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战风云》 第一章 回家 “呜——!” 随着一声长长的汽笛声响起,一艘邮轮缓缓地驶进了本次航行的最终目的地——民国二十七年,暨公元一九三八年的上海港。 甲板上,一个一身留洋学生装扮的青年正看着越来越近的码头,强压着内心的激动。 三年的时光,或许对于一个人的一生来说并不算久。 但对李信来说却已经够久了,久到几乎已经完全融入这个时代,就连自己穿越者的身份也快要忘记了。 那是一个很平常的下午,李信正准备上传自己刚刚码好的一章同人文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发书的那个网站竟然被举报了!! 更要命的是:今天不单单是发稿费的日子,还是他的还款日! 要知道自己当初为了给病重的老妈做手术可借了不少钱,现如今每个月就靠着这点稿费来还贷呢!这么一弄银行可就要让自己一次性把欠的钱全部还清了! 各种尝试终告无果之后,李信还是不得不眼睁睁地看着墙上挂钟的指针跨过了午夜十二点。 而就在下一秒,李信的脑袋猛地嗡了一下,紧接着就是一阵天旋地转,两眼一黑失去了意识…… 醒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竟然穿越了!而且还是穿越到了民国二十四年,一个与自己同名同姓,正乘着邮轮前往德意志留学的富家少爷身上! 这样的事若是发生在其他人身上,一般都很难接受现实,但对于李信来说却如同被救赎了一般。 因为他终于不用再为压得自己喘不过气的债务而发愁了!而且他还打小就对这段历史有着特殊的憧憬和向往,是个不折不扣的民国控。 在他看来,这简直就是上天赐予自己的最好的礼物! 既然是穿越者,那么自己就不能按照父亲的安排,按部就班地去法兰克大学学习管理。 于是李信便几乎把身上所有的钱都花在了疏通打点关系上,这才用了一个化名艰难地挤进了联邦警察大学的新生名单。 不知是这个身体原本就天赋异禀,还是自己在穿越之后拥有了超级大脑。无论是学校课堂上的枯燥繁杂理论知识,还是教官严苛的魔鬼训练,李信都能以远超常人的效率接受,吸收,消化理解,为自己所用。 而就在李信即将完成自己的学业的时候,震惊中外的淞沪会战爆发了。 这场战役意味着什么,作为后来人的李信再清楚不过了,而在这之后会发生什么,日本人将会犯下怎样不可饶恕的罪行,相信每个中国人都不会忘记! 可就在李信托了好多关系,好不容易才搞到了一张回国的船票,以为能够第一时间赶回上海的时候,乘坐的邮轮却在南安普敦港因中日两国的战事被无限期地限制出港。 这一限就限了半年之久,等到航线再度恢复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年的一月份了。 铃——铃—— 邮轮通知乘客下船铃声将李信从回忆中拉回到了现实。 深吸一口气,李信定了定神,又看了一眼虽刚刚经历了战火却依旧人头攒动,车水马龙的港口,才迈开步子向下船的悬梯走去。 “少爷!少爷!!” 一下船,一个记忆中特别熟悉的声音便从接船的人群中传了过来。 “茂财?!你怎么来了?” 来人名叫张茂财,是李家公馆大管家张福的儿子,李信的跟班,同时也是他从小到大唯一的朋友。 “老爷托人打听到了船期,知道你今天回来,就让我过来接您了。”张茂财一把接过李信手中的皮箱说道。 “家里怎么样?” “挺好的!”听了张茂财的话,李信才稍微放下心来。 说话间,两人便来到了一辆黑色的别克世纪轿车前。 “呦呵!这谁家的车这么阔气?” 哪知话音未落,一旁的张茂财就上去拉开车门,无比自豪地说道:“自然是咱们家的咯!” 只一句,就让李信整个人都呆住了。 历史上的淞沪会战是何等的悲壮惨烈!可是看现在这个样子,即便身处这场战争的暴风中心,家里的生意非但没有受到任何的影响,反而做得似乎比以前更大了! 这么看来,印象中的那个只知道经商的便宜老爹该不会…… 二十分钟后,车子在一幢很是气派的三层洋楼前停了下来。 马斯南路72号,这是李信记忆中的家,外人则习惯称之为李公馆。 “父亲!”一进门,李信便对一个坐在沙发上看报的李秉堂躬身施礼,恭恭敬敬地说道。 李秉堂却只是抬头看了一眼李信,便放下了手中的报纸,一言不发地起身向书房走去。 而就在李信前脚刚一踏进书房,李秉堂就开门见山地问道:“此去数年,学业可曾倦怠?” “父亲教诲,儿从未敢忘!”说完,李信便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毕业证和成绩单,递了过去。 哪知李秉堂连看都没看一眼,就从身后的锁柜上拿出一个档案袋,丢到了李信的面前。 只一眼,便让李信的心猛地一颤:里面不但详详细细地记录了自己在德意志留学期间的一举一动,甚至连他在警察大学时用的化名都调查得清清楚楚! 更让他没有想到的是,那些调查记录全部都是用“和纸”进行记录的!! 早在警察大学的时候,就听一个有过留日经历的教授说过,这种纸是日本军部特供的公文用纸,工艺十分复杂,因此这种纸全世界也只有日本人能够造得出来!!! 日本人的公文用纸,为什么会出现在自己家里? 这么特殊的纸,经常跟日本人打交道的便宜老爹不可能不认识,是一时疏忽还是刻意为之? 想到这,李信一言不发地盯着自己的父亲,生怕错过任何细微的表情变化。 在警察大学,他只用了一年就学完了全部的课程,剩下的两年则主修了有着读心术之称的心理学。现在的他虽然还算不上读心大师,但通过细微的动作和表情来判断一个人是否言不由衷还是能够做到的。 可此时李秉堂的脸却阴沉得可怕,看不出任何端倪。 “父亲……” “啪!”不等李信把话说完,一记耳光便狠狠甩在了他的脸上。 第二章 问·答 “跪下!” “父亲,您听我……” “我让你跪下!” 老实说,长这么大这还是李秉堂头一次用这样的语气对自己说话,虽然只有寥寥几句,但也足以让李信看出其中的端倪了。 人都说事出反常必有妖,自己这个便宜老爹的言行如此的反常,难道说…… 想到这,李信便打定了主意十分配合地跪了下来。 “阿福,请家法!” 一直守在门外的大管家张福一听要请家法,连忙推门闯了进来,“老爷使不得呀!请动家法势必是要见血的,少爷打小身子就弱……” “少啰嗦!我让你去请家法,没听到吗?” “……是!”张福知道李秉堂此刻正在气头上,再说什么都没用了,只好应了一声从小祠堂里取来了一根漆黑如墨的马鞭,交到了李秉堂的手上。 “逆子!你可知错?”李秉堂手持马鞭,面沉似水地问道。 李信则跪的笔直,一瞬不瞬地看着李秉堂反问道:“道德经有言:上善若水,而逢乱世,当以手中剑斩尽虎狼,方为大善。儿不求大善,但求可持剑以自保,何错之有?” “今当国难,苟利社稷,死生以之,但求自保,是为不忠;纵心所欲以致家业荒废,是为不孝。如此不忠不孝,你还觉得自己没错吗?” 话音未落,李秉堂手里的马鞭便狠狠地抽在了李信的身上,雪白的衬衫顿时裂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伴随着阵阵犹如被灼烧一般的疼痛慢慢染成了红色。 即便如此,李信依旧咬牙直挺着身子,视线始终未从父亲身上移开片刻。 见李信仍旧“执迷不悟”,李秉堂眯了眯眼再次举起了手中的马鞭。 一旁的张福连忙求情,“老爷!不能再打了!再打就打坏了啊!” 然而李秉堂却好像没有听到一般,冷冷地说道:“我再问你一遍,你可知错?” “父亲,时代变了!‘实业救国’早就已经过时了,现在……” “啪!”不等李信把话说完,李秉堂便手起鞭落,在他背上又添了一道伤口。 尽管这一鞭的力道比之前加重了不少,但眼中一闪而过的不忍却没有逃过李信的眼睛,这便让他更加确信了此前的猜测。 “李桑!”就在李秉堂第三次将马鞭举起来的时候,一个低沉而又生硬的声音便响了起来,紧接着一个身穿日军军服的中年军官便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 这下此前发生的一切就说得通了。 “父亲,这……” “这什么这,还不快起来给吉村少佐问好?” 李信这才在张福的搀扶下站起身来对那人说道:“李信见过吉村少佐。” 吉村听了眼睛就是一亮,因为刚才那一番话,李信是用日语说出来的。 “你懂日语?” “皮毛而已,让您见笑了。”李信忍着疼努力挤出一丝笑容回道。 “已经很不错了。”吉村拍了拍李信的肩膀,“早就听闻李桑有个好儿子,今日一见果然是一表人才!既然你无意子承父业,不如由我在新政府里给你安排一个差事,如何?”吉村的话说得很慢,看似漫不经心,但审视的目光却从未离开过李信片刻。 而此话一出,书房里的空气顿时凝重了起来,就连一旁扶着李信的张福都忍不住屏住了呼吸,紧张得连气都不敢喘了。 李信知道,吉村口中的新政府,指的就是刚刚成立的维新政府了! 而这个所谓的新政府表面上打着“睦邻共荣”的旗号,实际上则是由日本人扶持成立的傀儡政权,主要支持力量为日本华中派遣军。管辖苏、浙、皖三省的日占区和宁、沪两个特别市。 而吉村之所以如此主动地要安排自己过去,无非是为了更好地监视自己,同时牵制身为商会副会长的便宜老爹罢了。 “谢……吉村少佐栽培……”话音未落,李信便身子一歪昏了过去。 可原本只想在吉村面前装装样子的李信怎么也没有想到,就在自己刚刚闭上眼睛,竟然真的一下子失去了意识,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躺在自己的房间里了。 “老天爷保佑!少爷,您可算是醒了!”见李信醒了,守在床边的张茂财连忙激动地说道。 “我睡了很久么?” 张茂财点了点头,“那天您昏过去之后就发起了高烧。这一烧就整整烧了三天三夜呐,光是大夫就请了好几个,可把我们给吓死了!” “三天?”话没说完,李信便腾地一下从床上蹦了下来。 “少爷!您大病初愈,可别再……”张茂财的话还没说完,李信却已经穿戴整齐往外面走了。 张茂财连忙三步并作两步地追了上去,“少爷!少爷!您这是要去哪啊?” 而李信却好像没听到一般,步子反而迈得更大了。 尽管李信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昏迷高烧,也不清楚为什么身上的伤势恢复得这么快,但是有一点他却再清楚不过了,那就是自己已经浪费了三天的时间! 或许在和平年代,三天的时间算不得什么,但在战时别说三天,即便是三个小时也足以让局势风云突变! “哎呦!” 没走两步,李信便突然停了下来,这下可苦了紧随其后的张茂财,整个人直接撞了上去,那感觉就好像撞上了一堵铁墙一般,说不出的难受。 “你没事?” “没……没事!”张茂财强撑着说道。 李信这才点了点头,“那个吉村这几天来过吗?” “您说那个日本人?来过一次,但自打前天跟老爷在书房谈了两个多钟头之后就再没来了。” 听到这,李信点了点头,随即便径直来到了李秉堂的书房,果然在书桌上看到了一封吉村留下的推荐信。 而让李信感到十分意外的是,本以为那个吉村会给自己安排一个方便监视的闲职,不想却直接安排进了新区警备处!虽说是刚刚挂牌成立,却是个实打实的实权部门,摆明了是要放权给自己,看来那家伙也是下了好大一盘棋呀! 也好,就让我看看你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想到这,李信便换了一身体面的衣服,带着那封推荐信来到了刚刚翻修一新的新区警备处。 第三章 上任队长 “你就是李信?” 办公室里,一个微胖的中年人打量了李信一眼,一边在衣兜里摸索着什么一边问道。 “是的,林处长。”说着李信连忙起身从兜里掏出一支香烟递了过去。 “你干什么?坐回去!”那人见状立刻大声呵斥道,“少来这套!你也不打听打听,我林文强是什么人!别以为有日本人引荐就想干什么干什么。到了我警备处,是龙得盘着,是虎得卧着,就得守我的规矩!听清楚了吗?” “听清楚了!李信今后一定唯林处长马首是瞻!” “嗯……”林文强的脸色这才缓和了下来,“刚刚那烟……是哈德门?” “处长您真有眼光。”说完李信赶忙上前殷勤地替他点上了一颗。 一番吞云吐雾之后,那林文强颇有感慨地说道:“嘶……你说这洋毛子还真是会享受,这味道就是不一样啊。” 李信笑了笑,随即便将提前准备好的一整条未拆封的哈德门香烟连同两条“黄鱼”毕恭毕敬地放到了他面前的办公桌上,“只要处长您喜欢就好。” “年轻人,我开始有点欣赏你了!我突然想起来,处里最近正准备要新成立一个巡查队,让你来做这个队长,不会太委屈你?” “当然不会,多谢处长栽培!” 林文强满意地点了点头,“虽说这巡查队的编制不大,前途可不小,发展好了那可相当于日本人的宪兵队啊!也就是我把你当作心腹来培养才把你放上去的,只要你好好跟着我干,有我一口肉,就有你一口汤喝!” “处长放心,李信一定誓死追随。” “嗯,你的诚意我看到了,不过光有诚意可不行,我可不希望自己的身边尽是一些只知道捞油水的庸才。所以我会给你三天的时间,如果你能在三天之内拉起一支像样的队伍的话,就证明你有能力也有资格吃这碗饭,否则的话你就是个庸才,到时候可就别怪我对你公事公办了啊!” “是!” 三天的时间拉起一支队伍,这在当时并不是件难事。 毕竟这个年代,有见识的爱国人士还是比较少的,再加上抗战前旷日持久的内战,使得国家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没有形成一个强有力的中央政府,地方上各自为政,致使民众地域观念很强,却缺乏国家意识和认同感。 身处这样的社会局势动乱之中,普通民众能够活着就算是万幸,更何况还有钱拿? 因此便出现了不少人嘴上唾弃着汉奸卖国,却又因为种种原因替伪政府做事的“奇特”现象。 可尽管如此,李信却有着自己的打算。 于是在离开警备处后,李信便直奔位于公共租界的上海慈善团体联合救灾会难民救济委员会。 这是在日军侵占华界之后公共租界内唯一公开合法的难民收容机构。 到了那里,不等李信开口,就有人撒脚如飞地跑了进去,不多时一个微微有些秃顶的中年人便快步走了出来。 “这位公子,鄙人曹炳轩,不知公子此行是寻人、舍粥还是招工呀?” 想不到那曹炳轩应对自己这个不速之客竟如此轻车熟路,想必这样的事也不是第一次了。 “招人,要几个身强力壮手脚麻利的。” 曹炳轩听了立刻喜上眉梢,当即便应了下来,只用了不到十五分钟就从那些难民之中选出了二三十号站到了李信面前。 “李公子,可有入您眼的吗?” 李信却只是用目光扫视着面前众人不发一语,这让曹炳轩既尴尬又不敢再说什么,因为眼前的这些人几乎没有一个满足“身强力壮”要求的。 好半晌,李信终于开口对众人说道:“每月五块银元,包吃包住,想去的出列!” 每月五块?还是银元!? 此话一出别说是那些难民,就连那曹炳轩也都有点心动了,要知道他这个负责人每月累死累活也只有十五块法币的津贴,可眼前的这位富家公子竟然一开口就给出了这么优厚的待遇,恐怕没有哪个人会拒绝? 果不其然,在短暂的震惊和沉默之后,几乎所有人都争先恐后地站了出来,唯独一个穿长衫戴眼镜的青年始终不为所动,定定地站在那里。 “你叫什么?”李信缓步走到那人面前问道。 “冯伯仁。” “读书人?” “光厦中学教员。” 李信点了点头,“八块银元!” 只用了四个字便引起了众人阵阵惊呼,就连那个冯伯仁也在做了一番天人交战之后终于开口解释道:“李公子,冯某虽为一介教员,却也明白利益与风险共存的道理。公子许下如此重利,想必这份差事一定也有着同样的风险,若有不测,家中老娘恐怕就无人奉养了。” 其实不光是冯伯仁,不少人也有着同样的顾虑,只是没有他那样的胆识说出来罢了。于是所有人的目光便再次转到了李信身上。 李信则笑了笑,“既如此,那我们就重新认识一下,我叫李信,刚刚上任的新区巡查队队长。” “哎呀呀,原来是李长官,失敬失敬!”尽管曹炳轩从来都没有听说过李信口中那所谓的新区巡查队,但还是连忙拱手恭维道。 李信则摆了摆手,继续说道:“看得出来,你们之中也有不少人跟冯教员一样有着相同的顾虑。放心,只要你们报名,无论出现任何伤亡,家属都会得到五十块银元的抚恤金。” “我报名!” 话音未落,此前还犹豫不决的冯伯仁便第一个站了出来。毕竟在这个年代,五十块银元可不是个小数目,就算自己有个什么意外,有了能留下这么一笔钱也足够家里日后的开销了。 有了冯伯仁带头,其他人也陆续跟着报了名。于是李信索性便让他充当了临时书记官,只用了不到五分钟的时间就对所有报名的人进行了登记造册。 而就在一行人行至华租交界的四行仓库附近的时候,不想却被一阵骚乱拦住了去路。 第四章 闯卡的青年 “跟你说了多少遍,没有证件不许通行,难不成你还想硬闯吗?” 哨卡上,一个队长模样的家伙阴沉着脸厉声喝道。 而对面那个皮肤黝黑的青年却仿佛没听到一般,身子一挣就挣脱了左右两个哨兵的控制,硬着头皮就往租界里面闯。 这下可彻底惹恼了那个队长,一声令下所有的哨兵便一拥而上,纵是那人力气再大,也终究双拳难敌四手,不出片刻便被五六个人死死地按在了地上。 “不知死的东西!敢在老子的地盘上撒野!真是活腻味了!”说罢那队长便用枪托照着那青年的脸狠狠地砸了下去,顿时砸得他鼻口窜血。 可那青年却一声不吭,仍旧死死地盯着租界的方向。 “你个死赤佬,骨头还挺硬!”说罢又是几枪托。 就在这时,李信的声音响了起来,“什么事这么吵?” 简单的一句话,从李信的嘴里说出来却带着莫名的威严,以至于让那队长误以为自己冲撞了哪位长官,立即收手站直了腰杆。 可当他转头看到说话的竟然是一个年轻后生的时候,脸色便更加难看了。可碍于李信那身体面的衣着和身后那十几二十号人的阵势又不好发作,只得把火往下压了压,一字一句地说道:“我不知道你是哪家的公子,但我们警备处的事,我劝你还是不要掺和的好!” 话里话外,满满的威胁意味。 不料李信非但没有“知难而退”,反而及其不识时务地说道:“你要这么说,那我可就非得掺和掺和不可了。” “你!”那队长刚要发作,李信便亮出了那本崭新的军官证。 尽管不知道证件上那所谓的巡查队是什么时候冒出来的,但也绝对比自己这个哨兵队长大了不知道多少级了。 就算心里在不情愿,也得乖乖立正向李信敬礼,“长官好!” 李信也没跟他计较,回了个礼问道:“说说,出了什么事?” “此人无证闯卡,卑职遂命人将其制服。”那队长指着那个被哨兵按在地上的青年说道。 李信听了点了点头,“维护地方治安也是我们巡查队的分内之事,这个人就交给我!” “这……” 见那队长还有些犹豫,李信便压低了声音对他说道:“警备处新立,正式最关键的时候,你知道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我们吗?真要是把事情闹大,闹出了人命,你觉得到时候会有你好果子吃吗?” “那……那我该怎么办呐?” “事已经出了,还能怎么办?自然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啊!你把这人交给我,然后尽快恢复正常秩序,至于林处长那边,我也会帮你从中斡旋,说几句好话的。” “那就拜托李队长了。”说完那队长便连忙招呼手下,将那个已经处于半昏迷状态的青年交给了李信。 很快,交界哨卡便恢复了正常。 李信一行也带着那个受伤的青年来到了一处距离警备处不远的院子。 “少爷!”守在门口的张茂财一见李信便立即迎了上来。 “都办好了吗?” “那是当然!我办事您放心!”张茂财拍了拍手上的公文包说道。 李信这才点了点头,带人进了院子。 之所以把这些人安排在这,除了这里距离警备处比较近之外,最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这里在战前曾经是一所学校的教员宿舍。 “这是什么地方?你们是什么人?放开我!”那个一路上还比较安静的青年终于缓过了劲来,随即便激烈地挣扎了起来。 以那人的气力,尚且需要五六个哨兵合力才制服,更不用说那些饥一顿饱一顿的难民了,三两下便统统被他掀翻在地。 然而就在那人准备起身的时候,一支手枪就顶住了他的脑门。 “别说我不给你机会,如果你能从地上站起来,我二话不说立刻就放你走,否则的话,就老老实实回答我的问题,听清楚了么?” “哼!”那人显然被李信的话刺激到了,怒哼了一声便使出浑身的力气较起劲来。 一下,两下…… 即便那人用尽全身的力气憋得满脸通红,也无法撼动李信举枪的那只手臂分毫,不光是他,就连那些刚刚跟了李信的难民也都看傻了眼,甚至在之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都把他当成了武曲星转世的神人来崇拜了。 其实李信只不过是利用了一个简单的物理学原理罢了。 “别白费劲了,就算你憋爆了血管也没用!说,为什么要闯卡进租界?” “……投亲!”好半晌,那人才开口说道。 “投奔谁?” “李家。” “哪个李家?” “自然是沪上李家。” “噗!”一旁的张茂财听了忍不住笑出了声,“我说你这赤佬谎话还真是张口就来,整个上海滩谁不知道我们李家三代单传,哪来的什么远戚啊?”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大吃了一惊,那人更是不敢相信地说道:“你是李家的人?那他……” “少爷本尊站在你面前都认不出来,还想来攀亲,你还真是不知道到‘死’字怎么写啊!” 那人看了看张茂财,又看了看李信,随即倒头便拜,“何孟义拜见少东家!” “你说你姓何?那何万春是你什么人?”一听那人姓何,李信便立刻联想到了那个几乎跟自己留洋同一时间告老还乡,替李家打理了将近二十年商号的大掌柜。 “是我大伯。” 不等李信表态,身边的张茂财就看不下去了,急声道:“少爷,您刚回来可能不知道,这年月攀关系,乱认亲的可多了去了,您可千万别着了这瘪三的道啊!” 何孟义也急了,连声争辩道:“我不是瘪三!何万春真的是我大伯,不信你看!” 说罢便从怀里掏出了一块银元大小的玉佩。 “这是……何掌柜的贴身玉佩,怎么会在你的手上?” 不怪张茂财如此紧张,毕竟老话讲:君子无故,玉不去身。而现在何掌柜的贴身玉佩却在那何孟义的手里,那一定是出了什么大事了。 何孟义这才将何掌柜是如何在病重弥留之际将玉佩交给自己,又是如何千叮万嘱一定要将它送还给李家的过程详细地讲述了一遍。 李信这才点了点头,但心里还是画上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第五章 紧急事件 “叩叩叩……” “进来!” 李信推门而入,“父亲,您叫我?” “这就是你所谓的自保?” 一上来,李秉堂便没头没尾地说道。 “现如今日本人势大,这点面子总归是要给的。” 李秉堂则很是不以为然,“区区一个小小的巡查队长,能经得起多大的风浪?” 短短一句话,便让李信暗吃了一惊,要知道自己这个还没有正式上任的巡查队长才当了不到一天的功夫,自己这个便宜老爹就已然收到了消息,果然这年月情报才是王道啊! 李信心里这么想,表面上却是一脸轻松,“这岂不更能显出您儿子的本事么?” “看你这样子,怕不是在回来之前就已经做了这方面的打算了?” 李秉堂眯缝着眼,仿佛看透了一切地说道,而李信的脸上却始终挂淡淡笑容,不发一言。 两人就这样对视了许久,直到一个突兀的电话铃声响起,才打破了这样的局面…… 都这么晚了,是出了什么大事么? 看着李秉堂挂断电话便匆匆离家的背影,李信不由得想到。 “少爷,您再外面跑了一天,应该还没吃东西?要不要让厨房给您做点夜宵?” “不了福叔,这个时候吃东西可是会积食的。倒是父亲他经常这个时候出去吗?” “前几年还好,自打……”说到这张福先是四下里看了看,然后才压低了声音继续说道,“自打日本人打进来以后,老爷就没睡过几天安生觉,人都瘦了好几圈呐!” 想想也是,现任商会会长虞自清年事已高,商会内的大事小情几乎都是由自己父亲和另外两个副会长代为处理的,或许正因为如此,才会被日本人列为重点关照对象! 带着这样的想法,李信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却猛然在书桌上发现了一个做工极其精致的笔记本。 尽管不知道是谁放在这的,但出于好奇李信还是伸手将它拿了起来。 接下来神奇的一幕便发生了,就在李信的手刚刚碰到那个笔记本的瞬间,指尖便传来了一阵刺痛,紧接着一道金色的光芒便射了出来,不偏不倚正中李信的眉心。 然后原本空无一字的封皮上竟缓缓浮现出了两行大字:初看愿做旁观者,转眼已是局中人。 这……说的该不会就是我? 李信看着那犹如命批一般的两句话忍不住想到,可当他准备看看里面究竟写了什么的时候,却发现无论自己如何用力,都无法将其翻开,更别说看到里面的内容了。 这不邪了门了吗? 尽管李信向来都是不信邪的,但在尝试了各种火烧水浸等办法均告无果之后,终于还是选择了放弃。 说来也怪,就在李信放下念头之后,那个笔记本竟然在他眼皮子底下凭空消失了!就好像从来都没有存在过一般。 而几乎是与此同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也响了起来。 “少爷!警备处来人让您立刻过去,车子已经在外面等着了!” 李信听了不禁微微皱眉,以自己目前在警备处的职位,这么晚急着被叫过去,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是出了什么大事,要么就是摊上了什么大事。 “老爷回来了么?” “还没。” 听他这么一说,李信的心情便不自觉地加重了几分,但还是没有耽搁片刻,简单收拾了一下便走出了房间,跟着来人上了车。 一路无话,二十分钟后,已经做好最坏打算的李信便站在了林文强的办公室门口。 “报告!” “进来!” 而就在李信推开房门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李君,想不到我们这么快就又见面了。” “吉村少佐,您怎么会……” 不等李信把话说完,林文强便很是不耐烦地打断道:“吉村少佐,人已经来了,现在可以开始了?” 吉村笑了笑,不紧不慢地说道:“阁下的性子还是那么急。虽然人已经到齐,但在开始之前,我还是要向各位介绍一下即将派驻到警备处的顾问官。” 话音未落,一个身穿军官服,有着当时日本人罕有的高壮身材的青年便从吉村身后走了出来,人畜无害地笑着对李信说道:“李信学长,别来无恙啊!” 此话一出,几乎让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李信身上,而李信更是一脸的震惊,因为说话的竟然是自己在警察大学学习的时候跟自己走得最近,关系最好的学弟陈文昭! 原本在淞沪会战爆发后,两人是一道相约回国的,但在临行之时陈文昭却突然犹如人间蒸发了一般放了李信的鸽子,再加上后来困在南安普敦长达半年之久,两人便彻底断了联系,想不到今天却在这里以这样的方式再次相见,不由得百感交集。 良久才缓缓问道:“那天你为什么没来?” “因为我知道那艘船会被扣在南安普敦港,我可不想跟你一样被困在那里。” 李信听了不怒反笑,“既如此,我想我们也是时候重新认识一下了?” “不愧是李信学长,说话还是那么一针见血。”说着主动向李信伸出了右手,“伊藤文昭,上海派遣军特别调查所中尉,日后还请学长多多关照!” 李信想也不想就握了上去,“伊藤中尉说笑了,我不过是个小小的巡查队长罢了,应该是我请您多多关照才是。” “咳……”眼见着两人越说越近,林文强终于忍不住咳了一声,阴沉着脸对吉村说道,“派驻顾问官这么大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我也是刚刚收到军部的消息,正式的文件相信过几天就会下来了。更何况像这样的决定,我觉得也没有提前告知阁下的必要,你说对么?” 林文强可不傻,自然听得出吉村话里的警告意味,即便不爽也只能忍着,强行转移话题道:“该说的都说完了,现在可以开始了?” 吉村这才拿出了一张通缉令:“今晚八时许,南市仓库突然遭到暴徒袭击,初步怀疑是最近频频犯案的红党分子‘影子’组织策划的,我们已经抓住了一个参与了袭击的暴徒,你们的任务就是把他知道的所有秘密都给我挖出来,听明白了吗?” 第六章 审问 李信所在的警备处全称“紧急状况警戒防备特勤处”。 除了平日里的警戒巡逻外,还有一个更重要的职责就是协助宪兵队处置应对突发事件,虽然不如日后的76号那样恶名远扬,但其审讯手段的残忍程度也足以让人谈之色变。 为了方便起见,牢房和审讯室都是修在办公楼下面的。 “听伊藤君说,你学过读心术,任何秘密都瞒不过你的眼睛?”吉村一边下着楼梯一边有意无意地对李信问道。 “就是学过一段时间的心理学罢了,雕虫小技算不得什么。” “李君还是那么谦虚,这很不错,很有我大和民族之风啊!” 李信听了恨不得上去狠狠地甩他一巴掌,但最终还是强忍住了抽他的冲动,道:“吉村少佐您过誉了。” 说话间,一行人就来到了地下一层的审讯室。 推开审讯室的门,远远就看到了一个被绑在十字木架上被打得遍体鳞伤的“血人”,紧接着一股腥臭味便扑面而来,霸道地钻进了所有人的鼻子。 林文强连忙捂住了口鼻不自觉地向后退了几步,甚至连身为宪兵队长的吉村也忍不住皱了皱眉,反观第一次见到这样场景的李信反应却异常的平淡,这便让吉村对他的评价又高了几分。 殊不知早在留洋的时候,李信就已经想到了这样的情况,为了适应这种味道提前做了严苛的训练! 因此这点程度的腥臭味,对他来说根本算不得什么,而让他感到意外的是,一旁的陈……额不,伊藤文昭也跟自己一样没有受到任何的影响,难道他也做过这方面的训练? “李君,我们开始?”就在李信有些微微走神的功夫,吉村的声音便响了起来,说完还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是!”说着李信话锋一转,“不过卑职还有一个请求,还请吉村少佐批准。” “讲!” “我请求换一个房间单独进行审讯。” 吉村随即眉毛一挑,“理由?” “我审讯犯人不需要刑具,而且换个环境有利于让犯人放松心理防备。” 吉村这才点了点头,“来人!照李君说的去做!” 话音未落,便有几个狱卒进来将那个“血人”放了下来,按照李信的要求带到了一间只有一张桌子和两把椅子的房间里。 李信知道,尽管表面上这个房间只有自己和那个“血人”两个人,但外面吉村一定有什么方法监视着里面的一举一动,否则也不会那么轻易就答应自己的要求了。 真是片刻都不能大意啊! 想到这,李信才将目光落在了坐在对面的“血人”身上。 “你叫什么?” “……” “为什么要袭击仓库?谁指使你的?” “……” “你以为一句话不说,我们就拿你没办法了吗?” 然而回答李信的还是那人的沉默。 “好!你可以走了!” 此话一出,那人便不自觉地猛然抬头,恰好撞上了李信如刀般审视一切的视线,随即又连忙再一次低下了头。 不敢与自己对视,这是典型心虚的表现。可让李信更感兴趣的是他下意识流露出来的蹊跷的恐惧。 这就很是反常了,一般来说,听到自己被释放的时候即便是不自觉地露出什么异样的情绪,也只可能是如释重负,断然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除非…… 想到这,李信便猛地把脸一沉,“你怕什么?” “我……我没有?” “是么?那我再问你一次,你叫什么?”此时的李信虽然表面上依旧古井不波,但实际上却已然胜券在握了。 毕竟这审讯不怕你巧舌如簧,就怕你死不开口。只要犯人开了口,审讯就已经成功了一半。 “王小七。”果然如李信所料,同样的问题,这一次那人却开口了。 “为什么要袭击仓库?” “烟毒泛滥,吾国吾民,人人得而销之!” “哦?”直到这时,李信才知道,被袭击的仓库竟然是一个鸦片仓库,倘若是那样的话还真是大快人心啊! 可当李信看到那王小七骨瘦嶙峋的身子和说话时嘴里的那一口黄黑的“大烟牙”的时候却话锋一转,“这话可不像是你能说出来的。说,是什么人指使你的?” 然而,那王小七却再度陷入了沉默。 这一次,李信二话不说便起身离开,不多时便回来了。 原本还有些无精打采的王小七顿时犹如狼见了肉一般,直勾勾地看着李信手里的大烟三件套。 眼看着李信点上烟灯,然后从一个小罐子里将鸦片用文火打成烟泡,再将手上的烟枪往那王小七面前一递,犹如魔鬼一般地说道:“想抽吗?” 王小七立刻犹如着魔了了一般一个劲儿地点头,仿佛在他眼里只剩下了那根一尺来长的烟枪了。 “那就告诉我,是谁指使你的?” “是……是商会,商会的人让我去的!” 王小七口中的商会,自然就是上海总商会。 李信不听还好,听他这么一说心里不禁“咯噔”了一下,人也忍不住愣了一下,而那王小七也趁机从李信手里一把夺过了烟枪,贪婪地吸了起来…… “李君,问出什么来了吗?”吉村双手柱着自己的佐官刀对刚刚从房间里出来的李信问道。 李信则把手上用中日双语写下的审讯记录往吉村面前一放,汇报道:“报告吉村少佐,经审讯犯人名叫王小七,二十五岁,是虬江码头的一名纤夫,据他交代,之所以去袭击仓库是受了商会里一个姓李的指使的。” “是吗?”吉村连看都没看那份审讯记录一眼,微眯着眼睛一字一句地对李信说道,“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这整个上海总商会里,好像只有一个人姓李?” 此话一出,周围的气氛便立刻紧张了起来,甚至连负责看守的狱卒也不自觉地握紧了手中的家伙。 而此时的李信非但看不出任何情绪变化,反而几乎没有片刻犹豫地说道:“报告吉村少佐!您说的没错,那个人就是卑职的父亲李秉堂!” 第七章 计 “想不到你竟能如此淡定地说出令尊的名字,着实让我感到十分的意外啊!” 吉村看着李信似笑非笑地说道。 “一份口供罢了,倘若仅凭那人的一面之词就妄下结论,岂不是太草率了?您说对?” 吉村点了点头,“有道理。那依你看要怎么才能下定结论呢?” “首先第一件事就是联系租界对上海总商会进行全面调查。” “然后呢?” “然后调查如果家父因此定罪,谁的受益最大,那么那个人即便不是‘影子’,也是这个案子的关键人物。” “你就这么肯定令尊是被诬陷的吗?” 李信毫不闪躲地直视着吉村的眼睛,道:“当然,如果这一切真的是由家父策划的话,又怎么会如此大意地泄露有可能引火烧身的关键信息呢?倘若真是那样的话,他这个商会副主席应该早就做不下去了?” “啪啪啪啪!”话音未落,打从李信从审讯室出来之后就迟迟没有露面的伊藤文昭便拍着手从阴影里转了出来,“精彩!真是精彩!怎么样,吉村君!我说的没错?” 吉村的脸色也终于缓和了下来,点了点头。 这下可把李信给搞蒙了,就在这时,一直没有说话的林文强终于开口了,“怎么,这就糊涂啦?刚才那股子精明劲哪去了?要我说还是咱吉村少佐厉害,任凭你再怎么精明,最终也没有看出这一切都是他的安排。” 李信这才恍然大悟,“处长,您是说这一切都是吉村少佐安排好的?” 尽管李信表面上一副后知后觉的样子,但心里那块悬着的石头却终于落了地。 其实早在发现王小七在自己假意放他走的时候不自觉表现出来的害怕的时候,李信就已经猜到:那王小七害怕的不是严刑拷问,而是害怕自己什么都不问!如果不问,他就没有办法按照吉村的安排诬陷自己的便宜老爹了。 这也是为什么在那之后的审讯会那么顺利,因此只有这一切实际上都只是吉村的试探和测试才说得通。 事实证明,李信猜对了。 “李君,恭喜你通过了测试,现在我正式任命你为警备处特别巡查队的队长。”吉村说完才看向了林文强,“阁下应该没有意见?” 再看林文强就好像变了个人似的,忙不迭地说道:“没有没有!当然没有!”说完还不忘给李信使了个眼色,“还愣着干嘛?还不快谢谢吉村少佐?” 林文强可不傻,别看李信现在的职务跟之前相比只有两字之差,但那可是身为宪兵大队队长吉村亲自任命的,也就是说,这个自己一时兴起成立的部门,一下子就成为了真正意义上拥有实权的巡查部门了! 李信自然也知道那两个字意味着什么,于是感激地向吉村鞠了一躬,道:“多谢吉村少佐栽培。” 吉村则摆了摆手,随即便对伊藤文昭问道:“伊藤君,你那边进展如何?” 只一句,便让李信稍微有些放松的神经再次紧绷了起来,这才注意到伊藤文昭戴在手上的白手套已然不见了,双手虽然经过清洗,但还是能隐隐看到淡淡的血迹。 “文昭虽然没有李信学长那么高的效率,但所幸不辱使命。”说着用手打了个响指,随即一个卫兵便将一份审讯记录放在了吉村面前的桌子上。 与之前不同,这份审讯记录吉村看的很是仔细,但随后眉头便皱了起来“二十多人?报告上不是说只有四五个……坏了!林桑,立刻调配人手前往汇山码头,我们中计了!” 事出紧急,林文强自然不敢有丝毫怠慢,当即召集了所有在岗人员跟着吉村火速向游船码头赶去,李信和一个姓孙的副官则被留了下来,负责召集轮休人员。 足足过了三十分钟,那帮本应轮休在家的家伙才三三两两,骂骂咧咧地回到警备处大楼前的小广场集合。 尽管此时的李信已经换上了军官服,但那帮家伙却仿佛没有看见一般,三个一群五个一块地发着牢骚。 “全体都有,集合!” 李信的声音不可谓不响亮,可那帮家伙却依旧我行我素,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 然而这样的状况仅仅持续了几秒钟,随着一声枪响,整个小广场便瞬间安静了下来。 “同样的话我不想再说第二遍,全体都有,集合!” 众人这才乖乖闭上了嘴,勉强站出了一个队形。 李信这才微微点了点头,孙副官这才翻开手中的花名册开始点名。 “报告长官,各行动队轮休人员应到四十四人,实到三十八人。” “将所有未到人员记录在案,行动过后全部革职查办!” 此话一出,不光是对面那帮家伙,就连孙副官也忍不住面露难色,“这个……” 李信的脸刷地冷了下来,“怎么,你想抗命?” 话音未落,一个醉醺醺的声音便响了起来,“谁给你的胆子,敢革老子的职?” 循声望去,就见一个歪戴着帽子、敞胸露怀的醉汉歪歪斜斜地走了过来。 “什么人!胆敢在警备处撒野?” “我当是谁这么大的官威,闹了半天是你小子,人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你个还没正式上任的巡查队长就敢把火烧到老子的头上来了?真是笑死人了!”说完便放肆地笑了起来,甚至有几个在队伍里的也忍不住跟着笑出了声。 良久,那人才止住笑对李信身边的那个副官说道:“来,老孙!告诉他老子是什么人。” 然而还没等那副官开口,李信的声音便再一次响了起来,“胡一凡,孙友庆,刘祥出列!” 