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玄师修世界》 第1章 花坞旅舍 “这雨下得真突然!江南的黄梅天呀,真是毫无道理。”岳晴宜坐在临窗的餐桌旁,看着窗玻璃上如注的水流,边说边咬了一口菜肉包子。 彼时,她还不知道,世事无常更甚于这梅子黄时雨。一场将改变她整个人生的风雨马上就要来临,而此时依然毫无预兆。 “晚上不能出去放河灯了!”向瑶雪失望地趴在桌上,“我好不容易才想好心愿的。” “明天再去,也不着急。”岳晴宜的心情倒很悠闲,“反正咱们的长假才刚刚开始。” 岳晴宜是个刚参加完高考的学生,向瑶雪是她的同班同学。两人趁着高考后的长假出门旅游,第一站就选了江南水乡。 游玩江南水乡,自然要逛逛古镇。 晴宜觉得,那些商业化的水乡古镇大同小异,还是要去些一般游客不常去的地方才有意思。两人在火车上得到一位资深驴友的指点,有一个名叫南亭的古镇刚开始开发,游人不多,还保留着水乡古镇原有的韵味。她俩当即问清了线路,下火车后就搭上了前往南亭镇的中巴。 此时,两人就坐在南亭镇一间名叫“花坞旅舍”的小旅店里,被突如其来的暴雨打乱了晚上的行程。 岳晴宜吃完包子,百无聊赖地打量起周围的环境。 花坞旅舍的装修是典型的水乡风格。一进店门就是前台,前台后有一扇小门通入厨房。店门右手边是一条走廊,走廊上放着几张油腻腻的餐桌。穿过走廊,有一个小小的活动厅,连接公共浴室、楼梯和一层的客房走廊。二楼则全部是客房。 南亭镇近两年才开始发展旅游,还不是热门的旅游景点。所以,旅舍里的客人并不多。 晴宜和瑶雪来的早,占了靠窗位置最好的一桌。 隔壁桌是个挺漂亮的姑娘,背着画板,应该是来小镇采风的,此时被雨困在屋内,便拿了铅笔继续涂抹白天的写生。 画画的姑娘旁边那桌,坐了一个大学男生,穿着印校徽的文化衫,正在用笔记本电脑浏览网页。但晴宜敏锐地发现,他每隔一会儿就要偷偷从屏幕上方瞅一眼那个画画的漂亮姑娘。 再旁边一桌坐着两个休闲打扮的男青年,都是二十出头的年纪,身材挺拔,气质坚定,像是军人或者运动员。两人正埋头吃面,偶尔低声交流几句。但晴宜隔得太远,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 最靠门口的一桌坐的是位温文尔雅、学者模样的老人,只叫了一壶茶,边饮边看着窗外。 然而所有这些人加在一起,也不如最里面一桌那两个油腻腻的中年男子惹人注目。 那二人都是同款的地中海式秃头,左边那个敞着衬衫,右边那个把t恤卷到了胸口,露出不相上下的啤酒大肚。两人就着一盘糟卤毛豆高谈阔论,从谈话的内容看,他们是来南亭镇考察旅游市场的。 此时,他们已经喝空了十来个啤酒瓶,吹牛的嗓门也越来越嘹亮。 晴宜默默数着,十分钟内,他俩至少提到了各自认识的八个董事长,并“谈成了”三笔金额都在千万级的生意。 晴宜毕竟是个刚走出高中校园的小女生,第一次独自出门旅行,社会上的事每一样她都觉得新鲜。这两个中年男子虽然庸俗聒噪,但听听他们离谱的吹牛,她倒也觉得有趣。 然而,那两个人又灌了三瓶啤酒后,言行越来越不像话。 “这南亭镇还是开发不够。你看,这都没什么夜生活。”衬衫男用衣襟扇着风说,“想想人家云南的丽江、大理古城,晚上一条街全是酒夜店。进去逛一圈,看中哪个姑娘,请她喝杯酒就可以带回去浪漫一晚上,啧啧……” “张总你还怕没女人啊?”t恤男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啤酒,说,“现在的姑娘都喜欢有钱、有阅历的‘大叔’。以你如今的身家,看上哪个姑娘,随便一勾手指头,还不都立马投怀送抱?” “李总又拿我开心了。”衬衫男张总面露得意,嘴上却说,“这得罚酒、罚酒!” “好、好、好,喝就喝!”t恤男李总边说边把杯子里的啤酒一饮而尽,“就当我为张总的谦虚,敬张总一杯!” 张总哈哈大笑,也把手中的酒喝完,说:“你这太会说话了!我得陪你一杯!” 李总摇摇头,说:“我这人嘴笨,只会说实话。您就是太谦虚,看不清自己的魅力,找机会试试您就知道了!现在的小姑娘呀,可开放着呢……” 两人说话间,猥琐的目光已经在餐厅里三位姑娘身上打量了一圈。 张总看见那个画画的漂亮姑娘,眼睛明显一亮。 李总心领神会,贼笑道:“试试?敢不敢?” 张总被他这么一激,哪还坐得住,当即表示:“试试就试试!” 李总大笑着连声称好。两人端起酒杯,摇摇晃晃地就走到了那个画画的漂亮姑娘桌旁。 张总一屁股坐在姑娘旁边的凳子上,嬉皮笑脸地搭讪:“美女,交个朋友呗。” 那姑娘画画时十分专注,没注意听这两人的聊天。这时,她才发觉危险,却已经被那两个中年男子堵在了座位里面。 “美女你这画得是南亭镇?