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道修仙》 第135章、审妖 第135章、审妖 看着汹涌的人群,李诚敬和张明堂这些外人,都十分惊讶。 之前在外面,李诚敬就已经了解了丑娘在洪城的口碑,但是没有想到,丑娘的善名已经养成了名望。 如此多的百姓愿意为她作证,就可见一斑。 舒长安的两个脑袋都眉头紧皱,对于嘈杂的声音一脸的烦躁。 “啪!”一声惊堂木,顿时就让公堂内外鸦雀无声。 “放肆,公堂之上,尔等何敢喧哗,左右皂吏,谁若无告喧哗者,直接拖下去,打十记杀威棒,以儆效尤!” “遵命!威武~~~” 公堂上肃穆的氛围,随着左右皂班衙役的呼喝声中,重新恢复威势。 “丑娘!” “民妇在。” “本官再问你一次,你的九个儿子,联名举告你并非凡人,而是妖怪。且掳掠了许多孩童在家中,可有此事?” 丑娘抬起头,看着舒长安,缓缓说道:“民妇家中确实有六名尚在襁褓的孩童,但并非民妇掳掠而来。” 张明堂也说道:“府尊,贫道与孙捕头缉拿此妇人时,确实在其家中发现几名孩童。此事无误!” 舒长安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对着张明堂说道:“劳烦道长。” 而后再次问道:“丑娘,那本官且问你,那些孩童,你又是得自何方?以何种手段得到的。” 丑娘一脸的坦然,说道:“回府尊老爷,那些孩童,皆是民妇在城外河边救起,皆是其父母想要溺毙之子。民妇看其可怜,故而出手拦下,将孩童带回家中抚养。” 衙门外的人群全都恍然大悟,又果然如此的表情。 只是碍于先前府尊发怒,这才不敢大声喧哗。 要不然,定然已经跳出来为丑娘叫好。 可是,别人为其叫好,她的九个儿子不干了。 只见老大爬动两下,说道:“府尊老爷明鉴,我这老娘,年岁极大,老眼昏花不说,行动也是不便。她又如何此次都能在河边遇见想要溺死婴孩的父母。若是一两个也就罢了,或许真是天意缘分,可家中婴孩,已经有七名,难道我老娘还是土地婆婆不成,能够时时查看知道,谁要溺死孩子?” 舒长安闻言,点了点头。 这确实可疑。 一旁的老三顿时推了推老大,说道:“你是不是傻了,咱们这老娘是妖怪,能够做到这种事情也不稀奇,谁知道她有什么妖法,让她提前知晓这些事情。再者说,府尊老爷。” “府尊老爷,这些全是我这老娘的一面之词,若是属实,那为何不让我这老娘将孩童的亲生父母交代出来,也好一一验证真伪,方才能够证明我这老娘,是所言非虚,还是有意诓骗府尊老爷。” 老大连忙点头,说道:“对的,对的。府尊老爷,我老娘不是人啊,口中哪能有真话,万万不能被她骗了。” 其他几个兄弟也是七嘴八舌的上前说话,拼命想找出丑娘话中的漏洞,几乎句句不离丑娘是妖怪这件事。 看的李诚敬啧啧称奇。 这种千方百计想要弄死将自己养大的母亲的人,纵观历史,也是少见啊。 而丑娘听到几个儿子,各种阴毒话语,只是低头不语,也不反驳。 “啪!”惊堂木拍下,舒长安怒目而视,喝道:“放肆,公堂之上,尔等竟然喧哗。来人,将其拉下去,各大五个板子,以示惩戒,下次再犯,罚而倍之。” 九个汉子一愣,不等他们乞求饶命,就被皂班的衙役,麻利地拉了下去,就在公堂与府衙大门中间的空地上,拔了裤子打了起来。 看的围观的百姓,心中十分痛快。 “府尊老爷英明!” “府尊老爷,在世青天!” …… 也不管之前的禁令了,百姓们纷纷叫好。 舒长安十分受用,眉头松开,一脸笑容。 很快,行刑完毕,九个汉子相互搀扶着走入公堂,四肢着地跪趴在地上,是一句话都不敢多说了。 舒长安这才一记惊堂木,问道:“丑娘,将你家中婴孩的生身父母报上来,本官要遣人查验!” 丑娘苦笑一声,说道:“府尊老爷明鉴,老妇虽然不识文字,却也知道信义为何,早就在其父母面前发下毒誓,不会将他们的身份告诉任何人。若是府尊老爷不信,民妇宁愿受那掳掠孩童的罪责,也不愿背弃诺言。” 这下,舒长安头疼起来。 张明堂适时站出,说道:“府尊,既然丑娘不愿说,也无碍。之前所做推论,皆是在其是妖怪的前提下,才能成立。连续救护七名婴孩,虽然过于巧合,却也不能因此随意治罪。贫道与诸位道友已经为丑娘查验真身,其并非妖怪,乃是人。而且还是一个身无法力的普通人。” “不可能!”痛的趴在地上的九个兄弟齐齐叫出。 老大更是不惜再挨几个板子,也要出声驳斥:“我等兄弟九人,昨夜亲眼看到她在我们面前现出原形,一身长满黑羽,口中滴落血滴,怎么可能是人。你是哪里来的游方道士,在此信口雌黄。莫不也是妖怪,在此庇护同类……” “啪!”“掌嘴!” 舒长安大怒,对着皂吏就丢出令牌。 皂吏上前,捡起令牌,一把将老大拎起,令牌就照着脸上打去,三两下就让他满口是血,眼神都迷离了。 “好了!” 张明堂感激地对着舒长安施了一礼,表示承情。 然后对着老大说道:“贫道乃是龙虎山在册道人,你或许没有听说过,你只需知道,我龙虎山曾受先皇金书,玉册,敕印,乃天子承认的道家祖庭。你不过一介凡俗之人,之前言语贫道不与你计较,若是再敢辱我师门,贫道就是背负业债,也要拿你狗命祭祀我祖天师。” 九个兄弟齐齐一颤,不敢说话。 那老大更是已经趴在地上,口中鲜血狂流。 但是,谁都没有发现,一旁一直都没有说话的李诚敬,脸色变得古怪了起来,看着张明堂的眼神,更是写满了惊愕和玩味。 舒长安笑道:“有龙虎山天师验明正身,丑娘是妖怪之事,纯属无稽之谈。孩童之事,本官会派遣壮班捕快查验。现在本官宣布,丑娘无罪!” 顿时,门外的百姓欢呼起来。 而丑娘的那九个儿子,却是一脸的不甘和恐惧。 如今丑娘没有被治罪,那他们回去之后,丑娘若是要害他们,他们还能逃到哪里? 第134章、群情激奋 第134章、群情激奋 当李诚敬与李有福两个人慢吞吞地来到府衙外时,府衙的大门已经被里三层外三层的百姓围得水泄不通。 若不是感受到初冬的酷寒,李诚敬和李有福恐怕还会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来到了戏院。 李成福笑道:“巡检,看样子那妖怪已经被抓回来了,要不然天寒地冻的,谁会跑到县衙门外看热闹。” 洪城一直都在二郎堂的庇护之下,加之大庆朝廷为了维护好与二郎堂的关系,下放的知府舒长安也是一个有能力的,所以洪城这些年来,虽然小案不断,但是大案却是少有。 如今,好不容易出了这么大的案子,听说凶手还是一个妖怪,洪城的百姓哪里还能坐得住。 也就是现在是冬季,大多数人都窝在家中躲寒,街上并没有什么人走动,要不然李诚敬二人恐怕连府衙前面的大街都挤不进去。 现在围拢在府衙大门前的人,大多还都是永祥街到府衙这一路上看到丑娘被羁押,闻讯而来的人。 两人刚一靠近人群,就听到百姓的议论声,声音很大,并不掩饰。 “嘿,这丑娘多好的人,竟然养出这么九个白眼狼。” “丑娘是妖怪,天啊,还有什么比这更离谱的笑话。” “早就听说,这九个畜生天天殴打丑娘,听更夫老乔说,这些畜生在这大冷天的,都要丑娘一身单衣,在深夜给他们去买吃食,许是盼着丑娘在路上遭遇意外,或是冻死,这种恶毒的玩意说的话,怎么可信。府尊怎么能真的派人去捉丑娘……” “可万一丑娘真是妖怪变得呢?”这时,有个很虚的声音说道。 顿时,他就引来了众人怒视的目光。 “妖怪?别说丑娘不可能是妖怪,即便真的是妖怪,也是好妖怪。” “就是,就是。丑娘养的那九个畜生,他们是人,可比戏文里吃人的妖怪差哪里?甚至更加可恶!” “丑娘?你们说的可是城西的丑娘?”李有福听到众人的议论,顿时一张嘴巴张的老大,上前拉住人便问。 百姓一看李有福一身捕快差服,当即说道:“嘿,差爷,你这当差的还问我们。” 李有福也不恼,笑骂道:“爷爷问你们,你们就说,哪里这么多的废话!” 于是,一群百姓就七嘴八舌地将之前在街上,看到一群捕快将丑娘押回来的事情告诉了李有福。 “差爷,您说说,府尊老爷是怎么想的,竟然会相信那几个畜生的鬼话,将这么善良的丑娘给捉了!” “就是,还有没有天理了!” 李有福挠了挠头,摆了摆手,说道:“好了,好了。有人告官,官府自然要将被告招来问询,这还没结束呢,怎么能够说府尊要治丑娘的罪。你们多心了!” “嘿,差爷说的有理!” 李有福退出人群,回到李诚敬身边叹了口气。 李诚敬自然将这一切收入眼中,听在耳中。 于是开口问道:“观这些人的言谈,似乎这个丑娘很出名,更得人心。” 李有福点了点头,小声说道:“巡检您来洪城时间不长,不知道也是正常的。那丑娘是本地一个名人。我听老人说,那丑娘是二十年前到的洪城,当时正值兵灾匪患最严重的时候,丑娘就是其中一员。后来就在洪城落了根。” “而让她出名的是,解决了食宿问题的丑娘并没有只顾自己,而是连续从灾民之中,收养了二十多名没了父母的孩童,大多都是襁褓之中的孩子,最大的也不过三五岁。这十几年来,勤勤恳恳,与人为善。将这些孩子拉扯大,让他们嫁人的嫁人,分家的分家,现在就只剩九个懒汉依旧住在丑娘家里,荒芜度日。” “由于丑娘常年持之以恒的善举,上任洪城知府更是为其立牌坊,表彰其名,将其事迹记录在洪城志中,已传后世。我洪城百姓,无不感受其善,极为尊敬。” 李诚敬讶然,心道:“难道张明堂那群人抓错了?洪城之中,居住的妖怪可不少,但是这种善良的妖怪,别说见过,就是戏文里都未曾听闻过。如果当真如此,那非但不能以其妖怪之身之罪,反而要大肆褒奖,传列四方以美誉。让人听的同时,更应该让流散在乡野湖泽之中的妖怪也听听。” “如果是伪装!”李诚敬心中呵呵一笑。“能够装几十年没有露出马脚,更是从一而终,那就是真的,何谈装呢!” “可如果没有捉错,那如此善良的妖怪为何要害死这么多的人,既不食其人,也不取其财,单纯只是虐杀,有何意义?” 李诚敬此刻,当真是满头雾水,最终也就不多想了,都已经来到府衙门口,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李捕快,帮忙开路!” “好嘞!”李有福应和一声,大步上前喝道:“都让让,巡检老爷要进去观看审案,都让让!” 听到是巡检,拥挤的人群硬实给李诚敬挤开了一条小道,让李诚敬好不容易穿过重重叠叠的人流,走进了府衙。 一进门,就看到公堂之上舒长安那一对两个的脑袋,嘴角一抽,顿时有种怎么看怎么荒诞的感觉。 “若是所有人的认知没有被扭曲,那么到底谁才是妖怪呢!” 法眼一开,回头一看,密密麻麻的人群中,果然不乏许多妖怪挤在其中。 摇了摇头,再次回看大堂。 两排衙役威严站立,舒长安两侧下手,各有两个人端坐,竟然是主簿康定与府丞董怀礼。 没有想到,这个案子竟然把他们两个也引来了。 而在堂下,或站或跪着一堆人,竟然让宽敞的公堂都显得拥挤几分。 扫了一眼,发现张明堂等几个玄门修士正站在其中。 李诚敬发现似乎尚未开堂,于是大放走了进去,拱手说道:“府尊,本官可否在旁听审!” 舒长安笑道:“巡检有意,有何不可,来人上座!” 很快就有衙役搬来一把太师椅,放在了康定身旁,李诚敬道了谢,端坐其上,然后对着张明堂呲牙一笑,惹得张明堂差点想翻白眼。 “噹!开堂!”惊堂木一响,全场寂静,就连门外的百姓,此刻都不敢再多说一句话。 舒长安问道:“城西永祥街丑娘可在堂下?” “老妇在,见过府尊老爷!” 一个身穿单薄黑衣的老妇人,跪在地上,佝偻着身形,颤巍巍的应和。 李诚敬立刻看向她,睁开法眼一看,顿时倒吸一口凉气。然后看向张明堂。 却发现,张明堂正一脸疑惑的看着自己表情。 只是此刻不是说话的时候。 舒长安已经又开口发问了。 “丑娘,你的九个儿子,清晨击鼓于府衙之外,状告你实为一妖怪,更是掳掠了许多孩童藏于家中,可有此事?” 舒长安的话音刚落,还没等丑娘回答,府衙外就已经有人开口叫道:“府尊老爷,千万莫要被那九个畜生骗了,丑娘这般好人,如何是妖怪!” “就是,丑娘这等良善之人,怎会做出掳掠孩童之事!” “定然是那九个畜生,见久久不能害死丑娘,这才想出了这个恶毒的主意,当真该死!” 有人带头,门外的百姓们再也忍不住心中怒火,纷纷叫嚷起来,说愿意为丑娘作证云云。 寂静的公堂再次陷入了人声鼎沸之中。 第133章、丑娘(2) 第133章、丑娘(2) “李巡检,李巡检!” 大门外,一阵叫喊声,将李诚敬从睡梦之中惊醒。 李诚敬倒是没有舒长安的起床气,慢悠悠的起床,来到前门,开门一看,就看见李有福一脸汗水的站在门外,口中白气呼喝成云。 李诚敬悠然地问道:“这大冷天的,你不在府衙待着,跑我这里干什么,我记得之前和你们说过,最近不会巡街!” 李有福一脸兴奋地说道:“李巡检,听说有人举报,洪城之中有个妖怪现形了。现在招官廨招来的那些道士和壮班的捕快正去捉妖呢,咱们要不要去看看热闹!” 虽然洪城之中,各种妖怪的传言并不少,可真正能够见到妖怪,并知道其真身的凡人那就太少了。 现在有招官廨的那些道家高人在,安全问题也解决了,李有福这些人,哪里还能按捺心中的好奇心。 李诚敬想了想,心道:“难道是哪个小妖昨夜现了原形?还是昨夜中了我法术的妖怪,被人看到,今早去了府衙举报。” 想到这,李诚敬也起了好奇心,笑着说道:“咱们直接去府衙等着就行。有招官廨的那些道家高人在,一个小小的妖怪不在话下。现在去看热闹,万一那些高人走了神,咱们不就危险了!” 李有福顿时悻悻然,但是上官发话,他这跟班狗腿哪里敢反驳。 心道:“哎呀,早知道就跟孙捕头一起去了。” “先进来,等我洗漱一番,咱们再去府衙!” 不等李有福想好理由跑,就被李诚敬一把拉进了宅子。 城西永祥街上,捕快们按照张明堂等人的吩咐,正驱散着街上的行人。 虽然不保证妖怪还留在宅子中,可要是万一呢。 张明堂看着周围的玄门道友,说道:“诸位,此地居住的百姓较多,等下那妖怪若是没逃,咱们斗起法来,切勿留手,以速战速决为上。万万不能给那妖怪兴风作浪的机会。若是害了周围百姓,功德有没有不说,这一身业障却是少不了的。” “天师放心,我们都不是第一次下山,醒得的。” 张明堂点了点头,突然又看了一圈,问道:“咦,葛道友呢,怎么没有见到葛道友!” 作为被招募的一员,张明堂对这个有着骗子天赋的道友可谓是印象深刻。 一旁的玄门修士语气中酸酸的说道:“葛道友现在可谓是春风得意,多少豪门大户都在排着队请葛仙师去他们家里,作法驱邪呢,哪里还会看得上这点功德!” 张明堂叹了口气,毕竟不是他们龙虎山的弟子,虽然在场众人都看在他龙虎山的面子,以他为首,但并不代表他就能随意呼喝打骂。 对于葛世清的选择,张明堂只能说心中不喜。 于是说道:“罢了,人各有志。只是那妖怪道行不低,若是能多上一份战力,总归是好的。现在只能仰仗诸位道友妙道玄法了。” “天师客气,除魔卫道,我辈义不容辞!” 一种玄门修士,当即面色潮红,激动说道。 当捕快将周围的百姓驱散完毕,张明堂指挥一众修士散开,将丑娘的宅子包围住,自己率先踹开大门,冲了进去。 只见宽敞的院子中,没有一个人影,倒是一旁的房间中,传来隐隐地孩童啼哭之声。 张明堂对周围的道友做了一个手势,自己一马当先向着那房间走去。 刚到房门,张明堂猛地站住了身子。 房间之中,传来一阵低吟的儿歌声,声音苍老却慈祥。 “摇啊摇,摇啊摇,小茵茵,要睡觉,小花被,盖盖好,摇啊摇,摇啊摇……” 张明堂的呼吸都近乎凝滞。 虽然里面之人的歌声如此温柔,可是却让张明堂毫毛乍起。 对方竟然真的没有逃跑。 是愚蠢,当然不可能,那只能是有恃无恐。 到底多高的道行可以让他无视他们这些人的存在。 推开房门,张明堂看向屋内。 只见里面有一个长长的土炕,一条打满了补丁的棉被盖在七八个孩子的身上,他们神色安详,睡得极深。 在土炕边,一个身穿黑衣的丑陋妇人,怀中抱着一个襁褓,竟然正在哺乳。 “咕噜!”张明堂吞咽了一下口水,想要开口喊上一句:“妖孽,受死!” 却被这安静祥和的氛围弄得不愿大声打破。 丑陋的妇人抬头看了一眼张明堂,脸上温和地笑着,轻声说道:“不要吵到孩子,咱们出去说!” 张明堂皱眉,但还是点了点头,缓慢后退。 外面的一种修士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然后就看见一个丑陋的黑衣妇人蹒跚着走了出来,小心地将门关上。 她看着张明堂,而张明堂却也在看着她,而且眉头那是越皱越紧。 因为张明堂的法眼之下,竟然无法从此人身上看到半点妖气。 “你是丑娘?”张明堂问道。 丑娘笑呵呵地点头,说道:“正是老妇!” “你是妖怪?” 丑娘只是笑着,没有回答。 张明堂火爆的脾气上来了,手中多出一张黄符,说道:“得罪了!” 说完,手诀一掐,祭出符纸,喝道:“六丁六甲,妖现无踪,敕!” 黄符飞出,打在了丑娘的额头上,接着竟然好像没有任何反应一般,如同寻常纸张,从丑娘的额头上掉落。 “怎么可能?”张明堂愣住了。 这符纸虽然不是什么太高品秩的符箓,却也是他们龙虎山赖以闻名的天师恫妖符,即便是八门境妖物,也不可能在这张符纸下,全无反应。 “道长这是做什么?”丑娘好似一脸茫然地问道。 张明堂深吸一口气,上前抓住丑娘的手腕,用自身元气探入其体内探查,结果发现,虽然丑娘身上阳气不旺,可气血两全,分明就是一个普通凡人。 身上衰弱的阳气,也只是寿元不多的缘故。 周围的玄修看到这一幕,也都猜到了什么,纷纷落下,看向张明堂。 “这是活人,不是妖怪!”张明堂说道,语气中不知道是失落还是庆幸。 “今日得罪了!”张明堂拱手道歉,而后对着周围的人说道:“走吧!” “等一等!”孙捕头早就在门外观望,见张明堂确定丑娘不是妖怪,连忙跑出来,看了一眼丑娘,然后对张明堂说道:“虽然道长确定丑娘不是妖怪,但是她的九个养子今日击响堂鼓,状告她是妖怪,无论如何,我们还是要将她带去衙门过堂。所以还要劳烦道长跟我们去一趟,也好为丑娘正身。” 张明堂点了点头,说道:“应有之义!” 说着,看了一眼丑娘,发现她听到自己儿子状告自己的时候,竟然依旧满脸慈祥笑容,好似并不算伤心。 第132章、恶子 第132章、恶子 堂鼓之声宛若雷霆阵阵,府衙上下顿时忙乱了起来。 舒长安一脸倦色,听到堂鼓响声,即便心中愤懑,也只能依照规矩,穿上重新定制的肥大绯红官袍,在衙役的搀扶下,上了大堂。 也不知道是起床气,还是孕者阴晴不定的心情,舒长安心中已经打定主意,若是对方无紧急之事敲响堂鼓,定然要先让对方尝尝杀威棒的滋味。 刚一进大堂,舒长安就闻到一股子刺鼻的酒臭味,心情变得更差了。 看到还是一脸醉意的九个汉子,舒长安的火气几乎已经不可抑制。 “噹!”舒长安满含怒意的一记惊堂木,直接就让下面九个醉汉的剩下的酒意散了大半。 即便是他们,也听出了府尊的怒意。 “堂下之人,有何紧急冤情奏报,速速说来!” 九个醉汉应该已经商量好了,听到舒长安发问,立刻就有一个汉子向前走出一步,说道:“见过府尊,确实有紧急奏报,小人们昨夜发现,我们的母亲竟然不是人,而是一只妖怪!恳请府尊快快派人将其捉拿,万万不要让她害了旁人!” “嗯?”舒长安一愣,心中怒意被这个消息压了下来,皱眉喝道:“你这厮确定没有喝多,我观你们九人宿醉未醒,若是醉酒疯话,消遣本官,可知道后果!” 那汉子被舒长安一喝,当即跪地,说道:“府尊老爷,我们万万不敢消遣你们,昨夜我们兄弟九人亲眼看见我们的母亲在我们的面前变成了一个妖怪。” 后面又有一个汉子上前,跪地说道:“府尊老爷,其实我们兄弟九个并非母亲亲生子,听母亲说,我等九人皆是被其捡来的,本来我等还不相信,但是这大半年来,我们母亲又不知道从何处又捡来七八个婴儿,皆是尚在襁褓之中的新生子。” “所以,我们早就有所怀疑,但我等哪里会想到日夜相伴的母亲是妖怪。可是昨夜,那些婴孩齐哭,夜啼不止,也不知道是哪里刺激了我们母亲,竟然在我们的面前,变成了一个全身长满鸟羽,长有九个头颅的妖怪,口中滴血不止……” 剩下的人皆是七嘴八舌的形容他们母亲的可怕,好像对方就是那传说中,喜欢吃婴儿的大妖。 舒长安看他们不似作假,皱眉不止。在他的肩膀上,那个女人的头颅低头看着自己的孕肚,一脸母爱的慈祥,说道:“那妖怪当真可恶,竟然掳掠婴儿,让他们与自己的母亲分离,不知道让多少母亲肝肠寸断,心思歹毒,万万不能放过。” 舒长安仿佛被惊醒,点头说道:“不错,母子连心,如今母子分离,人间惨事莫过如此。” “我问你们,你们母亲是何人,如今身在何处!” “回府尊老爷,我们的母亲是丑娘!住在城西永祥街。”台下的汉子们赶忙说道。 在场众人,却是都没有注意到,听到有人是妖怪假扮的,作为府尊的舒长安好似一点都不惊讶,但情况紧急,这件小异常也无人在意。 舒长安听到丑娘的名字,一脸诧异。 这可是洪城有名的善妇人,收养孤儿,以良善传名,舒长安怎么也没有想到,一个善名远扬的妇人,竟然是妖怪。 叫过来一个衙役,说道:“你速去招官廨,请宋招官办理此事!” 那衙役小声说道:“回府尊,宋招官似乎家中有事,早就休沐数日,回老家省亲,此时招官廨中,并无人留守。” “那怎么办?”舒长安慌了,他乃是大庆朝廷四品命官,自然了解这世界上是真有妖怪的。如果是一些不成气候的小妖倒也罢了,若是大妖,凭借壮班的那些捕快,恐怕还不够人家塞牙缝的。 那衙役笑道:“府尊莫急,宋招官离去前,已经招揽了不少道长追查此前连环凶杀案,此刻正居住在城中悦来客栈,小的可以去请他们出手,只需府尊书信一封。” 舒长安这才安心下来,飞快的书信一封,加盖了知府印,然后交给衙役说道:“先去找壮班孙捕头,然后率领所有在职捕快,配合道长们捉妖,切记,万勿伤到周围百姓。” “府尊老爷仁义!” 衙役结果信,快步跑出。 舒长安叹息不止,心道:“这些孩子实在太可怜了,只是不知道他们还能不能找到他们的家人。” 接着抬头就看见台下九个醉汉,皱眉喝道:“来人,先把这九个人拖出去,吹风醒酒。” 衙役们早就看出舒长安对这九个人的不喜,纷纷上前,如同拖死狗一般,将这九个醉汉拖到了府衙门外的大街上。 “听着,不许离开,就在这里蹲着。” 九个人唯唯诺诺,丝毫没有昨夜他们鞭打自己母亲的凶狠模样。 看到衙役进去了,九个人围成一堆,脸上浮现笑意。 “这次我看这老婆娘还怎么活。” “终于能看到这老东西归西了。” “先说好,等把房子卖了,银钱可要平均分,谁也别想多占便宜。” “凭什么,老子是老大,按理说家产就该我全继承,现在同意让你们分些,凭啥是平均分……” “去他妈的老大,咱们都不是那老东西亲生的,你还扯什么老大……” 几个人说着说着,就都怒了,要不是身旁就有守门的衙役盯着,早就为了即将得到的家产打了起来。 但是他们丑陋的模样,哪里能够逃得过衙役们的耳朵。 这些衙役听着这些肮脏的言语,全都一脸吃了屎的表情,他们自认为平日里吃拿卡要,已经够不是东西了,万万没有想到,世界上,竟然还有比他们还不是东西的家伙。 “都闭嘴,再多说一句话,老子这就拉你们进去先长长板子!” 被衙役一顿呵斥,九个汉子顿时偃旗息鼓,不敢再多说一个字,但是看着自家其他几个兄弟的眼神中,没有半点亲情,尽皆如看仇敌。 悦来客栈中,张明堂一脸惊喜地看着寻来的一众捕快,连忙问道:“你说那妖怪是昨夜突然显形的,当真!” 虽然不明白眼前道长为何如此激动,孙捕头说道:“据前来举报的人说,确实是昨夜,不过我等没有问具体时间。” “准没错!”一众玄修纷纷激动站了起来。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 “走,快走,切莫再让那妖怪跑了!”张明堂等人意气风发,拉着捕快们向着城西赶去。 第131章、厌胜术,桃符缚贼术 第131章、厌胜术,桃符缚贼术 当看到李诚敬竟然取出一张宣纸,众修士都是一愣。 不明白李诚敬在搞什么名堂。 不过玄门修行界中,各种道术无以计数,什么样的奇诡道术层出不穷。 所以并没有质疑李诚敬实在戏耍他们,纷纷耐心等待,说不得今天就能见到一个从没有见过的道术,也能为他们增长眼界。 张明堂疑惑问道:“你这是做什么?” 李诚敬笑着将宣纸摊开,小心撕成人形,回想了一下刚才那大妖逃遁方向,将纸人放在地上。 而后在众修士的目光中,盘腿而坐,从怀中取出一根桃木针,长两寸四分。在周围修士的火把照明下,大家都能够看到桃针上有朱砂写就的符文。 李诚敬介绍道:“这是在下偶然得到的一门道术,曾经只是觉得其新奇,故而当时制作了一根符法桃针,没有想到今日竟然派上了用场。” 大家都是玄门里的行家里手,只是看李诚敬的起手式,就明白,这绝对不是什么高深的道术。 张明堂顿时皱眉说道:“这种小术你确定有用?那可是一位疑似通天境的大妖,这种道法就算有用。虽然妖族修士不比我等人族修士,擅于道术,但是那等妖怪,身负先天道法而生,并不可小觑!” 李诚敬给了张明堂一个安心吧的眼神。 而后神色肃穆,手持桃针,口中念咒曰:“天毒地毒阴毒人毒五毒之气缚贼,拔除贼行,千里一时可诛,急急前来听受吩咐,急急如律令,摄。” 只见桃针之上,阴气缭绕,张明堂等人看了一眼,心道:“有阴鬼之气,这是北阴道脉流散在人间的道术?” 看到桃针上的符文被激发,李诚敬毫不犹豫一针扎在了纸人胸口,喝道:“贼来,贼来,贼来!” 当桃针插在纸人之上,那纸人顿时就好像活了一般,不断抽搐,双手双脚不断拍打地面,不断扭曲身体,想要逃离桃针刺击,却无可奈何! 不多时,竟然有鲜血自针口处流出。 “厌胜术!”张明堂脱口而出。 惹得周围的玄门修士齐齐后退一步。 厌胜术多流传于西北与南方莽林之所,是中原道家一脉与南蛮巫蛊两家法脉共同参悟的一种术法,以邪,诡,毒流传于世。 施法之人,可于千里之外,杀人于无形。 中术之人,除非事先知晓,否则几乎避无可避。 张明堂怎么也没有想到,李诚敬竟然会厌胜术,更将其堂而皇之的拿出来捉妖。 可现在不是追问李诚敬为何会厌胜术的时候,所有人在短暂的慌乱之后,继续看着李诚敬施法。 李诚敬一手死死持着银针,刺在纸人身上,一边说道:“此术不过小术,但却可追敌于万里之外。凡被刺中者,头痛欲裂,遍体生疮,想要解除此术,无妙道玄法,只能乖乖回到在下面前,跪地乞饶!” 众修士听得都是齐齐打了一个寒颤,纷纷心道:“厌胜术果然恶毒。邪诡!” 就在这时,所有人都猛然抬头看向城西方向,那里猛然爆发出一股强大的妖气,直冲天际。 李诚敬对这妖气再熟悉不过,大笑道:“这不就现身了,诸位道友,快快去将其捉拿!” 张明堂等人对视一眼,就要动身。 可还没来得及迈出步子,就听“嘭!”的一声炸响。 众人回头一看,就看见李诚敬一脸尴尬看着身前空空如也的地面。 “额,那妖怪似乎比我们想的还要强悍,竟然生生破了我的桃符缚贼术!” 可这些人哪里会在乎李诚敬的道法有没有被破,随着厌胜术失败,那城西冲天的妖气瞬间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此刻再想去寻找,谈何容易。 毕竟那妖怪又不会傻傻留在原地,等着他们去斩妖除魔。 张明堂此刻也顾不得厌胜术是不是正道玄法了,连忙出口说道:“我们先去城西,一炷香后,你再施展一次,定要逼得那妖物显现踪迹。” 可是没有想到的是,李诚敬站起身,耸了耸肩说道:“那就要让道长和诸位道友失望了,当初只是觉得这小法术新奇,符法桃针我只祭炼了一根。现在符针炸毁,已经无法施展此术了!” “什么?”众人傻眼,顿时有种被李诚敬戏耍的感觉。 看到一个个仿佛要吃人的目光,李诚敬赶忙说道:“大家也别这么激动,那大妖被我法术激发了凶性,定然已经现了原形,城西百姓极多,对方断然不会在停留原地,我们只要等明日派遣捕快查询,就可以知道那妖怪是何人,再行追捕,也是不迟的。” 但是张明堂此刻正在气头上,哪里会肯听李诚敬的话,带着一众修士急匆匆的赶往城西,希冀着能够碰到逃窜的大妖。 不过所有人都知道,此刻已经晚了。 “主人就这么放过那妖怪?” 六月从李诚敬怀中探出脑袋,被李诚敬一把按了回去,没好气地说道:“别闹,这大晚上的,让别人看见我的胸口突然长出一个脑袋,会吓死人的!” “哼!”六月顿时不开心了。 而李诚敬并没有感觉有什么不好的,说道:“这份活计,本来就是那张明堂算计我的,他难道还指望我全力帮他,如今我让那妖怪现了原形,能不能捉到那就不是我的责任了。事情结束,回去睡觉!” 李诚敬对着张明堂等人消失的方向,吐了吐舌头,作了个鬼脸,就回到家中安心睡觉。 这一夜张明堂过得好不好不知道,反正李诚敬觉得自己睡得挺舒服的。 “咚咚咚!” 洪城府衙外,那面白底红漆的堂鼓被人敲得震天响。 几个守门衙役向看傻子一样的看着九个醉汉,喝道:“放肆,你们可知这乃堂鼓,非重大紧急之事不可敲响,你们是想挨板子吗?” 九个人一身酒气,走路还打着摆子,需要相互搀扶才能站稳。 本以为只是几个宿醉的醉汉,没有想到他们竟然胆大包天地敲响了堂鼓。 要知道,这还没到卯时,吵醒了府尊,他们这些守门衙役可少不了一顿训斥,说不定还会被罚不少俸禄。 谁能想到,见到衙役呵斥,那捶鼓醉汉非但没有停止,反而敲得更加急了。 其他几个醉汉也慌忙大叫:“差爷,差爷,我们有重大事情,紧急事情,我们发现了妖怪,妖怪!” 第130章、丑娘 第130章、丑娘 “噹噹噹~~”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洪城城西的永祥街上,更夫拼命拉扯着并不算厚实的麻衣,有气无力地喊着话,整个人无精打采的。 也是,这种寒冷的天气里,还要出来打更,谁能有精神。 不过这份活计还要好好干,毕竟在这乱世之中,有几个地方的更夫能像洪城这里,还有俸禄拿,许多地方的更夫甚至连一口饱饭都吃不了。 他是外边逃难来的外地更夫,深知其中不易。 初冬的夜里,不像春夏那般热闹,洪城没有宵禁一说,在春暖花开,或盛夏清凉夜中,这条街上,经常会遇到刚刚从茶楼戏院中散场的富庶百姓。 但是现在,静的跟鬼城似的。 “老哥,现在几更天了!是个什么时辰了!” 一个苍老的声音突然从更夫背后响起。 更夫顿时就吓了一跳,手中的铜锣都差点掉在了地上。 “哎呦,我的娘嘞!”更夫几乎下意识地脱口而出。 转过身一看,顿时就感觉一股寒气自脚底板下升腾而起,直冲天灵盖,把他吓的全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满了一身。 “卧槽!” 只见月光之下,一个身穿黑衣的老妇,岣嵝着身形,脸上尽量挤出笑容,那苍老的皮肤,层层叠叠地堆了满脸,被月光一照,当真比鬼还像鬼。 待看清了那妇人模样,更是这才长舒一口气,良久才颤颤巍巍地叫道:“哎呦,我的丑娘啊,你走路咋没声呢,人吓人会吓死人的,你不知道啊!” 那个被称为丑娘的妇人依旧强笑着,说道:“抱歉了,乔老哥,是我的不是。” 乔姓更夫看了眼丑娘身上那薄薄的黑色麻衣,叹了口气,问道:“你这是又给你家那几个不孝子出去卖夜宵。我说你啊,都是你平日里惯坏了。也就他们不是我的种,要不我非打断他们的腿不可!” 丑娘好像没有听到一般,只是笑着点头,嘴中说道:“乔老哥心善,我是晓得的!晓得的!” 乔姓更夫知道,自己说再说也没有用。 这丑娘是洪城一个名人,和他一般,也是外地人,因为相貌实在丑陋,刚来的时候着实吃了不少白眼,日子过的极苦。 后来渐渐熟了,大家也就知道这女人虽然长得丑,但心很善良,又勤快,周围的人也就开始帮助她一把,日子也就好了起来。 再后来,经常有流民从这里经过,丑娘也不知道发了什么失心疯,自己的日子还没过利索,就捡了许多孤儿,当做自己的义子养活了起来。 这快十多个年头了,当年的丑姑也变成了人们口中的丑娘,当初的孤儿也都长大成人。 因为这义举,丑娘就成了洪城几乎无人不知的善人,就连前任知府都送来牌匾,表彰丑娘的功德。 但是丑娘心再善良,却是不会教导孩子的,当初她收养的孩子,几个闺女都已经嫁作人妇,就和丑娘断了往来,从来没有供养的意思。 剩下九个儿子,也都是不成器的,整天混吃等死,都觊觎着丑娘那不大的宅子,平日里对丑娘更是非打即骂,心都坏透了。 可到底这不是自家事,平日里街坊邻里不过也就是从嘴上骂上几句那些儿子们,没良心,断子绝孙什么的。 对于丑娘的帮助并无实际意义。 也许是盼着丑娘早死,九个儿子,经常让丑娘在半夜出去,给他们买宵夜,但凡丑娘若是说半个不字,迎来的就是一场毒打。 乔姓更夫打更时,那是经常见到。 只是乔姓更夫实在没有想到,那几个男人竟然如此丧心病狂,这寒冬深夜,竟然还让丑娘出来,更是连件厚实的衣物都没有。 叹了口气,乔姓更夫说道:“现在都二更天了,天寒地冻的,丑娘你还是赶快回去吧,别冻着了。咱们的年纪都大了,可受不了这寒气。” “知道了,知道了,谢谢乔老哥了!” 丑娘笑吟吟的点头,然后转身,步履蹒跚地向着自己的家走去,只是心酸中的乔老哥,并没有注意到,丑娘走路依旧是落地无声,好像并没有她这个人在一般。 “吱呀!”丑娘轻轻推开院门。 立刻就听到房间中传来的喧闹声音,正是几个兄弟在喝着烈酒,吆五喝六。 一个年纪快三十的汉子看到丑娘回来,顿时就叫骂道:“好你个死老太婆,干什么去了,这么慢,我们的烧鸡买来了没有!” 丑娘一哆嗦,缓缓抬头,笑着说道:“大冬天的,店家早就关门了,只买到了些花生米……” 一听没有烧鸡,房间中喧闹的几个兄弟顿时停下了声音,为首那汉子更是满脸酒晕,熟练的从房门口抽出竹条,走到丑娘面前抬手就打,口中还骂道:“没烧鸡,我让你没烧鸡。让你买个烧鸡你都买不到,要你有什么用!我打死你个没用的老太婆。” 几个兄弟醉醺醺地站在堂屋中,不愿走到寒冷的院子,但是他们口中却在叫嚷着:“老三,你是不是喝得软了,一把子力气弄哪去了,用力点,这老太婆可吃力呢,怎么打都打不死!” “打,狠狠打,死老太婆实在让人扫兴。” “我不管,我要吃烧鸡!额,烧鸡!” “老大你上吧,老三一身力气,都使在了那王寡妇身上了,看他手软脚软的……” …… 九个醉汉,肆意叫嚷,丝毫没有羞耻之心,他们或许早就忘记了,蜷缩在地上,任凭他们抽打的老妇,是将他们从灾民之中救出,活了他们第二条命的老母亲。 “哇~~哇~~~” 就在这时,一阵阵孩童啼哭之声邹然响起,在这黑夜之中甚是刺耳。仔细聆听,似乎还不是一个孩子。 听到这声音,那九个兄弟眼神更加凶狠了。 “他娘的,没钱给我们买烧鸡,倒有钱从外边捡野种,咋地,你是不准备把这家给我们兄弟了!” 听到那啼哭之声,地上无声的丑娘,不知道从哪里迸发出力量,她站起身,丝毫不顾老三抽在她背上的竹条,向着一个黑漆漆的房屋走去,口中念叨着:“茵茵们不哭,娘亲在这,娘亲来了……” 第129章、大妖现身 第129章、大妖现身 想想都觉得诡谲与荒诞,一个人在不知不觉中,就变成了另外一个人,甚至一丝察觉都没有,还有什么比这更加恐怖的。 但很快李诚敬就从这种恐惧的情绪之中走了出来。 虽然还不知道这种力量会不会作用在自己身上,可是,仅从现在能够发现的各种表象来说,似乎自己可以避免这种力量扭曲自己的认知。 例如,他可以知晓现在所有的一切都是不正常的。 他可以吸收这些被扭曲怪物体内的煞气。 隐隐的,李诚敬觉得,洪城的各种诡异的变化,都是因为阴阳两种本源煞气而造成的。 但是为什么会造成现在的一切,是李诚敬还无法知晓的。 叹了口气,李诚敬今日遭遇了城隍的变化,心烦意乱,也没有了再继续修炼符箓道法的心思。 早早的就回到了卧室,将木牌放在枕边,准备入睡。 入夜,李诚敬猛然惊醒,他突然发觉一股力量钻入了自己大脑之中,让自己顿时就有一种头重脚轻的感觉,也就是他现在正躺在床上,要不然非要摔倒在地不可。 “来了!”李诚敬心中明悟,这定然是那凶手来偷玉牌了。 为了不打草惊蛇,李诚敬直接就进入到了内景之中,任凭那法术作用于肉身。 又过了许久,一个黑影自天空落下,他一身黑翼,双臂是两个巨大的羽翼,落在李诚敬院子中,驻足许久,这才双翅一抖,就化作了两条手臂。 这黑衣人小心靠近李诚敬的卧室外,听到李诚敬均匀的呼吸声,这才推开房门,走了进来。 一双眸子在黑夜之中发出诡异的光芒,他扫视一圈卧室,最终把目光放在了床榻上。 他脚步轻缓,落地无声,来到李诚敬的床榻前,就这么看着李诚敬,许久才缓慢伸出手,将李诚敬枕边的木牌收入怀中。 就在这时,李诚敬猛然睁开眼睛,笑道:“等你多日了!” 那黑衣人似乎只是稍有意外,立刻一条手臂就化作了丈许长的翅膀,对着李诚敬就是扇了过去。 顿时狂风肆虐,李诚敬一身雷光大放,以龙抬头之法,想要逆风而行。 却没有想到,这狂风竟然威力巨大,李诚敬竟然直接被狂风吹得贴服在墙壁之上,一时竟然无法动弹。 黑衣人也趁着这个机会,破开窗户,双臂化作翅膀,振翅一挥就飞入夜空之中消失不见。 速度之快,竟然比李诚敬龙抬头的身法还要快上筹。 待狂风停歇,李诚敬才悻悻然地下了床榻,看着破损的窗户一阵无言,皱眉不止。 六月自李诚敬怀中飞出,惊呼说道:“主人,以后还是不要这么冒险了。这妖怪好强的道法,好高的道行!” 李诚敬尴尬地笑了笑,说道:“我也没有想到,这凶手竟然如此厉害。本想着只会残害凡人的妖怪,能有多高的道行,但是没有想到,对方竟然如此厉害。” 李诚敬这次真的是心有余悸,对方显然没有杀心,要不然刚刚李诚敬就已经死了。 要知道,李诚敬的龙抬头虽然不是道法,却周身雷光乃是煞气外放于体表,本身就有破法的能力,可即便如此,也被对方的狂风道法吹得动弹不得。 若是对方有杀心,趁此机会,李诚敬不说必死,恐怕也要重伤。 “可是,这么厉害的妖怪,为什么要杀害凡人呢?” 李诚敬之前与宋招官了解案情的时候就听其说过,他们玄门修行者,之所以不想凡人知晓山上的事情,除了为了清静之外,也是为了防止玄门修行者与凡间牵扯上太多的因果。 在玄门修行界,是有功德一说。 以凡人脆弱的生命,若是惹恼了玄门修士,玄门修士想要杀凡人实在是太容易了。 尤其是那些妖怪邪魔修士,若不是忌惮功德业力,早就让天下百姓生灵涂炭了。 所以,天下妖怪无数,却罕有听说随意害人的事情。 只有那些刚刚开智的精怪之中,那些虎豹等生性凶残的存在,和厉鬼冤魂外,极少会有妖怪会这般随意杀害凡人。 他们玄门修行者行走天下,历练除魔,主要目标就是这类东西,在保护凡人的同时,也能给自己积累功德,维护这天下的气运清明。 要不然,一群整日里向着求仙问道的无欲之人,怎么会浪费宝贵的时间去斩妖除魔。 也是因此,李诚敬才极为疑惑。 自己的道行不高,道法也不强,但是本源九煞的原因,等闲道法根本困不住自己,按照李诚敬对比当初张明堂一行人,李诚敬感觉这妖怪最少恐怕也有通天境的道行。 这等妖怪,对于凡人来说已经是大妖了,怎么会不懂加害凡人会削减功德,业障缠身,早晚会有天罚降下,身死道消。 到底是怎么样的仇恨才会让这个妖怪如此肆无忌惮。 见李诚敬又神游物外,六月无奈,叫道:“主人,你到底听没听我说话啊!” 李诚敬悻悻然一笑,摸着六月的脑袋,说道:“这次我知道错了,下次绝对不会行此危险之事。就算想要钓鱼,也会找其他人代替我,例如那龙虎山道士。” 六月这才满意地点头。 “索性目的达成。” 六月茫然问道:“可是,那木牌不是已经被那妖怪抢走,难道主人还有什么后手?” 李诚敬哈哈一笑,说道:“那是自然。” “不过,这恐怕还要等上一会。” 过了两个时辰。 张明堂带着一群修士叩响了李诚敬家的大门。 李诚敬将六月收入怀中,走到前院迎接。 “怎么样?那妖怪可曾飞到城外?” 张明堂摇了摇头,说道:“我与诸位道友分散在城墙各个角落,可以看到那妖怪落于城中,消失不见。” 李诚敬点了点头,说道:“果然如我们猜测那样,那妖怪就是洪城之中生活的妖怪。” 接着,李诚敬就将刚刚发生的事情,和自己猜测的妖怪的道行说了出来,惹得群修震惊。 倒是张明堂不为所动,显然见惯了大风大浪,淡然问道:“那现在怎么办?你的后手是什么?” 其他的修士也都好奇地看向李诚敬,不知道李诚敬如何捉拿一个疑似通天境的大妖。 只见李诚敬不慌不忙地从怀中取出一张早就准备好的宣纸,笑道:“当然是捉妖了!” 第128章、庙祝 李诚敬哪里会料到会发生 第128章、庙祝 李诚敬哪里会料到会发生这种事情,怪物都已经碎的满地了,还有后手。 “果然还是经验太少了!” 这是李诚敬在看到那黑白光芒后,脑子里唯一能闪过的念头了。 但紧接着,李诚敬就愕然发现,那两道光芒飞入眼中之后,自己并没有半点不适,可还没等他检查身体。 体内就有一股拉扯力,瞬间将他的元神拉入了内景地中。 在这里,他又一次看到了那黑白两色的光芒。 “怎么可能!”李诚敬惊呼。 之前那光芒太快,根本不给李诚敬反应的时间,现在在内景之中,却是将这两道光芒看的清清楚楚。 那两道光芒,分明就是极为纯粹的阴阳煞气。 阴阳煞气相互纠缠,在内景之中到处乱飞四处碰壁,就好像一头受了惊的小兽一般。 李诚敬下意识的伸出手,立刻元神化作大手,一把就将到处飞驰的阴阳煞气握在了手中。 说来也奇怪,这阴阳两道煞气落入元神之手后,瞬间就安静了下来。 李诚敬更是愕然发现,这两道煞气竟然给他一种十分熟悉的感觉,似乎同根同源,又略有不同。 鬼使神差的,李诚敬就拿着这两道煞气丢在了命土之上,反复搓动,立刻就消磨了很少的一点命土。 这一次,李诚敬再也感觉不到这两道煞气和自己有什么不和谐的地方了。 大手松开,这两道阴阳煞气缓慢飞起,径直飞向天空中,黑白二色的阴阳煞气云团之中。 “这!”李诚敬惊呆了。 他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情。 可是他却实实在在的发生了。 一个近乎魔化诡变的城隍,在死后,他的神道金身中飞出两道阴阳煞气,径直进入自己的体内,简单揉搓,就能够轻易落叶归根。 看着那大了五分之一的阴阳煞气云团,李诚敬从来没有感觉过,原来本源煞气还能这么轻松修炼。 这可比什么灵丹妙药都来的惊人。 在茫然与震惊过后,一股强烈的贪念涌上心头。 李诚敬即使身在内景之中,都可以听到心脏剧烈的跳动声。 “咚咚咚!~” 仿佛擂鼓一般,让李诚敬的元神都激荡起来。 最终心神不稳,从内景之中退出。 “呵~~呼~~~~” 李诚敬喘着粗气,眼睛赤红一片,他看着周围散落一地的怪物碎片,脸色也难看起来。 怎么回事,自己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贪欲。 自问李诚敬修习道家经义以来,时常自省,虽然做不到古之至人的境界,但是也不会这么轻易就生出如此强烈的贪欲。 “是这东西的搞的鬼?”李诚敬突然明悟。 那两道阴阳煞气,是来自这个诡异魔化的城隍,城隍本就是神道神祇,终日受食人间香火,背负凡人无数的愿望和期盼。 而这些愿望和期盼,归根究底,不过是大大小小的欲望。 这些欲望并不同于元气之属的力量,而是一种强烈情感的显化,无影无形。即便是阴阳两种本源煞气也没有办法彻底泯灭,这才随着两道煞气冲入李诚敬的内景之中。 让李诚敬也因此受到了这些贪念的影响。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城隍体内会有阴阳两种本源煞气,但是这种方法得来的煞气,即便没有这些愿力欲望,换做任何一个人,道心不坚的话,恐怕都会沉迷这种快速提升实力的快感之中。” 虽然只是两道煞气,看似不多。 但是李诚敬每天能够修炼的时间是很短暂的,不过就是白昼交替,阴阳轮转的那一线时间。 李诚敬又能吸收多少本源煞气。 就这,李诚敬还是能够同时吸收九种本源煞气。 根据李诚敬所知,越是高深的大道书,就越是难以修炼,能够修炼的时间就越苛刻,每天能够淬炼的法力的量,就越少。 甚至在李诚敬平复好心湖,稳定了心神后,都还不由自主的从心中冒出一个想法。 “一个城隍就能够让自己提升这么多的煞气,那么如果是将整个洪城诡变的人全都杀了,那自己会不会直接阴阳二煞小圆满,结成煞丹?” 这个想法,不是因为城隍欲念影响,而是发自内心。 人皆有贪欲,拒绝别人的贪欲很简单,但是想要控制自己的贪欲,又何其难也。 摇了摇头。 李诚敬听着门外的报时,在内景中短短的时间里,外边已经快要天黑了。 看着满地的狼藉,李诚敬索性不再收拾,毕竟他也没有办法现场弄个城隍的神像。 推开城隍阁的大门,无数人跳着脚向里面观望。 李诚敬收敛好心情,来到百姓面前,拱手说道:“大家散了吧。得城隍相助,凶手已经有了线索。那杀害我们洪城百姓的凶手果然不是人。只是可惜,魂魄过分受惊,暂时只能透露一点消息。城隍已经施法,让这些在木牌之中养魂,待魂体稳固就能完整的将妖物的样子尽数告知。” “妖怪啊!” “竟然真的有妖怪!” “李巡检,可不可以告诉我们,那是个什么妖怪?” 李诚敬看着一堆鱼鳞人,和阴阳人对着自己问是什么妖怪,顿时心中有种怪诞荒唐的感觉。 将这种别扭的感觉抛去,李诚敬笑着说道:“魂魄太过惊慌,并没有完整的说出妖怪的样子,但是他们说,看到了鸟的翅膀,很大的鸟。所以城隍与本官都断定,那定然是一只体型巨大的鸟妖。这也解释了,为什么每次凶案现场都看不到凶手的足迹,解答了这一疑点!” “哗!”百姓们顿时哗然。 就连维持现场的捕快们,都一副听神话故事的样子。 “好了,时间不早了,大家散了吧!路上记得结伴而行,至少遇到妖物还能即使求救!” 一众百姓看热闹已经看完,顿时就裹了裹身上的厚衣服,四散开去。 这也就是在冬季,几乎没有活计的时候,要是春秋季,哪里找那么多看热闹的。 摇了摇头,李诚敬看着庙祝走近城隍阁,安静等待他发怒,然后心中快速编写等下胡扯的内容。 可是没有想到的是,过了许久,都没有见到庙祝出来叫嚷。 李诚敬好奇的走了进去,就看见庙祝正在上香,对地上的怪物碎片和空荡荡的神台置若罔闻。 李诚敬好奇上前,问道:“庙祝,你难道没有看到神像已经碎了,你难道就不怪我?” 庙祝扭头,一脸殷勤地说道:“李巡检你这是开的什么玩笑,城隍爷不就在地上吗?我为何要怪你呢!” 庙祝的一句话,顿时让李诚敬寒毛直竖。 他不过刚刚把城隍打杀,这方地界那诡异的力量,就立刻将庙祝的认知扭曲了。 无声无息地扭曲了一个人的认知,李诚敬竟然没有察觉到半点,这让李诚敬毛骨悚然。 如果这股力量最后降在自己身上,那自己可能分辨出那之后的自己还是不是以前的自己。 第127章、城隍诡变! 第127章、城隍诡变! 看着一脸母性光辉的舒长安,李诚敬真想说一句:“我的舒府尊,与其你惦记我的礼物,你不如好好想想上哪里找个好稳婆,毕竟这世上恐怕还没有给男人接生孩子的稳婆在。” “这二郎堂的前辈高真到底在搞什么名堂,都这么长时间了,洪城的诡异已经越来越严重了。就连有天命庇护的朝廷官员都变成了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只是这舒长安另外一颗脑袋的女人头颅,是谁的,难道是自己长的。乖乖,这是公母同体,自产自生?厉害了,厉害了!” 虽然被舒长安诡异的变化给惊得不轻,但是舒长安和自己又没有什么亲友关系,他的死活李诚敬才懒得在意。 毕竟现在有这种诡异变异的人,可不只有他舒长安一人,如果最后有这种变异的人的结局是死亡,那凭什么洪城中的百姓可以死,他舒长安就死不得。 所以,李诚敬在心中一连串的吐槽之后,就笑着说道:“恭喜府尊,贺喜府尊,这礼物自然要用心准备,绝对不会让府尊失望的。” “客气了,客气了!”舒长安笑着摆了摆手,示意李诚敬坐下说。 待二人做好,舒长安笑着说道:“最近你弄出的事情,应该是个局吧。你可有把握?” 李诚敬笑着摇了摇头,说道:“事在人为,对方会不会上当,我又不是他,只能说试试看吧!” 听到李诚敬如此敷衍的话,舒长安抚摸肚皮的手停顿了一下。 然后看着李诚敬笑着说道:“其实今天找你来,主要还是要向你道歉的。” “府尊此话何意?” 舒长安叹了口气,说道:“本官之所以请你来做这个巡检,其实是因为朝廷下了旨意,让我等限期破案。但是凶手狡猾,就算是那龙虎山有着玄门道法的天师道人都束手无策,我们这些凡夫俗子又怎么能够破呢。无奈之下,我们只想到了找个替死鬼。” 李诚敬没有想到,对方竟然会合盘托出这种龌龊的盘算,这出乎了李诚敬的预料。 其实,这一点根本就不用他点名,大家都心知肚明。 可世界上,有很多事情,大家知道归知道,可说出来就不一样了。 “那府尊为何今天又要说出来?” 舒长安叹了口气,说道:“其实我们并不是想要害你,你不是凡人,就算吃了挂落丢了官,以你的道法,想要逃跑,谁能拦着。不过,现在不一样了。” 舒长安另外一个女人的头颅这时开口,说道:“我有孩子了,我就算不为了自己,也要为自己的孩子考虑,要给他积些功德。所以,害人事情不能干了!” 那个女人头颅的声音,清晰如百灵,若是不看他们这幅样子,只是听到这声音,恐怕都会认为这是个温婉动人的千金小姐。 可是现在,李诚敬怎么都不会有这种感觉了。 舒长安的男人头颅说道:“所以,还请李巡检一定要将凶手捉拿归案,这就是对我孩子最好的礼物了!” 李诚敬叹了口气,拱手说道:“请府尊放心,在下一定会将凶手缉拿归案!” 离了公房,李诚敬快步就去了招官廨,可是没有想到,这个一向不愿挪窝的宋招官,竟然不在。 就连那攒典傅亲也似乎跟了过去,整个招官廨里空荡荡的。 无奈之下,李诚敬只能强压心中疑惑,回了自己家。 这一夜,依旧无事。 并没有贼人或者妖怪来盗取木牌。 李诚敬倒是没有失望,这本就预料之中的。 天明之后,李诚敬慢悠悠的用完了早餐,然后在无数人的注视下,来到了城隍阁。 今日城隍阁外衙役林立,已经将所有人都驱散了出来,就连庙祝都被按照李诚敬的要求赶了出来。 不过依旧有许许多多的百姓站在城隍阁外的街道上。 李诚敬独自进入,大门直接关了,并没有像之前那样,敞开大门任由别人观看。 城隍阁中,此刻寂静无人,各种凶恶的神像此刻竟然有几分阴森诡异之感,宛若行走在森罗鬼殿之中。 李诚敬开了法眼,对着城隍爷的神像说道:“请城隍爷现身一见!” 下一刻,回应李诚敬的,不是城隍爷现身,而是整个城隍阁宛若地震一般,大地震颤摇摆,轰隆隆的滚雷之声自地底深处响起。 城隍阁外的百姓惊呼声不断。 “啊,城隍爷发怒了!” “城隍爷发怒了!” “定然是那凶手的恶行,让城隍爷都震怒,惹得大地都摇晃!” …… 人群中的百姓胡乱猜测。 而李诚敬却面色凝重,看着不断裂开的神像,喝道:“你是什么鬼东西,竟然敢占据城隍神座!” 随着地动摇晃,城隍的神像竟然从中间裂开,露出一个长满了无数嘴巴的妖怪,全身萦绕着森森的魔气。 “求城隍保佑我大富大贵!” “求城隍保佑,让我那邻居横死街头!” “求城隍保佑,让我那男人早点死掉吧!” “求城隍保佑,让我父母早点下去吧,他们活着也是浪费……” …… 那怪物的口中,不断吐出一个又一个不同的声音,男女老少皆有,不是求财的,就是害命的恶毒祈求。 他们交杂在一起,停在耳中让人心烦意乱。 李诚敬没有想到,他今天只是想着捧场做戏,随意喊上一声,万万没有想到,自己会喊出这么个玩意。 突然,两只手从神像裂缝处伸出,不断撕扯着神像。 李诚敬知道,不能就这么干看着。 “看来,不仅仅连天命庇佑的朝廷命官都会遭到诡异,就连这城隍都也遭了殃。不行,不能让他出来!” 李诚敬想也没有想,根本来不及去埋怨二郎堂的懈怠,竟然连一地城隍异变了都不管。 趁着这怪物暂时无法出来,李诚敬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地使出了自己修炼许久的杀术。 敕令斩妖术! 李诚敬脚踏罡步,指决变化,口中快速念道:“一敕天崩,二敕地陷,三敕妖现形,四敕神鬼灭,令山山崩,令妖妖灭,令风风起,令鬼鬼灭,面赤心黑,无人识得,神光毫放,动雷霹雳,九煞源雷,遍斩妖精,急急如律令,敕。” 咒语停息,只见从李诚敬的七窍和头顶百汇穴,飞出九道本源煞气,瞬间就盘旋在怪物的头顶,相互纠缠,如云罩顶。 “轰隆!” 一声震响,只见神像周围,仿佛空间都凝固,随着雷光乍射,那神像就随着空间,宛若琉璃落地一般,轰然崩碎。 “这么简单?”李诚敬愕然的看着脆弱不堪的怪物,不敢相信自己就这么把他灭了。 可是不等李诚敬回过神,李诚敬就感觉到从那怪物的身体中,突然飞射而出黑白二色,如同光芒一般,不给李诚敬反应的机会,就飞入了他的双目之中。 第126章、孕夫? 第126章、孕夫? 若不是知道李诚敬其实也是道士,张明堂甚至怀疑李诚敬是不是那群秃驴打入他们内部的奸细,这是捉到机会就要损一下他们道门修士。 不过,葛世清这一手,着实能够唬到人,就是他这个龙虎山道士都被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这是不是真的是新创的拘魂法诀。 “他只是算个散修,算不上山上正统!” 张明堂也只能进行这种无力的辩解。 李诚敬呵呵一笑,并没有继续损他。 毕竟也是玄门修行界里的天潢贵胄,惹急了这可是真要死人的。 葛世清一脸庄重,迈着四方步走到李诚敬面前,双手捧着木牌,说道:“幸不辱命,这十三人的魂魄皆已经入此木牌之中,暂交与巡检!” 李诚敬收起笑脸,郑重接过,说道:“辛苦葛仙师了!” “除魔卫道,我等修士本分,不算辛苦!” 李诚敬强忍着笑,高举木牌,走到宅子门外,来回走了两趟,让所有人都将这木牌看个清楚。 然后说道:“大家都看清了,这家人的魂魄都暂时居住在此木牌之中,为防止凶手盗取,这几日木牌会放在本官家中,小心看护。三日之后,真相就会水落石出,大家都安心等待真凶落网,还告这些日子以来,遇难百姓的英灵!” “巡检威武!” “葛仙师神了!” …… 普通百姓哪里见过今天这种神奇绚烂的一幕。 在散去之后,很快这件事情就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在洪城传播开来。 就连洪城外的大大小小的村子都已经人人尽闻,也不知道被多少人添油加醋,已经传的神乎其神。 更有人说,那葛仙师招来了天兵天将,道祖佛陀等等。 李诚敬自小就跟着师父宗震干着骗人的勾当,即便没有去刻意打听,也能够猜到以讹传讹,会传到一种非常离谱的境地。 对这件事感触最深的,就是这件事主角葛世清,刚回到下榻的客栈,就被早就等待多时的乡绅大户包围的是水泄不通,纷纷都叫着天价的银子,想要请葛仙师去他们的宅子,为其祛厄除灾,也有想请葛仙师坐镇宅邸,防止那凶徒害了他们的家人。 看的同行的玄修一个个眼睛都红了。 他们行走天下,修行历练,斩妖除魔,路上的花销可都是要他们自己赚取的。 试问那个初次历练的修士,没有过囊中羞涩的情况。 当听到那动辄一百两,数百两的报价,岂能不眼红,只能暗恨当时自己怎么就不激灵点,那现在自己岂不是赚个盆满钵满,之后再行走江湖,历练之中,哪里还会为银子发愁。 张明堂似乎已经看出了李诚敬想要干什么,见李诚敬并没有去衙门,反而直接回了自己在外租住的院子,就一路跟随。 李诚敬无奈地看着张明堂说道:“我说天师,你跟着我干嘛,你该怎么查案就怎么查啊!” 张明堂说不上高兴还是生气,说道:“现在已经如你所愿,贫道也猜到了你想用什么办法钓出凶手,若那只是人倒也罢了,可是若是妖怪,你真觉得自己一个人就能将那妖怪擒下。所以还是让贫道跟着你吧,除了能够护你周全,也能帮助你擒住妖怪。” “放心,我龙虎山道人,斩妖除魔,全在本心,这事后的功劳,贫道可以一点都不要。” 李诚敬叹了口气,说道:“道长,我居住的地方虽然清静,但那周围也有不少百姓,我们在城中斗法,你是想让更多无辜的人死在我们的斗法之中吗?” 张明堂一愣,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 “那你是准备做什么?” 李诚敬笑道:“当然是让他偷呗!而且道长难道觉得,那妖怪不会怀疑这是咱们在诈他。你留在我身边,岂不是更是证明了这个论断!所以,现在你非但不能跟着我,还要离我远点!” 说完,李诚敬不管张明堂同不同意,转身就走。 张明堂看着李诚敬远去的背景,想了许久最终还是没有追上去。 不管李诚敬在打什么算盘,按照以往的规律,那凶徒杀人之后,在一段时间内都不会再作案了。 这一夜,平安过去。 冬雨再次降临在了洪城,让这座诡异的城池晕染上了一层朦胧。 街上的百姓也少了许多,秋伏冬藏。 日渐寒冷的天气,也让人们不愿意出来受冷。 眼看着日子就到了第三天,等到明日就是李诚敬宣传的前往城隍阁的日子。 李诚敬倒是不急,但是衙门中有人急了。 就在李诚敬窝在家中练习符箓绘制的时候,李有福找来,说是府尊要见他。 李诚敬估摸着他是被现在满天飞的谣言忽悠的也信了几分。 哭笑不得的李诚敬只能跟随李有福前往衙门。 一路上,李诚敬可以看到,洪城百姓中,身上带有鳞片的人更多了,可见诡异的人头鱼已经不知道被多少人吃进了肚子里。 这几日难得的好心情,渐渐灰暗下来。 当李诚敬看到,守门的衙役中,有一个人,头颅已经尽数变成了鱼头,李诚敬更加忧心。 官府衙门,向来都是有天命庇护,所有屋舍修建,也是暗合风水,连衙门中的人都已经被诡异侵蚀,李诚敬顿时就有种想要现在就跑的冲动。 “李巡检,你站在那里干什么,快来啊。府尊估计已经等的急了!” 强按耐住心中不适,李诚敬跟着李有福一路到了知府公房外。 李有福报了名,里面就传来了舒长安那陌生又熟悉的声音。 “李巡检就不要站在外边了,天寒地冻的,快快进来。” 李诚敬应了一声,走进公房,就感觉热气铺面,数个火炉将整个公房烘烤的温暖如春。 “真会享受啊!”李诚敬心中感叹,扭头扫视,当看到舒长安的时候,李诚敬如遭雷击,怔怔的看着舒长安,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口了。 “李巡检,你站着干什么,坐啊!” 只见舒长安迎了过来,笑的很温和。 但如果不是他的两个脑袋都笑的那么温和,李诚敬或许会更能适应一些。 不过小半个月不见,原本丰神俊朗的舒长安,竟然多出了一个女人的脑袋,他一身常服,没有穿那身绯红的官服,因为那高高隆起的肚子,已经让他再也穿不上那身官服了。 舒长安发觉了李诚敬投注在他肚子上的视线,笑着说道:“哎呀,你瞧瞧,我有喜了,估计快生了,本来还想着等生产那天再通知你,到时候李巡检可不要怜惜钱财,可是要备上好礼,这可是我第一个孩子!” 舒长安一脸宠溺地抚摸这自己的肚子。 李诚敬心中狂呼:“卧槽,老子竟然在一个男人脸上看到了母性的光辉!” 第125章、这是个人才 第125章、这是个人才 李诚敬的胆子自然是大的,但是他们这些人胆子却是真的小的。 所以,其中一个微胖的修士连忙上前,拉着李诚敬的手臂,在他耳边低声说道:“道友难道不知道,咱们玄门有默认的规矩,尽量不让凡人知晓山上的事情。你这般高声谈论,岂不是要惹一旁的龙虎山天师责问。” 李诚敬笑着拱手,问道:“多谢道友告知,敢问道友名讳!” 微胖道士松了口气,笑着说道:“好说,贫道清远观葛世清。” 本以为只是再正常不过的结识,是能想到,葛世清一报完名号,就惊愕的看到,李诚敬反手抓着他的手臂,一脸惊喜的大声叫道:“你说什么,葛仙师,你会拘魂之术,可将这一家人的魂魄都拘入法器之中!” “哗!”在宅子外围观的百姓顿时骚动起来,议论纷纷。 葛世清哪里会想到,自己无缘无故就摊上了事情。 却看到李诚敬正在给他打眼色。 而一旁的龙虎山天师,张明堂也无奈的对他轻轻点头。 事已至此,就看李诚敬到底要干什么! 葛世清一脸便秘地装腔作势的说道:“额,对。贫道所修法脉,最擅长招魂问鬼之事。额……” 接下来怎么说? 葛世清傻眼了,他不过就是刚刚下山历练没几年的玄修菜鸟,哪里会骗人,立刻就卡壳了,不知道该怎么编下去。 于是他看向李诚敬,顿时瞪大了眼睛。 耳中响起了李诚敬的传音:“不用担心,跟着我说……” 葛世清不是蠢人,立刻会意,于是照着念道“只是,只是这新死之鬼,浑浑噩噩,需要过头七之后,阴差勾魂至城隍阁,由城隍点醒,方能问询案情。不过贫道可以先行将此地鬼魂拘入法牌,带三日之后的黄道吉日便可送入城隍。” 李诚敬微微点头,表示给葛世清一个赞许。 转身走到门口,拱手说道:“诸位父老乡亲,想必大家也听到了,现在咱们有葛仙师可以代阴差拘魂,择黄道吉日送往城隍阁,请城隍带我们查案,凶手定然很快就会被发现。所以,大家请安心,这几日小心注意自己的安全。” “说的好听,不会是官府故意演的戏吧。待会肯定就要关大门,说什么仙师做法,凡人不能看之类的……” 一个声音在人群中响起,顿时就让所有人看李诚敬的目光带着问询和怀疑。 李诚敬脸上露出一丝恼怒,但一闪即逝。 皱眉踌躇许久,才叹了口气,说道:“罢了,诸位若是想要看看,那就看吧。若是葛仙师怪罪,那就怪本官吧!让大家看个清楚明白,也能让大家安心不是!” “李巡检仁义!” “李青天,果然是好官!” …… 百姓们七嘴八舌,李诚敬一脸苦笑转身走入宅子中。 有了李诚敬的许可,这些百姓就好像得到了圣旨一般,向着宅子门口挤了过去。 直接对葛世清传音问道:“葛道友可会北阴道脉法术,如果没有,可以使用一些看起来绚烂的小法术,符箓也可以,反正这些百姓也不动,事后你随便那个木牌交给我就行。中间消耗的符箓和法力,事后都会由府衙补偿给你!” 葛世清只是入世不长,人情世故稚嫩,但能够成为玄修的,就没有蠢的。 立刻就明白了李诚敬的意思。 于是暗暗点了一个头,表示了解。 然后高声说道:“诸位道友退后,为贫道护法。贫道要施法拘魂了。” 一众玄修一脸愕然中,又看到张明堂对他们暗中传音,这才懵逼的退后,看着葛世清表演。 虽然大家都是散修,但是都是在洪城讨生活的,谁还对谁没点了解。 他们可没有听说过葛世清会什么北阴道脉的法术。 接着,他们就看见,葛世清迈着四方步,来到一众尸体前方,背对着门外百姓,手中一抖,就出了三炷香,再一抖,无火自燃。 惹得门外百姓阵阵惊呼。 李诚敬喊道:“诸位,仙师做法,还请保持肃穆,安静!” 门外百姓立刻就闭上了嘴巴。 葛世清就仿佛看不到身后的人一般,将香插在地上之后。 突然就是几个后空翻,双手之中也各多出了一张黄符。 这一幕,看的百姓们神情激动,看的一旁的玄修忍不住想要翻白眼。 而后,更令玄修们想吐槽的一幕发生了。 只见葛世清竟然走起了禹步罡诀,这可是坛法罡步,现在用在这里,只是样子货,起不到半点作用。 但是葛世清才懒得管,他已经算是被李诚敬逼上梁山,一边走着禹步,一边口中高声念出的咒语:“白炁混沌灌吾形,禹步相催豋阳明。天旋地转现七星,蹑罡履斗集九灵。催伏凶恶斩邪精,众邪消灭我长生,我得长生朝上清。” 而后左手一抖,黄符瞬间飞射到空中,掀起漫天大火,竟有几分火烧云之势,大火熊熊,燃烧了十几息才渐渐消散,看的百姓们目瞪口呆,已经由原来的看乐子,变得相信了。 而葛世清却在这时,竟然走起了禁坛罡步,口中法决也是一变。 “吾领众神下坤宫,循震兴离雷火红,巽步令下召万灵,坎宫捉捕斩妖踪,西向兑宫分八卦,禹步阳明乾亥通,勑向艮宫封鬼路,中宫诸将护玄宗。” 说完,葛世清右手黄符又是一抖,这一次,黄符化灰,却没有什么异象。 只见他大步来到一众尸体前,从怀中取出一张木牌,手对着尸体指指点点,口中继续念叨:“一魄入贪狼,二魄巨门藏,三魄禄存位,四魄文曲当,五魄廉贞境,六魄武曲乡,七魄破军位,三魂杳杳归,洞府七魄茫茫赴天罡!” 咒语停歇,就看见现场所有尸体上,都好似坐起一个个虚幻的人形,然后飞入葛世清手中的木牌之中。 “快看,真有鬼魂,仙师真的把鬼魂拘出了!” “葛仙师,真仙师啊!” …… 门外的百姓骚动起来。 李诚敬却看的瞠目结舌,看着这个看起来憨厚老实的葛世清,喃喃道:“这胖子绝对是个人才啊!” 在场众玄修都沉默了。 就连张明堂都一副凡人见了鬼的表情,见过会骗人的道士,可是这货明显是赶鸭子上架,拿几个道家罡步口诀胡编串起来唬人,但是为什么串的这么自然,如果他们不是玄修,只听着承上启下的法咒,都会认为这是哪家的收魂法决,恐怕都要被这个小胖子骗到了! 李诚敬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来到了张明堂身边,低声问道:“我是散修,知道的不多,我说咱们山上的道家玄修,是不是都是这样,天生会骗人的。” 回应李诚敬的,是张明堂那几乎要吃人的表情。 第124章、诡异罩顶,命案再起 第124章、诡异罩顶,命案再起 李诚敬感觉自己完美诠释了那句,皇帝不急太监急。 而宋招官看到李诚敬发怒了,并没有生气,笑着摆了摆手,示意李诚敬坐下。 看着宋招官那张笑起来更丑的脸,李诚敬有些无奈地坐好。 “也对,这洪城毕竟是你们二郎堂地盘,你这么个二郎堂高手都不急,我急哪门子去。” 似乎是看出李诚敬真的不高兴了,宋招官悻悻说道:“我这不是还没有说道重点吗?” 宋招官给李诚敬倒了一杯茶,慢悠悠地说道:“其实我心里也着急,可是着急也没有办法,这件事其实已经不是我们现在能够插手的了。二郎堂已经有高真正在查找源头,咱们做好自己的事情就行。” 李诚敬眼前一亮,问道:“二郎堂已经来人了!” 同时心中就是一惊。 这宋招官已经是八门境的高手了,若是只看道行,几乎可以碾压百分之九十的山泽野修了。 这种玄门高手都没有资格插手这件事,李诚敬立刻就明白这件事背后应该极为恐怖,说不得真有哪位大魔头隐藏在幕后。 宋招官笑道:“这你就不要问了。不过我却可以告诉你,现在洪城虽然看似危险,不过好在二郎堂的前辈已经确定,现在洪城被一股神秘的力量笼罩,扭曲了这里所有人的认知,这才让洪城的百姓看到这么多奇诡的事情,却认为是正常的。想要不受这种力量影响认知,最少也要是八门境这种,开启了内世界的玄门修士。恰好,我正好卡在这个门槛。” “内世界?”李诚敬呢喃这个词汇。 却发现宋招官又眼神古怪地看着自己。 “所以,李诚敬你到底是多高的道行,为何你不受这种力量影响。” 李诚敬想了想,记得九煞会元功中记载,九煞小成之后,百无禁忌。 可是自己这还距离那个境界有着不短的距离,难道是因为九种本源煞气补齐了,已经初现这种神奇的力量。 不过这话却是不能对宋招官说,而是笑着抽出身上放着的披煞遮阴符,说道:“或许是因为这张符的原因。难道你不是?” 宋招官一愣,而后欣喜问道:“你还有多少,如果多的话,我们二郎堂愿意高价收购,然后将这种符箓分发给未到八门境的低境界弟子,这样我们师门前辈,也能更快调查出这件事的原委。” 李诚敬摇了摇头,说道:“你就别打我的主意了,这符我虽然还有,但也不超过五指之数,就算全给你,也没有多大的作用,更何况我自己还需要这符箓护身,真的不能再卖了。” 宋招官一脸可惜的表情,叹道:“儿啊,儿啊!这到底是哪个不开眼混蛋大魔,敢捋我二郎堂的虎须。” “那接下来我们怎么办?就这么干看着?” 宋招官心情开始不美丽,说道:“你现在不是负责侦破那几门凶杀案吗?你就按照你的计划继续做就好。虽然这神秘力量扭曲了所有人的认知,但是根据我这半个月来的观察,其他的影响其实并不多。” 李诚敬只能点头,然后离开。 回到了自己的公房,开始按照自己的筹划开始布置,等待。 这一等就是一个半月,洪城也步入了冬季。 李有福等人的速度也很快,办事很利索,帮助李诚敬找了一个十分清静的二进院子,花费了李诚敬三十多两银子。 当然这房子只是租的,要不然这点钱连个零头都不够。 此时,除了街道上越来越多的鱼鳞人外,似乎就真的陷入了平静。 听说靖水河的渔获消失了,但是因为之前捕捞的够多,现在市场上,酒楼里依旧不缺人头鱼。 二郎堂似乎也没有在乎凡人的死活,并没有阻止他们继续吃这种能让凡人变得人不人,妖不妖的东西。 李诚敬也就过着按时上衙门点卯,然后巡街,回到家中修炼道法,练习符箓绘制,研究创作自己的道术,这种安静平和的日子。 许多时候,要不是衙门也开始多出许多鱼鳞人,李诚敬都仿佛忘记了洪城遭遇诡异降临的事情。 终于,平静的日子还是到头了。 灭门案再次发生。 李有福四人这一个多月大老爷一般的生活也终于结束。 他们倒是时刻不敢忘记李诚敬的吩咐,在第一时间就赶到了现场,然后用李诚敬的令牌和官印,封锁了现场,严禁所有人靠近,等待李诚敬到来。 不过他们的速度再快,也快不过张明堂这些玄修的速度。 这让李有福四人心中忐忑,生怕李诚敬怪他们办事不力。 李诚敬抵达时,李有福就已经先行请罪。 “巡检,我们还是慢了一步,这些人比我们先到的,他们有招官的令牌,我们没权利阻止驱赶他们!” 李诚敬看了一眼院子中正在查看尸体的几个玄修,他认识的就只有张明堂一个人,另外的应该就是宋招官招募来的其他散修。 转头看了一眼围满在凶案现场外的百姓,拉过李有福等人,小声吩咐道:“你们让周围的捕快把警戒范围缩小点,尽量让这里的百姓能够看到里面的情况。” 然后才走近凶案现场。 这次遇害的一家人,是城北的一家富户,听说是做丝绸生意的,在洪城算不上多大的门面,处于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小富人家。 看这和自己租住的两进院子差不多大的家,李诚敬就知道这人也没赚多少钱。 尸体已经被这些散修都搬到了院门口,排成了两排,原先的现场李诚敬已经放弃看了,他也没打算看。 见到一身武官服的李诚敬进来,这些玄门修士纷纷站起,抱拳见礼。 李诚敬笑道:“诸位道友客气了,在下也是玄门修士,这身官府只是为了方便侦破此案才临时穿的,大家不用在意。” 张明堂冷冷地走了过来,喝道:“这就是你的注意,现在真死了人了,一家十三口,无一幸免。你看看他们,你难道就不愧疚吗?” 一群玄修愕然看着发怒的张明堂,又看了眼李诚敬,不知道这位道友是怎么得罪了龙虎山的天师了,以后难道不想在修行界行走了吗? 李诚敬没有理会张明堂,而是对着周围的散修们,高声问道:“诸位道友,有谁擅长拘魂的手段,劳烦将这些人的魂魄拘来,李某好去找城隍爷帮忙,帮他们恢复神智,说不定有人看清了凶手的样貌!” 李诚敬的声音极大,门外看热闹的百姓听到这话,轰的一下就炸开了锅。 听听,这为大人在说什么,拘魂,找城隍爷…… 在场的玄门修士们,都傻了。 山上不成文的规矩,那就是禁止让凡人知晓山上的事情,这位巡检,好大的胆子啊! 第1章、妖道 大庆国河源县西三十里的山林中。 此刻,一老二少三个道人正浑身是血的在林子里蹒跚而行,在后方的远处依稀可以听见丝丝缕缕的叫嚷声,充满了凶厉之气。 诚敬搀扶着自己的师兄诚焘,说是搀扶,诚焘整个人都几乎是挂在诚敬身上,在他的后背可见一道直贯肩膀到腰间的巨大刀口,后背的道袍都已经被鲜血全部浸透,青色的道袍也变成了紫黑色。 而在他们的身前,一脸寒霜的宗震真人根本就不顾及自己两个徒弟的死活,一边用剑鞘剥开灌木,一边匆匆而行。 “轰隆!” 一声巨响,一道硕大的雷霆自天空劈下,震耳欲聋。 诚敬被吓得一个哆嗦,早就已经绷紧的神经,被这雷霆一惊,全身直接瘫软在地,连带着已经进气少,出气多的诚焘一同摔在地上。 而宗震只是回头看了一眼,就抬头看天。 不过片刻功夫,大雨倾盆而下,将三人浇的透心凉。 然而宗震真人却不怒反笑,张开双臂欢迎着漫天雷雨。 “天不亡我!天不亡我!”宗震真人几乎癫狂。 而诚敬却努力搀扶自己的师兄,却愕然看见,诚焘似乎已经没有了呼吸,手放在脖颈脉搏一探,果然已经没有了跳动。 诚敬叹了口气,一把将诚焘的尸体丢到一边,跪在地上对着宗震真人叫道:“师父,师父,师兄死了!” “嗯?”宗震真人停止大笑,皱着眉头蹲下,探寻一番后,手指连掐,眉头舒展,笑道:“死的好,死得好!” 诚敬倒吸一口凉气,看着面目狰狞的宗震真人,赶忙低下头,避开宗震的视线。 虽然心寒这师父的冷酷,但是也并不意外,心道:“现在后有追兵,带着这么一个累赘,确实死了比活着好。” 宗震真人看了一眼被大雨淋的极为狼狈的诚敬,冷冷地说道:“背好你师兄的尸体,为师记得,此山有一处极为隐蔽的山洞,可暂行躲避。若没有这场大雨,贫道今天真说不得要在此处身死道消。” 说着,竟然转身就走,丝毫不担心诚敬无法跟上。 诚敬低下头,虽然不解,但是迫于宗震往日的淫威,还是将诚焘的尸体背好,心道:“这妖道邪门的手段太多,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还要带着一具尸体,这不是累赘吗?此时趁着山间大雨,我二人快步疾行,自然不用担心背后追兵。” “要不要趁着大雨,我趁机逃离妖道控制。”这个念头刚起,诚敬就叹息的摇了摇头。 自己身上被这妖道下了邪术,要没有妖道定时给自己施法缓解,要不了十天半个月,自己就要五脏巨损而死。 现在虽然有逃跑的机会,可是不过就是早死和晚死的区别。 暗自叹息一声,诚敬将诚焘的尸体放在背上,赶忙追上宗震。 山上的路本就不好走,更何况现在大雨滂沱,当诚敬好不容易跟着宗震抵达一处隐藏在山崖下的隐蔽洞穴时,身上已经到处是伤口,有被灌木树枝划伤的,也有路滑摔倒后,被坚石划伤的。 好在这妖道也知道,单单凭借自己一个人是无法将尸体送入山崖下的,这才搭了把手将尸体接入山洞。 山洞并不大,洞口窄小而内有乾坤,三个人挤在这峭壁洞穴中,只是略显拥挤,倒也可以藏的住身形。 宗震真人冷冷得看了一眼诚敬,摘下后背的油布包裹,从里面取出一柄匕首,丢到诚敬身前。 匕首极为锋利,宗震只是随手一抛,利刃就已经没入了土石之中。 诚敬愕然抬头,不解得看着宗震,问道:“师父?” 宗震只是盘腿坐在洞穴最深处,淡淡说道:“将你师兄的胸腹打开,将五脏摘除。” 诚敬一个哆嗦,不敢置信得看着宗震。 “摘,摘五脏?” “嗯?难道还要为师再说第二遍?” 诚敬当即一个哆嗦,连连摇头。 往日里这妖道就威严凶厉,杀人害命从不手软,他门下有弟子十六人,在没有遇到此次袭杀之前,就有四名师兄因为触怒妖道,被他打杀了。 他的恐惧已经早早烙印在诚敬等师兄弟的心中,不敢有半点违逆。 只是,挖人心肝五脏,这种事情诚敬哪里做过,可是妖道的恐怖让他不敢不做。 诚敬将诚焘的衣衫打开,余光看着诚焘苍白的脸。 由于刚刚淋了雨,洗去了他脸上的血污,露出一张相当俊秀的脸庞,只是此时却让诚敬遍体生寒。 “诚焘师兄,对不起了,这是师父的命令,你要报仇索命就去找师父,千万不要来找我!”诚敬一边心中默念,一边一咬牙,将匕首插入诚焘的胸腔。 本以为极难打开胸腔,但是没有想到,这匕首竟然能够轻松地切开胸骨,随着胸腔打开,浓郁的血腥味和淡淡地尸臭味就立刻充斥满整个洞穴。 好在诚敬早就见惯了死人,虽然胃里好似翻江倒海,但也忍住没有吐。 他一边流着眼泪,一边将诚焘的心肝脾肺肾取了出来,放在诚焘的身边。 而后,一身是血地看向宗震,露出极假的笑容说道:“师,师父!做好了!” 这时,诚敬才看见,不知道什么时候,宗震已经取出黄纸和朱砂笔,画好了几张符箓。 听见诚敬的叫声,宗震只是轻轻点头,依旧在埋头继续画符。 而诚敬只能呆呆地坐在诚焘的尸体旁,不敢乱动,更不敢窥伺宗震画符。 虽然是宗震的弟子,可是宗震却只是将这些弟子当做奴隶,丝毫没有要传授真本事的意思。 若不是普通人身体实在脆弱,宗震甚至连强身健体的练气口诀都不会传给这些弟子们。 赐下的武功秘籍,也是被妖道害命的那些绿林草莽手中,得到的粗浅兵器腿脚功夫。 诚敬低着头,看似十分恭敬地在等待,可是眼睛的余光却早已经被妖道身旁的油布包裹所吸引。 那里,除了一堆不知道是什么名堂的瓶瓶罐罐,二十多个硕大银元宝,就是几本有些泛黄的书册。 而吸引诚敬的,正是书册上写着的几个字。 “九煞会元功!” 诚敬看清了这几个字,连忙收回视线,生怕自己的动作被妖道发现。 而他尽量控制自己的呼吸,不让妖道发现异常,但是他的心脏早就已经剧烈跳动了起来。 第2章、炼尸 宗震画符的速度很慢,精神极为专注,满是皱纹的面皮上已经挂满了汗珠,随着体内法力的运转,汗珠又快速被蒸干,形成一阵阵白色雾霭上下蒸腾,周而复始。 瞥了一眼宗震似乎没有关注自己,诚敬长舒一口气,暗自侥幸。 诚敬本是大庆国桐城的寒门子弟,俗家姓李,虽然说不上书香门第,却也识文断字。 后来武德九年,大庆国与北方燕国开启战争,本就坐落在大庆北部的城镇也因此遭了灾,衣食无忧的家里也因此破落了下来,自己的父母和族人也带着自己一路向南逃难。 只是乱世之中,又哪里能任由他们掌控自己的命运,一路上遭遇各种天灾,又遭遇盗匪流寇,不知不觉,诚敬也和家人走散,成了一个小乞丐。 好在有一天,遇到一个慈眉善目的道士,将他收为弟子,带回道观,并赐道号诚敬。 本以为是遇到了乱世里的仙人,谁知道知人知面不知心,这仙人竟然外表道貌岸然,实际上却是一个妖道,利用各种邪门妖术坑害乡里,骗取钱财,更是蛊惑人心,害人性命。 所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妖道的事情终究还是败露了,引来了所谓正道高人,趁着夜色围攻道观。 这妖道倒也果决,知道仅凭自己的那一点邪术根本无法奈何这么多高手,于是利用自己坐下的几位弟子拖住来人,带着诚敬与诚焘,两个弟子逃近了山里。 只是没有想到,山中也有埋伏,诚焘身中一刀,而宗震妖道也趁机使用妖术将埋伏的人坑杀。 诚敬知道,妖道带着他与诚焘二人,可不是妖道有多喜欢他们两个,也不是他们两个资质或者武功有多好,纯粹就是因为两个都是出身乞丐,在妖道眼中,两个人都是不识字的。 也因此,两人都是近身服侍妖道的人。 因为不识字,妖道自然也就不用担心被诚敬与诚焘偷学了他的本事。 如果被妖道知道自己是识字的,诚敬相信妖道恐怕立刻就要杀了自己。 当初被妖道打杀的几个师兄弟中,就有两个服侍时无意间看到了妖道秘籍上的一页内容,被他认为是在偷学他的本事,为了杜绝几乎小的可怜的后患,两个人就被他无情打杀。 诚敬进道观第一天,就见证了这件事,也因此将自己识字的事情一直很好的隐藏着。 见宗震不理自己,已经服侍了对方几年的诚敬只能安静跪坐,眼观鼻,鼻观心,不去想包袱里秘籍的事情,生怕被妖道看出了破绽。 时间就在沉闷的环境下慢慢过去,被开膛破肚的尸体也开始散发浓烈的尸臭,好在外边的大雨已经停歇,山风吹进洞穴,才没让诚敬因此呕吐出来。 终于,宗震长舒一口气,他抬头看了一眼乖巧的诚敬,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将视线放在尸体旁的五脏上。 “匕首拿来!”宗震威严的声音传来。 诚敬虽然双腿已然麻木,却不敢耽搁,手脚并用爬了过去,将匕首递上。 宗震接过匕首,直接在坚硬的石壁上开凿起来,仗着匕首的锋锐,片刻就挖出一个石臼和石锤。 “把五脏丢进来!” 诚敬不敢耽搁,强忍着恶心,直接拿过诚焘的五脏放入石臼中。 “等下,我每锤击一次,你就放入一把土,不可犯错!” 诚敬一愣,抬头看向宗震,正好对视到他冰冷的眼睛,连忙叫道:“是,师父,诚敬晓得!” 宗震点了点头,没有开口恐吓,因为他知道,诚敬了解如果犯错将要受到什么样的处罚。 只见宗震从怀中取出五根细香,也不用火烛,手指在香头轻轻一撮,细香竟然直接被点燃,然后宗震就将细香插在石臼前。 诚敬看到,一瞬间五根细香中,有两根飞速燃烧,不过呼吸间就已经燃烧一半,这才恢复正常。 诚敬眼皮子一跳,看着这三长两短的五根细香,就感觉极为不舒服。 可这个时候,宗震已经举起了石锤,口中正呢喃着念诵着听不清的咒语,而后一锤落下,直接砸在了五脏之上。 顿时腥臭的血液自石臼中飞射而出,喷洒在宗震与诚敬身上。 虽然诚敬已经被吓得半死,可是手上却丝毫不敢怠慢,立刻抓起一把土,丢进了石臼之中。 如此反复,不过片刻,飞溅的污血已经将师徒二人染成了血人,在昏暗的洞穴中,就好似两只来自地狱的恶鬼,狰狞可怕。 诚敬只感觉度日如年,说来也奇怪,石臼之中,污血残肉飞溅,却没有一点溅到那五根细香上,直到细香全部燃烬,宗震也停止了念诵咒语,放下了石臼。 看着石臼中黑乎乎的一团,宗震满是污血的脸上,露出一排挂着血丝的白牙。 在诚敬错愕的眼神中,宗震直接伸手入石臼之中,像是和面一般,将五脏肉酱与泥土混合的泥团揉捏,分成六团,接着将六个泥团捏成了一个小人,和五个中空的五脏模型。 再此中间,宗震口中依旧咒语不断,听得诚敬冷汗直流。 虽然已经伺候宗震多年,可是这么可怕的一幕,他也是第一次遇到,这妖道往日里害人是不少,可是何曾做过这般恐怖如厉鬼的事情。 宗震自然不会理会诚敬,从一旁取过黄符,就贴在了假人和假五脏之上,然后从包裹里取过一堆木盒,分别从里面倒出蜈蚣,蟾蜍,壁虎,蝎子,细蛇。 正是五毒。 宗震嘿嘿一笑,分别将五毒放进了假五脏之中,用黄符盖住。 然后带着假五脏,来到了诚焘肚皮敞开的尸体旁,将假五脏重新放入他的身体中。 这时,宗震才淡淡说道:“滚过来,将你师兄的肚皮缝好。” 虽然宗震面无表情,但是对宗震脾性十分熟悉的诚敬,还是听出了宗震的心情其实很好。 于是一边爬向诚焘的尸体,一边大着胆子问道:“师父,您这是在做什么?” 宗震惊讶地看了一眼竟然敢提问的诚敬,不过也不知道他想到了什么,竟然真的没有发怒,森然笑道:“我玄阴-道人可不是任由别人拿捏的,岂能白白遭了那么一场灾劫,自然是炼尸,报复回去。索性贫道早就对那碍事的张庭府看不过眼了,只是没有想到,这小小知县竟然这般果决,枉贫道还想和他一起发财,既然如此,贫道就让他知道,这世上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当清官的。” 宗震的语气,越发寒冷,竟然比这山间寒风更加冷彻心扉。 第3章、白毛煞尸 看着瑟瑟发抖的诚敬,宗震真人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他在弟子们的心中,威严赫赫,不怕他才不正常。 瞥了诚敬一眼,就不再关注。 接着他来到诚焘尸体脑袋的前方,手掐道决,闭目而坐,口中默默念诵着听不真切的咒语。 诚敬则赶紧将诚焘的胸腹缝好,然后紧紧靠在身后的墙壁,不敢发出半点声响。 即便身上早就已经湿透,被这山风吹拂,冻得瑟瑟发抖,也只敢咬紧衣领。 默默运转本就不多的真气,为自己驱寒。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到了夜晚,诚敬甚至听到头顶悬崖上方传来了一阵吵杂之声,还可见隐隐火光。 这可把诚敬吓了一跳。 要知道这峭壁洞穴距离悬崖顶可不远,只要低头一看,就能看见洞穴所在。 可是宗震却似乎毫不畏惧,料定了他们无法发现。 诚敬虽然不明所以,但是也知道这妖道有邪法,这里又是他带路找到的,定然是之前就已经做了手段,施了障眼法。 果然,吵闹声响了一阵,上面的人就陆陆续续的离开。 虽然恨不得妖道被千刀万剐,可是诚敬也明白,若是现在被这些人发现,自己这个妖道的弟子,也难逃性命。 故而即便心中对妖道愤恨,却也不舍得同他一起陪葬。 日升日落。 已经七天过去,时间已经到了第七天的深夜子时。 诚敬早就饿的前胸贴后背,若不是最近乃是梅雨季节,可以在洞口取水喝,恐怕早就渴死饿死。 妖道从那日之后,就一动未动。 诚敬更不敢打扰,只能忍耐。 终于,七日未动的妖道终于动了。 只见他突然睁开了双眼,干涸的嘴唇裂开道道血线。 “时辰到了!”干渴沙哑的声音就好似厉鬼一般。 宗震取出五根细香,竟然直接插在诚焘的头发上,香火袅袅,微弱的火星给昏暗的山洞带来微弱的光明。 诚敬赶忙聚精会神,想要看一看这妖道想要干什么。 只见宗震手指开始变换,掐出各种复杂的手印,同时口中念道:“吾有九元九煞功,上不敬天,下不畏地,喝令群鬼,莫敢不从,遇神神退,遇佛佛惊,三盏阴火,通幽路开,现通酆都纣绝阴天宫,唤鬼前来跪听封,诚焘魂来,诚焘魂来……” 这一次,不再是默念,而是吐词清晰,犹如有名恶鬼一般,虽然声音沙哑,却让诚敬遍体发寒。 突然,一股阴风吹入洞中,诚敬顿时就打了个寒颤,本来山风吹入并没有什么,可是诚敬却感觉这并不是什么山风,太冷了。 好似置身腊月寒冬,那刺骨阴风直吹入骨。 这咒语宗震反复念叨,就在这时,借着洞穴外射入的月光,诚敬惊骇地看向早已经死去多时的诚焘。 一片片白毛就像一条条小虫一般,从诚焘已经青灰色的皮肤下钻了出来,不到片刻,白毛就已经爬满了诚焘全身,甚至从他的袖口都钻了出来。 看到诚焘的变化,宗震喜形于色,口中咒语越念越急,越念洞穴之中的气温就越低,很快周围的石壁上都布满一层薄薄的冰霜。 诚敬眼睛一眨都不眨地死死地盯着诚焘布满白毛的脸上,虽然不通玄法,可是诚敬福至心灵,感觉他将要看到一幕不可思议的画面。 果然,当宗震念咒的声音已经快到无法分辨的时候,诚焘半张的眼皮猛然睁开,嘴巴更是如同野兽一般,露出一口沾染黑血的白牙。 “吼!” 诚敬吓得身体猛地向后,想要逃离,可是他却忘了自己身在何处,脑袋直接撞在了石壁上,疼的他眼泪齐流。 而宗震却哈哈一笑,手中不知从何处多出一张黄纸,一把贴在了诚焘的额头上。 已经尸变的诚焘瞬间就安静了下去。 “师,师父,尸变了,诚焘师兄尸变了!”诚敬语无伦次地叫嚷着,引来宗震的不满。 宗震喝道:“安静,混账东西,难道为师看不到吗?” 在诚敬心中,宗震的可怕比僵尸更甚,见宗震发怒,诚敬瞬间安静下来,虽然双眼瞪得滚圆,却只能用双手死死捂住自己的嘴巴,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声音。 生怕自己惹这妖道不开心,把自己也炼成僵尸。 宗震遗憾地看了一眼诚焘的尸体,喃喃道:“可惜,时日尚短,且非正常炼尸方法,只弄出个白毛煞尸。不过对付那张庭府应该是够了。现在已经过了七日,这几天也没有听到有人搜山,想来哪些人都该离去了。” 说着,宗震取出一根蜡烛点燃,然后看了一眼诚敬,喝道:“难道你要为师自己举着吗?” 诚敬连滚带爬,强撑着虚弱的身子来到宗震身边,接过蜡烛,在旁举着。 宗震空出手,从包裹中又取出黄符朱砂笔,快速的书写符箓。 很快一张符箓就绘制完毕。 诚敬也眼皮狂跳,符纸上其它的东西他看不懂,但是那张庭府的名字他却认得真切。 宗震嘿嘿一笑,将黄符叠成三角,直接塞入了诚焘的嘴巴中。 接着,宗震皱眉,说道:“不行,按理说那些江湖客应该已经离去,可是为保万无一失,这白毛煞还是太低,尚不能起尸,仅凭他白毛煞的微末力量,若是不能将其诛杀,要是引来玄道高人,那我岂不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想到这里,宗震看向诚敬,说道:“你在此守着你师兄,为师出去一趟。” 说着,不理会诚敬,将那几本秘籍塞入怀中,出了洞穴翻身而上,片刻就没有了动静。 此时,洞穴之中,只剩诚敬和诚焘一人一尸。 虽然尸体可怕,但诚敬还是相信妖道的能力,有他的符纸在,他倒也不担心诚焘突然起尸害他。 而现在,诚敬却死死地盯着诚焘的尸体,心中一个大胆的想法油然而生。 等了足足半个时辰,诚敬似乎下定了决心,一咬牙,将蜡烛放在一边,掰开了诚焘的嘴巴,从中将那黄纸符取出,然后取过被宗震丢在一旁的朱砂笔,快速地把宗震的名字写在了张庭府的旁边。 第4章、反骨 将宗震的名字写在黄符之上后,诚敬赶忙将符纸叠好,重新塞入了诚焘的口中。 这才长舒一口气。 虽然不知道黄符的作用,但是诚敬就算是再傻也明白,宗震不会做无用功。 这黄符定然是控制诚焘去害张庭府的法子。 那么就是说,如果把宗震的名字也写在这黄符之上,是不是说尸变之后的诚焘同样也会去杀宗震。 诚敬不敢肯定,但是总要试一试。 这妖道灭绝七情,歹毒异常,跟在他身边,说不得就要被他打杀了,甚至死后都有可能被其炼制成僵尸。 他幼时在一些闲书上可是看过,僵尸者,人憎鬼厌,天弃之。 一但成了僵尸,那可是连轮回都入不了,只有变成行尸走肉到处害人这一条路,终有一天要被遭天罚,魂飞魄散。 诚焘好歹在他身边伺候了这么多年,这妖道都舍得将其炼成僵尸,简直灭绝人性。 “师兄,大家师兄弟一场,若你能够听得见,也算是我尽了咱们师兄情谊,给了你报仇雪恨的机会,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说完,诚敬后退,突然看见放在一旁的小泥人。 这个用诚焘五脏混合泥土制成的泥人,诚敬看着泥人,眉头紧皱,突然他眼睛一转,从诚焘身边染满血污的泥土汇合起来,混合着他搜集的雨水,快速捏成了一般无二的小泥人,然后用蜡烛烘干表面。 放在原本的泥人身边比对了一下,觉得没有什么差别,将黄符重新贴在了假泥人上面,将那混合了五脏的泥人塞入了怀中。 这么做,诚敬也是赌一赌,他觉得这泥人和控制诚焘有着非常重要的联系。 做好这一切,诚敬就重新坐回自己原本的位置,安静的等待着。 直到天亮,宗震都没有回来,让诚敬还以为宗震遇到那些江湖客,被他们杀了呢。 正在犹豫,要不要趁机跑了,踌躇犹豫的时候,宗震回来了。 他丢给诚敬几个馒头,径直走到诚焘身边。 诚敬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生怕自己做的事情被妖道发现。 好在妖道并没有取出诚焘口中的符纸,而是从怀中取出一个酒瓶,和一截枯木。 宗震丝毫都没有犹豫,就将酒瓶倒向诚焘的身上。 一股污血就从瓶子中洒落,遍布诚焘的胸膛。 一瞬间,安静的诚焘突然全身抽搐,一身白毛也在快速的由白变黑,不过一刻钟的时间,诚焘全身的白毛都变成了黑毛,而且坚硬无比,甚至刺穿了他身上的道袍,如同一根根黑色的细针插满了全身。 看到这一幕,宗震露出满意且阴森的大笑。 至此,他还不停手,取过锋锐匕首,将枯木削成七根木钉,然后一根刺入诚焘的百会穴,一根刺入会阴-穴,剩下五根刺入诚焘的胸膛,看位置分明就是五脏的位置。 说来也奇怪,木质本柔软,即便削成了钉子也不应该如此轻易刺入,可是那七根木钉就好像刺入的是豆腐一般,毫不费力。 接着,一阵黑气就从诚焘的身上冒出,凝儿不散,镇尸符纸下的脸也露出狰狞之色,只是看了一眼,诚敬都感觉全身发软。 随着黑气越来越多,本就青灰的皮肤开始干瘪,收缩,好似新春木条一般,青中带着枯木的褐色,像是树皮一般。 直到此刻,宗震才满意的坐到一边,收拾包裹。 他看向呆呆的诚敬,说道:“吃饱些,今晚咱们就去报仇。那帮江湖客果然还没有离开,幸好我机警,现在我找到了血煞和木煞,让这诚焘短时间变成青皮煞尸,就算那些江湖客再多上一倍,也能杀的一干二净。” 前面的是在对诚敬说的,后面的就是自言自语。 诚敬不敢多言,连忙将馒头塞入口中。 渐渐的,日落西山,洞穴再次陷入黑暗,宗震突然起身,从怀中取出一个巴掌大的铜铃,轻轻一摇。 “叮铃!”一声,诚焘的尸体突然直挺挺地立起,这突然诈尸,又把诚敬吓了一跳。 宗震不满地看了一眼诚敬,骂道:“废物!” 说着一边摇铃控尸,一边向外走去。 只见诚焘全身僵硬的走向洞口,双腿微微一弯,整个人就拔地而起,飞向悬崖上。 而宗震也好似灵猴一般,攀了上去。 “跟上!” 此时,宗震威严的声音才传来。 诚敬自是不敢怠慢,赶忙出了洞口,靠着凸起的石头艰难爬了上去。 此时,宗震已经走出数十丈,一阵阵极有节奏的铃声从黑林子中传来。 诚敬擦了一把冷汗,匆忙追上。 一路紧随其后,虽然已经是深夜,但是好歹诚敬也有一些粗浅功夫,倒也如履平地。 两人一尸于寅时来到了河源县城外。 宗震停在城门不远处,盯着城门冷笑连连。 然后他竟然直接摘掉了镇尸符纸。 符纸一摘,诚焘的双眼立时睁开,咆哮着就要向宗震扑去。 诚敬看到这一幕,心脏狂跳,这就要立刻动手了吗? 而宗震却怒极反笑,手指并剑,一指就点在了诚焘的眉心,边退边口中念念有词,接着一声大喝:“敕!” 诚焘就停住了扑咬,但依旧面目狰狞,嘶吼不停。 宗震脸上露出了心有余悸地表情,说道:“青皮煞尸果然凶煞,镇尸符一摘,就要立刻噬主。还好只是青皮煞尸,若是血煞,本真人今天说不定真要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说着,并指遥指河源县,喝道:“去!” 诚焘那满是黑毛的脸转向河源县,咆哮一声,径直冲了过去。 诚敬看到这一幕,心中暗道可惜,又暗自咋舌,这妖道好生厉害,这都能压住诚焘。 看着向着城门跑去的诚焘,诚敬来到宗震身边,担忧地说道:“师父,诚焘师兄如此凶煞,我担心他会反噬,咱们要不要趁现在赶快离开。” 宗震看都没看诚敬,从包裹中取出那个假泥人,说道:“怕什么,若是他敢反,只要为师捏碎这泥人,立刻就让他尸气外泄,魂飞魄散。那张庭府胆敢害我,我怎么能不看着他家破人亡,这气又怎能消掉!” 第5章、天命 随着话音落下,宗震那张仙风道骨的脸,已然没有了半点神仙模样,狰狞好似九幽恶鬼,即使只是站在他身后,诚敬也感觉遍体生寒。 而另一方,诚焘好似出笼野兽,口中不断发出咆哮声,径直冲向城门,一头就撞在了厚实的城门上,发出“咚”地一声巨响。 城头上守门的兵士都被这一声巨响吓的差点握不住兵器。 低头一看,就看见一个全身缭绕着黑气的莽汉,不断砸门,如铁拳捶大鼓。 “特么的,没看到天已经黑了,等明天再来。”城头的士兵竟然好脾气,对着下方喊了一声。 这一声,立刻吸引了下方诚焘的注意,一张布满黑毛的树皮脸猛然抬起。 天色黑暗,虽城头火把摇曳,但也看不真切。 可那种令人骨髓发寒的阴寒之气,还是吓了城头守兵一大跳。 “该不会哪里喝多的江湖高手吧!”城头守兵心里哆嗦一下,赶紧缩回了脑袋。 这世道大乱,各地草莽好像闻到了腥味的猫,纷纷都跳了出来,虽然只是一个守城小兵,却也知道这世上有太多武道高绝之人,不是他能惹的。 更何况,能够把城门敲的像打鼓的人,一看就不是好相与的。反正城门厚实,根本不是人力可破,他既然喜欢敲那就敲吧。 可是他不想惹事,可是城门守门官却没有那么好的脾气,被巨响惊醒,一身起床气的城门官来到城头,对着下方就破口大骂,叫道:“捶你姥姥个腿,下面的王八蛋,夜闯城门乃是死罪,识相的赶紧给本官滚,再不滚,老子就放箭射你丫的!” 诚焘现在被符咒驱使,哪里会理会他的叫嚣,依旧不管不顾,使劲砸门,好像和城门耗上了。 城门官彻底怒了,立刻招呼守兵,登时箭矢攒射而出,打在煞尸诚焘身上,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却都被弹开,竟然无法伤及分毫。 看到这一幕,城门官顿时害怕了,他终于明白,自己这是遇到高人了。 连忙招呼守兵,到城下甬道集合,若是这强人闯了进去,他的官途算是从今天开始完了。 十几个小兵,连铠甲都没有,手中握着钢刀都在哆哆嗦嗦。 在火把的映照下,可以看见大片的灰尘自甬道上方掉落,这等巨力,惊骇了所有人。 “啪!”一声木头爆裂的声音响起,一颗硕大的,布满黑毛的拳头透过厚厚的城门,出现在所有人的面前。 不等他们反应过来,厚实的城门就接连被十几拳打的四分五裂。 城门官全身哆哆嗦嗦,厉喝道:“夜闯城门,杀无赦,杀!” 说着,对着前面的两个小兵,一人一脚,就把他们踢进了城门甬道。 这城门官定是练了功夫的,力量奇大,两个小兵一路踉跄的,竟然直接冲到了煞尸的身前。 抬头一看,如此近的距离,终于看清了煞尸的面庞。 “啊!僵尸!”两个小兵登时惨叫出声,可是想跑已经晚了。 煞尸已然发狂,一双铁手好似铁钳一般,死死的钳住了他们的脖子,轻轻一捞,就将他们捞近了怀中,低头一口一个,不过几个呼吸,两个小兵就被吸成了人干。 “僵尸!这里怎么会闹僵尸!”城门官大叫一声,回头一看,却发现周围的小兵已经全都四散跑了,刚想转身逃跑,一道劲风袭来,还没有看清,就被一大团黑影砸中。 顿时,整个人仿佛铁牛撞坝一般,被砸飞了出去。 躺在地上,这才感觉剧痛传来,仿佛全身的骨骼都断了一般,昏死过去。 脑中只有一句话不断回响:“吾命休矣!” 可是,煞尸却看都不看他一眼,向着县衙的方向狂奔而去。 在后方,看着这一幕的宗震,张狂大笑,这也是他第一次炼尸,没有想到竟然这么厉害。 现在宗震都开始后悔,为什么没有早点炼制,要不然他也不会被区区一群江湖客给逼得差点死掉。 越想越气,宗震带着诚敬,一路狂追煞尸。 原本他还害怕煞尸不够给力,报仇不成,反而丢了性命,如今看到煞尸凶狂模样,顿时好似天神附体,眼中尽是大仇即将得报的快感,也没有了小心谨慎的心思,他要看着张庭府死在自己面前,看着他向自己求饶的凄惨模样。 诚敬也只能无奈跟上,他今天总算明白了小人得志是什么意思。 这个师父往日虽然恶贯满盈,但其实胆小怯懦的很,要不然堂堂玄门修士,竟然会因为一群江湖客的刺杀,而不战而逃。 河源县并不算大,跑了一炷香的功夫,他们就来到了县衙。 却看到煞尸对着县衙咆哮连连,却进不得半步,急的煞尸不断在衙门外徘徊,想要靠近,立刻就好像滚油泼面,全身冒气青白烟气,如似火烧。 来到衙门外的宗震看到这一幕,若有所思,喃喃道:“没有想到,庆国衰落至此,竟然还有天命在身。” 说着,开始打量衙门大门。 而衙门里面,早就被煞尸的咆哮声惊醒,一群捕快皂吏透过门缝,看着发狂的煞尸,瑟瑟发抖。 “快去禀报张县尊,有僵尸来袭,还请那些大侠出来,诛杀僵尸。” 隐隐约约,诚敬可以听到里面的呐喊声。 而这时,宗震已经停下了打量的脚步,含笑着从怀中取出三枚婴儿拳头大小的黑色弹丸,以暗器手法投射而出,分别打向衙门前的两个石狮,和衙门前的牌匾。 只听“轰隆”一声,三朵巨大的火光同时在黑夜中绽放。 两个石狮子和牌匾便被炸成了碎片。 巨大的冲击波,更是掀开了衙门的大门,将门后偷窥的皂吏摔了一片。 而煞尸则是一愣,上前几步,却再也没有那种烈火烧灼的感觉,大吼一声,就径直冲进了门内。 他对那些皂吏视若无睹,可是一双铁脚,但凡踩到哪个,立刻就化为一滩烂泥,引起阵阵惨叫哀嚎之声。 一群捕快皂吏,竟然没有一个胆敢去拦截煞尸的。 诚敬看着这一幕倒吸一口冷气,再一次对煞尸的恐怖,有了更深的了解。 第6章、火煞 张庭府匆匆出了房门,甚至连礼仪都顾不上了,只是披了一件袍子就跑了出来。 来到前院,发现一个全身缭绕着黑气,遍体黑毛的僵尸已经冲了进来,在他身后,躺了一路的残破尸体。 县衙发生这么大的事情,闹出那么大的动静,那些江湖客早就被惊醒,听皂吏喊有僵尸夜袭,纷纷围拢在通往后院的月亮门外。 江湖客们也是人精,知道张庭府这个正主没来,他们出手岂不是锦衣夜行。 至于死的那些捕快衙役,死就死了,他们不死,怎么能够空出位置给他们。 要不是想投个官身,这妖道消失都七八天都过去了,他们何必逗留在衙门中不愿离去。 他们行走在这纷乱的世道上,各种邪祟僵尸不是没有见过,虽然不通玄法,但是仗着一身过人本事,也曾斩过僵尸,诛过邪祟,不过一头发了狂的僵尸,他们信心十足。 待张庭府赶来,一个满脸虬髯的汉子大笑道:“张县尊勿惊,不过区区一个僵尸,老赵我可是曾经砍过十几头僵尸,百招之内,必可拿下!” 见赵姓汉子吹嘘,其他江湖客自然不甘落后,纷纷大笑着安抚张庭府那惊慌的心。 而张庭府,看着躺了一地的皂吏衙役,心疼的无法呼吸。 这事后要掏出多少安家银子来善后。 见这些江湖客竟然还不出手,张庭府慌忙说道:“各位大侠仁义,也有大本事,本官还是明白的,但是僵尸凶历,还请诸位大侠出手,事后本官必定奏请朝廷,为诸位谋个锦绣前程。” “多谢张县尊!”一群江湖客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承诺,当即不再观望。 那赵姓虬髯汉子更是一马当先,一口九环大刀被舞的好似旋风,竟让身后的江湖客都不敢上前与他争功。 看着近在咫尺的煞尸,赵姓虬髯大汉暴喝一声:“妖孽,死来!” 登时身体一顿,九环大刀携劈天斩月之势,当头斩下。 速度之快,威风之猛,就连煞尸都躲避不及,竟被一刀劈个结实。 但,只听“当啷!”一声脆响,赵姓虬髯汉子只觉得双手发麻,低头一看,已经血染双掌,再一抬头,只看见停在煞尸脑袋上的九环大刀,已经不知道何时变成了断刀,另外半截早就不知道飞到了哪里去。 看着几乎毫发无损的煞尸脑袋,便是搏杀经验十足的老江湖客,此时也懵了。 威力如此惊人的一刀,便是坚硬山石也要一刀两段,可此刻竟然只斩断了煞尸的道冠,和一缕发丝。 “这……这怎么可能?” “快跑!”身后有人大喊。 赵姓虬髯大汉一个激灵,这才反应过来,此时可不是发呆的时候,刚想跳开,却只感觉胸口一痛,低头一看,只见两只长满黑毛的大手已经插入了自己胸口。 不等他惨叫,两只大手一分,竟然直接将他生生撕成了两半。 煞尸大声咆哮,一手攥着半具尸体,仿若魔神降世。 就连身后跟着冲来的江湖客们,都吓的连连后退。 他们行走江湖多年,何曾见过如此可怕凶暴的僵尸。 张庭府更是吓的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整个人一身的精气神都好似随着那一撕,给抽个干净,若不是身边江湖客眼疾手快,将他扶住,恐怕已经坐倒在地,昏厥过去。 煞尸丢开残破尸体,一双浑浊的眼珠子在在场所有人身上打量,最终停留在了张庭府身上。 这下,好悬没让张庭府当场去世,看到煞尸竟然不顾他人,向着自己这个方向走来,立刻惊叫喊道:“诸位大侠,快快出手镇杀妖邪!” “大家一起出手!”见到了煞尸的可怕,竟然还有不怕死的跳出来,不得不说,这些刀口舔血的江湖客,果然是一群要钱不要命的。 有人带头,立刻就有五个人跟从,虽兵器各有不同,却配合巧妙,以灵动的身法挟制煞尸,竟然真的一时让煞尸靠近不得。 显然,这六个人是常年配合,要不然哪能这般默契。 可是,张庭府虽然不通武道,却眼睛不瞎,他看的真切,六人的兵器砍在煞尸身上,根本无法伤及分毫,不过就是让煞尸原本还能遮体的道袍,变得更加破烂,仅此而已。 张庭府深知,再这般下去,今晚自己注定要交代在这里,看着还未出手的几人,叫道:“各位大侠,可通玄法,若是可以,还请仗义出手,事后本官必定千金以谢救命之恩。” 听到张庭府的千金重谢许诺,终于有一个老道士笑着开口,说道:“县尊莫慌,贫道不过是给各位同道一个展示本事的机会,既然县尊已经不耐,贫道这就出手降服这僵尸。” 张庭府眼前一亮,看着这个仙风道骨的老道士,连忙问道:“道长可通玄法?” 老道士摇头,但却取出一个黑金葫芦,笑着说道:“贫道虽然不通玄法,但是师门玄道炼器大师曾经赠与贫道此宝,此葫芦里装了那炼器仙师煅兵之时,搜集的火煞之力,专克世间邪祟,就是那千年凶僵,也要在这火煞下,化为飞灰!” “还请道长出手,张庭府铭感五内!” 老道士受用无穷,一脸得意的笑容,上前几步,刚要让围攻煞尸的几人退开。 却只听煞尸咆哮一声,顿时,一股恐怖的吸扯力瞬间作用在围攻他的六个人身上,一下次就把他们拉扯了过去,而煞尸的一双铁臂已然舞的没了影子,只听“噗噗!”几声闷响,不大的院子中,顿时下起瓢泼血雨,把老道淋的一身是血。 显然,煞尸已经被六个跳梁小丑激怒,发狂之下,竟然一击必杀。 老道士本还想展现一番自己的妙道人形象,此刻哪里还敢装逼,立刻打开葫芦,对准扑向自己的煞尸。 顿时,一阵泛着火光的红雾自黑金葫芦中喷吐而出,直接罩在了煞尸脑门上。 这正是火煞之气。 被火煞罩头,煞尸果然驻足不前。 老道士摸了一把满脸的血水,哈哈大笑,道:“万事已定!” 可话音刚落,就见那煞尸张开大嘴,猛的一吸,凝而不散的火煞雾气竟然直接被煞尸尽数吸入口中。 下一刻,煞尸周身黑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由黑转红。 老道士目瞪口呆,突然好想想到了什么,双眼露出惊恐的神色,大叫道:“这,这不是凶僵,这是煞僵!快逃!” 第7章、他在嫌脏! “煞僵!” 老道士此话一出,周围的江湖客是一脸懵懂,但是张庭府却是脸色大变。 这些玄门秘事,普通江湖客不知道,他作为一县之长怎么不清楚。 寻常凶僵,本就已经是人憎鬼厌的东西,但说到底不过是一具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就算久生灵智,顶天了也就能修炼成个飞天夜叉,天下玄门高手无数,甚至都不用那些顶尖的大神通者,都能够将其镇杀。 但是煞僵不同,那是神恶天憎的东西,传说修炼大成的煞僵,遇鬼鬼魂散,遇佛佛跳脚,遇神神转头的可怕凶物。 每一次煞僵出世,就连人皇都要抖三抖。 虽然面前的煞僵显然不是那种等级的凶物,那也是绝对可以让朝廷都震动的存在。 这种东西,怎么会出现在他们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县城,看样子更是直冲着自己来的。 张庭府自问自己不是什么清官,但也不算贪得无厌,在位三年,也不曾害人性命。 可想这些都已经晚了。 那老道士明白自己面前的乃是煞僵,就知道今天在场的所有人,根本不可能是这煞僵的对手。 