这下可让除了那个迟到的醉汉以外的其他人全部都愣住了,因为被点到名字的赫然便是刚刚在队伍里偷笑的三个人。 而李信不但揪出了他们,还准确地叫出了他们的名字,怎能不让他们感到惊讶?他们可没有那醉汉那样的背景,只得乖乖地从队伍里站了出来。 “衣服脱了,然后滚蛋!” “姓李的!你不要太过分了!老子可是……” 话没说完就听到“砰”地一声枪响,一颗子弹便从那醉汉的脸颊上狠狠地擦了过去,留下了一道长长的血痕,泊泊地冒着鲜血。 “我说过,同样的话我不喜欢说第二遍,衣服脱了,然后滚蛋!” 第八章 立威 “姓李的你!” 那醉汉怎么也没有想到,李信竟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让自己难堪,但狠话才刚说了一半脸颊上阵阵刺痛便强行让他恢复了理智,就连酒也醒了大半。 或许是本着好汉不吃眼前亏原则,那醉汉强把火往下压了压就往外走。 可还没等他转身,随着又一声枪响,子弹便打在了距离他鞋尖不到一寸的地方。 “姓李的!做人留一线,你可不要太过分了!” 无边的怒火使得那醉汉握紧了双拳,额头上也青筋崩出,宛如一头愤怒的野兽。 然而回应他的却是一个黑洞洞的枪口,就在两人僵持不下的时候,那个姓梁的副官见势不好,连忙走到那醉汉身边低声耳语了几句,才让他脱下身上的军装带着那三个同样被李信踢出队伍的家伙愤然离去。 几乎是与此同时,小广场上的李信也大手一挥,“全体都有,向右转!目标汇山码头,跑步走!” 有了那醉汉的前车之鉴,便在没有人胆敢违抗李信的命令,出奇效率地跑步向目的地进发。 而就在李信也准备跟着队伍动身的时候,却发现那个孙副官正看着自己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不知孙副官有何指教?” “指教不敢当,但还是要提醒李队长一下,小心那家伙的报复呀!” 李信却有些不以为然,“一个散漫惯了兵油子而已,想要报复的话尽管报复好了,我接着便是了。” 此话一出,那孙副官的脑袋立刻便摇成了拨浪鼓,“不不不不,李队长您还是没明白我的意思,刚刚那人名叫管祥虎,在日本人打进来之前是这的一霸,吃喝嫖赌、坑蒙拐骗就没有他不敢干的,大伙背地里都叫他管大虫。后来到了这以后便更加变本加厉,除了林处长和身为行动科科长的亲哥管祥龙以外,就根本不把其他人放在眼里。” 想不到还有这么一层关系,难怪那家伙刚才那么嚣张。 想到这,李信向孙副官拱了拱手,随即快步追上了队伍向汇山码头去了…… 汇山码头,这座坐落于黄浦江下游西岸的码头虽然位于原公共租界东区,但此时整个公共租界的东区和北区实际上都已经落入了日本人之手,因此这座当时全上海最好的码头就自然而然地成为了日军登陆、远运、仓储军火最重要的一个桥头堡。 而这次行动的目的地就是码头的仓库区,汇山码头的后方建有十座仓库,总容量高达四万余吨,另有露天堆场可堆货八千余吨,而其中一座仓库就是专门用来储藏大老远从波斯运来的所谓的“红土”的。 如此重要的码头,日军自然会派重兵把守,而那个吉村口中的“影子”如果此次行动的最终目标真的是那里的话,即便是李信也不得不佩服他的胆量和魄力了。 四十分钟之后,李信的队伍便赶到了虹口,离着老远便看到了一道冲天的火光,伴随火焰产生的滚滚浓烟几乎把整个仓库区完全笼罩,就连空气中也到处弥漫着一股诡异的香甜。 不好!一定是“影子”把仓库给烧了! 一般人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一个个全都看傻了眼,呆愣在那里不知所措,好在李信立刻当机立断地命令队伍紧急后撤了两个街区才重新呼吸到了新鲜的空气。 “长……长官,我们现在该怎……怎么办?” “三人一组,立刻征集药铺里所有的戒烟丸!”李信思考片刻之后命令道。 “可是……” “没时间可是了,就算是抢也要抢过来,听清楚了吗?”事已至此,李信已经顾不了那么许多,只能先做应对然后再做善后了。 “是!”众人应了一声便按照李信的命令,三人一组地去药铺征药了。 可没过多久,就有人回报说,药铺里的戒烟丸已经被一个神秘买家一扫而空了,而随着派出去的人陆续归来,李信惊讶地发现不光是药铺,就连烟馆里的存货也一盒药都没有剩下。 看来对方是做了充分准备的呀! 想到这,李信便命令众人回警备处待命,自己则直奔位于公共租界北区的上海总商会。 尽管早已过了宵禁的时间,但上海总商会依旧灯火通明,或许这就是有钱人和有权人的特权! 心里默默地吐槽了一句之后,李信才迈步走了进去。 之所以要来这里是因为如果在那个“影子”如此严密的布局之下,整个上海倘若还有一个地方能搞到戒烟丸的话,那么就只有这里了。 “这位长官,请问您这是……”尽管已是深夜,但商会依旧有人在恪尽职守。 “找人!”李信惜字如金地说道。 “不知长官要找哪位?” “李秉堂。” “这……” 那人稍一迟疑,李信便已然大步流星地走上了楼梯,任凭那人如何阻拦,都没办法阻挡他的脚步。 为了让李信能够接自己的班,早在李秉堂还只是一个普通的商会会员的时候就经常半强迫地带着他到这来“见世面”,因此李信自然很轻易地就来到了李秉堂的办公室门口,连门都没敲便直接推门走了进去。 然而里面却是空荡荡的一片,连半个人影都没有看到。 李信的脸立刻冷了下来,“这是怎么回事?你可不要告诉我,李副会长不在这里。” “副会长他……正在会议室开会,特意吩咐过不许任何人打扰……唉,长官!长官你听我说……” 不等那人把话说完,李信就直奔三楼的会议室,还是连门都没敲就直接闯了进去。 就在闯入的瞬间,前一秒还在激烈讨论的声音便戛然而止,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李信这位身穿军官服的不速之客身上。 这其中表情最为诧异的,就要数坐在远处主位上的李秉堂了,尽管这样的诧异只持续了不到半秒钟的时间,但还是被李信敏锐地捕捉到了。 李信环视了一下会议室里的众人之后才开口说道:“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李信,现任警备处特别巡查队队长一直,此次前来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征用商会仓库里所有的戒烟丸,还望在座的各位能够予以配合!” 第九章 商会谈判 “说得轻巧!配合?怎么配合?”坐在李秉堂左手边的胖子听了李信的话后忍不住说道。 “没请教?” “上海总商会副会长,孙万山!” “原来是孙副会长,失敬失敬!”李信拱了拱手,“至于怎么配合,我想我刚才已经说得很清楚了,贵商会只要将仓库里的戒烟丸全部上交,剩下的事就交给我们警备处就可以了。” “全部上交?你知道仓库里有多少存货吗?凭什么你一张嘴就让我们全部上交?” 这话说的已经很是不客气了,再看李信既不怒也不恼,而是从胸前的口袋里掏出一个小本子,用笔在上面一边一边自言自语道:“1938年3月31日晚十一点零四分,上海总商会副会长孙万山极力反对余征用戒烟丸之提议,大有勾结通缉要犯‘影子’之嫌疑,特请彻查……” “你……你干什么?”不听则已,听李信这么一说孙万山的冷汗唰地一下就下来了,勾结通缉要犯可是重罪,宪兵队可不管你是不是被冤枉的,只要成了怀疑对象抓进去不死也得脱层皮! 他哪里会想到李信看上去年纪轻轻,做起事来竟然这么狠,当即就怂了,连忙求救似地看向了坐在对面留着一撮花白胡子的老者。 “咳咳,李队长请息怒,这样的玩笑可开不得呀!万山说话一向都是直来直去,对事不对人,若有什么冲撞了李队长的地方,老朽在这给你陪个不是。” 李信连忙把身子微微一侧,“不敢当,您老应该就是顾老爷子?” “老朽顾铭诚。” “久闻顾公大名,今有幸得见,既然顾老爷子您开了尊口,这个面子李信还是要给的。”说罢李信便将刚刚所写的那一页从本子上撕了下来,拍在了顾铭诚的面前。 孙万山这才暗自松了口气,却也不敢再多说一句了。 “咳咳,那个……李队长,刚刚万山的话虽说是莽撞了些,但说的却也是实情啊!” 硬的不行开始来软的吗?也罢,就看看你们这出红白脸的双簧戏唱的怎么样! 想到这,李信点了点头示意顾铭诚继续。 “不瞒李队长,实在不是我们不愿意配合,只是商会的仓库里目前存有戒烟丸五百二十五件,每件五十盒。如此庞大的数量恐怕即便是对警备处来说,想要全部征收也是一个不小的负担?” 不得不说姜还是老的辣,同样的意思从同样身为商会副会长的顾铭诚嘴里说出来就委婉了许多。 而李信心里却十分清楚,别看他看似一副忠厚长者的样子,实际上则是柔中带刺,短短几句看似是为了警备处着想,但实际上的立场却与之前的那个孙万山一般无二,而且还将李信口中的“征用”改成了“征收”,潜台词就是明要告诉李信,要货可以,拿钱来! 老实说李信听了他的话并没有感到任何的意外,毕竟这里可是上海总商会,在座的基本都是商人。这商人嘛,最看重的自然就是利益,因此要想搞定商人,也得用利益! “顾老爷子说的在理,那么多的货别说是警备处,就算是再加上一个宪兵大队恐怕也吃不下,但是打从一开始我就没有准备用钱来搞定这件事。” 顾铭诚眯了眯眼,“用什么?” “人心!” 话音未落,在场的绝大部分人都不由自主地皱起了眉头。 而李信则丝毫不以为意,继续说道:“在座的都是聪明人,自然知道日本人为什么攻占了上海,却没有为难商会。无非就是为了稳定上海的经济,说白了就是因为这么做对他们有利,可一旦商会和他们自身利益发生冲突,各位觉得他们还会有所顾忌吗?到时候恐怕就连人心都赚不到了!” 此话一出,整个会议室就陷入了一片死一般的安静,所有人都在脑中反复思考着李信刚刚的那番话。 良久,一直没有说话的李秉堂终于开口了,“你刚刚所说,虽有一定道理,但却是完全建立在我们与日本人出现利益冲突的基础之上,可你为什么会如此肯定这种情况将会出现,而这和戒烟丸又有着什么必要的联系呢?” “这就恕我无可奉告了,我只能说如果商会现在把戒烟丸交到我手上,那么无论对商会今后的影响力还是在座各位的人身安全都是大有益处的。”说到这李信故意顿了顿,然后话锋一转,“相信各位应该都听说了前些日子北平王委员长遇刺的事件了?” 就是这样一件看似与双方当前谈判内容毫不相关的小事,却在不少人的内心掀起了不小的波澜。 想当初日本人刚刚侵占上海的时候,不少人都建议将商会会址迁到法租界内,但时任上海总商会会长的虞自清力排众议,并亲自带人到领事馆与日本人进行了三天的谈判,这才有了今天这样的局面,为的就是不让日本人完全掌控上海的经济。 既然要在日本人控制的地区立足,自然就少不了跟日本人打交道。而这样的举动,在很多国人眼里却成了卖国求荣、甘愿与日本人同流合污的表现,即便后来虞自清极力促成了上海难民救济会并亲自担任会长,也没有成功将“卖国商会”的标签从上海总商会的头上撕下去,最终不得不以年事已高为由,退居幕后了。 可即便如此,商会的成员还是避免不了地被贴上了“卖国商人”的标签,而所有人都知道,前些日子策划并实施了刺杀北平王委员长的,正是声称要将所有卖国汉奸都视为暗杀对象,刚刚成立不久的军统锄奸队! 正如李信所说,能够坐在这里的都是聪明人,自然很快就能想通此节,于是便纷纷将目光转向了李秉堂,等待他最后的定夺。 李秉堂则在与另外两个副会长交换了一下眼神之后才开口问道:“如果我们同意把货交给你,当真能够如你刚才所说,让商会获益吗?” “当然!” “好!那么我就再加一条,如果你没有兑现承诺,就要对商会一切的损失负责,然后断绝你我之间的父子关系,听清楚了么?” 第十章 神奇的药丸 “秉堂,这是怎么回事?你说他……是你儿子?” 一向稳重的顾铭诚这下可再也没办法淡定了,不敢相信地问道。 其他人也都看了过来,脸上写满了讶异。 而此时的李秉堂倒很是坦然地承认道:“不错,他是我的儿子,有什么问题吗?” 此话一出,竟一下子就把众人给问住了,半天说不出话来。 “那就是没问题了!”说完李秉堂再次看向了李信,等着他的回复。 “成交!” “好!万山,这下你应该没什么顾虑了?” “有秉堂兄亲自作保,那还有什么说的?”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钥匙丢给了李信,“唐家弄七号,你要的全都在那了。” 事不宜迟,从商会出来,李信就马不停蹄地赶回警备处,连夜带着人将仓库里的戒烟丸全部搬了回来。 这一搬,就搬了整整一夜,当最后一批货箱搬完的时候,天边已经开始微微泛白了。 直到这时,林文强才带着人犹如打了败仗一般狼狈不堪地回来了。 李信见状连忙上前,“林处长,您这是怎么了?吉村少佐他们呢?” 而那林文强却只是一个劲儿地摆手,好半晌都没说出一句话来。 “快!把戒烟丸拿来给处长和弟兄们吃了!” 话音未落,便有手脚麻利的将药丸拿了过来。 接下来,神奇的一幕便发生了,只用了不到十分钟的时间,那些刚刚还七歪八扭连站都站不稳的家伙便已经好了许多,而林文强则在出了一身大汗之后,终于能说出话来了。 “你刚刚给我吃的什么?” 李信则如实说道:“戒烟丸,这种药虽然对老烟枪收效甚微,但是对烟毒较浅的人效果还是很明显的。” 哪知林文强却眉头一皱,“戒烟丸?那玩意不是都被人给买光了吗?” 不知为何,听了林文强的话,李信立刻就想到了伊藤文昭,看来不光自己,那个曾经的学弟同样也想到了此节。 “我在发现药铺里的戒烟丸全部被人买走之后,就去了一趟总商会,经过交涉才说服他们把仓库里的存货都交了出来。” “真的?!”林文强听了立刻大喜过望,而当他真真切切地看到了小广场上那堆积如山的货箱的时候,便激动地拍了拍李信的肩膀,“还是你有办法!不像那个伊藤文昭,忙活了大半夜才从几家烟馆里弄来十几盒!” 通过林文强李信才知道,做完当吉村带人风风火火地赶到汇山码头附近的时候,那个专门用来存放红土的仓库就已经燃起了熊熊大火,伊藤文昭便建议从宪兵队调来一批防毒面罩到现场救火,并由他亲自带队到附近药铺收购戒烟丸。 可他这一去就去了整整四个多小时,等他回来的时候包括吉村在内几乎所有人都中招了,这才发现防毒面具根本防不了烟,等到他发现不对劲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想不到这小小的戒烟丸竟然真的这么有效,这要是拿到日本人那里,可是一件天大的功劳啊!”林文强看着那一箱箱的戒烟丸,话里有话地说道。 “这都是处长您运筹帷幄的结果,我不过是奉命行事罢了,这功劳自然应该是处长您的才是!” 见李信如此“上道”,林文强满意地点了点头,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放心,事成之后自会有你一份好处。” “多谢处长栽培!不过……”说到这李信四下看了看,见四周无人才压低了声音对林文强耳语起来。 “好!就照你说的办!” …… “傻愣着干嘛?还不快动起来啊!” 临时宿舍里,何孟义刚一接到李信的命令便立刻做起了动员。 原本李信看在何掌柜的面子上是打算让管家张福给他安排个差事的,哪知他在领教了自己的厉害之后竟主动要求加入巡查队! 虽说这个家伙身上疑点重重,但让他待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总比远距离要好得多,于是李信便同意了他的请求。 “急什么?你知道这些箱子要往哪里搬吗?工作不是这么做的好不啦!要有计划!没有计划就是蛮干,瞎干!” 就在众人干的热火朝天的时候,一只手拎着公文包的冯伯仁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急声说道。 “搬个东西要哪门子计划?我看你是读书读傻了,不帮忙就一边儿呆着去,少在这碍手碍脚的!” 也不知是这两人是不是命里相克,八字不合,这才一天的功夫,他们两个就已经吵了不下五架了! “你这家伙连目的地都搞不拎清,还说不是瞎干?” “你!”何孟义把脖子上的毛巾狠狠地往地下一摔,“要么过来帮忙,要么就给老子滚远点,再说那些有的没的小心老子揍你!” “说不过就动手了吗?那你打死我好了呀!”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说着何孟义便论起了自己那沙包大的拳头,那冯伯仁的犟脾气也上来了,梗着脖子站在原地丝毫没有躲闪的意思。 “够了!你们两个!”就在何孟义的拳头即将落在冯伯仁身上的时候,李信的声音刚好响了起来,这才及时制止了他。 “队长好!” “看着自己任命的两个副队长跟个小孩子一样拌嘴打架,能好吗?这就是你们给其他人做的榜样?幼稚!” 尽管此时的李信脸色黑得跟锅底一样,但看到两人如此势同水火却稍微安心了一些,毕竟竞争是进步的最大动力,他可不想自己的手下全都是整日不思进取,混吃等死的庸才。 “队长息怒,属下知错了!”见李信好像真的动了肝火,两人连忙异口同声地说道。 “你们两个,明明一个提前安排好了用来运输的汽车,另一个也在争分夺秒地装车打好了提前量,这挺好的嘛!非得弄的像现在这样,当着那么多弟兄的面你们就不觉得很难看吗?” 说到这李信顿了顿,然后才继续说道:“现在我宣布一条纪律,你们两个互相看不上眼,互相较劲我不管,但要是因为这个影响到了任务和巡查队的声誉,我就把你们两个一块儿毙了,让你们到下面接着干,听明白了吗?” “听明白了!” “听不见!” “听明白了!” “听!不!见!” “听!明!白!了!” 李信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很好!现在叫上所有弟兄,出发!” 第十一章 李信的计划 公济医院,这家坐落在北苏州路190号,总建筑面积一万六千平方米,饱经战乱之后硕果仅存的公立医院,便是李信此行的最终目的地。 然而就在车队行至距离医院还有两个路口的时候,却发现前面的路已经被排队的人堵死了。 “何孟义,通知所有人原地待命,维持现场秩序;冯伯仁,跟我到医院里面看看情况。” “是!” 费了好大的力气,两人才挤过了排队看病的人群,来到了医院大楼的广场,这才发现这里的情况比自己预想的还要差很多。 大量激增的病患早就远远地超过了拥有全上海最多病床的公济医院的收治能力,绝大部分人只能躺在广场上用担架临时充当的病床上。更有甚者甚至连担架也没得躺,只能直接就地躺在地上。 好不容易穿过广场,远远就看到了一个身材高挑的护士正在紧张有序地组织病人的收治工作。 “你好,请问你是这里的负责人吗?”走到近前,李信向那个护士敬了一礼,然后问道。 “院长说了,医院床位紧张,无论是谁都得排队!”那护士只是看了李信一眼,便一边皱着眉头继续忙着手头上的工作一边说道,显然是对他身上的那身军装很不感冒,不过不得不说,她说话的声音倒是很好听。 “姑娘你误会了,我们不是来看病的。”李信耐着性子解释道。 “不看病?那你来医院干嘛?” “自然是救人!” “救人?呵呵!”此话一出,那护士仿佛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一般,放下了手中的活计轻笑道。 作为一个穿越者,李信自诩阅美女无数,也不是个看见美女就走不动路的好色之徒,却还是在看到她的笑颜的时候微微有些出神,连忙轻咳了几声掩饰了过去。 “咳咳,姑娘不信?”说着向一旁的冯伯仁使了个眼神,后者则立刻会意将包里的戒烟丸拿了出来,递到了那护士面前。 “这是什么?” “戒烟丸,专门用来治他们的病的。”李信指着那些等在医院大门口望眼欲穿的人们说道。 “戒烟丸?那不是烟馆用来骗钱的假药吗?” 不怪她会这么想,她毕竟是公立医院的护士,学的用的都是西医那一套,再加上的确有不少的无良烟馆向想要戒掉烟瘾的烟客们推销这种效果微乎其微的药,好引发更无节制的复吸的先例,会有这样的反应,再正常不过了。 李信也不解释,从桌子上抄起一只水壶就大步流星地走到了一个病患身前,取出两颗药丸让他服下,然后又走向第二个如法炮制,再然后是第三个,第四个…… 那护士虽然不知道李信为什么这么相信这个药能治他们的病,但却知道那戒烟丸普通人吃了也不会有什么毒副作用,于是便索性由他去了。 而就在李信走到第三十二个病患面前的时候,那护士便惊奇地发现最开始服下戒烟丸的那几个病患情况已经有了明显的好转,甚至有一个自己直接从地上爬了起来,哪里还有半点之前病恹恹的样子…… “真有那么灵吗?”见此情景,那护士忍不住说道。 李信则耸了耸肩,“现在你应该相信了?” “哼!等着!”说罢那护士便一路小跑跑进了医院大楼。 “有个性!我喜欢!”看着那护士离去的背影,李信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自语道。 大约过了十分钟光景,那护士便回来了,跟她一起回来的还有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人。 “长官您好,我叫宋北海,是这家医院的院长。听雯婷说,您是专程赶过来送药救人的?” 原来她的名字叫雯婷,真是个不错的名字啊! 李信心里是这么想,表面上却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原来是宋院长,失敬!我叫李信,此番是奉宪兵大队吉村少佐和警备处林处长之命,以总商会的名义前来送药救人,希望宋院长能够好好配合,至于什么该说该怎么说,想必您应该很清楚?” 宋北海听了连忙点头,“清楚清楚,明白明白!” “伯仁,接下来的事就交给你了!” “是!队长放心,保证完成任务!”说罢便转身带着宋北海走了。 有了院方的配合,很快装满戒烟丸的汽车便开了进来,分布在小广场四个角落的放药点也建了起来,开始有序地发放药丸。 而当李信回过头来再跟那个名叫雯婷的小护士说两句话的时候,对方却直接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白眼,哼了一声便投入到了发放药丸的行列之中。 虽说有些尴尬扫兴,但李信还是摇了摇头,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到了医院楼前的广场上。 其实李信之所以如此大费周章,为的就是以此掩护那些提前收购了所有戒烟丸的那些人。 既然能够提前想到此节,就说明他们很有可能已经预料到了火烧鸦片仓库的后果,而抢购戒烟丸不但能够让日本人得不到及时的治疗,还能通过分发给普通民众,将对民众的危害降到最低。 可要知道日本人也不傻,尤其是自己那个学弟伊藤文昭也在,很容易就会将两件事联系起来,到那时候无论他们分发戒烟丸的方法多么巧妙,都有极大的暴露风险。 换做李信自己,最好的机会就是民众集体到公济医院看病的时候,因此他才会把发放药丸的地点定在这里。 可转眼间两个小时过去了,却仍旧没有发现任何异样。 “给你!”就在李信毫无半点头绪的时候,随着一个好听的声音响起,手上便多了一份干粮和水。 “谢谢。” “别谢我,要谢就谢那些病患没胃口吃东西,要不别说干粮,连水恐怕都没你们的份了!” 此话一出,李信顿时灵光一闪,连忙问道:“刚刚那个人呢?” “哪个人啊?” “就是刚刚吃了药以后立刻活蹦乱跳的那个!” “你说他啊!刚才还在……咦?人呢?” 李信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哪里还有那人的影子,于是便更加确定了自己之前的判断了…… 第十二章 训问 “李君,你最好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华东宪兵支部,队长办公室里,吉村阴沉着脸一字一句地对李信说道。 要知道前一秒他还在因为李信成功从总商会那征来了仓库里所有的戒烟丸而激动不已,后一秒便收到了李信擅自做主将征来的戒烟丸大张旗鼓地发放给平民的消息,如此巨大的心里落差怎能不让他怒火中烧? 而面对如此严厉的训问,李信却表现得十分从容,“吉村少佐放心,卑职一定会给您一个满意的交代,还请您再稍等片刻。” 尽管不知道李信在搞什么鬼,但吉村还是强行压了压心中的怒火。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随着一阵敲门声响起,看上去一夜没有合眼,略显疲惫的伊藤文昭便推门走了进来,将一份号外放在了吉村的办公桌上。 尽管离得比较远,但李信还是清楚地看见上面用极其醒目的字体写着:武汉方面高调宣布,军统特工经过周密策划,于前日成功烧毁日军重要仓库,据外界猜测该仓库存放的很有可能是日方走私来的“红土”。 下方还图文并茂地配上了一张仓库熊熊燃烧时的近距离拍摄的照片。 “八嘎!”吉村看罢顿时被气的猛地一拍桌子破口大骂,“一个小小的锄奸队竟敢如此嚣张,简直就是对我大日本皇军赤裸裸的侮辱和挑衅!给我查!哪怕掘地三尺也得给我把背后的主谋给我揪出来!” 相比之下,伊藤文昭倒是冷静得很,“查是一定要查,不过我倒是觉得这件事并不像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 此时,情绪爆发之后的吉村也冷静了下来,“说说看。” “民国政府战事不利,急于高调宣传取得的所谓‘战果’的心理并不奇怪,但是据我的了解,要想将拍摄的照片连夜冲洗并印发号外的话,时间也是相当紧迫的,根本没有收购戒烟丸的时间。而且根据店家的描述,其中一人的体貌特征跟情报里的‘影子’极其相似,所以我有充分的理由怀疑,放火烧仓库的跟收购戒烟丸的不是同一批人!” 其实早在一开始,李信就有过同样的猜测,可直到看见那份号外才百分百的肯定,“影子”此举实际上是在为锄奸队善后,将火烧红土产生的毒烟对普通民众的危害降到最低。 想到这,见时机已然成熟的李信才上前说道:“吉村少佐,卑职以为当务之急并不是追查幕后黑手,而是如何处理这次事件的影响。” 吉村听了沉吟片刻,“继续说。” “那份号外看似是在宣传军统特工取得的战果,但卑职以为真正的杀招则被他们隐藏在了最后一句话里。” 听李信这么一说,所有人不禁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要知道这个时候日本人还不敢在上海明目张胆地贩卖红土,真要是被坐实了这一条而导致英美等国出面干预的话,自己贩土筹饷的计划就会大受影响,因此李信说的没错,这才是这份号外的毒辣之处。 “我同意李信学长的观点,既然他们想把我们走私红土的事情坐实,那么我们就来个反其道而行之。就说他们买通了仓库守卫,提前将红土偷偷放进仓库内,贼喊捉贼地制造了这起事件,尽可能地将这次事件的影响降到最低。我想李信学长应该也是想到此节,才会冒着被吉村君责罚的风险,向那些中了烟毒的民众发放药丸的?” “是这样么?”吉村听了看了李信一眼,道。 “生我者父母,知我者文昭也!” “学长过奖了,文昭还有好多地方要向学长学习呢!” “好了,客套话就不说了。李队长,鉴于你的表现,我将破格授予你监察其他所有三级以内警务人员的权利。” 李信怎么也没有想到,吉村会一下子给自己这么大的权利,真要是那样的话,整个警备处除了处长林文强和伊藤文昭以外,其他所有人都在自己的监察范围之内了。 想到这,李信一下子就警觉了起来,仿佛全身的细胞都在告诉自己千万不能接受那样的奖赏。 而始终保持着沉默的林文强也在听到吉村的决定之后忍不住变了脸色,连忙看向李信,生怕他脑子一热不顾两人此前的约定把功劳全都揽过去,那样的话自己可就什么好处都捞不到了。 事实证明,李信的头脑并没有因为吉村的话而发热,而是在短暂的惊讶过后受宠若惊地说道:“吉村少佐的厚爱,李信受之有愧,实际上这一切都是林处长授意安排的,卑职只不过是提了一点意见,然后奉命行事罢了,还请吉村少佐明鉴。” 吉村点了点头,“想不到你还挺知进退,懂分寸的。既如此,我就拨给你一个小队的武器装备和军需物资作为奖赏,这样你应该就受之无愧了?” “多谢吉村少佐!” 吉村又转过头对林文强说道:“至于阁下的功劳,我会亲自帮你给上面报告,我想帮你申请扩编一直警卫队应该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林文强听了立刻喜上眉梢,眉开眼笑地说道:“那就劳烦吉村少佐了。” 警卫队是什么概念?几乎就无限等于自己的私人武装卫队,有了它今后无论到哪都是很有安全保障和排面的。 从宪兵支部出来,已经两天一夜没有合眼的李信非但没有感觉到丝毫疲惫,反而在做了几次深呼吸后变得神清气爽起来。 回到公济医院后简单跟陆续赶来的宪兵、警备处和总商会代表做好了交接之后,李信便带人,开着来时用来装戒烟丸的卡车,浩浩荡荡地开进了军需用品部的大门。 凭借着吉村的亲笔手令,李信毫不费力地就拿到了自己所能想到的全部装备,三八大盖、手榴弹、钢盔、水壶、编上靴什么的就不说了,甚至还软磨硬泡地从军需官那里要来了两挺歪把子机枪,两个掷弹筒,五箱手榴弹和数不清的配套弹药。 直到把所有的卡车都塞的满满当当才晃晃悠悠地开回了临时宿舍。 还没等车子熄火,一个难听的声音便响了起来,“哟!处长身边的大红人回来啦?还带着这么多东西,是准备拿来孝敬本科长的么?” 第十三章 找场子 尽管那人的话很是难听,但李信还是从车上跳了下来,不卑不亢地问道:“阁下是?” “什么阁下阁上的,老子管祥龙,警备处行动科科长。你身为一个队长,见到长官该当如何呀?” 面对那人极其明显的恶意刁难,李信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当即向他立正敬礼,“长官好!巡查队队长李信请您示下!” 还别说,这下还真打了那家伙一个措手不及,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继续刁难了。 好半晌才回了一礼,质问道:“我听人说,昨天你擅自做主把我弟给开除了?” “回科长的话,卑职昨天的确根据条例开除了四个自由散漫,无组织无纪律的兵油子,不知科长您指的是哪一个?” “还哪一个?不就是……”话说到一半,那管祥龙却发现自己竟然想不出任何一个褒义的词来形容自己的弟弟,顿时在气势上就矮了半头,说话也没之前那么有底气了。 “不管怎么说,你一个小小的队长也没有资格开除任何人!你这是僭越!” “有没有资格长官你说的可不算,是处长要我全权负责组织队伍的,当时梁副官也在,你不相信的话可以去问他。” “少拿处长来压我!一句话,要么你把这车上东西都送到我那去,然后怎么把我弟弟踢出去,你再怎么给他请回来,我就大人有大量不跟你计较,不然的话……” 李信眉毛一挑,“不然怎样?” “不然可就别怪我来硬的了!” 话音未落,管祥龙的手下便将手中的枪齐齐对准了李信。 李信则唰地把脸往下一沉,“管科长,你这是想跟我火并?!” 话音未落,何孟义和冯伯仁两人便带着其他人从车上跳了下来,每人手里都端着一把崭新的步枪,将枪口对准了管祥龙。 “你……你怎么……”这下那管祥龙可真有些慌了,要知道自己这边虽然看上去有二十几条枪,但是由于日本人对弹药的严格管控,真正能打响的也就五六条。 再看对面,几乎每个人的身上都缠了两条沉甸甸的子弹袋,真要是动起手来,吃亏的绝对是自己。 可要是就这么算了,那才真是丢人丢到家了。 于是便厚着脸皮对李信说道:“你我都是林处长的下属,真要是火,并传出去处长脸上也不光彩。不过这件事也绝对不能就这么算了。这样,我们各自挑十个人出来打一场,我要是输了,你跟我弟弟的恩怨就一笔勾销,要是赢了你就亲自登门认错把我弟弟请回来,敢不敢?” 事已至此,那管祥龙已经不敢打车上物资的主意了,但是自己的面子还是要挣一挣的。 这下可急坏了一旁的冯伯仁,要知道这管祥龙的恶名虽然没有他弟弟大,但在投靠林文强之前可是张先生门下有名的金牌打手,在那之前更是打过两年的黑拳,自然身手了得。 而自己这边除了那个满脑子都是肌肉的何孟义以外,基本上都是普通人一个,就算李信再勇猛也双拳难敌四手,简直毫无胜算可言。 于是便拼命使眼色提醒李信不要答应,可李信却好像没看到一般,转身到车上搬下一只箱子。 打开一看,竟是满满一箱的牛肉罐头! “看见了没?如假包换的日本军供牛肉罐头,想吃的就报名跟他们干上一架,赢了管够!”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话音未落,那些刚刚被李信收编不久的难民便争先恐后地报起名来,其中最积极的自然就是何孟义了,很快十个人就凑齐了。 然而,对面的管祥龙却很是不以为然,在他看来除了那个壮实的何孟义和尚不知深浅的李信以外,剩下的那些人基本上就如同土鸡瓦狗一般不堪一击。 虽然是混混出身,但架打多了自然就知道擒贼先擒王的道理,于是管祥龙在这场群架刚一开打的时候就直接扑向了李信。 可还没等他冲到李信面前,一个身影便拦住了他的去路,“想动我们队长,你还不够格!先过了我这关再说!” 而几乎是在何孟义和管祥龙对上的同时,随着一个哨声响起,李信这边剩下的八个人便四人一组,以最快的速度将距离最近的一个对手包围了起来,紧接着两人死死抱住对手的胳膊,剩下两人则直接照下三路招呼,眨眼间就让对方三四人失去了战斗力。 还没等剩下的几个回过神来,又一声哨声响起,那八个人便犹如得到了命令一般迅速拉开了跟对手的距离。 这打群架,打的就是个气势,李信一方虽然都是难民,但却能在对牛肉罐头的强烈欲望的加持下,爆发出强大的信念,从而在气势上压倒对方,因此才能出其不意,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可对方毕竟都曾经是打架如家常便饭的混混,正面硬刚自然不是人家的对手,于是便有了接下来的第二套作战计划。 只见那八个人在拉开距离以后再次分成了两组,其中一个组两人,另一个则有六个人。 管祥龙的那几个手下哪里见过这种打法,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应对了,而那个两人组则抓住时机抱团向对方发起了冲击,一下子就把对面的队伍给冲散了。 接下来就轮到另一组发威了,专挑那些被冲散落单的家伙下手,以绝对的人数优势一点儿一点儿地蚕食着对手。 这下可把带队的管祥龙给急坏了,可那何孟义就好像是一块牛皮糖似的死死地黏住了自己,别说是过去替手下解围,就连自己稍稍有些分神都险些让他得手。 短短十分钟之后,管祥龙一方就只剩下他自己了。 尽管知道大势已去,但管祥龙还是苦苦支撑这,整个后背也被汗水湿透,就连呼吸也开始上气不接下气起来。 何孟义可不管那些,见对方乱了章法便抓住机会使出了一记力道十足的定心肘,正中管祥龙的胸口,顿时打的他连退了十几步仰面倒地,差点没背过气去。 还没等他缓过劲来,李信的声音便响了起来,“管科长,你输了!” 第十四章 给我一支枪 “我们走!” 管祥龙挣扎着从地上站起来,恨恨地看了李信一眼,连句狠话都没放,就带着人灰溜溜地走了。 可直到他们的身影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之中,李信的注意力自始至终都没有放在那些残兵败将的身上,而是全部放在了那个全程躲在卡车后面用哨子指挥的冯伯仁身上。 有点儿意思。 想到这,李信一个箭步跳上了一只箱子,用力拍了拍手高声对众人说道:“老实说,你们今天的确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惊喜,这场架打得漂亮!所以我兑现之前的承诺,今天晚上的牛肉罐头管够!让弟兄们好好打打牙祭!” 话音未落,立刻就引发了众人的欢呼。 “另外,我还要额外奖励今天所有下场干架的弟兄每人两块银元,我李信可是从来都不会亏待自家弟兄的。” 此话一出,又是一阵更加热烈的欢呼。 然而欢呼过后,便有人壮着胆子上前对李信说道:“报告队长,我觉得冯副队长也有资格拿这两块银元。” 话音刚落,便立刻就有人附和道:“对对对,要不是冯副队长的作战方案,我们肯定打不过那帮瘪三!” “要我说,这次干架的最大功劳应该属于冯副队长,大家说对不对?” “对!” “赞成!” …… 众人七嘴八舌地说道,就连平日里一直与冯伯仁不对付的何孟义也没有表现出任何异议。 “既然大家都这么认为,那我就尊重大家的意见。”说罢李信走到冯伯仁面前,“说,想要什么奖励?只要不是太过分的我都会答应你!” 冯伯仁顿时眼睛一亮,“真的?” “军中无戏言!” “那……我要一支枪!”冯伯仁犹豫良久才开口说道。 李信爽快地点了点头,“可以,车上的枪随便你挑!” 不想那冯伯仁听了却摇了摇头,“车上的不行,我想要一支好枪!打得远的那种。” 李信听了既没同意也不拒绝,而是从身边的一个手下身上摘下了一支三八大盖丢给了冯伯仁,然后拿起两个牛肉罐头在手里掂了掂。 “一会我会将这两个罐头抛出去,如果你能全部命中,我就答应你。” “好!”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跟着紧张了起来,要知道即便是在视线良好的白天,想要射击命中高速抛出的移动靶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更何况是在这天色已经大暗的时候? 然而就在李信毫无征兆地做出了投掷动作之后,却并没有将手中的罐头掷出,而是在将其放回了原处之后对冯伯仁说道:“抢的事我会想办法的。” 这下可把其他人都给说蒙了,刚刚不是还要测试枪法,怎么转眼连靶子都还没抛就结束了? 最终还是何孟义冷哼一声向众人道出了其中的缘由,“别的不说,你们看见刚才他拉栓瞄准的动作有多利落标准吗?还说自己是什么中学教员,要我看怕不是黄埔的教员?” 冯伯仁则用手一撩额前的刘海,“那是阿拉有这个条件,打小就跟着阿爸学放枪,动作自然比那些半吊子标准好不啦!” “你说谁是半吊子?” “啊哟,阿拉又没指名道姓,侬那么激动干嘛,踩到侬尾巴啦?” “你!” 眼看两人说着说着又要吵起来了,李信终于忍不住开口了,“好了你们两个!差不多行了,没看见弟兄们都等着吃牛肉罐头呢吗?还不快带人把东西从车上卸下来?” 两人这才停止了争吵,乖乖地组织人卸起货来…… 与此同时,警备处的处长办公室里,林文强一边享受着李信送的名贵香烟,一边闭目养神,不知道在想什么。 突然一阵敲门声响起,紧接着一个人推门走了进来,赫然便是刚刚在李信那里吃了瘪的管祥龙! “处长,我……” 不等管祥龙把话说完,林文强就直接打断了他的话,“看你的样子我就知道结果了,我想知道的是,你有没有摸清他的实力?” “没……没有。” 林文强顿时就有些不悦,“没有?