画得真好!”李总看了一眼姑娘的画板,浮夸地吹捧道,“我们这位张总,是个大老板,正打算投资搞南亭镇旅游产业。你的画这么美,正好可以用来给南亭镇做旅游宣传呀!到时候你的画可就值钱了。” “怎么样?美女,来一起喝一杯,谈谈合作的事情?”张总一张油脸几乎凑到了姑娘脸上。 “不、不用了。”那姑娘往座位里面挪了挪,发现身后是墙,没有退路,只能恳求道,“我要走了,请你们让一让。” 除了那位喝茶的老者,屋里其他人都看了过来,那个男大学生甚至已经攥起了拳头。但毕竟那张总暂时还没什么出格的举动,大家都选择了观望。 “美女不要怕呀,我们又不是坏人,一起坐过去喝一杯。”李总也在旁边帮腔,“反正都是出来玩嘛!” “就是嘛,别害羞,走走。”张总说着,就准备动手拉那姑娘。 晴宜看不下去了,想了想,起身走过去,拍了拍那姑娘的肩,说:“姐姐,不好意思,请问你有吹风机吗?我出门忘带了,想借用一下。” 那姑娘也很聪明,感激地看了她一眼,赶紧答道:“有的,有的!在我房间里。走!我这就去给你拿!” 她说完,不顾形象地提起裙摆,准备跨过长凳逃出包围。 “旅店没有吹风机吗?你问前台借就行了。”李总瞪了晴宜一眼,拦住那姑娘,说,“你别管她。” “这位姐姐都答应借给我了!你们和她又不认识,不要缠着她!”晴宜毫不客气地瞪了回去。 向瑶雪也跟了过来,扶着那姑娘的胳膊,帮她从长凳上方跳了出来。 “嗨,你这小丫头!”张总显然是喝多了,听到晴宜这话,立刻一拍桌子站了起来,端着酒杯的手伸出一根指头指着晴宜,喝问道,“你有没有家教?怎么跟长辈说话的?” 晴宜也是嘴上不吃亏的主儿,冷笑道:“我家长辈里可没有流氓。” “我替你爹妈揍你信不信!”张总酒疯一撒到底,竟真的放下酒杯开始撸袖子。 花坞旅舍的老板齐墨是个三十岁左右的青年,容貌清俊,气质温文,据说还是名校博士毕业,因为厌倦了科研,才放弃高校教职来南亭镇开旅店。这时,他刚听到动静赶过来,及时上前拉住张总,劝道:“先生您别生气、别生气!年轻人说话冲,您别着急,有话咱好好说!” 张总俨然一个酒疯子,根本不听劝,一把甩开齐墨,把手中酒杯掷在地上,抬手就往晴宜脸上挥去。 晴宜没想到他会真的动手,要躲已经来不及,缩起脖子闭上了眼睛,等待这一巴掌落在脸上。 然而,张总似乎喝多了酒,腿脚不听使唤,脚下凭空打了个绊子,不仅巴掌挥空,整个人都一跤跌在地上。 “哎哟,张总!您没事!”李总赶紧去扶他。 张总这一跤跌得不轻,在地上呲牙咧嘴了好一会儿,才在李总和齐墨的搀扶下爬起来。 “真晦气!”张总一边骂,一边用阴沉的目光看了晴宜一眼。 晴宜也不怕他,用鄙夷的目光瞪回去。 不知道是不是这一摔把酒摔醒了,张总没再找晴宜的麻烦,只是说:“回房睡觉。这破地方没意思,明天赶紧走!” 齐墨目送他们走上回客房的楼梯,终于松了一口气,开始收拾地上被张总打碎的酒杯。 晴宜和瑶雪想帮忙,被他制止了。 他小心地用手捡起地上的碎片,装进垃圾桶里,捡到墙角边时,动作却突然停顿了一下。 然后,他微微抬起头,不动声色地向屋里各位客人看去。 晴宜不明所以,也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画画的姑娘惊魂刚定,正拉着她和瑶雪的手道谢。 看书的大学生正盯着她们这边,似乎在犹豫要不要过来搭话。 门口的老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旅舍。 那两个像运动员的青年也消失了一个。剩下的那个,眉目舒朗,神色沉静,正端起碗来将最后一口面汤喝干净。 第2章 浮生梦 “雨大了。”齐墨把装有碎酒杯的垃圾袋放到旅舍门外,看了看外面的天气,说,“夜路湿滑,不安全。我劝各位晚上都别出门了。” “反正出不了门,不如大家一起聊聊天。”那个大学生终于想到了一个能和画画的姑娘说上话的办法,“我看着咱们年纪都差不多,不如认识一下,后面也许还能一起活动。” 齐墨一笑,向后厨走去,说:“我去给你们沏壶茶。” “我叫郭飞,是东河大学的学生,趁着大四课少,来南亭镇玩。”那个大学生首先自我介绍道。 “我叫孙绮,是艺术学院的研究生,来南亭镇练习建筑素描的。”画画的漂亮姑娘说。 晴宜也配合地跟上:“我叫岳晴宜,她叫向瑶雪,我们是高考完出来旅游的。” 他们说完,都把目光投向了最后那个男青年。 男青年明显犹豫了一下,但还是自报家门道:“我叫关临风。” “看你这年纪,应该也是大学生?”郭飞倒是很热情,“你哪个学校的?” “哦,不是。我不是大学生。”关临风只回答了一句,又沉默下来。 好在这时候,齐墨端了一个茶托过来,发完茶杯,又一一给大家斟上茶,化解了尴尬。 他忙完,也坐到了桌旁,参与进他们的聊天。 