若还是之前的青皮煞僵,说不定还能拼上一拼,将其惊退,可好死不死,他竟然将一葫芦火煞丢到了煞僵的面门上,这东西对于所有修士,甚至妖魔而言,都是天下最毒之物,可是对于煞僵而言,却是修炼的根本,真正的滋补圣药。 直接让煞僵原地晋升,成为了可怕的血煞。 看煞僵兀自停在那里,似乎刚刚晋升,神智还未清明,当即如同缩了头的乌龟,身子一矮,就从煞僵的身旁转过,一个翻身,就跳出了县衙围墙,竟然直接就逃了。 看到老道士如此惧怕的样子,这些江湖客哪里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可是他们却有些不甘,都说学好文武艺,货与帝王家,可自己这个商品又哪里是那么好卖的。 如今又这么大好的机会,他们又不甘舍弃。 就在踌躇之时,却看到煞僵猛然张开满是獠牙的大嘴,从口中喷吐出一阵灰色烟尘气,直接将他们所有人包裹。 下一刻,他们就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全都好似被熔岩炙烤一般,竟然直接化为灰烬。 就连那逃跑了一半的张庭府,也被烧没了大半个身子,脑袋和仅剩不多的胸口直接掉在了月亮门前,鲜血瞬间泼洒一地。 看了一眼地上已经死透的张庭府,煞尸径直转身,向着县衙大门走去,竟然没有理会躲在远处的捕快皂吏。 看到煞尸离开,他 们这才颓然倒地,一团团尿液在他们屁股下散开,一瞬间,不大的小院中,尿骚满院。 衙门外,看着嘚瑟地不断捋着胡须的宗震,诚敬不甘心的问道:“师父,煞尸如此厉害,难道您就不想进去亲眼看看那狗官如何死的。” 宗震瞥了一眼诚敬,不以为意地说道:“无妨,本真人岂是那小肚鸡肠之人,能报仇就行了,人死债消,你觉得为师是那种心胸狭窄的小人吗?” “当然不是,师父宅心仁厚,菩萨心肠,弟子佩服。” 可心中早就吐了一堆口水,别看妖道之前口口声声地说要看着张庭府在他面前摇尾乞怜,实际上,这妖道胆子小到没边,有这么一头凶尸护卫,竟然都不敢进去。 虽然早就知晓妖道的性格,可是诚敬还是很是失望。 如果妖道能够进去,定然会引来那些江湖客的袭杀,说不定就能死在里面。毕竟煞尸再强,他也只有一个人,两只手臂,还能阻拦所有人不成。 突然,安静许久的衙门前,出现一个人影,一身破烂道袍,全身的皮肤上更是长满了红毛。 诚敬心中咯噔一下,这煞尸怎么和之前进去的时候不一样了。 几乎是本能的,诚敬就偷偷向后退去,远离宗震。 而宗震却一脸震惊的看着煞尸,尤其是那一身红毛,竟让宗震震惊的瞳孔中,又浮现惊喜的神色。 “火煞尸,竟然是火煞尸,你在里面遇到了什么,为什么会晋升为血煞,哈哈,老天待贫道不薄,竟然让你晋升为血煞。你……啊,你干什么?逆徒!” 宗震刚想上前好好看看这个血煞尸,谁知道他还没动,血煞尸竟然已经先动了,如发狂野兽,径直向着他扑来。 宗震下意识向后一抓,却抓了空,定睛一看,发现诚敬已然在自己身后七八丈。 “又是一个逆徒!”暗骂一声,来不及去斥责诚敬,身子一矮,麻溜的翻滚到一旁,躲过了血煞尸的一扑,从怀中取出赶尸铃铛。 “当啷,当啷……” 清脆的铃音在寂静的夜晚十分刺耳。 诚敬后退的速度更快了,麻溜地躲在了小巷之中,掩去了身形。 说来也奇特,这铃声听在诚敬耳中,不过是普通的铃音,但是血煞尸却仿佛如坠泥沼,整个身体剧烈颤抖,每迈出一步,都好像千难万难,如挂千金坠。 宗震嘴角上扬,可开心不过三秒,手中赶尸铃铛就好似玻璃一般,“啪!”的一声,爆炸开来,化为一堆破铜烂铁,稀稀拉拉地掉在了地上。 而血煞尸也咆哮一声,直接飞扑了过来。 宗震一脸骇然,直接跃起,一个筋斗飞踢,将半空中的血煞尸踢出数丈远,一身功夫巨力,可谓骇人。 只不过,煞尸一身铜皮铁骨,宗震这一脚,根本伤不到煞尸,他也没有指望能够伤到煞尸,趁着拉开距离的空档,从怀中飞快取出那盖着黄符的泥人,冷冷地对着煞尸说道:“孽障,再敢造次,为师就让你魂飞魄散!” 血煞尸已经开始发起冲锋的脚顿时停在那里,而小巷中,诚敬却一脸古怪地看着一动不动的血煞尸。 而宗震,看到自己震慑到血煞尸,哈哈一笑,从怀中取出镇尸符,大摇大摆地走到血煞尸身旁,就要将镇尸符盖在血煞尸的脑门上。 但是,就在这时,血煞尸那僵硬的脸上,竟然露出残忍的笑容,一双铁壁一把就将宗震搂在怀中,大嘴直接咬在了他的喉咙上。 宗震几乎下意识地捏碎泥人,可是血煞尸完好无恙,随着剧痛淹没意识,宗震的一双眼睛都在死死地盯着手中碎裂的泥人。 一把将宗震的尸体丢在一边,血煞尸将口中的血肉喉管吐在地上,死灰的眼睛中,竟然在这个时候露出人性化的神情。 而诚敬却似乎能够读懂,他在嫌脏。 而就在这时,诚敬却一个哆嗦,因为那双眼睛,看向了他。 第8章、本命泥人 诚敬一脸的苦涩,一开始并非他不想逃,而是根本逃不掉。 且不说煞尸那恐怖的速度,就算他的速度比不上自己,但煞尸一个死物,不知疲倦,可自己却撑不了太久。 至于妖道,更别提他有邪术施展在自己身上,离得久了,自己就要暴毙而亡。 留在这里,若是妖道胜了,自然不用多说,继续隐忍,而要是煞尸胜了,自己手握对方本命小泥人,让他处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也不怕他潜藏在暗处,施展邪术对付自己。 现在已经被血煞尸发现,诚敬倒也坦然,丝毫没有之前在妖道面前畏畏缩缩的样子,从巷子中走出。 看到诚敬这恍若换了个人的样子,就连血煞尸的眼中,都露出一丝惊讶。 诚敬取出本命小泥人,走到血煞尸面前,开口说道:“诚焘师兄,多余的话,师弟就不多说了,虽然你已经死了,但是你也应该知道,你能够报仇,师弟也是出了一份力的。你活着的时候,最是疼爱我,如今应当不会害我吧!” 血煞尸一动不动,静静地看着诚敬。 诚敬眉头一皱,血煞尸似乎不会讲话,这可怎么交流。 但事到如今,诚敬也只能硬着头皮说道:“师兄当知道,我们身上都有妖道留下的禁制,如今妖道已死,师弟重得自由,却还是危在旦夕,师弟要这妖道身上的秘籍,寻找解决之法,还请师兄不要阻挠。” 说着,诚敬高举小泥人,缓步上前。 血煞尸果然向后退去,似乎并没有想要伤害他的样子。 看到这一幕,诚敬心下稍安,一双眼睛丝毫不敢离开血煞尸的身上半刻。 另外一只手,摸索着解开了宗震的包袱扣,使劲一拽,就将包袱从宗震的尸体上拽了下来,只是突然感觉手擦过一堆好似稻草一般的硬物。 他低头一看,差点没吓的跳起来。 只见已经断气的宗震全身开始冒出寸许的白毛,如同线虫一般,在夜风下来回摇摆。 “化,化煞了!”饶是诚敬内心坚韧,也差点破口大骂。 这妖道死了都不安生。 而血煞尸看到这一幕,却不为所动,不知道是忌惮诚敬手中的小泥人,还是想要看着妖道也变成煞尸,任他化为煞僵,从此再无回头路,直到魂飞魄散。 此刻宗震化煞,不过就是白毛煞尸,别说尸体根本无法移动,就算能诈尸而起,一个白毛煞也不再诚焘的眼中。 但诚焘不在意,诚敬却不能不在意。 突然他看到宗震手中还握着的镇尸符,眼前一亮。 此刻宗震刚死,尸僵尚未形成,诚敬很轻易的就从他手中将镇尸符取过,一把贴在了宗震的头上。 黄符一贴,宗震身上的白毛瞬间偃旗息鼓,虽然还在摇晃,可那是因为夜风吹拂,不再是煞气所致。 长舒一口气,诚敬抬头一看,诚焘这个血煞尸依旧看着自己。 诚敬眉头一皱,不管其他,将宗震的包裹背在身上,转身就向着城门跑去。 可他却没有注意到,贴在宗震脑门上的黄符正在以一种极缓慢的速度在燃烧着,而血煞尸只是扫了一眼,就不再理会,向着诚敬追去。 如今死了一个知县,这可绝对不是小事,更何况这个知县竟然被一头僵尸所杀,定然要引来无数玄门修士和官府的追锁。 此地绝对不是久留之地。 至于已经化煞的宗震,等到官府的人一到,自然会将其挫骨扬灰,根本不用他理会。 一路出了城,诚敬直接钻进了树林中,向着山上跑去,仗着自己粗浅的功夫,甚至连山石铺就的山路都不敢走,生怕被人循着线索找到。 偶尔回头,一个全身红毛的黑影不紧不慢的跟在自己身后。 诚敬叹了口气,自己手握对方命脉,换做自己也不可能不跟着。 诚敬不是不想利用本命小泥人控制诚焘,一个血煞尸绝对是一大利器,可是他不敢。 现在他不过是懂得粗浅功夫的普通人,而对方可是力大无穷,凶残狂暴的血煞尸,虽然对其不甚了解,但是仅凭借坊市中听的演绎故事中,对于僵尸的描述他就知道,这绝对不是一个普通凡人能够驱使的东西。 若是贪心不足,势必连性命都要丢进去。 之所以没有将东西归还,除了害怕县城之中可能路过的玄门修士,有他在可以为自己拖延追兵,二也是害怕一放手,对方就要啃了自己。 至于自己之前所说的,生前最疼爱自己,呵呵,这话自己都觉得虚伪。 天色渐渐亮起,却又陡然转入黑暗,诚敬知道,天即将亮了。 他停下脚步,此刻已经翻越了两个山头,即便是他这么个武者,都已经感觉有些力不从心。 转过头,果然不出所料地看到了隐藏在大树后,露出半个脸庞半个身子的诚焘。 诚敬无语地看着连隐藏都那么不走心的诚焘,不知道这个煞尸心里是怎么想的。 突然看到自己身旁的大树上,有个不大的树洞,诚敬对着诚焘喊道:“师兄,出来吧!” 诚焘果然僵硬的从树后走出,来到诚敬三丈外,便不再靠近。 诚敬说道:“师兄,我知道你是为了这泥人,但师弟实在害怕师兄,不敢现在就给你,你若相信师弟,就暂且离开,我会将泥人放在这树洞之中。毕竟我们师兄二人阴阳两隔,还是各安天命,如何?” 诚敬心中坎坷地看着诚焘。 他实在没有信心诚焘会信自己的话。 但是没有想到,诚焘只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竟然真的转身消失在密林之中,无影无踪。 诚敬心中突突,却没有立刻放下小泥人。 只是在原地坐下,缓慢调息的同时,静静等待太阳升起。 直到阳光洒落,诚敬才站起身,将小泥人放在树洞中,然后撕下一块道袍盖住树洞,转身离开。 不过片刻之后,一道黑影如浮光掠影般,几乎瞬间就落在了诚敬之前所站之地,不是诚焘这个血煞尸,还能是谁。 他掀开袍子,将小泥人取出,直接张开大嘴,竟然直接将手腕粗细的小泥人,直接吞入腹中。 然后他才看向诚敬离开的方向,木讷地站了许久,才转身向着诚敬相反的方向缓慢走去。 第9章、邪道经 正午。 山谷溪流之畔。 一个面貌俊秀,仿若金童一般的少年,穿着一身不甚合身的宽大道袍,安静的坐在篝火旁翻阅着书本,一头湿漉漉的长发只是随意的用布条扎成马尾放在背后。 除了诚敬还能是谁。 原先的他,灰头土脸,一身道袍满是已经乌黑发硬的血渍,自然不能以这幅样子出现在路上,那样定然引来别人侧目,说不得有些好事之人,还会引来官府的人。 他在宗震的包袱中发现两身道袍,显然是宗震之前准备的,虽然穿上有些肥大,总比他那一身血渍的衣服强的多。 在山里仔细清洗了一番,便急不可耐的翻阅起包袱中三本书。 此刻他已经将三本书快速翻阅一遍,脸上表情不断变换,既满是庆幸且如释重负,又厌恶纠结,眼神闪烁。 显然,他已经从书中找到了解决自己问题的方法,可是他也感觉全身黏-腻,竟然是刚才太过入神之时,吓的流出一身冷汗。 想想自己之前可笑的样子,诚敬都有些无颜,想要掩面,好在这里没人,就没有必要这般做作了。 这三本书,确实是秘籍,全名《九煞会元功》,分上中下三册。 一册是修炼之法,一册是外丹之法,一册是佐道之法。 只是想到书中记载的内容,诚敬却笑不出来。 那妖道对自己下的禁制,其实并不是什么多高深的法门,就只是将一道煞气打入了自己体内,以自己的二五精气为养料,在养煞。 只要自己开始修炼这部道经,那体内的煞气自然会被自己吸收,从此禁制自解。 现在他也知道当年那妖道收养自己,也不是什么好心,也不是缺人,而是看出自己乃是难得一见的阴体,乃是阴年阴月阴日生,这类生辰虽然经常在说书先生口中的听到,什么短命之类的,但其实并没有那么夸张,只是容易见到脏东西,却是修道的好资质,对于某些阴元气的道术来说,更容易修炼。 如果自己没有猜错,那妖道打入自己体内的,乃是一道微弱的阴煞气,利用自己的二五精气缓慢培养,然后定期再摄取出来,用于修炼。 说好听点就是鼎炉。 何谓煞气,煞者,越天地至极也。 天地初开,划分宇宙,元气为始。 始为一,一化阴阳两仪气,两仪生三才,三才生五行,五行生万物。 阴阳五行,至极而相生相克,过极而不生者为煞。 过极者,人神不容,天道不眷。 天下玄门何其多,道门百观,佛门千庙,神鬼两道,修炼采炁,不外乎元气二字。 但九煞会元功,却悖逆天道,以煞气纳入体内,而且还是九种本源煞气。 天地有九种本源元气,为:生,死,阳,阴,金,木,水,火,土。 也有九种本源煞气,为:兵煞,业煞,阳煞,阴煞,金煞,木煞,水煞,火煞,土煞。 吸收一种本源煞气,已经要遭天谴,这门修炼法决却要吸纳所有九种本源煞气。 但看似修炼者,简直就是老鼠在猫面前玩桑巴,但是若九种煞气入体,却可自生玄妙,遮掩天机。 九煞会元功,其实就是吸收九种煞气,由生向死,把活人练成活僵尸,成为非生非死的存在,从此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 与其说这本道经是给人修炼的,不如说是专门给煞僵准备的,因为煞僵就是吸收九种本源煞气的存在。 可奇特就奇特在这里。 普通僵尸若是修炼此秘籍,从第一次吸收煞气开始,分分钟就会引来天道关注,从此劫难如雨,别说修炼至大成,根本就不给你吸收第二口的机会,就会被雷劫劈的渣都不剩。 可活人若是修炼,却不会如此。 因为人乃天地钟灵之物,按照九煞会元功中所言,无极之真,二五之精,妙合而凝,而人始生。 说白了,就是人是老天的儿子,儿子再犯错,当爹的也不忍心弄死。 因此,人若是修炼此功,虽然会遭天厌,却不会遭到雷劫,待修炼有成,自可锁死一身二五精气,与天地分割,遮掩天机。可也自此与命格运势绝缘,几乎自断成仙路,因为天道可以容许一个活人吸收煞气,但绝对不会允许一个修炼本源九煞的人成仙。 更为过分的是,因为九煞天地不容,神憎鬼惧,修炼者几乎与世间大半寻常元气道法符箓丹药绝缘,除了九煞会元功中记载的道法符箓,修炼者修炼其他玄门道法困难重重,事倍功半都是好的。 若这样,也就罢了,还有更过分的。 凡修炼此功之人,断然没有回头路,更没有散功重修之说,九种本源煞气,如跗骨之躯,就算散功,也会吸引天地间游离的煞气自动入体。 而且死后,也别想投胎转世,因为煞气锁死了一身生机,魂魄将自动困在尸体中,死后立时化煞,成为煞僵。 从此天憎地厌,劫难如雨。 诚敬俊秀的面容都有些扭曲。 尤其是当他翻阅《九煞会元功》的外丹篇和佐道篇,里面的记载更是令人毛骨悚然,望之而惊的各种惨绝人寰的邪术,饶是诚敬已经自认见过了大风大浪,都感觉拿着秘籍的手开始发抖。 例如外丹篇中记载的一种辅助修炼的丹药,蕴煞丹。 以阴胎血为药引,配合紫河车或者淫羊藿,阴果,萱草,旋复花,人参,五味子或水银三滴,地黄。 以人骨磷火熬成糊,鞣制成丹,在修炼时,供奉于三煞神位,自动吸纳煞气入丹。 如果这还算好的,还有寿丹和根骨丹。 取一活人,以婴儿为佳,置于法坛之上,以人骨磷火炙烤,念诵咒语,放其血,逼出其体内二五之精,摄入坛上先行准备的阴符水中。 再抽其骨髓,配合其血,再置入阴土,鞣制成丹,服之,可增长根骨重量。 此为根骨丹。 令取蕴含二五之精的阴符水,再添加青羊,青牛之神血,放入乌鸡心,捣碎,念动咒语,以人骨磷火慢熬,在鞣制成丹,服之,可夺人阳寿。 此为寿丹。 这哪里是什么道经,根本就是一本集大成的邪道经。 诚敬都恨不得立刻把这天理不容的东西丢进火中烧了,免得日后流落在外,遗祸世间。 可是。 诚敬却不是那种舍己为人,甘愿牺牲自己的人。 他还没有忘记,自己体内还有一道微弱,且不断吸收自己二五精气的本源煞气。 如果他不修炼此邪功,按照秘籍中的记载,自己要不了半年就要二五精气耗尽而亡。所以,他别无选择。 第10章、《九煞会元功》 虽然已经决定了修炼,可是想要修道却也不是寻一块宝地,盘腿坐下安静吐纳就能够开始修炼的。 在李诚敬的印象中,修道者那都是盘座高山颠,吞云吐雾。 那其实是被流传于世的各种话本误导的。 真正的修道者,并非是靠着吐纳来修炼,更不是吸收所谓的天地灵气,世间修炼千万法,根本而言,还是修自身。 人之身体,内里小天地,外面大天地。 吸收外天地的驳杂天地元气入体为根本,除了损伤内天地别无他用。 玄门修炼,其实就是修的道,炼的是自己的一颗金丹。 正所谓一颗金丹吞入腹,方知我命由我不由天。 修道之人追求的乃是长生久视,得道成仙。 如何长生久视,不外乎二五精气也。 初期修道,就是壮大自身二五精气,以呼吸吐纳方法,鼓动内脏,而后根据各家功法不同,在特定环境,时间时,采天地之炁,锤炼二五之精,聚而成丹。 而二五精气属土,丹为圭,土生万物,万物为元气,养丹生丹气,丹气为人之本源元气,元气无五行,无阴阳,无生死。而又可生五行,生阴阳,生生死气。 这就是玄门道家口中的法力。 根据《九煞会元功》记载,现今玄门将修道境界划分为炼精,金丹,化神(道胎),丹霞,通天,八门,紫府,帝临,化虚,合道。十个大境界。 炼精大圆满者,若少与人拼杀,静心养精,精气充足,可寿二百。对比寻常凡人而言,也算是长生久视了。 但这也是玄门常规的修炼方法。 《九煞会元功》却并不是如此,这本修炼方法,乃是吸收天地本源九煞,由外而内,几乎与现在的修炼体系背道而驰。 但即便如此,也需要打造特殊的环境,在特定的时间才能够修炼。 想要修炼《九煞会元功》,需要在天地相交之时才可以修炼。 根据秘籍记载,最完美的修炼方法,需要寻找到阴煞地,在其上修建阴-户宅,周围布置风水阵,引入四方业煞气。 于天地交分之际,在阴-户宅三煞位,开坛做法。 还需要准备许多材料。 在三煞位,按五行方位,分别布置秋刑土或阴煞土于蒲团之下,膝前放置百战兵,东方放置坟前阴木心,西方放杀生刀,北方放置尸水或僵尸血,南方放置骨磷火。 如此布置成阵,干扰天地阴阳五行转换,生成本源煞气,吸收入体内。 九种煞气相互纠缠,自生玄妙,则功法可成。 当然,并不是说这些材料必须全部搜集全才可以修炼,但九煞不全,先天有缺,一身煞气无法遮掩,凡人还好,只会觉得修炼者阴森恐怖,心中有感。而玄门修士则可一眼看透。 好在佐道秘籍中,也有相应的办法应对。 李诚敬只需要在内有法力之后,即时补救即可。 其实这些还都是小问题,最大的麻烦就是,煞气本是天地至邪之气,将煞气吸收入体内,虽然有着功法减轻了对修炼者的伤害,但是前期依旧会对修炼者造成不小的伤害,无时无刻不再磨损修炼者的二五精气,一但二五精气耗尽,修炼者立时毙命。 这也就是外丹法中为何会有寿丹,根骨丹这种邪门丹药,就是为了弥补修炼者在吸收煞气后,折损的二五精气。 除了这些,金丹境之前,修炼者还有颇多禁忌,不可触犯,一但触犯,随时可被破煞,轻则散功重修,重则一命呜呼。 例如,不可被金器所伤,不可久住火源之畔,更不能被火烧伤,不可久住朝阳之森,不可久浸非阴之水,不可久住阳宅,不可饮酒,不可食辣,不可吃热食,不可拜神,不可拜佛,不可触碰瑞兽镇物等等。 稍不注意就会破煞。 现在想想自己这些年照顾妖道师父宗震的时候,为何对方爱财如命的同时,却连一口热饭都不吃,更不饮酒。 有时李诚敬若是抛去对方所做的恶事,宗震日常的生活还真像是一个虔诚的道士。 不过,虽然禁忌颇多,可是好处也是十分明显的。 一但修炼小成,煞气凝丹,自成玄阵,则可锁住一身二五精气不外泄。 从此隔绝天际,不沾因果,所行所为,百无禁忌。不像其他玄门正修,忌惮因果,还要广修功德,行事禁忌并不比自己少多少。 而自己一身煞气符箓道法使出,更有劫数相伴,破灭万法。 寻常的玄门修士若是不知,定然要在自己手中载了个大跟头。 只要自己寿丹等补充二五精气及时,修炼有成的自己,不死不灭,非生非死,更无普通修士对于寿元的担忧。 虽然无妄成仙大道,可是也可谓之逍遥。 想着这些美好的事物,李诚敬及时醒悟。 自己可还没有开始修炼,至今不过是一个粗通武功的凡人,现在想这些有些为时过早。 而且自己还不知道有没有成为朝廷通缉的对象,更不知那应该化了煞的师父,有没有被赶来的官府中人给灭掉,若是没有被灭掉,会不会寻自己来,抢回秘籍。 各种危机萦绕在头顶,如利剑悬空,直指自己的头顶。 李诚敬叹息一声,不再多想,收拾好行囊,快步离去。 现在距离河源县还是有些近了,要赶快离去。 一路逃亡,李诚敬翻来覆去研读秘籍,依照佐道书中记载的各种邪术,他也寻找到了不多的邪术材料。 如佐道书中记载的一种厌胜术,名曰桃符缚贼,所需材料颇为好寻,乃是寻常桃木,不过要于五月初五当日,寻找东南方位,取桃木枝。 李诚敬倒也幸运的在时间最后期限前,寻找到了一处野生桃林,采摘下来。 然后根据秘籍,将桃枝削成二寸四分长,小心收好,等到自己身具法力以后,就可以继续炼制。 此厌胜术虽然威力不大,却胜在便于携带,施法简单快速,也算是一种小的防身术。 后途经一处大城,将笨重的银锭换成了轻便的银票和散碎银两铜板,轻装上阵。 直到六月中旬,李诚敬来到了一个名叫秀水村的小村庄。当他途经村外乱葬岗的时候,李诚敬顿时就决定,这就是他一直苦寻的修炼宝地。 第11章、凶宅 秀水村,位于群山之中,十分偏僻,可是却人流密集,村舍酒肆,青楼娼馆一样不少。 能够来到这里,也是巧合。 李诚敬为了躲避有可能的官府追兵,自然不敢行于官道,多是遇山穿山,遇水渡水,当从山林之中看见这么一个繁华的小山村,也是楞了许久。 只是他没有堪舆图,自然也不知道这里应不应该有这么一个山村。 初时,李诚敬倒也没有看出这秀水村有什么不同,只是感觉少了什么,但是很快就明白这里少了什么。 护村民兵。 这里竟然没有护村民兵。 如今大庆与邻国休战不过两三载,国内流匪横行,就是普通的村子都会组织村民,成立护村民兵,可是这秀水村却根本没有这种东西。 更是一路行来,没有看到任何官府的势力。 走近一家酒肆,点了一些饭食,就叫过小二,给了几个铜板,笑着问道:“这位兄弟,贫道想要向你打听一些事情。” 小二利索的将铜钱塞入怀中,笑着说道:“道爷请说,小的知无不言。” 李诚敬问道:“多谢兄弟,其实并不是什么大事,贫道偶然途径此地,发现此地山清水秀,似乎更无流匪贼寇袭扰,乃是一个安身立命的好地方,想要问问兄弟,此地可有牙行,贫道想要租上一个小院,再此地清修一段时间。” 年轻的小二一脸古怪的看着李诚敬,或许是因为刚才铜板的缘故,小二俯下身在李诚敬面前小声说道:“道长,我看您和善,诚心相劝,此村子可并非表面上的风轻云淡,不说往来私商和江湖浪荡游侠,更经常有周围山匪再此游戏,一不小心招惹到他们,定要被他们害了性命。所以道长还是早日离开为妙。” 李诚敬心中哑然,没有想到随意拉找的一个小二哥,竟然还是个心善的。 不过想着之前看到的一幕,李诚敬现在是不愿离开的。 想了想,站起身郑重对小二作了个揖,笑着说道:“贫道一穷二白,想来也没有什么值得旁人惦记的,只是此地安静,符合我道家清静道,有了兄台告诫,贫道更不会与那些壮士起什么冲突。” 小二何曾见过如此谦和的人,连忙摆手,避开,没有承受李诚敬一礼,笑着说道:“道长既然执意如此,倒也简单。此地虽然没有牙行,但是我家掌柜就能替道长寻上一个清净小院。待我去找掌柜说上一说,只是道长还需要事后给我家掌柜一些利钱。” 李诚敬点头,又取出十个铜钱放在小二手中,笑着说道:“那这就是给兄台的利钱了。” 小二点了点头,没有拒绝,收下铜钱和饭钱,就带着李诚敬找到掌柜,说了这事。 掌柜的年约四十,姓于。一脸的沧桑,他上下打量李诚敬,一脸玩味,笑着说道:“此事倒也简单,前些日子,正好有几家村民惹了不该惹的人,几家人被杀了干净。空出了许多屋舍,道长若是敢住,在下就去与查家老爷说上一说,交了租钱,就可以随时入住。” 小二闻言,想要说什么,却被掌柜一眼瞪了回去。 李诚敬却心中一喜,虽然修炼地需要阴-户宅,可是他怎么可能在这里修建,没有阴-户宅,这等凶宅便是次级优选。 但李诚敬还是问了一句:“掌柜的,那些人可是死于家中?” 掌柜的闻言一笑,点头说道:“正是,血染满屋,残肢满地,听说夜里时常还能听到鬼哭之声,附近无人敢靠近。” 李诚敬笑的更加温和了,点头说道:“那就选此宅了。还请掌柜帮助贫道说项。” 掌柜一愣,这次却收起了玩味的笑容,上下打量了一番李诚敬,正色说道:“既然如此,二狗你去让夫人出来,然后你与我去查老爷家走一趟。” 名叫二狗的小二应了一声,很快就叫出一个年纪与掌柜一般的妇人,长相普通,身材臃肿,难怪掌柜的放心让一个妇道人家出来看店。 然后让李诚敬安心等待,就带着二狗出了酒肆。 路上,二狗就迫不及待的问道:“掌柜的,秀水村虽然不是什么善地,可是也不是没有那种普通民舍,您为何要将此等凶宅推荐给那道人,这不是害他性命吗?” 于掌柜瞥了一眼二狗,一副教导的口气说道:“这还不是你惹出的事端。之前你已经好言相劝,显然那道人是一个心里执拗的人,我再多说也是无用,不如用这等凶宅将其吓退。谁知道,那道人似乎也是有本事的,看其样子不似作伪。定然是那种有着玄妙手段的道家高人。入住此宅,若是能够将其中鬼魅祛除,也算为本地除了一害。” 二狗摸了摸脑袋,仔细回想李诚敬的样子,他是真没看出李诚敬上下有什么高人气质。 况且,若李诚敬真是高人,难道掌柜的就不怕这么做惹得高人不喜,反而得罪了对方。 于掌柜也不多说,若不是二狗为人心善,在这世道少有,他于掌柜也不会和二狗多说什么。 约莫一个时辰后,于掌柜带着二狗回到酒肆,对着李诚敬说道:“幸不辱命。不过租钱每月两百,道长若是同意,就将租钱交给我,回头在下一并交了。” 李诚敬点头,问道:“那不知该给掌柜多少利钱才算和规矩?” 于掌柜摆了摆手,说道:“道长乃是高人,日后多照顾在下生意即可,利钱就算了。” 李诚敬也没有矫情,递出一颗碎银说道:“贫道不擅烹食,日后定然经常来此,这多出的就算压金,用完了掌柜说上一声即可。” 于掌柜接过碎银,笑着说道:“那我这就带道长去那宅子看看?” “有劳!” 于掌柜也不管酒肆生意,立刻带着李诚敬一路来到村子西边,停在一栋非常简陋,由泥巴和茅草搭建的屋舍,房子虽然不大,却有一个大院落,乍一看还极为宽敞。 不过所谓的凶宅阴气,李诚敬是一点都没有看出来。 这真的是凶宅?李诚敬有些怀疑。 第12章、乱葬岗 二狗无法从李诚敬脸上看到半点惧意,知道定然如同掌柜所说,李诚敬是那种懂得道法的高人,暗叹姜还是老的辣。 于掌柜将钥匙交给了李诚敬,就带着二狗匆匆离去,显然不愿再此地多待。 李诚敬开了锁,走近院子里,细细感知,并没有什么阴冷或是心绪不宁的感觉。 他也没有更多怀疑,根据佐道书中记载,并不是说只要家中有人横死,凶宅之中就会有鬼物产生。 更多的是留下怨气,后人若是居住,受怨气侵扰,带来霉运。 他推开堂屋的门,顿时就被一股臭气逼出房间。 明亮的阳光撒入房间,李诚敬瞳孔一缩。 只见房间墙壁,地面上,似乎被泼上了一层黑漆。 待臭气散的差不多了,李诚敬才走了进去,手指在黑漆轻轻一抹,立刻就被染上一层红色,这竟然是已经干涸了许久的血液。 那于掌柜之前所说,血染满屋,竟然真不是吓唬他的。 恍惚间,李诚敬似乎都看到一家几口人,被人活活砍死在家中,鲜血飙飞,洒的到处都是。 叹了口气,李诚敬转身走到院子里,找到了木桶等物,想到来时看到的一口水井,连院子都不锁,径直离开。 这种凶宅,还需要什么锁,就算里面有东西被偷了,李诚敬反而会对那贼人竖个大拇指,是个狠人。 李诚敬很快就吸引邻里的目光,向他投来审视疑惑的目光。 井口有一些妇人孩童聚集,有洗衣的,也有淘弄菜的。 “这位道长是从哪里来的?” 有大胆妇人问道。 李诚敬不以为意,谁叫他长了一副好皮囊,往日随着妖道师父招摇撞骗,他们那好皮囊可是骗了不少人。 李诚敬驻足,笑着说道:“途径此地,被此地风光吸引,暂时逗留清修。” “道长法号是什么?” “贫道诚字辈弟子,师父赠名诚敬。” “啊,是诚敬法师啊!” “法师不敢当,诸位可叫我小道士就可。” “道长人漂亮,说话好听,还这么谦和。” “道长不像道士,倒像是那戏文里的书生。” 乡野村妇,没什么礼教规矩,嘴巴还碎,有胆大的开头,其他大媳妇小媳妇就七嘴八舌地开始调笑李诚敬。 李诚敬也不恼,一一回复,谦和态度甚是博得不少好感。 就连水桶都是一个大婶帮忙打的。 “道长这是住在何处?刚才遇到于掌柜,问他他还不说。” 李诚敬笑着指了指紧邻山林的几个小院,说道:“就在那里!” 众人随着李诚敬指向,看清那几个院子,顿时脸色刷的一下变了颜色。 有个年轻妇人好心说道:“没看出来,于掌柜那厮也是个心黑的,怎能给道长找了这么一个凶宅,这不是要害道长吗?” “那于掌柜往日只觉得长得丑,没想到心还如此恶毒,定然是看道长长得漂亮,新生嫉妒……” 李诚敬嘴角抽搐了一下,笑着说道:“各位可莫要错怪于掌柜,贫道正是听说此宅子是凶宅,才要住此地。贫道走天下四方,修行持心,虽然不通什么玄法,倒也知道几篇超度经文,若不知道便也罢了,既然知道,怎能不管,特地求了于掌柜帮忙。” 一群人又是一番夸赞,李诚敬不敢多待,这帮碎嘴子李诚敬也是有些怕了,以洒扫为由告辞离开。 一群小屁孩还想跟着,都被自家大人拉了回去。 李诚敬一个道士不怕鬼,可不代表他们这些凡俗苏子能够招惹。 更何况小孩子更容易招惹到脏东西。 不说那道士有没有真本事,就算有这才刚住下,还未能超度鬼物。 李诚敬一边打扫,一边回想进村子前遇到的一幕。 那是几个驼背老农,拉着一亮驴车从他附近走过。 当时就可以闻到浓郁的血腥味,透过驴车上的破草席,还能看到许多残肢。 李诚敬一路跟随,就见着他们停在村子附近的幽谷前,从驴车上拖下几具尸体,在幽谷内随便挖了一个潜坑,将人丢进去,撒上一些薄土,就离开了。 待他们走后,李诚敬站在谷口向里面看去,只见里面白骨累累,坟茔无数,显然是一个乱葬岗。 而幽谷坐落于三山之间,终日见不得半点阳光,烟瘴之气弥漫,寒气森森。 可不正是李诚敬苦寻的阴煞聚集之地。 联想到修炼秘籍上记载的许多材料,李诚敬立刻断定,自己可以在此地寻找足够的材料修炼。 当即就决定,要在此地逗留。 在听到此地乃是一个三不管的无法之地,李诚敬就更放心了,不用担心有官府的人追来。 一番洒扫下来,整个房间都是湿漉漉的,眼看今夜是无法睡下,不过李诚敬倒也没有准备今晚就在这里住下。 眼看日头已经偏西,李诚敬再次来到于掌柜的酒肆,用过了晚饭,询问了一些事情,就按照于掌柜提供的消息,一路打听,找到了村子里屠夫樊九的家中。 屠夫樊九,与李诚敬居住的地理位置差不多,也是在村子边缘,只不过樊九家紧邻一条小河。 一靠近,李诚敬就闻到了一股浓浓的血腥味,尤其是河边的草棚中,还可以看到已经发黑的泥土。 敲响了院门,很快就有一个膀大腰粗的妇人出现,看到李诚敬的时候,那是眼前一亮,上下打量,用自以为的温言细语问道:“哎呀,道长可是来化缘的?” 李诚敬嘴角一抽,笑道:“贫道是道士,不化缘,这位大姐,贫道是来找樊九先生的,可在家中?” 樊九似乎听到了李诚敬叫他,从房间中走出,手中还拖着一个大海碗,看到李诚敬正对他拱手,连忙将碗放下,走出来学者李诚敬的样子回礼,说道:“道长有礼了,小人樊九,不知道长找小人有什么事情?” 李诚敬笑道:“樊九先生好,贫道现在居住的小院乃是一座凶宅,需要一些辟邪的事物,所以特地前来想要购买先生杀牲的刀,当然定然不会让先生吃亏。” 李诚敬一口一个先生,叫的樊九这个粗人眉飞色舞,连连摆手说道:“道长莫要叫我先生,小人可担不起这两个字,叫小人樊屠夫或者老九就好。” 然后疑惑问道:“道长要我那宰猪羊的刀,那东西也能辟邪?” 第13章、鸦鸣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天道之下,哪里有什么贫富贵贱,先生虽为屠户,但万法归宗,屠宰之技也是道,何来称不得一句先生。”李诚敬先是不紧不慢地说了一句,然后笑着继续解释道:“刀者,凶器也。人狗猪羊,皆是有情生物。但凡有情生物,死亡之时,都会因为痛苦等念力附着于凶器之上,经年累月,自生杀煞。杀煞破邪镇宅,等闲鬼物皆不敢靠近。是极好的辟邪之物。这种兵器,在我道家也被称为杀生刀。” 樊九和他老婆两个听到半懂不懂,樊九惊奇问道:“那岂不是说杀的越多,辟邪的能力越强?” 李诚敬摇了摇头,说道:“过犹不及,但凡此等杀生刀,所杀生灵不可过百,过百则自生灵性,因杀煞附着于刀上,刀灵亦是邪物,会祸及主人。” 樊九听的脸色一白,连忙请李诚敬进屋,请入坐下。 然后好奇的问道:“虽然小人还是不太懂,但按照道长所说,凡杀过生的刀应该都算杀生刀。这村子道长应该知道,鱼龙混杂。经常有江湖浪荡游侠当街拼杀,这种凶器应该比小人这宰猪的刀更能辟邪。想要寻找应该更为简单,何必来找小人。” 旁边的妇人瞪了樊九一眼,笑着说道:“道长不要多想,既然是辟邪镇宅的,不过一把杀猪刀,自然是会卖给道长的。” 李诚敬点了点头,看向樊九解释道:“虽然天道之下,万灵平等,可是终归人乃万灵之长,七情六欲最为复杂,感情也最为激烈。若是杀人的刀,一两个也就罢了,多了定然会沾染大量怨憎之力,化为一把魔刀,伤人也伤己。 而屠宰刀却是不同。 人死之后,轮回转世,百善者入天人,尚善者入人伦,作恶者化畜生。屠宰刀虽是凶器,屠宰畜牲,却也提前结束他们赎罪的时间,遭此一劫也算清掉了他们部分罪孽,乃是善,故而屠宰刀所化杀生刀,乃善器。” 樊九闻言欣喜点头,继续问道:“那道长的意思,在下屠杀这么多的畜生,是没有罪孽的。” 李诚敬点头,笑着说道:“只要屠宰之时,没有过分虐待,就不会有罪孽。保持一颗纯粹之心,就可。若是平日多做善事,积累阴德,死后也可投胎再世为人。” 樊九欣喜点头,可是想想自己所在何地,就知道哪里有机会做什么善事,只能想着日后不要过分虐待牲畜,不要留下业障。 李诚敬又与他们聊了一会儿,直到天色渐黑,李诚敬才给了几个散碎银两,抱着杀生刀离开。 其实这刀他还是买的贵了,只不过此地少与外地接触,铁器难买,更何况是这种杀猪刀。 但以他的家底,倒也不在乎这点花销。 一路缓行,街上随处可见喝的烂醉如泥的江湖客,也遇到两次火拼的,就是以李诚敬现在三脚猫的功夫看来,对方都有种菜鸡互啄的样子,实在有些辣眼睛。 可凶狠程度却着实吓了李诚敬一跳,双方下手虽然章法全无,可极为凶狠,一人被砍倒在地,立刻就被三五个人围上,一顿乱砍,片刻就没了声息。 摇了摇头,李诚敬远远避开,回到了自己家中。 站在院子中细细感知,除了因为黑暗带来的先天恐惧,丝毫没有任何阴冷的感觉。 李诚敬便径直离开家,进入旁边的树林中。 幽暗的房间中,三个模糊的人影看着已经没有人的空荡院落,安静的站着,无声无息。 一路急行,虽然山路难走,不过却难不倒已经走出经验的李诚敬,很快就来到了那乱葬岗的幽谷外。 此时,夜风呼啸,山谷之中传来一阵阵鬼哭一般的风声。 不大的谷口外,更是有一株不知多少岁月的老柳,枝条摇摆不定,好似无数鬼手在向李诚敬挥手。 抽出杀生刀,李诚敬深吸一口气,向着幽谷之中走去,途经那老柳时,不知道怎么的,李诚敬心中突突直跳,一种危机感萦绕在心头。 立刻停下脚步,四处扫视,却并没有放发现什么危险的地方。 “这幽谷之中,不知道埋葬了多少横死之人,且常年不得光照,说不准真有什么鬼祟藏在其中,还是尽快找齐东西离开才是上策!”李诚敬心中念叨,不再迟疑,大步走入其中。 待他步入幽谷迷雾,谷口老柳竟然生出一颗羊头,一双森冷的目光凝实着幽谷之中。 死人,李诚敬见得多了,以前是不怕的。 当年他与亲人失散,一路上见了不知道多少冻死,饿死的死人,在他们身上拔过衣服,找过食物,尸体对人的恐惧感李诚敬早就没有了。 可是当他经过河源县一事以后知道,这世上真的有鬼,一丝丝的恐惧感终于重新回到他身上。 幽谷瘴气遮目,三丈之外,就什么都看不清了。 李诚敬四处游走,不时从地上捡起枯骨检查,然后随手丢掉。 找了许久,也没有找到已经析出磷粉的枯骨。 李诚敬只能转变顺序,先找好找的。 于是他按照白天的记忆,来到谷口近处,找到那一处被潜埋的坟前,麻利地将里面三具尸体挖出。 看着三个瞪着眼睛,死不瞑目的尸体,李诚敬说道:“得罪了。” 说着,就将那个相对完整的尸体拖出坟坑,将他一身衣裳拔个干净,用他的腰带拴在脚踝,直接掉在不远处一颗枯树上,脑袋离地半尺。然后从怀中取出一个海碗,放在他的脑袋下方,举起杀猪刀,对着他的百汇穴就是一刀,刺出一个小孔。 很快,一滴滴乌黑的,不知道是血水还是脑髓的液体,从尸体上滴落,正好落在海碗之中。 做完这一切,李诚敬再次向着谷中深处走去。 可是他却不知道,幽谷中,一颗颗树木之上,此时竟然长出一双眼睛,看着他的背影,渐渐有血色弥漫。 已经深入幽谷之中的李诚敬,突然感觉人中处有些黏-腻,手背一擦,低头看去,顿时愣住了,接着稀疏的月光,一抹血色染红了手背。 “呀……呀……” 就在李诚敬愣神的一刹那,头顶突然传来一阵乌鸦的叫声,在安静的幽谷乱葬岗中,极为刺耳。 李诚敬下意识抬头看去,顿时瞳孔猛的一阵收缩。 第14章、无声杀机 虽然看不清头顶上方到底有什么,可是李诚敬还是感觉到自己的心脏不知道为何突然疯狂跳动起来。 鼻血更是近乎喷射,入到口中,鲜血的腥甜为更是刺激的李诚敬有种大难临头的感觉。 下意识的,李诚敬就想快步逃离此地。 可是不知道怎么的,大脑一阵刺痛,仿佛有无数钢针插入一般,四肢更好似被无形的力量捆缚,让他呆立当场,动弹不得。 “呼!”破空声邹然响起。 强忍着疼痛,李诚敬抬起头,顿时就看到一截成人小臂粗细的木枝已经破开迷雾,眼看距离他已经不足三丈。 “我命休矣!”李诚敬心中哀嚎,谁能想到,自己出师未捷身先死,邪法尚未修行就要命陨再此。 正在李诚敬已经心如死灰之时,谷中瘴气阴雾忽然卷动起来,仿佛大风呼啸,在树枝尖端即将落在李诚敬脑上时,将那树枝吹向一边。 这大风来的古怪,去的也古怪,好似这大风就是为了救李诚敬一般。 “噗!”一声闷响。 树枝落地,直入土中半尺,可见树枝携带可等力量。 就在李诚敬长舒一口气的时候,突然感觉脖颈一凉,好似有人在他后背吹着冷气,一股股阴冷之气冲入身体之中,李诚敬一个哆嗦,竟然能动了。 竟然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大口喘着粗气。 环顾四周,依旧是瘴气浓雾,看不见半个人影。 在摸了摸鼻孔,发现鼻血也神奇的止住了。 到了这个时候,李诚敬哪里不知道,自己定然是被邪祟盯上,想要害死自己。 同样,他也心中猜测,似乎这里并不只有邪祟,同样有鬼物灵体想要救自己。 李诚敬感到身体恢复力量,站起身拱手,说道:“贫道尚未通玄法,无法看到恩人,在此感谢救命之恩,他日踏上修行路,道法有成,定然前来报恩。” 话音落下,阴风乍起,卷动瘴气,随后消失不见,显然真的有鬼物在暗中相助。 李诚敬知道,自己必须立刻离开,之可惜尚未能够找到所需要的东西。 修行路艰,李诚敬算是真正知晓是何等艰难,只是第一步,就让自己差点身死道消。 不敢停留,李诚敬握紧不知道有没有用的杀猪刀,向着来时的路走去,准备收了那不知有多少的尸水,赶快离开。 一路破开瘴气迷雾,来到枯木悬尸之畔,看着已经有小半碗的尸水,李诚敬脸上露出欣喜,正准备端起离开,就身子一僵。 扭头看去,深沉的浓雾之中,竟然有几个人影,摇摇晃晃,向着这里靠近。 李诚敬四下张望,只有平头坟茔,哪里有什么可以躲藏的地方。 就在踌躇之时,那人影竟然突然加速,就来到了李诚敬不远处,现出真身,好悬没有让李诚敬吓得摔倒在地。 那哪里是什么人,分明就是三个可以自由行走的骷髅,六个黑漆漆的眼洞全都锁定在了李诚敬身上。 深吸一口气,李诚敬暗暗等待,想要看看那暗中救了自己的鬼物还会不会出手。 可是直到三个骷髅逼近,也没有那鬼物要出手的样子。 不过,好歹李诚敬也是和僵尸打过交到的,初见这三个骷髅却是心慌,但见三个骷髅似乎并为施展什么鬼术,他也就静下心来,握紧杀猪刀,随时搏命。 李诚敬的功夫算不上高,但也比白日他遇到的地痞流氓要强上不少。 见三个骷髅包抄过来,李诚敬没有后退,反而一马当前冲了上去。 三个骷髅似乎也没有想到,李诚敬竟然有胆子率先出手,中间的骷髅竟然直接被李诚敬一脚正踹在胸口,竟然直接被踹飞了出去。 三个骷髅的包围之势瞬间告破。 但另外两个骷髅只是呆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五指如钩,就向着李诚敬抓来。一上一下,配合也算得当。 李诚敬的功夫自然也不是白练的,在出手之前就已经思索好了后手,收回踢出的一脚,顺势后踹,身子前倾,躲过了上面一爪,攻击他下盘的一爪也被一脚踢开。 接着整个人如蛟龙翻身,杀猪刀反手而握,顺势撩起。 只听“噼里啪啦!”一连串爆响声,漆黑的夜色下,爆出朵朵火星,极为绚烂。 两个骷髅竟然也被劈开。 就在落地之后,李诚敬只感觉周围光芒大作,定睛一看,两个摔在地上的骷髅身上,竟然燃起绿色的火焰。 李诚敬脸上一喜,这不就是他苦寻多时的人骨磷火嘛,竟然以这种方式出现在他面前。 经过这一交手,李诚敬知道这三个骷髅看似可怕,实际上并没有多厉害,他区区凡人的普通武学竟然也能败之。 看着中间骷髅爬起攻来,李诚敬信心大胜,以精巧的身法躲避,利用杀猪刀直接将对方四肢砍掉。 借着磷火光芒,这才看清,枯骨关节之处,有细小蔓藤链接,这才是这些枯骨能够站立行动的原因。 想着《九煞会元功》佐道篇中各种秘术的记载,李诚敬明白,这三个骷髅并非鬼物,不过是某种精怪粗陋的傀儡术。 想明白这些,李诚敬就更不怕了,以凡人武学将剩下两个骷髅砍翻,挑选了完整的臂骨和腿骨,用死人身上的衣服打包好。 此次进入这乱葬岗,李诚敬想要寻找的三种材料,已经寻到两种,只差最后一种地煞土,就可以踏上修行路。 此地风水格局独特,极有可能拥有地煞土,若是之前未找到这人骨磷火倒也罢了,现在万事俱备,只差一招,如何能够甘心。 想到这,李诚敬立刻拱手说道:“恩人可在附近,贫道修行尚差一物,乃地煞汇聚之地的泥土一捧,若此地有此物,还请恩人施以援手,贫道李诚敬没齿难忘。” 说完,周围毫无动静,李诚敬等了一会儿,叹息一声,准备离去,若是此地没有想要害他的精怪他倒也能等,但此时危险尚在,他如何等得。 只能收拾好东西,准备立刻离开。 “吱吱吱……” 李诚敬刚走出数丈,就听到一连串老鼠的叫声。 他以为那精怪又来害他,连忙驻足观望。 接着,他就惊愕的看到,四五只灰毛老鼠,如同人一般站立行走,两只前爪高高举着一个盛满泥土的破瓷碗来到李诚敬面前,将瓷碗放在李诚敬面前。 李诚敬大喜,正要道谢,谁知道那五只老鼠就仿佛吃了毒药一般,在地上疯狂打滚,不过片刻功夫就没了动静,身上的皮毛肌肉快速腐蚀,留下五具老鼠的枯骨。 这让李诚敬看的目瞪口呆。 第15章、柳暗花明,终得玄法 李诚敬看着已经化为枯骨的老鼠,直搓牙花子,虽然已经料想到地煞土这等材料的邪性,可还是超出了他的想象。 这五只老鼠定然只是简单的接触了地煞土,就已经这般模样,若是自己贸然去取,说不得也会化为一堆枯骨,枉死在那地煞之地。 修行路艰,邪道之路更要命啊。 也不知道那《九煞会元功》的创作者是何居心,竟然没有将如此重要的事情写明。同时也暗自感叹,不愧是邪门路数的功法。以后修行定要三思而后行,防止自己没被玄门正修除魔卫道,却被自己这门功法坑死。 如此想来,那宗震竟然也能够修炼此功十数年平安无事,若不是他早就洞悉了此种玄妙,要么就是谨小慎微,反而是他那胆小如鼠的性格救了自己。 将人骨背负在后背,李诚敬一手端着尸水,一手端着地煞土,向着谷口走去。 心中激荡非常,想着自己终于能够踏入修仙门列,纵然是邪法又如何。 李诚敬步履匆匆,尸水粘稠如油,加之自身功夫也算过得去,倒也不用担心洒出来,速度很快,如若逃命,很快就来到谷口。 当看到那谷口老柳,心悸的感觉再次浮起。 李诚敬联想到自己之前斩杀的几个骷髅,其关节处又细小藤蔓,再结合现在心悸慌乱的感觉,他就感觉,自己遇到的事情定然与面前这老柳脱不了太多干系。 可明白是明白,他现在身无玄法,即便知道也奈何不了对方,还要忐忑这老柳会不会放自己一马。 “此幽谷只有这么一条生路,想再多也没有用,生死在天,干!”李诚敬给自己打气,将杀生刀叼在口中,眼中泛起丝丝血痕。 端起两个海碗就冲向谷口。 眼睛却死死地盯着老柳。 可直到来到老柳身边,除了隐隐心悸,却没有半点动静。 “难道是我猜错了?”李诚敬心中狐疑。不过既然能够平安离开,李诚敬自然不希望老柳真有什么异状。 于是赶忙离开,加快了脚步。 眼看即将远离老柳,突然谷中狂风大作。 李诚敬回头望去,只见风声呼啸如无数鬼哭狼嚎,氤氲瘴气流转上下起伏,大风吹在老柳之上,顿时柳条噼啪作响,无数柳叶飞落。 可是古怪的是,大风至柳树而停,已经身在谷外的李诚敬没有感受到一丝风吹在身上。 李诚敬提起的心终于落下,好在自己快了那精怪一步,要是此刻还身在谷中,定然难以逃命。 正准备离开,柳叶却已经落在了李诚敬的身上。 明明轻薄如纸的柳叶落在李诚敬身上,却有种金铁砸中的感觉,疼的李诚敬呲牙咧嘴,差点口中的杀生刀丢要掉落。 李诚敬暗骂一声自己糊涂,不敢停留转头向着谷外跑去。 回眸之间,隐约的,李诚敬仿佛在那老柳树干之上,看到一双硕大如拳的眼睛,阴鸠地看着自己,再定睛一看,却什么都看不到了。 一路狂奔,也不再顾忌会不会将尸水洒落,穿山过林,待回到家中,就见天地昏暗如罩大幕,黑的深沉。 眼看已经是黎明时分,即将天亮。 乱葬岗幽谷谷口,老柳一双眸子阴沉地盯着幽谷之中,一道好似羊叫的声音在幽谷中回荡:“你这冤死鬼,坏我好事。明明只是一个冤死鬼,却发那无用善心救一个无关凡人,平白浪费如此多的法力。本神倒是要看看,你还能在这三山锁阴阵中坚持多久,到时候今日之债,本神定要你连本带利还回来。” “畜牲就是畜牲,小女子虽是冤死,但冤有头债有主,那人又非害我之人,怎能不救。有本事你进来,逞些口舌之利,又有何用?” 一道清丽委婉的俏丽女子声音在谷中传来,却不见其人。 声音落下,惹得老柳漱漱作响,柳条如鞭,胡乱挥舞,周围旋风起伏,彰显老柳此刻心中是何等的愤怒。 旋即,天地安静,好似羊叫的声音再次响起:“你以为你真救了那凡人,不怕告诉你,本神以施法于柳叶之上,那凡人被本神柳叶落身,已经身中秘法,活不过三日,到头来,还是本神技高一筹。咩~~~” 谷中安静许久,最终只是传来一声叹息。 “小女子问心无愧。” 李诚敬看着天色,距离天亮,阴阳交分的时刻没有多久了。 本来他可以等到明天在开始修炼,可是对于修仙的急迫已经让他不愿多等待一分一刻。 于是果断决定立刻开始修炼。 于是,李诚敬将人骨,尸水,地煞土小心放好,掐指在院中计算,很快就找到此宅三煞位,位于院子东南角。 而后将破损的桌子当做法坛,搬到东南角,以破被褥当做蒲团。 又劈开门板,做了三个神牌,取出水火笔,以尸水做墨,一书青羊,二书青牛,三书乌鸡。放在桌上。 找了三柱清香,点燃供奉。 突然,李诚敬一拍脑门,这时他才发现,自己少准备一样东西,那就是阴木。 这种东西极为好寻,但也因为好寻,让李诚敬竟然忘记提前寻找了。此刻五行缺木,却是无法修行了,让李诚敬暗叹一声,百密一疏。 可是眼光突然一扫,发现紧贴在身的许多柳叶,眸子一亮。 柳木本就是属于阴木,寻常柳叶虽然无法作为阴木作为阵法材料,可是他身上的柳叶可是那柳木树精的柳叶,非寻常柳叶,作为阵法材料,过之而无不及。 李诚敬哈哈大笑,想那老柳想要害他,竟然是给他一个造化。 而后,地煞土取出少许,撒在蒲团之下,将身上所有柳叶摘下,放在东方。将尸水放于北方,手中握紧杀生刀和人骨,安静看着天色。 当天光初开,阴阳两分之际,李诚敬不再犹豫,一刀将人骨劈开,点点火花瞬间将人骨之中的磷火点燃。 李诚敬将骨火放于南方,手中杀生刀发插在西方。 整个人静心凝神,口中念叨:“志心皈命礼,天地初开,阴阳混沌,清阳为天,浊煞为地,本源九元,距吾远离,本源九煞,近于吾身……” 随着李诚敬九煞宝诰一出口,一股玄而又玄的阴阳五行煞气汇聚而来。 第16章、险死还生终得果 随着朝阳自地面升起,万物复苏,阴阳二气蒸腾纠缠,破开大地昏暗。 在秀水村的小院中,却有一种诡异的力量,疯狂聚拢着阴阳二气。 地煞土,尸水,人骨磷火,杀生刀,阴木,五种混杂各种怨憎之力的五行气升起,汇聚于李诚敬周身三尺之内。 而这时,供桌上的三根细香彻底燃烧完毕,写着青羊,青牛,乌鸡的三煞神神牌上,飞出代表着,劫,灾,岁的三煞神力飞出,一头撞在了想要阴阳五行流转的元气之上,打破了其元气流转的进程。 随着阴阳五行无法相生,七种本源元气仿佛到达了极致,化为七种本源煞气,缓慢旋转。 一种凡人无法看见的煞气漩涡陡然成型。 整个秀水村中,无数的业煞之力向着小院汇聚而来。 即使李诚敬还是凡人一个,都能够感觉到周围的温度快速下降。 身后的房屋之中,三个模糊的人影正在疯狂嚎叫,但没有一丝声音传出,他们背对房门,想要向着房间中最隐蔽的角落躲去,可是煞气漩涡无形的力量作用在他们身上,任凭他们如何挣扎,三个人影也被这恐怖的力量从房间中拉出,穿过墙壁,向着小院东南方向汇聚。 与此同时,他们还看到附近两家的七八个鬼魂也是这般。 随着一声声凄厉的哭喊邹然划破黎明的天空,他们竟然全部被吸入煞气漩涡,被恐怖的煞气直接绞碎,成为了最为纯粹的阴煞气。 这一声声哭嚎,顿时惊醒了周围的邻居,可是他们却都默契的裹紧了被窝,瑟瑟发抖,不敢出来一探究竟。 而李诚敬虽然有感觉,但此刻乃是修炼的关键时刻,怎能容他分心。 随着口中不断念着宝诰,业煞,阳煞,阴煞,金煞,水煞,木煞,火煞,土煞,八种本源煞气随着李诚敬呼吸间,被他吸入体内。 顿时,李诚敬就仿佛感觉到无数细小的钢刀入体,李诚敬知道,自己必须忍住,否则不但功败垂成,性命都可能不保。 煞气对于生灵来说,本就好似最酷烈的毒药,一但入体,必会快速侵蚀人体二五精气,若不能纳入体内,形成玄妙内景,若是失败,二五之精势必损失大半,自己可能再也没有第二次机会修炼了。 强忍着疼痛,也回想着自己这些年的隐忍痛苦,李诚敬双眸犯血丝,嘴巴依旧张合不止,口中九煞宝诰依旧不停。 随着八种本源煞气进入体内,这种痛苦就更加剧烈了,饶是李诚敬心志坚韧不拔,也差点坚持不住,几乎是求生的本能,让他下意识的念着宝诰。 随着声音吐露,呼吸节奏牵动着五脏,指引者体内八种本源煞气落叶归根,这种痛苦终于减弱许多。 这或许只是错觉,李诚敬甚至怀疑,自己已经失去了对痛苦的感知。 当八种本源煞气终于落叶归根,扎根李诚敬五脏六腑,萦绕在李诚敬身边浓郁的本源煞气似乎再也无法忍受李诚敬慢吞吞的动作,纷纷通过李诚敬的九窍钻入其身体中。 这简直又是一种酷刑。 眼鼻口耳还有菊花和身体皮肤上的每一个毛孔,都在有无数的本源煞气疯狂钻入,这种痛苦,比之凌迟还要痛苦百倍千倍。 李诚敬甚至感觉,或许死亡才是最好的解脱。 但是李诚敬没有发觉,不但他体内早就被打入的那道阴煞气被他吸收,皮肤上,一枚枚柳叶痕迹也在快速消散,被本源煞气消融,一场未知的杀劫自此消无声息。 三山幽谷谷口,正准备沉眠的老柳,突然化出一对眸子,眼中写满了惊恐和彷徨。 只见他四处扫视,一股巨大的危机感降在心头,下一刻,老柳那粗糙的树干上,寸寸炸开,老柳更是发出凄厉惨叫,绿色的树汁从裂开的口子中流出。 “是谁,破了本神的法术!啊……” 李诚敬自然不知道老柳凄惨的下场,现在的他可并不比老柳好多少,虽然全身没有半点伤口,可是他已经几欲去死,只是身体已经非他能够控制。 元神都在明灭不定,几乎都要熄灭。 就在李诚敬认为自己将要死去的时候,太阳终于升起,道道霞光布满人间大地。 阵法中的本源煞气顿时一滞,当阳光落下,就好似冰雪消融一般,烟消云散。 位于南方的人骨磷火也竟然自行熄灭。 李诚敬长舒一口气,整个人直接摔倒,显然已经进气少出气多。 过了许久,李诚敬才醒来。 没有想象中身体充满使不完的力量,反而感觉无比虚弱,低头一看,原本乌黑发亮的头发,此刻仿佛犹如干草,抬起双手,皮肤也好似老树皮一般,干燥龟裂,十分难看。 李诚敬的脸色很难看,觉得自己被坑了。 他可是看到修炼过此功的宗震,丝毫没有自己这般狼狈的样子,反而仙风道骨,仪态万千。 怎么自己修炼以后,感觉命都丢了半条。 可他不知道,若是宗震看他这么修炼,一定会吓的跳起来。 宗震自从得到这本秘籍,都是一种煞气一种煞气缓慢吸入体内,哪里敢像李诚敬这般,一次性吸收八种本源煞气。 也就是李诚敬现在不到20岁,二五精气雄厚,若是换个三四十岁的人来这般修炼,恐怕第一次就能把自己练死,化为煞尸。 李诚敬收拾好心境,立刻按照秘籍记载,心神照体,内视体内寰宇。 这个过程非常顺遂,李诚敬紧紧只是眼睛一闭一开,就发现自己处在一个荒凉的大地之上。 周围被五彩斑斓的氤氲雾气包裹,在他的身边不过只有一丈方圆的大地。 李诚敬愕然看着这片土地,他知道,这就是所谓的二五之精,也有玄门修士喜欢称这里为命土。 一丈方圆就代表着十年的阳寿。 “他娘的,现在老子就剩十年阳寿了?” 而在抬头仔细看着彩色雾气,轻轻点数,不多不少,正好八种颜色,正是被他吸入体内的八种本源煞气。 李诚敬心有余悸,道:“也就是说,不过一次修炼,老子差点把自己练死?” 第17章、披煞遮阴符 玄门修仙,本就是求一个长生久视之道,九煞会元功中记载,初步修炼之时,会折损修炼之人的二五之精,但李诚敬觉得顶天了也就折损一两成的寿元,但是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折损如此多的寿元,这哪像是追求长生久视的法门。 难怪秘籍中说,非长寿青壮,不可修炼。 若是自己年龄再大上一二十岁,恐怕就算自己能够忍受的了那千刀万剐之痛,也要因为寿元不足,而把自己活生生的练死。 现在李诚敬都有些不敢看现在自己的样子。 丢掉这些不甚重要的想法,李诚敬看向自己这片内景之地,啧啧称奇。 若是按照玄门正修来言,想要开启此方内景,至少需要金丹境,以命土凝星,丹气环绕,照开迷雾。 但九煞会元功与正道修炼功法几乎背离,正道功法皆是由内自生天地,而后借由道韵,以自身小天地共鸣外边大天地,撬动天道规则,施展妙法神通。 可九煞会元功,从一开始就是由外向内,更趋于妖魔之道,却又类别,并不相同,此种玄妙,非一言可道尽。 李诚敬知道,自己此生,这片命土,都不会如其他修士一般,凝而为星,化为金丹。 但比之他人金丹,也同样极为重要,甚至更为脆弱,更易损耗,需要时常扩充命土,小心呵护。 只是此时,李诚敬看着这区区一丈命土,有些欲哭无泪,不知道何年才能将这命土扩充十丈。 再一低头,却发现此刻,自己虽然立身命土之上,但是并没有身体,乃是一道虚实之间,犹如梦幻的波纹,似水又似火,忽明忽暗,极为玄妙。 李诚敬知道,这是因为自己尚未化神才会如此,若不是九煞之力,自己想要看到这一场景,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在这里逛了许久,内景本就不大,看也看了,探也探了,李诚敬也失去了太多兴趣,神念一动,就离开了内景。 睁开眼睛,此刻天光已经大亮。 李诚敬眉头一皱,只感觉此时天晴地朗,一种崭新的清气扑面而来,可是却让李诚敬甚为不喜。 “看来又是这煞气的原因。” 暗自思索良久,李诚敬明白,这其一就是自己修道只是初入门径,二来也是九煞不全。如果自己能够补全九煞之气,让九煞在体内形成玄妙法阵,自己就不会再受到煞气无时无刻的影响。 想要解决也很简单,一种就是多读读儒家经义,以儒家浩然正气明悟己身,时常三省,修正本心。 此法需要持之以恒,可谓文火煮青蛙,可治根本,但耗时久长,不适合现在急症。 第二种,就是绘制符箓,九煞会元功中,就记载了专门应对此种情况的符箓,名为披煞遮阴符,可暂时封锁煞气于体内,不显于外。同样也是一种极为厉害的护身符箓。 以现在李诚敬的修为,已经可以炼制。 符箓不同于道法,对于绘制者要求极低,且威能不俗。更有各种手段增加符箓威力。是当今玄界使用最多,最常用的手段。 当然这是佐道篇中关于符箓的记载,至于是不是,就不是李诚敬能够确定的了。 虽然此刻精神萎靡,但李诚敬并不觉得有嗜睡之感,于是从包裹之中,取出符纸和水火笔,以清水为墨,假书符箓,让自己对符箓绘制了然于胸。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当李诚敬感觉烈日当头,浑身难受以后,就退入堂屋,继续书符。 即便腹中饥饿难忍,也没有离开家,前往于掌柜的酒肆用餐。 并非他真的那么沉醉练习,实在是现在他九煞并不圆满,一身煞气外显,若是凡人见了他,恐怕还以为见到了鬼。 甚至李诚敬怀疑,鬼此刻都没有他恐怖。 直到天色渐黑,夕阳落下。 李诚敬再次于三煞位布置法坛,按照修炼的方法布置器具。 但这一次,李诚敬可不是为了修炼,以他现在的一丈方圆的命土,再修炼那就真的把自己练死了。 他是要借助浓郁的煞气,快速成符,好让他能够外出见人。 随着天地交分来临,李诚敬果断砍断一根人骨,而后念动九煞宝诰,当感觉煞气升起之时,果断闭嘴。 再念下去,就要吸收这方寸间的煞气了。 然后,李诚敬不敢停顿,取出符纸,和笔,左手手指对着杀生刀一划,手指就破开一道口子。 水火笔赶忙沾满血液,对着摊开的符纸快速书写,同时,一段法咒自他口中吐出。 “五煞混元杀四方,十人得病九人亡,春戊亡,夏庚辛,秋逢甲乙,冬丙丁,四季若逢五煞至,定时黄泉路上人,急急奉吾九煞主之咒令。” 随着咒语不断念出,五行煞气汇聚向符纸之上。在李诚敬眼中,此刻普通的黄符纸,就好似一个无底黑洞,疯狂吸纳五行煞气。 就在李诚敬觉得此符将要完成之时,突然一声炸响,整个符纸灰飞烟灭。 李诚敬呆愣当场,他失败了。 但李诚敬并未气馁,反而盯着空荡荡的桌子,眉头紧锁,想着自己失败的原因。 片刻后,眼看天色即将彻底黑暗下去,李诚敬眸光一亮,端起毛笔于口前,李诚敬喝出五口彩气,凝结与笔端,正是他身体中根深蒂固的五行煞气。 然后奋笔疾书,口中制符咒语也在不断念出。 周围的五行煞气再次汇聚如初,李诚敬越念越快,手中水火笔的比速也在飞快提升。 随着最后一笔收起,整个土黄色的符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化为灰色,而后不断吸纳周围五行煞气。 当天色完全黑暗,磅礴的阴气冲击而来,将整个法坛周围的煞气冲的一干二净。 没有了煞气,符纸也终于安静下来。 李诚敬长舒一口气,脸上露出笑容,这一次他成功了。 放下毛笔,拿起这张平平无奇的灰色符箓,一种成功的喜悦充斥在李诚敬的内心。 谁能想到,自己一个出入玄门的牛犊小道,竟然两次就成功绘制出了一张品级不差的符箓。 李诚敬小心将符纸叠好,放在自己怀中。 下一刻,李诚敬只感觉自己好像披上了一层无形的纱衣,将他周身散发的无形煞气全部锁死在身体方寸之间。 这一刻,李诚敬感觉,自己总算是像个人了。 第18章、道长你没死啊! 李诚敬的感叹并非夸张之语。 本源九煞乃是天地初分之时,与九种元气本源阴阳对立的力量,主灾劫,破灭,厄难。 李诚敬初窥九煞会元时,还将这九种煞气当做是阴气秽气,与之等同。 可是长久反复研读,李诚敬才明白,这本源九煞可不是阴气这种与天地清气相反的力量,更不是鬼神所属。 也是因此,修炼此功的人,最终会化为非人非鬼非尸的存在。 只是李诚敬还不知道,他对于本源九煞的了解还是有些片面的。 在玄门修仙界,大量玄门修士其实也会使用煞气,但绝对没有人敢吸收如体内,只是将其纳入法宝,符箓之中,在对敌之时,破法,驱邪之用。 而且还不是本源九煞,而是九煞衍生出的无穷煞气种类。 就好似,元气有九种本源,但天地万物却又有无数种炁,如烈日有太阳真炁,月亮有太阴炁,银河有银河炁,云有云炁,风有风炁,无处不在。 而人乃是天地阴阳交-合,所产生的二五精气所生,天生恐惧煞气。 若是李诚敬没有使用披煞遮阴符,就那般走出去,说不得要吓死许多胆小的人。 如今李诚敬也顾不得自己现在是什么形象了,匆匆出了家门,直奔于掌柜家的酒肆。 只是不知道,现在还是否开门。 索性,此地并无官府,更没有宵禁一说。 不大的酒肆依旧灯火摇曳。 李诚敬进了门,就叫道:“于掌柜,麻烦上些肉食。” 于掌柜一愣,看着顶着一头茅草般发型的破落道人,听他说话好像是自己相熟之人。 再定睛一看,终于从李诚敬那沧桑的脸上看出了一丝熟悉的影子,心中就是一抖,不敢置信地叫道:“李道长?” 李诚敬抬头,点了点头,说道:“于掌柜,快快上菜,贫道此刻饥肠辘辘,实在难忍。” 突然,李诚敬想到了什么,连忙叫道:“记得千万不要放辣椒,也不要上热食,要冷透的。” 这古怪的要求,更是让于掌柜开始双股战战,看着外边黑暗的夜色,他一身的鸡皮疙瘩都跳了起来,连忙推搡着一脸震惊的二狗,去按照李诚敬的吩咐准备饭食。 李诚敬心中哀叹,这修仙问道,竟然这么多的禁忌,还好自己还没有昏了头,要不然好不容易忍受了那非人的痛苦,踏上了修行路,结果一转头却因为一顿饭,破了功,那恐怕就要成为玄门修仙界古往今来第一大笑话了。 于掌柜小心翼翼来到李诚敬身边,慢慢坐下,颤巍巍地问道:“道长还有何心事未了?于某若是能够做到,定然竭尽全力?” 李诚敬狐疑地看了一眼于掌柜,笑道:“于掌柜有心了,贫道并没有什么心愿,现在只想吃上一顿饱饭。” “哎哎哎!”于掌柜连连应声,眼角竟然流出泪水。 李诚敬愕然看着突然流泪的于掌柜,问道:“于掌柜你可是遇到了什么伤心事,不如告诉贫道,憋在心中,久了会生病的。” 于掌柜一听,哪里还能坐得住,噗通一声就跪倒在地,对着李诚敬连连叩头,哭泣说道:“是于某的不是,不该将那凶宅告诉道长,害的如今道长命陨再此,于某悔不当初。” 李诚敬一呆,他愕然的看着不断向着自己磕头道歉的于掌柜,噗嗤一笑,接着哈哈大笑。 爽朗的笑声终于让于掌柜品出不对劲来,他趴在地上,艰难仰头看着李诚敬。 当李诚敬那双沉稳有力的手扶在他双臂时,感受到那独属于活人的体温,于掌柜这才知道,自己闹了一个乌龙。 二狗端着一托盘冷食,战战兢兢来上菜时,看到于掌柜已经坐在李诚敬身旁,也在哈哈大笑。 “别看了,李道长并没有死,是活人。” 二狗呼的吐出一口气,要不是手中还有餐食,恐怕就要一屁股坐在地上了。 将饭食摆好,二狗也不顾礼仪地坐在李诚敬对面,好奇地问道:“李道长,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你这一天一夜经历了什么?” 李诚敬用手探了探,发现果然都是冷食,不过鸡,鱼皆有。 满意地拿起筷子,夹了一只鸡腿,狼吞虎咽的吃完,灌了一杯冷茶,才长舒一口气,笑道:“没什么,只是元气亏损严重,等补回来就好了。” 然后看向于掌柜,笑道:“幸不辱命,那几家中逗留的鬼物都已经解决了。” 此时,酒肆中的人并不多,倒是有两个江湖客听到鬼物二字,侧头看向李诚敬。 于掌柜连忙起身,对着李诚敬大礼一拜,说道:“于某代秀水村百姓谢谢道长出手。” 李诚敬摆了摆手,示意于掌柜坐下。 “昨日于某见李道长执意要住那凶宅之中,就想道长定然是那身怀玄法的道门高士,果然如此。再次向道长致歉,原谅于某那上不了台面的小心思。” 李诚敬摇了摇头,示意不用再说。 接着继续大口吃饭,看的于掌柜很是心疼。 看看李诚敬现在这般模样,皮肤龟裂,脸上一层尚未揭下的死皮,头发干枯如茅草,来的时候,摇摇晃晃,随时都好似要倒下的样子,可见那凶宅鬼物何等可怕,李诚敬又不知付出了多少代价才将那鬼物除去。 想想昨日还是一个翩翩俊美道士,今日就已经一副油尽灯枯,状若鬼物。 “你这掌柜,看着和善,没有想到心思也是龌龊,我是听出来了,你竟然利用这位道门高手,前去除鬼,倒是打了一手好算盘。” 一个凶历中带着正气的声音从一旁传来。 李诚敬没有理会,于掌柜却不敢不理,连忙说道:“这位大侠误会了,虽然于某确实是利用了李道长,但是此事对于李道长也是有好处的。于某年轻时曾经见过那玄门妙道高人,从他们口中知道,玄门高手行走天下斩妖除魔,除了保境安民之外,也是为自己积攒功德。乃是每一个玄门道长都不会拒绝的事情。事前于某也已经将凶宅情况告诉了李道长,但我等毕竟是肉眼凡胎,具体情况哪里又能清楚,又如何知晓那凶宅鬼物如此可怕,竟然让李道长付出如此代价。” 那酒肆深处的汉子一愣,看李诚敬没有反驳,叫道:“竟然还有这种事,那就是在下错怪掌柜的,在下刘保,给掌柜的道歉了!” 第19章、人害 于掌柜说的痛心疾首,似乎真的因为自己坑了李诚敬而追悔莫及。 酒肆深处,两个人影从昏暗的角落中走出,烛光照在了他们的身上,是两个留着一脸络腮胡的邋遢汉子,腰间俱挂着一把朴刀,是江湖上十分常见的浪荡游侠打扮。 于掌柜看他们向着李诚敬这里走来,连忙站起,不敢与他们同桌。 二狗也是连忙退开,与于掌柜一起远离,似乎不想和他们二人牵扯上什么关系。 待二人坐在李诚敬桌前,于掌柜与二狗已经不知道躲到了哪里。 李诚敬依旧没有理会,狼吞虎咽。 这并非是他小视二人,而是随着食物被快速消化,李诚敬感觉到自己的二五精气正在缓慢增补,只是增补的数量实在太少,若是此刻进入内景,恐怕都看不出命土有什么变化。 这让李诚敬似乎对于一个生命如如何生存的,有了更深的认识。 两个游侠儿安静的坐着,直到李诚敬将一桌子三四盘冷菜全都吃完了,这才开口说道:“在下并州刘保,这是我的结拜兄弟,陆羽,同为并州人士。” 看到李诚敬抬起头看向他们二人,刘保笑着说道:“刚才在角落,听到此地掌柜说了道长事迹,我兄弟二人甚为钦佩,特想来结识一二,若是有唐突的,还请道长海涵。” “还请道长海涵。”陆羽似乎话不多,待刘保说完,赶忙跟了一句。 李诚敬长舒一口气,淡淡说道:“无妨。贫道是出家人,没有那么多规矩。既然两位看得起贫道,那是贫道的荣幸。贫道诚敬,见过二位大侠。” 刘保的笑意更浓了。 “道长可饮酒?” 李诚敬摇了摇头。 刘保哈哈一笑,拿起茶壶为李诚敬到了一碗茶,接着给自己和陆羽也到了一杯,笑着说道:“无妨,酒要和对的人喝,和对的人,即便是茶那也是琼浆玉液,胜美酒万分。” 这幅姿态,豪迈万千,若是寻常初入江湖的愣头青,定然要被这番豪气所震,将刘保引为榜样。 但李诚敬是何等人,自小就颠沛流离,又和妖道师父坑蒙拐骗,什么样的人没有见过,自然不会因为这番造作样子而心中起波澜。 刘保眸子一闪,笑着说道:“道长,我刘保是个粗人,说话直,若有不当的地方,还请道长多担待。” “无妨!”李诚敬淡淡说道。 到了此时,李诚敬倒是起了兴趣,不知道这两个人要玩什么花样。 刘保说道:“道长降妖除魔定然是有那玄门神仙手段,自是与我们凡人不同。但刘保我也明白,道长此等神仙人物,为的是天下苍生,保境安民。但是,道长啊。你格局小了!” “小了!”陆羽重复,点名重点。 李诚敬差点笑了,所幸他功法初成,正是开心的时候,也就顺着他们的话问道:“哪里小了?刘大侠不如直说好了!” 刘保喝干了茶碗中的茶,哈了一口气,好似他喝得是酒,看向李诚敬说道:“我看道长除那鬼物,定然付出了不少的代价。可是道长啊,鬼物才能害几个人,焉不知,害人更多的其实是人。道长有此神仙手段,为何不用来除人害?” 李诚敬一愣,别说,这刘保说的还真有几分道理,若不是他并非正宗玄门修士,说不得还真的被其说的动心了。 于是问道:“人害?哪里来的人害?” 刘保说道:“我兄弟二人流浪到此,就看到此地乌烟瘴气,打听得知,此地本是淳朴小村,但后来有一伙逃军发现了这里,并强行霸占了此地,不仅要求此地百姓做牛做马,更是杀人劫货,无恶不作,让一个淳朴的山民小村变成了现在这番乌烟瘴气之所。更是听闻,此村外,有一三面环山的幽谷,里面坟茔无数,九成都是被他们所害。此等恶人,岂不是比恶鬼还要可怕?” “你们说的恶人该不会是?”说着,李诚敬指了一个方向。 那个方向的尽头,有一个占地极广的宅子,说不上豪华,却比村子中的土坯茅草屋子强上不知道多少倍。 “啪!”刘保一拍桌子,叫道:“就是那查家人,难道道长也看不过他们的恶行?道长可愿与我们兄弟二人一同为此地除此大害?” 陆羽也用希冀的目光看着李诚敬。 而李诚敬却哈哈一笑,眼底不屑的神色一闪即逝,笑问道:“就凭借你们两个?” “自然不是!”陆羽连忙说道。 刘保瞪向陆羽,似乎是因为陆羽心直口快,道出了大秘密,不过秘密已经不是秘密,刘保索性不再隐瞒,说道:“不瞒道长,我们已经张罗了许多看不过那查家人的英雄好汉,若是有道长的神仙术相助,那查……” 李诚敬连忙摆手,笑着说道:“抱歉了,二位英雄大志,恕贫道不能参与。师门有祖训,严禁插手红尘俗世,查家人在恶,自有阳世的法去处理,贫道这等出世之人,只管阴间事,若二位遇到什么妖物,鬼物作祟,贫道自然义不容辞,但这事,恕在下不能答应。” 刘保还想说什么,但李诚敬已经做出请离开的手势,态度坚决。 那双被一块块死皮包围的眼睛,让刘保看的心中发毛,最后只能悻悻离开。 陆羽似乎还不忿,小声呢喃:“什么除魔卫道的道长,呸!” 二人是酒也不喝了,径直出了酒肆,消失在夜色之中。 良久,于掌柜才战战兢兢地跑了出来,一头的冷汗,来到李诚敬面前,心有余悸地说道:“道长聪明绝顶,幸好没有答应,要不然定然惹来杀身之祸。” 李诚敬看了一眼于掌柜,笑着说道:“已经惹上了,但愿那二人聪明,别来找死。” 李诚敬此刻意气风发,丝毫没有将那二人放在眼中。 于掌柜久经红尘,哪里不明白李诚敬话中的意思,一脸苦涩,说道:“是在下给道长招祸了。” 李诚敬笑道:“既然如此,掌柜不如给在下准备两只烧鸡,当做赔罪?” 于掌柜一愣,连忙笑道:“应该的,应该的。” 第20章、唯我道 看着李诚敬如此豁达的模样,恍惚间于掌柜好像看到了年轻时见到的那些仙长的模样,心中不甚唏嘘。 想他一介凡人,竟然有这般福气,一生可遇两次仙人。 二狗自然是被于掌柜吩咐去准备烧鸡,而他却坐在李诚敬旁边,踌躇一番后,问道:“在下并非是为那二人说项,只是心中确实有疑问,想要请教道长。” 李诚敬点了点头,说道:“但说无妨!” 于掌柜沉吟少许,组织语言,然后问道:“虽然那二人与我不认识,但是他们所说的人害,却并非没有道理,道长既然愿意以身饲鬼,端是品行高洁的有道之士,想来那查家人即便武力强大,当上不了道长眼中高低,那为何道长要拒绝他们。难道除掉此害,岂不是能够得到更多的功德?” 李诚敬没有想到,这小小酒肆掌柜竟然还有这番心思念想。 他不是那些玄门正宗,更不知道玄门正宗眼中的功德是什么,想了一会儿,李诚敬才淡淡说道:“别人的看法,贫道却是不知道,只说贫道自己的一些看法,掌柜的,且听罢了。” “哎,道长折煞我了!”于掌柜赶忙给李诚敬倒满凉茶。 李诚敬说道:“既然于掌柜你由此一问,那么那查家人确实为此地一害,想必掌柜的也受到过欺辱。” 于掌柜尴尬一笑,点了点头,表示承认。 李诚敬继续说道:“可是就算如此,难道掌柜的觉得,那查家人没了,就没有王家人,金家人?我虽在此地不过一两日,却也瞧见村中有许多山匪,不知对否?” 于掌柜点头,说道:“确实,自从大庆与大燕起兵事争端的这些年来,大量流寇山匪丛生,秀水村方圆百里,就不下十来股悍匪盘踞。秀水村之所以能够在群狼环伺之中苟延残喘,就是因为秀水村乃是私商歇脚之所,也是各方山匪销赃之地,各方权衡之下的产物。” 李诚敬笑着点了点于掌柜,笑道:“掌柜的不说真话,但也不全是假话,除了你所说的那一点,想来这查家也是各方悍匪不敢动此地的原因之一。查家是恶,可是若是查家倒了,此法外之地,定然还要重新立起一个新查家,掌柜的又怎敢保证,新查家比老查家更好?” 于掌柜迟疑,没有回答。 李诚敬继续说道:“除恶一时易,除恶一世难。此种因果纠缠交错,剪不断理还乱。谁能保证除了查家后,是给此地带来福祉,还是更大的恶。” 于掌柜闻言,茅塞顿开,拱手说道:“道长高见,此番真知灼见,让在下茅塞顿开。” 李诚敬点了点头,看到二狗抱着两个荷叶包出来,李诚敬笑着说道:“若我是掌柜的,明日若是有机会,就将此事通知那查家。” 于掌柜一愣,问道:“为何?虽然在下不觉得那二人能够对付的了查家,但是想来能够带来许多麻烦,让嚣张跋扈的他们,也懂得收敛二字,不会像现在如此嚣张。” 李诚敬笑着摇了摇头,拎起烧鸡,笑着说道:“财帛动人心。掌柜不会真以为世上那么多的大侠吧。查家盘踞此地多年,想来搜刮了不少金银,想想周围山匪无数,难道真觉得那群狼看着羊圈里的肥羊能够忍得住?” 于掌柜大惊,而李诚敬已经离开酒肆,向着自己的家中走去。 酒肆中的这件小事,李诚敬很快就抛之脑后。 此时,长生久视之路就在脚下,他岂会为这种事情分心。 不过,他对于于掌柜所说言语,却是发乎与本心,即便他也不知道所谓的玄门功德是什么?但无外乎行善事,求善果。 李诚敬自小就聪慧,仅凭借家中薄书几册就让他那老父亲感叹李诚敬有举人之资。 若不是幼时逃难,让他与家人走散,现在自己应该坐在那个明亮学堂中,朗声诵读圣人经典,或是已经参加了乡试县试。 只是人生无法重来,仅是一步之差,此时的自己已经踏上了一条不归路。 若是踏上修行路前,李诚敬还告诉自己,即便自己修行邪法,但世间道法万千,不分正邪,用之正为正,用之邪为邪,自己只要紧守心中一份善念,纵是无量业障,也可不改初心。 可是自从真正踏上了修行路,李诚敬才对《九煞会元功》有了更深一步的了解,也对修行有了自己的感悟。 李诚敬开始之认为,九煞会元功内丹篇,不过就是普通的修仙之法,只要照本宣科自然可以迎难而上,一路攀登人间极致。 可是当九种本源煞气入体,那种天憎地厌,被全世界排斥的感觉让李诚敬为之震撼。 既然九元与九煞同为天地初分而生的本源之气,为何元气就是正道,而煞气就是邪道? 虽然不明就里,可是李诚敬觉得,天地如此,大为不公,是不对的。 或许当时就是心中这份念想,与本源九煞之力有了共鸣,才能够险之又险的成功迈过那第一步。 所以,今天一天,李诚敬都在反思,道理是什么?对错正邪又是什么? 当然如此深奥的问题,李诚敬是暂时没有想明白,但直到酒肆中遇到那二人,于掌柜发问之后,李诚敬才灵光一闪,有了那个回答。 似乎也有些明白了,为何玄门修士高人那么多,却极少插手凡人事务,恐怕就是他们,也分不清到底什么是真功德。 故而人间的凡人,修仙界的玄士,两者泾渭分明,少有交集。 想明白了这些,李诚敬的心情有好了许多。 虽然居住巷子中已经没有人了,并且漆黑一片,李诚敬也是兴高采烈地说道:“从今天开始,我要撕掉心中的圣贤书,用我自己的眼睛和心去重新订立属于我的道理。” “世上安有万全法,故我唯修唯我道!哈哈哈……” 李诚敬爽朗张狂的笑声在巷子之中回荡,又是惹得周围邻里家中一阵鸡飞狗跳,有些汉子和婆娘的骂声已经传来,为了宁静的夜色,又添上几分热闹。 第21章、刺杀 心情大好的李诚敬,回到家中,将荷叶包裹的烧鸡直接丢在了还有一些潮湿的桌子上,然后躺在不知道有没有死过人的木板床上,呼呼大睡。 他已经两天一夜没有睡了,要不是初步踏上修行路的兴奋感作怪,恐怕早就感觉到困倦了。 此时,不过片刻功夫,李诚敬就已经陷入了深度睡眠。 夜色漫长,直到子时时分。 此刻乌云遮月,将此地周围人家衬的更加幽暗。 两个蒙面汉子躲在墙角,指着李诚敬的家,低声说道:“烛火未亮,已经深夜,想来已经熟睡,咱们动手吧!” 另外一个汉子点了点头,但是似乎心中有些不满说道:“刘大当家也真是的,怎么可以将这件事如此轻易的说出去,难道就不怕查家人有了防备,让我们难以成事。” 另外一人呵呵一笑,似乎并不着急动手,说道:“要不然为何人家是大当家的,咱们只能是小蟊贼。此次咱们六个山头共同聚事,小小一个查家何必怕他们。查家占据此风水宝地数年,行那独吞之事,早就引得周围当家的不满。此次通过那酒肆老板和道人之口,将这件事传到查家耳中,若是查家人聪明,就乖乖把财宝分出来,日后大家一起发财。若是能够不起刀兵那自是最好的。咱们虽然是蟊贼,但蟊贼的命也是命,怎能随意舍弃你说不是?” 刚刚抱怨的汉子一愣,仿佛第一次认识对方一般,点头说道:“没错。咱们虽然贱命一条,可是能好好活着谁愿意送死。难怪当家的没有让我们动那酒肆老板。不过既然如此,为何又让我们杀这道人?” “哼哼!”那人冷哼两声,说道:“传话的留一个就够了。这道人十分嚣张,坏了刘大当家面皮,怎能让他活下去。只愿下辈子,他能有一双更亮的招子吧!别废话了,早点动手,回去交差,动作快了,刘大当家高兴,说不得还有赏!” 说完,两人竟然直接起身,向着李诚敬的院子走去。 一路摸黑,来到了李诚敬的院子外,一个翻身,就越过了土坯矮墙,落入了李诚敬的院子中。 顿时,一股幽冷刺骨的感觉让两人齐齐打了一个寒颤。 “什么鬼?这院子之中怎么那么寒冷?” 旁边的人迟疑了一下,说道:“听说这房子之前的住户得罪了查家人,被分尸害死与家中,这相邻的几个宅子,是秀水村有名的鬼宅。本以为那些泥腿子信口胡说,看来倒也有三分真的。” “鬼……唔!”那人吓的差点叫出声,幸好手快,捂住了嘴巴。 “这你也信,咱们杀的人也不是一个两个了,要是真有鬼,还有咱们这些年的快活日子?” 差点发出惊叫的蟊贼嘿嘿无声一笑,指着关闭的堂屋,率先走去,这是以行动表明,他可不是怕鬼。 匕首插入门缝,让他一愣的是,竟然没有感觉到门闩,轻轻推动木门,木门应声而开。 轻微的吱呀声,在这寂静的氛围中,显得尤为刺耳。 两个人也是吓了一跳,屏住呼吸,好在李诚敬似乎睡的极深,并没有被惊醒。 二人大喜,相互对视了一眼,蹑手蹑脚的入了房间,径直入了连门帘都没有的卧室,透过残破连窗纸都少了一半的窗户,就看见李诚敬正安静的仰躺在木板床上,睡的极为香甜,他的身上,甚至连一层薄被都没有。 一点点挪到李诚敬面前,二人眼中凶光一闪,反握的匕首齐齐向着李诚敬刺去,一个直奔咽喉,一个直奔心口。 这是要一击杀死李诚敬,没有留下半分活路。 眼见匕首即将落在李诚敬身上,他怀中那张被折成三角形的披煞遮阴符瞬间光芒一闪。 一丝微弱的煞气自李诚敬身上爆发开来,一闪即逝。 两个蟊贼只觉得自己好像瞬间掉进了冰窟窿里,两眼一翻,倒在了地上。 匕首砸在了李诚敬的身上,让他瞬间惊醒,翻身坐起,看了一眼从身上滑落的匕首,又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两个蒙面蟊贼,哪里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并未惊慌,反而捡起两把匕首,眼前一亮。 “这是杀过人的凶器啊,上面业煞缠绕,却是我修炼顶好的材料。正好弥补那杀猪刀损失大半的煞气。” 将匕首收好,他看向二人,手指一撮,一朵火苗在他指尖点燃,将整个房间照亮。 拽掉两人的面巾,竟然是两个不认识的。 “竟然不是那二人,看来对方果然人数众多啊!”接着,李诚敬眼中异彩连连。 真是瞌睡来了送枕头。 此时,李诚敬正困扰自己命土狭窄,无法继续修炼,没有想到对方竟然如此贴心的为自己送来了修炼材料。 从怀中取出几乎没有变化的披煞遮阴符,李诚敬摇了摇头,塞回怀中的同时,看着地上的两个人说道:“就算是最低阶的符箓,也岂是你们两个凡人能够破开的。也亏的你们两个蠢货实力低微,只是引出一丝微弱的煞气,要不然你们两个已经成为两具白骨。” 说着,李诚敬不禁想到,当初在乱葬岗,那几只捧着地煞土的老鼠最后的模样。 然后怜悯地看向二人,说道:“或许你们实力再强一些,说不定刚刚就能直接死了,一了百了。可怜可叹!” 说完熄灭指尖火焰,李诚敬径直躺下,继续呼呼大睡,一点不害怕地上两人能够醒来。 早晨,李诚敬起的比鸡都早,早早的布置了阵法,将披煞遮阴符再次祭练,吸纳周围煞气,提高符箓威能。 而后,李诚敬就在院子中练习一种十分古怪的拳法。 这种拳法,乃是《九煞会元功》中记载的武道功夫,名叫五行拳。 是一种锤炼胸中五行煞气,且杀伐惊人的拳法。 李诚敬已经绘制出了披煞遮阴符,暂时而言防御已经足够,现在正缺少一门攻击手段。 无疑,这五行拳正是最好,也最适合现在的李诚敬。 第22章、小人物的智慧 李诚敬拳打的很慢,其实并不比乌龟爬行的速度快多少,几乎每一次出拳,每一次行步,都要和脑海中记忆的秘籍相互印证,力求不错。 还要感受每一招每一式发力时,引动体内脏器的感觉,感受着体内煞气是如何被锤炼的。 多年来的苦难,早已经让这个刚刚成年的李诚敬磨平了属于他这个年纪的棱角和躁动,变得沉稳起来。 虽然所有人都说,武道是不入流的东西。 盖其原因是世上凡人修习,精研武道一辈子的人,都入不了神仙法眼,练到顶尖了,也顶多是能够和那些连金丹都没有修出的炼精境修士掰掰腕子。 可是这个说法显然是有失偏颇的。 武道在玄门修行者眼中,非但不是不入流,反而是十分重要的。 一个玄门修士的武道水平也是每一个修行者战力的重要因素。 区别是,一个是凡人武道,一个是修行者的武道,两者天差地别。 凡人修炼武道,就是消耗自身二五精气,化为真气,虽然对于凡人而言,威力惊人,但在修行者看来,不过就是饮鸩止渴的愚蠢行为。 他们武道的境界越高,自身二五精气折损的就越发严重,若是无属性的功法倒还好,若是有属性的功法,未伤人先伤己,修炼的越快,死的也越快,故而凡人武道高手险有长寿的。 即便有些长寿的,几乎全是豪绅贵族,能够采买到天地灵粹及时补充损耗的二五精气。 在玄门修士看来,凡人武者不过就是用命换去短暂力量的样子货。 而玄门修士的武道,最初就是为了锤炼金丹而创造的一种体术,为的是强身健体,更不会损耗宝贵的二五精气去凝练鸡肋的真气。 可随着修士道行的提高,金丹所蕴含的恐怖二五精气,也会被动的提高每个玄门修士的肉体力量。 这种提升是极为可观的,即便是初入金丹境的玄门修士,一身怪力就已经比凡人绝顶还要强上一分,加上玄门修士独有的采炁秘法,更能让每个人的武道拥有不同的威能。 就算是同门,同一个师父,同一个境界的两个修士,或许因为所修炼的采炁秘法不同,他们武道展现的力量也不同,诡谲难测。 根据《九煞会元功》佐道篇的记载,在符箓尚未出现前,相比较于神通道术,武功才是每个玄门修士使用最多的力量,至于为什么,佐道书中并没有详细记载,李诚敬也只能根据各种邪法道术猜测一二,大概就是道法施展的速度没有武道来的快。 不过这也不是李诚敬现在需要考虑的问题。 沉浸在修炼之中的时间过得飞快,午饭自然是用那两只烧鸡解决的,不过在洗脸的时候李诚敬发现,脸上龟裂的皮肤已经开始脱落,只是还不彻底,借着水盆的倒影,脸上黑一块,白一块的,极为丑陋和恐怖。 对此,李诚敬没有多么伤心,反而感觉到开心。 因为自己这幅鬼样子,和曾经的自己几乎没有什么相同的地方,就算自己现在返回河源县,站在那些官府衙门的面前,恐怕他们也认不出自己来了。 时近傍晚,李诚敬撇了一眼那两个蟊贼,发现两个人还昏迷着,就对着两人各吐出一缕煞气,让他们昏的更彻底,然后出门离开,向着药铺走去。 当然出门前找了块破布蒙上了脸,毕竟他现在这幅鬼样子,着实有些吓人。 别看这个秀水村乃是山民建立的法外之地,但是药材等物倒是齐全,李诚敬很快就采购到了足够的药材,只是尚还缺少一味药引,却不是钱能够买的的。 收好药材,李诚敬直接去了酒肆,找于掌柜。 一来两人相熟,二来作为酒肆掌柜,消息也最为灵通。 可即便如此,李诚敬也做好了找不到药引的心理准备。 等李诚敬到了酒肆,发现此时不大的酒肆已经坐满了大半,李诚敬直接请于掌柜找个僻静的地方,然后开门见山地问道:“于掌柜可知,村子中可有阴生子的存在?” 于掌柜一愣,疑惑问道:“阴生子?那是什么?” 李诚敬说道:“就是孕妇死后,才出生的婴儿。” 于掌柜没有去问李诚敬为什么要找这种人,而是小心翼翼地询问道:“道长找阴生子是想干什么?” “取一些阴生子的血做药引,贫道现在元气受损严重,所配置的药方又阳气极重,寻常之时倒也罢了,但现在若是就这般服下,定然虚不受补,故而需要阴生子这种天生阴气极重之人的血做药引,调和阴阳。于掌柜也请放心,只需要一小瓷瓶就可,该有的补偿是不会少的。” 说着,李诚敬从怀中取出几颗碎银。 于掌柜如释重负,想了想说道:“有倒是有,只是可否让在下去取,取到后,就会给道长送过去。” 李诚敬点了点头,将银子交给了于掌柜,要点了今晚和明天的伙食,拎着油纸包离开了酒肆。 自从李诚敬到此,二狗就极为上心,看李诚敬已经远离,立刻迫不及待地凑到于掌柜身边,问道:“掌柜的,您干嘛不直接把那阴生子直接介绍给道长,这么做岂不是恶了那道长,就不怕坏了之前积累的香火情。” 于掌柜白了二狗一眼,说道:“虽然李道长说,他除了那宅子中的鬼物,可是咱们肉眼凡胎,谁又能确定。这世上,可不只是有除魔卫道的仙人,也少不了道貌岸然的邪魔外道,你二狗慧眼如炬,就能一眼看出,那李道长是仙人,而不是邪魔外道?” 二狗哑口无言,摸了摸脑袋。 于掌柜叹息一声,说道:“这世道越发乱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年轻时造了孽,损了阴德。我都这么一把年纪了,还没有子嗣,现在不指望老来得子,只希望自己能有个善终。” 二狗一脸的别扭,听了这话,不知道是该傻笑还是该与同凄凄焉。 好在于掌柜根本没有注意他,自顾自地说道:“若是那李道长真的是正道仙人倒也罢了,若是什么邪魔外道,咱们将那阴生子介绍给了他,谁知道他会对那人怎么样?这可是害了一条人命,那可是要背罪孽,损阴德的。” “二狗啊!”李掌柜看向二狗,语重心长地说道:“要记住,举头三尺有神明!” 第23章、别怕,别怕! 李诚敬哭笑不得,也不知道这于掌柜是真的聪明,还是故意装着聪明干傻事,不过对于李诚敬而言都不重要。 他没有欺骗于掌柜,对于阴胎血他却是只需要很少的一些就足够了。 毕竟相比较于玄门修仙界那种动辄就是几百上千年的灵药,阴生子这种可怜人那就太多了。 甚至他李诚敬若是真的心狠手辣,自己也完全可以随意制造,只需要找个孕妇,在她即将临盆时,杀了她,待孕妇死气侵入腹中胎儿后,剖开腹部,将胎儿取出就可。 论药效,可是要比成年的阴生子好了不知道多少倍。 可,谁叫他李诚敬不是那种“邪魔外道”呢? 对此,李诚敬蛮自豪的,想想自己幼时颠沛流离,与死人为伍,与野狗争食,好不容易有了一处避风港,结果也是一个妖魔窟,陪着妖道师父,坑蒙拐骗,图财害命。 就这样近十年,他李诚敬还能秉持着心中一点善念,他怎能不骄傲,怎么不可以骄傲。 回到家中,天色已经黑了,已经错过了开坛做法的时机。 不过李诚敬到没有什么可惜的,毕竟他现在命土只有一丈方圆,根本无法修炼,二来在今早,他的披煞遮阴符已经祭炼到圆满了,再祭炼已然无用。 倒不是说,披煞遮阴符太差,主要还是因为绘制符箓的材料实在太过低级,符纸是最普通的黄表纸,笔也是最普通的水火笔,就连墨也是自己的血为引。 这张集遮天机,护法身,蔽煞气的符纸实际只有最低级的九品。 符箓一道,易学难精,由低到高为九品到一品,超过一品的,就可以称为天书敕符。几乎每个修士都能绘制,可是能够精通的,却少之又少。 李诚敬只是初入此门,想要继续精深还需要时间的积累,他倒是没有觉得有什么遗憾的。 又继续打了一个时辰的五行拳,李诚敬就敏锐的感觉到了两个人的脚步声,正是于掌柜和二狗。 不等二人敲门,李诚敬就打开了院子门,站在门口对着二人浅浅一笑。 只是李诚敬忘记了自己现在是什么鬼样子,非但没有给二人什么仙风道骨的感觉,到着实让二人以为见了鬼。 好在于掌柜是个内秀,有胆魄的,这才没有和二狗一起转身跑了,拉着二狗来到李诚敬面前,将一个小瓷瓶递给了李诚敬。 李诚敬双手接过,打开瓶塞,一双被本源煞气冲刷过的眼睛,瞬间就看到一股股的阴气从瓶子中冒出,正是阴胎血无疑。 “多谢于掌柜!” “不客气,应该的。”于掌柜连连说道,然后就要告辞。 李诚敬也没有送,可是转了一半身子的于掌柜突然停下,问道:“李道长,若是今天在下没有找到这阴生子的血,不知道道长该怎么办?” 李诚敬笑了笑,以一种十分平常的语气说道:“阴生子又不是什么特殊的体质。” 于掌柜长舒一口气,可是李诚敬接下来一句话,着实没把于掌柜吓死。 “实在找不到,就自己做一个就是了,无非就是多废些时间!” 说完,不再理会于掌柜和二狗惊骇绝伦的眼神,李诚敬慢吞吞地将院门关闭。 感受到二人急速远离的脚步声,李诚敬苦笑摇头,叹道:“都说修唯我道了,为什么我的心还是这么软呢!以后要改!” 说完,李诚敬就向着黑漆漆的堂屋走去,将两个依旧昏迷的蟊贼一手一个给拎了出来。 然后脚下运力,轻飘飘的落下几脚,就将两个蟊贼的双臂双腿踩的骨断筋折,就算他们立刻找来最好的医师得到最好的治疗,这辈子也只能当成废人了。 不过,这对于李诚敬而言无所谓。 他径直从厨房中找来石臼,石杵,也不嫌地上脏,就这么坐在两人身边,开始将今天买来的药材投入其中,用石杵憔悴成分。 “啪啪!”地锤击声,在小院中回响。 良久李诚敬才仿佛想到什么,对着二人凌空一吸,两道微弱的煞气就从两个蟊贼五官中飞出,进入李诚敬口中。 这一幕若是被外人看到,恐怕会以为李诚敬是什么专吸食人精魄的鬼魅妖物。 似乎没有了煞气,两个蟊贼立刻清醒过来,没等他们反应过来,就立刻被四肢传来的,如同海潮拍案的剧痛淹没了他们的感知。 李诚敬摇了摇头,在他们发出惨叫之前,就已经来到二人身边,指尖汇聚阴煞之气,轻轻在他们声带处点了一下,立刻就让他们二人没有了出声的能力,无论二人想要如何呼喊,都发不出一丝声响。 李诚敬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取出阴胎血,倒入了石臼之中,继续自己的工作。 等到两个蟊贼总算恢复了神智,两双惊恐无助的目光,死死地盯着李诚敬。 感受到他们的目光,李诚敬自顾自在小院中搭建灶台,笑着说道:“不要害怕,我呢只是好久没有何人说说真心话了,所以才找了你们两个听众。” “说起来,你们两个也是可怜,算算时间你们两个已经失踪了快一天多的时间了,却没有一个人来救你们。今天午后我就已经离家,你们就被放在房间中,若是有人来救你们,你们说不定就已经得救了。啧啧,可怜!” “呜呜……”也不知道是疼的,还是心寒愤懑,两个蟊贼即便是声带被阴煞封锁,依旧还能发出丝丝微弱的呜咽声。 “别怕,别怕!”李诚敬就好像在哄孩子一般,放下手头活计,轻轻拍了拍二人的胸口,说道:“再等等,很快就不痛了。” 然后两人就看见,李诚敬从房间中拎出两截人骨,好像劈柴一般,用一把杀猪刀劈成两截,利刃与腿骨摩擦的火星,立刻点燃了骨头里的磷火,燃放起幽幽的绿焰,然后将人骨丢入灶台中,充当柴火。 当李诚敬转过头来,那张布满破皮的脸庞,让二人齐齐打了一个寒颤,就连四肢的疼痛都仿佛没有了。 若是能够发出声音,恐怕二人会一起大吼一声:“鬼啊!” 第24章、不争气 二人的反应让李诚敬有些尴尬,毕竟就是他自己在对着水盆瞧了一眼以后,也觉得自己没眼看。 不过他们这么个样子,就有些不礼貌了,毕竟谁也不喜欢被人揭短。 所以,李诚敬赏了他们一人一巴掌,帮助他们清醒清醒。 没有再去关注二人,李诚敬直接将石臼当锅放在灶上,用石杵轻轻搅拌,防止烧糊了。 虽然人骨磷火的温度并不高,可是谁说温度低了就不会烧糊。 “我知道你们是那个什么刘保派来杀我的。可毕竟你们已经动手了,咱们之间自然就有了仇。你们杀不掉我是你们自己本事不济,如今我要报复回来,一报还一报,你们应该是没有怨言的,也不该有的。” 两个蟊贼瞳孔瞪大,拼命挣扎,想要求饶。 可四肢断骨,喉咙也发不出半个字,所以这求饶的话是说不出来的。 “这做人做事,讲究的是追根溯源,你们也是听令行事,所以我给了你们一个活命的机会,但凡你们背后的那个刘保有一点良心,见你们久久不归,也该找来。我甚至都没有把你们绑起来,藏起来,就那么让你们躺在地上。可惜,没有。” 李诚敬重重叹了口气,不知道是为他们不值,还是因为没有钓到刘保这条鱼而感到可惜。 灶台中骨火烧的越发旺盛了,明明温度并不高,锅中的药材却已经沸腾,冒出一个又一个大的气泡。 “所以啊,你们就认命吧。”李诚敬回头看了一眼,发现两个人的视线一直盯着灶台上的石臼。 李诚敬笑着说道:“你们在想这里面是什么?哦,害怕这是毒药?放心,这不是给你们吃的毒药,杀你们还不用这么麻烦。” 两个蟊贼心中长舒一口气,可是却想到自己落在这诡异可怕的道人手中,恐怕还不如喝了毒药,赶紧上路来的痛快。 李诚敬笑着解释道:“这真不是毒药。这是我为自己调配的丹药,如果按照修行界里来说,算是外丹的一种,当然是品级最低的,可却适合现在的我。” 在李诚敬絮絮叨叨毫无影响的话中,石臼中的药材终于好了。 他也不怕烫,直接上手将石臼端起,来到院子东南角,从石臼之中抓出一团乌漆嘛黑,黏糊糊的东西,在手中揉搓,很快就搓成一个枣子大小的小药丸,就这么放在供台上,一整个石臼的药材,不过搓出十五粒。 做完这一切,李诚敬才长舒一口气,很是满足。 他修道生涯的第一次炼丹完美结束。 过程虽然不是那么仙气,可是对于低阶修道者而言,其实他们炼丹的方法与凡人的医道并没有太大的区别,况且自己这丹药也并非完全炼成,还需要在三煞坛前供奉,陪伴自己修炼七次,才算成功。 接着自然就是重头戏了。 李诚敬就地取材,直接从屋顶抽出几根已经发霉的木桩,搭起简易的架子,然后就拎起一个蟊贼,将他剥个干净,腰间绑上麻绳,吊在架子上,蟊贼拼命挣扎,可是在李诚敬绝对的力量下,他只能像一条上了岸的青鱼,不过是垂死挣扎,李诚敬烦了随手在其脑门一拍,整个人就不动了,昏死过去。 从房间中找出了所剩不多的人骨,李诚敬看了下,估摸着还能使用三四次,已然不多。 准备好了所有材料,李诚敬就以大地为祭坛,围绕架子刻画繁奥的符文,口中念念有词,不似人间语言。 另外一个蟊贼听得只觉得李诚敬简直就是在世的恶鬼邪魔,全身不断抖动。 良久,李诚敬才长舒一口气看向还清醒的蟊贼笑道:“别急,你们这些凡人山贼,一辈子打家劫舍,杀人害命,哪能见到神仙的恶法,如今你临死之前能够看见,也算你的福报了。” 说着,李诚敬就在架子下点燃骨火,深绿近蓝的人骨磷火熊熊燃烧,李诚敬立刻张口,从口中喷出一口火煞气,使得人骨磷火瞬间化为紫色,周围的空气瞬间降低不知道多少,只见两个蟊贼呼吸间,已经吐气如雾。 李诚敬点了点头,接下来就是水磨功夫,快不得。 他取过两个海碗,一碗成满清水放在身前,一只碗放在悬挂着的蟊贼的左手下,割开了他的手腕。 也不知道是空气太冷的原因,还是其他,竟然没有一丝鲜血流出,就好像这个人身上就没有流淌鲜血一般。 李诚敬并没有感觉到奇怪,仿佛这样才是正常的。 而他只是死死的盯着蟊贼全身赤裸的皮肤上,看着皮肤慢慢从棕黄色变得发白,再由发白变得发紫,后由紫变青,几近尸体一般,李诚敬知道时候到了。 只见他一手掐决,一手并指如剑,刺入身前水碗之中。 “天地自然,秽气分散,合明天地,天门自开,三山九水,地龙走穴,落地成粪,落水琼浆,人圭坠地,不请自来,急急如律令!敕!” 一声敕令,就见悬吊着的蟊贼左手腕终于开始滴血,只是血流如滴水,实在少的可怜。 另外就是一股凡人无法看见的土黄之气从蟊贼的五官中不断飞出,汇入李诚敬身前清水之中。随着土黄之气汇入越多,清水竟然开始变得浑浊,如一碗泥浆水,还再不断旋转。 随着土黄之气飞出越多,蟊贼的身体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枯萎,整个身体都显得皱巴巴的。 直到没有土黄之气飞出,李诚敬才长舒一口气,上前一步,将蟊贼的背部转向自己,抽出杀猪刀,如庖丁解牛,切开脊椎骨,抽出骨髓,丢入了那半碗血水之中。 甩了甩满手的鲜血,李诚敬回头看去,发现地上的蟊贼早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翻着白眼,吐着沫子,昏死过去。 李诚敬撇了撇嘴,说道:“呵,我还想给你好好介绍一下我炼的这三种丹,是什么丹药,有什么作用,也不枉费你有此机缘,真是不争气啊!” 第25章、寿丹 李诚敬嘿嘿一笑,看自己这样子,简直比自己那个师父还像一个妖道。 解开麻绳,将只剩糟粕的干瘪尸体随意丢到一旁,就立刻将手中的海碗放在还未熄灭的骨火上方缓慢蒸煮。 其中丢入尚未用完的柳叶和乌鸡心。依旧是念念有词。 随着水汽蒸发,海碗之中的液体也变得越发粘稠,柳叶和乌鸡心就好像融化了一般,不见了踪影。 原本土黄色的液体也变成了深褐色,随着李诚敬有节奏的摇晃中,竟然缓慢滚成了大小如一的两颗丹药。 将两颗还散发着森冷寒气的药丸取出,李诚敬啧啧称奇。 现在他手中的,就是《九煞会元功》外丹篇中所记载的寿丹,此种丹药可夺人寿元,至于能够夺取多少寿元,那就要看主材本身寿元的多寡和辅助材料的好坏了。 当然李诚敬现在使用的辅材自然是最低等的。 李诚敬根本就没有收起来的意思,迫不及待地将两颗寿丹丢入了口中。 没有传说中入口即化的感觉,反而像是吃了两颗泥丸,别提多难吃了,李诚敬好不容易才咽下肚子里。 很快,李诚敬就有了感觉,连忙打坐,进入内景之地。 一进来,李诚敬就看到,原本平静的彩色天空,风卷云动,整个命土上空竟然下起一阵滂沱大雨,只是这雨水却是土黄色的,正是寿丹中所蕴含的二五精气。雨水落在命土之上,溅起阵阵土气,部分被命土吸收,绝大部分则缓缓升空,似乎想要离开这里。 但是命土早就被八种本源煞气包裹,这些雨气又能跑到哪里。 刚靠近本源煞气天空,就好像被甩了一个巴掌,重新化作雨水,再次落向命土。 看到这,李诚敬就放心了。 如果是其他人,即便吃了寿丹,命土周围没有本源煞气封闭天空,恐怕能够吸收的雨水只有十之一二,而自己不说全部吸收,也能吸收五六成。 之所以不是全部,主要还是这本源煞气本就折损二五精气,像外逃散的雨水之气在被煞气逼回的时候,自然会折损一些。 但即便如此,李诚敬也比其他人吸收的效果好太多了。 看着飞快增长的命土,李诚敬不由地开心笑了。 小沛山,秀水村西北侧的不起眼山头。 此时,山林中已经被清理出了一块不大的空地,十几个一身煞气的破落汉子围坐在巨石破木之上。 在他们身后茂密的林子中,可以看到有两三百号人,松散的分布在周围,人人皆是提刀带棒,若不是他们眼中不时闪过的凶狠神色,还以为是一群乞丐。 中间的这十几号人中,为首的两个人,正是李诚敬遇到过的刘保和话少的陆羽。 “刘大当家的,风口已经散出去三天了,这查家也没有个动静,看来是真没把咱们四个寨子放在眼中,您说还有必要再等下去吗?”一个光头汉子一脸狰狞地问道。 刘保看了光头汉子一眼,嘿嘿一笑,说道:“冯当家的看来等不及了,我看众位兄弟也等不及了,无妨,我也等不及了。咱们今晚就动手。让诸位兄弟都吃饱饭,养好了力气,今晚注定是一场恶战,怠慢不得。” 刘保的话赢得了所有当家人的同意,其他的事情早在他们动身之前就已经有了章程,自然不用在勾心斗角一翻。 查家依靠秀水村这么一个私商落脚,赃物买卖的风水宝地,赚的盆满钵满,早就让周围拿命换吃食的山匪们眼红。 只是当时查家人,乃是逃至此的逃兵,乃是走投无路的亡命徒,周围的山匪们自然不愿与他们拼命。 谁都清楚,即便是逃兵,常年与邻国作战,那都是悍兵,打不过燕国人可不代表收拾不了他们这些山匪。 况且当时的秀水村可没现在这么富庶,也就平安无事了多年。 如今,秀水村被查家人经营的这般富庶,利益大过了风险,自然就引来群狼环伺。 但秀水村方圆十几家山匪,却最终只有他们四家愿意出手,就可以看出秀水村查家的实力绝对不弱。 对此,刘保自然是愤懑不已,觉得果然都是一群鼠目寸光的泥腿子,活该一辈子在山中讨食吃。 入夜,刘保对着周围当家的说道:“各位,咱们说好的,如今这秀水村乃是日进斗金的聚宝盆,大家要有些长久远光,今夜咱们只动那查家,成了秀水村这个聚宝盆就是咱们的,不成也要保全自己,就算秀水村不是咱们的,有村子在,就能吸引源源不断的私商,总归是饿不死咱们。所以,查家可以动,秀水村不能动。” “刘大当家的已经将事情分析的这么全面了,咱们兄弟不是不懂道理的,刘大当家的还请放心就是。” 一群山匪头头纷纷应和,可是眼睛却一直盯着村口的查家宅子,跃跃欲试。 刘保点了点头,他也只是以防外衣,查家宅子在秀水村口,他们这次行动挨不到村子,但以防万一,毕竟杀红了眼睛,到时候谁也拦不住。 “出发!”刘保感觉自己此刻就像那指点江山的盖世豪侠,意气风发。 两百多号山匪怪叫着,毫无章法地就一股脑地冲了下去,直奔那“豪华”地查家宅子。 喧闹的喊杀声在寂静的夜色中极为刺耳,秀水村中还流连于酒肆,娼馆中的醉汉,也被这喊杀声惊醒,纷纷躲进临近店家,将店门关闭。 待山匪们抵达查家宅子外时,街道上早就已经空无一人。 李诚敬站在山林高处,望向查家宅子,此时的他,脸上一块块的死皮早就已经尽数脱落,看上去三十岁左右,一头的黑发也不显得那么干枯毛糙,倒是恢复了一些生气。 李诚敬摩挲着下巴,摇了摇头喃喃说道:“还想着修为再精神些,就找这些王八蛋进补,没有想到他们的动作竟然这么快,可惜了。” 将两个蟊贼炼成丹药吞服后,李诚敬此时的命土已经恢复五丈方圆,寿数已经增长到了五十载。一个蟊贼给李诚敬增长了二十年寿元。 说不上多,但是却已经让李诚敬十分惊喜了。 毕竟这种蟊贼一般都不长命。 若是能够将山下这两百蟊贼全部拿下,李诚敬相信,自己在金丹境甚至化神境之前,都不用担心二五精气不足了。 此时此刻,李诚敬也只能说句可惜了。 第26章、清虚散人 李诚敬最大的优点就是知足。 没法将下方那些山贼全部拿去炼丹,李诚敬没有丝毫懊恼的感觉,事已至此,到不如安静看上一场好戏。 毕竟即便是跟随在宗震身边的时候,这种场面也是不多见的。 山匪之流杀人掠货自然是没有军法可言,只靠着人多,士气足。 想要无声无息摸到查家那是不可能的。 果然,山匪们没等靠近查家大门,就看见一阵箭雨从查家的院子中飞出,瞬间就放到了几十人,死的倒是没几个,可是遍地伤号,哀嚎声不绝于耳。 查家人的家财万贯动人心,可他们的利箭也是洞人心的。 本来只有孤灯几盏的宅子中,随着箭雨落下,瞬间灯火通明,一个个火把亮起。 占地极大的宅子屋顶上,已经沾满了手持弓箭火把的汉子。 山匪中,刘保等人看到箭雨就已经脸色大变。 只是一眼,刘保就认出,这些人手中的弓箭可不是猎户家用来打猎的简弓,而是军伍之中制式的硬弓,对付身穿铠甲,手持盾牌的士兵自然没有太大的杀伤力,可是对付他们这些连纸甲都没有的普通山贼,那说句大杀器绝对不夸张。 刘保怎么都没有想到,查家这些逃兵竟然还藏有这等利器。 恐怕今夜是要无功而返了,刘保心中已经有了退却之心。 看见对方新箭已经搭在弓上,就是准备第二波箭雨,刘保赶忙上前怒喝道:“查良庸,你不讲规矩。虽然我们四个寨子想要分这秀水村一杯羹,但是你却用这下作手段,就不怕秀水村周围十几家寨子一起灭了你们。” “规矩?你刘大当家的今夜行事,可是没有半点规矩,怎么看到自己落入下风了,就开始和我查某人将规矩了?” 一个雄厚的声音从查家院子中响起。 查府的大门大开,一个身穿锦衣长衫,不似武人的富态中年人从大门中走出,身后哗啦啦跟着冲出十几个身穿大庆兵士铠甲的汉子,将他围在中间。 刘保眼中疑惑之色一闪即逝,这个富态中年人正是查家的当家主人,查良庸。 据说此人在军中乃是一位偏将,却并不以勇武著称,反而有个幼狐的绰号,就知道此人擅长的方向。 按理说,以对方的心智,绝对不会因为自己一句挑衅的话,就让自己身陷险境。 查良庸却好像没有觉得自己是身在险境,反而大方笑道:“怎么,查某人出来了,诸位当家的却不敢和查某讲道理了。” 几个山匪当家的,都将视线投降刘保,显然是要他出头。 虽然大家此次的目的都是一样,心知肚明。可总归还没有闹到不可收拾的一步,自然没有谁想要做这个出头鸟。 刘保暗骂一声,上前说道:“查兄弟你也应该知道今日之事为何而起,刘某人和几个山寨的兄弟可没向着和查家弄得鱼死网破,所谓不过求财而已。既然面皮已经撕开,刘某也就不再藏着掖着,为了查家好,也为了我们几个山寨的兄弟也好,还请查家让出一分利钱,也不能让我们这么多兄弟白来一趟不是。” 查良庸呵呵一笑,看不出半点怒色,说道:“查某人这些兄弟没来之前,此地却是是诸位兄弟的,我们却是干了一件鸠占鹊巢的事情。可是,江湖上从不看对错,还是要靠自己手中的家伙说事。” 