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启激荡年代》 第一章 傅校长重生了 1985年春,沐城,经济技术开发区。 我是谁,我在哪,我从哪里来? 傅松头疼欲裂地思考着一个伟大的哲学问题。 “小傅,小傅……。” 耳边关切的声音打断了傅松的思考,将他从遐想中拉回到现实世界。 思考和遐想还是有用的,因为傅松已经确定,他重生了。 哈哈,老子居然重生了! 傅松心里欢快极了,咧着嘴呵呵笑起来。 “哎呦!” 嘴角刚刚翘起,便牵动了额头上的伤口,痛得傅松龇牙咧嘴,捂着额头不停地吸冷气。 傅松重生前最后的记忆就是他退休那天晚上跟同事们吃了一顿散伙饭,饭局免不了喝酒,然后毫无悬念地大醉,再睁开眼睛,他便发现自己正躺在肮脏的沙土地上,满脸是血。 回过神来的傅松,感觉耳朵里嗡嗡作响,仿佛有人在自己耳边不停地敲大钟。 看着蹲在自己身旁,脸上写满焦急和关切的冯芳时,傅松敢打赌自己回到了三十多年前自己刚毕业那会儿。 如果没记错的话,现在应该是1985年4月,自己大学毕业参加工作的第一年。 “小傅,你没事?你可别吓姐!”冯芳见他跟个血葫芦似的,而且愣光叽的,偶尔傻笑,以为他被铁锨给砸傻了。 刚才混乱中若不是傅松一把将她推开,替她挡了那一铁锨,此时躺在地上头破血流的就是自己! “不碍事!” 虽说糊了一脸血,看起来吓人,但傅松心里非常清楚,自己只是被铁锨拍了一下,额头被划了一个口子,若是被铁锨砍一下,他早就脑浆迸裂,呜呼哀哉了。 冯芳吃力地将他扶起来,傅松还没站稳,突然听到混乱的人群里传来一声哭号。 “啊!俺不活了!不活了!” 哭号声直冲云霄,充满了委屈和愤怒,令闻者伤心流泪。 “打人了,打死人了!” “草你个马勒戈壁,敢打俺老娘,攮死你!” “胡说!你血口喷人!我没打,是她自己躺地上的……,哎呦,我操……。” …… “完了完了……。”冯芳扶着傅松,哭丧着脸望着更加混乱的人群,急得直跺脚,手上也不由加重了力气。 “姐,你别掐我啊,疼!”傅松身体不错,一米八的个头,虽然流了点血,但也没到需要冯芳搀扶的地步,借口喊疼,不着痕迹地跟她拉开了距离。 “怎么办怎么办!完了完了!”冯芳只顾着跳脚,一副手足无措的模样。 傅松却是一脸轻松,撇嘴嗤笑:“冯姐,你甭着急,屁事儿没有!” 冯芳气得一甩手,带着哭腔道:“都火烧眉毛了,你还笑得出来!” “冯姐,你听我的,真没事。就刚才那一嗓子,绝对是专业人士才能喊出来的,不信等会儿瞧瞧。” 冯芳黑着脸道:“你还笑!不行,我得赶紧去拉架。” 傅松一把拽住她:“姐,你是我的亲姐!你过去凑啥热闹?还嫌不够乱的?再说了,就你这一推就倒弱不禁风的模样,去了也没用啊!” “没用也得去!至少做做样子,事后领导追问起来我好歹有个说法。” 得,这姐们儿也不是个傻子,这么早就开始寻思着推卸责任了。 傅松对冯芳的打算心知肚明,但他没有点破,更没有鄙视,人之常情嘛。 说起眼下的冲突,起因很简单,拆迁嘛,你懂的…… 作为首批14个对外开放沿海港口城市之一,沐城市于去年下半年成功申报成立国家级经济技术开发区。 去年大学毕业后,傅松被分配到沐城建委,在建委干了没几天,就被借调到开发区筹备委员会综合处。 所谓的综合处相当于后勤部门,说白了就是啥都不负责,却啥都要干。 用冯芳的话说,咱们综合处的人,就是革命的一块砖,哪里需要就往那里搬。 