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胜利前进》 第一章 新兵上战场 “轰!轰!轰……” 炮弹呼啸而来,倾泻在阵地上,掀起一片片尘土飞扬。 首次上战场张青山觉得天塌地陷,惊惧的缩卷着身体,双手死死地抱头,双目紧闭,牙关打颤……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直到脸上猛地传来一片炙热感,下意识的一摸,一看,满手鲜血。顺着指尖看去,却见同是新兵的孟德江斜躺在两米外,扭着头,脖子上有一道十多厘米长的口子,随着他身体每抽搐一次,鲜血就从那道血盆大口里喷出一次…… 第一次见识到战争残酷的张青山双眸陡然睁大,惊恐瞬间占满了眼神。手脚并用的向后倒爬着,张嘴就要惊叫,脑袋上却被人重重地拍了一巴掌。 “炮弹停了,敌人要进攻了,你乱爬什么?” 张青山右手指着孟德江,扭头对班长惊叫:“他……他……” “他什么他?给老子准备战斗!”久经阵仗的班长黄德宝看了眼孟德江的遗体,眼神一沉,随即一把抓住张青山的衣领提了过来,恶狠狠地喝道:“再敢乱吼乱叫,老子毙了你。” 不怪黄德宝这么生气,三连一共一百一十七人,却有四十人是首次上战场,要让张青山这么不知轻重的把话喊出来,影响军心,后果十分严重。 被黄德宝厉声一喝,张青山心头反而不那么害怕,只是他的眼角始终扫着那片鲜血,鲜红而刺眼! “打!” “砰!砰!砰……” “哒!哒!哒……” “轰!轰!轰……” 待敌人离阵地不到五十米时,一声令下,刹那间,枪炮声大作,惊醒了张青山,赶紧端枪瞄准。也就是在这刹那,枪让张青山感到了一点安稳。 黄德宝见别的新兵要么吓的要么不敢开枪,要么就是慌乱开枪,可身边这个二十岁的新兵张青山,被自己一吼,反而有点老兵样的并不急于开枪,显然是个好苗子,便暗中留心观察着。 “砰!” 一声枪响,冲在前面的一个湘军士兵应声倒下。 “好枪法。”班长扭头对张青山笑着鼓励了一句后问道:“在哪学的?” “我家以前是猎户。” “好好打,回头我请你喝酒。” 被班长一表扬,张青山大受鼓舞,心头对战争的恐惧更淡了。边拉枪栓边向敌群看去,一眼就发现有个国民党军官的冲锋队伍中躲躲闪闪,张青山的心思活泛了点:要是能把敌人的这个军官打死,功劳岂不是更大? 拉枪栓,瞄准。 这么点距离,张青山自信指哪打哪,可目标战场经验丰富,虽然身处最前面的冲锋队伍中,挥舞着小手枪,大声鼓舞着手下冲锋,自己却始终猫腰躲在人群后面,让张青山几次想扣动扳机,都硬生生地止住——每个新兵就只给了三发子弹,两颗手榴弹,张青山舍不得浪费掉。 可张青山的倔脾气上头,非要打死对方不可,便一直等待着。 要不说,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 目标抬头向这边看了眼,又扭头边对身后的人大吼着什么,还挥舞着枪向前压。张青山的枪口一直在目标的周围转悠,一见对方这次没有及时缩回去,毫不犹豫的扣动扳机! “砰!” 敌人的后脑勺魔幻般的出现一个小洞,应声扑倒,却在空中留下一道绚丽的殷红。 “打中了!打……” “趴下!” 张青山大喜之下,居然要直起身体庆贺,被班长黄德宝眼疾手快的一把压住,耳中传来几声子弹头射入泥土时的“啾啾”声。 一把将张青山拉了过来,怒目圆睁,神情严肃的有些吓人,咆哮道:“你个新兵蛋子,想死就给老子死远点!” “班长,我把那个白狗子的军官打死了。” “好!打的……” 话还没说完,又一把压住张青山的头,再次躲过一排子弹后,看了眼周围,黄德宝边掏手榴弹边对张青山道:“青山,要冲锋了,快拿手榴弹出来……等下你一定要紧跟在我后面。” “是!” 张青山在新兵营受训时就知道:红军武器弹药少,得先把敌人引近,打几枪后就扔手榴弹,趁着手榴弹爆炸中敌人惊慌躲避时,发起冲锋,就靠‘狭路相逢勇者胜’的气势打垮敌人,不给敌人喘息之机。 果不其然,有意放敌人冲到阵地前三十米左右时,众人纷纷扔手榴弹,紧接着冲锋号响起,众人大叫着“冲呀!”、“杀啊!”、“缴枪不杀”之类的口号,如猛虎下山的冲过去。 ‘无湘不成军’!这话确实名不虚传。 以往,红军靠着这种‘短、快、勇’的打法,国军很少敢跟红军拼刺刀,往往都是慌乱的转身开溜。可眼前这支湘军不仅没有撤退,反而“哇哇”高叫着跟红军对冲。 两股‘洪流’惊涛拍岸般的撞击在一起,刹那间,刀枪撞击声和喊杀声响彻整个山头,惨烈的厮杀声不绝于耳。 看见班长把枪一背,抽出大刀就大叫着冲出阵地,张青山紧握着上了刺刀的汉阳造跟着班长冲锋。说实话,冲锋的时候,张青山没一点害怕——关键是时间不允许他多想,而战场气氛也让他热血沸腾。可看到班长一刀捅进一个敌人身体,抽出大刀时带起了一大片鲜血如刺破皮球的水囊一般喷出,他的眼睛都直了,骇然之下,握枪的手都在微微颤抖,只是寻求保护的本能让他紧跟在班长后面,根本就没了先前冲锋时的勇气。 “啪!” 张青山被一具尸体绊倒,一颗子弹从他头顶飞过,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见右边有个敌人端着枪,呲着满口黄牙,目露凶光,高叫着向自己胸口刺来。 张青山吓了一跳,慌乱的举枪一挡,再往右边一推,将对方的刺刀推开。紧接着,他居然放弃自己的枪,反而一把抓住对方的枪身。对方抽了两下没抽回枪,也急了,大吼一声,一脚踩向张青山的头…… 千钧一发之际,却见刀光一闪,这个白军的脑袋飞起。原来是黄德宝转身杀了回来。 这个敌人的脑袋被砍飞,尸体向前倒去,正好倒在张青山的腰间,断头处喷涌出的血水沾染了张青山一身。说来也怪,张青山被这血水接连喷带洒之下,反而不害怕了。摸了把脸上的鲜血,抬头看向班长,居然咧嘴笑道:“班长,这刺刀捅人跟娘们似的没劲,要不,我俩换换?” “跟紧我。”黄德宝把大刀往张青山的脚边一插,抓起地上的长枪转身就走。张青山抽出大刀,屁颠屁颠地跟在班长身后去杀敌。 黄德宝大刀使的利索,刺刀也玩的厉害,而张青山拿着大刀从旁协助,还真是配合紧密:往往都是站在前面的黄德宝跟敌人拼刺刀时,张青山从旁跳出劈砍,迫使敌人抵挡,这时,黄德宝猛不丁的一个直刺,一般都能送敌人见阎王。 要不说让新兵变成老兵最快的捷径就是战场!两人合作一连杀了五六个敌人,感觉配合的越来越默契,张青山也渐渐适应了战场的铁血,胆量也是越来越大。猛不丁的见十多米外有个敌人居然扛着一挺马克式新水机关枪往山下逃跑,他大喜的对班长叫了声“班长,那有机关枪,我去抢过来。”撒丫子就追了过去。 一个扛着机关枪,一个提着大刀,眨眼间,张青山就追到了对方身后…… 第二章 埋藏重机枪 “站住!再跑老子就宰了你!” 对方立马转身,顺手抽出盒子炮。 张青山一看,借着冲势,扬起大刀投了过去。 对方躲避不及,身体一挺,低头看了眼插在腹部的大刀,又看了眼跑过来的张青山,仰头倒下后,嘴角喷血,全身抽搐。 从对方手里捡起那把盒子炮,顺手往腰间一插,再一脚踩在他的胸口上,抽出大刀,不管不顾的一把抱起机关枪一看,嘿!不仅是新的,还有一百多发子弹了。 兴奋的亲了口机关枪,激动的站起来,一转身,他纠结了:扛着这笨重的机关枪在肉搏战场上行走,无异于自杀。但没缴获也就算了,既然都缴获了再要丢弃不管,绝不可能。 四下一打量,见几米外有个小凹槽,赶紧跑过去把机关枪轻轻地放进凹槽。想了想,又解下衣服盖在上面,然后捧起枯枝烂叶和泥土洒上去。跟做贼似的,边洒边四下乱瞄,深恐被人惦记上……事实上,绝对不止一个人发现了他的行为,但这个时候就算有人惦记也白搭:乱糟糟一片中,厮杀都还忙不过来了,谁还能跟这个新兵蛋子一样,只要机关枪不要命。 埋藏好,抓起脚边的大刀起身就要寻找敌人厮杀。结果,他运气不错,还没等他找到对手,敌军败退,红军趁势追杀下去。 你们再怎么追杀敌人,也没我缴获的大,还是守好机关枪为重……恩!田寡妇,你等着,回头看老子怎么用这机关枪把你突突了。带着这个想法,张青山回到机关枪埋藏点,把大刀往地上一插,一屁股坐到地上,守着身后埋机关枪的小土坡,眼睁睁地看着战友们追下山去。 “这位同志,快让我看看你伤到哪了?” 就在他幻想着田寡妇在机关枪的威胁下跪地求饶的威风场面,而咧嘴傻笑时,耳边猛不丁传来一个急促的声音。扭头一看,一个女医务兵提着药箱边跑过来边问,她身后还带着两个提着担架的年轻妇女。 此时的张青山,赤着上身,虽然身上只有几片血迹,可他满脑袋都是淤血,有的开始郁结,有的正如珠串般从发梢处滴落,加上他一动不动的低头坐在地上,任谁看了都会以为他头部受了重伤。 没等他开口,那个女医务兵就蹲在他身边,边摸向他的头边担忧的问道:“只是脑袋受伤吗?还有哪儿疼……” 一连问了五六个问题,在他头上也没发现伤口,女医务兵急了,吩咐那两个妇女:“从外面看不出来,有可能是脑袋受到了重击……快用担架把他抬到山顶,请秦大夫好好看看。” “我没受伤!”真是的,不就是见你漂亮而看的有点花眼,你就认为我受伤到要用担架抬? “没受伤?”女医务兵怒眼圆睁的看着他,问道:“那你怎么满脑袋是血?” “这是我跟白狗子拼大刀时,他们的血溅到我脑袋上的。” “真的?” “恩!” 那女医务兵羞愤难当,满脸通红的在张青山右脚背上狠狠地踩了脚,气鼓鼓地扬长而去。那两个抬担架的妇女则抿着嘴,笑眯眯地打趣:“没受伤你不早说,害的我们杨大夫差点诊断错误。活该!” 张青山抱着右脚,痛的龇牙咧嘴:还是阿爸说得对,越漂亮的女人越不能招惹。 接下来,张青山受到了无数的白眼和撇嘴:别人都忙着打扫战场、抢救伤员之类的事,就只有他傻愣愣地坐在地上。要不是看他满脑袋是血,像个重伤员,否则,早就有人上前质问他了。可张青山不仅毫不在乎,反而昂首四顾,一副‘我受伤我骄傲’的显摆样。 见黄德宝带着几个同班的战士跑回来,张青山大喜过望的站起来向他们跑去,可刚跑了两步,回头看看,又走了回来。 “青山,伤到哪儿了没有?” “没有。” 黄德宝看了看,确定他没受伤才拍了下他的肩膀:“没伤到就好。” 副班长李国威左右扫了眼,贼贼地笑道:“青山,听说你缴获了一挺重机枪,在哪?” “我把它藏在这儿了。” 战友们围了过来,边摸着枪边称赞张青山厉害,张青山激动的满脸放光,一个劲地傻笑。黄德宝比他还高兴:“那是,老子带的兵,各个都是英雄好汉。要出了孬种,老子先一巴掌拍死他,免得丢人现眼。哈!哈……” “老李,给张青山同志记上:杀敌四人,缴获马克式新水重机枪一挺……”说到这儿,从张青山腰间抽出那把盒子炮,一看,对张青山沉声道:“连保险都不关,你小子也不怕绝后呀?”见张青山有点不好意思的摸了下头,他回头对李国威继续道:“还有驳壳枪一把。” “好了,老李,你带同志们去帮忙打扫战场,我跟青山说几句话。” “好!”李国威把笔和本子收好,瞄了眼重机枪:“你俩可得看好这宝贝,千万别让人虎口夺食了。” “放心,能从我黄德宝嘴里夺食的人,还在娘胎里睡觉了。” 等战友们去打扫战场后,黄德宝高兴的拍了着张青山的肩膀,表扬道:“第一次上战场就有这样优秀的表现,小子,别说我,就是全团恐怕也没几个。这不仅是运气,更是你的能力,好好干,多为全班争光。” “是!” 两人席地而坐,见黄德宝抽出包沾了点血的烟,递给自己一根,张青山赶紧把机关枪放在双腿上,双手接过烟——班长是老红军,别看他外表粗狂,可全班都知道,班长是骄傲到了骨子里,而他承认你是条汉子,可以当他手下的唯一方式就是给你装烟并帮你点烟。 点燃后,美滋滋地吸了口,张青山才问道:“班长,我们的工事刚才被炸毁了那么多,不修了么?” “不修了。回来的时候,接到命令:这次阻击战到此结束,部队休息一下后就回驻地。” 张青山点点头,沉吟了一下,看着眼前萧瑟的战后惨景,语气也有点低沉:“班长,我们这次伤亡很大吧?” “我们一营负责侧翼伏击,还算好的。我回来的时候,听人说,负责正面阻击敌人的二营和三营,虽然打退了敌人三次进攻,可自身伤亡一两百人……唉~!” 受到眼前惨景的影响,两人的谈性都有点低了,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张青山还在心头寻思着:该怎么跟班长说,才能让班长带着这挺机关枪,跟我一起去找黑寡妇报仇呢? “黄德宝!” 第三章 肯定战功 “黄德宝!” 听见身后有人叫班长的名字,两人齐齐扭头看去,见连长张国志带着几个人走来,两人赶紧起身敬礼。 有意思的是,哪怕到了这个时候,张青山也没放下重机枪的意思,居然左手努力夹抱着重机枪,右手敬礼,显得有点不伦不类。 “别人都在忙着打扫战场,你却坐在这里当官老爷,抽烟聊天……咦~!”说着说着,张国志注意到了张青山手里的机关枪,立马就忘记继续教训黄德宝了。砸吧一下嘴,上前一步,从张青山手里接过机关枪,摸了摸,又掂量了一下,喜道:“啧!啧!还是新的。” 旋即又疑惑的斜视着黄德宝:“该不会是你又从别人那儿骗来的吧?” “连长,你说我可以,但你这么说我的兵可就不对了。”黄德宝大咧咧地地顶了句后,左手按在张青山的肩膀上,道:“这是我们班的新战士张青山同志。这挺机关枪就是他提着大刀,历经千辛万苦,冲破重重阻碍……从白狗子手里血拼下来的。你怎么能说是骗来的了?太打击战士们的积极性了。” 吹嘘了一大堆,得到的就一个字——“滚!” “这真是你亲自从敌人手里缴获的?”张国志太了解黄德宝这个老部下了:大错不犯,小错不断。要不是他的这些小错误,怎么也该是个排长了。上次,同样是在打扫战场时,黄德宝从二连一个新兵那里忽悠来一挺轻机枪报了上来,结果,害的他不得不亲自去给二连连长道歉,丢了好大的面子。这次,为了不再被黄德宝忽悠,还是谨慎点的好。 张青山可没有黄德宝的胆量和资历,指着不远处那具尸体,正色道:“报告连长,是我亲手从那个白狗子手里缴获的。” “太好了。”说着,对黄德宝吩咐:“这样的好苗子,你可要给我带好了。要是让我发现你把他带的跟你一样没大没小,看我怎么收拾你。” “不就是一个误会嘛,你都是连长了,可不能这么小肚鸡肠……你是领导,不能踢人……连长我错了还不行么?” “踢别人是犯错误,踢你,哼!不经常给你两脚,你的尾巴能翘到天上去。”张国志收回脚,把重机枪还给张青山,瞪了眼几米外正准备开溜的黄德宝,对刚来到身边的李国威说:“把你们班的军功薄给我看看。” “好样的。”翻看了一下,张国志拍着张青山的肩膀笑道:“小张,好好干,回去后我亲自到团部给你请功。” “谢谢连长。” 不久,部队集合出发,于第二天清晨,回到湖南省湘西州龙山县招头寨镇驻地,休整三天。而马克式重机枪也变成了捷克式轻机枪,外带五百发轻机枪子弹。就这,全连都笑了,因为这是全连唯一的一挺机关枪。只有不当家不知柴米贵的张青山撅着嘴,一脸哭丧的抱怨着:“马克式变成了捷克式,高兴个屁……” 一觉睡到中午,睁眼就见副班长李国威坐在床头边,哼着小曲,用一块小油布擦拭着机枪的枪管,他的身前还有由几个弹药箱拼凑成的小桌,上面摆放着被拆卸成七零八落的轻机枪零件。 “醒了?” “恩!”张青山应了声,穿好衣服,叠好打满补丁的薄被子,站在李国威的身边,默默地看着他擦枪。 “别傻站着,去洗漱一下,到炊事班弄点吃的。吃完后快回来,我跟你说点正事。” 不到半个小时,张青山又回到营房。 “谢了。” 屁股都还没贴到床头,就听李国威这没头没脑的一句道谢,愕然之中,张青山很是疑惑的问道:“副班长,你谢我?” “当然要谢你。”李国威放下油布,闻了闻枪管,眯着眼,露出满足的笑容后,边组装轻机枪边扭头对张青山笑道:“我们三连已经有28天没有机关枪了,现在,因为你小子争气,让我们三连又有了轻机枪,而且还是由我们班使用,所以,我这一声谢,不仅代表我个人和班里,还代表三连所有同志。” 说到这儿,他把刚组装好的轻机枪放到张青山手上:“感受一下,是不是很想开几枪?” 张青山见李国威一边扭头对自己说话,一般极为熟练的飞速组装完成,看的他是眼花缭乱,目瞪口呆,羡慕极了,心头早把‘马克式变成捷克式’的不快抛到脑后,抱着轻机枪,看了看,摸了摸,抬头笑呵呵地对李国威点头。 “美不死你!”抓起枪,拉了下枪栓,扣动扳机,听了声空响后,满意的笑了。再次把枪递给张青山时,却带着狼大叔骗小姑娘的邪恶笑容:“我看你小子是个人才,怎么样,想不想跟我学打机枪?” “副班长,这用学?我看他们都是端着机关枪只要扣动扳机扫射就行了。” 万万没想到得到这么个答案的李国威足足愣了三秒,一把抢过轻机枪,怒道:“你以为机枪手是人人都能当的?端起枪就扫射?哼!到时候,不把你身边的战友全突突了,就算你小子有本事。” 见张青山有些不相信的看过来,李国威轻蔑的看着他:“你知道什么是三发点射?什么是游动点射?知道固定扫射和游动扫射的区别么……” 一大串的专业术语,让张青山如同听天书,不过,他也不笨,立马就明白自己刚才有多无知。 见张青山老老实实地摇头,李国威觉得找回了面子,小声问道:“给个痛快话,想不想学?” “想!” 接下来,李国威开始传授教张青山,从轻机枪的构造到三发点射…… “成了,成了,哈!哈!” 两人齐齐扭头看去,见班长边拍着手里的一张纸边大喜的说:“青山,你小子不仅荣获二等功,而且,团里决定在明天举行表彰大会上,由你小子代表所有新战士,当着全团同志的面发表感言。” “啊~!” “啊什么啊,这可是天大的好事……你小子这是什么表情?” “可……可我一想到站在台上,给那么多人说话,我这心里就慌的厉害。” “没事。”黄德宝很有经验的笑道:“我教你个乖:你先准备好发言稿,到时候,你别看下面,只要照着稿子念就成了。” 李国威也故意绷着脸,沉声道:“你要把这事当成政治任务来完成,否则,丢的不是你一个人的脸,而是全班,甚至是全连的脸。” 张青山的头更低了,音量也更小了:“可我不识字,自己的名字都还是在新兵训练时学的,以前都是戳手指印。” “啧!”副班长砸吧一下嘴,沉吟了一下,道:“那这样,你现在就把你想说的,跟我和班长说说。” “我该说什么?” “就说你参加红军前的生活经历和参加红军后的感受。” …… 当张青山勉强大致说完自己的经历和感受时,门外传来了连长的吼声:“一营三连的,一分钟内,全副武装,到操场紧急集合!” 第四章 本地的土匪特色 “青山,命令大过天,你别往心里去……这次虽然没赶上,但以你的本事,出人头地那是迟早的事。这点,我和同志们都坚信不移。” 刚离开招头寨驻地,见张青山急着赶路,班长以为他在闹情绪,自然要来开导他——没能参加明天的表彰大会,黄德宝也很郁闷:代表所有新兵发言,那可不仅仅是张青山个人的荣誉,更是全班战士的荣耀。 事实上,张青山不仅没气馁,反而无比激动着,不仅因为他还是不习惯在众人面前发表演说,更重要的是:三连此次急行军的目的是跟团宣传队去桂塘镇,并在那里驻扎一段时间。桂塘镇不仅是张青山的出生地,更是他大仇人田寡妇的居住地……一想到能找田寡妇这恶霸报仇雪恨,他恨不能生出翅膀飞过去,自然是步伐轻快的急着赶路。但这点小心思偏偏不好跟别人说,才让黄德宝误认为他在闹情绪。 有张青山这个桂塘镇本地人在,连向导都省了,三班自然成为全连的开路先锋。 天色麻麻黑时,队伍来到一个小瀑布处,喝泉水,吃干粮,短暂休息了半个小时后,正要出发。见黄德宝将一个沾了点桐油的火把递过来,张青山一愣:“班长,你要火把做什么?” “照亮赶路啊!” 见黄德宝翻了个白眼,张青山撇了下嘴,正要说话,听见后面有动静,转身一看,见同志们正在点火把,赶紧边跑过去边大叫:“不要点火把,快把火把灭了……” 跑到那几个点火把的人身边,抢过他们手里的火把,仍在地上就猛踩火。 黄德宝追了上去一把拉住他,怒道:“张青山,你干什么?” “班长,我是一片好心,这火把真的点不得。” “点不得?” “老黄,你先放开他。”连长张国志走过来,扫了眼黄德宝,对张青山肃穆的问道:“小张,你说说,这火把为什么就点不得?” 湘西民风极为彪悍,土匪多如牛毛,偏偏山高林密,官府长年围剿不仅没成功,反倒加重了土匪的滔天气焰,用‘胆大包天’都不足以形容其嚣张程度:要是没拜码头就从他的地盘经过,才不管你是什么人,来了多少人马,哪怕是数万大军经过,他只有一人,也敢躲在山上打你黑枪——他打你一枪后就钻进密林中,你追不追的上不说,几万大军总不能为抓他一人而耽误行程吧?久而久之,就形成了一个走夜路的规矩:抹黑赶路!要敢打着火把经过,那就要有被人当成练枪的活靶子的觉悟。 更何况,红军来了之后,很多土豪恶霸纷纷带着爪牙藏匿于山林之中,偏偏红军又忙于应付国军,无暇清剿他们,于是,这些负隅顽抗的土豪恶霸虽不敢公然跟红军正面打仗,但躲在暗处打个冷枪的勇气还是有的。如此一来,你这么大张旗鼓的举着火把经过,从招头寨到桂塘镇的百里路途上,想不被人打冷枪都难。 “啧!”连长砸吧一下嘴,哭笑不得的嘀咕一句:“这嚣张的……还真是本地特色。” “要吃辣子莫怕辣,要当红军莫怕杀!”黄德宝不服气的叫道:“要是怕这怕那的,还当什么红军?还怎么完成解救天下劳苦大众的目标?” “老黄,话虽如此,但我们这次的目标是桂堂镇,还是要尽量避免不必要的损失。”连长沉吟了一下,问道:“小张,你了解本地的民风民俗,有没有什么解决的好办法?” “请同志们一定要记住:白色的是石头,黑色的泥土,反光的是水。”张青山抬头看了看刚刚升起的月牙,道:“连长,看这情况,今晚的月亮不大,赶夜路的话,相互间跟紧点,最好是后面的同志能抓住前面同志的衣角,免得掉队和掉进山沟……还有,尽量别弄出响动。” 张国志派人把话传下去后,笑道:“小张,交给你个任务:你在前面带路,大家都听你指挥……把大家安全顺利的带到目的地,我给你记大功。” “是!保证完成任务。”张青山大喜的敬礼。可下一秒,他想到了什么,干笑着小声问道:“连长,其实,我们这儿的土匪遇到赶夜路的,多半都会先对天开一枪,吓唬住对方后才会喊话,要是答不上来,才会开打。您看要是遇到有人问话,说的又比较难听,我……” “没事,该怎么说就怎么说。”连长好奇地问道:“小张,他们是怎么称呼我们红军的?” 张青山明知这是连长在调笑,还不得不一本正经的回答:“有的叫我们红脑壳(形容不怕死,更深层次的意思是不好惹),还有的叫我们……红匪或者是红毛子,报告连长,这是他们乱叫的,可不是我。” “没事,到时候,他们喊话,我准许你这么说,不算你犯错误。” “是!” 真是好的不灵坏的灵! 月牙高挂,雾气朦胧。 “嘭!” 翻山越岭的走了十多里小路,右边半山腰的密林里传来了枪声,吓的众人顺手趴在右边的小坎下,做好了战斗准备。 “青山,怎么回事?” “班长,是火枪声,应该是土匪。” 黄德宝眉头一皱,正要说话,却听半山腰有人喊话:“下面的人给老子听好了,看你们还算懂规矩,报个字号上来。” “我们是工农红军,借贵道远行,还请行个方便。” “狗屁的方便,留下买路钱,滚蛋!” “与人方便自己方便!”张青山皱着眉头,带着几分火气,用本地方言威胁道:“大家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你们可要晓得,真要被你们耽搁了,可别怪我们不讲规矩,下死力气搞死你们。” 这是实话:红军到龙山不久,忙着对付老蒋和本地的地主恶霸以及大股土匪,对于这些小股土匪,同样没时间清剿,自然也就没什么冤仇。况且,这些小土匪多半都是本地农民,被当地的地主恶霸祸祸的没了生路才上山落草,红军对这些人也是以招安为主。 也不知山上的土匪怎么商量的,过了足足一分钟,就在张青山等的有些不耐烦之时,山上的土匪喊话:“这次给你们面子,今后不要在走这条道了。” “谢了!”张青山顺口道谢,让身后的战友们等着,他自己却站起来先走了十多步,见山上没有打枪,确定安全后,这才让战友们赶紧赶路…… 第五章 忍无可忍 “连长,他们这么嚣张,你为什么不让我们打一下?杀杀他们的威风。”黄德宝难忍心头的恶气,对连长抱怨道。 “小不忍则乱大谋!这黑灯瞎火的,他们打一枪就往林子里一钻,你难道还要漫山遍野的追杀下去?那样的话,此次行动的目的地还去不去了?” 黄德宝咬牙切齿的沉吟了一下,愤愤地一拍大腿,转身继续赶路。 又走了几十里小路,接连遇到了三股打枪的,有的还不是土匪,而是护村队。三连被骚扰的有些受不了了,连长跟张青山咨询了一下后决定:走大道!倒要看看,谁敢真的跟红军正面较量。还有一个原因:走小路虽然近一些,可小道的危险因素太多,比如说天色太黑,又不好打火把,一脚没踩稳就容易掉到路边的山沟沟里,造成不必要的伤亡。 本地的土匪和恶霸爪牙实在是太多了。 在大道上走了二十多里,就在大家为走大道的安全而感到庆幸时。 “砰!” 一声枪响,迫使大家急忙往路右边的小沟里躲。 “连长,这是步枪声。” “恩!我听出来了。”张国志点点头,旋即醒悟过来,反问道:“怎么了?” “我们这里穷,不管是小股土匪还是护村队的,开枪警告时多半是用火枪。只有那些有钱有势的人,才会拿子弹不当回事。” “你的意思是说:他们不是大土匪,而是反动派的狗腿子?” “恩!” 就在这时,半山腰有人喊话:“下面的朋友是那条道上的,报个名号来听听。” 张青山还想跟先前一样的糊弄过去,刚要张嘴,肩膀被连长一按,听连长喊道:“我们是中国工农红军第六军团十七师四十九团的,还望山上的朋友行个方便。” “我草!是红脑壳。” “那还有么子讲的,打!” “砰!砰!砰……” 山上的人叫骂了几句后,对山下一阵乱射。 张国志临战经验当真丰富,立刻虚张声势的大叫:“他妈的,居然敢不给我们红军面子。都听我命令:一营的从左边包抄,二营从右边包抄,其余的正面强攻……对待这些反动派不要手软,抓住了就给老子往死里打。给我打!” “砰!砰!砰……” “啪!啪!啪……” “哒!哒!哒……” 刹那间,枪声大作。 山上的土匪大多数使用的是步枪,偶尔才依稀听见几声盒子炮声。可三连的不仅有步枪,还有手枪,最主要是的那挺轻机枪声,极为刺耳。让山上的人一时摸不着头脑,真以为遇到了红军大股主力,立马就慌了。 “风紧,扯呼!” “不好!是红脑壳的主力,大家快往林子里跑呀……” “妈呀!他们冲上来了,等等我……” 山上乱糟糟一片,等连长亲自带人冲上山顶,哪还有敌人的影子。黄德宝还不解气的挥舞着盒子炮大叫:“这帮反动派,算你们跑得快!”不过,这个插曲,却释放了大家一路憋着的火气,人人脸上都有了笑容。 随后,又遇到了一股真正的土匪,但听到是红军主力部队,二话没说,直接让路。 三连护送着团宣传队一路急行,于天麻麻亮时,来到桂塘镇东面三里地。 趁着队伍做战前短暂休息的机会,张国志把排长和班长们都集中在一起开会,当然,张青山这个本地人也必须参加。 桂塘镇位于湖南省、贵州省、重庆市之间,有一脚踏三省之称,自古就是商贸集散地,很是繁华。镇上有五六百户人家,加上流动人口,全镇的人口常年都在两千五百人以上。如今,镇上驻扎着国民党一个排的兵力,平时都是在主街东、西两头的关卡上各放一个班,还有一个班在镇公所。 听完张青山对桂堂镇的大致介绍后,众人商量了一下,张国志下令:趁敌人还未察觉到红军的到来,全连从镇东头一鼓作气冲进镇,一排对付镇上东西两头的那两个班,二排在街上维持治安,辅助三排;三排对付镇公所——全连唯一一挺轻机枪就在张青山所在的三排一班,火力相对强大些。四排在镇外警戒,同时负责保护宣传队的安全。 一排打头,三排紧随其后,按照计划,以狮子搏兔的气势,迫使对方缴械投降。这条计策不错,可计划赶不上变化! 本以为镇东头的那个哨卡上驻扎着一个班,可万万没想到,就只有两个小兵。一看到大群红军气势汹汹地冲杀过来,吓的他俩撒腿就往镇里边跑边对天鸣枪示警,还拼命的喊着“红脑壳杀过来了”。一些刚刚开门的店铺立即关门,一些正准备启运货物的脚夫撒腿就往镇外跑……一时间,镇上乱糟糟一片。 张国志就是要这两个国民党哨兵如此慌张的大喊大叫,才好引起镇公所的枪兵慌乱,从而减少抵抗,减少红军的损失。可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当他们趁乱一路顺顺利利地冲到位于主街阵中心的镇公所时,居然遇到了顽强抵抗。 桂塘镇镇公所位于主街中心处的右边(北面),临街的正面有个二十多阶的阶梯,院墙达到五米左右,周围的院墙高约四米,比周围住户的院墙明显高出一两米,易守难攻。 一排徐排长带着战士们顺着主街冲到镇公所左前方,隔着三十来米,刚一露面,就见院墙上传来两声枪响,随后又是噼里啪啦的混乱枪声。只有他身边的一个战士躲避不及,左臂受伤。徐排长没想到对方就一个班,居然敢反抗,一时大怒。而从这凌乱的枪声中就能听出,对方也是临时防守,否则,就不是先开两枪,而是集体同时开火。 随即,双方一阵对射。但对方仗着地形优势,始终压制着我方。 “老徐,别耽误了正事,这里交给我。”三排长罗平带人很快赶到,见双方互射的激烈,心头不优反喜。观察了一下敌人的火力部署后,就大叫着要把一排的人支开——镇西口那一个班的敌人你们都还没收拾了,居然想抢我的任务,想先攻下镇公所,美不死你! 徐排长回头看了眼罗平,点点头,沉吟了一下,道:“老罗,你留心点,从火力上判断,这镇公所里的敌人,绝对不止一个班。” 等一排的战士绕道而去后,罗平一边派人跟周围百姓打听一下镇公所里发生了什么,一边派战士们将镇公所围起来。还没等他弄明白怎么回事,就见一个战士跑来报告:有好多人从镇公所后门冲出,向镇西边逃窜。从他们的穿着上看,都是反动派的头目和爪牙…… 第六章 凄苦经历 桂塘镇镇长叫王维庆,百姓们都挖苦他是王青天——他的治下,百姓们饿的一脸菜色,聚集在一起,可不就是青青一片么。 昨日是他老爹七十大寿,他就把老爹从乡下接到镇上,在镇公所里大摆筵席,并以这个名目趁机搜刮民脂民膏——他居然恬不知耻到派手下挨家挨户的通知:穷苦百姓每户交一块大洋,每间商铺交五块大洋,每个大户最少也得五十大洋,才能表达对镇长大人的老爹贺寿之喜,否则就是看不起镇长,看不起镇长就是反对政府,反对政府自然就是造反,得抄家杀头。 红军来了,很多地主恶霸和大土匪四散逃窜,惶惶不可终日。桂塘镇先前没有红军,自然是大家躲避的理想场所。而镇长大人的老爹做寿,这些人不得不来凑热闹。其中有一部分人是远道而来,自然不可能连夜回去,只得暂时睡在镇公所。各方有头有脸的人物,加上他们带来的护卫以及被王维庆调过来维持秩序的手下那一个排,让小小地镇公所里装下了足足上百号人。 天不亮,红军突然杀到镇公所,他们以为被包围了,只能带着手下抵抗。然而,刚打了几枪,他们就惊喜的发现,红军居然只攻前门,后门空荡荡一片,不跑还等死么? 说起来,这也是个意外。红军原本以为镇公所就一个班的兵力,一个冲锋足以将其拿下,没想到居然聚集了这么多人。仓促之间,根本就来不及调整部署,从而让镇公所后门空虚。 “妈的,估计追不上了。”罗平愤恨的骂了句后,对身后一个战士招了下手:“小廖!” “到!” “你带上几个人,分头通知另外几个排的排长,请他们派人一定堵住这些逃窜的反动派头子,并把这里的情况跟连长汇报:我三排将按原定计划继续攻打镇公所。快去!” “二班的同志,快去堵后门。” “是!” “黄德宝!” “到!” “你还等什么?等着老子请你看戏?” 见黄德宝一愣,罗平咆哮道:“还不快带你的班给老子强攻镇公所正门。” “是!”黄德宝敬礼回答,转身大叫:“李国威!” “我在这!” 顺着声音找去,见李国威正在街对面一个吊脚楼二楼屋檐边的角落里,架好轻机枪,对他摇手。 “你还等什么?快给老子火力掩护。” “哒!哒!哒……” “同志们,拿出手榴弹,准备强攻。” 话音一落,机枪声却停了。 黄德宝扭头怒视,提着手榴弹大叫:“李国威,你在搞什么鬼?继续开枪。” “班长,你快看,对面举白旗了。” 黄德宝转身一看,却见镇公所的院墙上,伸出一根小竹棍,上面挂着一块白布摇啊摇。仔细听,还能听见里面有人在喊:“别打了,别打了,我们投降……” “知道投降就好。”黄德宝大喜过望:“把大门打开,把枪扔出来,我们红军的政策是缴枪不杀,优待俘虏。” 很快,大门打开,从里面陆陆续续扔出几把长枪和两把大刀。 “就这么几把破枪,你们他妈的骗鬼了?”黄德宝怒目圆睁,喝道:“把武器都给老子扔出来!敢跟老子耍花样,老子一手榴弹把你们全送上西天。快点!” “长官,真的没武器了。他们都跑了,就剩我们几个跑不动的。” 仿佛在印证他们的话一样,镇公所后面传来了枪声,断断续续,隐约还能听见有人在大叫缴枪不杀之类的话。 “老子不管你们耍什么花样,现在,都给老子双手抱着头,一个接一个的出来。” 从里面走出八个人,四个受伤,另外四个中两个约四五十岁,两个十五六岁,一问才知道,这四个都是伙夫。 张青山第一个冲进镇公所,跟战士们把镇公所里搜索了一遍,虽然很多地方凌乱无比,却没有发现一个人,显然都匆忙逃走了。 罗平让黄德宝带着三班控制住镇公所,他带着剩下的战士顺着枪声去追杀那些逃跑的反动派头子。 黄德宝带人把那八个俘虏押到镇公所平日处理百姓纠纷的大堂,让他们蹲下后,正打算四处看看,隐约听见“呜呜”地哭泣声。顺着声音找去,却见张青山蹲在大堂的角落里,抱头轻泣。 轻拍了一下张青山的肩膀,轻柔的问道:“青山,怎么了?” “班长,没什么,我……我只是太高兴了。” 黄德宝刚要收回的右手顿时一停,又轻轻地拍了拍张青山的肩膀:“没事,我理解,哭出来就好。” 张青山的阿妈生他时,血崩而死。十四岁时,进山打猎的阿爸不小心掉落悬崖而亡。失去父母的张青山虽然已经懂得如何打猎,但年纪太小,只得下山。给地主家放过牛、在大烟馆里当过小伙计,甚至吃过观音土……在这人吃人的社会,他如小草一般,虽然被人踩在脚下,却顽强的挣扎着活下去。 流浪到湖北省来凤县,因他机灵懂事,被一个姓陈的漆匠收为徒弟。年迈的陈师傅无后,对张青山极好,让张青山再次感受到了亲人的温暖与关怀,自然要百般孝顺,最后,两人成了干父子。一年多后,在干爹的推荐下,张青山又跟别人学会了木匠、泥塑匠等一些手艺。别人可没有干爹那样好相处,让他的学徒日子过的很是艰难,挨打是家常便饭的事,这是当时当学徒的规矩,干爹也不好说什么,只是让他咬牙坚持着把本事学到手。 因他勤学苦劳,善于思考,带人真诚,渐渐地,在当地有了名气,不仅能养家糊口,甚至还带了徒弟。 可他谨遵对几位师傅的承诺:绝不跟这些师傅抢饭碗。几个月前,毅然背着已经年迈的干爹回到桂塘镇,凭着手艺,很快就在镇上打响了名气。 田寡妇死去的丈夫原本是乡团长,有钱有势。她要嫁女儿,叫张青山去给她干活,做嫁妆用的箱柜、匾对。可张青山这些年的苦难生活,让他同情贫苦百姓,憎恨仗势欺人的恶霸,所以坚决不干。田寡妇派人把他抓去,逼着干活,张青山假装答应,却在深夜里逃跑回家。正要背着干爹离开本镇,被田寡妇派人再次抓住。 田寡妇拿干爹威胁,张青山只好假装答应。两天后,在朋友的帮助下趁夜接出干爹,再次逃跑,又被田寡妇派人抓住。 气急败坏的田寡妇将父子俩毒打一顿。张青山年轻力壮挺得住,可年迈的干爹却被打的当场吐血,一病不起,第二天黄昏时分就驾鹤西游。 张青山安葬好干爹后,转身找田寡妇拼命,反被田寡妇的爪牙们爆打了一顿。跑到镇公所状告田寡妇,结果可想而知:就在这镇公所的大堂上,镇长王维庆居然颠倒黑白,污蔑张青山虐待陈师傅,以不尊师重道为由将其打了个半死。 最后,还是在学校教书的堂兄张青贵实在看不下去了,偷偷指点他:听说红军是咱们老百姓的队伍,估计会给穷苦百姓做主,你去试试。张青山这才跑到招头寨参加了红军。 带着红军回到桂塘镇,来到当初挨板子的大堂上,激动、兴奋、悲愤等等感受,伴随着一幕幕往事浮现心头,忍不住跑到一旁痛哭一场。事实上,不少红军战士都有类似的苦难经历…… 第七章 诡异的安静 “班长,我知道红军战士不能哭鼻子,可我实在忍不住想哭,请你批评我吧。”到底是个二十岁的大小伙子了,躲在一旁发泄般的痛哭一场没什么,但要当着别人的面还哭,张青山觉得很丢脸。 “这有什么批评的?大家都是穷苦百姓,经历都差不多,哭一哭,发泄一下,人之常情嘛~!”黄德宝大咧咧地笑道:“我参加红军前是个挑夫,也是受不了国民党反动派和地主老财的剥削,才跑去参加红军……你知道我俩的经历中,最大的区别是什么吗?” 见张青山边抹泪边摇头,黄德宝得意的一笑,道:“我忍耐功夫比你强,并不急于报仇,而是找准机会悄悄摸进去,躲在贾财主睡觉的床下,等贾财主睡着了后踩爬出来,一柴刀就要了他的老命,然后,抢了他的枪就投奔了红军。所以,你小子要是跟我学,多点克制,想点计谋,绝对能当场就给你干爹报仇雪恨。” 张青山有点羞愧的摸了下后脑勺,争辩着:“他们人多,又有枪,我……” “看,你这话就说到关键点了。”黄德宝掏出烟,给张青山一根,等两人都吸着烟,在吐出烟雾中,他神色平静的说:“国民党反动派有枪,我们没枪,才会被他们踩在脚下欺负,所以,我们必须要有武器,有自己的队伍,他们才不敢随意的欺负我们。这就是党中央毛主席说的‘枪杆子里面出政权’的硬道理……表面上看,到处都是国民党反动派及其爪牙,可仔细想想,这天底下,还是工农大众占多数。只要把工农大众团结起来,国民党反动派一推就倒……就拿你的事来说,田寡妇是国民党反动派的爪牙,而你是一个受苦受难的劳苦大众,对吧?你一个人去找田寡妇算账,人单力微,而他们人多,枪多,势力大,自然没你好果子吃。可现在,这么多劳苦大众汇集在一起,在共产党的领导下大家心往一处想,力往一处使,如一滴滴水珠汇聚成一条澎湃的大江大河,形成了一股不可阻挡的强大力量……你看,别说田寡妇,就是这镇公所,还不是被我们红军一击即破。这就是团结的力量,只有团结互助,才能战胜一切。明白了么?” 张青山沉吟了一下,眼睛一亮,坚定的点点头。随即却一拍大腿,站起来急道:“班长,你不说我差点忘了。” “怎么了?” “我得赶快去找田寡妇算账,给我干爹报仇雪恨。要是让她跑了,那就太对不起我干爹的在天之灵了。” “等你想起来,太阳都落山了。”黄德宝一把拉住他,笑道:“实话告诉你,我早就把你的情况跟上级汇报了,上级会如实调查,给你一个公平公正的结果。”说到这儿,他凑近了点,小声道:“在攻打前,我还特意跟负责维持治安的二排长说过,他答应会帮你控制住田寡妇的。你就安心的在这里等着,等彻底控制住全镇后,我带你去找田寡妇,为受她欺压的所有人出头。” 这堂政治思想课,黄德宝足足给上了半个小时,让张青山明白了很多以前想不明白的道理,尤其是‘团结互助’四个字,牢牢地刻在他的心头。一直到外面的枪声彻底停止,才带着张青山去看看情况。 来到大门口,眼前诡异的景象让大家都愣住了:街道上空无一人,门面店铺紧闭,清风吹过,扬起几张废纸,孤零而苍凉。一只大黄狗从门前夹着尾巴跑过,格外醒目。 如果说,这是因为刚刚的枪声吓的百姓躲避还情有可原的话,那么,看着右边远处红军战士押过来一群人,却无一个百姓迎接,甚至没人出门看热闹,这让大家非常不适应。要知道,以往红军所到之处,百姓无不夹道欢迎,拥护红军的场面,让每一个红军毕生都难以忘怀的,与现在的场景截然相反。 这种诡异的气氛,让所有人都失去了刚打完胜仗的高兴劲。 “把他们押到镇公所里面分开关着。”张国志连长面无表情的站在镇公所大门前的阶梯上,见如此,别人也不敢问。 一直等到四排的人保护着宣传队过来,张国志的面色稍许松动了点,跟宣传队的队长向家富(团宣传处的处长,只是大家习惯叫宣传处为宣传队,自然也就叫他队长)边握手边说:“向队长,形势严峻,担子不轻呀!。” 向家富扭头看了看冷冷清清的街面,肃穆的点点头:这次,上级让他亲自带队,本身就是对问题严重性的一种准备,可看到这样诡异的场面,情况比想象中的还要严峻。 眉头微皱的又扫了眼街面,轻叹一声:“进去再说吧。” 张青山可没心思管这些,一见到二排的人过来,就屁颠屁颠的帮着指引他们把俘虏关到镇公所后院的临时牢房里。如此热情的目的不言而喻:套套近乎,才好开口问是否控制住田寡妇。 可还没等他开口,就被人带到了一间房外。 “报告!” “请进。” 走入房间,发现房间里只有张国志和向家富。 “连长好!向队长好!” “别这么拘束,来,坐。” 等张青山坐下后,向家富边给他倒茶水边笑道:“你就是一路领我们过来的张青山同志吧?” “报告……” “坐!坐!这里就我们三个,没外人,不用这么拘束,就当是同志之间闲聊。” “是!报告向队长,我是张青山,您叫我小张就行了。” “呵!呵!张连长,真是强将手下无弱兵……来,我以茶代酒,代表宣传队,感谢三连的同志们一路保护我们平安到达这儿。” 喝完茶,正事来了。 “小张,你是本地人?” “恩!” “刚才街面上的情况你也看见了,对此,你有什么看法?” 张青山摸了下后脑勺,摇摇头。 “这么说吧,你觉得,镇上的百姓为什么不敢出来,是怕我们,还是怕反动派的报复?” 张青山低头微微想了想,猛地想到了什么,赫然站起来就要张嘴,却见连长和向队长都有点吃惊的看过来,便意识到自己这么大惊小怪的有些不礼貌,赶紧解释:“连长,向队长,我大概猜到原因了,可我要说错了,你们不能怪我。” “不怪,绝对不怪,我刚才都讲了,大家就是同志之间闲聊,说错了也不打紧。” 这可是你让我说的,说错了可不要怪我!倔脾气上头,张青山心一横,一股脑的全说出来了…… 第八章 借人 在红军来桂塘镇之前,镇上早就有关于红军的传闻,不过却是两个截然相反的版本:一个说红军是老百姓自己的队伍,一个说红军是来‘共产、共妻’的,两种主要舆论交错,弄的很多百姓都不知道该相信谁。 在一些地处偏僻,信息不发达的地区,百姓容易受到蛊惑而产生误会,形成了大家常见的套路:一开始听到红军来了,百姓们就全家全村的往山上躲避,等慢慢了解清楚什么是红军后,态度会立马来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热烈拥护红军。 但桂塘镇上的气氛诡异之极:百姓不逃,也不出来迎接红军,这可是红军指战员们从未遇到过。 究其原因就两点:一是这里不仅民风极其彪悍,对外时还爱抱团。而本镇又是个富庶大镇,家家户户都有火枪大刀之类的武器。其中最重要的一点是:来的红军不多……说白了,百姓在观望,红军的下一步行动将决定他们的反应。二是红军突然杀到,不仅反动派头子措手不及,也让百姓来不及反应。 “我敢保证,如果此时随便进入一户人家,里面无论男女,绝对都是刀枪齐备。” “你是说他们准备跟我们拼命?” “也不能这么说。主要是以前经常有土匪打镇子的主意,次数一多,镇上的百姓就养成了这种习惯:不管是谁,只要武力进镇,他们都是这种反应。” 张国志最先反应过来:按张青山的意思,此时此刻,桂塘镇就是个火药桶,百姓们人人神经线紧绷,只要有人冒充红军滋扰一户百姓,那就等于点燃了引信,必然引得本就六神无主又急于自我保护的镇上百姓的强烈反应,到时候将一发不可收拾。 “来人!” “到!” “传我命令,所有红军战士,不得随意进入百姓家,更不许有人滋扰百姓。违令者,军法从事。同时,严查一切可疑人员,如遇抵抗,放手去打,但千万不能伤及百姓。” 向家富从未遇到过这样诡异的场面,但从更深层次来说:这也是百姓被迫害的有些麻木的正常反应。所以,他面色虽然有肃穆,可还是尽量压制内心的焦虑,淡然笑道:“小张,你是本镇人,有没有什么好办法,能尽快打破这种局面?” 张青山沉吟了一下,道:“我想,只留下一个排的兵力守在镇公所,别的都撤到镇外戒备,如此,可以最快最直接打消镇上百姓的抵触情绪,安抚百姓之余,还能证明我们的诚意;二来,立即派人张贴告示,并敲锣喊话,向百姓说明我们红军的政策,免得百姓把我们当国民党反动派或者土匪对待;三嘛,本地人爱抱团,尤其在对外的时候,有时甚至很不讲理。但只要有本地人首先出面,就能拔出萝卜带出泥,能尽快的让百姓接受我们……连长,向队长,这是我一时能想到的,不足的地方,我回去后再想想。” 张青山的话虽然说的有点啰嗦,但对一个只会写自己名字新兵来说,能有如此表现,绝对让人刮目相看,而这些,都是张青山这几年流浪时的阅历累积。向家富轻拍了一下桌子,对张国志伸出大拇指:“张连长,张青山同志参加革命不足一月,不仅打仗是把好手,这看问题的眼光也让人刮目相看,是个指挥员的好苗子……回头得把你带兵的经验,跟大家好好讲讲,不能藏私哦~!” “向队长,你可别再夸了,再夸,他们的尾巴就要翘到天上去了。”张国志满脸笑容的看了眼张青山,对向家富笑眯眯地问道:“向队长,你还有什么要补充的么?” “小张说的很好,我也没什么补充的。第一点,交给你,第二点,交给我们宣传队。至于小张说的第三点嘛……”说到这儿,他对张青山微微颔首一笑:“张连长,还得借一下你这员小将。” “大家自己同志,说借就见外了。”张国志看了眼张青山,点点头:“张青山,从现在起,你听向队长指挥,叫你做什么就做什么,这是命令。听清楚了么?” “是!” 出门后,张青山跟着向家富。 “向队长,您……” “小张,别这么见外,大家都是革命队伍里的一员,地位平等,只是分工不同而已。私下里,跟大家一样叫我老向就成了。” 向家富是团宣传处的主任,论级别,最少也是营级干部,却让一个新兵蛋子叫他老向。这让张青山再次感受到了红军队伍里,官兵平等的一面,心头大受鼓舞:“老……老向,我能做什么?” “你现在的作用可大了。”向家富边走边说:“我跟张连长问过,三连虽然有很多新兵,但桂塘镇人士的就你一个。就像你刚才说的,镇上的人爱抱团,有些排外,想要尽快打开这种局面,必须得本地人出面。可我们初来乍到,在这方面是两眼一抹黑——什么情况都不清楚。所以,这个时候,你这个本地人的作用,就是大家的希望所在。” 停下脚步,转身看着张青山,正色道:“小张,现在感觉到肩上的胆子有多重了吧?怎么样,有没有信心完成任务?” 见张青山面色肃穆,目光有点惊讶,他又笑道:“放心,同志们会一起帮助你完成任务。” 这明明是你们宣传队的工作,怎么全压到我一个人身上,成我一个人的任务呢?可看看向家富那鼓励的表情和期待的眼神……算了,死就死吧。 两人来到大堂,见左边一个房门大开的房间,不少提着小木捅和刷子,拿着标语进进出出。走进去一看,房间里有人正在用毛笔些标语之类的东西,有人在磨浆糊,有人在裁纸……一片忙碌景象。 向家富含笑跟人打招呼,到是有几个漂亮的女兵好奇的看了眼张青山,又匆匆而过。 “请大家停一下手头上的工作。”等众人纷纷看过来,向家富介绍道:“这位是我从三连请来的张青山同志,他是本地人,大家对本地民风民俗或者在本地工作上有什么不了解的,都可以来请教小张同志。现在,大家欢迎小张加入我们宣传队。” 掌声过后,向家富又让大家继续忙各自的事。他带着张青山走到一张放满标语的大桌前,拿起一张标语,笑问道:“小张,跟你说句实话,我干革命也有几年了,到过不少地方,可本地的民风民俗跟别处还真有点不一样……你看看我们这些标语还要不要加点别的?” “我……不识字。” 第九章 担保的效果 “谁天生就会识字?没事。我给你念念。” ‘中国工农红军万岁!’、‘红军是老百姓的队伍’、‘打倒帝国主义走狗’…… 向家富是老革命,这宣传工作也抓了两三年了,说是专家也不为过。他问张青山,原本是无心之举,可万万没想到,张青山听完他念的几个标语后,居然还真有点意见。 “这个‘打倒地主老财’,我觉得要是能改成‘打倒土匪恶霸’更好一些。”受到鼓舞的张青山,鼓起勇气说:“因为在别处,土匪肯定没我们这儿的多,这么猖獗,这么祸害百姓。所以,要是能改成这样,百姓更能接受一些。” 向家富想了想,认真的点点头:“还有了?” “还有……老向,我说了你可别生气。” “都是为了更好的完成革命工作,你能指出我们的不足,我只会高兴,怎么可能生气?你只管说。” “其实我也说不出个具体,但要是能写的更详细些,我想效果会更好。” “说说,怎么个详细法?” “要是我,我会写‘谁敢祸害老百姓,打死活该!’、‘任何冤屈都可以找红军做主’之类的话,会更好一些。” 张青山这话有些过激,但向家富这个老政工干部更明白,想要尽快突破桂塘镇上这诡异的气氛,打消百姓的顾虑,有时候,重病就得下猛药:有血性的人都被压迫的不敢反抗,甚至都有些认命般的麻木,不狠狠地刺激一下,无法达到预期的效果——这两条标语非笔者杜撰,而是采风时,很多老人都提到过。 向家富点点头,吩咐他人照着这样的话多写几条标语。又带着张青山转悠了一圈,仔细吩咐等下要做的一些细节后,带着张青山和三班全体战,还有两个宣传队员,一起出门。 路上,黄德宝告诉张青山,田寡妇昨天晚上恰好回娘家喝喜酒,没回来。张青山遗憾的叹了口气,没说什么。 街面上依然空荡荡地不见一个人影,可街边店铺却有人打开窗户乱看,见红军到来,又赶紧关窗缩头,透过缝隙观察着。对此,早有心理准备的众人不仅不在意,还含笑对他们大叫“我们是红军,是咱们老百姓自己的队伍”、“大家不用怕,我们红军绝不会伤害大家的”之类的话,但收效甚微。 任何时代,学生都是最容易接受新鲜事物的群体。哪怕桂塘镇就只有一所小学,可里面的老师多半是年轻人。 张青山的堂兄叫张青贵,是桂塘镇小学的副校长兼教导主任,虽然今年才27岁,却已经当了十年的老师,在本地很有名望。加上张青山去参加红军,就是此人的指点,故而大家推断,此人应该比较开明,容易接受红军。而张青山等人此次的目的就是请他帮忙,采取以点破面的策略,尽快打破桂塘镇这种诡异的局面。 有意思的是,别处都是大门紧闭,独独学校的大门敞开着。 众人刚到学校大门口,就见一个穿着青灰长衫的年轻人,拿着一本书坐在阶梯上。见他们到来,抬头看了他们一眼,眼神极为冷淡到轻蔑,甚至有点敌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架势一目了然,淡然地问道:“你们是什么人?要干什么?” “我们是红军,来此……” 向家富的话还没说完,张青山激动的跑过去:“堂哥!” “青山!”张青贵惊喜的站起来,与张青山来了个熊抱后,拍着张青山的肩膀,笑道:“你小子长结实了不少呀。” “呵!呵!堂哥,你可越发精神了……你坐在这里做什么?” 张青贵讪然一笑:“听说红军打到镇上了,同事们摸不清红军的态度,派我到这里来试试水。” 事实上,此时,学校的老师正聚集在学校的小礼堂内,为如何应对红军而分成两派,争论不休——说实话,国民党污蔑红军‘共产、共妻’这四个字,威力真的很大,老师们争论的交点也就在这四个字上。最后,还是张青贵主动请缨,到学校门口来观察红军。 向家富本想借机走过去跟张青贵套交情,哪知,张青贵有些戒备的瞥了他一眼,把张青山拉到一旁,小声问道:“青山,大家都是亲戚,你可不能骗我。你也参加这么久的红军了,给我一句实话:红军真的共产共妻么?” “这怎么可能?堂哥,这是国民党反动派污蔑我们红军的恶毒谣言。”张青山苦笑的撇了下嘴:“堂哥,你在州里上过高中,见过世面,你想,从古至今,你听说过哪个革命队伍干会出这种自取灭亡的可笑事?” 见张青贵还有点担忧,张青山一拍胸口,道:“堂哥,事情有点急,多余的话我也不说,等你接触我们红军久了,就知道我们红军真是穷苦百姓的队伍。这样吧,我拿我阿爹阿妈给你发誓:要是你听说或者见到哪个红军战士敢欺负老百姓,违反了红军的三大纪律八项注意,你告诉我,我要不一枪杀了他,叫我不得好死。怎么样?” “有你这话就够了,我信你。” 张青贵快步走到向家富面前,伸出双手,紧握着对方的手,笑道:“对不住,实在对不住,怠慢了。” 两人客气了几句后,张青贵领着大家往学校内走去,走了几步后,张青贵突然小声说:“向队长,老师们都在小礼堂里,正为红军到底会不会共产共妻而争论不休。” 能让张青贵的态度从冷漠到热情,再到贴心提醒,短时间内能有如此巨大的转变,虽然跟先前接收到零星的关于红军的各种正面传言有关,但张青山这个亲戚的担保绝对是其中的重要因素。否则,无论你说的再多,短时间内也绝对没有亲朋好友的担保来的有用——这个时代拿爹妈发誓,是非常神圣之事,远非后世一些拿发誓当饭吃的人能比。 在张青山的想象中,接下来就该是一番唇枪舌战,所以,他有些期待向家富这个老政工干部是如何说服善于言辞的老师们的,可他万万没想到,事情是如此的顺利,尤其是没想到…… 第十章 以点破面 走进学校小礼堂,里面十几位老师全都站起来,眼神复杂,但担忧之色最为浓郁……整个小礼堂内,如同有一堵无形的墙,让两群人泾渭分明。 向家富无视这些,在张青贵的介绍下,主动走过去,热情的与教师们一一握手。 老师们的态度很正常:礼貌性的客气中,尽力掩饰自己的担忧。 向家富寒暄了几句开场白,从一个宣传队手上接过一叠纸,上面写着红军的三大纪律八项注意的政策,亲自一一发给老师后,含笑等待老师们的提问。 老师们的提问五花八门,但他们所担忧的归纳起来还是那句话——是否‘共产共妻’? 向家富肃穆的解释了一番这是国民党反动派对红军的污蔑的后,拉起一旁的张青山,道:“这是我们的红军战士,也是桂堂镇本地人,张青山同志……”把张青山用父母的名义发的誓言说了一遍后,正色道:“在这里,我可以向大家保证:要是你们发现哪个红军战士违反了你们手里纸张上所写的政策,你们可以直接把他抓起来,也可以直接告诉我,要是我不能给你们做主,你们见面就吐我。” “也可以吐我!”张国志自信满满地站出来担保。 “还有我!” “算上我!” 众多红军战士积极担保的热闹场景,让原本半信半疑的老师们,再无异议。 在张青贵的带领下,老师们给与了红军最有利最直接的支持,一举打破了桂塘镇上这种诡异的局面。 “当~!当!当……当~!当!当……” 张青贵亲自敲响了上课的钟声,别的老师则拿着锣,在红军战士的保护下,上街挨家挨户的敲门,讲解红军的政策……其实,他们更多的是拿张青山的担保来说明红军是老百姓的队伍。 有了老师们的讲解,有了张青山的发誓,又有向家富的担保,百姓们虽然依旧半信半疑,可还是选择了试探性的信任:先是一两户百姓冒险开门营业,左邻右舍等了一会儿,见没人来抢劫这两户商铺,就跟着开门,如此,就如荡漾开的波纹一般起到了连带效应,不到一个小时,镇上所有的商铺都开门营业,街面上的人气虽然比不过往日,但与先前那种诡异的安静相比,要好得太多。以点破面的计策,将诡异的局面一举破除:张青山了解红军政策,堂兄张青贵相信张青山,老师们信任张青贵,百姓们相信老师,一点一点地产生连带效应,终于成功。 而这仅仅是开始,因为谁都明白,这种刚刚建立起来信任,如同薄薄地冰面,经不起重压。想要获得百姓的坚定支持,非朝夕之功能完成。 随后,二排不着痕迹的进驻桂堂镇,主要负责在街面上维持秩序。虽然长途奔袭一夜,到现在都没休息,可战士们不仅没有一人叫苦叫累,反而人人脸上都流露着开心的笑容,积极参与各种建设劳作:打扫街面,张贴标语,帮百姓做各种力所能及的活……张青山等新兵更是干劲十足,哪有需要就往那钻,越苦越累的活越是抢着干。用张青山的话说“心里高兴,浑身就有使不完的劲”。 像镇上王妈妈家漏雨,她儿子腿脚不便,儿媳妇又有孕在身,张青山等人不仅替她修复房顶,更是拿出自己的口粮捐给她,让王妈妈一家感激涕零,王妈妈逢人就说:活了五十年,还是第一次看到官兵不仅不抢老百姓的东西,反而给老百姓送东西。帮忙做事后,连饭都不吃一口就急去帮别人,还说这是部队的规定,不许给百姓增添负担。这样的好部队,自古未闻。此事一传开,引起了强烈反响,极大的拉近了当地百姓和红军的关系。而这,仅仅是其中的一幕。 将心比心,你视百姓如草芥,百姓视你为敌寇;你视百姓如亲人,百姓待你如手足! 到了中午,全连在镇外留下必要的警戒人员后,全部进驻桂塘镇,百姓们一改先前的冷漠,纷纷拿出吃食、衣物迎接红军。 随后,全连和宣传队紧急集合,任务就一个:发钱。原因同样只有一个:三大纪律八项注意中明确规定不许拿百姓一针一线,可面对百姓的热烈拥军,你要一点都不拿,又有点不近人情,不利于目前刚刚打开的局面。最后,还是向家富经验丰富,提议从镇公所的缴获中拿出一小部分,给每个战士发三十个铜板。如果实在推辞不掉,战士们就按市价给对方钱。并且严肃规定:一定要委婉的给,谁要敢弄的太生分,就关谁的禁闭——连‘委婉的给钱’这种小细节都做了硬性规定,别的方面可想而知。 所谓压迫越深,反抗越重!短短几个小时,桂塘镇就由一潭死水,变成了热火朝天的军民鱼水之情,从侧面反应出百姓先前的苦难有多重。 下午两点半左右,三排一班的战士们在学校操场上搭建台子——已经贴出通告,请百姓们下午五点,来在这里举行批斗会。 “班长,肚子疼,给根烟熏熏茅房去。” 站在梯子上端,正把一捆粗绳子放到顶棚的黄德宝低头看向梯脚边的张青山,讶异的问道:“先前集合发钱时,为了能跟百姓拉近关系,不是每个人都发了包烟么,你的烟了?” “班长,你快别说了,就是为了尽快跟大家搞好关系,我给张婶家修牛棚时,有几个百姓过来帮忙挑牛粪,就给他们敬烟,哪知道,他们个个都是烟鬼,一包烟坚持不到一个小时就没了。” “你小子……”班长从口袋里掏出半盒烟和火柴扔给张青山后,没好气的说:“别人把你这个地主斗光了,你就跑来斗我,还说的如此理直气壮。嘿!要不,我俩换换?” 张青山笑嘻嘻地不答话,而是无比大方的给战友们敬烟:“班长发慈悲了,大家快点接住。” “喂!喂!我说你小子给我留点。” “班长,还有两根,嘿!嘿!” 看着张青山美滋滋地吸着烟,向学校后面一溜烟就没影了。黄德宝三步并做两步,飞速下梯,拿起烟盒,抽出一根点燃后,深吸一口,边把烟盒和火柴放进口袋,边对四周怒道:“看什么看,就剩一根了,谁敢再打我这根烟的主意,我跟他拼了。” 惹得战友们哈哈大笑。有淘气的怂恿道:“班长,要不你找排长去给同志们要点烟来?” “排长不给,要找也只能找连长。” 众人起哄:“那你去找连长要嘛。” “一个个比黄鼠狼还精,想让我去挨骂,门儿都没有……滚!滚!都给我滚!”说着说着,他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啊~!” “啪!啪!” 就在众人拿班长开刷时,学校后面突然传来厉声尖叫,紧接着又被两声枪响弄的戛然而止…… 第十一章 狡猾的班长 张青山叼着烟,轻哼着小曲,心身愉悦的跑过操场,顺着院墙向小门走去——穿过小门,往左走个五六米远,就是学校的公共茅房。 “啊~!” “啪!啪!” 眼看就要到小门门口,猛地听见一个女人尖叫声,叫到一半就被两声枪响打断。张青山吐掉嘴上的烟,抄起背上的枪,边拉枪栓边冲过去。 只见一个妇女扑倒在女厕门口,后脑勺有大片血液和*流出。一个浑身湿漉漉地男子提着一把盒子炮,边向后门跑边回头看来。 两人目光一对视,都小小地错愕了一下。 “砰!” “啪!” “啊!” 几乎是同时开枪,男子惨叫一声倒地,子弹打在了他的右大腿上。但他知道此时的危险,赶紧咬牙爬起来,四下扫了眼,捂着大腿伤口,拖着血迹,边戒备边一瘸一拐的向右边不远处的柴房退去。而盒子炮所发出的子弹头擦着张青山头皮而过,吓的张青山低头侧身一偏,靠着墙,大口大口的喘气。 下意识的拉了下枪栓,一咬牙,端着枪,冒险露出半个身子。 “啪!” 刚一露头,那男子抬手一枪打过来,迫使张青山赶紧缩了回去。 “张青山,什么情况?” 黄德宝带着战士们火速冲过来,眨眼间就冲到了张青山身边,靠墙发问。 “有个家伙拿着盒子炮,打死了一个妇女,他也被我打伤了。” “你怎么样?” “我没事。” 黄德宝靠着小门边,飞速的露出半个头,向里面扫了眼后,主动缩了回来——这就是经验,从两人观察的方式上就可看出个高低:张青山是端着枪,露出半个身子,对方慌乱撤退,他又躲的及时,才没中枪。可黄德宝却仅仅露头看一眼就飞速缩回去:不管看没看到对方,先扫一眼周围的大致环境,做到心里有数。再说,眨眼之间的速度,就露出半个脑袋晃了一下,哪怕对方正瞄准,多半也打不到他。 黄德宝这一眼,刚好瞄到那个男子躲进柴房。 立马举枪,半蹲在地,露出半个头,瞄准,低沉的说:“我掩护,快冲出去。” 战士们一冲进小门,飞速散开。 “砰!” 黄德宝一见拆房门缓缓打开一条缝隙,也不敢让对方伸出枪口而伤了战士,果断扣动扳机。 子弹打在门板上,穿透而过。虽不知道伤没伤到对方,却迫使对方“嘭”地一声关门。 这时,从对面小巷子里冲出七八个战士。带头的一见这情况,二话不说,挥手让战士们包围上去后,才对这边喊道:“同志,怎么回事?” “有个家伙打死了一个妇女,我们听到枪声就围了过来。” 战士们找好各自的掩体,把柴房围的水泄不通后,黄德宝正要喊话,却听那名男子在柴房里大叫:“都别过来,要不然老子就不客气了。” “里面的人听好了:放下武器,出来投降,红军优待俘虏。” “去你妈的,老子生下来就没有投降二字。” “啪!啪!”他对着外面胡乱开了两枪后,又叫嚣着:“不怕死的只管放马过来,来一个杀一个,来一双,老子赚一个。” 黄德宝一听,却笑了。 “班长,你笑什么?” 黄德宝笑嘻嘻地对张青山解释道:“这家伙太没经验了,他要是喊‘你们再过来,我就杀了他’之类的话,我或多或少还会相信他手上有人质,毕竟,我们也看不见里面的情况。可他就只叫嚣着要跟我们拼命,这不仅说明他手上没人质,还说明他怕死。” 张青山立马对黄德宝肃然起敬:这也是经验啊! 要吃辣椒莫怕辣,要当红军莫怕杀!比勇敢,红军怕过谁?更何况,黄德宝这经验也太丰富了,把副班长李国威、张青山和同班战士齐子轩叫道身边,嘀嘀咕咕地吩咐起来。 很快,就见李国威对柴房叫道:“里面的人听着,我数三声,你要负隅顽抗,就别怪我们扔手榴弹了。” 死寂一片。 “这家伙到是个死硬分子。”李国志嘀咕一句,对黄德宝三人点了下头,对周围同志叫道:“对这样的死硬分子不要客气,给我打!” “砰!砰!砰……” 一片枪声的掩护下,黄德宝、张青山和齐子轩三人弯腰急速冲到柴房门口。 黄德宝躲在房门的右边,身后是齐子轩,房门左边则是张青山。其中,张青山和齐子轩各自拿着没有打开盖子的手榴弹。 枪声一停,黄德宝跳起来一脚踹开房门,身体向左边倒去,可嘴里爆喝一声:“扔手榴弹,炸死他!” 张青山和齐子轩同时大叫一声“手榴弹来了”,齐齐把手榴弹向屋内一扔,提着枪跟着冲了进去。 一冲进柴房,见左边土墙下,那个男子趴在地上,双手抱头,身上正打哆嗦。 没二话,两人直接扑过去。齐子轩双手夺对方的枪,张青山则死死地压着对方。 “放开我!放开我!有种你们就杀了我……” 紧随冲进来的黄德宝一看这家伙还在挣扎,上前一脚踩到那男子的脑袋上。对方吃痛,枪被齐子轩夺去。 黄德宝和齐子轩联手压住男子,张青山解下皮带把对方困捆了个苏秦背剑。 刚绑好,张青山好奇的扫了眼男子,稍稍愣了一下,紧接着大叫一声“是你个狗日的”,一拳打在对方左脸上,又跳起来一脚将对方踹倒,正要扑上去继续揍对方,被黄德宝从旁抱住:“青山,别冲动,别冲动。” “班长,这家伙就是本镇的镇长王维庆,是我的大仇人!” 黄德宝愕然扭头看向王维庆,砸吧一下嘴:“啧!啧!这运气还真是不错哦~!” “我跟你有这么大的仇?”在王维庆看来:自己是国民党,对方是共产党,大家只是阵营不同而已,就算被俘虏,被批斗,也绝不至于丢掉性命。既然性命无忧,那么,自己就必须表现的硬气一点,否则,让上面的长官知道自己是个软骨头的话,事后还怎么东山再起?但如果这里面掺杂着个人因素,那可就有性命之忧,所以,他忍不住要问个清楚,想试试看能不能口头化解一下……王维庆欺压百姓的的恶事做的太多,多到他都不记得和田寡妇一起公开陷害张青山这种他眼中的小事了。 但对于张青山来说,这是杀父之仇的帮凶,刻骨的仇恨,让他做梦都想着报仇。 当下冷笑一声,上前一步,抽出背后的大刀,扬刀就对王维庆脑袋劈砍过去,好在一旁的黄德宝反应及时,一把抱开。王维庆还以为他们在演戏,正满眼不屑的看着,猛不丁看到大刀从鼻尖闪过,刀片上传来的刻骨阴寒,立马从他的鼻尖直窜头顶,吓的他的脸色苍白如雪:这绝对不是演戏,而是真劈…… 第十二章 愤怒中的双簧 “班长,你松开我。我要亲手活剐了他……” “青山,别冲动,跟我到外面消消气……” 挣扎中的张青山被黄德宝连拉带哄的向外面推,可手里的大刀却挥舞的虎虎生风,那眼神,恨不能活吞了王维庆,看的王维庆浑身又是一哆嗦,惊恐大叫:“我要见你们的最高长官……” “谁要见我……”张国志背着手跨过门槛,刚说了一句就停了下来,眉头微微一皱,闻了闻周围,道:“怎么这么臭?” 张青山和黄德宝刚推推嚷嚷地到房门,见连长到来,只得停下。听连长这问话,两人才回过神来:先前冲进来时太紧张,后又急于抓人绑人,再后来又是一个劝架,一个急于杀人,精神头一直处于高度集中状态,没怎么注意周围的气味。现在,被连长这么一问,才发现这柴房里确实有股浓郁的屎尿味。 闻了闻自己的身上,对视一眼,同时看向王维庆……该死的,这家伙绝对是才从粪坑里爬出来的。又同时扭头怒视门边的同志们:臭就不进来帮忙,还是同志么?得到的却是一阵嬉皮笑脸:你们都把人绑住了,又有齐子轩看着,我们进不进来,没多大关系。 黄德宝和张青山同时对齐子轩使了个眼色,就要开溜去洗澡,哪知,连长就像后脑勺长了眼睛一般,头也不回的说:“反正你们三个身上都沾了屎尿,等下就辛苦点,先把他押到镇公所。” 外面的战友们实在是忍不住了,哄堂大笑。笑的三人恼怒万分的怒视门外,却也不敢违抗命令。 连长点燃烟,吸了口,缓缓吐出,那模样,好像觉得这烟味冲散了鼻尖处的臭味。提着一捆柴,放到王维庆身前坐下。 “我是张国志,是他们的连长,你叫什么?” “我叫王维庆,是桂堂镇的镇长。长官,大家只是政见不同而已,用不着如此咄咄逼人吧?我希望贵军能保证我的生命和财产安全。” 张青山一听这话,勃然大怒,提刀直指王维庆,咆哮道:“你个狗日的欺压善良、祸害一方,有多少穷苦百姓被你害的家破人亡,妻离子散……现在居然还想着活命?来!老子先一刀结果了你。” 连长回头狠狠瞪了他一眼,张青山只得悻悻地怒视一眼王维庆,撇下嘴,慢慢退了回去。 “不急着说别的,先交代一下:你这一身是怎么搞的?还有,门口那位妇女是怎么回事?” 王维庆却干笑着问到:“你能保证我的生命安全么?” “小张,交给你了。”说着,张国志站起来就要走。 “好嘞!您就看我的吧!”张青山兴奋的扬起刀,狞笑着走过来。吓的王维庆急叫:“长官,我交代,我交代!” “住手!” 张国志扬手挡住张青山,慢慢坐下,抽着烟,冷冷地看着王维庆。 不得不说,王维庆真是阴险狡诈、心狠手毒。 早上被红军打了个措手不及之下,他和众人一起从后门冲出向西逃窜。可他估摸着,红军既然都攻进来,多半也把四周围了,要是跟大家一起跑,目标太大,还不如独自脱险来得强。 于是,他连老爹都不要了,让心腹护卫着老爹跟大家一起向西冲,自己却慢慢掉队,最后,独自钻进了学校公共厕所的粪坑里。想的就是在茅房里躲到天黑,再趁夜摸出镇逃生。毕竟,桂堂镇没有电灯,而且红军刚到,百姓们多多少少有所顾虑,绝对会早早地关门睡觉。如此大的漏洞,逃出去的希望很大。 想法是美好的,现实却很残酷。之所以暴露,是因为他低估了自己对抗粪坑臭度的能力。 躲到中午,他就有点受不了这能熏死人的臭气。好不容易坚持到现在,他已经被熏得有些迷迷糊糊了,心头就想着能呼吸一口没带臭味的新鲜空气。 那个被他打死的妇女(后来证实,这名妇女是学校请来的厨子)正好走到厕所门口,听见茅坑下面有异常响声(恰好是王维庆想爬上茅坑而造成的响动),她还以为是哪个龌蹉的家伙来偷窥,愤怒之下就顺着两块木板间的空挡往下看,结果,第一眼就跟同样听到响动而往上看的王维庆来了个眼对眼,然后,她又顺眼扫到了王维庆右手的盒子炮,吓得她尖叫着转身就跑。 这一叫,反倒把王维庆叫的六神无主,慌乱之下也没多想,提枪就打……王维庆一听对方的尖叫戛然而止,就知道打中了,却也让他清醒过来,知道暴露了,慌乱的爬上粪坑,想尽快离开这里,却再次悲剧的被张青山赶到…… “来!先把他押到镇公所去洗洗。” “长官,您答应我的……” “你放心,我们红军说话算话。我要答应了你,绝对百分之百的给与保证,可问题是……”说到这儿,张国志深吸一口烟,把烟蒂仍在地上,边用脚踩熄边在轻缓吐出烟雾中,对王维庆笑眯眯地说:“我答应你什么了?” “你?” “我什么我?我只是要你交代罪行,可并没有答应你别的。你让我给你什么保证?”调戏完,张国志转身就走,对黄德宝道:“你们也去洗洗,换身衣服。” “你们说话不算话,我要……”王维庆边挣扎边叫着,结果,话还没说完,就见张青山提着大刀,狞笑着走过来一把抓住他,吓的他骇然大叫:“你要干什么?我告诉你,我是镇长,我……哎哟~!” 张青山愤愤地收回顶在王维庆肚子上的刀柄,低沉的威胁着:“妈的,要不是连长不让我杀你,老子现在就一刀剁了你。有胆子你再叫一声试试,看老子敢不敢违抗命令,先宰了你再说。” 反正都这样了,三人也顾不得多想,押着王维庆向外走去。 顺着小巷子一来到街上,街上已经站满了百姓——大家对于学校里传出的枪声感到好奇,纷纷围观。 很多人一眼就认出,被抓的是王维庆,顿时议论纷纷,可有意思的是:都到了这个时候了,居然还是没有一人当众喊出王维庆的名字。由此可见,大家被王维庆往日的淫威压迫的有多狠。 偏偏有一个小孩子嘴快,指着王维庆叫道:“阿妈!被抓的那个不是镇长王大爷么?” 真是一石激起千层浪…… 第十三章 不够热闹呀! “阿妈!被抓的那个不是镇长王大爷么?” 此时,镇上的百姓虽然支持红军,可绝大多数人心底还是有些顾虑:红军虽然抓了些反动派,还抄了一些百姓最为痛恨的地主恶霸的家,可没有抓到本镇镇长这个最大个的,有只拍苍蝇,没打老虎之嫌。说白了,大家还是想看看红军对国军是个什么态度,敢不敢对国民党的大官下重手?万一和国民党一样只会做表面文章,或者沆瀣一气,不敢下重手,那我这个时候检举揭发王镇长的种种恶行,岂不是自寻死路? 所以,百姓们一开始假装看不见,只敢小声指指点点,但那个孩子大声一喊,得!大家就不得不直接面对了。 “是哦!镇长王老爷居然被抓了。” “也不晓得他们会把镇长王老爷怎么办?” “要是他们敢把他杀了,那我就相信红军是咱们老百姓的队伍,要不然……嘿!嘿!我在乡下还有老宅,正好回去看看。” 各种议论声立马大起,但他们都只是站在一旁,连眼神都有些躲闪,让人一看就明白:他们嘴上问的各种问题,其实是希望红军能给与最明确,最直接的答复。 偏偏这些红军战士还不好直接回答,只能无视大家的问题,默默地押解着王维庆向镇公所走去。而这,就加大了众人的怀疑力度,纷纷跟着走。 向家富目前所担忧的也正是这一点:很多老师和已经表示要拥护红军的百姓,私下里直言不讳的表达了这种忧虑。甚至,有人坦言:你们把镇长家抄了不算,要是能把镇长抓来杀了,我拼了命也支持你们——百姓才不听你说没抓住镇长之类的解释,他们只相信自己看到的。所以,对于下午五点的批斗会,他有些担忧百姓的反应不够热烈,那就是自己工作没做到位。毕竟,有了进镇时的那一幕,表明这里的百姓多多少少跟别处不一样。 心头正有点没底时,猛不丁的听说抓到镇长王维庆了,向家富真是久旱逢甘霖般的激动,直接向学校跑去。 远远看到红军战士们押解着一个人过来,百姓边跟随边大声的发问,战士们却不敢给与直接保证,他真是又激动又着急。跑过去一问,确定被抓的就是镇长王维庆,他挥手大叫:“乡亲们!请听我说。” “我们红军绝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绝不会放过一个坏人。如果王维庆是为民做主的好镇长,我们红军自然要尊重他,请他继续当镇长……可他要是祸害相邻、欺压百姓的恶霸劣绅,那我们红军也会替大家做主,对他给予严惩。请大家相信,红军一定会给乡亲们做主。” “这位长官,请问,红军要给我们做主到什么程度?” “批斗!坐牢!抄家,甚至枪毙。这得根据他罪行的程度确定。而他罪行之事,还得靠乡亲们来检举揭发。不过,请大家放心,红军一定会替大家主持公道。所以,请乡亲们吃过晚饭后,听到学校敲铃声,都到学校操场上,积极检举揭发王维庆及其帮凶爪牙往日的罪行。” 百姓们笑着点头答应,可向家富却从他们的眼神里看到了几分担忧。还是那话:不管你说的如何天花乱坠,百姓们只看你怎么做。 审判大会!镇上的百姓很多参加过,不过,往日审判大会的主持者都是镇上的当权者,今儿却由红军主持,被审判的却是往日那些当权者,这可是从未有过之事。所以,无论是真心拥护红军的,还是持观望态度的,甚至是别有用心者,全都早早地吃过晚饭,拖家带口的蜂拥到学校操场里看热闹。 临时搭建的台子上,有红军宣传队的队员唱歌、演戏:唱的是红军爱护百姓,百姓拥护红军之类的歌曲(摘录《龙山县文史》中一段红军发动歌:当兵都要当红军,配合工农打敌人,打倒反动派,大家有田分,会做工的有工做,会耕田的有田耕,打土豪捉劣绅,杀他一个不留情……);演的是国民党反动派压迫穷苦百姓,红军为百姓打国民党的故事。由于有了白天的沟通,百姓们多多少少了解了一些红军政策,对于这些表演,给与了一定的支持:只鼓掌,没人叫好,场面绝对算不上热闹。 “队长,你找我?”张青山边走过来边闻着衣袖,虽然没闻到什么异味,可还是忍不住要闻一下才放心。 “青山,来。”向家富拉着张青山来到后台边,看着前台下的观众们那并不热闹的景象,眉头微皱的问道:“你看看这场面,不够热闹呀!” “队长,你下命令吧,我保证完成任务。” “是这样的。原本,我想趁热打铁,把国民党反动派的爪牙全都依次拉到台上进行批斗,把王维庆放在最后,算是个大*。可现在觉得,这样做有些着急了……所以,我决定反其道而行之,先给大家来一剂猛药,一举打消百姓的顾虑,展示出我们红军的政策后,后面那些就好办了……你看这样行不行?等下,你第一个上台,对王维庆进行控诉。” “队长,我……我有点害怕。”张青山在招头寨见过批斗国民党反动派的场面,知道如何进行,况且,在来桂堂镇之前,因要在全团表彰大会上代表新兵讲话,就当着全班战士的面演讲了一遍,当时没用上,现在正好补上了。可他一想到在这么多人面前进行演讲,心头依然有点发虚。 “我们红军战士连死都不怕,还怕当着大家的面说几句话?青山,这是组织上对你的考验……你也知道,我们在桂堂镇开展的革命工作还只是刚刚开始,国民党反动派及其爪牙依旧在四周虎视眈眈,形势非常严峻,弄不好就会功亏一篑……你就当帮老哥一个忙,行不?” 一听这话,张青山就知道不能拒绝,牛脾气一上头,便硬着头皮答道:“是!” 向家富兴奋的拍着他的肩膀,鼓舞道:“其实,你也不用说别的,只要把你的真实经历,尤其是王维庆对你的迫害,一五一十的告诉大家就可以了。剩下的,交给我。” 张青山不由自主的想到了干爹的死,王维庆就是最大的帮凶,心头立马升起了几分怒火,居然不那么害怕了。一挺胸膛:“请队长放心,保证完成任务。” 很快,台上的戏演完了,此时,台下黑压压一片,站满了整个操场,有不少人没站的地方,干脆爬到围墙上坐着,等待着,场面依旧冷清。 一个女宣传队员拿着纸壳作的喇叭筒走上台…… 第十四章 终于动容 “父老乡亲们,国民党反动派一向吹嘘他们推翻了大清朝,结束了封建社会,这是一件史无前例的大功劳。可事实真是如此么?大道理大家都懂,我就跟乡亲们讨论一下我们老百姓身边的事。”这位女宣传队员凤目圆睁,表情肃穆,说话时还爱挥舞着右手,很有气势,让人有种相信她是个一言九鼎,值得信任的人。 “以前我们要交各种苛捐杂税,可现在,都中华民国二十多年了,各种各样的苛捐杂税结束了么?不!不仅没有结束,反而更加多了,压得我们老百姓喘不过气来。哪怕是大家一年到头没日没夜的劳作,哪怕是赶上了丰收之年,可大家在多如牛毛的赋税中,依旧吃糠喝稀,而那些剥削压迫我们的人,从不劳作,却餐餐大鱼大肉,顿顿大米饭,这公平么?这又是为什么……大清朝的时候,我们见官要跪拜,可现在,我们名义上虽然不用跪拜了,但是!真的如此么?不!那些当官的依旧要求我们说事先跪拜,依旧用高高在上的态度压迫我们穷苦百姓,这是为什么……以前,洋人在我们中国人面前高人一等。可现在,那些当权者嘴上说的好听,却依旧软骨头的对洋人卑躬屈膝,眼睁睁地看着洋人在我中国人的土地上横行无忌,不仅屁都不放一个,反而跟洋人一起,依旧在我们穷苦百姓身上盘剥吸血。这是为什么?难道我们这些生活在最底层的穷苦百姓,天生就该受到这种无休止的压迫,剥削,视我们的请求,甚至生命如儿戏……老话讲‘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现在,该是我们穷苦百姓们团结起来,向压迫我们的剥削阶级发出我们的怒吼,向他们证明,我们不是那么好欺负的。我们也有我们的愿望,那就是让我们和我们的家人不再忍饥挨饿,不再忍受压迫,不再被他们视作牛马……乡亲们,这个要自由没自由,要生活没生活,只是一味压制剥削我们,却全心全意做帝国主义走狗的政府,我们要它做什么?我们难道还要继续受它的摆布,难道不应该推翻它么?不!绝不!……我们红军,就是为百姓反抗压迫,反抗剥削,为百姓寻求自由光明的队伍……” 她的话,简单易懂,又说的多是百姓自身的事,立马就吸引了大家的重视。从她讲话开始到现在,整个操场死寂一片,可人人抬头,表情肃穆,如同正在酝酿中的火山。 而她下面的话,给这座即将爆发的火山打开了喷薄的口子。 “把国民党反动派的走狗,鱼肉百姓,祸害一方的王维庆押上台来!” 两个红军战士把带着白色高圆锥帽,背着板子,上面写着‘国民党反动派走狗,大恶霸、大贪官王维庆’的王维庆刚押到台前中央,原本死寂一片的场面立马就发出嗡嗡地议论声,连正在上台的张青山都感觉到,下面的气氛开始升温。而百姓看王维庆的眼光,不再是先前在大街上那种既担忧又畏惧,各个眼神里开始流露出一丝仇恨。因为他们彻底明白了:这是要动真格的了。 “把国民党反动派的爪牙和土豪劣绅押上台来!” 十多个土豪劣绅被押解上台,排成一排,跪在王维庆身后。 趁着这点时间,那个女宣传队员把喇叭筒递给张青山,见张青山面色微微发红,眼神有些激动,便微笑的小声嘱咐:“别激动,把你的经历说出来就好。我和同志们在一旁给你加油。” “谢谢!” 张青山接过喇叭筒,咳嗽了一声,稳了稳心神。提起喇叭筒大声的喊着:“父老乡亲们,我叫张青山,是桂堂镇张家湾的。我阿妈在生我的时候就难产死了……” 说完自己的身世和经历后,张青山又大叫着:“桂堂镇小学副校长张青贵是我的亲堂兄,他可以给我作证我说的都是真的。” 斜身一指跪在身边王维庆,喝道:“王维庆,你自己说,我和你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你为什么要勾结田寡妇,陷害我一个穷苦百姓?” 王维庆微微抬头瞄了眼张青山,又低头不语。 说了这么久,张青山早已适应了在台上当着众人讲话,渐渐进入状态。一见对方这态度,他很机灵的大叫:“怎么,没话说了吧?哼!我告诉你,你的所作所为大家心里有数。往日你作威作福,祸害我们这些老百姓,那是因为国民党反动派给你撑腰,可现在你看看,我们红军来了,红军代表的是我们这些穷苦百姓,是允许大家对你检举揭发的,就算你不老实,不交代,也抵赖不过去,大家一人一口吐沫淹死你。” 张青山心头的火越说越大,就在他忍不住要抬脚踹王维庆时,一直站在台边的那个女宣传队员立即振臂高呼:“打到反动恶霸王维庆!” 张青山立马清醒了点,赶紧和同志们一起振臂高喊:“打到反动恶霸王维庆!” 这时,台下也有少数人跟着喊。 “打到反动恶霸王维庆!” 当第四次喊声发出时,台下绝大多数人都跟着振臂高喊。 第五声时,整个操场所有人都在高喊,人人面色激动,看向王维庆的目光充满了浓烈的仇恨……长年压抑在百姓心头的愤怒,终于爆发出来。 “打到恶霸劣绅!” 惯性是可怕的,当百姓的情绪被调动起来后,只要有人指引,就无人能阻挡这股洪流。 “红军万岁!” “天下劳苦大众大团结万岁!” …… 这些口号被喊出来,得到了百姓热烈的响应,口号声一浪高过一浪。 随即,第二位控诉人上来,是一位老汉,他家有两亩多薄田,跟王维庆家的田相连,王维庆想低价强买他的田,他不肯。于是,王维庆派人以各种苛捐杂税为由,强行霸占了他家仅有的两亩多薄田,让原本就吃不饱饭的老汉一家,更是雪上加霜。最终,全家四口人,在饥饿与病魔的双重折磨下,就只剩下老汉一人还活着。 有人带头,接下来的反响就热烈了。说的难听点:在场的很多人毕竟生活在镇上,虽然听说过王维庆祸害百姓的事,而自己就算受了委屈,也没地方申诉,还以为是个例。万万没想到有如此之多,听的众人纷纷想起王维庆往日的种种恶行,心头怒火一阵阵地直窜头顶。 而一位老妈妈上台哭喊着控诉王维庆的恶行,彻底引爆了大家的怒火:她家实在交不出那么多税赋,王维庆就派人把她唯一的儿子儿子抓进大牢,最后,活生生地折磨死了。当时,王维庆还把这事当成抗捐的典型来宣传,当然,说法自然不一样。 老妈妈边说边哭边喊,可怜的凄惨让大家咬牙切齿,双目如火。 然而,谁都没想到,老妈妈悲愤的哭诉中,猛地厉声尖叫一声,扑向王维庆,一把抓住王维庆的衣领,一口要在王维庆的右耳上。 在王维庆发出凄凉的惨叫中,大家好不容易将老妈妈和王维庆分开,却骇然发现老妈妈已经把王维庆的右耳咬掉,正连血带肉的边嚼边吞边挣扎着,如狼般尖叫着要再去咬王维庆,目光紧紧地盯着王维庆的脖子。可以想象,要不是大家极力阻止,下一口的目标铁定就是王维庆的脖子。 众人无不骇然! 第十五章 怒火之中 静!惊愕之下的骇然之静! 不!准确的说,整个操场只有满地打滚的王维庆发出凄厉惨叫,台下的百姓们却眼睁睁地看着,惊诧着。 这种惊骇场景维持了不到两秒,不知是谁大叫一声“咬的好!”,瞬间点燃了百姓的热情。 “打死王维庆!” “天杀的王维庆,今日是你以命抵命的时候了。” “王维庆不死,百姓没有任何出路,打死他……” 在一阵阵地愤怒咆哮中,大家开始往前挤。尤其是站在台下前沿的百姓,不知是谁带的头,一边争先恐后高叫着要打死王维庆,一边往台上爬。 按向家富的安排,或者说,红军以往开批斗(审判)大会时的正常程序:先让口齿伶俐的宣传队队员上台讲,带动大家的情绪。然后找胆子大,又确实有冤屈的人上台控诉,点燃大家的热情,引导百姓展开批斗大会。最后对最恶劣的被批者进行处罚,尤其是对那些手上有百姓命案的劣绅恶霸,游街示众后将直接处决……事实上,在批斗会之前,根据对王维庆的累累罪行的调查,由向家富和张国志等几位老党员组成的党委会一致决定:王维庆不死,民愤难平,开完批斗会,游街示众后赶紧枪毙——仅去年因交不起赋税而被他抓进大牢折磨致死的百姓就有三人。只因时间仓促,来不及把批斗会改成审判大会,所以,就干脆目的明确的只批斗王维庆一人。 可向家富万万没想到,桂堂镇百姓被压抑的太久太辛苦,一旦释放,这股歇斯底里的愤怒如火山喷发般一发不可收拾。 “乡亲们,请相信我们红军,红军会为大家做主的……” “大家冷静,一定要冷静……” “大家听我说,不要激动,先下去,不要往台上……” 台前的百姓往台上爬,红军战士们还能借助高度来勉强阻止。但奈何大台两边有阶梯,群情激奋的百姓蜂拥冲来,根本就不是几个红军战士能劝解和阻挡的。而一旦这些百姓冲到台上,激愤之下,踩踏之事先不说,光是那十几个还没有批斗的土豪劣绅绝对会全被打死,那时,可就是轰动性的负面大事件了。 正在阻止那位老妈妈扑向王维庆的张青山,眼见场面变得乱糟糟一片,事态即将演变成不可控制的局面,他临机果决的一面展现出来了。 抄起背上的长枪,果断的拉了下枪栓,正要对天扣动扳机以便达到震慑的效果时。却被向家富一把拉住:“不要开枪!千万不要开枪!” “为什么?” 向家富指着群情激昂的台下,眉头紧锁:“你看看下面的百姓,哪还有多少理智可言。这个时候你要开枪,万一被人利用,很可能就演变成暴乱。” 张青山扫了眼百姓,又看了看身边的战友,心头大急:眼见场面不可控制,又不能开枪,光靠这点人来维持,根本就不可能,难道就没别的办法了? 突然,他看到了被几个战友保护在身后,早已吓的面如死灰,正惊恐往后面滚的王维庆。脑海中灵光一现,快跑两步过去,一把提起瑟瑟发抖的王维庆,迅速拖到台前,一脚将王维庆踹到台下。并指着王维庆大叫:“王维庆已经被踢到台下,大家不要上台了,赶快去打死他!” 百姓们眼里就只有王维庆这个大仇人,一见他被踢下台,顿时蜂拥过去,边怒骂着边对王维庆拳打脚踢……王维庆仅仅惨叫两声就没了下文。 看到局面得以缓解,大家都松了口气。可看见百姓们明明知道王维庆已经被打死,但依旧蜂拥上前继续踩踏尸体,大家的心又提了上来:怨气之深,还是没有的都完全释放,也就是说,如果这股怨气被人利用的话——可以百分之百的认定,这些百姓中绝对隐藏着国民党反动派的爪牙或探子。依旧能上演暴乱,要知道,台上还有十几个被吓得面如死灰的土豪劣绅了。 这个时候,张青山的胆量和智慧体现出来了。 根本就不用别人指点,他主动跳下台,边大叫着“都住手,王维庆已经死了,再打也没有意思了……”,边往王维庆的尸体处挤过去。但正在激动中的百姓们如何能听得进去,让王维庆如同大海中的孤舟一样,无法前进分毫。 “砰!” 陡然响起的枪声,让吵闹戛然而止,让所有人的动作瞬间定格,让原本张青山周围原本的拥挤立马就出现一个小空间。 趁着大家发愣的短暂机会,张青山赶紧大叫:“乡亲们,王维庆已经被打死了,再打也没多大意思,还请大家冷静……” 经验老道的向家富一见张青山瞬间镇住了场面,心头大喜,但一听张青山说话有点啰嗦,不够一针见血,怕被人利用,立即大叫着接过话题:“对!张青山同志说的对。王维庆已经死了,但台上还有十几个土豪劣绅等待大家的批斗!我们红军绝对给大家做主,该杀的杀,该坐牢的坐牢,该批评的批评。不过,我们老百姓也是讲道理的人,所以,对于这些土豪劣绅,我们得一个一个的批斗,得讲道理,摆事实,绝对不能像对付王维庆那样,一窝蜂的上来直接打死……大家说我讲的对不对?” 他的话,本身就是降低火热度的,加上百姓们刚出了口恶气,心头的愤怒少了很多,于是,很多人符合着点头答应:“对!” “来人!把王维庆的尸体用破草席包着弄到乱坟岗去埋了,免得在这里败坏大家的兴致。” 张青山赶紧带着几个战友把王维庆的尸体抬出去。 “青山,青山!” 刚走到大门口,听见有人喊自己,扭头看去,却见堂哥张青贵正对自己招手,只得把处理王维庆尸体的事交给战友,走过去,问道:“堂哥,有什么事?” “青山,刚才那场面,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堂哥,你怎么这么问?” …… 第十六章 固执的老人家 先前那混乱的场面,主要是由张青贵等几位老师好心办坏事所致……他们见场面不怎么热闹,便暗中相助,本意是激发大家的热情,好让更多的百姓拥护红军。只是,他们第一次干这个,没经验,掌握不好力度,将这把火点的过旺,差点把整个批斗大会“烧”了。 “堂哥,虽说王维庆本来就该死,可刚才的情况你们也看到了,差点就酿成大祸,今后可万万不敢再有这样的事了。” “这是一定的,不过,青山,能不能让我们去跟向队长道个歉?” “这个……” “青山,你要不带着我们过去,我们可没脸去见向队长。再说了,我们还想跟向队长好好商量一下,看看接下来我们能帮那些忙,免得再犯错,帮倒忙。你就帮个忙,给打个圆场如何?” 现在不是批评的时候,他也没资格批评对方。再说,他们知错能改,又是打开桂堂镇局面的功臣,总不能因为一点小错误而冷了大家的热情吧?只得点头:“好吧!” 连张青山这个新兵蛋子都能想到这些,向家富这个老政工干部自然能想得更多。这不,听到张青山简单的解释之后,他紧握张青贵的双手,一个劲的说“谢谢”,反而把张青贵和另外两位老师弄的不好意思。 “向队长,我们没把事情做好,反而帮了倒忙,差点酿成大祸。请您批评。” “不!话不能这么说。”向家富请大家坐下后,掏出烟,给众人敬烟:“任何事,不能只看结果,还得看出发点……” 点燃烟,深吸了一口,道:“比如你们这次的出发点是为了发动大家拥护红军,这点就很好……况且,你们能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并主动纠正,这是十分难能可贵的行为和品质……我相信,只要我们相互学习,多做交流,下一次我们一定能有很默契的配合。比如说,我们明天要进行分发浮财……” 张青山认真的听着,双眼流露出喜悦之光,一边暗暗记下向家富对于明天的安排,一边琢磨着自己该如何参与。 突然看见副班长李国威正向这边走来,目光一对视,李国威面色一喜的对他招了下手。 张青山看了眼身前的向家富,见其正滔滔不绝的跟堂哥他们讨论的热烈,不好打扰,悄悄向后退了两步,向李国威走去。 “青山,问你个事。你懂苗语么?” “副班长,我就是苗族人,自然懂苗语。” “太好了,快跟我走,有事要你帮忙。” 军人衣服从命令为天职!张青山自认是一命合格的红军战士,所以,一开始他不好问,直到跟着李国威来到学校大门口,向镇公所走去,他才有些好奇的小声问道:“副班长,我们这是做什么去?” “到镇公所去当一下翻译。” “当翻译?” 牢房自古就不是什么好地方,加上刚进镇时的那股诡异气氛,让红军战士们警惕之心大起,一个一个地甄别牢房里的犯人。 别看牢房不大,就五间房,里面却足足塞了四十八个犯人,其中有一间还是审问用的。从下午一直甄别到现在,也只甄别出大半,最主要的阻碍还是人手不足和语言不通……土家族和苗族占据了湘西百分之八十多的人口,其中,龙山县更是高达百分之九十左右。这里面,最少有三分之一的人听不懂国语,只会说土家语或者苗语(有意思的就在这里:他们听不懂国语,可两个族中的大部分人却能勉强听得懂彼此语言),红军里虽然很多新兵是本地人,经过两三个月的新兵训练,可以当翻译,但现在,一个谁都没想到的新的情况出现了:他们遇到了一个十分顽固而古怪的老头:一个劲地喊他有天大的冤屈,另一方面又大叫着外地人全都不是好人。哪怕是红军,他也只相信红军中的本地人,要不然,打死他都不会说他的冤屈。 既然有本地人,大家自然不好欺骗他,哪怕是带着善意的欺骗,‘三里不同音,十里不同俗’这句老话,在这里依然有效。要是让老者从个别音节中听出来被欺骗,也不好。 跟着李国威来到镇公所后院的一间房,推门一看,齐子轩正陪着一个穿着浑身补丁衣服的老者,蹲在火坑边,边抽烟边说着什么。老者却一直没开口,低着头,有点爱搭理不理的意思。 听见房门推开时的“吱呀”声,正在低头吸烟的老者扭头仔细看了张青山一眼后,有点着急的用苗语对张青山说了句话。 老者的声音有些嘶哑,加上是苗语,让李国威又无奈的撇了下嘴,却又有些好奇的对齐子轩问道:“小齐,来,给翻译一下他们的话。” “向老汉问张青山叫什么,是哪洞哪寨的。”说完,见李国威不解,赶紧小声的解释道:“封建时期,我们这儿属于土司管,跟阴历和阳历的称呼一样,官方说是以地面称呼,可私下里,大家还是习惯于以洞、寨来划分。就洞、寨而言,全县主要分为十八洞,三十六大寨和七十二小寨。大姓组成的寨子叫大寨,小姓人家的寨子叫小寨,还有很多外寨……” “我叫张青山,是十五洞二十五小寨的。”(以下忽略翻译) 见张青山边走过来边毫不犹豫的用本地方言回答了一句,老者将手里的烟猛吸一口,扔进火坑后,撑着大腿站起来,有些激动的用苗语问道:“二十五小寨主要姓什么?寨主叫什么?” “二十五寨主要姓张,寨主叫什么我确实不记得了,我只听说姓彭。”这是大实话:民国后,为了进一步消灭土司制度对当地的影响力,官方强行取消了洞、寨的私下称呼。二三十年过去,年轻一辈中,能知道这个的很少,能一口说出到这么细致的,绝对是本地人。 老者面色一喜,随即又一悲,一把跪在张青山面前,边磕头边哭诉:“好汉,求你救救我家,求你快救救我家……” “老人家,快起来,快起来,有什么话,我们起来慢慢说。”边劝边扶,哪知,老人家一把抓住张青山的手就向外走,嘴里叫着“快点,晚了就来不及了……”。 …… 第十七章 表现突出 “老人家,请等一下。”自己只是一名战士,无法在这种大事上做主,赶紧给向老汉介绍:“这是我的上级,您有什么事,可以跟他说。” “老人家,您好,我叫李国威,您叫我小李就行了。”李国威一直插不上嘴,现在有了机会,赶紧亲热的自我介绍,还不忘让齐子轩给翻译。见向老汉点点头,李国威正准备跟对方握手来进一步拉近彼此关系时,向老汉却一把跪在他面前,边要磕头边喊着:“求老爷给我做主……” “哎呀~!老人家,快起来,快起来,可不敢当您老这样的大礼……”哪敢让老人家跪下,赶紧边扶边劝:“老人家,您看,再急也不急于这一时,我们到火坑边,边烤火边慢慢说好不好……您老放心,我们红军就是老百姓自己的队伍,不管您老有什么事,红军一定给您做主……” 三人好不容易将老者劝起来,扶着来到火坑边,李国威赶紧给老人家敬烟。 “老人家,您有什么冤屈,只管放心说。” 老者六十有二,姓向,没有大名,因在家中排行第三,所以就叫向老三,他的家位于桂堂镇以西十多里的山中,是一个只有二十几户人家,百十口子人的小村落,而老者就是该村的村长。 昨日上午,向家村来了四五十个土匪。因该村人口少,一看又都是穷人,所以,土匪进村后也没有大肆洗劫,而是先把村子一围,然后要村民总共交出五百块大洋,没有大洋就交五千斤粮食。 这个小村落怎么可能凑出这么多钱。本以为土匪会立即杀人立威之类的事,哪知,这股土匪为首的年轻人居然只是笑了笑,就没了下文。但是,这些土匪住在向老三家,吃喝都强迫向老三提供,可把向老三害苦了。看着那个土匪头子隐隐对他大孙女起了色心,虽然不知为何一直忍着没有动手,他就觉得不能再敷衍下去,求告无门之下,只得带着最后一线希望,鼓起勇气跑到镇公所求救。 接下来的事,荒唐的让人无语。 昨日王维庆大摆筵席给老爹祝寿,向老三为了能让王维庆早日派兵赶走这股土匪,咬牙送了十八块大洋。 也许是看在这十八块大洋的份上,王维庆抽空见了向老三。一听这事,直接以‘今日放假,不谈公事,明日再说’为由,打发了向老三。 如果向老三直接走人,最少也不会被当场抓起来坐牢,坏就坏在他死皮赖脸的追着王维庆求救。可笑的是,还没等王维庆不耐烦的把他赶走,他求救时透露的内容被一个富态的中年人听见……这中年人叫田应龙,是本县茅坪乡的坐地龙(在其地盘内盘剥百姓,但一般不会直接动手抢劫,可在地盘外,就直接演变成活生生地土匪),红军来了后,把他赶走,如今带着一两百人成了土匪流寇。 田应龙来给王维庆老爹祝寿,自然要以防万一,冲进向家村的那股土匪就是他以防不测的后援,领头的是他的大儿子田大龙。 别的不说,只说一个送了十八块大洋,一个送了五百大洋,对于向老三的处置也就不用多说。好在王维庆觉得他老爹的寿辰,不能杀人,让向老三躲过一劫,然后又被红军搭救,否则,他绝对会落个不死也要脱层皮的下场……这种只看实力和利益,不顾事实,被告居然能逼着父母官不问缘由,众目睽睽之下将原告当场抓起来的荒唐事,真的很让人无语,也彻底伤了向老三的心。 虽然知道是红军救了他,但在他的心里,依然对红军有些不信任。可以想象,如果不是为了村民,才不得不急于求救,否则,他恐怕早就迫不及待的开溜了。之所以要本地人来翻译:一来是本地人向来排外;二来让本地人来翻译,有担保的作用;三嘛,确实得尽快救村民和家人,而他现在除了求红军外,别无它法。 这种荒唐之事,听的几人心头起火。李国威说了句‘我去上报,你俩带着老人家到俘虏里去看看’后,沉着脸起身就向外走去,张青山和齐子轩赶紧带着向老三到关押早上那群俘虏的地方去看,结果很失望,没有那个田应龙。 很快,连长张国志来了,派一排跟向老三一起到向家村打土匪……张青山虽然没参加这次剿匪,可后来听说,还没等一排的战友们到达向家村,土匪早就跑的没影了,出奇的是,他们离开时居然没按惯例将向家村洗劫一番。 土匪进村这种事太常见了,谁都没放在心上,然而,谁都没想到,这次行动,仅仅只是个开始。 不知是不是打死了王维庆的原因,让百姓们坚定了对红军的肯定,极大的激发了百姓对红军的拥护热情。接下来的几天,打土豪劣绅,分发浮财,百姓们积极检举揭发,并自发的带路,再无先前的观察心态;批斗大会上,百姓们的热情更是一浪高过一浪,因为引导得力,再无当场打死之事发生;张贴标语,组织表演,别说大人,就连孩童都是欢快的加入…… 先前的冷漠陡然转变成热烈拥护,这种热情让整个桂堂镇处于一片红色革命浪潮之中。党委会研究决定:鉴于桂堂镇革命浪潮正蓬勃展开,为进一步巩固桂堂镇的革命胜利果实,必须加快原本的各项决议…… 1935年3月27日上午,也就是红军来到桂堂镇的第五天,苏维埃桂堂镇镇政府成立:开明绅士王宇宏被选为镇长,张青贵为副镇长……大会特别表扬了张青山同志工作积极,成绩突出。 别看张青山只是一个小兵,但因他是红军战士中唯一的本地人,出于最大力度发动百姓的需要,他成了‘哪儿需要往哪搬的一块砖’,比如说扩红(征兵)工作。原本百姓们多少有点犹豫,可他往征兵处一站,把自己的事一说,就极大的打消了大家的顾虑。比如说宣传时,外地人的种种事迹绝对没有本地人的现身说法来的更让本地人接受…… 3月29日,桂堂镇民兵自卫队成立,总共八十三人,分为三个中队。三连三排排长罗平任自卫队队长,李国威任第二中队长,张青山任第二中队副队长兼第二小队队长。 第十八章 土匪要来了 天刚亮,晨风徐徐吹过向家村,将家家户户的袅袅炊烟刮散,其中就包括向老三家。 向老三蹲在门前屋檐下的青石板上,右手支撑着旱烟杆,咬在嘴里,吧嗒吧嗒地抽着,眉头紧锁,眼神空洞,满脑子都在琢磨一件事:前几日,田应龙的人马藏在向家村做策应……田应龙的大儿子田大龙对自己的大孙女起了色心,这不是他目前最担心的,大不了牺牲自己一个孙女,救了全村百十口人,虽无情,但大义;自己跑到镇公所找王维庆求救,虽然被田应龙揍了一顿,还被关进大牢,这也不是目前最重要的,因为土匪进村,自己跑去报官,天经地义。再说,田应龙好歹当过乡长,想来还不至于为这点事专门屠来杀全村。 他最担心的是:当时领着红军救了大家。一开始,他还不知道红军是什么队伍,等他了解了,知道红军和国民党还有土匪是对头,他就极度担心田应龙会带人来报复全村。因为在红军到来之前,国民党和一些当地大势力的人物就放过话:谁要敢支持红军,杀他全村。 等红军一回去,他立即找来村里德高望重的几个人,把自己担心之事一说,让大家赶快远远地去投靠亲友,短时间内不要回来了。村民大惊,可故土难离,所以,老人们将家里的年轻人和孩子送到亲友处暂避,自己却留了下来。 只是,一连过去了八九天,屁事没有,有些性子急的年轻人又回来了。让这些天一直惶惶度日的向老三越发心事重重,一大早就蹲在家门口,皱着眉头抽烟。 “老头子,别在外面发呆拜神了,吃早饭。” “哦!” 向老三赶紧猛吸了一口烟,将烟锅子在地上磕了几下,又从烟嘴出往外吹了口气,见烟锅子里没有烟灰,把烟袋往烟杆上一搅,这才把烟杆往后腰一插,起身就要进屋。 “当!当……” 一阵急促的敲锣声响起,让正要进屋的向老三赫然转身,双目精光大盛的看向锣声传来处。 “有土匪要进村了,大家快带着刀枪和粮食到村长家集合!有土匪要进村了,大家……”可别小看这句话,里面的学问大着了,而且外人一时还真不明白这话的真谛:‘土匪要进村了’,不仅说土匪还没到村口,也是对大家说明这次来的是谁。加上后面的话,再结合向家村建立在半山腰处的地理优势,就会得出这样一个结果:土匪离村子最少也有十五分钟的路程,最少,他们也才刚到山脚下或者山顶上。‘大家快带着刀枪和粮食到村长家集合!’这话的意思是:大家听村长的,要是土匪多,那就统一起来往深山里钻,要是少,那就撤退到牛栏洞里,跟土匪打消耗战。反正这时候集合,就是一种不要着急的意思,而统一安排,人多力量大,无论如何都是一件好事……都熟门熟路,自然都清楚里面的门路。 向老三眉头皱的更深的原因是:听这喊话人的声音,居然是自己的大儿子向大有。他和老二等人不是被送到他二舅家去了,怎么这时候跑回来了? “老婆子,快收拾一下东西,来土匪了。”快步进屋,边对厨房那边喊了句,边走进卧房。 出来时,他腰间插了两把短火枪,右手提着两把长火枪,左手提着两个袋子:一个装着火药,一个装着铁砂子。 坐在门边,边给火枪装火药和铁砂子边等待着。 “阿爸,土匪要来了,阿妈收拾好东西了么?” 向老三眼皮一翻,温怒道:“你怎么回来了?” “我不放心你和阿妈,就回来看看,没想到在那边的林子里见到土匪正在做饭,说是要血洗我们向家村,吓得我赶紧抄近路跑来报信。” 向老三本欲发作,可一想到这也是孩子的孝顺,一时又不忍发作,只得拿起一把倒立在墙边的火枪递给儿子。 “阿爸,我还要敲锣喊话……” “屁大个村子,喊的再多也白喊,几声就可以了。” “那我进屋喝口水。” 不久,向大友提着火枪出来,蹲在向老三身边。还没等他开口,却见一个中年人,提着把火枪走来,远远地就问道:“大有,来了多少土匪?” “大概有一百多人。”向大友赶紧进屋,提着两把椅子出来,给来者递一把后,继续说:“他们正在山脚下右边几里外的林子里休息做饭,我怕被发现,只能偷偷看了下,黑压压地一群人,估摸着不会少于一百人。” “他们没说别的?” 见向大友摇摇头,来者跟向老三对视一眼,沉声道:“三哥,估计跟上次的事有关,田应龙这个大土匪是来报复的。” 土匪本着抢劫的目的来洗劫村落,一般不会伤人。可要是为报复而来,那就什么都别说,少则全家多则全村被屠杀光,也不是多么稀罕的事。 向老三点点头,沉吟了一下,对向大友说:“大有,你马上抄小路去镇上找红军,他们答应过我,只要我们这儿有需要,无论什么时候,无论什么事,他们都会帮我们。” 向大友提着枪站起来正要走,却见阿妈快步走来,将三个糍粑粑和一个装水的竹筒递给他。 等向大友跑出去后,向老三将装好火药和铁砂子的长火枪往墙边倒放着,抽出腰间的短火枪,边装填弹药边说:“石头,你带着那些回来的年轻人往后山跑,我带着老人们到纽兰洞里吸引一下土匪。” 这是没办法的事:就算往深山里跑,可老人们年老体弱,绝对会拖累大家,所以,还不如躲藏。至于向老三说要吸引土匪的注意力,这也是没法子的事:都说穷山恶水多刁民,可又有几人深思过:他们眼中的刁民,不过是为了温饱和后代的延续才会如此不拿自己的性命当回事。中华民族是最能忍受苦难的民族,真要吃饱穿暖,谁会造反? “三哥,你对山里比我熟,还是我守牛栏洞吧?” “少跟我扯,你我是兄弟不假,可我还是村长,你敢不听本村长的话?” 石头扫了眼向老三,嘴唇微动了几下,低头不语。 不久,村民们拖家带口的来到向老三家,以老者居多,但人人手中都有火枪。当向老三把提议说出来,年轻人立即反对,可老人们却直接用脚踹年轻人,呵斥着催促他们赶紧滚蛋……生死关头,他们用这种粗暴的方式表达着对亲人晚辈的关爱与生命的延续。 第十九章 并不简单呀 “砰!砰!砰……” “嘭!嘭!嘭……” 牛栏洞位于向家村以西百米外的一座山腰中,上下都是几十丈的悬崖,中间被人工扩凿出一条半米宽的小道,沿着小道走在凹形的半山腰中前进四十多米后,就是一个扁圆形的洞口。只需用几杆枪守住洞口,进攻者想短时间内攻进洞,无异于痴人说梦。而这里,也是向家村村民除了往深山里跑以外的最后屏障。 当向老三带着二三十个老人缓缓走进牛栏洞,正准备用石头垒砌一个阵地,陡然听见山上传来的凌乱步枪声和火枪声,以及彼此的辱骂与惨叫声,用屁股想想都能知道:想从后山往森林里逃跑的年轻人们,被土匪拦截住了。 一直提心吊胆的向老三听见枪声,心头如同被石头压住一般,一屁股坐在地上,面色灰白,冷汗冒出,指着山顶大骂:“狗日的土匪,居然想杀绝我向家村,老子跟你们不死不休。” 别的老人也指着山上坡口咒骂,但也仅仅只能咒骂而已:别说洞内的老者们身体贫弱,就是一些老妇人还缠着小脚,让人都呼奈何。 “好了,都别骂了。”到底是村长,一言既出,众人齐齐闭嘴:“妇女们装填弹药,收集粮食和到洞里去取水。我们男人们搬运石头,集中垒砌在洞口,准备跟这些天杀的土匪拼了……狗日的土匪阻止了年轻人的去路,年轻人们就只能到牛栏洞来了。” 最后的话,让众人如同雷击,各个面色发白,甚至有妇女开始哭泣:他们之所以自愿到牛栏洞来,最大的念头就是不想拖累家人,同时帮家人争取逃跑的时间。如今,家人没跑出去,反而要一起到牛栏洞来,岂不是绝后了?想到这,谁不伤心? “哀嚎个什么劲?都给老子闭嘴!”向老三厉声怒喝下,众人齐齐看来。 “实话跟你们讲,我已经让大有到镇上去请红军,相信用不了几个小时,红军就会来解救我们。” 这就给了大家希望!有希望,众人心气一高,不仅面色好多了,就是干活也有了力气。 “可是,老三,你给大有多少钱去搬救兵?”村中辈分最高的长者这话问的很地道:以前请国民党的兵马来打土匪,都是要花大价钱的,否则,国民党的兵马能不能打炮土匪不说,就是打跑了土匪,也会祸祸村里一番,还不如不请。 “二叔,我没给大有一分钱。” 此话一落,众人轰地一下又议论开了。 “都嚷嚷什么?我告诉你们,我相信红军一定会免费帮我们,因为那个红军头头当着我和很多人的面发下了毒誓,要不来帮我们,他全家不得好死。再说了,当时那么多人看着,他要不履行誓言,哼!他们这帮外乡人就别想在我们桂堂镇站住脚。孰轻孰重,他们比我们清楚。”万分庆幸,这个时代的誓言还是很可靠的。别看向老三现在说的斩钉截铁,可想想当时他逼迫着张国志发誓时的场景,他觉得有些愧疚,也有些庆幸:还好自己当时死皮赖脸的逼迫那个红军大官。 “老三这话说的对。上次红军到我们村,不仅没要我们一分钱,还不祸害我们家人,秋毫无犯不说,就算吃喝,也都是他们自己带的……不仅帮我们干活,走的时候,还给我们分口粮。这样贴心的好队伍,我活了这么久,听都没听过,相信也定会说话算话。好了,大家别愣着,该做什么做什么去。” 众人纷纷各忙各的,却没发现,山上传来的枪声,已经十分稀落。 没过多久,就在向老三将一块大石头抱到洞口边,突然听身边的一个人喊道:“快看,那边有人过来了……咦~!这不是狗蛋家的堂客和他那两个儿子么?” “看,走在他们后面的好想是桂芳家的……” 听着众人议论,向老三定神看去,果不其然,都是村里的年轻人和小孩。 “都喊么子喊?我刚才不是讲过,土匪把村子围了,他们跑不出去,就只能到牛栏洞来。好了,别看了,快搬石头,准备好火枪,免得土匪跟着他们冲过来,打我们一个措手不及……红军从镇上到这里,个把小时就够了。妈的,老子还就不相信,我们这么多人,这么多枪,粮食和水都不缺,别说个把小时,就是一个月,老子也能守下来。” 士气大振! 在所有人的想象着,理所当然的认为:土匪不是傻子,既然能围了全村,那么,又怎么可能放过年轻人跑过来的慌乱机会,尾随之下,趁势攻击。 然而,所有人提心吊胆的担忧中,全村的年轻人和小孩居然都安全无比的进入牛栏洞,就连那三个被打伤的伤员也都顺利进洞。别说土匪,就连枪声都没响过。 顾不得多想,向老三赶紧让年轻人帮着用石头封堵道路,十多支枪口从石头间的细缝中伸出去,准备着,等待着。 一直等这一切都忙完,向老三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坐在一块石头上,从后腰间抽出烟袋,给烟锅子装烟,点燃,刚吸了一口,就见石头提着枪走过来,一屁股坐在他身边的石头上,把手上的血在地上的沙土上摩擦了两下,抽出自己的烟袋,装烟,点燃,吸了口后,道:“他们三个伤的不重,没有多大的危险。可草药不多了,要是再有伤亡,可就麻烦了。” 向老三点点头,没说话。 无言中,两人默默地抽完一袋烟。向老三将烟锅子在地上磕了磕后,边把烟锅子伸进烟袋里装烟边淡淡地问道:“石头,你觉不觉得奇怪?” “恩!这次土匪来抢劫,别说跟以前大不相同,简直有点莫名其妙。阻止我们往山里逃后,虽然一路追杀过来,可他们只追到小道口就停下,而且,连打枪吓唬我们都懒得做,我们不往别处跑,他们就不开枪,甚至连进屋洗劫都没干。给我的感觉,这就不是来抢劫的,而只是为了把我们集中赶到一个地方,便于他们占领我们村而已。……他们难道不知道,就凭借这个地形,我们绝对能守到红军来解救我们……” 石头有些啰嗦的说着,可向老三听着听着却赫然起身,轻叫一声:“不好!这是在拿我们唱戏。” 见石头疑惑的看来,向老三摇头坐下,轻拍了下大腿,对石头苦笑道:“唉~!就算想明白了,可我们被困在这里,又能如何?” 第二十章 紧急集合 红三连加上宣传队,加上这八十多位民兵,总共有两百多人。为了不给桂堂镇百姓添麻烦,便在镇东头开辟出了一块操场,虽说住所还在修建中,大家目前只能睡草棚子,可用于训练的操场是第一时间弄好。尤其是民兵自卫队,是给主力输送士兵的摇篮,肩负着新兵训练的任务,自然得第一时间抓训练。 说实话,还真得感谢当初打了镇公所一个措手不及,尤其是那些给王维庆老爹祝寿的礼物都没来得及转移,给一锅端了,加上这些天对一些恶霸劣绅的抄家,让红军手里的粮食和钱财都十分充足,正打算等新兵训练一段时间后,由新兵担负把粮食和钱财押解到红军总部的任务,只当是对新兵的又一次拉练。 现在,红三连在桂堂镇镇上的革命工作遇到了第一个瓶颈:极度缺乏武器,尤其是步枪和子弹。 镇上的百姓积极拥军扩红,别的方面都不缺,可没有武器,就成为一个当前急需解决的大难题:没有武器,无法招募更多的人当兵,没有武装保护革命果实,别说各村成立自卫队,就是红军战士到各乡村去开战革命工作,其生命也无法得到保证——发展到现阶段,大家总不能还拿着大刀长矛去打仗吧?那是对士兵生命的不负责。要知道,敌人的武器都是枪炮,几乎没有大刀长矛这类原始武器。 如果没有武器,大家还稳得下心,偏偏攻打桂堂镇时,从敌人手中缴获了二三十支各式各样的步枪,还有十三把盒子炮(来给王维庆老爹祝寿的人,多是一方人物,怀揣的自然是盒子炮之类的手枪。),当时决定,除了补充一下三连的武器外,其余的都发给民兵自卫队。又不够人手一支,就只能发给表现好或者枪法好的。这下可好了,自卫队的队员们自然人人眼珠子瞪的比铜铃还大,紧盯着这点武器不放,深恐自己的惦记落空。 “王兴发,你小子怀里揣着什么?交出来让我看看。” 下了早操,张青山清到水井边洗了把脸,快步走到自己的第二小队……战士们的住房都还没修完,伙房也就是一个敞开的大棚子,食堂自然就只能推后,所以,同一小队的战士们只能把饭捅和几盘菜集中到一处,然后围成一圈,蹲着吃。 拿着碗筷,打好饭,走向自己所在的小队,却见队员们居然起哄般的追着王兴发,王兴发双手护着一个碗左躲右闪。再看看别的小队,也是如此。只要看他们人人兴高采烈的样子就知道,铁定有好事。 “报告队长,他们抢我的肉。” 王兴发话音一落,旁边的队友们立马起哄:“班长,别听他的,这肉是伙房发下来的,每个小队一碗。这小子只是手脚灵便了点,抢得快些,就硬说这碗肉是他的,你说他这不是胡说八道么?” 难怪大家如此兴高采烈,一说起肉,真的是让人直流口水:自卫队从成立到现在都快十天了,除了成立时吃过一顿肉外,这么多天,天天都是:白菜、土豆、南瓜之类的素菜,偶尔加一盘酸萝卜,就算是打牙祭了——小伙子们的要求不高:能天天吃饱饭就让他们很知足了,总比以前做苦力一天,却连个温饱都解决不了来的强。 “啊哈!今天居然有肉。”张青山把碗一放,大为高兴的走到王兴发身边,笑道:“老话讲见面分一半,你小子可不能吃独食。来,交出来,人人有份。” 嬉闹中,终于把那碗肉夺过来,然后,人人有份。最后,张青山却只分到一点油渣子,见如此,队员们反倒不好意思的要把碗里的肉给张青山分一点,被张青山笑嘻嘻地拒绝:“你们这帮家伙真不会吃,告诉你们,营养都在油渣子里,现在想跟我换,没门!” 其实,张青山是觉得自己作为小队长,应该让着战士们,否则,跟国民党那些只知道压榨士兵的军官有什么区别?而这,也正是红军‘从我做起,团结互助’的精神体现。不用谁特意去教,只要领导带头,下面的人自然就有样学样了。 今日有肉,大家吃的很香很快,王兴发吃完饭,回了时耷拉着脑袋问道:“队长,我们什么时候能发枪呀?” 听到这话,正要夹一筷子土豆的张青山郁闷了:这个问题是每天下操后的必备主要问题,偏偏自己无法回答,又不好忽悠战士们。 “同志们,没枪只是暂时的,要相信组织,一定会尽快给大家弄到很多枪弹。”说到这儿,张青山正打算说红军成立时也没武器,都是靠从敌人手里缴获而得。可王兴发却嘟着嘴说:“可我刚才洗碗的时候,听二中队一小队的人说,他们很快就能领到枪了。” “那是扯淡。当初开会时我就在场,大家一致决定:武器不多,无法做到人手一把,所以,就只能先发给表现好或者枪法好的队员。”说着说着,张青山护短的一面爆发了,指着一小队那边对队员们说:“我们二小队又不是后娘养的,哪方面都不比他们一小队差,要是谁敢假公济私,哼!老子就去越级反应,看他娘的谁先倒霉。” 张青山的声音有点大,一小队的人自然听见了。只见一小队的队长站起来,冷笑道:“张青山,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哼!你们一小队到处放话,说你们会先领到枪,而且是人手一把。”张青山也放下碗,站起来冷笑到:“嘿!嘿!你问问大家,都是两个肩膀扛着一个脑袋,谁会比谁差?谁会同意?” “不同意你又能怎么样?” “怎么样?比比不就知道了。” “嘟嘟嘟……” 两人话赶话没好话,眼看着就要比拼一下时,集合号声响起,顿时哪还顾得了这些,赶紧让大家收拾碗筷,紧急集合。 第二十一章 我不服! “我不服!我就是不服……哎哟~!副班长,你就是打死我,我也不服……哎哟~!副班长,你轻点……” 张青山在前面走着,嘴里大声嚷嚷着“不服”,身后,李国威用一根比手指还细的条子抽着他的屁股,再远点,两名士兵笑嘻嘻地跟着……本来不用李国威亲自把张青山押到禁闭室,奈何张青山这小子身手不错,力大如牛,三四个士兵居然按不住他,于是,李国威用一根当地人称之为‘牛刷条’的条子把这头倔牛一路赶来。 “你小子扰乱秩序,殴打同志,要不是有更紧急的事让上面一时顾不上你,枪毙你小子都够了……”李国威越说越生气,扬起牛刷条抽向张青山的屁股,嘴里还吼着:“你居然还有脸喊不服?看我不抽死你。” 张青山怪叫一声,往前跳了一步,勉强躲过那凶猛的一鞭子。见李国威也不追着抽,显然是吓唬自己,心头稍稍安定了些,可依然是煮不烂的鸭子嘴:“就算枪毙我我也不服。一个巴掌拍不响,这事是赵武这小子挑起的,他怎么就没事?” “不管谁挑起的,但都是自己同志,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非要动手就显得自己有本事了?况且,你是打人者,他是被打者,怎么,你还有理了?来!来!来!看我抽不抽的死你!”大概是真有点生气了,说话间,快步上前,牛刷条抽在张青山的屁股上,疼的张青山大叫一声,又快走了几步。 “副班长,你是领导,不兴打人。” “打人?嘿!你小子不说我还忘记了,抓你的时候你小子居然敢反抗,害的老子也跟着丢脸,你自己说,不抽你抽谁?” “那也不能打人。” “我今儿就打你了,怎么了?你小子有本事就给我反抗一下试试。”嘴上这么凶恶,可李国威心里有些郁闷:好好地一个好兵苗子,这才跟老兵们混几天,如今也成了老兵,还沾染上了老兵们共同的特点:大错不犯,小错不断,打仗各个是把好手,生活中各个都是惹事的山大王。唉~!难治了。 就这么着一路抽抽喊喊,来到厨房旁的一间旧房子前。 “人了?” “来了。”一个十三四岁的小红军,边捆腰带边小跑过来……像这样的小红军,多半都是生活最艰苦,甚至活不下去了,又一心想加入红军,部队才会酌情考虑接受他们,否则,这样的年纪是不允许参加红军的,毕竟,年纪太小,确实不适合打仗。只得量才而用,照顾性的给他们安排一些轻松的活。 “我是自卫队第二中队的中队长李国威,这是……”刚介绍完自己,就发现张青山正在往后退,李国威立马扬了扬手里的牛刷条,眯着眼,威胁道:“是你自己过来,还是我再抽你过来?” 等张青山磨磨蹭蹭地过来,李国威一把抓住他,对那个小红军道:“这是自卫队第二中队第二小队的队长张青山,上面命令关他三天禁闭。” 那个小红军点点头,从挎包里掏出一个本子递给李国威:“请您把他犯的事和对他的处罚都简单地写在这本子上,并签字。” 等一切搞定,那个小红军收好本子,掏出钥匙打开房门。 “副班长,我真的不服……哎哟!” “哼!好好反省。”李国威把鞭子一丢,亲手关上门,走人。 见无人搭理自己,独角戏难唱的张青山总算是老实了,把稻草上的薄被子铺好,躺下。可心头有气的他又如何睡得着,翻来覆去,最终坐起来,往上衣口袋掏出烟盒,发现没烟了,郁闷的把烟盒揉成一团,扔到一边。走到门口,拍着房门喊道:“小鬼,去给我买盒烟,等我出去后还你钱。” 见外面无人应答,他走到窗口,斜眼见小鬼提着红缨枪就站在门口,却不搭理自己,顿时勃然大怒:“叫你去给老子买包烟,你聋了?” 那个小红军同样斜眼瞄了他一下,嘴角微微一努,一副不屑搭理的样子,让张青山恼羞成怒的双手一抓窗户,往上一抬,窗户页就被卸了下来——这不稀奇,几乎所有人都知道这个小把戏。 “你居然敢看不起老子,还翻了天了。”说话间,双手反抓着窗沿,用力一提,他就坐到了窗口上。 对于张青山的行为,小红军好像见怪不怪了一般,慢条斯理的提起红缨枪指向张青山,十分镇定的问道:“你是想跳窗逃跑么?” “妈的,你居然敢把枪尖对准我?好呀,今儿要不教训教训你,老子……呃”正怒气冲天的要跳出窗去教训这个没眼力劲的小鬼头,却猛地见这小鬼头淡淡一笑,抓起胸口前的哨子放在嘴上,让张青山如同被人猛地掐住脖子一样,声音戛然而止。面红耳赤的盯着小鬼头看了一小会儿后,只能自找台阶:“算了,大人不记小人过,老子不跟你一个小鬼头一般见识。” 可不敢让这小家伙吹响哨子,要不然,麻烦就大了……任何纪律的执行程度都赶不上自觉。红军虽然有三大纪律八项注意,可这些规定要深入每一个红军战士的心,就必须要靠平时的思想工作和领导带头。所以,别看看押张青山的就只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小鬼头,以张青山的本事,真想要收拾这小鬼头,对方都不知死多少回了。正因为平日里的思想工作到位,让张青山很自觉的遵守纪律,不敢跃雷池一步,自觉的对小鬼头所代表的身份产生尊敬和畏惧,所以,小鬼头才能威胁他。当然,小鬼头一旦吹响哨子,张青山的处罚最轻也得翻倍。 张青山把窗户页复位,回到床上,郁闷的倒下。 过了几分钟。 “喂!你真想抽烟?” 张青山转身看向窗口,却见那个小鬼头趴在窗户口,拿着两根烟晃悠着。 这次,张青山学聪明了,走过去,并不接烟,而是先扫一眼烟,才看着小鬼头,道:“说条件吧。” “你给我讲一个你真实经历过的故事,就可以抽一根烟,怎么样?” 张青山想都没想就拿起一根烟,掏出火柴点燃,美滋滋地吸一口,舒坦的说:“你想听战斗故事还是生活故事?” 说完,又猛地大吸一口烟。 “我想先听听你是犯什么错进来的?” 张青山双目陡然睁大,看看那个小鬼,再看看已经吸掉三分之一的香烟,顿时感觉那口烟憋在胸腔中十分难受,猛地喷出来,让他的喉管火辣辣地痛:大意了,绝对大意了,否则,怎么可能上这个当了? “咳!咳!咳……” 一连串撕心裂肺的咳嗽中,那个小鬼头还不忘提醒他:“你既然是被押送过来的,犯的事肯定不止一两个人知道,所以,你最好别骗我,要不然,我就向上级报告,说你在关押期间,企图跳窗逃跑,这不,连窗户页都被你拆下来了。” 张青山边弯腰咳嗽边对小鬼头伸出了大拇指:这样的机灵鬼,用来看押犯人,实在是太屈才了。 好不容易止住咳嗽,擦了把眼泪,缓缓地吸了口气,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周宝玉。” “你什么时候当的红军?” “昨天。” 王武发誓,他这一辈子都会记住这个机灵的小鬼头的,因为他已经打定主意:自己出去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这小鬼头要来当手下,用来阴人也是件乐事,比如说李国威同志。 在对方催促中,张青山开始讲起自己犯错的经历。 自卫队集合完,直接下达任务:因为第一、二排去向家村剿匪,自卫队要配合三、四排维持镇上的治安,同时防备敌人趁虚而入。这些都没什么,众人为自己的第一次任务还十分兴奋,可问题就出在枪支分配上。 二十八把步枪,两把手枪,却有七十来号人(老兵们都有自己的枪),狼多肉少。别人都是敢怒不敢言,二中队一小队的队长赵武也是个老兵油子,因刚和张青山发生过口角,现在见二小队的人比自己一小队的多领了一把枪,赵武的小山头主义爆发了,当场就嚷嚷开了。都是在战场上玩过命的,又是同级别的,谁服谁?他这一吼,张青山自然应战,于是,两人先是发生口角,然后,不善言辞的张青山恼羞成怒之下,趁其不备,一脚将赵武踹飞。紧跟着现场就鸡飞狗跳起来,那场面,啧!啧!领导们嘴都气歪了。 于是,赵武落地时,右手掌被小石子划伤,去了医务室。李国威有句话确实没说错:要不是有更重要更紧急的事要马上办,张青山的下场绝不会只是三天禁闭这么简单。当然,根据张青山的描述,身材瘦高的赵武同志,直接增加了一百斤肉,成了一个孔武有力到能举起千斤巨石的壮汉,自己踢他时,脚都踢疼了。 十三四岁,正是爱听故事和崇拜英雄好汉的好时候,出于对这位好汉的尊敬,周宝玉发现自己身上的几根烟不知不觉中都进献给了张青山,而张青山手里的烟蒂就要燃到手指时,很自觉的跑去厨房,很快,他就兴高采烈的挥舞着手里的半盒烟跑回来继续听故事。 一个说的口沫横飞,一个听的津津有味,不知不觉间,张青山坐到了窗户上,周宝玉站在一旁……这哪是关押,就是哥俩吹牛聊天嘛,太放肆了。于是,按故事情节延续:收拾他们的人出现了。 第二十二章 态度是个大问题! “哟呵!张青山啊张青山,你这关禁闭的日子过的可以嘛。不错,很不错!” 就在张青山打起精神,准备吹嘘他第一次也是到目前为止唯一一次上战场的经历时,陡然听见如此不和谐,甚至带着浓烈讽刺意味的语调之声,愕然看向左边。 却见罗平背着手,似笑非笑的走过来,身后还跟着怒目而视的李国威。 “别人关禁闭都是关在房内,你倒好,居然坐在窗台上跟人吹牛,看来,这禁闭也是蛮舒服地嘛……”说到这儿,见醒悟过来的张青山一个翻身就麻溜地跳回房,转身又趴在窗口对自己献媚笑了起来。罗平走过去,继续挖苦:“这样舒服的日子你想住多久只管说,我一定答应。” “排长,你就别挖苦我了,我知道错了,刚才只是跟小鬼……跟周宝玉同志推敲一下我检讨的对不对而已。一时过于投入,不知不觉间,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坐到了窗台上。排长,请您批评。” 罗平捡起掉在地上的半盒烟,打开一看,立即给李国威一根,自己叼了根,很自然的将剩下的烟没收。 点燃烟,吸了口后,笑道:“既然你已经检讨了,来,说说,你今儿到底错在哪里。要是说对了,这半盒烟还你,要是说错了,你就在这里住到天荒地老。放心,管饭。” 说实话,张青山从没做过检讨,这陡然要认真的自我检讨,一时有些语塞。 瞄了眼李国威,又看看罗平,情急之下,只得硬着头皮说:“排长,我的错误首先就在于我不应该在会场跟同志们吵架,还是当着您和那么多战友的面吵架,让您下不来台,让战友们看笑话……其次,我不该跟同志打架,有事应该跟对方沟通,讲道理……最后,我应该认真反省,要反省自己参加红军以来所犯的各种错误,要多自我批评,自我检讨。” “说完了?” “报告排长,我检讨完了。” “哼!” 本以为自己的检讨够深刻的,万万没想到,排长听完后,冷哼一声,背着手就走了。李国威指了指他,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愤怒样,让张青山更加摸不着头脑:我都这么认真的检讨了,你们还要我怎么做? 等两人走远后,张青山小声问周宝玉:“小鬼头,你说,我刚才的检讨深不深刻?” “很深刻,比我说的好。” “那为什么排长还不满意,副班长也是恨不能揍我的架势?” 见周宝玉摇头,张青山嘀咕着:“难道要我写血书来保证?” 随即,张青山很认真的考虑着:是现在就写血书交上去的好,还是等排长下次过来时,自己当着他的面写才更有诚意? 又过了一小段时间,就在张青山决定当着排长的面写会更有效果时,却见周宝玉在门外叫道:“中队长好!” 张青山立马坐起,低头,装出一副沉思样,等待李国威的表扬。 “小张,怎么样,认识到自己的最大错误是什么了么?” “中队长,您是知道的,我认识的字加起来还不到二十个,实在是没什么文化水平,您就别为难我了……要不,您给指点一下?” 见李国威转身要走,张青山赶紧跑到窗口边,哀求着:“副班长,从我参加红军起,就一直跟着您,作为我的直接领导,您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叫你上夜校学习,你总找借口不去,现在知道学问的重要性了吧?”说到这儿,李国威看了眼张青山,又扫了眼周宝玉,撇了下嘴,没说话。 周宝玉果真机灵,立马捂着肚子,以上厕所为由跑了。 李国威左右扫了眼,凑到窗口边,小声道:“你个笨蛋,你最大的问题就是两个字——态度!” “态度?”张青山眉头一皱,见李国威要走,一把抓住李国威的手臂,哀求着:“副班长,您是知道的,我就是个粗人,脑子不好使,您好人做到底,再多给点提示好不好?” 李国威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道:“你想想,你从新兵训练营到红三连的时候是个什么心态,对大家是什么态度。再想想你到桂堂镇后又是什么心态,对大家,尤其对新人是个什么态度?两相比较,就一清二楚了。” “副班长,我……” “别再问,问我也不说。要不然,就成老子跟你检讨了。”说完,把一盒烟放到窗口上,背着手,哼着小曲走了。 张青山拿出烟,点燃,深吸一口,转身走动床边坐下,开始认真思考李国威的话。 在新兵训练营时,自己兴奋之余,还有点自卑,哪怕被当众表扬枪法了得,也是一副谦恭受教的样子,就更别提学习文化等方面的刻苦努力;被分配到红三连三班后,自己兴奋极了,觉得浑身有使不完的劲,干什么都很积极主动。自卑心态没了,但学习与谦卑受教的心依然很足。在战场上也是拼了命的,为此还获得了表扬,并荣获二等功;可到了桂堂镇以后,仗着是连里唯一的本地人,别人好像什么都来问自己,很尊重自己的意见,渐渐地,自我感觉良好,开始骄傲起来。尤其是到了自卫队,居然会有种升官的兴奋与自满,虽然表面上没说什么,可内心深处,居然有种看不起新兵,看不起别的小队长,养成了自大自满的骄傲心气……副班长说的对,自己的心态确实由当初的谦卑受教,变成了如今的骄傲自满。别的不说,就说跟赵武打架这事,要是放在以前,自己会如此冲动与大胆么? 周宝玉从窗户口见张青山坐在床边,微微低头,一根烟接着一根的抽着,偶尔还嘀咕几句,面色冷峻的吓人,他轻轻地喊了两声,见张青山没反应,也不敢再喊。 大约过了二十分钟…… “砰!砰!砰……” 出于军人对枪声的敏感性,张青山立马被惊醒。一个箭步跑到窗户口,指着左边边看边问:“小鬼头,快去看看,那边出了什么事?” 周宝玉撒腿就要往大门跑。 “砰!砰!砰……” “嘭!嘭!嘭……” “杀呀,杀光这些红脑壳……” “同志们,给我狠狠地打!” 刚才还只是凌乱的步枪声,可周宝玉刚跑出几步,枪声陡然大作,期间还掺杂着各种喊话声,显然,这不是小股敌人滋扰,而是大股敌人袭击桂堂镇,与我方人员交上火了。而且,从枪声和喊杀声判断,交火的地方离这训练场最多也就百十米。情急之下,张青山哪敢让周宝玉再去观察,大叫:“回来!小鬼头,快回来!” 好在小鬼头虽然机灵,却是第一次听见这样激烈的缴获和喊打喊杀声,心头紧张又发虚,一听见张青山的喊话,很听话的立即就跑了回来。表情紧张,面色微微发白,眼神流露出三分恐惧七分着急。六神无主的对张青山急道:“张大哥,怎么办?” “把我关在这里,岂不是让敌人捉现成的?快把门打开。” 周宝玉赶紧掏钥匙,可双手微微颤抖,一串钥匙相撞,发出微微地脆响。好不容易找到这间房门钥匙,拿着锁头,插了几次都没插进去,旁边的张青山等急了,催促道:“你快点,敌人就要杀过来了。” 他不催促还好,一催促,周宝玉更急了,一不小心,钥匙串居然掉到地上。 又急又惊又害怕的周宝玉急的直跺脚,带着哭腔喊道:“张大哥你别急,我马上给你开门。” 张青山可等不及,情急之下一把将窗户页抓了下来,让张青山一愣,这才想起窗户页是很松动的。顿时苦笑了一下:该死的,小鬼头急,连带着自己也跟着急,居然只想到开门而出,却忘了可以翻窗而出。 麻溜的翻窗而出,问道:“小鬼头,这周围还关着别人么?” “没有,就你一个。” 张青山有点尴尬的摸了下鼻子,向厨房跑去,周宝玉提着红缨枪紧紧跟随。 来到厨房一看,居然空无一人,张青山在厨房搜索了一遍,啥武器都没找到,回头一看,见周宝玉后腰挂着两颗手榴弹,大喜过望:“小鬼头,把你的手榴弹分我一个。” “哦!” 答应的爽快,可不见他有掏手榴弹的动作。稍稍等了一下,见周宝玉紧张的面红耳赤,急的直跺脚,张青山眉头微微一皱,周宝玉更急了:“张大哥,我……我的手不听……使唤,你……你自己拿。” 得!这是紧张过度了。 张青山只得自己去拿一颗握在手里。为了让周宝玉放松些,他想起老班长黄德宝交过他的一个法子,立马双手重重地拍了下周宝玉的肩膀,边向外走去边笑着问道:“厨房里的人了?” 果不其然,他重重地一拍,周宝玉向下蹲了一下,浑身打了个机灵,手上的红缨枪掉地。周宝玉捡起红缨枪追了出去:“早就被叫出去参加巡逻了。” 张青山点点头,走进柴房,边寻找边顺口问道:“那为什么不叫上你?” “罗大队长说,你是犯人,叫我看好你。” 找了一圈,只找到一把柴刀。有把柴刀总比拿着木棍强!张青山只得把手榴弹往腰间一插,提着柴刀就要出门,却见操场对面的大门口有十多个身穿补丁衣服,拿着枪的家伙大叫着“这是红脑壳的训练营地,进去搜搜”冲了进来。 第二十三章 得先找枪 训练场在桂堂镇上最北边稍稍偏东,因为刚开修,别说围墙,连很多训练设施都还没来得及上。由旧木房子和草棚子组成临时居所,显得有 些空荡。柴房房门与大门之间是操场,中间无任何阻挡物。这个时候从柴房房门出去,绝对会被敌人发现。可柴房又没有窗户口,该怎么办了? 不得不说,张青山就是个军人的好苗子,这才多久,虽然跟老兵学的有点油腔滑调,可也学会了老兵的很多本事,尤其是临战不乱的沉稳心态。 张青山赶紧拦着周宝玉,不慌不忙的回头扫了眼周围,带着周宝玉躲到柴火堆后面。 为了防止周宝玉再次紧张而坏事,等两人都躲了进去后,他便将成捆的柴火码在身外。没话找话来放松彼此的紧张情绪:“大队长还说过我什么坏话?” “大队长说,你沾上毛比猴子还精,得多关你几天,最好增加点难度,免得你尾巴翘上天……对了,大队长还叫我多跟你学习。当然,他还说了,逃跑你是不会的,但你绝对不会安心关禁闭,肯定会想方设法的使幺蛾子,要我不要搭理你……要是你敢逃跑,就让我吹哨子叫他,他会来收拾你……呜!” 张青山一把捂住周宝玉的嘴,因为凌乱的嘈杂声越来越近。 见周宝玉虽然很懂事的没挣扎,张青山松开捂住他嘴的手,却发现周宝玉的身体开始微微颤抖起来。 张青山碰了下他的胳膊,掏出手榴弹放在手边,握着柴刀对周宝玉嘿嘿一笑,凑在他耳边小声道:“小鬼头,你想当红军战士么?” “当然想!”周宝玉果然是孩子心态,立即就想起自己已经是小红军了,立马挺起胸膛,轻叫道:“我现在就是名小红军战士。” “你现在还不算真正的红军战士。因为想要成为红军战士,就必须要经过战火的考验,还得要一不怕死,二不怕苦。” “我知道,我参加红军时就听人说过‘要吃辣椒莫怕辣,要当红军莫怕杀!’我反正是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烂命一条,早就有这方面的准备。只是看不惯那些地主恶霸欺人太甚,就琢磨着死也要找他们出出这口恶气……张大哥,跟你说句实话:我是听人说红军是穷苦百姓的队伍,才跑来参加红军。当时都想好了,要是红军不收我,我就上山落草,专门劫富济贫,为天下穷人出口恶气。” 看着周宝玉面色冷峻,眼珠子却微微发红,流露出仇恨的目光,刚刚的惊惧之色一扫而光。让张青山忍不住在心里感叹:这也是个狠角色!不过认真想想,红军里很多人都有过类似的受苦受难经历,有这想法很正常。 “那行,现在就到了考验你的时候了。你听着,等下一定要沉着冷静,千万不要乱动乱叫。万一跟敌人打起架来,你一定要躲在我身后,出去后也一定要紧跟着我,知道了么?”说完,张青山愣住了:这话怎么这么耳熟?哦!对了,当初,第一次上战场,冲锋之前,老班长黄德宝就是这么嘱咐自己的,并言行一致这么做的。想想如今自己都能对别人说这话了,让张青山有种‘老子也是经历过生死考验的老兵’的感觉,心头居然有点骄傲。 周宝玉刚要回话,却听见凌乱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他很机灵的主动闭嘴。果然是个好苗子! 很快,就见三个不知是土匪还是白狗子的家伙,端着步枪冲进来,扫了眼柴房后就要离开。带头的那个家伙却特意跑到灶台后面看了眼,再顺便扫了眼柴堆后,在同伴的笑骂声催促下,提着枪,骂骂咧咧地出去了。让张青山和周宝玉稍稍紧张了一把。 “张大哥,他们怎么只看了眼就出去了?” 张青山沉吟了一下,笑道:“整个营地就我们两人,他们先在别的地方搜查了一遍,都没发现人,来到柴房,见柴房空空如也,便以为这里和别处一样没有人,所以,只看了眼就出去了。再说,他们要么是土匪,要么是白狗子,怕死的很,搜查的必然不认真,说不定他们还不希望搜出人来了。” “为什么?” “因为他们怕死呀!你想想,万一搜查出红军战士,跟他们拼命,他们岂不害怕?” 周宝玉认真的想了想,点点头,总结经验似的说:“我今后要是搜查敌人,一定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说完,还特意补充了一句:“我可不怕死!” 张青山拍了下他的肩膀,对他竖起了大拇指,温柔的说出了自己心头的想法:“小鬼头,出去后,到我们小队跟我混,怎么样?” “那太好了!” 就在这时,却听外面的敌人大喊:“妈的,别人都在发财,却让老子们来这里搜查,万一这里藏着红脑壳,那不是让我们来送死,他们去发财么?太他妈的不拿老子们当回事了。我说你们都快点,狗屁都没一个,扔几个火把就够了。” “张大哥,他们要烧我们的营地。” “不怕,一时半会烧不到柴房来。况且,听他们的话,估计他们扔几个火把就会走,我们有时间跑出去。” 果不其然,外面的敌人点燃几个火点,就火急火燎的跑了。 为了安全起见,又等了两三分钟,张青山才钻出柴堆,跑到房门口向外偷瞄,不见一个敌人,这才招呼周宝玉赶快出门。 出门一看,那可怜的草棚和旧房子组成的两排房子,正从两头往中间燃。看着大火席卷,浓烟滚滚的场面,无法灭火,让张青山心头一叹。一旁的周宝玉则大为气氛的叫着:“狗日的敌人,老子一定要你们血债血偿。” “小鬼头,这笔债迟早要敌人还的。不过,现在你有没有胆子跟我去杀敌?” “有!” “那好,跟紧我,一切行动要听我指挥,记住了吗?” “是!” 看着周宝玉昂首挺胸的答应,眼神里冒着兴奋的精光,哪还有先前惊惧的样子,让张青山欣慰的点点头,道:“现在,跟我去搞枪。” 说完,张青山向枪声密集处快步走去,周宝玉赶紧提着红缨枪追上去:“张大哥,我们到哪搞枪?” “你想,敌人这一股脑的打过来,肯定有受伤或者落单的,我们的枪就落在他们身上。好了,从现在起,没我的命令,不许说话。” 从旁出了营地,摸进一条巷子,顺着巷子走到一条叫后街的地方。张青山知道,这条街是卖菜和干果之类的地方,再过去就是主街。而现在,他俩就处于这条街的大弯子中间,两边都看不见头,也看不见尾。 小心翼翼地在巷子口往外一看,家家户户关上门,街面上到处都散落着被踩烂的菜和果子之类的东西,十分凌乱,却空无一人。偶尔还能见到一滩血迹或者一具尸体,但不见武器,显然都被有心人收走。 张青山看了眼巷子口右边街面上七八米处的那具尸体,又回头看了左边一样,吞了吞口水,握紧柴刀,正要小心翼翼地摸出巷子口,猛然间见右边街面上有两个人影,赶紧躲回去。定了定心神偷偷看去,却见一个背着步枪的家伙,右肩半扶半扛着一个应该是脚受伤的同伴,左手还抓着一个包袱,显然是从镇上住户那里抢来的战利品,此时定然是收获颇丰,才会忙着离开。 看着这两人一瘸一拐的走来,张青山拉着周宝玉赶紧躲到巷子口的右边。 不管张青山是否自称为老兵,这个时候的肉搏厮杀,想想都让人紧张,可一想到身边还跟着个小同志,张青山又不得不硬着头皮去跟敌人搏斗。而且,为了避免自己的紧张而引起周宝玉再次紧张,张青山把手里的柴刀塞给周宝玉,用自认为最温和的语气对他吩咐:“把你的红缨枪给我。” 拿过红缨枪,张青山又顺着巷子口瞄了眼那两个家伙,回头吩咐:“等一下我用红缨枪先解决一个,再夺剩下的那一个手里的枪,不管他对我开没开枪,你先不要出来,等我夺枪的时候,你再出来帮我干掉他。明白了么?” “恩!” 两人紧握手里的武器,紧张的等待着。这种紧张是最能感受到时间的缓慢,明明就三十米左右的距离,两人却都感觉如同等待了一年。 回头瞄了眼周宝玉,见他握柴刀的手关节泛白,想起他先前紧张到拿颗手榴弹都做不到的场面,为了缓解他的紧张情绪,张青山向目标偷瞄了眼,见还有二十米左右的距离,顿时回头对周宝玉小声笑骂道:“老子去拼命都不紧张,你小子在后面只管捡战功就成,紧张个屁呀?” 周宝玉讪讪笑了一下,笑的比哭还难看。 “对了,等下你还得帮我看着周围,要是有敌人,一定要喊我。” “好,不过,要是万一敌人人多,怎么办?” “放心,就这俩货色,还不够我塞牙缝的,更何况,其中一个还受了伤。收拾他俩,我一只手就够了。就算敌人再多,我们打不过难道不会抢了枪就跑么……好了,不说了,他俩近了,你只管看我表演就是了。” 张青山微微后退两步,咬着牙,瞪大眼,举着红缨枪,摆出投标枪的姿势。身后的周宝玉也双手高举着柴刀,紧张的等待着…… 第二十四章 暴起发难 在张青山的设想中,自己出其不意的奋力一投,很有可能会一枪穿俩,可惜,幻想和丰满,现实太残酷——谁都不会比谁傻,在这样的环境中,谁不把自己的警惕提升到最高,就是拿自己的小命在开玩笑。 提包的那个汉子虽然没有端枪防备,可左大腿受伤的那家伙的右手却一直提着把盒子炮。两人虽然边走边交谈,但都是眼珠子乱看,耳朵竖的比兔子耳还要笔直。 张青山猛地跳起来一枪投了过去,还是让那俩个家伙第一时间就发现了,只是各自的反应决定了大家的生死和搏杀的成败。 在张青山暴起发难的电光火石之间,受伤的那个家伙本能的提枪就要扣动扳机,可惜,他旁站是个心理素质并不好的猪队友。就在他提枪之时,没受伤的那个家伙本能的收手把包袱往胸前一挡,并下意识的突然往后大踏步倒退,受伤的这家伙没有防备到这一点,直接向左边倒去,准头自然就差了。好死不死的是,红缨枪刚好飞临他胸前,准确无误的一枪穿胸而过——如果没受伤的那家伙不躲,而是拿包袱挡在胸前,他俩一定没事,死的必定是张青山。 “啪!” 一声枪响中,这家伙直接倒地,嘴里大口大口地喷着学,却还愤恨的看着同伴,可见其死的有多怨愤。 从张青山给周宝玉的交代中就知道,不管这一枪投出去的结果如何,张青山都必须一鼓作气的冲过去进行肉搏,他也是这么做的。而那个拿包袱的家伙被这陡然的惊变吓的有点懵了,再一看同伴那怨恨的眼神,而稍稍地愣了一下,倒是张青山从六七米外如猛虎下山的冲过来反而提醒了他。 张青山一见这家伙把手里的包袱向自己砸来后就蹲下去捡枪,情急之下,只能硬生生地收回准备飞起的一脚,转为一把挥开砸过来的包袱,用尽全力飞扑过去。 见这家伙已经捡起枪,正要比划过来,无奈,只得再次将要打出去的拳头转变为爪。 一把抓住这家伙的右手,向上一提。 “嘭!” 枪声中,张青山本要给对方来个侧身摔,万万没想到,这家伙看着精瘦,力气却很多大,而且还懂点武艺,居然反手一把箍住张青山的脖子,不仅整个身子贴上去,还是顺势蹲了个马步,让张青山的优势瞬间转为劣势。 张青山宁可被对方向后拉倒在地,也要先对付对方手里的盒子炮。死抱着对方的右手腕,见对方紧握着盒子炮不丢,还顺势将张青山放倒,并要骑上去。情急之下,张青山狠狠地一口要在对方的右手腕上。 “啊!” 对方吃痛,惨叫一声中,终于松手,盒子炮掉落。 张青山也没时间去捡枪,只得成对方吃痛而力道有所松弛的转瞬机会,双手给对方来了个熊抱,腰部用力一翻,反把对方压在身下。对方也顾不上疼痛,收回手,从内抱住张青山的脖子,想要将张青山反倒,正要挥拳打下去的张青山只得身体向下一低,掐向对方的脖子,对方却顺势反手从内向外一挤,在顺势掐住张青山的脖子,如此一来,张青山对内用不上力,又只得跟对方争发力点。最终,双方就变成了互相角力,在地上滚来滚去,一时间,谁也奈何不了谁。 张青山可不敢在这里跟对方拼力气:万一又有敌人回来,自己一时脱不了身,可就死定了。 “周宝玉,你他妈的还等什么?快过来帮老子杀了他!” 周宝玉虽然机灵,可到底年纪小,又从未上过战场,没见过血,虽然心里早有准备,可陡然见张青山一枪投过去,将一个敌人杀的当胸穿过,然后看着那个敌人大口大口地吐血,一时间,他被吓懵了。 被张青山这么一吼,顿时一个机灵,人稍稍活泛了点,可心头还是惊惧如昔,但又见张青山跟敌人拼杀的厉害,心头又急又怕,腿脚都在哆嗦:他很想转身逃跑,可心里有个声音有让他无法丢下战友。正在艰难的思想斗争之时,又听张青山爆喝一声“快点!” 周宝玉牙齿咬的咯咯直响,深吸一口气,不敢看那个死人,抬头望天,高举着柴刀冲过去。 刚冲了几米,一不小心,被那具还热乎的尸体绊倒。 睁眼一看,刚好见到一两米外,张青山被敌人压在身下,就要吃亏。周宝玉又急又怒的慌乱一摸,居然摸到了掉在地上的盒子炮。来不及多想,双手抓枪就要扣动扳机。 谁知张青山刚好用力翻身把对方压在下面,一见周宝玉闭着眼睛把枪口对准过来,吓的脸都白了,赶紧大吼:“别打!别打!我在上面。” 周宝玉猛地睁眼一看,也吓了一跳,不过,因为把那具尸体甩到了身后,加之事情紧急,他也来不及多想,奋力爬起来,枪口对准下面就要开枪。 那个敌人一见周宝玉冲出来,脸都吓绿了,那还顾得上跟张青山比力气,一心就想马上逃离,奈何张青山死死地箍住他,迫使他不得不奋力躲避周宝玉的枪口。如今一见周宝玉的枪口比对过来,吓的他奋力一翻身,又把张青山压到了身下……于是,场面有点搞笑:张青山和敌人箍在一起,满地打滚。周宝玉拿着枪,一会儿对准下面,一会儿对准上面,上蹿下跳的没个定型,急的他完全忘记了害怕,要不是场面过于凶险,他都要抓耳挠腮来表示情急了,就这,他还记得张嘴一个劲地大叫:“你别乱动,把他压好,我好一枪打死他。” 最终,张青山被周宝玉打败了:这么近的距离,万一枪走火,绝对能一枪穿俩。 “你别用枪,快去捡柴刀砍死这杂种。” 周宝玉立马把枪一丢,跑到一旁抓起柴刀冲过来。恰好张青山又被压到身下,见周宝玉跑来,敌人又要翻身,张青山奋力来了个熊抱,一把将对方抱向自己的胸口,嘴上大叫:“快砍!” 周宝玉也没时间多想,听到喊声,扬起刀,奋力的砍向敌人的背。 “当!” 一声脆响,周宝玉大恨:他这时候才注意到,对方一直背着把步枪,这一刀刚好砍在枪声上。 事关性命,对方比他俩都急,奈何张青山这次是连吃奶的劲都使出来了,无论他怎么挣扎,甚至挥拳去打张青山的脸,张青山都不顾上,只是奋力的抱住他的脑袋,让他不得抽身,以便让周宝玉能再砍。 事情紧急,周宝玉反而不害怕了,一个劲的就想着怎么砍死敌人,救出张青山。这时,他的机灵起到了决定性作用。 无意中瞄见敌人的屁股撅着,并且没有任何阻挡物,当下扬起柴刀,狠狠地一刀砍下。 太过用力了,这一刀差点将对方半个屁股再分成两瓣。 “啊!” 敌人刚好要咬张青山的胸口,屁股上传来的剧痛,让他直接张嘴惨叫一声,浑身的力道顿时一泄。张青山抓住时机,一把翻过身,将对方压在身下,一拳打在对方的鼻尖上。 “啊!” 任何动物,鼻子都是其最脆弱的部分之一。这一拳下去,不仅让对方再次发出惨叫,眼泪鼻涕都立即流出来了,更重要的是,对方刚想反抗的力气也随着这一记重拳而丢失的无影无踪。 生死肉搏,岂敢放松? 张青山得势不饶人,又一拳打在对方捂住鼻子的手背上,让对方吃痛之下,本能的胡乱扭曲挣扎起来。他抬头看了眼周宝玉,顺手从他手里抢过柴刀,一刀狠狠地看在对方的脑袋上。然后,在对方鲜血飚出之中,又连砍了三刀,感觉到对方不挣扎了,只是本能的抽搐,他随手将柴刀一丢,长长地吐了口气,倒地,大口大口地喘息。 “张大哥,我们快离开这里吧。” 周宝玉这话根本就不是提醒张青山此地的危险,而是看着敌人头破血流,场面甚是骇人,恐惧至极之下,让他本能的想离开——没见他眼神都还泛滥着空洞之意么? 可张青山一听,觉得这是在说此地危险,敌人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杀回来了,得赶紧离开。无奈,艰难的爬起来,无视骇人的场面,把敌人翻转过来,边抽出他背上的步枪边对周宝玉说:“你去那个人那儿摸摸看,有没有子弹和手榴弹。” 没听见回应,扭头一看,却见周宝玉睁大眼睛看着尸体在发呆。让张青山立即想起刚才好几次都差点死在周宝玉的枪口之下,心头有火,对周宝玉现在的木讷表现就更不满意了。 一把抓住周宝玉的衣服提了过来,再狠狠地一把推到身边这具尸体前,喝道:“他活着的时候都被我们杀了,死了又有什么可怕的?大不了,他诈尸后,我们再杀他一次……” 话没说完,却见周宝玉如弹簧般弹跳而起,冲向一旁,趴在地上边打摆子边呕吐。 张青山没搭理他,而是从这两具尸体上收集枪和子弹,因为他听老班长黄德宝说过:想要让一个新兵成长为老兵,最快的法子就是让他见见血!对此,他深有体会,对待别人,自然也会用这个他认为最好,实则简单粗暴到极致的法子…… 第二十五章 复杂的局面 怒气过后,看到周宝玉呕吐的浑身都在发抖,他又有点于心不忍,不过,他始终认为这个简单快捷的法子是最好的,自己没有做错:与其拖拖拉拉,还不如痛痛快快! 提着枪和那个包裹走过去,边轻拍着周宝玉的后背边问道:“怎么样,舒服些了么?” 周宝玉扭头看了他一眼,刚要点头,眼角瞄到那两具尸体及血迹,立马又呕吐起来。 你这反应也太大了点吧? 张青山看了看周围,对周宝玉说:“小鬼头,刚才的枪声肯定惊动了敌人,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还是快些离开。” 周宝玉呕吐了两下,却什么都没呕吐出来,闻言,只能点头,却闭着眼,直起身,但张青山明显的感觉到他的身体还是在微微颤抖,无奈,只能转身蹲下:“上来,我背你。” “不!”周宝玉强行站稳,虽然依旧闭着眼睛不敢看周围,却坚定的说:“我是红军战士,没病没伤的,我自己能走。” 万万没想到对方是这样的答复,让张青山心头高兴起来,起身拍了下周宝玉的肩膀,笑道:“好!不愧为红军战士。来,你拿着盒子炮跟着,我在前面开路。” 周宝玉接过盒子炮和两个弹夹,见张青山出发,他也想跟着,可双腿不听使唤,格外的无力,走路都打颤。 “张大哥,我双腿没力气,走不动。” 这次,张青山表现的格外照顾人,轻言:“肯定是你刚才吐多了,身体没力气,没事,我先扶你到巷子里休息一下,等你缓过来,我们再一起杀敌。” 两人又回到原先的巷子里,并向巷子里走去。深入十多米远后,来到一个岔路口,张青山想都没想就向左边走——他们是从岔路口的右边那条路来的,现在,左前方的枪声格外密集,他自然要去帮忙杀敌。 又走了二十来米,来到一处院墙不到一米二的破旧院子前。张青山看了看院子里,发现房屋后门紧闭,院墙内空无一人,到是最左边有一大堆稻草和一些柴火,正要继续向前,猛地听见身后传来呕吐声,回头一看,果不其然,周宝玉又呕吐了。事实上,这一路,不管看到什么,只要跟红色沾边,周宝玉看一次呕吐一次。 张青山可不知道这是连带反应,因为他第一次见到尸体后,虽然呕吐了一次,可后面却没有再呕吐——当时是在战场上跟敌人厮杀,根本就没时间想这些,哪里能想象到周宝玉心头的苦。 不过,见周宝玉这连路呕吐,而且吐得面色蜡黄,眼神都有些溃散之象,身体明显有些受不了,不适合再跟自己到前面枪声密集处去杀敌,可总不能丢下战友不管吧?再看看那堆稻草和柴堆,心头就有了主意。 轻拍着周宝玉的背,一直等他不吐了,张青山轻声的问道:“小鬼头,好受些了么?” “恩!” “要不这样,你先在这院子里的稻草堆里躲一下,我到附近侦察侦察,如何?” 周宝玉努力直起身体,看了眼院墙内的稻草堆,沉吟了一下,道:“张大哥,我想杀敌。” “这个时候还想着杀敌,好样的。”吹捧了一下后,张青山开始给他分析:“不过,你现在吐的厉害,不适合……你别说话,听我说,这仗是打不完的,有的是你杀敌立功的机会。但现在你首先得将自己的身体养好,这样,才能杀敌,总不能身体软绵绵地去杀敌,你说对么?” 周宝玉还真机灵,立即就听出了这话的真谛:你这样软绵绵的去杀敌,岂不是要连累战友?还是在这里躲一下的好。 想到自己如今的状况跟当初要‘给穷人出口气’的目标不符,周宝玉眼睛都红了,泪水开始打转。 张青山一看,心头一叹,道:“好吧,我们一起去杀敌。” 哪知,周宝玉居然如此懂事,边抹泪边说:“不!我就躲在这里。不过,张大哥,我们可说好了,不是我不敢杀敌,是我的身体没力气,怕连累你。以后,等我身体好了,你一定要带我杀敌。我保证不给你和我们红军丢脸。” “好!说定了。”随即,向院墙内叫了两声“有人在家么?”,没得到回应,张青山扶着周宝玉,翻过院墙,正要把周宝玉藏进稻草堆里,却听见开门声,扭头一看,只见一个老汉和一个年轻人,各提着一把火枪,略带紧张的看过来。 一见张青山和周宝玉穿着红军的军服,尤其是看到他俩帽子上那颗五角红星,老汉和年轻人明显松了口气,赶紧走过来。没等张青山说话,老汉把火枪递给年轻人,一把抱起坐在稻草堆上的周宝玉,对张青山说:“藏在这里不安全,快跟我进屋。” 张青山大为感动:这个时候,镇子里到处都是枪声,说的难听点,此地的红军和进攻的敌人,谁胜谁负还不知道。万一敌人胜利了,这个时候敢收藏红军,那就是拿全家人的性命在赌。可老汉还是毫不犹豫的这么做,这是典型的支持红军的表现,生死关头,如何能让人不敢动? 进屋后,老汉把周宝玉放在椅子上,对屋里喊道:“娃儿他阿妈,快去把二娃的衣服找一套过来给这个娃娃换上。” 说完,又看向张青山,正要开口,张青山赶紧笑道:“大叔,我没事,我还要出去杀白狗子和土匪了。” 老汉点点头,顺手拿起一个杯子,倒了杯水递给张青山。张青山喝完水,道谢后,那个一直站在一旁的年轻人突然问道:“现在打你们的到底是白狗子还是土匪?” 张青山一愣,旋即明白他这问话的目的了。 要不说湘西的情况比任何地方都复杂,就算面对土匪和官兵,在不同的地方,这态度也是天地之别:在农村,百姓们恨官兵胜过恨土匪,因为穷,他们的亲友就有人当了土匪。而当了土匪的亲友,平日里会给他们一些帮助,比如饥荒之时给些粮食,甚至百姓们遇到不平之事,他们也会帮着出头,更会保证他们不会被别的地方的土匪骚扰,一些大股的土匪的地盘内,就连官兵也不敢随意欺负人,百姓们也自愿给土匪们当眼线,甚至乐意收藏受伤的土匪;而在城镇的居民,相对来说算是富裕之人,官兵再欺压,但总算勉强能混个温饱,他们最害怕的就是土匪来杀人洗劫,所以情况刚好相反,城镇居民恨土匪要大过官兵。 而湘西民风彪悍,真要是土匪打进镇子里,镇上的百姓出于自保,会很主动的帮着官兵打土匪,反之,他们同样出于自保的心态:给谁交税都是交,就不会多事……现在之所以家家户户虽然都枪弹上膛,却没有出击,就是因为他们还弄不清打进来的倒地是土匪还是国军:这次打进来的敌人绝对是本县的,对这里面的各种规矩门清的很:他们虽然打进来了,却没有抢劫甚至骚扰一户百姓,到是有几家旅店被抢(旅店住客多半都是路过的外地人,抢他们,不能算在抢本地人的范畴之内。)可他们偏偏又没有穿国军或者乡团的军装,让百姓们弄不清他们到底是什么人。说实话,别说百姓,就是跟他们打仗的红军,也不清楚这帮敌人到底是土匪还是国军。 “说实话,我也不能肯定。但我们刚才来的时候,打死了两个敌人,从他们的穿着上看,应该是土匪,毕竟,白狗子的军服很好认,不像土匪,穿的乱七八糟。” 年轻人目光一冷,抓起放在桌上的火枪就要出去,好在老汉比较沉稳,一把拉住他:“别冲动,先看看再说。” 这时,从房里快步走出一位拿着旧衣服的大婶,帮着给周宝玉换衣服。 周宝玉把盒子炮和两个弹夹递给张青山,却把手榴弹放在一旁:“张大哥,我在这里用不上盒子炮,还是给你防身的好。这颗手榴弹……我收着。” 这话的意思很明显:最后一刻手榴弹也叫光荣弹,是与敌同归于尽用的。周宝玉这么说,等于告诉张青山,他绝对不会当俘虏。 张青山尊重他的选择,拍了下他的肩膀,点点头。 “大叔,我叫张青山,是桂堂镇自卫大队第二中队第二小队的队长张青山,这位是我的士兵叫周宝玉。”张青山双手拿着缴获来的包袱,道:“如果我能活着回来,定会好好感谢你们;可要是我没回来的话,请你们一定要照顾好这位同志……这是我刚才从敌人手里缴获的包袱,里面有些金银,就当时提前酬谢你们的大义相助,请一定要收下。” “收起你的东西。”老汉眉头微皱,眼神中闪烁着几分怒火:“我救你们,是看在你们红军对我们老百姓真心实意的好的份上,不是为了这些东西。你要再给我这个,那你们就走吧,老汉我受不起。” 张青山立即就意识到自己的鲁莽对对方来说是一种羞辱,赶紧道歉:“您批评的对,是我不对,这就给您老道歉。不过,我现在出去打仗,带着这包袱太麻烦,您看……” 老汉抓起包袱,放在周宝玉留下的那颗手榴弹上,对张青山道:“你只管放心,只要老汉还有一口气,就保这小家伙的安全。” 又跟老汉赔罪了几句,嘱咐了周宝玉不要乱跑乱说话,要听老汉的安排等等之后,给老汉全家敬了个军礼,告辞。 一直离开老汉家几十米后,张青山一拍脑袋,懊恼的说:“我怎么这么粗心,连老汉的性命都忘记问了。” 第二十六章 闯进指挥所 顺着枪声密集的方向跑去,几分钟后,张青山猛地停下:眼前有一伙敌人正跟红军打仗。 双方都躲在临时找到的阻挡物后面对射,有的人趴在房顶上,有的人躲在不知从哪找来的门板后面,而在张青山所处的巷子口,正有六七个敌人,顺着转角处,时不时的交替着拿枪射击。 正要冲出的张青山,赶紧躲了回去,然后,顺着墙角看了他们一眼:还好,他们的注意力全都击中在大街上,没防备着身后。 张青山边掏出唯一的一颗手榴弹,边露头又看了眼敌人,估摸了一下,得有十五六米的距离。 打开手榴弹盖子,拉掉引线,按在新兵训练营受训时学到的技巧,心头默数了三下,将手榴弹扔了过去。立即拉了下枪栓,提枪,等待着。 “轰!” 老兵就是老兵,哪怕只上过一次血拼的战场。 张青山冷静的感受着大地微微颤抖几下,平静的听着爆炸过后的惨叫声,甚至,看到一条胳膊掉落在脚边,他都能做到面不改色心不跳。 但是,张青山的经验到底还是有所欠缺。 爆炸过后两三秒,想着被炸死的铁定已经死了,受伤的也肯定惊恐的乱窜,正是自己出击的绝佳机会。张青山提枪,猛地一个转身,在转角处露出半个身子。在漫天尘土中,隐约看见一个家伙正站起来摇头晃脑。 “砰!” “砰!” 一声枪响,目标应声倒地。 可紧接着却见尘土中冲出一个敌人,半蹲在地,把枪口对准了他,几乎是同时扣动扳机。 还好,张青山的运气好到了极点。子弹打在转角处的墙上,弹跳开,却依然把张青山下了一跳,赶紧缩回到墙后……他如果在手榴弹响起后就立即搜寻射杀敌人,敌人绝不会来得及让他身处险境。退一步说,他干脆离开,敌人也很有可能不会发现这颗手榴弹是从哪来的。 “快!红脑壳在那边,冲过去,杀了他。” 张青山也机智,一听见敌人的喊话,就知道敌人布置一两个,自己要再这里,绝对死路一条。 拉了下枪栓,把枪伸出墙角,对巷子口胡乱的开了一枪,同时,大叫着:“敌人冲过来了,同志们,快扔手榴弹炸死他们。” 吼完,边拉枪栓边撒腿开溜。 果不其然,敌人一听他的喊话,不管这话的真假,可身处这样的环境,谁敢拿自家小命冒险?顿时纷纷卧倒,等了十几秒,没见有东西落下,也没见爆炸,这才明白过来上当了,立即羞怒异常的哇啦哇啦大叫着,死命般的追击。 就是这十多秒,让张青山有时间安全逃脱。 不过,张青山到底不是在镇上居住,虽然对镇上的大致地形有所了解,可要细致到每一条巷子,每一个岔路口,他又不是很了解。这不,他是把敌人甩开了,可他自己也弄不清方向,听着四面八方都是枪声和喊杀声,看着哪儿好像都一样……跑着跑着,居然又跑到了一个巷子口,一看,就是一个急刹车,心头有些疑惑:这地方好像很熟悉呀! “口令!” 对面突然传出一声吼,把张青山吓了一跳,下意识的提枪就瞄准了对面的墙高。哪知,对面的高墙上瞬间就伸出六七把枪,瞄准了他。 一时间,张青山没回过神来,有点懵了:难道老子跑着跑着,就一头撞到敌人的枪口上了?这运气也太背了点吧? “再不回答,老子就开枪了,口令?” 这样的环境,要不回答,就算是误杀,那也是自找的,怨不得旁人。突然!张青山觉得对方喊话的人的声音很熟悉,稍稍一想,赶紧收起枪,大叫:“狗屁的口令,老子大清早的就被关了紧闭,哪来的口令。齐子轩,收起你的枪,要不然,打伤了我,回头可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你是……张青山?” “不是我还有哪个?”说着,张青山往街道两边看了看,没见敌人,撒腿就向对面冲去。 “收起枪,快放梯子。” 等张青山顺着梯子爬到高墙上,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被齐子轩一把抱住,重重地在他后背上锤了两拳,兴奋的叫道:“我就知道你小子命大,沾上毛比猴子还精,绝对不会认怂……他们说你完蛋了,老子还就不信,你看,这不是好好地么……” 什么乱七八糟的,说话都颠三倒四,但偏偏如此,却让人深深地感受到了战友间的关心之情,害的张青山不服气的也在齐子轩背上来了两拳,笑道:“我当然好好地,你还差我一顿酒没喝,要是就这么死了,多划不来。” “哈!哈!没说的,等这一仗打完,我们第一时间就找个酒馆大醉一场。” 又寒暄了几句,张青山才有时间观察周围环境:难怪要用梯子上来,大门都被沙袋堵了个结实,院墙上还有七八名同志半蹲着端枪警戒。再看看周围,嘿!自己居然摸到了镇公所——现在的镇政府,也是桂堂镇指挥部。 这种拼死保卫指挥部的状态,让张青山暗自心惊:来的不是土匪,而是白狗子?而且战斗力这么强?事情真的危急到这种地步了? “老齐,看把大家吓的。来的是什么敌人?” “不知道。” “不知道?”你们和对方打了这么久,连敌人是谁都不知道?这让张青山的双眸愕然睁大,一脸的不可置信样。恼怒的问:“你们就没想过去抓几个舌头?” “怎么没有?都已经抓到两个俘虏,却硬气的狠,死不开口。” “那来了多少多少敌人,总该知道吧?” 齐子轩有些不好意思的扫了眼张青山,苦笑道:“我的职责是守好这里,不让一个敌人进来,别的,我还真不知道。不过,从这世面八方都是枪声来看,敌人怎么也不少于两百。” 张青山眉头紧皱的点点头,问道:“连长他们还在这里?” “恩!都在。” 张青山扭头就走,一路所见,到处都是忙碌样,就连手枪队(宣传队的别称,自从打进桂堂镇,缴获了十多把盒子炮,把这些盒子炮配备给了宣传队后,宣传队就有了这样的别称。)都被派到指挥所左右两边的墙体上戒备,可见,事情真的很危急。 到了指挥所,见连长和几个长官正站在地图前说着什么,张青山也不敢打扰,以老兵油子的油性,也不喊报告,顺着墙根悄悄溜进去,对此,门口站岗的哨兵视而不见。 来到桌前,拿起茶壶,一饮而尽,用衣袖擦了下嘴唇,正想着是喊声报告了,还是不怵这霉头悄悄溜走,却见向家富快步进门,大叫:“审问出来了。” 连长张国志赫然转身,居然还有心情打趣:“这可太好了,要不然,我们懵头懵脑的打了半天,却连跟谁过招的都不知道,说出去可就没脸见人了。” 一旁的罗平也笑道:“是啊,要不然,下辈子找谁报仇都不知道,这糊涂鬼当的可没意思。” “老向,给大家说说。” 这股敌人的成分有点复杂:既有乡团,也有土匪。 前文说过,向老三来找王维庆求救,却被被告田应龙当场揍了一顿。田应龙觉得还不解气,可当天是王维庆老爹的就在镇公所里休息了一夜,打算第二天好好收拾向老三,却没想到红军突然打过来,无奈,他只能跟着大家一起从镇公所后门逃跑。 也是他运气不好,刚跑到半山腰,却不小心脚下一滑,掉进山沟沟里,脑袋撞在一块碗大的石头上,就这么给撞死了。 他的大儿子田大龙自然想着给他报仇。不过,这家伙心机深沉,耐住性子给田应龙办完丧事,却决口不提报仇之事,暗地里一直派人悄悄注视着桂堂镇的变化,一直等过了头七。 田应龙以前是坐地虎,躲避红军而跑路时,带走了两百来号手下,可红军也有百十号人,而且战斗力比他的乡团强悍得多,加上自卫队和宣传队,也有两百号人,强攻,他绝对吃亏。好在田应龙有个拜把子兄弟叫田得民,外号钻山虎,是桂堂镇一带的中等土匪,手下也有两百人枪,可这家伙最出名的是心狠手毒,听说,他拿人心当过下酒菜。 趁着钻山虎来参加田应龙丧事的时候,就跟他商量了一条毒计:先把向家村围了,以此为基础吸引红军过来救援,然后,等红军回去的时候,半路伏击,不求全歼,只求拖住这股红军主力。与此同时,田大龙带着一百人从桂堂镇镇东口攻击,钻山虎带着两百多人从镇西口攻击。 等解决掉镇上的红军后,两家兵马合兵一处,共同对付救援向家村的那股红军主力。 不得不说,这条毒计真的是精、准、毒。而且,到现在为止,除了没料到红军,尤其是自卫队的抵抗能力如此顽强外,一切都是按计划顺利进行。 红军主力被调开,一时半会回不来,面对数倍兵力的敌人,而镇上的居民显然因没弄清楚敌人是谁而处于观望态度,更麻烦的是,防守的兵力不足,而镇上的地形因没有围墙,条条巷子都可作为敌人的进攻地路线,绝对的易攻难守。此时此刻,红军该如何应对这种危急的局面? “噗嗤!” 就在众人各个愁眉苦脸的苦思冥想之时,张青山的这声偷乐,立马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偏偏这家伙还是一副幸灾乐祸的激动样,在那里抓耳挠腮,谁看了不火大…… 第二十七章 艰难防御 “啪!” 罗平首先表达了不满,顺手重重地一拍桌子,指着张青山大叫:“张青山,同志们处于危险境地,正各个绞尽脑汁的想办法,你却在那里幸灾乐祸。怎么,看到同志们受难,你十分高兴?” 张青山确实正想到高兴处,因为他想到了解决的办法。猛不丁的听到这话,愕然抬头,却见同志们各个目光如炬到都想用眼神烧掉自己,吓了一跳,正要开口辩解,却见张国志连长深吸一口烟,眉头紧皱的看过来:“张青山同志,我记得你好像在关禁闭……好吧,就算你不想做俘虏而跑回来,那么,组织纪律性你应该清楚。我问你,你什么时候进来的?喊报告了么?” “我……我……” 军人嘛,脾气不火爆点那还叫军人?一时火大,没往别处想就开口骂人很正常。可一旁的老政工干部向家富却看出点名堂,见张青山这幅急于争辩样,就觉得这家伙可能想到了办法。 边挥手制止了别人发言边走过去,拍了下张青山的肩膀,边把他拉到桌旁坐下边笑道:“青山,别跟这帮粗人一般见识……你刚才发笑,肯定有你的原因,来,坐下慢慢跟我说说。无论对错,我都保你没事。” 我不过是想到了个好办法,想的有点入神,没注意到周围环境就自顾自己乐了而已。说就说,大不了再被你们关禁闭。 在众人怒视中,他把藏周宝玉那家的大娃问话的前因后果说了一遍后,笑道:“只要我们大喊这帮人是钻山虎的土匪人马,再喊几处被他抢劫杀害……我想,百姓们会按以往的规矩,自动出来保卫桂堂镇。到时候,一人一口唾沫,就能把这些土匪给消灭了。只是,我不知道这些人的性质到底算不算土匪,因为里面还有田大龙的乡团,要知道,在本地百姓心中,乡团也是正规军的一部分,要是知道他们跟我们打,百姓们因为怕他们事后报复,很可能会继续观望。” “狗屁的乡团。他们两百多号人被我们赶的满山跑,没了根基却还能活这么久,光是吃喝就无法解决,还不是靠抢劫百姓得到的。无论什么人,只要抢老百姓的东西,就是土匪……”说着说着,张国志站起来叫道:“没什么好说的,就按张青山同志说的办,马上派人四处宣传。” 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主力一时回不来,光靠他们,迟早会被数倍于己的敌人打退。 一旁的王宇宏镇长赶紧喊道:“张连长,还是找本地人喊话,乡亲们才会更加相信。我看,这事就由我来安排吧?” “不行!王镇长,你还得在这里配合我们部署。我看,还是交给张青贵副镇长比较合适。” 张青山也赶紧补了句:“我自愿配合我堂哥。” 众人又商量了一下,随即,张青山和张青贵出门,找来两个自卫队队员,又在宣传队找到几面锣和几把火枪。为了保证他们四个的安全,张国志临时特意给他们每人派了两个士兵。 按照张青贵的吩咐,几人分散行事。 …… 于志平本是红三连三排一班班长,因原三排排长罗平调任桂堂镇自卫队大队当大队长,他升任三排排长。 我方虽然没有料到田大龙会设了这么大的一个局,可根据以往的经验,还是做了相应的预防部署。 等一排二排去解救向家村的村民时,自卫大队会临时被抽调出来接替全镇的警卫工作。鉴于三排的火力和战斗力还有人员都比四排强一些,所以,三排是整个防御的主力,四排则负责指挥部的安全。只是等田大龙等人大举进攻桂堂镇,三排和自卫队都感到吃力,指挥部不得不改变部署,把三排三班这个火力最强劲的班调来,和宣传队一起负责保卫指挥部,让四排加入到了战斗中,主要负责阻击钻山虎的人马。 此时,于志平带着三排和自卫队第二中队,正在主街上的临时工事中阻击田大龙主力的进攻。 战斗的大体说起来无味,无非就是三排为了防备有人攻击,往主街中心运装着沙土的沙袋,听见镇东口传来的枪声和警告,三排的战士立即用沙袋和厚木板堆积成了一个环形工事,同时抢占周围的制高点。田大龙带着一百多人进攻到这儿,受到了顽强的阻击,双方打的难解难分——这儿离镇公所指挥部不到一百五米,算得上是镇公所指挥部的最后一道防线。 可要说起细节,那就只有两个字——惨烈!非要多加几个字的话,就是——血淋淋地惨烈! 在这个主街阵地的东面,从百米外开始,就有血迹,离阵地越近,血迹越多,尸体也越多,有一小部分尸体还是残缺不全,有的还被手榴弹炸到了屋顶。而在环形工事及其周围,已经横七竖八的躺着二十多具遗体,敌我都有,越往内,血迹越多,几乎已经将不大的工事染成一片血红。 无论敌我双方的尸体都有一个共同点:他们的身边都没有武器,最多就是弹壳,因为这些武器都被人给拿去再战斗。尤其是在工事周围,好些自卫队队员为了获得一把枪,用命去换,所以堆积了很多尸体。就这,在枪弹方面,红军一方仍处于下风。 好在主街街面就十米宽,敌人不可能全都拥都街面上,无法把人数优势发挥到最大:他们一开始确实是一拥而上,想用气势打垮红军,结果,红军的枪弹虽然没他们多,但人人都有手榴弹,把这些人炸的血肉横飞。 很快,土匪们学聪明了,看出了红军战士不会往百姓的房子里扔手榴弹,便纷纷靠在街边,或者干脆砸开街边百姓的家,从里面跟红军对射。 有意思的是,偏偏田大龙的人马向来只注重枪弹,手榴弹却没几颗,又没有炮,只能跟红军硬拼,却不敢集体冲锋。而红军这边更不会冲锋,以至于双方都只能对射。 多重因素之下,敌人仗着人多势众,几乎放弃了对工事的争夺,反而注重制高点,一个劲地往屋顶上爬,目的不言而喻。 打到现在,土匪虽然比红军的伤亡大,可人数众多,尤其是几乎人手一枪,比我方这边两三人才一把枪要有着巨大的优势,因而,他们几乎是压着红军打。说的难听点,要不是红军战士拼命死守着几处制高点,早就被土匪打到镇公所了。 就这样的局面,伴随着人数和武器的优势,田大龙的人马依旧一点一点的消耗着红军士兵的生命。但值得一提的是:无论是红军战士还是自卫队队员,居然没有一个人逃跑,甚至,没有人向于志平提议避其锋芒暂时撤退,而这样的思想,才会造就血拼的惨烈。 敌人射过来的子弹越来越密集,战士们死伤的越来越多,甚至重伤员们都挣扎着爬起来,趴在沙袋上,艰难的用枪还击。有的战士,一手握着手榴弹,一手拿着引信,咬牙坚持着,知道生命的火焰在他的眼神中渐渐暗淡到消散…… 眼看着就要守不住了,于志平眼珠子都充满了血色,又抓过一个战士,狂吼道:“快去给指挥部送信,请他们做好防御的准备。”——他知道,没有援兵可派来,既然死战不退,就只能用全部战死来完成对‘红军’二字的忠诚。 “排长,你让别人去吧,我要杀敌人。” 于志平又急又骄傲,却都呼奈何。 而在另一边,田大龙却兴奋的双目如狼般的放着绿光,一个劲地用升官发财和红军坚持不住来督促着手下:进攻!进攻!再进攻! 在镇西头不远处,罗平带着自卫队剩下的两个中队,因武器匮乏和人数的劣势而节节败退,好在四排及时赶来增援,勉强堵住了钻山虎的进攻,但形势依旧不容乐观。 眼看着整个防御已经处于崩盘的危急时刻,援兵到了,不过不是兵马,而是…… “当!” 锣声的出现,在这子弹声中显得格外刺耳。 紧接着就传来喊声:“桂堂镇的父老乡亲们听好了,钻山虎带着土匪们已经打进镇了,你们要是再无动于总的当看客,等我们红军退走,你们的父母和兄弟姐妹就要遭殃了。钻山虎这个狗日的土匪已经放话了:要抢光镇上的财物,杀光镇上所有人。并给他的手下许诺,要把你们的姐妹集中起来让土匪们睡……钻山虎还说,对于那些支持过我们红军的百姓,尤其是家里有人参加过自卫队的,一定要杀光,烧光,抢光……父老乡亲们,我们红军已经抵挡住他们的进攻,现在正是痛打落水狗的好机会。左右都没了活路,还不如趁机跟他们拼了。” 紧接着就传来了另一个人大叫:“狗日的钻山虎欺人太甚,既然不给老子全家活路,老子就是死,也要保住全家人的性命。” “彭!” 话音一落,火枪开火声传的格外远。 有人带头好办事…… 第二十八章 百姓参战 就对人心掌握而言,没文化的大老粗们,永远比不过有文化的。 张青山还只是想到利用镇上的百姓痛恨土匪来办事,可张青贵这个文化人更厉害:在陈诉利弊之时,更进一步的把自卫队的家人也算计上了,要知道,此时自卫队中绝大部分队员的亲人就在镇上,谁会眼睁睁地看着亲人被杀而无动于衷? 根据事后的调查,确实如张青贵分析的那样:一开始,百姓们弄不清打进来的倒地是土匪还是国军,出于害怕被报复,大多数都采取了‘自扫门前雪’的观望态度。为此,哪怕看到加入自卫队的亲人死伤,他们怕被连累更多的家眷,也只能强忍着。 可一听张青贵这话,顿时反应过来,就不得不下决心了:就算我不反抗,可因为亲人加入了自卫队,事后你们也绝不会放过我,那么,我为什么不趁现在武器在手,跟你们拼了? 再加上那火枪声,很容易让人以为有人已经开始反抗。况且,那些家里被土匪砸开大门的人,他们的哭喊声会让周围的百姓认为这些土匪还没取得彻底胜利就开始抢劫杀人,同时也坐实了红军喊话声中的内容。那么,等这些土匪取得了彻底的胜利后,全镇百姓会是个什么下场,用屁股都能想得到。 于是,最先站出来的就是那些自卫队队员的亲友。 因为他们多半是平苦人家,住所也是在镇外围,所以,当第一个人在窗户后面伸出火枪,对着路过的土匪扣动扳机,将土匪撂倒后,连锁反应开始了——事实上,他们也仅仅是缺乏一个本地的带头人。 在大骂声中,左邻右舍纷纷提着火枪,甚至是弓弩走出家门,追杀这些打进镇上落单的土匪。等他们渐渐汇聚到一起,开始成群结队的追杀大股的土匪时,整个桂堂镇如同活过来一样,让土匪们深深地体验了一把什么叫:陷入人民战争汪洋。 田大龙根本就没拿红军煽动性的话当回事,因为他从骨子里认为,普通百姓就是一群羊,一群任由他们这些手握枪杆子的当权者任意揉捏的羊。 当第一个因手臂受伤而要到镇外去治疗的手下跑回来,惊恐的向他报告,说他们四个人在回去的半道被镇上的百姓打冷枪,只有他一个人活着跑回来。田大龙想都不想,一枪就把这个敢于骚乱军心的家伙干掉,并不屑的骂道:“百姓把你们几个都杀了,这可能么?不就是碰到几个落单的红脑壳而已,打不过居然还有脸回来,你不死谁死?” 过了不久,他派了七八个人把刚从客店抢劫到的财物送回去。不到五分钟,却只有两个人跑回来,同样惊恐的向他报告:镇上的百姓全疯了,全都造反了,居然敢成群结队的追杀他们,很快就要杀到这儿了。 田大龙还是有点不相信,可也仅仅是皱了下眉头,然后派了几个人去后面查看,同时让手下们强攻,尽快冲破红军的阵地。 然而,他派到身后去查看的手下一去不返,这个时候,田大龙才察觉到,镇上的气氛有些不一样,尤其是那火枪声和谩骂声,几乎是从四面八方传来,就没有间断过。 田大龙面色大变,顾不上给老爹报仇,保命要紧。赶紧收拢兵力准备撤退,却——太迟了。 还没等他把兵力收拢,就听见身后不远处传来“嘭”地一记火枪声。田大龙下意识的刚卧倒,耳中就传来几声惨叫,还没等他抬头观察,又紧接着传来两次火枪声,然后,就是密集的火枪声。 “打!给老子打!” 如果是被红军偷袭,他还不会如此火大,因为在他眼里,红军和自己的人马都是军队,属于平等地位,打赢打输都很正常。可那些平日里予取予夺的‘绵羊’们,猛地变成了群狼,这让田大龙无法适应,也无法想象。恐惧加上羞怒,让他格外的暴怒。要不是身边几个心腹死命的抱住他,他都要跳起来带头冲锋。 “砰!砰!砰……” “啪!啪!啪……” “嘭!嘭!嘭……” 百姓们到底不是军人,刚才完全凭借着一股怒火杀来,可一等土匪们用步枪和手枪一还击,让他们中出现了死伤,百姓们立马就慌乱了。再也不敢如先前那样,直接走在大街上明晃晃地进攻,纷纷找掩体,手里的火枪也胡乱的朝土匪开枪。 但百姓们有一个巨大的优势:步枪打出去的子弹,最多射杀一人。火枪里装的是火药和十几二十多颗铁砂,一旦打出去,会形成一片由铁砂组成的网,虽然穿透力不如子弹,可杀伤力却要大大优于子弹。五六十米的距离,是火枪优势的最佳距离,根本不用细细瞄准,朝人多的地方打,绝对一枪能扫倒一片,虽然很难打死人,可铁砂扫过,伤者无数。 于志平听见身后有人敲锣喊话,心头还有几分不屑——他不相信先前还是观众的百姓们,会因这几句话就冒着身家性命参战。但一等火枪声成片成片的响起,土匪对自己这边的进攻立马停顿,顿愕之下,他心头的惊喜之气开始燃烧。紧接着听见制高点上的战士大声报告,说很多百姓们正在攻击土匪的后方,于志平狂喜之余,抓住了这难得的机会,毫不犹豫的把所有能动的战士组织起来,趁机向土匪的正面强攻,给土匪来了个前后夹击。 “同志们,给我冲!” “缴枪不杀!” “杀呀!” 红军的冲锋和怒吼,如同一支强心剂,让有些凌乱的阻击土匪的百姓们立即稳定了阵脚,并遥相呼应的大吼大叫着各种口号,隐隐有冲锋的架势。如此一来,土匪们立即感受到了强大的压力,各个面如死灰。 一边是百姓死死地抵挡住了他们的退路,另一边则是誓言要为战友复仇的红军指战员的猛烈攻击。当听到这个报告,田大龙只能仰天长叹一声,便带着手下们赶紧突围。 按以往的惯性思维,田大龙认为桂堂镇镇上到处都是通向镇外的小巷子,进退自如,所以他不担心退路。可他万万没想到,此时,百姓对土匪的仇恨直接转化为怒火,并用手里的火枪把多年的仇恨发泄出来。而他们身处主街中心处,到处都是准备打他们冷枪的百姓。说的难听点,他们已经陷入了百姓的包围之中。 藏匿周宝玉的那家人姓黄,世代都是石匠。老汉叫黄近平,外号黄石匠,育有两儿两女,大儿子叫黄德文,小名大娃。小儿子叫黄德武,小名二娃,恰好到乡下给人打石碑不在家。 今年刚好二十一岁的大娃同样是条热血汉子,早就看不惯白狗子和土匪的行径。当百姓们热火朝天的杀土匪时,看的他热血沸腾,也想加入,可老爹依然不许他出门,借口是“保护好这个小红军才是最大的事。” 于是,大娃就拿着板凳站在窗户后面,把火枪枪口从窗户口稍稍往外伸出点,脑子里一个劲地期盼着:等有落单的土匪从这里经过,自己就像打野猪一样,一枪干掉他,那样的话,自己就能得到对方的步枪,或许还能缴获点财物,还有可能从红军那儿领到些赏钱——他一直想弄一把步枪到山上打猎。更重要的是,他的未婚妻家里要的彩礼有点多,把家里的积蓄都花的差不多了,这让他对弟弟很是愧疚——弟弟只比自己小一岁,也到了娶亲的年纪,可彩礼到哪去找啊! 就在他即期待,又有点害怕之时,猛地听到火枪声和步枪声渐渐大了起来,他紧张的带着点颤音对阿爸说:“阿爸,枪声越来越大了,好像向我们这边移动过来了。” 正在火坑边拿着烟袋有一口没一口吸烟的黄石匠一听这话,顺手抄起手边的火枪跑到大门边,看了眼,又听了听,神情肃穆的对大娃说:“大娃,你可想好了,这一枪下去,可就跟土匪结仇了,今后可就没安生日子过了。” “阿爸,你没听见红军的喊话么?我觉得很有道理:不反抗,他们也不会让我们有安生日子过,左右都没有好活路,还不如跟他们拼了……大不了,等这次过后,我参加红军去。” 黄石匠仔细的跟大娃对视一眼,没有说话,而是把大门稍稍拉开了一点,火枪口稍稍伸了出去。 见阿爸默然认同,大娃开心的笑了。一旁的阿妈拿起一把刚装填好火药的火枪放在了他身边,转身又去给一把短火枪装填火药。大妹拿着红缨枪,二妹拿着一把柴刀,都很自觉的站在大门边,以自己的行动表达了对哥哥杀土匪之事的支持。 很快,就见十多个百姓从斜对面的小巷子口慌乱的退出来,然后,靠着墙往巷子口*击。打了几分钟后,这十几个百姓在一个带头人的带领下,快速的从黄石匠家跑过。随即,就见一大群土匪从小巷子口内冲出来,同样从黄石匠家门口跑过。 大娃打猎是把好手,可从未杀过人,想到要杀人了,他心头难免有些畏惧,尤其是听见每一声枪响,总能听见惨叫声传来,这让他很是心慌。好几次都想扣动扳机,可不知怎么地,就是无法弯曲手指,甚至,连他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突然! 第二十九章 惨胜 突然! 大娃的眼神一凝,旋即一喜,紧接着爆发出仇恨的目光。手不抖了,身体出奇般的瞬间沉稳下来,整个人如同蓄势待发的猎豹,只想将猎物一口吞噬。 他在不断冲出斜对面巷子口的土匪中发现了一个熟人,一个让他无比痛恨的人,一个想霸占他未婚妻不成又当众羞辱他的恶人——田大龙! 枪口瞄准了田大龙,一点一点地随他移动,等待着最佳时机。 田大龙自小就胆大心细,心狠手毒,仗着他老爹的势力,把他培养成了无法无天的个性:红军主力此时就驻扎在本县,他却想一口吃下桂堂镇的红三连,却不想想,如此一来,红军势必会大肆围剿他,不死不休,由此可见此人做事有多么不计后果。 从未怕过任何事的田大龙,此时真的害怕了:一直被他视为‘绵羊’的百姓,居然会有如此疯狂的一面,不要命一般的追击他。这一路所过,总会从窗户口、门缝中、高墙上伸出一把把枪口,在一声声枪声中,在一团团青烟冒起中,他的手下必然会有伤亡,那种撕心裂肺的惨叫,让他想想都不寒而栗。更让他惊慌的是:前面有百姓一点一点的边阻击边退后,后面有大队百姓在冲锋,周围却到处都是打冷枪的,让他就是想停下来还击都不敢,深恐跑慢了一步,就被愤怒的百姓活生生地打死。他现在看到房舍就会疑神疑鬼的认为那里面必然会有一把枪等待着猎物,总会一步一观察的小心翼翼而过,结果,总会如他所愿,房舍里火舌一现,一团铁砂让他的手下再添伤亡,可他却顾不上照顾手下,只想尽快离开这危险之地。 来到这最外围的一条街面,从这里穿过,就可以到达山林,这让田大龙及其手下大喜过望。田大龙一扫刚才的惊慌失措,被吓得苍白的脸上居然泛起几分酡红,又恢复了往日那种天不怕地不怕的气势,激动的挥舞着枪大叫:“兄弟们……” “嘭!” 田大龙话音未落,火枪声从右边七八米外响起。如此近的距离,火枪里的铁砂刚喷射出枪口,还未来得及扩散,就全都打在了田大龙的脑袋上,田大龙连惨叫都没表示一下,就向右边倒去。 众土匪一看,只见田大龙的整个右脸和脑袋被打成了筛子,血肉模糊,鲜血横流。 土匪们悲愤之下,朝窗户*击,可刚打了两枪,又见门缝中火舌一闪,一团青烟冒起中,一团铁砂打向他们。与此同时,身后也传来了众多的火枪声,把土匪们仅有的一点悲愤吓的烟消云散,又慌乱的赶紧逃命,连田大龙的尸体都顾不上了。 “嘟嘟嘟……” “杀呀!” 冲锋号响起,冲杀声响起,让原本就沸腾起来的桂堂镇这股杀土匪的浪潮达到了顶点……胜利已成定局。 十几分钟后,街面上到处都是拿着火枪的百姓在搜寻残余的土匪,偶尔听到那些躲藏在某个疙瘩里的土匪打出的一点枪声,百姓们会蜂拥而去,将这个土匪活生生地打死。 半个小时后,百姓们的热血开始冷却,在红军的劝说下,开始回家。同时,红军和自卫队队员们开始打扫战场,抬尸体,抢救伤员…… 一个小时后,伤亡数字出来了:红军牺牲二十五人,自卫队牺牲二十三人,参战战士几乎人人带伤,自卫队的伤员也过半——这还是红军战士一直顶在前面,自卫队队员因为武器少,只能在后面策应,否则,第一次上战场的自卫队伤亡绝对远远大过这个数字。而百姓伤亡也有数十人。 不久,去解救向家村的一排二排回来了,阵亡五人,伤七人:到底是主力部队,战斗经验丰富,这十多人的伤亡主要是被伏击时,土匪开的第一枪,打了红军战士一个触不及防所致。 值得骄傲的是敌人的伤亡统计:打死一百三十七人,打伤六十八人,另活捉十一人——主要是距离太近,百姓们用火枪专门往敌人的脑袋上打,所以,打死的比打伤的多了一倍,之所以还有活捉,还是因为打扫战场时,红军请求百姓们手下留情,否则,绝对不会有活口出现。从敌人的伤口上判断,被火枪打死的占了三分之二,可以肯定,如果没有百姓的帮忙,红三连这次后果堪忧。 除打跑土匪的片刻欢呼后,无论是红军战士还是百姓,再无欢颜:看着那一长排遗体,谁不悲伤? 张青山现在不是悲伤,而是悲愤:上午收拢阵亡将士的遗体,中午掩埋遗体时,所有人都哭了,就连一向刚强的连长张国志都饱含眼泪的只说了一句孙中山先生的名言‘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后,就看着天,长吁短叹,任由眼泪滴落。下午,他跟同志们一起,帮着百姓抢修被毁掉的房舍。 可到了傍晚,别的同志仍然忙于抢修的各种活计中,他的晚饭却是在禁闭室里吃的。 起因很简单:黄石匠一家把周宝玉送到了指挥所,然后,连长指着面色依旧蜡黄的周宝玉,暴怒的吼了句‘年纪再小也是自己同志,不是敌人,怎么能如此粗暴对待?’,直接就让张青山回到了先前关押他,一直没被烧掉的禁闭室。 张青山觉得自己很委屈,所以很愤怒,所以连晚饭都没有吃。更让他觉得羞愤的是,看守他的依然是周宝玉,虽然周宝玉也不知道张青山为何会被再次关禁闭,而且是五天的禁闭。不过,这次张青山有了同伴:一排的徐排长。徐排长到没有不服:他是解救向家村那一路人马的前线总指挥,居然大意到被上百土匪伏击,让红军战士出现了不必要的伤亡。没当场枪毙他,只是降级关禁闭,还是因为此次红三连伤亡大,指挥人才,尤其是有丰富战斗经验的基层指挥员匮乏,加上他在被伏击后,指挥得当,才没有受到重罚。 两人各有心事,一个坐在床边,一个坐在火坑旁的椅子上,没有交谈,也没动一下筷子,却都一个劲地抽烟。 徐排长拿起手边的烟盒,发现烟盒已空,看向张青山。 张青山提着椅子走过去,把手里的烟盒递给徐排长,等徐排长用手中的烟蒂重新点燃一根烟后,轻叹一声,道:“徐排长,你说……” “打住!”徐排长一口打断他的话:“小张,这职位上的称呼不能乱。我现在是犯了错误的人,不是排长,出去后,能让我去炊事班,继续干革命,就是万幸……你叫我老徐或者徐大哥都可以,但要再叫我排长,那就是打我脸了。” 张青山仔细的看了他两眼,见他不像是开玩笑,只得微微点头:“老徐,你是老革命,能不能帮我分析一下我的问题?” 见老徐看过来,张青山有点尴尬的讪讪一笑:“我实在是想不通自己到底错在哪了,想求您指点一下,要不然,我这脑袋都要想炸了。” “你说。” 张青山把自己跟周宝玉从见第一面开始,一直到分开,原原本本地说出来后,问道:“我一直没觉得自己哪儿做错了。思来想去,大概是周宝玉年纪太小,我就带着他去杀敌,可这也算不得粗暴呀,既然当了红军,那就得杀敌,要不然,还不如回家的了……还有一点,大概是我为了让周宝玉尽快适应战场而强逼着他去看死人。可这也没错呀,大家都是这么做的。我的老班长还说:一个新兵最快转变为老兵的方法只有一个,那就是战场。只有见过血,见过四人,才不会怕流血牺牲,否则永远是软蛋一个……老徐,你笑什么?” “我在一本书上看到过一句话:极端的过程,必然导致极端的结果!知道这话是什么意思么?”见张青山似懂非懂的尴尬一笑,老徐深吸了一口烟,轻声说:“就是说,任何事情都得有个过程,徐徐渐进才是最好的,要不然,只会出现极端的结果。就好像你强迫那个小鬼头看尸体一样,你以过来人的身份,觉得这个法子好,立竿见影。可问题是,你总得想想:你多大,他多大?你是成年人,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理都有一定的接受能力,面对血肉模糊的尸体,加上战场环境,一般都扛得住,自然就过得去这个坎。可你想想那个小鬼头最多才十四岁,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理都还没长开了,就猛不丁的被你强迫着看这中血肉横飞的惨景,你觉得他受得了?” 说到这儿,他重新点燃根烟,扫了眼窗外,见小鬼头缩回了脑袋,便对一脸沉思样的张青山继续说:“说实话,他现在没疯掉傻掉,已经是意志坚强之辈,很了不起了。所以,你这禁闭关的跟我一样,一点都不冤。” 张青山沉吟了一下,站起来走到窗户边。 周宝玉正好又要伸出脑袋往里看,见张青山看过来,顿时一惊,站直身体,面色有点紧张。 “周宝玉同志,先前我强迫你看尸体,是错误的行为,在这里,我诚心的跟你道歉,对不起,希望你能原谅我的鲁莽行为。” 第三十章 前辈的指点 “班长,没事,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是为了让我尽快成为一名合格的红军战士。”周宝玉紧张的神情一下子就不见了,反而有些感动的对张青山笑了笑,然后摸着后脑勺说:“班长,其实他说的不对,我一点都不怪你,真的。” 张青山摸了下周宝玉的脑袋,笑着点点头,身后传来了老徐的大笑声:“大丈夫敢作敢当,错了就要认。你小子不错,是我们红军战士的作风。” 这笑声有点讨厌,所以张青山转身没话找话的问道:“老徐,连长既然要关我禁闭,为什么又给我记功,让我当班长?” 自卫队的存在,目的之一就是训练新兵。这次红军战斗伤亡有些大,所以,现在的自卫队队员,除了留下十几个准备带领新队员的骨干外,其余的全部充实到红三连。张青山又获得了一个三等功,成了红三连三排一班班长(一班的班长和副班长同时阵亡),齐子轩成了三班班长,老班长黄德宝成了三排排长,大队长罗平升任副连长兼一排排长,原自卫队第一中队队长战死,李国威成了自卫队大队长指导员。因一班伤亡惨重,只剩下五人,张青山趁机将自卫队二中队第二小队全部补充到一班(其实也就剩下七人,加上原来的五人和张青山自己,一班总共十三人),顺便把周宝玉也要了过来。得到同意,让他很开心,只是想不通既然升官,为何还要处罚,现在正好跟老徐这个老革命求教。 “这有什么想不通的?咱们红军向来赏罚分明。你犯了错误当然要受罚,可你立功自然得受到奖励,这并不冲突。” 张青山想了想,笑了。端起饭碗递给老徐:“老徐,来,吃饭。” “不吃!”老徐往床上一趟:“你小子是想通了,可老子依然对不起那几个同志,却连个报仇的机会都不给,想想都不痛快,不吃……” 说到这儿,老徐一把坐起来,笑眯眯地看了眼张青山,对外喊道:“外面那个小鬼头,你们班长想庆祝一下,去给弄瓶酒来可以不?” 话音一落,却听见王兴发的声音:“班长,就知道你想喝酒,我给你弄了两瓶好酒,你看,还有一大碗肉。” 扭头看去,却见王兴发举着个篮子对自己笑,他身后还有一大群战士正从窗口看过来。里面有几个眼熟,但不认识,稍稍一想就明白,这些都是原一班的老兵,来看自己,是尊重自己这个新班长。 还没等张青山起身,老徐箭步走过去结果篮子,一看,两瓶酒、一碗肉,一条老司城香烟。老徐笑了笑,却向他们身后看了眼,没见到自己想见的人,有点失望的收回目光。 王兴发赶紧笑道:“徐排长,一排和二排的同志们本来跟我们说好要一起过来的,可走到半路,上面下了紧急命令,让他们马上出发,进山剿灭钻山虎这个大匪,不得已,他们只能托我们把礼物带过来。你看,这条烟就是他们送您的。” 桂堂镇遭到的这次袭击,红军虽然损失惨重,只能算是惨胜,却获得了两个明显的好处:第一,土匪留下了近两百条枪,这极大的充实了红军的武器,现在,人手一枪还有富余,可以为接下来的扩红做好武器方面的准备,可谓好处多多;第二,之所以要马上出发去钻山虎的老巢,就是为了趁热打铁,一鼓作气将这股桂堂镇周边最大的土匪剿灭,从而震慑宵小,为将来到乡村去开展革命各种打下坚实的基础。要知道,在别的地方,有些红军指战员到乡村去展开革命工作,最少也得需要一个排来保护,否则,很容易成为土豪劣绅以及各种地方武装力量的袭击。如今,把这股大土匪打掉,各个地方武装再想任意妄为的袭击红军战士,就得考虑考虑后果。 礼物重不重的,老徐不在乎,他在乎的是同志们是否在责怪他,是否还在意他这个老排长。 果然,听到这话,老徐脸上又有了笑容,正在咬酒瓶盖子的他放下酒瓶,拿起那条烟,撕开,拿出两包递给王兴发:“来!让同志们都尝尝。” 然后,夹着香烟,提着篮子,坐在小桌边,把那碗肉放在桌上,咬开酒瓶盖子,仰头喝掉了小半瓶后,长长地吐了口酒气,再夹了块肉片放嘴里,大叫一声“痛快!” “班长,你好,我是副班长钱江。” 同一个排,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彼此都知道,可现在成了自己的副手,这第一次正式见面,必须要认真,回了个礼后,和对方边握手边笑道:“老钱,什么副不副的,大家自己同志,搭伙干革命,别见外,今后,你叫我小张就成了。” “那可不行。你是班长,怎么也不该这么叫。” 一旁正在吃饭的老徐一听就笑了:“我说你俩别为个称呼推让了,我替你们做主,一个叫老钱,一个叫老张。” 两人一听,满意的笑了。 “老钱,我这出不去,这帮小子以前就没个正行,要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你只管教育。” 虽然隔着窗户,大家围在一起,热热闹闹地一直聊到天黑才分开。 等同志们回去后,张青山一时有点失落,吃完饭,坐在窗户上看着夜空中的璀璨群星,久久不语。 “小张,在想什么?”老徐躺在床上,叼着根稻草哼了半天歌后,觉得没人回应,便没话找话。 “我在想怎么带领我的那个班。” 老徐扭头看了眼张青山,问道:“你没当过副班长?” “没有。” “你参加革命多久了?” “一个多月。” 一听这话,老徐一把坐起来,对张启山竖起大拇指。 “老徐,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是佩服你小子。老子都是从副班长、班长、副排长之类的一步步爬上来,你小子居然能在一个多月的时间内越级提升,这要没点本事,根本就不可能。” 张青山一愣,随即摸着后脑勺笑了笑,没出声,因为大家都清楚,老徐这话有点吹捧了:只要一场硬战下来,火线提升是常有的事。别说像张青山这样,参加革命一个多月,立过两次战功,才当上班长,就算是新兵才加入两天就当了班长的都有,因为全班就剩下他和一个比他晚一天加入的新兵。 “老徐,你还没指点一下,怎么当班长?” “你只要记住三条就够了:对上要厚得起脸皮,对外要护得住脸皮,对内要放得下脸皮。” “怎么说?” “对上要厚得起脸皮,意思就是说:命令可以执行,但原则这个东西必须要说清楚;对外要护得住脸皮,是说你能维护得了本班的名声;对内要放得下脸皮,这条很好理解:你小子要跟同志们打成一片,别以为当个班长就有多了不起。” 张青山还想问的更仔细,可看看老徐翻身睡下,不想深入交谈这个问题的意思十分明显,他也只能作罢。其实,老徐这话还不够深入,可他也只能表达到这个程度——有些东西,只能体会,不能言传。 第二天下午,老徐自由了,成了桂堂镇自卫队大队长。连张青山都觉得像老徐这种战斗经验丰富的基层指挥官,被弄去当教官,实在是可惜了。但老徐却十分高兴,拍着张青山的肩膀,连连说自己赚到了。问他赚到了什么,老徐却摇头不说。最后还是老徐一次酒醉后给出了解释:因自己一时志得意满的大意,让五名同志白白牺牲,也让他背负着五条人命的负担,要不是为了革命,他都想自杀了。因而对他来说,他每多活一天,都是赚的。这话听着简单,可细细体会,就能理解老徐内心的巨大痛苦与煎熬。 对于张青山的禁闭,说五天,一刻都不会少。 一直等到第五天傍晚,张青山才获得自由。排长黄德宝和战士们把他迎接出来,回到连队,还特意为他准备了一碗肉——红军战士生活艰苦,这一碗肉,还是大家凑钱买的,唯一的一坛子酒还是黄德宝从连长张国志那儿顺手牵羊来的。 不过,最让张青山感到意外的是,他居然得到了一把盒子炮。原来,钻山虎和田大龙的残兵败将们溃败之后,本能的回到钻山虎的老巢,却被红军战士连夜追来给一锅端了,缴获了一百多条枪和数千发子弹,盒子炮居然十七把,轻机枪都缴获了两挺,还有数万斤粮食等等物资,红军战士这回算发了。 因为跟营部之间相隔上百里,一路土匪众多,情况浮在,又没有电报机,光靠通讯员确实联络不便,连党委会便高高兴兴地决定,内部消化。张青山荣获三等功,得到一把盒子炮的奖励也就不足为奇。 对张青山来说,接下来的任务就是跟战士们打成一片。 对于桂堂镇的革命工作老说,有两个急需完成的任务:第一,趁着消灭田大龙和钻山虎的大胜之威,得趁各种地方势力被震慑住的绝佳时机,赶紧把革命工作开展到大桂堂镇的各个村寨,进一步巩固革命果实。第二,既然钻山虎的老巢里能缴获了这么多,那么,那些藏在山林里的各个土豪劣绅的窝点,肯定也有不少好东西,蚊子再小也是肉嘛!最少,在这青黄不接的时候,重中之重的粮食,他们的窝点绝对少不了,与其让他们吃饱了打红军,还不如夺过来分发给穷苦百姓…… 第三十一章 红红火火 按照党委会制定的方针,接下来的日子,首先派出大量的工作队,到桂堂镇各个村寨去开展革命宣传发动工作。红军战士们则负责保护这些工作队的安全,顺便帮助各村寨建立自卫小队。 得益于桂堂镇那一仗和紧接着端掉钻山虎老巢的行动,让红三连军威大盛,震慑的所有宵小东逃西窜,无人敢逆——只要有土匪敢来,红军就会顺势找到他们的巢穴,予以剿灭,这已经成为惯例,而这一招让很多土匪感到恐惧。甚至在张青山被关禁闭期间,发生一个班的红军战士反把上百名准备伏击他们的土匪,撵兔子似的赶的满山乱跑的事。虽然连部一再强调不可轻敌,可就想田大龙认为红军才是真正的对手一样,在红军将士们眼里,只有正规的国军才是对手,至于土匪,嘿!本镇最大的土匪都被红军一鼓作气的一锅端了,别的小土匪算得了什么? 像张青山这样的红军战士们,这段日子过的很无聊,最少,他们认为很无聊:无聊的保护工作队下乡,无聊的帮助各村寨建立自卫队并予以培训……最后,无聊到甚至期盼有不怕死的土匪来骚扰,因为只要土匪敢来,就是村里自卫队的最佳实战机会,红军战士会是他们坚强的后盾。 作为基层指战员,虽然私下里跟大家一样想打仗,可面对战士们的时候,偏偏还得耐心的安抚他们的情绪。最后,只好白天让战士们手把手的教村里的自卫队队员,晚上陪着他们一起上夜校。 在这样的环境中,革命工作自然开展的如火如荼,不到十天,几乎所有的村寨都建立了各自的自卫队,有些离的近的村子,还建立了联防。在这样的环境下,土匪只能远走他乡,躲在深山老林里的土豪劣绅及其爪牙,根本就不敢露头——一旦露头,不用轰军出面,村自卫队就能对付他们。 