刘保的脸色冷了下来,问道:“那查当家的意思,是要鱼死网破?” “当然不是。” 查良庸看了一眼歪瓜裂枣的山匪,说道:“秀水村很值钱,但是再值钱那也是我查某人的。想要,当然可以,但是我查某人的钱只给自己兄弟。诸位要是能入我查某人的麾下,铜钱酒肉应有尽有,如何?” 查良庸话音落下,顿时就引来山匪一片骂声,大抵就是骂查良庸痴心妄想,不怕风大闪了舌头之类的。 刘保的脸色就更难看了。 他们想要查家的钱,查家却想把他们啃的骨头都不剩,真是比他们还要贪心。 刘保环视一圈屋顶的弓手,又看了看查良庸身边的甲士,冷笑说道:“没想到蛇有伤虎心,虎也有吞蛇意,只是查当家的,难道你真觉得凭你们这些人就能够吞下我们这二百多号弟兄?” 查良庸摇了摇头,说道:“当然没有。所以我查某人也没想着和诸位好汉拼个你死我活。既然大家都是江湖人,自然按照江湖上的规矩。比武分胜负,若是查某人赢了,诸位好汉从今往后就以我查某人马首是瞻,听从我的号令,自然金银美酒美食女人也是不缺的。若是查某人输了,那查某人今天就放开查家大宅,任凭诸位兄弟搜刮,只要你们看得见的,任凭取用,日后秀水村的利钱,查家也会向诸位供奉一份,如何?” 查良庸的提议,顿时就让这些山匪们心动,纷纷低声议论,吵成一片。 很快,十几个当家的就找到刘保,表示同意。 刘保无奈,表示答应。 山匪中也出来数十人,将地上半死不活的同伴拖到后方,空出一片地方。 李诚敬看的有滋有味,他是没有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个模样,还以为是一场乱战,谁知道竟成了比武。 不过各有各的好看,李诚敬也不急着离开,耳畔微风不断,将山下的声音送入耳中,如身在山下。 山匪们的诸位当家议论了许久,刘保和两个当家的走出。 刘保拱手说道:“江湖规矩,三局两胜,查当家的赌盘我们接了。就由刘某和黑风寨二当家王宝川,小冈寨四当家赵球儿三人出手。只是不知道查家哪几位高手出来一战。” 查良庸笑的好似一个弥勒佛,眼睛都快成了月牙,说道:“查家就出一人,只要三位当家有一人能胜,这场比试就算查家输了!” 说着,让开身子,只见一个身穿黄袍八卦衣的道人,背着一把木剑,从宅子中走出,趾高气昂地,对着查良庸拱了拱手,然后蔑视地看了刘保三人一眼,冷哼说道:“区区三个凡人,竟然还要老道出手,查老爷,你是不是小题大做了。” 查良庸嘿嘿一笑,对着刘保三人介绍道:“这位是我们查家唯一的一位供奉,清虚散人,邱茂珍邱道长。” 第27章、赤蛇 这邱茂珍道长,鹤发鸡皮苍老的不成样子,本是应该平添几分仙人气度的山羊须,也因为掉落了大半而稀稀拉拉丑陋不堪。 也就是那一身一看就非常名贵得黄袍道衣才让他看起来有那么几分方外之人的样子。 总之,有几分滑稽感,别说和李诚敬师父宗震那种好皮囊的妖道相比,恐怕就是俗世中随便拉出来一个道人,都比他有高人风范。 可查良庸却对道人极为客气,好言相劝,姿态不算低,但也足够重视。 李诚敬自从看到老道士出现之后,就有些后悔应该近些看戏,不知道这道人是不是修行中人,现在再下山就晚了,只能站在山上,仔细观看。 好不容易享受够了查良庸的夸美之词,邱茂珍上前几步,斜着眼看刘保三人,不屑冷哼一声,负手而立,说道:“贫道可没有那么多时间和你们这些凡夫俗子过家家,你们三个一起上吧,要不然传出去会认为我清虚散人以大欺小。” 刘保三人顿时就被邱茂珍跋扈嚣张的模样给气笑了。 他们这些山匪自然没有多么高深的功夫,可是常年厮杀,混迹与绿林之中,高手自然是见过的,自身的武道也是有数的,上不了一流水平,但是自认也是二流中首屈一指的,何曾被这般怠慢。 既然老道士自己找死,刘保等人自然不会客气。 三人甚至连谦让的话都没有说一句,拔刀便冲上前,三人好似心有灵犀,各自攻向一路。 邱茂珍冷哼一声,虽然身子苍老的不行,可是速度却快的诡异,不过退了半步,就避开了三路斩击,这份眼力,身法,自信让刘保三人心中紧张地一跳。 难不成这老道士还真是什么高人? 想到这里,三人不再试探留手,各自使出杀招,凶狠异常。 邱茂珍本想出口讽刺一番,谁知道三人杀招竟然在第二刀就邹然使出,着实让邱茂珍措手不及。 只见邱茂珍鸡皮一般枯黄的脸上,瞬间涨红,速度更是提高了数倍不止,避开刀锋,从三人的刀网之中钻入了刘保近前,一拳就将刘保击退。 “找死!”邱茂珍怒吼一声,趁着刘保倒退的间隙,双手成爪猛然向两侧探出,竟然直接锁住了王宝川与赵球儿持刀的手臂。 “撒手!”两人大惊,怒喝一声,各自出拳一个打向锁着自己的手臂,一个直接打向老道面门。 而刘保却强忍着心中骇然,和胸口的剧痛,咽下想要喷出的一口血,一个飞身,刀尖直指邱茂珍的心口。 这是要下死手了。 不过几个呼吸间,就是生死叠出,别说进来看戏的人,就连山上看戏的李诚敬也看得提心吊胆。 赵球儿攻击老道士的手臂,距离最近,速度最快,但是铁锤一般的拳头砸在老道手臂之上,竟然被直接弹起,竟然没有撼动老道士手臂一丝一毫。 而王宝川打向老道面门的一拳头,老道士不过一歪脑袋就躲了过去,而谁都没有看到,老道士对着面前的拳头轻轻吹了一口气,王宝川的拳头就不由自主的弹了回去,非但没有能趁势抓向老道面门,反而甩的自己手臂差点脱臼。 紧接着,“咔嚓!”两声脆响几乎同时响起,伴随着王宝川与赵球儿异口同声的惨叫声乍然响起,惊了好多人一哆嗦。 然后就看到,邱茂珍如同神人一般,双臂发力,竟然将王宝川与赵球儿当做两根人棍一般拎了起来,向着前面拍去。 那就真的好像是拍苍蝇一般,看不出邱茂珍有半点力不从心。 “嘭!”一声巨响。 三个山匪当家的,俱是被砸的眼冒金星,口中鲜血就好像不要钱地往外喷。 而刘保那直刺心窝的一刀也就此化解。 邱茂珍冷笑一声,松开抓着二人的手,后退一步,刚想开口说些什么。 就见地上的三人猛地跳起,三捧石灰粉对着老道士当头洒下。 邱茂珍哪里会想到堂堂正正地比武,对方竟然会使用这种下作手段,躲闪不及,便被石灰粉罩个严实。 两只大袖不断连摆,想要驱散石灰粉。 “卑鄙!”就连后方的查良庸都脸色铁青的怒斥。 可是这还没完,三个口吐鲜血的山匪,已经掀开衣襟,露出密密麻麻的暗器,对着老道士不断甩出。 “乒乒乓乓!”地声音,比新春迎岁的爆竹还要来的热闹。 只是让刘保三人目瞪口呆的是,他们几十把暗器打在老道士身上,竟然全部都被弹开,只有两把甩歪了的飞刀扎进了老道士的大腿,瞬间就让老道士的腿上血流如注。 “啊!你们找死!”吃痛不已地邱茂珍大声怒吼,却也着实怕了那暗器,就地一滚,向后不断翻腾,总算离开了石灰粉罩着的地方。 一双眼睛赤红一片,也不知道是痛的,还是被石灰粉烧的。 他看着刘保三人的目光,简直是要吃人。 就在刘保三人呆立当场的时候,就看见邱茂珍从怀中出去一张黄符,以日君决手印拿捏黄符,口中恶狠狠地吐出:“赤蛇,急急如律令!” 简短的咒语吐出,黄符无火自然,化为一条巴掌大小的赤色火蛇,从日君决手印之中飞出,迎风便长,瞬间就变得有数丈大小,飞过半空,将刘保三人死死缠住。 不给三人逃跑的机会,就化为一片火海。 刘保三人凄厉哀嚎,连半柱香的时间都没有支撑到,便被烧成了一堆灰烬。 现场鸦雀无声,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怒气未消的邱茂珍。 所有人都感觉口干舌燥,有人终于颤颤巍巍地叫道:“神仙!” 李诚敬死死地看着已经消失不见的火蛇,口中啧啧称奇。 这是他除了宗震炼尸后,第一次见识到玄门修行界中的人物出手,果真是神仙手段。 此种威能与神奇,是凡人无法想象的。 事情已经结束,从那老道士祭出符箓以后,今夜就再无变故,相信那些山匪恐怕再吃十个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和神仙为敌。 李诚敬扭头就走,不再观看。 看到了老道士的可怕手段,他对于修行就更憧憬了。 第28章、老柳 李诚敬开始修行,不过就是为了活命而已。 现在性命无忧,支持李诚敬继续走下去的,除了《九煞会元功》这把伤人也伤己的利剑悬于头顶,更是那奇幻神奇的修行世界,令人神往。 虽然没有接触过正宗的玄门修行人,可是李诚敬还是能够看出,那邱茂珍道行定然高不到哪里去。 毕竟谁见过被三个凡人弄的灰头土脸的神仙。 可就是如此,才让人神往,邱茂珍这种半桶水货色,一但祭出仙家符箓,就瞬间将对面三个高手挫骨扬灰,那真正的正宗仙人是何等风采。 想着这些有的没的,李诚敬一路来到幽谷外。 为了炼制寿丹和根骨丹,李诚敬上次幽谷之行的存活已然告罄,他要再次进货了。 当然,上次的仇也该报了。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自己这才两三天,不断违背君子之道。 夜风呼啸,幽谷之中依旧是瘴气如海,云卷云舒。只是谷口的老柳不知道经历了什么,粗糙的树干上布满了新鲜的裂痕,就好像被人砍了百十刀一样。 李诚敬来到老柳面前,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看着老柳。 这一次,他不再是肉眼凡胎,此刻他眼中的老柳,身上阴气缭绕,更有血光若隐若现,极为可怖。 “出来吧,咱们已经结了怨,你这柳树精跑又跑不了,不如爽快些,还有什么招法尽管使出,别说贫道没有给你机会。” 柳条挥舞,却真的好似一颗普通老柳一般。 李诚敬冷哼一声,还给自己装死。 李诚敬于是掀开披煞遮阴符的无形纱衣,满身被压制在咫尺间的煞气冲天而起。 “仙人饶命,仙人饶命!” 李诚敬泄露一丝煞气,就看见一头山羊从老柳之中跳出,四肢跪地,一颗羊头不断对着李诚敬磕头,口中吐出人言,大声求饶。 “小妖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上仙威仪,现已真心悔过,还请上仙宽恕。” 李诚敬一愣,遮盖好符箓,将一身的煞气收敛好后,一脸惊奇的走到山羊旁,围着它绕圈子。 仔细打量之后,发现这山羊除了阴气浓郁之外,还有一丝丝微弱的劫煞之气为此妖根本,外形的话和普通山羊并没有太多不同。 李诚敬重新来到山羊面前,喃喃说道:“贫道看书上说,柳木,槐木这类阴木,千年为青羊,万年为青牛,乃为三煞神之二,没有想到竟然是真的。有趣,有趣!” 山羊身子一抖,连忙赔笑说道:“小妖可不敢称青羊,小妖虽然修炼有千年,可是久困于此,尚未得到劫煞之力,不敢称青羊。不过是一无知精怪。” 李诚敬嘴角抽搐,这精怪都修出了青羊身了,还在这里装腔作势。 心中不免有些感叹,上次幽谷乱葬岗之行,若不是那不知名的存在相救,自己可就死在这老柳手中了。 “贫道且问你,上次是谁阻止你害我。” 山羊又磕了三个头,这才小心翼翼地说道:“回仙人老爷的话,上次阻止小妖犯错的,乃是谷中的一个冤死鬼,因为怨念极重,所以死后颇有些法力。” 李诚敬闻言有些疑惑,继续问道:“那你可知道,那冤死鬼的底细?它又为什么要救我?” 按照李诚敬所知,冤死鬼这种鬼物,死后怨气滔天,别说救人了,恐怕早就被一身的怨气冲的神智全无。 可是看老柳这样子又似乎不是在骗他。 老柳摇了摇头,说道:“回禀仙人老爷,这小妖确实不知道,只知道这冤死鬼为一妙龄女子,乃是上吊死的。当初被送入谷中的时候,小妖曾被惊醒,看了一眼。” “哦?”李诚敬一脸怀疑地应了一声,突然抬起脚,一脚踩在了山羊的头顶,微微法力,就将羊头踩进了泥土之中。 山羊的双眼充满了悲愤与恐惧,连声叫道:“仙人老爷,小妖说的是真的,是真的。” “呵!”李诚敬不屑一笑,说道:“你这老柳死到临头了还想诓骗贫道。你当贫道不知道那冤死鬼是何种鬼物,怎么会去救一个不相干的人。别说是贫道了,恐怕就是她亲爹亲娘在她面前,也要被她害死,又怎么会救人!” 山羊一脸悲愤,一对眼睛偷偷瞄了一眼李诚敬,连忙说道:“小妖说的是真的,若是其他冤死鬼确实神智难全,可是此地乃是先天的风水大阵,名为三山锁阴阵。后来更有一位得道高人又在其中布下了阵中阵。葬在此处的鬼物,一身怨气,秽气都会缓慢抽离,那女鬼也是因此,渐渐恢复了清明。小妖句句属实,当初小妖就是那高人亲手栽种,不敢欺瞒仙人。” 李诚敬不置可否,迈步走近乱葬岗,临进入瘴气烟雾中前,幽幽地问道:“你好歹也是千年柳木成精,当真不出手试试?” 老柳闻言,吓得低头不敢应声,待李诚敬彻底消失在瘴气之中,老柳一双羊眼中充满了苦涩,喃喃自语说道:“千年,千年又有何用。我们这种精怪之属纵使修炼万年,一日未入大道,一日就都是无用功。” 悲凉的样子,并不似作伪。 而李诚敬略微停顿的脚步再次迈开。 至于老柳说的是否是真心话,李诚敬丝毫不在意,至于说放过它,那更不可能。 千年树精本就是修行界的良材,而阴木之属更是如此,千年称青羊,万年为青牛,化形为乌鸡,乃是一个由阴化阳的过程,更何况,这颗老柳更是得天独厚地拥有一丝劫煞之力作为修道根本。 若是能够洞彻劫煞本源,那就算走上了一条小道,有望成神。 这种良材可不是随便就能够找到的。 之所以不动它,那是因为一日不化形,这等草木精怪就动弹不得,尤其是这种树精,可谓先天就画地为牢。 李诚敬走在瘴气迷雾之中,对着周围拱手说道:“贫道当日曾说,会来报恩,如今依约前来,还请现身一见!” 声音在不见五指的阴森幽谷中回荡,只有无数大大小小的坟茔若隐若现。 李诚敬等候许久都不曾见到有鬼回应自己,李诚敬皱眉,难道自己来晚了,或者那冤死鬼已经被老柳打的魂飞魄散? 就在李诚敬准备出谷寻找老柳询问的时候,只见周围的瘴气突然翻滚起来,眼前一花,李诚敬发现周围天光大亮,周围不再是阴沉的坟茔,而是身处在一片极美的幽静山林中,溪水潺潺,鸟语花香。 第29章、女鬼六月 这突然的变故,李诚敬并未有什么惊慌。 因为李诚敬知道,这只是一种粗浅的幻术,甚至毫不掩饰施法的痕迹。 这更像是对方觉得乱葬岗实在不是待客的好环境,所以故意施展了这么一手“拙劣”的幻术,与李诚敬打了一声招呼。 沿着脚下蜿蜒石板路,李诚敬走过丛林与灌木,很快就听到一阵歌声伴随这清风与溪泉,入了耳中。 声音清丽,哀怨婉转,后陡然拔高,变得凄厉愤恨。 开始还听不太真切,李诚敬都不自觉加快了脚步,将那歌声收入耳中。 “二月十八,遇兵灾,死了弟弟与娘亲,苦老父亲携我求生路,一路欲往南上京。六月十六路秀村,前胸贴了后背饥,岳楼台上把唱卖,只求果腹苟偷生。……可恨查家大老爷,霸了我身害爹命,世艰人恶女恨天,三尺白绫绕颈间,誓与阎王惊了天,可叹苍天没了眼,孤魂困于此山间……” “铮铮铮……”一阵疾风骤雨的琵琶声作为结尾,李诚敬也来到了一处凉亭前。 抬眼看去,一个年方十六七岁的秀丽少女端坐在其中,怀中抱着一把老旧的琵琶,正泪眼摩挲地看着自己,眼中满是乞求。 李诚敬漫步走到女子面前,拱手说道:“贫道李诚敬,见过姑娘,敢问上次是否是姑娘对贫道出手相救?” 女子站起身,琵琶随风消散,就见她噗通一声跪在李诚敬面前,满含哭腔地说道:“小女子六月,拜见上仙。上次确实是小女子出手,只是小女子有眼无珠,不知上仙本领,贻笑大方了!” 李诚敬上前将女子六月扶起,双双坐在椅子上,李诚敬笑道:“姑娘哪里话,上次乱葬岗一行,贫道却是没有道行在身,若不是姑娘出手相助,恐怕贫道早就葬身在那谷口老柳之手。此次前来,除了继续寻找修炼材料,也是为报答姑娘相救之恩。” 六月安静坐在李诚敬对面,看着这个好似凡人的李诚敬,欲言又止。 李诚敬笑了笑,说道:“贫道想,刚才我在谷口与那老柳之间的对话你应该是听见的。” 六月点了点头,说道:“是的。那老柳树说的大概都是真的,小女子确实是冤死鬼,也是因为此地先天风水,虽然被困在此处无法离开,但是也因为此地风水,抽离了我那一身怨气,让我恢复了神智。可……” 李诚敬点了点头,说道:“既然如此,那姑娘想让贫道如何报答你。是带你离开这里,还是为你报仇。” 见到女鬼六月吞吞吐吐,李诚敬索性直截了当地问道。 六月惊喜抬头,看向李诚敬问道:“上仙能帮小女子报仇?” “不能!”李诚敬几乎想都没有想就拒绝道。 看到六月愕然失望的表情,李诚敬说道:“姑娘莫不要忘记了,贫道也只是初踏入修行,一身法力甚至还没有姑娘高。从姑娘之前的唱词,贫道知道你的仇家应该就是秀水村村头的查家,可是姑娘难道不知道,那查家里可同样有一位修行中人。” 接着,李诚敬就将来之前所看到的那邱茂珍施法击杀三位山匪当家的事情说了出来。 六月颓然坐在椅子上,泫然若泣。 “如此说来,就算小女子离开了这里,也无望报仇雪恨了?” 女鬼六月擦掉眼泪,说道:“我知道那查家厉害,本就无望报仇,这才上吊自杀,本想着能够入了地府,去找阎王告状,谁知道竟然化身成了冤死鬼。等到恢复神智以后,竟然困在此处,明明仇人就在眼前,却咫尺天涯,无法报仇,小女子实在命苦啊!唔……” 说着,女鬼六月就痛苦了起来,整个人趴在凉亭石桌上,哭声幽转百折,可令闻者伤心。 李诚敬却好似铁石心肠,脸上并没有感同身受的表情,就这么安静地看着女鬼痛苦。 待女鬼六月感觉到李诚敬并没有被自己的悲惨遭遇打动,这才悻悻然收起眼泪,再次跪在李诚敬面前,问道:“上仙,小女子别无他求,只求能够报仇。就算上仙说自己只是初入修行门径,可是您却能让千年柳树精惧怕如此,定然有神通能够助我,之求上仙能够可怜可怜小女子,只要能够报仇,上仙任何条件小女子都能答应。” 说着,就是一连串额头触地的声音响起,没几下就已经血染满面,将原本秀丽脱俗的面容,变得狰狞可怖。 这时候,李诚敬才笑着说道:“很好。我确实不能帮你报仇,可是贫道确实有手段能够助你一臂之力。但丑话贫道要说在前头,此法甚为阴毒,若是施展,你将断绝轮回路。” 六月闻言,大喜。对着李诚敬就要再磕几个响头,却被李诚敬阻止。 李诚敬正色说道:“但贫道并非没有条件。我的方法有伤天和,悖逆天道。仅凭借你之前对我出手相救的恩情是无法相匹配的。所以我要你再报仇之后,作为贫道的护道神鬼,从此你我荣辱与共。我生你则生,我死你亦魂飞魄散。” 此时的六月,早就被大仇能报的欣喜冲昏了头脑,李诚敬说什么,她都满口答应。 李诚敬皱眉,说道:“我劝你好好想清楚。若只是报答你的恩情,虽然此地有风水大阵困着你,我同样有手段将你带出去,送你入地府,重新投胎转世。虽然大仇无望,贫道倒是可以答应你,等未来贫道有能力了,会帮你报仇伸冤。” 李诚敬郑重的神色,终于让六月冷静了下来,她怔怔地看着李诚敬,问道:“上仙为何要和我说这般多,既然上仙要小女子成为护道神鬼,料想施展那种法术之后,小女子的实力定然突飞猛进,上仙也应该有手段让小女子不敢悖逆。想来对您是有好处的,小女子想要报仇,您得到强大的护道神鬼,如此两全其美的事情,上仙何必如此扭捏。” 李诚敬摇了摇头,说道:“道理还是要说清楚的。贫道修行世人眼中邪法,可是世上哪里有真正的邪法,任何法术要看用在什么地方,使用法术之人的心是正是邪。我不愿你一时冲动,未来追悔莫及,毕竟这是一条不归路。” 六月闻言突然笑了起来,对着李诚敬又是一个叩首,双眼坚定地看着李诚敬,说道:“之前小女子确实是一时冲动,但是现在不是了。道长如此以诚相待,小女子铭感五内。但父母之仇不共盖天,岂可假手于人。若没有办法,小女子定然不吝请上仙出手相助,即便现在无法报仇,等待一些时日也无妨。可如今既然有办法让小女子亲手为亲人复仇,那小女子纵然刀山火海,也万死不悔,恳请上仙成全!” 第30章、仙人指路? 第30章、仙人指路? 李诚敬并不是什么烂好人,只是李诚敬自问是有做人的底线的。 即便修行了《九煞会元功》这等邪门功法,可是这并不是自己就应该是个坏人的理由。 当初修炼踏上这条不归路是没有的选择,而他不愿女鬼也是如此。 这是一个冤屈枉死的女鬼,在死后还能救他这么一个陌生人,对世间抱有善念的回报。 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李诚敬是不信的,但他愿意让这句话变成现实。 所以李诚敬再三询问女鬼六月是否要走这么一条不归路。 再得到六月如此斩钉截铁的回答后,李诚敬也没有感觉到有什么不对,一个敢自杀去地府找阎罗告状的烈性女子,有这种选择并不意外。 “既然如此,那就请你在此忍耐几天,我的这种秘法还需要许多准备。” 女鬼六月喜极而泣,对着李诚敬大礼参拜,算是正式认主,待邪法-功成,报仇雪恨之后,她就将成为李诚敬的护道神鬼,从此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把这环境撤去吧。” “是!”六月恭敬答应。 顿时周围的幻境就好似一副水墨画掉入了水潭之中,氤氲流转,雾气弥漫,一阵狂风吹过,四周光明消失,展现在李诚敬周围的是无数坟茔与枯骨。 而他的面前则是一个半尺高的平头坟包,没有墓碑。 女鬼六月戚戚然说道:“奴家的尸骨就埋在此坟之中。” 李诚敬点头,从怀中取出一根桃木钉,埋在六月坟头,说道:“三日之后,我会再来,到时候会取走你的尸骨,到时候更要毁掉尸骨,那种痛楚你要有心里准备。当然在没有开始之前,你随时都可以拒绝,我先前给你的选择依旧不变。” 六月脸上没有半点波澜,看不出有一点反悔的意思。 李诚敬笑了笑,不再掰扯这件事,转而说道:“我还需要内有磷粉的枯骨,和尸水,你应该知道哪里有,去帮我准备一下。我要去找那老柳,了解这份因果。” 六月点头答应,脸上带着一些迟疑,问道:“主人可是要斩杀那老柳?” 李诚敬没有半点隐瞒,说道:“它要害我性命,如今我取它性命,一报还一报,有什么问题?” 六月顿时显得有些焦急,说道:“主人不可。” 李诚敬疑惑看向六月,他并不觉得六月和那老柳之间有什么交情,不明白为何六月会为那老柳求情。 六月解释道:“那老柳虽然死不足惜,可是却也是阻止此地阴煞之气外泄秀水村的重要屏障,就好像那河中堤坝。若是那老柳死掉,就如同堤坝溃塌,谷中积攒了百十年的阴气就会冲入秀水村,到时候整个村子的村民都要阴煞缠身,毙命当场。” 李诚敬还没有开口,就看见一头山羊破开烟瘴气,小跑着来到李诚敬面前,四肢跪地,小心翼翼地说道:“上仙明察,六月姑娘所言是真的。当年将小妖栽下的那位高人,目的就是为了疏通谷中阴晦之气。若是小妖命陨,这谷中阴晦之气没了遮拦,就要冲出谷口,秀水村首当其冲,不单全村上下数千人要命丧于此,附近的好山好水也要变成穷山恶水,遗祸数百年。” 李诚敬冷冷地看了一眼老柳变化的山羊,冷哼道:“你在恐吓我?” 山羊全身一个哆嗦,连称不敢,只是据实禀报,说:“小妖死活自然无关紧要,可是若是坑害了上仙,小妖那是死不足惜。” 心中却想:“这到底修炼了哪家秘典的道人,性情如此古怪,凶历。” 李诚敬想了想,说道:“既然有六月姑娘为你求情,贫道自然可以放你一条生路。” “谢谢上仙,谢谢上仙大发慈悲。” “先不要急着谢我,正所谓死罪可免,活罪难饶。贫道要你的千年柳木心,倒也不用全部,你吐出三尺长,半尺宽的就行。” 老柳猛然抬头,一双羊眼中写满了痛心疾首,叫道:“仙长饶命啊,这柳木心一去,小妖千年道行至少去了一半,本就无望大道,经此一遭,那岂不是连死都不如。” 说着,老柳竟然如一条看家狗一般,满地打滚,撒泼耍赖。 女鬼六月何曾见过这般的老柳,与往日那个一口一个本神,杀气冲天的老柳模样也太大相径庭了。 倒是李诚敬不知道老柳曾经的模样,倒也没觉得有什么突兀的,只觉得这老柳也太没脸没皮了,真不知道曾经被它害死的人若是看见这种情况,会是怎么一个表情。 李诚敬上前,直接就是一脚,将它踢了起来,骂道:“真是好赖不知,大道放在你面前,你竟然视而不见。” 老柳摔在地上,抖了抖身子,就将一身草屑泥土抖掉,听到李诚敬这么说,全身就是一个激灵。 “仙人指路!”四个字顿时出现在脑海之中。 连忙跪地,四肢连爬来到李诚敬面前,对着刚踢了它一脚的鞋子连舔数下,嬉皮笑脸地问道:“上仙息怒,小妖不过就是一个通灵的山野精怪,眼皮子浅,就是大道在前,小妖又哪里能认得出,还请上仙名言。” 李诚敬无语,没想到自己曾经就差点死在这么一个东西手中。 不过李诚敬也没有诓骗它,说道:“你们这种草木之属,先天画地为牢,纵使知道何处为大道,你们想要得到也要千难万难。至于你信不信,贫道也不在乎。今日这柳木心你交也就罢了,就算不交,贫道大不了将你打杀了,至于这幽谷之中的阴气,贫道自然也有方法镇压。” 老柳一双羊眼在眼眶之中乱转,最终咬牙说道:“交,小妖这就奉上。” 说着就化作一阵烟雾消散不见。 没过多久,就看见老柳背着一根三尺长,半尺宽厚的木桩缓步行来,只是整个羊的身体好像缩水了一般,只有原本一半大小,显然是元气大伤。 李诚敬点头点头,也没有半点夸奖的意思。 待女鬼六月将李诚敬需要的东西送来,一鬼一妖目送李诚敬远去,老柳这才长舒一口气,笑着说道:“小妖今天多谢姑娘出口相助,如今我们也算不打不相识了,日后还请姑娘躲在上仙面前每眼。” 六月只是瞥了一眼猥琐的老柳,就烟消云散,独自留下老柳在树下自怨自艾,生怕自己那大半的道行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第31章、查府有请 最近一段时间,秀水村的氛围变得十分古怪。 街道上经常可以看见附近的山匪到村子里寻欢作乐,但是好在大多还是要付钱的。 就连一向冷清的于掌柜家酒肆,也在最近赚的比往日多了一大半。 消息灵通的从前几日在门缝中头盔的村民口中得知了原委。 大家也都知道,秀水村真正的土皇帝,查家大老爷供奉了一位真正的山上神仙,驱使一条火蛇,将三位武功高强的山匪当家的烧成了灰烬,将其中四座山头的寨子收入麾下。 这也是为什么那么多山匪进入秀水村寻找快活,却也都付钱。 于掌柜对此,喜忧参半。 对于秀水村的村民而言,秀水村是他们赖以生存的地方,他们本就是山民之后,即便是在朝廷中,也是不存在的人。 这里就是他们的根,他们赖以生存的地方。 于掌柜看得出,查家大老爷所图甚大,要不然何必要供奉那些传说中的神仙,又何必收编附近山头的山匪。 只是于掌柜看不懂,那些不食人间烟火的山上神仙,为何要和查家大老爷狼狈为奸。但这并不是他一个山民酒肆掌柜敢去想明白的,只求这种“太平”日子多过几天。 想着这些有的没的,于掌柜算账的心情都没有了,随意从背后的酒架上倒了一碗浊酒,自斟自饮,愁云惨淡。 “于掌柜这日子过的不错啊,小酒喝着,真是快活似神仙,羡煞我等了!”一个阴阳怪气地声音在身前响起。 于掌柜抬起头,顿时就是一个哆嗦,放下酒杯,连连作揖,叫道:“哎呦,这不是二老爷吗?瞧您说的,这好日子还不是因为查家各位老爷照拂,这哪里会有于某这等快活日子,几位爷快坐。二狗,把咱们酒肆最好的酒搬出来!” 来人不是旁人,正是本地土皇帝的查家,只是来人乃是查家的二号人物,查良庆。 此人虎背熊腰,与富态的查良庸不同,一看就是勇猛过人的凶悍人物。 看见于掌柜如此客套,甚为满意,对着从柜台走出的于掌柜就伸出蒲扇一般的大手,拍的于掌柜差点骨头都散了。 他也不客气,带着几个凶神恶煞的家丁坐在门口,指着一旁特地空出的位置,说道:“于掌柜莫要客气,坐!” 于掌柜深知这查家二老爷的脾性,也没有佯装推辞,战战兢兢地坐在一旁,拱手说道:“二老爷今天竟然能来于某这里,那真是我们于家祖坟冒青烟了,今日二老爷一定要喝好,莫要为于某省酒。” 查良庆哈哈大笑,说道:“这小小的秀水村,除了那娼馆的老鸨,就属你老于最上道,最得我心。放心,查家可不会抠搜你老于这点酒水钱。”说着,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看模样也有二三两的样子,直接塞进了老于的胸口,不给老于推让的机会。 于掌柜脸上收容若惊地笑着,可心中却是早已经提起十二万分的警惕。 查家是什么德行,他哪里不知道,这银子烫手啊。 果然,就听查良庆说道:“老于啊,听说你给一位山上的神仙道长找了一间凶宅,那神仙还轻松地将那凶宅中的鬼物给清除掉了?” 于掌柜心中咯噔一下,果然不是什么好事情。 但是这件事并不是什么秘密,于掌柜就算想要隐瞒也做不到。 于掌柜也清楚,对方这么客气的说话,除了忌惮李诚敬这位山上神仙,也是因为前几日他听从李诚敬的建议,将山匪想要谋算查家的消息及时通知了过去。 要是换以前,这查良庆可不会如此客气。 于是,于掌柜只能点头说道:“回二老爷,却有此事。不过除鬼之事,也是那道人自己说的,加上住了这么多日子,也没听说有闹鬼的事情发生,想来是有一些本事的。但高低,老于这肉眼凡胎,可就分不清了。” “敞亮!”查良庆笑着说道:“我大哥听说村子中竟然来了这么一位神仙人物,当真是喜出望外,你也知道,我大哥古道热肠,最喜欢结交这种神仙高手。听说这神仙人物一日三餐都在你家小店解决,想来也有了香火情,老于你可否为我大哥引荐!” 说是询问,但是那语气可丝毫没有询问的意思,更没有留给于掌柜拒绝的机会。 “苦也!”于掌柜心中哀嚎,脸上却只能笑着点头,说道:“为大老爷办事,于某哪里敢不尽心。只是那位道长脾性古怪,于某绝对尽心尽力,将事情传达过去。” 查良庆皱眉,收起一脸的笑容,盯着于掌柜的眼睛,以命令的语气说道:“不是尽力,是一定!” 于掌柜看着查良庆那恍若恶虎一般的凶历眼神,哪里敢说半个不字,刚准备说些什么,就听到一声温和的声音说道:“查家老爷们想要见贫道,直接来问我不就好了,贫道不过是方外之人,又不是真神仙,怎么会拒绝。” 于掌柜回头,就看见一头枯草般头发的李诚敬笑眯眯地站在门口,只是面容看上去似乎又老了几分。 查良庆心中一惊,他竟然没有感觉到李诚敬是何时出现在他的身后的。 查良庆知道,自己这是遇到高人了,连忙起身,姿态放得很低,赔笑说道:“在下查良庆,舔为查家二当家的。奉我大哥查良庸的命令,想要请道长前往查府一续,想要结交一番,并没有其他恶意。” 李诚敬笑着点了点头,回礼说道:“查家诸位老爷如此盛情,贫道自然不会拒绝。正好腹中饥饿,今日可要叨扰贵府了。” 看李诚敬竟然如此好说话,丝毫不像府中那位老神仙那般不近人情,查良庆就对李诚敬有了无比的好感。 大笑三声,说道:“这不是怕怠慢了道长了吗?请,府中酒食长备,还请道长移步。” 李诚敬点头,随着查良庆一同离开,于掌柜长舒一口气,今天这一劫算是过去了。 连忙拉住一个尚未离开的家丁,小声说道:“这位爷,慢走一步,宴请道长还需要注意一些事情,还请听我一言。” 那家丁本来不快的表情一收,驻足聆听,当得知李诚敬并不吃热食,那家丁差点以为于掌柜在坑他,不过看于掌柜如此郑重的神情,那家丁才半信半疑地快步追向查良庆。 第32章、骗子 待家丁追上,李诚敬笑着驻足回望,对着家丁笑着说道:“那于掌柜并没有诓骗你,贫道确实不吃热食。” 家丁一愣,身旁的查良庆闻言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笑着说道:“还不赶快回府叮嘱后厨,慢了小心老子打断你狗腿!” 那家丁闻言,立刻应了一声,快步跑向府邸。 接着,李诚敬便于查良庆一行人招摇过市,一路上引来了无数探寻的目光,大多都是盘踞在此为生的山匪蟊贼,私商镖师。 寻思着此地又要多出一个不能惹的人物来了。 江湖水浅王八多,这不仅仅只是一个调侃的话,更是江湖中最底层的浪荡子们的生存法则。能够在这块低洼淤泥中打滚生存,就要有些眼力价,知道什么人能惹,什么人不能惹,要不然别看这块烂泥塘中没有多少水,照样能够淹死人。 在秀水村这块地方,自然查家就是天,就是那能够淹死人的小水汪。 查良庆一路上对待李诚敬不可谓不礼遇,自然招来无数需要在此讨食的人们的注意,就怕一不小心冒犯了这“新贵”,不明不白地死在这里。 所以江湖从不是什么令人向往的地方。 秀水村旁那座乱葬岗是怎么建立起来的,固然有查家和附近山匪的草菅人命,更多的还是这些好勇斗狠,不将性命放在眼中的江湖浪荡客们积累出的这么一座大型乱葬岗。 李诚敬与查良庆一路闲聊,李诚敬自然知道,这是对方在给自己身上贴标签,秀水村不大,周围就这么几家势力,如今李诚敬与对方如此招摇过市,自然就被打上了查家的标签,就算今日双方没有结成朋友,那么其他那些山匪也不会和李诚敬有什么接触。 对于这些,李诚敬看在眼中,明在心里,却并不在意。 他已经走上了一条与他们不同的道路,大道之上的人又如何会在意烂泥塘中,这些臭鱼烂虾的想法。 他愿意来,主要还是想要探一探查家供奉的那位山上道人的底,毕竟了解的越多,就越不会去小觑任何一个同道中人。 道法之诡谲,是人间凡俗所不能想象的。 很快,李诚敬一伙人抵达了查家大院外。 此刻,查家已经中门大开,大门外的空地上,也已经看不出任何有人交手的痕迹,被处理的很干净。 查良庸一身富贵的铜钱纹锦袍,显得俗不可耐,但见识过对方手段的李诚敬,却不会认为对方只是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地方富户士绅,对方狠辣,果决让李诚敬都记忆犹新。 “想必道长就是诚敬道长吧,在下查良庸,见过道长仙面。” 查良庸笑呵呵迎面走来,老远就拱手抱拳,对着李诚敬就是一通驴唇不对马嘴的礼仪。 李诚敬自然不会去点出对方的礼仪不对,简单地打了一个稽首,笑道:“贫道也多有耳闻查大老爷的虎威,如雷灌耳。” 气氛很是融洽,查良庸见李诚敬竟然如此好说话,脸上的笑意就更浓了。 就好像古代贤良主上一般,查良庸牵住李诚敬的手,就想把臂同游。 只是手刚一搭上李诚敬的手,顿时查良庸就感觉到一阵刺痛传来,如同握的不是人手,而是握到了一把钢针之上,扎的查良庸就是一阵痛呼。 李诚敬立刻“惶恐”地说道:“查大老爷抱歉,贫道忘记告诉你,贫道修为尚浅,普通人可是碰不得的。” 查良庸看了一眼已经肿胀的手,放在背手笑着说道:“道长何必致歉,是查某不知深浅,快请进,宴席已经准备好了,就等道长您这个正主了。” 而查良庆却看到查良庸背后的手,还在兀自打着摆子,看的查良庆心惊肉跳,只觉得这些神仙人物果然一个比一个恐怖。那邱茂珍脾气暴戾古怪,这诚敬道人更是连碰都碰不得。 李诚敬笑着跟随进入,一进查府,就可以看到许多身穿大庆士卒甲胄的汉子分布在各个角落,皆背负着弓箭,钢刀,防卫森严,俨然像是一座兵家府邸。 他也知道,这查家几个兄弟,本就是军中逃兵,有这种气象倒也不为过。 穿廊过院,果然这查家人更像暴发户,宅邸虽然占地极大,修的极为气派,可根本谈不上美感。 来到正厅,发现里面已经有一个鹤发鸡皮的老道士坐在主坐左下,淡定的喝酒吃肉,丝毫没有顾忌李诚敬这么一个正客是否到来。 看到查良庸一群人风风火火的走了进来,查良庸的脸色变得极为尴尬,而那道人自然就是查府供奉的山上神仙,邱茂珍。 邱茂珍一手酒壶,一手撕扯了半个的鸡腿,脸上也是油光满面,没有半点山上神仙的风流写意。 他目光上下打量着李诚敬,而李诚敬也在打量他。 当邱茂珍一双眼睛看到李诚敬满头枯草一般的头发,顿时呵了一声,就转过头,全当没看见李诚敬这个人。 倒是李诚敬却已经将邱茂珍看个通透。 虽然李诚敬修为不高,可是修炼之时,本源八煞之气通过自身九窍入体,即便没有修炼什么目法神通,九窍也已经自生神奇,一双瞳孔可观凡人不可见。 李诚敬紧紧只是一扫,就发现,这邱茂珍虽然体内二五精气充足,比之寻常二九青壮还要来的龙精虎猛,不过也就是那样了,甚至连金丹都未修出,更别提什么浑厚法力了。 难怪那天,对付两个山下凡人武夫,都差点阴沟里翻船。 这也就是李诚敬这么一个没有真正接触到玄门修行界才需要近距离观察,要是换任何一个修行之人,甚至只是山野散修,恐怕就可以管中窥豹,了解明白邱茂珍是个什么实力了。 只不过,还没有等李诚敬说什么,邱茂珍就已经嗤笑说道:“我倒是以为庄主能够请来什么神仙高人,结果就是这么一个招摇撞骗的骗子。庄主还是听我一句劝,将他丢出去吧,省得污了庄子里的清静。” 此话一出,别说李诚敬了,就连查良庸等人都愣住了。 要不是查良庸刚刚摸了李诚敬一把,就被蛰的手到现在还在发抖,看对方这么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查良庸恐怕还真以为自己请来的是个骗子。 第33章、歌女 李诚敬笑着摇了摇头,并未因为对方毫不掩饰的敌意而又任何气愤。 倒是查良庸悄悄地给邱茂珍打着眼色,然后将李诚敬恭敬地请入右手客席。 李诚敬点头,座下,看着这仿若帝王宴请群臣的宴会布局,心中哑然失笑,就此可以看出这查良庸到底有多大的野心。 人还在这山沟沟里,手下恐怕都不过五百之数,就心念自己有一天君临天下,着实惹的李诚敬心中发笑。 这可不是李诚敬小觑查良庸,而是这天下大势可还没有到那群雄逐鹿的大时代,虽然大庆与邻国多年大战,使得国内民不聊生,朝廷政令各地官员也大多都是虚以为蛇,可大庆的根基尚未动摇。 庆武皇帝虽然说穷兵黩武,但是任谁也不会认为对方是个酒囊饭袋的昏君,毕竟多年的征战,大庆始终胜多败少,三年前两国停战,与民休息,若是保持这个势头下去,大庆国说不得再过十几二十年,国力又将雄霸天下,又岂是一个山沟里的土皇帝草头蟊贼可以觊觎的。 可显然,查良庸这个熊斌勃勃的土皇帝却并不是这么想的。 虽然邱茂珍这种连第一镜炼精境都修的半吊子的玄门修士,李诚敬是看不上眼的,可是对于这些在江湖这种烂泥塘打滚的查良庸而言,已经是世间珍宝,小心维护,自然可以逍遥一方。 有了邱茂珍还不知足,这还想招揽自己,可见对方的想法可不像他的长相那般老实。 “这小小的秀水村,真当是风水宝地,不但招来了邱道长这种道家真仙,同样也吸引来了诚敬道长这种玄门高人,对于我秀水村而言,何其之幸,何其之幸!” “大哥说的是,可惜咱们这种凡夫俗子不懂得风水堪舆,说不得就能发现这秀水村说不定还是某条龙脉之上,要不然哪里能汇聚两位真仙来此。” “邱仙师法力无穷,诚敬道长也是降妖除鬼,真让我等大开眼界!” …… 这一开场,查家的重要人物就开始抬花轿,但都要先捧一下邱茂珍,然后再抬一下李诚敬,显得小心翼翼,生怕惹恼了邱茂珍这个自家神仙不快。 邱茂珍听得眉飞色舞,洋洋得意的表情丝毫没有收敛。 但是当邱茂珍看到李诚敬从始至终,似乎一双眼睛都没有离开自己,当即眉头一挑,不理众人捧臭脚,一指李诚敬说道:“你是哪家的道人,罢了。今天本仙师心情好,快快滚蛋,他们这些凡夫俗子不识真仙,被你这种彩门手段诓骗倒也正常,念你也是求口吃食,趁本仙师还没有真火……” “邱仙师,莫要生气,诚敬道长可是有真本事的,村中那三间鬼宅,仙师也曾经直言里面是有鬼物作祟的,可是现在都已经被诚敬道长降服,绝对不是那彩门中人。” 不等李诚敬反驳,坐在上首的查良庸就已经打断邱茂珍的话,连忙解释。 邱茂珍一愣,再次打量李诚敬,可是还是没看出哪点像是玄门中人的样子。 就在这时,查良庸举杯说道:“今日两位仙师聚首,幸甚幸甚,查某代表查府欢迎诚敬道长莅临,请!” 说着,就举杯邀请共饮。 李诚敬点头,看着眼前的酒杯,不紧不慢地从袖子中取出一截来自谷口柳树精的一截柳枝,丢入酒杯中搅拌,一双眸子看到阴煞之气散入酒中,这才举起,与众人共饮。 李诚敬的动作,自然吸引到了所有人的眼睛,就连邱茂珍都开始暗自狐疑。 他们这些凡人不懂,他邱茂珍如何不懂,柳枝泡酒,那可是给死人喝的,难道自己真的看走了眼,眼前的人是修行阴法的修士。 同时心中也在懊悔自己之前的傲慢,若是真是同道中人,自己这般打对方脸面,难保对方事后不会使用什么阴术邪法坑杀自己。 世间道法旁门佐道无数,以雷法最强,以阴术最诡,以风水术最奇,以厌胜术最邪,修行这几种道法的修士,脾气更是尤为暴烈古怪。 邱茂珍此时心中已经在打鼓,向着怎么缓和气氛,调和自己与李诚敬之间的矛盾。 对于李诚敬的态度已经来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此种变化是这些凡人所不会懂,也懂不了的。 而李诚敬喝下一杯柳枝酒后,就开始大快朵颐,一副没把在场之人放在心上的做派,更让邱茂珍头皮冒出细密冷汗。 查良庸几次提起话头,想要活络气氛,可是曾经好使的手段到了李诚敬这边,好似都没有了作用,渐渐地,查良庸也没了先前的热情,虽然脸上笑容依旧,可是那双冷冰冰的眼神,让相熟的手下都知道,自家当家的,心中已经积郁了怒火,就差一点火星就可引爆。 李诚敬吃饱喝足,这才抬起头看向查良庸,笑道:“今天来此,一是查大当家乃是当地地主,自然是要见一见的。第二就是有一件事需要询问查大当家的。” 查良庸一愣,发现李诚敬一脸温和笑容,看不出对方是如何想的,于是强忍心中怒气,笑道:“不知诚敬道长想要问什么?” 简单的回话,没有太多的客套,已经显示出,查良庸已经断了招揽李诚敬的想法。 李诚敬笑着说道:“约莫一年前,曾有父女二人来到此村,以卖唱为生。听说被大当家的强行霸占了,让那女子成为了你的一房小妾。后来不知为何那女子触怒了你,让你打杀了女子父亲,女子含恨自尽,不知可有此事?” 李诚敬每吐出一个字,查良庸脸上的笑容就少了一分,到最后已经露出一脸寒霜。 只见查良庸缓缓靠在背椅之上,以俯视姿态眯眼看着李诚敬,淡淡说道:“呵,一个歌女,查某内宅小妾数十人,历年来死掉的没有十个也有七八个,查某可记不得有没有什么歌女。” 说着,查良庸饮尽杯中美酒,似笑非笑地问向李诚敬:“怎么,道长这是要行侠仗义,为那劳什子歌女报仇雪恨?” 此话一出,大厅之中的温度都好似降低了大半,由炎炎夏日转为寒冬腊月,冷的令人呼吸都不禁小了三分。 第34章、心思百转邱茂珍 大厅之中,气氛陡转直下,但是邱茂珍却从内心的紧张变得放松下来。 不同于查良庸等人,邱茂珍从开始的嚣张跋扈,到心中惴惴不安,再到现在的狐疑放松,邱茂珍的心路可谓是一波三折。 邱茂珍可不是李诚敬这种没有在山上行走过的人,对于玄门修行界可是有着极深的认知。 别看玄门修行者常年行走于红尘之中,降妖除魔卫道,可是几乎不会去管凡人之间的正邪纷争,更别提李诚敬这种任侠之心,在山上修行界中,几乎是看不到的。 无论是山野散修,还是驻留在名山大川中的道门圣地祖庭,就是与凡尘纠缠最深的佛门僧侣,都不会过问凡人的那些腌臜事,显得高高在上,不食人间烟火。 除了妖魔邪鬼之事,行走在人间的山上人根本就不会多看凡人一眼,就算凡人在他们面前磕头跪地,磕出一个脑浆迸裂,他们也不会动一点恻隐之心,说一句心如铁石也不为过。 邱茂珍这种山野散修自然是不能完全懂的,可是既然连各大圣地祖庭中的真神仙们都如此,他们这些不通大道的山野散修自然也是有样学样,时间久了,就真以为自己是神仙了。 他们将山下的凡人视为蝼蚁,高高在上。 之所以没有视人命为草芥,随意打杀,邱茂珍听自己那个短命师父提起过一二,似乎和虚无缥缈的业障和功德有关。 他们这些山野散修,本就摸不到大道边缘,若是为恶太甚,业障缠身,就连那点比之凡人多上一两倍寿元的长生久视,也要弄得一个镜花水月。 所以,但凡修行界中山上山下行走的修行者,若是凡人没有触怒他们,他们也很少会随意打杀凡人。 修行了近百年的邱茂珍,也是知道自己大道无望,这才找了这么一个不起眼的小水洼,混了一个供奉,想要在剩下的寿元中,好好享受一把人间富贵,也不枉自己在人间走一遭。 对于李诚敬这类同道,自然是充满了敌意。 可如今看来,邱茂珍觉得自己是多心了,山上修行者,几乎少有任侠之辈,定然只是寻常的道士,恐怕连炼精都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吧。 想到这里,邱茂珍信心大增,看着剑拔弩张的气氛,知道是自己表现的时候了。 邱茂珍一拍桌子,站起身怒视李诚敬,说道:“庄主如此盛情款待,礼遇于你,你这小道士真是好不知面皮为何物,大庄主心善,可本仙师却没那份善心,乖乖出来磕上三个响头,把你那多事的舌头留下,本仙师做主,留你一条狗命。” 话音落下,就引来了无数奇特疑惑的目光。 这邱茂珍平日里可是傲气的很,多喜享受,厌恶做事。 前几日那次出手,暗地里也不知道查良庸两个兄弟许下了多少好处,今天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这邱茂珍竟然自己跳出来。 就是查良庸都愕然的,连心中火气都有那么一点不连贯了,让他好不诧异。 李诚敬撇了一眼邱茂珍,淡淡说道:“贫道不与你置气,是因为此事与你无关。一个连炼精都练的如同狗刨坑的东西,还是乖乖闭上嘴巴,若是真要强出头,贫道倒是挺想领教一下你这所谓仙师,道法有多高!” 邱茂珍闻言,脸上张狂的笑容变成愕然,他怔怔看着李诚敬,指着他,想要说什么,可是立刻闭上了嘴巴,安静坐下。 一语道破天机,邱茂珍心中快要悔死了,没有想到,山上少有的任侠之辈,竟然被他碰到了。 能够一语点破他的道行,在他认知之中,要么是修有独特道法的修士,要么就是高自己一境以上的金丹修士。 虽说道行高不代表道法也高,可是他自己就是一个臭鱼烂虾,哪敢瞧不起比别人。 邱茂珍暗中叹气,心道:“不是本仙师怕了你,只是懒得与你计较。” 山上人重面皮,可同样也不重面皮,这也要看各自的道行,地位和周围有无同道。 现在周围都是一群山下的凡人,邱茂珍觉得自己不至于因为一群凡人的想法去和一个同道中人斗法。 查良庸看见心中真神仙的邱茂珍竟然被对方一句话给吓退,心中早就一万头草-泥马奔腾而过,身上也没有了之前的气定神闲。 这时,李诚敬转头看向他,笑着说道:“你也不用担心,贫道才懒得为那歌女报仇,冤有头债有主,贫道又不是你的仇人,更不是你的债主,不会干这种事情。只是此事贫道还是挺好奇的,所以有此一问,你如实回答就好。” 想了想,李诚敬继续说道:“当然,如果你认为贫道是要与你为敌,也可以,随查大当家的开心就好,想要出手就尽管出手,贫道接下就是。” 查良庸下意识地回头看向邱茂珍,正好看到邱茂珍也看向自己,耳边响起邱茂珍的声音。 “如实回答就好,此人所言应该是实话,山上的真仙们一般不会过问凡间俗世。若本仙师没有猜错,对方实在以此事观道。观道是什么意思,你不用知道,你只需要知道,对方不会因为你的恶行出手对付你。还有,别想让本仙师出手,对付几个普通人和对付同道中人,那是两个概念,你付不起让本仙师出手的银子。” 查良庸脸上阴晴不定,周围的查家人,都是人精,自然也看得出现在是什么氛围,自然也不会盲目为查良庸树敌,一个个安静的坐在案几之后,一句话不说,整个宴会厅诡异的安静。 查良庸良久才笑着说道:“道长既然问,确实有此事。那歌女确实被在下收为了小妾,只是那歌女父亲太过不知好歹,惹我厌烦,一日醉酒被我一拳打死。那歌女也是个脑-子有病的,得知此事之后,竟然悬梁自尽,事后在下嫌晦气,就让人将她们父女两丢入了附近的乱葬岗中。” 李诚敬点了点头,站起身说道:“如此就好,贫道酒足饭饱,多谢查大当家的盛情款待,贫道先行告辞。” 说完,竟然真的转身就走,沿途没有一人敢阻拦,任由他一路出了查府。 第35章、夜访 李诚敬出了查府,也没有到其他地方走动,径直回了自家的宅子,途径了于掌柜的酒肆,对他遥遥点头,算是给了他一个定心丸。 其实李诚敬自己都在惊奇,对方竟然没有出手。 在李诚敬看来,自己这般兴师问罪,最为本地的土皇帝,杀人如麻的查家上下,断然不会让自己这般轻易出来,谁知道竟然无一人敢动手,白白让他期待了一把试法之战。 这自然是李诚敬不知道,这一切幕后都有那清虚散人邱茂珍心情犹如山流激荡,一波三折,早就被李诚敬的表现搞崩溃了心态,喝令查家人不要妄动,生怕平白来了一场毫无必要的神仙斗法。 这架没有打成,李诚敬虽有小小遗憾,倒也没觉得有多大可惜的。 毕竟只是一群凡俗苏子,打赢了是情理之中,打输那是没有可能,这种毫无悬念的比斗提不起多高的兴致。 关上院门,三间相连的普通泥胚茅草宅子昏暗一片,没有半点灯火,显得幽森可怕。 李诚敬兀自来到院子中放置的一张木桌,这是他将隔壁的桌子搬来的,毕竟都没有人住了,也算是无主之物,李诚敬不问自取也没有半点不好意思的。 桌子上放置了一把匕首,和几块大小不一的柳木。 回来的这几天,除了将那两颗根骨丹吞下,就是在处理那根来自老柳的柳树芯,准确来说是青羊木芯。 有两尺长,被李诚敬雕刻成了一把木锏,剩下的一尺,又被李诚敬分别切成了数块。又做了一块灵位牌子,和一个人形木雕。 此刻大部分都已经处理完成,只是这人形木雕属实有些费力了,毕竟他也没有干过木匠活计。 看着分不清五官,只能看出头脚的外形的凄惨木雕,就是以李诚敬这种淡然心态,都不禁感觉脸红,打定主意,还是不再挽救,等日后多多练习,有了好手艺再来挽救,只希望六月姑娘不会因此嫌弃。 夏季的月光显得分外明亮,群星璀璨绕月而行。 李诚敬也没有点灯,就着月光星光拿起灵位牌,开始用水火笔占着掺了水了墨汁开始在灵位牌子上绘画羊头。 只是这工笔画李诚敬还是小时候学习的,多年未曾触碰,也显得极为生疏,画了好久才让那画看的像是一只羊。 李诚敬满意点头,放下水火笔,拿起匕首开始雕刻。 匕首刮痧,木屑落,夜色如流水,寂静的小院外,响起了敲门声。 “咚咚咚!”声音很轻,却不夺人耳朵。 李诚敬放下手中活计,起身打开院门,只见院子外,站着一个身穿黄袍道褂,鹤发鸡皮的山羊胡老道士,正是那查府供奉的老神仙,清虚散人邱茂珍。 “邱茂珍见过道友!”邱茂珍笑着拱手,显得极为客气。 李诚敬脸上并没有露出意外之色,让开身子,笑着说道:“道友请!” 邱茂珍笑着走入院子,有些诧异李诚敬竟然不点灯,不过山上玄门修行人多有怪癖忌讳,邱茂珍也没有觉得有多怪。 跟着李诚敬的指引坐在了院子中的木桌旁。 李诚敬笑着说道:“家中简陋,没有备茶水,怠慢了道长,希望不要见怪。” 邱茂珍连忙说道:“不敢不敢。” “道长夜晚来临,不知有何事情?” 邱茂珍轻咳一声,正色说道:“那查府凡俗苏子太多,自然不是我等山上人物说话的地方,故而等到此时,才好与道友畅聊。” 说这句话的时候,邱茂珍罕见的脸红,尤其是那山上二字,更是又捏汗颜,只是虽然月光明亮,但毕竟不是白日,没有让李诚敬看出。 李诚敬笑道:“道友有话直说就行,我辈同道中人,何必学那凡人一句话还要兜三个圈子。” 邱茂珍哈哈一笑,目光扫到桌上各色木雕,尤其是那刻画了一半的灵牌,心中一阵。 那木雕之上浓郁的阴煞之气让他心惊肉跳。 连忙收回视线,邱茂珍此刻对李诚敬山上修行者的身份再无任何怀疑,正色问道:“今夜来访,贫道有两件事,一是告知道友,贫道与那查家并没有太多情分,不过是一桩小生意,不会因为查家和道友起什么争执。” 李诚敬点了点头,继续看向邱茂珍。 邱茂珍继续说道:“第二嘛,就是想问问,道友可是想对那查家出手,若是有着想法,还请道友提前告知,贫道自然早早退避三舍。” 李诚敬笑而不语,一双仿佛藏着秋风的双眼就这么静静地看着邱茂珍。 渐渐地,邱茂珍的额头都露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放在袖子中的手也多了一张黄符。 不知道过了多久,就在邱茂珍都差点道心失守,准备拼死一搏的时候,李诚敬笑着说道:“道长法力高强,何必在这穷山沟中求那所谓的富贵,以道友的手段,在山外岂不是更能得到那些世代簪缨的富贵之人热捧,赚些干净银子。” 邱茂珍脸上阴晴不定,一脸古怪地看着李诚敬,拿捏符纸的手指略微松动,良久才问道:“道友是刚出山的吧!” 李诚敬点了点头,没有丝毫隐瞒的必要。 邱茂珍一脸果然如此的模样,苦笑一声,又叹气一声,说道:“外面当然不缺热捧山上神仙的富贵人家,但是能有几人看得上咱这种山野散修,更何况,咱这一瓶子不满,半瓶子晃荡的修为道行。” 李诚敬一脸诧异,在他看来,邱茂珍虽然修为不行,可是一手符法也绝对不是唬人,普通凡人武夫,纵使修为绝颠,遇到那火蛇符箓,也是死的不能再死,绝对没有反抗的能力。 这种真修士,岂能得不到那些朱紫贵人的重视。 邱茂珍继续说道:“你刚出山,对山上的事了解不多,倒也正常,其实山上山下,人间和玄门修行界,相隔的并不那么泾渭分明,山上的人知道的很多,山下的朱紫贵人,知道的也不少,别说朱紫贵人,就是地方豪绅眼界都不浅,岂会被贫道那两手符箓手段就给诓骗到,也就是这种山野荒地中打滚的土包子能被咱唬住。” 第36章、神仙手段 邱茂珍说的凄凉,李诚敬听得将信将疑。 “当然,贫道怎么说,也不是凡俗中的武夫可以媲美,饿死是难的,一口富贵饭倒也随处吃的,就是再想如查府的富贵,就难了。但再难,也比丢了小命要来的好。” 邱茂珍情真意切,怎么看都不似作伪,又好像全是演戏。 李诚敬也不需要过多分辨,而是淡淡说道:“但道长毕竟乃是修行中人,走的也是堂皇大道,就算道长本无恶心,但在其府邸一日,就助其恶涨三分,此种业障难道道长就不怕吗?” 邱茂珍一愣,顿时陡然一身冷汗。 业障恶业之说,在修行界并不陌生,就算是他这种山野散修也常有听闻,也有道友轮到之时,谈及一二。 只是难得根本,一直将信将疑。 此时,李诚敬再次提及,邱茂珍福至心灵,起身躬身说道:“多谢道友提点,明日贫道就远游他方,不敢造次。” 李诚敬点头,看着邱茂珍离开。 至于此次探寻李诚敬对于查府是否抱有敌意,邱茂珍早就抛之脑后。 一群山野恶棍的死活,他才不会在意。 今夜,时过子时,查府依旧灯火通明,查良庸,查良庆两兄弟静坐在大厅之中,安静等待。 终于看到邱茂珍一脸喜色的走了进来,这让查良庸提着的心放了下去。 “仙师,可曾询问清楚?” 邱茂珍点头说道:“庄主安心就可,如本仙师猜测一般无二,那人不过是借此观道,对你们并无恶意。不过是之前偶遇那歌女鬼魂,起了心思罢了。” 查良庸放下心来,可突然想到邱茂珍说了女鬼二字,心中又是一抖,问道:“女鬼?那贱女人变成鬼物了。” 邱茂珍一愣,他只是随口忽悠,被查良庸这么一问,他差点都有些没有反应过来,连忙说道:“放心放心,不过就是孤魂野鬼罢了,要是变成恶鬼,早就来找你报仇了,你这一年哪里来的这般安生。” 查良庆连忙说道:“这不是有仙师坐镇府邸,就算那女鬼是厉鬼,也不敢在仙师面前放肆。” 这马屁拍的邱茂珍很是受用,邱茂珍笑道:“放心吧,鬼物这种东西,若是变成恶鬼厉鬼,一身怨煞之气缠身,早就没了神智,别说贫道在这里,就是天上的真仙降临,那种没了脑子的鬼物也会被心中一股怨气驱使前来报仇。既然这一年那鬼物都没有上门,就说明对方并没有变成恶鬼,寻常的孤魂野鬼,顶天了也就能让你做个噩梦,怕啥!” 听邱茂珍这罕见的告诉他们这种秘闻,查良庸总算放下心,再也没有小心翼翼的样子,恢复了早先的一丝王霸之气。 “还是因为仙师坐镇,查某谢过仙师。” 邱茂珍点了点头,然后说道:“本仙师与那道人今夜论道,有了感悟,今日需要寻找一个风水宝地闭关修道,你们给本仙师准备好一些钱财和干粮,本仙师明日就要出发。” 查良庸一愣,问道:“难道仙师不能在府中修行?” 邱茂珍瞥了查良庸一眼,没好气地说道:“你这里算个屁的风水宝地,你也不看看你平日干的都是些什么勾当,一身业障缠身,要不是本仙师的护身符,你早就遭了报应了。在你这里闭关,你是嫌本仙师命长吗?” 说着,邱茂珍已经转为厉喝了。 查良庸,查良庆两兄弟的脸色由黄变青,由青变白,又由白转红,已然已经恼羞成怒,只是畏惧邱茂珍的厉害,不敢发作。 “哼,准备好东西就行,你们这些凡人蝼蚁,如何懂得山上的规矩,勿要多言。” 说完,邱茂珍就挥舞着两只宽大的衣袖,大摇大摆地回了内院,留下两个一脸赤红的兄弟俩,大眼瞪小眼。 李诚敬放下手中匕首,看了一眼已经完工的神位牌,甚为满意。 虽然自己没什么雕工可言,但是好歹这神位牌上的青羊头雕的还像一只羊,不会让人错认为牛,这点就很不容易了。 拿起神位牌,李诚敬来到东南角的三煞位,那里摆上着法台,李诚敬将神位放在其上,取出另外两个普通的神位牌,按照青羊,青牛,乌鸡的顺序放置好,然后点燃三根细香,插在其上。 袅袅香火青烟缭绕,聚而不散。 与此同时,在幽谷外,那颗老柳突然整个树身一震,犹如华盖的柳条无风自动,枝叶拍打,挥舞上下腾飞,似群蛇交-合。 一头山羊自柳树之中跳出,一双羊眼之中,泪如泉涌。 它仰天嘶鸣,咩咩直叫,四蹄奔腾,扬起漫天尘土。 只见周围有无数青黑色的华光垂落,雪白的羊毛之上吸收华光,竟然开始向着青灰色转变,颜色虽然不深,但是却也让这只白色山羊变成了另外一个样子。 再细看,山羊头似乎也肥硕了一圈。 老柳四蹄跪地,尊寻心中指引,对着李诚敬的方向跪拜,羊头叩地,噙着泪水说道:“感谢上仙,仙人指路,引小妖步上大道。” 多少年了,老柳千年树龄,大半浑浑噩噩,侥天之幸得高人点灵开智,移栽此地,可草木之属先天画地为牢,连寻求大道机缘都做不到,千年苦工的一身法力,无所凭依,空中楼阁一般。 如今竟然又有大福缘,得仙人指路,以莫名手段为它铸就大道根基,如何还能自持。 朝问道,夕死可矣! 老柳心中壮怀激烈,真恨不得此刻立刻化形,跟在李诚敬身边鞍前马后,说不得还能有幸得仙人垂青,得到仙人化身之术,从此大道无忧。 但老柳也知道,这实在是非分之想,只期盼此次福缘能够绵延悠长。 六月站在幽谷之中,看着老柳的变化,心中同样也是惊叹,当日李诚敬所言,竟然不是诓骗老柳,能够让一个山中精怪步入大道,这等手段真当得起神仙手三字,更是让六月甚为期盼,自己的那桩机缘又是何等神奇。 性子一向沉稳有耐性的她,都有些开始着急了,主人怎么还不来。 第37章、龙抬头(上) 大道之路就是这般诡谲莫测。 老柳浑噩近千年,幸得一高人点灵开智,移栽此处,坐镇山水,封堵阴气,为先天大阵泄阴-门户,得以获得一丝青羊煞神之根本,以此半只脚踏上大道。 但一日未曾脚踏实地,任他在修炼一千年,一万年,也是空中楼阁。 初见李诚敬,老柳不过就是觉得,对方可能是拿不知从哪里得知了一些阴术道法的凡人,故而没有在意,随意出手,想要将李诚敬留在乱葬岗,作为此地肥料,滋养自己。 谁知,谷中有个脑子秀逗的冤死鬼,突然起了善心,救下了李诚敬,还和自己斗法一场,肥料跑了不说,还浪费了老多法力。 这让老柳火冒三丈,却也知道女鬼在此先天风水阵中,烟消云散只是早晚的事情,故而一鬼一妖只是点到即止,没有变成生死之战。 再后来,莫名反噬,着实吓的老柳好些日子提心吊胆,道法被破事小,可是老柳可不觉得自己的道法是哪凡人能够破解的,以为凡人背后另有根脚,自己这是坏了某位上仙的好事,生怕对方找上门来,将自己打杀。 自己一个草木精怪,想逃都逃不掉。 等了几日,那个老柳以为的上仙没有出现,反倒是那个凡人再次出现,一来到就喊打喊杀,老柳先是装死,待李诚敬揭开符纸一脚,泄露符箓下恐怖的本源煞气,老柳当时就恨不得当场自裁,省的被人挫骨扬灰,抽魂炼魄,那将比死还要难受。 但老柳可舍不得千年苦修,只能卖惨装孙子,乞求对方把自己当个屁放了。 同时心中还在腹议,李诚敬这个扮猪吃老虎的,上次竟然伪装成个凡人,故意与自己缔结因果,这次对方出手,绝对不会有什么业障加身。 果然,李诚敬没有立刻杀自己,反而去找了女鬼,它一路小心跟随,偷听是不敢的,等到女鬼法术破开,才敢以恭候之姿偷听。 结果发现,到最后,李诚敬竟然还要杀了自己,好在女鬼心善,为它说了句好话,老柳以损了大道根基为代价,奉上了自己的柳木芯这才得意苟活。 这些日子,不知道后悔了多久,至于当初李诚敬所说的大机缘,老柳当时憧憬一下也就罢了,想过之后,就不敢再有半分奢想。 谁能想到,今日天降神光,神性入体,竟然补全了自己的一直缺失的大道根基,让自己一个折损大半道行的老柳从山野精怪,一步落在了大道之上,让体内的青羊煞神之力彻底落袋为安,扎根体内。 从此,三山幽谷外少了一个千年柳木精,多了一个注定成为阳宅三煞神之一的青羊煞神,真正的步入了神道之路。 假以时日,老柳就真的敢大大方方的以本神自居。 这一切的造化,都是来自李诚敬的那个青羊煞神神位,老柳泪流满面,大道路艰,属实大不易。 相较于往日夜如白昼,声色犬马的秀水村,今天格外反常,就连那从来都不会关门的娼馆今天都罕见的闭门歇业。 许多江湖浪荡子与私商镖师护士,也都接到了通知,老老实实地回到了客栈,两耳不闻窗外事,蒙头一盖鼾声连天。 查府外,就五十好手持刀挂弓站在府外,查良庸的脸色如火光摇曳一般,阴晴不定,时明时暗,脸上也全然没有了往日的笑意。 这番大动作,自然引来了心生去意的邱茂珍注意。 不等查良庸说什么鼓舞气势的话,邱茂珍就疾步从府中走出,看着查良庸喝问道:“查庄主,你这是要干什么?本仙师已经和你说的很清楚,不要干蠢事。” 查良庆眼中闪过不快,但是很快敛去。 而查良庸却重新露出笑脸,拱手说道:“邱仙师,你是不是误会了。” “误会?”邱茂珍狐疑地看着查良庸。 查良庸呵呵一笑,说道:“查某是接到探子密报,因为前几日咱们收拢了那四个寨子,其他人似乎不怎么安分,准备今夜对咱们动手,人已经到了半路上。他们自寻死路,查某可不会做那菩萨善事。若是明日仙师离去闭关,查某还真会坎坷一二,谁知道他们竟然会选择今日夜里动手。所以,还请仙师今夜不要安睡,恐怕到时候还需要仙师大展神威。” 邱茂珍本来并不相信,但是却也没听出有什么阴谋诡计,脸上阴冷的神色消失不见,展颜笑道:“哈哈,不过一群山野蟊贼,有本仙师在,保证让他们有来无回。既然如此,本仙师还要准备闭关的东西,就先回去,有事你在遣人唤我。” “恭送仙师!” 邱茂珍点了点头,转身消失在深宅之中。 查良庆看邱茂珍已经没了身影,低声问道:“大哥,真要这么做,这些山上的神仙手段诡谲通天,性情又古怪难测,万一到时候他不管不问,那咱们岂不是自陷火海吗?” 查良庸脸色冷冽,咬牙说道:“别听那贼老道信口胡说,什么没有敌意,什么观道,若真是如此,他又何必急匆匆逃跑。真把查某当做冤大头,蠢货不成。定然是这贼老道发现对方难缠,不愿出手与之相斗。今天老子就赌一把,让他不想出手都不行。” 查良庆还是那句话,问道:“可是,他若是真不出手,咱们还能逼他不成。他若是一副软,双方都是山上的神仙,有着咱们不知道的规矩,那该如何是好?” 查良庸摆了摆手,说道:“无妨。咱们在军中,哥哥我曾经听将军说过山上的一二事,知道山上的这群神仙,最注重面皮,为了些许面子那当真是会将生死置之度外,不是我们能够理解的。现在他们还能坐下谈,但等到兵戎相见,对方打上门来,那就相当于上门打了贼老道的脸面,想不打都不行。” 说着,查良庸叹了口气,说道:“我知道,这件事后,定会恶了那贼老道,可是他若在,咱们还有一线生机,若是他不在,对方的那些神仙手段咱们怎么抵抗。你忘记了那日的那条火蛇,岂是凡人能够抗衡的?” 查良庆点头,看了一眼战列整齐的五十个好手,心如滴血,这可是他们在此立身的根本,就这么丢出大半,此事之后,又不知道要耗费多少光阴才能恢复如初。 第38章、龙抬头(下) 查良庸的算计其实算不上高明,他虽然狠辣有手段,可到底还是泥腿子的根脚,哪里真有多高深的谋划。 靠着自己有幸得知的山上一二事,就敢算计这些山上神仙,查良庸的胆子配得上现在的成就。 随着一声令下,查府担任管家的汉子就带领着五十名好手向着秀水村某一个山民巷弄奔去,个个冷酷无言,杀气自显。 如此堂皇行走于街道之上,这是明摆了要以势压人。 寄居在客栈的江湖高手们,在感受到这些人经过,皆暗自叹息,今夜不太平喽。 今夜月明无风,本不是杀人越货的好时间,已经睡着的李诚敬早早的就被汹涌的恶意惊醒。 坐起身叹息一声,怎么连让人睡觉都不安生。 穿好鞋子,走出房间,站在空旷的院子中,李诚敬将桌椅收好,他可是懒得为了重新置办桌椅浪费自己的时间。 本不宽敞的巷子,让五十一人显得极为拥挤。 查府管家一把推开院门,就看见李诚敬已经好整以暇地站在那里,对于他们的到来并没有露出意外的神色。 这让查府管家脸上露出一丝讶异。 李诚敬看着上串下跳翻身爬上周围房顶的持弓汉子,然后看向那管家问道:“难道那邱茂珍道长没有告诉你们,贫道并没有对你们出手的意思?” 查府管家上下打量李诚敬,心道:“什么神仙人物,老子还是没看出他那点像个神仙的。” 然后才开口说道:“我就是个下人,主人既然发话了,做下人的自然听命就是。你是自己动手,得个痛快,还是让在下亲自摘了你的脑袋,先说好,等在下动手,你这道人可就没有痛快可言了。” 李诚敬叹了口气,问道:“要不要先讲讲道理。” “哈哈哈!”查府管家仿佛听到了世间最好笑的笑话,笑的上气不接下气,大手一挥,顿时铮铮作响,嗖嗖之风席卷小院。 李诚敬安之若素,不躲不闪,任凭箭矢落在身上。 只是这些人实在没有什么准头,他都站着不动,也就五六只落在自己身上。 其实这也是因为这些人乃是出自军伍,即便是后来收拢的,也多是按照军中的要求训练,弓箭手射箭,求远,求广,求力,就是不会求准。 李诚敬自然不会关心这些。 怀中的披煞遮阴符光芒明灭不定,那些落在他身上的箭矢好似射在了厚实的皮革铠甲上,尽数被弹开,伤不到他一丝一毫。 披煞遮阴符虽然主要是为了遮掩天机,封锁李诚敬一身的煞气,但是本身也是极好的护身符箓。 要不然李诚敬也不会选择绘制这张符箓了。 李诚敬上前一步,如晚霞漫步,口中说道:“很好,既然你不愿意和贫道讲道理,那贫道也就不要和你们讲道理了。” 话音落下,查府管家瞳孔一缩,身旁青色飓风吹过,好大一颗脑袋就这么搬了家,鲜血自断裂的脖颈处喷涌而出,好不壮观。 李诚敬将人头高举,与自己平时,好心地为他闭上了眼睛,而后随手丢掉。 然后伸出手,对着目瞪口呆的五十个查府好汉勾了勾手。 “你们不来,我就上了?” 话音落下,就有十数个站在房顶的弓箭手,弃了弓箭,手持长刀,凌空跃下,刀指李诚敬。 月光如雪,照的刀光肆意,竟有许多美感。 李诚敬脸色陡然一变,没有了之前的沉着如水,温润如玉,而是变得凶历且疯狂,宛若恶鬼张目。 “我有一拳,名曰:龙抬头!” 李诚敬吐字如蛇,大袖招展,里面藏的是腥风血雨。 长刀断裂,断肢横飞,血洒漫天。 李诚敬就好似深渊之中的恶龙,自渊潭之中,抬起了他的巨首。 恶龙现世,血雨相随。 居住在附近的山民,聆听者惨绝人寰的哀嚎与惨叫,全都瑟瑟发抖,相拥相护。 人人心中都藏有一条恶龙,也有万千锁链困死心湖之底。 锁链为善,礼,法,德所铸就。 但世间红尘恶念比之仙家罡风烈火还要枯人心田善锁,心湖干涸,则恶龙现世,锁链崩断,以人命献祭。 李诚敬心中同样也有一条恶龙,并且再幼时就有抬头之势,除了自幼苦读的李诚敬,死死按住心中恶龙,也是困陷于宗震妖道之手,没有抬头之力。 如今非是不愿恶龙抬头,而是他会选择何时抬头。 天地有不平事,有龙吟惊天变,正法肃纲定乾坤。 今日,正是龙抬头的好日子。 这一拳自然不是宗震给他的三流武学架子,而是《九煞会元功》中记载的五行拳中的一式。 五行拳只有五式拳法,分别是龙抬头,凤求凰,虎甩尾,龟蛇合击,定四极。 各有不同拳意,互不相合,无君无臣。 李诚敬心中有恶龙,藏伏十数年,故而一经练习,李诚敬率先领悟龙抬头这一式拳法。 天地四象,龙属木,木属东方,东方为震雷。 龙抬头势若雷霆,快若闪电,凶恶无比。 此拳一出,整个巷子中,到处都是李诚敬那飘忽若电芒的身影。 查家的五十名武夫好手,早就想要逃离此地,可是逃不脱,走不掉。 他们引以为傲的功夫,在今天全化作了无用功。 早就有人弃刀投降,也有人怒骂不止,狂呼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李诚敬根本就不与他们废话,身形一到,就是一拳。 沾之及碎,触之及崩。抓住一人,随行一扔,摔在墙上,瞬间爆开,血如画,肉若山行崎岖。 山上神仙所属的武道,在今天让李诚敬这个当事人都感到心惊肉跳。 回想那日邱茂珍与人比斗所展现的武道,那更像是猴子打架,可笑不自知。 随着最后一人倒下,李诚敬收拳立定,缓缓吐出一口长长的浊气。 感受到体内木煞之气恢复平静,李诚敬这才看向自己的杰作,满地的尸骸碎骨,脚下湿滑的血泥并没有让李诚敬感到半点不适。 洒然一笑,赞道:“真神仙也!” 第39章、吓破胆 查良庆此刻只感觉遍体生寒,一想到之前自己竟然和这么危险的人处在咫尺之间,他的双腿就越发的绵软起来,七尺大汉都有些站立不稳,只能用手强撑这墙角,才没有一屁股坐在地上。 当李诚敬的目光看向自己,查良庆的喉咙都好像被灌了铅,别说求饶了,连呼吸都停止了。 心中只能不断哀嚎:“吾命休矣!” 可是,令查良庆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李诚敬竟然只是看了他一眼,就转身回了小院,路过院门时,大袖招展,轻轻一挥,查府管家那无头的身体就飞出了院门,摔在烂尸堆中,溅起朵朵血花。 “吱呀!”院门轻轻关闭,刺耳的木轴摩擦声对于查良庆而言是何等的仙音美乐。 而此时,查良庆再也支撑不住,一屁股坐在地上,然后手脚并用,向着远方爬去。 李诚敬回味刚才一战,抬起还兀自发抖的两条手臂,轻轻一叹:“还是修为不到家。恶龙抬头,伤人也伤己,这招起名为龙抬头,真是太契合了。” 虽然因为心中藏恶龙,使得李诚敬很轻松的就领悟出了龙抬头这一式拳法的拳意精妙,但是到底修炼时间尚短,经脉过于脆弱,此刻身上但凡木煞途径的经脉都已经受了一些损伤,好在战斗时间不长,养上几日就行了。 战斗的结果,李诚敬自然是无可挑剔,对方五十人尽皆没有还手之力,不过在盏茶的时间内,就全部被李诚敬活活打死,故而才有了李诚敬有感而发的一句:“真神仙也。” 但这背后,李诚敬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若是其他玄门正宗,或许需要更多的时间才能打杀他们,可是却不会如自己这般,弄的一身伤,做了赔本的买卖。 其他玄门正宗,养精固体,一身二五精气稳固如山,从而使得一身巨力惊煞旁人,比之天生巨力的猛将也不输一二。紧紧凭借肉身巨力就不是寻常凡俗苏子可以对付的。 而李诚敬却因为修炼功法的原因,命土受损严重,虽然有本源煞气在体内无时无刻地打磨肉身,可时日尚短,现在正处于体乏气虚的时刻,别说比之玄门正宗,就是正常的三流武夫都还不如。 可李诚敬却有玄门正宗所不及的,那就是一身本源是煞气,煞气勃发,如春雷发声,震耳发聩,即便肉身不及玄门正宗,可拳吐煞气,万物生灭尽在咫尺之中。 想要做到李诚敬这般,玄门正宗修士至少也要有金丹境修为。 不过既然已经出拳,事情也已经做完,李诚敬不过是习惯性的复盘,审视自身,倒也没有后悔的意思。 查良庆李诚敬自然是看见了,但是作为六月的主要复仇目标,李诚敬觉得,查良庆的命还是留给六月自己去收取吧。 接着,李诚敬突然笑了起来:“死了这么多的人,还算浓郁的业煞之力,这小院周围五十米,也可以算是我修炼的临时小福地了。” 查良庸在查府大门前来回踱步,之前倒也回府中静候,但是心中坎坷,最终还是忍不住在府门前等候。 “大哥,大哥救命!” 一声声凄厉的叫声,简直就像一条丧家之犬,紧紧只是听到他的叫声,都能感觉到那份歇斯底里的恐惧。 查良庸快步迎了过去,周围举着火把的家丁也赶紧跟上。 就看见查良庆双目无神,不多的眼白上也布满了血丝,踉踉跄跄,连滚带爬,当看到查良庸之后,就仿佛看到了救星。 一下就扑入了查良庸的怀中。 看见查良庆这个模样,心思剔透深沉的查良庸哪里不知道结果如何。 可是还是忍不住问道:“老二,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发生了什么事情?其他人呢?” 查良庆颓然跪倒,抱着查良庸的腰失声痛哭,任凭查良庸如何询问,查良庆依旧是不管不顾,只是让自己哭个痛快。 七尺男儿此刻仿佛是个娇弱的孩子,让一旁的家丁护院们都目瞪口呆。 旁日里,查良庆是何等的嚣张霸气,何曾见过对方如此小女儿姿态。 良久,查良庆才在查良庸的安抚下恢复了一丝清明,他抬头看着查良庸,眼神中还残留极大的恐惧,叫道:“大哥,快逃吧。咱们这次真的惹到了恐怖的人物。一盏茶,一盏茶不到的时间里,五十个人就被全部对打的尸骨不存。一整个巷弄里,全是残肢碎骨,鲜血都铺满了一层。太恐怖了,太强大了。” 查良庸听的是心惊肉跳,看到周围家丁护院都有些慌张了,查良庸那枭雄的姿态展现,抬起手就给了查良庆两个巴掌,打的查良庆左右摇曳。 剧痛似乎终于洗去了一些恐惧,查良庆愕然的看着自己的大哥。 查良庸皱眉,喝道:“说清楚,那道人可是山上仙人,可是用了仙法?” 查良庆脸上露出茫然,但感受到查良庸身上那熟悉的杀意,身子打了个激灵,一抖之后,茫然说道:“不知道。” “把你看到的,从头到尾给我说一遍。” 着急的查良庸,甚至已经等不及将查良庆带回府中询问,就这么在大街上问起。 查良庆深吸好几个深呼吸,才开始说道:“我先让管家查越去叫开了房门,然后弓箭手就是一轮齐射,可是没有想到,箭矢射在那道人身上,竟然直接弹开,根本伤不到他。无奈,咱们的人就只能近身搏杀。谁知道就在这个时候,那道人突然发难,我都没有看清他是如何出手的,那道人就已经一步从院子中走出,同时还摘去了查越的脑袋。咕噜!” 说到这,查良庆吞咽了一下口水,然后颤抖着声音说道:“接着,就是一场屠杀。太快了,太凶残了,那简直就不像是人有的速度,快的如同闪电,巷子里到处都是那道人的残影,咱们的人甚至连出手的机会都没有,就被那道人一拳打爆,是真正的一拳打爆。” 说着,查良庆还演示一般,一拳捶在自己胸口,然后双手做出爆炸状,说道:“一拳,咱们的人整个就爆炸开了,碎骨四处激射,鲜血漫天飞舞,碎肉洒的到处都是,到处都是……” 第40章、辞行 查良庸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可是却有些词穷。 看着又再次陷入恐惧的查良庆,查良庸只觉得自己好似吞了一口黄莲,苦到心肝了。 “大庄主果然好算计,本仙师就感觉不对劲,没有想到你们这些蝼蚁竟有这般大的胆子,竟然敢去袭杀一位山上的玄门修士。厉害,厉害啊!” 一阵阴阳怪气的声音突然自查良庸身后响起。 查良庸猛然回头,就看见一脸阴鸠,满眼怒火的邱茂珍冷笑着看着他们。 “邱仙师,邱仙师救我啊!”查良庸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再也没有了什么枭雄气度,快步迎向邱茂珍。 可是却看到邱茂珍越过了自己,来到了查良庆面前。 “啪!”邱茂珍二话不说,直接就是一个嘴巴子,打的查良庆牙齿横飞,满嘴是血。 剧痛和邱茂珍这个老神仙的出现,让查良庆仿佛有了底气。 “老仙师!” 邱茂珍怪笑道:“哭,哭丧啊你!我且问你,那诚敬道长可曾发现你?不对,对方怎么可能发现不了你,那他们死了,你是如何回来的?” 查良庆强忍这口中的剧痛,用有些漏风的声音说道:“那道人!” “啪!”又是一巴掌。 邱茂珍怒道:“山上的神仙,岂是你一个山下蝼蚁可以一口一个道人的,放肆!” 查良庆不敢发作,今天他已经被吓破了胆子,如同一个受了惊的鹌鹑,连忙赔罪,说道:“诚敬仙师发,发现我了。只是,只是我也不知道,诚敬仙师是,是如何想的,并没有杀我,而是直接回了院子。我,我就爬回来了。” 邱茂珍闻言点了点头,转头看向查良庸,阴阳怪气地说道:“听见了。你觉得本仙师实在诓骗你们,实际上,你们这些蝼蚁的性命,诚敬道友才看不上眼。你们倒好,不听本仙师的话,竟然还敢上门逞凶。” 查良庸虽然后悔的肠子都青了,可是他是何等聪明,从邱茂珍的话中听出了一线生机,连忙上前拱手说道:“还请邱仙师救命,若是能成,查家财库敞开大门,任由仙师取用。” 邱茂珍低头俯视着已经躬身弯腰,弯的都快要贴地上的查良庸,脸上露出讥讽的笑容,而后收起笑容,露出叹息的神色,说道:“如今你也该相信本仙师的话了吧。不过既然诚敬道友没有收了二庄主的性命,那就说明对方大肚,没有把你们当回事。等下去你们财宝库房,本仙师挑选几样看得上眼的清供小玩意,在明日离开前,再去走一趟,帮你们说说好话,想来问题不大。之后你们再派人把门口的腌臜东西清理干净,对方若是没有阻止,想来这事就成了。之后多送些供钱,不要招惹对方就是。” 查良庸大喜,对着邱茂珍连连躬身,大礼拜之。 查良庸果然痛快,直接带着邱茂珍去了查府密室财库,饶是邱茂珍见多了黄白之物,也被里面的灿灿金光给晃花了眼,若不是顾忌自己的仙人气度,恐怕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谁说神仙不爱财。 凡人都认为神仙万般好,却不知山上的神仙们一个个就想穷苦人家,抠抠搜搜的过日子。 修行四要,地侣法财。 他们这些山上的修行者,凡人口中的老神仙,哪敢承认自己是神仙,不过就是走了不一样道路的人罢了。 当看到这么多金银财宝,邱茂珍的心中不由自主地升起了杀心,若是将这查府上下尽数杀光,这些钱财岂不都是自己的。 可是心中盘算一阵,就知道这其实是个亏本的买卖。 且不说想要杀光查府上下,需要耗费多少法力,符箓。 擅杀凡人后的浓郁业煞就要缠绕不知多久时间,磨损多少命土,恐怕就是这财库中所有的钱都拿去换成玄门正宗的补精丹药,能不能补的回来都要两说。 到最后,邱茂珍只是要了五千两的银票,和一些灵性的文玩把件,三千两是给自己的好处,两千两是给李诚敬赔罪的钱。 以邱茂珍看来,这些足够了。 出了财库,邱茂珍回到了自己房间中,脸上阴晴不定的难看脸色顿时消失不见,露出一个大大的无声笑脸。 “这群愚昧无知的山下蝼蚁,岂能知道山上的规矩。平白让老道的家底又丰厚了许多。足够老道一路富贵找到下家。” “这玄门修行者,最忌讳的就是无意义的斗法,岂会因为此等小事,就上门拼命。真是太高看自己了。真以为老道看不出来,你们想用那五十个凡人的性命,将对方激怒打上门来,让老道与那道人不得不来上一场斗法。” “自作聪明的东西,真以为知道了一星半点的山上规矩,就能够算计修行者,太嫩了,太嫩了!” “若是你们知道,明日老道去辞行,就是在告诉对方,他可以动手了,不知道你们会是怎么一副表情。” 邱茂珍心情大好,也觉得李诚敬是可交之人,给足了他邱茂珍面子。 只是他却不知道,李诚敬从始至终都没有将他放在眼中,只不过是为了照顾一个女鬼的仇怨才没有打上门来。 次日日上三竿,邱茂珍才出了房门,身边带着一个巨大的包袱,里面自然是他好不容易存下的家当。 用过了早餐,就在查良庸兄弟两人期盼的目光中,将邱茂珍送上马车,前往李诚敬的宅子。 往日里热闹的巷弄中,今日却看不见任何一个人,血腥味和尸臭味在烈日的暴晒下,臭气扑面。 所有人都知道,住在鬼屋中的那个年轻道人招惹了本地的土皇帝,虽然昨夜这道人将查家的人打退,可谁都不知道,查家会在什么时候再次打上来。 深知查家秉性的本地人,可不认为查家会如此轻易的忍下这口气,毕竟折损了这么多性命在这里。 直到邱茂珍的马车来到巷子外,邱茂珍忍着尸臭味,看着满地狼藉,即便见惯了生死的山泽野修出身的他,也不禁感到心惊肉跳。 如此犹如炼狱的场景,他活了近一百年,也是生平第一次。 想起李诚敬那温吞,脸上带着如水笑容的模样,邱茂珍只觉得头皮发麻,恨不得现在立刻就调头就走,不掺和这泼浑水。 可是,李诚敬院子的大门已经打开,那脸上露着温和笑容的道人,正凝视着自己。 第41章、下九流道脉 李诚敬摇摇拱手,邱茂珍赶忙回礼,也不顾的地上已经被鲜血浸泡的泥泞的小土路,快步迎了过去。 “见过诚敬道友。” 李诚敬笑着让开身子,说道:“没有想到邱道友这么快就要动身了。” 邱茂珍眼皮子直跳,应和着说道:“贫道还觉得慢了。没有想到这些山下的蝼蚁竟然如此胆大包天,扰了道友清静,罪过罪过!” 说着,一脚踏入院子。 但是一瞬间,邱茂珍的笑容都凝固了。 紧紧只是一步之遥,入了院子,邱茂珍整个人的汗毛都乍起了,仿佛自己一脚踏入了无间地狱。 在邱茂珍眼中,这干净朴素的小院,简直比门外尸山血海的小巷更加恐怖。 这是身为修行者的先天灵觉,做不得假。 这一刻,邱茂珍也感觉到了什么叫肠子都悔青了。自己怎么这么溅,为何要入这小院,就在门外说完两句话不就好了。 “道友请!” 李诚敬仿佛没有看到邱茂珍的异样,率先走入院子中的木桌旁坐了下来。 邱茂珍嘴角抽搐,强忍着心中惧意走了进去。 他是不知道,李诚敬今早刚刚完成了又一次修炼,虽然天地交分过后,会冲散小型风水阵法中的本源煞气,可总是会留下一些痕迹。 但紧紧只是这一星半点的痕迹,就已经让他这个半吊子修行者感到如芒在背,行于深渊之畔的感觉。 此刻,邱茂珍已经笃定,李诚敬断然不是什么玄门正宗,而是那魔道修士,即便不是,也是修行阴鬼术法的北阴-道脉修士,要不然断然不会让他如此恐惧,如鼠见猫。 强忍着心身不适,邱茂珍来到李诚敬身边坐下,从怀中取出一叠银票,邱茂珍笑道:“这是查府给的赔礼,五千两银子。贫道也不敢多要,生怕要多了,对方就猪油蒙心,带着钱财跑了。” 李诚敬就是眼皮直跳,五千两银子,自己何曾见过这么多的银子,就是宗震那妖道到最后,身上也不过是一百五十两左右现银在身上。 想那宗震坑蒙管骗,以邪法害人那么多年,都没有积攒下那么大的身家,如今自己就这么得到了? 若是被宗震知道,会不会觉得自己这辈子是白活了。 看见李诚敬将目光转移到自己脸上,表情看不出李诚敬的想法,邱茂珍赶忙说道:“查府有一个密室,就在大厅下方,机关是主坐的椅子上,里面还有财宝尽万两,诚敬道友日后可以去取。” 李诚敬笑着点了点头,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反而说道:“邱道友误会贫道的意思了。其实贫道一直在深山修行,今次还是第一次下山历练,对于咱们修行界的许多规矩,禁忌都所知甚少。不瞒你,师父说探寻这些事情,也是一种修炼。所以今日趁此机会,想要向你打听打听。” 邱茂珍闻言暗自长舒一口气,至于李诚敬言语中有几分真假,邱茂珍是没有半点想要弄清的想法,生怕知道的多,死的快。 邱茂珍哈哈一笑,强装镇定,笑道:“这点小事,且听贫道一一道来,只是贫道也不过就是山野散修,所知不多,还需要诚敬道友日后再多打听。” 李诚敬拱手谢过。 这一聊,日头就从东方走到了西方。 眼见过了未时,邱茂珍才停下了讲解,道尽了他所知道的一切,然后李诚敬就送他出了门。 回到了马车上的邱茂珍一脸的心疼,本想留下三千两给自己,结果生怕李诚敬起了杀人越货的心思,邱茂珍直接将五千两银子全部掏出,有花钱消灾的意思在里面。 他邱茂珍就算遇到了玄门正宗的修士,只要对方不是金丹修士,他就敢一搏,可是却不敢和那些邪门魔道修士比拼,若是失败,死了魂魄都去不了地府,彻底完蛋。 “走,快走!”邱茂珍痛心疾首,对着马车夫大喊大叫,不时传来阵阵哀嚎。 “三千两银子啊!” 送走了邱茂珍,李诚敬安静坐在木桌旁,品味刚才的聊天。 今早修行,不仅补全了前几日消耗的煞气,更是惊喜的发现,自从服用了根骨丹之后,这次修炼消耗的命土竟然少了一些,虽然不多,但的的确确少了一些,这让李诚敬今日心情大好。 没有想到根骨丹竟然还有如此妙用。 接着就是邱茂珍所说的内容了。 根据邱茂珍所言,他不过就是山泽野修,属于玄门修行界上不了台面的那种,只是偶得一些粗浅的修行法门,勉强上了这条修行路。 对于山上的东西,了解的其实算不上太多。 主要谈及的内容算不得多隐秘,主要告诫李诚敬,行走山上,切忌小心扎堆的山野散修,这种散修最喜杀人越货。 反倒是玄门正宗的修士,因为山门规矩等原因,反而最好相处,是他们这些散修最好的生意对象。 至于禁忌,邱茂珍坦言,他们散修功法都不全,就没啥禁忌的,其他玄门正宗的弟子,各自的禁忌不同,都是各家隐秘,不是他这种散修所能知道的,这点李诚敬深以为然,毕竟他现在就有很多禁忌,稍有不慎,就可能身死道消。 除了这些外,邱茂珍还让李诚敬要特别小心山上的下九流,不同于山上的玄门正宗,传承有序,大道有成,也不像山泽野修,高不成低不就。 这山上的下九流道脉,最为奇葩。修为大多不高,可是却传承有序,身具邪门法术极多,最为诡谲难防,却又没有玄门正宗那么多规矩,所以他们最不讲规矩。 之所以要小心他们,就是因为他们不像凡人,他们看得见山上风光,自然不满足于自身处境,所以想方设法的求取大道,求不到就会抢,手段毒辣,比魔道还要魔道。 如果李诚敬日后遇到这些人,尽量不要招惹。 李诚敬问他这下九流道脉是那些人。 邱茂珍如数家珍地说道这些人分别是,接阴人,捞尸公,断鬼婆,赶尸匠,出马仙,赊刀人,演神戏,苗老巫,土夫子。 第42章、仙人指路 根据邱茂珍所言,这下九流道脉中,接阴婆,捞尸公,赶尸匠,出马仙最为常见,他们平日以帮助寻常的凡人百姓处理邪祟事情过活,但这四家道脉也是最安分守己的,只有少数会妄图大道,只要不招惹他们,他们大多也不会对山上的人动手。 而断鬼婆,赊刀人,演神戏三家最为神秘,平日里只闻其名,不见其人。 苗老巫常年居于群山苗寨之中,也最不容易碰到。 土夫子最为狠辣,手段也最为下作,贪婪成性。下九流多半的臭名声就是土夫子败坏的,遇到他们,不用手软,若生半点心慈手软,对方都可能趁虚而入,害人性命。 邱茂珍曾言,年轻时有几个散修道侣同行,就是被一个土夫子全部坑杀,若不是自己命大,有保命的底牌,自己也早在那次,葬送在土夫子手中,让李诚敬一定要小心。 然后就是将自己所知道的的几个道门,佛门和邪魔的祖庭,圣地说了一下,还有一些比较名盛的中大型门派。 李诚敬如数家珍的将其收入心中。 这一次,总算是让他看到了一些山上风光。 好好回味了一番新得的杂文,李诚敬就收拾好东西,他准备前往乱葬岗。 东西不多,这次主要是为了将女鬼六月带出来,所以只带了一把铁锨,和自己雕刻的那个有些不好意思见人的任性木雕。 推开院门,就看见一群穿着破麻衣的老人正在收殓尸体。 一瞬间,所有人都一动不敢动,全身僵硬地看着李诚敬。 李诚敬笑了笑,说道:“大家继续,麻烦诸位收拾的干净一些。” 说完,也不管他们是如何想的,沿着没有污血的小道,向着山林中走去,消失在丛林之中。 一路来到幽谷外,老柳就已经迫不及待地从本体柳木中跳了出来,如同一只哈巴狗一般,跑到李诚敬面前,疯狂摇着尾巴。 不知道还以为他被狗给夺舍了。 李诚敬直接一脚将他踢飞,不理老柳陷殷勤,径直入了乱葬岗中。 老柳一脸的失望,没能等来它期盼的那句话,想要让李诚敬将他带走。 至于他一颗柳树如何让李诚敬搬走,搬走后谷中的阴晦气怎么办,他才不管。 一入谷中瘴气,六月就已经迫不及待的出现,对着李诚敬就是一礼。 李诚敬笑着说道:“带我去你尸骨埋葬的地方,这里雾气这么大,想要让贫道再找到就难为贫道了。” 六月掩嘴一笑,在前引路。 路上李诚敬闲聊一般,将这几日关于查府的事情告诉了六月。 听得六月凶相毕露,连亡时的死相都露了出来,阴森可怖。 不过很快六月反应过来,变成原先那窈窕淑女的样子,歉意一笑,说道:“那查家人果然该死。也多谢主人手下留情,待六月出去,定然要让那查府鸡犬不留。” 李诚敬不置可否,并没有六月那杀气极重的话而又任何不适。 查府上下无一人可称无辜,无不可杀之人。 很快,李诚敬就来到了六月的坟前,一块略微隆起的小土包,连个墓碑都没有。正是前几日夜里,六月哭诉遭遇的地方。 李诚敬熟络的从土包中,将那埋在土中的桃木钉起了出来。 六月好奇的问道:“主人,这桃木钉有何用?” 李诚敬将桃木钉收入怀中,并不隐瞒,说道:“一个小法术,算是末流小术,可归为厌胜术的一种,我观之有趣,就随手取了这桃枝。” 六月点了点头。 然后就看着李诚敬一点点将自己的坟墓挖开,露出一具已经变成白骨的尸体。 是问看着自己的尸体,还是已经白骨化的自己尸体是什么感觉。 李诚敬真的很好奇,但好在自己还是个人,没有煞风景的问六月。 只是余光看了一眼,发现她好似无动于衷,只有好奇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并没有其他的表情。 李诚敬跳下墓坑,将白骨尽数收拢,让六月去找了一块破布,也不知道是哪个死掉的倒霉鬼的衣服,将尸骨收好后,李诚敬取出木雕小人。 看着那鬼斧神工般雕工的木雕小人,六月差点没忍住笑出来。 李诚敬指了指木雕小人腹部的小孔说道:“你先进去吧,然后我会将你带出去。” 六月对着李诚敬又是一礼,然后化作一道青烟,钻入了木雕小人中空的腹部。 然后李诚敬取出一张今早修炼前制作的披煞遮阴符,贴在了木雕小人之上。 铁锨自然就不要了,背着包裹向着谷口走去。 老柳像只看门狗一般,可怜巴巴地看着幽谷之中,看到李诚敬出来,连忙跑了过来,叫道:“上仙,再造之……” 李诚敬摆了摆手,越过老柳,不过走了几步,突然停下脚步,回头看向老柳。 老柳精神一震,连忙跑到李诚敬身边,四肢跪下。 李诚敬淡淡说道:“你就不要妄想贫道会将你带在身边。” 此话一出,老柳就像霜打的茄子,瞬间就蔫了。 “你也不用失望,贫道以你本体柳木芯制作了三煞神牌,每日焚香养之,你应该已经感觉到,天道自有反哺,你所希望的大道已然在你脚下,未来神道之路已经铺就,你就安心走下去就可以。” 老柳泪流满面,不断磕头,虽然失望李诚敬不能带他离开,但是造化之恩,大道之师,老柳怎能不感激涕零。 世间柳木无数,成精怪着更是多不胜数,谁能有他今日这般造化。 “虽然三煞神乃是人间阳宅凶神,不同于其他山水神祇,不需凡人香火供养,但是你也要记住,三煞神虽是凶神,却不是恶神。” 老柳精神一震,收敛所有精神,他知道,这才是真正的仙人指路,收拢所有庞杂心思,不敢错过一字。 “凶神者,天地之劫数,应劫难生,落人间之困苦。然人间之福缘恶业自有阴德归术,若你只为修行一日千里,放任而行,不管人家是积善之家还是行恶之户,胡乱降劫,天道有昭昭,早晚你要自毁大道,降劫之神也同样死于劫难,你可记住。” 老柳不断磕头,真心诚意地说道:“上仙一字一句,已经铭记小妖心中,日后定然时时念起,不敢错漏。” 第43章、武道 “嗯!”李诚敬轻轻点头,似乎很满意老柳的态度,接着说道:“贫道知道你们草木之属,画地为牢无法远行,多有愤懑,不过天道大公,你失去自由的同时,其实也有着独属于你们草木之属的机缘就放在你面前,可惜太过愚蠢,空守宝山而不自知。” 老柳猛然抬头,四肢挪动,爬到李诚敬面前,对着他的鞋子狂舔,看的李诚敬嘴角直抽搐。 一脚踢开老柳,李诚敬叹了口气,说道:“愚不可及。日后多观本体,先天道法就在那里,能不能悟透,就看你自己能不能拿的住这份机缘了。” 说完,李诚敬转身就走。 “他日若有缘,贫道或许还会回到这里!” 幽谷外,只有老柳变化的那只长得像牛的山羊目送李诚敬远去,眼中满是感激之情。 当年那不知名的高人对他有点灵开智之恩,而李诚敬今日所为也算是传道之恩。若他日他真的能够化形成功,不再受草木之精画地为牢的困境,步入大道,这两分恩德是要还的。 其实李诚敬此举,也并不是真的看上老柳的资质,期待日后他能报恩什么的。 不过就是福至心灵,下了一手闲棋,至于日后会怎么样,李诚敬是无所谓的。 这也是今日通过和邱茂珍那个山泽野修请教了山上的许多杂闻,这才有了这一举动。 虽说《九煞会元功》修炼至金丹境,自己现在的忌讳将全部不见,而且百无禁忌,可自己现在可距离金丹境还有很远的路程要走。 因果之所还是需要顾忌一下,于是和那老柳结了一个善缘。 他也没有诓骗老柳,虽然草木之属先天画地为牢,可是天地万物,何处不是道。画地为牢既是困顿,也同样也是机缘,能够勾连山川地脉的草木精怪,比寻常的玄门修士更容易能够参悟此道。 若是那老柳真的不是太蠢,等到脱困那日,自可修习到画地为牢这等道法,至于威力有大,就看他能参悟多少了。 至于李诚敬为什么不自己参悟,实在是他身为人身,又是修炼的与天地元气相悖的本源煞气,先天与阴阳五行之属相斥,就算李诚敬自己明白该如何做,也根本做不到。 这就是修行界的奇妙所在,各有各的缘法,强求不得。 至于三煞神之所,乃是根据九煞会元功中记载的内容推断而出,大致是错不了的。 况且李诚敬也是导老柳向善之言,就算错了也没有什么大不了。 这就纯粹是李诚敬心中的一点善念所为。 他与老柳初次见面,这老柳就因为心中临时起的恶念就要杀他,而此地乃是乱葬岗,旁边又是无法地带的秀水村,时常有凡人来此埋葬尸体,到时候法力道行更近一步的老柳,难保会不会对这些人下毒手。 自己倒是不怕冥冥之中的业债,可是那些凡人死了就真死了。 这也是李诚敬自从踏上修行,就给自己定下的道路。 自己是修士,是长生久视之辈,但最开始,自己首先是个人。 回到家,李诚敬发现,门外已经看不见一个人,破损的尸块也被处理的干干净净,就连地上都被铺上了一层新土。 直到这个时候,巷弄旁居住的山民才三三两两的走了出来,看见李诚敬从小道中出现,立刻就躲了起来,没有了一开始的亲切。 李诚敬无奈一笑,也没有觉得被冒犯,进了家门后,将六月的尸骨放在屋子中,就开始演练拳法。 与世人以为的山上神仙斗法,全是各种光怪神奇的道法,符咒,法宝拼斗不同。 事实上,山上神仙的斗法,往往是以武道为主,以道法,符箓,法宝为辅。 之所以如此,乃是因为玄门修士的修炼方法,并非世人以为的餐风饮露,吸食天地灵气。 天地万物皆是应道而生,以元气为根本,无高低,无贵贱,又哪里来的高人一等的灵气一说。随意吸取天地间散布的驳杂元气,非但不能增进修为,反而会折损道行,就好比一根钢针刺入人体,钢钉岂能变成人体的一部分。 修士修炼只在二五之精四个字。 修士第一境为炼精境,何解? 养精,炼精尔。 修士在这一境界,需要不断通过服食天地灵根之属,壮大体内二五精气,固本培元,扩大命土范围。 而后,还要根据各自传承秘法,采天地之炁,炼化命土,化命土为金丹,待丹成之日,就是踏入修士第二境界金丹境。 即便是金丹境,也需要不断通过采食的炁锤炼金丹,让金丹愈发稳固的同时,也会炼丹生气,所生之气,就是独属于每个人的元气,而因为锤炼金丹的方法不同,也会让各派的元气生出不同的玄妙。 而元气就是凡人口中的法力。 但金丹所生元气的速度是很慢的,断然不是法力耗尽之后,盘腿打坐几个时辰就能够补足的,而元气乃是人之根本,损耗过多会伤及根本。 可以说,修士之间的斗法是拿命来拼,这并不是玩笑话。 金丹尚且还好,有元气打底,而第一层炼精境的修士,那就真的是动手及拼命,没有淬炼出元气的炼精境修士,想要施展道术,只能用宝贵的二五精气来催动,可以说每一次施展道术,都要损耗命土。 这还只是最基础的消耗,另外施展道术,甚至是绘制符箓,还需要先采炁,蕴养在体内窍穴五脏之中,让天地之炁扎根体内,同化为自身根本,方可如臂指使。 各种困难非常人可以想象。 无论是先天元气,还是采食的天地之炁都无比宝贵。 每一个玄门修士,无论境界高低,都好似吝啬小鬼,一边小鬼搬财,积累家底,一边吝啬盘算每一次的付出。 自然,为了解决这个问题,武道应运而生。 修士养精气,自然龙精虎猛,不说其他,仅仅是一身巨力就堪比神人,古之仙人,法天象地,力可搬山,不外如是。若是不用,岂不是暴殄天物。 而修士更是参悟天地大道,以拳法演大道,凝拳意,动静之间,与天地相合,配合各派独家之炁法,威能并不会比道法弱多少,消耗却相比较于耗费法力的道术,只算是九牛一毛。 可以说,任何一个高品阶的玄门修士,都是武道宗师。 第44章、修道难,无处不难! 除了武道节省法力,天地炁的消耗之外,武道比之道术更有施展快速,威力强大的优点。 道术的修炼,同样艰难险阻,如豋天梯。 修炼道术,除了各派各家隐秘的秘籍外,修炼前需要采炁,采集足够的炁,还要同化炁。 例如雷法需要在雷雨天气,在恰当的时机,采集雷炁。 不同流派的雷法,需要的雷炁也不同,有春雷之炁,夏雷之炁的不同,还有享誉修行界的神霄雷,降魔雷等等。 例如飞举之术,要于高山之巅,采集彩云炁,或星夜之中,采集银河炁等。 采炁之时,有严格的时间,地点,节气,风水等要求,有很多采炁只是一瞬间,错过了就只能等下一次,甚至一年,数年之久。 这是第一难,第二难就是道痕。 人身小天地,身外大天地。 采集到足够的炁之后,以元气为根,以炁为干,念动咒法,指决,罡步,有些还要配合材料,就可以施展道术了。 看似简单,但是道术咒语大多繁复冗长,即便语速极快,指决手法娴熟,待咒语念完的时间,都足够对方在自己身上留下几十个窟窿了。 想要解决这个问题,玄门修士只能不断练习道术,每一次成功施展,都会在自身体内留下一道浅浅的道痕,初时斑驳不连贯,只有不断的施展练习,才能在身体内留下完整的道痕,直到此时,修士才能够精简道法咒语,指决,以盖棺定论的方法,只用简短的一句话,甚至两三个字,就可以激发体内道痕,施展道术。 至此,尚未大功告成。 每日修炼,体内元气激荡,还会冲刷道痕,若是长时间不修炼道术,道痕会被体内元气冲刷的浅淡,最终功亏一篑,做了无用功。 修士还需要体悟道术精髓,感悟天道,契合体内道痕,最终铭刻成道印,此后道术施展,随心所欲。至此方可算大功告成,真正掌握这一道术。 修道难,难于上青天。 这是无数玄门修士的心声。 所以,凡人眼中,那种随手各种神奇道法,风流潇洒,逍遥人间的修士,那即便是道德高士无数的修行界,也是凤毛麟角的存在,长长只闻其名,不见其人。 而不是这些被误认为神仙的山上修行者。 什么朝游北海暮苍梧的神仙写意,不过是无知凡人对于山上的浪漫向往,想象。 如果谁真的看见这种无事就随意浪费法力,施展道术的,那个修士绝对是个疯子,或者是寿元将近,行将就木,想要在临死之前,体验一把真神仙风流的老修士。 所以不是玄门修行者做不到,而是他们不会浪费宝贵的法力去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要知道每一丝的法力,都是命啊。 所以,当符箓的缔造者,才会有无量功德降身,举霞飞升,成为修行界千年来,少有的飞升者,真正成为了那传说中的仙人。 可见,山上的神仙曾经是何等的困苦。 那就更别提玄门修士修炼时耗费的各种丹药和兵器符箓了,那更是天下间最大的消金窟。 所以,李诚敬最先学习修炼的,除了遮掩天机和自身外泄煞气的披煞遮阴符外,就是性价比最高,也是最不耗费钱财的武道。 武道虽然性价比高,可是并不意味着武道就是廉价货,谁都可以修炼成。 想要武道有所成就,并不比神通道法来的轻易简单,同样需要极高的悟性,和点点滴滴缓慢的积累。 就如李诚敬如此悟性,刚一开始学习五行拳,就极快的领悟到了龙抬头这一世的拳意精髓,可是除了这一式之外,另外四式也只是徒有其表。 可即便如此,依旧还需要水磨功夫,缓慢在每天持之以恒的日常修炼中,让丝丝缕缕的煞气锤炼自己的经脉。 这就好比人体是一座城市,城市中央就是最大的兵营,想要快速周转于城市四门,就需要有足够宽阔,平坦的大道用来给兵士驰骋。 日常的拳法修炼,就是在夯实街道,开扩新路的过程,丝毫快不得,只能依靠时间积累。 不要妄图一朝顿悟,就能突飞猛进,道行增加。 无论是武道,还是日常的悟道,纵使修行者悟性无与伦比,一日参悟天道真谛,也不可能增加一丝一毫的道行。 悟了道,只能让修行者与道契合,使得道法,元气,炁如臂指使,为未来的修炼指明方向。 依旧以军队举例,悟道,就相当于一个将军突然领悟军法真谛,而道行法力就相当于兵士,不可能因为将军一个人参悟了兵法,就能让整个军队突然变成百战不败的雄师劲旅,依旧需要将军根据兵法锻炼士兵。 故而古之名言有曰:朝闻道,夕死可矣。 可曾有谁说朝闻道,立地成仙? 纵使天纵奇才的符箓开创者的那位龙虎山祖师,逍遥人间的不杀剑仙武当山吕祖,如今仙界六御之一的玉皇,在顿悟大道之后,也是很久之后,才于行道圆满才得以飞升。 现在李诚敬又要因为女鬼六月开始炼器,更不能分散精神去修炼其他的道法或者符箓。 一个人的精力是有限的,不可能所有的事情都能全。 若是能够将拳法修炼小成,能够肆意挥洒,就算遇到金丹境修士,数丈之内,李诚敬都敢与之一战,至于胜负几何,李诚敬没有见过真正的金丹境修士,尚且还不敢妄言。 沉浸在拳法修炼的时光过的飞快。 一阵清脆有节奏的敲门声响起。 李诚敬继续练拳,打完最后一式才收起拳法,走到院门前,打开房门,就看见于掌柜笑呵呵的,提着一个食盒站在外边。 李诚敬诧异问道:“于掌柜?今日怎么来贫道这里?可是有事情?请进!” 于掌柜也客气,提着食盒走了进去。 好在他只是个凡人,只是感觉院子阴冷,到不像邱茂珍那般反应激烈。 将食盒放在院子里的木桌上,直接开门见山地说道:“道长你打杀了查家几十个好手的事情,已经在秀水村传开了。似乎查家都服软了。这不,让于某做个中间人,来给您赔罪来了。” 第45章、挫骨扬灰 李诚敬呵呵一笑,道:“贫道倒是高看那查良庸了,还以为他会亲自过来,没想到这般没胆子,还需要于掌柜做这中间人。” 于掌柜尴尬一笑,看见李诚敬伸手引他坐下,就知道李诚敬并没有因为他此举而迁怒于他,于是放下心来,与李诚敬同桌而坐。 然后说道:“道长也知道,于某不过在秀水村求活的低贱之人,人微言轻,道长道法通神,自然不惧,可是于某却不能不怕那查家,只能厚着脸皮过来了。” 李诚敬点了点头,笑着宽慰道:“于掌柜不用解释,贫道不是不讲理的人,自然了解的。回去之后,劳烦于掌柜告诉他们,贫道只是在此清修,没有事情不要来扰我清静就可以了。” 于掌柜脸上并没有露出开心,或者失望的表情,显然是个聪明人。 “不过,二狗怎么没来?可是听说了这件事,怕了贫道?” 李诚敬一边将饭菜从食盒中端出,一边和于掌柜开着玩笑。 向着食盒中看去,竟然看见食盒最上面是一叠厚厚的银票。 于掌柜说道:“这是查家出的银子,五千两。二狗是想来的,吵着要来跟您学道法,被我呵斥回去了。” 李诚敬哑然失笑,让于掌柜告诉二狗,法不轻授,让二狗死了这条心吧。 二人接着酒菜,一边吃一边闲聊。 从于掌柜口中得知,今日晌午,秀水村多了许多陌生的面孔,他一眼就看出,这些人都是山匪,显然是常年潜伏在村子里的探子,将李诚敬与查家的冲突传回了山中寨子,让其他尚未被查良庸收服的山匪们起了心思。 李诚敬懒得理会,听过也就罢了,料想那些山匪不会蠢到来拉拢自己。 又与于掌柜闲聊了一阵,多是关于秀水村曾经流传的乡野传说,不过没有什么值得关注的,而后于掌柜起身告辞。 李诚敬将银两收入怀中,也没有让于掌柜带回去,反正不要白不要。 手下了这笔钱,也可以迷惑查家,觉得事情平安解决,能够让他们安稳留在这里,省的六月以后报仇,还要满世界找人。 傍晚,李诚敬去于掌柜那里购置了一些干粮,并且告诉于掌柜接下来的一段时间,自己要闭关清修,不要让人打扰自己。 于掌柜知道,这话是对查家说的,自是满口答应。 无论是出的时候,还是回来的时候,沿途的邻居远远看到自己,就匆忙躲回了家中,不敢和他打照面,生怕让查家的人误会。 可见平日里,查府如何的鱼肉乡里。 至于是不是因为害怕自己杀人的手段,李诚敬是不会承认的,自己长得这么俊俏,又平易近人,怎么可能因为自己杀了几个坏人,就害怕自己? 肯定是这样。 入夜,李诚敬将女鬼六月从木人中放出。 “这里就是主人临时居住的地方?” 六月满眼的好奇,四处打量,只是这房子和普通的穷苦百姓家没有什么两样。 不过就是宽敞简单了一些。 除了东南角有一个供桌,院子中就放了一张吃饭的桌椅,旁边还有一个巨大的石臼。 石臼是李诚敬直接从隔壁搬来的,着实废了一把力气。 李诚敬示意六月坐下,沉吟少许说道:“虽然你现在出来了,但是也没有了先天风水阵为你拔出怨气,时间一久,你还是会渐渐迷失自我,化为冤魂厉鬼。所以我必须要快一些完成这件事。” 六月点头,说道:“全凭主人施为。” 李诚敬郑重说道:“此秘法,名为三煞鬼傀术,乃是一种邪恶至极的厌胜术。除了要毁你尸骨,还需要将你封禁在木偶之中,供奉与三煞神位,时时刻刻接受三煞神煞气洗礼,转化你的鬼神,成为非鬼非神的傀鬼。先期你要在三煞神位前苦熬七日,你要努力撑住,不仅要在煞气洗礼的煎熬中参悟三煞神力,此中痛苦,若凌迟之型,伤痕累累的同时,更如同被洒上一层清盐,抗不过就会魂飞魄散。” 六月深吸一口气,眼神坚定的说道:“六月复仇之心,坚若磐石,况且经过乱葬岗的先天风水阵,我的鬼躯比平常鬼物更加凝实,法力也算厚实,想来坚持七日,参悟玄法,应当没有太大的问题。” “你想的太简单的。”李诚敬摇了摇头,说道:“在此之前,我要捣毁你的尸骨,因为你未曾如地府,没能斩断鬼躯与尸骨的联系,一但尸骨被毁,你将同样遭受重创,到时候的你,犹如夜风残烛。” “请主人施为!” 六月几乎没有半点犹豫,跪地乞求。 李诚敬叹了口气,说道:“既然你心意已决,那我就开始了。” 说着,李诚敬从房间中取出六月的尸骨,将骨头丢入石臼之中,举起硕大的石锤,狠狠砸下。 “嘭!”一声巨响,坚硬的枯骨崩碎开来。 “啊!”