郭飞的兴趣在孙绮,也不再强行和关临风对话,另起了一个话题说:“哎,你们来南亭玩,有没有听说过南亭镇水鬼的传说?” “水鬼?这里有水鬼呀?”瑶雪最爱听这些鬼怪故事,顿时两眼放光。 孙绮被她逗笑,也帮着追问:“什么传说?郭飞你给我们讲讲。” 她发了话,那郭飞不由打起十二分精神,拿出说书的架势,先喝口茶润了润嗓子,才说道: “我也是在网上看的。据说一百多年前,南亭镇的大户赵家,有个很美丽的女儿,因为拒绝了族长儿子的求爱,遭到报复,被诬陷说她与继父私通,最终被含冤沉塘。少女枉死之后怨气难消,变成水鬼,杀死陷害她的族长儿子,又要向不辨是非的宗族长老索命,但最终被赵家请来的专职降妖捉鬼的‘玄师’击退。后来南亭镇一直都很平静,可最近两年,关于南亭镇水鬼的传闻突然又多了起来。” “去年,有个小有名气的作家,夜里点灯乘船,去看水镇夜景。无风无浪的情况下,船突然就翻了。船夫会水,想去救作家,但他在附近的水里摸了许久,也没摸到人。镇民们听到消息赶来,沿河找了一里多地,才找到作家。但作家已经淹死了。” “这也不能说明有水鬼呀。”瑶雪有点失望,“听起来就是一起翻船事故嘛。当时天黑,船夫没救到人,尸体顺水漂远了,有什么奇怪?” “可是,镇民们找到尸体的地方,是在翻船地点的上游。”郭飞故意压低声音,以塑造出诡异的氛围。 “有点可怕。”孙绮觉得后背冒冷气了,赶紧喝了一口热茶。 “这之后,南亭又先后出了三起游客溺水的事故。虽然事故原因都是游客下水摸鱼,或是在河边玩耍时踩空落水,但有了作家的事在前,网上就有很多人议论,说这些溺水的游客,都是被水鬼拖下水的。” “就一个多月前,清明节的时候,又有个女孩子溺水身亡。这个女孩是个ser……ser,spy你们懂吗?” “就是那种穿着动漫、游戏人物的衣服拍照片的人?我们学校里也有人搞这个。”瑶雪说。 “对,就是那种。那个女孩子就是来南亭镇拍照片的。她的摄影师朋友后来在网上写了一个贴子,回忆出事时的情形。那天也是这样一个下着雨的夜晚,ser女孩挺高兴,觉得夜雨场景难得,正好可以拍一组照片,就穿起行头,和朋友打着伞、带着摄影设备来到河边。她们拍照时,也不知怎么回事,灯箱突然倒了。摄影师被灯光晃了眼。就这么一瞬间,那个女孩已经不见了” 晴宜不由问:“你讲得这么仔细,是因为这次事故有什么特殊之处吗?” “聪明!”郭飞给她竖了个大拇指,“摄影师后来导出了那天拍的相片,发现她当时被灯晃到眼睛的时候,不小心碰下了快门!也就是说,有一张照片,记录下了事发时的情景!” “照片拍到水鬼了吗?”三个女孩子都紧张起来。 “网上有这张图……”郭飞打开了笔记本电脑,飞快地敲了几个字,说,“你们来看!” 照片上的地方的确是南亭镇,晴宜和瑶雪今天还曾路过背景里的那座拱桥。照片正中有一大片光晕,光晕边缘,一个穿着日式和服的少女,正在向河中跌落。而那少女身后,竟然还有一个模糊的影子! 晴宜将照片放大,依稀看出那影子是一个长发及地的白衣女子。女子下半身浸在水里,伸出一只苍白的手抓着和服少女的脚踝。 “这是曝光原因产生的影子。”齐墨说,“要不就是ps上去的。我不相信有鬼。” “这些都有技术大牛分析过了。”郭飞点开一个摄影论坛,找出一个热门贴子,“好几位资深摄影师都说,他们知道的曝光技巧拍不出这种影子。还有人用软件试着还原这张照片,最后确定照片没有ps过的痕迹。” “高人何其多!只是这个论坛里的人没看出这照片的处理手法。”齐墨仍然不信,转眼瞥见三个姑娘认真的表情,不由笑道,“你们真的相信这世界上有鬼吗?” “以前没见过。也许能在南亭镇见到呢!”瑶雪显然觉得这事还挺刺激。 “你信吗?”齐墨突然问一直没做声的关临风。 “信。”关临风语气平静,“我也很想会会这个水鬼。” “我在这里开店八年了,从没听说过这里有什么恶鬼。”齐墨冷冷地说。 “我不知道要怎么区分鬼的善恶。在我看来,人鬼各有其道,鬼留在人间总是不好。何况,这水鬼还害过人。”关临风的语气也强硬起来。 “那也没什么好谈的了。本来有客人在,我不想动手的。”齐墨抱歉地看了晴宜等四人一眼,说,“对不住你们了。” 他话音刚落,郭飞和孙绮便先后伏倒在桌上,不省人事了。 晴宜愣了一下,也跟着趴倒了。瑶雪最后一个倒下去。 “你倒机警,一口茶也没喝。”见局外人都睡着,齐墨的态度明显放松了许多,“玄师都不保护普通人吗?你就看着他们喝茶,也不提醒?” “我知道鬼界有一种奇药,叫‘浮生梦’,人鬼服后皆昏昏入睡,醒来则会失去入睡前的一段记忆,就好像梦醒后遗忘了梦境的内容。这药对人无害,可见齐老板并不想伤害他们。”关临风边说,边轻轻晃动着手中的茶杯。 杯底如起雾般浮起一片白絮。随着茶汤的晃动,白絮的形状渐渐清晰,最后变成一片白色的花瓣,浮在翠绿的茶汤上。 “浮生缈若梦中花。