在筹备委员会干了半年,今年春节后筹备委员会解散,原综合处的四个人中,两个人回了原单位,傅松和冯芳这两个年轻干部的关系则转到了新成立的开发区管委会,两人依然干着老本行,嗯,在管委会综合处打杂。 新成立的沐城开发区面积亩,合10平方公里。一期工程占地面积3000亩,位置就在傅松脚下这片沙质滩涂上,涉及到两个自然村的征迁安置工作。 傅松和冯芳作为管委会综合处的办事员,今天下午的任务就是陪同测绘单位的技术人员来荷花村进行测绘。 没想到刚下车,就被荷花村的村民围堵在村口,进退维艰。 荷花村的村民倒不是反对拆迁,他们又不傻,巴不得早点搬离这块贫瘠的沙土地,沙土的肥力不够,只能种点玉米和花生,每年的产出难以满足温饱,所以基本上每家每户都要做点零工贴补家用。 村民们只是对拆迁补偿不满,这几天村里正在串联,想抱团去市里讨说法。 听说傅松一行人是来搞测绘的,测绘完了接下来就要拆了,但补偿还没达成一致,村民们当然不让,对峙久了免不了互相问候对方女性家属,然后火气越来越大,也不知道谁第一个动手,反正双方就干起来了。 傅松重活一次,当然知道这次冲突的结果,桃花村村民没吃亏,只有几个人受了点轻伤,而傅松这一边却损失惨重,除了冯芳这唯一一个女性,剩下的几个人被村民们围殴了十来分钟,没一个囫囵的。 最惨的就是傅松,先是被踹了好几脚,然后替冯芳挨了一铁锨。 而这仅仅是身体上的损伤,几天后,傅松因为这场冲突,稀里糊涂地被调离了开发区管委会,回到老家营县,成了营县二中一名光荣的高中老师。 往事不堪回首。 也不知道是自己的姓不好,还是自己的命运不好,辗转了几个高中,傅松就没有一次当上校长,每一次都结束在副校长职位上。 要不是姓是祖宗给的,傅松恨不得把姓改成“郑”! 当然,傅松对改名字并不陌生,傅松这个名字是他在大学期间自己改的。 傅松作为家里的老幺,上有两个哥哥,三个姐姐,两个哥哥和两个姐姐的名字将“春夏秋冬”占完了,三姐出生时,老傅为起名字而发愁,最后把主意打到树上,正好院子里有棵香椿树,于是三姐叫傅香,名字还不错。 等老幺出生后,老傅轻车熟路,大门前有棵柏树,于是小儿子叫傅柏。 到了大学,因为这个奇葩名字傅松被同学嘲笑死了,逼不得已,便改成了傅松。 傅松知道,名字只是个代号,是无法决定自己命运的。 自己的命运是被今天这件事硬生生改变的! 傅松紧紧地握了握拳头,不行,我得阻止冲突,我要改变自己的命运! 不对,不对……。 傅松突然皱起了眉头,松开拳头轻轻地摇了摇头。 事情没那么简单。 傅松记得前世冲突发生后没几天,自己被管委会主任喊到办公室单独谈话。当时他只是个刚毕业不到一年的农村泥腿子,大学四年里只会埋头读书,见识不多,被主任一通诈唬差点吓哭了,稀里糊涂地承认了自己在这件事上的错误,然后很快就收拾东西滚蛋了。 等在社会上摸爬滚打了几年,在学校里跟学生斗,跟同事斗,甚至跟老校长斗,拥有丰富斗争经验的傅松才回过味来,麻痹的,自己被管委会主任给当猴耍了! 再联想到冯芳有一次悄悄告诉自己,主任有个侄子也在管委会,但没有正式编制,当时自己还傻乎乎的不明所以,压根没将冯芳的提醒放在心上。 既然前世就想明白了此事背后的复杂关系,重活一次后,傅松便打消了阻止这场冲突的想法。 第二章 考验演技的时刻到了 既然做了决定,傅松也不急了,看到旁边有块磨盘,便走过去坐在磨盘上,抱着胳膊看热闹。 冲突更加剧烈了,冯芳看得头皮发麻,有心想上去劝架,两条腿却不知怎的不听使唤。 