十天前,保护工作队还是以排为单位,到现在,只是以班为单位。要不是连部一再强调不能大意,恐怕这个任务直接就交给镇上的自卫大队了。 4月12日,红二、六方面军总部迁到龙山县兴隆街。 14日,四十九团团长吴正卿来到桂堂镇。他此行目的有三:其一,因总部忙于应付国民党的进攻,加上路途不安全等原因,导致通讯阻断,接到红三连前几天报上去的各种请示,必须要给与指示。像桂堂镇人民苏维埃政府的成立,就必须要获得湘鄂川黔省委的认定;还有桂堂镇自卫大队的建制,不仅要省军区的同意,还得授旗(龙山县第一个自卫队,自然得重视),这就需要军方派人来。 其二,外部环境恶劣,国民党随时都会大举进攻;内部也有麻烦:龙山县最大的两股土匪(师兴周和瞿伯阶两部,鼎盛时期有上万人马,可以想象其势)依然活跃在龙山县境内,还为来得及对他们动手。总部猛不丁的得知桂堂镇居然做到了全镇范围一片红的大好局面,当然惊喜万分。吴正卿团战过来,也是要视察落实一下具体情况。 其三,龙山地区山多地少,在这青黄不接时期,吃饭是个大问题。如果桂堂镇的局面真如报上去的那样好,那么,完成各村寨的宣传发动工作后,接下来自然就是要找粮食:从钻山虎老巢里缴获的丰富物资来看,这绝对是个既能巩固革命,又减少百姓负担,还能满足大军粮草的好办法——虽然这个办法在别的地方已经开展过,但因为没有一处能在短短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内就取得这样巨大的效果,成效一直不怎么理想。 所以,才有吴正卿团长亲自到来,传达上级的各项指示。说的通俗点,因各种因素导致积压的工作有点多,而且要随时面对新情况,不派一位能当场拍板做主的大员过来不行。 张青山对于吴正卿这个自家的团长印象很深刻:第一,这个团长平易近人,不搞特殊化,跟战士们同吃同住,甚至还边跟战士们和百姓们交流边帮着百姓修漏雨的牛棚。要不是连长陪着,谁能想到他就是团长?第二,年轻,实在是太年轻了。这是张青山看到这个只有23岁的年轻人时的第一反应。想想自己20岁当了班长,内心深处难免有点小小地得意,对方23岁虽然当了团长却一点都不摆架子,不仅跟张青山坐在门槛上聊天,还给他敬烟点火,让张青山除了敬佩外,只剩下激动。第三,他工作认真负责,甚至在不多的视察时间里,连夜专门跑了一趟钻山虎的老巢去实地查看。 16日上午,吴正卿团长走了,对于他视察的具体结果张青山不知道,不过,送别时,吴正卿露出了真诚的笑容,还说了很多鼓舞人心的话,想来应该是很满意。 吴正卿团长前脚刚离开,领导们立马就闭门开了两个多小时的会议。中午,桂堂镇苏维埃政府办公人员和全体指战员,包括宣传队和自卫队,举行了动员大会,大会内容让众人热血沸腾:6月1日前,消灭桂堂镇境内所有隐藏起来的各种反动势力,尤其是那些隐藏在深山老林里的,必须一个不漏的消灭掉,还全镇百姓一个朗朗乾坤。 “我以前怎么就没发现,看人家出早操是件多么愉快的事……原来领导视察是这种感觉哦。” “那是,瞧瞧二排一班这正步走的多整齐,简直就跟一个人似的,当然,最左边那个家伙慢了半拍,我们就当他是故意的好了。” “那算什么,看看四排三班的同志们,这走正步的气势简直就像是冲锋……哎呀!他们要再不停下,就要撞到栏杆了。” 按军中的惯例,没有出早操,就意味着今日有任务。三排的战士们最近的任务一直在给指挥所当警卫,可憋坏了,好不容易等到今日没有出早操,自然人人开心,这不,不用别人提醒,都乖乖地回到营房准备着,顺便打趣一下出操的同志,也是一件乐事。当然,从他们的行动中,不难看出他们的求战之心以及临战前的丰富经验。 “别说了,别说了,班长来了。” 听见站在门口观望的周宝玉的提醒,众人立即闭嘴。 一等班长进门,众人纷纷围上前询问是什么任务。 “我说你们也太不厚道了吧?有没有任务,你们总得等我喝点水吧?” 面对张青山这显摆似的话,众人大喜,赶紧伺候,别说水,连烟都奉上。 在众人的期盼中,张青山美滋滋地吸了口烟,道:“排长这次可帮大家争取到一个硬骨头,剿灭王维民……” 众人大喜。 王维庆只有一个女儿,嫁给桂堂镇罗西的赵武为妻。 赵武本就是该乡的大户,为人虽然狡诈,可胆子不大。成了王维庆的女婿后,仗着王维庆的势,在罗西乡称王称霸。 赵武没什么大志向,只想统治自己的一亩三分地,是个典型的土包子。王维庆被镇上的百姓打死,让他十分震惊。一开始,他是想投亲靠友,暂避红军锋芒,奈何,家中的母老虎日日哭闹,老太爷(王维庆的老爹)又给他出钱出枪出人,请他给王维庆报仇,赵武动心了。便大肆招兵买马,网络王维庆以前的爪牙,很快就聚集了一百五十多人枪。这让赵武信心膨胀。 可还没等他想好该怎么去报复红军及桂堂镇镇上的居民,又听闻田大龙和钻山虎被红军给灭了,让他心惊。 就在他惶惶不可终日的时候,在老太爷的引荐下,钻山虎带着残兵败将来投靠他,让他的手下达到了两百人枪。在他的眼里,这就是兵强马壮了:事实上,他以前跟钻山虎还有过节,因为钻山虎老是骚扰他的地盘,让他很不愉快。现在么,自然得抱团取暖。 他的运气真的不好,这种实力间的起伏,决定着他的眼光和心态的不定。 这不,就在他志得意满之时,红三连一排二排加上镇自卫队,沿着钻山虎逃跑的路线,一路追杀到罗西乡。他眼中的兵强马壮,只是跟红军打了不到半个小时,就做了鸟兽散。 混乱中,他的老太爷被流弹打死,老婆下落不明。可谁都没想到,这反而激发了他的反抗之心。 于是,他带着几十个手下逃到早就准备好的退路——老虎洞。 然后,红军忙于发动宣传革命,建立各村寨的自卫队和各级苏维埃政府,一时没顾得上清剿他。而他却在这段时间收拢手下,招募土匪流寇,短短十来天,又聚集了一百多人抢。 心态上的连续跌宕起伏,居然膨胀了他的狂妄,居然嚣张的放话:老虎洞就是铜墙铁壁,来多少红军都只有死路一条。 红军围剿反动派的策略是:先小后大!四下出击中,仅仅五天,就把罗西乡周边的小股反动势力都剿灭干净了,现在,轮到他了。 吃过早饭,红三连三排和镇自卫大队,以及特意从各排各班抽调出一些骨干组成剿匪大队,总计一百五十人,向位于桂堂镇东北面的罗西乡进发…… (今日家中有事,只有一章,明日补上,请大家体谅!) 第三十二章 情况突变 老虎洞座落在罗西乡东北面,上天云村与与下天云村交界之地,距罗西乡乡政府约十五公里远。东西两侧各有一座高大百余丈的大山,两山之间相距五十多米,中间有一条小溪,可谓双凤对峙。 老虎洞就在东面山上的半山腰间(位于下天云村这边),洞的周围是悬崖峭壁,地势十分险要,典型的易守难攻。 这儿以前是两个村子的村民躲土匪之地,只是几年前被赵武强势霸占,洞内修建了很多工事堡垒,存放了大量的武器弹药和粮食等物资。 红军对这次围剿赵武及其爪牙的任务非常重视,在会议上甚至提出‘消灭罗西乡最后一股土匪,让百姓安居乐业’的口号。不仅参战者要么战斗经验丰富,要么身强力壮,全副武装外,还特意把仅有的三挺轻机枪都调拨到剿匪大队。甚至,为了保密,路线都做了周密的安排:先向东南方走十多里,到了岔路口在转向罗西乡,直插老虎洞。 此次任务,整个罗西乡就只有乡长田万年知道。 半路跟田万年碰头时,虽然只有田万年和他的两个儿子在等待,却给了众人一个大惊喜:三门土炮(松树炮)和一些火药几一箱子土炮炮弹。讽刺的是,这三门土炮都是从赵武家搜出来的,大概是赵武逃跑时不便携带而遗留下来,以前,赵武用它恐吓百姓,现在百姓用它去打赵武,不得不说,这是报应。 三班为侦察班,于下午四时许,离下天云村不到两里。 远远就听见下天云村方向传来了少量的步枪声和大量的火枪声,时而密集,时而稀疏,但喊杀和辱骂的咆哮声一直不断。 “小鬼头,你赶快去通知排长,下天云村方向有很多人在火并。”说完,张青山带着全班战士急行军,很快就抵达山顶。 上天云村和下天云村其实就座落在那两座大山的山下,各占一山,相距不到一公里。整个地形坐北朝南,北面是山,右边是大平地,再大点,就是被连绵的大山环抱的巨大盆地,稻田和梯土地一目了然。 此时,有数百人正在下天云村及其周边大战,左臂绑着红布条的一方,大概有两三百人,偏偏被人数多的一方战斗力相对弱一些。张青山用望远镜一看,顿时明白原因了:人数多的一方基本上用的是火枪,只有少量的步枪。而人数少的一方却清一色的步枪,还有两挺轻机枪。火枪的有效射击距离也就一百来米,跟对方对射,如何不吃亏? 最让人惊奇的是:上天云村的村民,居然拥挤在村口,虽然很多人提着火枪和别的冷兵器,却跟观众似的只是看戏。而下天云村村民的行为就更让人看不懂了,他们虽然也是有武器防身,却三五成群的站在村子周围,就好像战场不是发生在他们家园似的。就算是土匪抢劫,也没发生过这般奇异的大戏。 “妈的,这是什么情况?”这大概是所有人的心声,因为谁都看不懂。 “猴子,你跑一趟,把这里的情况跟排长汇报一下。” “班长,我看别等了,我们下去一打听不就都了解了么?” 张青山大眼一睁,怒道:“哪来那么多废话,快去。” 等猴子跑去汇报,副班长钱江趴到张青山身边,轻声问道:“班长,真在这里看戏?” “老钱,这场面太诡异了,要是冒然行动,恐怕对我们此行的目的不利,还是等排长他们做了决定,大家一起有计划的行动来的稳妥些。” 钱江点点头,从张青山手里接过望眼镜,看了一小会儿后,道:“班长,我们在这里干等着也不是个办法,要不,我带两个人下去问问。” 张青山沉吟了一下,点点头:“摸清楚情况也好,不过,老钱,你可不能穿着军装去。” “放心!” 老钱兴高采烈的脱掉外衣,露出打着补丁的单衣,看起来跟穷苦百姓没多大区别——红军本就贫苦,就算有缴获,也要把大部分分发给穷苦百姓。有时候一个月甚至几个月吃不上一顿肉都很正常,官兵平等,没有特殊化,所以,大家的情况都差不多,军装上打补丁也就很正常。 “老钱,这个你拿着。” 钱江也不客气,接过张青山递过来的盒子炮和两个弹夹,对张青山笑道:“班长,那我去了。” “恩!老钱,打没打听到情况是次要的,但一定要小心,我和同志们会在山口接应,等你们平安回来。” “好!” 等钱江带着两个战士快速下山后,过来五六分钟,排长带着大队人马火急火燎的赶来。 “小张,情况怎么样?”一趴在山顶边,汗水才哗啦啦地流——这是跑得急的后果。排长黄德宝用衣袖擦了下汗,边问边用望远镜观察。 “目前还不清楚,老钱已经带人下去摸情况了。”张青山边说边用望眼镜看:此时,山下对战的人马又有了点变化:人多的一方看来是顶不住对方强大的火力,如无外力相助,溃败之势已成定局。接下来,他们要么退守下天云村跟对方巷战,要么只能退走。 “这家伙我怎么看着有点眼熟……妈的,人多的那一方是我们的人。” 张青山豁然扭头,满眼不解的看着黄德宝:不是吧,这么远你也能看的这么准? “看什么看?那些左臂帮着红布条,是我们闹革命时最常用的辨别手段……好了,班长和小队长都过来开会。” 看着黄德宝向后爬了两步,起身要走,张青山赶紧追上去,不死心的问道:“排长,你不会搞错了吧?万一是土匪学着我们也在左臂上绑红布条,那岂不是麻烦了?” 黄德宝走了两步,转身看向张青山,再看看围在身边的同志们各个好奇的神色,无奈的撇了下嘴,恼怒道:“好了,好了,算我怕了你们。实话跟你们说,卧龙乡的乡长吴水宝是我亲自发展起来的,他当上人民政府乡长时,我还亲自送给他一把盒子炮。我刚才通过望远镜,正好看见他左臂帮着红布条,上蹿下跳的鼓舞士气。” 众人一听,轰然大笑。 “这才对的上号。”罗西乡的乡长田万年擦着脑袋上的汗水,见大家都看过来,笑呵呵地解释道:“卧龙乡紧挨着我们罗西乡,这天云村在过去点就是卧龙乡的三桥村。老吴是篾匠出生,跟赵武有大仇……呵!呵!” 说到这儿,见大家都席地而坐,围成一圈,田万年很有眼色的不再多言。但大家都明白这话的意思了:虽然不知道他俩结仇的具体原因和过程,但从现在这阵势看,这仇铁定小不了。吴水宝以前是穷苦人家,赵武是当地霸王,吴水宝肯定没少吃亏手气。如今,在红军的帮助下,穷苦百姓好不容易翻身做了主人,对待赵武这样的土豪劣绅又岂能放过。正好上面有这方面的政令,他要不趁机来找赵武的报仇才是怪事。虽然谈不上假公济私,只能说公私一道,可这话不能明说,也就难怪田万年欲言又止了。再说,耳边的枪声和喊杀声也不允许大家有时间听故事。 后来私下里打听,张青山才知道缘由:吴水宝早年丧妻,好不容易把独子吴金玉拉扯大,又给儿子娶了妻子,一家人过的虽不富裕,可他是这一带最好的篾匠,日子过的其乐融融。但是四年前的那个夏天,儿子儿媳一起去镇上赶集,却一去不返。几经打听才知道,原来是在回来的路上,碰到了赵武。赵武垂涎儿媳的美色将其当场祸害,儿子气愤不过要拼命,却被赵武一枪打死。事后,赵武将两人的尸体丢进天坑,根本就没放在心上。 美满的家庭就此破灭,吴水宝心头的悲愤可想而知,为了报仇雪恨,他变卖仅有的家产买了把枪,再一把火烧掉了房子,就去找赵武拼命。 没成想,没狙杀掉赵武,却把赵武的老爹给干掉了,然后,赵武的老丈人王维庆利用权势,反把吴水宝定为土匪来悬赏通缉……吴水宝甚至真的落草为寇,但奈何赵武势力大……红军到来,让他看到了希望。据说,黄德宝带人去卧龙乡开展革命工作,他居然一人一枪拦在路中央,就问了句“你们红军打不打恶霸?”,黄德宝回了句“我们红军是穷人的队伍,跟土豪恶霸和一切压迫穷人的人是死敌”,吴水宝当场跪下磕头,然后,成了最积极的革命分子。 “好了,开会。” 环境和任务都明摆着,说是开会,其实就是下达作战命令:自卫队和各排抽调出来的骨干组成的临时独立排,从下天云村的南面那片平地围过来,不能放走一个敌人。期间,自卫队第一中队快速穿插到西面,不求击杀多少敌人,但必须阻击那些向西逃窜的敌人。等控制住这两面,第二中队驻扎在上天云村,尽量搜索躲藏在村中的敌人,第三中队保持警戒,独立排则做好攻击老虎洞的准备,并阻止敌人向西、南两个方向逃窜的第一道防线;三排下山后,立即跟吴水宝率领的自卫队,一起攻击敌人,争取一鼓作气的将敌人逼进老虎洞,进而聚歼…… 第三十三章 乐极生悲,悲极生乐 赵武现在得意极了,尤其是看到自己人数少于对方,却气势汹汹地把对方人马赶进了村子,让他兴奋的满脸都在放光,比抽大烟还要舒坦,一个劲地挥舞着盒子炮,咆哮着让手下冲进村子,杀光对方。 有猖狂得意的一方,必然就有失落悲愤的一方。 此时的吴水宝心头那个恨呀,涛涛长江都无法扑灭:自己把能全乡能召集到的各村自卫队都召集起来,还以乡长的身份,暗中联络上、下天云村的村长,就是要里应外合,打赵武一个猝不及防,然后,要是能歼灭赵武就不麻烦别人,要是不能,就先围住,再请红军出面,为此,他甚至没有事先上报此次行动。 计划是完美的,可计划赶不上变化:万万没想到,这两个村子里居然有叛徒,让他的计划不仅功亏一篑,反而被赵武来了个将计就计,让他一头钻进了对方的伏击圈,变成了现在这样的不利局面。 能出人头地者,必有其过人的一面! 上下天云村的村民之所以持枪观望,跟赵武的为人,或者说跟他的狡猾是分不开的:老虎洞本就是两个村子的村民躲避土匪的一条求生之路,赵武虽然霸占了老虎洞作为一条退路,可他也把这两个村视为他的地盘,不仅只收取少量的赋税,还强力保其平安,更不许土匪滋扰——钻山虎跟他结下梁子,就是因为这块地盘。 在这土匪横行的年代,他能有此维护,如此一来,村民们自然对他印象大好。但在另一方面,红军的宣传还是很到位,让村民们又不愿意得罪红军,干脆就选择了两不相帮,造成了观望的局面。更有意思的是,当两个村的村长一起把这种想法告诉刚刚开打的双方,居然得到了双方的同意。 巷战,火枪虽不输于步枪,可赵武有两挺轻机枪架在两百多米外的制高点上,控制着整个下天云村的局面:土匪对村里的进攻,无论是哪儿受阻,这两挺轻机枪就往哪儿打,让自卫队的阻击之力连一半都发挥不出来。可以说,虽然吴水宝很不甘心的退进了下天云村,但形势依旧岌岌可危,如无外力相助,溃败已成定局: “舅舅,他们的火力太猛了,我们根本就阻挡不住,再打下去,恐怕全都得完蛋。我们还是先撤退,再去求红军派兵来对付姓赵的。” 吴水宝年纪有点大了,打了这么久,身体吃不消,可他是乡长,必须以身作则,所以,他也不退,就坐在一堵墙体后面边帮别人给火枪上弹药边休息。身边的自卫队队员们正努力向攻过来的敌人射击。 见两个亲外甥跑来说出这话,再看看两人,一个左臂有血,另一个灰头土脸,他就明白,形势不容他再拖延下去。咬咬牙,道:“大虎,你带你的人,护送伤员先走;二虎,你跟我一起断后,让同志们……” 话没说完,却见一个自卫队队员领着两个人躬身跑来:“乡长,这两个人要见你,他们说是红军。” 吴水宝抬头一看,见前面那人手里提着把盒子炮,心头就有点疑惑:这次来的三百多人,虽然自己认不全,却知道他们中没有人有盒子炮,那么,这个人绝对不是自己带领的自卫队的人,而这次行动他故意隐瞒不报,红军却天兵神降般的在关键时刻出现,谁会信? “吴乡长,你好,我是红三连三排一班副班长钱江,这是我的证件。” “啊!是红军老大哥。”吴水宝有些不相信的打开证件仔细看了看后,兴奋的伸出双手握住对方的手,激动的眼泪都要出来了:“你们能来,实在是太好了,太好了……” 说着,就开始流泪。 “吴乡长,你先别哭。”钱江的态度却有点僵硬,想想也是,你吴水宝公私并用,想借东风去报仇,这没错,可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隐瞒不报就私自行动,造成了现在的局面,死了这么多人,没一上来就把你绑了,已经很给你面子了。 “虽然你这次行动算不上假公济私,只能说是公私并用,可你居然隐瞒不报就私自行动,这是严重违纪行为。但这一切都必须等拿下赵武再说。” “是!是!是!您说的对,我急于报仇,被仇恨蒙蔽了眼睛,害死了很多同志,把我千刀万剐都不为过。但请组织给我一次将功赎罪的机会,让我亲手宰了赵武这个狗日的,事后,你们就算把我点天灯,我下辈子都感激组织上的大恩大德……” “好了,吴乡长,情况紧急,我们就不说这些事后的问题了。现在的情况是,队伍已经到达,正在部署,你必须带你的人给我顶住一段时间。等我们完成了对赵武的大包围后,再配合红军,一鼓作气将赵武拿下。”说到这儿,钱江嘴角微微翘起,笑道:“吴乡长,我个人建议:既然土匪们还不知道我们红军到来,那就再让他们得意一会儿。先把这消息隐瞒住,到时候再给他们一个大惊喜。” “好!这方法好。”说着,吴水宝试探着问道:“钱班长,我其实不懂打仗,您确实这方面的好手,您看您是不是亲自来指挥?” “不用,你现在就指挥的很不错,只是武器不如人,怪不得你,你让同志们再坚持一下。” 有了红军已经到来的消息垫底,吴水宝顿时信心十足,浑身是劲的他,兴奋的大吼大叫着鼓舞士气。就算有的人因为快要顶不住,跑来请求他快下令撤退,吴水宝居然笑嘻嘻地在对方耳边嘀咕一句,对方立马惊喜的抬头看向正在向土匪射击的钱江,然后,振奋的冲回去,对手下队员下达死也不能撤退的命令——虽然面对的情况一样,可先前是退败,现在是拖住敌人,这心态不一样,士气自然不同。一时间,不仅硬生生地顶住了土匪的进攻,反而还隐隐占据了上风。 钱江要的就是他能坚持到红军的杀入,因为他相信,红军是绝不可能丢下战友的,排长之所以还没发动进攻,一定是在部署。 只要亲临前线,对于局部战争的丁点变化,一般都能敏锐的捕捉到。 先前隐隐有溃败之势的自卫队,突然变得极为强硬,甚至有几处地方被自卫队给夺回来了,赵武不明白这里面的真谛,只能一厢情愿的把这归结为自卫队的‘垂死挣扎’。于是,恼羞成怒之下,怒火万丈的他居然亲自带头冲锋。还别说,经他这么一带头,土匪们的士气居然真的提升了,嗷嗷叫着跟他杀入村子。 一时间,双方杀的难解难分,一间房一间房的争夺,一条小道都要反复冲杀,很多地方已经开始肉搏战了。 大约十二分钟后,就在双方厮杀的白热化阶段时,红军部署完成,立即发动了进攻……这是一次真正的冲杀 “嘟!嘟~!嘟……” 冲锋号声响起,黄德宝一把跳起来,右手向前一挥,边带头冲锋边大叫:“同志们,冲啊!” “杀啊!” “缴枪不杀!” “活捉大土匪赵武!” 一片喊杀声中,红军战士纷纷冲村边的林子里跳出,各个如猛虎下山般的边打枪边冲向村中。 “啪!啪!啪……” “砰!砰!砰……” “哒!哒!哒……” 四面八方几乎是同时传来了喊杀声和枪声,把正在厮杀的土匪们吓懵了。刚刚还气势凶猛的跟自卫队队员厮杀的他们,现在心头就只有一个想法:不跑就死定了! 可刚刚还跟他们苦战的自卫队队员们见红军杀到,士气大盛,又岂容这些土匪跑掉,顿时使出吃奶的劲拖住对手。 赵武还不死心,虽然在心腹的保护下,慌忙向老虎洞跑去,可慌头慌脑的他,跑到半道,居然异想天开的想靠着那两挺轻机枪来扭转局势。结果,红军这边也有两挺轻机枪跟其对射(还有一挺分给镇自卫队,以便于他们阻击敌人的退路),一个弹夹都没打完,他就果断的带着这两挺轻机枪跑路。 但也不得不说,正是他果断抽身,随后,虽遇到自卫队的阻击,但正是靠着这两挺轻机枪的掩护,才让他还能带点人马退回老虎洞。 抓住机会,在最紧要的关头,红军仅仅一个冲锋,就将土匪们大的溃不成军。然后,一些想跟着赵武逃回老虎洞的土匪被自卫队阻击后,又四散而逃,却正中自卫队和独立排俘下怀,到处都是抓捕土匪的身影。总计俘虏了一百二十四名土匪,打死了几十个,跟随赵武逃回老虎洞的土匪只有四五十个,加上先前守护老虎洞的那几十个土匪,估摸着他最多还剩下八十个手下,要知道,先前赵武可有两百多手下,虽然他号称有五百手下。 既然围住了,对方又别无出路,又累又饿的红军指战员们自然不急于立即进攻老虎洞,而是要抢救伤员,摸清洞内情况,安抚村民…… 虽然一仗就抓获了一百多土匪,可张青山的心情很不好,在他眼里,别说这一百多俘虏,就是把全天下的土匪全抓起来,也不会比向泽栋的生命重要。更何况,自己没有来得及送别战友最后一程,看着他的遗容,张青山很是自责。 “班长,向大哥牺牲前,托我把这个交给你。”周宝玉边把一枚明显从帽檐扯下来的五角红星递给张青山边抹着眼泪说:“他说,等革命胜利的那一天,希望你把这枚五角红星烧掉,那样,他就能知道,我们胜利了,会为我们高兴。他还说,同志们不必为他难过,因为他是为了解救天下劳苦大众这个伟大的目标而战死,没有比这……比这更……更有意义的……” 说着说着,周宝玉说不下去了,蹲在地上,抱头痛哭。围在周围的同志们本就悲伤,听到这话,不少人也跟着哭起来。 张青山双目通红,表情悲凉,却紧紧地抓着那枚五角红星,心头发誓:等革命胜利了,一定要给这些为革命而英勇献身的烈士们立碑竖传,让子孙后代牢记烈士们的付出和革命来之不易…… 第三十四章 打的好! “我只要在洞口加上一挺机关枪,红脑壳就是派一个团的兵力也拿我没办法。” 喊出这等狂妄之言,可见赵武对防守老虎洞的信心,不过,就老虎洞周边的地形来看,已经不能用易守难攻来形容,而应该说无法正常攻击。 老虎洞位于东面悬崖的半山腰处,离地面约三十米,离山顶有四五十米。在其左边(从洞口方向看)有一条羊肠小道,早被赵武派人挖断,无法从这里通过,就算借助工具通过,可在洞口处竖着有一块大石头,中间被人为的开凿出一排抢眼,可以进行火力封锁。 洞口修有碉堡、岩门、还挖有战壕,最让人郁闷的是,洞口顶端还向外延伸着一块几平方米大的岩石,如同鸭嘴帽的帽檐,角度稍稍向下的把洞口遮盖住了一些,让你想从上面放炸药都放不到洞口。听老百姓讲,这块大石头内部还有一个天洞,可躲藏两三个人,洞内有天眼,可以用机关枪向外扫射……这就地势,看着就让人绝望。 “齐子轩!” “到!” “带你的人,从正面佯攻,侦察一下敌人的火力部署情况后就退回来,千万不要靠的太近。”黄德宝这也是没办法了,众人商量了大半天,却没提出一个可行的方案,就好像对付刺猬一样无从下口,只好先派人侦察一下敌人的火力,看看是否有漏洞可寻。 “是!” 众人站在几百米外的一处土坎下,看着齐子轩带着三班的战士们,分散开来,猫腰向老虎洞下方摸去。 可以肯定,土匪们居高临下,绝对早就看见三班战士们了,可战士们一直跑到离老虎洞下方百米处,他们居然还是没有开枪,让黄德宝皱着眉头嘀咕了一句:“这帮该死的土匪,居然这么沉得住气。” 张青山放下望远镜,对黄德宝说:“排长,不能再靠近了,否则,土匪一开火,三班的同志们撤出来的时候恐怕会有伤亡。” “啪!啪!”黄德宝抽出手枪,对天打了两枪。 接到信号的三班战士们立即对老虎洞开火。 可让人意外的是,三班的战士们噼里啪啦的打了半分钟,老虎洞内的土匪们居然没还击。 “排长,我觉得这是土匪设的圈套,有意让三班的同志们接近。我看,还是让三班的同志们先撤回来,我们再想别的办法。” “啪!啪!啪!” 齐子轩正要带着机枪手向前迂回前进,接到信号,回头看了眼,见黄德宝正向他招手,再看看老虎洞,齐子轩咬咬牙,转身要回来,可就在这时,土匪居然还击了。 “砰!砰!砰……” “哒!哒!哒……” 敌人居高临下,距离又近,对射,我方绝对会吃大亏。 好在齐子轩沉得住气,严令战士们边打边利用土坎沟渠来躲避和撤退。运气还算不错,只有一个同志左臂被子弹刮破了点皮。可以想象,要是再前进几十米,土匪们绝对火力全开,三班的战士们能撤回来一半就算幸运。 “这帮该死的土匪把老虎洞修建的真是让人没话说,根本就没死角,加上两挺轻机枪……从下往上跟他们对射,绝对要吃大亏……排长,看来得想别的办法。” 黄德宝点点头,目光凝重的看着老虎洞,那儿,赵武正一手叉腰,一手指着这边大叫着什么,虽然听不清楚他在喊什么,但可以肯定,绝对不是什么好话。不少同志看到这一幕,心头怒火中烧,暗下决心:一定要攻下老虎洞。 洞内的情况,已经根据俘虏和老百姓的口述,画出了一份简易地图,而洞外的情况一目了然,可问题是,就差这临门一脚:到底该如何才能攻进洞口了? 见众人围在一起,各个愁眉苦脸,却没人开口——众人根本就没有想到一个可行性的办法,没有办法,开口说什么,只能苦思冥想。一直站在一旁没说话的罗西乡的乡长田万年笑道:“黄排长,您怎么忘了,我可是专门带了两门土炮过来的。” 众人听的一惊,随即一喜,纷纷抬头看向他。 “你看我这记性!”黄德宝一拍大腿站起来,对田万年笑道:“田乡长,对不住,你看我这心急火燎的,居然把您带来的好东西都给忘了,该死,真是该死,实在是对不住哈。” “没事!大家都是为了革命出一份力嘛。” 黄德宝点点头后,猛地想到了什么,喜道:“田乡长,既然你能提前把土炮准备好,就说明你有办法对付这老虎洞,快教教大家,免得下次我们要再打这样的洞子,也不会像现在这样愁眉苦脸了。” 田万年当即上前,把自己的计划说出来,众人一听,纷纷觉得可行:用那两门土炮对洞口进行炮击,趁敌人慌乱之时,派一队精锐战士,从洞口左边那条小道上强攻过去——这条小道被挖断的断口也就三四米,只要前面三个战士每人扛着一根四五米长的木头,架在断口上,就可以冲过去。只要冲到洞口,那就好办了。 这条计策看似完美,可经验丰富者稍稍一想,就知道这条计策到处都是致命的漏洞。 自卫队队长老徐首先提出了最大的漏洞:“田乡长,据我所知,这土炮的就没个准确性,不知你如何保证到时候土炮不会伤到自己同志?” 土炮是有松树做炮膛,外面用铁丝或钢圈加固,不仅没有膛线,而且,打不了多少炮,炮膛就会炸裂,让你就是想找一门熟悉的土炮都找不到,各方面都极其不稳定。 田万年一把拉过来自己的两个儿子,笑道:“这两个臭小子没事就爱玩土炮,多少也有点心得,打老虎洞,两三百米内,最少有六成的把握能打准。” 田万年不是军人,不明白这六成把握意味着什么,可众红军指战员们却齐齐倒吸一口凉气:玩土炮能玩到六成把握,确实十分了不起,可问题是,现在要求的是个精准的活,别说六成,就是九成也不行。万一同志们开始顺着小道冲锋,你剩下的四成恰好降临,就算不伤到自己同志,却把刚加好的木头炸掉,你让刚冲过去的同志们是选择跳崖自杀还是被土匪打死? 见众人都不出声,黄德宝沉吟了一下,道:“要不这样,让大勇和小勇先打几炮,我们看看具体的情况再说。” 众人知道这是个委婉拒绝的法子,纷纷同意。 田万年也明白这一点,在战士们去抬炮和炮弹的时候,小声给两个儿子打气:“大勇,小勇,他们明显不相信你们的本事,这是在落老子的脸面,现在,阿爸这张老脸能不能保得住,可就看你们哥俩的本事了。” “阿爸,放心,我和哥一定给你争气。” 哥俩很想争气,可问题是,打炮是技术活,土炮的精准度运气又大于技术,这就得看天意了。 等土炮抬到离老虎洞两百八十米左右的地方,调整角度和高度,装填火药,再放炮弹,兄弟俩对视一眼,都信心满满地亲自点燃引信。 “咚!咚!” “轰!轰!” 一发炮弹落在了老虎洞的右边七八米处,一发落在了老虎洞的上方六七米处,除了炸的尘土飞扬外,没什么可说的。 第一发炮弹是试炮,能有这个效果,黄德宝看的有点信心,上前鼓舞道:“试炮能有这种效果,不错,好好打,加把劲,要是能一炮干掉洞口那些敌人,我给你们记首功。” 大勇和小勇讪讪一笑,赶紧去调试……别人不知道,他俩却清楚的很,刚才那一炮,他俩是很想给老爹争气,谁知却成了这样,有点打击人。 这次,两人更加小心谨慎,弄了老半天后,再次点燃引信。 “咚!咚!” “轰!轰!” 一发炮弹落在了老虎洞洞口下方三四米处,比上一发好一点,最少,尘土飞扬中,有棵长在悬崖上的小树给炸掉了。而另一颗炮弹却让所有观众看的呆若木鸡:老徐是个乌鸦嘴,这发炮弹刚好打在了洞口左边二三十米处的小道断口处,让众人不由的想起老徐的话:进攻到关键的时刻,给来这么一发,你让冲过去的战士们是选择跳崖自杀好了,还是被敌人打成筛子好? 田万年面色铁青,冲上去,边对两个儿子拳打脚踢边大骂:“上不了台面的狗东西,平时看你们练的不错,一到正式场合就拉稀,我……” 众人赶紧上前劝慰。 张青山也想上前劝阻,边走边怒视老虎洞,可刚走了几步,却猛地停下来,呆呆地看着。 几秒钟后,张青山猛地一拍大腿,大叫一声:“打的好!” 众人几乎同时怒视过来:都是自己同志,团结第一,谁这么没眼力劲? 在众人劝说下,田万年刚刚借坡下驴,猛不丁的听到这话,老脸顿时有些火辣,急忙扭头看去,却见是一个红军同志。他只能忍着万丈怒火,沉声问道:“这位红军同志,我两个儿子是狗肉上不了正席,但他们的革命热情还是不错的,你又何必老是挖苦人了。” 张青山从田万年眼中看到了怒火,知道对方误会了,赶紧指着老虎洞洞口,笑着解释:“田乡长,你误会了,我没有一点挖苦人的意思,不信,你仔细看看老虎洞洞口。” 众人又整齐划一的扭头看向老虎洞洞口…… 第三十五章 主角另有他人 土炮炮弹响声大,但威力不足。 此时,因为那发在老虎洞洞口下方三四米处爆炸的炮弹,爆炸过后,尘土飞扬。 按说,这些被炸起来的灰尘应该慢慢向下掉落,可让人意外的是,大部分灰尘居然如同被吸尘器吸入,都向洞内飘去。 这怪异的场面让大家暗暗惊奇,却还是不明白张青山这是要干什么。 “青山,在场的都是自家同志,你就别藏着掖着,有什么好办法快说出来。” 中青山当即指着老虎洞说出了自己的办法,然后,大家共同研究,一致认为这是目前所能想到的最好办法。 随即,众人分头行事:有的人再去审问俘虏洞内部署,有的人去伐木,有的人去找绳索,有的人到百姓家搜集辣椒……人多好办事,所有要准备的东西很快就搜集齐全。 “老武,你跟兄弟我透个实底,这老虎洞到底守不守得住?”红军在为攻打老虎洞做准备,赵武和钻山虎也没闲着,巡视了一遍洞口防御后,在一个单间里喝酒。别看他俩在给手下鼓舞打气时,许以厚利,幻想未来如何如何,自信到几乎狂妄的地步,可正是这种狂妄,反而越发透露出他们内心深处的心虚。这不,四下无人时,钻山虎就暴露出了自己的担忧。 “老虎,别这么悲观。”赵武微笑的喝了口酒,道:“先前在下天云村,我们被红脑壳打了个措手不及,丢了点人马,但我们还有好几十号人,武器弹药和粮食等东西,储备充足……别的不敢说,就凭借我们这老虎洞的天然优势,红军来多少人都只能干瞪眼。好了,别多想,来!走一个。” 钻山虎跟赵武碰了个杯,一饮而尽,边给赵武倒酒边说:“老武,你就别在哄我了,你肯定留有退路,说说。” “这老虎洞就是我们的退路,没别的了。” “老武,我们以前又不是没交过手,算是不打不成交,兄弟我对于老哥你的玲珑之心,可是佩服的很……你要再说没退路,那就不是拿我当兄弟看了。” 说完,钻山虎拿着筷子,在盘子里挑三拣四般的碰着腊肉,就是不夹,明显在等待。赵武则端着酒杯,微微眯着眼,似笑非笑:钻山虎步步紧逼,语气间有翻脸的架势,赵武寻思着:一来,洞里还有钻山虎带来的二三十号人,外面又有红军围困,这个时候跟钻山虎翻脸,明显不智;二来,给钻山虎透露点退路,再拉拢他一下,等红军进攻时,钻山虎为了保命,必定会更加卖命。三嘛,到时候,让钻山虎吸引红军的注意力,才能便于自己的躲藏。 想到这儿,赵武就拿定了主意。一口将杯中酒饮尽,放下酒杯,左右扫了眼,凑在钻山虎耳边小声道:“老虎,实不相瞒,在这老虎洞的深处有条阴河,我早就派人在阴河两头做好了暗绳,在对面也储存了些东西。就是想着万一有人下死力气非要我的命,我一时又顶不住的话,可以到阴河的另一头去住几日……” 钻山虎满意的笑着给赵武倒了杯酒,大笑着碰杯,好爽的一饮而尽……当然,钻山虎绝对不知道,赵武还有另一个退路,至于钻山虎是怎么打算的,那就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当土匪本就是刀尖添血的日子,谁会放心谁? “不过,老虎,这红脑壳欺人太甚,把我们兄弟逼迫到这种地步不算,还非要你我二人的性命。这口恶气,可得好好出出。” “这是自然,老武,要我怎么做,你只管吩咐。” “也不用做什么,就是万一红脑壳下死力气攻打,我们可得让弟兄们多打死几个红脑壳,让他们也见识见识我们兄弟的手段。” “对!要不然,显得我们好欺负。” “干!” “干!” “哈!哈!哈……” 就在两人得意的大笑时,外面突然传来了“轰!轰!”地爆炸声和噼里啪啦的枪声。 两人放下筷子急忙向外跑去。 “三眼猫,怎么回事?”来到离洞口十多米处,见手下一个劲地向外打枪,并不惊慌,说明只是对射,红军并没有攻到洞口,两人放下心来。 “武爷,红脑壳想摸到洞口下方,被我发现,就让弟兄们射击。” 赵武和钻山虎对视一眼,同时露出几分得意的笑意。提着盒子炮,小心翼翼地来到洞口观察。 洞前山下,上百人躲在土坎或者自制简易挡板后面,朝洞*击。看的赵武哈哈大笑:“弟兄们,他们又没长翅膀,人再多也飞不上来,只是让我们拿来练枪法。弟兄们,节约子弹,瞄准了打。打死一个,赏两块大洋。三眼猫,你去找纸笔来记录,一打完,老子当场就发赏赐。” 这种临阵重赏,本就是激励手下的一种常用手段。 信心爆棚的土匪们,还真的开始瞄准了打。时不时有人大喊着“我打死一个红脑壳了”,三眼猫便立即冒头观察,记录……自己安全能得到极大的保证,而红军却先对要暴露得多,加上金钱刺激,这帮土匪还真打的火热,以至于时不时有同伴倒下,也无法影响到他们的兴奋之心。 可红军真的就只有这点本事?当然不止,这百十个自卫队队员,只是为了吸引他们的注意力而已。 就在土匪们兴奋之时,守在洞口最外围最右边乱石堆后面的一个土匪突然指着左边小道,惊叫道:“武爷,不好了,红脑壳从小道那边过来了。” 钻山虎离得近,手脚并用的几下就爬到那人身边,冒险从石堆后面抬头向小道扫了眼,只见一群红军正从小道边的林子里出来,顺着小道,悄悄向洞口而来:最前面的是一张经过简易加工的厚重门板,宽约一米五,高约两米,底下还安装了两个木制小轮子。后面跟着的三个人,每人身上扛着一根长木头:门板显然是要挡子弹用,三根木头就是要架在小道断口上。 钻山虎没有防守过老虎洞的经验,更不知道老虎洞的各种防御,一见这情况,以为小道的天然险境会被红军攻破,当下大急的边提枪向小道上的红军射击边大吼:“快把小道上的红脑壳都打死,打死一个,老子赏他五块,不!十块大洋。” 土匪们无论是为了保命还是奖赏,自然更卖力。纷纷调转枪口,对着小道上的红军战士就是一阵猛射。尤其是那两挺架在洞口的两挺轻机枪,几乎打的红军战士连连退后。 钻山虎这才松了口气,却猛地想到了什么,对刚到身边的赵武说:“老武,我看等打退红脑壳的这次进攻后,我们就把小道彻底毁了,免得红脑壳从小道进攻。” 赵武扫了眼正在后退的红军,得意的拍了下钻山虎的肩膀,笑道:“老虎,你放心,就算红脑壳能借助小道冲过来,我也能保证让他们有来无回。” 钻山虎一惊,正要发问。 “哒!哒!哒……” 却见红军在小道尽头的林子边架上了一挺轻机枪,正朝这边开火。 “打!给我狠狠地打!把那红脑壳的那挺机关枪给我压下去。” “哒!哒!哒……” “砰!砰!砰……” 一阵密集的火力扫去,立马就压制住了红军轻机枪。而红军战士们也纷纷躲进林子里,只有那个简易的门板退到一半,不知是被卡住了还是不愿意再退,死守着不动,子弹打在门板上,无法穿透。而门板后面有两三个战士,时不时的还击一下,引得更多的土匪向他们射击。而门板后面那三个扛木头的战士也苦苦地躲在门板后面,却使得土匪对他们不敢有丝毫松懈。 见小道上的红军战士被压缩到了几乎无法还击的地步,钻山虎长长地松了口气,把赵武拉到一边,笑问道:“老武,你刚才说就算红脑壳冲过来,你也有办法对付,说说,什么好办法?” “也没什么,就是我早就防备着有人在小道的断口处架桥,所以,提前在那开凿了一个小洞口……你想,等几个红脑壳刚冲过断口,却猛然发现刚架好的桥被从小洞口里伸出的铁叉推到山崖下面,你说,那会是多么精彩的场面,想想那几个红脑壳绝望的眼神,我就想笑。” 钻山虎这才彻底放心的赔笑起来。 也许是真想到了这样的场面,一时兴起,赵武又嘿嘿笑道:“还有,就算没把桥推到悬崖下面,但我也可以用手榴弹炸死他们。反之,我们这边有这块巨石抵挡,他们的手榴弹仍不到洞里,嘿!嘿!老虎,你说,这种只有我杀人,被杀者却只能干瞪眼的感觉,是多么美妙,想想我就兴奋的直发抖。” 钻山虎怪异的瞄了他一眼,虽然立即就向赵武竖起大拇指,可身体却稍稍离赵武远了点:这家伙被刺激的都有点疯狂了,对于疯子,我还是敬而远之的好。 看起来,洞下的红军是在给进攻小道的红军打掩护,吸引火力。可实际上,这两拨红军的任务都只是为了吸引土匪的注意力,真正的杀招却是从老虎洞上面,几十米悬崖处发起的…… 第三十六章 手段齐出 山顶,清风徐徐,张青山和另外九位战士,每人端着一碗酒……这是一个十人突击队,也是敢死队,更是流传至今的十勇士。 黄德宝端着酒碗,从站成一排的十勇士面前缓慢走过,仿佛要记住每一个勇士的面容,他看的很认真,甚至有种诀别的萧飒,肃穆的面色中展露出几分不舍,可头却微微扬起,为手下有这么多勇士而骄傲。 “同志们,时间紧迫,我就一句话:等攻打下老虎洞,我给你们摆酒庆功……把碗端起来,祝各位马到功成!” 为了不惊动老虎洞里的土匪,众人不敢大声说话。一口饮尽碗中酒,却只能把碗放在地上,少了摔碗的决绝豪情。 黄德宝一挥手,站在他身后的李国威立即带着早就准备就绪的战友们,把三条手腕粗细的树藤,慢慢地下放到老虎洞洞口顶端的那块巨石上。 借着这点时间,黄德宝一个一个地跟勇士们握手,拍拍这个的肩膀,帮那个整理一下衣服,这个说两句,那个笑骂两声,亲手给每一个勇士敬烟,殷勤的点烟。 别看黄德宝满面笑容,谈笑风生,可又有几人知道他内心的悲痛和不舍:这十个勇士,每一个都是精挑细选,有好几人都是他看重的,并打算重点培养的干部。如今,这些骨干就要去冒险,他很心痛,却又无可奈何——别说攻打老虎洞,光是从这山顶到老虎洞的几十米悬崖,就足以让人望而生畏。不过,让黄德宝骄傲的是,当自己一说要挑选十个敢死队队员,这次来的人就积极要求加入,没有一个是孬种。他相信,有了这么多勇士,革命一定会成功。 为此,他集中了全连最好的武器装备:每人两把盒子炮(有两人拿着轻机枪),五颗手榴弹(每颗手榴弹尾部还帮着一条两米多长的细绳子),一把大刀。另外,除了那两个拿轻机枪的作为对敌火力压制外,每人还背着一个背篓,背篓里装着排球大小的草球和几节绳子……说来心酸:为了给这些勇士践行,黄德宝连跟百姓买酒肉的钱都拿不出,最后还是战友们一起凑的钱。 一切准备就绪后,黄德宝又跟每一位勇士握手,口中不停的笑骂着“要敢不回来,老子正好拿你鞭尸”、“你小子还欠我一顿酒,敢赖账,追到天边老子都要揍你。”说的恶毒,可字里行间中却有股浓浓地不舍,无论是说者还是听者,眼睛都红了。 张青山等人依次顺着中间那条树藤慢慢而下,两边的树藤归两个机枪手。 “武爷,红脑壳又想从小道上过来了。” “这些红脑壳还真是铁脑壳(不怕死,一根筋的意思),明知是个死,却还不要命的往前凑。”被小道上的红军连着攻击、后退,来来回回地好几次后,别说赵武,连钻山虎都不紧张了……对于山下和小道上的红军来说,山顶上的突击队开始顺着绳索往下,此时最是关键,自然是拼了命也要吸引老虎洞注意力。 “三眼猫,让弟兄们别管山下的红脑壳,先集中火力,把小道上的红脑壳打退就成了。”说着,赵武打了个哈欠,对钻山虎说:“老虎,你在这盯一下,我得解解乏(抽大烟)去。” 刚走了几步,却被三眼猫追上。 “武爷,能不能借用一下您的望远镜?” 赵武边取下望远镜边笑问道:“你小子守好洞口就成了,要望远镜做什么?” “武爷,您不知道,上天云村里有个家伙老是拿镜子往洞里照,照的我眼花,就想看清楚是谁在找死,等出去后,专门找他麻烦去。” 赵武把望远镜递给三眼猫,拍了下他的肩膀,正要打个哈欠,却猛地扭头,死死地看着三眼猫,冷冷地急问道:“你刚才说什么?有人拿镜子往洞里照?” “是啊,武爷……武爷……” 三眼猫的话还没说完,赵武神色一变,一把抢过他手里的望远镜,火速往洞口冲去。 趴在石堆后面,不顾山下红军打过来的子弹威胁,迫不及待的拿起望远镜就搜索上天云村,很快就找到目标。只见目标坐在村边的小道旁,右手拿着一面小镜子对着老虎洞轻轻晃动,左手拇指放在小镜子上,往上翘着,还时不时的抬头看天。 赵武一看,神色大变:虽然赵武对老虎洞的防御很有信心,可他更明白一点:这世界上就没有攻不破的地方。为了防止有人从他意想不到的地方攻进洞里,他花了重金,特意在上天云村安排了一个坐探(坐探:村里的人,被他收买了)。根据双方的秘约,手指向上翘或者仰头看天,表示红军正从山顶往老虎洞进攻。 顾不上多想,手忙脚乱的爬到洞口最左边的石墙后面,努力伸长脖子,几乎把脑袋伸出了洞口,一看,神色聚变:十人组成的突击队正顺着树藤而下。 “红脑壳正从山顶上下来,快给我往上开枪,打死他们!”面色苍白,神情惊慌,歇斯底里的大叫,无不表明,此时的赵武是真的急了。这一急,就没有多想,所以,他的咆哮声不仅手下听见了,小道尽头的红军听见了,就连突击队的队员也听见了。 “被土匪发现了,大家快按第二套方案行动。” 随着突击队队长铁红军(此人原先的名字无处可查,只知道他加入了红军后,便把自己的名字改成铁红居,但大家都习惯性的叫他外号:铁匠)沉声下令,众人立即加快下降的速度,而两个机枪手立即抓紧轻机枪,面朝下,身体放平,一边努力保持身体平稳而缓慢地向两边移动过去,一边把枪口对准了各自的目标——那块巨石边缘角度。他俩的主要目的就是用轻机枪的火力压制土匪从边缘角度的射击,掩护突击队员下到巨石上, 与此同时,洞口下的自卫队队员努力向洞*击,小道上的红军战士又开始利用那块挡板,顺着小道向老虎洞缓缓而来,而小道尽头的那挺轻机枪也开火了。 “砰!砰!砰……” “嘭!嘭!嘭……” “哒!哒!哒……” 步枪声,火枪声,轻机枪声,嚎叫声,刹那间响彻山谷——真正的攻击开始了。 无论是山下的火枪还是小道的步枪,都无法阻止土匪的还击,可那三挺轻机枪的火力封锁却要了土匪的老命。虽然土匪们也明白,不能让突击队到达头顶的巨石上,否则洞口迟早会被攻破。但红军战士三挺轻机枪组成的火力网,却让他们心有余而力不足,往往一露头,要么被打死,要么被强大的机枪扫射给吓的慌忙缩头。 先前,洞口越小,相对来说,他们收到的攻击越小,安全系数越高,可此时此刻,洞口的宽度反而限制了他们的活动范围,越还击,吃枪子的风险越大。 不管是赵武的咆哮还是钻山虎的重赏,不管是土匪的冒险还击,一切的一切,都无法阻止突击队一点一点地下降速度。 钻山虎无法了解洞内的具体情况,可赵武及其手下几个心腹却了解的一清二楚。而其中一个心腹因伤被红军俘虏,为了保命,他主动交代了洞内的情况,为突击队的突破提供了重要的依据。 当八名突击队员在众人的火力掩护下,下到离巨石两米左右的高度时,最前面的两名队员很快就各自找到一个十厘米左右,不规则的小洞口,左手抓着一块凸起的石头,右手提着盒子炮,枪口伸进小洞口,直接两枪打进去,里面立即传出两声惨叫……可以想象:如果没发现这两个小洞口而直接下到巨石上,那么,土匪只要从其中一个洞口伸出一挺轻机枪,突击队绝对会全军覆没,整个突袭将化为泡影。 剩下的六名队员顺着树藤快速下达到巨石上。最先站到巨石上的两名队员迅速站到巨石两边,从腰间抽出一颗手榴弹,扭开盖子,拉掉引线,在手榴弹哧哧地冒烟中,利用绳子将手榴弹挥着圆圈,然后,利用抛物线原理,将手榴弹抛下,手榴弹几乎贴着石壁被抛进洞口。 “卧倒!” “轰!轰!” 突击队员们只觉得耳中传来两声巨响,整块巨石微微晃动了几下,随即一切又归于平静,可在洞口防守的土匪们则吃了大亏。 在土匪们的想象中,突击队员们会直接进攻,会从巨石两边边打边下,所以,他们把枪口对准了巨石的两边,就是想等突击队员们下来时,给他们狠狠一击。却万万没想到突击队员们会利用抛物线的原理把手榴弹扔进洞,而且,手榴弹一落进洞口,眨眼的工夫就爆炸,让他们中有些人连卧倒的机会都没有,有几位在万分惊恐之下,本能的选择逃跑,结果,全被手榴弹爆炸所激起的气浪活弹片给打中,要么飞起撞到石壁上,撞的头破血流,要么被手榴弹弹片击中,浑身是血,加上一种一颗手榴弹落在石堆前,炸的石块四溅,一时间,整个洞口人仰马翻,哀鸿遍野。 一等两颗手榴弹爆炸后,那两个突击队员立即爬起,再次拿出两颗手榴弹,同样扭开盖子,拉掉引线,把手榴弹抛进洞口,同时,嘴里大叫着:“卧倒!” “轰!轰!” 又是两声爆炸。 刚刚回过神来的土匪们,在赵武的威逼下,再次鼓起勇气,举枪瞄准头顶上的石块边缘处,却没想到,又是两颗手榴弹落下,又是那声卧倒,吓的他们肝胆欲裂。不过,有了先前那次教训,这次,一听到卧倒声,他们本能的立即抱头蹲地。虽然没伤到什么土匪,却让土匪胆寒…… 第三十七章 惊险洞破! 想还击,却无处下手,只剩下挨打的份。这种无力感让土匪们彻底胆寒,很多土匪不顾赵武歇斯底里大叫着顶住的咆哮,纷纷提枪向洞内逃跑。气的赵武提枪就要杀人来稳定军心,可就在这时,头顶上又传来了那声催命一般的吼声:“卧倒!” 前两次传来“卧倒”的喊声,紧接着就是两颗手榴弹被抛进来,正是这样的连续两次,让大家有了连贯反应,这次,一听见这两个字,众土匪想都没想就抱头卧倒。 稍稍等了一下,耳中没传来爆炸声。 有些土匪疑惑的抬头寻找想象中的手榴弹,结果,手榴弹没出现,去发现有排球大小的火球被不断的抛进洞口。 火球上冒着浓烈的青烟,几乎就没有往外扩散,而是直接飘进洞,一股刺鼻的辛辣味在洞内扩散,马上就有咳嗽声响起……火球内是沾了水的辣椒,一烧,伴随着浓烟出现,被洞口的风吸进洞口,刺鼻的辣椒味绝对让人无比难受。 “来人,快把那些火球踢到山崖下。” 钻山虎看出了不对劲,立马大叫着要手下行动。 有两个心腹立马爬起来就要冲过去,结果,头顶上又传来一声咆哮:“卧倒!”。 真是习惯成自然!两个土匪立刻抱头卧倒。 等了几秒,没听见爆炸声,到是借着这点时间,地面上的火球又多了七八个。他俩知道上当,却再也没有勇气往前冲,反而倒爬着退了回来。 赵武扫了眼周围,见手下们正捂着鼻子,或坐或卧,无不捂着鼻子咳嗽,根本就没一点反击的心思,心里就明白,这洞口是守不住了,只得下令往洞内第二道防守线退去。 乌合之众就是如此,到了这种关键时期,他不寻思如何击退红军,反而想借刀杀人:让钻山虎带着几个心腹,坚持在这道防线上阻击。不过,为了不过分逼迫钻山虎,免得引起钻山虎反抗,他不得不留有几分余地:不求守住,只求尽量多杀红军,打击红军的士气。 对于这个命令,钻山虎自然是心头骂娘,又无法拒绝,只好尽量为自己争取有利的一面,提醒赵武:“老武,你先前不是讲可用铁叉将小道断口处……” 钻山虎的话提醒了赵武,神色一变,不等钻山虎说完,就回头大喊道:“三眼猫,三眼猫,你死到哪去了?” “武爷,我在这。” “这个时候,红脑壳肯定在断口处架木头,你快去三号小洞,用铁叉把红脑壳的木头推到山崖下。快去!” “是!” 钻山虎虽然只是个土匪,可能逍遥这么多年,绝对有其过人的本事,虽然在赵武的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可他这临战的经验比赵武要丰富的多。 一等赵武离开,他眼神冰冷的看着洞口处传来的大股浓烟,呛得手下们鼻涕眼泪一大把,咳嗽之声不断。他沉吟了一下,掏出两颗手榴弹,撤掉引线后,接连抛向洞口。 “轰!轰!” 这两声爆炸,不仅将堆积在洞口的火球绝大部分都炸到了山崖下,还阻止了一下正打的顺风顺水的突击队:敌人不是傻瓜,不可冒然进洞。从而给撤退到洞内第二道防线的土匪们充足的准备时间,让接下来的攻坚战越发激烈。 张青山和大家一样,正欢快的把火球点燃后,抛进脚下的洞里。还时不时的看着已经用三根木头在断口处架好的战士们,正快速冲过来。这让他很兴奋:只要战士们冲到洞口,突击队员们就可以下去,跟大家一起剿灭桂堂镇最后一股大土匪,从此百姓就可安居乐业…… 突然响起的两声爆炸,是他根本就没想到的。一个防备不及,身体前后晃动了几下,本能的挥舞着手臂向前栽去。 张青山吓的亡魂大冒,以为自己死定了,却没想到,就在这关键时刻,身旁的战友却眼疾手快的一把抓住他的手。可张青山向前扑倒的趋势已成,而在他的人,因身边无着力点,被他这股扑倒的力道一拉,刹不住力道,正缓缓的要跟随张青山一起向悬崖下扑倒。 此时此刻,张青山的头脑居然异常清醒,第一个反应不是本能的抓住救命稻草,而是‘自己一个人死就够了,不能连累战友’。急叫着“快放手。” 战友没有出声,虽然也被吓得面色苍白,却依旧死死地抓着不松手,大有要死一起死的意思。 就在这关键时刻,却听有人大叫“不好!他俩要掉下去了。”然后,一个队员箭步跑来,一把抓住那名要救张青山的战友的右臂向后拉,可向下掉的趋势也仅仅是被制止了一下,仿佛在着力一般,一时间就这么僵持在那儿。 眼看三人都没有放手的意思,又都有掉下去的危险。就在此时,第四名战友终于跑过来,一把抱住一个战友的腰,整个人向后仰倒,双脚奋力的向前蹬。 慢慢地!慢慢地!四人终于一点一点地向石头上倒去,然后,另两位战友赶到,最终,四人都得救了。 心有余悸的四人都躺在巨石上,大口大口的喘气,各个面色发白,浑身冒着虚汗。 张青山强撑着做起来给众人道谢,身边的那个战友擦了把汗,面色有点苍白的笑道:“光用嘴谢可不够意思,回去后得请同志们喝酒。” “是呀,救你小子的时候,也没多想,就想着绝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战友掉下去,拼了命也得把人救下。可现在一回想起来,你看看,老子这腿都还在发抖,浑身无力,娘的,差点把老子尿都吓出来。”最先救他的那个战友,指着张青山笑道:“下次你小子要跳崖自杀,可得离我远点,免得被你小子连累。” 众人哈哈大笑,张青山却感激的直点头,一种同志间能相互舍命的战友情,把他的心填的满满地。 等那两个机枪手也下到巨石边,正一点一点地从巨石两边往下移动,众人纷纷努力爬起来,抓住树藤,使劲的摇晃——按约定,上面的人看都树藤使劲的摇晃,就是把树藤再往下放的意思。以便于突击队员们能顺着树藤,攻击到洞内。 等两个机枪手下到洞口两边,突击队员们顺着绑在他俩身上的树藤,快速下降,然后躲在他俩身后,跟着他俩,一点一点的接近洞口。 “啊!” 接触战之前的片刻极为宁静,每个人的神经都高度紧绷,可就在这时,一声惨叫打破了这股宁静。正紧张的握着两颗手榴弹,跟在机枪手后面的张青山,猛地回头,刚好见到小道断口处有一根铁叉从崖壁上伸出,将架在断口上的三根木头推下悬崖。一个离断口稍近点的战友,刚好被人一把抓住右臂,算是得救了。可另一个正好跑到中间的战士,一脚踏空,惨叫一声,掉落悬崖。看的张青山和同志们赤目欲裂。 到是突击队队长铁红军碰了下张青山,冷冷地说:“乱看什么,都给老子打起精神,记住自己的任务。” 配合刚才所见,在听这话,觉得铁红军这人极度冷酷无情,可想想,这也是铁红军为什么是突击队队长的原因。 不过,铁红军说完这话后,又补充了一句“只要我们完成任务,后面的同志们才能安全。”这才让队员们心里好受了些,觉得这话在理,顿时纷纷打定主意:就是牺牲自己,也要完成任务。 张青山不认识身前这个机枪手,却佩服对方的临战经验。只见他慢慢地摸到洞口边,伸出脑袋往里面看了眼,一晃而回。里面立即就传出了枪声,他不仅没在意,反而咧嘴无声而笑的对张青山点点头,然后,让出了位置。 张青山和另外一位队员各站在洞口一边,坐着同样的动作:扭开手榴弹的盖子,对视了一样,同时点头,同时拉掉手榴弹的引线,几乎同时把手榴弹奋力抛进洞内。 “轰!轰!” 接连两声爆炸后,不到一秒,两人又拉掉各自手中另一颗手榴弹的引线,同时冒险跳出洞,将手榴弹扔进了洞内深处,急忙一手头卧倒在地,另一只手却摸向了腰间的手榴弹。 “轰!轰!” 又是两声爆炸。 随即,两个机枪手冒险跳出来,不管看不看得见敌人,对着洞内就是扫射。 在“哒!哒!哒……”地机枪声中,趁着机枪掩护,别的突击队员赶紧冲锋。 张青山和另一个投弹手,再次奋力向洞内深处抛去冒着青烟的手榴弹,然后,抽出两把盒子炮,打开保险,跟着战友们冲锋。 钻山虎能逍遥这么多年,自有其保命的眼光:那两个机枪手在洞口晃悠了一下就缩回了脑袋,时间快的如同花眼。他就知道,这第一批攻击者绝对是红军中的精锐,否则,不会有如此丰富的战场观察经验。反观自己的手下,居然被吓的急忙扣动扳机。 虽如此,可这些人都是自己的心腹,不能丢弃,更不能如了赵武的心愿:借助红军的手,把自己的心腹都干掉。所以,他想都不想,带着手下就往洞内跑,边跑还边往后面打枪。可惜,没打几枪,就传来了手榴弹爆炸声,吓的他连回头打枪的勇气都消失殆尽,只想着尽快躲到第二道防线后面去。 如此一来,让突击队顺顺利利地突击到洞内第二道防线…… 第三十八章 再攻 老虎洞洞内主要就两道防线(关卡):第一道防线位于洞口,第二道防线离洞口约五十米远,顺着洞道跑一个大弯就到。 第二道防线被称为三道梁。 从这个称呼中就隐约能猜到,这道防线是利用地形而建:整体是一个大坡,分为上中下三层,每层相距十来米远。因为突破第二道防线,就进入了三个岔洞,再无整体防御工事的可能,此地也可以说是最后一道打防线,所以,赵武在此处可谓下足了工夫,用水泥加石块修筑成永久工事,战壕如沟壑,交错相连,却又处处关卡。每层都设有碉堡,由此可见其防御之凌厉,却又无路可绕过,可谓拦路铁虎。 这样的关卡,从文字上看,绝对的铜墙铁壁,很难攻破,可实际上,黄德宝一看到这样的情报,当场就笑了,不为别的,只为要攻破这样的防线实在是太容易了:洞里本身就没有多大的宽度,修成这样的拦路关卡,绝对是自寻死路。几炮下去,就算炸不死土匪,爆炸声也能把对方给震的晕头转向。尤其是土炮,威力不大,可爆炸声却异常的响亮。 在洞内点火把照亮,那绝对是给敌人当活靶子的机会——自寻死路。 突击队员们抹黑前进,虽然没有敌人阻挠,却时不时被路上的石头绊倒,前进的异常不顺。更要命的是,俘虏们虽然交代了主要的东西,可对于细节,无论是俘虏还是审问者,都没怎么在意,现在,却让突击队员们头疼了。因为越往里走,洞内的宽度越大,能见度越低,不得已,队员们只好一手提枪,一手抓着前面队员的衣服,摸索着慢慢前进。 不知道前进了多久,只是觉得越走越安静。在洞口还能听见的“呼呼”吹响的洞风,此时消失不见,四周寂静的连滴水声都听得见。越是如此,众人的压力越大,神经也高度紧绷。 队员们一手抓着前面队友的衣服,一手提着枪,各个努力睁大眼睛,期盼着能看见点东西,结果,除了黑乎乎一片外,什么都看不见。 张青山走在第二,他前面探路的是队长铁红军。 突然! “哎哟!” 不知铁红军是踩到了什么,还是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急促的惊叫一声中,突然向前倒去。张青山下意识的向前连抓了两下都没抓到,正要弯腰去摸索,情况再次突变。 赵武虽然狡诈,可有经验的和没经验的有着天壤之别,尤其在一些临阵的细节上,往往能决定对手的生死。就好像现在这样,如果换成钻山虎来指挥,他绝对会提枪便打,而不是大吼一声“给老子打!”,然后才带头开枪。可别小看这一声吼,它虽然短暂,却暴露了很多问题:第一,这一声吼,让目标有了防备;第二,他吼叫后才开枪,让敌人有了躲避的机会和时间。 这不,一听见他的吼声,张青山情急之下,来不及多想,一把扑在铁红军身上,抱着铁红军就向右边滚去。 “砰!砰!砰……” “哒!哒!哒……” 密集的枪声响起,火舌如同满天星辰一样,几乎全都照着铁红军刚才的位子扫去。好在张青山反应及时,险险地躲过了密集的子弹。然后,两人连滚带爬的慌乱躲避,总算躲过去了。当然,因为一时过于紧张,他没发现,左边屁股被子弹擦过,正在流血。 密集的火舌闪烁之下,将第二道关卡及其周围闪耀的清晰可见。子弹头划破空气所产生的银白色尾翼,如同一条条白线穿梭,把黑暗的空间编织成了一张密不透风的蜘蛛网……突击队员们虽然事先有所准备,可亲眼看见,亲自体会如此险情,还是把他们吓了一跳。 铁红军想都不想,拉起张青山就往外跑,一个劲地咆哮着“撤退!快撤退!”。就算回击,他也没回过一次头。 众人一口气往回跑了几十米,直到离洞口十来米,隐约可见周围的环境后才停下。 一点人数,少了两人。 张青山想都没想,提着枪就要往洞里冲,却被铁红军拦住。 “你不要冲动,这个时候还没出来,又没有呼救,十有八九是牺牲了。”铁红军的话虽然冷酷,却是此时最需要的冷静:“我们虽然叫做突击队,可实际上大家都清楚,我们就是敢死队。能主动加入敢死队的,就没有怕死的孬种,我想,更不会有蠢货。现在,敌人的火力强度大大地超过了预期,光我们几个人无法与之对抗,白白牺牲毫无意义。所以,我以队长的身份命令你们,在此布置防线,等待后面的同志们进洞后,再按照计划攻击敌人的第二道关卡。” 话音刚落,却见洞口有人伸着脑袋往里面看了一下后又缩了回去。 一个队员刚好看到这一幕,顿时大喜的边招手边大叫:“快进来,快进来。” 随即,突击队跟后面的战士们汇合……走小道的同志们之所以现在才进来,是因为该死的三眼猫,接连两次用铁叉把断口处的木头推下悬崖。后来,为了保险起见,红军战士干脆用长钉把木头连接起来,上面用木板铺盖,架到断口上后,又特意派人用绳子拉着木头,如此,虽然耽搁了一些时间,但确实让人心安了不少,才敢过桥。 汇合的场面是开心而热烈的,可现实却注定这种欢乐只是昙花一现。 “老铁。” “到!” 铁红军跑到李国威面前,敬礼:李国威是自卫队的指导员,铁红军是自卫队第一中队队长兼副队长。 “情况怎么样?” “指导员,我们试探出了敌人第二道关卡的火力,比俘虏交代的还要强很多……” 两人在一旁商量不久,黄德宝带着两门土炮来了,加入其中。 就在这段时间内,张青山却被人强行按住治疗:他兴高采烈的跟一班战士见面,然后,周宝玉发现张青山屁股上有好大一块血渍,并还在滴血。战友们围过来一检查,立即就去叫医务兵。然后,张青山就被人按住,脱了裤子,让众人围观。 给他治伤的女护士没有脸红,被治疗的张青山的脸却红成了猴子屁股,尤其是众人边围观边品评,让张青山愤怒的一个劲扬言要杀光他们。 三人商量了一小会儿后,命令下来了:突击队依旧打头阵,吸引敌人的火力。后面的队员则在道路上插上火把:一来可以看清道路,二来也可以防止有散落的土匪躲在暗处偷袭。把土炮扛过去,炸死这帮土匪。 突击队集合,张青山很自然的站在其中,铁红军问了下他的伤要不要紧,得到张青山的答复说只是擦破点皮,绝不会耽误任何行动,铁红军就下令出发:都是敢死队队员,命都不要了,这点肉伤算个屁。 突击队分散前进,两人一组,因为有了先前的抹黑经验,这次,队员们显然适应了这样的环境,最少,每个人不会像先前那样过于紧张。 张青山和铁红军一组,走在最左边,而张青山又走在铁红军的左边,贴墙摸索前进。为了不至于在黑暗中分散,没个组的两名战士之间,用一根一米左右的绳子相连,各捏着绳子的一头。 走着走着,脚下突然碰到一物,有点软,绝不是石头。虽然什么都看不见,可这种骤然的紧张感,让两人下意识的看向对方。然后,同时缓慢的用手摸向脚下之物。 一触碰到物体身上的布料,两人就确定是脚下之物是个人,而且,很可能是先前牺牲掉的红军战士。顺着尸体的身躯摸向脑袋,果然,对方的帽子上的五角星证明了两人的猜测。不过,遗体都有些冰凉,看来是牺牲了。张青山还不甘心的把手摸到对方鼻孔处感觉了一下,才算是彻底死心……后来推断,此人是被打在石壁上的子弹折射回来,打中后脑勺而阵亡。 现在不是收敛战友遗体的时候,两人互碰了一下胳膊,跨过战友的遗体继续摸索前进。 经过刚才的惊吓,两人的心刚稍稍放下点,还没来得及多想,又走了三四步,突然! 张青山的的左脚被人一把奋力抓住,吓的张青山张口就要惊呼,好在反应快,声音都奔袭到嗓子眼的关键时刻,又给硬生生地按了下去。那一瞬间,张青山感觉自己亡魂大冒,脑海里就浮现出两个字——诈尸!身体瞬间的紧绷程度让他有种想做僵尸跳的冲动,甚至,他清晰的感觉到浑身的寒毛根根竖直,还有灵魂出窍感。 本能的扬起手里的盒子炮就要砸向想象中目标所处之位,却猛不丁的发现,腰间被一硬物抵挡住了。正是这种感觉,让他感觉到即将出窍的灵魂回到了身体里,然后,一种巨大的无力感奔涌全身,恐惧的欲望直奔头顶。 随即,还没等张青山做出反应,就感觉那只如钳子般有力的大手飞速的摸向他的鞋子。在他的草鞋上来回摸了两下后,张青山虽然看不见对方,却知道,对方是人,不是僵尸,心里已经不怎么害怕了,同时,他感觉到身前多了个物体。 不知为何,张青山就这么直愣愣地让对方摸着,直到对方摸向他的帽子,张青山才反应过来,右手打开盒子炮的保险,左手赶紧向前一伸,碰触到一片衣物,飞速顺势向上摸向对方的脑袋…… 第三十九章 大坡老虎洞 五角星! 对方帽檐上有五角星!这是战友,而且只可能是突击队先前被认为已经‘战死’的队员之一。 瞬间,张青山的心头松了口气,和对方几乎是同时长吐一口气。还没等张青山回过神来,就感觉自己被眼前的战友一把抱住。这一刻,张青山的内心十分复杂,但多半都是激动与兴奋;这一刻,张青山同样紧抱着战友,为战友的‘复活’而激动;这一刻,张青山最想做的就是放声大笑,开开心心的大笑。 “你们他妈的怎么现在才来,刚才可把老子吓的只想尿裤子。” 耳边的轻语,让张青山咧嘴无声的笑了起来,同样在对方耳边小声答道:“你怎么躲在这里?” 说话间,两人都感觉到另一个人的呼吸声越来越近,不用说,肯定是铁红军感觉到张青山的停顿,扯了扯绳子,没见反应,这才慢慢凑过来。 张青山和那位战友就这么扭头看着,虽然什么都看不见,却依然睁大眼睛,感觉着铁红军的脑袋慢慢接近,最终,三颗脑袋撞在一起……这么做的原因很简单,无它,就因为激动——在这样的环境里,得知战友活着,另一个觉得战友没有抛弃自己,内心的煎熬找到了归属,两人心情激动的都想发泄一番,却无处发泄,憋的十分难受,于是,两人不约而同的选择了这样一种有趣的方式来发泄。 铁红军的经验到底丰富一些,虽然他扬起手就要打,可手刚刚提起,就醒悟过来:怎么多了颗脑袋? 用力拉了下手里的绳子,确定张青山在自己的左边,沉声问那个战友:“我是铁红军,报出你以前的职位和姓名。” 张青山一听这话,心头暗赞:铁红军被指定成为突击队的队长不是没有道理的,看看人家着经验:虽说敌人冒充的可能性很低,但几率是存在的:他们出去那么久,敌人完全有可能趁机打着火把过来检查,然后,谁能肯定对方不冒充?再想想自己刚才只顾着高兴,直接就确定对方是自己同志的行为,确实有点冒失。万一对方是敌人,那么,在关键时刻也不用做别的,只需一枪,就能让大家暴露在敌人的枪口下,为接下来的行动增加了难以预料的难度。 “老班长,不,队长,我是铁脑壳彭鹏啊!你的老部下,怎么连我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了?” “你这该死的,见老子脑袋凑过来你也不知道让一下,被你这铁脑壳撞的的眼冒金星,鬼他妈的听得出你声音……对了,你这家伙没死就算了,怎么还在这里装死?”队伍中虽然不允许打骂战士,可私下里骂几句脏话,表示高兴(这个潜规则一直到现在都还发扬着:只要不骂你亲人祖宗,别的,骂的越多越狠越大声,表示对你越喜爱,这就是军人之间表达兴奋的一种方式。就好像现在,铁红军是见到老部下还活着,心头高兴,所以嘛人,张青山这个‘外人’就是想被他骂,人家还不稀罕骂了。) “鬼他妈的想装死。老子是在跟大家一起撤退的时候,不小心撞到了墙壁上,一下子撞晕了。醒过来,正想着爬出洞去,就听见轻微的响声,估计是你们,为了避免枪走火而被你干掉,就只好在这里等你们了。” 接下来,就没声了,不过,彭鹏感觉到两人都在向下蹲,用屁股想想也知道他俩在偷着乐,却又无法辩驳,只能生闷气的干等着。 “好了,你抓着张青山同志的衣服,跟在我们后面。” 有了这个小插曲,三人的心态放松了很多,继续前进。 根据计划:突击队突袭第二道关卡,吸引敌人的火力,并阻击敌人的反击,等主力把那两门土炮运送过来,再用土炮轰击关卡。按黄德宝的估计,只要土炮一开火,敌人的士气比乱,很有可能不用再打,这帮土匪就会主动投降。就算不投降,大家也可以趁土匪大乱而一鼓作气的冲上去,结束整个战斗。 这个计划听起来简单有效,可执行中却出了一个巨大的惊变:他们把什么都考虑到了,可他们从未在这样又长又大的山洞里作战过,就更别提在山洞里进攻敌人的关卡,所以,无论是红军指战员还是自卫队员们,都没这方面的经验,很自然的忽视了一个决定性因素:爆炸会对洞内石壁造成的冲击。 当铁红军带着两人顺着弯道走了十多步,就看到了忽明忽暗的火光,知道来到先前的地点:土匪也狡猾,他们不在关卡上留一点光线,却在关卡前二十来米处,在地上插了四只火把,又把四个马灯吊在石壁上,把这周围十来平米照的宛如白昼。如此,你若想摸近点,土匪必定看得见,就更别提冲锋了。 借着微弱的火光折射,铁红军见队员们人手两颗手榴弹,盖子都打开了,就等着他下令了。心头的紧张感和兴奋劲涌上来,就不去想别的。 铁红军第一个跳出来,把冒着青烟的手榴弹向土匪的第二道关卡奋力扔去。别的队员自然紧随其后,纷纷把手榴弹扔过去。 “轰!轰!轰……” 铁红军等人一开始只是趴在地,还准备着扔第二波手榴弹,可随着爆炸声的异常巨响和地面的晃动幅度过大,众人下意识的抱头。刚刚升起的兴奋劲,随着着不断晃动的天地,直接转化为恐惧,各个面色苍白,却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抱头趴地等待生死抉择。 黄德宝人正把土炮往洞内扛,刚走到一半,猛地听见这巨大的爆炸声,黄德宝还疑惑的问了句“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响声?”,话音未落,就感觉到地面从轻微震动渐渐变成了微微晃动,并随之加大。震的所有人都有点打晃,土炮自然掉在地上也没人管。 “不好!这洞要塌了。” 不知是谁喊了这么一嗓子,瞬间,整个场面乱成一团。黄德宝赶紧大叫:“同志们,别乱,都快往洞外跑!” 可他自己却边喊边往洞内冲。 要不说什么样的人带出什么样的兵! 让人感动的是,很多战士正要往洞外跑,可一听见有人喊“连长,危险,别往洞里去。”得到的答复是“别管我,我要把突击队带出来”。很多战士惊愕之下,纷纷转身跟着黄德宝往洞内冲,最后,连很多自卫队队员都跟着往洞内冲……人!只有在生死关头所展现出来的品格,才是最为真实的体现。而现在,他们明知这种情况下还往洞内冲去,很有可能会被活埋,却依然毫不在乎自身生死的去救战友。对于这种情义,用张青山后来的话说“在这样的紧要关头,我军将士们能有如此品格,如此团结一心,革命目标要还不能实现,天理不容,老子就是变成厉鬼,也要啃下老天爷一块肉。” “不好了,洞要塌了……” “别炸了,快别炸了,我们投降……” “求求你们,别打了……” 信仰是军队的灵魂,是区分乌合之众的法宝! 土匪自然没有什么信仰,所以,在生死关头,他们立即选择投降,自然能理解。 刚才爆炸所产生的异常巨响让张青山脑袋有些晕乎,使劲的摇了摇脑袋,耳中就传来了土匪哀求着要投降的声音,心头松了口气,刚要爬起来,却见身边一位战友居然下意识的又要拉手里的手榴弹,吓的张青山面色扑过去一把抓住对方的双手:“别拉!千万别拉手榴弹!要不然,大家会一起被活埋。” 众人听到他这吼声,顿时回过神来,神色大变中,纷纷高声大叫的提醒别人,直到所有人小心翼翼地将手榴弹收回,众人这才长长地松了口气。随即,听见土匪们依然哀求着要投降,众人心头的激动又开始燃烧。 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相互咧嘴而笑,却都下意识的不敢笑出声,深恐因为笑声过大而让洞坍塌。就连一向胆大的铁红军,说话都小声了很多:“好了,同志们,做好准备,接收俘虏。” 众人笑的更欢快,却依旧无声。 “我们红军政策是优待俘虏,也接受你们的投降。”等众人做好了准备后,铁红军靠着墙壁,对里面喊话:“现在,你们把枪举到头顶,一个一个地走出来……可别怪老子没提醒你们:你们最好相互监督着走出来,免得有人让大家都没了活路。谁要敢跟老子玩幺蛾子,小心老子一手榴弹把这洞炸塔,大家一起玩完。” 形势比人强!土匪们不仅不敢玩花样,还依言相互监督,就怕谁敢暴起发难,惹怒了那群不怕死的红军,让大家一起完蛋。加上黄德宝带着大批红军冲过来,土匪们就更没了脾气。 在自卫队员的押解下,交枪!双手抱头!当场辨别中,除了几个土匪小头目被留下外,剩余的土匪一个接着一个向洞外而去。 事情并没有结束,因为俘虏中不见赵武和钻山虎的身影…… 第四十章 再搜索 “连长,你在比划什么?” 洞内插满火把,山风吹进,火光摇晃,连带着人影也飘摇不定。洞内随时都有垮塌的可能,大部分战士和俘虏都转移到洞外,黄德宝带着二三十个战士等待审讯结果——可不敢都出去,要不然,万一残留的土匪跑出来,随便往哪个石缝或者洞顶一钻,没发现还好点,要是他们从旁偷袭,那可真是大麻烦。 见黄德宝站在第二道关卡上,面对来路,时不时的拿手比划几下,让一旁负责警戒的铁红军很是疑惑的问道。 “老铁,你过来看看。”黄德宝指着第二道关卡,道:“按说,从黑暗处到关卡,最多三十米的距离,手榴弹依旧能扔到关卡上。土匪们能把这第二道关卡修的如此坚固,必定有人指点,那么,就一定能考虑到距离。可敌人为什么不把火把的距离再往前推进一二十米,那样岂不是更保险?” 铁红军想了想,摇头笑道:“连长,不用这么麻烦,找俘虏们问问不就都清楚了。” “问到的答案太容易,我想自己琢磨琢磨。” “我知道了。”过了一小会儿,黄德宝一拍大腿,感叹了一句:“敌人在修筑工事方面,确实比我们高明。” 又拍着铁红军的肩膀,笑道:“老铁,你们运气好,胆子大,懵头懵脑的歪打正着。” 铁红军为人正派,见不得有人小瞧自己和同志们拼命打下来的战功,哪怕对方是上级,他也要据理力争。 “连长,你要这么说我就不同意了。同志们拼了命才打下来,你却说我们运气好。这点,我绝不同意。” 见铁红军不服气的抬头看来,黄德宝笑道:“你别不服气,我说的是真的。归结起来就一句话:敌人在和我们打心理战,赌命!不信,你去找俘虏问问,当初设计这个关卡的时候,他们肯定考虑到手榴弹或者炮弹之类的因素,赌的就是攻击的一方不敢炸这里,跟他们来个同归于尽。同时,三四米的距离,对射,关卡上的人占便宜,冲锋,更是找死,真是恰到好处的距离。” 言下之意是铁红军带着突击队员,根本就没考虑过这里面的风险,一上来就炸,气势惊人,让土匪们误以为红军要跟他们同归于尽,吓的赶紧投降。说的难听点,有指着突击队员都是二愣子的嫌疑。不过,想想也是,要没有这种不怕死的二愣子性格和血勇之气,还谈什么革命? 铁红军依旧不服气,瞥了眼黄德宝,把手里的烟蒂往地上一扔,转身就走。 不久,他又回来了,对黄德宝抱了下拳表示佩服,讪讪笑道:“这里的关卡,是赵武抓了两个地质勘探队的人帮着设计的。” 黄德宝极为畅快的哈哈大笑:“我就说嘛,光凭这些只知道欺负老百姓的土匪,怎么可能考虑到这些。没随便拿几块石头当阻挡,已经算他有本事了。” 就在这时,吴水宝带着几个人跑来。 “黄连长,审问清楚了,狗日的赵武和钻山虎,带着几个心腹,往洞内逃了。”边说边把一张纸递过来:“这是李指导(自卫队指导员李国威)根据俘虏的交代,画的关卡后面的地形草图。” 根据草图和吴水宝的讲解:在第二道关卡后面有一条五六十米的洞道,然后就是三个岔洞,最左边那个洞是个风洞,因风力过大,没人进去过,中间那个洞进去三四十米就到底了,最右边那个是主洞,进入一百多米后,会出现一条阴河,阴河对岸是什么情况,赵武好像对此没有兴趣,因而无人知晓。 黄德宝沉吟了一下,问道:“老李在做什么?” “正把大家组织在一起,从百姓家借箩筐扁担之类的,等我们彻底把土匪剿灭干净后,就进洞挑东西。还派同志掩埋牺牲掉的战士遗体和土匪的尸体。”其实还有很多杂事,但都是无关紧要的鸡毛蒜皮之类的小事,因而没必要说,否则有挑拨的嫌疑。比如说有两个被爆炸声震死的土匪,是本地百姓的亲戚,那两户百姓就求红军,把这两个土匪的尸体埋到别处,得到同意。 “连长,一事不烦二主!既然我们突击队是攻打老虎洞的先锋,如今又有这方面的经验,这个任务,我们突击队主动请缨。” 黄德宝笑着问道:“攻打老虎洞和消灭大土匪赵武跟钻山虎,这两个任务,你们突击队算是完成了一个。既然想再接再厉,把事到到完美,我自然要成人之美。不过,你一定要记住:土匪要消灭,但同志们也好注意安全,保护好自己,可别再像刚才那样,不管不顾的把手榴弹一股脑丢过去,弄的大家差点同归于尽。” “连长,请您放心,我一定把这两方面都做好,要不然,我提头来见你。” “这话严重了,打仗哪有不死人的。” 随即,几人在火把光的照射下商量了一小会,不久,九位突击队队员任先锋,主要是搜索那个主洞。另有十位战士跟在后面,主要搜索另外两个分洞。另有二十位同志原地待命,随时支援。 这次,大家不得不冒险举着火把前进:先前抹黑攻打第二道关卡,是因为第二道关卡就在那儿,一路上又没有岔洞,土匪只有守在第二道关卡上。可现在,一来,赵武和钻山虎所带的几个心腹虽然躲藏进岔洞,可他们人数不多;二来,这岔洞内有的地方高,万一土匪爬到了洞顶上躲避,没有光,绝对发现不了。 说的难听点,走在最前面那两人最危险。可让人骄傲的是,无论是突击队队员还是别的红军战士,不顾个人生死,纷纷要求走在最前面。争执不下,最后,还是黄德宝见给大家出了个主意:大家抽签决定。 而铁红军抽在第二,可走着走着,他就走到了第一,美名曰:老子是队长,是先锋大将,躲在你们屁股后面,还当个屁的先锋。 突击队走的很慢,主要是搜索和警戒。 张青山运气不好,走在了最后面,几次想上前,都被人给挡了回来。无奈之下,他只得高举火把,枪口指向洞顶,边走边搜索。 走了几分钟,耳边渐渐传来河水流淌声,张青山的心也跟着紧张起来:不是为自己的安全紧张,而是担忧走在前面的同志们的安全。因为根据那份草图,这条洞的底部就是一条阴河。也就是说,如果赵武和钻山虎躲在这里,那么,就是见真章的时候了。另外两个岔洞,一个无法深入,一个洞内的距离比他们这条洞的要短,他们这边都要走到底了,偏偏那个洞还没有传来枪声,这让大家越发觉得赵武和钻山虎就在前面某处,紧张感自然随着距离的接近而越来越高。 “传话下去,只留下我这一只火把,其余的把火把都灭了。还有,相互间都拉开点距离,别让人一梭子全端了。” 现在不是争的时候,众人依言而行:铁红军左手把火把高高举着,右手提着盒子炮,贴着墙,神色肃穆,双目圆睁,一点一点地向前走。众人分散着,跟在其身后六七米这个刚好能隐约利用铁红军手里的火把光见到路,又让别人从对面无法看清楚的距离,躬身,踩着猫步,悄悄跟随。 越来越近,心都要提到嗓子眼了,握枪的手心里全都是汗。尤其是看到铁红军走出洞口,前面漆黑一片时,张青山紧张的嘴巴都大张着,脑海里不断幻想着土匪的枪声乱响之下,铁红军英勇牺牲。 然而,没有出现枪声,喊声,除了奔腾的阴河河水的响声外,一切都很‘平静’。 铁红军扬了下手里的盒子炮,向队友们打出了事先约定好的原地待命的暗语后,举着火把,在洞口周围的岸边走了一圈,再向队员们招了招手。 众人急忙冲过去,首先就把铁红军围在中心,然后才来得及观看周围的环境:洞口周围只有一条二十多米长的河滩,其余的地方全都是光滑的石壁。 点燃火把在河滩上仔细搜索了一遍,鬼影都没见一个。火把光无法照射到对岸,加上对面漆黑黑一片,加上那奔腾的激流,看着就让人心寒。 众人有些垂头丧气的聚集在一起,一个队员看着漆黑的对面,问道:“队长,你说,土匪们是不是坐船到对岸去了?” “不知道,那些土匪和老百姓都没有到达过对面。不过,看这河流的湍急程度,估摸着还有无数的暗礁,恐怕普通的小船无法度过……”说到这儿,他拍了下自己的脑袋,边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把手电筒边自嘲似的笑道:“看我这记性,居然忘记来的时候连长特意给了我一把三节电池的手电筒。” 当时电池属于高档品,很难弄到,尤其对于红军而言。因而,为了节约电池,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不舍得用……这可是真实情况,非笔者杜撰。 众人喜笑颜开的赶紧围了过来,铁红军却正色的说:“都围在这里做什么?万一敌人就在对面,一梭子过来,大家岂不是一起完蛋?散开,都散开!” 众人撇撇嘴,散开。铁红军这才拿着手电筒往对面照射。 不看不要紧,一看吓一跳…… 第四十一章 重伤!重伤! 众人愕然的看着河面,再心有灵犀般的纷纷扭头看向铁红军,心头就一个怨念:您还真是个乌鸦嘴! 浪花翻滚,大河奔腾,尤其是河中心的几处地方的礁石,那已经不是暗礁,而是明晃晃地裸露在外面,有的甚至露出河面一米多高。这样恶劣的环境要是还能划船过去,那才叫见鬼。 根据电筒光芒的照射分析,大家估摸着这片河面的宽度有二十来米。对面的河滩情况跟这边差不了多少,长而不宽,除了两块不规则的几米长宽巨的石外,河滩上的情况一目了然。 从心理学方面说,赵武在把一个藏身点设在河对面是很有道理的,因为大家一看到这样的河面,会下意识的认为无法度过河,对面自然也不会藏人了,更何况对面的河岸就算藏也藏不了几个人。 周围鬼影都没见一个,众人的心稍稍放松了些。 连续的紧张感在这一刻得到松懈,众人都有些累了,纷纷坐在河滩的鹅卵石上,喝着水,吃着蕨菜和米做的糍粑粑——这还是打下第二道关卡后休息时,后面的同志们送来的。 张青山的水壶喝了两口就没水了,跑到河边去灌水,顺便洗了把脸,回头见同志们还坐着,便故意大叫:“真水真好喝。” 然后故意转身拿手帕擦脸后,感叹道:“打了这么久,身上的汗都变酸了,这擦一把,真是太舒服了。” 同志们一看,都动心了:这几个小时格外消耗体力,汗出的多,先前还没在意,可现在一看张青山在洗脸,还故意挑动大家的暧昧之心。众人的嗅觉好像立马变得十分灵敏,纷纷偷偷闻了闻各自的胳肢窝,然后彼此对视一眼,都乐呵呵地笑了。 笑着笑着,铁脑壳先站了起来,大叫一声:“洗澡不积极,脑壳有问题。洗脸去咯!”,把火把往地上一插,从背包里取出手帕,冲进河水里。 大家不约而同的把火把往身边一插,怪叫着跑向河边去洗漱——大家都是人,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无论男女,谁不爱美? 铁红军也不例外,收起电筒,跟着大家一起,大吼大叫的享受着这难得放松的美好时刻。 “啪!啪!啪!” 正当大家觉得洗漱还不过瘾,有调皮捣蛋的跟铁红军提议:反正都是男的,大家洗个澡吧!众人纷纷跟着起哄,铁红军笑骂着说“等抓到赵武和钻山虎后,老子带你们在这里洗一天一夜,还在岸上给你们上酒肉,大家一起庆功”,话音一落,就听见了三声盒子炮的枪声。 能进突击队的,都是经验丰富的老兵——张青山的战斗经验是九人中最差的,他被选进来的原因是他的枪法最好。 一听枪声,大家虽然站起来,却也仅仅是下意识的把手放在腰间的枪柄上,最多弯了点腰,用耳朵听着,可见众人都是老兵。 “队长,应该是中间的岔洞传来的枪声。”一个队员酸溜溜地怒道:“这帮家伙运气真好,老子们追了这么久,就只为了洗个澡,却让他们捡了大便宜。” 另一个人说话比他还酸溜:“说不定没抓到那两个大土匪了。” “不要这么多怪话。”铁红军却低声说:“大家都是革命同志,不管谁抓到的,都是为了共同的革命目标。” “队长说的对,大家不要分的这么清楚嘛!再怎么说这个洞是我们攻下的,功劳最大,分点给别的同志,也是共同进步的表现嘛。要知道,吃独食,拉牛屎……哎哟~!队长,你打我做什么?” “铁脑壳,就你怪话多,不打你打谁?” “嘿!嘿!” 就在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怪话时,耳中隐约传来了巨大的欢呼声。 “唉~!从这欢呼声就知道他们走了狗屎运,那两个该死的大土匪还真是被他们抓到了。” “没办法,老话讲‘拼死拼活也拼不过祖宗坟头’,谁让他们运气好了……对了,队长,你刚才说,要抓住那两个大土匪,你带我们在这里洗一天一夜,还让我们饱饱地吃一顿酒肉,你看,现在都抓住了,我们是不是立即执行?” “滚!” “不给酒肉吃就算了,我自己洗个澡总可以吧?”说完,铁脑壳大叫一声:“同志们,洗澡咯!” “洗把脸可以,但要想洗澡的话,得等我去确定一下情况才行,要不然,万一有漏网之鱼,趁大家洗澡的时候杀出来,大家可就阴沟里翻船了。好了,你们先洗把脸,休息一下,我去看看情况。”这是一个原因,还有一点:这条阴河的水流湍急,不是游泳的好地方。只是现在大家难得放松,都很高兴,铁红军不好明说。 一位蹲在岸边的年轻同志正用手帕擦脸,见铁红军上岸,便笑道:“队长,还是我去吧。” “小王,你跟他们先洗,我去……” “队长,我……我不会游泳。” “居然是个旱鸭子。哈!哈!哈……”在众人故意大声的嬉笑下,小王边往回走边怒骂:“笑个屁呀,老子不会洗澡有什么稀奇的,有本事,你们跟老子比攀岩,比爬树,老子让你们一只手……” 得到的自然是更大的笑声和口哨声。 张青山口哨吹的比所有人的都响亮,一时高兴至极,不小心把手帕掉在河水里,他急忙追着去捡,突然!他踩到某个光滑物,一屁股坐到在河水里。 身边身材高大的铁脑壳大笑着一把拉起他,笑眯眯地打趣道:“我说,你就算要把我当菩萨拜,也不用四脚朝天吧?况且,你这只有屁股落水,算怎么回事?” 张青山早就被老兵油子们拉近了同行,边双手向后撑着要爬起来,边要回击,却猛不丁的抓到一个异常冰冷之物,下意识的想要抓起来看,结果,发现手中之物挺沉的,仔细一摸,张青山眉头一皱,随即,面色陡然一变。 急忙起身,奋力将手中之物拉起来,居然只往上拉动了一点。借着微弱的火光,仔细看去,好像是根铁链, 感觉身边有东西,下意识的扭头一看,却见铁脑壳面色大变的猛地抓住铁链。 两人用力一拉,果然是一根两三厘米宽的铁链。两人再次对视,都从彼此的眼神里看到了惊惧。 “上岸!快上岸……” “准备战斗,土匪就在河对面。” 两人大叫着扭头就往岸上跑,两步跑到岸上。 铁脑壳经验丰富,立马就拿起火把往身后的河水你抛,张青山一看,赶紧学着做……如果土匪真躲在河对岸的那两块巨石后面,加上自己这边河岸上插了八根火把,那么,他俩刚才的行为绝对被河对岸的土匪看的一清二楚。早就在暗中准备随时射击的土匪见藏身之地败露了,铁定会抢先开火。这个时候,能多争取一秒都很有可能挽救更多的同志,毕竟,站在河水里和趴在漆黑的河滩上,被击中的几率是云泥之别。反过来说,就算对面没有土匪,那么,他俩也不会有任何损失,反而会得到表扬:都是经验丰富的老兵,性命攸关,再怎么谨慎小心都是应该的。 “哒!哒!哒……” “砰!砰!砰……” 张青山刚往身后抛了一支火把,正要去拿第二支,突然听到机枪声和紧接而来的步枪声,吓的他一把扑倒在地,抽出盒子炮,翻身就要向对岸射击,却突然发现,左边的铁脑壳居然跑过来,一把抓起那支火把,随手往河里扔,却没注意到,身后的危险。 不知是不是高度紧张的缘故,还是被敌人这突然开火吓的灵魂出窍,反正,在这一刻,张青山看到了子弹头打在鹅卵石上,击碎鹅卵石,然后,一点一点,一发一发地,从铁脑壳背后扫过来。 “小心!” 张青山急的来不及多想,猛地跳起来,一把将铁脑壳扑倒,死死地压在身下。 生命只有一条,所以最为高贵!可上过战场的都知道,在战场上,战友的生命才是最重要的。枪林弹雨中,热血被激发到了头顶,脑海中一片空白,所见到的人就只有自己人和敌人之别。看到敌人,没什么好说的,拼死一个够本,砍死两个赚了。可看到战友处于危险之地,自己往往会义无返顾的去保护战友,为此,哪怕牺牲自己的生命也在所不惜。这就是战友情,也是为什么那些经历过生死的战友,会是一辈子肝胆相照的兄弟的根本原因所在。 张青山只觉得背上好像被蚂蚁咬了两口,并不痛。他甚至还有心情抬头扫了眼不远处的战友们,见有的人听见自己的提醒,想都不想就扑向岸边,一把将火把扔进河里;有的则边还击边退;有的却是大叫着边还击边直接向后倒…… 他也仅仅看了一秒,然后,感觉有点晕乎,也有点痛了。然后,眼前多了张脸,是铁脑壳。耳边传来铁脑壳的大喊声“小张!小张,坚持住!我这就背你出去,给你……” 张青山见铁脑壳没事,心头一松,想笑一笑,却感觉铁脑壳的脸好像变的越来越模糊,声音也越来越听不清,到是身上的疼痛,急剧增加,一下子就侵袭全身……张青山头一偏,晕死过去。 第四十二章 后续 趴在床上的张青山缓缓地睁开眼,首先印入眼球的是正靠在床边睡觉的周宝玉。 一看到他,张青山心头一喜:自己还活着。随即就想起了自己受伤的原因,开始担忧起战友的情况,更想知道是否捉住赵武和钻山虎这两个大土匪。 张嘴想叫周宝玉,可惜,声音过于微弱,叫了几次都没成功。又想抬手去碰周宝玉,可这看上去就只有一尺的距离,因张青山浑身无力,却怎么也抬不动手,让人干着急。 憋着一口气,猛地用力伸手向周宝玉碰去,得!很成功的碰到了周宝玉,却拉动了自身的伤口。醒来时还没感觉到疼痛的张青山,因这一拉动伤口,顿时,一股强烈的疼痛感由全身涌向头顶,瞬间就让张青山眼前一黑,来不及说任何话便昏迷过去。耳边传来周宝玉焦急的呼叫声…… 下午三时许,张青山再次醒来,一眼就见到坐在床边的周宝玉正用右手食指在膝盖上一笔一划的练习写字,对此,张青山没觉得意外:红军战士多是工农,没什么文化,尤其是新加入的,很多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平时要训练,要帮助百姓做事,更要跟敌人打仗,只有晚上去由宣传队中有文化的同志举办的夜校学习文化,于是,大家只要一有机会,就抓紧每一点时间来练习,张青山自己就是如此。 “宝玉!”声音有些嘶哑,但足以让周宝玉听见。 “啊!班长,你醒了,太好了……”周宝玉异常激动的看着张青山,可说着说着,他却跳起来就向外跑。 我醒了,你跑什么?你就是这么照顾我的?张青山有点郁闷的看着一溜烟就冲出门的背影,很无语。不过,听到周宝玉大叫“大夫!周大夫,我们班长醒了,你快来看看。”让张青山无可奈何的苦笑起来。 周大夫虽然很年轻,但医术高明,听说是从上海某家大医院特意跑到湖南来参加革命的,是先前团里特意派到三连的行军大夫,为的就是防止红军在桂堂镇展开工作时,有人受重伤。给张青山检查了一下,说手术很成功,加上张青山身体很强壮,相信用不了多久,张青山就可以恢复如初。不过,也提醒张青山,再也不要像先前那样毛手毛脚,拉动伤口…… 谢过周大夫,等他出去后,张青山有点口渴。 “给我点水。” 在周宝玉的服侍下,张青山喝了点水,那种要命的疼痛感虽然在此涌上来,可比上次轻多了,张青山还能忍得住。为了转移自己的疼痛感,便跟周宝玉说话:“看你这么刻苦,认识多少字了?” 周宝玉有点不好意思的低下头,瞄了张青山一样,轻声道:“我才学没多久,现在就只会写自己的名字,而且,字写的不好看。” “谁天生就有文化?还不都是一点一点的学习。没事,以后多学习就好了。”说完,张青山便觉得这些话有点熟悉,想想,当初,向家富队长好像就是如此安慰自己的,一时间,心头暖暖地,面色的笑意更浓了。 “宝玉,老虎洞的战斗结束了么?抓到赵武和钻山虎这两个大土匪了么?同志们的情况如何……” 面对张青山这一大串问题,周宝玉显然早就做好了‘功课’。 “班长,老虎洞战斗几天前就结束了……” “几天前?” “是啊!你受伤后,大家急急忙忙地把你抬出洞,周大夫说你伤势严重,必须立即手术,然后就在山下的下天云村给你动手术……你已经昏迷了两天两夜了。” “反正没事,跟我仔细说说。” 张青山为保护队友受重伤后,激起了队友们对土匪同仇敌忾的愤怒,却苦于无法渡过阴河,最后,铁红军发火了,就跟对面喊话,再不投降,直接炸断铁链,让他们一辈子就躲在对面,饿也得饿死他们。没想到,对面居然发生了内讧:钻山虎手上人命案太多,自知一旦投降必死无疑,所以坚决不投降,还想裹挟几个心腹死守。可他的心腹中却有人不想死,当即反抗。最后,钻山虎被手下打死,算是恶有恶报。 钻山虎的心腹投降被俘后交代,手榴弹在第二道关卡上一炸响,钻山虎就带着他们逃到了河对岸,没有注意到赵武,但有人交代,他们觉得赵武的人应该跟在后面不远处。 大家仔细的在洞内搜索了一个晚上,但赵武及其几个心腹,如同人间蒸发一样消失的无影无踪。最终,大家判断,赵武和他的心腹们应该是顺着阴河逃走了,虽然不明白他们到底使用了什么工具,才在这暗礁如林的河道中逃跑,但找不到人,自然没法查证……后来,有人说在四川见过赵武,但因一直无法查证,因而不知真假。 至于赵武到底是怎么逃脱的,这个谜团一直到六十年代初才解开。当时,龙山县全县大旱,乡政府组织人手,想把这条阴河堵住,以便让阴河河水从老虎洞灌流出来。在施工中,有人无意中在河滩(张青山受伤的这片河滩)上游二十多米的地方的石壁顶端,发现了一个天然加上人口开凿的一个小洞,里面还残留着一些生活用品,这才判断,当时赵武及其心腹应该是用软梯爬到这小洞内躲藏,直到红军搜索一番无果后才趁夜逃走……这个小洞的洞口如同瓢瓜,洞口底部向前延伸了一米多,加上四周漆黑的环境以及河滩等因素,因而,如无人指点,就算你站在十多米的下方,用手电筒照射,也无法发现。 这次攻打老虎洞虽然没抓到赵武及其几个心腹,美中不足,但收获还是巨大的,不仅消灭了桂堂镇内最大的一股土匪,打死了匪首钻山豹,缴获也十分丰富,光是粮食就有三万多斤,还有上千斤腊肉,不仅一举解决了红三连吃饭的问题,而且还能为总部解决一部分粮食……张青山他们洗漱时,听见的那一片热烈的欢呼声,就是在中间那个岔洞内发现了如此巨大的粮食及别的生活用品。而那三声枪响,就是警告加威胁那几个守备这些东西的土匪。而张青山等人不知情,还以为是抓到了赵武和钻山虎,因而产生了误会。 当然,这次攻打老虎洞,红军也付出了一些代价:红军战士五死六重伤(不包括吴水宝先前带人跟土匪打仗的伤亡:十死十八伤)。其中,突击队阵亡两人,重伤两人,轻伤两人——主要是当时有些大意了,被河对岸的土匪突然发难所致。就这,还得说是红军运气好,要不是恰好碰见吴水宝带人攻打老虎洞,土匪大意之下冒险出洞,然后被红军一举抓获了大半,只容几十人逃回洞内。否则,真要一点一点的打,这个伤亡数字绝对要成倍的增加。更何况,还有突击队冒险用手榴弹炸第二道关卡,把土匪吓的主动投降。可见,老虎洞易守难攻这话是很有道理的。 鉴于突击队这次表现突出,不仅荣获集体三等功,而且,连部决定,正式成立突击队。 “宝玉,扶我起来。” “班长,你现在不能动……你要什么,跟我说,我帮你拿。” 张青山面色有点尴尬,可见周宝玉一副关心的正经样,想了想,小声道:“我想上茅房解小手。” 周宝玉弯腰从床下拿出一个便盆:“班长,我帮你拿着,你撒到这里面。” 张青山的面色终于红了……几经争辩,甚至威胁,周宝玉却不为所动,最后,只好当着周宝玉的面解决问题。等周宝玉出门倒掉尿液,回来后,为了化解这份尴尬,他又不得不岔开话题:“宝玉,有烟不?来一根。” “不行,周大夫特别跟我嘱咐了:我要是你想早死,就只管给你烟抽。”把便盆放在床下,周宝玉可怜兮兮地看着张青山:“班长,你就忍忍吧,等你伤好了再抽,行不?要不然,我就没脸在队伍里呆了。” 就在这时,房门被推开,红脑壳彭鹏一手提着鱼竿,一手提着个木水桶快步进来。 “哈!哈!我刚回来就听说你醒了,这实在是太好了。”把鱼竿和木水桶随手一放,快步走过来,笑道:“要是你小子就这么完蛋了,老子欠你的这份大人情,想还都还不了,岂不是太亏了。” “自家同志,说这些做什么。” “那可不行。”彭鹏拍着胸口,道:“大恩不言谢,兄弟,这份情,我记在这儿了。” 张青山正要说话,却见周宝玉跑到水桶边,惊喜的大叫:“彭大哥,你真是太有本事了,居然钓到这么大一只团鱼。” 然后,双手抓起团鱼对张青山展示,足有两斤重。 “班长,你受伤时,周大夫说你流血太多,要大补,可我们红军哪有什么大补之物,彭大哥当时就拍胸口保证一定会好好给你补补身体,这两天,彭大哥可是天天上山狩猎,下河捞鱼,每天都有收获。” “就你话多,少拍马屁。小张没醒,老子这两天的收获,大部分可都是进了你个小鬼头的肚子里。”彭鹏笑着对周宝玉挥挥手:“还是按老规矩:你去把这东西送到厨房。告诉他们,别的我不管,但这汤必须给伤员们留着,尤其是小张这儿,必须得来一大碗汤。要不然,老子可不答应。” “好嘞!” “这个小鬼头,人很机灵,就是身体单薄了些,得多补补。”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张青山一直在享福…… 第四十三章 突击队队长 在彭鹏不断提供的各种野味中,在周宝玉无微不至的照顾下,张青山恢复的很快。 一个星期后,张青山已经能在人的搀扶下下床走几步。二十天后,他能走路了。一个月后,周大夫说他只需要养养就可以了,他也觉得自己完全好了,可彭鹏和周宝玉却想法设法,就差拿棍子敲他,死活不让他出院,非要让他多养些时日,张青山不善言辞,自然无法拒绝战友的好意,只能无奈的接受。 时光飞逝中,转眼来到了6月7日,到了张青山出院的日子了——昨晚,见张青山确实已经完全恢复,彭鹏和周宝玉总算是同意他出院。其实,周大夫早巴不得这个好到就要变成胖子的家伙早点滚蛋,用他的话说“老子是来治病救人的,不是来养猪的。一个病人居然在医院养成了猪,算怎么回事?”可见他被照顾的有多好。当然,连带着另外几位病人也有变成胖子的危险——突击队和一班的战士们,只要一有空,就会上山下河的弄野味过来,病人们一起吃,自然要一起胖了。 “老彭,你帮我把入党申请报告递上去了没有?” “我的天呐!”彭鹏一拍额头,痛苦的叫道:“兄弟,不!大爷,算我求求你饶了我成不成?昨晚才帮你递交上去的,再怎么说你也要给组织上考虑一下的时间吧。你自己看看,从你起床到现在,已经问了四次了。” 叫完,他又咬牙切齿的嘀咕一句:“妈的,下次打死也不当别人的入党介绍人了。” “我已经问了四次了?” 彭鹏翻了个白眼,大有口吐白沫之意,可见张青山要开口,他赶紧低头掏出烟,给张青山第一根,并殷勤的帮其点烟,目的自然是要堵其口。 没吸几口,就见周宝玉提着洗好的便盆进来,后面跟着连长张国志和指导员向家富——在吴正卿来视察的时候,向家富就兼任了三连的指导员。 “指导员好,连长好。”张青山边敬礼边拿眼角看彭鹏:你不是说要考虑几天么?怎么这么快就有回应了? “坐!坐!”两位领导回了个军礼后,笑眯眯地看了看张青山,张国志还试探性的一拳打在张青山的胸口上,见张青山挺住,便满意的对向家富笑道:“老向,你看,小张这回复的不错嘛。” 向家富点点头,接过彭鹏递来的烟。张青山却摸着脑袋,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连长,你就别挖苦我了,我在这都快被养成大胖子了。” 向家富吸了口烟,对张青山笑道:“胖点好,说明我们医院的同志们不仅医术高,也很会照顾病人,而且,伙食很不错。” “指导员,你放心,不管我张青山变成胖子还是瘦子,但革命的信仰没变,杀敌绝不含糊。” “说的好!”张国志大笑的昂首道:“老子的兵,就该有这种傲气。” 又聊了一小会儿后,张国志让彭鹏和周宝玉到外面等一下。 “青山,你递交上的入党申请报告我看了,我个人是没任何意见。因为从你参加革命的这段日子的表现来看,各方面都很不错……不过,你也知道,入党是件十分严肃的事情,组织上还需要对你考察一段时间。在这段时间内,你就是预备党员。你千万不要有别的思想包袱,好好干!” “太好了。”张青山惊喜的站起来:“请组织上放心,我一定继续努力,争取早日成为一名光荣的共产党员。” “青山,前几天我让你考虑的问题,你考虑好了么?”按向家富和张国志的分工:向家富管政治,入党的事是他的职责,军事上的指挥自然是要听张国志的。 突击队在敌情不清,侦察不全的情况下骄傲自满,居然河边放松了警惕,被土匪打了个伏击,铁红军作为突击队队长,难辞其咎,好在他反应及时,组织反击得当,因而,到一班去当代理班长——突击队队长可是排级干部,受连部直属领导。 而张青山成了突击队代理队长之事,可不是自上而下的任命,而是经过铁红军的提议,突击队全体拥护,加上向家富和张国志都觉得张青山参加革命以来,表现极为突出,多次受奖,思想觉悟也很高,认为这样的军事人才干部应该重点培养,便大胆的破格任命……张青山的硬伤就在于他的战斗经验在突击队中最多就算中等。出于谨慎考虑,本来是任命铁脑壳彭鹏为队长,张青山为副队长,可彭鹏的外号就说明他是一根筋,打死都不同意,最后,才让张青山当了代理队长,彭鹏为副队长。当然,这个里面的经过,张青山自然不知道,还以为是连部的直接任命。 三天前,张国志给张青山出了个题目:突击队的缺陷在哪儿,怎么弥补?算是对张青山这个新队长的一次考试。 “指导员,连长,我觉得突击队目前只有一个问题急需解决。”张青山沉吟了一下,深吸一口烟,缓缓地吐尽烟雾后,说:“突击队缺人才,尤其是善于伪装的人才。” 张国志跟向家富对视了一样,笑道:“仔细说说。” “突击队的成立,用意自然是集中全连精锐战士,专门打前站,啃硬骨头,目的是用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利益。指导员,连长,我这么认为对不对?” 见两位领导点头,张青山的信心开始上升,继续说:“打土匪只是小试牛刀,这从肃清了全镇范围内的土匪后,突击队并没有解散的这一点上就能看出来。所以,我想,连里肯定是想把突击队运用到以后对付白狗子的大仗中去。指导员,连长,我没猜错吧?” 见两位领导笑了,张青山信心大涨,激动之下,语气也有所提高:“白狗子不是土匪这种乌合之众能比的,要对付他们,我们突击队就不仅仅是跟他们硬碰硬的打仗,肯定还要有敌后侦察,传递情报,甚至,有可能要有刺杀之类的事……而我们突击队现在主要是以攻坚为主,缺少的是善于伪装,尤其是对敌后各种情况都能随机应变的人才。呵!呵!两位领导,要是能给我们再配备几个这方面的人才,那就太好了。” 张国志一听,指着张青山对向家富笑道:“老向,怎么样,我早就说过这小子还可以吧?” “老张,这个我们得说清楚。”向家富没好气的回道:“你要搞清楚,是我这么跟你说的,你当时还担心这小子只会打仗,不会变通。还是我跟你提建议:这小子从小就走南闯北,见多识广,变通方面肯定能过关,让你先用着试试。怎么现在从你嘴里说出来,反而成你推荐的?” 张国志赖皮的嘿嘿一笑,一副就是我说的模样。向家富只能无可奈何的摇摇头,懒得和他争论。从口袋里掏出两块大洋递给张青山:“青山,你这次住院,很多同志和乡亲们都来看你,尤其是你的几个亲戚,对你很是关心。现在,你身体养好了,出院后,要谢谢他们,最少也得回请一下他们,比如说请他们吃顿饭什么的。这钱,你先拿着。” “指导员,组织上也很困难,我不能要这钱。” “没钱,难道你打算吃霸王餐?” “不是,我是说,我现在好了,可以去打猎,用猎物换钱请他们吃饭。” “这钱你只管拿着。”张国志却拿起钱,一把拍在张青山手里,道:“第一,你们突击队攻打老虎洞时表现突出,连里给你们突击队每位队员奖励两块大洋……” 一听这话,张青山一把就将两块大洋攥在手里:这是跟老班长黄德宝学的:不该拿的,我们不伸手,可该拿的,咱们一定不能落人后,谁敢不给,就用拳头跟他讲道理。当然,这点,就目前来看还只能算是在张青山心里播下了种子,等到张青山带兵打鬼子的时候,就彻底长成了青天大树。用某位领导的话说:别人八年抗战,过的都是苦日子,吃会肉就算过年,可这小子和他的那群骄兵悍将们,过的都是地主日子,武器装备全拉出来都能把鬼子吓死,生活上更是好的没话说:日本牛肉罐头吃的想吐,日本清酒喝的都能分出年份,就差抢几个日本婆娘来伺候了。领导们私下里打趣张青山时,都直呼他为‘悍匪张’,因为这个名字是日本某位大官在屡屡被他收拾,却又拿他没办法的时候,仰天长叹之下,给他取的。 “第二,刚接到的命令:后天回总部集结待令。”5月6日,红二、六方面军总部机关,由兴隆街迁至茨岩塘镇。 “我们走了,这里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现在,全镇范围内,想找个土匪比登天还难,还要我们红三连做什么?有自卫队就足够了。” “连长,有大仗要打了?” “恩!” “太好了。”张青山激动的跳起来,挥舞着拳头大叫:“妈的,打土匪真的太没意思了,还是跟反动派的正规军打过瘾。” 确实有点骄兵悍将的苗头! 第四十四章 忠堡战役(一) 1935年6月月8日,红三连护送着三万斤粮食,在桂堂镇百姓十里相送的依依不舍中,离开桂堂镇,于下午四时许,来到红二、六军团总部。 9日,红二军团十七师四十九团团部,为红三连举行庆功会。连长张国志升任一营营长,李国威任一营三连连长,张青山任三连突击队队长。有意思的是,黄德宝本来是要把突击队调到营部,被向家富和李国威求了老半天才被留在连里,而突击队的人数也从十人变成了二十人,并且,黄德宝有言在先,必要的时候,突击队首先要服从营部的安排,他俩不能舍不得。顺便说一句,正因为周宝玉为人机灵,年纪又小,便于化妆混进敌后侦察而不会引起敌人过多的注意,被张青山特别要求调入了突击队,成为通讯员。当然,从私人角度上说,你也可以认为他这是护犊子的一种方式。 向家富任三连指导员:本来按他的级别,要升的话要么是参谋长或者副团长,可他说自己好不容易有机会到基层锤炼一番,坚决要求当个连指导员。于是,就有了副团级别的干部当连指导员的高配。为此,团里还特别宣扬了他这种下基层锻炼的精神——虽说‘服从组织安排’,可身为军人,有机会到一线主力部队去带兵打仗,谁都想争取,尤其是对文职军人来说,这是他们的一个小目标。 欢乐总是短暂的,平安结束,接下来,就是大战:为粉碎国民党反动派的重兵包围,军团决定跳出包围圈,到外围去狠狠地打击敌人。 11日,红二、六军团主力跳出敌人的收缩防线,抵达宣恩市外围。稍作休息后,12日凌晨5时许,从宣恩市及其以南地域出发,10个小时急行65公里。 下午3时,红二军团参谋长李达率领线头部队第4师赶到忠堡东北的黄牛棚附近。此时,敌右路大部(第48师黄兴(黄伯韬)的144旅第286、288团、蒋作钧的新编第3旅第2团和保安第5团,由李家河经冉大河、三叶台,向忠堡开进)已经进入忠堡,敌中路(第41师123旅3个团,由李家河经关口、老岔口、想韭菜园开进)已经进入韭菜园西侧。敌左路(第41师121旅3个团和张振汉率领的第41师师直及2个步兵连)刚过老鸦关,距离忠堡只有几里路。 赫赫有名的忠堡大战立即打响! 为了不让敌人靠拢,我第4师当即向敌右路行军纵队发起攻击,消灭其后卫一部,借着又在忠堡以东附近击溃敌左路前卫营,将张振汉的41师直属队和121旅压迫在构皮岭的山凹里,并以一部分兵力占领忠堡与构皮岭之间的高升塘有利阵地,构筑工事,向构皮岭敌人侧翼迂回,占领了老鸦关东侧高地,切断了敌左、中两路的联系和增援。 当晚,洪流军团第17师主力赶到,按照贺龙、任弼时的命令,51团占领忠堡北山,监视忠堡之敌,并向咸丰方向警戒。 “老李,你说咱们师长到底是怎么办事的?别人在前面喝酒吃肉,咱们17师全体弟兄却在后面干瞪眼,这叫个什么事?”向家富高配到三连后,在桂堂镇时还忍得住,可这一到战场上,就跟打了鸡血似的,求战之心人尽皆知。这不,跟同志们趴在阵地上,听着前面传来的枪声,他心急火燎之下,实在是忍不住内心的煎熬,居然敢编排起师长来了。 他是团副高配,资格跟师长有的拼,私下里说说,就算是师长知道了也只会翻眼皮。李国威对此心头也很郁闷,却没这资格,只得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给根烟抽抽。” 向家富掏出一盒烟递给他,嘴上追问道:“你到是说说。要不然,光是听着前面打的热闹,我们这趴着看戏,非憋屈死我不可。”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李国威掏出烟,点燃,吸了口,笑道:“放心,听这枪炮声的密集度,我们肯定有肉吃。” “说说。”正要接烟的向家富一听这话,拿着烟,也不点了,激动的说:“你是知道的,我以前抓的是宣传,没怎么带兵上过前线,对里面的门道不熟悉,你就指点指点我。” “老向,按计划,4师已经把构皮岭的敌人包了饺子,就应该尽快予以歼灭,为接下来的大包围打下基础。可你看看,这都打了半个多小时了,枪炮声不仅没停,反而越发激烈。这种意外,就只能是两种可能:他们要么没消灭敌人,或者说一时难以吃下敌人,要么就是军部的部署有了大变动。但就我个人的经验来看,恐怕是前者居多。如果真是这样,那么,为了尽快消灭构皮岭的敌人,军部必然会尽快投入兵力进去。你想想,在外围,就我们17师里构皮岭最近,而我们49团又正好对准构皮岭方向,如果要调派兵力过去增援,非我们49团不可,半个小时左右就能抵达。所以我才说,这仗,绝对少不了我们的份。” 向家富兴奋的点燃烟,笑眯眯地说:“有道理,老李,看不出来,你打仗还真是把好手,以前还真是埋没了你这个人才。” 向家富正要说话,却见向家富看着自己的身后一愣,他也扭头看向身后,却见营部的通讯员跑来,两人大喜的站起来,向家富更是大声问道:“小吴,是不是派我们去增援?” 通讯员点点头,传达了命令。 李国威分析的没错,构皮岭出现了意外:根据战前情报,敌左路的121旅的两个团本来为前部,张振汉带着41师直属队和2个步兵连为中部,121旅的第三团为尾翼。4师的计划就是将其分割成三路,打蛇打七寸,先吃掉实力最为薄弱的中部——中部是左路大军的指挥部,实力又最弱,自然是先要干掉他。 可谁都没想到,张振汉在进发途中,觉得身边的力量有点少,居然临时改变了部署,合三为二,直接把第三团调到身边保护他。谁都不会想到这种把行军作战当儿戏的临时变化之事,所以,红4师依旧按事先得到的情报进行作战,对其分割合围后,虽然成功的迫使敌指挥部龟缩在构皮岭的山凹里,却没料到敌指挥部多了一个团。更关键的是,这个第三团有一个重机枪连,火力强劲。一时之间,红4师难以啃下这块硬骨头也就很正常了。 打了一小会儿后,4师敏锐的察觉到不对劲,从俘虏中一问才明白缘由,可手上的兵力多半都部署下去,短时间内无法重新调派,无奈,只得上报军部,请求支援。李国威分析的没错,红49团去支援:从忠堡和构皮岭之间向南穿插,紧急支援厮杀最为惨烈的构皮岭南山,与红4师合力歼灭张振汉的指挥部。 突击队作为精锐,此时正是他们的勇武之地。 一接到命令,张青山立即带着十九名队员立即出发,急行军,半个多小时左右的路程,他们仅仅用了二十分钟就赶到了构皮岭外围。 通过两道外围的警戒关卡后,在一个被临时派来当向导的战士的带领下,登上构皮岭西面的小山坡,整个局部一目了然:四面环山,山下的山凹地形如同一个大葫芦,东大西小。被围困的敌人显然没有失去斗志,他们在三面构筑了两条临时防线,依靠强大火力,拼死阻挡我军的进攻,可在南面却处于进攻态势。从整体上看,我军在敌东、西两面都是佯攻,主攻敌北面防御阵地,所以,从整体上看,感觉就是我方在把敌人往南驱赶,可实际上,只从敌人把几挺重机枪专门用在南山上就看得出,红4师对敌人的压制力度不够,敌并无崩溃之意。 张青山本来不好过问,可是在是忍不住内心的疑惑与愤怒,开口问那个临时向导:“这位同志,问个不该问的,你们看上去好像没尽全力,对吧?”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们没尽全力?”那个战士怒道:“你也不想想,我们红4师接连几次大战,损失大不说,休整的时间又少,就算得到了一些兵员补充,可都是新兵。就这,人数也是几个师中比较少的。” 说着说着,那个战士的眼眶有些红了,声音也有几分悲愤:“这次,我们不仅要歼灭敌人的指挥部,还得分出一部分去跟红6师消灭敌人的121旅主力,这人数要是够才见鬼了。” “要是我们全师不分兵,早就消灭这里的敌人。”他扭头看了眼战场,不服气的说:“更何况,战场情况临时有了大变化,张振汉怕死到居然临时把后卫变成护卫,全都集中在这里。我们4师剩下的这点人,能把敌人围困在这里,不让他们突围出去,已经很难得了,绝对是尽了全力。同志们打的惨烈,牺牲了很多好同志,你们却还这么说我们……” 张青山不知道,就在行军途中,战场情况又发生了新的变化:原本以为,张振汉的指挥部拼命向南突围,是因为我方在南面的防守最为薄弱,可从刚破译的敌人电报中得知,他是要跟其手下第一团汇合。因为就在这时,敌第二团虽然被我红6师阻击在外围,可敌第一团,正绕道向构皮岭南面的南山而来。 但因突击队全速前进,跑的太快,通讯兵追不上,消息没传达到,因而,他才有此一问。 见对方说着说着,都开始抹泪,张青山看了看战场情况,心头有些自责于不明具体情况就胡乱指责。赶紧道歉:“同志,对不起,我不了解具体情况就多嘴,是我不对,跟你道歉了。” “没事!”那个战士想对张青山笑一下表示原谅他了,可笑的却很难看:“是我不对,你们是来支援我们的,我却跟你们抱怨,还跟你们发火,态度很不好。请你们原谅……我们快点走吧,那边打的真是吃紧。” 离近南山,一看,哪里是吃紧,应该说惨烈到岌岌可危的地步了…… 第四十五章 忠堡战役(二) 顺着小道跑步前进了两百多米,见路边设立了一个临时野战医院。 临时野战医院的最外围,就只有一个班的战士集中起来,面对南山方向做防御,看的张青山眉头一皱:在这样的大战中,一个班的战士来防御,根本就不顶用。稍稍一想,张青山立即明白过来:这一个班,防的不是敌人的大股力量,而是散兵游勇对临时野战医院的袭扰。 外面是一些已经经过简单的包扎或处理的伤员,一眼望去,估计有三四十号伤员,见张青山等人从旁经过,纷纷看来。他们的眼神里流露的是羡慕,却让每一个队员都能从中看出他们渴望继续战斗之意。 可张青山心头却十分担忧,因为按军中惯例,在帐篷周围的伤员,只能算是轻伤,可看看他们几乎全身是血,就连绷带都侵染的分不出红白。有的人身体受伤,躺在担架上;有的脑袋受伤,干脆随便找片野草堆,或坐或躺。这些人身上的伤要在别处,绝对是重伤员,现在却只能算是轻伤员的待遇,有此可以想象前方战斗的激烈程度。而最让张青山感到震惊的是,在这些伤员身边帮助他们的不是护士,而是一些手脚受伤的伤员。 张青山等人经过,恰好看见一个大腿受伤,杵着一根大木棍,却还搀扶着另一个失去大腿的伤员到一旁坐下。别的同志不是不上前帮忙,而是他们身边或多或少的都有这样的伤员需要搀扶到一旁去休息。看的张青山等人眉头深皱:这得打的多惨烈,才会出现这种连搀扶重伤员的护士都忙不过来的情况。 “别锯我的腿,我还要继续革命,打白狗子……” “啊~!” “没麻药就没麻药。大夫,不就是取个子弹么?来吧,老子连死都不怕,还怕割几刀?” 在最中心处,临时搭建的棚子和破破烂烂地帐篷内,只见浑身鲜血的医生护士进进出出,迎接刚送到的重伤员,或把已经动完手术的伤员送出来,忙的脚不沾地。别说原本应该雪白的护士大褂此时已经被鲜血染成红多白少,就是很多护士脸上都沾满了伤员的血,她们手上的血根本就来不及擦拭。而一些妇女不顾形象的躺在一旁,身边放着担架,身上的衣裤都打湿了,一看就知道她们累的实在是没力气了……虽然看不见帐篷内的情况,可听到帐篷内传出的那些惨烈而又让人敬畏的喊声,让人垂泪,步伐不由的减缓了很多。 “前面打的太惨烈,人手不够,一时之间根本来不及做过多的处理,只能如此……”这次,不用张青山询问,向导就主动开口。笑的有些惨烈,泪水无声而流,可他的头却高昂着,为有这样英勇的战友而骄傲。 张青山理解的点点头,低头赶路。却听人喊道:“同志,我看你们不像是我们团的,你们是那部分的?” 突击队人手两把盒子炮、五颗手榴弹、背着大刀,还特别配备的一挺轻机枪。这样的装备,对红军来说,别说17师,就是整个红二、六军团也没有过。如今见这样一群人,他们自然能一眼就看出不是4师的——关键是普通的士兵哪有盒子炮用,而这些人却人手两把,一看就知道是精锐。 “红17师突击队的。” “啊!太好了,援兵到了……” “是啊!可以好好收拾这帮狗日的白狗子了……” “17师的同志,快到前面去帮忙,把这帮白狗子全干掉……” 张青山随口答了一句,没想到得到这么热烈的回应,让他想到了什么,却又无法弄清楚,步伐一停,转身看着这些伤员。 “队长,想什么了?” 张青山看了眼身边的彭鹏,正要开口,却见周宝玉催促道:“队长,前面打的紧,我们还是快点上去帮忙吧?” 张青山看了他一眼,眉头一皱,脑子里好像抓住了那个想法,可一时之间又有点模糊。 “队长,别多想了,你看4师的同志们见到我们有多振奋,我们还是快点去帮忙,要不然,对不起这些同志的欢呼……” “看见我们振奋,欢呼?”张青山脑子里灵光一闪,总算想到了,对周宝玉说:“宝玉,你跑步去把这里的情况跟连长他们汇报,请他们尽快赶来。” 大家都明白:这是张青山要支开周宝玉,毕竟是个人都知道,等下上了战场,绝对激烈无比,而周宝玉才十三岁,年纪太小,不利于上战场,说的不好听点,尤其是拼刺刀的时候,他绝对是个累赘。 周宝玉也明白这点,虽有不甘的撇着嘴,可还是敬了个礼,转身向来路跑去。 “4师的同志们,能否帮个忙?” “你只管说。” “等我们过去后,麻烦你们大喊‘援兵到了,红17师来增援了’之类的话。” 个别一时没转过弯来的人或许会觉得这话有显摆的嫌疑:你增援就增援,却还要我们喊出来,怎么,觉得我们4师不如你们17师?可老兵们立马就醒悟过来:他们虽然不知道什么是心理战,但长期的作战生涯,让他们立即就想到:这是在对我方士气的鼓舞之余狠狠地打击敌人的士气。 “同志们坚持住,红17师到了……” “同志们加把劲,多杀白狗子,我们的援兵到了……” “援兵到了,援兵到了,白狗子们要被消灭光了。同志们,顶住呀……” 张青山等人一跑过,这些伤员立即大喊起来,渐渐地,所有伤员都吼叫出来,最后,有的伤员流下了眼泪,这是激动的眼泪,互助的眼泪,绝望之下得到重生的眼泪。 张青山等人听的热血沸腾,更别说正在战斗的红军指战员们。听到这样的话,人人心头大为振奋,不知不觉中,心态稳了,手中的力气大了,杀起敌人来也更加卖力。 听到这样的鼓舞声,如同打了一针兴奋剂,一些原本岌岌可危的阵地上,不仅稳住了,反而还出现了反冲锋。一时间,到处都是消灭敌人的喊杀声。 与之相反的是,伴随着这种喊声所过之处,原本沉稳的敌人,渐渐地慌乱了。一些原本就要攻破红军防御的地方,听到这话,仿佛瞬间失去了力量,很多人干脆掉头逃跑,甚至出现了直接投降的局面……本来就是被围困的一方,只是仗着火器凌厉,加上围困他们的红4师人数不够,让他们可以集中力量,选择一方来突围。可就在这关键时刻,红军的援兵杀到,这仗还怎么打——关键是,此时此刻,无论敌我双方,都到了筋疲力尽的地步。眼见突围就要成功,胜利在望之时,对方的帮手突然来了,这确实很打击人。 在南山阵地上,我方将士正跟敌人浴血奋战,整个阵地上到处都是厮杀的场面,残缺不全的尸体,满地的鲜血,痛苦的*,凌乱的枪声,利器相撞的刺耳叮铃声从无断绝,喊杀声震天,完完全全展现出了战场的惨烈。 双方都在拼命,但我方处于劣势,只因敌人人数过多,让我方始终苦苦抵挡。而敌方眼见就要突破阵地,士气如虹。 当援兵到来的欢呼声传来,我方士气陡然大振,可敌人的士气却依然如故,因为他们已经站在阵地上,只要突破这道阵地,他们就突围成功,到时候,我方来再多的人也白搭。一时间,双方的士气都到达了顶点,让这原本就惨烈的厮杀更为悲壮。 就在这关键时刻,突击队杀到! “大驼子,把机枪架在这里。”张青山一看战场情况,当机立断,指着半山腰上那些正往山顶冲锋的敌人,道:“火力扫射,把敌人拦腰斩断,让他们后继无力。” “小驼子,发挥你的本事,专打白狗子的军官和机枪手。”小驼子是神枪手,突击队中枪法第一。 张青山左手握盒子炮,右手抽出大刀,向前一挥,咆哮道:“同志们,跟我冲上去,杀光敌人。冲啊!” “冲啊!” 十七条好汉嚎叫着向山顶冲杀过去。 隔着十多米远,见一个红军战士正跟一个敌人在地上来回打滚,互掐对方脖子,却从不远处冲过来另一个敌人,举着枪柄就要砸向那名红军战士。形势危急,张青山想都没想,左手一抬,一枪打去。 “啪!” 一枪打中那个敌人的胸口,还没等敌人倒下,又是一枪打在敌人的小腹,敌人直接向后仰倒。 并不是所有的敌人都是软蛋,其中也有凶悍之辈,尤其在这种突破在望之时,敌人越发凶悍。 在这个敌人的几米外,四个敌人发现突击队冲过来,居然妄想挡住人数是他们几倍的突击队,悍不畏死的高叫着端枪冲过来。 “啪!啪!啪……” 张青山和队员们连连扣动扳机,直接将这四个敌人送进阎王殿。 张青山边冲边把盒子炮往腰间一插,双手握紧大刀,大吼:“不要跟敌人纠缠,能杀多少是多少,保住阵地不失要紧。杀!” “杀呀!” 气势如虹的冲入战场…… 第四十六章 唯有牺牲多壮志 被张青山救下的那个红军战士和正跟他互掐的敌人,同时抬头看向张青山这边。 两人瞬间的表情那叫一个精彩:一个见援兵在生死关头赶到,自然大为振奋;另一个则被这突然惊变弄的面色大变,满眼惊恐。 那个红军战士见对方奋力挣扎,急于脱身,又如何肯让他如愿,顿时一把死死地抱住对方,任凭对方如何用力也不松手,摆明了是要等战友过来帮他杀掉这名敌人。 张青山没有让他失望。 急速冲过来,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大刀往对方脖子上一架,一拉,一股鲜血飚出,染满了那个红军战士一身。 一把将那个红军战士拉起,顺手从地上捡起一把上了刺刀的长枪,放在他手上后,张青山双手握刀,高高举起,大吼一声“杀!”,便飞速冲向另一名敌人。 那名敌人正跟一个红军战士刺刀对刺刀的拼杀,见张青山一声咆哮,犹如魔神般的一跃而来,高举打大刀寒光闪速,心头大惊,本能的向后退了一步,手中的步枪平举,想抵挡张青山这临空劈下的一刀。 “当!” 一声脆响,那名敌人不甘的倒下,临死前却看向身前的那名红军战士:他情急之下只顾抵挡张青山这一刀,却忘记了先前的对手。那个红军战士见援兵杀到,迫使对方抵挡,中门大开,自然不会错过这样的机会,一个箭步上前,刺刀突进,完成了刺刀中典型的拼刺。 “谢谢!” 张青山一抹脸上的鲜血,对那个战友笑道:“都是自家同志,有什么谢不谢的。走!再杀几个敌人。” 这样的故事在战场上时时上演。 在这不大的山头上,一两百人捉对厮杀,可张青山这十七人的陡然加入,效果巨大,让形势逆转,彻底改变了一切:一来,这一两百人厮杀有一会儿了,此时正值双方都筋疲力尽之时,张青山等人的陡然杀入,时间掌握上恰到好处;二来,突击队各个都是精挑细选的精锐,无论是枪法还是刀法都是高手,加上敌疲,他们又刚入战场,正是生龙活虎之际,这十七人的作用,绝对能让我方战士第一时间体验到生力军的强大,同时也让敌人第一时间觉得心寒,甚至有点被打懵的感觉;第三点最为重要,周边依旧在大喊援兵赶到,让敌人心慌意乱,张青山等人的加入,踏踏实实地证明了这不是红军在吹牛,给敌人造成了强大的心理震撼。 但敌人身处突破红军防线的边缘,加上执法队在后面压阵,前面有军官做表率,他们虽然慌乱,可并没有大乱,甚至没有出现逃兵。 突击队如同一条小溪流,快速侵占着干枯的地面,极为显眼。 几分钟后,当突击队杀到战场中心,敌人明显有些慌乱了,只是在苦苦支撑。而这时,压垮敌人的最后一根稻草出现了——三连赶到! “哒!哒!哒……” “砰!砰!砰……” “杀呀!” “冲啊!” 上百人突然杀到,这种惊变,让敌人立马就知道此次突围彻底无望,哪怕身后有执法队,哪怕身前的长官声嘶力竭的咆哮,都无法改变众人的颓丧之气。不知是谁率先调头逃跑,很快,敌人散乱的慌忙撤退,无法阻止。 “停止追击!小心敌人的圈套。停止追击……” 张青山等人正杀的过瘾,听到山顶传来的喊声,觉得这事蹊跷,不由的停下步伐。扭头回望,却见山顶上一些战士正举枪对敌人射击,赶紧掏出盒子炮,边往回撤边对敌射击。 “为什么停止追击?怎么回事?”回到战壕,张青山问一位战士。 “这帮狗日的实在太阴险了,在那儿部署了一个机枪阵地。每次白狗子要进攻我们,他们就以机枪和小钢炮开路,然后让白狗子们冲锋。可每次等我们打退白狗子们,想趁机追杀,他们就开机枪阻止我们……”那位战士指着山下一道防御工事,上面有两挺重机枪和几挺轻机枪在防御,一旁还有三门小钢炮。说到这儿,那名战士大为愤恨的锤了一下泥土,愤愤不平的说:“妈的,要是我们也有这么好的装备,又岂会让他们猖狂,早他妈的把他们全都收拾了。” 也许是为了验证他的话,话音一落,就见山下敌人的机枪阵地开火,同时,小钢炮也开始发威。 “炮袭!” 一听这话,大家全都卧倒。要知道,山顶的红军战士中,很多都是新兵,现在居然娴熟到不用人示范就能做出这样的反应,可见,他们在这片阵地上,没少遇到炮袭。 “咻~!咻~!咻~!” “轰!轰!轰!” 敌人的炮弹储备显然不多了,打了三发炮弹后,居然就不再打炮。显然,他们这样做的目的,并不是真正要轰击阵地,而是在警告,或者说是一种震慑性的展示:让红军战士们知道,他们还有能力炮击,别想进攻他们。 “这位同志,你用不着发火,你等着看,这些装备他们迟早要乖乖地给我们。” 见那位战士有些疑惑的看过来,张青山拍了拍脑袋上的尘土,指着敌人的阵地笑道:“他们也就欺负你们没有炮,才敢这么明目张胆的显摆。嘿!嘿!用不了多久,他们就会知道,这样的显摆有多蠢。” 的确,敌人的炮兵打完炮,居然也不转移,就这么大大方方地把小钢炮放在原地,自己却站起来对山顶指指点点。这样的活靶子,对于红4师来说,确实看的人起火,那是因为红4师目前没有炮(后来才知道,红4师有炮,但炮弹少的可怜,专门拿去对付别处的敌人——都是情报不准确惹的祸。原本以为敌人左路军的总指挥部好啃,谁也没想到,居然多出一个团来),但红17师可就不一样了,尤其是四十九团,有一个团直属机炮连,是重武器连——红17师的重武器几乎都集中在这个连。目前有两门迫击炮、两挺重机枪、三挺轻机枪。只要他们赶到,面对这样的活靶子,偷偷地瞄准,敌人的机枪阵地和相连的炮兵阵地,想不遭殃都难。 张青山拍了下那个战士的肩膀,就去帮忙转运伤员和牺牲战士的遗体。 没有欢呼,因为太累了,累到欢呼都是一种浪费力气的奢望,同时也有太多的战友牺牲了,让他们没有了庆祝的心情,但很多同志依旧咬牙坚持着巩固战壕,即为完成命令,也是要为牺牲同志报仇雪恨做准备。至于转运伤员之类的事,则由早就在一旁准备好,一支由妇女组成的担架队完成。 不大的阵地上,到处都是敌我尸体,几乎铺满了阵地及其周边,鲜血早已染红大地,有些地方甚至能看出下面的淤血早已干枯,可上面又铺洒了一层。残缺不全的尸体到处可见,有些甚至到死都跟敌人抱在一起同归于尽。 张青山蹲在一个红军战士身前,这个红军战士的下半身没了,肠子都流出来了,鲜血顺着坡度直流。而在这个战士的身边,同样有一具尸体,同样没了下半身。张青山一眼就看出,这样的伤势绝对是被手榴弹近距离炸伤,多半是这个勇敢的战士是抱着敌人同归于尽。 这个战士还有一口气,紧紧地抓着张青山的手,张着嘴想说什么,可是,他却发不出一声,因为他嘴唇每次微动,想发声,却被一口一口喷出的鲜血喷出。 张青山伤感的看着他,心头堵得慌,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可见对方老是张嘴,眼神里流露出精光,显然是在吊着一口气,要嘱咐最后一句话而不得。最终,张青山声音有些嘶哑的说:“同志,你有什么要嘱托的,不用说,只管指给我,我一定帮你完成……” 话未说完,对方拉着张青山的手,一把拍在他左胸口上,随即,力道一松…… 张青山长叹一声,帮对方合眼,然后,摸了下对方上衣左口袋,里面有一个沾满鲜血的小本子。 打开一看,原来是记录他们班牺牲战士的名单,总共有三十六位,这还只是从半年多以前开始记录的。 可看着手掌中这个被鲜血侵透大半的小本子,张青山久久不语……本子虽轻,可在张青山的心头却沉甸甸地。 “你放心,我一定把这本子交上去,等革命胜利了,一定要给你们立碑,让子孙后代永远铭记每一个牺牲的红军战士的名字。”张青山长叹一声,站起来,向英勇牺牲的这位红军战士敬礼! 来到山顶,见到连长李国威,把这事和本子一同递上,请他转交,并特别嘱咐,一定要把这个牺牲的同志的名字记录上去。然后,转身坐在阵地山,掏出烟,点燃,默默地抽着。他不想亲自交给友军,而是心头堵得厉害,不知为何,就是不想。 彭鹏带着几个队员找到他,各个兴高采烈见他情绪不高,不由的有些奇怪:“队长,怎么了?” 张青山把这事一说,彭鹏那兴奋的眼神立即暗淡,叹了口气,却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得坐在一旁,抽着烟:如彭鹏这样的老油条,早已见惯生死,可每每面对同志的牺牲,他依然伤感与悲愤。 “同志们情况怎么样?”他没有说出‘伤亡’二字,因为这短短几分钟,在阵地上见到了太多的伤亡,让他心痛,也让他悲愤,不想再听见这两个字。 “都没事。” 张青山点点头,深吸一口烟,将烟蒂扔掉,起身道:“我去问问连长,什么时候发起总攻。” 血的仇恨,就应该用敌人的鲜血来清洗,否则,如何能消除心头的愤恨…… 第四十七章 活捉二愣子 别看李学通今年才二十三岁,从被抓壮丁到现在也不过才两年零三个月。他虽然只读过两年私塾,可他自小刻苦勤奋,为人仗义,有‘二愣子’之称。得到前辈的指点,又被送去专门学习打炮,短短一年,就成为炮兵里的尖子。对此,他对连长和张振汉都有种报答知遇之恩的恩情。 作为师部直属营炮连的排长,他对师长张振汉的提拔十分感激,因而,他很相信张振汉的话,哪怕面对这次被红军围困在这不足一平方公里的山凹中,他也信心十足,因为张振汉说“红军打游击是把好手,可阵地战不行,因而,这次要下大本钱,以总指挥部位诱饵,引诱红军来围攻,从而在最外围布置更大的反围剿,给红军来个内外开花,彻底剿灭这股红军。” 不知别的国军士兵是不是也相信这样的荒诞之言,反正,他们的士气很足。特别是打了几个小时,虽然没有突围出去,但越来越感觉到红军的围困力度不足,便更加肯定了师长的话。 一开始,李学通对于把炮兵阵地和机枪阵地部署在第二道防线上,而不是部署在第三道防线的师部旁边,利用那里的高度优势来打击敌人,觉得有些不妥,可连长说红军没有重武器,部署在哪儿都一样,部署在第二道防线上,是等下突围时,可以更快的冲到山顶,给红军最直接的致命打击——要不是怕红军拼死打个反冲锋,他还想把炮兵阵地部署到第一道防线上去了。 李学通劝解了两句,见连长非要如此,他也不好多说什么,反正他一向都很维护连长的权威,因为他能当排长,就是连长亲自提拔的。 几个小时下来,他就无比钦佩连长的老道了,因为红军确实没有重武器,拿第二道防线上的他们没法。尤其是看到红军拼死发起两次反冲锋,虽然冲破了第一道防线,可都倒在第二道防线上,这让他越发有信心给红军来个内外夹攻。 渐渐地,他就跟身边的战友们一样,嚣张无比,肆无忌惮,甚至每次打退红军的反冲锋,或者战友从山顶上被红军赶下来,可红军却不敢追击,让他们越发的有信心和猖狂,发展到现在,他们都懒得对山地上的红军进行辱骂了,而是直接做出侮辱性的动作。 这种信心的膨胀,让他们无比之心,以至于听到红军的援军到了,这次冲锋又失败了,他们也不怎么担忧,认为就算如此,红军也无法冲破他们的重武器防线,来多少都是送命的份。 傍晚,各处枪声渐渐停息,李学通和战友们聚集在一起吃饭。饭菜很不错,猪肉炖粉条,当然,这猪肉是从百姓家抢来的这一点,大家都不说,心知肚明就成。 “咻~!咻~!” 作为炮兵,要连这是什么东西都听不出来,那就该杀。 正边跟战友们边吹牛边吃饭的李学通一听这异常刺耳的炮弹飞行声,第一反应居然是呆若木鸡:不是说红军穷的连套好衣服都穿不起,什么时候有炮了? “轰!轰!” 正被这颠覆性的场面震的发愣的李学通立马被炮弹的爆炸声惊醒,可还没等他做出反应就被身边的战友扑倒。等他一把推开压在身上的战友,正要开口让手下去把小钢炮抗走,转移阵地,耳中就传来了惨叫声,抬头一看,心头大叫“完了!” 他们炮兵阵地上除了落下点被炸起的泥土外,屁事没有,可机枪阵地完蛋了:两发炮弹,一发落在了机枪阵地阵环形工事的中心,最为要命的是,六个机枪手正围成一圈在吃饭,炮弹要死不死的恰好落在圈子中心,炸的这六人全都飞起,血肉横飞,环形工事立马垮塌大半。另一发落在另一头,将一挺重机枪和一挺轻机枪直接炸到了天上。如此一来,就算机枪还能用,可开机枪手完蛋了,一时根本无法再发挥作用。 炮兵都知道,第一发一般是试炮,第二发才是真正要命的定点轰击。按说,炮兵打击敌人,最想干掉的目标自然是敌人的炮兵阵地——比这更重要的就只有敌人的指挥部了。可红军的炮手一来就干掉了机枪阵地,在李学通看来,这绝对是红军有意为之,因为红军没重武器,先干掉机枪阵地,必然是想发起冲锋,缴获他们的重武器。如果是把炮兵阵地放在最中心还好,可现在,这两个阵地相连,如果没了机枪阵地的掩护,一旦红军发起冲锋而接近,他们这几门小钢炮将无用武之地,这才是李学通大呼完蛋的主要原因所在。 可事实是:红军的炮手确实把第一目标定为李学通所在的炮兵阵地,但很可惜,红军的这两个炮手学艺不精,加上红军炮弹少,金贵无比,平日里训练根本就没有炮弹来练习,因而,失手之下,距离稍稍远了点,机缘巧合的把紧连着炮兵阵地的机枪阵地给收拾了。 一看到机枪阵地完蛋,而手下有些人跳起来就要去扛小钢炮,目的自然是要转移,李学通的经验起了决定性作用,当机立断的大吼:“卧倒!快卧倒!敌人的第二批炮弹要来了。” 如同要印证他的经验一般,话音刚落,天空就传来了“咻咻”声,很快就让他们在刺耳的“轰轰”爆炸声响下,感觉到了地动山摇。 爆炸刚过,虽然被炸的脑袋嗡嗡直响,身体也有些晃悠,腿肚子打转,可李学通还是强悍的站起来,经验告诉他,现在此时最好的转移机会。强忍着身上的各种不适应,边向动刀些外的小钢炮跑去边声嘶力竭的大吼:“快来搬小钢炮,转移到第三道防线上去……别忘了炮弹……” 手下们一拥而上,搬起一件东西就向外跑。 刚跑出十多米,又是两发炮弹冲天而降,落在先前的炮兵阵地上,看的李学通长松一口气,心头难免有些得意。 “冲啊!” “杀呀!” “缴枪不杀!” “哒!哒!哒……” “砰!砰!砰……” 就在李学通刚松了一口气之时,从四面突然传来了喊杀声和各种枪声。吓的李学通面色大变,扭头一看,只见漫山遍野全是顺着山体冲下的红军将士,如同洪流,滚滚而来。无论是从人数还是枪声的密集度,或者说气势上看,绝对比先前多了不止一倍。老道的他只看一眼就明白,这是红军发起了总攻。 李学通真不愧二愣子的称呼,到了这种地步,明知无力回天却不知逃命,反而想报恩,居然生出了拼死之心。 “不要跑了,快把小钢炮架好!” 大概是他平日里为人仗义,深得手下拥护,他一声怒吼,手下们居然纷纷聚拢过来,还真的就不跑了,手忙脚乱的开始架小钢炮,装填炮弹……最能说明他二愣子性格的是,伴随着红军发起的反攻,别人一看这凶猛的气势就知道绝对败了,纷纷转身逃命,或者干脆举枪投降,他倒好,边让手下快速打炮边大吼大叫的想要阻止溃兵败逃。 一直等红军没遇到什么抵抗,顺顺利利地冲破第一道防线,快速向第二道防线杀来,他才不得已的再次带着手下扛起小钢炮往第三道防线跑,就这,他还不忘记嘱咐手下把炮弹箱一起抗走,声言定要为师长,跟红军死拼到底。为此,他还有意跑在追后,以安手下的心。 张青山带着突击队作为此次南山反冲锋的先锋,如猛虎下山,气势凶猛的一路高奏凯歌,几乎没受什么损失就冲破了敌人的第一道防线。来不及专门抓俘虏,只是顺手把把所过之处的俘虏高举的枪抓起来往身边一丢,继续冲锋。 敌人的第二道防线原本还想抵抗一下,不曾想红军突然发起了总攻,人数比先前多的多,让第一道防线突然溃败,紧接着又被从第一道防线溃败下来的战友冲破了第二道防线,因而一看无法抵挡,干脆转身开溜,或者直接投降。 张青山带队首先冲破敌人的第二道防线后,一眼就看见了跑在最后,正扛着小钢炮和炮弹箱的李学通等人——他们还想抵抗了,自然不可能舍弃这些东西,别人要么提枪跑路,要么干脆空手跑,速度自然快于他们,也越发让他们在这群溃兵中极为显眼。 张青山想都不想的就猛追他们。为此,见身边有人要向他们开枪,张青山还大声制止:“他们是炮兵,别开枪,要尽量捉活的。” 身边都是老兵,一听这话自然明白是要将这群炮兵和他们的武器一锅端,顿时人人高叫着猛追。 李学通一听这话,回头一看,大怒。他也硬气,居然一把丢掉炮弹箱,摸向腰间的手枪。 刚掏出枪,正要提枪,突然感觉到脑袋一阵生疼,一把盒子炮掉下,感情是被盒子炮砸中了额头。 一把捂住额头,抬头看去,却见一个高大的年轻人离他不过四、五米,正急速冲来。还没等他做出反应,那个年轻人一把跳起扑了过来。 随即,两人在地上滚动,互相掐脖子。 彭鹏一看张青山和对方这架势,赶紧帮忙,手里的盒子炮抵在对方的脑袋上,大喝:“别动!再动就打死你。” 就算再愣的人,此时也没法了,只能被活捉。李学通不服气的站起来,还不忘回头看战友,却发现战友们纷纷被活捉,正垂头丧气的看过来。李学通当即直起脖子大叫:“我不服!有本事放开我,我们单挑。” “噗嗤!”张青山一听这话就乐了:这样环境下你还想着单挑,啧!啧!这绝对是个二愣子。 第四十八章 搜捕 红军之所以能顺利的连破敌人的两道防线,跟敌司令张振汉有直接的关系:这家伙最大的毛病就是拖拉,最厉害的却是隐忍。 被围住的开始,他确实有给红军来个内外开花的想法,所以,抵抗的很激烈。 后来,通过电台联络,发现123旅主力始终无法突破红6师的防守而前来接应,他就开始准备突围。所以,一直到四十九团赶到之前的那几个小时,他对于南山的进攻是最为犀利。因为谁都知道,拖得越久,越不利于突围。 等他听到红军漫山遍野欢呼援兵到来时,他是又急又怒。 任何高位者,皆不可小视!这个时候,他长期的带兵经验和隐忍的个性起到了大作用:别人被围困后突围不成,又见红军援兵赶到,十有八九都会惊慌。可他倒好,不仅不慌不乱,反而兵出奇招,跟先前来了个反其道而行之。 红军在准备总攻的时候,他也在调集力量,准备突围:先是用老弱残兵把大部分精锐从第一、二线上悄悄撤换下来——正因如此,红军才会如此轻而易举的突破两道防线。然后,通过电台,联络接应。最后默默地等待着。 等红军发起总攻,他一摸清楚红军的主攻力量由南山发起,立马就让最为精锐的师直属队当先锋,向北山突围。 红军部署的北山防线相对较弱,只剩下两百来人。而张振汉集中所有火力全力攻击北山防线,掩护突围,尤其是他把所有的炮弹倾泻在北山上……说的难听点,因为没有重武器,别说只有这两百多人,就算再多出一倍,也无法扛住这么密集的炮弹炸轰炸,只能无奈的躲避,眼睁睁地看着张振汉突围成功。 顺便说一下:张振汉还真是狡诈多疑。为了防止红军猜测到他的意图而拼死阻拦,他派心腹当先锋,自己却稳稳地落在后面,就这,他还是不放心,居然化装成普通士兵跟着主力一起突围,摆明了是随时准备用主力当诱饵,以便他个人生还。 但到处都是红军,张振汉最终还是被活捉。 构皮岭战役到此结束,红军付出了三百多人的伤亡,干掉了差不多四百敌人,俘虏了七百多人,缴获步枪上千条,包括三门小钢炮和两门迫击炮以及十多挺轻重机枪…… 到嘴的鸭子飞了,谁甘心? 张青山带着突击队,率先一路追击下去,沿途缴获无数,一直追击了五六里地,听到军号声才停止追击。 随即,不用吩咐,大家边往回走边散开,沿途四处抓捕俘虏:看到红军追杀过来,很多敌人惊慌失措之下,往两边跑,而红军追击张振汉为主,一时顾不上他们,现在回来,自然不会放过他们。 “张振汉这家伙,打仗的本事不行,没想到,逃跑却是把好手。老子追了这么久,硬是没追上,啧!啧!这家伙难道长了飞毛腿?” 彭鹏的怪话引得众人一阵爽朗大笑,纷纷出言讽刺张振汉……他们不知道,此时的张振汉就要被友军活捉了。 突击队队员本就是精挑细选,装备又是最好的,从成立到现在,屡立战功,对于搜捕俘虏这种事,他们不想做,用彭鹏的话说:吃独食,拉牛屎!要是我们突击队把功劳全占了,让兄弟部队怎么看我们? 因而,这一路而回,别人都忙于搜捕俘虏,可他们却谈笑风生。说白了,骄兵悍将的傲气,已经显现端倪。 “队长,这回我们突击队可是第一个冲破敌人防线的,回去后,您是不是得请大伙儿吃顿好的?”一路而回,大家越说越开心,已经从讽刺国军软弱,说到了吃。 “对!我们好久没有见荤了。队长,回去可得好好奖励一下。” 红军穷,缴获中除了武器弹药外,其余的如粮食浮财之类的除了保留日常开销外,都分发给穷苦百姓。平日里将士一样,官兵平等,没有特殊化,大家个把月吃不上一顿肉都很正常,就算偶尔有点,也都要先紧着给伤员补充营养。也就是打了大胜仗,庆功时才会见到点肉。 张青山知道这次打了大胜仗,肯定能见到酒肉,队员们现在不过是开玩笑,凑气氛而已。当下笑道:“放心,回去开庆功会,我一定跟连长好好说说,让你们好吃好喝一顿。” “啪!啪!” “砰!砰!砰……” 就在众人欣然叫好时,从右边山上传来一阵稀疏的枪声。 突击队队员们果然训练有素,刚刚还欢笑一堂,一听见枪声,不用吩咐,纷纷第一时间就向道路两边卧倒,然后边四下目视边掏枪。 “红脑壳们,不要过来,再过来,老子就不客气了。” “妈的,你们这帮白狗子,都这个时候了,居然还想顽抗到底,也不看看周围的环境……老子数三声,再不投降,老子就动手了。一!二!三!同志们,给我狠狠地打!” “啪!啪!啪……” “砰!砰!砰……” 张青山仔细听着,眼睛却往左边山上观察,确定左边山上没有敌人后,一指右边的山,下令:“敌人全在右边山上,突击队,跟我上!” 这山不打,也就一百多米高。张青山等人顺着上山的小路一路而上,很快就跑到山顶。顺着枪声看去,却见对面不远的半山腰上,一群红军正追击一群白狗子。 张青山赶紧带队边追过去边大声喊道:“对面的同志们加把劲,拖住他们,我们来帮忙了,千万不要放跑了这帮白狗子。” 他身后的队员们一听,纷纷开口大叫着给对面的红军战士加油打气。 原本还能边打边退的国军散兵,一见红军突击队赶来,吓了一跳,哪还敢还击,纷纷怪叫着逃命。 等张青山追到这座山下的三岔路口,那群散兵们已经快到山顶了,张青山一把拦住正要顺着小道上山的彭鹏,道:“我们离他们有点远,顺着这条路上山去追,恐怕帮不上忙。” “那怎么办?” “我估摸着山上这条小路应该是翻山的……”张青山指着左边这条小路,道:“我们顺着这条小路到前面去堵他们。” 在这种没有明确办法的情况下,队长发话,大家自然要服从命令。 众人顺着山下的小路一阵猛跑,跑出数百米,来到这座大山的另一端山下。队员们以为就要在这里设伏,等着敌人自投罗网。可张青山左右看了看山势,再看看小路,听了听山上传来的枪声,抬脚继续跑:“不是这儿,大家跟我来。” 顺着这座大山打了个大弯后,张青山带着队员们躲进路边的林子里,紧盯着那条从山顶上延伸下来的小道。 其实用不了盯着小道,因为就在他们刚进入林子,还不到三分钟,就见山顶林间隐约有人影闪动。 几分钟后,就见那群国军散兵慌张的向山下跑来。 “等一下大家等我信号办事,千万不要擅自行动。” 反正从山上下来,怎么也得十来分钟,彭鹏把两把盒子炮提在手,靠着一棵水桶粗的树干后面,边看山顶边对右边一米多外躲在另一棵大树后面的张青山,问道:“队长,你到过这儿?” 见张青山摇头,彭鹏惊奇的睁大眼睛:“那你怎么不在第一个拐弯处等,一眼就知道敌人会从这条小路上下来?” 张青山当然不会说主要是从山顶上传来的枪声判断敌人不可能从那边下山,装出一副高人样,斜眼看天,淡淡地说:“我会看风水。掐指一算,就都清楚了。” “真的假的?” “你先别管真假,我就问你,想学不?” “想!” 嘿!嘿!你这家伙也有大出血的时候呀,太好了,总算让我逮到机会了。张青山伸出两个手指,夹了夹。 见彭鹏掏烟,张青山哪会放过这等敲诈的天赐良机,没好气的说:“我说老彭,熟归熟,可既然你打算跟我学风水,难道你就打算用一根烟便打发我了?” 彭鹏嘿嘿一笑,掏出一根烟,夹在耳朵上,想了一下,把剩下的半盒烟递给张青山,还肉疼的说:“队长,这是我身上唯一的家当,就只有这么多了。” 张青山一把抓过烟,高高兴兴地放进口袋,开开心心地笑了起来。当然,这种敲诈绝不会就此完结:“半盒烟可太没诚意了,最少,回去后得先给我送一条烟,还得是老司城牌子的,算是对我这师傅的孝敬。然后,我再算个好日子,你摆上一桌上好的酒席,才能当众正式拜我为师。” “嘿!嘿!老彭,你放心,我给你们当见证。” “滚!”彭鹏没好气的回头对左边的那个战友骂道:“老子绝不让你们白吃白喝我的。” 张青山却讶异的扫了他一眼:早知道你这么迷信,这么好骗,我平日里找你要烟抽,哪还用得着求你。失策,真是失策了。 身旁的人纷纷开口打趣彭鹏,惹得彭鹏恼羞成怒之下,恨不能跳起来揍死他们。 说笑了一阵,等山上的敌人离他们百十来米时,张青山轻声道:“好了,敌人来了,大家准备战斗。大驼子,等下用你手上的家伙,先吓唬一下敌人……小驼子,你负责监视,要是有哪个敌人敢玩阴的,你不用跟他客气,先干掉再说……” 众人纷纷打开保险,躲在树后或者趴在隐蔽处,等待着。还别说,这种看敌人一点一点地自投罗网的感觉,真的很不错。 此时,天色麻麻黑…… 第四十九章 忠堡战役结束 “哒!哒!哒!” 轻机枪三响,这群溃兵立马惊慌失措的要躲避。 还没等他们行动,张青山走出来,大喝:“都别动!” 这群溃兵惊的目瞪口呆,随即,有的人立即提枪对准张青山。 “你们这帮反动派也不看看周围的环境,都被包围了,还放下武器?” 突击队的队员们纷纷从树后露出小半个身子,枪口对准他们。 这帮溃兵吓的脸都白了,对准张青山的枪口都低了几分,纷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个别还回头看看离他们不到三十米,正大吼大叫冲过来的追兵,一时间,士气低落到极点,就等着有人带头投降。 “啪!啪!” 张青山对天打了两枪,正要呵斥,迫使对方投降,哪知,这帮溃兵已是惊弓之鸟,两声枪响就有人吓得直接丢掉手里的枪,乖乖举手投降,立即引发连锁反应,纷纷投降。 这个时候,张青山等人是最开心的,说的通俗点,他们这算是截胡,而最郁闷的自然是追击者了:整整追了两个山头,眼看就要将敌人活捉,却半路杀出个程咬金,硬生生地把功劳抢了过去,谁会开心。 “嘟!嘟~!嘟……” 彭鹏一听这号声,赶紧对正考虑如何跟友军争夺战功的张青山小声说:“队长,这是我们团的集合号声,得快点赶回去集合……看来,我们只能将这帮俘虏交给他们了。” 事实上,这在发起总攻前就已经有通知了:总攻结束后,红4师的人马负责打扫战场,红17师的去增援红6师。只是,红4师先前打的惨烈,将士们心头憋着一口气,猛追溃敌。而这,影响了四十九团的人马,兴奋之中,见别人都热火朝天的追击、抓捕敌人,一时没想到先前的命令,就随大流的一股脑猛追下去,追的有点远了——张青山都还有心情去围追堵截溃兵,更别提别的连队了,铁定有不少人跟他一样,只顾追杀敌人。 现在猛不丁的想到先前的命令,这可是军令,怎敢违背,自然是要快马加鞭的赶回去集合。 “老彭,你编个理由去糊弄他们一下,我带弟兄们先去集合。” “队长,编理由糊弄友军,传出去不好吧?再说了,你可是队长,按说……”谁都知道,他们刚才是截了友军的胡,等于抢人家的功劳,有点不地道。现在么,张青山脸皮有点薄,不好面对友军的怒火,可问题是,老彭在这方面的脸皮也不厚呀,自然想推脱——截都截了,就算把俘虏再交给友军,功劳簿上必定也要分一杯羹,就别妄想人家有好脸色。 “咳!咳!”没等彭鹏说完,张青山咳嗽两声,道:“老彭,这是命令。” 老彭目瞪口呆,大有吐血的冲动。 张青山却头也不回的带头闪人。结果,等老彭追上队伍后,连路埋怨那支友军有点阴阳怪气,张青山自然知道,他这不是埋怨友军,而是委婉的责怪自己不仗义,却也只能嘿嘿傻笑。 不久,赶到集合地,有的战友居然还没赶回来,大家虽然集合站在一起,却难掩兴奋的面色,小声的议论着。 “队长,我立大功了。” 见周宝玉一跑到自己身边就难掩得色的向自己报功,张青山有些不解:不是把你支走,不让你上战场了么?你这大功劳从何而来? “说说,立了多大的功劳?” “我抓了五个俘虏,缴获了四把汉阳造和一把小手枪。”周宝玉边说边从怀里掏出一把精致的小手枪,悄悄塞给张青山。张青山结果手枪,翻转着看了看,关掉保险,递给周宝玉,严肃的说:“宝玉,我们红军队伍讲究的是一切缴获要交公,你这私藏……你别撇嘴,我知道,你是对我好,想把这好东西留给我,对吧?你看,你都点头了,可问题是,规矩就是规矩,不能坏。真要想得到,那得靠军功……等我们也当了团长、师长,到时候,还能少得了这样的好东西?你说我说的对吧……” 见周宝玉点头,张青山很开心的指着手枪的保险,道:“还有,你看,你这保险都不关就敢把枪插到裤腰带上,怎么,你小小年纪就想绝后呀?” 说到这儿,张青山一愣,想起自己第一次上战场时,跟周宝玉差不多,当时,老班长黄德宝就是这么教育自己的。想想,时间过的真快,转眼,我也能以老兵的身份,教育新兵蛋子了。 “队长!队长?你怎么了?” “没事。”张青山回过神来,笑道:“等下你把手枪交上去,就说是你从草丛堆里捡到的,让他们给你记功。记住,千万别说是你从敌人身上缴获的,免得他们追问。” 一听这话,周宝玉就知道张青山虽然批评了他,却是真的为他好,不仅帮他隐瞒这点过错,还给他出主意报功,他开心的笑了。 很快,队伍正式集合,向红6师急行军。 张振汉的指挥部是突围成功了,可他的第一、二两个团却依旧被红6师主力及红4、17师各一部围追堵截。 接下来的这场战斗,用四十九团官兵的话说:是真的只能看着别人吃肉了,因为敌人根本就没往他们的阵地上冲锋,甚至连敌人的逃兵都没见到。 6月13日,忠堡之敌集中兵力向红17师51团阵地进攻,企图攻占忠堡北山,威胁第四师侧背,以掩护构皮岭突围到北菜园地区之123旅。同时还向老鸦关第6师阵地发起猛攻,企图将几个局部战区连成一片,实现反围剿。但东西之敌的多次进攻均被红军击退,伤亡很大。最终,忠堡之敌几次疯狂进攻失败后,停止行动,缓缓撤退。而敌第123旅怕被红军彻底歼灭,付出惨重代价后,天黑前绕道退回到李家河。 红二、六军团达到击退敌人三路大军,使之不能对‘根据地’形成有效的进攻的目的后,有序撤退,于14日黎明前,全部退回都位于龙山县茨岩塘镇总部,忠堡战役至此结束。 6月15日,红二、六军团总部召开了忠堡战役庆功会,这次,张青山代表突击队站到了台上,受到了表扬。 事实上,多年后,谈及这次大会,张青山依然印象深刻,甚至依然激动,因为这是他第一次站在台上,接受大家的掌声和领导的表扬——上一次他本是要带表新兵发言,结果因有紧急任务而错过。谈及这次大会的内容,张青山已经不记得了,但他深深地记得自己一直很高兴,很振奋,因为他见到了贺龙、萧克等赫赫有名的领导。尤其深刻记得,与会领导跟他们这些战斗英雄和突出贡献者握手时,萧克一边握着张青山的手,一边跟身边的同志打趣,说这个小同志可了不得,一声怒吼,就把敌人吓的抱头鼠窜,最少能抵一个红军主力团……表扬张青山灵机一动,让伤员们大喊援兵到了的点子。虽如此,可张青山当时被夸奖的即高兴,又有点不好意思,一个劲的傻笑。 团里对突击队很看重,为此,就突击队是否成为团直属,团里还认真的开会讨论了一番,最终,考虑到突击队刚成立不久,还不够成熟,需要再观察一段时间。 当这消息传到突击队,队员们纷纷表示,一定会继续努力。同时,因为忠堡战役,突击队虽牺牲了两人,重伤一人,轻伤四人,可功劳却是有目共睹,团里特别决定,让他们在全团选拔尖子,扩充到三十人——既是表扬与肯定,也是一种考验。 这么好的机会怎么能错过?张青山和彭鹏满图乱窜,终于选定了十二个尖子,结果,遇到了点小麻烦:他们的领导不愿意放人。为此,张青山还和这些领导争论一番,为此,气的他晚饭都没吃好。最后,还是彭鹏这个老兵道出了原因:用现在的话说,突击队只是三连的一个下属单位,与这些尖子所在的班平等。要是你成了团直属,那还好点,这些尖子进来,就算不是升迁,怎么也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对这些尖子个人的今后发展绝对有利。现在,人家凭什么要把单位的骨干力量给你?谁不想手下兵强马壮? 最后,还是团政委刘坚定出面调解,才解决。 随后的两三天,张青山可有的忙了:抓训练,主要是新加入的和老突击队员之间的融合;看望受伤的同志;最让张青山郁闷的是,他还得作为战斗英雄,时不时的代表红军去发表演讲,宣传革命。对于这点,他一开始确实有些不耐烦:训练的时间都不够,还宣传?为此,向家富还特意批评了他,指出他这种只注重军事而不看重政治宣传是一种严重的错误:要不宣传,不让天下劳苦大众知道红军革命的目的,谁来支援红军?没有老百姓的拥护,革命能胜利吗……张青山当即认识到了错误,在突击队内部会议上做了深刻检讨,并表示今后一定要积极主动的配合组织需要,去宣传革命,发动群众。 遗憾的是,他这个愿望得推迟了,因为,忠堡战役胜利后,根据形势有利于我方,总部决定短期内发起围点打援战役,也就是当地百姓说的围攻龙山城…… 第五十章 怎么混进去 忠堡战役胜利后,总共湘鄂川黔省委和军委分会决定,进行龙山围困战。 在主力休整期间,以少数兵力围困由湘军新编第34师2旅4团和师兴周的保安团据守的龙山县城。 这一决定的根据是:第一,因忠堡战役是我方大胜,敌人在半个月至二十天内,增援部队没有到达的可能;第二,根据情报,守城部队及城内居民公约万人,没有多少存粮,至多只够维持十天到半个月的给养;第三,守成部队弹药储备极少,工事也不甚牢固;第四,龙山县城被攻下后,与其隔河相望的来凤县城孤立无援,可以逼退驻守在来凤之敌。而我们若能去的龙山、来凤,在地理及其它条件上,最适合作红军苏区基本根据地……这是一开始红军的想法与部署,可后来各种条件突变,最终变成了围点打援战役。 1935年6月18日,贺龙、任弼时指挥红六军团进至龙山县首善镇(现龙山县民安街道办事处)周围地区,红二军团第6师16团进围龙山县城,其余部队就地休整。 与此同时,红六军团在龙山县石羔山、兴隆街、茅坪、茨岩塘一代发动群众,掀起革命浪潮。 6月25日,敌总指挥何健电令陶广率第62、16师由永顺增援龙山。 7月2日,陶广纵队先头部队第62师一部进抵永顺县与龙山县交接处小井镇。 同日,红六军团第17师及18师一部和红二军团第4师12团1营,至小井阻击该敌。 “老彭,团长让我们来侦察,可你看看这情况,乱糟糟一片,用得着侦察么?”一身普通百姓庄白的张青山站在一个客栈二楼的阳台上,看着下面说道。这个客栈是精挑细选的,因为它的地势本就高,又是站在二楼,基本上能把不大的小井镇镇上俯览全。 小井镇本就不大,敌62师第二团两千多人马哗啦啦地涌进来,放眼望去,镇上到处都是国军士兵。更何况,这些士兵可不是红军那样讲究秋毫无犯,他们进镇后,首先就把镇小学给霸占了,这所小学前身是一私塾,民国后稍稍扩建了点,哪能住这么多人,于是,小学就被征用为敌先头部队的指挥部。 随后,百姓们倒霉了,好点的,送点钱,请他们去住客栈,没钱的就真倒霉了,被鸠占鹊巢,原主人去住牛棚或屋檐,还美名曰为国出力,临时征用。敢不同意者,轻则拳脚加身,重则直接抓到牢房里,让你拿钱赎人。 祸害完普通老百姓,轮到那些大户了。这些人,普通士兵不会主动招惹,但一些基层军官就敢上门敲诈勒索。最后,就是如地痞流氓般在街上肆无忌惮的随意祸害,霸王餐,一言不合就打人之类的事根本就不算事,当众勒索,调戏妇女之类的才是他们的兴趣……总之一句话,全镇从上到下,统统倒霉。百姓们是敢怒不敢言,为后来的事件落下了铺垫。 有害必有利! 如此一来,敌二团也就没什么秘密可言了。张青山和彭鹏、周宝玉三人奉命提前到镇上侦察,仅仅半个小时就基本上都摸清楚了:其实根本不用费什么工夫,那些喝的二麻二麻的士兵,口不择言,稍稍一问就什么都清楚了。或者找百姓一打听,同样能得到很多有用的信息。所以,张青山才会对彭鹏打趣,说根本不用侦察,随便派个人来问都能知道:敌人根本就把整个镇视为兵营,以百姓的住所和街道来划分各自的营地,加上各种闹腾,岂能不乱糟糟一片? 唯一不清楚的就是敌团指挥部,因为那里的戒备相对严格得多,普通百姓根本就别想进去。 “唉~!老百姓遭殃了。” 听到这话,张青山的笑脸也收了起来,眼神阴沉的看着街面上晃荡的士兵和哭泣的百姓,冷冷地说:“放心,这笔账很快就能跟他们算清楚。” “咚~!咚!咚!” 听到敲门的暗号声,周宝玉机灵的跑去开门,一看,是队员罗文和他的弟弟罗武。 给对方倒了两杯水后,张青山开门见山:“情报传回去了?” 见罗文点头,张青山有些讶异的问道:“这么快?” “我们在十里外的凉风洞碰到了队伍,他们现在就驻扎在那儿。” 张青山大为兴奋的咧嘴笑了。一旁的彭鹏却问道:“上级有什么指示?” “团长要我们最好能混进敌人的指挥部去摸一下情况,尤其是需要敌人总体部署的情况。当然,要是实在不行就算了,因为已经把攻击的时间定为下午五点。” 张青山看了下来时连长特意给他的怀表,现在是下午三点四十三分。沉吟了一下,点头道:“敌人比我们早到两个小时,忙着祸害百姓,同样没来得及好好休息,确实应该趁他们立足未稳,还没发现我们的时候,打他个措手不及。” 兵法上讲究兵贵神速,但也要视情况而定。之所以要在下午五点发起攻击,而不是现在立即攻击,是因为罗文两兄弟碰到的是刚刚抵达凉风洞的红49团先头部队,只有一个连的兵力,根本无法对付敌人的这一个团。这一个多小时就是为了等后续部队抵达。 随后,众人商量该如何混进敌指挥部:敌人又不是傻子,再怎么吊儿郎当,可对于团部的保护力度绝对不会小。如果时间长点,还有可能混进去,但要想在这点时间内混进去,还得摸清楚情况,这难度确实不小,也难怪团长说实在不行就算了。 可在张青山看来,这是任务,是军令,关乎突击队的集体荣誉,岂能轻言放弃? 商量了一小会,也没商量出一个好办法,张青山有些心烦的点燃根烟,走到阳台上,看着敌团指挥部发呆。 “青山,要不,算了。”彭鹏来到张青山身边,看了看远处敌团部,叹了口气,轻声道:“这不能怪你,实在是时间太紧迫,根本就无法完成。再说,就他们这样的乌合之众,等下我们只要一发起进攻,绝对能一鼓作气拿下。他们逃跑都来不及,哪有时间去收拾,到时候,我们还不是一样能获得他们的情报。” “我知道。”张青山点点头,却依然看着敌团部,不甘心的说:“可是,老彭,这是团长第一次给我们突击队下的命令,要是完不成任务,丢的不是个人的脸,而是整个突击队的脸。” “但时间真的太急了,除非我们强攻进去……” 话没说完,却见楼下一阵骚动,两人自然而然的往下看去。 “各位军爷,行行好,老汉就靠打柴为生,这担柴是要换点口粮回去的,求求你们,放过我吧。” “少他妈废话,老子为当过来剿灭红脑壳,拿你一担柴来生火煮饭,那是看得起你。” 楼下,六七个士兵围着一个挑柴的老汉,其中两个人正骂骂咧咧地抢夺老汉的那担柴,另外几人则在一旁笑嘻嘻地看戏。 “军爷,家里实在是没吃的了,这一担柴……哎哟~!” 老汉的话没说完,肩上的扁担就被一个士兵抢了过去,见他舍不得的居然敢抓着扁担不放,一旁的一个大个子一脚就将老汉踹倒,骂道:“老东西,爷拿你一担柴是看得起你,哪来这么多废话。” “对!再敢唧唧哇哇,老子先崩了你。” “老汉,你这么不支持国军,怎么,是不是跟红脑壳一伙的?” “就是,再说一个字,老子这就送你进大牢。” 见这几人说着说着就随口就给自己安了个好大的罪名,并且各个目光不善,老汉吓得连话都不敢说了,只是一个劲地摇手。 几个国军士兵见老汉吓的变色,顿时得意的哈哈大笑,挑着柴走了。老汉和周围的百姓却敢怒不敢言。 张青山看看老汉,又看看那些国军士兵,想了想,目光聚焦在那一担柴上。突然一拍脑袋,一把将彭鹏拉进屋,把心头的想法说了出来……你们不是爱抢么?行!老子送上门去让你们抢。 十多分钟后,张青山挑着好大一捆柴,低着头,快步从敌团部路过。 果然跟事先分析的情况一样,在门口站岗的一个士兵立马大叫:“站住!” 张青山‘愕然’抬头看了眼对方,面色一变,低头,加快步伐向前走。 那个士兵显然是有些生气了,边喊站住边跑过来,一把拉住张青山,枪口直接对准了张青山的腰部,沉声道:“你耳朵聋了?老子叫你站住,你他妈的都看见了,还敢装作没听见,怎么,看不起老子是吧?” 张青山吓的赶紧举手,可肩上的扁担却向下滑,他又急忙抓住扁担,放下柴,嘴上急着解释道:“军爷,我哪敢看不起您,我……我以为你喊的是别人。” “少他妈废话。”那个士兵恼怒的看着张青山:“看不起老子就是看不起国军,得枪毙。” “别!别!军爷,我知道错了,我真的错了……” 那个士兵见张青山如同鹌鹑一样,吓的腿肚子都在发抖,一个劲地给自己拱手作揖,这才露出点笑容,随即带着几分得意而狡诈的笑容,道:“不过,老子今天心情好,懒得在你身上浪费一颗子弹。这样吧,你这柴被没收了,就当是对你看不起国军的处罚。” 张青山心里长松一口气:就怕你以为我看得起国军而不罚呀! 第五十一章 钻进敌作战会议室 “军爷,军爷,您行行好,我家里还有阿妈和孩子,一家老小就等着我用这担柴换点粮食回去,您……” 说不下去,这家伙直接把枪口杵到站青山右腰上,一脸怒容的说了个字——“滚!” 用枪口把张青山赶到几米外。 “老三,好了么?你快点。” “来了。”顺口应了声,收起枪,满眼威胁的扫了下张青山,转身而回。 抬了抬扁担,又看了眼张青山,站了个马步,用力挑起扁担,结果,只是挑起,就憋的面红耳赤,看的张青山心头发笑:老子特意买了好几个人的柴,叠加在一起足有一百二十斤重,就你这小身板,抽鸦片都要抽死了,能挑起来才见鬼了。现在,你不要求我帮忙送进去,才出奇了。事实上,张青山还有下一招:这家伙万一不叫自己挑着柴往里送,那就以要回扁担为由纠缠着,弄清楚他们的口令,便于下次混进去。 果不其然! “你,看什么,就是你,给老子过来。” “军爷,您发慈悲,不要我的柴了?” 见张青山屁颠屁颠地跑来,开口就想要回柴,那家伙嘴角一撇,不屑的看了眼张青山,指着这担柴,道:“挑着,跟我进去。” “军爷,这不好吧?里面可是军营……”说着,张青山装出一副要逃的架势,惊恐的说:“军爷,您不会要抓我壮丁吧?军爷,求求您,我真的有一大家子要养活,您把我抓走了,他们可就都得饿死,军爷,求求您……” “就你这狗熊样还想当兵吃粮?美不死你。快点,把这担柴送进去。” 见张青山磨磨蹭蹭地,极不情愿的挑起柴往团部里走去,这家伙才满意的说:“你老实点,一路上不要乱看,说不定老子一高兴,赏你一两碗米。” “太好了,谢谢军爷。” 这一进去,张青山不仅乱看,还乱打听,而且,心头把先前打听到的情况跟这里对照,很快就弄清楚了哪儿是指挥部所在地。 而那个叫老三的家伙也没时间去管他,因为他领着张青山一路而进,路上碰到的人,全都是先看一眼张青山身上的柴,然后笑嘻嘻地对老三说“老三,不错嘛,站个岗都能捞到外水。”这家伙则忙则跟人嬉笑打招呼,嘴里一个劲地说运气好。见这家伙高兴,张青山委婉的打听这团部里的人为什么这么少,果然得到答复:大家长途行军,很累,全都在休息,抽鸦片。让张青山很是无语:果然是双枪兵。 一开始,张青山见他们连老百姓的柴火都抢,以为他们是刚到,急着抢柴火做饭——他们祸害老百姓的事多了,抢点柴火,米肉之类的事,对他们来说确实不算什么大事,习以为常嘛。后来,等张青山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后,彻底无语:跟他想的基本上不沾边。按说,这些人是兵,猪肉、柴火之类的厨房里的事跟他们不沾边。长官们有自己的来钱门路,不屑于这点柴火钱,但蚊子再小也是肉,再怎么说这也是一道油水。于是,他们跟厨房里的人勾结,从外面抢来厨房需要的东西,低价卖给炊事班,炊事班里的人则按市场价往上报,如此一来,他们和炊事班里的人都能弄到油水,独独祸害的是老百姓。 挑着柴,跟着这家伙来到厨房。 “杨哥,我给你送柴火来了。”一进门,这家伙就对一个胖胖地中年人笑着打招呼。 被称为杨哥的中年人对此显然是轻车熟路,笑着走过来,看了眼张青山担子两头的柴火,指着灶台后面,道:“放在那里。” 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叠钱,抽出一张递给老三。 老三一看就不干了,嬉皮笑脸的说:“杨哥,别人送来的柴也就五十斤左右,还能得个一角钱。我这一担柴绝对不下于一百二十斤,您老行行好,怎么也得再多点吧?” “一担柴,一角钱,都是这个价。”这确实是黑,虽然现在物价涨的快,可百姓们生火做饭少不了柴火,是生活必需品,而镇上需要的柴火,全都得从山上砍。在街上,五十斤柴火能卖两三角钱,能换三四斤大米。他这一百多斤柴火,在街面上,怎么也能有五角钱。虽然是白得的,可这价格压的太厉害,老三自然不干了:“杨哥,您老就行行好,这一角钱什么用都没有,连抽口烟都不够。这可是一百多斤了,您老吃肉,给兄弟我喝口汤总可以吧?最少得三角钱,否则,兄弟我费了这么大的工夫,却连口烟都抽不上,您也看不过意不是?就给个三角钱吧。” “长官,我这肚子有点疼,您能不能……” 话没说完,就见那老三向外一指,大喝一声:“滚!”,然后还对张青山这没眼力劲的行为十分恼怒的骂道:“捣他妈什么乱,没见老子心烦么?” 那个杨哥到是笑容不变的指着外面道:“出门左拐,顺着屋檐一直走到头,右拐过去就是茅房。” 张青山要的就是这话,为自己的计划得逞而高兴,拿着扁担,屁颠屁颠地一路小跑而去。 团部是征用了镇小学,本来就不大。以前,为了方便孩子们读书时能及时上茅房,因而,把茅房建在离读书约十米的地方,现在,可就利于张青山打探了。 走到屋檐尽头,张青山故意停了下,扭头往右边看去,顺带扫了眼身后,见没人跟来。向右边走了两步,左右看了看,没人,远处的人也无人注意这边,便扛着扁担,慢悠悠地走过去,来到了团部的后面小树林。 趴在第一个窗户边,听了下里面有无动静,没有。 手指沾了点口水,侵湿窗户纸,无声捅破后,看了眼,是一间杂物室。 走过中间的窗户,来到第三个窗户口,听了下,里面有鼻鼾声。依旧用先前的办法,捅破窗户纸一看,有个光头大汉躺在床上,窗户口隐隐有酒气飘出,显然,这家伙喝多了……遗憾的是,一心想找到该团作战地图的张青山不知道这位就是该团的团长,否则,溜进去将其无声的杀了,那就热闹了。 一连走过多个窗户口都没发现对方的作战会议室,眼看着就要到头了,张青山寻思着:要是对方的作战会议室在二楼,自己该如何在不惊扰对方的同时混进去了? 来到倒数窗户口,听了听,里面无声。 在窗口上留下一个小洞,一看,张青山眼睛亮了:多张椅子并排成两行,中间是两张由学生上课用的长桌并排排成一张长桌,上面用蓝布覆盖,行军地图高挂在墙上。典型的作战会议室铺设。 “冷静,一定要冷静……”边如此压制内心的激动,边在窗户栓旁打开一个小洞,用手指慢慢将窗户栓提起,打开窗户,左右看了眼,如灵猫一样爬了进去后,反手将窗户稍稍关上,并没有上栓。 好在他在军训时学到一点军用地图的知识,加上平时没事就跟人请教,如今,看副军用地图害死没问题。 看着地图,仔细琢磨了一下,觉得这就是对方目前的真实部署情况,张青山咧嘴笑了。 从左脚草鞋里取出一张二指宽,约十厘米长的折叠好的牛皮纸,打开后,是一张本子大的纸张,又从右脚草鞋边缘处,取出一根七八厘米长的铅笔。 这种临摹其实很简单,不用画的那么仔细,只要把几条红色箭头和蓝色箭头所指处,以及沿途经过的地名写出来就成了。 张青山为了能掌握的更仔细,不仅边画边记,还尽量把草图画的更细致。 七八分钟后,就在张青山觉得差不多的时候,突然,他听见了有人说话声。此时,想从窗户口出去已经来不及了,张青山左右扫了眼,只能冒险钻进长桌下面。 不到两秒,会议室大门打开,有人边说边进来。张青山不敢乱动,只能透过蓝布下面的空挡看到四条腿和一个大篮子和四个长水壶。 “当长官就是好,好处拿大头,却什么都不用做……老田,你说我们俩什么时候才能混成团长?”提篮子的那位把边说边把篮子放在长桌上。 张青山只能看见两条腿,看不到他们的动作,不过,从篮子放在长桌上的时候,发出一阵叮当的清脆撞击声判断,那篮子里应该是瓷器。 “你小心点,这杯子要撞破了,一时可没地方补充。”那个提水壶的边说边把水壶放在桌上。随即,张青山听见一阵倒水声和那人的说话声:“用不着羡慕,团长也是一步步混起来的,咱们慢慢熬,总有出头之日……好了,还是快点摆好,再过几分钟,就要开会了。” 显然,这两人是来给即将召开的军事会议做会场准备的。 “几分钟?哼!团长还没睡醒,怎么开会?” “可以去叫嘛。” “团长喝醉后谁敢打搅,不怕吃枪子?” “嘿!嘿!” 两人就这么私下里酸不溜秋的说着怪话,很快就完成了手上的工作,出门而去。不过,在他俩把桌上蓝布拉直的时候,站青山确实被吓了一跳,要是这俩人中有谁觉得布没拉直而蹲下来看的话,绝对能发现张青山。感谢上苍,这两人的工作并不怎么认真。 庆幸躲过一劫的张青山哪敢逗留,赶紧把草图收好,从窗户口开溜。 把铅笔扔进林子,扛着扁担原路返回,可刚走到转角边,麻烦来了。 第五十二章 差一点 不知该说张青山是心情过于激动,还是说他没经验,居然会犯这等小错误而被人发现了。 “站住,干什么的?” 左边转角有墙抵挡,因而张青山先看右边,却没注意到墙角那边传来的脚步声,等他发现时,对方也看见他了……再怎么说这里也是一个团的指挥部,再怎么堕落,好歹也是军营,该有的场面绝不会少。 这是一支由五人组成的巡逻队,一发现张青山,立即麻溜的把枪口对准了他。 张青山吓了一跳,本能的举起手。扁担掉落在地,发出“哐啷”声,这看似正常的反应,却让张青山回过神来:反抗,不现实;投降,不愿意,到底该怎么办了? “军……军爷,我……我……” “藏头露尾,一看就不是个好东西。”为首那人怒目圆睁的叫道:“靠墙站好……对,面对墙,双手放在墙上,两脚岔开……别乱动,要不然别怪老子不客气。” 等张青山依言贴墙站好,为首那人才带着一个手下走过去。不得不说,这家伙还是很谨慎,把枪口抵在张青山后背,对另一个人说:“仔细搜!搜!” 张青山身上什么都没有,那份草图也被藏在脚下的破草鞋里,谁又会在意。别说搜查一双破草鞋,就算看恐怕都懒得看一眼。 确定张青山身上什么都没有后,为首那人喝道:“说,在这儿鬼鬼祟祟地干什么?” “我……我撒尿。” 刚才给张青山搜身的那个士兵一听这话,抬脚就踢在张青山的后腰上。见张青山“哎哟!”地痛呼一声倒地,他还不解气的提枪用枪柄砸来。好在旁边那人眼疾手快的一把拉住他,那人还愤愤地叫骂道:“狗日的,你他妈的敢不老实,明明是红脑壳的探子,居然敢在老子面前胡说八道,怎么,觉得老子是蠢货不成?” “军爷,你可不能冤枉好人呀,可是要死人的。”张青山正抱头躲避,一听这话,赶紧争辩。然后对为首那人哀求道:“这位军爷,我真不是红脑壳的探子,我就是一个打柴的……” “打柴的?”大概是他对这里面的门道很清楚,一听这话,眉头虽然皱了起来,可眼神不如先前凌厉了:“你的柴了?” “我本来挑着一担柴要到米行去卖,可刚从这儿路过,就被门口站岗的两位军爷叫住,其中一位叫三哥的军爷就……他们在那儿争论,我实在是憋不住了,那个三哥就对这边指了一下。我又不知道茅房在哪里,见这有片林子,就……” 那人沉吟了一下,道:“走,到厨房去看看。” 眼看就要到厨房门口,恰好那个叫老三的人拿着两脚五分钱出来,感觉到他们这帮人走过来,他扫了眼过来,眼神一惊,边飞速把钱放进口袋边抬头笑道:“向大哥,怎么劳烦您亲自大驾光临,这是有事?” “老三,正好找你。”为首那人点点头,走过去,跟老三嘀嘀咕咕了一小会,期间,老三还几次恼怒的扭过头看怒视张青山一眼。 不久,两人又一起过来。 老三快步走到张青山面前,一脚踢向张青山的肚子,骂道:“妈的,上个茅房你都能给老子上出这么多事来,怎么,想吃枪子你直说,老子马上成全你。” 别看张青山抱头打滚,大声惨叫,可心头却大喜:这个时候,把那份情报传递出去最为重要,为此,身上挨几脚算什么,就是挨几刀也愿意。 在旁人的拉扯劝解下,老三停止追打张青山,转身对为首那人抱拳笑道:“向大哥,多谢您给小弟这个面子,手下留情,回头定有重谢。” “小事一桩,说谢,就是看不起你向大哥了。”显然,这个姓向的人虽然是个班长之类的小官,但这个老三也是军中的老油条,定有出处,姓向的不想跟他硬碰硬,便顺手送了点小人情给他,算是留了脸面,毕竟,军中这些门道是见不得光的,尤其是被抓个正着。 “不过,老三,有句话我不得不说。” “向大哥,咱们兄弟还用得着客气么,您只管吩咐。” “今后,你把人领进来,最好亲自把人领出去,要不然,万一碰到别人,可就没有老哥我这么好说话了。” “您说的对,是小弟疏忽了。”说完,一把提起张青山,一脚踹向张青山的屁股,大叫:“你他妈的还留在这里等死呀,还不快给老子滚。” 然后,一路连骂带踹的,把张青山给提出了团部。 为了让自己表演的更真实,张青山在被踢出大门时,还摸着屁股,讨好的笑道:“军爷,您不是答应给我两碗米么?您看……” 老三大骂一声“给老子滚!”,直接提枪要砸,吓的张青山一溜烟就跑没影了。心头却琢磨着:你踹了老子十三脚,等着,回头老子加倍奉还给你。 先是沿着主街走了二三十米,转身走进巷子,又走几十米,顺着另一条小巷子转回到主街,确定没人跟着自己后,回到先前的客栈,跟彭鹏他们四个在房间里碰头。 看了下怀表,已经是下午四点一十八分了,时间有点紧,张青山当即决定:彭鹏和罗家两兄弟留下继续观察,自己跟周宝玉把情报传回去。 换上事先准备好的新衣服,让周宝玉去后院牵由罗家两兄弟骑来的那两匹马,张青山到门口等待。还没走到门口,突然! “嘟!嘟~!嘟!” 镇内传来军号声,接着是一阵喧闹和辱骂声,张青山边想着到底出了什么大事,边快步走到门边,一看,却见一些在街上晃荡的国军士兵听到号声后,立马大吼大叫的飞速向各自的营部跑去,沿途所过,老百姓可遭殃了,被撞的人仰马翻,遍地狼藉。 把兵营按在镇里,跟普通百姓一起住,有很多坏处,最少,不利于保密。 这不,有些老兵油子虽然向军营跑,可见到熟人,难免会不爽的发问。被问者也不好不回答。这一闹闹,难免就有个别人嗓门大的没把住门,如此一来,很快就让所有人都知道为什么要紧急集合了。 感情,是团部接到报告,有人发现大批红军即将抵达,吓的团部一阵鸡飞狗跳,这才紧急集合,准备在镇上修筑工事进行防御,以待后援。 张青山撇嘴笑着摇摇头,等周宝玉牵来马儿,两人飞速向镇外而去。 一路飞驰,很快就来到小井镇东北面五里处。 隔着十多米,就见大路右边的树林里猛地从出几条汉子,拿枪对着他们。不知道的人还以为遇到土匪劫道了……事实上,要的就是让别人以为他们的是土匪,否则,如何骗过敌人,不引起敌人的警惕。 还没等张青山开口,对方就喊道:“口令!” “五角!”张青山赶紧把罗文告诉他的今日口令说出。 “红星!”对方答了句后,收起枪,躲进了路边的林子里。 “宝玉,看来真要打大仗了,而且,多半是个大胜仗。” “那是!”周宝玉笑着答道:“我们的哨兵离小井镇就几里地,而且马上就要进攻了,敌人才发觉,急匆匆地想做大的部署都来不及,这仗我们赢定了。” 两人快马加鞭,又经过两道关卡,来到了位于凉风洞下方的49团临时指挥部。 让张青山感到诧异的是,此时,一路而来,一直到凉风洞周围,很多部队虽然早已集结,可并没有出发。看看怀表,已经是下午四点二十八分,按说此时各连队应该早已进入指定的进攻位置,为何还停留在原地? “报告!” “青山,快过来。”吴正卿团长正看地图,听见报告声,下意识的抬头看过来,一见张青山二人,立即直起身,快步走过来,跟两人握手。见张青山要开口,吴正卿笑着把他按着坐在木墩上,转身边给他俩倒水边笑道:“再急也不急在这一时,先喝口水。这凉风洞里的凉水真是冰凉的很,在这大热天里喝一口这样的凉水,绝对解乏。” 等他俩喝完水后,吴正卿给他俩敬烟,周宝玉谢绝后,又亲自给张青山点燃烟,这才问道:“怎么样,有什么新情况吗?” 一旁的政委也笑道:“你们先前送来的情报很及时,也很详细,尤其是请报上说敌人长途而来后,累的够呛,却不好好休息,反而急于祸害老百姓。我们从这点上分析,敌人的先头部队跟主力离的并不远,否则,敌人绝不会如此麻痹大意。我们把情况上报师部,师部让我们再等等,他们已经派人去核实了。所以,我们临时改变部署,就等你们的情报了。” 张青山心头一震:这就是军事素养呀!我只是觉得敌人太放松,容易打,却没有更深层次的分析。但看看团长、政委他们,从这一点上就能分析出更多情况,这就是差距,今后,自己不仅要多学习文化,而且,更要多看兵书,多跟这些行军作战经验丰富的首长们请教……这一刻,张青山深刻的认识到了自己的不足,更激发起他的渴求欲望。 “报告政委,团长,我……” “大家都是同志,别这么拘束嘛,平常心就好。” “是!”张青山脱下左脚的草鞋,从草鞋里面掏出那张草图,打开后,拍了拍,还闻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的边把草图递过去边讪讪笑道:“政委,团长,这有点怪味……要不,我马上重新画一张?” …… 第五十三章 打进来了! “师部的情报就是比我们强呀!” 49团胃口不小,觉得对方一个比地方保安团强不了多少的二等团根本满足不了自己的胃口。没想到,师部或者说总指挥部的胃口更大,居然要一举干掉敌人的整个纵队。而这一切,都拜张青山的那份草图以及后来凭借记忆指出的敌人兵力部署及前进路线所赐。 等张青山把情报奉上后,吴正卿师长一边给师部发电报把情况说明,一边派人带着经过标注的地图赶往师部。不久,师部就电报回应:49团停止一切动作,等待下一步命令。 一个多小时后,师参谋长亲自到了49团,下达了命令:等各参战团到达重新指定的位置后,再统一进攻,争取一口将敌陶广纵队一口吃下,最少也得把他打疼,让他不敢再犯我根据地。 半夜时分,突击队接到由团长亲自下达的秘密任务:为了能以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成功,突击队连夜秘密潜入小井镇潜伏,等总攻信号(八点之前,但具体的攻打时间没确定,只让他们听信号)一打响,直接攻击敌团指挥部,不求全歼,但务必要让敌团指挥部失去作用。用现代的特种兵战术来说就是斩首!只是当时我军还没有形成这种具体的特种战术体系,因而把这样的行动称之为打蛇打七寸。 对于别的兄弟部队来说,因为事先得到敌人行军路线的情报,可以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可对于49团来说,得服从大局。可经过这一夜的耽搁,失去了最佳突袭的机会,让敌人有了警惕和重点防备,攻打起来必然会艰难得多。这就是所谓的有利必有弊! …… 7月3日! 突击队昨夜潜入小井镇,根据白天的观察结果商量了大半夜,但张青山仍然觉得不踏实。 天边露出白肚皮时,张青山以‘光打听不行,必须亲自观察一遍才可靠’的实事求是精神,带着三个班长和通讯员周宝玉来到离敌团部最近的那座山的半山腰,借助山中密林的遮掩,观察敌团不及整个小井镇的情况。 “队长,敌人果然加强了防御。”说话的是红三连原三排三班的班长齐子轩,他学过武术,在三班时就给张青山留下深刻印象,因而在突击队最近扩编时,被张青山选入突击队。一开始这小子还不乐意,还是张青山亲自登门,又经过李国威排长的出面才加入,一来就被张青山指定为三班班长。 此处里敌团部不过一百五十米左右的距离,不用望远镜都能看清楚。 敌团部的防卫果然有了变化:昨日白天,敌团部内还无任何防御工事,可仅仅一个晚上,敌人不仅加强了团部周边的巡逻,还在团部正大门不远处和团部左边,也就是张青山被人发现的那个十字路口处用沙袋码成了一个环形防御工事。 “好在我们来落实一下,要不然,直接冲杀进去的话,绝对会被这块硬骨头给挡住。而且,看这架势,里面肯定少不了暗哨。” 这位话一说完,大家都沉默了,谁都明白,如果给大家多些时间,还能摸清楚敌人的防御部署,可现在,总攻都要开始了,哪来的时间?没有彻底摸清敌情就开打,伤亡绝对不会小,甚至能不能冲进敌指挥所所在的那栋大楼都难说。 “说的是。看来,我们先前安排的战术要做些大的调整了。”说完,张青山蹲下,拿着望远镜,一边看敌团部,一边在草图上把敌情的变化标注上去。 标注完后,张青山把望远镜给别人,笑道:“大家再仔细看看,敌团部的情况跟这张草图上有什么出入没有?” 齐子轩接过望远镜,看了一小会儿后,扭头在草图上指着敌后大门的地方,道:“这个地方应该有最少两个敌人。我刚才看见有两个被抢的人在一起点烟,然后分开了。” 张青山赶紧标注。 众人轮流观察了一会儿,确定能观察都观察到了,便直接下山。 私塾扩建成小学后,别的地方还好说,但这围墙绝对不会太高,也就一米八左右。敌人强占了这地方后,根本没来得及把围墙加高修固,防止小孩子爬围墙逃学还可以,但对于成年人来说,就根本没什么用了。如今,它就是突击队攻打敌团部的突破口。 有意思的是,突击队现在隐藏的位置就在敌团部后大门的正对面的那栋带有院墙的吊脚楼里,相隔仅仅一条五六米的小街:张青山看中了这栋吊脚楼所处的绝佳位置,本着‘完成任务,减少损失’的原则,都盘算着要是这房子的主人不配合,就强留住这对老夫妇和他们的宝贝儿子,等打跑了敌人后再给他们赔罪。可没想到,昨日敌团部里的人到他这儿买烟不给钱而起了争执,群殴之下,把他们的宝贝儿子打的吐血,躺在床上直哼哼。现在,一听张青山等人是红军,要借他家来隐藏,以便于打敌人。立马激动的浑身发抖,不仅给他们生火做饭,还主动替他们放哨,观察敌情。可见,这世界没有不清不楚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 跟战士们碰头后,张青山又着急彭鹏和三个班长开会…… “嘟!嘟~!嘟……” 会议刚开完,就听见了号角声,张青山仔细一听,不是冲锋号,便让周宝玉到外面去看看,结果被告知,是敌人要开饭了。 “嘿!敌人还有这工夫吃饭?就怕是做好了都没口福吃,白白便宜了我们。” 几人一听齐子轩的怪话,想想,不由的都笑了起来,可笑着笑着,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各个面色渐渐激动起来,张青山转身就走到堂屋,对正坐在地上的战士们低声下令:“快检查武器,准备战斗。” 回头又对几个班长下令:“你们快回自己的班,把各自的作战任务下达给一个战士。” 道理很简单:敌人内部等级森严,很难出现红军这种官兵平的现象,在吃饭的问题上就能看得出:多半都是当官的吃馆子,当兵的吃大灶。就算偶尔聚集在一起吃,也是官兵聚集在一起开小灶。更何况,敌人的先头部队来到小井镇后,如土匪进村,就差杀人放火不说,本身也毫无组织纪律性的散漫,各个都成了大爷,能到馆子吃霸王餐,改善改善生活,谁还会回去啃萝卜白菜?可以想象,这个时候,回营房吃大锅饭的,绝对没几个,多半都是三五成群的去祸害各酒楼和老百姓,短时间内绝对无法聚集到一起。 这一刻,张青山明白了上面为什么会说总攻时间在上午八点之前,但没有具体的时间安排,以信号为准:如果趁敌人吃饭的时候,对敌突然发起攻击,绝对能一鼓而下。而以敌人的散漫,天知道他们吃早饭的具体时间是几点,所以,上面才没有说具体的时间。 …… 彭浩平今天的气很不顺,不是气别人,而是气自己不争气:昨夜赌了一晚上,前半夜赢的哈哈大笑,盆满钵满,本想见好就收,奈何别人哄劝的厉害,让他不好意思赢钱就走,就想着多少吐出来点,算是对得起战友了。没成想,眼见就要天亮了,却赌红了眼,不仅连老本都输进去,还欠了一屁股赌债。 到了上岗的时候,他只能带着一个班的手下,在暗自后悔中去镇东口的哨卡换岗……这个镇东口的哨卡只是对普通百姓的一个威慑,对于军人来说就是一个摆设,因为小井镇没有城墙,但小巷子比较多,从军事角度上看,可谓处处漏风,防不胜防。 心后悔,气不顺,累一夜。换岗后,他提着一把大椅子,走到一个屋檐下,把军帽往脸上一盖,呼呼大睡。 听到吃饭的号声,他连帽子都没摘,稍稍翻了下身,打算继续睡。倒是手下有机灵者讨好的给他端来了一碗臊子面和一瓶小酒放在他手边的小桌上,又给他倒了杯茶后,才敢唤醒他。 他打了个大大地哈欠,勉强起身,顺带着扫了眼十多米外的哨卡,见有人抬着花轿,吹吹打打地过来,他笑了笑:一觉醒来就看见红事,这可是好运气,今晚去报仇,铁定能把昨天输的全赢回来。 心情好了点,一口气把酒喝完,又看了眼那花轿,满意的拿起碗准备吃面。 “别动!” 用筷子搅拌几下面,正要低头吃,猛不丁地听见有人爆喝一声,如雷鸣般的在他耳边炸响,把正有点昏昏沉沉地他他吓了一跳,差点把碗都吓掉了。以为是有谁吃了豹子胆,敢拿他的人开玩笑,勃然大怒的扭头看过去,却瞬间石化。 “老子是红军,敢乱动一下,打死你个白狗子。” “把枪举高点……” “你看什么……” 只见十多米外的哨卡上那六七个手下,被七八个人用枪指着。最让他头皮发麻的是,这些该死的手下,你们投降就投降,却各个扭头往老子这儿看来做什么? 这一刻,彭浩平觉得五雷轰顶,末日降临一般,打了了激灵,随手把面一丢,转身就跑。公鸭般的破嗓门瞬间发挥到极致:“红脑壳打进来了,红脑壳打进来了……” 第五十四章 目标——敌团部! “嘟!嘟!嘟……” 一冲破敌人位于镇东口的哨卡,一阵冲锋号声响起,大批红军猛地杀出。 “红脑壳打进来了!红脑壳打进来了……” 彭浩平边狂奔宽狂喊,好像不如此,就无法排挤出他内心的惊惧与恐慌,尤其是身后传来的众多喊杀声和稀少的枪声,让他更加惶恐。 好在是大清早,主街两边的店铺刚开门不久,生意还没开始,街上的人也不多——这其中绝对有人害怕被抓壮丁或者被洗劫的因素在内。让彭浩平冲的那叫酣畅淋漓,几乎没有遇到行人阻挡。当然,他的跑动,也等于在给红军带路,因为大股红军就沿着他屁股后面一路追杀。 有意思的是,枪声惊动了一些正在主街上吃早饭的国军士兵,可还没等他们回过神来,就听见了彭浩平那惊恐的叫声。惊恐是会传染的,一看到很多红军冲杀过来,国军士兵大为慌乱。少部分机灵点的或者经验丰富的,赶紧躲避,可大多数国军士兵在慌乱中,本能的想回到各自兵营去寻求心灵上的安定,茫然的跟着彭浩平跑。 一开始,红军还只是冲锋,想尽可能的多活捉俘虏,很少开枪。可不知是谁在奔逃中向后开了一枪,然后他身边的人也下意识的向后开枪,这下,可就捅了马蜂窝,引得红军纷纷边冲边开枪,立马就有几个掉在最后的国军士兵惨叫声响起。 这时,更打击国军士兵士气的事发生了。 “嘭!” 在一片噼里啪啦的步枪和盒子炮的枪声中,猛然出现火枪声,显得异常刺耳。 “啊!” 三个正在跑动中的国军士兵几乎同时倒地,同时发出惨叫……他们是被火枪的铁砂群击中,一个大腿上有几个血洞,一个肩膀受伤,最重的那位则腰部被击中,满地打滚,惨叫声格外渗人。 有国军士兵惊恐的往射击方向看去,却见小巷子内余额二十米的那个转角处,有一团青烟正往上飘,一把长长地火枪管被人收起,根本就没见到开枪者。 这就像吹响了打冷枪的号角一样,接下来,在整个小井镇上,无论是从主街还是各条小街,甚至是从小巷子内跑出来的国军士兵,一路所过,总会有火枪声响起。打冷枪的地方也很不相同:有门后、屋顶、最离奇的是居然有人大胆到躲藏在茂密的树上开枪,那喷出的浓密青烟,如同老树在吐烟。 根据事后统计,被火枪打死四十二人,伤一百六十七人。当然,也从另一面反应出国军的素质,把老百姓祸害的有多狠。 国军事后一口咬定是红军和游击队所为,打死都不承认有老百姓参与。对此,游击队不干了,说我们小井镇游击队连同情报人员算在一起,一共二十七人,因得到主力部队的支持,只有八个人还在使用火枪,其余的都是各种快枪,你说,就你们那逃跑的速度,我们那八杆火枪就是装填弹药的速度也赶不上呀。而红军出于对当地百姓的保护,怕万一有一天国军再打到小井镇后为此报复百姓,也默认了国军的说法。 张青山忍不住又掏出怀表看了一眼,已经是七点五十四分,还差几分钟就是最后的总攻时间,可为什么还没有丝毫动静?偏偏这个时候需要集中所有力量,好对付敌团部,更不允许出现丝毫差错,不好派人去街上寻找……离总攻时间越近越让人着急!此时别说张青山,就是彭鹏这个老战士都有些急了,干脆从张青山手里把怀表拿过来,盯着。 张青山扫了眼身边穿着打着补丁的普通百姓衣服,见大家神色都很放松:擦枪、闲聊、闭目养神……他心头很满意,对这批队员很满意。回头看了眼彭鹏,觉得他反而有点着急,轻笑道:“老彭,不用这么急。团长说了,总攻的信号要么是枪声,要么是冲锋号声,我们耐心等待就是了。” 老彭看了眼张青山,苦笑着点点头,正要说话。 “砰!” 第一枪的枪声传来,早就准备好的众人如同被电一般,几乎同时一跃而起,各个竖起耳朵去听:如果只有一两枪,虽然会是各种因素,但绝不会是红军发起的总攻;如果枪声密集,那不用说,绝对是红军打过来了。 “砰!砰!砰……” 又接连传来几次枪声,然后,隐约听见了火枪声和一个家伙声嘶力竭的在大吼什么“红脑壳打进来了”。 “同志们,总攻开始,轮到我们大显身手了。”张青山手中的双枪往后腰一插,叫道:“都给老子好好干!干死这帮祸害百姓的杂碎后,老子请大家喝酒吃肉;可要是谁敢丢了突击队的脸,哼!老子亲手活剐了他。” 张口闭口就是‘老子’,张青山自我感觉很这么说威风,是跟老班长黄德宝学的。可他也不想想,黄德宝是什么资历,他是什么资历,更何况,在突击队中,各个都是好汉,很多人的年纪都比他大,所以,他这么说,引得众多队友发出一阵嘿嘿地笑声……事实上,已经是连长的黄德宝现在都注意说法的方式了,除非发怒,否则,绝不可能再从他口中听见什么“老子”、“妈的”之类的脏话——在基层这么说会让人觉得有气势,可往上,要是还这么说,会让人觉得过于粗鲁,没文化。 也许是有点不自信,又或者是不习惯,一说完,见队友们纷纷发笑,张青山也觉得有点尴尬……突击队扩编后,来到突击队的新人各个都是老兵,只听说过张青山的战功,可这些人谁不是冲尸山血海中杀出来的,不让他们亲眼见识到你的真本事,威信不足,绝对无法统帅他们。当然,反过来说,一旦让这帮老兵们心服口服,那么,他们绝对能把命给你,突击队的战斗力将更上一层楼,绝对的精锐。 好在突击队的老兵们佩服张青山,一见新人敢嘲笑队长,顿时不干了。 “都给老子闭嘴!老子就只问你们一句,你们谁的战功能比得上队长?” “是啊!笑个鸟毛。有本事到战场上见真章。” “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现在是什么时候,都给老子闭嘴。”一见大家要起争执,一旁的彭鹏脸色一板,沉声道:“都是自己同志加队友,都是为了同一个目标从天南地北走到一起来共甘共苦,生死相托,还在乎别的?好了。都给老子打起精神,按计划行事。” 说完,他一把拉开大门,张青山带头而出,心里却暗暗发誓:一定要打好每一仗,让队员们全都对自己这个队长心服口服。 就在这时,冲锋号响起。 张青山一把拉开前院大门,大手向前一挥,轻喝道:“上!” 跟在张青山后面的三班十名战士立即冲出院门,直接冲向对面,随即,两人一组,蹲马步,双手交叉,与对方交叉的双手紧扣在一起,形成一个正方形手扣。 张青山双枪,神枪手小驼子拿着把汉阳造,双双守在院门外,提枪对着对面的楼顶——虽然先前观察那儿没有敌人的暗哨,但毕竟没有亲*进去过。 而他俩所在的一班剩下的七名战士(周宝玉年纪小,是通讯员,张青山不允许他参加这样的战斗),则在院墙内,提枪对准对面的二楼。 彭鹏则带着二班的十名战士立即冲过去,第一批五个人。一个箭步,踩在三班战士五组人的手扣上,再被手扣用力往上一抬,自己借着这股力道,单手撑在墙顶,一跃而过。 好在镇上的百姓听到枪声后,纷纷躲回家,让这条街上空荡荡一片,否则,万一有人惊讶的大叫,提醒了敌人,可就不完美了。 第一批,五个战士一落到敌团部后门院墙内,跟先前观察的一样,果然有两个敌人正在后门边来回走动。一听见响动,两人都下意识的抬头看来,一见五人翻墙而落。左边那人张口就“啊!”地叫了一声,可只叫道一半就戛然而止,“啪!啪!”两枪,两人同时中枪倒地。 然后,这五人跟训练时一样,一人去开门,另外四人对着二三十米外,敌人那个环形工事射击。 “啪!啪!啪……” 有的是连发,有的是点发,目的就一个:趁对方还没有醒悟过来,压制!否额,等对方的轻机枪响起,自己这边绝对会有大麻烦。 与此同时,二班剩下的五人出现在院墙上,跳下后,不做任何停留,边打边向右边的小树林而去。 随即,齐子轩带着三班的战士,从打开的后门冲进来…… 按照计划:趁对方被打蒙之时,先用手枪压制住对方。在三班战士冲进小树林后,那五名负责火力压制的战士等一班的战士冲进来后,退入小树林——二班三班的战士负责从敌团部大楼的后方窗户突破,突袭。算得上相互交替接力。而一班的战士则负责用手榴弹干掉敌人的那个环形工事后,从侧面杀出,强攻敌团部正面,前后夹击。等大家汇合后,利用地形和抓到的人质抵挡敌人的救援,等待主力部队攻下这儿。如此一来,等于瘫痪了敌人的团指挥系统,发挥出了突击队最大的优势——斩首! 计划赶不上变化!谁都没想到,火力压制敌人工事这看起来最艰难的一环轻易就达到了,却在最想不到的地方出现了意外,伤亡来了! “啪!啪!啪!” 枪响陡然响起…… 第五十五章 手榴弹对攻 “啪!啪!啪!” 眼看着三班战士开始冲进敌团部后院大门,张青山为计划中这重要一步的顺利实施而稍稍松了口气,带着一班战士边边端着枪对准对面二楼边小跑着冲过去。 可就在这时,枪声陡然响起。 “啊!” 三班中冲在最后的那两个战士,一人头部被击中,当场死亡;另一人右大腿被击中,发出一声惨叫,倒地!而敌人虽然很狡猾的停止射击,可谁也不能保证他不会突然再对这个受伤的战士动手,这名战士的情况十分危险。 “啪!啪!啪……”张青山赤目欲裂,勃然大怒中,边向二楼一个窗户*击边快速冲向那个受伤的战士,同时对正要调头的几名三班战士大吼:“你们别停下,继续冲,我来救他。” 快冲到那名受伤的战士身边时,将左手的盒子炮咬在嘴上,左手一把抓住受伤的战士,右手的盒子炮继续对那窗户*击。就这样,一边射击一边拖着那名受伤的战士,几米之距,很快就将其拖到了墙角边。 “怎么样?” “没事。” “好样的。”张青山拍了下那名战士的肩膀后,扫了眼几米外阵亡的那名士兵,心头一叹,接着一路,站起来,冒险露头往敌团部的二楼看去,却没发现敌人。 这时,一班的战士冲到他身边。 “干掉那个打黑枪的了么?” “没有。” 这很正常。虽然不知道他听到枪声后,为何没有第一时间到一楼作战会议室去(能住在二楼的,都是敌团中的高级军官),但可以肯定的是,对方心理素质很不错,而且,绝对是个老兵。枪声惊醒了他,便悄悄躲到窗户边观察,然后从窗户边往外射击。张青山根本就没看见他人,也就是因为他冲在前面,在对方打枪时立即抬头,发现了对方一闪而过的枪口,显然对方经验丰富,一击而退,绝不恋战,同样也没有大面积的暴露自己。对方有这样的经验,此时铁定已经躲避,只要前几枪没干掉对方,后面要想在这个窗户口上守株待兔般的干掉对方可就难了。对方又不是傻子,多半会选择退出房间,从另一面进入别的房间,从其窗口打黑枪。可以说防不胜防。 突击队的医护兵小廖冲了过来,接替张青山,快速给那受伤的战士包扎。 这时,院墙后面不仅仅有盒子炮声,还有轻机枪声响起,不过响了几声又断掉,显然是机枪手被干掉,但在这期间却掺杂着几声步枪声。张青山一听就知道,那五名战士快压制不住敌人那个环形工事,而且有别的敌人赶过来,敌人开始反击了。当下大急的叫道:“小廖,照顾好他,其余的人跟我冲进去。” 形势有好有坏:好的是,二班的同志们已经从敌团部一楼的几个窗口冲进去,里面传来了密集的枪声和吼叫声。三班的同志已经冲出小树林,正在爬窗户去支援二班的同志。但不好的一面却是那五名战士十分危险,他们一边要对敌环形工事进行火力压制,一边还要对两边冲过来的敌人进行射击,可以说,光凭他们五人,不仅无法完成任务,反而可能都会战死在这里,可以说,他们现在只是苦苦支撑着。但这五人各个都是好样的,没有一人后退,都还在尽最大努力去跟敌人较量。 “小驼子,干掉敌人的机枪手!” 神枪手小驼子立即把枪口对准敌环形工事中那个刚架稳轻机枪,就要扣动扳机的机枪手,“砰!”一声枪响,敌机枪手额头正中心魔幻般的出现一个小洞,应声软到,连带着轻机枪也歪倒。 “大驼子,火力压制!” 大驼子端着轻机枪先对着敌环形工事就是一阵扫射,然后,几发子弹击中他右边的大门板上,引起他的注意,一眼看去,见左边有几个敌人躲在要墙体转角处向他射击,顿时大怒,也不做任何避让,端着轻机枪就向那几个敌人扫射,打的那几个敌人根本就不敢露头。 此时,有十几个敌人从正面边打边向这边而来,因有环形工事的阻挡,他们所受到的压力最小,而左边也有一伙敌人不时露面向这边射击,好在右边的敌团部大楼被我方攻入,自顾不暇……不能再等了,就算是冒险也得按计划去完成,否则,要是等敌人冲近点,就能对敌团部进行支援,那么,整个行动将功亏一篑。也不能撤退,否则,就是陷二班和三班的同志于包围之中。更没有时间去多想,因为每耽误一点时间,敌人的人数就可能多到几个,而我方将多一分危险,甚至到最后别说完成任务,能不能及时撤出来都难说。 