听闻这浮生梦,一片花瓣的份量,可忘一日之忧。这茶里放的恰好是一日份的药量,你应该只是不想让人知道水鬼的事。”关临风将茶杯放在齐墨面前,说,“只是,听说这浮生梦之所以能让人失去记忆,全靠制药时加入的一滴孟婆汤。孟婆汤在鬼界管理极严格,因此,这‘浮生梦’在鬼界也属禁药。你到底是什么身份?” “看不出,你这么年轻,见闻倒很广博。可惜,好几位比你年长许多的玄师也曾来过南亭镇,都铩羽而归。”齐墨不答他的问题,只是拿起茶杯,握在手里,漫不经心地旋转着,“我劝你即刻离开。这里的事,不是你能管的。” 随着他的旋转,茶杯中的水如煮沸般翻滚起来,渐渐形成一个泉眼。 “我曾三次在玄师悬赏的‘白泽榜’上看到南亭镇水鬼,然而每次过不了多久,这名字便被人抹去。我原以为是玄师中有人在保护这水鬼,今天见到齐老板,才发现事情不止这么简单。”关临风语气平静,像没有看见齐墨的动作,“然而水鬼伤人,南亭镇人心惶惶,我受人所托,不得不来蹚一蹚这浑水。” “只怕你没这个本事。”齐墨冷哼一声,挥手一扬。茶杯中的水化作九颗水珠,像利箭一般从九个角度向关临风袭去。 关临风拧腰移步,避开左侧四颗水珠,右手轻扬,掷出三枚铁莲子,击碎右侧三颗水珠,同时左手抄起桌上的茶壶,挡住了最后两颗。 茶壶应声而碎。关临风反手在其中两枚碎瓷片上一弹,碎片便向齐墨的方向射了过去。 齐墨两掌相对、分开约一尺,迎向两枚碎瓷片。碎瓷片飞到他两掌间的空隙里,仿佛射入了泥胶,速度立刻减缓,徒劳地向前冲了一小段,最终悬停在他双掌之间。 齐墨见关临风站在原地没动,有些意外:“以你躲避水珠的身法,此时趁我双手齐用,想欺到我身侧进攻并不难。我原本已想好七个后招应付,但你居然停手了。你是决定接受我的建议离开南亭镇了吗?” “碎瓷片虽锋利,但你有气劲护体,被击中也不会受伤。你原本随手就能拨落这两枚瓷片,却大费周章地用气劲收住它们,是怕瓷片乱飞,会伤到屋里睡着的这几位?我身为玄师,如果反不顾伤人,趁机进攻,岂不是连鬼怪都不如。”关临风微微一笑,转身看了一眼伏在桌上的几个人,却突然变了脸色,“糟糕!那两个小姑娘跑出去了!” 齐墨闻言看去,也是一惊。 晴宜和瑶雪刚才坐的位置空空如也。 桌旁的窗户大开着,急风裹挟着寒雨灌入屋来。 第3章 白衣女子 “雨好大……”向瑶雪紧了紧领口,防止雨灌入衣服里,“我们为什么不好好在旅馆里看热闹,非要跑出来?” “不跑出来,等着被杀人灭口吗?”岳晴宜恨铁不成钢地跟她分析,“你也听到那个玄师的话了。齐墨为了不让我们知道他的秘密,能在茶水里下药。他发现我们没喝药,能放过我们吗?” “你说,齐墨也是鬼吗?”瑶雪听到这里,又来了兴致,“可是他有脚、有影子,光天化日下在旅馆进进出出都没什么事,感觉和我们人类没什么不同啊?” 晴宜对她抓重点的能力表示服气。向瑶雪是她多年的好朋友,但她不得不说,这家伙的想法很多时候都比较古怪。她决定不再跟瑶雪讨论,自己来制定下一步计划。 南亭镇只有两家旅馆。她们不能回花坞旅舍,如果想找地方睡觉,只能去另一家。但晴宜不敢这么做,因为齐墨一旦干掉关临风,来追杀她们,肯定也会先去另一家旅馆找人。 南亭镇的居民也不可靠。他们这么多年跟齐墨相安无事,说不定根本是一伙的。 最保险的自然是离开南亭镇,能跑多远跑多远。但南亭镇不是热门景点,她来时就注意到,进出小镇的公路上,车流量并不大。先不说她们两个女生深夜搭车安不安全,这么晚了有没有车都是问题。 “咱们先找个能躲雨的地方藏起来,熬过今晚再说!”晴宜做出了决定。她一边说,一边胡乱把黏在脸上的湿头发拨开,打量着周围。 南亭镇建成的年代比较早,旅游开发也刚起步,夜间道路照明原本就不好。此时又值大雨,能见度自然更差了。 瑶雪想起包里还有一个防水手电,赶紧找出来打开。 她们面前是一条狭窄的石板路。左侧是一面长长的围墙。右侧是泥土地。泥土地上长满青苔,暗绿色一直蔓延到河道旁的石阶上。 面前就一条路,两人也没什么好商量的,沿着路向前走去。 “你听到了吗?”瑶雪突然问。 晴宜放轻脚步,竖起耳朵,果然听见一个“咕嘟咕嘟”的声音从河道那边传来。她脱口而出:“在水里!” 瑶雪举起手电朝河面照去。两个女孩子同时发出一声惊呼。 水中伸出一双苍白的手臂,扒着河岸边的石阶。手臂的主人在水中浮浮沉沉,不时从水面上冒出头来,似乎在努力往岸上爬。 “有人落水了!”晴宜想跑过去救人。 瑶雪拉住了她,低声说:“不……你看她的衣服。” 晴宜定睛一看,水中那“人”穿着一身白色的古风衣裙,湿漉漉的黑发披散下来,像水草一样漂浮在河面上,头发下露出的小半张脸,白里透青,阴气森森。 她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想要尖叫,喉咙里却发不出声音。