转身一看,傅松居然翘着二郎腿看热闹,一脸贱笑,于是小跑过去,气呼呼道:“小傅,你有精神看热闹,咋不上去拉架?” 傅松巴不得打的更激烈,哪里肯答应去劝架。 “哎呦呦,头疼,冯姐,你帮我瞧瞧,是不是还流血?” 冯芳当真了,扒拉着他额前的头发看了一眼:“可不是,还没止住,你等下下……,嘿,瞧我这记性,刚才光着急上火了,都忘了给你止血。” 说着,冯芳从口袋里掏出一块白手绢,对折了两下,按在傅松的伤口上:“这手帕没用过,干净的。” 傅松装模作样地哼哼了几声,继续看热闹,冯芳像唐僧一样,在他耳旁叽叽喳喳叨叨个不停。 “小傅,你是大学生,脑瓜子聪明,快想想办法,再打下去真要出人命了!” “好!小张有两下子!”傅松对冯芳的话充耳不闻,反而对测绘队的小张刮目相看。 就在刚才,小张于敌军中夺了一根棍子,然后来了个横扫千军,一棍子打翻了五六个村民。 可以啊小张! 冯芳气得跳了脚,好嘛,老娘心惊胆战的,你个小兔崽子倒好,不仅不解决问题,反而幸灾乐祸。 “傅松同志!我以一个老党员的身份要求你,想办法阻止这场冲突!” 傅松扭头看着一脸严肃的冯芳,感觉她不是在跟自己开玩笑,于是也严肃起来:“冯芳同志,你说得对!太不像话了,简直乱弹琴!无组织无纪律!” 冯芳见他这么识趣,脸色好看了不少:“小傅,你别挑姐的理。说句不好听的,咱俩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傅松对这话倒是认同:“呵呵,姐,瞧你这话说的,你的事儿就是俺的事儿,你说咋办俺就咋办。” 冯芳白了他一眼:“我要是知道咋办我还问你干啥!” 傅松往人群中瞄了一眼,哎呦,小张怎么回事,刚才一条棍子舞得虎虎生威,眨眼功夫就被揍得鼻青脸肿了。 太差劲了! 收回目光,傅松笑呵呵道:“姐,你也别急,先听我分析眼下的局势。这场冲突的发生既是偶然,也是必然,你同意?” 冯芳眼珠子乱转,装傻充楞道:“呵呵,小傅,你在说啥,姐笨,听不懂。” 傅松心里哼了一声:“得,那就当我没说,咱们就在这干耗着,反正我受伤了,流血过多,哎呦,我头好晕!” 无赖! 以前小傅不是这样的人啊,老娘让他往东他不敢往西,今儿这是咋了? 冯芳咬着后牙槽道:“小傅,都是明白人,你就甭绕圈子了。” 傅松顺手拍了个马匹:“都是冯姐教导的好,等这事儿结束了,俺请姐吃饭。” 冯芳眼睛一瞪:“还吃饭呢!吃你个头!” 傅松不以为意,咧嘴笑道:“咱们暂且不提这事儿的起因,就说眼下这架,一方一肚子气,一方觉得这是天大的任务,这简直就是干柴烈火,只要一个火星就……,嘭,着了!我敢打赌,不管咱们管委会谁来了,这架都免不了。” “那倒是。”冯芳点点头,随即扑哧一笑:“啥干柴烈火,年纪不大花花肠子倒不少。” “啥?姐,你说啥,俺听不懂。” 冯芳一双细长的眼睛上下打量着傅松:“滚蛋!小傅啊小傅,没想到你掩藏的这么深,姐居然也有看走眼的时候。” 傅松被冯芳盯得有些不自在,轻轻咳了咳:“姐,我这叫低调!低调懂不懂,俺娘从小教育俺,做人要低调……。” “得了,别扯犊子了,老娘没工夫跟你碎嘴皮子。” “那个啥,说到哪了?哦,这架谁来都免不了,所以关键在于荷花村村民,他们心里有气,得让他们把气撒出来,只要气撒完了,这事儿就好办了。” “这是啥歪理?”冯芳气笑了。 傅松一本正经道:“这可不是歪理,这是心理学。谁都知道打架不对,还犯法,那为啥还会打架?无非是心里有气,脑袋一冲动,就干上了。