此时此刻,不能有丝毫犹豫,必须当机立断。 “准备手榴弹!”张青山果断的拿定主意,边掏手榴弹边边大叫。然后,扭开手榴弹的盖子,拉掉引信,看着敌人,大叫一声“扔!”,跳起来将手榴弹向敌环形工事扔去。 一班的战士们纷纷跟着跳起来扔手榴弹,但因为事先布置了,所以,只有四枚手榴弹扔向敌环形工事,其余的,几乎全‘赏赐’了左边的敌人。 “轰!轰!轰……” 四枚手榴弹只有一枚扔进了环形工事内,并立即爆炸。四个敌人惊恐的边往外跳边大叫,结果,手榴弹及时爆炸,四人几乎全被炸飞,再被落在旁边的另外三枚手榴弹炸到,后果自然不用多说——敌人的这个环形工事告破。 其余的几枚手榴弹向左边那排红砖黑瓦的最右边扔去,几乎将最右边的那间房子炸飞,房子轰然倒塌,不知炸死了多少敌人,但见残垣断壁中不断有敌人的惨叫传出,不久,就见鲜血顺着瓦砾流出…… 在这一刻,原本对射的场面为之一冷,敌人士气大落,而一班的战士们士气大振。 “啪!啪!啪……”看到这短暂的‘冷清’场面,张青山果断的跳起来,对着环形工事后面正冲过来的敌人边扣动扳机边带头冲锋:“同志们,冲呀!” 事实上,按事先的部署,当手榴弹炸毁敌十字路口的那个环形工事时,就是突击队发起总攻之时。 “冲啊!” “啪!啪!啪!” 说是冲锋,却没有大家想象中那样直接正面冲击,而是按事先部署的那样,跟着张青山,贴着右边敌团部大楼下的墙面快速边打边冲锋。 但敌人也不是傻子,同样是军人,不管平日里有什么样的纠纷,不管平时多么的粗心大意,但战友就是战友,看到战友倒在血泊中,谁都会痛心疾首而大怒。 手榴弹爆炸过后,见张青山等人想顺着团部大楼而冲进去,几个敌人奋不顾身的跳起来,向他们扔去了手榴弹。 “砰!” 一声枪响,其中一个正要将冒着青烟的手榴弹扔出,却被小驼子一枪击中右胸口,让他要奋力扔出去的手榴弹直接掉地。 他身边的几个国军士兵刚将手榴弹扔出,见这家伙的手榴弹就掉在身前,吓的神色大变,惊恐中,纷纷抱头卧倒。 “轰!” 爆炸声响起,那几个国军士兵一时被炸懵了——平行之下,手榴弹的弹片杀伤力很少能直接击中他们,但近距离爆炸时的声音却把他们震的头晕目眩,甚至直接昏迷过去。 这几个国军士兵的勇敢行为彻底激发了国军士兵的奋勇血气,一时间,他们几乎是不要命似的向张青山等红军战士发起反击。 而张青山这边作为此时的被炸一方,注定更加惨烈。 见几个敌人把手榴弹扔过来,张青山大叫一声:“手榴弹,卧倒!”,转身一把扑在身后一个队友的身上。 周治平是东北人,九一八后逃难到了湖南,而后参加了红军。因他身材高大,平时很好爽,大家平日里都叫他大东北。 眼见几颗手榴弹落在身边,周治平想都不想一个箭步上前,抓起两颗手榴弹往外一扔。等他再次弯腰要捡另一个手榴弹时,发现一个战友身边有一个颗冒着青烟的手榴弹,而这个战友此时正惊恐的看着手榴弹,一时被吓蒙了。他大吼一声扑过去,一把将这个吓呆了的战友扑在身下,同时一脚踢向那颗手榴弹…… “轰!” 可惜,这颗手榴弹撞在了两米外的一块碎石上,弹回来一点,爆炸。 “大东北!” “小鞋匠!” “老赵!” 三声惊叫几乎同时响起。 不仅张青山,而是所有战友都在怒吼,都在悲愤的咆哮。可惜,老赵和小鞋匠都牺牲了:小鞋匠在将手榴弹扔出去的瞬间,手榴弹在离他不到一米之距当空爆炸……老赵见躲避不及,而身边的手榴弹会炸到另外两位战友,则直接扑在了手榴弹上…… “咳!咳!”在被他救下的那个队友的呼喊和摇晃下,大东北终于醒了,咳嗽两声后,有气无力的骂道:“别摇了,再摇老子就被你这瘪犊子摇死了。咳!咳……娘的,老子的腰有点痛,快帮我看看。” 弹片擦过他的右腰,留下一道口子,那个被他救下的同志边撕急救包边流泪边笑道:“没事,被弹片擦了一下,你还死不了。” 这多少算是一点安慰,毕竟这些人为了掩护自己的战友,勇敢的献出了自己的生命,现在,有一个这样的勇士还没死,让大家极为激动。 可激动过后,就是对敌人的仇恨,这种仇恨,不仅是一方,而是双方。 此时,在鲜血和战友牺牲的刺激下,热血上头,脑子里就一个愤怒的念头:杀了对方,为战友报仇雪恨! 血勇之气瞬间蒙蔽了理智,双方都打红了眼…… 第五十六章 突进大楼! “我是队长,不仅要对任务负责,还要对所有战死的生命负责……冷静,冷静……” 张青山边换弹夹边在心里念叨着,努力用理智压制着内心热血的冲动,眼睛却观察着敌人:刚才的激烈碰撞,双方都打出了火气。因为有大驼子的轻机枪压制,有小驼子的枪法狙击,加上队员们的奋勇射击,一时间占了上风。目前看只有从正大门那边冲过来的敌人是最大的威胁,可谁都明白,这里是敌团部,只要稍许时间,敌人就会从别处赶来支援。真要是凭借一时之勇而耽搁,那么,这一个班的战士很有可能就得全部牺牲在这里,从而让整个计划功亏一篑。而这,是张青山决不允许发生的。 不能再耽搁了,必须按计划进行! 拿定主意的张青山掏出两颗手榴弹,扭开盖子后,对着左边之敌扔过去一颗后,跳起来一边拉掉另一颗手榴弹的引信一边大叫:“同志们,任务要紧,不能在这里跟敌人硬拼,都跟我冲进这栋大楼去!冲啊!” 吼完,把冒着青烟的手榴弹扔向敌人。 随即,提起双枪,对正面的敌人边开枪边冲锋。 事实上,他们只要顺着敌团部大楼往前冲个六七米就到了转角处,拐个弯跑个三四米就能进入敌团部,可这三四米才是最危险的:一来,这三四米完全没有任何遮挡物,那些从正面攻击过来的敌人和左边的敌人都可以集中火力来阻击;二来,二班、三班的战士已经攻进去了,那么,敌团部一楼里的敌人绝对会被逼迫出来,而且很可能会退守在外——此时,到处都是枪声和叫声,根本分辨不出来敌团部外是否有敌人在射击。他们这一冲锋,正好进入对方的火力之内。当然,要是他们顶住了,就会跟二班、三班的同志汇合,左右夹击团部外的敌人,形势绝对有利。 此时,人人热血沸腾,脑子里就想着杀敌,眼中只有两种人:自己人和敌人。 众人边打边快速冲锋,很快就来到敌团部大楼的转角处。一位同志冲在最前面,张青山在他身后。听见那边传来激烈的枪声,张青山感觉到了危险,一把将前面的同志拉住,箭步上前,靠墙听着那边传来的密集枪声,惹得那位同志有些不满的说:“队长,让我先冲出去。” “闭嘴!老子是队长,理应打头阵。” 谁都知道,在这种情况下,从转角处冲出的第一个人是最危险的,绝对是吸引火力去的。可这个时候,战友情和团结性战胜了一切,为战友挡子弹,把危险留给自己,是每一个军人应有的勇气。 张青山举着双枪,深吸一口气,扭头对身后的战友看了眼,想笑一下,结果,大概是过于紧张,紧绷的脸色怎么也笑不出来。 一咬牙,张青山从转角处露头,想观察一下这边的情况。 结果,却见两个家伙正边拉枪栓边向这边退后,离转角处不到五米,其中一人刚好回头看来。 两人目光一对视,同时一惊。那名敌人飞速拉完枪栓,举枪就对准了张青山……张青山也是血勇之辈,不仅没有躲避,反而一步跨出去,提枪便打。 仅仅是拉枪栓的机会,相差不到半秒,可就是这半秒,决定了一切。 “啪!啪!啪……” 根本就没有瞄准,一枪打在那名敌人的右胸口,第二枪打在他的脖子上。那人在鲜血喷洒中仰天倒下,倒地后,手指还本能的弯曲,“砰!”,枪口向上,对天射击。随即,在全身抽搐中,生命之火渐渐淡灭。 对张青山来说,依旧极其危险,因为第二个敌人正要对大楼射击,听到枪声,立即转过身来。 张青山手中的盒子炮并没有停歇,也就是这转身的时间耽误,子弹射中了第二名敌人……第一发子弹刚好打在敌人的太阳穴,敌人瞬间软到。可张青山还是紧张的下意识对他扣动扳机,后两发全打空。 虽然一下子就干掉两个敌人,可刚才过于紧张,让张青山立马又一个箭步退回到转角后面。大口大口的喘气,额头上的汗水大颗大颗的冒出来。可他心里却有些懊恼:仔细想想,只知道对付那两个敌人去了,居然没去观察周围的环境。 正该死! 张青山愤愤地暗骂了自己一句后,回头低沉的叫道:“大驼子!大驼子!” 很快,大驼子端着轻机枪,边压制左边敌人的火力边赶到他身边。 “队长,怎么了?”大驼子边换弹夹边问。 “火力压制这边,我带头冲过去跟二班三班的队员汇合。” “是!” “哒!哒!哒……”大驼子深吸一口气,憋着,根本就不看转角另一边的情况,在一步跳出墙角的瞬间,抢先扣动扳机……这就是经验:因为刚才张青山从这儿跳出来干掉两个敌人,肯定已经让别的敌人有所察觉,如果大驼子先露头观察,有被射杀的可能。但他还没跳出来就抢先开口,那么,敌人很可能会被吓得躲避,毕竟,同归于尽是需要很大的勇气的。当然,这种勇猛的方式只适合机枪手,步枪要是这么干,那是找死的节奏。 从左往右扫射几发子弹射出后,他才边扫射边观察,确定敌人多半躲藏在十多米外的花坛后面,快速把火力集中往那边扫射。 大驼子枪声一响,张青山大吼一声“冲啊!”,带头冲出。 “啪!啪!” 一冲出转角处,也不管对面是否有敌人,先打两枪过去,同时确定眼前确实没有敌人后,才跟着大驼子的火力,边躬身对着花坛处的敌人射击边顺着墙角快速向敌团部大楼正面最左边的小门冲去。 “啪!啪!啪……” 这时,在一楼的二班三班的队友们也听到了喊声,开始全力开火掩护这边,用火力压制对面那些躲在花坛后面的敌人。 “啪!啪!” “啪!啪!啪……” 刚冲出两步,就见有子弹头击中了眼前的泥路中,随即,还没等张青山抬头,就感觉自己的左肩膀好像被什么东西大力推了一把,有种火辣辣地感觉。但形势不容许张青山多想,瞬间高度紧张的他,立即举枪对着二楼射击——先迫使对方躲避再考虑别的。 随后,边对着二楼射击边冲。 而跟在张青山后面的队友们,有的也开始对二楼射击,虽然二楼的过道上的敌人不敢冒头往下射击,但突击队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否则,二楼的敌人要是肆无忌惮的从上往下射击,他们绝对会出现大的伤亡。 一步跨到步台上,直接往右边一滚,随即半跪在地上,双枪对准阶梯。见无敌人,张青山心头一松,这才观察周围的环境:这是用于遮雨的房间,左边是一个连接二楼的之字形阶梯,右边是小门,小门外就是台阶,台阶左边通往外面,右边是一排房间。 第二个冲进来的队友一见张青山这种防备楼上有敌人冲下来的姿势,心头一松,赶紧转身到小门边,对着正面对花坛处的敌人射击,火力掩护剩下的同志冲过来。 “队长!你受伤了。” 第三个冲进来的同志一眼就发现了张青山的左肩膀处血淋淋一片。 “没事!被蚊子叮了口而已。”话虽豪气,可张青山心头郁闷极了:自己高度紧张中,根本就没感觉到,他不问还好,一说出来,立马就感觉到左肩膀处火辣辣地疼,却还得继续举枪戒备楼上,不能有丝毫松懈,连看看伤口都不敢。 “队长,你们没事吧?” 听见彭鹏的声音离自己很近,好像就在隔壁,张青山却依旧不敢回头,边高度戒备着边大声叫道:“没事。你们了?” “啪!啪!” 就在这时,张青山手里的枪响了,因为他见到一个敌人在之字形阶梯上端露头往这边看了眼,又飞速缩了回去。显然,这家伙是个经验丰富的老兵,跟当初的黄德宝一样,只是稍稍露出半张脸,扫了眼就缩回去,让张青山的两枪都没打中。 “红脑壳在楼下过道,要上来了。” 听到楼上立即传来大叫声,张青山反而不急了,慢慢起身,飞速扫了眼身边,见只有两位队友,而另外几位则快速冲到隔壁,张青山心头稍稍松了口气。 “队长,你们那边怎么了?” “没事。刚才有敌人露头。”张青山边回话边后退,想移动到门边,用手势多叫几个队友过来,好冲到二楼去。 “你们俘虏了多少敌人?” “七个!” “这么少?” “我们冲进来时,大楼里的敌人听到外面的枪声,正往外面跑……有一部分跑到对面花坛后抵抗,还有一部分跑到二楼去了。” 这次的突击目的不是要俘虏多少敌人,而是要瘫痪敌人的首脑机关,让其在红军攻打小井镇时无法发挥指挥作用,只要达到这个目的就算完成任务。 现在显然已经达到了此次突击的目的,张青山心头一松,可就在这时,一颗黑色物体猛地扔到了阶梯的的转角处,弹了两下,顺着阶梯滚了下来。 看到这个冒着青烟的东西,张青山瞳孔猛地一缩,天地良心,他真的听见这个物体接连撞到阶梯上发出的“咚!咚!”声。 “手榴弹!” 想都不想,咆哮中,张青山一把将正在门口对外射击的两位队友扑倒在门口…… 第五十七章 单手擒敌 “轰!” 一声巨响,漫天灰尘。 张青山如同护鸡仔的老母鸡一般,张开双臂,把两位战友压在身下。 一大块红砖掉落,恰好砸在张青山的左手腕上去两三厘米处,疼的张青山龇牙咧嘴,忍不住哼了声。 “队长,你……”听到张青山闷哼一声,两位战友赶紧翻身查看,左边那位战友先前感觉到一个重物砸在身上,却被什么挡了一下,现在一看,感动的眼睛都红了:张青山左手手腕上端一片白,骨头都露出来了,明显能看到顾着的处。此时,伤口处才开始往外大股的冒血。 “没事,别管我,一时还死不……嘶!先退到隔壁房间,免得敌人再从上面扔手榴弹下来,我们……嘶!我们可就要吃大亏了。”张青山将两把盒子炮插在腰间后,右手死死地抓着左手腕上端,以此来减轻痛苦,可就算如此,却依然疼的他额头青筋突突地跳,大颗大颗的汗珠如雨后春笋般冒出,说几句话就有好几次倒吸凉气。 两人赶紧把张青山扶起来,正要离开,却见张青山停下步伐,回头看了眼阶梯,咬牙切齿的说:“妈的,敌人要跟我们比狠劲,那就比比。去,扔可手榴弹过去,把这阶梯炸断。老子们上不去,他们也别想从这里下来。” 根据事先的情报:这栋大楼就这一个上下阶梯,除非敌人跳窗,否则,一旦把这之字形阶梯炸断,就等着被活捉吧。 “轰!” 上下唯一的同道被炸断。 此时,外面的枪声有些稀落,主要是我方火力压制住了花坛后面的敌人。同时,红四十九团已经攻占了一半小井镇,喊杀声已经越来越近,就要杀到这儿了。此时,敌人乱了,都急于逃命,哪还有心思拼命救援团部。 顺利的来到隔壁。 彭鹏一见张青山右手捂着左手,鲜血直流,吓了一跳,立即扶着张青山坐到房间的窗户边——这里是伤员集中地,此时已经躺着五位伤员。关心的问道:“怎么样?快让我看看。” 医护兵小廖正在给一位头部受伤的战士包扎伤口,就要完成了,见张青山到来,他扭头就说:“队长,你等一下,这里就好了。” “没事,你先救治他们。”张青山疼的脸色变白,汗水哗啦啦地流,本想笑着对小廖和几位看过来的受伤战友说点安慰话,可因为过于疼痛,让那笑容显得有些狰狞。此时,外面的喊杀声已经越来越清楚,让张青山的心一下子又提了起来,赶紧吩咐彭鹏:“老彭,你听这喊杀声,离这儿不远了。现在到了关键时刻,绝不能功亏一篑。最好能对二楼的敌人喊话,让他们投降。但也得做两手准备,得防止他们狗急跳墙,尤其是……” “手榴弹!卧倒!” 张青山的话还没说完,就听一个队友的怒吼,他和彭鹏还有小廖赶紧扑在那些伤员身上。 “轰!轰!轰!” 地动山摇,炸的所有队员耳朵嗡嗡作响。好在这搂是清末修建,用糯米还有观音土熬制(当时没有水泥,大家都是用这种东西当水泥用),用大红转修成的,异常坚固。如此近距离爆炸,居然只是摇晃了几下,落了点灰尘而已。 听起来好像只有三次爆炸声,可突击队都是精锐,自然能听出这里面绝对不止三颗手榴弹爆炸。张青山的怒眉一下子就竖了起来,忘记了伤痛,右手抽出一把盒子炮,边向前跑边吼道:“怎么回事?” “队长,敌人发疯了,拼命往下扔手榴弹,好像要跟我们同归于尽似的。” 事情确实让人感到诧异:张青山刚说要防止敌人狗急跳墙,没想到,敌人居然这么狠,直接从二楼往一楼丢下最少五颗手榴弹,难道他们就不怕把搂炸塌了,大家一起完蛋?他们要真有如此勇猛,早干嘛去了? “他们是一起扔的,一定有什么鬼名堂。” 听到身边另一个老兵的话,张青山眉头皱的更深了,可一时间也想不到敌人要干什么,只得吩咐:“都打起精神,战友们就要来了,现在到了……” 话没说完,又见上面扔手榴弹下来,不过还好,这次只有一颗,而且,和上次不同,上次是往一楼里面扔,这次,却仍在一楼几米外。 “轰!” 爆炸后,一个老兵边摇着脑袋上的灰尘边对二楼的敌人怒骂道:“狗日的敌人给老子听着,扔那么远算怎么回事?有本事接着往一楼里面扔,炸踏了大家正好在黄泉路上接着杀……谁他妈的怕死,皱一皱眉头,谁就是狗娘养的。” 这家伙绝对是个骂道高手,暴露之下,骂的异常难听。 按说,国军中不乏此道高手,可让人诧异的是,上面居然鸦雀无声。 小廖给那个伤员包扎完,想赶紧给张青山看看伤口,起身后,正好面对着窗户。猛地见到一个黑物从天而降,吓了一跳,等看清楚后,惊的他一把指着外面大叫:“队长,有几个敌人跳下来想逃跑。” 张青山瞬间明白了敌人的手段和目的:什么想炸踏搂,什么想同归于尽,都是扯淡,敌人真正的目的是想用手榴弹来吸引突击队的注意力,便于他们从二楼跳下来逃跑——二楼都是军官,再怎混蛋也是军人,最少也经过一些训练,本身也是身强力壮,加上团部大楼后面是泥土,从二楼跳下来,基本上不会出现什么大问题。所以才会出现前面炸的凶猛,后面却宁静一片。 张青山冲到窗户口一看,果然有五个敌军官跳下来,各个身手敏捷,最快的已经冲到小树林边了。 “啪!啪!” 抬手两枪,最后面那个敌军官中枪倒地。 “再跑,老子把你们全突突了。” “啪!啪!” 吼完后,对天打了两枪。果然,敌人被震慑住了,各个抱头蹲下,别说逃跑了,连转身都不敢。 “把枪都给我扔了……扔远点,敢跟老子玩花样,老子认你,老子的枪子儿可不认你。” 敌人果然依言而行。 张青山心头大定,兴奋地一时都忘记了伤痛:这些家伙各个都是军官,被自己带人一锅端了,绝对的大功。事实上,到现在,张青山都分不清国军的军衔,因为他根本就没在意过,也没有机会去分辨。 一跃而起,单手一撑,跳出窗户。众人怕他吃亏,纷纷要跳出窗户来帮忙,可张青山却回头吩咐:“来几个人抓俘虏就成了……老彭,你得看着点前面,免得敌人从前面逃跑。” “妈的,还敢逃跑?” 就在这时,却听见有人怒吼,张青山回头一看,原来是先前跑的最快的那家伙,此时正撒腿跑路。 “别开枪,这是我们参谋长。”好在一个蹲在地上的军官提醒的及时,否则,这个团参谋长绝对会被乱枪打死。现在,大家一听这家伙是个大官,是突击队目前遇到的最大的鱼,怎么舍得打死,自然得活捉。 张青山本身就走在最前面,一听这话,跟狼似的,两眼放光,边追边对天打了一枪,还大声威胁对方:“站住!再不站住老子就开枪了。” 可那家伙腿脚无比利索,又铁了心的不想当俘虏,眨眼间跑进了小树林。 一群人呼啦啦地猛追,中途还有人跟撵兔子似的,咋咋呼呼地指挥:“这他妈的跑的太快了……去几个人去左边堵截……右边,右边!他往右边跑了……千万要捉活的。” 张青山追的万分激动,完全忘记了左手的伤,越追越有劲,脚下生风似的,很快,在众人的围追堵截下,这个敌团参谋长被张青山追上了。 “你他妈的还跑?”离对方就三米左右的距离,张青山怒吼一声,将手里的盒子炮扔了过去,一把砸在对方的后脑勺上。 对方陡然吃痛,力道不稳,脚下踉跄着向前跑了几步,正要怒儿转身,被张青山追上,飞起一脚,狠狠地来了个狗吃屎,还顺着地面滑出去一米多,左脸全是灰尘和鲜血。 “啊!”刚起身,就感觉后背传来一阵钻心的痛,痛的他一声惨叫,又扑倒在地。 原来,张青山见对方要起身,又是一跃而起,右膝盖撞在他的后背。 随即,张青山趁这家伙力道不足,来不及反抗,一把坐到了对方的后背上,右手抓住对方的头发,一提,再向地上狠狠一撞。 “啊!” 对方被撞的眼冒金星,头晕眼花,下意识的惨叫一声。 “还跑不跑?还跑不跑……”随后,张青山每问一声,都抓住对方的头撞击地面一次。 两三次后,对方终于服软了,边本能的挣扎边大叫:“不跑了,再也不跑了,饶命!” 张青山这才抓着对方的头发,把对方的脑袋狠狠地按在地上,等队友们赶到,这个敌参谋长才得到解脱。 可这家伙也有趣,起身后,本来是用衣袖擦脸上的鲜血,顺带着看了眼是谁抓获自己的,结果,一看张青山左手哗啦啦地冒着血,显然是受了重伤,他忍不住心头的郁闷,翻着白眼问道:“你就是用一只手抓我的?” “哈!哈……” 众人哄堂大笑。就此,张青山单手擒敌的故事流传开来。 不过,张青山本人有点不争气。原本心头一直兴奋着,可被对方一提醒,他下意识的抬起左手一看,刚刚被兴奋压制的疼痛,立马冲顶,这股剧痛疼的他面色一白,身体摇晃了一下,要不是身旁的战友眼疾手快的一把扶住,他很可能被直接疼晕死过去…… 第五十八章 突击队伤亡惨重! 张青山很要强,尤其是在敌人面前,绝不会低头。 咬牙坚持着。 一直等这个敌参谋长被战友们带走,张青山长吐一口气,力道一泄,剧痛冲顶,直接昏迷过去。 要不说习惯成自然,昏迷多了,就有些与众不同了:别人从昏迷中醒来,都是慢慢睁开眼,张青山倒好,刷地一下就睁大了眼睛,而且,睁到了最大的程度,眼珠子都快凸出来了。 眼神前半秒还是空洞,后半秒却猛地一下爆发出凌厉之意,因为他听见了枪声。 张青山一把坐起,同时右手摸向了腰间,摸了个空后,他惊慌的四处乱看乱找,嘴里自言自语的叫着:“枪了,我的枪了……” 准确的说,他到现在都是潜意识的行动,是军人对于枪声和喊杀声的敏感,让他有如此行为,其实并没有清醒。 “你别动,小心伤口……”一个女护士恰好走过来,一见这情况,随手把盘子放在一边,快速跑过去,想把张青山按躺在病床上,可张青山硬挺着,加上她力气小,根本就达不到目的,急的大叫:“躺下,你快躺下……” 张青山不耐烦的一把挥开女护士撑在自己肩膀上的手,女护士突然受力不稳,尖叫一声,身体向左边倒去。 张青山虽然还有点迷糊,可神识开始清醒过来,听见女人的尖叫声,下意识的一把抓住女护士的右手给拉回来。 “我的枪……你是谁?”总算彻底清醒过来了,感觉却有点不对头:自己好像和队友们在一起,怎么突然就到这儿了?看看周围的环境,这间房好像不是病房,只是老百姓的房子临时被改成病房而已:“这是哪里?我的战友们了?外面的枪声是怎么回事?还有……” 关键是,他不好意思面对这个女护士,只能没话找话……刚才随手一挥,好像不小心碰到女护士的身体了。要是女护士追究起来,自己解释不清还算小的,关键是得多尴尬呀。 “打住!打住!”女护士被他这一连串的问题问的头都大了,翻了着白眼制止他:“首先,我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向雪琴。” “张队长,你好!我代表全体医护员感谢英勇的突击队的帮忙。” 看都对方大方的主动伸出手,张青山赶紧跟对方握手,正要收回来,却听到后面这话,不由的一停,疑惑的问道:“你们感谢我们突击队的帮忙?我们帮你们什么忙了?” “是啊。”向雪琴拉了张椅子过来,坐下后,笑道:“这次,你们突击队深入敌穴,将敌人的指挥部一锅端了,并死守敌团部,有力的支援了全团,让敌人无法有效的组织防御,只能如无头苍蝇一样乱窜,才让我们四十九团如此顺利的将敌人打跑……这可不是我说的,是团长亲自当众说的。对了,团长还说,你智斗敌人,单手擒敌,是战斗英雄,是我们四十九团全体指战员的模范,要我们无论如何也要保住你的右手……还有,我现在是你的专职护士。” 当时正好打的敌人狼狈逃窜,战事顺利,所有人心情都很好。团长吴正卿听到张青山单手擒敌的故事后,在路过团野战医护所时,还专门进来看望张青山,只是当时张青山刚完成手术,处于昏迷中。 “专职护士?” “就是专门照顾你,直到你康复出院。” “你们现在不忙?外面的枪声好像还没停……”枪炮声还是没停,喊杀声隐约传来,表明远处的战斗依然激烈,伤亡就在所难免。而红军的医生护士本就不多,可现在他们能派人专门来照顾自己,想想都让人觉得奇怪。况且,除了重伤员和一些大首长外,一般伤号员可享受不到护士的专门照顾。自己不仅级别不够,又只是手臂受伤,依然能动能跑,怎么看也只能算是一般的伤病员,实在用不着护士的专门照顾。不过,这个时候,张青山顾不得想别的,急忙问道:“外面的仗打的怎么样了?” 不等对方回答,他一把掀开薄被边要下床边急道:“我只是受了点轻伤,还能用右手战斗……不行!我得去前线杀敌。” “你躺好!”向雪琴吓了一跳,几乎是扑上去将张青山按住,然后边把薄被子给他盖上边安慰道:“战斗虽然激烈,但现在是我们把敌人围在几座山头上。这枪炮声听着激烈,可敌人是困兽之斗,长不了。你还是安安心心地躺在这里养伤,等伤养好了,就可以继续去革命,要不然,你还怎么革命?” 听她这么一说,张青山想想也觉得有道理,笑了笑,安心的坐了起来。向雪琴帮着把枕头垫在他身后,让他靠着床头。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张青山才好壮起胆子,偷偷地,飞速的瞄了向雪琴几眼:圆圆地脸蛋,长长地眼睫毛,一笑就露出一对小虎牙,英姿飒爽,很有股子灵动劲……甚至,张青山还无意中看到对方的臀部,脑子里没来由的冒出一个想法:恩!大屁股容易生养,是个好女子。 向雪琴也感觉到了张青山的目光,坐下的时候,瞪了眼张青山,四目相视,都快速躲避,场面一时有点尴尬。张青山面色微红,赶紧没话找话:“你刚才说要感谢我们突击队帮你们,我很好奇,我们帮你们什么了?” “原本我们私下里都认为这是一场硬仗,做好了伤亡一大片的心理准备。可没想到,因为你们端了敌人的指挥系统,让战士们以极小的代价就拿下小井镇。伤亡这么小,能让我们从容救治伤员,你说,我们这些医生护士是不是应该感谢你们?” 张青山乐呵呵地笑着点头,却没注意到,向雪琴说完这话后,装着咳嗽一声而低头,很好的掩饰住了她内心的伤感。准确的说,向雪琴说的很对,因为突击队成功完成了作战目的,让四十九团以极小的代价就顺顺利利地占领了小井镇,这没错,可向雪琴把后面的情况只是一笔带过而没有详细的说明,甚至是善意的故意隐瞒。因为接下来的战斗打的异常惨烈。也是张青山大意的没多想,否则,他只要稍稍一想就应该能想到:团级局部围歼战役,从清晨一直打到天麻麻黑,这能是轻轻松松地战斗么? 从清晨开始,红军乘小进之敌吃早饭之机发起突然攻击,第17师四十九团猛地突入小井街上,加上突击队断掉了敌团部,彻底瘫痪了敌人的指挥系统,轻易的把敌人赶了出去。可没想到,或许是敌人有所察觉,与昨日,一个团外加永顺县保安团共计近四千人连夜向小井镇驰援。当红军开始攻打小井镇时,他们离此不到五公里。 等这股敌人离小井镇约五里地时,碰到了逃散的溃兵。这股敌人立即爬上了小井镇背后的大山及其山脉中的燕子坨和马鞍山等几个凸出的山峰。 由于敌先占领高地,加上四十九团一路追杀而不知敌情,让这场攻坚战一开始打的异常激烈。 突击队是攻打燕子坨的先锋,几次带头冲杀,牺牲了十几个战士……看到队友一个个倒在眼前,队员们都杀红了眼。哪怕牺牲惨重,可每次都是抢先带头突击,甚至,打到最后居然抢别人的军令:上级见突击队伤亡过半,不舍,便让三连二排担任突击先锋,结果,突击队居然尾随,并在冲锋时,冲到了二排的前面。 幸得援兵及时赶到,将敌彻底围困。 张青山清醒过来时,正好是我方完成了对敌部署,发起总攻:四十九团和红第十八师一部正面攻击燕子坨、敌指挥部和马鞍山口,50、51团从两翼迂回攻击,激战到晚上九点多,将敌击溃,敌伤亡上千人,被我方俘虏了近两千人,缴获重机枪两挺,轻机枪五挺,步枪两千多支。此战因我方兵力不足,未能全歼敌人,甚为遗憾。同时,我方伤亡也比较大(具体数字无法查证,有的老人说有上千人,有的说有五六百人),红六军团政治部宣传部长李朴牺牲,有此可以想象当时战况何等激烈。 战后统计,突击队牺牲十四人,包括大驼子和二班班长等,重伤一人(突击队讲究的是轻伤不下火线,唯一的重伤员就是齐子轩,他带队攻到燕子坨山顶敌阵地上,跟敌人拼刺刀,被敌刺刀划破肚子,肠子都流出来,却依然一手捂着肠子一手挥舞着大刀杀敌。此时,他正被战友用担架急送回来抢救),其余人人带伤,真正的伤亡过半。 鉴于突击队的突出表现,医院领导研究决定:为了能让张青山这个突击队队长安心养伤,哪怕是暂时的,也只能对他进行善意的隐瞒……向雪琴之所以还能陪着张青山聊天,一方面是怕张青山跟别人打听,另一方面是因为她被指定专门照顾突击队的伤员——其实就是专门照顾张青山和奇迹般活下来的齐子轩。突击队队员都是爷们中的爷们,受点轻伤,谁好意思让人照顾?除非想来看美女。还有一点:老百姓的大力支持,很多妇女都来帮忙。加上决战刚刚打响,很多重伤员还没有送到这里来。 “张队长,我给你说个小道消息。” 第五十九章 重伤员 “什么消息?” 如果说宣传队是大家心中的宝贝,那么,医生护士就是宝贝中的宝贝,她们自然是消息灵通之辈,所以,一见向雪琴贼兮兮地凑过来,嘿嘿直笑的神秘样,张青山来了兴趣,一时间忘记追问战场情况了。 “我听人说,团长走的时候跟人提过,说你很不错,等你伤好了以后,让你离开突击队。” “什么?” “你瞪这么大的眼睛看我做什么?这可是好事哦!” 看着向雪琴笑嘻嘻地眨巴眨巴眼睛,张青山立即醒悟过来:他要高升了。 突击队的队长,就从级别上论,比连长矮半级,可比排长要高半级。带着军功离开突击队,那就只有一种可能:高升!而团长这话的意思很明显,要把他当种子干部重点培养。只是在激动之余,张青山心头难免有些失落:就团长这话的意思,自己是真的要离开突击队了,还真的有些舍不得。 不知怎么地,他突然想起了老班长黄德宝:老班长以前说话粗声大气,粗话连篇,是典型的老油条带兵方式。最出名的是:他规定,全班战士谁训练不认真,考试成绩垫底者,洗全班战士的衣裤——大家一致认为,这是他懒,找借口让人帮他洗衣服。当然,这方面,张青山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不过,自从老班长成了老连长后,整个人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变样:穿戴整齐,平日见谁都一脸笑容,粗口不见了,说话和气的让人根本想象不到他以前骂人的样子。 我现在是副连长级别,要升,最少也得是个连长了。恩!我也应该要注意一下自己的形象,事事要做表率,不能让自己以前的恶习带坏了全连弟兄,尤其是要努力学习文化和军事知识,否则,如何服众,如何带兵打仗,将革命进行到底…… “喂!醒醒。”看着张青山想入非非,贼兮兮地笑的连口水都要流出来了,向雪琴扫了眼床头边的吊瓶,药水快完了,赶紧轻碰了一下张青山,免得再次被他推开。 “怎么了?怎么了?” 看着张青山回过神来后那匆忙的掩饰,向雪琴笑道:“没什么,等我给你换瓶药水,你再继续做春秋大梦。” “嘿!嘿!” 换完药瓶,收拾好后,向雪琴坐下,直勾勾地看着张青山,看的张青山一开始还有些不自在的看了看自己身上,没发现有什么不对后,又脸红的偷瞄几下向雪琴,最终,他恼羞成怒的问道:“你老是看我做什么?” “哈!哈!哈……” 向雪琴因那两颗小虎牙,加上她才十八岁,性格直爽仗义,还对什么都充满了好奇,偏偏又是个爱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人,因而得了个外号:小老虎。本身就是大咧咧地性子,如今跟张青山算是混熟了,因而,笑的肆无忌惮,很没有淑女笑不露齿或者捂嘴的态度,连小虎牙都露出来了。 “你笑什么?” “我的老师教过我们:同性之间,一个人紧盯着另一个人看,会让人发怒;可一个异性盯着他看,会让人心头发虚,转而脸红,进而恼羞成怒。哈!哈!没想到你这样的战斗英雄也是这样,太有趣了。哈!哈……” 张青山一脑袋的黑线。心头却琢磨着:还好你不是男的,要不然,老子早就一拳打的你满脸开花。 见张青山撇嘴,向雪琴笑的更欢快了。 “小张,听说……” 你还真是自来熟,这么快就叫我小张,不对,我怎么可能比你小?张青山没好气的插嘴:“看你的年纪,也就十七八岁,我年纪比你,要叫也叫叫我老张,或者同志。” “我就应该叫你小张。你瞪我做什么?别不服气,不错,你的年纪可能比我大,但我参军的比你早,你是三个多月前参军的吧,我参军可都一年多了,叫你小张,你不吃亏。” 张青山郁闷极了,感觉头顶的黑线飞升成了黑云团,正哗啦啦地往脑袋上浇黑雨:在军队里,论资排辈是传统,只有在同等情况下才会以年纪大小来称呼。尤其在讲究官兵平等的环境中,最看重的就是参军的时间,因为大家私下里认为参军越早,表明你革命的精神越足。而且,叫小张、老王之类的称呼,能拉近彼此的感情,有利于团结……有些老兵油子,仗着自己参军比对方早,哪怕对方是他的长官,甚至是长官的长官,私下里他们都敢叫对方‘小张’、‘小王’之类的称呼,对方还得认。比如三连的炊事班的班长老姜,年纪大,参军早,因战斗负伤而左手有些残疾——左手就只剩下一个大拇指,听说是救同志时被炸弹弹片给弄没的。可他要是生气发火,哪怕见到团长,都敢叫团长小吴,吴正卿团长还得笑眯眯地点头答应,哄他开心。 “我们还是以同志相称吧!” 向雪琴得势不饶人,颐指气使的昂着头:“好吧,小张同志,听说你单手擒敌时,左手的伤口都还没来得及包扎,是吧?” 张青山舔了下嘴唇,很想吸烟,闷声点头。心里有些后悔了:早知道受伤后能碰见这么个嘴巴子厉害的姑娘,我干嘛要受伤了?不!我干嘛要昏迷呀? 向雪琴一下子兴奋起来,凑近了点,双眼发亮的看着张青山,略带颤音的急道:“那你快跟我说说,你当时是怎么单手擒敌的?不!最好是从如何部署开始说起……你别这么看我,虽然我也很想听,但更重要的是,我是带着任务来的。姐妹们可说了,要是我回头不能把这个精彩的故事原原本本地告诉她们,她们就……对!她们就用这么粗的针头给你打针。” 看着向雪琴那夸张的比划针头粗长的动作,张青山极度后悔:老天爷呀!当时你干嘛不让我被那颗手榴弹给直接炸死?弄的我现在碰到这么个包打听,可以预想,今后这耳根子就别想清静了……关键是,一般说来,受得了打针的人都受不了中药的苦,而吃得了苦药的人都怕打针,张青山属于后者。现在,看到对方那夸张的收拾和满眼的威胁,他还真有点害怕了。 无论是哄美女开心还是真有点害怕,又或者要在美女面前展露自己的英雄形象,反正张青山是立即投降了,乖乖地当起了说书先生,从头开始,原原本本地讲了起来。 “我一看到那家伙当着我的面还敢逃跑,心头大怒,一时也没考虑左手的伤,就想着要是让这家伙跑掉了,我们突击队岂不是成了笑话?于是大吼一声‘给老子站住’,然后……” 说着说着,张青山也渐渐进入说书先生的状态,口沫横飞之下,恨不能重新上演一次单手擒敌的经典场面。而向雪琴也真是个好听众,该发言的时候,踊跃追问,而不该发言的时候,哪怕唾沫星子溅到脸上也不擦,一副听的入神的状态。关键是,她一直睁着那灵动的大眼睛,一眨一眨地盯着张青山。她的眼睛里有一种光芒,一种崇拜英雄的光芒,而这,让张青山更为兴奋,越发想表现一下,实在是压制不住内心的吹牛之气,开始胡吹海吹起来…… 可惜,就在张青山说到‘大吼一声,扑了过去’时,不得不遗憾的停下。 “让让,快让让!” “医生!医生……快来看看。” 很快,就听有人回应:“送手术室!小张,马上准备麻药和器具……” 乱哄哄地声音很快消失了,可张青山却觉得胸口堵着什么东西,让他瞬间就没了吹牛之心,甚至都不想说话了:虽说没看见外面的情况,但只要一想都能想到,肯定是有个重伤员被送来了。军人见惯生死,更明白革命、打仗就没有不流血牺牲的,可谁见到战友身负重伤,还有心情吹牛聊天? 沉默了一小会而后,张青山淡淡地问道:“有烟么?” “你有伤在身,而且流血过多,不能吸烟。” 张青山看了她一眼,见她面色有些严肃,点点头,没说话。 “医生在哪?医生!医生……” 一听这话就知道,又有重伤员送来了。而这次,直叫了两声后就没了下文,随即,好像全世界都安静了。 十几秒后,却听有人轻声道:“唉~!这位同志已经牺牲了,请同志们节哀。” 随即,安静了一秒,可这一秒,让每个在场的人都感到了死寂一般的可怕和悲痛。 一秒后,外面如火山爆发般叫嚷起来。 “什么?你说什么?我们班长怎么可能死?肯定是你这狗屁医生没……” “大壮!你干什么?给老子把枪收起来……” “副班长~!”这一声带着哭腔,却让躺在房间内的张青山,虽没亲眼看到,但依旧能感觉到这个叫大壮的人内心的极度悲痛。 “枪口是打敌人的,不是用来对付自己人的……再不把枪给老子收起来,别怪老子抽你。” “副班长,我……” “滚!” “医生,我代表他给您道歉,希望您能原谅他。他一时冲动,也是因为班长……” “我明白,你们不用道歉,该道歉的是我们,是我们没有能力抢救好这些优秀的同志。” “医生,我们班长是战斗英雄,光是这次战斗,就亲手砍死三个敌人……麻烦您再给我们班长看看。” 十几秒后,传来一声叹息。 哭泣声立即响起,那个副班长却发出沉甸甸地低吼:“都他妈的给老子把眼泪擦了。班长说过:革命战士流血不流泪!都给老子抬起头来,带着班长——走!” 接下来,接二连三的被抬来重伤员,别说间断,很多时候甚至是同时送来数位重伤员,可见前方战事之惨烈。 没人能坐得住了,包括张青山…… 第六十章 善意的隐瞒 “你看我做什么?”外面乱哄哄一片,可向雪琴却想到了什么,直勾勾地看着张青山,还时不时的瞄一眼他的左手,让张青山很不适应的问道。 “你就没觉得痛?” “恩!看到这么多战友受重伤,甚至牺牲了,我很心痛,恨不能死的是我自己。” “我不是说这个,我是问你就没感觉到左手伤口很痛?” “有点,但我能忍得住。” 向雪琴直接起身,轻轻地抬起张青山的左后,轻柔的摸着伤口外的夹板,眼睛发亮。 “你摸我伤口做什么?” “一般说来,手术后清醒过来,用不了多久,麻药就会消失,然后,会很痛的。我看你好像并不怎么痛,真是奇怪。” 听她这么说,张青山也有些奇怪,但确实不是太痛,自己暗暗忍的下来。抬起左手看了看,笑道:“大概是因为我上次受伤手术后,直接痛晕死过去了,现在有些适应了吧。” “难道真的会痛着痛着就痛习惯了?” 张青山苦笑了一下,掀开被子,想要下床。 “你起来做什么?” “我想到外面去看看。” “你就别去了。你自己都是重伤员,就不要乱动了。这样吧,我去看看,回头向你汇报。” 言罢,也不等张青山同意,边把张青山扶着躺下边嘱咐道:“你虽然只是左手受伤,看起来问题不大,可医生特别嘱咐过:你伤到了胫骨,再也不能受伤了,否则,就算是摔一跤,碰到了伤口,都很有可能给你左手截肢……” 说到这儿,她见张青山满脸的不在意,沉吟了一下,加重了威胁力度:“截肢是什么,你知道么?” 天地良心,张青山还真不知道截肢这个词的意义。 “就是把你的左手砍断,这下你该知道问题的严重性了吧?” 张青山眉头微微一皱,稍稍抬起左手看了看,点点头。 “那行,你就在床上好好躺着,我去看看就回来。”然后指着药瓶的瓶盖处,道:“对了,也许我会给他们帮忙,万一我一时没回来,而药水又流到这儿,你一定得大声叫护士帮你换药水。” 说实话,对于自己有可能会变成残疾,张青山还真有些害怕,所以,等向雪琴离开房间后,他还真的乖乖地在床上躺了一小会,边看着药瓶边听着外面传来的各种叫声,同时,心里想着今后自己该怎么做…… 躺着躺着,张青山实在是坐不住了,因为外面传来了越来越多的喊医生的人,显然,都是刚送来的重伤员。张青山觉得,自己安心躺在这里,却听着战友的惨叫和焦虑而无动于衷,对他来说,这是一种痛苦的精神折磨。 起身摘掉挂着门板上钉子上的药瓶,高举着来动门边。 让他诧异的是,向雪琴居然从外面把门锁了。张青山弄了两下没弄开,只得拍着门板请外面经过的同志帮着把门打开,可让他想不通的是,明明有人从这里经过,透过细缝还能看到有些人听见喊声后驻足了一下,然后抬头向这边看了看后,摇摇头,或者轻笑一声,赶紧走人…… 无法出门,张青山喊了一会儿后,只能一肚子气的回床躺着。 一会儿后,向雪琴回来了,得意的看了眼门板上悬挂的牌子,牌子上写着‘重伤员,情绪暴躁,为了大家的安全,请勿招惹’,顺手摘下,藏在一旁,取出钥匙开门进入……也难怪别人看见牌子上的内容后会苦笑,感情,向雪琴为了完成上级交给她的任务,为了能对张青山进行信息封锁,让张青山安心养病,就差直接在牌子上写‘精神病患者,请勿招惹’。也有此可见,这头小老虎有多么胆大包天。 “你起来做什么?快躺下,快躺下。” 正要起身的张青山被跑过来的向雪琴按回床上。 “你怎么把门锁了?” “外面乱糟糟一片,不锁你的话,你一出去,万一被人碰撞到左手伤口,而造成不可预料的严重后果,到时候,算你的还是算我的?” 面对向雪琴这理直气壮的态度和立场,张青山还觉得有理,只能服软。 “那你赔我一起在到外面看看?” “不行!”边给张青山盖被子边拒绝:“都说了,外面乱糟糟一片,万一你伤口出事,我岂不是要内疚一辈子?小张同志,算我求求你,你就安心的在这里养伤。等伤养好了,你爱去哪我都不拦着,成不?” “那我到门口看几眼总可以吧?” 面对这种软磨硬泡,性子直爽的向雪琴火了,瞪着张青山,气鼓鼓地说:“不行!” 见张青山眉头都皱了起来,向雪琴又开导他:“外面都是重伤员,血淋淋地,看了,只会影响你养伤的心情,还不如现在好好养伤,等伤养好了,到战场上多少几个白狗子给同志们报仇雪恨……” 张青山一听,觉得有理,有些不甘的看了眼房门,却很听话的不再坚持要到外面去。 “咚!咚!咚!” “请进!”听到敲门声,张青山直接请对方进来,可向雪琴却跟被电到了似的,一下子跳起来,边快步向房门走去边叫道:“等一下。” 把房门稍稍打开了一点后,向雪琴只露出半个身子,看着周宝玉,问道:“这位小同志,你找谁?” “请问,突击队的张青山大哥是不是住在这里?” 张青山虽然看不见门口的情况,可一听是周宝玉的声音,惊喜的大叫:“宝玉,我在这里,快进来。” 万万没想到,向雪琴左手一把将正要进门的周宝玉推出去,却回头对张青山说了句“我先看看他给你带什么好东西了,适不适合你用,不适合的话,我先帮你收着。”直接出门……张青山自然不知道,向雪琴又把房门锁了。 一小会儿后,房门打开。向雪琴先进来,右手晃荡着两包烟,笑道:“看!还好有我把关,要不然,这两包烟就被糊弄过去了。现在,这两包烟我没收了……你们先聊,我去给你取药。” 张青山撇了下嘴,没怎么在意,而是笑看着周宝玉。 “队长,你伤好些了么?” “你看,没事,养养就好了。”张青山举了下左手表示没事。正要说话,却见周宝玉边坐下边回头看了眼,同时右手快速的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和一盒火柴,飞速的塞入被子下面后,长松了一口气。然后,得意的对张青山小声笑道:“还是我聪明,来的时候,就跟人打听过了,知道这帮护士特别凶,什么都要检查,什么烟啊、酒啊之类的都不许带,带来就会没收,所以,我早早地就做好了准备,应付她的检查。这不,还是被我骗了。嘿!嘿!” “你个小鬼头,还真机灵。”张青山笑眯眯地点点头,边摸向烟边对周宝玉吩咐:“快去把门关了。” 随即,张青山点燃一根烟,美滋滋地吸了口,居然被呛了一下,咳嗽中,却死性不改的依旧吸着烟,同时,还不忘把烟往枕头下面藏。 “队长,你这样藏是藏不住的。” 见张青山不解的看过来,周宝玉笑道:“还是分散藏着,这样,就算她找到一点,但总不可能把所有烟都找到……对了,火柴也要藏好。” 两分钟后,两人乐的嘿嘿直傻笑,有种偷偷摸摸地跟敌人斗智斗勇的兴奋。 “对了,宝玉,队里的情况怎么样?” 虽然早已得到向雪琴的嘱咐,可一想到平日里极为照顾他的那些大哥哥们,牺牲了十多个,周宝玉还是忍不住想哭。 看到周宝玉眼眶红了,张青山一把做起来,一把抓着周宝玉的肩膀,肃穆的问道:“是不是伤亡惨重?还是出了什么大事……你快说呀!” 周宝玉心头一惊,想到向雪琴先前的嘱咐,自然不能说实话。这小鬼头还真机灵,立即撇了下嘴,摇头道:“队长,队里都很好,出了几个队员受了点轻伤外,都很好。” “那你哭什么?”张青山长长地松了口气,把枕头垫好,靠墙坐着,笑问道:“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 “队长,是副队长欺负我。” “哈!”张青山一下子乐的笑了起来:老彭这个老油条,居然欺负一个小鬼头,嘿!这里面肯定有说头。 “队长,他真的欺负我。他带队突击,我悄悄跟在后面,结果,明明是我先看到了一把轻机枪,将其缴获,可副队长非说这是他们打死的敌人留下的,这把轻机枪应该归他。队长,你说,他这不是欺负我是什么?”周宝玉小心翼翼地偷瞄了一眼张青山,正好被张青山看了个正着,只得急道:“我不服,所以来请你替我主持公道。” 事实上,这件事虽然是真实发生过,可跟周宝玉争夺那挺轻机枪的不是彭鹏,而是现在正在手术室里抢救的齐子轩。不过,因为齐子轩现在生死不明,周宝玉很聪明的把负面主角安在了彭鹏头上,以免张青山追问。 周宝玉的这一眼,在张青山眼里,认为是周宝玉心虚的表现。不过,无论有理没理,大人跟小孩争东西,确实有些不厚道,况且是副队长跟手下争个轻机枪,这风气确实得整顿。 张青山当下一拍胸口,大声保证:“宝玉,回头你告诉老彭,就说我说的,再敢欺负你,等老子出院,非揍死他不可。” “咚!咚!咚!” 敲完门,向雪琴端着个盘子进来,张青山一看到盘子里的器具,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就没了…… 第六十一章 打劫团长! “宝玉,你先出去一下,我跟向雪琴同志要严肃的谈一件事。”看着向雪琴在那麻利的用针管抽药水,张青山表情很肃穆,语气很沉重,眼神很有力。尤其是看到那长长地针头,他就幻想着,这么长的枕头要锥进肉里,得锥进去多深呀,这还得了? 周宝玉嘿嘿一笑,跑了出去。 “向雪琴同志,我想请教你一个问题。” 向雪琴用指头弹了下针管,又逼出点药水,边用棉签去沾另一个瓶子里的消毒液边扭头看了眼张青山:“看你这严肃样,说吧,什么问题?” “我一直觉得,中药比西药好,你认为了?” 作为护士,向雪琴早就见过各种为了不打针而出现的奇葩问题和要求,自然知道该如何应对。 “这个问题问的相当的好,不过……”向雪琴露出小虎牙,笑的有些狡诈:“这个问题等打完针后,我们再好好讨论。” “这不好吧?我认为还是应该先讨论清楚,然后,我免费给你们当试验品,以证明中医比西医好。” “转过身去,脱掉裤子。” “不!” “那就别怪我不客气,直接插了。” 看到向雪琴瞬间把针筒当匕首用,真要插下来,张青山麻溜的掀开被子,利索的脱掉裤子,小心翼翼地侧过身,乖乖地露出半边臀部。 难怪向雪琴能被指定来照顾张青山和齐子轩,果然有其过人之处。 见张青山紧张的都在冒汗,比跟敌人拼刺刀还要紧张万分,她却没有下针,而是笑嘻嘻地问道:“小张,你难道就不觉得奇怪:你受伤时可是血糊糊地,现在不仅衣服裤子都是新的,连身上的血迹都不见了,你就不想知道,是谁帮你换衣裤和擦血迹么?” 被这一提醒,张青山的注意力果然被转移了,扭头看着向雪琴,疑惑的问道:“是谁?” “我!” “啊~!”这一声惊呼拖的有点长,因为就在张青山惊讶的叫出声来时,向雪琴手中的针头插中了张青山的臀部。 张青山根本就顾不得屁股的问题了,脑子里全是幻想着向雪琴帮他擦身体的画面……对于他来说,这很丢人。 看到张青山脸色有些红,偷瞄过来,向雪琴把针筒往盘子里一放,大大方方地帮张青山把裤子提上去后,又给他盖好被子,然后才笑道:“没想到你一个堂堂战斗英雄,大刀砍在身上都不皱眉头,却怕打针……其实我是骗你的,你还当真了。啧!啧!你脸红了哦~!” 不说还好,一说,张青山的脸更红了。 “那是谁帮我换衣裤和擦身体的?”这个问题很重要,必须要一追到底。 “是男医生。” 向雪琴起身把盘子放到四方桌上,又坐了回来:“好了,你继续讲你单手擒敌的故事。刚才听到一半被打断了,现在继续。” …… 不得不说,上级对张青山真的很看重。战斗结束后,鉴于重伤员不算太多,医院护士照顾得过来,便指定向雪琴专门照顾张青山,而齐子轩手术成功后,由别的护士专门照顾……事实上,这次重伤员很多,不过,很遗憾,最少有一半重伤员没能抢救过来。而这次大战前,军团从野战医院中抽调了大半精兵强将临时到一线主力部队的各团医疗所,所以,医生和护士都很充足。 而为了让张青山能安心养伤,向雪琴不仅刻意隐瞒,善意的欺骗,还极力反对张青山出门。为此,张青山的大小便都得在便盆里解决,向雪琴负责倒掉,弄的张青山很是脸红,可向雪琴利用老兵的身份,态度坚决,张青山也无可奈何。 对陶广纵队,获得了巨大的成功。17师及18师一部在小井镇驻扎了一天,打扫战场,观察敌态……第三天上午,主力部队开拔回总部。 张青山总算能出门了。他以为能在临时医疗所转悠一圈,可向雪琴在这方面经验老道,根本就不给他机会,一出门就催促着他赶紧上路。不过,被瞒在鼓里的张青山还是东瞧瞧,西看看,放眼望去,虽然伤员很多,但一个都不认识。这让张青山的心情好了很多:没见到突击队的重伤员,加上周宝玉说过的话,便以为突击队损失小,他当然开心了……向雪琴有意催促,自然是想他跟齐子轩等熟悉的人岔开,免得张青山碰到熟人或者向别人打听,从而识破谎言。 向雪琴真是头小老虎,仗着能言善辩,又人头熟,居然给张青山要来一副担架。可张青山却以‘我是手受伤,又不是腿受伤,坐什么担架,那不是让人笑话么?还是给有需要的同志吧!’为理由,打死不从。向雪琴无奈,又怕张青山跟人聊天而乱打听实情,只得扶着张青山走人。 向雪琴给张青山找来担架是有道理的,因为张青山虽然是手腕受伤,但当时情况紧急而没有历经进行包扎,导致流血过多。这一路行军可是个体力活,他身子看着没事,其实很虚弱,光靠两条腿肯定不行。 一开始,向雪琴还气鼓鼓地埋怨张青山不知道享受,张青山惹不起这位嘴巴子厉害的小老虎,只能无奈的苦笑。可走着走着,见张青山开始冒虚汗,向雪琴转而鼓励他坚持。 路上发生的两件事,让张青山见识到了向雪琴的小辣椒性格和她的关系网以及胆大包天。 路上偶尔有人从他俩身边挤过,向雪琴立马恼怒的咆哮:“挤什么挤,没见他受伤了呀?要是碰到他的伤口,我要你吃不了兜着走。”说的别人脸红,还不好跟一个漂亮的女孩子计较,就更不好往前挤了。很快,张青山就发现,自己有些离群了:前后左右,最近的人离他也有三四米远,还都用怪怪地眼光看过来。让张青山立马认定:此时如果真有人敢招惹这头小老虎,估计她能跳起来吃人。可反过来,向雪琴对张青山真是关怀备至,一路上哪怕再恼怒,也从没对张青山说一句重话,连音量都很柔弱。 还有一件事就是张青山身子虚,走了一段路,实在是坚持不住了,向雪琴便扶着张青山在路边休息,然后,如火眼金睛一般,仔细搜索每一个从身前经过的担架。目的自然不言而喻:想从担架上抓个轻伤的,好让张青山替换他。只是很遗憾,能躺在担架上的,全都是重伤员,没有替换的可能。 最后,见有几人骑马而来,她居然拦路打劫,直接冲了上去拉马的缰绳……要不是吴正卿眼疾手快的及时拉住缰绳而停下,估计她就要被马撞翻了。 而让张青山诧异的是,吴正卿不仅认识向雪琴,还跟她很熟。原本要呵斥,可一看到是她,居然打趣的笑道:“小老虎,你这是不当护士,改行当劫匪了?” 向雪琴却一把拉住缰绳,然后答非所问:“团长,你受伤了么?” 笑眯眯地吴正卿立马郁闷的的看了看身上,道:“让你失望了,马克思同志还不想见我。” “太好了。”向雪琴立马转身对路边的张青山招手,大喊:“小张,快过来,有马骑了。” 你拦路打劫居然劫到了团长身上,让张青山万分佩服向雪琴的胆量和能量。同时,又有些脸红:众目睽睽之下,你自己丢人也别拉上我呀,你让我今后还怎么好意思在四十九团呆?但这时,大家都看过来,张青山只能硬着头皮上前,敬礼:“团长好。” 吴正卿跳下马,回了个礼后,拍了下张青山的肩膀,笑道:“小张,你单手擒敌的故事可是流传开了……” 关心的询问了张青山的一些情况,又表扬了张青山几句,见张青山有些不好意思的低头,吴正卿扭头问依旧拉着缰绳的向雪琴:“小老虎,张青山同志可是战斗英雄,你必须得照顾好他,让他顺顺利利地把伤养好。这可是我对你下的军令!” “是!请团长放心,保证完成任务。不过,团长,你能把你的马借我么?放心,等回到总部后,我一定还给你。” 吴正卿看了眼向雪琴,又看了看张青山的手,笑道:“借马可以,但你必须告诉我原因。” 张青山急道:“团长,你别听她胡说,我好的很,可以自己走路,不用骑马。” “什么叫你好得很?走几步路都冒虚汗,这叫好的很?”向雪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后,对吴正卿道:“团长,他受伤后,又忙着打敌人,还上演了单手擒敌的英勇事迹,可伤口却一直没有得到包扎,让他失血过多……表面上看是没事,可实际上他现在的身体虚得很,需要好好调养……这不,他走了一段路就没力气了,所以,我才想跟您借马代步。” “我……” 张青山刚开口,一旁的吴正卿却笑道:“咱们革命同志亲如一家,相互帮助,相互鼓舞才能取得最终的革命胜利。现在你受伤了,就应该得到照顾……男子汉大丈夫,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来,我扶你上马。” “可是,团长,我能坚持,用不着骑马。” “张青山同志,我现在以团长的身份命令你上马。” “是!” 吴正卿亲自扶着张青山上马后,想到了什么,居然乐呵呵地对向雪琴说:“你一个姑娘家家地牵马,一个大老爷们却在骑马,这怎么看怎么别扭。要不这样……”对一旁的警卫员笑道:“小田,我都被人打劫了,你怎么能幸免。来,把你的马上供给这恶虎,咱们俩好趁机虎口脱险。” 等向雪琴骑上另一匹马后,吴正卿还有模有样的站在马前看了看,点头笑道:“恩!这才般配嘛。” “团长,你把马给我们了,那你了?” 吴正卿摸着下巴,装着仔细考虑了一下,翻着白眼,拍着自己的大腿:“你们骑四条腿的马,我骑这两条腿!” 就这样,在向雪琴得意洋洋,张青山脸红的四下乱看,在众人羡慕的眼神注视下,两人骑着马,一路回到总部野战医院…… 第六十二章 向雪琴的厉害 7月7日,张青山接到命令:因其优异表现,通过了组织的考验,他终于成为一名中国国产党党员。同时,令其在7月10到红军干部培训班报道……虽然张青山早已通过向雪琴而猜到了这些,可当命令和党员证拿到手的时候,张青山依然激动的满眼放光。 当时,还未是党员的向雪琴羡慕极了,赌气似的私下里问他为什么要入党,为什么要革命? 张青山的回答就一句话:“为了天下穷苦百姓都有大米饭吃!” 不过,有些遗憾的是,他的入党介绍人黄德宝没有来,只是派了周宝玉带着一条烟来道贺,因为围攻龙山城的战斗依然激烈的继续着,敌人的援兵正从四面八方杀来,红17师奉命到北面阻击敌人。 7月10日,是张青山到干部培训班报道的日子,在向雪琴的帮助下,穿戴整齐。不过,看到向雪琴也是一身崭新的军装,梳了两个小辫子,可爱之余,又英姿飒爽,尤其是她腰间还有一把不知她从哪骗来充门面的小手枪,让张青山十分诧异:“小向,这么多天下来,我们怎么也算是朋友了,对吧?” “是啊!怎么了?” “我今天出院,去培训班报道,你也用不着穿的这么……这么闪亮,好像我有多可恶似的,看到我离开,你就那么高兴?” 从小到大,张青山从未真正接触过同龄女孩子,尤其是从没得到过女孩子的关怀和细心照顾,向雪琴是第一位,因而……说白了,他喜欢上了向雪琴,只是,不管是出于害羞,还是当时的条件和他的级别,都未达到可以结婚的相关政策规定,他只能把这份喜欢深深地埋藏在心底,不敢流露丝毫。 “谁告诉你,你要出院了?”正在给张青山扣衣扣的向雪琴停顿了一下,扫了眼他的左手,边继续扣衣扣边淡淡地说:“就你这伤,没几个月下来,根本不用想着出院。” 张青山心里十分高兴——还能继续跟喜欢的女孩子呆在一起,这是一种幸福,哪怕被向雪琴各种稀奇古怪的想法折磨的苦不堪言,却也甘之如饴,痛苦并快乐着。可他表情上还得装出一副愁眉苦脸样,很不甘心的嘀咕:“那是不是说,我还得继续被你照顾,被你抢肉吃,听你唠叨……” “恩?” 看到向雪琴眉毛都竖起来了,张青山赶紧改口:“不!是继续听你命令。” 竖起的眉毛抖了抖后,平了。 “可问题是,我现在要去培训班学习,要住集体宿舍,你总不能也跟着住进去照顾我吧?” “美不死你!”向雪琴很男子气概的双手一拍张青山的肩膀,看了看他的穿戴,满意的笑道:“我告诉你,这几天可是我参加革命以来最悠闲的日子,不用整天看着血肉模糊的场面而伤心,不用看到没抢救过来的伤员的遗体而流泪,更不用为缺少药品急的想撞墙……反正就一句话,你想甩开我,没门!本姑娘还想多过几天这样的好日子了。” “你真的要住进去?” “想什么了?哼!我告诉你,本姑娘早就防着你这可耻的逃跑念头,早早地就跟领导反映了,领导也同意了。在你伤势没有好利索之前,你白天上课,晚上学习,但必须回病房睡觉。而且,本姑娘不仅要全程陪同,还可以根据你的病情,决定你是否要继续去学习。” “什么意思?” “说的理直气壮点,就是从现在起,我就是你的领导,你的一切行动必须听我指挥,别人无权干涉。说的通俗点,接下来的几个月里,你就别想逃出本佛祖的手掌心了。要是你敢不听命令,哼!哼!” 看着眼前晃动的小拳头,加上那可爱的模样,张青山直接投降。立正,敬礼——“是!” “好了,现在本佛祖命令你,洗漱、吃饭!” “是!” …… 本以为自己是第一个来报道的,万万没想到,比他更积极的人太多了。他是踩着点过来的,却发现学校大门口左边报到处的桌前排起了二三十米的长队。 这几天,天天吃鸡,张青山脸上都红润了,血气补回来了。当然,他也发现一个大秘密:向雪琴真的太爱啃鸡腿了。于是,私下里,向雪琴大咧咧地性子显现出来,不肯给他打倒脸水,不肯给他喂饭,不仅抢他的鸡腿,还爱缠着自己给她讲战斗故事。一个性格大咧咧,一个暗恋,几天下来,这关系自然好的没话说。当然,为了不让张青山打听到突击队的事,无论是来看张青山的,还是张青山出门溜达,她绝对全程陪同。 可在公开场合,向雪琴还是很会做人,或者说她不想让领导见到她没认真服侍病人的一面:走到哪都是一边扶着张青山,一边轻言细语的跟他说话。 能参加干部培训班,于公于私,其意自然不用多说。可问题是,别人都是只身前来,就张青山身边陪着个漂亮的姑娘,还得扶着他——这是犯众怒的节奏呀! 可还没等别人羡慕嫉妒恨的找张青山麻烦,向雪琴就主动找别人的麻烦了。 一看到排队排成长龙,向雪琴怎肯规规矩矩地去排队,扶着张青山就要往报到处的桌前走去。 张青山觉得不好搞特殊化,更不能破坏规矩,自然不肯。惹得向雪琴恼怒不已:“我都不怕,你怕什么,走!先去报到。” 一声怒吼,震惊了所有人,全都扭头看来,让张青山恨不能找个老鼠洞钻进去——丢不起这人。 向雪琴却大咧咧地低声问:“你要还是个男人,就别给我丢脸,要不然,咱们今后就不是朋友了。” 得!这下张青山不想插队都不行了。 众目睽睽之下,硬着头皮来到桌前,还没等他开口,向雪琴就主动从他上衣口袋里掏出了他的党员证和介绍信,边递给那两个目瞪口呆的工作人员边说:“两位同志,请帮忙登记一下。” 都是热血冲顶的年纪,要不起哄,那还叫年轻人? 没等那两位工作人员回过神,就听有人大叫:“这不公平,他为什么能插队?” “是啊,都是来参加培训的,谁也不比谁差,怎么他就能搞特殊化?” “有女同志陪着,就能随便插队,这还有没有王法?” 这一刻,张青山深刻的体会到一句话:都是美女惹的祸。要是换个男的扶着自己来报道,哪怕是插队,别人一看自己是吊着膀子的伤员,绝对不会说这些怪话,反而会积极主动的让自己先报名。因为战场负伤,在军人眼里代表着荣誉!是值得所有人尊敬的光荣! “我陪我的病人来报名,怎么了?”向雪琴怒视所有人,大有一人骂翻所有大老爷们的豪气,大声叫道:“你们也不去野战医院打听打听,我小老虎是什么人?会在意别人怎么说?” 说着,故意贴近了点张青山,扶着他,怒视众人,大叫:“我就是要陪他来报道,你们又能拿我怎么样?” 见没人回话,大多数都在交头接耳,显然是相互打听小老虎是谁。向雪琴的音量越发大了起来,指着刚才开口说怪话的几人:“你!你……还有你。刚才就是你们五个起哄,好的很,我记住你们了。你们最好求爷爷告奶奶,千万别负伤,要不然,落到我手里,有你们好看的。哼!” “他只是手受伤,又不是脚受伤,用不着这么贴心吧?” 要不是张青山一把拉住她,估计她就要冲过去跟对方理论了。就是如此,向雪琴却依然不绕过对方。 “我关心我的,关你屁事?再说了,你连个屁都不知道,也有脸在这里说这话?”向雪琴指着张青山的左手,对那说怪话的人吼道:“你们知道他是谁么?你们听说过单手擒敌的故事么?我告诉你们,他就是张青山,就是他,为了掩护战友的安全,十多斤重的墙壁砸下来,他却一点都不退缩,硬是用手遮挡住了重物,结果,他保护了战友的安全,但自己的左手手腕都快被直接砸成两截。这点,你们谁能做到?” 红军战士为掩护战友的安全而主动牺牲,这在战场上很常见。可关键是,这种事,谁有脸当众说出来,尤其是拿来跟一个女孩子争论,比个高低,这本身就不是大老爷们该做的。 “不是我小看你,对!就是你,刚才起哄的家伙。我说你屁都不懂就乱说,你还别不信。就你这跟个豆芽菜似的身板,身上也就几两血吧?”向雪琴的声音猛地加重:“可你知不知道,他的左手被砸断,血流一地,但为了生擒敌人的团参谋长,他根本就没来得及包扎,一路追出百米,硬是靠单手就生擒了敌人。我就不说你双手能不能做到这样,也不问你有没有生擒过敌人,我就问你一句:你要是流下几斤血,能跑多远?能擒住敌人?” 不等对方回答,向雪琴重重地哼了声,不屑的看着对方,又怒视所有人,大叫道:“你们谁能流几斤血给我看看?” 这话问的,都有些胡搅蛮缠了,谁会没事流几斤血给别人看? “他流了这么多血,还没来得及恢复血气,身体虚的厉害,走几步路都要人搀扶。原本我是不同意他亲自来报道的,可他说这是组织上对他的考验,是军令,死也要完成任务,所以,他坚持要来……现在,你们摸着自己的良心说,对于这样的战斗英雄,受伤后,我该不该扶着他来报道?为了更有利于他的治疗,我带他插个队,有没有错?” 所有人都沉默了,看向张青山的眼神不再是羡慕嫉妒恨,而是钦佩,对英雄的钦佩。 “没有错!”不知是谁叫了声好,也不知是谁先鼓掌,所有人都跟着鼓掌叫好。就连张青山都不由的抬起头,觉得这队插的,好像有点道理……可见向雪琴这嘴巴子有多厉害。 第六十三章 战利品 “你是张青山同志吧?早就听说过你单手擒敌的故事,今日总算是见到真人了。来!先到这里签个字。然后把东西领了,早点回去休息,明天才正式开课……要是在学习期间有什么不懂的,或者觉得身体不舒服需要请假休息,你只管来找我。” “张青山同志,大家都是同学,今后,可要多多照顾同学们呀!”这位边说边看了眼向雪琴,显然,贼心不死。 “有护士照顾张青山同志,也就是说,同学们要是有个头痛脑热,可以不用去找医院了,直接找……张青山就行了。” 张青山在学校里想不出名都难了。 从此,学校里多了一道亮丽的风景:一个漂亮的女护士,扶着一个左手吊膀子的军人,散步、学习、洗衣……大家不会鄙夷,而是钦佩,认为这是理所当然的事,也是所有红军战士的骄傲。当然,这羡慕嫉妒恨是少不了的,却反而加重了张青山的名气。 7月20日,晨! “小张,来,吃饭。” 向雪琴边把两个饭盒放在四方桌上边去关窗,就在与张青山擦肩而过时,她好像闻到了什么,深吸一口气后,转身一把拉住要逃跑的张青山,凑过去,闻了闻,然后,面色一板,手一伸,怒视张青山。 “干什么?” “是你自己交出来,还是我搜查?” “要我交什么?”张青山知道,向雪琴闻到了烟味,这是要他上交烟,可这个时候,打死也不能承认……多日下来,这种猫捉老鼠的游戏已经成为两人每天都必不可少的节目。 “少跟我装蒜!”向雪琴气鼓鼓地看着张青山,恼怒中略带着几分狡猾之意:“你今天刚换的衣服,牙也刚刷,可现在却有股子烟味。老是交代,是不是趁我出门打饭的时候,你又偷偷地抽烟了?” “我没抽烟,这是我身上以前留下的烟味。” “装!你继续装!我告诉你,今天不把烟交出来,你这说话不算话的家伙哪儿也别想去。” 按学校规定,学习十天后,就要劳动两天。可张青山身上有伤,因而,学校领导特别批准他可以趁这两天好好养养身体。而张青山早早地就跟学校领导请假,想去县城看看,因为他想不通:一开始的战略部署确实是围点打援,可后来根据形势的转变,上级决定攻下龙山县城,但让人大跌眼镜的是,几千人马围攻一个小县城,居然没打下来,这太不正常了。 根据这十多天接触下来,对向雪琴的了解:要不把烟交出来,向雪琴还真有可能不会允许他出门。 “你还真长了一个狗鼻子,我掩饰的很好了,居然还是被你闻到……” 看到张青山边不满的嘀咕边从枕头里取出两根烟,向雪琴得意极了,一把抢过来后,才笑道:“我这嗅觉可是异常灵敏,就算……咦~!不对。你骂我,刚才你骂我是狗。哼!你等着,我要到你们团长那儿去打你的小报告,让你一出院就去炊事班,这辈子都别想上战场。” “你哪只耳朵听见我骂你了?” “我两只耳朵都听见了,就在刚才,你骂我是小狗。” “看,是你自己说自己是小狗的,不能怪我。” “你才是小狗,你一定是小狗。” “你是小狗。” 这种跟打情骂俏有些类似的口角,到最后绝对是向雪琴胜利,没见她一把抓起张青山饭盒里唯一的一只鸡腿,狠狠地咬一口后,边嚼边气呼呼地说:“你刚才骂我,这是对你的处罚,这只鸡腿就是对我的补偿。” 虽然根据地已经建立了一年多,红军的生活等方面都得到了很大的改变,但依旧艰苦。上级提倡‘把好东西都留给重伤员’,得到了大家的热烈拥护,所以,战士们十天半个月见不到荤腥很正常,但重伤员却每餐都能有点荤腥,比如一个猪蹄或者一只鸡腿之类的。向雪琴喜欢吃鸡腿,加上她人头熟,嘴巴甜,年纪小,大家都让着她,因而每次帮张青山去打饭,她都能如愿以偿的得到一只鸡腿。回来后,她总是理直气壮的要‘见面分一半’,吃完分到自己碗里的那一半鸡腿后,就可怜兮兮地看着张青山,张青山自然很上道的孝敬,顺带嘲笑向雪琴是黄鼠狼投胎,然后,两人边斗嘴边吃饭,全当这是游戏。 边斗嘴边高高兴兴地吃完饭,接下来,自然是‘饭后一根烟,快活似神仙’。 十分钟后,张青山笑眯眯地从茅房出来,站在茅房外的向雪琴一如既往的扑上去嗅个不停。然后,怒眼圆睁的边追问他嘴巴里的烟味从哪来的边搜身,其搜查程度比抓获俘虏时搜身要仔细百倍,如果不是因为男女有别,恐怕她连张青山的内裤都不会放过,让张青山每次都在心里跟组织发誓:等自己当了大官,一定要把这小老虎派去专门搜俘虏的身,保证连根针都遗漏不了。 当搜查无果后,向雪琴往往会咬牙切齿的追问张青山到底把烟藏到哪了?结果必然是两人一边斗嘴一边出发。 不得不说,向雪琴的关系网真的很大,好像她走到哪都有朋友。 这不,两人于下午三点多来到龙山县县城外我方阵地后面,迎接他俩的居然是位叫张江的连长。 “张大哥,我在百忙之中还要来看你,你看,是不是得好好招待我们一顿?”给他俩相互介绍后,向雪琴就笑嘻嘻地开始敲竹杠。 “小老虎,你们野战医院可是宝贝中的宝贝,要什么没有?你就别为难你张大哥了。” “医疗队是医疗队,我们是我们。再说了,医疗队是公家,我们可是私人交情。”说到这儿,向雪琴撅着嘴,幽怨的说:“难道我们的关系,还不能吃只鸡么?” 见张江和旁边的人都哈哈大笑,向雪琴一点也不怯场,反而立即露出了狐狸尾巴,叫嚷着:“我走了这么远来看你们,就算不能吃鸡,给点好吃的零食总可以吧?” 众人笑的更欢快了。 就在这时,有“嗡嗡”声传来。 张青山没见过飞机,心头正觉得奇怪:这是什么蚊子,居然有这么大的动静。一旁的张江拍了下他的肩膀,边带众人进入林子里躲避边兴奋的笑道:“本家,敌人的飞机来了。” 向雪琴仗着跟张江熟,扫了眼张江,又看看周围的战士们,各个都十分高兴,便疑惑的问道:“张大哥,敌人的飞机来了,你们居然这么高兴?” 张江指着天边的两个小黑点,哈哈大笑的说:“你不是嘴馋的想吃零食么?看!敌人知道你小老虎一旦发火就要天崩地裂,这不,给你送零食来堵你的嘴了。” 众人哄堂大笑。 在两人不解的注视下,不一会儿,敌人的两架大型飞机在龙山县城上空盘旋了一下,然后对红军阵地上扫了一阵子机关枪,妄图吓倒红军,好给县城里的人壮壮胆子……根据一位老红军的描述:每次敌人的飞机来了,战士们的第一反应是看敌机的大小,要是小,就拿机关枪打。要是大的敌机,大家只会赶紧找地方躲避,而舍不得把敌机打下来,因为这大型敌机必然会先对我方阵地上扫射一阵后,会投下很多物质,不过,敌人的空投技术很不过关,每次空投下的物资十有八九会落在城外,成了红军的俘虏,从无例外,让红军战士纷纷打趣,那些空投人员绝对都是我们安插在敌人内部的同志。在那个物资及其匮乏的岁月里,尤其对被重兵包围的红军来说,这些空投下来的物资,是难得的好东西。 不久,撒下了很多小黑点,上面还有一个个小伞。 张青山疑心是炸弹,正要开口,一旁的张江却拍着他的肩膀,兴奋的说:“本家,快走,搞粮食去。” 然后对向雪琴笑道:“小老虎,你的零食来了,你要不跑快点,可就被别人抢光了。” “真有好吃的?” 张江嘿嘿一笑,转身跟着大家冲向城外那片开阔地去抢夺敌人的空投物资。 张青山却驻足,因为他认为:这是友军的战场,无论从战场上缴获什么,都是友军的战利品。虽然都是红军,但友军必定是友军,来做客,吃点喝点友军的很正常,可要是跟友军抢夺战利品,这可不是红军战士该有的品格,而且,有抢夺别人胜利果实的嫌疑,会破坏军人之间的和气与规矩。 向雪琴没别人跑的快,跑出去几步后,回头见张青山停在那儿,只得跑回来拉他,可拉不动,便气鼓鼓地问:“他们都去抢战利品了,你傻不拉几的杵在这里当什么木头?” “这是他们的战场,我去抢他们的战利品,不好。” 向雪琴气的想拍张青山的脑袋,却又不好意思下手,只得张牙舞爪的高声大叫:“你个蠢蛋,我……我……对了,我们不去抢他们的战利品,但帮他们收集一下战利品,免得被对面的敌人抢走,这好像不违背你这正直军人的原则吧?” 张青山一听,撒腿就冲了出去——傻子才不想去抢这些战利品了,只是没好借口而不好意思下手而已。 “等等我,等等我……给我多抢点好吃的。” 张青山一听,边跑边回头嘱咐她:“你别跟我跑,快去看看别人的战利品,从中多抢点好吃的,我也很久没吃到好吃的零食了。” 向雪琴一听就乐了,看着张青山快马加鞭的后来居上,冲的那叫一个欢快,不由的撇了撇嘴,嘀咕道:“这家伙刚刚还跟木头似的不开窍,没想到转眼间跑的比所有人都快,真是属兔子的……” 第六十四章 女兵特权 敌人不敢出城,甚至都不敢向那些在城外抢夺原本提供给他们的空投物资的红军战士开枪,深恐激怒红军,而使红军下大力气攻城,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偶尔有个别不服气的,才敢怒骂几声。 宝贝就是宝贝,走到哪都能得到关照,这可不是单单说向雪琴,而是指所有在场的姑娘。 虽说空投物资里也没什么太好的东西,多是些炒米,但也有一点好东西,比如罐头、香烟、海报,偶尔能得到一点饼干或几小包巧克力,就算是意外收获了——因国力有限,远远比不上后来的中国远征军获得美国空投的物资丰盛。 一切缴获要交公!这是纪律,可就算如此,女兵依然有特权,她们可以随意翻看缴获的物资,理直气壮的拿走里面的巧克力。而男兵们只能干瞪眼,哪怕吞口水也不敢跟女兵学,反而要讨好着帮女兵翻找缴获物资里的好吃的……当然,出于对女兵的宠爱,别说士兵,就是再大的领导见到这一幕,也只是打趣几句女兵贪嘴,绝不会拿纪律说事,谁说谁犯众怒。 张青山作为男兵,自然不会受到特殊照顾,可小老虎无愧于她那泼辣的名声和贪吃的性子,在张青山愕然注视下,她很聪明的先找一个士兵借来了刺刀,割下一块伞布,然后,大呼小叫,异常兴奋的去翻找,最后,提着一大包东西,欢快的向张青山跑来,隔得老远就边对张青山招手边大叫:“小张,快过来,快过来,我这里有好吃的。” 性子大咧咧地人都很讲义气,却不怎么注意小细节,这不,她这么大张旗鼓的一喊,立马吸引了所有男同胞的注意力。众目睽睽之下,各个眼神如火的注视中,张青山尴尬的摸了摸后脑勺,笑等着。 “你这家伙真是的……”向雪琴气喘吁吁地跑到他身前,把扛着的包袱放在地上,长吐一口气后,边抹脸上的汗水边埋怨道:“看我扛的这么辛苦也不知道过来帮一下忙,尽等着吃白食。” 说完,拉着张青山席地而坐,边打开包袱边兴奋的说:“你看看,我抢到好多好吃的东西。” 见张青山乐呵呵地伸手抓向那两包香烟,向雪琴一把拍开他的手,顺手把两包香烟放进衣服左口袋,对一脸不满的张青山笑道:“别想不通,你现在有伤,不能抽烟。” “那你还故意拿两包香烟在我眼前晃荡,这不是勾……恩!这不是欺负我么?” “我就欺负你,怎么了?你敢有意见?” 张青山垂头丧气的叹了口气,摇头苦笑:“算我没说。” 向雪琴这才满意的安慰他:“你也不用灰心丧气,等你伤好了,这两包烟,就当是我送给你出院的礼物。” 难怪向雪琴扛的如此辛苦,她还真对得起她那贪嘴的性子:十一块巴掌大的巧克力,十包压缩饼干,十二个大罐头,每个罐头看模样得有两斤。 而向雪琴席地打开包袱,露出这些,立马就吸引了一些机灵的家伙:都是革命同志,你就好意思吃独食,而让身边同志们嘴馋的流口水? “你该不会把所有巧克力都抢过来了吧?” “要你管!呃……”等向雪琴边不满的边白了眼张青山边抓向巧克力时,愕然的发现,不知何时,身边已经围了七八位同志。大家都目不转睛地盯着巧克力——国民党每隔两三天都会来空投一次,罐头和烟,甚至是饼干,他们都能尝到一点,可巧克力却真的没办法,这就是为女兵准备的。潜规则中,哪个男兵得到了巧克力而不主动上交给女兵,会犯众怒的。 见两人扭头看来,这几位男兵纷纷讪讪一笑,却没有离开,反而偷瞄着巧克力,显然是想尝个鲜。 “我是女兵,这两块是我的零食,你们不能跟我抢,对吧?” “对!对!对!” 见男兵门纷纷笑呵呵地点头应和,向雪琴毫不客气的把两块巧克力放进衣服有口袋,然后又拿起两块巧克力,边放进衣服有口袋边说:“他是伤员,这两块巧克力是留给他养伤的,你们也没意见吧?” 不等他们回答,向雪琴飞速拿起两块巧克力,给张青山一块,自己左手拿着一块,然后,把剩下的五块巧克力塞到一个战士的怀里,笑道:“我们革命同志向来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但这毕竟是我缴获的,而他又是伤员,需要照顾,所以,我和他一人一块。这剩下的五块巧克力,你们自己分吧。” 张青山单手撕包裹巧克力的薄纸有些不方便,向雪琴主动帮他撕开薄纸,然后,跟张青山并排而坐。那七八位战士也高高兴兴地坐在两人身边……敢私藏或者抢夺女兵的巧克力,绝对犯众怒,但要是女兵主动分发,那就是理所当然了,别人也只能干瞪眼。用现在的话说,这是人家的关系,是人家的能耐,有本事你找别的女兵去讨要。所以,对于每人半个巴掌大的一块巧克力,大家都很开心的尝鲜,很多战士还不知道巧克力是啥味道了。 “你慢点吃,没人跟你抢。而且,这东西越嚼越甜。” 听她这么一说,大家果然慢嚼细咽。而张青山连反驳都懒得说了:你知道什么?我得了一整块,可他们每人只有一半,肯定先吃完。然后,他们羡慕的看我吃……想想那场面,让我如何能吃得下? “好甜!” “是啊!真甜。以前我也就听人说过,从没吃过,没想到,今日总算知道巧克力是什么东西了。” “你还算好的,最少听过,我也就是最近这几天才知道世界上居然有这么好吃的东西。” 听到身边的战士们纷纷满足的发表,向雪琴心头即心酸也开心,笑道:“同志们放心,等将来革命胜利了,大家都过上了好日子,我保证大家天天都能吃到这巧克力,而且,想什么时候吃就什么时候吃。” 这是队伍里最常见的:不管干什么,大家在相互鼓舞之余,总会有人对将来革命胜利后如何如何而表达着心中的美好愿望……从本质上来说,这就是理想,也是目的,更是信念。对很多人来说,这种信念所要表达出来的目的很简单——为了让天下穷苦百姓都能过上好日子,死也心甘! 在接下来的谈话中,张青山明白为何久攻不下龙山县城的原因了:一,龙山县城建立在一座大平台上,红军得仰攻,不利于正面攻击;二,县城城墙全由青石砖修建,异常坚固,火炮炸在上面恐怕都得大打折扣;三,敌人得到了空中支援和接济,使其士气未失,并主动堵死城门,拼死抵抗;四,我方缺乏重武器;五,我方坑道爆破急速差……而从政治层面上来说,因为长期和敌争夺八里外的湖北省来凤县县城,无法久占,光夺下龙山县城,于大环境没什么作用——原本是想把这两个县城都占了,使其相连,形成一片进退自如的根据地中心地带。现在,既然无法久占来凤县城,那么,就算占领了龙山县城也只会让其成为一个鸡肋……众多因素交杂在一起,使我方一直没有下决心死攻,而是根据形势来定,所以,有时候强攻,有时候则是围点打援。 “所以,现在这县城就成了我们的摇钱树。”一个战士指着县城笑道:“我们缺什么,就只管对县城开几枪,大叫几声,然后,县城里的敌人就会用电台拼命呼叫支援,老蒋定会派飞机过来给我们空投,好让我们继续揍他们。” 然后,那个战士笑眯眯地打趣:“每每看到这一幕,我就忍不住琢磨:老蒋这么配合,又送吃的又送武器,该不会也是我们的人吧?哈!哈……” “哈!哈……” 众人开心的哄堂大笑起来。 “贺军长来了,贺军长来了……”听到有人努力压制内心的激动,却又克制不住而大叫起来,张青山等人立即站起来,顺着声音看去(以下几百字,采用了《龙山县志》)。 却见半山腰的小道上走来一群人,为首者身材魁梧,上身穿着一件肥大的军装,头戴前进帽,嘴唇上边留着整齐的黑浓胡,两眼炯炯有神,一脸笑容的边走过来边跟路边的同志握手打招呼,平易近人,没有一点军长架子。 张青山和向雪琴一起跑过去,跟大家一起站在路边,等着贺军长。 “让我想想,让我想想……”贺龙边跟张青山握手边笑着想了一下后,笑道:“我想起来了,你是17师一团突击队的队长,叫张青山。上次在忠堡战役后,我们在表彰大会上见过一次,我没记错吧?” 自己一个小小地突击队队长,仅仅只见过一面,就能被贺军长记住,张青山激动的面色放光,眼眶都红了。好几次张嘴想说什么,可话到嘴边,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贺龙关心的询问了他的伤势,又跟他说了几句话后,正要走向下一位同志,却想到了什么,转过身来,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边放在张青山的右手上边说:“龙山波儿,打仗不怕,飞机不怕,还参加过活捉张振汉的战斗,单手都能擒敌,不简单呐。我这里正好有一包烟,送你了。” “贺军长,这……这……我怎么能要您的东西?” “大家都是革命同志,不用这么客气嘛!再说了,我不抽纸烟,只抽草烟。”说着,拍了下张青山的肩膀,笑道:“龙山波儿,好好干!” 张青山兴奋的浑身都是劲,敬礼,大声答道:“是!请您放心,我一定不辜负您的期望,一定将革命进行到底。” 久久地凝视着贺龙将军离去的背影,再看看手里拿包贺龙赠送的香烟,张青山心头有股热流在奔腾……可惜,他身边站了个小老虎,正两眼冒光的虎视眈眈他刚得到的拿包香烟…… 第六十五章 噩耗 “哈!哈!抢到了,抢到了!” 趁着张青山出神的机会,向雪琴一把从张青山手里抢过香烟,激动的大叫。 “给我!快给我!” “不给,就是不给。”张青山追,向雪琴跑,还时不时得意洋洋地高高举起香烟,看的张青山牙根痒痒。 “那是贺军长送我的香烟,快还给我。” “贺军长送的香烟也是香烟,你身体没好,不能抽烟。这烟我帮你保管。” “站住!” 自从两人相处一来,张青山一直让着向雪琴,连一句重话都没对她说过,哪怕再生气,最多就是苦笑着摇摇头,或者是转身不搭理她而已。现在,猛地被张青山一喝,把向雪琴吓了一跳,转身看张青山面色肃穆,表情凝重,一时间,向雪琴居然被唬住了。 “给你就给你,凶什么凶?” 张青山大喝一声,见向雪琴一愣,居然真的站住了,表情有些畏惧,还有点尴尬,张青山心头一软,解释道:“这不是香烟,这是贺军长对我的鼓励和期盼。你放心,哪怕被烟瘾憋死,我不会抽这包烟。” “你真不抽它?” 张青山把烟放进口袋,道:“这是一种精神,你不懂。” “不懂就不懂。不过,我以后每天都会检查,要是让我看见你抽了,哼!看我怎么收拾你。” 张青山郑重的点点头。 红二、六军团自6月18日至7月27日,围困龙山县城40天,期间,因各种原因,红二军团4、6师各3次攻城未克。 7月下旬,蒋介石从北方调来四十八师,携带大量钱粮、弹药,前来增援龙山,扬言:“打垮红军,解救龙山”。红军闻讯于7月29日集结红二军团四师主力十二团,六师主力十八团,红六军团主力十七师四十九团和五十一团等优势兵力突入纵深,于湖北省宣恩市板栗园设伏。 8月3日,敌四十八师轻敌突进到我伏击圈内,经过几个小时的激战,全歼敌四十把师,击毙其师长谢斌,缴获大量的枪支弹药、粮食、大洋、医药等……突击队没有参加此次战斗,一是上次小井镇一战,突击队伤亡过重;二,突击队连续几次成功突击的表现,让人眼前一亮,上级决定把突击队这种特种部队性质的作战方式发扬光大,因而,让突击队成了香馍馍,当起了老师,指导兄弟部队派来的代表学习;三,突击队总结经验,认清不足,及时纠正,加之新兵补充,相互磨合需要一定的时间,所以,突击队此时正在修整、训练和忙于指导兄弟部队的代表学习。 鉴于国民党军在北面新增了两个师,来凤县城守军已经得到了加强,而陶广纵队又集中了10个团由南面增援龙山县城,红军要攻下龙山、来凤两个县城已经不可能,7月27日,红二、六军团主力撤出龙山县城之围,集中兵力分两路至龙山县招头寨,迎击陶广纵队第62师及新编第34师顾家齐旅,预歼其先头7个团。 28日晨,当红六军团第十七师先头第五十团感到招头寨时,敌人已经先一步到达,并占据了有利地形。 红五十团立即对敌发起了猛烈攻击,红四十九、五十一团先后到达,也随之投入战斗 此战打的十分激烈,十七师师长苏杰亲率四十九、五十团勇猛冲锋,毙伤大量敌人,俘虏两百余人,组织了敌人的前进。 此役,由于红军有的部队未按时赶到指定地点,投入战斗的部队有限,未能达到歼敌7个团的目的,同时也让红十七师付出了很大的伤亡:师长苏杰和五十团团长黄林、政委方振牺牲,军团政委王震也负轻伤,还有很多优秀的指战员为革命而牺牲,包括黄德宝连长——原一营营长张国志成了团参谋长,新一营营长赵怀武当了十多天的营长后,在冲锋时不幸被榴弹击中,当场阵亡。随即,黄德宝在火线上接任营长还不到十四个小时,被子弹击中胸部,后因抢救无效而壮烈牺牲…… 战后,红六军团转移到龙山县境内的兴隆街、洗洛、茅坪一代休整待机。四十九团原团长吴正卿继任红十七师师长。 8月7日,红二六军团总指挥部召开团以上干部紧急会议,通报国民党陶广纵队10个团两万余人,将于8月8日从招头寨向县城进攻。 商议决定在招头寨经县城的唯一道路芭蕉坨至龙潭岩一线设伏,欲全歼陶广纵队。 陶广率纵队十个团却绕道可立大界下累人坡,欲从湾溏渡河与来凤县徐源泉三十八旅会合。 红军侦察到敌人的动向,迅速将埋伏在芭蕉坨的不对向岩坝移动。 8月8日上午,国民党先头部队开始渡河,红军赶至拦截,战斗在高寨打响。 红军占据有利地势,居高临下,向西南压缩推进,敌人且战且退,龟缩于小河一带。 很快,国民党派飞机增援,因树木遮掩,加上战场上烟雾弥漫,敌我难分,敌机投的炸弹全都落在了国民党军队身上。 打到最后,晕头转向的国民党军队恼羞成怒,见人就抓,见猪就杀,见财物就抢,群众深受其害。加上红军为了发动更多的群众参加战斗,积极号召群众参战,并规定:除武器弹药外,谁缴获的战利品就归谁所有。群众踊跃参战,积极帮助红军运送伤员,抓捕溃散的逃兵……指挥得当,占据地理优势,还有百姓的积极支持下,哪怕敌人比红军多出三、四倍,却依然被红军打的晕头转向。 最终,经过两天一夜的激战,击溃敌军十个团,毙敌三百多人,俘虏两百多人(其中有好几十人是被百姓活捉的),并缴获了大批武器和光洋。 此战结束,标志着国民党的又一次围剿的失败。 到此,红军总部才有时间为从6月18日到7月27日,整个战役中牺牲的所有红军指战员开追悼大会。 张青山哭的很伤心,尤其是看到黄德宝留下的衣物时,他蹲在地上,抱头痛哭……他这二十多年,出了父母和干爹外,黄德宝算得上是对他最关心的人,张青山心头时时以他为榜样,图闻噩耗,他怎能不伤心? 此时此刻,没有人嘲笑他,因为很多人都在哭,甚至有的人在嗷嗷大哭……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 张青山把黄德宝的军帽戴到了自己头上——后来,他把自己的军帽埋在了黄德宝的坟前。他觉得,如果人死后真的有魂魄存在于世,那么,自己今后的所作所为,都必须要让老班长看着,提醒着……如此,才能对得起老班长。 追悼会上,他没见到几个熟人。追悼会后,他追问突击队的情况,至此,突击队的真实情况再也无法隐瞒张青山了。 懦弱的人,在一波接一波的打击下,会变得一蹶不振,从此浑浑噩噩。可意志刚强的人,会把打击变成动力,不断鞭策自己,让自己越战越勇,绝不气馁,张青山就是后者。 得到突击队的真实情况后,他的脸色只是刷地一下苍白如纸,却没做任何过激行为,甚至没有多说一句话,沉默的让人可怕,尤其是在一旁陪同的向雪琴,担忧的紧咬嘴唇,眼神一刻也不离张青山。 可张青山只是问清楚情况后,于下午三点半左右,赶到了位于洗洛乡的突击队训练场地。 一见到张青山,彭鹏和一些老队员十分吃惊,赶紧上前。而一些新队员对于这位传奇似的前队长(彭鹏被正式任命为突击队队长)也感到稀奇,纷纷围过来。 张青山直接让彭鹏将突击队所有人集合,一个一个地看着,心里默默地数着,当只看到十四个熟悉的面孔(齐子轩还在养伤),张青山面色再次苍白起来。 问清楚突击队老队员安葬的地方后,他把周宝玉叫来,让他去牵三匹马来。等马牵来后,他狠狠地一脚踹在正要上前说话的彭鹏身上,一下子将彭鹏踹的倒飞出去三四米,嘴角带血。 “啪!”张青山也给了自己一个响亮的耳光,然后指着彭鹏,喝道:“给老子带好他们,要是再有这么大的伤亡,老子回来亲手宰了你。” 言罢,在向雪琴和周宝玉的陪同下,三人骑马而去。 彭鹏一言不发的看着他们离开后,擦了下嘴角的血迹,恶狠狠地对队员下令:此事,谁敢外传,直接开除出突击队——他不想张青山因为揍他的事而受到处分,因为他心里比张青山更悲痛:张青山只见到了结果,可他却经历了过程,看到手下一个个地倒在眼前,他恨不能以身代替。 连夜赶到小井镇,在镇上买了很多香纸蜡烛后,到位于小井镇东北面半山腰处的突击队牺牲队员合葬的坟茔前,先给牺牲的队员们摆上水果等供品,然后上香,最后,蹲在坟茔前烧纸钱。 一言不发。 然后,就这么默默地站在坟茔前,跟木头似的,板着脸,闭着眼,一直站到天亮。 在周宝玉和向雪琴的劝解下,张青山才同意离开。 “我这个队长没当好,对不起!” 说完,三鞠躬。 向雪琴和周宝玉同时松了口气,谁知,张青山在转身时,“噗”地一下,喷出一口鲜血,昏倒…… 和别人不同,张青山再次醒来后,跟没事人似的,好像完全忘记了这些牺牲的战友,同往日一样跟向雪琴开玩笑,心甘情愿的接受向雪琴的欺负。而向雪琴却少了往日在张青山面前的欢乐与活泼,就连张牙舞爪的抢夺他的鸡腿的事都很少发生。因为她好几次看见,在没人的时候,张青山捂着被褥哭泣……这个刚强的男人,也有脆弱的一面!而这样的脆弱,最让人心痛,也最能反应出男人的伟大之处。 第六十六章 小总结(有兴趣的朋友可读读) 本章是对红军在湘鄂川黔革命根据地的一次个人小总结,也是对主角长征前的一个交代,摘自《龙山县志》。 1934年6月19日,湘鄂西中央分局在枫乡溪召开会议,成立黔东特区军事委员会,为红三军和红六军团回事及湘鄂川黔革命根据地的形成准备了条件。 1934年10月24日,红二、六军团会师于木黄,军部设在木黄街的水府宫内。梁军领导人贺龙、肖克、夏曦、关向应、王震、任弼时等在此召开紧急会议,确定了两军团统一行动、统一指挥的方案。 1934年10月28日,红二六军团从四川酉阳南腰界出发,挺进湘西。 湘鄂川黔革命根据地,是第二次国内革命战争期间全国各路红军离开原有根据地后,由中国共产党领导的长江南岸的最后一块红色根据地。 从1933年12月19日,中共湘鄂西中央分局在湖北咸丰大村会议提出“创造湘鄂川黔边区新苏区”的决策并着手创建,至1936年22月上旬,川滇黔革命委员会奖励,湘鄂川黔革命根据地,地跨湘、鄂、川、黔四省,位于湖南省西北、湖北省西南部、四川省东南、贵州省东北部交界地区。根据地区域以永顺、龙山、大庸(今张家界市)、桑植为中心,包括周边的湖南省保靖、慈利,湖北的宣恩、咸丰、鹤峰,四川的省的酉阳,贵州的印江、德江、沿河、松桃、江口、石阡、思南等县的大部分或部分地区。 游击区域包括湖南省的沅水流域的沅陵、桃源、常德和澧水流域的石门、津市、临澧、澧县,湖北的松滋、来凤、恩施,四川的秀山、彭水以及鄂川边沿的咸丰、利川、黔江、石柱等县的部分地区,其根据地和游击区共达20余县,纵横千余里,人口约200万以上,在中国共产党的历史上,湘鄂川黔革命根据地占有很重要的地位。 根据地主力红军,即红二、六军团,在创建根据地和反对敌人“围剿”中越战越强,由会师时不足八千人,发展到两万余人。 这块根据地和红军的存在于发展,已成为嵌入敌人腹地的一颗钉子。它对于牵制、分散敌人力量,从侧翼、后方打击敌人,动摇敌人的整个反动阵势,对于配合其他根据地和红军的斗争,起到了重要的作用。正如任弼时同志曾说的那样:“我二、六军团和湘鄂川黔苏区为长江南岸——中国南部苏维埃运动发展中最重要的柱石。他是配合协助中央主力红军(野战军和四方面军的全称)几百国民党军阀,进而直接通帝国主义进行战争的一个最主要的力量。” 1934年11月26日,根据中央书记处11月16日关于建立湘鄂川黔省委、省军区的电示,在大庸县成立了中共湘鄂川黔临时委员会,任弼时(任省委书记)、贺龙、关向应、夏曦、王震、肖克、张子意、刘士杰(后叛变)、周玉珠(少共省委书记)为省委委员。同时成立湘鄂川黔省委革命委员会,贺龙任主席,夏曦、朱长青任副主席;省军区由贺龙任司令员,任弼时任真伪。 省委、省军区、省革委会从1934年11月26日大庸成立至1935年12月23日省后勤机关随红十八师突围长征共395天。其中,在大庸16天,永顺塔卧122天,龙山257天(1935年4月17日——1935年12月23日,其中在兴隆街24天,在茨岩塘233天),在龙山县时间最长。 中共湘鄂川黔省委和红二、六军团在龙山时间长达七个多月之久,主要是以茨岩塘为中心,领导边区人民开战武装斗争和苏区建设,曾建立湘鄂川黔省委、中央革命军事委员会湘鄂川黔分会、省革命委员会、省军区以及10个县(或带地区性的)党委、九个线革命委员会(或苏维埃)、近70个区、230多个乡(苏维埃)政权,并在根据地实行土地改革和发展文化教育事业,取得了一系列辉煌成就。 同时,中共湘鄂川黔省委、红二、六军团在龙山的半年多时间里,以茨岩塘为中心,策划和指挥了陈家河、桃子溪、龙山县城、忠堡、板栗园、招头寨、芭蕉坨、茨岩塘保卫战等重大战役。 红二、六军团英勇作战与艰苦奋斗,大笑战斗30余次,先后歼敌两个师、一个旅和一个师部,俘敌8000余人,生擒敌纵队司令兼师长1人、死参谋2人、团长3人、营长一下官军200余人,击毙敌师长1人(击重伤后自杀)、旅长2人、团长5人,敌伤亡士兵一万余人。缴获敌步枪约一万支、轻重机枪150余挺、山炮两门、子弹约120万发…… 犹豫红二、六军团的英勇作战,吸引了敌军130个团的兵力,并给以重大的杀伤,不仅配合红一方面军长征胜利到达陕北,策应了红四方面军在川康的转站,而且胜利地完成了自己的战略转移任务,孕育和诞生了中国工农红军三大主力之一的红二方面军。 第六十七章 任命与任务 10月17日 经过两个月的治疗,此时的张青山已经全好了。可眼看着出院在即,他是又不舍又期盼。 不舍的自然是向雪琴,期盼的是新岗位。说实话,有向雪琴在,他早已听到一些小道消息,有的说军部想把他这个原突击队队长调到军部去,也有人说十七师的吴正卿师长极力想把他留在师部直属特务营,还有人说四十九团新团长刘永江以四十九团里伤亡重大,却指挥员,尤其是急缺有经验的中层军事指挥员,极力争取把张青山留在四十九团……可不管是哪方面的消息,表面上却风平浪静,这都两个多月了,却一直没有一个具体的任命,有点不正常,张青山难免有些担忧自己到底会去哪儿。 “老张,你别这么担心,这绝对是好事。”吃过早饭后,齐子轩总算不想赖在医院了,去四十九团一营三连突击队任副队长,张青山前去相送。齐子轩也明白张青山的担忧,在小道岔路口分别时,齐子轩安慰张青山:“上级领导们都想要你,争的越厉害越重视,说明你越是个人才。等着吧,总有你大笑的时候。” 张青山也明白这个道理,只是一直没有一个具体的消息,让他有些定不下心来。抽出包烟,给齐子轩递了一根,点燃,深吸了一口,淡淡一笑,道:“老齐,别说我了,说说你吧。” “我有什么可说的。”齐子轩装作低头抽烟:这家伙能活下来,堪称奇迹,虽然没伤到筋骨,可伤口反复发炎,就连专门照顾他的护士都换了两个,成了医院里的笑话——大家都说他可真是个狠人,看上了某位护士,就故意弄伤伤口,好换那位护士来照顾他,结果,那位护士对他不“感冒”。当然,别人追问是否有这事,他是打死都不会承认的。 “突击队都是百里挑一的好手,希望你和老彭不要跟我学……”说到这儿,张青山眼皮一耷,叹了口气,道:“我对不起那些牺牲的同志。” “这怎么能怪你,打仗嘛,哪有不死人的。再说,当时你不在,而且这段时间打听下来,你也不是不了解当时的情况……以当时的艰难,伤亡一半,算是好的。你不知道,当时我们接到了命令后,早就做好了全部战死的准备……算了,不说这个了,说点开心的。老张,今后见面,可不许跟我摆领导架子,要不然,咱们就不是老战友了。” “滚!” 又聊了几句后,两人分别。 看着齐子轩的身影消失在山路的转角处,张青山叹了口气,又抽出一根烟,点燃,吸着,转身慢慢回医院。 刚到医院大门口,就见向雪琴跑过来,道:“小张,快走,你们团长找你。” 张青山大喜:新团长刘永江这个时候来看自己,肯定有好消息,十有八九是自己的去向定下来了。 “报告!” “进来。” “团长好。” 红四十九团新团长刘永江回了个军礼后,笑着打趣道:“这是你小子的病房,你却喊报告,是不是怪我鸠占鹊巢啊?” “哪里。我是见到团长,心里高兴。” “你小子跟猴一样精。”刘永福以前是由一营副营长升为二营营长,后来成了副团长,现在转正,都是出身一个营的,自然亲热得多:“是不是猜到我来的目的了?” “嘿!嘿!” “考考你,你猜猜自己被分到哪了?” “团长,我就要出院了,您大驾光临,不用说,肯定是回咱们自己团里。”张青山眼睛贼亮贼亮地看着刘永江,带着些许期待,问道:“团长,听说三营还没有营长,该不会是让我去当三营营长吧?团长,您放心,只要有仗打就行,我从不挑肥拣瘦。” “美不死你小子。告诉你,三营营长已经定下来了,没你小子的份。” “啧!”张青山砸吧一下嘴,有些失望的说:“当个连长我也认了。” “没有连长的空缺。” “嘿!”张青山笑的有点不自然了,忍不住内心的失望,道:“团长,该不会让我去当排长吧?” 团长刘永江依旧笑眯眯地摇头。 “团长,不能这样吧?我好歹当了个队长,难道还要去当班长不成?我这不是‘越活越年轻’了。” 见张青山真急了,脸色都有点发白,刘永江总算没再戏弄他,却对门口笑道:“小老虎,你要想听就大大方方地听,躲在门口,可不是你小老虎的性格。” 偷听被人点破,别的姑娘可能会面红耳赤的逃跑,向雪琴却直接走进来,转身关上房门后,大大方方地站在刘永江身前,道:“好吧,我直接停。” 刘永江万万没想到这姑娘胆子这么大,脸皮这么厚,被人点破后居然如此理直气壮。诧异的看了眼向雪琴,又看了眼一脸正常的张青山,无奈的摇摇头,对向雪琴竖起大拇指,笑道:“你真厉害。” “那是自然。刘团长,你快说吧,我真想知道这家伙会不会真被分配到炊事班去?” 听到这话,见张青山略带紧张的看过来,刘永江正色的说:“小张,现在我代表组织和军团总指挥部给你下达一项绝密任务……” 说到这儿,他看了眼向雪琴。向雪琴果然聪慧,转身就走:“团长,我忘了还有件急事要去办,先走了。” “你不用回避,这项任务也有你的份。” “啊?” “啊什么啊?这项任务是自愿原则,你可以拒绝。” “团长,说说是什么任务?” 鉴于中央红军长征的成功,国民党一时拿中央红军没办法,便铁下心来要吃掉红二、六军团。根据各种情报显示,下一次“围剿”红二、六军团,老蒋是下了死力气,可能会派出几十万人马。如此中兵压境,“反围剿”的可能性极低,为了跳出敌人的包围圈,红二、六军团趁着敌人调兵遣将而没有动手的空挡,也开始做准备……有人舍不得湘鄂川黔根据地,建议跳出敌人的包围圈后,跟敌人打游击,寻找时机再杀回来;有人则想走中央红军的路,长征到陕北去,使红军三大主力会师。 不管是跳出敌人的包围圈,还是长征,都需要开路先锋。鉴于突击队的成功,这开路先锋自然也要如此,而张青山这个原突击队队长自然被看重。上级决定,趁着还有时间,由红十七师抽调人手,组建一支百人左右的突击连(也有人称之为便衣队,但我觉得叫突击连更好——个人一点小爱好,大家一笑了之),成为开路尖兵。出于保密方面的原因,这个突击连依旧挂在四十九团名下,刘永江团长兼任突击连指导员——从这点就可看出上级对这支尖兵的重视程度。 向雪琴之所以能知道这个任务,是因为突击连的任务危险性注定牺牲率高,需要最好的护士。向雪琴表现突出,是不二之选。 这样重大之事,能参与其中,想想都让人兴奋。 “团长,我一定要参加……我早就想上前线了。” “团长,我……” “小张,你先别急,我还没说完。”张青山也要表态,却被刘永江打断:“这个突击连的连长是胡英泽同志,你是副队长。当然,你还有一个选择,到龙山独立营还缺个副营长,如果你想去的话,可以……小张,作为你的老领导,我就有话直说了。这关乎你的前途,一旦做出决定,想反悔都没机会,你可一定要考虑好了。” 其实,上级一开始是指定了正、副队长,是十七师师长吴正卿给张青山争取到了一个选择权。而龙山独立营里面全是龙山人(1935年5月中旬,由红岩溪、茅坪、茨岩塘等区游击大队合并组建,谢曙光把营长、政委一肩挑了),大家都是老乡,自然会游刃有余……向雪琴也是被指定加入,否则,她不会站在这里听到这样的绝密任务,虽然不久之后这个绝密就会公开。 这个时候,就到了考验一个共产党员大局观的时候了:往私里说,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光从级别上就不用想了,突击队的副队长绝对没有龙山独立营当副营长的级别高,更何况突击连今后所面对的危险性是个人都能想得到,用敢死队来称呼,可能会更恰当。可要从大局上看,突击连更能发挥他的长处,突击连作为长征的尖兵,绝对缺少像张青山这样有这方面战斗经验的指挥员。 “团长,没说的,我去突击连。但我有两个要求。” “嘿!你小子还真会抓机会,说说。” “第一,我想把咱们三连突击队的人全都选入突击连……”说到这儿,张青山看了眼刘永江,道:“团长,不是我拉山头,搞小团体,而是突击队的每个队员都有这方面的经验,自然得全部拉进来。” “没问题。上级也是这么决定的,并且,给与你和老胡从全军挑选的权力。说说你的第二个要求。” 张青山瞄了眼身边的向雪琴,摸了下后脑勺:“她一个女孩子家家地,就不用去突击连了吧?” 谁都知道,突击连这支尖兵作为红军长征的开路先锋,其危险性几乎等同于跟死神跳舞。张青山实在不愿见到一个女孩子,尤其是自己喜欢的人,参加这样危险的任务…… 第六十八章 初见胡连长 “滚蛋!”向雪琴无愧小老虎之名,立马大怒:“凭什么你能参加我就不能参加?你这是歧视妇女,小心我扭你耳朵。” 又对刘永江急道:“团长,这种彪炳史册的事,怎么能少的了我,你可要说话算话。” 事实上,确实彪炳史册,最少,《龙山县志》中就有记载。但这个队长的名字我确实没有查到,只知道姓胡,大家见谅。 “不是,小向,这事很危险,你就别参加了,成不?” “那你为什么要参加?” “我是男人……” “有本事你再说一遍?”向雪琴扬了扬右手,做了个扭耳朵的动作,气呼呼地说:“我就是要参加,不让去,我就偷偷地溜过去,谁还能赶我走不成?” 见他俩争执不休,刘永江看看这个,瞄瞄那个,好像明白了什么,笑的眼睛都眯成一条缝了:“小向,小张,这事,你们俩自己商量。我还有事,先走了。” “团长,我送你。” “你给我回来。”向雪琴一把拉住他,同时对刘永江道:“团长,您慢走,我这有点事,就不送您了,您见谅。” 怒视张青山:“你给我说清楚,我为什么就不能参加?” “我……团长,您还有事?” 刘永江边从口袋里掏出两包烟递给张青山边说:“胡英泽同志是省军区特务连的,昨天晚上刚接到任命,现在正回‘娘家运动(从省军区特务连挖人到突击连的意思)’,一时走不开,这是他托我带给你的。” “我替小张谢谢团长和胡队长的关怀,您放心,我们一定不辜负领导的期望。”向雪琴一边抓过两包烟,一边死死地拉住张青山。 刘永江再次看看张青山,瞄瞄向雪琴,目光最终定在了向雪琴拉住张青山手臂处,好像确定了某件事,笑眯眯地点点头后,拍了下张青山的肩膀:“好好干,我看好你。” 张青山和向雪琴的脸刷地一下就红了,不过,向雪琴真无愧于小老虎之称,就这,别的姑娘早就害羞的放手了,可她却没一点松开的意思。 “团长,不是你想的这样……真不是你想的这样……你别拉我,我要去跟团长解释清楚。” “想跑?门都没有,你给我回来。” 刘永江头都不回,只是摇了摇手,大笑着说“不用送”,走人。 张青山喜欢向雪琴,这点,很多人都看出来了,就算向雪琴神经线条再大,也有的是人私下里告诉她。可她一如既往的跟张青山嬉闹,这本身就是她的一种默认。只是,无论是环境还是政策,都不允许他俩公开表明心迹。 如今,被刘永江委婉的点破,两人都感到尴尬。一时间,都不好意思说话。 “你老实交代,为什么我不能参加突击连?”一向大咧咧地向雪琴语气有些软,看来,她对张青山也有那啥意思。 “我不想你有危险。” “要吃辣椒莫怕辣,要当红军莫怕杀!参加革命,本身就要做好为革命抛头颅洒热血的思想准备,再危险,我也不怕。” “可突击队所接受的任务比一般的打仗更危险。再说,你要是留在总部医院,不用上前线……不会有危险的。” 就这样,两人一个问,一个答,可最终,向雪琴也没问出她想听到的,因为张青山对这方面实在是有些害羞,而向雪琴毕竟是女孩子,总不能让她先开口吧? “我懒得跟你说。”最终,向雪琴狠狠地白了眼张青山,出门而去。两人心头都已知晓对方的意思,可就是无人挑明。 10月18日,晨! 张青山趁着天色刚亮就提着个包袱出门,他连早饭都不吃,为的就是避开向雪琴,想以此让对方别参加突击连。 可他的愿望落空了。 向雪琴居然背着背包,提着个小包袱,正笑盈盈地在门口坐等他的到来。 “报告副连长,医护兵向雪琴向您报道!” “你……” “嘿!嘿!我就知道,你肯定会脚底下抹油——溜掉。所以,大半夜的就在这堵你。”向雪琴从怀里里取出一个木制饭盒,打开,里面有四个馒头,取出两个,一口咬住一个,盖上盒盖后,将另一个递给张青山,笑道:“你肯定还没吃早饭吧?这是我昨晚特意留的,一直捂着,还是热的,快吃……” “你……”张青山刚说了一个字,嘴就被馒头堵住:“说这么多干什么?快吃,凉了可就不好吃了。” 张青山取下馒头,眉头微皱的看着向雪琴,道:“突击连的性质你又不是不知道,实在是太危险了,你真的不应该去参加。” “既然参加了革命,我早就把生死置之度外。” “可是……” “好了,婆婆妈妈地,你哪来这么多废话。”向雪琴不悦的看着他,道:“再说,这是上级交给我的任务,我一定要完成。” “那我去跟团长说说?” “你敢!”向雪琴怒目圆睁,威胁道:“我告诉你,就算你不让我参加,我也会悄悄跟去。哼!我就不信,组织上都下命令了,你还敢违抗不成?” 见向雪琴态度坚决,张青山沉吟了一下,道:“好吧,不过,我们先说好了,突击连不是医院,今后,你得听命令。要不然,军令如山,出了事,可就要军法从事,谁都救不了你。” “是!保证听副连长的话。”向雪琴笑嘻嘻地敬礼后,又拿出一个馒头塞到张青山手里:“小张,来……不对,应该叫你副连长了。来,张副连长,我请你吃馒头。这可是我天没亮就守在灶台前,抢到的第一笼馒头,可好吃了。” “你刚才不是说你大半夜就守在这里的么?” “这话你也信?”向雪琴揶揄的笑道:“你这副连长也不怎么样嘛,太好骗了。” “这是因为我相信自己同志,要是敌人,你看我有这么好骗么?” “切!就你这样的……” 两人一边吵嘴一边前进,嘻嘻闹闹中,不仅时间过的快,而且走路都不感到累。 “副连长,副连长,我们来接你了。” 上午十点左右,半道跟前来迎接他的同志碰头:彭鹏、周宝玉和胡英泽。 “早就听说单手擒敌的战斗英雄,万万没想到,居然有幸跟你成为搭档。青山同志,今后,我要有什么不懂的地方来请教,你可不能藏私哦~!” 一旁的彭鹏则笑道:“队长,不,副连长,连长本来昨天就要来看你的,然后一起回来,是团长不让,所以,我们才会在今天一大早就来接你。” 张青山心里明白:团长让他二选一,当时没定,突击连自然不好前来,要不然,张青山万一选择去龙山独立营当副营长,胡泽明他们过来接人,岂不是尴尬?不过,昨天才定下,他们肯定是天不亮就出发来迎接自己……用现在的话说,这态度确实诚恳。 大家开心的见面,相互介绍。让张青山没想到的是,胡英泽居然跟小老虎认识,可见小老虎的人脉有多广,有天下何人不识君的架势。至于彭鹏,依旧如昔,好像没发生过不愉快似的,见此,张青山也不好主动提起踢他一脚的事。 胡英泽是江西人,一脸浓密胡子,二十七八岁,身材高大,性格嘛……从他一接到上级命令后,就开始‘娘家’挖人的举动,就可知他不是一个拘泥之人。他以前是省军区特务连一排的副排长。 一路交谈,让张青山不得不感叹:总部出来的人,果然厉害。 别的不说,就说如今军医稀缺,一个团一般就配备两个军医,六个护士——打大仗时,绝大多数临时护士都是从宣传队或者当地妇女中挑选。可这家伙居然硬是从总部医院挖来了两个医生:一个中医,一个外科医生,九个护士,正好一个班一个(事实上,那个中医是被分配下来的,九个护士中,有五人是分配下来的。但别的,都是他软磨硬泡,甚至坑蒙拐骗糊弄来的)。只此一点,就能见这家伙的能量有多强,让张青山对突击连的未来充满了希望……有这样的搭档,张青山深信,全军的好手,估计一个都跑不掉。 交谈了不到三分钟,两人就‘老张’、‘老胡’的亲热清楚起来。 有说有笑的走了一段路,胡英泽回头看了眼,见后面五六米外的周宝玉正跟向雪琴讨要糖吃,胡英泽音量小了些,道:“老张,跟你商量个事。” “老胡,再怎么说你也是我们的老大哥,说商量就见外了。有什么事,你只管吩咐就是了。” “话不能这么说,老张,老彭,我要跟你们商量的,就是职务上的事。” 张青山愕然:要知道,突击连没有指导员,一般来说,这就意味着,连长兼了指导员,在整个连队,可以说是说一不二的主,如今,他却要说职务上的事,难免让人惊诧。 胡英泽却继续说:“我以前是文职人员,后来虽然在省军区的特务连当副排长,但并没怎么亲自上过战场。可组织上把这么一支尖兵交到我手里,要是让我搞砸了,我就是死也没脸见人……”说到这儿,他叹了口气,道:“说实话,来突击连当连长,我的压力很大,于公,我不想对不起组织上对我的信任和考验;于私,我更不能让人看我胡英泽的笑话……” 他一点都没跟张青山见外,诉了很多苦后,话锋一转,笑道:“好在我这人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擅长什么,不擅长什么。所以,老张,老彭,我想跟你来个君子协定:今后,我抓政治,老张抓军事,老彭抓训练。你们认为怎么样?” 张青山是突击队队长的时候,彭鹏是副队长,如今张青山是第一副连长,自然排在彭鹏之上。要是胡英泽放军权,正常情况下,当然由张青山来抓军事。 万万没想到他会有如此提议…… 第六十九章 真是个好连长 这可是天大的好事:胡英泽本是连长指导员一身兼,如今,他主动放弃军事……这是每个指挥员的梦想,傻子才不答应。当然,也有此能看出,胡英泽的大气和自律,总部出来的,果然有气魄。 “没问题。”张青山笑道:“老胡,我也给你透个底:我这段日子一直在琢磨:突击连这种性质的队伍,每次打仗总是尖兵,伤亡在所难免,可突击连的战士也是人,每次血战下来后,心里肯定不舒服,要是能有人帮着开导一下,绝对是好事。偏偏我这人没什么文化,做不来这些事。现在好了,有了你这样要文化有文化,要经验有经验的老大哥出面领导,绝对我们全连指战员们的福气。” 一旁的彭鹏笑着点点头,显然,这事胡英泽已经跟他商量过了。也从另一面证明,胡英泽是真想这么做,而不是试探之类的托词。 “今后我们可都是一个锅里嚼食的同志,说这些可就见外了,我还等着跟你们学习如何带兵打仗了。” 有了这样好的开头,几人边走边说,都是把自己擅长的一面的经验说出来,取长补短,为日后的合作打下牢固的基础。 中午时分,众人回到洗洛乡原突击队训练场,即现在的突击连训练地。 老队员们见张青山再次成为他们的长官,激动的跑过来,热情的没话说。新队员们也早就听闻过单手擒敌的故事,自然要看看心目中的战斗英雄。就连昨日刚到的一些女护士,也想看看张青山……大家也不训练了,全都围了上来,热情的迎接他们的副连长。 “哎呀!小张啊,可总算把你盼回来了。来!来!来!我这专门给你找了碗药酒,快喝了,对身体有好处。”一个公鸭般的嗓门叫起,引得所有人都侧目。 却见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人,端着碗酒走进人群,笑眯眯地把碗递过来。 张青山一见到此人,心头一惊:如果说红二、六军团两万多人马中,团长及其以下的人论资排辈的话,此人绝对可以派到前十。前面说过,有的人在红军中真的是老资格,见到以前的吴正卿团长,即现在的吴师长,都能理直气壮的称呼吴正卿师长为小吴,而且,保证小吴不会生气。比如眼前的这位老红军,是四十九团二营炊事班的班长,全团几乎人人都认识他,可大家都叫他老班长,真名反而没几人知道。这位老红军资格老到吓人:听说跟贺龙是老乡,从贺龙闹革命起就一直跟随其南征北战至今,只因后来跟跟敌人拼刀时,左手三根手指没了,身负重伤……他不愿离开队伍,也拒绝别人把他转为文职人员的安置——以他的资历和战功,这些年下来,怎么也能在总部当个主任。可他倒好,直接跑到二营当了炊事班班长,一直干到现在。这样的资历和经历,谁敢招惹?而他平日里对谁都笑眯眯地和气,因而得到大家一致尊敬。就是某位大员当初进行“肃反”,气焰滔天之时,不仅不敢招惹他,反而被他拦路指着鼻子大骂,这位大员不仅干受着,还当众一个劲地给他道歉。 这样一位老资格突然出现在突击连,张青山想不惊讶都难。 张青山赶紧双手接过碗,却难忍心头的惊愕,问道:“老班长,你不是在二营么?怎么到这里来了?” “看你这话说的,从今往后我就是你手下的兵了。”说完,还有模有样的给张青山敬礼:“见过副连长。” 张青山哪敢受他这军礼,赶紧拉下他的手,苦笑道:“老班长,您就别打趣我了成不?我喝还不成么?” 等张青山一口干掉这碗药酒后,老班长接过碗,用他那只有拇指和食指的左手拍了下张青山的肩膀,笑道:“喝酒痛快,人品不坏!不错,是条汉子……”说到这儿,他瞄了眼张青山身边的胡英泽,道:“比某个放屁都是黑气的小混蛋强多了。” 几乎所有人都看向胡英泽,心头琢磨:连长到底怎么得罪老班长了? 让人意外的是,胡英泽却斜眼看天,一副‘我没听见’的架势,真是一副好厚的脸皮。 见胡英泽不接招,老班长对张青山笑道:“知道你中午到,我特意给你准备了一道接风大菜,等着,我亲自下厨给你炒。” 等老班长走后,张青山小声的问胡英泽:“老胡,说说,怎么得罪老班长了?” 胡英泽却对周围的人说:“好了,大家散了,要吃中饭了。” 随即,把向雪琴交给女兵,带着张青山和彭鹏来到一个单间:“老张,这就是你的卧室,还满意么?” 张青山对住的地方根本就没什么讲究,只要能遮风避雨就成。把背包一放,看了眼周围,掏出烟敬了一圈后,有点急不可耐的问道:“老胡,没外人,说说,跟老班长怎么回事?” 胡英泽是昨天上午接到的任命,当时他正好在医院仓库帮着扛药品。忽悠护士和医生自然很正常了。可让人万万没想到的是,他跟老班长居然是远亲,老班长是他的表叔。在带着医生和护士到训练场的半路上经过四十九团二营的驻地,随即,他计上心头,笑眯眯地找到老班长,开始胡吹:突击连是总部直属连,什么方面都会得到特殊照顾,尤其是生活上,一个星期杀一头猪是最基本的保证。 要不说这家伙是文职出身,这心思活跃的没话说,一下子就击中了老班长的心痛之处:别看红二、六军团打了那么多胜仗大仗,可因为长期没有固定的根据地,加上老蒋重兵压境、逼迫等因素,使之长期处于运动战之中,生活方面自然很差。很多时候别说吃上饱饭,就是树叶草根也没少吃过。作为炊事班的班长,谁不急?看着战士们饿着肚子去打仗,谁不内疚?谁不想让战士们顿顿大鱼大肉,吃的饱饱地?可大环境如此,他们也没办法。 胡英泽的许诺,对于炊事班来说,真的很有诱惑力,连老班长都心动了,请示上级得到批准后,带着两个徒弟就快快乐乐地跟胡英泽来到了这里。然后,他就了解了真相——上当了。当然,相对来说,突击连作为敢死队性质和示范的作用,其生活方面要比别的连队强得多,可整个红军都不富裕,他们根本不可能达到一个星期杀一头猪的待遇,一个月杀一头猪就已经能让所有人羡慕的直流口水了。 可调令已下,老班长也没办法,心头自然对胡英泽有火,加上是叔侄关系,就更不客气了。从昨晚到现在,没少给胡英泽脸色看,而胡英泽脸皮也够厚,不仅不接招,反而任由老班长挖苦讽刺,摆明了一副:反正您都被忽悠来了,爱咋地咋地,让老班长更加愤怒。发展到现在,都当着众人面讽刺胡英泽了。 “老胡,你把老班长请来,好是好,只是……”后面的话,张青山没说,意思却很明显:老班长在突击连作用不大,你犯不着下如此大的工夫。 “老张,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胡英泽却摆出一副得意洋洋样,笑眯眯地说:“我表叔和领导们关系好,有他老人家在,我们就算立再大的功,别人也不敢欺负我们?况且,有时候需要争任务的时候,他老人家可是一把好手。再说了,你们不了解我这位表叔,我可是了解的很。以他的本事,不管走到哪,都能结交很多英雄好汉……” 胡英泽啰啰嗦嗦地说了一大堆老班长的好话,一直等门口那道影子消失,他的话锋猛地一转,小声道:“我是琢磨着,必要的时候,可以请我表叔出面,跟百姓们借点东西应急。” 张青山愕然,沉吟了一下,道:“老胡,我真的很好奇,你打算请你表叔跟老百姓们借什么?” “比如说,可以请表叔跟屠夫借头猪来吃吃。” 张青山和彭鹏真是惊愕万分:红军的政策大家都熟烂于心,跟百姓借东西,那是必须要还的。借头猪,说的难听点就是赊账,这要不还,绝对枪毙。偏偏红军的财力吃紧,突击连就算再受重视,也没这待遇。说的难听点,突击连一个月的伙食费,恐怕也就一两头猪的价钱——为了吃顿猪肉,剩下的二十九天,你打算让这一百多号人全喝西北风过日子? 胡英泽是突击连的连长,居然打这主意,让两人都觉得这位连长有点不靠谱。张青山忍不住说:“老胡,这好像有点不好吧?” “没事,我心中有数。”见两人都皱了皱眉眉头,胡英泽笑眯眯地说:“我们突击连可是全军的尖兵,打仗怎么可能少得了我们……只要我们一上战场,就一定会有缴获,到时候,请我表叔出面去跟上级说说,嘿!嘿!一头猪而已,怎么算都不是问题。” 此话一出,张青山和彭鹏立马对胡英泽钦佩万分:不愧是总部下来的,光是这份盘算就比他俩强。 怪不得胡英泽要把老班长忽悠过来,感情真是好处多多:利用老班长的人脉关系,突击连绝对不会吃亏,就算吃亏,也只是老班长个人而已,突击连没啥损失……从另一面说,这也是鞭策突击连。因为只有打了胜仗,才会有缴获之类的,大家的生活才会过的更好,他也才好跟上面要奖励。说白了,这就是一个循环:想要过好日子,就必须打胜仗。要是打了败仗,那就什么也别说了。 “开饭咯~!开饭咯……” 一听这公鸭般的破嗓音,三人的脸色立马拉了下来,老班长绝对是故意如此…… 第七十章 突击连成立 “开饭咯~!开饭咯……” 这公鸭般的破嗓音,把“咯”字拖得格外长,跟老百姓喂鸡鸭时的喊声一模一样,怎么听怎么觉得这不是在叫大家吃饭,而是在喂家禽。大家能有好脸色才是怪事。 三人出门一看,果不其然:老班长左手叉腰,右手夹着根烟,站在厨房门口,得意洋洋地喊着。一见胡英泽出来,他喊的更起劲,更像是在喊鸡鸭之类的家禽回来吃食。如果他那个破锣,边敲边喊,那就跟喂家禽一模一样了。 战士们也不像往日那样蜂拥到厨房,而是放慢步伐,各个脸色很怪异,纷纷边走边偷偷地瞄向胡英泽,显然,大家都知道,老班长之所以如此,绝对是针对他的。 张青山的脸色也很怪异,似哭非哭,似笑非笑的拍了下胡英泽的肩膀,安慰道:“忍忍,忍忍就过去了。” 一旁的彭鹏跟张青山的脸色一模一样,上前一步,对胡英泽道:“是啊!等他发泄完火气就好了。” 胡英泽左看看,右看看,最终,长叹一声,微微点头。沉吟了一下,道:“我宁愿继续啃红薯,也不想去吃饭。” “别!”张青山和彭鹏吓了一跳,赶紧劝解:“老胡,你要不让老班长发泄完,天知道后面还有什么事了。” “走!别多想了,吃饭去。” 张青山觉得,这么下去影响不好,边走边劝说:“老胡,要不等下你当众给老班长道个歉,平息一下他的火气,想来,老班长也不是个小气的人。” “老张说的对,老胡,反正老班长是你表叔,你是晚辈,给他道歉也不丢人。” “别说了,打死我也不给他道歉。”胡英泽愤愤不平的说:“咱们突击连虽然刚成立,但能来的都是精挑细选的好手,他能到这里来,是他的福气。他不感谢我就算了,居然还跟我斗气,哼!说什么我也绝不给他道歉。” 张青山跟彭鹏对视一眼,同时苦笑起来:你们俩,还真是一对好叔侄。 今儿是个喜庆的日子,虽然只是班底,但骨架有了,用胡英泽的话说:今天就是突击连成立的大日子。大家在操场边上摆开酒席,说是酒席,其实菜式很简单:荤菜是猪肉、鸡肉,别的全是素菜:酸萝卜、白菜、胡萝卜……八菜一汤,对于红军战士来说,过年吃的菜也没这么丰盛。 连里特意买了半头猪,而老班长给张青山准备的大菜就是两枚蛇胆——蛇羹自然是人人有份。当然,别人得到的只有半碗,张青山得到了整碗。 “同志们,来!把碗都端起来。今天是我们突击连成立的大日子,大家干了这碗酒,祝我们突击连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大家都能平安顺利的见到革命胜利的那一天。到那时,我请所有人到全天下最好的酒楼大醉三天三夜,好不好?” “好!” “那好,为了这个目标,大家一起努力。干!” “干!” 都是年轻人,酒席上自然热闹,然而,谁都没想到,干完这碗酒后,胡英泽给自己倒了碗酒后,居然走到老班长身前,道:“表叔,我知道以前都是我不对,侄儿就用这碗酒,请您老人家原谅晚辈的过错……敬您老一碗。” 就算从厨师的角度说,突击连的生活确实比一般连队要好得多,一个老厨师到此,绝对比在别的连队更能发挥手艺——食材就比别处多。老班长也不是真生气,只是为了个面子,咽不下被一个晚辈忽悠的火气而已。现在,见胡英泽当众给自己道歉,自然心平气和。 “其实,你把我忽悠到这里,也是为我好……”老班长得了面子,满面红光,说话都有些啰啰嗦嗦地。不过,说道最后,他话锋一转,道:“不过,我是你的长辈,我说什么,你这个晚辈就得听着。敬我一碗酒,那是你的礼数。来,我们一起干了它!” 看到两人大笑的喝酒,张青山和彭鹏对视一眼,同时对胡英泽鄙夷:你个家伙,刚才还说打死也不道歉,现在这是怎么回事? 当胡英泽回到座位,张青山小声把这个疑问问出来,得到的答案却是:“这不是还没被打死么?自然得道歉。”说完,又给别人敬酒去了。让张青山和彭鹏一脸的惊愕,眼神却更加鄙视这家伙了:脸皮实在太厚了。 喧闹过后总是宁静。 酒席散去,三人闭门商谈了大半夜,老班长还亲自送来了宵夜,可见,老班长果然不是小气之人。 第二天一大早,根据昨晚商量的步骤,彭鹏负责留在连队主抓训练,张青山和胡英泽到各连队去挑选好手:张青山负责挑选,胡英泽利用以前在总部的关系,负责把人才挖过来——主要是这家伙心黑脸皮厚,连自己的表叔都能忽悠过来,还有什么可说的,绝对比张青山放得下脸面,外交之事自然由他出面。也难怪他昨天要那样说,还真就是发挥了他的特长。当然,也反应出他对突击连的期望,才会下如此大的决心。可以说为了突击连,他什么都豁出去了。 吃过早饭,张青山去看望了一下向雪琴,回来找胡英泽,却见他被一瘦高的小伙子堵在了大门口:胡英泽笑眯眯地说着什么,反倒是那小伙子一脸的怒气……看这架势,好像那小伙子才是连长似的,完全搞反了。到是胡英泽那笑眯眯地脸色,怎么看怎么像是在耍赖。 难道这家伙也是被老胡给忽悠过来的,现在正堵着老胡发脾气? 带着疑问走过去,刚好听见胡英泽说:“小江,你怎么能这么看问题了?你应该从私人的角度上看。你想,你现在还没结婚,而护士班里全是漂亮水灵的姑娘,你当她们的班长,那是近水楼台先得月,为你将来的个人婚姻情况打下牢固而坚实的基础……当然,不许乱搞男女关系。” 张青山一听这话,眉毛抖了抖,怜悯的看着那小伙子:老胡这话绝对是在忽悠人,小伙子,别上当。 天地良心,张青山正的只是在祈祷,没想到,老天爷听见了。 却见那小伙子沉声说:“连长,你别忽悠我了。先不说政策之类的绝对不会允许,就说……” “打住!打住!小江,你弄错了。政策虽然不允许,但可以法外开恩嘛~!你放心,你要是有本事追求到哪位护士,情投意合之下,我拼着这张老脸不要,也定会去跟组织上打报告,特批你俩的婚事……特批,懂么?你别摇头,我跟你说,特批就是组织上根据特殊情况,特别批准同意,别人就是想效仿都效仿不来……来!抽根烟,我们好好说说这特批的事……” 显然,胡英泽绝对理亏,这不,才会如此胡搅蛮缠,岔开话题,把这小伙子往沟里带,想以此化解对方的责问。 而张青山也停下脚步,因为他很好奇:难道,真的可以特批……要知道,因为老蒋大兵压境,红军打仗打的格外艰难,很多时候,别说团长,就是师长战死也不稀奇。所以,根据这种情况,组织上规定:只有团级干部,还得参加革命三年以上者,才能结婚。 然而,不知道这小伙子是多次反应过,还是机灵过人,居然没上当。见胡英泽老是岔开话题,心头的怒火终于爆发了,指着胡英泽,愤怒的叫道:“胡连长,你别跟我胡搅蛮缠,我告诉你,我绝不当护士班的班长。大不了,我走人。” 说完,甩手愤愤地走人——张青山在他背后,他根本看不见,自然不用敬礼。 张青山很想叫住这家伙,太没规矩了,再怎么说老胡也是连长,你一个班长居然敢如此目无领导,对领导大呼小叫的,将来还得了?可看到老胡还讨好的笑着连叫两声“小江”,对方却头都不回的走了,张青山又忍了下来:这里面绝对有问题,否则,那小伙子不会气糊涂到无视军规,而老胡明显理亏,否则,早就训斥对方了。 张青山觉得,私下里跟领导耍赖皮,那不仅仅是拉近关系,还是理所当然之事。可敢如此训斥似的跟领导说话,这就过界了。当下快步走过去,边看着小伙子的背影边问:“老胡,这是怎么回事?这家伙太没规矩了,我……” “老张,这都是有本事的人,脾气虽有点急,但咱们做领导的得大度,要不然,如何服众?忍忍,啊,忍忍就过去了。”胡英泽一把拉住张青山,让他别叫。 张青山只得看着他。 胡英泽先是不好意思的干笑一声,见张青山依旧用目光询问,他被逼无奈,只能说出事实:这小伙子叫江德海,别看他才二十一岁,却是个名牌大学生,而且,他家世代行医,他更是师从多位名医,尤其是外科手术做的十分地道。更难得的是,跟很多有理想的有志青年一样,他一毕业就主动跑来参加革命,很得上级领导重视。原本在总部医院,结果,跟老班长一样,被胡英泽看重,给忽悠过来了。 很多有本事的人,脾气都怪。这点,大家都知道,也能理解。对于江德海来说,虽然被忽悠过来,可他也明白突击连是什么性质的部队,一打仗估计全连会死伤一片,很需要他这样精通中、西医,尤其是外科手术医生,所以,对于在总部还是在这里治病救人,他无所谓。 但有一点他是万万不能忍受的:居然让他当护士班的班长…… 第七十一章 各个是刺头(上) 江德海的家教极严,哪怕是后来上了大学,见了世面,可重男轻女的思想还是根深蒂固。 自认为是男子汉大丈夫,现在又是军人,是个革命者,自然得跟大老爷们一样行大丈夫之事,怎么能成为一群姑娘的班长?那岂不是说他也是个娘娘腔? 再加上旁人羡慕嫉妒恨之下的一些风言风语,他实在受不了了。昨晚就找胡英泽反应了一下,被胡英泽应付过去,这才有了张青山见到的这一幕。 “老胡,九个女护士,就他一男的,这确实有些不好。”张青山也是个大男子主义,从自身的角度看,确实有些不好:“不说江德海,也不说旁人的眼光,就说对那九位女护士自己,也有些不方便,毕竟,男女有别。” “老张,走,我们边走边说。”胡英泽和张青山还有周宝玉向外走去。 “老张,你是不知道,我这么安排也是没办法的事。我早就跟别的医护人员打听过,在他们这一行,有很多不成文的规矩。别的不说,就说小江和那些护士。护士这一行有些特别,她们不服别的行业,哪怕你是领导,惹火了,照样不搭理你,偏偏对医生言听计从,如同天生的领导。而我们突击连除了小江就只有老王,老王你也见到了,快四十了,我总不能叫他当班长去管理这群女护士吧?这样,丢的可就不仅是护士班的脸,而是全连的脸面了。” “她们只服医生?还有这样的说法?” 胡英泽没好气的翻了个大白眼后苦笑道:“不然你以为我是个锥子——喜欢到处锥人?” “可是老胡,这样也不是个办法,就小江刚才那态度,显然是十分介意这事,要是处理不好,恐怕不利于团结。得想想办法。” “恩!我也知道,可我这不是一时没有办法,只好先应付着嘛。” 张青山沉吟了一下,道:“你看这样行不行?把护士班改为医护班,请老王当班长,小江当副班长,名义上让老王管,实际上让小江管。反正,小江在乎的是这个名声,估计如此一来,他的抵触就会小得多。” “恩!我看行,回头我就这么安排。” …… 这挑选好手是有一套硬办法:虽然不认识,可只要拿着军功薄一翻,把几个功劳最大的找来,保准十拿九稳。而胡英泽昨天迎接张青山回来的时候,特意到团部把团里的军功薄拿来了。 不久,两人来到四十九团三营。 这三营长还真是个痛快人,也不等胡英泽翻军功薄,直接叫来两人。有意思的是,这两人连背包都背来了,一副即将离开这里的意思。 “这是铁贵,外号机枪鬼。从他这外号就知道,这小子把机枪玩的极为地道,打点发都比得上步枪了……” “这是张凯峰,外号张大刀,一手大刀片子使得出神入化,近身拼杀,很是勇猛……” 一听这介绍,张青山就笑了。 “老张,你笑的真阴险……快跟我说说,怎么个阴险法?” 在军队里有各种规则,其中,能有外号,就表示此人有点本事。而一个士兵能被营长知道外号,那就表示他有大本事——外号的知名度跟自身的本事成正比。胡英泽是文职军人,对于这种小窍门,没有深入了解过,根本不知道。所以一听这话,他就乐了……再说了,自从机枪手大驼子牺牲后,突击队一直没有找到看得上眼的机枪手,听到这话,虽然明知是三营长王婆卖瓜——自卖自夸,有迫不及待要把这家伙赶走的嫌疑,可能让三营长如此夸奖,必定在机枪手这一行有过人的一面。 可胡英泽是和等人,心思一转就回过神来,疑惑的说:“既然都是有本事的,这家伙就这么乐意放人?不!我看他这架势,好像巴不得一脚把这俩小子给踹飞。” “老胡,你别看他俩现在昂首挺胸,英武非凡,但我敢跟你保证:这俩绝对都是刺头,而且是让三营长都头疼的大刺头,否则,三营长绝对不会如此乐呵呵地像送瘟神出门一样高兴。” “那还要个屁,赶紧重新挑选。” “别!”张青山暗中拉了下要站起来的胡英泽,小声道:“咱们是突击连,要的还就是这些刺头,软绵绵地点头虫,我还看不上了。” 胡英泽沉吟了一下,看了看他俩,对张青山点头笑道:“有道理!再说了,我们可是分工好了的,这样的刺头,交给老彭去头疼就好了,跟我俩没关系,对吧?” “老胡,我突然发现,你笑的有些阴险。” “嘿!嘿!彼此,彼此!” “嘿!嘿!” “老胡,小张,你俩怎么笑的这么渗人?看的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算了,大家是一个团里的兄弟,老哥我也不跟你们藏着掖着,就跟你们说实话,几次挑选下来,营里就剩下几个好手了,总得给我们三营留点种子,这次,就他俩了。” 不等两人点头,他又立马对那两个手下说:“机枪鬼,张大刀,从现在开始,你们就是突击连的人了……虽说嫁出去的女,泼出去的水,我管不着。但三营好歹是你们娘家,你们到了突击连,要是做出丢娘家人的脸面的事,看老子回头收拾不死你俩。听见了吗?” “是!营长。”两人又对胡英泽和张青山敬礼:“连长好,副连长好!” 跟这两个新手下交谈了一会儿,五人一起来到二营。 “老胡,小张,你们就别给我看军功薄了。老哥我也不瞒你们,那上面凡是关于二营个人的军功,全都是我瞎编乱造,糊弄上面的……” 得!这一看就知道是个滚刀肉,而且是个极品护犊子的滚刀肉:为了保住手下的好苗子,连这话都能堂而皇之的说出来,还说的如此理直气壮,听的两人心头好一阵无语。 就在两人对视一眼,要按先前商量好的,一个唱白脸一个唱黑脸的计策行事之时,哪知,二营长语气一转,傲然道:“咱二连没什么都没有,就是人才多。虽说地主家也没有余粮,可大家毕竟是一个团的,突击连成立,我们二营总的表示表示。这样吧,我拿十个好手出来,你们自己去挑选两个,不管好坏,就是他了。” 说完,不等两人回话,就霸气的带他俩出门,来到屋后,却见十个士兵荷枪实弹,同样连背包都打好了。 这明显是考量一下两人的眼光,可他俩是突击连的当家人,考验他俩就是考验突击连的未来。 张青山有过一次全师赛选的经历,对此到不以为然,别说这样文雅的考量,就是更过分的各类奇葩都经历过,而且他深信,接下来的挑选之路必定更奇葩。只因这里毕竟是同一个团的,这些老兵油子多少有点不好意思下重手,但到了别的团,绝对没有如此好的待遇。因为只要换位思考一下就能明白:抢别人家的人才谁都乐意,可要是人家到你这儿要挖你手下的好手,你乐意? 到是胡英泽没经历过,有些好奇,但目光最终看向了张青山,等张青山与他对视一眼,笑着微微点头,胡英泽这才松了口气,心头也有些庆幸:还好老子当时坚持要张青山这样的战斗英雄做搭档,现在看来,还真没错,要不然,选个愣头青或者新手,估计会闹笑话:人家把人才放在你面前你都选不上,除了丢脸还能有什么? “这两位就是突击连的正、副连长。话我早就说清楚了,选到谁,谁就是突击连的人了。但我还得再重复一遍:出去后,要敢给老子丢人,老子一手一个掐死算逑,免得丢二营的脸。” 说完,二营长就站到一旁,看戏。 那十个战士立即看向张青山他俩,谁都没说话。 一小会儿后,张青山觉得可以开口了,正要说话,站在他身后的张大刀却一步上前,对那十个人冷笑道:“我们连长和副连长亲自来挑人,是你们的福气,怎么,都是哑巴了?想当怂货就给老子滚一边去,看的老子心烦。” 嘿!这家伙果然是让三营长都头疼的大刺头,正副连长都还没开口,他就主动跳出来当先锋挑衅对方,而且,是在对方的地盘上,一个人挑衅对方十个人,这要没点胆量,谁敢? 话音一落,十人中,最左边那个高大的汉子立马站出来回应:“谁家的裤裆破了,把你露出来了?你们连长都还没说话,有你说话的地方吗?” “我就说了,怎么,想找抽?” “走呀!找个没人的地方练练,看看谁抽谁?” 果然都是大刺头,这两人话赶话之时,都顺手放下背包和武器,眼看着就要往外走,根本就没把在场的所有领导放在眼里。 而这时,一个中等身材,却壮如小山一样的汉子,一指机枪鬼,道:“你!就你……”然后,拇指向外面挑了挑。意思很明显:咱俩找个地方去练练? 机枪鬼无愧于刺头,冷冷一笑,放下背包和武器,背着手就向外走……这两人同样无视领导。 张青山却大声道:“好了,都回来。” 然后对二营长说:“就他俩,我要了。” 正笑眯眯看着的二营长一听这话,面皮不自然的抽搐了一下,正好被胡英泽看到,心里就想起了张青山的一句话:凡是大刺头,都是有本事的。 而后他就笑了,笑的有些诡异:如何收拾这帮大刺头,是彭鹏的事——早就分工好的。 从本团内部挑选,还算顺利。随后,趁着还有时间,几人来到了五十团…… 第七十二章 各个是刺头(中) 五十团的团长昨晚带兵拉练去了,政委今儿一大早就去总部开会了,什么,你问团参谋长去哪了?哦!他的一个亲戚结婚,他喝喜酒去了……接待他们的是一个叫李卫红的副团长,自称刚上任不到两天。 胡英泽显然做过大量的工作,对英雄谱背的滚瓜烂熟,瞪大眼睛,轻飘飘的说我记得你们参谋长是江西人,怎么在这儿有亲戚? 对方也同样做了大量工作,脸不红心不跳的立马给予答复:是他拜把子兄弟的弟弟。 得!这下,总算是确定,五十团的高层集体躲出去了,就留下这个老油条跟他们扯皮。反正这老油条的脸上笑容从没落下过,让你有火都不好对他出,心里却恨不能一拳打他个满脸开花。 明白这是对方看在同一个师,大家以前多次合作的面子上,不好明着拒绝,就来了个软钉子,张青山心里早有准备,见怪不怪了。可一旁的胡英泽却是首次遇到这事,心头的火真叫个熊熊燃烧:你要搞清楚,我们突击连只是为了掩人耳目而挂靠在四十九团的,实际上是奉总部的命令组建的特殊部队,你们居然敢背着总部命令,给我来了个上有政策下有对策,真是岂有此理。 看在这是对方的地盘的份上,胡英泽克制住怒火,不死心的问道:“那请把贵团的军功薄给我看看。” 听到这么不客气的问话,李卫红脸上的笑容一点都没变,笑嘻嘻地亲自跑去把军功薄拿了过来。 胡英泽心情好了点,可一翻开军功薄,他有种撕了这军功薄的冲动:上面详细记录了五十团从成立至今的每一战的功绩,但很遗憾,上面没有一个人的名字,最低也是班集体的荣誉。 “这上面的个人功劳记录了?” “没有吗?我看看。” 然后,李卫红一脸不解,用无辜的眼神看着胡英泽,道:“我刚上任,还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要不,等团长或者政委回来,我帮你问问?” 胡英泽气的足足盯了他十秒,就这,他脸上的笑容一点都没变。 “贵团还真是……真是……” “真是乱弹琴。”李卫红的笑容依旧,可嘴上的语气却有种感同身受般的愤怒:“你放心,回头我一定会仔细追查,看看是谁这么胆大包天,居然敢不记录个人的军功,实在是太不负责了……” “我这就到总部去调阅,还就不相信了,查不出五十团个人的军功薄。” 对方笑嘻嘻地回道:“确实应该好好追查……我支持你。” 随后,不管胡英泽问什么,只要涉及到个人,他的回答就一句话:我刚上任,实在是不清楚,但我支持你去调查……典型的一问三不知,说白了,就是应付着,忽悠着。 胡英泽早就知道这家伙有笑面虎的架势,否则也不会被推出来挡自己。之所以问这么多,是有点不甘心和不死心。可现在,他实在是忍不住了,重重地一拍桌子,指着对方的鼻子,却老半天都说不出一个字……而对方一点也不介意被一个连长这么怒指,依旧笑嘻嘻地。 “这就是鼎鼎大名的五十团,我算是见识了。哼!”重重地哼了声,甩手走人。 李卫红却笑嘻嘻地边追边大叫:“胡连长,别这么急着走呀,都是兄弟部队,怎么着也得吃点喝点才能回去嘛。” 张青山实在是看不下去了:虽说老胡是总部下来的,见识见识基层的手段无可厚非,就当是增长阅历了。但他好歹是我的连长,你这么调戏,确实有点不厚道,岂不是连我都不放在眼里。这要不好好收拾一顿,别人还真当我们突击连好欺负了。 把胡英泽拉到一旁:“老胡,别跟他一般见识,还是正事要紧。” “我没生气……真的,我一点都没生气。不过是为了接下来我唱黑脸,你唱白脸做铺垫而已。” 张青山一愣,明白了:得!这家伙也不是个好对付的主。不过,他也有点期盼:同属一个团的比同一个师的态度要好,可同属一个师的比同一个军的态度要好,等到了别的师,你会遇到更奇葩的事,真希望到那个时候,你还有这份唱戏的心态,而不是被气的七窍冒烟。 “不过,老张,这家伙确实是个油盐不进的老油条……你有没有什么好办法?” 张青山连更无赖的手段都见过,这种软钉子算什么事。当下拍了下胡英泽的肩膀,小声道:“老胡,你先消消气,看我来对付这老油条。” 毕竟是来挖人,人家有点手段,不想被挖,很正常,自己忍让一下也没什么,张青山还不想撕破脸面,便微笑着走到李卫红身前,道:“李副团长,我们连是奉上级命令刚刚组建,确实很缺人手,希望贵团能多多支持。” “都是革命同志,自然是要支持的。要什么支持,你只管说。只要我能做主的,保证立即支持。” 这话就等于没说,就你这局‘只要你能做主的’,怎么听都像是你什么都不能做主。 张青山掏出烟,给对方敬烟后,帮其点燃,然后,抽着烟,笑道:“我要没记错,贵团应该有三个营,加上总部警卫连还有别的连队,一共是十五个连,一千一百二十八人,对吧?” 正笑嘻嘻抽烟的李卫国一听这话,眼神明显僵了一下,一闪而过,又笑嘻嘻地点头。 “我们突击连现在一共有五六十号人,平均到十五个连队,每个连队大概有三四个人……”见对方的笑容有点不自然了,张青山小声说:“你说,要是每个连队无论是出操还是别的训练,每天都被三四个人看着,会不会发现其中的好苗子?” “这……”李卫红再也笑不出来了:军队不可能不出操训练,而对方每个连队放三四个人来观察挑选,绝对能把每个连队最好的人手都给挑走。偏偏对方有军令在身,只要被挑上,你根本没法阻拦这些人被调走,到那时,哭都来不及了。说白了,张青山这是在委婉的提醒对方:我是奉命来挑人的,你阻挡一下,找回点面子,无可厚非,但别把我逼急了,否则,惹火了我,大家都不要有好日子过了……这就是以软钉子对软钉子。一个千方百计的不想让对方挖人,一个则剑走偏锋。 可威胁还没结束了。 “我们突击连的人数是一百二十人,还差一半,真不知道到哪去找这些人了。唉~!真是头疼……”说到这儿,张青山‘愁眉苦脸’的看着对方,道:“不过,现在好了,听说五十团各个都是英雄好汉,从这一千多人中挑选六十人,对贵团来说是毛毛雨,可对我们突击连来说,那真是及时雨了。李副团长,兄弟在这里代表突击连,先对贵团的慷慨,表示最真诚的谢意了。” 说完,还有模有样的给李卫红敬了个军礼,然后转身就走。 李卫红哪敢让张青山走,赶紧拉住他:“小张,小张,等一下……” 张青山一拉就回,抽着烟,笑眯眯地看着对方:“李副连长,还有什么事吗?” “万事都好商量嘛。” “是好商量呀,我等着了。” 李卫红看看张青山,又看看两米外的胡英泽,面色再也不见刚才那风轻云淡,从容应对的笑容,而是一脸的苦笑:坏了,团长只嘱咐自己,这胡英泽一直在总部呆着,对基层不怎么了结,忽悠忽悠一下就能把对方气走。可这个叫张青山的副连长一看就不好对付,从对方的刚才那隐隐威胁的话语中就知道,这家伙绝对是个老基层,对基层的哪方面都门清的很,看来,今天是怎么都忽悠不过去,得出点血了。 “大家都是革命同志,有什么话可得当面锣对面鼓的说清楚。”李卫红掏出烟,给张青山和胡英泽敬烟,点燃,然后生吸一口烟,笑道:“再说了,我就是一个副团长,很多事都做不了主……呵!呵!相信你们也能理解我的难处。给兄弟透露一下,你们打算在我们五十团招几个兵?” “几个?”胡英泽果然也不是个好对付的,立马就主动唱起了黑脸:“原本我们打算在五十团招十个兵,可来到五十团才知道,五十团不愧是英雄团,各个都是英雄好汉。我们觉得,最少能在这里招三十个兵。” 稍稍停顿了一下,见李卫红‘惊讶’的咬着烟嘴,再也不见那副笑嘻嘻地面孔,这一刻,胡英泽觉得全身舒坦,还有意碰了下张青山,笑道:“老张,这里可是功勋卓著,赫赫有名的五十团。你说,三十个是不是少了点?要不,你先选人,我到总部去改改每个团中调令的比对?” 李卫红笑了,不过,是苦笑着拱手:“胡连长,刚才是我不对,给你道歉。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就别跟我一般见识了……青山兄弟,我们可都是一个师的,不看僧面看佛面,你就帮我跟胡连长求求请吧。” 又经过一番告饶,加上张青山白脸唱足了工夫,挣足了面子的胡英泽总算松口了,笑眯眯地说:“好吧,看在大家都是革命同志的份上,十个就十个吧!老李,可不能再少了,再少,我到别的团就不好开展工作了。” “十个?”李卫红有点想哭:我为什么要主动接这个活?领导们都闪人了,就我兴匆匆地主动送上来,唉~!都是人才闹的…… 第七十三章 各个是刺头(下) 几经交锋,最终,从五十团要到了六个好手。 这是早就制定好的招兵比对:十七师的几个团,每个团最少招六个,十七师以外的,每个团最少招四个。只因这都是人才,谁都不会轻易放手,越往外,助力越大,越难招到……内部的平调和外部平调,绝对天差地别,谁愿意把自己手下的好苗子给他人做嫁衣? 夜幕时分回到连部,果不其然,被江德海堵在了大门口,还是那个要求:打死也不做女兵的统帅。 按照张青山的性格,必然会先好好训斥一顿江德海无组织无纪律性,然后才会把出门时商量好的说出来,才能达到恩威并施收人心的效果。可让张青山诧异的是,已经心有底气的胡英泽,居然依旧讨好般的好生安慰了一下江德海,中途才说出了对江德海新的任命,最后,在江德海喜笑颜开中,才不痛不痒的委婉道:“小江呀,不是我说你,组织上对你是十分重视,你一提要求,组织上就在考虑……今后,你可不能在这样任性了。” “是!谢谢连长和副连长,那我先走了。” “恩!去吧。不过,今后可要管好她们,要是出了什么问题,我可就拿你是问了。” 江德海看重的是这个名声,毕竟他也知道,护士这一行就服气医生,全连就他和老王两个是医生,老王都四十多岁了,总不能叫他真的来管理这些娇滴滴地护士,最终,还得落到他头上。而他也仅仅是为了摆脱那个名声,如今得到满足,自然态度大变。 “请连长放心,我一定管好她们。” 看着江德海喜滋滋地欢快走人,张青山张了张嘴,没说什么。心头捉摸着:这老胡真是不简单,有其过人的一面,今后得跟他好好学学。 直到安排好新战士,两人在宿舍里吃晚饭,借着酒劲,张青山终于把内心的疑问说出来了:“老胡,就先前你对小江这态度,是不是太有点放纵他们了?” 张青山帮胡英泽在五十团找回了面子,也让胡英泽对于基层工作有了更深刻的体会和经历,心情好,酒喝的有点二麻二麻的,听到这话,有些激动的摇摇头,道:“老张,我知道你的意思。这里就我俩,我跟你说句实话:我不能跟你们比。” 见张青山愕然看过来,胡英泽一口干掉碗里的酒,一抹嘴,吐了口酒气,道:“你看,我那表叔为了革命可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小江也是医术精湛;你就更不用说了,战功赫赫,单手擒敌的故事不仅首长们知道,就连三岁娃娃都能说出来,已经是咱们突击连的金字招牌……你别笑,我这可不是奉承你,不信,你可以去问问,你张青山往外一站,团长都得对你客气三分,因为这是你用命拼杀出来的气势,谁敢小视……可以说,咱们突击连全都是好手。” 说到这儿,他给张青山酒碗里添酒,又给自己酒碗里倒酒,然后,跟张青山碰了下酒碗,喝了口酒后才接着说:“可你看看我,论冲锋打仗的本事我连进突击连的资格都没有,论文笔,总部里海了去了……” “老胡,你太谦虚了。来,喝酒,喝酒!”张青山知道,老胡这是借着酒劲跟他谈心,而这也是两个搭档必然要经历的一次交流,没有这样敞开心扉的交流,两人之间的默契就无法形成。他曾听黄德宝和李国威谈过这方面的事,事实上,他也想找个机会,跟胡英泽坐下来好好交流一下, “老张,我这可不是谦虚,而是真心话。”喝了口酒后,胡英泽继续说:“谁都知道,突击连今后绝对是功勋卓著的一支尖兵,能到这里当连长,来个营长都只能算是平调。而我胡英泽只是个副排长,文不成武不就,可首长们为什么要我来突击连当连长?老张,你知道为什么吗?” 张青山沉吟了一下,摇摇头。 “男子汉大丈夫,谁不想光宗耀祖,飞黄腾达?而突击连绝对能完成这样的理想……你知道么?我听说我被任命为突击连的连长的时候,还以为别人在挖苦讽刺我,急的差点跟人动手。直到接到正式任命,才确定是真的,兴奋的我有种祖坟冒青烟的激动。我的老连长见我兴奋的都有点胡言乱语,就跟我谈心‘小胡,别以为当了突击连连长尾巴就翘上天,突击连可能成就你,但也可能败在你手里,到时候,连老子都得跟你一起丢脸。现在,你先好好想想:为什么选你当突击连的连长么?’我当时就如同五雷轰顶一样,一直在琢磨,突击连的连长为什么会是我?整整想了一夜,总算是想明白了。” “为什么?” “只能是一点:我有自知之明,来此就是当一个调和油。”胡英泽夹起一粒花生米,边嚼边说:“突击连里藏龙卧虎,能进来的注定各个都是好汉,这么多好汉聚集在一起,平衡不好会出大事的,而这个平衡点就需要一剂调和油来协调,让其团结如一,才能发挥每个人的作用,让突击连一飞冲天……所以,还是那话:突击连里全是人才,我这个连长的作用就是平衡各方……老张,我来当这个连长,别人还以为我是当了状元,可又有几人知道,我心里真的是胆战心惊啊。要是突击连一飞冲天,我也跟着沾光,死也高兴,可要是万一败落在我手里,我就是死也没脸见人,更是对不起组织和首长们对我的信任和期望,也对不起同志们的支持……一想到这个,我就感觉自己如履薄冰,深恐……深恐一个不好就……就完了。” 借着酒劲,胡英泽的话匣子一打开,那真是刹都刹不住,足足说了半个多小时,还不停的喝酒,最终,“咚!”的一声醉倒。 把胡英泽扶到床上,盖好被子,出门又把周宝玉叫来,让他看好胡英泽,随后,张青山提着张椅子到门口,抽着烟,看着璀璨星空,脑子里想了很多:老胡的话虽然啰嗦,却是他的肺腑之言,足以说明老胡对突击连的重视程度,那么,自己对如今新身份是不是有点不够重视?该怎么做才能不负老胡和同志们的期望…… 接下来的日子,胡英泽和张青山真是凶名赫赫,所到之处,真有‘人人喊打’的效应……他俩奉命四处挖人,被挖者谁肯待见他俩?自己都还嫌手下人才少,谁肯往外送?随便糊弄几个人送过去,他俩还不肯要,偏偏有命令护身,谁也奈何不得他俩,真是引起了一地的‘哀怨’。 于是,各种光怪陆离的奇葩之事接连发生:偷奸耍滑、糊弄过关者都算得上温柔,有那脾气暴躁的,直接对上了。像红二军团四师十二团团长陈菊生是个老革命老党员,可他脾气耿直,一见到张青山他俩,问都不问,直接掏出手枪递给胡英泽,大叫着“要人没有,要命一条,来,打死我,打死我你就能招到好兵了”。气的胡英泽直接把枪扔到了房顶上。随后,两人差点动手打架。最后,这事闹的四师政委方理明出面,才从十二团调走了五个好手。 要知道,突击队和十二团在忠堡战役中还有过合作了,连他们都是如此,别人就可想而知了。 可这还算好的。 有些人见不可硬抗,便来个软的:不管你有无调令,一不让你看个人军功薄,二不让你见人,看你咋办。六师十六团团长常善德就是如此,一听说张青山和胡英泽拜会,立马下令全团集合,到野外训练,说完,他居然从后门走人,连见面的机会都不给张、胡二人——也有此可以想象大家把他俩当成洪水猛兽对待了。 可张青山和胡英泽是打定主意一个都不遗漏,为此,只要能捞到好手,别说脸面了,连尊严都不要了,更是做好了各种充足的应对手段:坑蒙拐骗、偷奸耍滑之类的都是小道,真正体现他俩胆大包天的是,他俩居然敢狐假虎威,甚至造假。 十六团一集合,他俩直接在把十六团的大门给锁了,然后,拿出张任命状,说是奉总部命令,来此挑选干部——以前是挑选战士。 有营长要看,他俩气定神闲的把任命状一收,转而就指定这位营长被调任了。自然引起了不满,眼看就要被群起攻之,胡英泽转身又拿出真正的命令扔给他们,让众人不敢动手。 如此吵闹,十六团团长就是想不出面都难。最终,答应给四个好手出来。但因心头有火,却让他俩自己去这成百上千人中挑选。这时,就轮到张青山展现本事了。二话不说,让全团围着操场跑步,把耐力最好的十个人留下,然后一个一个的握手,寒暄。虽然得到的全是一致的怒视,可张青山依然笑眯眯地跟他们握手。最终,选出了四人。而这个选定基于一点:观察这些人的气势和每个手掌的结茧情况。让胡英泽大为钦佩。 而胡英泽也不简单,无论对方愿不愿意,他走的时候总会留下一个反悔的借口:初步选定是这几个人,可要是贵团还有更好的,我会到总部去再要调令,更会再次亲自登门拜访。得到了无数的怒视。 边选边送到连队训练,如此,半个月后,突击连选人风波总算平定下来,让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接下来,就是训练的事了,这也让人头疼…… 第七十四章 忽悠不过去啊! 所谓的刺头,说的好听点,就是有些本事,有点自傲。说的难听点,就是仗着自己有点本事,不服管教,好勇斗狠的个人英雄主义者。 就好像现在的突击连的战士,各个都是武松,谁也不服气谁……这样的人,绝对是‘一个人是条龙,一群人是群虫’。要是让他一个人放胆去干,绝对能让敌人吃大亏,可要是一群人出去行动,多半不会出现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更多的恐怕是一放出去,就各干各的了。也只有通过纪律,然他们不跳出军队这个圈子的约束之余,又能发挥他们个人的本事;只有通过教育,让他们认识到团结的力量要大于个人的勇武;只有通过训练,磨合了他们之间的配合,发挥出更大的整体战斗力量……就好比现在的特种部队,选人的首要条件就是:你最好是个刺头。 好在组织上考虑到了这一切,找来了三个跟这帮刺头一样的大刺头:彭鹏本身也是个老兵油子,无论这些家伙使什么幺蛾子,在他眼中都是过去式的待遇。张青山个人勇武自然不用多说,光是单手擒敌这一个故事,就足以让这帮好汉心服口服,不敢炸刺;胡英泽这家伙脑子活,脸皮厚,又敢于担当,也敢于放权……这三人聚集在一起,足以让这帮刺头服软。 无论先前是坑蒙拐骗,还是忽悠强抢,反正只要拉到了突击连,是虎你得卧着,是龙你得盘着,有的是手段收拾你。在这三人的全力‘招待’下,不出五天,这帮好汉就听话了。而在这五天内,对于所有跳出来捣蛋的家伙的惩罚就一项:关小黑屋。凡是从小黑屋出来的人,一提起小黑屋这三个字,绝对各个发抖。而这一手,当然是胡英泽的提议,经过另两位改良的结果。 收拾这帮刺头容易,可因为没有借鉴的地方,只能一步步摸索:在武力值方面,这些刺头自然各个都是勇猛的好汉,只要磨掉他们的‘菱角’,让他们相互之间配合越来越默契就成。可因为突击连的成立是为了将来万一需要长征,他们将作为先头部队的特殊性,这里面就不仅仅需要战斗,还得有收集情报、刺探敌情、突击,甚至是刺杀之类的本事,针对这方面,他们要走红军以前从没有走过的‘路’。 好在总部对这支‘特种部队’很是看重,几乎达到了有求必应的地步,哪怕是突击连的要求有时很过分,他们也会想方设法尽量满足。武器方面就不用说了,别的连队训练根本就没有实弹射击这一项,可突击连却每人每个月六十发子弹的消耗量,而且还能申请更多的弹药,但凡这方面他们只要一申请,绝对都是第一时间得到满足。要不是突击连的性质不会出现炮兵,胡英泽都想申请炮弹了……尤其是从生活上就能看出总部对这支部队的重视程度。胡英泽打报告上去,大意是说:突击连训练量要远远大于别的部队,要是肚子里没点油水,根本不可能有体力坚持下去。总部立即派人到突击连调查,看了突击连的训练后,三位特派员只说了三个字“不容易”,立马就同意了突击连的申请:每个月最少提供三头猪。这在当时艰苦的条件下,是别的连队无法想象的优渥待遇。 而对于突击连的众多合理要求,自然就更是调集一切去满足:红军战士入伍前多半都是穷苦子弟,没文化,因而在红军有上夜校学习文化的传统,可突击连的战士注定要学习更多的文化,于是,红二、六军团最好的老师来了四位;作为开路先锋,自然要收集和刺探各类情报,于是,四位优秀的‘地下工作者’主动‘暴露’在他们眼前。因为长征要经过很多地方,为了在踏上这些地方前对其有一定的熟悉,总部特意分批调来了三四十人,专门教他们地方方言和当地的风土人情。他们都是云南、贵州等不同地方的人,甚至连东北的都有,为的就是万一在长征路上碰到东北人,可以拉近彼此的关系……可以说,所有人都对这支部队给予了相当高的期望。因为所有人都明白,只要开路先锋干的好,回报率是相当的高。当然,所有人心中也十分清楚,一旦踏上征程,这支部队的伤亡率也是十分的高,因为他们会是第一批跟敌人接触的人,他们干的好不好,将直接影响到红二、六方面军的行程,甚至是是伤亡率。 顺便说一下:也正是因为突击连承载着众多的希望和它的特殊性,突击连跟别的连队在一些方面还是有很大的不同。比如,别的连队为了让战士们主动义务帮助本地百姓劳作等,可突击连却因保密和时间的关系,得到了封闭式训练的军令,这在以往所有红军连队中是绝无仅有的。 时间紧迫,突击连抓紧训练和磨合,但时间依然不够,因为老蒋大兵压境,没给这支部队更多的时间了。 1935年11月初。 四十九团团长刘永江陪同师长吴青山以及师部的几个领导到突击连驻地视察。他们先跟当地百姓接触,听到百姓对这支部队知之甚少——表示突击连保密性做的很好,也没有违反纪律。只知道军营内每天都传出训练声——表示训练多。 领导们很满意。 转悠了一圈后,才正式走进突击连军营。 “哎呀~!师长,各位首长,你们来了也不提前说一声,看我这一点准备都没有。”一接到门卫的报告,张青山和彭鹏就分头偷偷去‘威胁’大家:首长来检查了,谁要敢在这时候给我捣蛋,我直接关他五天紧闭。胡英泽自然是带人前来迎接。 “要的就是你一点准备都没有,要不然,我们怎么知道你是不是想故意糊弄大家。”吴正卿师长含笑打趣:“听说,你小子在总部时,最爱干的事就是忽悠别人,今天,你可不许忽悠我们哦~!” “哪敢!哪敢!各位首长快里面请。”边走边说:“各位首长肯定还没吃早饭吧?我这就让人去准备……各位首长平时忙于公务,是请都请不到的贵人,今日难得来一趟,定要好好看看我们突击连。” 说的热情,可他没动步子……得为另两位争取更多的时间。 “小胡,各位领导已经在外面吃过早饭了,你就不用准备早饭了。”刘永江很及时的抢先开口,委婉的提醒胡英泽:小胡,各位首长已经跟周围的百姓打听了一番,这个时候,你可千万别给我掉链子。 胡英泽微笑着点头,自然明白了刘团长的好意,可他为了给张青山和彭鹏留更多的时间,注定不会老实,只能插科打诨:“各位首长一路辛苦,要不,我们先到会议室去休息一下?” “我就说嘛,选这家伙来管这帮刺头是选对了,大家看看,这家伙想忽悠我们,好让别人有时间准备准备。等我们休息过后,看到的就绝对只有好的。”吴正卿笑着对大家说完后,对胡英泽笑道:“今天可不能给你机会,走!带我们先到训练场去看看。” 说完,也不给胡英泽开口的机会,迈步向训练场走去。 “师长,好歹去会议室坐坐,喝口水,抽根烟嘛……”嘴上劝着,可步伐却不慢的追上去——拖延不下去了,只能紧跟着,万一有什么‘意外’,自己也好从旁及时圆场。 这些领导都是从尸山血海中杀出来的老兵,只要沾到‘军事’两个字,不管你怎么糊弄,他们绝对一眼就能看出好坏。 在训练场边观看了一小会儿后,吴正卿心里很满意,但绝不会在这时候表扬他们——要表扬也是在离开的时候说。可他嘴角微微上翘,面带笑容,让一旁的胡英泽松了口气。 “小胡,小张和小彭了?”心里高兴,又不好直接表扬,吴正卿只能通过另一种方式来表达内心的高兴,笑着打趣道:“我来了这么久,他们也不露面,是不是翘尾巴了?” “这怎么可能?”胡英泽脑子转得快,张口就开始胡说八道:“他俩为了完善出更好的训练计划,昨晚熬了个通宵……师长,我去叫他俩?” 自认为说的毫无漏洞的胡英泽,说的是理直气壮,可万万没想到,吴正卿看了眼他身后,用怪怪地眼神看着他,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眯眯地叹了口气:“小胡,记住,以后忽悠人,得先把谎给编圆了。” 胡英泽多机灵,立马回头,一看,心头极为郁闷:彭鹏刚好跑到他身后,张青山正跑过来。 还没等胡英泽自圆其说,彭鹏就给众人敬礼,笑道:“师长,你别听他瞎说,我和张青山虽然忙活了大半夜,可熬夜后第二天继续训练的体力还是有的。刚才只不过是上了趟厕所,来晚了,请各位首长原谅。” 吴正卿笑眯眯地点点头,也不点破:反正这支部队是摸着石头过河——走前人没走过的路。看到这群生龙活虎的战士正按部就班的训练,他很满意,至于这点小事,他自然不会认真,否则,也不可能一路都笑眯眯地跟他们打趣。 “连长,不是我说你,你怎么能让师长和各位首长站在太阳底下?怎么着也应该先让首长们休息一下嘛。”张青山跑过来,敬礼后,先是埋怨他俩不会接待首长,然后对众人笑道:“师长,各位首长,请到会议室去休息一下……” “你们看,这三个家伙没一个是好对付的,连说话的口气都一模一样,都把我们当乖宝宝,都想忽悠我们。” 吴正卿指着他们三个,苦笑着打趣,引得众人一片大笑…… 第七十五章 到底是个什么任务? “坐!坐!都坐。来,抽烟……你们猜猜,我为什么单独把你们留下?” 不得不说,这些首长都无愧于‘军人’二字,从他们进军营开始到现在,已经足足过去了三个半小时。观看训练,视察炊事班,甚至连厕所都同去,事无巨细,却无一人要求休息一下,甚至连口水都没喝。哪怕是其中年纪最大的那位,已经快四十了,都坚持着——就是他去了趟厕所,回来后笑眯眯地点头说:“打扫的很干净,不错。” 而正是这种事无巨细的视察,让张青山三人渐渐明白过来:这种全面视察,就等于全面评估,也就意味着,突击队这把被隐藏的利器,将要面世,否则,首长们首长们就算再想了解突击队,也不会来这么多人,视察的这么仔细。更何况,别人都在会议室休息,师长吴正卿却要了个单间,把三人叫过去谈话。 胡英泽和彭鹏对视一眼,从彼此眼神里看到了激动,一种好战的激动。唯独张青山低着头,很是无语的想着:首长们怎么都爱让人猜谜语?刘团长如此,吴师长亦是如此……事实上,首长跟下面的同志开玩笑,一来可以拉近彼此关系,便于接下来的谈话;二来,首长们日理万机,难得有空闲放松一下,开这种猜谜语似的玩笑也是对头脑的一种放松方式。 “师长,您只管下命令吧,我们突击连保证完成任务。” “哦~!你就不问问是什么任务,就这么大包大揽,就不怕完不成任务?” “不怕!这天底下就没有我们突击连完不成的任务。”把这帮桀骜不驯的家伙收拾干净,经过这些天的训练,战斗力渐渐突显,绝对要高于别的连队,让突击队上下都自信心爆棚,大有天下第一的架势,因而,所有人都想去证明。听到吴师长这话,三人很是激动都站了起来。 吴正卿仔细的观察了一下三人的表情,点点头,对外叫道:“小田,你进来一下。” 小田显然早已得到吩咐,拿着两个本子进来,对吴正卿敬礼,递上一个本子后,坐在一旁,打开另一个本子准备记录。 “你们坐。”吴正卿碾熄烟蒂,坐直,收起笑容,翻开本子,看了看后,正色道:“原本我是想找你们一个一个的谈话,可出于对你们的信任,就一次性公开谈。现在,我代表组织,正式跟突击连的胡英泽连长,张青山副连长和彭鹏副连长谈话……此次谈话关系重大,我希望你们认真而严肃的回答我所问的每一个问题,必须要做到所答的问题绝无保留,绝对真实,听清楚了吗?” “听清楚了。” 您一个师长亲自来提问,这本身就表示了责任重大。一种严肃感涌上心头,三人不由的收起笑容,认真对待。 “胡英泽同志,请问突击连现在能一战吗?” “能!” 听到胡英泽如此铿锵有力的坚定的回答,吴正卿表情不变,心头却有点赞叹:小胡以前在总部是个老油条,如今在突击连呆了一段时间,就有如此坚定的气势,看来,突击连还真不错。不过,作为老兵,他自然清楚刚才的问题有些不明确,因为突击连的兵各个都是尖兵,要说打仗,自然没问题。可他的本意是问突击连能否担当红军长征的开路先锋。现在,他不好追着问,只能委婉的道出:“为什么成立这样的突击连,它的性质你们三位都清楚。胡英泽同志,要是现在就让突击连去完成它的第一项使命,有把握吗?” 胡英泽张了下嘴,可话到嘴边又退了回去:这可是面对组织的谈话,而不是私下里谈笑,所说的话记录下来,有可能会成为档案,别说开玩笑,就是说大话,后果也不是个人能承担得起的。只能看向彭鹏……彭鹏主抓训练,这方面他最清楚。 “彭鹏同志,你来回答。” 彭鹏认真的想了想,摇摇头,沉声道:“不能。” “说说原因。” “一,从外部条件来说,光是总部送来的关于中央红军长征时所遇到的困难来看,突击连还无法完成这样重大的历史使命。二,突击连从真正的训练到现在,也就二十一天,虽说战士们都是精挑细选来的好手,可在一起训练的时间毕竟太短,相互间的磨合度还有点生疏。三,我们突击连要完成长征路上的任务,不仅仅是打仗,更多的是收集情报,这方面,绝大多数同志都是第一次接触,还需要时间来掌握……” 吴正卿也拿出纸笔记录,一直等彭鹏说完,他看了看自己的记录,沉吟了一下,问道:“刚才你说的第二点,组织上想知道,突击连的同志相互间的磨合度是有点生疏,还是生疏,又或者是很生疏?彭鹏同志,希望你认真考虑后,告诉我最正确的答复。” 在没有正式进入谈话前,吴正卿的笑容一直挂在脸上,甚至还能跟战士们开玩笑,打趣,可一旦正式进入谈话,就必须是公事公办。这就是组织了解事情的态度:严肃,认真,一丝不苟,绝不会出现‘或者’、‘可能’之类的词汇。 “是生疏。” “那你认为还需要多久,才能达到你心中的默契配合?” 吴正卿一听这个答案,表情明显一愣,眼神复杂的看了眼彭鹏,又看了看另外两位,眼神里掩饰不住的失望。 彭鹏一见,急的站起来说:“师长,请相信我,只要给我半年,不,三个月,只要再给我三个月的时间,我保证把突击连带出来,成为革命队伍里的一支尖兵。我……” 吴正卿点点头,表情有些松动,一只等彭鹏说完,伸手示意他坐下后,点燃根烟,猛吸了两口,抬头看了眼三人,又吸了口烟,最终,却忍不住叹了口气,却没有解释,转而问了下一个问题:“既然突击连在收集情报方面欠缺,你们觉得,突击连是否需要加入这方面的专业同志?” 吴正卿刚才的失态,大大刺激了三人:这一定是有重大的事要突击连去办,可彭鹏刚才的答复肯定错过了这次机会,否则,身经百战的吴师长不会如此失态。 心头正琢磨着怎么把任务给抢回来,一听这话,胡英泽想都不想就回答:“不需要!” “哦~?为什么?” 胡英泽反而被问的一愣,随即想了想,认真的回答:“根据中央红军长征中所遇到的问题来看,突击连还是以战斗为主,收集情报为辅。况且,同志们正在努力学习这方面的知识和手段……如果真的需要大量的情报,说实话,我觉得突击连也不可能完成,因为光是在时间上就不允许我们有过多的停留。” “听你这话的意思,你有更好的建议?” “我建议组织上可以把这些专业人才尽早的派出去,在我们可能经过的地方事先收集情报,这样,对大家都有利。” 吴正卿又是一愣,随即,笑着点点头,显然,胡英泽刚才的建议是他没想到的,很满意。 一个多钟头后,谈话结束。 吴正卿接过小田递来的记录本,认真的看完后,签字,把本子递回去。等小田离开后,他拿起烟给每个人递了一根,又跟三人谈了一会儿后,直到小田敲门,说中饭准备好了。 “小胡、小张、小彭,时不我待,要抓紧训练,多加努力啊!” 出门时,听吴正卿这么感叹,三人皆愣。胡英泽最先反应过来,拉着吴正卿的手,小声问道:“师长,我们是不是错过了什么?” 吴正卿看着胡英泽,笑了笑,没有正面回答,而是说:“无论是组织上还是各位领导,对突击连都给予了很大的期待,但敌人恐怕不会给你们太多的训练时间了,所以,你们最好加紧训练,等拿出来的时候,能石破天惊。” 三人再次呆住了。互视一样,都从彼此的眼神里看到一种不甘和焦虑,同时心头也微微松了口气:吴师长等人显然是来调查的,而这种调查好像会决定那个任务是否花落突击连,就现在来看,估计没戏了。但好在吴正卿师长最后的安慰话中透露,红二、六军团一旦长征,突击连依旧是开路先锋。只要这个历史性的任务没变,别的都好说,所以,三人虽然不甘,但心头的石头也落了地。 为了知道那个任务到底是什么,接下来,三人不仅亲自吃胳膊上阵,还发动大家,尤其是医护班的女兵,想尽一切办法从这些首长口中打探。 可惜的是,这些首长各个身经百战,就连喝酒都是好手,让所有的手段失效,最终,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离去。 “老胡,我记得你好久都没回娘家(胡英泽是从总部下来的,总部就是其娘家)了吧?该回去看看了。”看着诸位首长骑马而去,三人沉默良久后,彭鹏突然这么说。 “对啊!老胡,这个时候,就看你在娘家的地位和手段了,可一定要打听清楚。” “我明天一大早就回娘家去。”胡英泽点点头,随即,自信满满地说:“我就不信了,凭我的关系,还打听不出这到底是个什么任务。” 就在这时,却见小老虎向雪琴和一群女护士,兴高采烈的边走过来边说着什么,各个手里拿着大木盆,里面全是衣服,一看就知道她们要去河边洗衣服。 “老张,小老虎盆子里的那几件衣服我怎么越看越眼熟,好像……是你的衣服。” 他和小老虎的关系,在全连都是个公开的秘密,算是半曝光,用刘团长的话说:“就等张青山坐上老子的位子来结婚了。”……团级干部,参加革命三年以上才能结婚,这是一条线。当然,特批不算在此列之内。 一听彭鹏这故意大惊小怪的吼声,立马引起那群美女的嬉闹笑声,张青山与小老虎对视一眼后,赶紧低头咳嗽两声,急于岔开话题,脑子里灵光一现,小声道:“老胡,你明天回娘家一定得带上她们。” 正要打趣张青山的胡英泽,一拍大腿,笑道:“对啊!说起打探内部消息,谁是这帮娘子军的对手?明天全带上。”、 事实证明,这一招还真是歪打正着…… 第七十六章 成了特派员 “老彭,你说,老胡他们去总部都两天了,怎么还没个准信?”深夜,张青山的宿舍里,张青山和彭鹏边剥着花生边喝酒闲聊。 见彭鹏眉头微微皱了一下,张青山一惊,道:“不会被土匪或者反动派伏击了吧?” 话音一落,张青山自己又摇摇头,自言自语:“应该不会,否则,早就有这方面的消息传来了。可……唉~!我这真替老胡担心。” 两天前,胡英泽带着小老虎和另一位女护士,在一个班的保护下去总部……因为没有攻下龙山县城,加上老蒋大兵压境,让反动派的气焰再次嚣张起来,原本不是被赶出根据地就是被赶到深山老林里躲藏的土匪或地方反动武装,又有些死灰复燃,最近发生了几起偷袭落单的红军战士和农会干部之事。为了保证胡英泽他们的安全,以防万一,张青山强行给老胡他们派了一个班。 原本说好的,无论有无结果,当天去,第二天回,可现在两天过去了,胡英泽他们就跟石沉大海似的,一去不返,没半点消息,让张青山有点坐不住了。 “我看你这心神不宁的,恐怕不止替老胡担心,更多的是担心你家的那位吧?” “老彭,可别瞎说,我和她根本就没什么……” “装!继续装!别说我们突击连,就是团里上上下下都知道:你们俩就差领证这一道手续了。” “老彭,你说我不打紧,可她是姑娘家家的,可不能坏了人家的名声。” “说的也是。”彭鹏微微点头,跟张青山碰了下酒碗,正要喝,却猛地回过味来,放下碗,笑道:“老张,你这话说的可就不地道了,明明是你俩的事,怎么反倒成了我的罪过?” “本来就是。我和她本来就没什么,是你们非要把我俩拉扯到一起,我……算了,来,喝酒。” 彭鹏喝了口酒,一抹嘴,道:“不过,你俩走到一起也好。你现在是连级敢不,相信用不了两三年,怎么也能当上副团长,到时候,就能光明正大的向组织上申请结婚……都是革命同志,将来可要多生几个小革命……” 见张青山要张嘴,彭鹏却小声的八卦起来:“说说,发展到哪一步了?” 张青山心里美滋滋地,加上喝的有点二麻二麻地,心情一激动,嘴上就没把门了。凑近了点,小声的开始吹牛:“其实也没发展到哪一步,就只是牵手而已,还有……” “哈!哈!我听到了,我听到了,还有什么,快说……喂!小向,你别跑呀!男未婚,女未嫁,又都是革命同志,大大方方地走到一起,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小向,别往那边跑……你们笑什么?快去拦着,不然真掉茅坑里了。” 一听胡英泽这‘猖狂’的大笑,张青山就知道胡英泽这是故意的。加上彭鹏愕然之后那捂着肚子蹲地发笑,让张青山恼羞成怒,刷地一下站起来,指着彭鹏,却怒视推门而进的胡英泽。 “老张,你这么看我做什么?”胡英泽进门后,很有觉悟的无视张青山那杀人的目光,顺手放下挎包,边走过来边一本正经地说:“我什么也没听见,不过是想提醒一下小向,那边是茅房,捂着脸乱跑,掉进茅坑可就……” “哈!哈……” 原本还蔫坏的故意一本正经的胡英泽,一听彭鹏忍不住的大笑声,板起的脸瞬间就崩溃了,一个劲地笑,笑的张青山脸色好一通红润,恨不能一脚一个将这俩家伙踢飞出去。 坐下,故意板着脸,脸色似笑非笑的看着这俩坏蛋,一时间,还真没有任何办法。只能剥花生,把花生米嚼的“咯嘣!咯嘣!”脆响,如同在嚼骨头。 一直等这俩家伙笑的肚子疼而努力克制的坐到椅子上,张青山才没好气的边递给胡英泽一个碗,边倒酒边问:“吃晚饭了么?” “回来的路上吃过了。” 彭鹏则问道:“一路顺利吗?” “很顺利。” 问候了几句,碰了下酒碗,喝了一口后,张青山问道:“打探到什么消息?” 没想到,正要把剥好的花生米往嘴里送的胡英泽放下花生米,苦笑道:“我这根本就不是去打探消息的,而是送上门去被打探。” 说是去打探消息,其实,三人心里皆清楚:这是去托关系,走后门,想再争取一下,把失去的任务给补回来。因为吴正卿师长当时几乎是明确的告诉他们:原本是想派给突击连一个任务,但了解了情况后,没了。 吴正卿师长回去后,把调查报告交了上去。可让人没想到的是,第二天开会讨论,居然产生了争论。正好,听说胡英泽来了,就把他请去发言……最后,这个任务还是没落到突击连的手里。 这个任务是:因敌重兵压境,步步为营,想挤压根据地的空间,最后一口吞掉整个红二、六军团。为了打破敌人的战略部署,总部决定,派红二军团主力,冲破敌人的重兵围困,跳出敌人的包围圈……总部原本是想让突击连担任先锋连,也是为长征做准备的一种磨练和检验方式。可调查结果如此,谁都没办法,突击连这柄利刃,还得继续被雪藏——离的近的部队在今天上午就已接到命令,所以,没必要保密了。 不过,胡英泽到总部走了一趟,到底还是有些作用,为突击连争取到了一个学习的机会:张青山将以特派员的身份,随同红二军团先锋团一起,主要是去学习和观摩兄弟部队,以便从中学习突击连的不足之处。 哪怕向雪琴再大咧咧,可因张青山昨夜的吹牛,害的她被姐妹们说了半宿,让她‘愤恨’了一夜。 第二天一大早就打算气势汹汹地找张青山出气,结果,一进门就见张青山正在打背包,然后就知道了张青山要远行。顿时,什么羞怒都没了,反而像个管家婆似的,边帮他整理边嘱咐着出门在外万事小心之类的话,听的张青山心里有些发酸。 等张青山出大门时,向雪琴跑来递给张青山一双布鞋,还红着脸说“你只管穿,穿坏了,我再给你做双新的”……红军穷,几乎全都穿草鞋,就算偶尔得到百姓送的布鞋,也都舍不得穿。 众人起哄中,向雪琴却没有如昨日那般跑掉,虽然依旧害羞,却硬挺着目送张青山离开,眼眶红红地,紧咬着嘴唇。 红二军团成功跳出敌人的包围圈后,杀向湖南津市、常德、桃源一带,利用敌人主力来不及反应,连续猛攻猛冲,把敌人地方武装和地主老财像赶羊一样,赶的到处乱跑。 张青山的身份特殊,不能透露,又是以特派员的身份来的,虽说他身处先锋团,可该团却把他当大人物看待,小心保护着,根本就没给他任何出枪的机会。不过,张青山知道这个机会有多难的,自己身上的担子有多重,因而,万分珍惜,一点都不想辜负了同志们的期望。 别看他被保护着,没有如战士们那样冒着敌人的炮火冲锋,没有生命危险,可在别的方面,他却很用功:打仗时,身处第一线去观察;没打仗,他白天边走边采访指战员们,听他们谈经验,和战士们同吃同住,主动帮战士们被枪扛炮……晚上,别人都睡了,他却开始整理白天采访或观察所得,几乎是天天通宵达旦,平均每日睡眠时间不到三个半小时。别人劝他好好休息,这样下去身体吃不消,他却总是笑着说机会难得,不好好把握,对不起同志们的期盼和信任,就没脸回去了。 红二军团按原定计划,在地图上走了个半圆,突然调转方向,直接杀向湘西州桑植县。同时,红六军团也主动撤出湘鄂川黔革命根据地,先一步到达桑植县。 因根据地的百姓不舍红军,要一同长征,数万百姓紧紧跟随红军。加之红军担心他们走后,反动派会报复百姓。还想派一支兵马牵制住敌人,让敌人无法分清我军主力的去向等等原因,因而,红十八师暂时留在根据地。劝导百姓,给各个游击队留下充足弹药,配合红十八师装成主力打游击……根据当地百姓相传(因无从考证,因而只能说是野史),最有名的是,贺龙军长亲自给湘西王陈司令写了封信,信中阐明了红军离开的观点,希望陈司令好自珍重,同时,还委婉的提出,老蒋是纵狼驱虎,想借消灭红军的借口,吃掉陈司令的地盘(不知为何,红军一直没有动陈司令的老巢湘西洲凤凰县),并举出去年老蒋追杀中央红军主力时的几个例子。 结果,陈司令果然上当,或者说,军阀天性就是如此——把自家地盘看成了命根子。不仅没有按老蒋的命令趁机追杀红军,反而把兵马派到湘西各县,名为解救百姓于水火,实为防止老蒋兵马趁机吞并他的地盘。据说把老蒋气的连骂“娘希匹”,却又无可奈何,因为湘西山高林密,土匪多如牛毛,就算派大军过去,陈司令和当地各种势力也打算借助地利之便,跟老蒋对着干……不管反动派如何狗咬狗,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因为陈司令一边防着老蒋,一边迫于形势安抚百姓,使得红军离开后,根据地内的百姓居然没有如别的根据地那样遭到反动派的疯狂残杀。当地百姓都说,这是贺军长一封信的威力。 一切都按预期进行,可张青山却出了意外…… 第七十七章 病了 因长期熬夜,张青山身体扛不住,加上水土不服,部队接连作战,张青山得了肠炎病,整天拉肚子。 按说,张青山可以得到及时就医,可当时西药稀缺,张青山就硬挺着不用西药,说是西药珍贵,把这东西留给更需要的同志——这种奉献精神,在当时几乎是所有同志的第一选择。他就找中药治疗,可中药药性不如西药猛烈,讲究徐徐渐进,部队却长期行军,没给他多少时间熬药。于是,别人休息时,他还得一边熬药一边写心得,如此一来,让他的肠炎病一直拖拖拉拉,时好时坏。 11月13日,眼看离桑植县就两天左右的路程了,可张青山的肠炎病没好利索,却又有意外发生。 这天中午,他跟先锋团的同志们一起急行军,从一个叫牛打滚的山凹中穿行。 张青山背着两杆长枪,边大步走边跟身边两个年纪只有十三四岁的小鬼聊天,鼓励他们。因为这俩小鬼不知是因长期行军作战导致身体吃不消,还是因为吃坏了肚子,跟张青山一样,属于拉肚子的病号。可张青山因为连日的拉肚子,身体虚弱,走了一段路身体就直冒冷汗,脑袋有点昏昏沉沉地。 说着说着,突然,左边那小鬼身体摇晃着向左边的路坎下倒去。 路坎不高,只有一米左右,可下面是一个百姓用于储存肥料的烂泥潭,散发着恶臭。 张青山眼疾手快的一把将他拉回,这小鬼是没事了,可张青山却感觉到一阵天旋地转,脚一软,一个没站好,自己掉下路坎。 掉进烂泥潭后,张青山反而被那恶臭给熏清醒了,在同志们的帮助下,很快就上来。别的同志关心的问他有没有摔伤,他却大笑着说正感觉浑身闷热,这下好了,洗了个澡,感觉凉爽多了,引来阵阵发笑。 大家见张青山没摔伤,也就没在意——连日行军作战,风里来雨里去,沾染点散发着臭味的泥水根本不算什么。 路过一条小溪时,张青山和几名同志故意走在最后,然后美滋滋地在溪水里洗了个澡,换上了从别的同志那儿借来的干净衣服……他自己也没在意。 可到了晚上休息时,张青山就觉得有点不对劲,不仅肚子拉的更厉害,总感觉浑身无力,老想睡觉,而且,腿肚子微微有点疼。但他不想打搅别人,便硬挺着。 病来如山倒! 第二天早上一起来,张青山就感觉眼皮格外沉重,请旁边的同志帮忙看看:眼皮没事,但眼睛却有些红,在医学上说,他得了‘红眼病’——估计是那烂泥潭上升的毒气给熏的。 有些郁闷的是,不知是不是以毒攻毒起了效果,张青山得了红眼病,可他的肠炎病居然莫名其妙的好了。 白天还好点,最少张青山还能看见路,可晚上行军就难了,看什么都有点模糊,走路也是深一脚浅一脚,很不方便。他身边那两个小鬼要把这事告诉领导,可张青山却制止他俩,说男子汉大丈夫,要连这点小病都克服不了,给同志们添麻烦,跟重伤员抢珍贵的西药,那还怎么参加革命?还是革命同志么?然后,他就开始吹牛,说自己打仗哪会,受了多么重的伤,却还是活下来了,这点伤算个屁,忍忍就过去了。还露出身上的刀、枪伤,把俩个小鬼糊弄的一愣一愣的。还威胁他俩,说自己是大官,他俩要敢把这事透露出去,回头就把他俩调到自己身边当警卫员,好好收拾他俩。 接下来的路张青山就处于煎熬中,仅仅一个晚上,他两眼就肿了起来,眼珠子红的跟兔子眼似的。这个时候,张青山就真正属于两眼瞎了:双眼肿胀的厉害不说,无论白天黑夜,他根本就看不清地面,最重要的是,两眼见不得光,一见光就觉得两眼刺痛的厉害,浑身发抖。现在的情况跟昨天倒了过来:晚上还好点,最少没有阳光,可大白天的就麻烦了,无奈,张青山只好用纱布缠住眼睛,因为药品稀少,他又不想惊动别人,就偷偷地请那两个小鬼烧热水洗眼。 这时,革命同志相互帮助的精神体现出来了:一开始,两个小鬼被张青山吓唬住了,不敢把这事告诉别人,只好偷偷帮他。帮张青山用热水洗眼,帮他去打饭,扶着张青山赶路。甚至,张青山想上厕所,都得有人带着去到路边草丛里,否则,张青山就会老觉得有走光的可能。 最终,这事被人发觉,先锋团的团长带着医生过来,可张青山一开始还想隐瞒,被医生戳穿后,他就说治疗可以,但他觉得中药比西药好,不喜欢西药,就爱中药的那股子药味。听的周围的同志们眼眶红红地,鼻子酸酸地——这是在行军打仗啊,谁有时间熬中药?张青山这样的说法,摆明了是想把西药留给最需要的同志,因为这样的事,在红军中比比皆是,大家都明白其意义,又如何能不敢动? 接下来,张青山就是找着各种各样的借口不配合,连自己的身体就是吃不惯西药的奇葩借口都说的理直气壮。听的那俩个小鬼放声大哭,一个劲的说是自己害了领导。最后,还是那医生见多识广,经验丰富,明白了张青山的用意,就说张青山同志,这都到桑植县了,离会师的地方不过半天的路程,等跟红六军团会师后,总部医院里什么样的药都有,你就别替同志们节约了。反倒是你这病,要还不赶快治疗,很可能会把两只眼睛都给弄瞎的,到时候,就算有药救治都没办法了,到那时,你还怎么参加革命,怎么去长征? 张青山一听这话,想想,觉得有道理,却还不放心的问真的要跟红六军团会师了?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后,他才笑嘻嘻地乖乖地配合吃药。 下午三时许,红二、六军团会师于湖南省桑植县刘家坪。 会师的场面锣鼓喧天,热闹非凡。虽然分开不到半个月,可大家觉得像是分开了几年一般。同志们相互拥抱,跳着,叫着,大声的叫喊着“红军万岁!”、“共产党万岁!”、“革命万岁!”之类的口号。 张青山激动万分,可他眼睛上绑着纱布,什么都看不见,但他有自己的办法,只要听见前面有声音,二话不说,上前就拥抱。 不知道跟多少同志拥抱庆祝过了,突然,张青山感觉到左手衣服被人拉了拉,他想都不想,转身一把抱住对方,张口就大叫:“红军万岁……呃!” 周围先是猛地一片安静,紧接着有人急的大叫道:“抱错了,抱错了,快放手,这是位女同志!” “没抱错,没抱错,抱的就是这位女同志。”一听这声音就知道是周宝玉这机灵鬼。 更有那看热闹的唯恐嫌事不够大,调侃的大叫:“都是革命同志,这个时候抱错了也是可以理解的嘛~!” 张青山一惊,感觉鼻尖好像闻到了淡淡地,却偏偏有点熟悉的香味,还有,这位女同志不知是激动还是愤怒,身体居然微微地颤抖,把张青山吓了一跳,脑子里如霹雳般闪现出两个字:坏了! 可还没等他松手,就感觉左耳朵被人一把扭住,耳中传来向雪琴那愤愤地声音:“跟我来!” “哎哟~!快放手,放手……这么多人看着了。” “哈!哈!哈……” 向雪琴虽然胆大泼辣,但到底是姑娘家,脸皮还是有些薄,在同志们欢快的大笑中,满脸通红,终于放手,恼羞成怒之下,也不管张青山是否看得见,拉着张青山的手向旁边快步走去,虽如同逃跑,可手却始终紧紧牵着张青山的手不放。 在众人面前,向雪琴凶巴巴地真如同一头母老虎,可离开众人的视线后,向雪琴反倒无比温柔,轻轻搀扶着张青山,轻言细语的提醒张青山小心脚下的东西。 一直把张青山搀扶到一栋房舍的屋檐下的阴凉处,扶着张青山坐下后,让张青山等着,她去洗手和拿些药品。 这等温柔,是张青山首次在向雪琴身上体验到的,可等向雪琴再次回来后,温柔继续,可嘴上却啰嗦起来。边给张青山解纱布边埋怨着:“走的时候,千叮咛,万嘱咐,让你小心点,你怎么这么不听话了?你看,弄的自己两眼跟灯泡似的……” “我这是为了救那位小同志,不小心……” “我知道你是为了救那位小同志,这是应该的,可我说的不是这事,我是问你得了肠炎病,怎么也不知道去找医生治疗?一拖再拖,以为自己是神仙,什么都能硬抗,看吧,这下好了……” 突然间,张青山醒悟过来了:向雪琴这是替自己担心,关心自己安全的的一种表达方式,这个时候,自己任何解释都是多余的,都是不上道的表现。 于是,张青山就顺着向雪琴的话走,尽说些宽慰向雪琴的话。果不其然,向雪琴虽然埋怨的更厉害了,可语气却很轻柔。 “哟~!小老虎,这就是你家那位战斗英雄?” “看着不像嘛~!” “是啊,小老虎,可别看错了,要不然,你家那位英雄回来,这醋坛子一翻可就不得了了哦~!” “滚!都给我滚一边去,没一个好东西。” “哈!哈!”众人嬉笑一通,跑了。 虽然看不见,但张青山可以想想,此时的向雪琴必定是面色大红,偏偏要强的硬挺着呵斥这些打趣她的姐妹,模样必定可爱至极。 第七十八章 长征前夜 头上星光璀璨,仿佛伸手就能摘星捉月,却咫尺天涯;脚下灯火阑珊,一条条火把之龙,如同要撕裂黑暗的笼罩。 张青山和向雪琴静静地坐在山顶上,十指相扣,无声而胜有声。他俩谁都没有向对方表白过,却如此顺其自然的走到了一起,享受着这难得的片刻安宁,留恋着每一寸消失的光阴,因为,明天,他们就要分开;明天,红二、六军团将起航长征。 一来,红二军团这半个月的在外行军作战,伤员一直没能得到有效治疗,会师后,一时间,总部医院里人满为患,急需医生和护士,而突击连有两个医生与九位护士,太奢侈了;二来,从某方面来说,突击连的性质相当于敢死队,张青山不想向雪琴有意外,主动把她‘退回’到总部医院,向雪琴争不过他,只能服从;三嘛,因为红军以前从未有过‘特种部队’,摸着石头过河,经过这一段时间的摸索,总算明白自己的性质,认识到了这方面的错误。同时考虑到作为先锋,主要职责是刺探情报,摸清沿途敌人的虚实,真正作战反倒是吃药的,实在是不需要这么多护士,因而,只留下两位医生和三位护士。 两人没有交谈,只是通过掌心与掌心的对碰,五指间的相连,感受着彼此存在的意义。 山峰吹过,张青山关怀的脱下外衣给向雪琴披上,向雪琴看了眼张青山,幸福而甜蜜的笑了,头靠在张青山的肩膀上,没有交谈,却有着灵魂的交流。 直到山下火把渐渐稀少,两人彼此看了眼,相视一笑,牵着手向山下走去。彼此没有说一个字。 也不知是过于不舍,还是因为明天就要分开,从此是阴阳两隔还是胜利到终点,谁也不敢保证的原因,两人都没有放手,如同宣示两人的关系一般,哪怕碰到熟人,也落落大方。而那熟人对此也没有任何意外之色,反而由衷的高兴的对他俩点点头,就匆匆而去,因为,谁都有秘密,在这分别时刻,谁都不想留下遗憾。就这么着,两人默默走到岔路口。 彼此对视良久,向雪琴拿出一盒药,放在张青山手心里,轻柔的说:“按时吃药,保重身体,我们在陕北相见。” 张青山紧紧地抓着要,松开相扣的十指的刹那间,他鼓起勇气,却略带着几分害怕几分期望的说:“等着我,长征胜利后,我娶你。” 刹那间,向雪琴双眼朦胧,泪光隐现,一把捂住嘴,边点头边说:“好!我等你来娶我。” 两人同时一步一步地向后退,最终,向雪琴向张青山挥手大喊:“再见!再相见!” 随即,向雪琴捂着嘴,转身跑了,很快就没入黑暗中。张青山却停了下来,愣愣地看着黑暗,仿佛那里还有向雪琴的影子,默默地体会着这份苦涩中的幸福。 良久,良久! 他叹了口气,淡淡地说了句:“革命!总有胜利的一天。” (这句话在这个凄美的时刻显得有点风马牛不相及,可对于那时候的每一位革命者来说,却是极为正常的反应,因为在每一个革命者的心里,万事,以革命为先!) 心有伤感,低头而行,走了十几步,感觉到身前有人,抬头一看,张青山吓了一跳,居然是师长吴正卿和团长刘永江等人……在当时,级别不到,资历不够,是不允许结婚,更不允许私下里谈恋爱的,这是严重的纪律问题。显然,两位领导把刚才张青山和向雪琴分开时的情景全都看在眼里。 “师长,团长,你们怎么来了?”敬礼后,张青山有些心虚的问道。心头则寻思着:该不会是特意来捉我和向雪琴的吧?要不然,天都这么黑了,他们怎么还不休息? “小张,不是我说你,你又不是不了解队伍的政策,怎么能……”刘团长黑着脸,语气低沉的说——你小子平时跟向雪琴不清不楚的,老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算了,现在好了,被师长抓个正着,害的全团都得跟着你丢人。 可还没等他把那最难听的几个字说出来,一旁的吴师长咳嗽了两声,瞪了刘永江一眼后,对低头的张青山笑道:“小张,说说,跟小向发展到哪一步了?” “我……我今天……今天跟她牵手了。” “只是牵手?” “恩!” 一旁的刘永江明白了吴正卿的意思,不过,听到这话,还是忍不住噗嗤一笑,道:“不对吧!小张,我可是听人说,你经常跟别人吹嘘,你跟小向都那啥了,到了这会儿,怎么才是牵手?” “我没有说过这些话。”这可是个大问题,搞不好,要掉脑袋的。张青山急了,直起脖子,硬生生地说:“我真的只是跟雪琴牵过手,我以我的党性保证。” 所有人都笑了,心里却松了口气:只是牵手,问题可大可小,就看当领导的怎么看了。不过,吴正卿和刘永江显然都不想把这事闹大。 “好了,我们相信你,不过,今后这种事不要再对别人乱说,就算你自己不在意,也得为小向想想,对吧?” “师长,您批评的对,我今后一定会注意。” “好了,别紧张,放松些,我这次来,只是想看看突击连的情况……”吴正卿带着大家边往突击连的驻地走边问:“突击连作为二、六军团的开路先锋,做好准备了吗?” 原来是来检查连里准备的情况,不是专门来抓我和雪琴的。张青山心头长长地松了口气,面色正常,语气也正常了。 “师长,您放心,我们突击连已经做好了所有准备,就等着明天天亮后出发。” “可不要大意,这次可是长征,不比以往……长征路上,困难重重,突击连一定要做好充分的思想准备。尤其是你作为突击连的主要领导之一,对此,一定要有一个深刻的意识……要团结好每一位同志,把大家的力量拧成一股绳,才能冲破重重险阻,为整个军团当好开路先锋……小张,责任重大,你们的成败,将直接决定整个军团是否顺利前进,万事要慎重……” 说了一大堆让张青山充分认识到长征路上险阻重重的问题后,吴正卿话锋一转,开始给张青山加油打气:“当然,因为有中央红军的先例,我们可以从中学到很多宝贵的经验,这方面,相信你们已经全部知道……” 说话间,众人来到突击连驻地,正好碰见彭鹏在巡查,吴正卿反而不说话了,做了个大家禁声的手势后,背着手,含笑走进去。 此时,突击连里鼻鼾声四起,让吴正卿很满意。 见一处房间里还有亮光,吴正卿亲自敲门。 “进来!” “啊!师长,团长,你们怎么……来了也不提前通知一声,我这……快坐,快坐!” “小胡,在忙什么?” “上级把军团开路先锋的任务交给我们突击连,我虽然不怎么懂军事,但心头老是不放心,就怕出一点错误,对不起组织上的信任,这不,睡不着,就把白天的部署再仔细琢磨琢磨。” 吴正卿看着桌上的地图,听到这话,点点头,对周围的人说:“有人对突击连担任开路先锋还有些不服气,看看,这就是让人服气的地方。突击连看着风光,可又有几人知道这背后的付出……原本我还有点担心,怕你们犯轻敌的错误,现在看来,是我多想了。突击连有你们三位领导,我总算是放心了。” 要想人前显贵,就得背后受罪!突击连在整个军团是最神秘的部队,大家只知道这支部队吃的、喝的、抽的都是最好的,连子弹都是要多少就给多少,如今把军团开路先锋这个足以载入史册的光荣使命也给了突击连,自然有人不服气。但在无人注意的地方,却没人知道,不仅张青山等连里的领导是如何付出的,就算突击连的每一个战士,平日里的训练量,最少也是别的连队的两倍……这支精锐的成立,最初的目的,就是为了长征而准备的,此时,总算要露出它的锋芒了。 看到胡英泽的勤奋后,吴正卿对突击连信心十足,也不去检查别的地方,就在这里,跟大家一起,为明日突击连的“亮剑”出谋划策。 大家谈性很高,都忘记了时间,直到吴正卿的警卫员小田委婉的再三提醒时间过于晚了,师长明天还要早起,张青山等人才意识到得让领导好好休息,这才结束这次谈话。 众人送吴正卿出门。 分开时,吴正卿跟他们一个一个地握手道别,因为谁都知道,一旦踏上长征之路,谁也不能保证自己能有幸走到胜利的终点。说的难听点,谁也不能说,自己明天还能活,还能跟对方见面。所以,这一别,很可能就是永别,因而,大家都格外珍惜现在的相聚,互道珍重,约定长征胜利后,由吴正卿师长请客,大家一起大醉三天三夜。 “小张,好好干。”而跟张青山握手时,吴正卿稍稍沉吟了一下,笑道:“如果你不嫌弃,等长征胜利后,我亲自给你和向雪琴同志做证婚人,如何?” 一旁的刘永江团长立马插了句嘴:“到时候,你小子要敢忘了请我这个媒人喝喜酒,我一定会大闹婚礼现场,让你小子下不来台。” 张青山知道,这不仅仅是两位领导对自己私下里跟向雪琴谈恋爱的一种保护,更是作为一位老同志对革命战士的美好归属的一种祝福,以及对长征胜利的信心和期盼。 “谢谢师长,谢谢团长。到时候,一定请您二位……还有所有同志。”张青山激动的大叫:“大家可都说好了,等长征胜利后,都要来参加我的婚礼,要是哪个敢不到,到时候可别怪我一个一个地指着鼻子骂娘。” 这同样是希望大家都能活着走到胜利的终点…… 第七十九章 军阀风格 1935年11月19日,红二、六军团,从湖南省桑植县刘家坪开始长征,49团任先锋。 沿途百姓含泪相送,热泪话别,场面感人至深。有些遗憾的是,突击连没有见到这样的场面,因为他们作为先遣队,提前三小时出发了。 时间:11月21日,黄昏。 地点:敌人重兵封锁的澧水、沅江一线,一处名为牛栏坝的地方。 刚刚赶到此处的突击队,站在半山腰的林子里,一边等待早就去联络当地游击队的胡英泽,以及向上、下游搜索而去的各一个班,一边用望远镜观察牛栏坝对面敌人防守的渡口。不看不要紧,一看吓一跳:对面的敌人不仅修了三条长长地战壕,关键是,有七八处碉堡,按标配,一处碉堡就会有一挺机枪来算,加上这六、七十米宽的江面,众人不由的倒吸一口凉气:敌人火力强劲,绝对可以火力封锁这片江面,我方没有炮弹这种重武器进行火力压制,根本就别想强攻。更何况,敌人早就把周边的船只收集到了对岸。 张青山放下望远镜,与彭鹏对视一眼,彼此都露出了苦笑:这地方易守难攻不说,敌人在很有可能得知他们到来的前提下,居然还敢大摆筵席,大吃大喝,甚至鬼哭狼嚎般的放声大笑大叫,这也太看不起红军了,让大家心头怒火中烧。 一小会儿后,彭鹏叹了口气,幽幽地说:“没想到,我们突击队第一次亮相,就遇到这么难啃的骨头。唉~!希望他们能有好消息,否则,就真的只有等主力的大炮过来了。” 张青山席地而坐,看着河对岸久久不出声,老半天后却突然奋力捶了下地,不甘的骂道:“我们突击队第一次亮相就要闹个笑话不成?娘的,老子真不甘心。” 彭鹏拍了下身边的树干,道:“实在不行,就只有按预留的方案,等到晚上,大家到别的地方伐木偷渡。” 张青山看了彭鹏一眼,点点头。 战士们虽然席地而坐,靠着树干休息,可各个都是精兵强将,绝大多数都是老兵,看一眼江面和对岸的情况,就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一时间,谁都没有来时说说笑笑的心情了,沉默的气氛中有些压抑。 十几分钟后,周宝玉跑来兴奋的报告:“连长,指导员回来了。”……出征前,张青山正式被任命为突击连的连长,胡英泽为指导员。而这样的任命,是胡英泽自己向上级提出来的,上级考虑到各方面的因素后,同意。 在周宝玉的带领下,张青山和战友们快步迎去。 “老胡,怎么样……这几位就是本地革命游击队的同志么?”一看到胡英泽身边的一男一女,张青山就兴奋的直视他俩,两眼冒光,如同在看希望。 果不其然,胡英泽笑着介绍到:“哈!哈!老张,你这脑子好使,来,我来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下牛栏镇游击队队长牛英武同志,这位是妇救会的主任牛小花同志。这两位同志可了不得,不仅党龄比我们都早,就是参加革命的时间也不比我们短……两位同志,这就是我的搭档,突击连连长张青山同志。可别看张青山同志年轻,却在我们整个军团都是响当当地好汉,负重伤的情况下,还追的敌人抱头鼠窜,最终一只手就擒住了敌人的一个参谋长……” 看到胡英泽那开心的笑容和夸张的吹嘘,张青山就明白,他这是找到解决渡河问题的办法了,否则,老胡绝不可能如此由衷的开心。 赶紧上前,热情的握手,自我介绍后,又把连里的主要同志介绍给他俩。一方说盼星星盼月亮,总算把主力盼来了……另一方则感谢地方上的同志大力支持……事实上,这两位地方上的同志猛地一见这群身穿补丁便衣,还以为上当了,来的是土匪,可走进一看到他们人人腰间撇着两把盒子炮,气定神闲的边休息边擦枪,别的不说,光凭那种临战前的气势,就知道,这绝对是主力中的主力。当然,他俩不知道,红军为了装备突击连,真的是下了大力气的,别的不说,光是班长及其以上级别的,就人手一块表(多是怀表,但有两块手表,其中一块还是某位首长听说突击连行动时需要精确的确定时间,但表不够后,便毫不犹豫的解下手表派警卫员送过来。而这块手表还是这位首长离家求学时,其父亲送给他的,纪念意义重大。由此可见大家对突击连的重视程度。) 一番热情的谈话后,胡英泽才打断:“大家都是革命同志,再这么客气,可就见外了。来!大家席地而坐……英武同志,小花同志,请二位把先前跟我说的情况,再跟同志们细说一下。” 他们所处的地方属于下牛栏镇,对面则是上牛栏镇。 上牛栏镇商业发达,控制着码头,因而繁荣富庶。为了防止土匪流寇的滋扰,几十年前,由当地的大户富户集资修建了一个不大但异常坚固的城池。 原本城池里只有百十人枪,可一个多月前,却猛地来了一个正规团。不仅强占了城池,还在这个牛栏坝的地方挖战壕,加固工事,修建碉堡。并派了一个营的兵力在此驻守。 “一个营?”听到这儿,张青山忍不住问道。 见两人点头,可面色却没一点变化,张青山有些疑惑的看向胡英泽:你怎么一点都不担心了? “是一个营,我们曾偷偷调查计算过,有四五百号人。” “他们的纪律和训练情况怎么样?” 由不得张青山不问这两点。按先前的计划,突击连偷渡过去后,争取不弄出枪声,不放跑一个敌人,就把对岸的敌人解决掉,为接下来主力偷袭上牛栏镇做好有利的铺垫,当然,这只是尽量要达到的目的。