几乎于此同时,站在一旁的六月一声惨叫,就倒在了地上,满地打滚,一行血泪自她双目之中流出。 李诚敬视而不见,口中念念有词,落锤如飞。 六月凄厉哀嚎,就连体内的阴气都无法控制,整个院子里掀起阵阵阴风呼啸,就好像一阵飓风不停刮来。 渐渐的,随着桌子上的骨块越来越小,六月整个人都变了型,软哒哒的,似乎没有了骨头。 全身素白的贵妇装也都被鲜血沁红,竟然只是在这短短的时间内,就变成了厉鬼。 而李诚敬已经做好了随时将其打杀的准备,他没有告诉六月,一但对方彻底变成厉鬼,那么接下来的秘术也就没有办法继续下去。 而李诚敬可不会唤醒厉鬼神智的办法,将她一拳打死,也好过彻底魂飞魄散,没了投胎转世的机会要强的多。 但是,令李诚敬没有想到的是,直到最后一块枯骨被砸成骨灰,六月竟然还保持着清醒,可那冲天的怨气,已然是厉鬼无疑。 可见六月心中,对于报仇的执念是何等深重,就连李诚敬看到都为之动容。 从石臼中取出骨灰,顺着木人的孔洞中,很快就灌满,而石臼中剩下的骨灰,李诚敬一甩衣袖,掀起一阵狂风,就将石臼中骨灰吹散在天地间。 六月畸形可怖的脸庞没有丝毫表情,或许她已经做不出其他表情了,只是一双眼睛,愈发有神。 李诚敬心中惊叹:“连挫骨扬灰都不能动摇你心中执念,女子本柔,究竟何等仇恨才能让你变得如此刚强。” 自此开始,六月真正的没有了回头路。 第46章、三煞神傀 世间厉鬼冤魂,大多都是横死之人,怨气冲天,戾气惊人。 纵使是勾魂阴差也不能将其拿下,往往需要通报城隍,由文武判官持法令前来拘摄。可一来一回,这短短的时间内,冤魂厉鬼早就逃之夭夭。 因为尚未进入地府,斩断冤魂与肉身的最后一丝联系,往往这等鬼物会小心呵护尸骨,本体尸骨就相当于先天的阴宅。 这等联系极为玄妙,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故而许多行走在人间的修士,在铲除厉鬼冤魂之时,若是擒拿不下,往往就会找到厉鬼冤魂的肉身,分尸而挫骨扬灰。 大多厉鬼冤魂接灰因此遭到重创,存着十不存三。 到了这时,即便厉鬼冤魂尚未被降服斩出,也大多没有了后继之力,再无危害。 待日夜罡风吹拂,魂飞魄散只是时间问题。 六月即便与先天风水阵法中,洗练了鬼躯,比之其他厉鬼冤魂,鬼体强大,可尸骨被毁,依旧瞬间跌入谷底,瘫软在地,动弹不得。 拿着木人,李诚敬走到拜访这三煞神神牌的供台前,将木人放在供台上,点燃香火。 然后手捏香灰,在木人周围的供桌上书写聚煞咒文,当最后一笔写完,正好将木人包裹在其中。 接着七天之中,香火不能断,接下来能否成功,不在李诚敬这里,而要看六月是否能够扛得住三煞神力的洗礼。 这些符文组成的乃是一种简单的聚煞符文阵法,算是极小的风水阵。 可以截取三煞凶神的一丝三煞神力本源。 李诚敬就在一旁照看,不眠不休,一但香火燃尽,就立刻点燃新香。 饿了就只是以干饼充饥,渴了就是早就烧好的一锅凉开水。只是出恭比较麻烦,好在李诚敬肠胃不错,没有在这种关键时刻便秘。 每次出恭的时候,李诚敬都苦笑,这可真不神仙。 在这般悉心照料下,终于七天的时间已到。 李诚敬取过木人,只感觉入手冰凉,木人腹部原先用来关注骨灰的小孔,也已经神奇的消失不见。 而木人原先根本不可见的五官,也有了粗糙的雏形,仔细观察,竟然与女鬼六月的模样很像。 李诚敬露出微笑,摸着已经长了一圈的胡渣,笑道:“甚好,没有辜负贫道的苦心。” 听闻李诚敬说话,木人竟然口吐人言:“多谢主人。” 李诚敬点了点头,说道:“接下来只等今夜子时,就可继续炼制。贫道外出一趟,准备好剩下的东西。” 说着,不等六月回话,就将木人收入怀中,外出购置物品,等回到家中倒头就睡,毕竟修士也是人,七天七夜不睡觉,早已经是强弩之末。 而女鬼六月尚未完成蜕变,无法离开木人。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傍晚时分,天降暴雨,李诚敬醒来,只能无奈推迟一天,继续睡觉补足精神。 直到第二天夜里才醒来,简单的吃了晚餐。 李诚敬取出木人笑道:“看来老天都要帮你。昨日贫道还是急功近利了,精神不济,人和不足,恐怕会失败。今天贫道已经养足精神,势必一夜功成。” 说着,李诚敬来到小院东南角的供桌前,取出一个小碗,和画符使用的水火笔,一只木质刻刀。 也不管地面泥泞,直接坐在地上,点燃三支细香,供奉与三煞神位前。 而后取出一个瓷瓶,倒入小碗中,一股刺鼻的血腥味传来。 这个瓷瓶中装的,乃是乌鸡血混合了柳树汁,因为时间太久,已经显得粘稠如胶,看不出鲜血的模样了。 李诚敬割破手指,将自己的血滴入其中,搅拌均匀。 然后看向木人,说道:“贫道要开始了。现在你已经参悟出一些三煞神力,问题已经不大。” “六月知晓,请主人放心。” 李诚敬点头,取过水火笔,沾染小碗中的血液,以笔尖对着青羊牌位轻轻一挑,顿时袅袅的香火烟气竟然直接飞入笔尖,萦绕不散。 李诚敬征信凝神,笔尖落在木人胸口,写下一个大大的“劫”字。 口中咒语郑重吐出:“奉吾九煞镇天罡,专都司令鬼神前,天地乘风,有命礼隆,威震四方。天地化煞,三煞三劫,一来绝煞骨为魂,二来胎煞木为身,三来养煞煞为血,奉吾九煞急急如律令。” 口中咒语不停,周而复始,落笔如飞,不断抒写描笔那个劫字。 木人表情痛苦,如遭酷刑,只是她依旧强行忍耐,没有发出一丝声音,生怕惊扰了李诚敬,让他功亏一篑。 随着时间的推移,“劫”字已经浓郁如墨,黑的惊人,但是字体已经渐渐沁入木人身体之中,而李诚敬依旧不停,不断描绘这个字。 终于,当整个字消失不见,彻底融入木人之中,李诚敬脸上露出一丝笑容。 可是手却并没有停,水火笔再次在神牌前一挑,这次对着的是青牛的神位,开始书写第二个灾字。 如此这般,李诚敬在木人的胸口写下了,劫,灾,岁,三字。正是三煞凶神的神力根本。 长舒一口气,李诚敬擦了一把满头的汗水。 虽然不用浪费自己的法力,却极耗费自己的精神。需要高度集中精神,不能有半点分心。 就在六月以为已经结束之后,却见李诚敬将木人翻了过来,放下水火笔,取过木刀,在木人的后背开始刻画一只羊头。 口中的咒语也再次一变。 “三煞震十方,妖魔恶鬼自消亡。邪祟随符灭,千妖逐咒亡。三劫九劫千百劫,何人敢来挡。三煞阴神木,天威巨灵罡,三煞神鬼,洞渊之神,飞劫降头,奉吾招来,三煞神光,遍照十方。急急如律令。” 木刀无刀锋,可落在木人身上之时,就好似有火焰迸溅,留下一道浅浅的灼烧痕迹。 这一次,六月再也无法忍受,凄惨的哀嚎声从木人口中发出。 李诚敬不管不顾,直到在木人的背部,刻画出青羊,青牛和乌鸡像,这才停手。 六月的惨叫声,戛然而止。 李诚敬笑道:“成了。” 突然感觉拿着木人手,入手滑腻,湿淋淋的,低头一看,已经是满手的鲜血。 第47章、三煞神鬼 这个《九煞会元功》中记载的恶毒厌胜术,算是初步炼成,日后还需要常年供奉与三煞神位,让三煞神傀日夜吸收三煞神力,至于未来能够达到何等品秩的法器,就看李诚敬未来如何培养了。 至于现在,李诚敬清楚三煞神傀的品秩只能算低阶的八品法兵,毕竟这还他第一次真正炼器,材料也多是凡俗之物。 按照玄门修行界对于法器品秩的规矩,自己现在不过只是初步的开光,紧紧只能算是九品的法兵。 玄门修行界中,对于法兵的品秩划分,和符箓一样,分成九品,由低到高分别是九品凡兵,八品至五品为法兵,四品为后天法宝,三品至一品为先天灵宝。 但三煞鬼傀不过是承载三煞神鬼的器物,真正的威能还是要看居住在三煞鬼傀中,六月这个三煞神鬼的力量。 李诚敬拿着木人,喝道:“六月何在?” 只见木人震动,一个巴掌大小的六月从三煞鬼傀之中走出,瞬间涨大,落于地面之后,就与真人大小无异了。 李诚敬笑道:“如今你经过三煞神力洗礼,已经不算是寻常的鬼物了,可以称为三煞神鬼。想来你已经对三煞神力有所了解。” 六月施了一礼,感激地看着李诚敬,说道:“三煞神体初成,玄法自生。虽然六月对三煞神力尚未精深,还需日日揣度,但凭借先天而生的玄法,已然有了不俗的威能。这一切多亏了主人赐予。六月感激不尽。” 李诚敬想了想,问道:“那么,现在你是准备立刻就去复仇,还是在鬼傀之中在修炼一些时日。想来那查家人,短时间内是不会离开这里的,你有足够的时间增强自己的修为。” “并非是贫道觉得你无法解决查家,那查家供奉的山泽野修已经离开,此时查府已经再无山上的玄门修士,你大可任意施为。不过此地人流驳杂,很难说有没有那种入世历练的修士潜藏在其中,你还是要谋定而后动。此次报仇,乃是你的私事,更是你了解此生因果的大事,非万不得已,贫道是不准备出手的。” 六月想了想,笑着说道:“主人心思缜密,为六月考虑的周全。不过六月得主人相助,所得先天玄法有三,分别为劫煞为根本的生关死劫术,以灾煞为根本的,三灾点化术,以岁煞为根本的,枯荣一念法。任何一种道术,都可让那查家人死无葬身之地。只是六月现在修为尚浅,只能动用生关死劫术,但已经足够。” 李诚敬好奇问道:“这种道术有何种神异?” 六月也没有隐瞒,将三种道术的根本毫无保留的告诉了李诚敬,然后在李诚敬的首肯下消失不见,显然已经急不可耐的准备动手了。 李诚敬心中揣摩,虽然这三种道法都源自鬼神,可万法归宗,万变不离其宗。 道法的根本是不变的。 李诚敬也没有去学习的欲望,且不说身边就有一个可以随意施展的六月,若自己再修习,就显得有些浪费了。 就算学习,李诚敬还需要浪费大量的时间去采三煞神煞,或者推敲三煞神煞的根本,让体内本源煞气演化出三神煞。 平白浪费了大量的时间和精力。 但心中揣度学习,却无碍,李诚敬自认也算有些悟性,可借此触类旁通。 但万万不会随意选择道法修习。 山上玄门修士各门各派,道法无数,没有哪个修士会愚蠢的修习大量道法,只会选择几种相辅相成,君臣得宜的几种道术精研,一步一个道印,万万不会贪多。 李诚敬自然也是如此。他还是想要多接触一下真正的修行界,了解更多的符箓,道法常识之后,在选择自己修炼的道法。 不过《九煞会元功》中记载的道法多走邪诡近魔的道法,李诚敬其实并不是太想修行,想要看看自己能否找到更中正的道法作为自己的佐道根本。 平安县。 这是距离河源县城与秀水村中间的的一个小县城,名不经传,显得落后与闭塞,就是那些江湖浪荡子们,也极少会来到这里。 但却有一些学子会在休沐的时候,三三两两来此游玩。 因为平安县中央,有着一颗千年槐木,亭亭如盖,乃是享誉方圆数百里少有的名胜。 而今夜,平安县似乎并不太平。 就连老天似乎都有了感应,降下瓢泼大雨。 街上更是没有半个人影。 雨打芭蕉,疾风骤雨,雨滴砸在瓦砾之上,如同擂鼓阵阵。 巨大的雨声掩盖了密集的脚步声。 一群身穿蓑衣,服饰各异人不约而同的向着城中老槐靠近。 这些男女皆有,老少不一,手持各色兵器,但奇怪的是,竟然还有不少背着木锏的。 最为出彩的,是一个身穿明黄道袍,袖口绣有水火纹路的中年道人,一双眼睛即使在暴雨之中都光彩熠熠,无法掩盖。 就在他们即将靠拢的时候,突然异变突生,只见街道上半尺深的积水,突然倒卷升起,好似要再次坠落向天上,掀起一大片水幕。 与其同时,一个人影自老槐华盖之中跃下,落在地上神色惊慌的看着周围的情景。 再仔细一看,却发现这人背后竟然还背着一个人,披头散发,又被大雨淋透,遮住了面容。 “于三浪,你乃是朝廷命官,竟然胆敢与尸鬼为伍,还不赶快束手就擒,你还要一错再错吗?” 一道雄厚的声音自水幕之外响起。 于三浪根本不予理睬,立刻向着声音相反的方向奔去,速度快若鬼魅,周围的水幕如影随形,仿佛誓要将他护在水幕之中,不让外人伤害他。 “各位道友,助我擒杀此尸鬼,挡住此人!”那个中年人的声音再次响起。 顿时,就有熟人应和,使出看家本领,破开水幕,与那于三浪战在了一起。 可是于三浪似乎武道颇有成就,更有四周雨水相助,如臂指使,竟然与对方战的有来有回。 而这时,中年人的声音邹然响起:“三台辅我,飞雷震惊,雷公掣电,所向无虞,敕!” 话音落下,光华大作,宛若白昼,一道霹雳雷霆激射而出,四周水幕如遇天敌,崩碎开来,雷电瞬息极至,直接将于三浪两人淹没。 刺眼的光芒使得众人无法直视,直到这个时候,一声轰鸣雷响方才传入耳中。 看着已经化为焦炭的尸体,所有人都用憧憬的目光,看着那个身穿黄袍,袖口绣水火纹的中年道人,心中感叹:“不愧是道家祖庭,龙虎天师!” 默默收起翊圣雷诀的中年道人长舒一口气,走到前来,看着地上的焦尸,脸上没有得意神色,反而十分难看。 直到这个时候,众人才看清,地上的焦尸竟然只有一具。 第48章、煞尸宗震 焦尸四肢蜷缩,好似一只煮熟的大虾,从残留的外衣,还能看出这是大庆朝廷的差服。 也就是说,这个人乃是于三浪,而他背上的人却已经消失不见。 围拢而来的人中,有一人蹲下,好像不死心一般,再次查验尸体,最后站起身叹了口气,双手合十,叫了声佛号。 “无量弥勒教主。” 然后看向那个龙虎天师道人,面向他,身体摆动间,掀起的蓑衣,可以看见下面一袭月白的袈裟。 “张道友,此人看来是于三浪。” 龙虎天师道人不置可否的嗯了一声,这个态度顿时就让这和尚露出了不满的神色。 他严肃说道:“张道友,于三浪虽然与尸鬼为伍,但到底他还是朝廷的人,你这般随意打杀了,咱么可如何向朝廷交代。” 听见和尚这么说,顿时引起其他人的议论纷纷。 但是大多可以看出,这些人毫不在意,只是碍于和尚的身份而不敢肆意取消。 那龙虎天师道人冷哼一声,说道:“神乐法师大可将这件事上报朝廷,一切有我张明堂一力担之。这于三浪凡人不了解,你我同为玄门正修,岂能不知,此人早已被尸骨食掉了魂魄,早已经成了行尸走肉,今日就算没有死在我张明堂手中,他一但离开尸鬼,要不了几天也要死掉,神仙也就不回来。” 名叫神乐的和尚摇了摇头,说道:“既然张道友也知这于三浪乃是身不由己,又何必打杀了。龙虎山乃是道教祖庭,符箓源头,神通道法享誉天下,贫僧可以理解,可是朝廷的人可不认为张道友只能施展雷法诛鬼,这不是平白恶了朝廷。” “啰啰嗦嗦,老道我最讨厌你们佛门这一点,一点都不爽利。” “术高莫用,张道长贫僧师兄也是好意。要知道,凡人朝廷一向不喜我们玄门修行者,你我行走在外,一言一行皆代表我们各自门派,张道长如此行事放浪,不仅仅是在给自己招祸,也是再给你们龙虎山招祸。”似乎是看不得自家师兄被这龙虎山天师欺负,一个稍显年轻的和尚走了出来,口中所说之话,却就不怎么客气了。 张明堂眼睛一瞪,不等他发作,神乐和尚就已经出声呵斥:“住口,出家人忌嗔念,神灯,你犯戒了!” “无量弥勒教主,师兄教训的是,师弟知错了!” 说完,那年轻和尚就后退一步,两人一唱一和,完全不给张明堂发作的机会。 这一群人,赫然就是被朝廷召集过来,追查杀害河源县县令的僵尸的玄门修行者。 其中以龙虎山天师道人张明堂,佛门小圣地无相寺的神乐,神灯师兄弟,以及一些中小门派的弟子。 朝廷命官被僵尸所害,别说大庆朝廷,就是放眼燕,齐两国,也是罕见之事。 朝廷衙门之所,阳气冲天,又有天命庇佑,等闲鬼物根本靠近不了衙门。 故而朝廷相当重视,文书传遍河源县方圆数百里的所有城镇,由当地招官召集各地玄门正修。 应召而来足有数十人,只是当他们施展道术一路追索,却发现阴气却兵分两路,无奈双方分兵两路。 好不容易,被张明堂抓住凶手马脚,但看到对方是尸鬼,而非僵尸,他们就知道自己追错了人。 不过尸鬼之流,本就是妖邪之属,既然看见,自然不能放过,可没有想到,他们发现了河源县失踪的一个官差,于三浪。 他竟然和尸鬼混在了一起。 更是被对方抹除了魂魄,变成行尸走肉。 张明堂气咻咻地看着两个和尚,自古佛道就相看两厌,而脾气火爆的龙虎山天师更不会掩饰自己的喜好,连装个样子都欠奉。 看到两人夹枪带棒的揶揄自己,张明堂冷笑道:“佛门自称擅降妖除魔,既然如此,你们方才为何不动用佛法镇压。既然吝啬你们那点法力不愿出手,就不要在事后与贫道扯犊子。看不惯老道,咱们就大路朝边,各走一边。” 张明堂说的快意,周围看热闹的中小门派的弟子却不敢如此托大,只能心中暗自乐呵。 这种争执可是不多见的,若是那两个和尚识不得眼色,恐怕还会来上一场小型的佛道之争。 就在两个和尚想说什么的时候,突然,天光大作,一道绚烂的银白色光芒照亮了世界,而后“轰隆”一声巨响,俨然是一道雷霆劈落。 众人一愣神,而后慌忙散开。 原来那一道雷霆,正好打在旁边的千年老槐之上,竟然一道落雷就将这千年古木劈成了两半,竟然直接从中间劈开。 众人面面相去,张明堂看了一眼,惊讶道:“这古木树干中空枯朽,俨然是活不久了,即便没有这落泪,过上十天半个月,也要枯萎凋零。” 神乐心中一动,用手在眼前一摸,就见他的一双黑瞳闪过一道金光。 神乐看向槐木,惊呼道:“这槐木元气尽失,树中汁液干涸,已经死的不能再死。” 其他人闻言,也立刻施展各自秘术道法开了灵视,发现果然如神乐和尚所言。 张明堂皱眉说道:“这是天道示警,难道我们刚才围杀的东西,并不是普通的尸鬼?” “这难道是传说中的煞尸?普通尸鬼僵尸之流,可从没听说他们会吸食草木元气汁液啊!”也不知道谁在人群中说了这么一句话。 顿时就引起了轩然大波。 煞尸想要形成,困难重重,那是这般容易就被他们撞见,那可是百年都难得一见的鬼玩意。 神乐看向张明堂说道:“你我之间的嫌隙可放在以后再说,如今天道示警,我们还是先将那不知是尸鬼,还是煞尸妖邪镇压诛灭再说,如何?” 张明堂点了点头,叹了口气说道:“可以。若是普通尸鬼倒也罢了,可能只是他先天玄法就是擅于遁术,可若是煞尸就遭了。如今天降大雨,煞尸号令元气,可将此方雨天化作小天地,若是潜入水脉之中,我等想要追索,那就难了。罢了,不管如何,不能放任他不管,我等快快追过去,不能让他逃了。” 说着,一群人看见张明堂取出一张符纸,符纸漂浮在半空,竟然在雨中燃烧,向着一个方向飘去,众人赶忙在后面跟随。 此时,平安县外的小河中,一个透明的人形水柱升起,渐渐化作实体,竟然是一个披头散发的人。 只见他掀开遮面的头发,露出一张皮肤若树皮的青色面孔,他双目中犹自还残留着恐惧,想到那一道雷法,当真吓破了他的胆,身子一哆嗦,赶忙钻入水中消失不见。 而如果李诚敬看到他的脸,定然就会认出,此人正是已经被诚焘杀掉,变成煞尸的宗震妖道。 第49章、躁动 这些时日,李诚敬几乎没有怎么出门,一日三餐也多是由于掌柜或者二狗送来,伙食丰盛,按照于掌柜所说,银钱自然是查家早已先行给付。 李诚敬自然坦然受之,也省去了他许多麻烦事。 不过若是查家上下知道,此刻已经有一个成为鬼神的女鬼正在筹划怎么弄死他们,他们还会不会开心付钱。 虽然李诚敬也非常好奇,六月准备如何报仇,放她离开已经有七八天的时间了,查府那里似乎并没有什么动静。 不过听于掌柜说,查府最近少有人外出,就连那一向喜好出入娼馆的二老爷也已经多日不见他出现。 想来,女鬼六月已经出手了,李诚敬自然是静观其变。 正好利用这些时间,修炼五行拳。 之前第一次出手,三十名好手,在五行拳一式下,没有丝毫还手的能力,威力之大,令李诚敬咋舌不已,也让他更加青睐以这种拳法作为日后主要的手段之一。 另外就是将那早就已经完成准备工作的桃针制作完毕,这名为桃符缚贼的厌胜术算是小成了。 算是多了一门佐术防身。 威力自然不大,现在只能对凡人起点作用,李诚敬制作这桃针符,趣味更多于实用。 披煞遮阴符自然也多绘制了不少,这等防身符箓无论如何都不会嫌少。 当女鬼六月报仇完毕之后,查府上下命归九泉,即便这里是无法地带,可私商,江湖客往来如流水,这等一门上下尽数毙命的惨事,定然会吸引来大量降魔除妖的玄门正修,此地将不是久留之地。 到时候,可就由不得他有时间绘制这符箓。 为了不可知的未来着想,李诚敬还是放弃了学习绘制其他符箓,转而将练拳以外的其他时间,专攻披煞遮阴符。 不知不觉,已然已经深夜。 “看来,六月今晚还是不准备动手了。”李诚敬喃喃一语,将手中刚刚绘制好的符箓放在一旁,取过一张崭新的黄表纸,准备继续画符。 可是没有想到,手中的水火笔刚刚落在符纸之上,只听“咔嚓!”一声脆响。 李诚敬低头一看,发现自己手中的水火笔竟然笔杆炸裂,从中间裂开一道巨大的口子,张牙舞爪。 李诚敬眉头一皱,心中不由地升起一震强烈的不安感,让他竟然有种坐立不安的感觉。 这种躁动来的快,去的也快。 就在他准备站起身的时候,这种躁动心悸也已经消失不见。 李诚敬怔怔的看着手中的水火笔,快速将符箓收好。转身出门而去。 查府外的山坡上,六月一张秀美的脸上,如同凝满了寒霜,一双血红的眸子丝毫不掩饰她的杀心。 一阵枝叶摇晃声响起,六月转过身,轻轻一拜。 她身为李诚敬的护道神鬼,自然与李诚敬心意相通,互有感应,早就感知到了李诚敬过来。 李诚敬来到六月身旁,看着山下灯火通明的查府,说道:“不要再玩了,尽快动手吧。最多再给你一天时间,后天一早我们就出发,此地不能久留。” 六月嫣然一笑,一双眸子里的血色已经在一拜之间消失不见,六月笑道:“让主人久等了。其实六月早就已经施法,今夜就是查府灭门之日,主人若是无事,倒是可以在此观看一场好戏。” 李诚敬心中愕然,脸上却是没有太多表情,只是点了点头,说了句可以,就这么陪着六月看着山下的查府。 查良庸最近的日子过的并不太舒服,或者说,整个查府都过的不太好。 几乎每个人在睡梦中都是噩梦连连,那些早就被他们遗忘的,死在他们手中的人呢,都化成了恶鬼,在梦中向他们索命。 往日里精神饱满的着甲汉子,此刻也都想霜打的茄子,昏昏欲睡的同时,又一脸痛苦的不愿意合上眼。 查良庸早就已经派出人去寻找离开的邱茂珍,可惜七八天过去了,依旧音信全无。 这不禁让查良庸想起,邱茂珍曾经说过,那该死的歌女化成恶鬼的事情。 若不是除了噩梦困扰,并没有其他的事情发生,查良庸早就带着家当跑路了。 此刻的他,再也没有了之前意气风发,雄心勃勃的大志向,成天担惊受怕。连往日居住的豪华卧室都不住了,选了较小房间,将邱茂珍曾经赠送给他的黄符,贴满了整个房间。 “咚咚咚!”一阵缓慢的敲门声响起,枯坐在床畔的查良庸差点吓得跳起来。 “谁!” “大哥,是我!良庆!” 听到自家弟弟的熟悉声音,查良庸长舒一口气。又将房间环顾一周,看见墙壁窗户门房上的黄符纸并没有异动,这才起身来到房门前,轻轻打开一条缝。 透过门缝,就看见查良庆拎着一个灯笼,身后跟着家丁。 “你这么晚还不休息,来我这里做什么?” 查良庸不快地问道。 查良庆将灯笼丢给身旁家丁,哭丧着脸说道:“大哥,先让我进去行不行。” 查良庸叹息一声,打开房门,让查良庆走了进来,就快速地将房门关上。 查良庆看着满室的黄符,似乎极有安全感,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坐在椅子上,说道:“大哥,实在是没法睡啊,一闭上眼睛,都是,都是……” 查良庸摆了摆手,拍了拍查良庆的肩膀,示意他不用多说。 也明白了查良庆来此的目的,不过就是求个心安。 若说查府现在哪里最安全,恐怕就是查良庸这个贴满了神仙符纸的小屋了。 说到底是自家兄弟,查良庸虽然心中不快,也没有将他赶出去,说道:“今夜就在哥哥这房间休息吧。那牛鼻子贼老道虽然为人不地道,可终归是有些本事的。他在的时候也没有鬼物敢上门,有他的符纸镇宅,料想真有鬼物也进不来这个房间。” 查良庆点了点头,只是两只手不停地在身上抓挠着。 查良庸皱眉问道:“你这是怎么了?身上痒痒?” 查良庆尴尬一笑,说道:“可不是吗?都怪秀水村太小,那娼馆的娘们都他娘的太脏了,害的我沾了脏病,身上起了脓疱,不过已经让郎中看过,用了药,问题不大。” 说着,又在身上抓了抓。 看的查良庸一脸的腻歪,十分嫌弃。 第50章、红心 虽然对这么一个终日沉迷与娼馆酒色的弟弟很是恨铁不成钢,但是终归早年兄弟两人在军中生死相依。 多少一起从家乡里走出的汉子死在了军中,他能够活到现在,也是依靠查良庆身强体壮,不俗的武艺庇护。 就算再怎么嫌弃,心中还是很看重他的。 查良庸难得地,语重心长地说道:“我早就说过,不要终日沉迷在那些娼馆婆娘身上,都是人尽可夫的破烂货色,咱们不是早年把脑袋别在腰带上,当丘八的时候了,哥哥我是要做大事的人,早晚荣华富贵唾手可得。你喜欢娘们,外边多少大家闺秀,你看中哪个,哥哥就命人给你抢回来,想要几个咱们就抢几个。你不听我的,弄得一身脏病,以后还怎么传……” 查良庸苦口婆心,说着话扭头看向这个不省心的弟弟,可是话道嘴边就停住了,怔怔地看着查良庆。 而查良庆早就神游天外,一双粗糙大手不断在身上挠动着,见查良庸不说话了,他倒是自顾自地说了。 “大哥,你说这次祸事,是不是咱们缺德事做的太多了。这次事情结束以后,咱们要不要也学学咱们老家的士绅们,修个桥,补个路啥的,积攒点功德。以前我是真没觉得杀个人,祸害谁家姑娘就有什么错了,可是最近几天这噩梦啊,那一张张血淋淋的脸倒还好了,兄弟早年在战场上,比这惨的我也见得多了。可是那一张张腐烂的,爬满了蛆虫的脸,弟弟我是真胆寒了。咦,大哥你看着我干嘛?” 说着,查良庆顿时觉得脸上奇痒无比,伸手往脸上一抓,顿时感到一股温热的液体浸湿了手掌,低头一看,查良庆整个人都呆住了。 只见那手上,分明是一块染满了浓水的血肉躺在手掌上,血红的筋肉还兀自在跳动。 他茫然地看向查良庸,没了血肉的脸庞上,一行血泪从双目中涌出。 查良庸头皮发麻,紧咬牙关,可是那已经开始颤抖的手已经出卖了他此时此刻的心情。 “走水了!走水了!” 不等查良庸想好该怎么办,一阵铜锣声和走水的喊叫声响彻整个府邸。 查良庸一愣,突然房门“嘭”地一声被撞开,将兄弟二人吓地直接跳起,还没看清是谁撞开了房门,一股大风就从门外吹了进来。 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外边已经狂风肆意。 盯着大风,查良庸看着往日豪华的查家府邸,已经火光冲天,到处都是四处奔走的家丁护院救火的身影。 李诚敬啧啧称奇,看着下面热闹的场景,周围似乎有无形的屏障,将罡风摒除在外,无法吹起他一丝衣角。 他看向六月,好奇问道:“这就是你施展的道术,竟然连我也没有看出有道法施展的痕迹。” 六月抿嘴而笑,说道:“主人再看下去,好戏才刚刚开始!” 说着,葱指遥指远处山林之中,竟然有人影绰绰,在茂密的灌木丛中,如同凫水一般,不时冒出一个个脑袋,乍一看,好似百鬼幽魂在山林游戏。 但无论是六月还是李诚敬,以他们已经非凡的目力,却好似白昼日下,看的分明,那些人衣衫褴褛,披头散发,带着斧头刀棒,眼中凶光赫赫,不正是附近远近闻名的山匪。 查府的大火,起先并不算大,可是狂风平地起,骤然出现,风助火势,很快整个府邸到处都是火海一片。 这等光景,那些意图不诡的山匪不是瞎子,哪能看不见。 山匪当家的头目们,早就心里乐开了花,连老天爷都在站在他们这一边。 只见山匪头目们再也不掩藏痕迹,一个个站起身,大声叫喊:“兄弟们,这是老天都要他们查家灭于今日,冲啊,金银财宝就在山下,富贵险中求,杀。不要放跑一个。” 喊完这些话,这些当家头目,一个个身先士卒,直接一跃而下,如同夜枭穿林。 这些衣着褴褛的山匪,更是一个个眼睛冒着绿光,好似饿狼一般,向着山下狂奔。 密密麻麻的山匪,粗看之下,竟然已经不下六七百人,不知道附近多少山寨已经联合在今日对查府发难。 而此时,查府所有人都在忙着救火,哪里还顾的及外边发生什么事。 等山匪冲到查府外时,都没有任何反抗,竟然直接被山匪当家头目破开了大门。 只是很快,冲进府中的山匪们就退了出来。 不是他们心慈手软打算放过查府,实在是里面到处都是浓烟大火,这等要命的环境,任你武功高强也没有半点作用。 山匪索性不再进去,转而包围整个府邸,不让里面的人出来,竟要将整个查府的人活活烧死。 更有许多脑袋灵活的山匪,转而冲向了秀水村,从客店之中翻找出油脂,丢入查府之中,让大火烧的更旺。 很快,查府之中,就已经是惨嚎不断,一些临近大门和院墙的家丁护院,逃了出来,只是迎接他们的,却是山匪手中的利斧钢刀,铁锤大棒。 就算身着铠甲的汉子,也被活生生捶成了肉泥。 好一个炼狱图。 六月肆意大笑,血泪止不住的往外流,再也没有心神顾忌自己的形象。 李诚敬叹息一声,轻声说道:“去吧!报仇还是要亲手做才痛快!” 六月对着李诚敬轻轻一拜,整个人飘然而起,好似一阵没有重量的烟雾,飞向查府。她低空飞掠过重重山匪头顶,竟然无一人能够看到她。 查良庸坐在院子中,颓然地看着周围的一切,整个人的魂都似乎没有了。 在他的身旁,是一个满身污血,脸上皮肉几乎掉光的血人,正是只剩下半口气的查良庆。 六月缓缓落在二人身旁,轻声说道:“我知道,你最在乎的,就是这宅子,还有这宅子中藏着的财宝,你的身家势力都在一夜间付诸东流,是不是很痛苦,很难受!” 陌生的女子声音,让查良庸全身抖了三抖,他茫然转过头,看着一脸血泪的六月,眼中只有茫然,他已经忘记了六月的样貌。 可是这却无法阻止查良庸心中升起的恨意,他眼中凶光暴涨,怒道:“贱人,是你放的火!” “老子杀了你!你,你……” 就在查良庸暴起想要杀人的时候,他就看见,六月整个人快速腐化,露出一张吊死鬼的可怕死相。 “鬼,你是鬼……”查良庸脑海之中,再次浮现起了邱茂珍的话,查良庸的一对瞳孔猛然收缩,叫道:“你是那个歌女!” 六月惨然一笑,只是她这幅样子,哪里有什么凄惨,只有恐怖。 六月恨恨地一把掐住查良庸的脖子,三煞神鬼一身的阴煞之气瞬间侵占了查良庸的身子,让他一个字也无法说出。 “我恨不能食你肉,搓你骨!”说完,六月一张满是腐肉的嘴越来越大,在查良庸惊恐的目光中,一口咬在他的胸口,将心口的皮肉咬的一干二净,将他的一颗黑心暴露在火光之下。 六月怔怔地看着他的心脏,喃喃道:“原来你的心也是红的……” 第51章、一场空空 大风呼啸,如龙吐息。 占地极广的查府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快速化为飞灰。惨叫声也随着烈火越发汹涌而变得越来越少。 草木的灰烬伴随着血肉烧焦的味道,着实难闻。 就连开始极为兴奋的山匪问道这令人作呕的味道,脸色都已经变得极为难看。 世上死法千奇百怪,但是被活活烧死,这绝对是最痛苦的死法之一。 在冲天火光的照亮下,秀水村今夜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 多少临近查府的村民掌柜,都悄悄透着窗户看着这场大灾的发生,他们知道,秀水村要变天了。 有许多人心中暗自雀跃,也有人忧心忡忡。 他们已经习惯了查府立下的规矩,虽然是无法地带,但还是有规矩的。如今立下规矩的土皇帝被推倒,摔成了烂泥,谁又能保证新的土皇帝的规矩就更好。 聪明的人在愁苦,仇恨的人狂笑,人间百态令李诚敬都看的心驰神遥。 六月不知道何时已经重新回到了李诚敬身边。 李诚敬看着已经整理好一切的六月,笑着问道:“足够了?” 六月木然点头,神情还有些恍惚。六月看着山下,说道:“主人,这些山匪也不是好东西,所以六月擅自做主,准备将他们也一同清理干净,算是为这秀水村做了些善事。” 李诚敬不置可否,摆了摆手,示意无事,一人一鬼神就这么继续看完大戏的落幕。 火光昭示着白昼,这一夜过的飞快。 天色不知不觉间,就已经透亮。 当朝霞洒向大地的那一刻,大雨骤然而降,雨大如豆,昨夜还狂妄肆虐的熊熊烈火就这么片刻就被浇灭,整个查府废墟到处都是焦黑一片,浓烟滚滚。 早就已经等得不耐烦的山匪大喝一声:“大火灭了,冲啊兄弟们,金子银子可不会烧没,抢啊!” 顿时五六百名山匪赤红着眼睛,冲向了废墟之中,也不嫌犹有余温的焦木滚烫,在火场废墟之上不断翻找。 焦木横飞,砰砰作响,不时还夹杂着被焦木烫伤的惨叫声,也有翻出烧的变形的金银器皿的欢呼声。 这场烈焰之后的大盛宴,有人欢喜有人愁,毕竟现在找到的胜利果实,委实难以满足所有人的胃口。 “轰隆!”一声巨响,烟尘冲天而起,又很快被大雨压下。 巨响将所有人的目光拉了过来。 也不知道是原先那个房子的废墟,竟然塌陷出一个巨大的空洞。 虽然大雨滂沱,天气阴沉,但只要来到空洞旁的山匪,一个个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了,只见那空洞下方,并不漆黑,反而闪烁这耀耀的灿烂金光。 不由自主地就让所有山匪向着地窟靠拢,人挤人地望向下面。 一排排的木架上,不但摆满了金条银条,还有满地的铜钱,半开的箱子中,隐隐可见珠宝彩光流淌。 这下终于不用愁收获不丰了。 “哈哈哈,发财了,有了这些钱,老子还当他娘的什么山匪,老子要富贵还乡,老子要……” “噗嗤!” 大雨之中,一道极小的闷响声响起,让那人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愕然低头,就看见一截刀头穿腹而过,鲜血已经将湿淋淋的麻衣染红。 他艰难的想要转过头,看清到底是哪个王八蛋这个时候翻脸不认人,如此没有道义。 可是迎接他的,就是在他眼中邹然变大的斧头,竟然直接将他半个脑袋砸成了烂泥。整个身体就砸进了空洞下方的铜钱堆中。 也不知道是谁先动的手,五六百山匪在大雨之中,根本分不清身边的人谁是谁,就算没有大雨,在火场废墟翻找那么久,一个个早就成了黑人,看不清面貌了。 不过,谁都知道,这个时候,不管身边的人是谁,都必须杀死对方,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没有什么道理可讲,也没有道义需要讲。 血腥的屠戮再次上演,比之昨夜更让人看的血脉喷张,喷涌的鲜血如一道道喷泉,刀柄碰撞中迸发的火星彻底点燃所有人的欲望。 这一战,足足持续了两个时辰,终于只剩下最后一个一身鲜血的山匪还活着,他怔怔地看着堆积如山的尸体,惨然而笑,眼中却不可抑制的充满了贪婪的目光。 他拄着早就已经蜷曲的钢刀,丢掉手中的斧头,快步来到空洞旁,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 看着散发这黄灿灿光芒的金子,他哈哈大笑,一把抓起,可是脸色却陡然一变,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己拿着金子的手。 只见那黄灿灿的金子,在大雨的冲刷下,竟然直接散开,那哪里是什么黄金,分明就是清明祭祀先人用的纸元宝。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那人惨嚎一声,颓然倒在密室水泊之中,气息断绝。 原来早就已经油尽灯枯,只是心中的那一点执念让他坚持到了最后。 李诚敬深吸一口气,抖了抖早就已经湿透的道袍,笑道:“回家吧!” 这场风波对于秀水村而言,来的太快,太过突兀。 往常在他们头顶作威作福的查府一夜之间被大火吞噬,周围横行数百里山路的各家山匪,更是莫名其妙地在查府废墟上一阵乱杀,最后竟然全部都死绝了,连一个活口都没有留下。 只是有收尸人说,在查府废墟中,有个密室暴露出来,里面堆满了山匪的尸体外,密室之中飘满了冥币纸钱元宝,诡异的吓人,就连收尸人都不敢下去捞尸,而是草草从一旁搬运泥土,就地填埋。 没有了查府这些土皇帝,秀水村的百姓反而大多惴惴不安,倒是私商们在欢呼雀跃。 莫名其妙,此地两大害就这么没了,若不是查府和山匪死的诡异,恐怕都有些私商准备学那查府,纠集强人占据此地,设卡收那买路钱,从此不用在老苦奔波,日进斗金。 谁都不知道,整个秀水村,除了李诚敬和六月这两个始作俑者,恐怕只有那不怎么显眼的秀水村小酒肆的掌柜的,看出了一点端倪,心中有了一种莫名而笃定的猜测。 第52章、离去与到来 秀水村的风波,随着一场连绵三天,大雨小雨不断的冲刷下,渐渐淡了下去。 查府与秀水村周围山匪就像从来都没有存在过一般,山民们还继续着以往千篇一律的日子。 再此修整的私商,江湖客,待大雨一停,就不顾山路泥泞,匆匆离开,一个个急色匆匆,好像都揣着什么大秘密一般。 没有了这些江湖客和私商,酒肆的生意自然就淡了下来。 于掌柜难得的没有站在自己那柜台后的一尺三分地,而是坐在了临近酒肆门口的四方桌旁,自斟自饮,忧心忡忡。 自从那日的事情发生以后,于掌柜就再也没敢前往李诚敬的家中送饭食。 直到今天,于掌柜想起那日自己问李诚敬,若是没有找到阴胎血他要怎么做,看着李诚敬风轻云淡的随口说道:“实在找不到,就自己做一个就是了,无非就是多费些时间。”的模样,于掌柜丝毫不认为李诚敬实在说笑。 从那一天起,于掌柜是真的怕了。 二狗从李诚敬家附近的邻里旁敲侧击,得知这位山上的神仙似乎已经多日不见人影,家中也没有炊烟,人声,似乎也已经离开了。 这让于掌柜长舒一口气。 “掌柜的。”二狗的声音响起,打断了于掌柜的神游物外。 于掌柜茫然抬头,一眼就看见了一身青衣道袍的年轻人,笑吟吟的站在酒肆外,不正是多日不见的李诚敬吗? 于掌柜连忙起身,想要说话,可是多年在人情世故上摸爬滚打练出的口才,此刻就上上了锁的箱子,怎么都打不开。 反倒是李诚敬好似没有看出于掌柜的异样一般,笑着拱了拱手,说道:“多日不见。” 直到此刻,于掌柜的嘴巴才好似开了锁,尴尬一笑,虚引一手,恭敬说道:“道长请坐。” 李诚敬点了点头,大方落座,这个时候,于掌柜才发现,李诚敬的后背多了一个包袱。 只是刚才太过惊讶,或者说是惊恐,才没有注意到李诚敬胸口的包袱结。 于掌柜心中惊异,说不上是开心还是失落,小心翼翼地问道:“道长这是要远行?” 李诚敬点了点头,看向二狗说道:“麻烦二狗兄弟帮贫道准备一些干粮,面饼就行,约莫七日份的就可以。” 说着抛给二狗一块碎银。 二狗笑嘻嘻地接过,就向着后厨跑去。 这时,已经没有客人的酒肆中,就剩下了李诚敬与于掌柜二人。 李诚敬笑道:“看来,于掌柜已经猜出查府灭亡是因为贫道了。” “唰!”地一下,于掌柜的额头已经冒出细密的冷汗。 李诚敬摆了摆手,说道:“放心,贫道不是那邪魔外道,不会随意伤害无辜,于掌柜也当是了解贫道一二的。” 听到这话,于掌柜才长舒一口气,强颜欢笑说道:“道长说笑了,于某可不敢做此想。” 看到于掌柜这般尴尬的样子,李诚敬也就不再逗弄他了,开口说道:“放心,查家人并不是贫道杀的。记得当初于掌柜曾经问过贫道,为何不愿出手铲除或者惩戒查家人,贫道曾经告诉掌柜查家灭掉的后果。” 于掌柜一愣,狐疑地看了眼李诚敬,最后长舒一口气,心中已经不再分辨李诚敬说的是真是假,毕竟无论真假和他又有什么关系,知不知道都已经无关紧要。 现在看来,李诚敬并没有要害他的意思,于掌柜的心态也就轻松了下来,虽然依旧拘谨,但也不再提心吊胆。 恭敬地回答道:“道长上次说的通透,于某明白的。” 李诚敬点了点头,说道:“掌柜的也看到了,现在村子中的私商,江湖游侠都已经全部离开,如今附近的山匪也大多十不存一。以于掌柜的聪明,也应该明白这意味着什么,要不了多久,秀水村就将是一个是非之地。掌柜的难道就没有什么打算,未雨绸缪?” 于掌柜苦笑摇头,说道:“道长说笑了,于某现在看似衣食不缺,可是说到底,咱也就是个没有户籍的低贱山民,离开了这里,又能去哪里?留下来赌一把,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若是离开,城关不得进,村寨不收留,如今是逢乱世,人人皆豺狼,最终不过就是一个克死陆野的下场。不走了,一把年纪了,也活不了多久了。与其死在外边,不如死在这里。” 李诚敬叹息一声,从怀中取出三根木枝递给了于掌柜。 于掌柜一愣,小心接过,只见木枝上都写着同样几个字。 “如我亲临。” 于掌柜好奇抬头,看向李诚敬。 李诚敬笑道:“你我相逢就是缘,回想这段时间,自然也算是善缘。此地也对贫道有恩德,也不想看着这里毁去。这三根柳木枝掌柜的收好。若是新的土皇帝让你们活不下去,你就带着一根木条,前往乱葬岗谷口外的柳木旁,将木条放在柳树下,请青羊出手除害。之后你就可以回来。切记,不管对方出不出手,对你有无恩德,不可立牌,不可烧香祭祀。” 于掌柜哪里还不明白李诚敬是什么意思,就要给李诚敬磕头,确被李诚敬一把拉起,示意他不用如此。 于掌柜安排了饭食,二人就这般闲聊了起来,就像李诚敬出来此地一般无二。 待两三个时辰后,李诚敬就带着干粮潇洒离开,任由于掌柜遥遥一拜。 至此,秀水村已经再无外人,往日喧嚣,私商山匪往来如织的秀水村,罕见的安静了下来。 娼馆酒楼酒肆的掌柜们,小二们,娼姐们,都百无聊赖的坐在店门前,晒着太阳,嬉笑怒骂,看似一片安详和谐,可是谁都知道,大家的心中都不安心,就期盼着有新的客人能够到来。 终于,在秀水村的山民已经人心惶惶快两个月的时候,一行七八个生面孔出现在了村口。 虽然这群人,和尚,道士,游侠皆有,一同同行显得极为怪异,可是秀水村的人哪里还能管那么多。 只要还有私商,江湖客能来秀水村,他们就知道,自己未来的日子还是可以继续下去。 第53章、善种 这些刚来秀水村的一行人,可谓是拉足了视线,许多大大小小的酒楼饭馆,山宝杂货的小摊都在眼巴巴的看着这行人。 虽然他们穿的着实怪异了一些,道袍不像道袍,袈裟不像袈裟,道士,和尚,武夫,秀才,男女老少皆有。 不过秀水村什么都见得不多,就是江湖客那是天天见。 多少任性游侠浪子,为了一些让他们啼笑皆非的目的,打扮的怪模怪样,比起那些人,这行人倒也算是正常了。 “大侠,打尖还是住店啊!” “公子,上好的杏花酿,乃是咱们秀水村一绝,您不来尝尝?” “帝王墓里的三百年的冥器,道长不要错过!” “哎呀,这和尚真俊,大师来玩啊,不收钱!姐姐自己贴钱!” 淳朴的秀水村民风,即便行走人间江湖多年的张明堂都有些受不了,但是看到一群半老徐娘的娼馆女子,竟然大胆的上前拉扯他们中的两个和尚,死死地拉着他们的手臂不撒手,饶是张明堂这种得道修士,也不禁嘴角浮出笑意,看这村子怎么看怎么让人心生欢喜。 “神乐大师,神灯大师,既然几位女施主情系你二人,何不从了她们,无相寺的欢喜禅法可是享誉三界,世间最难消受美人恩,女子春-情也最不可辜负!” 张明堂竟然直接停下脚步,一脸郑重的对着两个眉清目秀的和尚说道。 这让本就脸色难看的二人更是脸上浮现羞红。 一旁同行的人,则是心中大笑不已。 无相寺,又称小无相寺,山门坐落在大庆朝京城郊外的春停山,乃是佛门圣地之一,供奉的乃是未来弥勒佛。 不同于其他佛门佛脉,小无相寺里的和尚是可以有异性道侣的,欢喜禅自然也不是修行界外道邪术,乃是堂堂正正的大佛法。 但到底和尚成婚,加之春停山上有座接待人间贵人的无相寺,被誉为京城勾栏场,故而引人诟病,即便小无相寺并非所有和尚修行欢喜禅法,山上的玄门修行界中,小无相寺依旧引来很多私底下的嘲笑声。 更有一魔道散修打趣小无相寺,说:“小无相寺,欢喜禅法,以天为被,以地为床,洞房花烛,不用点灯。” 简直阴损刻薄到了极致。 据说这话传到小无相寺,许多修习欢喜禅的小和尚,差点因此佛心失守,道行跌落。 像类似这种那种的童谣打油诗,各大圣地,祖庭,大,中门派或多或少都有一些。 张明堂的龙虎山自然也是有的,例如自讨苦吃龙虎山这种说法。 但大多是正面的,龙虎山的天师听了,非但没有生气,反而极为高兴。 神乐眉头紧皱,竟然不惜使用武功,轻轻震开纠缠自己的两个女子,正色说道:“两位女施主,贫僧师兄弟乃是出家人,还望几位莫要再行此荒唐事。” 神灯自然也是如此。 到底是伺候了不知道多少江湖客的女子,神乐与神灯两人略微展现的小手段,就知道二人不是普通人,再也不敢纠缠,蔫蔫地退了开。 自然,白眼是少不了的,也没有多做掩饰。 至于害怕两个和尚报复,女人们自然不怕,毕竟娼馆妇人,乃是最低贱的下九流贱业,寻常街头混混自然会欺凌她们,可是那些江湖游侠,却绝对会以此为耻,所以她们反而不会害怕这种一看就是高人的江湖客。 看到女人们重新回到自家院门前,依旧不断狂翻白眼,神乐摇了摇头,正色看向张明堂,说道:“张道长,您也是修行界的有道高人,还是莫要行此无趣之事,就不怕传出去,损了你们龙虎山的名声。” 听到神乐怒言,张明堂竟然学着那娼馆女子,对着神乐神灯两师兄弟也翻了一个白眼。 不咸不淡地说道:“贫道这是成人之美,你们不感激就算了,还要倒打一耙!” 神灯年龄小,禅定的功夫最差,听到张明堂如此阴阳怪气地话,心中的话立刻就脱口而出:“幼稚!” 神乐想要阻止,却已经晚了。 这世上,山上山下,神仙江湖,其实都最讲究论资排辈,神灯此话,可当真是犯了忌讳。 一旁的玄门修士心中一紧,生怕张明堂大怒,不管不顾就要和两个和尚来一场斗法。 龙虎山天师的火爆脾气,可是山上的修行界人尽皆知,要不然也不会有那自讨苦吃龙虎山一说。 谁知道,张明堂听了竟然丝毫不生气,抬起手在神灯光亮的脑门上揉了一把,像是山下富家翁盘核桃,不等神灯大怒,就听张明堂淡淡说道:“圣人慕稚子归真,匹夫求少年老成。说贫道幼稚,大善!” 谁也没有想到,张明堂竟然会有这种反应。 许多悟性极佳的修士,听到张明堂的话,眼前一亮,可惜只是随口一言,不见前后,难以让他们的心境更近一步,着实有种抓心挠肝的感觉。 龙虎山乃是道教祖庭,张明堂虽然境界在龙虎山不算高,可是对于他们这些中小门派的弟子,句句可谓金玉良言,这等明显有关大道真意的话,真恨不得掏出刻刀,刻在身上,时时研读参悟。 说不定哪天,这就是他们破开修行门径的契机。 感受到那一双双苛求的目光,仿佛在对他张明堂说,您老会说就多说些,张明堂砸吧下嘴,抬头看向村子的另外一头,说道:“罢了,不与你们嬉闹了,办正事吧!” 这些人只能悻悻收回目光,齐齐将目光投向远方。 在他们的眼中,村子的另外一头,当真是黑气密布,阴气缭绕若阴间鬼蜮。 正是那查家废墟。 山民们看着这行他们眼中的江湖客向着查家废墟走去,眼神中尽是嘲笑与意味深长。 显然,那查家的怪事秀水村中的山民人人都知道,却并没有谁会跳出来阻止他们,生怕好心当成了驴肝肺,最后平白给自己招惹来了祸端。 但无论何地,总归还是有好心人的。 当张明堂等人途径一个屠户的摊位前时,一直眼神扭捏的屠户终于一咬牙,拦在了张明堂等人面前,拱手说道:“小人乃是本村屠户,名叫樊九,诸位大侠还请不要再向前了,那里之前发生了怪事,死了许多人。诸位大侠还是不要前往的好。” 第54章、无定 樊九这出头的行为,着实让秀水村看戏的山民们惊讶了。 大家都是世间游魂儿,生,人不知,死,无人问。 在秀水村这看似鸟语花香,实则乌烟瘴气的地方,最是要不得那善心善举。 就连李诚敬眼中的好人,于掌柜和二狗,行那善行也要遮掩藏着三分。 樊九这种毫不遮掩的行为,在这些山民之中就显得十分特立独行了。 但若是李诚敬知道这件事,定然要高兴的浮一大白。 当日他向樊九购买杀生刀,与其闲聊一二,虽然多是普普通通的大话套话,甚至都是李诚敬曾经跟随宗震坑蒙拐骗用的蒙骗术语,但到底都是导人向善的。 樊九听了会不会做,李诚敬自然是不在乎的,毕竟只是随手播下的一粒善种,能否开花结果谁又能知道了。 但即便开花,又能否盛开长春,还是一场当头大雨,雨打芭蕉花儿谢,善行无善终,这就看那老天爷是否开眼了。 此刻,樊九心中已经是心中打鼓,七上八下,生怕这些他们眼中的江湖高人,一个不高兴,将他随手打死。 在秀水村,因此死掉的江湖客不要太多。 张明堂等人作为山上人,观凡间人心,如镜照观,哪里会看不清此地人心。 对比他们,自诩山上玄门正修的他们,看到樊九的善行,对比此地风俗人情,就好像荒芜平原乍见一抹青绿,心中自然欢喜。 张明堂客气拱手,说道:“多谢樊兄弟相劝。” 其他修士也大多笑着点头。 这些与以往江湖客十分不同的江湖中人,让樊九七上八下的心终于安稳了下来。 自家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的婆娘,也终于是长舒了一口气。 “诸位大侠客气了,若是不怪罪小人冲撞各位,小人已经心满意足。” “善哉,无量弥勒教主!施主善心善举,当有善果善报!” 樊九脸上露出欣喜笑容,竟然有些羞赧,一张黝黑,满脸络腮胡的汉子,竟有几分稚子纯真。 看到樊九如此模样,张明堂几人中,有一渔翁打扮的老者眼前一亮,回想之前张明堂那句,圣人慕稚子纯真这句话,心中福至心灵,脸上露出笑颜,开口说道:“道心起涟漪,老夫突有感应,想要收取此人为徒,诸位可愿成全老夫。” 众人惊讶地看向老者。 这人名号伞渔翁,乃是大庆朝孙骝郡一个名叫玉水府的宗门修士,虽然没有那长老执事的职位,但也早就步入金丹,道胎显化的化神修士,困守在化神瓶颈已经百年,为求破镜,于红尘中历练打滚十数年,在修行界也算略有善名。 玉水府乃是中等宗门,虽然无法和龙虎山,小无相寺这种祖庭,圣地相提并论,但也不是这般轻易收徒的。 更有几个小型宗门的修士,看着一脸茫然的樊九,投去羡慕的目光。 除了玄门修行界中许多繁复的秘事,大大小小的宗门等级划分,最为显著的一点,就是他们所修习的玄门道法秘籍。 世间修行界,求那长生久世,所修道法秘籍经义,大致可分为四类。 一为求长生不老,白日飞升,直指大道的大道经,乃各大祖庭圣地独有。也被誉为真经。 其二,就是虽然无法白日飞升,得道成仙,但也可以在人间长生久世,寿元千百年的小道经,根据其最终能够修行的上限不同,各个大中小的宗门秘籍,品级良莠不齐,谁也不会真的拿出来与别人比出个高下,定出个流品。这种秘籍因为可让人寿元长久,也被称为长生书。 再有就是记载各种,外丹法,道法,术法符箓的佐道书。和记载玄门武道的武道书四种。 玉水府既然能成为中等宗门,其所有的长生书,品秩绝对差不到哪里去。 虽然无妄成仙,可能够多活几百上千岁,就代表这无限可能,怎能不让这些小型宗门的修士眼红发热。 若是那作为山泽野修的清虚散人邱茂珍看到这一幕,恐怕恨不得拿出全部身家与这懵懂的屠户樊九换取这一份机缘,而后给他立个长生牌,日日香油灯火,焚香不断。 张明堂大笑,拱手说道:“恭喜伞道友得此良徒佳子。” “恭喜伞道友!” 众人纷纷道喜。 山上宗门,为何如此多的修士下山历练,除了为那虚无缥缈的功德一事,也有寻找弟子这一重要的目的。 山上宗门收取弟子,从来不看所谓的资质,皆以心性为第一要准,以机缘道缘为牵线红绳。 曾今在人间修行的得道真仙,皆言,凡有九窍者皆可成仙。 资质根骨可以决定一个人道行增长的快慢,却决定不了一个人是否能够成仙,修行界多少惊才绝艳的修士,闪耀了一个时代,最终也不过还是化为了一捧黄土,仙门在前,而无法触碰,只能无奈兵解,回归九幽,重入轮回。 伞渔翁笑着回礼,然后以秘术聚音成线,秘密与樊九交谈。 只见樊九的表情从茫然到震惊,由震惊变成欣喜,两人一问一答,谁知最后樊九脸色一变,脸上的表情由欣喜变成如丧考妣,泪流满面伤心欲绝,跪在地上对着伞渔翁磕头如捣蒜。 “求仙长,不,求师父救救我家婆娘!” 伞渔翁叹息一声,说道:“凡人生死皆有定数,我等修仙问道之人,本就有违天道命数,怎能轻易操-弄凡人寿元,况且她已经病入膏肓。我留你在此三年,三年之后,我会来寻你。若是因为其他事情未能履约,你可前往孙骝郡城寻我。回头我自会给你留下信物。” 樊九茫然无措。 伞渔翁叹息一声,将樊九推回摊位。 不远处看热闹的山民一个个冷笑不语。以为樊九得罪了这些江湖大侠,恐怕有苦头吃了,不死也要脱层皮。他们这些山民可是太清楚江湖中那些所谓大侠的嘴脸和手段。 而张明堂等人,却见怪不怪,脸上表情并未有什么变化,因为他们只是一眼,就看出那屠户樊九的老婆,看似健壮如牛,其实已经病入膏肓,活不过三年,时辰一到,就是她魂归地府的时候。 人间欢喜愁苦如江波湖海,起伏无定。他们这些山上人,早就已经见怪不怪了。 第55章、线索 从樊九口中弄清楚了此地发生了什么事情,即便是见多识广的山上修士们,也都有些面面相觑,觉得不可思议。 初看来,不过就是两伙匪类互相残杀,再一想,又觉得莫名其妙。 按照樊九所言,查家实力强大,虽然得罪了一位高手,折损了不少人,可是底子还在,之前又收服了几个寨子的山匪,实力暴增。家中定然不缺好手。 一场大火而已,就弄得整个查家烟消云散。 之后更是几个寨子的山匪莫名其妙的自相残杀,最后竟然全部死绝了,没有活下来一个人。 这种事情,怎么看怎么诡异。 张明堂捋着胡须,眉头紧锁,看向伞渔翁问道:“樊九说查家出事之前,曾经得罪了一个绝顶高手,几十名手下皆死于其手?” 伞渔翁点头,说道:“不错。听他所说,死者皆尸骨崩碎,无一人是全尸。在下初时只以为是江湖上的绝顶高手,可看到查家和山匪的下场,又似乎是有玄门修士的手段在其中。” 玄门修士,道法无数,各种邪诡的术法,即便是作为道教祖庭的龙虎山道士,张明堂也不敢说自己就知道全部,甚至能晓得其中十之一二的脉络,都可以说是见识广博了。 现在张明堂没有看出是否有玄门修士出手,并不奇怪。 神乐以佛家法眼来回扫视查家废墟,轻轻合适双掌,说道:“无量弥勒教主。那废墟之上,怨气秽气太多,我们再此难以看清,还是进去才能真正拨开云雾。况且即便没有玄门修士出手,如此多的阴气盘踞再此,定要给此地招惹来祸端,贫僧也需要以佛法净化此地。” 众人没有异议。 也都是艺高人胆大的玄门修士,直接进入废墟之中。 刚一步入,就感觉遍体生寒。 “嘶,这是死前有多大的怨气,才能让我等人都感觉身体寒冷。” 他们这种修士,行走天下,怎么可能不携带一些驱邪避秽的符箓宝器,即便如此,都可以感觉到阴气入体,可见此地阴气已经达到了何等浓度。 没有理会这人的感慨,神乐与神灯已经不顾满地的污泥,盘腿坐在废墟中央,口中佛经咏颂,周身竟然飘起如绸金光。 佛经晦涩深奥,听在耳中,好似钟吕之声,发人深省,却又记不清佛经的具体内容。 众人齐齐点头。 对于驱邪除秽的手段,他们同样不缺少,可是到底还是佛门更擅长这种润物细无声的手段,如果是他们出手,动静就有些颇大了。 就连一直和神乐师兄弟不对付的张明堂,都没有在这个时候挑刺。 而是从怀中取出一道符纸,以灵官手决,低声喝道:“指路,敕!” 符纸无声无息,化为粉糜,同时两道灵光,飞入齐双眼之中。 然后,张明堂趁着神乐师兄弟驱散周围阴气的时候,一双虎目四处扫视,突然轻易一声,伸出手去,想要抓住什么,但注定是抓了一个空。 众人好奇望去,却发现张明堂一脸愕然,不可思议地道:“这是劫力!” 一听这话,众人长舒一口气,只见一个妙龄少女笑道:“既然是劫力,看来多半就是那查家人和山匪们作恶太多,让天地降劫,应当不是什么邪魔外道所为了。” 张明堂却紧皱眉头,沉声说道:“不对,这劫力不是寻常天地劫数残余,像是因为风水问题而产生的劫煞之力。” 听到张明堂这么说,其他人还是一脸茫然,不过他们中到底还有伞渔翁这种玄门老修士在,见多识广,说道:“查家建造这个府邸已经有些念头了,如果真的是风水问题,应该早就出了问题,不应该现在才应劫。除非……” 其他人都不是傻子,一个温和的声音突然说道:“除非有风水师出手,改了对方的风水,让查府风水异变,吸引煞气入府。” 正是已经完成驱散此地阴气的神乐和尚。 “嘶!”除了极少数人,大部分人都倒吸一口冷气。 先前开口的妙龄少女,声音都有些变了,小心翼翼地说道:“既然是风水师出手,这件事我们就不要管了。可能是那风水师不喜这查家人和那山匪害人,这才出手。” 一个游侠打扮的修士笑着说道:“这很风水师。” 张明堂却脸色露出不喜,说道:“不管如何,山上规矩,人间的事情归人间,神鬼的事情归玄门。对方既然有此能力,断然不是什么没有传承的山泽野修,到底是坏了规矩。” 众人头疼。 山上玄门修行界,有一句顺口溜。 任剑逍遥武当山,自讨苦吃龙虎山,任侠快意二郎堂,心狠手辣是魔人,死无葬身风水师。 前者武当山修士,是所有修士最为艳羡,号称人间真仙行走,逍遥人间。 而后四者,被称为山上四大难缠鬼。 皆是人人绕着走的存在。 龙虎山的道士,以除魔卫道为己任,宁愿身死道消,也看不得任何一个妖魔危害人间,全然忘记修道是为了那长生久世。 二郎堂乃是邪门首宗之一,行为亦正亦邪,最有江湖气,不像修士,倒像江湖浪荡客,出手不问人间山上。 魔修心狠手辣更不多说,手段下作,邪法惹天恨。 而风水师,则最喜游戏人间,操-弄气运命理,与人间帝王勋贵牵扯不断,由于喜欢用风水师为人逆天改命,大多都会遭到天罚,没有几个善终之人。 四者之中,最不能招惹的,不是战力报表的龙虎山,也不是人多势众的二郎堂,更不是过街老鼠的魔修,而是看似战斗力最弱的风水师。 前三者倒也好,不管手段如何,总能看清其道法脉络,可以力敌之。 唯独这风水师,上可逆天改命,下可坏一地风水气运,降灾降劫,往往被风水师盯上的人,到死都不知道是如何死的。 曾有一个千人中等宗门,和一位风水地师结了死仇,那风水地师偷偷来到其宗门附近,悄悄布置了风水山川大阵,结果不到十年,整个宗门上下千人,都莫名其妙的死绝,死法千奇百怪。 故而有句话,宁谋龙虎山,不结地师仇。 所以,当发现,此地惨事似乎与一位风水师有关,除了作为佛,道祖庭圣地修士的张明堂,神乐和神灯三人。其他人无不心头狂跳。 第56章、黑风寨 张明堂丝毫不顾及这些人的脸色,大不了到时候让这些人走开,自己去问罪。 他们一路追索那僵尸来到附近,远远地就看见了此地上方,阴气冲天,作为最喜欢自讨苦吃的龙虎山天师,哪里会放过。 其实他们已经几乎丢失了那疑似煞僵的僵尸踪迹,只有是依靠细微的阴气残留,才勉强吊着。 现在看到此地如此浓郁的阴气,按照僵尸的习性,定然会被吸引到此。 这才舍弃了那即将消失的阴气踪迹,来到了这个村子。 不过显然,那僵尸似乎极为聪明,并没有出现在这里。这让众人极为失望。 张明堂正想问问众人的意思,现在僵尸踪迹线索已经断了,是找到附近城池,将事情告诉朝廷,依靠朝廷的力量寻找僵尸,还是各自分开游历,正好他也不喜这些人的优柔寡断,自己一人去找那风水师问罪。 正准备开口的时候,张明堂突然轻“咦!”一声,从众人之中走出,来到一片新鲜泥土覆盖的地方,看着地面。 而后转头看向那江湖客打扮的修士说道:“黄道友,你最擅土法,可否帮贫道掀开此地土地。” 黄姓修士点头,快步来到哪里,只见他蹲下身子,一手按地,一手掐诀,口中念念有词。 就看见地面泥土竟好似活了过来,如河水起浪,翻涌到了一旁。 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露出一片用博木板盖着的地窖。 从下方还传来令人作呕的尸臭味道。 张明堂眉头一皱,左手甩袖,一阵大风骤然而起,卷起木板,向着地窖灌注新风,很快那尸臭味就淡了许多。 这手段让那些中小门派的修士眼光发亮。 而张明堂却没兴趣享受这种崇敬的目光,直接跳入其中。 现在正直夏日,地窖中的尸体早已经腐败,蛆虫爬满了地面,尸体的样子更是没法看了。 张明堂的目光并没有放在这些尸体上,而是看向了地窖几个木架上的纸钱元宝。 一双眼睛,灵光耀耀,张明堂露出冷笑,自说自话:“好手段,差点被你骗了过去。” ———————————— 峡陵道,深山,幽林,黑风山寨。 此处山寨乃是远近闻名的山匪黑风寨的大本营,深处重山之中,假寨五六座。 大庆官府早年为铲除此寨子,官道两端的衙门费劲了心思。 当初朝廷大军出兵,路经此地,无论是豪门士绅,还是地方富商,都不惜重金贿赂路过的将军,请他们在此演武,顺便铲除黑风寨这一毒瘤。 将军们自然不会将小小的山匪放在眼中。 可附近崇山峻岭无数,黑风寨一看见大军前来,就躲在了深处,死活不出现。让路过的将军们连人影都看不到。 因为有军令在身,即便那将军为此丢尽脸面,也不敢为了自己的面皮,多驻留几天,只能灰溜溜的离开。 事后,黑风寨更是为此报复,疯狂劫掠往来客商,割其首级,插在木桩之上。 在峡陵道绿林之中,着实立下了诺大的威风。 最后,附近官府只能妥协,招来武林名宿出面调停,黑风寨这才少杀了许多人,代价就是往来的客商车队,买路钱要比以前高了五成。 可如今,这威震峡陵道的黑风寨,却寂寥无声。 整个寨子都黑漆漆的,只有黑风寨的聚义堂之中,有灯火光芒。 一个身穿天青色儒衫的年轻人,正坐在篝火旁,翻看这一本厚厚的书。 在火光尽头处,还隐隐可以看见,一具具干瘪的尸体,随意丢弃。看他们身上的衣衫,若是有那公门捕头,或是经常往来此地的客商,定然能够一眼认出,那干尸身上的,正是黑风寨的服饰。 李诚敬长舒一口气,问道:“什么时辰了?” 聚义堂中,冷冷清清,除了李诚敬,哪里还有什么活人。 可谁知道,一道清丽的女子声音在李诚敬身上响起。 “主人,六月在鬼傀之中,又哪能分辨时辰?” 接着,一股青烟从李诚敬胸口衣襟飞出,落在一旁,变成一个妇人发饰的少女。 六月笑道:“主人稍等,我去外边看看天色。” 李诚敬不置可否。 李诚敬已经离开秀水村快两个月了。 在此期间,李诚敬入了一座大城,弄清了自己的方位,就向着自己的家乡行去。 并没有幻想能够找到亲人,只是想要再看一看。 一路上,李诚敬总会在城门口,仔细看看通缉令,然后就找到当地最大的书店,购置一些书籍,李诚敬也不挑,道,儒,墨,法,佛,各家典籍来者不拒。 等到看的只剩下两三本,就将看完的书本赠给当地的学塾,飘然离去。 就真的如那游戏人间的谪仙人一般,潇洒自由,无拘无束。 后来,途经这峡陵道的官道上,李诚敬就被黑风寨的人打劫了。 早就在之前逗留的城中听闻了这黑风寨的威风,李诚敬自然毫不客气。一群凡人武夫,哪里是他的对手,甚至都没有让六月出来,李诚敬就一路杀到了黑风寨真正的大本营。 足足五百多的黑风寨悍匪,就被李诚敬一双铁拳,全部打成了残废。 就在黑风寨众人发现,李诚敬只伤人,不杀人,还以为遇到了那胸中有着慈悲心的正道高人,想要用那改过自新的誓言求活时,他们才发现,自己是多么的异想天开。 之后的日子,就是噩梦一般的存在。 什么正道少侠义士,那就是真正的披着人皮的妖魔恶鬼。 他们一千多双眼睛,就这么看着李诚敬,将他们当做畜生一般,剥干净了以上,立起了一个个烤架,用他们只闻其名,未见其真的山上邪法,将他们一个个变成了干尸还不够,还要抽血,剔骨,抽血髓。 他们求饶,谩骂,想要自杀,可是根本无法让李诚敬有任何一点异色,当看到一个艳丽女鬼现身以后,他们彻底绝望了。 不得不说,五百多人,绝对不是什么小数目。 即使是有六月的帮助,李诚敬也花费了七八天的时间才将这些人全部炼制成了寿丹和根骨丹。 之后的这七天,李诚敬过上了不停嗑药修炼,枯燥且快乐的日子。 第57章、人吓鬼! 黑风寨不远处的山崖下,有一处抛尸地,多是女子的尸骨,还有许多比较新鲜的尸体,但大多尸骨不全,高空落下,散落的到处都是,崖底的巨石枯木上,都被染上了黑色,就连夏季的大雨都未能将其冲刷干净。 李诚敬来到黑风寨的时候,除了那五百多山匪,还有十六个被折磨的不成人形的女子。 李诚敬告诉她们可以走了。 她们只是眼神茫然,然后有十人自山崖上跳下,另外六人结伴离去。 只是以她们现在的状态,能否活着走出这一片片大山,就看她们自己的造化了。 而炼制寿丹所用的人骨磷火,自然就是自山崖下方找到的,毕竟李诚敬也不可能背着一大包人骨满世界游荡。 以这些受害者的尸骨熬制山匪,这也算是让这些可怜人亲自报仇了。 半个月的修炼,李诚敬的内景之中,漫天的稀薄彩色煞气,已然浓郁许多,隐隐有了一丝天空白云的雏形。 不过这还远远不够,李诚敬也知道,修仙问道,哪能如此轻易简单。 即便《九煞会元功》的修炼法方法迥异其他修仙功法,别开生面,可也要一步步走。 山上修士,百年苦功方才结成金丹都是常有之事,更多的是一辈子都入不了门,在炼精境鬼打墙。 五百多人的二五精气,是一笔庞大的数量。 如今的李诚敬,之后的很长时间,都不用为二五精气不足而担心了。 心神入内景,立于命土之上,曾经不过几丈方圆的狭小命土,此刻已经变成好似一个漂浮在虚空的巨大荒岛,半径近两千丈的巨大命土。 这么庞大命土,别说是李诚敬,恐怕玄门修士挺都没有听过。 更重要的是那当饭吃的根骨丹,着实玄妙异常。 此刻的李诚敬重新恢复了自己二八年华的样貌,神完气足,精神饱满。 可此地虽好,终究不是什么久留之地。 最近不知道为何,李诚敬的心湖总会时常泛起涟漪,偶有不祥的感觉时隐时现。 这是一种玄之又玄的感觉,曾经在秀水村中,李诚敬就有过,但好在没能和秀水村相比。 这让李诚敬感觉很是疑惑,这股危机感到底是来自何方? 就在李诚敬神游天外的时候,不知不觉已经离开聚义堂快小半个时辰的六月,一脸神秘的跑了进来。 “主人,我发现了一个好玩的地方,你要不要去看看?” 李诚敬将目光从书本移开,疑惑地看向六月。 看她一脸神秘兮兮的样子,李诚敬笑着将书本合上,放在一旁。 到底两个人都还是年轻人,好奇心中,李诚敬也就没有追问,跟随六月离开。 入了山林,一路行走之下,李诚敬发现周围的山林雾气变得浓郁许多,一股极为精纯的阴气开始从前方发散而来。 这股阴气很平和,不像乱葬岗,或者秀水村那种驳杂的阴气。 李诚敬不以为意。 世间群山峻岭之中,不乏会出现一些扎根于龙脉山根的草木,因此成为山上修士修行外丹法所需要的仙家药材。 “难道这小妮子找到了真正的山宝?” 有向前行走了百余丈,二人已经来到了紧邻黑风寨的另外一座不知名小山上。 树木突然稀疏,穿过一片一人多高的灌木矮树后,前方豁然开朗。 只见大半个山腰,布满了大大小小的坟茔。 “咦,这里怎么会有祖坟茔地?” 李诚敬对这些坟包并不感觉害怕,反而一边跟着六月,一脸浏览有些残缺的,或是被藤蔓爬满的破旧墓碑。 显然这里已经很久没有人来祭奠打扫了。 走着,走着,就听见一阵嘻嘻索索的哭泣声,听声音是个女子的声音。 李诚敬洒然一笑。循着声音走了过去。 六月则躲在一块墓碑后,并不上前。 李诚敬看到,一个十六岁的小丫头,坐在一圈坟包之间嚎啕大哭,伤心极了。 但李诚敬靠近,他故意发出的脚步声,让小丫头邹然停止哭泣,整个人似乎都僵住了。 待他停在小丫头身边时,丫头才颤颤巍巍的举起双手,两掌托腮,用力扭动脑袋。 一双铜铃大的眼睛终于算是看清了李诚敬。 “啊!鬼啊!”小丫头惨嚎一声,从地上跳起,撒丫子狂奔。 周围的坟包自动移动,竟然直接让开了一条路。 李诚敬惊讶的看着这一幕,想了想也就追了过去。 同时心中没好气地笑道:“今天也算是开了眼了。鬼竟然把人认成了鬼,还被吓跑了!” 如此有意思的小鬼,李诚敬到要看看,她是怎么形成的。 世人死亡之后,七魄溃散,三魂分离,其实很难形成鬼的。 像六月这种奇特的存在,也多是依靠秀水村的三山锁阴阵,在没有伤害六月魂体的情况下,将她的一身怨气剥离掉,虽然是鬼,却和活人没有太大区别。 可是其他地方的鬼物,就没有这么幸运了,即便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逗留人间,不愿去地府,最终变为浑浑噩噩,满心仇怨的厉鬼冤魂。 是像小丫头这么纯净的鬼物,李诚敬别说见过,他的《九煞会元功》也没有任何记载。 随着小丫头的埋头狂奔,周围的幻境也在飞速的变化着。 周围的坟茔,土包消失不见,而是变成了一处夜间乡村。 听到小丫头的哭声,一个身穿儒衫高帽的女子儒生从村子中的一户人家中走出,看见小丫头,就已经张开了双手,让小丫头一下跳入了她的怀中。 “娘亲,娘亲,有鬼,有鬼!” 女儒生眉头一皱,斥责道:“早就告诉你,不要乱跑,看方向是咱们村的祖宗坟地,亏的你是他们的子孙,要不然看老祖宗们怎么教训你。” 小丫头哪里管这些,指着自己跑来的方向,哭叫道:“娘,真的,有鬼,他追来了!” 女子儒生眉头紧皱,因为他也看到一个身穿儒衫的男子从黑暗中走来,一脸温和笑容。 女儒生长舒一口气,轻轻拍了拍小丫头地后背,笑道:“瞧你怂的,如此害怕为什么还要去祖坟。那个是人,不是鬼!” 听到母亲说,李诚敬不是鬼,小丫头的哭声戛然而止,愕然转头看向李诚敬。 “你不是鬼,你为什么要装鬼吓我?” 李诚敬看着二人的表情,神色古怪,这两个鬼物,竟然,似乎真的不知道自己才是鬼!同时也终于明白,为什么黑风寨山崖下方,如此多的冤死者,竟然没有生出一个冤魂厉鬼。 原来尸体散出的阴气,都被这母女俩抢来了。 没有了阴气滋养,那些枉死女子,即便想变成鬼也没有能力。 第58章、问天(上) 那身穿儒衫的女鬼,面容俊朗,女生男貌,站如松柏,一身打扮乍一看不像是个妇人,反而像是一个意气风发的翩翩读书郎。 她上下打量了一下靠近的李诚敬,看到李诚敬也是一副儒生打扮,眼中警惕的神色稍稍少了一些。 她拱手作揖,说道:“葛阳高氏女,莛楹。见过兄台。兄台也是儒生?” 而小丫头则还兀自升起,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的,极为可爱。 李诚敬愣了一下,但凡能够冠以某地某氏之人,皆是享誉天下的世家豪门,只不过李诚敬早就远离文道久矣,对于这葛阳高氏所知不多。 倒是女鬼的名字让李诚敬叹为观止,不由自言自语道:“莛楹,举莛与楹,厉与西施,恢诡谲怪,道通为一。莛楹姑娘好气魄。贫道李诚敬,并非儒生。在此见过女先生。” 高莛楹点了点头,并没有询问为何李诚敬一个道士为何要穿儒生的衣衫。 “不知道长为何来此?” “无他,游戏江湖,误入此地。” 小丫头眼前一亮,叫道:“那道长走过很多地方喽,那道长你有没有见过鬼长的是什么摸样,是那身高一丈,青面獠牙,还是血盆大口就占据了半个脸庞?” 李诚敬哭笑不得,瞥了眼又怂又好奇的小丫头,说道:“是谁刚刚被我这个鬼给吓的屁滚尿流的。” 小丫头吐了个舌头,叫道:“道长你好没有大丈夫气概,岂不知是以人恶有其美也,道长这可就不君子了!” 高莛楹眉头一皱,轻轻按了按小丫头的肩膀,示意她不可如此锐气夺人。 而李诚敬则是咋舌不已,好厉害的小丫头,明明怂的可以,言语反击起来,犀利异常。 不过,高妙之处起于微末,小丫头只是简单的一句话,就将自身的学识的家底显露无疑,这可不简简单单是出自书香门第就可以做到的,更要有名师,天赋,悟性,缺一不可。 饶是李诚敬自认聪明早慧,当年他这般大的时候,也没有如此厉害。 只是可惜。 李诚敬心悦诚服,拱手作揖,笑着说道:“小先生教训的事,是贫道不够君子了。” 高莛楹长舒一口气,如此气度做派,不像是那奸诈坏人。 李诚敬环顾四周,家家封门闭户,不见灯火炊烟,院子中更是杂草丛生,显然已经很久没有人居住了。 倒是从高莛楹身后的院门可以看见,里面陈设整齐有度,院子中无一颗杂草。 李诚敬收回视线,继续问道:“那贫道可否得知,小先生的名讳?” 小丫头笑了笑,正了正衣冠,拱手作揖,说道:“葛阳高氏幼女,县解,见过李道长。” 李诚敬作揖回礼,问道:“闻你二人之名讳,敢问可是我道家弟子?” 高莛楹一脸惊讶,不过想到李诚敬是个道士,勉强算是一脉的学问,能够管中窥豹,堪破她们的家学脉络,倒也不奇怪。 高莛楹点头说道:“道长好见识,我家祖上乃是避世山中的隐世,世代相传的也是道家的学问,后来子孙静极思动,出了深山,于葛阳府扎根,此次来此祭祖,然而与家人道途走散,只能先来祖地等候家人。没有想到却是先遇到了道长。” “缘也!”李诚敬笑着应和一声。 高莛楹想了一下,看了眼漆黑的天空,说道:“夜深露重,本该请道长与家中休息,只是我与女儿皆是女子之身,不便请道长入内,倒是周围的房舍道长可以随意入驻,稍后我可以给道长送些被褥。” 李诚敬点了点头,说道:“无妨,行走天下,游戏江湖,贫道早就习惯了以天为被,以地为床,有遮风避雨的地方贫道已经知足。只是贫道今日能够偶遇女先生,倒是想要请教一些学问,不知道女先生是否愿意?” 高莛楹眼光发亮,喜悦之色毫不掩饰,显然是个醉心与学问的奇女子。 高莛楹看了看残破的院墙,想着若是李诚敬真有歹心,这种破落院墙如何能够防得住对方,索性大大方方,让开身子,说道:“道长若是不嫌弃,可于院中落座,你我二人砥砺学问,无有先后。” 李诚敬点了点头,大大方方地走了进去。 一进院门,就看到有石桌石椅,径直走了过去。 高莛楹坐在李诚敬的对面,小丫头高县解则贴心的从房间中端出茶具,为三人各自倒了一杯清水。 清水有氤氲雾气升腾,是极为精纯的阴气,若是普通人喝了,非但无益,反而会消磨自身阳气,使得重病一场。 但对于李诚敬而言,倒是无碍,反倒是可以滋补自身阴煞气。 可如此精纯的阴气,高莛楹母女却好似看不见一般,只当是普通茶水,说道:“来的突兀,家中好茶叶都不再我们身上,只能以清水款待,希望道长不要介意。” 李诚敬摇了摇头。 高莛楹正襟危坐,郑重问道:“道长有问,莛楹静听之。” 李诚敬拱手,同样正色,看着高莛楹那张酷似男子的脸,心无旁骛,问道:“贫道生于书香之家,自幼学习圣人经义文章,晓礼乐规矩,明对错,知道之善恶。十岁时,家中落难,与亲人走散,漂泊于江湖之上,未见善,恶满地,与野狗争食,与亡者共寝,生死几度,胸中所学,所知,所解皆如雪山大雪崩塌。心中不禁生出大疑问,今年来游戏江湖,每到一地,遍寻百家学问,以为可解,然而终未得果。” 高县解眼中充满伤感,原来道长也和她们一样,和家人走散。 而高莛楹却已经心中严阵以待,听到李诚敬说了自己的过去,高莛楹就越发明白,李诚敬心中的疑问,定然石破天惊。 高县解看着母亲郑重的神色,这种表情是她从来都没有见过的。 而这时,就听李诚敬问道:“世间人族万万,皆乃天徒,为何有那高低贵贱?帝王者,掌天下权柄,一言可落万人头。然咫尺之间,帝王之力,不过三拳两脚,可敌者万万人。为何人人听之。圣人以礼仪道德为准绳,以血脉天赐为结节,立令规矩,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三纲五常,又是以什么道理证明他是正确的。岂不闻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第59章、问天!(下) 李诚敬说的风轻云淡。 但是高莛楹却听得整个人汗毛直立,全身如病入膏肓,不断摇摆。 高县解则懵懂不知,之觉得李诚敬的问题有些好蠢啊!三纲五常,礼仪规矩,那可是儒家圣人订立的,圣人订立的规矩难道还有错? 高莛楹开始只以为李诚敬不过是对于道家的高深学问踌躇不定,所以坐而论道。谁能知道。 高莛楹一脸的不可思议,看着李诚敬,作揖说道:“道长这问题可曾向旁人请教?” 李诚敬淡定摇了摇头。 高莛楹长舒一口气,说道:“虽然我们道家已经式微千年,更是只能依托道教苟延残喘,但到底也曾经乃是人道显学之一,与儒家虽有嫌隙,但万法归宗,儒家不也是我道家支脉之一,道长何必?” 高县解一脸懵懂,虽然自己的学问不行,但是自己的娘亲可是很厉害的,在葛阳,可是有着女先生的美称。 高县解拽了拽高莛楹的衣袖,高莛楹迟疑一番,将高县解赶回了屋子,自己回到李诚敬面前,正色说道:“我不知道道长曾经经历了什么,或者到底是何人,为何想要动摇人道根基,但是道长难道就不知道,一但这几个问题传入外人耳中,轻则大厦摇摆,王朝上下皆会将道长当做是死敌,重则人道崩塌,无善无恶,天下百姓沦为野兽之种。” 李诚敬看着一脸凝重的高莛楹,摆了摆手,说道:“没有女先生想的这般夸张,贫道不过就是一个无名道人,上不达天听,下无以为众。如掷石于江湖之中,风波浩渺,涟漪层层,而后海晏河清,石沉河底。女先生杞人忧天了。” 李诚敬怎么也没有想到,一个尚不知道自己已经死掉的女鬼,竟然还有这种心系天下的胸襟,不知道该是佩服还是佩服。 高莛楹却似乎并不这么认为。 似乎还想劝诫李诚敬,但李诚敬也已经开口说道:“女先生还请放心,如此离经叛道的问题,贫道自然不会轻易与他人询问,若是口无遮拦,那是与自己招惹祸端,这点贫道心中有数。今日你我二人坐而论道,明天大日升起,这些都将烟消云散。” 如此,高莛楹才真的长舒一口气。 不能说她已经相信了李诚敬的说辞,实在是二人萍水相逢,她又如何能够去左右对方的想法,更别提相信二字了。 只能盼望李诚敬所说为真。 但她心中也有疑问,李诚敬口口声声不会轻易与人谈论此事,难道他们二人萍水相逢,就能够轻易谈论了? 更主要的是,饱读诗书,精研道,儒两家学问的葛阳女先生,竟然也不知道该如何回到李诚敬的这个问题。 高莛楹苦笑一声,说道:“既然如此,我也只能相信你了。不过可能令道长失望了,莛楹的学问还不能够回答道长的任何一个问题。” “若是以道家的学问来回答,这个世间就如道长所言,本就是错的。道者,未始有物也,至矣,尽矣,不能加矣。次之,以为有物矣,而未始有封也。再其次,以为有封焉,而未始有是非也。是非之彰,道之所亏,爱之所以成。” “若是如此看来,非道有错,而是人有错。天道之下,人,兽,鬼,物皆为平等。既为平等,号令者盗天之贼也……” 说道这,高莛楹自己就愣住了,她怔怔地看着李诚敬,整个人都在发抖,竟然是一个字都不敢再说下去了。 虽然同为道家学脉的传承者,可是儒家思想几乎已经润物细无声地改变了每个人的认知和想法。 忠孝仁义礼智信。 就如春日小雨滋润整个世界,润物细无声。 当号令者,盗天之贼也,这句话说出口,几乎就已经颠覆了高莛楹所有的学问。 李诚敬啧啧叹服,站起身拱手作揖。 至于儒家学问,更是没有资格来解答李诚敬的问题。 因为从一开始,李诚敬就否定了儒家的正确性,除非至圣先师死而复生,其他没有人有资格去回答。 万年前,周朝覆灭大商,而后以天子身份,盗天而行王法,以血脉贵贱将人划分三六九等。 儒家承袭周礼,同样以血脉为结节,以善恶规矩为准绳,以风俗常情为王佐,依旧人为三六九等。 学问的根本基石就是错的。 一步错,步步错,如那万丈高楼,看似雄伟壮阔,却摇摇摆摆。 李诚敬笑道:“谁说问道只能问神仙,女先生的学问不比神仙差……” 高莛楹哪里还顾得上李诚敬的夸赞,一张英气的脸庞上,两道血泪痕不断留下。 而李诚敬视而不见,淡淡说道:“高先生不比如此心神动摇。贫道这问题也并非是为了颠覆人道根基。” “请赐教!” 高莛楹正襟危坐,洗耳恭听。 李诚敬重新坐下,说道:“自周而始,如今已经一万三千载,从一开始的道,墨两大显学独领风骚,至后来的儒家异军突起,再后来释家含纳百川。在如今,只剩下儒家在人间一枝独秀。可是儒家若是真的无错,为何一万三千多载春秋,王朝更迭不断,江山战火不休,是儒家的道理不够多吗?” “不是不够多,是儒家的道理太多了,多到读书人都读不完,观儒家道理,如观山。儒家更有书山学海之夸耀。却不知道,普通莘莘学子,站在书山之下,已然心气全无,即便学有所成,也只会在螺蛳壳做道场。甚至连质疑至圣先师的勇气都没有了。只敢在儒家挖出来的深井之中跳来跳去。” 高莛楹苦笑一声:“井底之蛙吗?” 李诚敬瞥了她一眼,嗤笑道:“井底之蛙尚且鼓腹鸣不平,他们只会望着井口天鹅,想着怎么吃天鹅肉!” “道长再说癞蛤蟆!”高县解的笑声从房间中传来,原来她竟一直在偷听。 这让高莛楹眉头一皱,看向门缝,吓得高县解赶紧关好了房门,但是谁都知道,这丫头定然将耳朵贴在门上,继续偷听。 高莛楹脸上的血泪已然消失不见,她叹了口气,问道:“道长似乎对儒家的意见很大啊!” 第60章、月下论道 李诚敬竟然真的点了点头,笑着说道:“当然大了,不是一般的大!所以,贫道真的好想见一见这万年前的至圣先师,好好问一问我这个问题。” 高莛楹叹了口气,说道:“这恐怕就要让道长失望了。虽然世间多有神仙传说,可是从来没有传说,是说至圣先师成仙的。要不然道长哪天当真修真正果,白日飞升,倒也能够去找到至圣先师好生问上一问。” 李诚敬一脸的笑意。 这也就是他们这些道家学子能够这么说,如果这里但凡有个儒家门生,恐怕已经拍案而起,对着两人破口大骂了。 毕竟自从盗跖大骂至圣先师,子之道狂狂汲汲,诈巧虚伪事也,非可以全真也,奚足论哉!之后,儒家的学子哪个不想替至圣先师讨回公道。 道家式微,也不能说没有儒家刻意打压的原因再此。 毕竟连亚圣也以此为表率,率先抨击,说:“扬子取为我,拔一毛而利天下,不为也。墨子兼爱,摩顶放踵利天下,为之。子莫执中,执中为近之,执中无权,犹执一也。所恶执一者,为其贼道也,举一而废百也。” 堂堂亚圣都做出这种不要脸的事情,那儒家的徒子徒孙不都有样学样。 也不怪李诚敬和高莛楹相视而笑,尽在不言中。 李诚敬叹了口气,虽然很是不喜儒家的做派,但是他的不喜却和至圣先师没有什么关系,毕竟道理再好,也要后人能拿的住。 “世间虽真有神仙,但是我可以肯定,至圣先师是没有成仙的。适时,夫子来也,适去,夫子顺也,安时而处顺,我敬之而不能及也。” 高莛楹深以为然,同时心中一直提起的心也放了下来。 能够说出这句话,就证明李诚敬并不是那种一心想要颠覆人道的疯子。 高莛楹突然一怔,看向李诚敬,震惊问道:“道长是想要道家重新成为人间显学,将儒家取而代之?” 李诚敬哑然失笑,说道:“女先生切莫如此高看贫道,贫道是狂生,可还不是疯狂。” 高莛楹赧颜一笑,也觉得自己这个想法有些惊世骇俗。 不说儒家真的对错与否,经过近万年的发展,儒家早就已经成为了世间最大的一颗通天大树,根茎早就遍布千山万水,无法撼动。 别说取而代之,就是让它摇晃一下,都是天方夜谭。 “那道长所想为何?” 李诚敬没有回答,而是问道:“女先生觉得,为何人间王朝总是不过数百年,就要王朝更迭?” 高莛楹想了想,摇了摇头,最终迟疑一下后,说道:“人心不古,大势所趋?” 到底是读书人的回答,总是喜欢贬今崇古,泛泛而谈。 李诚敬摇头,说道:“以史为镜,可以知兴替,一万年,何等漫长时光。若说人心不古,那取而代之的新朝之人,不也是今人?” “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这是天数!” 想了想,高莛楹又加了一句:“其分也,成也;其成也,毁也。凡物无成与毁。复通为一。” “女先生果然博文广记。”李诚敬赞叹一句。 然后说道:“那女先生,对于道,墨,儒,释四家学说,有何看法?” 高莛楹笑着摇了摇头,说道:“学问尚浅,不敢言,不知道长是怎么看的?” 李诚敬淡然开口:“道家以天道行人道,但道太高,人不可触。墨家以人道求圣道,太苛。儒家以畜道理人道,大谬。释家广纳百川,太过求全,结果自家里斗的天翻地覆,离真太远。” “但,世间道理,几乎都在这四家学说之中,再想别开生面,千难万难。故而只能择其一。贫道看来,儒家虽然有大谬,却最为适合人道。” “道长不是说,儒家有大谬吗?” 李诚敬点了点头,继续说道:“儒家之谬,在于将人分成三六九等。儒家之谬,在于看似胸襟开阔,却气量狭窄。” “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看似修己度人,却将天下事归于己身,总想着为天地立心,为往圣继绝学,为天下开太平。夸夸其谈,如天上天上白云,飘来荡去。” 高莛楹不敢苟同,疑惑问道:“何有此言?” 李诚敬呵呵一笑,说道:“儒家讲教化,更有儒家三不朽,立德,立功,立言,为教化之根本。但儒家之教化,下不惠民。更有礼不下庶人之说。将一个国家最为基石的普通庶人排除在教化之外。愚民也好,敝帚自珍也罢。这才是王朝更迭不断,战火不休的根本原因。” 高莛楹一脸的愕然,观万载青史,王朝更迭原因千种,从没有谁听说,王朝更迭的原因是这个。 李诚敬不理会她的表情,尽情放言,说道:“民不知礼,不知义,不知礼义廉耻,不知民族国家之于民何也?国于民者,无恩,无德,无义,民与兽何异?每逢大灾大难,天下百姓只会保全自身,凡敢阻者皆为敌酋恶兽。” “倘若教化天下,无人不识字,无人不识礼,无人不知义,家国之灾难,人人皆知,何为民族家国大义,知所为,知大义,心中有信义,江山何愁不固。朝代何愁更迭?” 高莛楹赞叹道:“道长有济世之心!” 李诚敬叹气不语。 今日与这女鬼,放开心怀畅聊,不过是心中憋闷太久。 六月毕竟只是一个歌女,不通文墨,与她谈这些,无异于对牛弹琴。能够遇到高莛楹这种饱读诗书,通晓,道,儒两家学问的才女,才可一舒心中气概。 月色下,一人一鬼,畅所欲言,不知不觉,已经晓光初现。 李诚敬笑着说道:“今夜畅聊,着实痛快。只是女先生还是请听贫道一言。” “道长请讲!” “这世间其实真有人鬼之别,你我二人相逢于荒野深幽夜色,难道就不怕贫道是那害人鬼物。以后若是夜晚遇到旁人,还是不要将他们请进来了。” 高莛楹呵呵一笑,说道:“道长高德,怎么可能是鬼……” 声音戛然而止,一双眼睛瞪的好似铜铃,愕然看着李诚敬。 原来是李诚敬揭开披煞遮阴符一角,露出一身煞气,好似九幽恶鬼,吓的高莛楹再也说不出半个字。 “那女先生,你看贫道,是像人还是像鬼?” 第61章、轻装上路 秋高气爽,枯叶化蝶于山林小道起舞。 李诚敬一脸的笑容,大袖摇摆好似一对翅膀。 “主人心情很好?”六月好奇问道。 李诚敬点了点头,说道:“聊的很尽兴,没有想到世间竟然有如此奇特的鬼。比之活人夫子不遑多让!” 李诚敬已经憋闷很久。 有很多对学问上的疑惑,解析,道理只能在自己的心头不停地打转,无人分享,无人开解。 久而久之,整个人看似无碍,实则负重前行。 昨夜一吐为快,并不求对方真的能够听懂,只求一舒心中快意。 毕竟没有什么,比一个鬼更适合听自己那些大逆不道的话。 想想,高莛楹一个女子鬼物,听到李诚敬的问题,都脸色大变,觉得天翻地覆。 若是他的那套学问被人间大儒听到,怕是要和他拼命。 不过李诚敬却从不认为自己是错的。 就如他自己所说,儒家的格局还是小了。 无论儒家说再多的豪杰言语,三不朽,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之类的话说的再漂亮,都不能掩盖一件事。 那就是儒家将天下事都归于读书人的责任。 且不说天下的读书人有几个人能够扛起这个责任,又有几个人真的能够为万世开太平。 人间是属于每个人的人间。 天下百姓何其多,而读书人又有几人。 纵使读书人各个修成三不朽,人人可比至圣先师在世,想要推动这个世界变得更好,就好似一群骡马拖拽这一亮没有轮子的货车,十分力量能有一成的作用就已经是侥幸了。 如果天下间所有人都能够读书,即便不需要他们有多高深的学问,只需要让每个人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做这些是为了什么,怎么样才能让日子变得更好,遇到灾难时,怎么做才能让他们更快的摆脱危险。 这样才能如人之五指,齐心同力握成一个拳头,一分力就可成十成功。 这并不只是儒家的问题,而是所有学问教宗都有的问题。 总是将其他人想的过于愚蠢。 就好似儒家总喜欢说仓廪足而知礼仪这种蠢话。 有时候李诚敬在想,如果当初他的家乡中的百姓,都是读过书的,知道该怎么自救,如何自救,齐心同力,他们又何至于举族迁徙,自己又怎么会落难,让自己走上这么一条不归路。 从那时候起,李诚敬就开始对儒家,甚至百家的疑问起了怀疑。 为什么这个世界,在他的眼中看到的,和圣人书中所写的道理,那么不一样? 难道是现在的世道比不上圣人在世时的世道,是人心变坏了,还是人本就是这样? 所以,李诚敬在不知道何时会死掉的压力下,自己总结出了这个一个怀疑的学问。 他的目的,自然也不是要颠覆谁家的道理,在李诚敬看来,百家学问互相倾轧是一件相当愚蠢的事情。 任何一家的学问都有其可取之处,为何不择适而用之,不适则弃之。 可说的简单,想要做到却难如登天。 现如今的儒家学子大多固步自封,即便有些开明的大儒会吸收别家的学问,可做的人太少了,吸收的也小心翼翼。 他们却早就忘了,至圣先师的那句,三人行必有我师焉。 而李诚敬的怀疑,就是解决这件事的方法,学习任何学问,都要问上一句,为什么,凭什么? 然后在根据这个问题,追根溯源去解答这个问题,从而彻底让学问扎根在心中,了解其中的脉络。 这并不是什么大学问,但却是把双刃剑,用得好,学问精进,用不好,掉入深渊泥潭,永世不得翻身。 这是李诚敬自己的求道问心的方法,也是做学问,做人的方法。 就想李诚敬问高莛楹的问题。 凭什么同样是人,就要听从皇帝的命令? 这个问题,平庸者会以权利,势力,天子受命于天等角度来解答。 小知者,会以文脉,历史,人性等来回答。 但是却都站不住脚。 李诚敬还是那句话,帝王之力,不过三拳两脚,可敌者万万人。如果所有人都蔑视阶级的存在,否定权利,金钱,每个人都是独立,完全的个体,不再听从所谓的高人一等的命令,到时候帝王不过只是一个凡人,声不过百米,力不过一人,人人可诛之,何谈号令天下? 可是这些话,那个人敢听?那个人敢讨论。 世界很大,天下很大,江山很大,但可谈之人,唯一女鬼尔。 可惜吗?不甘吗? 李诚敬并不觉得,谁说鬼神不配论江山。 此时的李诚敬就仿佛卸下了身上所有的包袱与负担,修养精神,此刻龙精虎猛,轻装上路。 心情怎么能够不美好,不快乐。 也难怪六月惊奇。 自从跟在李诚敬身边,这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开心放松的主人。 “主人,主人!”六月见李诚敬不理自己,有些伤心地喊了两声。 李诚敬回过神来,哈哈一笑,说道:“一吐胸中百万兵,无声之处响雷霆。” 六月抿嘴轻笑,问道:“既然主人那么喜欢那两个小鬼,为何不将她们收在身边,留着平日里聊天解闷。毕竟六月只是一个歌女,不懂那么多学问,想要疏解主人愁思,也做不到。” “况且,鬼物之属,日夜受那天地罡风摧残,生不如死,主人若是收留了她们,对她们来说,不也是一桩天大的福缘。若是哪日见了阴府鬼城,将她们交给阴司,也是让她们解脱了。” 李诚敬随手接过天空中飘落的树叶,指尖撵动,树叶飞快旋转。 李诚敬摇了摇头,说道:“那里也算是一处小型的山水福地,况且她们也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我又何必戳破她们的美梦。道者,有一成必有一毁。谁又能确定,那里就不是她们的福德所在。况且,我可不认为她们会愿意跟在我身边。” 六月一脸震惊,说道:“世界上竟然还有不愿意跟在主人身边伺候的鬼?” “你啊!”李诚敬被逗笑,说道:“泽雉十步一啄,百步一饮,不蕲畜乎樊中,神虽王,不善也!” 第62章、莫名“劫”杀 其他的,六月是没有听懂,但是李诚敬最后的一句话她是听懂了。 是说野鸡在野外生存,十步一啄,百步一饮,求食困难,还要时刻小心天敌。但是它们依旧不希望被囚禁在笼子中,虽然食物无忧,也不用再担心天敌,看着神采奕奕,却并不是它们所喜欢的。 每个人的所求和喜好都不同的,李诚敬这是在告诉六月,不能以自己的选择就去认为其他人也会和自己做出一样的选择。 这不禁让六月回想起了当初二人相见的时候。 李诚敬几乎是不厌其烦地反复询问自己,是否真的要跟在自己身边。 当时如沐春风,现在想来,就感觉贴心与温暖。 这让六月不禁脸上浮现出会心的笑容。 只是这种笑容并没有持续很久。 六月的脸色突然变得凝重。 她飘到李诚敬面前,挡在了他的身前,低声说道:“主人小心,我感觉到劫力的气息。” 李诚敬停下脚步,也小心警惕。 可是四周静悄悄的,树林幽暗,周围只有秋风与落叶,与之前并没有什么不同,李诚敬也没有感觉到任何危险存在。 但李诚敬并没有怀疑六月的话。 六月乃是三煞神鬼,本源就是司职降灾降劫的三煞神力,对于天地间劫数的变化最为敏感。 可以说,身为三煞神鬼的六月,就是一个能够随着李诚敬四处行走的三煞神的集合体。 当然,六月是不可能和真正的三煞凶神媲美,但那等存在,大多身在天界,不会出现在人间。 不过,李诚敬并不会因为六月在身边就放松警惕。 劫,对于玄门修行者而言都不会陌生这个字。 甚至绝大多数人都对其畏之如虎。 因为这种力量太过神秘与虚无缥缈。 在修行界,劫这个字是每个修行者都绕不过去的槛,甚至许多诡异的道术也跟劫有关。 例如最常见的巫蛊师,厌胜术,风水术,甚至人间街头巷尾的扎草人,打小人都是对于劫这种力量的运用。 往往劫,都会牵扯到命理,运势,功德等相关。 而运用劫的道术,都防不胜防,受术者根本无法防备,只能依托自身功德的多寡,运势的好坏和命够不够硬了。 当年那个被风水师灭门的修行门派,就是被风水师悄悄布置的风水大阵,引动灾,煞之力,削其运势,遮其命理,而后撬动劫数天降。 最终整个门派近千人,都死的莫名其妙,直到多年之后,另外一个风水师途径此地,才道破真相,引得整个修行界哗然。 几乎所有玄门门派,为了防止遭到这种劫难,几乎都会出重金请一位风水师担任各家的客卿长老。 可以说,除了道教祖庭圣地这种有仙神庇佑的庞然大物,无人会小觑风水师。 当然,此刻李诚敬最为疑惑的就是,对方为什么要对自己动手。 要知道,即便是风水师,布置风水阵也要耗费极多的法力,若没有解不开的生死大仇,风水师也不会轻易对人出手。 更何况其他修士。 李诚敬在原地转了一圈,以心声告诉六月:“六月,你隐去身形,在四周查看,帮我找到那人的位置。对方既然对我出手,定然就隐藏在某处。” 六月脸上露出焦急,说道:“主人,劫力非同小可,虽然此地劫力气息不强,但难保对方的手段是不是真的以劫力为主,还是这等劫力只是伪装。若我离开你……” 李诚敬打断她的话,强硬地说道:“不要多言,这点劫力还奈何不了贫道,况且我自有手段护持自己。若不能将其找出来,咱们两个只能别动挨打,没有还手之力。” 六月点了点头,整个人就这么突然消失不见。 李诚敬感受到六月的气息在四周飞快游荡,精神依旧高度集中。 让六月离开,也是无奈之举。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生平与山上修士的第一次斗法,竟然是这种局面。甚至连对方的人影都没有看见,就着了对方的道。 山上的人都是这么猥琐的吗? 这可一点都不神仙。 六月乃是三煞神鬼,是神也是鬼,并非等闲的鬼物可以相提并论,那种近乎神通的隐身能力,即便是李诚敬都无法用一双法眼看见。 他不相信,一个用这种隐蔽手段伏击他的人,会有那种可观天地人三界的天眼神通。 至于为何六月如此神异,毕竟神鬼也是占了半条神道。 君不闻,举头三尺有神明,可世间修士那么多,谁能抬头看见神。 这等大杀器,与其留在身边当做一面盾牌,放出去才是最有利的手段。 就在李诚敬想着,对方这道术到底是什么手段的时候。 他脸色一变,低头往下一瞧。 发现自己的双脚已经被两团火焰包裹。 李诚敬倒吸一口凉气,心道:“这人到底是什么来头,竟然能够引来火劫降临。” 不过李诚敬也发现,这火焰也只是看着可怕,除了双脚感觉一丝温热,就再无其他感觉,低头看向怀中的披煞遮阴符,此刻这灰色的符纸,已经开始缓慢的化为灰烬,看这速度,怎么说也能再支撑小半个时辰。 李诚敬安心下来,脸上立刻浮现出惊恐的表情,整个人仿佛因为双脚被烧,痛的一下摔倒在地,不断打滚,哀嚎,就那发了狂的野猪,在泥地上不断拍打。 凄厉的惨叫声,惊起大片飞鸟,叽叽喳喳。 过了好一会儿,李诚敬依旧卖力大喊大叫,可那脚上的火焰却还是一如之前的大小。 似乎隐藏在暗中的道人也发觉了不对,火焰陡然又旺盛了几分,已经包裹住了李诚敬的膝盖,眼看着就要烧到大腿根。 这让李诚敬心中大怒。 就在李诚敬已经有些不耐烦的时候,怀中的三煞鬼傀轻轻颤动,六月的声音从鬼傀中传来:“主人,找到了。” 听到这个声音,李诚敬眼中泛起缕缕血丝,整个人化成一道电光,在原地消失不见。 只见树林中,电芒闪耀,如同一道球形闪电落在了林子中。 一个藏身在巨木之中的肥胖道人脸色一变,想要逃跑,却已经来不及了。 硬实的木头似乎并不会阻碍他的视线,在他手中玉牌崩碎的同时,他下意识的抬起头,就看到一道闪电来到了他的面前,最终他只看见一双血红的眼睛和一颗硕大的拳头。 第63章、伏鼓 “轰!”一声巨响,三人合抱粗细的大树瞬间炸开,木屑飞射如雨。 施展五行拳龙抬头一式的李诚敬速度实在太快了,根本就没有给对方施展道术逃跑的余地。 当然,这也有对方竟然大胆的距离自己如此近,不过四十丈不到的距离,对于龙抬头这一式拳法小成的李诚敬来说,转瞬及到。 随着李诚敬这一拳落下,顿时就有一个肥胖道人,如同滚地皮球一般,快速翻滚着滚出七八丈远,直到砸在一颗大树上,才停止了身形。 虬结的柏树不断摇晃,天空中铺满了漫天的枯黄树叶。 “住手!道友住手!” 那肥胖道人也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竟然在滚动的同时还能说话。 李诚敬并没有乘胜追击。 毕竟玄门修行界中,各种古怪的道法太多了,即便《九煞会元功》吹嘘自己,本源煞气可破万法,但是已经被这本破秘籍坑了好几次的李诚敬,还是不愿这般冒险。 但是他也没有真的不对那肥胖道人住手,而是以心声通知六月,对他出手。 既然六月可以轻易的发现他,就说明这道士并不能发现六月的存在。 而六月,自然立刻施展了她的先天道法,生关死劫术。 这道术,李诚敬早已就已经明白了它真正的脉络。 正是点人生死,改其命数,只要六月让那人何时死,天地劫力落下,就会用最合适的方法让那人死,简直就如阎王点名,让你三更死,无人敢留他到五更。 无声无息,以劫运杀人。 那查家二当家突染恶疾,家中突发大火,天降大风,周围山匪贸然袭击,皆是生关死劫术的作用。 即便是玄门高真亲临,没有纵观全尾,恐怕也难以窥破这门道术的踪迹。 李诚敬因为乃是三煞鬼傀的主人,自然可以看到一缕仿若青烟的劫力落在了那道人的头顶,从泥丸宫直接钻入。 这个时候,这道术什么时候发作,想要他什么时候死,就看六月何时动杀念,此人福缘,功德是否厚实,命是否够硬了。 不过看对方不问青红皂白就伏击自己,断然不可能是那功德深厚之人。 “你是何人?为何要伏击在下?还希望道友能有个好说法,要不然今天断然不能轻易了结!” 道人哼哼唧唧,似乎刚才那一撞的力道着实不轻,整个人趴在地上,就像一只趴地蛤蟆,听到李诚敬的问询,这才晃晃悠悠的爬起。 只是眼神中有一抹可惜的表情一闪即逝,自然李诚敬看不见,却躲不过蹲在他身边的六月。 李诚敬的心中立刻就响起了六月告状的声音。 “果然如此,这山上的玄门修士,果然不可轻视。” 那道人站定,李诚敬愕然发现,此人竟然身高不足五尺,当真是个五短身材,可细看之下,此人双手双脚又奇大无比,更胜常人三分。 所以整个人看起来极为怪异和滑稽。 道人拱手作揖,说道:“小神乃是灌江二郎堂坐下,三千草头神之一的卧江寻浪将,伏鼓。道友怪小神之前,难道不应该问问你自己干了什么事?” 听到这五短身材道人自报名号,李诚敬就是一愣,接着就气笑了,对方竟然开口就倒打一耙,甩的一手好锅。 李诚敬冷笑道:“这可难为在下了,道友不说,在下可真不知道哪里与道友结下了死仇,让你上来就对在下下死手。” 伏鼓轻哼一声,说道:“本神问你,那黑风寨的人可是被你所杀?” 李诚敬闻言,了然,只是在那黑风寨中,可没有见过和山上玄门能够扯上关系的东西,如果有,自己当初如果看到,早就炼好寿丹直接跑路了,哪里会这般慢慢悠悠。 伏鼓怒道:“那黑风寨乃是受本神庇佑的,这福江入江口,方圆千里,山上大小修士,山精妖怪谁不知道。要不然你以为黑风寨那群凡人能够在山中来去自由。” “道友也该听过山下有句话,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本神就指望这点进项晋升丹霞,被道友这么一通打杀,本神的大道之路便就此断绝,如此仇恨让本神做出这过激的举动,想必道友是能够理解的。” 伏鼓一口一个本神,听得李诚敬心中发笑。 他的一双法眼,早就看出面前的伏鼓道人根本就不是人,而是妖。 也不知道这些山精妖怪是多么喜欢神道,一个个都本神本神叫着,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而伏鼓的用意,李诚敬这等聪明人又哪里不明白,分明就是在一次又一次提醒李诚敬,他背后的靠山,是二郎堂。 山上的三大邪道宗门之一。 不过李诚敬才不信,虽然说二郎堂修士,人,妖混居,以道友相称,算是山上玄门对待山精妖怪最宽仁的地方。 可一个刚刚结成金丹的小妖,竟然也敢自称二郎堂三千草头神之一,这是太高看自己了,还是太瞧不起二郎堂了。 李诚敬收起拳架,抱拳行礼,笑着说道:“原来如此,在下初来乍到,那黑风寨的凡俗蝼蚁竟然将买卖做到了在下头上,换做是道友也会如在下一般。现在误会说开了,也就好了。我辈修士,养精,炼精何等不易,为这等小事浪费宝贵法力,不值得。道友说是不是?” 伏鼓一看李诚敬说了软化,气焰顿时嚣张了起来,心道:“这愣头青总算开窍了,记起老子二郎堂的威风了,断然是被吓住了。” 想到这,伏鼓挺起胸膛,跋扈说道:“你说嘛呢?说嘛呢?你知不知道,你坏了我三灾点煞阵,就想这么一句轻飘飘的误会就了结?虽然本神不在乎这点小钱,可是传出去,我伏鼓还如何在我二郎堂三千草头神中立足?” 李诚敬依旧笑着问道:“那不知道道友要怎么个章法,总要先说说不是?” 伏鼓冷哼一声,开口说道:“本神也不是那贪婪无度之神,你且将你身上的物件都拿出来,让本神瞧上一瞧,看看有没有……哈,邪魔外道,你果然没安好心!” 伏鼓大怒,就在他以为胜券在握的时候,李诚敬竟然突然发难,一身雷芒闪耀山林之中,看的伏鼓腿都要软了,先前阵眼玉牌崩碎,他心神被夺,没有关注李诚敬,这次他总算看清楚了,李诚敬一身拳意,竟然有天雷之威势。 伏鼓差点破口大骂:“这哪里蹦出的魔修,竟然修出如此纯正的雷法武道,不知道咱们妖怪最怕天雷吗?还要不要让妖活了!” 第64章、这不可能! 看着近在咫尺,闪耀着雷光的拳头,伏鼓知道想要躲开显然已经来不及了。 他万万没有想到,李诚敬竟然能够有如此拳意,出乎了他的预料。 眼看拳头即将落下,伏鼓猛吸一口气,身体瞬间涨大,就连眼睛都外凸,整个人就像一个充了气的羊皮筏子,鼓胀起来。 原本他就是五短身材,如今更是显得极为滑稽可笑。 “噗!” 拳头落下,李诚敬脸上露出一丝讶异。 这一拳并没有预料中的威能,那伏鼓的胸膛肚皮,一层层荡漾开来,好似水中涟漪阵阵,竟然将他这一拳的力道全部泄了开去,更真像个皮球一般,被打飞了开来。 伏鼓就好似一个皮球一般,在山林树木,土石中来回弹射,毫无规则可言,让李诚敬都一时无法让拳意衔接,逃过了李诚敬原本后续的攻击。 好不容易,伏鼓终于落地,口中狂吐气息,原本凸出眼眶的眼睛缓缓收回,看了一眼再次冲向自己的李诚敬,伏鼓暗骂一声,连忙又是大吸一口气,让本就肥硕的肚皮更加鼓掌。 然后李诚敬就看见伏鼓两只蒲扇一般的大手,开始拍打肚皮。 起先声音不大,到后来,竟然好似擂鼓。 李诚敬皱眉,心中警惕,山上玄门斗法,断然不会做无用功。 虽然对方吹嘘自己的身份是有水分的,可是到底对方不是邱茂珍那种半桶水的山泽野修,而是一位实打实的金丹妖物。 “咚咚咚!” 最终,鼓声震天,竟然有千军万马在身旁一般的气势。 听到李诚敬心慌不已,心脏疯狂跳动。 “不对!”李诚敬立刻意识到不对,自己的心跳竟然和对方的擂鼓之声,节奏一致。 伏鼓脸上露出喜色,大笑道:“小子,看你还嚣张不。现在你的心脏跳动已经掌控在本神的手中,只要本神愿意,立刻就能让你心脏爆裂而死。” 看到李诚敬依旧兀自向着自己冲来,刚生出三分得意神色的伏鼓脸色大变,知道不拿出点真本事,李诚敬不可能相信。 “真不愧是魔修,够狠!”伏鼓心中暗骂。 只见他不断后退,嘴巴紧闭,两个腮帮子好似癞蛤蟆一般,鼓胀起来,一起一伏,发出一阵蛙鸣声。 “呱!” 声音一出,李诚敬当即就感觉到心脏一阵刺痛,好似要炸裂开一般,这让他脚步一顿。 伏鼓如释重负,但是依旧忌惮李诚敬,来到一颗大树旁,整个人就好似跳进了水里一般,竟然直接融入大树之中,消失不见。 树林之中,只有他拍打肚皮的鼓声。 李诚敬眼中疯狂之色愈发癫狂,心脏的痛苦并没有让他生出害怕的心思,反而激发心湖恶龙的凶性,更让他的拳意拔高三分。 伏鼓刚刚消失在树中不过三个呼吸,李诚敬就已经赶到,一拳毫不犹豫地就落在了大树之上。 “轰!”一声巨响。 一人合抱的大树应声断成两截,但是这一次,却并没有将伏鼓从树中打飞出去。 李诚敬皱眉,侧耳聆听。 只觉得山林之中,到处都是鼓声,根本无法依靠这个方法判断对方的位置。 “呱!” 又是一声蛙鸣。 李诚敬脸色不变,可布满额头的细密汗珠出卖了他,并非他表现的这般轻松。 李诚敬叹息一声,传音给六月,说道:“可以了,六月动手!” 李诚敬看得出来,对方若是和自己面对面近身搏杀,自己可以轻易取胜,可是对方却并不跟自己硬拼,知道武道远不是李诚敬的对手,立刻施展道法,以术法定输赢。 这可就是将死了李诚敬,他修炼时间终归还是太短了,真正能够拿得出手的手段就是这威力惊人的五行拳。 