等气撒完了,理智占了上风,打架的人大概率要想想后果了。” 冯芳拧着眉头想了几秒钟:“得,就算你说的有理,那你说咋办?” 傅松用手指弹掉皮鞋上的泥,说:“好办,看我的!” 爬起来拍拍屁股,站在磨盘上看了一眼场中形势,傅松感觉火候差不多了,测绘队的几个小伙子被揍得毫无还手之力,再打下去也没意义了。 “别打了,警察来了!”傅松掐着腰,气沉丹田,大吼一声。 这一嗓子跟方才某个专业人士的哭号有的一拼,顿时将荷花村的村民给震住了。 “啥,警察咋来了?” “快走快走!” “草,我的鞋哪去了?” “你个二愣子,还找啥鞋,风紧扯呼!” …… 冯芳傻眼了,这样也行? 不是行,是非常行,看着一片狼藉的村口,冯芳松了口气,激动道:“太好了,小傅,你去救治伤员,我去迎接警察同志!” 嘿,这姐们儿猴精猴精的,推卸责任和抢功劳比谁都积极。 可惜,傅松给她泼了一盆冷水:“冯姐,没有警察!” “没有警察?你不是说警察来了?” 傅松摊摊手:“我就是随口说说,现在看来效果不错。” 冯芳磕磕巴巴道:“村民们发现警察没来,会不会再出来?要不我们去报警?” 别看冯芳一直以傅松的大姐自居,但刚经历了一场吓人的冲突,她早就六神无主了。 傅松嘴角抽了抽,把逃跑都能说得如此清新脱俗,也没谁了。 冯芳使劲地推了推他:“你倒是说话啊!” 傅松蹲在磨盘上,岿然不动,捏着下巴道:“姐,你会开车吗?不会啊,最近的派出所离这十几里地,你走过去起码得一个多钟头。” “谁说我去!你去!” 傅松马上抱头:“哎呦,头好晕!” 冯芳:“……”。 傅松傻了才去报警呢,他现在最重要的任务就是要装成受伤严重。 一个能步行十几里地去报警的小伙子,你说他有病,谁信? 反正傅松不信! 所以,打死都不能离开案发现场! 村民们都跑回家了,村口只剩下测绘队的小伙子们躺在地上呜呼哀哉。 作为一个有爱心的国家干部,傅松带伤上阵,忍受着巨大的伤痛,开始慢悠悠地救助伤员。 测绘队一共五个小伙子,加上卡车司机,一共六个人,傅松刚将第四个伤员扶起来,就听到远处传来汽车马达声。 警察来了! 考验演技的时刻到了! 傅松捂着脑袋,身体往后一倒。 卧槽,运气真差,后背有石头! “小傅!你咋了?” “傅同志!傅同志!” 傅松忍着痛双眼紧闭,直到自己被抬上了卡车,这才偷偷地睁开眼睛。 春天午后的阳光穿过稀疏的柳枝,斑驳地洒在傅松的脸上,真暖和! 第三章 医院里的谋算 “冯姐,你来就来,还带啥东西!” 医院的病床上,傅松顶着个纱布脑袋,装腔作势地冲着冯芳埋怨道。 冯芳将两瓶玻璃罐头和一兜苹果放在床头柜上,笑吟吟地问:“感觉咋样了?” 傅松哼哼唧唧道:“姐,别的没啥,就是偶尔头晕目眩,一时半会儿下不了床啊。” 冯芳撇撇嘴:“装就!懒得说你。你小子倒轻快了,整日里躺在床上,姐就惨了。” 傅松知道自己的演技再好,也骗不过猴精猴精的冯芳,“姐,要不咱俩换换?” 冯芳瞅着他跟粽子似的脑袋,连忙摆手:“敬谢不敏!” 从冲突那天算起,已经过了整整三天,为了装得像,傅松也在病床上躺了整整三天。 冯芳在他住院的第二天上午过来瞧了一眼,然后很快就走了。 这两天傅松一直等着她再来,主要是想从她口中打听事情的进展。 “姐,征迁工作咋样了?” 冯芳一听征迁这俩字就来气:“别提了,测绘倒是搞完了,最后还是在征迁补偿上僵住了。昨天我去荷花村做工作,苦口婆心地宣讲政策,嘴皮子都磨秃噜皮了也没用。” 傅松表情夸张道:“不是!