可要是河对岸驻扎着一个营,那就难了:就算不弄出一点枪声就将敌人缴械,也难免会有个别敌人溜到上牛栏镇去通风报信……这可是突击连的第一仗,自然是越完美越好。 虽说国民党军队普遍纪律差,训练懒散,可这么多军队中难免会出现一点亮点,出现个异常。要是这个营的纪律良好,训练不断,那没什么可说的,面对这样的敌人,那怕突击连训练的再好,可人数少于对方三四倍,在这个巨大的差距前提下,别说偷袭,能吃得下对方就算红星高照了。那也就意味着,无论是第一方案还是预留方案,都行不通,大家只能改变作战计划,在主力强攻渡江时,突击连从敌人背后突然杀出这一条良策可行。 牛小花闻言,噗嗤一笑,道:“张连长,你这话算是问到重点了。” “怎么……”这话显然是指有异常情况出现,导致牛小花信心满满的在这个时候还能笑得出来。张青山赶紧追问。 “他们根本就没什么纪律……这么说也不对,他们有纪律,不过这唯一的纪律就是听他们营长的话。他们的营长就是这个营的皇帝,让他们干什么就干什么,绝不敢反抗。平日里作奸犯科,欺负百姓的事说的说不过来,在他们来的这一个多月里,被他们逼迫的关门倒闭的商户就不下四家……要不是他们的团长顾忌上牛栏镇的镇长跟他们的师长大太太的表叔,恐怕他们会在脑门子上刻上‘我是土匪’四个字。”牛小花冷笑道:“至于你说的训练,哼!不是我看不起他们,就他们那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架势,别说我们红军主力,就是我们游击队的队员,随便找一个出来跟他们一对一,绝对能放翻了他们。” 张青山紧绷的申请大为松懈了下来:一群乌合之众,人数再多,那也只是一群待宰的羔羊而已。打个顺风仗是其长处,可只要遇到一点困难就会军心不稳,要是遇到突袭,这样的队伍,人数在多也是盘菜。更为关键的是,像这种在内部称王称霸的军阀队伍,只要派几个人摸进去捉住几个最大个的,基本上就等同于控制住了所有人。也就是说,当初制定不放一枪,不放炮一个敌人的目的,有可能会实现。 就在这时,牛英武插嘴说出的下一段话,让张青山等人更为高兴了。 该营原本是驻防在镇上的,营长李玉达是个骨灰级戏迷,半个月前在镇上参加镇长五十大寿,打麻将的时候,听到本地名角兰香玉登台开唱,李玉达一下子就被其歌声吸引,麻将都不打了,直奔戏台。 过完了戏瘾后,他就迷上了兰香玉。偏偏镇长的小儿子也是兰香玉的戏迷,对兰香玉垂涎三尺,偏偏兰香玉也不是个善茬,在她的运作下,于是,狗争骨头的热血戏码开场。 两人从一开始‘文斗’,各自在兰香玉面前图表现,到后来派人私斗,最终,李玉达火了,使出了军人的土匪手段,派了几个手下欲强抢兰香玉。而镇长家的小公子也是个好勇斗狠之辈,在家族老人的暗中支持下,把家丁和镇公所的枪兵转为自己的保镖,同时,在他老爹面前诉苦,他老娘又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大骂他老爹,最终,他老爹也来了火气(从大方面来说,这是外来势力和本地地头蛇之间的比拼),派人给该团的上司,就是他的表侄写信控诉……但这年头,什么法律民俗都比不过枪杆子,李玉达把抢人当成了打仗,以从未有过的认真态度做了好一番部署后,于三天前的深夜终于派兵突袭成功,把兰香玉枪了回来。最后,在该团团长出面协调下,李玉达给镇长的小儿子道歉,并赔偿了五百大洋抚慰金,同时,该营被调到了牛栏坝驻守……至于兰香玉的感受,没人考虑过。 事情到了这里,却出现了奇葩般的转折,让每个听闻此事的红军战士都喜笑颜开…… 第八十章 世间最伟大的力量 李玉达是实实在在地赢家,按说,他应该熄火了。可谁知,兰香玉却被镇长家的小公子拐跑私奔了。 这是正常反应:美女爱俏! 李玉达长的五大三粗,绝对的大老粗,又长期带兵打仗,就算有老家可安置这个小老婆,但注定会让兰香玉独守空房。反过来说,镇长家的小公子长的风流倜傥,又是个文化人,本地首屈一指的大户,别看现在是私奔——还是有钱潇洒的私奔,说是外出旅游也不为过。可只要等这个外来的团撤走,她的好日子就来了。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对李玉达来说,这就是奇耻大辱:请帖发出去了,酒席都摆好了,新娘却跟人私奔了。堂堂一个上尉,一营之长,如何能忍受这般羞辱,吞下这口窝囊气。 于是,李玉达立马带着该营主力兵发镇长家,只在牛栏坝留下一个连。但做好的宴席扔了怪可惜的——当兵的难得吃一顿上好宴席。李玉达带人前脚一走,这个连就立马开吃,这也就是张青山等人到达这里时,为何见对面的敌人在大摆筵席,大吃大喝的原因所在。 (把军队当成自家的立身之本,这本身就是军阀之根本。把打仗当儿戏,却为个人利益而弃之不顾,这在今天看来确实奇葩,但在当时,却是一件在正常不过的事。) 对于这等奇闻乐事,众人忍俊不止,却又不好放声大笑,各个忍的很辛苦。反倒是牛小花这员女将,一个劲地“嘿!嘿!”直乐。 胡英泽还忍不住对周围瞪大眼睛,故意一本正经地打趣:“同志们,一定要尽量活捉这个李玉达,我要亲自看看这个悲惨的主角长的到底有多惨不忍睹,才让抢到手的老婆都忍不住跟人私奔了。” 众人听的直蹲在地上一个劲地抖动肩膀,勉强忍住了大笑。 一小会儿后,牛英武忍住笑意,道:“我们接到上级命令,要我们全力配合主力部队,无条件服从。为此,我们也做了一些安排。” 不得不说,有本地人的支持,让突击连有了意外惊喜:牛栏镇游击队总共有四十七名同志,为了配合红军主力胜利渡江,这次是早早地全体出动,把所有家当都拿出来了不算,还早早地就做了部署。最为重要的是,牛栏镇游击队在离此五六里的下游,一处叫刀削崖的地方,为突击连做好了渡江的准备。而他们的指导员罗大春同志,昨晚就亲自带着十名同志,驻守在江对面的山顶上,为突击连渡江给予安全保证。 “敌人没派人沿江巡逻?”时间耽误不起,众人立即出发,可张青山心头还是有些疑惑,便一路跟着牛英武,边走边询问。 “有!敌人每天早上都会各派一个班沿江上、下巡逻一遍。”牛英武喝了口水,抹了下嘴,边沿着小道大步前进边信心满满地说:“可江对岸往下游巡逻的敌人根本就不会在意刀削崖的情况。” 稍稍沉吟了一下,他补充道:“就算他们上到刀削崖,也不会到崖边查看情况,最多就是顺着小道绕道而走。” “为什么?” “这些当兵的,欺负老百姓是把好手,可他们哪有吃那苦的决心……具体的我一时也说不清,等你到了地方,一看便晓得了。” 至此,张青山也不好细问。 突击连一路急行军,来到刀削崖的江对面时,天已黑。 牛栏镇游击队的同志们为了迎接主力,很下了一番功夫,准备的很充足,考虑的很全面:事先在离江岸二十多米的林子里不仅藏了五条帆板小船和一条大船外,还特意考虑到突击连远道而来,吃饭不方便,特意早早地用木炭烧水做饭。 趁着吃饭的工夫,张青山等人拿着碗,边吃边来到林边观察周围地形。 哪怕夜色笼罩,江面朦胧一片,在冷月的照射下显得有些清冷,可对岸的地理环境还是让众人大吃一惊。张青山忍不住看了眼牛英武,心头想着:难怪你说到了这儿便一目了然,感情,对岸的地势果然让人放心。 对岸的地势很简单:放眼望去,白蒙蒙一片,全都是陡峭的悬崖。高的地方有七八十米,最低的地方也有三四十米。 “各位领导,我们要攀登的地方就在那儿,高五十来米……同志们已经勘察过了,那地方看起来陡峭,可实际上中间有许多凸起的石子,而且此处悬崖相对最为干燥,便于攀爬。而且,老罗带人在对面准备了五条粗绳子,足以确保大家在攀爬时的安全。”牛英武用筷子指着对岸下游四五十米的地方。 “老牛,我对水里的情况一窍不通,可心里有个疑惑,问出来,你可不许笑话我。”胡英泽不愧是政工干部,嘴巴子厉害,这才一路的工夫,就跟牛英武无比熟悉了,连称呼都从牛英武同志变成了老牛。 “老胡,人无完人,谁都不可能什么都知道。再说,大家都是革命同志,自己人有什么话不好说的,你只管说。” 张青山偷偷地跟彭鹏对视了一样:这牛英武一路上看起来话不多,还以为他是个性格内向的人,没想到,跟熟人说话,话居然这么多,还这么理解对方。看来,这也是老胡的本事啊。 “为什么不把船直接划到对岸,非要往下游靠点?” “这江面划船很费力气,只有顺着水流边漂边划,才能借着水流的力量划过去,所以,就只能把放绳索的地方定在对岸的下游。”说到这儿,牛英武想到了什么,道:“对了,等下弟兄们把船划过去后,划回来时,大家得到下面百米处去等,到时候,还得麻烦大家都帮一下忙,当一下纤夫,尽快把船拉到这儿,然后才能再次把人送过去。” “难怪我的老师常说百姓的力量是世界上最伟大的力量,是无穷无尽的……太感谢你们了,要没有你们的支持,我们恐怕就要遇到大麻烦了。” 张青山对胡英泽翻了个白眼:我不止一次听你酒后嘀咕过,你小子读书时经常逃课,因而你的老师几乎不搭理你,他会跟你一个混小子说世界上最伟大的力量就是老百姓的力量? “大家都是革命同志,这是应该做的。” 张青山却从军事角度考虑,提着筷子,指着对岸山顶问道:“英武同志,先前你说就算敌人的巡逻队到了对岸山顶,也不会愿意到边缘处查巡……现在可以说说原因了吧?” “一来,敌人兵力少,不足以控制沿江的整条防线。二来,这里地势陡峭,敌人认为我们无法攀登,因而麻痹大意,却不知,我们完全可以从上面放绳子下来。三嘛,最主要的就是,对岸山顶上全是一条荆棘林。敌人那吃得了这苦,就算上面让他们砍荆棘到边上检查,他们也只会敷衍了事……” 一旁的牛小花笑着接过话题:“我们本地人痛恨敌人祸害百姓,不愿意给他们当向导。在对岸山顶上,不仅荆棘众多,还有很多地方都有捕野兽用的套子和大坑,有些地方更是看着稳妥,实则下面是空的,一踩上去绝对能直接摔到江里去。要没有熟悉这儿的本地人带领,那绝对是步步都能要人老命。敌人刚来的时候,确实想把这片荆棘林全砍了,可有个倒霉鬼不小心就踩到空的叶面上,掉下来摔死了。从那以后,敌人就再也没有到边缘处巡查过……我们有几次打游击,就是靠着这片荆棘林躲过敌人的追击。” 张青山点点头,因为他知道这样的情况,就像小时候阿爹指导的那样:在深山老林里,不仅要应付野兽和烂泥潭(沼泽)之类的大自然的手段,还得应付别的猎人设下的机关陷阱。好些的会在机关陷阱旁留下记号,提醒人类,可有些坏心眼的就直接摆在那儿,让你防不胜防。所以,要没有猎人带领,普通人进入深山老林,那真的是凶多吉少。跟这儿的情况确实有些像,也难怪他俩会如此自信满满。 接下来,众人开始商量如何渡江:谁然此地的江面平稳,可帆板船太小,为稳妥起见,每只帆板船除了划桨的人外,只能坐三人。而那条大船可有了大作用,一次性可以乘坐十五到二十人,而无江浪翻船之忧,如此,一次性可以运过去三十到三十五人,算上游击队在这儿的三十多人,总共只需五趟就差不多了。 但问题是,谁是第一批过江的? 谁都知道,越晚过去安全性越大,越早过去越危险,因为谁都不能保证,万一敌人脑袋撞墙,非要到悬崖边上查巡,到时候,一旦发生战斗,枪声铁定会惊动更多的敌人过来,而早先过去的人可就危险了。 但在这个时候,战士们却无视危险,各排排长纷纷请战,吵吵嚷嚷地非要自己排先过去。而到了对岸,必须要有一个能拿主意的坐镇,为此,就连突击连的三位主要领导之间也发生了争执,非要自己带人先过去。 最终定下:彭鹏、牛英武带着齐子轩的三排先过去,张青山第二,胡英泽和游击队剩下的同志最后过江。 吃饱喝足后,三排的同志们上船,向对岸划去。 果然如牛英武所说,无论大船小船,都是呈弧线顺着水流慢慢接近到刀削崖下面。 伴随着船越来越近,无论是船上的还是岸上的,大家的心都提了起来…… 第八十一章 敬重 突击连的战士都接受过泅渡训练,可因条件限制,还从未在江上训练过,甚至,很多人都是第一次见到大江。 见有的同志仅仅抓着船舷,一脸的紧张,牛英武轻笑道:“同志们,用不着这么紧张。都把心放在肚子里好了,这片水域是最安全的,我们每年从这里走上不知道多少回,就没有出过一次事故。而且这次为了配合主力部队,这五条船上的水手,可都是精挑细选,保证就算落水,他们也能及时救下。” 果然是经常走的这条水路,当大船来到对岸的悬崖下,牛英武熟练的从船头抓起一个用铁链相连的铁钩,眼疾手快的一把勾住悬崖边上一个海碗大的铁环内。随即,因水流的原因,铁链瞬间绷直,却停了下来。 在看看别的小船上的游击队员,都是如此,熟练而有序的用船尾上的铁钩勾住悬崖上露出的铁环。显然,真如牛英武所言的那样,他们都是这方面的好手。 见船都停稳后,牛英武掏出手电筒,打开亮光,对着笔直的悬崖左右摇晃三下,迅速关掉手电筒光。 悬崖上的人显然早就注意到这几条船,一见信号,立马回复。 只见悬崖顶端有人用手电筒光对着下面画了三个圈。 “行了,大家做好攀岩的准备。” 不久,就见五条二指宽的绳索,在黑暗中如同灵蛇般慢慢延伸下来。 牛英武站在大船船头,抓住绳索,用力拉了拉,满意的点点头,却让出一个身为,对身后的齐子轩笑道:“齐排长,你先上吧。” “牛大哥,还是您先上吧?” “齐排长,都是自家同志,别客气。你们先上,我在下面照应着,有什么意外,我们也好及时救援。” 齐子轩想了想,点点头,道了声谢……他不知道,牛英武让他先上还有一个原因:这里水汽相对比较淡,但如果绳索悬空的时间过久,绳索上难免沾染上水汽,从而使得绳索变的滑溜。也就是说,越往后越难借助绳索往上爬。牛英武也是从刚才横渡江面时,众人的紧张中,觉得这些人恐怕不适应在水面上借助绳索往上爬,为了保证任务的顺利,他才委婉的说怕有人力道不济时掉下来,他好带人游泳救援。 然而,突击连毕竟是精锐,受过这方面的高强度训练,虽然第一次横渡大江而显得有些紧张,可真要论攀爬的本事,还是让牛英武大为惊叹。 只见齐子轩高伸双手抓住绳索,用暗劲拉了拉,觉得安稳后,双手一用力,整个人立地而起,然后,双脚弯曲,缠住绳索,一卷,再用左脚脚尖把绳索勾住,再一卷,让绳索在左脚中心处缠绕一圈,右脚再踩在左脚脚背上,如此,就相当于双脚踩到了实体上,有了个发力点,一蹬直,整个人就上去了半米左右。 看着齐子轩爬两下就如此来一次,一开始的速度虽然慢,可速度平均,而且,一看就知道,比光用双手攀爬要省力得多,到了后半段绳索,速度就要比别的方法快得多。看的牛英武心头大卫感叹:听说突击连是主力部队中的主力,没想到,还真有些本事……老子以前怎么就没想到这种攀爬的方式了?恩!回头得让同志们也这么来,免得爬这几十米的绳子,中途还要休息两次,实在太让人小看了——他们攀爬的方式大不一样,每个人都会多带两条细绳子,需要休息时,将一条细绳子在粗绳上打个活结,绑在腋下处,另一条则绑在大腿上,以此来休息。 随后,牛英武不仅不敢小看突击队队员,而且还认真的在一旁边注意高空边暗中认真揣摩每个攀爬的队员。 “小江,你注意一下上面的情况,随时准备跳水救援,我先上去了。”等别的小船上的人都爬上去了,小船又靠到大船边,把大船上的人分散到这些小船中,便于到另外四条绳索上去攀爬。大船上的突击连战士只剩下两人,牛英武实在是心痒难耐,对手下吩咐一句后,又对那两个战士笑道:“两位同志,我见你们这攀爬的技术新颖,想试试,你们能不能帮忙指点一下?” 得到肯定答复后,牛英武兴奋的学着齐子轩那样,双手高伸,抓住绳索,用暗劲一拉,整个人吊在绳索上,然后,双脚弯曲,缠住绳索,一卷,可接下来,他的左脚脚尖虽然能把绳索勾住,却试了几次都不能将绳索在左脚中心处缠绕一圈。 其中一位战士见状,赶紧上前指导:“牛队长,不要让整个左脚围着绳索转圈,而是用左脚脚踝转动,脚尖要挑住绳索,然后再转圈……对,对,就是这样,这右脚一定要踩住,否则,会因突然失去重力而掉下来……对!就这样……绳索太重,一开始可以钩着绳索爬,但十多米后,就只能一次一次的钩绳索爬了……” 有师傅指点,果然比自己摸索强得多,很快,牛英武就掌握了其中的敲门,乐的他嘿嘿直笑,奋力向上攀爬。 不管有什么攀爬技术,对于这五六十米长的绳索而言,注定十分费力。尤其是第一个爬到顶端的彭鹏来说,不仅吃力,还得分心注意上面的情况——万一上面有敌人埋伏,自己就算是死,也得给下面正在攀爬的同志们发个信号,否则就成了瓮中捉鳖的笑话,全军覆没。 咬牙坚持到有个三十岁左右,穿着普通的汉子,微笑着伸手抓向自己,那一瞬间,彭鹏完全感受不到疲惫,而是高度紧张的看着对方及其身后的人。他的第一个反应不是抓住对方的手,而是瞬间掏出枪,指向对方,低沉的问道:“你们是谁?” “我是共产党领导的牛栏镇游击队指导员罗大春。”对方大概是猜到了彭鹏如此做的原因,笑容不变的先报出自己名字。 彭鹏足足看了对方三秒后,长松口气,抓住对方的手,一脚踩在大地上。他不是相信对方的话,而是凭着感觉,绝对对方的笑容里充满了真诚,那是一种见到自己同志的开心笑容,他相信,这样真诚的笑容是无法装出来的。对方要真的是敌人,那么,在敌人的脸上和眼神里,是无论如何也见不到的。 而且,上来后,他抓着一把盒子炮,可身边的人不仅没有立即对自己‘动手’,反而人人背着枪,积极的帮助下一个同志上来。他这才彻底相信,这些人是牛栏镇游击队队员,否则,敌人要抓捕自己,最有利的时机已经错过了。 他坚持着,一直等上来十多人后,见自己这边的人比对方多,他长吐一口气,交代了齐子轩一句“多拍些岗哨出去”后,一屁股坐在地上——他都快累的虚脱了。 而上来的同志们一见彭鹏站在那里,就知道这些人是自己人,这才接收对方的帮助,却要强的婉拒了对方的扶持,咬牙走到一旁,纷纷或躺或坐在地上,大口喘气,大口喝水。 张青山上到山顶后,同样问了句“岗哨派出去了么?”得到肯定的答复后,走到一旁,直接坐在地上大口喘气。而罗大春也知道此时不是说话的时候,跟他握了下手,递上水壶后,就去帮下一位上来者。 休息了一小会儿后,张青山才站起来,开始打量四周。 难怪牛英武自信满满地说就算敌人接近了也发现不了这儿,还真没说错:身边是一片特意开辟出来的一大片空地,还时不时的留下一小片荆棘。一眼望去,能看到的地方,出了偶尔有几个树木外,全是荆棘。别说敌人,恐怕就是自己来巡逻,多半也会认为这儿就算有敌人上来,也无法走出来。 回头看看忙碌的游击队队员,张青山对他们有些敬佩:打游击是最艰苦的,可这些人为了革命,却能想敌人不敢想,做敌人不敢做之事,硬是在这里开辟出一片藏身之地,用智慧走出一条水路运输线。要没有他们的帮助,就是神仙也不会想到能从这儿过江。 带着敬重,张青山快步山前去帮忙,却不由自主的看到了两截绳索的地方:每条绳索的底端,都连着一个碗大的铁环,铁环底端插入地下。再仔细看看,张青山猛地发现,那些被砍掉的荆棘,好像都是才砍掉不久。再看看别处,都是如此。 忍不住内心的疑惑,问道:“罗指导,这片地方,是才开辟出来的?” 罗大春用衣袖擦了把汗,跟张青山坐在一旁,笑道:“我们接到上级的命令后,知道你们要来,都高兴坏了。原本是想用以前的水路运输线,可又怕不保险。这儿本来只有十几平米大,不怎么用,我们一商量,觉得从这儿渡江上来是最保险的。所以,我就带着同志们干了一夜,总算开辟出足够大的地方,要不然,你们上来,可就连站的地方都没有了。” 别看罗大春说的轻松,毫不在意,仿佛就像是做了件微不足道的事。可看看周围,长形的安全地带,绝对有上百平米,而这是在荆棘中,不能用火,更不能发出大的响声,只能用暗劲一刀一刀砍出来的,还得加上清理工作,用屁股都能想到其中的艰难。 张青山一把抓住罗大春的双手,借着月光翻开一看,果不其然,这双布满老茧的双手,居然硬生生地磨出几颗血泡。 表情凝重的看着这双手,良久后,张青山将罗大春扶起来,立正,敬礼…… 第八十二章 攻打牛栏坝(一) “谢谢!” “大家都是革命同志,说谢就见外了。”罗大春满面笑容,爽朗的笑道:“再说了,能配合主力打敌人,是我们的荣幸,同志们高兴还来不及了……对了,还有些同志没上来,我去帮忙接一下,张连长你先休息。”说完,不给张青山说话的机会,转身就走。 话虽如此,可张青山却注意到,罗大春说话时,把双手轻握成拳,微微向身后靠着,而他又急于离开,显然是不想因此给主力部队的同志们增加心理负担。 张青山张了张嘴,忍住了。 恰好有两位游击队队员从旁经过,张青山一把拉住他俩:“两位同志,麻烦把你们的双手伸出来给我看看。” “这位同志,我们双手有什么好看的?我们还要去那边帮忙……”左边那人边说边要离开,却被张青山死死地拉住,而另一个年纪约十八九岁的年轻人,则干脆把双手背在背后。见如此,张青山一脸正色的下令:“我以连长的身份命令你俩,把双手伸出来,张开。” 两人对视一眼,无奈的伸出双手,张开。 一看,果然都是满手血泡与水泡……十一个人,想要在这片荆棘林中开辟出一块足够容纳一两百人的地方,其中的艰辛可想而知。更为重要的是,他们还不能提前开辟,只有在渡江的前一夜开辟,否则,就有被敌人发现的可能。如此一来,就更是难上加难了。显然,这十一人各个都拼尽了全力。 张青山点点头,突然问道:“是罗指导不许你们说这事的么?” 那个年轻人低着头,小声答道:“罗指导员说,主力为了革命,天天跟敌人以命相博,已经很累了。我们不能因为这点小事,给主力中的同志们造成一丁点心理负担。” 张青山拍了下那年轻人的肩膀,又看向另一人,道:“谢谢!” 年轻人抬头看了眼张青山,摸了下后脑勺,问道:“连长同志,不用谢,这些都是我们心甘情愿做的。不过,我能问个问题么?” “恩!” “这仗过后,我们游击队的同志们,能参加主力么?” “当然可以。”这么好的革命战士加入到主力队伍中,张青山喜闻乐见,笑道:“主力部队路过这儿时,多半会招兵,到时候你们可以去报名,就说我是你们的介绍人。对了,我是突击连张青山连长,到时候你们只管这么说就是了。” “太好了,谢谢!” 笑看着他俩步伐轻快的离开后,张青山却没来由的一叹:多好的革命同志啊,有他们在,革命一定能成功。 趁着众人休息时,突击连的三位主要领导和游击队的罗大春还有牛英武一起开了战前部署会议。经过一番商谈,大家决定:从游击队中抽调六人,给突击连的每个排放两人,即当向导,也当与敌接触首选——一是他们都是本地人,与敌接触时,本地口音会多少让敌人松懈一些;二是他们多少都参加过牛栏坝敌军军营工事的修筑。 突击连三个排,在规定的时间点,分别同时从敌营西、南、北三个方向摸进敌营——敌营东面面对的是大江。如能无声解决敌人的哨兵之类的人最好,否则,枪声一起,将以最快的速度控制各排规定的地方:如敌人的弹药库、宿舍等人枪集中的地方。 同时,牛栏镇游击队分别埋伏在这三个方向的外围,目的自然是抓捕漏网之鱼。同时,从游击队总抽调十人,组成预备队,如果哪个方向进攻受阻,他们也将予以支援。 而给突击连最大的惊喜是:牛栏镇游击队经过长期策反,有了收获,成功策反了两人。罗大春将在发起总攻前,与这两名早已约定好见面时间的同志进行接触,了解具体的详情,以及根据情报临时做出相应的部署调整……这就是牛栏镇游击队为了配合主力,把全部家当都拿出来的家当之一。 队伍于晚上九点半左右来到敌军军营外两三百米处,立即按事先部署分散开来,借着夜色和丘陵的掩护,于十点十几分才小心翼翼地部署完毕。隐藏下来,等待着——预定的总攻时间为晚上十一点。 敌人军营内,插了很多火把,尤其是外围和营内的转角处。没有电,有探照灯也没用武之地,光靠火把自然不行。不过,敌人显然也知道红军这一两天内会到来,也舍得消耗贵重之物:每隔半个小时左右,就会对天打一发照明弹,每隔一个小时才会同时打两发。有意思的是,也许他们自认为早就把所有的船只都搜集完了,红军根本无法渡江,因而对江面上的情况不怎么在意,导致他们将照明弹居然往军营前方短距离内打,而不是往江面上打,这让人很是诧异:你们驻守在这里,难道不是为了防止红军过江的么?可看你们这么做,好像只是在防止有人攻击你们的军营。 仔细看看敌人的营房,张青山笑了,总算理解敌人为什么这么怕有人偷袭他们的军营:内泾渭分明,井然有序,丁是丁某是某,一目了然,显然,敌人修建这个营房的设计者还是很有本事的,对自己的军营也很是用心部署。但是,奈何时间不够呀! 短短一个月内,就要从图纸转变为实景,别的不说,光是水泥就让他们时不时的得停工——作为军事,工事总不能全由木头搭建吧!所以,他们只是先把碉堡和战壕先弄好,别的,慢慢来吧。可谁知道,红二、六军团主力突然向他们杀来,措手不及,也就只能先保着自个再说。 此时,在张青山等人的眼中,敌人的军营真的是处处漏洞,想从什么地方杀进去就从什么地方杀进去,没有任何问题——敌人的军营连围墙都没有,就弄了个铁丝网拦着,还是每隔一段距离拦一下,而巡逻兵则儿戏到十多分钟才重复一次,加上没有电灯,光靠火把的话,啧!啧!这样的防御,对于张青山等人来说,自然是视若无物。 很快,就见一个叼着烟,哼着小曲,走路有点歪,显然是喝的有点高的家伙,磨磨唧唧地从营房内走出来。很是熟练的打开由铁丝网相连组成的小门,慢悠悠地走到后山脚下,然后,边哼着小曲边撒起尿来。 接下来的一幕,让所有人都了解了什么才是真正的无组织无纪律,什么是强大的敌人必先由内部被攻破。 这家伙撒尿的时候,由转角处走来一队巡逻兵,立马就听到了他的小曲声。大概是吃惊于有人敢在营地边如此明目张胆的撒尿,带队的人居然不问口令,而是直接叫道:“谁?举起手来!” “嚷嚷什么?嚷嚷什么?老子不就是在这里撒泡尿么,看把你们紧张的。”这人收好‘工具’后,边扣着裤子上的扣子边转过身来,见那队巡逻兵不出声,也没离开,反而各个举起枪,紧张兮兮,顿时引起他的不满,叫道:“怎么,连老子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了?老子是老王头。” “哦~!是炊事班的老王头。吓我一跳。” 炊事班在各个军队中都是名人,巡逻兵们一听是炊事班的班长,立马松懈了下来。 带队的一边让手下继续向前走,一边问道:“老王头,你怎么跑到外面去了?快进来,听说红脑壳要来了,小心把你抓去剥皮抽筋。” “放你妈的屁!你他妈的才被红脑壳抓去剥皮抽筋了……”骂了对方几句后,老王头才笑骂着解释道:“老子到隔壁本家那你玩两把去,怎么,你小子是不是不满意?” 带队的显然有点不敢招惹老王头,听到对方不满声,赶紧笑答道:“我看你不是去你本家那儿完两把,而是去你本家媳妇那儿把两玩吧?” 巡逻队的人立马大笑起来。 “滚!一帮狗东西。下次,定要在猪蹄里放几包老鼠药,毒死你们这帮王八蛋……”老王头骂骂咧咧地背着手,叼着烟,无视巡逻队,直接向后山上走去。 这也叫军营?张青山忍不住看看那渐渐接近的老王头,又扭头看着身边的罗大春。突然有所觉悟,问道:“老罗,这个老王头不会就是打入敌人内部的同志吧?” 罗大春立马对张青山竖起了大拇指,笑眯眯地点头。张青山却很是疑惑:光听其笑骂,就知道这个老王头绝对是老兵油子中的老兵油子,也可以说是一支军队的宝贝,这样的人物,跟突击连中的老张一样,都是坚定分子,很难被策反,你们是咋做到的? 也许是看出张青山的疑惑,罗大春小声解释道:“我们一开始没有想过策反他,而是策反了他那宝贝儿子后,通过他的儿子才策反他的……已经通过几次考验了,放心。” 不用详细解释,用屁股想想也知道,肯定是他得知宝贝儿子被策反了,自己要不跟着去保护儿子,万一被同僚知道,老王家的香火就绝了,因而不得不跟着被策反。 “他儿子叫什么?在敌营里干什么的?” “老王头叫王大力,他儿子叫王小力,外号小王头。老王头是敌人炊事班的老班长,他儿子跟着他一起在炊事班里做事。” 说话间,却见老王头就要走到山顶,两人不得不结束谈话,准备跟老王头接头,顺带看看他身后有无‘跟屁虫’。 …… 第八十三章 攻打牛栏坝(二) “老王!” 听见有人叫自己,老王显然被吓了一跳。随即见罗大春带着几个人从野草堆或者树干后走出来,老王神色瞬间恢复正常。笑道:“小罗,你们在这里等了多久?这黑灯瞎火的,猛不丁的跳出来,差点没吓死我。” “大概二十来分钟吧!” 老王点点头,若有所思的看看周围,道:“确实有这么久,要不然,不可能骗过我老王。” 一听这话,张青山有些疑惑的笑问道:“老王同志,你怎么判定我们在这里呆了一段时间了?” “很简单!”老王指着周围,道:“要是你们刚到,这里的虫子不会叫,那样的话,稍稍留心就能观察到这里与周围的不同。可你看看,这周围的虫子叫个不停,显然已经适应了你们呆在这里,所以,你们肯定等了一段时间了。” 张青山心里对老王立马刮目相看:真不愧是老兵中的老兵,别的不说,光凭这份经验,就足以让人敬佩。 随即,在罗大春的介绍下,双方热情的寒暄几句后,罗大春就问道:“老王,敌营里的情况怎么样?” “好的很!” “好的很?” 老王被问的一愣,立马醒悟过来,笑道:“怪我没说清楚,我的意思是说,对我们相当有利。” “那帮王八蛋,好久没能如此大吃大喝一顿,现在给他们这个机会,各个都争先恐后的胡吃海喝。除了几个巡逻队的,其余的基本上全都醉的跟死猪似的。”说到这儿,老王带着七分狡诈三分阴狠,嘿嘿一笑,道:“我之所以耽误了点时间,主要是因为我给那帮军官送了点宵夜,顺带在宵夜中加了点料,此时,他们已经被我麻翻了,就是打雷也叫不醒他们……我已经让我家那小子在那儿守着,就等着同志们进去把这帮大王八蛋一锅烩了。” 像老王这样的人一般不容易被策反,可一旦反了,就不会有任何犹豫,威力绝对不可小视——经验老道,胆大心细,办事绝对让人放心。很多时候,只要给他一个机会或一个目标,他会自动补充很多方面的不足,尤其是到了临阵之时,绝对不会退缩。就像现在这样,他为了能让红军能更为顺利的接收整个军营,不仅死命的把士兵们灌酒,还特意给那些打麻将到半夜的军官们送宵夜,并在宵夜中加了点蒙汗药……可以想象,这家伙绝不是个善茬。 这个时候,根据老王所说,情况与原先的判断有了大出入,必须当机立断,否则,万一有人闯进那几个军官打麻将的房间,发现不对头,可就不仅仅是打草惊蛇,而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对于整个计划的目的极为不利。 而按原先的计划,深夜十一点整,三面同时进攻,张青山、胡英泽、彭鹏各领一排预备在敌营的一面。现在这正西面,则是张青山带队。此时此刻,就看张青山怎么做了。 好在张青山胆量也不小,经验也充足,在众人期待中沉吟了一小会儿后,看了下手表,现在是十点二十五分。对身边的周宝玉和牛小花道:“宝玉,小花,麻烦你俩各带一位同志分头去通知一排和二排,把这里的情况告诉他们……因情况有变,请他们做好准备,总攻的时间改为十点四十分整。我立即带领三排一班的同志跟罗大春和老王同志到敌营内去抓敌军官,这里交由齐子轩排长负责。如果我们进行的不顺利,或者暴露,让敌军军营内情况有变,也请他们立即发起总攻,以便于接应和趁乱全面抢占敌营。” 随即,张青山等人来到山下的林子边缘,看着敌营,等待着……根据先前观察所得出敌巡逻队巡逻的规律,必须等他们返回后,才是潜入敌人的最佳时机。 等敌人的这支巡逻队一经过老王出来时的那道由铁丝网和木柱制成的后门,张青山等人立即快速向那道后门冲去。 有老王这样经验丰富,又对军营内情况无比熟悉的人带路,一开始,确实很顺利,不仅躲过了敌人的岗哨,还应付过去了敌人的巡逻队,可任何事都难免会出现‘意外’二字。 大家一路高度紧张的前进了近百米,穿过眼前这片宿舍后,转个角就能到达敌人的指挥部,也就是被老王用麻药麻翻的那几个敌军官所在之地。 大家弯腰,踩着碎步,急速前进。 突然! “吱~!” “当!” 眼看就要从这片安宁的宿舍前穿过,没想到,几米外,就是宿舍最左边的那扇房门突然拉开,人影一闪,顺手把门关上。 众人大惊,好在这个突然冲出来的家伙,赤着上身,胸前一撮黑毛极为醒目,边跑边提裤子,显然是急于出恭,低着头,并没有看到几米外的众人。 等他感觉到眼前有阻挡物,抬头一看,首先见到的是打头阵的老王。 “小黑毛,你他妈的被鬼追呀,跑这么快做什么?差点没撞到老子。”好在老王经验丰富,临阵沉着冷静,话虽说的轻松,脸色也带着淡淡笑意,可那眼神冰冷如刀,边说边飞速一把勾住这家伙的脖子,一提,仅仅地箍住,左手顺手捂住对方的嘴。 这家伙已然看到老王身后的红军,吓的愣了一下,等他回过神来时,已经被老王箍住,连喊叫都做不到,吓的浑身颤抖。 “谁在外面?”就在这时,宿舍里的人听见了外面有人说话,问了句。老王还真是老道,想都不想就大咧咧地叫道:“是你老子我!” “是老王头啊。”宿舍里面的人嘀咕了一句,就没了下文。可老王却还很不满的叫着:“兔崽子,睡你的觉……妈的,走路都能被你们这帮兔崽子撞到,难怪老子打牌会输,真他妈的晦气。” 张青山以为,老王定然会一把搬过对方的脑袋,扭断对方的脖子,可谁知道,老王仅仅是化掌为刀,砍在那家伙的脖子上,使其昏迷过去,然后拖到墙角昏暗处,继续带着大家向目的地前进。 这看似平淡的一次遭遇,可着实把众人吓了一跳,也完全体现出老王个人高强的能力,看的张青山暗自决定,等长征胜利后,一定要把老王请来当突击连的老师,把他这一身的经验传授给大家。 转个角,走了五六米,众人原地蹲下。 老王稍稍抬头看了看连部指挥所的大门,又扫了眼周围,对张青山小声道:“张连长,等一下我先过去解决门口那两个哨兵后,你们可得快点,免得迟则生变。” 就算你经验再丰富,可听你这口气,好像对突击连很不放心,看不起突击连似的,再怎么是同志,这口硬气是必须要争,张青山肃穆的点头,沉声道:“放心,我们绝不会有任何问题。” 老王看了张青山一眼后,站起来,把耳角夹着的烟叼在嘴上,背着手,哼着小曲,又仿佛喝醉了似的,慢悠悠地,一步三晃的向连指挥部走去。 那俩哨兵虽然将有个人影走过来,可听到人影哼着小曲,顿时就不怎么在意了,甚至连背上的枪都没有动一下,只是拿眼睛看着。 等看清楚是老王,俩哨兵眼睛里开始有了笑意。 老王哼着小曲来到他俩身边,就要直接穿过。哪知,那俩哨兵居然心有灵犀般的同时伸手拦下老王。 老王翻了下白眼,不悦的问道:“俩个小兔崽子,老子跟黄连长喝酒冲来不用通报,怎么,现在规矩变了?” 那俩哨兵笑嘻嘻地看着老王,左边那哨兵小声道:“老王头,你就这么进指挥部?” “怎么,难道还要说口令,递申请?娘的,老子这张老脸就是通行证。”说着,老王就要直接往里面闯。右边那人却上前一步,讨好的笑道:“老王头,兄弟也没别的意思,只是这嘴里实在淡出个鸟来了……给根烟抽抽?” “两个小兔崽子,早说呀,一包烟算个屁……”老王边骂边掏烟,可掏出烟递过去两根后,却猛地缩回了手,道:“老子当兵吃粮以来,冲来都是老子占便宜,还没有被人抢过的先例。你们这两个小兔崽子想让老子破戒,告诉你们,门儿都没有。” “老王头,谁抢你了,只不过想找你要包烟抽抽,你这么小气干嘛?” “讨要就讨要,说在明处,可你们俩小兔崽子却拦门抢劫,还他妈的人心不足蛇吞象,居然想要一包,操!今儿还就不给了。” 就在三人斗嘴时,却见一个高大的胖子从里面走出来,正要张嘴,猛地见老王头抬头看了一眼过来,并微微点头,这高大胖子的步伐立马变轻了。 而那两个哨兵一听见步伐声,立马站回原地。拿眼角一瞄,见是这大胖子,同时松了口气,又缠着老王头要烟抽。 老王头无奈,只得给他俩一包烟……事实是,这俩家伙虽然缠着老王要烟,可他俩一直侧身,有一定的防备和反抗能力,让老王一直没找到下手的机会,只能顺水推舟后想别的办法。 两个哨兵得到了满足,立马兴高采烈的当场撕开烟盒纸,分享起来…… 第八十四章 攻打牛栏坝(三) 见这俩王八蛋敲诈成功后居然毫无戒备,反而兴奋的凑在一起低头分烟。老王头心头冷笑,对高大的胖子扫了眼,见其点头,往前一步,已经站到这俩哨兵身旁,老王头这才佯装大怒的骂道:“俩个小兔崽子,得了好处也不晓得给老子点根烟,孝敬孝敬老子了么?” “对!对!对!”右边那个拿烟的顺手把烟往兜里一放,再掏出火柴,上前就给老王头嘴上叼着的烟点火。 一个给老王头点烟,另一个则因为烟分的少而有些不满的正看过来……总算把这俩家伙分开,并成功吸引了他俩的注意力,下手的机会到了。 老王头装着低头点烟,迅速往两边扫了眼后,左手一把箍住这个哨兵的脖子,右手化掌为刀,砍在这个哨兵的脖子上,使其立马被砍晕。而另一个哨兵被眼前陡然聚变吓了一跳,愣在当场。可还没等他回过神来,就被其身后高大的胖子左手箍住脖子,右手捂住嘴,一扭。“咔”地一声脆响,这个哨兵就见到了阎王。 老王眉头一皱,看了眼大胖子后,转身对着张青山等人的方向招了招手,见张青山等人飞速冲过来后,他跟大胖子一人一个,把这两个哨兵向练指挥部内拖去。边拖还不满的边问大胖子:“小力,好歹同在一个锅里嚼过食,算是兄弟一场,你下手怎么这么狠,一点余地都不留?” “爸!且不说我已经参加了为穷苦百姓打天下的红军游击队,跟这些反动派是死对头,杀他们是天经地义的事。就说这帮王八蛋的本性:打仗各个软蛋,溜的最快,欺负起老百姓却各个都是英雄好汉,冲的最快。这种欺软怕硬的孬种,也配跟我王小力称兄道弟?再说,跟他们在同一个锅里嚼过食不假,但我那是被你骗过来后,又被他们逼着留下来的,我可不承认跟他们是战友……”说到这儿,王小力见张青山等人已经冲到身前,便愤恨的小声道:“你可别忘记妈是怎么死的。要是你敢不尊妈的遗愿,那可别怪我不认你这个老子,跟你翻脸。” 老王眉头深深皱起,看着儿子,张了张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前面的话,张青山没听见,却刚好听见了王小力最后威胁老爹的话,心头极为惊诧,可此时此刻却不好问,只能埋藏在心里,上前快速剥掉这俩哨兵的军装,让突击连的两个战士换上。 这王小力真不愧是热血而果敢的青年,对敌人的刻骨仇恨*裸地展现出来,对自己人的热情同样毫无保留。这不,见张青山等人到来,立马就知道是红军到了,胖嘟嘟地脸上笑如花开,一下子就荡漾开来,那股打心眼里散发出来的激动劲,是个人都能感受到。 边帮助那两位战士换衣服,边拿眼睛瞄张青山,一副想说话,又不好开口的激动样。直到那两位战士去去外面站岗,他才想起什么,赶紧说:“记住,今晚的口令是平安、无事。” 说完,就站在张青山身边,如同大姑娘般偷偷瞄着,就是不开口。直到张青山边向里面走去边问身边老王:“里面的人可都麻翻了?” 还没等老王答话,王小力就抢先开口:“报告长官……不!报告领导,里面的人都麻翻了。为了防止有人突然闯进来,我一直守着,但没有绑他们。” 也许是激动,他稍稍停顿了一下,补充道:“我把这栋房子都检查过了,就那四个王八蛋在,没别人了。” 一听到‘领导’二字,张青山心头极为感慨:曾几何时,自己也是如此称呼别人,现在,也有人这么称呼自己了。想想,时间过得真快,转眼已是半年多了,而自己也是一名老红军战士了。 正好已来到小客厅门口,顺着敞开的大门,一眼就发现有四个家伙歪歪斜斜地,或趴在满桌子残羹剩菜上,或躺在冰冷的地上。张青山站在门边,让战士们进去绑人,他则有些激动的主动对王小力伸出手,正要说话,却见王小力一愣,随即把那双肥大的双手使劲往衣服上擦了擦。张青山赶紧一把握住他的手,笑道:“都是革命同志加兄弟,哪来的这么规矩。” 王小力激动的满面放光,一个劲地傻笑,直愣愣地点头。 “你就是王小力同志吧?” “报告领导,我是王小力。” “别领导领导的,我叫张青山,你叫我同志或者老张都行。咱们革命同志没有贵贱之分,只有职务高低之别,私下里,大家都是兄弟嘛。”说完,张青山又有点感慨:这话,好像当时的吴正卿团长,现在的吴师长就是如此对自己说的,当时那个激动劲,就别提了……事实上,他也不知道,自己今天这是怎么了,怎么老有这么多感慨。 打仗时心神不稳,这可是每个指挥员的大忌。赶紧收起心神,稳住心态,扫了眼客厅里面,见绑的差不多了,便走进去。 经过从那四个被麻翻的军官身上搜出来的几把枪时,张青山停顿了一下,捡起两把枪和四个弹夹,转身对跟随而来的这对父子笑道:“老王,小力,这两把枪和子弹,你们先用着……” “不!不!张连长,这盒子炮是长官才能用,我就是一个厨子,怎么能……” 话没说完,却见一旁的王小力接过盒子炮和子弹,分给老王一把,见老王拿也不是,放也不是,讪讪发笑,王小力却理直气壮的说:“爸,张大哥是红军队伍上的领导,说的话必然有其道理,我们作为战士,领导让我们做什么,我们只管做就是了,拿着。” 张青山突然觉得,这个王小力太过于热情了,不过,这是好事,也就淡淡一笑,并不点破,反而点着头说:“等下我们就要在这里守株待兔,直到总攻发起后,与冲进来的同志们汇合才算胜利。在此期间,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是红军战士,都要拿起武器跟敌人拼杀,所以,老王,你就别客气了,我还指望你多杀几个敌人。等这一仗胜利后,我请你们父子喝酒。” “好!”一听这话,老王笑着点头,拿着枪,左看右看……他虽然加入国军十多年,可一直是炊事班班长,也摸过盒子炮,却没有一把属于自己的盒子炮,猛不丁的得了一把,自然欢喜异常。而一旁的王小力就更不用说了,不停的拿着盒子炮这看看那摸摸,就差闻盒子炮的味道了。不过,从他俩那娴熟的拉枪栓和退弹夹的动作上看,显然,都是这方面的老手。 等这一切忙完,张青山看了看表,差几分钟就到总攻的时间了,便把所有人集中起来,下达了战斗任务:主要目的自然是要瘫痪敌指挥部,次要目的就是守住这里,使之在敌中心形成中心开花,四面夹击的局面,迫敌胆怯,使红军能以最小的代价达到最终目的——控制整个牛栏坝敌军军营,接应红军主力过江。 机枪鬼带一个助手到二楼,随时准备进行火力压制;门口那俩化妆成敌人哨兵的战士,除了拦人外,最主要的作用就是:胡英泽他们一旦进攻,很有可能会暴露,而战斗一旦打响,敌人必然是边还击边想这座指挥部来请示,到那个时候,等敌人进到指挥部,他俩就成了关门打狗的那个门了;王小力父子则是第二道‘封锁线’,如果只有一两个敌人冲进指挥所,那没说的,他俩就能出其不意的把敌人搞定,可万一进来的人多,这时候,他俩就得仰仗人头熟的优势,把敌人分化开来——指往各房间,便于各个击破。剩下的人,则分散在小会议室的周围,但主要力量还是集中在小会议室里……这种打法就是张青山口中的守株待兔,利用敌人必来请示的优势,来一个捉一个,来一双捉一对。当然,这仅仅是一开始的战斗打法。一旦外围进攻受阻,敌人再来请示时,必然会发现指挥部内的不妥,到那个时候,就是真刀真枪刺刀见红的时候了。 部署完毕后,张青山借着马灯的灯光看了下手表,已经是十点四十一分了,可外面还是静悄悄一片,让张青山长长地吐了口气:总算还好,没耽误……虽然外面没声音,可张青山深信,战友们此时一定行动了。没有动静,那是好事。 又过了几分钟,张青山的心开始一点一点的提升:虽然明知没动静是好事,可心头却还是忍不住为战友担心,万一冲到一半被敌人发现了呢? 心头刚有这个疑问,下一秒,张青山就暗自大骂自己是个乌鸦嘴。 “什么人?”宁静的夜空中,突然传出一声爆喝。还没等人回过神来,紧接着就是两声盒子炮的枪声“啪!啪!” “啊!” 伴随着一声凄厉的惨叫,双方交火了,并且一上来就是密集的枪声。 “啪!啪!啪……” “砰!砰!砰……” …… “轰!轰!” 十多秒后,就传来了手榴弹的爆炸声,预示着战斗直接进入最白热化阶段。 不久,就听见有人大叫:“同志们,冲啊~!” 张青山心头一琢磨,得!这是一排副排长张大刀的喝声,让张青山的心一下子就提到了嗓子眼:这张大刀虽然会武术,一手大刀耍的是虎虎生风,在整个突击连都数一数二,无愧于张大刀的外号,可这家伙有个毛病:一旦打热了脑子,就会不顾一切的冲锋,就喜爱跟敌人肉搏拼刀。 “冲啊!” “杀呀!” “缴枪不杀!” 张大刀的喊声立马得到了响应,还好,这种喊杀声一直持续不断,表示冲锋比较顺利。 就在这时,却见两个家伙惊慌失措的向练指挥部跑来,边跑还边大叫着:“不好了,不好了,红脑壳打进来了……” 第八十五章 攻打牛栏坝(四) “不好了,不好了,红脑壳打进来了……” 听到这种因恐惧而力竭的尖叫声,在门口化妆成敌人哨兵的两位红军战士向那边扫了眼,接着对视了一眼,同时诡秘一笑,看着,等待着,期待着。 等那俩个家伙急匆匆冲来,门口这两个‘哨兵’总算是忍住了笑意,为了掩饰自己内心的狂笑,两人赶紧挺胸、站直,可要仔细观察,还是能发现两人嘴角边残留的笑意。 也怪这俩家伙太惊慌失措,对于这种明显有违‘常规’的端正态度没有在意,否则,定能发现蹊跷之处——国军众,谁见过指挥部的哨兵给两个普通战士如此优待? 不仅站直,还目不斜视的让着俩家伙嚣张的一路冲进指挥部。 只是在他俩前脚冲进指挥部后,这俩个哨兵立马快步上前,一人拉一边大门,将大门关的死死地。 随机,两个红军战士化妆成的哨兵贴在门板上,竖起耳朵听里面的情况。 “不好了,不好了……啊!” “你们……你们……哎哟!” 如此,就没了下文。 两个红军化妆成的哨兵撇撇嘴,对视一眼,都感觉如此赶紧利索的解决掉着俩敌人,让他俩听得很不过瘾,很是遗憾,恨不能冲进去看个具体,却只能继续站岗。 敌人敢把这个连留在这里,果然有其过人一面。突击连这一仗一开始打的十分顺利,一路高歌猛进,三面几乎都是同时进攻到离敌指挥部百米左右。按说,到了这个时候,可谓兵败如山倒,国民党军队早就撒丫子跑路,溃不成军了,更何况,此时此刻,张青山等人把敌人的指挥部占了,连敌人连部的绝大部分长官都抓到手,用现代的话说,绝对是无比完美的斩首成功。可让人诧异的是,就只有一个正在当值,平日里还算相对正直的一个副连长在外面查岗,偏偏就是这个副连长,在枪声响起后,居然带头抵抗,并且,此人的军事素养很不错,居然不是边打边突围,而是边打边忘指挥部撤。 并且,此人见红军攻势凶猛,而己方外围溃散,但离指挥部越近,却相对越稳定。他当机立断,马上在离指挥部百米处收拢散兵,依托房子和狭窄的小道,组织建立了一条临时防线。同时,他立即派人去指挥部求救——他虽正直,但也是相对的,自然不会担战败的主角,派人去指挥部,自然是要去请示,如此,无论是逃是降,他都可以不担负主要责任,毕竟,连长在指挥部了。 可惜,他第一次派去的那两人过于惊慌,一头钻进了指挥部这个大套子里,被打昏活捉了。 如此,又打了两三分钟,见红军攻势越来越凶猛,他也有些心慌了……他以前也跟红军打过仗,自然之道,红军打仗虽然不怕死,可无论是武器还是个人能力,跟眼前这群凶猛异常,武器精良,更重要的是攻守都很有章法的人比起来,真是不可同日而语。心思一转,立马觉得:早就听说红军主力要打过来了,那么,眼前这股红军很可能就是红军的开路先锋,用屁股想想都知道,能担任主力开路先锋的绝对都是精锐中的精锐。对于这样过队伍,别说对方已经渡江打进来了,就算是正面从营地外攻击,自己这点人也不够对方几筷子夹得…… 想到这儿,这个副连长立即叫来一个排长,让他在此顶住,自己去连部请示。 他带着五个心腹,一路直冲,很快就来到连部。 也不知是因为身后的枪声和喊杀声如同催命似的催促,还是没心情注意细节,又或者是心态过于焦虑,因而,完全忽略了门口站岗的两位哨兵。 反倒是那俩哨兵见一下子冲来了六人,两人虽然站直,也如普通哨兵那样打起精神,可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神里看到了兴奋——如果换成一般的士兵,见一下子来了六人,或许会担心能不能一下子吃掉这么多人,可突击连的人却从没有这方面的担心,因为他们进入突击连的条件之一就是:胆大包天。要没有这份胆量,又如何成为各团的大刺头,如何能被张青山看上眼。 反倒是这俩哨兵,站的笔直无比,一看就是标准的好兵,而且,见这群人气势汹汹地冲来,两人为了怕暴露惊喜的眼神特意低头……一切的一切,看起来并没有任何问题。 然而,没有问题就是最大的问题,或者说,过于标准的好兵,就已经暴露了。最关键的是,他俩不应该低头。就算投表现,也应该是高昂着头,而且,这样的情况,尤其是两个小小地哨兵,在周围的枪声和喊杀声不断中,居然如此的气定神闲,将周围的情况置若罔闻,连口令也不问,太显得格格不入了。 这个副连长提着手枪已经走到大门口,却猛地想到了什么,眉头一皱,眼神里精光一闪而逝,突然停下步伐,赫然转身,阴鸷的看着俩哨兵,冷冷地喝道:“口令!” “平安!” “无事!”口令虽然正确,可这副连长不仅没有任何松懈,反而全身陡然紧绷,紧握着枪,浑身杀气凌冽的盯着左边那位哨兵,淡淡的回了下口令后,眯着眼,问道:“我叫什么?” 能在连部站岗的,绝对是连里的老兵,作为老兵,要连副连长都不认识,岂不是笑话? 左边那个哨兵稍稍犹豫了一下,脑海里思绪如电的想着老王特意说过,还有一个叫田泽民的副连长今晚当值,没有来参加麻将会。 见他没有立即回答,这位田副连长嘴角居然勾起淡淡的笑容,却显得有些阴冷。 “报告副连长,您的贵田名泽民。”右边的那位哨兵见同伴一犹豫,对方的疑心更大了,为了能把对方送进指挥部的大套子里,免得陡生意外,他赶紧大声提同伴回答……大声回答,也等于向埋伏在指挥部内的张青山等人提个醒:我们可能暴露了,连长,你赶紧出来接应。 “哦~?不错,不错!还知道我的名字……”田泽民副连长嘴角的弧度勾的更大了点,转身看着右边这位化妆成哨兵的红军战士,淡淡笑着说了这句话,随后,面色一冷,猛地喝道:“老子的外号是什么?” 这点,老王可没说,主要是时间上来不及,加上,谁也不知道,居然被正主追着问外号,这谁能够想到? 见右边这个哨兵一犹豫,见见低头,田泽民副连长立马举起枪,顶在这名哨兵的脑袋上,冷笑道:“答不上来了吧?说吧,是谁派你们来的?来了多少人?目的何在……说出来,老子还可以放你一条小命。” 而他身边的五位也不是笨蛋,一开始还不明白田泽民要做啥:在这生死之时,居然对连个小兵起了兴趣,亲自为难,这可跟田泽民平日里的表现截然相反。因而有些疑惑,但一见田泽民语气越来越急,气势越来越凶猛,杀气越来越凌厉,他们自然分散开来,把两个哨兵围住,虽提枪在手,但也只是戒备着。 到后来,见田泽民居然把枪顶在小兵脑袋上,加上听了一路,自然明白,这两个哨兵很可能不是自己人,而是敌人混进来的。一时间,几人大惊,急忙提枪直指两个哨兵。 “连长,不好,连部可能已经完了,我们站在这里岂不是……”田泽民身边一个尖嘴猴腮的家伙脑子很是灵活,一想到连这哨兵都是红军化妆的,那么,连部里面的情况就不用说了,铁定已经被人给端了。那么,他们站在这里,岂不是等着给里面的红军活捉自己的机会?当下面色大变的提醒,可惜,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人高声打断。 “说你吗的头,老子是红军,怎么样?”左边那个哨兵虽然一直低头,可眼珠子直溜溜地转,偷偷往大门里看。猛地见到张青山带人出来,立马底气十足的大叫。 “你……” 那个尖嘴猴腮的家伙一提醒,几人的面色同时大变,而左边这个哨兵陡然嚣张大叫的承认自己的身份,让几人心头发寒,几乎要转身开溜。但这田泽民平日里有些威信,立马转身,一步上前,枪口顶在这哨兵的额头,正要大喝大骂,却见指挥部内猛地冲出七八人,为首着一声爆喝:“住手!” 田泽民的几个手下正有人要上前把这两哨兵控制住,以此当人质。不曾想,从里面冲出的七八人直接冲了过来,吓得几人慌忙调转枪口,指向大门,只有站在哨兵身后的两人,每人用枪指着身前的哨兵,想以此来求生。只是,他们的眼神里闪烁着慌乱之色,显然,内心已经发虚。 张青山爆喝一声中,已经冲到了田泽民身前,双枪直指田泽民的额头,双目怒睁,虎视眈眈地盯着田泽民。与此同时,田泽民也很硬气的用枪指着张青山,双目微眯,满目精光,浑身杀气。 两个带队的已经针尖对麦芒的碰上了,各自的手下自然也不会客气,气氛一下子就极具飙升到顶点,极为紧张。可以说,此时此刻,双方比拼的就是气势:谁的气势能压倒对方,谁赢;谁要是敢松懈一丁点气势,就会如江河决堤,一泻千里,将输人输阵…… 第八十六章 攻打牛栏坝(五) 此时此刻,张青山等八人与田泽民等六人在连部大门一前一后对峙,别看张青山这边人多一点,可田泽民手上有两名人质,所以,一时间谁也不敢乱动。 事实上,这里的情况跟外面的情况有点类似,且双方都很是提心吊胆:张青山等人担心田泽民的人过来,把自己这十来人给吞了;而田泽民则担心再不解决问题,被更外围围杀过来的红军给包圆,连逃跑的时间都没了。 剑拔弩张,又都提心吊胆,谁也不敢先开枪,现在,僵持住了。 尤其是两位带队者,此时更是在比拼气势。如果能把目光化成火焰,双方绝对都是三昧真火,足以让两人投胎十次了。 “下了他们的枪!”仅仅十来秒,两人的姿势和气势不便,可张青山却一声怒吼,让手下立即动手:他拖不起,毕竟,敌人的后援离此最近,想要逃跑,也必定会经过这儿,这么僵持下去,自己这方绝对会吃大亏,不得不赌。 “缴枪不杀!”红军战士几乎是同时一声怒吼,同时向前跨出一步,气势惊人。但这几个敌人显然也不是好对付的,居然很有默契的也上前一步,大喝:“谁敢?” 眼见双方杀气凌冽,压迫的双方不得不扣动扳机一决胜负,只需一根稻草,双方绝对会死拼。就在这时,异变突起! “哒!哒!哒……” 一梭子弹打在了田泽民这几人的身后,同时,一个声音从二楼传来:“谁他妈的敢动一下,老子一梭子突突了他……兄弟们,缴了他们的枪!” 只见机枪鬼半个身子露出窗外,双手端着轻机枪,枪口对着敌人扫来扫去,怒目圆睁,威风凛凛的威胁着敌人。 原本双方气势旗鼓相当,极为压迫人的心灵,但机枪鬼的突然杀入,一梭子下去,虽没伤人,却吓得敌人一阵胆寒,气势一泻千里,信心一失,再也找不到刚才与敌人对峙的气势。 与之相反的是,张青山等人的士气大增。都是老兵油子,这把握机会的眼光自然不用多说,见敌人的气势被机枪鬼一梭子打没了,根本别人提醒,几乎是同时上前一步,一边用枪口比向对方,一边纷纷抓向对方的枪,嘴里大喝一声:“缴枪不杀!” 前有盒子炮逼迫,后有机关枪威胁,士气低落,根本就不敢轻易开枪。 第一个人被一把夺去了枪,虽然双目隐隐闪烁出不甘与屈辱之意,却稍稍犹豫了半秒,也就是这半秒后,他嘴角动了一下,放下双手,不再动,等于放弃了抵抗,默认了即将成为俘虏的身份。 “抱头,蹲下!” 此人也是默默依言而行。 有人带头好办事! 别人一看,抵抗之心顿时消散,默默地看着手中的枪被对方夺去,学着先前那名战友,抱头,蹲地。 就连那两个被对方挟持的哨兵,也趁机冲了出来,反手提起枪,指向还未投降的田泽民,高叫着:“投降不杀!”——此时此刻,就他还在跟张青山对峙着。 田泽民那凶怒的眼神见见暗淡下来,最终,凶光消散。深深地看了眼张青山,又回头看了眼红军战士,最终,把目光定在了那五个抱头蹲地的手下身上,恰好有人正偷偷抬头看来,与之目光一对视,立马躲避,羞愧的低头。 “罢了!”田泽民叹了口气,右手手掌一松,缴出手枪之时,无奈中带着几分哀求之意,道:“这位长官,所有的事都是我一人之过,还请看在他们主动投降的份上,放他们一马如何?” 不管何时何地,凡是能爱护手下,敢拿命来换手下性命的人,都值得让人敬佩。张青山心头对此人有点佩服,边接过田泽民的枪边问道:“那你了?”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是条汉子。”张青山点点头,对手下战士吩咐道:“把他们带进去,好生看管,敬重些。” 又对田泽民及其手下说:“我敬你们都是好汉,不愿捆绑你们,还请你自重。” 田泽民默默地点点头。 “事后,你愿留愿走都可以。” 田泽民深深地看了眼张青山,沉吟了一下,道:“谢谢!” 说完,带头走了进去。 张青山也说话算话,对这几人果然没有捆绑,只是把几人关在一个房间里,过道处派两人站岗防备。 因形势紧迫,来不及对几人分别审问,只能先对田泽民进行审问。大概是觉得受到了尊重,又或者觉得就算他自己不交代,别人也会交代,田泽民也没有进行任何抵赖或隐瞒,痛痛快快地把所知道的情况都说了。 根绝田泽民的交代,再根据外面的枪声判断,张青山大大地松了口气:敌人摸不清到底来了多少红军,而已经出现的红军战士的表现,各个都顽强勇猛,大大出乎他们的预料,加上他们此时已经群龙无首,还以为长官们早就丢下他们开溜了,所以,此时,别听外面枪声依旧,可仔细辨别,还是会发现与先前的不同,因为,枪声快速稀疏起来。 所有人都知道,胜利在望,而大家只要守住此地,就是大功一件,因而各个激动而稍稍紧张。 “报告连长,外面有散兵游勇向这里跑来……请下令是否放他们进来?”刚把大家召集到一起,把审讯到的情况和外面的环境结合所得的分析跟大家一说,等众人激动的散去,张青山刚来到二楼,想站在高处来观察一下全局,却见王小立跑来报告。 原来,在突击连一路突飞猛进的强攻之下,敌人溃不成军,而有些散兵游勇会在抱团取暖的潜意识下跑到这里来。而老王觉得大势已定,见来的又都是小兵,无论是抓捕还是打死,意义都不大了,变建议将这些人驱散。可有得红军战士却不同意:反动派杀了我们多少同志,杀光他们都不解恨,岂有放过的道理?几句争论下来,老王便很有经验的提议:此事让连长来决定。 张青山走到窗户边,看了眼大门,却见几个敌人正躲在离这里不到二十米的转角处,正惊疑不定的边看向这边边商量着神秘。 沉吟了一下,觉得老王说的有道理:敌人的指挥官都抓住了,大局已定,抓这些小兵有什么用?关键是,他们才十来人,已经有十多个俘虏了,要是再把这些小兵都抓进来,人数一多,可就不好控制了。万一其中有人不服而下黑手,异变之下,自己可别来个偷鸡不着蚀把米。 “告诉下面的同志们,注意警戒,敌人要没接近,就算了。” 等王小立快步跑下楼,张青山却来到机枪鬼身边,笑道:“老鬼,给他们来几下,打消这些牛鬼蛇神的各种想法。” “没问题。”机枪鬼立马端起轻机枪对准楼外敌人,正要扣动扳机,却陡然回头问道:“连长,是送他们见阎王还是送他们去医院?” 张青山乐了,笑呵呵地说:“这就要看你这老鬼的本事了。不过有一点我要说清楚:你必须保证,这几个家伙再也不敢来这里。” “明白,我这就送他们去见阎王。”说完,深吸一口气,对着楼外转角处的敌人就扣动了扳机。 虽然话被机枪鬼曲解了,可张青山并没有纠正,毕竟,这是杀敌,心软就等同于自杀,而且,会连累别的同志。 “哒!哒!哒……” 机枪手面对‘固定’的敌人,一般都是三发一停的点射,客机枪鬼真无愧于自己的外号,居然直接扣动扳机不松手,但他所打出的子弹,却神奇般的全都缩小在一定的范围,并不随着枪声的抖动而又大的偏差。仅凭这一点,就知道这家伙是有真本事的,让一旁的张青山看的大为点头,也有点无奈:这家伙真是要不得,抢吃的比别人积极,可谁要想跟他学习如何当个机枪手,他立马翻脸不认人,连自己的面子都是一点不给,还得意洋洋的说:教会了徒弟饿死师傅,自己还得靠这门手艺混饭吃了。让人恨得牙根痒痒。 一梭子下去,立马就有三个家伙应声而倒,吓得别的敌人要么倒地抱头,要么惊慌失措的冲向转角的另一面,不过,就是如此,依然有个倒霉的家伙,屁股上被机枪子弹狠狠地咬了口,惨叫声跟杀猪似的,异常刺耳且难听。要不是被他的同伴顺手拉进了转角的另一面,恐怕他连惨叫的机会都没有,因为第二发子弹正好从他大腿边擦过。 “妈的,反动派的狗崽子都给老子听好,要是再敢来烦老子,老子一枪一个送你们见阎王。” 机枪鬼边快速换子弹边大声叫嘛,目的不仅是要震慑敌人,更重要的恐怕是向引敌人开口,从而确定哪儿还有敌人。 结果,他等了半天,下面依旧鸦雀无声。 “老鬼,厉害啊!” “哪里!哪里!连长,您过奖了。”机枪鬼客气了一句后,傲然的笑道:“不过,说起别的,我都不行。但要说起玩机枪,老鬼我认第二,没人敢认第一……” 就在机枪鬼要继续吹下去时,却见刚刚杀过的地方,又几个敌人猛地跳了出来,气的机枪鬼双眸寒光大盛,咬牙切齿的把枪口对准了他们:娘的,见过打脸的,还没见过这么打脸的。这他娘的是拿命来打老子的脸么…… 第八十七章 攻打牛栏坝(六) “老鬼,等一下!” 觉得被打脸而大丢面子的机枪鬼,暴跳如雷的提枪就要打,好在一旁的张青山见情况有些不对,一把拉住他,及时制止,否则,这四个敌人就成了机枪鬼的抢下亡魂。 “连长,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自己看清楚点再说。” 机枪鬼定神看去,立马就发现了这四个敌人不对劲:一般来说,敌人就算要逃跑,也都是边打边逃,最少,怎么也得把枪口对准这边来吓唬人。可这几个家伙倒好,虽然端着枪,可枪口却向着前方,躬着身,步伐快而凌乱,眼神惊恐,典型的急于逃跑的架势,绝对的抱头鼠窜。 敌人反对的我们都要拥护! 机枪鬼直接对这几个要逃跑的家伙前方就扣动了扳机……事实上,所有人都很好奇:到底出了什么事,让这几个家伙如此迫不及待的冒着生命危险,从安全之地跑出来? “哒!哒!哒……” 几发子弹下去,打的那几个敌人立马无比慌乱:前路受阻,后路看来也有什么东西在追杀他们,进退不得中,这几个敌人接下来的动作,让所有人都大吃一惊。 “别开枪!投降!我们投降……” 这几个走投无路的家伙倒也干脆,直接举起枪,跪在地上,对着张青山这边大呼投降。 也就在这时,答案总算是揭晓了:却见彭鹏带着几个战士大声的叫着“缴枪不杀!”,快速冲向那几个跪地投降的家伙。感情是因为这几个家伙躲在转角处的后面,本以为安全了,谁知,彭鹏带着战士们从其身后杀到,一下子就将躲在后面的人全部缴械。而这几个躲在前面的人一看,立即就冒险想突围,却被机枪鬼所阻。 很快就将其全部抓捕,然后彭鹏笑着对张青山这边挥了挥手,回头看了眼后,提着枪,向张青山这边大步走来。 “老彭!干得好!”张青山大叫一声,赶紧跑到楼下,出门去迎接彭鹏等人。 “哪是我干得好,是同志们一起干得好,要不然,哪会有这么畅快的战可打?” 两人哈哈大笑的拥抱在一起,互拍对方的背,别的同志们早就会师在一起,虽然只有二三十个战士们相聚,战士们又跳又笑,各种口号响彻天地,显得过于激动与兴奋。但请别忘了,这是在战场上的会师,而且是穿过敌人的阵地来会师,没经历过的人,根本无法想象其中的酸甜苦辣、艰难困苦。况且,此次小型会师,还有更重大的意义:预示着牛栏坝局部战役到此,将是一个华丽的转折点,代表着红军已经攻下了这个长征路上第一道难关,只要彻底占领并守好此地,红二、六军团主力将顺顺利利渡江而来。也代表着红二、六军团当初对突击连的重视没有白费,突击连的表现,对得起大家的期望,将会为接下来的长征路打下更多的功勋与荣誉。 很快,胡英泽也带着战士们赶到,不过,这次却没有过多的庆祝,因为敌人虽然狼狈奔逃,可总得去抓住才能让人放心,否则,这些家伙一旦安定下来,聚集在一起,万一再玩出点幺蛾子,那就不完美了。 接下来,敌人的连部自然就成了突击连的临时指挥部。而张青山原本想亲自带人去抓俘虏,但万万没想到,胡英泽却跳出来,旧事重提,说当初我们可是分工明确,你管军事,我管政治,现在,你作为突击连的最高指挥官,怎么能让你亲自出马,那不是太看得起敌人了。抓个俘虏还要主帅亲自出手,天下就没这样的道理。所以,你就乖乖地在这里坐镇指挥,抓俘虏的工作,交给我们这些下面的同志就行了。 说的张青山极为郁闷,但心里明白:胡英泽以前算是个文职军人,如今好不容易能亲自上战场了,这是想多学习学习打仗的经验,所以,变着法的让自己留守。不过,牛栏坝虽然打下来了,但还有很多相关事宜要立即部署,这里确实需要一位战场上经验丰富的的指挥员坐镇指挥,自己好像是最为合适的。转念又一想,现在只是去抓俘虏,对于自己来说,确实没什么意思,可对于胡英泽来说,就是累积经验的好地方。再说,抓俘虏的情形,相对来说,要比打仗冲锋安全得多。 想到这些,张青山只能摸着鼻子,没好气的翻着白眼,乖乖仔这里坐镇指挥。 连下了四道急令:第一,立即派人跟主力联系,请他们加快步伐到此,直接过江。第二,立即请牛英武去组织船夫——船虽然缴获了很多,但急缺船夫,不立即找来,等主力抵达对面江岸时,如何过江?到那时,万一敌人趁机打过来,自己这点人手够看吗?第三,不仅加了双岗,还立即向牛栏镇派出多组探子,密切监视牛栏镇上那一个团的动向,以便于早做准备;第四,在这兵营内仔细搜捕敌人,务求每一个角落都不放过,一定要清理干净躲藏起来的敌人,免得万一有事,他们会趁乱跳起来给自己捣蛋。第五,面对牛栏镇方向修建防御工事,以防万一…… 随着一条条命令下去,整个连队和游击队有条不紊的行动起来。尤其是游击队的队员,对于能跟主力中的主力一起行动,有种万分荣幸的荣耀,激动万分中,很多事他们都抢着干,比如生火做饭。 “打起来了,要打起来了……”周宝玉气喘吁吁地推开门,召集的叫着:“连长,不好了,不好了,要打起来了。” “宝玉,不是我说你,你好歹也参加红军快半年了,怎么还这么毛手毛脚?”张青山对旁边的同志吩咐他立即去办后,从办公桌上的烟盒里抽出抽出一支烟,点燃后,稳稳地问道:“说说,什么要打起来了?” “老班长和老王,为了谁该给咱们做饭,已经争吵起来,看样子,就要打起来了。” 事情的经过根本就不用问,一边是突击来的老班长,资历老,功勋大,作为原本的自己人,怎么可能把这么重要的事让给外人插手——万一你居心叵测,在饭菜里下毒之类的,突击连岂不是全完蛋了?而对于老王父子来说,他们可不认为自己是外人,更不会是新人,尤其是对于预备党员王小立来说,今儿好不容易能光明正大的给自己同志做饭,激动的心情可想而知——这一仗中,我的功劳就不说了,光说说我本来就是厨师,回到自己人的队伍中,却不让我给自己同志做饭,岂不是把我当外人,看不起我?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有了这样的心态,两边又都是脾气不咋好的人,一碰上,绝对是针尖对麦芒,到现在还没开打,已经够克制的了。 “那还磨蹭什么,快带我去?”张青山一听,再也没有刚才的老神在在的稳定,边说边向外走去。 可刚走到房门口,又猛地停下,让紧跟在他身后的周宝玉差点撞上。 “连长,你这是……” “老胡不是说过,我们分工明确:我管军事,他抓政治。这生活上的事,也该归他管……恩!就这样,也让这家伙发挥发挥一下他的特长。”嘀咕到这儿,张青山沉吟了一下,随即眉开眼笑的对周宝玉说:“宝玉,这样,你马上去找指导员,让他立即去解决……对了,一定要对他说‘这是最高长官张青山同志给他下的令,我管军事,他抓政治和生活’。等回来后,你偷偷告诉我他听到这话是个什么脸色,还有,看看他是怎么解决的。” 可惜,他很快就没有这中忙中偷乐的心态了。 就在他对着刚刚缴获的本县地图发愣时,牛小花带着一个人跑来。 “报告!” “进来。” 一看到牛小花带着一个陌生中年人快步进来,张青山赶紧走过去,笑道:“小花同志,干嘛这么见外,直接进来就是了……” 话没说完,牛小花却插嘴道:“张连长,我这有紧急情况要向你汇报。” “请说。” 牛小花却对身边的中年汉子点点头,道:“老李,还是你来跟张连长说吧。” “张连长,您好。这次,为了迎接主力的到来,牛队长早早地就命令我和另外两位同志到镇上去观察敌情……我打听到李玉达带着他那两个连外加他的警卫班,正准备回来。我还特意去偷偷地看了一下,他们确实在集合,准备连夜赶回。” 李玉达带着该营主力去为自己报私仇——几经周折,他终于把人抢回来当自己的小老婆了,可还没来得及睡,就被镇长家的小儿子给勾搭的私奔了。带着两百多人兵进牛栏镇,一举包围了镇长府邸,杀气腾腾地讨要说法,谁敢不服?经过团长的调停和镇长的交涉,终于达成了协议:镇长家赔偿他三千大洋外加一批粮食,换的他气消,等同于从他手上买下了小儿子和那位戏子的命和自由。 他气消了,这才在镇长家吃过宵夜,得意洋洋地带兵而回。 张青山心头一惊,赶紧拿着马灯,走到地图前,仔细的看了一会儿,连续问出了几个最为关键的问题…… 第八十八章 磨盘寨伏击战(上) “从牛栏坝到牛栏镇直线距离大概是十一公里左右,但这里山路不少,你走的是大路还是小路?”现实中的路程,走起来绝对比地图上的直线距离要多得多,甚至可能达到五六倍的路程。 “小路。” “你估计李玉达他们会走小路还是大路?” “这个……张连长,我还真说不好。” “老李,你别介意,是我问的不对。”张青山立马就意识到自己这个问题问的愚蠢,这种不确定性,除了李玉达自己外,谁敢给与肯定的答复?当下换了一种方式问道:“老李,你对这一带的路况熟悉么?” “我从小就在牛栏坝长大,对这一带很熟悉。” “那么,牛栏坝和牛栏镇之间,大路虽然只有一条,但小路肯定不止一条,你有几条小路?” “知道,小路有两条,右边那条小路要绕道,等于多走了十几里路,还不如走大路。右边那条小道到是近得多,我就是从那条小路上跑回来的。” 张青山点点头,用右手食指在地图上的牛栏镇和牛栏坝这两个地方连指了两下,笑道:“老李,走大路的话,你们一般需要走多久?走这一条小路,又需要多久?” “这个……这个……张连长,我从来没有计算过。不过,估摸着怎么也得一炷香的时间……恩!只有多,没有少。” 一旁的牛小花插嘴道:“张连长,我们这儿算时间的话,一般都是以一袋烟、一杯茶、一炷香等等方式来计算的。” 张青山一楞,随即暗骂自己是个忘乎所以的东西:以前自己穷的连饭都吃不上,计算时间的方式同样是如此。现在自己有了块手表,就忘记根本了,还想着别人跟自己一样有手表可看——这年头,在很多人眼里,有块手表或怀表,都是富贵的象征,甚至,很多人别说怎么看怀表,根本就不认识这东西。而老李他们一看就知道同样是穷苦百姓,计算时间的方式也是如此,自己却非要追着问具体的时间,岂不是有打脸的嫌疑? 偏偏军事行动极为讲究时间性,如果不弄清楚具体的时间,很有可能会错失良机,甚至让敌人钻了空子。还有,得知道敌人倒地是要走大路还是小道?这也是个麻烦事。 “老李,别介意,是我疏忽了,对不住。”边说边给老李敬了烟,帮其点燃。心头则想着,得尽快派人去侦察,以便争取更多的时间来应对敌人。 “没事。”老李吸了口烟,大咧咧地笑了起来。笑着笑着,老李却突然一拍大腿,喜道:“张连长,我知道他们会走哪条路了,而且,我可以用别的方式算时间。” 张青山一惊,急问道:“老李,快说说。” “我刚刚想起,我来时,偷偷观察过他们集合的情况,发现他们正把粮食和腊肉往马车上装。能用马匹托运,肯定无法走小路,只能走大路。”不用说,这些粮食和腊肉都是镇长给李玉达失去小老婆的补偿。估摸着要不是放心不下牛栏坝和怕上级打他得到的钱粮的主意,这位李玉达营长,恐怕不会这么急于连夜赶回来,而是在镇长过夜,继续祸害镇上的百姓。 张青山一下子就笑着对老李竖起了大拇指:生活源于细节,细节决定了成败,老李这个平时不怎么在意的观察,现在就起到了决定性作用,让人不用侦察,也不用在这方面浪费时间,就一下子知道该在大路上伏击敌人了。 也许是张青山的大拇指激励了老李,让他满面放光的猛吸两口烟,声音也坚定有力了很多:“张连长,我虽然不知道怎么算具体的时间,但我敢肯定,这个时候,李玉达他们的行程绝对连一半路程都没走到,能走到三分之一就算不错了。” “哦~!”张青山诧异的看着老李,问道:“老李,你是怎么断定的,具体说说。” 军事行动岂能儿戏,自然得尽最大努力,把所有能有用的情报都收集到一起,才能做出最好最快的策略和部署。 “我从小到大都野惯了,喜欢在山里跑,就连平时走山路,我都是一路小跑。”老李略微得意的笑道:“这次情况紧急,为了能尽快把情报送回来,我是撒开了腿一路猛跑。而李玉达他们那帮家伙都是老爷兵,别说他们肯定跑不过我,就算让他们一路跑回来,他们也得累死,早就造反了。加上天黑,他们肯定是一路慢悠悠地走回来。再说,我跑回来时,他们只把粮食和腊肉装到一半,怎么也得等装完了才会动身回来……所以,我敢说,他们现在最多就走完三分之一,甚至有可能才刚刚出发。” 张青山对老李是大为钦佩:不是佩服他能一口气在山路上跑个几十里,而是佩服他这种分析时间的方式。用现代的话说:大能在民间啊!老李就是最好的证明,他这样的计算方式,有几人能想到并做到? “来人,把指导员、彭副连长和几个排长,还有游击队的牛队长和罗指导员都赶快叫来,开紧急会议。再让部队赶紧抓俘虏,抓到后,暂时不审问,都先关起来,交给游击队的同志暂时看管……快去!” “是!” “你看我,光知道和你说话了,连口水都忘记给你倒了。”趁着给老李倒水的时候,张青山有吩咐外面的同志弄几支火把过来,把这小型会议室照的如同白昼。 很快,众人纷纷跑来。 等众人到齐后,张青山把事情简捷一说后,笑道:“诸位,看来这一仗是不打不行。不过,怎么打?到哪打?还请各位发表一下各自的意见。” 话音一落,还没等众人发言,胡英泽则起身道:“你们先等等,我先跟老张说点事。” 说着,对张青山使了个眼色,向外走去。 “老胡,这个时候,什么事能有消灭李玉达的事重要?” “老张,这事,比消灭李玉达更重要。” 张青山疑惑的看着胡英泽。 “老张,不是我说你,你自己都说了,都这个时候了,你搞什么民主?” 张青山一下子就明白胡英泽的意思,心头有些震惊,因为,这跟他所想的有些不一样。当下试探性的问道:“老胡,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党不是规定,要民主的么?” “老张,政治上搞独裁,那是找死;可军事上搞民主,那也是找死,因为军事上搞民主,人多嘴杂,一人一个思想,乱七八糟的想一锅粥,怎么可能形成统一策略?到时候,还不是得由你这个连长来拿最后的主意,与其如此,还不如你一来就决定……” “这样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胡英泽有点痛心疾首的劝解道:“我们毕竟只是一个连,百十来号人,又都是军人,搞什么民主?再说了,像这样的局部战,你一个连长都不能一言而决,那还要你这个连长做什么?还不如大家事实都投票解决……不过,要真是把打仗都用投票解决,这仗,我看也不用打了。要不然,别说错失良机,能在投票结果出来前不被敌人杀到家门口,就已经是奇迹了。” 天底下哪个指挥官不想一言而决?张青山自然也不例外,如今见胡英泽这个指导员如此劝解,张青山早就心头乐翻天了。当下笑道:“那行,今后,我就实施一言而决。” “恩!”胡英泽点点头,可怎么看张青山那笑容怎么觉得有种上当的感觉,怕着家伙趁机无法无天,搞小山头,立即给张青山打‘预防针’,补充道:“当然了,要是你遇到不好下决定的事情时,或者遇到一些相对应的困难,也可以采取民主的办法,听听大家的意见。毕竟,我们主张是少数服从多数。” “你刚才不是说政治上搞民族,军事上不能将就什么少数服从多数这一套么?怎么……” “滚!” 骂了句,背着手,回到会议室。张青山了的龇牙咧嘴,笑眯眯地跟着走进去……胡英泽绝对想不到,张青山以后很多‘违抗命令’的事,就是由他这一番谈话所启发的,因为张青山跟人争论的时候,总是拿他这话去回击别人。 “同志们,情况有了新的变化,时间紧迫,我就不听大家的意见了……也行使以下我这连长的权力。”张青山笑着转身走到地图胖,指着地图上一处地方,正色道:“根据情报分析所得,我决定,在这里,也就是这个叫磨盘寨的地方,打李玉达的部队一个伏击……” “此次伏击战,请牛英武同志带上十名同志作为向导,跟大家一起出发。” “是!” “剩下的游击队员,请罗大春和牛小花同志带领,主要负责看管好俘虏和组织人手接应主力渡江,同时要注意一下小路,多派些探子出去,免得敌人得到消息后,分兵从小路上偷袭牛栏坝……三排一班留下,配合游击队的同志行动,但主要的职责是看管好俘虏,要是俘虏中出了任何事,齐子轩同志,我不管你在不在场,我只找你负责。” “是!” “我带领一排的同志,在磨盘寨左边山下设伏;老彭带着三排堵他们的后路;老胡,你是愿意带着二排在前面堵截,还是愿意留在这儿?” 说实话,张青山如此问,本来就是想活跃一下气氛,因为他认为,以老胡现在对打仗的热衷程度,肯定会选择前者。谁知,胡英泽沉吟了一下后,居然说:“留下看管俘虏的人手有点少,我还是留下吧,顺便做做这些俘虏的工作。” 张青山立马就对胡英泽的选择大为钦佩:不愧是老党员,这大局观还真是没话说,绝对有自知之明,不会胡乱添乱。 随即,张青山又部署了一番,对表后,正色道:“时间紧迫,大家抓紧时间行动起来……对了,别忘记把缴获的那些轻、重机枪都带上。” 而一旁的胡英泽则叹了口气,悠悠地感叹了一句:“要是有炮就好了,炸死这帮王八蛋!” 惹得众人大笑…… 第八十九章 磨盘寨伏击战(中) 攻打敌人的营盘,要做到全歼,一个不漏,几乎是不可能的,就比如现在的小毛头。 别看钱进今年才十七岁,可为人机灵,身材矮小,却长着一头乌黑发亮的黑发,因而得了个外号‘小毛头’。 也是他命不该当俘虏,当张青山等人摸进敌人连部时,这家伙刚好肚子疼而起床上厕所,算是躲过一劫。随后,他吓得要死,跟着几个平日里相熟的人溜出军营,结果,跟他一起跑的几人全被最外围的游击队打死或活捉,他却因为跑在最后,便借着夜色躲进小道边的野草堆里,缩卷成一团,瑟瑟发抖,吓的一时没有力气,也没有勇气逃跑。而正是因为如此,又让他躲过一劫:整个战斗快要结束时,游击队便开始散开,慢慢缩小包围圈,围向军营。因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军营,而忽略了路边草堆里的他。 随后,这家伙念想着营长李玉达平日里对他不错,而给李玉达通风报信的话,绝对能得到重赏。便想以最快的速度,走最短的距离,想牛栏镇跑去……历史的天平不会总是照顾一个人,也是他没有得到重赏的福气,或者说李玉达命里该有这一遭,小毛头要是走大路,绝对通风报信成功,却偏偏选择了小路。 等他气喘吁吁地跑到镇上,得知李玉达带人早已出发多时,只能含泪仰天叹气。 磨盘寨位于牛栏坝西北方,距离牛栏坝约五里路,距离牛栏镇约十五里。磨盘寨高约一百五十米,可占地极大,但因其腰部如同被人一剑削掉,因而,远远看去如同一只磨盘。清末时,这里还有一个数百人组成的土匪山寨,民国初期,这伙土匪被收编。人虽走了,但磨盘寨的名字却流传了下来。 在其左边山脚下,一条大路如巨蛇一般环绕而过。大路的左边百米内全是水草地,连接着江面。可以说,只要扼守住磨盘寨,就等于握住了这条大路的咽喉。想要通过,绝对要付出巨大的代价。最为重要的是,此时,此地对于突击连来说,可谓攻守兼备:离牛栏坝不远,万一有事,只要听到枪声,就可以及时回援。同样的道理,万一需要援兵,可以发信号请游击队来增援。正是进退自如。 “这个时候还有这么多蚊子,真是怪!”虽说已经是十一月,秋末冬初,按说蚊子应该没剩什么了。可这里大概因为水草丰盛的原因,还有不少蚊子肆虐。别人都好点,可以用野草覆盖在身上,以遮蔽蚊子叮咬——这也是大家在山上长期打游击而得出来的经验。但张青山作为连长,必须要一个一个地检查战士们的情况,还要观察敌人是否到来等等情况,又怎么可能趴在地上用野草盖住全身,因而,被肆虐的蚊子叮咬了好几口,偏偏还因为不能发出声音而不能打,只能用挥手来驱赶蚊子,痒的实在厉害了,才忍不住抓几下,抱怨似的嘀咕几句。 看着因蚊子越来越多,张青山挥舞着手的架势跟在画鬼符一样,一排长王武有些不忍心的边要起身跟张青山交换位置边说:“连长,你趴我这里,我帮你看着……” “不用,你快趴好。”没等他说完,张青山赶紧制止他起身,笑道:“别看我现在被蚊子咬几口,可等下我就舒服了。” 见王武趴下,张青山笑眯眯地解释道:“我好歹是你们的连长,等一下打起来,我可不会亲自上阵,最多就是指挥你们怎么打而已。所以,我现在被蚊子咬,但等下,就可以舒舒服服地看你们跟敌人厮杀,这多划算。你小子想跟我换,门都没有。” 知道张青山这是为了安抚大家而跟大家开玩笑,王武还是有些不忍,道:“连长,要不我俩现在换换,等下打起来后,我们再换回来。” “滚!”张青山边挥手赶蚊子边说:“我可不上你这当,免得你小子等下站我便宜,不认账。” 说完,张青山实在受不了这些蚊子的骚扰,干脆又去巡查,提醒众人:不得抽烟,谁敢放屁,军法伺候。惹得众人嘿嘿发笑,极大的缓解了临战前的紧张感。 又安安静静地等了两三个小时。 “连长,敌人不会不来了吧?” “他们不来才好了。” “啊?” “啊什么啊?这点道理都想不明白?”张青山看着皎洁的月亮,声音有些低沉,也有点不甘:“咱们突击连这次的主要任务是攻下牛栏坝并守住它,以便于主力渡江。在这里设伏,主要目的还是围绕牛栏坝现在的安全着想……如果只有李玉达那两三百人,凭我们突击连现在的人手和装备,还能吃掉他。可万一李玉达身后还跟着更多的敌人,那就麻烦了……再说了,我们在此设伏,也好过被敌人直接攻打牛栏坝而影响到主力过江。所以,他最好不来,那样,等主力安安全全地过江后,我们有得是机会去干掉李玉达。”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张青山自然乐于跟人分享自己的心得,所以,说话就显得有点啰嗦。偏偏王武还是个好听众,配合着各种表情与赞誉,还时不时的请教一下不懂的地方,让张青山的谈性更足,有时候说的都忘记去赶蚊子了。 就在这愉快的交谈中,时间过的飞快。 “连长,那边有一队亮光过来,肯定是敌人来了。”一名士兵快速跑到张青山身边,指着前面,激动而小声的提醒。 因他们此时处于山脚的大路边上稀疏的林子里,离大路也就三十来米,加上磨盘站的高度,根本就没有登高望远的可能,所以,只能派人在山顶观察——提醒他的那名士兵就是观察哨之一。 张青山下意识的抓起望远镜一看,又立即放下:山顶观察人员可以借着高处而看到敌人的火把队伍,但自己伏击的这个地方,就只能等敌人转过这个大弯子的时候才能看到。 借着皎洁的月光,看了下手表,隐约见时间已经是早上五点二十七分,正是黎明前最为黑暗的时候。 正要说话,却感觉到周围的战士都有点紧张起来,为了缓解众人的紧张感,张青山让人一个一个地传话下去:“告诉同志们,做好准备,以我的枪声为号……谁敢说话,回去军法从事。谁要敢放屁臭跑了敌人,老子就亲自封他为全连的屁王,定要记录在咱们突击连的连史中。” 果不其然,话一出口,身边的几个战士就乐的嘿嘿发笑,刚刚升起的紧张感立即消失的无影无踪。 这一等,足足等了二十分钟,才见到敌人先头部队露头——事实上,也不能说是先头部队,因为敌人根本就是抱团取暖似的,又或者没想到突击连早已夺了牛栏坝营盘,此时,他们别说先头部队,连探路的都没派。完全是一副走在自家地盘上,松松垮垮,很是放心——这儿可是咽喉要地,他们都能如此,可见,他们有多放松。 正常情况下:队伍走在前面,物资在最后。可此时,敌人把用马车托运的物资放在队伍中间,前面派了近两百人,后面却留了几十号人,完全是一条长龙,中间连点间隔都没有。看的张青山大为惊喜之余,也对敌人的这种行军方式极为蔑视:看你们这为了钱粮而不顾一切的架势,你们是正规军么?恐怕土匪都比你们强。 眼睁睁地看着敌人的前半段人马经过,等敌人处于中间的运输队一点一点经过,张青山悄悄地打开了盒子炮的保险,正要瞄准,想了想,碰了下身边的神枪手小驼子,指着路边上,骑马停下的敌认,小声道:“这家伙骑着马,身边还有人骑马给他打火把照亮,一看就是个敌军中的大官。小驼子,等下我叫你打,你先把他给我干掉,明白么?” “连长,放心吧,保证完成任务。” 李玉达此时的心情说不上好还是坏:虽然得了些钱粮,脸面保住了,可毕竟自己刚抢到手的小老婆跟人私奔了,这私底下的面子算是掉地上了。 他阴沉着脸,骑着马,正慢悠悠走在大路上,根本就没去考虑被人伏击的可能。到是他身边一个军官好心跑来提示他,此地危险,利于敌人伏击。他拉住缰绳,停下马,左右看了看,摇摇头,道:“不用考虑这些,只管前进就是了。”……此时此刻,张青山正指着他,让小驼子等下先干掉他了。 想想也是:正常情况下红军想要过江,首先得过牛栏坝这一关,既然牛栏坝没有枪声传来,又没有人跑来报告异常情况,那就说明,红军还没杀来,这里就还是自己的地盘,安全得很……突击连攻下牛栏坝的时候,他还在十多公里外的牛栏镇上勒索镇长了,根本就没听见枪声。而好不容易逃出来的小毛头走的是小路,跟他错过了,他自然不知道此时牛栏坝的具体情况。 他的兴致不高,也懒得解释,说完这句后,夹了夹马腹,继续前进。 可就在这时! “砰!” 一声枪响打破了宁静的夜空,子弹头呼啸而来…… 第九十章 磨盘寨伏击战(下) “砰!” 一声枪响打破了宁静的夜空,枪口喷出的火舌闪亮一现中,子弹头破茧而出,在夜空中留下一条莹白的线条,魔幻般的出现在李玉达右太阳穴前。 急速旋转中,刺破肌肤,钻进脑袋,搅拌着*,从另一边呼啸而出,带着一片血液,在空中形成一道暗黑色之雨,归入打的,最终,一切都被黑暗吞噬。 李玉达那阴沉的面色甚至还凝固在脸上,也许只有子弹射入他脑袋的瞬间,才让他感觉到了异常,眼神里残留着惊异的之意,却没有任何停留,从马背上一头栽倒在地,激起周围一片惊宁。 这陡然的变化让所有敌人都目瞪口呆,这一瞬间,安静如斯,甚至,李玉达身边的人都只是张大嘴巴,愣愣地看着李玉达倒下。 但!这也仅仅是瞬间的沉默。 “营长~!” 一声尖厉的叫声如同锤子一样,敲碎了宁静的画面,让正在发愣的众人回过神来。可还没等他们有所表示,却听见一声怒吼“打!” “啪!啪!啪……” “砰!砰!砰……” 枪声大起,子弹头如雨而来,打的敌人一片大乱,哭爹喊娘,惊慌躲避,瞬间就被打死打伤十几个。敢于真正还击者寥寥无几,绝大多数都是边躲避或逃跑边胡乱的对着这边开枪。 “啊~!” “救命呀!” “哎哟~!快救救我!” 各种惨叫呼救声,仅仅只是开始,因为当中间部分的枪声响起,前后的枪声紧随而来。 按原先的计划,对方好歹有两百多人,就算是打伏击,想要一鼓作气的吃掉对方,难度不小。所以,需要先集中火力打垮敌人的中部,前后两端拖住对方,让其首尾不能兼顾,等打垮了中部敌人之后,趁敌慌乱,吹冲锋号,先由两端同时进攻,等敌人彻底大乱后,中部再发起最后的一击,如此,就算不能歼灭敌人大部,也可让其崩盘,一战定胜负——敌人还没有接到牛栏坝失守的消息,而红军主力前锋已经抵达江边,只要打垮了这个营,就能保证红军主力毫无阻拦的安全过江。到那时,至于镇上的那一个团的敌人,自然无需担心了。 可现在却大不一样了,因为对方毫无准备的被偷袭而大乱,更是加上小驼子一枪干掉了敌人的首脑,让敌人群龙无首,更为慌乱,几乎不能用各自为战来形容,应该是惊慌逃命。 如此绝佳机会,张青山当机立断,抓住稍纵即逝的战机,决定提前发动总攻。 “同志们,准备手榴弹。”张青山边抽出手榴弹边对周宝玉大叫:“周宝玉,吹冲锋号!” “嘟嘟……” 冲锋号响起的瞬间,张青山一跃而起,左手拿着盒子炮,一口撤掉手榴弹的引线,奋力向敌人扔去后,顺手抽出背上的大刀,向前一挥,边冲边大叫:“同志们,冲啊~!” “冲啊~!” “杀呀!” 这是红军的标准近战伏击打发:突然打击,打几枪后,趁敌人开始慌乱,便把手榴弹扔过去,在手榴弹炸起的漫天烟雾尘土中,还未等敌人回过神来,红军战士们就已经冲到敌人身前,然后,就是残酷的白刃战——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要不是缺少武器,谁不想用火力直接把敌人干掉? “轰!轰!轰……” 接二连三的爆炸,让本就慌乱的敌人连抵抗之心都不敢升起。而随着红军战士们如下山猛虎般勇猛冲锋,敌人绝望了。不知是谁大叫一声“妈呀!快跑,不然就没命了……”,有他带头,正惊慌失措,六神无主的敌人仿佛一下子有了主意,很多人撒腿就跟着他往唯一没有枪声的水草地里跑。 到是那些马匹很有意思,一眼就能看出哪些是战马,哪些是百姓家的:凡是惊慌乱跑的马儿,不用想就知道是没经过战火的,它们的乱跑,加重了慌乱程度;凡是悠然自得,无视战火甚至乖乖走到路边啃食野草的绝对都是好战马。 众人一路除了抓俘虏外,基本上没遇到抵抗,顺顺利利地追到河边一看,都有些郁闷:河面上正在泅渡逃命而黑压压一片人头,最近的也有十多米,最远的都已经游进黑暗中,估计都快到达对岸了。 “把机枪给我。”一排长王武冲的比较快,看见前面几人停下,跑过去一看,立马就抢别人手上的轻机枪,也不管别的,边端起轻机枪边带着几分狰狞之色,狠狠地叫道:“这么好的活靶子可万分难得。谁都别出手,看老子怎么全突突了他们。” “王武,你干什么?”张青山恰好赶到,一见王武这架势,边大声制止边冲过去,压下他手里的轻机枪。 “连长,我在杀敌,你怎么……” “王武,打仗,你杀敌越多,老子越高兴……”张青山指着河面上的人头,正色道:“可你看看他们现在有还手之力么?要在这个时候用轻机枪把他们全剿了,你这就不是杀敌,而是在杀人。” “可是,连长,他们不投降,要是就这么放他们走,他们肯定会继续当反动派,到时候,还不是敌人么?” 妈的,突击连本身就是由刺头组成,能当到排长,自然是刺头中的刺头,居然还不服气的跟老子争论,娘的,这种敢战场上不服长官的事,在别的兄弟部队中,能见到几个?难道是老子的威信不足,才让你们如此放肆?想到这儿,张青山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吼道:“战场上杀敌和杀生是一回事吗?妈的,老子懒得跟你多说,你有意见可以保留,想不通的话也可以回去继续想。现在,老子以突击连的连长身份命令你,王武同志,立即放下你手里的轻机枪,给老子滚回去打扫战场,这里不需要你……” 真不愧是刺头,哪怕张青山如此厉声呵斥,王武却当没事一样,把轻机枪还给手下后,不仅没有敬礼和行动,反而翻着白眼,撇着嘴,一副老子就是不服气的神态。 气的张青山一脚踹过去,咆哮道:“给老子滚!” 小刺头就得由大刺头动手收拾,或者说恶人自有恶人磨。正不服气的王武,被踹了这一脚后,老实了,嘴里嚼着:“连长,红军队伍里不兴打人。” “打别人是犯错误,可收拾你绝对正确。你滚不滚,不滚老子……” “走就走,干啥老实踹人。”王武乖乖地敬礼,转身带着几个人,边嘀嘀咕咕边跑去打扫战场。 “连长,我们下水继续追吧?”有些人刚冲到这儿,一见敌人都游的有些远了,可同志们却在岸边看着,不开枪也不追,因不了解情况,脑子发热中也没多想。口里虽然是这么问的,可已经跳到河边,直接就要下水继续追杀敌人。此时,士气高涨,大家纷纷发言求战,表示就不能放过这帮王八蛋,就算他们跑到天边也要抓回来,给被他们祸害的这一带百姓报仇雪恨。 张青山也很想这么奔放而自由的追击下去,可他克制住了:“算了,同志们,我们突击连这次主要任务是确保主力安全渡江,为了避免出现意外,大家还是尽快赶到牛栏坝去……” 说着说着,张青山补充道:“就当时放生了,好了,好了,大家不要在这里看了,都回去打扫战场。” “妈的,这仗打的真没意思,连个敢还手的敌人都找不到……全他妈的是孬种。”王武来到战场上,一看战事已经接近尾声,战士们都在把抓住的俘虏往路边集中看押,这片战场已经没枪声了,到是有些敌人的伤员正在哀嚎。他懒得去管这些,坐在一辆马车上,身边全是从敌人手中缴获的武器,集中放在这辆马车上。 提着枪,插着腿,嘴里发泄着郁闷,眼睛却看向河边方向。 可就在这时,不远处猛地有人大叫一声“啊!”,显然是被吓了一跳,然后就大叫:“站住!给老子站住,不然老子就开枪了!” 王武一听那惊叫声,刷地一下站起来,借着马车的高度往声音来源处看去。 却见不远处的伤员和尸体中猛地窜起一个敌人,一把跳上一旁失去马鞍的战马,一夹马腹,身体尽量贴近马背,一溜烟的就飞窜出去……动作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可见,这家伙绝对是个骑术高手。 此时,天已经开始亮了。 “太好了。”这个好战分子兴奋的胡子都散开,大叫中,一把抓起一把汉阳造,拉了下枪栓,举枪,瞄准…… 这个马背上的敌人也不知道是不是刚才被炸晕而才醒过来,还没弄清楚周围的情况,所以,一开始是直接顺着大路往前冲,可冲了二十来米后,发现前面也是红军战士正在打扫战场,个别人甚至都抬头疑惑的看向他,认清楚他身上的军装后,纷纷大叫着举枪或直接冲过来,吓得他一拉马儿的鬃毛,调头往水草地里冲过去。 王武一直瞄准着他,虽然此时因天色的原因,只能看见敌人模糊的身影,可他并不着急。 终于,他等到了机会,正要扣动扳机…… “砰!” 一声枪响,这名敌人应声落下马背。 王武有种准备半天,就差临门一脚时,却被人摘桃子了。气的他大声咆哮:“是哪个王八蛋开的枪?妈的,敢抢老子的活靶子,不想活了是吧?” “王武,你他妈的骂谁?有种你再说一遍。” 听见是张青山的声音,王武就差吐三升血来表示心头的郁闷,嘴巴一张一合的动了一小会儿后,却把枪一丢,深吸一口气,无比纠结的坐下,嘴里嘀咕着:“今天确实有点背……恩!下次绝对不能让连长带我们一排来打仗了,他就是我的克星……” 第九十一章 窦娥的心态 “小张,突击连飞渡大江,智取牛栏坝,伏敌磨盘站,三战三捷,不愧是我们红军的突击连……首战便立下首功,连贺军长都听说了突击连的战绩,拍着手连说了三个好。这次突击连给咱们十七师争了光,回头得好好庆祝一下。” 飞渡大江,如同天兵神将与敌营。又内外配合,趁敌不备,抓住战机,不仅给敌人包圆,更重要的事夺取了红二、六军团长征所面临的第一道天堑,让主力部队丝毫不损。接连两次可谓神乎其神,自身却基本没有伤亡(牺牲一人,无重伤员,轻伤三人,其中一人还是崴了脚)。接下来看准时机,当机立断,果敢的打破原有的战术部署,趁敌慌乱,一举击溃两倍于己的敌人,不仅体现了战士们高超的个人能力,更加体现了指挥员的果敢与冷静还有军事眼光。 而这一切的一切,往大里说,突击连为红二、六军团长征来了个开门红,鼓舞了士气,让大家对未来更有信心;往小里说,突击连用自己的行动和战绩,证明了自己,让所有心有异议者闭上了嘴巴——以一个连去对付一个营,这本身就是一件难事,更何况还得保护好船只,防止敌人的反扑等等情况,突击连不仅做到了,而且几乎做到了完美,哪怕这里面有运气的成分,可突击连在这里面所起的作用是有目共睹的。 突击连组建初期,可是到处挖人,绝对得罪了一些人。随后,总部机关和各位首长对突击连无论是生活上还是武器方面,几乎是有求必应的宠溺,自然也引起了有些人的不满。现在,突击连用自己的战功证明了自己的存在价值,这个开门红对得起首长们的期望……说的难听点,这开门红要是没开好,哪怕是没达到期望,恐怕突击连接下来的日子就不是那么好过的,而且,哪怕受委屈,别人也不好帮他们说话。 “师长,您过奖了。要论首功,我们突击连可不敢认这个头,得是……”吃独食,拉牛屎!这个道理,张青山从小就懂得——大家一起上山围猎,就是一种合作共赢的方式。张青山很义气的一手一个,把正满眼激动的罗大春和牛英武推到前面,笑道:“师长,我先给您介绍一下,这位是本地游击大队的政治指导员罗大春同志……这位是游击大队的大队长牛英武同志……这位是我们红十七师的吴正卿师长。可别看我们师长年轻,但打仗可是一等一的好手,尤其擅长打硬仗,在我们整个二、六军团都是赫赫有名的……” “打住,打住!”吴正卿师长赶紧制止他,笑骂道:“再让你小子吹下去,我还不的被你吹到天上去下不来了,那还怎么革命?” 然后,正色的给罗、牛二人敬了个标准的军礼。 罗、牛二人一楞,随即赶紧回礼。一个叫着“吴师长,礼重了,当不起……”另一个则摇手说:“吴师长,可不敢当,万万不敢当……” “当得起!当得起!”吴正卿边跟二人握手边笑道:“我知道,别的不说,就说要没有你们这些地方上的同志前期的充足准备和战时的全力配合,我们绝不可能以这样小的代价换来这样的胜利。就凭这一点,我吴正卿给你们整个游记大队敬个礼算得了什么?回头我一定给你们请功。” 还没等两人回话,一旁的张青山笑道:“师长,确实得给他们请功。因为要论首功,得是罗大春指导员和牛英武队长所带领的本地游击大队所有。师长,您是不知道,当时时间紧,任务重,我急得都要游泳过江,是真没办法了……要没有这些游击队的同志的前期充分的准备和舍生忘死的帮助,别的不说,我们可能现在都还在江对面打转转了……” 说到这儿,张青山感觉有人戳自己的后腰,下意识的回头一看,却见王小力正看着吴正卿傻傻地发笑,可右手那如萝卜头似的手指却急戳着张青山后腰,而一旁的王大力却对儿子翻着白眼,恨其不争——知子莫若父!你这表功的心态不仅急,而且过于明显:这么多人围着,没见都是介绍到谁,谁才上前跟这个大官说话,这叫规矩。可你小子倒好,一副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样,娘的,这不仅仅丢你一个人的脸,连带你老子我也跟着一起丢脸。 “对了!师长,说到智取牛栏坝,就不得不提这二位了。”有了这开头,见吴师长目光看过来,张青山赶紧让到一边,好给王家父子留下空间:“这位是王大力,大家都叫他老王。这位是他的儿子王小力,大家都叫他……” 后面的话还没说完,却见激动的满面红光的王小力直接一个敬礼,中气十足的大叫:“吴师长好,您叫我小力就行了。” “好壮的汉子……” 王小力身高足有一米八五,却有两百多斤,绝对是个大胖子。可吴师长表扬起人来,自然不可能有这样大的漏洞。这不,王小力一听这话,立马昂首挺胸,一副好汉的模样。 可吴师长接下来的一句话,却…… “你这样壮的汉子,我可不敢跟你握,要不然被你把我的手捏坏了,可就拿不了枪咯。” “您是师长,我怎么敢……怎么能……”王小力立马闹了个脸红,大概是过于紧张,又或者是被吴师长的身份吓到了,说话都有些不利索。好在一旁的老爹拍了他一巴掌,笑骂道:“你这憨货,吴师长是跟你开玩笑的,连这都听不出来?” 然后有对吴师长笑道:“吴师长,您别看他长的凶悍,个子大,其实他也就是有一把子力气而已,平时很老实的。” 吴正卿听得哈哈一笑,主动伸出双手跟王小力握手,笑眯眯地打趣道:“小力,可不敢用劲哦!” 果不其然,王小力伸出去的双手手掌几乎如石膏一样,不敢乱动分毫,深孔一用劲,真把吴正卿师长的手给捏坏了,那可就是大罪过了。 一旁的张青山看看笑的极为慈祥的王大力,再看看一脸憨厚,表现得老实巴交的王小力,陡然想起王小力捏碎敌人哨兵脖子时的赶紧利索,神色没有丝毫变化的样子,立马就觉得:这俩父子都不是好货。王大力当了大半辈子兵,是个见惯生死的老兵油子,能有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能力很正常。可这个王小力,看样子也就二十岁左右,别的不说,就凭借他杀人时的那股子狠劲,绝对跟‘老实’二字不沾边。 就在张青山琢磨时,猛地感觉到一点异样,抬头一找,立马就看见老王正扭过头来,露出大白牙做咬牙切齿装,鼓着那双大眼怒视过来。一对视,老王左嘴角抽出似的动了下,眼睛直往跟王小力握手说话的吴正卿身上瞄。 张青山一楞,想想,明白了:难怪老王生气——别人在师长大人面前露脸时,你在一旁如老鸦似的呱呱乱叫的帮着吹嘘,可轮到我们父子俩时,你却躲在一旁一言不发,总不能叫我们自吹自擂吧?怎么,是想看我们父子俩的笑话,还是说我们父子俩得罪你了? 张青山赶紧上前去帮忙。 “吴师长,他们父子俩可了不得。一听说我们需要人打入敌人内部去了解情况,做好相应的配合。他们父子俩就主动请缨,深入虎穴……要没有他们父子俩的帮忙,我敢说,我们就算拿下牛栏坝敌营,付出的绝对现在几倍甚至是十几倍的代价……” 不知道真实情况的,听得津津有味,比如说吴正卿师长就是个很聪明的人,不仅听得极为认真,还时不时在最关键时刻问一句,绝对是个知情识趣的好听众。而张青山可不管这些,自顾自的狠狠地替这对父子吹嘘一番后,退到一旁,甘当陪角的把舞台留给主角。却有种入冬时节流冷汗的冲动:谁敢说溜须拍马不是一门高深的学问,老子一手捏死他! 突然,他幡然醒悟:这种嘴巴活,非自己所擅长,而有人却是这方面的好手。 正琢磨着找个什么借口把胡英泽请来,却陡然感觉又有人戳自己的后腰。 正要回头看,就听牛小花轻声的说了句话,让张青山有种大白天被鬼吹冷气,脖子上都起鸡皮疙瘩的荒诞感。可见,牛小花对于张青山不仅不第一时间介绍自己,而且把自己的功劳不与罗大春和牛英武相提并论而顿生万丈怒火。也幸好此时周围人多,否则,牛小花说话的语气绝对不如温柔如冰。 “该我了吧?” 张青山打了个冷颤,正要点头,却听牛小花轻声依旧,但口气已经转为威胁:“如果你不好好替我吹吹牛,我立刻向吴师长说,你趴悬崖时,偷摸了好几位妇女同志的手。” 天地良心!那个时候,我累得想撞墙,就算有这胆,也没这力气啊!当时不过是怕你们妇女同志力气小,爬到山顶时因后续之力跟不上而上去帮着拉你们一把,那也叫摸妇女同志的手?这还有没有王法?你晓不晓得,无论是我党的政策还是红军的军规,都有明确规定:调戏妇女会被直接枪毙的。 “他俩要说完了,轮也给轮到我了,快去!” 生平第一次被妇女拿这种事威胁的张青山无赖的点点头,体会到了赶鸭子上架的时鸭子的悲愤心态,心头一半哇凉哇凉,另一半却熊熊怒火,却还不得不如沐春风,满面笑容的大步上前,深孔走得慢,会变成窦娥。 “吴师长,这还有位巾帼英雄……” 第九十二章 求战之心 狠狠地替牛小花吹嘘了一通,周围人人面露讪讪笑容,连吴正卿师长都微微眯眼,觉得张青山这牛的吹的有点大,可在这种高兴而激动的开心场合,谁会傻到揭穿?唯独牛小花毫不在意,笑容满面的昂首挺胸,只觉得浑身舒坦,可见,这位巾帼英雄性子确实有点大咧咧。 吹嘘完毕,张连长自己都觉得这牛皮吹的有些过分,让自己面色微微泛红,眼神有些躲闪。 偷瞄了眼身边的人,怎么看怎么觉得这些家伙看过来的眼神异常凶恶,隐隐有暴跳如雷的要围殴自己的架势,便下意识的往巾帼英雄身边靠了点。 再看看周围人,得!有几个护花使者已经开始挽起袖子,那眼神,恨不能生吞活剥了自己,吓的张青山急中生智,一把捂住肚子,“哎哟~!肚子痛,我先去上个茅房,等下再替各位吹牛……不对!是等下再替各位介绍。嘿!嘿!” 他为一时着急而说错话觉得有些尴尬,可众人却满脑袋的黑线,笑的极为讪讪然。 捂着肚子,弯着腰,不停的对经过的人笑着点头,只是那笑容里蕴含着几分尴尬,怎么看怎么像是做了亏心事而心虚的潜逃分子。而周围的人则咯咯露齿,似笑非笑,在张青山看来,这些目光和那笑容,全都是不怀好意……证明了一点——人民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 可还没等他‘潜逃’几步,突然听见有人向吴正卿大声的报告:“报告师长!这是刚送来的紧急军情。” 一听这话,张青山立马转身,身体都稍稍直了些,竖起耳朵,仔细看着吴正卿的脸色上的细节,以便确定自己是否要过去抢任务——抢任务是每一个军官的天职,要是连个任务都不敢抢,或者没抢到手,会被别人笑话是软蛋。当然,从另一方面说,军人都好战,这也是勇猛的另一种体现。 吴正卿看了会情报,又吩咐“让已经渡江的四十九团团长刘永江马上到指挥部报道。”随即,看向张青山,见张青山原本期盼的神色,见自己看过去后,立即变成了讨好的笑容,顿时没好气的问道:“你这是什么笑容?” 张青山也有趣,直接答道:“师长,你这都看不出来?我是在对你讨好的笑。” 众人哄堂大笑,吴正卿也无可奈何的苦笑着摇头道:“你啊你,看看你刚参加革命那会儿,多么老实,现在,跟那帮刺头在一起,越来越老油条了,将来可怎么得了哦~!” “师长,跟一帮刺头在一起,我要不变成个大刺头,他们还不得翻天了?”张青山笑嘻嘻地小跑到吴正卿身边,看着吴正卿手上的那张纸,嘴上急问道:“师长,我们突击连可是你亲自指导创建的,有什么任务你可一定得照顾我们突击连……您放心,我要完不成任务,提头来见。” 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很多时候,指挥官的气势代表着士兵的士气。就好像现在的张青山,他所表达出来的是一种强大的自信和强烈的求战欲望,而这,也正是此时此刻突击连全连官兵的士气旺盛。 “求战之心强是好事,可万事得掂量一下,看看自己是否吃得下。否则,就变成了狂妄的交兵,这可是兵家大忌。”委婉的教训了一下张青山后,顺手把手中的纸递给他,道:“你先看看,掂量一下你们突击连是否吃得下这任务。” 张青山正色的双手接过纸张,认真的看了起来……牛英武就站在张青山旁边,他为了避嫌,本打算向后退一步,可还没等他行动,却感觉到身后有人微微推了下自己,回头一看,却见牛小花轻声道:“堂哥,你就是蠢,退什么退,看看又能怎么地?” 人家那是正规军,是主力,他们的军事情报,我们一个地方游击队还是别看的好,免得犯错误。 正要摇头,却感觉到有人在拉自己的左衣袖,扭头看过去,却见罗大春边对自己使眼色边对着张青山努了努嘴,这意思跟牛小花说的差不多。无奈,牛英武只能偷偷往右边挪了一步,头微微偏,用眼角看起了那份情报。 吴师长吩咐炊事班赶紧生火做饭,让同志们抓紧休息……牛小花和罗大春为了转移吴正卿的视线,上前跟吴正卿说话,只是眼角不时瞄一下牛英武。 这是一份师部电台截获并破译了敌人的一份电报,上面的大意是:敌暂编第六师第三团防守驻地边缘地带牛栏坝被红军先锋部队突袭,目前正在激战中,第三团团长将亲自率领全团弟兄去增援牛栏坝,将战至最后一兵一卒,同时请请上峰立即派大军驰援……这份电报中是如何推卸责任的,暂且不说,但电报中明确表达出一个意思:敌人的一个团(除去第三营)将急扑牛栏坝而来。而因为我军电报技术人员急缺,师部的几个电报员又都是二把刀,弄了差不多一个半小时才算勉强破译了这份电报——这还得感谢总部恰好派了两个电报员来给五十团修发报机,否则,天知道还要多久才能破译。也就是说,敌人很可能于一个小时前就向牛栏坝疾驰杀来,时间虽然还充足,但红军主力刚刚长途行军,还未来得及休息,从体力上来说,并不占便宜,而想要以逸待劳的话,就要求一点:必须把伏击点选在一个既有地利又能休息,还得让敌人不得不经过的地方。 张青山总算知道了吴正卿师长为什么会这么说自己:虽然吃掉了敌人的一个营,可这个团本身就有三个满编的正规营(至少书面报告上说是满员编制,但从实际上看,严重吃空饷),而且到达这里后,收编了一些地方武装和土匪,又弄了两个营,加上各种编制,总人数加起来,再怎么缩水也不会少于一千八百人。就算失去了第三营,也还有一千五百人左右。而突击连就算人人彪悍到堪比武松,可人数毕竟只有一百二十人左右,面对十多倍的敌人,还敢说保证完成任务,这确实狂妄且不现实。遇到吴正卿这种平日里没架子,可一旦遇到正事就毫不客气的指出的正派军人,没直接批评张青山,而是委婉的点了一下,还是因为突击连刚才的战绩,让他多少给张青山留了点颜面。 好在张青山也是个光明磊落的汉子,见牛英武在偷看电报,便顺手把电报递给他,然后,扫了眼吴正卿,沉吟了一下,走到吴正卿身边,敬礼,正色道:“师长,刚才是我没搞清楚情况就大包大揽,烦了冒进主意错误,自大了,请您批评。” 正牌且有包容之心的人,一般都不会把事做绝,会给人留一线,尤其是喜欢认识到自己错误并勇于承认和自我批评的浪子回头似的人。就好像吴正卿,一听这话,微笑的拍了下张青山的肩膀,道:“小张,忠言逆耳,你能这么快就认识到自己的错误,我很高兴,说明你还有很大的进步空间。而且,你刚才说你自大了,这一点,我不同意。咱们红军战士,要没有气吞山河的豪气和决心,又如何能推翻蒋家王朝,解救天下劳苦大众,所以,这不是自大,而是勇气,敢于面对任何困难的勇气,这一点,你要保持下去。” “是!请师长放心,我今后一定虚心学习,绝不大包大揽了。” “你跟我到指挥部来一下。”吴正卿点点头,带头要走人,却被牛小花揽住:“师长,是不是又有仗要打?” 这就是女同志的好处:你要不正面回答,她们能追问到底,烦都烦死你。偏偏你还不能骂她们不该问这些,只因为她们是女同志,必须得宠着。 “是有仗要打,不过,这次,太过危险,可不能带着你们游击队的同志们了。” “我知道,我们游击队比不了主力部队,可我也没求让您带上游击队,我只是想,我们游击队毕竟是在这一带长大的,对这一带的山山水水很熟悉,不管您要打多大的仗,总得需要一些向导吧?您看,请别人当向导,还有可能碰到敌人的探子而使坏,还不如让我们游击队来当,这样,不仅放心,而且还能跟着主力部队学习如何打打仗,如何打打仗,算是增长一下见识。更关键的是,需要的时候我们还能帮点忙了。比如说我,关键时刻,我最少能抬担架,能给受伤的战士们包扎伤口……” 啰嗦了一大堆,意思也很明显:得带上一批游击队的精锐队员,或者说,给游击队一个效力和增长见识的机会。而对于主力部队来说,确实需要向导的指引。 “行!这向导的任务,就落在你们游击队身上了。你带上牛英武或者罗大春中的任何一个去挑选人手,另一位留给我,跟我到指挥部去一趟,好给我们说说这周围的山川地势。” 最后,牛英武高高兴兴地跟着吴正卿来到了指挥部……说白了,这也是求战之心作祟。 第九十三章 好一个出奇制胜 “老胡,碰见你实在是太好了,跟着,等下就看你的本事,能不能把要进去的人都忽悠走。”眼看着就要走进指挥部(先前的敌连部),陡然见到胡英泽从里面走出来,张青山大喜,故意走在最后,拉住胡英泽后急促而小声的吩咐。 几个月的磨合让两人的配合相当默契。胡英泽根本就没有问一句‘做什么?’,微微点头后,默默跟在张青山,等几人走进一个单间后,张青山顺手把门关紧,胡英泽就直接站在门口当起了警卫员,贴着门,两眼左右打望,却竖耳偷听,。 看见四十九团团长刘永江得到命令后赶来,这很正常,可看到五十团的田副团长气定神闲的坐在一旁,让张青山忍不住多看了他两眼:他该不是听到什么风声,特来抢功的吧? 有意思的是:刚刚明明还互相敬烟点烟,气氛融洽的两人,在见到吴师长进来后,立马坐直身体。仔细观察的话,还能发现他俩的身体都微微向各自的那一边稍稍扁了点,有点相互戒备的意思。 吴师长对他俩点点头,摘下军帽,拿出烟散了一圈。 趁着着谈事前放松,顺带整理一下思路的时间,刘永江首先对主要对手发动试探性的‘攻击’:“老田,你等了师长多时,既然有急事汇报,那你先来。” “我没事啊!就是好久没听师长训示了,特来听听。” “没事?”刘永江睁大眼睛,做出惊讶状,疑惑的问道:“你们五十团才开始过江,你居然不忙?老田,不是兄弟说你,你这也太……” 话没说完,田副团长似笑非笑的说:“老刘,你这管的太宽了吧?都管到我们五十团的事来了,要不,让你来当师长?” 这说明田副团长可能听说了什么,特来抢功,刘永江团长一下子就火了:好不容易有任务主动送上门,居然被人惦记上了,这要不拿出火气,不把任务抢到手,回头如何面对全团将士?还不得被人笑话成软蛋? “老田,你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直说了吧,听说师长这儿有个小麻烦,我们五十团当仁不让的要来替师长解决这个小麻烦。” 嘿!还真是听到风声就跑来吃肉了。 “这可是师长指名道姓要给我们四十九团的,没你的份。” “老刘,你这话说的我可不认同。既然是任务,只要没有正式的命令下来,那就是可以改变的,凭什么我们五十团不能接?” 刘永江气的一把指着田副团长的鼻子,正要大喝,大有打一架以胜负来决定结果的架势。 可还么等一直笑眯眯看戏的吴师长开口,一旁的张青山却看不惯了,拉偏架也得帮自己人,毕竟,突击连现在虽然直属师部,可在成立之初不仅挂靠在四十九团身上,更是得到了刘团长大力支持,还有,张青山和突击连的最初骨干(突击连最初的骨干就是当初的突击队)可都是四十九团出身,帮四十九团那是天经地义的。 “两位团长,都先消消气,别气坏了身子。”张青山赶紧上前一步,安抚着请刘团长坐下,然后对田副团长微笑着说明情况:“田副团长,这可是个紧急任务,据我所知,贵团刚刚开始渡江,就算您想接下这个任务,时间上也不许啊……” “啪!”田副团长一楞,旋即回过神来,勃然大怒的一拍收编的茶桌,站起来一指张青山,又一挥手指着房门,喝道:“哪个要你插嘴的……” 跟刘团长吵架争夺任务,别的不说,仅从身份上说,属于团长级别的,你一个小小地连长居然就敢跳出来拉偏架,这还翻天了……最主要的事,他是带五十团第一批过江的,确实是听到风声后紧急赶来的,对于任务的内容并不知道。现在,被张青山的话一针见血的指出五十团在这次任务中的先天不足,让他一时无法反驳,又放不下面子,情急之下,他只能恼羞成怒的赶人。 平时偶尔碰见张青山,还笑眯眯地点头打个招呼,上次,突击连选人时,五十团的高层都躲了,就是不好亲自出面,因而,他不知道张青山的脾气……能当一群刺头的头头,这要没点脾气和手段,位子岂能坐稳?早就被下面的人闹翻天了。 一旁的刘永江也是个爆脾气,站起来正要给张青山帮腔打气,却万万没想到,张青山同样怒火万丈的一拍桌子,指着田副团长的鼻子,用更大的声音叫道:“你这是什么屁话?我们这里什么时候成反动军阀了?连发言都得论资排辈?” 然后,不给气的面红耳赤的田团长开口的机会,张青山转身对吴正卿继续吧问题抬到更高层次:“师长,您平时可是亲自教育我们:共产党人和共产党所领导的军队,人人平等,大家只是分工不同而已。不知道这话算不算话?” “对啊!”一旁的刘永江趁机落井下石:“咱们共产党人要连人人平等都做不到,还搞什么革命?” 本来乐呵呵看着手下求战争任务而高兴的吴正卿,这下子躲不过去,不得不站出来圆场。 “好了,大家都消消火。都是革命同志,不要为了一个任务搞的跟仇人相见似的。坐!都坐!”吴正卿边给大家散烟边笑眯眯地劝解。等众人都坐下后,他沉吟了一下,对张青山说:“小张,你刚才的态度很不应该,而且理解错了老田的意思。咱们共产党人是要人人平等,但在这前提下,该给领导的尊重还是得有……” 把张青山批评了一顿,见张青山如乖宝宝似的点头,承认自己错误,却硬挺着不给田副团长道歉,吴正卿也没有逼迫——关键是时间紧迫,不能为了个人问题而耽误。只得对田副团长说:“老田,你这求战心切的态度是好事,说明五十团士气高昂,这是好事。可是,这次的任务确实很紧急,耽误不起,得马上出发,所以,这次你就算了吧?” 见田副团长不出声,吴正卿想了想,道:“要不这样,五十团作为此战的预备队暂时防守这里,万一情况紧急需要增援,你们第一时间上来。如何?” 也只能这么办了,谁让四十九团的人马是先锋团,第一时间全体过江,而五十团才开始过江,任务不等人。 田副团长沉着脸答了声“是”,站起来给吴正卿敬礼后出门而去。走时,还冷眼扫了张青山一眼。可张青山并不在意:说白了,突击连现在是师部直属连,田副团长拿他没办法。至于以后的事,等大家有命活到长征胜利后再说吧。 张青山是否后悔刚才的冲动,没人知道,到是一旁的牛英武早就看的目瞪口呆,尤其看向张青山的眼光,七分钦佩三分惊愕:在纪律严明的红军队伍中,一个小小地连长,居然敢如此跟一个副团长拍桌子顶撞,说出去绝对没人相信,而他今天却亲眼目睹了整个经过,真有种做梦的感觉。暗暗掐了一下大腿,疼!确实不是在做梦。 而在门口偷听了整个过程的胡英泽总算对这个胆大包天的搭档有了更高层次的认识,事后委婉的提醒张青山有点冲动了。而张青山的回答是“是有点冲动了,但我不后悔。要是再来一次,他要还敢赶我,我恐怕会忍不住揍他。”这说明,张青山到现在都还没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也说明他不仅是个倔脾气,心底还是十分好面子的。 “好了,刚才的事回头再说,现在,先商量一下这一仗该怎么打。”吴正卿边说边来到挂在墙上的地图前,仔细看了看从沅江县城到牛栏坝这一段路。 几人围在他身边,抬头看地图,琢磨着。 也难怪敌团驻扎在沅江县城,从地图上看,牛栏镇与牛栏坝相聚十一公里左右,而沅江县城在牛栏坝正西面,相聚不到四公里。该团坐镇县城,随时可以对整个县城进行掌控。 一小会儿后,吴正卿开始询问相关情况,牛英武一一作了回答。最后,他才问到张青山:“小张,你先前在磨盘寨打了敌人一个漂亮的伏击,现在,对于在何处吃掉敌人的这一个团,你有什么想法?” 张青山早就盘算好了,就等着师长发问。上前移至磨盘寨,坚定的答道:“师长,我建议还在这个地方打敌人的伏击。” 从地图上和牛英武的相关看法来看,从县城到牛栏坝,一路上出了磨盘寨外,并没有什么绝佳伏击点,尤其是白天伏击比晚上难度要大得多。更重要的问题是,刚刚已经在磨盘寨伏击了敌人,现在,再在这儿伏击敌人,敌人会上当吗?考虑到这一点,对于张青山的想法,吴正卿师长都感到有些意外。 “哦~!说说你的看法,为什么还要把伏击点放在这里?难道敌人还会上当?” “师长,正因为在这里打过一次伏击,所以,我建议更应该在这里再伏击一次。”说到这儿,张青山眉头微微一皱后,却笑道:“师长,我也说不清为什么,只是,我觉得这样可以以最小的损失换取最大的胜利。再说,连您都感到意外,敌人就更不能想到我们还会把伏击点设在这里……出奇制胜,给敌人一个意外中的意外。” 吴正卿认真看着地图,沉吟了一小会儿后,猛地一拍地图,坚定的说:“好一个出奇制胜,好!就把伏击点设在磨盘寨!” 第九十四章 委屈与愤怒 张青山觉得很委屈,甚至感到一种悲愤。老彭默默坐在一旁,说是开导,其实是默默陪伴,陪着张青山一只只地抽着烟,却让人感到内心的温暖。突击连很愤怒,如同一头猛虎,憋着气,默默地等待着伸出利爪之时,指导员的作用就是在这一时刻发挥到最大,所以,胡英泽忙着安抚战士们的情绪。 四十九团三连同样不怎么开心,人人板着脸,等待着,期待着敌人能来送死。 与这两股友军形成巨大反差的是,游击队很激动,个别者甚至激动到热泪盈眶的地步,趴在山头,睁大眼睛,握紧补发下来的步枪,用目光急切的眺望着……虽然同样是一夜未眠,可突击连是气的睡不着,游击队却激动的睡不着,这待遇,差距也忒大了。 几个小时前,几人趁着部队集结的短暂时间,商谈了一小会儿,制定了相对很完美的计划。可到分配任务时,吴正卿师长让四十九团在磨盘寨大路旁设伏,然后,见牛英武情绪高涨的主动请缨:他很有自知之明的没有去配合四十九团行动,而是选择了在小道上伏击有可能出现的敌人。吴师长大概觉得不好决绝地方上同志的合理请求,毕竟,人家刚给你帮助,又给你提供向导,此时,提出这个小要求,谁也没理由拒绝——关键是,以敌人急速行军的态势来看,出现在这条小道上的几率非常小。 所以吴正卿一口答应了,不过,为了保险起见,他把四十九团的三营三连抽调出来,配合游击队守小路——说白了,三连说是配合,其实是打主力,游击队反过来配合它。 而张青山的突击连得到的任务是:作为预备队,配合游击队,一旦有事可进行紧急支援……这话说的多好听,实际上,却是保姆。 连张青山自己都觉得:三连是守小道的主力,游击队是预备队,他们突击连,连出手的机会都没有,最多就是站在不远处当观众,看友军吃肉,连口汤都不剩,偏偏自己只能在一旁流口水,还不好意思上前抢——骄傲的突击连骨子里都流淌着天下第一连的傲气,没参战,就不屑于强抢利品。再说,也看不上这些轻武器,而重武器他们又用不上,所以,突击连的性质就决定了他们的战利品中,基本上不会留下武器一说。 张青山愤怒之下,既然敢顶撞团级干部,那么,往上点,顶撞一下师长,也就有根可循了,当即就坚定不移的表示反对,理由是突击连是刀刃,怎么能当锤子用来打铁……暗中的意思是:就算你不给我们突击连任务,我们也认了,如今却叫我们给人当保姆,这脸丢大了不说,关键是在质问吴正卿:你这师长到底会不会打仗?有你把尖刀当锤子用的么? 吴正卿师长当时是想给张青山细心的上上教育课,但是恰逢下面的人来报告说队伍集合完毕。没时间解释,吴正卿师长干脆板起脸,说你有意见可以保留,事后也可以像总部反映,但现在,你给我老老实实地去执行命令。 见张青山气的眼睫毛都在颤抖,吴正卿师长怕他犯倔脾气而撂挑子,那就是大事了。语气上便稍稍温和点,说我这么安排自然有我的道理,你慢慢想,要是没想通,事后我告诉你。 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张青山就算气的要撞墙,也只能无可奈何的接受‘保姆’任务,心头则决定:别以为你是师长就可以胡作非为,别人怕你,老子可怕。要是事后不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我就到贺军长那儿去反映,请他给我做主,还就不信这天底下没个说理的地方。 好在胡英泽在外面守着,等大家出来后,悄悄跟张青山打听情况,听说这事后,心头也是大怒,但他城府深,便劝张青山先别发火,把任务执行好,免得被人抓住小辫子。事后,他陪张青山一起去。不过,胡英泽也给张青山出了个主意:为了避免同志们闹情绪,先隐瞒,等把队伍忽悠到防守点后再说。 出于对指导员的信任,同志们果然没有疑问。这些刺头绝大多数都是老兵,对于军事自然有些了解,到了目的地一看地形和安排,立马就醒悟过来。有的人当场就扎刺。好在张青山黑着脸,老彭冷着脸,虽然都不说话,但身上所善发出来的气势如洪水魔兽般惊人,也让要扎刺的人心头发虚。加上胡英泽嘴巴子厉害,能说会道的唱起了白脸,总算是劝住了大家:先把事办好,事后连里会替大家讨要一个说法。如此,才让这群刺头在休息时,虽然气的睡不着,可也没闹事,默默地压制着内心的怒火……可见,能给这群刺头当指导员,不仅要脑子活,还得会能屈能伸。 所以,别说是张青山了,就是突击连里上至指导员,下到炊事班,每个人都很想不通:战机是突击连创造的,点子是张青山想出来的,可结果……唉~!大家都有种送了聘礼,新娘子迎进门,拜完堂后,要入洞房时,却没自己这个新郎官什么事了,这到哪说理去? 生着闷气抽烟,是最容易把烟抽光的。这不,张青山这个烟鬼跟着烟囱似的,一支接着一支,很快就把手中的烟抽的都要烧到手指了。习惯性的摸向放在他和彭鹏之间的烟盒,一看,没烟了,让他眉头微皱的一手烟盒捏成一个纸团,丢向一边。 有些不习惯的把手中的烟猛吸一口,正要丢掉,却见一旁闪出一只小手,拿着一盒没打开的新烟。 “连长,给,还没开封了。” 张青山也不知小鬼头周宝玉是何时来到身边的,扭头看了他一眼,陡见周宝玉眼睛有点红,疑惑的问道:“你眼睛怎么了?是不是谁欺负你了?” “大家都让着我,没谁欺负我。”这是实话,刺头的骨子里都是比较自傲的,而自傲的人是不稀欺负弱者,更何况,小鬼头是连里唯一的少年,大家干什么都让着他,就是那两个护士,要是有什么好吃的零食,张青山讨要都不给,却能跟小鬼头分享,可见他在连队很受照顾。周宝玉捂着嘴,打了个哈欠,道:“大概是一夜没睡,有点困吧。” “那你还不去休息?可别跟我学,忍着忍着,最后得了红眼病。” “没事,连长,等这一仗打完,我好好地睡他个一天一夜。” 其实大家都清楚,长征之初,有些老弱病残是被寄留(由农会干部或游击队照顾)。当时,因小鬼头人太小,不适合长征,有人想把小鬼头寄留,小鬼头哭着求到张青山那儿——小鬼头虽然才十三四岁,可从小流浪,没少吃苦,和张青山一样,可谓见惯了红尘世面,好不容参加红军,处处受人照顾,让他在红军中找到了从未有过的家庭般的温暖,又岂肯离开。而张青山也觉得小鬼头机灵,有些舍不得,见小鬼头说要是不让他长征,他就跟在队伍后面走,死也要死在长征路上。见如此,张青山才在连队开会时,力保下了小鬼头,让小鬼头更为感激,现在,他不仅仅是连队的通讯员,更是张青山的小跟班。 张青山点点头,正要撕开烟盒,却见是包老司城,这可是好烟,不容易弄到,便停下,扭头看着周宝玉,问道:“这么好的烟,你从哪搞到的?” “缴获的。” “缴获的?” “在牛栏坝敌人的指挥所里,从敌人连长身上搜出来的……”说着说着,周宝玉低下了头,因为红军规定,一切缴获要上缴,哪怕是一针一线,也必须如此。如今他藏了包烟,追问的人又是张青山,他不敢隐瞒——以小鬼头的机灵,要是别人追问,他就算找不出借口,也定会一口咬定是捡到的。可在他眼中,张青山是他的大恩人,他询问,周宝玉不想欺骗他。 见张青山没出声,撕开烟的手也没继续,便轻声道:“连长,我不该违反规定,您批评我吧。” 张青山老半天没做声,却突然问彭鹏:“老彭,你怎么看?” “你拉倒吧!”彭鹏笑骂着抢过烟,边撕开边笑道:“这小鬼头就是你的小跟班,你何必跟我装模作样的问我。” “好久没抽到这么好的烟了,今天也算是开个荤,享受一下资本主义的奢侈。”说着他抽出一根烟递给张青山,自己边抽烟边对小鬼头笑骂道:“吃人嘴短,拿人手短!小鬼头,我既然被你这根烟收买了,那这次就算了。但是,不能有下次。” 小鬼头一喜,正要说话,却听彭鹏继续说:“任何大错误,都是由小事开始,慢慢累积,最终犯了大错。明白吗?” 小鬼头一脸正色点头,张嘴要答应,可还是没他说话的机会,因为张青山点燃烟后,深深地吸了口,问彭鹏:“老彭,我不是说这事,我是想听听你对这次我们突击连任务的看法?” 可见,张青山心头的怒火有多盛,连这个都不在意,满脑子都是委屈。 “这个嘛……” “砰!砰!砰……” “哒!哒!哒……” 彭鹏的话同样没说完,就听见远方隐约传来的枪声,而且无论是枪声传来的方向,还是一上来就是如此密集的枪声,可以肯定,四十九团那边的伏击战开始了。 两人几乎是同时站起来,看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第九十五章 沉默中的愤怒 “开打了,终于开打了。” 不知为何,看了久久后,彭鹏突然有些感慨的说了这么一句。 张青山一听,原本就微皱的眉头皱的更深了,喃喃地嘀咕一句:“是啊!开打了。” 旋即回头看了眼,却见战士都跟他一样,站着,凝视着枪声传来的方向,目光复杂……这一刻,张青山心头的愤怒更胜:突击连成立至今,还没参加过团级之战,如今,有这样的战事却没自己什么事,不应该啊!那份功劳,原本应该有突击连一份的,是自己这个连长没当好,没给大家争取到这样的荣誉,反而让人看了笑话……唉~!师长也是个精明之人,怎么能这么对我们突击连,还要我自己去想,我到底该想什么了? 就在张青山打算认真好好想想吴师长为什么要这么做的原因时,却感觉到有人拉了下自己的衣袖,回头一看,是小鬼头周宝玉。 “怎么了?” 周宝玉见张青山眉头老是皱着,知道他不开心,他便捉着着给张青山找点事做,以便转移他的怒火。可为了不伤张青山的颜面,他凑近点,小声道:“连长,要不,我们到山上去看看?” 张青山的思绪被打断,又一时没明白他的意思,一听他这话,顿时觉得脸面有点发热:你明知这事,却还当面提,这不是故意来打我脸么? 沉声问道:“好好地,去山顶干什么?” “去看看游击队的情况啊!” “恩~?” 张青山好像感觉到了什么,却又有点捉摸不透,哼了一声表示疑惑。 还没等周宝玉解释,一旁的彭鹏一拍大腿,赞许的看着周宝玉,笑道:“你这小鬼头脑子果然好使,有点意思。” “老彭,我这脑子都被气糊涂了,给说说。” “老张,你想,敌人肯定没想到我们的主力这么快,这么顺利就过江了,他们急于多会牛栏坝,估摸着会以为我们在牛栏坝的兵力不多……要是敌人没打算分兵,顺着这条小路去偷袭牛栏坝也就罢了,可要是真敢来偷袭,这条小路是必经之地。一般来说,这个时候敢去偷袭的,必然是精兵,而以游击队的战斗力嘛……嘿!嘿!”彭鹏笑的有点奸猾:“反正都是要帮游击队的忙,那我们何必墨守成规,何不一上来就把主动权掌握在手里,主动帮他们去守住阵地,击退敌人了?” 此时,他们防守的地方是一个三岔口,三连守左边那座山头,游击大队守右边,突击连则在山后休息,以便随时支援游击队。 张青山一听这话,也乐了:是啊,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嘛。反正上级给自己的命令就是为了给游击大队长见识,当保姆,与其如此,我们何不直接跟游击队换换,让他们安安全全地在一旁看戏当乖宝宝了?这好像也不违反命令,就这么干! “有道理,我这就去集合队伍。”想到就干,张青山丢下一句话,转身就要走,却被彭鹏一把拉住:“老张,还真不能这么直接干。” “为什么?” “上级的意思,是想把本地游记大队锻炼一下,以便于我们离开后,他们能继续革命。咱们要不给他们机会,直接抢桃子,一来,违反了上级的意思;二来,游记大队毕竟刚刚配合我们,这个时候跟他们闹起来,有点不地道,人情世故上说不过去……” “老彭,提议的是你,反对的又是你,你啰啰嗦嗦地说了这么多,到底帮谁?” “我是突击连的人,当然要帮咱们突击连。” “那你的意思是?” “明抢当然不行,但我们可以掺沙子啊!”说到这儿,彭鹏诡秘一笑,不出声了。 张青山先前是被气糊涂了,后来又开始琢磨师长的话,可他并不蠢,随着老彭的啰嗦话,渐渐冷静下来了。现在一听这话,立马就明白了彭鹏的意思:惨沙子,自然的一点一点地来,一点一点地挤进去,最后让对方成为观众。 张青山笑嘻嘻地点点头后,却对彭鹏翻了个白眼,道:“老彭,我今儿才发现,你是咱们突击连最不要脸的人。” 彭鹏立马回了他一个白眼,没好气的回到:“你会不会说人话?老子这是智谋,怎么到你这狗嘴里就成了不要脸的小人了?” 张青山却大笑着转身去找人。 齐子轩和大家一样,心头气愤,可他身为三排的排长,自然不能如战士们那样把怒火表现出来,还得配合着胡英泽,帮着安抚战士们的情绪。好不容易见大家都压制住了怒火,他就靠在一棵大树休息,眼睛却看着张青山,心想着:青山也是一条好汉,这次却怎么怂了,领了这么个保姆任务…… 正琢磨着,却惊讶的发现,原本一直阴沉着脸坐在树荫下默默抽烟的张青山,不知跟身边的两人说了些什么,居然有了笑容,到现在,还笑嘻嘻地走过来。当下站起来快步走过去,笑道:“连长,看你这乐的,有什么好事?说说,也让同志们跟着高兴高兴。” 既然是要掺沙子似的一点一点来,作为突击连的连长,自然不可能一上来就亲自出马。反正这是临时想到的,属于随机性,任务给谁都一样。见齐子轩凑上来,他右手两指一夹,笑道:“先来根烟。” “好的……来,连长,我帮你点上。” 张青山美滋滋地吸了口烟后,把刚才跟彭鹏商量的事对齐子轩一说,齐子轩也乐了:别人能闲着,可手底下这帮刺头却不能闲着,否则,以他们的个性,铁定得闲出各种各样的毛病来。再说,万一真有仗打,三排还能第一时间跟敌人交上火不是?不仅出了口气,还能显示三排的重要性。 于是,在张青山的指点下,齐子轩带着一班兴冲冲地冲到了山顶。 一开始,对于齐子轩这一个班的到来,牛兴武不仅没说什么,心里反而挺高兴的。虽说游击大队目前有一百多人,可其中有些老弱,甚至有的人把全家都接到了游记大队的驻地——深山老林里。这次,不仅给四十九团派了十个队员当向导,还得协助和发动牛栏坝周围的百姓帮助红军主力渡江以及做饭之类的事——他们在中间起到了牵线搭桥的巨大作用。能到这座山上的也就七十人左右。 这点人手去对付中等土匪或者地主武装,够用了,可要对付国民党的正规军,而且一旦出现,人数绝对要是他们数倍,说实话,牛英武也知道光靠游击队目前的装备,不可能挡得住——一年前,本地游击大队只有十几条枪,也就是在这一年中,因为贴近根据地,他们的活动才渐渐扩展开来,可武器依然紧缺,大多数队员还拿着大刀长矛。这次,吴正卿师长特意奖励他们,给他们人手配备一把步枪,但问题来了,有些人根本就没开过枪,拿着枪激动是激动,可一旦真打起来,天知道会是个什么情况。而这,也是牛英武当初跟吴师长说想来见识一下的根本原因——没经历过战火洗礼的永远是新兵,只有开过枪、见过血、感受过战场惨烈的并才是老兵。 所以,对于红军主力中的主力来给自己压阵,他心头很激动。有了这个班,他捉摸着,万一有敌人真出现这儿,有这一个班在,游击队怎么也能打一下,坚持到后山休息的突击连的到来。 乐呵呵地把齐子轩送下山,见留下来的这个班的战士们主动到最左边的阵地上防守,牛英武还万分感慨的觉得主力部队就是不一样,帮我们协防不说,还让我们能继续达到战火洗礼的目的,真是让人感动有安心啊——从地理位置看,山头的左边是最危险的,因为右边与三连相隔于一条小道,也就是说,敌人要想从旁偷袭这座山,就必须要走这座山的左边。 可是,半个小时后,齐子轩带着三排剩下的两个班来了,这下,牛英武感觉到了点什么。但对方毕竟是主力,他也不好明确反对,只得露出一副笑脸相问:“齐排长,你们这是?” 齐子轩则露出他认为最为人畜无害的笑容,答道:“我们连长怕你们防守不住,吃大亏,让我们提前在山顶协助你们防守。而且指定我们必须防守这座山的左边,免得敌人从左边摸上来给你们造成麻烦,让你们无法安心达到目的。” 说完,稍稍沉吟了一下,又特地补了句:“牛队长,你放心,我们只是为了以防万一,绝不会主动干涉你们的部署。” 人家毕竟是主力,都这么说了,你还怎么好意思反对?牛英武想想也是,就没有翻脸,而是试探性的问道:“突击连的同志不会都上来吧?” “那怎么可能?”齐子轩一口咬定,随即又觉得把话说的有点死,赶紧补了句:“当然,我只是排长,有些大事还得由连长来决定。” 刚刚松了口气的牛英武,这心头立马就明白过来了张青山要干什么。可人家是主力,又是来协防,自己也不好明着拒绝而闹出矛盾,到底该怎么办了? 就在牛英武觉得还未委婉点拒绝而要张口时,一个队员跑到他身边,带着七分激动三分紧张的向牛英武小声报告:“队长,敌人……敌人出现了。”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嘿地笑了一声,一个如同可以抛开一个巨大的包袱一样松了口气,另一个则是兴奋的满眼放着精光…… 第九十六章 菜鸟和老兵的区别 从望远镜里看到两三百米外的半山腰上,一个穿着打补丁衣服的汉子打头,估计他是向导,身后跟着十个国军战士。 一行人快步而行,走到离三岔口有百米时,速度才开始放慢,又走了十多米后,带头的向导停下,对着这边看了看,扭头跟身边的一个国军士兵说了几句话后,这个国军士兵把身上的望远镜递给他,他拿起来,仔细看着三岔口这边的两座山头。 不得不说,张青山派齐子轩过来,本来是使坏而出气,可现在来看,算得上是歪打正着。当一看到只有十一个敌人出现,却没有后续部队跟上,齐子轩就急道:“快传话下去,这是敌人的‘探路石’,千万不要开枪。” 冥冥中自有安排,就在敌人的向导拿起望远镜,刚对这边看了不到三秒,意外出现了。 “砰!” 一声枪响打破了场面。 那个向导低头看了眼右胸口上的伤口,见到献血噗噗往外流,他摸了下,一手血,又抬头看了眼不远处的山头,一头栽倒。 如同定格的画面被打破了一般,无论敌我,所有人都惊呆了,刚刚还宁静的场面伴随着这个敌人向导的倒下,瞬间破灭。 “他娘的,是哪个开的枪?”齐子轩立马破口大骂。而一旁的牛英武则大叫一声:“给我打!” “砰!砰!砰……” “啪!啪!啪……” 子弹如雨般射向那十个敌人。 与此同时,敌人的反映也不慢,就在牛英武开枪的瞬间,他们就做出了反映。领头的人大叫一声“有敌人,快退!”中,他和手下的人要么边慌乱对这边山头射击,要么直接滚向小道两边,借助树林躲避众多的子弹头。 而这个时候,就看出了菜鸟和老兵的区别。齐子轩这边是立马开枪,可在右边山头上的三连战士,却一枪不发。 但八十多把枪几乎同时射击,弹众多而来,总有人躲避不及被射到。顿时,惨叫和辱骂声大起。但也仅仅是这样,虽然不知道打死打伤了几个,但绝对有敌人逃回去报告了。 “别打了,都别打了,节约子弹,迎接接下来的战斗。”打了几发子弹后,见敌人已经没入林子里不见了踪影,再打下去,除了浪费子弹外,毫无意义,齐子轩立即大叫着制止了大家继续开枪。 “他妈的,刚才是哪个王八蛋开的枪?”枪声一听,齐子轩就怒火万丈的找始作俑者。 也确实是让人恼怒,连敌人这么简单的试探都看不出,一来就上当,破坏了整个伏击计划:一般来说,任何部队在前进的过程中,会派出一小股部队到前方去查探,也是对敌的一种试探,说白了,这小股部队就是拿命在赌,赌一路上是否有敌人会上当而对他们开枪,所以这样的人也叫探路石。只要稍稍经过战火洗礼的人,哪怕是最基层的士兵,也知道这种最为简单原始的试探方法,所以,对敌我双方都不会有大作用,也只是自我安慰的一种欺骗性方式。但万万没想到,今日,居然成功了,这让齐子轩不仅气愤于伏击计划的破坏和丢了面子,更重要的是,已经打草惊蛇了,他在为接下来面对敌人的进攻而担忧——伏击战,只要敌人进来了,不管最终的成功与否,福记者都可以达到以最小的代价让敌人付出最大的损失。 现在,伏击计划流产,将变成惨烈的对攻。而红军武器本就不如国军,平日里都是近战,使敌人的重武器无法发挥作用,现在,将变成防御战,那么,敌人一旦有小钢炮,自己这边将处于不利地步。 伴随着齐子轩的咆哮,在其十几米外,一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举起手,虽然低着头,依然能看见他那红彤彤地羞愧面色:“报告,是……是我的枪……枪走火……了” 说到最后,他的声音已经弱到只有自己能听见了。 齐子轩本来要咆哮痛骂这个让整个计划流产的家伙,可一看见这个年轻人那羞愧的面色,他好像想起了什么,张了张嘴,叹了口气,道:“算了,你就当是个教训,下次注意一下就是了。” 用屁股想想都想得到,这个年轻人肯定是第一次摸枪,甚至还没上过战场,这第一次上战场,自然激动无比。然后,看见了敌人,激动、紧张等各种情绪一上来,手指又弯曲的搭在扳机处,他的枪要不走火才是怪事……而这,也是牛英武当初为什么非要让游击队员们经历一下战火洗礼的原因。 “是!”这个年轻人也知道自己错了,可错误已经发生,无法追回,让他害怕与紧张到了极致,但齐子轩如此轻描淡写的原谅了他,让他立马无比感激的看着齐子轩,昂首挺胸的敬礼,大声的保证……可以想象,要是齐子轩当众辱骂他一次的话,这个年轻人在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日子里,将会生活在自责与内疚中久久煎熬,甚至他这一生也会被这次打击给毁掉了。 齐子轩如此做,虽然克制住了心头的怒火,却让一个年轻人得到了新生,因为他当年也几乎犯过同样的错误,当时,老班长虽然事后狠狠地批评了他一顿,却没有当众批评他,让他万分感激。所以,他也深深地明白此时此刻,这个年轻人心头的脆弱,需要的不是当众批评,而是得从对方将来的角度考虑。 “老牛,赶快带你的人到后山下去。” “不用。”牛英武面色肃穆,目光坚定,答道:“我们游记大队虽然比不上主力,但绝不会临阵脱逃,让主力部队替我们。再说,他们要不经历一次战火的洗礼,只会是个永远长不大的孩子。” 齐子轩沉吟了一下,大概觉得刚才说的有点不厚道,有些看不起人,打击游击大队的意思。而且,他也觉得牛英武后面那话说的有道理,最少,突击连还没有经历过阵地战,现在,趁着这次机会,敌人的数量不多,自己这边武器也不少的绝佳机会,是到了检验的时候了。便点头道:“老牛,现在伏击战就要变成阵地战了,敌人随时可能打过来……这样吧,你带着游击大队到这山头的左边去防守。” 牛英武很有自知之明的点头答应。 “我再给你派一个通讯员,以便于咱们之间的联系。”说着,不等牛英武回答,就对不远处一个战士道:“老郭!你过来一下。” “老牛,这是老郭,他以前是炮兵。” 牛英武也不傻,一听这介绍就知道齐子轩的意思:这老郭是炮兵出生,再结合现在的形势,齐子轩派他到游击大队,肯定是要指点游击大队的同志们如何躲避炮弹。 果不其然,齐子轩又对老郭吩咐道:“老郭,要是游击大队的同志们有一人被炮弹所伤,回头我找你算账。明白吗?” “明白。” 等牛英武和老郭联袂带着游击大队去山体左边防守后,齐子轩立即让大家往后山散开,准备躲避炮弹,只留下三个人作为观察哨,观察着炮弹过后的敌情。等一切准备就绪,他身边的一位同志小声问道:“排长,要不要趁这机会,把突击连全拉上来?” “拉上来?”齐子轩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道:“拉上来做什么?拥挤在一起准备吃炮弹吗?派人去把这里的情况跟连长说一声,他自然知道怎么做。” “那我们要不要通知对面山头的三连?” “不用!”齐子轩下意识的扫了眼对面山头,道:“老李要是连这个道道都看不出来,他这连长也不用当了。” 连长张青山敢顶撞一个副团长,再听听齐子轩这个排长的这语气,明显不把兄弟连队的连长看在眼里,可见,突击连是自傲到了骨子里了。 事实上,仅从地理上看,三连这边占着大便宜:他们这座山头面对三岔口的这一面,有一条长约四五十米,高六到十米不等的崖壁,敌人很难从正面攻上。而突击连这边所面对三岔口方向,则是一片斜坡,还有不少矮树林——这也是吴正卿师长为什么要让突击连给游击大队当后盾的原因所在。 “排长,这等的是不是有点太久了,敌人怎么还不出现?他们这是想打什么歪主意?”等了一会儿,别说见到敌人的炮弹,就是敌人的影子也没一个。齐子轩身边以为脾气比较暴躁的战士皱着眉头问道。 “没事。”靠在一棵树干后面的齐子轩信心十足的说:“这里是通往牛栏坝的唯一一条小路,除非敌人想改道走大路,否则,就别想在老子的眼皮子底下溜过去。” “可他们要开出新的小道,排长,那你可就……嘿!嘿!” 显然,这位绝对是个刺头,因为他这话一听就是在调戏排长。当然,大家都是老兵,心中有数,这个时候为了缓解紧张感,开开玩笑是最好的方式。 齐子轩翻着白眼,掏出一包烟,边抽出一根叼在嘴里边答道:“你小子要是拿着把刀在这全是灌木荆棘的地方开一条新路,等你把路开好了,估计革命都胜利了,还有个屁用。” “嘿!嘿!”他干笑两声,道:“排长,我也就说说……排长,吃独食,拉牛屎,给来一根。” 齐子轩正要给他和身边的另外两位战士散烟…… “咻~!咻~!咻……” 第九十七章 不能小瞧了对手 “咻~!咻~!咻……” 作为一个老兵,对于这种炮弹划破空气所产生的刺耳声,自然是异常熟悉。 几乎是在听见这种声音的瞬间,齐子轩就下意识的大喊:“炮袭!卧倒!” “轰!轰!轰……” 大地颤抖,爆炸声不绝于耳,一团团黑烟魔幻般的在爆炸声中冒起。整座山头都充满了浓烈的火药味,到处被炸的坑坑洼洼,树木折枝,浓烟滚滚,一片闷热。天地间好像除了炮弹的穿行与爆炸声外,再无丝毫异常之声。 三分钟!整整三分钟,敌人的炮弹就如同用不完一样,片刻不停的落在这座山头上——有意思的就在这儿,敌人好像认定旁边那座山上没有红军,又或者说敌人想集中火力先攻下这座山头,因而,对旁边那座山头除了偶尔落下一两发炮弹外,根本就没有对此予以重点‘照顾’。 好在战士们都是老兵,知道如何躲避炮弹,而且早已分散,又是处于山后,加上身处林中,说实话,敌人要是用重炮轰的话还有效果,可这种小钢炮的炮弹,看似多,但实际上所造成的破坏真的很小。据事后统计,此次炮击,突击连三排只伤了一个:这个倒霉蛋运气霉到家了,被弹片擦破了屁股,让他异常恼怒——不是为受伤而生气,关键是,屁股受伤,这太没面子了。而游击大队两死七伤——虽然老郭事前千叮咛万嘱咐,而且还一个一个地亲自检查,可游击大队的队员多半都是没经验的新兵,不管老郭事前怎么吩咐,不管他们事前怎么答应,不管事前各自心里做好了多大的准备,但毕竟是首次亲身感受这密集的炮火轰炸,比老兵紧张多了。就拿那牺牲的两个队员来说,有一枚炮弹在一个游击队员身边六七米外爆炸,他趴着,躲过了弹片的横飞,可这家伙被爆炸给吓蒙了,脑子一片空白,除了恐惧还是恐惧,人的求生本能让他觉得必须要马上逃离此地。跳起来,张牙舞爪中,发疯似的大吼大叫,直接向山下跑。他这一跑,起了连带作用,他身边那个同样紧张无比的战友,此时正处于六神无主却又无比恐惧中,见他一炮,也下意识的跟着跑,结果,一发炮弹正好落在两人的中间……而受伤的几人中,有两人也是要跟着跑的,好在他俩身边的战友眼疾手快,扑了过去,死死地地把他俩压在身下,就这,其中三人也受伤了。可以想象,要没有这两位战友的及时扑救,他俩多半也得牺牲在炮弹之下。 “连长……” 炮弹声过大,震的耳膜生疼,听不清身边战友的喊声。齐子轩只好快速爬过去点,凑在对方耳边大喊:“你要说什么?” 对方赶紧凑到齐子轩的耳边同样大喊:“连长,我是说,都这么久了,敌人的炮弹怎么不见减少,反而越来越多了?这帮狗日的敌人到底扛了多少炮弹上山?” “我哪知道,等着吧,反正敌人的炮弹总有用完的时候。”喊完,齐子轩却猛地一楞,心头的一个疑惑解开了:我说自从击退了敌人的探路石后,为什么等了那么久都不见敌人的一根毛,现在明白了,敌人肯定是搬运了很多炮弹,才有所耽误……大致判断,敌人有六门以上的小钢炮在开火,足足轰炸了三分钟,要知道,这可是小钢炮,不是重炮需要装填,而只需把炮弹往炮口上一放就成,射速超快,三分钟所射出的炮弹有一个基数了。那么,另一个问题来了,敌人的这些炮弹原本是为了给牛栏坝准备的,现在,为什么要消耗在这里?可别说敌人的炮弹充足之类的弱智话。要知道,这里可是平地,而是山间小路,光靠人力或者说骡马搬运,能搬运多少?而且,既然是偷袭,关键就在一个‘偷’字上,必须要保持一定的行军速度。仅从大路上一开打,三岔口这边很快就出现敌人的探路石这一点上就可以想象,敌人战前的计划做的很不错。那么,他们现在为什么要把这些好不容易扛到这儿的炮弹消耗在这里? “排长,敌人上来了。” 就在齐子轩琢磨这个问题时,爆炸声渐渐小了。听见在山顶前段观察敌情的士兵的喊声,齐子轩好像才回过神来似的,居然抬头向四周看了看,见爆炸声少了很多,就知道该轮到敌人的步兵进攻了。立即爬起来,大叫一声“同志们,准备战斗”,便第一个冲向山顶前端。 一看,齐子轩真是又惊又怒又有些哭笑不得:能被派来带队偷袭的指挥官,不仅胆大心细,更不可能是蠢货。因为探路石的作用,敌人的指挥官显然一眼就看出这两座山上的部署,立马就做出了调整——齐子轩猜测敌人之所以久久没有进攻,而一上来就集中火力猛轰他所在的这座山头,是因为敌人在把炮弹集中起来使用。可他只猜对了一半,更重要的是,敌人需要在这段时间内把进攻方向作调整。所以,齐子轩看到的第一眼就是正面对面的半山腰上,有老大一群人影在闪动,其中还时不时有几发炮弹打出来,射向他所在的山头左边游击大队防守之地。同时,足有一个连的敌人,正快速的从左边冲向这座山头——如此一来,敌人只需面对左边游击大队就可以了,从而避免了被两面夹击的风险,可谓把损失降到了最低。而这,也正是齐子轩又惊又怒的原因所在,感觉敌人的指挥官过于高明,几乎是瞬间就做出了判断,好像一下子就找到了红军防线上最为薄弱之地,并果敢的调整进攻路线,让齐子轩这边的部署反而成了摆设。 而让齐子轩有点哭笑不得的是:山头的左边,本来是侧翼,相对安全。自己本来是为了抢占这主阵地而来,游击大队只是来感受一下战火洗礼的。结果,到现在,主阵地是自己的了,可因敌人把主要进攻方向改成了我方的侧翼,让我方主次颠倒,主阵地成了侧翼。真有种游击大队注定走到哪里,哪里就是主战场的荒诞感。 不过,现在不是发表感慨的时候,齐子轩立即回头对身边的一个战士吩咐:“你马上把情况跟连长说一下,请他立即带领所有人去支援在左边防守的游击大队的同志。这里有我们三排的人防守就够了。” 张青山一听见那声因为走火而响起的枪声,心头就是一惊,感觉到肯定是出现意外之事,便开始集合队伍。然后,带着队伍走到半山腰,见山顶寂静的连鸟儿都不飞,而齐子轩有没有派人来报告,便觉得有些异常,想了想,带着队伍原地休息。 不久,听到了密集的爆炸声。好在他们离山顶还有段距离,敌人的炮手也不是吃干饭的,正常境况下,射击的范围不会偏差的如此离谱,让张青山他们当起了观众,只是心头隐隐担心。 等炮击一结束,张青山立即带人全力向山顶冲刺。还没冲到山顶,就根齐子轩派来报告的人碰头。听到这个情况后,张青山什么也没说,只是稍稍沉默了一下后,带着队伍去增援游击大队。 …… “别开枪,都别开枪,都听我命令,把敌人放近了再打!” “等下要瞄准了打,节约子弹……” “都把手榴弹准备好,盖子打开,等敌人冲到近处后再用手榴弹炸死他们……” 老郭不停的下着命令,几乎把自己能考虑到的都不厌其烦喊了出来。因为他知道,自己喊的越多,这些新手不仅能学到更多,更重要的是能给这些新手增加信心。 他暂时完全取代了牛英武,成了这只游击大队的临时最高指挥官。好在他经验丰富,带人热情诚恳,先前又认真仔细的一个一个指点战士们躲避炮击,因而,见牛英武不说话,队员们自然听从命令。 而因有了先前那个‘走火’事件,这次,队员们都上心了,在老郭的指导下,都知道把要扣动扳机的右手食指放在扳机外的枪神上,如此,就可以避免意外扣动扳机而走火。 老郭大眼圆睁,心头一直默默盘算着,一直等到敌人离这条防线不到五十米时,才高喝一声:“打!” “砰!砰!砰……” “啪!啪!啪……” 话音一落,枪声立起。 敌人立即就倒下七八个,别的敌人也立即卧倒,开始对这边还击。 “砰!砰!砰……” “啪!啪!啪……” “哒!哒!哒……” “噌!噌!噌……” 敌人有上百人,游击大队只有七十来人;敌人再怎么说也是正规军,训练和武器等方面绝对要比游击大队强;敌人突然集中兵力,在炮火的掩护下突袭,可游击大队占据着地利,因而,从双方的各种因素对比上来说,敌人想要一下子就攻破游击大队的防守也不可能。 但问题是,敌人的武器装备极大的提升了他们的胜利因素。不仅有炮火的掩护,更重要的是,他们有机枪,而且是一挺重机枪和三挺轻机枪,游击大队连步枪都是刚刚才由主力发的,哪来的机关枪,因而,一下子就被敌人的火力压制住了……可以想象,敌人的这些装备原本是要偷袭牛栏坝里的红军主力时使用的,如果突然袭击,这种装备,加上牛栏坝不大,还真有可能给红军造成极大的麻烦。可现在,他们为什么要用在这里了?而且,看其架势,完全是一副拼命想要一股而下此山头的意思,这又是为何了? …… 第九十八章 狠毒! “哒!哒!哒……” “噌!噌!噌……” 无论是敌人时不时落下的炮弹,还是敌人边冲边打,对于游击大队的队员们来说,都有点习惯了,可是,敌人的轻重机枪一起开火,那真是为李非凡,尤其是在这不大的地方,其威慑力甚至胜过了炮弹。 三挺轻机枪,一挺顺着游击大队队员的防线从左往右开火,一挺从右往左,剩下的一挺则在集中对付中间,三挺轻机枪来来回回地扫射,加上那挺重机枪的咆哮,偏偏游击大队中的很多队员连枪都打不准,就更别提机枪了,一时间,被打的根本抬不起头来。有几位第一次见血的队员,见到身边的战友牺牲时献血直流的惨状,要么吓的瑟瑟发抖,要么吓的大吼大叫,直接乱爬乱跑,像疯子一样,喊都喊不听,不仅影响到了别的新兵,加重了慌乱的程度,更重要的是,大家对于这种被压着打的局面,一时间你,根本就没有什么好办法应对。 “不要慌乱,大家打一枪躲一下……” “不要害怕,这机枪子弹的扫射是可以看见的,只要躲得过去,就没事了……”这是实话,机枪虽然可以点射,但在阵地战上,只会扫射,如此一来,它的扫射就如一条线一样扫过来扫过去,稍稍沉稳一点,就可以发现机枪子弹扫过来的痕迹,从而躲避。 但问题是,这些队员中很多人都是第一次见识到机枪的威力,吓都吓呆了,那还会注意到这些。无论老郭和别的有经验的队员怎么喊,都起不到多大的作用。无赖,大家只能便冒险还击边扑倒那些乱爬乱跑乱叫的队员,大声的安抚他们……光是这些就已经让大家手忙脚乱了,偏偏敌人冲的急,这就更让整条阵线越发慌乱。 此时此刻,由于对敌人的射击陡然变少,敌人感觉到了这种变化,冲的更急。而敌人的炮兵和机枪手好像也感觉到了此点,因而,对前方冲锋的战友给与了更有利的火力支援,一时间,游击大队的队员们极其危险,甚至到了还击都是一种高度危险之事,整条防线都有崩盘的可能了。 连长,你们怎么还不过来支援,这里真的要守不住了……老郭边冒险还击边默默祈祷着。连他这样的老兵都如此,可见别人又如何了。可以说,如果再没有援兵及时赶到,就算他们拼死打退了敌人的这次进攻,也绝对守不了多久。 趁着换弹夹的机会,老郭回头看了眼,还是没见到援兵,他一咬牙,拿出了最后一个方案。 “同志们,都别打了。准备两颗手榴弹,然后听我命令,跟敌人拼刺刀。”既然被敌人火力压制,冒险还击打死的敌人还不如自己这边的多,实在太不划算,老郭就只能如此:等把敌人放近了,跟敌人拼刺刀来一决胜负——这也是红军将士因武器不如敌人而经常做出的一种常规战术,可以破是敌人的优势火力无用武之地,而采用最原始的武器来决斗。说起来轻巧,可是个人都知道,拼刺刀是所有战斗中最为残酷的,不生则死,直面死亡。 让老郭有些奇怪的是,这种在他看来应该是这些新兵最害怕的刺刀战术,可当他的命令下达后,战士们很快就准备就绪,甚至一些吓的瑟瑟发抖的新兵,在听到这个命令后,居然迅速平静了下来,默默的抓起两颗手榴弹,打开盖子,左手则拿起身边的大刀、长矛,看着,等待着。 游击大队这边突然集体没声了,让正冲锋的敌人摸不着头脑,怕红军玩什么诡计,一时间,他们冲锋的气势有所减缓,就连速度也放缓。 可是,速度虽然有所放缓,但依旧前进着。 很快就冲到离游击大队防线前不到三十米的距离,此时此刻,敌人知道,只要再努力一把,冲过这三十米就是胜利,因而,在指挥官的咆哮下,他们的气势陡然提到了最高,就连给他们火力支援的炮兵与机枪手也不要钱似的把手中的火力倾泻在这不大的地方。 这一刻,连老郭都有些心颤:敌人的气势明显高昂,那些士兵的脸上都充满了狰狞,双眸里散发着对胜利的渴望,整个气势变得更为凶猛。 老郭担心游击大队的队员们承受不了,偷偷左右扫了眼,却愕然发现,这些游击队员居然也跟敌人一样,满眼充满了杀气,凶悍之气一览无余。 顾不得想这些,见敌人已经冲到进前这片空廓的草地,相聚也就二十来米,双方之间再无阻挡物,正是对防守这边最有利之时。老郭一把拉掉引线,大叫一声“扔!”,一步从树干后面跨出,奋力将冒着青烟的手榴弹向敌人扔过去。队员们几乎是同时做了相同的动作……万分感谢有老郭这个阵地战经验丰富的老兵来指挥,正因为他陡然下令不要再开枪,让敌人找不到目标,因而也不怎么对这边开枪。然后,随着队员们陡然闪出把手榴弹扔过去,等敌人还没回过神来,队员们又迅速躲了回去,因而顺利的几乎没有伤亡。 一听见这声吼,敌人中有经验的立马卧倒抱头,没经验的,正要射击,可一看如天女散花,漫天飞舞而来的手榴弹,也吓的面色发白,哪还顾得上射击,立马跟着别人学,抱头,卧倒。 “轰!轰!轰……” 跟炮击的效果一样,炮击是因为红军早就做好了这方面的防备,分散躲避,加上身处林中,所以,造成了极小的杀伤力。而在这儿,虽然身边没什么阻挡物,可敌人同样提前一步抱头卧倒,手榴弹的杀伤力同样没有达到多大的效果。只是吓的所有正冲锋的敌人躲避而已,但对于老郭来说,根本就不求能杀伤多少敌人,要的就是要敌人躲避。 “再扔!” 老郭又带头将第二颗冒着青烟的手榴弹扔过去。 刚刚被炸的晕头晕脑的敌人正要爬起来,一听这吼声,再一看天空,吓的根本就不敢乱动,再次抱头,紧贴着地面。 与第一次扔完手榴弹后躲避的方式不同,这次,手榴弹扔出去后,队员们几乎跟老郭一起,拿着大刀、长矛、枪柄之类的冷兵器向敌人冲过去。 “冲啊!” “杀啊!” “杀光敌人!” 他们刚冲了七八米,有的敌人忍不住抬头看过来,可心里叫苦:他们如何不知道此时是开枪的绝佳机会,所面对的几乎都是活靶子,这么近得距离几乎一枪一个。可问题是,身边的手榴弹就要爆炸了,让他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红军的接近和等待手榴弹爆炸外,都呼奈何。 “轰!轰!轰……” 手榴弹的连续爆炸后,不知炸死炸伤多少敌人,但老郭等人已经冲到离他们十来米的距离。 已经来不及开枪了,迫不得已,敌人顾不得被炸的头晕脑胀等感受,赶紧爬起来迎接红军的肉搏战。 让老郭有些想不通的是,这些新兵枪打不准,面对炮弹和机枪的扫射都害怕的瑟瑟发抖,可一到跟敌人肉搏,居然各个平静下来,现在,一冲锋,竟然各个都如猛虎下山一般,悍勇异常,完全无惧生死。 而正是这股无敌无畏的气势,立马决定了此次肉搏战的胜负。 敌人最前面的那些人,被迫跟红军肉搏,可后面的那些敌人一看到红军战士气势如此勇猛,吓的不顾一切,转身就逃,如同深恐跑慢了就得见阎王一般,连边逃边回击都不敢。 连老郭都没想到,这些冲锋勇猛的敌人,居然这么经不起肉搏战,仅仅一个接触就胜负已定。不到半分钟,杀死杀伤七八个敌人,俘虏了十三个,包括带领此次冲锋的敌连连长。 队员们同样没想到如此轻易就打退了敌人的这次进攻,兴奋极了,完全忘记身处何地,很多人就在原地跳啊叫啊,宣泄着胜利的喜悦。 也就在这时,让老郭异常暴怒的事发生了——有点得意忘形了,这可是要付出代价的。 “哒!哒!哒……” “噌!噌!噌……” 他们现在可处在机枪的有效射击范围内,敌人一见这次冲锋的人要么死了,要么被抓,要么逃跑,剩下的全是红军,又岂会客气,立即扣动扳机,对这群在他们眼皮前庆祝的人进行扫射。 “啊~!” “救命啊!” “快跑!” 老郭也没想到敌人会如此,或者说,他大意了。一听见枪响,立即将身边的两位队员扑倒,嘴里大喊着:“快卧倒!爬回去……” 牛英武见瞬间就有六七个手下战士失去了生命,怒发冲冠之下,大喊:“把那些俘虏放到身后,看他们还怎么开枪。” 这个合情合理的主意立即得到了执行:游击队员用枪逼迫那十三个俘虏站起来档在后面。 敌人的枪立马停顿了,趁着这机会,队员们赶紧手脚并用的往林子里爬。 可让人意想不到的是,仅仅只停顿了五秒左右,然后,枪声再次响起……可以想象,敌人一开始确实不想误杀这些被俘虏的战友,但其指挥官是个心狠手毒之人,根本就不管这些战友的死活,逼迫机枪手们再次开枪,显然是为了杀死更多的游击队员,而要连这些被俘虏的战友一起杀死…… 第九十九章 最得力的助手 “你的战友已经抛弃你门了,你他妈的傻站着想死吗?快跟老子爬。” 一见敌人如此歹毒的要杀被俘虏的战友,很多人都惊呆了。好在老郭反应快,一见这情况,一把将一个俘虏拉倒,然后边怒吼边拉着他向树林里爬去。 哭爹喊娘的惨叫中,还没被打死的俘虏,立马大怒的吼叫着,可手脚却爬的飞快。 等众人都爬进林中,敌人的机枪声也没了,第一次冲锋,至此结束。 一清点,牺牲了九人,伤了十多个,勃然大怒的老郭,眼睛立马红的跟兔子眼有一比,提着大刀就冲向了最近的那个俘虏——他刚刚救下的就是这个俘虏,可见此时他真是被气糊涂了。顺带说一句:活着爬进林子里的俘虏,也就六人,偏偏就只有这个家伙左肩膀被砍了一刀,另外无人,除了被吓的面色苍白外,屁事没有,反倒是这个受伤的,虽然低着头,满眼绝望,却早已恢复过来,面色正常。 “老郭!老郭!别冲动,千万别冲动……”身旁的牛英武眼疾手快,爬起来一把抱住老郭,急道:“这可是要犯错误的……” “放开!”老郭杀气凌厉的吼道:“妈的,他们杀了我们这么多人,这些俘虏留着也没用了,干脆杀了算逑。” “这可不行啊!老郭,你先冷静一下……” “我冷静个屁!妈的,今天老子拼着这条命不要了,也要先替牺牲的同志们收点利息……你放开我。出了任何事,我一个人担了。” 一个非要杀俘虏给牺牲的战友报仇雪恨,一个拼命阻拦,身旁的游击队员们大概是既想给牺牲的战友报仇,又不敢违背政策军规,因而都沉默的看着。 就在他俩拉扯中,突然,一声高喝:“郭敬一,你在干什么?” 众人寻声看去,却见张青山带着突击连的同志赶到。赶紧让开一条路,依旧默默地看着事态的发展。 “连长,好多同志牺牲的太冤枉了,我……我想给牺牲的战友们报仇。”张青山的出现,让老郭飞速冷静下来,说到最后,他自己都觉得有点理亏,声音越发低了。 “哟呵~!老子当了这么久的红军,还真没听过有红军战士要杀俘虏来出气的。”张青山阴阳怪气的讽刺着老郭,神色似笑非笑,可眼神却格外的冷。指着那个低头坐在地上,一副颓丧到绝望地步而对周围情况,哪怕是事关他自己生死,依旧漠不关心的俘虏,道:“来!来!来!你郭敬一今儿就让我和大伙儿长长见识,看看你是如何下手杀俘虏的。” “连长,我……”是个人都听得出张青山这是怒极之语的反话,已经冷静下来的老郭根本就下不去手了,反而万分尴尬。 “你什么你?”张青山却一脚将他踹倒在地,指着飞速爬起来把刀丢一旁的老郭鼻子,吼道:“你他妈的还有脸说话?咱们突击连……不,整个红军的脸都让你丢进了。哼!杀俘虏,亏得你想得出来。” 然后,张青山转身一步走到那个俘虏身前,敬礼,正色道:“这位朋友,我是他的连长,是我疏于对他的管教……对于他刚才无组织无纪律的行为,在这里,我正式跟您道歉,对不起!” 然后,扭头怒视老郭,冷冷地说:“怎么,作为老子的兵,有胆子杀人,没胆子道歉?” 老郭憋的面红耳刺,可被张青山那冷冷地目光威胁着,不得不硬着头皮,上前给那俘虏敬礼,道歉:“刚才是我一时冲动,做事没经过脑子,对不起!” 那个俘虏大概是被自己人背后捅刀子的行为给打击的很是想不开,因而一开始对于周围的事都漠不关心,哪怕张青山制止了老郭杀害自己的行为,他连头都没抬一下。直到张青山正式给他道歉,他才诧异的抬头看向张青山。然后,等老郭给他道歉,他愕然愣住了,嘴巴张的大大地,好像看到了无法想象的事,一时没回过神来……事实上,在当时,别说各路军阀,就是在国民党的军队中,体制森严,军官就是军官,士兵就是士兵,想要一个军官当众给一个士兵道歉,几乎不可能,更别说给俘虏道歉,那就是天荒夜谈。大不了把这俘虏杀了灭口而已,岂能有损于军官的威信? 见他被惊的说不出话来,张青山沉吟了一下,对老郭说:“他原不原谅你是一回事,但你刚才违反了纪律是铁的事实……”说到这儿,张青山护犊子的一面爆发出来了,自己给自己找台阶:“不过,既然事情还没有发生,我也就不深究了。回头你写个检讨,在连队会议上当众检讨。记住,要深刻,要认真。” 这帮混蛋,打骂什么的他们只当是按摩,最怕的就是写检讨,那简直比酷刑还让他们恐惧。 果不其然,张青山的话锋一转,老郭的脸上立马露出喜色,但随着张青山的话音一落,老郭的脸色立马由喜变忧,速度之快,堪比闪电。但面对张青山那充满威胁的眼神,他也不敢反对,只能愁眉苦脸的低头。 但那个俘虏已经被这话震的由目瞪口呆转为惊骇,立马就认识到一个事实:这位红军的长官,看来不是在跟自己演戏,而是认真的。也就是说,传说是真的,红军的军纪果然严明。 “怎么样,对于他的处罚你满不满意?要不满意,我可以再关他三五天小黑屋。”禁闭绝对无法跟小黑屋相比,因为这帮混蛋,你关他禁闭,他们绝对能蒙头大睡,醒来后就根窗外站岗的人员拉关系,甚至威胁,等于没关,可小黑屋就大相径庭了,黑暗中呆个三五天,让人难以忍受那份黑暗和死一般寂静所带来的恐惧,是突击连的战士比较害怕的刑罚之一。当然,这种刑罚就算张青山和彭鹏能想到也不会去做,只有胡英泽是这方面的专家。 “满……满意。”那位俘虏吓了一跳,站起来下意识的就答了句,可话一说完,又意识到自己回答错了,赶紧改口帮着老郭求情:“这位长官,他也没把我怎么样,只是吓唬吓唬我而已,您就别处罚他了。” “这可不行。”张青山一挥手,道:“我党我军的规矩就是有功必赏,有过必罚。要不赏罚分明,何来严谨的军规?你就不用替他求情了。” 说完,看了眼郭敬一,见其愁眉苦脸也就算了,却敢拿眼睛瞄过来,还敢撇嘴,立马大怒:“来人,把这家伙给我拉下去,看着就心烦。” “是!”张大刀立马带着一个同志上前夹着郭敬一要走人,嘴里劝解着:“老郭,忍忍,忍忍就过去了……” “连长,我……”郭敬一见当事人都帮自己求情,可连长却不肯放过自己,有些不服气的边挣扎边叫,可还没等他话说完,见张青山又抬脚了,吓的他转身一溜烟就没影了,害的张大刀边追边怪叫着:“老郭,老郭!等等我,别跑这么快,小心跑到敌人的阵地上去了……” 惹得众人哄堂大笑,刚刚还肃穆的气氛一下子就没影了,取而代之的是轻松。 “朋友,见你也是条汉子,有没有兴趣参加红军,加入我们突击连干革命?当然了,你要是想回家,等这一仗打完后,你就可以回去了,别人都只发两块大洋的路费,看在你是条汉子的份上,我做主,给你五块大洋当路费。”张青山刚到这儿的时候,正好见到老郭要杀俘虏,愤怒之下也没打听此战的前因,因而不知道这个俘虏是怎么回事,只是觉得,这家伙很是硬气,被俘后面对死亡,居然不求饶,怎么说也是条好汉,而对于好汉,张青山一向都很喜爱,否则,他就不会如此啰嗦,显然是希望这个俘虏留下加入突击连。 万万没想到,这家伙居然如此爽快的答应了。 “长官看得起我,那是我的荣幸。”这位俘虏下意识的整理了一下衣服,向张青山敬礼,正色道:“长官,云南讲武堂田国忠向您请降,请您指示!” 没想到这个家伙虽然被俘,可心里却如此不服气,直到此时才说请降,而不是投降,可见这家伙自傲到了骨子里。但张青山已经笑的嘴都合不拢了,立马对这个田国忠高看起来:跟现代某些人自报家门时一样,不说别的,只说自己是某某地某某人,好像他在那个地方很有名一样。一个道理,田国忠如此自报家门,标明他在云南讲武堂很有名。而敢这样自信报出名号的人,一般都很自信,甚至是自傲,但这样的人也有一个特点:都是有大本事的人。对于这样的人,张青山这个爱护犊子个性来说,自然是多多益善。 “哈!哈!今后咱们可就是自家人了,不用这么客气。这样吧,看年纪,我俩差不多,今后,你就叫我老张,我叫你老田,怎么样?” “是!长官……不,是老张。” “老张,这几个都是跟我出生入死的兄弟,你看能不能……” “没事!他们要是肯参加革命,都是自己同志。要是实在有困难,等这一仗打完,都可以自由回家,我们还给他们每人发放两块大洋的路费。” “真发路费?” “这事我骗你做什么?真发。” 田国忠点点头,回头边摘下肩章和领章边对一旁的五个俘虏叫道……恐怕张青山自己都没有想到,他最得力的参谋长就这么参加了革命,并立即给他送了份大礼…… 第一百章 狠人出现 “弟兄们,刚才是个什么情况你们心头有数,多余的话我也不想说,我只讲一句‘我们在前面拼命,他们却在后边下死手捅刀子,真他妈的让人寒心!’所以,我决定参加红军。”田国忠边说边把解下的肩章和领章扔在地上,用力一脚踩上去,挥舞着拳头,显得十分气愤。大声叫道:“愿意留下参加红军的弟兄们都过来,愿意走的,这位长官的话你们也听见了,这一仗打完后不仅能自由回家,还给两块大洋的路费。” “连长做人一向不错,待弟兄们如亲兄弟,我跟你走。” “娘的,老子给他们卖命,他们却拿老子的命不当回事,这口气,非得跟他们找回来。长官,我要参加革命。” “对!尽然他们想把我们赶尽杀绝,那没说的,跟他们拼了。” 五个被俘虏的国军士兵先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几乎是同时站起来,纷纷表示要参加革命。就连那个因受伤而正被人进行简单包扎的人,也愤怒的吼道:“在这样的部队里待着,真他妈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小命就被自己人给弄没了,与其如此,还不如反了他。” 张青山欣喜的点点头,快步走过去,跟他们一个个地握手,寒暄,表示欢迎他们加入到革命的队伍里来。 “张大刀!过来……别躲了,老子知道你躲在那树后面,快滚过来。” “连长,你找我什么事?” “这五位同志决定参加革命,今后就是自己的同志了,放在你手下,你要一视同仁,要不然,看我不活剐了你。” 张大刀的眉头立马就皱了起来,一脸的不愿意:且不说张青山把这五人放在他手下,有监视和教育的嫌疑,光说这五人是被俘虏的,本事嘛肯定比不上他手下那些精挑细选的好汉,让他如何乐意带着这些人? 好在他背对那五人,因而看不见他的表情。见他一犹豫,张青山大眼一瞪,他很是机灵的立即立正敬礼,大声答道:“是!请连长放心,我一定‘照顾’好他们。” 然后,转身,先前的那张苦脸瞬间就变成了笑容,快步走过去,边跟他们一个个握手边热情洋溢的说着客套话:“同志,我叫张跃进,你们叫我张大刀就行了。从今往后,大家就是同志加兄弟,要是有谁敢欺负你们,那就是打我的脸,老子定然跟他誓不罢休……” 懒得搭理张大刀这土匪般的豪爽热情,张青山对不远处正抖动着肩膀发笑的一排排长王武招了招手。等王武跑来后,吩咐道:“老王,带你的人跟游击大队的同志配合防守在这里……” 张大刀耳尖,等王武高高兴兴地去执行任务后,他屁颠屁颠地跑过来,讨好笑道:“连长,你给老王这么好的任务,那我们二排了?” “二排?”张青山指着山上,道:“二排到半山腰去休息,准备迎接大战。” “连长,这不公平!”杀猪般的喊声陡然响起,把张青山吓了一跳,差点没本能的一脚踹过去。张大刀跳到一旁,嘴里却说个不停:“凭什么一排的人能留在这里吃肉,我们二排的同志却只能在一旁看戏……”说着说着,见张青山脸色垮了,张大刀赶紧大叫:“老李,老李,别拉屎了,快过来。要不然,咱们二排连汤都没了。” 二排长李红辉那罗锅般的破嗓门立即响起:“我的天呐~!连长,可不能这样不公平。” 几乎是眨眼间,李红辉就冲到了张青山身前,急得连敬礼都忘了,气吼吼地大叫:“连长,三排抢了先机我就不说了,可现在总不能让二排事事都落人屁股后面吧……连长,你是领导,不兴踢人,那是要犯错误的。” 就在张青山要出脚时,却听一旁的田国忠咳嗽了两声。 等吸引了几人的目光后,田国忠含笑道:“张连长……恩!老张,其实,这里根本就没必要重点防守了。” 几道目光刷地一下就盯住了他的眼睛,同时,三人立马靠过来。 张大刀掏出烟盒,第一个就给田国忠敬烟。李红辉则配合的无比默契的直接掏出火柴给田国忠点烟——要知道,这可是平时他俩拍张青山马屁最爱用的招数。所以,对于被忽视的张青山来说,就只剩下翻白眼般的怒视着俩‘叛徒’。 反倒是田国忠有点不好意思,被强行敬烟点燃,吸了口烟后,他对张青山笑道:“其实,这里并不是进攻的重点,旁边那座山头才是……” 一听这话,三人皆惊! 你们花了这多炮弹炮击这儿,首次冲锋就派了一个连过来,结果,这里居然不是你们进攻的重点?反常即为妖!得好好请教一下。 “老田,说说。” “老张,说说可以,但时间不多了,你得赶快把你的队伍集合起来,准备出其不意的好好给我那位老同学送一份大礼去……”也许发觉自己说这话时,面色有些愤恨,于此时气氛不和,田国忠讪讪一笑,正色道:“我拿我这条命给你担保,我要说一句假话,你直接刨个坑把我活埋了。” 集合队伍,也没什么,张青山赶紧下令集合,趁着这点时间,向田国忠请教。 敌暂编第六师副师长到该团来视察,恰逢红军攻打牛栏坝。 这个副师长擅长的是吃喝嫖赌,只因他和该师师长既是亲戚又是发小,因而得了个副师长的空闲,是个典型的酒囊饭袋。他不要紧,要紧的是跟随他同来视察的师部副参谋长罗英。 这个罗英为人冷酷,是个未达目的不择手段的狠人,且其出生于名门世家,在军政两界关系庞大,给他奠定了一飞冲天的基础。 接到了牛栏坝失守的报告,罗英大概觉得这是一次证实自己能力的天赐良机,居然毫不客气的主动请缨,当起了该团的临时参谋长,然后,又直接把团长的大权抢过来,直接指挥此次针对牛栏坝失守的反击战。 这位狠人也确实本事了得,匆忙间的部署却显得进退自如、游刃有余:针对半路可能被红军伏击的猜测,他居然布置了双主力。一边以团长带领大部分人马走大路,如果遇到敌人伏击,只需要拖住敌人即可;一边是他亲自带领该团最精锐一营外加一个炮兵连,带足了充足的弹药,由小道直接偷袭牛栏坝。如此一来,无论哪一路成功,都可以使红军首尾难顾——当然,他是根据收到的情报而做出的部署,以为过江的红军最多就只有一到两个营。从这点上看,他针对性的部署绝对正确。从他毫不犹豫地就倾巢迅速出动,并亲自带兵偷袭这两点来看,他也确实是个狠人。 但他胆大心细,对别人狠,对自己人更狠,为了胜利不惜一切,真正视人命如儿戏的性格,却是接到电报该团在磨盘寨被伏击,又接到‘探路石’也被伏击时,就开始在众人面前表现出来:接到团部被大股红军伏击,人数绝不止一个营的电报,他就明白,先前的情报出了大错,不是红军的一个营,而是红军主力到了,那么,自己先前的一切部署都是徒劳无益。这个时候,换成一般人,自私点的多半会明哲保身的主动撤退,大公无私的就是带兵前去接应主力,弃车保帅。可他倒好,两个都不选,而是要把眼前守在三岔口的红军吃掉。从这一点上看,他的眼光和分析能力都确实对得起‘天才’二字,因为他一看周围的地势就明白,此处地形注定不会有多少红军在此防守,一个营的兵力顶天了,所以,他自信有能力吃下对方。 他制定的策略简单点来说就八个字:声东击西,诱敌出击。 就是个傻子都能想到:红军既然在三岔口右边(从敌人的角度看是右边)设伏,要不在左边山头上也放些人上去,那就不是失策,而是蠢货。 可罗英偏偏就装傻,一个劲地炸右边这座山头正前方,然后‘偷偷’派了一个连去试探性的攻击这座山头的右边(从红军的角度看是左边)。别看罗英一开始不顾一切的往山头上砸炮弹,可他着实是个计算精确的主,现在既然是试探性的进攻,自然舍不得多发一枚炮弹来支援田国忠所带领的那个连——还有一点,他跟田国忠有私仇,这就有借红军的刀公报私仇的嫌疑,可谓一举两得。哪知,在这山头右边防守的居然是战斗力低下的游击大队,让他意外之余也看到了打上山头的希望。因而,他当机立断,立即把试探变成了强攻,并毫不吝啬的给与的炮火支援。 可惜,眼见就要成功时,游击大队背水一战,生出了决死之心,两波手榴弹加上一个反冲锋,就把他的强攻希望葬送了。恼羞成怒的罗英果然是个狠人,为了能给游击队造成最大的杀伤,居然强令机枪手对与自己人混合在一起的红军开枪,摆明了是要把这片开阔地点无论敌我全都干掉,这也就是为什么在游击大队忘乎所以的庆祝时,敌人的机枪会间接性的停顿的原因所在——毕竟是战友,对战友后背开枪,这心理压力可想而知。要不是上面强行命令,谁会动手? 别看罗英对张青山所在的这座山头不断攻击,可他真实的目的却是一直没有下手的红三连。为此,他不惜把炮兵阵地前移,若隐若现的暴露在红三连眼前,为的就是用炮兵阵地这块香馍馍引红三连来攻,而他自然要在红三连来偷袭的半道上布好口袋,就等着红三连主动一头钻进来…… 第一百零一章 鱼与熊掌 军人,对武器的喜爱自然不用说,尤其是威力越大的武器自然越为喜爱,特别是对于目前的红军来说,小钢炮是他们的最爱:射速超快,威力也不小等等原因不说,关键是,现在大家走在长征路上,小钢炮装卸快,方便携带,绝对的最佳武器。 然而,谁都没想到,红三连的连长居然硬生生地忍着没动,或者说他们已经行动了,但目前还是忍着没有发起进攻:敌人的引诱意图很明显——罗英才从云南讲武堂毕业不到半年,一出来就在暂编师师部当了参谋,没参加过任何实战。这也是罗英理论水平高,但没有经过实战所带来的负面。红三连的连长是个指挥经验丰富的老兵,对于敌人这种反常即为妖的行为,自然要先观望一下。 以至于发展到现在,攻防之间居然出现了短暂的和平对峙,气氛诡异的要命:对于罗英一方来说,作为攻击方,短时间内,他们等得起,最多就是不断变着花样来诱敌上钩;而对于张青山这边的红军来说,阻敌越久,主力过江越安全,这是最基本的任务所在,所以,也乐于看到这样的和平对峙。独独只有远方传来的枪炮声和喊杀声越发大了,标明那边的战斗越发激烈。 “报告连长,队伍集合完毕,请您指示?” 张青山扭头看了眼,点点头,道:“让大家原地休息待命。” 又对站在一旁,把整个谈话都听到的周宝玉吩咐道:“宝玉,你马上去把老田说的情况跟三连的同志详细说一下,让他们千万别上当……” “请等一下。”见几人都看过来,田国忠却冷笑一声,道:“老张,既然已经知道了罗英的部署和目的,那咱们何不将计就计,给他来个大的?” “老田,你的意思是等三连跟敌人打的不可开交之时,我们从旁给他们一下子?”话虽如此,可张青山心里却琢磨着:这个田国忠看来也不是个好鸟,讲究个睚眦必报,转身不仅卖了以前的战友,更是要至对方于死地。不过想想也能理解,要是老子在前面拼命,战友却在后面下死手捅刀子,如此让人不耻且寒心之事,恐怕老子也要当场反了他……不管这个田国忠到底是真因为寒心而报仇,还是事先设下的局,引我们上当,这个计策还是很不错的,值得一试。 “张连长,日久见人心,我田国忠是否是真心实意的投靠红军,处久了你就知道了。现在,你要信得过我,我给你出个主意,保证能让我那好同学吃不了兜着走。” 此话一出,张青山反而不好说什么,只能按着他的话走。 为了怕因时间耽误,三连忍不住冒然出击而上当,张青山先吩咐周宝玉快去给三连打个招呼,稳定性下来,等待他们这边商量出一个好办法后,再派人去通知他们,请他们配合。 等周宝玉跑了,张青山才对田国忠正色道:“老田,你把心放在肚子里,我张青山向来是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有什么好计谋,你只管说。当着这几位同志的面,我给你个保证:不管出了什么事,都是我自己做的决定,一切后果与你无关。” 话虽如此,可张青山心里绝对对这个田国忠不会真的放心,只是到底如何做,他还得听听田国忠的计策才能决定。但不管如何,他决定,等一下,得派人好好看着这个田国忠,说白了就是拿田国忠当人质:你要是真心,我也真心待你,这次的计谋就当时实验石,反之,我亲手毙了你。 “以我对我那位老同学的了解,他绝对不会安于现状,无功而返的灰溜溜地溜走,这点,从他现在见不可能去偷袭牛栏坝,却反过来坚定一心要吃掉这儿防守的红军这一点上就能看出。那么,我敢断定,等一下,那边山头上的弟兄们(指红三连)一旦去偷袭,他定然会把预备队等人手全部压上,力求全歼。而为了防止我们这边的人偷袭,他不会如别人那样就地防守,肯定会摆出一副进攻的架势来迷惑我们,甚至,会在此试探性的进攻这儿,让我们不敢乱动,如此,就可让他全力以赴的对付偷袭者。等解决了偷袭者,他会集中兵力,一鼓作气拿下旁边的那座山头,如此一来,我们这边的防御就变得毫无意义,只能撤退。到那时,他才会主动撤退……” “按你说的,他要突破了这儿,等于可以兵临牛栏坝了,又怎么会退走?”李红辉很是奇怪的问到,哪只,田国忠露出了一丝冷酷的笑容,甚至还有一些狰狞。冷冷地讽刺道:“他是天之骄子嘛,怎么可能不彰显一下自己的能力就走。也只有打下这儿,才能对得起他天之骄子的名头。” 大家瞬间就明白过来了:既然先前的部署因情报有误而落空,现在,该团又在大路上被红军伏击,失败已成定局。而他这边如果灰溜溜地回去,到时候,大家就算看在他背后的家族势力不好让他背责任,私下里也定会说他的坏话,定然有损于他的天才之名。可要是他拿下了这儿再回去,那情况就得颠倒过来,就可以有力的证明:不是我罗英部署失误,实在是情报方面的错误,连带我判断和部署错误。而我在三岔口歼灭了红军,就足以证明我的能力——一个失败,一个胜利,等于是用失败者做垫脚石,更能衬托他天才的光辉。至于打下了三岔口后,为什么要主动撤退,那是因为红军主力已经过江,我一个营面对几万大军,就是诸葛武侯也只能仰天长叹,非我之过也。 张青山撇了下嘴,露出一个冷笑后,对田国忠笑道:“老田,那你的计策是……” 哪知,田国忠却反问道:“老张,这就要看你的了。你是想要干掉罗英了,还是想要夺了他那九门小钢炮?” 张青山不明所以的一惊,问道:“这话怎么说?” “我虽然跟罗英不对付,但我不得不承认他这个人跟一般的富家子弟不同,特别能吃苦,胆子也特别大,头脑还特别灵活……以我对他的了解,此时此刻,他定然在亲自指挥部署口袋阵,然后,亲自指挥,直至胜利。所以,只要那边的弟兄一发起攻击,罗英就顾不上这边了,甚至,他连炮兵阵地都顾不上。这个时候,以我们现在的兵力,绕道过去出其不意攻其不备的干他一下,绝对能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不过,有些遗憾的是,我们兵力不足,绕道过去,就只能集中兵力攻击一处,并且打完就跑,决不能有任何拖延,以免给对手包围我们的机会。而这一点,就要看老张你是想要人头还是小钢炮了。” 要不说仇恨最让人冲昏头脑,为了给自己和牺牲的弟兄们报一箭之仇,可以不顾一切,田国忠现在的情况就是最好的证明:不仅提供详细的情报,还帮其出谋划策。要不然,张青山等人就是想破脑袋也不可能想到这些,更不可能针对罗英这个敌人指挥官的个性而对战事的延伸做出精确的判断。 当然,张青山对田国忠的警惕之心也上升到了一定的高度:别是特别派来给老子使的苦肉计,让我领着同志们‘自投罗网’吧? “绕道过去?老田,这里还有小道绕过去?” 还没等田国忠答话,坐于两米外旁听的牛英武抢先答道:“张连长,这儿确实有条小道可以绕到对面山头得后山。不过是因为荒废了好久没人走,因而也就没几个人知道了。” 张青山听的大惊失色,急道:“这么重要的情况怎么不早说?万一敌人从那边摸上来可怎么得了?” 牛英武却有些得意的轻笑道:“放心,我早就派了七八个战士埋伏在那里,就等着敌人以为我们不知道这条小路而摸过来。” 打仗,果然离不开当地人的帮助,否则,什么时候吃亏上当的都不知道。 田国忠抽着烟,扭头看了眼牛英武,对其笑道:“要没有这次佯攻,我还真打算带兵从那条摸过来。没想到……呵!呵!” 干笑了两声后,对张青山道:“我们连是排头兵,过来的时候碰见了一个猎户,威逼利诱下,他答应给我们当向导,正是在他的指点下,我才知道有那条小道的存在……说实话,我跟罗英不对付,不想被他压制,这心头就难免有点小心思。本来想从这条小道摸过来,得个首功,顺带打击一下他的气焰,因此,就把小道这事给隐瞒了下来。可就在我要带弟兄们出发时,罗英却派人传令,让我带人佯攻,然后……呵!呵!只能说是天意如此,活该他罗英要倒大霉。” 张青山拍了下田国忠的肩膀,以示安慰。心头则想着:老蒋的军队虽然多,可内斗的厉害,连这种小仗,都存在着彼此勾心斗角……只要咱们红军一条心,这群乌合之众迟早得完蛋。 “老张,如果对面的敌人一旦对我们发动佯攻,我们通过这条小道绝对可以轻易避开他们。可问题是,敌人的炮兵阵地摆在敌人阵地中间往后靠了点,而罗英要伏击的那边的弟兄们,只能把伏击点设在他们阵地的右边。从左边这条小道穿过去后,我们要么去躲了他们的小钢炮,要么再偷偷穿过去,前后夹击罗英的伏击阵地……你可得想清楚了,打一处就会惊醒另一处,鱼与熊掌不可兼得,你只能选一个:是要人头还是小钢炮?” 趁着那边还没开始,张青山点燃根烟,深吸了一口,在烟雾缓缓吐出中,双眸精光连连闪烁,表明他在取舍间犹豫不决…… 第一百零二章 这也是个军事天才 一方面,如果在敌我交锋正酣之时,突然出现在敌人的伏击阵地后面予以凌厉攻击,前后夹击下,绝对能让对方崩盘,可问题是,如此一来,就别再寻思那九门小钢炮了,他们铁定早就开溜了;另一方面,敌人的炮兵阵地上肯定有人防守,但人数肯定不多,夺下敌人的炮兵阵地很容易,但交火是难免的,如此一来,枪声传到罗英耳中,如此,又达不到消灭对方精锐主力的目的。而且,罗英一旦带兵来救援炮兵阵地,自己要不抢了东西赶紧跑,恐怕会有被其黏上而包围的风险,这也是田国忠为什么说打一下就得立马撤退的原因所在——关键是,这次来这里防守的红军人数太少,要是有一个营在此就好了,以红军的战斗力,可以同时偷袭这两个阵地,做到鱼与熊掌兼得。 “就这么定了!”仅仅考虑了五秒,张青山目光陡然坚定,把烟头往地上一扔,站起身,边一脚踩熄烟头边霸气且无比自信的说:“咱们红军长征,一路上最缺少小钢炮这样便于携带的好武器。至于人嘛,哼!这次能收拾他,下次相遇,老子照样能收拾他。” “好气魄!”田国忠这话虽然由拍马屁的嫌疑,但也确实被张青山如此果断的气势所惊,忍不住赞叹了一句。 随即,拿出地图,大家详细的商量起具体的办法。很快,张青山就派人把商量出来的办法通知红三连,他则趁着这段时间,吩咐战士们吃饱喝足,自己跟田国忠到一旁抽烟说话。 “老田,我一直好奇,这个罗英仅仅是个师部的参谋,怎么就这么轻易的夺了一个团长的大权?闲着也是闲着,来,跟我仔细说说这个罗英。”张青山给田国忠敬了根烟,帮其点燃,又给自己的烟点燃后,顺手把烟盒与火柴放在两人中间,开始打听罗英的情况,以便于为接下来的战斗获得更多的参考资料。 田国忠既然参加了红军,又想借红军的手干掉老对头,自然是全盘托出——此时的他,借助红军的手干掉罗英的目的,恐怕要大于参加红军。当然,干掉了罗英,那他也就只有死心塌地的跟着红军干革命了,因为以罗英家族的势力,绝对不是他一个人所能抗衡的。除了红军,也没有哪个势力敢为了他一个小人物而对抗一个庞大的家族。 这个罗英要生长于古代,绝对是个大贵族,而且是贵族中的天才精英。出生于名门世家,在军政两界关系广大,如此情况,就为罗英奠定了一飞冲天的基础。而罗英自身也争气,从小就天资聪慧,博闻强记,仅从他六岁就能一字不差的背诵整篇启蒙课本《三字经》上就能看出。最让人诧异的是,他不仅从小被培养成有贵族风范的高贵,偏偏他还能吃得了苦。在云南讲武堂时,他隐瞒了真实姓名,是凭借真本事考进去的,进去后,直接把自己当成了个小兵看,一直表现的不亢不卑。除了长的帅气点,学识比同学们渊博点,风度翩翩点,还有不差钱之外,个人还真是没什么可说的。 田国忠跟罗英是同班同学,田国忠家贫穷,而罗英有意隐瞒身份,因而两人很快成为至交,同时,两人暗中又相互鼓励,相互比拼,因为从进入讲武堂开始,两人的各方面学习成绩一直是前两名交替着。 后来有一次,罗英在吃饭时被人堵住敲诈,他勃然大怒,奋起反抗,直接把对方打残。可最让人震惊的是,同学们都慌了神,他居然跟没事人一样,右手拿着沾血的包子,左手端着稀饭盒子,边吃边笑眯眯地看着被他打残的人,就好像看到的不是鲜血一地的惨景一般,别说眨眼,连眼神都平静如水。 如此情况,别说开除,得直接上军事法庭,结果,他在教导主任办公室里仅仅打了个电话出去后……就没了然后,他屁事没有。 同时,他的身份也终于被曝光,当时惊的一地眼球,造成了好一阵轰动——在当时,一般来说,有钱有势的子弟,首选之地应该是当时中国第一军校——黄埔军校,可他这样的大贵族却来了云南讲武堂,能不轰动么? 然而,也正是因为这次见血,罗英渐渐压制不住内心的冷酷,开始嚣张起来。而他残忍冷酷的一面也让同学们见识到了:凡是惹到他的,不管对方是什么身份,就没有一个有好下场,不是被打残就是被开除,你要敢不服,就会被随便安排个罪名上军事法庭,闹得云南讲武堂好一片鸡飞狗跳,却又拿这尊大神毫无办法。 最后,田国忠看不过越来越嚣张跋扈的罗英而和他闹翻了。于是,在学校里隐隐形成两股学生势力,田国忠代表贫困子弟,罗英代表富贵阶层,双方斗个不停。以至于影响到了田国忠的毕业分配:本来,按田国忠的优异成绩,不管是地方军阀还是国军中,都能混到一个不错的位子,最差,也可以留校。但因罗英的影响,这位高材生以第二名的成绩毕业,却被特意分配到了一个暂编师当了一个小小地排长。 而罗英睚眦必报的一面也显现出来,本来他被直接分配到国军主力中去当个营长,结果,他主动要求到了暂编师。也正因他家族的关系,他被直接任命为少校副参谋长。 而这次来该团视察,说白了,捞资历都只是顺带的,最主要的是想看看昔日的老同学如今混的有多惨。有意思的是,不知是为了奚落昔日的老同学,还是为了向老同学展示他强大的权势,就在接风宴当中,他一个小小地少校参谋居然直接开口,替田国忠向该团团长要了个连长的职务,居然被立即答应……从这方面说,田国忠就算没被俘,回去后,也没好日子过,绝对有成堆的小鞋等着试试他的脚合不合适。 用现代的话说:再怎么努力,也拼不过一过有个好爹。 田国忠之所以知道的如此详细,是因为跟他结拜的兄弟是团参谋中的一员,因为不想被罗英使绊子而上当,他特别关注罗英的一举一动。出发前,结拜兄弟悄悄叮嘱田国忠小心,顺带着把作战部署说给他听。 (之所以详细介绍了罗英的情况,是因为这位狠人日后将成为张青山个人最大的盟友和敌人。) “难怪他会对你下黑手,感情你俩时老对头。”张青山听完了大致的介绍,下意识的嘀咕了一句。万万没想到,田国忠居然说:“老张,你这就错了,我敢断定,他绝不会在这时候还想着徇私仇,因为这是他的一贯作风:为了胜利,不择手段。所以,与他干仗,要异常小心,最好做到要么不出手,一出手就必须干净利落的干掉他。偏偏这家伙在军事方面真的是个天才,现在所缺的只是历练而已。唉~!几年以后,还不知道这家伙会混到什么地步了。” 连身为他对头的田国忠都给与他如此高的评价,可见这罗英有多厉害。也引得张青山不服气的撇了撇嘴,忍不住问道:“老罗,我问句不该问的,你要愿意就说,不愿意就当我在放屁:你们是同班同学,毕业的时候,你和他的成绩谁好一些?” “差不多吧!唉~!” 听到这话,再看看老田那一声叹息,明显有故事,张青山兴致大涨,赶紧问道:“差不多是什么意思?” “我和他在各科成绩中互有胜负,但差距都不打,剩下最后一门科目是推演。当时,我连在推演中斗的虽然惨烈,却也旗鼓相当,打到最后,都只剩下一个营了,而且是我守他攻,结果,我还剩两个连,他却只剩一个班,却夺了我的帅旗,教官判定他胜出……虽说成败论英雄,可问题是,他妈的打的都只剩一个班了,就算胜了,又有什么意思?” 张青山干部培训班时学过推演,听到这话,内心还是忍不住感慨一句:果然是为了胜利,不惜一切的狠人。 可不管怎么说,田国忠能跟罗英斗得难解难分,还被其惦记的如此深,无不表明了此人也是个军事天才的能力。让张青山对于此人越发看重,当然,人心隔肚皮,前提是这次田国忠不是来唱苦肉计,而是真心加入红军。 “放心,就算这次让他溜掉,但总有你报仇雪耻的那一天的。” 田国忠感激的看了他一眼,深吸了一口烟,道:“老张,你如此诚心待我,我也不能不知好歹。” “怎么了?” 田国忠猛吸了两口烟,把烟头一丢,再拿起烟盒掏出一根,点燃后,吸了口,在烟雾缓缓吐出中,道:“我知道,我一过来就如此给你们吐露了这么多料,还帮你们出谋划策,大家心里肯定以为我这是在演苦肉计,好让你们上当……老张,你别说话,听我说。能有这想法是人之常情,换成是我,我也会如此想。所以,等一下你得给我派几个兵给我站岗,免得睡觉都睡不安生。” 张青山知道,田国忠说是给他派人站岗,实际上是去监视他。因为突击连下了如此大的血本,万一是个套子,田国忠这个始作俑者可不能放跑了。所以,田国忠这等于是拿自己的命在担保。 反过来说,不如此,让张青山和大家又如何能放胆一试?不放胆,到时候畏首畏尾,反而不利于行动。 所以,张青山点点头,还能说什么了?心里倒是对田国忠的好感又增加了几分,对他的计策也更为信任了。 “砰!砰!砰……” “哒!哒!哒……” “噌!噌!噌……” 就在气氛有点尴尬之时,三连终于配合性的出手了。而张青山和田国忠一听这密集的枪声,同时脸色大变…… 第一百零三章 近战拼的是气势! ‘机枪,而且是轻重机枪一起上!’ 在张青山他们的对面,刚刚可是一挺重机枪和三挺轻机枪一起响过,现在,那边又出现了几挺轻重机枪,那么,一个营怎么可能有这么多轻重机枪?这绝对大大超出了一个营正常的武器装备。如果真有这么多,那问题可就大了:连轻重机枪都带了这么多,天知道他们还有没有别的后手。 张青山疑惑的看向田国忠,田国忠则摇摇头,沉声道:“我当初是到临时营部去接受的命令,稍稍留意了一下,不可能有这么多……” 还没说完,他就想到了什么,看向张青山,两人同时一楞,旋即,彼此苦笑一下,同时扭头看向对面的敌军:既然不可能有这么多,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了:敌人趁着这段时间,悄悄地把对面的轻重机枪给调到右边去了。难怪田国忠说罗英不仅是个狠人,还是个狡诈之人,就连这种小细节都算在内,为了达到他消灭红三连的目的,居然毫不犹豫的主动减弱右边阵地的火力,可见其过人的一面有多强。 可反过来说,现在,张青山他们所面对的敌人火力减弱,那么,这就是个天赐良机:以突击连的战斗力,就算被这边的敌人发现,也有把握强攻,从而达到先前的目的。 “集合!”战绩稍纵即逝,张青山可不想放弃这等天赐良机,一把跳起来,边跑边喊。从牛英武身边经过时,陡然想起什么,一把抓住牛英武,指着身后的田国忠,大声说:“老牛,我把田国忠同志和那五名刚弃暗投明的同志都交给你了,你可一定要给我照顾好了,要不然,为你是问。” 说完,深怕牛英武不明白自己的这话的真谛,不等牛英武有所反应就把他拉到一旁,小声道:“现在,这六人就是人质,也是一次考验。要是我们突击连此次顺利,那他们就是信得过的同志。可要是中了敌人的埋伏,牛英武同志,我希望你不要有任何犹豫,直接杀掉这六人。当然,在一切答案没揭晓之前,面子上的功夫要维护好,尤其不要让这几人跑了。明白我的意思么?” 都说的这么明显了,要还不明白,牛英武这大队长也就白干了。 然后又交代了牛英武万事不要冲动,只可守好这条阵线,万不可冒然初级中了敌人的埋伏,还有等下如何接应等事后,张青山带着突击连的两个排,在两名向导的带领下,顺着小路向敌人摸去。 难怪牛英武如此自信,派一个班的战士就能让敌人在这条小道上吃大亏:顺着这条小道急速跑了四五十米,眼前是两块高约七八米,宽约十多米的不规则大石头,小道就从这两块大石头中间而过,偏偏周边全是荆棘林,想绕过去都没法,让此地变成绝对的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砰!砰!砰……” “哒!哒!哒……” “噌!噌!噌……” 密集的枪声中交杂着各种叫声,无不提醒着大伙儿那边敌我双方斗得有多激烈:现在不是感叹的时候,只有尽快达到自己的战术目的,才能解救那边的同志。 只有张青山和两个排长清楚:别看那边枪声密集,喊杀声不断,但真实情况绝对没有听起来这么惨烈——红三连是按照计划进行佯攻,要连这点都办不好,他们的连长就该直接拉出去枪毙,免得连累大家。说白了,红三连是在演戏,而且,只有演的越像,才越能拖住敌人,让敌人没时间思考和顾虑到突击连的反映。 “砰!砰!砰……” 就在一行人顺着小道差不多绕到敌人阵地边时,突然!阵地上响起了枪声,吓的众人赶紧往小道右边的小坎下靠,深恐敌人发现。 稍稍停顿了一下,张青山平复了下心情,冒险抬头往上面看去,却什么也没发现,这才长松了口气。正要打手势让同志们继续前行,却听上面有人压低声音叫着:“弟兄们,上面让我们在这里做做样子,大家边打边冲,可千万别冲快了……跟对面的红脑壳打几枪,大家就装作不敌,赶紧退回来……谁他妈的想死,也别连累别的弟兄,千万别把对面的红脑壳逼急了又跳出来跟我们反冲锋,那可就完蛋了……” 张青山听的抿嘴想笑:果然跟田国忠说的一样,这边只是为了配合和拖住我们而在演戏。 可不敢打扰这帮戏子,贴着小坎,偷偷地绕过去。经过小道,顺顺利利地来到对面的山头中间——打前站的两个战士都换上了敌人的衣服,为的就是万路上碰见了敌人的哨兵,可以蒙混过关或者趁其不备干掉对方,可怪就怪哉,这一路上,居然连个敌人的影子都没看到,要不是那边的枪声密集,张青山都怀疑敌人这是唱空城计,早就退走了。 “按计划办,一排三班留下警戒,其余的,跟我去抢炮。” “站住,什么人?” 这一路上是没碰到敌人,可往后山而去刚走了三十来米,突然,从一棵大树后面传来一个声音。 “啪!啪!” “啊!” 趁着敌人刚冒头,张青山想都不想,抬手两枪干掉他。 “砰!” 没曾想,这个敌人暗哨旁边还有个暗哨,从树杈中一枪打中张青山身边一个战士的左肩膀。 “砰!” 没等张青山还击,身后有人用步枪一枪干掉了对方。张青山都不用回头看就知道,这绝对是小驼子开的枪——突击连人人两把盒子炮,也配备了步枪,可因为突击连要执行的任务性质决定了很少能用到步枪,因而大家都习惯于使用盒子炮,但神枪手驼子是个例外,他喜欢步枪多过盒子炮,因而,能在第一时间用步枪杀敌的,十有八九就只能是他。 既然已经打草惊蛇,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只能强攻。 好在敌人的炮兵正在开炮,很容易辨别出他们的方位。 “一排在左,二排在右。同志们,给我冲啊!” “杀啊!” 伴随着张青山一声令下,众人齐齐发出怒吼,如两只拳头,飞速向敌人炮兵阵地冲去。 “砰!砰!砰……” 在林中刚冲了二三十米——林中,二三十米已经是极限了,再远,由于树木遮挡,不仅打不到敌人,还会给敌人充足的时间来反击。突然,前面响起一排枪声,突击连中冲在最前面的三四人立马倒地,一看就知道,冲到敌人的防守线了——好在张青山眼疾手快,一把将身边的一个同志扑倒,否则,他俩也得受伤。 “打!” “啪!啪!啪……” 刹那间,双方开始对射起来。 这个时候比的可不仅仅是气势,更重要的是时间:张青山很是担忧敌人的炮兵们扛着小钢炮跑路,所以必须一鼓作气的冲过去,否则,敌人跑了,他们可就白忙活一场了。所以,必须第一时间冲破敌人的这道防线,不给敌人炮兵喘息之机。无奈,张青山只能冒险了。 “准备两颗手榴弹!听我命令行事。” 张青山边大叫边抽出手榴弹。 稍稍等了会儿,见身边的同志们都做好了准备后,一把拉掉手榴弹的引线,大叫一声“扔!”,奋起扔了过去。 林中扔手榴弹和平地上扔,绝对不同:按红军的近战打法,连扔两波手榴弹后,在第二波扔出去后,会立即跳起来冲过去,趁敌慌乱而跟敌人拼刺刀。但在林中,扔一波和扔两波没有多大的区别,关键是林木的阻挡。要是扔出手榴弹后就冲过去,万一手榴弹被树木挡住,你又刚好冲到旁边,岂不是自己炸自己? “轰!轰!轰……” 好在张青山脑子活,扔出第一波手榴弹后,一直等手榴弹爆炸后,他一跃而起,大叫一声“冲!”,拿着另一颗手榴弹,边冲边扭盖子。 大概冲了七八米,估摸着敌人应该回过神来,准备还击。张青山一把拉掉手中手榴弹的引线,大叫一声“扔!”。 等手榴弹出手,他却大叫一声“卧倒!”,一下子趴到地上,等待着。 万分庆幸,此时,突击连的同志们经过一两个月的磨合,不敢说配合的无比默契,但令行禁止还是很整齐的。纷纷跟着张青山学。 此时此刻,双方的距离只有十来米。 对方完全不适应这种拿着手榴弹冲锋,几乎疯狂的近战打法:第一波手榴弹他们或许还能忍受得住,可第二波手榴弹就让他们心慌意乱了,尤其是这么近得距离之下,他们中很多人看到红军战士们有的人摸向腰间,准备使用第三波手榴弹,他们崩溃了:这么近的距离,你们还敢集体扔手榴弹,这不是疯了么?正常人如何敢跟这群疯狂的家伙比拼?当然,这在张青山等人看来,是勇气,是气势。事实上,但凡是近战就是这样,武器、人数都不是决定性因数,气势才是最关键的:气势足,哪怕面对十倍百倍敌人都敢冲锋;气势散,人数再多,也只是面对狼群的羊——挨宰的份! “轰!轰!轰……” 等手榴弹爆炸后,不!准确的说,甚至还有少数手榴弹没爆炸之时,只见一个崩溃的家伙大喊大叫,如同疯子一般,手舞足蹈的拖着枪向后跑去,这下好了,连带着所有敌人都开始往后逃命。他们的指挥官想拦都拦不住,最终,只得趁着还有逃命的机会,跟着大家一起逃命。 赶羊战术本就是战场上最快活的事,张青山等人如何肯放过,立刻在后面紧追不舍,时不时的开几枪,大喊几声以吓唬敌人…… 第一百零四章 为了炮弹而不要命 也不知敌人设了几道防线,还是就只有这一道,反正,张青山等人几乎没有什么损失,就在“缴枪不杀!”之类的劝降口号中,顺顺利利地冲到了敌人的炮兵阵地上。 赶着先前的‘羊’冲过去,敌人还以为红军的主力杀到,吓都吓的要死,根本就没有丁点还击的意思,怪叫着撒腿就跑。一时间,到处都是狼奔逃窜的敌人。 说是炮兵阵地,其实没有修筑任何工事,只是简单的把小钢炮架好,把弹药箱堆积在一起而已。 可是,当张青山等人冲到敌人的炮兵阵地上时,却有点悲愤了:娘的,那小山般排列在一起的炮弹箱到没怎么动,可问题是,想象中的九门小钢炮,就只有两门歪歪斜斜地倒在地上。 气的张青山对那些正在追击敌人的战士们愤怒咆哮:“都别喊缴枪不杀了,给老子喊抗小钢炮的都得死!” 还真别说,张青山这恼羞成怒的急智之下,还真见到了效果:大势已去的前提下,敌人的炮兵一开始还扛着小钢炮逃命,可红军追杀的紧,保命都来不及了,哪还顾得肩膀上扛着的累赘,让红军战士白白捡到了三门小钢炮,又抢到了一门。在把弹药箱扛走的时候,又发现了一门藏于一棵大树下,如此,一共得到了七门小钢炮,把众人乐的连后牙子都看得见。 几分钟后,见众人都兴高采烈的回来,没发生意外,张青山松了口气。接下来,张青山等人自然要立刻扛着小钢炮和弹药箱转移,免得被回过神来的敌人包围。可就在大家扛弹药箱的时候,一件让大家心寒,却是罗英早就布置好的事发生了。 “好了,赶紧搬东西转移回去,免得夜长梦多。” 众人一拥而上,抗小钢炮,搬弹药箱。可问题是,这最少也有三四十箱,堆积在一起,总要时间来分配。 刚扛走不到十箱,突然! “咻~!咻~!” “炮袭!卧倒~!” 大家都是上过战场的老兵,哪还听不出这是什么?张青山那吼声还没喊完,所有人都匍匐在地,抱头等待。 “轰!轰!” 两发炮弹爆炸,一发在离炮弹堆积的地方左边十五米左右,另一发则更远,落在了离此二十多远的前方。 “哪打炮?” 一等爆炸过后,张青山跳起来就大声发问,面色铁青,可见内心的怒火有多重。而别的同志的愤怒也不轻,有人大骂:“狗日的,这个时候还敢偷袭,非得弄死他不可。” 虽说大家都知道炮袭,可问题是,还真没几个人知道炮兵的专业知识。好在,张青山的突击连中有一个外号叫二愣子的家伙——他在中堡战役中被张青山亲自俘虏,原本选拔时没有他,可胡英泽对大炮近乎狂热的热情,听说这家伙是个顶尖炮手,尤其擅长打小钢炮,二话没说,不顾众人反对,直接将他抢到了突击连。用他后来给张青山的解释来说,就是‘咱们突击连现在用不到炮,可突击连迟早要壮大的,到那时,首先就得有自己的大炮。为了避免到时候临时从别人碗里抢炮手而得罪人,干脆先弄个好手到家里储备着。’ 这不,二愣子看看左边这枚炮弹爆炸点,再瞧瞧后面的那枚炮弹爆炸点,几乎是想都没想就面色大变的边冲过去边对张青山大喊:“张连长,快让同志们离开那儿!” 见众人一楞,齐刷刷地看过来。他边把那些要抗炮弹箱的同志推开边大叫:“敌人的第一次炮弹是在试炮,等他们调制好后,第二次就会对这堆炮弹开炮了,再不走,大家都得被死。” 虽然没怎么解释,大家也听不懂什么事试炮,可他话里的意思大家都明白了。 难怪敌人对炮兵阵地的防御如此不堪,一冲击溃,感情,他们这是下了死手,要用这堆炮弹做诱饵,把偷袭这儿的人全都炸死……田国忠已经再三提醒张青山,罗英是个为了胜利而不惜一切的狠人。事实上,罗英也想加强炮兵阵地的防御,可一来他没想到那条可以暗自穿过两边阵地的小道。二来,因为上次的情报错误,他认为红军的主力既然到了,那么,这儿防守的红军最少也得有一个营,想要吃掉对方,他手上的兵力就有点捉襟见肘了。三嘛,他出生大富大贵之家,对于武器的珍贵性并不怎么清楚,甚至是就算清楚也不在意——他一句话,飞机坦卡都能弄来,对于这样的人来说,你要让他明白武器的珍贵性,无异于痴人说梦。所以,他认为,杀死多少红军,比丢失几门小钢炮重要得多,从个人脸面上来说也有面子得多。因而,他为了能把圈套做的更加牢固,才从炮兵阵地周围的防御力量调兵。 可这家伙还真是个狠人,知道红军对小钢炮的看重,所以,在一次性抽调出这儿大部分兵力时,他也做了相应的部署:把两门小钢炮故意藏在一旁,为的就是一旦红军偷袭这儿得手后,必定会搬炮弹箱,到那时,趁着他们聚集在一起搬炮弹箱的时候,用小钢炮突然炸那堆炮弹……等着堆炮弹箱里的炮弹一爆炸,偷袭者必定死伤惨重,而他听到这巨大的异常爆炸声,就以此为信号,带兵从三面合围,定能叫偷袭者全军覆没。可见田国忠对这家伙的分析有多准:果然是个视人命如儿戏的家伙。为了,胜利,不惜一切。 然而,再完美的计划也抵挡不住‘万一’两个字,他的完美计划,就因一个曾经的顶尖炮兵的出现而出现了转折。 因为对战友的信任和这种可能性的发生,让张青山脑子里瞬间就浮现出田国忠的再三警告:一定要重视罗英这个人的狠劲。因而,张青山想都没想,边大叫“快离开这里,越远越好!”边顺手抓起一个炮弹箱扛在肩上就往外跑。 可敬又可叹的是:很多同志听到这话,并不是第一时间转身就往外跑,而是纷纷冲上前,抓起炮弹箱,往肩膀上一扛就往外冲……战士们舍不得这么好的武器弹药,宁愿拼着被炸死的风险也要能抢一点是一点。从这一点上,就可看出红军对武器的需求有多强烈,更能折射出革命的胜利是多么的来之不易,我辈当珍惜如今的安定生活,更不能忘记先烈们的付出。 跑出去二十多米,见有的同志跑到这儿后,把炮弹箱往地上一放,转身就冲回去,想多扛一点出来。 张青山急得一把抓住他,吼道:“你不在这躲着,跑回去干什么?” “连长,我要多抢点炮弹出来。” “你不要命了?给老子滚远点趴好。” “可是,他们……” 张青山回头一看,更急了。 “把这箱弹药一起扛远点。”把肩膀上的弹药箱往这个战士手上一放,转身就往回跑。 “站住!都给老子站住。不许再去扛弹药箱了,快滚远点,免得被敌人的炮弹炸到……你们都给老子滚出来,快跑……别扛了,都他妈的别扛了,快跑……” 见张青山如此着急,有些同志醒悟过来,如一排长王武,就跟着边一起冲向堆积弹药箱的地方,边大喊大叫的要同志们马上离开这儿。 边骂边用最快的速度跑回堆积弹药箱的地方,张青山见有的同志红着眼要去扛弹药箱,更有个家伙胆大包天,居然站在弹药箱上面给过来的同志分发弹药箱,显然,这些家伙都被弹药箱给弄的贪欲蒙蔽了眼睛,就想着趁敌人还没炸这堆弹药箱的空档,能抢一箱是一箱。却吓的张青山一蹦八丈高,一脚将对方踢了下去,自己也跟着跳下去。也不知他哪来的这么大力气,居然一把抓住这家伙的衣领,单手提着就向外扔出去几米远。反手又抓住一个正要弯腰去抱弹药箱的家伙,同样向外扔了出去。再看见身边有个家伙扛着弹药箱要走,急得张青山一把将他肩上的弹药箱夺下,随手仍在地上,再一脚将他踹飞……破口大骂声根本就没停过。可同志们就如同着了魔了一样,还是要来扛弹药箱。 随后,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张青山一手一个,拉着两个同志的手就向外跑。 “咻~!咻~!” “轰!” “轰~!轰~!轰……” 张青山刚跑出十五米左右,天空就传来了刺耳的尖锐声,没跑几步,就听见了一声爆炸,紧接着就是一声巨大的爆炸,然后是连续不断的爆炸…… 张青山下意识的回头看了眼,还没等看清楚,就觉得后背被什么东西大力推了一把,然后,整个人都有种漂浮云中的轻飘飘地感觉…… 等他从半空重重地摔倒草地上时,他完全感觉不到摔倒的疼痛感,因为他觉得双耳嗡嗡作响,整个脑袋都要炸开似的痛。 “啊~!” 张青山抱着脑袋,在草地上来回打滚,眉头紧皱在一起,表情异常痛苦,发出撕心裂肺的大叫…… 痛的他完全没有时间概念,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也不知道身边什么时候有人,直到感觉被什么东西束缚住,让他不能自由滚动发泄时,他才在奋力挣扎中,睁开眼,看见周围全是自己人,有人按住自己,有人张大着嘴一开一合——明明心里清楚他们在叫着什么,可耳朵出了嗡嗡作响外,什么也听不见…… 第一百零五章 战争带来的悲愤 几个呼吸后,张青山感觉到头不是那么疼了,双耳也不再是嗡嗡作响,隐约间好像听见有人在凄凉的喊着“连长,快来,小彭不行了,他有话跟你说……” 张青山奋力的扭头看去,可因为围住他的人太多,看见的只是一双双脚,倒是那喊声更清晰了。 可张青山心里清楚,这铁定是有即将牺牲的同志要给自己交代遗言,这是一份信任,也是一份责任,更是自己作为连长应该做的,可自己却看不见对方。 心里着急,张青山奋力的想站起来,可全身原本的隐隐酸痛,因他用力而起,陡然爆发出一阵剧痛,让他的刚刚凝聚起的力道一泄,微微抬起的脑袋又砸在地面上。 自己必须去见那位即将牺牲的战士的遗言,情况紧急,也顾不得脸面,对周围的人叫道:“快把我抬过去。” 身旁的战士们赶紧七手八脚的把张青山抬到那位同志身边。 一看,就算见惯生死的战士们,纷纷倒吸一口凉气。难怪他身边的几个人都偷偷转过身抹泪,说他活不成了:这位看上去只有十八九岁的士兵,此时下半截已不知去向,献血和内脏流了一地,看上去格外触目惊醒。 而这个年轻的战士明显是憋着最后一口气要跟张青山交代什么,见张青山被抬过来后,看向他,他居然对张青山微微笑了一下,就好像这身体不是他自己的一样。 张青山的脑海里陡然想起一个画面:就在爆炸之初,自己回头看了一眼,恰好看见一个冲向弹药箱的战士被炸的飞向天空。虽然仅仅是这一瞬之间的一幕,后面的不知道,可张青山却觉得,应该就是这位战士。否则,如果不是出在爆炸中心范围内,就是被炸死,也不会被炸的这么惨烈。 也不知是刚才战士们抬着让他活血了一些,还是因为看见手下弟兄如此惨烈的牺牲,而使得张青山内心恼怒万分,自责万分,张青山见他一笑,眼睛立马就红了,一下子坐了起来,拉着他的手,轻柔的问道:“兄弟,你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只管说,只要我能办到,一定给你办到。” 那个战士吃力的抬起手,速度虽然缓慢,却很坚定的指着自己的左上衣口袋,轻声道:“告诉她,我是为革命牺牲的,叫她不……不用……不用等……等我~!” 张青山几乎是把耳朵贴在对方的嘴唇上,才勉强听到他最后几个断断续续地字。 铁青着脸,忍着内心的悲痛,解开这名战士的左上衣口袋,里面是一张相片,相片上是这位战士和一个姑娘的合影,两人笑的很开心,光看相片就能感觉到两人的幸福。相片的背面写着照相的日期,是红二、六军团长征前照的。 张青山用衣袖擦了擦相片背面沾染的鲜血,内心却无比愤怒,双眸却充满了悲哀:多么幸福的一对,如今却天人永隔,你叫我怎么有脸去通知你心爱的姑娘?想想那位望天天站在村头大树下,眼欲穿等你回来的姑娘,得知这个噩耗,会是何等的悲痛……多年以后,每当张青山回忆起这一幕,总会感叹:“同志们,一定要记住:落后不仅仅是要挨打,还会死很多本不该死的人,更会让很多本不该发生的人间惨剧发生在眼前!” “老天爷啊~!你太不公平了,这么好的小伙子,还这么年轻,你居然忍心收走他,还让他走的如此悲惨,你他妈的眼睛瞎了啊……” 旁边陡然发出的凄凉悲呼,把张青山吓了一跳,也从沉痛中醒来。 看了眼过去,却见一个战士抱着这位牺牲的战友悲呼痛苦,让身边的人纷纷抹泪,低声哭泣,有的则紧握着拳头,牙齿咬的咯咯直响。 张青山反倒是彻底清醒过来,奋力爬起来,对众人道:“同志们,现在不是哀悼牺牲战友的时候,都给我打起精神,带着牺牲的同志的遗体,马上转移。” “按事先部署的办:马上打扫战场,立即集合,一排开路,二排殿后,马上走。” 说完,张青山走到一旁,随地而坐,一根根地点燃四根烟,三根插在地上,用这种简单的方式祭奠这些英勇牺牲的烈士,另一根自己吸着,左手却拿着那张带血的照片,看着远方的山峦出神,脑子里却空荡荡一片:他不敢看这位战士的遗体一眼,因为他怕着一看,会让自己好不容易克制住的怒火冲破理智,做出必定会后悔的事。 借着打扫战场的这点机会,一排长王武快步走到王武身边,小声道:“连长,统计结果出来了……” 张青山一挥手,制止了他下面的话,他不敢看,甚至不敢听,因为他觉得内心的怒火已经达到了极限,怕这一看一听一受刺激,怒火会爆发。因为他明白,自己作为连长,是这儿的最高指挥官。而同志们内心报仇的欲望肯定不会比自己小多少,也就是自己克制住了,才镇住了他们。而一旦自己都失去了理智,不用说,下面的这些同志们肯定会跟随着他,如同火山爆发一样,不顾一切的找敌人拼命,到那时,可真就正中敌人下怀,这可不是一个指挥员该干的蠢事,冷静,一定要冷静。 “等这一仗打完,你再把情况告诉我,要不然,我怕我现在会克制不住内心的怒火而做出不好的事。” 王武一楞,旋即点点头:张青山能跟他说出这种话,不仅表示信任,也表达着张青山内心的愤怒已经到了顶点,不能再受刺激了。 所以,王武看到那张带血的照片后,一楞,又扫了眼张青山,张了张嘴,最终也没说出来。 敬礼,转身,离开!只留下张青山独自默默地品味着战争给他带来的痛苦,从另一方面说,这也是在考验着一个指挥员是否成熟,或者说,是每一个优秀指挥员走向成熟的一种必然之路。 也正是因为王武的理解,让张青山又一次避免了刺激,经受住了考验。 负责殿后防御的一排三班的战士们跑回来报告敌人追过来了,离此不远。 原本是要向离的近得张青山报告,好在王武脑子活,一见他们,立马迎了上去,小声问明情况后,暂时没有报给张青山,而是找正在指挥大家集合的二排长李红辉一商量,决定自己做主。 就在队伍集合时,两人联袂来到张青山身边。 “连长,战场已经打扫完,队伍结合完毕,您看我们是不是立即转移?” 张青山点点头,神色肃穆的站起来向队伍大步走去。 随后,按原先的部署:这次的主要目的就是抢夺对方的小钢炮,次要目的是把敌人的兵力,尤其是对三连设伏的兵力给吸引过来。所以,见达到了这两点,为了避免跟听到枪声而围过来的敌人硬碰硬而发生不必要的损失,一排一班在前面开路,二排三班殿后,大家用砍刀临时开辟出一条路,绕道去小路中间,然后顺着小路回到对面山头。 大家都有些伤感,心头都憋着一股气,一路上默默前行,就连张青山都紧绷着一张脸不说话,让身边的人就更不敢开口了。 见如此情况,王武和李红辉居然都担心张青山会逼出病来,商量了一下,决定帮张青山一把,把敌人围过来的消息告诉张青山,就当做一种试探,也是一种发泄。要是张青山怒火冲破了理智而下达不好的命令,他俩一前一后,敲晕张青山……打晕长官,这种冒天下之大不韪的事他们都敢做,还认为是为了长官好,由此可见,突击连不愧各个都是刺头。 “连长,跟您说点事。”等队伍走到大半,小路已经在望,两人把张青山拉到一边后,看似随意的一前一后站着,王武小声道:“连长,先前你吩咐过不要刺激你,所以,有件事我就擅自做主瞒了你,现在得跟你说一声。” “是不是出发的时候,围过来的敌人离我们不远了?” 两人一惊,瞪着大眼看着张青山。 “连长,你怎么知道的?” “我虽然悲愤,可还没失去理智。”张青山风轻云淡般的说:“三班是跑回来的,一来就被你拦下,嘀嘀咕咕的,用屁股想都能想到,他们后面肯定有追兵。” 见张青山面色虽然紧绷,可口气并不见怒火,两人还是有些担心。 “连长,那我们是继续前进还是……” “滚!少在这试探老子,老子还没蠢到拿同志们的性命开玩笑的地步。” 两人对视一眼,彻底放心了,可张青山的眉头却皱了起来。 “有追兵很正常,没有追兵才奇怪。”说到这儿,张青山看着来路,眉头深皱,道:“可让我奇怪的是,他们明明知道我们开路而行,又带着这么多小钢炮和弹药箱,速度慢,很容易就追得上,可他们怎么就不追了?而且,你们仔细听听,三连那边的枪声也稀疏了,这表示他们那边的战斗要结束了。既然罗英把兵力从伏击圈抽调过来要围困我们,为什么不追?这不合常理。” 负责殿后的二排三班的战士没有传来枪声,表明敌人没有追过来,最少也说明敌人没有直接追过来。 关键是虽然没跟罗英这家伙见过面,可通过双方排兵布阵来看,这家伙确实是个狠人,而且是个十分聪明的狠人,让人不得不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来重视这个对手…… 第一百零六章 立功多,犯错多 “连长,我这就去到后面看看。” 张青山一把拉住王武:“不用。” 见他俩不解的看过来,张青山淡淡一笑:“管他怎么打,我们只要记住一点:他打他的,我们打我们的,就看是他牵着我们的鼻子走,还是我们牵着他的鼻子走。反正我们此次行动的目的都已达到,该急的是他……对了,回去后,你们去俘虏中多了解一下罗英这个人的情况,将来,我一定会跟他在战场上再见面的。” 几乎是在他说这话的同时,罗英也在问身边的人:“回去后,给我查清楚这次我面对的是谁?越详细越好!” 不得不说:罗英虽然是个狠人,但确实是个天才,最少,他的克制力很强。 事实上,此时的他已经带兵到达了爆炸现场。原本也是要立即追击,可当他从观察哨那儿听说只炸死了几个红军后,他立即下令停止追击。身边的人问他原因,他说原本在他的设想中,怎么也能把偷袭者炸的伤亡大半,结果却只炸死了几个而已——要不是二愣子发现的早,让大家有了防备,张青山等人十有八九就真的中计而损失惨重,可见罗英的狡诈与狠劲有多高。可见,这次带队的敌人指挥官不仅很会打仗,而且克制力和观察力都很强。既然对方有这样的军事天赋,那么,就不可能没想过如何撤退,我们这么贸然追过去,岂不是正中敌人下怀?反正已经打死了十几个红军,回去也能交代,就没必要再呆在这里,免得万一红军主力扑过来,把兄弟们都交代在这里了。 (红三连虽说是佯攻,可一来罗英部署了三个连,兵力雄厚;二来,红三连主要目的为了把敌人的主力拖住,给突击连争取更多的时间,所以很多时候只能咬牙坚持防守。因而牺牲了十几个战士,伤了近二十个战士。) 而后,罗英对张青山感兴趣了,可询问身边的人,有无知晓对面的指挥官是谁?得到了否定的答复后,罗英才特意交代回去收集张青山的资料……对于罗英来说,打死多少敌人才是此战最重要的,最能证明他的能力。至于说自己这边损失了多少人,他不会在意,因为自会有人给他暗中操作,反正老百姓家里的壮丁是永远也抓不完的,又不是他去抓,他犯得着操这份心么?而对于损失了七门小钢炮和几百发炮弹的事,以他的身份来说,只相当于一个电话的事,绝不会放在心上。 两个注定这辈子亦敌亦友的家伙,就此,虽未见面,却完成了彼此第一次对决…… 随后,罗英带着人马有序的缓缓退走,并给该团团长发电报,表明这边战事已了,未达到先前的目的,请该团也撤退。 事实上,该团早就撤退到离磨盘寨十多里的地方了:这还是罗英的功劳。因为他料定大路会受到伏击,而且精确的指出磨盘寨是最有可能出现的伏击点,为防万一,他违背常规战术中分兵不利于进攻的方式,居然让该团分兵推进。尤其从磨盘寨十里外,就以连为单位,接连部署了三道防线——之所以是连为单位来部署防线,是因为用一个营的兵力部署一道防线,绝对的兵力不足。而用一个连的话,人数够了,又能让主力不过分分散,而且还不影响主力的攻击能力。为的就是一旦在磨盘寨受阻,立即撤退,拖住敌人。而此时,红军已经接连突破了他的两道防线,该团团长为了能配合完成罗英的大计,不得不咬牙硬着头皮,仗着地利优势死守。在接到罗英的命令后,立马就撤退。 只是很遗憾,一来,红军攻击凶猛,想立即摆脱红军,根本不可能。二来,这个团本身就是由保安团改编,虽然接受了一年躲得训练,可该团团长却没接受过啥训练,又怎么可能有罗英这样的军事素养,能从容撤退。 好在罗英看他比较顺眼,教了他一个死办法:红军最主要的目的不是为了消灭他这个团,而是要打通通道,因而,如果万一你顶不住红军的攻击,就立即改道,把通往县城的路给让出来。如此,可保你一团大部分人马不失。 果不其然,他这一撤退,被红军追着屁股一路猛打,一直追到几公里外一个三岔口,见他主动往另一条大道上跑,红军才派出小股部队在其后面追赶了一阵子就放弃,大部队直接扑向兵力空虚的县城,让他躲过一劫。就这,他带着的人马也损失了几乎一半,让其欲哭无泪之余,甚至都不知道该不该骂罗英:正是罗英的部署和保证,让他打脸充胖子,没跟往日一样,打几枪就撤退,明哲保身,而是壮起胆子认认真真地跟红军干了这一仗,结果,损失惨重;可罗英毕竟救了他一命,如此一来他也对上面有所交代,保住了官身……这大概就是军阀墙头草加欺软怕硬的本性吧! 立功多,犯错多!这话可以开始用在张青山身上了。 张青山等人觉得虽然这次出击打的顺利,可那次大爆炸却让他们憋屈,因而人人心头憋着一口窝囊气。但命令大过天,他们也只能老老实实地守着三岔口,眼睁睁地怒视着罗英从容不迫的退走,而不能追击,最多就是派几人悄悄尾随,看其是否真的退走。 如果真是如此,那也就没有下面的事了。 随着主力部队过江的人数越来越多,五十团守备牛栏坝的任务越来越轻,他们心头就有想法了。恰好,三叉口方向传来一声巨大的爆炸,让他们以为是敌人的主力想通过三岔口小道来偷袭牛栏坝,偏偏红军在牛栏坝就只派了两个连加一个游击大队的兵力,怎么可能守得住,于是,大喜过望的赶紧派了一个营过来增援。 突击连人人心头憋着一口窝囊气,正无处发泄,五十团的这个营到来,算是给了他们出气的机会。二话没说,直接把三岔口的防御交给了他们。随即,突击连就开始一路猛追,誓报被阴了一把的一箭之仇。 对于罗英这样的聪明者来说,既然一击不中,就没必要再跟对方纠缠,因而,别看他们一开始退的是从容不迫,可后面却是撒腿跑路,让突击连想追都追不上。 追出七八里路,来到另一个三岔口,先前几个追踪罗英部队的探子正在那儿等着。从他们口中,张青山得知罗英已经带队往三岔口左边那条路而去——右边这条直通县城。 要不说人都是一步步成长起来的,张青山现在算是成长到一定的高度了,最少,他懂得克制,知道怎么做最为有利。 不顾大家的请求,只说了句“去县城跟主力会和是最重要的”,随即,命令突击连杀向沅江县城。 这世界上就没有蠢货,沅江县城里的大户们早就跑路了:不管红军和国军谁胜谁负,反正自己先带着家人财产离开这片战场才是最正确的选择——大不了事后再根据情况回来嘛! 有意思的是,城里的大户基本上都跑路了,可百姓们却无一人离开,反而人人欢天喜地的准备迎接红军——这都是游击大队先前派人进城暗中宣传的功劳。 国军大败,消息传到县城,县城里的守军护卫着县长及其家眷立马跑路,留下一座无兵可守的县城。等红四十九团冲到县城下,却见城门大开,百姓们夹道欢迎,就这么着兵不刃血的夺下了这座县城。 到了县城,见城内秩序井然,表明红军彻底控制住这座县城,张青山等人松了口气。随即,在四十九团临时指挥部报道后,就把安排驻地、采办粮食、安排大家休息之类的事交给胡英泽和彭鹏,张青山带着几个战士到街上去散心闲逛。 还真别说,这一路看下来,见百姓们人人兴高采烈,众人心中的闷气也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激动:大家流血牺牲,把脑袋挂在裤腰带上跟反动派拼命,为的是什么?还不是为了眼前这一幕。就如同张青山入党宣誓上,黄德宝问他为什么要参加革命,为什么要加入共产党?他回答“为了天下穷苦百姓都有饱饭吃”。 周宝玉今天可高兴了。 因为他太小,张青山虽然把他带在身边,可不许他冲锋打仗,只让他当了个通讯员。这次也一样,给红三连传信后,他就被胡英泽带着留在了三排。等这一仗打完,罗英撤走后,胡英泽就带着他和一个班的战士,顺着那条小路,到敌人先前的炮兵阵地上去:一来是把先前撤退的急而没收集齐全的烈士遗体收集完整;二来顺带看看还有无没爆炸的炮弹。 也是周宝玉运气好,无意中在一个树洞中发现一个小箱子,打开一看,全是白花花的银元。 我党的教育真是深入人心,周宝玉岁数这么小的人,又吃过苦,陡然一见到这么多银元,居然想都不想,直接缴公。喜的胡英泽当场奖励了他两块大洋。 周宝玉拿着两块大洋,一路不断盘算着怎么用:大哥哥大姐姐们对他很好,自己要知恩图报,就给大哥哥们买烟抽,给大姐姐们买糖吃,恩!连长对我最好,多给他买点烟。 就这么着到了县城后,他趁着张青山等人到路边摊吃米豆腐的机会,跑到路边一家大商铺去买烟。可就在这时,他碰见了一个同乡的战士气喘吁吁地从他身边跑过,他本来就有打探消息的职责,体现他机灵的一面是:他不拉对方,反而跟着对方边跑边问出什么事了。结果,得知了一个让他面色大变,让张青山立马就犯错误的消息…… 第一百零七章 跪哭 “连长,不好了。” “宝玉,出什么事了?看把你慌乱的。”张青山喝着酒,吃着米豆腐,心情不错,话就有点多而啰嗦了,见周宝玉这神色大变的惊慌样,便打趣道:“不是我说你,什么连长不好了,我不是好好地么?宝玉啊!你参加革命也有半年多了,好歹也算个老兵,怎么……” “连长,你堂客(老婆)出事了。”因为张青山和向雪琴的关系早就是公开的秘密,连团长和师长都亲口说过“长征胜利后,师长当证婚人,团长当媒人,要给他俩举行婚礼”,有师长和团长背书,自然没人会追究这事——这既是战士们对美好事物的追求的一种期望,也是大家看好张青山的将来,对其重点培养的一种肯定的暗示。因而,大家私下里打趣他俩时,都称呼向雪琴为连长的堂客。 “咚隆隆~!” 正端着的酒碗一下子就掉在桌上,张青山一点也没有老兵泰山压顶而面不改色的镇定觉悟,在酒碗还在桌上咕咚咚滚动中,一把将周宝玉抓过来,恶狠狠地问道:“说!她出什么事了?” “听说她受了重伤,正在送往总部医院急救……” “你怎么知道的?”一旁的王武见张青山面色大变的就往外跑,赶紧追问。张青山也停下步伐,转身看过来,虎视眈眈周宝玉:虽说同志们经常没事爱互相开玩笑,可这样的玩笑可一点都不好笑。万一真是个玩笑,张青山决定一定要狠揍周宝玉一顿。 三岔口一战,突击连和红三连伤兵加起来有三十来个,其中重伤员有七八个(主要是红三连为了拖住敌人,给突击连最大的支持,硬顶着数倍于己的敌人的进攻,因而伤员多。突击连主要是因为那场大爆炸,多时耳朵受伤,但只要没当场炸成聋子,相对要容易恢复得多。)有几个重伤员生命垂危,不能运送到牛栏坝总部野战医院,偏偏医护人员不够,更没有动手术的器材,只能边做些简单的急救边向总部医院求救,请他们派手术大夫带着器材药品来三岔口抢救重伤员。 向雪琴本来就担心张青山的安全,听说突击连有损伤,又想着好些天没见到张青山了,公私并用,就主动来了。 一行医护人员在一个连的保护下紧急奔来,原本以为这等武力护送绝对安全。万万没想到,走到中途,居然有敌人的散兵游勇打冷枪(后来查明是当地反动地主武装见国民党军队来了,以为翻天的时候到了,就主动跳出来,恰好遇到这一行人。正面较量他们不敢,可躲在密林里打几枪后借着地形优势跑路,他们还是敢的,事后也可以对国民党邀功)。很不幸,有位姓向的女护士当场牺牲……而周宝玉碰到的那位同乡战士是来给四十九团传令,提醒四十九团万不可大意,尤其要注意周边被刚刚击溃的敌散兵游勇滋扰,要尽量保护好百姓的生命财产…… 张青山一听,撒腿就向外跑。几个战士赶紧追上去,王武丢下几角钱给老板后,追上周宝玉,追问:“确定是嫂子吗?” “不知道,我那位同乡也叫不出她的名字,只是听大家喊她小向。” 张青山心急如焚,恨不能一下子飞到向雪琴身边。飞奔了二三十米,张青山越跑越觉得慢,心情越急躁。恰好,迎面有两人骑着两匹马不急不慢而来,张青山大喜。 冲上前,左手一把拉住左边那匹马的缰绳,右手抓向马上的人,嘴里大叫着:“借你的马用一下。” 哪知对方骑术不错,张青山这一拉不仅没把对方拉下马,对方反而举起马鞭边做要打的姿势边大喝:“你干什么?” 一心只想早一步赶到向雪琴身边的张青山哪会跟他废话,利索的掏出盒子炮向对方一指,怒目圆睁中,也许是对方被张青山的气势吓到,又或者真怕反抗之下张青山会开枪,很顺利的就被张青山一把拉下马,摔在地上。 “你这是光天化日抢劫,我要去告你!” 张青山根本就不答话,调转马头,一夹马腹,一鞭子下去,马儿嘶鸣一声,急速向前冲去。 与此同时,王武也冲到另一匹马儿身边,这位骑士到很有自知之明,知道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的道理,不用王武动手,很自觉的下马。 别看王武平时脾气暴躁,但毕竟事不关己,多少理智些。 听到那个被张青山拉下马的家伙这么一喊,知道要坏事,不过,马都被张青山骑走了,再怎么解释也白说。他往身上摸来一下,一喜,掏出上级发给他们用于作战指挥时看时间的怀表,递给对方,道:“事情紧急,借你们的马一用,这块怀表就当是抵押在你们这儿,回头,你们到四十九团突击连来取马。” 不给对方说话的机会,又对另外几个战士吩咐:“你们不用跟着,回去把事跟指导员说一声,我跟着连长去看看。” “武哥,带上我。” 王武弯腰一把将周宝玉拉上马背,两人打马而去。留下那两个被抢夺了马儿的人,追问这俩家伙是谁? 有意思的是,如果在别处,或许战士们会有意为长官隐瞒,多半不会告诉他俩张青山和王武的名字。可突击连是骄傲的好汉,好汉做事好汉当!直接告诉了他俩,连职务都说的很清楚,一副有本事你来找麻烦吧,我全接着的自傲。 一路快马加鞭的来到牛栏坝,问清楚总部野战医院临时所在地,赶到医院大门口,连马都没拴,跳下马就飞奔进去,大叫着:“向雪琴!向雪琴……” 正好一位女护士端着盘子,盘子里有一堆沾血的棉球经过这儿,听到他这么大喊大叫,不悦的怒斥他:“这位同志,这里是医院,病人需要安静休息,请勿喧哗。” 张青山哪管这些,反而问道:“这位同志,请问向雪琴在哪?” 不知是真不认识还是不喜他刚才的鲁莽,这位护士直接答道:“不知道!”,说完,转身就走了。 张青山无奈,只能向里面跑去,又遇到一位一身是血,正抱着几盒药品从他面前小跑而过,张青山赶紧拦下她:“这位同志,请问向雪琴在哪?” 那位女护士向里面努了努嘴就跑了。 又接连问了两位护士,都说在里面。 来到一片不大的草坪,张青山一下子就愣住了,死死地盯着右边,那儿正停放着五具盖着白布的遗体,正有几个妇女给每具遗体上放一些野花以表达敬意。虽然他们的身体和头部都被白布盖着,却露出了脚,其中四具遗体露出的都是穿草鞋的大脚,一看就是男人。但离张青山最近的那具遗体却是相对要小些的小脚,加上白布盖其头部没有遮盖完全,露出两个小辫子,一看就知道是女性。再想想先前听周宝玉说的,张青山一下子就认定,这是向雪琴的遗体。更何况,恰好一位女护士从旁经过时,停顿了一下,悲呼一声“向姐,你走好”,抹了把眼泪,急忙走了——伤员多,让这些好姐妹没有时间专门来祭奠,只能在路过时如此简单的哭一声,表达一下悲痛,然后忍着伤悲去救人。 张青山牙齿咬得咯咯直响,紧握着拳头,全身紧绷,脑子里不断的浮现出跟向雪琴在一起的点点滴滴:她的泼辣、贪吃、开朗……尤其是在长征前夜分别时那句“再见!再相见”,可如今,还怎么相见?越想越让张青山悲痛与后悔。 看着看着,张青山猛地一张嘴,想要仰天长啸,却感觉一阵天旋地选,一下子软到在地。 周围有人正疑惑的看着这个火急火燎冲进来的家伙,见他一下子晕倒,惊呼中赶紧上前扶他。 哪知,张青山却立马又一把站起来,推开众人,跌跌撞撞地来到遗体前。伸手就要去揭白布,可眼看着就要抓到白布时,张青山的右手仿佛遇到无形中的阻力一样,一把缩回。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一个字。眼眶飞速泛红,泪光闪烁…… 一旁还跟着几位怕他出事的同志。 看着看着,张青山仿佛凝聚了足够的力量,一把跪在遗体前,边用拳头捶地边痛呼:“小向,我对不起你啊!我没能保护好你,就连你牺牲前都没有见到你最后一面,听你……我后悔啊!早知道这样,我当初就不应该把你调回总部,要是待在我身边,你又怎么可能出事,怎么可能让我……老天爷,你太狠心了,把我最爱的东西都夺走了,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呜~!呜~!” 喊到最后,张青山已经泣不成声。头触地,双手死死地扯着头发,呜呜大哭。 一旁的同志们也感同身受般的纷纷抹泪,别说那几个正在献花的妇女都围过来陪同哭泣,就是路过的伤员和护士,也都围过来抹泪哭泣。 此时此刻,没有什么政策军规,有的只是对战友的牺牲的悲痛,对老天爷不公平的悲愤,对一对美好恋人就此天人永隔的深深地遗憾……虽说政策军规上明确规定,没达到级别,不许谈恋爱。可护士都是战士们心中的宝贝,谁没有几个爱慕者?谁对美好事物不向往?既然爱慕的对象已经牺牲,那么,在这时候,爱慕者对她表达一下爱慕之情,乃人之常情,还是不要提别的好,否则,悲痛者在暴怒之下做出什么不好的事,那就只能算你倒霉。 有红军战士暗恋女护士不稀奇,可在这名女护士牺牲后,特地不顾政策军规的跑来跪哭,这等凄凉之事可就少见了,立马就在整个医院造成了轰动,引得无数人前来围观…… 第一百零八章 大乌龙闹大笑话 向雪琴连续做了两例手术,五六个小时没休息了。 刚出手术室就和几个姐妹一起去送别一下自己的本家姐姐,路上碰到姐妹说有人火急火燎的找自己,她也没在意,反正医院就这么大,迟早会找到,还是赶紧去送别牺牲的本家姐姐要紧——黄昏时,就要下葬了。 又听说有人对牺牲的本家姐妹跪哭表达,这让她们几个又伤心又欣慰又遗憾又愤怒:人活着的时候你没胆量表白,现在来这一出,算什么?但毕竟表达出来了,也算是本家姐姐在爱情方面有人暗恋的紧,没有白活一场。 来到现场,见围了几十号人,里面有个男人的声音,哭的最伤心,也最大声,让刚刚赶来的向雪琴等人顿时悲从心起,抹着泪,边哭边向里面挤,很快就来到中心处。 几个姐妹纷纷跪下,开始哭喊。只是因这个抱头痛哭的男人在眼前,因而引起了她们内心的某条线,这哭丧的内容就有点不一样了:一开始,大家还哭喊舍不得、一路好走的开场白,可哭着哭着,内容就成了…… “莲姐,你总开玩笑的说这辈子没人会喜欢你,现在你睁眼看看,有的是人喜欢你……” “是啊!向莲姐,你长的这么漂亮,有好多人暗恋你,只是条件不允许……” “莲姐,也许你跟他已经认识了,只是你走的太早了……” 张青山一直抱头杵地,别人看不见他的样子,他也看不见别人。起先只因处在巨大的悲痛中,对周围的一切都不在意。可这几个女护士一连串的悲呼,又怎么可能不引起张青山的注意,渐渐地,他听清了她们对这位牺牲的女护士的称呼“莲姐”、“向莲”,心头疑惑大起:难道不应该是“雪琴”吗?难道说搞错了? 想到这,张青山一咬牙,向前爬了一下,伸手猛地一把揭开白布。然后如同见鬼了一样震惊的向后倒去。 好在他身手敏捷,一手反转的撑在身后,一手指着那牺牲的女护士,嘴里急叫着:“她……她……” 这名叫向莲的女护士虽然年轻,虽然漂亮,可问题是,她真的不是向雪琴啊!对于张青山来说,这才是重点。 虽说,揭覆盖在遗体上的白布,有些不敬。可大家把张青山误认为是向雪琴的爱慕者,对于他揭白布,大家没意见。可问题是,你揭就揭嘛,揭完你看暗恋者最后一眼,再帮其盖好就是了。但你这幅见鬼的表情,可就过分了。 没等众人发怒,却见在遗体另一边,离张青山最近的两位护士被张青山的奇怪动作吸引,不由得看了眼过来。她们和向雪琴是好姐妹,又怎么可能不认识张青山。因而,两人震惊之下,同时张大嘴,指向张青山。一人大叫一声“你?”随即赶紧捂住嘴,却扭头看向正疑惑看向张青山的向雪琴;与此同时,另一人则大叫:“怎么是你?”,同样扭头看向向雪琴。 张青山闻言,下意识的扭头看向她俩,又顺着她俩的目光看向向雪琴。 目光一对视,两人同时愣了一下,随即同时尖叫。张青山指着向雪琴,下意识的吼了句:“你怎么还活着?”;向雪琴则尖叫:“怎么是你?” “我……我……哎哟~!快放手,放手……” “你跟我滚过来!”还没等张青山解释,又惊又气的向雪琴恼羞成怒之下,顾不得姐妹们嘲笑的眼神,大吼一声,一把扑过去,扭着张青山的耳朵,面红耳赤的低头拉出去,急速向别处而去。 观众们对于这等惊人的骤变很不解,个别者甚至琢磨着:难道说这个看起来深情的家伙是个吃着碗里瞧着锅里,又被碗里的那位抓了个现行,这可就太不地道了。 倒是向雪琴的几个姐妹,有的人捂着嘴,双眼已经眯成了一条线;有的则捂着肚子低着头,只是身体抖动的厉害。这两种人一看就是在强忍着笑意。而有个别的实在忍不住,干脆捂着嘴快速跑了,很快就传来脆铃般的笑声。众人赶紧追问,得到了这是一个大乌龙后,顿时各个都成了这三种人——毕竟,在牺牲的战友遗体前发笑,是大不敬。但先前的悲痛气氛被这大乌龙一闹,是再也找不回来了。 “我怎么还活着?”把张青山拉到一旁转角无人处,小老虎的霸道虎威就开始发飙了:“哼!姓张的,你就这么巴不得我死?” “那怎么可能?”回过神来的张青山极其激动,兴奋的边搓着手边嬉皮笑脸的说:“我把她当成是你,以为你牺牲了,痛的我真随你而去,这不,脑子糊涂之下猛地见到你,就胡说八道。雪琴,你别介意哈。” “哼!鬼才信你。”话虽如此,可听到这话,向雪琴心里很开心,面色松动下来,也就是个又要面子又想撒娇的嗔怒而已,让张青山心头也落地了。可随即向雪琴又想到了什么,脸色一板,怒道:“你个王八蛋,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你今天要不给我交代清楚你到底有多少相好的,我要你好看。” “雪琴,这话我们可得说清楚:我有你一个就知足了,对别的女人,我连看都不看一眼。”说到这儿,偷瞄了眼向雪琴,见其面色依然紧绷,张青山赶紧补充道:“不信你去我跟手下的同志们打听,我张青山别说和别的女人说话,就是握手都没有。” 说完,张青山脑海里不由的想起,牛小花当初为了能让张青山帮其在吴正卿师长面前吹嘘一番,拿他拉女游击队员上山威胁,硬是说其在摸妇女的手。心里便一个劲地祈祷:老天爷保佑,雪琴,你可千万别去打听,尤其别跟牛小花打听,要不然,她一通乱说,我可就真的吃不了兜着走了。 向雪琴看着张青山,见其说的诚恳,顿时就翻了个白眼,语气也有所松动,但还是很要面子的追问道:“哟~!这可不一定吧?看你刚才对向莲姐哭的稀里哗啦,那个痴情劲头啊!啧!啧!真是闻着伤心,听者流泪。” “我以为那是你,就……” “你眼睛长着是出气用的吗?你就不知道在哭丧前先揭开白布确定一下?” “我……我……唉~!”这根本就解释不了,要怪就只能怪自己陡然听闻总部医院有个姓向的女护士牺牲了,便下意识的认定是向雪琴,脑子里顿时一片空白,火急火燎的赶来后又没打听清楚……都怪周宝玉,给我传递的是什么狗屁情报,也不打听清楚点。恩!都是周宝玉的错,我是冤枉的。 早就知道是个大乌龙的向雪琴怒火早已消了,见张青山一脸郁闷的叹气,一副解释不清楚,却又急于解释的尴尬样,顿时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张青山愕然抬头,见向雪琴笑脸如花,顿时也笑了。 笑着笑着,这气氛就有点不一样了:有点尴尬,有点期待,有点异样! “雪琴!”张青山左右看了眼,见没人,便拉起向雪琴的双手,轻柔的叫了声向雪琴的名字。向雪琴出于女孩子的害羞而象征性的挣扎了一下就听之任之,轻轻嗯了声,低下头,却感觉到要发生什么,脸面热的慌。 “雪琴!” “嗯!干嘛?”向雪琴下意识的抬头看向张青山,这一看,就如同被对方那如星光深邃的眼神深深吸引,再也离不开了,可心跳却越发快了,她甚至都听见了自己咚咚直跳的心跳声,还觉得有些口干舌燥,浑身暖热,但依然坚定的抬着头,渐渐地,她闭上了眼睛,在眼睫毛微微颤抖中,嘴唇微张,等待着,期待着。 张青山也低下头,慢慢地,慢慢地…… 眼看嘴唇越来越近,彼此都能闻见对方的呼吸,就要贴上时。 “连长,连长!搞错了,牺牲的不是嫂子,是……呃~!” 周宝玉和王武同骑一匹马,速度自然赶不上张青山,此时才到。跟别人打听了一下,总算知道闹乌龙了,就赶紧打听,然后顺着别人指引的方向跑过来解释。 跑在前面的周宝玉话还没喊完,就被这新颖的一幕惊呆了。好在紧随其后的王武反映快,一见张青山跟向雪琴触电般的分开后,直接掏枪,吓的他拉起周宝玉就往回跑:“快跑!连长你被撞破好事,这是恼羞成怒之下要掏枪杀人……” “该出现的时候不出现,不该出现的时候你俩跳出来的快。妈的,站住,今儿非宰了你们以绝后患……” 追出去几步,做做样子表达一下自己恼羞成怒,见着俩家伙一溜烟没影了,张青山把枪插回枪套,回到一脸笑意的向雪琴身边,摸着后脑勺,嬉皮笑脸的说:“雪琴!你看……要不我们继续?” “呸!流氓。”面色绯红的向雪琴笑骂了一句,带着张青山走出来。哪知,刚刚唰地一下没影的两个混蛋居然又飞速跑回来,气的张青山紧握拳头:好啊!你俩这是破坏老子一次好事不算,还打算破坏到底不成? 哪知,王武一见张青山就急喊:“连长,快跑,有人要抓你。” 身后的周宝玉补充道:“不是抓你,而是要抓我们三个。” 被人打搅好事,心情可想而知,只是不好对自己战友发火。现在一听这话,居然还是当着自己心爱之人,嚣张跋扈的要抓自己,这还得了? 得!有出气筒了。 心头大怒的张青山冷哼一声,等他俩跑到身前,一把抓住他俩,冷笑道:“我倒要看看,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抓老子?” “站住,别跑!” 却见十几个荷枪实弹的士兵边向这边冲来边喊着。 张青山左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一脸冷笑,双眸含怒,大步赢了上去…… 第一百零九章 张青山被抓 张青山这样做,只是表示一种态度。既然有一排排长和通讯员在,自然用不着他真正的去当先锋。 这不,见他态度如此强硬,王武和周宝玉赶紧冲上前拦着对方。好在对方虽然来势汹汹,但毕竟是同一支部队的,下手不重,气势凶悍上也仅仅只是为了让抓捕者被气势所迫而不敢反抗。如今,见张青山如此彪悍的迎头撞上来,他们自然没必要硬碰硬的强行绑人——反正他们就三男一女,人数太少,跑不了。反而要是在绑人的过程中发生了什么不快的事情,那可就糟糕透顶了。 对方并没有接近,而是在离张青山两米左右的地方停下,随即,一个三十多岁的军人走出来,似笑非笑的看着张青山。同时,张青山也是一楞,完全没有想到,带队来抓自己这个小小地连长的人居然是个副团长——就是在牛栏坝开会时,被张青山顶撞的下不来台的五十团的田副团长。 这也太给面子了,一看就知道是带着公报私仇的目的来的。 “张青山,我真的佩服你,居然敢纵兵抢马,还拿枪威胁开明绅士。啧!啧!我都不敢想的事,你居然干出来了,不得不说,你这胆子真的能包天了。” 张青山面色一沉:当时着急也没多想,现在回想起来,这事还真是不好善了。先不说政策军规对于抢劫百姓财物的处罚是多严厉,只说‘开明绅士’四个字,他心头更加明白,这一关恐怕难以过去。因为我党的政策本是代表了无产阶级,很难获得绝大多数有钱有势的人的支持,而所谓的开明绅士,是指有钱有势又支持我党的人,因而显得异常难得。现在居然当街持枪抢了这样人的马,于公于私都难过关。说的难听点,十有八九得枪毙。所以,一听这话,向雪琴面色大变,急道:“这位首长,你没弄错吧?他是突击连的连长,怎么可能去抢百姓的东西?” 田副团长冷笑道:“放心,没弄错。张连长可是条好汉,敢作敢当,当时还特意留下了姓名,甚至连职务都报给了对方。要不然,我们也不可能来的这么快。” 向雪琴无言以对,只能紧紧地抓着张青山的衣袖,如同要失去他一样。因为过于用力,指关节显得无血而白。 “确实是我干的,我没话可说,要杀要剐随便。”说着,偷看了眼身边的王武和周宝玉,对田副团长道:“不过,这事是我一个人干的,跟他俩没关系,还请田副团长不要连累无辜。” “连累无辜?嘿!”田副团长嘿嘿地笑了一声,道:“已经调查清楚了,你是主犯,他是从犯,一个都别想跑。” 这田副团长还算有点良心,只是说王武是从犯,而放过了周宝玉。 “什么主犯从犯,他也是奉我的命令行事,并不知情。还请田副团长看在大家都是革命同志的份上,放他一马。” “那不行。不管他是不是从犯,只要他参与了,就必须接受审查。” 张青山听他这么说,知道再求情也没用,干脆不开口了,只是扭头深深地看了眼向雪琴,想笑,却笑的有些无奈。 这时,一直没开口的王武趁他俩说话告一段落,总算是能插得上话了:“这位同志,你没搞错吧?这怎么能叫抢?应该是交换才对。” 万万没想到王武会来这么一句,张青山都不免不解的看向他,而向雪琴更是双眸放光的紧盯着他,急切的盼望着他下面的话能给张青山解围。 王武直截了当的把当时的情况一说,然后瞥了眼张青山,略带得意的对田副团长说:“不错,我们是反了错误,也只是在对方思考时,没等对方同意就借了对方的马,但我们也给对方留下了价值不菲的怀表当抵押,并告诉了对方事后到哪领马。您说,我们这叫持枪抢劫么?” 张青山心里对王武无比感激:万万没想到王武会给自己拾遗补缺,让原本很可能会被枪毙的结局有了惊天大逆转——只要能证明王武说的是真的,那么,无论从哪方面看,张青山最少不用被枪毙。而根据当时的情况,长征途中不可能设监狱把犯人关几年,更不会有将犯错误的同志开除出革命队伍,所以,只要不被枪毙,最坏的结果也就是被一撸到底。 “好了,我只是奉命将你们抓起来送到县城去。”田副团长沉吟了一下,正色道:“不管你们有什么委屈,还是先跟我们走吧?一切,等到了县城,跟对方当面对质后再说,相信组织上会认真调查这件事,会给你们一个公道的结果。” 张青山知道多说无益,便点点头,却见他们连绳子都准备好了,顿时冷笑道:“老子好歹是连长,要跑早就跑了,凭你们也想抓住我……用不着你们动手,我自己有脚会走。” 说完,也不给田副团长开口的机会,转身轻拍着向雪琴的手,笑道:“雪琴,不用担心,没事,等过几天我出来了,再来看你。” 向雪琴点点头,想给张青山一个笑脸,却笑的比哭还难看,那满眼的焦虑是怎么也克制不住,不过,倒也松手了。 “宝玉,回去给老胡说一声,我不在的这几天,要是没带好突击连,我回头找他算账。” 周宝玉一开始把这话当成一种没有任何含义的话,可看到张青山说完时,猛对自己眨巴两下眼睛,周宝玉一楞,随即明白这话自己虽然听不懂,但只要原话转达就够了,顿时红着眼眶,哽咽着点头。倒是站在他身后的王武偷偷碰了他一下,小声道:“小鬼头,等一下一定要比他们先到县城,让指导员他们想办法救连长。” “走吧!” 还真没想到,田副团长就真的没有绑他,如同簇拥般的拥着两人而去。倒是医院里一些不明就里的人,见张青山如此前呼后拥,还以为张青山是大官,对于这等大官居然闹出那么丢脸的乌龙,纷纷感到惊诧,偏偏向雪琴心头担惊焦虑,不想解释,让张青山在总部医院的名声更大了,以至于他的这个乌龙大笑话越传越广,很多年后都还被战友拿出来打趣他。 “你想要带什么吗?我可以替你买一些。” 原本以为,自己上次狠狠地唰过这位田副团长的面子,现在,落到了对方的手中,等待自己的绝对没有好果子吃,最少,刚才接触时,他的冷嘲热讽和公正无私都预示着这一路上肯定会有公报私仇之事出现:不说公开揍自己一顿,但是暗中给自己来几下出出气还是很容易办到的。最轻的,也可以好好讽刺奚落自己一番……啥不好的待遇都想到了,就是没想到,对方居然会这么说,简直就是朋友之间的帮忙。 难道他真的这么大度,这么好心?算了,为了避免他玩什么幺蛾子,还是不要多想了。刚要一口拒绝,可看了眼田副团长,见其一脸认真,张青山又忍不住想着:万一他真的是好心,我要一口拒绝,岂不是太不近人情了。娘的,反正都这样了,再坏也坏不到哪去。于是,张青山张口就说:“给我来一条老司城。” “好!”田副团长对身边一个战士使了个眼色,很快,那个战士就拿着一条老司城香烟递过来。 张青山有些不相信的接过烟,为了怕对方反悔,他立即撕开烟,抽出烟,给所有在场的战士发了一圈。那个田副团长也没客气,接过烟,定然后,吸了口说:“你到会享受,这烟我平时都抽不起……还需要什么?” 张青山疑惑的看了他一眼,又看看身后众人,一时也不知道还需要什么。刚好见旁边有人卖板栗,张青山指着板栗说:“好久没吃到板栗了,再来五斤板栗,没事嚼着吃很不错。” 立即就有战士跑过去买。 “还有么?” 这次,连张青山都觉得不好意思再浪费人家的钱了,毕竟,红军很穷,没有军饷,就算有些人有津贴,也不多。正如田副团长刚才说的那样:堂堂一个副团长,居然抽不起这种不便宜,但也不算多贵的老司城香烟,这话说出来就让人心酸,可见大家都穷。 “田副团长,兄弟我是个粗人,有什么话憋不住,要说出来,你可别介意。”他都对你这么客气了,你要还敌视他,就有点说不过去了,因而,张青山想化解一下跟田副团长的小恩怨。因而,直接把烟和板栗递给身边的王武,跟田副团长走近了点。 “恩!你说。” “我要没记错的话,今天早上我可在会议室里,把你得罪死了。可你现在居然对我这么好,你可别告诉我,你的肚量真这么大?”这话听着就有和解之意,也算是如今张青山渐渐走向成熟,知道该如何说话了的一种表达。 “我也给你个实话,我的肚量非但不大,而且比针眼还小。”田副团长凑近了点,道:“一想到早上被你顶的下不来台,我到现在都牙根痒痒,恨不能找个没人的地方把你揍个半死,让你给我磕头赔罪,方能解我心头只恨。甚至,今儿本来不是我来带队抓你,可我一听抓的是你,我就特意来了,为的就是看看你是如何出丑的。” 张青山举了下手指间夹着的烟,笑道:“那你这是什么意思?” …… 今天是七七事变纪念日,勿忘国耻,勿忘先烈! 第一百一十章 置之死地而后生 “一来,我这人虽然肚量小,但脑子却很好使,尤其是忍耐力很强。”说着他扫了眼王武,道:“按这小子说的,估摸着你这家伙这次死不了,最多关几天禁闭,一撸到底而已。那么,既然你死不了,我这次又何必冒险把你得罪死,还不如等待机会,等你这家伙下次犯了个必死无疑的死罪,我再好好地出口气,那样,你就算想报仇都得等下辈子了。” 能这么说出来,本身就表明这只是一个玩笑话:干革命要没点血性和冲动,怕这怕那的,还不如回家抱孩子,又怎么可能真的怕别人而不敢招惹?所以,张青山一听就乐的笑着追问道:“那第二条了?” “第二嘛,我发现我比较喜欢你这家伙了,尤其是你这家伙的胆量和勇气,居然敢为了心爱的姑娘不顾一切……”说到这儿,他停顿了一下,抬头看着蓝盈盈地天空,叹了口气,回味中带着些许哀伤,道:“我年轻的时候,要是也有你这样的胆量和勇气,带着她离开家乡,她就不会被逼的跳河自杀了……唉~!” 虽然不知道细节,但从他后面这话中就能猜到大致,一时间,张青山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过了一小会儿,眼看就要到马棚了,田副团长才回过神来,拍了下张青山的肩膀,笑道:“张青山同志,一定要好好活下去,等革命胜利后,别辜负了那个好姑娘。到时候要是看得起老哥,可的请我去喝杯喜酒。” 张青山认真的点点头,正要说话,哪知,田副团长却补了句:“对了,别忘了,自由后把刚才的买烟和板栗的钱还我,我可不是地主老财……” 堂堂一个副团长,还是革命战友,实在是太抠门了。张青山撇了下嘴,不想搭理他。不成想,就在他发愣的瞬间,田副团长居然顺手把他手里还剩半盒香烟的老司城给顺走了,还边往口袋装,边神色平静的嘀咕:“好久没抽到老司城了,果然香。” 然后,看都不看张青山,背着手,快步走向马棚。 那是我的!张青山张了张嘴,最终,彻底无语。 这一路上,不仅没绑张青山和王武,就连他俩的手枪都没没收,甚至他俩到路边林中解手都没派人跟着,给他俩充分的自由和尊重,让张青山心头感激,因而,一路上,大家有说有笑。进入县城时,还特意下了此馆子,当然,由田副团长暂时贴钱,算在张青山头上。 直到抵达四十九团临时团部外——原县政府。田副团长才把他俩给绑了个结实:毕竟要见苦主了,总不能连绑都不绑就这么兴高采烈的进去,那不是摆明了要偏帮么?只有给事主一个他俩很惨的印象,才有从轻处罚的可能。 “报告!” “进来!” “报告师长,奉命将突击连连长张青山和突击连一排排长王武绑到,请您指示。”见有外人在场,田副团长表现得出了一个军人的风范,可他故意把‘绑’字说的很重,想以此表达张青山和王武在他手上没好果子吃。 “把他俩带进来。” “是!” 张青山和王武各被两名荷枪实弹的士兵押进这间不大的会议室后,飞速打眼一扫:吴正卿师长和四十九团刘永江团长在,他俩出现在这里很正常。然后是三个陌生人,年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没见过,那个二十多岁的正是被自己抢了马的苦主,而坐在左边下首的那个同样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则是被王武抢了马的苦主。那个中年人穿着青色长衫,布鞋,吸着烟。另外两人则都是中山装,头发梳的油光滑亮,皮鞋擦亮的几乎能照人影,最下首的那个人还戴了副金丝眼镜。三人看起来都是有钱人。见张青山两人被押进来,都看向他俩。 最后一个是胡英泽……向雪琴的关系网宽广,几乎是张青山等人前脚出门,她后脚就给周宝玉借来了一匹马,加上张青山一路有意拖延时间,而田副团长并不点破,反而配合着慢悠悠地赶路,因而,周宝玉老早就赶到县城,找到了胡英泽。当胡英泽听完周宝玉的转诉,并听说张青山说完后还对周宝玉连眨了两下眼睛,立马就破口大骂“这家伙哪是叫我管好突击连,是在叫我一定要救他出来,否则,他就找我麻烦。娘的,到底是老子这个指导员大还是他这个连长大?”然后,胡英泽就开动脑经,想办法,最后,他做到了这里等着张青山和王武上门。 一见张青山和王武,那个没戴金丝眼镜的人立即跳起来,指着张青山对吴正卿师长大叫:“吴师长,就是他俩抢我和我弟弟的马,还拿枪威胁我们。要不是我俩见机躲得快,恐怕就被他俩给一枪打死了。” “你不要冤枉人好不好?我……” “啪!” 王武不服气的直着脖子刚开口,才说了一句,就被刘永江团长重重地一拍桌子给打断。然后,刘永江恶狠狠地呵斥他:“闭嘴!谁要你说话的?” 一旁的胡英泽真不愧是靠脑袋吃饭的,这脑子就是灵活,立马一嘴接了过去,有些鄙视的对王武说:“就是,说话要等别人说完,轮到你时你才能开口,这叫规矩,也叫说话的方法和礼貌,懂不?” 这几乎是明着告诉王武:你小子愚蠢啊!你让他把话说完,然后,你才好根据他的指责,做出回击,这叫策略。像你这么莽撞,岂不是越说越糊涂,还显得你很没水平。当然,胡英泽这话也是跟苦主说的:大家说话都要一个一个来,等你说完,他说,他说的时候,无论听说什么,你也同样不许插嘴,这叫规矩。 王武虽然还是不太明白,可他明白一点:指导员不会害自己,自己还是乖乖地,别添乱。 气氛有些凝重。 那个戴眼镜的家伙站起来,道:“吴师长,我父亲之所以还留在这里,等着迎接贵军,就是因为我们听说贵军三大纪律八项注意,对百姓秋毫无犯……不知对于抢劫我们马匹的人,贵军是个什么态度?” 这家伙果然阴险,言辞锋利,几乎一下子就把吴正卿给逼到了死角——这是要把张青山和王武往死里逼啊! “师长……”刘永江怒视那家伙一眼,赶紧对吴正卿开口求情,可他刚开口,吴正卿伸手制止了他的发言,板着脸,问张青山:“你俩还有什么话要说?” 张青山没开口,倒是一旁的王武迫不及待的开口大叫:“师长,这可真是冤枉死我们了,我们什么时候要杀人抢马了?” 然后又对那个没戴眼镜的家伙说:“这位朋友,当时我们确实有紧急情况,需要立即赶路,所以,一时着急就冒犯了你,在这里,我跟你说声对不起。但是,当时我不是给你留了块怀表当抵押,还把职务和姓名都告诉你,让你事后到连里找我们,我们不仅还你马,还会给你适当的补偿……这怎么能叫抢?最多应该算是借。” 话音一落,那个戴眼镜的家伙站起来说:“没获得我们许可就强买强卖我们的东西,这怎么能说是借?这应该算是抢。” 然后,他又对吴正卿抱拳道:“吴师长,不知强买强卖算不算抢?如果不算抢的话,那我们父子三人什么也不说了,就当今天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可要是算抢的话,还请您给我们一个明确的答复。” 这话就不仅把吴师长逼到了墙角,更是隐隐透露着威胁:他们算是红二、六军团长征以来,第一家公开支持红军的大户,意义巨大。其话已经很明确的表示,要让他们失望的话,他们不仅不会再支持红军,还会帮倒忙。最少他们要是把这事四处宣传,会给后面的长征路增加难度。 吴正卿扫了眼身边的那个中年人,见其拿着茶杯低头喝茶,就是不表态——不表态,本身就意味着他的态度是支持自己儿子的。吴师长心头叹了口气,只能使出最后一招了:面色一冷,重重地一拍桌子,把身边桌上的茶杯都震的一阵乱响,杀气腾腾地咆哮一声:“来人,把这两个持枪抢劫百姓财物的家伙拉出去就地正法。” 王武打仗勇猛,张青山更是被吴正卿看好而重点培养的干部,他自然想救下两人,可对方逼迫的紧,而且无论从哪方面看,张青山这次所犯的错都实在是没任何借口饶恕,唯有死路一条。所以,吴正卿只能使出最后一招:置之死地而后生! 你们父子三人来告状,我无话可说;那两个小的逼迫的紧,我也无话可说;但你这个做父亲的一直装傻不开口,明显就是说事情还有回旋的余地,而这一线生机,就是看你这一家之主的态度。说白了,死马当活马医,我把他俩的小命交到你手上,就赌你不敢一上来就和红军结下解不开的死仇:为了两匹马,你就逼迫我杀了两条看重的好汉。虽然于公来说,你没有任何错,可人心都是肉长的,别的同志,尤其是突击连的将士得知此事,还不得把你们全家恨死?那些可都是胆大包天的刺头,万一有人脑子一时糊涂而犯浑,对你全家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事后就算我把那家伙枪毙了,也于事无补。 现在,就看你这一家之主到底打的什么主意:是别有所图,还是真的想要他俩的命…… 第一百一十一章 另有所图的演戏 “吴师长,万不可如此,万万不可如此啊!” 要不说吴正卿也不是好对付的,心头猜到,对方追着这事不放,逼迫着自己表态,虽说对方一直没有明确提出所图何事,但只要对方的不是疯子、傻子或者铁了心的要跟红军作对,就不会为了这一点事而跟红军结下死仇:公平的说,张青山当时情急之下,确实算得上抢,可好歹王武留了个心眼,留下了一块怀表当抵押物,那么,这事就有了回旋的余地,可以从轻处罚,最少,罪不至死。所以,吴正卿心里早就打定主意:你不是要试探我么?好,我也拿这事顺着试探你们罗家父子三人到底是什么意思。所以,就算这父子三人不开口,吴正卿也准备了后手:到时候,只要给一旁正看过来的胡英泽打个眼色,想来,以胡英泽的机灵,绝对会当场求情——就算胡英泽不明白,不是还有刘永江么?而且,他还准备好了自找台阶下的借口。 所以,从这方面说,这事已经不单单是张青山的事了,而是罗家父子和吴正卿之间的暗中交锋,他只不过是个借口。 这不,两人身后得士兵听到命令后,互相看看,心头正寻思着:难道真杀啊? 还没等他们四人行动,罗宇恒就抢先开口了,并狠狠地瞪了眼自己的两个儿子……显然,他们父子三人早就商量好了,这不,罗宇恒这一眼,让他的两个儿子齐齐闭嘴,因为他俩负责唱白脸:总不能真杀吧?正好借机下台。 “罗先生,我们红军的政策您也了解,三大纪律八项注意不是口头上说说的。”吴正卿心头松了口气,还隐隐有些得意:想以此来试探我,哼!难道我不会反将你一军么?看,这就迫使你不得不主动跳出来了。面色上却更为严肃,嘴上也狠狠地说着:“这两个东西敢公开持枪抢劫,虽然事后有抵押物,可抢劫就是抢劫,没什么好商量的,今儿一定要枪毙他俩,否则,百姓们和如您你这样的开明绅士该如何看待我们红军?岂不是和反动派一个德行了?” 听话听音,罗宇恒一听就知道:后面的话全是面子话,真正的一句就是:虽然事后有抵押物…… “吴师长,别听这两个混账胡说八道。我知道贵军秋毫无犯,军纪严明。可您刚才的话,罗某可不敢赞同。” “哦~!愿闻高见。” “他们也是事出有因,人嘛,情急之下做出一时冲动,是可以谅解的,老话说浪子回头金不换,总不能不给人一个改正错误的机会。”说到这儿,罗宇恒端起茶杯,喝了口茶,笑道:“再说了,就我所知,抢劫可是无本的买卖,可他们却给了抵押物,这就不算抢劫,最少也不能按抢劫算,否则,就过分了……” “父亲,他们怎么……” “你给我闭嘴!”没戴眼镜的那位不服气的站起来,可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吴宇恒狠狠地一眼给瞪的气势全无,并指着他呵斥道:“咱们罗家历来诗书传家,急人所急,救人所救,怎么就出了你这么个混账东西?人生在世,谁没有个急用之时?哦!借你一匹马,还给了你抵押物,并告诉你如何找他,明明就是借你东西急用一下,怎么到了你这混账东西嘴里,就成了抢劫的?难道我罗家就是如此残忍,是人命如儿戏的家族吗?” “我……” “你还有脸说?”罗宇恒气呼呼地对戴眼镜的那位吩咐:“老大,把这个不孝子给我押回家,让他闭门思过。” 随后,这俩兄弟一个不服,一个边劝解边拉扯着往外而去……唱戏嘛,总得要有身份的转变,要不然,这戏码还如何演下去?所以,追究责任的反倒成了求情的人,就十分正常了。 “吴师长,您看这样行不行?就算在下为他俩求个情,还请您看在在下真心拥护红军的份上,放他俩一马如何?” “唉~!罗先生你都这么说了,我要不给你面子,可就是寒了大家拥护红军的心了。”吴正卿面色‘为难’的沉吟了一小会后,无可奈何的给对方面子。 “那是,多谢吴师长给在下这份情面。” 事实上大家心头都清楚,事情到了这一步,早就过去了,剩下的,肯定是别的事要谈。没见罗宇恒虽然笑眯眯地道谢,可并没有就此起身离去。 “你们两个混蛋听着,看在事主不予追究你们的过错,并给你们求情的份上,今儿先放你们一马,日后胆敢再犯,哼!两罪并罚,天王老子来了都没用。记住了吗?” “记住了。”张青山是老老实实地回答,而王武却低头,满不在乎的撇了撇嘴。 “死罪可免,但活罪难逃。你们俩先给罗先生道歉,然后,我会考虑该对你俩做出什么处罚。” 随即,被松绑的两人给罗宇恒道歉,罗宇恒则笑眯眯地连说不用如此。最后,两人分别被送进了禁闭室。 罗宇恒之所以好说话,果然是另有所图:他明白想要在这乱世不受欺负,就必须得有枪杆子。他家有钱有人,可没有武器,所以,他希望红军能支援甚至可以卖给他一批武器。当然,他名义上是出钱出力支援红军在本地组建县游击大队,但从他提出让他的小儿子当大队长,并且从其家族子弟里挑选人员,就可看出说是县游击大队,实际上就是他罗家的私人武装,借个双方都有台阶的名头,说出去好听些而已……原本还不知道怎么开口,正好借张青山这事来登门。 最后,红军跟他挑明了谈:五万斤粮食和五百斤腊肉,还有一些生活用品,换了一百条枪和数千发子弹……他家缺枪,要跟别人买,天价,而且怕被别人惦记上这些武装,而红军缺少生活用品,尤其继续大批粮食。双方这一交换,绝对的双赢。当然,这笔交易自然不会公开,否则,红军走后,老蒋绝对不会放过罗家全族。 值得一提的是,这个看其里狡诈,且多半是个自私自利,绝不会遵守诺言的罗宇恒,最后居然无比认真的执行跟红军达成的协议:红军主力离开后,牛英武带着剩下的游击队员在本地继续打游击。反动派杀了回来,也不知罗宇恒用了什么关系还是花了多少钱,居然屁事没有。而且,他还暗中跟游击队通风报信,支援其粮食药品。甚至有一次游击队被围的无路可逃之时,他不仅主动让出一条路,让游击队跳出敌人的包围圈,并主动收藏伤病员……罗家在本地也是数一数二的大户,只能说这些世家大族的眼光果然老道,更不会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1951年,罗宇恒病逝前曾对两个儿子及其族人得意的唠叨自己的眼光老练:“我当时之所以没带着大家逃跑,除了各种原因外,还有一个重要的因素:我一听到三大纪律八项注意的时候,就觉得这支队伍不简单,后来跟其接触,果然是军纪严明。当时我就觉得,这样深得人心的队伍,绝不是蒋家军能比例的,现在虽然落魄,但只要不灭,总有一天会翻身……没想到他们还真得了天下,果然是得民心者得天下。” 张青山被关进了铺满稻草的破屋子里,自然不知道他离开后发生的事,但他也没为自己担忧:还是那话,现在是在长征,没有坐牢的条件,只要不死,最多就是关几天禁闭,出去后,还是红军战士。 所以,一等押送人员离开,张青山就开始哼着歌曲了。 屋子破落,两人之间就隔了木制板壁,而且中间还开了好多大洞,让王武顺顺利利地直接爬过来。坐在张青山身边,先是奇怪于张青山为何如此高兴,坐牢都能唱歌,而看了眼张青山,心头却叹了口气,问道:“连长,你就别高兴了,还是想想出去后该怎么办吧?” “身么怎么办?出去后照样当红军。” “不是!”王武急道:“我知道出去后能照样当红军,可刚才师长的话你也听见了,虽然没杀我们的意思,可听那话,你这连长和我这排长恐怕十有八九悬了。” 张青山一楞,随即眼皮一耷,沉吟了一下,叹了口气,道:“算了,老武,事情都到了这一步,我们也就别多想了,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吧。大不了,我们再从战士当起。以我们俩的本事,什么排长、连长,迟早得回来。” 王武一听这话,想想也是,顿时好受了些。 “不过,你够兄弟,脑子也活。要不是你给了他们一块怀表抵押,恐怕,这次我们还真的死定了。师长就算想放我们一马都找不到借口……老武,大恩不言谢。” “连长,咱们都是革命同志,说这些就见外了。”说着,王武往口袋里一摸,掏出烟盒,却发现没烟了,顿时笑道:“连长,有烟么?来一根。” “有,等一下,我摸摸放在……”张青山顺口回答,手也摸向口袋,却陡然发现,没烟。随之想起,那个该死的田副团长把自己的半包老司城香烟给抢走了。而剩下的九包老司城香烟,在捆绑自己的时候,也让他的人拿着,却到这时候也没给自己还回来……该死的田副团长,居然敢黑老子的九包好烟,等老子出去后铁定找你算账。恩!下次一定顶的你七窍生烟…… 咬牙切齿的想着想着,突然想起了什么,赶紧问王武:“老武,当时田副团长是不是跟我说,买烟和板栗的钱,由他先垫付,事后还他?” “恩!怎么了?” 张青山却长长地松了口气,笑道:“那就好,那就好啊!总算没在他手上吃亏。” 没吃亏?嘿!嘿!下一秒,他就暴跳如雷了…… 第一百一十二章 又进禁闭室 “张连长,你的烟和板栗。” 就在他自我安慰,打定主意绝不跟田副团长认这个账时,大门外站岗的哨兵进来,把提着的一个小口袋递给张青山。 这一瞬间,张青山甚至还自我批评,觉得自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可接过口袋一看,他立马暴跳如雷:原本还剩九包烟和五斤板栗,结果,口袋里就只有两包烟。掂量了一下板栗,最多两斤。不过,多了一瓶酒。 “怎么只有这么点?”愕然之下,张青山顺口问了句。 那个送东西进来的哨兵一楞,可还没等他答话,张青山自己就把房门从里面打开——实在是太破旧了,别说关人,谁要想逃跑,几乎处处都能开溜。说白了,这里也就是一个自我反省之地,看的就是你是否真心实意的悔过。 一把抓住哨兵的衣领提了过来,恶狠狠地问道:“该不会是你小子给拿了吧?” 同样不给哨兵回答的机会,再次威胁:“妈的,老子从出生到现在,只有老子拿别人的东西,还没有谁敢黑老子的。小子,把拿我的东西还我,要不然,老子揍你。” 那个哨兵大概是新兵,还从未见过这么凶的同志,坐牢都敢威胁看守,顿时吓了一跳,结结巴巴答道:“我……我没……没拿。就这么……这么多。” 一听这话,张青山也不好为难对方,只能放开。然后,他自己又走回禁闭室,还不忘顺手把房门关上,把小口袋向王武一扔,独自坐在草堆上生闷气。 越想越气,越想越觉得这亏吃的郁闷,猛地一拍大腿,怒道:“好你个姓田的,你这是算准了我们只有两个人,所以,一人一包烟,一人一斤板栗,实在是欺人太甚,老子出去后,定要好好跟你算算这笔账。” 王武可不管这些,抓起一包烟,撕开,抽出一根点燃后,美滋滋地吸了口,在烟雾缭绕中才算满足的安慰张青山:“连长,他好歹是个团级干部,应该不会这么小气吧?你看,这不是多了瓶酒么?” “你知道个屁!”张青山一听,更为愤怒,向王武大吼:“有酒无菜,他这是挖苦讽刺我,让我借酒消愁了。” “好!好!我错了,还不行么?”王武赶紧做出投降状,打开酒瓶喝了口后,把酒瓶递给张青山,张青山接过酒瓶喝了几口后,大骂:“妈的,这有酒无菜,喝酒都喝的生气,我他妈的还喝个屁的酒……” 大骂中举起酒瓶就要仍,可想了一下,又只能放下:浪费可耻,尤其是在关禁闭的时候,更是舍不得。可他心头本来就生气,这酒自然喝的更火大,喝了几口后,把酒瓶递给王武,道:“都给你喝吧,老子越喝越想杀人,万一喝醉把你给误杀了,你小子就倒霉了,嘿!嘿……” 说着说着,张青山突然觉得这话有意思,顿时笑了起来。 王武也不生气,接过酒瓶时,还给张青山敬烟。只是听张青山这么说有酒无菜,他喝了两口后,也觉得这么喝酒确实没什么滋味,就把酒瓶放下,陪着张青山一起闷头抽烟,时不时的配合着张青山怒骂姓田的几句。 “连长,排长,我们来看你们了。” 就在两人觉得干骂着有些不来劲,有点力不从心之感时,却见周宝玉边兴匆匆地跑进来边对他俩大叫,身后还跟着向雪琴。 “你们怎么来了?”张青山大喜的站起来,只在周宝玉身上扫了一眼,然后把所有目光都集中在了向雪琴身上。 “我们一打听到你俩被关在这里,就过来看你们了。”向雪琴说着就从口袋里掏出两包烟递给他。 这两包烟是向雪琴送的,张青山直接装进衣服口袋里,没一点分王武的意思。然后,张青山再次把牢房的房门给打开,请他俩进来后,也懒得关上了。 而一旁的王武也不在意,反而笑嘻嘻地打趣道:“嫂子,你是来看连长的,还是来看我们两个的?” 向雪琴给了王武一个大大地白眼,并不答话,到惹得王武嘿嘿发笑,见张青山抬脚装作要踢过来,他怪叫一声,滚到了另一端墙角。 “你不是在总部医院么,怎么能来的?” “你出了这么大的事,我能坐得住吗?” 此话如果在无人之时说说还好,可现在旁边有两电灯泡,顿时,两人都觉得有些尴尬,虽无话,可场面绝不冷清,因为两人心头暖暖地。 倒是那俩电灯泡很有觉悟,几乎是贴在另一端的壁板上,小声说话。 “小鬼头,有钱么?” “有。你看。”周宝玉从口袋里掏出五块大洋,喜滋滋地展示给王武看:“从小到大,我还没拿过这么多钱了。” 红军本身就穷,就算有缴获,除了武器弹药外,别的,都会接济穷苦百姓,剩不了多少。五块大洋别说对于周宝玉,就是对于每一位红军战士来说,都算得上是一笔财富。因而,王武一见五块大洋,眼睛顿时睁圆,惊愕的问道:“你哪来的这么多钱?” 他这话,让正处于尴尬中的张青山和向雪琴都看过来。 “这两块是因为我从树洞里捡到了一个盒子,里面全是现大洋。我把钱上缴给指导员,指导员当场就表扬我了,还给我两块大洋作为奖励。剩下的三块是上级奖励的……” 突击连作为此战首功,而且是接连立下大功,上级给突击连每人奖励两块大洋,可胡英泽一想到那些牺牲战友的家属,还有不得不因伤残离开队伍的同志今后的日子如何艰难,便主动提议,每人捐出一块大洋给他们,不仅得到了大家的高度认同,有的同志甚至要把这两块大洋全都捐献出来,却被胡英泽反对,因为他觉得,捐款是捐款,可同志们也辛苦,也需要放松,需要买生活用品(主要是烟,因为吃饭都由组织负责,可想要抽烟却得靠自己去弄),所以,捐一半留一半最好……话虽如此,可周宝玉告诉王武,胡英泽和彭鹏都捐出了全部。 “老胡做的对!”张青山走过来,一脸正色的说:“我们红军战士都是穷苦百姓出生,都没钱。可在有能力的时候,要尽最大的能力去帮助别人,不能让牺牲的战友流血又流泪。” “好,连长,我回去就把这五块大洋全给捐出去。” “不用。”张青山沉吟了一下,道:“老胡说的对,大家平日里别说想抽根好烟,有时候甚至连烟都抽不起。现在,好不容易立功受奖,要是一点都不留,也不好。这样吧,宝玉,你捐三块大洋,就跟老胡说是我让你捐的。剩下的两块,一块你去买点酒,再买点下酒菜,也不要好的,只要有点花生米、米豆腐之类的下酒菜就够了。另一块么……” 张青山想了想,道:“宝玉,平日里大伙儿对你都很照顾,你就买条烟,给连里的同志们每人发一根,算是人情世故、礼尚往来,感谢他们。对了,那三个宝贝那儿,你就买点糖。” 护士到哪都是宝贝,所以,连里的三个女护士被大家私下里打趣的统称为三个宝贝。平日里,战士们偶尔打到野兔,或者趁晚上在田间地头上抓到蛇或牛蛙之类的野味,他们可以不请指导员,不请张青山,不请所有男同胞,但绝对要请这三个宝贝来打牙祭,否则会犯众怒。而这三个宝贝平日里有什么好吃的都会给周宝玉留一份,因为周宝玉是连队里唯一一个未成年人,就算来打牙祭,也会强拉着周宝玉一起去,借口是:这小鬼头正是长身体的时候,需要营养。当然,周宝玉读书识字也由这三个宝贝负责。 周宝玉点点头,正要出去卖酒菜,却听向雪琴问道:“对了,我刚才进来的时候,听你俩骂骂咧咧地,在骂谁?” 一提起这个张青山好不容易忘记的怒火立刻蹭蹭地往脑袋上钻,顿时添油加醋的把事情说了一遍,怒斥田副团长的种种不厚道。 真不愧是小两口,向雪琴立马就同仇敌忾,帮衬着一起怒骂田副团长厚黑。 可他俩都没注意到,小鬼头周宝玉一听这事,面色微微一变……他刚满十四岁,正处于叛逆期,此时,谁对他好,他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可谁要对他不好,他也会记恨一辈子。 “连长,你们先聊着,我去给你们买酒菜。” “小鬼头,多买点花生米和酒。” “好的。” 小鬼头出去了,三人边聊边等,可等啊等,最终,等来的却是周宝玉抱着一包东西慌乱的冲进来,嘴里大喊着:“连长,救命啊!” 从见到小鬼头的第一眼起,张青山就喜欢上这个聪明机智的小鬼头,在随后接触的日子里,他把小鬼头视为自己的亲弟弟一般。此时,见小鬼头如此惊慌失措的跑进来,还大喊救命,显然是受到了欺负,不!是被人威胁。顿时,张青山勃然大怒,冲出牢房门,一把将周宝玉拉住,问道:“谁要杀你?” 周宝玉躲在张青山背后,指着大门口,道:“他们要打我。” 他们?那就表示对方不止一个人。娘的,欺负一个十四岁的孩子,你们居然还不止一个人?这真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 张青山边向大门走去,边大骂:“妈的,老子不过离开一下,怎么什么牛鬼蛇神都跳出来,欺负到老子的头上了。今儿老子定要好好看看,是哪个不怕死的,敢来欺负老子的人。” 话音一落,张青山一眼就发现四五个成年人冲了进来,特别是看到为首者,张青山就是一楞,随即一喜,接着一怒……嘿!还真是应了那句老话:念念不忘必有回响,不是冤家不聚头啊!看看这位怒气冲天的家伙是谁?不正是我们的田副团长吗! 第一百一十三章 还是坐牢好啊! “哎哟~!这不是我们的田副团长吗?” 张青山一见田副团长就乐了:老子正愁没处找你,没想到你自己到送上门来了。难道老天爷真的听到了自己的怨念而灵验了?错过这等有仇报仇有怨报怨的好机会,估计老天爷会一个响雷劈死自己的。所以,此时的张青山真可谓怒极而笑,连语调都显得是如此轻快。 “哎呀!田副团长,您怎么也到这里来陪我了?啧!啧!这可真叫念念不忘必有回响哦~!” 田副团长是带着怒气追来,还没进门了,就被张青山这劈头盖脸的一顿讽刺挖苦给说的怒火中烧,气的脸色都有点发红。可有意思的是,不知他是不是觉得面对张青山而有点理亏,还是觉得周宝玉对他做的事让他有些说不出口,明明气的头发都要怒发冲冠了,却依然克制住怒火,一直耐心的等待张青山说完。 “张青山,今儿我不想跟你讲别的,你把你身后那个小家伙交出来,我扭头就走。” “交他?”张青山回头看了眼周宝玉,又扭头对田副团长冷笑道:“田副团长,你这是仗着自己的身份,欺负我们突击连欺负上瘾了是吧?先是给我垫付烟钱和板栗钱,当时我还感动的稀里哗啦的,可谁知道你转身就把替我买的东西给扣下,连已经开封的半包烟都不放过……现在,你又来欺负我们突击连的通讯员,怎么,你真当我们突击连好欺负?” 说到这儿,张青山嘴角微敲,露出一副不屑的冷笑,道:“想要我交人,你就别做梦了。” “这么说你是不想把人交出来了?”田副团长冷冷地问道。他身边的四个战士一听这话,纷纷上前一步,卷袖子的卷袖子,握拳的握拳,一副要动手抢人的架势。 张青山却丝毫不在意,回头看了眼周宝玉,又扫了眼站在身边同样在卷袖子的王武,对向雪琴道:“雪琴,你先把宝玉拉到一旁看着。” “可是你……” “没什么好担心的,几只蚂蚱也敢在我面前跳来跳去,正要给他们来一顿,让他们好终生铭记我突击连不是什么人想怎么欺负就怎么欺负的。” 等两人走到一边后,张青山跟王武对视一眼,都露出了冷笑。张青山这才冷冷地瞥着身前的田副团长,不屑的说:“你还真说对了,今儿别说是你一个副团长,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过不了我这一关。” 气氛一下子凝重起来,眼看双方就要动手时,台阶来了……红军战士打架,不仅他们自己要受到处分,就是他们的上级也得遭殃,因为这在组织上看来,是他们的上级没教育好的结果。 “我说几位,你们要打架,能不能不影响我的工作?” 门口站岗的士兵中,那个看起来明显是老兵的家伙及时的在门板边露出个脑袋,不悦的说。 这台阶送的太及时了,双方的气势同时一泄,却谁都没说话,但架肯定打不起来了。 老半天后,田副团长叹了口气,淡淡地问道:“你知道你的通讯员都做了什么吗?” 张青山这犊子护的就是地道,甚至可以说是强势,根本就没问个为什么,也不顺着对方的思路走,而是笑道:“我管他对你做了什么,我只知道,他还是个十四岁大的孩子。不管这个孩子做了什么,你一个大人欺负他本身就是以大欺小,现在,居然还带着四个战士来一起欺负他,这就是仗势欺人了。我张青山别的本事没有,但就看不惯这种仗势欺人的事在我眼前发生,所以,这事我管定了。你们要有什么本事,只管冲我来。” 这种强势,气的田副团长怒发冲冠,不!准确的说是恼羞成怒……张青山这话虽然明显是歪理,可想想也是,不管什么事,你们几个大人对付一个孩子,这理到哪都得亏。 田副团长正要开口呵斥张青山,却见张青山紧接着问道:“再说了,事情得一件一件的来,总有个先来后到吧?来,老田,你先把我俩之间的事说清楚,为什么我买的一条烟和五斤板栗,经过你一保管,等转到我手里的时候,就只剩下两包烟和两斤板栗了?” “我本来就是跟你开玩笑,没打算真要你的钱。” “你耍我是不是?你现在见跟我杠上了,才说说不要我的钱了,当时为什么不说?” “我就是为了看你着急上火样子,才故意这样做的。怎么了?”一说起这个,田副团长乐了,脸上总算有了笑容,如同真看到了张青山刚才怒火中烧的情景。 一开始见田副团长这么说,张青山还真以为对方是舍小博大,不打算要自己的钱,是因为周宝玉的事更为重要,现在听到他这么说,再看他那幸灾乐祸的表情,觉得还真有可能,否则,对方要真舍不得,就不会再另外给自己酒。 张青山虽然护犊子,但也不是不知道好歹的人,立马转身走到周宝玉身边,正要开口,却见周宝玉紧抱着一个小口袋,顿时好奇的拿过来,打开一看,嘿!里面有六包老司城香烟和两瓶包谷烧,还有一支钢笔。张青山立马就知道,田副团长这么着急的死追着周宝玉不放,十有八九就是为了这支钢笔。 田副团长见小口袋被打开,心里着急,因而走了过来。看到张青山拿起钢笔,边抓向钢笔边急道:“把钢笔还我,我转身就走。” 张青山却眼疾手快的一把举起钢笔,左手却抓起小口袋往田副团长身上一拍,笑道:“田副团长,你是团级干部,不能这么小气,得用东西来换。” 田副团长果然是冲着追回钢笔而来,接过小口袋,看都没看,直接往身后跟过来的战士身上一扔——可见,他是真没打算找张青山要烟钱。 正要继续抢夺,却发现张青山早已退后两步。 “你……”田副团长怒指张青山,可见他那嬉皮笑脸的模样,最重要的是张青山开始扭钢笔盖,他怕张青山把钢笔弄坏了,却又不敢上前争抢,急得直想抓头皮,道:“你千万要小心,弄坏了我就根你拼了……哎呀~!你别乱碰那支钢笔好不好?”田副团长急得都快哭了,面色都有些扭曲,却依旧不敢上前争抢,怕因挣抢而正的弄坏了:“那是我考上高中时,我母亲省吃俭用了整整一年给我买的,为的就是让我认真读书,将来好……” 话没说完,张青山一个大步上前,把钢笔小心的放在田副团长手中,并认真的道歉:“对不住,我不知道这些,不应该拿这么重要的东西开你玩笑。” 还没等田副团长醒悟过来,张青山又对周宝玉正色道:“宝玉,你不该拿田副团长这么重要的东西,给他道歉。” 等周宝玉道歉后,田副团长摇摇手,边把钢笔插入上衣左口袋边苦笑道:“算了,算了,一场误会。” “这样吧,老田,我请你喝酒就算是给你赔罪。”一脸正色的张青山说到这儿,却又笑了起来:“不过,还是你先垫付,等我出去后还你。你放心,那个烟钱和板栗钱我不认,但这个钱,我一定认账。” 听到这话,再看看张青山那有点无耻的笑容,田副团长知道,张青山这是真想跟自己化解恩怨。他也想,所以,他只能掏钱叫人去买。 随即,众人一起进入牢房,席地而坐。借着这点时间,张青山总算从两位当事人口中知道了细节。 周宝玉觉得张青山不仅对自己好,事事关照,不仅救过自己的命,更是坚持没让自己留在当地,而是随红军长征。所以,当听到张青山被田副团长如此欺负,却因一时走不了而无法报仇,他心头就决定帮张青山去报仇,替他出口恶气。 他身穿红军军装,又机灵,很容易就打听到了田副团长临时休息的地方。 田副团长正在房间里抽烟,一脸得意的笑容,尤其是幻想起张青山收到自己特意派人送过去的那个小口袋时的表情,他就更乐了。 就在他得意而笑时,周宝玉却来报告,说突击连的指导员请他过去,有急事相商。 他第一时间就是拿起手边的武器前往,只是在出门时才回过神来:老子怎么说也是有实权的副团长——他兼任红五十团第三营营长。你突击连再牛气,可你毕竟是只是一个连里的政委,居然敢让我上门?便顺口问周宝玉缘由。 没想到都要出门了,他居然会这么问。如果换成一般的少年,情急之下或许答不上来。好在周宝玉机智,居然张口就说:忘记说了,吴师长到突击连办事,具体是什么我不知道,但好像是有紧急情况发生,便让我来传令。 谁能想到一个十四岁大的少年居然胆大包天到敢扯师长这面大旗来忽悠人,因而,田副团长也没就没多想。 可到了出大门的时候,周宝玉却装作肚子疼要上厕所。田副团长同样没多想,反而提醒他要注意身体,反正他也知道突击连临时驻地在哪。 他就这样倒霉了! 周宝玉本来只是想拿烟和酒,但看到书桌上的一本书中夹着一支钢笔,便想起指导员胡英泽对自己也很好,他常说铅笔比不上钢笔方便,于是,这支钢笔也被顺手牵羊了。 也是周宝玉运气到头,田副团长刚出门走了百米,正好遇见正在街上买酒肉的胡英泽……等他急急忙忙跑回房间一看,钢笔不见了,便跟门口的哨兵打听,然后带着几个人顺着方向追了过来。 张青山听的好一阵无语,但他护犊子,不好现在当众说什么。恰好酒菜买回来,便招呼大家开口筷子。 就在众人刚要开吃,却见大门口有人笑骂:“妈的,还是关禁闭好啊……” 第一百一十四章 罪上加罪,一撸到底 “妈的,还是关禁闭好啊!没烟抽有人送,没好酒好菜也有人送……” 众人扭头一看,却见胡英泽提着个大篮子,边走进来边笑骂着。 张青山心头十分高兴,站起来正要说话,却见胡英泽猛地停住步伐,扫了眼同样站起来的向雪琴,故意装出一副大惊失色的模样,惊愕的对张青山打趣道:“你这禁闭做的也太他妈舒服了,居然还有女人陪?” 这玩笑也就只有极为要好的兄弟之间能开,否则,就有调戏妇女的嫌疑。 张青山白了他一眼,直接坐下,还对正有点尴尬的向雪琴笑道:“这家伙就这样,没个正行,别搭理他。” 真不愧是小两口,或者说,向雪琴跟着张青山在一起的时间久了,脸皮的厚度也增加了不少。闻言居然点点头,也不坐下,而是笑眯眯地对正推开牢房门走进来的胡英泽道:“老胡,我听说你以前对总部医院的李姐很有好感,你说,我要是经常在她耳边说你如何如何没个正行,还喜欢调戏……” 正笑眯眯地胡英泽一听这话,哪敢让她把这威胁话说完,赶紧提篮一放,立马做出投降状,苦笑道:“得!算我不对,我投降。” “哼!”向雪琴得意的哼了声,这才走过来翻看提篮。里面全是酒菜,还有一条烟,她赶紧把酒菜端上,凑合在一起,却把那条烟顺手放在了小鬼头手中,道:“你正好可以拿这条烟去做人情。” 小鬼头张了张嘴,正要说话,却顺着她的眼光看向张青山后,再看看向雪琴,只得闭嘴,乖乖收下——向雪琴这明显是要帮张青山戒烟的前奏,自己还是别多事的好,最少不能明着多事。 胡英泽则走到张青山身边坐下,先跟田副团长打了个招呼后,小声的对张青山说:“老张,你们这也太不公平了吧?” 见大家都看过来,胡英泽埋怨道:“老子在外面忙死忙活,提心吊胆不说,还得为你们这俩混蛋的生活着想,深怕你们饿着,更怕你俩没烟抽而骂娘,所以,一出门就赶紧买酒菜买烟,第一时间给你们送过来,可谁曾想你们居然过的这么舒服……妈的,改天老子也来试试这关禁闭的滋味!老张,老武,先跟你俩提个醒,要是哪天我被关禁闭的时候,要是吃饭没有酒肉,抽不到好烟,老子出去后第一时间收拾你俩。” 人家这是仗义,也是变相相求向雪琴的一种方式,张青山和王武自然满脸笑容的点头答应。 可是不满的人还有。 “老刘,你不是说着俩家伙关禁闭的处罚太重,建议我关个一天半天的就算了,现在你看了?” 众人正吃喝到兴头上,闻声看去,立马纷纷放下碗筷,赶紧站起来敬礼:吴正卿师长和刘永江团长联袂而来。就算这群人全是刺头,可面对领导,先行军礼是应有的礼数。没见张青山笑嘻嘻地一溜烟跑出禁闭室去迎接:“哎呀!两位首长来了也不提前打个招呼,我好前去迎接,你看,现在这不是怠慢了嘛。两位首长,快请,快请,刚开席。” 张青山说的无比顺嘴,就好像他真的在办酒席,但是,他忘记了自己正被关禁闭,更忘了自己的处分还没下来了,可有人没忘。 刘永江也是个护犊子的人——但凡军人,对外时,好像都特别护犊子,不管对不对,先护下来再说。他私下里可没少替张青山说好话,就拿这次来说,本来是要把张青山一撸到底的,可刘永江不仅说了老鼻子好话,更是替张青山担保,如此,对于张青山的处罚才算轻了点。 原本他俩过来还打算唱个黑、白脸:等处罚结果宣布后,怕张青山撂挑子,吴正卿要唱黑脸,刘永江唱白脸,开导开导张青山。但现在好了,就张青山现在这神色,那可真是满面红光,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今天结婚了。不仅啥都不用说,关键是,被这俩领导抓了个正着。 刘永江一听这话,原本就黑的脸顿时黑的跟煤炭一样,却还不忘替张青山提心吊胆的偷瞄了眼吴正卿。 吴正卿原本笑眯眯地脸色,一听这话,立马就似笑非笑的嘿了声,扭头对刘永江说:“真希望我俩有机会被关禁闭的时候,能有这样的排场。开席?还要打个招呼来迎接?要是再加上个女人,你这比……嘿!” 吴正卿正打算狠狠地挖苦一下张青山,可刚说到女人,却见向雪琴走出来,站在房门口含笑中带着几分疑惑向这边望来。吴正卿一看,气的嘿的怪笑一声,后面的话都说不出了。 是个人都能听出吴正卿师长这不仅是反话,而且表明他心头的怒火正熊熊燃烧着。张青山的酒兴立马被吓醒了,顿时意识到自己犯了个天大的错误:在被关禁闭期间,哪怕规定不许兼任,可有人来看你,你私下里见见很正常,大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可在禁闭室里开席,连女朋友都在,这恐怕是红军成立以来头一次,这下麻烦大了。 吓的张青山赶紧立正敬礼,可还没等他开口,却见刘永江脱下右草鞋,拿着草鞋就打过来:“我让你小子不争气……我看你还敢不敢开酒席……看我不打死你这土匪性子……” 顿时,满院子鸡飞狗跳。可实际上,刘永江还是手下留情的,最少,他全都是对着张青山屁股打去,而且,看似凶猛,可打到张青山屁股的瞬间,力道大泄。好在张青山也机灵,除了第一下让他有点摸不着头脑外,其余的,凡是被打中,全都发出了凄凉的惨叫。就这,所有人都看出了门道,没见向雪琴转过身去,时不时的回头偷瞄一眼过来,捂嘴发笑。 “行了,老刘,你少在我面前唱戏,这一套都是我玩腻的。” 刘永江这才住手,对吴正卿笑道:“呵!呵!就是想教训一下这小子,可又怕犯打人的错误。” “先前的处罚全部取消,他的职位一撸到底……党内记大过……” 刘永江听到前面的话,还配合的点头,回头狠狠地瞪了眼张青山,可后面的话却让他面色一变,哪敢等吴正卿说完,大声打断吴正卿的话:“师长!手下留情啊!一旦记大过,他就完了。” 吴正卿不知是想到了张青山是自己当初要重点培养的干部,还是想着给张青山一次机会。被打断后,扫了眼刘永江,再仔细看了看张青山,沉吟了一下,嘴唇微微动了下,随即转身就走。 “谢谢师长!”见吴正卿走人,刘永江激动的大声道谢,随即,擦了擦额头的汗水,转身看向张青山,却见这家伙居然跟没事人一样,还对自己耸了耸肩膀,抖抖眉毛,一副吊儿郎当样,顿时火气就不打一处来:妈的,老子为你求情不说,还得为你提心吊胆,尤其是刚才看到师长的嘴唇动的那几下,老子都有种一念天堂,一念地狱的担惊受怕感,担心的连冷汗都出来了。可你小子倒好,不仅跟没事人似的,居然还跟冲我抖眉毛,这要不教训,以后还不得翻天了? 冲过去,一脚将张青山踹倒,指了指张青山,却气的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得背着手走人。 可刚走了两步,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掏出两包烟,正要高高举起扔向张青山,可又想起了这家伙都开酒席了,还缺两包烟?亏得自己还怕他没烟抽,也亏得自己克制住了怒火,没把这么好的烟扔过去,而是留给自己抽。 想到这儿,刘永江为自己能克制住怒火,而不是如以前一样冲动而小小地骄傲了一下,心情也好了很多。不过,嘴上却对正张开手要接烟的张青山咆哮道:“这可是老子的津贴买的,给你?哼!下辈子吧!” 说完,把烟放进口袋,走人。 王武一直提心吊胆的等着听对自己的处罚,可谁知师长走了,团长也要走,赶紧追过去。 “团长,对我的处罚了?” “不升不降,陪这狗东西继续关禁闭。” “不升不降?”王武愣愣地看着刘永江出门而去,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转角处,这才回过神来,傻不隆冬的问张青山:“连长,不升不降是什么意思?” 张青山根本就不知道刚才的凶险,心头却为刘永江小气的连两包烟都舍不得而郁闷,听到这话,爬起来对王武不冷不热的回应:“就是你依然是你的一排排长。” “我知道,我不是问这个,我的意思是,你都被一撸到底了,我为什么就屁事没有?”刚一问完,他就醒悟过来:这话问谁都行,就是不能问张青山,你这不是往人家伤口上撒盐么? 果不其然,张青山的眼睛立马瞪圆,腿都抬了起来,好在他撒腿跑得快,否则,定要被暴走一顿。 “张连长,刚才真是凶险,好在……”别人或许不知道刚才的情况,可田副团长一清二楚。等众人坐回后,他对张青山笑道。可话还没说完,却被张青山打断:“等一下。老田,现在我就是一个普通战士,今后,要看得起我,喊一声小张就是给我脸面了。” 一旁的周宝玉顿时哭丧着脸问道:“那我喊你什么?” “喊老张或者大哥都有你。”张青山喝了口酒,对众人道:“今后,谁都不许再喊我连长,喊老张、小张或者青山同志都行。谁要是再喊我连长,那就是故意讽刺挖苦我,可别怪我翻脸,连朋友都没得做了。” 众人讪讪发笑,却不答话。因为谁都知道,以张青山的本事,加上众人相助,只要他不死,用不了多久,这连长还是他的。只是他现在要面子,众人也不好说什么。 “坏了,忘记一件大事了。”胡英泽刚要让大家端起酒碗,来打破沉闷的气氛,却陡然想起什么,嘀咕一句后,放下碗筷,撒腿就向外跑。 “没听说老胡抢了地主家的小姐啊,这是怕东窗事发?”见老胡一溜烟没影了,张青山打趣道,引得众人哄堂大笑,可心里却都好奇于胡英泽这到底是忘记了什么大事…… 第一百一十五章 躲过一劫 “老田,你刚才说真危险,怎么个危险法,给兄弟解解疑惑?” “简单点说,就是被党内记大过的人,前程算是完蛋了,尤其在升迁方面,绝对是事倍功半。” 张青山细细品味了一下这话,却还是觉得有些模棱两可,便虚心讨教:“老田,给兄弟详细说一下,最好举个例子。” “这么说吧。”老田端起酒碗喝了口酒后,吐了口酒气后,一抹嘴,道:“比如说我俩都是党员,又是同一个连队的副连长,同时去攻打某个山头,同时攻破这个山头,偏偏连长又在这一仗中牺牲了。这个时候,上面要从我俩当中选一个当连长,这时候,想都不用想,绝对是我这个没被党内记大过的人当连长。” 见张青山有些惊愕的看过来,老田点燃根烟,吸了口,补充道:“甚至,就算我立的功劳比你少一半,恐怕这连长的位子也十有八九是我的。这就是我说的事倍功半。因为练级干部,上面要考察,而党内记大过就是你的污点。” 张青山吓了一跳,心头总算体会到先前刘永江团长为什么光是替自己着急都吓的一身冷汗。可他嘴上却有点不服气,试探性的问道:“那想办法把这污点洗掉不就成了?” “洗掉?”老田冷笑一下,道:“党内记大过,那可是要上档案的,要真这么容易洗掉,还要着处分干什么?大家可以经常犯大错,然后立个大功不就成了?兄弟,不是这么来的。” 见张青山抽着烟不说话,老田叹了口气,道:“当然,也不是说没有人洗掉过,但这十分难,非九死一生,而且立下大功才行。可是,且不说这九死一生,问题是,哪有这么多大功等你去拿?” 张青山老久都没出声,一直等烟蒂烧到手时,才被烫醒。边扔掉烟蒂边感叹了一句:“看来,出去后得好好感谢一下我们团长。” “那是。要不我先前说你这次躲过一劫。”田副团长夹了一筷子菜,边嚼边说:“老刘这人别看平时不吭不哈的,但心里却十分仗义,这回可真是替你背书了。” 他替我背过?不是给我求情么,怎么就成替我背过了? 见张青山讶异的看来,田副团长也吃惊的问道:“你小子真不知道这里面的道道?” 见张青山摇头,田副团长笑了笑后,解释道:“老刘刚才那一句话,听着是替你求情,其实是替你担保背书了。你今后要是再犯这种事,他都得受连累。不过,你真要谢,师长那儿也得表示表示。因为毕竟是师长硬生生地刹车,没把最后两个字说完,否则,一旦他说出‘党内记大过一次’这七个字,那可就板上钉钉,就是天王老子来了,都没办法再改变。要知道,当时师长就代表了组织来对你做宣判,话一出口,就算他自己想收回都不可能,这么多人看着听着了。真要改变,组织和师长两方面的权威还要不要维护了……” 张青山额头已经冒出汗珠,一脸的沉重,看起来好像真有点后怕。 田副团长见他这样,便劝解道:“不过,说这么多都是空话,毕竟师长的话还没说完就走了,表示你躲过一劫。但最大的意思是什么,你知道吗?” “老田,算兄弟求你,兄弟现在心乱如麻,脑子里一团浆糊,你就别让我猜了。” “最大的意思就是师长和你们团长都还是很看好你,不忍心就此毁了你这一辈子,所以……呵!呵!还是你小子那意思,这连长,迟早还是你的。” 田副团长这话还真没分析错。这不,他一说完,就见胡英泽满面红光的冲进来,一屁股坐在张青山身边,跟吃了蜜蜂糖一样开心,笑眯眯地碰了碰张青山,道:“老张,我还是要感谢你啊!” 张青山脑子里一片混乱,一听这话,当真是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谢我什么?” “我升官了,当然要感谢你。” “你升官就升官,关我屁事……”张青山下意思的回了句,可话还没说完就醒悟过来,惊讶的问道:“不对啊!老胡,你要离开突击连?” 不等胡英泽回答,张青山怒了:“老子被一撸到底,突击连就靠你来支撑着,这个关键的时刻,你居然要离开突击连?老胡,你这人还有没有良心?” “你胡说八道什么?老子升官,跟离不离开突击连有什么关系?你哪只耳朵听见老子要离开突击连的?” 张青山立马松了口气,却更为疑惑的问道:“那你说说,你怎么个升官法?” 胡英泽慢悠悠地喝了口酒,又夹了一筷子菜,吊足了张青山和众人的胃口后,突然笑眯眯地说出两个字:“你猜?” 瞬间,不仅张青山,而是所有人都怒视过来,真想把这爱调戏人的家伙暴揍一顿。 “你说不说?不说我揍你。”张青山直接一把抓住胡英泽的衣领,恶狠狠地问道。 “放手,快放手,大老爷们的拉拉扯扯像什么话?弟妹,你也不管管他这动不动就拉人衣领的毛病?” 向雪琴立马起身给大家添酒,一点都不想搭理这两个混蛋。 “好!好!好!我怕你们两口子,我说还不行吗?放手!” 胡英泽慢条斯理的整理着衣领,见张青山又要抓过来,这才不敢调戏众人,赶紧说:“现在,我正式的通知各位,从现在起,突击连就是我一个人说了算。虽说我这指导员没有动,可现在却兼任着连长,你们说,这权力大了,怎么也算是升官了,对吧?” 指导员连长一把抓,这在红军队伍里可是异常少见,用当时的话说,这是有搞小山头的嫌疑,所以,众人的震惊也能理解。 田副团长第一个醒悟过来,立马对胡英泽抱抱拳道喜,随即,他又对张青山抱拳恭喜,看的众人惊愕万分。就连张青山的脸色也是青一阵白一阵,要不是刚刚跟田副团长和解,聊的很是愉快,又怕自己有什么不了解的地方,一旦发火又闹笑话,他都想直接对田副团长动手了:娘的,老胡连长指导员一把抓,确实是好事,可问题是,你给他道完喜后又给我道喜,怎么,是在挖苦讽刺我这连长位子刚丢就被人弄去了么? 忍着怒火,声音都低沉了几分,问道:“老田,你这是什么意思?” 田副团长一楞,随即明白这是误会了,张青山根本就不明白这里面的道道。只得笑着说:“小张,你误会了,我这可是真心实意的跟你道喜,不信,你问小胡,我是不是该对你道喜?” 迎着张青山和大家的目光,胡英泽立马点头。这次到没有吊大家的胃口,痛快的解释起来。 他出门追上刘永江团长后问道:既然张青山被一撸到底了,那谁来接替他?刘永江团长回了句:你先兼任着。这话反倒把胡英泽弄糊涂了,追问原有。结果,刘永江白了他一眼后,淡淡地说:难道你很希望派个外人来当突击连的连长?说完就有些恼怒的瞪了眼胡英泽后,走人。 胡英泽细细一想,顿时明白过来了:一来,突击连这种特种部队性质的连队,是红军先前没有过的,正处于摸着石头过河阶段。但其内部现在已经形成了一套自己的战术打法,如果突然派个不懂这种特种作战的打法的人来当连长,到时候,他要是指挥打仗,绝对是瞎指挥,十有八九就真得事倍功半了,可要是不让他指挥,那上级派他来当这个连长,还有什么意思?还不如不派。二来,要是由突击连内部选拔一位上来,对于突击连这种新战术打法是没什么说的,可在人事上就难了。毕竟,张青山还在突击连当兵,而突击连可以说是他一手组建的,到时候,张青山万一不服气而闹腾起来,这个原本是他手下的新连长,十有八九的难堪。到时候,威信一失,还怎么领导突击连打仗?三嘛,组织上确实对张青山没有失望,是想让其经过这段时间的磨练,将来能更好的领导突击连,所以,吴正卿师长当时怒极之下,还是克制住了没把那句话说完。 所以,组织上经过慎重考虑,决定让胡英泽暂时一肩挑了。 经过胡英泽的细说和分析,张青山总算明白过来田副团长为什么要给自己道喜了:凭他的本事,只要组织上没有对其失望透顶的放弃,这突击连连长的位子,迟早还是他的。 “老田,对不住,误会你了。”张青山笑嘻嘻地端起酒碗给田副团长敬酒赔罪:“咱们自己同志,什么都不说,全在这碗酒里,来,敬你。” “干!” 接下来的两三天,张青山这儿人来人往不断,多是突击连的同志分批来看他,但也有外面友军的兄弟部队领导来看他。彰显了张青山的人脉旺盛,而经过上次的教训,张青山也收敛了不少,最少,再也不敢在禁闭室里开席了。 而最让张青山郁闷的是,连里的那三个宝贝联袂来看望他。来就来嘛,还带什么礼物?你们带礼物也就算了,可为什么礼物非得全是奶糖?只得顺手把这一斤奶糖拿出来招待这三个宝贝。结果,在三个宝贝坐在禁闭室内跟张青山等人闲聊时,这一斤奶糖全被其消灭光,让张青山万分纠结:你们带来的礼物到底是送我的,还是自己想吃?就没见过你们这么能吃的。恩!下次你们要是万一也生病啥的,我去看你们,也得给你们带些烟酒之类男人用的东西,看你们郁闷不。 结果,一语成箴,半个多月后,其中一个宝贝果真负伤,张青山大喜过望的特意带着两包烟两瓶酒去看她,结果却让张青山傻眼了:人家礼貌性的推迟一下后,就毫不客气的笑眯眯地把礼物手下,回头便请其姐妹拿到街上去换零食吃。听到周宝玉打听到这么个结果后,张青山郁闷的想吐血:老子真是愚蠢透顶,当时为什么就不知道用奶糖换好烟抽了? 关禁闭的第三天中午,张青山和王武被放出禁闭室,因为明天就要继续长征,他俩归队…… 第一百一十六章 老子不是连长了 “老鬼,把你身上的机枪给我……”行军路上,张青山虽然成了一排一班的战士,但依红军主动相互帮助的传统还是要讲究的。行军途中,他主动帮机枪鬼扛枪,嘴里还兴致勃勃地说:“老子好久没摸机枪了,手痒的厉害,正好边走边过把机枪瘾。” 机枪鬼当然知道这只是张青山顾忌自己的面子得说辞,可还是有些不忍的说:“连长,我这机枪……” 话还没说完,正笑眯眯看过来的张青山猛地一瞪眼,恶声恶气的问道:“你叫我什么?” “张……张大哥。” “恩!这就对了嘛。走,快赶路,别拖同志们的后腿。” 事实上,还真应了那句老话‘虎死不倒威!’,更何况张青山还活蹦乱跳的活着了。 回到突击连后,张青山自己跟没事人似的,还跟以前一样跟别人开玩笑,可整个突击连都在提心吊胆,最担心把张青山分到自己手下:毕竟是老连长,曾经的顶头上司,这猛不丁的成了自己手下的小兵,谁能适应?就算适应了,可问题是,你到底把他当连长了还是当手下对待了?当连长嘛,别说张青山不乐意——不管他是真不乐意还是假不乐意,反正他嘴上绝对是不乐意的。就是自己也觉得堵得慌;可你要是敢真把他当手下的兵使了,先别说犯众怒等后果,就是万一一个不好惹得张青山发怒,反倒是跟你摆架子,只需说一句“你他妈的当初还是老子亲自选进来,亲自提拔的,怎么,现在见老子落难了,就跟老子摆臭架子耍你官威是不是?”你能拿他怎么办?还不得掩面而逃?说白了,这就是尊大神,对于神,咱们还是敬而远之的好。 所以,为了能把这尊大神投入到别的班排的怀抱中,大家可没少对胡英泽死缠烂打。最终,王武倒霉了——谁叫他不在现场,无法跟别人争高低。再说,他也是犯错误陪同张青山一起关禁闭,不趁机落井下石那还叫战友? 王武猛然听到这个任命时,一时没回过神来,还喜滋滋地直点头。等下一秒他想到了这里面的恶果后,吓的冷汗哗啦啦地直流,却木已成舟——无法挽回了。 而张青山回到突击连的第一件事就是当众宣布:他如今不是连长了,今后谁再敢叫他连长,就是打他的脸面,就是有意跟他过不去。随后,果然如此,有几个家伙一时口快称呼张青山连长,被张青山连踹了好几脚,包括他上司的上司王武。大家私下里一商量,觉得还是叫张大哥最为贴切。 但也有人例外,像那三个宝贝,张青山惹不起,怕犯众怒。还有炊事班的老班长班长,这是老资格,同样拿他没任何办法。而医护班的名誉班长和副班长,这都是能救命的人才,为了将来少受皮肉之苦,就更不能招惹了。所以,这些人硬是要叫他张连长,他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张青山发现没当这个连长后也不是没有好处,最少,他在突击连能自由自在,不!应该说称王称霸,没人敢管他,也没人拿‘领导就应该有领导的样子,要做好表率’来说事。 这不,中午时分,部队行进到一处背山面水之地,前面的胡英泽大喊一声“原地休息,生火做饭。”张青山立马就撂挑子了。把手里的机枪往一直紧跟在身边的机枪鬼身上一扔,带着周宝玉就向前面走去。 王武选了个好地方休息:背靠大树,视野开阔,最重要的是他屁股下面那堆自然生成的野草格外厚密,一看就知道坐着舒服。 刚坐下,长长地吐了口气,喝了口水壶里的水,掏出包老司城香烟,抽出根点燃,美滋滋地吸了口,还没吐出来就听见身后有人怒道:“滚到一边去!这儿躺着舒服,老子要了。” 王武一听这话,第一反应是勃然大怒:妈的,在突击连还有人敢这么跟老子说话?想翻天了么?恰好他吸的那口烟刚要吐出,这一气,又硬生生地给憋了回去,然后又反弹似的要吐出更多,呛的他一个劲地咳嗽,连眼泪都呛出来了。第二反应才醒悟过来:听这声音就知道是张青山。 “啊!是连……不,是张大哥啊……咳!咳!”王武立马就成了狗腿子的料,边咳嗽边站起来让位,还讨好的向张青山边咳嗽边笑,只是那笑容,比哭的还难看。这可不仅仅是被烟呛到,还有更重要的原因。 他不得不心虚,知道张青山为何会如此对待自己:在关禁闭时,虽然来看望的人的礼物多半都是烟酒,酒就不用说了,问题是,送烟的多,但烟鬼更多,因而,王武看张青山如此大方,有些心疼烟,偷偷藏了两包——这么好的烟,平时就算凑钱买得起,也舍不得买,现在当成了大路货抽,真是暴殄天物。这本是好的,只是等两人出来时,当时张青山说要感谢大家的看望,让他把那几包烟都拿出来。王武又心疼张青山的大方了,干脆一口咬定就藏了一包。张青山因为这几天喝酒喝的头晕脑胀,一时也记不清他到底收藏了几包,因而只是怀疑,王武就更不敢给他了,就算自己抽,也得防贼似的防着被张青山发现而找他算账。 现在好了,撞了个正着。 果不其然,张青山的屁股刚坐到野草堆上,眼睛就紧盯着王武右手食指和无名指之间夹住的香烟。 王武正要吸烟,被张青山这一盯,顿时如芒在背,十分不自在。下意识的就要把烟往身后放,干笑两声中问道:“张大哥,你老是盯着我做什么?我又不是姑娘。” 张青山却不搭理他的话,而是伸出右手,食指勾了勾——拿来! 王武万分后悔于:这包烟才刚开封,还有十九根没抽了。恩!下次一定要把开封的烟分开放。 被抓了个正着,不得不交。 张青山眼光还真毒辣,得了这包刚开封的烟后,正要得意的闻一闻,却猛地发现,王武讨厌的右口袋还有些鼓,顿时脸色一板,继续伸出右手,继续勾了勾食指——都拿来。 “干什么?” 张青山不答话,冷笑着继续勾动手指。 王武欲哭无泪的边掏烟边恶狠狠地发誓:下次,打死不也不将烟都放一个口袋了。 要不说欲望无限,压榨无线! 得一得二后,张青山扫了眼王武的有口袋,确实干瘪了不少。正要发笑,却陡然想到:既然这家伙这么能藏,说不定还有——不试试怎么知道没有?反正试试也没什么损失。 于是,继续黑着脸,继续——勾动手指。 王武愣愣地看着张青山半天后,叹了口气,居然真的从左边口袋里又掏出包老司城香烟。 这下,张青山是真的有点火了:娘的,你这是私藏了多少?当初还敢骗我说就一包,你这是拿我当傻子玩是吧? 于是,张青山继续勾动手指。 王武心疼的五官都要扭挤在一起了,一见张青山还这样,顿时怒从心起,大叫:“连长,没了,真没了。不信你来搜。” 张青山这才相信他是真没了。 “就你这丑样,要真是姑娘的话,嘿!嘿!估计我们革命也不需要队伍了,只要把你派到前线去,吓也能把敌人全部吓死。”说话间,张青山把两包未开封的烟扔给他,笑道:“你小子下次要敢再吃独食,老子就让你连独食的机会都没有,知道吗?” 王武不相信似的拿起香烟,看着张青山,一听这话,回过神来,赶紧把烟收好,脸上也乐开了花:“放心,连长,我保证不敢了。” 得!这话得反着听。不过张青山并不在意,反而抽出根烟递给他后,好奇的问道:“对了,你干嘛这么爱藏东西?” “唉!”王武点燃烟,深吸了口后,缓缓道:“小时候穷怕了,老是挨饿,就养成了这习惯。” 说完,他就默默抽烟,见他不愿多说,张青山也不好深问,毕竟,红军战士基本上都是穷苦出生,谁都有不堪回首的秘密。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等着开饭。没曾想,胡英泽却主动找来。 “老张,我跟你商量个事。” 胡英泽边说边在张青山身边坐下。 “恩!” 张青山把烟蒂用手指弹出去,然后双手抱头,身体往大树上靠去。 “前面四里外就是关家堡,地势险要……”胡英泽边说边从口袋里掏出地图,铺在三人中间,手指点着一处地方道:“根据前面侦察的同志传回来的消息,关家堡里面驻扎着敌人一个加强连,大约一百五十人左右,火力配备充足……” 说到这儿,他感觉到了什么,疑惑的扫了眼张青山,却见张青山睁着大眼,直勾勾地看着树冠,嘴里不知什么时候叼着根野草根,有一下没一下的嚼着。看模样,有点像是在发愣。也许是感觉到胡英泽停顿下来,他还下意识的“恩!”地答应了声。 胡英泽还以为张青山在树冠中发现了什么,不由得也抬头看去,可看了老半天也没发现什么,又回头看了眼张青山,发现张青山笑眯眯地看过来,顿时怒火飙升。可现在是谈正事的时候,他只得忍着怒火。 “老张,谈正事,别走神。”不满的说了张青山一句后,胡英泽继续指着地图上关家堡的地方,道:“你帮我参谋参谋,我到底是该主动将其拿下,还是等主力到达后再……喂!我说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 见张青山这回不看树冠了,而是翻了个身,在树底下寻找着什么。胡英泽总算明白自己被张青山调戏了,怒火一下子就冲破任督二脉,飙升到头顶。 大吼一声,跳起来狠狠地一脚踹在张青山屁股上…… 第一百一十七章 争着闯鬼门关 “你干踹老子?” 被领导踹,那叫看得起你,给你脸面才乐意踹踹你——这基本上是军人的一种表示拿你当自己人的一种动手方式。当然,也就做做样子而已,不是真踹。 而现在,张青山就被指导员加连长一肩挑的胡英泽真踹,这可是他到突击连后第一次被连里的人踹,一时间,他是又疼又气,居然傻不隆冬的忘记反抗,而是直愣愣地看着胡英泽发问。 “老子踹的就是你这混蛋!”正在气头上的胡英泽原本没打算踹他第二脚,可一听这话,顿时想起了什么,立马就连踢带踹,嘴里大骂道:“你他妈的当连长时,虽然平时吊儿郎当的,可做起事来有板有眼,好歹对得起你这连长。老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忍忍也就算了。可你他妈的现在不是连长了,居然本性暴露……不!你本性早就暴露了,现在是更为猖狂了,哪还有一点红军战士的样子……老子看得起你,特意跑来跟你商量,你他妈的居然还跟老子摆谱,看老子不踹死你。” 张青山听的傻了,居然就直接趴着让胡英泽踹。胡英泽则认为他这是死猪不怕开水烫,顿时更为气愤,踹的更起劲了。而一旁的王武也是傻了,等张青山被踹了三四脚他才回过神来,赶紧冲上去,嘴里劝说着“指导员,消消气,消消气……”,却连拉带抱的把胡英泽拉扯到一边。就这,胡英泽还对空踢了几脚来发泄心头的暴怒。 最后,胡英泽一指张青山,怒吼道:“今儿老子就踹你了,怎么,你有意见?” 张青山跟没事人一样,慢腾腾地爬起来,慢悠悠拍着屁股和大腿上的脚印——胡英泽全冲他这两处地方下手。 胡英泽则挣脱开来,走过去,收起地图。却没发现,在他弯腰捡地图的时候,张青山盯着他的普股,脚是抬了又抬,看的王武心都提到嗓子眼了,却又不敢出声,只敢紧张的盯着,心头琢磨着:等连长一脚踹飞指导员后,气消了,我再去劝。否则,现在要是敢上前,结果绝对是‘神仙打架,凡人遭殃’,事后连长还以为我帮指导员拉偏架,那绝对没我好果子吃,没见周围的观众们都不敢出声么? 可最终,张青山也没出脚。 反倒是不知自己屁股躲过一劫的胡英泽怒气未消,边折起地图边怒视张青山,恶狠狠地说:“真当老子要求着你指点?哼!给你面子才跟你商量,没想到你他妈的却这么不上道。” 说完,转身就走。 “站住!”张青山一口叫住胡英泽后,见胡英泽转身看过来,他却不急不慢的掏出根烟,点燃后,吸了口,在烟雾中淡淡地说:“你刚才是要跟我商量如何拿下关家堡,对吧?” “那是刚才,现在老子不求你了。虽说突击连有如今的成就,也有你的一份心血,但你他妈的现在自甘堕落、自暴自弃,老子还真就看不起你……” “打住!”张青山没好气的说:“问事就问事,说这么多做什么。过来……” “做什么?” 看着胡英泽那气呼呼地样,脸都涨红了,张青山却嘿嘿一笑,道:“看你生气,我就高兴。” 要不是王武眼疾手快的从他背后一把抱住胡英泽,他怒极之下就要直接扑上去跟他拼命。 反倒是张青山喜滋滋地说:“现在你知道被人吊着胃口是个啥滋味了吧?” 一听这话,胡英泽不挣扎了,虽然大口喘气,怒视张青山,张青山却叼着烟,嬉皮笑脸的嘿嘿发笑,那么样,谁看了都得说这绝对不是红军战士,而是街上的地痞流氓。可稍稍看了一会儿后,胡英泽却突然笑了,最终指着张青山哈哈大笑起来。 笑着笑着,胡英泽又觉得有点难以下台,干脆一板脸,重重地哼了声,转身就走。 “你真不想听听我的想法?” 胡英泽猛地转过身来,盯着张青山的眼睛看了一小会——他怕再次被张青山调戏。 场面就是这样怪:指导员和连长一肩挑的胡英泽,居然请教一个战士,还怕对方戏弄他。而那个战士却偏偏还就是这么欠揍,一点也没有客气。最离奇的是观众们都认为这才正常——一个问的理直气壮,一个答的理所当然。用张青山的话说,这连长不当也好,可以在突击连里称王称霸了。 “你真有办法?” 张青山笑眯眯地点点头。 “没调戏……咳!咳!没骗我?” “你到底听不听,不听拉倒,老子还想睡觉了。” 胡英泽这才确定张青山是真有办法,顿时喜滋滋地跑过去请教。 当听完张青山的点子后,胡英泽沉吟了一下后说:“老张,有这法子,你怎么不早说?害得我担心了整整一宿都睡不着,深怕什么地方出了纰漏……” “当初分工时就说好了,你抓政治,我管军事,谁让你有事没事捞过界,不懂装懂,还偏偏死要面子,你不受罪谁受罪?” 嘿!这话说的。张青山是一点也没想起自己现在只是一名士兵,而不是连长了。可问题是,旁边两人还真就没把当士兵,依旧当他是连长。所以,一听到这话,胡英泽认真的想了想后,居然正色的点头道:“说的有道理……老张,刚才是我不对,一时冲动对你动手了。要不,你踹我一脚?” 张青山这次是明目张胆的盯了眼胡英泽的屁股,最终,苦笑着摇摇头:“算了,就你这点书生本事,根本就给我挠痒痒。” 胡英泽立马恼羞成怒的瞪大眼睛:“真是挠痒痒?那我再踹你几下试试?” 眼见两人有要掐起来,一旁的王武赶紧插嘴道:“连长……不!张大哥,这样做是不是太冒险了?” “当然冒险。可问题是,你想过没有,对方仗着地利,对我军形成了巨大的威胁,真要强行攻打的话,怎么也得死百十来人。跟这比起来,我一个人去,就算牺牲了,也只是死我一个。”说到这儿,张青山冷笑起来:“况且,这事只要你们配合的好,成功的几率最少一半对一半。” “那不行!”胡英泽把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的,坚定的反对:“你是连长,主抓军事,万一他们真的发疯把你宰了,同志们还怎么打仗?这种谈判的事,还是我来吧!” “没我这张屠夫,你们就吃带毛的猪了?老胡,你把我看得太高,把同志们看的太低了。再说了,你只是个书生,你别跟我瞪眼,我说的是实话。不错,虽然你是个比较聪明的书生,但书生就是书生,理论水平虽然高,实践方面就是不行……老胡,在别的方面我佩服你,可在这方面,不是我小看你,面对这种事,你还真得在江湖上打几年滚才行。” 三人心里都清楚,这一去,成功的几率不高,最为关键的是,一旦失败,很可能会被对方恼羞成怒之下给杀掉,所以,张青山才会故意如此讽刺胡英泽,打消他送死的念头。 而胡英泽也知道自己的不足之处就是实践,但他还是想争取,所以,他没点头,却几次想开口,可话到嘴边又硬生生地吞下——这种时刻,面对这种任务,还真不能有意气之争,否则,失败的几率会大大增强,导致大家付出更大的代价。 “张大哥,那我……” 面对胡英泽,张青山可以拿理论和时间来堵对方的嘴,但面对王武,他就没这方面的优势了……王武不仅是个老兵,参加革命前还曾是袍哥的一个小头目,可谓老江湖,绝对比张青山更适合这个任务——张青山之所以敢说能在突击连里称王称霸,虽是戏言,但也从某方面反映出大家对他的尊敬,要不然,凭借这些从各团中挑选出来的精英,人才济济之下,无论是武力还是别的,都有人胜过张青山。比如说王武,光说打架的话,张青山还真不定能干得过对方,可他为什么这么‘怕’张青山,堂堂一个排长居然讨好自己手底下的一个战士,说出去谁信?之所以如此,说白了,这是尊敬。 “怎么,你也想跟老子争功?”张青山立马黑着脸看向他,满目威胁——面对王武,他只能威胁了。 当初王武能想到留下怀表当抵押物,就可看出他的心理素质多好,为人多机智。一听这话,立马转变口风,讨好的笑道:“不是,张大哥,我怎么敢跟你争,我的意思是说,你进了关家堡跟他们谈判,不是需要一个传话的么?小鬼头这家伙年纪太小,我觉得我最合适,您看……” 张青山想了一下,觉得这个建议不错:进入狼窝去跟敌人谈判,那就是拿命在赌,没点胆子还真不行……万一被敌人一威胁,别说吓得尿裤子,就算面色大变,那就不仅仅是让敌人小瞧的事了,而是很可能露陷,大家一起完蛋。周宝玉虽然机灵,可年纪毕竟太小,面对生死时,还真有可能会被吓住。而王武就不同了,这不仅是个老江湖加老兵油子,最重要的是,这家伙胆子天大,还真的很适合这样的角色。 “老武,有句话我们可得先说好了,这次可不是去游山玩水,而是去闯鬼门关,要是万一真出了事,你可不能怨我。” 王武哈哈一笑,豪气万丈的说:“自打参加革命,老子唯一的愿望就是为天下穷苦百姓打下一个朗朗乾坤,为此,老子这颗脑袋早就挂在裤腰带上,不是自己的了。” “说的好!” “好样的!” “排长威武!” 不远处的众人纷纷鼓掌叫好,王武也得意的笑着对大家抱拳道谢。 随即,胡英泽立即下令,全连马上进入林子里隐蔽,还一边让大家伐木做火把和木棍,一边派人去后面的四十九团借小钢炮…… 第一百一十八章 智取关家堡之第一步——震 吴家堡位于湖南与贵州交界处,属贵州管辖。 在民国之前,吴家堡内的主要居民确实是吴姓人,但因其地理位置的重要性,这儿连连被军阀看重,几经战乱,如今,早就成了军事堡垒。 就地理位置而言,说它重要也确实重要,可要说不重要,也就那么回事:它就建立在大路左侧的山顶。此山不仅陡峭,林木还被特意砍伐光,漫山遍野全是人为种植的荆棘林,偏偏只有一条人为的小路可上山。最为重要的是,堡垒与大路相聚不过三百米左右,一旦有大军从山下大路经过的话,别说机枪扫射,就是放下滚雷石,都足以给路过的大军造成巨大的打击——大路的右边则是一条河流,一旦受到攻击,让你想躲都没处躲。可以说,这儿真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敌人派一个加强连在这里防守,足以。可要是你走小道绕过去,那吴家堡也只能干瞪眼。 红军现在不可能丢弃大批辎重走小路,所以,这个吴家堡必须拿下。突击连虽然都是精锐,可面对这样的关卡,胡英泽也没有把握,实在想不到什么好办法后,才不得不找张青山求教——他是一肩挑,面对这上任后第一个硬骨头,谁想丢脸的认为自己不如前任?心头正因为有点羞愧,因而有点敏感,才会被张青山一调戏就暴跳如雷。 而张青山一听到吴家堡的地利,就知道,这样的关卡只能智取。别看他平时笑嘻嘻地,还故意找人麻烦来称王称霸,可暗地里,他下的功夫不比胡英泽少,总算想到了一个值得冒险一赌的法子。 赵山河是东北人,从小就受到父辈军人影响,军校出生,绝对的标准军人。九一八事变时,才21岁的他当时已经官至副营长,只因违抗上峰命令,带兵抵抗鬼子,事后被撤职,他一气之下带着家眷逃到南方。可他除了当兵什么也不会,只能为了养家糊口再次拿枪。本来,以他的本事,几年下来,怎么也能混个营长当当,可惜,他几次请命去打鬼子,这种跟老蒋作对的下场自然没好果子吃。只因他的团长实在爱惜他是个人才,力保之下,又偷偷放水,借着老蒋调兵遣将要围死红二、六军团,便于一个月前把他派到吴家堡来当个连长。 在这种接连打击之下,万分不得志的他,除了刚到吴家堡时,出于军人的职业习惯,指点了一下吴家堡防御中的几处漏洞外,便意志消沉的天天借酒消愁。甚至连上级发来的命令,说红军就要转战贵州了,让他加强防御,他也置之不理——反正天高皇帝远,在吴家堡这巴掌大的地方,他是最高长官,谁能拿他怎么样?公平点说,吴家堡的防御几乎无懈可击,除了加强巡逻外,还能怎么加强? 说的难听点,在他意志消沉之下,他甚至连探子都懒得派出,反倒是紧闭大门,加强警戒。说的好听点,这是戒备,说的难听点,他摆明了是谁都不想招惹,安心喝他的酒便是……反正他的妻儿老母都在别处,红军真要强攻,实在守不住的话,开溜也没后顾之忧。 而他喝醉后最喜欢坐在最高处,提着把大刀,鬼哭狼嚎的唱“我的家在东北松花江上,那里有森林煤矿……”偏偏每一次都没唱完就哭的稀里哗啦,然后再接着唱,唱的所有人心里堵得慌,真是听者流泪,闻着伤心。 今日晚饭,他又喝的宁酊大醉,却难得的没鬼哭狼嚎,而是一觉睡到了现在。 “连长!连长!大事不好,快醒醒,醒醒……” “慌什么慌?”出于军人的职业习惯,他立马惊醒,一把从床上坐起来,边问边习惯性的从枕头下拿出手枪。一枪在手,他气定神闲的问道:“出了什么事?你慢慢说,天塌下来有我顶着。” “连长,红脑壳来了。” 瞬间,赵山河那醉鬼似的消沉气势立马消失,恢复了杀气腾腾地军人本色。也许,只有在面对战争的时候,才能让人想起,这是头猛虎,平时只是打瞌睡而已。想想也是,当年他可是敢违抗上峰命令而主动对气势如虎的鬼子发起冲锋,这在当时可没几个军官敢如此不顾自身后果而如此做。 “带我去看看。” 来到由巨木和石头修建成的寨强上一看,他的瞳孔立马一缩,倒吸一口凉气之余,被吓的差点没站稳而一屁股坐到地上。 入夜!星光如灯,月光皎洁,轻打在如龙般围绕大好山河游走的雾气上,灰蒙蒙一片,却让这大好山河更为青灰。如同中国东三省那些因遭受鬼子铁蹄肉踏的父老乡亲们的心情一样阴霾。 灰黑色的视野中,一条由火把组成的长龙,无声中正气势如虹的一点一点移动过来。 这不是让赵山河吓一跳的原因,毕竟,吴家堡易守难攻,对此他有极大的信心。重要的是:那些火把,三人一排,每排都行走的极为有规律,前后一致,相距一致,甚至连步伐都整齐一致,如同一个人在行走。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他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一支军队的战斗力,从它长途行军中的整齐度上就可以看出端倪,作为老军人,赵山河自然不缺这点眼力劲。现在,这支部队走的如此整齐,甚至让他感到迎面而来的不是军队,而是真正的巨龙,那股恐怖的彪悍气势,压的他心惊肉跳。 早就听说红军军纪极为严明,训练极为苛刻,传言果然非虚,难怪有这样的虎狼之师,难怪有这样彪悍的气势,难怪老蒋几十万人马都围不住对方……但问题是,自己现在就要面对这支虎狼之师,这可如何是好啊? 世界上真有这么强大到长途行军都能走的如此整齐划一的军队么?自然是没有的。 就在赵山河被震惊的呆若木鸡时,张青山却前跳后窜,不停的小声提醒大家:每个人前后之间最少也要保持两米的距离。之所以有如此震撼性的效果,之所以有如此整齐的列队,之所以要不断提醒大家,是因为,这是张青山给关家堡敌人使的计谋中的第一环:震慑!只有震慑住了敌人,才会让敌人不敢乱动,从而利于下一步行动——最少,被震慑住的敌人,不敢杀害他俩。 看起来这最少得有一营人马,实际上,还是突击连那一百来人,只是,每个人手中举着一支火把,而两个肩膀上各横插着一根一米长的木棍,木棍的另一端竖绑着一支火把。所以,远远看去,就好像是三个人一排在走路。想不整齐划一的并列前进都难。而之所以要不断提醒大家,防的就是山头上的敌人用望远镜查看:四下一片漆黑,火把光照射的范围有限,恰好,两米后就出于昏暗的朦胧中,加上距离远,想看清楚都难。给敌人照成震慑性的第一印象后,一般敌人就不会再仔细观察,所以每个人前后距离必须最少保持两米以上。 “立正!向左转!”胡英泽带队,在离上关家堡那条小道还有两百米左右时,大声命令部队停下——可不敢再近了,不然,万一敌人发疯,向这边开枪,大家想躲都没地方躲。现在,最少万一没谈好,身边就是密林,随时可以躲避。再说,离得太近,很难保证敌人不会通过望远镜观察到破绽。 “杀!”胡英泽话音一落,部队缓缓转身,可嘴里同时大吼一声,刹那间,震的群鸟齐飞,仿佛黑暗都消散了不少,让山顶上关家堡的敌人清清楚楚地感觉到了这支部队的强大和自信,一时间,人人齐齐变色。 “老胡,看来这一招有效果啊!”张青山拿着望远镜,指着山顶的敌人对身边的胡英泽说:“你仔细看看,先前他们还交头接耳,可那声杀字一出口,他们如木桩般看过来。” 虽然听不见对方说话声,但细心观察,仔细琢磨,还是可以通过这些细节来确定效果。 胡英泽却没有任何高兴之意,而是深深地了看张青山和王武,郑重的嘱咐:“老张,老武,你俩小心点,要是事不可为就别强求,大不了我们再想别的办法,一切都要以保住性命要紧。” 张青山笑着点点头,跟胡英泽和彭鹏握手话别后,特意来到二愣子身前,道:“二愣子,等下可要竖起耳朵好生听着哨子声,一定要记牢暗号。” “张大哥,你放心,我心里记的死死地:一声表示打一发,两声表示两发,超过三声,就是所有小钢炮一起开火一次。” “不错。不过,你小子可得打准点,别到时候把老子炸死,那老子死的可就太冤了,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二愣子憨厚的摸了摸后脑勺,嘿嘿发笑。 把武器交给周宝玉,见周宝玉眼睛通红,张青山想说什么却一时千头万绪不知从何说起,干脆摸了摸他的脑袋,笑道:“哭什么,老子这是去吓唬人,又不是去送死,有什么好哭的……好了,好了,别哭了,红军战士可不许哭鼻子。” 周宝玉边抹泪边点头,可眼泪如同开闸一般怎么也擦不干。 “把我的枪收好,老子回来还要用了。” 周宝玉重重地点着头。 跟众人分别后,张青山举着火把走在前面,王武打着白旗跟着,顺着上山小道,慢慢地向关家堡而去,去执行他的第二步计划——狐假虎威! 第一百一十九章 军人直来直去的谈判 “报告!下面的红脑壳派人上来了。” 赵山河对此一点都不觉得意外:对方摆出这等阵势,却不攻山,用意已经十分明显:要么是劝降,要么是借道。派人上来,自然是要来谈判。 “来了几个人?” “就两个。带头的自称是下面那一营人马的头头,叫张青山。” 一听这话,赵山河一怔,旋即眼神一冷:下面那支人马一看就是一个营,作为营长,对方居然敢亲自上山来谈判。这虽然是一种充满诚意的意思,但从另一方面来说,这不仅是一种自信,更是一种威胁,也是对他这个连长的羞辱。 “带上来!” 稍稍犹豫了一下后,叫住正要转身而去的士兵,道:“把他们带到会议室去。” 随即又特意补充了一句:“客气点。” 进门后,见这个不大的房间内只有一个人,正冷冷地看过来——在小门边对内方向站着两个荷枪实弹的士兵,虽然你可以无视他俩,但不能小视他俩的存在:即为了能对付张青山,又能在必要时给这次会面作证。当然,这不关张青山的事,他也懒得去多想着俩人的身份或者在这里的意义。 为了在气势上不被敌人小瞧,张青山回头对身后的王武使了个眼色。等王武出门等待后,张青山来到赵山河身前,也不急于打招呼,而是在赵山河观察自己的同时,自己也静静地观察着他。 两人谁都没说话,却紧盯着对方的眼睛,目光如剑般的交锋——此时此刻,谁要先露出怯意或者先避让,必然会让对方小瞧,未战先怯,在接下来的谈判中也必然会被对方压着打。所以,这看似无声的对视,其实已经是两人较量的开始。 不一会儿,见赵山河脸上有了丝笑意,张青山这才给对方敬礼并自我介绍:“中国工农红军第二方面军直属先锋营营长张青山。” 毕竟是客人,先自我介绍,这是必有的礼节。 “吴家堡守军连长赵山河。”赵山河微微一笑,意味深长的扫了眼张青山后,也正式回了个军礼——这也是礼节。然后伸出右手:“你好。” 两人握手……这看似简单而应有的礼节,其意义可不简单,要知道,此时双方阵营可谓生死大敌,尤其是在国民党这一方,胆敢有人私下里接触共产党,轻者将坐牢,重者杀头。‘宁可错杀三千,不可放过一个!’这话可不仅仅是说说而已,也不仅仅是老蒋对付共产党的手段,更是对付自家人的宣言。所以,赵山河才会意味深长的看了眼张青山后才回礼,并主动伸出手来,既是客气也是一种宣誓:这里是老子的地盘,你小子悠着点,惹火了我,你这条小命可就完蛋了。 请张青山坐下,手下上茶,赵山河端起茶杯敬了张青山一下后,象征性的喝了口茶,边放下茶杯边问道:“张营长,你我虽然属于不同的阵营,但彼此都是军人。军人就该有军人的爽直和诚意,既然要谈,那就开门见山……兄弟我是个粗人,就直言不讳了。” 千万别小看了赵山河这话的啰嗦,实际上,他的用意是要抓住谈判的主动权。 “请说。” “贵军想要从吴家堡过,于我接到的命令刚好相反。不知张营长这次前来,是要劝降还是要借道?”说到这儿,他故意停顿了一下,端起茶杯喝茶。原本是想等待张青山接话,好继续掌握主动权,并以此试探张青山的目的。可张青山只是点燃根烟,慢悠悠地抽着,并未接话,他只能放下茶杯,继续开口:“如果是劝降,那你可以回去了。如果是借道,那就得看贵军能给我和我的弟兄们多少借道费了。” 说完,他身体微微向前倾斜着,紧盯着张青山的双目,给人形成一种认为的压迫感,补了句:“或者说,给多少封口费也行。” 张青山完全不受他的影响,微笑着把烟往烟灰缸里一放,道:“赵连长,我想你是误会了,此次我代表红军前来,一不是来劝降,二不是来借道……” 总不能不反击吧?所以,说话间张青山赵山河眼神里明显有一丝疑惑一闪而过,他也吊着对方的胃口,拿起茶杯,慢悠悠地喝茶。其意也是在等赵山河发问,好掌握主动权,可赵山河也是个老鸟,虽然微微点头,却硬生生地没有开口发问,如此,张青山不得不继续说:“吴家堡虽然有地利之优,可我十万工农大军难道打不下一个小小地吴家堡?在我眼里,这很麻烦,还是真刀真枪的干一仗才是痛快,只是我们首长觉得赵连长你人不错,不忍心造杀孽,所以,来时特别再三嘱咐我一定要先礼后兵,否则,嘿!嘿!赵连长,兄弟给你个实话,在我眼里,别说我十万工农大军,就是我们先锋营,也足以拿下吴家堡,毕竟,吴家堡才百十来号人,几炮足以!” 赵山河面色一沉,寒声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也没别的意思,我此次前来,就是来通知你们一声:从现在起,三天内,吴家堡虽然依旧存在,只是山下的那条大路,暂时由我们红军接管了。你放心,三天后,保证原封不动的还你。” “放肆!”赵山河气的一拍桌子,站起来指着张青山喝道:“欺人太甚,实在是欺人太甚……” “嘭!” 可他话都没喊完,张青山同样一拍桌子,站起来一把挥开赵山河的手,反指着赵山河道:“欺负你又怎么了?难道老子堂堂十万大军,欺负你百十来人,还不应该?” “你……”赵山河顿时怒发冲冠,思绪如电,正想叫人把张青山抓起来当做人质时,却见张青山毫不停留的转身就走,嘴里大叫着:“赵连长,跟我来,我先带你去看场戏,你再考虑我刚才的话是不是放肆?” 赵山河只得硬生生地把到嘴边的话给吞回去,并带着些许好奇,些许危机感,跟着出去。至此,谈判的主动权算是被张青山彻底掌握在手里了。 赵山河愤怒,甚至是悲愤,可走在前面的张青山心里则是郁闷与心疼,暗自嘀咕:娘的,没想到这赵山河如此难缠,看来,这三发炮弹是不打不行了,那可都是钱啊,更何况是有钱也难买到——当时的炮弹虽然没有后来‘一发炮弹八两黄金’的说法,可对于红军来说,却异常珍贵。但不打不行,否则,根本就达不到预期的效果,甚至会让对方看穿此计而坏事。 来到门外,抬头看了看周围的地形,确定了地点后,张青山带着王武和赵山河等人来到城墙上,直接向最右边走去。路上还顺手拔起几支插在城墙上的火把。 赵山河的手下想上前制止,却被赵山河拦住:他也想看看张青山在玩什么把戏。 来到城墙最右边的墙角,让王武将周围的火把全都拔下,弄灭,他自己却将几支燃着的火把捆绑在一起,然后斜插在墙垛上。然后,让众人都退到二三十米外的地方。再从胸前掏出个口哨,吹响一声后,飞奔到王武身边。 二愣子对于能从新玩炮,激动的直搓手。可没有命令,他不敢开炮,只能坐在一旁,用一块布擦着炮弹来稳住心神。 猛地,他听见有人激动的喊“快看,山上的火把开始减少了。”二愣子刷地一下抱着一发炮弹站起来,仔细看了看,确定是按先前说的那样,山上城墙中面对他这个方向的那一面的火把在有意的被人弄熄。他激动起来了,边抱着怀中的炮弹向几米外架好的九门小钢炮跑去,边大呼小叫的让人赶紧把炮弹箱搬过来。 然后,他亲自把调试其中三门小钢炮的坐标,确定无误后,等待着。 “嘘~!” 听到一声口哨声响起,二愣子面色一怔,大叫:“一号炮手,预备,放!” “咻~!” 作为一个上过战场,跟鬼子硬碰硬的干过一仗的老兵,赵山河对这炮弹飞来时划破空气所产生的刺耳声自然异常熟悉。他下意识的就要躲,可见到张青山和王武都硬挺挺地站在那丝毫不动,他又硬生生地制住,陪站着:输阵不输人,你们不怕死,对自己的炮手有信心,难道老子怕死不成? 不过,他手下的那群人可就没有他这样的胆量和骨气了。听到炮弹飞来的声音,不知谁大喊一声“炮袭,卧倒!”瞬间,慌乱无比,虽然因为黑暗而看不见远处的情况,但从刹那间传来的惊恐尖叫声就可以想象这些人在干什么。而他身边的几个人,除了他身后有个家伙硬是陪站外,其余的要么立即抱头卧倒,要么转身惊慌的大叫着奔逃。 赵山河是真的生气了,紧握拳头,牙齿咬得咯咯直响,浑身都在微微颤抖着。尤其是他的脸色,在火把微弱的火光照射下,都能一眼看清其脸色的青黑:丢脸啊!不争气啊……以前还没发现什么,可现在一对比,根本就没法比了。这一瞬间,赵山河甚至产生了掩面而走的羞愧,和一走了之,管他结果如何的冲动。 偷偷瞄一眼身旁的张青山,还好,这家伙也紧握着拳头,目光紧盯着那支巨大的火把,而对周围的情况视而不见。倒是他身边的王武,感觉到赵山河的目光,扭头看过来一眼后,又对他身边趴着的人扫了眼,嘴角微微一翘,对赵山河笑了笑,又看向火把。 这一笑,在赵山河眼里就被看成了*裸地嘲笑,让赵山河恨不能找个地洞钻进去:人跟人之间怎么能有这么大的差距了?连他的手下都是如此,再看看自己的手下,唉……还是不去想的好,免得自己会被活生生地气死。 “轰!” 还没等他要不顾一切的教训教训这群丢脸的手下,炮弹落下,爆炸……赵山河以为正好借此掩饰过去手下造成的恶劣尴尬,可他不知道,这才刚刚开始…… 第一百二十章 第二步——狐假虎威! “轰!” 一声巨大的爆炸声中,一团火光冲天而起,而那几支作为标靶的火把,早就不知被炸成多少段,天女散花般的如下流星雨般的落下。而这由巨木和石头修建成的寨墙墙角立马就缺了一角,凹进去不少。不过,没有直接轰断,可见当年吴家人修这寨墙,还是狠下了一番功夫。 一般来说,一炮能直接把标靶干掉,技术恐怕连一半的比例都占不到,最主要的还是运气成分居多。偏偏二愣子居然一炮就真的干掉了标靶,让所有人都目瞪口呆。而张青山无视飞来的残渣,紧盯着爆炸之地,嘴里喃喃地不知道他再说什么。王武好奇的凑近了点,隐约听见张青山在嘀咕:“这二愣子不仅技术好,还真他妈的是个福将啊……回头得跟他学学如何打炮……谁说先锋就不能有炮的?不行,回头怎么也得弄几门小钢炮带着,就算不能打炮,可扛着也是件美事,威胁别人好榜样……” 而让敌人呆若木鸡的,除了这精确的炮击外,更重要的是:红军居然有炮? 老蒋为了鼓舞士气,长期对他们歪曲隐瞒宣传红军,而他们因为长期受到老蒋宣传的影响,认为红军穷的都快揭不开锅了,尤其是武器方面,别说炮了,就是连生个稍微正规点的兵工厂都没有,最多就是一个组装或者修一些简单物件的小作坊而已。甚至,他们私下里开玩笑的时候还说,大部分红军连枪都没有,多半都拿着大刀长矛在打仗,大家只要拿起机关枪一扫,红军就完蛋了——能有这等印象,除了宣传外,最多的就是游击队给他们留下的。可他们忘记了,这可是红军的主力部队,这么些年下来,大部分人真要还是拿着大刀长矛,那也不用打仗了。 可现实就摆在眼前,红军不仅有炮,而且,炮兵技术十分精湛,居然能指哪打哪。能做到这点,要没有长期的训练怎么可能?那么,眼前这支红军,还是自己心里认为的那支穷的连枪都没几支的红军吗?所以,当炮弹一炸响,如同滚滚巨雷炸在他们的脑海里,颠覆了他们长期对红军的轻视,一时间,让他们如何适应这种心灵的震撼……顺带说一点:打鬼子时,很多人虽然明知八路军军纪严明,理想远大,可为什么还是选择国军?就是因为他们认为八路军穷,没有军饷,而且,武器远远不如国军的好。 而这,正是张青山心疼炮弹也要打,所需要的效果:第二次震慑! 在冷兵器时代,吴家堡这种仗着地利,绝对能让敌人血流成河,可在热兵器时代,那就不一样了。尤其是有了火炮后,这种依靠险峻地势而建立的关卡的作用,绝对要大打折扣。 一想到这恶果,赵山河都被惊出一身冷汗,忍不住惊叹道:“你们居然有炮?” 张青山扭头对他笑道:“这技术还可以吧?” 指哪打哪,是每个炮兵追求的最高境界,这样的技术就是放在世界上任何一支炮兵部队中,绝对都是翘楚。 而这个时候,轮到张青山牛气了。 见赵山河点头,张青山却板着脸对一旁的王武吩咐:“老武,你记下来,回头扣掉二愣子这个月的军饷。” 红军战士什么时候有军饷了?答案就连敌人都清楚。 偏偏刚才那一炮造成的影响太大,而此时张青山狐假虎威般的牛气冲天,让赵山河明知张青山这是借故打击自己,也没心思反驳。 连长,你这牛吹的也太大了点吧?王武愣了一下,傻不隆冬的看着张青山,见张青山双眸中露出笑意,他就明白该怎么做了。可不敢看赵山河的反映,怕他从自己的目光中看出破绽,只得低着头,装着提醒样,实际上却是在配合张青山,问道:“营长,二愣子好像没犯错,怎么就扣他的军饷了?” 而张青山要的就是把这牛吹到天上去:所谓语大惊人,借着这股震撼性的强势,你越是把牛皮吹的越大,敌人就越发摸不着头脑的半信半疑。反之,你都造成这样的震慑性效果了,还装清高,反而会引起敌人的怀疑,从而坏事。 所以,张青山含笑扭头看了眼赵山河,见其眉头微皱,正目视那爆炸之处,他就知道,自己成功的给赵山河造成了巨大的压力。而赵山河此时还真的就在想:红脑壳难道开始富裕起来,连军饷都有的发了? 这样的疑问恐怕不止赵山河正在琢磨,关键是,他们一个营都不仅有炮,还有技术这么精湛的炮兵,再有军饷可拿也就没什么稀奇了,你不能拿旧眼光看待这支人马不是? “我来的时候给他下了死命令:必须指哪打哪。可你看看,刚才那一发炮弹的爆炸点,明明离那火把还有一两米,这是指哪打哪么?” 王武赶紧配合着替二愣子喊冤:“营长,你这要求太苛刻了点吧?” “苛刻个屁!”所有人明明知道张青山这是故意如此说,可还是不得不竖起耳朵听着。因为张青山就差手舞足蹈来表达愤怒了:“要是哪天我要他一炮干掉敌人的连部……额~!赵连长,口误,口误,别在意。”对赵山河很‘诚恳’的道歉后,回头继续对王武怒吼:“要是让他一炮干掉敌人的指挥部,他这一炮偏个一两米,打到了墙壁外,让敌人有机会逃跑,这算不算失误?哼!没说的,差一米就是差一米,回头必须要扣掉他这个月的军饷……连打几百米的标靶都能偏个一两米,老子还要他这炮手做什么?专门来浪费粮食?妈的,越想越生气,恨不得把这家伙这一年的军饷都扣光才好。” “别啊!营长,二愣子虽然打炮的技术差了点,但为人还是很不错的。每次领到军饷,都爱请大家喝酒吃肉……”说到这儿,王武也渐渐入戏了,故意往前凑了点,看起来要提醒张青山什么,却大声的说:“营长,你忘了,二愣子每次请客,可都是毕恭毕敬的来请你。就凭这一点,他就够意思了,还请营长手下留情,别让他接下来的一个月连包老司城都抽不起。” 张青山狠狠地瞪了了王武一眼,重重地哼了声后,不再搭理他,而是转身笑眯眯地看向赵山河,道:“赵连长,我手下出了这等废物,让您见笑了。” 老子刚才都说这人技术好,你却故意说他是废物,那岂不是说我也是废物?可形势比人强,赵山河也不敢如先前那样针锋相对的追问,反而是赶紧眉头一展,迎向张青山的目光,笑着岔开话题:“张营长,我很好奇,还希望你能给兄弟解惑。” “都是军人,有什么不能说的,请说。” “不知贵营有多少炮?都有什么类型?配备如何……” 对方一顺溜的说出了炮兵的专业知识,说的张青山心头发虚:他知道个屁啊!打个机枪都还是半吊子,更别说详细了解炮兵这一行当了。不过,好在他机智,当下大咧咧地回答道:“赵连长,兄弟给你个实话,我对这些专业的东西还真不懂。不过,我们营原本只有六门小钢炮,后来作为红军的开路先锋营,所以特地多配备了三门,但炮兵可都是我们营自己的。至于炮弹么……”说到这儿,张青山看向王武,道:“老武,我记得前几天在三岔口跟那个什么狗屁罗英干了一仗,当时炸死了他们不少人。事后,我让你去查一下损失,顺便到后勤总部领弹药……你小子好像一直没把数目报给我吧?怎么,你也想接下来的一个月天天喝稀?” “营长,这可是天大的冤枉,我当天就报给你了。您不记得了,当时您正在跟指导员喝酒,喝的二麻二麻的,见我来给您报告这事,您一脚就把我踹出去了,还说打搅了您喝酒的雅兴。” “有这事?” 见王武无比认真的点头,无比冤枉的看过来,张青山摸了下下巴,一点都不带尴尬的说:“算了。你把我们营还有多少炮弹的数目,给张连长说一下。” “营长,这可是机密,您看……” “老子让你说你就说,哪来的那么多废话。”张青山呵斥王武后,对赵山河笑道:“再说,张连长一看就是条好汉,为人肯定仗义,肯定不会说出去的。赵连长,你说是吧?” 演吧!你们俩就把我们当傻子一样看待吧!正好,老子也拿你们当傻子看,就当是免费看了场戏……咦~!不对啊,老子才是这里的主人,怎么能让你们出尽风头?不过,你们这明显是在耽误时间,为什么? “张连长,我们先锋营现在还有一百八十九发炮弹,刚刚消耗了一发,还剩一百八十八发炮弹。”每门小钢炮两个基数的炮弹,多出的一发,是试炮。 虽然不知道眼前这两个家伙到底如此拖延时到底有什么图谋,但绝对不会对自己有利。那么,绝对不敢再让他们演戏来达到拖延时间的目的。所以,赵山河听到王武的话,心头虽然有小小地震惊了一把,却开始有点着急了,一口打断正要继续往下说的王武,直接对张青山笑道:“张营长,这戏也看完了,咱们是不是该继续谈谈正事?” “赵连长,我记得我们好像谈完了,我来,就是通知你一声而已。” 赵山河越发确定,张青山是有意在拖延时间,否则,真要只是来传个话,需要你这先锋营营长亲自犯险?心头自然是真急了…… 第一百二十一章 气的已经不生气了 “你们都先下去,派人把这段墙角连夜修好。” 赵山河心头确定张青山这是在有意拖延时间后,也懒得接张青山这话,而是转身身边的手下都支走。随即,看了眼张青山,又扫了眼张青山身边的王武。意思很明显:我都把我的人支走了,你是不是也该让你身边这位离开一会儿? 老子跟你好好谈,你却跟老子玩,现在,老子明显占据了主动,你却想谈,美不死你——这就是掌握主动权的好处。张青山面色微笑,却始终不做表态,一旁的王武见此,自然是‘无动于衷’,还有意左顾右盼,欣赏周围的夜景,就是无视赵山河的眼色。 见着两家伙有意跟自己摆谱,赵山河心头也火了:要来谈的是你们,现在跟我摆谱的也是你们,哼!真当老子好欺负?大不了,老子狠干一仗后脚底抹油,看你们能把我怎么样。 想到这儿,赵山河那微笑的脸色渐渐收起,正色道:“张营长,这么看来大家是不用谈了?” 不给张青山说话的机会,赵山河转身就走:“两位走好!” 张青山见着家伙居然有这种胆量,心头也是好一番惊讶,赶紧拉住他,笑嘻嘻地说:“赵连长,谈,怎么可能不谈了?” 张青山摆谱,自然是希望接下来的谈判中占些便宜,可见自己一拉他就站住,心头顿时明白上当了:这家伙是故意用这种手段逼迫自己。不过,事已至此,说什么都白搭,只能正正经经地谈。 “老武,你到那边去欣赏夜景,我跟赵连长说点事。” “是!” “等一下!”张青山掏出哨子递给他,笑道:“万一有事,你只管吹哨子,下面的炮兵听到哨子声,会知道如何办的。” 王武边答应边看向赵山河:是个人都明白,这是张青山故意如此,以便于在接下来的正式谈判中掌握主动,最少可以肯定,赵山河不敢拿他俩的小命来威胁。 事实上,张青山和王武还真有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作为一个标准的军人,赵山河还真没想过在谈判时拿对方的生命安全来威胁他俩,因为他骨子里的骄傲让他不屑如此。 接下来,两人头顶璀璨星空,脚踏昏暗大地,在猎猎山风中谈判。谁也不知道他俩谈了什么,只是半个多小时后,两人都似笑非笑的握手,可以确定,他俩达成了协议。 又过了半个多小时,赵山河带和个警卫员跟王武下山,该连的副连长等人却陪着张青山在山寨里喝酒吃肉……从中可以看出,两人的协议中,彼此到对方阵营中作为人质,以便于完成所达成的协议。 而张青山在跟这帮敌人吃喝中,笑话、划拳等等完全没有任何拘束,尤其是他的笑容,一直没有落下过,眼神里充满了莫名的笑意:三分兴奋,七分期待——期待赵山河看到那真实的一幕后,会是个怎样的表情? 赵山河三人顺着小路下山,一路上,他老是明里暗里套王武的话,想打听一下红军的虚实。王武也是个老江湖,怎么可能上这样的当,要么回答的滴水不漏,要么就是顾左右而言他。 来到大路上,赵山河的步伐开始加大,因为他很想亲眼目睹一下这支仅从整齐划一的行军中,就能给他造成极大震撼的威武雄狮,到底是一支怎么的部队? 离这支人马越近,赵山河的期待之心越烈,终于,他远远看见了这支依旧举着火把列队而站的队伍,可……想象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看到了!看到了! 看清楚前面那些人,赵山河心情是真的激动起来:果然是威武之师,看看这些人,人人浓眉大眼,表情刚毅,目不斜视的看着山上,就连他们的站姿都是如此标准如柱,如此勇士聚集在一起,远远就能感觉到一种雄壮之气迎面扑来……为了掩饰,自然得真真假假,所以,前面这几排人,确实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绝不弄虚作假。所以,这是赵山河远远看去的第一印象。 但假的必定是假的,总有被揭穿的那一刻,伴随着赵山河的步伐加速,他也终于看破一切虚幻和想象,见到了残酷的现实。 当走到这些站在队伍前面的战士的身前,他特意放慢步伐,如同检阅一样,一个一个地看过去,就好像要从他们的站姿,甚至是他们的眼神走找出一丝不当之处一样细致。可看着看着,突然……当看到后面的战士们只是肩膀两端各插一支火把的情况时,他的面色刷地一下变得有点白。 快步走过去,仔细的看着一个战士,尤其是那个战士肩膀两端的火把,然后,向队伍后面看了看,见都是如此,顿时,他被气的脸色一片苍白。 指着火把,回头看了眼王武,却一个字都说不出,只是手指抖动的厉害。最终,他上前一把将这个战士左肩膀上的火把抽出,看了又看火把,最终,将火把砸到地上,还泄愤似的上前,将火把踩了又踩,踩熄了还不解恨的右连踩了好几脚,此时,他的脸色已经一片铁青。 “赵连长,你这……” 王武没开口还好,一开口,仿佛提醒了赵山河,让他找到了宣泄口一般。赫然直起身,转身如饿狼般盯着王武,却一字不说,只是嘴唇抖动的厉害……换个脾气暴躁的,恐怕早就被气得不顾一切的破口大骂了。 王武面色一片正色,可心里却乐开了花:哈!哈!连长,你真不应该留在山上,而是应该亲眼看看这家伙的表情,那可真是精彩极了:愤恨、羞怒、凶悍、无奈……什么含义都有,就是没有‘开心’二字。 不过,王武也不敢离开他而到别处放声大笑,因为他觉得自己此时此刻有一项很重要的任务:万一眼前这家伙被气的吐血,自己怎么也得第一时间救活他,否则,真要被气死了,那传出去可就是个大麻烦,别人会说是咱们把他弄死的,绝不会说他是被气死的。想到这儿,他目光乱扫那三个宝贝:他要被气的吐血,到时候,可就得看你们的本事了。 “好手段!真他妈的是好手段……”赵山河憋了半天后,终于开口了,可听听他这话,不再仅仅是羞愤,还有佩服和悔恨,还有丝丝无奈:能说什么了?上当了就是上当了,都走到这一步,一切已成定局。毫无意义的指责,只会更加体现出对方的高明和自己的低下。计谋不如别人,被人戏弄,活该!毕竟,双方是敌对关系,对方只是想骗开吴家堡的防御,而不是杀伐,已经够给面子了,愿赌服输,还能强求什么了?再说,对方确实有炮,真要攻打,吴家堡也不是不能被打下……炮?对了,得看看对方的炮和炮兵,这可是个技术活,总不能糊弄我吧? 想到这儿,他硬生生地吞下这口恶气,寒声对王武说:“你们的炮兵阵地了?” 随即,在王武的带领下,来到一字排开的九门小钢炮组成的炮兵阵地前。一看到这九门小钢炮,虽然不是张青山所说的十二门,但九门小钢炮一字排开的效果,还是震撼人心的。不知怎么的,明明是敌人的炮兵,自己看到这情况,应该是忧虑和想着破解之法,可为什么自己的心里没有任何多余的想法,而只有松了口气,并自我安慰的暗想着:还好,这小钢炮是真的,总算不全是糊弄我,否则,老子就真他妈的成了蠢货和笑话了——从心理学的角度上说,这也算是人体本能的一种自我治疗方式和意识,否则,他怕自己会被气的爆体而亡。 随后,又见到了二愣子,询问之下得知他原本是国军出身,被俘后参加了革命,他就更是找到了自我安慰的借口:原来还是我们的人出生,只是投奔过去而已——真要是红军自己训练出来的这等人才,那就太惊人了,完全颠覆了他们对红军的认知。现在还好,虽然依旧有些震惊,但还没有达到颠覆认知的震撼程度。 就在他想见见设计这么高明计谋的人,刚要开口,却听身后传来步伐声。转身一看,却见一个斯斯文文地年轻人,带着几个战士快步走过来。那个年轻人与赵山河目光一对视就笑着边快步走来边伸出双手,嘴里道歉着:“赵连长,消消气,消消气,我们这也是对您坐镇的吴家堡实在是没有办法,才不得不出此下策……得罪之处,还请赵连长体谅。” “赵某愿赌服输,没有生气,只有钦佩……不知长官您是?” “我是突击连的指导员胡英泽。” “突击连?”赵山河疑惑的回头看了眼王武,王武只能忍住笑意,解释道:“我们不是一个营的编制,而是一个连。” “这么说,张营长应该是张连长了?” 王武点点头后,低着头,怕赵山河看到自己已经勾起的嘴角,同时,还担心赵山河会被气上加气。可实际上,赵山河一点都不生气,不!准确的说是已经被气的无可奈何了:能摆出这么大的阵仗骗开自己把守的吴家堡,口头上改个级别来骗自己,相对来说,这点又算得了什么?值得生气? 毕竟是军人,喜欢直来直去。赵山河一点都不客气,连简单的寒暄都不用,直接开口求见:“赵某这次输的心服口服,万分敬佩……不知这些高明的部署是出自哪位高人之手?能否让赵某当面求解一番?” 所有人愕然之后,都露出似笑非笑的神色看向赵山河…… 第一百二十二章 交换人质 “怎么了?”见众人这种笑意,赵山河心头是真的有些气愤了:你们这么笑是什么意思?觉得这是你们的主场,就可以如此笑话我么?哼!你们的张营长……不!是你们的张连长既然敢闯我大营,难道我赵山河就是贪生怕死之辈,在你们的主场就不敢坚持自己的立场?说着,他面色一冷,淡淡地问道:“难道我问的问题很好笑?让各位都露出这种不屑一顾的笑容。” “不是!赵连长,你误会了,误会了……”胡英泽笑着摇手答道:“你要见的这个人,我们现在是真的请不出来。不过,这个人你刚见过。” “刚见过?”赵山河是个标准的军人,本身就是聪明之辈,嘴里低声念叨一句后,陡然醒悟过来,有些惊讶的问道:“你是说,这么高明的计策是张连长出的?” 胡英泽含笑点头,倒是他身旁的一个小鬼面色含怒的反问道:“怎么,我张大哥难道不能想出这么高明的计策吗?” 赵山河问的话虽然有些唐突,可他并不是这个意思,而是震惊之下一时口快:从古自今,中华悠悠五千多年的历史上,出过无数智计如妖之辈,其中最典型的代表就是诸葛武侯和孙子。而勇猛之辈也不少,比如西楚霸王项羽、关二爷。可问题是,智谋和勇武同时兼并者就真的太少了,尤其是,像张青山这种敢以身犯险,深入敌营,并且在敌营中还嚣张跋扈者,就更是少之又少。而赵山河今天见识到了,能不吃惊么?一时间,他心头对张青山大为钦佩,把他形容成了文武兼备,胆大心细,善于利用形势的高明者。赵山河这下子觉得自己不仅被骗的心服口服,还一点都不生气了。 带着这种敬佩心态,赵山河仔细的‘视察’起这支队伍,而胡英泽不知出于什么目的,还真就放开了让他看……事实上,此时赵山河认为眼前的这支突击连,无论是训练程度还是士气,又或者是装备,绝不会比国军主力任何一支连队差。越看心头越如惊涛拍岸般的震惊:要是红军的人马都有眼前这支连队的装备和士气,不!甚至只要达到一半的程度,国军就真危险了。也就是说,国军的欺骗性宣传出了大错。 一时间,赵山河犹如神棍一样,居然如同看到了未来一角,心头立马断定:照此下去,红军必成国军的心头大患,甚至会取而代之——虽然此时红军早已是老蒋的心头大患,可说实话,此时,无论是过敏政府还是国军,以及绝大多数国人,都不看好红军的未来,因为他们心里认为无论是财力、物力、人力还是各自实际控制区,红军同国军根本无法相提并论,自然会下意识的小看红军,连带着国军将士看红军的态度自然如同看到一群叫花子,士气足的很。可跟红军打了一仗后,这些骄兵才知道自己先前的认知错的有多么离谱。 看看眼前这支人马的精气神和装备,赵山河心头的震惊真是无以复加,比先前见到那一炮的威力还要震撼。 接下来的两夜一天,红军全部安全通过吴家堡。 而赵山河这个人质也被好吃好喝的招待着——他之所以主动前来当人质,为的是想近距离亲眼观察盛名久传的红军。 顺便说一句:张青山在吴家堡里餐餐不离酒,顿顿不离肉,被人如此盛情招待,让红军也不得不好好招待赵山河,否则,会让人说红军小气。 这一观察,赵山河的心态也放松了不少:虽然红军没有如国军宣传的那样是一群叫花子,但在一些事情,比如武器装备等硬性方面比国军还差得远。但他也发现,这些士兵虽然穿着差,可军纪严明、精神头足、士气高昂……这些又是国军比不了的。 尤其让他印象深刻的是:他发现这些红军将士无论官兵,都有相互帮助的习惯。比如在行军途中,有当官的帮士兵扛枪,抢着给瘦弱的士兵抬东西等等,这在等级制度森严的国军中不可想象。要知道,就连他都忍不住要跟别人同流合污,吃空饷、喝兵血,不如此,如何维持他全家的高消费? 而最让他震惊的是,他居然看到一幕:一个年轻人在前面牵马,一个伤病员坐在马上,慢悠悠地从他眼前走过。只因这个马夫身边不仅围了一群人,还时不时有士兵跑来向这个马夫报告一些事,引起了他的好奇,问派到他身边负责照顾他生活的周宝玉,那个马夫是谁?结果得知这个马夫居然是一个师长,顿时惊讶的嘴巴张的都能放进去一个鹅蛋。 堂堂一个师长,把自己的马让给伤病员,这事,他听过——毕竟,国军中也不全是混蛋,还是有能跟士兵同甘共苦的长官。可他没见过一个师长还主动去牵马,给伤病员当马夫。这种事,要不是亲眼所见,打死他他都不会相信,可事实就发生在眼前,他只剩下震惊。最关键的是,周围的人对此都不赶到稀奇,从他们那眼神和神态上就可看出,这绝不是演戏给他看的,那么,就表明这种事经常发生。 然而,让他自己都没想到的是,在震惊之后他居然会有一个他认为是十分荒诞的想法:如果红军全是这样的长官和士兵,如果他们的人数再多一些,如果他们的装备再好一些,那么——国军如不改进,必被这支军队所取代! 随即,他就被自己这个潜意识里的想法弄的更加惊骇了,居然如做贼般的心虚的四处看了看后,见没人注意到自己,这才长长地吐了口气。 第三天中午时分,红军已经全部顺利安全的通过吴家堡。随即,王武带着一个班在山下等着:既然已经按谈判的内容顺利执行完毕,两人作为双方的人质,自然也得互换而回。 “张连长……”两人在山下一见面,赵山河就苦笑着摇头说出了张青山以前的职务,后面却说不出话来。而张青山此时也有点尴尬的干笑一声,向赵山河拱手赔罪:“赵连长,您的盛名让我们实在是头疼,又不想互增伤亡,没别的办法,只好利用赵连长心善,不忍增加杀戮这个心态,欺骗了赵连长,实在是对不住,在这里给你赔罪了。” 赵山河摇摇头,道:“唉~!你实在是把我骗苦了,不过,也骗的我心服口服,钦佩万分。” 说到这儿,他前后看了看——大路两边各站着自己手下的一个班。道:“聊聊?” 通过这两夜一天跟赵山河手下的接触,张青山也打听着赵山河,对这位标准军人还是有些佩服,想着这样的好汉怎么也该拉到革命队伍里来,而不是埋没在国军中被掣肘而悠悠不得志。闻言,正好,当下做了个请的手势。 两人来到不远处路边一道小坎上坐下,赵山河掏出包老司城,递给张青山,张青山则先用火柴帮他点烟。 吸了口后,张青山看了看右手食指和中指间夹着的烟,问道:“赵连长,还是你们的生活好啊!平时都抽这种好烟,比我们强多了,想抽这种烟,都得是等打了大胜仗,上面才会适当的奖励一些钱,我们才能抽这种好烟来解解馋。” 此时聊天,已经不是谈判,而是私下里接触,因此,也没必要再集中精神刷心眼子,所以,张青山是由衷的说,谁知,赵山河一听这话,顿时笑了,居然还笑的被烟呛的连连咳嗽,就这,依然是边咳嗽边笑。 张青山边帮他拍背边没好气的问道:“怎么,我说的有这么好笑吗?” “张……咳!咳!张连长,这包烟可……咳!咳!可是你们发给我的。哈!哈……咳!咳……” 张青山顿时恼羞成怒,低沉的骂道:“妈的,老子平时想抽根烟都找不到烟,没想到却给你整包整包的发,这也太不厚道了……是谁给你发的烟?老子回头就找他麻烦去。” 原本是为了找回面子才这么问,谁知,赵山河居然笑眯眯地答道:“他叫周宝玉,他说他是你的勤务兵。” “……” 张青山是彻底无语了:你这不是骂我贼喊捉贼?挖苦我故意装穷,可我是真的穷啊!偏偏这话还不能跟赵山河说,否则,不仅会让赵山河认为自己到了现在还想耍他,更会让他小瞧红军。所以,他就只能自己郁闷。 只能岔开话题了。 “赵连长,我看你也是条汉子,放在国军中被各种情况掣肘,荒废岁月和一生的本事,实在太可惜了,不如……” 话没说完,被早已收起笑容的赵山河一口打断:“张连长,说实话,我也正想这么劝你,没想到你却先爽快开口……既然大家都打定主意各为其主,还是不说这个的好。” 响鼓不用重锤敲! 张青山点点头,抽了口烟,却忍不住问道:“是不是因为我们装备太差?” 张青山问的痛快,赵山河也是个爽快人,答得自然很直接——抽着烟,点着头。 这是很多人的共同点,张青山也不想在这方面浪费口水,正要说点别的,没想到,沉默了一下的赵山河却开口问道:“你们北上,真的是想去打鬼子么?” 张青山愕然:好好地,怎么说到这个了…… 第一百二十三章 鬼子很厉害的? “你们北上,真的是想去打鬼子?” 对于这个问题,张青山一脸正色点头后,反问道:“你没事问这个做什么?” 赵山河同样没有开口回答,而是笑了笑。见张青山一脸茫然,他又却指了指北方。 张青山则直接摇头。 赵山河只能给他简单的解释了一下:虽说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可保家卫国也是军人存在的价值,所以,国民党内部的军人虽然不敢违抗命令,可私下里说起鬼子占了咱们的东三省,三千万父老乡亲受到鬼子的欺压羞辱,都是满肚子怒火,满脑袋仇恨,满神色羞愧。谈多了,渐渐地就成了他们公开的秘密暗语:指指北方,表示自己想到那儿去打鬼子……只是当时老蒋作为领头者,非要采取‘攘外必先安内’,因而,这个话题就成了敏感话题,仿佛提起来都是一种罪,所以,大家只能用指指北方来表示。 “赵连长,恕我愚钝,还是没明白,这跟我们去打鬼子有什么关系?反正你是不想参加革命。” 赵山河却答非所问:“你打过鬼子吗?” 对于赵山河这种跳跃性思维的谈话,张青山很不适应,只因他比较敬佩眼前这位标准的军人,加上现在大家是私聊,所以,他也懒得去为争个主动权而动脑子,干脆随着对方的话走,看看对方到底要说什么? “我最远的地方就到过百里外,连鬼子长什么样子都没看到过。” 赵山河点点头,可脸上的笑容却渐渐收起,又跳跃性的说起别的:“书上说‘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阴谋诡计都徒劳无益’,你认为这话对吗?” 张青山沉吟了一下,道:“不可能!这世界上就不可能有绝对的实力,万事皆有破绽,只是破绽的大小,关键是你能不能找到这个破绽……我只相信一点:没有攻不破的城墙,也没有杀不死的人!” “很好,希望你见到鬼子后,还能保持这种强大的自信……张连长,别这么看我,这是我的真心话。” 虽然不明白也很不适应对方这种跳跃性谈话,可张青山总算对对方的话感兴趣了,给对方敬了根烟后,笑问道:“赵连长,你打过鬼子?” “打过!” “给说说,鬼子好打不?” 赵山河深深地看着张青山,仿佛他这话问的很奇怪,看的张青山都有些摸不着头脑时,他才收回目光,狠狠地吸了口烟,缓缓吐出烟雾时,他叹了口气,语调都低沉了很多:“你不应该问好不好打,而应该问,如何才能保持不败?” 一听到这种丧气话,而且是从这位标准军人口中说出,张青山有些愤怒的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鬼子长着四个肩膀,两颗脑袋?” “他们也是人,就两个肩膀扛一颗脑袋……” 话没说完,被张青山一口打断:“那就好,说明他们也会受伤,也会死!只要他们会伤会死,那就没什么可怕的。” 说完,见赵山河笑了笑,没出声,默默抽烟,张青山猛地想起,自己在向对方请教鬼子的情况,以便于将来跟鬼子干上前,能对其多几分了解,赶紧道歉:“赵连长,不好意思,你继续。” “成百上千人同时俘虏,这不稀奇。甚至成建制的被俘,也不是没有过。可你见过,几千人一枪不放,任由敌人杀戮俘虏的怪事么?” 娘的,在红军中,别说成建制不抵抗就投降,哪怕遇见敌人无故不抵抗,也是大罪。 见张青山愕然张大嘴巴,赵山河苦笑中带着几分悲凉的摇摇头,仿佛是在安慰自己,又好像在回忆不堪回首的往事,轻声道:“我不仅见过,而且亲身经历过。那种滋味……唉~!现在想想,都羞愧的想自杀。” 然后,他抽出根烟,点燃,吸着,对张青山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后,缓缓地说:“张连长,你觉得我蠢吗?” 这话,只要思维稍微正常点的都知道怎么回答:“赵连长,你这话就问的多余了,你要是蠢,天底下就没几个聪明的了。” “那你知道我为什么就这么轻易的答应你的条件?” 张青山摇摇头,总不能说你是被老子坑蒙拐骗加咋呼,才不得不答应。 “第一,还是你那句‘少造杀孽’的话提醒了我,让我想到,无论你我双方谁输谁赢,打来打去,消耗的只能是我们中国国防的力量,得益的只能是外人,尤其是占了咱们东三省的日本鬼子,他们最希望我们永远这么对耗下去。第二,说实话,我当时确实被你吓唬住了,觉得你们如此凶猛,我这百十来号人还不是你们盘子里的菜?还是少造杀孽的好。第三,我也想亲眼看看传闻中的红军到底是一支怎么样的军队,对于这点,我个人觉得,你们的精气神还行,可武器装备连国军的一半都比不了,就更别提鬼子的装备了,所以,我奉劝你们一句:千万别跟鬼子正面对攻……” 对于前面两点,张青山不管对方是在挽回颜面的找借口,还是真的如此,他都没必要跟对方争辩,反正自己得了里子。此时撕破脸面,万一激怒对方,对方派出几十号人在部队的屁股后面跟着,也是件麻烦事。可一听对方的第三点,尤其是对方那句‘千万别跟鬼子正面对攻’的丧气话,他真的有点火大了,一口打断对方的话:“赵连长,你这接二连三的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老子人可不敢苟同。老子觉得,除非对手是杀不死的神仙,否则,只要他们还是人,就没有什么不敢正面对攻的。” 赵山河也不直接跟他争辩,反而耐心的听完后,笑道:“那我给你说说我当时的经历,你就知道了。” 九一八事变时,赵山河哪天恰好在城里,听到北大营被鬼子侵占,赶紧跑来,结果,还没跑回北大营,就听到了好多版本的传言:但最主要的传言是上面下了死命令,放下武器,不许抵抗,回宿舍等待……他躲在一个山坡上,亲眼目睹了往日的弟兄们很多都被俘虏,有的还被当场杀害。后来,他收拢一些逃出来的散兵游勇和警察,又趁乱到一个备用军火库抢夺了一些武器弹药,想趁鬼子立足未稳杀回去,信心十足而去,结果,两百多号弟兄,半路碰到了鬼子的一个中队,居然没打赢。 听到这儿,张青山首次收起轻视之心,正色问道:“他们真的这么厉害?” “当时我和你想的一样,觉得都是两个肩膀扛一个脑袋,老子怕他个毛啊?”赵山河点点头,道:“哪有见到敌人打进来还不抵抗,光站着让敌人杀的道理?所以我带着那两三百人,虽然有一半是警察,可别的都是军人……不说鬼子的飞机大炮厉害,就说鬼子本身,他们的单兵素质绝对比我们强……你别开口,我给你举个例子你就知道了。” “根据一份半公开的机密上记录:国军新兵的打靶训练,单兵平均的弹药消耗总共在四十发左右……你们红军的新兵射击训练,好像只有两发,一发是为了让士兵听响,免得将来到了战场上会被枪声吓到,还有一发子弹才是新兵唯一的射击训练……” 这话太打击人了,作为一个红军战士,张青山很想反驳,可想了想,确实如此,他只好撇了撇嘴。 “我没有挖苦你们的意思,事实上我还很敬佩你们,就你们这样的训练,却经常把国军打的晕头转向,这说出去,对国军来说确实是一种讽刺。我的真正意思是,你知道鬼子的新兵射击训练的耗弹量是多少么?” “一千八百发!而且是最基本的,还能申请更多。” “什么?”张青山确实被震惊了,不!应该说是惊骇。他原本认为:连国军这么有钱也才每个新兵四十发,鬼子就算再比你们富裕,估计顶天也就一百发了。万万没想到,居然是一千八百发,而且是最低的标准,也就是说,每个鬼子新兵射击训练时,必须打一千八百发。这哪是在训练新兵,这是在培养神枪手啊!一想到每个柜子的枪法都如此了得,再加上他们的飞机大炮,张青山就觉得头皮发麻,难怪赵山河说不要跟鬼子正面对攻,由此可见并不是没有理由的吓唬自己。还真有种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阴谋诡计都是徒劳无益之感。 “你也吃惊吧?我们当时跟鬼子干了那一仗后,死了六七十好人,却只打死了十几个鬼子,当时我特别愤怒,觉得是我们这边的人没尽心,可看到这个数据,我是真的被吓出了一身冷汗。才知道,不是我们的训练不足,而是全方位的比不过对方……你别不信,无论是国家的经济还是物力,又或者说是单兵,我们真的比不过对方……”说到这儿,他觉得自己说的未免过于打击人,还是得给张青山一些信心,毕竟,现在双方虽是敌对关系,可万一哪天鬼子把老蒋逼急了,老蒋一反抗,国共双方来个第二次联手对抗鬼子,也不是没有可能。沉吟了一下,道:“我们占优的,只是人口比对方多得多,地方比对方大得多,战略空间大,只能以空间换时间,以空间消耗鬼子的锐气和国运:一旦鬼子占的地方过多,兵力不足,到那时,我们也许才有胜利的可能。” 这是实话,在鬼子占领东北时,有一伙一百二十多人的土匪,见到三四十个鬼子,就想抢了对方的武器,结果,他们丢下差不多一半的人马灰溜溜地逃走不了,却只打死打六个,打伤五个鬼子。虽说这是一伙土匪,但土匪的枪法往往比普通士兵的枪法还要好——跟军队一比,少的只是组织纪律性和精气神。也就能从中说明鬼子单兵素质有多高。 张青山也沉默不语,半天后却猛地一拍大腿,笑道…… 第一百二十四章 越挫越勇,永不服输 “不怕!这正好适合我们游击战!” 见赵山河一楞,茫然的看过来,张青山笑道:“就算他们全占了也不怕,就像你刚才说的:咱们中国地大物博,用空间换时间,用空间拖垮他们,而我们有游击战法,正好适合运动战;而且,你还说过:咱们人口比他们多的多,那正好适合我们边打游击边壮大自己,就好像跟你们打仗时一样……嘿!嘿!” 说到这儿,张青山陡然发觉,对方毕竟是老蒋的人,这么形容,好像有些不厚道,只得干笑两声,可话到嘴边不吐不快,还是得说:“就好像我们红军一开始还不是一穷二白,别说人了,连枪都没几支,可你看看,几年下来,我们不仅有这么多人马,而且连大炮都有了……呵!呵!既然这一招有效,我相信,对付鬼子也一定有效。他们一开始武器装备什么的就算比我们厉害,那我们就不跟他们打正规战,而是打游击战,运动战,专门到他们的身后干他们。等我们发展壮大到一定程度,再反过头来,好好收拾他们,也让他们知道知道,我们中国人不是好欺负的。” 赵山河愕然看向张青山,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一个字:国军跟鬼子比,哪方面都比不过;而红军一开始跟国军比,同样也是绝大多数方面都比不过,可这才几年的功夫,红军在军事上依靠游击战和运动战,打的国军狼狈不堪,到现在,红军队伍越大越大,武器也越来越好。如此想来,到时候,红军还真有可能如张青山说的那样,打的鬼子找不着北。 私底下说,自己连翻打击,张青山不仅没有气馁,反而有种越战越勇,想方设法也要战胜对手的狠劲,让赵山河很是佩服。 把烟头一丢,站起来向张青山伸出右手,道:“你我各为其主,又是敌对关系,所以,我希望红军失败甚至灭亡。可无论是从民族角度,还是我个人的角度出发,我又希望你们能成功,被鬼子杀个精光,打出我们中国军人的风采。所以,在这里,我只能祝你们马到功成,为所有中国人出一口恶气,为子孙后代打出个百年太平。” “谢谢!”张青山握着对方的手,坚定的说:“你放心,我们红军一定不会让你失望……别的我不敢说,但我可以跟你保证,就算打不赢,老子死也要咬下对方的一块肉!” “说的好!这才是咱们军人该有的风采!哈!哈……” 两人大笑着要分别,张青山却笑问道:“赵连长,你可想好回去后怎么跟你上级交代现在这事?要不要我帮你出个主意?” “不用,我早就想好了。” “能透露点么?” “很简单:你们有几万人,我这儿就一百来人,这仗怎么打?况且,我早就通知了上面,你们已经突破吴家堡方向,正向县城而去,请他们做好防备。想来,他们会极为重视这个情报,一时间不会找我麻烦。” 他这话明显是在糊弄上面,连张青山都听得发笑,可两人谁都没想到,这条看似玩笑的玩笑,带来了很大的恶果,差点让红二六军团吃了大亏……就因为赵山河第一时间把这条消息报告上去,却给红军带来了巨大的麻烦:因为红二、六军团为迷惑敌人,而红十八师还在湘西转战拖住敌人,让敌人正愁找不到红军主力的确切位置,他这第一时间通报上去,得!老蒋立马把准备好的重兵统统调过来了…… 张青山还是有点不死心,想最后努力一把,将这个好汉拉到队伍里来:“对了,赵连长,你既然背负这种血海深仇,难道真不想跟我们一起去打鬼子?武器落后只是暂时的,我可以跟你保证,不出一年,老子的队伍的装备,鬼子见了都得哭爹喊娘。” “你去问问东北子弟,谁不想杀鬼子?可是……”赵山河沉吟了一下,苦笑着摇头道:“你说的我知道,我也相信,以你张连长的本事,这事很容易就做到,可我还是不能参加贵军啊!” “那又是为什么?” 赵山河往前凑近了点,小声道:“我是家中老大,原本还有两个弟弟一个妹妹,可我二弟打鬼子战死了,弟妹得到这个消息后自尽了,三弟也失踪了,我只得带着老娘和妹妹逃到这儿,去年,我也娶亲了,几个月前得了个大胖小子……如果我现在就战死,他们多少还能得到点抚恤金,最少还能坚持着活一段日子。可你说,我现在要是参加了贵军,他们孤儿寡母,拖着个老娘,会得到个什么下场?” 说完,他仰天长叹:“自古忠孝两难全,如今,我赵山河算是体会到了。唉~!” 张青山什么也没说,向对方敬礼,看着对方落寞的离开……他能说什么了?正如赵山河自己说的那样:他要是跟红军厮杀战死,家人多少还能得点抚恤金。可他要是转投了红军,以老蒋‘宁可错杀三千,不可放过一个’的狠劲,他的家人能有个好下场才是怪事——就因为他不顾老蒋不许抵抗的命令,不仅自己抵抗,还组织人马去打鬼子,因而,他虽然是个军事人才,却越混越回去,最终,被发配到这儿了。 “连长……不!张大哥,你在看什么?” 看着赵山河在十几个手下保护中走上了上山的小道,张青山突然觉得,他身边虽有人,可他却是如此孤寂,如此凄凉。一时间不由得感叹道:“这是一个往日让人敬佩,如今让人尊敬的好汉。” 王武想了想,实在没想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只得开口问道:“张大哥,我还是没明白你这话的意思。” “这家伙不仅是个人才,而且胆大包天,老蒋下了死命令不许抵抗,可他不仅敢拿起枪打鬼子,还敢组织人马去杀鬼子,你说,这家伙的胆量大不大?”不等王武回答,张青山却叹了口气,语气有些替对方感到悲哀与不值的说:“可惜,这样的英雄好汉,先是被鬼子的飞机大炮吓的胆怯,又被老蒋的政策压迫,接着各种派系内斗让他日渐消沉,最后,家人束缚住了他的雄心壮志……唉~!这样也好,最少,他还是个值得尊敬的孝子,能为老娘养老送终,也是老人家一辈子的福气。” 顺便交代一下:真如赵山河所说,他把消息一报告上去,他的上级立马就把他私放红军过关卡的事给主动遗忘了,事后还给了他奖励,提升他为营长。然后又让他遇到了贵人,跟了个强大的靠山,一直悠悠不得志的他从此官运恒通,直上青云——罗英不知怎么地,居然无意中听说了赵山河的事,对赵山河私放红军过关卡的事他根本就置若罔闻,反倒是对于这个保定军校出生的高材生的军事本事产生了兴趣,接触几次后,看中了赵山河的军事才能,把他当心腹培养。等他与张青山再次碰面时,已经是几年之后,那时,罗英是团长,他是团参谋长。也就是说,因为张青山和赵山河私下里有过这次谈心,在打鬼子时,双方合作的还算不错。可解放战争期间,也正因为两边都比较了解对方,所以,双方斗得死去活来,从某方面说也是旗鼓相当,那个时候,不再是张青山一对二,因为他的主要助手同样是个军事天才,而且是云南讲武堂的高材生。从指挥官的角度上看,是二对二。 “好了,咱们回去,让同志们跑步前进,以最快的速度追上突击连。” “张大哥,县城里的敌人肯定早就被我们吓的望风而逃,我们用不着这么急着赶路吧?”王武还以为张青山是真想追赶上队伍,因而笑着劝道:“放心,老胡的为人还是不错的,有好东西,肯定会给我们留一份的。” 张青山狠狠地白了他一眼,没好气的说:“我说你小子好歹也是个老兵了,怎么能忘了我们红军官兵相互帮组,团结一致的优良传统……现如今,队伍里很多机关都带着很多重要的东西……” 见这家伙还不明白,张青山只能再挑明点:“比如说总部医院,她们大多数都是女护士,偏偏所带的大批药品和医疗器械又金贵的很,不能乱碰,所以,肯定走的慢。都是自己同志,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她们掉队而无动于衷,你小子是不是太冷血了……” “得!得!得!我明白了。”张青山的话虽然还没提醒完,可王武要是还听不明白,那就活该被踹了,赶紧举手投降,嘴里却嘀咕道:“啰啰嗦嗦一大堆,你就不能直接说要趁着路过的机会去看嫂子吗?” “你说什么?”老子都说的这么含蓄,就是怕人说闲话,如上次关禁闭一样让人抓住小辫子,你居然还敢如此直白?是觉得我张青山被一撸到底的处罚还不够,非要来个党内记大过你才过瘾是吧?张青山立马恼羞成怒的威胁王武:“王武同志,我没听清楚你刚才的话,请你再说一次我听听。” 张青山什么时候对自己如此客气,说话都带了个‘请’字。再看看他的右脚微微抬起,王武哪敢答话,转身就走。 “好了,集合,快点,别耽误了张大哥去跟嫂子约会……哎哟!” 话还没说完,就被张青山飞起一脚踹倒在地,然后被张青山恶狠狠地盯着,还边拍着大腿边被威胁道:“王武同志,请你再说一遍刚才说的话。” “我……我刚才什么也没说。” “那你怎么趴在地上?” “我是一不小心就被风刮倒了。” “恩!希望你以后多吃点饭,长胖点,免得再一不小心又被风刮走了。” …… 第一百二十五章 土匪性子又犯了? “张大哥,有点不对劲啊!”王武回头看了眼站在不远处的警戒哨,道:“这已经是我们一路而来碰到的第二个哨卡了。就算他们是后卫的最后警戒点,可队伍在前行,他们最少也应该慢慢地跟着前进才对,可现在,他们好像就停在原地不动……事情真的有点不对劲了。” 要不是口令和番号都对得上,众人都要怀疑这两波哨兵是不是敌人化妆的,实在是有些诡异。 张青山点点头,回头看了看后对王武道:“再往前走走,要是还碰到停留的警戒哨,再仔细问清楚点。” 又走了四五里路,刚转了个大弯,突然,周宝玉指着前面几十米远的地方,兴奋的叫道:“大哥,快看,那有马,有好多马。” 不远处的大路右边挺着一行马车,还有十几匹马被拴在路边低头吃草,而在大路右边一直到小河边,都有人影闪动,只是没听见谈话声,到是河边有人在洗脸、打水。 张青山一见到那十几匹有马鞍,明显是供人骑的马匹,笑了,双目精光闪烁的笑了。 一旁的王武一看张青山这笑容,哪还不明白张青山这是想要抢马了,当下大急,拉着张青山劝解道:“张大哥,这是战友的马,可不敢这样,你忘记上次的教训了?” “到县城还有几十里路,难道你小子真想一路走过去?难道就不想知道前面到底发生了什么?才让碰到的那些哨兵如此反常。我们突击连是先锋连,我们当然要第一时间知道情况,所以,事情紧急,只好借他们的马一用,反正事后还他们便是。”见王武有些犹豫,张青山嘿嘿一笑,道:“再说了,借外人的马,那是犯错误,可跟自己的同志借马骑骑,那也是犯错误?” 见王武要张嘴,张青山失去了耐心,挥了下手,道:“好了,就这样了,你……对了,你那块怀表带了吧?” “你要做什么?” “大不了,把你的怀表再抵押给他们,那就不算抢了。”说完,张青山一招手,大家齐哄哄地快步向前跑去。 所谓刺头,性子不野怎么配当刺头,只是慢慢适应被纪律束缚,平时才没暴露。如今一见领导带头,哪有不高兴的。 众人跑到那十几匹马儿前,二话不说,不管不顾的就解开拴在树干上的缰绳,然后纷纷上马。 倒是王武,边解缰绳边对右边看了看,小声对一旁的张青山说:“张大哥,你看,全是伤兵和护士,十有八九是总部医院的。咱们枪别人的还好说,可要抢这些伤兵的马,这……恐怕嫂子知道后,你今后不会有好日子过了。” 刚解开缰绳,正要上马的张青山还真就有些犹豫了,想了想,骑上马,对身后正在往另一匹马背上爬的周宝玉说:“宝玉,你去问问,他们现在是不是急着需要这些马,如果不需要,我们有急事,先借用一下,回头你再牵着马还回来。” 还没等周宝玉开口,却见前面的几辆马车中,突然坐起一个短发姑娘,似笑非笑的看着张青山,大声叫道:“张连长,你这是觉得雪琴不在,土匪性子又犯了,连我们总部医院伤兵用的马都想抢了是吧?” 张青山定神一看,赶紧下马向对方走去:别说向雪琴不在,就光是眼前这位,张青山也惹不起,否则,胡英泽知道后,一定会跟他拼命。因为这正是胡英泽日思夜想惦记着的美女——张莲,向雪琴的闺蜜。 刚走到对方的马车前,还没等他开口,却见张莲身边坐起一个梳着两个小辫子,十五六岁年纪的小姑娘,睁着大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张青山,看的张青山有种被围观的莫名其妙的恐慌感,刚到嘴的话又给压了回去。 “你就是单手擒敌,独闯虎穴的张青山张连长,雪琴姐的老相……恩!雪琴姐的好朋友?” 张青山赶紧点头,露出三分尴尬,七分讨好的笑容,道:“是!好朋友,绝对的好朋友。” 小姑娘立即怒眼圆睁,气鼓鼓地说:“那你还好意思抢我们总部医院伤兵的马?” “这个……这个……你误会了。”张青山急中生智,也不管接下来的话正不正常,反正只要是个借口能应付过去就成,否则,这些姑娘绝对会在向雪琴面前打自己的小报告,自己绝对没啥好果子吃:“我是见你们把马拴着,怕你们把把马当成猪养了,所以,就帮你们骑着溜达一下……呵!呵!事情就是这样的,我是出于一片好心,真的,真是一片好心。” 说完,张青山万分难得的有些脸红的低下头:这借口是在是太扯淡了。不过,自己的脑子就是好使,转瞬间居然就想到了借口。 小姑娘噗嗤一声就笑了起来。 见张青山抬头看来,还露出几分献媚的笑容,小姑娘立马板起脸,做出一副小大人的神态,道:“那我不管,反正我就看见你们没经过我们同意就想把马骑走,那就是抢。哼!我一定要告诉雪琴姐,她的朋友居然是个土匪,而且还是个可恶的大土匪……” 张青山觉得很羞愧,如同做错事的孩子,一时间居然找不到反驳的理由,只能任由对方说。心头则祈祷着向雪琴不会听着小丫头片子胡说八道。 “除非……” 猛地听到这两个字,见事情有转机,张青山赫然抬头,急问道:“除非什么?” 小姑娘得意的咯咯地笑了起来:“听说你们突击连的待遇超好,比我们护士的待遇还要好的多……别的不说,就说糖,听说你们那儿每天都发很多糖,而且都是最好吃的……” 得!要连这话都听不懂,那就真成猪了。虽说是被讹上了,可张青山心头反而十分高兴。当然,可不敢让她把话喊完,没见周围马车上休息的一些伤员和护士,纷纷坐起身看过来了么?贿赂一个小丫头容易,可要想应付这么多人,都地主也没这么来的。 立马转身对正美滋滋骑在马上的周宝玉招手:“宝玉,快过来。” 然后,指着那些正骑在马上的人骂道:“我说你们这是干什么?光天化日下想抢劫吗?还不快给老子都滚下来。妈的,老子平时是怎么教育你们的?都是自己同志,要团结友爱,要相互帮扶……这样,革命才能胜利。怎么,你还骑在马上乱看什么?你……对!就是你小子,猴子,别以为你是个班长老子就不敢揍你。马上给老子滚下来……” 唠唠叨叨地骂了一会儿,直到周宝玉忍不住提醒他:“大哥,你找我什么事?” 张青山却先是转身对那捂嘴发笑的小姑娘笑了下,这才扭头对周宝玉说:“你身上还有糖么?” 上次张青山被关禁闭,胡英泽来看他时带了一条烟两瓶酒,酒被当场干掉,那条烟则被向雪琴随手丢给他,让他去散发给突击连的战士们,为周宝玉节约了一笔开销。随后,周宝玉用这笔节约下来的钱,足足买了五斤奶糖跟突击连的三个宝贝共享,吃不完的就私藏了起来。这小姑娘摆明了要讹糖吃,自己自然得找周宝玉要。 “有。”周宝玉想都不想,边答话边从口袋里掏出一颗糖递给他。 张青山边接过糖边回头对小姑娘看了眼,见小姑娘的嘴唇早就翘的能挂水桶了,赶紧回头对周宝玉道:“别小气,多拿些。” 周宝玉犹豫了一下,慢吞吞地掏出一把。 这次,还没等张青山转身把糖递过去,那小姑娘就先开口了:“我真替雪琴姐担心,找了个好朋友,却没想到是个小气得很的朋友,而且……” 哪敢等她把话喊完,张青山直接对周宝玉道:“把口袋里的糖都拿出来,就当时我借你的,到了县城,我加倍还你。” 轮到周宝玉翘嘴唇了,可在张青山‘虎视眈眈’注视下,只能极为不舍的再掏口袋,又掏出一把。 两把糖凑在一起,张青山双手捧着,小心翼翼地递给小姑娘,笑道:“这下不小气了吧?” 小姑娘到底单纯,做事情往往直白无比,接过糖,放进一个帆布缝制的小挎包里后,居然跳下马车,指着周宝玉叫道:“你身上肯定还有……” “没了,真的没了。”周宝玉边说边撒腿就跑,小姑娘一见这情况,摆明了周宝玉身上还有糖,哪肯放过,立马边追边大叫:“站住!你给我站住!让我搜身……你个新兵蛋子,怎么敢不听我这老兵的话,我让你站住……” “你才是新兵蛋子,我都参加革命半年多了……” “我参加革命都一年多了,在我面前,你就是新兵蛋子。新兵蛋子,给我站住,让我搜身……” 两个小家伙一追一跑,惹得周围众人哄堂大笑,纷纷给两人加油打气,烘托气氛…… 张莲笑着摇摇头,道:“她还只是个孩子,刚参加革命不到半个月,什么都不懂,让你见笑了。” “没事。这样闹闹也好,热闹。”张青山边说边坐在马车边,笑看着眼前两个小大人的嬉闹。 “青山,我求你个事成吗?” “莲姐,说求就见外了,有事你只管吩咐,办得到的我一定给你办了,办不了的我也一定直说。” …… 第一百二十六章 借你这土匪性子一用 “能不能在你得空时,帮我们弄一些营养品过来?” 张青山心头一惊:总部医院的这些医生护士可都是宝贝,可以说整个红二、六军团除了伤病员外,就属他们吃的最好,也最辛苦。现在居然跟我要一些营养品,一时间,张青山觉得她是在开玩笑。立马露出似笑非笑的神色,点头打趣道:“莲姐,你放心,回头我就亲自督促老胡把所有能抢到的营养品全给你弄过来。他要敢偷奸耍滑,我替你教训他。” “少跟我提他。”说完,见张青山的笑容更盛,张莲急了,坐直身体,正色道:“我没跟你开玩笑,我说的是真的,不仅这些伤员急需补充营养,就是这些护士,也快扛不住了。” 一听这话,张青山就知道是正事,当下收起打趣的心态,正色问道:“莲姐,在我的印象中,你们医生护士可是整个二、六军团吃的最好的,到底怎么回事,你跟我仔细说说,居然能让你们急需到了这个地步。” “不错,在根据地时,我们总部医院的待遇确实是最好的,可现在是长征,大家都没得吃,我们也没法……” 事实上,说是待遇最好,也仅仅是相对于那些啃红薯的红军将士。否则,真要是餐餐都大鱼大肉,当初张青山住院时,向雪琴就不会想方设法从他碗里骗鸡腿吃了,虽然在一定程度上这算得上是二人之间的打情骂俏的一种方式,却也从侧面反映出所谓的最好的待遇,到底是怎么回事。 更何况现在是在长征,不说敌人的围追堵截,光说几万人马的消耗,沿途的补给就是一大难事,就算大家有心把最好的东西都留给总部医院,可分到这些医生护士和伤病员手里,又还能剩多少?营养跟不上就正常了。 如果在根据地,营养跟不上,多少算不得大事,只要能吃饱饭,慢慢养着,伤势自然会好,只是迟些而已。可现在,部队时而急行军上百里,时而停下。女护士的体力本身就不如男同胞,可她们不仅要跟上大部队,还得照顾好伤员和药品等,其中的艰辛,非经历过而不能体会。可以说,这些战斗在救护岗位上的钢铁战士们,虽然没有炮火硝烟威胁生命,但她们人手少,伤员多,她们又要照顾好每一个伤员的重任……累!是她们最大的敌人。所以,张青山他们到来时,才发现,这些护士抓紧每一分每一秒的休息。 按规矩:总部机关应该走在整个部队的中后部,便于保护和转移,可现在他们却落在了最后:不是他们不想,而是因为他们累,伤病员是又多又累,这速度自然跟不上。好在前面几十里外就是县城,所以,上级决定,留下一个加强连保护他们,等他们休息好后再出发到县城去。而张青山等人一路追来,碰到的那两波哨卡之所以不向前移动,原因就是要为这些伤病员和医生护士做警戒。 相对来说,这些女护士们还算好,最少没受伤,还能咬牙坚持,毕竟,刚刚长征才十多天,她们还勉强跟得上,可那些伤兵就困难了。带伤急行军,仅仅这一条,就足以让很多原本静养之下能养好伤的战士,倒下了。这让人伤心,却又无可奈何……如果有营养品,就有了体力,就能让伤兵们尽快好起来,从而减少医生护士的繁重任务,大家都能轻松些,也为今后的任务而节约下来体力。 几天前的一个晚上,有位重伤员见照顾他的护士都累得边牵着马尾巴走路边打瞌睡,心中不忍,想跟她交换,自己杵拐杖走路,结果对方死活不干……经过一个悬崖时,趁大家不注意,他突然一跃而起,跳崖。后来大家在他的担架中发现他的遗书,上面写着他不忍心拖累同志们,希望这些劳累过度的好护士能休息好,把节约下来的时间和体力用在更需要的同志们身上……在场的同志无不放声痛哭。这事传到了某位首长耳中,那位首长沉默了半天后,只对身边的同志说了一句“多么好的同志啊!我们愧对他们。” 大家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可谁都无可奈何:战士们不是急行军就是在跟敌人打仗,本身就又苦又累,还得跟敌人拼命。就算他们想去求这些战士搞些营养品来,战士们也愿意帮忙,可敌人不给大家时间啊!所以,现在大家只希望尽快打下一座县城,修整几天,好好为大家解解乏,补充一下体力。 一见到张青山,张莲顺口就挖苦张青山是个土匪性子,然后,猛地想到:听雪琴说,这个家伙就是个不走正路的土匪性子:你让他去正儿八经的做事,他非得给没事找事。可你要放手让他自己去干,他绝对能漂漂亮亮地完成你交代的任何任务。这么想来,这家伙十有八九还真有办法解决当前的燃眉之急,自己何不求这家伙搞点营养品过来?这才放下脸面开口相求。 “莲姐,真的急需到了这种地步?” 张莲点点头,道:“情况比你想象的更严重,首长们为此都专门开会了,做出必须尽快打下一座县城,让部队好好休整一下的指示。” 张青山是真的被震惊到了:这得严重到何等地步,才会让首长们百忙之中,从各种作战会议中抽身出来,专门为此而开会。眉头顿时就皱了起来,心头的火气也上来了:妈的,老天爷不公,敌人欺压百姓,却吃香的喝辣的,老子们为解救天下穷苦百姓而不顾生死的奋斗,受伤后却连想吃点好的都办不到,这老天爷真是瞎眼了……不行!说什么也得尽快把这问题解决了,大不了,老子再犯错。 一旁的张莲没发现张青山的目光中金光删锁,而是指着右边那几个打满补丁的帐篷,带着几分悲凉之气,道:“我们之所以要停留在这里,一是大家实在是走不动了;二是不久前有几位累到差点虚脱的战士抬着担架,结果,不小心摔倒,担架上的伤员伤口裂开,现在,正有医生给他重新清洗缝合伤口。而旁边那三个帐篷里,现在护士正忙着给一些重伤员检查伤口,听说,有好几位同志的伤口开始发炎……唉~!这都是长途行军之下,营养跟不上闹的。否则,只要营养跟得上,他们自身的抵抗力提高,又怎么可能出现这些情况。” 这话立马坚定了张青山刚才的想法:不管付出什么代价,也得给这些医生护士和伤病员解决一下问题。恩!就这么决定了。 这些护士都快累倒了,再看看这些伤病员,估计也是走不动了,如果不尽快给他们补充营养,估计他们中有的人会坚持不到县城,最少也要马上给他们吃顿好,好好补充一下体力和精气神。而从这里到晃县县城,有七八十里地,一去一回,最快也得到大半夜,可现在,一时之间到哪去给他们搞点好吃的了? 张青山皱眉想了想,突然,脑子里灵光一现,有了! 当下对张莲笑道:“莲姐,这荒山野岭的,一时之间我也不知道到哪去搞营养品,你看这样成不成?你们先在这里继续休息一下,我把你们的马借用一下,去给你们弄一顿好吃的补补身体……最多两个小时后,我就回来。” “你真能搞来好吃的?” “恩!” “那好,我做主了,你把那些马拿去用吧。”说完,她沉吟了一下,又看了眼张青山,仿佛在确定这家伙不是在忽悠自己后,补充道:“不过我们最多等你们两个小时,无论你们能不能搞到好吃的,都必须回来,这些伤病员还急需这些马来拉车赶路,这可是大事,万万不敢耽误。” “好!” 张青山跳下马车,见周宝玉正跟在那小姑娘身边哀求着什么,而那小姑娘嘴里含着一颗糖,正笑眯眯地给护士和伤病员一人发一颗。张青山顿时大叫:“宝玉,过来。” 随即,他带着周宝玉跑到马群边,上马,对正惊异看过来的突击连的战士们大叫:“都还在等什么?等老子请你们喝酒吃肉吗?都给老子上马,有重要任务。” 众人一听有任务,顿时来了精神,也不管心头的猜测——先前不让大家抢马,现在却光明正大的抢,身为领导,你怎么能出尔反尔了? 众人一拥而上。 “给我来!驾!”大吼一声,扬鞭打马,带头向着来路飞驰而去。 看着突击连十余人居然真的骑走了自己的马,小姑娘大怒,追赶不及后,又急忙跑到张莲身边,急道:“莲姐,他们抢走了我们的马……” “恩!我知道,是我同意让他们骑走的。” “为什么?” “有急事。”张莲随口打了句后,含笑摸了下小姑娘的脑袋,心想着:单纯,真的很好,这种事,还是不要说给你听吧……张莲同意张青山等人骑走马,这里面可是担着巨大的风险。 小姑娘气鼓鼓地看着已经消失在大弯处的张青山等人,老半天后,一跺脚,愤愤地叫道:“你们这些人连伤病员的马也抢,比土匪还不如。哼!我一定要告诉雪琴姐,让她好好收拾你……莲姐,你说是吧?” 张莲躺下,看着深蓝的天空,笑道:“你雪琴姐好福气,找了个英雄好汉做朋友。” “他怎么能是英雄好汉?他就是土匪!不!比土匪还不如,连我们的马都抢……” 看来,小姑娘对这事还真是耿耿于怀了。 某位首长曾酒后打趣张青山,而对他做了如下评价:这家伙立功是把好手,可同时,他犯错误也是当仁不让。不信你可以去翻翻他的档案,保证立功跟犯错一样厚。