除了这个,李诚敬除非动用邪诡秘法,才能扭转败局,但事后两败俱伤的结果却是李诚敬不能接受的。 “遵命主人!”六月的声音在李诚敬心中响起。 下一刻,李诚敬就看见伏鼓用不远处的泥土之中升起,看他一脸错愕的表情,显然他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伏鼓确实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本来看李诚敬翻来覆去都是武道,就知道对方不擅长道术,他施展土行术,就是立于不败之地。 谁能想到,自己怎么就莫名其妙的土行术失败了,竟然直接被大地排斥而出。 伏鼓一只手不断拍打肚皮,一只手从怀中取出一张土黄色的黄符,只是刚一拿出来,就化为了灰烬。 伏鼓大怒,叫道:“好你个死猴子,竟然敢拿元气不足的残次符箓坑老子,等老子回去定然和你算清楚。” 原来是符箓元气耗尽,法术失效。 看了一眼李诚敬,伏鼓打了一个激灵,连忙从怀中又掏出一张黄符,就要激发。 可是李诚敬哪能让他这么放肆施为。 整个人已经趁着这个机会冲到伏鼓一丈左右的距离。 伏鼓大惊失色,顾不得激发符箓,两只手疯狂拍打肚皮,嘴巴中发出一声声的蛙鸣。 而李诚敬的心脏,早就跳的飞快,好像要从他的心口跳出来一般。 疯狂跳动的心脏,已经让李诚敬满口鲜血。 “死去吧!” 伏鼓也是脸上露出疯狂之色,大叫一声,鼓声几乎快到了极致。 按照伏鼓的经验,李诚敬绝对撑不住三息,就要心脏爆裂了。 可就在这时,只听“咔吧!咔吧!”两声极为清脆的响声。 鼓声戛然而止。 伏鼓一脸惊愕,低头看去。 竟然看到自己两只手臂以一种极为夸张的角度扭曲着,双臂的刺痛都无法让他从者懵逼的状态中清醒过来。 伏鼓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自己竟然把自己的一对手臂拍骨折了。 堂堂金丹妖怪,什么时候身体会脆弱成这样。 “这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伏鼓顾不得此刻生死危机之中,歇斯底里地大声咆哮。 李诚敬冷笑,一身的拳意早就已经到了顶点,雷芒炸开,拳影叠叠,尽数落在了伏鼓的脑袋上,将他打的如同不倒翁一般,左右摇摆。 一颗肥硕圆滚滚的脑袋,当时就变得奇形怪状。 “嘭!”一声脆响。 伏鼓竟然直接炸裂开来,整个身体碎的稀烂,散落在周围。 李诚敬愕然低头一看,只见地上只有满地的泥土碎块,哪里有半点血肉。 第65章、懵逼的伏鼓 六月现身在李诚敬身旁,蹲在地上好奇地打量着地上的泥块,泥块碎裂无数,可依旧能够依稀看出身体的模样。 李诚敬叹了口气,笑着说道:“不愧是金丹境的妖怪,手段真多。” 虽然没有将对方打死,但是李诚敬也没有多少失望的。 俯身下去,李诚敬开始扒拉土块,竟然从泥块中翻出三张黄纸符箓,和一小块拇指大,好似黄金的土疙瘩。 当看到这黄金一般的土疙瘩,六月顿时就两眼放光。 看了一眼好似讨食小狗一般的六月,李诚敬回想《九煞会元功》佐道篇的内容,就明白了这是什么东西。 山水神祇的金身碎片。 李诚敬笑着将金身碎片放在六月的手中,笑着说道:“这是山水神祇的金身碎片,原本听那妖怪一口一个本神,是在自夸,没有想到还真是一只走了神道的妖怪。这金身碎片虽然品秩较低,但对于现在的你来说,也算补益不小,毕竟你也勉强算是神道之属。” 六月欢快地施了一万福,然后将金身碎片丢入口中。 这个时候六月才问道:“主人,咱们就这么放过这妖怪?” 李诚敬无奈耸耸肩,说道:“咱两都没有追踪的道法或符箓,对方这是神道金身远游,被咱们打碎,再想重建金身,恢复到今天这光景,没有几十年的香火供养,是别想了。” 六月一脸的遗憾表情,说道:“是六月没用。” 李诚敬摇了摇头,抖了抖手中三张黄纸符箓,仔细观察,很快就明白了这三张符纸的根脚。 其中两张是遁术符,一张是水元气的攻击符箓。 具体名字倒是不知。 但让李诚敬眼前一亮的,并不是那不知道威力大小的攻击符,而是这两张遁术符。 这两张遁术符的根脚脉络,想法新颖,让李诚敬受益良多。 乃是勾连山根地脉,让持符之人化身山神老爷,在山中遁术行走,遇树穿树,落地入土,并非简单的五行遁术之列。 李诚敬越看手中这两张符纸就越发的兴奋。 六月好奇问道:“主人,这两张遁术符很珍贵吗?” 李诚敬没有抬头,笑着说道:“珍贵算不上,只是最低品秩的符箓,只是构思巧妙,算是给我开阔了思路。” 李诚敬修炼的根本,乃是被天地元气排斥的本源煞气,先天不容于阴阳五行,各种五行术法李诚敬修炼起来,事倍功半,异常困难。 这也是李诚敬一直一来,都没有去修炼任何一种道法的原因。 可是今天,看到了这张符箓,简直就是为李诚敬开辟了另外一条小道。 李诚敬看的入迷,甚至直接坐在了地上,将两张符纸放在身前,手指不断掐算。 六月看到他这个样子,也不再敢打扰,而是小心的戒备在周围,为他护法,算是尽了她护道神鬼的真正作用。 一人一鬼丝毫不着急,大道太远,急不得。 可是他们不急,有只蛤蟆却急的想要跳脚。 在距离他们百丈外的小溪中,一只猫儿大小的蛤蟆在水中不断游走,时不时地就抬头看向李诚敬的方向。 一对滚圆的眼珠子,在阳光下,有易彩霞光,显然具有神异。 “怎么还不走,怎么还不走,拿了老子的金身碎片还不够?什么时候低阶魔修也能知道神道的神异了?” 这只蛤蟆不是旁人,正是之前与李诚敬打生打死的伏鼓妖怪。 本来这伏鼓妖怪来到黑风寨,就发现了黑风寨的惨状,甚至依靠那遁术符偷窥到了李诚敬拿活人炼丹的恐怖场景,知道此人并非玄门正宗,而是一个魔道修士。 虽然看不出李诚敬的修为,可是观其炼丹手法粗糙,连登堂入室都算不上,就顿时起了心思。 一个杀人如麻的魔道修士,那可是行走的功德大药。 他们这些山野精怪本就修行苦难,像他这种蛤蟆,更是资质鲁钝,难悟真法,也就是天幸在灌江二郎堂的地界开了灵智,跟随在其他大妖后面,得了一些粗浅法门,这才好不容易由精怪修成金丹妖怪。 看似一片坦途,伏鼓也知道,以自己的悟性,修仙一道他已然走到了尽头。 至于寻仙问道,得遇仙人施展化身之术,为自己开拓仙路这种好事,伏鼓是万万不敢做此非分之想,只能另辟蹊径,走那万不得已的神道之路。 可虽然神道无需悟性的要求,但无论是修祠庙,塑神像,镀金身,哪个不要钱,还要费尽心机的去拉拢信众。 若是在别的地方,伏鼓倒是可以施展一二法术,蛊惑人心,可是在二郎堂眼皮子底下,给他十个胆子都不敢。 所以当看到李诚敬这么一个杀人如麻的低阶魔道散修,伏鼓哪里还能忍得住,只要杀了对方,那将得到多少功德,说不得他就能从灌江水神坐下的一个小小野神淫祠得到封正,成为一方河伯,真正在神道站稳脚跟。 可是哪里想到,一个魔道修士,竟然修炼出雷法武道,惶惶如天雷降世,一看到那拳意,伏鼓就悔的肠子都青了,甚至都开始怀疑,对方是不是一开始就发现了自己,然后反钓鱼。 伏鼓不是没有想过求饶认输,可是魔道修士在玄门修行界是出了名的凶残暴虐,嗜杀成性,只有打不过逃跑的魔修,从来没有听过有心慈手软的魔修。 要不然魔修也不会成为玄门修行界四大难缠鬼之一。 原本想着,自己手中有那套玄之又玄的降劫法阵,哪能想到,真正施展却好像假货一般,根本不起作用。 更是意外连连。 最终被对方打的金身崩碎,数十年忐忑神道之路就此功败垂成。 好在对方果然对神道了解不多,只是取了那金身碎片,自己金身中的一魂一魄并未被对方发现,要不然别说再踏神道,他的金丹能不能保住都不好说。 他潜伏在这里,就等着对方离开之后,取回魂魄,然后回到二郎堂,呼朋唤友,定叫这魔道修士知道,二郎堂不是他一个魔道修士可以招惹的。 但是,当发现李诚敬竟然没有离开,反而守在金身残躯身旁,伏鼓如遭雷击,真好像被李诚敬蕴含雷芒的一拳砸在脑门上,直接懵了。 “他这哪里是不懂得神道,他这是太了解了,这是要守株待兔,等着老子真身前往。怎么办,怎么办?能够对神道这么了解,这小子绝对不是没有根脚的魔道散修,不知道对方背后是哪位大魔头!”伏鼓欲哭无泪,恨自己贪得无厌。 “这该怎么办啊?” 第66章、山炁 李诚敬自然不知道,此刻正有只蛤蟆因为他正愁苦不已。 此刻李诚敬早就物我两忘,陷入极为玄妙的悟道中。 虽然李诚敬的修为无法做到元神离体,神念体天心,可是作为天地排斥的存在,本身就好似天地的一个异物。 当他将体内煞气化作无数触角,向四面八方分散开去之时,立刻就有种处阴阳之外,感八风之理,游行天地之间,视听八达之外。 此刻,周围的环境,因为各种元气碰撞间不断的折返,让他竟然能够通过另外一种视角看到这个世界。 这一刻,他可以看到这个世界多姿多彩,各种天地元气相互纠缠,融合,分离。 可以看到脚下之山,有奇光异彩,散发着一种独特的炁。 这是李诚敬紧紧依靠他那双被本源煞气淬炼的初级法眼所无法看到的奇景。 虽然那种天地排斥的感觉更加明显,但这种玄妙的体验李诚敬依旧沉醉无法自拔。 不知道过了多久,李诚敬才恍恍惚惚,想到自己想要做什么。 他好似醉酒一般,心神通过本源煞气,破开地气,进入山体之中。 一路直上,土元气纷纷四散而逃,根本不敢阻拦分毫。 六月愕然看着李诚敬整个人就陷入了泥土之中,好似夯实的泥土变成了水流一般。 就在六月不知所措的时候,李诚敬整个人都掉入了山体之中消失不见。 不远处的伏鼓大喜,即便是一张蛤蟆脸,此刻都显出几分人类才有的欢喜神色。 “呱呱”地叫声不断。 “天见可怜,那煞星终于走了!” 可即便如此,伏鼓也不敢立刻上前,生怕对方会设下陷阱等着他,准备再等上三日,反正魂魄被神像碎片保护,十天半个月到不用担心伤及根本。 日升日落,第二日清晨,陷入半睡半醒间的伏鼓全身陡然一震,人立而起,四下张望。 这一刻,伏鼓感觉到一双眼睛从四面八方看着自己,却根本发现不了对方在何地。 伏鼓脸上露出疑惑神色,喃喃自语:“这种感觉,好像是山神窥伺,可是这无名荒山何曾有山神坐镇?” 下一刻,一个温和的声音在他的身后响起。 “没有想到,你这妖怪真身竟然是只蛤蟆,难怪人身如此奇葩!” 那熟悉的声音顿时让伏鼓头皮发麻。 一只蛤蟆头僵硬的扭了过去,就看见李诚敬蹲在溪畔大石上,笑吟吟的看着自己。 伏鼓只感觉头皮炸裂,一身疙瘩都硬了三分。 “呱,道友,我只是在此修行的小妖,道友是不是认错妖怪了。我可是好妖 !” 伏鼓说着自己都不相信的鬼话。 李诚敬并没有出手,从怀中取出得自伏鼓的那张遁术符,问道:“这符箓叫什么名字?驱使指决咒术又是什么?” “回道友,这符箓不是小妖的,但是小妖却是凑巧认得,这符箓名叫山神游界符,由于品秩较低,指决只需要寻常山字诀就可以,咒语乃是巡山二字。” “那这张呢?”李诚敬慢条斯理地收起山神游界符,然后取出那张水法符箓。 伏鼓乖巧跪坐,有问必答:“这张小妖也恰巧认得,名叫凫水翻浪符,可幻化大浪,困住敌人,咒语乃是大潮,指决倒是有好几门,可以用五行坎字诀,也可用月君诀,还有北帝诀或者玄武诀,不同的指决可有不同的妙用。” 李诚敬很满意,收起符箓然后上下打量着伏鼓,问道:“很好,现在该好好算算咱们之间的账了。” “道友此话何解?咱们这是第一次见面,有什么账不账的,道友不要污蔑妖怪啊!” 看到李诚敬拳头溢散雷芒,伏鼓立刻从心说道:“是小妖的错,不自量力胆敢冒犯道友虎威,但上天有好生之德,还请道友放过小妖一马,日后绝对不敢找道友寻仇报复。” 李诚敬面无表情,轻声说道:“你我之间本无仇怨,你却暗中施展道法害我。岂能是一句认错就能够揭过的。” 伏鼓好似认命,说道:“道友需要多少赔偿,不妨说出来,也好让小妖看看能否买自己一条命。” 李诚敬摆了摆手,说道:“这个不急,我倒是有些问题要好好问问你,若是回答的好了,这件事倒也能够一笑泯恩仇!” “道友请问!” 李诚敬郑重问道:“传闻二郎堂有真仙清源妙道真君坐镇,是现今修行界在凡间唯一行走真仙,可是真的?” 伏鼓听见这个问题,仿佛是看傻子一般看着李诚敬,但很快就收敛这种伤人的眼神,可怜兮兮地说道:“道友,小妖不过是灌江口上游小河河神坐下的一个走狗,哪能知道真君是不是在二郎堂。您觉得小妖陪观真君仙颜?” “不过,小妖在二郎堂修行一百八十年,却是没有听过有真君行走人间的传说,就更别提见过了。” 李诚敬并不意外,只是没有想到一个金丹妖怪竟然这般废物,什么有用的消息都没有。 于是问道:“听闻二郎堂座下,人妖鬼怪,众生平等,并无高低之分,人鬼妖魔混居同地?” 伏鼓顿时精神一震,高傲地抬起头,说道:“那是自然,灌江二郎堂从不会因为出身根脚而轻视任何修行者,乃是我妖魔之属的修行圣地,在我们妖怪眼中,那玄门佛家的祖庭圣地,也比不上二郎堂。乃是我辈修行真正的福地,圣地。” 李诚敬笑着问道:“那不知道伏鼓将军可否为在下引荐,在下崇慕二郎堂许久,这次会与将军在此相遇,也是缘分。” 伏鼓呱呱大笑,变得神气起来,说道:“这有何难,你我兄弟不打不相识,只要兄弟愿意放下仇恨,我伏鼓愿意与道友义结金兰,日后你在灌江口行走,不说无人敢惹,只要报上我伏鼓的名号,多少都能得到几许薄面。” 李诚敬脸上露出笑容,说道:“既然如此,那贫道就要好好谢谢伏鼓将军了!” 说完,李诚敬一掌拍出,脸上还兀自挂着和煦笑容。 然而,伏鼓却大怒道:“贼修士,你敢阴我!” 刚骂完,伏鼓就一脸惊恐,看着从李诚敬掌中飞出的小山虚影,大惊失色叫道:“山炁,你竟敢偷取山炁!” 第67章、金丹爆! 小山的虚影并不大,好似读书人书房中的袖小山水摆件,可即便只有人头大小的小山虚影,落在伏鼓的脑袋上,也好似有一座真山压顶,直接让伏鼓趴在了地上。 一双蛤蟆眼睛显得更加凸出了。 伏鼓一双眼睛丢溜溜的不停在眼眶里打着转,四肢不断扒拉着土地,口中模糊不清地叫道:“擅自盗取山炁,乃是修行界的大忌,你若放了我,我可以帮你走通二郎堂的关系,让你这非法的勾当有个背书,不用担心日后被其他玄门修士追责。” 李诚敬嗤笑一声,说道:“贫道修行,百无禁忌。你之规矩与我何干!” 伏鼓一听,就知道李诚敬这是铁了心的要杀自己,当即挣扎起来。 全身妖气滚滚,竟然让头顶小山虚影都开始摇晃起来,隐隐可以看见丝丝缕缕地裂纹浮现在表面,仿佛下一刻就要山崩地裂。 而李诚敬若有所思,心道:“果然只是一缕山炁,又无道则加持,虚有其表。” 虽然这么想,可是李诚敬却并不着急。 这座小山,正是李诚敬得自那山神游界符之后,窥破道符根脚脉络,窥得真法,以土煞之力,破法而行,寻到了这座无名小山的山根地脉。 若是其他玄门修士想要找到山根地脉,自然不是如此容易,但宗门传承,自有妙法,就是摄取山炁山意,也有合规的科仪,只是废些时间,讲究一个天时地利人和。 而李诚敬自然选择不了这种路数,先不说李诚敬并没有这种方法,就算有,他修炼九煞会元功,引本源煞气入体之后,就受天地元气排斥,就算祭祀科仪做的再好,大山也不会理会。 没有办法,李诚敬只能用了那挟天子以令诸侯的办法,以土煞挟持山根,让大山自己献出山炁。 这种巧取豪夺的手段,就非常邪修了。 好在李诚敬真正的学问根脚乃是道家学问,讲究的为善无近名,为恶无近刑,万万不会做这种涸泽而渔焚林而猎的事情,只是取了一缕山炁作为道法研究。 此间之事自然不是一时半刻就可以完成的。 若是那时候,伏鼓胆子大一些,前去收拢金身中的一魂一魄,李诚敬根本就不会放弃道法参悟,而六月也暂时没有能力阻止,毕竟以现在六月的修为,只靠自己,是无法点杀一位金丹境妖物。 可惜,伏鼓是被李诚敬杀怕了。害怕那是李诚敬故意留下的陷阱。 结果李诚敬参悟结束,取得山炁之后,通过山根地脉,发现了潜伏在溪水中的金丹妖怪。 只能说时也命也。 小山虚影摇晃更加剧烈,裂纹也更加多。 看样子是支撑不了多久了。 李诚敬心中点头,其实非常满意。 毕竟他祭出的这缕山炁只是简单的收拢,甚至算不上任何道法,只是相当于武道之中的一记散手,威力自然大不到哪里去,竟然能够镇压伏鼓这么久。 趴在地上的伏鼓眼看小山即将崩碎,心里早已欢喜不已,觉得李诚敬可能真是玄门修行界那种痴心与武道,想要肉身成圣的异类修行者,并没有其他术法加持此山。 立刻施展先天道法,蛤蟆的脑袋被山压着,动弹不得,但肚皮却开始鼓胀不停,发出轰隆隆的雷鸣之声。 “给我开!”伏鼓大吼一声,一声震雷应声爆开,小山直接崩碎,化为零碎的山炁飞入李诚敬的口鼻之中。 伏鼓破开镇压,并没有攻击李诚敬,反而双腿一登就向着远方逃去。 他是真的怕了。 这种毫不讲道理的魔道修士,武道大家,近身厮杀,可不是他这只不以肉身见长的蛤蟆妖怪可比。 而李诚敬稳坐大石,只是轻声叫道:“六月!” 然后就看见伏鼓跑着跑着,只听“咔吧!咔吧!”两声令人牙酸的骨骼断裂声响起。 伏鼓一脸懵逼的摔倒在地上,看着两条腿骨断裂的双腿,一脸悲愤:“干你N,还来!” 这到底是什么道法,这么诡异。 伏鼓心若死灰,知道今天恐怕是在劫难逃。 当即眼中凶历之色暴涨,看到李诚敬靠近,大嘴一张,一颗婴儿拳头大小的斑驳金丹飞出,速度之快,宛若强弓劲孥。 伏鼓丧心病狂般大笑,叫道:“你既然不让本神活,那就一起下地府吧!爆!” 可就在这时,他却看见,李诚敬丝毫不慌,一手捏山字诀,一手拿着一张他极为眼熟的符纸。 不正是得自他的那张山神游界符。 只听李诚敬淡淡说道:“巡山!敕!” 整个人在金丹爆炸前的一瞬间,就消失不见。 伏鼓哀莫大于心死,骂道:“干你老……” “轰!” 一声声传十里的平地惊雷倏地炸开,天摇地晃,山林千木摇摆,无数枯黄树叶飞向天空。 待一切尘埃落定,李诚敬慢条斯理地从泥土之中升起,看着已经让伏鼓已经尸骨不存的战场,脸上露出一丝肉痛。 六月一脸震惊,说道:“不愧是金丹境的妖怪,临死还有这般力量。” 李诚敬叹息一声:“一个金丹境的妖怪,要是拿来作寿丹,能增长多少寿元啊!” 六月哑然失笑,这样斤斤计较的李诚敬,可是不多见的。 “那主人,咱们还是快走吧。毕竟他乃是二郎堂的妖怪,难保二郎堂没有监察他生死的玄妙法门,若是对方追索过来,也是麻烦事。” 李诚敬收敛心情,笑着答应,潇洒转身。 “那主人,咱们接下来去哪里?” 李诚敬想也没有想,就说道:“灌江口二郎堂!” 六月大惊,追着李诚敬说道:“主人,咱们可是刚打杀了一个二郎堂所属的神道妖怪,咱们这么去不是自投罗网吗?” 李诚敬却笑着说道:“你忘记,二郎堂可是玄门修行界三大邪道宗门之一,被他们发现,咱们就加入好了。一个能打杀金丹妖怪的修士,可比一个神道,妖道都无妄大道的妖怪值钱的多。” 而李诚敬自然心中另有计较,二郎堂在玄门修行界名声极大,在邱茂珍口中就时常听他提到此地,神向往之。 李诚敬真的也想看一看,这玄门修行界的奇葩之地,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可是,一人一鬼,并没有发觉,在远方伏鼓金身碎裂之地,一个虚幻的蛤蟆从金身中飞去,看着李诚敬远去的方向,一脸的怨毒。 第68章、举隅 洪城,靖水。 乃是汇入灌江口九条上游河流之一,按照规模大小,靖水可以排在第七位。 虽然排名不高,但也不是随便哪个英灵,妖怪能够胜任此河河神的。 灌江口之所以叫灌江口,乃是因为此地乃是中原三条大渎之一,禄江的源头,也是九条源头水源的入江口。 取九九归一之意,这等极好的风水宝地,除了二郎堂,放眼修行界,除了祖庭圣地,其他即便是大型玄宗也没有人胆敢占据。 毕竟福德风水虽好,也要能担的住这福缘,要不然好事可就变成了坏事。 这也让玄门修行界许多修行者都暗自可惜如此风水宝地成为了邪宗的宗门私地。 由于九条源头河流关乎灌江口风水大局,自然能够担任靖水河神的,也不是一般人。 乃是一条修炼三千多年的水蛇妖,名唤举隅的通天境蛇妖。在三千草头神中,排行也靠近一千三百位左右。 不要觉得这个排名太低,其实已经非常高了。 相传二郎堂供奉真仙清源妙道真君,俗称二郎真君,威灵显化天君等,名号尊称繁多。 但二郎真君酷爱狩猎,每次出门,都有一千二百草头神在旁鞍前马后,可以说,排上前一千二百的草头神,皆是二郎真君的私兵近卫,并不担任具体的职务。 而二郎真君,又司职水神,猎神,护国神,保护神,农耕神,蹴鞠神等等,其他草头神皆得二郎真君敕令,领牌担任各职神祇。 举隅能够担任靖水水神,就可以看出其地位并不低。 虽是一方水神,但是此地乃是二郎堂地界,常年受二郎真君萌荫,风调雨顺,哪里有什么杂事需要他处理。 至于什么掀起水患,显威灵恫吓,举隅是万万不敢的,要是这么做了,不用玄门正修前来斥责追究,二郎堂就有大妖降临,一巴掌拍死他。 昨夜,举隅邀请几个要好的妖怪,一场大醉,尚还酒意未散,就听见水底行宫外传来一阵哭丧一般的哀嚎。 这让举隅大怒,一脚踹开宫门,不理会胆战心惊的水神宫水族精怪,来到外面,张口骂道:“哭你姥姥个腿,哪个不开眼的混蛋,敢扰你水神爷爷的清梦!” 水神发怒,靖水水面都开始波涛翻滚,好在举隅常年小心惯了,并未掀起大浪。 “水神老爷,你要为我做主啊!有魔修不把咱们二郎堂看在眼中,小的已经自报名号家门,那人不但打碎了小人的神道金身,还坏了我妖躯真身,小的只剩这一魂一魄苟延残喘。” 举隅听到声音,低头一看,发现一只身形虚幻,好似随时都要消散的蛤蟆魂魄,奄奄一息地趴在水神宫外。 举隅皱眉,酒气也少了几分。 “竟然有人不把咱们二郎堂放在眼中?” 举隅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多少年了,都没有听到有人敢捋二郎堂的虎须。 不过举隅能够成为一方水神,自然不是傻子,皱眉看着这只蛤蟆,问道:“你是何人?也是我二郎堂的妖怪?” 蛤蟆哭嚎的声音戛然而止,一脸不敢相信地看着举隅。叫道:“水神爷爷,我是伏鼓啊,咱们靖水水神宫坐下神官!” 举隅狐疑地看着眼前的蛤蟆,一条蛇信从口中吐出,上下飞甩。 看到这一幕,伏鼓差点吓尿了。 毒蛇吐信,这可是蛇妖进食时,喜欢做的事情。 这时,从水神宫中游出一只磨盘大小的老龟,他看了伏鼓一眼,来到举隅身旁,口吐人言说道:“水神老爷,这小妖确实是咱们靖水水神宫座下野神,这还是当年您收入座下的。” 举隅惊讶地看了一眼老龟。 接着就看见老龟嘴巴张合,却没有声音传出,伏鼓知道,这是老龟再用传音的方式与举隅说着什么。 没过多久,举隅一脸恍然大悟地表情,收回蛇信,笑道:“既然真的是咱们靖水的神官,倒是本老爷错怪你了。现在你既然肉身以死,魂魄不全,日后你只能走神道一途了。你且过来,让本老爷好好看看,该怎么给你打造神像,补全魂魄!” 伏鼓大喜,心中为之前对水神老爷地不信任感觉到愧疚,自己是错怪水神老爷了。 伏鼓起身,作揖行礼,这才来到举隅身前,让举隅能够看的更清楚一些。 举隅看着伏鼓,点了点头,对伏鼓笑了笑。 伏鼓也赶忙回了一个笑容。 然而下一刻,只见举隅的脑袋瞬间化出原形,张开血盆大口,一口就将伏鼓的一魂一魄吞入了口中。 “咕噜!”一声,就囫囵吞下。 这时,才慢条斯理地重新变成人形。 一旁的老龟好似见怪不怪。 举隅瞥了一眼老龟,斥责道:“下次还有这种家伙记得提醒老爷,省得好不容易养大的血食被人打杀了,浪费老爷好些神仙钱。” 举隅一脸的心痛。 老龟连连称是。 原来,当年举隅将这伏鼓收入麾下,甚至不惜赐下神道修炼之法,并非好意,而只是将其当成食物,豢养起来,待养成之后,就能够直接吞下,助他修为更进一步。 也是伏鼓是个脑子拎不清的,自己一个蛤蟆拜谁不好,去拜一条以蛙鼠鱼虾为食的水蛇做主人,这不是把自己往虎口送吗? 这等好事,别说举隅,任何一个妖怪都不会拒绝。 老龟看着举隅摇摇晃晃就准备回水府,连忙问道:“水神老爷,虽然这伏鼓只是食物,但是到底还是挂着咱们靖水水神宫的牌子,如今这般被人打杀了,难道咱们就不去追究?” 举隅愣了一下,皱眉看着老龟,斥责道:“那蛤蟆若是在灌江口被人打杀,老爷我自然不会如此算了,但是出了灌江口,生死自负,这是咱们二郎堂的规矩。况且老爷我乃是靖水水神,岂可擅自离水远游?你这老龟是不是也敢觊觎老爷我这水神神位,想要算计老爷我?” 这次老龟终于不再淡定,连忙学人作揖,叫道:“水神老爷明鉴,小妖绝对不敢由此大逆不道的心思,只是一心为我靖水水神宫的名声考虑。” 举隅冷哼一声,说道:“量你也不敢,不过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回头老爷我消化了这蛤蟆的魂魄,得到那人画像,你遣人将其送往二郎堂,至于二郎堂追不追究,那就不关老子的事了!” 说完,就不理老龟,醉醺醺地回去了。 只留下老龟还在心驰神遥,心中不断感慨,伴君如伴虎啊! 第69章、敕令斩妖术 李诚敬自然不知道,一场危机就这么消弭在一条水蛇的口腹之欲上,若是知道,估计也会哭笑不得。 自从离了那黑风寨,倒是遇到一些孤魂野鬼,山精野怪,但是这等刚邪祟之物,哪里会知道二郎堂在哪里。 好在之前听邱茂珍曾经说过,二郎堂坐落在禄江源头的灌江口,只要找到禄江,逆流而上,自然能够抵达。 这让李诚敬省去了好些麻烦,路过一个城池,购置了一辆马车就沿着禄江延安,逆水而上。 由于不用自己走路,李诚敬也终于重视起道术修炼,几乎快将《九煞会元功》的佐道篇翻烂了,终于选定了一个法术,开始修炼。 此术名叫“敕令斩妖术!”看佐道书中对其威能描述,极为不俗,且有不同威能,即可配合使用,也可拆开单单使用其中一种能力对敌。 根据佐道书记载,创造此术的祖师爷,乃是得自天蓬咒的灵感创出,威力自然比不上威震天下,享誉盛名的天蓬咒,却与人斗法,也难逢敌手。 李诚敬日夜精研,倒是已经悄然入门,在体内已经留下道痕,只需要持之以恒,不断修行,让道痕化为道印,就可以如臂指使。 但现在对比五行拳,就显得有些鸡肋。 但李诚敬并没有灰心丧气,在平时的练习中,也感觉这道术威力极为可观,只要使用得当,可一锤定音。 除了此术以外,李诚敬其他时间都放在了另外一种道术之上。 这个道术却并非《九煞会元功》佐道书中记载的法术,而是李诚敬通过山神游界符中领悟的,挟持山根地脉,摄取山炁的法门。 李诚敬想要自创一门道术,成为自己的先天道法。 若是旁人知道,一定嗤笑李诚敬痴心妄想,一个连金丹境都不是的山泽野修,竟然还想自创道法。 但是李诚敬并不知道这其中的难度,而且李诚敬修炼敕令斩妖术后,感觉道法修炼实在太难了,而且浪费大量的时间和精力,远不如自创道术,得天地认可,成为自己的先天道法。 虽然同样要耗费精力和时间,李诚敬却觉得值得一试。 况且,他已经有了一些领悟。 这一路上,每当夜晚休息,李诚敬都会停靠在附近大山之畔,使用土煞破开地面,一路搜刮数道山炁,将其凝聚与五指之上。 虽然道法尚未成功,李诚敬却发现,山炁藏于五指,竟然使自己的拳头更加坚韧,力量暴增,也算是不复他苦心造诣的意外之喜了。 ———————————————————————— 禄江河畔的官道之上,有八骑正在快马奔驰。 只见为首一骑,坐着的乃是一个身穿黄色八卦道袍,双袖有水火纹饰的中年道人。 他一手持着缰绳,一手时不时地从怀中取过一个罗盘看上一眼。 其他七匹快马之上,却是坐着两个和尚,一个清丽少女,一个年迈渔翁,两个年轻游侠,两个书生。 一行八人,若是单看倒也平常,可是他们凑在一起,就显得极为显眼了。 虽然八人服饰不同,却都一个个灰头土脸,就连那少女脸上都显得蓬头垢面,一脸的狼狈。 少女不满叫道:“张道长,那魔修距离我们还有多久?咱们都追了快一个月了,难道还没有追上吗?” 原来,此行八人,正是当初追索煞尸宗震的张明堂一行人。 当初从秀水村发现有疑似风水师和阴术出手的痕迹之后,一行人就前往了附近的城镇将此事上报给了人间朝廷,借了几匹快马,通过张明堂龙虎山独有的追索手段,一路追寻。 开始一行人倒也没有如此着急,以为是哪个风水师路过秀水村,看不过那查家恶霸行事,才出手灭杀。 虽然坏了山上规矩,倒也说不上对方就是邪修,魔道。 可是当他们一路追到深山上的黑风寨,看到一宅子被邪法抽血剔骨,剥夺了寿元的干尸之后,众人就知道,对方绝对是魔道修士,手段残忍酷烈,令人发指。 伞渔翁直言,下山行走人间数十年,他是第一次见到如此残忍的魔道手段。 让一群人义愤填膺,发誓要赶快追上那魔修,防止对方在杀人害命。 然而,众人却不知道,那魔修到底是个什么样子,一直苦恼该如何追索。 就在当夜,一行人中,那两个书生打扮的玄门修士,发现了黑风山寨中阴气流转异常,一路追索,竟然发现了高莛楹母女两个女鬼。 二人不管其他,直接将高莛楹母女两人直接收入法器之中,以北阴-道脉炼鬼之术,抹去了两个女鬼的神智,通过她们知道了疑似魔修的样貌。 众人大喜,也不敢再耽搁,星夜追去。 更是在路上看到了李诚敬与那伏鼓战斗的痕迹,发现了伏鼓的神道金身,被他们误认为这金身乃是此地山神的金身残躯。 当即做实了李诚敬魔道修士的身份,认为是那山神想要除魔,不成反而被对方打杀。 见到李诚敬干下的一件件人神不容的恶事,一群人已经杀气沸腾,这些日子以来,几乎都是以山上玄妙丹药,和官家驿站准备的快马,星夜兼程的追来。 张明堂也知道,众人其实早就心神俱疲,他们虽然是修士,比凡人强大无数倍,可毕竟已经追了快一个月了,中间只是少有几次休息,精神恐怕已经到了极限。 所以脾气火爆的张明堂罕见没有斥责那女子修士,反而宽慰说道:“诸位道友,再坚持一下,对方距离我们已经不足三十里,按照这个速度,咱们今夜就能够追上对方。” 神乐和尚也开口说道:“张道长说的对,对方疑似风水师,对于命数运理极为熟稔,咱们若是这时候休息,说不得会让对方算到有难事降临,从而以秘术逃脱,到时候咱们再想要追上他,就难上加难了。” 听见龙虎山与小无相寺的高人都如此说,他们也只能按耐心中烦躁,一群人咬牙切齿地将这一份恨意积攒起来,等到时候,一并与那魔修清算。 第70章、辛天官铁帽大罩符 时近深秋,夜深寒气重。 今夜黑云遮月,在这荒郊野外,大渎之畔,每当江风袭来,就更让人难忍寒意。 好在有一辆马车,坐在车厢中,倒也能够抵挡江风侵袭。 六月倒是有些担心马匹受不受的了这寒冷,一脸的担忧。 李诚敬睁开眼睛,看了一眼六月,笑着说道:“放心吧,虽然这两匹马儿算不得什么好马,但已经喂食了上好的马料,想来不会撑不住的。” 六月笑着点了点头,说道:“只是可怜那马儿,无法躲避江风,倒是让它们受苦了。” 李诚敬不置可否,想了想说道:“那等咱们在灌江口找到合适的住宅,以后对它们好一些就是了。” “主人心善慈悲!” 李诚敬哑然失笑。刚想要说些什么,突然脸色一变。 六月也发觉到了不对的地方,刚想出去,就感到一股力量裹挟自己,将她吸入李诚敬手中的三煞鬼傀之中。 李诚敬传音说道:“你先不要现身,让我看看情况。” 六月无奈,知道自己没有十分强硬的攻击法术,只能按耐心中急躁,嘱咐道:“主人要小心,六月随时待命。” “嗯!” 李诚敬推开车门,刚一走出去,就见一个黑影对着他一个甩手。 顿时,漫天散发着银光的砂砾打向李诚敬。 就在李诚敬想要躲避的时候,银沙顿时放出刺眼光芒,李诚敬只感觉双眼一酸,眼泪就止不住的向外流,即便李诚敬强忍着双眼酸痛,大睁双目,眼中也是一片漆黑,看不到半点东西。 “何妨宵小!” 李诚敬大怒,知道自己着了道了。 没有想到对方出手既然如此下作,直接对他下了阴招。 这也是他何人斗法经验太少,对玄门术法了解不多,防不胜防。 此刻由不得李诚敬怨天尤人,在中招的那一刻,就施展五行拳的身法,跳离马车。 下一刻,一阵木头爆裂的声音就传入耳中。 翻身落地,不等李诚敬听清周围动静,一阵破空之声就传了过来,被人一拳打在额头上,整个人直接就摔在了地上。 好在李诚敬身上,佩带多张披煞遮阴符,这拳头虽然威力惊人,却并没有破开披煞遮阴符的防御。 “咦!”那人见自己一拳竟然没有伤到李诚敬,发出惊疑的声音。 既然看不见,李诚敬索性闭上眼睛,调动体内煞气,冲向双眸,将眼睛中的古怪元炁破开。 “很好,尔等让开。”一个中年人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威严赫赫。 一阵凌乱的脚步声传入耳中的同时,那个中年人的声音也同时响起,竟然是咒语。 “天罩乾坤,地罩艮巽,年罩本年,月罩本月,日罩本日,时罩本时,普天下罩,罩下坎离。” 李诚敬大急,在咒语响起的那一刻,只感觉一股强大的元气在周围汇聚,并且开始禁锢自己。 李诚敬哪里会坐以待毙,也不管周围是什么情况,飞快逃离。 可是无论李诚敬奔向何妨,都会被人或拳,或兵器原路打回去。 若不是李诚敬身上佩带的披煞遮阴符实在太多,恐怕就这几次重击,就能让李诚敬重伤。 若是被金铁兵器伤及肉身,更恐怕会直接破功,沦为待宰羔羊。 发现自己无法突围,李诚敬只能静心调动煞气,一举破开双目中的元炁。 视线恢复,李诚敬立刻看向咒语的方向,只见一个身穿明黄道袍的中年道士,手捏法决持白符,双眼炯炯有神光,咒语似乎也到了最后的时刻。 只听咒语:“无道邪鬼,不正妖精,无论瘟癀,邪巫野鬼,无动无作,不得逃行,急急如律令!” 声必,白符顿时化为一道流光,飞入高空。 李诚敬抬头一看,立刻就看见一个巨大的虚幻铁帽从空中落下,帽子中空之地,正是对着自己。 李诚敬想要逃离,却骇然发现,自己全身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被那铁帽死死罩住。 看到李诚敬落入铁帽之中,身子还在兀自挣扎,那中年黄袍道人冷笑走到铁帽前,与李诚敬对视,上下打量一番后,眉头突然皱起,说道:“你别挣扎了,此符名唤,辛天官铁帽大罩符,乃是贫道师门长辈赐下的七品符箓,兼具镇,杀二用。更有我龙虎山长辈的金印加持,等闲丹霞境修士都别想破开此符。” 此刻,其他几个修士也围拢了过来,看着眼前数丈大小的虚幻铁帽,眼中露出羡慕的神色。 就连那出身小无相寺的神乐,神灯两个和尚,都不禁也是这般艳羡眼神。 恐怕各大玄门大宗,只有龙虎山的道人,才这般对门下弟子,生怕符箓不够多,道法不够高,法宝不够强。 这等七品符箓,虽然对于一般的中等宗门来说都不算珍贵,可是对于他们这些金丹,化神的修士而言,也算得上是重宝了。 寻常修士,得的些许钱财,应付修行就已经十分吃力,想要购置这等符箓,也是够他们肉痛的了。 更何况,这辛天官铁帽大罩符,更有龙虎山天师高人的金印加持,完全可以将其视为六品之上,五品之下的符箓。 张明堂说丹霞境破不开,那完全自谦了,恐怕就是通天境修士,想要破开,恐怕都极为困难。 “你这魔修,终于被我们捉住了吧,看你还能往哪里逃?”他们中唯一的女子恨恨出声。 李诚敬转动眼珠,将他们人数样貌收入眼中,心中微沉,八个修为不明的玄门修士。 “你们是什么人?李某似乎和你们无冤无仇,为何要暗算我。”李诚敬故意忽略张明堂口中那龙虎山三个字,佯装一个初入江湖的玄门散修。 “你不用废话,且看这边,看你还能伪装到何时?” 一个书生模样的年轻人冷笑着走到李诚敬面前,摘下腰间的一个玉葫芦,扒开塞子轻轻一倒,两股青烟立刻就从玉葫芦中倾泻而出,落在地上竟然化为一大一小两个人。 待李诚敬看清那二人模样,顿时如遭雷击。 正是那日月下与他畅聊的高莛楹母女,只是此刻,两个女鬼目光呆滞,双目空洞无神,好似泥偶木雕一般。 那书生好似十分得意,开口向那二女问道:“我且问你们,是否是此人用邪法害了那山寨之人?” 第71章、道貌岸然 当高莛楹母女出现以后,李诚敬就停止了表面的挣扎,反而暗自在体内搬运木煞于体表,陈兵于阵前,却按兵不动。 而表情木讷地高莛楹母女二人听到那书生的话,齐齐将目光投向李诚敬。 那一对原本清澈好似清泉的眸子,此刻却黯淡无光,宛若死物。 母女二人只是看了一眼李诚敬,就齐齐开口:“我们不知道。” 她们地回答,顿时让在场的人都是一愣。 那日书生在未抹除二女神智之前,只是拷问出,在对应的时间,她们见到了李诚敬,并且知道李诚敬并非凡人,疑似恶鬼。在抹除神智之后,只是确定了一下二女言语是否属实,并没有太过细问,只当是两个女鬼想要包庇李诚敬。 谁能想到,二女竟然真的不知道那黑风寨的人是不是李诚敬所杀。 那书生还想再问。 李诚敬就冷哼一声,说道:“你不用再问她们了。如你们所知,那黑风寨的山匪确实死于我手。” 听到李诚敬承认,书生呵呵一笑,随手将二女收入玉葫芦之中,然后挂在腰间。 然后一脸毫不意外地表情说道:“果然是魔道中人,痛快!” 而后转头看向张明堂,拱手说道:“张道长,既然魔修已经认罪,那就让他伏法以证天纲!” 可是令众人惊讶的是,一向嫉恶如仇的龙虎山天师却并没有任何动作,反而皱眉,上前一步,细细打量李诚敬上下,问道:“那黑风寨的山匪当真是你所杀?你又为何要杀他们?” 李诚敬嗤笑一声,说道:“一群占山为王的山匪,打家劫舍,杀人害命,血债累累,我杀他们何罪之有?” 接着,李诚敬扫视一周,对着他们问道:“你们既然号称玄门正道,却为了一群杀人如麻的山匪前来害我,你们扪心自问,可配正道二字。” “还有你,一身儒衫打扮,却做事不问青红皂白,那两个女鬼,从未害人性命,且灵智清明,与活人无异,你若是暂时拘押也就罢了,为何要将她们的神智抹去,成为行尸走肉一般的孤魂野鬼。” “我确实想问问,到底是我为民除害的人是魔修,还是你们这些道貌岸然的人是魔修?” “南无弥勒教主!”两个和尚低头垂首。 其他几人面面相觑,他们还是第一次被一个魔道修士如此冠冕堂皇地质疑他们。 而那书生更是面红耳赤,怒道:“休要颠倒黑白,混淆视听。山上自有天规纲常,那些山匪就算害死再多的人,皆乃是人道因果业数,日后也该有他们的劫数降临,哪里需要你替天行道。我辈修仙之人,体悟天心,顺其自然,安能擅自干预凡人的命格定数。而这两个女鬼,虽然没有杀人害命,但她们占据山水福地,窃取阴晦之气,若是放任不管,早晚化为厉鬼,为祸一方。” “我身为玄门正修,自然不能放任此事成型,将她们拘押,乃是惶惶正道,符合天道纲常。至于她们的神智,那还不是因为你这魔修,若不将她们神智抹去,我等安能知晓她们说的是真话假话,你难道没听说过鬼话连篇这个词。鬼物口中,哪有什么真话!” “况且,就算此事在下做错了,但是为了尽快将你这魔修捉拿,防止你继续害人,此等业障因果,我辈大丈夫,一肩挑之,姚某绝不后悔!” 听到书生的话,众人露出赞许般的笑容,那少女更是眼中异彩连连,秋波流转,没有想到玄门修行界小宗门中,也能出此大丈夫。 可是李诚敬听了却笑的全身颤抖不止。 然后淡然吐出两个词,气的姚姓书生差点跳脚。 “道貌岸然,衣冠禽兽。” 看见姚姓书生还想再说话,张明堂立刻开口说道:“还请姚道友稍安勿躁!” 张明堂发话,那姚姓书生即使再生气,也不敢不卖龙虎山天师的面子,只能忍气吞声,退到一旁。 张明堂继续问道:“贫道不与你说什么何为正道那些虚头巴脑的话,贫道且问你,若那些山匪当真为你所杀,为何你周身没有业障缠身?虽然山上不少消灾祛煞之法,但你以魔道手段残害凡人性命,又是如此之众,断然不是这一两个月的时间就能完全消除的。所以,贫道再问你一遍,那些人到底是不是你所杀。” 听到张明堂的话,其他人都是一愣,竟然十分默契的,或是取出灵符,或是手捏道决施展道法,用出了那玄门望气之法。 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当即让众人愣在当场。 只见他们的视野中,李诚敬除了真身之外,竟然看不到一点气运显化,更别提他残杀数十名山匪留下的业障了。 要知道,天地化生,凡天地众生皆有各自独特的命格,气数。 即便是虫豸草木也有独特的气数。 就算是死人,玄门也有独特道法推算遥望生前气数。 而李诚敬却竟然看不到任何一点气运,哪能不让他们惊讶。 “快说,你是用了什么邪术法门,屏蔽了自身天机气运?”那姚姓书生当即呵斥,转头看向张明堂说道:“此人别说业障,就是自身气运也观不到,定然是某种山上不曾听闻的秘法邪术,张道长,此事重大,万万不能让此术流传到邪魔外道的手中。还请道长诛杀此贼,将其魂魄交于姚某手中,姚某定然会施展我北阴一脉的道法,从他身上取回此秘术,交于道长带回祖庭。” 张明堂瞥了这书生一眼,要不是顾忌龙虎山的名声,张明堂差点一个“滚”字就脱口而出。 就连他身边的另外一个书生都忍不住上前将他拉走。 一个区区北阴一脉的小宗修士,竟然还想在祖庭高真面前,虎口夺食,这不仅是作死这么简单,这是完全将张明堂,和神乐,神灯,三位祖庭圣地的修士当傻子了。 之前看此人似乎还有些小聪明,竟然会干出这种蠢事,其他人嗤笑此人愚不可及,也感叹财帛动人心。 李诚敬更是笑的前仰后合,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这个姚姓书生。 第72章、逃脱 姚姓书生如此不要脸皮的嘴脸,彻底撕破了玄门正修的遮羞布。 神乐上前一步,开口说道:“这位施主,虽然姚道友说的直白了些,但是以道友的聪明,想必也明白了此秘术的重要性。我等虽然不知道友根脚,但既然知道了此等秘术,只能委屈道友,随我们回去。” “道友愿意为了凡人之性命,不顾自身业障缠身,手刃数十山匪,当是心中有侠义的慈悲之人。应该也不想此种秘术落在魔道修士手中,为虎作伥。” “若是道友将此法交与我等,并诚心改过,贫僧愿意作为道友引渡之人,渡道友入我佛门,从此修身持戒,日日诵念佛经,为你之罪孽恕罪。” “凡间谚语说的好,浪子回头金不换,亡羊补牢为时未晚!” 伞渔翁站在众人身后,嘴角抽搐。 这是连佛教圣地,四大皆空的佛门都忍住不,动了凡心。 暗自摇头,闭口不言,也不去争。 道教祖庭,佛门圣地,两个庞然大物的修士再此,哪里有他们这种中小宗门的修士去争的份。 既然争不到,伞渔翁断然不会坐那痴心妄想之举,最终不但劳而无获,还要恶了两大圣地,平白给自己宗门结了仇怨。 其他几人也是如此做想,恐怕只有那拎不清的姚姓书生才会胆大包天的干这种蠢事。 李诚敬没有理会神乐,反而看向张明堂,问道:“龙虎天师的名号,在下早就耳闻能详,刚才也见识到了张道长的为人,在下有一问,还请道长能够诚实回答。” “说!” 李诚敬开口问道:“不知道,此事之后,那母女二鬼,道长等人准备如何处置?” 张明堂一愣,看向姚姓书生一眼,淡淡说道:“那鬼物是被姚道友发现并收伏的,按照山上的规矩,那就是姚道友的东西,我等自然不会过问,你若想知道,就去问问姚道友好了!” 听到张明堂的回答,李诚敬的心顿时沉了下去。 只是听张明堂话里话外的意思,那是根本就没有在乎两个女鬼会落个什么下场。 再看其他人的表情,似乎并不意外,显然这种事情,在山上的玄门修行界已经是常规。 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李诚敬转头看向姚姓书生,冷声问道:“你准备如何处置她们?” 姚姓书生轻哼一声,趾高气扬地说道:“关你何事?不过姚某看在张道长的面子上,倒也可以回答你。姚某观这二鬼鬼格独特,准备将其炼化成为鬼将,日后帮助姚某斩妖除魔,也算帮助她们积攒功德,为她们自己赎罪。如何?” “如何?”李诚敬脸上已经冷的好像凝结了一层寒冰一般,冷的吓人。 “那自然是,请道友去死!” “哈哈,你这待宰羔羊,大言不惭!” 姚姓书生嗤笑不已,还准备说些什么。 突然就看见虚幻铁帽震动不已。 张明堂脸色一变,怒道:“小子尔敢!” 紧接着,张明堂就变换手决,口中说道:“你既然找死,就休怪贫道下死手了。” “朝天铁帽,天火旸旸,一掷万里,地火旸旸,上顶三……” 只见张明堂咒语出口,铁帽子内里,就燃起熊熊大火,将李诚敬吞噬其中。 本以为,李诚敬就此就要被张明堂的火法烧成灰烬,就连一旁的修士都差点乞求张明堂手下留情。 可是没有想到,没等张明堂将咒语念完。 就看见李诚敬全身一震,无数电芒从他全身毛孔喷薄而出,竟然将周围的火焰都逼退开去。 更好似连周围那无处不在的强大禁锢之力,也随着火焰退去。 只见李诚敬袖子一抖,一张黄符就落在了手中,顺势手掐山字决,喝道:“巡山,敕!” 下一刻,再众人的目光中,李诚敬直接落入了地面,消失不见。 “这是山神游界符!”见多识广的伞渔翁在后面不禁叫道。 这种符箓,乃是山水神祇的独有符箓,虽然符箓品秩不高,却极少流传在外,毕竟贸然在别处有山神坐镇的山水中使用,容易犯忌讳,极容易为绘制此符的山神招灾。 他们也没有想到,李诚敬竟然手中有此种符箓。 不是他们小觑李诚敬的修为太低,实在是张明堂的辛天官铁帽大罩符品秩太高,又有天师府天师亲自操持,哪里想到李诚敬竟然能够在龙虎山天师符箓的禁锢下,用一张低品秩的符箓逃脱。 这简直不敢想象。 虽然山神游界符品秩低,能够让人遁离的距离并不远,但是再想用辛天官铁帽大罩符将其困住,那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毕竟这符箓已经失败一次,就算能够再次困住,施法之前,咒术时间太久,完全足够让对方再取出一张山神游界符逃离。 对方有了一次警惕,在想如法炮制,几乎不用如此做想。 只见张明堂愕然看着已经没了李诚敬踪影的虚幻铁帽,一脸的不可思议。 但是好在张明堂堂堂龙虎山天师,道心坚定,叹了口气,施展收符口诀,让那铁帽消失,一张宛若金铁的白符从空中掉落,被张明堂接住收入袖中。 心中隐隐心疼。 毕竟这种符箓,若是开门,其内的元气就会源源不断的消散,符箓何时崩坏,只是时间问题。 众人面面相觑,看向张明堂,等待他的抉择。 发现几人都看向自己,张明堂叹了口气,说道:“那小魔头既然能够脱身,此刻定然已经亡命飞逃,诸位道友连夜奔波已经十分疲惫,今夜我们就好好休息一下吧。” “那咱们就这么放过了那小魔头?”姚姓修士不禁焦急出口。 顿时,七道看白痴的目光投在了他的身上。 张明堂脸色冷了下来,说道:“姚道友既然如此正气凛然,不愿看见魔修逃离,不如独自去追,反正我等也看出来,那魔头道行高不到哪里去,姚道友乃是化神境修士,拿捏对方绰绰有余,我等就不夺人之美了。” 说着,不管姚姓书生难看的脸色,张明堂失落地对着其他人说道:“虽然那小魔头逃了一时,但好歹知道了对方长相,年龄,和一些手段。待我们前往附近城池后,就通过当地官府,向周围发布海捕文书,张贴通缉画像,想来周围若有同道发现,那小魔头定然再难逃脱!” 第73章、各怀鬼胎! “道长说的是!” “张道友不愧龙虎天师之名,思虑周全,我等佩服!” 一群人,除了那姚姓书生,其他人纷纷附和,丝毫没有怪罪张明堂放跑了那小魔头的意思。 神乐说道:“我等距离最近的城池还需要一些日子,不如我等各自施展师门联络秘术,通过师门将那小魔头的消息传出去,也好今早将其抓获,也能挽救更多无辜之人。” “神乐大师高见!” “在下也是如此想的。” “既然如此,咱们就各施手段吧!” 一群人你一言我一语,各怀鬼胎,纷纷散开。 只留下姚姓书生后知后觉地品过了味道来,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 自己往日也是师门长辈眼中的聪明人,为何今日连连犯下如此多的错误。 一旁的另外一个书生恨铁不成钢地说道:“姚师兄,你今夜到底怎么了,怎么会干这么多的蠢事!” 说着,就拉着姚姓书生,二人来到了禄江大渡之畔。 姚姓书生依旧悔恨不已,但是听到自己师弟责怪,更是恼羞成怒,低声骂道:“都怪那张明堂,什么龙虎天师,手段龌龊下作,师兄我就是太正人君子了,才会被这些小人算计,与他们的阴诡算计比起来,可不就显的师兄蠢了吗?” 那名书生闻言,脸色一变,喝道:“师兄慎言,你还嫌得罪那张道长不够多吗?” 姚姓书生小心翼翼地对着周围扫视一圈,并没有发现张明堂的踪迹,这才长舒一口气。 另外一边,神乐与神灯两个和尚,来到树林之中,蹲在地上,从怀中取出瓶瓶罐罐,一起绘制法阵。 神灯小声问道:“师兄,你觉得那小魔头真是靠自己的本事逃脱的吗?” 神乐嗤笑一声,突然发觉自己这笑容与自己人设不符,连忙双手合十,严肃神情,唱了一声佛号。 然后才说道:“不可能。那张明堂是何等道行,丹霞境圆满的中三品修士,岂是一个魔门散修能够比拟的。且不说对方有没有这个能力,就算有,别忘了龙虎山的天师金印,金印盖下,任何道法符箓,威能至少增加一成,可是你看那张道友可曾祭出金印?” 神灯闻言,明悟一般点了点头。 说道:“看来,张道友修心还是不够,还是留有私心啊!” 神乐失笑,说道:“不过是大家彼此心照不宣罢了。遮掩气机的道法符箓,山上各家宗门都是有一些的,但是能够如此完美屏蔽气机的,贫僧也是第一次见,别说道教的龙虎山天师了,就是师兄我,不也动了贪念。” 神灯连忙说道:“怎能说是贪念,师兄也是为了我佛门未来考量,乃是大功德,师弟是不能比的。” 众人皆心有鬼胎,散的极远,生怕别人窥伺到了自家道法痕迹,暗中使坏。 而此刻,众人皆以为早就已经逃之夭夭的李诚敬,却竟然并没有远离,而是躲在暗中,看着禄江江边的两个书生。 六月在三煞鬼傀之中焦急说道:“主人既然脱困,为何还驻足再此,我观那些人,道行极高,六月的先天道法恐怕难有建树,主人还是快些离开为好。” 李诚敬却毫不动摇,咬牙说道:“虽然我辈道家学子,讲究的是一个全真保性,最是忌讳做此等愚蠢之事,但那高莛楹母女二人皆是因我而遭此大难,我如何能够弃之不顾。” 六月还想再劝,却听李诚敬又开口说道:“滑疑之耀,圣人之所图也,为是不用而寓诸庸,此事谓以明!” “可是,老子现在又不是圣人!” 这话,似乎是对六月说的,又是对自己说的。 六月没有读过书,自然不明白李诚敬这话是什么意思,但是也看得出,李诚敬已经下定了决心,于是不再相劝,而是说道:“既然主人要往之,六月身为护道神鬼,自然生死相随!还请主人唤六月出来,与主人并肩作战。” 李诚敬眼中闪过笑意,说道:“你且耐心等待,现在还不是时候!” 李诚敬从袖中取出两张符纸,一张是山神游界符,一张是凫水翻浪符,皆是得自那蛤蟆妖怪伏鼓的战利品。 而李诚敬仔细查看了一下山神游界符,发现里面剩下的元气只够自己再使用一次。 这等符箓,只要开门使用,元气就会不断溃散,能够使用到现在,已经出乎李诚敬的意料之外。 好在,从李诚敬从伏鼓手中弄到了两张,不用担心这张山神游界符消耗之后,自己没有办法继续逃命。 不过,如此好用的符箓,让李诚敬心中喜欢非常,已经想着日后有机会一定要多弄一些,这绝对是保命逃命的神器。 李诚敬躲在暗处,心中不断思量如何动手。 虽然李诚敬与人斗法的次数少的可怜,可无论是阴险的伏鼓,还是这些所谓的玄门正道,都教诲了李诚敬一个道理,原来山上人斗法,从来都不是正大光明的。 这让一直以为山上斗法,都是直来直去的李诚敬豁然开朗,若是他早就明白这个道理,或许李诚敬一开始就会选择修炼道术,或者精研符箓,而不是选择修炼五行拳。 眼看着那江边两个书生终于停止了抱怨,开始着手准备联系师门,李诚敬眼中精光暴涨,知道机会终于来了。 当即激发山神游界符,整个人沉入大地之中。 六月也提起十二万分精神,等待李诚敬的召唤。 姚姓书生好不容易收敛了怒火,正盘腿坐在地上,取出纸笔正在书写什么,口中还不忘叮嘱师弟,说道:“师弟动作要快,其他人恐怕已经联系好了师门,难保他们不会过来拖延我们的动作。” 另外那个正在摆弄阵法的书生心中腹议:“还不是你不停抱怨,发牢骚,要不然早就完成了!” 但这话他却不敢直说,只能闷声应喝。 然而,就在这走神的一刹那,那书生一愣,身旁不远处,竟然爆发出刺眼雷芒,让他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 紧接着耳边就传来了师兄,那姚姓书生的呼痛,与怒喝之声:“啊!小魔头,你竟然偷袭我!” 第74章、凫水翻浪符,悲催的姚书生! 这一击来的太过突然了。 任谁都没有想到,李诚敬竟然没有逃跑,反而胆敢掉头偷袭他们。 这让姚姓书生师兄弟两人根本就没有防备。 李诚敬自大地之中飞射而出,根本没有任何犹豫,就全力催动五行拳,一式龙抬头打出,雷芒闪耀,龙吟震震。 巨大的气浪,将姚姓书生的师弟直接吹飞了出去,数丈外才站稳身形。 接着他就看到了令他倒抽冷气的一幕。 只见李诚敬一脸的狰狞,仿佛是要吃人的恶鬼一般,双拳好似捶打鼓,不断轰击在姚姓书生的身上,将他打的全身抖动不已。 全身有流光溢彩,显然是某些护身手段。 可是李诚敬却丝毫没有理会,拳锋喷吐木煞之气,原本可以抵挡化神境修士多次全力攻击的护体神光,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被李诚敬双拳击的粉碎。 没有了护体神光,姚姓书生算是结结实实地挨了李诚敬无数拳。 木煞破体而入,就好似草原响马入了中原关中之地,烧杀抢虐。 姚姓书生只感觉体内元气好似遇到了什么天敌,别说抵抗,甚至他想要调动都根本做不到。 一触碰到煞气,竟然就这么自己溃散开。 姚姓书生大惊失色,他何曾见过如此古怪邪异的力量。 但姚姓书生毕竟乃是化神境的修士,而李诚敬甚至连金丹都不是。 纵使龙抬头这一式,可以轻易将一个凡人一拳打成肉泥,可是轰击在姚姓书生身上,只是让他皮肤开裂,肌肉受损。 直到李诚敬爆发性的一拳,将他一拳打入江上半空中,他的一袭儒衫,竟然都看不到什么血迹。 “魔头尔敢!” 姚姓书生的师弟见到他在李诚敬的手下毫无还手之力,不过是金丹境修士的岸上书生虽然脸上焦急,却不敢涉险下水。 只能慌忙从怀中取出一张金箔符纸,手捏开印决,快速激发符纸,口中也快速吐出咒语:“天地玄宗,万气之根,金光远现,覆护真人!急急如律令,敕!” 然而,李诚敬哪里会看不见他的作为。 在他取出金箔符纸的时候,李诚敬已经喊道:“六月现身!” 三煞神鬼的六月瞬间出现在李诚敬的身边,几乎不用李诚敬下达命令,就已经使出生死关劫术,对着半空中的姚姓书生就是一指。 劫煞落身,竟然比那岸上书生的金箔符纸更早一步落在姚姓书生的身上。 李诚敬心中安稳,以木煞震动周身元气,快速落下,重重一脚踏在了那姚姓书生的身上,一脚将他踹如河中,砸出漫天水花。 而这时,那不知名符纸竟然落在了取代姚姓书生位置的李诚敬身上。 这一幕,不仅岸上书生愕然呆立当场,就是李诚敬也吓了一跳,以为对方早就算计好了自己出手的顺序,提前改变符纸方位。 可是李诚敬很快就发现,那符纸落在自己身上以后,自己就体生金色毫光,显然那符纸并不是什么攻击符箓,而是一张护身符纸。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当姚姓书生落水时激起的落水声,在寂静的野外极为刺耳。 而那漫天雷光,也别想有什么遮掩。 几乎是李诚敬出手的瞬间,躲在周围的其他几名修士就已经发现了李诚敬。 只是他们实在距离这里太远,想要救援根本来不及。 当看到姚姓书生被李诚敬一连串重拳,打的落入了禄江之中,都暗骂此人是个草包,亏他还是一位化神境修士,竟然被人直接打入江水之中。 李诚敬接着踩踏姚姓书生的一脚,本已经下落的身形再次拔高一丈,瞥了一眼向着这里快速赶来的几个人,李诚敬仿佛是在嘲笑他们一般,与他们一一对视一眼。 紧接着从怀中取出那张凫水翻浪符,以月君指决拿捏符纸,口中郑重喝道:“大潮!敕!” 符纸瞬间化为灰烬,落在大江之中。 刚刚从江水中冒出头来的姚姓书生,正好看到这一幕,虽然不知道李诚敬用的是何种符箓,但绝对不会是什么镇符之类的东西,定然是攻击力强劲的攻伐符箓。 当真是吓的亡魂皆冒,要知道,此刻他体内还有李诚敬拳锋喷吐出的木煞之气,在干扰他驱使法力,此刻除了化身修士的强悍肉身外,与凡人其实没有太大差异。 “贼子尔敢!” “魔头住手!” “南无弥勒教主,施主回头是岸!” …… 一声声暴喝从远方传来。 下一刻,原本平静的禄江表面,突然掀起一道道大浪,自远方滚滚而来。 姚姓书生惊恐万分,想要向着岸上游去,却骇然发现,水流中暗流涌动,竟然将他困在原地动弹不得,凫水半天,非但没有能够离江岸更近,反而越游越远。 “师兄小心,快使用符箓,逃身啊!” 姚姓书生简直想要骂娘,都这个时候了,这个师弟还在说风凉话。 气的他想要就这么问问,他这个师弟还有没有脑子,只会大喊大叫,难道不知道施法救自己? 可是这也只是想一想,就被岸上书生一声:“师兄小心!” 姚姓书生下意识的回头看去,就看见一个三丈高的大浪已然来到身前。 巨大的水流裹挟着他瞬间将他淹没,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大浪推着冲向堤岸。 “轰!” 一声震响。 大浪拍在堤岸之上,姚姓书生被大浪数千斤的恐怖力道,直接拍在了岸边的一块大石之上。 整个人顿时就软的好像一根煮熟的面条。 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愣住了。 这禄江沿岸何止千里,他们面前江岸也并不高,巨石更是不多。 虽然大浪打来,力道惊人,按照姚姓书生的身体,断然没有什么生命危险,最多有些重创。 可是谁能想到,姚姓书生竟然如此倒霉,竟然直接被大浪拍在了巨石上,他们甚至都不用查看,都可以想象,此刻姚姓书生全身的骨头恐怕都要断个七七八八。 玄门修士肉身坚韧如铁,可是那也只是一句比喻。 “疼死我了!”姚姓书生呻吟出声,没有想到,他竟然还醒着,没有昏死过去。 “师兄,快离开那里!”姚姓书生的师弟的声音仿佛催命的魔音再次响起。 姚姓书生差点都哭了,勉强回头,就看见那潮汐大浪已经尽在眼前。 “轰!” 几乎毫不悬念,刚刚从巨石上滑落的姚姓书生,又再一次被狠狠地拍在了巨石之上。 只是这一次,恐怕他全身上下,真的不会再有一块好骨头了! 第75章、大妖? 李诚敬从天空落下,借着六月拖曳着自己,李诚敬就仿佛真的有飞举之术一般,缓缓飘落,每次都能踏在浪头之上,重新跃到空中,避开大浪拍击。 看了一眼已经不成人形的姚姓书生,又看了一眼已经距离此地不远的几个玄门修士,李诚敬一边咋舌这低阶凫水翻浪符竟然有如此威力,一边感叹,山上修士身体真是强壮。 这般好似天威的大浪拍击之下,竟然还没有死。 不过看了一眼手中的玉葫芦,李诚敬的目的暂时已经达到,不愿与他们争强斗狠,所以一个转身,将六月收回三煞鬼傀之中,落在水面,脚下木煞之气喷薄而出,竟然直接踏水而去。 这个方法,也是李诚敬自己刚刚领悟的,通过脚踏浪头时,木煞之气与水元气的排斥之力,李诚敬发现,只需要微少的煞气,就能够让自己不沉于水。 这等悟性,若是被岸上几个修士知晓,恐怕都会目瞪口呆。 “魔头休走!” 暴喝之声从岸上传来,李诚敬听出,这话来自那龙虎天师。 不屑一笑,连头都不回,埋头向着大江中心奔去。 “道长,贫僧来助你!”神乐与神灯两个和尚,看到张明堂已经取出御水符箓,当即大喝一声,纵身跃起,跳入禄江之中,消失不见。 张明堂见怪不怪,也毫不犹豫激发符箓,跳入江中。 下一刻,江水好似有生命一般,卷起一条如龙浪头,托举张明堂向着李诚敬逃跑的方向追去,只是速度实在无法和李诚敬在大江上如履平地,来的快速。 明眼人都能看出,张明堂根本不可能追上李诚敬。 而其他人,也是各县神通。 伞渔翁看了眼奄奄一息的姚姓书生,对着那女子修士说道:“你擅长外丹之术,就留下来救治姚道友吧。” 然后对着另外两个武夫打扮的修士说道:“张道友,李道友,你们二人随我一同去江擒魔如何?” 两个武夫修士哈哈大笑,点头同意。 接着,伞渔翁从怀中取出一截手臂长短的竹枝,轻轻一抖,竹枝立刻变化为一支鱼竿。 伞渔翁不急不躁,也不知道用何种方法,竟然从鱼竿顶端拉扯出一根虚幻丝线,就直接抛甩鱼线,立岸垂钓。 鱼线落水及沉,不过三两个呼吸,就有活物咬钩。 “来了!” 伞渔翁哈哈一笑,拉起鱼竿,竟然从江中钓起一只巴掌大小的青龟。 其他人好奇地看着伞渔翁,不知道伞渔翁准备如何做。 然后他们就看见,这个样貌清癯的老渔翁,手中多出一张黑符,直接塞入了青龟口中,也没有多言,就将青龟抛回江中。 下一刻,江水翻腾,青龟不断在江面翻滚,转一圈就大一圈,没多久,一个好似乌篷船大小的大鼋就出现水中。 “伞道友道法通玄,好生神奇!” 众人啧啧称赞。 显然,这也是他们第一次见伞渔翁露出这一手。 伞渔翁捋了捋胡须,径直跳上大鼋背上,拱手笑道:“诸位道友,请!” 两个武夫修士对视一眼,立刻上了大鼋背上。 然后三人就被大鼋背着向着大江中心游去,速度之快,竟然比寻常快舟还要迅捷几分。 那女性修士自从大鼋出现,就眼中异彩连连,似乎十分憧憬。 只可惜她要留下来救治那姚姓书生,低头看了一眼面目全非的姚姓书生,心里当真是恨极了。 “大鼋啊!好想坐坐看!”一双仿佛蕴有秋水的眸子里,几乎写满了这句话。 秋季深夜的禄江上,已经有酷似寒冬的冷冽。 已经抵达江心的李诚敬,心中稍微放下心来。 转而调转方向,向着禄江上游奔去。 借着这个机会,用余光扫了一眼身后,黑夜之中,乘浪而行的张明堂,显得模模糊糊,看不真切。 但双方足有几十丈的距离,让李诚敬心下稍安。 自己以武道同行于大江之上,踩水而行,所消耗的煞气是极少的。 而对方以道法渡江,即便是借用符箓,想来也难以持久,只要等待对方耗尽符箓法力,自己自然可以脱险。 李诚敬心中正在考量,要不要出言嘲讽一番,突然脚下水面破开,一只长满了鱼鳞的利爪直接抓住了他的脚踝,将他一把拉进了江水之中。 李诚敬大惊,立刻运转煞气,排开涌向自己的江水。 江水之下,漆黑一片,又到处都是因为江水翻滚而冒出的大量气泡,根本看不清到底是什么东西拉扯的自己。 只能运足力道,一脚踹向那怪手之上。 似乎也察觉这一脚力道惊人,那利爪果断松开,让李诚敬的一脚只是踏在了水底之中。 “嗡隆!”一声闷响。 大片水浪翻腾,李诚敬破水而出。 几乎是在同时,两个身披月白僧衣的怪物紧跟其后,一前一后将李诚敬阻拦在原地。 此时,李诚敬才看清了对方的长相。 只见面前的僧衣怪物,一身鱼鳞,双手利爪如钩,脸庞有腮,随着呼吸,还兀自张合,极为恶心恐怖。 一双不似人类的金黄瞳孔,看不出任何感情。 “你们是什么怪物?”李诚敬皱眉叫道。 他竟然没有从这怪物身上感觉到丝毫妖气。 面前的僧人露齿一笑,好似钢锯一般的利齿,让其显得无比恐怖和残忍。 “南无弥勒教主,施主还请留步!”听见那已经走形的声音,李诚敬愕然叫道:“你们是那两个和尚?” 两个怪物没有否认。 三人落在江面,周围江水汇聚,形成两股喷泉,托举两个怪物。 而李诚敬只能不断原地踩踏水面,防止自己坠入江中。 “南无弥勒教主,施主,贫僧之前就说过,愿意渡你入我佛门。现在依旧如此,只需要施主一句话,眼下危机自然可解。你与那姚道友的过节,我们小无相寺也可一并接下,定然好生解决。” 竟然真的是那两个和尚。 李诚敬心下凛然。 不同于玄门正宗中的道门,道门虽然同样会收取妖族入门,但条件苛刻,极为重视门下妖族弟子的心性,性情和根脚,数量极少。 相反,佛门最喜欢收取这等异类,作为护法金刚。 可妖族想要化人就已经难如登天,彻底洗去一身妖气好似常人,更是非大妖而不能。 李诚敬没有想到,那两个少言寡语的和尚,竟然是道行高深的大妖! · 第76章、掌心雷 可是,大妖又如何? 李诚敬从那邱茂珍口中听到过一句修行界脍炙人口的话。 道行高,不一定道法高,道法高,不一定武道高。 在修行界,道行只注定修士的未来高度,一些只为求真的修门高真,并不喜欢斗法,醉心于修道问长生,对于佐道之术视之为邪门歪道。 曾经有一位道门高真,已经是八门境的大修士,而其人就是这种修士。 一日静极思动,下山游历,结果与一个金丹境的山泽野修起了冲突。 按理来说,八门境修士道行何其高,一个金丹境修士哪配捋其虎须。 结果让人大跌眼镜的事情发生。 败北的一方,竟然是哪位八门境大修士,竟然被那金丹境山泽野修一路追杀数百里,若非其早年修炼过一门遁术道法,已经于体内种下道印,遁术通玄,这才逃过此劫。 这件事当时震惊了整个玄门修行界,令无数视佐道术为邪门歪道的道门高真改变了看法,即便再不喜佐道术,也要修上一套道法。这种情况才少有发生。 所以,李诚敬心中虽然有些慌,但并未绝望。 毕竟,若是这两个大妖是那种道法通玄,道行奇高的佛门护法金刚,也不会和一群连通天境都没有的修士为伍。 想来,这两个妖族,就是那种醉心于佛法真意,不爱修术的佛门护法僧。 李诚敬笑嘻嘻地说道:“两位大师,在下其实仰慕小无相寺已经很久了,只是可惜,我们李家三代单传,还需要在下传宗接代延续香火,实在只能婉拒两位大师好意。如果非要在下入寺,除非你们能给在下娶个媳妇儿。” 这本是调笑之语,谁知道,听了李诚敬这话,鱼鳞怪物一般的神乐却当真沉吟少许,看了一眼已经即将抵达的张明堂,果断说道:“此事倒也可以。我们小无相寺供奉的乃是欢喜弥勒佛,寺中并不禁僧人娶妻。小无相寺山中有一座无相庵,有比丘尼二百,皆乃山上传法修士,至于强迫她们与施主成婚,这是万万不能的,能不能获得她们的青睐,结为道侣,这还需要施主自己努力。到时候,贫僧自会帮助施主多去走动。” “什么?”李诚敬听了这话,差点煞气不稳,直接跌入水中,好不容易才稳住了身形。 眼神怪怪地看着这大妖,果然妖类就是妖类,这般作为当真非人哉! 李诚敬尴尬一笑,说道:“在下想了想,还是算了。在下心中杂念太多,与佛门清净地格格不入,以免污了寺院。” “那可不行,我佛门心怀天下,普度众生。施主心中有魔念起伏,正需要佛法洗涤心湖,为了天下苍生计,只能委屈施主随贫僧回无相寺中,聆听佛法。想必明悟了佛法真谛后,施主自会同意入我佛门。” 李诚敬脸色沉了下去,回头一看,张明堂已经距离此地不足十丈,即便是黑夜之中,双方都能看清对方的面容。 转过头,李诚敬不再和对方调侃,喝道:“那两位大师,是准备仗着自己大妖的道行来以力压我?” 神乐看了李诚敬一眼,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 倒是他身后的神灯却是不乐意了,叫道:“什么大妖,你这魔头如此孤陋寡闻,我二人皆乃人族,何来大妖之说。难不成看我们一身鱼鳞就是妖族了。此乃我佛门神足通!” “神足通?” “正是,你在山上行走,难道没听过,道门习道法,佛门生神通,符箓功天下,丹法救苍生,这句谚语。亏你还是山上修士,怎么你师门长辈没有告诉过你吗?” 神灯好是一番嘲笑。 但是也算是让李诚敬又多了一份山上玄门修行界的常识。 李诚敬心中感叹:“只可惜自己一个山泽野修,没有师门传承,山上那么多秘辛常识都不知道。那邱茂珍也不过是个野修,和自己其实没有太多区别。从他那里知道的事情,也多是真真假假,掺杂了许多传闻。若是此次能够逃脱出去,还是需要想办法结识一些山上真正的玄门修士,能少去好多麻烦。若是自己早就知道佛门这种古怪神通术,自己也能这么容易被他们拦下,还是吃了常识少的亏。” “佛门神足通果然名不虚传,两位这神通术,模样到是什么别致!” 不远处的张明堂哈哈大笑,只是这份夸赞,怎么听都显得调侃意味居多。 神乐面色不变,无动于衷,倒是神灯却已经皱眉,情绪有些激动。 “好机会!” 李诚敬等得就是这个时候,脚下发力,踏在水面之上,掀起大片水幕,罩向前方神乐。 身子顿时后移,双拳木煞之气引而不发,雷芒却已经先声夺人,在黑夜之中爆发出灿烂光明。 “尔敢!” 神灯大怒,竟然直接御水冲向李诚敬,竟然不顾李诚敬双拳雷光,与他对攻起来。 一时之间,江水浪涛欺负,上下不定,拳拳碰撞之间,宛若江面炸雷。 李诚敬自从听到神灯说,他们不是大妖,李诚敬就再也没有多少担心。 既然不是大妖,那还怕个求。 “师弟,师兄来也!”神灯与李诚敬正以拳换拳之时,身后有破水之声传来,一拳打向李诚敬的后背,竟然丝毫没有佛家的正大光明。 看到神乐到来,神灯大喜,竟然以胸膛硬接李诚敬的一拳,趁势锁住李诚敬的手臂,让他无法转换身形。 神灯一双金黄色的瞳孔看着李诚敬,隐含得意,仿佛再说,你玩了! 只是没有想到,眼见神乐一拳即将落在李诚敬的后背之时,神灯只觉得锁在李诚敬手臂的双掌仿佛抓住了烧红的烙铁,吃痛之下,力道瞬间减了几分,紧接着,眼前一花,李诚敬就从他面前消失不见。 不等他大惊做出反应,神乐的一拳也已经近在咫尺。 由于距离太近,根本来不及躲闪。 “嘭!”一声闷响,神灯直接就被神乐势大力沉的一拳给打飞了出去。 如此变故,就是神乐都没反应过来,呆立当场。 “魔头尔敢!吃贫道一记掌心雷!” “三台辅我,飞雷震惊,雷公掣电,所向无虞!敕!” 跃到半空,一腿踢向神乐脑门的李诚敬,听到张明堂的声音,赶忙回头,就被满目雷芒占据了所有视野,根本就没有给他反应的机会,那激射雷电就径直打在了他的胸膛,将他直接击飞十数丈,落在江水之中,消失不见。 第77章、找到你了! 神乐好一阵才从掌心雷的刺目雷光之中恢复视线,即便心中再不喜张明堂,也知道自己受了别人恩惠,若不是对方即使施展掌心雷法,恐怕自己就要受不轻的伤。 恩惠说不上太大,可是谢谢还是要谢谢的。 拱手对着踏在水浪上的张明堂真心说道:“多谢张道友驰援!” 这时,伞渔翁三人也抵达而来,顺便将落入水中的神灯给救上了大鼋背上。 此刻,神灯已经恢复成人形,一身鱼鳞禁退,嘴角溢血,狼狈不堪。 神乐只得再次向伞渔翁三人道谢。 来到龟背之上,查看了一下,发现重伤神灯的一拳果然是自己打的,顿时十分无语与自责。 神灯轻咳几声,吐出一口淤血,说道:“师兄不用自责,是那魔头手段实在诡谲,刚刚不知他用了什么邪门手段,让我双掌好似凡人握烙铁,更有诡异力量刺入我体内,乱我法力,使我动弹不得。” 听到神灯的话,众人纷纷好奇,围拢在侧。 张明堂皱眉问道:“神灯道友,可否让贫道看一看那力量。” 神灯叹息一声,说道:“要让道长失望了,那诡异力量极为微少,与我体内法力相互泯灭,已然消失不见,无法探查。” 神乐恍然,难怪刚才神灯竟然硬生生吃了自己一拳,就算事出突然,神灯也应该有个闪避的动作,却好似泥塑木胎,站在哪里动也不动,实在有悖常理。 神灯看几人都围着自己,顿时焦急说道:“诸位道友,还请快快将那魔头擒住,有伞渔翁道友在旁护持,小僧不会有事的。” 神乐笑道:“师弟莫急,那魔头硬生生吃了张道友的掌心雷法,任他本事通玄,也要去掉半条命,他逃不掉的。” 伞渔翁等人齐齐点头,对于张明堂的掌心雷,似乎比他本人更有信心。 他们可是见识过,张明堂雷法的恐怖。 伞渔翁笑道:“若说水法,还是伞某较为擅长,捞起那魔头的事情就交给伞某了。” 说着,伞渔翁手中掐诀,一手探入江水之中。 众人安静等待,突然之间伞渔翁脸色大变,叫道:“不好,那魔头似乎并未重伤,他在急速坠入江底,奇怪,似乎不是水遁之法。” 听到伞渔翁的话,众人齐齐脸色一变。 更是惊讶于,李诚敬竟然能够硬吃张明堂一记掌心雷后,还有余力逃跑。 “诸位道友,伞某擅于水法,此次就交给伞某,定然阻止那魔头逃跑。” “有劳伞道友了!” “贫僧也来助伞道友一臂之力!”神乐赶忙说道。 而后,就见伞渔翁也不施展什么道决,径直跳入江中,消失不见,神乐紧随其后。 张明堂看到后,感慨道:“伞道友不愧水法大家,已然将水遁之术在体内种下道印,术法近神通。” 其他人点了点头。 张明堂发现几个人都在看着自己,立刻就知道他们为何这般看着自己。 毕竟龙虎山作为道门源流之一,号称玄法正宗,其水法其实也是龙虎山最为擅长的道法。 只看龙虎山天师道袍,袖口的水火纹饰就可见一般。 张明堂顿时觉得有些尴尬,笑道:“贫道不擅水法,在山上专研雷法和符箓,这次只能摆脱伞道友和神乐法师了。” 众人这才了然。 也并不觉得奇怪。 毕竟山上想要将一门道法修炼至大成,于体内种下道印,实在太过困难。 而雷法又是难上加难。 只看张明堂修为已经抵达通天境门外,可是一门掌心雷至今都未能大成,就可见一般。 至于伞渔翁,专修水法,宗门又临江而建,摄取水炁极为方便,反而道行比张明堂低,道法却比张明堂高。 这种事情在山上实在太过正常不过。 江水之中,李诚敬一手按在胸口,呲牙咧嘴。 心中更是后怕无比。 “龙虎山天师果然名不虚传,难怪敢号称攒簇五雷,统御万法。雷法之下,我身上十几张的披煞遮阴符都来不及激发护身。” 同时又感到庆幸,之前被那书生意外之下,给自己又施加了一道不知名护身符,这才硬吃了一道雷击之后,只是轻伤。 能够抗住那道雷击,其实更多的还是依靠那个让自己遍体生出金色毫光的护体神光,毕竟披煞遮阴符虽然玄妙,但符箓品秩实在太低。 “看来,要想办法找到更好的符箓载体,提高披煞遮阴符的品秩了。对付普通凡人武夫和山泽野修,自然无往不利,但是面对这些玄门正宗,还是不够看!” 李诚敬叹息一声,不敢再与对方纠缠。 脚下水煞之气不停喷吐,破开江水,好似一只利箭一般落向水底,只要抵达那里,自己在遁入土中,任凭江面几人道法再高,也别想抓住自己。 李诚敬虽然对山上人了解不多,但是也知道玄门修士,修炼道法只会精研一套组合道法,那种既擅长水法,又擅长土法的不是没有,但绝对不多。 突然,李诚敬心中咯噔一跳,巨大的危机感邹然降临在心头,好像有一只无形的大手握住了自己的心脏。 这种危机感,李诚敬曾经遇到过两次,虽然都没有遇到什么不测,可是李诚敬还是全身冷汗直流。 因为这次危机感,实在太大。 四周江水漆黑一片,看不到半点光明,更是让这种恐惧感提高无数倍。 李诚敬果断停止下坠,很快他就明白这股危机感来自何方。 正是江底。 一股熟悉的气息正从江底快速冲向自己。 “水煞!”李诚敬惊愕。 感受到那股力量几乎近在咫尺,李诚敬果断施展龙抬头,不为对敌,只为雷芒闪耀,找遍四周。 雷光透过江水,李诚敬就好像江中大阳,照遍四方。 立刻,他就看到了那股水煞之力的源头,一个披头散发,遍体黑毛的干尸正一脸惊愕地站在自己脚下三丈处。 他愣愣地看着李诚敬,似乎没有料到李诚敬还有这一手,但是很快,那干尸就裂开大嘴,无声大笑。 而后嘴巴开合,虽然没有声音传出,但是李诚敬还是看懂了对方再说些什么。 “找到你了!” 第78章、自己人!自己人! 几乎是一瞬间,一种来自灵魂深处的恐惧让李诚敬全身都在止不住的颤抖。 那是近乎本能,不可抑制。 “师父!”李诚敬脱口而出。 李诚敬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在这个时候,这个地点,这个关头遇见自己那个妖道师父。 宗震变成煞尸,李诚敬毫不意外,因为但凡修炼了《九煞会元功》的人,一但死后没有及时烧成灰烬,尸体必然化煞,成为千百年难出一个的煞尸。 原本李诚敬在得知此事之后,还希冀着官府的人能够及时发现,将宗震焚烧,毕竟最初的白煞尸和黑煞尸并没有办法移动身体。 但现在,宗震的出现,已经让李诚敬的这种希冀变成了破开的泡沫。 李诚敬看着宗震,全身黑毛,皮肤干瘪,颜色若青,好似新生青木树皮。 立刻就知道,对方和最初的诚焘一般,成为了青煞尸。 这才多久啊! 李诚敬心中不禁哀嚎。 对比自己,修炼之时还要防止命土耗尽,每次修炼都要小心翼翼。 煞尸这种东西,吸收煞气那真是百无禁忌,一但被对方找到煞气本源汇聚之地,实力就能突飞猛进,不是他能够比拟的。 所以,李诚敬毫不犹豫地对着宗震竖出中止,骂道:“干你娘!” 然后转头就跑,向着江上冲去。 宗震楞了一下,随即大怒。 往日那个在自己面前唯唯诺诺的弟子,干出欺师灭祖的事情倒也罢了,毕竟就连宗震自己也知道,情有可原。 但是对方竟然敢对自己竖中指,骂自己,那怎么能忍。 就好像凡人养的家犬,跑出家门,弃家不顾,凡人不会有多生气,但是若是敢对主人狂吠,那凡人有几个可以不发怒的。 一人一尸穿行与江中的法子,其实都差不多,皆是以水煞破开江水。 这和水遁之法并不相同。 并不是说谁的水煞之力强悍,速度就能更快。 毕竟水煞之力若是用的多了,将周围江水逼迫太远,那就如人悬空,还怎么在水中穿梭。 所以,即便宗震怒不可遏,却也是一时追不上李诚敬,双方你追我赶,距离几乎没有什么变化。 以水遁之法穿梭在江中的伞渔翁突然停下身形。 神乐紧跟其后,来到身边,好奇问道:“伞道友,为何停下?” 伞渔翁一脸诧异地说道:“我感知到,对方已经停止下坠,正在快速向着江面冲去,而且,有两股力量,另外一个,嗯,是那只被我们追索的僵尸!” 神乐一愣,随机大喜,笑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不过伞渔翁却没有这么乐观,而是幽幽说道:“这可不一定就是好事,这一个僵尸,一个魔修,可是一个比一个能跑。” 神乐:…… 二人也不多聊,齐齐浮向水面。 要知道,在水中遁行,每个呼吸都是在消耗法力的。 张明堂等人正在耐心等待,顺便为神灯处理伤势。 突然,几人看向前方水面。 这伞渔翁和神乐这才下去多久,一炷香多的时间,怎么就有动静了。 “嘭!” 水面炸开,几人就看见李诚敬从江水之中飞出,落在水面上,一眼就锁定了他们。 在张明堂等人惊愕的目光下,李诚敬这次竟然不跑了,反而向着他们冲来。 “小心!” 张明堂叮嘱一声,手中已经多出一张红符,随时准备激发。 “道长,小子已经诚心悔过,愿意随道长回去,洗心革面!”李诚敬大叫一声,距离张明堂不过三丈的距离,就直接跪下,滑过江面,来到几人面前。 早就已经严阵以待的几人,差点就把手中的符箓,法器打出去了。 张明堂皱眉,刚想说什么,紧接着又是一声炸响。 水花漫天,一只皮肤干瘪发青,遍体黑毛的僵尸就从江中跳起。 四下扫视,愕然呆立当场。 张明堂看清那僵尸模样,当即大笑说道:“当真是通天大道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贫道找你好久了。” 张明堂当即御水而上,竟然也不管李诚敬了,直接冲向宗震。 李诚敬站起身,一边踩水,一边叫道:“道长小心,此僵非寻常僵尸,而是煞僵,等闲道法对其无用!” 大鼋之上,两个武夫修士和神灯神色古怪地看着李诚敬。 张明堂不置可否,他们早就怀疑这僵尸就是传说中的煞僵,自然不会掉以轻心。 而宗震听后更是大怒,仰天嘶嚎,恨恨地看了李诚敬一眼,调头就想入了江中逃遁。 可身子只如水半截,就突然被一只布满鱼鳞与利爪的拳头打出水面。 正是紧跟在李诚敬与煞僵之后的神乐。 伞渔翁也跟着浮出水面,没有丝毫犹豫,挥动钓竿,鱼线飞射,将宗震捆了个结实。 张明堂大喜,立刻收了红符,手捏天蓬印决,口中快速念出咒语:“三台辅我,飞雷震惊,雷公掣电,所向无虞!敕!” 难道令李诚敬都心有余悸的雷电在禄江上陡然大放光明,瞬间就打在了宗震身上。 李诚敬长舒一口气,叫道:“攒簇五雷,统御万法,龙虎山天师,威震天下,小子佩服,这次心悦诚服,道长加油!” “啊!”宗震凄惨的叫声响彻江面。一身煞气自体内疯狂-泄出,竟然将江水掀起滚滚大浪。 只是,眼前的几个修士,都有不俗道行,御水的本事也不差,这种浪头却并没有让他们有任何的手忙脚乱之像。 倒是那四散的本源煞气,却令众人面色大变,纷纷后退。 不过片刻,周围的江面上,就浮起了大片死去的鱼虾。 李诚敬啧啧称奇,竟然直接跃上了大鼋之上,看着对自己戒备的三人,说道:“不要紧张,我如今已经被道长的人格魅力所折服,如今大家是一条船上的人。” 神灯有些懵,世上竟然有如此不要脸的人?不愧是魔修。 但战况紧急,几人哪里有心思和李诚敬掰扯,只能先一边警惕,一边看向战场。 伞渔翁看着断掉的鱼线,心痛如刀绞。叫道:“这煞僵十分厉害,竟然一下就坏了我的水蚕丝鱼线,诸位小心。” 张明堂刚想应和一声,就眼前水花破开,胸口焦黑一片,血肉模糊的煞僵已然来到了身前,看着那张呲牙咧嘴的恐怖脸庞,张明堂明白,这煞僵是恨上了自己,竟然没有趁机逃跑,反而袭杀向自己。 第79章、三天秘法 张明堂不怒反笑,脸上没有丝毫畏惧。 只见他左手并指如见,在自己左眼轻轻一点,竟然引出一道太白金炁落入右掌之中。 在太白金炁落入掌中之时,张明堂右掌手指翻飞,巳,辰,离,午,未,申,酉。 只是一两个呼吸间,就掐出掌中七宿。 待宗震靠近,就是一掌打出,太白金炁呼啸而出,隐隐有白虎啸天,振聋发聩。 令李诚敬瞳孔猛缩的是,张明堂这一掌竟然破开了宗震周身故意散出的本源煞气,一掌将其打退,随后被伞渔翁与神乐包围在其中。 “这是龙虎山三天秘法的,五子归庚掌!今日竟然能够有幸见到这一道武绝学!”李诚敬身边的两个武夫打扮的修士,发出赞叹之声,更是一脸的崇敬与羡艳。 李诚敬只听说过龙虎山符法源流,和雷法正宗,从来没有听过什么三天秘法和五子归庚掌,不禁好奇询问。 两个武夫嗤笑一声,不过也没有隐瞒,显然这种事情在玄门修行界并不是秘密,索性就告诉了李诚敬。 相传龙虎山第一代祖师张道陵,在入道之后,得遇太上老君,点化其为化身,传授三天秘法,也有说,龙虎山符法其实也是太上老君赐下,但更多的人相信,那是张道陵自己领悟的。 其中,这五子归庚掌就是三天秘法中,极为出名的掌法,内蕴五行,攻防皆备,道武结合。 看他们一脸的得意,好像施展这门秘术的是他们,而不是张明堂。 李诚敬笑着说道:“不过,张道长在前面和煞僵拼命,你们几个在后面躲着看戏,真的好吗?” 大鼋背上的三人齐齐看了一眼李诚敬,好似再说,要不是因为你,我们早就冲上去了。 李诚敬白了三人一眼,说道:“你们自己贪生怕死,就直说,何必让在下背这个锅。” 不等三人发怒,李诚敬就已经放声喊道:“道长莫慌,在下来助你!” “你不要乱动!……” 可是话音刚出口,李诚敬就已经冲向了战场。 “你在这里保护神灯大师,我去帮忙!”其中一人焦急说了一声,从怀中取出一张黄符,手中掐诀喝道:“水马,敕!” 接着就率先跳下大鼋,落入江面,竟然如同李诚敬一般,在江面上奔行起来。 只是动静却小了许多,不似李诚敬那般,每次踏水,都要激起大片水花。 其实现在张明堂等人哪里需要李诚敬帮助,不说伞渔翁,就是张明堂和神乐任何一个,都能够和宗震战个旗鼓相当。 并非说宗震这头煞僵不厉害,反而因此才说明煞僵的恐怖。 毕竟宗震化为僵尸,这才几个月。 而无论是张明堂还是神乐,山上修行最少都有几十年。 却在此刻拿捏不下一个几个月的僵尸。 而这,还不是宗震厉害的地方。 李诚敬却是知晓,在九煞会元功中记载,宗震此刻严格来说,并不能成为煞僵,而是成为煞尸。 宗震想要晋升,并不是依靠体内煞气有多少来决定的,而是依靠他能够找到几种本源煞气吸入体内。 这也是多亏了宗震曾经修炼九煞会元功时,胆子实在太小,一直以来,恐怕只是堪堪找到了一种本源煞气吸入体内,要不然现在断然不可能只是一个青煞尸,早就是阴阳五行俱全,飞天遁地的煞僵了。 就像李诚敬,若是死亡化为煞僵,那恐怖程度绝对是这时宗震的数百倍。 毕竟他可是吸收了八种本源煞气的存在。远不是宗震之流可以媲美的。 在看戏的这点时间,李诚敬在静下心来,醒悟宗震不过是个青煞尸,自己就品过味来了。 对方之所以依依不饶地追在自己屁股后面不愿放手,除了想要夺回《九煞会元功》以外,更多是恐怕还是想要吸收自己体内的本源煞气,让他一举成为超越天煞僵尸,可有自己独特尊号的恐怖存在。 依照宗震那胆小如鼠的性格,获得自己体内本源煞气后,定然会悄悄寻找一块煞气汇聚的宝地,不修炼个几千年恐怕都不敢出来。 此刻战场之中,战况几乎已经抵达白热化,到处都是紊乱的元气与崩碎的煞气,相互纠缠。 就连他们脚下的江面,都因为他们的战斗陷落一丈犹豫。 一但江水倒灌想要填平这片洼地,就被煞气与元气共同逼退。 张明堂此刻右掌好似一轮月亮,清冷的让人见之及寒,隐隐有兵戈刺体的感觉。 而那神乐,全身遍体生佛光,耀耀夺目,那一张满是鱼鳞的怪物脸庞,在佛光下,竟然还有几分圣洁的意味。 倒是伞渔翁,不咸不淡,周身无异样,拳头也好像轻飘飘的,可是当他拳头落在宗震山上,都能打的宗震那干瘪的皮肉掀起层层涟漪。 “滚开!”看到李诚敬到来。 张明堂大怒,别看他之前不管李诚敬,实在是李诚敬的危害根本就不能和煞僵相比。 放过李诚敬未来可能会害死许多人,可是若是放走煞僵,未来一但成长起来,那将霍乱天下,生灵涂炭。 孰轻孰重,他们这些山上修士分的极为清楚。 更何况,大鼋之上,还有两个修士看管,李诚敬若是想要逃,只需要纠缠住即可,等他们了解煞僵之后,自然会去帮忙。 但是所有人都没有想到,李诚敬竟然不逃,反而前来叫着要帮忙。 李诚敬想帮忙,可战场上的几个人又有谁敢相信。 毕竟就连凡人都知道,黄鼠狼给鸡拜年,绝对没有好心。 李诚敬根本就不鸟张明堂,全身雷光闪耀,靠近战场,五指成爪,虚抓落下。 顿时只见从李诚敬手指之上,飞出四座小山,只有一尺高低,轰然砸下,打的宗震全身踉跄,差点又载回水中。 这一手,着实惊艳,谁也没有想到,李诚敬竟然还有这一手。 但四座小山镇压宗震的同时,也将张明堂三人暂时逼退。 李诚敬趁机跃进,使出全力一拳,打向宗震。 宗震怒目而视,身形佝偻,背着四座小山,动弹不得。 但是当李诚敬靠近,宗震眼中露出讥讽之色,身体猛然绷直,四座镇压他的小山当地崩碎,又将张明堂三人逼退数丈,而后大吼一声,猛地吸气。 瞬间,李诚敬就感觉到一股恐怖的吸力包裹着自己,被拉扯到了宗震面前。 几乎是下意识的并起手臂,宗震的一拳就打在了手臂之上,而后崩开手臂,捶在李诚敬胸口。 恐怖的力量,仿佛铁船撞坝,一拳就把李诚敬打飞了出去,透过水壁,沉入江中。 看到这一幕,几人倒吸一口凉气,没有想到这煞僵竟然还有如此手段。 就在宗震想要跟上补拳之时,张明堂三人也再一次围攻上来,阻碍了宗震的去路。 气的宗震狂吼不止。 “吾乃二郎堂禄江水君下辖清城水府水神座下,巡江护法神将,何人胆敢在我二郎堂地界擅自斗法,乱我禄江水运!” 不知何时,一艘硕大的战船出现在不远处,一个面若重枣,身披铠甲的九尺汉子,站在甲板上,冷冷地看着几人。 第80章、打的就是姓张的! 这战船出现的实在突兀。 江上的几人一僵尸丝毫没有注意到,这条战船就这么出现在面前。 细细观瞧,就发现,这战船虽然不大,却周身弥漫浓郁水运气息,船身布满各种异兽真形图,皆被水浪花纹围绕。 尤其是此船撞角,其上蹲着一只威风赫赫的上古异兽,唤名嘲风,相传乃是祖龙九子之一。 而此刻众人脚下的禄江,就是嘲风当年为化真龙,开辟出来的走龙道。 根据各种上古传说传记记载,当年人间大水泛滥,洪水淹没四野,河海不分,神禹应运而生,祖龙趁势而为,命其九子落于人间,帮助神禹治水。 果然,神禹否定了前人建造堤坝,阻拦洪水的策略,言堵不如疏。 此后,神禹行遍神州,画出九条大渎脉络。 龙九子知天命以到,遂领旨,依照神禹之策,于神州大地开辟出九条走龙道,引天下之水汇入大海,待大渎通入大海,龙九子得无量功德,皆化真龙,飞天而去。 神禹更是以此成为新的人王,立大夏,成为真正意义上的大王朝时代。 只是时过境迁,沧海桑田。 九条由走龙道化为的九条大渎,如今只剩下三条,是中原神州大地最重要的漕运大渎。 八千年前,始皇帝,领天命,持上书着,受命于天,既寿永昌的天子印,敕封三江,为三条大渎分别起名为福,禄,寿。 以期自己之王朝,三福庇佑,传承万代。 所以,能够在禄江之上,供奉嘲风的战船,只有禄江水神之属。 张明堂在对方报出名号之后,就顿时大感头疼,不是他惧怕那二郎堂下辖水神,而是二郎堂有个十分莫名其妙的规矩,那就是山上修士,凡张姓者不得靠近。 虽然张明堂作为龙虎山天师道人,身份地位绝对不输禄江一段水域的水神,可是对方也不差自己多少,又有二郎堂规矩在,很难说对方会不会二话不说就开打。 这种事情在其他地方自然匪夷所思,可是在二郎堂这里,却实在太过正常。 若不然,二郎堂也不会成为山上人口中的三大邪宗之一。 就是因为二郎堂人妖不忌,魔怪不轻,只要守他们的规矩,就一视同仁,而且行事更是荒诞古怪,行走江湖,善恶随心,亦正亦邪,亦善亦恶。 张明堂看向神乐,看来是准备当哑巴了。 神乐心领神会,双手合十宣了一声佛号。 “贫僧乃是小无相寺神乐和尚,此次与几位道友追拿煞僵,一番斗法,并不知道已经入了二郎堂的地界,若有冒犯,还请诸位神将恕罪!” “煞僵!”战船上那汉子一惊,接着就跳下战船,落在江面上,如履平地一般,走到神乐身旁,上下打量着被包围在中间的宗震。 刚刚看去倒还没有什么,但是当其人来到众人身旁,这才发现,此人竟然身形极为雄伟,足有一丈二三的身高,站在他身边,在场的人,就好像是个稚童一般。 这巡江护法神围着宗震绕了一圈,皱眉问道:“你们莫要诓我,这小玩意就是传说中大名鼎鼎的煞僵,似乎也不怎么样吗?” 神乐苦笑,一时都不知道该如何和这位护法神说清楚。 倒是性情火爆的张明堂已经不耐烦了,刚刚李诚敬被煞僵打入江中,这已经半天没有动静了,若是死了倒也还好,就怕这厮趁机水遁逃了。 于是按耐不住,呵斥道:“你这搓耳小神,既然已经知道了我们为何斗法,还在看个锤子,要么动手帮忙斩煞僵,要么滚蛋,别阻碍道爷办事!” “唰!”地一下,那护法神的脑袋就转了一百八十度,身子一动不动,脑袋已经转到后背,一双大枣一般的眼睛恶狠狠地看着张明堂,上下打量,而后嗤笑说道:“我道是哪家的牛鼻子,这般牛气轰轰,原来是龙虎山的傻缺。别忘了,此地是我二郎堂的地盘,你是龙就给我盘着,是虎就给我趴着,若是惹爷爷不痛快,小心爷爷一巴掌把你拍死。别人怕你龙虎山,我们二郎堂可不在乎!” 神乐简直想要拂面痛哭。 鬼知道二郎堂为何有这种莫名其妙的规矩,本来对谁都一视同仁的二郎堂,就是看不起龙虎山的天师,只要双方遇见,嘴炮那都是必备节目,会不会开打就看龙虎山的道人,是嫡传张姓天师,还是外姓天师了。 如果是姓张的,往往少不了一场毫无意义的斗法。 果然,神乐这才刚想到这里,就听那护法神问道:“臭牛鼻子,你可是姓张?” 张明堂大怒,明明知道如果实话实话,少不了一场斗法,但是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岂可随意丢弃。 “你爷爷就是姓张,乃龙虎山嫡传天师,你待如何?” “如何?打的就是你这姓张的!”护法神一听,竟然果然是个张姓天师,一张面若重枣的脸,红的近乎于黑。 对着战船方向虚抓几下,顿时就有一杆三丈大戟飞入其手。 二话不说,当头就砸向张明堂。 伞渔翁等人看的目瞪口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竟然会遇到这么扯淡的事情。 本以为二郎堂与龙虎山的矛盾就是山上的笑谈,竟然没有想到,这竟他娘的是真的,众人心中都有一种日了狗的感觉。 若说此刻,还有谁心情十分美丽,那自然是落于包围之中的煞尸宗震了。 在护法神对张明堂动手的一瞬间,那煞僵就也同时动手,冲向那名驰援而来的武夫修士。 “不好!” “快闪开!” 神乐与伞渔翁与宗震战斗许久,哪里不清楚宗震的厉害,那武夫修士根本不可能是宗震的对手。 可是他们提醒的还是太晚了。 看见煞僵冲向自己,那武夫修士瞬间就刺出一枪,枪法刁钻,重重幻影下,直刺宗震心口。 本以为能够以此招逼退煞僵,等待神乐与伞渔翁山前合围。 谁知道,宗震竟然避也不避,直接以胸膛硬接着一枪。 由于速度太快,枪头扎在宗震胸膛,硬是将一把法兵压的好似一张大弓。 武夫修士面色涨红,刚想撒手,就看见宗震一把抓住枪杆,不过一个呼吸间,枪杆就好似走过了无数岁月,武夫修士甚至都来不及反应,就彻底腐朽,化为粉糜。 “噗嗤!”一声闷响,宗震的利爪就狠狠地插入了他的心口。 “啊呜!”宗震长啸,抒发快意,掏出武夫修士的心脏,就是头也不回的埋头狂冲。 神乐与伞渔翁恨极,抱起武夫尸体,就向着宗震追去,因为他逃跑的方向,赫然是江岸,那里可还有三个道友在那里,万万不能被他害了。 至于张明堂和那护法神,他们已经懒得管了,爱打就让他们打吧! 第81章、梅山七怪? 李诚敬一路潜水,回到远离战场的岸上,看着禄江上面各色道法光芒闪耀,一脸的懵。 他从怀中取出湿漉漉的三煞神傀,摇了摇好奇问道:“六月,是你暗中施展了生关死劫术?” “没有啊,主人,不是六月出手的。他们这些人实力比较高,又有护身符箓法器,我现在的实力,施展的生死关劫术很难带给他们大的劫数。” 李诚敬耸了耸肩,笑着说道:“不管了,总之也是好事!” 说完,收好三煞神傀,换上山神游界符,以土遁之术一路沿着官道,向着禄江上游逃去。 只要等够进入二郎堂的地界,想来就算那些人追上来,敢不敢动手都还是问题。 一路盾法疾驰,直到山神游界符中的元气耗尽,李诚敬才被迫从大地之中升起。 又行了数里,突然就被七个渔夫拦住。 李诚敬并未躲闪,虽然七人貌不惊人,却周身有元气围绕,乃是玄门中人。 想想也知道,二郎堂作为山上玄门邪宗,怎么可能在山门附近没有人暗中看守。 不等他们问话,李诚敬就率先拱手问道:“敢为几位道友,可是二郎堂的壮士!” “当然!” “你是何方修士?” “来我二郎堂所谓何事?” “兄弟是要来拜山的?” “看你到像个散修?” “跟谁混的?” “汪!” 七个人几乎同时开口,各说各的,让李诚敬都一时不知道该先回答谁的。 尤其是最后一个八尺大汉,体毛旺盛,一身虬结肌肉好似随时都要爆开似的,却学起了狗叫,把李诚敬都整不会了。 再定睛一看,心下了然,这八尺汉子竟然是一只妖怪。 “怎么不说话?” “难道是个哑巴?” “是不是瞧不起我们?” “你是要单挑我们?” “长得还挺俊!” “小哥要鱼不!” “汪!” “嘶!”李诚敬倒吸一口凉气,感觉这天有些没法聊了。 看他们越来越不善的眼神,李诚敬赶忙说道:“诸位道友,我与几个山上同道本想来投奔二郎堂,谁知路上遇到一只想要潜入此地的煞僵,为了防止对方荼毒二郎堂山下百姓,与之斗法。但我等法力低微,不是对手。所以由在下前来求救,还请诸位道友,请二郎堂高真出手,斩杀煞僵。” “煞僵?” “传说中的玩意?” “好吃吗?” “煞僵吃不吃鱼?” “这东西可以当宠物养吗?” “带路,先到先得!” “汪!汪!” 李诚敬:…… “这人有点傻!” “好像不太聪明的样子?” “外边的人都这么笨吗?” “带路!” “这样的人也能修行?” “咦,看不出境界,算了!” “汪!” 李诚敬只感觉有些心累。 这二郎堂修士都是什么人啊!这么七朵奇葩他们是怎么找到的。 李诚敬二话不说,转头带着他们向着来时的路敢去。 谁知道,对方竟然比自己还急,把体毛旺盛的大汉,竟然直接现出原形,是一只高达一丈大小也的全黑土狗。 另外六人见怪不怪,祭出符箓,如有大风托举,飞奔而出。 李诚敬只能以五行拳龙抬头的身法追了上去。 天见可怜,龙抬头这一强悍攻伐武道,可不是用来赶路的。 只是李诚敬身上也没有可以用来赶路的符箓,只能初此下册。 看到李诚敬竟然并不比自己慢太多,六人一犬倒是收起了许多轻视。 “竟然还能跟上!” “有点本事!” “不是草包!” “身法有点俊,比的上俺了!” “再快点!” “再慢点,把带路的丢了就遭了!” “汪!” 六人一犬,自说自乐。 丝毫没有在意李诚敬的感受。 看着这七个的组合,李诚敬隐隐有些明白,为什么外面的山上玄门有些不待见他们了。 嘴太损之外,脑子还有些问题。 “这七个家伙绝对是神经病!”李诚敬心中万分肯定的评价。 若是张明堂知道李诚敬此刻心中所想,恐怕会对他立时改观,说的太对了。 这些二郎堂的人就是神经病。 这路还是有些漫长的,李诚敬好奇问道:“对了,不知道七位道友该如何称呼?看各位各有神异,想必在二郎堂中也非默默无闻之辈!” 六人一犬齐齐眼前一亮,转头看向李诚敬,仿佛十四盏明灯一般,看的李诚敬心中毛毛的。 但六人一犬却自认为,这是认同的眼神,对李诚敬的观感大善。 “梅山七怪!” “洪城七杰!” “灌江口小七圣!” “巡猎七先锋!” “二郎堂七美!” “玄门七贤!” “汪?” 李诚敬瞠目结舌,怀中三煞鬼傀之中的六月都差点笑抽了,整个人形木雕在李诚敬怀中不断颤抖。 李诚敬闭上嘴巴。 有病,这些人绝对是有病,如果我在问话,自己也有病。 李诚敬不说话了,这六人一犬却开始吵了起来。 都认为自己起的名字才是最好的,剑拔弩张,差点就要打了起来。 好在李诚敬一个加速,越过他们,为了追上李诚敬这才没有动手。 接下来,李诚敬学会了如何做一个哑巴,带着他们埋头赶路。 抵达之前的江岸边时,只看见江中雷芒闪烁,神灵光芒起伏不定。 至于岸边,只留下三具尸体,再也看不到其他人的影子了,更别提宗震那只煞僵了。 六人一犬来到岸边,远眺江中。 “是咱么的人!” “有人敢打咱们的人!” “竟然有人敢打咱们的人!” “干他!” “上,二郎堂永不屈服!” “人死鸟朝天!” “汪!” 说完,七人就齐齐转头看向李诚敬。 李诚敬心中咯噔一下,佯装来到他们身边眺望,看向江中,说道:“咦,此人是谁?竟然可以与神灵对战!” 接着,不等他们反应,就仿佛才看到地上的几具尸体,扑到他们身上,嚎啕大哭:“啊!姚道友,张道友,李道友!是我来晚了,我来晚了!” 李诚敬哭的声泪俱下,令观者心痛,闻者流泪。 也因此,二郎堂的这七个奇葩,才将敌视的目光从李成精神身上收回,齐齐跳入水面,向上江中杀去。 第82章、洪城义庄 梅山七怪就好像是被点燃的炸药桶,杀气腾腾。 这就很二郎堂了。 李诚敬以前就听说,二郎堂的修士,不管在家中怎么窝里斗,一但在外行走,发现自家人受到欺负,不管对方是不是修士,即便只是路边的野狗,都会一拥而上,要是有一个没有能够给那条狗一巴掌,这事都不算完。 今天一见,果然闻名不如见面。 这还没有搞清楚发生了什么,就已经冲了过去,看样子,是准备下死手了。 李诚敬其实也很好奇,为什么那龙虎山天师,会和一位山水神祇打了起来,看那雷法闪啊闪的不停,没打出真火李诚敬是不信的。 不过李诚敬才不在乎。 见那七朵奇葩走远,李诚敬立刻抹掉了脸上的眼泪。 这一手演技,还是跟在宗震在江湖上坑蒙拐骗的时候练出来的。 自己也是万万没有想到,还有能够让这手绝活重见天日的一天。 地上的尸体,除了那姚姓书生,另外就是他的师弟,同样一身书生打扮。最后一具最为可怜,一个花季少女。 这样描述或许不怎么恰当,毕竟山上修士,一身二五精气汇聚成丹,外貌只由心境,不一定就是花季少女。 但好歹对方一副二八年华的青春模样,李诚敬秉承着死者为大的理念,就认她是个妙龄少女吧。 李诚敬反手给了那姚姓书生一巴掌,将他那张瞪着眼珠子的脸搧到一旁,开始在他身上摸索起来。 山上修行不易啊,尤其是自己这种没有宗门传承的,更是难上加难。 身上除了三煞鬼傀之外,就再也没有一件能够拿得出手的法器了。 对于摸尸,李诚敬可以算得上是老手了。 以前自己还是小乞丐的时候,有那么一段时间,就是靠着从死人身上淘到的一些物件才活了下来。 当然,能够饿死在路边的,几乎没有什么值钱的物件,但也不是绝对。 李诚敬那时候都有些好奇,人都饿死了,竟然还有人到死都要揣着那不能吃的东西一起归西。 很快,李诚敬就从三具尸体上搜出不少东西。 其中最让李诚敬欣喜的,不是那女修士的一袋子银粉,而是姚姓书生尸体上搜出的一本符箓入门总纲。 随意翻了翻,接着银粉的光芒,里面记录了许多符箓有关的绘制法门,都是最基础的知识。 可即便如此,也让李诚敬如获至宝。 对于李诚敬这类山泽野修来说,最宝贵的是什么,不是什么高深的道法,更不是什么法器。 而是这类修行的基础书籍。 这是一切就行的基石,少了这些东西,道行再高,也是一栋摇摇欲坠的危楼,随时都有倒塌的可能。 除了这些,就是一叠符箓,些许金银和丹药。 李诚敬通通打包,然后将尸体丢入江水之中,向着二郎堂地界的洪城走去。 洪城算是江南与江北的边界城池,算是郡城一级,人口众多,又有临江码头,商贸兴旺。 李诚敬抵达洪城的时候,天色都已经亮了。 一脸好奇的交了城门费,李诚敬终于踏入了这在山上玄门修士中,闻名遐迩的人间城池。 洪城的繁华是李诚敬仅见的,人流摩肩接踵,往来如织。 在李诚敬的一双法眼之下,竟然能够发现许多妖怪在这里讨生活。 都算不得什么大妖,多是依靠某种幻术支撑自己,不被凡人识破,但是在李诚敬这类修行者眼中,就原形毕露了。 实在是这些妖怪的术法太过粗陋。 当这些妖怪发现李诚敬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竟然丝毫不害怕。 更有一个卖萝卜的兔子妖怪走到李诚敬面前,笑呵呵地说道:“道友这是第一次来咱们洪城吧!” 看着一只半人高的灰毛兔子对自己口吐人言,饶是李诚敬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还是觉得荒诞不经。 只能尴尬一笑。 “每个进入咱们洪城的玄门修士,都和道友一个表情,见怪不怪了。只是道友初到此地,作为本地人,还是要告诫道友一声,二郎堂界内,严禁妖魔修士私斗,一但发现,轻则废除修为,逐出此地。重则当场格杀!还望道友切记!” 说完,这兔子也不等李诚敬回答,就回了自己的摊位,就想一个普通菜贩子一般,放声叫卖:“萝卜,水多脆甜的萝卜,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李诚敬嘴角一抽,对着那兔子摊主拱了拱手,索性直接收了眼中法力,眼不见心为净。 虽然此地人妖杂居,显得荒诞,怪异,可李诚敬却能感觉到一种莫名的安全感。 想着自己的想法当真没有错,自己只要在这洪城之中,就算是张明堂那些人追来,也绝对不敢和自己动手。 而且看张明堂与二郎堂起了龌龊,想来也是不敢来此的。 想来未来一段时间,自己可以在这里拥有一段安宁的修炼生涯。 沿途询问街边百姓,李诚敬弄清了洪城牙行的位置,准备直接通过牙行,找一个合适的院子修行。 毕竟自己现在煞气尚未圆满,之前就掉入江中,虽然时间不久,可也算是犯了自己修炼的忌讳,现在体内水煞之力已然出现些许不稳。 这种大型城池,李诚敬觉得,一座凶宅应该不是那么难找吧。 期间李诚敬路过府衙,发现一个书生打扮的中年人,跟在一个衙役身后,来到府衙大门外的布告栏前,张贴布告。 而后一阵铜锣之声邹然响起,吸引了大批的人前往。 李诚敬也好奇走了过去,想要看看发生了什么事情。 见围拢的人多了,中年书生才轻咳一声,大声朗读布告上的内容。 李诚敬安静聆听,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原来这是一份招工布告。 洪城郊外义庄的原管事,于几天前因为年事已高,寿终正寝,现在特地张贴布告,招收一两名干事,负责管理义庄事务。 听清这件事,围着的人群立刻就散了开去。 去义庄做活计,正常人谁去啊! 倒是李诚敬眼前一亮。 相比较于凶宅,还有哪里比义庄更合适自己的。 不过看了一眼身上读书人的儒衫打扮,李诚敬暂时离去,随便找了一家成衣铺子,购买了一身粗布麻衣,做苦力打扮,就再次来到了衙门外。 此刻那中年书生还在不厌其烦的又一遍念着招工榜文。 李诚敬笑着走上前,拱手说道:“这位先生,我想要接下这份差事,不知可否?” 第83章、靖水义庄 那中年书生眼前一亮,看清李诚敬年轻的样貌,楞了一下,周围的人也都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李诚敬。 那中年人轻咳一声,收起脸上的异色,笑着拱手说道:“当不得先生二字。在下王全青,舔为洪城郡守衙门吏房书吏。小哥当真是要接这份差事,可莫不是玩笑话?” 李诚敬哪里察觉不到周围人的异状,不过他艺高人胆大,即便这里真有什么不为人知的事情,李诚敬也不在乎。 拱手说道:“正是,只是在下家中遇灾,逃难至此,身上没了路引,不知……” “哈哈,小事情,小事情!”王全青笑呵呵的说道,一把就抓住了李晨静的手,好像怕他跑了似的。 李诚敬也不挣脱,笑呵呵地道谢:“既然如此,那就多谢王书吏了。” 王全青点了点头,拉着李诚敬就想衙门中走。 只是榜文依旧没有揭下,似乎还准备再招收几个人。 一路上,王全青问清了李诚敬的姓名,年龄和籍贯,又给李诚敬讲了讲这义庄看守的俸禄。 不过李诚敬需要的乃是义庄这等安静,可以安心修炼的场所,哪里会在乎这些,都是左耳进右耳出。 来到吏房,几乎不用李诚敬孝敬什么,王全青就全权帮李诚敬把文书流程全部办理妥当,然后将一块代表身份的粗糙木牌放在了李诚敬手中。 又是带着李诚敬去了府衙壮班,逮住一个皂吏,让他将李诚敬送到义庄报道。 临行前,王全青千叮万嘱,让李诚敬若是有什么缺少的物件,只管和皂吏提,最迟明日东西就会送到义庄。 等李诚敬跟着皂吏穿梭在大街上的时候,人还是懵的。 什么时候衙门的办事效率这么快了? 那王全青是不是太过热情了。 这让一开始还信心十足的李诚敬都开始心里有些发虚了。 要知道这洪城可不同于其他地界,几乎可以算得上二郎堂的私人领地,只是明面上由大庆朝廷的官员统御。 就算有妖魔作祟,二郎堂的人也不会任由对方作乱才对。 