他们也太贪心了!” 冯芳斜了他一眼:“小傅啊,又跟姐装傻充愣了不是?你用不着说老娘的风凉话。你以为老娘愿意?老娘要是能做主,才不愿在钱上面计较呢。” 傅松呵呵笑了笑:“都是为了工作,不容易。” 看冯芳面色不渝,傅松递给她一个苹果:“姐,吃个苹果。” 冯芳没接苹果,冷哼了一声:“这是我买的好不好?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说,又打啥主意?” 傅松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姐,你这是啥话!去年我刚毕业那会儿就跟在你屁股后面,风里来雨里去,鞋都磨破了好几双……。” 冯芳一把夺过苹果:“打住打住!有屁快放,啥事?” 傅松马上换上笑脸:“姐,对于咱们刘主任,你应该很熟?” 冯芳用手帕擦了擦苹果,咬了一口道:“我跟刘主任也不熟,咋了?” 傅松知道冯芳谦虚了,否则也不会老早就提醒自己注意刘主任的侄子。 “嘿嘿,姐,你是沐城老土着,啥事儿都逃不过你的慧眼,你就随便跟我聊聊呗。” 刘主任名叫刘轩,前世傅松在管委会只干了不到两个月,跟他基本上没有什么交集,算上出事后的那次单独谈话,俩人满打满算只见了两次面,另外一次就是管委会成立那天,刘轩在台上讲话,傅松坐在下面远远地瞄了几眼。 出事后没多久,傅松就被踢出了管委会,所以说,他对刘轩根本不了解。 打重生后一开始,傅松就将顶头上司当成了对手,要想改变命运,刘主任这一关必须得过。 他好歹是80级省重点大学的大学生,虽说比不上老三届,但含金量也十足,若不是刘主任横插一脚,把他踢回了老家,他相信即便自己混的再差,也不会仅以一个县级市高中副校长的身份结束这一生。 就说重生前他所在学校的校长,也就是个函授本科学历,再早几年的很多高中校长,甚至连函授本科学历都没有。 在当地的教育系统里,他的学历和能力那是蝎子拉屎独一份! 不过他也知道,自己最大的缺点就是不会钻营。 但这么说也不准确,他怎么不会钻营? 只要用心,谁都会钻营,他只不过清高惯了,拉不下脸皮去钻营。 每次临到求人办事,他心里就气不过。 他妈的,老子堂堂重点大学的高材生,你一个破中专生有啥好得瑟的? 干你娘的,老子在教育系统混了几十年,你有啥资格让老子向你低头? 你老母的,研究生有啥了不起的,老子也是研究生学历! 啥?在职的? 在职的也是研究生学历! …… 好在重生一次,傅松现在只是个20出头的毛头小伙子,脸皮是啥东西?能当饭吃吗? 所以,傅松这一次绝对不轻言退让! 想耍老子的猴儿,就看你刘主任有没有这本事! 光脚不怕穿鞋的,你不让老子好过,老子不仅拉你下水,老子还他妈要把船弄翻,就问你怕不怕! 在床上躺着的这几天,傅松早就想好了怎么对付刘主任,只是有些细节还需要完善。 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自然而然地,傅松就将主意打到了冯芳身上。 果不其然,冯芳经不住夸奖和磨嘴皮子,唾沫横飞地八卦起来顶头上司刘轩。 原来刘轩之前是沐城市南平县的行政一把手,按理去年就应该调整职务,但一直拖到今年年初,最后才被调到开发区管委会做了主任。 当听冯芳说刘轩没有孩子,把侄子当成亲儿子养时,傅松终于明白他如此处心积虑的原因所在。 “是他不能生育还是他老婆不能生育?这是病,得赶紧治!” 