眼前这泡在水里的白衣女子,分明就是网上那张模糊照片里的水鬼! 瑶雪犹豫地问:“水鬼……应该上不了岸的?” 晴宜拼命点头。这点头与其说是同意,不如说是期望。 两人用最快的速度跑到了左侧围墙下,尽可能的远离河道。 可惜打脸转瞬即至。 那白衣水鬼没花多少工夫,就从河里爬到了岸上。她僵硬地伸手感受了一下雨水,有些茫然地抬起头,露出一张苍白美丽的脸,用无神的大眼睛在四周寻找。她看到围墙下的晴宜和瑶雪,咧嘴笑了起来。 “下雨时她能上岸!”晴宜拉起瑶雪就跑,“她发现我们了!” 两人跌跌撞撞地跑出十几米。晴宜被一块翘起的石板绊了一下,摔倒在地。 瑶雪弯腰去拉她,慌乱中回头一看,发现水鬼离她们只有两米远了!她毫不犹豫地从脖子上拽出一个红底绣着金色葫芦的符袋,伸进两根手指,拈出一张折叠得整整齐齐的符纸,在水鬼扑过来时,把符纸扔到了她的脸上。 水鬼发出一声痛呼,双手在脸上胡乱摸索,将那张符拨落在地上。 瑶雪趁机扶起晴宜,继续往前跑。 她们沿着石板路跑出几十米。左侧围墙上终于出现了一个缺口。 那缺口宽约三十厘米宽,正好能挤进一个人。围墙里面是个小院,黑灯瞎火的,看不清什么情况。缺口周围还堆放着一些垃圾。 瑶雪惊喜道:“躲这里!” “不要!如果这小院只有一个出口,水鬼把洞堵上,咱们就被瓮中捉鳖了。”晴宜抢过手电,从围墙的缺口处丢了进去,拉过瑶雪蹲在垃圾堆后。 “这能行”瑶雪刚说了三个字,就被捂住了嘴。 水鬼很快追到了这里。她看了看前方空荡荡的路,又看看围墙上的缺口,果断从缺口钻了进去。 晴宜这才小声说:“我想明白了。她是靠灯光找到咱们的。郭飞讲的故事里,作家是点着灯乘船出游时遇害,ser小姐姐遇害时带着灯箱在拍照,咱们刚才打开手电后她就出现了。” 她把耳朵凑到围墙上,听见水鬼裙摆拖地的“沙沙”声时近时远,对瑶雪比了个“走”的手势,轻手轻脚地沿着两人刚才来的路往回走去。 她不确定这水鬼的智力在什么水平。但按照一般人的想法,如果在小院里没找到她们,多半会沿着路继续往前找,而不会往回找。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 就在这时,晴宜包里的手机突然响起。平日里悦耳动听的音乐,在这时变成了催命的铃声。 两人不需要商量,拔腿就跑。晴宜边跑边掏出手机,按下“拒绝”。 水鬼闻声追了出来,转眼就到了二人身后。她打落晴宜手中的手机,抓住她的胳膊,把她往河边拖去。 手机掉在地上,来电人显示赫然着“齐老板(花坞旅舍预订)”。 水鬼的手冰冷潮湿,力气却奇大。晴宜再怎么奋力反抗也挣脱不开。瑶雪扑过来,抱住晴宜另一条胳膊,拼命往另一边拉。 晴宜发觉她俩正在渐渐滑向河边,抱着最后的希望,对瑶雪喊:“你还有那种符纸吗?” “没有了!”瑶雪急得快哭了,“没有了!白师父就给我一张!” 说话间,水鬼已经将二人拖到了河边的石阶上。 危急关头,一道金光闪过,击中水鬼的手臂。 水鬼大叫一声,放开了晴宜。 晴宜没有防备,顿时失去平衡,一跤摔在地上。她一边手脚并用地爬离河边,一边向金光飞来的方向看去。 石板小路上站着的一个高个的男青年。那青年剑眉星目,下颌微方,挺拔的鼻梁下,线条优美的嘴唇仿佛带着时刻都带着几分轻松的笑意。在这种夜黑雨急、鬼怪环伺的情况下,晴宜仍闪过一个念头:这帅哥的颜值简直不输电视上的当红小鲜肉啊。 她也认出了这个青年。他正是在花坞旅舍里跟关临风坐在一桌的那个人。看来,他也是个玄师。 帅哥玄师右手食指、中指合并,凌空写了一个“魄”字,向水鬼一指。那“魄”字化作一道金光,向水鬼面门袭去。 水鬼整个身体向旁边平平移开半米,躲开了那道金光,顺势拉起地上的晴宜,纵身朝河中跃下。 帅哥玄师右手在左臂上一扣,扯下一条铁链,大力挥出。铁链如有灵性,飞到水鬼处便在空中回转,正好圈住水鬼的右脚踝,在她入水前将她扯了回来。 晴宜半个身体都被拽到了河面上,此时虽被水鬼放开,重心却已找不回来,仍尖叫着向水中跌去。但她只摔下一半,就被一只有力的手臂接住,托回岸上。 她控制着发软的腿脚,勉强站住,抬头望去,正和接住她的人四目相对。 “抱歉,得罪。”关临风收回揽在她腰上的手,绅士地道了句歉。 晴宜还没从惊吓中回过神来。关临风已经把她交给跑过来的瑶雪,嘱咐道:“你们在这里别动。” 另一边,帅哥玄师正和水鬼打得你来我往,铁链与长发共舞,热闹非凡。 关临风这边救完人,也赶过去加入战斗。他和那帅哥玄师显然搭档已久,配合默契。帅哥玄师近身搏斗牵制水鬼,他便在外围寻找破绽,铁莲子专打水鬼要害。如此二打一,两人渐渐占了上风,眼见便要将那水鬼制服。 然而,就在此时,一道黑影腾空飞来,自上而下一脚直踢关临风面门。 