所以,在他立功后,最好立即把他关起来,否则,还没等你想好如何嘉奖他,你准会第一时间收到他犯错误的消息……张青山这一去,还真是应了这句话…… 第一百二十七章 吴家堡的人真好 “你……你不是……不是红脑壳……” 在通往吴家堡的那条小路上,刚上去五十米左右,就遇到了吴家堡的第一道关卡。四个士兵显然对张青山有着非常深刻的印象,一见到张青山带人大模大样的而来,吓了一跳,连话都说的结巴起来。 正带着得意的笑容的张青山一听对方这称呼,面色陡然一板,冷哼道:“怎么说话了?老子是红军,你他妈的才是脑壳。” “是!是!是!”其中年纪最大的那位赶紧站出来,点头哈腰的称是,随即问道:“这位长官,您怎么又回来了?” 这才是他们被吓一跳的根源:这家伙先前骗开了吴家堡的关卡,而现在,红军大部队刚刚离开,这家伙有杀了个回马枪,肯定没啥好事。 “想你们了呗,就特意跑回来看你们。”张青山笑眯眯的回答,可得到的却是四个士兵一起低头——万一让这家伙看到自己正在翻白眼,天知道他会不会借机生事,还是躲着点好。 见这四个家伙不答话,张青山也没时间跟他们磨牙,指着山上,道:“去个人通知一下你们的赵山河连长,就说我老张想他了,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哦!对了,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所以,我特意跑回来看他。让他赶快杀猪宰羊,要不然,老子没吃好,可就不走了……我说你们几个还傻不隆冬的站着干什么?还不快去禀报?真想老子揍你们一顿,你们才安心?” 随后,一个士兵飞奔上山,张青山则带着手下不顾另外三人的劝阻,慢悠悠地上山——可不能讲什么礼貌客套了,不能在这里傻等,没见总部医院的医生护士和那些伤病员,又累有瘦,都快走不动路了,就等着自己这顿好的来补补身体。 赵山河正在山寨寨墙上看手下修补被张青山一炮炸掉的那角墙垛,猛不丁的听到张青山去而复返,心头好不惊讶。等听说让他赶快杀猪宰羊的伺候,顿时就没好气的骂道:“娘的,真当老子好欺负是不是?” 埋怨归埋怨,可两边毕竟还没撕破脸皮,表面上的招待还是要有的。 所以,当赵山河带着一个排的士兵,见到张青山后的第一句话就是:“我说,你该不会真当逃兵了吧?” “跑到我这里就对了。”不等张青山回答,他笑嘻嘻地说:“放心,别看他们人多,但我这吴家堡也不是说破就能破的。等他们付出千儿八百人攻破此地时,咱们兄弟早就跑到大后方去了。呵!呵!” 话虽如此,可他还是让开路,做了个请的手势,然后,两人带头上山。 “老赵,我这次真没时间跟你闲聊,就问一句:我去打鬼子,你支持不?” 这话一下子就堵住了一切,虽然让赵山河心头警惕之心大起,可还是得乖乖点头:“怎么个支持法?” “这是钱,把你们山寨的家禽家畜卖我一些。”说着,张青山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大洋和几角钱,还有十来个铜板递给赵山河。 赵山河接过来一看,掂量了一下,笑道:“现在的家禽有多贵你又不是不知道,别说家畜,就是家禽,凭你这点钱也买不了几只。” “算了,把钱给我。” 赵山河一楞,居然还真就把钱还了回去。但还是不明白张青山这是什么意思,不由得打趣道:“你这是不打算买,打算抢了是吧?” 回头对张青山带来的那个班的战士看了看,打趣道:“可你带的人是不是有点少?跟你说实话,你要是带一个师过来,那才有可能,否则,带一个团,恐怕都别想攻破我这山寨。” 哪知,张青山却停下步伐,一脸正色的看着赵山河,肃穆的说:“老赵,咱们虽然身处不同阵营,但好歹都是中国人……咱们也算是英雄惜英雄,你要看得起我,就卖我个人情,下次,不管在什么地方相见,只要你开口,我张青山定然厚报。” 这可是说的私人交情,像他们这样的人,一旦说出这话,其实就是一种委婉的相求,而这种人情是最难还的。说的难听点,万一哪天赵山河被张青山俘虏,赵山河要求放了他,张青山要是说话算话,就得还他这个人情而不考虑任何后果的放人。 赵山河收起了玩笑之心,回头对自己的心腹使了个眼色,那心腹立即掏出烟,转身递给带头的王武,道:“兄弟,来,抽烟。”王武也知道张青山连私下里卖他面子的话都说出来了,下面的内容肯定不想自己等人听见,也就顺势接过烟,停下步伐…… 张青山和赵山河快走了几步后,赵山河问道:“你们这是出什么大事了?” 张青山捡能说的说。 赵山河听完后,眉头微微皱起,点头道:“就冲你们能北上打鬼子这一点,这事,我帮了。” 张青山一喜,笑道:“那我这就不用欠你人情了吧?” “想什么了?说归说,人情归人情。要不是觉得你这家伙还是条汉子,是个值得一交的朋友。换个人来,你看我搭不搭理他,早他妈的把他抓起来去领功请赏了。所以,该欠我的,你还得欠着。记住,将来万一哪一天我要你还这个人情,你小子可不能不认账。” 张青山郑重的点头:“放心,我张青山一口唾沫一个钉,绝不会赖账。” “你要赖账也没关系,大不了就算我赵山河看走眼了。” 其实,赵山河只和张青山论私人关系也是有他的道理:在国民党中,要是敢和红军接触,那是大忌。可要是和红军中的某一位论私人关系,那就另当别论了。就算被人知道,多半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已,甚至还会帮其隐瞒——这几乎是公开的秘密。因为谁都会想着:万一哪天有朋友落到了红军的手里,自己也可以利用下属的这种私人关系去搭救……而到了解放战争期间,这种私人关系的私交越来越盛,因为到了那个时候,大家想的是:看解放军这气势,还真有可能灭了蒋家王朝,那么,自己是不是得给自己留条后路? 所以,赵山河才刻意强调和张青山私交,如此,他才不怕被人知道:皇帝都还有三个叫花子朋友了,老子朋友遍天下,有个把人参加了红军后来看望老子,难道老子还要拒人于千里之外?那谁还敢跟老子做朋友?你难道就能保证你所有的朋友中,就没有一个是认识他们? 吴家堡就跟真进了土匪一样:鸡鸭鹅几乎被捉了个精光,最后就剩下四只老母鸡和一只大公鸡,这还得感谢厨房里的厨娘。当张青山和周宝玉去捉这最后几只鸡时,这位厨娘提着菜刀,红着眼说“家里的小女儿就喜欢吃鸡蛋,这最后几只留着下蛋好不好?”话虽听着像是哀求,可看看她那红的的眼和手里紧握的菜刀,张青山深怕她冲动之下砍人,二话没说,踢了周宝玉屁股一脚,转身就走。 猪被牵走了一头百十斤重的,本来是打算把三头猪一锅端的,可另外两头中,那头母猪正怀着小猪仔,不好下手;另一头有三四百斤,不好带,只能作罢……牵走这百十斤重的,已经让跟随而来的吴家堡的士兵没了笑意,要是把这投三百斤重的也顺走,张青山深恐他们中有人会打自己黑枪,那说出去可就丢死人了。 到是赵山河给了张青山一个大惊喜,说他大方,还不如说他是为了把这份人情落实的更为牢固,以便将来更好开口。他居然递给张青山一瓶在这里万分难得的蜂王浆,还说这是他家里不久前托人带过来的,本来是两瓶,但另外那瓶已经被他吃了一小半,怕张青山嫌弃,所以就……话没说完,张青山边向他房间里走去边大叫“我不嫌弃,绝不嫌弃”——开什么玩笑,这种高级补品,正是伤病员们最需要的东西,敢嫌弃,那是要挨天打雷劈的。 最后,张青山等人几乎是落荒而逃……天地良心,这些家伙笑的太诡异,而且边笑边把右手放到枪柄上,张青山觉得,自己要不赶紧开溜,估计就永远走不了了。倒是赵山河,在张青山下山时,特意愁眉苦脸的说我总算知道土匪进寨会有什么样的场面了。张青山有些尴尬的嘿嘿一笑,不敢答话。见王武正好把那头百十斤重的猪绑好,用一根大木棍穿过四肢捆绑的绳套,赶紧上前帮忙,跟王武一人一边,抬着这头猪就往山下飞奔而去。王武却还打趣道:“吴家堡的人真好,对我们红军热情到我都有点不好意思了。嘿!嘿!” …… “连长……不!张大哥,咱们这次可是满载而归,留点给同志们打打牙祭吧?” 七十八只鸡,四十三只鸭,九只鹅,正好一百三十只整数,外加一头一百来斤的猪,还真对得起满载而归四个字。突击连作为特种部队性质的存在,执行的都是最危险的任务,又是此次长征的开路先锋,他们的待遇虽说在红军中是最好的,可大家都穷,他们的待遇再好又能好到哪去?连个吴家堡都比不上,所以,一见到这么多好吃的,王武和同志们自然心动了。当然,也从另一面反映出吴家堡的富裕和红军的贫穷。 “不行!”张青山板着脸,一口拒绝,可回头看到周宝玉在吞口水,心头一叹,道:“总部医院的医生护士和伤病员们是个什么情况,大家都看到了,咱们突击连作为先锋,可以事先混进敌人的县城里,想吃顿好的容易,可他们在总部,现在想要吃到这些东西可就千难万难了。所以,这些东西必须一只不少的交给他们……大家就当给我张青山个面子,等到了县城,我请大家吃顿好的。” 众人想想也是,自然没有怨言。 等众人骑马赶到先前张莲他们休息的地方时,却早已人去楼空。张青山掏出怀表一看,才过去一个小时四十来分钟,还不到先前约定的两个小时,他们人了? 第一百二十八章 我相信他 “怎么回事?人怎么都不见了?” 张青山没好气的瞪了眼王武,道:“你大惊小怪个什么劲?他们体力差,能走多远,到前面问问不就知道了。” 众人一路骑马而行,速度并不快,主要是因为有两个骑马的战士负责抬猪。 不过,就这速度,大概在半个小时后,还是在大路的第一个三岔口追上了张莲等人。确切的说,张莲等人正翘首以盼的在三岔口边等他们边休息。而在他们身边,大批同志正在快速往三岔口左边那条道跑步前进。 “张莲同志,不是我说你,你怎么能这么鲁莽,把马几乎全借给别人,你让这么多伤病员怎么办?”张莲旁边站着两位同志,这批评的话,就是从那位年纪稍大点的同志嘴里说出来的,当然,比较委婉。 “他不是别人,他是突击连的张青山连长,跟我们是熟人,我们都愿意相信他。”不相信也没办法,不说这些伤病员,光说他们这些医生护士,已经累得快虚脱了,好不容易有人答应立即给他们找一些补品来缓解大家的营养不良,借马用一下又有什么。还有,张青山和向雪琴的关系几乎成了公开的秘密,张青山敢为了几匹马就跑路?收拾不死他!当然,这些话只能体会,不能言传,所以,张莲抗议的同样很委婉。 可旁边那位年轻的一听这话,勃然大怒,怒道:“张莲同志,你这是公私不分,把你自己的意愿强加给众人,拿这些伤病员的生命当儿戏……” 要不说初生牛犊不怕虎!这两位同志可是总部政治部派来的人,别人都不好插嘴,就算是插嘴,说的也很委婉,可张莲旁边那个小姑娘,就是讹张青山奶糖吃的那位,可真是天不怕地不怕,一听这话,同样愤怒的一口打断对方的话:“你才公私不分了。你知道这些伤病员的情况吗?你知道莲姐她们这些护士和小兵哥他们这些医生的情况吗?你知道大家的真实想法吗?你什么都不知道,就在这里大呼小叫的,还是革命同志吗……哼!别以为你们是政治部的,我们就怕你们,别人怕,我不怕!我还就不信了,这天底下就没个讲理的地方。” 这些话,还真就她这么个小姑娘才好说出来,只因她年纪小,谁跟她较真,本身就理亏,除非你的年纪比她还小。 那个年轻人被小姑娘这话呛得面红耳赤,一时又找不到反驳的借口,真是下不来台。好在这时,有人替他解围。 一个坐在马车上,沉默看着这一切的伤病员突然指着左边大路,惊喜的大叫:“他们回来了,他们回来了……” 众人赶紧看去:医生护士和伤病员们自然是希望看到张青山等人丰收而归,因为这已不仅仅是身体所需,还得对大家都有所交代:他把马几乎都骑走了,让总部医院的人走到这里就走不动了,耽误了大家的行程,甚至耽误了整个部队的行程,但他毕竟是为了总部医院的这些人,是为了公事,所以,这事可大可小,关键就看他是不是弄回来东西了:要弄到东西来了,那没说的,就算有人想说张青山等人不顾大局,也会被人一笑了之,说不定有人还会反驳:有本事你在那种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给大家弄些营养品回来,老子就佩服你有本事。要弄不来,就别叽叽哇哇地羡慕嫉妒恨了;可要是没弄到,恐怕就有人说闲话了……虽然有点以成败论英雄,可这就是现实。 小老虎向雪琴对于政治部的那个年轻人也很看不惯,可她实在是太累了,就倒路边的草堆上睡觉,听到这惊喜的喊声,打起精神站起来抬头看去,第一感觉是:坏了,没弄到。因为没听见鸡鸭之类的东西呱呱乱叫声——事实上,一开始,这些鸡鸭鹅还真是呱呱乱叫,可被捆绑着倒挂了半个多小时,它们早就没力气叫了。 随即,张青山等人接近,众人看清楚了情况,顿时轰动起来。也许是被这些如今难得吃到一回的鸡鸭鹅给刺激觉得,别说医生护士,就是那些能走动的伤病员,都如同打了一针强心剂一样,兴奋的大叫着围了上去。而正从他们身边跑步而过的战士们,也纷纷回头看去,一脸的羡慕。 “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你们从哪搞到这么多鸡鸭鹅的?”张莲原本只是希望张青山能从百姓家或者猎户家里买点或者交换点猎物,不多,两只鸡就满意了,熬成鸡汤的话,还是很不错的,毕竟,这周围确实没什么人家。可万万没想到,居然见到这么多,惊的她忍不住惊呼:“你这家伙该不会土匪性子犯了,真去当土匪抢了哪家大户了?” 张青山哈哈大笑道:“莲姐,这次你还真说对了,我还真就去抢了,而且,抢的还是这周围最大的大户。” 真是说着无心,听者有意!张莲一听这话,脸色刷地一下就变白了,忍不住扫了眼一旁那两位政治部的同志,见他俩原本微笑的脸色,猛地一板,张莲心头顿时哀叹一声:得!你们这算是撞到枪口上,被抓了个现行。早知如此,我还不如不求你们了,这下可算是害了你们了……她也不想想,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百姓都没几家,又哪来的普通大户? 好在一旁的王武得意洋洋地卖弄着:“莲姐,看把你吓的,我们确实是抢了大户,不过,这大户可不是普通人,而是吴家堡的反动派们。哈!哈……” “是啊!我们一冲上去,他们就乖乖地投降,然后乖乖地任我们抢,最后还客客气气地礼送我们下山了。” “要不是看他们可怜,我们绝对连根针都不给他们留下……” “下次要是再到这来,我们还去吴家堡逛逛,那可真是个不错的地方。恩!人也很不错,对我们红军很热情……哈!哈……” 张莲的脸色立马又恢复正常:虽说红军有打土豪分田地的政策,可这也不是见到土豪劣生就干,得先跟组织上申请汇报,调查一下这土豪为恶的程度以及民愤的程度。所以,张青山这样随意乱抢土豪的行为是不对的,张莲才会认为张青山这是见同志们受苦,情急之下违反了政策,因而变色。现在一听这话,顿时松了口气:抢土豪要申请,可抢反动派的东西,那就没必要申请汇报了,更何况是为了同志们而去打反动派,这心,放的稳稳地。 “还好你们回来了,要不然,同志们还都得在这里死等你们了。”一旁的向雪琴边说边扫了眼那两位政治部的同志,很委婉的表达了对他俩的不满。可张青山不知道这些,认为这话是在怪自己回来的迟了。跳下马,指着后面,笑道:“本来能一路疾驰回来的,只是临走的时候,顺手抢了他们一头猪。这不,一路轮换着抬回来,耽误了。” 本来以为,能得到几只鸡就不错了,没想到居然是上百只家禽,这让众人大喜过望。谁知,如今连猪都给弄来了,众人只剩下深深的佩服和——惊愕!就连政治部的那位年纪稍大的同志都忍不住上前一步,问道:“你们该不会真的攻打下了吴家堡吧?” 张青山等人见他跟护士门在一起,以为是总部医院的医生,嘴巴就没把门。王武苦笑着答道:“这位同志,你可真是高看了我们。我们突击连的同志们虽然各个本事了得,一个人打几个都没问题,可我们这次就十二个人,敌人是我们的十几倍,又仗着地利,真要是能攻打下吴家堡,那才叫奇迹……跟你说实话,是我们连长见不得大家受苦受累,心里着急,就从吴家堡那儿以私人人情骗来了这些东西。” “老武,你这话就不对了,什么叫骗来的?老子一口唾沫一个钉,这人情,将来是要还的。不过,能为同志们而欠别人的人情,这个人情,欠的值。”说完,他回头看了眼,见有的同志还骑在马上,向周围的观众们吹嘘卖弄着,顿时没好气的骂道:“都还磨蹭个什么劲?下马!把马匹和东西交给总部医院的同志们,她们还等着立即生火做饭,好给同志们补充体力了……快点!” 说完,他轻拍了一下马背,对张莲笑道:“莲姐,幸不辱命,这些补品和马匹就都交给你们了。我这任务完成的还算不错吧?” 张莲苦笑着看了眼那两位同志,她知道,张青山可能回因这个人情而惹上麻烦,就看上面对这事的处理了。现在不好明着提醒,只能等两人走后再跟他说。 点点头,向张青山敬礼,正色道:“我代表总部医院所有的同志和伤病员们,向突击连的同志们冒着生命危险雪中送炭,表示由衷的感谢,对这种无私的革命热情和思想,表示由衷的敬佩。敬礼!” “向突击连的同志们——敬礼!”一个中年医生随即大叫一声,带着所有医生护士向张青山他们敬礼。而很多伤病员们也坐起来敬礼。甚至连那两个政治部的同志,也一脸正色的敬礼……这不仅仅是对张青山等人及时送来这些东西表示感谢,更是对革命同志相互帮助的一种肯定和感激。 “都是革命同志,这是我们应该做的,不用客气。”张青山代表大家回礼后,想到了什么,于是,这种让人心情激荡的场面,顿时就有了点不和谐的声音想起。 张青山从马背上取下两个口袋,紧抱着,先是对向雪琴得意的笑了下,然后对张莲说:“莲姐,有个事我得先跟你说明一下,我家雪琴……额!不对,是我的好朋友……你们笑什么,有什么可笑的?” “呸!谁是你家的?下流胚子。”向雪琴面红耳赤的骂了声后,在众人哄堂大笑中,把手中鸡鸭往身边同志手里一塞,捂着脸落荒而逃…… 第一百二十九章 我家雪琴 部队要紧急转移,派人来通知张莲她们,可马匹刚被张青山等人骑走,这等突发情况,这事想瞒都瞒不住,于是,上面政治部派了两个人来了解情况。年纪大点的这位有经验,方式方法都很不错,说话也只是委婉的指出对方的不是之处。而那年轻人比较冲动,因而才有了先前这一幕。 如今,见张青山等人满载而归,他俩也明白,这事,十有八九就到这儿了。 可就在他俩也奇怪张青山从哪弄到这么多东西时,首先就听见张青山是用私人人情跟反动派换的,这事,同样可大可小——话说,张青山犯的错误基本上都是这类不大不小,跟插边球有些类似。你要不追究吧,心头堵得慌,可你要认真追究,还真就有人出面保他。 比如说,部队里没达到那条件之前,是禁止谈恋爱的,可张青山和向雪琴的恋爱却几乎成了公开的秘密,尤其是在突击连和总部医院,更是人人心知肚明,就是很多伤病员都知道,而这些伤病员出院后,自然也会把这当成稀罕事传开,因而,张青山和向雪琴的名声之盛……这么说吧,你可能不知道四十九团的团长是谁,但你绝对知道突击连,因为他们的连长实在是太出名了。哪怕张青山已经被一撸到底,可大家说起他时,依旧用张连长来称呼他。 而说起对这对佳人的爱情的认识度,除了突击连和总部医院外,就属于政治部最知根知底。只因他们当时还真就为这事而专门来调查过……说起来,吴正卿师长为自己手下能有张青山这样的人才而不知该哭还是该笑:这家伙打仗是把好手,可犯错误让自己替他扛雷的事也不少。比如说政治部来调查张青山和向雪琴谈恋爱的事,在总部医院,被该院院长以没时间这个软钉子给顶了回去。随后问道吴正卿,结果,军人就是军人,吴正卿正儿八经的回答‘他俩的事你也不用问别人了,我知道的一清二楚,是我特批的……’万事就怕‘特批’这两个字,所以,对张青山和向雪琴谈恋爱的调查,也就只能到此为止。所以,他俩看到大家哄堂大笑的打趣张青山和向雪琴,显然是都知道他们的关系,他俩也只能装聋作哑。 顺带说一句,吴正卿对张青山真的很看重,都出面力保他不下三回了:张青山在被关禁闭期间,不仅开席,还有向雪琴陪着,被吴正卿抓了个正着,虽说当时吴正卿气的暴跳如雷,可他还是很护犊子的:他怎么批评教育张青山都可以,别人,就免了吧! 对于上面来调查此事,他直接就以‘这事是我特批的,战士们来看他,是对他的关心……你说在禁闭室里开席?这是没有的事,是扭曲事实,胡编乱造。当时我亲眼见到张青山坐在禁闭室的栅栏内,酒菜摆在栅栏外,大家隔着栅栏吃喝……这好像不违反规矩吧?最少也不能说是在禁闭室内开席。’——可别小看禁闭室‘内’‘外’这一字之差,结果却注定要天差地别。能让一向正派的吴正卿师长如此力保,可见对张青山的重视程度。从另一方面说,也是红军对人才的重视程度:只要大方向没错,一点小错,还是以批评教育为主,就没必要太认真了,毕竟,人无完人,谁敢说自己一辈子都正确? “你家的就你家的……哈!哈……”说着说着,张莲又笑了起来,一直笑的张青山脸色终于发红了,张莲才勉强忍住笑意,问道:“你要跟我说什么事?” “是这样的。这些东西,全归你们。甚至……”说着,张青山将一个口袋交给张莲,道:“甚至连它我都能给你们。” 张莲打开袋子一看,眼睛陡然睁大,有些不敢相信的盯着张青山。一旁的小姑娘偷看了眼后,一把将其从张莲手里抢过来,打开后一闻,惊呼:“是蜂王浆!而且是最好的蜂王浆。” “你认识这东西?”蜂王浆在当时可是个高级货,说的难听点,红军战士多是贫苦工农,很多人甚至连听都没听过。张青山当年跟着干爹学艺,也就是在给一大户家做匾额时,听到过这个名字,却没见过。偏偏一个小姑娘,闻了一下就一口道出,让张青山感到惊讶。 “我家以前就是养蜂的。”小姑娘回了一句后,追问道:“你从哪找到这么好的补品的?” 张青山笑嘻嘻地又开始胡说八道了:“我狠狠地教育批评了一番反动派的头子,说的他泪流满面,决定痛改前非,然后,无私的贡献出这东西。当时我还不好意思要,可见他死乞白赖的非要给我,我不拿他就要拿枪自杀,无奈,为了救他一命,我只好勉为其难的拿了。” 牛皮吹过了头,连小姑娘都白了他一眼,张青山反而一点都不脸红,依然一副高人状态的看着天。 他这一装高人,抬头看天,可就坏事了。 小姑娘趁其不备,一个箭步上前,左手抱着从张莲那抢过来的蜂王浆,右手一个环抱就将张青山手里的那半瓶蜂王浆连同口袋一把抱住。 张青山大惊,刚要死不放手的挣扎。万万没想到,小姑娘居然大叫一声:“男女授受不亲,你快放手。” 调戏妇女可是死罪!张青山一听这话,心头一害怕,下意识的一松手,蜂王浆就这么轻易的全被小姑娘缴获。 随即,还没等张青山张口,小姑娘转身就跑,嘴里大叫着:“我知道你的意思,你放心,我会替你转交给雪琴姐的。” 更绝的是,周围的护士门一见小姑娘得手后跑来,立马整齐划一的让开一条道。可一等小姑娘跑过去后,又立马整齐划一的一步走回来,堵住了道路,让张青山想追都不敢追,只能对众笑嘻嘻地护士干瞪眼,也只能对张莲摇头苦笑道:“你还说我是土匪性子,看看你们护士,比我还土匪。从小到大,只有我抢别人的,还没有谁敢抢我的,如今算是开了先例了。” 哪知,张莲也不是好对付的,居然反驳道:“对付土匪,就该用土匪的办法。” 张青山愕然之下,一时语塞。 张莲却笑问道:“你刚才是不是想说,把这半瓶交给小向?” 张青山大喜的猛点头:“我看她最近累的脸色都发白,肯定吃好睡好,有点心疼……嘿!嘿!就想给她补补身体。” 张莲立马对张青山竖起大拇指,却苦笑道:“你放心,这半瓶虽然到了那小丫头嘴里,肯定会少一些,但我保证不会少很多……” 话没说完,就被张青山打断:“莲姐,不是我不相信你,而是……就凭那小丫头的嘴馋劲,吃个奶糖都要刨根,你自己觉得你这话可信度有多少?” 张莲一楞,旋即一叹,轮到她语塞了……同周宝玉在突击连的待遇一样,这小姑娘在总部医院里也是小公主的待遇。 事实上,张青山和张莲都以为小姑娘只是说说而已,这一瓶半蜂王浆能让向雪琴吃上两口就算她发了慈悲之心。可事实上,他俩还真是小看人了,这小姑娘还真就喜滋滋地把这半瓶蜂王浆交给了向雪琴,不过是打着和向雪琴一起吃掉这半瓶蜂王浆的主意。但最终,向雪琴只吃了一口,小姑娘嘴馋,让她多吃了一口后后,向雪琴就主动把蜂王浆拿出来了——说来还真是让人心酸,就这一瓶半蜂王浆,总部医院的党支部居然还真为如何分配它而开了个会,最后决定:把这半瓶蜂王浆的一半,用水融化开,让所有的医生和护士每人喝一点,也就是尝个味道而已。另一瓶则同样用水融化开,给所有伤员。剩下的那半瓶中的一半,先收着,留给最需要它的同志。由此可见,革命的胜利是多么来之不易,而今我辈当万分珍惜,否则,如何对得起先辈们的付出。 气氛有点尴尬,张青山没话找话,见医生护士们把刚到手的家禽家畜不赶紧杀掉给大家补充一下身体,而是往专门空出来的一辆马车上装,便不解的问道:“莲姐,你们都快累倒了,好不容易弄到点东西,不赶紧生火做饭,补充体力……这是做什么?” 原来,前面发生了激烈的战事。 前面几十里外就是贵州晃县,国民党早就派了一个正规团在县城里防备,加上其原本就有一个保安团,但也仅仅只是两个团而已。大家认为他们多半会跟先前遇到的那些县城的守军一样,一听说红军主力到来,定会望风而逃。结果却让人大吃一惊。 正常情况下,这两个团因该是以县城的城高墙厚为依托进行抵抗,可这两个团发了疯似的,不仅敢离开县城的城墙,还主动拉出来跟红军在县城以西十多里的偏水地区进行野外防御战。 一开始,大家还笑话这是敌人吃错药,发了失心疯,想找死而找不到绳子,要让红军帮他们一把。 可让红军诧异的是,这三个团居然死战不退,硬生生地挡住了红军的两次进攻。正规军中有这样的彪悍队伍还能理解,可什么时候听说过地方保安团也如此不怕死了?而且,反动派面对红军时,什么时候敢以少打多了?种种情况都太稀奇,太诡异了。随后,突击连抓来几个俘虏一审问,立马就变了脸色…… 第一百三十章 来到万县 攻下牛栏坝时,老蒋还摸不清红二、六军团主力到底是要进贵州,还是上四川。然而,正因为赵山河那封电报,让老蒋立马就确定了红军主力的位置。 老蒋也知道自己手下这些地方军阀是个什么货色,偏偏此时在晃县没有多余的兵力,为了能让这两个团拖住红军主力,为其从四面调动大军前来合围,他立马就给这两个团的许诺:只要阻击红军主力三天,三天后无论成败,这两个团的团长立即晋升师长,所有损失优先补齐,编制也立即按中央军的师级提升……为了鼓舞士气,他除了封官许愿外,还特别详细的注明:打死一个红军战士,赏十块大洋。打死一个红军班长,赏五十块大洋;排长,一百大洋……老蒋这也是着急了,却又没什么好办法,只得学手下那些军官,临战时,对军官封官许愿,对士兵拿钱砸。 还真别说,这一招有时候还真有用,比如说现在,无论是对士兵还是对军官,都是一种巨大的刺激,尤其是对那个保安团的团长来说,他本就是落草为寇之辈,被招安后成了保安团团长,现在一听有机会当上中央军的师长,这就跟打了鸡血一样的兴奋,拼了命的要求手下抵挡红军的进攻。 红军之所以选择走贵州,其实跟贵州军阀王家烈有关:去年年底,中央红军经过贵州时,王家烈选择了自保,而老蒋却采用了‘驱狼斗虎’的策略,名义上是派大军追击中央红军主力,实际上却是借着中央红军之手,让他有借口兵进贵州,最终,导致王家烈被老蒋逼着下台。 王家烈下台后,贵州军阀群龙无首,但跟中央军或老蒋派来的人一直内斗的厉害,鉴于此,红二、六军团才想着趁其乱而过境贵州。却万万没想到,刚进贵州不久,就遇到了这样的事……此时他们才知道,正面防守的敌军那个正规团,绝对是老蒋的主力部队,之所以在贵州省界边驻扎,防备红军是次要的,主要是作为威慑贵州军阀的棋子之一,却没想到,歪打正着,没跟贵州军阀干上,却让红军给撞上了。 而俘虏还交代了第二个重要情报,也是让大家变脸色的根本原因:老蒋给这两个团打气,说他正从四面调兵。为了让这两个团长相信,他列出了所要调遣的军队的番号……虽然不知真假,但有两点是肯定的:第一,老蒋做梦都想消灭红二、六军团,所以,不管他列出的调兵名单有多少,但他绝对会尽最大的努力以最快的速速调兵过来;第二,无论以后如何,眼前这两个团的敌人必须消灭,也就是必须要冲破敌人的阻挡,才能游刃有余的跳出老蒋即将布下的包围圈。 而红十七师前两次攻击未成功:第一次是因为有些轻敌了,或者说四十九团有点迫不及待了,没等侧翼的两个团部署到位就提前进攻,因而吃了亏;第二次则是真正的攻击,但敌人抵抗顽强,而且火力充足,因而以失败告终。 而正是这两次进攻的失利,让萧克将军都发火了,直接给担任红军主力部队前卫的十七师师长吴正卿打电话,就说了一句话“你吴正卿要是不行就直说,我来替你打这一仗!”,据说,羞的吴正卿立马就立下了军令状,随后,吴正卿直接来到第一线指挥作战,同时把这话送给了四十九团团长刘永江…… 时间不等人,为了能尽快让疲惫的队伍得到更多的休息时间,总部从大局出发,命令红二军团后队变前队,立即绕道到敌人的后方,准备前后夹击,或者是从战略上迫使这两个团自己跑路……这也是张青山骑马回来时,为什么会见到很多士兵掉头往右边那条大路上急行的原因。 “莲姐,这些东西你们留着慢慢吃,我先走了……嘿!” 张青山一听前面打的如此激烈,心思早就不在这里了,恨不能立即长翅膀飞过去。边说边后退,刚转身要走,结果,跟一个姑娘撞了个满怀,等看清楚是向雪琴后,真是又高兴又惊喜,不由的嘿了声。 小老虎就是有虎气,明明是她从张青山的背后偷偷溜过来,想吓唬一下张青山,结果,这一撞,她立马怒视张青山:“你这么毛手毛脚的,干什么去?” “前面在打仗,我得立即赶过去……雪琴,你一定要保重啊!” “我知道,你也要小心,不要莽撞。” “好!” 随后,张青山集合士兵,大家一听前面正在打大仗,立马激动的嗷嗷直叫。可让人遗憾的是,哪怕他们一路跑过去,累的直吐舌头,却依旧没赶上这一仗:刘永江给吴正卿立下了军令状,吴正卿给萧克立下了军令状。为了能在这第三次进攻中将敌人打败,两人可都是用尽了全力。然而,敌人听说大批红军正绕道向他们的后方杀去,立马就慌乱了。恰好,吴正卿正好部署完毕,敏锐的察觉到了敌人是真的慌乱了,立即发起了总攻,果真一战而下,以最小的代价杀的敌人溃不成军。 张青山等人来到战场上,晃县县城早就成了无兵防守的空城。 虽说没参加这一仗让张青山有些遗憾,但因他在吴家堡关卡上的吐出表现和巨大的贡献,上级还是提升张青山为突击连一排三班的班长——原班长成了副排长。对此,张青山并不在意,反倒是那位副排长一个劲地安慰张青山“连长,真是对不住啊!委屈你了……”让张青山翻了好一阵白眼。 原计划是要在晃县修整几天,以缓解长途行军的疲劳,奈何,老蒋逼迫的紧,为了在他的包围圈合围之前跳出去,部队不做任何停留,立即出发。 经羊肠、狗肠、龙溪口,于1936年初,到达万县境内。虽说依旧在贵州境内,却成功跳出了老蒋先前的包围圈,让整个队伍的气氛都欢快了不少,很多人的脸上也不再紧绷,相互之间的聊天内容不仅轻松了很多,而且开始聊长征胜利之后如何如何之类的欢快话题……要知道,前段时间,大家可都是憋着一口气赶路,相互之间出了鼓舞打气外,很少说别的,可见当时的情况又多危险。 突击连作为长征的先锋连,如今算是彻底打响了名气,甚至连敌人都知道红军中有这么一支能征善战,为了前进他们不惜一切的连队。而胡英泽提出了一个很鼓舞人心的口号“突击连——勇往直前!”,听着就让人热血沸腾。 如果把整个红二、六军团形容成一把尖刀,那么,突击连就是尖刀的最顶端,虽然细小,但极为尖锐。 如今,张青山已经是突击连一排排长,原排长王武成了和彭鹏一样的副连长。只是,是个人都能看出来,胡英泽所兼任的连长职位,几乎就是在给张青山留着,只等他再此立下大功,估计就十拿九稳了。因而,现在战士们再次称呼张青山为连长,张青山虽然没有直接回应,却也没有入往日那般恼羞成怒的批评对方叫错职务了。 “老张,以你的经验,你说他们到底是什么人?在做什么?” 突击连作为开路先锋,先行一步,于中午时分到万县县城进行侦查,穿着便衣,顺着小道偷偷摸到万县县城西城门外的林子里隐蔽,观察着两三百米外的城门口情况……胡英泽昨日到师部开会还未回:主要是部队到达万县后是否需要休整,如果需要,休整多少天最合适,这需要作为开路先锋的最前线的指挥官提供情报资料作为参考,当然,也需要听听他这先锋的意见。 城门口拥堵着大批人群,不仅有一看就是有钱的大户,更多的则是穿着打补丁衣服的百姓。他们想出城,可城门口的关卡不让。再看看这些守关卡和城楼上巡逻的人,说他们是军人,可他们当中只有几个穿着歪歪斜斜地地方军装,更多的则是便装;说他们是百姓,也不像,百姓中怎么可能有十几条枪?更让人想不通的是,这些守卫中,大部分人拿着的却是大刀长矛;说他们是游击队也不对,因为他们在收钱。虽然听不见他们说什么,却清晰可见每一个想出城的人,不分男女,不分百姓还是有钱人,都得给这些人交钱。而且,张青山通过望远镜,亲眼看到一对母女想出城,没钱交,就有两个流里流气的人上前对这姑娘动手动脚。光天化日之下调戏妇女,还发出猖狂的狞笑,游击队什么时候干过这事?这可是杀头得大罪。 那么,这些守城的到底是什么人? 还有一点,因为去年年底中央红军从这里路过,宣传过一阵子红军政策,当地百姓对红军有所了解,是支持拥护红军的。就像在别的县,百姓们听说红军来了,无不热情欢迎,又岂会有逃跑躲避一说?再说,一些为富不仁的大户要逃跑还说得过去,可百姓们为什么也要逃跑?而且是大批大批的逃,这不应该啊! 张青山摇摇头,沉吟了一下,对彭鹏说:“老彭,你和同志们在这里守着。老武、宝玉,你俩跟我下去找人打听一下……”说着说着,张青山突然有股子莫名的火气涌上心头,愤愤地说:“妈的,老子倒要看看,这帮家伙到底是什么人,光天化日,居然敢公开侮辱妇女,这他妈的要不杀,还真他妈的没天理了。” 这不打听还好,一打听,别说张青山,就是普通的人心头都得勃然大怒、悲愤异常,更何况突击连的战士各个都是刺头,都是不怕事的。于是,今天注定要见血…… 第一百三十一章 百姓之怒(一) “老人家,你们跪在路边做什么?” 运气不错,绕道一处林子就碰见了两个身着补丁衣服的老百姓。年轻的年约二十二三,身上有拳脚印,嘴角和身上手上都有血迹。跪在路边,却有点摇晃,一副摇摇欲醉的虚弱感,时不时的咳嗽,偶尔还能见到他咳出血来。显然,他被人狠狠打了一顿,受了很严重的内伤。 他旁边那个老人有五六十岁,却已满头银发,身体很瘦,一看就知道老人家长期营养不良。后腰上插着把柴刀,跪在路边,明明自己也时不时的咳嗽两声,却还是坚持用手,慈爱的轻抚年轻人的后背,嘴上轻柔的安慰他几句。 张青山很不明白他俩这是什么意思?受了伤,不第一时间去医治,跪在这里做什么?看你们这样子,不像是乞讨,好奇之下,不由得蹲在两人身边,问道。 正在给年轻人轻拍背脊的老人家听到这话,看向张青山三人,沉吟了一下后反问道:“你们是红军吗?” 张青山三人闻言,大惊! 这年头,老蒋为了消灭红军可谓无所不用其极。别说不许百姓支援红军之类的事,就是提都不许提,要不然轻则坐牢,重则杀头。偏偏眼前这个老人还直接问出来了,要知道,双方可是第一次见面,老人家就这么问,万一张青山三人是老蒋的探子,他可就死定了。而现在,这就只有一种可能:老人家在迫切的寻找红军,已经到了不顾一切的地步。可问题是,你们要找红军,可以到周边去打听,怎么反而跪在这里问路人,这可是担着天大的风险了。 不等张青山三人给与答复,老人家却有些失望的扫了眼三人后,道:“如果你们不是红军,那就请赶快离开吧,要不然,万一让这些万恶的反动派知道你们跟我们父子说过这些话,你们会有生命危险,那就是老汉的罪过了……” 周宝玉虽然机灵,可毕竟年纪太小,有些沉不住气。听见这话,不服气的插嘴反问道:“那我们要是红军了?” 家有一老如有一宝!这话绝对正确。 听到这话,那年轻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可那老人家却是一怔,仔细看了看三人,目光最后定格在王武的腰间,随即大喜的给三人磕头:“求几位红军大哥给我们做主,求几位红军大哥给我们做主……”说了两句后,还扭头对儿子呵斥道:“水保,你还楞着做什么?你不是要找红军给我们做主吗?这几位就是,快磕头求他们做主。” 那年轻人却疑惑的看向三人,问道:“你们真是红军?” “我们是红军。老人家,可当不起你们如此,快快起来……”事已至此,张青山不得不承认,边扶起老汉边笑道:“老人家,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还请您给我到林子里细细说一遍。” “好!好!” 那年轻人被打伤的太厉害,自己根本就走不了,只能由王武背进一旁的林子里。 “老人家,您贵姓。”边走边问,顺便给老人家敬烟,点火。 “谢谢!”老人家吸了口烟,道:“老汉免贵,姓李,名贵,大家都叫我李老三。这是我儿子李水保。这位红军大哥,不知您贵姓?” “我是红军先锋连的张青山,三爷,您叫我小张就行了。对了,三爷,您怎么一眼就看出我们是红军的?” “我们父子在这里跪了个把时辰了,有路过的好心人过来问我们为什么跪在这里,我都先反问他们是不是红军……结果,这些好心人要么回答不是,要么劝说几句后就离开,只有你们反问我这话。我一听就觉得你们可能是红军,否则,怎么敢这么理直气壮的反问我。然后……”他回头看了眼背着李水保的王武,道:“这位大哥腰间鼓鼓的,还露出个红绸子,老汉我虽然老了,可年轻时也玩过盒子炮,不仅喜欢吧盒子炮插在腰间,还爱在枪柄上绑上红绸子——这个时代,玩过枪的人很多,可能玩得起并拥有盒子炮的,那就不简单了,最少说明这李老三年轻时不是一般人。我就想听人说第二支红军队伍(中央红军和二、六军团先后经过万县,当地百姓为了区分,便习惯性的把二、六军团称为第二支红军)已经打到万县了,只是不知道具体在哪,而你们不仅敢反问,腰间又有盒子炮,我就想你们十有八九就是大家苦盼的第二支红军。所以,就冒险一试。” 张青山回头似笑非笑的看了眼周宝玉和王武,尤其对王武腰间仔细的看了看,见他俩都有些不好意思的低头,这才收回目光——身为先锋连的人,侦察是必须得,居然这么不小心,哼!回头再收拾你俩。 因为第一次见面,出于防备之心,张青山当然不可能直接把他俩带到连队隐蔽之地,所以,进入林子里二三十米后,大家就席地而坐。先是在周宝玉耳边嘀咕,让他去把医生小江请过来给李水保看伤,直到周宝玉撒腿跑了,张青山才笑问道:“老人家,见您跪在路边,又这么公开的找我们,肯定有天大的委屈,您就直接说出来,我们红军一定给您做主……老人家,这是干什么?不用跪……老人家,我们红军本就是由贫苦子弟组成,是百姓自己的队伍,您这样做可就拿我们当外人,生分了……老人家,您要还这么动不动就下跪,我可就不管您的事了。” 老人家大概是真有天大的委屈,又深恐张青山等人不帮他做主,因而,动不动就下跪。张青山给他讲道理,摆立场,都没能阻止他下跪,没想到最后的威胁,却起到了作用,李老三终于坐下了,虽然还是有点忐忑不安的看张青山,但好在他不再下跪。 李老三的老婆死得早,留下一双儿女。好不容易一把屎一把尿的拉扯大,可谓万分不易。中央红军路过这儿时,女儿参加了红军,走上了长征路——后来,反动派大清算,李老三为了不受牵连,保住儿子的命,不仅把家里的积蓄全贡献给了保长,还欠了一屁股债,才让父子俩躲过一劫。儿子李水保因为今年夏天就要结婚了,所以没走。 十几天前,李老三到山上砍柴,不慎摔倒,胸口撞到了石头上受伤。 因为穷,无法一次性买齐所有的药,只能在一副药要吃完的时候再到县城买一次。 今天一大早,李水保挑着一大捆柴,媳妇提着一篮子鸡蛋到县城去卖。 一切都很顺利:药买了,还因为这次是给李老三抓的最后一副药,手上有了点多余的,李水保心疼媳妇这段时间跟自己吃苦受累却没一句怨言,因而悄悄地给媳妇买了点她最爱吃的打白糖(一种用大米熬制的软糖)。 看着爱妻吃打白糖时一脸的幸福,李水保笑的更幸福。可就在这幸福时刻,突然,街上的人开始慌乱起来,很多一看就是有钱人,正带着家眷护卫从街上往城外跑,带动着很多不明所以的老百姓也慌乱…… 李水保一打听才知道,原来是第二支红军已经进入万县境内,就要打到县城了,所以,这些有钱有势的大户就跑。可恶的是,他们自己逃跑也就算了,但为了能带动更多的百姓逃跑,为了能给红军制造慌乱,加上一些别有目的的人的加入。反正是杂七杂八各种势力掺杂在一起,散播谣言,蛊惑百姓,煽动恐怖情绪…… 李水保一听这些谣言,和很多百姓一样,都表示了不屑:不管是第一支红军还是第二支红军,都是共产党领导的队伍,从去年第一只红军路过时的表现来看,第二支红军应该也是纪律严明的百姓的子弟兵,又怎么可能出现抢劫、杀人、奸污等事? 然而,这些散播谣言者实在是太用心,太有针对性了,他们居然说这第一支红军确实是共产党领导的好红军,可第二支红军就不一样了,他们只是顶着红军的帽子,其实是由土匪组成的流寇,一旦进入万县县城,烧杀抢掠无恶不作,还特别无中生有的说某某县城就是因为坚持认为这两支红军都是一样的,所以,百姓们没有逃跑,结果…… 如果说,这类谣言依旧让人无法信服,那么,最厉害的谣言出现了:听说老蒋已经调集大军过来,要在万县跟这第二支红军决战,而决战的战场就是万县县城,如果还不赶紧跑出县城,等这仗一开打,留在县城里的人除了死,别无他路可走。 这条谣言真是要命了:不管什么部队,只要是打仗,受苦受难的只能是老百姓。为了活命,老百姓终于被煽动起来了,为躲避战火,开始举家往城外跑。 这下,正中谣言散步着中的某一股人马的圈套。 这一股人马多半是本地的地痞流氓,主心骨却是县里原保安团的一个排长所带的那一排战士。这个叫钱贵贵的排长没有跟随保安团逃离,而是坐着趁机捞一把的发国难财的梦想,鼓动士兵半路开小差,返回万县县城,跟本地的地痞流氓同流合污:先是把万县县城的三面城门都给堵死,并派人带枪看守,独留下西大门这一条出口。然后,他带着这群乌合之众守在城门口收过路费——这也是张青山等人一开始很不明白这些守城的人到底是什么人?既有便衣也有士兵,这样的组合太奇怪的根源所在。 李水保也被最后那条谣言给吓到了,赶紧带着媳妇往城门口跑,悲剧来了…… 第一百三十二章 百姓之怒(二) 反正是带着‘狠捞一票就走’的目的,所以,这些兵痞和地痞们逮着机会,下起手来可真是六亲不认,狠毒至极。 几十个逃兵加上几十个地痞流氓,把另外三道城门一堵,居然就这么轻而易举的控制了县城。这下,轮到那些只知道给寻常百姓煽风点火,给红军制造混乱的有钱有势的大户们首先倒霉了——既然是要捞钱,这些大户自然成了重点照顾对象。 这些地痞流氓平日里没事就是四处溜达,对于各个大户自然是有所了解。按他们的狠劲,应该是堵住所有大户,一律狠狠地宰一刀,但这个时候,那个钱贵贵的见识和经验就起到了大作用。在他的建议下,最先逃出城的那几个大户,每个人只是小宰一笔。然后,中途逃出来的人数最多,这时候就是有选择性的宰。对于最后要逃出城的大户,没说的,狠狠地宰。据说,有一大户本来就跟钱贵贵有仇,当时这家大户并不在意钱贵贵,毕竟钱贵贵只是一个小排长,花几个钱就能摆平。而钱贵贵虽然记恨着,但一直没找到机会。可如今,钱贵贵在这一亩三分地上算得上是绝对的武装力量,所以,钱贵贵开口就跟这家大户要一万大洋,见对方不给,他居然光天化日就把这家大户全抓紧牢里……听说他转身就把这家大户的小姐给抓出来奸污了。 而为了更加保险,这帮家伙真是胆大包天,竟然宣称自己这百十来人是万县游击大队的,只是一直在潜伏。如今第二支红军马上就要杀到了,各位大户是红军的死对头,被抓住的话,绝对是全家灭绝,游击大队的大队长钱贵贵不忍造杀孽,有心放各位大户一马,各位怎么也得……对于百姓,他们知道这些人心里是拥护红军,欢迎红军到来的。自然不能用先前那样的话吓唬大户们,所以,他们找的借口是,这里马上就是大战的中心地带,想逃命的话,交钱……对于交钱的由头,他们想的也真是可恨,居然说红军缺少军费,让各位都凑点。至于凑多少,那就得看事先的调查和临时检查时的心情了,当然,还有看关系,毕竟,他们中也有些亲戚朋友住在县城。 如此,这帮家伙完美达到了‘拉拢分裂,逐个击破’的目的,使得这些大户无法真心联合起来反抗。要知道,这些大户家里可都养着护院,不仅身手高明,而且武器精良,真要惹了众怒,这些大户只要把各自的护院联合起来,绝对能干翻他们。 李水保带着媳妇来到西城门口,规规矩矩地排队,见前面的普通百姓,多半只要把自己身上的钱拿出来,他们搜身后没找到多余的钱就会放人过去,李水保心头放心了很多。因为他身上就剩下一角两分钱,没了虽然心疼,可跟自己和媳妇两人的姓名比起来,还真算不得什么,反正这趟进城给阿爹抓药的目的已经达到,大不了下次多砍些柴来卖。 然而,坏就坏在,李水保穿着补丁衣服,可他媳妇却因为好不容易进趟城,而穿的可是新衣,加上她有打白糖当零食,这就坏事了。 李水保说自己没钱,但对方怎么可能相信:一般百姓连饭都吃不饱,哪有钱买零食?根本就不听李水保说好不容易进趟城,因而特意买的,打算带回去吃上十天半月。 没钱,抓人,你自己回家拿钱来赎。这本来是现在通用的方法,李水保只能哀求,还把药拿出来说明情况,那个拦住他的兵痞显然有点犹豫。可就在这时,一个被称为黄班长走了过来,二话没说就抓人。 李水保虽然老实,但眼力劲还是有的,他从那个黄班长看自己媳妇的眼神中看出了淫邪之光,当下就真急了。见阻拦不住,扑上去就要抢人,结果,被众人围殴…… 有认识他的同村人看到这情况,虽然不敢上前帮忙,却急忙跑回村把这事告诉了李老三。好在这个村离县城也就六七里路,李老三接到消息,强撑着来到县城。 李水保被打的站不起来了,被扔在了城门边。李老三既然敢说自己年轻时玩过盒子炮,可见他也不是一般人。虽然心头悲愤欲绝,可也知道现在跟这帮王八蛋没法讲理,想当场报仇也只有被白白打死的下场,十有八九还得搭上自己儿子和儿媳妇的性命——此时的万县县城可谓无法无天,死人跟死只鸡似的,没人会出头招惹这帮恶徒。 所以,他不仅强忍着内心的悲愤,还很老道的主动替李水保承担错误,说这孩子太鲁莽,得罪了各位大爷,他替儿子给各位道歉,还请各位看在家里穷困,这孩子如今已经得了教训,就放他一马吧。 如此,他才强忍着自己的肉体的伤和内心痛,把儿子背到几百米外的林外路边。一路上,哪怕儿子说媳妇被抓走了,李老三也充耳不闻……能说什么了?转身去拼命?那跟送死没任何分别。可总不能说不要这儿儿媳妇了吧?那岂不是往儿子伤口上撒盐。毕竟,儿媳妇是当着儿子的面被抓走的,就算事后有什么,那也只能怪自己儿子没本事保护好自己老婆。回头,那还是自己的儿媳妇。 李老三年纪大了,加上他本身的伤都还没好利索,背着儿子走了几百米,也不知是他的身体实在吃不消,还是被这口窝囊气堵的,只能放下儿子休息,检查儿子的伤势。 李水保伤的并不是表面上看起来那么重——他主要是被气的,还有就是替媳妇担心而着急。当时是怒极攻心而晕死过去,那些人一见他昏迷了,就停手,把他扔一边,李老三看到儿子时,他刚醒过来不久。 儿子死不了,李老三稍稍松了口气。然后,在儿子的哭诉与吐血中,他压制多年的怒火终于爆发了。虽然他无法亲自动手报仇雪耻,可他多年的江湖经验不是白混的,思来想去,就决定冒险赌一把:因为他听女儿说过,红军时老百姓的队伍,是天下穷苦百姓的队伍,所以,他拿自己和儿子的命,赌天下红军是一家,是会给他们这些穷苦百姓做主的。 他虽然听到消息,说红军已经到达万县境内,可具体在哪,他不知道,但他多年的江湖经验告诉他,红军如果真的到了万县,那么,一定会到万县县城来,而他所在的这条大道,是主要的交通要道,所以,他要在这大路上等红军。而之所以冒险选择离西城门口如此近,是因为这里恰好可以避开西城门人的视线,又能随时看清楚西城门口的情况,万一红军从小路而进西城门口,他也可以及时发现。 所以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老人家的经验真的很重要。在他的经验分析,加上一些运气,很快就碰到了张青山。 如此欺辱百姓,还打着红军的旗号污蔑红军……张青山一直克制着怒火听完,额头上的青筋突突地跳。忍着怒火,对王武沉声道:“老武,你去通知老彭把队伍拉过来。” 然后对正跟一个女护士一起给李水保上药江德海问道:“小江,他的情况怎么样?” “皮外伤有点重,好在没伤到内脏,休息一段时间就好了。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他气血淤积于胸,血气不畅通……这不利于伤势的恢复。” 谁要遇到这事,没被气死已经不错了。张青山点点头,心头明白:想要化解李水保心头的怒火,唯有把自己带人替他出头。 “三爷,城里真的只有那些地痞和兵痞?别的当兵的都跑光了?” “听人说,今儿一大早就跑光了。”李老三没来得及说话,一旁已经恢复了一点力气的李水保抢着答道:“只是消息一直被人封锁,到不久前才透露出来。” 也对!要是没人封锁消息,老百姓们又如何能看到有人封堵另外三个城门而无动于衷。真要还有大批国军在的话,也不会允许光天化日之下,出现如此欺辱百姓之事,最少,不会让别人欺负那些大户,因为这在那些当官的眼中,这是他们的权力,岂容地痞流氓染指? 就这样,张青山一边问,一边在脑子里不断想着等下该如何办:现在看来,想要拿下万县县城很容易,可问题是,如何才能将这百十个地痞和兵痞一锅端了,否则,事情就不完美,百姓的怒火就得不到发泄点。反之,百姓肯定会更加拥护红军,甚至就是那些大户,也会改变对红军的看法,可以为在接下来的长征路上,对那些大户做一个大好的宣传,减少他们对红军的成见…… 见到王武带着队伍来了,张青山对李老三笑道:“三爷,等下你陪着水保兄弟在这里先休息,等我们打下县城,把那群王八蛋全都捉住后,您再去……” “这个……张小哥,我能不能跟你们一起去?你放心,我会打枪,也敢打……我绝不会给你们添麻烦,只是想亲眼看看他们的下场。” 一旁刚包扎完的李水保也挣扎着坐起来,道:“我也要去,我要亲自看看那几个王八蛋的下场。” 张青山看了看他俩,想了下,点头同意。 随即,安排王武带着一排的战士,先化妆分批混进城去…… 第一百三十三章 百姓之怒(三) 看着眼前这个给自己一拳的国军士兵,二愣子有些生气,有些愧疚,但更多的是骄傲。 以前,他没接触过红军,所以,觉得无论是中央军还是地方军阀都差不多,军纪不严,喝兵血司空见惯,欺负百姓也是下得去手。可自从参加了红军后,他知道了什么是军纪严明,什么是军民鱼水情,所以,他为自己以前在国军中时没少欺负百姓而有些羞愧,但却也为现在自己是一名光荣的红军战士而自豪。 而让他生气的是:他们以前就算想捞油水,最多要么收进城费,要么收出城费,好歹还算给百姓们留一口气,可眼前这帮家伙实在太混蛋了,进城出城都要收钱,这是摆明了要一次性把池塘的水捞干,不给今后留活路了。 三十多号人,不可能一下子全混进城,得分批来:二愣子和王武,还有两个战士作为第一批,化妆成卖柴的,把盒子炮和子弹还有手榴弹都藏在柴里,结果,刚到城门口就被拦住,要收进城费。问收多少,得到的却是没人一块大洋——这不是信口开河吗?几个人的柴火加起来也不到一块大洋。 二愣子实在气愤不过,就说了句“这哪是卖柴,这是来送钱的。”结果,就被一个家伙在胸口上来了一拳。 突击连的战士脾气好像都比较冲动,二愣子勃然大怒的就要还手,好在王武沉稳,一把拉住他:“滚一边去!军爷赏你一下子,那是给你面子,要不然,这位军爷还懒得动手了。” 狠狠地瞪着二愣子,瞪的二愣子不得不强忍下怒火退后一步。王武这才掏出包烟,抽出一根边递给对方边笑道:“这位军爷,您看,我们都是砍柴为生的穷苦百姓,可不能跟您比。一块大洋在您眼中就是毛毛雨,可在我们这些砍柴的眼中,那就是一个月的开销……您行行好,高抬贵手。” 也许是这马屁拍的舒服,让那军爷有了面子。原本只是接过一根烟,听到这话,顺手把那一包也拿过来,很自然的放进口袋,笑道:“出来混嘛,本来就是为了张脸,你给我面子,我也不是不上道,非得把老百姓逼死了才过瘾的人……像这位朋友脾气这么冲动,今后可是要吃大亏的。” “您说的是,我回去一定好好教训他。” “行了。”那位军爷一挥手,道:“看你们也挺不容易的,就不要你们这三瓜两枣了,进去吧……对了,最好呆到明天再出城。” “为什么?” “明天红军就要到了,到时候,城门才会大开,要不然,除非你们交钱。” 就这样,二愣子吃了一拳,加上一包烟,换的了‘免税’。 “刚才我……”刚走过关卡,二愣子就怒气冲冲地要开口,王武严厉的看了他一眼,低声喝到:“闭嘴!” 进城一看,街面上行人极少,匆匆而过。很多地方都关门闭户,只有少数酒家客栈还开门,一看就知道他们都是有关系的,外面那群兵痞和地痞不会找他们的麻烦。 王武带着他们三个随便走进一个小巷子深处,把柴火往墙上一放,边从柴火里拿武器边对二愣子问道:“你刚才要说什么?” “没什么。”二愣子边把盒子炮贴身往裤腰带插去边认真的答道:“我想通了,刚才是我太冲动,差点因个人的小事而坏了大家的大事。副连长,我今后不会犯这样的错误了。” 王武笑着点点头,道:“这就对了嘛!我们突击连既能出得起风头,也能吃得下窝囊气,只要是为了任务,我们革命同志什么都能付出。” 然后拍了下二愣子的肩膀,道:“不过,你放心,等完成了部署,把这帮家伙全抓住后,我们再好好地跟他们算算这笔账。” “恩!” “好了,你们三个先在这里休息,我去迎接一下后面进来的同志。等大家都到齐了后,再按计划行事。” 接下来,一排的同志们可就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了。 有的人装成进城卖木头的,有的则装成叫花子,反正谁也没想到会遇到这种情况,都是就地取材。最绝的要属四班的战士们了,在李老三无意中说起当地的一个风俗后,他们的班长装成了死人,被人用简单的担架抬着进城,其余的则是亲戚或孝子——他们是唯一没有受到检查而畅通无阻进城的。这不仅是因为按当地风俗,罩在死人脸上的那块布不能揭,否则,死人的晦气就会传递给对方。更重要的是,这些地痞和兵痞这次仅仅只是为了捞一票而已,又不是抓人,唯恐被传染晦气而避之不及,又岂会阻拦? 一排的同志们集合完毕后,立即以班为主,一、二、三班分别去对付三个城门楼子上的敌人,剩下的一个班则是要对付临时关押百姓的地方——大家以张青山的三声枪响为号,统一行动,一次性解决敌人,力求不漏掉一个,给百姓一个交代。 “好了,他们都进去了,该我们上了,都给我打起精神来。”见一排的战士们全都混进城了,张青山转身吩咐,心头则有些遗憾的想着:可惜没事先料到这一出,否则,要是大家穿上军装来个齐步走,绝对能震慑住这群只敢欺负百姓的王八蛋。 钱贵贵刚在城门楼子里玩了仇家的大小姐,为了防止她自杀,他亲手将其捆绑,并堵住了嘴,还很有恶趣的欣赏起来,正威胁着说要一连玩她三天三夜,然后让弟兄们再玩十天,最后把她卖到窑子里去……看到对方那惊恐而绝望的眼神,他觉得特过瘾,特激动。 突然! “咚!咚!咚!” “什么事?”钱贵贵特意嘱咐过,他没出大门之前,谁也不许打搅他。大家也知道他要做什么,自然是一脸的荡笑着答应。现在既然打搅了,那绝对是有大事发生了。 “排……排长,红军……红军来了……” “什么?”外面的人喊的是惊恐无比,而钱贵贵听的也如五雷轰顶,瞬间就被吓得呆若木鸡,张开的嘴巴也不知道合拢……他们是冒充红军来祸害大家,现在真正的红军突然到来,不被吓一跳才见鬼了。 一小会儿后,在外面的人催促声中,他总算是回过神来,赶紧冲过去,一把拉开大门,急问道:“不是说最快也要今晚才会到么?怎么来的这么快?你看清楚真是红脑壳?他们有多少人?有什么装备……” 劈头盖脸就是一连串问题,这本身就说明他内心慌乱到了何等程度……事实上,他之所以敢对县城所有人下手,打的就是一个时间差:上面给本县县长和保安团的情报说,红军最快也要今晚才会到县城,让他们抓紧修筑工事,拼死抵抗。结果,县长和保安团团长一商量:去你妹的,一不给军饷,而不给升官,三不给援兵,你们轻轻松松地动动嘴皮子,却要老子们拼死拼活,真当老子傻么?所以,他们跑路了。钱贵贵一听说这情况,就寻思着捞一票后,要么落草,要么隐居起来当个富家翁,比这整天拼死拼活,却只是混个嘴饱不强百倍吗?所以,他把这道理一说,手下们纷纷被鼓动起来。恰好,在在本地的拜把子兄弟找上门来,也是为这事,双方一拍即合,这才有了此事。 本来他们打算好了的,最迟在今天下午四时左右,无论捞到多少,都立即远走他乡,以免被红军追上——因为上次中央红军路过万县时,他就对红军的政策有所了解,一旦红军知道这事,绝对会拼死追杀他们。 谁知,这才是下午两点左右,红军突然杀到!这才是真正的措手不及。 事实上,老蒋的情报还是很准确的,但这份情报上说的红军,指的是红二六、军团的主力。但张青山所带领的突击连作为开路先锋,每次最少也得提前三个小时出发。这样一支小队伍,老蒋自然不会在意,哪怕是注意到了,也不会给下面一个保安团细说,这才有了突然性的如五雷轰顶般的打击效果。 “看清楚了,大概有百十人,精气神很足,而且,人人都是两把盒子炮,腰间还撇着匕首,还挂着手榴弹,自称是红军的开路先锋突击营的,带队的是他们的营长,自称张青山……排长,没听说红军有这么好的装备,你说,他们真的是红军?” 确实,当时红军给人的印象中,武器落后是一大难题。所以,陡然见到百十人全都是人手两把盒子炮,这种配置在老蒋的主力不对中都不多见,别人要不震惊才是怪事……他们不知道,这两三百把盒子炮,可是集中了整个红二、六军团几乎所有的盒子炮,然后在长征路上连翻作战中缴获了很多,否则,现在很多红军的指挥员,恐怕腰间的枪套里还得空空如也了。 “十有八九还真就是了。”钱贵贵的胆子也不小,否则就不会想到干这种天怒人怨之事。所以,震惊归震惊,可事情已经出来,总得要解决,他只得强打起精神向城墙边走去。嘴里不知是要说给手下听,还是在自我调节:“除了军队外,恐怕就是把全省的盒子炮集中起来,也没这么多……” 说话间来到城垛子边,偷偷往下一看,见下面的那些人虽然排列整齐,可只是站在那里,并没有任何行动。心头大为惊奇,不解的问跟在身边的那个手下:“他们怎么站在那儿?” 那个手下得意的笑了…… 第一百三十四章 百姓之怒(四) “怎么回事?” “排长,这些红脑壳真傻,我说我们是县游击大队的,来这里专门堵截县城里那些为富不仁的土豪劣绅,他们还真就相信了。不仅相信,还打算帮我们一起堵这些大户……我说这需要等我们大队长同意才行。所以,他们就这么傻傻地站在那里,等您的点头了。” 一听这话,钱贵贵安心了不少:只要眼前这一关能糊弄过去,哪怕糊弄几个小时,等自己脱身后,还不是龙回大海,任自己逍遥。当下拍着那手下,道:“猴子,干得好,回头老子一定要重重地赏你。” 张青山真的傻了么?不!从他早就知道对方是些什么货色,却偏偏装傻充愣的硬是配合对方的行为来看,他也是有自己打算的:假装相信对方真是本县县游击大队的人马,如此,既可以让对方小看自己而大意,也能先稳住对方,这样一来,无论是为了接下来的突袭,还是防止有变而徐徐图之,都能进退自如。还有一点,钱贵贵是此次事件的主要头目,放过谁也不能放过他,偏偏大家都不认识钱贵贵,所以,只能等这位‘县游击大队的大队长’自己送上门来。免得等一下万一乱起来的时候,这家伙趁乱跑出城,那可就麻烦了。 “红军万岁!” “共产党万岁!” 虽然是临时起意,但归于中央红军路过此地时的一些情况,钱贵贵还是有所了解,所以,虽然事发突然,但他还是很沉稳的亲自出城门迎接,并边走边振臂高呼口号,他手下的那些人也纷纷跟着喊口号。倒是一旁的百姓们很是疑惑:难道这第二支红军跟第一支红军真的不一样?否则,怎么能和这帮地痞、兵痞们同流合污? 张青山别说脸色依旧笑容满面,就是神色都没丝毫变化,还带头鼓掌。倒是他身后站着的同志们,虽然没有交头接耳,但彼此目光对视时所包含的意思很明显:这些平日里让人激动的口号,从你们这帮家伙嘴里喊出来,怎么听怎么觉得那么别扭呢?可见张青山都带头鼓掌,大家也只能跟着鼓掌。 “你就是先锋营的营长张青山同志吧?”隔着几米远,钱贵贵就满面笑容,热情洋溢的伸出双手握来,笑道:“我是万县游击大队的队长钱贵贵。” “钱队长,你好。” “好!好!盼星星,盼月亮,总算把你们盼来了……你不知道,同志们在这里坚持打游击打的有多辛苦……” 一通牢骚,说的钱贵贵自己都感动了,居然双目微红,泪光闪烁。要不是事先了解了这家伙,还真有可能被他给骗了。 “钱队长,我知道游击队的生活有多苦,但这都过去了,过去了,我们来了,同志们就不用这么辛苦了。” “那是!”钱贵贵擦了下眼泪,笑着自责道:“你看我,看见了主力部队的同志到来,就像是见到了家人一样激动,倒是怠慢了同志们了。请!快请进城……” “等一下!”张青山却制止了他,回头对李老三父子招了招手,等他俩来到身边后,对钱贵贵肃穆的说:“钱队长,听说你的手下欺负老百姓,不知……” “还有这事?”钱贵贵一楞,看向李老三,问道:“这位大爷,您能说说经过,并指出是谁么?” 等李老三把事情一说,但打他李水保的几个人现在不在这里,钱贵贵先是给李老三父子道歉,并表示事后一定会赔偿,随即,板着脸对那个外号叫猴子的心腹吩咐,去查,一定要把这些害群之马抓起来严惩不贷。 等这心腹带人跑进城,钱贵贵叹了口气,道:“有些同志,能共苦难,却无法共富贵。这一年来,游击队的生活确实艰苦,可同志们相互鼓励,相互帮助,都熬过来了,没出现一例叛徒,可万万没想到,如今见到主力到来了,得意忘形之下就忘记了纪律,犯了大错。唉~!张营长,这也怪我没把好这最后一道关,对不起大家的信任和拥护。” “钱队长,不用如此自责。”张青山反而边走边劝解他:“老话说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这人也一样,总有参差不齐的。个别同志犯了错,也不能怪你嘛……” 说到这儿,张青山刚来到城门下,却好像想起了什么,转身对齐子轩吩咐:“老齐,带你的人在这里看着,防止此类事件再发生,但也不要干涉游击队的同志的事。” 说完,也不等齐子轩敬礼,立马拉着钱贵贵的手继续向前走,嘴里说着:“钱队长,你们游击队还真是辛苦,但还真有本事,居然能靠自己就夺了这个县城,了不起啊!” 这才是张青山之所以要追问李老三的事,却决口不提收费的事的根源——只有找个借口,才能让三排长齐子轩带着三排的战士们,理直气壮的留下来,为接下来控制这县城唯一的出入口和活捉城门下这帮家伙做准备。否则,以张青山的精明,明明都问到了李老三的事,又怎么可能不知道收费的事? “这可不是我们游击队的功劳,而是县里的这些反动派一听说我们红军杀过来了,吓的就差尿裤子,立马就逃的没影了,我们游击队也就是收到消息,借着主力部队的威名,狐假虎威了一把而已……”说到这儿,他偷瞄了眼张青山,试探性的问道:“对了,张营长,我们知道主力部队的日子也不比我们好过,肯定缺少军费,就私自做主跟县城里的这些土豪劣绅收了点军费,您看……” “没事,谁要闻起来,你就说是我让你收的。”张青山豪气万丈的拍着胸口打包票,看着大咧咧地,可他放在背后的左手却打了个手势出去,一直跟在身后的张大刀一见这手势,跟身旁的一位同志立马快走两步,来到钱贵贵身后那两个跟班的身后。钱贵贵的那两个跟班警觉的回头看了眼,张大刀和另一位同志则笑了笑,没说话。 “我们红军时天下穷苦百姓的队伍,跟这些为恶不善的土豪劣生是天生的死对头。没收他们的财产来给我们红军当军费,那是天经地义的事。” 钱贵贵对于红军突然杀到,有两个事是最让他提心吊胆的:首要的就是收费,如今一听张青山这保证,立马就跟吃了颗定心丸似的,猛点头。二就是城门出口的控制权……他也不是傻瓜,见张青山一上来就派人要抓控制权,他吓了一跳,好在张青山后面的话,只是让他的人协助,这让他多少放松了点,自我安慰的想着这也许是人家防备自己的一种不能手段而已,毕竟,谁让李老三的事被他知道了?派人监视,也很正常。但他还是有点不放心,所以才主动委婉的提一下收费的事。 如今听到张青山打包票,那一切都好说:哪怕事后别的事被人发现,他也不怕,更何况,只要自己一离开这家伙,立马开溜,哪来的事后?至于在城门口收取的那点钱,他还真不放在眼里,因为他光是从对头家里抄出来的东西,就远远超过这个数。如今被他带着心腹藏在隐秘之地。只等自己脱身后,带着心腹远远地躲避,等这支红军离开万县后,自己再悄悄地回来取,到那时,好日子就开始了。 但张青山等的就是他,誓要活捉他,又怎么可能给他离开的机会。 二人都各怀目的,这谈话自然清淡如水,偏偏还都得打起心思应付着……倒是跟在他们几米外的李水保,怒视钱贵贵等人,好几次都忍不住冲动的要冲上来,被李老三死死地拉住,才算克制住。 很快,带头的张青山和钱贵贵走过城门洞子,张青山咳嗽了一声,边继续走边笑道:“钱队长,问个不该问的问题,希望你别见怪。” 张青山这一声咳嗽,在钱贵贵几人看来很正常,可停在张大刀等人的耳中,那就是准备动手的信号。尤其是负责夺去西城门城楼的彭鹏,和二排长李红辉对视一眼,同时向后打眼色——大家准备! “都是自家人,有什么只管问。” “不知这次收取土豪烈生的费用,得了多少?”说完,还有些不好意思的急忙解释道:“你是知道的,我们长途行军,钱的方面还好说,关键是粮食急缺,如果这次收的多的话,你看能不能先借我一点,让我们先去购买粮食。” “天下红军是一家!说借可就见外了,再说,我刚才说了,这本来就是我们游击大队为主力部队筹措的军费,自然得交给你们。” 边说边走,此时,见张青山已经入城二三十米了,却还没有动手的意思,看来,是真的对自己放心了。钱贵贵心头为自己的急智和演戏的天赋而骄傲,面色更是笑如花开。 可他万万没想到,惊变居然就这么自然而然的发生了…… “钱队长,你看那是不是你的人在抢劫民女?” 第一百三十五章 百姓之怒(五) “钱队长,你看那是不是你的人在抢劫民女?” 听到这话的瞬间,钱贵贵都还没看,就已经是勃然大怒了:妈的,知道你们这帮家伙不是好东西,可没想到这么不是东西!真正的红军都已经进城了,你们还敢抢劫民女,这不是把脖子往刀口上送吗?关键是,你们找死,也别连累老子啊!老子好不容易把眼前这家伙糊弄过去,眼看就能脱身,你们却给老子来这一出,这让老子情何以堪? 顿时惊怒交加的顺着张青山的手指方向望去:拜他们这群兵痞和地痞所赐,此时街道上空荡荡地连鬼影都见不到一只,哪来的强抢民女之事? 跟他有同样想法的还有他身边的几个心腹,此时也都是大怒的看去。 一见没有,钱贵贵还下意识的边看向张青山边问:“张营长,好像没有……啊!” 话都没说完,他的鼻子就被张青山狠狠地一拳打了个满脸开花。惨叫一声中,还没等他仰倒,肚子上又是一阵剧痛,顿时捂着肚子倒地。还没等他在惨呼中打滚,脑袋有被狠狠地踢了两脚。 见一下子就让这家伙失去了反抗能力,张青山一把掏出枪,对天就是放了三枪,厉声高喝:“控制城门,不许放跑一个。胆敢反抗者,格杀勿论!” 他并没有如平时喊的那样“缴枪不杀”,主要是他觉得这帮人渣不配做人,不杀不足以平民愤……从他的话中,可以隐隐感觉到他的愤怒,甚至是希望这帮人反抗,如此,他才能有借口,不违反政策纪律的前提下,光明正大的将他们杀光。 就在他动手的同时,钱贵贵身后的几个心腹也被张大刀等人一拥而上的放倒。而彭鹏和李红辉也立即带着二排的战士们向城门楼子上冲去。而在西城门口的齐子轩带领的三排战士们,早就暗暗注意着张青山等人的情况,一见张青山动手了,立马大喝一声,带着战士们一拥而上,瞬间就把这十几个地痞和兵痞缴械。而王武的一排虽然分兵,可敌人驻守在这三个被封堵死的城门楼子上的敌人也不多,一听见三声枪响,立即动手……大家同时动手,虽然响了几枪,可无论敌我几乎都没有伤亡。唯独负责从背后突袭敌人临时关押人质的地方,遇到了敌人的激烈抵抗。 “张营长,你误会了……哎哟!我真的是县游击大队的大队长……哎哟!不是反动派啊……哎哟……” 钱贵贵吓的脸色都白了,一边拼命挣扎一边大叫冤枉。张青山也不答话,只是钱贵贵每说一句,他必然狠狠地踩他一脚。最终,钱贵贵任命似的被两个战士绑紧。 见钱贵贵不喊了,张青山这才蹲下,用枪有一下没一下的点着钱贵贵的脑袋,冷笑道:“老子革命是为了天下穷苦百姓都有饱饭吃。要是连你这样的货色都能成为老子的同志,那老子还革命个屁啊!” 钱贵贵立即明白了这话的意思,脸色立马苍白如纸,却只能哀求着:“张营长,蝼蚁尚且偷生,求您绕我一命,我愿意花钱……” “打住!”张青山喝止了他后面的话,冷笑道:“你的小命不在我手里,而是在被你欺负的百姓的手里,能不能活命,就看这儿的老百姓是不是愿意让你活下去了。” 钱贵贵的脸色立马灰青一片。还想哀求,可张青山已经站起来,快步向城门跑去——李红辉正站在城楼上对他大叫,见他看过来,又急忙招手示意他快到城楼上去。 刚走到城墙下,就见彭鹏带着两个班的战士急冲下来。 “老张,那边的枪声不断,看来敌人是知道自己活不成了而拼死抵抗,我带二排一班和二班去看看。”事实也确实如此,临时关押的多半都是妇女,这些地痞和兵痞们难得有如此放肆的机会,又怎么肯放过,奸污之事在所难免。而有些兵痞一听到四下传来枪声,再加上这儿也被红军攻击,还以为被包围了,立马就知道自己奸污了妇女,无论是红军还是百姓都绝不会放过他们,反正都活不成了,他们自然要拼个鱼死网破。 “从老齐那儿再抽调一个班过去,尽快拿下。对了,一定要保证人质的安全,最好能做做他们的思想工作,实在不行就干脆迫使他们投降,但一定要掌握好火候,不能让他们狗急跳墙,伤害到人质。” “好的。” 刚走上城楼,正好见小驼子正坐在城墙垛子上看着城下。想了一下,走过去,吩咐小驼子赶紧去支援彭鹏——解救人质,正好需要他这样的神枪手狙杀顽抗者。 等小驼子跑下城楼,张青山这才转身看向城楼,却见战士们正在城楼外,交头接耳的说着什么。 “老李,怎么回事?” 原来,战士们冲的急,几乎一下子就冲进了城楼里,然后,就见到一个光不溜秋的姑娘被大字型的绑在两根十字交叉的木头上。更让人羞愤难当的是,姑娘的双腿根部,还被人带着极度羞辱性的特意插了根木棍…… 别看这些战士都是刺头,可绝大多数长这么大,连女人的手都没牵过,更别说见过光身子的女人,一下子全惊呆了。好在有些年纪大点的同志反应快,赶紧命令大家转身出去。 随后,把三个宝贝叫来给她穿衣服,同志们则在外面等待……关键是,那一幕太惊艳了,所以,大家正在交头接耳。 奸污过后还如此捆绑、插棍,羞辱人也没这么羞辱的,张青山的火气一下子就上头了,寒声问道:“谁干的?” “不知道。” “不知道?”张青山还以为李红辉是抓住了造孽者,但不知道该不该直接杀掉,所以叫自己赶紧上来。但现在他却说不知道,立马皱眉问道:“那你叫我上来干什么?” “问题是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事,所以只能请示你这个连长。” “老子是一排的排长,不是连长,跟你平级。” “滚!”李红辉的脾气也上来了:平时没事你是连长,现在大家都憋着火气想杀了那个造孽者,但又都知道事后肯定要有人担责任,哦!此时你却说不是连长了,这不是欺负人么? 好在这时,城楼大门打开,三个宝贝指着张青山对那个姑娘说了句什么,然后,在大家的注视下,四个女人向张青山走来。 还真别说,真不愧是大小姐,这保养的就是好,别看这大小姐长的只能算是中上,但因皮肤白嫩,因而一白遮三丑,看起来有别样的美丽气质。但此时,她身穿着军装,腰部以下用布裹成长裙——一个宝贝把自己的外衣借给她穿,但裤子就没法借了,暂时只能如此将就着。甚至还能看见她脚踝上的斑斑血迹,与她那雪白的肌肤形成了鲜明而刺眼的对比,格外夺目。 虽然能看出她光着脚,步伐明显有些蹒跚,但很坚定。缓缓走到张青山身前,一把跪下就要磕头。 “别!别!快起来,快……”鉴于男女授受不亲,张青山只是象征性的扶一下,见着姑娘坚持磕头,他只能求三个宝贝:“我说你们三个别看这,快扶她起来。” 三个宝贝赶紧上前搀扶,但这姑娘性子倔强,非要磕三个头,磕完后自己爬起来,道:“请问恩人,你们抓住钱贵贵了么?” 她的语气极为平淡,就好像刚刚受辱的不是她。但正是这份平淡,却让每个人都感觉到了一股令人胆寒的决绝气魄。 我们不知道此时的张青山到底是被她的这股气势所压迫,还是内心深处真的想弄死钱贵贵这样的人渣,反正,张青山接下来的一系列行为都显得怪异。他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直接点头,并主动指着下面道:“他就被捆绑在那里。” 随即,也没问对方要干什么,因为这样的问题,在这个时候不仅显得多余,而且很愚蠢。 姑娘点点头,对张青山道了声谢,然后一步一步地走下城楼。步伐坚定,却让人感受到了她内心的宁静,这种出奇的感受,让张青山等人不由得跟在她身后,都想看看她到底要作什么?可实际上,大家内心却都清楚她接下来会做什么,但怪异的是,却没有一人说出口,就更别提阻止了。从这点上说,只能证明一点:公道自在人心!而姑娘的这种极度平静,也只能说明一点:心死莫大于此! 钱贵贵作为首犯,自然要被重点对待,他已经被绑在柱头上,旁边还有两个士兵看守。那两个士兵见着姑娘带头,连长和排长还有很多同志默默跟在身后,一时间,觉得很诡异。想阻止这个姑娘接近钱贵贵,可看看张青山的后,两人对视一眼,直接无视这姑娘的存在。 姑娘来到钱贵贵身前,见钱贵贵被吓得面色发青,本能的要往后躲,却因被绑牢而躲无可躲。嘴上被破布堵牢,无法说话,却发出“呜呜”之声,显然是在哀求。 姑娘就这么看着他,可怪异的是,她的眼神里却极为平静,甚至连人性本该对此产生的愤怒都不见一丝一毫。 在众目睽睽之下,姑娘看了钱贵贵半天后,淡淡地说出两个字:“很好!” 众人都知道,这戏的最高峰到来了,都希望亲眼看着,亲耳听听这姑娘会说什么,谁知,等了半天就等来了这两个字。这一刻,大家都有种拍着额头翻倒在地的郁闷感。 可这姑娘接下来的行为,却让大家毛骨悚然,绝对永生难忘…… 第一百三十六章 百姓之怒(六) 淡然转身,平静的一步步走到张青山面前。 看都没看张青山,只是默默地低头,右手缓缓地抓向张青山右腰间的盒子炮——这把盒子炮可不是张青山的,而是钱贵贵地,连枪套一起缴获过来,张青山还未来得及处理。 抓住枪柄提了一下,被枪套卡住,姑娘不得不用双手去拉扯。 “哎呀!我说姑娘,你怎么能抢我的枪了?虽说这把枪是我从钱贵贵身上缴获的,在上缴之前,他确实是我的好不好?我说你怎么不听,反而还抢的更厉害了?” 那姑娘本恨毒了钱贵贵,一听这枪是钱贵贵的,此时,就算让她去用别人的枪,恐怕她也不会同意……张青山如此特意说明,也算是想把事后的责任一力承担了。 更绝的是,别看张青山嘴上这么说着,看似责怪,可实际上他边说右手边看似无意的从枪套外划过,枪套的扣子一开,姑娘很顺利的抢到了盒子炮。 同样没有看任何人,也没有任何情绪。 淡淡地转身,缓缓走到钱贵贵面前,看着被吓的几近昏厥的钱贵贵,姑娘双手缓缓地举起枪,枪口对准了钱贵贵,扣动扳机,却没有枪声响起…… 姑娘没有转身询问别人,而是收回枪看了看,然后,又把枪口对准钱贵贵。 “姑娘,一看就知道你没玩过枪,你这么做是不对的……”既然已经担责任了,再多点,张青山也不在意,还不如好人做到底了。所以,他走上前,从姑娘手中抓过枪,边示范边解释:“你看,必须得先打开保险……如此,扣动扳机,枪才会响。” 姑娘没有道谢,甚至连道谢的眼神都没出现,只是淡然的接过枪,淡然的转身,淡然的把枪口对准了钱贵贵,淡然的扣动了扳机。 “啪!啪!啪……” 从第一声枪响,到最后出现空饷声,姑娘如同机器人一般,淡然的一枪一枪的打,无视钱贵贵地挣扎,无视钱贵贵已经气绝,甚至连钱贵贵地身上飚溅出来的献血,不仅溅到了她身上,有几滴还溅到了她的脸上,可她的脸皮脸没有任何反应,就好像这飞溅的不是鲜血,不!应该说就好像这具身体不是她自己的一样。 整个过程除了枪声外,可谓鸦雀无声。而给人印象最深刻的却是姑娘的平淡,从开始到现在,她一言不发,杀人都杀的如此平淡,尤其是她的眼神,古井不波,仿佛她杀的不是人。要知道,从姑娘抢枪却不知道枪套的作用;扣动扳机,却不知道打开保险,这两方面就可以判断出,这位姑娘是第一次接触枪,更是第一次杀人。一个深闺豪苑中长大的大小姐,平时连杀鸡的场面都见不到,又怎么可能看见杀人的场面,可偏偏她现在杀的却是如此平淡,但正是这种平淡,让人有种胆寒的心悸。 就如多年后张青山接受采访,说起这事时所评论的那样:做人还是不要做绝的好,要不然,你泯灭人性的对待别人,等待你的也就只有被人泯灭人性。这种因果报应,我深信不疑。 “咔!咔!咔!” 子弹已经打光,钱贵贵身上早就被打成了筛子,可姑娘还是本能的一枪接着一枪扣动扳机。 “姑娘,子弹已经打光了,你的仇人也被你亲手打死了。”张青山上前一步,从姑娘手里抢回枪,嘴里却叹了口气,道:“这口气,出了。” 姑娘扭头看了眼张青山,又转身看了看周围的人,最后转身看向钱贵贵的尸体。 突然! “啊~!”姑娘捂着脸,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这声惨叫,却让众人寒毛倒立,有种大白天听见鬼叫的感觉。由此可见,姑娘内心深处有多么的悲愤。 张青山正想着该怎么安慰这个姑娘,哪知,姑娘却转身对张青山磕了个头,还没等张青山说话,她又对周围的人磕了三个头,抬起头时,已经泪流满面,凄凉中的美丽,让人格外的印象深刻。 “各位的大恩大德,小女子今生无以为报,只能下辈子结草衔环报答了。” 一听这话,张青山心头大叫一声“不好!”这姑娘显然是要寻死了。 张青山下意识的就一把抓向这姑娘,谁知,对方死志已定,一头撞在石阶的边角,消香玉损。 张青山手里只抓到一块布,可眼神却看着姑娘,嘴里喃喃地说:“你这又是何苦了?这不能怪你啊……” 所有人都震惊的看着这一幕,哑口无言。就连被绑在一旁的钱贵贵的那几个心腹,也都看的目瞪口呆,惊恐万分,他们怎么也想不到,平时这些老实巴交或者娇滴滴地手无缚鸡之力的人,怎么能有这么大的狠劲,不仅平静杀敌,还能淡然自杀,这还是那些被他们想怎么欺负就怎么欺负的弱女子吗? 最先回过神来的人立即大叫着冲上去,抱起姑娘,检查伤势,结果,姑娘已经气绝。 李红辉吩咐战士将她好生安葬后,仰天长叹一声,道:“好一个贞烈的奇女子,此事当刻碑立转,警示后人。” 众人纷纷点头。 在吩咐周宝玉去给后面的四十九团传讯,把这里的情况告诉他们,并请他们立即派人紧急赶来,共同维持县城的治安——不得不调人,因为这帮兵痞地痞把事做的太绝,城里无论是大户还是老百姓,都恨不能吃他们的肉,喝他们的血。此时,有些漏网的兵痞地痞被抓住后,活生生地被打死,等突击连的战士赶到,只能给他们手势。这总动乱虽然现在只是针对兵痞地痞,但最多的兵痞地痞现在被突击连关押着,一旦百姓的怒火没有得到彻底的发泄,谁能保证在‘有心人’的挑唆下,他们不会冲击关押的地方?到那时,一个不好,可就真成了大事件了。 当然,从个人的角度出发,张青山也不是杀人狂,在他心里的那杆秤中:如果只是敲诈百姓钱财,那还罪不至死,可要是手上有人命案,又或者奸污妇女,那被打死也活该,他每每一想到那个不知姓名的姑娘的眼神,就恨不能亲自一刀一个活剐了这帮王八蛋。但他又明白纪律和政策,所以只能克制着,这大概就是红军战士和普通百姓的区别所在吧。 好在事前部署完整,大家各司其职,张青山这时的作用反而不大了。他努力克制着心头的这股邪气,却又对任何事都有点心灰意冷,干脆蹲在城门口的墙角下,喝着水,抽着烟,冷淡的看着一切,脑子里却全是那姑娘平淡的过程,尤其是杀人时那双平淡的眼神。 “这就是带兵解救你的红军长官,快,你们俩都快给长官磕头道谢。”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直到感觉有人好像在对自己说话,正发呆的张青山茫然的扭头看去,却见李老三正对他的儿子儿媳说,而他俩也已经跪下,正要磕头。 张青山现在最怕的就是磕头,本能的吓了一跳,顾不得多想,赶紧上前扶起他俩。 好生安慰了一番后,想了想,忍不住把李水保叫到一旁,语重心长的说:“水保,咱们都是男人,对吧?” “恩!”李水保不明所以的看了张青山一眼,点头。 “男人天生就应该保护好自己的女人,对吧?” “恩!”李水保不解的看着张青山。 “要是因为自己的失误而没保护好女人,让自己的女人受到欺负,那可千万不能怪自己的女人,而应该怪自己,你说,我说的对么?” 李水保虽然老实,但他不是傻子,总算是明白张青山要说什么……刚才那个姑娘被钱贵贵奸污后又羞辱,无颜活下去,所以在报仇雪耻后自杀了。张青山担心这样的悲剧再次上演,因而,想委婉的开导一下李水保。 “张大哥,谢谢你们,要不是你们及时解救,我媳妇恐怕就真的被那帮畜生祸害了。” “额~!水保,你就当我刚才是在放屁,什么也没说。”原来救的及时啊!那自己刚才的话听着可就像是希望他媳妇被人那啥了,这得多不厚道啊!张青山难得脸色微红,赶紧岔开话题:“回家后,好好对待你媳妇,要不然,我可饶不了你。毕竟,再怎么说你媳妇这次也是我帮着救出来的,你要敢对她不好,我们有义务一管到底。明白不?” “我知道了。”李水保点点头后,左右扫了眼,小声道:“对了,张大哥,那边临时关押人的地方,有好多老百姓在哭诉,好多人在找你。你还是快过去看看吧,要不然,我怕会出事。” 用屁股想想也能想到:此时,能到那个临时关押人质的地方哭诉,不用说,肯定是他们的家人被这帮地痞兵痞给祸害了,他们想请红军帮着报仇,杀了那些被捉的地痞兵痞。而这种事别说下面的战士,就是张青山也不好自作主张,得上报给组织,获得批准后,进行公审大会,再公开枪决民愤极大的犯人。 跟李老三寒暄几句后,分开。张青山带着几个战士来到临时关押人质的地方,隔得老远,就见到黑压压一群人跪在大门口,哭诉声、哀嚎声、怒骂声……远远就能听见,果然跟张青山猜想的一样。 你是红军战士,是连长,不能冲动,克制,一定要克制……心头自我安慰着,勉强克制住了怒火,却沉着一张脸色,大步走过去。 第一百三十七章 百姓之怒(七) “这位长官,你可一定要为我们做主啊……” “红军长官,这帮畜生坏了我女儿的清白,你叫她今后该怎么见人……” “长官,我老婆都三四十岁了,他们还不放过……今天你要不给我做主,我就一头撞死在你面前。” 张青山原本想着先不惊动这些人,等把事情一件件地调查清楚后再给他们做主,谁知,眼看着就要顺利进入大门时,门口站岗的四个战士给他敬礼,得!原本就民情如火的百姓们一下子就围了上来,七嘴八舌的表达着各自的悲愤。 无奈,张青山只好先给大家敬礼,然后对众人抱拳道:“各位父老乡亲,请你们放心,我们红军本就是天下穷苦百姓的队伍,一定会为大家做主的。只是,事情得一件件来,大家总得给我点时间,等我落实一下情况……请大家都起来,放心,我保证会把落实到的情况,一件件全都处理清楚。要是有一件不满意的,大家只管指着我的鼻子骂我,如何?” 说句题外话:很多人都知道红二、六军团长征,是牺牲最少的队伍,可为什么会这样了?个人觉得,其中最主要的原因之一还得感谢中央红军。不仅因为他们长征时留下的宝贵经验,让红二、六军团的长征有了相对充足的准备,还有,就是他们经过的地方,给当地百姓留下了很好的印象,所以,当红二、六军团来到这些地方后,很容易就获得了当地百姓的拥护。 就好像现在这样,张青山的话一说完,其中有两位年纪大点的人就站起来说:“红军说话算话,我相信你。” “对!当年第一支红军路过咱们万县时,军纪严明,不仅不欺负我们老百姓,还帮了我们老百姓很多忙。天下红军是一家,我相信红军会给我们做主的。” 旁人纷纷附和,让张青山顺顺利利地走进了临时关押所。但百姓们也没有离开,而是在外面等着,意思很明显:希望张青山能尽快给大家一个答复。 刚走进大门,一眼就见到有些战士外衣不见了,正忙着用匕首割布匹。张青山心头一跳,一股不好的念头出现,脑海里立即浮现出那位自杀的姑娘被侮辱后的画面,也是赤身裸体,也是护士脱下自己的衣服给她穿……这里不会也这样吧? 如果只是个别的,杀也就杀了,可要是出现一群这样的畜生……哼!杀一个是杀,杀一群也是杀,真当老子不敢杀一群? 恰好彭鹏迎面走来。张青山先问道:“攻打这里的时候,伤亡大吗?” “没人牺牲,只是伤了四个,其中一个胸口中弹,小江正在那边给他动手术取子弹。” “手术结束后,无论好坏,得告诉我一声。”说完,扫了眼那些战士,沉声问道:“老彭,这是怎么回事?” 还真如张青山猜测的那样:这里一共被关押了三十六位妇女,其中,有十七人还没被糟蹋,已经被她们的家人领了回去。剩下的十九人已被玷污了清白,这其中有十人是还未嫁人的姑娘。在这个年代,风气还远没有达到现代这样的开放,新婚之夜讲究的是一炮见红,而且第二天还得把这红递给婆婆查验。现在她们失去了清白,今后难以嫁个好人,就算能嫁人,其在婆家的地位和待遇也不会……唉~!还是不想的好。反正就一句话:这个时代,姑娘被人坏了清白之身,今后的日子比死还要痛苦千百倍,需要莫大勇气才能活下去,还得是长期性的勇气。说句难听的话:坏一个姑娘清白之身,还不如直接杀了她来的痛快些。 这十九人中,已经自杀成功了三位……要不是大家拦的及时,恐怕这个数字还得成倍的翻。 彭鹏简单的说了一遍后,愤恨的说:“这帮畜生根本就没打算等到这些妇女家人来拿钱赎人,他们打的就是祸害完了就走的主意,因而,为了防止这些妇女逃跑或反抗,她们一被抓进来,十有八九都被扒光……” 张青山额头青筋猛跳,可面色却出现了笑意,那是怒极而笑,嘴里也说着反话:“好!好!好!” “好?” “当然好了,要不然,何以证明这些家伙都是畜生,而不是人了?” 彭鹏愕然,觉得张青山现在有点不正常,可又说不出他到底哪儿不正常……要是他看见那个平淡报仇雪耻,平淡自杀的姑娘,然后再听说这儿还有这么一群跟那姑娘一样被人侮辱的妇女,估计他也会变得有点不正常。 “那些畜生现在在哪?” 彭鹏向右边一指,道:“被分批关押在最右边的三间房里,总共有二十七人,战斗中负隅顽抗,被我们主要用手榴弹炸死了一些,现在还剩十七人……老张,你慢点……” “别打我!别打我!我自己脱……” 张青山怒火中烧的快步向最右边走去,经过一间房门前,突然听见里面有女人在惊恐的大叫。关键是她的话引起了张青山的主意。 一把推开房门,却见一个十六七岁的姑娘缩卷在墙角,旁边一个护士总算是给她穿上外衣,正要给她扣衣服扣子,可那个姑娘却老是挣扎,嘴里大叫着刚才那话。 听见开门声,小姑娘下意识的抬头看来,一见张青山等人后,瞳孔立马缩的如针一般细小,吓的浑身极为明显的颤抖了一下,身子使劲的往墙角里挤,仿佛如此才会获得心灵上的安全感。嘴里惊恐的尖叫着“别打我!别打我!我自己脱……”一把推开那护士,然后,猛地一把掀开衣服,露出的却不是白花花地身子,而是各种青淤,有的伤痕甚至肿成了紫色,而且,那一条条鞭痕,如同蜈蚣爬在哪雪白的肌肤上,异常狰狞而醒目——这得需要多大的狠心,才会干出这等惨无人道之事。可这位姑娘却还努力对张青山等人露出献媚的笑容,边抬起大腿岔开边大叫“我自己叉开腿……” 很明显,这位小姑娘被殴打摧残的极为害怕,又被奸污所刺激,最终,被这帮畜生硬生生地逼疯了。 张青山感觉原本被压制下去的怒火一下子就冲到了头顶,整个脑袋嗡嗡作响,身体晃了一下后,赫然转身,一手抓住门框,才算站稳。 深吸一口气,牙齿咬得咯咯直响,面色铁青的向最右边冲去。只是那姑娘的惨状和声音在他的脑海里怎么也挥之不去“别打我!别打我!我自己脱……我自己叉开腿……” 别说张青山,所有看到这一幕的同志,无不震惊,无不惊怒,无不怒恨!都随着张青山快步向那边疯狂的冲去。 彭鹏虽然也气愤,可他毕竟老成一些,见张青山和同志们这愤怒的神情,知道要出大事。他只得忍着怒火,快步向张青山追去——张青山是头,只要他能克制住,下面的同志就不敢造次。 三间瓦房外各有两个哨兵站岗,见张青山满脸铁青而来,哪敢阻拦。 倒是彭鹏步伐快,总算在张青山抬脚踢向房门前成功的一把抱住张青山。 “老彭,你放开我,要不然,伤到你可别怪我。” “老张,你先冷静一下……” “我冷静个屁!”张青山面色冷笑,满眼通红,眼神却极为阴寒,道:“面对这帮畜生不如的狗东西,你叫我冷静?嘿!嘿!我也想冷静,可我的刀却不冷静……老彭,今儿我把话放在这里,这些家伙死定了。你要怕受处分,要还认我这个战友,就别拦我,万事我一个人承担。” “老张,你听我说,我知道这些畜生都该死,可我们是红军,是有组织有纪律的部队,不论做什么,都要讲究政策军规……你要相信组织,相信组织会给百姓们一个公道……”说到这儿,他对身边的人扫了眼,强行把张青山拉倒一边,小声道:“再说了,你这么私自杀人,干系太大。现在同志们正在气头上,你这一杀进去,同志们也定会跟着杀进去,到时候,可就不仅仅是你一个人的事,而会让这些同志跟着你一起受处分……不信,你仔细看看大家的眼睛,就清楚他们现在想做什么。老张,你自己快意恩仇了,可身为连长,你总得为这些跟着你出生入死的弟兄们的将来想想吧?” 这话起作用了。 张青山看了看那些同志,见他们满眼怒火,浑身杀机凛冽,沉吟了一下,点点头:“好,这次我听你的。不过先说好了,要是组织上不能给大家一个公道,我还是的杀光这帮畜生。” “好!我打保票。” “这些人区分开了么?” “区分开了。”见张青山克制住了怒火,彭鹏心头松了口气,对于张青山这话,自然也就没什么提防之心,张口就道:“这十七人中,只有三人手上既没有人命,也没有干过奸污妇女的事,被关在最右边那间房里,其余的……” 话没说完,却见张青山立马对机枪鬼吼道:“机枪鬼,带人把右边第二间和第三间房里的畜生都给我抓到外面去绑牢靠了。” 跟彭鹏分析的一样,虽然大家很想杀光这帮畜生,可没有张青山的带领跟点头,大家只能忍着。现在一听这话,顿时蜂拥冲进房里,里面立即就传来了惨叫声……对此,彭鹏是一点都不在意:对于这帮畜生,他也恨不能杀光他们,可政策和纪律让他保持了理智,但他也是人,也有良心,对于这帮畜生自然没有任何可怜之意。见同志们暗中动手揍一顿,出出怒火,他觉得很正常,不如此才不正常了。再说,他现在跟关心的是:张青山把这帮人抓到外面去,这到底是要干什么? “老张,外面的百姓正在愤怒之中,这个时候你把这帮畜生拉出去,该不会是想借百姓的手杀了他们吧?” “老彭,也你太小看百姓了,他们虽然愤怒,但有我们红军在,他们肯定不会乱来的。”说完,见彭鹏疑惑的要张嘴,张青山立马拍着胸口,道:“老彭,我给你打保票,我绝不会让老百姓杀了他们。” 彭鹏虽然还是有些不放心,可见张青山都这么说了,他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他不知道,张青山确实说话算话,说不让百姓杀光他们就一定不会让这种事发生,因为,他已经决定不给百姓们动手的机会,而是要当着百姓的面亲自杀光这帮畜生。 这还是刚才彭鹏提醒他不要连累其他同志后,张青山临机一动想到的办法……反正他是打定主意,这帮畜生今天死定了,天王老子来说破大天都没用。 第一百三十八章 怒下杀手 张青山有意拖拉,彭鹏却是根本不在乎,因而,两人吸着烟在外面等着。 足足等这根烟抽完,听里面的惨叫声弱了些,这才出声让大家把这帮畜生抓到外面去。 彭鹏担心这帮畜生一露面就会被愤怒的百姓给活活打死,因而主动跑在最前面,一时顾不上张青山。 张青山抽空快步走到机枪鬼身边,碰了下他,使了个眼色。机枪鬼把手里押着的人犯交给别的同志,跟着张青山来到一旁。 “李贵,现在没外人,你给我个实话,我张青山平时对你怎么样?” “连长你一直拿我当亲兄弟对待,没说的。”机枪鬼也是个老油条,一听张青山的话就明白了意思,当下带着一股决绝之意,道:“连长,你说吧,等下我从哪儿下手?你放心,完事后我绝不会连累别人,绝对一口咬定是我自己气愤至极而动手的。” 张青山反倒是被他说的一楞,随即明白过来机枪鬼这话的意思:他肯定是以为我特意把他拉到一边,是要他去把这帮畜生全突突了。 “说什么了?这事跟你没关系。再说,也不是你能扛得了的。” “连长,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等下你拿着你那挺轻机枪,假装站在我身边……记住,不仅要多给我准备两个弹夹,还得把保险打开,免得老子到时候不能第一时间扣动扳机,被老彭抢夺机枪。” “那可不行。连长,全连的同志们可都还等着你领导大家立更多的战功了,你要是没了,让同志们怎么办?我看还是我来吧。反正我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放屁!没了老子这个连长,你们就不革命了?好了,不说这些了,记住老子的话。”说完,还有些不放心的威胁着:“你要还拿老子当连长,要还想跟老子做兄弟,就别给我掉链子。” “可是……连长!连长!你等一下……”可惜,张青山已经跑了,机枪鬼无奈,只能去准备。 张青山来到门外,见一些同志正组成警戒线,以免愤怒的群众冲过去。为此,彭鹏正声嘶力竭的喊话,努力安抚百姓的愤怒之火。却让张青山心头冷笑:老彭,将心比心,要是你的老婆或者女儿被人如此,恐怕天王老子来了也不敢阻止你生吃了对方。光安抚,没用!必须的让他们把这股怒火发泄一番,否则,淤积之下,天知道会闹出什么大乱子。 还有一些战士正忙着把这些畜生押到对面墙体下,站成一排。可因为百姓过于愤怒,屡次想冲破警戒线,让那的警戒人员不够,只得从他们中抽调,为此,他们也只能把这些畜生押到墙体下,然后退到外面,留下一些人端枪看押。而这,就给了张青山行动的完美条件——既能干掉这帮畜生,又不会伤到自己同志和百姓,多好。 张青山满意的微微点了下头,走过去。 张青山虽然是从侧面走进来的,可彭鹏早就注意到他的存在,一见他目光冷冽,就担心他会冲动之下掏枪杀了这帮畜生,于是,赶紧上前,什么也没说,一把抢过张青山腰间的两把盒子炮。在张青山怒视中,转身就走。 好在我早就防着你这一招!张青山面色大怒,还大喊了彭鹏站住之类的话,却没怎么追——彭鹏想藏他的双枪,他何尝又不是给彭鹏来个将计就计了? 所以,一等彭鹏冲出人群,把枪交给别人,而一时顾不上他这儿,这等千载难逢的机会,他有如何肯放过。 打眼一扫,目光立马锁定刚刚走过警戒线的机枪鬼。 虽然早就有了心理准备,甚至还打算抢在张青山抢枪前动手,谁知自己一露面就被张青山看到。见张青山快步走来,机枪鬼面色微变,握紧手中的机枪,刚要张嘴说什么,手中的轻机枪就被被张青山大力一把抓了过去,并被低沉的喝道:“闭嘴!从现在起,这事跟你没任何关系,你的枪是被老子抢了的。” 边说还边顺手从他口袋里掏出两个弹夹。 因百姓的冲击和对那帮畜生的怒骂,而大部分红军战士正在警戒线内苦苦抵挡着不让百姓冲过去,因而现场一片吵杂,谁也没注意到,张青山提着轻机枪来到了离那面墙体七八米的地方。 左右扫了眼,见战士们都在外面,确定不会被机枪子弹误伤到后,张青山突然大叫:“乡亲们,今日,我张青山替你们的亲人报仇雪恨了。” “张青山,你要干什么?” 不知何时,彭鹏居然冲了过来。 好在张青山伸手敏捷,趁着彭鹏第一时间抓向自己手中的机枪的机会,左手突然向上一抬,挥开了彭鹏的双手。并趁其站立不稳之机,左手顺势向彭鹏一掌推去。顿时将毫无防备的彭鹏推的连退了两三步,一屁股坐到地上。 随即,趁彭鹏还未来的及爬起来的机会,张青山端着轻机枪,对着那群畜生就扣动了扳机。 “哒!哒!哒……” 一见张青山开火了,彭鹏面色刷地一下雪白一片,刚要撑地爬起来的双手也瞬间失去了力道一般,让他在此一屁股坐到地上,此时的他知道,不仅救不了了,而且更不能再去抢夺机枪了,否则,一旦争抢起来,张青山扣动扳机的右手食指没刹住车,正在开火中的轻机枪,很可能会一个调转枪头,误伤到周围的战士和百姓,那可就真的无力回天——死定了。 只能痛苦的看着机枪口闪耀出的火舌光芒,看着弹壳蹦跶出枪体,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撞击声,却如同敲击在他的心灵上一般,每响一声,他的心就猛缩一下,嘴角抽搐似的动一下。耳边虽然传来了惨叫和求饶甚至是诅咒张青山的声音,但他根本就不去看那群被突突的畜生们,因为他怕看见血流成河,虽然他心灵深处也不怎么拿这帮畜生的性命当回事,认为死了最好,免得将来继续祸害百姓。 战士们惊呆了:虽然他们在尸山血海中杀进杀出,从不皱一下眉头,也恨不能亲手将这群畜生一个一个地掐死,但作为军人,他们还是把对方看成是俘虏,虽万恶到百死不能赎其罪,但也不能说杀就杀。所以,当看到这样的场面,尤其是他们的连长张青山亲自这么干,他们真的被惊呆了。 百姓们惊呆了:他们恨不能吃这帮畜生的肉,喝光他们的血,可他们毕竟是普通老百姓,从未真正的杀过人,事到临头,亲眼见到这一幕,他们心头真是五味成杂,有解气,有愤怒,还有不忍心……一时间,百姓们目光复杂的看着眼前的血流成河,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胡英泽惊呆了:往日张青山给他的印象是:嬉皮笑脸下,有颗嫉恶如仇的坚定之心!可万万没想到,他是如此的坚定,嫉恶如仇到这等地步。看着眼前这个满身杀气浓烈,面目有些狰狞的人,他甚至不敢相信眼前之人就是自己的搭档张青山……他有些不放心突击连,开完会后就找同志借了两匹马,一路疾驰,半路碰到了周宝玉,听到这事,他就隐隐觉得不好,以自己那位搭档的性子,多半要出大事。因而,他风驰电掣的赶来,刚好见到张青山扣动扳机的那一幕。一时被惊呆了。 整整三个弹夹,来回扫射,一口气打光所有子弹,再确定倒在血泊中的畜生们没有一个活下来后,张青山长长地吐了口气,看着夕阳,苦笑着轻轻地嘀咕道:“落日余晖,真的很好看。可惜,以后看不到了。” 随即,把轻机枪放在地上,把身上的匕首和手榴弹一一放在地上,甚至连枪套都放在地上。此时此刻,张青山心里反倒是轻松了,甚至是平静了,整个动作让人感觉到一丝不苟,甚至有一股宁静的味道……也许,此时,他隐隐体会到那位自杀的姑娘在报完仇后,为何会如此平淡,这是一种了无生趣,万物归一的死志境界——连张青山自己都觉得,这次死定了,但他心头没有一丝后悔之意,而是无比的平静。如果重头再来,相信他还是会毫不犹豫的杀光这帮畜生。 而周围则鸦雀无声,所有人都盯着张青山,看着他的一举一动,死一般寂静。 耐人寻味的一幕出现了:从生理的角度上说,一个没看到过枪毙犯人的普通百姓,陡然眼睁睁地看到杀人场面,而且是一次性杀十多人,十有八九得当场呕吐。可现场越聚越多,已经有上百位老百姓,居然无一人呕吐,全都默默地看着,不过,他们原本紧握的双拳,此时慢慢地松开,如同心头的悲愤之气得到了宣泄一般。 胡英泽也总算是回过神来,面色铁青的冲过去,一把抓住张青山的衣领,恶狠狠地吼道:“张青山,你犯大错了!” “犯了大错?”张青山含笑一指那些尸体,冷笑道:“你是说我犯的错误就是杀光了这帮畜生?” 胡英泽正替搭档担惊受怕了,一听这话,怒极而笑,冷声问道:“难道你认为自己杀的很正确?” 万万没想到,张青山居然直盯着他的眼睛,无比认真的点头,肃穆的回答:“我没犯错,我杀的又不是人,只是一帮畜生而已,有错么?” “你说对了,我还真犯了个大错。”不等胡英泽说话,张青山好像想到了什么,点点头,道:“下次再让老子碰到这样的畜生,老子还真不该喂他们子弹,那只能便宜了他们,让他们死的如此痛快,更是对子弹的侮辱,要知道,我们红军战士的每一颗子弹都是同志们冒着生命危险从敌人手里夺来的……”说到这儿,张青山的面色有些狰狞起来,说话的语气都带着几分杀气:“恩!下次应该用刀,一刀一刀活剐了他们。让这帮畜生就是死也得给老子记住这辈子是怎么死的,为什么会死……” 胡英泽见张青山都有些走火入魔了,也懒得跟他争论,还是得赶快想个办法进行挽救,最少,得尽全力保住搭档的性命。 “来人,把他压下去关起来。” 周围的战士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道怎么办,反正是不敢上前绑张青山——可见张青山在大家心目中的威信有多高。 还没等胡英泽愤怒的咆哮,百姓们却不干了…… 第一百三十九章 又被关禁闭了 “这位红军长官,这样做好像不好吧?这位红军大哥杀的又不是人,只是一帮畜生,杀了也就杀了,大家说对不对?” 百姓们虽然被张青山这种极端的手段给吓呆了,可内心深处对于突突这帮畜生不仅不抵触,反而热烈支持。所以,听说要把这位红军长官关起来,回过神来的他们顿时不干了,一位四十多岁,一身长衫,看起来像个教书先生的百姓首先站出来求情,周围的百姓顿时纷纷开口求情。 “说的对!杀的不过是一群畜生,又没有做错,为什么要抓这位长官?” “是啊!这帮畜生死有余辜,这位长官是为民除害的好人,好人就该有好报……” “对!这样的畜生要不立即杀掉,一旦让他们逃掉,事后遭殃的还是我们老百姓……”说实话,这话算是说到了张青山的心坎里了:他之所以冒着被枪毙的危险也要第一时间杀光这帮畜生,除了被怒火冲昏了头脑外,还有更主要的一个原因:老百姓不知道这第二支红军(红二、六军团)会不会离开,但身为开路先锋的他一清二楚:红军最多就是在此地休整几天,然后还要继续长征。那么,问题来了,一旦这里面有人没被枪毙,哪怕走掉一个,事后也绝对会把这股怒火千百倍的发泄在百姓身上,最后倒霉的只能是老百姓——不是他不相信组织,而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干脆一了百了,拼了这条命不要也要在第一时间杀光他们。 “不能让这位为民除害的长官被抓走,我们要保护他……”一位年轻的妇女看胡英泽的目光有点不善,大叫着:“免得这位长官被人冤枉。” 如果说这些话只是让胡英泽有点下不来台,那么,接下来一位老汉的话就是质疑了,对红二、六军团的质疑,让人不得不重视。 “好人没好报!难道说,这第二支红军跟第一支红军不一样,不是一家人?” 这话一出,关乎到太多的方方面面,问题大了。胡英泽倒吸一口凉气,可一时之间,却不知如何解释。 张青山一直站在那儿没动,之所以没接话,是因为他觉得自己这次死定了,干脆就放开胆子,临死前享受一下百姓的拥戴,因而一直笑眯眯地看着听着。可一听这话,就明白自己不得不开口了,否则,话赶话没好话,照这样说下去,肯定会引起误会,甚至有可能会发生冲突——胡英泽刚刚下令让人把他关押起来,但不明白这是胡英泽的好意的百姓却认为这是要害他,因而要保护他,围着不让走。这本身就是一个矛盾,也只有张青山自己开口,才能劝说大家。 “各位父老乡亲,请安静一下,听我说!” 见百姓们渐渐安静下来,张青山先对大家拱手作揖表示感谢,然后笑道:“首先,我张青山感谢大家的厚爱。其次,我要说明一下,各位口中的这位长官是我的老搭档,他之所以要第一时间把我关起来,是为了我好……大家别激动,听我说,这次,不管怎么说,我确实是私自杀人了,虽然杀的都是该死的畜生,可我们红军也有政策和纪律,是决不允许私自枪决犯人,所以,为了避免我被别人抓去审问,他才想着先把我藏起来……呵!呵!再次感谢大家的厚爱,大家都请带着自己的亲人回去吧!” “长官,你不会出什么事吧?” “大叔,放心,没事!”张青山回答的异常潇洒且简捷:“最多就是被关几天而已。” “那就好,那就好……既然这些畜生已经死了,大仇得报,也雪耻了,大家还是接自己的亲人回家好好过日子吧!” 张青山一直微笑看着,时不时的阻止别人给他磕头道谢……等众人散去后,他的面色渐渐肃穆起来。 也不看别人,直接向大门内走去,随便找了个没人的房间,见里面有很多稻草,回头对跟在身后的周宝玉嘱咐:“宝玉,辛苦你一下,我有点累了,别让人打搅我。” 进房,倒头就睡在稻草上。 这一觉,张青山睡的极为踏实,只因他心安理得。可他是踏实了,发泄了怒火,但外面可真是闹翻天了,或者说,张青山这下真的在整个红二、六军团内出名了,在整个万县也留下了响亮的名声。其出名的程度,用突击连某位擅长说怪话的战士的话说:你可以不知道自己的师长是谁,但绝对知道张连长指的是谁。 整个红二、六军团,从下到上纷纷讨论此事,分成了两派,或者是两个极端,偏偏就是没有中间派,大家从争论不休,到发生口角,最后差点没动手……首长们也不得不在百忙之中,就这事的性质以及对张青山的处罚专门开会讨论。 坚持严惩张青山的人认为:组织上要处决犯人,对内是要开会专门讨论,对外则是要开公审大会后,对于民愤极大者,才会公开枪决,这叫程序,哪有如张青山这样私自做主,还一次性杀了十四人,虽然大家都认为那些人都是畜生,改杀,可就算是要杀,也要经过组织讨论批准,百姓认可才行。要真都像张青山这样,把个人的快意恩仇凌驾于组织之上,那还要组织干什么?大家岂不是成了乌合之众了。不杀张青山,以儆效尤,今后大家岂不是都可以这样胡来?反正又不会死——而这,也是张青山冷静下来后意识到自己犯的最大的错点:不该凭一时之怒而私自杀光这帮畜生。 但支持张青山的也大有人在,他们认为:张青山的错误就是没通过组织就私自杀光这帮畜生,可这帮畜生该杀,不杀不足以平民愤,这一点,大家是需要认识到的。所以,张青山虽然有错,但情有可原,罪不至死,怎么着也得法外开恩……话赶话之下,有的人被说急了,便冷嘲热讽的说:你别站着说话不腰疼。将心比心,做人要有良心:说句不好听的,要是哪天你的姐妹被人糟蹋了,你还能这么气定神闲的在一旁说风凉话?我看你还不得跳起来生吃了对方…… 说白了,一方是公事公办,一方则认为该给张青山一次机会。 首长们开会,却也分成了这两派,争论起来。 最后,还是一位一直没开口的首长先询问了一下争的面红耳赤的吴正卿:张青山这个当事人现在再干什么? 吴正卿一听说这事,肺都快气炸了,怒气冲天的冲过去,一脚踹开房门,冲到张青山身前,扬起马鞭就要抽。哪知,张青山却笑道:“师长,要杀要刮之前,能不能让我好好地睡一觉,我真的有些累了。” 在吴正卿的印象中,张青山这员虎将虽然有各种各样的臭毛病,但绝对是条铁骨铮铮地汉子,无论什么事,他都绝不会在别人面前喊苦喊累。可现在,他居然说累了,想好好休息,这是怎样的心态?睡得着说明他心安理得,喊累说明他心累了。 一时间,吴正卿楞在那儿,有些心疼的看着张青山,神色极为复杂而精彩。老半天后,却长叹一声,道:“你好好休息,没事。” 要不说军人天生就是护犊子的。张青山明明在睡觉,可吴正卿却张口就说张青山已经认识到自己的错误,现在正在写检讨。 那位首长点点头,对大家说:红军是老百姓的队伍!既然现在大家争不出个高低,那就都到百姓中去问问他们的看法。 张青山现在确实没法睡了:先是被吴正卿师长的怒火给惊醒,不久屁股上又挨了刘永江团战一脚,最后,被胡英泽上门求教,这要还能睡得着那才叫怪事。 胡英泽遇到了一件不算麻烦的麻烦事:三十六位妇女中有十九人被这帮畜生祸害了,这十九人中有十人是姑娘。她们虽然被家人领回家,可很快就传来了噩耗:十个姑娘中,有三人直接进入自己的房间,悬梁自尽;还有两人跟家人痛哭一场后,服毒自尽;而那个被逼疯的小姑娘,见到家人后,居然恢复了一点正常,只是,进门后,二话不说,投井自尽了。大家都被惊吓到了,剩下的四个姑娘的家人为防止她们也自尽,就尽力开导。好在组织上听闻此事,立即派了宣传队的妇女来劝慰她们四人。最终,这四人表示:她们不仅在本地活不下去了,就是远嫁异乡,今后也不会有好日子过。如果红军不嫌弃她们,她们愿意加入红军,为天下妇女争一口硬气。 这本来不关突击连的事了,可不知谁先提议,最后,四位姑娘一致决定:既然是那位姓张的红军长官替她们报仇雪耻,此等大恩一定要报答,所以,她们只愿意在张青山手下当兵。否则,她们要么死,要么只能遁入空门,从此青灯为伴,了此残生——这话虽说隐隐有点拿自己的生命来胁迫大家同意之意,可实际上,也从另一方面算是要保张青山一命。 如果在平时,有四位姑娘指名道姓的要加入突击连,胡英泽绝对会偷着乐,可现在,他必须打起一百二十分精神来应对,只因这四位姑娘的事,是此次事件的余波,偏偏作为主角的张青山此时生死难定,他又岂敢轻易做决定——此时首长们在开会,他就是想请示也找不到人。更何况,那四位姑娘同样在着急的等待回应,万一迟了,让这四个此时正处在心灵最为脆弱,最为敏感时期的姑娘,以为是看不起她们而再闹出人命,那就是天大的罪过了。 张青山听他只说那些被糟蹋的姑娘的情况,却一点都没提那些被糟蹋的妇女的情况,忍不住皱眉问道:“老胡,只有她们四个?那些妇女的情况怎么样了?” …… 第一百四十章 看望不断 “她们没事!” “她们没事?不会吧?”十个姑娘一回家就自尽了六个,剩下的四个还是被人看的死死地,才没机会自杀,都闹到这等地步了,那些同样被糟蹋的妇女却没事?这让张青山如何肯信:“老胡,这种事情可千万不敢开玩笑,要不然,我们科就不是战友了。” “我犯得着骗你吗?她们真没事,最少到现在为止没听说谁出事了。” 随即,在张青山万分不解的注视下,胡英泽哭笑不得的认真解释起来。 这里面事关本地的一个风俗:一个姑娘被糟蹋后,对于她今后的生活将造成毁灭性的打击,所以,才会在万念俱灰下寻死,以求一了百了,同时也向世人证明自己依然是忠烈清白的好女子。 一位妇女,要是自愿的,那叫*,得扒光后挂破鞋游街,然后装进猪笼沉潭。可要是这位妇女被人*,那就另当别论。大家很少会嘲笑这位妇女,反而把火力集中在她丈夫身上,因为这只能怪她丈夫没本事,连自己的老婆都保护不好。而她的丈夫想要找回颜面,就只能杀掉*自己老婆的人。现在,那帮畜生全被张青山给突突了,也算是替她们和她们的丈夫出头,为她们找回了颜面,自然不用自杀,最多就是关起门来被丈夫揍一顿了事……说的难听点,她的丈夫要敢拿这事做借口休妻,别说保长族长之类的人会首先会认为这是他没理而抽他,就是她娘家的人,也会理直气壮的过来闹事:你自己没本事保护好老婆,反而怪你老婆被人*,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再说,娘家人如果不来闹事,反而会让人误认为是他老婆偷人,而让娘家人集体蒙羞。 “这世道……唉~!”张青山苦笑着摇头叹了口气后,对胡英泽笑骂道:“老胡,你这是觉得我是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所以也想让我把这事担下来,免得将来出事是吧?” “我说你别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胡英泽气的吹胡子瞪眼,咋咋呼呼地吼道:“你小子这回闯的祸实在是太大了,老子是真怕你被枪毙了,特意给你身上加一层保险,你懂不?” “少来这个,我不吃你这一套。”张青山自然明白,心里承认了这份人情,只是嘴上却不肯。向身后的稻草堆一靠,笑道:“也好,趁着撤职命令还没下来,我就最后行使一下连长的权力:就说我说的,这四个姑娘今后就是突击连的人了,那……哈!哈……” 说着说着,张青山就开心的笑了起来。胡英泽觉得他的有点莫名其妙,疑惑的问道:“你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 “不是!老胡,我一想起咱们突击连现在有七个宝贝了,心里就格外高兴。嘿!嘿!” 笑着笑着,张青山又想到了什么,脸色渐渐肃穆起来,冷冷地说:“老胡,你回去告诉同志们,今后,老子不管他是在公开场合,还是私下里闲聊,又或者是跟人吵架,反正,谁要敢再提今天这事,尤其是当着这四个宝贝的面提,老子就是死也不会放过他。” 虽说四个姑娘是被*的,不是自愿的,但这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是每个姑娘内心深处挥之不去的噩梦。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要是被人当众提起这事,恐怕会闹出人命,所以,张青山说的异常严厉,为的就是防止这事被人提起而闹出乱子。 “我说,你就这么不放心同志们的思想觉悟?”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同志们的脾气都比较火爆,万一一时情急说漏嘴了,可就麻烦了。” “说的也是。回头我会一一叮嘱同志们的。” 两人又聊了几句后,胡英泽告辞。 张青山抽出根烟,默默地抽着,却不知想着什么,想着想着,居然哼起小调来。 一根烟刚抽完,外面的周宝玉就报告,说有人来看他。 这是有讲究的:师长、团长这次被气的要死,进来时都是用脚踹房门,胡英泽则是奋力的用手推,别的同志也都是敲两下门后,不等答复就进来了。而特意报告,那就是说,来人不是自己人,最少不会跟自己很熟。 果不其然,来人是一个中年的富态人,典型的地主装扮,这份穿着一看就是有钱人。左手还提着个食盒,一见张青山就脱那顶黑色小圆帽,可张青山根本就不认识他,有些疑惑的站起来问道:“这位大叔,你没走错地方?” “请问,您就是红军中的张青山张连长吗?” “没错,是我……” 话没说完,却见那人放下食盒,一把跪在地上就给张青山磕头,嘴里大叫着:“恩公!可算是找到你了,你对我石家的大恩大德,我石勇永生不敢忘……” “石大叔,不敢当,不敢当,快起来……”边说边扶起他,可心里却琢磨着:我这次救的人里面,好像就没有富贵人家的女人……不对,还真有一个。那个平淡杀人雪耻,平淡自杀的女子,一看其气质就是个有钱人家的大家闺秀,难道她是眼前这人的女儿? 边扶石勇随地而坐边问道:“石大叔,我这次救了好些人,不知……” 石勇打开食盒,边从里面端出酒菜边道:“我家小翠可怜,受到了我的牵连,被那该天杀的钱贵贵给……给……” 果然是那个叫石翠翠的女子。 说起来,石家跟钱贵贵结仇,起因还真是几句口角。当时,钱贵贵喝的有点高了,当街调戏妇女,被石勇撞见,当众呵斥了他几句,石勇就一直惦记在心里,就此结下了仇。一开始,钱贵贵不信邪,结果,每次都被石勇花钱摆平,而且,钱贵贵有次升迁的机会,也因为石勇的关系给弄没了,挡人前进,如同挖人祖坟,这仇恨就大了。 这次,钱贵贵逮到机会,如何肯放过石家,亲自带兵将石家上下十几口全抓紧大牢。之所以没第一时间杀掉,是因为钱贵贵想好好羞辱一番石家,让其再也在万县待不下去。他当着石家人的面得意洋洋地说出了打算:先奸污石翠翠,然后强行让石家人来看戏,最后离开时再将他们全部杀掉……虽说是石翠翠亲手报仇雪耻,可只要听听经过,就明白,没有张青山那几乎是公开的相助,她连枪都不知道怎么开,又如何能报仇雪耻?所以,石勇才会特意来对张青山谢恩——他也是找人打听了好久,总算是找到了。 “恩公!要不是你,翠翠的名声完了,我石家的名声也完了,只能被迫迁移……” 见石勇说着说着已经留下了伤心的眼泪,说到最后又要给自己磕头,张青山赶紧扶住他,正色道:“石大叔,我说句实话,你们石家不应该觉得丢脸,而应该赶到骄傲,因为石家养了个好女子,贞烈无双……我这辈子还没佩服过谁,可对于翠翠姑娘,我打心眼里钦佩。” 又劝慰了一番,见石勇越来越伤心,有大哭一场的趋势,张青山只得转移话题:“石大叔,家里被钱贵贵这杂碎抢走的钱物都还回去了么?” “还回来了,还回来了。这还得感谢你们红军……”石勇用手绢擦了下眼泪,端起小酒杯跟张青山手里的酒杯碰了下,一饮而尽后,感慨道:“还是红军军纪严明。那可是值老大一笔钱,光是现大洋就有好几千。可十几个红军士兵前前后后帮忙,不仅一个子没少,就连我的感谢费他们都不要,甚至连口茶水都没喝就走了,还说这是你们红军的规矩:不拿群众一针一线……唉~!以前真是上了老蒋的当,听他们宣传,把红军形容成妖魔鬼怪了,所以,一听说你们来了,我们这些手里有点钱的就赶紧跑,深怕被你们给抢了。可直到现在我才明白,自己有多蠢……” 张青山不想跟他就这个话题进行深入的交流,因为双方的阶级立场不同,而这个石勇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开明绅士,也就是说,现在,石勇只是一时感动,事后估计还会旧态复发。那么,又何必多费口舌。 “石大叔,你说的对,来,喝酒!” 喝了口酒后,石勇放下酒杯,沉吟了一下,问道:“恩公,我……” “打住!石大叔,关于翠翠姑娘的事,我们红军每一个战士见到都会这样做的……你要看得起我,就别一口一个恩公了,叫我小张就成了。” “那我就托大了。张小哥,我和县里的一些贤达人士想给红军捐一批钱财给红军,不知道行不行?” 这就是阶级立场不同和宣传不同的结果,就算想捐款,也得小心翼翼。 “当然可以。”张青山一抹嘴,道:“我们红军热烈欢迎每个人,尤其是像您这样的开明绅士……湖南跟贵州挨着的沅江县,你知道不?县城的第一大户罗家家主,就是开明绅士……所以,你只管把心放在肚子里。” “不知道红军中谁负责这事?” 这个张青山还真不知道,不过,他觉得这事找团级干部咨询铁定没错,所以对外一指,道:“你出门后,让门口的士兵带你去找四十九团的刘永江团长,他会告诉你的。” 要不说冥冥中自有安排。张青山万万想不到,自己随意一说,却间接成为此次事件的转折点之一…… 第一百四十一章 各方营救 吴正卿陪着四位身着便衣的首长,落日余晖中,漫步在大街上。看起来跟普通人没有任何区别——他们的警卫员都在十多米外跟着。 首长们走走停停,看看商家的货物,问问百姓的生活,再顺道打听一下张青山的事,最后,一位首长建议大家到茶馆去做做,因为茶馆历来都是消息集中流通之地,所以,大家走进一家茶馆。 此时,茶馆内正群情激昂:张青山的事是今天最轰动的新闻,大家自然而然的说到了他。一开始,还有人说张青山下手太重,杀的也太多了,于是,就有人跟他争论,说这是没办法的事,谁让畜生太多了?渐渐地,就形成了一面倒的局面,大家都认为张青山没做错,这帮畜生就该灭绝。随后,不知谁说他听人讲,红军打算要枪毙张青山,以证军规。大家正在激动中,一听这话,气氛陡然如火,群情激昂之下,有人提议,应该马上发动全县百姓,大家联名上书给红军最大的长官,联名担保,希望能保住张青山一命。因为大家一致认为,就算张青山有错,但绝对罪不至死。真要为这事杀张青山,岂不是寒了老百姓的心?今后,又有哪位好汉敢为老百姓出头? 几位首长是带着耳朵来听百姓反映的,因而,一直没有出声,甚至相互间都没有交流,默默喝茶。 在周宝玉的带领下,石勇来到四十九团临时团部,只是四十九团团部刚到,一片忙乱。加上出了张青山这事,刘永江正在外四处求情了。周宝玉机灵就机灵在,他虽然不知道这事到底会对会对张青山又什么帮助,但他却明白肯定会有帮助,所以,一定要把这事落实,便带着石勇向师部而去。 路过这家茶馆时,见到一个有些眼熟的人站在外面,他知道此人是某位首长的警卫员,好奇之下,便向里面看了眼,却见吴正卿和几位首长正在喝茶,他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不过,周宝玉还真是个机灵鬼,先把石勇拉倒一边,想了想,对石勇说:“石大叔,能求你件事么?” “说求救见外了,有事你只管说。” “等下,你见到我们师长和首长们的时候,能不能不说你家大小姐的事,只说你是听到我张大哥的仗义之事后,觉得红军很不错,便想捐一笔钱财给红军。” 石勇这等心智高明之辈,对于帮这个小忙自然没问题,一口答应。 周宝玉带着石勇快步走进茶馆,刚要举手敬礼,见吴正卿眉头一皱,使了个眼色过来,周宝玉赶紧放下手,在门边等待着。 吴正卿正要站起来,不成想,一位首长恰好看到这一幕,对周宝玉招了招手,等周宝玉带着石勇来到身前,这位首长请他俩坐下,亲自给他俩倒茶后,等周宝玉将茶水一饮而尽,放下茶杯后,他才笑问道:“小鬼,看你这满头大汗的,你们十七师又出了什么事?让你这么着急,跑到这里来找你们师长。” “报……恩!这位首长,是大好事。” “大好事?说说。” “这位是本地的开明绅士派来的代表石勇石大叔,他们想给我们十七师捐一批钱财,却不知道该找谁,所以,我带他来请示我们师长。” 这位首长笑着点点头,对石勇笑着打趣道:“石先生,这小鬼没骗我吧?没人逼你吧?” 虽然这位首长是以打趣的方式说的比较委婉,却也难怪他会这么问:因为阶级立场的原因,有个别开明绅士很正常,但要是一个县城就产生了一群开明绅士,敢公开支持红军,对于红二、六军团来说,那还真是破天荒的头一遭! 而原本竖耳听周围人说话的另外几位首长也纷纷看过来,显然对这事同样很好奇。 “这位小哥没骗你,也没人比我们,我们都是自愿的。” 身旁的另一位首长好奇的问道:“石先生,能说说为什么吗?” “说实话,一开始,我们受到老蒋的宣传欺骗,认为红军是洪水猛兽,一旦抓到我们这些有点钱的大户,定会抢光我们的钱财,杀光我们,还会欺辱我们的妻女,所以,我们一听说你们来了,就赶紧逃命。但让我万万没想到的是,今日祸害我们的恰恰是平日里要我们捐钱捐物的反动派们,更让我意外的是,救我们的却是平日里被我们是为洪水猛兽的红军战士。尤其是听说贵军中有位英雄好汉仗义执言,出手教训了那帮畜生,我们……我……”虽然事先答应不提,可说到这儿,他还是想起了惨死的宝贝女儿翠翠,内心悲鸣万分,竟然落泪。而他这样的行为,却让几位首长以为他是被感动的落泪,因而人人皆感慨不已。 “在下失态了,让几位见笑。”擦了下眼泪,继续说:“我们也是长着眼睛,多少能分辨一些是非。也长着一颗良心,知道该支持谁。所以,通过这件事,我们算是彻底看清楚了老蒋这些人的丑陋嘴脸……现在,在下代表万县七家大户,还请各位长官能给我们这些曾经犯过错,错误的支持了老蒋的人一个改正的机会。” 别看石勇说的是大白话,可正是这样的大白话,反而越发让人深信不疑。 最后,一位负责这方面事物的首长要了个雅间跟石勇细谈了半个多小时,天麻麻黑时,大家离开。不久,石勇等万县大户共七家,前后捐款捐物两次,共计十万斤粮食,三千斤腊肉,肥猪二十头……这就不仅仅是解决了红军急缺粮食的燃眉之急,还让红军在未来一段时日内,可以不用为粮食发愁,绝对帮了红军大忙。同时,从站在对方立场考虑,怕红军离开后,这七家大户会被老蒋迫害,所以,这两次捐献都是秘密进行。只是红军给他们打了证明,以便将来万一取得了胜利后,以此证明他们曾经对红军有过巨大的帮助,当地政府对其必须按开明绅士照顾好。 离开茶馆后,有位首长提议:去看看当事人张青山现在在做什么?检讨书写的深不深刻。 吴正卿立即就对一旁跟着的周宝玉使了个眼色,可惜,还没等周宝玉转身开溜去提前通知,就被那位首长叫住:“我们要看的是真实情况,而不是去看戏。你这小家伙跟着就是。” 走到临时关押地后,根本就不用找人带路,顺着沿途插着的火把就能直接来到关张青山的房门外。虽未推门走进,但仅仅站在门口就能看见房内灯火通明,还传出豪爽的大笑声,仔细分辨,还能听出杯盏交错之声。 带头的那位首长眉头微微一皱,对身后的吴正卿不悦的说:“你们十七师的待遇真是好,关禁闭的时候,不仅有火把为来访者指路,还能在禁闭室内喝酒吃肉……这还真有梁山好汉的风采了。” 吴正卿不由的想起张青山上次被关禁闭时开席的场面,心头勃然大怒:你小子还真是无组织无纪律,野惯了,这个时候不知道收敛点,居然还当跟以前一样,放肆到没边了。原本看样子首长们都打算对你法外开恩了,可现在好了,你来了这么一出,还被这么多首长抓个正着,天王老子来了也救不了你了。 可现在他还能说什么?只能尴尬一笑,转身愤怒一把推开房门。 “张青山,你个……额~!”张嘴就骂,可一看清楚场面,他又惊愕不已,后面的话硬生生地憋住了。 别说他,就是后面正要进门的几位首长看到眼前这一幕,也呆了一下。而里面的人也纷纷扭头看来,一时间,还真是鸦雀无声。 房间内除了张青山外,还有十二人:胡英泽带着四位非要来看望感谢张青山的那四位姑娘,刚到不久,向雪琴则是一听说张青山又被关禁闭,而且这次事情惹得过大,可能性命不保,便不顾一切的赶来了;剩下的六人中,有两人一看就知是有钱人,另外四位则是普通老百姓。这可是稀奇事,要知道,有钱人一向看不起穷苦百姓,平日里,别说跟他们在一起席地而坐吃喝,就是到茶馆里喝茶,也绝对是雅间和大厅的区别……这次,他们的亲人或者亲戚受到了祸害,他们是特意赶来感谢张青山,因而,被张青山拉着一起吃喝,不好拒绝恩人的这点小要求,才会同桌吃喝。酒一喝多,自然就放开了,不再讲究什么等级,因而,首长们在门外才会听到这样畅快的大笑声,然后进门见到这场面,才会微微感到吃惊。 而地上的菜丰富到足足摆了三十多碗菜,满满地占了一半地方: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几乎应有尽有。而旁边已经空了两个酒坛子,人人面色放光,就连向雪琴等五位姑娘,面色也是一片绯红,显然,大家正喝到兴头上。 大家震惊的是,居然有人敢这么无礼的推门进来,所以惊住了。 倒是张青山反应快,一见吴正卿带头,后面还跟着几位首长,赶紧放下筷子站起来笑道:“几位……几位首长,师长,你们怎么来了?快请进来坐。” 几位首长也惊讶于这万万想不到的怪异场面,尤其是他们可是知道富人异常难得的跟穷苦百姓同桌吃喝,毫不介意的聊天大笑,因而,在不明白真实情况下也不好贸然开口批评张青山。在张青山的热情招待下,几位首长入乡随俗,跟大家一起席地而坐,就地吃喝起来。 尤其是吴正卿师长,了解了这回在禁闭室里吃喝跟上次完全是两码事后,心里的石头不仅落地了,而且很高兴…… 第一百四十二章 值了 “看着他们,你们看到了什么?” 夜幕下,看着打着火把或提着灯笼,进行而来,满意而归的这些人离开,带头的首长问身边的同志。 众人还未开口,心情大好的吴正卿师长喝的有点高,抢先说:“我就只看到了民心!” “对,民心!”这位首长满意的对吴正卿点点头后,感叹道:“民心所向,民心所指,不可违!” 然后对众人说:“我们红军之所以能得到百姓的拥戴,说白了,我们只要把握好一点就够了:百姓拥护的,我们坚决拥护;百姓反对的,我们坚决反对。诸位,这事,还需要再专门开会讨论吗?” 见大家都不说话,这位首长却对吴正卿说:“小吴,我找人专门调查了一下张青山同志的资料。嘿!”说打这儿,这位首长忍不住嘿了声,苦笑着说:“这家伙打仗是把好手,还从未吃过亏,可以说是员福将,也确实对得起你这么下死力气保他。可这家伙也确实是个惹祸精,而且闯的祸一次比一次大,这么下去可怎么得了哦~!得好好打磨一下他这冲动的性子。我看这样吧,让这家伙先蛰伏一段时间……大家认为如何?有没有需要补充的?” 吴正卿哪敢给众首长开口的机会,一步跨出,敬礼,大声答道:“是!” 如此,对张青山的处罚算是定性了。 …… “什么,让我到炊事班去报道?老胡,你没搞错吧?”吴正卿回头就把这个处罚告诉了胡英泽,转给张青山。 一听到这个消息,张青山真是哭笑不得:虽然命保住了,值得大笑,可问题是,堂堂开路先锋小将,居然越混越回去,最后混到了炊事班,这让他如何高兴的起来? “你就知足吧,你这次的祸闯的却是过大了,杀了那么多人,没被枪毙你就该偷着乐了。” “老胡,这话我们可得说清楚,我杀的是畜生,不是人。” “好!好!好!是畜生,不是人,行了吧?”胡英泽抽着烟,翻着白眼,一副我懒得跟你争论这个的意思。 张青山抽了几口烟,猛地瞄见正在收拾碗筷的向雪琴,不由的笑着打趣道:“雪琴,今后你可就不愁吃不到鸡腿了,等我到了炊事班后,保证每天给你送一只鸡腿。” “滚!”向雪琴也不知是该笑还是该哭,听到这话,同样没好气的骂了他一句后,继续忙自己的。 等碗筷收拾完,一直嬉皮笑脸跟众人打趣的张青山就迫不及待的赶人。 随后,吹灭了煤油灯,躺在草堆上,盖着被子,抽着烟,借着窗外投射进来的青色月光,看着天花板。眼神时而激动,时而暗淡。最后叹了口气……从一个连长被一撸到底,成了一名普通战士,还有机会再次崛起。可要是成了炊事班的,那想要再爬起来,这难度可就要难多了——关键是立功的机会几乎没有。当然,知情人自然不会告诉张青山,玉不琢不成器!这是上面有意要打磨一下他,磨磨他的性子,迟早还会再重用他的。 这才是一个成熟的男人该有的风度:哪怕受再重的伤,再大的委屈,也不会再人前显露分毫,露出脆弱的一面。只会在背后默默舔舐伤口,独自忍受一切。 与此同时,在那位给此次事件定性的首长房间里,他正对着铺在桌上的一张大白布发呆:白布上到处都是签名和手指印。 他的夫人从外面回来,见他发呆,边走过去边笑问道:“你看什么看的这么入神?” 然后,不等丈夫回答,她却惊讶的看着桌上的布,问道:“这是……” “万民书,刚送来的。” “这是谁?做了什么大事?能让这么多人联名给他担保。” “大事?嘿!还真是大事,闹的沸沸扬扬,你也肯定听说了,就是咱们的开路先锋突击连的连长张青山……” 话没说完,就见其夫人双眸一亮,插嘴道:“我听说过他。今天我们总部医院里无论是医生护士,就连伤员都在说他。” “都说了什么?” “大家一致认为,杀的好!” “杀的好?就没有点不同的意见?” “私下里说,我个人也认为对于这种欺辱妇女,不拿女人当人的畜生,就该建一个杀一个。可要是从公事上说,小张这次确实是无组织无纪律,犯了大错了。”说到这儿,她反问道:“你们最后给他定了什么样的处罚?” 也许是怕丈夫说自己不该问这些,不等丈夫回答,她就抢先解释道:“不是我非要坏了咱们之间订下的规矩,而是这次好多姐妹托我来跟你打听。我要连这点事都不打听清楚,跟她们说不知道,今后还怎么做人?” “没什么……”首长笑着把结果一说,然后摇头笑道:“处罚已经连夜派人对张青山宣布了,相信此时很多人都知晓了。” 然后看着那张万民书,感叹道:“咱们这位开路先锋还真是了不得,你看看,万县县城就现在大概还剩四五千百姓,可这上面落名或按手指印的绝对不会少于四千,也就是说,整个县城百姓,无论是富裕人家还是穷苦百姓,从上到下一致认为张青山做得对。而且,你不知道,这份万名书送来的时候,那几位老者还特意问我:如果我觉得这上面的人不够多,不足以保下张青山一命,他们愿意连夜发动大家,到全县各村各寨去宣传,一定会给我们送来一份不止万人联名担保的万民书……” “那你当时怎么回答的?” “还能怎么说,民心所向,谁敢违背?”说完,他笑了起来,道:“也难怪小吴这么看重他,下死力气担保他,这家伙从未打过败仗不说,而且还真是员福将。你看着,这么一来,整个万县拥护我们红军的程度,恐怕会空前高涨。因为我们在别处,很少能得到本地有钱有势的大户支持,可在万县,却是举全县之力支持。就凭这,谁敢违背如此热情高涨的民意而杀他?” 有些话他不好对妻子明说:比如,本县七家大户联合捐款之事。 “既然能打仗,又是员福将,难道你们就这么放弃他,把他仍在炊事班不管了?” “那怎么可能?”他摇摇头,道:“虽说我参加革命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事,第一次见到这么胆大包天的人。”又苦笑道:“不过,你是不知道这家伙的胆子有多大,而且他的履历也很精彩:第一次上战场就敢杀敌,第二次就俘虏了三个敌人,第三次……只身进入敌营,还拿大炮吓唬对方,硬是骗开了吴家堡……好在他参加革命才半年,还来得及打磨。否则,真要让他这么无法无天下去,迟早会闯出更大的祸事,到那时,别人就算想救他都没办法了,那就实在是太可惜了。” 张青山不知道这些,因而情绪难免有起有落,但第二天开始,一直到禁闭结束,他的情绪一直高昂着,因为无数人来看他,烟酒之类的不说,光是每餐的吃喝,居然在禁闭室里摆不下。但又不好拒绝,只好每样菜动一筷子,就这,也吃的他肚圆。倒是便宜了向雪琴,每天带着好几个姐妹来他这里端菜,正好拿回去给伤员补身体。 在那些亲友被那帮畜生祸害的百姓的心中,张青山这是为了他们才坐牢,这可是大恩,必须得报答,可送别的,张青山一律不收。好不容易打听到,给这位大恩人送点吃喝,他反倒是从未拒绝,因而,每日三餐,大家都拿出家里最好的东西,蜂拥送来……比如说李老三,他听说张青山正在坐牢,立马到山里去打猎,打到一只獐子,立刻送到县城的餐馆,然后把酒菜亲自给张青山送去,还陪着张青山好一会,开导张青山。 而在更多的百姓眼中,张青山是江湖好汉,是心怀百姓,愿意为百姓出头的侠之大者。因而,都乐意把好吃的送给张青山,表达百姓对勇士的敬重,顺带看看这位英雄好汉长什么模样。 一时间,张青山在万县几乎是家喻户晓。而这样的名气,也让红军获益不小。别的不说,光是拥军的热烈程度,正如那位首长分析的那样:空前高涨!甚至有几家大户都派出子弟参加红军,这在以前根本就不敢想象。虽说也有分散投资的嫌疑,但可以肯定,张青山在当地百姓心中为红军竖立起来的高大形象,起到了很大的作用。 甚至突击连炊事班班长老王去街上采购,结果,别人一听他们就是张青山领导的那个连,立马半价,算是半送。老王自然不可能这样做。一个非要照价给,一个打定主意只收半价,一来二去,对方居然不要钱了,还说“张连长是英雄好汉,能吃上我卖的菜,那是看得起我,给我面子。你要再跟我这样,这钱我不要了。” 三天后,张青山下午被放出来——部队明天就要出发继续长征。 可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不知是谁把这消息走漏出去,百姓们得了信,蜂拥到大门外迎接他。有的百姓还拿着碗筷,请张青山尝尝他特意做的菜。有的则拿着篮子,里面装着煮熟的鸡蛋或者水果,直往张青山怀里送。别说张青山,就是跟着他身后的几位同志都已经拿不下了,可百姓们太热情了,依然不停的往他们身上放,大有将其淹没在众多礼物中的趋势。所有人都在鼓掌叫好,为张青山欢呼,以此来表达对张青山的支持和爱戴…… 张青山感动的双目通红,心头的郁闷之气一扫而空,觉得为了眼前这些百姓的热情爱戴,别说杀十几个畜生,就是杀再多的畜生,哪怕搭上自己的命,也值了! 就连他身边跟着的几位同志也是高昂着头,一脸的骄傲…… 第一百四十三章 到炊事班报道 “报告!” 炊事班的班长老王正在跟人下棋,猛不丁的听见身后有人喊报告,打扰了自己的思路,眉头就皱了起来。叼着根烟扭头一怒视过去,吓的嘴巴一张,那半截烟掉到地上都没在意。 可还没等他说话,张青山继续敬礼:“报告,原突击连连长……不!原突击连一排排长张青山,奉命向突击连炊事班班长报道。请您指示。” 而跟在张青山身后的周宝玉等五人,各个咧嘴发笑,却不敢乱动乱笑——他们人人抱着礼品,身上挂着各种礼物,有的连脑袋上都顶着个篮子。这可都是刚才老百姓送的,是百姓的心意,可不敢弄坏了。 老王总算是回过神来,刷地一下站起来,想回礼,可想想这样不好,一时有点尴尬的笑道:“连长,你这不是骂我吗?再怎么说我年纪都比你大,可不许这么打脸。” “老王,跟你开个玩笑嘛,别介意。对了,我现在不是连长,是你手下的兵,可不能再叫我连长了,要不然,传出去会让人笑掉大牙的。” “那不行,在我心里,你就是咱们突击连唯一的连长,别人来,老子还真就不伺候了。” 这话听着舒坦,张青山笑眯眯地看了他一眼,转身对周宝玉几人笑道:“把你们手上的东西送到……对了,老王,这些都是本地百姓送我的,不要还不行。正好我来你这儿,总不能空着手,就借花献佛了。不过,东西太多,还有大半放在外面,等下都搬来,你可得找个大点的房间。” “有!”老王笑着点头道:“接到通知,说你要到我们炊事班来住几天,我老早就亲自给你收拾出一个单间,很大,再多的东西都绝对装得下。” 炊事班就设在一个废弃的破庙里,老王口中所谓的这个单间果然很大:偏殿堵住两头,留个门,如此,一间胜过普通百姓家的一栋。 张青山惊讶的看着这个单间,有些讶异的打趣老王:“老王,你这是想让我被鬼掐死么?” 见老王不解的看过来,张青山笑嘻嘻地解释道:“这么空旷的地方就我一个人住,要是你们都出门办事,这么空旷无人之下,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岂不是到连个鬼都能掐死我?” 老王哈哈大笑,随即,众人帮着搬百姓送的礼物。然后,周宝玉带着另外四人,又专门跑去叫了二十几个战士,才一次性的把所有礼物都搬过来。 “连长,百姓对你可真的没话说。”看着堆积如山到大半个‘房间’都被占满了,着还不算放在门外的那些吃喝之物。老王惊讶的舔了舔嘴唇,很是羡慕的说:“别告诉我,整个县城的百姓都去了。” “哪有那么多。”张青山得意的喜道:“最多就千把人而已。” “妈呀!这也是了不得的人情。” “好了,老王,这里交给他们,我们到外面抽根烟去。” 正要和老王向外走,周宝玉却叫道:“大哥,我们能现在就拆这些包好的礼物吗?” 见张青山转身看来,周宝玉赶紧解释道:“我比较好奇。” 张青山笑着点点头,嘱咐道:“别的还好,要是烟、酒的话,记得无论多少,都一定得给我留下。” “好的。” 张青山却边走边跟老王说:“虽说这是百姓送我的东西,但规矩就是规矩,别的东西都要缴公,可这烟酒嘛……连里的同志们都是烟鬼加酒鬼,嘿!嘿!上交到连里就够了。” 老王一脸正色,却满眼笑意的点点头:“有道理,真不愧是我们的连长,说话办事就是有水平。” 然后左右扫了眼,低声跟张青山说:“不过,连长,要是有龙鲜花(名贵香烟),可得给我留点,我有好几年没闻过这个味道了。” 张青山立马就有找到知己的感觉,跟老王勾肩搭背的小声说:“老王,不是我批评你,你这也太小气了,怎么能这么自私了?真要有龙鲜花,就该全留在我们炊事班,最少得保证我们炊事班的五个同志,人手一包。” 老王还能说什么?只能钦佩的看着张青山,竖起大拇指。心里万分庆幸连长能到炊事班来:连长就是连长,果然大气,也是个能为炊事班着想的好连长,今后,炊事班有口福了。 确实是有口福了,这不,来到门口,张青山直接掏出一包还没开封的龙鲜花。撕开后掏出一根递给老王,见老王虽然接过烟放在鼻尖闻着,却双眸放光的紧盯着他手里的那包龙鲜花不放。 张青山抽出一根叼在嘴里,把剩下的全拍在老王手上。老王手一哆嗦,边回塞给张青山边说:“连长,这不好,太贵重了,你还是留着……” 张青山却大气的把烟再次往他手里一塞,笑道:“只管抽,我那里还有一条多。” 见老王惊讶的看过来,张青山越发得意的解释道:“当时很多人送我礼物,我接都接不过来,然后猛不丁的看到一个有钱人硬塞给我两条,我见这东西太贵——一条龙鲜花,得花两块大洋,换成现在的物价价格,怎么也得千把块一条。我正要拒绝,哪知他直接转身跑了,没办法,我只好左右各夹一条,免得被人黑了……嘿!嘿!” 老王一听,二话不说就要往口袋里放。 “老王,吃独食,拉牛屎!你这是忙着藏什么好东西?拿出来,大家一起分享分享。” “我……”老王舍不得啊,可又不好拒绝,好在他是个老江湖,这脑子就是灵活,立马指着带头走过来的胡英泽,怒骂道:“谁叫老子老王都可以,就你小子不行!老子是你亲表叔……” “额~!”大家平日里老王老王的叫习惯了,久而久之,胡英泽也适应了跟大家一起这么叫老王。老王平时也不介意,可现在正愁没借口了,自然是绝对介意。因而,陡然听到老王这么说,胡英泽顿时哑口无言,并转身就站到了紧跟其后的王武身后,一副随时准备跑路的架势。 众人赶紧劝解。 老王也就是做做样子,见大家不再提他藏的龙鲜花,自然也就借坡下驴。 连里的几个排长和副连长,除了正在当值的三排长齐子轩外,全来了。张青山一看就明白:这是战友们怕自己感到失落而丧气,所以特意在第一时间就赶来看望自己,这是战友情分,自己得记住这份情义。 而在他们身后,还跟着连里的七个宝贝。 “连长,听说你搬家,我们特意来帮忙。”别人现在都习惯张青山起起落落了,因而改口也改的快,都统一口径叫张青山为张大哥,但也有例外,比如说炊事班的老王,还有就是这七个宝贝。 宝贝嘛!自然有特权,必须优先对待。因而,张青山虽然知道这七个宝贝是另有目的而来——自己就背着床杯子和一点生活用品而来,用得着七个姑娘来帮忙整理床铺?却不点破,只能笑着问那四个刚加入的宝贝:“怎么样,在队伍里还习惯么?我虽然不当这个连长了,可在连里说句话,大家还是会多少给我点脸面。要是有人敢欺负你们,记得一定要告诉我,看我收拾不死他。” “没人欺负我们,大家对我们都很好,谢谢连长。” “那就好,你们进去吧。” 果不其然,这七个宝贝一进门,立马就有人惊呼:“哇~!这么多东西?这得是多少人送的?” “这有什么,咱们连长是英雄好汉,虽然落难了一下,可还是深受百姓的爱戴和同志们的尊敬的。” 随即,就有人大咧咧地对周宝玉大声询问:“宝玉,可找到糖和零食?” “有,有好多。光是整理出来的就有几大麻布口袋,都堆在那一边,你们自己去拿。” 听到里面欢呼雀跃声,张青山等人皆是会心一笑:宝贝嘛,就该有宝贝的待遇,这才是她们如此积极过来帮忙的主要目的。 给大家找来椅子或凳子,围成一圈而坐后,张青山掏出包龙鲜花,散了一圈,正要往口袋里放,却被坐在一旁的胡英泽一把抢了过去,翻看了一下,啧啧感叹道:“还真是龙鲜花啊!这可绝对是好烟,贵的要死。老张,这也是百姓送你的的?” “送的,还有几包,等下走的时候,每人带一包。” 众人皆满意的笑了,连连赞誉连长够意思。一旁的老王则是笑眯眯地点头:真不愧是突击连的连长,就会做人,这样一来,面子里子都有了,今后就是当着大家的面抽这等好烟,大家只会羡慕连长有本事,而不会觉得诧异,更不会想到,连长还藏着一条多了。 就在这时,却见周宝玉跑过来,在张青山耳边小声说了一句,惊的张青山一楞,下意识的反问道:“还真有钱?” 周宝玉把自己当成了张青山的心腹,因而,才没当众说出来,如今一听张青山当众开口这么问,只能边从口袋里掏出个信封递过去边点头道:“我看了下,里面是张五百大洋的银票。” 五百大洋?这可是老鼻子钱了。 众人皆惊,纷纷看向那信封。 信封上写着‘张连长亲启!’没有落名。 打开一看,里面果然有张五百大洋的银票,还有一封信…… 第一百四十四章 人相似,命不同 看了眼银票,随手就递给胡英泽,打开信看起来。 信的内容大意是:赵家家主赵山河感谢张青山为民除害,但对张青山因而受罚深表同情和遗憾,因为有急事而无法亲自来看望张青山,便特意献上五百大洋表示歉意——大家不好公开接触,因而更不可能公开亲自来看望张青山,就算想送礼物,也只是派下人送来。 “老胡,这银票你替我上缴给组织。”把信和信封折好,往兜里一装,对胡英泽吩咐完后,又对周宝玉说:“再去仔细找找,看看还有没有这样的信封,一旦发现,直接送给我。” 既然对方在信封上连自己的名字都没提,却在信中提出其名,那就是希望这事在一定范围内保密。所以,张青山才会不给众人看信,还特意嘱咐周宝玉。而有了第一个,难免就会出现第一个,还是做点防备的好。 见张青山如此,别人虽然好奇,但也不好在这个时候问。 倒是胡英泽看了看银票,打趣道:“虽然这是老子长这么大,第一次看见五百面额的银票,但老子敢打保票,这绝对是真的。” 张青山直接翻了个白眼,一旁的彭鹏更是没好气的笑骂:“拉倒吧你!这要是假的,送礼的人这脸可就丢到姥姥家去了,绝对会被全县的人笑话百年。” 众人笑了起来,可笑过后,大家都不知道说什么,场面一时有点冷清。 “忘记个大事。”张青山把烟蒂踩熄,慢悠悠地边站起来边说:“我现在就是一个小兵,诸位都是我的领导,我居然忘记给大家敬礼了,真是……” “你也拉倒吧!”胡英泽一把将张青山拉着坐下。然后对众人说:“我有一个建议:今后,这家伙要是再拿这事打趣大家,在场的人可以合理合法的一起揍他一顿,同意的请举手。” 结果,出了张青山外,所有人齐刷刷地高举右手。 “我说,你们是不是见我落难,就约好一起来上门欺负我,对吧?” 众人哈哈大笑,就在这时,却见齐子轩带着一个背着背包的战士走了过来,隔着老远就笑骂道:“我说,你们把我一个人留在那边,自己却跑到连长这儿来偷闲,这也太不厚道了吧?” 张青山笑着刚要回话,却猛不丁的看见那个跟在齐子轩身边的战士,不由的一惊,叫道:“老田,你怎么来了?你这是……” 田国忠给众人敬礼后,放下背包,从张青山手里接过一张凳子坐下后,对张青山笑道:“我见突击连立功最多,就寻思着得赶快过来立几个功,迟了恐怕连口汤都不会留给我,所以我就赶紧申请过来了。” “团长就舍得放你走?” “他确实求着我留下,可我不搭理他,他见我去意已决,只好放行。走的时候,还再三挽留,都要哭了……” 瞧瞧,田国忠多会说话,可实际情况是: 田国忠在牛栏坝三岔口被张青山活捉后,因为对国民党的内斗感到极度厌恶——他自己就是内斗的牺牲品。因而主动参加了革命。 不过,这家伙真不愧是高材生,军事天赋还真没话说,短短一个多月,就从十七师五十团一营一连二排三班的一个普通士兵,成为了一连副连长。虽然跟战场上火线提升有关系,但也说明了他在军事上的过人之处。 但这家伙跟张青山有点像——大错不犯,小错不断。第一次犯错,是因为他成为班长后,要新兵给他洗衣服。有些老兵看不惯他欺负新兵,就把这事反映上去,然后,他的禁闭生涯就开始起步了。但和张青山不一样,张青山几乎是每次立功后,总会莫名其妙的立马犯错,而且所犯的错也越来越大,他却是每次升迁后才会犯错,但每次的错误都不大——事实上,大家都觉得,田国忠这是在国民党反动派的军队里呆久了,沾染上了他们的丑陋恶习,到了红军这边后,一时改不过来,因而,对他犯的小错,大家也只是以教育为主。 而他这次之所以被调到突击连来,还真与张青山有关。张青山在万县对那帮畜生大开杀戒,闹出好大的动静,最后还是全城百姓联名担保,加上他确实罪不至死,才逃过一劫。 田国忠听到这消息后就打算第一时间去看望张青山,只是,他参加革命一个多月,长途行军中,他原本所穿的那双牛皮鞋已经被磨破了,平时还不太在意,可现在,他觉得穿着这双破旧的牛皮鞋去看张青山,多半会被张青山嘲笑。敲好见到一个士兵拿着双千层底的布鞋,在跟人吹嘘他老家媳妇的手巧。于是,田国忠把这个战士叫来,以试试脚的大小为由,骗得士兵把布鞋给他比对,哪知,他直接穿上,立马跑路。结果,还没跑出军营,就被那士兵堵住,一番争论,惊动了当值的田副团长,于是,他又一次被关禁闭了——如果光是比被关禁闭的次数,他绝对完胜张青山。主要原因是张青山在突击连是老大,犯点小错,没人敢对他怎么样,再说,突击连里都是刺头,一点小错,谁都不在意。可在普通连队,哪怕一点小错,都得被关禁闭来闭门思过。比如说,对于打架的处理:田国忠第二次被关禁闭就是因为护短而跟别的班长打架,双双被关禁闭。可在突击连,要是看见两个人在无人之地打架,大家都会笑眯眯地在一旁加油助威,打完,大家拍拍屁股说声戏演完了走人,屁事没有。对此,张青山的原话是:突击连就是个按本事军功来排辈的地方,要没本事,活该被揍!当然,公开打架是决不允许的,对外那就更不用说了,得团结。 于是,看望张青山没看成,却被关了禁闭。但他的人气可远不如张青山。张青山被关禁闭,每次都有好多人来看他,连师长都见识过禁闭室里开席的场面,而这次更是连首长们都捏着鼻子认了——有钱人和穷人都来看他,这是百姓爱戴的表现,谁都不好说什么,真可谓风光无限。而他,只能啃着红薯,抽烟都得找别人讨要。两相对比,绝对的凄凉。 有意思的是,田副团长见这位本家也是个刺头,而且屡教不改,不由得想起了张青山,于是,借着他这次犯事为由头,便一脚将他踹到了突击连——事实上,因为突击连作为长征的开路先锋,一路表现大家有目共睹,让大家渐渐习惯了突击连的存在。现在大家对突击连的认识有一个基本框架:没想到把一帮刺头集中在一起,能有如此巨大的效果。所以,各团便把那些屡教不改的刺头,一股脑的全往突击连送,一来是解决自己的烦恼,二来也是支援突击连,用最小的代价,为整个二、六军团获取最大的利益。 他来连部报道时,本想先去看看张青山,正所谓有熟人好办事。谁知,大家一见他面生,居然没一个人告诉他。不得已,他只好先到连部报道。 齐子轩给他办完手续后,请他抽烟时,开口就打趣他:“你拜码头了么?” 这可是江湖黑话。好在田国忠在反动派的军队混过,对这个还真有点熟悉,明白军队中所谓的码头,就是指最大的头头,像突击连的码头就是指连长或指导员。 于是,他就答道:“我打听过,可没见到胡指导员。” 齐子轩就说胡指导员这码头应该拜拜,但还有一个码头你也要去拜一下,那就是咱们连长张青山这码头。 田国忠当时惊讶的直眨眼睛:张青山不是刚被撤掉了吗?不对!应该说,张青山是在当排长时又被撤了,连长不是一直由指导员兼任么?瞧你这话说的,就不怕指导员记恨你? 随后看到齐子轩抽着烟不出声,还似笑非笑的看过来,他顿时就被震惊了:这得是多么高的威信,才会在其被一撸到底多日后,连里的每个人依然真心实意的拿他当连长对待。 于是就说:我跟张连长是老熟人,本来想去看看他,结果,没人告诉我地址。 于是,齐子轩就带着他过来了。 “来!我来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是田国忠同志……老田,这位是我们的指导员兼连长胡英泽同志……这位是……”见大家只是礼貌性的对他笑着点点头,张青山有点不乐意了,觉得大家是小看他,又或者说还没认识到这位的价值,便决定好好宣传一下田国忠:“你们可别看他年纪不大就小看老田,老田可是云南讲武堂的高材生。真的,我不带半点吹牛。不信你们去打听一下,这位可是当年的状元,要不是被人刻意打压迫害,他现在最少也得是个团长……别的我不敢说,但我敢保证,论起行军布阵,别说咱们突击连,就算四十九团,不!就算是咱们整个十七师,能有资格跟老田过招的,绝对不会超过三位……” 众人什么时候见到过张青山如此卖力的替人吹嘘,这本身就说明,此人很得张青山看重,是个有大本事的。因而,大家一时呆住了。 “老张,过了,过了,再吹下去,我就可以立地飞升当神仙去了。” “哪过了?我是实话实说,免得这帮混蛋拿你当一般人看了……对了,老田,你分到哪个排?” “这个……”老田能在敌人的压迫下,还能当上连长,这本身就说明他在人情世故方面的智商不低,此时知道自己不能主动去选,否则就会得罪另外两位排长,只得说:“我刚来报道,也不知道自己会被分配到哪个排。” 人才!谁都喜欢。这不,回过神来的三位排长立马就开口了…… 第一百四十五章 好多礼物 “那还用说?我接待的,又是我带过来的,不归我三排,说不过去。” “老齐,你说话还要脸不?什么叫你接待的就归你们排?要照你这么说,师长来了,你接待,师长就是你手下的兵了?”二排长李红辉不屑的讽刺完三排长齐子轩后,对田国忠笑道:“我是二排排长李红辉,今后,你就是我们二排的兵了……” 话没说完,副连长兼任一排长的王武不干了:“老李,你这就不对了,什么叫他今后就是你们二排的兵了?你把我们一排和三排放在哪去了?我告诉你,无论是论资排辈还是比战功,我们一排都占着一字了……” 见他们争论不休,张青山不干了:有眼不识泰山,早干嘛去了?你们要早这样,我还真不好开口,可现在老子都开口了,你们觉得我的本意是把他推荐到你们排里面去? “好了,都别争了。” 见自己一句话就让他们三个闭嘴,然后大家齐刷刷地看过来。张青山满意的对大家笑道:“老田是有大本事的人,放在排里实在是大材小用,太可惜了……”看向胡英泽和彭鹏,道:“老胡,老彭,我看老田刚来突击连,对突击连的真实情况和性质还有些不熟悉。你们看这样行不行?先把他安排在连部,当个参谋,等他熟悉了一切后,请他当副连长,跟老彭一样,什么都可以管,都可以抓,但主要是负责辅佐老胡……大家觉得怎么样?” 众人一听说当个参谋,还有些奇怪连队里也有参谋这一职务?可听了后面的话才明白:当个参谋只是过渡,主要是让他当副连长。 同志们惊讶了:看着连长这面色和语气不像是开玩笑,难道这家伙真有这么大的本事?值得连长如此下力气提拔他? 田国忠自己也惊愕万分:他虽然没真正接触过突击队,却经常听到别的同志谈论这支神秘而特殊的部队,多少知道点突击连的真实情况。别说突击连这样的特殊部队,就算是在普通的连队,谁听说过一来就能当副连长的?而且,自己刚才虽然是胡说八道一番,但在坐的都是聪明人,都知道自己肯定是犯了错才被‘发配’到突击连这个不是刺头不能进的特种部队来,只是看在张青山的面子上,无人点破而已。 想了想,田国忠觉得这个时候要还不说实话,今后恐怕就没机会解释了,赶紧摇手道:“老张,这样不好。给你说句实话,我是犯了点事,被我们田副团长一脚踢过来的。要是一来就这么提升我,那……” “什么那不那的,我们突击连看人就看两点:一是原则,二是本事。你既然弃暗投明,又能在四十九团当上副连长,说明你已经通过了组织上的考察,在原则是没问题的;至于你的本事,老子亲眼所见,绝对没问题。” 更让田国忠惊讶的事发生了:按说,张青山只是一个过去式的人物,但偏偏他说的话,在坐的诸位都给面子,就连指导员都不例外。 彭鹏首先开口了:“我说句实话,虽然这是我和田国忠同志第一次见面,对于国忠同志的情况我不了解,但我了解连长,既然连长如此大力举荐,可见,国忠同志的本事还是有过人之处的,否则,连长就不会如此惊喜了。所以,我赞成连长的提议,先让国忠同志当参谋,适应一下我们突击连,然后就国忠同志的具体职位,再请示上级后任命。” 彭鹏的性子果然沉稳:他这话听着完美,可实际上只是赞同田国忠当参谋,至于后面是否当副连长,他把这事推给了上级,让大家都能进退有余。 此话一出,大家自然都说好,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虽然田国忠也听出了彭鹏的话的本意,却依然大为感动,尤其对张青山的举荐,更是生出了一种感恩之情。而这,也为二人后来的合作打下了坚实的基础。这也是后来很多人想不明白:田国忠放着好好地营长不当,却心甘情愿的跑去给张青山当游击大队副大队长的根源所在。 气氛大好,大家畅所欲言之时,却猛地听见房里传出一声惊呼,随即,就是一阵小声议论声,不就,见七个宝贝中的一个神色有些慌张的跑来:“连长,我……我做错事了。把别人送你的贵重礼物给打破了。” “没事。你继续去帮忙吧。” “可问题是,那礼物不仅一看就很不一般:敲起来跟敲在人脑袋上似的咚咚响,绿皮上还有花纹,打碎后,里面却红攘攘地,还溜出血水似的……小梅还以为是人脑袋,吓的都要哭了,你快去看看吧!” 众人好奇之下一起去看,结果,还真如那个宝贝说的那样。只是,谁也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还是最后走进来的田国忠一语道破:“这是西瓜,可是个消暑解渴的好东西。”边说还边抓起一块碎裂在地的就啃起来,众人一见他吃的如此津津有味,纷纷上前试吃,立马就知道这东西果然好吃。 西瓜在当时确实是个难得的稀罕物,在大城市里很多人都没吃过,就更别说在这偏远山区,很多人连听都没听过,就更别说吃了。所有,那个叫小梅的刚加入的护士才会被吓到。况且,现在早已过了吃西瓜的季节,能有人当礼物送过来,绝对拿得出手。而且,老百姓连饱饭都吃不上几顿,又怎么可能拿出这样的礼物,也只有那些大户才拿得出手,因为只有他们才会讲究生活质量,有那么多闲钱从远处运来西瓜,并且一直藏在冰窖里。 “真是好吃。”张青山低头啃完一块西瓜,学着田国忠把西瓜皮一丢,嘀咕了一句后便要去抓第二块,结果,没了。抬头一看,多被七个宝贝给抢光了——她们见领导都吃的这么有劲,便让胆大的试了一口,结果,就欢呼雀跃的全成她们的了。而一旁来帮忙的那二十几个战士,包括周宝玉在内,都只能干瞪眼,吞口水。 张青山觉得这样很不好,过于厚此薄彼,对战士们不公,便问道:“宝玉,还有这个……这个……” “西瓜!” “对!还有这个叫西瓜的东西么?” 先前给张青山认错的那个女护士刚好吃完分到她手里的西瓜,一听这话,立马兴奋的叫道:“还有两箩筐,我特意数了一下,还有十一个了。” 张青山打眼一扫,见大家都看过来,他默数了一下,问胡英泽:“老胡,这些西瓜是百姓们送我的礼物,我有处置权,对吧?” 胡英泽却抬头看着天花板,既不答应也不反对,摆明了是说:不拿群众一针一线,是咱们三大纪律八项注意中的一条,你这么做是在犯错误,但我很喜欢你这个错误,所以了,我绝不会接这个责任,但我绝对会赞成继续吃这个西瓜,所以,你就自己拿主意吧……这就是突击连的特殊性,也是刺头集中在一起的好处:他们绝对不会在意犯点小错误,不犯错误,哪能证明你是刺头?不是刺头,你有资格进突击连?没有胆量,将来如何执行各项危险而艰巨的任务?当然,对于大错误和原则性问题,他们却又是最遵守的一群人。偏偏上级还真就了解突击连的性质,所以,对于这群牺牲率极高,又关系到整个红二、六军团安危的家伙们,很多时候都懒得计较他们这些小错误。 张青山果然是刺头中的头头,立马了解了胡英泽的意思,顿时大手一挥,道:“同志们,粥多僧少,所以,再拿出四个西瓜,在场的同志每人一块,都别嫌少啊!就当是开个荤,过过嘴瘾。” 众人欢呼,立即去挑选西瓜。 “老张,那剩下的怎么处理?” “老彭,咱们做人得讲良心……” 讲良心,那意思就是要全送给首长。谁知,张青山话锋一转,笑道:“总部医院的医生和护士,平日里不仅最辛苦,而且,他们可是咱们受伤的同志的最后一道保命线,必须得照顾到,还得拉好关系,否则,他们一发火,那可就真的是天崩地裂……我说,你们想笑就笑,小心憋坏了肚子……不错,老子是打算挑出两个最大的来,给雪琴送过去。那又怎么了,难道老子说错了?” “没错,绝对没错,我举双手赞成。而且,我觉得这活还得连长亲自去办才能公私兼顾,否则,谁要敢替连长送过去,连长和嫂子恐怕都得揍他。连长,我说的对吧?” “老武,我怎么突然觉得你每次笑起来都让人有一种想一拳打你个满脸开花的冲动了?你说,我打还是不打?” “连长,你是领导,可不许带头打人。” “你不提醒我还差点忘记了,我现在不是领导了,是炊事班的一名战士……” “那我现在是你的领导可以了吧?你要敢打领导,罪加一等。” 张青山愕然的看着王武,沉吟了一下,点点头,认同了这个观点。可就在王武喜上眉梢时,却见张青山扭头对那边欢呼雀跃分西瓜的人大叫:“把分给王武的那一块西瓜给没收了,他觉得不好吃。” “哪个敢?”王武勃然大怒的差点飞扑过去,边冲过去边大叫着:“妈的,谁敢吞了该给老子的那一块大西瓜,老子今天就跟他拼了。” 众人哄堂大笑…… 第一百四十六章 继续长征 “老张,最后的五个西瓜你打算怎么处理?”胡英泽吃完分到的那一份西瓜后,点燃根烟,想了想,道:“这东西难得,确实得给大家送一些,可问题是这五个西瓜太少了,如果送给团里,师长对咱们突击连可不薄,不送说不过去,可要是都送,那又太少了,显得没诚意,更何况还有那些首长们了。唉~!想想都头疼。” 说到这儿,他却苦笑起来:“我总算明白,为什么我们村的大财主每每看到他那三个不争气的儿子都会说‘狼多肉少,可怎么得了哦~!’” 张青山和别的同志也有些头疼,一时间都不知道怎么办。 倒是一旁的田国忠想了想,笑道:“指导员,连长,你们看这样行不行?” “老田,大家都是自己同志,别一口一个指导员,就叫我老胡。对了,你有什么好办法?” “我觉得,这个问题与其让我们头疼,还不如把问题直接丢给我们的上级,让他们去头疼。” “老田,你的意思把这五个西瓜全送给团里,让团里自己去安排?” “对!这样一来,别人一听说是我们突击连送的,那就会把这份人情算在我们突击连身上。可要是有些人分的少或者没分到,那也会说是四十九团团部不会办事,而不会责怪我们突击连。如此,好处我们拿,责任却由上面扛。” “好!这个办法好,就这么办。”胡英泽兴奋的一拍手,对田国忠笑道:“现在,我终于知道老张为什么会这么大力举荐你了,看来,你的本事果然不小。” 随即,掏出烟,给田国忠敬烟,并帮他点燃……可别看这个小小地敬烟,点燃,它的意义对于田国忠来说却是巨大的:因为这代表着以胡英泽为首的突击连,正式接纳了他成为突击连的一员。要不然,没被张青山或胡英泽敬烟、点烟,虽然在明面上你却是分到了突击连,但在突击连的心里,你依然是外人。这就是各个连队自己接纳人的规矩,虽然有的方式方法不相同,但意思都差不多。 随后,得益于这次百姓的爱戴,张青山收到了很多礼物,其中大部分是吃喝,让突击连一百多号人放开肚皮狠狠地吃了两顿。而张青山也当众给田国忠敬烟、点烟,众人一看就明白过来,纷纷上前给田国忠敬酒,其中就包括先前说不知道张青山在哪的几人,如此,田国忠正式融入突击连,成为其中一员。 就在田国忠大醉之时,张青山却提着两个西瓜,带着抱着一大包由七个宝贝特意选出来的礼物的周宝玉,向总部医院而去。 还真别说,这些医生护士多是从大城市的医学院校毕业,真是见多识广,不少人一看见西瓜就一口叫出其名。就连根向雪琴交好的闺蜜都羡慕的感叹:有人时刻关心惦记着真好,什么好吃的都能吃到。别的不说,就拿着西瓜来说,这可是稀罕物,尤其是在这偏远山区,更是在这个时节,在大城市都很难买到,可张连长硬是给特意弄来了两个。 说的向雪琴跟小母鸡似的,一脸幸福的咯咯发笑。而张青山则得意洋洋的吹嘘的更起劲。 可西瓜毕竟只有两个,一个留给伤员,另一个切了一半送给医生们,剩下的一半才是向雪琴和她的闺蜜们享用。但这次张青山收到的礼物不仅众多而且品种丰富,各种奶糖加起来足足十三斤,最让人意外的是,居然还有两斤巧克力配的奶糖,这绝对是稀罕物。那七个宝贝也算是识趣,手下留情,知道张青山要用这些东西去讨好向雪琴,因而特意给向雪琴包了一大包东西:四斤奶糖,一斤巧克力奶糖,苹果、梨子之类的水果更是按斤论。 看的向雪琴满面红光,也让旁边的闺蜜们更加羡慕。而这些东西自然不能如西瓜那样,向雪琴难得大方的每样只留一点,其余的全分给大家,还特意嘱咐要给伤员留一些…… 奶糖的吸引力是巨大的,哪怕明知留下来就是电灯泡的待遇,可还是让这些嘴馋的吃货勇敢的厚起脸皮,硬是留下来。就如上次那个跟周宝玉抢奶糖的小姑娘一般,边努力吃着奶糖边说着“我这火把光得小点,还得吃快点,要不然,雪琴姐迟早会受不了我的光芒而揍我……”可问题是,话虽如此,她却没丝毫抬屁股走人的意思,可见这奶糖的吸引力有多强悍。 也只有在送张青山出门时,两人才有了独处的时光。分别时,向雪琴还特意问道:“你真不打算留下?就我所知,你要是留下,恐怕全县百姓,无论是大户还是穷苦百姓,都愿意养你一辈子,说不定,有好些人家都把女儿准备好了,就等你点头后给你送过来了。” “说什么了?我这辈子有你就够了。” 向雪琴含笑点头,主动拉起了张青山的手。两人就这么站着,久久不语,真是无声胜有声。 然而,再好看的戏也有落幕的一刻,再精彩的生活也有归于平淡的一日,万县终究只是红二、六军团路过的县城之一,明日,红军就要离开万县,继续长征了。而张青山成为炊事班的一员,也终将成为现实。 百姓们蜂拥到城门口,含泪送别红军,尤其是看到骑在高头大马上的张青山时,更是欢呼起来,可见,向雪琴那话虽然是打趣张青山,但也说明张青山在本县百姓当中的形象有多高……胡英泽不知从哪找来这么一匹大白马,硬是要张青山骑着出城。张青山却死活不同意,说老子现在是厨子,不是战士,更不是领导。领导们都是走路出城,就我一个骑马,像什么话? 最后,还是胡英泽求他,说这是为了红军和突击连考虑,你就算不顾全大局,总得为自己将来着想一下,总不能一辈子真当厨子,那样的话,你老婆怎么办?也跟着你当个厨娘?张青山一听,本着不为自己,也得为向雪琴和一手拉起来的突击连的战友们考虑,才勉强同意。 张青山觉得这次犯的事过大,当初他自己都做好了被枪毙的准备,现在,能捡回一条命已经是万兴。就算心灵深处极度不甘心就这么落寞,想着怎么翻身,可他觉得,风波大,加上机会少,最少也要等到长征结束后才会有机会崛起。 然而,他做梦都没梦到,他这厨子仅仅当了个把月,就在战场上被直接火线官复原职了。 红二、六军团离开万县后,1936年1月19日,红二、六军团领导人贺龙、肖克、夏曦等在石阡开会,根据当前形势,决定放弃原有计划,争取在贵州西北部建立根据地。随后,红二、六军团突破敌人封锁线,佯攻贵阳,抢渡鸭池河,攻占黔西、大定(今大方)、毕节等县城。并于2月8日,在大定建立了中华苏维埃人民共和国川滇黔省革命委员会,创建了,开展了轰轰烈烈地政权建设和武装斗争。 红军进入贵州及在黔西北革命根据地开展的革命活动令蒋介石如鲠在喉,急欲除之而后快。为了加强围剿红二、六军团的力量,蒋介石亲自于1月28日从南京飞抵贵阳进行部署,命令顾祝同等指挥国民党中央军5个纵队和正在四川与红四方面军作战的万耀煌纵队调回贵州围歼红二、六军团,并在外围命令川军、滇军、黔军严密驻防。总共投入的兵力达到了81个团。 这时,红一、红三军团已长征到达陕北,红四方面军因张国焘的分裂主义而退出川西,进入西康的甘孜地区。这样,蒋介石就能在西南调集重兵围剿红二、六军团,致使红二、六军团在贵州的战略转移成为敌军围剿的重点目标。 当时,红二、六的建制不完整,只有6个师15个团,其中仅有第四师、第六师和十七师装备较好,战斗力较强,其余的6个团是在进行传略转移时临时组建,装备和战斗力相对较弱。从总兵力上看,敌我双方兵力的比对是6;1。而敌人地面有炮兵,空中有飞机侦察和轰炸,加上红二、六军团进入黔西北时,由于对地理情况不熟悉,导致战略失误,仅占领了由贵阳通往黔西北的门户鸭池河渡口,未抢占另一个交通要道,既由遵义进入黔西北的门户打鼓新场(今金沙县),从而被万耀煌纵队的先头部队抢先占领。 1936年2月初,红军占领黔西后,又未占领黔西县的战略要地三重堰等要害地区,又未趁敌立足未稳而消灭之……除地理情况不熟外,还有一个主要原因就是当时一直在进行战略转移。 敌郝梦龄纵队随之而来,涌向黔西北,而跟进的敌人后备力量也随之来到了鸭池河边。红军虽然英勇善战,但奈何敌我力量对比过于悬殊,不能与之进行阵地战,必须采取灵活机动的战略战术,才能与敌军周旋,包围根据地。 为了粉碎敌人的围剿,为了保护新生的红色革命政权,为了调动敌人,创造在运动战中消灭敌人的条件,贺龙、肖克亲帅红军主力三个师迎击敌人。 第一百四十七章 满腹牢骚啊! 在红二、六军团长征以来,因为开路先锋突击连战功卓著,表现的极为夺目,很多首长都对其予以了关注。因而,为了检验突击连在运动战中的战斗力,2月6日,肖克将军率领红十七师到达牛场(今定新乡)一带时,特意带上突击连,并指定其为先锋连,为红十七师开路搭桥、收集情报等。 同时,贺龙将军亲帅红六师到达大斜厂、新田。第四师则回驻沙窝。 红军准备在万耀煌部主力南移时在樱桃坪一带进行伏击。但直到2月8日,敌人的主力仍在打鼓新场按兵不动。 为了掌握主动权,红军主动出击。2月9日,由肖克率领的红十七师迂回到敌人的两翼和背面,诱敌出击…… 下午三时许,突击连一路急行三个多小时,来到大路边右侧山下的林边,见同志们实在是有些疲劳,不利于突发情况下的战斗力,胡英泽只能下令进入林中隐蔽休息。张青山则很自觉的帮着老王他们生火做饭……虽说老王他们几个一再强调堂堂连长,干这个像什么话?可面子是别人给的,却是自己丢的,你得自觉。所以,张青山每次都笑着说这不是帮忙,而是运动,否则,就要肥成猪了。 一个小时后! “开饭咯~!开饭咯~!快来吃饭啊……” 自从突击连成立时,老王跟胡英泽斗气而故意这样喊,怎么听怎么像是在喂鸡鸭,张青山就一直惦记着这种腔调。现在好了,他成了炊事班的一员,自然就理直气壮的把这腔调发挥到了极致……他喊的欢快,却让所有人都面色怪异,但面对这尊大神,大家又无可奈何,只能装作没听见,低头去打饭。 “我说,你们是战士还是鸡鸭啊?排队!排队懂不懂……” “对嘛,这才像话。排排坐,才能吃果果……” 不远处,胡英泽等几人看着张青山协靠在树下,右手夹着烟,左手摸着下巴,右腿抖动着,怎么看怎么不像一个红军战士,而是绝对的二流子。而在他身边,周宝玉正在擦枪。这样的组合,怎么看怎么像是准备拦路打劫。 “指导员,我实在是忍不住了,我看你还是尽快跟上面说说,让连长当回连长吧。要不然,再这么下去,同志们非被他调戏的不成样子的。” 胡英泽扫了眼说话的齐子轩,又看了眼张青山,苦笑道:“老张这是心有抱负却难以施展,郁郁不得志,因而心情郁闷,却又无处发泄,只能跟同志们开开玩笑。唉~!大家忍忍,忍忍就过去了,大不了就当是陪老张唱戏。” “也是。”彭鹏点点头,道:“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唱个戏来给大家解闷也挺好的。” “我说,你们几个还傻不隆冬的站在那里干什么?怎么,觉得我们炊事班做的饭菜连西北风都不必上?” 得!这有疯狗的趋势——逮谁咬谁! 胡英泽等人互相苦笑了一下,慢悠悠地走过去打饭,然后,一手拿着馒头,一手拿着水壶,围在一起,中间摆了两盆菜:一个炒南瓜,一个萝卜汤。 “老张,大家都知道你最近心情不好,但你好歹是连长,能不能克制一下?” 张青山大眼一瞪胡英泽,道:“怎么,我怕你们饿肚子,好心好意的叫你们吃饭,还有错了?” 胡英泽被这偷换概念之语问的哑口无言:你叫我们吃饭确实没错,可问题是,你每次的腔调太过,远远听着,还以为你在喂鸡鸭了。 见胡英泽翻着白眼不说话,张青山有主动找茬了,碰了下胡英泽,道:“老胡,好久没抽到你的烟了,来一根。” 胡英泽再次白了他一眼,不过,却放下食物,从口袋里掏出包烟,正要抽出一根,哪知,张青山却不屑的说:“这也叫烟?” 还没等众人回过神来,张青山却扭头对身后依旧在擦枪的周宝玉说:“宝玉,把我们炊事班的烟拿出来,让这帮土包子见识见识什么叫烟。” 众人虽然知道这事张青山故意打趣大家,却温怒。 周宝玉放下油布和枪,边快步走过来边从挎包里掏出一包龙鲜花香烟递给张青山。 这可不仅仅是显摆,而是无法无天了:大家连老司城都抽不起,他倒好,居然抽龙鲜花,而且还是以一副有钱的地主蔑视长工的嚣张姿态打击大家,这要还不好好教训,将来可怎么得了。 胡英泽双手抓向烟,身体也扑了过去。 “我去,你这是要抢劫啊……妈的,你们这帮混蛋还翻天了,敢抢老子的东西……妈的,老武,你他娘的往哪抓?你见过这么大的烟吗……”张青山拼命护烟,却引得身边王武等人直接过来帮着胡英泽抢烟。张青山却猛地想到了什么,边挣扎边扭头对周宝玉大叫着:“宝玉,快跑!” 周宝玉也是被这陡然的惊变给镇住了,一时呆立当场,等听到张青山的提醒想跑,迟了。被彭鹏一把抓住后衣领,提小鸡似的提了过来,二话不说就去翻周宝玉身上的挎包。 “发达了……哈!哈!果然是连长,这烟不仅多,而且都是一水的好烟。” 两包半龙鲜花,一包老司城全被抢走,张青山完败! 胡英泽抢到了一包龙鲜花,心满意足的再次拿起馒头,哼着小曲,悠悠吃了起来。众人也都一样,没一个去看张青山。 看着张青山坐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气,一副我很愤怒的模样,周宝玉赶紧上前小声安慰他:“大哥,别生气,免得气坏了身体……我哪里还藏着五六条好烟了,保证他们找不到。” 张青山当然知道周宝玉藏了很多好烟,他不是为失去这几包烟而生气,而是对于眼前这帮混蛋敢公然抢他的东西而郁闷:打小到大,只有我抢别人的东西,什么时候见我如此吃亏过?更让他郁闷的是,还不能立即报仇解气,因为眼前这帮混蛋摆明了是团结一心,一致斗他这个地主。 胡英泽心身愉悦,几口就吃完了。然后掏出那包从张青山手里抢来的龙鲜花,边散发给大家边笑道:“来!咱们今儿也当一回财主,过过张财主家的奢侈日子。” 众人自然是配合着,笑嘻嘻地接过烟后,还不忘对张青山道谢。这个说谢谢张财主厚赏,那个说财主家的烟就是香,把张青山气的暴跳如雷,却很有自知之明的不敢动手,只能干瞪眼。 最后,胡英泽给了张青山一根烟,笑着打趣道:“张财主,也来一跟我们穷苦百姓的烟试试?” 张青山翻了翻白眼,接过烟,点燃,吸了口后没好气的说:“我说,你们好歹都是领导,怎么能带头抢劫战士的烟?这要传出去,我们突击连的领导层可就要被一锅端了。说吧,怎么封我的嘴?” 胡英泽还没来得及开口,一旁的彭鹏却笑道:“要不,我们封你当连长,这样一来,你就跟我同流合污,自然不会揭发我们了。” “滚!” 闲扯了一会儿,见同志们吃喝的差不多了,张青山正要起身去帮着收拾碗筷,还没动,却见一个战士火速冲来报告:“报告,指导员,连长,不好了,来了好多敌人。” 张青山起身就走。 “站住,你干什么去?” “你们都是领导,我一个炊事员就不跟着瞎参合了。” “滚过来,少跟老子来这一套,要不然,咱们可真就连战友都没得做了。” 张青山哪里是真的要走人,只是面子是别人给的,却是自己掉的,所以,该表达出来的态度还是要表示出来。否则,现在自己刚下来,往日的虎威还在,大家还算给面子,心里依旧拿自己当连长看,可日子一久,闲话就免不了了。所以,张青山一听这话,笑了笑,坐下,把水壶递给那个战士,笑道:“再急也不急于这一时,来,喝口水慢慢说。” “宝玉,快去集合队伍,准备战斗。”胡英泽则在吩咐周宝玉。可见,二人配合依旧默契,一个安抚战士,一个集合队伍。对视一眼,都愣了一下,随即笑了起来,有种找回往日默契之感。 这是正事,周宝玉撒腿就跑。胡英泽转过身来,见那个士兵放下水壶,这才问:“说说。” “我们三班负责前面警戒,可刚爬到那座山顶上,就见山下正有老大一群敌人在顺着大路往半山腰而来,班长就派我来报告。” 这报告说的也太简单了点,不得已,张青山只好开口问道:“来了多少敌人?” “这帮敌人肯定是敌人的先头部队,一眼看去,不下四百五十人,但绝不会多过五百五十人。”这是一个老侦察兵必须具备的眼光,一眼看去,能估算敌人的大概人数。 “也就是说,来了一个营的敌人。”张青山点点头,嘀咕了一句后,沉吟了一下,再次问道:“他们的士气怎么样?看起来是否疲劳?” “虽然看起来有点疲劳,但士气不错……”想了想,又补充道:“连长,我觉得这个营绝对是敌人的精锐,别的不说,一眼看去,不仅有三挺重机枪,轻机枪更是有十来挺。这么强的火力,要不是精锐才见鬼了,敌人不可能富裕到这种程度。” 张青山面色不变,依旧含笑问道:“他们是否有炮?” “没有,最少我看了半天也没发现。” “辛苦你了,先下去休息吧,我会派人去把三班的同志叫回来的。”说完,看了眼齐子轩,齐子轩站起来就向前跑去——那个班是他的兵。因为大家还没达到单兵配备步话机的地步,所以,就采用土办法,相距远,但通过望远镜又能彼此看到的话,就打旗语。 “老张,敌人有一个营,而且看起来是精锐,你觉得这仗打不打得?” 众人目光一下气全集中在张青山身上,可张青山却皱起眉头,抽着烟,就是不说话…… 第一百四十八章 诱敌深入 见张青山老是思考,却死活不开口,王武脾气比较急,等不起了,开口道:“还有什么可想的,自然是要打!” 见大家看来,王武大咧咧地直起脖子,叫道:“我们突击连什么时候怕过敌人?要是见到敌人人多就连屁都不放一个的跑了,那我们今后就别想抬头做人了。大家难道忘记了我们突击连的口号了吗?” “突击连——勇往直前!”这一句话如今真是全军闻名,连肖克将军都赞誉过,说突击连这个口号很得体,又恰到好处的反映了突击连这支部队的性质,很提气。如今,这句话已经成为突击连的座右铭。 “老武这话说的有道理,虎死不倒威!咱们突击连什么时候也不能丢了自己的精气神。”张青山此话一出,等于定性了。喜得王武直搓手。 “打是要打的,不过,不能跟敌人硬拼,毕竟,从敌人的火力配备来看,也是一支精锐,而且人数是我们的数倍,硬拼的话,咱们绝对吃亏,这买卖就得砸了……”说到这儿,张青山好像才拿定主意一般。一拍大腿,站起来,豪气的笑道:“老武,我记得你从游击队那边挖了人才,外号叫飞毛腿,最擅长在山上跑。上次在牛栏坝,就是他一口气从镇上跑到牛栏坝报信,几十里山路,硬是没休息一下,我没记错吧?” “没错,这家伙是我用十把快枪跟牛英武换的。” “那好,你马上去把这里的情况跟他详细说一遍,然后请他立即到团部去,说明情况后,请团长在我们原路返回的路段上,布个口袋,咱们一口将这送上门的肉都吃下……”说着说着,张青山得意的笑了:“这么好的武器放在敌人手里真是太浪费了,有伤天和……要是这些武器装备到我们突击连,嘿!嘿!看谁敢不给我们突击连让路。” 众人也都笑了:大家都是经验丰富的老兵,张青山这话一听就就明白,这是要采用‘以退为进,诱敌深入,聚而围歼’之计。 接下来自然是紧急磋商部署。 那个士兵说的没错,来着确实是精锐,但他却低估了敌人的这个营的精锐程度,因为这个营是老蒋亲自下令组建的,而且其成员都是千挑西选的精锐,号称其内的每一个士兵可对付十个红军战士,是尖兵中的尖兵,精锐中的精锐,因而被称为尖兵营——这可是一支真正存在过的部队,大家可以去百度查资料。 1936年2月,中国工农红军二、六军团挺近黔西、大定、毕节,并在大定建立了中华苏维埃人民共和国川滇黔省革命委员会,这严重威胁到了国民党在黔西北的统治根基。 蒋介石问讯后,飞抵贵阳坐镇指挥,调派万耀、樊嵩甫、郝梦龄、李觉、郭汝栋5个纵队。并从他们各部当中挑选精锐,组建了一支500人的‘尖兵营’。并亲自把任琮琦从上尉晋升为少校,指定为该营营长。 该营从遵义出发,一路尾随红军,为其主力提供红军主力准确的行动方向和确切位置,这份功劳听着没什么,可仔细想想,绝对是大功。要知道,当初红军不是没想过停下来吃掉这个营。奈何这个营的指挥少校营长任琮琦特别狡猾,每次都远远跟随,很多时候宁愿跟丢也不愿意钻进红军暗中不下的圈套里。而一旦其主力在不远处,他们则拼命进攻,力求拖住红军。从这两点上可以看出,这支部队的指挥官任琮琦少校不仅狡诈如狐,而且该拼命时绝对下得去狠劲。偏偏他们的火力强大,就是红军的一个团,短时间内也很难吃掉这个营。而红军一直在战略转移,实在没时间派大军专门对付这个营,所以,让这个营越发嚣张起来,甚至根本不把红军放在眼里。 他们现在归万耀煌指挥,此次老蒋想趁红军立足未稳,进犯黔西、大定、毕节地区,因而派万耀煌部堵截拖住红军主力,该营从三重堰出击,担当万耀煌部先锋。 历史就是如此爱开玩笑:老蒋成立了尖兵营,红军也有突击连,都是精挑细选的精锐。可以说,两支人马从组建到现在,都从未吃过大亏,都是傲气冲天之辈。原本一个在前面给红军主力开路,一个在后面尾随追击红军,两者很难针尖对麦芒的直接较量一下,但所有人都没想到,他们会在这里都事毫无准备的就迎头撞上。偏偏红军想前进,万耀煌想堵截,让两边的先锋都退无可退。 当然,因为先前两支精锐从未碰过面,所以,两边都不知道对方是谁,都认为对方不过是普通的士兵,因而都很自信,甚至都小瞧着对手。 不得不说,任琮琦感恩于老蒋的亲自提拔,从上任开始,趁着老蒋在贵阳坐镇,还无人敢在这个风口浪尖上对他指手画脚,对手下这个营下了狠功夫,好好整顿了一番,加上武器装备的优良,军饷等物资优先充足供应,因而,这个营无论是士气还是训练,又或者武器装备,确实堪称精悍。而任琮琦也是个敢打敢拼的狡诈之辈。 能得老蒋亲自指任,任琮琦的军事天赋及经验都绝对过人。这不,尖兵营的侦察兵发现了先前突击连休息的地方——这绝对是故意留下的,深恐敌人发现不了似的,有几口灶还隐隐冒出点青烟。任琮琦来到后只看了一眼燃烧过的灰烬,再用手一摸,张口就说这应该是红脑壳留下的,从开灶的数量上看,也就一个连而已,肯定是见咱们尖兵营到来,吓的慌忙后侧。随即,立即派出两个连,在部队的左右两翼警戒,同时,派出战斗力最强悍的一连当先锋,急追下去,主力则快速前进追击……从这临战部署就可看出,他虽然胆大,但这行军布阵的经验确实丰富。 尖兵营一连一路放胆直追,顺着大路追了不到三里地,刚来到一个大弯处。 “轰!轰!轰……” “啪!啪!啪……” 先是手榴弹爆炸声陡然响起,好在这帮人确实对得起‘精锐’二字,一看到天空落下来黑乎乎的东西,立马就有人大叫“手榴弹,卧倒!”,正在行军的众人一听,几乎是同一时间卧倒,更难得的是,他们几乎都是在卧倒后第一时间拿起武器准备还击——由此可见,他们平时的训练程度。 虽如此,但七八个手榴弹落下,总会炸死炸伤一些人。 几乎就在手榴弹爆炸前一秒,一阵盒子炮声响起,立马打死打伤四五个。 该连连长也是个战场经验丰富的老兵,立刻从枪声中听出了方向,抬头一看,立马对半山腰处还击,边还击还边利用空着的左手和双腿向路边小沟里滚去,嘴里却大叫着:“在那边!弟兄们,给我狠狠地打,让这些红脑壳尝尝咱们尖兵营的厉害。” 如果一个人有这种边滚边还击,还打的比较准的能力,那很正常,可站在高处放眼望去,居然见到上百人都是这种动作,而且同样是边滚动边还击,偏偏枪法还都比较准,最少大致范围没错。把带着二班在此伏击的二愣子吓了一跳——他表现一直不错,在诈开吴家堡的时候,炮打的又准又狠,被胡英泽亲自提拔为二排二班班长。此时,看到这一幕,他忍不住惊诧的低声叫道:“妈的,国军什么时候有这么精悍的战斗力了?” 一琢磨,二愣子眼睛陡然睁大,嘀咕道:“这绝不是一般的国军,应该是国军中精锐中的精锐……不行,我得赶快回去把这情况报告给连长和指导员,免得后面打伏击的同志吃大亏。” 随即,他一挥手,深恐下面的敌人听不见似的,放开嗓门大喊:“同志们,敌人比咱们想的要难打的多,大家别拿鸡蛋碰石头,赶快撤,免得被敌人咬上!” 二班的同志们立即按照事先选好的路线,借着高度,敌人的子弹打不到,顺顺利利地借着小路走人。 “站住,干什么去?” “连长,这帮红脑壳打我们一下后就要跑,哪有这么便宜的道理,我带人追上去,把他们全干掉。” “回来!”见手下不解的看过来,他只得解释道:“这种打一下就走的方式,只是敌人派出来干扰我们行军速度。我们要是紧追这小股敌人,而放弃追击大批敌人的机会,那才真是上了敌人的当了。” 然后他又自信满满地说:“敌人连这么简单,而且一眼就能看透的计谋都使出来了,那就只能说明敌人的主力正在慌乱逃跑,黔驴技穷而已……放心,只要追上敌人的主力,消灭掉,这小股敌人还在话下么?” 手下们顿时纷纷拍连长的马屁…… 在其后面一里多的地方,任琮琦正带着尖兵营主力快速前进,听到枪声,他挥手停止前进。不得不说,这家伙不仅胆大,该出手时敢出手,而且心细。这不,听见手榴弹爆炸声和盒子炮的枪声,他的眉头微微一皱,可一等手下的不枪声响起,他有淡淡一笑。很快就没了枪声,他笑意更浓,嘴角微微翘起,一副果然如此之意…… 第一百四十九章 第一次较量(一) “轰!轰!轰……” “啪!啪!啪……” 尖兵营一连连长和上次一样,边滚向路边小沟,边还击,同时还不忘指挥大家还击。 但也跟上次一样,这次袭击他们的人,扔下一波手榴弹,打了几枪后,立马开溜。 手下人问他是否追击,他冷笑着说这是敌人的诱敌之计,大家不要上当,继续走大路。战死的战友的遗体一时顾不上,反倒是请伤员在原地等待。好在主力就在后面不远处,不怕敌人偷袭。 …… “轰!轰!轰……” “啪!啪!啪……” 这是第三次,而且每次几乎都一模一样,每走到两三里地,就会遇到这样的偷袭。气人的是,这帮偷袭的家伙绝对遵循打一枪换一个地方的原则,绝不跟敌人硬碰硬,让敌人的火力优势始终无法发挥出来,就如同心头的恶气在上升,却始终得不到发泄。 这次,手下问他是否追击,他面色阴沉的沉吟了一下后,才说不用,大家继续前进。 …… “轰!轰!轰……” “啪!啪!啪……” 这是第四次了。 老话说‘四不过三,过三死掐!’这位连长大人心头的怒火是可想而知的:我都已经忍了三次了,你们怎么还来?这不是摆明了只是为了骚扰,拖延我们追击的时间么? 这次,手下们没人发问,因为大家已经开始习惯于这种被偷袭的方式了,反正结果都一样,那还问什么?追吧!可这位连长内心的怒火正熊熊燃烧,手下们不问,他倒想说了,于是,深呼吸好几次后,总算是压制住了怒火,阴森森地看着奔逃进林子里的红军战士,咬牙切齿中,自我安慰的说:敌人越是如此,越是说明他们的主力就在前面不远处,大家别上当,继续追击。 这次,又走了两三里地,他们已经习惯性的提高警惕,不知不觉间步伐放慢了许多,耐着性子,心都要提到嗓子眼了,并且已经做好随时扑倒在地,以躲避手榴弹的准备。可是他们又走了几百米,却安然无事。 难道他们见我们下定决心,不被他们的小股部队干扰,觉得再这么干已经毫无意义,而放弃滋扰了? 想到这儿,这位连长还露出笑意,自己都有些佩服自己的克制力。不由的对身边的人吹嘘:“看到了吗?还好老子见多识广,不上敌人的当,否则,真要凭一口气去追那小股滋扰部队,就让敌人的阴谋得逞了。” 然后,在手下马屁如潮中,他指着两百多米外见的一道关口——两边都是不大的圆形山体,大路从中而过。道:“弟兄们,敌人肯定不甘心,十有八九会在这道关口上再滋扰,咱们一鼓作气冲过去,别走大路,都往右边那山头冲,翻山而过。老子倒要看看,他们还怎么滋扰我们?” 果不其然! 他们一口气冲到大路右边山下,看到一百多米高的山顶上,猛地传来枪声,立马躲避。倒是那连长却兴奋异常的吼道:“哈!哈!连打个埋伏都不会,隔着这么远就开枪,主动暴露自己,一看就是一帮嫩头青。” 然后,挥舞着手枪,带头冲锋:“弟兄们,咱们这一路被敌人骚扰的心头起火,现在就是发泄怒火的时候了。都给老子打起精神来,打出我们尖兵营的威风,给我冲啊!” 尖兵营的士兵同样是骄傲的,而且这一路来确实被骚扰的一肚子火气没地方发泄,现在又一听连长的分析,顿时都认为这帮红军连个普通士兵都不如,连这点最基本的军事常识都不懂,那还有什么可多想的,冲过去,杀光他们,拿他们的脑袋回去领赏。 从尖兵营这边来看,连长分析的确实没错:右边这座山体海拔也就七八十米,加上坡度,最多也就一把百三十米的路程。虽说这山上没什么树木,不利于隐蔽,但敌人是追击者,就算你守在这里被他们发现,他们也只会强攻。而且,看着架势,你们就是要打伏击,也得等敌人接近些再打,这点常识连土匪都知道……但——突击连会犯这种错误么? 噼里啪啦的打了一阵,尖兵营一连是越冲越猛,越猛越有信心。终于,上面的红军顶不住了,在冲到离山顶还有四五十米的距离时,突然听见山上有人大喊“同志们,这帮反动派都疯了,不要命的冲过来,咱们人少,顶不住了,撤!都快给我撤!” “连长说的对!这帮反动派的武器太好了,咱们实在顶不住了,快撤!” “快跑!他们就要冲上来了……” 果不其然,伴随着这些喊声一出,山上的枪声立马减少,很快就没了。尖兵营一连连长一看,大喜过望,好不容易找到红军的这个连,如今见其慌乱撤退,又怎么可能放过他们?顿时挥舞着手枪,猖狂的大喊:“弟兄们,这些红脑壳果然怕死,咱们稍微用点力他们就顶不住了。冲!快给我冲上去,杀光他们,拿他们的脑袋回去领赏。” 等他们冲到山顶,一看,顿时个个喜的哈哈大笑:只见五六十米外,四五十个红军战士正顺着大路逃窜,毫无对性可言。都是军人,一看就知道这些红军战士是真的在慌乱逃跑,而不是诱敌。 “弟兄们,别乱开枪,尽量抓活的……”他猖狂的大笑:“活的更值钱!” 他下面的人顿时哄堂大笑,纷纷边胡乱对着逃跑的红军战士射击,边怪叫着追杀过去……事实上,别说看到眼前这群红军战士是真的在溃散逃跑,就算不是,他也有信心吃掉这群红军,哪怕中了埋伏也不怕,因为他们觉得自己所追之敌也就一个连而已,别说吃下他们这些精锐,就算是一个营,那也不要紧,因为尖兵营的主力就在他们身后一公里左右的地方正快速赶来。要是敌人是一个营,那正好拖住对方,让随后赶到的尖兵营将其吃掉。 然而,他们绝对想不到,他们追的是突击连对其的诱敌之计,而真正给他们布下口袋的兵力却是整整一个团,并且是红军主力中的主力四十九团——以前红军一直在转移,没时间也没机会给他们布下圈套,现在,他们正面冲过来,那就正好顺手为之。 他们刚冲到山下,红四十九团一营和二营,已经来到两座小山的山下,各自原地隐蔽待命:等尖兵营的主力也冲过去后,他们就可以冲上山顶,完成关门打狗的最后一环了。 任琮琦带着尖兵营主力快速行军,听到前面的枪声突然稀少,他本能的看了看周围的地势,然后跟手下铺开地图,仅仅只看了眼,他面色一冷,指着地图道:“他们怎么追进了这个叫龙洞沟的地方?快用步话机给他们传令,叫他们立即回来。” “营长,怎么了?”不得不说,任琮琦在尖兵营中的威信真的很高,从这件细微之事上就能看出:他的政训员蔡国璋先是立即传令,然后才回过头来问原因。这要没有足够的威信和对其充分的信任,根本就不可能。 “你们快看龙洞沟这个地方,像不像一个放倒的葫芦?从底部看是一马平川,可越往里冲越窄,到最后,就算有再多的兵力也施展不开,只能任凭敌人绞杀。” “营长,敌人恐怕不会有这么多兵力吧?毕竟他们就只有……” “要是敌人只有一个连,那根本就不敢在这里打埋伏,哪怕是一两个营,凭借我尖刀营弟兄的勇猛和武器的精悍,我也有把握让他们偷鸡不着蚀把米。可万一敌人是一个团或者更多,而故意给我们留下一个连的兵力的印象,那就糟糕了。” “营长,怎么办吧?你只管下令,我带弟兄们冲上去,怎么也要把一连给抢回来。” 任琮琦赞许的看了眼副营长王福,点点头,指着龙洞沟的那两座山体,道:“现在,就看谁能占领这个卡了,只要我们能抢占这儿,并守住它,最少也要守到一连退回来,那么,敌人所有的包围都将成为水中月镜中花,说不定还是我们建大功的时候……”说到这儿,他冷笑一声,在龙洞沟周围画了个圈,道:“如果敌人想吃掉我们这个营的话,哼!我巴不得如此了。我会让他们知道,我们尖兵营不是红脑壳一个团就能啃得下的,非崩掉他满口大牙不可……到那时,我们就借着地势和武器装备拖住敌人,然后请万总司令立即加快速度,从外围包围他们,我们只需给他们来个中心开花即可。就算不可能完全包围他们,但吃掉他们一半人马还是没问题的。然后再请其他几路大军合围,同样能给与这帮红脑壳重创,说不定会一战而平定这股红脑壳……好了,让弟兄们加快速度,一定要抢在敌人未回过神来的时候,全力抢占这道关卡左边这座山头。只要能抢占成功,每人赏五十块大洋,伤者加倍,牺牲的翻五倍……” 说到这儿,他眼神中首次流露出一种兴奋,却掺杂着几丝担忧,喃喃自语的说:“这大功能否成功,就看能否抢占左边这山头了。” …… 第一百五十章 第一次较量(二) “同志们,跑慢点,免得敌人把我们追丢了,再回去吸引他们追过来难免会露陷……” “这些敌人平时是怎么训练的?追杀都追的这么慢吞吞的,实在太不像话了……” “你这家伙,谁让你抬头的,想吃枪子你直说,老子现在就喂你……低着头跑,这样就算屁股中枪,最少不会死……” “哎呀~!大家别忘了时不时的回击一下,这样才像一群正在慌忙逃命的逃兵嘛……老武,你这么盯着老子做什么?” “连长,我们没当过逃兵,你让我们这样演戏,岂不是强人所难?” “没当过难道你不会想象一下吗?谁告诉你当演逃兵就一定非要当过逃兵?快跑……喂,你跑慢点……” 正当跑在最前面的张青山时不时回头告诫大家当个好逃兵要注意的事项时,突然,却见一个战士大叫:“连长,不好了,他们不追了。” 张青山和众人立马齐刷刷地扭头一看,确实,刚刚还狗咬兔子般死追着不放的敌人,突然间好像停下来了,在原地争论了一下后,他们开始回撤。 张青山一看,那怎么行了?老子装逃兵已经装的很不容易了,陪你们演了半天的戏,辛苦不说,好不容易把你们引到这里,这要让你们顺顺利利地开溜,那老子这戏岂不是白眼了?让别人知道,我这笑话大王可就当定了。恩!说不定又犯了某种自己还没摸清楚的错误。 “同志们,这帮反动派果然跑不过我们,他们没力气了,现在该是我们显威风的时候了,给我杀回去!”张青山盒子炮向前一挥,大叫着:“杀啊!” 自认为是精锐中的精锐,却万万没想到,跑步居然跑不过眼前这群溃兵,这么点工夫,双方已经由最初的六七十米拉开到了百米,让尖兵营一连连长心头恼怒万分。好不容易觉得眼前之地的速度慢了点,好像有点后继无力,自己就可以冲上去把他们全活捉的时候,营长来了军令,说怕他们被人伏击,让他们立即原路返回。 他心头那个气啊,就别说了:是有埋伏,而且还是眼前这几十号敌人打自己埋伏,却没想到碰到自己这样的精锐,被自己一个冲锋就给冲崩溃了,现在只知道跑路,连有组织的有效还击都不敢。再说,自己都冲了六七分钟了,敌人要真有埋伏,也早就动手了,哪会等到现在,眼睁睁地看着战友被追杀的道理?营长这是小心谨慎的毛病又犯了……不过,官大一级压死人!没法,还是听命令吧! 然而,就在他满腹牢骚的发泄几句时,却隐约听见被自己追的屁滚尿流的敌人,居然误认为自己是没力气了,反而想打自己的反击。这要不好好教训一顿,传出其岂不是个天大的笑话?自己在弟兄们面前也没脸抬头了。 于是,怒火中烧的他顺手操起身边机枪手的轻机枪,对着张青山他们就扣动了扳机。 “哒!哒!哒……” 张青山等人这么做,自然是要按计划把这一连的敌人引到包围圈的最深处,岂会真冲锋。这不,一见对面有人端起轻机枪,吓的众人几乎是整齐划一的扑倒在地。 等这一梭子子弹一过,不用张青山下令,大家立即边打边往回撤。 其中,王武还很机智的‘慌乱’大叫:“连长,不好了,这帮狗日的反动派太狡猾了,见跑不过我们,居然想给我们下套,引我们送上门去……” “有道理,同志们,反动派的武器太好,大家别跟他们硬拼。先撤,回头再好好收拾这帮王八蛋!” 尖兵营一连连长一见这情况,万分解气的哈哈大笑着就要带人追击,却被一个心腹拦住,并拉到一边,小声而委婉的提醒:营长是天子门生,现在又正是春风得意之时,我们实在没必要在这个时候为了一点蝇头小利往他的枪口上撞。还是听命令的好,免得被他找麻烦,告到老蒋那儿,可就真麻烦了。 于是,尖兵营一连只好原路返回。 张青山惊讶之下,只能再次反过头来招惹他。可让他诧异的是,这次,敌人好像吃了秤砣——铁了心,不但没有回过头来追杀,反而把三挺轻机枪调到了队伍的后面,对张青山等人扫射,掩护该连人马撤退。 四十九团团长刘永江(终于查到了该团此时的团长的真名:刘转连!但以后还是会用大家已经熟悉了的刘永江这个名字,在这里只是说明一下)对于这次行动非常重视,而且十分兴奋:能在运动中歼灭敌人一支精锐的人马,而且能缴获那么多好武器,也难怪他兴奋。尤其是听到张青山派人把整个计划简单的说了一遍后,他乐的哈哈大笑的说:“难怪大家都说这家伙虽然能惹事,但是个福将。看来,这小子确实是个福将啊!走路都能走出大功来,还能给队伍带来这么多继续的好武器。” 四十九团全团出动,在龙洞沟设下圈套。刘永江把团部指挥所设在了那道关卡旁边的那座山顶,并亲自在山顶上用望远镜观察指挥。 “咦~!”刘永江身边的副团长放下望远镜,指着下面,道:“老刘,你看,敌人的行军速度是不是太快了?这不像是在追击,倒像是来救援……难道他们发现了我们的伏击目的?” 刘永江看了一小会儿后,放下望远镜,不屑的笑道:“发现了又能怎么样?凭他们这点人马,难道还能翻天了不成?” 想了想,补充道:“不过,为了能顺利的完成原计划,也为了防止敌人图为而逃……给下面的同志们打旗语,让一营和二营各自后退五十米,隐蔽好,不要让敌人发现了……”说到这儿,沉吟了一下,道:“为了以防万一,把团直属机炮连给我拉过来,万一敌人发现了,而死占着那道关卡不退,就给他们尝尝我们红军炮弹的厉害。” “那张连长那边怎么办?” “他那边还是按原计划打……” “要不要派人提醒他这边出现的变化?” “不用!作为突击连的连长,这家伙要连这点门道都看不清,他这突击连的连长也就干到头了……”说着说着,他笑了起来:“不过,这家伙现在好像不是突击连的连长,而是炊事班的班长了。呵!呵!说来也怪,怎么我一说起突击连的连长,只会想到他。” “这是因为突击连是他一手组建,他在突击连的威信自然很高,大家这样想很正常……这种影响力,短时间内是无法避免和消除的。” …… “连长,不对劲啊!”王武眉头微皱的看着正在撤退的敌人,对张青山沉声道:“你看,敌人以机枪断后,不管我们怎么挑衅,他们就是死不回头,铁了心的要撤出去。难道他们发现了我们的计划?” “不可能吧?”张青山下意识的回了句后,眉头也微微皱了起来。看着只顾逃命的敌人,张青山想了想,道:“算了,不管如何,眼前这股敌人我们吃定了,要是他们非要一鼓作气的逃跑,等快要逃回到那道山梁时,我们再出其不意的一下子干掉他们。