冯芳平时一口一个老娘老娘的,看起来豪放不羁,这时也有些受不住,红着脸啐了一口:“滚犊子,别在老娘跟前扯这些有的没的。” 抬起胳膊看了看手表,冯芳说:“时候不早了,我走了。对了,刘主任让我问问你,啥时候能回单位上班?” 傅松往床上一躺,四肢大开,有气无力说:“哎呦,冯姐,我头晕啊!麻烦你跟刘主任汇报说,傅松同志被铁锨砍坏了脑袋,一时半会儿好不了。” 冯芳撇撇嘴:“行,那我原话带回,走了啊。” 病房是四人间,但只住了傅松一个,等冯芳走后,房间里恢复了宁静。 傅松跳下床站在窗户旁,目送着冯芳骑车离去,心里却在盘算刘主任哪一天会亲自过来接自己出院。 嘿嘿,你要是不来,老子就赖这了,反正算工伤,不用自个儿掏住院费,老子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拿了个苹果,也没擦直接咬了一口,还挺甜的。 心满意足之下,傅松忍不住哼起了《沙家浜》。 “想当初,老子的队伍才开张,总共才有十几个人七八条枪……。” 第五章 去意已决 (刚上推荐就被举报,第四章404。第四章主要讲傅松跟开发区管委会刘主任之间的交锋,在傅松的步步紧逼威胁下,刘主任无奈答应给他调整工作。) 前世因为懵懂无知,傅松被刘主任连哄带吓踢回老家营县,在一所乡镇高中当了几年的普通老师。 在80年代,他这样的重点大学毕业生去乡镇高中当老师,绝对是屈才了。 所以他不想去,但他更不愿留在开发区管委会。 一则他已经得罪了顶头上司刘主任,再留下来就惹人嫌了,时不时地被穿小鞋,跟上司斗智斗勇,真没意思。 二则他很清楚留在沐城经济技术开发区根本没有发展前景,即使没有眼下的糟心事,他也会想尽办法离开这个烂泥坑。 去年第一批确定的14个沿海开放城市中,有11个城市成立了经济技术开发区,这些开发区招商引资的对象各有侧重。 比如,沐城经济技术开发区主要面向东北亚招商引资,重点是东瀛,其次是宝岛,90年代中韩建交后,南韩后来居上。 但怎么说呢,沐城经济技术开发区生了一副小姐的身子,最后却活成了丫鬟的命。 傅松记得,整个80年代沐城经济技术开发区几乎没有引进过多少外资,到了90年代,开发区招商引资跟计划生育并列成为了全市的老大难问题。 为了解决开发区招商引资难这个问题,市里想尽各种办法,甚至连公务员摊派这招都用上了。 从全市的一把手到乡镇最基层的办事人员,有一个算一个,必须都得跑起来。 傅松这个在县级市里工作的高中老师,都领到了任务和指标。 直到2000后,受加入世界贸易组织的刺激,沐城经济技术开发区才算有了起色,先后引进了富士康、斗山、lg通讯、生物制药等一批在国内外享有知名度的骨干企业。 算算时间,从1984年开发区成立一直到2001年,过去了整整十七年时间。 对于一个正常人来说,事业期是短暂的,能有几个十七年? 最多两个! 不想回老家当高中老师,又不想继续留在开发区,那么去哪呢? 住院期间相当无聊,傅松每天都看报纸打发时间,直到前两天他在沐城晚报上看到沐城大学的消息后,他终于给自己找到了出路。 去沐城大学当老师! 从报纸上得知,去年年初,为适应沐城地区经济建设和社会发展的需要,沐城市领导班子提出要在本地创办一所综合性大学,得到了省、部以及更上一层领导的支持。 去年5月份,教委正式批复同意,由教委、省、沐城市联合创办一所综合性大学。 别看现在沐城大学连个影儿都没有,可傅松却知道三十年后沐大还是非常牛逼的。 