上。 七月的脾气不太好，除了自己的两位小主人之外，对其他人一概都是爱搭不理的，怕逗猫的这几人被抓伤，林青柚就想着去找几根逗猫棒。 路过坐在台前的景行的时候，她不经意间瞥见了他压在手肘下的那本书，只见花花绿绿的封面上，粉色的大字浮夸又炫目： 《重生：狗总裁受死！谁要做你的甜甜小娇妻？》 下面还印着一行同样粉得冒泡的楷体小字： ——“总裁，夫人已经被你丢进酒店里关三天了。” ——“她知道自己错了吗？” ——“没有，夫人早就摇着花手从窗户口飞走了。” 林青柚：“……” 拜优秀的记忆力所赐，林青柚很快就想起了自己对这本书的记忆。 “你从哪儿翻出来的这本书？”她停住脚步，心情有些复杂地问道，“我怎么记得这本书被张主任给没收了？” “嗯，毕业的时候他又还给我了。”景行的指尖轻轻点着书本一角，漫不经心地说，“我想着路上无聊，就拿过来看了。” 林青柚：“……” 行，男孩子的世界，她可能真的不太懂。 同样心情复杂的还有旁边路过的林尔。 她回想起谢衍曾经翻过好几遍的《玛丽苏第88号星球》，忽然就能理解自己男朋友了。 行，可能男孩子都喜欢看这种东西。 林尔把视线从《狗总裁受死》的上面移开，过去沙发那边，拍了一下温淼的肩膀，喊了她一起进厨房。 虽然她们厨艺不精，但往锅里面倒火锅料的这个活儿还是可以干的。 路过台的时候，林尔眼角的余光看见那只糯米团子一样的小姑娘不知道说了什么，景行忽地笑了起来，揉了揉她的发顶，而后俯身在她唇上轻轻一碰。 摄像组正好捕捉到了这个瞬间。 小糯米团子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往他身后躲了躲。 景行笑了下，抬手将镜头一挡，又揉了揉她的头发，嗓音清冷，却透着两分不易察觉的温柔：“这也要拍啊？” 小糯米团子抱住他的胳膊，红着耳朵躲得更往后了。 这副场景确实是挺能勾起人的少女心，林尔看了片刻，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声音：“看什么呢？” 她眸光一顿，回过头去。 谢衍就站在她身后，手里拿着一盒刚洗干净的蓝莓，见她回头，他习惯性地捏起一颗递到她唇边。 蓝莓有点儿酸，林尔“唔”了一声，轻轻眯起眼来。 谢衍记得她的喜好，随手又捏了一颗，笑着问：“是酸的？” “嗯。”林尔咽下去，而后抬起头来，望进他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里。 “谢甜甜。”她忽然叫他。 谢衍垂眸：“嗯？” “回去之后，我们出去旅行。”林尔说，“就我们两个人，谁也不带。” 听她这样说，谢衍稍有意外，但随即笑着应了下来。 “好。” 林尔跟着他弯眸一笑。 尘埃已定，万物明朗。 在这个喧嚣又混乱的世界里，我们还会继续相爱下去。 直至黄土白骨。 直至岁月尽头。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