李诚敬想了想,从腰带中翻出几枚铜钱,悄无声息的塞入身旁皂吏的手中。 那人眼前一亮。 李诚敬笑道低声问道:“李捕快,敢问咱们洪城的官老爷们,都是这么勤政廉洁的吗?以前想要在衙门弄个差事,可少不了孝敬钱,今日真是让小子我开了眼了!” 李捕快消无声息地让手中铜钱消失的无影无踪,眼睛都快眯成了一条缝,笑着说道:“那可不,不过,看在你我都是本家,听哥哥一句劝,回头到了义庄,兄弟你还是提早跑路吧。那义庄可不是活人可以待的。” 果然有问题。 李诚敬再问。 但是这捕快就开始插科打诨。 李诚敬顿时觉得,熟悉的感觉回来了。 这才对嘛,这才是大庆底层胥吏,怎么可能不收钱呢? 于是李诚敬又塞了几枚铜钱。 这时李捕快才将李诚敬拉到一旁,开始讲述自己知道的事情。 原来,这洪城一直都有各种鬼怪的传说流行。 而洪城的几个义庄,自然是这种故事发生最多的地方。 这并非是有人故意编排。 实际上,从李捕快小时候就经常听闻,洪城义庄的看守人莫名暴毙的事情,后来闹得沸沸扬扬。 直到郡守府向朝廷求援,来了几个和尚和道人,又是做法,又是斋醮,此后义庄这种事情才少有发生。 但是不知道为何,这几年,洪城的义庄看守暴毙的事情又突然增多。 作为洪城本地人,除非那种无儿无女,孤苦无依的老人,才会接下这份差事,可即便老人多,也架不住死的快。 李诚敬此次前往上任的义庄,乃是洪城东郊,临近靖水河的义庄。负责收敛洪城东城,与郊外一些庄户百姓尸体的。 当然李诚敬这种看守人是不用去忙活这些的,自然有收尸人负责。 不过李捕快笑着说道:“不过其实你也不用担心,靖水义庄算是洪城少数没有发生诡异事件的义庄了。前任看守管事,一直无病无灾,这次对方寿终正寝,其他义庄的看守都是挤破了头想要调到此地。可惜,郡守老爷自然不愿意,他们调过来了,那些容易出事的义庄就更难招到人了。” 李诚敬疑惑问道:“既然没有危险,那你为何让我最好跑路?” 李捕快笑着说道:“那靖水义庄的看守老汉,其实李某也是认识的,正是李某家巷子里的老人,听说会些神神叨叨的把式,他能够平安到寿终正寝,可不一定就是义庄太平的缘故。万一是靠着那老汉的些许把式,换了旁人,岂不是羊入虎口。我看你是本家,又面善,这才不忍你枉死!” 李诚敬心中腹议:“恐怕你是因为我给的铜钱面善吧!” 李诚敬笑道:“原来如此,多谢李捕快推心置腹,不过李某自小其实也是懂些这类东西的,想来问题不大,想要试一试。现在天下不太平,想要找到这么一份好活计可不容易了。” 李捕快讪讪一笑,不再言语。 看来这人是真没啥钱了,要不然定然会掏钱问一问有没有那老汉护身的本事。 出了城,走了不过大半个时辰,就离了官道,来到一块偏僻的山脚矮地。 一条蜿蜒大河自山脚匆匆而过。 远远地就看到一个占地极大的院子,十分破落,由泥胚破木打造。 院子外,还有一个简易的小港口,不过并没有什么船只停靠。 来到院子外,就看到院门上方写着“义庄”二字,牌匾的底漆几乎已经掉没了,上面更是爬满了蜘蛛网和灰尘。 李捕快笑着说道:“这就是靖水义庄了,你进去看看还缺什么东西,明日我若是有空,会帮你采买一些送来!” 李诚敬点了点头。 推开义庄的木门,入目的不是什么棺材,而是一个极为宽敞的院子,再往里看,就是一个类似大厅之类的房间,房间门只是关着,没有锁。 李诚敬走过去,推开门,一股阴冷夹杂着尸臭的气息铺面而来。 定睛一看,满堂棺木安静的躺在大厅之中,肃穆森然地迎接着李诚敬这个新主人的到来。 第84章、双鱼石雕 李诚敬嘴角微翘,法眼一开,就可以看到一群傻了吧唧的游魂在大厅中四处闲逛。 他们表情木讷,眼神呆滞,虽然死相各有不同,却给李诚敬一种无比的安全感。 做鬼,就要这个样子才对嘛!干嘛一个个非要弄得自己怨气冲天的。 “你……你在……你在看什么?” 李捕快的声音从李诚敬背后传来,打着颤,断断续续。 从刚才他就看见,李诚敬对着大厅不断扫视,还时不时地点了点头,走到一旁,就发现李诚敬露出诡异的笑容。 吓地他连退数步。 李诚敬回头讪讪一笑,说道:“没什么?只是没有想到平日里,义庄竟然有这么多尸体在。” “呼!”李捕快长舒一口气,强撑着刚才还七上八下不停狂跳的心脏,说道:“就是啊!靖水义庄虽然偏僻,但是位于靖水边,上游就有七八个大庄子,下游连通洪城。这附近的尸体都会送来义庄。毕竟这年头,时不时地闹个鬼,谁敢把尸体留在家中。” 说着,李捕快轻咳一声,拉着李诚敬说道:“一堆棺材有什么好看的,回头你有的是时间看,先去你住的地方看看缺什么?” 李诚敬点了点头,将房门关上,而目光却一直锁定在大厅中央的供台上,上面放着一个神龛,里面并不是神位牌,而是一座双鱼石雕。 李捕快带着李诚敬向着后院走去,一边指着大厅西边的一排房子,说道:“这是勘验房,是仵作验尸时用的,平时没事你就不要进去。不是说你怕,而是太恶心。你以后也别太老实,若是那仵作让你进去清理,你不用鸟他。” 二人来到中院,门窗紧闭。 李捕快笑道:“这几个房间里,放置的都是一些白事所用的物件,回头你自己看看就行,都是你日后的油水!” 接着来到后院,这里才是李诚敬未来住宿的地方。 一进来,李诚敬就惊了。 不是此处有多破落,而是出奇的干净整洁。 厨房,客厅,卧室,看似普通,实则算的上考究。 李捕快仿佛见怪不怪,拉着李诚敬坐下。 然后说道:“看到了没,虽然义庄的差事听起来让人害怕,实则里面油水足的很。这一路走来,咱们兄弟也算一见如故,别说兄弟不照顾你,想要过上好日子,可不是看好这义庄就行的,哪里的纸人又便宜又好,那家的香烛最好卖,什么样的人卖什么样的棺材,这都是学问,若是只想靠着咱们这微博的俸禄,饿是饿不死,可是兄弟你以后怎么娶媳妇不是?” 李诚敬笑了,难怪这货一路上对自己那般温和,原来是因为这个。 李诚敬立刻很识趣的说道:“哎呀,李捕快,我一个毛头小子,哪里懂这些,实话实说,我也懒得去弄这些事情。李捕快也说咱们兄弟一见如故,不如好人做到底,这日后义庄采买,都交给李捕快如何?只要到时候,李捕快别忘了兄弟就行,兄弟胃口小,一点就能吃饱,安贫乐道!” 李捕快眼睛好似放光,看着李诚敬满脸的笑意,连连称是。 不停的保证以后让李诚敬吃香的喝辣的。 等到李捕快离开的时候,李诚敬看他离去的背影,仿佛感觉这家伙已经脚下生风,宛若玄法自成。 而后,李诚敬站在义庄外,看着这个外表破落,其实内有乾坤的义庄,总感觉少了些什么。 最后一拍手,从怀中取出水火笔,沾着丹砂,在义庄的大门上写下一副对联。 “东西南北四方客,男女老少归来人!” 妙极! 李诚敬哈哈一笑,走近前院的大厅中,不理会周围游荡的魂魄,李诚敬来到神龛前,看着眼前双鱼石雕。 从上面可以感觉到一些香火凝聚的气息。 若有所思,李诚敬感觉,之前此地义庄的老人能够安全活到寿终正寝,和这双鱼石雕脱不开关系。 既然如此,李诚敬也懒得去动它了。 回到后院,李诚敬将六月放出来,笑着说道:“这里应该暂时安全,你自己随意。” 六月施了一礼,笑着说道:“那六月就帮助主人打扫一下房间,准备一下吃食!” 李诚敬点了点头,他功法尚未小成,依旧需要常年食用冷食,自然需要提前制作。 然后李诚敬又取出那玉葫芦,小心地从体内抽取一缕缕命土,灌注到玉葫芦中,然后打开盖子,轻轻一倒,一大一小两个女鬼就出现在李诚敬面前。 看着神色木讷,和义庄前院大厅鬼物如初一辙的两个女鬼,眼中流露出一丝哀伤。 高莛楹可以算是李诚敬真正意义上的同道中人,一人一鬼虽然都认为对方是鬼,却相谈甚欢,也为李诚敬解决了许多学问上的问题,相互论道,互有裨益。 只是没有想到,二人短短分隔,再次见面,已经非昔日之人。 “到底是李某害了二位,虽然无法为你们恢复神智,但是会想办法送你们进入地府,重新投胎!” 母女二人只是愣愣看着李诚敬,没有回答,似乎并不理解。 叹了口气,李诚敬也没有将她们再次收入玉葫芦中,而是从怀中取出那符箓入门总纲,只是看了一眼,就心神沉淀下去,久久无法自拔。 不知不觉,天色已经黑了。 六月也为其点上了蜡烛,坐在一旁发着呆。 六月不是不勤奋,实在是她的修为成长,和普通鬼物不同,不需要修炼,只需要在李诚敬吸收煞气的时候,开门迎客,欢迎三煞神力进入就行。 “主人,夜深了,你该休息了。” 六月看了看天色,温声提醒。 李诚敬笑了笑,头也没抬,笑着说道:“再看一会儿!” 六月叹了口气。 “当啷!”一声脆响从房间外传来。 李诚敬与六月齐齐抬头,看向房间外。 很快,又有一声脆响响起。 李诚敬走出屋外,就看到一块石子从院子外飞了进来,砸在院子中的石板上。 “主人,我去看看!”六月迫不及待的穿墙而过。 而他则轻轻一跃,站到院墙上。 院子外,就是靖水河,此刻,离岸不远的水面上,水花翻腾,不多会又有石子从水底飞出。 李诚敬将石子接住。 似乎没有听到石子落地的声音,水面上突然冒出两头大青鱼。 “张老倌,张老倌,是你吗?” 两条青鱼竟然口吐人言,焦急地叫着。 第85章、六月,我想吃鱼了! 两条青鱼的视力似乎并不怎么好,昏暗的夜空下,只能依稀看到墙上站着的人影,急的它们在水中不断跳跃。 听声音,稚嫩轻灵,宛若孩童。 李诚敬没有想到,刚刚在洪城之内见到一群妖怪,这来到靖水义庄不到半天,又有两个妖怪找上门。 看它们呼唤的对象,李诚敬猜测可能就是这里的前任看守,那个不知名的老者。 “张老倌,你怎么不说话?” 李诚敬呵呵轻笑,这般稚气的妖怪他还是第一次见。 为了不吓跑他们,李诚敬轻声问道:“我不是张老倌,你们口中的张老倌可是此处义庄的看守人?” “噗通!噗通!”两声重物落水的声音,靖水河陷入宁静。 即便李诚敬已经十分温柔,可似乎还是将这两个小家伙给吓的不轻。 但是法眼一开,李诚敬还是能够看到,两只小妖潜伏在水底,并未远离,似乎是在偷偷打量自己。 李诚敬觉得,还有些可爱。 索性今天一直沉浸在符箓入门总纲之中,也是有些疲乏了,于是就坐在墙头,安静地看着水面。 而六月,此刻就悬在靖水河上,一脸好奇的望着水底,一脸的惊奇。 许久,水面涟漪阵阵,将水中圆月粉碎开来,波光粼粼,让这月夜显得静籁安宁。 一个鱼头小心翼翼地钻出水面,偷偷打量李诚敬。 良久才十分小心地问道:“张老倌就是这义庄的看守,你可知道他去了何处?为何多日没有消息。” 李诚敬点了点头,也不管它能不能看见,说道:“如果是前任义庄看守,他因为寿元已尽,已经死了许久了。我初到此地,具体何时去世的,倒是不清楚,你们若想知道,明日我可以帮你们去问问。” “张老倌死了?” “张老倌竟然死了!” 听到这噩耗,另外一条潜藏在水底的青鱼也钻出水面,惊声叫道。 接着,两条青鱼就嚎啕大哭,十分伤心。 更是不断跃出水面,使劲拍打,搅得稀碎的月光更加支离破碎。 李诚敬举头望月,没有打扰它们的悲伤,只是安静等待。 渐渐地,哭声渐渐止住。 一个童音问道:“请问,你不怕我们吗?” “呵!为何要怕?” “我们是妖怪啊!大妖怪!” 说着,水声零落,李诚敬低头看去,就看见两条青鱼将这个身子都浮出水面,平躺在水上。 足足八尺长的鱼身就暴露在月光下。 看的李诚敬哈哈大笑。 就连六月都差点忍不住现出身形,给这两个孩童一般的小妖怪,一鱼一个爆栗。 两条青鱼听到李诚敬爽朗的笑声,似乎也认为这是什么特别值得开心的事情,跟着笑了起来。 若此地不是在一处停满了死人的义庄,那么将是一个多么和谐美好的场景。 李诚敬笑着问道:“那义庄停尸大厅中间摆放的神龛,有一座双鱼石雕,那是不是你们?” “是的,是的。” “那是张老倌为我们塑的金身,只是只有张老倌给我们上香,金身想要开光,还不知道要多少年。如今张老倌死了,就再也没有人给我们上香了!” 果然,李诚敬心下了然,而后信念一动,说道:“要不要和我做个交易?” 两条青鱼相互对视一眼,兴奋叫道:“你是不是想要代替张老倌,可以的,可以的。” 李诚敬没有承认,而是说道:“如果你们能够帮我一个忙,以后来此取走尸体的死者家属,我可以让他们给你们上香,我想张老倌一个人的香火,肯定比不上那么多人的香火。” “哎呀,你比张老倌聪明。” “我喜欢你,聪明人!” 心智不高的青鱼,听到这个好办法,兴奋的鱼尾不断拍打水面。 李诚敬问道:“你们知道不知道如何将死者送往鬼门关?” “鬼门关?” “我们不知道啊!” “鬼门关是由各地城隍掌管,我们虽然是大妖怪,可是到底还是阳间的妖怪,谁会靠近冥界鬼城?” “你不会是想闯鬼门关吧。你千万不要去,好不容易有个你来代替张老倌,你可不能去送死。” 李诚敬点了点头,说道:“我自然不会去靠近鬼门关,我身边有两个魂魄,想要送她们轮回,我应该怎么做?” “这简单啊!你现在就在义庄,每月初一十五,夜间子时,自由洪城城隍坐下的阴司游神前来锁魂,到时候你就将魂魄交给他们就行。” 李诚敬听后,心情大好。 能够不靠近城隍,李诚敬还是放下了一颗心。 虽然城隍乃是山水神祇,实际上地位独特,绝对非一般的山神神祇可以相比。 城隍虽然由人间帝王敕封,但是却受地府阴司管辖,不说常年香火,让他们金身无比强大,就算是打不过,随时都可以唤来阴兵过境,鬼王巡游。 这也是城隍爷虽然实力无法可山上玄门高真相比,却从来没有多少玄门修士愿意招惹城隍的原因。 李诚敬拱手道谢,就准备离开。 谁知道,两条青鱼看到李诚敬要走,顿时急了。 “你不是要代替张老倌吗?为何现在就要走?” 李诚敬不明所以,笑道:“我可没有说要代替张老倌,但是我说道做到,日后有死者前来取尸祭拜,定然要让他们在你们的神龛前,为你们上香祈福!助你们早日修成金身。” “金身的事情不着急!” “不着急!” 青鱼大叫,生怕李诚敬走掉了。 李诚敬一愣,问道:“那还有何事?” “你不代替张老倌,我们可不就庇护你了!” 李诚敬觉得好玩,于是问道:“那你们怎么才能庇护我呢?” “血食啊!” “血食,血食!” “昨天下围村刚送到义庄的一具新鲜尸体,我们可是亲眼看着他们送进来的。” “你快去剖开他的胸腹,把他的五脏取来给我们。我要吃心!” “不,心给我吃!心最好吃了!” “给我!” “给我!” 两条青鱼说着,竟然直接在水中厮打起来。 却并没有发觉,此刻李诚敬脸上的笑容已经消失不见,正冰冷的看着水中嬉戏的它们。 “六月,我想吃鱼了!”李诚敬冷冷地自牙缝中吐出这几个字。 第86章、老龟酋荧 李诚敬是在因为两条青鱼妖怪想要吃人的言语而愤懑吗? 当然不是。 李诚敬并不觉得妖怪吃人就是什么错! 圣人不由而照之于天,亦因是也! 在道家的眼中,世界上从来都没有什么绝对的善恶,所谓的善恶只是站在不同的立场,以自己的利益为出发点,对对方做出的否定。 妖吃人,是善是恶。 为妖者,大善。 为人者,大恶。 即便是同为人族之中,也是如此。 有些人,杀人放火,无恶不作,可是受到他利益照顾的家人,孩子,兄弟,对于他们而言,这个人就是善人,对于被欺压的人眼中,此人九死难恕其罪。 故而有言,滑疑之耀,圣人之所图也,为是不用而寓诸庸,此之谓以明。 在道家的思想中,从来不会去用善恶,对错去看人间,皆是道。 因此,对于道家有着颇深研究的李诚敬,自然不会因为两条青鱼妖怪要吃人就对它们起了杀心。 只是因为两条青鱼对他说,去把那人的肚皮剖开,将五脏取出来给他们。 这让李诚敬想起了当日在山洞之中,剖开诚焘肚皮的那一幕。 所以,李诚敬有些生气了。 道家说,圣人不由而照之于天,亦因是也。 李诚敬虽然不是圣人,却也要“亦因是也”,尊寻天道自然。 现在站在自己的立场出发,所以两条青鱼该死。 两条青鱼张大了嘴巴,用来表示它们的错愕和不理解。 甚至更多的是,它们在想,李诚敬怎么胆敢忤逆它们,就被一股阴寒彻骨的冷气钻入了体内。 河水结冰,冻结它们的身体。 即便蠢笨如它们,也知道自己这次是踢到铁板了。 “上仙饶命!” 它们不过是刚刚炼化横骨,能够口吐人言的小妖怪,哪里会是六月的对手。 只是刚刚吐出求饶两字,就被冻成了冰雕。 六月到底是踏上神道的神鬼,甚至都没有使用道法,只是吐出一口纯粹的阴气,就将它们擒住。 拎着两条冻鱼飞向院子。 “上仙且慢,上仙且慢!” 李诚敬讶然,难不成打了小的,还来了老的了? 六月却不理会,将冻鱼丢入院子中,来到李诚敬身边。 不多时,就有一只磨盘大小的乌龟浮出水面,一对绿豆大的眼睛在黑夜中闪闪发亮。 似乎生怕李诚敬不问就动手,连忙自报家门。 “小神见过上仙,老龟酋荧,舔为靖河水神宫宫佐。不知上仙如何称呼?” 李诚敬淡淡回答道:“李诚敬!” 酋荧谄媚叫道:“李上仙好。实不相瞒,这两尾青鱼,乃是我家水神老爷圈养之物,今日不知为何冒犯了上仙,小神愿在这里为您赔罪,待小神回去之后,定然会待礼品前来孝敬上仙。肯定上仙看在这两尾青鱼年少无知的份上,放过它们一次。” 李诚敬坐在墙头之上,默不作声,让水中老龟心中发慌。 别看水神宫这三个字名头极大,若是玄门正宗说不得还要忌惮一二,但是如果是山泽野修,或者魔修魔头。 除非水神亲自到此,对方才一定会给面子。 现在自己不过是个宫佐,做好听些是水神宫大管家,说难听些,就是个奴才。 若对方不管不顾,不愿卖面子,老鬼只能先行逃跑,至于和对方斗法做上一场,老龟是万万不敢的。 “看上仙面生,想来是初到此地,若是能够与我家水神老爷结下香火情,未来在这里修行,也是大有裨益。” 李诚敬笑了,摆了摆手,说道:“放了自然可以,就当我和靖水水神交个朋友。但这两只小妖恶了我,死罪可免,活罪难饶,一些苦头还是要吃的。省得日后别人知道此事,以为李某好欺负!” 酋荧长舒一口气,点头哈腰,赔笑道:“应该的,应该的,只是肯定上仙手下留情,莫要坏了它们修行的根基。” 李诚敬不置可否,暗中对六月传音。 六月立刻就飞入院子中,仔细瞧了瞧,双手探出,没入两条青鱼腹中,一阵摸索,最终从它们体内,取出两颗弹丸。 然后就拎着冻僵的青鱼飞入水面上,丢到老龟面前。 酋荧瞳孔一缩,虽然害怕惹恼了对方,自己没有开启法眼,可是法力波动还是能够感觉到的。 可两条青鱼自院子中飞出,根本看不出对方施法的痕迹,这等御物手段,着实吓坏了老龟。 不敢多做窥伺,老龟连忙道谢,就抓着两条青鱼没入水中消失不见。 李诚敬顿感无趣,招呼六月一声,就回去休息。 接下来,一连数天,都平静而过。 李诚敬也因为体内命土足够,几乎一日两修,无论是李诚敬自己,还是六月的实力,都在稳步提高。 在这段时间里,李诚敬也将符箓总纲彻底吃透,感叹符箓一道博大精深。 李诚敬醉心于符箓的研究,而六月则负责打理义庄。 毕竟李诚敬好歹名义上是这义庄的看守管事,虽然没有人在乎义庄里的棺材上有没有落满灰尘,但是能干净一些总是好的。 “主人,饭食已经备好!” 李诚敬点头,将已经烂熟于胸的符箓总纲合好。来到院子中,开始用餐。 六月不用吃饭,就坐在一旁陪着,好奇问道:“主人这些日子,一直都在看那符箓总纲,可当真那般深奥,竟让主人如此痴迷。” 李诚敬笑着说道:“那是自然。原先我对符箓一道了解的不多,之前制符也只是依葫芦画瓢,绘制之符,虽然有些威能,实际上绘制的符箓,有形无神。” “就拿符箓品阶来说,原本我只以为,符箓品秩只有九品至一品,而符箓总纲上却说,在一品之上,还有更高一品的天书敕符。” “再说符箓供奉,以前只是认为,那只是为了给符箓灌输煞气,实际上,除了这个原因之外,还是让符箓生神,而不同的符箓也需要供奉不同的神,通过祭祀,沟通仙界的神灵,让符箓沾染神灵气息,提高符箓威力。” “再者,还有符箓绘制的方法,原本我也只是认为,符箓都是要绘制在符纸之上,需要一个载体,没有想到,符箓其实也是一种道法,也是可以凌空绘制的。你且看。” 说着,李诚敬放下筷子,并指如剑,从口中喝出一道煞气于指尖,竟然凌空开始绘制符箓。 口中咒语随着指尖在空中滑动,念道:“五煞混元杀四方,十人得病九人亡,春戊亡,夏庚辛,秋逢甲乙,冬丙丁,四季若逢五煞至,定是黄泉路上人。急急如九煞之主御令!” 咒语停止,空中滑动的指尖也已经收起。 一道散发着银芒的符箓就这么出现在二人面前,正是一张没有符纸根底的披煞遮阴符。 第87章、有钱人可真脏! 银色的符文在半空安静悬浮,只是无论是李诚敬还是六月,都能够看得出来,不同于落于符纸之上的符箓,现在这枚符箓,就好像无根之木,每时每刻都在快速溢散着其中的力量。 李诚敬伸出手掌,附在符文之上,一把拍在了桌子上,待抬起手来,符文已经好似烙铁一般,烙印在桌面上。 李诚敬笑着努了努嘴,笑道:“试试打破这张桌子!” 六月跃跃欲试,也不客气,化出实体,一掌劈在桌子上。 顿时,整张桌子就陷入地面一尺深。可是桌子却完好无损。 六月啧啧称奇,仔细看去,发现桌面上的符文,已经黯淡了许多,自己只需要再劈上几回,就能破开这张符箓。 李诚敬笑着将桌子抬起,避开了地面上的孔洞,笑着说道:“这就是凌空绘制符箓,符箓之中的力量乃是我自己的煞气,由于没有符纸等物相佐,有无神灵加持,使得此符威能大减,只有正常符箓威能的六成。但是却已经极为可观。若是日后对敌,身上护身符纸用完,有了此法,我的生机和胜算都能大幅度提高。” 六月笑的眼睛都快眯起来了,夸赞道:“主人好生厉害,这才几天,就能够凌空绘制符箓,且这般威力。” 李诚敬哈哈一笑,说道:“这就厉害了?还有更厉害的。我准备自行开创一张攻伐符箓,且有了一些眉目,待等下时日,应该就能成功。到时候,我准备多多的。下次再遇见张明堂之流,你家主人用符箓砸也能砸死他们。” 对于张明堂等人,李诚敬真是念念不忘,即便自己没有吃什么大亏,但是这仇是结下了。 日后若有机会,这仇自然是要报的。 六月笑的眼睛好像两轮月牙,说道:“以主人的天资悟性,想来很快就能做到。” 李诚敬不会妄自菲薄,从踏入玄门修行界至今,虽然接触的玄门修士不多,可是也感觉到,自己的天资悟性应该不差。 又吞吃了那么多的根骨丹,就算自己根基当真很差,也能吃出个金玉满堂了。 李诚敬笑道:“当然,除了这些,符法还有许多讲究,除了祭祀神明以求外,符纸的材质也非常重要。之前都是用的最普通的黄表纸,这种符纸虽然能用,但是成符之后,不过是九品,即便是那些玄门圣地,由符法大家绘制,有祖宗堂,神灵祭祀,降神,最多也就是七品止步,而且需要耗费大量的时间。所以,等过些时日,咱们还需要和洪城的修士建立联系,从他们哪里看看能否购置一些高品级的符纸。” 六月点了点头,问道:“所以,前几日,主人才会放过那两条青鱼?” 李诚敬点了点头,说道:“不过两头小妖罢了,杀不杀其实并不重要。若是能够引来那靖水水神,倒是可以通过他和二郎堂建立联系,只是几天了,也没有个动静,也就罢了。咱们回头再想办法。” 用过了午餐,约莫到了未时,前院就传来了一阵铜铃声。 李诚敬慢悠悠来到前院,打开门,就看到三个人驾着一辆马车停在外边。 三人中,两个是捕快,一个是个半百的阴沉老头。 而马车上,放着一卷草席,高高隆起。 李诚敬一下就闻到了一股尸臭味。 看来是生意上门了。 “李诚敬?”其中一个捕快叫了一声。 李诚敬拱手说道:“正是,两位捕快不知道该怎么称呼?” “叫我老王就行,这是钱捕快。今日城东中有个人死了,我们负责给你送来,你直接送到仵作房,明日仵作就会前来验尸。” 李诚敬点了点头,让开了身子。 因为那个中年的阴沉老头已经从马车上将那尸体背了下来,向着里面走。 看他熟门熟路的样子,李诚敬知道,这就是李捕快口中所谓的背尸人。 其实也不用李诚敬引路,那人自己就将尸体送了进去。 李诚敬好奇问道:“两位捕快,这人怎么死的?” 王捕快摇了摇头,说道:“我们现在也不知道,听说是个稳婆,死地极惨。” 那钱捕快冷笑一声,说道:“哼!死了也活该,听说这稳婆下手挺黑,专干脏买卖的,弄死了不少产妇,孩童。有这个下场,也是咎由自取!也就是咱们郡守老爷非要查清原因,要不然直接让她家里埋了不就行了。” 李诚敬愕然,问道:“稳婆还有脏买卖?难不成是专门给穷苦人家处理女婴的?” 两个捕快相互对视一眼,哈哈一笑。 王捕快拍了拍李诚敬的肩膀,说道:“你还年轻,见识少,不知道世上的黑暗。告诉你吧,这稳婆可不给穷人接生,专门给大户人家接生的。至于这脏买卖,那讲究可就多了。” “怎么说?” “例如,那些达官贵人家的大妇,为了不背一个妒妇的名声,就会暗中找来稳婆,让她给小妾接生的时候,下黑手,让其难产,或者大出血死掉。这样既保住了名声,也除掉了眼中钉。” 李诚敬目瞪口呆。 看到李诚敬这幅没见过世面的样子,那钱捕快的话匣子也打开了,说道:“不光如此,也有小妾之间争宠的,趁着对方怀孕生子,偷偷塞钱给稳婆。要不然,富户人家家财万贯,什么样的名医请不到,什么样的妙药买不起,每年却有那么多产妇死于难产!” 李诚敬感慨:“都说王侯贵府好,这哪里是衣食无忧,这简直就是羊入虎口啊!” “若只是这样就算了。还有赘婿想要谋夺家产的,丈夫嫌弃妻子不便休妻的。” “就是咱们洪城,哪年不出几次这种事情。我们哥俩当捕快也有十几年了。基本上每过两年,都会遇到这种事。” “二位简直是神捕,这种事情也能被二位破获。” 两人哈哈一笑,说道:“小老弟挺会夸人,不过我们可不不是什么神捕,不过是那些请稳婆下手的人,被其他人发现了马脚,甚至就是人家下的套,等事情发生之后,就报官给我们。我们直接拿人就成。” 三人聊着聊着,就沉默起来,几乎异口同声地说道:“有钱人可真他妈脏啊!” 第88章、吞鬼 三人都是愣了一下,面面相觑之后,又同时放声大笑。 钱捕快拍了拍李诚敬的肩膀,笑道:“你小子,对我脾气,只是留在这里做义庄看守实在是可惜了。” 李诚敬佯装苦笑说道:“钱捕快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我是逃难至此的,路引都已经丢失在路上,衙门没有把我当做山民拉去服苦徭我已经很满足了,不敢有更多的奢望。” 王捕快笑道:“这算什么,咱们大庆朝廷都乱了多久了,也就是咱们洪城远离北方战场不说,还风调雨顺,但是外边逃难至此的难民海了去了,谁逃难还要准备路引等物。这都是小事。” “而且,你其实选这么一份差事也不算差,虽然赚死人钱名声是不怎么好听,可是油水足。平日里少去几次窑子,多存点钱,到时候咱们兄弟就能帮你把户籍给弄好了,要是你舍得下血本,让你进衙门当差也不是不可能。” 钱捕快没有反驳,而是说道:“说的不错。不过六房你就不要奢望了。但是三班衙役却没有太大问题。” 李诚敬装作眼前一亮,非常激动的拱手道谢。 两人也知道,李诚敬这种刚来此地的落难户绝对没什么钱财,现在说的话,倒有几分真的,也不算诓骗。 背尸人很快走了出来。 钱捕快三人与李诚敬道了别,就直接离开了。 “主人,这两个捕快没有打好主意,似乎准备要坑你!”六月出现在李诚敬身边,皱眉说道。 李诚敬呵呵一笑,说道:“也不算太坑,现在咱们这里寿材生意都落在了李捕快手中,衙门中定然是有规矩的,让他们不好插手。现在给些许诺,等日后我若真的想要走门路,若是找到了他们,就可以从给我这里捞到不少钱。事情估计是能够办成的。” 六月笑道:“若是他们知道,自己算计的是一位修士,不知道他们会是怎么一个表情。” 李诚敬摆了摆手,说道:“莫要瞧不起山下凡人,在我看来,人间最强的道术不是山上的呼风唤雨,斗转星移。而是凡人的润物细无声,操弄天下权柄。” “那也算道法?” “不算吗?”李诚敬笑着关上门,来到仵作房外,想了想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这间房间李诚敬还从来都没有进来过,四下打量一番。 发现这个房间非常的简单,除了一个供奉着不知道哪个神灵的神龛外,房间中就是几张铺着草席的简单木床,和一对桌椅。 其中一张木床上,此刻正躺着一具穿着绸衣的尸体,只是脸简单的用破麻布遮盖了一下。 放在腹部的双手毫无血色,蜡黄的好像是假手一般。 见惯了尸体的李诚敬知道,这是大量失血后,人的皮肤颜色。 可是奇怪的是,这妇人的身上根本看不到什么地方沾染了血渍,如果是大量是血,身上定然已经被鲜血浸透。 至于说,是送尸体来这里之前新换的衣裳也不太可能,除了这种死于非命的案子,捕快绝对不会允许对方这么做,即便花了银子,尸僵也会阻止他们给这妇人换上心意。 看这得体的穿着,绝对不是那种肥硕宽大的寿衣。 这就奇怪了。 李诚敬好奇地掀开盖在她脸上的麻布,顿时一张极度扭曲的,可怖脸孔映入眼帘,五官都好似变了形,根本看不出人样。 可见生前她遭受到了何等痛苦的折磨。 “咦!”六月轻咦一声。 “怎么了?你发现什么了?” 六月点了点头,说道:“主人,这个人的魂魄被困在体内了。” “困?”李诚敬疑惑问道。 人死之后,天魂归天,地魂入地府,人魂留人间,而七魄会随着命土崩溃一同泯灭,化为最纯粹的天地元气。 所以,如果有阴阳的凡人,就可以看到,刚死的人周围会有鬼魂游荡。 听到六月这么说,李诚敬终于想到,自己为什么感觉这尸体有些奇怪。 他在看到这尸体的时候,并没有在她的周围看到她游荡的魂魄。 向义庄大厅之中,此刻就有许多呆滞的地魂在尸体周围不停徘徊,等待阴差过来将他们带走。 六月本就是鬼物,对于魂魄比李诚敬更加敏感与了解。 所以在看到这尸体的第一时间,就发现了不对的地方。 “看来,这妇人不是死在杀人灭口的勾当里,而是死于妖怪鬼物手中了。”李诚敬喃喃自语。 这种将人的魂魄困在体内的办法,说不上多高级,甚至懂些土办法的凡人也可以做到,但这妇人死法古怪,像是被人抽干了鲜血,这就不是凡人能够做到的了。 总而来看,这妇人就是死于邪物手中。 明白了这点,李诚敬开始检查尸体表面,很快就在尸体百会穴的地方,发现了一小节黑色的木钉。 轻轻将其抽出,下一刻,一阵呢喃与嘶吼瞬间在李诚敬耳边响起。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那声音,简直就是魔音灌耳,听得李诚敬眉头都皱了起来。 六月大怒,一手探出,直接从尸体中抽出一个虚幻的妇人。 那妇人眼神呆滞,表情恐惧而扭曲,口中兀自还叫着:“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竟然连魂魄都疯了。 李诚敬顿感无趣,说道:“塞回去吧,这个样子,弄不清她是怎么死的了!” 六月一愣,问道:“主人想知道她是怎么死的?” 李诚敬笑道:“只是好奇,知不知道都无所谓。” 六月笑道:“这简单,只要六月将她吞了,就能够了消化她一部分记忆!” “你能吞鬼?” 六月腼腆一笑,说道:“六月本就是踏上了神道,这种小把戏,很是简单。六月嫌着无趣,就自己摸索出来的。只是这种办法得来的记忆缺损很严重,不敢保证一定能够看见她死时的记忆。” 在确定六月不会因为这个妇人的记忆影响到自己,李诚敬点头答应。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吞鬼的。 六月当即,双手不断拉着妇人,就好像揉纸一般,不断揉搓妇人的魂魄,不过片刻,就将妇人的魂魄揉成了一颗丹丸,然后直接丢入了口中。 “这也行?”李诚敬目瞪口呆。 而六月再吞吃了妇人魂魄后,就闭着眼睛,片刻后睁开眼睛,愕然说道:“我看到一只九个脑袋的怪鸟!” 第89章、法“度” “九个脑袋的怪鸟?”李诚敬只是重复这句话,脸上却是十分平静,这个结果在意料之中。 六月长舒一口气,一股灰白雾气被她吹在半空,立刻就烟消云散。 “这是什么妖怪?”李诚敬真是好奇。 他倒是没有想要去斩妖除魔的想法,纯粹就是好奇。 一个杀人害命的稳婆,这种人别说是死一个,就是被妖怪杀了一百个,李诚敬都不会为她们去斩妖除魔,报仇雪恨。 自从到了灌江口附近,李诚敬见到的妖怪,比他以前十几年的人生见过的都多。 六月想要形容一下那九头鸟的样子,可是最终摇了摇头说道:“这妇人死在黑夜之中,看的不太真切,只是模糊的轮廓,没法为主人描述那妖怪的样子,让主人失望了!” 李诚敬哈哈一笑,说道:“我哪里会失望,只是闲事解闷的事情。六月你就是太认真。” 六月脸上露出微笑。 李诚敬将破麻布盖在尸体脸上,手中捏着那黑色木钉,仔细观察。 很快就发现,黑色木钉上刻满了几位细小的经文,只是这些文字实在太过细小,且还不是大庆的中原文字,让李诚敬颇为无奈。 这是吃了读书少的亏,没能让他多学一门外语。 将木钉随手丢掉,并不珍惜。 不过是一个开了光的物件,甚至连最低的九品法器都没有到达,留着无用。 六月跟在李诚敬身边,想了想说道:“不过主人,那尸体有一点非常奇怪?” “怎么了?” “那尸体体内只有天魂和地魂,人魂却没有了!” 李诚敬一愣,接着就径直向着后院走去,说道:“人魂主生人之命运,运势的好快。也是死后,此人勾连祖宗香火,风水,阴德的东西,看来杀这个妇人的人,果然是个邪修,甚至是个懂得风水术的邪修。要不然留着这妇人的人魂,也没有什么作用。还不如拿走天魂和地魂拿去修炼邪法。” “随她去吧!” 六月点了点头。 她知道,李诚敬既然不想管,那么就是放任这妇人的家人以后被牵连,惹来劫数灾难。 若是拿走她人魂的邪物够狠,甚至能够连绵几十上百年,让这妇人的子孙后代,代代劫难无数,却又不会断子绝孙。直到妇人人魂阴寿耗尽,这种惩罚才会结束。 这种术法,即便是北阴道脉的玄门一派,也是禁忌之法,有伤天和不说,还要折损功德。 之所以只是将这种法术作为禁忌之术,而不是邪术。 那是因为玄门修行界很多人觉得这种做法并不过分。 虽然有些卫道士说,祸不及家人,但是更多的修士认为,恶人的亲子也是享受到了恶人的利益,因果早就落在了他们的头上,不是一句祸不及家人就能甩开的。 还有更多的人认为,有此法在,才能让那些想要走魔道修行道路的修士,多上几分顾虑,毕竟是那种魔头邪修,他们也会顾忌一下自己的子孙会不会因为自己坐下的恶事而受到牵连,从而止恶。 而李诚敬的想法,自然是后者。 毕竟道家有言,为善无近名,为恶无近刑! 道家不已善恶论人间,但是并非没有善恶。 就如道家此言,简单的来说,就是行善发于心,却要有度。为恶起于心,要有止。 每一个人的一生,都是在善恶之间不断徘徊的,不论是教人只能为善的,还是要纯粹为恶的,都是不对的,走上了邪路。 为子孙的享受到了祖宗为恶带来的利益,自然就要承担相应的后果。 法也一样,不能只有善法,同样也有恶法。 李诚敬和六月随意说着道家对于此时的各种看法,很快就从这个案件身上,转向了学问的研究上。 —————————————— 靖河水神宫外。 老龟已经带着两条青鱼等在宫门外好几天了。 只是前几日有大妖带着好酒前来做客,水神老爷作陪,喝得酩酊大醉,到现在还没有醒来。 老龟可不敢扰主人清梦。 自从那日归来,老鬼就发现两条青鱼变得萎靡不振,检查一番后,却又没有发现原因。 想到水神老爷十分钟爱这两条青鱼,老龟不敢自作主张,将这件事压下来,只能带着它们在这里候着。 又过了几天,水神宫大门终于打开。 摇摇晃晃,似乎还没有醒酒的水神举隅揉着还带有醉意的眼睛,撇了一眼老龟,问道:“酋荧,听宫中蚌女说,你在门外等了很多天了,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吗?” 老龟赶忙游了过去,说道:“确实有大事!” 然后老龟酋荧就将半个月前,两条青鱼得罪了靖水义庄隐修高人的事情说了出来。 举隅听了,顿时大怒,却没有立刻去找李诚敬的麻烦,而是让老龟将那两条青鱼带来。 很快,两只青鱼就被带了过来。 举隅一脸的紧张,来到两只瑟瑟发抖地青鱼身边,一手一个,盖在了两条青鱼的脑袋上。 片刻之后,举隅大怒吼道:“混账东西!” 一边吼,一边各赏了两条青鱼一巴掌,打的它们直翻白肚皮,眼看就是出气多,进气少。 举隅气咻咻,来回踱步,看向老龟问道:“你确定没法弄清楚那人的修为?难道你没有派人去查查此人根脚?” 老龟一个哆嗦,哭丧着说道:“水神老爷,老龟我哪里敢啊?咱们水府虽然有高手,可是老龟哪里有资格请他们出手。” 举隅想了想,冷哼道:“我手书一封,你去将那洪城九怪请过来,有二郎堂的人在,量那人根脚即便不凡,也不敢不卖二郎堂一个面子。” 说着,径直回了水神宫。 老龟得了信,就火急火燎地向洪城游去,生怕慢了一些,就要吃挂落。 ———————————— 李捕快今天的心情可是非常不错的。 谁能想到,李诚敬这才入驻靖水义庄几天,就有那么一单大客户。 使劲拉扯着门前的铃铛,看见李诚敬出来,李捕快就笑道:“看看老哥给你待什么了?” 说着,就让开身形。 门外停着一亮驴车,车子上,是一副黑漆棺木,在阳光的照射下,幽光瓦亮。 李诚敬看着棺材,又看向一脸兴奋的李捕快: 第90章、招官 李诚敬看着那黑漆棺材,真的很想问这李捕快一句,你是怎么在妖怪横行的洪城活到现在的。 “这是谁家的尸体,能够用这么好的棺材,为什么还要送到义庄来?” 李捕快呵呵笑道:“还能是谁的,前几天死掉的那个稳婆的。是她家人购置的。”说着,丢给了李诚敬一个巴掌大的布袋。 李诚敬接过,打开一看,里面是几块碎银,掂量了一下,也有四五两重。 对比自己义庄管事的俸禄,可算是一笔巨款了。 在大庆朝,对于胥吏官员的俸禄规定,其实最低只到九品,别看最低的县衙知县,一年的俸禄都有六百多两,实际上,这六百多两俸禄并非只是知县的俸禄,而是整个县衙所有人的俸禄。 也就是说,名义上县衙是属于大庆朝廷的,但是各地县衙中,所有人的吃穿用度,每月俸禄,都是要知县给付的。 县衙中,上到一县主簿,下到县衙门子,每个人每月能够拿到多少钱,基本上就看各地知县的良心了。 李诚敬自然对这些不甚关心,毕竟他醉翁之意不在酒,但还依稀记得,每月的能够领二两银子和三石粗米。 这小袋子里的银子,快抵得上他两个月的俸禄了。 说是一笔巨款一点都不为过。 难怪李捕快以前说,这是个非常忌讳,却又油水十足的差事。 李诚敬收了银子,拱手笑道:“那就多谢李捕快了。” 然后看了看周围,好奇问道:“李捕快就不带几个人过来,这棺材这么重,难道要靠咱们两个搬进去?” 李捕快哈哈一笑,说道:“兄弟,你这话说得,请人不还要钱不是,你且让开,瞧哥哥的神力!” 说着,就来到车子一侧,直接抱住棺材中间,竟然直接将棺材举了起来。 由于使用的力气过大,整张脸都涨红了起来,青筋暴凸。 李诚敬愕然,这李捕快竟然是个凡人武夫,似乎武功还不弱,有这等力气。 不敢耽搁,李诚敬立刻将前院大厅的门打开,找到一个空的架子,引领李捕快将棺材放了上去。 紧紧这几十步路,李捕快已经累得气喘如牛。 “喝喝喝,累死老子了。这钱老子拿七成,当真不是白拿的,你小子应该不会怨哥哥拿的多了吧!” 李诚敬不失礼貌地一笑,说道:“怎么会?” “这也到用餐的时候了,咱们去后院吃点?” 李捕快没有拒绝。 午餐自然没有多丰盛,一盘冷透的鱼,和一叠咸菜。 另外一瓶早就泡过柳树枝的酒。 看到有酒,李捕快哪还会在乎饭菜怎么样。 没多会,就喝的眉飞色舞。 “兄弟你这日子过的可以啊,有鱼有酒,神仙般的日子,哥哥我都羡慕你了。” 李诚敬笑着给他倒了一杯酒,自己喝的并不多,看他喝得差不多了,就趁机问道:“李哥,那稳婆的案子怎么样了?” 李捕快摇了摇头,叹息说道:“还能怎么样?估计是个悬案了,最近可不是只有这稳婆一人遇害,城中最近有好几人死于非命,死因死状与这稳婆如出一辙,只是他们分散在其他城区,尸体才没有送到你这里来。可惜了,死的还大多都是富户,要不然咱们哥俩这次就能赚个大半年的俸禄了。” 李捕快丝毫不在乎死人,只在乎自己没能赚到这笔银子。 “听你话中的意思,最近死的人还都是富户?” 李捕快又灌了一杯酒,摇了摇头,说道:“富户乡绅比较多,也有穷苦人家的,另外死的最惨的,是个青楼的老鸨。那老鸨半老徐娘的年纪,听说功夫了得,乃是咱们洪城一绝。可惜喽,若是没死,等咱们再做几笔买卖,哥哥说不定还能做一回入幕之宾,可叹,一身绝技自此绝迹江湖!” 李诚敬一脸懵逼,表示听不懂李捕快的话。 “那就没有一点凶手的线索?” “没有!”李捕快很肯定的回答。 李诚敬若有所指地说道:“凶手竟然如此厉害,难不成是有妖魔作祟?” 李捕快听的哈哈大笑,说道:“放心,应该不是。如果是妖魔作祟,这尸体都到不了义庄。案子也不会是咱们三班衙役负责,早就移交给咱们郡府宋招官了。” 李诚敬好奇问了什么是招官! 李捕快醉醺醺的将招官是干什么的介绍了一遍。 招官,算是大庆朝廷的特色官职,既不是大庆九流官品的正统官员,却独树一帜,由朝廷直接管辖,当地官员无权管制。 各地招官大多是由各地山上玄门弟子担任,也有的地方,招官是由当地县令担任。 洪城作为郡城,又是二郎堂的势力范围,自然是由二郎堂的弟子担任。 招官的主要责任,并不是追查有关妖魔鬼怪的案件,而是负责联系周围玄门弟子,将他们唤来,然后将案件转交给他们负责侦破。 简单的来说,就是一个长期的招募管,负责招收山上玄门修士作为临时工,用时招来,用完踢走。 由此可见大庆朝廷对于玄门修士的态度,就是用时小甜甜,无用时牛夫人。 可山上玄门修士却极其欢喜这种制度。 而李诚敬猜测,张明堂一伙人,就是大庆朝招官招来的山上修士,看看他们大小宗门,佛道两宗的弟子都有,可见一般。 李诚敬本来想着,二郎堂的人做这招官有些脱裤子放屁,但是转念一想,就明白这一手的厉害。 也明白了,为何洪城民间的人,几乎很少听到二郎堂的事情。 这是在驱虎吞狼。 二郎堂的人作为招官,想要在此落脚修行的妖怪,自然要卖力表现,而且由于这些人来历驳杂,各家秘术更是层出不穷,更是知根知底。 哪个妖怪犯事,说不定比二郎堂的人还清楚。 一方面给他们一处净土,另外一方面,也让他们互相监督,互相掣肘,让这些妖魔鬼怪在二郎堂的地界不至于形成尾大甩不掉的局面。 至于能否成功斩妖除魔,二郎堂反而并不是太在乎,毕竟只要有人想舔二郎堂的臭脚,这些散修们之间,就永远不可能凝聚在一起。 第91章、洪城九怪宋招官 李诚敬心中一动,佯装好奇地问道:“那宋招官是什么来路?有没有机会介绍兄弟认识一下!” 李捕快一愣,打了一个酒嗝,皱眉问道:“你认识他干嘛?一个招官,除了负责一下城里疑似妖怪作祟的案件,就再无实权,是十成十的清水官。巴结他还不如多巴结巴结咱们三班的班头。” 李诚敬呵呵一笑,说道:“那招官不是负责召集各地奇人异事吗?若是和他混熟了,说不定哪天就能将咱们介绍给那些有真本事的山上神仙,从此咱们也能鱼跃龙门,成为神仙人物。” 李捕快听得哈哈大笑,说道:“你丫,别做梦了。这种事咱们县衙里做的人还少吗?我在洪城郡府衙门也有十多年了,从未听那个衙门中人能入得了那些山上神仙的法眼。你就别浪费力气了。” “而且,这宋招官,不是那么好招惹的,听哥哥的一句劝,你还是不要认识他为好?” “为何?” 李捕快说道:“你知道咱们宋招官有一个绰号,你知道吗?” 李诚敬当然摇摇头,他才刚来,又不是神仙,怎么会知道。 李捕快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道:“听那些奇人异事说,这宋招官有个洪城九怪的绰号!” “怎么说?” “听说,这九怪是宋招官就九种癖好,我听到的有,一怪喜寡妇;二怪睁眼睡觉;三怪与狗称兄弟,四怪喜当爹;五怪腿缠腰;六怪什么来着,后面的记不清了。总之怪人一个,平日里衙门中,没人敢靠近这人!” 李诚敬一脸懵逼,叫道:“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老哥仔细说说,我可是一个字都没听懂!” 李捕快听到这话,脸上的笑容瞬间变得都有那么几分猥琐。 嘿嘿了半天,才说道:“这有啥不懂的。咱们这宋招官,最喜欢夜踹寡妇门,但凡谁家相公死了,也不管那家娘们年纪多大,这宋招官都会忍不住在夜里去偷偷敲门,不过就没有一次成功的,都被人家拿着擀面杖打了出来。” 李诚敬愕然。 “这二怪,就是字面意思,听说这宋招官睡觉眼睛都是睁着的。三怪嘛,这宋招官养了一只黄狗,整天与黄狗称兄道弟,更是叫嚣,这是他弟弟,谁敢欺负黄狗,就是和他过不去。” “这四怪,最为气人,这宋招官不管见着谁,都要先叫人两句儿子,就是咱们郡府郡守老爷都惨遭毒手,自从与他见过一次之后,在任三年,就再也没有和宋招官说过一句话。毕竟谁也不喜欢平白多个爹。” 李诚敬听的哭笑不得,这宋招官不愧是山上人,更不愧是二郎堂的弟子,简直不当人子。 “至于这五怪,啧啧,自然是这条腿缠腰上!” 李捕快一招猴子偷桃,李诚敬瞬间拦住。 更是小声说道:“李捕快,其实我还是个孩子,听不懂的!” —————————— 洪城郡府衙门。 利用变身符化成人形的老龟酋荧,正跟在一个衙役后面,七拐八绕之后,就来到了衙门的偏院,一个当真是偏僻的院子,就连抄手游廊外野草都高过扶手的那种。 酋荧嘴角抽搐,不愧被称为洪城九怪的宋招官,一个修士当官当成这幅人憎鬼厌,也是一绝了。 带来到一个老旧院门外,那衙役就停下了脚步,对着院子内喊道:“傅攒典,有人找宋招官,出来领人!” “来了!”里面慢悠悠地传来一道应和声。 那衙役也不等人出来,说了句你在这等着吧,就火急火燎地离开了。 老龟默默等候。 很快,一个二十多岁,面容丑陋的书生就从破落院子中走出,上下打量了一下酋荧,问道:“你找宋老怪?” 酋荧一头冷汗,赶忙说道:“正是有要事拜访宋招官!” 那傅攒典耸了耸肩,说道:“跟我来吧!” 领着酋荧走近院子,没有进挂着招官廨牌子的公房,反而绕了过去,来到一片小花园中。 酋荧立刻就看到院子中有两个躺椅,待靠近就一头黑线。 只见一个身穿官府,脸庞奇长,眼睛狭小,嘴唇上挂着两撇小胡子的猥琐男人躺在躺椅上,眼神犀利地盯着手中的几张宣纸,翻来覆去,不停翻看。 而另外一个躺椅上,则躺着一条黄色的土狗,仰着肚皮,睡的正酣。 “老宋,有人找你!” 那长相猥琐的男人,赫然正是此地招官。那个有着洪城九怪绰号的宋招官。 听到傅攒典的声音。 宋招官放下手中宣纸,瞥了一眼酋荧,张口就差点让酋荧受不了,好在这话不是对自己说的。 “儿啊,儿啊。傅亲,你可以退下了!” 傅攒典好像早就习以为常,转头就走。 直到傅攒典的身影消失不见。 宋招官对着目瞪口呆地酋荧招了招手,说道:“儿啊儿啊,你这老龟来找本官有什么事?” 得,活了几百年,一下变成龟儿子了。 老龟深吸一口气,小心递上举隅的书信,问道:“那位书生,是您老父亲?” 宋招官闻言,一张驴一般的长脸瞬间黑了下去,骂道:“滚蛋,儿啊,儿啊,那人姓傅,单名一个亲字。那是你爹。气死老子了,儿啊,儿啊!” 老龟吓的瑟瑟发抖,连忙道歉。 宋招官懒得理会,拆开信封,看完就丢到了一旁。 “儿啊,儿啊,你家水神老爷真是越活越回去了,一个外地修士,就只是看不出修为就怕的要来找老子撑腰,老子又不是他爹。” 酋荧连忙说道:“我家水神老爷这不是怕坏了咱们二郎堂的规矩!” “呸!”宋招官一口浓痰,差点将酋荧送走,太恶心了。 “儿啊,儿啊,滚回去,老子可不稀罕这条水蛇的脏钱,告诉他,这里是洪城,是二郎堂的地盘,二郎堂的人就是规矩。啥时候咱们二郎堂的人在自家地盘都不敢打架了。” “儿啊,儿啊!让那条水蛇爷们点,打不过不给钱,叫老子一声爹,老子给他撑腰。打都不敢打,老子没他这种没棍的孙子!儿啊,儿啊,滚蛋!” 酋荧顶着一脑门的唾沫,逃也似的离开。 宋招官骂骂咧咧,拿起宣纸,一双眼睛瞬间就变得极为猥琐。口中还在喃喃自语:“儿啊,儿啊!最近死了不少男人,多出不少寡妇,老子今晚先去谁家好呢!这凡人当真可恨,为何要弄出衣服这种碍事的东西,我这等大器只能藏锋,却可不示人,实在让人不甘啊!儿啊!儿啊!不甘啊!” 第92章、进城! 李捕快醉的很彻底,爽快地表演了什么叫做醉趴到桌底。 这倒不是李捕快酒量不行。 实在是这酒的问题。 本来柳枝泡酒就是给死人喝的东西,若是寻常柳枝倒也罢了,但是李诚敬使用的柳枝,那可是已经步入三煞神道的柳树枝,劲道更强。 也就是李捕快是个练武有成的武夫,体内二五精气萃取的真气在体内护持,要是换做普通的凡人,恐怕要不了两杯,就要醉的人事不省。 李诚敬拎着李捕快,走到前院,将他丢到平板车上,驾着马车拉着他前往洪城。 至于义庄自然不用上锁,想来在风调雨顺的灌江口,是没有几个人有胆子到这里捞钱,要是真有这种好汉,李诚敬觉得这钱就该是他们赚的。 义庄距离洪城是有段路程的,李诚敬也没有让马车走的多快。 这次出门,除了临时起意外,就是纯粹的散散心。 另外就是看看能不能买到一些高品质的符纸。 毕竟自己对符箓总纲研究再透彻,如果不能动手,也没太多的作用。 煞气太宝贵,若是用来凌空画符锻炼绘制符箓,那就太暴殄天物了。 李诚敬把时间算的很好,按照李捕快自己的实力,等李诚敬抵达洪城外时,他体内的阴气会正好散尽,从而醒来。 事实也是如此。 当李捕快睁开眼睛,就看见了洪城的城门。 “醒了?太好了,我正愁不知道李捕快你的家在哪里!” 李捕快摇了摇头,呆了一会儿,依旧醉醺醺的,哈哈一笑,坐在李诚敬身边,说道:“还好,兄弟仗义,我还真担心你让我在义庄睡一晚,那可是想想都要让我发毛啊!” 虽然之前李捕快也曾和李诚敬说过,最近洪城的义庄不太平,可是毕竟不是交底,李捕快可是知道,那哪里是不太平。 若是往常,李捕快自认就算在坟头睡一觉都没什么,可是现在他却不敢睡在义庄里,怕自己以后就可以在义庄长睡不起了。 李捕快看了看天色,太阳已经西斜,差不多就要到傍晚时分了。 “看样子今晚你是回不去了,不过不用担心,今晚你就睡我家,咱们哥俩还能再喝一顿。” 看得出来,李捕快挺爱喝酒,是那种酒量不行,越菜越爱喝的那种。 李诚敬点头应和。 “这马车是衙门的,等下咱们先去趟衙门!” 李诚敬趁机问道:“那能不能介绍我认识一下宋招官?” 李捕快不疑有他,点头说道:“可以啊,多大点事,等会我带你过去,不过介绍说不上,那宋招官在衙门里就没有朋友,我只能带你过去,他愿不愿意见你,哥哥我可就不敢和你保证了。” 李诚敬连说不敢。 路上李诚敬还在路过的酒肆打了两壶酒,让李捕快眉开眼笑,直说李诚敬太不仗义,这酒该他买。 到了衙门口,李捕快让李诚敬在门口等他,他去还马车,然后就带他进去。 而李诚敬却发现,在衙门口,有一个穿着华服的老头,蹲在石狮子前,唉声叹气。 “好家伙,洪城的妖怪都这么随意的吗?都敢直接出现在衙门前。” 不过既然是妖怪,那就说明和洪城玄门修行界有些关系。 想了想,李诚敬上前说道:“老哥!” 那老头正愁呢,听到有人叫他,抬头一看,就看见李诚敬那张俊秀的脸,顿时一股熟悉感涌上心头。 “咦,小兄弟咱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李诚敬摇了摇头,蹲在他身边,小声说道:“李某初到洪城,老哥许是认错了人!” 老头也没在意,而是问道:“不知道小兄弟找老夫什么事情?” 李诚敬笑道:“在下李诚敬,山野散修,初到此地,尚未熟悉,想向老哥打听一下,哪里可以买到好一些的符纸。老哥可以正大光明的出现在衙门外,想来应该是二郎堂的妖族修士,还请老哥不吝赐教!” 老头心中一惊,这才正眼打量身旁的李诚敬,可是越看越觉得熟悉。 猛然间,老头突然想起来此人是谁。 这不正是打杀了伏鼓的那个人族修士吗? “我说怎么这么眼熟,这和伏鼓残魂显化出的人像简直一模一样。还好,伏鼓那只蛤蟆只报了自己是二郎堂的野神。此人应该不知道伏鼓乃是靖水神祇。” 想到这,老头就放下心来,笑着说道:“原来是山上同道,老夫酋荧,乃是靖水水神宫宫佐,今日来城中办事,没想到竟然能够遇见可以一眼看破老夫真身的高人,失敬失敬!” 原来此人正是那头老龟。 李诚敬心中愕然,心想果然洪城很小,更没有想到,眼前的老头竟然是那头老龟。 二人起身,互相行礼。 “看这老龟的样子似乎没有认出自己。”李诚敬心想。 酋荧佯装热情,从怀中取出一个木牌交给李诚敬说道:“咱们洪城虽然人妖仙混居,但是二郎堂的规矩,严禁让凡人知晓我等的身份,所以李道友找不到同道商铺倒也正常。如果想要购买符纸,可以去城北的清风堂,只要将此牌交给掌柜的,对方就知道咱们的身份,就会领着道友进内堂,购买山上的物件。” 李诚敬一脸惊讶,这老龟有些热情过头了。 不过李诚敬还是笑眯眯的接下,连连道谢。 “多谢道友,这可是帮了在下大忙,日后有空,定然要好好请道友小酌一杯,聊表谢意!” “哪里哪里!山上修行难,难若登天。相互照应那是应该的。不过酋某还有差事在身,不能和道友多聊了,只能日后有闲暇再聚。” “只是不知道,道友现在在何处落脚,等那日酋某携几位山上同道,与道友坐而论道!” 李诚敬呵呵笑道:“道友客气,其实咱们还算邻居,我现在就住在靖水义庄!” 酋荧的笑容明显的僵硬起来,等着眼睛看着李诚敬,不知道这笑容该不该继续保持下去。 好在这时,李捕快走了过来。 李诚敬拱手对着酋荧笑道:“不打不相识,还请酋道友可以一笑泯恩仇!” 酋荧尴尬一笑:“应该的,应该的!” 第93章、兵煞 酋荧心中慌的一批,眼前这个样貌俊秀的青年,可是一个胆敢打杀一个野神的狠人。 虽然伏鼓并非正神,但是神道之属,皆身负气运功德,随意打杀可比杀人所要背负的业力更多。 看了眼李捕快靠近,酋荧笑呵呵说道:“既然李道友的朋友来了,酋某就不耽误李道友的事情了,先行告辞!” “酋道友慢走!” 酋荧快步离开,一路上连头都没有敢回,出了洪城,就不惜施展遁术,一路向着靖水飞遁离去,好像认为李诚敬就在他身后随时下手一般。 李捕快好奇问道:“你认识?” 李诚敬摇了摇头,笑道:“陌生人,随意聊聊。” “哦,那咱们进去吧!” 李捕快也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带着李诚敬进了衙门。 七拐八绕之下,就到了衙门最偏僻的院子外。 李诚敬笑道:“看来还真是没朋友,公房竟然这般偏僻!” “可不是!”李捕快随意应了一声,站在院子外对着里面叫道:“傅攒典,在不在?” 很快,一个丑陋的书生一脸疑惑地走了出来,说道:“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竟然这么多人来这清水衙门!” 傅亲看了院外二人,疑惑问道:“什么事?” 语气很不耐烦。 李捕快指了指李诚敬,说道:“这是我本家兄弟,有事想要拜见宋招官,还请通报一下!” 傅亲打量了一下李诚敬,竟然没有因为他穿着寒酸而拒绝,只是说了句等下。就向着公房后边走去。 很快,就回来,让李诚敬进来,并指明了方向。 “你自己进去吧,我在门子那里等你,回去的路还记得吧!” “记得,有劳李捕快了!” 说完,李诚敬径直进了院子,然后绕过公房,就看见一片有些杂乱的小花园。 当看清宋招官的脸时,就惊到了。 “世上竟然有如此丑的人!” 那宋招官躺在躺椅上,歪着脑袋瞥了一眼李诚敬,皱眉问道:“是你要找本官?你是何人?” 李诚敬笑着拱手说道:“在下李诚敬,山野散修,初到洪城,现在在靖水义庄做事!” “嗯?”宋招官一愣,坐起身来,打量李诚敬,一双眼睛露出狐疑之色。 “你就是打了那靖水水神圈养青鱼的人?” 李诚敬点了点头,笑着说道:“想来是那靖水水神宫宫佐来找宋招官告状了。先前李某已经在衙门口见到那只老龟了。只是不知道宋招官准备如何处置在下!” 宋招官呵呵一笑。 “儿啊,儿啊!你们打你们的,关老子什么事!” 说完,就重新躺好,优哉游哉! 李诚敬怎么没有想到,开始还好好,这张口就叫人儿子,果然和李捕快讲的一样。 听到他说话,是个人恐怕都想打他一顿。 李诚敬不禁用法眼看向宋招官,立刻看到这宋招官一身妖气,竟然是个妖怪。 他来到宋招官身边,疑惑问道:“宋招官不准备帮那老龟出手?难道您不是二郎堂的弟子?” “儿啊,儿啊!老子当然是二郎堂的弟子,但是二郎堂弟子数万,老子管的过来吗?你又没下杀手,老子干嘛要和你过不去!” “儿啊,儿啊,再说,老子和那走了神道的废物既不熟,也不是他爹,凭啥帮他!” “倒是你,找老子干啥,有屁快放,老子还要晒太阳呢!” 李诚敬哑然失笑,看来江湖传闻并不全是真的。 二郎堂虽然抱团,可终究还有亲疏之别。 李诚敬笑着说道:“宋招官是个痛快人,实不相瞒,李某一个散修初入人间,尚未真正踏足玄门修行界,虽略有道行,却身无法器。所以冒昧来见宋招官,请宋招官能够指点一下晚辈,何处可以购置一些法器或者粗胚!” “儿啊,儿啊!你倒是痛快!” 宋招官点了点头,想了想问道:“儿啊,儿啊,你要什么样的法器?二郎堂这类法器商户倒是极多,你且说说。” “自然是开光的法兵,最好是剑器,上好的粗胚也行,我可再想办法找人开光。另外李某还想要购置一些带有兵煞之气的铠甲兵器令旗等物。” “嗯?”宋招官一愣,古怪地看了一眼李诚敬,说道:“你要兵煞器物作何?这类东西凡人拿了可以挡邪祟入家,镇宅保平安,你一个山上修士,要那种东西,就不怕伤了自己道行?” 李诚敬笑而不语。 宋招官也知道自己失言了,说道:“你刚入玄门,恐怕还不知道这兵煞为何物,老子也懒得教你,只是告诫你,兵煞最强的一点就是破法,可是此等器物,不仅破敌人法,也破自身法,伤人也伤己。” “儿啊,儿啊!老子明白了,你是想要购置这种玩意对付那条水蛇,倒是好想法!” “你小子倒也精明,知道兵煞之物,山上修士谁也不会没事囤这种东西,倒是咱们朝廷可太不缺这物件。衙门中就有不少带有兵煞的物件,只是价格嘛,你确定你能买的起?” 李诚敬一听,心中别提多欢喜,自己现在可就缺这兵煞就可以圆满九煞,但是害怕这宋招官坐地起价,只是淡淡问道:“不知道多少钱,若是太贵,李某可买不起!” 宋招官嘿嘿一笑,说道:“不贵,六千两一件!不二价!” “嘶!”李诚敬倒吸一口凉气。 虽然早就想到山上的东西贵,但是没有想到竟然这么贵! 想了想,李诚敬还是咬牙说道:“可以,但是若是东西多,在下想要自己挑选!” 宋招官一对小眼睛猛然一亮,两撇小胡子都好似要飞起来了。 “唰!”地一下,先前还懒洋洋的宋招官立刻从躺椅上跳了起来,热情地拉着李诚敬手,亲热地说道:“哎呀,李道友这话说的,当然是随你挑,随你挑!只是嘛,得先付钱,你看!” 李诚敬嘴角抽抽,从怀中取出六千两银票,放在了宋招官手中。 这下,宋招官更热情了,拦着李诚敬的肩膀,就向外走去。 直接来到快班班房,进门就叫道:“人呢,死哪里去了,给老子把丁字兵器库房门打开!” 虽说宋招官在衙门没人待见,但是到底是直辖京城管理的,有品级的官员,郡守可以不鸟他,但是这些皂吏捕快却不敢怠慢,立刻就有人将存放兵器的丁字库房房门打开。 立刻,李诚敬就感觉到一股浓郁的兵煞之气,扑面而来。 而宋招官,已经远远离开,在远处叫道:“李老弟你随便挑,先说好,只能取一件,能不能拿走,就看李老弟的本事了!” 第94章、令旗 太阳已经西斜,存放着含有兵煞武器的丁字武器库中显得有些昏暗。 但李诚敬法眼之下,和白昼其实没有太大的区别。 那一件件已经落满灰尘的兵器上,所散发的浓烈兵煞气息,让李诚敬有些情难自已。 宋招官一脸的戏谑。 那可是兵煞啊,真当这东西那么好拿的。 宋招官有些感叹,这种冤大头可真是不多见,今天能够碰到一个算自己运气好。 然后,他就看见李诚敬仿佛不受兵煞影响一般,就这么走了进去。 他张大了嘴巴,本就极长的脸此刻更长了。看到一旁的胥吏心里发毛。 “儿啊,儿啊,这怎么可能?难道那些兵煞都是假的?” 宋招官狐疑着向前走去,突然就脸色一变,仿佛被一记重锤击面,整个人就倒飞了出去,撞在游廊柱子上,发出“嘭!”地一声巨响。 “啊,宋招官,你怎么了?” 胥吏们大惊,不管这招官如何不招人待见,但是到底是真正的品秩官员,不是他们这种胥吏能够比的,若是对方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出了事,不管和他们有没有关系,这挂落是要吃到饱。 宋招官摆了摆手,一张长脸依旧满是震惊。 “爹啊,爹啊,这李诚敬到底是何方神圣,你是我爹,老子服了!”宋招官疯癫一般喃喃自语。 推开胥吏,宋招官站在游廊中,双眼放光。 “若是能够从这李诚敬手中,弄到避免兵煞伤身的法门,那老子不是牛逼大发了,以后在二郎堂也是横着走。” 李诚敬自然听到了外边的动静,但他已经被眼前一堆破铜烂铁吸引了目光。 这些兵器当真是真正的破铜烂铁,虽然它们都蕴有兵煞。 随手拿起一把钢刀,发现刀尖已经不见了,刀口也卷曲,恐怕砍木头都费劲。 再拿起一面盾牌,上面已经布满裂纹,好似随时都会碎掉。 铠甲更是缺斤少两,更有一件锁子甲,已经被人从中间劈成两半。 李诚敬嘴角抽抽,真不知道他们是从哪里弄得这些破烂兵器。 不过,由此也可以看出,大庆朝廷还是有山上的能人,知道这些兵器铠甲的宝贵不在于本身,而是其中所蕴含的兵煞之气。 他挑挑拣拣,最终选定一支烧了几个破洞的令旗,一尺高,似乎是前线传令兵使用的令旗,乌漆嘛黑,已经看不出原本的颜色了。 选择这支令旗,就是因为李诚敬感觉到,这支令旗中所蕴含的兵煞之气最为浓郁,比其他兵器铠甲等物中所蕴含的兵煞之气高出五成。 李诚敬将令旗卷好,取出一张披煞遮阴符贴在上面,做做样子。 出了兵器库,李诚敬关上房门,这时他才发现,在兵器库的房门上,刻画着用花鸟鱼篆刻画的符箓,没看懂,应该就是阻挡房间中煞气外泄用的。 看见李诚敬出来,房门关闭。 宋招官立刻屁颠屁颠跑了过来,一双小眼睛装作不经意地瞥了一眼令旗贴着的不知名银符,小声叫道:“爹啊,爹啊!您老挑好了?” 李诚敬:…… 李诚敬突然后悔之前开启法眼观瞧这宋招官了,若是不知道他是妖怪倒还好了,现在知道他是个妖怪,却听他无论是叫儿啊,还是叫爹啊,李诚敬总感觉他在骂自己。 “宋招官,我还年轻!” 谁知这老妖怪不以为耻,叫道:“达者为先,叫声爹不为过!” 这下一旁的胥吏瑟瑟发抖,生怕事后被这宋招官杀人灭口。 李诚敬眼神示意现在有凡人在,宋招官心领神会,就将胥吏撵走,然后拉着李诚敬死乞白赖地问李诚敬为何不惧那兵煞入体。 李诚敬指了指令旗上的银符,说道:“宋招官,你也看到了,在下能够不被兵煞伤身,全靠这银符护身。这银符是李某在一处荒废洞府中寻到的,所剩不多。所以……” “道友请开价!” 李诚敬果断竖起三根手指! 宋招官的脸瞬间就黑了。 “三千两一张,不二价!宋道友要几张?” 看着李诚敬那奸商的嘴脸,宋招官知道,自己这是遇到同道中人了。 当即一咬牙,将从李诚敬那里刚赚到的银票重新放回到李诚敬手中。 李诚敬也笑呵呵地将银票放回怀中,取出两张披煞遮阴符交到宋招官手中,说道:“宋道友莫要以为李某坑了你,此符虽然品秩不高,但是却具有护身和屏蔽天机等功效,妙用极多。” 宋招官心中欢喜,拿在手中就立刻明白此符的不凡。 口中问道:“敢问李道友,此符开门法决是什么?” 李诚敬笑道:“只需要贴身佩带就好,或者直接贴上就行。凡人也可以使用!” 宋招官点了点头。 符箓一道博大精深,不说符纸材料,绘制手法,金银供奉之说。 紧紧只是如何开门使用,都有许多门道和讲究。 使用符箓,就有贴,决,镇,燃,带,吞,点等方法。 有些符箓需要完整的口诀,有些只需要张贴在门上,或者佩带在身上就能使用,各种讲究繁多,各门各派又有不同的忌讳。 听到李诚敬讲的简单,宋招官倒也没有觉得李诚敬再诓骗他。 陪着李诚敬离开衙门,宋招官也告诉了李诚敬城中玄门商户隐藏在哪家门面之中,就匆匆返回,佩带这披煞遮阴符,宋招官小心翼翼地打开丁字兵器库的房门,这次果然不受兵煞影响,让宋招官哈哈大笑。 “儿啊,儿啊,老子有了兵煞器具护身,以后在二郎堂谁敢与老子叫嚣,老子就拿这兵煞宝器削他道行!” 靖水河水神宫,老龟酋荧已经变回原形,飞快游回宫中,问清水神老爷所在,就急匆匆赶了过去。 还没进门,就大声叫了起来。 “水神老爷,水神老爷!不好了!” 举隅正宴请一群水族妖怪,听到老龟的叫喊声,当即就怒了,一拍桌子怒喝道:“你这老龟,叫丧啊!老子可还没死!” 酋荧吓的身子抖了抖,发现一群水妖正用戏谑的眼神看着自己,就知道自己落了举隅的面子。 可是还是赶紧说道:“水神老爷息怒,只是老龟我发现,那靖水义庄中的修士到底是何人了!” 第95章、七煞断灭符 洪城的夜生活,比李诚敬想的更加热闹。 在这里,几乎看不到大庆朝廷与邻国开战多年所带来的影响。 当然,乞丐多一些。 这些都是外地逃难来到这里的。 因为今天小小了发了财,李捕快带着李诚敬去了本地最有盛名的勾栏,环春小楼。 李诚敬踏足这种地方,还是人生中的第一次,与妖怪斗法都不怯场的李诚敬,竟然罕见的心跳加速,脸都羞红了。 结果,李捕快竟然只是带着他来这里,点了一桌酒菜,然后听曲。 李诚敬只感觉,今晚这曲子倒是一句都没记住,可是眼神想要刀李捕快的次数可是记得一清二楚。 按照李捕快地话说,这种勾栏地,就是干这种雅事的,也就是今天发了财,而且他李家兄弟进城,平日里他可舍不得来这种地方,若是不回家,都是去娼馆。 喝酒一向豪迈的李捕快,今晚喝酒秀气的好像一个娘们。 “可不能喝太快,这酒老贵了!咱们斯文点,省得被一旁的小娘子看见,说咱们野猪吃不了细糠,牛嚼牡丹赤脚汉!等以后赚的多了,还怎么俘获小娘子的芳心,得注意名声!” 这让李诚敬哭笑不得。 这一顿不怎么豪气的酒喝到了丑时才结束。 跟着李捕快回到了他家中,对付了一晚。 次日清晨,两人道别,李捕快还要去上衙门点卯,而李诚敬则需要自己游览一番。 李诚敬没有去那老龟介绍的商铺,而是去了宋招官给他介绍的地方。 本想采购一番,给自己弄些法器,但令李诚敬没有想到的是,玄门修行界的法器竟然如此昂贵。 仅仅只是最低品秩的九品法器,就动辄标价七八千两,八品法器直接飙升两万多两。 李诚敬还以为宋招官心黑,没有想到玄门修行界的东西竟然都这么贵。 “道友莫不是觉得咱们家是个黑店。那可真是错怪我们了。法器这种东西,可不是凡人打造的铁器,只需要合适的锻造方法,和好的铁匠就能够制造出来。法器想要开光,不仅仅需要观阴阳五行器格,还需要讲究天时地利人和,以各家门派独有秘术,勾连供奉神仙,为其开光。此中种种的困难,可不是咱们一两句话就能够轻飘飘说清楚的。” 李诚敬无奈,他倒是能够买的起一件最低品秩的法器,可是那自己就要变成穷光蛋了。 无奈之下,李诚敬将从那姚姓书生身上搜到的乱七八糟的符箓卖给了店家,又花了四千两银票,购置了一组名为“圭山小笺”的八品符纸。 着实把李诚敬肉痛的不行。 至于水火笔之类的东西,更是连看都不愿再看,生怕自己一个忍不住,今日就要倾家荡产了。 购置完了东西,李诚敬就直接向着靖水义庄赶去,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试验一下心中所想的新符箓了。 因为着急赶路,李诚敬很快就回到了义庄。 将六月放出来,李诚敬就一头栽进了房间中。 小心的取过圭山小笺中的一张黄符,手持水火笔,静心凝神,于观想之中虚画符箓。 直到天色渐黑,李诚敬才睁开眼睛,手指不断掐算,寻到了鬼门位,将桌子移到此地。 而后对着外面叫道:“六月,给我弄些尸油和骨粉过来。” 六月立刻照搬。 这些东西若是在其他地方当然难寻,可是这里是义庄,最是不缺这种东西。 很快,六月就将东西送来。 李诚敬将尸油与骨粉混合成一种略微粘稠的墨汁,用水火笔沾染之后,眼神犀利地盯着符纸。 口中说道:“六月,你且退远些,我要绘制的是攻伐符箓,若是失败,会误伤你的。” 六月点头,飞快退出,紧张地看着房间中的李诚敬。 李诚敬一手持笔,一手掐算时辰。 突然,他动了起来,连续吐出七口不同煞气于笔尖,水火笔落下,书写行云流水一般,口中开始念诵法咒。 “阳煞断天瘟路,阴煞断地邪门,金煞断鬼邪踪迹,木煞断鬼子孙,水煞断天师来时路,火煞断地师去时路,土煞断三界瘟邪魔业鬼。随吾一声号令,断灭根源急急如律令。” 落笔之时,大风忽起,整个院子里,都是阴风呼啸。 义庄大厅之中游荡的鬼魂,全都不由自主地发出凄厉的哭嚎之声。 当真一个鬼哭神嚎。 “轰隆!”一声巨响。 一道巨大的闪电字天空中划过。 刚刚还万里无云,星光璀璨的夜空,此刻已经被浓厚的乌云遮盖。 “啊!”六月惊呼,猛地看向义庄大厅的方向,一声声棺木落地地声音响起。 六月顾不得其他,连忙飞了过去,就看见大厅中,一个个棺材盖乱七八糟的摔在地上,里面或是新鲜,或是干瘪的尸体,此刻竟然都诈尸了。 原本游荡在大厅中的游魂都不见了踪影。 尸体惊慌失措,胡乱蹦跳,相互撞击,乱成一片。 义庄外,紧紧相邻的靖水河,此刻已经是波涛汹涌。 整条河都好像变成了沸水一般,翻滚不息。 举隅大惊,全身的神力已经毫不保留的扩散整条靖水河,来安抚这次惊涛。 举隅更是没有想到,他这一条小小的靖水河竟然还有如此可怕的威能。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老龟紧贴水底,瑟瑟发抖。 举隅脸上已经因为怒火,变得赤红,他的目光仿佛能够透过黑沉的河水,看到岸上。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举隅大怒。 只可惜,他要稳固河脉水运,要不然此刻就已经杀了出去,让胆敢乱他水运的宵小付出代价。 而房间之中,李诚敬对外面的情况,仿佛充耳不闻。 价格昂贵的圭山小笺一张张的炸裂。 李诚敬一脸的淡然,仿佛这很正常,一边绘制,一边修改错漏的地方。 当圭山小笺都被使用掉一半的时候,终于,随着水火笔抬起,一张正在收敛灵光煞气的崭新符箓出现在桌子上。 李诚敬拿起,哈哈大笑。 “你是我第一张自己创造的符箓,就叫你七煞断灭符吧!” 声音落下,外边的动静终于归于正常。 义庄大厅中不断蹦跳的尸体齐齐倒下,一个个呆滞的游魂自尸体中飞出,让六月愕然,这些尸体在发什么疯。 “李诚敬,你欺人太甚!”一声暴喝在义庄外响起。 第96章、蛇缠身 世间修士,每每开创新的道法符箓,天地皆有异象,只是大小之别而已。 有霞光彩云,地涌金莲,有电闪雷鸣,天地降劫,有血雨腥风,鬼哭神嚎等等。 这既是天道的肯定,也是一种劫数。 各家道脉都有不同的看法。 有的说,这是天道以异象附神威,也有人认为,新的道法,符箓,宝器,皆有违自然之道,天地降劫,生异象,乃是警示之用。 就想龙虎山创派祖师,桐柏真人张天师,在画出世间古往今来第一张符箓之时,就有百万恶鬼围杀,更有龙虎天降,桐柏真人驭使龙虎,做龙乘虎卫庇护在其中,开坛做法,以符箓镇压百万恶鬼。 这种例子在玄门修行界的历史上不胜枚举。 对此感悟体会最深的,恐怕就是妖怪了。 妖怪开灵智,修道有成,自生玄法,自有天劫降临。 这既是对妖怪的劫难,也是对他们体内自生的玄法的劫难。 所以,有些妖怪化形,领悟新的玄法,劫数惊人,而有些妖怪,却雷声大雨点小。 李诚敬此次开创的新的符箓,本就是以七种本源煞气为核心,更是涉及人,鬼,妖,神,魔。会有这般大的动静并不奇怪。 也就是举隅实在是倒了大霉,靖水河紧邻义庄,正好在异象的范围之内,使得天道动荡之时,牵连倒了靖水和的水运,差点把他的金身给崩碎了。 也难怪举隅会如此气急败坏地跑到义庄外叫骂。 李诚敬正欢喜自己的符箓成功,听到外边的骂声,一头雾水。 收起符箓,就循着声音出了义庄,就发现义庄外边光明璀璨。 河面上,一个身穿衮服,周身神灵祥瑞光芒绽放的青年站在水面之上,破口大骂。 而他的身后,一个个磨盘大小的河蚌漂浮在四周,张开大嘴,里面各有一颗人头大小的夜明珠,将义庄外照的仿若白昼。 隐隐的,在河水下面,妖气滚滚,显然就藏在其中,只等着举隅一声令下,就卷起喝水,水淹义庄。 李诚敬看到这一幕,第一个反应就是:“嘶,这河神好有钱啊!” 看到李诚敬这个正主出现,举隅终于停止了呵骂,看着他,瞪着一双仿佛要冒火的眼睛叫道:“李诚敬,我没有来找你算账,你倒是先对我动手了。今日若不能做一个了解,你真当我二郎堂地界的山水神祇,是你能够随意欺辱的!” 李诚敬一脸的茫然,刚才画符,他的心神全都沉浸在其中,对于外界发生了什么事情根本不知道。 现在他只觉得,这水神是不是脑袋有病,是不是想着敲打自己。 李诚敬笑着拱手说道:“水神这是哪里的话。在下在此清修,似乎并未得罪水神阁下吧!” 谁知,听到李诚敬的话,举隅更是怒不可遏,指着李诚敬逼问道:“姓李的,我且问你,我靖水水神宫坐下小神伏鼓,可是死在你手中。前几日,我所圈养的两条青鲤是否被你所伤?” “伏鼓?”李诚敬一愣。 虽然伏鼓口口声声说自己是二郎堂的三千草头神之一,但是李诚敬并不怎么相信,而且对方也从来都没有说过自己隶属于那个水神座下。 李诚敬怎么也没有想到,那伏鼓竟然是自己的邻居,靖水河水神座下的神祇。 当真是应了那句老话,冤家路窄。 杀伏鼓这件事,李诚敬自问做的也算隐秘,对方既然还能够知道,李诚敬再隐瞒否认就显得将对方当傻子了。 于是大方承认,说道:“不错。只是……” 李诚敬刚想解释,就被打断。 举隅大手一挥,说道:“你既然已经承认,那就休要再多言,我二郎堂的山水神祇,岂是你能够随便打杀的。今日本神就要将你拿下,剥皮抽筋,警告世人。” 李诚敬到嘴边的话就这么被咽了回去。 他的神色也冷了下来。 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与那伏鼓是一路货色。 “那按照水神阁下的意思,今日这件事是没法善了了!既然水神想要试试在下的道法高低,那李某也只能奉陪到底了。” 举隅嗤笑不已,而后笑声变成压抑地喘息声,说道:“你们这些人族修士,果然口气忒大。本神倒要看看,等下将你拿下,你还能这般嘴硬?还有,李诚敬,将你从那青鱼体内窃走的阴阳二气珠还回来,本神保证,给你留个全尸,送你如阴府重新投胎!” 阴阳二气珠? 李诚敬一怔,立刻就想起了六月从那两条青鱼体内取走的两颗珠子,六月曾经想要交给自己,但是自己只是让六月自行保管。 现在那两颗珠子,正在三煞鬼傀之中。 不过,就算如此,李诚敬也不会取出来给他。 李诚敬近乎嘲笑地看着举隅,说道:“你都要杀我了,竟然还想让我将那珠子还给你,你是不是神道走的久了,脑子都不好使了?” 举隅愣了一下,随即大怒,对着李诚敬一指,大吼道:“拿下他!” 下一刻,河水掀起滔天大浪,浪头之中,钻出一个个妖怪的脑袋,正用阴森的,仿佛看死人的目光看着李诚敬。 “来得好,今夜李某要大开杀戒,把你们做成一桌全鱼宴!” 这话惹的群妖震怒。 然而,令他们没有想到的是,李诚敬喊完真么硬气的话后,竟然转身就跑。 看着全身雷芒闪耀,在黑夜中留下一道白色流光的李诚敬,靖水河的妖怪们傻眼了。 举隅更是气的直跺脚。 “还愣着做什么,用神道金身去追!”举隅说着,率先用出遁光飞出。 紧接着,一道道神道遁光自大浪中飞射而出。 只是相比较于几十个水族妖怪,能够用出神道金身的只是少数,只有六七个左右。 李诚敬回头看了一眼,发现这些妖怪的神道金身,神光黯淡,显然是和伏鼓一般,都是未曾受到封正的野神。 李诚敬的龙抬头速度极快,可是举隅的神道遁光也不慢。 只是追出去两三里地,就将李诚敬拦下。 两人一句废话都没有多说,直接使用武道碰撞起来。 李诚敬的龙抬头势大力沉,威猛刚硬,而举隅的拳法,却极为阴柔,邪诡。 两人的拳法堪称走向两个极短。 李诚敬越打脸色越难看,几乎无往不利的龙抬头,竟然在举隅古怪拳意之下,显得处处掣肘。 他知道,这并非是龙抬头这一式拳法拳意不行,只是因为自己的修为太低,无法完全发挥出这一式拳法的全部威力。 举隅游刃有余,从一开始的严阵以待,在发现李诚敬真正的实力修为之后,就显得极为放松,更是讥讽说道:“你如此嚣张跋扈,我倒是以为你道行多高,原来只是银枪蜡头,中看不中用,亏本神还想着多找一些帮手压阵。你当真该死!” 说着,举隅杀心大起,认为李诚敬这是戏耍了自己。 举隅挥拳如鞭,一拳打在李诚敬的胸膛,将李诚敬直接打飞了出去。 正好迎向了后方追来的野神。 几乎不用任何招呼,后方的野神一个个出拳毫不留守,将李诚敬一身拳意都差点打散。 举隅惊讶地看着李诚敬,皱眉说道:“你这是什么护身法术,竟然如此厉害!” 自己加上几个野神一连串的攻击,竟然还没有能够让李诚敬受伤,自然十分惊讶。 那些野神也就罢了,修为参差不齐,神道金身破败不堪。 可自己乃是受到封正的一河正神,这神道金身也有通天境道行的修为,拳法也拳意精深,就是同境修士吃自己一拳,都不可能如李诚敬这般毫发无损。 但李诚敬自家人知道自家事。 若不是这几天李诚敬学习符箓总纲的时候,又补充了许多披煞遮阴符,自己现在恐怕已经被捶断了骨头。 李诚敬怒目而视,生生硬接一拳,一把抓住一个野神的手臂,指尖煞气喷吐,瞬间就破了对方的神道元气,竟然硬生生将对方的手臂撕扯下来。 “啊!你们找死!” 李诚敬的心湖翻起大浪,恶龙巨首浮出心湖水面。 李诚敬状若疯癫,一身拳意再次凝聚,且更加雄厚。 对着围攻而来的野神,拳对拳,竟然直接将对方轰的手臂炸裂。 见到李诚敬这般威猛,即便他们此刻使用的只是神道金身,竟然也不敢再次上前。 举隅看到这一幕,只是大骂一群废物,重新扑向李诚敬。 “来得好!”李诚敬猛的转身,此刻他拳意高涨,龙抬头这一式更是愈发精深。 他已经将这些人当做了磨刀石。 见到举隅攻来,丝毫没有因为之前不敌而生怯,反而连进三步,踏地如雷,道道雷光爆闪。 “龙抬头!” 李诚敬觉得,这一拳是他学习五行拳以来,威力最强的一拳。 眼看二人就要以拳对拳,谁知道,举隅拳法一变,竟然没有硬接着一拳,反而整个人好似一条蛇一般,瞬间就借着这一拳,将李诚敬整个人都死死缠锁,动弹不得。 举隅口吐蛇信,哈哈大笑,问道:“本神这招蛇缠身,使的如何?” 只是他却没有注意到,李诚敬此刻好似心驰神遥,他的脑海中,几乎一遍又一遍,回忆着刚才举隅使用出的那一拳,不断回访,一点灵光在这一刻,从李诚敬的心底升起。 “我明白了!我悟了!”李诚敬哈哈大笑,却把举隅给整不会了。 这人该不会是疯了吧! 第97章、水阵厮杀 举隅修炼至今已经不知道多少年月,什么样的对手没有见过,但是李诚敬这种在临死之前狂吼我悟了的,也是第一次见。 这是被打击的太大,疯掉了? 但举隅怎么会因为这个而放过他。 “你悟了?但你也要死了!”举隅阴森地说道。 一股蟒蛇绞杀猎物的恐怖力量袭来,李诚敬身上带着的披煞遮阴符也在一张张飞快化为灰烬。 “啊!”一声惨叫。 只见举隅竟然直接松开了李诚敬,闪到远处,一脸震惊地看着他。 “兵煞,你竟然将兵煞携带在身上!疯子,疯子!” 李诚敬愣了一下,想起来自己身上还有一支带有兵煞的令旗。 在举隅使用蛇缠身要将他绞杀的时候,同时破坏的不仅仅只有李诚敬的护身符箓,同样也破开了封印令旗的符箓。 李诚敬看向举隅,发现对方神道金身似乎都有些开裂,气息忽强忽弱。 而后,就看见举隅眼中露出狂热的神色,上下打量着李诚敬,痛苦中又满是喜悦,问道:“你是如何让兵煞不伤你身体的,又是如何封印兵煞的,告诉本神,今日我不但可以放你一马,既往不咎,还能允许你成为我靖水河水神宫客卿。如何?” 如同那宋招官一样,几乎是一眼,举隅就明白李诚敬身上东西的价值所在。 其他神祇也同样是眼中精光大盛。 带有兵煞的器物对于他们这种可以稳固山河气运的山水神祇而言,并不难找,困难的是这种东西,无论是对于修士,还是神道神祇,都堪比剧毒,碰之不得。 若是能够掌握这种方法,那么靖水河水神宫,在山上玄门修行界,也将实力大涨,成为二郎堂最强力的一脉。 甚至举隅都开始幻想,自己是否能够因此,得到那位传说中的清源妙道真君的召见。 李诚敬嗤笑一声,说道:“你好歹也是一方山水正神,用这种骗小孩子的把戏来诓骗我,你到底是在侮辱我的智商,还是你自己的智商。方法就在我身上,有本事就来取。” 举隅露出残忍笑容,说道:“给你脸不要脸,那么就休怪本神将你打死,拘押你的魂魄,到时候本神倒要看看,你还能硬气到几时!” “上阵法!” 举隅现在觊觎李诚敬身上的法门,自然不愿立刻就下杀手,对着手下神祇喝道。 下一刻,几名野神齐齐出手,口中喷吐大片河水,不过十几个呼吸间,一段河道就出现在李诚敬周围,将他淹在水中。 河水之中,暗流涌动,有大小漩涡相互掣肘,巨大的力量牵扯这李诚敬在水中摇晃不止。 若不是有兵煞令旗护身,恐怕李诚敬早就被漩涡卷入其中,被其中巨大的力量撕扯成碎渣。 见李诚敬竟然没有被漩涡困住,这些神祇当即跳入河水之中,顺着水脉不断施展水行法术,击打李诚敬。 这些水法威力惊人,可是在兵煞令旗面前,就显得不够看。 本源九煞,论破法,兵煞为最。 李诚敬挥舞兵煞令旗,对向法术,来者一但接触令旗,就自行溃散,化作天地元气。 令水中神祇一个个只能干瞪眼。 至于近身搏杀,更是不敢。 神道金身虽然强悍,但到底其实也是道法的一种,法术被破,他们还能再施展法术。 可是神道金身被破,那就是坏了自身根本。 他们中已经有一个金身受损,事后还不知道要花费多少代价才能弥补,现在其他神祇更是不愿如此拼命。 “废物,废物!”在外面,举隅看到这一幕,大怒不已。 可是,兵煞这种东西,对于山上修行者,本就是堪称无解,任何道法都不是兵煞的对手。 举隅来回踱步,他也是第一次和拥有兵煞之力的修士对敌,此前并无经验。 但是,作为修成正神的举隅,到底战斗经验丰富,很快就想到了兵煞之力的弱点。 他停下脚步,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说道:“控制水流,将他给我丢入靖水河中。兵煞虽然强力,但是只强在破法,待他如水,我们以实质之水坏他肉身,他焉能不败!” 几个神祇,眼中一亮,纷纷叫好。 “水神老爷智计百出,我等佩服!” “不愧是水神老爷,这等妙法是我等粗胚根本想不到的!” “小子,我等看你还能撑到何时!” …… 李诚敬深吸一口气,没有动怒,暗中思量对策。 手中令旗挥舞,尽力抵抗水流将他推向靖水河,眼中的狠意正在积蓄。 李诚敬并非破不开这道法河水,其实虽然这河水好似真的,其实皆是道法虚幻,乃是靖水河的水炁,似幻似真。 这些水中神祇,倚靠靖水河踏足神道,常年居于水中,摄取靖水河炁,早就不知道积攒了多少年的水炁,这才能够布下如此规模的法阵。 李诚敬想要破开,不是不能,但是他自己修为并不高,修炼之时条件苛刻,体内积攒下的八种本源煞气也不多。 若是想要向之前在禄江中那样,利用水煞破水而行,不是不能,但是李诚敬也不敢保证自己有足够的水煞,即便还有其他本源煞气,可是这虚幻河道法阵并不是死物,自己可以动,对方也可以动。 到时候就是两方比拼消耗,两败俱伤的局面。 而拼消耗,却是李诚敬没有胜算。 既然拼消耗不成,那只能使用武道或者道法符箓了。 李诚敬思索良久,回头望去,已经可以看到靖水河。 兴许是靠近靖水河,让这段虚幻河道和靖水河起了勾连,威力都似乎大了许多,李诚敬都感觉到推力更大。 不能再迟疑了。 李诚敬看向举隅,哈哈大笑,说道:“举隅,之前李某说悟了,你可知道李某悟了什么?现在李某就要让你看看,在这之前,还需要感谢水神让李某开悟。” 举隅眉头轻挑,不屑说道:“那本神就看你能够悟出什么东西!” 举隅话音刚落,李诚敬就动了起来。 只见他的周身,竟然也掀起了一道小型的水流漩涡,然后在一众神祇惊愕的目光中,李诚敬就好似一条水蛇一般,顺着河道暗流,飞快穿行与水中。 一个神祇正好一头碰到李诚敬,来不及多想,双拳齐出,要将李诚敬打退。 可是李诚敬在水中,简直比他们这些水神都要来的灵敏,一个急停,四肢大张,活像只王八,竟然险之又险地避开了双拳,而后接着双拳带起的水流,一下就贴近对方身侧,一拳打出,如毒蛇吐信。 极尽收敛的水煞之力,在拳头落在那神祇的脑袋时,瞬间吐出。 “嘭!”一声闷响。 神道金身的脑袋瞬间爆裂,炸成一堆烂泥,散在水中,让方圆数丈的水域都浑浊不堪。 而外侧,长长的水道突然消失一大块。 这是因为控制这一区域水道的神祇神道金身崩溃,没有了水神的控制,自行消散。 举隅一愣,当即惊怒。 就在他想要出手的时候,就愕然看见,整个河道,早就浑浊的看不见里面的光景。 而后,一段河道又一段河道就这么的接连消散。 当李诚敬距离靖水河已经不足十丈的时候,整条河道彻底消失不见。 看着李诚敬脚下躺着的几具破损的神像,举隅已经连愤怒都忘记了,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可是几个几百年道行的神道金身啊。 虽然只是野神,可也是靖水水神宫数得上的高手,要不然举隅也不肯能帮助他们踏足神道。 “你!李诚敬,今日你与我们二郎堂,这死仇是结下了!” 李诚敬却不紧不慢,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服,然后心疼地看了一眼手中的令旗。 这么一段时间的作战,令旗之中的兵煞足足少了五成,可谓是元气大伤。 举隅心疼他的野神属下,李诚敬同样也心疼自己令旗中的兵煞。 此刻两个人当真已经杀红了眼睛。 “水来!”举隅大吼一声。 顿时靖水河翻腾不止,竟然齐齐倒卷扑向岸上。 李诚敬瞳孔一缩,暗骂:“这水神疯了,竟然敢驱水漫堤。” 也就是这附近没有土地,要不然都不用李诚敬出手,那土地就要先和这举隅拼命了。 李诚敬哪里会停在原地,目光紧盯举隅,直接冲了过去。 举隅嗤笑:“之前你近身就不是我的对手,难道现在你以为多了一把令旗我就怕你了。” 之前吃了令旗的亏,那是举隅不知道有这东西的存在,现在既然已经知道了,自然不会傻傻的让这东西贴近自己。 所以,举隅毫不畏惧。 可是一交手,举隅就愣了。 不同于之前李诚敬一身雷光的刚猛拳法的路子,这一次,他发现李诚敬的拳法,刚中有柔,阴阳并济,竟然让他的阴柔拳意奈何不得,似乎对方的拳意并不比自己低太多。 虽然举隅依旧感觉自己会胜,可是再想像之前那般轻易拿下李诚敬,是不太可能了。 “既然拿不下,那就不拿,等靖水河河水将你淹没,我看你还能蹦出多大的浪花!” 然而,李诚敬却突然说道:“和敌人厮杀,你竟然还走神,你是在找死吗?” 举隅一愣,突然感觉自己左臂一仅,低头一看,发现自己竟然被对方反锁了。 而李诚敬手中,也多出一张崭新的黄色符纸。 “断灭!敕!” 第98章、朝廷 当李诚敬念出咒语的一刹那,举隅这神道金身就顿感一阵心惊肉跳。 玄门修士先天灵觉本就敏锐于凡间众生之上,而神道契合部分天道司职权柄,比之修士又是敏锐三分。 这种感觉绝对不是什么错觉。 举隅惊骇地惊呼失声惊呼:“这是杀术符箓!” 只来得及喊出这句话,举隅就感觉周围天地都化为牢笼,将他困在笼中,生死只在对方一念间。 这时,举隅再也顾不得节省法力,口中吐出海量水炁,化为大半条靖水河,驱使如幻似真的河流,想要破开这天地牢笼,逃脱出杀术范围。 同时口中叫道:“李诚敬,你之前坏了那些野神的金身倒也罢了,但是我乃天地正神,得人皇封正,司职天道,身负天地功德,你若杀我金身,必遭天地大劫,你要想清楚。” 李诚敬哈哈大笑,脸上丝毫没有迟疑之色,恶狠狠地看着举隅,说道:“你以为天地正神的身份就是你的保命符?你我之间恩怨不大,你却要对我下杀手,毫不留情。既然如此,李某岂会养虎为患,今日你这正神金身,李某是坏定了。” 李诚敬口中说着,手中却是没有停,指决变换,口中喝道:“想跑,回来吧!” “火煞断天师去路!” 咒语吐出,举隅顿时惨叫一声,一片灰蒙蒙带着星火的雾气邹然出现,烧的举隅金身金漆脱落,露出金漆下面石胎本色。 举隅肝胆俱裂,不知道这漫天星火到底是什么东西,竟然可以烧坏他的金身。 “疯了,疯了,竟然真的有人胆敢杀一位天地正神!” 举隅无比恐惧。 他之所以有恃无恐,就是因为斩杀天地正神,将会背负大因果,尤其是他这种妖物成神,神道金身只是他性命的一部分,即便斩杀,也不会真正杀死他,只是相当于断了他的大道之路。 并且,时候天劫降临,即便是玄门修行界的大神通者,也没有人敢说自己一定能够躲的过去。 所以,玄门修行界中,各种拘审,镇压的手段很多,却极少有人胆敢对正神下杀手的。 也因为这个原因,举隅即便看到李诚敬斩杀了许多野神,也并未放在心上。 可如今,他的先天灵觉告诉自己,李诚敬是真的要对自己下杀手了。 身处这道法的天地牢笼之中,奇诡的力量与近乎实质的杀意,都无时无刻不在告诉自己,随时都可能死亡。 “河伯法相!” 举隅终于用出自己的底牌。 只见他狂吸一口气,将周身如蛇一般的靖水河幻想吸入口中,整个人陡然拔高数丈,好似一个巨人一般。 就连面目都变得狰狞,双目怒瞪如统领,獠牙交错如厉鬼,全身水炁绕身,河水潺潺之声不绝于耳。 “既然你想死,那就拼了!” 举隅大喝一声,迈开巨步,向着李诚敬一拳砸下。 恐怖的力量,让周围的天地元气都在激荡,卷起飓风一般。 “河伯一拳,携大河之势,本神倒要看看你,如何接下这一拳!” 李诚敬眼中仿若有星河宇宙,对于这神灵一击,不断后退。 一手指决变换,一手并指如剑,对着举隅神道金身法相不断凌空刺出。 “断灭!杀!” 随着这一声喝出。 举隅巨大的身体猛地停住,铜铃般的大眼中,满是不可思议。 与此同时,在靖水河中,传出一声嘶鸣。 一条十丈大的水蛇哀鸣一声,眼中人性化地闪过慌张,巨大的蛇身不断甩动,竟然裹挟着大水冲向岸上。 水浪来势汹涌,迅若奔雷,在举隅神道金身法相布满无数裂纹时终于到来。 只见那巨大水蛇,奋力甩尾,好似铁鞭一般,抽打在了李诚敬的背脊上。 “噗!” 李诚敬整个人都直接被抽飞了出去,口中鲜血狂洒。 但是当他飞过神道金身一侧时,依旧强忍断骨之痛,狂笑道:“你死定了!” 仿佛是为了印证李诚敬的话。 举隅的神道金身法相邹然崩碎。 如同被无数利斧劈砍,碎片飞散,而后瞬间泯灭。 “不!” 一声惨叫。 举隅的金身再次显露,只是这一次,他的金身上已经看不到任何一丝颜色,只剩一尊青石雕像,而且布满了裂纹。 大蛇嘶鸣一声,再也顾不得追上李诚敬,给他补上致命一击,来到神像旁,蛇口大张,吐出一张令牌飞到神像身上。 当令牌落在神像身上,那不断蔓延的裂纹瞬间停止,取而代之的是令牌开始龟裂,看的大蛇心疼不已。 一对蛇眼死死地盯着令牌上不断蔓延的裂纹,心脏都快因为剧烈的跳动而炸开。 终于,裂纹爬满令牌之后,所有异象都停止,并未炸开。 大蛇长舒一口气,而后不敢耽搁,张开大口,将那神像与令牌一同吞入口中。 这时,他才看向躺在远处,正在艰难起身的李诚敬,眼中杀意几乎毫不掩饰。 大蛇藏在大水之中,俯视李诚敬,竟然没有立刻下杀手,而是冷冷问道:“你到底是谁,能有如此道法,绝对不是什么山野散修。” 李诚敬吐出一口淤血,看着大蛇,竟然不紧不慢地盘腿而坐,说道:“我是谁不重要,但是我背后是谁,难道你真的看不出来吗?” 说着,李诚敬将含有兵煞的令旗插在身前,一脸古怪笑意地看着这个举隅的本体。 大蛇呼吸都开始急促。 李诚敬嗤笑一声,说道:“我都不知道该说你蠢还是说你聪明。若是没有刚才这句问询,你杀了我,其实并不会有太大的问题。可惜,你竟然问了出来。” “水神老爷!三思啊!”大水之中,一只老龟钻出,看了一眼李诚敬身前的令旗,开始与大蛇暗中传音。 “滚!”突然,大蛇暴怒,将老龟吓退。 李诚敬哈哈一笑,说道:“虽然这种兵煞器物并不罕见,可这种器物谁拥有的最多,想来不用我提醒水神,而谁又有足够的兵煞用来研究,自然是大庆皇室。我背后乃是朝廷,如今话已经说开,李某性命就在这里,我倒是要看看,二郎堂是不是真要与我大庆朝廷开战!” 第99章、三个条件 当听到朝廷二字,大蛇的怒火终于无法压抑,怒道:“你果然是朝廷中的人,难道凡人皇帝这是准备与我二郎堂撕破脸皮?还是说,你觉得凡人朝廷会因为你一人而要与我二郎堂开战?” 李诚敬无视大蛇怒火,反而大怒喝道:“放肆。你虽然是二郎堂弟子,但是你既然是我大庆朝廷境内山水正神,就理当为我朝廷辖制,你身为正神,却放任座下野神,私募山匪,为祸一方,又无视座下双鱼,吞吃凡人。这些事情,就算是二郎堂当家堂主在李某面前,李某也敢与他争上一争。” “举隅,你以为杀了我这件事就能够了了。你所犯下罪行,李某早就交给朝廷暗探,本来并不准备治罪于你,毕竟虽然你放纵属下为恶,你却洁身自好,并未有什么恶行。但是你却不问青红皂白,就要杀我,遮掩罪行。今日就算李某身死,日后自然有人回去二郎堂向你问罪!” 大蛇蛇躯一震,蛇信不断吞吐。 李诚敬深吸一口气,淡淡说道:“举隅,看现在你我虽然互有损伤,但到底没有鱼死网破,李某给你一个活命的机会,就此收手。只要你日后管好属下,不再为恶,李某可以当没有看见这些事情。也不会有人去二郎堂问责。” “当真?”举隅仿佛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的事情。 一人一神打的两败俱伤,自己更是几乎损了神道根基,数百年神道积累几乎毁于一旦,现在李诚敬却说,一笔勾销。 举隅气的甚至想要狂笑一场,然后一尾巴把李诚敬砸成肉泥。 李诚敬一脸真诚,说道:“我之所以来此,就是因为那蛤蟆野神,竟然胆敢驱使山贼为祸一方,杀人害命。虽然是来问责,但并没有要和你生死相向的意思。你且自己回想,你我二人的争斗,我可曾主动挑衅你?” 举隅回想这件事发生的过程,好像李诚敬自始至终都没有真正找自己麻烦。 突然,举隅叫道:“胡说,你若没有挑衅我的意思,为何要乱我水运,坏我水脉!” 李诚敬愕然,反问道:“我何曾乱你水运!” “就在之前!” 李诚敬一脸,你在逗我。 这时,六月突然从李诚敬怀中飞出,这让举隅一对蛇目睁的更大了。 身为山水正神,他是一眼就看出六月神道气息,只是不知为何,举隅发现六月道行明显低于自己,却给自己一种上位者的威压之感,更有种心慌的感觉。 这绝对不是什么淫祠诞生的野神。 这是不同于山水神祇的另外一条神道之路。 世间神道就那么几条路,有能力敕封神灵的,除了几大祖庭圣地,就只有人间皇朝正统。 几乎看到六月的一瞬间,举隅就已经相信,李诚敬所说的,自己是朝廷中人的身份,并不再有怀疑。 六月轻声告诉李诚敬,之前确实发生了的天生异象。 李诚敬愕然,一脸懊悔的表情看向举隅,站起身一躬到底,真诚地说道:“李某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水神明鉴,之前李某偶有顿悟,此前异象之时,正是李某开创一道新的符箓,心神俱在符箓之上,并未感知到外界异象。这都是误会!” “开创一道新符!”举隅一张蛇口张的老大,呆滞地看着李诚敬。 符箓一道,早就被玄门修行界几乎研究到了极致,虽然不乏有人可以开创新的符箓,但是极少有能够引发如此异象的新符。 更别提可以乱一方河流水运的天地异象了。 举隅傻傻地看着李诚敬,心里好像打翻了五味瓶,什么酸甜苦辣咸各种味道充斥在心田之中。 这一次,举隅当真是被震惊到了。 李诚敬发现,举隅良久没有说话,于是开口说道:“既然是误会,水神咱们何不相逢一笑泯恩仇。” 举隅沉吟良久,开口说道:“虽然是误会,可是你却坏了我数百年香火的神道金身,论损失这可不是一句简单的相逢一笑泯恩仇就可以了解的。” “水神是想要补偿?” 李诚敬皱眉,他自家人知道自家事,他可是个穷鬼,若是这水神执意要自己赔偿,他如何赔? 谁知道举隅哈哈大笑,周围大水退去,重新回到靖水河中,摇摆着蛇躯来到李诚敬身边,说道:“自然是要补偿的,本神虽然只是小小河伯之位,但是背后毕竟是有着二郎堂的招牌在,若是你没有补偿,传出去势必要坠了我二郎堂的威风。这不为我自己,也要为二郎堂讨要个补偿。” 李诚敬看到大水退去,心中稍安。 看来这水神并没有再要和自己死斗的意思。 李诚敬抬头看着大蛇,拱手问道:“到底是李某贸然开创新符,引发异象,才致使有了这么一次误会。所以还请水神说出一个章程,实话说,李某现在身上并没有多少钱财,恐怕还需要一段时日筹措。希望水神可以体谅。” 举隅呵呵一笑,只是一只十几丈的大蛇发笑,却丝毫不能让人感觉到任何一丝和善。 “放心,本神不需要你赔付银两,但是需要你答应本神三件事,你我恩怨不但可以一笔勾销,日后你也可以成为我靖水河水神宫的座上宾。” 李诚敬眉头一挑,并没有为此感到开心。 类似举隅这等千年老妖,心智比之常人更是狡诈,哪里会这么好说话。 虽然不要金银补偿,可并不代表他所要的补偿不大。 “请水神明言!” 举隅蛇首轻点,说道:“第一,自然是将我座下那两条青鲤体内的阴阳二气丹还回来。这阴阳二气丹尚未圆满,你就算得了也无甚大用。” “可以。” 李诚敬看向六月。 六月立刻心领神会,从怀中取出两颗灰溜溜的珠子,抛还给举隅。 举隅大口一张,将珠子吸入口中。 然后说道:“第二,李诚敬,我要你日后若是登临紫府,可以将本神作为你的化身。为本神开道。” 李诚敬一愣,想了想说道:“那太过遥远,李某不敢保证能否达到。” “无妨,只要你一日未达紫府,这条约定就不算订立,或者若是到时候本神已经应劫,身死道消,此约定也自当作废。” “可以!”李诚敬痛快答应。 举隅大喜,哈哈大笑,然后踌躇一番后,说道:“最后一点,我要你每逢初一十五,为我那座下双鱼神龛,斋戒上香。此举算是你在我二郎堂面前低头,我可以受辱,但我二郎堂的面子不可辱,你可愿意?” 李诚敬愕然,看向举隅,皱眉不语。 第100章、水丹 举隅让李诚敬给双鱼神龛敬香这种事情是李诚敬之前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的。 不过,李诚敬也并非不明白这靖水水神是个什么意思,无非就是面皮二字。 此番二人争斗,动静不可谓不小,别看一直没有其他修士前来,但是暗中恐怕早就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在看热闹。 想来也是,二郎堂以妖怪多闻名玄门修行界,妖怪修行本就比人族更加困难,劫难重重不说,走的也更为崎岖。 其中神道对于妖怪之属而言,则是最为舒适的坦途大道。 可是人间山水神祇,自有定数,可谓一个萝卜一个坑,举隅这个位置不知道有多少大妖在眼馋。 尤其是二郎堂这种地方,想要成为一方神祇,看的不仅仅只是修为,功德,还要看命格,气数和门路。 这恐怕也是举隅的神道精神差点被李诚敬一张杀术符箓彻底坏掉金身,却没有任何二郎堂的高手出手相救的原因。 至于暗中是不是没有二郎堂的妙道高人,这话说出去,鬼都不信。 这里可是二郎堂的大本营,那么大的动静,怎么可能没有高人关注。 所以,举隅这才提出这第三个条件。 让李诚敬给其座下双鱼野神神龛上香。 说白了,实际意义并不大,主要是在折辱李诚敬,好捡回一些面皮。 这就是举隅精明的地方了。 若是李诚敬在他的神像前敬香,并不能突出自己高人一等的地位,毕竟他乃是正神,玄门修士路遇庙宇神殿,敬香礼佛乃是礼。 可是双鱼神龛,不过是上不了台面的野神,若是在二郎堂外面的地界,别说妄想让修士敬香,就连凡间官府发现,第一件事就是砸了它的神龛庙宇,坏它金身。 让李诚敬敬香双鱼神龛,就好比大庆清流官员给土匪作揖。 李诚敬若是不答应,举隅自然可以事后找到二郎堂靠山给他做主,想凡人朝廷施压,让李诚敬吃不了兜着走。 李诚敬若是答应,那就是他举隅代表二郎堂在礼上,力压人间朝廷,为二郎堂挣得面皮,事后也能让他举隅在二郎堂的地位提高,若是得二郎堂高层赏识,说不定他这河伯的神位还能再向上面提一提。 可谓算盘打的叮当响。 李诚敬是何等聪明,只是片刻就将其中关节想个明明白白。 怎么选,当然是没有的选。 李诚敬只是扯虎皮,他又不是真的朝廷中人。 若是不答应,这件事牵扯到官府,自己事情败露不过早晚的事情,到时候恐怕就不是二郎堂要找自己麻烦,就连凡间官府也不会放过自己。 只是,李诚敬还有自己的顾忌,他现在九煞会元功尚未圆满,所修功法禁忌中就有一条,不许入神庙,更不能敬香礼佛。 举隅看见李诚敬竟然还在迟疑,一只硕大蛇头蛇信吐的更快了,嘶嘶的蛇鸣好似在告诉李诚敬,别给脸不要脸。 李诚敬听到声音,抬头看向大蛇举隅,拱手说道:“水神愿意化干戈为玉帛,李某岂能不知好歹,在下答应水神的条件了。” “哈哈,很好。五天后,就是十五,本神会携带一二好友,前来观礼!” 说完,举隅就转身投入水中,不多时,就可以看到一些水鬼,水妖爬上岸,将战场上碎裂的野神金身碎片拖入水中。 李诚敬长舒一口气,心中暗骂晦气。 今晚这一战当真打的莫名其妙。 不过,这也并非没有好处。 再此之前,李诚敬并不知道伏鼓就是靖水河神的座下野神,更不知道,伏鼓竟然还有残魂逃到靖水河,将自己的存在告知了举隅。 这是一个潜在的危险,如今点破,至少在明面上,举隅日后应该不会再对自己如何。 想清楚这些,李诚敬拖着重伤的身体,向着义庄走去。 靖水水神宫。 举隅本体盘绕在神座之上,沉默不语。 老龟酋荧等妖怪,水鬼战战兢兢地站在下方。 可是心中却大多乐开了花。 如今水神宫护法神损失惨重,能抢救回来的,不知道还有几个,如今空出多个位置,那是不是就能落在自己头上。 大道争锋,没有哪个妖怪水鬼很对此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酋荧偷偷瞧了一眼举隅的本体,蛇本冷酷,不似人形,根本看不出举隅的心情到底如何。 酋荧小声问道:“水神老爷,那李诚敬似乎已经重伤,想来正在治疗,要不要老龟走动一二,去二郎堂找几个帮手,今夜咱们就将其宰了!” 举隅抬头,一双冰冷的蛇眼俯视酋荧,呵斥道:“蠢货。如今事情已经闹大,杀了他,大庆朝廷前来问责,你是准备代替本神去受死?” 酋荧吓的瑟瑟发抖。 一只水鬼疑惑问道:“水神老爷,之前您老已经将其重伤,为何不直接下死手,反而点破对方朝廷身份。” 举隅瞥了那水鬼一眼,竟然没有发怒,反而叹气说道:“你以为本神不想,其实对方拿出那蕴含兵煞的令旗的时候,本神就已经对其身份有所怀疑,后面虽然重伤对方,可是本神看的出,对方还有底牌,哪里是那般容易对付。而且周围窥伺者不少,你家水神老爷这位置,多少人眼红。就怕我与那人拼个两败俱伤,有人会忍不住黄雀在后。” “而且!”举隅的蛇脸上,竟然露出人性化狂热的表情。 “一个能够自行开创新符,惹出如此大异象的人,绝对是修行界的天纵奇才。这神道虽好,但终归并非大道。本神以退为进,与那人订立誓约,他若是能够日后叩开紫府大门,将本神作为化身,对我点化。那本神何愁大道无望。仙道才是大逍遥。” 下面众妖恍然大悟。 一群水鬼更是露出羡慕的神情。 “所以,日后你们切不可再去寻那人麻烦,待过几日,他完成敬香礼之后,酋荧,你准备准备,到时候本神要宴请他,若是能够做成兄弟,那当真更好。” 酋荧连连点头,说道:“水神老爷放心,明日老龟就去城中,寻些好厨子,提前备好酒菜。” 举隅满意点头,然后又道:“等下你去水宫宝库,领取一瓶水丹,给那李诚敬送去。” 酋荧心中凛然,连忙称是。 这水丹,乃是靖水河水运所炼化,乃是水精成丹,极尽精炼,玄门修士若是吞服,就可稍加炼化,就能化为本体水行丹气,不但增长道行,更能滋补金丹。 玄门修行界可谓人人求而不得,有价无市。 举隅拉拢李诚敬,消弭仇怨,可谓下了血本。 义庄之中,六月心疼地看着李诚敬,满心愧疚,说道:“是六月没用,还是实力低微,无法帮助主人,只能看着主人被人欺负。” 李诚敬不在意地笑道:“你修炼时日尚短,对方最少都是修炼上百年的积年野神,你虽然神位高于对方,可也需要时间成长。这件事你不要放在心上。待日后你我修炼有成,这仇再报不迟。” 六月闷闷不语,只能点头。 李诚敬叹息一声,说道:“只是可惜了我那七煞断灭符,乃是我第一道符,乃是秉承天道气数而生,若是有时间温养,供奉得当,说不定可以突破材料后天限制,成为符宝,当真可惜了。” 六月想了想,说道:“或许,这就是此符劫数。六月虽然在三煞鬼傀之中,但是之前战斗,依旧能够感觉天地劫力混乱中又有一道十分独特的劫力,只可惜战场之中,不能详观!” 李诚敬恍然,然后点了点头,说道:“想来是了。玄门修行界历经数万年,符箓开创也有七八千年了,可是符宝却极为罕见,当是都应劫了!” “有一成必有一毁,看似劫数,却也让我保得性命,也算物尽其用了!” 看六月还是有些闷闷不乐,李诚敬笑道:“这一场乱战,想来义庄早就乱的不成样子,我要开始疗伤,你若无事,就去把义庄收拾一下吧。省的明日若是有官府的人来此,看到义庄被我搞成这个样子,将他赶出去,那咱么两个就要流落街头了。” 六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然后退出房间,去往前厅收拾。 而李诚敬也开始闭目调休,抽取体内二五精气,快速恢复伤势。 九煞会元功就是有一点好处,让修炼者处于非生非死的奇特境地,李诚敬虽然看似肉身重创,但是却可以抽取二五精气,如泥胚补缝一般,快速恢复。 可以说,只要李诚敬二五精气没有耗尽,他几乎可以算是不死之身。 若是举隅知道此中秘辛,恐怕也会得意自己的先天灵觉敏锐,所感无差。 