作为沐城市的亲儿子,还是老幺,沐城大学被整个沐城市倾注了极大的期望,更得到了沐城市全体600多万人民的支持。 建校需要地皮,好说,市领导在地图上一划拉,将市政府隔壁临海的1500亩土地划拨给沐城大学。 基建需要钱,没问题,代表大会直接通过了4000万人民币的预算。 缺教师,这事儿有点难办,可为了亲儿子,沐城市领导班子发挥了牛皮糖的精神,跑部跑省,软磨硬泡,不仅请来了清、北两校的支援,还从省内其他兄弟院校那挖来了十几个骨干,由这些骨干担任沐大各系系主任。 可以说,沐城市这届领导班子绝对是把心肝儿肺都掏出来了。 正因为有了部委、省、市三级,尤其是沐城市的倾力支持,沐城大学自建校以来发展迅速。 特别是进入90年代,国家机构改革,部分部委撤销解散,这些部委下属的高校就成了没娘的孩子。 沐城大学近水楼台先得月,一连兼并了本地好几所部属高校,成为了文、理、工齐头并进的综合性重点大学,在省内能排进前三。 今年3月份,沐城大学的领导班子和院系专业设置都已经定了下来,唯独师资力量成了最大的问题。 虽说沐城大学将得到清、北两所国内顶尖名校的师资力量支援,但傅松从事了一辈子的教育工作,对这种支援并不看好。 用脚指头想想都知道,清、北的支援肯定不会涉及教师工作关系的变更,并且是短期的,有期限的,简单点说,其实就是清、北的教师到沐城大学做兼职。 支援模式更是搞笑,清、北的教师每年最多在沐城大学集中教学两三个月,完事儿后就回原校继续教书,至于剩下的时间,只能依靠沐城大学本校的教师。 所以说,即便有清、北两校的支援,沐城大学在建校初期的几年里,师资力量肯定不足。 只要刘主任不使绊子,傅松有信心成为沐城大学的老师。 当老师好啊,特别是大学老师,教学任务少,假期多,这样就有充裕的时间干点副业。 另外一方面,去沐城大学这样的学校当老师,足够高,运气好的话还能弄个副教授甚至教授当当。 就算以后辞职下海,名片往外一掏,哎呦,原来是傅教授当面,失敬失敬! 倍儿有面子! 对于傅松的要求,刘主任很是为难,沐城大学虽然落户沐城,但却是省属高校,受部委、省双重领导,他这个沐城坐地户根本搭不上话啊! 不行,得先稳住这小崽子。 “小傅啊,我看你也没啥问题了,要不你先出院,回单位后我们慢慢想办法?我保证……” 傅松一听这话,直接往床上一躺,抱着头喊晕。 如果相信刘主任的保证,还不如相信母猪能上树呢! 他绝对不会再像前世那样,傻乎乎地早早出院回到单位,然后就成了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想让老子出院,没问题啊,先把老子的后顾之忧给解除了。 想把自己扔出去当替罪羊,不要说门了,连窗都没有! 重活一次,傅松的胃口更大了,不仅要解决自己的后顾之忧,还要把自己给安排好了,否则老子还真就把这医院当家住了! 看着傅松躺在病床上,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无赖模样,刘主任恨得直咬牙:“傅松同志,既然你头晕,那我安排给你做一个全身检查,最后以医生的意见为准!” 傅松抬起头笑眯眯道:“刘主任,大脑是人体最精密的器官,有些问题医生也不敢下保证,要不你把医生喊来咨询一下?” “你!”刘主任用粗短的手指隔空点着傅松,“你好自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