关临风双臂交叉上格,挡下这一击,但也被强大的力道震的后退了一步。 黑影借力跃出,稳稳落在水鬼身前,左手抄住帅哥玄师的铁链,右手撒出一撮香灰样的东西。 香灰在空中化作六道鬼影,张牙舞爪地扑向在场的几人。 晴宜慌乱地用背包拍打着扑向她的鬼影。她手背上被那鬼影挠了两道,顿时又干又疼,如同被混着火星的香灰擦过。 关临风飞快地捏了个手决,凌空写下一个“魄”字,先打向袭击晴宜和瑶雪的鬼影。鬼影被金光击中,顿时化作一阵黑烟消散。然后,关临风才去解决自己面前的两个鬼影。 帅哥玄师看清来人,冷哼一声,说:“果然是你在护着这水鬼!” 挡在水鬼身前的,正是花坞旅舍的老板齐墨。 齐墨表情冷峻,毫不客气地下令:“你们立刻离开南亭镇。不然的话,我再出手就不会留情了!” 帅哥玄师正要发作,却被关临风拦下。 关临风沉声道:“可以,我们出镇。但这两个女孩子我要带走。” 齐墨对此并无异议,甚至都没看晴宜和瑶雪,说:“不要再让我看到你们四人中的任何一个。” 晴宜有些傻眼。半夜三更,花季少女跟着两个刚认识的社会男青年去荒郊野外,感觉上实在很像法制节目的开头…… 但如果要在鬼片炮灰和法制节目受害人当中选择一个,她还是选择法制节目! 第4章 破屋夜话 晴宜怀疑,自己可能真的要上法制节目了。 她发现,那两个男玄师带她们走的,并不镇外的公路,而是通往荒郊野岭的小路。 她庆幸自己捡回了手机,想偷偷发个求助消息,却发现手机根本没信号。 瑶雪却丝毫没感觉到危险,一路左顾右盼,还贴心地用手电给大家照着路,活像个带路的汉奸。 晴宜觉得关临风看起来比那帅哥玄师好说话一些,试着跟他搭话:“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找个地方避雨。”关临风和气地说,“小心脚下。” 天黑雨大,郊外的土路到处是泥泞和水坑,十分难走。 晴宜崴了两次脚以后,明智地判断出,眼下最重要的是专心看路,其他可以等他们到了地方再说。 走了快一个小时后,他们终于在树林间看见一座小破房子。 “就是这个!”帅哥玄师说,“我刚才路过这里时,记得有一座小房子的。” 他说着,拿过瑶雪的手电,带头走了进去。 这座土房子应该已经废弃很久了,门窗都只剩下洞口,房顶处处漏水,屋内大部分的地面也都浸了雨,全是泥泞。好在,靠近左边屋角的一片地方没有漏雨,相对干燥,可以用来休息。 帅哥玄师和关临风吹了吹地上的土,直接席地坐下。 晴宜想了想,从包里掏出一包纸巾,分给堆雪两张,再自己掏出两张,仔细将纸巾展开,平平整整地在地上铺好,才小心翼翼地坐下。 帅哥玄师“噗嗤”笑出了声,说:“你们身上都这么多泥了,还嫌弃地板脏?” 瑶雪认真地说:“直接坐的话,身上的泥不是更多了吗?” 这话非常有道理。帅哥玄师张了张嘴,竟然没接上话。 晴宜打量着他和关临风,问:“你们都是玄师吗?” “……是啊,你刚才不是都看到了吗?”帅哥玄师承认了,但有些惊讶,“普通人里知道玄师的可不多。” 晴宜一指关临风,诚实地说:“刚才在旅店里听他说的。” 关临风看见同伴投来探寻的目光,叹了口气,把花坞旅舍发生的事给他讲了一遍。 帅哥玄师听完,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说:“活该你们两个遇险!知道这镇上闹水鬼,不在旅馆抱紧关临风的大腿,居然还往外跑,怎么想的?” 晴宜辩解道:“刚才那旅馆里,又是下迷药又是打架的,我们只是想赶紧逃离是非之地嘛……” “于是就从虎口逃进狼窝了?”帅哥玄师取笑道。 “我哪知道出门就能遇上水鬼呀……”晴宜涨红了脸,小声说。现在回头看,当时她们跑出花坞旅舍,确实是一个愚蠢的决定。 “这事也怪我。”关临风带着点歉意替她解围:“当时齐墨在茶里下药,我想着,她们喝下那浮生梦,睡梦中看不见鬼怪作祟,就不必担惊受怕,便没有说破茶有问题。想来,她们是因为这一点,才觉得无法信任我。” 帅哥玄师奇道:“你没拦着,她们怎么知道茶里有问题的?” “我闻出来的!”瑶雪开心地说。 “闻出来?”帅哥玄师将信将疑,“虽说这浮生梦,以溶在酒里最佳,但混在茶里,也只有一股极弱的花香而已。除非知道此药的人有心辨别,一般人根本无法从茶香中分辨出这一点气味。你是以前就知道这种药吗?” “不知道。”瑶雪眨眨眼,一脸天真,“我就是问到有一股奇怪的香气,和茶香混不到一起,就知道是茶里有其他东西了。” 晴宜也帮腔道:“瑶雪的感觉比常人敏锐,鼻子格外好。我们小学时,有一天发课间加餐,瑶雪闻了闻就跟我说味道不对,让我别吃。后来,那天果然是食品公司误把过期处理的点心装错了箱子送到了学校,全班同学吃完都食物中毒了,就我俩逃过一劫。” 关临风和帅哥玄师都啧啧称奇。帅哥玄师表示:“这都快赶上警犬了。” 