现在,继续引诱,希望引出他们的怒火,让他们继续回过头来追击我们。” 事实上,敌人到现在为止,都没有发现我军的包围,他们只是猜测判断,本能的认为这儿有埋伏——红四十九团此战的主要目的是吃掉敌人的尖兵营,又岂会为了其中的一个连而主动暴露自己? 接下来,轮到突击连的战士“发威”了,辱骂、比手指、呵斥等等,要不是不允许停下来,大家就要采用给敌人露屁股这种极度羞辱的方式来挑衅对方了。可却如王武所说的那样,敌人是铁了心的要逃跑,虽然各个被气的对这边吹胡子瞪眼,可就是没人停下,更别说转身反杀过来了。 再完美的计划也赶不上变化!这点,不论敌我皆适用。而现在,双方的目的可谓不谋而合:尖兵营的算盘是:救出一连,然后立即撤退;万一被敌人包围,那就在山上仗着地利和武器优良,拖住红军,等待援军到来,好给红军来个中心开花;四十九团的目的本就是要一口吃下敌人的这个尖兵营,自认为人数是敌人的几倍,武器、士气皆不输于对方,把对方包饺子后,能一鼓作气的吃掉他们。 由于尖兵营行军速度很快,离目的地又近,见如此,刘永江团长决定将计就计,让二营后撤百米。而任琮琦带着该营主力抢占左边(从张青山他们的角度看是右边)那座小山头后,为了‘此地万一有埋伏,必须先尽快扩大防御范围为上佳’,因而,他们一边接应一连的回归,一边向二营所埋伏的地方扩进——这就是第一个变数。 因其突然冲过来,并马不停蹄的扩进,二人好几百人马仓促撤退中想不被发现都不可能。二营长当机立断——左右都是要暴露,与其等敌人发现后而做好准备,那还不如提前打他们一个猝不及防! 打! …… 第一百五十一章 第一次较量(三) “啪!” “砰!砰!砰……” “啪!啪!啪……” “哒!哒!哒……” 伴随着二营长一声枪响,二三十米外,冲在最前面的那个敌人应声倒下。紧接着,在敌人惊恐念头刚生出来,还未回过神来的机会,红军战士们纷纷扣动扳机,刹那间,子弹如雨而下,一下子就打死打伤十多个敌人。 敌人也回过神来,纷纷卧倒,找掩体遮挡,还击。 不得不说,敌人虽然只有一个连,可武器要比红军好得多。别的不说,光说轻机枪,二营就只有一挺,可敌人的这个连却有两挺。好在二营人数是对方几倍,足以弥补这方面的不足,加上又是埋伏的一方,因而,从一开始就压着敌人猛揍。 双方互射了十多秒后,红军最经典,也是最常用的近战战法再次上演:在二营长的带领下,红军将士们不约而同的跟随着他,将手里的手榴弹奋力向敌人扔过去。随即,大家向敌人开了一枪。然后,在手榴弹的爆炸中,红军将士们把长枪一背,抽出大刀,伴随着二营长一声大吼“同志们,冲啊!”,顿时,大家狂叫着“杀啊!”、“缴枪不杀!”之类的口号,蜂拥冲向敌人。 尖刀营的单兵素养确实精悍,如果放在平时,他们中任何一个都有信心单挑两三个普通人,可现在,他们面对的是数倍于己的红军战士。看到气势汹汹杀来,感觉到处都是红军战士,他们的士气立马就漏了个精光。不用人提醒,他们不约而同的立马转身跑路。他们的长官想拦都拦不住,最后只能随大流,一起跑路。 所谓兵败如山倒! 他们这一败,不仅失去了精锐的称号,还连带着连累到了后面随之而来的那个连:红军一鼓作气的冲锋,如赶羊似的把他们往被敌人占领的那座山头赶。而尾随这个连而来的敌人,被这群惊慌失措,只顾逃命的‘羊’冲的七零八落,最后,眼见无力回天,连枪都没放几下,就只好成为这群‘羊’中的一只,跟着他们跑。 好在这里地形窄,人数少,否则,敌人必然会如滚雪球似的越滚越大,最终,很可能导致全盘崩溃。 二营长的一声枪响,就如同石子落入平静的水面,大有一石激起千层浪之感!让先前还寂静的战场,陡然间大爆发。 刘永江虽然不知道具体情况,但作为指挥战斗经验丰富的团长,他心头却早已猜了个八九不离十。当机立断,立即命令早就埋伏好的一营出动,抢占尖刀营对面那座山头。然后,也不需要冲锋,只要跟敌人在相距不过三四十米的山头间予以火力压制,使其形成左右夹击,让敌人顾此失彼,最终崩溃。 但精锐就是精锐,怎么可能如此不堪一击?更何况,他们的营长任琮琦是老蒋亲自指名任命的,怎么可能只有这点本事? 陡然听见第一声枪响,任琮琦的心头就是一跳,脑海里立即浮现出一个疑问:是枪走火,还是真有埋伏? 紧接着就是成片的枪声,听的任琮琦面色一冷,知道是真中了埋伏了。可他身为该营最高指挥官,自然不敢流露丝毫慌张之色,免得引起手下的慌乱,只好强做镇定。 当手榴弹的爆炸声和喊杀声响起时,他就从那喊杀声中听出,伏击自己那一个连的人马绝对不止一个连,很可能是一个营,那么,问题严重了:能用一个营去伏击自己的一个连,也就是说,伏击自己这一个营的,绝不可能少于一个团。 但他心头并未放弃,所以,他立即派一个连去接应,同时催促一连赶快过来。再给万耀煌发电报,请其立即赶来支援,并把自己先前那个‘中心开花’的计划再次提出来。为了能让万耀煌尽快赶来,他还故意隐瞒实情,只说自己已经成功的吸引住了红军的主力,正在抵抗,但红军太多,他们坚持不了多久…… 可还未等他派去的那个连出发,却发现对面山头上有枪声,一看,得!对面山头上正有大批红军战士露面,初步估计,也应该是一个营。看到自己的感觉成真,任琮琦觉得问题严重了,搞不好,自己这一个营还真得交代在这里。 但此时的他仍旧不想放弃一连,因为他手里还有最后一张王牌——小钢炮! 无论是红军还是国军的普通士兵,炮弹虽然习惯性的多是采用骡马运送,可对于小钢炮,为了防止其在运送中因颠簸而出现意外,多是用人力扛。所以,先前那个侦察兵才会把炮弹箱看成是弹药箱,并认为尖兵营没有炮。而这个失误的情报传到上面,连刘永江也惊喜的误认为这是老蒋见红军武器弹药不足,特派人送来了,是绝对可以轻易吃掉对方的——红军一直认为:国军如果没有炮火等重武器支援,那就是一盘菜。 当然,不得不说,此时,只要红军抓个俘虏过来一问,保证立马就会知道敌人有炮的这种情况:敌尖兵营的编制是五百人,分为七个连,其中就有个炮连,虽然这个炮连人数只有三十人,相当于一个排,可他们却有六门小钢炮。 现在,见右边的山头被红军抢占后,不停的对这边射击,意图拖住尖刀营。而左边却在溃败,绝对陷入了被红军左右夹击的危险境地。 这种看似无解,只能逃离此地的局面,却被任琮琦轻易就打破,虽然只是暂时的。 他立即命令先前准备派出去的那个连就地防御,接收溃兵,同时,命令炮连立即对左边追击之敌全面开火——第二个变数产生了。 “咻~!咻~!咻……” 二营长带人追杀敌人正追杀的欢快,陡然听见这异常刺耳的尖锐声传来,他愕然抬头看了眼,然后本能的大吼“炮袭!卧倒!”,赶紧左右开弓,将身边的两个战士扑倒。 “轰!轰!轰……” 虽然二营的战士们多半都是有经验的士兵,可还是有些新兵——他们多是红军在长征途中沿途参加革命的。正冲杀的热血沸腾,猛然听见这声怒吼,有的人一时没回过神来,虽然有不少人被身边的战士扑倒,可敌人的炮袭来的太突然,死伤在所难免。 爆炸过后,惨叫声格外瘆人。 然而,小钢炮的最大特点就两个:便于携带和射速。 二营长面色冷峻的正要站起来,天空中又传来了炮弹划破空气的“咻~!咻~!”声,无奈,二营长只得再次提醒大家卧倒。 “轰!轰!轰……” 爆炸过后,二营长知道,敌人凭借着这种炮击,成功的阻击了我方乘胜追击的优势,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敌人在林子里越跑越远。等敌人几波炮弹过后,再猛冲猛赶的追击已经不适应,那时,将是攻坚战的开始…… 就在二营长心头盘算着等下攻坚战怎么打,敌人的第三波炮击又来了。 二营长对于敌人的炮击有点麻木和无奈了,可对于失去战机,心头大为遗憾:多好的机会啊!要是就这么一直追赶下去,他有把握能一口气冲到敌营中狠狠地杀伐一番。可现在,唉~! 第三波炮击过后,敌人的炮击好像没了——事实上,任琮琦觉得阻止了红军对二、三连的追击,成功的把这两个连抢救回来,已经够了,还是把剩余炮弹节约下来,准备面对接下来‘中心开花’的任务,那才是真正的苦熬。所以,他下令停止炮击。 二营长见敌人没再炮击,起身一看,却见好多战士都倒下,有的正在惨叫,有的正满地打滚,有位战士肠子都被炸出来了,还没死,却动都不能动一下,他身边战士的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却笑着,一张嘴,大口大口的淤血涌出……气的二营长脸色发青,咬牙切齿的大吼:“狗日的张青山,老子要活劈了你!你他妈的不是说敌人没炮吗?这就是你他妈的提供的情报?” 也难怪二营长骂娘,根据事后统计,被敌人炮火炸死五人(其中四人是新兵,唯一的一名老兵是为了救人而牺牲),炸伤十三人。而这,还得感谢大家身处林中,否则,伤亡绝不止这些。 “营长,敌人还没彻底跑出视线,我们还追不追?” “追!当然要追。娘的,不把这帮杂碎全收拾了,老子非得被心头这口恶气憋死。”不管追不追得上,二营的任务就是从他们这一面攻击敌人。 随后,二营长让医护兵都留下抢救伤员,他带着战士们飞速向敌人追杀过去。 任琮琦错就错在,他虽然下令停止炮击,可他并没有下令让在临时阵地上的炮兵立即转移……如果说,任琮琦用六门小钢炮,给了四十九团二营一个惊喜,那么,半分钟后,在刘永江团长亲自指挥下,红军立即就还以颜色,给了他一个更大的惊喜。 而正是这份大惊喜,不仅彻底打消了他最后一丝抵抗的勇气和底气,也让他立马不顾一切的撤退。 只因,他万万没想到,红四十九团不仅有炮,而且数量是他的两倍多! 第一百五十二章 第一次较量(四) 如果非要在红二、六军团各团之间分出个高低,别的不敢说,只说武器装备,红四十九团认第二,还真没哪个团敢认第一。 要知道,红四十九团直属机炮连,别说吴正卿师长,就是首长们指挥打仗,遇到碉堡之类难啃的硬骨头时,都常说“把机炮连给我拉过来,干掉……”,别人一听这话,就知道这机炮连指的是谁,可见其精悍程度。 任琮琦犯的最大的错误就是毫不在意的暴露了其炮兵阵地的准确位置,事后又不紧急转移——小钢炮扛起来就能跑,很方便转移。 当然,站在任琮琦的角度来说,他出现这样的大意很正常:红军没想到任琮琦有炮,任琮琦同样坚定的认为红军没有炮。得益于老蒋欺骗性宣传,让任琮琦认为红军穷的连枪都没几支,多半都是大刀长矛,又怎么可能有炮?就算有,估计也没几门,而且,多半是要放在其总部,又怎么可能为了围剿他一个营而特意把那些炮都调过来?要知道,他们跟红军可是遭遇战,对方虽然可以根据地势边打边撤,最后在这里埋伏,但绝不可能事先连炮都拉到这里来,所以,他大意了。 任琮琦见救回了那两个连,心情大为好转,一边让四连在山头跟对面的红军对射——反正对面的红军也无法飞过来,比射击,他自然不怕。一边亲自到山下,准备迎接这两个连,好好安抚一番。 而另一边,刘永江团长亲自来到炮兵阵地,上来就神色肃穆的问道:“老胡,找到敌人的炮兵阵地了吗?” 机炮连连长胡广是江西人,是正儿八经的炮兵出身,听说是跟吴正卿一起参加了宁都起义走上了革命的道路。为人豪爽,很得士兵拥戴和上级的看重,连刘永江团长都叫他老胡,可见其为人和人脉。 “不仅早就找到了,而且已经瞄准了,就等你一声令下,我好把这帮王八蛋全送上西天去见如来佛祖。”胡广笑嘻嘻地答完,面色又有些愤愤不平地说:“这帮王八蛋也太小看我们了,以为我们红军连炮都没有,居然就这么大模大样的摆开架势炮击二营,事后也不赶紧转移阵地,还显摆似的停在那儿。妈的,老子打了这么多年的炮,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看不起老子的,这要不给他们狠狠地教训一顿,我胡广今后还有脸做人么?” “好!立即开炮,把他们全炸到西天去求经。”虽然刘永江很想说:最好别炸到敌人的炮弹,因为战后那很可能就变成自己的了,可他更知道,此时此刻,这样的要求等于自绑手脚,也就只能想想。 刘永江这次可真是连家底都带来了:除了那两门山炮外,还有十二门小钢炮,当然,轻重机枪不算,因为它们现在都借给了准备吃掉敌一连的三营一连。 “咻~!咻~!咻……” 任琮琦看着手下这两个连虽然慌乱,但绝大多数都完整的回来了,心头大为松了口气。正要上前去安抚一下手下,猛不丁的听见这炮弹划破空气的刺耳声,他下意识的扭头看去,然后,他微笑的面色瞬间就变得狰狞而恐惧。 “轰!轰!轰……” …… “咻~!咻~!咻……” “轰!轰!轰……” …… 任琮琦如木桩一样杵在那儿,面目狰狞,目光呆愕,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手下的炮兵连阵地上火光冲天而起,爆炸声震耳欲聋,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叫的人心寒,挣扎的士兵被炸到了半空,献血洒落,却被另一波炮弹炸成了尘埃…… 可任琮琦依旧呆若木鸡的站在那儿,好像被炸的不是他的手下,他居然没一点反应,不!准确的说,此时的他,最震惊的不是手下被炸的场面,也不是周围鸡飞狗跳的场景,更不是周围心腹声嘶力竭的大吼,他没有害怕,没有失落,甚至没有任何情绪波动,此时,他满脑子都充满了一个大大地问号:红军怎么可能有炮?他们怎么可能有炮…… 被人推了一下,任琮琦差点没一头栽倒,好不容易站稳,扭头一看,却见自己的副营长王福正焦虑的大吼:“营长,他们有炮,不仅有迫击炮,连山炮都有。你听……营长,还是趁敌人合围前,我们赶紧撤,要不然,弟兄们都得被炸上西天……” 任琮琦到底是个经验丰富的指挥官,一听这话,再看看周围的士兵,见人人面露恐惧之意,他知道,此时,士气已经被红军的炮弹炸的全无,无力回天,再强行战下去不是死就是当俘虏。 事实上,任琮琦和手下之所以有底气在这里进行‘中心开花’计划,最大的依仗就是那六门小钢炮和充足的炮弹:如果红军敢采用人海战术强攻,他就让红军尝尝小钢炮的威力。前提是红军没有炮!可现在,红军不仅有炮,而且连山炮都拉来了,一炮不仅干掉了他的炮兵阵地,还彻底打乱了他的一切部署,更重要的是,失去了这张最大的底气王牌,弟兄们的士气一泄,再无战斗力可言。 他仰天长叹一声,无力的微微点头,道:“命令部队集合,准备突围。” 等王福跑下去传令,一旁的政训员蔡国璋上前一步,委婉而小声提醒:“营长,一连怎么办?” 任琮琦冷冷地扫了他一眼,再看看左边一连的方向,隐约间已经能看见一连的人马了,可现在,却只能弃车保帅,否则,整个营都可能交代在这儿,到那时,救不救一连,还有意义吗? 他没有正面回答,而是仰天叹道:“此战,弟兄们已经尽力,全是我一人之过,与弟兄们无关。蔡兄,回去见到校长后,还请把这话转告校长……琮琦愧对校长的栽培,只有杀身成仁,以求军人之德,以谢校长知遇之恩!” 边说边掏枪,却被蔡国璋和身边的警卫员一把抓住。 “营长,此战非你之过,是情报不准确所致……您何须如此?” “是啊!营长,咱们这一仗虽然……虽然吃了点小亏……” “闭嘴!”任琮琦呵斥了警卫员,正色道:“身为军人,虽然在战场上跟敌人拼命,可以无所不用,但军人就该有军人的骨气,败就是败了,任何借口与狡辩都是对‘军人’二字的侮辱。” “是!”警卫员随口应了声,却死死地抱住任琮琦,嘴里继续劝说:“这一仗咱们是败了,但我们尖兵营实力还在,只要冲出去,回头整顿兵马再来报仇雪耻,何尝不是大丈夫所为?” 任琮琦一楞,随即放开枪,反问道:“小彭,你这话是谁教你说的?” “营长,是你教我的。你平时不是说,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当勇于行天下之事。失败不可怕,可怕的是失去了对胜利的向往和战胜敌人的信心……” 任琮琦哈哈一笑,拍了下警卫员的肩膀,点点头。对蔡国璋笑道:“刚才那一刹那,我是真的想自杀成仁,好在你们劝的有道理,现在,咱们得好好看看,怎么才能顺利突围……” (说句题外话,大家可别以为任琮琦这是在为战败找借口而演戏给大家看,他是真正的军人,绝对不缺自杀的勇气,后面自会细说。) “营长,咱们原路返回?” “万万不可!我要是敌人的指挥官,虽然是临时仓促间布阵,可既然能设下这么大的口袋,在大的方面,绝对不会出现大漏洞……咱们在这里还能仗着地利稍微让敌人不敢强攻,可我敢断定,只要咱们一离开这里,敌人必然蜂拥围来。此时,敌人定然已在咱们来时的大路两边埋下重兵,就等着咱们一头钻进去,他们再四面合围……也只有在细微间找到突破口,才能顺利突围出去……”任琮琦又恢复了往日的自信,看了看地图后,站起来四下扫了眼,突然指着右前方的那座大山笑道:“天不绝我尖兵营啊!” 几人赶紧看去,却见那座大山树木相对稀少,但隐约可见一条小道从山下蜿蜒而上,在林中断断续续地穿过,到半山腰后转向后山…… “营长,万一敌人在那里埋下重兵,咱们这么冒然冲进去,岂不是……” “不要紧!我估算过,敌人大概来的是一个团,他们在咱们左右两边各有一个营,一连那边必然也准备了一个营。剩下的一个营或者两个营,就是用来围堵咱们来路的,以此估算,就算敌人真的在那林中设下埋伏,兵力最多也只有一个营,而且,必然不是这个团的主力营。那么,以我尖兵营的战斗力,要突破这个营,总比被人打伏击,四面合围要强得多……”说到这儿,他信心十足的看着那条小路,如同在指点江山般霸气十足的说:“再说,我尖兵营要连敌人的一个营都打不过,那就活该被灭掉。” 不得不说,任琮琦敢赌,而且运气不错,他所看到的那条隐约小路,在敌我双方的军事地图上都没有标注出来。而红军因为地理不熟,又是仓促间部署,根本没时间实地考察。加上任琮琦只是停留在包围圈边上,并没有直接冲进包围圈,让埋伏在包围圈周围的人马无法在短时间内再次集中,因而,导致四十九团的兵力略显不足。偏偏任琮琦气势汹汹而来,摆开架势要跟红军硬干一仗,结果,被炮弹吓到了,未做抵抗就跑路,一下子就打乱了红军先前的部署,等再想调整时已经来不及了。 防守那边的是四十九团四个营中战斗力相对最弱的四营,那条小路虽然在部署时被发现,却未来得及上报,因而,只派了一个排在此防守,又岂是尖兵营的对手。加上尖兵营一心逃跑,并不做过多纠缠,因而,虽然刘永江气的暴跳如雷之余急忙调集兵力围堵,最终却还是让任琮琦丢下二三十具尸体和部分重伤员还有大批装备,成功逃脱了。 任琮琦带着尖兵营主力是突围成功,可他手下的一连,就悲剧了——到嘴边的肉虽然飞了,但这口汤,红四十九团是绝对不会让它再飞走的,否则,大家都没脸见人…… 第一百五十三章 第一次较量(五) “连长,真的很不对劲。”王武指着前面飞奔的敌人,眉头深深皱起:“你看,一开始他们还是边打边退,可现在,几乎是不要命的逃命了。你说,他们是不是真识破了咱们的计谋,咱们现在是不是该猛冲上去,拖住他们?” “老张,确实太不对劲了。”右边的胡英泽也面色肃穆的说:“你听,那边不仅传来了密集枪声和手榴弹声,现在更是出现了喊杀声,这显然是二营和敌人交上火了,打的很激烈。看来,敌人的援兵已到,眼前这帮家伙是要逃回去跟其主力汇合。” “汇合?哼!”张青山冷哼一声,道:“我不管他们汇不汇合,我只知道,我们突击连现在的任务就是紧跟着对方,等一连的同志在前面一堵,就跟三连前后夹击眼前之敌,将其吃掉……三营一连的老李亲口答应我的,他们不仅会在前面堵人,事后还会把缴获的武器跟我们平分。而且,团长也已经答应,事后会给我们最少两挺轻机枪作为奖励……老子可从没做过亏本的买卖,事后我不管他们吃了多少肉,反正谁要敢少了老子的那一份,这官司就是打到贺军长那儿,我也要一打到底。所以,老胡,老武,咱们现在的首要任务就是按部就班的执行先前的计划,免得让团长和三连的老李找到任何借口而赖账。” 两人岂肯相信这话,正要继续追问,这时,连续的炮弹爆炸声传来,让两人的神色一凝,互视一眼后,胡英泽对张青山道:“老张,我要没听错,这应该是小钢炮炮弹的爆炸声吧?” 哪知,张青山风轻云淡的边跑边点头答道:“恩!你确实有了很大的进步,现在光凭声音就能听出炮弹的区别了。” “少他妈的跟我扯淡,敌人哪来的小钢炮?” 胡英泽刚怒诉完,张青山也气呼呼地回道:“我他妈的哪知道?又不是老子非要来当着破连长,是你请老子回来当连长的。既然请老子回来,那就一切听老子的安排,老子这指挥员都不急,你这太监哪来的这么大火气?” 胡英泽被这话气的暴跳如雷,要不是还在追敌,估计就要跟张青山动手了。一旁的王武见这情况,赶紧劝解道:“连长,现在可不是装神仙的时候,敌人连炮都有了,咱们还是加把劲,把眼前这股敌人消灭掉要紧,免得他们万一突破了一连的防线,跟敌人主力汇合,那我们突击连的名声可就真完蛋了。” “要去你们去,别拉上老子,老子还没活够,还不想这么急着去送死。” 张青山的话让二人一楞,再次互视一眼后,王武笑道:“连长,这可不是你一向的风格,给老武我指点一下这里面的门道?” 张青山终于笑了,笑眯眯地对王武伸出右手,勾了勾手指。 “做什么?” “我这人比较实在,也比较乐于助人,更不会干出赶尽杀绝的事。不像有些人,抢了老子的一包半烟,却连一根都舍不得不分给老子……老武,你这身体咋搞的,跑这么点路就脸红,回去可得抓紧锻炼……对了,我想起来了,我刚才说的好像是你,对吧?别脸红,我做人大气,不要一包半,只要你把那一包龙鲜花还我,我立马指教你。” “连长……你……好吧!”王武脾气暴躁,却是个急性子,稍稍一想,就主动掏烟。 张青山笑眯眯地收起这一包烟,又看向胡英泽:“老胡,世界是公平的,你想要学到什么,总得付出点什么,偷师可不成哦~!” 胡英泽无视张青山勾动的手指,无言中,却紧贴着张青山,摆明了:你说我就听,不说,拉倒。反正我是不会被你敲诈的。 张青山叹了口气,对王武说:“老武,看到没,这就是他为什么是指导员,而你是副连长的原因。老武,这脸皮功夫,你还得多练练。” 王武一看就知道自己上当了,心头温怒,再一听张青山还有脸反过来讽刺自己,顿时大怒道:“别废话,赶紧说。妈的,这么边跑边说话,怪累的。” 张青山心情大好,可没有丝毫累的感觉。 “第一,虽说敌人主力没有进入我们的包围圈,却停留在包围圈的边上,可不管怎么说,我们现在都是以多打少。无论怎么看,都没有大危险;第二,敌人有炮,在这一点上虽然出乎我们的预料,但我们要相信我们的团长,他老人家要是连这点临机应变的能力都没有,那他这个团长也就……嘿!嘿!第三,敌人有炮,难道咱们就没有么?要知道,我们的团长大人这次可是连机炮连都拉来了。而我没事跟二愣子扯淡时,他说过,炮兵之间的对决,谁先发现对方的准确位置,谁占大便宜。现在,敌人的炮兵首先暴露出来,机炮连要连这个机会都把握不住,哼!回头我就找胡广的麻烦去。妈的,老子每次缴获那么多好东西都给了他,他却连个敌人的炮兵阵地都干不掉,这要不一脚踹他回老家去抱孩子玩,同志们还不得跟着一起丢脸……综合以上几点原因,咱们突击连现在应该按部就班的打,而不是因为出现了一点异常就自乱阵脚,给计划添乱,那才真是顾此失彼。明白了么?” 两人顿时像吃了颗定心丸一样笑了起来,胡英泽更是夸奖张青山:“老张,要我说,还得是你来当连长才会让大家服气,要不然,论行军打仗,咱们连谁能比得过你。老武,你说是吧?” 王武正要点头接话,却陡然听见了剧烈的爆炸声——此时他们刚追到一个大弯处,转过这个弯就能看见任琮琦所在的那两座小山了。 胡英泽和王武还不明所以,张青山却兴奋的大笑道:“听到没?这就是咱们团长的反击,够敌人喝一壶的了。老武,让同志们加快速度,全力压上去,万万不能让眼前之敌逃脱了。” “连长,你刚才不是还说……” “刚才是刚才,现在是现在。没听见这么猛烈的爆炸声么?肯定是敌人的炮兵阵地被机炮连一锅端了。”见王武有些疑惑,心情愉悦的张青山笑着解释道:“敌人之所以敢停在包围圈的边上,仰仗的不过就是炮,现在,他们失去了这个依靠,接下来就两条路:要么逃跑,要么当俘虏。而我们眼前的敌人,要么被我们包了饺子,要么不顾一切的冲过去。现在到了关键时刻,我们一定要配合一连,死死地拖住他们,决不能让他们跟其主力汇合。” “连长,你放心,保证一个都跑不了。”王武兴奋的边快速往前冲边大叫:“同志们,关键的时候到了,是吃酒喝肉的庆功,还是吃糠咽菜的看别人庆功,就看这一下了。都给我打起精神来,冲上去,压垮这帮反动派。冲啊!” 突击连的战士们立即大叫着冲锋,整个形势跟先前敌人追击他们的情形一样:一个在拼命的追,一个在拼命的跑。稍稍不同的是,突击连因为刚才追的不紧不慢,因而,现在离对方有些远,足有一百五十米以上。 而敌一连也跟先前的突击连一样,都是顺带着还击,更何况他们有三挺轻机枪压阵,火力上并不惧怕突击连。但该连连长此时的心情可真是焦虑万分:打到现在,他也明白了,他这个连之所以追进伏击圈这么远也没有被红军吃掉,那是因为红军红军把主要目标放在了整个尖兵营身上,至于他这个连,只能算是这道主菜边的一口点心,所以,身后那些人才会故意拖延自己。 一开始,心高气傲的他并不把红军的包围放在心上,虽然是奉命回去汇合,但他跑的并不怎么着急。但是,当他刚转过那道大弯,恰好看见了尖刀营的炮兵临时阵地爆炸的场面,让他如五雷轰顶,有种从天上一下子就掉到地上的感觉,是真急了,也明白留给自己的时间很少了,机会渺茫,所以,怒极攻心之下,他直接对手下大叫:要不尽快跟主力汇合,他们很可能会被抛弃掉而成为红军的俘虏。 恰好这个时候突击连对他们突然发起猛攻,加剧了他们逃命的心思。 此时,他们离主力相距不过四百米左右,已经能望到对方了。最主要的是身前一马平川,没有敌人阻拦,还有一线生机。 可就在这时! “哒!哒!哒……” “噌!噌!噌……” “砰!砰!砰……” 从前面不远处的两边枪声突然大作,子弹如雨而来,形成强大的火力网,打的他们慌忙卧倒,甚至前面的十几人根本来不及反应,就被子弹击中。 所谓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该连连长也是个老兵,不看火力网,光是听见不少于两挺重机枪和八挺轻机枪的枪声,他就明白自己和手下们完蛋了:敌人能动用这么强大的火力,专门在此等待他们,就绝对会调动更多的兵力来围堵。虽然没看见多少红军战士,但这火力之强已经表明一切,要是让他们逃出生天,那才是怪事……正是这些还没路面的敌人才是最可怕的敌人,给人心灵的造成最大的震慑。 看着不远处主力正在慌忙收拾东西准备撤离,而自己却被如此强大的火力网阻击在这里,这一刻,他深深地体会到了一句古语——虽近在咫尺,却远在天涯! “连长,营长他们好像在撤退,可弟兄们被挡在这里冲不过去,怎么办?” 该连连长仰天长叹一声,道:“让弟兄们停止射击,等待谈判吧!” 这话是说着好听,实际上是在等待投降。周围的人立马垂头丧气或心有不甘,可面对这残酷的现实,他们又能怎么办?但依然有人不死心,叫嚣着跟红军拼到底。但绝大多数人都很自觉的趴在地上,没有还击。 仿佛是在印证他们的话,他们中绝大多数人一停火,红军的枪声也立即消失,哪怕面对个别者的枪声,红军也无视其存在,因为红军本就是打算利用气势迫使敌人缴械投降,从而减少双方不必要的伤亡。 迫降开始了…… 第一百五十四章 第一次较量(六) “别开枪,都别开枪了……” 张青山和同志们一起冲杀的正欢快,可一连一开火,别说敌人,就是他自己也被吓了一跳:别人不了解一连,但一连可是自己的娘家,他们什么时候有如此强大的火力了? 随即,又见敌人一停止抵抗,一连也立刻停止射击,他脑子一转就明白这是要迫降,赶紧命令大家停火,原地待命。 “连长,为什么停止追击?” 张青山白了眼王武,没好气的回了句:“你没见这是要迫使敌人投降么?” 敌人已经被四下合围,而他们的主力也已弃车保帅的逃跑了,眼前之敌已上天无路入地无门,此时,再强行攻打已无必要,指挥增加不必要的伤亡,所以,利用气势迫使敌人投降才是最佳之策。 “那你为什么还站在这里?”说完,见张青山不解的看过来,王武急道:“赶紧代表咱们红军上去接受对方的投降啊!” “这……不好吧?”一个连,却能迫使对方一个精锐连集体缴械投降,这份巨大的功劳和荣耀谁不想要?所以,早就心动的张青山听到这话后,激动的双眸放着狼光,只是他脸皮功夫还没练到家,有些死要面子的相问。 “有什么不好?这份作战计划最初可是你想出来的,并且带着咱们突击连一路引诱……而且,咱们突击连也是四十九团的一部分,凭什么非要把这份功劳和荣誉让给别人,而不能留在我们突击连?” “是啊,连长,就算你不为自己着想,也得为咱们突击连的集体荣誉想想啊!”二排长李红辉不知什么时候来到张青山身边,努力配合王武给张青山添柴加火:“你想想,你要是代表四十九团,甚至是代表咱们整个红二、六军团去接受敌人整个连成建制的投降,这份荣耀……嘿!嘿!今后,咱们突击连走出去,也能理直气壮的跟别的连队说咱们曾经迫使敌人一个连集体投降,还是咱们连长张青山同志亲自去接受的,这得多有面子,足以载入咱们突击连的史册,千古传颂,万古流芳……反过来说,要是让三连的人把这份荣耀抢过去,那咱们突击连今后就算再厉害,可别人说起这事,都会笑话咱们连一连都抢不过……” 张青山一拍大腿,兴奋的跳起来说:“有道理,就这么定了。” 说完,左右看了眼,疑惑的问道:“宝玉了?我怎么一直没见到他?” 不等两人回答,他就暂时甩开这个问题,跟两人约定看手势行动后,快速向敌人跑去。 事后每每回忆起这光荣的一幕,张青山都万分感激自己当时不是走过去,而是跑过去的,否则,这份荣耀就归不到突击连了,铁定得被对方抢走,因为这个时候,四十九团三营一连的连长正在扣上衣最后一个扣子——他自然也想把这份巨大的荣耀落在自己连队里。 跟那二位鼓动的话所分析的一样,每每想到接下来出现的光荣场面,他就激动万分,因而,他边扣扣子还边问身边的人,自己看起来还算整洁吧?气势还算可以吧…… 就在他激动道满眼放光之时,却见有个家伙正快速向等待接收的敌人冲去,赶紧抓起望远镜一看,这不是突击连的炊事员张青山吗? “他要干什么?”虽然还有些不相信的下意思的这么问身边的人,可从不迷信的他,此时变成了最虔诚的信徒,祈求满天神佛,保佑张青山这家伙别是代表红军去接受这帮敌人投降……不管张青山要做什么,不管他心头的怒火足以烧毁地球,但此时的他是万万不能出面的,否则,就会闹笑话,让外人以为红军内部闹矛盾了,后果绝对严重,所以他只能克制着,祈祷着。 很遗憾,他的祈祷没有起了反作用,因为张青山越跑越欢快,越跑又激动,脸上都笑如花开了,是铁了心的要把这份荣耀抓到手里。 “欢迎!欢迎……”隔着老远,张青山就激动的伸出右手,兴奋的都有些口无遮拦了。 敌一连连长正看着张青山,猛不丁的听到这话,顿时脸色一沉,而他身边的人,有脾气暴躁的已经把手放在腰间的枪柄上了:我们虽然被迫不得不缴械投降,可我们尖兵营的兵也是有尊严的。什么叫欢迎?你这迫使我们投降不说,还打算*裸地羞辱我们,这要真放下武器,还不得被你们一个个地羞辱死?左右都是死,那老子还投降个屁!还不如跟你们拼了。 张青山确实是激动的热血沸腾,尤其是越走进越看的清楚对方的装备后,他越觉得自己被巨大的幸福包围着:荣耀、成建制的俘虏这么多人等等原因不说,光说这一个连的装备,妈的,你什么时候见过一个连居然有三挺轻机枪,十多把盒子炮,还有那个连长腰间的勃朗宁的?这绝对是精锐部队,如今,成了自己的手下败将,这得多幸福啊! 好在张青山还没被巨大的幸福感蒙蔽了双目,还保留着一份理智,一见对方面色齐齐一变,立马就明白过来,赶紧改口:“对不住!一时激动而口误。” 放慢步伐,走到对方面前,敬礼,伸出右手:“红二六军团直属长征先锋突击连连长张青山。你好!” 对方同样如此。 “国军尖兵营一连连长赵……唉~!败军之将,羞于提名,你叫我老赵就成了。” 听这话,显然是不服气。不过,此时的张青山懒得跟对方计较,还是尽早将这帮家伙缴械才是重中之重。要不然,万一有变化,那自己可就成千古罪人了。 哪知,对方更为直接。 还没等张青山开口劝说,对方主动开口道:“张连长,大家都是军人,我就开门见山直言不讳了。” “请说。” “现在的形势大家心头有数,贵军能派出先锋大将来,已经表明了诚意,我也不是不知道好歹的人,但我有一个要求,贵军如不能做到,我和我的弟兄们哪怕战至最后一兵一卒,也宁死不降。” “请说。” “贵军必须保证我这些弟兄的生命财产安全,并不得打骂羞辱。” “就这?” 见对方郑重点头,原本想笑的张青山也不得不收起笑脸,正色答道:“你提的这些都是我军优待俘虏的政策之一,我现在就可以给予你保证,并且,我还可以跟你保证:如果你们中有人愿意参加红军,我们热烈欢迎;如果有人想离开,不仅随时可以,而且,我们还发放路费。但有一点我必须提前说明一下:这次可以任由离开,但回头继续参加反动派,那就属于顽固派了,对于顽固派,我们就不是这么好说话的。” “真的可以让我们自由离开?” “当然。你什么时候听说过红军杀俘虏的事?只要说出一件,我这脸任你抽。”张青山脸上总算是露出了笑意:“说的直白点,我们现在的情况你们也清楚,留着不愿意参加红军的俘虏有什么用?不能杀,就只能放了。” 赵连长这才真相信张青山的话,点点头,扭头对身边的一个人看了眼,那个人立即大声集合队伍。然后,该连将士一个一个地走过来,把枪放在张青山身前,到十多米外的地方,坐地,等待接收。 与此同时,张青山转身一招手,突击连的战士排成一排,缓缓走来。突击连一动,四下埋伏的红军将士也纷纷露面,同样端着枪,缓缓而来。气势惊天,却又缓缓逼迫,无声,而胜过任何语言,看的人无法升起反抗之心。让赵连长一声长叹:果然是被人包了饺子了。 如果说,此时此刻,谁最愤怒,绝对是四十九团三营一连连长老李了:就是傻子也看得出,张青山在做什么。可问题是,那本是他的荣耀啊! 来时,刘永江团长虽然没有明确表态,可既然派他到这里,还把机炮连的这些重武器借给他,就表明:万一敌人投降,是要让他代表红军接受敌人投降的。为此,他一直处于激动中,脑子里过滤了无数遍到时候该怎么说才能照顾到对方的情绪,又不失红军的军威,对方会提什么要求,自己又该如何回复……甚至在埋伏时,他都特意蹲着,为的就是怕脏了这身洗的十分干净的军装,到时候让对方见到,而丢了红军的脸。 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这一刻,谁知,事到临头,却被张青山这该死的混蛋抢了主角光环,偏偏这种事又无明确命令和规定,也就是说谁抢到归谁,他反过来还不得不为了顾全大局来配合张青山的行动。让他有种新郎官已经将新娘子衣服扒光,正要进行最后一项仪式,兴奋关头却发现新娘子是个石女,偏偏还不能对人说出这个苦衷,就差吐三两血来表达内心的万分郁闷了。 所以,对于他那气势汹汹而来,双眸通红如兔子眼的满目凶光盯来,张青山也有自知之明,心虚的赶紧跟赵连长告罪一声,立马开溜。但哪怕是如此,依然能体现出张青山绝不做亏本买卖的性格的是,他居然顺手牵羊,跑路时还不忘顺走了那三挺轻机枪。并且,一冲回突击连,就大叫着“快保护我,快保护我……老彭,这三挺机枪藏好……老胡,老李杀来了,现在正是发挥你口才的好时候,上……张大刀!张大刀,你死哪去了……快带几个人给老子过来。从现在起,你们几个谁要敢离开老子身边一米之外,老子一脚就将你们全踢回老家去……” 至此,突击连跟尖兵营的第一次较量,虽然没有正式硬碰硬,但却到此结束。 随后,张青山为了躲避三连长,在张大刀等五个身手敏捷者全副武装的保护下,满世界溜达。 也不知老天爷是不是真就见不得张青山立功,每每当他立下功劳后总会犯点错误。跟以前一样,张青山这一溜达,又犯错了,虽然还是如以往那般是被动反击…… 第一百五十五章 都要落井下石吗? “我说你们能不能不要再捡炮弹,先把这些炮弹搬到安全的地方去。这要万一出点意外,大家都得完蛋。” 反正是躲人,张青山满世界溜达,很快就溜达到了敌先前的炮兵阵地。 还真别说,虽然被炸毁了一些,但依然有六七箱炮弹堆积在一起,而在其周围,还散落着很多炮弹,十几个同志正在漫山遍野的专门捡拾炮弹。张青山一看到他们大多数人只是捡拾炮弹,却只有两三个人正在搬炮弹箱,脑海里不由自主的想起了在三岔口时,被敌人用炮弹做诱饵,当时被炸死炸伤了十多位战友,心疼的张青山差点掉眼泪,如此历历在目之事,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立马急了,上来就催促大家。 张青山急,但旁人可没把他放在眼里,依旧不急不慢的做自己的事。 “张青山,你这没事找事的毛病又犯了是不是?” 张青山闻声看去,见是副团长,顿时讪讪一笑。 “你还跟木头似的杵在那儿傻笑什么?还不快帮忙搬运炮弹?大家都忙的热火朝天,就你小子跟地主家少爷巡视似的悠闲……像你说的,真要出了点意外,全得由你小子负责。” “官大一级,真是压死万人啊!”张青山撇了撇嘴,对身边的张大刀嘀咕了一句后,扛起一个炮弹箱,问道:“把这些炮弹送到哪儿?” 然后,顺着对方所指,几个人一趟功夫就把这八个炮弹箱送到了半山腰,见到机炮连的胡广连长,两人又闲扯了一会儿,联络了一下感情,这时,胡广告诉他一个消息:二营长满世界找他,看他那怒火冲天的样子,估计不是什么好事,让张青山躲着点。 张青山心想:如果是三营长找自己麻烦,那还说得过去,毕竟,自己抢了他们的风头,而且,现在扣着那三挺轻机枪不给。可自己好像没得罪过一营长,他凭什么找自己麻烦?难道真是墙倒众人推,大家见自己落难了,就轮番变着花的找自己麻烦?还是说就因为他是营长,老子是连长,他就可以随时随地拿自己撒气?妈的,天底下就没这样的道理。你不是要找老子么?好,老子倒要看看你拿什么找老子?别以为老子不敢还手。 原本是想要绕开那位副团长,可现在心头带着火气,便有意走到这儿,因为这儿时周围最醒目的地方。然后,昂首四顾,满世界搜寻二营营长。 可还没等他找到二营长,却先见到了周宝玉。 见周宝玉眼睛微红,左手捂着右手臂,边走边回头怒视着什么。 “宝玉,你跑哪去了?快上来!” 一见张青山长在山头上跟他挥手,周宝玉强忍的眼泪顿时哗啦啦地流出来了。一口气冲到山顶,边抹泪边委屈的说:“大哥,他们见我年纪小就欺负我……” 张青山可是极为护犊子的,一听这话,勃然大怒,指着周宝玉的右臂问道:“你右手怎么了?” “他们……他们打的。” 张青山立马如要吃人的老鸦一样,跳起来直跺脚,怒发冲冠的大骂:“好啊!见老子落难了,就轮番来欺负,这他妈的也就算了,可如今,居然连个孩子都欺负,这脸面要不找回来,突击连今后都得钻进裤裆里做人了。走!带老子去看看他到底长了几个胆。” 突击连都是刺头,脾气比普通士兵多少要暴躁些,其余四位战士也暴跳如雷嚷嚷着要去教训这个欺负周宝玉的家伙,倒是张大刀经验丰富,一把拉住张青山,小声劝道:“连长,等一下。” “怎么,你不想去?”张青山怒视张大刀,也不等他回答,便冷笑道:“平日里见你打架还可以,怎么,现在到了发挥你本事的时候,你却认怂了?哼!老子现在没时间跟你磨牙,回头再收拾你这软蛋。” “不是。连长,你听我说。”张大刀知道张青山现在正在气头上,哪敢跟他硬顶,只得苦笑道:“我们就算是要出头,可也要听听经过,这样,事后闹到领导面前打官司的时候,咱们没理也能占三分,更何况,不管如何,对方欺负一个孩子,这本身就是没理的,所以,咱们更要把这理落实了,这样,下起手来才痛快,事后还能占着理再好好羞辱对方一顿。” 一听这话就知道张大刀这家伙经常打架,都被培养出了打架中趋利避害的程序。 张青山一听就笑了,拍了下张大刀的肩膀,道:“不错,说的有道理。老子收回刚才对你讲的话。” 然后,扭头问周宝玉经过。 周宝玉先前被张青山派去给团部通知:某班已经把敌人引到什么地方……刘永江见周宝玉人小鬼大,很是机灵,有些喜欢,加上身边的通讯兵有点少,便说你一个小鬼反正也不能上战场,还是暂时留在我这里给我当个通讯员。周宝玉一想也是,便答应了。 后来,见任琮琦要开溜,刘永江便派周宝玉去给四营传令……周宝玉见四营和任琮琦的人马干上了,就只能躲在后面,一时也无法回团部。 战事结束后,周宝玉和大家一起漫山遍野的找战利品,主要是任琮琦的人沿途丢下的武器弹药。 二营二连一排一班班长古玉民是山东大汉,跟着队伍一路追击任琮琦人马,追出三四里地后才收兵。然后,他们和大家一样,沿途收拾战利品。 别看周宝玉没在战场跟敌人拼杀过,可他在战场上捡拾战利品的天赋,整个红二、六军团无人能及:第一次到战场上就跟一位战友合力‘捡到’了五个俘虏,然后一发不可收拾,连大洋都是一箱一箱捡的。而这次他的天赋运气继续延续,居然在一个草堆后面捡到了一挺轻机枪。 然而,就在他刚抓到轻机枪的瞬间,听身边有人大叫:“小鬼,放下你手里的家伙,这是我先发现的。” 然后,两人几乎是同时抓到了几枪。 周宝玉下意识的看去,见是一个一米八几的大汉,就有点心虚,好在他在突击连呆了这么久,知道输人不输阵的道理。强打起勇气说:“胡说,这明明是我先发现的……”说着,还一把抱住轻机枪,叫道:“你看,这还是我先捡到的。” 古玉民见他抱住机枪枪声,便下意识的一把抓住枪身拉了过来,嘴里还笑道:“谁说是你先发现的,明明就是我先发现的。” 这时,后面的人才跟了上来,见到这情景,谁也不知道具体情况。 周宝玉急的都快哭了,一个劲地大喊大叫着这是他先发现,并先捡到的。 古玉民也是个急脾气,不擅长争辩,这一急,顺手一拉机枪,再下意识的把机枪一甩,让毫无防备的周宝玉顿时就被甩了出去,右臂撞到树干上,疼的直龇牙。 然后,他就连忙跑回来,给张青山告状。 听完周宝玉的话,几人面色阴沉如水,怒火中烧:不管这轻机枪是谁捡到的,就算是两人同时捡到,但你一个大汉,居然为此跟一个孩子动手,说破大天也是你的不对……大家心头都清楚这绝对是个失手之下的误会,可现在是要替周宝玉出头,维护突击连的威信,别说误会,就算没理也得找三分理把这场子找回来,更何况,对方确实不对。 “记得他的长相吗?” “记得。” “他是哪个营的?” “不知道,但我肯定,他们现在还再回来的路上。”说完,又补充道:“敌人逃跑时丢下了很多武器,追击的时候没人顾得上这些,现在,大家都在漫山遍野的找。这么多武器弹药,一时之间肯定捡不完。” “走!带我去找这王八蛋,老子倒要看看他的本事有多大。” 这次,无人阻拦。大家都憋着一肚子火,气冲冲地向斜对面那座山上而去。 古玉民心头也有些后悔,不该跟一个孩子一般见识,而且,好像还摔伤了那孩子。可现在,事情已经发生了,他又有些放不下脸面去道歉,只能硬挺。但私下里他跟人打听,听说是四营那边的人,他便偷偷跟四营的熟人打听,结果,四营确实有几个小鬼,但就是没有他形容的那个小鬼。于是,他就只能暂时把这事放一边。 正当他和几个战友为在林中发现了半箱子弹而欢呼时,却见身前的战友都看向他身后,各个面色疑惑,都收起了高兴劲,严肃的看着什么。 他奇怪转身一看,却见六个战士站在自己身前,各个怒视自己。 “连长,就是他,就是他,不仅枪我的战利品,还打我。” 古玉民一看到跳出来指责自己的周宝玉,就什么都明白了:铁定是打了小的,大的跳出头来报仇了。 “这位同志,先前是个误会,真的是……”他尴尬极了,可还没等他说话,却见被周宝玉告状的那人挥手制止了自己下面的话,然后冷笑道:“误会不误会的,等一下再说。不过,你既然打了我的兵,我要不出头找回这个场子,就太说不过去了。” “正好,这儿周围没什么人,大家按规矩私下里解决就是,也不用闹太大的动静。”张青山四下扫了眼后,边说边把身上的武器解下来递给张大刀。 然后上前一步,边挽衣袖边说:“听着,老子是突击连的张青山……” “啊!” 要不说人的名树的影!张青山根本没想到,自己的名字一出口,别说古玉民身边的人纷纷露出惊愕之一,就是古玉民自己也感到诧异,眼睛顿时瞪大了不少:万万想不到,自己莫名其妙的就把这牛人给招惹过来了,现在,怎么办? 倒是张大刀他们没有任何异色,显然是对此早就习以为常了…… 第一百五十六章 狗儿架! “啊什么啊!老子可是依足了规矩先自报名号,免得你小子被揍个半死,还不知道谁揍你的。”说完,张青山左手叉腰,右手指着还在惊愕中的对方,道:“现在,该你了,也让老子听听,是哪位英雄好汉,居然能打得赢我家宝玉。嘿!嘿!真是好大的本事。” 张青山或许都不知道自己如今的名气有多大:可以说,光比拼知名度的话,他的名声恐怕是很多首长都比不了的。 单手擒敌!为他竖立了无敌的悍勇之名;飞渡大江、勇夺敌营、智取吴家堡……这一件件早就为他竖立了智谋高深的大好名声;万县事件,同样为他竖立了嫉恶如仇的铁血之名。在很多战士的心里,他就是自己奋斗的目标,而在很多新兵中,他就是自己学习的榜样。因而,他的事迹,无论好坏,大家都津津乐道,广泛宣传。可以说,要不是这家伙犯的错也不少,而且件件都是知名度很高的事,想瞒都瞒不住,否则,宣传部的同志们绝对会大力宣传他的事迹,早就把他打造成一个智勇双全,忠义无双的革命好战士的完美形象。 但他的错误,在很多人私下里看来,那也是值得原谅和学习的。比如说,他得知心爱的恋人受重伤,居然干出持枪抢马的事,虽然犯了政策军规,但却是有情郎的典范,女人要找就得找这种肯为自己不惜一切的好情郎。没见向雪琴每次听到这事,都是一脸得意的咯咯地发笑么?因而,他在女兵心目中可是个完美形象。再比如万县事件,虽说闹的很大,而且绝对违反了军规,可在私下里,几乎所有人都同意他的做法,别的不说,只要设身处地的想想,要是你的妻女被这样糟蹋了,你会怎么样?要是你自己无法报仇,你是不是很希望有位侠义英雄替你讨回这个公道? 古玉民觉得自己很悲剧,要是现在自己面前站着的哪怕是位领导,真打的他怒火中烧,他一时暴怒之下也敢还手。可面对张青山这种名声如雷的好汉,他感到亚历山大。此时别说还手,就是还嘴都不敢,就一门心思的想着怎么立马开溜。 带着这种心思,他深吸一口气,缓缓放下手中拿半箱子弹。 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他突然一把捂住肚子,面露夸张的痛苦之色,对张青山道:“哎哟~!肚子痛,你先等我一下,我马上回来跟你比划比划。” 说完,不等张青山等人回过神来,一溜烟就没影了。 张青山回头看看众人,皆是一脸的哭笑不得,可看到周宝玉那不解气的愤怒神色,张青山立马想起了来此的目的,顿时大吼一声:“妈的,想尿遁?这招老子三岁时就会了……给老子站住,看老子打不死你……” “有本事你换个人来跟我动手。” “妈的,你欺负老子的人,还想老子换个人来,怎么,你是觉得就我家宝玉好欺负,还是觉得突击连的人都活该被你欺负?” “你是领导,不能打人。” “狗屁领导!老子现在就是一个炊事员。” “拉倒吧你!谁不知道,突击连就你张青山一个连长,哪来的第二个?” “说这么多有毛用,给老子站住,看老子揍不死你。” “我就不!有本事你追上我再说……” 两人一跑一追一路斗嘴,却把后面紧跟着追过来的人听的嘿嘿发笑,而一路经过的地方,所有人看到这一幕,皆感到诧异:这又是演的哪一出?甚至,有人认出了张青山,立马就猜想着:这家伙真是倒霉透顶,居然惹到了张连长,不死也得脱层皮啊!更甚者本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原则,专门放下手里的事,跳到路边给双方加油打气:对古玉民大喊你跑快点,被张连长抓到,你就要倒大霉了。然后回头就对张青山鼓舞:张连长,你真不愧是英雄好汉,绝对是正义的化身,看这情况不用问也知道是那家伙犯了大错,你怎么也得追上去把他打个半死,否则,怎么能体现正义得到了伸张,邪恶得到了严惩…… 追追跑跑中,还真别说,古玉民虽然力气大,可耐力又如何比得上张青山这种经过特训的人,眼见越追越近,古玉民好像想起了什么,一个急转弯,向先前敌人的炮兵阵地上跑去。 “张青山,你给我站住!堂堂一个连长,这么漫山遍野公开追打一个士兵,像什么话?” 张青山不用抬头也知道是先前那位副团长,但现在见眼前的家伙好不容要追上了,被对方这么一喝,自己速度一慢,他又跑远了些,顿时就没心思跟这位副团长磨牙了,干脆加快速度跑边对那位招手笑道:“团长大人,您老稍坐,等小的先把这混蛋揍个半死,再到您面前听您老训示。” 然后,一溜烟的追了下去。 看的那位副团长苦笑着直摇头:打架,在别的战士之间那是犯错,可对于突击连来说,那就跟吃饭似的很正常,甚至可以说是私下里得到特许的,就更别提这些刺头的最大头头了——此条平时只适合突击连内部使用,对外,那得视情况而定。用刘永江某次喝醉后的戏言来说:突击连各个都是刺头,刺头嘛,连个架都不敢打,那也叫刺头?当然,酒醒了以后,刘永江是打死也不承认自己说过这话。而这话通过张青山的嘴传到突击连里,就成了:团长说了,咱们突击连各个都是梁山好汉,梁山好汉嘛,自然是要有些火爆脾气的,打个架,骂个娘,很正常,要不然,如何体现出咱们突击连是整个红二、六军团第一连的特权? “营长,张连长打人!” “张连长,好大的威风,不仅把战士们追的漫山遍野的跑,就是见了诸位领导也不放手,真是好大的架子。” 张青山一见是二营营长,心想着:你不是正满世界找我,想找我麻烦么?行!老子先当着你的面把你手下暴揍一顿,扫扫你的面子再说。所以,原本不想搭理他。可现在一听他这话,暗指自己目无领导,又公开仗势欺人,这可真是夹枪带棒啊! 好在张青山也不是任人捏拿的软柿子,停下步伐,气喘吁吁地先给二营长身边的团长和参谋长还有另一位副团长敬礼问好。 几位领导知道这家伙是个大刺头,这次敢这么公开追打一个普通战士,这里面有什么说法他们不清楚,但他们很清楚,要是张青山没占了大理,是绝不会这么嚣张的,因而,都笑眯眯地回了个礼后,等待着。 果不其然,张青山的嘴巴也厉害。 “目无领导我是不敢,但有一点你还真说对了,我确实是在公开追打你的这个手下。不过,你说到耍威风,那我可不敢跟你和你的这位手下比。最少,我还只敢揍一个比我高半个头的家伙,可你手下的这位英雄好汉那才叫威风八面,把我手下揍的找不着北,而且还跟抛石头一样,甩来甩去。” 众人听得皆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能疑惑的看向古玉民,见其面露愧色,顿时更为好奇。 很快,就见周宝玉等人气喘吁吁地跑来。 张青山一把将周宝玉拉到身前,指着他,对大家笑道:“诸位领导请看,这位就是被二营长手下那位英雄好汉暴揍一顿的小同志……你们是没看见,这家伙还真是好本事,把这位小同志当皮球似地甩来甩去,完全是把他当对手看待了……二营长,你来说说,咱们俩谁的威风更大?” 见二营长冷冷地扫视了一眼古玉民后,扭头看来,张青山没给他开口的机会,继续讽刺着:“说到耍威风,我们突击连集体得跟你们二营看齐……二营长,正好诸位领导都在,你说吧,这事怎么算?” 说完,还是不给二营长开口的机会,冷笑道:“可先说好了,原本我是想把这家伙揍一顿就算了,但如今既然被你和诸位领导撞上了,想瞒都瞒不住……这事,如果不给我们突击连一个公开的交代,就算官司打到贺军长那儿去,我也定要跟你打到底。” 二营长知道这事不管怎么说,古玉民毕竟对一个孩子动手,这就是理亏。哪怕是失手之下的误会,但现在说这个已经毫无意义。但他也是个护犊子的,岂肯就此认输,立马愤怒的岔开话题:“说得好,既然说理,那我这里也正好有一件需要张连长跟我解释一下的事。” “什么事?” “你们先前提供的情报不是说敌人没炮么?那么,请你!张青山同志!请你告诉我,我那十几个战士是被什么东西炸死炸伤的?” 同样的道理,突击连是开路先锋,有侦察之责,其提供的情报不准确,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都没理,别人找他麻烦,他就得认。 于是,接下来场面就有趣极了:两人唾沫横飞的争吵,可吵架的内容却是各说各的,一个抓着周宝玉被揍的事不放,另一个则紧追敌人炮弹的事,而且,两人同时选择不回答对方的提问。 一旁的几位领导心情都很不错:这次虽然没有全歼尖兵营,但也打死了他们五十四人,活捉一百四十多人,其中重伤员十七人,特别是敌一连成建制的被活捉,这在红军战史上都极为少见,确实值得庆祝。更何况,缴获了众多武器弹药,比如六门小钢炮(其中三门被炸坏,需要修),上百发炮弹,尤其是轻机枪,居然一次性缴获了七挺,这也是很少见的收获。 现在,见这两人吵着狗儿架,领导们都乐呵呵地听着。老半天后,觉得双方的火气发泄的差不多了,这才出面处理:各打五十大板,这两件事相互抵消,不了了之。 张青山的损失是:他不升不降,继续当他的火头兵,失去了一次升迁的机会。但他万万想不到,几天后,他就被火线提升成了连长…… 第一百五十七章 临危受命 红二、六军团先头部队四十九团在龙洞沟与三重堰与万耀煌的先头部队尖兵营打了这一仗后,红军为实现诱敌深入,主动撤退,退至三重堰附近的枷担湾阻击敌人,激战虽未分胜负,也未解除敌对黔西县城的威胁,但敌主力以被牵制。 肖克将军率红军于10日袭占打鼓新场,使国民党二十五军三个师一分为二:万耀煌部和郝梦龄部,同时切断了二者之间的联系。后欲诱万耀煌部放弃三重堰阵地,回救打鼓新场。然后形成南北夹击之势,将敌逐出三重堰,以巩固根据地。但狡猾的万耀煌根本不顾后方,依然在三重堰一带盘踞并加固工事,等待郝梦龄部向其靠拢。 红十七师为了防止从遵义方向来的郝梦龄部与万耀煌部会合,决定先肃清附近尚在顽抗之敌,以巩固阵地——因红军占领这儿不久,很多敌人据险顽抗,属于疥癣之痒,不全清除掉,红军无法全心跟敌主力作战。 而在这些疥癣之中,最嚣张也是最顽固的当属盘踞在打鼓新场附近大定坡半山腰一座三层的大型石碉堡内的盐防兵。 虽然这座大型石碉堡内只有一百多盐防兵,但他们粮食弹药储备充足,武器精良。而这座大型石碉堡本身就是用大石头修建,别说子弹,炮弹打在上面,最多也就炸出一个小凹槽,绝对的城高墙厚。同时,他们也清除了周围一百多米内所有的树木,使之视野开阔,火力无死角,加上其本身处于半山腰,山体陡峭,绝对的易守难攻。 他们叫嚣着红军百年内都打不下石堡之类的狂言,这本身就让红军对其怒视,更何况,它所处的地理位置决定了红军誓要拔掉这颗钉子,更因战争形势迫使红军必须要在第一时间内将其清除掉:阻敌会合,打鼓新场是最佳的战略要地:山高、路窄,地形地貌十分复杂。偏偏这座大型石碉堡就矗立在关键口上,这要不立即清除掉,想阻敌会合根本就无从谈起。 现在,时间才是最关键的——敌部已经向这边赶来,就要到达打鼓新场了。说白了,此时,这座大型石碉堡的控制权,决定了此次阻击战,甚至是整个战场的胜负。 肖克将军亲自过问指挥,十七师师长吴正卿更是亲临最前沿指挥,一切的一切,都说明红军对攻打石碉堡的重视程度有多高。 偏偏这个石碉堡异常难攻:战士们本身就处于仰攻的不利之地,而子弹、炮弹对石碉堡无异于隔靴搔痒,没什么作用,可石碉堡内的武器精良,弹药充足,视野开阔……从上午十点多,一直打到现在都下午三点四十多分,却还是没有将这该死的石碉堡拿下。眼看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每多耽搁一分钟,对于整个战局就多了一分危险,吴正卿师长心里急啊!甚至亲帅战士们攻击两次,都没有将其拿下。 这个时候,师参谋长提出:面对这座石碉堡,人数多少已经不是决定因素,必须要派精锐过去炸掉石碉堡的大门,才能将其拿下。而整个红二、六军团现在公认的最精锐的连队非突击连莫属,于是,吴正卿火急火燎的赶到了突击连的休息之地——一开始,大家只是将突击连作为预备役放在山下休息,现在,就看他们的了。 此时,外面战况如火如荼,可在突击连里却是死静一片,因为大家都紧张的关注着胡英泽和张青山之间的象棋对决,赌注是:张青山输了,突击连今天的晚餐加餐,保证每人都有肉吃;胡英泽输了,他旁边的两包龙鲜花就成了张青山的战利品了……这也是临战前大家的一种放松方式,却从侧面体现出突击连精悍一面——沉稳! 而在这唯一一座简陋房子外面,突击连的战士们却忙着洗菜、炒菜、筛石灰、伐木……看起来就好像他们打算在此长住,因而,边准备伙食边准备粉刷新家和添置家具。 在房子内,气氛也渐渐地松动起来,大家面露喜色,因为张青山手中的棋子已经无路可逃,只剩下最后一步——将军! 看着胡英泽笑眯眯地拿起棋子,大家喜笑颜开,就等着落子后大家弹冠相庆。可就在这时,却听见周宝玉快速跑进来大叫:“师长来了!” 可不敢让师长发现这些,众人立马寻找着各自应付的事情:有的直接坐下,顺手拿起一份不知翻看了多少遍的旧报纸;有人则聚集在墙壁上的地图前,装模作样的嘀咕着;有的更是直接开溜……就在这乱糟糟一片中,却见张青山左手一把挡住就要落子的胡英泽的右手,右手却眼疾手快的一把抓起那两包龙鲜花,边转身逃跑边笑道:“等下次再一决胜负,这两包烟先保管在我这儿……” “张青山!你个王八蛋,敢跟老子玩灯下黑,给老子站住!” 众人惊讶的看去,却见胡英泽在咆哮声中,掀翻棋盘,怒发冲冠的抓向正向后门开溜的张青山。可惜,就差那么一点点就能抓住了。 “张青山了?”说话间,吴正卿就急匆匆地跑进来,进门就大叫:“快让他出来见我。” 正要奋起直追下去的胡英泽只能直起身体,赶紧走到吴正卿身前,还顺手拿起一个钢制杯子,边递给吴正卿边笑道:“师长,您喝水。张青山现在正在炊事班炒菜,我这就派人去叫他。” 那是,再怎么说也是老搭档了,看师长这么怒气冲冲而来,铁定是张青山又犯事了,自己替他挡一下,也是应该的。 吴正卿接过水杯,没喝,顺手放在一边,右手指了指胡英泽,最终却怒极而笑:“编!你继续替他编。” 在胡英泽讪讪一笑中,吴正卿面色一正,怒道:“老子刚才进门时还听你小子大骂他是个王八蛋,怎么,现在他就唰地一下飞到炊事班了?” “师长,这个……这个……”坏了,师长开口都称起‘老子’来了,怒气十足,看来,老张这次惹的祸不会小,自己还是替他打听一下,也好让他有个思想准备。想到这儿,胡英泽心一横,问道:“师长,老张最近都乖乖地待在炊事班,挺安分的,没听说他惹什么错,不知……” “谁告诉你我是来处罚他的?我找他有急事……”说着,想到了战场情况紧急,吴正卿立即抬头对后门大叫:“张青山,你给老子滚出来。妈的,好好地连长让你当成了炊事员,你现在到是知道羞愧了……你出不出来?不出来老子就烧房子了。” “来了,来了。”一听吴正卿这话,张青山就知道,此时的师长大人正处于暴怒之中,自己还是少触这霉头的好,赶紧冲出来:“师长,您消消火……” “我……”吴正卿正要继续发火,却猛地瞧见一地的棋子——开始,大家围着师长,师长自然看不见地面的情况,可张青山一出来,大家自然而然的让出一条路,结果,被吴正卿一眼瞧个正着,顿时指着地上的棋子和歪倒的棋盘,怒极而笑:“好啊,同志们在前面跟敌人淤血拼杀,血流成河,你们突击连还真是好样的,居然心安理得的在这里养尊处优,居然还有心思下棋,好啊!好啊!突击连真是好样的,果然都是铁石心肠……” 哪敢等师长把这讽刺话说完,张青山赶紧凑过去一点,正色道:“师长,您这么急着亲自过来,肯定有天大的任务要下达给我们突击连……” 说到这儿,见吴正卿果然住嘴,看过来,张青山一挺胸,音量也加大了不少:“请师长放心,我们突击连保证完成任务。” “这话可是你说的。我可就当成你立的军令状了。” “是!”其实,大家都猜到吴正卿为什么来:前面枪声和喊杀声不断,表明一直没拿下那座石碉堡,现在,吴正卿这么火急火燎的赶来,目的自然是要派突击连上去。 “好!”吴正卿立马大为兴奋的一拍张青山的肩膀,叫了声好后,指着石碉堡的方向,道:“我命令你两个小时内拿下这个该死的石碉堡。” “可是……师长,我现在只是个炊事员,您看……” “两个小时内拿下敌人盘踞的石碉堡,你就是突击连的连长,要是拿不下来,哼!你也别想什么连长和炊事员了,老子直接要你脑壳。” “是!保证完成任务。” “这么有信心?”吴正卿见张青山如此自信,有些愕然。知道这员爱将鬼点子多,从不做亏本的买卖,顿时对他如何在两个小时内拿下石碉堡而产生了好奇心——要知道,肖克将军给吴正卿的规定是:天黑前没拿下石碉堡,你这师长不用干了。现在,离天黑也就两三个小时了,可以说,吴正卿将突击连派上去,是最后一搏了,可见,他对眼前的形势,或者说对张青山能在两个小时内拿下石碉堡,他也不怎么有信心。 还没等张青山回答,他鼻尖动了动,四下扫了眼,问道:“什么怪味,这么刺鼻?” 张青山却得意洋洋的答道:“师长,这就是我为石碉堡特意准备的一些礼物,有了它,两个小时足以拿下石碉堡……师长,我带您去看看。” 一旁的胡英泽这才有机会解释道:“师长,我们下棋,真的只是战斗前的休息而已,您看,我们早就想过了,这不,正为此准备着。” 哪知,刚走到门口的吴正卿陡然停下步伐,转身看过来,面色肃穆,阴沉的问道:“既然早就想到了方法,为什么不早点报上来?你们就忍心眼睁睁地看着这么多优秀同志牺牲?” 张青山立马就叫屈:“师长,你可冤枉死我了。这点子还是我不久前,抽烟时无意中想到的,这不,到现在都还没准备完。再说,您是知道我爱出风头的个性的,要是早想到了,我早就屁颠屁颠地跑到你面前去显摆了……” 吴正卿的面色这才好了些…… 第一百五十八章 突击连出手了 “哈!哈!红脑壳们,你们快过来杀我们啊!我们怕的要死……” “对哦!红脑壳们,你们到底有多少人?这么成片成片的死,怎么还没死光?” “来多少死多少!我看你们还是走吧,老子不想再造杀孽了。” …… 石碉堡内的敌人确实嚣张,要不是一开始有个敌人站在碉堡顶部对着红军撒尿,被红军的一个神枪手一枪干掉,他们的嚣张气焰绝对更盛,现在,他们只敢躲在石碉堡内挖苦讽刺红军。 “老张,我都听不下去了,你还能忍?” 张青山撇了撇嘴,看了眼一百多米外的石碉堡,对齐子轩道:“老齐,你忍不下去是因为你小气,我这人没别的特长,就是为人大度,能忍常人所不能忍……” 齐子轩一听这话,直接对张青山翻了个白眼:天底下所有人都可以说大度,唯独你不能说这个词,否则就是对它的侮辱。你大度到大家抢你几包烟,你就时时刻刻惦记着,时不时把这事翻出来说,逮到机会就要连本带利的敲回来,听说老武已经被你敲诈成功了……连长,你不觉得,你说‘大度’二字时,天色都猛地变暗了么?小心点,这可是天打雷劈的前兆哦~! 而张青山接下来的这句话又让齐子轩有点佩服。 “……再说了,我犯得着跟一群将死之人计较吗?” 是的,在张青山眼里,石碉堡内一百多敌人已经是死人了。而这,就体现出了张青山对接下来打下石碉堡的强大自信。 齐子轩讪讪一笑,岔开话题:“老张,你这地形看的真准,这儿确实是椅子墓,山风这么大,敌人想活都难。” 石碉堡所在的这座大山向两边延伸数十里,最后,两翼向前突出,就如同椅子的扶手。而在它身前,则是一个盆地。从地理上说,山风冲过来,刚好被石碉堡所处的这座大山阻挡,因而,此时,山风有些大,吹的大家都有点发冷。而张青山的计谋就是利用此点部署,可谓得天独厚,别处无法全盘仿效。 “小张,这都半个多小时了,怎么还不动手?” 张青山赶紧起身给吴正卿敬礼,却被吴正卿挥手阻止,顺势趴在他俩中间,拿起望远镜看了看石碉堡,又回头问道:“还要多久?” “这个……师长,您是知道的,这是个细活,必须环环相扣,哪一环出了问题,都有可能前功尽弃,所以……呵!呵!师长,来,先抽根烟。” 吴正卿也明白慢工出细活的道理,知道自己确实有些心急了,听到这话,只得接过张青山递来的烟,点燃后,慢慢吸起来。 闲聊中,一根烟还没抽完,却见周宝玉满面红光的跑来报告大家都准备好了,请连长下令。 张青山看了下手表,对周宝玉吩咐:“现在是四点三十二分,让大家在发起总攻前最后休息一下,就定在四点四十分整开始。宝玉,你去通知各排排长,一定要按先前计划一步一步地走,万万不能心急……还有,一定要大家相互检查,千万千万要戴好面罩,不然,谁要因此受了伤,老子不仅不会给他治疗,还要军法从事。” “是!” 等周宝玉跑了,张青山对吴正卿笑道:“师长,按咱们的约定,您看您现在是不是该……” “好!好!不用你赶,我走,我不耽误你的大事行了吧?”吴正卿有自己的任务:突击连随时精锐,但毕竟人数少,一旦攻破敌碉堡大门,还得靠主力部队去抢占碉堡内各处,这事,自然得吴正卿去指挥,谁让张青山还只是个连长,越级指挥可是军中大忌。 “老张,要开始了。给!”说话间,齐子轩把一个防砂面具递给张青山。说是防砂面具,其实制作的十分简陋:两块蚊帐布重叠在一起,上下用两根线连着,用的时候,把上下两根线绑在脑袋上,遮住五官,这就是防砂面具了。虽然简陋,但在一定程度上,确实可以起到防止风沙的作用,总比没有的强。 这个防砂面具还是王武根据张青山的计策想出来的,现在,突击连的战士人手一具。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很快,来到了下午四点四十分。 五个三角架并成一排,相距约一米,下面是两个木制独木轮。三角架前端是一个长长地凹槽,凹槽内叠放着一根根长木头,每根木头长六七米,直径为十五到十把厘米不等,木头两边都被斧子劈平。再用木钉加固,如此,就做成了一个可以移动的简单而实用的挡板。 当初吴正卿师长看到这种挡板,大为惊奇,并亲自做过测试:拿着轻机枪,在十米外对其进行扫射,结果,无法击穿挡板。张青山则放言,这样厚实的挡板,小钢炮都炸不断它。就算炸毁了其中的一两个三角架也不会对木制挡板的作用有什么影响。 这样的挡板一共做了六具,分配给一排和二排,每个班一具。 当行动开始后,每个班出八到十人,奋力推着它向前。虽说这里山体的坡度为二十七度左右,但好在敌人事先人为的清除了石碉堡周围百米内所有阻碍物,连树桩都被挖掉,可谓一马平川,众人只需奋力向前推便是。 剩下的几个人,人人都抱着干的或湿的柴火,背着大背篓,有的还手提纯木制铲子……这些就是张青山用来对付石碉堡内的敌人的主要东西了。 “同志们呐~!” “嗨哟~!” “加把劲呐~!” “嗨哟~!” “推着它啊~!” “嗨哟~!” “好杀敌呐~!” “嗨哟~!” …… 每一具木制挡板都有几百斤重,加上坡度的问题,大家推起来很吃力。跟拉船的纤夫一样,如果是闷声使劲,迟早得憋出病来,为此,考虑到此点的胡英泽便提出跟纤夫学,喊号子。 在沉重的号子声中,在六具厚重的木制挡板发出“吱嘎~!吱嘎~!”地摩擦声中,被人一点一点地推向前。敌人一开始看懵了,根本就没见过这种攻打方式,完全不知道红军这么做的原因,但他们也明白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这六具木制挡板接近石碉堡,回过神来的他们,立即在叫骂声中开火。 “砰!砰!砰……” “哒!哒!哒……”敌人虽然只有百十人,可他们却异常罕见的最少配备了六挺轻机枪,让红军战士每次冲锋都被这六挺轻机枪挡住。 一听见敌人的枪响,张青山的心也难免提了起来,赶紧拿着望远镜去观察:虽说早就试验过三次,都展示出了木制挡板强大的防御能力,可毕竟没经过战火的检验,还不能说万无一失。再说,虽然张青山吹牛皮说连炮弹都炸不掉木制挡板,但毕竟没有亲自炸过。而且,虽然敌人一直没有炮弹出现,但谁敢保证敌人就没有这东西?万一有个土炮什么的,那也是个大麻烦。 当六具木制挡板呈扇形缓缓进入石碉堡五十米范围内的时候,张青山那颗提着的心总算是放下来了:无论是小钢炮还是土炮,五十米的范围内,它们打不着。至于抵挡子弹,张青山还是很有信心的。 “老张,成功了,成功了……” “老齐,别这么激动嘛。”张青山故作镇定的拍开齐子轩的手,却略带得意的说:“我早就说过,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就没有咱们红军办不到的事。” “老张,这下,咱们突击连可真是在所有同志面前都大大地露了回脸。”别人打了这么久,死伤这么多人都没打下来,突击连一上去,就成功了第一步,绝对让人刮目相看,也让那些平日里对突击连的各种优待和领导们的娇惯看不过眼的人闭嘴。 “那是。也不看看我们突击连都是些什么人?各个都是英雄好汉……就该咱们突击连吃肉,别的连队喝汤,这才是硬道理。”说实话,正因为突击连一路突飞猛进,高奏凯歌,用一场场胜利赢得了自傲,也让首长们对其一些小错误,比如说嚣张、跋扈之类的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说白了,打胜仗才是硬道理。 说话间,六具木制挡板已经来到了石碉堡周围三十米内,此时,眼前地势平坦,推厚重的木制挡板所需力道要小得多,可六具木制挡板却突然停了下来,因为他们在等待第二步的发生——这三十米内的平地,是石碉堡内的盐防兵平日用作训练用的场地。 “小驼子,现在就看你和你那两个徒弟如何配合二愣子了。” “连长,你放心,我保证让敌人没任何机会从高处扔手榴弹。” 话音一落,就听见了炮弹出膛的闷响,紧接着就是“咻咻”声,最后,三发炮弹中有两发落在了石碉堡的城墙上,但有一发却击中目标——落在了石碉堡的屋顶上。 “轰!轰!轰!” 这就是第二步——敌人见子弹无法阻挡木制挡板的步伐,又无炮弹,那么,想要毁掉木制挡板,或者说干掉躲在木制挡板后面的红军战士,他们就只能从屋顶上,向木制挡板扔手榴弹,以此炸毁——从枪眼里向外扔手榴弹,不说别的,光是这距离就不够,扔不了多远,就无法炸毁木制挡板。为防止这种情况发生,张青山狐假虎威的用吴正卿的名义,事先从机炮连胡广那儿借来了三门小钢炮和二十发炮弹,并让神枪手驼子和他那两个徒弟配合着炮兵,狙击漏网之鱼。 果不其然,爆炸声中,石碉堡的屋顶上不仅接连传出惨叫声,更是有好几人被冲天而起的火光炸上了天。 “干得好!”齐子轩兴奋的握拳捶了下地面,可一旁的张青山却撇了撇嘴,嘀咕道:“好个屁!二愣子这家伙没经常摸炮弹,技术果然退步了……回去得想办法给咱们突击连弄几门小钢炮过来让他经常练练手,要不然,这样的人才就毁了……” 前面的话让齐子轩直翻白眼:这样的技术你还不满意?可后面的话却让他双目放光:拥有小钢炮,几乎是突击连每个战士心中的梦想,尤其对于胡英泽来说,都成了誓言。 第三步开始了…… 第一百五十九章 最后一击却傻眼了 “副连长,咱们上吧?” 躲在木制挡板后面的王武沉吟了一下,摇摇头,道:“再等一下,等二愣子再炸他们一次,炸的他们胆寒,不敢冒险到楼顶去,我们才能安全的靠过去。” “轰!” 这次,就一发炮弹,却准确无误的落在了石碉堡楼顶上。没听见惨叫,也没见有敌人被炸飞出来,王武这才放心的对周围的战士大叫:“好了,现在安全了,同志们,离最后的胜利不远了,大家加把劲,把木制挡板再推进十五米。” 随后,号子声响起,大家推着木制挡板一点一点地接近石碉堡。而石碉堡内的子弹更是如雨而来,打的木制挡板上“咚咚”之声不绝于耳。换做新兵,估计会被这子弹声吓到,可突击连的战士都是千挑西选的老兵,自然没这情况发生,有的人躲在木制挡板后面甚至发出得意的嘿嘿笑声。 而在这期间,炮弹有一发没一发的落在石碉堡楼顶上,让敌人根本就不敢到楼顶上去,更别说此时的楼顶早就消失大半。 “他们这是在做什么?快喊话,让他们马上给老子后退到计划的距离上。” 在先前的计划中,张青山专门做过测试:如果敌人从枪眼里往外扔手榴弹,因为高度和角度的问题,敌人只能躬着身子,侧身扔,这样扔出去的距离,一般在十五米左右。为保险起见,张青山规定,木制挡板推进到离石碉堡二十米左右时停下,进行第四步计划。可现在,一见这些木制挡板推进到了二十米左右后并没有停下,依然不急不慢的推进,张青山又急又怒。 然而,还没等张青山派人喊话,他的担心就变成了现实。 从右向左第二架木制挡板速度最快,很快就推进到了距离石碉堡十五米前(目测),刚一停下,还没等他们进行下一步,却见石碉堡二楼中一个枪眼中猛地扔出一个冒着青烟的手榴弹,直接落在了木制挡板前一米左右的地方。 “轰!” 烟雾带着尘土冲天而起,木制挡板整体震动了一下,“咔”第一声脆响,该木制挡板最中间那个三角架崩散。 “啊!”一个战士惨叫一声,抱着左小腿倒下,满地打滚,献血从他的手指尖流出,显然,他的左小腿被手榴弹爆炸后的弹片炸伤…… 在测试时,该班班长可是亲自上阵,对木制挡板的防御能力极有信心,如今却出现这一幕,让他心头大为吃惊。好在他战斗经验丰富,立即一边让人抢救伤员,一边下令拉着木制挡板后退。 而别的木制挡板也几乎是同一时刻受到了手榴弹的照顾,虽然没有伤情,甚至连木制挡板都没任何事,却让大家认识到了近距离的危险,纷纷拉着木制挡板后退几米。也让张青山心头稍稍松了口气,不过,还是带着些许怒气骂道:“这帮家伙为什么非要吃个亏才能记事了?不行!回头得专门就这个问题开会讨论,一定要杜绝类似事件再次发生。” 这点意外并没有影响接下来的第四步。 退到二十米处后,敌人的手榴弹炸不到了,六具木制挡板后面那些抱着干柴和湿柴的战士,先用一部分干柴架起一个小火堆,点燃后,把湿柴铺上,然后从大背篓里拿出包好的辣椒粉洒在上面,再加上一层湿柴,再洒上一些辣椒粉……火烤着湿柴,青烟和浓烈的刺鼻气味顿时冲天而起,遇到正对着石碉堡呼呼而吹的山风后,顺势吹进了石碉堡内——张青山之所以想出这一招,正是因为当初悄悄来此侦察时,发现此地地势奇特,山风全都是一个劲地往石碉堡这一面猛吹,为此,他所有的计划,基本上都是围绕这山风之优势进行的。 然后,木制挡板向前推进两米,再向左边移动,再后退两米,等做好了另一堆这种火堆后,再次前移……如此,六具木制挡板,很快就留下了二十四堆火堆,刺鼻的气味和青烟很快就顺着石碉堡的枪眼和隙缝吹进石碉堡内…… 虽然战士们也被这刺鼻的气味弄得直咳嗽,眼泪鼻涕都出来了,但大家早就有心里准备,因而并不慌乱。倒是石碉堡内的敌人可就受不了了,咳嗽、怒骂、大吼大叫等各种声音百米外都能听见,乐的张青山嘿嘿直笑,十分得意。 如果说这第四步还只是针对敌人的鼻子,那么,第五步就是对付敌人的眼睛,而且,一个不好就会被弄瞎。 听见石碉堡内的各种叫声,又听见了张青山的三下哨子声,木制挡板这才集体向前移动到石碉堡前十五米外。这时,张青山的心再次提起,因为这一步有些危险,有些战士必须要暴露在敌人的枪口下……事实上,也是利用敌人被青烟和辣椒粉呛得躲避的机会,冒险出头。 只见背大背篓的战士纷纷将大背篓倒提而起,将里面早就用筛子筛过的石灰粉集中倒在一起。把背篓一扔,四人一组,拿起木铲,铲起一铲石灰粉就使劲的向天上一浇,石灰粉顿时漫天散开,随着猛烈的山风一吹,纷纷向石碉堡扑去…… 与此同时,木制挡板开始向左边移动,停在一旁。大部分战士掏出枪,对着石碉堡的的枪眼打点发——他们开枪,目的不是要杀伤敌人,主要是阻扰敌人射击,给身边那四个正在浇石灰粉的战友打掩护。还有两三人空手蹲在木制挡板的右边,紧张的盯着那四个浇石灰粉的战士——他们的目的就是抢救万一被敌人子弹打伤的战友,同时,也要尽快补齐人数,不能让这浇石灰粉的场面停下。 在强大的山风猛烈风吹下,很快,石碉堡面向红军这边都换了装,雪白白一片。可石碉堡内的盐防兵就到了大霉,不时能听见有人惨叫着大吼“我的眼睛啊!”之类的话,到了最后,别说回击,有的干脆直接用木板或棉被之类的东西把枪眼堵了——反正听说红军不杀俘虏,还发给回家的路费,这样的话,就算做了俘虏,也总比被弄瞎的好。大不了,先假装投降,等自由后再跑回来继续当盐防兵嘛。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张青山之所以要每个人都必须戴防砂面具,就是为了怕进行到这一步,或者发起总攻时,山风突然转向反吹过来的情况发生。现在看来,老天爷还是很帮忙的。 虽然中途还是有敌人凌乱的枪声传出,也有两三个战士受伤倒下,但并不影响整个计划的良好进行,反而证明了此计的威力已经达到了预期的效果,让敌人大乱,也让红军士气高昂。 接下来,就是最重要的一步了——趁敌乱,炸开石碉堡的大门。谁都知道,只要城门一破,敌人的士气必然全无,胜负立竿见影。 就在这漫天飞舞的石灰粉掺杂着刺鼻的辣椒味齐齐扑向石碉堡,敌人又急又怒又咳嗽的欢快气氛中,所有红军战士把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全都紧张的盯着中间那两具木制挡板。 突然! 中间那两具木制挡板各窜出一个战士,各抱着一个炸药包,风驰电掣般的冲向石碉堡的大门。 这一刻,张青山比那两人还要紧张:左手举着望远镜死死地盯着他俩,右手紧紧地抓着地上一把野草,咬牙切齿中,身体微微向前躬着,如同要冲锋的战士。 好在,周围烟雾不仅刺鼻而且浓烈,为这两个战士做好了完美的掩护,让他俩顺利的冲到了石碉堡大门前。 选好一个相对凹进去一些的地方,把两个炸药包叠放在一起放进去,拉掉引线,扭头就跑,嘴里还对木制挡板后面的战友不停的大叫着:“同志们,要炸了,快跑。要炸了……” “哒!哒!哒……” 他们的声音暴露了他们的位置,敌人顺着声音打了几梭子机枪子弹过来。 其中一个战士右大腿被击中,倒地!身旁的战士立即上前扶起他一起跑,可就在这时,另一发子弹击中了这个救人战士的腰部,两人同时扑倒在地。 “你怎么样了?” “没事,你先走,别管我。” “那怎么行?要走一起走,要死一起死,红军战士哪有丢下战友自己跑的道理。”事实上,他俩不是一个排的,平时也只是眼熟,并不熟悉,可这就是红军战士之间的战友情,不管平日里认不认识,在战场上,这就是自己的兄弟,是可以放心把后背交给对方的兄弟,是不抛弃不放弃的兄弟,只因为他们有一个共同的名字——红军战士! “别跟老子废话,滚!” 那个腿部受伤的战士并没有说话,而是忍着伤痛要去扶他,结果,就在这时,敌人的机枪子弹从侧面扫过来。 因为烟雾大,敌人虽然看不见他俩,可他俩也看不见扫过来的机枪子弹的痕迹。而身前十来米处的战友,同样看不到他俩的情况。 结果,那个腿部受伤的战士背上连中两弹,那个腰部受伤的战士左胸口被打穿,两人几乎同时牺牲。 “轰!” 六架木制挡板快速后退中,火光一闪中,巨大的爆炸声响彻天地。离爆炸中心最近的那两架木制挡板被震的连连抖动,大有散架之势。好在先前下的工夫足,钉的很结实,勉强扛住了。 按计划,炸开石碉堡大门后,就是最后一击——总攻!首先由这些木制挡板后面的人打头阵,而突击连紧接其后,最后是主力部队攻击。 可当大家停止浇石灰粉,烟雾散去后,正准备冲锋的众人一看,都傻眼了…… 第一百六十章 英雄梁靖武 爆炸过后,石碉堡的的大门确实被的四分五裂,可问题是,敌人选择了死守之下,居然用沙袋和石块把大门的通道给堵死了。哪怕是两个炸药包,将大门周围的建筑炸的都开了裂缝,众多沙袋也被炸飞了些,封堵上的一些沙袋裂开口子,沙土正如涓涓细流般的往外流沙,但通道依然被堵,大家依旧无法冲锋。 这种情况大大出乎了大家的预料,或者说,众人万万没想到,这一百多盐防兵居然有拼死守卫之决心,先把自己的后路给堵死了。让每一个突击队员都感到有些不适应——国军中确实有死硬份子,可谁能想到,在这地方军阀中居然也有这样的顽固派? 王武指挥经验丰富,一见这情况,赶紧声嘶力竭的大叫:“同志们,先躲在挡板后面……石灰粉,快继续浇石灰粉……大家别愣着,火力掩护……” 不得不火力掩护! 因为要冲锋,所以停止浇石灰粉,让敌人有了一丝机会反击,大致能看清楚我方人员。就在这短短地几秒钟,有几位突击连员听到命令,正要继续往天上浇石灰粉,结果,被敌人的机枪重点围剿,全都光荣牺牲。 好在还没来得及熄灭篝火,让敌人依旧处于刺鼻的辣椒味道中,否则,敌人要肆无忌惮的全力开火,恐怕这短短地几秒钟的时间,突击连的伤亡绝对会翻几倍。 “啪!啪!啪……” “砰!砰!砰……” “哒!哒!哒……” “轰!” 敌人的,红军的,盒子炮,步枪,机枪,小钢炮,甚至是手榴弹,全都在这一瞬间响起,你来我往,弹如雨落,打的异常激烈。而突击连的战士还不得不冒险继续往天上浇石灰粉。 别说正在攻击的一排和二排,就是张青山等人,以及已经冲上来增援的主力部队,也都是火力全开——虽然明知这样做的作用不大,但他们没有别的办法,只能以此来支援战友。 现在,到了检验一排和二排战斗力的时候了。 虽然有了先前那几秒钟的慌乱,但突击连不愧为精锐,很快就稳定下来。依旧借助这木制挡板和辣椒粉,渐渐地抢回了主动,甚至,连浇石灰粉的同志,在付出五死九伤的代价后,也不再有大伤亡,只是偶尔被流弹击伤。而敌人,又处于刺鼻的气味和被石灰粉弄瞎眼的危险之中。 但这次,敌人显然有了对付这两点的一些经验,不再如先前那样,连自我封堵枪眼的事都做得出来,而是一边用布沾水捂住鼻子,一边闭眼对外扫射,有经验的人还能根据枪声密集程度,专门往此处扫射。 王武见情况稳定的差不多了,敌人也就是瞎打一气,心头松了口气。一挥手,低沉的喝到:“上!” 两个战士一人夹着一个炸药包,躬身向是几米外的石碉堡大门冲去。 “给我狠狠地打!” 可不敢喊“火力掩护!”,敌人又不是傻子,一听到这话,绝对能猜到红军要做什么,到时候,就算看不见,也会估摸着方向,把子弹全都向大门口招呼。 事实上,根本不用王武下令,大家都是经验丰富的战场老兵,一看战友夹着炸药包冲过去,又岂会不知道要他俩做什么,自然是加大火力掩护。 遗憾的是,敌人的战斗经验也不比红军弱,或者说,有人从大门右边二楼的观察孔里发现了这两个冲来的战士,立马惊叫起来,引得一片子弹扫向那两位红军战士,最终,这两位红军倒在了冲锋路上,离石碉堡的大门不到六米。 “妈的!”王武看的眼珠子充血,正要跳起来冲过去,却被身边的副排长梁靖武一把拉住,丢下一句:“我去!”,就如灵猫一样一跃而出,躬身快速冲向那两个倒在血泊中的战友。 王武大急之下,狠狠地锤了下木制挡板,可张了张嘴,却没发出一丝声音,只能用快速射击来表达内心的悲愤,眼睛却始终紧盯着老搭档梁靖武。 梁靖武如灵猫一样在烟雾和石灰粉中穿行,时而匍匐前进,时而卧倒隐蔽,时而突然跃起,若隐若现,宛如幽灵。 然而,这仅仅是平视之下的感觉,可要俯视,却能将他的身影看的一览无余,尤其是当他飞速接近石碉堡的大门,那里,有一双眼睛正紧张而惊恐的盯着大门周边——敌人又不是傻子,红军第一次偷袭大门得手后,自然引起了他们的主意,自然要派专人盯着。 果不其然,当梁靖武一接近大门,就听见有人惊恐的尖叫着“红脑壳来了,有个红脑壳抱着炸药包来了,要炸城门……” 梁靖武抓起那两个炸药包,向前一扑,顺势一滚,眼看着离大门不过两三米的距离时,敌人的机枪从大门左右交叉扫射过来。 “哒!哒!哒……” 一发子弹打在了梁靖武的右大腿上,让梁靖武的身体震动了一下,扑倒在地。 可敌人的机枪却越发急促了,在那个观察哨的尖叫指挥下,直接向位于中间的梁靖武扫射而来。 “哒!哒!哒……” 眼看着敌人机枪子弹左右扫射而来,此时,梁靖武只需往后退一步就能躲开,可他的战斗经验何其丰富,心里很清楚,如果自己大腿没受伤,那还可以先退后进,但现在,退一步,看似简单,可只要自己退出这第一步,内心的勇气必将被怯弱取代,那么,就会退第二步、第三步…… 他一咬牙,左手抱着两个炸药包,右手猛地一撑,向前扑去。 “恩!” 两发子弹击中了他的后背,让他忍不住轻哼了声,扑倒在大门边…… “老梁~!你怎么样了?” “副排长,坚持住啊……” “火力掩护,快火力掩护啊……” 王武等人看的是又急又怒,却帮不上什么忙,只能焦虑而担忧的看着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梁靖武,恨不能用自己的生命取代梁靖武。 十几秒后,梁靖武手指微微动了动。 不久,他摇了摇脑袋。 很快,他用右手倒拐子爬着向前移动了一点……敌人都以为他死了,可此时此刻,敌人的那个观察哨见他还在移动——其实,此时,因视角的关系,敌人就只能看见他的一双小腿。顿时又惊恐的大叫起来,引得敌人的拼命向梁靖武射击。 一发子弹打穿了梁靖武的小腿,可梁靖武却如同失去了感觉一样,神色中没有一丝变化。只是本能的向前爬了一下,来到大门内,咬牙翻身坐起,就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却疼的他直龇牙,嘴角都流出一丝鲜血。然后,缓缓缩了缩退,可见腿上全是血,他居然撇嘴一笑,干脆不管双腿,就这么伸着吧。 因为视线收到烟雾的阻扰,同志们也看不清梁靖武现在的具体情况,只是在若隐若现中发现他坐了起来,表明他还活着,这让大家放心了不少,几个挣扎着要冲过去的战士也安静了下来。 梁靖武把这两个炸药包叠放在左手边,就这个动作,却又让他连连咳嗽,嘴角流出的鲜血更多了。 他用右手摸了下嘴角,看了看右手手掌,对外吐了口带血的唾沫后,张嘴骂了几句什么。 在口袋里找了半天,终于翻出半根拇指粗细的自制卷烟,叼在嘴上,掏出火柴,却双手微微颤抖的划着,看的他眉头一皱,低头看了看胸口上那两个枪伤,两个都有小孩拳头大小的洞,鲜血和碎肉正往外冒。 梁靖武毫不在意的笑了笑,这次,双手没有再颤抖,一把划燃火柴,点燃烟,吸了口,却被抢的咳出了血,身上抽搐着抖动了几下,让他忍不住弯腰。老半天后,他才再次直起身体,可面色已经有些灰白了。 他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了。 拿起两个炸药包的导火线,又对外看了眼,虽然看不清同志们的神情,但他的眼神却带着深深地不舍。回过头来时,却又是坚定无比。 从火柴盒里抓出四五根火柴,同时划燃,毫不犹豫的点燃了炸药包的导火线。 看到导火线冒着青烟,发出“嗤嗤”声,他仿佛完成了人生中最重要的一件事一样,松了口气,咧嘴笑了起来,虽然边笑边咳血,可他还是笑着,好像在玩什么好玩的有一样,笑的如同一个孩子。 “中国共产党万岁!” “红军万岁!” 奋力喊完这两句口号后,他胸口极具起伏,可他却有些意外的扭头看了眼炸药包,仿佛在起怪怎么还没爆炸一样。可看到导火线还在燃,并且就要燃完了,他拼劲全身力气,大喊:“突击连——勇往直前!同志们,胜利的时刻到了,冲啊~!” “轰!” 话音一落,一声巨大的爆炸响彻天地。 大地接连震动,敌人惊恐的尖叫,同志们愤怒的眼神……石碉堡的大门处猛然向外喷出一股掺杂着尘土和石子的气浪,吹打在最近的木制挡板上,差点掀翻了木制挡板。而大门两边的城墙,也应声向大门倒去,又限期一阵尘埃…… 敌人在惊恐的逃跑,乱作一团,再也无人有心思对城外的红军射击——都认为城门破了,大家不赶紧逃跑,被抓住,绝对被会这些愤怒的红军战士给千刀万剐。而红军战士们却各个咬牙切齿的看着,感受着,等待着…… “老梁~!” “副排长~!” “同志们!不能让梁靖武同志的献血白流,为梁靖武同志报仇雪恨的时候到了,杀啊~!” “杀啊~!” 战士们纷纷跳出木制挡板,蜂拥的冲向石碉堡的大门。 可是…… 第一百六十一章 万古流芳 夕阳西下! 突击连的士兵带着无比的悲愤冲到石碉堡的大门,却再次集体傻眼了:石碉堡大门两边的建筑被炸的坍塌了一截,露出三层建筑立面的桌椅板凳等凌乱不堪,还有几具尸体和殷红的鲜血。而堵着石碉堡大门的石头和沙袋确实被炸飞不少,甚至向内延伸了数米,可问题是,目视之下,大门的堵塞之物依旧没有被炸穿。 此时,几十个突击连的战士已经冲到了大门前,陷入进退两难之地。 好在红军着急着破门,敌人却着急着逃命:敌人也被红军两次拿炸药包炸大门的勇气及爆炸所产生的震动威力给吓的慌乱如麻,一时间纷纷逃命,哪顾得上对付红军。否则,此时只要两挺机枪对着大门扫射下来,立马就能让红军出现大面积伤亡。 王武冲到大门前,一脸阴沉的看了眼封堵之物后,抬头看向大门两边坍塌的建筑物,立马下令:“都楞在这里做什么?大门没炸开,难道就不打仗了?快!从这坍塌的建筑物里爬进去……哪怕就是跟敌人一间一间房子争夺,今天也要拿下这儿。” 同志们纷纷手脚并用的就要顺着封堵物向上爬,站在最前面的一个战士却气的一把抓住沙袋,大叫着“这帮杂碎堆沙袋倒是把好手,妈的……” 边骂边发泄似的奋力向前一推! 万万没想到,最顶端的几袋沙袋在摇摇晃晃中,居然向后落去,近三米高的城门立马露出一个一米左右的大洞。 众人被这突然变化吓了一跳:沙袋和石头堆积的再多,但毕竟不牢固。接连两次爆炸,已经将其炸掉大半,已经达到了强弩之末的地步。现在,被那战士奋力一推,岂有不倒之理? “哈!哈!太好了。” “同志们,城门破了,冲啊!” “城门破了,冲啊!” 惊喜万分的战士们纷纷大叫着“城门破了”之类的话,欢呼雀跃的快速向那个大洞爬去。后面的同志们顿时纷纷跟着高呼:一来,城门确实破了;二来,这样高呼,可以让敌人都听见,从而打击敌人的士气,迫使敌人放下武器,可以极大的减少敌我双方的伤亡。 让张青山和吴正卿等人正在百米外紧张的盯着,只因烟雾缭绕,看不太仔细,因而一直未敢乱动。但他们这一欢呼,却让吴正卿以为城门真的破了,顿时兴奋的一跃而起,大叫:“司号员,吹冲锋号!” “嘟!嘟~!嘟……” 冲锋号声响起,吴正卿举着盒子炮向前一挥:“同志们,冲啊!” 顿时,成百上千人发出怒吼,蜂拥向城门冲去。 爬在最前面的那个战士还奋力抓起一个沙袋,想将这个大洞扩大。哪知…… “哒!哒!哒……” 他身体一直起,里面就传来了轻机枪声。这位红军战士头部几乎同时被两颗子弹击中,牺牲。 而里面的及枪声不断,就连碉堡内也开始传出不枪声。 王武战斗经验何其丰富,立马就感觉到,这是敌人临死反扑之兆,压不下去的话,同志们的伤亡率得大大增加。偏偏就在此时,后面主力部队传来了冲锋号和喊杀声。主力部队一旦发起总攻,不拿下目标是绝不会停下,可以想象,要是主力部队冲到这儿,却被敌人的机枪所阻,却有不得不强攻,那伤亡率可就大了,到时候,突击连别说战功,绝对会是千古罪人。 在这万分紧急之时,就看指挥员的临战指挥经验了。好在王武经验丰富,一见这情况,急中生智,大吼:“不要从大门强攻!一排向左,二排向右,从碉堡内干掉敌人,为主力部队的安全打好掩护……一排三班留下,拖住敌人火力。快!一定要快!就算用手榴弹跟敌人同归于尽,就算我们突击连的人全牺牲了,也一定要赶在主力到达前,将这碉堡内面对这边的敌人全都消灭干净……” 不知是见机枪组织了突击连的攻击,还是垂死挣扎,敌人居然对正在冲锋主力部队疯狂开枪。 实在是太好了,终于要完成任务了……吴正卿心里正兴奋的想着,脚下却不慢,依旧是冲在最前面的那波人。 突然! 吴正卿步伐猛地一停,身体猛地向前一挺,低头看了眼胸口,仰天倒下。 “师长~!” 吴正卿的警卫员小田的悲呼刚出口,却被吴正卿一把抓住,低沉的吼道:“别叫,这个时候,千万不能乱了同志们的心。” 可吴正卿毕竟是冲在最前面的那波人,他一倒下,自然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 见众人纷纷围了过来,有的人张大着嘴想叫却又不敢叫,有的人双目通红想哭却又不敢哭,大家只能默默地等着,看着,关心着,一时间居然忘记冲锋了。 吴正卿正是担忧这种情况的发生,一看,急了,想硬撑着爬起来,可手上却怎么也使不出力气,只得看向左边的刘永江团长。 刘永江双目泛红,但接到吴正卿的眼色后,咬咬牙,站起来,大叫:“师长没事,只是……只是受了点伤。大家还都站在这里作什么?快去把这碉堡内的敌人都给老子干掉,为师长报……报……为师长出气。” 大家一听,纷纷回头看一眼吴正卿,咬牙回头继续向敌人冲锋。 张青山没有动,他顿在先前刘永江的位置,抓着吴正卿的左手,也许是感觉到了什么,声音都有些颤抖:“师长,你没事吧?” “没事,休息一下就好了。” “师长,你又骗我,你都受伤了,还说没事。”张青山感觉脸上有点冷,一模,居然是泪水不知不觉中顺着脸颊流淌。而这时,吴正卿咳嗽了两声,让他胸前的献血清透的速度更快了,而他的面色已经用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转白,看的张青山紧紧地抓着他的手,深怕失去他似的。脑子里不由得闪现出跟吴正卿在一起的点点滴滴:他的大度,他的怒火,他的正气,他的包容……张青山觉得自己心里好像要失去一件重要东西似的,十分不舍,却又无可奈何,有种悲愤在流淌。嘴里近乎哀嚎的悲呼一声:“师长~!” “别哭,我是为革命而战死,是光荣的事,这辈子值了,大家应该高兴。”又咳嗽了两声,吴正卿的面色已经是一片灰白色,可他却笑了笑,虽然笑的有些僵硬:“青山,好好干,我看好你的将来……现在,我以师长的身份给你下最后一道命令。” “师长,您只管吩咐,我一定办到。” “等革命胜利的那一天,你一定要告诉我一声,也让我高兴……高兴……”声音越来越笑,可他脸上的笑容却越来越多,最终,张青山感觉到吴正卿的左手力道猛地一松,惊骇的抬头看去,却见吴正卿闭着眼,笑着,永远的离开了。 “师长~!” “师长啊~!” 身边的战士们纷纷痛呼,悲痛的大哭起来。 而张青山却默默地流着泪,轻轻地将吴正卿的手放下,然后站起来,用他这辈子最为标准的军礼给吴正卿敬礼:“是!保证完成任务!” 说完,张青山转身,蹲地,捂着脸,嚎啕大哭起来。脑子里,师长的应荣小猫依然历历在目,自己永远失去了这位正气中充满了包容,尤其是对自己无微不至的关照,对突击连无比爱护的好师长。天地无色,大地哀鸣,年仅24岁的吴正卿师长就此长眠于此。 就在众人纷纷悲呼,纷纷痛哭之时,却听见有妇女边哭边大喊:“都哭什么?要是哭能把师长哭活过来,大家哭死都值得,可现在,前面还在打仗,你们却在这里跟婆娘一样痛哭,像什么话?还不快拿起你们手里的武器,去给师长报仇雪恨,杀光这帮顽固的反动派?” 张青山觉得这声音有些熟悉,擦了把眼泪,扭头一看,原来是牛小花:牛栏坝之后,牛英武主动留在当地继续打游击,当地游击大队指导员罗大春和牛小花参加了长征。虽然这一路来,张青山跟他俩只见过一面,还是行军途中碰上,连话都没说,却是知道,罗大春被分配到红六师在某班当班长,现在是该连的连长;牛小花则留在了十七师宣传处任妇女干事,现在是宣传处副处长。 “说的对!”张青山抽出腰间的盒子炮,边打开保险边大叫:“小花姐,师长的遗体就交给你们了……走!大家都跟老子冲进去,杀光这帮反动派,为师长报仇雪恨!今天别说违背军规,就算是事后掉了脑袋,也要将这帮该千刀万剐的反动派杀光。” 同志们纷纷起身,满身杀气的跟随张青山冲过去。 牛小花张了张嘴,想提醒张青山别违反政策军规,可见张青山一惊跑远,她只能叹了口气,看着吴正卿的遗体,跟身边的几个人一起边哭边整理起吴正卿的衣服…… 张青山带着大批战士,带着杀光敌人的心思怒气而来,结果,出了十几个敌人的伤兵外,敌人早就跑光了……敌人一见战场上倒下一个人后,大批红军战士都停止冲锋,反而围着这个人,那还不明白这是打中了红军的一个大官。不久,就听红军大喊着为“师长报仇”的口号,顿时真是又惊又喜:喜的是能打死红军的一个大官,对他们来说,这绝对是一件大功劳,足以弥补没守住石碉堡的处罚;惊的是看红军这气势,真要被抓住,十有八九会生不如死。这两条加在一起,他们赶紧利用绳索,从碉堡后方开溜了…… 第一百六十二章 匆匆而别 2月11日,军团长肖克组织红军指战员为吴正卿等牺牲的红军战士举行了告别仪式。 因为时间紧迫,得尽快转移,告别仪式很简短。 在告别仪式上,张青山原本是要代表战士们表达对吴正卿师长的哀思,但张青山不仅自己十分坚定的拒绝,还十分霸道的不准许突击连任何人上去讲话。因为他觉得很对不起吴正卿师长:吴正卿师长对自己那么好,对战士们那么好,可是,自己却连为他手刃仇人、报仇雪恨都做不到,还有什么脸去面对师长? 告别仪式后,将牺牲的战友遗体掩埋在高岩寺下面的半山腰上。 等负责掩埋的人走了后,张青山等几个突击连的主要领导从林子里钻出来,带着香纸蜡烛来送别战士们。 这一仗,是突击连成立以来伤亡最大的一仗:十六位战士牺牲,包括一排副排长梁靖武同志;轻伤三十多人,重伤九人——这九人中又有两人抢救无效死亡,剩下的七人,因为无法长途行军,不得不发放一定的补助后寄留在当地百姓家,只能等他们伤好后,按留下的行军大方和方式,追上部队。 说明一下:突击连的特殊性,决定了他的兵力补充跟别普通兵种大不相同,甚至可以说是高处他们一级。别的兵种要是在行军途中都是从新兵直接编入部队,由老兵带着打几仗就都成老兵了。要是再根据地,也是从新兵训练营里挑选那些已经训练好的新兵。还有就是极少数的情况下,把打残的部队番号取消,编入别的师、团,或者干脆两个打残的部队临时组成一支部队。绝对不会从别的老兵中挑选。但突击连的情况则打破了这一常规,用张青山的话说“突击连里各个都是好汉,没点本事,那也叫好汉?滚一边玩去”他们的队员也都真正做到了千里挑一,能加入者,绝大部分都是直接从别的部队中挑选出来的好手,虽说基本上都是刺头,但绝大多数都是老兵。还有极少一部分就是新人中的特长生,被看中,被特别批准加入突击连。比如说二愣子,他的特长就是打炮技术绝对一流。比如说罗长,他的长跑耐力非常人所及……加上突击连是长征开路先锋,所以,他们的兵员补充方面从来就不需要担心,甚至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有超额编制——看上了,打个报告上去,就能把人要来。 给牺牲的同志烧完纸钱,大家席地而坐,张青山从周宝玉手里接过一包龙鲜花递给他们,自己却掏出一包老司城,抽出一根,点燃,吸了起来。 田国忠是最近才加入突击连的,不知道这包老司城的来历,就觉得很奇怪:这铁公鸡难道受刺激过度,连性子都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变。老司城比得上龙鲜花么?可他偏偏给大家一包,自己却抽老司城。但怪就怪在,周围的几个人对此都不觉得丝毫意外,甚至连问都没问,这里面发生了什么? “老彭,连长这老司城有什么讲究吗?”见彭鹏看过来,田国忠笑道:“他怎么不抽龙鲜花,反而抽老司城?” “这是贺军长亲自送给他的,还特意嘱咐他好好干。”彭鹏笑着小声解释:“他别的方面或许小气,但你死缠烂打的话,总会得到点,可这一包老司城,你根本就别想抽到一口,求死都没用……其实,他平日里也舍不得抽,也只有遇到大问题的时候,才会抽一根半根的。” 事实上,这包烟的意义远远大于它的实际作用,张青山也抽了几根了:第一次被关禁闭时抽过一根,第一次被一撸到底也抽过一根,尤其在万县事件中,他在事前为到底该怎么办时抽过一根,事后也抽过一根…… “几位,问你们个问题,希望你们能如实的告诉我。”见大家看过来,张青山笑道:“你们觉得,我这连长当的怎么样?” 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张青山却自言自语的说:“我怎么觉得自己实在是不够资格当突击连的连长……昨天师长(吴正卿师长牺牲后,四十九团原团长刘转连接任为十七师师长。但因大家对刘永江这个名字已经熟悉,所以,后面还会用刘永江这个名字)找我谈话,鼓励我继续好好带领突击连,做好长征先锋。可我当时听的真是羞愧万分,面红耳赤,恨不能找个地洞钻进去。可我以前却从没这种感觉,只觉得这突击连连长的位置天生就该是我张青山的,谁来都不服气……你们说,我为什么会突然有这种想法?” 说到这儿,他笑了笑,道:“我自己都很奇怪,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 从思想上说,这就是走向成熟的一种蜕变,只要他能度过这一关,思想上将有大飞跃。要么就是卡在这里,有可能一辈子想不通,也有可能在某种刺激下瞬间想通。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可看张青山那一本正经的模样,不回答个所以然出来,今儿肯定没玩,众人只好插科打诨的开玩笑糊弄了。 “恩!没发烧。” 张青山一把拍开胡英泽摸向额头的手,怒视过去。一旁的彭鹏也笑嘻嘻地捏起张青山的裤脚看了下,笑道:“也没被疯狗咬。” 惹得众人哄堂大笑。 一旁的王武笑着笑着,却突然一拍大腿,然后如小偷似的左右看看,小声道:“连长,你该不会中邪了吧?我听说,坟头上最容易……” “滚!”张青山没好气的笑骂道:“别说我们共产党人不信什么中邪不中邪,就算真有,可这里躺着的都是战友,他们又岂会害自己同志?” 王武正要继续开玩笑,一旁的田国忠却认真的说:“连长,我这有点心得,不知……” 张青山大感兴趣的看着他,放过王五:“说!快说。” “连长为人仗义,是一等一的好汉……” 这番话引得周围几人人人翻白眼:你这家伙,平日里挺会做人的,说话也圆滑,可没想到你拍连长的马屁拍的居然如此直白,还是当着咱们的面公开拍的,这还要脸面么?就连张青山都听的呵呵直笑,脸色难得的有点讪讪然。 但田国忠下面的话却让他们流露出几分沉思之色。 “吴师长平日里无论是连长还是在座的诸位,又或者是咱们突击连,都是无微不至的关照着,这份大恩,让咱们都铭记心头。但吴师长就牺牲在连长眼前,连长却没有当场替吴师长手刃仇人,觉得对不起吴师长,这才让连长觉得自己不够资格当突击连的连长。连长,我说的可对?” 张青山沉吟了一下,点点头,正色道:“有些道理。” “可要我说,连长,你这完全没必要。” 见张青山怒视过来,田国忠笑道:“连长,当时可是有上百号敌人,偏偏我们又不知道具体是谁干的。连长,说实话,要是一两个,相信大家也能理解,哪怕是拼着受处分,咱们也可以替你隐瞒下来,但你想想,那可是上百号敌人,难道你真的要将他们全杀光?这种事,别说敢不敢隐瞒,就是想瞒都瞒不住。更何况,我觉得以吴师长的为人,绝对不希望你这么干。你上次这么干,虽然杀的还是那帮畜生,但吴师长也发了好大的火气……所以,您没必要自责,反倒是应该如吴师长所希望的那样,好好干,把突击连带好,为长征立下更多的功劳,以最小的代价,为整个红二、六军团换取更大的胜利。我想,这才是吴师长所希望看到的,否则,他临终前就不会说‘看好你,希望你好好干’的话了。” 张青山认真的想了半天后,一拍大腿,又一拍胡英泽的肩膀,指着田国忠对胡英泽笑道:“老胡,你高升后,咱们突击连的指导员不缺人了。” 哪知,田国忠没有半分高兴劲,反而叹了口气,道:“其实,我是真的不想看到这样的内战无止无休,因为双方这样的拼死厮杀,无论胜负,损失的都只会是我们中国国防力量。可老蒋非要逼迫我们打,又不得不打……唉~!几位同志,跟你们说句实话,我做梦都想好好地跟日本鬼子干一仗。” 面对这个残酷的现实问题,众人皆沉默! “想那么多做什么?现在咱们正在长征,一切都等长征过后再说。”最后,胡英泽笑道:“时间差不多了,该出发了。大家都起来,跟战友们告个别。” 几人站成一排! “同志们!战友们!你们在此安息吧!放心,我们一定继承你们未完成的心愿,一定将革命进行到底……” “师长,你放心,等革命胜利的那一天,我一定会提着酒肉来跟你好好喝一杯。” “同志们!立正!向为革命而献出生命的战友们,敬礼!” 立正!敬礼!告别!继续长征。 红军攻占了打鼓新场后,阻击了郝梦龄跟万耀煌两部的直接会合,迫使万耀煌部后退。红军见战略目的已经达到,正要寻找战机趁胜追击,却见万耀煌部于2月17日,占领黔西后又占大定,并向毕节进犯。 红六军团军团长肖克率领的十七师迅速从打鼓新场(金沙)撤离到大定六龙场,并按指挥部只是,于19日从六龙场向将军山进发,与先期到达将军山的十八师五十三团会合,展开一系列反‘围剿’斗争。 跟国民党中央军二十五军万耀煌的部队打仗,碰到老对手就在所难免了——由老蒋亲自点名组建的尖刀营了。 …… 第一百六十三章 干掉敌尖兵营 “停!” 2月19日清晨,突击连正在大路上快速前进,突然看见前面山顶上有笑旗子摇晃,张青山赶紧伸手,叫停了部队。又仔细看了看旗语,立马下令:“全体都有,快往左边树林子里隐蔽,没我的命令,谁也不许出声。” 突击连隐蔽好,不久,就见一个战士跑来报告:“连长,连长,太好了……” 一听这话,张青山就笑了:这些家伙果然欠教育,在自己孜孜不倦的连翻抽脑袋的教育下,他们总算不说“连长,不好了……”,而说“连长,太好了……” “忠英同志,什么好事?” “连长,我看见我的老营长……不!我看见尖兵营正从五、六里外大摇大摆的过来了。” 要不说,俘虏的用处是十分巨大而宽广的,在这里就得到了很好的回报:这个侦察兵叫孙忠英,原是尖兵营一连的兵。在龙洞沟战役中,尖兵营一连被集体缴械活捉后,他经过我党的政策宣传思想教育后,深刻的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弃暗投明。原本他被分配到五十团,在行军途中休息时,因为饭量问题跟人打架,结果,五六个红军战士都不是他的对手,被恰好从路边经过的张青山看一眼看中,调到了突击连。 可别看孙忠英身高只有一米六,但他却跟木桩似的,十分壮实,而且身手矫健,力大如牛,是摔跤手出生。张大刀被誉为突击连武力第一人,可遇到他,空手之下却败了,他更是放言:光比力气的话,两个张大刀都不是他的对手。对此,张大刀选择的回击是:比刀法,十个张忠英也不够看。虽然火药味十足,但也可以看出这家伙力气有多大。 一开始,他还不愿意到突击连来了,后来是见突击连伙食不错,而且任由他吃饱,这才安心下来,如今,是突击连三排三班的一名战士,目前负责前路侦查……也正是从这些俘虏口中知道了对手是尖兵营,更是从这些弃暗投明的新同志口中知道了尖兵营的由来和具体情况,让张青山等人对尖兵营记忆犹新,发誓下次再碰上,一定要吃掉它,好好扫扫老蒋的脸面。 本来,对孙忠英能认出自己老东家,张青山不会怀疑,可现在这半路上再次遭遇老对手,张青山有种既兴奋又莫名诧异之感,本着多问问,好好确定一下也没错的原则,忍不住问道:“你可看清楚了,真是敌尖兵营?” “连长,你放心,要看错了,我这脑袋你拿去当球踢。”厚实的手掌拍的胸口咚咚直响,还补充道:“任琮琦营长那个鹰钩鼻,我打死也不会忘记。” “果然是冤家路窄。嘿!嘿!老张,咱们还是按以前的那方法,一边通知后面的四十九团做好准备,布好口袋,一边给他们来个诱敌深入,让他们好好记住咱们突击连的名字,今后听见‘突击连’就会尿裤子,如何?” 张青山仔细回想了一下来路的地势,叹了口气,摇头道:“老胡,不行啊!我仔细想了想,这一路来,都没有适合打伏击的地方。要是打阵地战,这个尖兵营火力强劲,咱们占不到便宜,反倒是有可能会折本,这买卖太不划算。” 说完,对凑过来的王武道:“老武,派你手下那个长跑冠军回去跟上面把这事汇报一下,看看上面是个什么意思,咱们才好做决定。” 等王武去传令后,彭鹏试探性的问道:“老张,真不打?” “打什么?咱们就在这里好好休息,等待上面的指示。” 彭鹏不甘心的问道:“可是……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过去?” “老彭,不是我说你,看你平时挺沉稳的,怎么一听说打仗就坐不住了呢?什么叫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过去?我问你,他们过去后会碰到谁?” “四十九团啊!” “碰到四十九团后会怎么样?” 彭鹏正要张嘴回答,却一楞,随即就笑了起来:碰到四十九团后,自然要开打。到那时,休息够了的突击连,正好以逸待劳的封堵其后路。现在的关键问题是,上面会怎么打?在哪打? 大家只好耐着性子等着。不就,就见任琮琦骑在大白马上,带着队伍大摇大摆的从百米外的山脚大路上经过。 “嘿!原本以为上次在咱们突击连手上吃了个大亏后,他们会夹着尾巴做人,没想到,这么快就好了伤疤忘了疼,如今又神气起来了,真是欠收拾啊!” 张青山白了眼王武,让他闭嘴。 一直等对方后续部队全部经过后,张青山却突然想到一个问题:看他们的样子,观其气势,是真的没发现我们,这才没一点紧张的气氛——这可做不得假,经验丰富的士兵,能一眼就从对方部队的气势中分辨出对方是在作假引诱敌人攻击还是真的在放松。 疑惑的问孙忠英:“忠英,你既然能发现他们,那他们的侦察兵是不是也能发现了我们?可看他们这架势,是真的一点防备都没有,你不觉得奇怪么?” 哪知,孙忠英大咧咧地摇头笑道:“连长,你就把心放在肚子里,他们绝对不会发现我们的!” 这到引来了张青山的好奇:“为什么?” 孙忠英有点不好意思的摸摸后脑勺,道出了让人哭笑不得的原因:这次,是这家伙调到突击连后,第一次当侦察兵,激动之下,一不小心,步伐就快的离奇,同班战友们都还在四五里地,他却跑到八九里外了。因为侦察兵都配备望远镜,所以,当他从望远镜里看到敌人,就激动起来,等看到骑在大白马上任琮琦的模样,立马就认出来了。敌人的侦察兵也不可能在平时跑出八九里地外去侦察,加上他熟悉敌人侦察兵的方式,所以,正如他口中所说的那样,任琮琦的尖兵营到现在都不知道,突击连就在百米外的那个林子里隐蔽着。 面对这家伙的‘擅自行动’,张青山也不知道是该责罚还是该奖励,只得拍着他的肩膀,嘱咐他今后不要这样脱离战友,否则,万一碰见敌人的侦察兵,那可就危险了。但看着家伙满不在乎的样子,张青山知道,这话恐怕等于白说。算了,现在不是为这点小事教育他的时候,等把敌人的尖兵营吃掉后再说吧。 带着突击连,顺着小道,悄悄从侧面观察着尖兵营的情况。 半道上罗英回来了,传达了上级的指示:在将军山吃掉敌尖兵营,突击连的任务就是配合四十九团,堵其西侧,并在战斗打响后,根据情况,随时准备支援五十一团一营——该营的任务是在六里外的无名高地,阻击有可能来援救尖兵营的敌军。 张青山绝对想不到,总部对此战的重视,或者说,对敌尖兵营如此嚣张,一点都不把红军放在眼里的气势感到愤怒,因而,下定决心,一定要吃掉它,给万耀煌一个狠狠地教训,同时也顺带着给老蒋一个响亮的耳光。萧克将军亲自赶到十七师指挥部,同师长刘永江一起,制定战术,迅速部署兵力,控制有利地形,形成一个大口袋,就等着敌尖兵营一头钻进来。 上午10许,敌尖兵营停在将军山脚谢家寨外,先派侦察兵四处侦察,确定安全后才全营开始进入谢家寨休息。 可是,等敌侦察兵一走,萧克命令四十九团迅速迂回到敌人西侧,五十一团切断敌人后路,五十团负责从正面攻击。 就在敌人要进入谢家寨时,萧克一声令下,进攻开始。 先是被击中起来的炮同时怒吼,炸的敌人惊慌失措。紧接着枪弹齐发,打的敌人慌乱如麻,纷纷找地方躲避,但四下被围,这么多人,他们又能躲到哪去? 尖兵营也对得起精锐之称,慌乱中,任琮琦头脑极为冷静的一分析,看到谢家寨后面的高低杨梅坡是个防守的据点,立即命令部队强攻。 谁知,却正中埋伏在杨梅坡上的五十一团团长贺庆的下怀。等他们冲到半山坡时,山顶上的五十一团战士将手中的机枪、步枪、盒子炮一起向他们开火,打的他们狼狈败退。 任琮琦如何肯认输,见东边不行那就往西突围,企图抢占另一高地松林坡,却被五十一团二营居高临下,加上炮兵的炮火支援,以密集的炮火将其压制住,让其仓皇退散。 随后,红军没再给敌尖兵营机会,从杨梅坡和松林坡同时向惊慌失措的敌人发起冲锋,敌人招架不住,往雷打坡撤退,并拼死占领雷打坡高地,企图以此死守,等待救援。 此时,埋伏于将军山西面一带高地上的四十九团,在师长刘永江的亲自指挥下,从雷打坡后侧一拥而上,向敌临时阵地发起猛攻,敌人被压在山脚下,雷打坡高地被四十九团夺回。 随后,埋伏在小营坡、周家坡的红军一起杀出,挡住了敌人的退路,敌人被包围在雷打坡山脚的麻窝里,成了瓮中之鳖。看到死伤无数的手下,少校营长任琮琦既悲愤又觉得毫无生还希望,但他死忠于老蒋,最终,开枪自杀。副营长王福、政训员蔡国璋被生擒。 此次战斗历时一个半小时,歼灭敌人七个连,俘虏敌300余名,缴获步枪300余支,轻重机枪9挺(完好无损的)…… 但突击连却没有直接参战,因为当四十九团一发起攻击后,他们就按命令赶往五十一团一营,准备配合五十一团阻敌援军。却白紧张了一场——从头到尾都没见到敌人援军的影子。 让张青山吐着唾沫骂了句:“这任琮琦为人也不怎么样嘛,死都没人愿意救他……害老子白等一场,连口汤都没喝上。” …… 第一百六十四章 恋人相求 此次遭遇战后,萧克亲率十七师、十八师继续在将军山一带布防,在将军山东麓的张家坡、茶花林坡、兰花坡、海子坝、垭口等处构筑工事,阻击敌人。 但是,红军却高估了万耀煌的胆量。 尖兵营被歼灭的消息传到万耀煌耳中,让正准备出兵的万耀煌纵队余部立即龟缩在大定城,不敢再贸然向毕节进犯。 直到25日,郝梦龄纵队进占锅厂,威胁将军山阵地之北侧,万耀煌才敢调动大定城内主力,向红军所布防的将军山阵地发起进攻。 红军在萧克和十七师师长刘永江的指挥下,打退敌人多次进攻,阻止敌军向毕节逼进。 26日,万耀煌见红军只是防守,胆子终于大了些,其纵队终于敢集中主力向将军山主阵地发起进攻。可红军已经按计划完成阻击任务,迅速撤离将军山阵地,向毕节撤退,退到响水河两岸后,在以堵垭口一带构筑工事。 下午,追击而来的敌军向响水河靠近,妄图把红军围歼在这一带。 红军发现敌人的行动,准确的判断出敌人的意图,萧克命令五十团迅速转移到古打,抢在敌人面前占领青杠坡、谢家坟等有利地形,另一部分红军以突击连为开路先锋,沿公路撤到高家垭口、傅家坡。 此时,万耀煌纵队也抢占了古打寨子背后的营盘坡。 响水之敌趁红军撤出以堵垭口之机,从正面攻来,经过两个多小时的激战,红军将敌阻于响水河东岸。一直据守到天黑,完成掩护任务后,迅速撤离。 当晚,十七师、十八师全部转移到毕节梨树坪。 将军山战役,至此基本结束。 将军山战役,红军与敌展开了大小10余次战斗,历时8天,予敌以大量杀伤,重挫了敌人的锐气,制止了敌人的追击,使其不能迅速进犯毕节,为毕节的防御赢得了时间,并形成了红军在毕节、大方地区开展游击根据地活动的东西屏障。 军团长肖克把这次战斗命名为“将军山战役”,该战役也成了红军长征史上浓墨重彩的光辉一笔。 也正因为将军山战役,让万耀煌和郝梦龄等人见识到了红军的厉害,因而再也不敢入先前那样步步紧逼,让红军在长征中不仅掌握了绝对的主动,还有了时间上的宽裕。 红二、六军团来到了安顺。 虽说这段路上,因为敌人不敢逼迫,而让红军的行军速度比先前要缓慢一些,但整个大环境,老蒋依旧恨红军不死,调集部队追缴围堵,让红军的长征日子极为艰苦。 长时间急行军,吃不饱、穿不暖、睡不好,加上经常打仗,神经线紧绷,很多红军战士的身体都有些吃不消。别说普通连队,就连一向得到特殊照顾的突击连的情况也是一天不如一天。张青山就发现:突击连的很多战士,集合时,以前都是哨声一响就朝气蓬勃的出现,可现在,哨声响过之后,大家不仅慢悠悠而来,而且,有些人还哈欠连天,掩饰不住的疲倦。 连他们都是如此,别的普通连队的情况就可想而知。 张青山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可国民党追的紧,没办法,他只好以身作则,事事争先带头,鼓舞士气…… 明天就能抵达安顺了,上面来了命令:到了安顺后,部队最少修整三天。得到了所有人一致欢呼,也鼓舞了士气,让大家的脸上都笑如花开。 晚上!部队在路边休息。张青山正一个一个地检查战士的情况,鼓舞士气。突然,周宝玉跑到他身边,小声说:“连长,嫂子来了,在那边等你。” 对这称呼,无论是张青山还是向雪琴都习以为常,再也不会脸红或遮遮掩掩。只是现在毕竟是多支部队混搭在一起,该注意的影响还得注意。 张青山点点头,转身向周宝玉所指的方向看去,却见向雪琴正站在一棵大树下,看过来。 “啊!嫂子来了,怎么能站在那儿了?”王武这唯恐天下不乱的家伙立马来劲了,起哄似的大叫:“大家说,是不是该让嫂子给我们做顿好吃的。” 可怜的王武忘记了一点:向雪琴可有着小辣椒的外号,从这外号里就可看出其胆量。 这不,向雪琴面色虽然微微发红,却补发坚定的穿过起哄的战士们,来到王武面前,笑眯眯地说:“老武,你确定自己没有发烧?要不要我给你检查一下?正好,总部刚得到一批大针筒,针头怎么也得有这么大……” 看着向雪琴夸张着比划出来的那一尺长的针头,王武下意识的摸了下屁股,讪讪笑道:“嫂子,开个玩笑,嘿!嘿!开个玩笑嘛。” “哼!”向雪琴重重地哼了声,不屑的扫了眼王武,又直起身,对起哄的战士们叫道:“还有你们,谁要想打针就直说,我拿这么大的针头给他打……” 战士们纷纷露出苦笑,哪敢接话。 向雪琴这才背着手,如得胜的将军,耀武扬威的走人。王武则被战士们的起哄弄的面色发红,只得恼羞成怒的教训手下。 跟着向雪琴来到半山腰一棵大树下,张青山早就看好了周围没人,一把抓住向雪琴的手,笑道:“什么事?” 向雪琴害羞的正要抽手,一听这话,立马被转移了视线,嗔怒道:“没事我就不能找你?” 见向雪琴不挣扎着抽手,张青山得意的嘿嘿一笑,见向雪琴白了眼过来后,好像醒悟过来,又开始挣扎着要抽手,赶紧说:“现在大家都这么忙……你们总部医院好像是最忙的,你却专门来找我,肯定有事。说吧!” 哪知,向雪琴赫然抬头看着他。 一开始,张青山还不在意,笑嘻嘻地等待着,可向雪琴只是看,并不说话,时间稍稍一久,张青山就感到有点不自在了。最终,他看见向雪琴眼里居然有了泪光,吓了一跳:“雪琴,我跟你开玩笑,你怎么哭了?” 哪知,向雪琴非但没有回答,反而一把抱住张青山,头蒙在张青山胸口,呜呜地痛哭起来。 看到心爱的恋人如此痛哭,张青山是又心疼又着急,偏偏不知道她为什么哭。只好轻拍着她的背,温柔的安慰着:“好了,不哭,不哭了……” 好不容易等向雪琴的情绪稍稍稳定点,哭声没了,只是抽泣。张青山抬起她的脸,边给她擦泪边笑道:“好了,不哭了,你看,都成小花猫了,这可不是我家雪琴的风格哦~!” 向雪琴噗嗤一下就笑了,梨花带泪,异常美丽,看的张青山都有些痴了。向雪琴却娇羞的骂了句“谁是你家的,去你的。”,随即也感觉到了什么,红着脸,低着头,不说话。 察觉到气氛的异样,张青山有些尴尬的咳嗽两声后,岔开话题:“雪琴,你怎么哭了……该不会是哪个王八蛋欺负你了吧?” 说到这儿,张青山面色冷峻,杀气丝丝浮现,怒道:“告诉我,是谁欺负你的?我这就去宰了他。” “没有。” “没有?真没有?” “恩!谁敢欺负我?” 张青山释然:小辣椒的外号可不是白得的,你去总部医院打听打听,小辣椒的泼辣程度,那是赫赫有名,足以震慑宵小,谁敢欺负她,谁能欺负得了她? 张青山放心下来,随即却有个大大地疑问:“那你为什么哭?” “因为长期急行军,加上营养长期不良,医院里有好多伤员,原本是很快就可以痊愈的,结果,却被拖的伤口发炎……别说病人,就是一些医生和护士都坚持不住了。你知道吗?莲姐身体本来很好,可因为长期劳累,加上营养不良,她昨天病倒了,一个劲地说没事,忍忍就过去了,还特意嘱咐我们不要说出去……还有小芳,就是上次跟宝玉抢糖吃的那个丫头,她的腿肚子都廋了一圈,满脚都是血泡,可她却边流泪边反过来安慰我们说她血多,放点血正好减肥……这样下去可怎么得了,我是真的怕她们走着走着,就这么倒下了……原本,我想着见到你不能哭,可刚才你这么一问,我实在是忍不住就……青山,我是实在没办法了,只能来找你,明天进入安顺后,你能不能帮忙再找些补给,最好是营养品……” 说到这儿,她低头沉吟了一下,又抬头看向张青山:“青山,原本姐妹们不让我来的,说你们突击连每次的任务本来就是最危险的,要我不要给你们添麻烦,可我……” 张青山心里十分清楚,现在,整个红二、六军团都处于季度劳累阶段,所以,一些伤病员本来可以尽快好,却被拖着,而一些没病的,再这么下去,也得出现问题。好在,明天就能进入安顺了,能修整一下。 恋人好不容易开口相求一次,就是拼了命也得完成。 制止了向雪琴后面的话,张青山笑的很是自信,道:“你做的对,同志们的生命是第一大事,无论如何都要保护好。而整个部队,就我们突击连能自由活动,也只有我们有条件能弄到一些营养品……好了,别伤心了,等明天进入安顺后,我一定尽快想办法给你们多弄点好吃的,再多找些营养品。就像上次那样,我总会有办法的。” “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有办法。”看到张青山如此自信,向雪琴也露出了笑脸。哪知,张青山话锋一转,笑嘻嘻地说:“你这次做的很不错:你是我夫人,你有事,不来找我,却找别人,我要听见,可是要吃醋的,后果十分严重。” 向雪琴的脸再次红了起来,撒娇似的轻捶着张青山的胸口,却被张青山一把握住粉拳,一把拉近…… 第一百六十五章 就是没钱 得益于中央红军曾在此跟国军干过一场硬仗,让安顺的地方守军见识到了红军的厉害,因而,就在张青山和向雪琴说话的时候,安顺的守军趁夜逃离县城,让红二、六军团第二天顺利的进入了安顺县城。 无论敌人是固城死守,还是趁夜逃跑,作为突击连连长,张青山对此都见怪不怪了。对于他来说,现在最大的问题就在于:如何才能完成恋人布置下来的任务……事实上,得益于有胡英泽安抚同志们的情绪,老彭安排大家休息,有了这两位好助手,张青山进城后,直接当了甩手掌柜,带着周宝玉就到街上四处溜达,看看哪儿能找到大量好吃的,尤其是补品。 别看安顺地处偏僻,可这儿却比一般县城要发达得多,最少,光县城的固定人口就有两三万,这很少见。 还真别说,真有卖蜂王浆这种高级补品的店铺,可让张青山生气的是:以前他从吴家堡那儿拿的时候还没觉得这蜂王浆有多贵,这次算是见识了。来的时候,他半骗半借的把胡英泽、彭鹏等几人身上的钱都搜刮干净,加上自己的,也才两块多钱,结果,刚好能买这店铺里最小瓶的蜂王浆的半瓶,人家还不卖半瓶。有意思的是,对方却看在张青山是军人的份上,可以送他一瓶,但张青山如何敢拿——三大纪律八项注意可不是说着玩的,这一拿,绝对犯错误。 走出这家店铺时,张青山感叹了一句:“我总算明白为什么要革命了?” “大哥,为什么?” “贫富差距太大。穷人穷的连饭都吃不饱,富人却能如此奢华,一瓶蜂王浆,足够穷人过一年了……这样万恶的社会要不推翻它,那才见鬼了。” 想法归想法,可事情还得解决,到底该怎么办了? 反正都买不起蜂王浆,张青山在街上转悠了半天后,见周宝玉对这路边摊上的水果糖直吞口水,便大方的给他买了一斤,吩咐他回去后也让同志们都尝个鲜。犹豫了一下,咬牙又买了一斤,让周宝玉记着:这一斤水果糖是要送给总部医院那谁的。 得益于以前中央红军在此地留下的良好名声,百姓们得知来的是第二支红军,岂肯相信县长他们的谣言宣传,不仅没有任何慌乱和举家逃跑,反而纷纷出门欢迎红军入城,让街面上显得更为热闹——张青山他们早于部队三个小时出发,主力部队到现在才开始入城。而这点,也是张青山为什么对向雪琴说突击连自由性大,相对容易弄到很多好东西的原因:主力部队来之前,没人跟他们争,主力部队一来,人一多,买东西的自然也多,什么东西都会涨价不说,好东西也肯定会第一时间内被买光。 走累了,就请周宝玉在路边摊上吃凉粉。 刚吃到一半,却见用凉席隔开的旁边凉粉摊上来了对父子,恰好跟张青山这一桌就间隔着一张凉席,说话都听得一清二楚。 父子俩点了两碗凉粉后,那个年轻后生边坐下边愤愤不平的低声说:“阿爹,田掌柜真是越来越抠门了。这次我们卖给他的可是没有任何伤口的完整熊皮,他居然才给我们二十块大洋,这跟明抢有什么区别……我可是听说,张家批货店可是一个劲地涨价,这张熊皮要买到张家去,怎么也得二十五块大洋。阿爹,那可是五块大洋,够我们买好多东西了,可你为什么非要把这张熊皮买给田家批货店了?” “儿啊!做人得讲良心。”中年汉子说:“记得你两个哥哥跟红军走了之后,老蒋清算,派人来抓我们,我们背着你阿妈躲到山里。那时候,吃不好,睡不好,整日提心吊胆,有亲戚都不敢去投,就怕连累他们。后来,你娘得了痢疾,眼看着就要不行了,那时候,你小子哭的跟个泪人似的,你忘了……可田掌柜听说这事后,不仅派人给我们送来了两袋粮食、盐巴,还偷偷地给我们送来了药,才保住了你阿妈的一条命,最后还花钱替我们摆平了这事。事后,不仅没要我们一分钱,连提都没提。这就是大恩呐~!” “什么呀!他那是看周围的猎户都跟着红军走了,知道今后皮货不好进,所以想笼络……哎哟!” 话还没说完却被老爹一巴掌扇中脑袋,还没等他开口,老爹就怒道:“你给老子记住:只要咱们一家三口还活着的一天,这份恩情就必须要报答。别说老田还给了咱们二十块大洋,就是没给,咱们的皮货也只能给田家……老子虽然老了,但还没老糊涂!张家这是有意在跟田家竞争皮货生意,想把田家挤出去,田家财力不如张家,这个时候,是最需要人帮忙的。我们父子虽然没多大本事,但这个时候怎么能给田家雪上加霜,做出忘恩负义、猪狗不如的事?” 恰好见店老板端着凉粉过来,中年人急忙说:“好了,这事就这么定了。大不了,等田家度过这次风波,咱们也算是还了他的恩情,到时候,打到的猎物,你爱卖谁卖谁,老子不管了。” 年轻人这才露出笑意,开心的吃起了凉粉。还不忘催促老爹快点吃,吃完了好去看第二支红军进城的热闹,下午还得买些盐巴和吃的回去了…… 说着无意,听着有心。 张青山如今算是有人有枪有组织,可就是没钱,又不能抢,正愁着到哪去弄那么一大笔钱去给总部医院和同志们弄好吃的和补品。听到这对父子的谈话,一开始他也没往心里去,可听着听着,他脑子里灵光一现:对啊!老子怎么这么死脑筋了?怎么说我也算是个猎人,怎么就没想到可以到山上打猎来换钱了?而且,听这对父子的话,好像周围的猎户也没剩什么了,也就是说,这周围大山里的猎物很多,否则,一般情况下,怎么可能猎到完整熊皮?恩!得过去跟他俩套套近乎。 吩咐周宝玉慢点吃,自己到隔壁去打听点事。 一抹嘴,绕过去。 “两位老乡,你们好……” 张青山一站在他俩面前就敬了个标准的礼,可话一出口,见这对父子惊愕而不解的看过来,他便明白自己有些冒失,可能吓到他俩了,赶紧露出一个自认为最和善的笑意,道:“我是中国工农红军二、六军团开路先锋连连长张青山。” 见二人还是茫然的看着,张青山想了想,笑道:“就是你们说的第二支红军的人。” “原来是红军。快请坐!”父子俩惊诧的对视一眼,中年人首先回过神来,赶紧站起来请张青山坐下,并对店老板叫道:“老板,再来碗凉粉,要带臊子的。” “不用这么麻烦,我刚才已经吃过了。” 中年人笑着没出声。 互相介绍下,这对父子果然是猎户:这个中年汉子叫向大柱,年轻后生叫向小宝。 “向大叔恕罪,刚才我坐在隔壁,无意中听您和小宝闲聊,说小宝上面的两个哥哥都参加了红军,不知……” 见向大柱点头,张青山喜道:“这么说来,你们就是革命的家属,大家都是一家人了。” 一旁正低头吃凉粉的小宝有力的点点头,反问道:“张大哥,你们红军还要人吗?我能参加吗?” 张青山刚要点头,却听向老爹怒道:“你两个哥哥参加了红军也就算了,你小子要是也走了,老子和你阿妈老了,谁来养老送终?” 张青山也只得立即改口,笑着安慰向小宝:“小宝,你两个哥哥走的时候,你送没送他们?” “送了。怎么了?” “那你两个哥哥有没有对你说:他们去革命,要你在家好生照顾好爹娘的话?” 向小宝看着老实,但脑子却极为聪明,一听这话就明白了意思,眼神瞬间暗淡下来。在张青山的注视下,微微点头。 “那就是了。爹妈养大咱们都不容易,等爹妈老了,做儿子的自然要为两位老人家养老送终……你们家出了两个光荣的革命战士已经够了,你作为最小,也是爹妈最疼爱的儿子,自然得尽孝道。而且,这份孝道不仅是你自己感谢爹妈的养育之恩,还得替你两个哥哥尽这份孝道……你明白了吗?” “恩!” 如此,张青山算是彻底和这对父子熟悉起来,有些话也就好开口咨询了。 大概是因为自己的两个儿子也是革命战士,让向老爹对张青山格外热情,几乎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中央红军路过这儿时,大宝和二宝邀请伙伴,全都是周围猎户的年轻人,一起参加了革命。加上红军离开后,老蒋清算,杀了不少人,原本就不多的猎户基本上被老蒋灭绝,如今,这周围的猎户就只剩下这对父子了。 猎户是动物的天敌——事实上,猎户也是动物的保护者!大山里少了这么多天敌,动物的昌盛时期便来了。这周围大山里的猎物一多,有时候就出来祸害百姓。尤其是野猪,更是成群结队的祸害百姓的田土。偏偏猎户就只有这二人,让这对父子忙都忙不过来…… 张青山听的真是喜笑颜开,这才是想睡觉就有人送来枕头。 而向家父子从张青山嘴里得知红军战士目前的情况如此艰苦后,深刻的认识到了革命者的不易,感动之余,拍着胸口保证一定给他们当好向导,一定给他们找很多猎物…… 一场军人加猎人的大型围猎行动就此上演…… 第一百六十六章 希望中的艰辛 “老子对你也算不薄了,枪你也打过,敌人你也杀过,除了女人你没摸过……等革命胜利了,那也会有的。可是你说你为什么就这么不争气了?别人都抓了个走字,偏偏就你抓了个留……”李红辉坐在大椅子上,翘着二郎腿,左手指着右手,正在批评右手的不争气。 张青山带着向家父子兴匆匆地回到突击连,把自己的想法一说,立即得到了大家热烈支持——打猎者,可以第一时间吃到肉啊!对于许久没体会过肉味的大家来说,想想都直流口水。 因为过于热烈,几位副连长和排长争执不下,胡英泽就提议大家抓阄,最后,二排长李红辉运气最背,留守。 “有人吗?突击连还有活着的吗?是不是都当了逃兵?” 就在李红辉埋怨右手不争气时,陡然听见门外有人大吼大叫,仔细一辨别,得!这不是新团长的声音还有谁……刘永江升任师长后,新任团长是从五十团调过来的,而且跟张青山是绝对的老熟人——原五十团副团长田景山。 作为老熟人,对于张青山的性子多少还是有些了解的,所以,无论是上任前找张青山谈话的刘永江,还是刚来上任就找张青山聊天的现任团长,都给与张青山一定的肯定和委婉的提醒。可张青山一见到田景山,立马就笑的合不拢嘴,让田景山心头有些郁闷,自然对张青山要多留个心眼,多注意注意,免得一个没看管好,这根毛病棍子哪根筋不对,给自己捅娄子。 突击连因为其任务性质的原因,不配备步枪,而是人手两把盒子炮。可上山打猎,光靠盒子炮怎么行,所以,张青山就亲自跑到旁边的娘家——一营三连,去借步枪。经过一番口舌斗争,张青山不得不透露了点自己的想法,并保证会尽量把打到的猎物多分配给他们,这才从三连借到了二十杆步枪和几百发子弹。 谁知,田景山团长老早就吩咐下来,所以,李国威连长转身就把这情况报告给了田景山……别的连队想要全连出动,必须得申请,得到批准后才行。可突击连却因其特殊性,可以随时随地不经请示就全体出动。对于这一点,田景山一直到现在都还有些不适应,认为其太无组织纪律性,还是刘永江跟他谈了一次话,才算是默许了。 田景山火急火燎的带着一个排的战士赶到突击连,结果还是迟了一步。这心头气的啊!根本就无法说出口,只能故意站在门口大声的喊怪话——堂堂团长都当众喊怪话,可见他内心的怒火有多大。 “哎呀~!团长,您来了也不提前通知一声,我们好……”李红辉赶紧冲出去,满脸笑意的说着,可话还没说完,就被田景山挥手打断:“少来这一套。我问你,你们突击连的人了?怎么就剩这么几个在门口站岗的士兵了?其他的都跑哪去了?” “这个……这个嘛……团长,他们接到任务,都出去执行任务了。” 田景山看着李红辉那正儿八经的模样,气的笑了。反问道:“作为突击连的上级,你们突击连有任务,我怎么不知道?你可别告诉我是师长绕过我传达的,老子刚从师长那儿回来。” 在这个时候,刺头就有一项优点:胆子大,不怕事。 李红辉一听这话,知道躲不过去了,可也不能承认。于是,他一本正经的说:“报告团长,我只是个排长,连长下令全连集合,说有任务,让我留守……所以,我也不知道具体任务是什么,更不知道连长接到的是哪位首长……啊!团长,你要干什么?你是团长,打人是要犯错误的。” 说着说着,见田景山边左右扫寻找着什么边挽衣袖,李红辉就上心了,边继续说边盯着团长。然后,就见团长快步向右边墙角边跑去,抓起竖立的扫帚就冲了过来,吓的李红辉哪敢继续糊弄,撒腿就往屋里跑。 “你们这帮家伙学的跟你们连长一样,都是一群无法无天的混蛋。今儿不好好教训教训你们,将来还不得翻天了……” “那你也应该去找连长的麻烦,是他带坏我们的。” “我今天就先拿你小子开刀,怎么,你有意见?” 都这样了,有没有意见,有区别么?李红辉只好暗叹今天出门没看黄历,抓阄输了,还被团长拿来发泄怒火,真是倒霉透顶。 两人在屋里追逐了一圈后,田景山却被自己的警卫员给拦住。然后,在李红辉疑惑的注视下,警卫员在田景山耳边小声嘀咕了两句,田景山听完,将手里的扫帚一丢,怒视一眼李红辉,道:“滚过来!” 稍稍等了下,见李红辉还站在那儿惊疑不定的看过来,田景山一拍桌子,怒道:“过来。” 李红辉赶紧露出笑容,边掏烟边小步跑过去:“团长,您抽烟。” 抽着烟,田景山却慢条斯理的问道:“说吧,他们出去多久了?往哪个方向去的?都带了些什么装备去打猎?” “团长,原来你知道啊?”李红辉忍不住内心的郁闷,大声问道。谁知,田景山恶狠狠地瞪了眼过来,那意思很明显:老子今儿气不顺,就是调戏你,咋地? 李红辉只得老老实实地回答:“出发快一个小时了……” “都快一个小时了?唉~!看来是赶不上了,算了。”然后示意李红辉继续说。 “往哪个方向去的我也没留意。至于装备嘛,不仅找三连借了二十杆步枪和子弹,还特意把连里的三挺轻机枪都带上了。” “什么?连机枪都带上了?这混蛋到底是去打猎,还是去杀人?”吼完,怒气冲冲而去,只剩下李红辉叹了口气,抽着烟,在烟雾缭绕中,继续埋怨自己今天犯冲。 事实上,也怪不得田景山团长发火,他心里是真的着急。 不久前,刘永江师长把他和另外两个团长都叫了过去,说他刚才到总部去开会,主要是关于这段时间战士们长途急行军,吃不好,睡不好,精神时刻紧绷着,还要打仗,都要累垮了。所以,必须要让战士们休息好。尤其强调,要尽最大的努力,改善一下战士们的伙食…… 可刘永江师长见几位首长各个满眼血丝,都廋了一圈,有些心疼,偏偏这几位首长时刻坚持跟战士们同甘共苦,绝不搞特殊化。就拿萧克军团长来说,警卫员见他经常通宵熬夜,加上长途急行军,就从路边一农户家里买来一只鸡,为了怕萧克拒绝,还特意请身边几位一起来劝萧克吃点。萧克问清楚这只鸡的来源后,当着大家的面笑眯眯地道谢,收下炖好的鸡汤,可转身就让人送给了重伤员,自己一口都没吃…… 所以,刘永江特意把下面的三位团长叫过去,叮嘱他们一定要想办法弄些补品来给几位首长——大家都有了,估计首长们才会吃点。 田景山自然是满口答应,因为他手下有突击连,他知道突击连的本事,更知道张青山的能力,明白张青山这家伙鬼点子多,尤其是在搞好吃的方面……听说他为了讨好他那个恋人,可没少假公济私的往总部医院送好东西,甚至比往团部师部送的都多得多。自己以前在五十团当副团长,只能羡慕嫉妒恨,现在既然成了四十九团的团长,当了突击连的上司,自然得沾沾光。(这事几乎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却全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因为张青山送过去的东西,都会分给医生护士和伤病员,谁好意思拿这事找张青山的麻烦?那不是犯众怒么?) 一回到团部,他就接到了李国威的报告,立马就带着一个排来‘增援’:他怕突击连人手不够,但主要是想跟着沾沾光——大家一起参加狩猎行动,那么,打到的猎物,你总不能全送给总部医院,怎么着也得照顾一下各位领导吧? 哪知,还是迟了一步,这也太目无领导了,你们稍稍等一下,天就会塌下来吗?让他很郁闷,心头有点火气,也算是李红辉倒霉,撞到枪口上了。 一想到进山后就能有肉吃,大家激动的健步如飞,连向家父子这种长期在山上跑的人都有点追不上,却让张青山有点脸红,一个劲地给带队的王武使眼色:太丢人了,不就是一口肉,你跑慢点会死吗?偏偏王武高昂着头,满眼放光的直往两边大山里瞅,好像十分期盼大山里的猎物自己冲出来送死似的,都有点守株待兔的味道了。让张青山的脸更红了。 向老爹老于世故,又如何看不出张青山的尴尬,于是,他主动给张青山解围:“张连长,以前我只是听我那两个混蛋说红军是咱们老百姓自己的队伍。说实话,对此,我还真没什么大的感觉。可现在,看到你们,我却深有感触。” 说到这儿,见张青山不解的看过来,他笑道:“先前听了你说了很多红军的事。可你看你们这一路过来,打了那么多胜仗,缴获了那么多钱财,却把大部分缴获都分给了咱们老百姓,自己穿着跟咱们老百姓一样的打满补丁的衣服,吃的恐怕连我们老百姓都不如……呵!呵!一想到这些,我才想明白:我那两个儿子的选择是对的,我当时阻止他们参加红军,看来,是真的错了。” 说着,回头对小宝说:“小宝,好男儿志在四方!你要是真想参加红军,那就去吧。不要为我和你阿妈担心,阿爸还没老到动不了的地步。” 小宝面色先是一愣,接着一喜,最后却摇摇头,道:“阿爹,张大哥说的对,大哥二哥都参加了红军,我要留下来替大哥二哥孝敬你和阿妈,要不然,不仅对不起您二老的养育之恩,也对不起大哥二哥走的时候的重托。” 向老爹看了看小宝,叹了口气,拍了下小宝的肩膀,点点头,没说话。 倒是小宝,主动岔开话题,对张青山说了一个事,却惹的周围的战士们眼睛直放狼光,一个劲地吞口水…… 第一百六十七章 打猎也是一门手艺 “张连长,我跟你说个有意思的事。” 见张青山认真的看过来,向小宝笑道:“你们觉得肉是最好吃的,但我觉得,任何东西吃多了,都会吐。” 从旁经过的战士们现在就听不得‘肉’字,这不,一听,大家边急行军边扭头看过来。要不是张青山怒视,他们恐怕非得跳过来问个清楚: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真的,不信你问我阿爸,老蒋派兵抓我们的时候,我们在大山里躲了一两个月,没别的吃的,就只能打猎……烧烤、煮、炒等等,顿顿吃肉,变着花样吃。可吃到后来,我是见到肉就吐,连我阿爸也是如此,阿爸,我没说错吧?” “臭小子,没事说这些做什么?” “嘿!嘿!”小宝笑的极为得意:“后来有一次,我和阿爸冒险下山,路过一包谷地,我和阿爸那可真是两眼放绿光,跳上去掰下几个包谷,就直接啃,那滋味,啧!啧!我这辈子第一次觉得生吃包谷是天下第一美味……” 胡英泽一听就乐呵呵地打趣他:“那你后来就没再生吃过包谷?” “怎么没吃?只是,再也找不到那种滋味了。我仔细想过,大概是因为我们很久没吃到粮食了,所以猛然吃到,才会有这种感觉。” 向老爹咳嗽两声掩饰尴尬后,道:“到了。” “停!” 部队立即就停下,站在原地,却纷纷扭头看过来。 胡英泽左右看了看,见大路右边是大山,左边是一些土地,上面松松散散地种了些菜苗,不由得有些好奇的问道:“向大叔,不会是这儿吧?” 这话问的,一听就是没打过猎的:打猎,岂有固定之地?就算有,也是很大的范围,岂有指定山谷的一面之理? “现在刚开春,过完冬的动物们正饿的厉害,很多时候,就跑到田土里找吃的。”向大柱指着左边那些土地,道:“这片山属于前面石头村,他们的村长前天找过我,说这片地被野猪闹的厉害,请我替他们打野猪……现在这些菜苗应该是刚种下的。我昨天早上路过这儿的时候,特意到那片地检查过,确实被野猪拱过,而且野猪数量还不少……这些野猪好久都没被人打了,胆子大的很,要是派人在这片地守着,晚上十有八九会打到野猪。” 胡英泽笑了,转身大声问道:“谁愿意留守在这里打野猪?” “我!” 预料之外,意想之中!所有人几乎是整齐划一的举手,大声答道。让胡英泽那灿烂的笑容中多了几丝尴尬:这得对肉类向往到何等地步,才会有如此气势? “滚蛋!训练时怎么不见你们这么整齐?” 众人呵呵地笑了起来,笑容中多了几分讪讪然:红军确实艰苦啊!本以为进城后能弄顿好吃的解解馋,谁知上级根据以前的经验,下令不许跟百姓‘抢’食物,等大部队到了,大家统一采购——这么多人要是乱哄哄地去买东西,买什么,什么就得涨价,最终,百姓们也只能跟着高价买这些东西。所以,突击连进城后,依然没有吃上想象中的那一顿肉。可越不让吃越想吃,尤其是现在想到很快就能吃到了,心里就跟猫爪似的焦急,这才导致大家对肉类的向往达到了一定的高度,才会有如此积极的气势。 张青山倒是理解大家的激动,因为他也很久没吃上肉,同样神往啊!乐呵呵地笑道:“大家不用这么着急,这次,一定可以打到很多野味,让大家敞开肚皮吃个饱。” 一旁的胡英泽听到这话,有些不放心的问向大柱:“向大叔,这周围大山里有很多动物吗?” “原本还不算多,但自从我们猎户走的走,逃的逃,抓的抓,就剩下我们这一户了。山里的动物没人打,就猛地多了起来。尤其是野猪,特别能下崽,一年不打,就多出好多倍……特别是现在,动物们刚过完冬,肚子正饿的厉害,这个时候,山里野猪多,偏偏能吃的又少,所以,它们就成群结队的到山林边上,百姓的田地里找吃的。” 说到这儿,向大叔叹了口气,道:“野猪对田地的破坏最大,几乎是见什么吃什么,边吃还边拱地,一个晚上,就能糟蹋几亩甚至是十几亩土地,百姓一年的劳作,往往就被它们一晚给糟蹋的颗粒无收。为此,有些人绝望之下,都出过人命了。” 这是大实话,人类是所有动物最大的天敌,而猎人又是山里动物最直接的天敌,失去了这个天敌镇压,动物们要不猖狂起来才是怪事,最终,就会演变成了祸害百姓田土作物灾难。本就贫苦的百姓,见此,有的人一时激愤做出不理智的行为,很正常。 “那就没想办法驱赶?或者……就算周围猎人少了,但还有政府,就没想过请他们帮忙?” 在胡英泽的想象中:就算国民党政府再怎么混蛋,但是来打猎,既放松,又能弄口好吃的,他们应该乐意。但向大柱的回答让他大吃一惊,甚至是格外愤怒。 “怎么没有上报给政府,可政府的回答永远是‘我们开会研究一下’之类的推卸话。而私下里,则说子弹贵,要想请他们来围剿祸害百姓的这些动物,必须先给他们出子弹费……” 说到这儿,见周围的人都不说话,各个睁着怒眼,向大叔为人老道,笑了笑,岔开话题,道:“至于说百姓自己驱赶,很难。首先,他们自身不是猎人,不怎么会打猎,而无论是受伤的野猪还是黑瞎子,闹腾起来会吃人的。为此,每年都会出几件驱赶不成,反被受伤的动物咬死咬伤的事情……再说,野猪之类的大型动物,你要不伤它,它不记事,下次还会来,而且是带着更多的同类过来,到时候,就真的成灾了……”说到这儿,向大柱的腰慢慢挺直,眼神中有了几丝骄傲之意,道:“所以,每年到了秋收的时候,就是我们猎户最忙的时候,各村各寨都会请我们去帮他们打猎。因为,请我们打猎不要钱,只要给我们点米,再把打到的猎物分一半给我就成,跟政府要的子弹费一比,这几乎是白请我们。因此,平日里大家对猎户还是比较尊重的……”说着说着,他的腰又慢慢弯了点,叹了口气道:“可惜,现在的猎户都没了,就剩下我们父子,这……可怎么得了哦~!” 要不说指导员的觉悟就是高,脑子就是灵活,看问题的角度也比普通人宽广。 别人都身有同感的替百姓们的劳作成果会被野猪之类的动物破坏掉而担忧,胡英泽却重重地一拍手,喜笑颜开的大叫一声:“好!” 见大家不解的看过来,他笑的十分开心:“看我做什么?大家这次来,绝对来对了,既能解决同志们吃肉的问题,又能趁机为周围的乡亲们解决问题,岂不是一举两得?” 众人纷纷一想,觉得有道理,顿时都笑了起来。 “同志们,这次,不管花多大的代价,一定要把这些敢祸害百姓农作物的动物全都打光。大家有没有信心?” 还有什么可说的?突击连还得为更多的同志找口肉吃了,别的不说,光是总部医院的医护人员和伤员,那就是老大一群嘴。 “有!” “好!一排……”胡英泽笑着正要下令,却感觉到右臂被人轻轻一拉,回头一看,却见向大柱正给自己使眼色。 “向大叔,您还有什么要吩咐的?” “胡指导员,问个事,你们中有没有猎户?或者说有没有人曾打过猎?” 胡英泽不解的看着向大柱,还没开口,一旁的张青山却一拍脑袋,自责道:“怪我,怪我,我怎么就没想到这些?” 也不跟胡英泽解释,张青山转身就问道:“突击连所有同志都听好了,你们中有没有人当过猎户?或者上山打过猎?有的话,立即出列!” 还真别说,这些精挑细选的好汉中,有三分之二的人都打过猎,光是猎户出生的有二十一人——之所以这么多,说白了,还是因为穷苦,让大家对于吃肉十分向往,因而,他们对于上山打猎异常积极,多少都有打猎的经验。 “好,都围过来,听向小宝同志给你们说打猎时要注意的事项。” 向小宝教大家如何打猎,张青山在一旁补充。胡英泽则拉着向大柱到一边,边抽烟边求教。 打猎,听起来好像只要你看见它,然后拿起枪对它打一枪就行了,可实际上远非如此。尤其是想要帮百姓把那些敢出山祸害农作物的动物一次性全灭掉,就必须要有策略,还得了解这种动物的习性等等。比如说野猪,它们一般是一家子成群结队的集体出动,又喜欢按原路走,而且,别看它们笨呼呼地,异常胆小——受伤后刚好反过来,偏偏嗅觉却十分灵敏。这就要求你检查它们第一次留下的脚蹄印时,不要踩到这些脚蹄印,否则,会让野猪闻到气味,那么,它们就很可能会另外选地,一直等这股气味消失后才会再来,而那,往往都是几天之后的事了。让你设下的伏击圈派不上用场,无法达到一次性全歼的目的…… 再比如如何对付受伤的大型动物。因为这些大型动物无论受伤前如何,但受伤后,基本上会暴怒之下跟你拼命。这个时候,你若想逃,就必须要按事先看好的路线跑,否则,十有八九不死则伤。而这路线,最好是选在有土坎或者斜坡坡度比较大的地方,因为凡是大型动物,在斜坡中由上往下追你,四肢跑动中,因身体向前倾斜,为避免摔倒而变成球体滚下山,不得不前肢用力来阻止,如此,速度绝对会大大折扣,所以,坡度越陡,它们在速度上越是追不上你…… 听的胡英泽和众人大呼“打猎果然是一门手艺啊!” …… 第一百六十八章 单挑大黑熊 “老张,你没打听错吧?这里真的是被野猪闹的最狠的一块地?” “恩!听他们说,不仅来过野猪,还来过黑瞎子,甚至,去年村里还进过老虎了。” “不会吧?”齐子轩抬头看了看满月,道:“月亮都到半空了,怎么还不见半点动静?” “你问我我问谁去?耐心等着吧。今天没等到,明天再来等,怎么着也得把这些祸害老百姓的动物给灭光,要不然,我们一走,百姓可又要遭殃了。” 张青山撇了下嘴,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解释:打猎这种事,虽说技术很重要,但运气更重要,岂是说来就能来的? 不得不说,这一带的动物因为少了猎人这个最直接的大克星,顿时蓬勃壮大起来,把这一带的百姓害苦了,如果再让它们发展壮大下去,不出两年,绝对成灾。所以,张青山和胡英泽还有向大柱一商量,决定把这一带凡是敢出山祸害百姓的动物全都一次性歼灭。为此,突击连以班为单位,每个单位负责一片,由有经验的猎户出生的战士带队,不消灭光它们誓不罢休。 张青山和三排一班的战士埋伏在三生村东北面三里外的半山坡中,在当地百姓的指点下,一直从傍晚等到凌晨一点多了,还是不见半点动静,别说战士们了,就连齐子轩都有点等不了了:想睡觉是小事,关键是大家的肚子饿啊! 这事说来真是让人心酸:因为好久没吃到肉了,这猛地一下子有机会吃到肉,战士们便打起了如意算盘,纷纷拒绝吃晚饭,都想留着肚子,等打到猎物后美滋滋地吃一顿肉。只是算盘打得好,可老天爷不帮忙,这么久还没见动物上门送死,肚子就接连抗议了。 更让大家着急的是:周围不断有枪声和欢呼声传来,表示别的班的战士收获颇丰,让三排一班的战士们真是羡慕嫉妒恨,却又无可奈何。 就在齐子轩摸着肚子,祈求着早点有猎物上门送死的时候,老天爷答应了他的请求,只是,给他送来的不是一群野猪,而是一个大家伙。 “哗啦啦……” 灌木枝被划动的声响在这寂静的夜空下格外清晰,意思也很明显——来了! 趴在小土坡的张青山众人的眼睛立马就亮了,纷纷在小土坡上露出半个脑袋,睁大眼睛看向声音来源处。只有张青山和另外两位猎户出生的战士眉头微微皱起:听着声音,来的绝对是大型动物,可问题是,这绝对不是成群结队的野猪所产生的——它们来的时候,因为多,刮动树叶所产生的声音都是成片的,到底是什么了? 随着“哗啦啦”声不断响起,声音越来越大,大家的心也渐渐提升起来。 终于! 借着皎洁的月光,大家一眼就看见一头巨大的黑熊晃悠悠地穿过灌木林走出来。 这头大黑熊大概是经常到此来祸害,又或者出于动物的本能,来到田地边,见眼前是片开阔地,它停了下来,对这地面嗅了嗅,又对这天空嗅了嗅,低着头刨动了两下右前爪,舔了几下脚掌后,慢悠悠地继续前行。 让人诧异的是,它不仅对菜地上的菜苗没一点兴趣,甚至走路都特意没走直线,而是绕开菜地,从菜地边的土坎上走过。 慢慢地,慢慢地,它来到张青山他们所隐藏的那个小土坡边。 也许是动物天生对于危险的警觉,虽然战士们早就缩回了头,只有张青山一个人脑袋上顶着一个用树枝做的花环,露出半个脑袋,在一个野草堆后面观察着,可它还是停了下来,对着地面嗅了嗅,又对着小土坡嗅了嗅,等了足足两分钟,大概是确定自己感觉错了,它才慢悠悠地继续前进。 一等它动,张青山用手碰了下齐子轩,齐子轩赶紧抬头,看着一点一点从小土坡下经过的黑瞎子,慢慢地把步枪伸出野草堆——本来是安排另一人开第一枪,但齐子轩非要打第一枪,说这样吉利,大家没法,只好满足了排长出风头的意愿。 此时,大黑熊离小土坡顶端也就二十米左右,正从左向右走,而趴在最右边的齐子轩离它大概有四十米左右。 猎人对山里的猎物凶猛程度有一个公认的排名:一猪二熊三老虎!可这种评价是建立在武器上的:猎户多用火枪打猎,但野猪皮厚,火枪所射出的铁砂很难打穿,偏偏受伤的野猪又是最凶猛的,所以野猪排名第一。可对于张青山等军人来说,这个排名绝对得倒过来,只因为这次他们不仅带了步枪,连轻机枪都带来了。不担心打不穿,只担心扫不中,所以,对于那些庞大而灵活的动物,反倒是认为其最凶险。 在大家心里,认为熊笨笨地,还傻乎乎地,跑不快。事实上,熊一旦发狂,不仅速度快,而且异常灵敏凶悍,一旦接近,基本上凶多吉少。 所以,齐子轩还在等,等待最佳射击角度,不仅要争取一枪爆头,更想一枪打中大黑熊的眼睛。因为张青山告诉他:一张没有任何伤口的完整熊皮的价格,比一张哪怕有一丝伤口的熊皮价格最少得贵出五成。 三十五米,齐子轩眼睛微微眯起。 三十米,齐子轩舔了下嘴唇,右手食指搭在扳机处。 二十五米……最佳角度,大黑熊又恰好停下,抬头向他这儿望来,就是现在! 齐子轩果断的扣动扳机。 “砰!”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好久没打步枪了,平日里枪法还算可以的齐子轩,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居然失手了。 子弹出膛的一瞬间,那头大黑熊恰好低头,子弹几乎是擦着它的左眼角而过。 “吼~!” 刚刚还憨态可掬,人畜无害的大黑熊立马暴怒而起,对着齐子轩所在的方向就是一声怒吼,随即风驰电掣的冲来。 那血盆大口,那白森森地獠牙,那股狂野凶悍的霸气,甚至众人还清晰的看到大黑熊狂吼时,它嘴边空间折叠变形的幻想场景,瞬间就镇住了众人——别以为在战场上尸山血海过来,就能冷静面对一切,面对这种不一样的近距离突然爆发出来的猛兽凶悍之气,大家同样感到了恐惧。别说普通战士,就是那两个猎户出生的战士,在这一瞬间也都愣住了。 一时间,居然无人开枪。 张青山也被大黑熊这股凶悍之气给镇住了,好在他小的时候受过特殊训练——有一次他阿爸设陷阱捕到一头猛虎,阿爸见张青山害怕,为了让他克服这种恐惧,就把张青山困在陷阱边,近距离感受虎威,虽然张青山当时吓的尿裤子,可最后,还是适应了这种猛兽的威严之气。 被吓到也仅仅是浑身打了个冷颤,然后,见黑瞎子开始往这边冲来,偏偏先前安排补枪的同志又毫无动静,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张青山的沉稳起到了决定性作用。 往右边一看,见机枪手正驾着机枪,手指也搭在扳机处,但浑身颤抖,连扣动扳机都做不到。张青山一把抢过轻机枪,边起身边拉了下枪栓……二十五米左右的距离,以黑瞎子全力冲刺的速度,也就两秒左右的时间。而这,还得感谢他们身处上坡,要是在平地上,恐怕也就一秒多,也就只会给张青山抢机枪的工夫,又岂会给他拉枪栓的时间,更别提扣动扳机了。 在张青山扣动扳机的瞬间,大黑熊离他不过五米左右,此时,已经一跃而起的扑过来。而且,因为张青山突然起身,让大黑熊把攻击的目标由齐子轩变成了他。 “吼~!” “哒!哒!哒……” 几乎在枪声响起的瞬间,大黑熊狂叫着已扑到了张青山面前,两只前爪上伸出的锋利爪子,折射着黝黑的光泽,狠狠地扫向张青山的脑袋,却又有熊抱的趋势。 出于自我保护的本能,张青山本能的向后倒去,但他双手紧握的轻机枪却是边开口边向大黑熊顶去…… 小土坡后面同样是个斜坡,一人一熊,在众人目瞪口呆的注视下,向斜坡倒去。 只见到张青山重重地被大黑熊压倒,又立即分开。也就在这一瞬间,枪声停了,大黑熊的惨叫怒吼声也消失了。随即,张青山顺着斜坡滚了两圈后,趴在地上一动不动,轻机枪也掉在不远处。而那头大黑熊则顺着小山坡一直滚到二十几米外的山下,哼哼着抽搐着身体,挣扎着想爬起来,却是徒劳无功,只能躺在地上,在哼哼中,眼神渐渐失去了光泽…… “大哥~!” 出于对张青山的关心,周宝玉是所有呆若木鸡的人中第一个回过神来的,尖叫一声就手脚并用的爬过来,眼泪早就不停的滑落。 “老张~!”齐子轩是第二个,赶紧跑过来。可还没等他抱起张青山检查情况,却被周宝玉双手奋力的一把推到在地。然后被周宝玉指着鼻子咆哮道:“你给我滚远点。都是你害的!要不是你没用,连这么近的距离都没打中,大哥又怎么可能为了救你而……而……” 吼着吼着,周宝玉一抹眼泪,转身抱起张青山的脑袋,悲呼:“大哥,你醒醒,你快醒醒啊……” 别的战士也被惊醒,纷纷叫着“连长”跑过来。 齐子轩又自责又尴尬,见大家围在张青山身边,却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赶紧起身喊道:“快看看连长还有气没有?” “有气,大哥还活着。”周宝玉破涕为笑的大喊。 “那就是晕过去了,快掐他的人中穴……让开,我来。” 掐着张青山的人中穴,张青山先是长长地深吸一口气,在缓缓吐出中,慢慢睁开眼,先说了一句“可痛死老子了”大家听的纷纷笑了起来。 可张青山一看清楚眼前的齐子轩,立马怒了…… 第一百六十九章 大家都想吃肉 “齐子轩,你他妈的枪法真是奇差。” “一时失手,失手而已,呵!呵!” “失手个屁!回去你暂时别干别的,给老子先连十天枪法,练不好,你这排长就不用干了……妈的,老子手下怎么就有你这样的人才?这么近的距离都打不准,说出去,老子今后还怎么见人?” 齐子轩尴尬的讪讪一笑,周围的战士们却抿着嘴,想笑又不敢笑,没曾想,刚刚做起来的张青山一见他们这样子,立马把怒火转移到他们身上,叫骂着:“还有你们,一帮混蛋,一只狗熊而已,就把你们吓成这鹌鹑样了。妈的,这要是敌人,要是来一群,你们还不得立即跪地……不!应该是扑倒在地任人宰割?笑个屁!还笑?回去给老子统统关禁闭,每人三天。妈的,老子怎么就这么倒霉,带出你们这帮混蛋。还好没外人看见,要不然,这丢人可就丢到姥姥家去了。” 连长在发泄怒火,大家得理解,再说,刚才确实够丢人的,所以,大家讪讪发笑,无人答话。 “宝玉,快帮我看看我的后脑勺,怎么这么痛……还有我这右脸,刚才好像被熊爪子给打到了,现在感觉火辣辣地烧,快帮我看看是不是破相了……” 说到这儿,张青山想起了万一破相了的恶劣后果,刚刚压下去的怒火,一下子又冲到了脑袋上,坐着,一脚踹到齐子轩的屁股上:“齐子轩,老子告诉你,要是老子因为破相而找不到媳妇,你就给老子当媳妇,听见了吗?” 众人哄堂大笑。 “大哥,你右脸没事,没破相,就是有点红……啊!大哥,你后脑勺上长了好大一个包……” “是吗?快抓着我的手,让我摸摸……哎哟!真他妈的好大一个包……齐子轩!老子要杀了你,你个……咦~!齐子轩了?” 抬头去摸后脑勺的大包,低头却发现,就这一秒左右,刚刚还在脚边的齐子轩居然神奇的消失了,让张青山不得不问周宝玉。顺着周宝玉手指的方向看去,却见齐子轩正带着几个同志往小坡下那头大黑熊走去。 张青山赶紧爬起来,活动了一下身体,见没什么事,放心下来。对周围几个同志笑道:“走!去看看咱们的战利品。告诉你们,熊肉可好吃了,老子长这么大,也就吃过两回……” 先前是因为担心张青山的安全,别说熊,就是熊肉也没在意,现在,听张青山这么一说,大家立马就猛吞口水,看的张青山直翻白眼,带着大家快速向小坡下跑去。 齐子轩和几个战士略带紧张的站在大黑熊右边三四米外,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嘀嘀咕咕地不知道在说什么。 张青山一走过来,疑惑的问道:“你们还不准备架子抬熊,还在这里等什么?” 一个战士赶紧小声的说出了原因:鉴于刚才这头大黑熊所爆发出来的凶悍气势,让大家到现在都还心有余悸,因而,大家在互相推让,都想让对方上前去看看这头大黑熊到底是真死了,还是在装死,准备临死反扑,拉个垫背的。 张青山有翻了个白眼,骂道:“你们胆小也就算了,没想到,脑子也被这大黑熊给吓傻了。没见这大黑熊的眼睛里已经没光了吗?这就是死的不能再死的表示。还有,就算你们拿不定这大黑熊死没死,难道你们身上的刺刀是用来显摆的?就不会上刺刀,去试试它死没死?就算没刺刀,难道就不会找跟长木棍去捅……喂!喂!老子还没说完了。” 明明知道张青山这是怒火没发泄完的意思,可那个战士还是受不了他的啰嗦,一听张青山前面的指点,立马上刺刀,小心翼翼地走过去,先仔细看了看大黑熊的眼睛,见果然如张青山说的那样,心头的勇气大了不少。正要再用刺刀试试,却被张青山一把抓住手,夺去了刺刀。 然后,就见张青山上前一脚踹在大黑熊尸体上,果不其然,大黑熊已经死透了。 战士们的眼睛里瞬间就冒起了惊喜的光芒,然后,变成了狂喜,纷纷欢叫着就扑了上去…… “都别围着,赶紧的,砍树枝做担架,把这大黑熊抬到村里去。” 战士们兴致高涨的立即行动起来。 齐子轩掏出烟,给张青山一根,见张青山接过烟,掏出火柴,先给自己点烟,齐子轩就知道,张青山并没有真生气。 “老张,这大黑熊你打算怎么处理?” “什么怎么处理?自然是要吃掉。”然后看着齐子轩的脑袋,打趣道:“我看你脑袋怎么好像突然变小了,该不会被熊压了吧?” “滚!跟你说正事了。” “恩!” “我是说,这四只熊掌你打算怎么处理?这可是鼎鼎有名的好东西。” 一听这话,张青山下意识的扭头看了眼左边正忙得热火朝天的战士们后,深吸一口烟,想了想,道:“我不管别的,反正,得给总部医院的医生和护士送一只,给伤病员送一只,另外两只,算逑,让老田头痛去。” “这样分的话,你这意思就太明显了,别人会说闲话的,不好。” 你这样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你又是去讨好你那恋人去了。 张青山张了张嘴,本想说“老子打的东西,爱送谁送谁,关他们屁事。”可话到嘴边,想想,这样不好,毕竟,红军是一个集体,自己要是太明目张胆的假公济私,容易得罪人,对自己的将来也不好。 想了想,张青山把烟蒂一把踩熄,道:“那就先给总部医院送一只熊掌,反正,天亮后我们要进山,听说山里的黑瞎子更多,老子还就不信打不到几只。等打多了,熊掌一多,老子不仅要多给总部医院送几只,也让老胡和同志们都尝尝……”说到这儿,张青山想到了什么,语气低沉了很多:“老胡这段时间很辛苦,有好几次我都发现,他大半夜起来去检查战士们睡的是否安稳……他实在是太辛苦了,都瘦了一圈了,不补补,再这么熬下去,可怎么得了。” “不仅老胡,你还不是一样……” “我就不用说了,我身体好的很,顶得住。倒是战士们最近不怎么好,得好好休息几天,吃几顿好的。” 两人聊着连里的事,说起来都是一把辛酸泪,聊的两人心头沉甸甸的。好在不久后,大家已经把担架做好。 “这大黑熊还真重,怎么也得有好几百斤。大家帮把手,来!我喊一二三,一起用力。一!二!三!” 总算是把这大黑熊抬到担架上,有肉吃了,众人兴奋,力气也不知不觉大了几分,这一路上,有的同志居然可以一路抬回去而不用人替换,看的张青山笑着摇头,心里为战士们的艰苦生活,却能苦中作乐而感动着。 半路上,看见好多三生村的村民举着火把,拿着铁叉、火枪之类的武器上山而来,一问才知道,红军到后山去帮他们消灭野猪,大家心头很开心。但听到轻机枪声后,百姓们担心红军战士不熟悉打猎而被猎物咬伤,村长就组织大家赶来帮忙。 如今见大家都没事,众人都非常高兴,纷纷上前帮忙,兴高采烈的抬着大黑熊回村。 一路上跟村长闲聊,张青山才知道,这头大黑熊虽然在金秋时节确实祸害过这里的农作物,但这个季节却并不是来祸害这片菜地,而是打算通过这片菜地,去祸害另一座山上一个养蜂场的。也算它倒霉,碰到了张青山等人在此狩猎。 而村长等人听说了整个打猎的过程,对张青山真是惊为神人,纷纷对其竖起大拇指:他们不是佩服张青山端着机枪杀大黑熊,因为端着机枪,躲在暗处伏击大黑熊,这并没有多大的难度。他们是佩服张青山临危不乱,沉着冷静,因为在那样的恐惧气氛中,敢于死拼,确实需要常人难及的胆量和勇气。 不仅红军好久没吃到肉了,三生村的村民也是如此。 因为这一带请人打猎的风俗是:请猎人来打猎,打到的猎物,猎人除了拿最大的猎物的头和一条腿外,其余的交由村民平分——一般都是集中在一起吃掉。所以,虽然是凌晨,可无论是红军还是村民,热情度都很高,甚至连小孩子都特意起床来嬉闹,让整个三生村热闹非凡,却又充满了温馨的气氛。当然,肉香味的飘香也是四处可闻。 这样温馨热闹的场面,不仅发生在三生村,而是在这一路而来的六个村子内都在上演——突击连这一次大范围打到的猎物太多了。 张青山陪同村长等几个村中老者在一旁抽烟聊天,可张青山心里老觉得好像有件事还没办,但一时又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事,直到在一户百姓家上茅房时,见到他家茅房边喂的一头大母猪和七头小猪仔,张青山脑子里灵光一现,想起到底是什么事了…… 第一百七十章 运气不怎么好 “宝玉,来,交给你个任务,你要……” 把周宝玉叫到一旁,话都没说完,就见周宝玉回头看了眼临时架起的灶台,轻声道:“大哥,肉要煮熟了。” 张青山一楞,也没在意:“先别管肉,你先听我说……” “大哥,肉应该熟了,可以吃了。” 看着周宝玉低头插嘴,又偷偷地抬头看一眼过来,与自己眼神一对视,闪电般的分开,头更低了。 张青山心头顿时有些发酸:周宝玉以前多听话,却因为好久没吃到肉,现在,连续两次打断自己的话,就为了能吃一口肉……唉~!革命,真的不易。 笑着温和的说:“这样吧,你带着四只熊掌,连夜到县城去……” “大哥,天这么黑,我怕。” “怕什么?” “怕鬼!” 张青山一楞,随即有点怒气要扬手,可手刚举起,又放下了。 “当然,要是让我先吃肉,等我吃饱了,就不怕了,这样,就算是死,我也能当个饱死鬼。”说完,周宝玉抬头怯生生地看着张青山,还擦了下嘴角的口水。 这一刻,张青山觉得眼角有点湿润,可还没等他点头,却见一个从旁经过的战士,不知听到了多少,反正一听到可以提前吃肉,立马扭头看过来,见是张青山,顿时讨好的凑近点,笑着小声道:“连长,有什么任务您交给我就好了,不用麻烦别人……真能提前吃肉?” 张青山愕然看去,却见对方虽然满脸献媚的笑,但眼神里却流露出期盼之意。 无奈,只能点头。 “太好了,连长,你只管下令,等我吃饱了,就是上刀山下火海,我要皱一下眉头,就不算突击连的人。” “你这人怎么这样?”周宝玉不干了,怒视对方:“这任务是我先接的。” “你不是还没答应吗?那就不算。” “我……” 张青山想着:天太黑,红军又刚抵达这儿,对周围还不太了解,什么意外情况都有可能发生。周宝玉虽然机灵,可他毕竟才十四岁,年纪太小,这路上万一碰到了坏人,见他年纪小而欺负他,他恐怕连生还的机会都没有,还是得找个成年人在他身边保护,自己也才能放心。 当下打断他俩的争吵:“好了,这事,就你俩一起去办。” 两人立马闭嘴,齐刷刷地看过来,追问着什么任务。 任务很简单:两人骑着张青山的马,连夜将那四只熊掌和刚剥好的熊皮送到县城去。一定要将两只熊掌亲自交到向雪琴手上,另两只则交给田景山团长,并跟他们说,这是首批交上去的猎物,回头还会有更多,至于怎么处理,团长那边你自己看着办,向雪琴那边的要求是:不管分给别人多少,但总的给向雪琴留一碗,否则,下次连根熊毛都不给总部医院。 同时,他俩还有一个任务:考虑到先前听见周围枪声四起,也就是说,别的班肯定打到了很多猎物,说不定会有活的动物,他俩可以根据不同情况,挑选一些好的,再从这些班里挑几个人一起把挑好的猎物送给这两边,当然,先前答应给一营三连的也要送一些。反正和上面那个任务一样,别人的不管,但向雪琴的必须照顾到,不然,后果很严重。至于熊皮,赶紧卖了,然后立即买补品送给向雪琴…… 反正就是这么个意思,大家都理解:张青山在这种事上假公济私,甚至明目张胆,大家都习以为常了,也没见谁反对过或者追究过。 随即,张青山带着他俩去吃肉。正好几口大锅中有一锅肉刚熟,但临时厨娘说要是再煮几下才能熟透,味道会更好,而且,饭还没煮熟,最好再等等。可张青山哪等得起,只好说身边这两位战士有紧急任务,马上要出发……他们这一开锅,大人们和战士们听说他俩临时有任务,都很理解。但孩子们可不干了,最少,你吃着,他们在一旁围着你,羡慕的看着,留着口水,手指放在嘴里吸的“滋滋”响,你还怎么忍心自己吃而让他们看着?于是,孩子们每人得到了一小碗肉,算是个皆大欢喜。只有厨娘笑骂着一群贪吃的小家伙,都还没熟透了,就迫不及待了,将来都是吃货。 吃完后,张青山塞给那个战士一包烟,让他俩马上出发:周宝玉背着大背篓,举着火把,骑在马上;那个战士牵着马,举着火把,出发。 还真别说,张青山这次猜的很准,他俩到了上一个村,就发现了好东西:居然捉到六只活的小野猪仔。战士们一听他们是要把打到的野味送一些回去给同志们吃,顿时毫不吝啬的将特意留下来的肉送上——反正天亮后还要进山围猎,不愁肉吃。 于是,这两人一马就变成了三人一马——多出来的那个战士,背着大背篓,里面装着六只小野猪仔。另一位背上也多了个背篓,里面装着五六十斤野猪肉。 一路过去,惊喜不断。走到最后,队伍壮大到了十八人:二十七只小野猪,三板车肉足有六七百斤,中期有只一百多斤的野猪打死后还没来得及开膛。还有三只獐子,四只松鼠,七只野鸡,十七只野兔……这大黑夜的,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打到的。 清晨! 一行人来到县城,立即引起了巨大的轰动:打到野味不稀奇,稀奇的是一次性打到这么多。 要不说周宝玉机灵,谨记着张青山的嘱咐:和那个战士一起,将那还没开膛的整头野猪捆绑在马背上,再让那个战士背着两只熊掌,一只獐子,四只野兔,两只野鸡,他自己则特意挑选了八只长相相对好看的小野猪仔……别人一开始还不知道他俩要做什么,等听说这是连长特意交代的任务,挑选出来的这些是要送往总部医院的,顿时人人露出怪笑,理解万岁! 但有的士兵不干了,故意说老子长这么大,只听说护士都长的特别漂亮水灵,可还没见过。不行,这次怎么也得借着这借口去长长见识,说不定就跟某个女护士看对眼,将来能娶来做老婆了。别的战士一听,哈哈大笑之余自然跟着起哄,于是,大家一商量,干脆,先到总部医院转悠一圈,然后再到团部去。 周宝玉只得将选好的猎物放下,不过,那头已经绑好的野猪,就没必要解开了,免得麻烦。 …… 田景山现在的心情不好,就在刚才,当值的副团长居然吐血了,送到总部医院一检查,才知道是因为该副团长长期劳累,加上营养不良,导致他的旧伤复发,得赶紧治疗。 安慰一番副团长后,他面色肃穆的走到大门口。正要上马,却听见有很多人说笑,回头一看,嘿!却见一群士兵推着板车,在百姓惊诧的注视下,意气风发的边说笑边向这边而来。而最让他眼红的是,他们居然推着三架板车,根本就不知道遮掩,大大方方地把肉放在板车上。 虽然你们能弄到这么多肉,是你们的本事,但这么招摇过市,也太没规矩了……要是老子的兵能弄到这么多肉,那该多好啊! 羡慕嫉妒恨中,他突然看见清楚了一个人,没错,是周宝玉。再看看周宝玉周围的战士,恩!看着都很眼熟,不错,绝对错不了,全都是突击连的人。想想也是,只有突击连全连出动去打猎,没听过别的连队敢不经请示就这么干,那么,他们能打到这么多肉也就不稀奇了。 一想到能得到这么都肉,全团,不!全师指战员们都能有口肉吃了,田景山的心情瞬间就畅快无比。站在医院大门口,笑眯眯地等着他们送上门来,就连他们的招摇,在田景山心里也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招摇过市,哼!那你也要有招摇的本钱。要不然,你得到的只能是大白眼。 “老钱,我怎么看总部医院大门口站着的好像是咱们的田团长,我没看花眼吧?”老钱就是跟周宝玉一起来的那个战士。 “什么叫好像,那就是咱们的田团长。” “不好!”周宝玉面色一变,对闻声看过来的人低声道:“田团长出名的雁过拔毛,以前就有铁公鸡的名声。想当初,给连长买烟,他都要敲几包,现在,要让他看到这么多肉,还不得眼红着全抢了,那咱们还怎么完成连长布置的任务?” 众人一楞,随即想到:是啊,咱们突击连虽说名义上是挂在四十九团名下,可实际上就是师部也拿我们没法,得罪田团长还好点,可要得罪了连长,或者说要连这点任务都完成不了,别说连长那一关,就算别的同志知道后,自己还怎么有脸在突击连待下去? 想到这儿,众人欢快的步伐渐渐慢下来,最后居然停在总部医院大门口右边三十多米外。 田景山一看,顿时心头就火了,边走过来边大声问:“你们怎么回事?干什么停在这里?还不快把肉拉倒团部去?” 众人一听,皆想:果然如此啊! “大家镇定。”老钱急中生智,小声吩咐:“等一下你们一听见我的咳嗽声就一拥而上,就是死缠烂打也得给我先缠住团长和他的警卫员,我和宝玉带着猎物冲进总部医院,只要把东西交到嫂子手上,就不关我们的事了。以嫂子那爆裂……恩!以嫂子的脾气,到时候,还指不定有什么好戏看了……” 众人一听,顿时有了底气,这才慢悠悠地迎向田景山和他的警卫员。而老钱和周宝玉则开始把先前选好的猎物往背篓里装,背起来,笑嘻嘻地看向田团长…… 第一百七十一章 戏弄团长 田景山团长虽然见多识广,一看到刚才还一脸见鬼的惊诧样的众人,突然间人人露出怪异的笑容,虽然觉得这里面肯定有什么名堂,可他做梦都不会想到,突击连的这帮混蛋真是胆大包天,居然敢拿他一个团长开涮……于是,喜剧上演了。 “你们这帮家伙,刚才还一脸紧张兮兮的,现在却笑的这么龌蹉。说!是不是犯了什么错,想要我给你们求情?” “团长,你这可就真冤枉我们了,我们没犯错。”年纪最大的那个战士上前,边掏烟边讨好的笑着。 “没犯错你们会笑的这么假?” “我们这不是突然见到团长,一时惊喜万分,所以,呵!呵……团长,来,先抽根烟。” 田景山边接过烟边回了句:“惊喜是假,惊讶是真吧?” 然后,那个战士帮田景山点烟。 就在这时,老钱咳嗽了两声。同志们一听到信号,纷纷上前,嘴上嚷嚷着要烟抽,却纷纷用身体当着田景山及其警卫员。 见这千载难逢的机会,老钱和周宝玉背着背篓,拉着马,快速穿过。 田景山正奇怪这是发生了什么?要不是认识周宝玉,而且值得信任,他都要怀疑这些人是敌人化妆混进城,要来谋害自己的。 不经意间,猛地听见马蹄声,疑惑的踮起脚尖看去,第一眼就发现马背上绑着的那头大野猪,然后就看见了他俩的背篓和满背篓的野味,再看他俩那急于逃跑的架势,顿时什么都明白了:这是张青山又要假公济私的讨好那位美女了。 勃然大怒,指着周宝玉和老钱,大叫:“你们两要干什么去?给我站住……妈的,老子命令你俩站住……” 周宝玉仗着年纪小,听到这话,居然还有闲心,笑嘻嘻地回了句:“团长,您说什么?您大声点,我听不清。” “老子让你俩站住。” “什么,要我给您打壶酒?好!团长,回头我就给您送去。” 这就成了公开调戏团长了,气的田景山一个劲地猛推身前之人,可里里外外围了好几圈,看着都是在争夺那个战士手里的烟,实则是在用身体围堵,让他只能仰天都呼奈何。 因为张青山的关系,周宝玉也是这里的熟人,门卫一看到他,再看看他俩背篓里的野味,哪还不知道是张青山派他俩来讨好小辣椒的,笑着点点头,放行。 进入总部医院后,可不敢把马留在院子里,要不然,田团长绝对连马都一起没收了,尤其在他现在被气个半死的状态下,说不定怒发冲冠之下连这匹战马都一起宰了。 无论是医生护士还是伤病员们,都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二人一马:见识过带着各种各样礼物来看人的,可从没有见过带着一匹马,马背上绑着一头野猪,野猪还流着血,顺着一路而滴。而这一大一小两个战士则灰头土脸的,各背着一个大背篓,背篓底部同样有血滴落……如果不是看他俩穿的确实是红军军装,而且撇着盒子炮,大家都怀疑这是不是野人混进来了。但他们在猜测的同时,都做着相同的动作:双眼冒光的紧盯着,吞着口水。 周宝玉和老钱此时可谓火烧眉毛,不时回头看看,深恐田团长的身影出现。好在周宝玉跟着张青山来总部医院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认识几个护士,而且他嘴巴甜,开口都叫姐姐,因而很讨这些护士的喜欢。在熟人的指点下,两人向走廊最里面走去。 “站住!干什么的……咦~!是你?”小芳一出房门就看见他俩,认出了周宝玉后,顿时惊喜的叫道:“你又来给我送好吃的?” 周宝玉对于这个敢抢自己奶糖吃的老兵可没半点好感,一见是她,本能的转身就要走,但一想到向雪琴可能就在前面的病房里,又只得硬生生地站住,听到后面的话,新仇旧恨涌上心头,给了对方一个大大地白眼,没好气的回道:“美不死你,我是来看我嫂子的。” “小气鬼!哼!”小芳撇了下嘴,同样回了周宝玉一个白眼后,见到他俩身后的野味,立马喜笑颜开:“太好了,终于能好好吃几口肉了,快走,我带你们去。” 向雪琴刚吃完早饭,担心着闺蜜张莲的病情,特意抽时间来陪她聊会天。 正跟张莲埋怨张青山没本事,这么久了还不见送点好吃的过来,回头定要好好收拾他一顿之类的话,而张莲着笑着打趣她这不是在抱怨,而是在显摆……说笑中,房门突然被推开。 “雪琴姐,我可真是羡慕你,你看,姐夫又给你送好吃的来了,而且,送了好多好多……” 还没等她俩回过神来,就见周宝玉快步走进来,笑道:“嫂子,大哥让我来看你,还给你带了好多东西……额~!莲姐,你还没好?” 向雪琴赶紧请他俩坐,老钱有点不习惯跟女人说话,就问把这些东西送到哪儿,然后,小芳就兴高采烈的背起周宝玉刚才背的大背篓,带着他就向厨房而去,却被周宝玉一把拦住,抢过背篓,说这背篓里的东西是专门给嫂子和莲姐的。转身又对向雪琴说:“大哥特别嘱咐我,要挑最好的给您留着,这背篓里的东西就留在这里,等你有时间,私下里留着自己吃也行,和你的朋友们分享也可以……” 等小芳带着老钱去放野味后,周宝玉又对向雪琴说:“对了,大哥还特意让我跟你说:这次会打到很多野味,这背篓里的只是昨晚打到的,算是第一批,今后还会有很多,叫你……和莲姐只管吃,他会不停的给你们送来更多更好吃的野味。” 向雪琴笑着点点头,一旁的张莲却打趣道:“小鬼头,恐怕没有我的份,是你见我也在这里,顺口搭上我,免得我妒忌,对吧?” “不是,大哥真是这么说的,因为大哥知道莲姐累的病倒了,所以……莲姐,我跟你说实话,其实,这背篓里有两只熊掌,其中一只是我们指导员特意让我给你送来的,只是他怕你拒绝,才让我以我大哥的名义送给你。你看……” “别跟我提他……” “莲姐!” 张莲看了眼向雪琴,沉吟了一下,指着一旁,道:“都放在这儿吧,等下再说。” 小鬼头高兴的把背篓在桌边,转身时,趁张莲没注意,还特地对向雪琴眨巴眨巴眼,又对张莲努努嘴,得意的笑了。 向雪琴却问道:“你们出去一夜,怎么连黑瞎子都打到了?” 周宝玉赶紧把一路想好的情节添油加醋的说了起来,当然,该说的说,不该说的绝对不提,尤其是能引起向雪琴担心的情节,绝对删除。可就算这样,也让向雪琴时刻提心吊胆着,手里抓着的床单都快被她撕掉,可见,任何女人对于心爱之人,哪怕是丁点危险,都极为担忧,脑子里自然而然的将其幻化成巨大的危险。 “青山他真的没事?”这已经是故事开讲以来,她问的第五遍了。 “嫂子,大哥真的没事。你是不知道,大哥被大黑熊压了一下后,坐起来对我们笑着说:老子总算明白什么是熊抱了,真他妈的重啊!把我们都逗笑了……不过,大哥单独打大黑熊的时候,真的太神勇了……” 可向雪琴听着听着,猛地趴在床边痛哭起来,弄的张莲和周宝玉都有些莫名其妙。 “嫂子,你别哭,要是我刚才哪儿说错话了,你只管批评我,我一定改。” “是啊,雪琴,好好地,你怎么哭了?” 向雪琴,又哭了几声,勉强止住眼泪,抬起头,边用衣袖擦泪边对周宝玉说:“跟你没关系,是我突然想到自己太自私了……” 说着,又哭了起来。 “雪琴,怎么突然说这个……好了,别哭了,来,跟莲姐说说。” “莲姐,我每次一遇到问题,就会去找他帮忙,可我却从没有想过他也有自己的任务,而且都是极其危险的任务,更没有想过我的问题他到底做不做得到,会给他造成多大的麻烦和危险……他却从来没有拒绝,每次都是笑嘻嘻地答应,而且尽最大努力去帮我解决问题。可我……我……我还是不知足,总觉得他做的不够,对我还不够好,现在想想,我真的……真的太自私了。” “傻妹妹,这样的男人才是真男人,是值得托付终生的……好了,别哭了。咱们只要记住,发现这样的好男人,就必须第一时间抢到手,并且牢牢抓住。你说是吗?” 向雪琴抽噎着点点头,却又想到了什么,面色有点发红。 “这是怎么了?” 突然,房门被打开,一位中年医生刚露头,见到这一幕,顿时一惊。 “李主任,我们没事。” 李主任看看她,又看看周宝玉,点点头,对周宝玉说:“就是你牵着马进到医院的?” “报告领导,是的。” “外面有人找你。” “有人找我?”周宝玉一楞,思索着,可下一秒,却听门外有人咆哮:“周宝玉,你给我滚出来……” “坏了,坏了,是我们团长,这下可真是糟糕透了……”周宝玉大急,边向房门冲去边叫着。却被李主任挡住。 “他就在门外,你这么冲出去岂不是自投罗网?”说着,对窗户努了下嘴。周宝玉一看,道了声谢,冲向窗户,跳窗而逃。 下一秒,房门被推开,田景山怒气冲天的看过来,结果,还没等他开口,刚刚还一脸温和笑意的李主任,此时却冷若冰霜的看着田景山…… 第一百七十二章 都是肉惹的祸 “你是谁?这是护士休息室,谁让你进来的?出去!”李主任面若寒霜,语气冰冷到极点,就如同跟对方有血海深仇似的。 因为总部医院刚般到这个由小学临时改成的医院里,床位紧张,所以,如张莲这样的护士生病后,就只好在护士休息室内加个床位,算是病床。但确实方便一些,毕竟大家都是护士嘛。 李主任的态度让田景山团长一楞,随即恼怒的一挥手,道:“老李,少跟我扯淡,十分钟前你才送我出门,怎么,转眼就不认得我了?” 李主任看着他,想啊想……大概觉得周宝玉已经跑远了,田团长追不上了,脸上才慢慢浮现出笑容:“哎呀~!想起来了,原来是老田啊!你怎么不早说?走,到我办公室里去坐坐……” “少来……”田景山站着不走,可他也不笨,看到窗户开着,而李主任的态度转变太大,脑子一转就猜到这是李主任给周宝玉打掩护而故意拖延时间,顿时指着李主任,温怒道:“好啊!老李,咱们也算是老熟人了,没想到,你居然帮着那俩兔崽子打我埋伏,我……” 此时,李主任背对着向雪琴和张莲,面对着田景山。他也真是狡猾,立马嘴上狡辩着“没有,怎么可能?”,可右手食指却往左边指了指。 田景山的话还没说完,看到这手势,二话不说,转身就快步出门而去。 “李主任,他不会追上宝玉吧?”向雪琴赶紧去关门,还顺手看了看远去的田景山的背影,回头问李主任。 “都这么久了,应该不会。”李主任顺口回了句,却已走向放在床头边的大背篓……他之所以来的如此及时,是因为他听到有人报告,说有两个家伙如何如何。他一听就明白,这绝对是那个张连长来给向雪琴送礼物。本以为是张青山亲自来,他琢磨着先得感谢一下张青山长期以来对总部医院的‘特殊关照’,再请张青山多弄点来,结果,看到的只是那个经常跟在张青山身边的小鬼头。然后,还没等他说起目的,田景山就来捣乱了。接下来,他自然要对这多出来的大背篓好好检查一下:能被特别留下的,肯定比外面送来的那些要好得多,否则,怎么能体现出恋人的关怀与不同了? “小向,你家那位对你还真没话说啊!你看,为了怕你劳累之后再做这些,怕你麻烦,干脆连内脏都给你洗干净了一起包来……这两只野兔还真肥……这只野鸡足有四斤重,在这季节,可是很难得,显然,你家那位是绝对用心了……这熊皮还真是暖和……额~!妈的,他还真是怕你冻着饿着,不!是怕你营养不良,居然给你送来两只熊掌,妈的,这绝对是难得一见的好东西啊……要是有人这么体贴细心的关心我,我也要变成个女的。” 向雪琴满脸通红,眼神流露出几分骄傲。倒是一旁的张莲,一直笑眯眯地听着,看着。听到最后,见向雪琴只是坐在床边傻笑,不由得碰了碰她。见向雪琴看来,张莲对李主任努努嘴。见向雪琴看了正蹲在背篓边拿着熊掌翻来覆去的观赏的李主任一眼后,又疑惑的看来,张莲气的狠狠地瞪了向雪琴一眼,又对李主任努努嘴,这次,向雪琴懂了。 人家一个主任,为什么这么啰里啰嗦的拍一个八竿子打不到一起的突击连连长的马屁?还不是为了哄你开心。可为什么要这样了?还不是为了背篓里的那点东西和今后能得到更多的好东西。 面子是别人给的,却是自己丢的!回过味来的向雪琴,自然知道该怎么做。 “李主任,看你说的,这些不是特意给我和莲姐的,而是张连长特意给诸位领导留的,只是请我转交。正好您来了,就麻烦您一起拿走。” “真的?” 见向雪琴严肃的点头,李主任笑眯眯的说:“那就好,那就好啊!” 然后,看了张莲,又对向雪琴说:“小向,你跟着小张,这思想觉悟进步的真是快。不过,我老李也不是不识趣的人。你俩放心,这里的每一样东西,都少不了你俩的那一份。尤其是这熊掌,我这就拿去亲自炖,然后,给你俩每人亲自送一大碗过来……你不用说话,听我说。这段日子,你俩的表现我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知道同志们都很累,很苦。所以,这大补品你俩必须要尝尝,这是命令。” “是!” “谢谢李主任的关心。” “好了,我就不打扰你们聊天了。这就去……对了,这熊皮……” 话没说完,却听有人叫道:“这熊皮你不能动。” 顺着声音看去,却见周宝玉又顺着窗户爬了进来。一落地,周宝玉就快速跑过去,一把将李主任手里的熊皮抢过来,抱在身上,急道:“大哥特别交代了,别的东西你们都可以随意处理,只要不少我嫂子……和莲姐的份就行。而这熊皮要我拿去卖掉,好买些补品给我嫂子和莲姐,别人都不能碰它。” 李主任一听这话,笑眯眯地点头认可。 “宝玉,你怎么又回来了?” “我跑到大门口才想起没拿熊皮,所以回来取。” 这时,老钱在窗户为催促他快点,周宝玉只得对向雪琴说:“嫂子,我先去处理掉这熊皮,等下再来看你,你别乱走,免得找不到你,反而被我们团长给抓到,那就完蛋了。” 向雪琴刚点头,还没来得及开口,一旁的李主任却笑道:“你放心,你嫂……恩!你雪琴姐今天的任务就是陪小张在这里聊天,哪都不去。你快去快回。” 很显然,这家伙打着等周宝玉回来后,他好再来弄点补品的主意。 等周宝玉再次跳窗而去,不到一分钟,却见田景山在窗户口对三人问道:“我刚才好像看到那两个混蛋跳进这里面了,他真没……咦~!老李,你手里拿的是什么……老李,你往哪跑?给我站住,这是我们四十九团的东西……” “老田,你们团那位副团长的伤势,可能会有变化,回头我再跟你细说,先走了,呵!呵!” 看到李主任抱着背篓就开溜,田景山大急的就要翻窗户进入,没曾想,向雪琴冲到窗户边,堵着。让田景山不敢硬闯,否则,万一碰到向雪琴哪儿,她只需大喊一声“非礼”,自己想不完蛋都难。 “老田,你好歹是堂堂一个大团长,怎么还爱干翻女人家窗户的事?这传出去,可不得了。” 猛然听到这话,田景山更不敢强行翻窗,可下一秒却陡然回过味来,一把抵住正要关上的窗户:“弟妹!不!小向,你给我说清楚,什么叫还爱干翻女人家窗户?听你这话的意思,是我没当团长之前,就爱翻女人家窗户?” “翻没翻你自己心里清楚。” “我……你……” “这玻璃窗户可贵了,要是你敢打破一块,我立即到首长那儿去拿你未来一年的津贴来补。”说完,趁田景山抵挡窗户的手的力道松懈的机会,啪地一下关上窗户。 如此,正气的想砸窗的田景山,只能硬生生地忍住,高举着拳头,欲哭无泪。倒是他的警卫员上前一步,小声安慰道:“团长,用不着跟这帮护士一般见识,她们一向胡搅蛮缠,蛮不讲理惯了。” 田景山扭头看了看警卫员,见警卫员认真而坚定的点头,顿时大有遇到知己之感,只是,心头的怒气更盛了。 …… 因为好久没吃到肉了,这猛然吃到,战士们都很兴奋,哪怕每人只能喝一碗酒,但依旧阻挡不住大家的热情。 最后,还是张青山下令,众人才不得不结束,睡觉。 早上七点左右,当最后一个班赶到三生村,队伍集合完毕,带着从百姓家里买的米和借来的三口大锅,立即在向家父子的带领下向大山里进发。 中午时分,来到向大柱的家。其实他家跟外面的普通百姓家没什么区别,只是坐落在深山里而已。不过,他家的四条猎狗倒是真的有点与众不同。大概是猎人家的猎犬都这样,比普通百姓家的狗聪明了几分,尤其是其中有一只叫大花的母狗,不仅凶猛,而且特别聪明。向家父子出山,几天不回,也不用给家里留粮食,就因为大花每天都会叼几只野兔回来,从不会自己在外面独享。 顺便给大家透露一个培养这种能主动叼野味回来的猎犬的小秘密:从小给它喂肉,而且必须是半生不熟,稍稍带点血的肉,如此,它才能既不失狗对主人的忠诚,又具有一定的野性——这是我在一位本地老猎户家里住了三个月,他透露给我的。有兴趣的朋友可以试试。 吃中饭的时候,向大叔把张青山和胡英泽请到一边。 “胡指导员,张连长,能求你们一个事吗?” “向大叔,大家都是一家人,说求就见外了,您只管吩咐。” “不敢当。只是,等下大家去赶山(本地话,众人围猎的意思),有两种动物能不能不打?” 胡英泽不是猎户出生,不明白这两不打是指什么,可张青山一听就明白了。问了向大叔两不打的具体意思后,赶紧去给大家传令…… 第一百七十三章 猛虎偷袭 “请同志们都停一下,听我说个事。” 见大家停下,纷纷看过来,张青山才继续说:“等下进山打猎,要是碰到怀孕期的和哺乳期的动物,不管它是什么动物,都不许打,最多只能驱赶开。这是命令,大家记住了吗?” “记住了。” 绝大多数人都服从命令,可有的刺头却忍不住内心的好奇,问道:“连长,为什么不许打?” 张青山不想把事说的太严肃,因而笑道:“因为打这两个时期的动物,这里的山神会发怒,后果很严重。” “连长,咱们可是红军,不讲迷信的。”刺头多了也不好,什么事都爱挑个毛病。当然,这么说的人,也是好心的在委婉的提醒张青山别搞迷信思想。 张青山点点头,沉吟了一下,正色道:“那好,我换个说法。” “大家想想,无论是怀孕的还是正在养孩子的动物,咱们杀了大的,就等于灭了它们一家小的……而咱们这么多人围猎,可以说,围多大的圈子,圈子内的动物就都得死光……大道理其实我也不会说,但我可以给大家举个最简单的例子:老鼠大家都知道吧?咱们这么多人围猎,别的动物都能死光,但老鼠躲在地洞里,绝对不会受到什么影响。而咱们要是把吃老鼠的蛇啊、鹰啊,甚至是可以对付老鼠的刺猬都打光了,这一带的老鼠肯定会疯长,一多,就成灾了,到时候,最终被祸害的绝对是老百姓。那咱们这次围猎,岂不是间接的害了本地百姓?大家想想,是不是这个道理?” 众人琢磨了一下,纷纷点头。 “反过来说,要是放过了这两类动物,就等于给本地的动物留下了一条血脉,不出一两年,它们又会昌盛起来,到时候,咱们说不定还能再来围猎,如此循环,才能生生不息,而不是围猎一次就下死手的灭了本地所有的动物,不为将来考虑……再说,向大叔他们一家是本地的猎户,还得长期在本地狩猎,要是咱们把这儿一锅端了,岂不是害了向大叔一家?” 众人纷纷发笑,向大叔却很认真的点头,让众人的笑声很快消失,都开始重视起这个道理……用现在的话说,这就是生态平衡,只是当时还没有这个理念,因而,说法各异,但归根结底是相同的道理。 但刺头就是刺头,有人还是不服的问道:“那我们先前在山下为什么连那些野猪崽子都捉?” 张青山则没好气的怒道:“那是因为那些野猪之类的东西祸害老百姓,要不灭了它们,它们的胆子会越来越大,最后可能连人都敢吃。没听说吗?都有老虎闯进村里吃羊。这样的祸害,必须得消灭光。” 张青山一说完,一旁的向大叔接着解释道:“还有一点,那些敢出山祸害百姓田地的动物,基本上都生活在山林边,就算死绝了也不会影响到山里的这些动物的根基,山里的动物会慢慢填补它们留下来的空地,对百姓也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但山里的动物要是都死光了的话,那就真的灭绝了。尤其是一些没杀死的,又失去了天敌的克制,比如张连长刚才说的老鼠,就会疯长起来,最后,会成群结队的去祸害百姓的田地。所以,山里的情况跟山下的情况不一样,大家得区别对待。” 见大家都理解的点头,张青山才催促大家赶紧吃饭。 吃完中饭,在休息中给大家布置任务:连炊事班都上阵,在向家父子的带领和指挥下,突击连以班为主,分散开来:主要是把突击连十几个枪法最好的人集中起来,再加上一机枪手,由张青山带领,埋伏在一个叫牛打滚的小拗口左边小出口处,而在牛打滚右边的大入口处,则埋伏着一个两个机枪手和带着步枪的炊事班。别的班从周围十几里外,同时行动,把动物全往这儿赶,等把大部分动物都赶进这个长约一里的小峡谷内后,前后一堵,拿着枪只管杀,保证能全部剿灭。 但!计划往往赶不上变化! 本来是习惯性的要按军队行军方式前进,可向大叔一看,立马制止,建议人多点可以彼此照顾,安全上有保障。张青山从善如流,派出两个班在前面探路。 真得好好感谢向大叔,因为他的建议,直接救了几个同志的性命。 “啊!是老虎!” “啪!啪!啪……” “砰!砰!砰……” “吼~!” “不好!它扑到大个子身上了,大家小心开枪……” “大家一起上,杀了它!” “用刀!快用大刀砍……不!用刀捅,捅死它……” 张青山带着主力,正由向大叔带领快速行进在山间小路上——向小宝带着二排一班在前面开路。 突然,听见了前面不远处有人惊恐的大叫,接着就是枪声,然后就是猛虎的吼声,最后,一片慌乱的叫声和向小宝的指挥声…… 大家的心一下子就提到了嗓子眼,不用张青山下令,众人抽出武器,快速冲了过去。 “大家快喊,快大声的喊!”向大叔一看大家沉默冲锋,赶紧大叫着,见大家不解的看来,他急得直跺脚,却只能边跑边解释:“大家在这里大喊大叫的冲过去,喊的越大声,前面的动物就会越害怕,就会本能的逃跑……” 没等他解释完,众人纷纷大喊大叫起来。 然而,等众人赶到出事地点一看,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满地都洒落着血滴,十二个战士加上向小宝,几乎人人身上带血,其中,一个战士被老虎给撞晕过去,另一个的左臂被老虎咬了口,伤情最惨的则是一个战士的左脸,被老虎的利爪扫过,几乎半张脸皮都被掀开,鲜血直流…… 别说满地都是被压倒的场面,光看那手臂粗的树干被重物从中打断,就可以想象当时的场面有多惊人。好在停了向大叔的建议,以班为单位,要是只有一两人的话,十有八九就喂老虎了。 随行的三个宝贝赶紧上前,一人负责一个去救治。 向大叔来到那个左脸皮被掀起的战士身前,看了眼后,阻止女护士对其用酒精消毒,而是郑重的说:“先把他的皮对上,但别洗,等我一下,马上回来。” 转身左右看了眼,飞快的向林子里跑去,很快又冲了回来,嘴里嚼着什么。 等回到这个受伤最重的,却已昏迷的战士身前,他对那个女护士说:“有酒没有?给我一口。” “没有酒,只有酒精。” “差不多,快给我。” 接过酒精瓶,灌了一小口到嘴里,包着,又嚼了嚼,然后,把嚼烂的野草连汁液和酒精一起用手捧着,一点一点地沿着刚对好的面皮伤口边敷上去。不知是不是被酒精刺激了,晕厥中的战士眉头微微皱了皱,还本能的微微偏了下头。 “女娃子,快把他的头放正,不要乱动。”边仔细的敷还边解释:“他这算是运气好的,要是这头猛虎的利爪再往前伸个一公分,他这脑袋就得被抓成稀巴烂……女娃子,不是我看不起你们用西药治疗,而是对付这种伤,想要不留下疤痕,还就得用中药。别看我这方法土,而且看着恶心,但咱们这一带自古就是用这法子,特别灵,几天就见效,几乎不会留下什么疤痕……” 张青山正担心的看着,听到这话,稍稍放心了点。轻轻碰了下那个女护士,见其看过来,对她使了个眼色,又看向向大叔。女护士果然懂了,轻声问道:“向大叔,我对这方面只知道一些最基本的,您能不能把这法子教我?”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这法子对于治疗外伤很有效,就是你不提,我都打算交给你们……对了,最近这几天,不要让他的面部有什么大表情,要不然,面皮再次弄歪了,那可就真麻烦了。” 给这位战士上好药,向大叔又来到那个左臂被老虎咬伤的战士面前,给他检查——另一位只是昏厥过去,已经被救醒,出了脑袋有点疼外,没什么大事。 而这位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兴,左臂虽然被咬出两个洞,看着血肉模糊,实际上并没有伤到筋骨。 这位战士绝对是个勇士,经过简单的处理后,不仅拒绝随同那位面皮受伤的战士一起到向大叔家去疗伤,反而怒气冲天的嚷嚷着“它喝了老子二两血,老子定要吃它两斤肉,要不然,一只死猫都能这么小看老子,敌人来了还不得活吃了我?这仇要不报,今后还有脸做人吗?” 听得人人对他竖然起敬,就连张青山都对他竖起了大拇指,赞他是条好汉。 至于剩下的同志们身上的血,有的是在混乱中沾染到自己同志的,有的则是那头猛虎的。 张青山一个一个地检查完,见大家确实都没事,也没有私人或受重伤,这才放心下来,可怒火却瞬间高涨。正如刚才那个外号叫大个子的战士说的那样:被头老虎袭击就怂了,这仇要不报,别人听说后,还不得笑话死突击连? 事实上,连人都敢袭击,而且是袭击十几个人,不论什么时候,不论因果,面对但凡敢主动袭击人类,而且是敢吃人的猛兽,都得立即杀掉,否则会对周围的百姓造成极大的威胁。 胡英泽等人忙着安抚同志们的情绪,张青山和向大叔则把向小宝带到一旁。 给小宝递了根烟,并帮其点燃后,看到向小宝手还在微微颤抖,张青山拍了下向小宝的肩膀,安慰了一小会儿后,才问道:“小宝,说说怎么回事?” …… 第一百七十四章 原来如此 对于此次遇袭,也没什么好多说的:因为有向小宝的带路,他们一路比较放松,没曾想,半道突然杀出一头大虎。也是那个被撞晕的同志反应快,走在最后面的他躲过了老虎前爪的攻击,却不想慌乱后退中,脑袋撞到了树干上而昏厥过去。 然后,就是战斗:枪声、喊叫声、老虎的咆哮声……震动大地。 最后,听到了众人的大叫声,老虎才逃跑。 张青山他们三人可算是猎手,对于老虎的习性和猎户的习惯都知道。 “不应该啊!它怎么敢袭击人?