那你身上的伤是怎么来的?” “那姓李的根本就没有动手,属下就……”此时的管祥龙已是满头大汗了。 林文强听了之后脸刷地一下就沉了下来,一字一句地说道:“现在,把你们交手的过程一字不落地给我复述一遍,任何细节都不能放过,讲!” 管祥龙这一讲就足足讲了大半个钟头,讲完之后林文强也随之陷入了沉默。 良久,才拿起了办公桌上的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 …… 一夜无话,翌日一早,李信便带着队伍来到了北郊的一个小山坡上。 “昨天冯副队长的事让我产生了这样一个想法,那就是发掘你们的潜力,好让你们能更好地发挥自己的特长,所以我连夜准备了几项测试。只要通过测试,就能拿更多的饷,听明白了吗?” “听明白了!” “好!下面进行第一项,投弹!准确丢进前面编筐里的直接通过每月加饷一块,投掷距离能超过编筐的合格,每月加饷半块。” 随着李信一声令下,投弹测试便开始了。 然而本以为能用这个方法发现几个投弹好手的李信怎么也没有想到,二三十号人竟没有一个达到合格标准,更别说是直接通过的了。 看来事情远没有想象中那么容易呀!想到这,李信甩了甩头,稍微调整了一下心态,便继续进行下一项测试了…… 经过一上午的测试,虽然没有发现能力特别出众的人才,倒也发现了两个适合操作轻机枪的机枪手和一个视力极好的观察员,也算是没白忙活一场。 就在李信带着队伍回到临时宿舍不久,就被林文强叫到了他的办公室。 而当李信进了办公室以后却发现,里面除了林文强之外还有一个穿着军装的女人。 “你就是李信李队长?你好,我叫陆颖心!”说罢伸出右手嫣然一笑,真个是数不尽的万种风情,道不明的风情万种,让人忍不住心动…… 第十五章 空降的美女组长 这就是女孩子的手吗?果真是又滑又软啊! 这是李信在与陆颖心握手的时候心里最真实的想法。 尽管两世为人,但这却是李信第一次与女孩子握手,一时竟忘了松开。 “李队长……”陆颖心俏脸微红,小声提醒道。 李信这才回过神来,触电似的松开了她的手,“抱歉,陆小姐。是李信失礼了。” 林文强则轻咳了一声,“咳咳,闲话就说到这里!刚刚接到上峰的指示,由你来协助宪兵队抓捕‘影子’的行动。这可是个表现的好机会,千万别给我丢脸啊!” 李信听了就是一愣,“火烧仓库的案子吉村少佐不是交给伊藤君了吗?怎么又……” 林文强立刻把脸一板,“交代给你的工作自然有让你去做的道理,你这是在质疑上峰的决定吗?” “属下不敢!” “知道就好!还有,为了让防止对方通过电台进行联络,上峰还特许在巡查队成立一个监听小组,这也是我从电讯社把颖心调过来的原因,从今天起楼下最里面的那间办公室就划给你们巡查队使用了。” “谢处长!” …… “队长,这是成立监听小组需要的设备采购清单。” 李信点了点头,随即便在上面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这是初步拟定招募的电报员名单及人员档案。” “准了!”李信一目十行地将名单和档案快速看了一遍之后说道。 “还有这是特别审讯室与办公室的连通改造方案……” …… 虽说这个陆颖心摆明了就是林文强派来监视自己的,但李信还是不得不承认,她工作能力的确很强。 正想着,接到通知,知道队里有了新办公室的冯、何二人便兴冲冲地推门走了进来。 “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刚刚调到我们巡查队的监听组组长陆颖心,陆组长他们就是我之前跟你说过的两个副队长,专门负责文书工作以及枪炮训练的冯伯仁和负责队伍日常巡视操练的何孟义。” “颖心初来乍到,很多地方还不甚了解,还请两位副队长多多关照。” 说到底,冯、何二人也是血气方刚的年轻人,面对陆颖心这样懂得利用自身魅力女人自然是毫无招架之力,只用了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就已经被这个女人给彻底迷住了。 李信虽看在眼里,却没有任何的表示,甚至还表现出了非同一般的淡定。 几个人足足聊了十多分钟,陆颖心才抱着李信刚刚批过的文件离开了办公室。 下一秒,冯伯仁便一脸凝重地对李信说道:“队长,这个陆组长该不会是那姓林的派来监视咱们的?” “你觉得呢?” “如果真是那样的话,也太明显了点?” 何孟义也收起了脸上的痴相,“这你就不懂了?依我看无论是今天这个陆组长,还是昨天那个管科长,都是姓林的派来敲打我们的,这可是那些当官的最常用的御下手段,无非就是怕在下属面前失了威信罢了。” 此话一出,冯伯仁便眯了眯眼睛,似笑非笑地说道:“看不出来,你个满脑子都是肌肉的大老粗,还这么懂御下之道啊!之前还说我是黄埔的教员,我看你才是黄埔的教官?” “我不是……不是黄埔教官……”何孟义刚要矢口否认,目光却与办公桌后面的李信碰了个正着,后面的话顿时就含糊了起来。 “还说不是?就你这含糊其辞的样子,别说是队长,连我都看得出来你在撒谎!” “我……”在冯伯仁如此步步紧逼之下,何孟义终于深吸了一口气,坦白道,“我……曾经做过湖北保安团副团长……” 冯伯仁听了眼中不自觉地闪过一丝轻蔑,“闹了半天,原来是个逃兵!” 要知道当年淞沪会战的时候,湖北保安团奉命补充到524团参加了守卫上海的战斗,被打散之后余部则被谢晋元编入麾下参与了淞沪会战的最后一役,即四行仓库保卫战! 而眼前这个自称湖北保安团团副的何孟义,显然没有跟着队伍打到最后,不是逃兵是什么? “我不是逃兵!”何孟义显然被冯伯仁的话深深地刺激到了,目眦欲裂地吼道。 “你要不是逃兵,现在就应该待在胶州路,可你却好端端地站在这里,怎么解释呢?” “我!不!是!逃!兵!”情急之下,何孟义嘭地抓住了冯伯仁的前襟,一字一句地说道。 就在这时,李信终于发话了,“如此说来,你当初闯卡不单单是为了完成何掌柜的遗愿?” 何孟义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松开了抓着冯伯仁的手,脱掉上衣,露出了身上犹如沟壑一般触目惊心的伤疤。 “一共四枪,所幸没有命中要害,又碰上了一家举家逃难的好心人搭救,这才捡回一条命回到了湖北老家。”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应该是在装晕的时候听到了我跟那个哨兵队长的对话,才决定要加入我的队伍的?” 何孟义先是一愣,然后才点了点头。 冯伯仁也收起了之前的态度,恭敬地对着何孟义身上的伤疤敬了一礼,“刚刚的话,我收回。你……不是逃兵!” 何孟义哼了一声便没再说什么,算是接受了冯伯仁的道歉。 二人和解,李信这才点了点头,对何孟义说道:“听好了,我不管你之前是什么身份。到了这,一切就得以巡查队的利益为重,任何有损队伍利益的行为都是我绝对不能容忍的,听明白了吗?” 这句话看似是在警告何孟义,但冯伯仁也知道,放在自己身上也同样适用。 于是两人便异口同声地回道:“听明白了!” …… 是夜,处长办公室。 “怎么样?探出什么来了吗?” 陆颖心耸了耸肩,“就连身边的两个副队长都不是省油的灯,更别提那个里信了,一点有用的情报都没套出来,而且我甚至还怀疑他在一开始见到我之后的表现都很有可能是装出来的。” 林文强点了点头,“不错,是有这个可能,资料上说他可是学过什么心理学的,你可千万不能大意啊!” 听到这陆颖心开心地笑了,熟练地点燃一支香烟,轻轻地吸了一口之后才缓缓说道:“处长放心,这揣摩男人的心思可是我们女人的必修课,您就放心地把他交给我!” 第十六章 敲打 如果要问这个时候上海滩哪里最乱,十个人中就会有八个人告诉你是“租界码头”。 当然这里的“租界”指的并不是公共租界,而是法租界。 两次战争使得曾经是远东最大,也是上海最重要的水上门户的十六铺码头几乎被炸为了一片废墟。 大批商铺搬进租界,昔日盛况逐渐不再,反倒让租界内的码头逐渐兴盛起来。 而后随着战乱大批难民的涌入,这里便一度成为了三教九流齐聚,最为鱼龙混杂之地。 时值饭口,郑大宝一如往常地带着一众手下迈进了刚刚重新开业不就的龙凤酒家。 还没等店小二上前招呼,郑大宝隔着老远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紧接着挥手赶走了准备过来招呼的店小二,快步走到了一个雅间的门口恭声说道:“爷叔一向可好?小六子给您请安了。” “难得你还记着我这把老骨头,进来喝一杯!” 郑大宝连忙应了一声,吩咐人在外面守着,然后才诚惶诚恐地进了雅间。 可当他看到里面坐着的除了他口中的那个爷叔外还有一个穿着军装的李信的时候,心里就忍不住“咯噔”了一下。 “爷……爷叔,这……这这是怎么怎么档子事啊?” 别看他郑大宝的青云帮在租界码头也算是一号,但真要是招惹了军方,手底下那一百多号人还真是不够看的。 他哪里知道,此时的李信实际上比他还要惊讶。 虽然知道管家张福早年间曾在码头跑过生活,要不李信也不会想到找他帮忙,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张福的辈分竟如此之高,甚至连隐隐有取代没落的斧头帮的青云帮帮主郑大宝都得叫他一声“爷叔”。 “你慌什么?”张福瞪了一眼额头已经见汗的郑大宝呵斥道,“这位是我们家少爷,也是新任警备处特别巡查队队长。” “郑帮主是?你好,我叫李信。时间紧任务重,我就直接开门见山了,最近几天有没有人找你帮忙处理一批戒烟丸?” “有是有,不过……” “不过什么?” “本来我们已经谈好了价钱,可谁知对方却突然放了我的鸽子,连人带货就好像人间蒸发了一般,再也没出现过。” 李信点了点头,“还记得那人的长相吗?” 郑大宝却一个劲儿地摇头,“整个过程那人都穿着一件厚厚的风衣,头上的帽檐也压得很低,唯一比较显眼的就是连鬓络腮的胡子。” 李信将郑大宝的描述如实在本子上做了记录,随后又问了几个问题后才合上了本子对他说道:“好了,公事办完了。我这还有件私事,不知郑帮主肯不肯帮忙啊?” …… “队长,您可算是回来了,处长找你好半天了。”刚从租界回来,冯伯仁就立刻向李信报告道。 怕不是又出了什么事? 带着这样的想法,李信便马不停蹄地来到了处长办公室。 “处长您叫我?” 林文强则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回来了?” “是,回来了。” “我听说有个家伙穿着军装大摇大摆地出现在租界码头,是你么?” “处长您听我……” “混账!”不等李信解释,林文强就“啪”地一拍桌子呵斥道,“知道你的这个愚蠢行为给处里造成了多大的影响吗?” 听到这,李信就明白了,这林文强是见之前对自己的敲打收效甚微,这才亲自出马。 虽说这租界名义上禁止任何租界当局以外的公职人员进入,但随着租界内在维新政府供职的人越来越多,这项禁令已经没有那么严格了,一般只要在身上披一件风衣,租界当局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而现在林文强一上来就上纲上线,摆明了就是在挑自己的毛病。 这种情况下,李信知道自己再说什么都是错的,于是索性放弃了解释,认错道:“处长教训的是,这件事的确是属下考虑不周,甘愿受罚!” “嗯……”见李信认错及时,态度也还算诚恳,林文强的火气才消了消,“希望你能明白,我林文强一向对事不对人,正所谓爱之深,责之切,我也是爱惜你是个人才,才对你这么严厉。不过就算你认错态度良好,该罚的还是要罚,不罚不足以服众。就罚你把吉村少佐拨给你的弹药补给拿出一半上交大库!” 原来是在这等着我呢! 尽管很不情愿,但李信也明白自己没得选,于是只好咬了咬牙,肉痛地说道:“李信领命!” 林文强这才点了点头,“好!既然你已经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如有再犯,从严从重,听明白了吗?” “是!属下谨记处长教诲,绝不再犯!” …… “队长,没事?”见李信回来,冯伯仁连忙上前问道。 李信则摇了摇头,“没事,一会让人将库里的弹药补给分出一半送到大库。” “一半的弹药补给?” “对,一半。” 听到这,冯伯仁识趣地没有继续问下去,乖乖地领命去办了。 “孟义!” “到!” “派人逐个排查药铺、医馆、烟馆,凡有在售戒烟丸者,立刻向我报告!” “是!” 说罢何孟义转身就向外走,不想却被李信给叫住了。 “此事关系重大,须当格外小心谨慎,切勿打草惊蛇,听明白了吗?” “队长放心,保证完成任务。” “嗯,去!” 何孟义一走,偌大的办公室里就只剩下李信一个人了,显得格外地孤独,一如他此刻境遇的真实写照。 就在这时,随着一阵有节奏的脚步声响起,一道倩影聘聘婷婷地走了进来。 “陆组长一向都这么我行我素,连门都懒得敲了吗?”本就心情不佳的李信满脸愠色地说道。 “人们不是常说‘漂亮的女人有特权’吗?我想以队长的胸襟也不会因为这么一点小事跟颖心计较?” “哼!牙尖嘴利!说,什么事?” 陆颖心则丝毫不以为意,笑嘻嘻地说道:“监听室已经改造完毕,请您验收。” 第十七章 抓捕 这么快? 饶是李信知道陆颖心的工作能力很强,也没想到这监听室从开始施工到改造完毕只用了一天半的时间。难怪回来的时候没有听到施工声音。 监听室就设在巡查队办公室的隔壁,八米见方的面积虽不及办公室宽敞,但对于一个监听室而言却已是绰绰有余了。 室内的正中间,醒目地并排摆放着六台讯号收发机,并且以它为中心抄报区,译电区以及陆颖心的办公区一应俱全,划分的井井有条,规规整整,看得李信甚至有些怀疑她有着很严重的强迫症。 “他在做什么?”李信用手指着一个正在墙上写写画画的工人问道。 “你说他呀,在做标记!” “什么标记?” “凿墙的标记啊!” 这可吓了李信一跳,“凿墙做什么?” “自然是打通我们之间的‘隔阂’,拉近关系呀!”这么一个正常合理的理由,从陆颖心的嘴里说出来,却显得那样的暧昧,充满了tiao逗的意味。就连正在做标记的工人听了都忍不住身子一苏,差点从梯子上掉下来。 此时的李信可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心思,要知道真要是在这开出一道门来,自己办公室里的一举一动可就全部暴露在陆颖心的眼皮子底下了。 “这么大的事,必须向处长……” “不用麻烦了,凿开墙壁正是处长的意思。” “……” 整整一个下午,李信都是在隔壁叮叮咣咣的凿墙声中度过的。 傍晚,太阳刚刚落山的时候,满头大汗的何孟义回来了。 “情况怎么样?” “我们跑遍了所有的医馆药铺,都没有任何发现,倒是在几家烟馆里发现了这个。” 说罢,何孟义从兜里掏出了几个纸包,哪怕只是用闻的也能闻出纸包里面装的就是戒烟丸! 而更令李信在意的是,那些用来包药丸的纸竟然全部是共济医院的医用处方笺! 难道这些药丸,全都是从共济医院流出去的? 想到这李信猛然抬头对何孟义说道:“累了么?” 何孟义则把脸上的汗一抹,“不累!” “那就叫上弟兄们,十分钟后出发!” …… 天色渐暗,张世贵连忙吩咐店里伙计开灯,又嘬了一口西施壶里的上好龙井,心里说不出的惬意。 自打前几天晚上烟雾迷城之后,张世贵的烟馆非但没受到任何的影响,生意反倒是更加火爆了。 再加上昨天刚刚到手的俏货,才一天的功夫就让他赚了个盆满钵满。 用张世贵的话说,就是时运来了挡也挡不住啊! 就在张世贵得意地哼着小曲的时候,就看到了一个身穿西服,头戴礼帽的青年走了进来。 张世贵立刻用手拦下了正准备上前招呼的伙计,整了整衣服亲自迎了上去。 要说这张世贵别的不行,一双眼睛倒是毒得很,一打眼就看出那青年身上的西服是培罗蒙的手艺,在那里订做西装光有钱可不行,这样的主顾可怠慢不得,就算是进来放个屁也得好生伺候着。 “这位公子,鄙人张世贵,是这家烟馆的掌柜,有什么能为您效劳的?” 那青年并没有回应他的话,而是看着正厅两侧挂着对联自语道:“门外债主雁行立;室内烟人鱼贯眠。虽略显直白,但挂在这里倒也贴切!” “公子大才,此联乃戴院长亲笔所提,能让他老人家留下墨宝的烟馆整个上海也找不到第二家了。”张世贵得意地说道。 那青年这才看向张世贵,“你就是这的掌柜?” “是,鄙人张世贵,不知公子有何吩咐?” “听说你这里有戒烟丸?” 张世贵下意识地点了点头,但随即又连忙摇头。 “到底有没有?有的话就拿出来,我全要了!”说完李信便将一个沉甸甸的钱袋重重地拍在了柜台上。 看着那鼓鼓囊囊的钱袋子,张世贵便不自觉地咽了口唾沫,就连眼睛也有点发直了。 “本公子时间宝贵,没时间在这跟你干耗,我最后问你一遍,有没有戒烟丸卖?没有的话我可就去别家了!” 说完便伸手去抓那个钱袋,可还没等他的手碰到钱袋,那张世贵就跟狗护食一般按住了钱袋,一个劲儿地说道:“有有有!我们这有!” 一边说还一边给一旁的小伙计使眼色。后者立刻会意,时间不大,便将两个特大号的纸箱搬了出来。 “公子您看,都在这了。一共一千四百三十二包,每包半块银元,您如果都要的话我再给你打个八折,如何?” 那青年看了一眼纸箱,确认了里面装的都是戒烟丸之后才满意地点了点头,“开个票子!” 即便是在这个年代,进行重大交易的时候也是需要开具票据的,同时也是双方银货两讫的重要证明。 见对方如此爽快,张世贵不疑有他,麻利地开好了票子。 可就在他准备清点钱袋里的银元的时候,那青年却突然发难,将他伸向钱袋的手死死地按在了柜台上。 “公子你……你这是做什么?” 那青年轻笑了一声,“做什么?本公子的钱是那么好拿的吗?来人,给我绑了!” 话音刚落,早就在外面待命多时的何孟义便带着人呼啦超地涌了进来,三两下就用绳子将那个张世贵绑了个结结实实。 “哎哟!这位公子,买卖不成仁义在,您这是干什么呀?” “干什么?我问你,这些戒烟丸是哪来的?” “这……” “这什么这,说话吞吞吐吐必有隐瞒,带走!” 这下那张世贵可彻底慌了神,使出了浑身的力气一边挣扎一边吼,“你们干什么?要带我去哪?” “老小子话还挺多,再敢说多说一句废话信不信老子打烂你的嘴?”说完何孟义还不忘在后面狠狠地给了他一脚,这才让他老实了下来。 同样的方法,李信带着人一连抄了四个烟馆,足足缴获了十二大箱被分包好的戒烟丸,涉案人员也抓了七八个,一时间让不少不明就里的烟馆老板人人自危,更有几个甚至直接连夜逃到乡下去了。 案情有了重大突破,李信非但没有感到任何的喜悦,反倒陷入了重重担忧。 如果这一切真的是那个“影子”所为,那么就希望自己故意闹出的这么大动静能让他有所警觉! 想到这,李信整了整自己刚换上的军装,快步向审讯室走去…… 第十八章 调查 “你叫什么?”特别审讯室里,李信一脸威严地问道,一旁的何孟义则满脸的凶神恶煞,无形中给了对面受审的人施加了巨大的压力。 “张……张世贵。” “除了烟馆,还有其他生意吗?” “武昌路上还有一个当铺。” “知道犯了什么事吗?” “不……不知道。” 何孟义听了忍不住一拍桌子,大声吼道:“还跟我在这装傻!老实交代,那些戒烟丸是哪来的?” “库里的存货。” 何孟义冷笑了一声,“既然你库里有存货,那此前我们到你的烟馆征用的时候为什么不拿出来?难不成你是在故意囤积居奇,牟取暴利吗?” 张世贵听了立刻就把脑袋摇成了拨浪鼓,“不不不不,小人哪有那么大的胆子?只是小人的仓库远在彭浦,所以才……” “够了!”