瑶雪警惕道:“你这是夸奖?听起来怪怪的。” “是夸奖,是夸奖!”帅哥玄师笑着说,“还没自我介绍过?我叫雷阳。” “你好你好!”瑶雪显然对玄师的专业技能更感兴趣,连珠炮一般问道,“刚才你打水鬼的那个‘魄’字是法术吗?所有玄师都会吗?是只有玄师才能用吗?” “呃……算是。”雷阳挠挠头,说,“我们一般不叫法术,叫玄术。这个说起来就复杂了。首先,一个人能不能施展玄术,要看他的‘玄性’,也就是操纵玄术的能力。一个人玄性的高低大多是天生的,和他的生辰八字、出生地点、先天遗传等因素有关,后天如果没有特别的际遇,修行所能提高的程度十分有限。玄师后天的修炼,则主要是以先天之元气为本,以特殊的吐纳引导之法,收纳水谷之精气、自然之清气化为己用,修炼‘玄气’,将玄气灌注到肌肉、骨骼,可以强健身体,也可以更好地控制身体运动。玄气的用法有很多,因此每个玄师特长不同,比如我力量强大,而临风长于速度。玄气修炼得越强,能做的事就越多。唯独施展玄术的时候,虽然也是以玄气为动力,但玄术的效果和威力则是玄性决定的。” 瑶雪听得两眼发光,就差掏出小本做笔记了,追问道:“那你们厉害吗?” 面对这个问题,雷阳毫不犹豫地表示“当然”。关临风却是谦虚地笑笑,说:“还好。如果你是问玄术这方面,我们俩玄性只能算普通,因此玄术上的修为马马虎虎,平时与鬼怪对阵时还是用打的居多。” “也能教教我怎么修炼玄气吗?”瑶雪充满期待地问。 雷阳和关临风交换了一个眼神,笑道:“学费可是很贵的,怕你们付不起。” 瑶雪本想追问“要多少钱”,却被晴宜拉住了。 晴宜听出他这是婉拒的意思,觉得再追问双方都尴尬,于是转移话题道:“你们是为了对付水鬼来南亭镇的?那你们接下来打算怎么办呢?” “问他。”雷阳一指关临风,说,“我也想问呢。临风,刚才咱们干嘛不打啊?为什么这么痛快就听齐墨的话离开了?” 晴宜想起来,关临风刚才坚持要带她和瑶雪一起离开,一时又感动又内疚,说:“是因为我们?还没跟你说谢谢呢。如果是因为我们耽误了你们的事情,我很抱歉……” “不怪你们。”关临风微笑道,“也是因为齐墨确实厉害。我跟他交过手,他如果实力全开,我跟雷阳打不过。” “得了,明明就是为了她们两个小姑娘。”雷阳懒洋洋地戳穿他,“打不过的你就不打了?九命猫妖是被哪个不要命的打死的?” “多少年了,有完没完了。”关临风没好气地说,“说点正经的,你刚才跟那位玄师前辈打过招呼了吗?怎么样?” “玄师前辈?”瑶雪听说有更厉害的玄师,立刻来了精神。 “你们刚才见过的。在花坞旅舍,那个坐在靠门桌子上、自己喝茶的老人。”关临风解释道,“我和雷阳看出他也是玄师。如果是玄师界的前辈,这时候来南亭镇,很可能也是冲水鬼来的。我们总要先打个招呼,免得回头大家抢生意。” 雷阳接口道:“所以他离开旅店的时候,我也跟出去了。我一路跟着他到了镇外的西山脚下,见到一位衣着朴素、山民模样的人来接他。我听到了他们的对话。那老人的确是位玄师前辈,山民则是住在西山中的一位隐士。那位前辈这次来南亭镇不是捉水鬼,而是专程来看望那隐士的。我想着大家没有利益冲突,也就没有去打扰。” “齐墨这么难对付,不是正好可以请前辈出手相助吗?”瑶雪兴奋地建议。 雷阳无语,问:“你就是想认识下厉害玄师,满足好奇心?” “你们不是玄师,别掺和这事了,挺危险的。”关临风劝道,“明天一早,我们送你们去火车站,你们赶紧回家。” “我们……”晴宜犹豫地说,“我们的行李还在花坞旅舍。其实不要了也没关系……” “不用!我帮你们拿回来。”雷阳打断了她,说,“我们两个玄师在这里,如果让你们被那个齐墨吓得行李都不要,也太窝囊了。” 关临风想了想,说:“既然要带着她们,那咱们还是稳妥点好。还是去拜访下那位玄师前辈,看他能不能帮把手。” “所以他现在住在那位山中隐士那里吗?”瑶雪听到他这么说,第一个激动起来。 “是啊,我听那隐士说要跟他联席夜话的。”雷阳说。 晴宜站起身,走到窗边向外看。不知什么时候,雨已经停了。 她又看了看身后到处是水的破屋,提议道:“这屋里太潮了,也睡不了觉。不如,咱们现在就去西山找哪位玄师前辈?” 第5章 高人的试炼(上) 西山位于南亭镇西郊,距小镇仅十几里地。 这座山尚没有旅游开发,但平时常有镇民入山挖笋、挖蘑菇,早已踩出了数条上山的小路。不过,外来者很难知道这些小路都通向哪里。 晴宜站在山脚下,很怀疑他们真的能在这么大的山林里找到一位隐士。 两位玄师显然是常年在外行走,社会经验远比她丰富。他们先找到山脚下护林员住的小屋。雷阳出马,靠两瓶饮料和一点钱就问出了山中隐士的具体位置。 此时已经是后半夜了。晴宜和瑶雪均是一夜未眠,又和水鬼一番争斗,加上长途跋涉,早已疲惫不堪。护林员见状,又热心地给他们冲了速溶咖啡和泡面。