而且是这么多人在一起的情况下,按说,就算它饿晕了,也不敢的……”说着,看向向大叔。 “确实不应该出现这种事。”向大叔的眉头皱的更深,点头沉声道:“我们家几代都住在这里,世代打猎为生,按说早就把这一带的大型肉食动物都清理干净,那些动物也不敢来这里撒野。可现在这里离家也就十几里(直线距离),居然……” 说到这儿,向大叔面色陡然一冷,满眼精光闪烁,浑身紧绷,如同要杀人一般。起身对向小宝说:“小宝,你阿妈还在家里,你马上跟随那几个战士到家里,好生看家,免得……” 后面的话没有说完,但意思很明显:这头老虎敢袭击这么多人,本身就很可怕,那么,万一它逃窜到向小宝的家里,那他阿妈就真危险了。按照老虎地盘性的规律,其地盘内所有能对它有威胁的动物,它都会视其为敌人,会清除掉……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所以,向大叔才会如此紧张。 张青山也赶紧命令几个战士带着三个宝贝和向小宝一起赶紧出发,并下达了一切听从向小宝安排,万一那头老虎出现,格杀勿论的命令。 随即,向大叔想到了什么,把二排一班的战士全集中起来,一个一个地仔细询问。真不愧是老猎手,很快就分析出了他想要的答案。 这头老虎最少被打中两枪,被砍了三刀,其中一刀还是被向小宝用杀猪刀给捅了,所以,这头老虎受伤肯定很重。向大叔根据以往的经验,加上顺着老虎逃走的方向追踪下去,见到沿路的血,因而判断:这头老虎受伤这么重,十有八九是活不成了,那么,它显然不是因为主力部队的大吼大叫而被吓走,那就只有两种可能:一是跟‘落叶归根’差不多,它想死在自己的巢穴中;二就是它是头母虎,而且是刚产仔不久的母虎,死前想回到巢穴……但不管怎么说,向大叔断定:这头老虎活不成了,那么,大家就必须尽快找到其巢穴。 至于说为什么这头老虎会突然搬到这里,那就只有天知道了。也许是觉得红军需要补充营养,因而特意将这头老虎送上门来。 顺着老虎伤口流出的血一路追踪下去,在两三里外找到了其巢穴,一看这周围的环境,向大叔就断定这头老虎是刚搬来不久,因为连周围的草都没被踩踏几根。 大着胆子进洞一看,场面让人震惊:那头老虎果然已经死了,可它的两只不足月的小虎崽却还趴在它身下,吸着它的乳汁…… “原来是护仔的母老虎,而且接近了它的洞口,难怪会冒险攻击人类……这两只小虎崽我来处理。” 看着向大叔沉着脸说出这话,张青山点点头,没说什么:向大叔是不想让他们看见他杀这两只小虎崽的场面,因而才说的这么委婉……事实上,向大叔最后并没有杀这两只小虎崽,而是将其卖给了有钱人。 既然这只老虎已经死了,那就没什么可说的,但现在却有另一个大麻烦:老虎的地盘一般都很大,而且一山不容二虎,更不容许能威胁到它或者它小仔的动物存活——张青山甚至怀疑,先前那头大黑熊,之所以要跑下山,估计这头老虎的存在也是其被迫下山的原因之一。也就是说,这一带不会有太多的猎物了。哪怕这头老虎刚搬到这儿没多久,但也足以把这一片地区的动物吓的远走。说白了,先前的狩猎地点得换,否则,在这一带狩猎的话,能猎到的动物跟当初判断会有大的差距,有点不值得,要知道,子弹可是很金贵的。 派了几个战士抬着这头老虎和两只虎仔到向大叔家里去处理,张青山不得不和向大叔再次商量狩猎的新地点。 最终,大家选定了离他们现在所处之地,东北方十七里外(直线距离),一个跟牛打滚地形差不多的无名小山谷,采用的战术依然跟先前一样,唯一有点变化的就是在向大叔的建议下,多调了挺机枪给张青山这边。 上天是公平的,在向大叔的指点下,众人找到三棵大松脂树做火把:上端绑上一截松脂树,下端是普通的木棍,这样的火把,一只最少也能燃烧一个小时。然后,又根据向大叔的指点,采集来了大量的蒿草和玉蛇草:二者搭配在一起,不仅可以驱赶蚊子,最重要的是可以让毒蛇远远避开——这山里的毒蛇猛兽可不少,没这东西,恐怕就不是围猎,而是送上门去让毒蛇亲吻。而这,就是打猎中带上本地猎户的好处。 做好这些,已经到了下午四点左右,众人赶紧出发。 等来到那个无名小山谷,已经快到凌晨了。好在今夜同样是满月,虽然在大山里能见度低,但总比没有的强。 升起篝火,烤着糍粑,喝着清水,大家情绪早就不如出发时那般高昂,都默默地吃喝着,很少说话。可离奇的是,全连只有那个被老虎撞晕过去的大个子反倒是最激动的,一路都处于亢奋状态,大概是因为他觉得这事是一种耻辱吧,却不想想,能虎口逃生者,有几人? 向大叔一路而来都有些沉默,不过,谁都没想到,当他吃完两个糍粑,喝了口自带的竹筒里的水,又给他身边趴着的四条猎犬都喂了几口水后,拿起枪,对周围的人说:“大家赶快吃,吃好了,好打猎。” 众人听的皆是一惊,胡英泽忍不住委婉的提醒道:“向大叔,这大半夜的打猎是不是有点……” 向大叔抬头看向胡英泽,笑道:“现在可正是围猎的最佳时机,不信你问张连长,他是猎户出生,应该知道。” 在众人的注视下,张青山苦笑着点点头,道:“晚上,确实是围猎的最佳时机。” 王武忍不住心头的讶异,问道:“连长,不会吧?这黑灯瞎火的,恐怕连瞄准都很难,又怎么会……” 张青山不得不耐着性子解释起来。 白天活动的动物,傍晚时分都会回巢;而晚上活动的动物,则开始出巢,出于动物都有各自地盘性的划分本能,此时,动物们都不会乱跑,是大范围围猎的最佳时机——而且绝大多数大型动物都是白天出来活动的。围猎和打猎这两个词听起来好像没区别,实际上二者是有巨大区别的,而正是这种区别,决定了晚上围猎要比白天围猎的效果要好得多。只因为打猎,一般也就一两个人;可围猎,那都是几十上百人大范围的把猎物驱赶到埋伏圈。 别以为晚上看不清就不好打猎,但别忘了,这可是上百把枪一通射击之下,火力强劲,根本不需要精确瞄准,对着目标大致方向开枪就是,很少有猎物还能活下来。与白天一枪一枪瞄准的打相比虽然浪费,但效果绝对要好得多。但围猎也有一个巨大的漏洞:关键就看你守不守得住两端的通道口。 听到这话,知道马上就可以开始围猎了,众人的性质立马高涨起来,几口就胡乱吃完手中的糍粑后,纷纷请战。 张青山也趁着大家战意高昂,立即按先前的计划执行,只是改变了同时动手的时间。 又布置了一些必要的措施后,站青山带着十二个神枪手和两个机枪手,十五人埋伏在这个无名小山谷的小出口上下两端,看着对面黑黝黝地山顶上,仿佛能看到向大叔带着两个机枪手和炊事班的同志们,正紧张的等待战斗打响一样,张青山咧嘴笑了起来。 “连长,什么事这么高兴?” “我想我媳妇了,怎么,不行吗?”张青山虽然知道这是站前大家放松的一种方式,可这么好的宁静气氛让神枪手小驼子破坏掉,让他还是没好气的扭头瞪着小驼子。 “且!连长,你就吹吧,嫂子还没答应了。” “你知道个屁!老子和她连……”说着说着,见小驼子和周围几个家伙各个竖起耳朵,顿时回过神来,低声怒骂:“滚!一帮混蛋还想打听老子的事,美不死你们。” 心头则乐呵呵地回想起当初那亲嘴的一幕:原来,女人的嘴真的很酥软,很甜…… 想着想着,突然被人一拉,张青山不悦的回头一看,嘿!你这家伙是不是觉得我太好说话了,也太不把我这连长放在眼里了,居然敢三番两次的打扰本连长的美丽回忆,这要不好好收拾,今后……咦,你眼睛瞪这么大在看什么?难不成你见鬼了? 顺势看了眼身边的战士,发现他们个个深情紧张,瞪大眼睛看着某处,有的战士开始慢慢地拉枪栓——这绝对是出什么事了,否则,不可能这么多战士同时见鬼。 张青山赶紧顺着他们的目光看去,眼睛立马睁大,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 第一百七十五章 开始围猎 天地良心啊!老子和黑瞎子没有仇吧?不就是侥幸杀了你们当中的一头么,犯得着再来? 看着百米外,三四十米深的山谷中,那个黑乎乎,正慢悠悠散步的大狗熊,张青山有种仰天悲呼的冲动。 不久,那头大黑熊来到空旷处,众人纷纷瞄准,但就在此时,却见两只小黑熊从她身后的草丛里跳出来,边走边打滚似的玩耍,得!这是一家子出来在月光下散步了,虽然奇怪于它们大半夜的不睡觉为什么出来溜达。 这下,郁闷传染给大家:鉴于先前的命令,哺乳期的动物不能打,所以,大家虽然流口水,却无人敢于违抗命令。 “连长,有好多同志还没吃过熊肉,要不,我一枪干掉它?也让同志们饱饱口福。”小驼子实在忍不住了,悄悄问张青山,可他的眼睛却一直没离开过大黑熊一家。 张青山斜眼看着他,嘴角微翘,似笑非笑的说:“你觉得咱们突击连的军规处罚中哪一条最适合你?” “呵!呵!开个玩笑,开个玩笑。” 就这么这,大家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家三口从眼皮子底下溜掉。倒是周围远方响起的枪声和怪叫声,惊住了这一家三口,两个肉滚滚地小家伙跟着母亲连滚带爬的跑路,甚是可爱,让大家好一阵低笑。 因为采取的是三围一,三面的枪声和怪叫声越来越多,越来越大,森林里的动物纷纷被惊醒,惊恐的逃命,却出于本能,向那唯一没有枪声和怪叫声传来的小山谷方向逃来。 “连长,快看,有动静了。” 张青山拿起望远镜向正前方的小山谷内看去,只见十几条黑影,正迅速向小山谷这边冲来。虽然看不清它们是什么动物,但从体型上看,绝对是大型动物。而且看其速度,决不能再耽误了。 “打!” “砰!砰!砰……” 神枪手们早就瞄准了,张青山一声怒吼,步枪声立即响起,首批冲来的十几条动物立即就倒下了一半,没被直接打死的也在呜咽中慢慢等死。 张青山一听这呜咽声跟狗有些像,再仔细看看,立即就判断出十几条动物是——狼!也知道为什么周围的枪声离此最近的也有两三里,最远的有五六里地,可它们却早早地就狼奔逃命,因为狼虽然凶残,却是最为小心谨慎的动物之一,往往一感觉到不可战胜的危险,就会立即开溜。当然,如果被逼到死角,它们的反抗也是最为激烈的,多数都会致死不降。 顿时吓的厉声大叫:“机枪手,开火!” “哒!哒!哒……” “砰!砰!砰……” 跟六名神枪手埋伏在山谷出口底部的轻机枪这一加入,效果真是立竿见影。直接将冲在最前面的两头狼干掉。估计其中有一头是头狼,因为当这两头狼一死,剩下的五六匹狼纷纷哀鸣一声,调头往回跑。 当着五六匹狼消失在黑暗中,不久,就听见小山谷的另一头传来了一声大狗熊的狂吼,听的张青山等人心头郁闷:这山里的黑熊未免也太多了点吧?不过想想也正常,开春了嘛,动物们的发情期也快到了,提前约个会啥的,正常。 可张青山等人不知道,这五六匹狼和这头大黑熊几乎是擦肩而过,却连看都没看对方一眼。 向大叔身边的炊事班班长老王好奇的问这是为什么?向大叔回答说这是因为动物们都感觉到了巨大的危险,就跟森林大火肆虐时一样,动物们都指挥狼狈逃窜,远离危险,哪有心情管别的事,所以,别说狼和熊碰头,就是一直兔子跟老虎见面,也会相安无事的各逃各的。 “这头大黑熊的第一枪留给我,谁都不许和我抢。老子要打一张完整的兽皮,卖个好价钱。”一听见大黑熊的叫声,张青山大吼一声,起身就向山下跑去,跑到离谷口还有十多米的地方,卧倒,瞄准,觉得还不行,又向山下移动了三四米,再次卧倒,测试,不错,这个位置算是选对了:身边两米外是陡峭的大土坎,离地面八九米,动物们爬不上来。而自己又能借着斜视的角度,很轻松的就能发现要从这儿逃命的动物,并且,能瞄准对方的额头。 拉了下枪栓,确定有子弹后,张青山深深地吸了口气,在缓缓吐出胸中之气之时,瞄准前面的斜下方,缓缓呼吸,等待着那只大黑熊送上门来。 月光下,角度的不同,所看到的景象绝不相同。 张青山看着斜下方,视线不如在山顶上俯视,看的清晰,只感觉到前面而十来米处漆黑一片,伴随着青雾环绕,如同有洪荒猛兽要从中突然跳出来吃人一般,让人不由得提高了心,紧张起来。 突然! 张青山感觉到黑雾中好像有些变化,仿佛黑雾如流水般的流动起来,让他的心瞬间提升到了嗓子眼,伸直搭在扳机外的右手食指也瞬间就成弯曲状的搭在了扳机上。 吞了吞口水,双目微眯,死死地盯着。 就在这一瞬间! 一只比人还要高的大型动物猛地从黑雾中跳出。 “砰!” 张青山想都没想,本能的弯曲了一下右手食指。枪声响起,那只大型动物刚跳到半空,脖子被击中,如同正在高速飞行的物体被东西重重撞上,瞬间掉落。 也就是在击中的那一瞬间,张青山总算是看清楚了,那不是大黑熊,而是一头野鹿,还很有可能是领头的大公鹿。 这头公鹿落地后并没有马上死去,而是四肢齐蹬的想要站起来,却徒劳无益,最终,只得在流血的抽搐中,慢慢死去。死前,还发出它在这个世界上最后一次叫声,声音很怪,听的人心情低沉。 也不知是不是它这声鸣叫起了作用,原本已经冲到它身边,正低头看着它或者伸出舌头舔它的十几只野鹿,立马惊鸣几声,鸟兽散一般,飞快的跳入黑暗中,消失。 张青山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心肠怎么突然软了下来,情绪也低落了些,让他不由自主的放松了下来。 然而,事情的意外往往就出在你最松懈的那一刻。 就在张青山眉头微皱,心情负载的看着野鹿们纷纷调头跳入黑暗中,而他又忘记了拉枪栓的时候,突然,一个黑黑地庞然大物几乎是从鹿群刚消失的地方冲出来,给人的感觉就好像它是刚才那群野鹿变化出来的一般。 因为心头期待它太久,张青山虽然依旧看不清它的样子,但从它跑动中一眼就知道,这肯定是自己所期待的那头大黑熊。 军人对枪的本能让他下意识的拉了一下枪栓,瞄准,却感觉到这样的射击姿势有点不稳妥,立马跳起来。单膝跪地,端枪瞄准。 也不知是不是对于这头大黑熊期待已久,还是说军人对战火的喜爱,在端枪瞄准的那一瞬间,张青山脑海中所有的情绪都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空白和一个指示:干掉它! 跑动起来的大黑熊速度十分快,从张青山拉枪栓到单膝跪地,也就一秒左右的时间,可大黑熊却已经冲到他斜下方八九米的地方了。 按照大家事先的约定,只要这头大黑熊冲过张青山所在的这道山谷关口,埋伏在后面十多米地方的两挺机枪和六位神枪手就会扣动扳机。 但张青山十分沉稳,一点都不着急的瞄准,枪口随着大黑熊的跑动而缓缓移动。甚至,他脸上十分平静,只是那双眸子里散发着骇人的精光,如狼! 因为处于跑动中,大黑熊的头会因此而微微上下摇动,所以,张青山还在等。 就在两者几乎处于同一直线时,那头大黑熊不知怎么地,突然狂吼一声,一跃而起……跳起来后,大黑熊的头就不会摇摆了,也就是说,只要找准它的轨迹,就能提前锁定。 张青山正是根据这一点,在大黑熊跳起来,后肢刚离地的瞬间,双眸陡然爆发出骇人的杀机,扣动扳机。 “砰!” 枪口亮光一闪中,一道火舌喷出,紧接着一颗子弹头如同挤破火舌一样,浴火重生的冲向火舌最前端,刺穿火舌,旋转中刺破空间,留下一圈圈透明的光晕……魔幻般的出现在那只大黑熊的左眼前,刺透,挤压,喷出一片黑绿色的液体,紧跟着是一片鲜红的血液飚出,留下一个黑洞……子弹头旋转着搅拌着所遇到的一切,最终,从大黑熊的右下颌刺出,在一片献血如天女散花般散落下,急速射入泥土中。 后肢刚离地的大黑熊如同被人当头一棒,硬生生地给打趴下,轰然倒地。 看着一枪击杀目标,而且完美的打到了先前所制定的不损猎物皮毛的目的,战士们先是一惊,随即就是欢呼四起。可完成这漂亮一击的张青山本人,却先是下意识的拉了下枪栓,然后才坐在地上,看着大黑熊,无论是他的眼神还是面色都极为平淡,就好像那不是他打的,他也没看见。 摸了摸口袋,想掏烟,可沉吟了一下后,却忍住了。 站起来,对周围的战士们喊道:“好了,别叫了,准备着,更多的猎物就要来了。” 很快,地面就传来了轻微的颤抖和各种动物各种各样的叫声——来了! …… 第一百七十六章 成果丰硕 对于兽潮其实并没有明确的定义,但有两点是公认的:第一,多,非常的多;第二,杂,几乎这一片森林里有的动物都会出现。可它们只顾逃命,不会相互攻击,但会本能的攻击拦路者。 青雾环绕,野兽嘶鸣,这一切的一切都营造出了让人恐惧的气氛。 当大地开始轻微颤抖,野兽的嘶鸣声越来越近,越来越多的时候,战士们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寒毛都竖起来了。可他们是军人,军人!无论面对的是什么,无论心头有什么样的想法,军人的荣誉和纪律,都会让他们在潜意识里去勇敢面对任何艰难险阻。 “开枪!快开枪!好多的野兽正向这边冲过来。” 兽潮还有一个小特点:速度特别快,气势特别吓人。而大家所埋伏的地方,能见度低,好在山谷上的小驼子等人出于俯视下,虽然看不清,但还是依稀能分辨出个大概。而以这群野兽的速度,要是等看到它们的时候再开枪,那可就迟了。所以,一听到小驼子惊叫声,张青山想都不想,对下面的同志大吼:“开枪!立刻开枪……” “砰!砰!砰……” “哒!哒!哒……” 军人就有这点好处——服从命令! 虽然没看到野兽,虽然心头畏惧,但听到命令,大家还是依令扣动扳机,对着黑暗雾气中就开火。 果然,枪声一响,子弹在夜色中划出一道道银白色尾翼,射入黑雾中。 黑雾中立即传来了野兽接连的惨叫,和愤怒的咆哮,虽然看不见,但能想想得到,肯定有大批野兽被击中,就算没被当场射死,也肯定会被后来者踩踏。 在大家的想象中,野兽们肯定会因此而变得慌乱,因为人类如果遇到这样的情况就是如此。但大家忘记了,野兽并没有人类这样的智慧,遇到这类情况,只会变得更为惊恐,而驱使它们本能的向安全地方躲避,偏偏又被后面的更多野兽挤压般的驱赶着向前冲,如此,它们只会更加惊慌的向前跑,而带动更多的动物一股脑的向前,向前,再向前! “砰!砰!砰……” “哒!哒!哒……” 谁都没想到会遇到这种情况,如果光凭借那十几个神枪手和一挺轻机枪,绝对堵不住这股小兽潮,好在听从了向大叔的建议,多加了一挺机枪。有了这两挺轻机枪的火力交叉支援,算是勉强暂时堵住了缺口——如果时间允许的话,要是能在此时用石头把这个小谷口堵住,那就完美了。 但野兽太多了,加上那些从四面八方围过来的战士,有少数人已经抵达了另一端的谷口,正向小山谷*击,这就迫使野兽们更加慌乱的向前冲锋……向大叔已经拼命的大叫着让大家别开枪,免得把更多的野兽驱赶到张青山他们这边,可有些战士被气氛感染,激动之下还是偷偷地开枪,尤其是一些刚赶到这里的,仿佛不打几枪不过瘾一般,把向大叔气的要死。 虽然有野兽不断倒下,不断惨叫,不断咆哮,可它们太多,渐渐地,张青山他们有些抵挡不住了。 就在张青山觉得杀的野兽也够多的了,剩下的就放它们一马,免得自己同志出现伤亡时。突然,一个战士猛地跳起来,一把撤掉右手中手榴弹的引线,满目狰狞的对着在子弹飞舞中渐渐冲近的野兽群大叫:“妈的,想要老子的命,老子跟你们拼了。” 随即将手榴弹向兽群中扔去。 张青山有些惊讶的看着这个家伙,脑子里稍稍一回想,得!这不是那个被老虎撞晕过去,醒来后誓要报仇的大个子么?难怪他如此冲动,已经不把这些野兽当猎物,而是当成敌人看了——这手榴弹一炸过去,别的不说,得炸掉多少肉啊? “轰!” 黑暗中,一片尘土飞扬中,炸死炸伤多少不知道,但张青山却敏锐的观察到不少动物听到爆炸后,仿佛见鬼了一般,刚刚还疯狂向前冲的它们,纷纷调头往回冲——这才是最关键的。无论是什么野兽,都害怕雷声或巨响,尤其是这种陡然出现的巨响,会让它们本能的想逃离躲避,因而纷纷惊醒过来,转身逃跑。 “大个子,再扔两颗手榴弹下去。” 大个子也发现了这一变化,正琢磨原因,一听张青山的喊声,赶紧掏手榴弹。 “轰!轰!” 两声爆炸后,连那些最惊恐的野兽也调头了,地上,除了满地的野兽尸体外,再无任何站立的野兽。 “都停下,别开枪,都别开枪。” 一等枪声停下,张青山就双手做成喇叭状,对着对面的向大叔喊:“对面的同志们,野兽朝你们过来了,顶不住就用手榴弹炸……额~!真是该死,我怎么就忘了这个了?” 话都没喊玩,就远远地见到对面山谷口下猛地燃起一道高大的火线——因为时间的关系,大家想用石头拦路根本不可能,便收集了一些干木材,为点燃的火把,尤其是扛着先前制作火把时没有用完的松树枝干,这东西因为有松脂的原因易燃,而且燃烧的特别久。 刚才因为过于紧张,张青山没有想到用这些,现在,见对面的同志们用上了,这才想起,赶紧边跑到土坎边边大叫:“快把那些木材推下去,按先前说好的排成一线,马上点燃。” 在众人七手八脚的行动下,很快,这边的这条火线点燃,让众人心头大大地松了口气——动物怕雷声,但更怕火。 随后,按事先商量好的,向大叔那边立刻派人在山谷的两边往小山谷内丢火把或者临时制作的火球,再时不时的对着山谷内隐约能见到的,凡是还在动的动物开枪——这就是向大叔这个老猎手的作用。 别看向大叔年纪大了些,但论起在山里的一切,以及对动物秉性的了解,尤其是如何打猎等方面,众人拍马都赶不上。之所以要这么做,是因为向大叔说过:动物们一旦被堵在小山谷内,一开始肯定会慌乱,等渐渐安静下来后,就会恢复动物的本能,开始相互残杀,吃掉猎物,所以,丢火把下去既是为了看清楚点谷内的情况,更重要的是让那些大型肉食性动物能继续保持慌乱,能更多的为战士们多留点肉。开枪的道理,跟这一点一样。 听着小山谷内的咆哮和厮打声,张青山等人的心渐渐放松下来,现在,只要堵住这两头,不断的添加柴火保持住这两条火线的熊熊烈焰,等天亮后,就可以进去干掉存活的,到那时,铁定会是个大丰收。对此,不少战士聚集在谷口两边,边抽烟休息边聊天,各个面色放光,眼睛里闪烁着激动的光泽,那是对肉的向往,更是对完成任务的高兴。 而张青山,已经开始考虑如何把这些肉运出去,以及下一步该到哪去围猎…… 在越来越少的动物咆哮声中,森林的夜色渐渐退却,当天边露出鱼肚皮时,天色渐渐亮了起来。 在众人的估算中,这次,最少也能猎到上千斤肉,最多也就翻倍。然后,当视线越来越清晰时,众人还是被眼前的一切惊的呆若木鸡。 从张青山他们的角度一眼看去,越接近火线,野兽的尸体越多,很多甚至都堆积在一起,鲜血淋漓,兽尸堆积如山,从伤口判断,多数都是被子弹打死,少数是被踩踏而亡。而越往小山谷内看,野兽的尸体则越分散,虽然鲜血洒的到处都是,斑斑血迹,如同绿地上的红斑,可那基本上都是大型动物的尸体,而且,很多都是撕咬留下的伤口,可见,它们是互斗而死。 这些还好点,真正让大家震惊的是:这也太多了点吧? 目测之下,何止两千斤肉? 张青山赶紧命令小驼子带着一个班的战士去向大叔家,通知他们,赶紧去请三生村的百姓过来帮着抬肉。等把这第一批肉运到安顺县城后,请领导们多派些人带足武器弹药来支援。 随后,在张青山的催促下,众人继续维持着火线的燃烧,却带着大部分人,以班为单位,全副武装的进入小山谷。 在时而响起的枪声和大叫声中,经过近一个半小时的清理,总算让这片小山谷内,除了人类和那四只猎狗外,在无一只野兽活着。两边的人马在山谷中心碰头后,这才爆发出热烈的欢呼声。 此次围猎,收货丰硕:老虎一只,黑熊两只,野狼十五只,百斤以上的野猪二十六头,小野猪七十三头,别的如兔子、野鸡之类的更是以百为计算单位……如果按斤算的话,绝不会少于四千斤。唯一有些遗憾的是,那头老虎因为被火给烤着,老虎皮是没指望了。 虽说有过昨天那一顿胡吃海喝,可还是难以解决有些同志肚子里的馋虫,不等弄回去下锅,有的同志就迫不及待的烤肉吃,甚至,有的人还偷偷地带了盐巴在身上,可见真是有备无患的吃货。但有的人吃肉就不是解馋,而是为了报仇。比如说大个子,直接阁下一块老虎肉,烤熟后,边吃边嘀咕着什么,看他那愤恨样,再想想他以前的话,不用想都知道他在嘀咕什么。 “向大叔,实在是太感谢你的指点了,让我们每一位红军战士都能敞开肚皮好好吃一顿揉了。不过,一顿不够,还请向大叔继续帮忙……”胡英泽喜笑颜开的给向大叔和向小宝敬烟,顺口问道“接下来,咱们去哪围猎?” 众人都笑着竖起耳朵,谁知,向大叔却叹了口气,道:“接下来,恐怕就没这么好打了,而且,就算要打,也得走很远的路……” “为什么?” …… 第一百七十七章 要知足! “一来,这样大型围猎,让这一带的猎物都死的差不多了,剩下的,也早就惊恐的跑到远方,所以要想再打它们,就得去很远的地方打。二来,我给你们画个图……” 从向大叔用石子在泥土上画出的那简单的地图上看:这周围山林,大多数都是原始森林,突击连现在也就是在原始森林边缘地带打猎,要想再有大收获,他们最少得走一天的路程,才能再这么来一次,这就得看红军在安顺修整的时间了,别到时候打到猎物却没时间运回来,那就太可惜了。 “我看这一带空了这么大一片,我们为什么不在这一带打猎?”胡英泽不明白,指着地图上他们所处之处的右边(小山谷的右边)问道。 “这一带都是原始森林,不能进去。” “向大叔,能说具体点么?我们为什么不能进去打猎?”胡英泽还以为这么一大片原始森林都是私人的,所以向大叔才不让进去打猎。他还琢磨着:咱们红军打土豪分田地,谁要是占了这么大的一片山地,却不让百姓进去打猎,实在是太岂有此理了,这样的大地主恶霸,非得抓过来狠狠地批斗一番不可。 可事实上,完全是两码事:关键是,原始森林里太危险了。 原始的森林,因为林木通常比普通森林要高大得多,因而,里面的光线要昏暗得多,能见度相对也差得多,会给人一种阴森森地感觉。而原始森林里的动物不仅比普通森林里的动物凶猛,而且毒虫猛兽也不是普通森林能相比的,就连气体都毒辣得多,比如说瘴气就是最出名的,这在普通森林里基本上就见不到。所以,从上到下,原始森林的危险程度根本就不是普通森林能相比的。 关键是,在普通森林里,人数越多越占便宜,但在原始森林里,人数的多寡并不是决定性因素,甚至,人数越多死的越多。比如说碰到了瘴气的话,去一个人和去一群人,结果不会有太大的区别。 从未进过原始森林的胡英泽听到这简单的情况介绍,顿时目瞪口呆,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看向张青山,见其苦笑的点点头,顿时郁闷极了——他还想着再大干一场,给战士们多找些野味。现在却只能对空望月,水中月镜中花。 “就没有别的办法?” 向大叔摇摇头,叹了口气道:“没有办法。” 胡英泽依旧不死心的问道:“要不,我们让一些精干的同志组成一支狩猎小分队,再由您带进去,您看怎么样?” 向大叔也露出苦笑:“问题是,我进去也没把握。自古,我们这些猎户就有这样的规矩: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进原始森林。就算进去,也绝不深入,否则……唉~!” “唉~!”胡英泽算是彻底死心了,不由得感叹道:“可惜了。” “算了,老胡,今天我们能猎到这么多,已经是大丰收了,你就给向大叔他们留点,别老想着一次性全灭了。” 他们几人觉得可惜,但不远处那些生起篝火,围着篝火烤肉喝酒,又唱又跳的战士们却欢快极了。看着他们,几人的脸上也露出了笑脸。最后,胡英泽把烟蒂一丢,起身道:“老张说的对,是我太谈心了。” 然后对张青山笑道:“带着这么多肉回去,怎么也是一种交代,要不然,团长非得因为消耗的这些子弹而跟我们急。” 田景山是真急了,不过不是为了弹药消耗着急,而是着急着赶来抢肉。 等三生村的村民们赶到这里,惊呼之余,兴奋的赶紧帮着抬肉——按本地打猎的规矩,他们参加了帮忙,是可以分到一些肉的。就算他们拥护红军而不要肉,但临时吃一顿,这绝对是免不了的。这对于贫穷的百姓来说,确实值得庆祝。 而就在他们抬猎物向向大叔家进发的时候,小驼子带着一个班,用牛车拉着先前攻击过一班的那只的老虎尸体,刚好抵达安顺县城。 天地良心,这次,张青山真的没有吩咐他们把这头老虎的尸体往总部医院送。坏就坏在小驼子他们抬着老虎下山,并请三生村的村民帮忙进山去抬猎物的尸体时,无意中听人说老虎全身都是宝,尤其是骨头和血,是大补,有活血化瘀之功效……不管这些是真是假,反正小驼子等人是相信了,便琢磨着把老虎的骨头和血送给总部医院,剩下的自己吃掉。 于是,他们把老虎尸体拉到了总部医院门口,结果,坏事了。 田景山得知李主任正在做熊掌,本着能吃一口是一口的铁公鸡原则,死皮赖脸的非要帮忙,然后,自然也要帮着吃一点,尝个鲜。 这顿酒虽然熊肉只有一筷子,汤也只有一碗,每人一两口而已,但因为有别的野味,对于好久没吃到肉的众人来说,自然是大餐,这酒喝的也是十分舒坦。眼看就要结束时,猛不丁的听到警卫员在耳旁报告:突击连又给总部医院送来了一头大老虎,这下,田景山真是炸毛了:好你个张青山,这吃里扒外未免也太过了,送两只熊掌和一些野味给总部医院也就算了,现在,为了讨好你那啥,居然连老虎都是整头整头的送,这要不教训一下,不知道的人以为突击连是总部医院保卫处的人,知道的人嘛,还不得嘲笑死老子? 喝的二麻二麻的田景山团长起身就向外冲去,李主任等几人一看他连个招呼都不打就怒气冲冲而去,出于好奇之下,也赶紧跟着去看热闹……这下,真的就更热闹了。 隔着老远就大喝一声,猛冲过来,飞起一脚踹向带头的——小驼子进去找向雪琴了——突击连如此给总部医院送东西,巴结的对象自然是向雪琴,在总部医院内,功劳自然得算在向雪琴身上。别人过来,哪怕是讨,他们还不伺候了。 如果换成一般战士,估计连躲都不敢躲,但突击连各个都是刺头,正在趾高气昂的跟周围围了老大一圈的观众们吹牛皮之时,陡然听见团长的怒吼声,吓了一跳,再一见这一大脚飞过来,哪有站着白挨的道理,立马就闪到一边。 见这些刺头还敢躲,正在气头上的田景山正要追过去,却陡然听见李主任大为惊喜的吼道:“好大一头老虎,这可真是太好了……” 一听这话,田景山那铁公鸡的性子犯了,立马就忘记教训突击连这帮混蛋,得赶紧护住这头老虎要紧。 “恩!确实不错。”田景山沉着脸,点着头,却回头就对警卫员下令:“把这头老虎拉到团部去。” “住手!”李主任一把拉住牛缰绳,怒视田景山:“老田,你这是干什么?这可是送给我们总部医院的东西……” 话还没说完,却见田景山一把抓着缰绳的另一头,同样怒道:“老李,别跟我打哈哈,这可是我们四十九团的人打到的老虎,不过是从你们总部医院门前路过……怎么,从门前路过就得是你们的,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这明明就是送给我们总部医院的。况且,别人不知道,我可是知道的,突击连是军团直属先锋连,怎么就成你们四十九团的了?” “你去查查看,突击连是不是我们四十九团团直属先锋连?所以,作为四十九团的团长,我有权对这老虎进行处理。” 就在二人争论时,小驼子和向雪琴等人穿过围观的群众,一看到这情况,小驼子立马就要躲,哪知,一旁的向雪琴第一次见到大老虎,顿时惊呼一声,引起正在争论的李主任和田团长注意,二人扭头看来,正好看到小驼子往回缩的一幕。 因为小驼子不久前给四十九团当过几天枪法教官,因而田团长认识他。对他一招手,喜道:“小驼子,过来。” “团长好!领导好!” “少来这一套,我问你,这头老虎是你们突击连打的吗?” “报告团长,是的。” “是打算拉到团部去的?” 看着田景山那满目威胁之意,小驼子吓了一跳,正要点头,没想到一旁的李主任皱眉的叫道:“老田,有你这么问话的吗?威胁自己手下的战士,你这团长当的真有脸面。” 然后不等田景山回话,他却微笑的对小驼子笑道:“来,这位同志,你跟我说说,这头老虎是不是你们连长特意交代你,要送给我们总部医院……恩!送给我们总部医院某个护士的?” 一听李主任为了这头老虎,居然连这话都说的出口,田景山勃然大怒的吼道:“老李,你这还要脸吗?居然……居然……” 虽然张青山和向雪琴的关系已经是众所周知的事,大家对此也十分看好,连很多领导对此都默认,很多人甚至想到:就等着组织上特批了,而且可能性很大。但问题是,在没特批前,他俩的事也只能算是个公开的秘密,还不能公开,毕竟,纪律上不许战士之间谈恋爱。现在,田景山就不好直接说出来,而李主任也是以‘某个护士’来代替。 小驼子为难极了:偏袒田团长,连长那绝对没好果子吃。帮着李主任,团长这儿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唉~!早知如此,我为什么要自作主张的来总部医院,干脆拉到连部,交给二排长去心烦,多好。 好在这家伙头脑比较灵活,临机一动…… 第一百七十八章 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报告,我们连长说了:老虎的血和骨头是大补,对伤病员有帮助,必须交给总部医院,老虎肉则交给团部,让团长和各位领导都尝个鲜。至于剩下的老虎皮,则由我们突击连自己处理,毕竟,打这家伙,我们可是消耗了一些弹药的。” “什么叫由你们自己处理?张青山这家伙,山头主义越来越严重了,回来看老子怎么收拾他。” “得了,老田,你少在我面前装模作样,我看就这么办。不过先说好了,我还从未吃过老虎肉,得给我们送个百十来斤过来。” “美不死你,还百十来斤了,有几十斤就不错了,毕竟还有那么多同志没尝过这个老虎肉是个什么滋味了。对了,把老虎血和虎骨给我点,我最近有点腰酸背疼,也不多要,每样来十斤就够了。” “你怎么不去抢?” “这本来就是我们四十九团的好不好?要算抢,也是你们抢我们的。” 见两位领导又开始争论起来,小驼子在一旁讨好的笑着小声道:“两位领导也别争了,后面还有了。” “还有?”两位领导同志扭过头来,眼睛贼亮贼亮的,异口同声的追问道。 看到他俩的反映,小驼子立马就升起抽自己嘴巴子的冲动,却不得不把这次狩猎的丰硕成果报了出来。 “小彭!马上集合全团……” “老周,马上带领你们保卫处的同志,跟着去……” 两人急着下令,但结果却让人哭笑不得。 因为这事惊动了首长,十七师的师长刘永江火急火燎的赶到四十九团团部:他将亲自带着四十九团去‘增援’,保护之余,更重要的是要扩大战果——几千斤肉啊!对于疲惫至极又长期没尝到肉的滋味的战士们来说,真的是第一急缺之物。正如某位首长打趣的那样:张青山这小子,打仗、犯错、搞好东西,都有一手,但确实是员福将。 等刘永江带着四十九团激动的跑到三生村,恰好见到战士和村民们抬着猎物陆续下山。这可把刘永江乐坏了,立马下令:给帮忙的三生村村民留三头野猪……三生村的村长死活不要,最后还是刘永江坚持,才收下。剩下的野味立即拉到县城去交由总部统一分配。 然后,趁着突击连的战士们休息的时候,看着田景山满场追着张青山是又打又骂,张青山则边跑边叫屈的欢乐场景,他便跟胡英泽一样,想来个更大范围的围猎,结果,自然也跟胡英泽一样,听到了向大叔的答复后只能空望月! 别说刘永江不死心,就是张青山本人也不甘心。最后,大家一商量,突击连和四十九团一营留下留下:突击连继续在山里打猎,但不能进原始森林;一营则以班为单位,沿着公路前进,主要目的是帮助百姓们狩猎,免得他们的田地被野兽破坏。 而这方法报上去后,可把大家高兴坏了,一商量,决定在全县范围内,以班为单位,帮助百姓守护好林边的田地……既能让大家好好吃几顿肉,又能帮助百姓,绝对的两全其美。 张青山带着突击连在山里的运气一般般,虽然每天都能打到点猎物,在解决自己吃肉之余还能多出点,但也躲不了多少,只能算是聊胜于无。 而张青山的行为也获得了上级的肯定和表扬……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身处人烟稀少的森林中,让张青山就算想犯错都没地方犯。这次,张青山算是打破了先前的那个怪圈:立功与犯错同等。当然,教训小驼子这个坏了自己名声的这点小事,就不用提了,对于他来说,这根本就不算事。 红二、六军团在安顺修整了七天后继续长征。经宣威、松林、马龙、安林、渡金沙江,到云南理化已经是1936年春天了。 一路急行军,除了在金沙江时跟敌人干了一仗外,一路还算顺利。但长途急行军,让在安顺得到修整的红军指战员们又处在了疲惫至极的状态,甚至比在先前到达安顺时的状态更差。 最危险的不是跟敌人作战,也不是翻山越岭,而是连夜走小路。 因为过于疲惫,有些同志练就出了让人觉得搞笑,深思之下却又极为心酸的本领:边走边睡觉。尤其是在不许举火把照明的时候,有些同志边走边睡,因天黑路滑,一不小心,就掉下了小道边的高坎或者悬崖下,摔伤或牺牲。为此,上级下了个死命令:每个战士隔一小会就拍拍前面同志的肩膀,提醒几声,必须要得到对方的答复。 比如说周宝玉,因为他年纪小,身体素质比不上别人,他就可以牵着马尾巴边走边睡觉。但让人感动的是,他这么小,却从不搞特殊化。哪怕别的同志见他这样,把他放到马背上,让他好好睡一觉,但他却坚持不骑马,因为他觉得这两匹马(张青山和胡英泽共同使用一匹马,另一匹则是专门留给通讯员的)托着伤病员或者武器太累了,要是累死了多可惜,还是留给更需要的同志。让大家既感动,又心里发酸。可正是因为有这种团结友爱、勇于奉献的大无畏精神,红军才能走过长征,走向胜利。 到达云南理化后,接下来,就将直接面对雪山草地。 好在1月份的时候,跟中央红军取得了联络,可以直接电报联系,让他们从中央红军爬雪山过草地的历程中得到了更多更宝贵的第一手资料和经验,从而避免了很多不必要的损失。 于是,为爬雪山过草地的最后准备工作也如火如荼的展开……说实话,虽然有了这些经验,但因为中央红军先前从这里经过,时间短促,使得本地的物资到现在都没有得到恢复,让红二、六军团的准备,尤其是在粮食和棉花等方面的必备物资的凑集,进行的很难。 鉴于张青山在安顺的围猎成功,总部决定,从各团中抽调出一批神枪手,跟突击连混编在一起,组成一支五百人的围猎团队,去山里打猎,专门为红军筹集接下来的爬雪山过草地所必须的肉制品和皮货……事实上,因为有了中央红军长征的宝贵经验,红二、六军团这一路来,就特别注意收集皮货等物资,因而,到达云南理化时,已经收集了很多,只是因士兵实在太多,这些物资依然不够每个人都照顾到,但与中央红军当初爬雪山时自身的条件相比,已经好太多了。 (个人觉得,后人之所以说红二、六军团长征没什么损失,有两个重要原因:一是战略战术部署得当;二是有了中央红军长征的经验。其实,红二、六军团损失也比较大,只是沿途补充也比较多,所以,长征胜利时,人数上才没有过大的变化。当然,跟中央红军当初摸着石头过河相比,红二、六军团确实算得上损失不大。) 又能去打猎了,一想到肉味,众人都直流口水。请了十几个猎人当向导后,众人兴高采烈,信心满满的出发。 想法很丰满,但现实很骨感! 狩猎队真是雄心壮志,围猎的范围足足比在安顺的那一次围猎大了一倍。但第一天的围猎效果却让众人大失所望:出动这么多人,围猎范围这么大,却只猎得三头野猪和几十只小动物。就这,战士们还发扬艰苦朴素的作风,配了大量的野菜,只准备吃一头野猪,剩下的全给拉回总部。 然而,让人感动的一幕出现了。 “指导员、连长,还有各位老乡,都先吃饭,吃完饭再聊。” 大树下,张青山、胡英泽等跟本地猎人围坐在一起,抽烟,分析着‘这一带的野兽为什么会这么少’? 聊了半天后,总结起来就两点:一,原始森林是个大因素:大家都知道,有原始森林的地方,动物绝对比没有原始森林的地方多得多,安顺有原始森林,而理化没有。二,气候条件:安顺的气候适应绝大多数动物,而理化靠着大雪山,相对要冷得多,动物自然要稀少得多;三,人为因素:安顺的猎户要么跟红军走了,要么被老蒋杀了,或者逃了,只有向大叔家一户了,可在理化,近二十户,这还是因为有一部分跟中央红军走了,要不然,绝对不止三十户,这些动物天生最直接的克星长期狩猎,动物想多都多不起来。 大家的情绪都有些低落,气氛有些冷。就在这时,炊事班班长老王走过来请大家吃饭去。 众人纷纷起身而去,可老王却悄悄拉住张青山,并对胡英泽使了个眼色。 等众人离开,就剩他们三个时,胡英泽疑惑的问道:“老王,怎么了?” “老王也是你叫的?” “呵!呵!一时口误,口误!表叔,你说。”这就是叫习惯的后果,谁让他跟大家在一起时,跟大家一起“老王!老王!”地叫习惯了。 老王哼了声,看向张青山。见老王并没有如往日那般就此追着胡英泽不放,看来是真有事,顿时正色的看着老王…… 第一百七十九章 枪声突起 “连长,你去劝劝同志们,让大家多吃点肉吧!” “怎么回事?” “原本我还担心一头猪不够,谁知,同志们听说肉不够厚,都不舍不得吃肉,各个都是当着我的面盛肉,可转身就倒进别的大锅里。有的同志更是笑着说自己吃过,把剩下的肉留给想吃的同志,但我看的清楚,几大锅肉,几乎就没怎么动过。就是再嘴馋的,也仅仅是舀一碗汤喝喝而已……大家一路急行军,本来就疲惫不堪,现在围猎,力气消耗可不比打仗时消耗的小,这肚子里要没点油水,怎么坚持得住?要是累出病来,那就真麻烦了。” 听到这话,张青山和胡英泽赶紧向临时饭堂走去。 先是在一旁看着,见果然如老王所说的那样,很些同志都是这边排队舀肉,转身就倒进旁边的锅里,但更多的则是在舀汤,有的甚至直接避过肉。 “怎么回事?怎么都只喝汤不吃肉?” 见张青山沉着脸问道,正好蹲在他身边吃饭的王武起身笑道:“连长,他们说营养都在汤里,所以,大家都争先恐后的选择喝汤。” 张青山恼怒的刚要骂一句“放屁!”,却硬生生地忍住了:私下里骂是一回事,公开骂又是另一回事,都是自己同志嘛。 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后,张青山走到四口大锅最左边的那口大锅前看了看后,对周围的人叫道:“集合!都拿着自己的竹筒给我集合。”条件所限,瓷碗又容易碎裂,所以,无论是打仗还是急行军,大家只能就地取材,最多的就是用竹筒当碗。 同志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见可以拿着竹筒集合,也没觉得有什么,纷纷神色轻松的集合。倒是胡英泽,一看张青山拿起勺子,就知道张青山要做什么,赶紧拉着彭鹏,和老王一起,跟张青山一起,每人站在一口大锅前,拿着勺子,等待着。 “当!当!当!”张青山用勺子敲了几下大锅边,等所有人都看过来后,他叫道:“都给我排好队,一个一个地过来。我不管你们找什么理由,但都给我记住,每人必须一勺子肉……要知道这一勺子肉不是为你自己,而是为了怕你连累战友……” 有的人一听说是要排队重新吃肉就要开溜,可一听张青山后面的话,又产生了好奇。 “张连长,不会这么严重吧?”站在最前面的同志一看就是个老兵,而且可以肯定他不是突击连的人,因为突击连的人称呼张青山不会带姓。 事实上,大家心里都清楚,这是我军一贯的传统,说谦让也好,说团结也罢,但这就是战友情的表达方式之一:宁愿自己受苦受累,看着满锅的肉流口水,却只因为肉少,而宁愿选择喝汤,也要把肉让给别的战友,着实让人感动。 “就是这么严重。”张青山回了他一句后,看向大家,大声叫道:“你们中有的人也许认为少吃一口肉或者干脆着一餐不吃也没什么,但我要告诉你们,这种想法大错特错。” 见有的人流露出不相信的目光,有的人则交头接耳,有的人左顾右盼一副不在意的样子,张青山赶紧大叫:“大家别不信,都想想,我们经过这么多天的急行军,本身就已经累的快虚脱了。现在,大家还没来得及好好休息,就接到上级任务,到这里狩猎……大家可别小看狩猎,虽然没有打仗时的炮火硝烟,但就体力而言,它不比打仗时所消耗的体力差……这个时候,大家的身体都要吃不消了,再不吃点肉补充一下营养,累垮累病了怎么办?到时候,还得住院,还得用药,还得耽误行军和训练……所以,我以这次狩猎队大队长的身份命令你们,都给我上来,一人一勺子肉,虽然不多,但好歹能补充一下大家的营养……丑话说在前面:谁敢再倒回来,就立马给老子滚,老子从不要不听话的战士。” 有了这话,众人只好乖乖地排队来打肉。 在张青山看来,四口大锅都被占了,这下,同志们该不会有地方倒肉了,就更不会浪费,只能吃了。可让他万万没想到,或者说让他感动的是,很多同志打了一碗带汤的肉后,汤喝了,但肉却给年纪小,或者身体瘦弱的同志。那些接到肉的同志哪肯干,立马开溜,于是吃饭的场面就让人笑中带泪了:好多同志追着要把竹筒里的肉分给别的同志,可那些在前面跑的同志却纷纷往张青山身边跑,嘴里高叫着大家各吃各的,我自己有肉……对此,张青山微笑看着,并不制止,只是他的内心有股暖流在流淌,低着头,怕人看到他眼睛里的泪光:多不容易啊!都是多好的同志啊!哪怕在这样艰苦环境中,哪怕生活上稍稍有了一顿的改善,可大家依旧保持艰苦朴素,互帮互助的作风。只是,大家为了这一口肉都如此谦让,让自己这个大队长有何颜面看下去?不行!必须要打到好多猎物,最少也要保证狩猎队的同志们好好地吃一顿。 给别人打肉到一半,王武和几个排长过来接替。张青山还是有些不放心,小声提醒他肉有点少,但要做到每个人竹筒里都要有肉,当然,汤也要多给点。 作为大队长,张青山自然要做表率,所以,他很不客气的给自己舀了一瓢带汤的肉,还特意给大家看,然后,跟胡英泽和本地猎人等围坐在一起,边吃边交流着,看看到底在哪才能猎到更多的猎物。 吃完饭后,休息半个小时。 张青山等基层愁眉不展,因为他们要为接下来的狩猎地点而发愁,但与之截然相反的是,战士们却不用考虑这些,各个都很开心,相互嬉闹着,有的人甚至神采飞扬的吹牛皮。 “啪!” “啪!啪!啪……” “砰!砰!砰……” “哒!哒!哒……” 就在张青山等人一筹莫展之时,突然,听见了一声盒子炮的枪声。大家虽然有点心惊,却以为是最外围的警戒人员打猎或者别的原因,因而也没怎么当回事。毕竟,理化的守军不战而逃,别说理化县内,就是周边也无任何势力敢招惹红军。 但不到半秒,传来一阵密集的枪声,光是从枪声的密集度上就能判断出,战斗打的异常激烈。而这样激烈的枪声,甚至连轻机枪声都出现了,这绝不是狩猎大队外围警戒人员所配备的。也就是说,在大家休息之地的外围,有人在激烈的交战。这不仅让张青山等人心惊,更让他们哭笑不得:你们这得有多大胆子,才敢在红军周边开战,就不怕红军剿灭你们?要知道,能加入狩猎队的,都是红军中的好手,最少,枪法都是精挑细选过的。 “从这枪声强弱上判断,估计离我们这儿的直线距离有七八里。”田国忠指着西北方,笑的有点怪异的问:“连长,管不管?” 张青山笑了笑,没出声,倒是一旁的王武大咧咧地说:“老田,你这不是废话吗?自然要一管到底。” “对,管他是谁在打仗,敢在咱们红军面前耍宝,就要让他知道咱们红军的厉害。” “老李,话不能这么说,让人以为咱们跟军阀一样,只维护自己的地盘……不过,咱们红军既然来到了理化,就应该为理化百姓好好清理一下理化境内的各种武装势力,免得等咱们一走,他们又跳出来祸害老百姓。”张青山点点头笑着说完后,对彭鹏正色道:“老彭,集合队伍,准备出发。老武,你亲自带一排先去侦察一下,我带着同志们随后就到。” 等彭鹏和王武快步走后,张青山扭头问这次随红军而来的本地猎户中年纪最大的彭大叔:“彭大叔,您觉得那边打仗的都是什么人?” “其中一支肯定是周三爷的人马,因为这一带本来就是他的地盘。另一支人马……”彭大叔想了想,摇摇头:“我猜不到。” 张青山扫了眼周围的几个猎户,见彭大叔提到周三爷的时候,他们纷纷点头,顿时对这周三爷起了好奇心,沉吟了一下,问道:“彭大叔,这周三爷是什么人?能跟我们仔细说说吗?” 理化县有两大土匪,以理化县城为分界线,各据一半,南面的大土匪叫大胡子,原本是马帮出生,落草后杀人放火、无恶不作,因其勾结官府,祸害百姓,因而被百姓深恶痛绝。手下原本有三四百人,只是中央红军到理化时,这家伙不知天高地厚,居然敢帮着打红军,被红军打的落花流水。等中央红军离开理化后,这家伙又杀了回来,只是到现在实力还没恢复过来,手下也就一百多人。 北面周三爷的本名已没几个人知道,但有意思的是,他跟大胡子刚好相反。他是富贵家的小少爷,因争夺家产,被其亲大哥陷害而入狱,无意中越狱成功,又得一户百姓的掩护而逃生,因而,他采取的策略是杀富济贫,从不欺负穷苦百姓,而深得百姓拥护,对其称呼中也带了个‘爷’字,以示尊敬,却也被官府恨之入骨。手下有两百多人——其中有一些还是接收了大胡子当时溃散的人马。 从人马上说,周三爷人多,但从武器装备还是财力上说,大胡子占优。从年级上说,大胡子已经四五十岁了,而周三爷三十岁左右,都算是心狠手辣之辈。两边到目前为止除了点不可避免的小摩擦外,相安无事,算是井水不犯河水。至于私下里到底怎样,外人不得而知。 “照您老这么说,您觉得,那边会不会是这两股土匪再打仗?” “应该不会。”彭大叔分析道:“大胡子知道跟红军结了死仇,现在你们来了,他怕你们报复,早就跑的没影了,天知道他现在躲在什么地方。这个时候要再招惹周三爷,那就是自己找死。以他的凶狠狡诈,不会做出这样的蠢事。” 张青山点点头,却沉默了下来…… 第一百八十章 原来如此! “想什么了?” “我在想,彭大叔口中的这个周三爷应该是个劫富济贫的好汉,按说这样的人,应该很容易就会成为我们的人,当初也肯定被中央红军劝说过,但他为什么没有参加红军了?” 胡英泽沉吟了一下,苦笑道:“现在想也白想,找到他问问不就都清楚了吗?好了,队伍已经集合完毕,就等你发令了。” 伸出山林,并不适合大范围作战,因此,张青山带着突击连直接赶过去,胡英泽则带着剩下的狩猎队队员以连为单位,在后面压阵。 突击连按一排在树干上留下的联络方式在林中穿梭,来到事发地点外围时,已经是两个多小时之后了。 本来以为王武带着一排只是观察,不会介入,但让张青山等人万万没想到的是,王武没有主动介入,他是被迫介入的,因为周三爷居然主动派人来联络他。 等跟一排会合时,却见王武正跟一个看起来只有二十五六岁的年轻人坐在一棵大树下,喝酒聊天。看两人的模样,聊的还十分高兴。 “报告连长,这位就是本地游击大队的大队长周秉承周三爷……三爷,这位是我们先锋连的张青山连长。”见到张青山到来,王武赶紧起身介绍,周三爷也跟着站起来,打量着张青山,却大笑着摇手道:“王大哥就别打趣小弟了,在自家人面前,我可万万不敢当这个‘爷’字的称呼……小弟姓周,排行老三,叫我周三或者秉承都行,都跟你说过好几遍了。” 无论是他的话还是他的笑容,都让人觉得此人性子定是十分豪爽。 然后对张青山主动伸出双手:“张连长你好,我是周秉承。” 张青山同样在打量周三爷,但让他真正有点纳闷的是:这个周三爷不是本地大土匪么——虽然他打劫的目标主要是官府和劣绅恶霸。但怎么转眼间就成了本地游击大队的大队长了? “秉承同志,你好。”握手的时候,张青山注意到:这个周三爷虽然长的白白净净地,但这双手不仅厚,还很粗糙,很多地方都有老茧,尤其是虎口上的老茧。显然,周三爷不仅是玩枪的好手,在刀、棍方面也是个高手,否则,一般人的虎口岂会有如此厚的老茧。 双方客套的寒暄了一下后,张青山毫不客气的问起了事情的经过。 普通人都认为周三爷和大胡子这本县一南一北两大土匪向来井水不犯河水,没什么仇恨,实际上,两人却有大仇:当初,周三爷被其大哥耍手段弄进了大牢,大胡子就是主要配角——要没有大胡子的那些江湖朋友的帮忙,周三爷走私的鸦片又怎么可能被人打劫,随后,他大哥哪来的直接证据来冤枉周三爷勾结土匪,准备血洗周家大院? 而周三爷发展起来后,同样以牙还牙,以几乎相同的手法,将大胡子的宝贝儿子弄到邻县的大牢里去了。等大胡子花了大价钱和无数人情,把宝贝儿子从牢里弄出来时,其惨状真是惨不忍睹,从他儿子自此之后有了‘兔爷’的外号中就可想象。 这下,两人算是结下死仇。但因为当时恰好是中央红军抵达此地,所以,他俩还没来得及开打,就只得暂时隐忍下来。 等中央红军走后,大胡子实力大损之下,就跟本县县长勾结在一起,当上了本县保安团的团长,偏偏周三爷跟本县的大部分大户有仇,无法借助到官府的势力来灭了大胡子。但因为当时周三爷此时的实力比大胡子强大的多,大胡子又背靠官府,加上成天缩在县城不出来,所以,两人虽然暗中有过几次试探性的动手,但依然没有决战。 大胡子的运气算是背时到家了,等他好不容易把实力慢慢发展起来,红二、六军团又来了。 他知道红军的厉害,又自知自己罪孽深重,被红军抓住只有死路一条,因而,带着精锐,跟着县长一起跑路了。 所有人都以为他们肯定跑到外地,最少也是省城去躲避红军,但没人想得到,他们居然给大家玩了出灯下黑——不是他们不肯跑出去,而是因为红军来的太突然,恰好又是三面扑来,他们除非想翻雪山,否则,基本没路可走。 大胡子当了这么多年的土匪,仇家肯定不会比周三爷少,但他依然能在本县逍遥这么多年,自有其过人的本事。最少,狡兔三窟是铁铁地。所以,在暂时走不出去的情况下,他干脆带着大家躲到了预留的退路之一的地方,也就是大家现在所在之地的不远处的一个不起眼的山洞里。想着等风声小了,或者红二、六军团走后再跳出来……这一手灯下黑玩的真是老道,绝对做到了兵法中所说的越危险的地方越安全——周三爷想破脑袋也不会想到,大仇人居然会躲到自己的地盘内。 只是,大胡子的运气很不好,或者说,他对待下面的人比较刻薄。 从粮食、腊肉到鸦片,他早就储备好了。原本躲的好好地,问题就出在了鸦片身上。他手下的鸦片鬼也多,偏偏这个地方鸦片储备的不够——他只储备了够自己和几个心腹享用的量,自然不够所有鸦片鬼分的。于是,他就派心腹出山洞到县城探风的时候顺道买些鸦片回来。 奈何,这是周三爷的地盘,加上他地盘内的对百姓不错,自然有无数眼线。再加上那派出去的几人又收了鸦片鬼们的好处和委托,急着回来交差,这就留下了痕迹。 周三爷一听说发现了大胡子心腹的行踪,一边调集人手,一边派人仔细跟踪,很顺利的就找到了这里——大胡子要是舍得些,把储备的鸦片先让手下的鸦片鬼们抽,等熬过了这段日子,风声小了再去买,回来时不用如此着急,被发现的可能性相对就会小得多。 随即,周三爷拼死强攻,大胡子拼死抵抗,一番大战下,大胡子手下七八十号人被打死打伤大半。到最后,大胡子被周三爷手下的二当家的在混战中一枪打死,他的手下只得投降……也就是在大胡子被打死之前,王武带着一排赶到这里。正在洞外坐镇指挥的周三爷本不想立即见王武,只是听说王武等人武器精良,便琢磨着这伙人可以帮他一把,这才派人请王武过去…… 听完了这简单的叙述后,张青山看了眼王武,沉吟了一下,问道:“秉承同志,我有个不该问的问题想问一下,不知……” “大家都是自己同志,你只管问。” “当初中央红军离开理化的时候,你为什么没跟着?”这个问题很正常:总不能你嘴皮子一碰,说自己是本地游击大队的大队长,我们就信以为真了。而周三爷也料到他会问这个问题一样,苦笑道:“不是我不想,而是当时领导让我继续在这一带打游击的同时,阻止国民党反动派翻雪山追击……” 看着他苦笑样,张青山总觉得哪儿不对劲,却又说不出来,只是一种感觉而已。 倒是周三爷边说边从内衣口袋掏出一张大纸递给张青山,笑道:“这是我的委任状,背面是主力离开时,特意给我开的证明。还特意嘱咐我:等革命胜利了,我可以拿着它来证明自己的身份。” 张青山看了看,上面开头是委任状,在背面确实写着证明周秉承的身份,还有公章和某师师长和总政治部某位领导的签字以及私章。 “秉承同志,此事事关重大,我们不得不请示上级,让他们派人来核对。所以,这张纸还请你好生保留。” 周三爷郑重的接过来,点头道:“我知道它的分量,它不仅是对我的证明,更是对跟随我的这几百号人的身份证明。要不然,我也不会一直贴身收藏,洗澡都没离开过我的视线。” “对了,你刚才说大胡子是跟本县的县长在意,可抓到他了?” 周三爷摇摇头,道:“没有第一时间发现,弟兄们正在搜查,希望能发现……”话没说完,就见一个腰间插着一把盒子炮的光头大汉快步跑过来,兴奋的吼道:“大哥,这回可算是大发了一笔,洞里面藏了好多钱粮,还有六个女人,还有……” 这光头大汉还没说完,就见周三爷狠狠地瞪了一眼过来,他也机灵,立马闭嘴,还疑惑的看了眼张青山和王武,便站在周三爷身边不说话了。 “张连长,我的身份就我身边的几个人知道,为了掩护身份,不得不……平时大家叫惯了,一时改不了口,呵!呵!见谅。”先是凑过去,在张青山耳边小声解释了一句,见张青山笑着点点头表示理解后,他才直起身,问那光头大汉:“老二,发现县长了么?” “我按你交代的,亲自一个一个地看了遍尸体,连我们自己弟兄的尸体都看了,没有发现……我来的时候,见老三正在审问那些俘虏,但我估计十有八九悬。” “留下三分之一作为弟兄们的奖励和维持山寨的开销,其余的,交给这些红军同志。” “大哥,那地盘内的百姓怎么办?不分他们一些?” “这是你能考虑的事吗?别忘了自己的真实身份。” “哦!”大光头有些灰心的应了声,随即却想到了身,兴奋的问道:“对了,大哥,那些女人怎么办?” 周三爷心头大为后悔:老二性子憨直,要是老三那个机灵鬼来,就不会有这么多麻烦了…… 第一百八十一章 有惊有喜有失望 “大哥,那些女人怎么办?” 一听这话,周三爷气的一脚将其踹倒一边,指着他的鼻子咆哮道:“想死你直说!怎么,忘了老子定下的不许欺负普通老百姓的妻女的规矩了……老二,别怪我没提醒你,你知道我最恨什么,当初我是怎么发下血誓的你也是亲眼所见。你要想女人了,窑子里有的是,但要敢欺负普通老百姓家的妻女,嘿!嘿!到时候就算老子认识你,老子的刀可不认识你……” 随即一指他来的方向,吼道:“现在,立刻!马上给我滚回去给那几个女人每人十块大洋,不!每人五十块大洋,你亲自带人把她们送回家去。要是敢出半点纰漏,你最好求神保佑别让我碰见你。滚!” 大光头见周三爷真发火了,吓的头也不敢回的跑了。 周三爷有没有抢过普通百姓,谁也不能保证,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越狱成功后,他真的再未欺负过女人。因为他当初越狱成功后躲进一个相好的寡妇家,那寡妇对他真是有情有义,被人糟蹋也没透露出他的藏身地,最后不堪羞辱而上吊自杀了。周三爷当着几个心腹和这个寡妇族人的面,跪在她的坟前,咬破手指发下血誓:这辈子绝不欺负百姓家的妻女,否则叫他断子绝孙,死无葬身之地。 “张连长,在下管教无方,让您见笑了。” 说实话,习惯了红军生活的张青山,见周三爷虽然在尽力掩饰自己的土匪一面,但任然会在不经意间就流出些许,一开始张青山心头是有些不舒服,可想想对方一直是这样的生活,他又觉得正常。能用心思掩饰,就说明他对红军还是畏惧的,这就够了。 “没事。”张青山淡淡一笑,随即笑道:“听说这一仗打的很艰苦,秉承同志,要不,带我们去看看?” “哈!哈!这边请。”天知道他这爽朗的大笑中隐藏着多少不愿意,但形势比人强,他要敢反对,张青山就得怀疑他的身份了,后果绝对严重——一旦落实他真的是土匪,而且是本县最大的一股土匪,红军绝对会全力围剿他。 众人来到洞口边,远远就见到一些土匪正在往外搬尸体,而且极有讲究的分摆在两边,有意思的是,摆在洞口左边的尸体比摆在右边的多出很多,但有些土匪还是把尸体往左边摆。。 “伤亡这么大?”站在洞口边,张青山有些诧异的看着,估摸着两边的尸体加起来怎么也不会少于六十具,有些震惊——只是打个山洞而已,就死了这么多? “这是大胡子最精锐的队伍,将其围歼,伤亡难免会大一些……”死伤这么多,他也有些心疼。可说到这儿,他却露出几分霸气:“但从今往后,大胡子再也无法祸害老百姓了,这也算是一种巨大的欣慰,所有牺牲都是有意义的,也是值得的。” 张青山点点头,掏出包烟散给大家,一旁的胡英泽却不解的问道:“为什么这边尸体摆这么多了,还往这边摆?” “这边的都是大胡子的人。”周三爷解释道:“这是绿林道上的规矩。还有就是埋的时候和以后祭奠的时候,都方便。” 胡英泽点点头,没说话,却看了眼张青山。两人的目光一对视,都看出彼此的另一个疑问。 “秉承同志,没想到你打仗这么有方法,让他们死了这么多,这可得教教我。”无论是攻城还是夺地,但凡防守的一方有据可守的时候,那么,攻击的一方伤亡往往都不会比防守的一方小。可眼前,大胡子的人马伤亡率绝对是周三爷的两倍多。 “张连长你就别夸我了,我这也是长期的准备,今天才见到效果。” 原来,这周三爷真可谓忍功了得。在弄清楚是谁害自己坐牢的时候,周三爷表面上默不出声,却派出了自己的心腹混进了大胡子的队伍。这么几年,周三爷也不与其联系,为的就是在最关键的时候能起到奇兵之效果,给与大胡子致命一击。现在看来,果然是效果巨大。也听得张青山对周三爷伸出了大拇指。 “老三,审出来了么?咱们的县长大人藏在哪?”就在这时,却见一个瘦高的汉子边用衣袖擦汗边从洞内走出来,周三爷赶紧问道。 见众人都关心的看过来,那瘦高的汉子一楞,随即苦笑着摇摇头:“大哥,审是审出来了,可咱们的县长大人生性多疑,跟着大胡子在这里转悠了一圈后,甩开了大胡子派到他身边的人,带着几个心腹,跑的没影了。” 跑了就跑了呗,反正这县长又不是第一次跑。张青山等人也不在意,在周三爷的亲自陪同下,进洞……要是张青山知道,他随口问的县长大人,此时就在俘虏当中,而且是被周三爷故意藏起来的,不知道他会有什么想法:想想也是,那毕竟是县长,等红二、六军团离开后,他还会回来继续当他的县长,也就是说,这位县长可是个宝贝,此时,把县长控制在手,将来就能让他当个傀儡县长,再加上老对手大胡子已死,到时候,这理化真就成了周三爷的天下了。有了这个想法,谁还会轻易的把这宝贝交出去? “胡指导员,张连长,我这身份没人知道,所以,等下咱们就以江湖朋友的身份相称如何?” 他俩自然答应。 一路而过,到处都是淡淡地火药味和血迹,可见,当时的战斗打的有多激烈。 这个洞呈葫芦状,洞口小,可洞内却大的很。众人一直往里面走了进一百多米还没到头,却来到了分叉口。往左边这个小洞又走了四五十米,才见到两个土匪站岗。再进去十几米,见一个管家模样的家伙,一手拿着毛笔,一手拿着本子,正不断听取下面人的报告。 “这是我的结拜四弟,也是山寨的大管家。”给张青山说了句,却没有介绍此人的姓名。张青山没在意,可一旁的胡英泽是搞政工的,一听这话,眉头就微微皱了一下,但眼下的环境又不容许他多说,所以,他深深地看了眼周三爷的背影,再扫了眼张青山,没出声。 “老四,清点的怎么样了?” “大哥,差不多了,就剩下粮食这一项了。”恭恭敬敬地把本子递给周三爷:“大哥,请你查点。有了这笔大收入,山寨的弟兄们就有一两年的好日子过了。” 现在红军最缺的就是粮食,一听他前面的话,张青山转身就四处看,却没见到,不由得问他:“这位朋友,粮食放在哪儿了?” 老四抬眼看了张青山一眼,又看向周三爷。 “老四,这是我恩人,自己人,问什么你就如实回答。” “是!”老四这才指着一旁一个用几块门板挡住的地方,道:“粮食都放在那儿。” 张青山立刻快步走去,可刚走了两步,却想到了什么,停下,回头看了眼要跟过来的胡英泽,又对着周三爷手上的账本看了眼,使了个眼色。到底是有了默契的老搭档,胡英泽接到信号,立即对周三爷笑道:“三爷,您这次收获还真是巨大……呵!呵!可喜可贺。” 周三爷绝对是个老江湖,一听这话,再看到胡英泽话虽如此,可眼睛直接盯着他手上的账本不放,哪还不明白这意思。心头虽不爽,可面上却笑着,边把账本递给胡英泽边笑道:“胡当家的就别挖苦兄弟了,咱们早就说好了,这里的收入,我们只要三成就够了。” “大哥~!” 老四惊愕的叫出声来,却被周三爷扭头狠狠地瞪了眼过来,他也是个老江湖,立马就闭嘴,可眼睛却看向胡英泽,显然,他对胡英泽的身份产生了强烈的好奇心。 胡英泽也不客气,居然就当着他俩的面,认真的翻阅起来。 张青山带着几个战士来到藏粮食的洞口前,等战士们把门一打开,张青山走进去转悠了一圈后,有些失望:原本以为这里是大胡子的避难所,怎么也得藏有几万斤粮食,可现在看到的,估摸着最多也就八千斤而已。 见张青山面色没有激动,胡英泽奇怪的问道:“怎么样?” “有点少,估摸着最多也就八千斤而已。” 胡英泽也皱起了眉头:这点粮食,对于整个红二、六军团目前的状况来说,真是杯水车薪。 “两位当家的,兄弟问个不该问的,贵山寨如今很缺粮食?” 两人几乎是刷的一下同时看向周三爷,满眼的期待。 “怎么,三爷手上有粮食?” “我手上也没多少粮食,不过,我知道能从哪儿买到粮食。”答了句后,他做了个请的手势:“请借一步说话。” 三人来到一个转角处,见两边无人,周三爷小声道:“两位见谅,怪我陡然见到自己人的队伍,一时激动之下,居然忘记了自己的职责:当初中央红军离开的时候,交给我很多任务,其中一条就是如果再有红军到来,为其提供粮食……只是理化地处偏僻,粮食少,所以,这方面我也无法大量储备。但我却能从别的渠道买到粮食,就是……” 两人的心情早就随着他的话而跌宕起伏,如今一听他犹豫,显然有难言之隐,顿时齐声问道:“就是什么?” …… 第一百八十二章 为什么革命? “按说,为组织服务是我的荣幸,可我也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更知道此事事关重大……理化的大户本来就少,加上维持山寨的正常运转,这些年我一直谨记着组织的规矩,没敢动老百姓,还得时不时接济他们,也没存得什么钱……” 听到他这啰啰嗦嗦,甚至有些颠三倒四的话,两人总算明白了:这家伙是要钱。 要钱?在别的时候难办,可现在太容易了,大胡子留下的钱财可不少了,就在眼前……等一下,这一点我明白,这周三爷也肯定明白,那么,他这么说,岂不是摆明了是指要大胡子的钱财?从这一点上来说,这周三爷估计就不是铁了心的跟着红军的,否则,他不会一开始大方,然后想方设法的要找回来…… 这种想法在张青山的脑海里一闪而过,随即,张青山问道:“秉承同志,你跟组织上常联系吗?” 周三爷虽然奇怪张青山怎么突然问起这个,可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中央红军离开的时候,是把我作为暗棋在此潜伏,一直都是单线联系,可半年多以前,我跟老张突然失去了联系,经过多方打听才知道,他暴露了,还没等我劫狱,他就被国民党杀害了,唉~!” 难怪,他在这里当土匪当惯了,组织上根本就没来得及给他上政治思想教育课,而他又跟组织上失去了大半年的联系,才会如此。 张青山理解的点点头,扭头看了眼胡英泽后,对周三爷笑道:“秉承同志,这事我们做不了主,只能回去请示组织。” “应该的,应该的。” 见这俩家伙并没有当面表态,而是把事推给了组织,周三爷就知道,自己的这点小伎俩恐怕要落空了……事实上,从目的上说,两边闹了个大误会:周三爷图的首先是武器,其次才是钱财;而红军首要目的就是粮食。如果大家摊开了说,绝对会圆满解决,但这种大事,张、胡二人无法做主,偏偏周三爷以为他俩能带领好几百人,绝对是红军中的大官,这点小事绝对能做主,所以才费尽心思的想忽悠他俩。 随后,张青山了一个班回去报信后,很直接的把营地安排在洞口边。对此,周三爷也很无奈:无论是武器装备还是人数,他都不是狩猎队的对手,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总部首长们正为粮食愁的头发都快白了,接到张青山的报告后,惊喜万分,十分重视,为此还专门召开了紧急会议。 经过检验和与中央红军的联络,总部确认了那张委任状的真实性。也就是说,确定周秉承确实是本县游击大队的大队长,但对于他为何对此保密,大家也能体谅:第一,周秉承当土匪当惯了,中央红军又在此地来去匆忙,根本就没对其进行任何政治思想教育。说的难听点,周秉承这个大土匪能执行不祸害百姓,并经常接济百姓这两点,就足以说明他秉性不坏;二,大环境如此,谁也没办法。毕竟,老蒋‘宁可错杀三千,不可放过一个’可不是说说而已,是要成片成片掉脑袋的。说的难听点,哪怕当地政府默许土匪的存在,甚至连县长都能与其沆瀣一气,但绝对不会容许共产党的存在,一旦发现周秉承是共产党,绝对会不惜一切的杀掉他,尤其是他实力弱小的时候。所以,周秉承为了保密而保密,能理解。三,至于他的总总情况,大概是有自己的小算盘,这也是人之常情,毕竟,红二、六军团还要继续长征,周秉承还得为自己的将来打算了。说白了,这家伙很可能不是真心参加革命,而是想利用红军打到其个人目的。但就目前的环境,红二、六军团能从他那里得到急缺的粮食,仅凭这一点,就可以在一定范围内容忍他的小算盘,毕竟,他这也算是帮助了红军,而红二、六军团也没多少时间对其上政治课,又不能把他抓起来或杀了,也只能如此了。 刘永江带人连夜出发,第二天天刚亮就赶到这里。 接下来的谈话,就跟张青山没什么关系了。给双方做了介绍后,他就带着狩猎队回去……总部下达命令:既然狩猎的效果远远低于预期的目标,那就回来。 随后,突击连就开始为自己做准备了。 事实上,作为红二、六军团的开路先锋,突击连的主要任务就是开路,是不需要为自己做粮食等方面的准备的,因为他们的一切都由总部提供。但突击连的几个领导一商量,都觉得还是不能给组织上添麻烦,最好是自己自足。 可问题是,别的连队早就出发,为各自连队去收集各类物资,别说县城,就是县城周边的几个乡镇也早就被他们给采购一空了,就连很多老百姓家里的粮食也被采购大半,突击连这个时候才出发,估计他们就是跑遍全县所有的乡镇,也没他们的份了。 于是,张青山带着突击连往山里去:一是可以碰碰运气,看能否再打些猎物;二是突击连听本地的猎户说,在森林里的一些地方,还隐藏着几个小村落——这些村落里的人,当初都是为了躲避战火或者是税负,举家或者是全村集体搬迁进森林里。 突击连进入森林后,一排为单位分成三个组,每个组相距最多不超过十里,如此,既能保证安全,又能扩大范围。 张青山带着一排,在老猎户彭大叔的带领下,到格罗湾深山沟里寻找村子,收购物资和食用品。 找了整整一天,确实找到了一个小村子,就六户人家,但收购到的东西却让全排战士哭笑不得,或者说是笑中带泪:白酒两斤、干辣椒半斤、几两花椒和生姜,衣物一件都没有——那六户人家自己还不够穿了。 半夜到村外露营,战士们依旧对这个村的贫苦议论纷纷——红军虽然也穷,可突击连属于特种部队性质的特殊部队,也可以说突击连就是敢死队,这类部队放到哪儿都是要受到特殊照顾的,尤其在生活和武器装备上,因而,他们是很久没尝到贫苦的滋味了。 “同志们,大家都是穷苦人家出生,有什么好议论的?”张青山发表了最后的总结:“再说了,我们为什么革命?还不就是为了让天下所有的穷苦百姓能吃饱饭,能有好衣服穿吗?要是今天我们在这个偏远的小村子里碰到的是一群吃饱穿暖的百姓,那才是怪事了。好了,都比议论了,还是来说说今天收购到的这点东西,大家觉得分配吧。我首先表个态:东西虽然少了点,但也是百姓们省吃俭用,以平价卖给我们的,这已经算是支援我们红军了。所以,大家不要以为少就看不起它,反而要想着,这是百姓对我们红军的心意,大家要好好保管,不到万不得已不用它。” “连长,不管怎么说,东西太少了,真要平均分配,分到每个人嘴里,还不到一口,就是分到班里,也不多。”王武直接发言:“我看,还不如由宝玉保管得了,等谁需要的时候,再给它用就是了。大家觉得怎么样?” 众人纷纷表示同意。 田国忠也建议:“我赞成王武同志的意见,不过,这东西最终还得交给炊事班的同志来做,我看,就由炊事班的同志负责保管,反正也没多重。” 最后,张青山决定,这点东西由老王保管,等红军开始爬雪山的时候,由他带着两个炊事员跟在前卫的后面走,等爬到半山腰,烧一锅麻辣烫,全连的战士每人喝一碗。 得到了战士们的认同,此事就这么定下来了。 七天后,当突击连回到理化县城的时候,大家总共收集到粮食三百余斤,腊肉三百余斤(主要是山里人不怎么种粮食,但乐于打猎),皮货一百二十一张……把这些东西上交,独留下皮货,大家开始自己动手,缝制皮袜、皮帽、皮手套之类的东西——就这,还得感谢张青山的胆大妄为所养成的习惯:按说所有缴获要缴公,可问题是,张青山小山头主意严重,理所当然的认为最需要的东西当然得先留在连里。虽然当时的团长刘永江批评了他几次,可他却死不悔改,到最后,张青山当了炊事员,胡英泽则表面同意,私下里照旧,刘永江也拿突击连没办法了。再说,突击连一路功勋卓著,不可能为了这个直接把突击连解散了,也没那时间重新组建,因而,整个突击连从下到上,就都被娇惯成这样了。 等二十多天后,队伍誓师爬雪山的时候,大家集中在一起,高低立竿见影:别的连队有的人还没有皮制东西穿,可突击连的战士从上到下,清一色都是皮制(除了皮衣皮裤外),就好奇的质问张青山,得到的答复是“谁都知道爬雪山,开路是最难的,突击连是开路先锋,要不穿厚点怎么给大家开路?”众人一听,觉得有理,也就没话说了。 可回头一看到护士们也是一样的装扮,尤其是其中几个美女居然连皮耳套都有,惊讶万分之余,知情者纷纷看向张青山,哪知,张青山意洋洋的在那唉声叹气“可惜没打到老虎和黑熊啊!要不然,就能多赶制几件皮衣了……如今连件皮衣都没有,这些护士们爬雪山的时候可怎么得了哦~!” 结果,要不是张青山溜的快,估计一顿暴揍是跑不了的……红二、六军团长征以来,最为艰苦的进程开始了。最大的敌人已经不是同类,而是大自然,首先将面对的是——雪山! 第一百八十三章 来到大雪山下 “突击连!好样的,各个都如真老虎……突击连!真英雄,革命精神永不朽……渡大江,夺敌营,杀的敌人乱如狗……” “共产党万岁!” “红军万岁!” “人民万岁!” 誓师大会后,别的连队还可以休息一下,但突击连就得立即出发了。 听别人说,大部队每次出发的时候,都有宣传队的同志们站在路边,用快板、歌声和各种口号给同志们加油打气。可惜,突击连每次最少都要提前三个小时才出发,因而无缘得见。本以为这次也跟以前一样,可万万没想到,这次居然有幸见到了。而且,从他们编的顺口溜中就能听出,这绝对是特意安排来欢送突击连的。 突击连的同志们第一次得到这种特殊待遇,都显得很激动,各个都很有劲,跟着喊的口号声也大了很多,哪怕走了老远,还忍不住回头看宣传队的同志们,真希望多听听他们的歌声。 中甸大雪山是红二、六军团长征以来所要面对的第一座大雪山。 好在有了中央红军提供的资料,让大家对此雪山有了初步的印象:此山海拔5500多米,上山50余公里,下山20余公里,山势陡峭险峻,积雪一二尺厚,异常寒冷,空气稀薄,严寒缺氧这两点是最大的难题。 而作为红二、六军团的开路先锋,根据中央红军提供的宝贵经验,他们也做了大量的准备:每个人都尽量多带一些干菜、炒米等食用品,尤其是酒和辣椒,路上吃点喝点,以达到御寒活血的功效。除此以外,突击连还比别的连队多带了一件东西——铁铲!这是为了能将那一二尺厚的雪铲到一旁,为后面的主力部队的行走方便而开出一条路来。其中,三连还多了三门小钢炮和十八发炮弹。这是为了对付一些积雪太厚,又有些松软的地方(有的人把这种地方叫雪坑)。 虽然跟后面主力部队相比,开路确实难,但也有弊必有利,他们收集物资相对要容易一些。 突击连看不到宣传队后,张青山一声令下,队伍就‘放羊了’:先边走边把那些皮制东西脱掉——先前穿着,是张青山下令如此,说是为了给大家加油打气,可实际上,大家都知道,他这是在显摆,虽然大家都有这种想法。然后,根据中央红军提供的爬雪山经验,雪山上可供生火的柴火少,因而,突击连必须要尽量多的在沿途收集柴火——不仅是为自己在爬雪山时所用,还得在沿途留下一些,为后面的部队尽可能多的提供柴火。 等来到中甸大雪山脚下时,突击连一百四十五人(其中一百三十人为指战员、医护五人、炊事员十人),人人肩膀上都扛着一大捆柴。 红二、六军团里,绝大多数指战员都是江西和湖南的,属于南方,大雪都比较少见,又什么时候见过这么大的雪山,因而,一到雪山脚下,张青山命令大家原地休息,顿时就真的放羊了。 战士们嬉笑打闹,甚至有些战士爬到山上去打起了雪仗,整个队伍充满了一片欢声笑语……看着这些,张青山面露微笑,可心里却无比担忧:虽然有中央红军提供的经验和资料,虽然战士们都知道,可他们却认为自己已经做了充足的准备,不怕这些困苦。 一旁的胡英泽却直接面露担忧之色的看着,几次张了张嘴,却始终没有说出来——他觉得战士们难得如此轻松的玩耍一次,还是不要打扰的好。 “老胡,我觉得同志们对于即将面对的困难,恐怕还没有做好充足的思想准备,你看是不是等吃过饭后,再提醒大家一下?” “恩,我也有这样的感觉……”胡英泽叹了口气,道:“反正多给大家提提紧箍咒也不是坏事,等下我俩一起说吧?” “好!” 吃过饭,趁着半个小时的休息时间,张青山把大家召集到一起开会。 “同志们,虽然在出发时我们把该说的都说了,大家也都谢了保证书和挑战书,可现在,我还是得啰嗦几句……”说着,张青山右手大拇指向后一翘,指着背后的的中甸大雪山,正色道:“我是湖南人,先前没见过这样大的雪山,想着也没什么。可现在到了这大雪山的脚下一看,让我很是担忧……也难怪本地老乡说这大雪山不但人过不去,就是飞禽都飞不过去。而敌人也扬言,说我们红军到了山穷水尽、自绝于命的境地了。看到它,让人不得不心头发寒,所以,我想先问问大家:有没有信心翻过这座大雪山?” “有!” “有没有信心战胜这些恶劣条件?” “有!” “好!这才是一个合格的红军战士该有的勇气和决心。为了党的事业,为了北上抗日,哪怕前面是刀山火海,我们也绝不退缩。” “说得好!”胡英泽大声响应,第一个站起来鼓掌,同志们也纷纷鼓掌,气氛开始热烈起来。 张青山双手向下压了压,道:“下面,请我们的指导员给大家讲话。” “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该说的我也都说了。但在这里,我还是要再次强调一点:大家别忘了我们这一路是怎么过来的……”说到这儿,胡英泽渐渐收起了微笑,面色渐渐肃穆起来:“我早就说过,我们红军之所以能百战百胜,除了指挥员部署有方,战士们奋勇杀敌等因素之外,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因素,那就是团结互助……这话也多次讲过了,就不再浪费大家的时间,但我要提醒你们,现在,我们即将面对的是最恶劣的自然环境,这就需要我们每一个同志要发挥我党我军团结互助的优点……” 也不知是不是过于担忧,反正,胡英泽说是只讲一点,可他啰啰嗦嗦地说了一大推,总结起来就四个字:团结互助! “各班班长负责检查本班每一个战士的准备情况,要是有不足处,一定要立即报上来,不准隐瞒。这是命令!”张青山严肃的下令后,语气软了点:“排长和副连长都留下来开会,其余的都去抓紧时间休息,做好准备。好了,散了。” 在各班的集合声中,张青山、胡英泽、彭鹏、王武、田国忠、李红辉、齐子轩七人就地开会。 先把自己和胡英泽的担忧说了一遍后,张青山做了自我批评:“……到了这里一看,才知道先前我对中甸大雪山的认识不足,在这里,我要对自己提出批评,也请大家批评。” 等了一下,见大家都笑笑没有说话——能说什么?先前制定的方案是在会上提出来的,虽然是张青山提议,但大家都同意了的,现在,张青山一力承担下来已经很有担当了。 “既然大家不说,那我也就不耽误时间了,好在,现在改变方案还来的及。” “先前我们制定的方案是我们七个人,轮流着每个人在前面带一段,可现在看来,最少也得两个人一起带,否则,要是出了什么意外,就麻烦了。大家觉得怎么样?” “我觉得可以。”胡英泽带头,众人纷纷点头。到是王武沉吟了一下,问道:“我们有七个人,两人一组在前面开路,剩下的那一个人怎么办?” 张青山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怒道:“剩下的那个人休息……你有意见吗?” 王武撇了撇嘴,又被彭鹏拉了下衣袖,没敢出声。众人心头清楚这个人指的是谁,自然认可。 “还有一点。”田国忠却随即问道:“先前我们制定的是以班为单位在前面开路铲雪。可光是我们从这山脚下往山上看就觉得雪白一片,可以想象上面的雪不仅厚而且大……我觉得一个班肯定不够,还是以排为单位最好。这样不仅能铲更多的雪,开更多的路,而且也同样利于轮流休息。” “同意!”大家有举手表示同意。 胡英泽等大家表完态后,提出了第三点:“我们突击连对于食物向来的规矩是自己带一半,炊事班带一半。这在平时没问题,而且因为先前我们对大雪山的情况严重估计不足,对这事也没提出来,现在看来,这绝对是个大问题,必须立即解决。” “恩!”张青山点点头,应了声后,沉吟了一下,道:“这样吧,把粮食全都发下去,各带各的,炊事班只负责背大锅,剩下的简单东西,全都用马驼……” “那两匹马不是用来驼那几门小钢炮和炮弹么?这样一来,小钢炮怎么办?” “啧!”张青山砸吧了一下嘴,道:“我把这给忘了。” 稍稍一想,道:“那干脆这样,我们是突击连的领导层,就多辛苦点,这些锅碗瓢盆之类的就由我们几个分了,反正也没多重。” “好!” 见大家同意,张青山却对胡英泽笑道:“老胡,你身体还没康复,这么点东西,就不用麻烦你了,你只要在前面扛旗就行了。” “那可不行,老子身体好着了,怎么能……” “老胡,别说了,就这么定了。大家有没有意见?” “没有。”众人齐声答道。事实上,大家都清楚,老胡的身体本来就没大家的好,可在长途急行军中,他却是吃的比别人少,做的比别人多,起的比别人早,睡的又比别人晚,从他每晚睡觉前必定要先到各班检查一下同志们的睡觉情况上,再去岗哨转悠一圈才入睡这两点上就可以想象他的付出。也就是他强撑着,要不然,身体早垮了。大家都知道雪山的困难,怕他累倒下,因而都知道张青山刚才说的多出来的那一个人,指的就是他。也只有王武这种莽夫才会傻傻地那么问。 “看,老胡,这是大家的决定,你这少数必须要服从多数。”说完,不给胡英泽开口的机会,直接问大家:“好了,还有没有别的问题?” …… 就这样,把所有细节都商量完毕后,突击连立即行动起来,完善这些细节后,终于踏上了中甸大雪山…… 第一百八十四章 登山 张青山扛着大旗,看着中甸大雪山,心头默默地说:“大雪山,我们红军又来征服你了!”,深吸一口气,大踏步前进。身后跟着田国忠和一排的同志们,各个扛着一捆柴。 山下还好点,雪如同万绿丛中一点白一样稀少,哪怕战士们打雪仗,也没有什么雪可扔,只是闹个气氛而已。但越往上走雪越多,风越大,天气越怪,而树木却越来越少——他们一开始还琢磨把沿路收集到的柴全放下,可后来一商量,觉得山上过冷,雪又大,就算有些干燥的枯枝,能烧的,也绝对无法满足大家,只能带着。 一开始,大家兴高采烈的前进,觉得浑身有使不完的劲,速度很快。看到大部队远远而来,大家还起哄的说要加快速度,免得被他们追上,那可就丢人了。 但伴随着海拔的升高,各种恶劣的环境齐至:空气越来越稀薄,严寒越来越冷。好在由中央红军的指点,加上先前已经做过这方面的准备,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理都能接受,但天气的变化就让人无语了:原本蔚蓝的天空用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地乌云密布,倾盆大雨哗啦啦地下,或者是指头大,甚至是鸡蛋大小的冰雹一阵猛砸。下着下着,很快又是晴空万里。山风越来越大,刮在脸上,跟刀子划似的疼,还一个劲地往人身上漏风的地方钻,让同志们恨不能把所有能遮风挡雨的东西全盖在身上…… 同志们早就失去了刚上山时的兴奋劲,人人低着头赶路,偶尔才会听见有人在互相鼓舞打气。倒是胡英泽,见队伍气氛沉闷,带着几个人,跑前跑后,一个劲地大喊大叫着给大家鼓劲。 张青山则暗中观察着战士们,主要是因为根据中央红军提供的经验,海拔一高,有的人会有不良反应。所以,他和胡英泽等人一商量,这个任务就落到了他身上。 “给我!”一口气爬了两千多米,差不多是上山的路程一半时,张青山见身边有个队员面色有些发白,额头满是细小的汗珠,喘着粗气,便上前边一把将他身上的柴抢过来自己扛着,边关心的问道:“怎么样?” 那个战士想把柴抢回来,却被张青山挥手制止。 “脑袋有些昏,感觉身上有点没力气。” 张青山点点头,回头大声问身后的人:“你们感觉怎么样?” “我还好,没事!” “我头不晕,只是身上也有点没力气了。” “我感觉身上在出冷汗。” 听到他们这么说,张青山放心了点,不过,也知道,不能再这么走,必须得休息一下,否则,搞不好会出大事……现在他们脚下还没雪,可再往前走一段路程,就进入雪区了,要没有足够的体力,是很难撑过去的。 “队伍停下,原地休息……老王!老王!快带着炊事班生火烧几锅汤,让同志们都解解乏……”张青山带着一排,此时走到二排和三排后面,身后就跟着炊事班。 “好!” 张青山一听这声音有些柔弱,还有些嘶哑——老王以前的声音十分洪亮,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别是也出现不良反应了吧? 疑惑的寻声看去,见老王弯着腰,低着头,让他悲伤那口大锅显得异常沉重。 也许是感觉到了张青山的目光,他抬头向张青山往来,却见他一脸的苍白,额头上哪细密的汗珠,正如雨后春笋般的冒出来。想给张青山露出一个笑脸,脸颊却只是抽动几下而已。 “老王,你身体不舒服,怎么还背大锅?”张青山把刚扛到身上的柴往地上一放,赶紧走过去,边帮他放下大锅边关心的问道:“怎么样,还行吗?” 话一出口,张青山就自责自己不会说话:这个时候,就是不行也得行。否则,别说继续走下去了,绝对会被劝到山下寄留在百姓家。这对于一位红军战士来说,是一种巨大的打击。很多人都说宁愿死在长征路上,也绝不离开队伍。 果不其然,一听张青山这么问,正弯腰的老王立马直起身体,有力的点头,道:“放心,只是一时有些不适应,走走就好了,没事,不用往回走。” “我不是这意思。”说着,张青山就要扶老王到一旁坐下,可老王却一甩手,坚持自己走到一旁,坐在一块冰冷的树桩上,显然是因为张青山先前的话,引起了他的不快,有点生气。 张青山赶紧掏出烟,递给他一根,笑道:“老王,你先抽根烟,我去帮着生火……等下你多喝点汤,暖和暖和就好了。” 老王听到这话,面色才缓和点,点点头,道:“战士们这一路来,确实挺辛苦的。你去吧,我休息一下再过去。” 见炊事班的同志们也没什么不适应,张青山心头放松了点,帮着生火后,正想四处走走,看看别的战士的情况,却一眼就发现不远处的周宝玉满头大汗的抓着水壶猛灌。 “宝玉,你这是怎么了?”确实,周宝玉真是汗流浃背,连脑袋上都冒着屡屡白气。最让人诧异的是他眼角含泪,嘴唇红肿。这绝对不是高原反应,让张青山放心下来,打趣道:“你这满面红光,三花聚顶,难道要在这里飞升成仙吗?可得教教同志们成仙的办法,让大家集体当个神仙,就不用这么辛苦了。” 周宝玉边喝着边看向张青山,听到这话放下水壶,刚要张嘴,却又立即把水壶放在嘴前猛灌。 旁边的同志早就笑成一团了。 “对!宝玉,大家都是自己同志,有了这么好方法,可不能藏着,得贡献出来……” “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宝玉,带上我吧?” “宝玉,要是还缺少香纸蜡烛来祭奠,我这就帮你到山下去买……” 众人纷纷打趣,周宝玉怒视之,却无可奈何,他的嘴是始终离不开水壶。 到最后,还是二排的副排长老梁笑着给张青山解了疑惑:周宝玉年纪小,身体的抵抗力不如成年男子,这一路而来,越往上走,他觉得越冷,就偷偷地吃辣椒。一开始很有效果,但吃多了,就成了他如今这幅模样了。 这事别人可帮不上忙,只能尽量的把水壶递给他……一开始周宝玉还想抓雪来冰嘴唇,却被老梁制止。因为按照中央红军的特意提醒,雪不能生吃,必须得烧开了,化成水才能喝。否则,雪吃多了,嘴会烂掉(口腔溃疡),到时候更麻烦。 既然帮不上忙,张青山只能拍拍周宝玉的肩膀,笑嘻嘻地鼓励他几句后,到别处巡查。 突击连都是精挑细选的好手,除了个别人身体素质差点外——老王是全连唯一一个岁数上三十的。全连战士都没有什么大的不良反应,这让张青山放心下来。 提醒大家尽量不要直接坐在地上,免得打湿裤子,等下结冰后后果严重等事物外,转悠了一圈,来到了胡英泽面前。 胡英泽的身体本来不错,可长期的劳累让他身体素质有些不行了。这高原反应比别人重一点,虽然现在看起来还无大碍,但等下开始面对大雪的时候,他要再这么跑前跑后的,绝对会出大问题。 递了根烟给胡英泽,胡英泽却摇摇头,笑道:“这脑子有点昏,不想抽。” 张青山也没客气,点燃烟后,小声道:“老胡,等下我俩换换,我让老武带着人在前面开路,你跟着队伍走,替我观察大家的反映,我替你提醒同志们各种注意事项……” “这怎么行?我们先前……” 同样没等胡英泽把话说完,张青山看着他,正色的道:“老胡,你这身体已经累的够呛了,就别硬撑着,我可不想失去你这么好的搭档。”不给胡英泽开口的机会,说完,张青山站起来,拍着屁股走人:“好了,我去那边看看,你先休息一下。” 胡英泽叹了口气,虽然感动着,却也为自己身体不行而自责。 “连长,放多少花椒、辣椒和生姜?” 没走几步,就见一个炊事员跑来询问。这也是很有必要的,因为要翻过几座大山,不能在这里把所有这些东西一锅炖了,那样就太浪费,必须得分配好,做到每次都能有这三样来给大家提神。 “你去问老王,他最清楚。”嘴上如此说,可他却快步走向老王。 老王一听说这事,拒绝了张青山的劝阻,起身走过去,亲自动手分配,尤其是干野菜,得多放些……指挥大家之余,还不忘提醒张青山:等下同志们借着这麻辣汤配合着事物时,可别一个劲的把身上的粮食都吃光了,得合理分配——根据中央红军的经验,后面的路程,很难寻到丰足的食物,所以,这个时候得节约。 张青山一边听着一边帮着忙活……这个时候,海拔还不是很高,水还烧的开。 然后亲自给大家的竹筒里舀夹杂着大量野菜的汤,还不忘乐呵呵地提醒大家,野菜很好吃,大家不要光只知道吃炒米或青稞,要不然,等把好吃的都吃光了,就顿顿都只能吃野菜了。 休息之余,张青山却把大家召集到一起,开动员会…… 第一百八十五章 奋勇铲雪 “同志们,按说,大家现在应该好好休息一下,可你们看看山下……” 红军主力早已陆续抵达山下,从高空俯视,如同流水一般,远处还有一条黑线流到这里,如同一个小盘子一样聚集在山下。而在这个小盘子的另一端,则向山上延伸出一条黑线,渐渐地向上延伸……从距离上估计,主力部队的前队,离突击连最远不会超过千米。 “我相信,用不了一个半小时,他们就会抵达这里。”说到这儿,张青山有意停顿了一下后,道:“我们是突击连是总部领导们亲自指定的长征先锋连,各个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精锐……要是被后面的主力部队的同志追上了,那我们还有脸面叫开路先锋吗?” 见同志们的面色渐渐严肃起来,张青山也板着一张脸,道:“我们突击连天生就应该比普通的连队强一倍,不管是战斗还是面对各种困难,我们突击连天生就应该比别人勇敢……别人退,我们不能退!别人前进,我们就该冲锋!别人喝汤,我们就该吃肉!同样的道理,现在,面对这雪山,我们突击连作为开路先锋,就应该比别人更顽强,比别人更勇敢,比别人更加能吃苦耐劳,所以,他们走多远,我们就应该给他们开出多远的路,哪怕是在雪地中,也应该如此……同志们,用我们的实际行动告诉他们,我们突击连为什么能吃肉,为什么比他们强,就因为一点,我们是长征的先锋——突击连!” “突击连——奋勇直前!”胡英泽很懂得掌握时机,张青山的话音一落,他立马振臂高呼,引得同志们纷纷大叫:“突击连——奋勇直前!” “突击连!” “奋勇直前!” “突击连!” “奋勇直前!” 胡英泽每喊一次突击连,同志们就会回*往直前。就在这喊声中,大家的情绪渐渐高昂起来,最终,热血沸腾的纷纷站起来,一副好战状态的等待着。 “好!”张青山大喝一声,道:“各排排长按先前的布置,从一排开始,轮流铲雪开路。” 左手提着铁铲,右手向前一挥,带头前进:“出发!” 一排的同志们快步跟上,后面的人则扛着柴火等物品,有意放慢点速度跟着。 又前进了几百米,张青山把手中的红旗往雪地上一插,从田国忠手上接过铁铲,转身对着身后的同志大叫:“好了,现在进入雪区了。同志们,发扬咱们红军不怕困难,勇往直前的精神的时候到了,让下面的同志都看看,咱们突击连为什么能成为部队的第一连……尤其是共产党员,更要以身作则,事事争先……同志们!大家比比看,看谁铲的雪最多。” 先前,他们一路爬山而来,虽然一开始只是路边偶尔见到雪,但毕竟稀少。然后随着海拔的上升,路上的雪自然就开始多了起来。此时,他们离山头也就还有两千多米,但脚下已经开始出现积雪,虽然只有薄薄的一层,但预示着他们开始进入雪区,所以,铲雪也就开始了……(大家可别被影视剧中的场景给骗了,事实上,不可能一上来就走入雪区,这跟海拔的高度有着最直接的关系,必须随着海拔的提高,慢慢地才能走进雪区。) 在我们看来,正常情况下,这只有薄薄的一层,根本就用不着铲雪,而且,把表面的那层覆盖着的雪给铲掉,露出地面,走上去岂不是更滑?实际上,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因为绝大多数红军穿的都是草鞋,着要直接踩到雪地里,没走多久,大家的脚就得冻坏掉。但一路而来走的都是偏远地区,物资匮乏,哪来的皮鞋可穿?偏偏又不能不爬雪山,为此,大家只能想办法。好在有中央红军的经验,于是,众人只能在‘袜子’上想办法来防雪浸透:最里面是一层棉布,棉布外面则是牛皮纸包着(这还是一路而来收集到的,加上在本地有一家专门做牛皮纸的小作坊,才勉强够数),牛皮纸外面则是用棉花或者布裹着(有的同志实在找不到棉花,就用干树叶塞进去来代替),它的外面则是棕榈叶叶或者树皮包着,如此,就算被融化后的雪水浸入,也能隔开一些,最外面,再用布包裹着,这层布一旦结冰,还能起到防水的作用。 然后,把草鞋绑在脚上,看起来虽然臃肿不堪,但确实能起到一定的防护作用,最少,比直接把脚伸进雪地里强……有些战士甚至把这‘袜子’连接到了大腿,但依然有少部分同志因为没找到多少材料,只能裹着脚。 本来雪越厚就越不好走,再穿上这种‘袜子’,想要踩在雪地里,那简直是在双腿上挂铅球,保证没走几步就得被雪给包围了,最后累倒。 两权相害取其轻!摔倒和腿断甚至丢掉性命之间,当然得选择摔跤。为了防止这种情况发生,张青山等人才有了这次铲雪开路的任务……而领导们也算是考虑周全,甚至强行命令,战士们必须每人打两双新草鞋,因为新草鞋在防滑度上绝对胜过旧的。 “好!”大家轰然叫好。倒是有刺头忍不住问道:“连长,铲的最多的有什么奖励没有?” 一旁的田国忠大眼一瞪,正要批评那家伙,张青山却轻拉了他一下,对那名战士笑道:“当然有!我决定,铲雪最多的那个班,每人奖励两口酒。” 同志们再次叫好。 田国忠赶紧补了句:“同志们要注意,最多也就铲出两米左右的宽度就行了,可千万别铲的过宽而浪费力气。” 随即,众人开始铲雪。 一开始大家干劲十足,以班为单位,各自负责一段,比的就是速度——争第一倒是其次,关键是,谁也不想成为倒数第一,那会闹笑话的。加上此段路雪薄,所以,在一阵雪花飞扬中,大家很快就铲出了一条宽约两米,长近两百米的道路。 但到了后来,众人的速度就急剧下降:一是一路爬山,大家体力消耗过大;二是此时空气中的含氧量开始减少,大家不适应这种环境;三是雪的厚度开始慢慢增加…… 见如此,张青山只得命令大家休息。向后一挥手,二排的战士立刻冲了上去,接着开路。 一排的同志们则纷纷直起身,擦汗。左右看看,见大家各个都是一头雾气在散发,如同三花聚顶一般,顿时都笑了起来。 不得不说,突击连无愧于精挑细选的精锐,这点,光从体力上就能看出:只用了五个小时左右,他们居然奇迹般的铲出了一条千米长的道路。但也由此可见,越往上,铲雪的难度越大。 此时,天色已经暗下来了,但因为身处茫茫雪原,银白色一片,能见度自然高。虽然同志们纷纷要求继续战斗,但张青山看到大家各个‘三花聚顶’、满头大汗,他直接摇头了:除了上诉三种原因外,恶劣的天气成了最大的原因之一。就这几个小时,他们已经受到了三次雨水的洗礼和两次冰雹的打击。 还有一个原因,先锋团四十九团离他们不到百米,走在最前面的田景山团长已经对他们挥手了。 “同志们,我知道大家现在是又饿又累,很想坐下来休息一下,但根据中央红军爬雪山时的经验,这个时候,大家可千万不要坐下或者躺下,一定要相互监督好……”说到这儿,张青山沉吟了一下——突击连的战士都是骄傲的,自然不肯服输。要不照顾好他们的情绪,说不定会适得其反。所以,张青山停顿了一下后,指着开出来的道路,肃穆的叫道:“大家都回头看看我们奋战几个小时的成果,绝对丰硕,别的连队绝对做不到……” 众人纷纷回头看,听到这话,各个露出开心的笑容。 “但取得这样的成果,大家有多苦多累,都心知肚明。所以,这个时候,叫声累,让身边的同志帮着扶一把,这不丢人,反而应该感到骄傲,因为这表明你是付出了巨大的体力完成了这光荣的任务……所以,我命令,全连指战员一定要相互帮助,站着相互靠靠来休息。” 能提前下达这样的命令,这就是得益于中央红军经验的好处。 很快,田景山团长带着四十九团陆续到来。 田景山气喘吁吁地来到张青山身边,让跟随而来的同志从突击连手里接过铲子,到前面去。然后,他回头看了看,对张青山笑道:“啧!啧!小张,你们突击连不愧是精锐啊!就这铲雪的速度,还是很可以的嘛~!” 这话怎么听怎么不舒服,讽刺味太重了。 张青山擦着额头上的汗水,喘着粗气,白了他一眼,没好气的回击道:“老田,我发现自从你扶正后,官威大了,脾气大了,连说话声音都大了不少,还爱夹枪带棒的。说吧,团长大人,有什么新指示?” “嘿!嘿!”田景山当着别人的面绝对不会这么说话,可和张青山那是顶撞出来的交情,关系匪浅,有时候,自然是没大没小的要斗斗嘴。干笑两声后,笑道:“也没什么大指示,只是觉得你这么蛮干还能开出这么长的一段路,有些惊讶而已。” 张青山心头一惊,接着很不服气的问道:“听你这话的意思,你有不蛮干的法子咯?来,团长大人,给指点指点。” “这个嘛~!指点是可以的,但我这嘴上没味,这可就……”铁公鸡田景山嘿嘿地笑了起来,右手食指和中指放在嘴边做了个夹烟的动作,眨巴着眼睛,一副你懂的的意思…… 第一百八十六章 就知道欺负下属 “老田,你猜猜我上辈子到底造了什么孽?” 好好地你问这话是什么意思?这转移的速度也太快了。老田有些不解的看着张青山,要不是见张青山边说边掏烟,他都要看看张青山到底长没长尾巴——这家伙什么时候这么老道了,居然懂的这种瞬移的谈话方式? 正低头掏烟的张青山没听见答复,下意识的抬头看向田景山,正要从口袋里掏烟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田景山撇撇嘴,回了句:“这我哪知道。” “你肯定知道。”张青山恼怒的说:“要不然,我这辈子怎么会这么倒霉,碰上你这么个敲诈下属的领导,真是没天理了。” 田景山嘿嘿一笑,眼睛却盯着张青山放进口袋的右手,没一点尴尬。可是,当张青山的右手伸出来,看到那烟的牌子时,田景山不由的恼怒道:“老司城?你就给你的团长我抽这烟?” 张青山立马怒视他:“老田,我现在还能抽得上老司城,就已经万分满意了,怎么,难道你还想抽龙鲜花?” “放着龙鲜花不抽,去抽老司城,你当我有病?”事实上,田景山就是这个意思,没见他眉头一扬,问道:“张地主,你的龙鲜花了?” “不要叫我地主,再叫我就不给你烟了。” 这里面有个小故事:因为当初在安顺藏的烟很多,所以,在来理化的这一路上,张青山抽的都是龙鲜花。张青山又是个有福同享的仗义之人,因而,谁找他要烟他都给,而且还很要面子的把最好的烟拿出来。这就让很多人都潜意识的认为:这小子肯定藏了很多烟,估计长征结束了,他还是在抽龙鲜花,所以,对于张青山现在猛地拿出比龙鲜花次一点的老司城,田景山才有些疑惑。 而张青山之所以得了张地主这个外号,除了他经常大方的拿出这么好的烟来显摆外,主要是因为有一次,十七师师长刘永江把连级和连级以上的干部叫去开大会。中途,刘永江想抽烟,结果口袋里的那包烟刚好抽完。身旁的张青山很识趣的立即掏出一包龙鲜花来。刘永江一把就将这包烟抢了过来,顺口说“听说你小子发了笔横财,看来,传言非虚,真成了地主了。”自那以后,张地主这个名字就被大家叫开了。虽然是开玩笑,可张青山每次听到这个外号,都很恼怒,每次都会特意提醒别人不要这么叫他。可不知是不是出于嫉妒的心里——大家都没有好烟抽,甚至有的还抽草烟,偏偏这家伙能抽这么好的烟,谁看了不嫉妒?所以,他越是制止,大家叫的越厉害。甚至,有的人还跟向雪琴开玩笑,叫她地主婆,气的小辣椒大发雷霆,才没人敢当着她的面这么叫她。 深恐田景山下黑手,张青山特意隔的远些,小心翼翼地抽出烟给他一根,再帮他和自己的烟点燃,吸了口烟后,没好气的对团长大人说:“我只是藏了几包而已,早就抽完了,你当我真是暴发户,一辈子都能抽龙鲜花?还有,就算是这老司城,我也就这一包了,抽完了以后,还不知道下一包到哪去弄了。这该死的大雪山,除了雪,什么都没有……” 田景山很配合点点头,还笑了笑,让张青山很是疑惑:他怎么这么配合?放在以前,他绝对要和我好好斗斗嘴的。 下一秒,田景山就为张青山揭开了答案。 只见田景山突然一脸正色看向张青山身后,嘴里说着:“那边有人找你。” 张青山没有丝毫怀疑,立马扭头看过去,结果,连个鬼影都没见到。就在他不解的要扭过头来看向田景山时,却陡然感觉到左手一空。他下意识的低头一看,原本左手中的那包老司城没了。再看向田景山,只见对方一边飞速的把那包老司城放进口袋,一边笑眯眯地说:“小张,你太客气了,不就是见我没烟抽了,你就给我大半包,实在是太感谢了……自己都没烟抽了还这么尊敬领导,你放心,你要想抽烟,只管来找我,我……哎呀!你干什么?” 张青山很火大,但对方毕竟是团长,私下里可以论交情撒泼,但现在当着这么多人,他可没有田景山那么厚的脸皮,当众把烟给抢回来——主要是,他还有烟,实在犯不着为这点事就丢脸。所以,他一直怒视田景山。 看着看着,郁闷至极的他就眯眼露出了笑意。 田景山心头跟吃了蜜糖一样高兴——接下来这一天,总算能有好烟抽了。然而,他的话都还没说完,猛地感觉到刚刚放烟的口袋里有点不对劲,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动。他下意识的边说边低头看去,正好看见一只手拿着那刚到手的老司城往外蹿。 本能的一把捂住口袋,却迟了! 气的他“哎呀!”地叫了声,同时扭头一看,却见胡英泽正笑眯眯地把烟放进口袋里。 “还是我们的团长好,知道我们下面的同志很辛苦,特意拿出好烟来慰问我们……团长,我代表同志们对你这无比及时的慰问,表达最崇高的敬意。” 别看胡英泽这话说的漂亮,可问题是,他边说边用右手死死地捂住右口袋,怎么看怎么觉得别扭。 田景山足足盯了胡英泽三秒,最终,无奈的叹了口气。 张青山却对胡英泽有了更深的了解,或者说是佩服:看看人家这脸皮,这水平,抢东西都能找到这么好听的借口,让人就是想发火都发布出来。再看看自己,唉~!人和人果然是不能比的,尤其是在某些方面。 张青山可是知道,胡英泽的身体相对比较弱,哪怕是现在,虽然满脸的得意,可仔细看看,还是能从他的面色中发现几丝苍白,可见,还是没有适应这高原反应。偏偏这个时候却特意跑过来,以自己对他的了解,他这肯定有事——没见他哪怕是得意,可眉头却依然有几分皱起么? 开了一阵玩笑,等把田景山送走后,张青山小声问道:“老胡,有事?” “恩!”胡英泽收起笑脸,眉头皱的更深了:“你去劝劝我表叔,让他赶紧下山寄留,要不然,恐怕……唉~!” “他怎么了?” “他的高原反应太厉害了。” “走!带我去看看。” 快步向下走去。一路上,见同志们都在休息,都是按先前的规定,三五成群的站在一起,背靠背,聊着天。张青山心头松了口气,却还是不敢大意,一路上不停的提醒大家要注意相互提醒,千万不能打瞌睡。 很快就见到了炊事班班长老王:他正坐在一块牛皮上,身上也披着一张厚厚地牛皮,两个年轻的战士坐在他身后,休息之余也给他当靠背,医护人员正围在他身旁。 两人走过去,也不打搅他们,站在一旁看着:老王脸色苍白,额头冒着汗珠,却没有热气,显然是虚汗。眼睛半眯着,眉头却微微皱起,显得有点痛苦……就张青山对他的了解,老王虽然右手三根指头没了,却极为要面子,不到万不得已,是绝对不会让人看见他如此虚弱的一面。 连里的中医老张给他检查完后,抬头给他俩使了个眼色,安慰了老王几句后,起身向一旁走去。张青山也安慰了一下老王,又拍了下胡英泽的肩膀,见胡英泽点头表示明白,张青山转身向老张走去。 “老张,老王怎么样了?” 老张扫了眼张青山身后,眉头皱起,微微摇头,道:“他的身体本来就有旧伤,这几个月的行军,苦和累就不说了,关键是他没时间好好休息,现在,他的高原反应很严重。刚才我看了,他呕吐的很厉害,最主要的是他头疼的厉害……连长,在这么下去,我怕他走不了多远。尤其是等下还要向更高的地方上去,恐怕……” 张青山皱着眉头点点头,带着最后的希望,小声问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 “要是有办法,你以为我会放弃老朋友?” 张青山沉吟了一下,轻声问道:“他自己知道吗?” “知道,刚才指导员劝他时已经跟他说明白了,可他说就是死也得死在长征路上。要是想寄留,他当初在湘西就留下了,又何必在这一路上吃苦受累?”说到这儿,老张停顿了一下,低着头,道:“我倒是理解他的想法,其实很多人都是这样想的,宁死也要跟大部队在一起……” 张青山点点头,问道:“你自己有没有高原反应?” “我没有。” “别的同志了?” “有的人也有点高原反应,但都不算什么,就只有老王的高原反应最重。” “老张,辛苦了。不过,还得拜托你好好看着,有什么事及时向我报告。” “你放心,这是我的本职工作。” 回到老王身前,张青山蹲下,看着他,笑道:“老王,觉得怎么样?” “脑袋有些胀痛,还想呕……”本来有些昏昏沉沉地老王,话都还没说完,却好像陡然间回过神来。猛地一下子睁大眼睛,道:“连长,我知道你要说什么,要想我走也容易,用你的枪,对着我脑袋一扣扳机就成了。否则,你什么也别说,就是爬,我也会跟上大部队的。就是你强行把我寄留,等部队走后,我一个人也要爬过这雪山,追上队伍的。” 张青山知道,像老王这样的人,一旦做出决定,九头牛都拉不回来。听到他如此坚决的话,就明白让老王寄留纯属浪费力气,只能想别的办法…… 第一百八十七章 还真是个低级的错误 略微沉吟了一下,笑道:“老王,你想什么了,我可还么吃够你做的菜了,怎么可能把你寄留。” 见老王神情稍稍一松,张青山赶紧说:“不过,老王,你这高原反应确实有点严重,你也知道,现在光靠你自己的力气,恐怕还真的难以翻过雪山,所以,我决定,给你派几个同志,扶着你一起走过去……我相信,以你老王的本事,只要走出雪山,又是一条好汉。对吧?” 老王其实也明白自己的情况,只是他舍不得离开,同时也是他要强的性格决定了死也不离开红军队伍——否则,他已经算残疾了,可就是这样,他宁愿做炊事员也不愿意离开,可见他的意愿有都强烈。 一听这种既照顾到他的面子,又能让他不离开队伍的方法,他立马点头:“对!对!对!这样最好。老子只是一时不适应这高原反应,等适应了,老子还是一条好汉。” 说的所有人都笑了。 也许是这样的笑容让老王觉得有点尴尬,恰好表侄就在脚边,顿时一脚踹过去,还没好气的骂道:“亏你还是指导员,这思想工作做的还不如连长一半强,你也有脸笑?” 你也好意思说,我做你的思想工作,你跟我谈长幼有序;我跟你谈私人感情,你跟我说军龄资历;我跟你谈老资格要有老资格的样子,你跟我谈政治思想……你让我怎么做你的思想工作?胡英泽郁闷的撇着嘴,很是纠结的想着。 笑声更大了。 随后,张青山专门安排了两个战士照顾老王。 做完这个工作,放眼望去,突击连的同志们都还不错,让张青山长长地吐了口气。一旁的胡英泽递了根烟过来,张青山在接过烟的同时,眼睛都看直了——这不是我的烟吗? “看什么,这是我从团长那里抢过来的,跟你没有半根烟的关系……”借着这难得的空闲工夫,两人抽着烟,开始闲聊:“对了,张地主,我十分好奇,到底是什么事,让你这么心甘情愿的被团长敲诈?” “再叫我张地主,我翻脸了哈!” “好!好!不叫,张财主。” “滚!” “好了,不说这个了,来,说说。” 张青山一说完,却发现胡英泽用十分怪异的眼神盯着自己,盯的他都有点不好意思的问道:“怎么了?” 胡英泽没有答话,而是一只手放在自己的额头上,一只手放在张青山的额头,嘴里嘀咕着:“没发烧啊?不可能啊……” 张青山一把挥开胡英泽的手,追问道:“到底怎么了?” “没什么。我只是很好奇,以你小子这无耻劲,怎么会上这么低级的当?” “这个问题怎么低级了?” “当然低级了。”说着,胡英泽站起来,伸了个懒腰,道:“你要知道他的方法,跑到四十九团去看看不就一切都清除了,哪用得着傻不拉几的给他烟。” “有道理!”张青山听的一楞,随即恍然大悟的猛拍了下大腿,恼怒的叫了声后,快步向山上走去。 田景山说张青山带着突击连先前那么开路铲雪是蛮干,确实是有道理的,因为他带着首先现在干的虽然依旧不轻松,但相对于张青山他们的方法,确实要轻松得多:张青山等人是把雪铲到路边,留下坚硬的地表,如此,不仅滑,也确实够累人的。可田景山他们刚好相反,他们只是把表面上的雪踩下去,变成一个个台阶状,如此一来,地面变硬了,而台阶状又变得相对不打滑容易行走,更重要的是,这种方法比先前突击连要大为节约力气和时间——他们最多就是用铁铲在台阶上敲打出几行凌乱的凹凸线条,如此,就更不容易打滑了。 看看,再踩踩,让胡英泽叹为观止,感叹于领导的睿智,让张青山不得不对身边一脸得意的田景山竖起了大拇指。 “我说老田,你得意个什么劲?这么好的法子又不是你想出来的。”向副团长正好在一旁直起身,想抽根烟,却发现口袋空空如也,恰好田景山就站在身边,顿时就想起某个铁公鸡在上山前蒙骗了自己,而把自己最后一包烟也给骗走的可恶结果,顿时没好气的给某人拆台:“小张,来,给我根烟,我告诉你这法子是谁出的。” 见张青山二话没说的从胡英泽口袋里抢出半包烟递过来,向副团长满意的笑了,抽出烟散了一圈后,点燃,美滋滋地深吸了口后,对张青山笑道:“这是师部,不!准确的说是总部想到的法子。因为先前你们提出的那个法子被总部得知后,有的人认为还可以更进一步,因而找人商量,最后才得出了这么个好法子。所以,我们团才会这么急匆匆地追上来。” 面对张青山那鄙夷的目光,田景山立马就转移了怒火:“我说老向,好歹是一个团的,你怎么这么拆我台了?” “哼!谁叫你上山前用这法子把我最后一包烟也给骗走了?” 一旁的张青山立马大叫:“团长,你不是说你身上没烟了吗?” “这个……这个……”天地良心,铁公鸡首次有些尴尬的讪讪一笑,一时无言。不过,铁公鸡就是铁公鸡,只见他猛地一指前面,边快步冲过去边大叫着:“哎呀~!你们怎么能这么浪费体力,踩这么宽做什么……” 剩下的几人面面相视,都无奈的苦笑起来:谁让咱们摊上这个铁公鸡团长了? 因为对中甸大雪山的高度重视,加上铲雪的功效,翻过这座雪山时,无论是突击连和四十九团,没有牺牲一个人,可谓是巨大的胜利。尤其是有的同志发现:无论这冰阶梯再怎么滑溜,但只要在上面洒下一层薄雪后,十分钟内,是不会再打滑的,这就不仅保证了行军的速度,也保证了安全性。 所以,突击连和四十九团没有牺牲一人,也算是合理。 但!请别忘记了,突击连是由整个红二、六军团精挑细选的精锐,身体素质可谓各个都是最棒的——除了老王。而四十九团也是红二、六军团中最主要的三大主力团之一,其成员多是精壮的小伙子,就算是老人,也都是三十来岁左右。哪怕是受伤的战士,也会被放到师部或总部医院去,为的就是不影响其战斗力。 这样的团,就算个别人有高原反应,但有别的同志的帮助和鼓舞,也不会掉队。可红二、六又有几个‘四十九团’? 就拿第四师的十二团来说。虽然一路上的主要战役基本上都是由十七师打先锋,别的师基本上没有大规模参战,该团也一样,虽然一路没什么大的损失,可在湘西的时候,该团可是打了几个硬仗,尤其是在中堡战役中,该团为了完成消灭敌人主力的任务,硬是拼死围堵缺口,虽然最后光荣的完成了任务,可该团也伤亡三分之二。所以,该团的战士,大部分都是新兵。 说的难听点,他们可没有突击连那么好的待遇,最少,他们的轻伤员都是跟着部队行军打仗。更纠结的是,该团的老兵中,有一小部分的年纪都是三十岁以上,基本上都带着这样那样的旧伤。不说别的,就凭他们的战斗经验,这在打仗的时候,各个都是宝,可现在面对的是大自然的恶劣环境,他们的身体和旧伤就成了最大的麻烦,尤其是边行军边要面对最大的两个困难:严寒和高原反应。 于是,牺牲就在所难免,而且来的极为突然,也极为悲壮,更是极为感动! …… 一位曾参加过长征,刚好是十二团的老红军亲口对我说过:“娃子,别相信电影上看到的,什么单独牺牲,那是扯淡,我告诉你,爬雪山时,就我所经历和见到的,就没有一起是单独牺牲的,都是成片成片的倒下……”看着老人那浑浊的眼睛里流露出的伤感,我沉默良久…… 下面的这两个故事就是根据他的回忆所得——但因故事需要,名字和团名都做了修改,请大家见谅。 …… 何兵是贵州人,今年三十三岁,别看他身体瘦弱,可战斗英勇,作风硬朗,如今是五十一团二营三连三排一班班长。 在上次战斗中,冲锋的时候大腿被子弹打穿,流血过多,虽然在理化休息了二十多天,可是因为在受伤之初没有得到休息,错过了最佳休息和回复时期,因而,到现在,他的右大腿还时不时的隐隐作痛。这在平时没什么大碍,最多就是好好调养一下,但现在是爬雪山。他身体本就因流血过多,又没有得到好好地修养,反而一个劲地急行军,使得他本就有点瘦弱的身体就更虚弱了,偏偏这样的身体素质最怕的就是高原反应。 爬雪山前,大家考虑到实际情况就劝他寄留,但他和所有战士一样,宁死也不离开部队。无奈,领导只好让排长一路上排队多‘关照’一下他。 他咬着牙硬挺着爬到了中甸大雪山的顶部——部队的路线不可能真的翻雪山,而是在离雪山顶大约两百五十米时,绕着雪山顶而从另一边下去。 有中央红军翻雪山的经验,部队早就做了规定,一路上不许坐下,尤其是在到达山顶时。 可他的高原反应太大了,快要到达雪山顶时,接近虚脱,几乎是完全靠着柴火棍和身边两位战士才爬到这儿。 可是,当看到自己已经到达山顶时,他一路紧绷的神经,或者说他那股必胜的信念,终于能稍稍松懈了。这一松懈,精神头顿时如滔滔江水而去,疲惫立马滚滚而来…… 第一百八十八章 出现了 “总算是爬到山顶了。”何兵长吐一口气,对一路搀扶着自己的两个战士笑道:“太累了,休息一下再走。” 他身边的两个战士虽然身体强壮,可一口气爬上这么高的雪山,再加上还要搀扶何兵,早就累的要虚脱了。听到这话,他们虽然知道此前早就得到过命令:中途不得休息,尤其不能坐地。但别忘记了,此时的他们不仅累,更重要的是高原反应,含氧量少,导致了他们的脑袋一直嗡嗡作响,说白了,此时他们的脑袋里完全是‘空’的,根本就没忘别处想,唯一的念头就是太累了,得好好休息一下——这大概是为什么红二、六军团虽然早就下过死命令,却依然有一部分同志牺牲的根本原因所在吧。 而最主要的是他们有些掉队了,而下一个团离他们还有两百米左右的距离——十七师可是整个二、六军团的先锋。这就导致了没有人来提醒他们,就更别说能及时的帮助他们了。 见何兵边说边坐下,他俩也长松一口气,顺势坐在何兵身边。然后,何兵边气喘吁吁地掏出烟…… “你们不知道规矩啊?怎么能坐在这里抽烟,快给我起来……”一位同志发现他们三人坐在地上,赶紧带着几个人边大叫边跑回来。 见自己的喊声没得到丝毫回应,大家的心里立即就产生了不好的预感,赶紧风一般的冲过来,却还是迟了。 等他们来到三人身边,发现三人手上的烟都已经烧到了手指,可三人却低着头,就这么静静地坐着。那两位同志的脸色很平静,而何兵的面色却带着几分笑容,只是,这样的面色却永远无法改变了……寒风吹过,带走了三位勇敢,且坚定不移跟着党走的好同志,好战士,最终,长眠于此——他们是红二、六军团在爬雪山中,牺牲的第一批同志。 “唉~!”那位带头回来的排长一把抓住帽子,愤恨的一拍大腿,不甘的长叹一声,满眼悲愤。 随即,大家将这三位同志的遗体挪到了不远处,用雪覆盖在他们身上。集体敬礼,转身离开,他们带着这些永远长眠于此的同志的意愿,带着将革命进行到底的信仰,继续长征。 事后,这位排长被降职,原因只有一个:没有看护好下面的同志。 而这三人的牺牲,引起了各级领导的高度重视,再次严令大家,中途不得休息。虽如此,但因各种原因,牺牲依然在所难免……但不管怎么说,中甸雪山虽然高,虽然大,但红军好歹在理化休息了二十多天,无论是体力的回复还是士气,都比较不错,因而,面对这第一座大雪山时,多少有些体力支撑着,因而,相对后面来说,牺牲反而是最少的。但所有人都知道,因为御寒和自身身体素质的下降而不得不急于翻过三大三小共六座大雪山的红军指战员们来说,越往后,牺牲会越大。 突击连是幸运的,虽然在战斗中他们的牺牲率比别的连队要高得多,但因其各个都是精挑细选的精锐,身体素质远远高于别的连队,所以,面对这恶劣的大自然环境,他们的抵抗力反而是最高的。所以,这也就造成了突击连的在翻雪山时,牺牲最小。 翻过中甸大雪山,来到山下,虽是凌晨,但得益于周围都是雪,能见度依然高,更何况,这个时候可以打火把。 而和他们一起到达雪山脚下的四十九团,虽然累的够呛,可好在没有牺牲,都很高兴。随即,突击连和四十九团分开去完成各自的任务:四十九团赶紧在临时建立的营地上架上大锅,生火做饭,还得做好迎接后面主力部队的到来,同时,他们还要派人四处收集柴火。而突击连也已排位单位,张青山和胡英泽、彭鹏各带一个排去四下打野味——因为中央红军说过,他们曾在这周围打到过野牦牛。 就在十七师基本上抵达山下临时营地,正热闹喧嚣之时,突击连回来了,战果还不错,除了张青山的一排一无所获外,二排和三排各打到一只野牦牛。看到他们拖着战果而回,临时营地里爆发出巨大的欢呼声,也给后面的主力部队一种鼓舞和希望。 然而,让人感动的一幕发生了。 先前,在理化狩猎时,张青山带的狩猎队因为肉少,虽然大家看的直流口水,可大家没动一口肉,只喝汤,连汤比肉有营养的借口都说出来了……可现在,整个十七师从下到上,虽然各个闻着香味扑鼻的肉味直流口水,嘴上说着一定要大吃一顿,可真到了大锅前,所有人都只吃自带的干野菜和一把青稞或炒米,然后端着一碗汤就到一旁,聚集在一起,吃的很是香甜。有的人干脆不过去,偷偷躲在一旁,吃着炒米,嚼着干野菜,喝着冰冷的凉水…… 看到这一幕,张青山不由得想起了理化狩猎时的情景,心头感慨良多,却又无法说出这种感动到底是什么。 刘永江师长见到这一幕,跟张青山当初的做法一样,亲自示范,命令大家必须人人都得吃上肉。结果,先前那些已经来过的人纷纷端着碗就跑,边跑还边说自己吃饱了,或者说自己已经吃过肉了,把剩下的肉留给后面的同志。 而那些排队的同志们,虽然竹筒或者碗里被舀了一块肉,却转身就递给伤员,要么就是倒进别的大锅里,转身就跑,让你怎么喊都死不回来,下命令都没用……刘永江大吼大叫,心里却在流泪。 这一刻,张青山却好像明白了:无私奉献、互相帮助的团结精神,不就是红军战士之间的战友情吗?红军在如此艰苦的环境中,装备如此落后的情况下,却依然能打这么多大胜仗,这种团结的精神绝对是其中最重要的因素之一。 璀璨星空下,中甸大雪山的脚下,无数堆篝火,如同漫天星光连成一片,大有燎原之势。 正因为有篝火的存在,这一夜,大家可以不用站着背靠背的睡觉,但也不能躺下,而是背靠背的坐着睡觉。 战士们睡下了,可张青山等突击连的领导们却还在忙碌的商量着明天的路到底怎么走……张青山还特意去看望了一下老王,劝说他跟大部队一起走,但让他惊讶的是,老王的精神头居然不错,最少,笑声大了很多,见如此,张青山也不好在老王坚决反对的情况下再劝,只能吩咐那两个同志好生照看老王。 早上六点,部队‘起床’只睡了三个多小时的张青山,和大家一样,用雪当水擦了把脸的时候,还打趣着雪地里洗脸的方便。 六点半,吃过早饭后,突击连第一个出发了。而这个时候,有些部队还在山顶,甚至,在山的另一端,有的部队才刚刚开始爬山——我仔细询问过一些老红军,他们说,红二、六军团和中央红军爬雪山时有点不同:中央红军爬雪山是连着没有间断,而根据中央红军的经验,以师或团为单位为最佳——最少一开始,在体力充沛的情况下要如此,才能最大限度的保持速度,而不会因中途发生意外而有所耽误,从而造成不必要的损失。因而,红二、六军团是以团为单位行进,中间相距一点距离。 今日凌晨的商量还是很有用的,他们进一步完善了四十九团的开路办法:以排位单位,一排带头,不用铁铲,直接用脚踩;二排居中,他们的主要任务是把一排踩过,但相对还不是那么冰硬的地面上,用铁铲铲出一条条防滑线条,三排则进一步完善这些防滑线条。然后,三个排轮回交替…… 别看经过几个小时的休息,一开始,突击连的前进速度还保持的不错,但因攀爬中甸大雪山时消耗过多的体力,虽然他们现在有些适应高原反应了,但这速度还是渐渐慢了下来。加上第二座雪山虽然比中甸大雪山要小得多,但因其高度有中甸大雪山的三分之二,因而,在坡度方面反而要陡峭一些,很不好攀爬。 也许正是因为这种难度,让大家格外小心,因而,爬到山顶时,突击连除了各个满头大汗,累的气喘吁吁外,没有别的不适应,这让张青山等几个领导放心了不少,一致认为这是大家已经适应了高原反应的结果。 然而,谁都没想到,在下山的时候,意外来的如此猝不及防,来的如此让人心痛。 开始下山,轮到三排走在最前面,这个时候,防滑是最重要的,因而,大家根据中央红军提供的资料和在中甸大雪山所得出的经验,没有成队列的走,而是以班为单位稍稍向外散乱的走,因为这样一来,可以为后面的同志做大尽量不打滑。 可谁都没想到,刚刚还晴空万里的天色,突然之间就灰蒙一片,然后,还没等大家猜测到底是要下雨了还是要下冰雹,就见指头大的冰雹纷纷砸了下来。 虽然有点猝不及防,但好歹是军人,在张青山和胡英泽等领导声嘶力竭的大喊下,众人很快就集中在一起——他们在中甸大雪山上,就是靠集中在一起,用各自身上兽皮、破烂的伞等等凡是一切能抵挡冰雹的东西举在头顶,连成一片来对抗冰雹的。 这招虽然有用,但谁都没想到,在中甸大雪山那么高大的雪山上都没出过事,可在这地方却发生了意外…… 第一百八十九章 对不起! 向永谷,外号向大命,湘西人龙山县人,今年二十二岁,原是龙山独立团的,后来因其猎户出生,枪法精准,被张青山看中,调到了突击连三排三班,也是小驼子的徒弟之一。 他性格虽然不怎么爱说话,却外冷心热,战斗十分英勇,光是长征以来就两次负伤,其中一次,大家都认为他不行了,没想到整整在手术台上躺了五个小时后,他居然奇迹般的活了下来,因而得了个向大命的外号。 向大命所在的三排三班走在最外面,突然下起了冰雹,他和大家一样,赶紧向中间靠拢。可就在这时,他身边的一名同志“哎呀!”地叫了声。 扭头一看,却见这个战友左脚踩在一个大裂口上,一脚踩空,只因其右脚还踩在雪地上,在双手胡乱挥动中,身体正慢慢向左边的大裂口子里掉进去……根据中央红军的经验和当地老百姓的介绍,大家把这种突然出现的大裂口叫冰缝。简单点说,原本地上就有这么一道口子或者是小洞,只是因上面被一层薄薄的雪覆盖住,因而,表面上看不出丁点痕迹,可一旦踩在上面,因为人踩地时的重心的原因,十有八九就得掉下去。 这一刻,向大命脑海中根本就没任何想法,而是一见战友要掉进冰缝里,本能的伸手一把向他抓去。 可这个战友已经差不多要掉进去了,他这一抓,不仅没救出战友,反而因为力道的拉力,把他也拉进去了。 就算如此,向大命也没有想过放手,只是他潜意识的挥动着右手胡乱一抓,没想到,居然抓到了一个东西。然后,就感觉到是一只有力的手。 但很遗憾,这只手的力量还不足以将他俩拉住,反而在瞬间就被他俩的重量给带着拉进了冰缝…… “不好!向大命他们三个掉进冰缝里了……” 张青山正举着一件斗篷,声嘶力竭的让大家注意防冰雹,不要被砸伤。猛地听见这喊声,立马扭头顺着声音看去,却见那儿正有一群人冲过去。 翻中甸大雪山,无论是以前的中央红军还是现在的红二、六军团,都有不少人牺牲。可让张青山骄傲的是,突击连没有伤亡。所以,一听到这话,他心头立马就浮现出一句话:不好!出大事了。顾不得躲避冰雹,把斗篷随便向身边的一个战士手里一拍就冲了过去。 “都别急着冲过,免得踩到冰缝再出意外……”胡英泽的喊声提醒了张青山,他立马跟着喊起来。 这话喊的真及时,甚至救了好几个战士的生命:当众人用木棍开路,把冰缝上那层薄薄的雪打掉,却见其长约十多米,最宽的地方有两米左右。而正有几个战士就停在这条冰缝不到三米外,可以想象,要没有胡英泽的提醒,让这几个战士及时停下,否则,他们下一秒就得掉进去。 张青山趴到冰缝边,向下一看,眉头就皱了起来:这条冰缝越向下越窄,三个战士几乎重叠在一起,离地面大约七八米。从他们这一路滑下去的痕迹中的血迹看,不怎么妙。 “向大命,你们几个有没有事?” 齐子轩喊了句,稍稍等了下,没见回应,顿时急着对旁边的同志叫道:“你们站着干什么?快跟老子一起喊。” “向大命,你们几个有没有事?” 结果,下面没有丝毫动静。让所有人的心都渐渐沉了下去。 “别喊了,快去找炊事班要绳子。”张青山皱着眉头大叫一声,又对身边的一个同志吩咐一句,眼角正好见到很多同志跑过来,立马对冲在最前面的彭鹏大喊:“老彭,让他们都回去,别都挤过来,免得再发生意外。” 而一旁的胡英泽则对身边的人吩咐:“多找些木棍和能遮挡冰雹的东西过来,搭在这上面,不要让下面的同志被冰雹打到,造成第二次伤害。快去!” 要不说关键时刻还得看经验,在众人着急的心乱如麻时,张青山和胡英泽的有序指挥,让大家找到了主心骨,立即按吩咐办事。 很快,绳子找了过来,张青山见齐子轩抓过绳子就要往身上绑,一把就抢了过来,顺手把齐子轩推开,怒道:“滚一边去。” “连长,你……” “妈的,老子是连长,这个时候连长不上,什么时候上?”谁都知道,这冰缝里绝对滑,绳子只能保证不掉下去的几率,可万一打滑,人撞到冰墙上,那也不是开玩笑的,一旦脑袋撞上,会死人的。更何况,万一绳子不结实,中途断掉,下去的人绝对非死即伤。所以,众人一听张青山的怒吼,心头十分感动:咱们这位连长虽然爱显摆,又有小山头主意……不管他有多少不是,但有一点是肯定的:他是条好汉,关键时刻能牺牲,也敢于牺牲,更是勇于牺牲。有这一点,就足以让大家打心眼里拥护他。 张青山把绳子在身上缠绕两圈,边打结边对身边的人笑道:“你们这帮家伙听好了,等下拉好点,要是那个兔崽子敢放手,等老子上来,非揍死他不可……宝玉,你哭什么?老子还没死了,难道你想老子死?” 见周宝玉边摇头边擦眼泪,张青山试了试绳子,觉得困紧了,这才笑着拍了下周宝玉的肩膀,道:“好了,别哭了,你好歹也是个红军战士了,怎么能哭鼻子了?” 站起来对身边的战士们叫道:“要是老子没上来,你们也别麻烦了,推点雪把老子一盖,继续革命。” 说完,也不看大家的反应,让绳子另一端的人拉好,他则慢慢地走到冰缝边,倒吊着,双脚踩着冰墙,身体向下倾斜,一点一点地‘倒走’下去。 “让开,让开!把这木棍在这上面搭好……老张了?” “指导员,连长非要下去,我们……” 听到这话,胡英泽把抱在怀里的木棍往地上一丢,冲到冰缝边上往下一看,却见张青山已经下到两三米了。他知道说别的都是多余,只能尽量压制着内心的一切想法,叫道:“老张,小心点。” 张青山抬头对他笑了笑,道:“放心,革命还没成功,老子死不了。” 胡英泽只好一边指挥大家赶快打简易的遮盖面,一边吩咐拉绳子的同志抓紧点,同时,对趴在冰缝边指挥拉绳子的齐子轩看紧点…… “我说你们几个有事没有?给个回话……”别看张青山语气轻松,可随着越来越接近那三个战士,他的心却越来越向下沉,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因为越接近,他看到冰墙上的痕迹就越多。 终于来到这三个战士的身边。 张青山双脚用暗劲向外张开,跟两面的冰墙形成互相挤压,以便让身体不向下掉。因为狭窄,他不得不小心翼翼地微微侧身,缓缓弯腰,左手紧紧抓着一个稍稍凸起点——尽管这个凸起点上全是血,但他根本顾不得这些了。右手一点一点地抓向三人中最上的那个背朝上的战士。 抓到这个战士的衣服了,碰了碰他,没有回应。 “喂!你没事吧?” 没有回应。 “你是不是昏过去了?” 没有回应。 “好吧,你等一下,等我再往你这儿挤一定,看看你小子到底怎么了。”仿佛是在给自己信心一样,张青山边说边把身体又倾斜了一些,气喘吁吁中,总算来到了这个战士的正上方。 慢慢弯腰,借着上面同志的拉力,他的头离这个同志大约二十厘米时,大叫着让上面的同志停下。 然后,双膝顶在两边,伸出双手,一点一点地将这个同志翻转过来。 很遗憾,这位同志额头左边被撞出一个洞…… 张青山不甘心,带着希望,伸出右手,从最上面那个同志的脖子边摸下去,摸到了中间这个同志的脖子大动脉。 很遗憾,这位同志也永远长眠于此。 张青山心头有些悲愤,带着最后一丝希望,十分不甘的几乎趴在了最上面那个同志的身上,努力把右手继续向下摸去。 这位同志也永远的倒在了这里。 张青山真想用吼声来发泄心中的愤怒:多好的战士啊!多好的同志啊!没牺牲在战火硝烟的战场上,却牺牲在了这里,虽然他知道这不可避免,但作为战友,对这样的事情,他感到了悲愤……可理智告诉他,不能这么做,因为不能影响士气,尤其是在这苦难重重,而且接下来会更加困难的时候,决不能意气用事——自己是连长,得对突击连一百多号人负责。 一确定三位同志都牺牲了,张青山却触电般的猛地缩回了右手,虽然倒拐子碰到了冰墙,可他却没有丝毫感觉。就这么愣愣地看着,想着,沉默着。 “老张,怎么样了?” “是啊,连长,你好歹回个话啊!” 上面同志的询问,惊醒了张青山,却陡然发现面颊有点冷,一模,居然是泪水。 张青山用衣袖擦了下眼泪,用手为最上面那位紧闭着嘴,但双眼鼓起很大的战士合上了眼。嘴里喃喃自语:“对不起……对不起……” 这一刻,他有千言万语要说,有无边的怒火要发泄,胸中的悲愤如滔滔江水,可话到嘴边,却只化为三个字——“对不起!” 第一百九十章 残酷的现实 上面同志的同志们真是越等越焦躁,而且越等,那种不好的预感越强烈,尤其是见张青山到了那三个战友身边这么久,不仅没声,也没救人,这就让同志们越发担忧。 “拉我上去!” 这四个字,如同一道炸雷,劈响在每一个听到这句话的人心口上,顿时齐齐变色,鸦雀无声中,让原本就低沉的气氛瞬间变得比寒冰还冷。 这种气氛一直延续到张青山被拉了上来,有位同志忍不住内心的伤感,迫不及待的问道:“连长,怎么不把三位同志……把他们的遗体带上来?” 张青山内心正悲愤了,听到这话,顿时狠狠地瞪了眼那个战士。上来后,解开绳子,见大家都看过来,他板着脸,沉声问道:“都看什么?还不动手,用雪把这三位的遗体掩埋好?” 众人心头齐齐一惊,先前那个开口发问的又忍不住惊呼道:“连长,就把他们三个埋在这儿?” “那你还想埋在哪?”张青山随手一指山顶,道:“难道要大家把这三位同志的遗体捞出来,抬到山上,然后竖个碑,这样才对得起他们三个。对吧?” 虽然同志们心头确实是这么想的,而且听了张青山这‘反话’也确实心有怒气,可张青山的威望还是很足的,就算大家有怨气,也不敢发出来。 一见这种情况,胡英泽轻拉了一下张青山,在其耳边小声道:“老张,注意一下说话的方式方法,不要伤了同志们的心。” 哪知,张青山反而更为动怒了。 挥了下膀子,怒气冲天的叫道:“伤了他们的心?妈的,老子还伤心了。” “你们以为就你们感到心痛,老子就他妈的是铁石心肠?”右手食指连连指点着众人,咆哮道:“你们可别忘了,突击连是老子一手所建,你们中的每一个人都是老子一个个亲自挑选的……” 说着说着,张青山顿了下去,抓起一捧雪,死死地捏着,语气有些哽咽的叫着:“相处这么久,你们难道不知道老子是什么人吗?但凡有一点办法,你们以为老子就想将这三位战友的遗体这么草草地埋葬?以为老子不想将他们风光大葬?可咱们现在有这条件吗?老子是实在没办法啊!” 最后一句话几乎是他用劲全身立即吼出来的。 吼完,一屁股坐在地上。胡英泽赶紧去扶,却被他一把挥开,起身,低着头,走人。 “老张!老张!”胡英泽叫了两声,见张青山没搭理,只得作罢。转身见同志们低着头,神色各异,有的还偷偷地瞄一眼过来,胡英泽叹了口气道:“各位同志,我和大家一样,对于失去这三位同志感到心痛,而对于如此处理这三位同志的遗体也感到愤怒,可是,大家得考虑现实……” 事实上,张青山在给那位同志的遗体合上眼的时候,对于这个问题就已经拿定主意了:由于高原反应、长期行军的疲劳、营养跟不上等等原因,别看大家现在还能支撑得住,而且牺牲率也很少,但别忘了,这才翻了一座半雪山,后面还有三座半雪山等着大家去征服……光说眼前这事,从大家把那三位同志的遗体捞上来,然后抬到山顶,然后,在冰冷刺骨的寒风中,在冰硬的地面上凿开一个大坑,再埋葬。如此一系列下来,别说没有大半天的时间是绝对完不成的——光是在冰硬的地面上,凿一个足够安葬三人的大坑就得用几个小时。只说体力上,本就没什么体力的众人也绝对吃不消。就算勉强完成,到时候也累的要死,体力消耗过度,又没有个好好休息之所,大家还怎么下山?接下来的路还怎么走?绝对会有人冻死在这儿,如此一来,岂不是又要继续安葬? 这可不是瞎编:中央红军翻越甸大雪山时,有两位同志牺牲了。当时大家没有经验,本着战友团结的精神,觉得必须好好安葬这两位战友的遗体,然后,派了一个班去执行这任务。结果,花了整整五个小时才挖出一个小坑,安葬了这两位战友的遗体。可转身就有一位同志累的一屁股坐到地上,就这么抱着铁铲,闭着眼,牺牲了。接下来,有位同志走出两百米左右,一头栽倒在雪地里,旁边两人去拉,却被一同卷进雪地,也牺牲了。快要到达山顶时,又有人累的要坐下,旁边的同志得出了经验,赶紧去拉,可大家都累坏了,加上高原反应,根本就没什么力气。两人走不动,旁边的同志就上去帮忙,最后,这个班十一位同志,连山顶都没到达,就全部牺牲在中甸大雪山上。 所以,红二、六军团根据中央红军翻越雪山得出的经验后,虽然明知这么做确实对不起那些牺牲的战友,但为了能让更多的战友有体力走下去,活着走向胜利,才会在翻越雪山之前,然各师把连级及连级以上的干部全召集起来开会,就是为了这类事情做细致的交代。 虽然大家回去后,对下面的同志也做了说明,可说明是一回事,当真正需要面对时又是另一回事了。 “……没见你们连长争着下去,却哭着离开。你们跟了连长这么久,什么时候见他哭过?老话说男儿有泪不轻弹!要不是他是真的伤心透了,会在大家面前哭吗?所以了,大家得理解,不是我们所有人狠心,而是为了胜利,我们必做出一些牺牲也是在所难免……再说,我相信这三位牺牲的同志在天有灵,也不希望大家为了掩埋他们的遗体而再出现伤亡……说实话,要是我那天牺牲在长征的路上,我就希望大家不要把精力放在我的后事上,有这精力,还不如用在接下来的长征路上。当然,在这里,我要你们所有人记住:哪怕我们突击连只剩下一个人,哪怕你已经离开了突击连,可一旦革命胜利了,都得给老子回来,在这里好好竖起一块丰碑,刻上牺牲同志的名字,让后人永远记住我们的付出,永远记住胜利是多么来之不易……” 要不说这思想工作也不是谁都能做的。胡英泽这软硬兼施的一番话,说的众人服气,也清楚的认识到了现实的残酷。 “好了,大家都别难过了,都打起精神来,为了今后能在这里给所有牺牲的战友立一块丰碑,大家一定要发挥我们红军团结互助的精神,发挥我们突击连奋勇向前的信念,将革命进行到底。”说到这儿,见同志们纷纷抬起头,士气恢复了。胡英泽却转身对这冰缝站直了身体,大叫:“全体都有,立正!向左向右转。” 三排的战士们赶紧站直,各个面对着冰缝,神情肃穆。 “脱帽!向牺牲的三位战友的遗体,敬礼!” 众人脱下军帽,整齐划一的敬军礼。 随即,胡英泽弯腰捧起一把雪,边对着冰缝撒下去边大叫:“三位同志,你们安心上路,我们一定会继承你们未完成的事业,誓将革命进行到底!” “誓将革命进行到底!”同志们纷纷捧起雪,边叫着边将雪撒向三位同志的遗体。 这里的天气真是相当怪异,刚才还冰雹满天,可就这么一会儿,又是晴空万里了。 张青山检查了一遍,见最严重的一位也就是被冰雹砸起几个包,没有想象中的鼻青脸肿那么惨,他放心了。来到一旁,蹲在地上,掏出一包烟,看了看,放了回去。却从内衣口袋里又掏出一包,抽出一根,点燃,默默地吸着——这包烟,是当初贺龙军长奖赏给他的,他格外珍惜,也只有每每到了关键口时,才会吸一根。 看着胡英泽带着三排的战士在那里向冰缝里撒雪,他眼神十分复杂。 而在他身边蹲着的彭鹏,同样默默看着那边,久久无语。 也许,只有手中那冒起的丝丝青烟,在向苍天诉说着他们内心的悲愤和无奈吧! 良久之后,张青山叹了口气,喃喃自语中又像是在自我安慰的说:“只要能让天下所有穷苦百姓吃上饱饭,就算老子丢了这条命,又算什么?” 这话,恰好是他入党时,已经牺牲的老班长黄德宝问他为什么要入党的答复。 “你说什么?” “我在想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 “有什么好想的,反正都这样了,就船到桥头自然直吧!只要还能走,就一定要走到陕北,将革命进行到底。” 张青山点点头,没有再接话。 老胡带着三排的同志安葬好战友的遗体,并用木棍在这冰缝边做了几个大大地十字架,已提醒后面的部队。 来到张青山身前,张青山起身看着他,目光对视了一秒多后,张青山对胡英泽点点头,胡英泽也微微点头——虽无言,却一切尽在不言中! “同志们,接下来的路会更难走,遇到的困难会越来越多,你们怕不怕?” “不怕!” “好!不愧是我们突击连的人。出发!” 张青山却猛地高举右臂,大叫:“突击连!” 众人一起大声回道:“奋勇向前!” 声音震天,如同要打破这又开始灰暗起来的天空一般,气势如虹的继续前进,如同胜利在望。 虽然谁都明白,接下来将面对更恶劣情况,但没有一个人畏缩,因为他们心中都有一种信念,一种誓将为天下穷苦百姓打天下的必胜信念。有这种信念在心中,他们自信!他们团结!他们勇敢!他们——无敌! …… 第一百九十一章 总算是翻过来了 有些外国人看到红军长征中爬雪山的影视书籍等资料,对于其中一个现象非常好奇:为什么明明自己冷的瑟瑟发抖,却宁死也不剥下已经死去的战友的衣服来给自己御寒,觉得非常不可思议,甚至认为这是十分愚蠢的行为和想法。对此,我只能用另一个问题来回应:在抗美援朝中,是什么支撑着志愿军在武器装备与联合国军根本不是一个档次的情况下,还能战胜联合国军? 中国有位军事专家在其文章中一针见血的做出了最好的回应:中国军人为了祖国和战友可以牺牲一切,包括自己的生命;而某些国家的军人为了自己的生命可以不惜一切,包括祖国——这就是最好的回答,也是某国研究了几十年而不得其所的精髓所在。 当然,中国的传统思想中‘人死为大’的观念,也是其中重要原因之一。 …… “指导员,你说这儿会不会就是外国了?” 因为翻越雪山前,有人开玩笑的问雪山后面有什么,胡英泽听到这话就笑着回应说:翻过雪山就到了国外,大家都可以到国外去旅游了。 现在,已经翻过中甸大雪山。因为气氛沉闷,不利于行军,因而,有的同志就小声的聊天。 同志们哈哈一笑,可就这么点时间,四下突然狂风大起,冰雪乱舞,打的人头晕眼花。竹斗笠、斗篷、雨伞等都被打烂了。再加上空气稀薄、呼吸困难,部队又没地方躲,就是想停都不敢停下来——深恐这一停下来,又会有人倒下。更怕一不小心会陷入雪坑货冰缝中。 “轰!轰!轰……” 也就在这时候,突然听见身后传来了猛地的炮击声。 难道是国民党反动派追来了?他们也敢翻雪山——中央红军翻雪山时,国民党的军队可不敢追击。纷纷边走边扭头回看,却因为此时身处第二座雪山的背面,什么也看不见。 不过,很快,冰雪就变成了风雨……几天后,大家才知道,原来,带着后续部队的军团长王政委就要到达中甸大雪山山顶,见冰雪过大,便下令用迫击炮以猛烈的火力朝天空齐射。(这可是真事,记录在县志中) 中甸地区位于滇西北,属康藏高原,终年积雪,人烟稀少,当地居民大多数是藏族,语言不通,交通十分困难。 大家忍饥挨饿,顶着风雪进驻海拔三千多米的中甸城,也就是云南最大的喇嘛寺——归花寺的所在地。 这时,部队除了三大纪律八项注意外,还特别规定三不准‘不准住经堂、不准毁坏经文、不准摸神像祭坛’。 不得不说,他们得到了中央红军遗留下来的‘财富’。虽然语言不通,虽然大家看起来很是破落,但是,无论是当地的百姓还是喇嘛,只要一看到红军军帽中那颗五角红星,都会露出笑容,拿出自己最好的东西接待红军。说实话,他们能拿出来的东西也不多,但对于已经疲惫至极的红军来说,绝对的雪中送炭。 稍作休整后,部队离开云南,进入康定地区。群众送来了面和青稞粉,欢迎红军——这一切,都要得益于中央红军。 张青山作为积极分子,参加了二六军团召开的积极分子会议。在会议上,王震政委进一步讲了目前的形势、会师西北与创建全国抗日根据地的优越条件、伟大意义和战斗任务,极大的鼓舞了全体指战员的士气。 也就是在在这时候,红二、六军团分为两个两纵队向甘孜前进。(二军团为左纵队,经得荣、巴安、白玉,于六月三十日,在绒坝岔与四方面军的三十军会合。六军团为右纵队,经定乡、稻城、理化、瞻化,于六月二十二日到甘孜之蒲玉隆与四方面军的总指挥部会合。见到朱德总司令、刘伯承总参谋长、张国焘和总司令部人员及四方面军一部分高级干部。) 突击连所在的红六军团继续北上,翻越了上下七十五公里的最后一座大雪山,进入臧坝。 自渡过金沙江到进抵臧坝,一路行军都是高山峻岭、羊藏小道,共翻越了三座大雪山,三座小雪山。虽然上级采取了各种措施,但仍有许多同志牺牲在雪山上。 有些同志走着走着就猛地一头栽倒,而旁边的同志赶紧去拉,结果,因为自身的劳累等原因,不仅没拉住,反而跟着一起倒下,随着雪坡向下滚动……等大家慌忙赶到这两人身边时,却发现两人都已经牺牲了。 虽如此,可谁能见到战友倒下而无动于衷?就这样,牺牲越来越多,到了最后,有的同志见自己实在走不动了,估计自己翻不过雪山,又不想连累别的同志,一咬牙,干脆自己向路边扑去,然后顺着雪坡向山下滚去,就此牺牲…… 惨烈的让人撕心裂肺。就张青山所知,他的同镇老乡向永兴就牺牲在雪山上:当时向永兴左大腿受伤,被担架抬着,他大概估计自己走不出雪山了,不想连累别的同志,趁大家不注意就翻下担架,一路顺着雪坡向下滚,嘴里还大叫着“同志们,一定要将革命进行到底……”,听者无不流泪痛哭…… 而其中最让人觉得不可思议的是:突击连炊事班班长老王居然精神抖擞的翻过了雪山区。要知道,老王当初在中甸大雪山时,仅仅爬到一半就差点牺牲了,可谁都没想到,别人都是越走越吃力,他倒好,居然越走越精神。就连原本是被派去照顾他的那两个战士,走到最后,反而要靠老王扶着才胜利走过来。他还以自己为榜样,鼓励大家‘翻过雪山,就是胜利’。对此,用他自己的解释就是:老子身经百战,越走越适应,自然要比你们这帮小家伙强。得到了一致的白眼和羡慕,也为大家做出了榜样,鼓舞了士气。 翻过雪山,到达了甲洼。 “连长,不好了,前面来了很多人!” 正和大家一起转身看着雪山,看着雪山上那长长地队伍,大家感慨良多,但其中有一个共同点:终于战胜了这些雪山! 猛不丁的听到侦察兵回来报告,大家的第一反应就是掏出枪,心里极为愤怒,各个面色流露出担忧:这该死的反动派真狡猾,不敢翻雪山来追我们,却早早地就在这里等着我们,而且是趁我们刚刚翻越雪山,最为虚弱的时候下手,这时机掌握的真准……真要如此,恐怕整个红六军团都会被堵在雪山上,很可能会有灭顶之灾。 “离我们有多远?” “不远,就两三里路。”侦察兵转身指着前面几百米外的那座小山,道:“他们正从小山头的另一边过来。” “同志们,形势危急到什么地步,我就不多说了。我只有一个命令:现在就看我们突击连的了,就是战斗到最后一个人,也得给老子守住前面那个小山头。只有守住这个桥头堡,后面的部队才能展开。要不然,别说我们突击连,就是整个六军团都有可能会被打回雪山上去,到那时……现在,都跟老子冲过去,死守!” 突击连一阵猛冲,很顺利的占领那座小山头,可接下来的一幕,却让大家很想不通:眼前的敌人绝不会少于一千五百人,但问题是,他们最前面不仅有中国工农红军军旗,还都把枪背着,手里却拿着各种吃食,有的还推着独轮车而来,上面同样是食物或者衣服。这绝对不是来打仗的,反而像是来慰劳的。尤其是走在这支队伍最后面的那两百来人,怎么看怎么像是普通百姓,不仅没有枪,反而人人赶着马车牛车……也正是因为他们的存在,让大家不仅疑惑,戒备心也降低了很多。 田国忠一看,忍不住疑惑道:“老张,他们这样来打仗,不会搞错了吧?” “是啊,我听说,这一带可是四方面军的地盘,怎么可能有这么敌人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到达这里……快看他们的军帽,各个都有五角红星。” 张青山猛地一拍头,轻叫道:“怪我,怪我,是我一时太着急了……不过,防人之心不可无!大家该有的准备还是得有,免得万一上当了,被打个措手不及。这样,宝玉,你快去田团长那儿,把这里的情况给他汇报……老胡,你带着同志们继续在这里戒备……老田,你跟我去看看。” 随即,张青山则带着田国忠和一个班的战士从侧面来到了‘敌人’面前。 “你们是红六军团的同志?”张青山等人从小山头这里猛地跳出来,虽然出现的方式让对方小小地惊讶了一把,可并没有出乎他们的预料。带头的一位同志笑着问道。 张青山却看着他们,并没有回答。 “我们是红四方面军……” 这次,张青山说话了,一挥手打断对方的话,皮笑肉不笑的说:“你也不用说你是谁,你们呆在这里就好了。等我们领导和首长们到了这儿,你再跟他们说……” 说到这儿,张青山怪怪地笑道:“反正,你跟我说没用。只要你们不继续前进,咱们就在这儿等。要是不听招呼,嘿!嘿!” 对方也明白张青山担忧什么:万一是冒充的了?这一两千人暴起发难,偏偏红六军团又处于最虚弱的时候,到时候,就算胜利了,也绝对是死伤大半……虽然双方有电台联系,可突击连作为开路先锋,跟军团总部相聚十多里,在雪山上,这种距离,很难让军团总部第一时间把情况传到突击连手中,加上双方是第一次见面,又有点陡然的性质在里面,这样的误会就在所难免。 所以,红六军团和红四方面军的第一次见面,就成了这样一幅情景:一个班,挡在一个团的前面。 带头的人让队伍原地休息后,他则单独走到张青山身边,先散了圈烟,然后,开始跟张青山套近乎。张青山也乐的这样,于是,两人‘相谈甚欢’! …… 第一百九十二章 笑中带泪 “张青山,你在干什么?” 是的!一个人带着一个班,站在一两千人面前,阻止其前进,这场面怎么看怎么觉得怪异。因而,本带着惊喜的心情而来的田景山团长,此时也不由的生出几分怒气。 “报告团长,我在跟老吴聊天。” 不得不说,张青山这种自来熟的本事还是很大的,就这么点时间,他居然都能称对方老吴了。 看着张青山那一本正经样,不熟悉的人还以为他是多么的守规矩,可田景山跟他那是老交情了,岂会不知?反被他这一弄给逗笑了:“少跟我来这套,回头再收拾你。” 随即,跟老吴互敬军礼,握手,自我介绍,寒暄…… 张青山见田国忠在对自己使眼色,顿时溜过去:“老田,怎么了?” “连长,你回来干什么?” “你老对我使眼色,我自然要来问问你有什么事吗?” “哎呀!连长,我不是叫你来,而是在提醒你多参入进去,这可是历史性的时刻,将来要写进史书的。你在场的话,到时候史书上带你一笔,你就万古流芳了。” 张青山二话没说,转身就跑回去。 可还没跑出去几步,就听有人大喊:“32军万岁!”——红32军的前身是红一方面军9军团,红一、四方面军会师后作为左路军的一部分,随红四方面军行动,这次是专门代表红四方面军来迎接红六军团的。 “红六军团万岁!” “红军万岁!” “万岁!” 在这些“万岁”声中,大家神色激动的张开双臂跑向对方,拥抱、欢笑、抹泪……张青山也被人一把抱住……胜利会师! 庆祝过后,因为要等整个红六军团全部下山,尤其是要派人回去搜寻掉队的人员,所以,大家还停留在原地。这时候,有三件事让张青山记忆犹新。 第一件事就是吃东西,因为在山上挨饿受冻,好多天没有吃到热食,突然见到这些慰问品,大家边帮忙生火做饭,边对着这些肉猛吞口水。等到开吃后,不少同志都吃撑了,让人大笑,可笑着笑着,大家又流起了眼泪。复杂的眼神在默默诉说着这一路走来的各种艰难困苦……虽然后面的路必然更困难,但这一刻,大家是兴奋的。 “请问,您是突击连张青山连长吗?” 张青山和周宝玉正各自拿着一块带肉的牛骨头猛啃,听到这话,张青山抬头看了对方一眼:对方是个年轻的小伙子,瘦高瘦高的,但很精神。 张青山赶紧把手里的牛骨头交给周宝玉,双手随意的在裤腿上擦了下,站起来:“我是!您是……” “连长好!”对方赶紧敬礼。 自我介绍了一下后,大家席地而坐。 这位战士叫梁靖华,他二哥叫梁靖武。这次,是特意来跟他哥哥会面的。 双方会师后,他第一时间打听二哥梁靖武的下落,得知二哥早被调入突击连后,赶紧来寻找。问题是,他哥哥梁靖武已经牺牲了,在这激动人心的时刻,同志们不忍把真相告诉他,又推辞不掉,只能要么说不知道,要么说去突击连问。于是,他就问到了张青山这儿。 一说起梁靖武,张青山就忍不住想起了梁靖武炸石碉堡的那一幕(第一百六十章英雄梁靖武),顿时连继续啃肉的心思也没了。掏出包烟,抽出一根递给梁靖华,对方摇手婉拒后,张青山点燃,深吸了口,脑子里飞快的琢磨着要不要告诉他实情,最终,他决定了。 “靖华同志,请节哀……” “什么?二哥也牺牲了?” 一听这话,张青山心头也是一惊:听你这话的意思,你们家不止梁靖武一个牺牲了?可是,看着对方满面惊容,眼神悲哀,泪水连连。这一刻,张青山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对方,更别说想询问这个问题了。 “靖华同志,你要坚强些……要是你想骂人,就冲我来。是我这个连长没当好,才……才……唉~!” 梁靖华捂着脸哭了一小会儿后,边擦眼泪边问道:“我二哥是怎么牺牲的?” 张青山毫无保留的全盘托出,听的梁靖华又哭了起来。胡英泽等人看到这些,过来询问,然后帮着安慰梁靖华。可每个人的心里都不好受:这一路走来,多少优秀同志为了长征胜利抛头颅洒热血,多少战士前仆后继的牺牲,多少战士为了……别的不说,想想那些为了不拖累别的同志而自我牺牲的伤员,就让人心痛的掉泪。 随后,在交谈中大家才知道:梁靖华上面有三个哥哥,全都参加了革命,全都牺牲了,下面有个妹妹在家照顾父母。 大家惊呆了! 等送走梁靖华后,张青山专门把胡英泽拉到一旁。 “老胡,我想跟上级提出点意见:像梁靖华这样的情况,不应该再让他参加一线部队,应该放到后勤这些安全性相对较高的地方……好歹得给人家留个香火。” 胡英泽点点头,道:“我也正在想这事……老张,等下我去跟团长说这个。” 因为要等红六军团全体集合后才会出发,大家就在山下休息一夜。这一夜,是大家长征以来睡的最香的一夜,是可以把后背交给友军的一夜,也是欢快的一夜。 不得不说,前来迎接的32军准备的还是很充分的,不仅带来了衣服和食物,还有药品,还开了个大型的篝火晚会。正如徐向前总指挥指示的那样:“去年我们和一方面军没搞好,现在红二、六军团来了,我们一定要认真负责的搞好……要为红二、六军团多筹集粮食和牛羊,腾出房子,准备木柴和开水,最少要赶织几千套毛背心、毛衣、毛袜等慰劳红二、六军团……”32军真的是尽其所能的帮助红二、六军团。 胜利会师虽然是激动人心的,可也有人在流泪,有喜极而泣的泪水,有怀念的泪水,也有心痛的泪水:比如说如梁靖华这样的。但其中,哭的最多的却是医护人员。 一堆堆篝火外面是一圈圈人群,欢声笑语,载歌载舞。尤其是各师宣传队的人,在互相比拼唱歌跳舞,把气氛弄的极为欢快。 “大哥,嫂子找你。” 正跟同志们围着篝火跳舞的张青山一听这话,心头先是一喜:向雪琴胜利的翻过雪山,实在是太好了。随即心头确实咯噔一下就掉了下来:这么久了我没去看她,她该不会是来兴师问罪的吧?——翻雪山时,突击连是先头部队,总部医院位于大部队后半段,隔得远,两人连传个话,报声平安都不可能。现在都过去这么久了,张青山却一直没去看向雪琴,这是恋人该有的态度和关心么?他自然心虚了。 脑子里思绪如电,立马就想好了借口:工作忙!说实话,不是工作忙,而是太累了。会师时,张青山和大家一样,只顾着高兴,什么都忘记了。后来就是扎营,然后,他又跟大家一样,安心的倒地呼呼大睡。醒来时,已是黄昏。吃完饭,又赶紧帮忙准备晚上的篝火晚会。然后,晚会一开始,他又唱又跳的,还真没想到过自己的私事。 张青山打起精神,顺着周宝玉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目光一对视,张青山露出个讨好的笑容,哪知,向雪琴却转身就走。 坏了,真生气了。张青山赶紧挤过人群追了上去。 “雪琴,我真的是太忙了,你听我跟你解释……” 一路追着解释,可向雪琴却没有回应一声,甚至连看都没看张青山一眼。 来到一处空地,见四下无人,香雪情却突然停下,看了张青山一眼。在张青山有点摸不着头脑的笑容中,她却一把抱住张青山,轻声道:“别动,别说话,让我靠靠。” 张青山讶异的轻轻地抱着向雪琴,虽然心头很是好奇,却很听话的没有开口询问,只能轻拍着向雪琴的后背,尽到一个坚实而柔情的依靠责任。 不到五秒,张青山就感觉到向雪琴在隐隐抽泣。 “雪琴,怎么了?” 向雪琴没有回答,反而把头紧紧地埋在张青山的衣服中,呜呜地放声哭泣起来。 张青山大为惊讶,想问,可看向雪琴哭的正起劲,没一点说话的意思,他又不好用力。只得继续边轻拍着向雪琴的背边四下打量:还好!空荡荡一片,没有人……事实上,就算有人,也会很识趣的走开。尤其是见到小辣椒和张大胆,就更不会稀奇了——两人的关系,连首长都知道了,绝对的公开秘密。 但是,这个公开的秘密现在仅限于红六军团内,前来迎接的友军却不知道,而目前,主要是友军在站岗放哨,这就坏事了。 “什么人在那儿?” 警戒人员还是很不错的,就这么一小会功夫,张青山和向雪琴就被人从四面包围了,可见,早就发现他俩了,就等着‘包饺子’了。 两人闪电般的分开,向雪琴赶紧擦泪,张青山则背着手,很有气势的回道:“我们在谈工作,请问,有事吗?” “谈工作?”谈工作能走到一百米外,孤男寡女在四下无人时谈工作?这借口连鬼都不信——事实上,张青山自认为他和向雪琴的关系无人不知,本想说实话,可一听对方的口硬就知道对方是32军的人,因而,只能随便找了个借口糊弄一下。 三个战士走过来。带头的人举着火把,看了眼两人的军装,回头对身后两个正端着枪,把枪口对准张青山两人的战士,那两个战士这才把枪往身后一背,但目光依旧紧盯着张青山两人,一副戒备样。 谁都没有开口,互相打量着。可看着带头那人似笑非笑的面色和那玩味的目光,张青山脑海里立马就浮现出一个词——糟糕! …… 第一百九十三章 没一口大锅 “我怎么看你这么眼熟……” 不等张青山回话,他紧接着道:“想起来了,你是会师前拦住我们团长的那个……那个……” “红六军团突击连连长张青山。你好!”对方在给台阶,他要不顺着下那就太不上道了。 “你好!天下红军是一家,大家用不着……” 两人握着手。前一秒还笑的很真诚,可后一秒,就发想起现在可不是寒暄的时候,彼此的笑容里多了几分尴尬,赶紧分开——没达到级别,不许谈恋爱,现在却被抓个正着,那问题就严重了。可这一对偏偏又是友军的,不归32军管,这样一来,气氛真是要多尴尬有多尴尬。甚至,对方连自我介绍都说不下去了。 倒是一旁的向雪琴打破了这尴尬的气氛:“这位同志,真是对不住,误会了。” “请问,你是……” “我是总部医院的护士向雪琴。” 那人点点头,对向雪琴使了个眼色,可向雪琴根本就不想跟他到一旁,装作没懂他的意思。如此,那人就不得不直接开口了:“向雪琴同志,他……他没欺负你吧?” 向雪琴的脸色刷地一下就红了,说话都结巴起来:“没……没……” 倒是张青山笑嘻嘻地说:“我们是恋人关系,已经经过上级特批,长征胜利后就结婚。不信,你可以到我们六军团十七师去问,大家都知道。” 特批?那绝非一般的待遇,普通的战士想都不要想。所以,一听到张青山这话,那人心头十分惊讶,忍不住多看了二人几眼后,点点头,微笑着说:“既然如此,那我也就不多事了,就不带你们回去了——反正有名有姓,还见过,出了事,这两人也跑不了。不过,咱们都是自己同志,有些话我可要说在前面。” “请说。” “虽说不用带你们回去,可回头我还是会把这事向上级汇报。” 这很正常。但也让张青山知道,这情,自己得领。 “谢谢!” “那行,你们继续聊……”说到这儿,那人给张青山使了个眼色,这次,因为对方态度友好,张青山很自觉的跟他来到一边。 “我说同志,可得注意一下影响。” “没事,大家都知道。” 听到张青山这话,看着他如此大咧咧的样子,那人不得不挑明了些:“我是说,你们结婚前,可千万别……别闹出什么不好的风言风语,要不然,会你们增添不少麻烦。” 张青山不解的看着对方。 “我是说,女同志的名声很重要,这方面,你作为男同志,要多注意些。” 这下,张青山总算是明白了,说白了,就是提醒张青山别让向雪琴未婚先孕。可对方又是好意,张青山还只能内心郁闷,面露笑颜的感谢对方。 敬烟,说了些好话,对方满意的走人。临走时还不忘对张青山眨巴眨巴眼,提醒张青山一定要注意……后来,这位同志把事情向上级反映,得到的答复跟张青山说的一样,是特批了的,而且,是十七师前任师长吴正卿和现任师长刘永江都点头的,这才彻底放心下来。 “都怪你,都怪你,害我丢了这么大的人!” “怪我……”张青山没好气的翻着白眼:是你把我叫到这里的,现在却怪我,真是倒打一耙的典范。可看到向雪琴那娇羞样,顿时甜如蜜的承认:“是!怪我,怪我。” 两人席地而坐,向雪琴头靠在张青山的肩膀上,看着半月,听着远处传来的欢声笑语,很是满足。 “雪琴,你找我什么事?” “没事就不能找你?” “当然可以。不过,你刚才为什么哭了?” 说到这个,向雪琴坐直了身体,面色带着些许凄凉的看着张青山,原本还有些微红的眼睛又红了不少。 从爬雪山开始到现在,两人一直没见过,因而,现在来看看,好让自己彻底放下心来。二来,向雪琴是真的为一件事既伤心又感动,需要一个坚实的肩膀让自己靠靠,所以,来找张青山。 红二、六军团的战士绝大多数是南方人,又多是贫苦子弟,穿的基本上是草鞋,这在平时没问题,可走雪山,尤其是走在一两尺深的雪地上,长了最大的困难。虽然做了大量的准备,但毕竟不是长筒皮鞋。一开始还能抵抗一些,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很多战士的临时包裹草鞋用的布和别的东西都磨烂或脱掉了,让脚与雪直接接触,冻伤就在所难免了,尤其是脚趾头,那真是普遍性的冻伤,甚至冻死。 无论是32军还是四方面军本身也困难,加上红二、六军团被冻伤的人太多,因而虽然尽量准备了药品,却无法大量满足。 走下雪山,别的战士在欢庆,可总部医院及各师各团的卫生院都被紧急集中起来,给冻伤的战士们的脚趾头做切除手术:有的战士脚趾头冻伤,但因为现在还没到甘孜城,无法长期修养,加上药品不足,因而,只能先给那些脚趾头已经冻死,必须立即切除的重伤员做手术。 仅仅四个小时,向雪琴就端着一小盆走了出来——里面全是脚趾头。 可最让向雪琴感动和伤心的受不了的是,因为麻药少,这些做切除手术的重伤员们知道这种情况后,居然纷纷要求不用麻药,把麻药留给最需要的同志。于是,就有了让人落泪的一幕:很多人嘴里咬着一截木棍,双手死死地抓着床沿……在这过程中,有不少战士是硬生生地疼晕过去,可醒来后,反而安慰身边落泪的护士……那一声声惨叫,那一声声硬挺的闷哼声,那一生生惊呼病人晕过去的叫声……向雪琴受不了了,又无法把内心感动于心疼的话对别人讲,这才来找张青山。 “如果可以的话,我宁愿把他们所有人的疼痛全都加在我身上,也不愿意看到他们受到这样的折磨。我……我……呜~!呜~!” “好了,别哭了……唉~!”刚安慰了她一句,张青山也说不下去了,关键是他不知道说什么,因为他的内心也在煎熬。但没有流血牺牲,没有无私奉献,没有崇高的信念,哪来的胜利?而正是这种崇高的信念,红军战士们同天斗,同地斗,同阶级敌人斗,克服了种种难以想象的困难,战胜了无数艰难险阻,部队始终保持着旺盛的士气,并对始终对胜利和对未来充满信心的根源所在。 长夜中,半月下,默默之时,张青山却如同看到了血色半月。 第二天一大早,当最后一批百余掉队的同志,被四方面军派出的搜救队带回来后,部队开拔。 看着被阳光普照的雪山,只见山顶闪闪烁烁地发着寒光,冷透心肺,同志们却无声的微笑,对大雪山挥挥手,继续前进。到了一个叫稻城的小县城,和红32军会合了……事后大家才知道,为了迎接红六军团,红32军的战友们节衣缩食,主内了很长时间,甚至提出‘尽一切可能为友军着想’的口号,在这样艰苦的岁月里,红32军的战士们所体现出来的团结互助精神,让人终生难忘。 当天晚上,大家举行了更盛大的篝火晚会。在晚会上,除了首长讲话和唱歌跳舞外,张平化首长还代表32军送给红六军团一批牲畜——这批牲畜是从远处采购的,刚刚送到这里。 接下来的三天,因为全都是由32军提供熟食,大家一时也没在意这些牲畜,不曾想,一个让所有人意想不到却又哭笑不得的情况发生了。 休整了三天后,红六军团准备向甘孜城进发。 “连长,连长,有个事你得立刻解决,要不然会出大问题的。” 张青山大怒:老子正做梦喝酒吃肉了,就被你叫醒了。睁眼向窗户外看了眼,天都还没大亮,看了下手表,得!早上五点过三分,让张青山更是火大了——有事不早说,不知道今天一大早要集合出发吗?不过,鉴于炊事班长老王一向沉稳,要没有大事,他是不会如此的,所以,张青山只能忍住怒气,起床,问道:“老王,什么事?” “锅子,锅子啊!” 看着老王这副痛心疾首的样,张青山觉得有点搞笑,问道:“锅子,什么锅子?” “炒菜用的大锅。” “怎么了?”脑海里已经幻出吃肉的画面了:突击连分到一些牲畜,而且他昨天就下令了,今天一天,全连吃肉。一想到肉,张青山就开始吞口水了。 “咱们没有炒菜用的大锅,这可怎么办啊?” 张青山拿起水杯和脸盆,将毛巾往肩膀上一搭,边出门边笑道:“没有的话就去买,实在不行就到别的连队借一下。老王,不是我说你,看把你急的,太不沉稳了。” 话一说完,就被老王一把拉住。回头一看,却见老王一脸不屑的叫道:“沉稳?嘿!嘿!连长,听完我的话,你要是还能这么沉稳,我就佩服你。” 见张青山正色的看过来,老王才继续说:“我一夜没睡,走了好多连队,却发现,别说我们连,就是咱们整个红六军团也没有一口大锅。” “啊?”张青山楞了一下,随即催促道:“那你还不快去街上买?” “我去了啊,可这个小县城里就一个铁匠铺,唯一的两口大锅早在几天前就被32军的人买走了。” “你怎么不早说?” “我本以为就我们突击连是这样的,还打算出发前到别的连队去借一口大锅了,没想到……” “算了,现在说这些都迟了,还是想想怎么解决吧?对了,上面对这事有没有说法?” “我打听的时候,听人说,领导们正在想办法。但也下了命令:不能给本地藏族同胞添麻烦。” “恩!那就等等看。” “那今天的早饭怎么办?” …… 第一百九十四章 甘孜大会师 “那今天的早饭怎么办?” 虽说和胡英泽分工明确,可被人堵在这里追问,张青山有些恼羞成怒了,沉声道:“少吃一餐,饿不死。” “可问题是,我已经把送来的那头肥猪给宰了……” 事实上,他带的那口大锅被冰雹砸坏了,可还有一口大锅被炊事员背着,他一见到猪,可高兴坏了,只顾着招呼大家杀猪,以为那个炊事员去烧水了,偏偏那个炊事员肚子疼去上茅房,没来得及第一时间报告。等猪杀了后,众人才发现问题,他这才急忙出门找别的连接大锅…… 张青山很无语的看着老王,老王则很冤枉的盯着张青山,双目相对,都很郁闷:斗土豪劣绅,那是天职;抢老蒋的东西,那是天经地义,可抢老百姓的东西,那就是杀头的大罪。但天大地大,肚子最大!这还真是个大问题。 无奈,张青山只好带着几个战士,到藏族同胞那里去买。 也许是下手早,还真别说,居然买到了四口大缸。同时,他们也总算弄清楚了,当地人根本就没有用大铁锅的习惯,那个铁匠铺之所以还有两口大锅,那都是32军提前预定的。 但不管怎么说,用大缸煮肉,也是个不错的选择,总比没有的强。 高高兴兴地用马车拉着大缸回来了,然后,烧水、煮肉……结果,悲剧了。 肉还没煮熟,大缸就纷纷炸开了。原来,当地的大缸经不起烈火高温的烘烤。 看着半生不熟的煮肉,突击连的战士们人人面带苦笑,一时间,还真不知道怎么办? “都哭丧着脸干什么?没煮熟的肉难道就不能吃了?”张青山走到半生不熟的猪肉前,边琢磨边说:“老子还就不信了,到嘴的肉还能放走?就算半生不熟,也总比吃生的强……” 说完,张青山眼睛一亮,抽出匕首,割了块肉,放在火堆上烤。还得意洋洋的对战士们笑道:“今天咱们也改善一下吃法,就吃烤肉。” 一听这话,战士们高兴起来,纷纷上前,用匕首或大刀割下一块肉,烤着。 而老王带着炊事班的战士立即给大家手里发盐巴,对于这种既新鲜,又能让战士们吃上熟肉的吃法,他们也很高兴。 就这样,经过一番烟熏火燎之后,大家吃起了“熏肉”或者“烤肉”,还真是别有一番滋味。 对一时吃不掉的牦牛或者别的家畜,小点的就牵着,大些的则在新军中用它们驼武器弹药,或者是给病号骑,然后再陆续杀掉,改善生活补充给养。每当吃牛羊肉和看到牦牛在行军中所起到的作用时,大家都申请地感念起红32军的同志们。 对于没有大锅,首长们也想到了办法:老百姓们虽然没有大铁锅,但当地的大土司或富裕的头人,因为向汉人学习,或者是要过上更高的享受等原因,他们家中会有一些大铁锅。 原本,红军打算向他们买,可有意思的是,这些大土司或富裕的头人,畏惧红军的威严,绝大多数早就跑路了——按成分算,这些人绝对属于土豪劣生之内。他们万万没想到,红军不要他们别的东西,居然把他们家中的大铁锅都带上了——当然,必须留下钱。这让他们很想不通,据说,有位大土司事后返回家中,发现家里别的东西一件不少,连水都没动过,就是大铁锅不见了,旁边却多出了几块银元,还留有字条。他当时就感叹:“早知道红军只是要买铁锅,我就不跑了。” 但是,红军人数众多,别说一个连一口铁锅,很多时候,一个团也就两三口铁锅,没办法,众人只好轮流使用,或者不停的煮掺杂了大量野菜的青稞,大家一起吃,同时,把烤肉当成菜。 经过一个多月的行军,七月二日,红二、六军团齐聚西康省的甘孜城,与四方面军胜利大会师。也就是在这时候,党中央命令由红二、六军团组成二方面军(将三十二军编入二方面军),贺龙为总指跃任澜时为政委,关向应为副政委。从此,红二、六军团就开始用二方面军的番号了。 在甘孜会师后,张青山作为红军积极分子和优秀战士,跟另外九人一起受到了首长们的接见,把张青山激动的都快哭了。同时,他们还接到了党中央、毛主席和红一方面军是一个单位的贺电。 而当地政府也支援过来一些牛羊,使部队的生活得到了初步改善。尤其是对身体极度疲劳,急需补给的众人来说,真是雪中送炭。 突击连驻扎在甘孜城东南约十余里的一个小村寨。 说是村寨,气势就只有七户人家,稀疏的厉害,都是楼式结构:上面那一层主人,下面是牛棚。 这儿的人穷的更厉害,听说因为穷,连头人都住不下去,带着家眷跑到甘孜城,六、七年都没回来了。但值得深思的是,因为红四方面军的原因,这七户人家又选出了新的头人,其实就是年纪最大的长者。 让人无语的是,这儿的人根本没一点文化,就是那个新头人,也仅仅会写自己的名字,识数而已,就这,他已经是村里现在最有文化的,而他这些‘文化’,听说还是因为他小时候给老老头人当玩伴时被准许而学到的。但村里人对新头人很是尊敬,甚至达到了盲目听从的地步,无论是什么时候放牧,什么时候结婚等等,都会特意带上礼物来询问,甚至是恳求新头人。因为在他们看来,只有得到了新头人的许可,才会得到上天的保佑和庇护,才会风调雨顺…… 但他们又无比单纯,甚至单纯的可爱:见到红军到来,他们把家中最好的东西拿出来送给红军,有的甚至宁可自己挨饿,也要招待好红军,因为,这是他们对待最尊贵客人的尊敬,也是藏民好客的方式。你不收或者不吃都还不行,这会让他们觉得受到了侮辱,认为你看不起他们,会当场翻脸的。最后,还是胡英泽机智,东西收下一部分,但将大洋以回礼的方式,回敬给藏族同胞。同样给对方解释:这不是钱,这是礼物,你不收就是看不起红军,算是皆大欢喜。 就这么几户人家,根本解决不了突击连的住房问题。虽然这七户人家都主动把房子让出来,但红军战士又怎么可能去住? 最后,双方推辞了一番后,张青山下令:七个宝贝住进一家空出来的家里,其余的全都睡在外面。 两个医生负责到四周采集草药,七个宝贝轮流照顾伤员:突击连有四个战士又伤在身:一个右脚大拇指被切除,现在有点发炎;一个右腿有些肿胀,起了一片红白米粒,听说是被蜘蛛咬了;一个腹胀腹泻;最后那位好一点,只是身体虚弱些,休息一段时间就好。 一排负责伐木建造大房子:红军虽然在这里住不长久,但看到村里这七户人住房,觉得有必要为他们建造一栋大房子。这下,泥瓦匠和木匠出生的张青山就有了用武之地,成了总指挥,干的热火朝天。 二排和三排负责采集野菜,顺便打猎:32军送的牛羊早就吃光了,粮食也不多了,不立即补充是不行了。 当地的大型猎物很少,听说就只有大黑熊,但一直没碰上。第二类大型动物就是狼,一到半夜就嗷嗷地对月狂叫,突击连组织起来打了两次,还不见少。但最多的还是野兔和老鼠,被抓了不少。这个时候,红军战士们可没有什么讲究,只要是吃到肉就是过年,何况这些老鼠都非常大,吃起来很香。 当地人对于野菜也就只认识几种,别的都不敢吃,这就便宜了红军。每天都挖了小山似的一堆,一时吃不完,就当干菜晒干储存起来,也是为接下来的长征做准备——战士们不知道,但张青山通过向雪琴的消息却知道高层的一些事:听说有些首长在二方面军和红四方面军会师后,推动北上和三大主力会合,开赴抗日前线。而有些首长则是妄图拉拢、控制二方面军,以继续与中央路线对抗……不管消息真假,不管最后的结果如何,张青山都觉得,这事不是自己一个小小地连长能参与的。他只知道一点,无论是北上还是南下,都需要继续走路,走很远的路,而就目前来看,这一路上,填饱肚子绝对是个大问题,所以,他和老胡商量了两次后,都觉得,储备干菜之类的粮食是当前最主要的。 三天后,突击连就在这个小村寨里建起了一栋三层楼的土木结合的房子。虽然对于有些木头没有晒干就用上——没有晒干的木头就用来建筑房子,最大的坏处就是使用寿命大为缩短。张青山觉得很遗憾,只能不停的用火烟熏房子,希望能尽快蒸发木头内的水分。但对于这个成就,他还是很高兴很骄傲的。 可就在这时,他被叫到十七师师部,参加了连级及连以上干部的大会。会上,张青山就深深地记住了两点:百姓就是红军的根本,现在,大家都希望团结起来打击日本帝国主义侵略者,那么,我们红军就必须要先出头。第二点就是,南下违背了百姓和当前大环境,是没有出路的。 回到连里,把自己的心得跟同志们一解释,大家都觉得有道理。 在这里休息了十三天,也就是七月十六,部队要离开这里了。而在离开前,张青山和突击连的几个主要领导一商量,一致认同,离开之前,为这里的百姓解决一个大麻烦…… 第一百九十五章 这祸惹的有点冤 七月十三日,下午! 突击连接到了十六号不对集结,继续长征的命令。 张青山等突击连的主要领导开会,就部队的准备,尤其是粮食储备和战士们的思想情绪等情况,做了具体的统计和分布…… 会议一直开到了黄昏才散会,可就在要吃饭的时候,村子里突然传来了哭声。 一开始大家也没在意,还以为又是谁家的汉子喝醉了打老婆,张青山还想着让七个宝贝过去劝解一下。可还没等他开口,却猛地听见哭声陡然变大,紧接着就是闹哄哄一片,给人的感觉是很多人在发火,在争吵着什么。 可惜,张青山等人虽然跟藏民接触有一段时间了,但除了简单的一个词汇外,别的根本听不懂——就是交流,也是需要那个新头人半翻译半用手比划,然后靠猜,才能明白个大概。 众人放下碗赶紧过去。 只见村口处围了一群人,有的在哭喊,有的在落泪,有的在争吵。 跑过去一看,张青山等人吓了一跳,只见一个身上沾染了不少血迹的汉子,他左边有一个妇女正在拉扯他的衣服,悲愤的叫着什么。汉子则低着头,任由那妇女抓扯。而在他的右边,则是一辆牛车,身后还跟着很多家畜。 牛车上放着六只被咬的血肉模糊的羊,三个孩子跪在牛车上,其中一个孩子正抱着一只不大,但已经死去的藏獒,边抹泪边低声说着什么——藏獒在牧民家中的地位十分高,相当于自己的孩子,是家庭中的一员。 这次不用人翻译,张青山等人就已经明白了:不用说,肯定是出去放牧时,受到了狼群的攻击——后来的了解也证实了大家的猜测,只是过程稍稍有点偏差:因为他们定居在此,但依旧以放牧为生,因而水草是个大问题,所以,这里的人不得不经常到远处放牧,最大的敌人就是狼群。一般来说,都是几户人家联合在一起,共同到远方放牧,共同御敌。牧民们家家户户都养藏獒,可藏獒虽然凶猛,但毕竟只有一只,要是几户人家联合一起放牧,光是几只藏獒,就足以抵抗狼群。可这次,因为这家人的家畜相对较多,便想到水草更丰盛的地方去,最终,不听劝告,到了更远的地方去。单独离开后,受到了狼群的攻击,连那只还没有长大的藏獒都被咬死了……要不是同去的牧民听到枪声,及时赶到,恐怕就不仅仅是牛羊没了,就连他自己都得完蛋,而失去了家畜,他的家人也就等于失去了生活来源,后果不敢想象。 张青山等人之所以猜得到,是因为这是他们见到的第三起狼群袭击家畜的事件:前两起还只是狼群偷偷摸摸地袭击,往往叼一只羊就跑,可现在,居然敢公然袭击藏獒和人类,可见其是越来越猖狂了。 让人奇怪的是,新头人匆匆赶到后,拿起拐杖(就是一根用久了的木棍)就打,不仅打那个汉子,还打那个正哭闹的妇女,最后,居然把同去的牧民们都揍了个遍。边打边大声的吼着什么,看起来十分生气……可惜,突击连的人没一个听懂他到底在吼什么。 张青山皱着眉头看着,一小会儿对身边的胡英泽和彭鹏说:“老胡,老彭,不管是感谢他们这段时间对我们的帮助,还是我们红军的职责所在,我觉得我们应该在走之前,为村民们除去这一大害。” 说完,张青山有点咬牙切齿的愤愤道:“最少也得保证两三年内,不会再有这种事发生。” “恩!我同意。不过,最好不要违背本地人的民风民俗。”胡英泽点头同意,彭鹏更为直接:“等下我去请卡大爷来问问情况,争取一次性解决,免得夜长梦多。” 卡大爷就是村里的新头人。而本地的民风民俗中,对于狼的对待,真是又敬又恨:敬畏是因为他们中有些人崇拜狼,恨的自然是这些狼吃他们的家畜。所以,在民风民俗中,他们不反对杀狼,但不会吃狼肉,会以他们的方式对狼进行‘安葬’。前两次顺带打到的那三头狼的结果就是如此处理的。让很多战士想不明白:好好地狼肉怎么就不让吃了?连狼皮都不许刮。但碍于张青山用军规严令他们不得乱打听,大家只好留着口水,看着牧民们‘浪费肉食’。 卡大爷把这些人都锤了一遍后,最后声嘶力竭的大叫着几声什么,随即,所有藏民都行动起来,一种紧张感连听不懂他们吼什么的张青山等人都清晰的感觉到了。尤其让张青山等人想不通的是,有些人居然会皱着眉头扫他们几眼,那眼神十分复杂:愤怒、仇视、无奈……看的张青山等人莫名其妙,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好好地融洽关系居然会突然间就变成了这样。 最后,要不是卡大爷又大叫几句话,让藏民们低着头匆匆回家,恐怕会有人直接对他们吐口水——要知道,藏民虽然好勇斗狠,却十分单纯,并不擅长,或者说不会掩饰自己的喜怒。而他们突然间对突击连怒视,一两个还好,但这么多人一起,那就绝对有其原因。 然而,还没等张青山去找卡大爷,卡大爷就神色焦虑地急匆匆地来找他们了。 一番交谈,加上比划,张青山等人总算是大致清楚了,或者说知道了问题的严重性:狼不仅凶猛,而且十分狡猾,又是一种报复心极强的动物。跟它们斗,要么不出手,一出手就必须全部杀光,否则,哪怕它们只剩下一只,也会没完没了的找机会报复。而事情坏就坏在,突击连前两次顺手干掉了三只狼,却没有将其杀光,所以,狼群必然会来报复。 之所以这几天没有动静,卡大爷估计有两种可能:一是野狼狡诈,不会贸然行动,突击连这几天全副武装的防备——其实突击连是在防备逃跑的敌人中的散兵游勇趁夜来偷袭村子。没给狼群机会。但现在,狼群既然敢公然袭击羊群,而且还很少见的主动牧民,就表明它们已经准备好了,报复就在这几天;二是狼群还没有找到复仇目标(突击连)的准确位置,但是,几天前出去的那群牧民受到袭击后回来,狼群铁定会一路追踪而至,也就等于把狼群引来,让狼群找到了报复的目标。所以,卡大爷才会这么生气的揍他们——大家可别认为我在吹牛,觉得过于吹嘘狼群的智慧了,但大家有机会的话可以去问问,也许得到的答案比我说的还要厉害。 至于牧民们怒视他们,也就好理解了:在他们那单纯的思维中,认为被狼群咬死几只家畜很正常,是这几只羊的一种命运归宿,只能自认倒霉。如果突击连把这股狼群斩尽杀绝,他们会为突击连欢呼,偏偏就只杀几只,那不是故意在惹祸还能是什么?不当场骂人,已经是这段时间突击连跟他们搞好关系的结果。 狼群的报复是铁血的,甚至是人畜皆灭绝的。所以,卡大爷才会立即让村里人准备迎战,也才会立刻跑来请求突击连帮他们杀光狼群——因为以往的一些不好的经历,卡大爷怕突击连听到狼群要来报复而吓的跑路,那他们这几户人家的家畜就凶多吉少了。可因突击连是外地人,他又怕他们因不了解狼群的凶狠狡诈,而在吃亏后把怒火发泄到村民身上,那后果同样严重。所以,在考虑了许久后,他不得不赌了:经过这些天的接触,他觉得眼前这支部队不会丢下百姓不管,最少,这支人马不仅没有抢他们的家畜,没有奸污他们的女人,没有抓他们去贩卖为奴,还帮助他们做很多事,所以他才赌一次,不得不说实话。 “卡大爷,谢谢您的信任,请放心,这个错误既然由我们引起,那我们绝对会一管到底。” “不!不……”摇手说了两个不字后,卡大爷又不得不边说边用手势来表达了:卡大爷到底比村里的百姓有点见识,或者说因其年长,见多识广,对于事情的看法有些不同。他认为,如今的野狼越来越多,越来越猖獗,狼多肉少的情况下,就算突击连的人没有招惹野狼,狼群迟早也会对家畜,甚至是对牧民下手的。其实,卡大爷还有一层意思没有直接说出来:因为狼群不仅凶猛,而且报复心极强,加上牧民(在迷信思想下)对于狼的敬畏,因而,哪怕有狼群袭击家畜,主人也不敢真的打死打伤野狼,才导致野狼越来越胆大。再这样忍让下去,绝对会在某一时刻形成狼灾,到那时,可就是大患了。所以,就算突击连不出手,他也打算用钱或者其他东西,请突击连帮牧民,大范围的消灭一次狼群。最少要让牧民在未来两年内,不用为狼群发愁。 “那两年后,你们怎么办?” 卡大爷对田国忠苦笑了一下,摇摇头,没说话。但意思很明显:狼是杀不完的,两三年内又会崛起,到时候,大家继续跟狼群斗吧。 果不其然,很快,村民们就家家户户地开始钉门窗,加固防御,妇女则开始擦枪磨刀,连孩童们都很懂事的没乱跑,而是力所能及的帮助家里大人做事……一片嘈杂声中,却是人人面色肃穆。 张青山也果断做了决定:现在先帮村民们加固房子,入夜后全连戒备,以班、排位单位,守护村子……同时派骑兵把情况向上级汇报,请他们连夜派人带足武器装备过来:不管今晚有没有狼群来袭,天亮后,全体主动出击,大范围的剿灭野狼群。 战前动员,等胡英泽把情况向大家讲完,让大家意识到此战的危险性后,张青山上台就讲了一句:“同志们,大家连死都不怕,还怕几只狼?杀光它们就是了。” 战士们嗷嗷地叫了起来,如同一只只战狼…… 第一百九十六章 一人,一藏獒! “阿桑,都这个时候了,你说狼群会不会来?” 胡英泽带着一排的同志在村后的大山上坐镇,张青山带着别的同志埋伏在村子周围。此时,已经是凌晨四点左右了,张青山很想打瞌睡,但作为连长,他要以身作则,因而,只能没话找话的跟左边的一个藏族汉子闲聊。 如果说这一带的自由人中谁最出名,那绝对是阿桑和他的藏獒大黑……藏族实行的农奴制度,等级森严,就突击连所驻扎的这个小村子来说,别看只有七户,但从另一方面看,另外六户都是新头人的农奴,只是因为大家世代相交,加上原有的头人已经跑路,生死难测,因而,大家遵从新头人为主子,实际上算是半主子半自由——除非是有本地土司出具的文书证明,否则,就算原来头人跑路或者死了,本地土司也会重新选派一位过来给他们当头人,与其如此,还不如让卡大爷当新头人了。 而想要从一个农奴成为一个自由人(普通百姓),难于上青天,但阿桑家经过祖孙三代,总算做到了。 阿桑祖辈都是给土司养藏獒的农奴,到了阿桑爷爷那一代,因其一辈子忠心耿耿,当时的土司就比较看重他了,还时常接济他们一家,这对当时的农奴来说,是极高的待遇了。 后来,阿桑的父亲继续给土司养藏獒,因为有一次几个土司聚会,打赌看谁家的藏獒最厉害,结果,阿桑的父亲养的一条藏獒力压群獒,给老土司挣了面子,因而,当时,老土司虽然没有取消阿桑一家农奴的身份,但每个月都给他家一点薪水——在当时,给主子效力,能否每月都有薪水,几乎就是判断一个人是自由人还是农奴的标准。 到了阿桑这一代,终于完成了祖辈的心愿:当时,土司家的大儿子带人去打猎。休息的时候,不知怎么的,突然冲过来一头大黑熊。当时,所有人都吓呆了,连藏獒们都不敢发声。只有藏獒乌龙(大黑的父亲)狂吠一声,勇猛的扑过去。 阿桑第一个回过神来,对大黑熊开了一枪,可惜没打中要害,反倒激起了大黑熊的凶性。 好在乌龙勇猛,跟大黑熊不停的游斗,成功的拖住了大黑熊,让阿桑有时间装弹。第二枪就打中了大黑熊的左眼,一枪毙命。 鉴于阿桑一家历来忠心耿耿,这次又救了大公子,于是,当时的土司老爷就开恩,让阿桑一家当了自由人……虽说成为自由人,比农奴也只是强上一点而已,根本无法同现代的普通百姓相比,但相较于农奴而言,那可是日思梦想的希望所在。成为自由人后,虽然依旧要受到土司的管束和剥削,但也有几个明显的改善:他们可以带着土司开具的文书,带着家人四处走动,而不用担心被人当成逃跑的农奴给抓回来弄死;他们可以在相对的情况下又自己的田土,甚至是牛羊;最为重要的是,他们的后代不用再成为奴隶!这才是最大的希望所在…… 就好比阿桑,他现在依然给土司养藏獒,但有工钱可拿。而他的大儿子,已经是土司老爷身边的保镖,不仅有工钱,还时不时的有赏赐,虽然这次跟着土司老爷跑路了。 但因为能跟土司老爷说得上话,因而,阿桑一家在这一带的威望很高,几乎成为所有农奴努力奋斗的榜样,就连许多头人见到阿桑,也不敢以老爷自居。甚至,卡大爷能当上新头人,都是阿桑的功劳,因为阿桑是卡大爷的二女婿。虽然从农奴成为自由人的奋斗过程漫长而艰辛,可一旦成功,真可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个人觉得,这是土司玩的一种手段:有压迫必有反抗,再麻木的人,被压迫的久了,也会反抗,而想要消磨掉这种反抗,或者是宣泄掉农奴的怨气,必然要给农奴们一种希望,所以才会有开恩把个别农奴提升为自由人的事情。 阿桑是这一带最好的猎手,既然要对抗狼群,卡大爷自然要把这二女婿招来。 说实话,对于阿桑一家几代的努力所创造的传奇,张青山还真没在意,他真正在意的是身边这条比普通藏獒要大一半的大黑:从看到这条大黑到现在,他根本就没听到其叫过一声,也没见其到处溜达,甚至对母藏獒好像也没什么兴趣,唯一做的就是阿桑走到哪它跟到哪,哪怕阿桑跟人说话,它都会乖乖地一声不吭的趴在一旁,一直半眯着眼,根本看不出能与其高大身材相称的威风,老实的如同一条普通的狗。当然,也只有它在打哈欠时,张开血盆大口,才会让你感受到它的可怕。 但是,当众人埋伏下来的时候,大黑就趴在他俩中间,张青山无聊中想跟阿桑交谈,所以起身走到阿桑身边。可就是这么一个小小地动作,大黑却猛地抬头,原本半眯着的眼里陡然流出一丝精光,紧盯着张青山不放。随后,还是阿桑摸了下它的头,说了句话,它才恢复到原先那种半眯眼的状态。要知道,就这,还是先前在阿桑的解释下,张青山伸出右手让大黑闻了闻,算是跟张青山认识一下的结果,否则,大黑是绝对不会允许张青山趴在它身边的。 “张连长,我也不知道,也许它们要很长一段时间才会到来,也许下一刻它们就会突然袭击……” 要不说阿桑具有乌鸦嘴的灵验,就在他刚说完这句话,后面的话还没出口时。 突然! 大黑四肢猛地撑起了一点,做出欲扑姿势,鬃毛也微微竖起,眼睛也猛地睁圆,爆发出一片精光,甚至,张青山能清晰的感觉到其瞬间爆发出来的一种气势,那是一种王者之气。最让人感到诧异的是,它居然没有入普通狗那样叫唤,而是一声不吭。绝对符合大家的认知:咬人的狗不叫。 对于大黑的这种陡然气势,张青山没觉得意外,反而有种期待,期待大黑的表现。 “来了?” 阿桑点点头,眼睛睁的大大地,一动不动的盯着前方,虽然眼前的视线因为月光的原因处于一片灰蒙蒙的状态,有些地方还是一片漆黑,可他却如同大黑一样,好像看见了对手。 张青山正要扭头让身边的人,一个个地传话下去,让大家准备战斗。却被阿桑的一句话给惊呆了。 “来的只是侦察兵……” 狼有这么狡诈?居然能如人一样的行军打仗,还派侦察兵?你是不是太看得起它们了? 阿桑扭头看了眼目瞪口呆的张青山,微微一笑,笑的有点铁血,嘴上却轻声道:“我知道了,它们早就到了,估计是感受到了村里的气氛不一样,所以一直在远方徘徊。现在,天要亮了,它们大概感觉到了我们这边气势上的松懈,但又怕上当,所以派侦察兵来试探。” 动物对于气势上的敏锐感官,这点张青山相信,可打死张青山,他都不会相信野狼会如人类一样行军打仗。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一切却让张青山不得不佩服。 只见阿桑在大黑耳边说了句什么,然后以拍它的背。 “汪!” 虽然知道如大黑这种比普通藏獒大一半的王者,要么不叫,可一旦开口叫起来,绝对让人吃惊。但张青山还是没想到,大黑的叫声会如此之大,如同闷雷一样,震的张青山耳膜微微生疼。 在这巨大的叫声中,大黑浑身的鬃毛根根竖起,如炮弹般直接向远处黑暗中冲了过去。 因为视线问题,虽然拿着望远镜,但张青山还是无法看见情况,只是隐约间看见黑暗中有个大型动物,狂吠一声,一跃而起的扑了过去。紧接着就听见一声哀鸣声,随后,又听见大黑喉管里连续发出几声闷响。 然后,一切都归于平静。 从头到尾,不到半分钟。 这让张青山有些失望——他很想亲眼目睹,一只敢跟大黑熊干仗的藏獒,是如何对付野狼的。 这时,阿桑半跪着对远处的大黑又喊了句话。很快,就见大黑拖着一只比它身材稍稍小一点的动物回来。把猎物放在阿桑脚下,然后用大脑袋蹭着阿桑的大腿,阿桑则边笑着说着什么边从挎包里掏出一块肉干喂给它,再摸着它的毛发。而大黑则闭上眼睛,享受着主人的抚摸,根本就没看过猎物一眼,仿佛对于这个对手根本是不屑一顾。 张青山赶紧去检查猎物,发现果然是头野狼。 看到野狼后颈上那四颗血洞,再摸摸它的脊椎,显然,大黑一口将其脊椎咬断…… 张青山回头对大黑竖起了大拇指:虽然没亲眼见到其战斗的过程,但通过这一点,就可以想象得出大黑的勇猛与凶悍。难怪阿桑先前喝酒时吹嘘:普通的藏獒可以对付三条狼,但经过他训练的大黑,对付六条狼都没问题。而后面发生的事,证明了一点:就大黑这咬合力,阿桑绝对不是在吹牛,甚至还很谦虚…… 第一百九十七章 灭狼之出发 “阿桑,你的大黑真了不起,一口就干掉了一头狼。” “没什么,不过是一条落水狗而已,还是最弱的。”阿桑坐下来,轻轻地摸着大黑的鬃毛,笑的有些风轻云淡。 南方的狼比不了北方的狼,光是个头就要比北方狼小一些,可就算如此,张青山也知道,南方的森林狼有多狡猾厉害。可看到阿桑如此轻描淡写的神色,他反而来了更大的兴趣。 “阿桑,你怎么知道这头狼是最弱的?” 在阿桑的解释下,众人才明白狼群是真的有侦察兵的存在:一般来说,就是摸不清对手的情况下,会派出同伴去侦察,或者叫送死。而这类侦察兵要么是狼群中战斗力最弱或年纪最老,又或者是在争斗中受伤后一时无法痊愈的等等,还有一种情况,就是当狼群没有这样懦弱存在的时候,狼王会将其中一头相对最弱的咬伤,送他到敌处当侦察兵。 众人中还有人不相信这个,跑到那头被大黑咬死的狼侦察兵前去检查,结果,真的发现这头狼的后左腿确实有伤口,不大,但很深。众人这才相信了阿桑的话,对其对狼的了解程度敬佩万分。 突然,远处传来了一声狼嚎,引得众狼群纷纷嚎叫。 阿桑一听这声音,立马站起来。 “汪!汪……”趴在阿桑身边的大黑听到狼嚎,仅仅是睁开眼看了那边一眼,除此外没别的反映,可一见阿桑站起来,它也立即站起来,对着狼嚎的方向狂叫起来,声如闷雷,响彻四方。 它这一叫,如同挑衅一般,引得对面的狼群嚎叫不已,而大黑也仿佛被激怒了一般,叫声更大了,大有扑过去一战的架势。直到阿桑摸了摸它的头,它看着阿桑,脑袋蹭着阿桑的大腿,嘴里发出哽咽般的轻鸣,仿佛是受了极大的委屈一般。 阿桑拍了拍它的头,让它坐下,然后边摸着它边对张青山说:“张连长,今夜狼群不会再来了。” 见张青山不解的看过来,他正色道:“一来是天就要亮了,狼群不敢在大白天袭击人类的村庄。二来大黑刚才一口就咬死了它们的侦察兵,震慑住了它们,使他们不敢轻易冒犯……”说到这儿,阿桑停顿了一下,想了想,道:“它们暂时会离开这里,但不会离开的太远。毕竟,它们的狼王没事,它们的信心还在。而且狼王的尊严不允许它在这样的情况下无功而返,所以,我觉得,明晚它们肯定会大举进攻的。” “不用等到明晚,今天天亮后,它们不来找我们,我们就直接去找它们。就算不能将其悉数歼灭,也定要让它们损失大半,如此,才能保证我们离开后,这里的百姓在一两年内有太平日子过。” 听到这话,阿桑惊奇的看了眼张青山,点点头,没说话。 “传我的命令:让炊事班赶紧生火做饭,请村里的妇女也帮忙。等大家吃完早饭,天就该亮了。到时候,突击连全体出动,一定要消灭这股狼群。” 说完,又对阿桑笑道:“阿桑,到时候,还得请你和村里的汉子帮忙带路。” 阿桑点点头,起身向村子里走去。 大黑疑惑的扭头看着他,直到他走出几米后,右手拍了下大腿,大黑立马起身,转身追了过去……依旧没有叫一声,果然是咬人的狗不叫!厉害着了。 旭日东升,周宝玉在两个战士的陪同下回来了,除了带回来十几匹马和三箱子弹外,没有援军。原来,四十九团这几天一直忙着到处采集储备野菜,巧合的是,他们昨天也接到了消灭附近狼群的命令,所以,没有多余的人手派给他们。 反倒是附近的村落里赶来了上百条汉子,不仅各个骑马,有的还带着好几匹马,天不亮就纷纷赶过来,让张青山大喜过望。一问之下,又不得不感叹那桑一家在这一带的影响力:这帮人除了个别者跟阿桑是朋友外,多半都不认识阿桑,却都是仰慕阿桑的威名,得到阿桑要帮他老丈人去消灭狼群,请大家帮忙的通知后,便自发而来。 加上突击连和上村里的十几个汉子,总共两百四十六人。最让张青山感到惊喜的是,他们很多人都带来了自家的藏獒。细细一数,居然有三十八条藏獒。不过,有意思的是,这些藏獒之间见面虽然有好斗且地盘性的天性而彼此狂叫,但只要大黑出现在哪里,那里变没有藏獒的犬吠声,可见,大黑确实是藏獒中的王者。 草原上的牧民最不缺的就是牛马,而且牧民家中的马儿多半都是养熟的,任何人骑它,都不会反抗的那种。只是,没有多少马鞍子。突击连的战士多是南方人,很多人以前根本就不会骑马。也就是这十来天,跟村民们熟悉以后,大家在休息时,好奇之下,跟着牧民们学着骑马。 这点骑术,平时嬉闹着玩玩还可以,可要追逐狼群,那就需要高速奔跑,他们可不行。况且,没有马鞍子,那就更危险了。 有几个战士本想给当地人表演一下自己的骑术,替突击连争口气,结果却很丢脸的从马背上摔下来,惹的看热闹的人纷纷大笑。不过,大笑之余,在阿桑的提一下,当地的汉子们纷纷把自己的马鞍子让出来给红军战士。张青山本有点不好意思,想要拒绝,可听说有马鞍子的话,只要稍稍懂得骑马的人,骑在马背上,再怎么高速运动,只要心不乱就不会摔下来。反之,一旦从马背上摔下来,轻则重伤,重则死亡或瘫痪,听的张青山再也不好为了面子而拒绝。 让突击连战士们赶到脸红的事,当队伍按昨晚就商量好的开始行动,出村后,他们大多数骑在有马鞍子的马背上,结果,跑起起来,依然跟不上本地人。甚至,本地人在马背上,没有马鞍子也可以单手抓住地上的野草,绝对的人马合一,而他们却连连左摇右晃,要不是有马鞍子,恐怕就得直接掉下来。两相比较,唉~!不得不承认,这骑术确实跟对方还有很大的差距。谁叫对方是在马背上长大,比不上就是比不上。 二百四十六人,按昨天商量好的,所有人分成四个中队,判断狼群的藏身地点后,四个中队把这周围十公里范围内包围起来:第一中队由张青山认中队长,共六十人。他们负责从北面(前方)包抄;第二中队由彭鹏任中队长,同样是六十人,负责从东面(右方)包抄。第三中队六十人,由本地一个叫卓达的中年人带领,负责从西面(左边)包抄。这三个中队每队有四十名突击连的成员,剩下的二十人则是当地人,一来可以当向导,二来,在高速运动中,从马背上开枪,这准头确实不如本地人。第四阿桑任中队长,田国忠任副队长,带领剩下的六十多人,负责从正面驱赶狼群。 胡英泽则带着一个班的战士留守在村子里。 值得一提的是,因为不知道这股狼群野狼的具体数量——卡大爷和阿桑都根据这股狼群敢派侦察兵进来,从这一点上判断,这股狼群的数量绝对不会少于二十只,否则,绝对没那胆子敢公然袭击人类居住的村庄。加上突击连的士兵在马背上开枪的命中率低,但突击连是人手两把盒子炮,装备又比他们精良许多,因而,不得不采取混编。而且,为了防止四散逃开的野狼漏网,也是为了寻找狼群的主力,每个中队配上四只藏獒。但第四中队,因其负责从正面驱赶狼群,人数虽然不足,但在藏獒方面却很丰富,足足二十六只藏獒——这支由藏獒组成的队伍,对于任何一股狼群来说,绝对是其最大的威胁。 为了不惊动狼群,首先派骑兵四散侦察。 好在阿桑和卡大爷对周围的地形了如指掌,在他俩的指点下,有针对性的对几个重要地点进行了侦察。大约一个小时候,总算得到了想要的答案:有一股狼群正在一个叫三月湾的河边喝水休息。 只因为侦察兵怕惊动狼群,不敢靠近,远远地看了一下后,就赶紧回来报告。可他报告的数量却让大家惊愕万分,据他的分析,仅仅看了几眼,估摸着怎么也不可能少于四十头狼。听的卡大爷一个劲的感叹:这得有多少牧民受到其祸害,才会喂养出这么多的野狼。而这已经算是除了狼灾外的大股狼群范围内了,是很少见的事。不赶紧消灭掉,很可能会在一两年内形成狼灾。这就更加坚定了大家要将其彻底消灭的决心。 随即,众人根据这情报立即部署起来,并很快集合出发。 这时,藏獒整体层面比普通狗狗要通灵性的一面展露出来:除了大黑不需要主人阿桑提醒外,别的藏獒虽然一出村就显得异常开心而乱跑乱叫,但只要其主人开口,它们立马就闭嘴,乖乖地跟在主人身边。看的一旁的突击连战士们很是羡慕——他们以前可没见过藏獒,第一次见到时岂肯相信这是狗,还以为是变种的野狼了。现在见到这些藏獒如此通灵性,岂有不羡慕的?就连张青山都暗下决心:等革命胜利了,自己也要养一只如大黑这般通灵性的藏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