不等张世贵把话说完,李信便毫不留情地打断了他的话,“刚刚你在回答前两个问题的时候还算正常,但是当被问到戒烟丸的来源的时候,你的眼睛就一直不自觉地向右上方看,这就说明你的大脑正在制造想象。而且整个过程你不止一次地用手摸了自己的鼻子,这是典型的遮掩行为。而你之所以做出如此反常举动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你在说谎!” 此话一出,瞬间就摧毁了张世贵的心理防线,犹如一只泄了气的皮球一般,瘫坐在了椅子上。 一旁的何孟义更是惊讶得张大了嘴巴。 好半晌,张世贵才喃喃地说道:“那些戒烟丸,实际上是从一个留着大胡子的陌生人手里买的。” “如此来路不明的货也敢接,张掌柜真的好胆魄!不过也难怪,像你这样的家伙,只要利益够大,什么事干不出来啊?” 有了张世贵的口供,接下来的审讯就顺利了许多,可就在审讯进行到一半的时候,冯伯仁便推门走了进来轻声对李信耳语了几句。 “他来做什么?” 尽管有些意外,但李信还是起身离开了审讯室,出门一眼就看到了一个正在烦躁地来回踱步的家伙。 “管科长,想不到我们这么快就又见面了。” 管祥龙哼了一声,“姓李的,谁允许你公开到烟馆去抓人的?这是僭越你知道吗?” 尽管这话说的很不客气,但也不得不承认他刚刚说的那些都是事实。 毕竟根据规定,任何公开的抓捕都只能由行动科来做,在这一点上的确是李信理亏。但即便是再来一次,李信还是会毫不犹豫地做出同样的决定。 “哼!这下你没话可说了?”眼看着李信被自己质问得“哑口无言”,让管祥龙很是得意,此前积攒的怨气也终于得到了发泄,随即话锋一转,“不过,既然大家都在警备处共事,低头不见抬头见,搞得太僵也大可不必。这样,你把抓回来的那帮家伙交给我,僭越抓人的事我就当做没发生过,如何?” 原来这才是他真正的目的。 想到这,李信笑了笑,“既然管科长如此豁达,兄弟我又怎能不识趣呢?” 反正已经将那帮人身上的情报挖的差不多了,因此李信自然不会对管祥龙提出任何的异议。 于是管祥龙很愉快地办完了交接手续,心满意足地带人走了。 “队长,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当然是去共济医院了。”说罢李信便让冯伯仁留守,自己则带着何孟义来到了共济医院。 尽管已经是晚上十点,但由于火烧仓库的影响还在持续,因此晚上宵禁也不是那么严格。 而且虽然已经过去了几天,但医院的门口还是排着长长的队伍。 李信轻车熟路地来到医院的小广场,然后下意识地寻找着什么,不多时便眼前一亮快步走了过去。 “雯婷小姐,我们又见面了。” 可对方只是看了李信一眼,便继续忙起了手上的活计。 李信则没有感觉到半点尴尬,厚着脸皮将从烟馆里抄来的药包递了过去继续说道:“不知雯婷小姐认不认得这个?” “仓库里的药丸不是早就见底了吗?怎么会在你手里?” “这么说,你认得这个?” 小护士点了点头,“为了方便分发,我们连夜将药丸用纸分包,而且用的都是我们医院的处方笺,很好认的。” 听到这,李信已经梳理出了整件事的大概脉络。 “医院仓库,现在是谁在负责?” 话音未落,那小护士的脸便沉了下来,“你在审我?” 李信则耸了耸肩,“你见过这样审人的么?如果你觉得跟我置气比让那些眼巴巴地等着药丸解毒的病患还要重要的话,我倒是无所谓!” 说完李信转身便走,没走几步就听那小护士急声叫道:“等等!我可以告诉你,医院仓库一向都是华叔负责看管,可我绝不相信他会监守自盗!” 见那小护士说得如此笃定,李信虽然表面上没说什么,但心里却暗自摇了摇头,毕竟画龙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毕竟这世上最复杂最难琢磨的是人心。 或许是为了向李信证明自己是对的,那小护士便带着他来到了位于医院后身的仓库。 “华叔你在吗?我有事找你。华叔!华叔?华……啊!!!!” 小护士尖叫了一声,身子便开始发软,好在被李信及时上前扶住才没有摔到。 直到这时,李信才看见一个四十岁上下的中年人仰面倒在了地上,血流了一地,甚是骇人。 来不及安抚受惊的小护士,李信便第一时间上前查看起了尸体,紧接着眉头一皱,“血还是热的,凶手一定还没走远。何孟义!” “到!” “立刻组织人手封锁现场,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进入!” “是!” 安排好了之后,李信便将注意力放在了凶手的身上。 案发地点的仓库位于医院后院的东北角,而根据小护士的介绍,要想离开后院只有一行人来时的那一条路,也就是说凶手,还在这个院子里! 第十九章 追凶 与前面的小广场相比,医院的后院并不算大,但想要藏身其间还是挺容易的。 搜寻的时候,李信走的很慢,如鹰般锐利的眼睛不断地扫描着院子里所有隐秘的角落,同时竖起耳朵留意着任何可疑的声响。 就在李信慢慢靠近院子里的水池的时候,突然听到了一个轻微的金属与石头的摩擦声。 李信立刻果断掏枪,对准了水池里的假山说道:“出来!我知道你在里面!” 话音未落,就见一个黑影从假山里窜了出来,没了命地就向外跑。 李信也不客气,直接抬手就是一枪,正中那人左腿,不想那人非但没有停下,反而爆发出了惊人的毅力在地上滚了两圈又爬了起来手脚并用地继续往小广场跑。 就在李信准备再给他补上一枪的时候,前方却突然冒起了滚滚浓烟,连忙捂住口鼻后退了几步。在确认了只是一般的烟雾弹之后才硬着头皮穿过了医院一楼大厅,追到了楼前的小广场。 而此时原本躺在小广场上等待救治的民众此刻却早已因为刚刚的浓烟彻底乱了套,但凡还有点儿力气的,全都从地上爬了起来,哭着叫着往外跑,顿时将医院原本还算宽敞的大门挤了个水泄不通。 这样下去,别说是追凶手了,用不了多久就会发生严重的集体踩踏事件,那才是真正的悲剧。 面对恐慌的人群,别说是在这个年代,即便是李信穿越之前的那个年代,也没有办法在短时间内控制住人群。 就在李信绞尽脑汁思考着对策的时候,前来支援的冯伯仁和留守的弟兄们终于及时赶到了。 尽管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但冯伯仁还是第一时间维持起了秩序,大大缓解了门口拥挤的程度。再加上李信不断地安抚,这才让惊慌失措的人群逐渐安静了下来。 至于那个杀人凶手,则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就连地上的血迹也被慌乱的人群抹了个干干净净,气得李信一脚踹断了身边那颗碗口粗细的银杏树,愤愤不已。 这次事件的动静闹得可不小,就连吉村也给惊动了。 “死者曹华,嘉兴人,四十四岁,已经在这家医院做了五年的仓库管理员,没成过亲,平日为人随和憨厚,颇有人缘。初步鉴定,死因是被利器割破喉管及颈部动脉而导致的失血过多。” 大约距离案发一个小时之后,公济医院的一间空诊室里,李信认真地向众人做着案情报告。 “有什么头绪吗?”吉村面无表情地问道。 “在此之前卑职正在追查‘影子’手里的戒烟丸的下落,所有的证据都指向这里,可就在卑职前来调查的时候,作为重点调查对象的仓库管理员却刚好被杀,所以卑职有理由怀疑,有人在杀人灭口!” “姓李的你什么意思?”眼见李信在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全程都在看着自己,管祥龙终于忍不住色厉内荏地说道。 “没什么意思,只是有个问题想让管科长解释一下。”说着李信将那凶手用来脱身的烟雾弹弹壳往桌子上一放,一瞬不瞬地看着对面的管祥龙,房间里的气氛也瞬间变得肃杀起来。 管祥龙的瞳孔猛地缩了缩,尽量用平静的语气反问道:“不……不过是一个空弹壳而已,你让我解释什么?” “很简单,比如这样的一枚‘大正十一式发烟手榴弹’是怎么流落到杀人凶手的手里的?” “这我怎么知道?贼人狡猾,谁知道是从哪偷来的?” “是吗?”听到这,李信笑了笑,“那这上面的记号又是怎么回事呢?” “什么记号?我明明……”管祥龙一边说一边急忙上前查看,可当他发现蛋壳上根本没有什么记号的时候,才发现自己上当了,于是面色一沉,恶狠狠地说道,“姓李的,你少在那血口喷人!有证据就拿出来,用不着耍那些没用的手段!” “证据嘛……暂时还没有,不过既然管科长一再坚称自己是清白的,那么我想你应该不会拒绝清查弹药库?” “这种烟雾弹又不光我手里有,凭什么只查我的弹药库?” “八嘎!”一直没有说话的吉村终于忍不住骂了一句,“你是在质疑我大皇军的弹药管制能力?” “卑职不敢!卑职只是……” 不等管祥龙把话说完,李信便直接抢过了话头,“吉村少佐,我想管科长质疑的不是皇军,而是卑职。毕竟除了皇军,整个上海也就我们两个手里掌握着这种烟雾弹,因此会有这样的想法也很正常,所以我提议同时对我们的弹药库进行清查,这样总没问题了?” 一旁的林文强也点了点头,“这样也好,省得光在这里打嘴仗浪费时间。你说对,管科长?” “这……” “用不着那么麻烦了!”就在管祥龙还在脑中疯狂地思考着对策的时候,伊藤文昭便带着一个被五花大绑的家伙走了进来。 而当看清那人的样子的时候,就连李信也没有想到,面前这个左腿裤管满是鲜血的家伙,竟然是管祥龙的弟弟管祥虎! “管科长!这是怎么回事?” 此时的林文强脸色铁青,阴沉的可以滴出水来,熟悉他的管祥龙知道,他已经动了杀心。 “是我做的!贿赂库管,盗卖药丸,杀人灭口统统都是我一个人做的,与我哥无关!” 那管祥虎知道自己肯定是活不了了,于是索性一个人扛起了所有的罪名。 “与他无关?那我问你,这颗烟雾弹你怎么解释?”林文强显然不相信他的鬼话,追问道。 “是我偷偷溜进弹药库拿来防身的。” “啪!”话音未落,管祥龙就给了弟弟一记响亮的耳光,紧接着痛心疾首地说道,“阿虎,你怎么这么糊涂啊?你让我连替你求情都不知道该如何张口啊!” 尽管不知道两人的这番对话有多少演戏的成分,但不得不说看上去还真挺像那么回事的。 事已至此,案情基本上算是明了了,吉村这才看向林文强说道:“既然他已经认罪,那么阁下以为该如何处置啊?” 第二十章 一天假期 “贼胆包天,挪用赈灾药品中饱私囊本就罪大恶极,事情败露之后杀人灭口,草菅人命更是天理难容,即便是我的手下,我也绝不姑息!” 听林文强这么一说,管祥龙就知道自己的弟弟死定了! “等等,我倒是觉得,可以先留他一命!” 伊藤文昭的话让本已不抱任何希望的管祥龙重新燃起了一丝希望。 “理由呢?” “这件事影响不小,相信明天一早就会出现在各大报纸上。我们刚好可以利用这个影响……”说到这,伊藤文昭压低了声音在吉村的耳边耳语了起来。 “好!就按你说的办!人犯暂且收监,择日定罪!”说完吉村才看向管祥虎,“至于你,连个弹药库都看不好,还能干什么?即日起,行动科降为行动队,如有再犯直接裁撤!” …… 连续几天的高强度工作,即便是李信也感到了一丝疲惫。 而林文强也很“体恤下属”地放了他一天假,于是第二天李信一直睡到了中午才完全恢复了精神。 还没等李信洗漱,管家张福便捧着一套刚刚做好的高档西服走了进来,“少爷您看这件还可以吗?” 李信听了就是一愣,“样式还算不错,怎么突然让我看这个?” “今晚在华懋饭店有个重要的酒会,老爷特别交代下来,要您务必出席。” “重要的酒会?知道了。” 此话一出,张福可吃惊不小,要知道在留洋以前,李信最讨厌的就是出席那样的场合,每次都要自己苦口婆心的劝上好半天,最后去不去还得看他的心情,今天怎么突然转性了? “福叔,你怎么了?没事?” 张福连忙摇了摇头,“没怎么,我就是突然觉得少爷您一下子就长大了,这人一上了年纪啊,就总是没来由地感慨,没事的。对了,刚刚小宝子派人捎话过来,他的船今晚午夜靠岸。” “嗯,我知道了。对了福叔,茂财呢?” 李信不提还好,一提起张茂财张福便气不打一处来,“别提那个小赤佬!提起他我就一肚子气,年前的时候不知从哪沾上了赌瘾,有事没事就往赌坊里钻,说了几次也不听!索性我也不管他了,由着他自生自灭了,少爷您可别被他给带坏了,这赌可沾不得呀!” “放心福叔,这点自制力我还是有的,不过我打小跟茂财一起长大,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越陷越深,该拉总是要拉他一把的,至于他愿不愿意上岸,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张福虽然嘴上说不管,但毕竟是自己的儿子,总不能真的撒手不管了?于是便将张茂财经常赌钱的地方告诉了李信。 简单吃了口饭,李信便按照张福给的地址找到了位于大统路的一家名叫“和通”的赌坊。 尽管外面正是一天之中太阳最足的时候,但赌坊里面却早已经赌得昏天黑地了。 纵是如此,里面的赌客也混不在意,一个个红着眼死死地看着面前的赌台,嘴里念念有词,汗流浃背地下注,聒噪,咒骂着…… 远远的,李信就听到了张茂财的叫骂声,看样子是又输了不少。 顺着声音来到最大的一张赌台前,果然看到了张茂财的身影。 然而李信却并没有出声,而是藏身于一众围观的赌徒中间,观察着赌桌上人。 直到这时,李信才看清台子上玩的原来是牌九。 之所以会如此受赌徒欢迎,一方面是因其本身“一翻两瞪眼”胜负立现的干脆玩法,玩的刺激看的热闹,而最主要的原因则是在这个科技落后的年代,想要在牌九上出千,除了毫无技术含量的合伙做局以外,只能靠下汗和手上的技术。相对来讲更为公平一些,但也仅仅是看上去是那样罢了。 看了几把之后,李信便看出了其中的端倪。可他并没有上前阻止张茂财,反而转身出了人群,没过多久就有一个光头走到了负责洗牌的荷官身边耳语了几句,后者听完便向众人告罪,急匆匆地下了赌桌,向后堂走去。 “东家,您叫我?” “鹅五啊!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就是上海总商会李副会长的公子。”一个坐在主位上的中年人说道。 “小的鹅五,见过李公子。” 李信摆了摆手,“哪有人用牌九做名字的?你的本名叫什么?” “回李公子的话,小的没名没姓,就叫鹅五。若不是东家收留,小的恐怕早就冻死街头了。” “也是个苦命的人,我看你出千的手法不错,动作也挺利索的,学了多久了?” 鹅五微微一愣,随即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赌坊掌柜,见后者点头才开口说道:“前后加在一块儿大概七八年!” “看来是下过一番苦功的,难怪!”说到这李信话锋一转,“认识一个叫张茂财的么?” “您说张爷?认得。” “咄!”鹅五的话刚一出口,赌坊掌柜便忍不住呵斥道,“在李公子面前,他算哪门子的爷?” 不想李信却不怒反笑,“我倒觉得他说的没错,就茂财那样的输法,在你们赌坊眼里不就跟财神爷一样吗?” 这话李信虽然是笑着说的,但那赌坊掌柜却已经被吓得浑身哆嗦了,“李公子息怒,我实在是不知道他是李家的人,要是知道的话我们也不会……我这就将他在这里输的钱加倍奉还,还请李公子能高抬贵手,放我们一马。” “谁跟你们说我是来要钱的了,老实说就这么点钱本公子还没把它放在眼里。” “那是那是。”赌坊掌柜连忙附和道。 “而且我非但不让你们退钱,还要让他在你们这把兜里的钱一分不剩地输个精光!”说着李信将目光转向了鹅五,“能办到吗?” “能!”鹅五别的不说,对自己的千术还是挺有自信的。 “那好,你现在就出去,务必在他毫无察觉的情况下赢光他所有的钱,如果你能做到的话,本公子重重有赏。但丑话我可说在前头,一旦失败,我想你们这个赌坊也没有再开下去的必要了……” 第二十一章 十赌十输 张茂财很是郁闷,自打他开始耍钱以来就没今儿个这么背的。一连六七把就没拿到过一次大牌,更别说赢钱了。 真是邪了门了,准是这阵子走背字,看来得抽空去城隍庙烧柱香转转运了。 想到这,张茂财随手将手上的牌一翻,果然还是一副烂牌,便忍不住骂起娘来。 就在他收拾收拾准备起身下桌的时候,鹅五便回来了。 “哟!张爷,这么早就回啦?” 张茂财则没好气地说道:“小爷我今天手气不好,不回去难道还傻了唧的让你继续赢啊?” 有任务在身的鹅五自然不能放他走,于是眼睛一转计上心来,“别介呀张爷!这我们东家刚刚吩咐下来,为了庆祝他即将迎娶第三房姨太太,所有赌注庄家赔三倍,仅此一天!张爷您要是错过了岂不可惜?” 张茂财不听则已,听他这么一说立刻就来了精神,“赔三倍?你们东家该不会是疯了!” “疯没疯我不知道,但可以肯定的是,像这样绝佳的翻本机会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啊!” 像张茂财这样的赌徒,最听不得的就是“翻本”两个字,更何况是在庄家赔三倍的时候? 于是张茂财本已抬起的屁股便再次坐了下去,试探性地下了注,随后便急不可耐地催促鹅五发牌。 而当他摸到鹅五发给自己的牌的时候,整个人都愣了一下,紧接着眼睛便瞪得老大,一个劲儿地喘起了粗气,翻开一看果真是一个六点和一个三点,顿时便引起了围观众人的阵阵惊呼。 可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已经拿到了“至尊宝”的张茂财却突然骂起娘来,一边骂一边还不停地抽着自己的嘴巴。 其他人一开始还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但当他们看到张茂财的另外两张牌的时候,整个赌坊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足足持续了十几秒钟,才彻底沸腾了起来。 “双天至尊!竟然是双天至尊!我不是眼花了?” “想不到真的有人能抓到双天至尊,这得多大的气运啊!” “怪不得张爷一个劲儿地抽自己嘴巴,估计是后悔下注太少了?” …… 双天至尊,牌九里的绝牌,通杀! 估计这个时候张茂财连肠子都悔青了,可饶是如此这一把也让他彻底翻了本,倘若就此罢手甚至还有的赚。 可他会就此罢手吗?答案当然是否定的。 一把绝牌足以让他产生自己已经时来运转,手气正旺的错觉,自然不会轻易收手。 而接下来的赌局似乎也印证了张茂财的感觉,从之前一味地输钱变成了有输有赢,再加上庄家赔三倍的强烈诱惑,使得他下的注一次比一次大,直到准备下注的时候在钱袋里抓了个空才意识到自己已经输光了。 可他还是犹如魔怔了一般对鹅五说道:“发牌!发牌呀!” 鹅五笑了笑,“张爷!发牌可以,但您得下注呀!” “要你发牌就发牌,小爷我什么时候赖过你们的账啊?”说着便从兜里掏出一块怀表压了上去,“这总行了?发牌!” 鹅五也不说什么,默默地给他发了牌,结果自然也是输了个一干二净。 “张爷!您又输了,这把您用什么下注啊?” “我……” 张茂财的窘样,人群中的李信自然看得一清二楚。但这种程度还远远不够,于是李信便暗中使了个眼色,随即便有一个人凑到他的身边说道:“张爷!您要真想翻本的话,我可以借你本钱!” 张茂财听了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还有这等好事?这位大哥咱俩非亲非故的你为什么要帮我啊?” 