次日一早,李诚敬走出房间,就看见一只磨盘大的乌龟趴在院子中,六月正坐在一旁,死死地盯着老龟。 酋荧看李诚敬一出来,连忙人立而起,学人作揖,说道:“酋荧见过李仙长,老龟奉水神老爷命令,特地送来水丹一瓶,为李仙长疗伤。昨日之事皆是误会,只希望咱们两家日后可以相处的愉快。” 李诚敬一脸愕然,不明白水神又再搞什么名堂。 但对方毕竟先给了自己一个台阶,李诚敬也不好翻脸,笑呵呵地上前接过,拱手说道:“多谢水神赐丹,日后酋道友等人有空,可常来我这里做客,咱么不打不相识,可要好生亲近!” 老龟呵呵直笑,说道:“李仙长折煞老龟了,水丹已经送到,老龟这就要回去回禀,日后有空闲,再来叨扰。” “酋道友好走!” 看着老龟潜入水中,李诚敬看着手中水丹,一脸的茫然。 他竟然有些看不懂这水神了。 第101章、自省 李诚敬手中把玩着手中的瓷瓶,只感觉入手冰凉,只是握在手中,就有无形水炁滋润肌肤。 拿起观瞧,瓶身素白,没有一丝釉色点缀。 法眼一开,就可以看见瓶身上显现出符文,虽然并不识得这是什么符文,但是已经熟读符箓总纲的李诚敬,还是认出这是封术符箓,看似是用来封印瓶中丹药,防止药性流失之用。 六月出现在李诚敬身边,看着已经平静的水面,狐疑问道:“这靖水河神又再耍什么花招?” 李诚敬摇了摇头:“我也不清楚。” 说着,打开瓷瓶,从其中倒出一粒水丹。 这丹丸透明好似水珠,在阳光的照射下,折射出道道彩光,竟然在李诚敬的手掌上,形成一道小小彩虹,极为美丽。 李诚敬眸光露出欢喜光彩,笑道:“且不说这水丹到底有何神妙,就这异象恐怕就能够让不知道多少山上女修为之欢喜。” 六月则用实际行动证明了李诚敬的话,一双眼睛中,满是欢喜。 “主人难道是想试药?” 六月好不容易将目光从丹药上移开,疑惑地看向李诚敬。 “这丹药毕竟是那靖水河神送来的,还是要小心为妙。” 李诚敬点了点头,将丹药放回瓷瓶之中,说道:“这是自然。况且就算此药是真的,对于我而言,也没有太大的作用,甚至起反效果。” 六月知道李诚敬修炼的功法奇异,与山上玄门修士的修炼大道迥异,并不觉得奇怪。 李诚敬向着前院走去,问道:“前院收拾的怎么样了?那稳婆停在这里也有几日了,怎么还不来送葬?” 六月摇了摇头,这她哪里知道。 “放心好了。我已经都收拾妥当了,只是昨夜大水几乎将整个院子都淹没了,屋舍棺材还是有些潮湿,不过问题不大,若是有人来,我施上一道障眼法就可以。” “如果能够下上一场雨,那就好了,一切都可以说的通了。也不需要你浪费法力!” 话音刚落,周围就起了风,不多时,刚刚还晴朗的天空就已经乌云漫天,而后就有淅淅沥沥地小雨落下。 李诚敬站在庭院之中,闭眼感受雨水落在脸颊上的冰凉,突然说道:“六月,最近我是不是走岔了路?” 六月懵懂,不明白李诚敬的意思。 “六月不懂!” 李诚敬闭着眼睛,开口说道:“天下有道,圣人成焉,天下无道,圣人生焉。方今之时,仅免刑焉。古之得道圣人,在乱世之中,尚且只能苟且偷生,而你我出于人间江湖,不懂山上天时气候,贸然而行。自秀水村离开,至黑风寨,一路平坦,无灾无难,却让我们疏忽仙凡之别,认为山上山下都一样。” “其实从黑风寨我们遇到那野神伏鼓,就应该心生警觉,这更多的还是我的错。” “主人有什么错?主人一直都未曾故意挑衅寻事,别人要来害我们,还是我们的错了?” 李诚敬哈哈一笑,睁开眼睛看了一眼六月,走到屋檐下,坐在门槛上,叹了口气。 “是有错,但这错并非是说,我们被害是错,而是错在心境上。” “正所谓,福轻乎羽,莫之知载;祸重乎地,莫之避载。我小有成就,对未来福祸就心生轻慢,这也是后来我为何屡次落入困境。之后更是以为,人在等下黑,明有二郎堂,暗中藏身与名,就可保全自身。过于想当然了!” 六月想了想,说道:“这并非是主人的过错。天地灾劫,无影无形,就是六月,窃得天道一缕劫数司职,尚不能窥见灾劫,主人修炼时日尚短,又哪里能够躲的过去。岂不闻,只有千日做贼的,哪有千日防贼的,就是这个道理。六月读书不多,但就是这个意思,主人说对不对!” 李诚敬立刻给六月竖了一个大拇指,笑道:“六月有我道家圣人潜质!” 这话,说的六月脸颊绯红,羞答答的用袖子遮住了脸庞。 李诚敬哈哈一笑,许是六月说的极有道理,李诚敬心中阴霾好似一扫而空。 而后对自己的自省做了总结一般,说道:“道不欲杂,杂则多,多则扰,扰则忧,忧而不救。我道家古之至人,先存诸己,而后存诸人。我当引以为戒。” 六月听不懂,只是开心附和:“主人想通就好!” “那主人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李诚敬站起,笑道:“当然是道法自然!” “嗯?” “顺势而为!” 说完,李诚敬就从后院取来蓑衣,淋着小雨向着洪城走去。 ———————— 禄江入江口,一条威风凛凛的战船缓缓驶向二郎堂私人港口,只见战船船头,一个身高九尺,面若重枣,身披战甲的威风神将大笑着拍着身旁的一个中年人。 这中年人,一身青色道衣,脸色铁青,瞪向那神将,喝道:“你再拍一个,咱们就再打上三百回合!” 那神将竟然不恼,笑嘻嘻地收回手,说道:“我说长明兄,咱们是不打不相识,不过听哥哥一句劝,等进了洪城,你这脾气可要改一改了。我二郎堂的弟兄一个个脾气可是比你还要火爆三分,你若在这样,定然要捅出大篓子,到时候若是伤及凡人,就算我二郎堂的人不追究你的过失,那凡间帝王也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你。” 那中年人听到长明兄三个字,脸瞬间就黑了许多。 “长明兄,你怎么不说话,看不起哥哥是不是?罢了,谁叫咱只是禄江一个小小的护法神,入不得你龙虎山天师的法眼。看来只有让那梅山七怪来和长明兄谈谈心了!” 中年人脸又黑了几分,但是听到那梅山七怪的名字,中年人再也绷不住了,说道:“你若不叫他们,咱们还是朋友。日后你若去了龙虎山,我张明堂自然扫榻相迎!” “嘘,你忘记了你现在不是张明堂!” 张明堂一脸便秘的表情,咬牙切齿地说道:“我弓长明,行了吧!” “哈哈哈!长明兄弟好走!祝长明兄在洪城过的愉快!” 说着,那神将一把抓住张明堂的肩膀,就向着港口一抛,将他丢到岸上,然后战船飞快调头,驶向大江。 张明堂踉跄落地,回头怒瞪,气呼呼的最后却又哈哈一笑。 对着战船拱了拱手,就准备向着洪城走去。 “哎呀,这不是长明兄弟吗?” “弓长明!” “好兄弟!” “脸上的红肿消掉了!” “用的啥药材,这般神效!” “脸痛,求药!” “汪!” 张明堂的身子顿时僵硬,愕然转头看向港口一个屋子中走出的七个汉子。 只见他们七个,一身短打麻衣,却一个个皮青脸肿,对着张明堂笑的呲牙咧嘴。 “你们怎么来了?” 一开口,张明堂就后悔了! “来帮你!” “好兄弟,不能忘!” “没我们,长明兄弟怎么找到人!” “停停停!” 张明堂连忙伸手制止,大手扶额头。 “几个意思?” “不把我们当兄弟?” “再打一场!” “不打不相识!” “打个痛快!” “你是选择单挑我们七个!” “还是我们七个单挑你一个!” “汪!” 张明堂欲哭无泪,瞪了他们七个一眼,一句话都不说,就向着洪城的方向走去。 他知道,这七个奇葩就不能搭理,只要自己说上一句话,对方就会喋喋不休! 但张明堂很快就知道,自己失算了,就算自己不搭理他们,这七个奇葩也能喋喋不休的在他身边说个不停。 张明堂真恨不得找个二郎堂的人问一问,你们是怎么忍得了这七个奇葩,没有打死他们的。 张明堂现在都极为后悔,当日自己为何不能忍一忍,最终和那禄江护法神打成一团。 最后更是被李诚敬那个阴险的家伙,找来这七个奇葩,最终一场毫无意义的斗法下,张明堂与二郎堂的人互相都奈何不了对方,反而最后打成了朋友。 也是张明堂的脾性与二郎堂的人很是相近,若是换了另外玄门道宗的人,恐怕最后都是一方落败出逃,要么就是来个鱼死网破,万万是成不了朋友的。 最终,法力近乎耗尽的几个人,在战船上将话说开,矛盾尽去。 可是二郎堂的规矩在,身为二郎堂禄江护法神,对方也不能允许张明堂进入二郎堂地界。 也是这梅山七怪几个奇葩,建议张明堂化名弓长明,这样大家面皮都过得去,护法神也能睁只眼闭只眼让他进来。 好在张明堂虽然脾气倔强,但并非是非不分的人,只能同意。 洪城距离港口还有段时间,就算张明堂再怎么不想理会七人,最终还是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这话。 他们七人也不觉得张明堂怠慢了他。 “长明兄放心,有我们七兄弟在。” “那个李诚敬我们早晚给你找出来!” “到时候我们出手,他就要跪在长明兄面前认错!” “不认错,打断他双腿!” “三条腿!” “听雨小阁新来了一位姐姐,很漂亮!” “有点贵!” “汪!” 七个人齐齐看向张明堂。 这让张明堂的脸更黑了。 突然,正准备翻脸一次的张明堂停下了脚步,看着城门方向。 “李诚敬!”张明堂一声大吼! 第102章、跟屁虫 张明堂这一声大吼,当真如同狮子怒声,立刻吸引到了城门口所有人的目光。 李诚敬愕然转头,立刻就看见了张明堂怒目而视的样子,以及那七个让李诚敬印象极深的七朵奇葩。 几乎是下意识的,张明堂就想使用道法拿下李诚敬,因为在他的想象中,李诚敬这种逃犯,看到自己定然第一时间转身就逃。 可是没有想到的是,李诚敬竟然露齿一笑,对他摆了摆手,然后慢悠悠地走到城门口排队的百姓身边,挑衅地看着他。 这让张明堂出手也不是,不出手也不是。 “竟然如此嚣张!” “不愧是长明兄弟口中的魔道修士!” “有我二郎堂的风范!” “好想打他!” “够卑鄙,我喜欢!” “我们去找他单挑!” “汪!” 梅山七怪你一言我一语,说的张明堂一头黑线。 张明堂深吸一口气,对着七人说道:“对方裹挟凡人百姓,有恃无恐。既然他没有打算逃跑,倒也不用着急出手!这毕竟是我龙虎山的恩怨,让二郎堂的诸位出手,有些名不正言不顺!” 到底二郎堂还是玄门修士口中的邪道宗门,若是让他们牵扯进来,势必会让龙虎山的名声受到影响。 虽然张明堂自己不在乎,但是他背后的宗门却不能不在乎。 名声这种东西,虽说大多数玄门正修都言,除魔卫道,不在乎名声,但是谁又能真的不在乎。 梅山七怪虽然为人奇葩,但到底也知道自家宗门在玄门修行界的名声。 既然张明堂已经开口,他们也不会不顾及朋友而出手。 看着张明堂款款走来,李诚敬知道今天这架暂时是不会打了。 于是笑吟吟地拱手说道:“见过张道友!” 张明堂呵呵一笑,说道:“李道友认错人了,贫道弓长明!” 李诚敬一愣,狐疑地看着张明堂,又看了看梅山七怪。 看来对方与二郎堂似乎达成了什么默契,难怪一身骚包的明黄道袍都不穿了,连假名都用上了。 李诚敬装作毫不在意,说道:“弓道友见谅,错把道长误认为我的一位友人!” 张明堂嘴角一抽,而后就这么站在李诚敬身后,学着他的样子一起排队入城。 梅山七怪看着明明是敌人的两个人,因为顾忌二郎堂的规矩,而这般隐忍,这或许就是二郎堂弟子独有的自豪感。 总之,七个人心中其实爽的起飞。 李诚敬将这一幕收入眼中,对于山上修行界对于山下的规矩有了更多的了解。 那就是尽量不要将山下的人牵扯如山上的事端中去。 既然张明堂他们不动手,李诚敬就有恃无恐,进入城中就向着衙门走去。 而张明堂几个人就好似跟屁虫一般,跟在李诚敬身后,显然打定主意,只要李诚敬离开洪城,到了寥无人烟的地方,就会立刻动手,拿下李诚敬。 看他们跟的辛苦,李诚敬叹了口气,停下脚步,待张明堂靠近,开门见山问道:“弓道友,李某到底犯了何罪,以至于让您不惜放过那煞尸,也要来捉拿在下。是,李某是杀了一些山匪,但那也算是为民除害了。你可曾见到李某害死任何一个良善之人?” 张明堂摇了摇头,说道:“贫道早就说过,山上的事情归山上,山下的事情归人间朝廷。山匪固然可恶,可是那也是归山下朝廷惩处。天道之下,众生平等,山匪的命难道就不是人命了。你残害人命,更用以修炼邪法,贫道既然看见,自然不能放过你!” 李诚敬翻了个白眼,这龙虎山道士到底是有多食古不化,不知道变通。 可是,若是对方一直这么跟着,自己还真是束手束脚。 原本有一条河伯水蛇暗中窥伺已经让李诚敬不敢正大光明的修炼了,现在再跟着一个龙虎山天师道人,那更是没有可趁之机了。 本来已经打算直接离开的李诚敬,想了想还是真诚说道:“那你们知不知道,那群山匪乃是一个淫祠野神圈养,为其抢劫银钱,供其修炼的。这难道不是山上事?” 张明堂一愣,怒道:“胡说八道。” “是不是胡说,你大可去诈一诈那靖水河河伯水神,那尊野神正是其座下野神,名唤伏鼓,本体乃是一个蛤蟆妖怪。李某虽然不是什么良善之人,但是最起码的为人之道还是分明的。此次来到这洪城,也是为了追本溯源。你若是当真是那玄门正修,就应该调查清楚,再动手不迟。何至于只是看到了片面之事,就妄自认定李某就是那胡乱杀人害命的邪道魔修?” 这话说的张明堂一脸狐疑,但是不等张明堂质问,梅山七怪倒是坐不住了。 “你胡说!” “我二郎堂会缺那点银子!” “太丢人了,太丢人了!” “可是那条水蛇指使的?” “这法子赚钱吗?” “昨日那动静是你闹出来的?” “汪!汪!” “什么昨晚的动静?”张明堂好奇问道。 “昨天靖水河有人斗法,动静极大!” “吸引了许多人的目光!” “那水蛇不被人喜,大家都在看乐子!” “我们没赶上,斗法就结束了!” “可惜,可惜!” “汪,汪!” 李诚敬嘴角抽搐,从这梅山七怪的口中,李诚敬算是听出来了,那靖水河河伯水神平日里就口碑不好,在二郎堂中不被人所喜,难怪昨夜动静那般大,也没个二郎堂的高人现身,原来都躲在暗中看笑话。 李诚敬深吸一口气,拱手说道:“是真是假,话已经放在这里,李某问心无愧。至于龙虎山是不是是非不分,那就看道长自己的选择了!” 说完,李诚敬不再理会几个人,快步走向衙门。 可是几个人还是跟在李诚敬身后,惹得李诚敬甚是心烦。 “难怪那么多人骂这些道人是牛鼻子,果真烦人!” 到了衙门口,李诚敬递了银子,求见宋招官,很快,门子就招呼李诚敬进去。 “那几个和我没关系,我不认识他们!”临进去前,李诚敬扭头指了指张明堂等人,不等他们说话,就钻进了门中。 第103章、甩包袱 张明堂几人就怕李诚敬跑了,见到李诚敬进了衙门,哪里能放任他离开视线,就要上前。 这下门口的衙役就站不住了,当即喝道:“站住,衙门重地,你们胆敢硬闯,难道想尝尝我们郡府衙门杀威棒的滋味?” 几个衙役怒目而视,一个个手中钢刀都抽出了半截。 衙门自然不会禁止百姓随意进入,可是名义上能够随意出入,和事实上那是两码事。 本来站在门口就被百姓唤作看门狗,骂名是有了,自然不能被白骂,若是去六房办事的,那自然不好拦着,可是若是求见哪位官老爷的,这孝敬银子自然不能少。 可如果将他们当成空气,那就是真把衙役不当官了,他们怎么能放她们进去。 张明堂被几个衙役推的后退,双目快要喷火。 要不是因为对方是公门中人,故意示弱,就他们这几个凡人还想推动自己。 张明堂退到门外,看向梅山七怪。 “看我们做撒子,你都进不去,我们也进不去啊!” 张明堂愕然,问道:“这是你们二郎堂的地界,你们二郎堂的人还进不去一个小小郡府衙门?” 这话说的梅山七怪各个脸色羞赧。 看到他们七个的表情,张明堂震惊了。 要知道,即便不是在他们龙虎山下,在大庆其他大小城池,他们这些玄门修士也能凭借身份,进出自由。 “嘿嘿,我说你们,到底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想进去,得这个!” 一个衙役看他们几个人,大眼瞪小眼,终于看不下去,走到他们身边,搓了搓手指。 张明堂总算是懂了。于是他看向梅山七怪,小声说道:“借点。我的银子之前斗法的时候,都掉江里了!” 梅山七怪则是一脸震惊的表情,看着张明堂。 “我们在二郎堂混了几十年!” “你是第一个向我们借钱的人!” “从来都是我们向别人借钱!” “你一个穿大褂的,向我们穿短衣的借钱?” “启用此理!” “你是瞧不起我们!” “汪!” 最后,还是犬妖大喊,从怀中掏出三个铜板放在了张明堂的手中。 却惹得其他六人眼睛瞪的好似铜铃。 仿佛是在说,你丫的竟然藏私房钱。 张明堂哀叹一声,自己到底造了什么孽,让他遇到这七个奇葩,他再次这般感叹。 然后他看向衙役,小声问道:“差爷,要符纸不,可以辟邪的那种!” 李诚敬快步疾走,不知道那些衙役能够拦住他们多久,想来在衙门这种有天命庇佑的地方,张明堂这种正道修士,应该不会擅自使用道法追踪自己的。 熟络的来到招官廨,李诚敬发现,这一次,这宋招官竟然罕见的没有躲在后院晒太阳,反而坐在官廨之中翻看公文。 一旁那位傅亲面无表情的坐在对面,同样也是埋头公文之中。 李诚敬轻咳一声,引来二人关注。 宋招官眉头一挑,笑道:“爹啊,爹啊!我说今天咋那么多喜鹊叫,贵人到了!” 傅亲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宋招官。 李诚敬笑道:“无事不登三宝殿,李某这次来,还是想要再向招官购置一件兵煞器物!” 宋招官眉头轻挑,疑惑问道:“那靖水水蛇竟然这般厉害,你那兵煞令旗煞气耗尽了!” 这宋招官竟然也知道自己昨夜与那靖水河伯斗法了。 李诚敬感叹这洪城是真小,动静稍大一些,好像全天下的人就都知道了。 李诚敬也不隐瞒,笑着说道:“耗尽倒是没有,但也去了大半,所以再购置一件用来防身!” 宋招官大喜,搓了搓手,说道:“老规矩,两张银符或者六千两白银!” 李诚敬没有立刻拿出银符,而是取出那瓶水丹,问道:“我这有一瓶水丹,不知道招官要不要!” 宋招官一愣,接过瓷瓶,倒出一粒水丹,一脸惊奇地看着李诚敬,问道:“你们昨天还打生打死的,那水蛇竟然会将这水丹送与你!” 看到宋招官这表情,李诚敬就知道,这水丹并没有问题,看来是自己小心过头了。 于是李诚敬笑道:“不打不相识,如今我与那水蛇算是朋友了。他赠与我一瓶水丹,有何奇怪?” 宋招官哈哈笑道:“爹啊,爹啊!这水蛇竟然有此眼光。这水丹乃是靖水河水运凝聚的水精炼制,最为纯粹,是修士梦寐以求的水行丹药。虽然碍于靖水河位格不高,这水丹也算不上顶好,但也是有价无市的东西。李道友若是愿意,宋某愿意一颗作价两千两,如何?” 李诚敬想了想,点头答应。 然后从中倒出三颗交给了宋招官,此刻瓶子中仅剩两颗。 跟着宋招官,在库房中选了一件护心镜后,李诚敬好奇问道:“刚才看招官好像挺忙,难道洪城最近有妖物害人?” 宋招官摇了摇头,说道:“儿啊,儿啊,还没确定。这两个月,有多起人命案子,但都没有发现凶手踪迹,府尊怀疑是妖物作祟,所以丢给了宋某,格老子的,这种破事倒是会先想起我。” 李诚敬眸子一转,笑道:“这有何难的。招官不知,刚才进城之时,我遇到了一人,定然能够帮您办好此事!” 宋招官一愣,随即拉着李诚敬的手,大笑道:“爹啊,爹啊。你可真是宋某的福星,不知道您遇到了谁?” 李诚敬笑道:“是龙虎山的天师道人,叫弓长明,此刻正在府衙外。招官可以招他前去调查,直接告诉他此案乃是妖物作祟,让他去调查。” 宋招官一愣,简直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龙虎山的天师什么时候敢跑他们二郎堂的地界了。 不过,龙虎山天师的金字招牌在修行界还是响当当的,宋招官还是有些担心地说道:“可是,现在还不确定,这个案子就是妖物作祟啊!” 李诚敬拍着宋招官的肩膀,笑道:“重要吗?” 宋招官看着李诚敬的脸,随机露出坏笑。 “哈哈,确实不重要,不重要!” 第104章、倒打一耙 正所谓一分钱难倒英雄汉。 作为山上玄门天潢贵胄的龙虎山天师,张明堂今天是第一次明白了这句话是个什么意思。 说出去恐怕都没有人信,他一个龙虎山天师,和七个二郎堂年轻一代的翘楚弟子,竟然被几个府衙看门衙役给堵在了门外。 当李诚敬和宋招官来到府衙大门的时候,就看见张明堂和梅山七怪,就面对着府衙大门,蹲在对面墙边,排排蹲着。 看的李诚敬和宋招官哭笑不得。 “呀,宋师叔!”梅山七怪难得的异口同声,比张明堂还要快的动作,起身冲到衙门口,对着宋招官一拜。 张明堂紧随其后,拱手见礼:“弓长明见过宋前辈!” 宋招官看到梅山七怪,白眼一翻,叫道:“儿啊,儿啊,怎么是你们几个晦气玩意,趁老子没发火,赶快给我滚蛋!” 梅山七怪听后,连屁都不敢多放一个,齐齐调头消失在街头。 张明堂神色不知道是紧张还是放松。 “儿啊,儿啊,你就是龙虎山的牛逼子?” 张明堂脸瞬间就黑了下去,站直身子怒道:“宋前辈为何张口就辱人,真当我龙虎山修士都是好脾气?” “噗嗤!” 宋招官还没有说话,周围的守门衙役就已经齐齐笑了出来。 其中有人站出来,笑道:“老道士,这可不是我们宋招官侮辱你,他是侮辱所有人,那是他的口头禅!” “儿啊,儿啊,是极是极!”宋招官不咸不淡地说道,脸上丝毫没有愧疚的样子。 这让张明堂恨都牙痒痒。 但听到周围衙役称这人为宋招官,就明白了对方就是二郎堂在此任职招官之人。 于是强压心中怒火,指着李诚敬说道:“既然宋前辈乃是洪城招官,为何放任此獠招摇过市!你可知,此人残杀数十人,手段酷烈,人神共愤。若是不知,现在在下告知招官,还请招官将其拿下。” 听到张明堂的话,周围的衙役齐齐转头看向李诚敬,一脸的不可思议。 一个义庄看门的人,竟然还是个嗜杀的江洋大盗? 几乎下意识的,衙役们就齐齐拔出了兵刃,不过却被宋招官眼睛一瞪,喝道:“干嘛呢,收起来!儿啊,儿啊,一群鼠辈!” 而后,宋招官才重新打量了一遍李诚敬,双目隐隐有神光流转,显然是用了法眼观瞧。 可是李诚敬身上带着披煞遮阴符,别说李诚敬的功法不沾因果,就算是业力缠身,宋招官也休想看出一点端倪。 很快,宋招官就想到了这一点,收回了法眼,毕竟他也从李诚敬这里换到了两张披煞遮阴符,深知此符妙用,只是没有想到,以他八门境的修为,竟然也没有看透。 宋招官皱眉看向张明堂,淡淡问道:“你说他杀了几十人,杀的是什么人,在何处杀的,可有人证物证?其他府衙招官的行事令牌可有?” 张明堂胸有成竹,开口说道:“招官令牌自然没有,此人害命之时,是在下追拿其他要案是遇到。此人所杀之人,乃是黑风寨数十名山匪,在下发现后,以追踪法术一路追索,后被他逃脱至此。” “黑风寨?那是什么地方?”宋招官疑惑问道。 一旁的衙役不是很肯定的说道:“回招官,应该是峡陵道那边的,下差曾从往来商人口中听闻一二,据说作恶多端,极为狡猾,官府数次围剿都无功而返,事后更是被那群山匪报复,许多商队都被其所害。” 宋招官点了点头,而后笑道:“儿啊,儿啊,你这牛鼻子道士,峡陵道的事情关我们洪城什么关系!更何况李兄弟杀的还是山匪,怎么也算是行侠仗义,铲奸除恶,就算不褒奖,也不能是非不分,还要拿其下狱。” “就是,你这道人好分不清好坏,刚才听你的话,还以为他杀了几十个良善百姓,原来是杀人害命的恶徒山匪,你竟然还要我们抓好人!” “如此是非不分,你莫不是那山匪的同伙吧!” “大人,咱们将其拿下,大刑伺候,我就不信,咱们的杀威棒下,还敲不开真相!” 几个守门衙役都怒了。 虽然大家吃皇粮,混日子,让他们去和穷凶极恶的山匪拼命那是万万不愿意干的,可是他们也不会对如此做的人下绊子。 这世道什么时候变成这个样子了,好人还要被冤枉。 一群衙役骂骂咧咧,很快就引来了大批围观的百姓。 事情也从衙役的口中传了出去,张明堂一脸懵逼的很快就成为了众矢之的,甚至有人直接丢来了鸡蛋菜叶,打向张明堂。 张明堂有苦说不出,他一边躲闪,一边对着看笑话的宋招官怒道:“你身为招官,知道在下不是这个意思。难道非要逼在下将山上山下的事情告诉这些凡人吗?” 宋招官一乐呵,笑道:“儿啊,儿啊,你愿意讲随你,反正又不是出自我口!” 李诚敬一直默不作声,看着张明堂如此凄惨的下场,也是心中有种大仇得报的爽快,但李诚敬也明白,眼前这点苦头也就是苦头,是不能将他的麻烦彻底解决的。 于是开口说道:“请大家先住手!先听在下一言!” 见到杀匪英雄开口,百姓在衙役的呵斥下,终于停手。 李诚敬拱手,郎朗说道:“诸位,莫要错怪了这位道长。在下明白道长并非那个意思。在道长眼中,天道之下,众生平等,山匪固然恶贯满盈,但是也应该由官府审判,处刑。在下擅自动用私刑,铲除了他们,可是于国无利。道长的苦心在下是明白的。” “啊,原来道长是这个意思!” “英雄都这么说了,看来是咱们错怪道长了!” …… 一群百姓窃窃私语,对张明堂投去抱歉的眼神,甚至有人要上前帮忙收拾。 此时,张明堂的内心是五味杂陈的,万万没有想到,李诚敬竟然会帮自己说话,甚至说的极入他心,正是他所想所认为的。 心中对李诚敬的观感大为改观,想想自己之前的行为,是不是太过于极端。 竟然莫名其妙地升起了一丝愧疚之心。 可就在张明堂准备说点心里话的时候。 李诚敬又转向他,躬身一拜,一脸真诚,语重心沉地说道:“可是道长啊,你的想法虽然是好的,可是你却忘记了一件事!” “嗯?什么事?”张明堂几乎是下意识的开口。说完就有些后悔了,没有原因,只是心湖之中,那一瞬间起了波澜。 李诚敬重重叹了口气,说道:“道长,你却忘记了,对方可是有半百之数,那可都是杀人如麻,穷凶极恶之人,而在下,虽然身有武艺,却也只是一个人。若是在下为了顾忌国发纲常,想要将他们生擒,势必束手束脚,到时候死的人可能就不是他们,而是在下了。况且,道长觉得,在下一介凡人,如何能够生擒对方数十人。这些人但凡有一人得意脱逃,日后定然还会继续作恶,到时候被他们所害之人,又有谁来为他们做主。敢问道长,难道是您吗?” “我……”张明堂瞠目结舌,怎么也没有想到,李诚敬竟然信口雌黄到了这种境地,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公然的胡说八道。 什么一介凡人,你可是能够在他和几个修士手下逃脱的奸诈魔修。 可是这话他能说嘛? 若是一个山野散修甚至一些年轻的玄门修士,说了也就说了。 可是他可是堂堂的龙虎山天师道人,如果他再此将山上的事情抖搂出去,不说师门责罚,这脸丢的都不是只有他张明堂的脸,还有他们龙虎山的脸面。 张明堂简直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果然,随着李诚敬这话一出,周围的百姓顿时就群情激奋起来。 刚刚帮助张明堂从身上摘下菜叶的百姓,更是一脸晦气的将手中的菜叶又一次砸了回去。 “呸!站着说话不腰疼的东西!” “你一个出家人,为何如此苛责好人啊!” “英雄做件好事,你还要处处刁难,你这道人,良心可是被狗吃了!” “这世道,好人难做,英雄莫要伤心,我等理解你!” …… 张明堂索性也不躲了,砸就砸吧,反正也伤不到他,正好也可以趁机哭上一把。 宋招官看的早就乐开了花。 他们二郎堂被山上玄门修士成为天下三大邪宗之一,各种诽谤与骂名从来不少,可是何曾如此大义凛然地奚落一位道家祖庭的弟子,还让对方哑口无言。 “儿啊,儿啊!爽死老子了!”宋招官心中大笑,若不是顾忌自己的身份,早就抱着肚子放声大笑了。 正在宋招官准备再多看看热闹,看看这张明堂的狼狈样子,手臂就感觉到有人碰了碰。 转头看去,正好看到李诚敬给他使眼色,耳中听到李诚敬的传音。 “好戏也看够了,招官还请不要我忘了正事!” 宋招官这才想起他们出来寻这张明堂是为了什么。 甚是可惜的轻咳一声,指挥衙役驱散百姓。 然后说道:“府衙重地,岂可如此喧闹,你随本官进来吧,其他人散了,散了。大家放心,官府是不会让英雄寒心的 。” 听到这话,百姓们才在衙役的驱赶下,不甘的离开。 看了眼仿佛丢了魂的张明堂,宋招官强忍着笑意,说道:“儿啊,儿啊,还愣着干什么,随本官进来。有事情要招你去做!” 张明堂幽幽地抬起头,看了眼宋招官,心若死灰般说道:“累了,毁灭吧!” 第105章、入套! 给宋招官做事?张明堂心中其实是拒绝的。 虽然作为朝廷关于山上修士联系桥梁的招官,有权利招揽附近的修士来为官府处置邪祟的案子,可是并不代表着被招揽的玄门修士只能无条件应招。 不过,当张明堂扭头看向散开的百姓中,夹杂的几个妖怪,张明堂就毫不犹豫的走进了府衙,跟在了宋招官和李诚敬的身后。 已经算是老江湖的张明堂,十分清楚龙虎山天师在妖怪中的口碑,虽然被人称之为玄门修士中的天潢贵胄,可是龙虎山对付妖怪邪魔的酷烈手段,也让所有妖怪都十分敌视龙虎山。 正大光明的与龙虎山为敌一般的妖怪自然是不敢的,但是落井下石的事情,别说妖怪,就是正直的人也会去做。 洪城虽然极大,但是张明堂一点都不会怀疑这些妖怪会在最短的时间内将刚才衙门外的事情,添油加醋的广而告之,恐怕就连画像都会散步出去,让他在洪城成为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而张明堂还做不了什么,毕竟谁叫这是人家二郎堂的地盘,别说是他张明堂,就是龙虎山老天师来此,也只能干瞪眼。 所以,张明堂如果还想在洪城自由行动,那么一张护身符自然是少不了的。 那么,还有什么护身符比官府的令牌更能让他在洪城畅通无阻。 想到这里,张明堂快步上前,来到李诚敬身边,皱眉问道:“你是故意让我成为众矢之的,好让贫道别无选择,只能答应招官的招揽?” 李诚敬笑而不语,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张明堂一眼,心道:“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罢了,他要是这么想,心中对我的敌意应该还能减少一些,妙哉!” 宋招官走在前面,听见张明堂的话,脸上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原来李诚敬这么得罪对方,不只是为了报仇啊。 回到招官廨,宋招官的大嗓门已经叫了起来:“儿啊,儿啊,傅亲,傅亲!” 张明堂一怔,疑惑问道:“嗯?招官的父亲也在这里?” “父你大爷!”宋招官回头就是骂道。 不等张明堂炸毛,他就看见一个长相奇丑的读书人从招官廨中,一脸不耐烦的走了出来。 “叫你爹干嘛!”说完,才看见除了李诚敬外,还有一个中年道人。 然后轻咳一声,拱手说道:“招官廨攒典傅亲,见过道长!” 宋招官指着傅亲,说道:“他比较喜欢别人直接叫名字,你也可以!” 张明堂嘴角抽搐,眼神不善地看着傅亲。 “叫我傅攒典就行!”傅亲作为招官廨的攒典,自然不是三班六房的那帮人,知道能够到这里的,都是凡人眼中的神仙人物。 他敢和宋招官如此没大没小,那是两人之间的关系到位了,但是和张明堂这种外人,那是不敢还如此托大,毕竟他也就是个凡人,万一得罪了对方,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见过傅攒典!”张明堂收起警告的眼神,笑眯眯的见礼。 这让在一旁想要看笑话的李诚敬深感遗憾。 入了公房,傅亲就很快为张明堂送来了案卷,然后退到一旁。 宋招官甚至连茶水都没有准备,指着案卷说道:“儿啊,儿啊,洪城府尊那孙子认为这个案子是妖魔做的,移送到了招官廨,你既然愿意接,就自己看着吧。如果觉得人手不够,就让傅亲拟分招榜,再召些人手。” 李诚敬笑道:“弓道长不用担心,在洪城,别的不多,但是山泽野修和在册妖怪肯定不少,只要弓道长愿意处理此案,人手都不是问题。” 张明堂看了一眼李诚敬,默默打开案卷,看了起来。 案卷中的内容挺多的,但是重要的线索几乎没有。 从两三个月前,洪城就开始有人连续被杀害,手段极其残忍,被害人各个阶层的人士都有。 有乡绅富户,有普通的妇人,也有家仆佃户,死者几乎遍布洪城内外。 就连李诚敬所在义庄之中,现在还有一个被害的稳婆躺在义庄之中。 受害者死因皆不相同,又被吊死的,又被淹死的,也有被毒死的等等,唯一的相同点,就是四肢都被人活活打断,死前曾经遭受过折磨。 可是古怪的是,这些人除了个别死在野外的,大多都是死在人流聚居之地,直到尸体被发现前,周围的住户都未曾听到过求救声或者惨叫声。 事后捕快勘察现场,除了被害人自己的踪迹外,竟然找不到凶手的任何一点踪迹。 所以,案件持续了两三个月,除了不断增加的受害者,凶手的线索是一点都没有找到。 李诚敬也是第一次看到案卷,看完之后感叹道:“难怪洪城府尊会将这个案子移交给招官廨,换我也恐怕会认为凶手是妖魔之类的东西,活人行凶,如何能够做到毫无踪迹。” 可是张明堂却皱眉不语,抬头看向宋招官,问道:“不对,若是在别的地方倒也罢了,招官可是忘记此地乃是洪城,城中聚居大量山泽野修和成精妖怪。若凶手是邪祟之物,定然会有法力波动,被周围的妖怪野修发现。招官可曾得到此类线索。” 宋招官瞪着他那一对大眼睛,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张明堂,叫道:“儿啊,儿啊,老子是招官,又不是提刑官,老子管这么多干嘛?” 张明堂被怼的差点站起来要和这家伙拼了。 张明堂毫不怯场地瞪着宋招官,张口就道:“母之,诚彼娘之非悦!” 宋招官一愣,皱眉刚想问这小子是什么意思。 张明堂就一脸笑容地指着李诚敬说道:“这案子贫道接了,但是人手不够,我要他作为我的帮手!” 宋招官被这一打岔,立刻把到嘴边的问题忘到脑后,连忙摇头,他可是还记得自己和李诚敬的阴谋,自己还惦记这李诚敬手中的几张阴符,哪里敢现在就卖队友。 所以连忙说道:“不行,不行!” 这急的连平时的口头禅都忘记叫了。 李诚敬一头黑线,这张明堂简直就是狗皮膏药,这是非要把自己拿下不可了,逮住机会就要沾着自己。 叹了口气,李诚敬说道:“这就让弓道友失望了,李某之前与靖水河河伯起了争斗,一场斗法已经深受重伤,最近还在调养,短时间内恐怕难以出手帮忙了。” 张明堂上下打量李诚敬,一脸的不相信。 宋招官也是连忙说道:“儿啊,儿啊!你这小道士别不信,昨夜那场斗法,动静并不小,瞒不了别人,你若不信出去后,随便打听一下就知道了!” 张明堂问道:“和黑风寨有关!” 李诚敬坦然点头。说道:“事情我已经查明,那黑风寨是靖水河伯座下野神自己瞒着河伯搞得,昨夜也是误会之下,一场斗法,故而这几日就要为其赔罪。这件事情,想来已经被靖水河伯广而告之,估计招官这里恐怕都会知道。” 宋招官呵呵直乐呵,他可是知道,那靖水河伯可是吃了多大的亏。 事实就摆在这里,张明堂只能无奈放弃。 看到已经将这个狗皮膏药甩掉,李诚敬哪里还愿意多呆,立刻请辞。 不等张明堂再找什么话留人,李诚敬已经跑了。 刚出衙门,就看见李捕快已经等在门口。看见李诚敬出来,就快步迎了过来,一脸不可思议地上下打量他。 李诚敬被看的发毛,问道:“李捕快,你看我作甚?” 李捕快仿佛在看庙里的神像一般,惊奇地问道:“我刚才就在班房里听说了你的英雄事迹,你当真一个人杀了那黑风寨所有人。你是怎么做到的,那峡陵道附近官府请了军队围剿,都没有做到的事情,竟然被你做到了!” 虽然峡陵道距离洪城挺远的,可是作为水路交汇的洪城,往来的商贾何其多,自然黑风寨的事情,在他们这些衙役耳中早就如雷贯耳。 当听到这件事,李捕快甚至以为那人再说笑。 李诚敬看到几个看门衙役偷过来的目光,拉着李捕快快步离开,低声说道:“那黑风寨其实没多少实力,不过都是一群不通武功的山匪,不过就是仗着熟悉周围山林,才侥幸活着遇到我。李老哥难道还不知道我有几斤几两,若我真那么厉害,还至于还要去找个义庄看守的活计过活!” 李捕快一想,也对,但很快就痛心疾首,说道:“你说你啊,为何不把那些人的脑袋割下来,你可知道这些人的悬赏加起来也有数百两,这还不算峡陵道周围乡绅和往来商队的赏金。” 李诚敬嘴角抽搐,他虽然不忌讳死人,可那玩意多臭啊,他才懒得为了那点钱干这种事情,更何况经过他邪法炼制,这些人早就看不出活着的样子了。 李捕快喋喋不休,仿佛这银子是他自己丢的一样,直到到了洪城门口,才依依不舍的惜别。 总算摆脱了这个话痨,李诚敬一路回到了义庄,打定主意,最近不再进洪城,他可不想被一群不认识的人拉去说书。 而招官廨,张明堂一脸特黑的走出,似乎与那宋招官聊的并不愉快。 “儿啊,儿啊,快滚去办案,办不好老子就把你丢人的事迹到处宣扬,到时候丢的可是你们龙虎山的脸面!” 宋招官的声音从招官廨中幽幽传出。 张明堂哪里还能再忍,转过头,好似狮子吼的声音在整个府衙之上响起。 “敢问宋招官,汝母之,诚彼娘之卵呼!” 第106章、上香 也不知道是不是张明堂从宋招官那里得到了什么消息,认定了李诚敬不会趁机逃走。李诚敬在义庄的这几天,张明堂竟然没有趁机找来。 这让李诚敬终于有时间,将此前斗法耗费的符箓做了补充。 只不过,这些符箓都只是初步的成符,威能自然比祭祀过的符箓威能低上不少。 这也是无奈之举,李诚敬知道,此刻的他不知道被多少双眼睛盯着。 数着日子,很快十五这天就到了。 李诚敬让六月将义庄大门大开,自己就坐在前院大厅之中,神龛前的蒲团上,面朝大门。 周围就是一排排的棺材,里面躺满了暂时不能下葬的尸体。 也不知道李诚敬是不是故意的,大厅之中,只有神龛前有一对白烛燃烧,在秋风之中摇曳着,时明时暗,却怎么都没有熄灭,显得诡异与阴森。 “什么时辰了?”李诚敬对着院子中的六月问道。 六月掐指一算,又看了看天色,回道:“主人,大概快到亥时了!” 李诚敬疑惑,按理说那靖水河伯早该到了,为何到现在都未曾现身。 难道也觉得,让李诚敬给一对野神的神龛上香,着实有些伤人面皮,现在就双方装聋作哑,就让这件事过去? 以李诚敬对那水蛇的了解,似乎不太可能。 果然,如李诚敬所料不差。 原本清冷的月光突然消失,漫天乌云遮盖了月头,让本就昏暗的夜色更是黑的好似深渊鬼蜮。 “哈哈哈,让李道友久厚了,举隅携二郎堂众好友前来观礼!” 一道浑厚的嗓音自黑暗中传来。 李诚敬闻声,走出房间,寻声看去。 法眼一张,就看到数里之外,黑雾如大浪滚滚,汹涌而来,隐约之间,可见豺狼虎豹如人而立,在黑烟之中若隐若现。 为首一人,正是那举隅的神道金身。 没有想到,不过短短几天时间,举隅就已经将自己的金身恢复到这般成色。 六月眉头一挑,传音道:“主人,对方这也太过欺人太甚,这是要故意折辱你啊!” 李诚敬摆手,示意不要妄动。 转而拱手笑道:“李某可是恭候诸位道友多时了,今日能够认识这么多二郎堂的英雄人物,是李某幸甚!” 黑雾如烟如浪,滚滚而来,速度不快,却气势惊人。 但黑烟到了义庄门外,就自行消散,出现几十个快要化成人形的妖怪,一个个狰狞可怖,眼中凶光闪闪,那不善的意思没有半点藏着掖着。 李诚敬视而不见,大方见礼。 “就是这小子得罪了举隅大哥你?”一个狐妖疑惑地开口问道。 它上下打量,竟然没有从李诚敬身上看出半点玄门修士的气息,明明看在眼中,却感知不到他的存在。 顿时就让它心中凛然。 不仅仅是它,这些在二郎堂地界外,几乎人人喊打的妖怪,哪个不是小心翼翼求生的主,自然看出了李诚敬的不凡。 但既然李诚敬要对举隅服软,那就说明李诚敬还不是举隅的对手,他们倒也不会真的怕了李诚敬。 只是将之前盘算好的刁难都收敛许多。 举隅哈哈一笑,说道:“本神和李道友那是不打不相识,今日携众位兄弟前来,除了观礼,也是让大家混个脸熟,别像我与李道友一般,因为些许误会伤了情面。” 接着,举隅就向李诚敬介绍这些妖怪。 李诚敬一脸笑容地听着,没有丝毫不耐烦,礼数也周到,让这些妖怪很是受用。 毕竟妖怪之属,向来不受人族修士待见,在修行界中,除非那种有幸得到仙人指路,点灵化身的妖怪,不管你道行多高,都要低人一等。 而李诚敬堂堂一个可以和一河水神战个平手的人族高手,如此礼遇,到让这些妖怪感觉自己之前的作为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举隅将这些都收入眼中,心中冷哼:“一群吃里扒外的东西!” 本来举隅是打算让这些人过来以后,给李诚敬甩些脸色,然后自己在帮李诚敬稳住场子,别管李诚敬到底看没看穿自己这种小伎俩,这人情他是一定要欠下的。 可是没有想到,李诚敬仅仅依靠礼数周到这四个字,就化解了一切。 说到底,还是举隅没有看明白,妖怪在玄门修行界的地位,实在是太低了。 他也没有想想,就连他这个神位在身的妖怪,都想着日后李诚敬叩开紫府,能够对自己点灵化身,更别提这些连神位都没混上的底层妖怪了。 举隅叹了口气,他只是想着顺水推舟算计一下李诚敬,自然不会真的明知不可为的时候,大张旗鼓的给李诚敬使绊子,那之前的隐忍就全是白费功夫了。 想到这里,举隅哈哈一笑,说道:“李道友,我这些兄弟如何,与道友简直一见如故!日后大家就都是自家人了!” 李诚敬哈哈一笑,让开身子,示意大家进去。 “诸位请,只是义庄太小,若是怠慢诸位,还请海涵。下次有机会,李某再向诸位赔罪!” 一群妖怪口中说着哪里,哪里。 李道友客气了。 呼啦啦涌入了义庄。 对于凡人十分忌讳的棺材,根本没有感觉,或是站着,或是直接将棺材当成了椅子,盘腿而坐,将中间让了出来。 李诚敬和举隅是最后走了进去的。 举隅看了眼神龛上的双鱼神像,笑道:“李道友,既然人已经齐了,那就开始吧!本神已经在水神宫摆下了宴席,等下还请李道友赏光,咱们水府一行,一起不醉不归!” 李诚敬笑道:“水神客气了。诚所邀,不敢辞!只是,在行礼之前,李某有个不情之请,还想向水神和诸位道友求助!” 众妖怪一愣,齐齐看向李诚敬。 举隅代表问道:“李道友可是遇到了什么麻烦事?” 李诚敬问道:“不知水神和诸位道友,可有和那城隍众神相熟之人,李某有两位友人魂魄,因缘际会成了孤魂野鬼,李某想要将她们送入阴曹,投胎转世。不知诸位道友可有人能够帮李某说项一番。” 一众妖怪面面相觑,脸上露出尴尬神色。 虽然二郎堂对于妖怪并不歧视,可是城隍之流不同于山水神祇,洪城城隍并不受二郎堂辖制,也少有往来。 甚至,城隍之流比之人族修士,更加敌视妖怪,就连举隅这个山水神祇都不一定能够说得上话。 而李诚敬不知道的是,举隅选择今日让李诚敬对那双鱼神龛上香供奉,不仅仅只是为了面子,也是想要在今夜削一削城隍的面子。 别忘记他们现在身在何处,乃是义庄。 城隍阴差勾魂,都是有固定时辰的,如今他们众妖盘踞再此,妖气滚滚,那些阴差到此,还想勾魂,怎么可能,回去后必然要吃挂落。 今夜过后,洪城城隍势必也要丢了面子,那些阴差日夜游神,也要好好想想对待他们二郎堂妖族的态度。 举隅怎么没有想到,李诚敬竟然有求与城隍。 举隅脸上阴晴不定,心道:“还好还好,我们来的早了些,若是与那阴差碰到了一起,冲突一起就没有了回旋的余地。” 想到这里,举隅对众妖使了个眼色,然后对李诚敬说道:“实不相瞒,我们妖族和山水神祇,与那城隍阴司并不是同流一脉,相互之间并没有什么香火情。” 李诚敬一怔。 看李诚敬这样子,举隅就明白,李诚敬对于城隍的了解恐怕并不多。 于是解释道:“城隍乃是阴曹地狱在人间的道场,各地城隍虽然是由人皇敕封,但也需要祭书传于地府,经地府审查核实,确定其人功德人品无碍,才会准许其魂魄还阳,豋临神位。可以说,城隍阴司众神,身负人鬼两道法运,与寻常我等山水神祇并不相同。为了保证城隍的公正,这些城隍也是十分忌讳与我等山水神祇,和人间玄门修士相交。” “所以,李道友若是想让我等为你求情,恐怕我等是做不到的。” 李诚敬怎么也没有想到,会是这个样子。 只能叹息道:“既然如此,那只能让李某自己试试了。希望城隍公正之余,尚有慈爱之心。” 举隅嘴角抽搐,嘴巴张了张,最后还是闭上了。 “虽然如此,到时候,本神还是会尽量帮助李道友说项,现在咱们还是先行上香吧,等完了,本神让诸位道友先行离开,省的此地妖气太胜,让那阴差连门都进不来!” 李诚敬点了点头。 此刻,正是亥时。按理来说子时最佳,可是十五子时也是阴差勾魂的时辰,既然知道李诚敬有求阴差,举隅自然不会让李诚敬在子时上香。 本来就是一个过场,举隅也就不强求了。 六月恭敬地送上三柱细香,交到李诚敬手中,看着手中细香,心道:“也不知道这三炷香下去,我这破了禁忌,会发生什么,希望不要有太大的麻烦。” 想到这里,李诚敬准备快刀斩乱麻,手指前火煞一闪即逝,将细香点燃,而后迈步上前,站在神龛前,看着双鱼神像,高举过顶,躬身一拜,而后三柱细香插在香炉之上。 几乎是一瞬间,李诚敬脸色大变,整个人就僵直在那里,心神已经下意识进入到了内景之中,看着漫天翻滚的煞气彩云。 化形? 内景之中,漫天彩云风起云涌,不同于之前极有规律的分布在内景周围的天空之中,此时的煞气彩云好像受到了某种刺激,不断流动。 而命土也在这一刻,从边缘开始崩碎,分解,化为一道道玄黄之气冲天而起,飞向天空煞气彩云之中。 速度之快,让李诚敬目瞪口呆。 虽然早就料想到了在功法未曾小成之前,破了禁忌,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可是这一幕还是让李诚敬心中惶恐不已。 他拼命地想要控制体内煞气彩云,让他们安定下来,却发现于事无补。 此刻李诚敬就好似一个外人一般,根本无法和煞气取得联系。 “难道只是上了一炷香,我就要死了?”李诚敬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这种结果。 若是早知道会这般,他就是和那靖水河伯来个鱼死网破,都不会答应这件事情。 无奈之下,李诚敬甚至在内景的命土之上,开始以元神演武,后又不断施展自己所学会的道法,最终手段尽出,也毫无作用。 “看来真的要死了!” 眼看着命土已经崩碎一半,李诚敬苦笑着停下了动作,等待着死亡的到来。 “这到底是什么破功法啊!”李诚敬在内景之中放声嘶吼。 突然,李诚敬眼前一花,他发现自己竟然被直接踢出了内景地,回到现实之中。 紧接着,李诚敬就看到两道玄黄之气自自己的双目之中射出,飞入那双鱼神像之中。 再此观礼的众妖看到这一幕,也是惊疑不定。 倒是举隅哈哈大笑,似乎并没有出乎他的预料之外。 待玄黄之气彻底飞入双鱼神像之中,举隅上前拉着李诚敬的手,笑道:“李道友竟然如此客气,本神岂是那种小气之人,本只是想让李道友做个样子,道友何至于将自己辛苦修炼得来的功德之力赐予这两只小鱼,有心了,有心了!” 李诚敬被举隅这么一拉,这才回过神来,只觉得全身软弱无力,仿佛整个身子都被掏空了一般,差点就站不稳了。 “我竟然没死!”李诚敬不敢置信地摸了摸自己的胸口,感受到那熟悉的心脏跳动,长舒一口气。 紧接着一头细密的冷汗刷的一下,就挂满了额头。 刚想再次进入内景之中,看看自己命土的情况,口中一舔,一口鲜血就吐了出来。 若不是举隅反应快,闪得及时,恐怕就要被李诚敬吐上一身血。 “李道友,你这是怎么了?”举隅假惺惺地问道。 李诚敬摆了摆手,只是埋头连吐好几口血,然后才长舒一口气,抬头看向举隅问道:“水神,你是不是该告诉李某,这到底怎么了?” 举隅一愣,反问道:“你不知道?那你怎么将自己的功德供奉出来的?” “功德?”李诚敬傻眼了。 他有屁的功德。 别人不知道,他自己知道,修炼九煞会元功的人,因果不加身,自然功德也不加身。他哪里来的功德赠与别人。 突然,李诚敬有个想法,心道:“难道是因为九煞未曾圆满,使得我其实还是可以受到一些功德业力,这也是修炼九煞会元功没有小成,禁止拜神的原因?” 举隅一脸古怪地看着李诚敬,最终叹了口气,说道:“李道友,你还是先行调息,稳定体内元气吧。放心,有我等在此为你护法,定然会护你的周全。” 李诚敬无奈,只能自吞苦果。连忙盘腿坐下,开始调息,试着稳固体内煞气。 好在,虽然此刻无法进入内景,但是之前那种与煞气失去联系的感觉此刻已经消失了。 李诚敬倒是可以安抚体内躁动的煞气,让煞气重新归于平静。 靖水河中。 两条青鱼今天安静地待在水神宫中。 它们受了靖水河伯的命令,今日不曾外出。 举隅也名言告诉他们,李诚敬今日会给他们的神龛上香,到时候,或许就是它们的一次机缘。 若是李诚敬真的看重与他们水神宫的香火情,说不定到时候李诚敬就会献上一部分功德。 到时候,说不定他们就能彻底稳固金身,化为真正的野神。到时候他举隅水神老爷,就可以真正将他们收入水神宫中,而不是做他举隅的一对宠物。 两条青鱼心中忐忑不已。 身为妖怪,他们深知功德的不易,虽然有水神老爷这么说,可是心中也想明白,大概率李诚敬是不会送他们功德的。 但,万一呢。 所以,两条青鱼今夜一直耐心等待。 果然,亥时一道,两条躁动的青鱼,忽然全身僵硬,而后互相对视一眼,露出狂喜之色。 竟然真的感受到神像的异状。 那种玄而又玄的感觉,两条青鱼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突然,一黑一白两种神光自两条青鱼身上突然绽放。 神光耀眼夺目,并且随着时间的推移,竟然越发闪耀,很快就彻底笼罩整个水神宫。 两条青鱼也在神光之中,生出奇异的变化。 处在黑色神光中的青鱼,全身青鳞尽数化为黑玉一般,而处在白光之中的青鱼,一身青鳞化为白玉。 紧接着,两条青鱼的身上,竟然齐齐长出人一般的四肢,好似猿猴一般,趴在水底。 他们都看到了彼此的变化,不约而同地叫道:“哎呀,你长了一对人的四肢!” “我们要化形了?” 两条青鱼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要知道,他们的水神老爷可是至今也没有能够化形,但是他们竟然能够长出人的四肢,提前化形? 在水神宫中,一直沉睡的举隅本体,哪里会发现不了这里的异状,一路游来,出现在两条青鱼的上方,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两条因为开心,而玩闹在一起的青鱼。 “你们发生了什么?”饶是举隅见多识广,也没有见过这种情况。 “水神老爷,水神老爷,我们化形了!开始化形了!” 发现举隅到来,两条青鱼欢快地滑动四肢,向着水蛇游去。 举隅的一对蛇眸死死地盯着在自己身边游来游去的两条青鱼,双目之中竟然开始浮现出血红之色,心中不知道怎么的,开始生出一种极度渴求的,无法压抑的欲望。 “吃掉他们,现在就吃掉他们!” 这个念头不断在举隅的大脑之中生出。 随着这个念头的一次又一次出现,举隅的双眸已经彻底化为血色。 一张血盆大口,缓缓张开! 阴差 第108章、阴差 两条青鱼,不,现在应该叫做黑鱼和白鱼,他们仿佛一对刚刚能跑的的孩童一般,在举隅庞大的蛇头前不断游动着,嬉戏着,时不时用他们刚刚长出来的人类双手抚摸着举隅的蛇头鳞片。 许是因为刚刚化形的两鱼,更是丝毫没有看到举隅那双充满了欲望的血红双眼。 “吃不吃?” 举隅的血盆大口,不断张开,又闭上。 作为修炼足足千年的大妖,虽然境界不高,但是他也察觉到了自己的不对。 虽然自己圈养这两条青鱼一开始就是为了修炼,最终还是要吃掉。 但是绝对不是现在。 而这种从他心底生出来的不正常的欲望,更是让举隅心中警钟大作。 举隅知道,现在他最正确的做法,就是转头就走,而不是任由这两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家伙在自己面前作死。 可是,太想吃了! 举隅强忍着,不去张开嘴巴,只是细长的蛇信却好像有自己的想法,不断从口中钻出,然后从水中汲取那一丝丝游离在水中让他极度渴求的东西。 黑白双鱼哪里会知道现在举隅是在如何忍耐这心中的欲望,依旧不知死活地在举隅的大口前游来游去,甚至还用他们的双手抚摸着举隅的嘴边的鳞片。 “水神老爷,这就是用手的感觉吗?” “好奇妙啊!水神老爷,太不可思议了!” …………………… 义庄之中,众妖虽然是在守卫着李诚敬,实际上绝大多数的眼睛都在看向举隅。 只见举隅的神道金身站在大厅的门外,望着隐藏在黑夜的小路上。 良久,举隅转过身,笑着看向众妖,说道:“那两条青鱼已经开始化形,长出了人的四肢。回头可以开始为他们准备神像金身了!” “嘶!”听到举隅的话,众妖看向李诚敬的目光已经开始变得火热。 他们可是知道举隅的那两条青鱼是什么货色,不过是初开灵智没多久的水族精怪,一身法力甚至还不如人族修士的炼精境小修士来得实在。 也就是他们是举隅豢养的宠物,要不然早就不知道死掉多少次了。 多少妖怪看这两条青鱼嘴馋了许久。 没有想到,曾经看不起的精怪,现在竟然已经开始化形,并且可以开始筑造神道金身,神道之路有望。 这让妖怪们着实羡慕嫉妒恨了一把。 同时,看李诚敬更是眼神赤裸裸的狂热。 这才只是一炷香,若是他们也能开神龛,让李诚敬敬上一柱功德香,他们是不是也能踏上神道? 不过好在,都是修炼有些念头的妖怪了,早就不是刚刚开启灵智,茹毛饮血的时候。在洪城与凡人生活了这么久,人情世故其实并不比凡人差多少,倒也收敛心神,好生护法,先将眼前这香火情收拢好。 李诚敬长舒一口气,终于梳理好了体内的煞气。 睁开眼睛,就发现众妖看自己的眼神十分古怪,但是他倒是没有多想。 此刻,他眉头紧皱,脸色苍白如纸,让人看上一眼,就有一种大病初愈的样子。 举隅快步走到李诚敬面前,关心问道:“李道友这是受伤了?虽然功德香有伤元气,可是未曾听说会让人受到重创。此次是本神唐突了,没有想到会让李道友受此大罪,回头定然会送上一瓶水丹,帮助李道友恢复元气。” 李诚敬笑着点了点头,说道:“那就多谢水神了。其实李某更需要的,还是等下水神能够帮我美言几句!” 举隅笑着答应,众妖怪也是人精一般,纷纷出口,告诉李诚敬放心,他们也会尽力帮忙求情说项。 李诚敬只能笑着点头。 心中狐疑:“这群妖怪吃错什么药了?若是之前只是客套,现在可以说是巴结了,我好像也没有什么值得他们惦记的东西啊!” 想不通,李诚敬也就不想了,毕竟是他们想要求自己,自己这个被求的,还需要烦恼什么。 与众妖闲聊着,义庄外不知道何时,已经起了大雾,浓密如沙,起起伏伏,遮蔽了漫天月光,竟然显得比之前众妖前来时的妖气黑烟,更显得幽森。 “来了!”举隅皱眉说道。 一众妖怪纷纷闭嘴。 果然,没过多久,就有三道人影从浓雾中走出,其中两人身穿捕快服,一人身缠锁链,一人手拿长鞭,二人各拎了一个白纸灯笼,可以看见两个灯笼上面,分别各写了四个字。一个灯笼上写“功不抵过”,一个灯笼上写“来去随你”。正是那城隍阴司的勾魂阴差。二人双腿纹丝不动,竟然是直接飘来的。 按理来说,这两人当立刻让李诚敬引起重视,可是吸引他目光的,却不是这两个阴气森森的阴差。 而是跟在两个阴差身旁的一个人。 “弓道友!”李诚敬来到举隅身边,惊诧叫道。 那与阴差共同到此的,不是别人,正是龙虎山天师张明堂,现在化名弓长明。 张明堂呲牙一笑,说道:“李道友,咱们又见面了。好快啊!看来李道友与贫道还真是缘分不浅。” 李诚敬白了一眼,转而看向那两个阴差。 两个阴差脸上表情僵硬,看不出他们是不是高兴。只是来到义庄大厅外,对着举隅僵硬说道:“阴司勾魂,闲人退避!” 举隅眉头一皱,虽然不曾和城隍打过交道,但是他没有想到,两个小小的勾魂小吏竟然如此轻慢他堂堂一河水神。 “放肆!吾乃靖水河河伯举隅,乃是天地山水正神,你们两个小小鬼吏,竟然敢让本神让路!” 两个阴差对视一眼,齐齐笑了出来,只是没有声音发出,而是两个嘴角好似被什么东西吊着,笑的也是极为僵硬。 若是凡人看见他们的笑容,恐怕就是大活人也要吓去半条命。 “桀桀桀!小小河伯,胆敢阻挠阴司办差,你是准备随我们走上一遭阴司鬼城?” 谁想到,两个阴差竟然丝毫不给举隅半点面子,张口就是近乎恐吓。 举隅本想着报出自己的名号,让这些阴差顺势给自己几分面子,没有想到,他们竟然丝毫不顾及自己山水神祇的身份。 举隅脸色冷了下来,看着两个阴差嗤笑道:“呵呵,你们城隍阴差好大的威风,张口就要拿一位正神下阴司,本神今天倒要看看,你们阴司有什么手段拿本神!” 兵煞 第109章、兵煞 气氛瞬间剑拔弩张。 李诚敬也没有想到,同在一个城池内外共事的神灵,他们之间的关系竟然这么差。 这哪里是不相熟,分明就是有仇怨。 李诚敬并不是根苗正红的玄门修士出身,对山上的事情多是从其他方面了解的,并不是很熟稔。 李诚敬找举隅帮忙说项,就是向着山水神祇和城隍阴司,都属于人间神祇,大家又在一个地方共事。 而作为水神,每年在河中淹死的人也不会少,所以更是少不了与城隍阴司打交道,怎么也有三分香火情。 当初听到举隅说与城隍关系不熟,李诚敬还以为他是客气,谁能想到是真不熟。 现在李诚敬都有些后悔找他帮忙了,若是没有他,说不定这件事还能更好办一些。 李诚敬看了眼张明堂,发现对方好像看不见眼前的气氛已经开始紧张似的,站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好似一切都和他无关一般。 “等一等!”李诚敬出声,上前一步,挡在了举隅与阴差的中间。 那名身穿铁锁的阴差,看到李诚敬出来,身上已经开始不断抖动的锁链暂时停了下来。 两双死人眼定定地看着李诚敬。 李诚敬叹了口气,拱手说道:“两位阴差,这件事算是在下的不是。不知道贵阴司与河伯不熟,所以才请来河伯帮我结识二位。若是因此发生什么冲突,在下心中难安。若是惹得两位阴差心中不快,日后定然会准备厚礼赔罪,但今日时辰已经不早,两位阴差切莫因此耽搁了差事!” 两个阴差僵硬地扭动脖子,互相对视了一眼,而后手持长鞭的阴差说道:“罢了。此事我们二人就懒得追究了。让开,不要耽搁了我们的差事!” 身缠铁锁的阴差看了一眼举隅,冷笑一声说道:“果然,只有人才会说人话!” 举隅大怒,喝道:“你们什么意思?” 身缠铁锁的阴差阴恻恻地笑了笑,自顾自地说道:“果然,连人都不是的东西,怎么会听懂人话!” 李诚敬皱眉看着这个阴差,感觉这家伙似乎是在故意挑衅举隅,另外一名阴差显然不愿多惹是非,他却还在此时夹枪带棒地揶揄举隅。 即便是李诚敬此刻都已经开始有些生气了。 这是给脸不要脸啊! 举隅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可是看了眼李诚敬的背影,想了想还是没有出声。 毕竟今日是看在李诚敬的面子上,若是在此惹事,岂不是得罪了李诚敬,坏了好不容易牵起来的人情关系。 手持长鞭的阴差瞪了那阴差一眼,径直向着里面走去。 身缠铁锁的阴差,这才不情不愿地闭上了嘴巴,跟着向里面走去。 谁知道,刚经过李诚敬身边,就突然听到一阵破空之声。 “啊,住手!”张明堂的声音突然响起。 举隅和众妖愣了一下,接着就看见原本笑呵呵的李诚敬,突然发难,一拳打在那身缠铁锁的阴差脑袋上。 拳头上雷电闪烁,快得惊人,根本不给他人阻止的机会。 那阴差似乎并无实体,可是却结结实实地受了这一拳,整个人都飞了出去,穿过砖墙,不知道飞到了什么地方。 黑暗之中,只能听到铁链哗哗作响的声音,还有一阵哀鸣之声。 “你大胆!”手持长鞭的阴差猛然回头,一双眼珠子都快瞪出眼眶,抬手就是一鞭子抽向李诚敬。 但是却被眼疾手快地举隅一把抓住,甚至连思考的时间都没有,就是一脚正踹,将那手持长鞭的阴差同样也给踹飞了出去。 看那方向,似乎是飞去了后院。 张明堂看得张口结舌,他看向李诚敬,竟然说话都有些结巴。 “你……你竟然……打阴差!!” 语气中,那是多么的不可思议。 李诚敬冷哼一声,说道:“给脸不要脸的东西。我看在城隍的面子上,已经给足他脸面,他不要,那就不要怪我把他的脸给撕下来。” 举隅在旁哈哈大笑,第一次真正的想要和李诚敬交心的意思。 这种做法,实在是太对他们二郎堂的胃口了。 什么城隍阴司,给脸不要脸的玩意。 举隅上前一步,笑道:“什么狗屁城隍阴司,小小的阴差,当狗都被我嫌弃的玩意,竟然敢落本神的面子,真当我二郎堂是摆设不成?” 张明堂叹了口气,再也没有了看热闹的心思。 他看向李诚敬说道:“你知不知道,你惹了大祸!” 李诚敬嗤笑一声,说道:“我就怕不大!” 张明堂还想说什么,义庄周围就突然刮起狂风,一道道鬼哭之声在风中高高低低,起起伏伏,好像黑暗中有无数恶鬼的视线注视向这里。 举隅上前一步,看着那狂风,冷笑一声,说道:“小小鬼术,也敢在神灵面前班门弄斧?” 说着,举隅大手一举,只听水声哗哗。 众人寻声看去,就看见靖水河好似沸腾一般,不断蒸腾,片刻浓厚的水雾就将整个义庄包裹,并向着外方涌去。 “哗啦!”一道锁链滑动之声响起。 不等众人反应过来,就看见黑色铁锁破开浓雾,如同活物一般,飞射到举隅身上,竟然将他死死缠住。 义庄之中的妖怪刚准备叫好,看到这一幕当即怒喝出声。 “大胆阴差,敢用牵魂锁锁拿一地正神!” 几乎都不用举隅说话,十几个妖怪就已经扑了出去,手中不知从哪里取出的各种兵器,砸向锁链。 “乒乒乓乓!”兵器砸在锁链上,乒乓作响,可是却都没有斩断。 李诚敬看到一愣,竟然没有想到,这锁链竟然如此坚韧。 举隅看到这一幕,脸上露出欣慰之色,他大笑说道:“诸位兄弟,都且让开,此锁链乃是阴司所属的法宝,等闲法兵坏不得。” 听到举隅的话,一众妖怪纷纷散开,准备看举隅如何做。 却没有想到,举隅看向李诚敬,笑道:“李道友,可否请你祭出那面令旗,可坏此法宝!” 李诚敬当即点头,从怀中取出令旗,不用举隅说什么,挥舞令旗就向着锁链斩去。 当即,兵煞之力喷涌而出,落在锁链之上,锁链瞬间锈蚀,快速腐化,不过几个呼吸,就断成两截。 张明堂在一旁惊呼叫道:“兵煞!” 【求推荐票,收藏!】 锁魂问案 第110章、锁魂问案 “兵煞”二字一出口,就引来所有人的惊呼。 玄门修行界,哪个宗门弟子不知道兵煞乃是最强破法的力量。 甚至强大到任何修士都因为其无法掌控而避之不及。 这是一把伤人也伤己的双刃剑。 要不然,以玄门修士强大的力量,又怎么会弄不来这种带有兵煞的器物。 张明堂仿佛是在用看疯子的眼神看着李诚敬。 而李诚敬却没有理会他,而是看向黑暗之中,冷冷地问道:“怎么,两位阴差是准备和在下等人鱼死网破不成?” “咯咯咯……”一阵阴恻恻地笑声自黑暗之中响起。 “你以为手握兵煞之器,就能够伤到我们了?阴司的力量是你不能想象的。今日你们挑衅阴司,阻挠我等办差,定要将你二人魂魄锁回阴司鬼城,由城隍爷问审处置。” 张明堂听到这话,似乎想到了什么,当即脸色一变,开口说道:“两位暂时停手,今日可否看在龙虎山的面子上,莫要将事情闹大。” 说着,他转头看向李诚敬,说道:“李诚敬,可否听贫道一言,莫要阻挠阴差锁魂。” “可以!” 李诚敬笑着收起令旗,爽快答应。 这痛快的样子,让张明堂已经想好的很多话都没能说出口,憋的极为难受。 但是既然李诚敬答应,那自然是最好的。 李诚敬看向黑暗道:“两位阴差,若是心中不忿,可以日后再来找在下斗法,李某与龙虎山天师也算朋友,看在他的面子上,今晚的事情暂且搁置。” 许久,黑暗中两个人影才幽幽说道:“如此甚好!” 接着,两个阴差拎着灯笼从浓雾之中走来,和之前的样子如出一辙。 张明堂长舒一口气,给李诚敬使了一个眼色。 李诚敬带头让开,举隅和众妖倒也没有再发难。 有了之前的冲突,两个阴差终于闭上了嘴巴,没有再次挑衅。 只是那身上穿着锁链的阴差,半张脸依旧瘪着,如同纸扎的一般。 李诚敬看着两个阴差走进义庄大厅。 那提着鞭子的阴差,扫视了一眼义庄之中的棺材,手中长鞭一甩。 “啪!”的一声脆响。 就看见一个个虚幻的鬼魂就从棺材中站起,呆呆傻傻地看着两个阴差。 “啪!”又是一声鞭响,那阴差声音地叫道:“生死有命,天理昭昭,魂归地府,赏功罚过。” 声音落下,身上穿着锁链的阴差身上锁链好似活了一般,哗啦啦地抖动起来,竟然直接飞出,来到第一个鬼魂身前,速度并不快,在那鬼魂胸口停了三息,而后一穿而过。 只见那鬼魂一个激灵,脑袋低垂,好似昏死过去,木讷地随着铁链摆动。 锁链穿过第一个鬼魂,径直来到第二个鬼魂身前。 如此这般,锁链将五个鬼魂串在了一起。 但是当第六个鬼魂身前时,发生了变故。 锁链如同之前一般,停在那鬼魂胸前,但是在第二息之时,那鬼魂突然好似清醒过来一般,看着胸口的锁链,毫不犹豫地一巴掌拍出,将那锁链打到一边。 这变故让李诚敬瞳孔都放大了不少。 他发现,那原先浑浑噩噩的魂魄,此刻竟然仿佛恢复了神智,如同活人一般。 就在李诚敬认为,两个阴差要发怒,降下惩罚的时候,只听那身上缠着锁链的阴差,用不带丝毫感情的声音说道:“来去随你!” 说完,锁链就径直调头,来到下一个鬼魂。 而那个将锁链打飞的鬼魂,脸上露出惊慌之色,叫道:“不,我不要死,我还不能死。你们是假的,假的!” 说完,竟然胆大包天地扑向距离他最近,那个持鞭的阴差。 “告诉我,这是假……啊!” 谁知道,那阴差竟然看都不看一眼,竟然直接一鞭子打出,将那鬼魂打个魂飞魄散,彻底化为虚无。 四散的阴气在义庄大厅掀起一阵刺骨的阴风。 李诚敬皱眉不止,这两个阴差的所作所为,和他听过的那些茶楼故事,大相径庭。 张明堂看到这一幕,重重地叹了口气。 “哎!” 李诚敬扭头看去,眼中写满了疑惑的神色。 张明堂好似故意引起李诚敬注意一般,对他说道:“这一下,恐怕你又要背上一笔业债了!” 李诚敬眉头一挑,不可思议地指着自己,问道:“我?为什么?” 张明堂看着大厅,说道:“城隍阴差勾魂,经常会遇到这种因为心中充满执念,怨念的鬼物,但都是来去自由,并不会强迫。类似刚刚这种因为不相信自己死了,扑向阴差的也不少,但是大多都是被打到一边,苦头是有,却极少会被打的魂飞魄散。刚刚这阴差,显然是因为之前你们的冲突,让他心中愤懑,将怒火发泄到了这鬼魂身上。” 李诚敬一脸你在逗我的表情,问道:“所以,这笔债就要算在我头上?” 张明堂点了点头,说道:“那是自然,不过并不是全部,毕竟亲手打死这鬼魂的,是阴差,你二人估计是要平摊这份业债。” 李诚敬无法接受,虽然他不沾因果业力,可是这种责任划分实在可笑。 “那他作为阴差,随意打杀鬼魂,事后难道不会被追责?” 张明堂古怪地看了李诚敬一眼,问道:“你见过几个捕快打了百姓,会遭到责罚的!” “你好有道理!”李诚敬心中吐槽,但也未在意。 毕竟他知道,自己无论生死,这辈子都与地府无缘。 很快,所有魂魄都好像糖葫芦一般,被锁链串起,跟随阴差走出义庄。 然后他们停在了张明堂身前。 那手持长鞭的鬼差,指向了一个穿着讲究的妇人,说道:“这就是你想见得那个鬼魂,有什么要问的,就赶快吧。我们还要赶回阴司!” 说完,一鞭子就抽在了那妇人鬼魂上。 那妇人痛呼一声,不再浑浑噩噩,一脸惊恐地看向阴差。 李诚敬立刻就认出,这个妇人,正是最近凶杀案中的一个死者,那个死相凄惨的稳婆。 李诚敬看向张明堂,心道:“他到底是来查案子的,还是来找我麻烦的。” 而张明堂却并不理会李诚敬,走到稳婆身前,问道:“张李氏,我问你,你是怎么死的?死于何人之手?” 第111章、问魂 第111章、问魂 稳婆张李氏看清周围情况,脸上满是写满了恐惧二字。 即便她知道自己其实也是鬼,可是也无法抑制地全身颤抖。 听到张明堂的问话,张李氏扫视一圈,发现好像只有张明堂像个得道高人,伸出两只扭曲的手臂就要去抓张明堂的袖子。 可是,回应她的,就是鬼差的一道鞭子,打得她的两条手臂仿佛枯枝一般直接折断,搭啦着在身前摇晃。 “啊!啊!我的手!”张李氏仓皇大叫。 阴差很是不耐烦地叫道:“闭嘴,这点痛都吃不了,等下到了鬼城,那些刑法可比这惨多了!” 阴差好像想到了那些恶鬼遭受刑戮的样子,极为变态地笑了起来。 张李氏小心翼翼地看了张明堂一眼,发现对方脸上没有半点仁慈怜悯之心,心道:“又是一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呸!” 可是脸上却不敢露出一点,强忍着疼痛对着张明堂乞求道:“仙长救我啊,我死得冤枉啊,我才50多岁,命不该绝,老天爷不能这么对我!求仙长赐我一粒仙丹,助我还阳,以后老妇定然供奉长生牌,日日叩拜,香火不断!” “噗嗤!~” 这话终于将在场的神,妖,鬼,人都给逗笑了! 一头鹿妖哈哈大笑说道:“还阳,仙丹。你这凡人当真是无知无畏,那等仙丹,别说没有,就算是有,你一个小小的凡人也配!” “简直是痴心妄想!” “凡人当真愚不可及!” “道长,她向你要能还阳的仙丹,你给不给啊!” 一群妖怪在一旁揶揄着。 张明堂的脸黑的如同锅底,他没有理会那些妖怪,只是冷冷地看着张李氏,喝道:“生死有命,自有天定,张李氏你不该有此妄想。贫道且问你,到底是何人杀的你,又为何杀你!” 张李氏还是不愿放弃,可是看到阴差又举起了鞭子,连忙说道:“不敢求了,不敢求了!” 直到阴差的手放下,张李氏才长舒一口气,皱眉回想,良久才凄凄惨惨地哭诉道:“记不得了,太痛苦了,什么都记不得了!” 张明堂听到这话,好像并不意外,只是脸上露出失望的神色。 李诚敬看到这一幕,开口说道:“张李氏,你要知道,道长这是在为你报仇,乃是恩德。世间有几位有道修士会在乎你这个凡人的死活。如此天机良遇,你当要把握住,好好回想,哪怕只是一点都行!” “谁?谁在说话!”张李氏吓了一跳,铁青的皮肤都变得苍白,对着李诚敬大声叫道。 妖怪们大多不在意,但是还有引起几人发现此中异样,意味深长地看了李诚敬一眼。 张明堂喝道:“张李氏,还有盏茶时间,你要把握好机会!” 张李氏听到后,不再理会刚才的事情,站在原地不断踱步,就在阴差准备带着鬼物离开的时候,张李氏突然大叫一声。 “我记起一些,翅膀,好大的翅膀!好大的翅膀……” 张明堂眼前一亮,连忙追问:“还有呢?除了翅膀还有什么?” 而张李氏仿佛听不到一般,依旧嘶喊着:“翅膀,好大的翅膀,痛,好痛,放过我,放过我……” 似乎张李氏正在承受着无法想象的痛苦,只见她的整个脑袋都开始变形,鼓起一个个鼓包,让她本就丑陋的脸变得更加扭曲,可憎! “啪!”一声脆响。 只见阴差一鞭子抽在了张李氏的脑袋上,将她的整个脑袋抽成两半。 已经鼓胀得足有原先两倍大小的脑袋,好像泄了气的皮球,搭在两肩,一动不动。 “不能在想了!会爆的!”阴差没有感情的声音说道。 张明堂叹息一声,拱手说道:“多谢两位阴差。” 两个阴差没有再说什么,牵着一锁链鬼魂消失在浓雾之中。 在消失之前,李诚敬看到那身缠铁锁的阴差回头看了自己一眼,眼神中充满了怨毒和阴狠。 显然,今晚的过节不会就这么算了。 李诚敬叹了口气,本来是打算等他们锁魂完毕,李诚敬让他们将高莛楹母女的魂魄带走,可最终还是放弃了。 从今晚的事情来看,这些阴司鬼差并不是什么公正严明,自己和他们有了仇怨,还是等有机会,到远离洪城的地方,通过其他地方的城隍再来办这件事吧。 举隅看到不开眼的阴差终于走了,大笑着说道:“既然事情已经结束,李道友何不到我水神宫中游玩几日,本神宫中美酒菜肴早已经备好,虚席以待道友光临!” 李诚敬苦笑一声,指着自己的胸口,说道:“水神的好意在下心领了,只是伤了元气,还需要抓紧调息修炼,只能辜负水神美意。” 举隅也知道李诚敬之前上香之时,可是给他座下双鱼供奉了疑似功德的玄黄之气,当然不会强求,于是笑呵呵说:“李道友,待你恢复元气,切莫不要再推辞!回头本神再命人给你送上一瓶水丹,千万不要推辞!” 李诚敬笑着点头,说道:“朋友的好意,李某从不推辞!” 举隅就等这句话,告辞之后,就带着众妖直接入了水,消失不见。 张明堂一直站在门外,目送众妖入水,这才皱眉说道:“你好歹也是我人族修士,日后还是不要和这些妖怪厮混。” 李诚敬坐在门槛上,笑道:“我就纳闷了,这些妖怪虽然样子是凶恶,丑了些,可是你们龙虎山也没必要这般敌视它们吧。我虽然没有在山上过多走动,可是只是看二郎堂管理下的洪城,妖怪和人相处的也算平和,你们龙虎山难道就非要将所有妖怪打死不成?” 张明堂冷笑一声,斥责道:“糊涂,天下妖怪何其多,二郎堂庇护的洪城妖怪,哪个不是修炼了几百年的老家伙。可即便如此,每年妖怪发狂,杀死的洪城百姓也有几十人。难道刚才你没听到那张李氏所言,那凶手分明就是一个鸟妖。” 最后,张明堂还是十分偏激地说道:“妖怪之属,人性不足,而兽性未除,你若以为天下的妖怪都是和洪城一般,你早晚要死在妖怪手中。” 第112章、劫杀 第112章、劫杀 李诚敬诧异地看了张明堂,这话虽然听着不好听,但是李诚敬还是能够听出其中提点和教导自己的意思。 李诚敬懒得理会对方到底是哪根筋搭错了,于是说道:“我需要休息了,你若无事,那便请你自便吧!” 张明堂摇了摇头,说道:“贫道还是要检查一下张李氏的尸体,看看能否从尸体上再找到一些线索。” 李诚敬指了一个相较于华贵的棺材说道:“在这个棺材里,你自便吧,记得结束以后,收拾好!” 说完,就不理会张明堂,自顾自地带着六月向着后院走去。 张明堂看着李诚敬离开,心道:“此人根脚果然古怪,竟然能够驱使兵煞之器,不过看样子依旧是伤了根本,不知道是年少无知,还是无知者无畏!” 叹息一声,张明堂来到棺材前,将棺木推开。 顿时一股尸臭就从棺材中扑了出来。 张明堂皱眉,从怀中取出一张黄符贴在尸体额头,顿时尸臭顿消。 李诚敬回到房间,好像再也坚持不住,身体摇摆不定,六月赶忙扶助,这才蹒跚着坐到床边。 六月焦急问道:“主人,你这是怎么了?” 李诚敬苦笑一声,说道:“无碍,只是煞气亏损严重,折损了本源。” “那怎么办?要不要打听一下哪里还有山匪?” 李诚敬哭笑不得,点了六月额头一下,说道:“你忘记了之前黑风寨的事情了。虽然二郎堂并不是玄门正道宗门,可是到底也不是那种杀人害命的邪魔宗门,若是再杀一些人,估计他们也要对我出手了。” “你不用担心我。只要之后把亏损的煞气补全,我就无碍了。你去中院看着点那道士,我怀疑对方可不仅仅只是查案!” 六月点了点头,不敢有质疑,于是离开房间,前往中院盯梢。 李诚敬这才躺在床上,闭上了眼睛。 看似他在睡觉,其实脑中正在回想今晚发生的一切。 其实李诚敬没有告诉六月的是,他此刻的状态十分奇特。 当他上完那柱香的时候,体内的阴阳煞气裹挟着命土,形成一种十分奇妙的力量从自己的体内抽离。 可是,虽然阴阳二煞虽然离开了李诚敬的体内,但是李诚敬却能够感应到这两种力量,似乎再以另外一种方式存在。 但李诚敬并无法控制那些力量,只是能够感觉到。 如果非要做出个比喻,那裹挟了自己命土的阴阳二煞,就好像一棵果树上,两颗成熟的果子从树上掉落在一旁的泥土中,然后自己还亲眼看到了他们生根发芽。 李诚敬不知道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情,九煞会元功中并没有这种情况的记载,李诚敬也就无从得知。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这也是李诚敬虽然身体内煞气亏空,却并不着急补回来的原因。 他有一种感觉,似乎现在被抽离的阴阳二煞,之后还会回到自己的体内。 想着这些,李诚敬慢慢就陷入了沉睡。 睡梦之中,李诚敬好像看到了两颗黑白色的种子,扎根在虚无之中,开始生根发芽,看着他们茁壮成长,李诚敬的心情顿时变得极为欢快,好像那就是自己的孩子一般。 洪城东郊外的小道上,举隅带着一群妖怪守在路中间,各个神色不善。 一个狐狸妖怪迟疑地问道:“举隅老大,咱们这么做不会把事情闹大了吧!毕竟城隍和地府有着极深的关系,若是惹的城隍大怒,恐怕会祸及您的神位。” 举隅冷笑一声,说道:“如果是其他地方,本神自然不会故意去招惹对方。可是这是咱们二郎堂的地界。洪城城隍油盐不进,向来不给我们二郎堂面子,今日两个小小阴差都敢不把本神放在眼中。若是今夜不宰了他们,以后本神还怎么在二郎堂混。放心好了,别人怕地府,我二郎堂可不怕!” 这伙人,正是从义庄离开,说是要回水神宫摆宴的众妖。 原来举隅一入水,就带着他们以水遁之法,不惜耗费香火神力追到了那阴差之前,这是想要报复,几乎毫不收敛。 一众妖怪听后,更是一个比一个兴奋。 举隅看城隍不爽,他们这些妖怪就更不爽了。 或者受玄门正修欺压,死了还要被拉去阴司受刑,谁都惹不起,谁都敢惹他们。 这鸟气早就受够了。 今天有机会报仇雪恨,他们哪里会放过这个机会。 “都把妖气收敛着点,别把他们吓跑了!”举隅连忙叮嘱。 很快,周围刮起了阴风。 明明是深秋季节,却冷的好像寒冬腊月。 “来了!” 远远的,一众妖怪就看见两个阴差,一前一后押运着一群浑噩的鬼魂向着这里走来。 为首的正是那身缠铁锁的阴差,他发现举隅等人后,竟然不逃,而是大摇大摆地走了过来。 随着他的靠近,他手中那个白纸灯笼,开始发出绿油油的灯光,将他半张扭曲的脸照的更加惨然可怖。 “怎么,你们这群下贱的妖怪,难道敢劫鬼魂?” 举隅大笑不止,而后露出比他还要阴森的笑容,说道:“自然不是,我们是要宰了你们两条看家犬!动手!” 一声令下,一众妖怪猛地飞扑过去,一半攻向前面的阴差,一半扑向后面的阴差。 两个阴差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些妖怪竟然如此雷厉风行,当即大怒。 “大胆!”前方的阴差一把将手插入自己的心口,竟然直接从心口又扯出一条锁链,对着天空挥舞起来。 铁锁瞬间就变得无比长,随着阴差挥舞,竟然抽向所有妖怪,将他们阻拦在自己周身。 后方的阴差大叫道:“袭击阴差,你们可知是要打入十八层地狱,受亿万年刑罚!” 可是这些妖怪哪里会听他们的。 见到自己无法冲破锁链防御,当即就将所有火力集中在前方的阴差。 兵器扫过,碰到锁链上的鬼魂,鬼魂当即就被狂暴的妖气打的魂飞魄散。 甚至连盏茶时间不到,所有魂魄都已经魂飞魄散。 两个阴差脸都绿了。 不管是什么原因,勾魂失败,害的所有鬼魂烟消云散,他们事后挂落责罚绝对少不了。 两个阴差的眼睛都红了。 “你们找死!” 只见后方的阴差对着空气连甩数鞭,从怀中掏出一块黑色令牌。 举隅看到后,瞳孔猛然一缩,叫道:“想开鬼门,你当本神是摆设不成!” 第113章、杀阴差 第113章、杀阴差 招官廨后院的厢房之中。 熟睡之中的宋招官突然睁开眼睛,从床上坐起,推开窗户遥望远方。 他摸索着自己奇长的下巴,喃喃说道:“儿啊,儿啊!这条水蛇发了什么疯,竟然对阴差出手。不过总算有点血性了,倒是比之前顺眼多了!” 而后扭头看向城中的方向。 那里是洪城城隍所在,今夜虽然乌云遮月,可是在宋招官的法眼之下,却有似有漫天霞光,将整个洪城照的宛若白昼。 “嘶,城隍老儿这是发怒了。” “还真怒了,竟然亲自神游!” 宋招官眼珠子一转,嘿嘿一笑,整个人站立不动。 接着宋招官的眉心之处有一道神光绽放,一头巴掌大的灰色毛驴就从其中飞出,直冲天际。 洪城城隍薛冒脚踏黄云,急冲冲地就要向着城东郊外飞去,谁知道,刚刚飞到城墙,他就开始倒着飞,又回到了城隍殿上空。 城隍薛冒一愣,当即大怒:“宋友德你这个缺德的骡子,竟敢施法暗算我!” 不愧是在洪城当了快两百多年的城隍,薛冒瞬间就知道出手是谁。 这种古怪的法术,除了那个缺德冒烟的洪城招官,宋友德还能是谁。 “儿啊,儿啊!薛冒小子,你竟然敢诬陷你爹,就算你是城隍咱们也不能这么算了,吃我一招,就算小惩!” 宋招官的声音从虚空中传来。 薛冒当即大怒,刚刚抬头,就看见一只脸盆大小的驴蹄子从虚空之中显现,一蹄子直接踏在了他的脸上,直接将他踹回了城隍殿。 这一蹄子踏的极为结实,甚至都没有让薛冒有发出惨叫声的机会。 宋友德探出脑袋,瞅了一眼,一张驴头上,各种表情尽是一个爽字。 城东郊外。 当举隅看到那持鞭阴差从怀中取出一块黑色令牌的时候,就知道这阴差定然根脚不凡,要不然他根本不可能有这种东西。 这令牌,名叫黄泉令。 作用非常单一,就是能够开启人间与地府的通道。 见举隅竟然认得这黄泉令,那阴差死人一般的眼睛中,闪过一丝疯狂。 “你既然识得,还不快快住手。莫要我换来阴兵过境,你纵使是正神,也要金身破损,魂飞魄散!” 举隅却是大步朝前,丝毫不惧,笑道:“一块黄泉令,你以为你是谁,还想招来阴兵过境!” 举隅快笑掉大牙。 “如果拿着这块令牌的是薛冒那城隍小儿,本神还真要顾忌三分,你一个小小阴差,本神岂会怕你!” 身缠锁链的阴差当即反驳,喝道:“狗眼看人低,停步!” 周围的锁链呼啦啦地冲向举隅,显然将其当成大敌。 谁知,举隅嗤笑一声,一掌打出,就将之前能够困住他的锁链拍成了碎片。 “你真以为区区城隍阴差的牵魂锁链能够锁得住一方正神?笑话,老子之前逗你玩呢!” 锁链被拍碎,那阴差如遭重击,整个身体都好像都虚幻了不少。 看无法用锁链阻挡举隅,那阴差从怀中出去一个巴掌大的荷包,打开就丢了出去。 荷包在空中张开口子,里面飞出一排又一排的纸人骑兵,一出来就快速变大,只是三两步就变得和真人一般无二,向着举隅发动冲锋。 “快些,我支持不了多久!”看后方迟迟不催动黄泉令牌,身缠锁链的阴差急了。 后方阴差知道,不能再等,当即破开自己的胸膛,将自己的心脏摘出,丢入口中大口咀嚼,直接嚼成肉糜,混着血水吐在令牌之上,将整个令牌染成血色。 看到这一幕,持鞭鬼差大喜,他盘腿而坐,将令牌插在身前,手捏古怪法决,口中念叨:“维壬寅年,庚戌月,甲午日,弟子上虞郡洪城城隍薛冒坐下阴差,虞不乐,上属中天北极紫微大帝注照,即日疾书法信,叩头恭旨北阴酆都大帝门下,照受泰杀谅事宗天宫之调令,斩妖灭邪……” 当持鞭阴差念出第一句话的时候,举隅就知道大事不好。 这持鞭阴差定然不是普通的阴差鬼吏,断然是有着大根脚的。 当即不再收手,要将那阴差制住,若是真让对方招来阴兵,举隅不敢想象自己会是什么下场。 全身神光绽放,如同一个人形坦克一般横冲直撞,将靠近的纸人骑兵撞的倒飞出去。 当他听到上属中天北极紫微大帝注照这句话的时候,举隅顿时头皮发麻,知道自己这次真的好像踢到铁板了。 哪里还敢再让他念下去,只见他手决不断变幻,猛地张开大口,无数靖水河之炁喷涌而出,化为大浪席卷而去。 身缠铁锁的阴差还想阻拦,却直接被浪头卷着一起冲向后方。 持鞭阴差看到这一幕,哪里还能再念下去,甚至连收起令牌的机会都没有,就被大浪卷入其中,随着举隅的操控不断撞击在大地之上。 磅礴的水炁碰撞大地,搅动的天地元炁混乱,如同一道道利刃削在阴差身上。 举隅大笑,调侃道:“你家城隍老爷没有交过你们,不要随便在人面前施法念咒吗?你难道真当老子是瞎子吗?” 虽然脸上大笑,可是举隅现在心还在砰砰乱跳。 好在这两个阴差就不常斗法,才会如此大大咧咧地在他面前施法念咒,让他提前打断。 若是战斗经验丰富的那些阴差,定然会在第一时间逃跑,然后等待安全之后,跑到靖水河暗中施法,直接让阴兵降临靖水河,让他这条阳间河变成阴间河。 到时候,就算举隅靠着道行法力撑过去了,靖水河水族也将灭绝,没有生命阳气镇压河脉水运,靖水河干涸被废,那也是早晚的事情。 想到这里,举隅的眼中就已经充满了杀意,今日仇已经结了深了,一不做二不休,举隅手决再次一变,指引那水炁卷着两个阴差涌到举隅面前。 看着他们终于不再死板的连,举隅哈哈一笑,两手探出,如同利刃一般,直接刺入了两个阴差的胸膛。 顿时,一道道寒气从两个阴差身上散发出来,将他们变成两块冰雕。 “靖水河伯举隅,擅杀城隍阴差,奉二郎堂祖师堂敕令,镇压水底三十年。” 几乎在两个阴差死掉的半盏茶后,一道没有半点威严的声音自黑夜中响起。 举隅嘴角抽搐,不理会周围错愕的妖怪,径直飞向靖水河。 “三十年而已,睡一觉的事情!”举隅毫不在意地看了一眼这时才赶到的洪城城隍,飞得更快了。 第114章、太玄道 第114章、太玄道 洪城城隍薛冒落在战场之上,看着四散而逃的妖怪,恨得牙齿咬得咯吱咯吱直响。 心中早就憋屈至极。 “我这个城隍,恐怕是有史以来,当的最憋屈的一个吧!” 他没有去追那些逃走的妖怪,也没有去动举隅,由于二郎堂的原因,洪城城隍的香火并不是太充足,这也让他的神道修为只是堪堪与玄门修士的丹霞境相差不多。 根本就不是香火鼎盛的靖水河伯庙的举隅对手。 叹了口气,薛冒试着想要聚拢一下两名阴差的魂魄,结果发现,举隅当真心狠手辣,已经让他们彻底魂飞魄散。 “麻烦了,麻烦了。” 薛冒眼神看向周围的天空,叫道:“宋友德,你这个缺德的毛驴,你们惹下大祸了。” “儿啊,儿啊!不过就是两个阴差,城隍小儿,难道这两个阴差是你在阳世的子嗣?这才一副死了儿子的样子。” 一头灰毛毛驴从虚空之中走出,漂浮在天空中俯视洪城城隍,眼中尽是戏谑之意。 薛冒气地指着宋友德,喊道:“你知道个屁。你知不知道,这赶鬼阴差是什么根脚,你们就敢擅自残害。难道你以为黄泉令是什么不值钱的玩意,一个赶鬼阴差也能拥有!” 宋友德不为所动,嗤笑一声,身子化作一道流光,落在地上,已经变成了人形,正是宋招官的样子。 只是身体显得有些虚幻,乍一看与城隍薛冒的状态相差不多,只是少了那一身神道霞光。 “根脚,薛冒你是天天在神台上坐着,坐傻了吧!谁敢在二郎堂跟我们谈根脚,谈后台。别说他不是你儿子,就算真是,胆敢折辱我们二郎堂,说杀也就杀了!你还要如何?若是不服,有本事你舍了你这副金身,对我们二郎堂出手,说不定还真能让你伤到一两个路过的小妖!” 薛冒听了,竟然也不生气,而是神色复杂地说道:“这人乃是北方太玄道执法长老的嫡孙,也是太玄道在册弟子,只是不幸夭折,改走了神道。太玄道山下有城隍大限将至,这才送到我这里来,学习如何管理一方!” “你们现在将太玄道执法长老的嫡孙,太玄道的在册弟子打杀了,你觉得太玄道会如此轻易放过这件事吗?” 宋友德一愣,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薛冒的表情,疑惑地问道:“太玄道,薛冒你别唬我,太玄道在北方,咱们在偏南方,天南地北的,送到我们二郎堂,他太玄道是几个意思?是想把手伸进我二郎堂?” 薛冒怎么也没有想到,宋友德没有担心太玄道找麻烦,反而听他的意思,准备拿这件事问责太玄道。 他整个人都有些傻了。 实在有些不明白二郎堂的脑回路是怎么想的。 那可是太玄道,天下道宗六大圣地之一。其宗门祭祀三清,供奉中天北极紫微大帝,北阴酆都大帝,尊养十殿阎罗。 与地府酆都一脉渊源极深,在玄门修行界号称北阴道脉源流。道法诡谲,极擅长鬼道,以及役使鬼物的手段,等闲修士,同境根本不敢与太玄道斗法。 毕竟任你道行再高,法力再多,人家太玄道一出手,就是唤来一众鬼兵鬼将,一群单挑一个,若是没有强横法宝符箓,谁能顶得住。 所以,薛冒搬出太玄道,原本以为二郎堂会服软,然后准备些礼物,由自己去说情。 自己也可以借由此次事情打压一下二郎堂的气焰,让他城隍庙的日子能够好过一些。 本以为已经够了解二郎堂了,可是还是出乎了薛冒的预料。 看宋友德好像不是在开玩笑,薛冒顿时急了,叫道:“当然不是这个意思,太玄道距离你们那么远,怎么会想要动你们二郎堂的地盘。只是我活着的时候,在太玄道山下城镇任职,与那太玄道执法长老算是旧识。这才将他的孙子托付给我!” 薛冒连忙解释,这才打消了宋友德准备要与太玄道掰掰手腕的想法。 “如此甚好!你大可告诉那太玄道,若是不服,就来我二郎堂,自然有道理让他们看个够!” 说完,宋友德就重新化为一头毛驴,飞向城中郡府衙门中的招官廨,重新回到自己肉体之中。 薛冒叹息一声,心中暗暗后悔,自己都咸鱼这么多年了,为何今日还想着要算计二郎堂。 举隅回到靖水之中,老龟酋荧就已经带着水神宫中的虾兵蟹将围拢了上来。 “水神老爷威武,当真是让咱么靖水河水族扬名洪城了!” 举隅摆了摆手,不在意说道:“这件事就此过去,也不知道那两个阴差是不是被驴踢了脑袋,踢死的。竟然敢辱没本神,不杀他们,以后咱们靖水河在二郎堂还怎么抬起头做人!” 酋荧连连称是,而后小声说道:“水神老爷,我想老龟我似乎知道是因为什么?” 举隅疑惑看向酋荧。 “前两年,靖水上游不是淹死了一个女娃,因为长相俊秀,聪明伶俐,被水神老爷您看上,收为了咱们水神宫的婢女。那阴司的阴差来索要鬼魂,您老连见都没有见他们一眼,就让水神宫的符法神祇们给赶了出去,兴许就是那个时候,让这些阴差对咱们靖水河水神宫起了恨意。” “今日有恰巧遇到您,这才出言不逊!” 举隅停了只是嗤笑一声,摇了摇头,说道:“自寻死路的东西,不去管他!” 说完,就当真不去理会这件事,急匆匆地向着自己寝宫走去。 他没有让其他人跟进来,独自关了大门,看了眼自己正在闭目休养的本体,来到一个水池旁,一眼就看见两个仗着人族四肢的黑白双鱼,啧啧称奇。 两个小妖同样欢快地叫道:“水神老爷,水神老爷!快看我们,不一样了!” “这功德之力果然玄妙,只是不知道这到底是助你们化形了,还是让你们变成另外一种妖怪了!” 正待举隅准备好好检查一番的时候,一道流光突然飞射而来,举隅随手抓住,竟然是一张白符。 符纸一落到举隅手中,里面就传来了宋招官那熟悉的声音。 “儿啊,儿啊!你杀的那阴差中,有一个是太玄道执法长老的嫡孙,所以从今天开始你还是好好躲在水底,无事不要外出了!” “啪嗒!”举隅如遭雷击,直接坐在了地上。 第115章、水神封山与知府召见 第115章、水神封山与知府召见 一大早,李诚敬就看见酋荧这头老龟趴在自己院子中,六月正陪着它聊天。 看到李诚敬出来,酋荧连忙将之前准备好的一瓶水丹拿了出来,交给了李诚敬,然后歉意地说道:“李仙长,靖水河水神宫最近有些事情,需要封山三十年,短期内恐怕请您前往游玩了。水神老爷说这是他失信于您,这瓶水丹全当赔罪了!” 李诚敬一愣,问道:“为何要突然封山?水神宫可是出了什么问题?” 酋荧苦笑着摇了摇头,说道:“老龟只是水神宫复杂日常洒扫的宫佐,哪里能知道这件事。现在丹药和话都已经送到,老龟现在也会去复命了!” 李诚敬只能拱手一礼,说道:“水神以诚待我,李诚敬不是忘恩负义的人,若是有李某可以帮忙的,还请宫佐带去话给水神。就说力所能及,绝不推辞!” 酋荧感恩戴德地道谢,然后去了水中。 六月笑嘻嘻地说道:“主人,这靖水河神倒是会做人,重礼跟不要钱似的。” 李诚敬将水丹收好,笑道:“毕竟修炼了千多年的大妖,又是一方水神,受食一地百姓香火血食,早就和人无异了。” “那龙虎山道士离开了没有?” 六月点了点头,说道:“本来看他的样子,似乎是不准备打算走了。可是到了后半夜,不知道因为什么,就打了声招呼,突然离开了。” 李诚敬长舒一口气,说道:“走了好,走了就好。咱们也收拾一下东西,这几天找个没人窥伺的地方,我也要开坛修炼,补充一下亏损的煞气了。最近接连几场斗法,煞气消耗极为严重。” 尤其是昨天那柱香,简直就是要了李诚敬一小半命,就连他平日修炼时,命土都没有崩的这么快。 接下来的半个月,平静的让李诚敬都以为回到了初到秀水村那种平静的日子。 李诚敬也趁着这段时间,也离开洪城,出了二郎堂地界,找了一块“风水宝地”,疯狂修炼十余天。 就连命土都消耗的只剩下两百余年。 这才心满意足的回到洪城。 刚刚抵达郡府衙门礼房述职,张明堂就第一时间出现。 他看着李诚敬,长舒一口气说道:“贫道以为,你逃了!” 李诚敬笑道:“道长这么说就不地道了。李某又不是什么通缉犯,也没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只是静极思动,出去游玩了一段时间。” 张明堂呵呵冷笑,意味不明。 礼房负责文书档案的攒典似乎听出了张明堂语气中的不快,他竟然站起来,对着李诚敬喝道:“你一个义庄管事是什么身份,竟然敢和弓道长这么说话,快快道歉!” 李诚敬一愣,一脸懵逼地看着这个攒典,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那攒典皱眉,问道:“你笑什么?” 张明堂站在一旁看戏,并没有阻止攒典发难。 李诚敬耸了耸肩,斜睨了他一眼,嗤笑道:“我笑你真是上杆子给别人当狗,当真专业。我看你也别干什么攒典了,把你下面那东西割了,去宫里混得了,那才是能够发挥你长处的地方!” 礼房的人一听,顿时笑了起来,毫不掩饰他们的嘲讽与戏谑。 “你,你,你一个义庄管事,竟然敢和我这么说话?” 李诚敬一副气死人不偿命的样子,说道:“别人让着你,那是看在典史的面子上。你一个小小的攒典,连个品秩都没有的货色,谁给你的勇气敢高人一等。莫不是平日里狗仗人势惯了,就把自己当人了?” “好啊,我看你这义庄管事是不想干了!你等着,你等着!” 那攒典立刻就起身向着门外走去,显然是要去典史廨找典史告状,谁知道刚出门就和一个捕快撞个满怀。 不过他一个读书人,哪里是练家子出身的捕快的对手,一下子就又被撞回了礼房。 “哎呦喂,刘攒典,你这么着急是干什么去的啊!瞧瞧,没把您撞坏吧!” 那声音传入李诚敬耳中,极为熟悉。 转头一看,不正是老熟人,李诚敬的本家捕快吗? “你瞎啊,跑这么快!”刘攒典怒叫着,被李捕快扶起。 李捕快脸上露出一丝不快,不过还是不敢招惹对方,连忙赔不是。 “这不是府尊让我来找李先生,他想要见一见李先生。” “李先生,什么李先生?” 一旁看戏的礼房胥吏也疑惑的对视。 虽然李是大姓,可是他们礼房还真没有姓李的。 李捕快伸手指了指李诚敬,笑着打招呼:“李老弟,你果然回来了。府尊老爷想要见一见你,怕你走了,这不叫我跑来找你。” 这次是李诚敬惊诧了,疑惑问道:“我?李捕快,你不会搞错了吧!” 李捕快叹了口气,说道:“没错。也不知道府尊从哪里听到了你的名字,知道你一人灭掉了整个黑风寨,所以想要请你调入咱们三班捕快中,帮忙办案!” “快走吧,路上边走边说。你不知道,你离开这段时间,咱们洪城又出大案子了!” 李诚敬被李捕快拉着就走,回头看去时,李诚敬敏锐的看见,张明堂嘴角挂着得意的微笑。 李诚敬立刻明白了,这定然就是这龙虎山天师搞的鬼。 要不然谁会闲着没事力荐自己这么一个无亲无故的人。 六房距离知府公房还有不短的距离,这段时间内,李捕快也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简单地告诉了李诚敬。 原来,就在七天前,城中的粮食商人一家七十余口,一夜之间被人几乎尽数被杀,只有几个孩子幸存了下来。 但是因为几个孩子当晚都在熟睡,并没有看到凶手的样貌。 快班的捕头这几天头发都快愁白,在弓道长的查勘下,说此案的凶手和之前几起凶杀案是同一人所为。 由于连续的凶案,加之凶手所杀之人越来越多,监察御史已经将这件事上报京城,弹劾洪城知府渎职懈怠。 朝廷已经下令,让知府三个月内必须破案。 李诚敬听了,心中了然。 难怪一城知府,会因为张明堂一句话,就来找自己,这是病急乱投医啊! 聊着这些事,李诚敬与李捕快已经抵达知府公房,一进门就看见一个身穿绯色官袍,身上绣着云雁彩绣的年轻官员坐在书桌之后,上下打量着自己。 第116章、当官了,巡检 第116章、当官了,巡检 洪城知府十分年轻,样貌秀美,仪表堂堂,端坐在书桌之后,好似神堂坐尸,不怒自威。 除了洪城知府外,还有另外两名身穿青袍的官员,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也在打量着自己。 李捕快躬身一礼,对着李诚敬介绍道:“这位就是咱们洪城的知府,府尊舒长安,舒府尊。” 接着指向一旁年纪越六十的青袍老者,说道:“这位是咱们洪城的主簿,康定,康主簿。” 最后是年纪约四十五六的青袍官员,说道:“这位是咱们洪城的府丞,董怀礼,董府丞。” 最后李捕快才对三位官员介绍李诚敬,说道:“三位上官,这位就是府尊要找的李诚敬。现在是咱们城东义庄的管事。” 舒长安笑着站起,对着李捕快挥了挥手,李捕快立刻麻溜地退了出去,不敢多留一刻钟。 见到李捕快离开,舒长安这才大笑一声,拱手说道:“咱们洪城当真的卧虎藏龙,英雄辈出。若不是弓天师告诉我有李……额,李兄弟这种英雄,我等还不知道,要让明珠蒙尘多久,真是有罪,有罪!” 康定抚须笑道:“果然一表人才,容貌可不输府尊多少。听说你一人就将那黑风寨半百贼人尽数诛杀,可真有此事?” 李诚敬笑着点了点头,说道:“为民除害,天理而已,诸位倒是不用多言,只是小事!” 舒长安见李诚敬不卑不亢,丝毫没有因为他们三人的官威有任何异样表情,就知道李诚敬果然非凡人。 于是开门见山说道:“本官听弓天师说,李先生也是玄门中人,似乎道行还不低!” 许是觉得叫李诚敬兄弟,实在说不出口,索性直接叫李诚敬先生,倒也不失礼数。 李诚敬听着也觉得舒服多了。 “快坐,坐下聊!”一旁的董怀礼笑着上前,拉着李诚敬坐在一旁的椅子上。 三个官场的老油条实在客气的过分,李诚敬虽然知道他们有求于自己,不过还是很受用。 李诚敬客气说道:“不错。只是在下可比不得弓天师,在下不过就是一个无门无派的山泽野修,大道渺茫,前途充满迷雾,时时惶恐。” 舒长安三人对视一眼,眼中眼神传递。 董怀礼笑着说道:“李先生何必自谦,我等可是听弓天师说您不仅道行高,道法也高。正是玄门少有的天才俊杰。不过您身为散修,确实不如玄门弟子那般,大道平坦。不过大道崎岖也是一种历练,可固道心,不假外物方真道!” 李诚敬嘴角一撇,丝毫没有掩饰眼中的嫌弃。 这让董怀礼很是受伤,脸上充满了尴尬。 还是康定人老成精,立刻就明白李诚敬这是不愿吃他们画的大饼。 只能说道:“我们凡夫俗子,自然不是很懂玄门中人如何修行。董府丞,咱们还是不要班门弄斧的好!” 董怀礼尴尬地点了点头,并没有生气。 李诚敬全当没有看见,笑着说道:“大道万千,康主簿倒也不用如此说。谁说只有那些可以搬山蹈海的神通才是道,我们一颦一笑,一丝一念不也是道。道无高低,无上下,道无处不在,无物不是,不是吗?” 四个人对视一眼,齐齐一笑。 舒长安笑道:“李先生道行高深,让我等茅塞顿开。不过玄门修行,哪能只修道行,道法还是不能落下的。我们洪城郡府,虽然没有什么高深的法术,但是这么多年在招官的帮助下,也斩杀了不少妖怪邪魔,从他们那里也弄到了一些法术秘籍。我们留着也是无用,倒是可以赠与李先生,也算宝剑配英雄!” 李诚敬哈哈一笑,毫不推辞,拱手说道:“那就多谢府尊,主簿和府丞了。诚敬就却之不恭了。” 而后,李诚敬话锋一转,说道:“其实李某也知道,自己大道无望,想着能够入朝为官,造福一方。如今恰巧遇到这么一个机会。我听李捕快说,最近咱们洪城发生了数起妖物害人的案子,若是府尊不嫌弃李某道法低微,李某愿意出手一试,只是不知道,府尊愿不愿意给李某一个机会!” 舒长安三人对视一眼,哈哈一笑。 气氛十分轻松的样子。 舒长安笑道:“李先生有此善心,我等岂能不成人之美。我等愿意全力帮助李先生破案。若是李先生不嫌弃,不如直接暂代我洪城巡检一职,若是能够将此案侦破,本官愿意亲自上书朝廷,为李先生请功,将这代职变成正职,你看如何?” “我们二人也愿意同府尊一同留名。” 李诚敬眼前一亮,这简直就是意外之喜。 于是笑道:“如此甚好,案件完结之后,李某依旧可以继续造福百姓,李某在这里谢过府尊,主簿和府丞了!” 舒长安点了点头,从书桌上拿起一封信交给了李诚敬,说道:“这是为先生准备的公文,凭此公文,先生可去招官廨寻一本道法秘籍。若是案件侦破,同样还可以再领取一本秘籍。” 李诚敬瞥了一眼桌子上,和这个信封一模一样的两个信封,李诚敬心想:“大意了。好处要少了!” 不过木已成舟,再反悔就太败人品了。 于是李诚敬只能佯装开心地接下。 “李有福,进来!”见到事情敲定,董怀礼对着门外叫道。 很快,李诚敬的本家兄弟捕快,李捕快跑了进来。 舒长安指着李诚敬说道:“这位从今天开始,就代领咱们洪城的巡检,负责与招官廨联手侦办最近的连续凶杀案。从今天开始,你就跟在李巡检身边做事,现在先带李巡检去招官廨,找宋招官。吏房那边,康主簿会帮忙办理,等你们从招官廨回来,直接去吏房取公文令牌等物。” 李捕快连忙称是,然后瞪大了眼睛看着李诚敬。 他不明白,不过就是在公房之中待了一盏茶多的时间,李诚敬怎么就能从一个义庄管事摇身一变,成了洪城巡检。 要知道,那可不是六房胥吏,巡检可是有品秩的官职,从九品呢! 李捕快都快羡慕的眼珠子瞪出来了。 跟着李有福走出公房,李诚敬不等李有福的马屁到来,就感叹道:“真他娘的累。这些当官的,不累吗?” 第117章、道用十法 第117章、道用十法 李有福一个哆嗦,连忙回头看了一眼身后,发现二人距离府尊的公房已经很远了,声音应该传不到他们耳中,这才长舒一口气。 对着李诚敬说道:“我的巡检老爷哎,这话可不敢在这里说。以后大家都是靠着府尊老爷过活,万万不能得罪的。” 李诚敬知道,朝廷发放的俸禄都是直接发放给知府一人的,而后其他三班六房等大小胥吏,衙役的俸禄又是由知府发放。 这是朝廷帮助外放官员控制衙门胥吏的办法。 虽然效果不大,但是对于一些没有什么靠山,不太会捞偏门的胥吏来说,这就是相当于把住了他们的命门,不敢不听话。 李诚敬自然不会在乎这点俸禄,但也不会因此而害的李有福这个本家的捕快少了这份营收。 所以笑着点了点头,说道:“放心吧,我就是知道他们听不到,这才抱怨两句。咱们是自己人,我还不放心你吗?” 这话说的李有福喜不自胜,觉得自己真是福星高照,这就算是多了一个靠山。 “府尊说让小的跟在您身旁,您看咱们是先去招官廨,还是先去快班再要两个人手!” 李诚敬眼神古怪地看着李有福,这是给自己表投名状了? 他难道忘记,自己只是临时调到自己身边,人还是属于快班的,这么吃里扒外,就不怕他们捕头事后扒了他的皮。 李诚敬笑道:“招官廨我自己就知道路,你去快班,和你们捕头说清楚,我只是临时调用几个机灵的捕快来调查最近的那些凶案。不是抢人,你要说清楚!” 李有福一拍胸膛,说道:“嘿,您老瞧好吧,定然把最会办事的人给您找来,断然不会找那些虾兵蟹将来滥竽充数!” 李诚敬竖起大拇指,从怀中取出一颗约莫三两重的碎银丢给李有福,说道:“若是我今日没来得及去寻你,你就带着他们晚上去吃顿好的。” 李有福连忙接过,笑着快步离开。 而后,李诚敬转身就向着招官廨走去,去见一见那个喜欢叫自己爹的宋招官。 知府公房之中。 舒长安正品着香茗,透过打开窗户,看到李诚敬不见了身影,这才放下茶杯,笑着说道:“看来此人还真是一个山泽野修。这就好办了!” 董怀礼脸上还是有些迟疑,问道:“虽然只是一个山泽野修,但是咱们若是得罪狠了,他要是报复起来,咱们这些凡人如何防范。” 舒长安呵呵一笑,没有回答。 倒是一旁的康定捋着胡须,笑道:“董府丞,你是外地调来洪城的,恐怕还不知道洪城的底细,难怪会有此担忧。老夫在洪城生活了快六十年,家族在洪城也有两百年传承,我都不怕,你还怕什么!” 董怀礼闻言,惊讶问道:“洪城还有什么隐秘?” 舒长安笑道:“董府丞,子不语怪力乱神,那些捕风捉影的事情,咱们作为读书人,还是莫要多谈论的好。不过如康主簿所言,您不必担忧。我大庆建国两百余年,你可曾听过几个官员死在玄门修士手中。这里面牵扯因果极大,别说日后咱们没有坑了那李诚敬,就是真把他坑惨了,他也不敢动咱们。” 董怀礼点了点头,不再多问。 他知道,有关山上的秘辛,没到足够的品级,是不能被告知的。 “再说,就算他要报复,也不是找咱们,而是那龙虎山的天师,这可是他给咱们出的主意!” 康定笑着说道:“但确实是个好主意。若是破了案子,自然就是咱们的功劳,他一个代巡检,没资格领这份功劳。若是破不了,那就可让他背这个锅,反正也不是真巡检,不过是打回原型,大不了之后再赠与他一些法术秘籍,那些东西留在宋招官那里,也是摆设。” 三人笑着畅聊,神色轻松,似乎朝廷给他们的压力一下子就没有了。 李诚敬来到招官廨,一眼就看见傅亲站在院子中,看到自己,傅亲就指了指一处厢房,说道:“宋老怪在里面等你呢!” 李诚敬点了点头,走了进去。 发现这个厢房之中,摆满了一排排的置物架,有三排是放置着书籍,另外几排是一些稀奇古怪的器物,东西不多,但是在李诚敬的法眼之中,可以看到这些器物上,都有各种元气光芒,交相辉映。 宋友德这个招官,此刻就站在第一排书架前,见他进来,就大笑道:“爹啊,爹啊!看来你还真答应趟这趟浑水啊!” 李诚敬笑着拱手见礼,然后随手甩出一张银色符箓。 宋招官一愣,一把抓住,看清正是当日李诚敬用来封印兵煞器物的银符,脸上都快要笑出褶子了。 这下子,什么官架子也搭不起来了,小跑着来到李诚敬身边,笑着说道:“还是兄弟爽快,以后咱哥俩就是亲兄弟了!” “那小弟就见过宋大哥了!” 宋招官小声说道:“虽然咱们修士不在乎这份官职,但是你就这么愿意帮人背黑锅?那几个王八羔子敢算计我兄弟,定然让他们哑巴吃黄连。来来来,选好秘籍之后,老弟就自己挂印辞官,咱们捞了好处就跑,他们还能拿你怎么办?” 李诚敬佩服地竖起大拇指,说道:“宋大哥仗义!不过既然我领了这个差事,倒是真想试着破一破这个案子,毕竟这次死了太多人了!” 