四人匆匆补充了体力,便向山上走去。 隐士居住的地方十分隐秘。 四人沿小路行至山腰处,就不得不转入树林中继续行走,一路披荆斩棘,终于找到了护林员说的那处山洞。 那山洞门口的山势较为平缓,形成了一块小平台。这处平整的地面明显经过人工开恳,土壤肥沃,整整齐齐地种着蔬菜。 山洞口被改造成了一扇门。两块厚实的木头门板掩住洞口。右边的门板上还悬挂着一个已经泛起绿色的铜铃铛。 四人在菜地边停了下来。关临风和雷阳小声商量着,是不是等到早上再去敲门比较好,以及见到那位玄师前辈后要怎么说明来意。 晴宜插不上话,自顾自地打量着周围的风景。 就在她看向那门上的铜铃铛时,铃铛突然无风自响,“锭”的敲了一声。 随后,两块木头板门竟缓缓地自动打开了。 关临风示意其他几人站在原地别动,向着洞口的方向微微致意,高声说:“请问山洞中的是玄师界的前辈吗?深夜贸然登门,十分失礼。我们遇到了一些困难,想来请教前辈。打扰之处,请您原谅。” 洞中无人答话。 关临风还在思考,就看见身旁的晴宜已经抬脚向洞口走去。他自然不能让晴宜打头阵,赶紧拉住她。 晴宜神情恍惚,眼神空虚,怔怔地盯着那洞口,似乎只有躯壳还站在这里,魂魄已被吸到洞底不知名的深处。 “有问题!别看。”关临风伸手遮住晴宜的眼睛,不让她继续看那洞口。 不料晴宜一把推开他的手,悍然从菜地上踏过,三步并作两步向那个吉凶未卜的洞口走去。 其他三人怕她有失,也赶紧跟了上去。 门内是一个几平米见方的小山洞,左右又各有一个洞口,俨然是“两室一厅”的格局。“客厅”墙角边放着水缸、簸箕等生活用具,正中有一张木头桌子,上面摆着一个点了蜡的烛台和一套茶艺器具。 他们先前在花坞旅舍见过的那位老人,正坐在桌旁摆弄茶具。 他将水煮沸,烫过杯,待水稍凉后,把水注入一个黑色瓷杯,又用茶匙从旁边一个小罐中取了一勺茶叶投入杯中,然后将杯子递到了晴宜面前。 黑瓷杯颜色深,更衬得茶汤翠绿澄澈。杯底的茶叶芽叶相抱,如初绽的花蕾。 晴宜乖巧地接过茶杯,放在唇边呷了一口。 关临风想要阻止,已来不及。老人已经斟好第二杯茶,向他递来。 这老人是玄师前辈,容貌慈祥,也未露出任何要伤害他们的意思。可老人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煮茶,就让他感到一种莫名的压力。石洞内的昏暗和寂静,仿佛带着一种魅惑的力量,让他觉得内心空空。那种感觉,仿佛世界忽然于此寂灭,万物化作劫灰,他如一粒芥子在永恒的虚无中浮沉,只有面前这老人递来一杯茶,是这无依世界中唯一的救赎。 但这救赎让关临风非常不安。他总感觉那种高高在上的压力,是混合了慈悲和威慑的,好像如果他不肯饮下这杯茶,那慈祥的救主就会立刻化作金刚怒目,口喷烈火,将他和这世界一并烧作飞灰。 雷阳上前想夺过晴宜手中的茶。老人目光扫过来,转而将手中的茶杯向他送去。 世界历劫。苍生涂炭。老人宝相庄严,满目悲悯,正邀他同饮一杯茶,共同拯救生灵于水火。 雷阳只觉心头一热,顿时控制不住自己,也接过茶杯来,不顾烫口,一饮而尽。 老人改把第二杯茶递给雷阳,便给了关临风一个喘息的时机。 关临风感到那股无形的压力暂时减轻,头脑恢复了三分清明。这老人竟有这样强大的力量!这是精神力量的对抗,他不能屈服。雷阳已经中招,他不能再接这茶,否则万一这茶有问题,他们就是全军覆没。 老人逼退雷阳,又沏了第三杯茶,再次递给关临风。 山中洞天,同道前辈,这老人不过是请他喝一杯茶……世事如此险恶,人心又多是算计。他一己之力能对抗些什么,又能保护些什么?不如和其他人一样,饮了这一杯茶,把一切都放下。 关临风的手微微颤抖,接过茶杯。 可不是什么事都能说放就放下的。有些事,已经在心里生了根,拔出来会连血带肉地疼。他放不下,不能放下。他不能喝,不能屈服! 他猛地把茶杯放回桌上。杯中一半的茶水都溅了出来。 老人摇摇头,温煦一笑。 整个石厅都如沐浴在春风里。只有关临风立在那里,倔强如一根不肯被感化的刺。 “何必如此?”老人开了口,声音古朴悠长,仿佛在千万年的时光中悠悠打了个转,才旋回这一方洞天里。 关临风如遭重击,控制不住地后退两步,只觉体内气息翻滚,难受异常。 “你怎么了?”瑶雪看了他一眼,问。 关临风一时说不出话来,只能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事,同时默默催动玄气来平复体内的气息。 却见瑶雪走上前,拿起关临风放下的茶杯,放在鼻子前嗅了嗅,问那老人:“我可以喝吗?” 老人的目光微微惊诧,点了点头。随着他这一点头,周围无形的压力顿如春阳化雪,消逝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