那人嘿嘿一笑,“我就是看中了你的手气,这双天至尊可不是谁都能摸到的,所以我才决定借你钱让你翻本,不过我可有话在先,你要是赢了咱俩二八分账,你八我二,输了我也不管你要利息,只要把本金还给我就行,但是你每把的下注必须是上一把的两倍。” “为什么?” “因为那样的话不管你前面输了多少,只要在后面赢一把,就能把之前输的都赢回来,而且庄家现在还是赔三倍,所以只有那样下注才最妥当。” 听他这么一说,张茂财才恍然大悟,“大哥可真是一语点醒梦中人啊!我答应你就是了!” “张爷!您还要不要下注啊?大伙可都等着您呢!” “催催催就知道催,等一会能死啊?”说罢张茂财指了指借钱给自己的那位,“从这把开始,这位大哥替我下注!” 只见那人从怀里掏出一个账本,在上面写了几笔之后向鹅五点了点头,后者这才给张茂财发了牌。 有人替自己下注,张茂财赌的就更全神贯注了,一把输了再来一把,那老哥的话他记得很清楚,不管之前输多少,只要在后面能赢一把,就会把之前输的全都捞回来。 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打那以后他连一把都没有赢过。 “怎么又是这样的烂牌?再来!” 不想话音未落,借钱给自己的那人便拍了拍自己的肩膀说道:“对不起了张爷!您的账欠到头了!” “什么?”那人的话犹如一道晴空霹雳,狠狠地劈在了张茂财的身上,“我才玩了几把,怎么就到头了?” “张爷,大伙都看着呢!都您一共玩了十一把,第一注是一块银元,第二注就是两块银元,这到了第十一注可就是一千多块了,现在就连我也没钱继续下注了,实在对不住,对不住啊!” 说着那人将账本递到张茂财的面前,“前前后后加在一块一共是两千零四十七块银元,您看要是没错的话,就签个字或者按个手印!” 张茂财不听则已,一听自己在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就欠了两千多银元,脑袋顿时就嗡了一下。 至于后来自己是怎么按的手印,又是怎么出的赌场他都不记得了,只记得自己一个人晕晕乎乎地在路上走着,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然站在了苏州河边。 现在的张茂财可以说的非常的后悔,可现在后悔又有什么用呢?不如……死了! 就在他打算纵身投河,一了百了的时候,李信的声音却在他的身后响了起来…… 第二十二章 不对劲 “张茂财!你以为投了河就能一了百了吗?” 听到李信的声音张茂财身子就是一怔,“少……少爷,您怎么会在这?” “我为什么不能在这?你以为你的那点破事能瞒得住我吗?”李信没好气地说道。 “少爷,我……” 李信抬手打断了他的话,“我不想听你的解释。告诉我,刚才站在河边的时候是什么感觉?” “……天塌了,一切都完了。”张茂财沉默良久才缓缓说道。 “还有么?” “后悔,非常的后悔。恨不得弄死自己!” 李信情笑了一声,“后悔?呵!你在赌坊里面装大爷的时候;赌得性起不管不顾的时候;急于翻本盲目借钱的时候可曾想到过自己会后悔?” 说罢李信拍了拍手,鹅五和刚才借钱给张茂财的那人才从暗处走了出来。 “少爷,这……”一见到那二人张茂财整个人都傻了。 而李信则自顾自地说道:“你以为从双天至尊到倾家荡产真的只是因为手气的问题吗?” 说完不等张茂财说话,李信便向鹅五使了个眼色,后者则立刻会意,将手里的牌九当着张茂财的面明着洗了一遍,然后便开始发牌。直到这时张茂财才惊讶地发现,无论鹅五怎么洗牌怎么发牌,自己手里牌的永远都比他的小。 “看见了么?有这样一个千术高手坐镇,你拿什么跟他们斗?”说罢李信又指了指那个借钱给张茂财的家伙,“还有他,说是借你本钱翻本,但实际上却早已给你设下了圈套,就等着你往里面钻呢!而这也只是赌坊众多手段中的一种罢了,你玩得过他们吗?” “少爷您别说了,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痛恨我自己!我……我……” 张茂财越说越是激动,情急之下竟用手抓着另一只手的小指狠命一掰,硬生生地将其掰断,紧接着强忍着钻心一般的剧痛就要去掰第二根,即便是在赌坊里呆了十几年的鹅五见状也忍不住心里发颤。 好在李信及时开口制止,这才让他停了下来,但身子还是因为疼痛不停地颤抖着。 “给我好好记着现在疼痛的感觉,将它刻在骨子里,然后记一辈子!” “是!” 话音未落,精神本就已经十分脆弱的张茂财终于忍受不住断指的剧痛,昏了过去。 李信这才委托刚刚借钱给张茂财的那人将他送医,然后才转过脸来对鹅五说道:“做得不错!坦白讲,你能将‘鬼手’练到这种程度,着实出乎了我的意料。” 说罢李信便很是大方地丢给鹅五一条“小黄鱼”,“像你这样的人,待在赌坊太可惜了,过来跟我!” 鹅五听了先是一愣,随即便诚惶诚恐地说道:“承蒙李公子错爱,但东家对小的有过救命之恩,倘若小的就这样弃他而去,岂不成了忘恩负义,狼心狗肺之徒?” “说得好!”听到这李信满意地点了点头,“重情重义,果然没让我失望!放心,赌坊那边我已经打过招呼了,是走是留全凭你的个人意愿。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这将是你人生中最重要的一次抉择,所以好好考虑一下!考虑好了就来警备处找我!” 说罢李信拍了拍鹅五的肩膀,便不再管他,自顾自地沿着河边散起步来。 日头偏西,斜阳的余晖洒落在身上让人觉得说不出的舒服。 难得的闲暇时光,李信的脑子却依旧没有休息,一遍又一遍地过着这几天发生的所有事,隐隐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却又说不出来,就好像一张拼图少了最关键的一块似的,没办法将所有的事都串联起来。 直到天色渐暗,都没有想到任何的头绪。 看了看表,见时间已经差不多了,李信便回到了自家公馆。 刚刚换好衣服,李秉堂也急匆匆地赶了回来。 尽管李秉堂一回来就直奔浴室,沐浴更衣之后甚至还喷了一点儿男士香水,但李信还是敏锐地在他进浴室之前,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即便如此,李信还是按捺住了自己强烈的好奇心,装作一无所知的样子跟着李秉堂乘车来到了今晚酒会的举办地——华懋饭店。 华懋饭店,这座位于十里洋场南京东路,高七十七米,堪称全上海最高的建筑,无论是其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还是内部富丽堂皇的奢华,都无愧于其“远东第一楼”的美誉。 下车之后,父子俩便跟着一个侍应生乘电梯来到了位于饭店八层的西餐宴会厅。 尽管时间尚早,但宴会厅里却已经来了不少人,见两人进来便纷纷打起了招呼,而李秉堂也频频向那些人点头致意,好一派上流的景象。 “秉堂,来了啊!” 随着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顾铭诚顾老爷子和孙万山便走了过来。 而当孙万山看到李信的时候神色却突然一下子复杂了起来。 李信见状连忙笑着说道:“孙副会长不要这么紧张嘛!今天的我可不是什么巡查队的队长,而是以一个陪同人员的身份出席这次酒会的。不过上次戒烟丸的事还是要感谢您的配合,民众反响很好啊!” 李信不提还好,一提起戒烟丸孙万山就想起了那时候被李信的小本子支配的恐惧,甚至现在回想起来还会忍不住打冷战,最后只得把头转向一边,就当李信不存在了。 就在这时,一个中气十足的大嗓门便响了起来,“嚯唉!秉堂兄,好久不见!一向可好啊?” 转头一看,就见到一个身穿绸缎华服的大胖子,笑眯眯地走了过来。 “我当是谁,原来是俊伟老弟,几年不见又富态了不少啊!” 那胖子则把肚子一腆,“这年头兵荒马乱的,保不齐哪天就断了粮,有条件自然要多存一些呀!” “我看你这是把你当骆驼了啊!”李秉堂忍不住打趣道。 那胖子却浑不在意,而是将目光看向了他身边的李信,“这位是?” “犬子李信,刚从德意志留洋回来,在警备处谋了个巡查队队长的差事。” 第二十三章 庆功酒会 “巡查队?我说怎么最近闹出了那么大的动静,搞了半天原来是你儿子,难怪难怪!” 说完那胖子便主动自我介绍道:“鄙人王俊伟。” “李信,见过王叔叔。”说着躬身施了一礼。 王俊伟点了点头,随即从身上摸出了一个做工极其精致的银色烟盒,递到李信面前,“抽烟吗?” 见李信摇头,王俊伟便语重心长地对他说道:“这人呐,总会遇到很多明知会违背自己的本意,却又不得不做的事。就像这烟,抽的并不是味道,而是人情世故啊!” 短短一番话,便让王俊伟在李信的心里一连上升了好几个高度,旋即再次恭敬地深施一礼,“李信谨记王叔叔的教诲。” “不过是几句唠叨罢了,用不着这么郑重其事。咳咳咳咳……” 说着王俊伟便点了一颗烟,猛吸了一口,不想却因用力过猛而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而一旁的李秉堂则忍不住调侃道:“我说老王,跟你说了多少次烟要一口一口抽,照你这么个抽法早晚把自己给呛死!” 好半晌才终于止住了咳嗽,从怀里摸出了一只做工同样精巧的打火机,“来的匆忙,没什么像样的见面礼,这个就送给你作个念想!” 此话一出,不等李信开口,一旁的李秉堂便十分讶异地说道:“老王,你这是……” “一个小玩意儿罢了,算不得什么。”说完再次看向李信,“别看这玩意儿用着方便,加油换芯倒是个麻烦事,全上海只有静安寺那家的烟油铺能搞定,算是美中不足!你爹说得对,我是不能再这么抽了,就都给了你!” 说罢索性将烟盒连同打火机一起塞到了李信手里,然后便跟李秉堂天南海北地聊了起来。李信则将两样东西收好之后静静地站在一旁听着。 通过两人的对话,李信才知道这个王俊伟是个职业掮客,专门替人介绍买卖的。直觉告诉他,这个买卖可不是一般的买卖。 毕竟在这年月能把生意做到全国,还能好端端地站在这里跟自己老爹说话,本身就是一件很传奇的事了。 而从王俊伟的口中,李信大体了解到了当前国内的战争形势:日军占领南京后,为沟通南北战场,打通津浦路,进而击破陇海路中国军队防线,与华中战区的侵华日军南北并进,会师武汉,遂将夺取徐州作为首要的战略目标,发起了攻击。 国民政府自然也看到了徐州的重要性,于是便派重兵全力防守。这一打,就从去年的十二月一直打到了现在。而日军眼看徐州久攻不下,为了尽快结束战事,甚至不惜大规模使用毒气,给守军造成了极为巨大的损失…… 大约过了二十分钟,与会的宾客便基本到齐了。 直到这时,一个中年人才缓走上主席台,赫然便是共济医院的院长宋北海! “很高兴各位能够拨冗出席今晚的酒会!这次的民众中毒事件,若不是大家鼎力协助,绝对不会解决得这么圆满!所以在这里,我谨代表医院的全体董事以及难民救助协会的虞会长,对各位工商界和媒体界的朋友们予以最诚挚的感谢!” 话音刚落,台下便想起了一阵热烈的掌声。 李信这才知道,这场酒会原来是一场庆功会! 一番“精彩”的开场白过后,随着宋北海的一声“今晚的酒会正式开始”,一支早就严阵以待的西洋乐队便开始了演奏,使得宴会厅里的气氛一下子就热烈了起来。 跟着李秉堂认识了几个叔叔伯伯之后,李信终于可以自由活动了。 而就在李信刚刚拿起一块蛋糕的时候,宋北海的声音便试探性地在背后响了起来:“请问……是李队长吗?” 人家都把自己给认出来了,即便是在不情愿,李信还是放下了手中的蛋糕,转过身来。 “果然是您,李队长!您怎么会在这里呀?” “实不相瞒,是家父要我一块儿过来的。” 宋北海听了就是一愣,“哦?那令尊是……” “上海总商会副会长,李秉堂。” “您是……李副会长的公子?”此时的宋北海已经彻底震惊了。 就在这时,一个好听的声音响了起来,“父亲,您在这做什么?申报的吴记者还等着给您做专访呢!咦?” 话没说完,那人就认出了李信,同时李信也看清了来人赫然便是之前在医院见过两面的那个小护士! 此刻的她身着一套优雅端庄的黑色晚礼服,完美衬托出其高贵淡雅的气质,让人很难将她跟一个小护士联系起来。 就在李信微微有些走神的功夫,宋北海便很合时宜地介绍道:“上次匆匆一面,没来得及向李队长介绍,这是小女宋雯婷,刚从德意志留洋回来。” “哦?”李信听了眼睛就是一亮,“不知雯婷小姐读的哪所学校呢?” “法兰克大学,管理专业。” “这么巧?如果我没有背着我家老爷子改念警察大学的话,说不定还能成为同窗呢!” “可这世上并没有那么多的如果。还有,不要直接叫我的名字,我跟你可还没那么熟!” “雯婷!怎么跟李队长说话呢?”宋北海连忙打起了圆场,“李队长,您别跟她一般计较,这丫头被我宠坏了,打小说话就没个深浅,如有得罪,还请李队长大人大量多多包涵啊!” 李信摆了摆手,“宋院长放心,李某自认并非气量狭小之人,一个富家小姐还是容得下的。” “哼!说的倒是好听。我问你,杀害华叔的凶手抓到了吗?” “不好意思雯婷小姐,牵扯到案情的问题我是不能回答的。” “你!哼!” “雯婷!雯婷!雯……”眼看着女儿丝毫不给面子地拂袖而去,宋北海急的一连叫了好几声,却依旧无济于事,只得硬着头皮向李信解释道,“小女向来就是这样,任性惯了,脾气一上来连我的话也不听,都怪宋某管教无方,让李队长见笑了。” “无妨!说起来宋院长不是还有个专访吗?” 宋北海这在一拍脑门,“您瞅我这记性,差点把这事给忘了!那就先这样,改天宋某人亲自做东赔罪,还请李队长务必赏光。” “好说!” 话音未落,就听到宴会厅的门口突然发生了一阵骚乱,紧接着一个熟悉的身影便不顾那些侍应生的劝阻,大步流星地闯了进来…… 第二十四章 不速之客 “先生,这里是私人酒会,没有邀请函是不能进的!先生,先……” 无论门口的侍应生如何劝阻,都没法将来人拦住,只能一路小跑地跟在他身后做着徒劳的努力。 伊藤文昭?他来做什么? 即便相隔很远,李信还是一眼就认出了来人,赫然便是行事向来诡秘莫测的伊藤文昭! 有人硬闯,作为主办方的宋北海自然要出面处理,于是便快步来到伊藤文昭的面前说道:“这位先生,您这是……” “找人!”惜字如金地丢下两个字后,伊藤文昭便自顾自地寻找了起来。 很快,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他的身上。 就在这时,李信却说话了,“文昭,来的这么匆忙,该不会是来找我的?” “李信学长?你在这就太好了!”伊藤文昭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封盖着火漆章的信,“军部急件,特命我将这封信第一时间送到令尊手上,不知……” 话没说完,一个洪亮的声音便响了起来,“我就是李秉堂,交给我就好了。” 两人足足对视了整整一分钟,伊藤文昭才微眯着眼睛说道:“伊藤文昭,见过李伯父。” “日本人?难怪!”李秉堂一边说一边淡定地接过了那封军部急件。 而整个过程伊藤文昭虽然没有说话,眼睛却死死地盯着李秉堂的一举一动,生怕错过任何细节。 简简单单的一接一递,对其他人来说仿佛过了一个世纪之久,直到眼看着李秉堂将那封信收好,众人才松了口气。 “信已送到,文昭就不过多打扰了!”说完便转身就向外走,直到经过李信身边的时候才压低了声音说道,“处长有令,所有人取消休假,立刻回警备处待命!” 听到这,李信先是看了一眼李秉堂,然后便一言不发地跟着伊藤文昭离开了华懋饭店。 二十分钟后,警备处处长办公室。 “整个过程我都在留意李秉堂的举动,并未发现任何异常和受伤的迹象,因此个人认为李秉堂是‘影子’的可能性不大,但仍旧无法彻底排除嫌疑。” “看看,我就说李副会长是个识大体、知时务的人,怎么会是‘影子’呢?吉村队长您多虑了。”听了伊藤文昭的汇报,林文强便忍不住说道。 “也许!”沉吟半晌,吉村才从嘴里挤出了这三个字,然后才转过头对李信说道,“李君,我知道这种不被信任的滋味很不好受,但希望你能明白,我必须这么做!你明白吗?” “是!属下明白!” “很好!”说到这吉村故意顿了顿,然后才继续对李信说道,“知道为什么这么急着叫你归队吗?” 李信摇了摇头。 “因为警备处里,有老鼠!” “是谁?” “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影子’现身了。” “现身了?”李信听了就是一愣。 “嗯,就在今天下午,我们按照吉村君制定的‘诱饵计划’,让那个犯事的管祥虎带队,佯装向前线运送了一批弹药补给。结果果真如吉村君所料,运输车队刚刚离开上海没多久,就遭到了一伙人的袭击,好在我们早有准备,当场击毙四人活捉三人,经过审讯,几乎可以肯定‘影子’就在那些跑掉的人当中,而且还受了枪伤!” 直到这时,李信终于明白伊藤文昭为什么会硬闯酒会了,“这么说,‘影子’的真正目的,是破坏皇军的补给线?” “很有可能,不过是不是现在已经不重要了,根据被抓回来的那些人的供述,我们已经知道了他们的联络方式,只需要有人冒充他的手下,让他再次现身,就一定能抓到他!” 此话一出,李信立刻就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伊藤君的意思是,要我去冒充‘影子’的手下,把他引出来?” “不错!思来想去,只有李信学长你最适合这个任务!不知学长你愿不愿意呀?” 事已至此,李信知道已容不得自己拒绝,于是便站直了身子一字一句地说道:“李信,领命!” …… “阿嚏!”草丛里的何孟义终于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尽管已是四月时节,但午夜的寒风还是足以让人打上几个冷战的。 一旁的冯伯仁则忍不住说道:“我说老何,你那一身的腱子肉也太中看不中用了?这么一点小风就受不了啦?” “少在那说风……阿嚏……风凉话!我不过是这两天有点着凉罢了!” “虚就是虚,找那么多理由干嘛?大家同一个宿舍住着,谁不知道谁呀?” “你!” 这下李信可听不下去了,没好气地训斥道:“好了,你们两个!生怕别人发现不了吗?还吵?” 话音未落,冯伯仁的声音便再次响了起来,“队长你看,船来了!” 李信连忙向他所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见一条吃水很深的小船正向这边驶来。这才从地上捡起两块石头,按照郑大宝教给自己的方法,有节奏地敲打起来。 五分钟后,小船缓缓靠岸,李信这才起身带着冯、何二人上了船。 而当李信将船上的绿色木条箱拆开的时候,两人的眼睛一下子就直了。 “德制kar98k毛瑟步枪,5发内置弹仓,弹药口径792毫米,射速15发分,有效射程800米。” 说完李信又拆开了第二个木条箱,“美制1式加兰德步枪,又名大八粒,八发弹夹,弹药口径762毫米,射速极快。有效射程730米。” 看似自言自语地将两把枪都介绍了一遍之后,李信才回过头来看向冯伯仁,“你不是想要好枪吗?挑一支!” 此话一出,冯伯仁立刻上前摸摸这支,又看看那支,好像一个小孩子同时看到了两件心仪的玩具一般,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选择了。 这下可把那何孟义给眼馋坏了,可就算他再怎么眼馋也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别提多可怜了。 “接着!”