宋招官叹了口气,说道:“兄弟仁义,比那龙虎山牛鼻子爷们多了。罢了,不知道兄弟这次想要偏重哪种道法的秘籍,做哥哥的可以帮你推荐一下。不过老哥还是推荐你选杀法秘籍,毕竟杀法道术最是稀少。” 李诚敬一愣,疑惑问道:“我倒是经常听那龙虎山道士和他的朋友,说什么镇术,杀术一类的词汇,这里面可有什么讲究?” 宋招官也是一愣,惊讶地看着李诚敬,问道:“没想到你真是一个山泽野修啊,连道用十法都不知道?” 李诚敬汗颜,唏嘘说道:“不瞒宋大哥,我真的只是一个散修,因缘际会偶得一部修道书,这才步入玄门,若是此事无关隐秘,还请宋大哥给我解惑!” 第118章、拘山压顶咒 第118章、拘山压顶咒 宋招官转身从书架上取过一本册子,交给了李诚敬。 他打开一看,只见目录上尽是一些道法的名字,但是最吸引李诚敬注意的是,这些道法名称都被分类在十个大类上。 分别是,内丹法,外丹法,符法,算法,镇法,杀法,封法,令法,祭法和阵法。 总计十个大类。 “这就是道用十法?” 宋招官笑着点头,然后说道:“正所谓术为道之用,法为道之本。道用十法是我道家玄门几位祖师,为方便我玄门弟子修行特地做出的分类。但你切莫以为,所有术法能够清晰的划分到其中一类之中,道用十法相互应和,分而不离。只是方便我们理解才做出如此划分。” 为了方便李诚敬理解,宋招官手指点在了目录之上的一个道法名称。 “例如这泥神擒龙术,就是结合了镇法,令法和杀法三种,威力惊人。还有这提线傀儡术,又涉及算法,镇法和符法三种,可利用算法和符法,牵连人之命数,隔空操持对方命数,此术阴毒至极,有伤天和,使用者必遭天谴。……” 宋招官接连点了几个道法,为李诚敬讲解。 一来是让李诚敬更好的理解道用十法,二来也是用这个办法向李诚敬推荐道术。 随着宋招官的一个又一个例子,李诚敬很快就明白了什么是道用十法。 内丹法,其实就是大道书,是修士长生久世,直指大道的长生真经。 外丹法,是以外丹补内丹,如丹药,医术,祝由术等皆是外丹法。 符法顾名思义,就是符箓绘制之法。 算法是风水术,命数,运数等,卜爻之术。 镇法,乃是镇压之术,又有镇压妖鬼之意,也有镇守四方之意,算是玄门道法最多的一门术法。 杀法,专司杀伐之术,一切以诛杀为目的,如道武,剑仙斩妖之术,雷法等,凶历最盛,轻易不会使用。 封法,乃是封禁之术。很多时候,玄门修士因为自身修为无法斩杀妖魔,或是一些妖怪罪不至死,修士就会使用封法将其封禁在某些地方,暂时困住囚禁对方。 令法,乃是敕令之术,例如设坛请神扶乩之术,点灵化身之术,拘神摄灵之术,皆是令法。但令法过于霸道,使用不当极易与山水神祇结仇,故而修士大多是借由各家祖师,或供奉的仙人之名,敕令拘神。 祭法为祭祀之法,上到祭天,下到祭先人,供仙养神,开坛做法,法器开光等,皆为祭祀之法。 最后的阵法,上以天道法则为阵,中以山川河流为阵,下以人,器为阵。阵法威能恐怖绝伦,但布置繁琐,禁忌颇多,耗费过大,极少使用。具体还要看做和用。而以风水师最喜使用阵法但也大多只是普通的风水改运,祈福消灾之用。 可以说,简单的十种划分,就将玄门修行界内外修行之法囊括其中,让人一眼就看个通透明白。 李诚敬啧啧称奇,感叹先辈修士对道法的理解,真是洞若观火。 一边感叹,李诚敬一边慢慢翻看里面道法的详细记载。 当然这里面不会有具体的修炼方法和道法咒语口诀,只是记载了这些道法的威能,效果,和需要供养的神仙之名。 这也是非常必要的。 很多道法并不是你得了修炼方法和咒语手诀,就能够学习施展的。还需要供奉某一尊仙人或者神灵。 甚至最次的,也是这个道法的创造者。 例如李诚敬自己若是创造出一个道法,若是传给其他人,对方修炼之初,就需要供奉李诚敬,才能开始修炼。 当然,这对李诚敬自己的修为也有一定的要求。 所以,这也是李诚敬看《九煞会元功》中曾经说过,凡修炼此秘籍者,将与玄门道法几乎绝缘。 之前李诚敬不过就是给一对双鱼野神上了一炷香,就差点抽干了自己的阴阳煞气,和小半命土。 若是供奉一位真神真仙,李诚敬估计小命就要当场交代了,更别提供养一位仙人,真神可不是想供就能供的,里面还有诸多讲究。 而宋友德看李诚敬皱眉不已,不停摇头,立刻就明白了李诚敬的苦楚。 待李诚敬合上书,交还给他之后,宋友德笑着说道:“是不是挑花了眼睛,要不要我帮你推荐一下!” 李诚敬差点想翻白眼,他不停摇头,固然是里面大部分道术需要供奉真仙真神,但是同样也是因为道法其实并不多,大多都是一些大路货色。 当然对他这种野修而言,已经十分珍贵。 宋友德笑着说道:“我劝你挑选符法绘制之术,一来符箓在咱们玄门可谓是硬通货,你学了可以用来置换法器丹药,二来也不用担心供养真仙的问题。等到你哪天进了某个宗门,再学道术不迟。这里面的道术,多是一些大路货,不选也罢。” “你看这绢足乘云符,乃是少见的托举之术的符箓,用来逃命最适合不过。其需要供奉的虚灵仙师,在玄门大小门派,有很多都在供奉,你只需要花费一点银钱,就能让他们帮助祭祀符箓,提升威能。” “再或者,这画地成海符,那可是十分好用的逃命符箓,地上一画,就可幻化一片汪洋阻敌,其供奉的太上老君,但凡是个道门,谁不供奉,你随便找个小宗门,去做个供奉,在祖师堂留个名字,就可以自己祭祀,岂不很好!” 李诚敬不动声色地听着这个宋招官不断给自己推荐符箓,心里冷笑:“这个老东西,看来还是怀疑那披煞遮阴符是我自己所制,还在这里试探。” 李诚敬也不说话,耐心听着。 最后等到宋招官说的嘴巴都干了,这才点着目录中的一个道法说道:“我选这一个!” 宋招官循着李诚敬的手指看过去,发现李诚敬选的竟然是一门道术。 “拘山压顶咒!嘶,我说兄弟,你怎么选了这么一门得罪人的道法,听大哥一句劝,换一门吧。这玩意实在鸡肋,又容易遭山神捶的!” 第119章、草菅人命? 第119章、草菅人命? 宋招官是连忙劝诫,让李诚敬放弃这门法术。 不过这一次,宋招官却是不是试探,而是真心不想坑李诚敬。 “这拘山压顶咒,虽然是门镇术,可是却涉及令法,阵法,而且施法缓慢,乃是少见的三段式咒语。根本不适合兄弟你这种散修。而且施法条件更是苛刻,需要在周围有山的时候才能使用,若是你所拘之山没有山神倒也罢了,若是有山神坐镇其山,你贸然拘山施法,定然被视为盗贼之属。说不定,你的敌人还没被你镇压,就招来一方山神来与你为敌。” 李诚敬笑着听着,他自然知道这些。 刚才看到目录之中,对于这门道法的优劣介绍的十分清楚。 优点只有一条,威力惊人,施法之人可凭借此术,镇压比自己道行高上一个大境界的修士。缺点嘛,极多。 施法缓慢,拘山困难,还需要周围环境有最少两座大山,咒语更是少见的三段式咒文,若不能在第一段咒文将对手镇压,很容易被对方反制,破了此道法。 不过,李诚敬看重的并不是这道法的威力,而是拘山,用山之法。 李诚敬自己之前曾经以地煞破地,羁押山根地脉之法,学会了取山炁之法,但苦无头绪,让他想要利用这些山炁自创一门道法迟迟不能成功。 若是自己能够学会这门道法,或许可以触类旁通,开创一门自己的先天道法,弥补自己道法的不足,让自己短时间内变强。 不过这些涉及自身修行的事情,李诚敬是不可能和宋招官说的。 见李诚敬执意要选这门道法,宋招官也只能无奈摇头,从书架上找了一会,交给李诚敬。 “多谢!”李诚敬接过。 发现只有薄薄几页纸,显得极为寒酸。 不过李诚敬知道,仅仅只是一门道法,这几页都已经很多了。 像李诚敬九煞会元功三本秘籍中的佐道书,里面很多道法甚至只有几句话,连半页纸都没有占据到。 拿着秘籍,小心收好,李诚敬就直接离开了,去了吏房。 这康主簿办事极快,李诚敬一到吏房,吏房的主官,经承和管年就一个捧着令牌,官印,一个捧着官府兵器送到了李诚敬手中。 李诚敬也没有客气,从他们手中接过,就向着自己的公房走去。 刚到巡检廨的院外,就看见之前在吏房对自己使脸色的典史攒典躬身站着,见到李诚敬到来,就连忙迎了上来,不断道歉,乞饶。 李诚敬只是冷笑一声:“呦,攒典这真是好生灵敏的耳朵,本官不过才刚领完官印,你就比本官还要提早知道。” 然后不管对方如丧考妣的样子,进了招官廨,那个典史的攒典却是一步都不敢走进来,最后只能灰溜溜地离开。 李诚敬倒真不是还想着报复对方,这种小角色李诚敬压根就没有放在心上,更别提报复对方了。 遇见了讽刺两句也就罢了,至于他怎么想,你走在路上,会在意地上蚂蚁如何想吗? 进了招官廨,李有福那家伙还没有看见,却是先看见了一脸笑眯眯的张明堂。 “弓天师,倒是好悠闲,不去查案,坐在我这里躲清闲!”李诚敬不咸不淡地讽刺了一句。 张明堂好像没有听到一般,指了指书桌上放着的厚厚一叠卷宗,说道:“既然你答应舒府尊查办此案,那这些卷宗你就好好看看吧。我们也好尽快将凶手抓捕归案。” 李诚敬只是瞥了眼那高高的卷宗,就径直坐在主座上,指着卷宗说道:“哪里拿来的,就请天师拿回哪里去!” 张明堂一愣,皱眉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李诚敬嗤笑着看着张明堂,一脸看白痴的表情,说道:“当然就是字面的意思!” “你不打算办这个案子?” “当然不是。我办案,不需要这些卷宗!” 张明堂哪里肯信,怒道:“人命关天,李诚敬,希望你不要因为你我之间的嫌隙,害得我们无法早日捉拿凶手。” 李诚敬叹了口气,问道:“弓道友,你真的是玄门修士吗?” “你什么意思?” 又是这句话,毫无新意。 李诚敬简直想要扶额,说道:“天师啊,咱们是修士,懂道法的,破案干嘛要用凡人的法子。傻不傻。你这样子,简直就是两军对垒,你有刀枪不用,反而要用拳头去杀敌。” 张明堂这次听懂了,但是还是想不明白,如何用道法去查。 他第一次有些心虚地说道:“贫道已经用道法去查了,你也看到了,贫道可是找了城隍,让他们带我找到死者鬼魂问询,可是鬼魂也说不定害死他们的,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你还要我们用道法怎么查?” 李诚敬当真无语了。 叹了口气,说道:“案子我是接了,既然道长没有法子,那就趁着这段时间,多找些高手等待我的消息。到时候我自然会告诉你们凶手是何人!” “那要等到什么时候,现在每一天,那凶手都有可能再害人。它之前已经从杀一人,到现在灭人满门,手段越来越残忍,受害者也越来越多。” 李诚敬正色说道:“很好。我就是要等下一次受害人出现,我不怕他出手,我就怕他不出手。” “你说什么?”张明堂大怒。 “你这是草菅人命,你把人命当成什么了!”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你我和天下凡人有什么不一样,凭什么别人就死不得。我与他们非亲非故,甚至不认识。况且,现在天下大乱,三国征战不休,那年不是数以万计的人枉死与战场之上。你们这些玄门祖庭圣地不去怜惜他们,却为几个凡人的死活在我面前夸耀仁义,你不觉得可笑吗?” “这岂可混为一谈!” “你是不是想说,国之征战,乃天道,无关正邪。那她们呢,她们又有何罪责,让你们肆意抹除她们的神智。” 李诚敬取出玉葫芦,将高莛楹母女放出,大声斥问。 张明堂看着呆呆傻傻的高莛楹母女,满胸的怒火好似被泼了一盆冷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第120章、鱼鳞 第120章、鱼鳞 高莛楹二女的鬼魂哆哆嗦嗦的打着摆子,似乎再遭受非常痛苦的折磨。 毕竟是白天,并不适合这种鬼物活动,李诚敬很快就把她们收入玉葫芦之中。 张明堂自知理亏,李诚敬就已经大手一挥:“不送!” 这就是摆明了不想和他废话。 无奈之下,张明堂只能抱着卷宗离开。 坐在主座上的李诚敬,手指敲打着椅背。 这张明堂显然是不想让自己这么消失在他的面前,自己突然消失半个月,显然是刺激到了他,这才除了这么一个馊主意。 好在李诚敬这半个月,不但将自己损耗的煞气补充的差不多,更重要的是,他已经将兵煞引入体内,此刻李诚敬终于九煞俱全,即便不用披煞遮阴符遮蔽天机,他的一身煞气也不会再像以前那般,围绕在体表之外。 而且,九煞俱全以后,虽然忌讳依旧很多,却已经不是太影响自己的行动了。 像是不能吃热食,不能受刀兵伤害这种禁忌,即便不小心触犯了,也不会让自己体内的九煞崩溃,最多就是九煞激荡,损耗一些命土。 李诚敬此刻别的不多,就是命土多。 拿出记录拘山压顶咒的秘籍,李诚敬小心研读。 这份法咒对于李诚敬来说,咒语过长,施法条件苛刻,其实都不算什么,最苦难的乃是需要借太上之名施法。 其他玄门修士,对这个条件反而没有什么限制。 毕竟无论是祖庭圣地,还是小型道观,只要是道门的玄修,几乎都会祭祀三清,这个条件根本就不算条件。 可是李诚敬却不能祭祀任何仙身,所以,李诚敬只能以自己的名义来施展这份道法。 至于那大山听不听自己的,这就不好说了。 好在李诚敬的悟性实在惊人,虽然没有去修炼九煞会元功中记载的诸般邪术,却对于法术的咒法,手决了解十分通透。 所以,李诚敬几乎没有废多少功夫,就将这份法术的咒语做出了更改和调整。 然后来到院子中,就试着施了一次法。 不过周围没有大山可以让李诚敬用来拘,自然毫无效果。 但是,煞气对于咒语的反馈告诉李诚敬,他修改的十分成功。 “哎,我果然是个天才!”这下,就连李诚敬自己都要好好夸自己一番了。 “李巡检,我回来了!” 院子外,李有福笑着叫道。 李诚敬抬头看去,就看见三个捕快站在李有福身后。 “进来吧!” “见过李巡检!” 三个捕快恭敬的见礼。 李有福介绍道:“李巡检,按照您的意思,暂时借调了他们三个过来,他们三人可是我们快班里,功夫最俊的。这是崔虎,擅使双拳,力能如牛。毛小河,擅使刀法,张彪,也是擅长刀法。” 李诚敬点了点头,笑着说道:“很好,这次调你们过来是为了什么,我想李捕快已经告诉你们了吧!” 崔虎抱拳说道:“回李巡检,已经告知。只是不知道巡检有何吩咐,要我们如何调查案子!” 李诚敬笑着摆了摆手,说道:“不用。我要你们四个,从今天开始,就待在衙门里,哪里都不要去,都给我等消息!” 四人诧异的对视一眼。 李有福疑惑问道:“等消息,李巡检,我们等什么消息!” 李诚敬带着他们走近了公房,自己坐好后,说道:“自然是等下一次灭门惨案的消息。” 李诚敬的话,这次真是吓到他们了。 毛小河声音都有些发抖,问道:“巡检的话,我们有些听不明白,什么叫下次灭门惨案的消息,难道巡检已经知道,凶手下次要杀谁了?” 李诚敬摇了摇头,说道:“我调你们过来,什么都不要问,好处自然少不了你们的。如果我所料不差,凶手还会继续作案,等到下次案件发生之后,要不了多久,凶手的身份就能知晓了!” 李诚敬故作神秘。 看崔虎三人还是一脸的不相信,李有福一脚踢了身边的崔虎一下,说道:“李巡检可不是一般人,乃是咱们府尊,主簿和府丞三位亲自求巡检来侦办这个案子的。咱们只需要听令就行。” 崔虎三人这才反应过来,躬身请罪。 李诚敬将书桌上的巡检令牌和官印直接丢想了崔虎四人,被他们慌忙借住,一脸茫然地看着李诚敬。 “等晚上,李有福你就带着三位兄弟好好吃喝一场。从明天开始,你们最少要有两个人在衙门之中,就给我等命案的消息。另外两个,去牙行,帮我租一个距离衙门比较远的清静院子。我在洪城还没地方住呢!” 看李有福笑嘻嘻的正要张嘴,李诚敬连忙摆手说道:“你家就算了。” 说着,李诚敬拿出一张五十两的银票交给了李有福,说道:“这是租房的钱,不够再来找我,多的话,就留给你们喝酒听曲。” 崔虎几人眼睛都瞪大了,没有想到李诚敬竟然如此大方。 这真的只是一个义庄管事出身的人吗? 在来之前,他们还有些不情不愿,现在真是被李诚敬的大手笔镇住了。 五十两啊,洪城府尊一年的俸禄也不过七八百两银子,还要分给府衙上上下下两三百口人。他们这些捕快,一年的俸禄也不过才四五两银子。 若不是平日里靠着捞偏门补贴家用,早就饿死了。 李有福看了眼外边的天色,说道:“巡检,现在差不多要吃午饭了,要不小的请您出去随便吃点,算是我们恭贺巡检上任?” 李诚敬哑然失笑,说道:“算了,我请你们吧!走吧,咱们吃顿好的!” 说着,李诚敬率先走出,李有福四人赶忙跟上。 本以为李诚敬会在府衙外边的小店随便对付一下,没有想到他们竟然跟着李诚敬直接到了洪城首屈一指的大酒楼,聚雄酒楼。 “随便点!不过酒就不要点了,等晚上你们再随便喝!” 李诚敬大手一挥,十分豪气。 “李巡检,咱们平日里哪有钱来这里吃喝,我们可不会点!”李有福四人有些拘谨的说道。 李诚敬笑着对小二说道:“小二,把你们这里特色的菜看着上一桌,不用给我们省银子!” 说完,李诚敬就愣住了,怔怔地看着店小二。 只见一脸殷勤笑容的店小二,半张脸上,长满了鱼鳞。 第121章、人头鳜鱼 第121章、人头鳜鱼 洪城的妖怪什么时候敢这么堂而皇之地生活在凡人之中了。 但是很快,李诚敬就反应过来,不对。 他并没有从这店小二身上看到一点妖气,他是人,不是妖怪。 店小二殷勤地报着菜名,最后笑着问道:“几位爷,你们看这几道菜如何?” 李有福几人早就听的哈喇子都快流出来了,只是自顾自地点头,说好好好。 李诚敬不动声色地点头答应。 看到店小二离开,他看向李有福四人,问道:“你们没发现店小二有什么不正常的吗?” 李有福四人茫然地看向李诚敬。 “什么不正常的?巡检你在说哪里不正常?” 李诚敬眉头瞬间皱起,指着脸颊说道:“那店小二脸上长着的鱼鳞,你们难道没看见?” 张彪一脸奇怪地问道:“脸上长鱼鳞这有什么奇怪的,这不很正常吗?” “这正常吗?人的脸上怎么可能长鱼鳞!”李诚敬几乎下意识地就想反问。 可是话到嘴边,他就停住了。 因为他愕然发现,在聚雄楼中在座的食客之中,竟然不乏许多人的身上,都长着鱼鳞。 有的是脸上,有的是脖子上,有的是手臂上。 好像真的如张彪所说,人的身上长鱼鳞没有什么不对的。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半个月前我离开洪城的时候,可不是这个样子!” 虽然洪城之中,隐藏着许多妖怪,但是有二郎堂的威慑在,这些妖怪几乎没有谁胆敢犯忌讳去祸害凡人的。 就算有,二郎堂悬在他们头顶的利剑也会在第一时间落下。 别看最近的凶案一起接着一起,那是因为还不能确定凶手就一定是妖怪。 “上菜了。几位爷,小心了!” 在李诚敬愣神的功夫里,菜竟然已经做好了。 一道道被摆了满桌。 浓郁的香气直扑鼻腔。 李诚敬吸了吸鼻子,惊讶发现,桌子上八道菜,竟然全是鱼。 “好香啊!巡检您先请!” 李有福很狗腿子地,将筷子递了过来,李诚敬接过以后,笑着说道:“你们先吃吧。我并不饿!” “好嘞!兄弟们,开吃吧!” 李有福四人,也不再客气,他们只觉得,这聚雄楼果然名不虚传,这菜太过诱人。 四人下筷如飞,大块大块地夹着鱼肉就向着口中送,甚至连鱼刺都不吐。 口中含糊着不断叫着:“好吃,好吃,太好吃了!” “聚雄楼的菜果然一绝!” 李诚敬眉头越皱越紧。 不正常,太不正常了,今天的洪城为什么这么古怪。 “这!”李诚敬惊愕地看着李有福四人。 随着桌上的八盘鱼进入四人腹中,他们的脸上,身上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出一枚枚鱼鳞,在阳光的照射下,折射出粼粼光斑。 李诚敬猛地站起身,一把就将桌子掀翻。 “不要吃了!” “咣当,噼里啪啦!”的盘子碎裂声,邹然响起。 让整个聚雄楼的食客都停止了进食,愕然地转头看向李诚敬几人。 李有福四人更是吓得不知所措,不知道哪里惹的李诚敬发这么大的火。 难道是因为四人只顾着吃喝,没有招呼李诚敬吃,刚才不是他自己说自己不饿的吗? 李有福心中有点委屈,不过官大一级压死人,更何况李诚敬还官大他好几级。 四个人如同孩子一般,低头站在一旁,不敢说话。 李诚敬一把将李有福抓来,按在李有福的脸上,说道:“你看看你们的身上,已经长出了鱼鳞,这鱼有问题!” 李有福委屈地摸了摸鱼鳞,诧异问道:“李巡检,长鱼鳞怎么了,这不是很正常吗?” “对啊,巡检,若是我们犯了什么错,你就直说。我们改!”一个清丽的女声传来。 李诚敬愕然转头,发现长相最为威猛的崔虎竟然发出女人的声音。 再仔细一看,崔虎原先下巴上的短须都已经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脱落了,他可以看到崔虎的喉结也没有了,胸口鼓鼓的,竟然变成了一个长相丑陋的女人。 李诚敬倒吸一口冷气,立刻开启法眼,可是眼中所看到的,和肉眼并没有什么不同。 在李有福四人,和聚雄楼食客身上,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鱼,是鱼有问题!” 李诚敬松开李有福,就向着后厨闯去。 一旁的店小二和柜台后的掌柜的连忙跟上。 他们看到李诚敬等人是官差,自然不敢拦着。 李诚敬到了后厨,发现掌勺的大厨,竟然都是膂力惊人的女子,可是她们都穿着男人的短打麻衣,对于李诚敬的闯入,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而最吸引李诚敬注意的是,后厨外的院子里,摆满了大缸,李诚敬来到水缸前,可以看到里面一条条长着人头的鱼在水中游来游去。 似乎看到李诚敬再看它们,竟然还吐起了泡泡。 李诚敬一把将一条人头鱼抓起,回头看向跟来的掌柜,一把将他抓到身前,喝问道:“我问你,这鱼你们是从哪里弄得,谁让你们将这些鱼做给食客吃的!” 掌柜被吓的全身哆嗦,说道:“官爷,我们一直都在卖这鱼啊!都十几年了,可是今日厨子做的不好,惹您生气了。您放心,我回头一定好好骂一骂她们。” 看掌柜不似作伪的脸,和他脖子上密密麻麻的鱼鳞,李诚敬不再废话,一掌将他打昏,拎着他和那条人头鱼就看向一旁的厨子们,问道:“我问你们,这鱼你们是从哪里弄来的?” “回,回官爷,这是靖水河上好的鳜鱼,远近闻名!咱们洪城都喜欢买靖水河的鳜鱼!” “靖水河!”李诚敬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件事会牵扯到靖水河。 他在靖水河旁的义庄也生活了一段时间,六月在里面掉过不少鳜鱼,从来没有见过这种东西。 “李有福!你给我看好他们,我回趟衙门,很快就回来!” 说着,李诚敬就拎着掌柜和那人头鱼匆匆离开。 一路上吸引不知道多少人的眼球。 但是李诚敬很快就发现了不对的地方,这些人很多都是在问这人犯了什么事,而对于自己手中那扎眼的人头鳜鱼却视而不见。 第122章、渔获 一场秋雨一场凉。 田家庄里的百姓并没有在家中多雨,一个个披着蓑衣忙的不亦乐乎。 秋收早已经结束,粮食在交了赋税之后,也都入了库。 只是现在天下纷乱,赋税已经是极高,真正能够落尽他们自己口袋的粮食并不多,能不能撑过这个冬天还真不好说。 若是佃户那更惨,虽然不用交税,可是若是遇到个黑了心的东家,那恐怕连来年春天的种子都留不下,想要过冬,就只能去向东家借那利息高到天的粮食。 本来田家庄也会因为粮食不够而忧心忡忡,甚至每年这个时候,都有村民会组织一些青壮劳力,趁着冬季未来的时候,去山里打些野味补贴家用。 但是今年不用了。 自从秋收那天,不知道怎么的,往年只是有些鱼获的靖水河,好像里面的鱼获仿佛炸了锅一般,随便弄个杆子,鱼线就能钓上大鱼。 那十来斤的大鱼,简直一掉一个准。 这下不仅仅是田家村等这些紧邻靖水河的百姓在秋收后来疯狂垂钓,就连距离靖水河比较远的人也会不辞辛苦的捞鱼。 只是可惜,他们并不是以打渔为生,所以没有太大的渔网。 好在这些鱼就好像几百年没吃食一般,钓竿一下,就立刻能掉上来。 也是靠着这些肥美的大鱼,让村民们在秋收的时候,能够天天饱腹,一身力气就像使不完一般。 为了更长久的储存这些鱼,村民们把鱼风干,烟熏,利用各种方法炮制起来。 可是很快,他们就发现,鱼太多了,根本来不及处理。 自然而然的,鱼就进入了洪城。 从第一盘靖水河的鱼被酒楼端上餐桌,这靖水河的鳜鱼鲫鱼就瞬间把名声打了出去。 因为这些鱼实在太过美味了。 很快,所有酒楼,和城中百姓,就只认靖水河的鱼,竟然让其他几条河和禄江的渔获到了无人问津的程度。 没有办法,平时靠着禄江和其他河流过活的渔民开始转战靖水河。 也因此和靖水河旁边的百姓因为争河道,还械斗了几场。要不是官府出面,说不得要死不少人。 田小娥是田家村田老实家的闺女,年方十九,算是田家庄出了名的大姑娘。 本来早就应该是作为人妇的她,却因为家中实在太穷,没有人愿意娶。这不仅成了田老实的心病,也是田小娥的心病。 但是现在,这个病治愈了。 靖水河河神大发慈悲,让渔获井喷,仅仅这大半个月的努力,田小娥的家中,早就被烟熏的鱼肉堆满了整个房间。 更是靠着鲜鱼在洪城赚了不少银子,有了这些钱,她总算是能够嫁出去了。 听说邻村李家屯出了个读书种子,样貌俊朗,就是家境不好,自己说不得也能依靠这些嫁妆嫁给他,若是日后高中,那自己岂不就是状元夫人! 所以,田小娥干起活来,更加卖力了。 为了未来,这渔网要织的结实一些,多捕些鱼。 田小娥在幻想着未来,即便身上的蓑衣都已经被雨水浸透,打湿了她的衣衫,让她冷的瑟瑟发抖,依旧内心火热。 “不好了!不好了!”一声高过一声的急促呐喊,从村子外向着村子内传来。 田小娥疑惑抬头,就看见村子里的田二狗急匆匆的从靖水河那边跑了过来,蓑衣也没有穿,身上趴满了泥,应该是路上摔到了泥坑里。 田小娥看着田二狗这个样子,皱眉叫道:“二狗,你叫啥子嘛!这才刚过几天好日子,别把咱们的好运给叫没了!” 田二狗跑的急,终于跑到了村子里,再也支撑不住,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溅起大片泥水。 引来田家庄里大部分人的注意,纷纷围拢了上来。 “二狗,咋滴了,是有人落水了还是怎么了?” 毕竟是在水里刨食吃,这已经是村民们想到的最大的不幸了。 二狗哭嚎不已,良久才叫道:“渔获没了,靖水河河伯老爷发怒了,今天一条鱼都没有打到,渔获没了!” “唰!”整个村子瞬间变得静悄悄的。 只剩下连绵细雨落在屋檐上,大地上,水坑中,滴答滴答的声音。 “不可能,不可能!” “二狗,你可莫要开玩笑!” “昨天还有打不完的鱼,这才一夜过去,咋可能一条鱼都打不到,二狗你要骗人,也编的像一些啊!” …… 村民们七嘴八舌的,脸上挂着僵硬扭曲的笑容,干巴巴的笑着,打趣着。 田小娥更是觉得整个天空都黑了下来,没有了渔获,就没有了银子,没有了银子,那自己的如意郎君岂不是就没有了。 她丢掉蓑衣,疯狂跑向靖水河。 有了她的带头,田家庄的村民仿佛如梦初醒,一群人都丢下了手中的活计,冲向靖水河。 很远,田小娥就看到靖水河边站满了人,他们就这么木讷地站着,一动不动,任凭雨水冲刷他们的身体。 田小娥感觉自己就好像吞下了冰块一般,心里拔凉拔凉的。 她推开人群,一眼就看见在水中还在不断撒网,拉网,周而复始的父亲,田老实。 可是往日里那随便一撒网,就能捞一网大鱼的场景再也看不见了。 只能看见空网下,空网出。 田小娥还看到水性极好的,来自禄江的渔民不断地潜入水中,许久后才一无所获地浮起,脸上尽是失望。 “没有了,真的没有了!”田小娥最终呢喃着,就和岸边其他人一般无二,木讷地站在那里,痴痴地看着水面,仿佛魂都丢了。 “鱼呢,鱼呢?鱼去哪里了?”田小娥不断重复着,没有人看见,她的脸庞缓缓裂开一道血口,而后化为一对鱼鳃,在她的身上也在飞快长出一块块鳞片,就和她吃掉的鳜鱼一模一样。 “啪!”一阵破水之声邹然响起。 田小娥猛地抬头看去,就看见在她面前的水中,跳出一尾十来斤大的鳜鱼。 “有鱼,鱼又出现了!”岸边的村民百姓惊喜大叫,叫的疯狂且歇斯底里。 田小娥更是几乎喜极而泣,她几乎不假思索地跳了出去,一把抱住了空中的鳜鱼,死也不松开,而后随着鳜鱼一起落入水中。 “不能丢,死也不松开!”田小娥对自己说着,但是她没有发现,她怀中的鳜鱼早就不知道何时消失不见,转而一个巴掌大的鱼钩不知何时挂在了她的嘴唇上,被拉扯着不断深入水底。 “哈!好大一条鱼!” 靖水河水神宫中,一个身穿河伯官袍的男子,手持钓竿,看着落在自己面前的田小娥惊喜大叫。 “先给我吃。” “给我吃!” 两个稚嫩的声音同时响起,竟然都是来自那男人身上。 酋荧趴在一旁瑟瑟发抖,在他的瞳孔之中,那个男人长着三颗脑袋。 第123章、一问三不知 淅淅沥沥的小雨来得极为突然,不过并没有引起李诚敬过多的注意。 他拎着聚雄楼的掌柜,不顾周围异样的目光,来到了衙门。 路上不是没有这个掌柜的朋友想要出面救人,只是看到李诚敬身后跟着的捕快,就明智地退后了。 既然得罪了官差,那就不是江湖朋友们不仗义了。 “哟,这不是聚雄楼的顾掌柜嘛!这是犯了什么事了,能让咱们新上任的巡检亲自带你回来!” 看门的衙役们,看清李诚敬手中拎着的是谁,纷纷开口打趣。 顾掌柜哭丧着脸,他根本就不认识对方,不过还是惊讶地叫道:“原来是巡检,是我有眼不识泰山,若是什么地方得罪巡检了,您请说明白,小人定然好生道歉,让您消消气。” 李诚敬没有理会他,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这些衙役,发现他们同样对自己手中的人头鳜鱼和顾掌柜身上的鱼鳞,没有半点反应。 暗叹了口气,对着追来的李有福几人说道:“你们就按照我之前安排给你的事情,去做吧,不用跟着我!” 李有福四人连忙应是,小心翼翼地看到李诚敬走远,这才长舒一口气。 “哎,李捕快,那顾掌柜是怎么得罪你们巡检了,这才上任第一天,就把背景深厚的聚雄楼掌柜给捉了!” 李有福四人对视一眼,苦笑摇头,说道:“我们也不知道啊!” 张彪一脸茫然地说道:“巡检请我们去聚雄楼开开荤,本来一切都好好的,但是不知道怎么的,等菜上齐没多久,李巡检就暴怒掀翻了桌子,然后去了后厨,似乎是发现了什么东西,就将这掌柜的捉了,一路拎过来的。” 门口的衙役们面面相觑,纷纷开口打趣李有福四个人以后的日子不好过。 “不说别的,就李巡检能够一路把顾掌柜这么一大团肥肉拎到这里,这力气着实惊人,你们可要悠着点!” 李诚敬来到招官廨,就好像是进入自家似的,直接走了进去。 傅亲正抱着一本书,坐在抄手游廊中悠哉游哉地品茶呢,看到这一幕,当即眼珠子就瞪出来了。 “李巡检,你这是干嘛呢!” “宋招官在不在。” “在的,在后院的厢房中,你要找就自己去吧,反正是自己人。” 傅亲只是坐直了身子,应和完又重新躺下。 李诚敬径直向着后院走去,心道:“连跟在宋招官身边的攒典都对这两个东西没有反应,洪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这些人,这些鱼是妖化了,还是怎么样!” 李诚敬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会遇到这种事情,就算是九煞会元功中都没有看到过这种记载。 而傅亲却摇头晃脑,心中念叨:“这新来的巡检有点彪啊!就这么正大光明的拎着两个妖怪走进衙门,就不怕引起骚乱吗?” “宋招官!宋招官!”李诚敬一到后院,就大声叫嚷。 接着就看见宋招官一脸疲惫的从厢房中走出,看见站在小雨之中的李诚敬,但是很快就发现了李诚敬手中的一个人,一条鱼。 宋招官叹息一声,说道:“儿啊,儿啊!你来就来吧,拎这么两个玩意过来,是想恶心我吗?” 李诚敬一听,顿时心中一喜,问道:“宋招官你能看出他们的异常?” 宋招官白了李诚敬一眼,说道:“把他们丢出去吧!事情我早就知道了!咱们之间的谈话,不适合让他们听到。” 李诚敬转身就要将他们送出去,却听到宋招官喊道:“还送什么,直接丢出去就行,以你的道行,力气应该够了!” 李诚敬手中的顾掌柜听得脸都绿了,连忙叫道:“别别别,我会自己走,别扔,会死人的!” 李诚敬直接将他丢在地上,将人头鳜鱼丢入他怀中,说道:“滚吧,把鱼带着一起滚!” 顾掌柜一脸懵逼,他被李诚敬像是死狗一样一路拎到府衙,这就可以走了? 来不及多想,顾掌柜抱着鱼匆匆离开,心道:“这摆明的就是在消遣我,让我丢脸的。难道是东家在什么地方得罪这新任巡检,回头得和东家说说。毕竟民不与官斗,若是能够握手言和那是最好的。” 顾掌柜心里不恨李诚敬吗?当然恨极了,可是恨有什么用,人家是官。 李诚敬看着宋招官问道:“招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宋招官招呼李诚敬来厢房,落座后,宋招官叹了口气。 然后幽幽说道:“其实我也不知道!” “不知道?” 李诚敬不敢相信地看向宋招官,却发现他正眼神灼灼地看着自己。 “儿啊,儿啊!李诚敬,你跟我说实话,你到底是什么道行,为什么连龙虎山的天师的认知都已经被这不知名的力量扭曲,而你却能够察觉洪城的异样!” “你说什么?”李诚敬被宋招官的眼神看的心里毛毛的。 “宋招官,你别给我打哑谜,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为何之前你不曾和我说这件事!” 宋招官看了李诚敬良久,才收回那仿佛要看穿李诚敬的目光,说道:“事情发生在半个多月前,不知道怎么的,靖水河突然渔获大丰,沿岸的村民都疯了一般在靖水河中捕鱼,然后将鱼卖到了洪城中,没有想到这种鱼味道鲜美至极,很快就在洪城卖的到处都是。初始谁也没有发觉这有什么不对,就算是我,也只是以为那靖水河伯想要捞点香火,所以才操控靖水河水族补益沿岸百姓。” “可是很快,我就发觉不对了。一日我外出,发现街上有许多百姓身上长出了鱼鳞,有的长出了鱼鳃,更可怕的是,有的男人变成了女人,有的女人变成了男人。各种诡异的变化到处都是。当时我还以为有哪个大妖想不开,想要让整个洪城的凡人都妖化。” “结果呢?” 李诚敬连忙追问,呼吸都减轻了许多。 宋招官苦笑一声,说道:“结果就是不知道啊!这些人的变化像极了某些让人妖化的邪术,可是他们身上没有半点妖气,也没有玄门修士的元气,依旧是最普通的凡人。我也是最近才发现那人头鱼,知道了凡是身上起了变化的,都是吃了这种鱼的人。” 李诚敬深吸一口气,问道:“那为何那些没有吃鱼的人,却对这些变化,甚至那人头鱼没有半点反应?按理说一群人凡人看到如此诡谲的事情,怎么像瞎了一样?” “我也不知道啊!”宋招官无奈摊手。 李诚敬差点气得跳起来,怒道:“一问三不知,那我还问你个锤子?” 第124章、诡异罩顶,命案再起 第124章、诡异罩顶,命案再起 李诚敬感觉自己完美诠释了那句,皇帝不急太监急。 而宋招官看到李诚敬发怒了,并没有生气,笑着摆了摆手,示意李诚敬坐下。 看着宋招官那张笑起来更丑的脸,李诚敬有些无奈地坐好。 “也对,这洪城毕竟是你们二郎堂地盘,你这么个二郎堂高手都不急,我急哪门子去。” 似乎是看出李诚敬真的不高兴了,宋招官悻悻说道:“我这不是还没有说道重点吗?” 宋招官给李诚敬倒了一杯茶,慢悠悠地说道:“其实我心里也着急,可是着急也没有办法,这件事其实已经不是我们现在能够插手的了。二郎堂已经有高真正在查找源头,咱们做好自己的事情就行。” 李诚敬眼前一亮,问道:“二郎堂已经来人了!” 同时心中就是一惊。 这宋招官已经是八门境的高手了,若是只看道行,几乎可以碾压百分之九十的山泽野修了。 这种玄门高手都没有资格插手这件事,李诚敬立刻就明白这件事背后应该极为恐怖,说不得真有哪位大魔头隐藏在幕后。 宋招官笑道:“这你就不要问了。不过我却可以告诉你,现在洪城虽然看似危险,不过好在二郎堂的前辈已经确定,现在洪城被一股神秘的力量笼罩,扭曲了这里所有人的认知,这才让洪城的百姓看到这么多奇诡的事情,却认为是正常的。想要不受这种力量影响认知,最少也要是八门境这种,开启了内世界的玄门修士。恰好,我正好卡在这个门槛。” “内世界?”李诚敬呢喃这个词汇。 却发现宋招官又眼神古怪地看着自己。 “所以,李诚敬你到底是多高的道行,为何你不受这种力量影响。” 李诚敬想了想,记得九煞会元功中记载,九煞小成之后,百无禁忌。 可是自己这还距离那个境界有着不短的距离,难道是因为九种本源煞气补齐了,已经初现这种神奇的力量。 不过这话却是不能对宋招官说,而是笑着抽出身上放着的披煞遮阴符,说道:“或许是因为这张符的原因。难道你不是?” 宋招官一愣,而后欣喜问道:“你还有多少,如果多的话,我们二郎堂愿意高价收购,然后将这种符箓分发给未到八门境的低境界弟子,这样我们师门前辈,也能更快调查出这件事的原委。” 李诚敬摇了摇头,说道:“你就别打我的主意了,这符我虽然还有,但也不超过五指之数,就算全给你,也没有多大的作用,更何况我自己还需要这符箓护身,真的不能再卖了。” 宋招官一脸可惜的表情,叹道:“儿啊,儿啊!这到底是哪个不开眼混蛋大魔,敢捋我二郎堂的虎须。” “那接下来我们怎么办?就这么干看着?” 宋招官心情开始不美丽,说道:“你现在不是负责侦破那几门凶杀案吗?你就按照你的计划继续做就好。虽然这神秘力量扭曲了所有人的认知,但是根据我这半个月来的观察,其他的影响其实并不多。” 李诚敬只能点头,然后离开。 回到了自己的公房,开始按照自己的筹划开始布置,等待。 这一等就是一个半月,洪城也步入了冬季。 李有福等人的速度也很快,办事很利索,帮助李诚敬找了一个十分清静的二进院子,花费了李诚敬三十多两银子。 当然这房子只是租的,要不然这点钱连个零头都不够。 此时,除了街道上越来越多的鱼鳞人外,似乎就真的陷入了平静。 听说靖水河的渔获消失了,但是因为之前捕捞的够多,现在市场上,酒楼里依旧不缺人头鱼。 二郎堂似乎也没有在乎凡人的死活,并没有阻止他们继续吃这种能让凡人变得人不人,妖不妖的东西。 李诚敬也就过着按时上衙门点卯,然后巡街,回到家中修炼道法,练习符箓绘制,研究创作自己的道术,这种安静平和的日子。 许多时候,要不是衙门也开始多出许多鱼鳞人,李诚敬都仿佛忘记了洪城遭遇诡异降临的事情。 终于,平静的日子还是到头了。 灭门案再次发生。 李有福四人这一个多月大老爷一般的生活也终于结束。 他们倒是时刻不敢忘记李诚敬的吩咐,在第一时间就赶到了现场,然后用李诚敬的令牌和官印,封锁了现场,严禁所有人靠近,等待李诚敬到来。 不过他们的速度再快,也快不过张明堂这些玄修的速度。 这让李有福四人心中忐忑,生怕李诚敬怪他们办事不力。 李诚敬抵达时,李有福就已经先行请罪。 “巡检,我们还是慢了一步,这些人比我们先到的,他们有招官的令牌,我们没权利阻止驱赶他们!” 李诚敬看了一眼院子中正在查看尸体的几个玄修,他认识的就只有张明堂一个人,另外的应该就是宋招官招募来的其他散修。 转头看了一眼围满在凶案现场外的百姓,拉过李有福等人,小声吩咐道:“你们让周围的捕快把警戒范围缩小点,尽量让这里的百姓能够看到里面的情况。” 然后才走近凶案现场。 这次遇害的一家人,是城北的一家富户,听说是做丝绸生意的,在洪城算不上多大的门面,处于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小富人家。 看这和自己租住的两进院子差不多大的家,李诚敬就知道这人也没赚多少钱。 尸体已经被这些散修都搬到了院门口,排成了两排,原先的现场李诚敬已经放弃看了,他也没打算看。 见到一身武官服的李诚敬进来,这些玄门修士纷纷站起,抱拳见礼。 李诚敬笑道:“诸位道友客气了,在下也是玄门修士,这身官府只是为了方便侦破此案才临时穿的,大家不用在意。” 张明堂冷冷地走了过来,喝道:“这就是你的注意,现在真死了人了,一家十三口,无一幸免。你看看他们,你难道就不愧疚吗?” 一群玄修愕然看着发怒的张明堂,又看了眼李诚敬,不知道这位道友是怎么得罪了龙虎山的天师了,以后难道不想在修行界行走了吗? 李诚敬没有理会张明堂,而是对着周围的散修们,高声问道:“诸位道友,有谁擅长拘魂的手段,劳烦将这些人的魂魄拘来,李某好去找城隍爷帮忙,帮他们恢复神智,说不定有人看清了凶手的样貌!” 李诚敬的声音极大,门外看热闹的百姓听到这话,轰的一下就炸开了锅。 听听,这为大人在说什么,拘魂,找城隍爷…… 在场的玄门修士们,都傻了。 山上不成文的规矩,那就是禁止让凡人知晓山上的事情,这位巡检,好大的胆子啊! 第125章、这是个人才 第125章、这是个人才 李诚敬的胆子自然是大的,但是他们这些人胆子却是真的小的。 所以,其中一个微胖的修士连忙上前,拉着李诚敬的手臂,在他耳边低声说道:“道友难道不知道,咱们玄门有默认的规矩,尽量不让凡人知晓山上的事情。你这般高声谈论,岂不是要惹一旁的龙虎山天师责问。” 李诚敬笑着拱手,问道:“多谢道友告知,敢问道友名讳!” 微胖道士松了口气,笑着说道:“好说,贫道清远观葛世清。” 本以为只是再正常不过的结识,是能想到,葛世清一报完名号,就惊愕的看到,李诚敬反手抓着他的手臂,一脸惊喜的大声叫道:“你说什么,葛仙师,你会拘魂之术,可将这一家人的魂魄都拘入法器之中!” “哗!”在宅子外围观的百姓顿时骚动起来,议论纷纷。 葛世清哪里会想到,自己无缘无故就摊上了事情。 却看到李诚敬正在给他打眼色。 而一旁的龙虎山天师,张明堂也无奈的对他轻轻点头。 事已至此,就看李诚敬到底要干什么! 葛世清一脸便秘地装腔作势的说道:“额,对。贫道所修法脉,最擅长招魂问鬼之事。额……” 接下来怎么说? 葛世清傻眼了,他不过就是刚刚下山历练没几年的玄修菜鸟,哪里会骗人,立刻就卡壳了,不知道该怎么编下去。 于是他看向李诚敬,顿时瞪大了眼睛。 耳中响起了李诚敬的传音:“不用担心,跟着我说……” 葛世清不是蠢人,立刻会意,于是照着念道“只是,只是这新死之鬼,浑浑噩噩,需要过头七之后,阴差勾魂至城隍阁,由城隍点醒,方能问询案情。不过贫道可以先行将此地鬼魂拘入法牌,带三日之后的黄道吉日便可送入城隍。” 李诚敬微微点头,表示给葛世清一个赞许。 转身走到门口,拱手说道:“诸位父老乡亲,想必大家也听到了,现在咱们有葛仙师可以代阴差拘魂,择黄道吉日送往城隍阁,请城隍带我们查案,凶手定然很快就会被发现。所以,大家请安心,这几日小心注意自己的安全。” “说的好听,不会是官府故意演的戏吧。待会肯定就要关大门,说什么仙师做法,凡人不能看之类的……” 一个声音在人群中响起,顿时就让所有人看李诚敬的目光带着问询和怀疑。 李诚敬脸上露出一丝恼怒,但一闪即逝。 皱眉踌躇许久,才叹了口气,说道:“罢了,诸位若是想要看看,那就看吧。若是葛仙师怪罪,那就怪本官吧!让大家看个清楚明白,也能让大家安心不是!” “李巡检仁义!” “李青天,果然是好官!” …… 百姓们七嘴八舌,李诚敬一脸苦笑转身走入宅子中。 有了李诚敬的许可,这些百姓就好像得到了圣旨一般,向着宅子门口挤了过去。 直接对葛世清传音问道:“葛道友可会北阴道脉法术,如果没有,可以使用一些看起来绚烂的小法术,符箓也可以,反正这些百姓也不动,事后你随便那个木牌交给我就行。中间消耗的符箓和法力,事后都会由府衙补偿给你!” 葛世清只是入世不长,人情世故稚嫩,但能够成为玄修的,就没有蠢的。 立刻就明白了李诚敬的意思。 于是暗暗点了一个头,表示了解。 然后高声说道:“诸位道友退后,为贫道护法。贫道要施法拘魂了。” 一众玄修一脸愕然中,又看到张明堂对他们暗中传音,这才懵逼的退后,看着葛世清表演。 虽然大家都是散修,但是都是在洪城讨生活的,谁还对谁没点了解。 他们可没有听说过葛世清会什么北阴道脉的法术。 接着,他们就看见,葛世清迈着四方步,来到一众尸体前方,背对着门外百姓,手中一抖,就出了三炷香,再一抖,无火自燃。 惹得门外百姓阵阵惊呼。 李诚敬喊道:“诸位,仙师做法,还请保持肃穆,安静!” 门外百姓立刻就闭上了嘴巴。 葛世清就仿佛看不到身后的人一般,将香插在地上之后。 突然就是几个后空翻,双手之中也各多出了一张黄符。 这一幕,看的百姓们神情激动,看的一旁的玄修忍不住想要翻白眼。 而后,更令玄修们想吐槽的一幕发生了。 只见葛世清竟然走起了禹步罡诀,这可是坛法罡步,现在用在这里,只是样子货,起不到半点作用。 但是葛世清才懒得管,他已经算是被李诚敬逼上梁山,一边走着禹步,一边口中高声念出的咒语:“白炁混沌灌吾形,禹步相催豋阳明。天旋地转现七星,蹑罡履斗集九灵。催伏凶恶斩邪精,众邪消灭我长生,我得长生朝上清。” 而后左手一抖,黄符瞬间飞射到空中,掀起漫天大火,竟有几分火烧云之势,大火熊熊,燃烧了十几息才渐渐消散,看的百姓们目瞪口呆,已经由原来的看乐子,变得相信了。 而葛世清却在这时,竟然走起了禁坛罡步,口中法决也是一变。 “吾领众神下坤宫,循震兴离雷火红,巽步令下召万灵,坎宫捉捕斩妖踪,西向兑宫分八卦,禹步阳明乾亥通,勑向艮宫封鬼路,中宫诸将护玄宗。” 说完,葛世清右手黄符又是一抖,这一次,黄符化灰,却没有什么异象。 只见他大步来到一众尸体前,从怀中取出一张木牌,手对着尸体指指点点,口中继续念叨:“一魄入贪狼,二魄巨门藏,三魄禄存位,四魄文曲当,五魄廉贞境,六魄武曲乡,七魄破军位,三魂杳杳归,洞府七魄茫茫赴天罡!” 咒语停歇,就看见现场所有尸体上,都好似坐起一个个虚幻的人形,然后飞入葛世清手中的木牌之中。 “快看,真有鬼魂,仙师真的把鬼魂拘出了!” “葛仙师,真仙师啊!” …… 门外的百姓骚动起来。 李诚敬却看的瞠目结舌,看着这个看起来憨厚老实的葛世清,喃喃道:“这胖子绝对是个人才啊!” 在场众玄修都沉默了。 就连张明堂都一副凡人见了鬼的表情,见过会骗人的道士,可是这货明显是赶鸭子上架,拿几个道家罡步口诀胡编串起来唬人,但是为什么串的这么自然,如果他们不是玄修,只听着承上启下的法咒,都会认为这是哪家的收魂法决,恐怕都要被这个小胖子骗到了! 李诚敬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来到了张明堂身边,低声问道:“我是散修,知道的不多,我说咱们山上的道家玄修,是不是都是这样,天生会骗人的。” 回应李诚敬的,是张明堂那几乎要吃人的表情。 第126章、孕夫? 第126章、孕夫? 若不是知道李诚敬其实也是道士,张明堂甚至怀疑李诚敬是不是那群秃驴打入他们内部的奸细,这是捉到机会就要损一下他们道门修士。 不过,葛世清这一手,着实能够唬到人,就是他这个龙虎山道士都被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这是不是真的是新创的拘魂法诀。 “他只是算个散修,算不上山上正统!” 张明堂也只能进行这种无力的辩解。 李诚敬呵呵一笑,并没有继续损他。 毕竟也是玄门修行界里的天潢贵胄,惹急了这可是真要死人的。 葛世清一脸庄重,迈着四方步走到李诚敬面前,双手捧着木牌,说道:“幸不辱命,这十三人的魂魄皆已经入此木牌之中,暂交与巡检!” 李诚敬收起笑脸,郑重接过,说道:“辛苦葛仙师了!” “除魔卫道,我等修士本分,不算辛苦!” 李诚敬强忍着笑,高举木牌,走到宅子门外,来回走了两趟,让所有人都将这木牌看个清楚。 然后说道:“大家都看清了,这家人的魂魄都暂时居住在此木牌之中,为防止凶手盗取,这几日木牌会放在本官家中,小心看护。三日之后,真相就会水落石出,大家都安心等待真凶落网,还告这些日子以来,遇难百姓的英灵!” “巡检威武!” “葛仙师神了!” …… 普通百姓哪里见过今天这种神奇绚烂的一幕。 在散去之后,很快这件事情就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在洪城传播开来。 就连洪城外的大大小小的村子都已经人人尽闻,也不知道被多少人添油加醋,已经传的神乎其神。 更有人说,那葛仙师招来了天兵天将,道祖佛陀等等。 李诚敬自小就跟着师父宗震干着骗人的勾当,即便没有去刻意打听,也能够猜到以讹传讹,会传到一种非常离谱的境地。 对这件事感触最深的,就是这件事主角葛世清,刚回到下榻的客栈,就被早就等待多时的乡绅大户包围的是水泄不通,纷纷都叫着天价的银子,想要请葛仙师去他们的宅子,为其祛厄除灾,也有想请葛仙师坐镇宅邸,防止那凶徒害了他们的家人。 看的同行的玄修一个个眼睛都红了。 他们行走天下,修行历练,斩妖除魔,路上的花销可都是要他们自己赚取的。 试问那个初次历练的修士,没有过囊中羞涩的情况。 当听到那动辄一百两,数百两的报价,岂能不眼红,只能暗恨当时自己怎么就不激灵点,那现在自己岂不是赚个盆满钵满,之后再行走江湖,历练之中,哪里还会为银子发愁。 张明堂似乎已经看出了李诚敬想要干什么,见李诚敬并没有去衙门,反而直接回了自己在外租住的院子,就一路跟随。 李诚敬无奈地看着张明堂说道:“我说天师,你跟着我干嘛,你该怎么查案就怎么查啊!” 张明堂说不上高兴还是生气,说道:“现在已经如你所愿,贫道也猜到了你想用什么办法钓出凶手,若那只是人倒也罢了,可是若是妖怪,你真觉得自己一个人就能将那妖怪擒下。所以还是让贫道跟着你吧,除了能够护你周全,也能帮助你擒住妖怪。” “放心,我龙虎山道人,斩妖除魔,全在本心,这事后的功劳,贫道可以一点都不要。” 李诚敬叹了口气,说道:“道长,我居住的地方虽然清静,但那周围也有不少百姓,我们在城中斗法,你是想让更多无辜的人死在我们的斗法之中吗?” 张明堂一愣,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 “那你是准备做什么?” 李诚敬笑道:“当然是让他偷呗!而且道长难道觉得,那妖怪不会怀疑这是咱们在诈他。你留在我身边,岂不是更是证明了这个论断!所以,现在你非但不能跟着我,还要离我远点!” 说完,李诚敬不管张明堂同不同意,转身就走。 张明堂看着李诚敬远去的背景,想了许久最终还是没有追上去。 不管李诚敬在打什么算盘,按照以往的规律,那凶徒杀人之后,在一段时间内都不会再作案了。 这一夜,平安过去。 冬雨再次降临在了洪城,让这座诡异的城池晕染上了一层朦胧。 街上的百姓也少了许多,秋伏冬藏。 日渐寒冷的天气,也让人们不愿意出来受冷。 眼看着日子就到了第三天,等到明日就是李诚敬宣传的前往城隍阁的日子。 李诚敬倒是不急,但是衙门中有人急了。 就在李诚敬窝在家中练习符箓绘制的时候,李有福找来,说是府尊要见他。 李诚敬估摸着他是被现在满天飞的谣言忽悠的也信了几分。 哭笑不得的李诚敬只能跟随李有福前往衙门。 一路上,李诚敬可以看到,洪城百姓中,身上带有鳞片的人更多了,可见诡异的人头鱼已经不知道被多少人吃进了肚子里。 这几日难得的好心情,渐渐灰暗下来。 当李诚敬看到,守门的衙役中,有一个人,头颅已经尽数变成了鱼头,李诚敬更加忧心。 官府衙门,向来都是有天命庇护,所有屋舍修建,也是暗合风水,连衙门中的人都已经被诡异侵蚀,李诚敬顿时就有种想要现在就跑的冲动。 “李巡检,你站在那里干什么,快来啊。府尊估计已经等的急了!” 强按耐住心中不适,李诚敬跟着李有福一路到了知府公房外。 李有福报了名,里面就传来了舒长安那陌生又熟悉的声音。 “李巡检就不要站在外边了,天寒地冻的,快快进来。” 李诚敬应了一声,走进公房,就感觉热气铺面,数个火炉将整个公房烘烤的温暖如春。 “真会享受啊!”李诚敬心中感叹,扭头扫视,当看到舒长安的时候,李诚敬如遭雷击,怔怔的看着舒长安,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口了。 “李巡检,你站着干什么,坐啊!” 只见舒长安迎了过来,笑的很温和。 但如果不是他的两个脑袋都笑的那么温和,李诚敬或许会更能适应一些。 不过小半个月不见,原本丰神俊朗的舒长安,竟然多出了一个女人的脑袋,他一身常服,没有穿那身绯红的官服,因为那高高隆起的肚子,已经让他再也穿不上那身官服了。 舒长安发觉了李诚敬投注在他肚子上的视线,笑着说道:“哎呀,你瞧瞧,我有喜了,估计快生了,本来还想着等生产那天再通知你,到时候李巡检可不要怜惜钱财,可是要备上好礼,这可是我第一个孩子!” 舒长安一脸宠溺地抚摸这自己的肚子。 李诚敬心中狂呼:“卧槽,老子竟然在一个男人脸上看到了母性的光辉!” 第127章、城隍诡变! 第127章、城隍诡变! 看着一脸母性光辉的舒长安,李诚敬真想说一句:“我的舒府尊,与其你惦记我的礼物,你不如好好想想上哪里找个好稳婆,毕竟这世上恐怕还没有给男人接生孩子的稳婆在。” “这二郎堂的前辈高真到底在搞什么名堂,都这么长时间了,洪城的诡异已经越来越严重了。就连有天命庇护的朝廷官员都变成了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只是这舒长安另外一颗脑袋的女人头颅,是谁的,难道是自己长的。乖乖,这是公母同体,自产自生?厉害了,厉害了!” 虽然被舒长安诡异的变化给惊得不轻,但是舒长安和自己又没有什么亲友关系,他的死活李诚敬才懒得在意。 毕竟现在有这种诡异变异的人,可不只有他舒长安一人,如果最后有这种变异的人的结局是死亡,那凭什么洪城中的百姓可以死,他舒长安就死不得。 所以,李诚敬在心中一连串的吐槽之后,就笑着说道:“恭喜府尊,贺喜府尊,这礼物自然要用心准备,绝对不会让府尊失望的。” “客气了,客气了!”舒长安笑着摆了摆手,示意李诚敬坐下说。 待二人做好,舒长安笑着说道:“最近你弄出的事情,应该是个局吧。你可有把握?” 李诚敬笑着摇了摇头,说道:“事在人为,对方会不会上当,我又不是他,只能说试试看吧!” 听到李诚敬如此敷衍的话,舒长安抚摸肚皮的手停顿了一下。 然后看着李诚敬笑着说道:“其实今天找你来,主要还是要向你道歉的。” “府尊此话何意?” 舒长安叹了口气,说道:“本官之所以请你来做这个巡检,其实是因为朝廷下了旨意,让我等限期破案。但是凶手狡猾,就算是那龙虎山有着玄门道法的天师道人都束手无策,我们这些凡夫俗子又怎么能够破呢。无奈之下,我们只想到了找个替死鬼。” 李诚敬没有想到,对方竟然会合盘托出这种龌龊的盘算,这出乎了李诚敬的预料。 其实,这一点根本就不用他点名,大家都心知肚明。 可世界上,有很多事情,大家知道归知道,可说出来就不一样了。 “那府尊为何今天又要说出来?” 舒长安叹了口气,说道:“其实我们并不是想要害你,你不是凡人,就算吃了挂落丢了官,以你的道法,想要逃跑,谁能拦着。不过,现在不一样了。” 舒长安另外一个女人的头颅这时开口,说道:“我有孩子了,我就算不为了自己,也要为自己的孩子考虑,要给他积些功德。所以,害人事情不能干了!” 那个女人头颅的声音,清晰如百灵,若是不看他们这幅样子,只是听到这声音,恐怕都会认为这是个温婉动人的千金小姐。 可是现在,李诚敬怎么都不会有这种感觉了。 舒长安的男人头颅说道:“所以,还请李巡检一定要将凶手捉拿归案,这就是对我孩子最好的礼物了!” 李诚敬叹了口气,拱手说道:“请府尊放心,在下一定会将凶手缉拿归案!” 离了公房,李诚敬快步就去了招官廨,可是没有想到,这个一向不愿挪窝的宋招官,竟然不在。 就连那攒典傅亲也似乎跟了过去,整个招官廨里空荡荡的。 无奈之下,李诚敬只能强压心中疑惑,回了自己家。 这一夜,依旧无事。 并没有贼人或者妖怪来盗取木牌。 李诚敬倒是没有失望,这本就预料之中的。 天明之后,李诚敬慢悠悠的用完了早餐,然后在无数人的注视下,来到了城隍阁。 今日城隍阁外衙役林立,已经将所有人都驱散了出来,就连庙祝都被按照李诚敬的要求赶了出来。 不过依旧有许许多多的百姓站在城隍阁外的街道上。 李诚敬独自进入,大门直接关了,并没有像之前那样,敞开大门任由别人观看。 城隍阁中,此刻寂静无人,各种凶恶的神像此刻竟然有几分阴森诡异之感,宛若行走在森罗鬼殿之中。 李诚敬开了法眼,对着城隍爷的神像说道:“请城隍爷现身一见!” 下一刻,回应李诚敬的,不是城隍爷现身,而是整个城隍阁宛若地震一般,大地震颤摇摆,轰隆隆的滚雷之声自地底深处响起。 城隍阁外的百姓惊呼声不断。 “啊,城隍爷发怒了!” “城隍爷发怒了!” “定然是那凶手的恶行,让城隍爷都震怒,惹得大地都摇晃!” …… 人群中的百姓胡乱猜测。 而李诚敬却面色凝重,看着不断裂开的神像,喝道:“你是什么鬼东西,竟然敢占据城隍神座!” 随着地动摇晃,城隍的神像竟然从中间裂开,露出一个长满了无数嘴巴的妖怪,全身萦绕着森森的魔气。 “求城隍保佑我大富大贵!” “求城隍保佑,让我那邻居横死街头!” “求城隍保佑,让我那男人早点死掉吧!” “求城隍保佑,让我父母早点下去吧,他们活着也是浪费……” …… 那怪物的口中,不断吐出一个又一个不同的声音,男女老少皆有,不是求财的,就是害命的恶毒祈求。 他们交杂在一起,停在耳中让人心烦意乱。 李诚敬没有想到,他今天只是想着捧场做戏,随意喊上一声,万万没有想到,自己会喊出这么个玩意。 突然,两只手从神像裂缝处伸出,不断撕扯着神像。 李诚敬知道,不能就这么干看着。 “看来,不仅仅连天命庇佑的朝廷命官都会遭到诡异,就连这城隍都也遭了殃。不行,不能让他出来!” 李诚敬想也没有想,根本来不及去埋怨二郎堂的懈怠,竟然连一地城隍异变了都不管。 趁着这怪物暂时无法出来,李诚敬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地使出了自己修炼许久的杀术。 敕令斩妖术! 李诚敬脚踏罡步,指决变化,口中快速念道:“一敕天崩,二敕地陷,三敕妖现形,四敕神鬼灭,令山山崩,令妖妖灭,令风风起,令鬼鬼灭,面赤心黑,无人识得,神光毫放,动雷霹雳,九煞源雷,遍斩妖精,急急如律令,敕。” 咒语停息,只见从李诚敬的七窍和头顶百汇穴,飞出九道本源煞气,瞬间就盘旋在怪物的头顶,相互纠缠,如云罩顶。 “轰隆!” 一声震响,只见神像周围,仿佛空间都凝固,随着雷光乍射,那神像就随着空间,宛若琉璃落地一般,轰然崩碎。 “这么简单?”李诚敬愕然的看着脆弱不堪的怪物,不敢相信自己就这么把他灭了。 可是不等李诚敬回过神,李诚敬就感觉到从那怪物的身体中,突然飞射而出黑白二色,如同光芒一般,不给李诚敬反应的机会,就飞入了他的双目之中。 第128章、庙祝 李诚敬哪里会料到会发生 第128章、庙祝 李诚敬哪里会料到会发生这种事情,怪物都已经碎的满地了,还有后手。 “果然还是经验太少了!” 这是李诚敬在看到那黑白光芒后,脑子里唯一能闪过的念头了。 但紧接着,李诚敬就愕然发现,那两道光芒飞入眼中之后,自己并没有半点不适,可还没等他检查身体。 体内就有一股拉扯力,瞬间将他的元神拉入了内景地中。 在这里,他又一次看到了那黑白两色的光芒。 “怎么可能!”李诚敬惊呼。 之前那光芒太快,根本不给李诚敬反应的时间,现在在内景之中,却是将这两道光芒看的清清楚楚。 那两道光芒,分明就是极为纯粹的阴阳煞气。 阴阳煞气相互纠缠,在内景之中到处乱飞四处碰壁,就好像一头受了惊的小兽一般。 李诚敬下意识的伸出手,立刻元神化作大手,一把就将到处飞驰的阴阳煞气握在了手中。 说来也奇怪,这阴阳两道煞气落入元神之手后,瞬间就安静了下来。 李诚敬更是愕然发现,这两道煞气竟然给他一种十分熟悉的感觉,似乎同根同源,又略有不同。 鬼使神差的,李诚敬就拿着这两道煞气丢在了命土之上,反复搓动,立刻就消磨了很少的一点命土。 这一次,李诚敬再也感觉不到这两道煞气和自己有什么不和谐的地方了。 大手松开,这两道阴阳煞气缓慢飞起,径直飞向天空中,黑白二色的阴阳煞气云团之中。 “这!”李诚敬惊呆了。 他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情。 可是他却实实在在的发生了。 一个近乎魔化诡变的城隍,在死后,他的神道金身中飞出两道阴阳煞气,径直进入自己的体内,简单揉搓,就能够轻易落叶归根。 看着那大了五分之一的阴阳煞气云团,李诚敬从来没有感觉过,原来本源煞气还能这么轻松修炼。 这可比什么灵丹妙药都来的惊人。 在茫然与震惊过后,一股强烈的贪念涌上心头。 李诚敬即使身在内景之中,都可以听到心脏剧烈的跳动声。 “咚咚咚!~” 仿佛擂鼓一般,让李诚敬的元神都激荡起来。 最终心神不稳,从内景之中退出。 “呵~~呼~~~~” 李诚敬喘着粗气,眼睛赤红一片,他看着周围散落一地的怪物碎片,脸色也难看起来。 怎么回事,自己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贪欲。 自问李诚敬修习道家经义以来,时常自省,虽然做不到古之至人的境界,但是也不会这么轻易就生出如此强烈的贪欲。 “是这东西的搞的鬼?”李诚敬突然明悟。 那两道阴阳煞气,是来自这个诡异魔化的城隍,城隍本就是神道神祇,终日受食人间香火,背负凡人无数的愿望和期盼。 而这些愿望和期盼,归根究底,不过是大大小小的欲望。 这些欲望并不同于元气之属的力量,而是一种强烈情感的显化,无影无形。即便是阴阳两种本源煞气也没有办法彻底泯灭,这才随着两道煞气冲入李诚敬的内景之中。 让李诚敬也因此受到了这些贪念的影响。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城隍体内会有阴阳两种本源煞气,但是这种方法得来的煞气,即便没有这些愿力欲望,换做任何一个人,道心不坚的话,恐怕都会沉迷这种快速提升实力的快感之中。” 虽然只是两道煞气,看似不多。 但是李诚敬每天能够修炼的时间是很短暂的,不过就是白昼交替,阴阳轮转的那一线时间。 李诚敬又能吸收多少本源煞气。 就这,李诚敬还是能够同时吸收九种本源煞气。 根据李诚敬所知,越是高深的大道书,就越是难以修炼,能够修炼的时间就越苛刻,每天能够淬炼的法力的量,就越少。 甚至在李诚敬平复好心湖,稳定了心神后,都还不由自主的从心中冒出一个想法。 “一个城隍就能够让自己提升这么多的煞气,那么如果是将整个洪城诡变的人全都杀了,那自己会不会直接阴阳二煞小圆满,结成煞丹?” 这个想法,不是因为城隍欲念影响,而是发自内心。 人皆有贪欲,拒绝别人的贪欲很简单,但是想要控制自己的贪欲,又何其难也。 摇了摇头。 李诚敬听着门外的报时,在内景中短短的时间里,外边已经快要天黑了。 看着满地的狼藉,李诚敬索性不再收拾,毕竟他也没有办法现场弄个城隍的神像。 推开城隍阁的大门,无数人跳着脚向里面观望。 李诚敬收敛好心情,来到百姓面前,拱手说道:“大家散了吧。得城隍相助,凶手已经有了线索。那杀害我们洪城百姓的凶手果然不是人。只是可惜,魂魄过分受惊,暂时只能透露一点消息。城隍已经施法,让这些在木牌之中养魂,待魂体稳固就能完整的将妖物的样子尽数告知。” “妖怪啊!” “竟然真的有妖怪!” “李巡检,可不可以告诉我们,那是个什么妖怪?” 李诚敬看着一堆鱼鳞人,和阴阳人对着自己问是什么妖怪,顿时心中有种怪诞荒唐的感觉。 将这种别扭的感觉抛去,李诚敬笑着说道:“魂魄太过惊慌,并没有完整的说出妖怪的样子,但是他们说,看到了鸟的翅膀,很大的鸟。所以城隍与本官都断定,那定然是一只体型巨大的鸟妖。这也解释了,为什么每次凶案现场都看不到凶手的足迹,解答了这一疑点!” “哗!”百姓们顿时哗然。 就连维持现场的捕快们,都一副听神话故事的样子。 “好了,时间不早了,大家散了吧!路上记得结伴而行,至少遇到妖物还能即使求救!” 一众百姓看热闹已经看完,顿时就裹了裹身上的厚衣服,四散开去。 这也就是在冬季,几乎没有活计的时候,要是春秋季,哪里找那么多看热闹的。 摇了摇头,李诚敬看着庙祝走近城隍阁,安静等待他发怒,然后心中快速编写等下胡扯的内容。 可是没有想到的是,过了许久,都没有见到庙祝出来叫嚷。 李诚敬好奇的走了进去,就看见庙祝正在上香,对地上的怪物碎片和空荡荡的神台置若罔闻。 李诚敬好奇上前,问道:“庙祝,你难道没有看到神像已经碎了,你难道就不怪我?” 庙祝扭头,一脸殷勤地说道:“李巡检你这是开的什么玩笑,城隍爷不就在地上吗?我为何要怪你呢!” 庙祝的一句话,顿时让李诚敬寒毛直竖。 他不过刚刚把城隍打杀,这方地界那诡异的力量,就立刻将庙祝的认知扭曲了。 无声无息地扭曲了一个人的认知,李诚敬竟然没有察觉到半点,这让李诚敬毛骨悚然。 如果这股力量最后降在自己身上,那自己可能分辨出那之后的自己还是不是以前的自己。 第129章、大妖现身 第129章、大妖现身 想想都觉得诡谲与荒诞,一个人在不知不觉中,就变成了另外一个人,甚至一丝察觉都没有,还有什么比这更加恐怖的。 但很快李诚敬就从这种恐惧的情绪之中走了出来。 虽然还不知道这种力量会不会作用在自己身上,可是,仅从现在能够发现的各种表象来说,似乎自己可以避免这种力量扭曲自己的认知。 例如,他可以知晓现在所有的一切都是不正常的。 他可以吸收这些被扭曲怪物体内的煞气。 隐隐的,李诚敬觉得,洪城的各种诡异的变化,都是因为阴阳两种本源煞气而造成的。 但是为什么会造成现在的一切,是李诚敬还无法知晓的。 叹了口气,李诚敬今日遭遇了城隍的变化,心烦意乱,也没有了再继续修炼符箓道法的心思。 早早的就回到了卧室,将木牌放在枕边,准备入睡。 入夜,李诚敬猛然惊醒,他突然发觉一股力量钻入了自己大脑之中,让自己顿时就有一种头重脚轻的感觉,也就是他现在正躺在床上,要不然非要摔倒在地不可。 “来了!”李诚敬心中明悟,这定然是那凶手来偷玉牌了。 为了不打草惊蛇,李诚敬直接就进入到了内景之中,任凭那法术作用于肉身。 又过了许久,一个黑影自天空落下,他一身黑翼,双臂是两个巨大的羽翼,落在李诚敬院子中,驻足许久,这才双翅一抖,就化作了两条手臂。 这黑衣人小心靠近李诚敬的卧室外,听到李诚敬均匀的呼吸声,这才推开房门,走了进来。 一双眸子在黑夜之中发出诡异的光芒,他扫视一圈卧室,最终把目光放在了床榻上。 他脚步轻缓,落地无声,来到李诚敬的床榻前,就这么看着李诚敬,许久才缓慢伸出手,将李诚敬枕边的木牌收入怀中。 就在这时,李诚敬猛然睁开眼睛,笑道:“等你多日了!” 那黑衣人似乎只是稍有意外,立刻一条手臂就化作了丈许长的翅膀,对着李诚敬就是扇了过去。 顿时狂风肆虐,李诚敬一身雷光大放,以龙抬头之法,想要逆风而行。 却没有想到,这狂风竟然威力巨大,李诚敬竟然直接被狂风吹得贴服在墙壁之上,一时竟然无法动弹。 黑衣人也趁着这个机会,破开窗户,双臂化作翅膀,振翅一挥就飞入夜空之中消失不见。 速度之快,竟然比李诚敬龙抬头的身法还要快上筹。 待狂风停歇,李诚敬才悻悻然地下了床榻,看着破损的窗户一阵无言,皱眉不止。 六月自李诚敬怀中飞出,惊呼说道:“主人,以后还是不要这么冒险了。这妖怪好强的道法,好高的道行!” 李诚敬尴尬地笑了笑,说道:“我也没有想到,这凶手竟然如此厉害。本想着只会残害凡人的妖怪,能有多高的道行,但是没有想到,对方竟然如此厉害。” 李诚敬这次真的是心有余悸,对方显然没有杀心,要不然刚刚李诚敬就已经死了。 要知道,李诚敬的龙抬头虽然不是道法,却周身雷光乃是煞气外放于体表,本身就有破法的能力,可即便如此,也被对方的狂风道法吹得动弹不得。 若是对方有杀心,趁此机会,李诚敬不说必死,恐怕也要重伤。 “可是,这么厉害的妖怪,为什么要杀害凡人呢?” 李诚敬之前与宋招官了解案情的时候就听其说过,他们玄门修行者,之所以不想凡人知晓山上的事情,除了为了清静之外,也是为了防止玄门修行者与凡间牵扯上太多的因果。 在玄门修行界,是有功德一说。 以凡人脆弱的生命,若是惹恼了玄门修士,玄门修士想要杀凡人实在是太容易了。 尤其是那些妖怪邪魔修士,若不是忌惮功德业力,早就让天下百姓生灵涂炭了。 所以,天下妖怪无数,却罕有听说随意害人的事情。 只有那些刚刚开智的精怪之中,那些虎豹等生性凶残的存在,和厉鬼冤魂外,极少会有妖怪会这般随意杀害凡人。 他们玄门修行者行走天下,历练除魔,主要目标就是这类东西,在保护凡人的同时,也能给自己积累功德,维护这天下的气运清明。 要不然,一群整日里向着求仙问道的无欲之人,怎么会浪费宝贵的时间去斩妖除魔。 也是因此,李诚敬才极为疑惑。 自己的道行不高,道法也不强,但是本源九煞的原因,等闲道法根本困不住自己,按照李诚敬对比当初张明堂一行人,李诚敬感觉这妖怪最少恐怕也有通天境的道行。 这等妖怪,对于凡人来说已经是大妖了,怎么会不懂加害凡人会削减功德,业障缠身,早晚会有天罚降下,身死道消。 到底是怎么样的仇恨才会让这个妖怪如此肆无忌惮。 见李诚敬又神游物外,六月无奈,叫道:“主人,你到底听没听我说话啊!” 李诚敬悻悻然一笑,摸着六月的脑袋,说道:“这次我知道错了,下次绝对不会行此危险之事。就算想要钓鱼,也会找其他人代替我,例如那龙虎山道士。” 六月这才满意地点头。 “索性目的达成。” 六月茫然问道:“可是,那木牌不是已经被那妖怪抢走,难道主人还有什么后手?” 李诚敬哈哈一笑,说道:“那是自然。” “不过,这恐怕还要等上一会。” 过了两个时辰。 张明堂带着一群修士叩响了李诚敬家的大门。 李诚敬将六月收入怀中,走到前院迎接。 “怎么样?那妖怪可曾飞到城外?” 张明堂摇了摇头,说道:“我与诸位道友分散在城墙各个角落,可以看到那妖怪落于城中,消失不见。” 李诚敬点了点头,说道:“果然如我们猜测那样,那妖怪就是洪城之中生活的妖怪。” 接着,李诚敬就将刚刚发生的事情,和自己猜测的妖怪的道行说了出来,惹得群修震惊。 倒是张明堂不为所动,显然见惯了大风大浪,淡然问道:“那现在怎么办?你的后手是什么?” 其他的修士也都好奇地看向李诚敬,不知道李诚敬如何捉拿一个疑似通天境的大妖。 只见李诚敬不慌不忙地从怀中取出一张早就准备好的宣纸,笑道:“当然是捉妖了!” 第130章、丑娘 第130章、丑娘 “噹噹噹~~”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洪城城西的永祥街上,更夫拼命拉扯着并不算厚实的麻衣,有气无力地喊着话,整个人无精打采的。 也是,这种寒冷的天气里,还要出来打更,谁能有精神。 不过这份活计还要好好干,毕竟在这乱世之中,有几个地方的更夫能像洪城这里,还有俸禄拿,许多地方的更夫甚至连一口饱饭都吃不了。 他是外边逃难来的外地更夫,深知其中不易。 初冬的夜里,不像春夏那般热闹,洪城没有宵禁一说,在春暖花开,或盛夏清凉夜中,这条街上,经常会遇到刚刚从茶楼戏院中散场的富庶百姓。 但是现在,静的跟鬼城似的。 “老哥,现在几更天了!是个什么时辰了!” 一个苍老的声音突然从更夫背后响起。 更夫顿时就吓了一跳,手中的铜锣都差点掉在了地上。 “哎呦,我的娘嘞!”更夫几乎下意识地脱口而出。 转过身一看,顿时就感觉一股寒气自脚底板下升腾而起,直冲天灵盖,把他吓的全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满了一身。 “卧槽!” 只见月光之下,一个身穿黑衣的老妇,岣嵝着身形,脸上尽量挤出笑容,那苍老的皮肤,层层叠叠地堆了满脸,被月光一照,当真比鬼还像鬼。 待看清了那妇人模样,更是这才长舒一口气,良久才颤颤巍巍地叫道:“哎呦,我的丑娘啊,你走路咋没声呢,人吓人会吓死人的,你不知道啊!” 那个被称为丑娘的妇人依旧强笑着,说道:“抱歉了,乔老哥,是我的不是。” 乔姓更夫看了眼丑娘身上那薄薄的黑色麻衣,叹了口气,问道:“你这是又给你家那几个不孝子出去卖夜宵。我说你啊,都是你平日里惯坏了。也就他们不是我的种,要不我非打断他们的腿不可!” 丑娘好像没有听到一般,只是笑着点头,嘴中说道:“乔老哥心善,我是晓得的!晓得的!” 乔姓更夫知道,自己说再说也没有用。 这丑娘是洪城一个名人,和他一般,也是外地人,因为相貌实在丑陋,刚来的时候着实吃了不少白眼,日子过的极苦。 后来渐渐熟了,大家也就知道这女人虽然长得丑,但心很善良,又勤快,周围的人也就开始帮助她一把,日子也就好了起来。 再后来,经常有流民从这里经过,丑娘也不知道发了什么失心疯,自己的日子还没过利索,就捡了许多孤儿,当做自己的义子养活了起来。 这快十多个年头了,当年的丑姑也变成了人们口中的丑娘,当初的孤儿也都长大成人。 因为这义举,丑娘就成了洪城几乎无人不知的善人,就连前任知府都送来牌匾,表彰丑娘的功德。 但是丑娘心再善良,却是不会教导孩子的,当初她收养的孩子,几个闺女都已经嫁作人妇,就和丑娘断了往来,从来没有供养的意思。 剩下九个儿子,也都是不成器的,整天混吃等死,都觊觎着丑娘那不大的宅子,平日里对丑娘更是非打即骂,心都坏透了。 可到底这不是自家事,平日里街坊邻里不过也就是从嘴上骂上几句那些儿子们,没良心,断子绝孙什么的。 对于丑娘的帮助并无实际意义。 也许是盼着丑娘早死,九个儿子,经常让丑娘在半夜出去,给他们买宵夜,但凡丑娘若是说半个不字,迎来的就是一场毒打。 乔姓更夫打更时,那是经常见到。 只是乔姓更夫实在没有想到,那几个男人竟然如此丧心病狂,这寒冬深夜,竟然还让丑娘出来,更是连件厚实的衣物都没有。 叹了口气,乔姓更夫说道:“现在都二更天了,天寒地冻的,丑娘你还是赶快回去吧,别冻着了。咱们的年纪都大了,可受不了这寒气。” “知道了,知道了,谢谢乔老哥了!” 丑娘笑吟吟的点头,然后转身,步履蹒跚地向着自己的家走去,只是心酸中的乔老哥,并没有注意到,丑娘走路依旧是落地无声,好像并没有她这个人在一般。 “吱呀!”丑娘轻轻推开院门。 立刻就听到房间中传来的喧闹声音,正是几个兄弟在喝着烈酒,吆五喝六。 一个年纪快三十的汉子看到丑娘回来,顿时就叫骂道:“好你个死老太婆,干什么去了,这么慢,我们的烧鸡买来了没有!” 丑娘一哆嗦,缓缓抬头,笑着说道:“大冬天的,店家早就关门了,只买到了些花生米……” 一听没有烧鸡,房间中喧闹的几个兄弟顿时停下了声音,为首那汉子更是满脸酒晕,熟练的从房门口抽出竹条,走到丑娘面前抬手就打,口中还骂道:“没烧鸡,我让你没烧鸡。让你买个烧鸡你都买不到,要你有什么用!我打死你个没用的老太婆。” 几个兄弟醉醺醺地站在堂屋中,不愿走到寒冷的院子,但是他们口中却在叫嚷着:“老三,你是不是喝得软了,一把子力气弄哪去了,用力点,这老太婆可吃力呢,怎么打都打不死!” “打,狠狠打,死老太婆实在让人扫兴。” “我不管,我要吃烧鸡!额,烧鸡!” “老大你上吧,老三一身力气,都使在了那王寡妇身上了,看他手软脚软的……” …… 九个醉汉,肆意叫嚷,丝毫没有羞耻之心,他们或许早就忘记了,蜷缩在地上,任凭他们抽打的老妇,是将他们从灾民之中救出,活了他们第二条命的老母亲。 “哇~~哇~~~” 就在这时,一阵阵孩童啼哭之声邹然响起,在这黑夜之中甚是刺耳。仔细聆听,似乎还不是一个孩子。 听到这声音,那九个兄弟眼神更加凶狠了。 “他娘的,没钱给我们买烧鸡,倒有钱从外边捡野种,咋地,你是不准备把这家给我们兄弟了!” 听到那啼哭之声,地上无声的丑娘,不知道从哪里迸发出力量,她站起身,丝毫不顾老三抽在她背上的竹条,向着一个黑漆漆的房屋走去,口中念叨着:“茵茵们不哭,娘亲在这,娘亲来了……” 第131章、厌胜术,桃符缚贼术 第131章、厌胜术,桃符缚贼术 当看到李诚敬竟然取出一张宣纸,众修士都是一愣。 不明白李诚敬在搞什么名堂。 不过玄门修行界中,各种道术无以计数,什么样的奇诡道术层出不穷。 所以并没有质疑李诚敬实在戏耍他们,纷纷耐心等待,说不得今天就能见到一个从没有见过的道术,也能为他们增长眼界。 张明堂疑惑问道:“你这是做什么?” 李诚敬笑着将宣纸摊开,小心撕成人形,回想了一下刚才那大妖逃遁方向,将纸人放在地上。 而后在众修士的目光中,盘腿而坐,从怀中取出一根桃木针,长两寸四分。在周围修士的火把照明下,大家都能够看到桃针上有朱砂写就的符文。 李诚敬介绍道:“这是在下偶然得到的一门道术,曾经只是觉得其新奇,故而当时制作了一根符法桃针,没有想到今日竟然派上了用场。” 大家都是玄门里的行家里手,只是看李诚敬的起手式,就明白,这绝对不是什么高深的道术。 张明堂顿时皱眉说道:“这种小术你确定有用?那可是一位疑似通天境的大妖,这种道法就算有用。虽然妖族修士不比我等人族修士,擅于道术,但是那等妖怪,身负先天道法而生,并不可小觑!” 李诚敬给了张明堂一个安心吧的眼神。 而后神色肃穆,手持桃针,口中念咒曰:“天毒地毒阴毒人毒五毒之气缚贼,拔除贼行,千里一时可诛,急急前来听受吩咐,急急如律令,摄。” 只见桃针之上,阴气缭绕,张明堂等人看了一眼,心道:“有阴鬼之气,这是北阴道脉流散在人间的道术?” 看到桃针上的符文被激发,李诚敬毫不犹豫一针扎在了纸人胸口,喝道:“贼来,贼来,贼来!” 当桃针插在纸人之上,那纸人顿时就好像活了一般,不断抽搐,双手双脚不断拍打地面,不断扭曲身体,想要逃离桃针刺击,却无可奈何! 不多时,竟然有鲜血自针口处流出。 “厌胜术!”张明堂脱口而出。 惹得周围的玄门修士齐齐后退一步。 厌胜术多流传于西北与南方莽林之所,是中原道家一脉与南蛮巫蛊两家法脉共同参悟的一种术法,以邪,诡,毒流传于世。 施法之人,可于千里之外,杀人于无形。 中术之人,除非事先知晓,否则几乎避无可避。 张明堂怎么也没有想到,李诚敬竟然会厌胜术,更将其堂而皇之的拿出来捉妖。 可现在不是追问李诚敬为何会厌胜术的时候,所有人在短暂的慌乱之后,继续看着李诚敬施法。 李诚敬一手死死持着银针,刺在纸人身上,一边说道:“此术不过小术,但却可追敌于万里之外。凡被刺中者,头痛欲裂,遍体生疮,想要解除此术,无妙道玄法,只能乖乖回到在下面前,跪地乞饶!” 众修士听得都是齐齐打了一个寒颤,纷纷心道:“厌胜术果然恶毒。邪诡!” 就在这时,所有人都猛然抬头看向城西方向,那里猛然爆发出一股强大的妖气,直冲天际。 李诚敬对这妖气再熟悉不过,大笑道:“这不就现身了,诸位道友,快快去将其捉拿!” 张明堂等人对视一眼,就要动身。 可还没来得及迈出步子,就听“嘭!”的一声炸响。 众人回头一看,就看见李诚敬一脸尴尬看着身前空空如也的地面。 “额,那妖怪似乎比我们想的还要强悍,竟然生生破了我的桃符缚贼术!” 可这些人哪里会在乎李诚敬的道法有没有被破,随着厌胜术失败,那城西冲天的妖气瞬间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此刻再想去寻找,谈何容易。 毕竟那妖怪又不会傻傻留在原地,等着他们去斩妖除魔。 张明堂此刻也顾不得厌胜术是不是正道玄法了,连忙出口说道:“我们先去城西,一炷香后,你再施展一次,定要逼得那妖物显现踪迹。” 可是没有想到的是,李诚敬站起身,耸了耸肩说道:“那就要让道长和诸位道友失望了,当初只是觉得这小法术新奇,符法桃针我只祭炼了一根。现在符针炸毁,已经无法施展此术了!” “什么?”众人傻眼,顿时有种被李诚敬戏耍的感觉。 看到一个个仿佛要吃人的目光,李诚敬赶忙说道:“大家也别这么激动,那大妖被我法术激发了凶性,定然已经现了原形,城西百姓极多,对方断然不会在停留原地,我们只要等明日派遣捕快查询,就可以知道那妖怪是何人,再行追捕,也是不迟的。” 但是张明堂此刻正在气头上,哪里会肯听李诚敬的话,带着一众修士急匆匆的赶往城西,希冀着能够碰到逃窜的大妖。 不过所有人都知道,此刻已经晚了。 “主人就这么放过那妖怪?” 六月从李诚敬怀中探出脑袋,被李诚敬一把按了回去,没好气地说道:“别闹,这大晚上的,让别人看见我的胸口突然长出一个脑袋,会吓死人的!” “哼!”六月顿时不开心了。 而李诚敬并没有感觉有什么不好的,说道:“这份活计,本来就是那张明堂算计我的,他难道还指望我全力帮他,如今我让那妖怪现了原形,能不能捉到那就不是我的责任了。事情结束,回去睡觉!” 李诚敬对着张明堂等人消失的方向,吐了吐舌头,作了个鬼脸,就回到家中安心睡觉。 这一夜张明堂过得好不好不知道,反正李诚敬觉得自己睡得挺舒服的。 “咚咚咚!” 洪城府衙外,那面白底红漆的堂鼓被人敲得震天响。 几个守门衙役向看傻子一样的看着九个醉汉,喝道:“放肆,你们可知这乃堂鼓,非重大紧急之事不可敲响,你们是想挨板子吗?” 九个人一身酒气,走路还打着摆子,需要相互搀扶才能站稳。 本以为只是几个宿醉的醉汉,没有想到他们竟然胆大包天地敲响了堂鼓。 要知道,这还没到卯时,吵醒了府尊,他们这些守门衙役可少不了一顿训斥,说不定还会被罚不少俸禄。 谁能想到,见到衙役呵斥,那捶鼓醉汉非但没有停止,反而敲得更加急了。 其他几个醉汉也慌忙大叫:“差爷,差爷,我们有重大事情,紧急事情,我们发现了妖怪,妖怪!” 第132章、恶子 第132章、恶子 堂鼓之声宛若雷霆阵阵,府衙上下顿时忙乱了起来。 舒长安一脸倦色,听到堂鼓响声,即便心中愤懑,也只能依照规矩,穿上重新定制的肥大绯红官袍,在衙役的搀扶下,上了大堂。 也不知道是起床气,还是孕者阴晴不定的心情,舒长安心中已经打定主意,若是对方无紧急之事敲响堂鼓,定然要先让对方尝尝杀威棒的滋味。 刚一进大堂,舒长安就闻到一股子刺鼻的酒臭味,心情变得更差了。 看到还是一脸醉意的九个汉子,舒长安的火气几乎已经不可抑制。 “噹!”舒长安满含怒意的一记惊堂木,直接就让下面九个醉汉的剩下的酒意散了大半。 即便是他们,也听出了府尊的怒意。 “堂下之人,有何紧急冤情奏报,速速说来!” 九个醉汉应该已经商量好了,听到舒长安发问,立刻就有一个汉子向前走出一步,说道:“见过府尊,确实有紧急奏报,小人们昨夜发现,我们的母亲竟然不是人,而是一只妖怪!恳请府尊快快派人将其捉拿,万万不要让她害了旁人!” “嗯?”舒长安一愣,心中怒意被这个消息压了下来,皱眉喝道:“你这厮确定没有喝多,我观你们九人宿醉未醒,若是醉酒疯话,消遣本官,可知道后果!” 那汉子被舒长安一喝,当即跪地,说道:“府尊老爷,我们万万不敢消遣你们,昨夜我们兄弟九人亲眼看见我们的母亲在我们的面前变成了一个妖怪。” 后面又有一个汉子上前,跪地说道:“府尊老爷,其实我们兄弟九个并非母亲亲生子,听母亲说,我等九人皆是被其捡来的,本来我等还不相信,但是这大半年来,我们母亲又不知道从何处又捡来七八个婴儿,皆是尚在襁褓之中的新生子。” “所以,我们早就有所怀疑,但我等哪里会想到日夜相伴的母亲是妖怪。可是昨夜,那些婴孩齐哭,夜啼不止,也不知道是哪里刺激了我们母亲,竟然在我们的面前,变成了一个全身长满鸟羽,长有九个头颅的妖怪,口中滴血不止……” 剩下的人皆是七嘴八舌的形容他们母亲的可怕,好像对方就是那传说中,喜欢吃婴儿的大妖。 舒长安看他们不似作假,皱眉不止。在他的肩膀上,那个女人的头颅低头看着自己的孕肚,一脸母爱的慈祥,说道:“那妖怪当真可恶,竟然掳掠婴儿,让他们与自己的母亲分离,不知道让多少母亲肝肠寸断,心思歹毒,万万不能放过。” 舒长安仿佛被惊醒,点头说道:“不错,母子连心,如今母子分离,人间惨事莫过如此。” “我问你们,你们母亲是何人,如今身在何处!” “回府尊老爷,我们的母亲是丑娘!住在城西永祥街。”台下的汉子们赶忙说道。 在场众人,却是都没有注意到,听到有人是妖怪假扮的,作为府尊的舒长安好似一点都不惊讶,但情况紧急,这件小异常也无人在意。 舒长安听到丑娘的名字,一脸诧异。 这可是洪城有名的善妇人,收养孤儿,以良善传名,舒长安怎么也没有想到,一个善名远扬的妇人,竟然是妖怪。 叫过来一个衙役,说道:“你速去招官廨,请宋招官办理此事!” 那衙役小声说道:“回府尊,宋招官似乎家中有事,早就休沐数日,回老家省亲,此时招官廨中,并无人留守。” “那怎么办?”舒长安慌了,他乃是大庆朝廷四品命官,自然了解这世界上是真有妖怪的。如果是一些不成气候的小妖倒也罢了,若是大妖,凭借壮班的那些捕快,恐怕还不够人家塞牙缝的。 那衙役笑道:“府尊莫急,宋招官离去前,已经招揽了不少道长追查此前连环凶杀案,此刻正居住在城中悦来客栈,小的可以去请他们出手,只需府尊书信一封。” 舒长安这才安心下来,飞快的书信一封,加盖了知府印,然后交给衙役说道:“先去找壮班孙捕头,然后率领所有在职捕快,配合道长们捉妖,切记,万勿伤到周围百姓。” “府尊老爷仁义!” 衙役结果信,快步跑出。 舒长安叹息不止,心道:“这些孩子实在太可怜了,只是不知道他们还能不能找到他们的家人。” 接着抬头就看见台下九个醉汉,皱眉喝道:“来人,先把这九个人拖出去,吹风醒酒。” 衙役们早就看出舒长安对这九个人的不喜,纷纷上前,如同拖死狗一般,将这九个醉汉拖到了府衙门外的大街上。 “听着,不许离开,就在这里蹲着。” 九个人唯唯诺诺,丝毫没有昨夜他们鞭打自己母亲的凶狠模样。 看到衙役进去了,九个人围成一堆,脸上浮现笑意。 “这次我看这老婆娘还怎么活。” “终于能看到这老东西归西了。” “先说好,等把房子卖了,银钱可要平均分,谁也别想多占便宜。” “凭什么,老子是老大,按理说家产就该我全继承,现在同意让你们分些,凭啥是平均分……” “去他妈的老大,咱们都不是那老东西亲生的,你还扯什么老大……” 几个人说着说着,就都怒了,要不是身旁就有守门的衙役盯着,早就为了即将得到的家产打了起来。 但是他们丑陋的模样,哪里能够逃得过衙役们的耳朵。 这些衙役听着这些肮脏的言语,全都一脸吃了屎的表情,他们自认为平日里吃拿卡要,已经够不是东西了,万万没有想到,世界上,竟然还有比他们还不是东西的家伙。 “都闭嘴,再多说一句话,老子这就拉你们进去先长长板子!” 被衙役一顿呵斥,九个汉子顿时偃旗息鼓,不敢再多说一个字,但是看着自家其他几个兄弟的眼神中,没有半点亲情,尽皆如看仇敌。 悦来客栈中,张明堂一脸惊喜地看着寻来的一众捕快,连忙问道:“你说那妖怪是昨夜突然显形的,当真!” 虽然不明白眼前道长为何如此激动,孙捕头说道:“据前来举报的人说,确实是昨夜,不过我等没有问具体时间。” “准没错!”一众玄修纷纷激动站了起来。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 “走,快走,切莫再让那妖怪跑了!”张明堂等人意气风发,拉着捕快们向着城西赶去。 第133章、丑娘(2) 第133章、丑娘(2) “李巡检,李巡检!” 大门外,一阵叫喊声,将李诚敬从睡梦之中惊醒。 李诚敬倒是没有舒长安的起床气,慢悠悠的起床,来到前门,开门一看,就看见李有福一脸汗水的站在门外,口中白气呼喝成云。 李诚敬悠然地问道:“这大冷天的,你不在府衙待着,跑我这里干什么,我记得之前和你们说过,最近不会巡街!” 李有福一脸兴奋地说道:“李巡检,听说有人举报,洪城之中有个妖怪现形了。现在招官廨招来的那些道士和壮班的捕快正去捉妖呢,咱们要不要去看看热闹!” 虽然洪城之中,各种妖怪的传言并不少,可真正能够见到妖怪,并知道其真身的凡人那就太少了。 现在有招官廨的那些道家高人在,安全问题也解决了,李有福这些人,哪里还能按捺心中的好奇心。 李诚敬想了想,心道:“难道是哪个小妖昨夜现了原形?还是昨夜中了我法术的妖怪,被人看到,今早去了府衙举报。” 想到这,李诚敬也起了好奇心,笑着说道:“咱们直接去府衙等着就行。有招官廨的那些道家高人在,一个小小的妖怪不在话下。现在去看热闹,万一那些高人走了神,咱们不就危险了!” 李有福顿时悻悻然,但是上官发话,他这跟班狗腿哪里敢反驳。 心道:“哎呀,早知道就跟孙捕头一起去了。” “先进来,等我洗漱一番,咱们再去府衙!” 不等李有福想好理由跑,就被李诚敬一把拉进了宅子。 城西永祥街上,捕快们按照张明堂等人的吩咐,正驱散着街上的行人。 虽然不保证妖怪还留在宅子中,可要是万一呢。 张明堂看着周围的玄门道友,说道:“诸位,此地居住的百姓较多,等下那妖怪若是没逃,咱们斗起法来,切勿留手,以速战速决为上。万万不能给那妖怪兴风作浪的机会。若是害了周围百姓,功德有没有不说,这一身业障却是少不了的。” “天师放心,我们都不是第一次下山,醒得的。” 张明堂点了点头,突然又看了一圈,问道:“咦,葛道友呢,怎么没有见到葛道友!” 作为被招募的一员,张明堂对这个有着骗子天赋的道友可谓是印象深刻。 一旁的玄门修士语气中酸酸的说道:“葛道友现在可谓是春风得意,多少豪门大户都在排着队请葛仙师去他们家里,作法驱邪呢,哪里还会看得上这点功德!” 张明堂叹了口气,毕竟不是他们龙虎山的弟子,虽然在场众人都看在他龙虎山的面子,以他为首,但并不代表他就能随意呼喝打骂。 对于葛世清的选择,张明堂只能说心中不喜。 于是说道:“罢了,人各有志。只是那妖怪道行不低,若是能多上一份战力,总归是好的。现在只能仰仗诸位道友妙道玄法了。” “天师客气,除魔卫道,我辈义不容辞!” 一种玄门修士,当即面色潮红,激动说道。 当捕快将周围的百姓驱散完毕,张明堂指挥一众修士散开,将丑娘的宅子包围住,自己率先踹开大门,冲了进去。 只见宽敞的院子中,没有一个人影,倒是一旁的房间中,传来隐隐地孩童啼哭之声。 张明堂对周围的道友做了一个手势,自己一马当先向着那房间走去。 刚到房门,张明堂猛地站住了身子。 房间之中,传来一阵低吟的儿歌声,声音苍老却慈祥。 “摇啊摇,摇啊摇,小茵茵,要睡觉,小花被,盖盖好,摇啊摇,摇啊摇……” 张明堂的呼吸都近乎凝滞。 虽然里面之人的歌声如此温柔,可是却让张明堂毫毛乍起。 对方竟然真的没有逃跑。 是愚蠢,当然不可能,那只能是有恃无恐。 到底多高的道行可以让他无视他们这些人的存在。 推开房门,张明堂看向屋内。 只见里面有一个长长的土炕,一条打满了补丁的棉被盖在七八个孩子的身上,他们神色安详,睡得极深。 在土炕边,一个身穿黑衣的丑陋妇人,怀中抱着一个襁褓,竟然正在哺乳。 “咕噜!”张明堂吞咽了一下口水,想要开口喊上一句:“妖孽,受死!” 却被这安静祥和的氛围弄得不愿大声打破。 丑陋的妇人抬头看了一眼张明堂,脸上温和地笑着,轻声说道:“不要吵到孩子,咱们出去说!” 张明堂皱眉,但还是点了点头,缓慢后退。 外面的一种修士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然后就看见一个丑陋的黑衣妇人蹒跚着走了出来,小心地将门关上。 她看着张明堂,而张明堂却也在看着她,而且眉头那是越皱越紧。 因为张明堂的法眼之下,竟然无法从此人身上看到半点妖气。 “你是丑娘?”张明堂问道。 丑娘笑呵呵地点头,说道:“正是老妇!” “你是妖怪?” 丑娘只是笑着,没有回答。 张明堂火爆的脾气上来了,手中多出一张黄符,说道:“得罪了!” 说完,手诀一掐,祭出符纸,喝道:“六丁六甲,妖现无踪,敕!” 黄符飞出,打在了丑娘的额头上,接着竟然好像没有任何反应一般,如同寻常纸张,从丑娘的额头上掉落。 “怎么可能?”张明堂愣住了。 这符纸虽然不是什么太高品秩的符箓,却也是他们龙虎山赖以闻名的天师恫妖符,即便是八门境妖物,也不可能在这张符纸下,全无反应。 “道长这是做什么?”丑娘好似一脸茫然地问道。 张明堂深吸一口气,上前抓住丑娘的手腕,用自身元气探入其体内探查,结果发现,虽然丑娘身上阳气不旺,可气血两全,分明就是一个普通凡人。 身上衰弱的阳气,也只是寿元不多的缘故。 周围的玄修看到这一幕,也都猜到了什么,纷纷落下,看向张明堂。 “这是活人,不是妖怪!”张明堂说道,语气中不知道是失落还是庆幸。 “今日得罪了!”张明堂拱手道歉,而后对着周围的人说道:“走吧!” “等一等!”孙捕头早就在门外观望,见张明堂确定丑娘不是妖怪,连忙跑出来,看了一眼丑娘,然后对张明堂说道:“虽然道长确定丑娘不是妖怪,但是她的九个养子今日击响堂鼓,状告她是妖怪,无论如何,我们还是要将她带去衙门过堂。所以还要劳烦道长跟我们去一趟,也好为丑娘正身。” 张明堂点了点头,说道:“应有之义!” 说着,看了一眼丑娘,发现她听到自己儿子状告自己的时候,竟然依旧满脸慈祥笑容,好似并不算伤心。 第134章、群情激奋 第134章、群情激奋 当李诚敬与李有福两个人慢吞吞地来到府衙外时,府衙的大门已经被里三层外三层的百姓围得水泄不通。 若不是感受到初冬的酷寒,李诚敬和李有福恐怕还会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来到了戏院。 李成福笑道:“巡检,看样子那妖怪已经被抓回来了,要不然天寒地冻的,谁会跑到县衙门外看热闹。” 洪城一直都在二郎堂的庇护之下,加之大庆朝廷为了维护好与二郎堂的关系,下放的知府舒长安也是一个有能力的,所以洪城这些年来,虽然小案不断,但是大案却是少有。 如今,好不容易出了这么大的案子,听说凶手还是一个妖怪,洪城的百姓哪里还能坐得住。 也就是现在是冬季,大多数人都窝在家中躲寒,街上并没有什么人走动,要不然李诚敬二人恐怕连府衙前面的大街都挤不进去。 现在围拢在府衙大门前的人,大多还都是永祥街到府衙这一路上看到丑娘被羁押,闻讯而来的人。 两人刚一靠近人群,就听到百姓的议论声,声音很大,并不掩饰。 “嘿,这丑娘多好的人,竟然养出这么九个白眼狼。” “丑娘是妖怪,天啊,还有什么比这更离谱的笑话。” “早就听说,这九个畜生天天殴打丑娘,听更夫老乔说,这些畜生在这大冷天的,都要丑娘一身单衣,在深夜给他们去买吃食,许是盼着丑娘在路上遭遇意外,或是冻死,这种恶毒的玩意说的话,怎么可信。府尊怎么能真的派人去捉丑娘……” “可万一丑娘真是妖怪变得呢?”这时,有个很虚的声音说道。 顿时,他就引来了众人怒视的目光。 “妖怪?别说丑娘不可能是妖怪,即便真的是妖怪,也是好妖怪。” “就是,就是。丑娘养的那九个畜生,他们是人,可比戏文里吃人的妖怪差哪里?甚至更加可恶!” “丑娘?你们说的可是城西的丑娘?”李有福听到众人的议论,顿时一张嘴巴张的老大,上前拉住人便问。 百姓一看李有福一身捕快差服,当即说道:“嘿,差爷,你这当差的还问我们。” 李有福也不恼,笑骂道:“爷爷问你们,你们就说,哪里这么多的废话!” 于是,一群百姓就七嘴八舌地将之前在街上,看到一群捕快将丑娘押回来的事情告诉了李有福。 “差爷,您说说,府尊老爷是怎么想的,竟然会相信那几个畜生的鬼话,将这么善良的丑娘给捉了!” “就是,还有没有天理了!” 李有福挠了挠头,摆了摆手,说道:“好了,好了。有人告官,官府自然要将被告招来问询,这还没结束呢,怎么能够说府尊要治丑娘的罪。你们多心了!” “嘿,差爷说的有理!” 李有福退出人群,回到李诚敬身边叹了口气。 李诚敬自然将这一切收入眼中,听在耳中。 于是开口问道:“观这些人的言谈,似乎这个丑娘很出名,更得人心。” 李有福点了点头,小声说道:“巡检您来洪城时间不长,不知道也是正常的。那丑娘是本地一个名人。我听老人说,那丑娘是二十年前到的洪城,当时正值兵灾匪患最严重的时候,丑娘就是其中一员。后来就在洪城落了根。” “而让她出名的是,解决了食宿问题的丑娘并没有只顾自己,而是连续从灾民之中,收养了二十多名没了父母的孩童,大多都是襁褓之中的孩子,最大的也不过三五岁。这十几年来,勤勤恳恳,与人为善。将这些孩子拉扯大,让他们嫁人的嫁人,分家的分家,现在就只剩九个懒汉依旧住在丑娘家里,荒芜度日。” “由于丑娘常年持之以恒的善举,上任洪城知府更是为其立牌坊,表彰其名,将其事迹记录在洪城志中,已传后世。我洪城百姓,无不感受其善,极为尊敬。” 李诚敬讶然,心道:“难道张明堂那群人抓错了?洪城之中,居住的妖怪可不少,但是这种善良的妖怪,别说见过,就是戏文里都未曾听闻过。如果当真如此,那非但不能以其妖怪之身之罪,反而要大肆褒奖,传列四方以美誉。让人听的同时,更应该让流散在乡野湖泽之中的妖怪也听听。” “如果是伪装!”李诚敬心中呵呵一笑。“能够装几十年没有露出马脚,更是从一而终,那就是真的,何谈装呢!” “可如果没有捉错,那如此善良的妖怪为何要害死这么多的人,既不食其人,也不取其财,单纯只是虐杀,有何意义?” 李诚敬此刻,当真是满头雾水,最终也就不多想了,都已经来到府衙门口,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李捕快,帮忙开路!” “好嘞!”李有福应和一声,大步上前喝道:“都让让,巡检老爷要进去观看审案,都让让!” 听到是巡检,拥挤的人群硬实给李诚敬挤开了一条小道,让李诚敬好不容易穿过重重叠叠的人流,走进了府衙。 一进门,就看到公堂之上舒长安那一对两个的脑袋,嘴角一抽,顿时有种怎么看怎么荒诞的感觉。 “若是所有人的认知没有被扭曲,那么到底谁才是妖怪呢!” 法眼一开,回头一看,密密麻麻的人群中,果然不乏许多妖怪挤在其中。 摇了摇头,再次回看大堂。 两排衙役威严站立,舒长安两侧下手,各有两个人端坐,竟然是主簿康定与府丞董怀礼。 没有想到,这个案子竟然把他们两个也引来了。 而在堂下,或站或跪着一堆人,竟然让宽敞的公堂都显得拥挤几分。 扫了一眼,发现张明堂等几个玄门修士正站在其中。 李诚敬发现似乎尚未开堂,于是大放走了进去,拱手说道:“府尊,本官可否在旁听审!” 舒长安笑道:“巡检有意,有何不可,来人上座!” 很快就有衙役搬来一把太师椅,放在了康定身旁,李诚敬道了谢,端坐其上,然后对着张明堂呲牙一笑,惹得张明堂差点想翻白眼。 “噹!开堂!”惊堂木一响,全场寂静,就连门外的百姓,此刻都不敢再多说一句话。 舒长安问道:“城西永祥街丑娘可在堂下?” “老妇在,见过府尊老爷!” 一个身穿单薄黑衣的老妇人,跪在地上,佝偻着身形,颤巍巍的应和。 李诚敬立刻看向她,睁开法眼一看,顿时倒吸一口凉气。然后看向张明堂。 却发现,张明堂正一脸疑惑的看着自己表情。 只是此刻不是说话的时候。 舒长安已经又开口发问了。 “丑娘,你的九个儿子,清晨击鼓于府衙之外,状告你实为一妖怪,更是掳掠了许多孩童藏于家中,可有此事?” 舒长安的话音刚落,还没等丑娘回答,府衙外就已经有人开口叫道:“府尊老爷,千万莫要被那九个畜生骗了,丑娘这般好人,如何是妖怪!” “就是,丑娘这等良善之人,怎会做出掳掠孩童之事!” “定然是那九个畜生,见久久不能害死丑娘,这才想出了这个恶毒的主意,当真该死!” 有人带头,门外的百姓们再也忍不住心中怒火,纷纷叫嚷起来,说愿意为丑娘作证云云。 寂静的公堂再次陷入了人声鼎沸之中。 第135章、审妖 第135章、审妖 看着汹涌的人群,李诚敬和张明堂这些外人,都十分惊讶。 之前在外面,李诚敬就已经了解了丑娘在洪城的口碑,但是没有想到,丑娘的善名已经养成了名望。 如此多的百姓愿意为她作证,就可见一斑。 舒长安的两个脑袋都眉头紧皱,对于嘈杂的声音一脸的烦躁。 “啪!”一声惊堂木,顿时就让公堂内外鸦雀无声。 “放肆,公堂之上,尔等何敢喧哗,左右皂吏,谁若无告喧哗者,直接拖下去,打十记杀威棒,以儆效尤!” “遵命!威武~~~” 公堂上肃穆的氛围,随着左右皂班衙役的呼喝声中,重新恢复威势。 “丑娘!” “民妇在。” “本官再问你一次,你的九个儿子,联名举告你并非凡人,而是妖怪。且掳掠了许多孩童在家中,可有此事?” 丑娘抬起头,看着舒长安,缓缓说道:“民妇家中确实有六名尚在襁褓的孩童,但并非民妇掳掠而来。” 张明堂也说道:“府尊,贫道与孙捕头缉拿此妇人时,确实在其家中发现几名孩童。此事无误!” 舒长安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对着张明堂说道:“劳烦道长。” 而后再次问道:“丑娘,那本官且问你,那些孩童,你又是得自何方?以何种手段得到的。” 丑娘一脸的坦然,说道:“回府尊老爷,那些孩童,皆是民妇在城外河边救起,皆是其父母想要溺毙之子。民妇看其可怜,故而出手拦下,将孩童带回家中抚养。” 衙门外的人群全都恍然大悟,又果然如此的表情。 只是碍于先前府尊发怒,这才不敢大声喧哗。 要不然,定然已经跳出来为丑娘叫好。 可是,别人为其叫好,她的九个儿子不干了。 只见老大爬动两下,说道:“府尊老爷明鉴,我这老娘,年岁极大,老眼昏花不说,行动也是不便。她又如何此次都能在河边遇见想要溺死婴孩的父母。若是一两个也就罢了,或许真是天意缘分,可家中婴孩,已经有七名,难道我老娘还是土地婆婆不成,能够时时查看知道,谁要溺死孩子?” 舒长安闻言,点了点头。 这确实可疑。 一旁的老三顿时推了推老大,说道:“你是不是傻了,咱们这老娘是妖怪,能够做到这种事情也不稀奇,谁知道她有什么妖法,让她提前知晓这些事情。再者说,府尊老爷。” “府尊老爷,这些全是我这老娘的一面之词,若是属实,那为何不让我这老娘将孩童的亲生父母交代出来,也好一一验证真伪,方才能够证明我这老娘,是所言非虚,还是有意诓骗府尊老爷。” 老大连忙点头,说道:“对的,对的。府尊老爷,我老娘不是人啊,口中哪能有真话,万万不能被她骗了。” 其他几个兄弟也是七嘴八舌的上前说话,拼命想找出丑娘话中的漏洞,几乎句句不离丑娘是妖怪这件事。 看的李诚敬啧啧称奇。 这种千方百计想要弄死将自己养大的母亲的人,纵观历史,也是少见啊。 而丑娘听到几个儿子,各种阴毒话语,只是低头不语,也不反驳。 “啪!”惊堂木拍下,舒长安怒目而视,喝道:“放肆,公堂之上,尔等竟然喧哗。来人,将其拉下去,各大五个板子,以示惩戒,下次再犯,罚而倍之。” 九个汉子一愣,不等他们乞求饶命,就被皂班的衙役,麻利地拉了下去,就在公堂与府衙大门中间的空地上,拔了裤子打了起来。 看的围观的百姓,心中十分痛快。 “府尊老爷英明!” “府尊老爷,在世青天!” …… 也不管之前的禁令了,百姓们纷纷叫好。 舒长安十分受用,眉头松开,一脸笑容。 很快,行刑完毕,九个汉子相互搀扶着走入公堂,四肢着地跪趴在地上,是一句话都不敢多说了。 舒长安这才一记惊堂木,问道:“丑娘,将你家中婴孩的生身父母报上来,本官要遣人查验!” 丑娘苦笑一声,说道:“府尊老爷明鉴,老妇虽然不识文字,却也知道信义为何,早就在其父母面前发下毒誓,不会将他们的身份告诉任何人。若是府尊老爷不信,民妇宁愿受那掳掠孩童的罪责,也不愿背弃诺言。” 这下,舒长安头疼起来。 张明堂适时站出,说道:“府尊,既然丑娘不愿说,也无碍。之前所做推论,皆是在其是妖怪的前提下,才能成立。连续救护七名婴孩,虽然过于巧合,却也不能因此随意治罪。贫道与诸位道友已经为丑娘查验真身,其并非妖怪,乃是人。而且还是一个身无法力的普通人。” “不可能!”痛的趴在地上的九个兄弟齐齐叫出。 老大更是不惜再挨几个板子,也要出声驳斥:“我等兄弟九人,昨夜亲眼看到她在我们面前现出原形,一身长满黑羽,口中滴落血滴,怎么可能是人。你是哪里来的游方道士,在此信口雌黄。莫不也是妖怪,在此庇护同类……” “啪!”“掌嘴!” 舒长安大怒,对着皂吏就丢出令牌。 皂吏上前,捡起令牌,一把将老大拎起,令牌就照着脸上打去,三两下就让他满口是血,眼神都迷离了。 “好了!” 张明堂感激地对着舒长安施了一礼,表示承情。 然后对着老大说道:“贫道乃是龙虎山在册道人,你或许没有听说过,你只需知道,我龙虎山曾受先皇金书,玉册,敕印,乃天子承认的道家祖庭。你不过一介凡俗之人,之前言语贫道不与你计较,若是再敢辱我师门,贫道就是背负业债,也要拿你狗命祭祀我祖天师。” 九个兄弟齐齐一颤,不敢说话。 那老大更是已经趴在地上,口中鲜血狂流。 但是,谁都没有发现,一旁一直都没有说话的李诚敬,脸色变得古怪了起来,看着张明堂的眼神,更是写满了惊愕和玩味。 舒长安笑道:“有龙虎山天师验明正身,丑娘是妖怪之事,纯属无稽之谈。孩童之事,本官会派遣壮班捕快查验。现在本官宣布,丑娘无罪!” 顿时,门外的百姓欢呼起来。 而丑娘的那九个儿子,却是一脸的不甘和恐惧。 如今丑娘没有被治罪,那他们回去之后,丑娘若是要害他们,他们还能逃到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