随着李信的声音再次响起,何孟义便下意识地接住了李信抛过来的东西,仔细一看竟是手枪!而且还不是一支,而是一对! “这枪就用不着我介绍了?二十发弹匣的‘大肚匣子’,够猛了?” “够了!够了!嘿嘿嘿嘿……” 此时的何孟义已经激动得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能嘿嘿地傻笑起来。 而几乎是与此同时,另一边的冯伯仁也终于选好了…… 第二十五章 设局 “有什么特别的理由吗?” 李信看着冯伯仁怀里的美制1式加兰德步枪随口问道。 “这把枪虽然有效射程要短一些,但射速奇快,而更重要的一点则是那把枪的子弹口径实在是太特殊了,一旦找不到合适的弹药,那根烧火棍也没什么区别了。” 听到这,李信点了点头,“说的在理,不过弹药的事你还是多虑了。” 说着李信便拆开了第三个箱子,里面竟然是满满的一箱子子弹!怪不得这小船吃水那么深呢! 三个人足足忙活了两个多钟头,才将船上的箱子偷偷搬了回来。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大早,李秉堂就匆匆忙忙地出去了。 尽管很是在意昨天那封军部急件的内容,但李信知道,自己还有更紧要的事要做。于是只好先将军部急件的事放放,简单吃了点东西便出了门。 可他并没有向往常一样去警备处上班,而是叫了一辆黄包车,径直来到了一家咖啡馆。 下车之后,也没有进到里面,而是直接绕到了咖啡馆后身的巷子里。 “左五上十三……应该就是这块了。” 按照伊藤文昭给的情报,李信很快便找到了目标。 先是用手轻轻地敲了敲,随后便很轻松地就将那块青砖从墙壁上抽了出来。 再一看果真如伊藤文昭说的那样,只有半块!而剩下的半块砖的空间自然就是“影子”和他的下线用来交换情报,发布命令的地方了。 谨慎地环顾了一下四周,确认四下无人之后李信才将怀里的一张写有“我已脱险,等候下一步命令。”的纸条放进了那个缺口,又将那半块青砖塞回原处,然后才出了巷子。 而就在李信前脚离开之后没过多久,伊藤文昭的身影竟也出现在了这个巷子里…… 办好了吉村交代的差事,剩下的时间就由李信自由支配了。 于是李信索性坐进了那间咖啡厅,点了一杯咖啡,一边搅一边思考着对策。 就在这时,随着一个柔媚的声音响起,一身猎装的陆颖心便走了进来,“队长您可真是好雅兴,一大早就跑到这来消磨时间呀?” 李信耸了耸肩,“谁让我有任务在身呢?”说罢还故意看了看表,“倒是你,要是再耽搁片刻的话,可就要迟到了哦!” “队长还真是很严格呢!不过,您怎么知道颖心就没有任务在身呢?” 李信听了眉毛一挑,“是吗?什么任务?” “自然是……监视队长你咯!” “是吗?那不知陆组长的任务进展如何呢?”李信似笑非笑地说道。 “很不顺利呢!”陆颖心一副伤脑筋的样子说道,“不如队长你配合一下?” “怎么配合?” “比如,请我喝一杯咖啡?” “荣幸之至!” 老实说,无论是陆颖心的行事风格还是个人立场,都很让人琢磨不透。 在李信看来,她就好像是一条懂得伪装自己的毒蛇,外表艳丽无比,实则静待时机,一击制敌。 因此在跟她打交道的时候,总是格外地小心。 时间不大,服务生就将一杯刚刚磨好的咖啡端了过来。 “尝尝!这家咖啡的味道很不错的!” 陆颖心则一边轻搅着面前的咖啡,一边漫不经心地问道:“听说……队长你昨天去了华懋饭店?” 李信点了点头,丝毫不觉得意外,毕竟像陆颖心这样专门搞情报的,要是连这个都不知道那才奇怪呢! “那不知在队长眼里,我和那个宋家的千金谁更让你动心呢?” “自然是陆组长你了。”李信想也没想便脱口而出道。 “呵呵,队长你可真会哄人开心。”说完陆颖心竟直接换坐到了李信这边,整个人都贴了上去,吐气如兰地在他耳边说道,“不过,听你那么说我还是很欢喜的。” 面对陆颖心的攻势,李信非但没有闪躲,反而一把将其搂在了怀里,气氛一下子就暧昧了起来。 “想不到,队长你表面上正经,实际上也是个好色之徒啊!”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想任谁在陆组长面前都会变成好色之徒?” “就当你是在夸我!不过队长你可别会错了意,刚刚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奖励,至于能否继续,可就要看你日后的表现咯!” 说罢陆颖心轻轻咬了一下李信的耳朵,便挣脱了他的怀抱站起身来就向外走,走到一半还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回过头说道:“另外,这家最出名的可不是清咖,而是奶咖,下次请人喝之前可要好好做好功课呀!” “嘁!我就喜欢喝清咖!”看着陆颖心离去的背影,李信忍不住说道,随即便赌气似的一口气将桌上的两杯咖啡喝了个一干二净…… 又坐了好一会,李信才出了咖啡馆,不紧不慢地向警备处走去。 就在距离警备处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李信便远远地看见一张熟悉的面孔不断地在警备处的大门口来回徘徊。 于是便上前轻轻拍了一下那人的肩膀,“既然来了,为什么不进去呢?” “我……”或许是因为太过紧张,那人“我”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而李信却毫不在意,又拍了拍那人的肩膀对他说道:“别在这“我我’的了。走,跟我进去!” 有了李信在前,那人便不再像之前那样害怕不安了,但仍旧全程低着头,亦步亦趋地跟在李信的身后,来到了巡查队办公室。 “来!我给大家介绍一个新同事。”一进到办公室,李信便拍了拍手对众人说道。 “小的……我叫鹅五,之前一直在和通赌坊做荷官,很……很荣幸能跟各位共……共事。” 鹅五的到来,让众人感到既惊讶又好奇。 这也难怪,毕竟这是巡查队正式成立以来第一个加入的队员,而且看样子还是李信亲自招募的,这便更加说明了鹅五的非同一般。 而似乎看出了众人心中所想,不等众人开口便对鹅五说道:“看样子,你的这几位前辈对你很感兴趣,不如就让他们看看你的本事!” 第二十六章 新人加入 “好……好的。” 说罢鹅五定了定神,然后走到冯伯仁面前,“不知长官怎么称呼?” “冯伯仁。” “原来是冯长官,可否借用一张纸币?” “可以。” 话音未落,神奇的一幕便发生了,只见冯伯仁正准备掏钱包,鹅五的手上便已经犹如变戏法一般凭空出现了一张纸币。 冯伯仁见状连忙掏出钱包数了数里面的钞票,竟然真的少了一张! “有点意思!你是怎么做到的?” “雕虫小技而已,冯长官见笑了。” 话音刚落,就见何孟义兴冲冲地把冯伯仁用来存放重要文件的小保险箱搬了过来,“再试试这个。” 冯伯仁立刻把眼睛一瞪,“你疯了?” 但话刚一出口,就明白了他的用意,便也不再反对了。 而鹅五却在观察了一番之后摇了摇头,“若是寻常门锁,鹅五还能勉强一试,但是这个恐怕就……” 听他这么一说,冯伯仁才暗自松了口气,何孟义则拍了拍鹅五的肩膀安慰道:“没事!老实说,你要是真能打开的话,我们可就伤脑筋了!” 看似玩笑的一句话,实则却充满了警告的意味,毕竟不管在什么单位,保密工作都是最重要的。 “孟义,这个新同事就交给你了,多带带他!” “是!” 话音未落,陆颖心的声音便响了起来,“哟!来新人了呀?我说怎么这么热闹呢!不过连道上赫赫有名的‘鬼手鹅五’都能招致麾下,队长还真是厉害呀!” 此话一出,着实吓了冯、何两人一跳。 他们哪里会想到,那个看上去平平无奇的鹅五,竟然在道上有着那么响亮的名号。 作为当事人的鹅五更是惊讶不已,要知道这已经是短短几天之内第二次被人看破自己的手法了。 相比之下,李信的反应则要淡定的多,神色如常地对鹅五说道:“陆颖心,监听组组长,搞情报是她的专长,用不着那么惊讶!” 鹅五听了点了点头,李信这才转过脸来对冯伯仁说道:“招人的事怎么样了?” 自打上次差点让管祥虎逃之夭夭后,李信就深深地感觉到自己人手不足,于是便让冯伯仁专门起草了一份招募启事,刊登在了各大报纸上。 “招募启事已经发出去了,但目前为止还没有任何进展。”冯伯仁如实汇报道。 “不要坐在办公室里傻等,登报不过是一种手段,最后还得靠你自己去挖掘人才,明白吗?” “是!属下明白了!” 话音未落,门口却突然响起了一个女人的声音,“问一下,这里是不是巡查队的办公室?是不是有个姓李的队长啊?” 众人皆是一愣,李信则缓步来到那人面前说道:“我就是李信,不知姑娘找我有什么事吗?” “我叫辣椒,郑先生叫我来的。” 郑先生?即便是李信听了也不禁一愣,这姑娘嘴里的郑先生,应该就是青云帮的帮主郑大宝了。 虽说自己的确在让他帮忙搞枪的时候提过那么一嘴,但怎么也没想到他竟然真的会派人过来帮手,而更让他没有想到的是,这个帮手竟然还是个女的! 不过有一说一,同样是初来乍到,那姑娘竟然表现的比那个在道上颇有名号的鹅五还要从容,特别之处单凭这一点就能看出一二。 想到这,李信便饶有兴致地对她说道:“姑娘既然是郑先生推荐,想必一定有什么过人之处?” 那人知道李信这是在考她,竟从背后变戏法似的摸出一柄手斧,很是认真地问道:“砍人算不算?” 此话一出,一旁的何孟义便忍不住笑道:“我说妹子,这都什么年代了,还在用斧子?你再快能快过子弹……” 不等何孟义把话说完,那人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手斧架到了他的脖子上。 “十步之内,我的斧比抢快!” 要说那何孟义也是个练家子,虽说不以灵巧见长,但一般人想要一招制住他也绝非易事,由此可见那人的动作身法是多么的出其不意,干净利落。 即便是李信也忍不住赞叹道:“好身手!不知姑娘你可识字?” 见那人点头,李信才继续说道:“那么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贴身秘书了!” “是!” 新人加入,所有人都很高兴,唯独陆颖心在听到李信的任命之后哼了一声便回了监听室,一直到下班也没再出现过。 下班之后,李信简单收拾了一下正准备回家,却发现自己都出了警备处的大门,那个辣椒还在亦步亦趋地跟着自己,便忍不住问道:“我说辣椒啊!虽说你是我的贴身秘书,但也不用这么个‘贴身’法?这都下班了你还不回去?” 辣椒听了摇了摇头,“来的时候,郑先生就说过,我一旦被队长留下,就不能回青云帮了。” “回不了青云帮,你可以回宿舍呀!” 辣椒又摇了摇头,“没有宿舍,陆组长说女子宿舍已经满了。” 这个陆颖心!一定是故意的! 想到这,李信便心生一计对辣椒说道:“既如此,那就跟着我!” 说完便叫了两辆黄包车,一前一后地上车走了。 而与此同时躲在不远拐角处暗中观察的陆颖心则在看到之后狠狠地跺了跺脚,然后才气呼呼地走了。 …… “少爷,您回来了!”回到自家公馆,管家张福便第一时间迎了出来,随即便注意到了李信身后的辣椒,“这位是?” “新招的贴身秘书,没地方住,索性就带回来了,收拾出一间客房给她!” “知道了,少爷。” 安排好了辣椒之后,李信才关心地向张福问道:“茂财的手怎么样了?” “骨头是接好了,但要完全长好大夫说还得几个月的时间。” 李信点了点头,“接上了就好。现在唯一担心的就是他的赌瘾,说到底还是要靠他自己。” “少爷放心,他要是再敢去赌我就把他的手脚全给打断,宁可让他在床上躺一辈子!” “福叔,咱不说气话。茂财的事你就放心好了,我自有安排。” 话音未落,就有一个下人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不好了少爷,有人带头闹事,把咱家的铺子给烧了!” 第二十七章 日本人的意 “哪间铺子?”李信不慌不忙地问道。 “万……万有商号。就在刚才,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一帮学生,一下子就把铺子给围了,还不停地喊口号!我们正准备派人出面调停,带头的那个就振臂一呼,那些学生就冲进了铺子又打又砸,临了还放了把火。” “学生?还喊着口号?”李信听了忍不住皱起了眉头,“他们喊的什么口号?” “额……我……” 见那人支支吾吾的半天说不出来一句话,一旁的张福也急了,“少爷让你说你就说,怕个什么?” “他们喊的是‘坚决抵制日货!’,还有‘打倒卖国买办李秉堂!’。” 尽管那人的声音越说越小,李信却已经听的足够清楚了。 “不怪那帮学生那么激动,我们家的铺子什么时候开始卖日货了?”李信纳闷地向张福问道。 张福则一脸的委屈,“没有呀!‘万有’虽然卖的都是进口货,可从来都没卖过日货呀!” “这样啊……”李信摸了摸下巴思考了片刻之后,才开口问道,“那个带头闹事的学生呢?” “抓到了,在霞飞捕房押着呢!” 李信点了点头,“福叔,备车。我们过去看看!” …… 十多分钟后,李信便带着张福一起乘车赶到了霞飞捕房。 还没等车子停稳,门口就有一个挂着探长警衔的家伙迎了上来,神情激动地替李信拉开了车门,“李公子,您好!敝人吴金贵,在此恭候多时了。” 李信听了不禁眉毛一挑,“恭候?怕不是认错人了?” 吴金贵笑了笑,“这么特别的别克世纪轿车,整个上海也找不出第二辆来,自然是不会认错的。” “既如此,那你也应该知道我为何事而来?” 吴金贵点了点头,随即压低了声音说道:“人已经单独关起来了,如何处置全凭公子您一句话!” “还是吴探长想得周到,辛苦了。”说着便将一沓准备好的钞票悄悄塞到了他的手里,“能让我亲自审问一下那个家伙吗?” 吴金贵立刻眉开眼笑地说道:“当然可以,我这就去安排!” 有钱好办事,这话一点儿也不假。只用了不到五分钟的时间,那吴金贵便安排好了一切,带着李信来到了捕房的审讯室。 没过多久,一个戴着镣铐,穿着学生装的青年便被带了过来。 随即那吴金贵也很识趣地退了出去,于是整个审讯室里就剩下李信和那个学生两个人了。 “为什么要带人到万有商号闹事?”李信直接开门见山地问道。 “李秉堂刚刚上任贸易部长,就大幅放宽对日政策,跟旧时的卖国买办有什么区别?国人自当抵制!” 这下可把李信给听糊涂了,自己那个便宜老爹什么时候当上贸易部长了? “这个消息你听谁说的?” “申报的号外现在满租界都是,还用得着听说吗?” “号外?” “可不!进来的时候我身上还带着呢!不信你去问那些巡捕!” 听他这么一说,李信才将信将疑地起身出了审讯室,对门口的吴金贵说道:“听那学生说,进来的时候身上还带着号外?” “好像是有那么两张。”说罢便赶紧让手下将那两份从那个学生身上搜出来的号外拿了过来。 不知为何,看着面前那份号外,李信的脑海里竟然浮现出了伊藤文昭的名字! 难道之前在酒会的时候,伊藤文昭送来的那封信就是让自己那个便宜老爹出任贸易部长的任命? 如果说,日本人之前就一直在怀疑自己那个便宜老爹是“影子”的话,那为什么还要让他在这个时候去南京呢? 此时的李信一手拿着那份号外,另一只手有节奏地敲击着桌面,大脑则在急速地运转着…… 设局、硬闯酒会、任命、接头、号外、学生闹事…… 接下来会是什么? 想到这,李信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紧接着脑海里便浮现出了两个字:逼宫! 现在的上海总商会表面上是由三个副会长共同主持,但实际上很多事情都是李秉堂在做主。而随着日本占领上海的时间越来越久,总商会就慢慢地由稳定上海经济的临时工具变成了完全掌控上海经济的绊脚石。 实际上,日方这一系列的动作,出了抓捕“影子”,还有另外一个目的,那就是强行逼迫李秉堂从上海总商会卸任! 倘若李秉堂不是“影子”,自然没理由拒绝这份能够让他从此走上仕途的任命;即便他就是“影子”,那么在那次袭击车队的行动失败之后,为了掩饰自己的身份也不能拒绝这份任命。 也就是说,无论他是不是“影子”,都没有任何选择的余地! 只要他到南京赴任,日本人就能通过媒体舆论让他彻底站到民众的对立面,这样的话他从上海总商会卸任就是早晚的事! 而上海总商会一旦失去李家的支持,此消彼长,其在商界的地位势必受到极大的影响,这样一来就对日本人极为有利了。 不仅如此,如果在此期间自己跟“影子”成功接上了头的话,那么远在南京的李秉堂的嫌疑自然就会减少许多,反之则必然就会成为日本人重点怀疑对象了! 想通此节,李信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 看来敌人远比自己想象的要阴险厉害得多呀!不过好在自己发现的并不算晚,应该还有足够的时间想出一个对策来,至于是什么对策…… 再次回到审讯室,李信便把目光落在了那个学生的身上,和颜悦色地对他说道:“同学,我看你在学生之中还挺有威信的,能不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啊?” “胡学民!” 李信听了点了点头,“嗯,不错的名字。你可以走了!” 此话一出,胡学民一下子就愣住了,“你说什么?” “我说你可以走了。”李信又重复了一遍,“火烧商铺的事,我就不予追究了。不过我还是希望你们下次表达自己爱国热情的时候,注意点分寸。毕竟身体才是本钱,要留着有用之躯做更大更有意义的事嘛!你说对不对?” 胡学民听了先是愣了半晌,随后才缓缓地说道:“您说得对,我知道了。” 李信这才在纸上写下了一串数字,交给了他,“如果以后遇到什么解决不了的事,就打这个电话!” “你……到底是什么人啊?”胡学民看着李信忍不住问道。 可良久,李信才缓缓地说出了三个字,“中国人!” 第二十八章 捷报传来 办好释放胡学民的手续之后,李信和张福才乘车原路返回。 路上,张福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少爷,真就这么算了?” 李信则耸了耸肩,“不这样还能怎样?总不能要了他的命?” “可是……” 不等张福把话说完,李信就抬手打断了他,“我知道,这次的损失不小。放心,帐总是要算的,只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等时机成熟,必定让它加倍奉还!” …… 经过了一夜的发酵,第二天一早,果真如李信预料的那样,各大媒体铺天盖地的报到了李秉堂出任贸易部长的消息。 一时间,要求李秉堂辞去上海总商会副会长职务的声音便不绝于耳。 有意思的是不光是那些反对新政府的人,就连支持新政府的人也都出奇一致地觉得他不应该继续担任副会长的职务了。 上海总商会则集体保持沉默,一连开了两天的会也没讨论出任何一套可行的方案。 而李信则在第二天的傍晚,来到了紧挨着跑马场的宋北海的府邸。 尽管此时要求李秉堂卸任的事情已经闹得沸沸扬扬,但宋北海还是以最高的规格热情地款待了李信。 甚至还特意给本应在医院值夜班的宋雯婷打了个电话,让她立刻回来。 酒过三巡之后,李信才很是不解地问道:“雯婷小姐堂堂一个留德归来的高材生,却在医院里做护士岂不是太大才小用了吗?” 这话可说到了宋北海的心坎里,“不瞒您说呀,李队长。本来我是想送她去德意志学医的,可没曾想这丫头竟然背着我去学了管理!你说这天底下哪有女人抛头露面、喝酒应酬的道理,对不对?我都不知道劝了这丫头多少回了,可她就是不听。所以啊,我宁可让她在医院做个护士,也不愿让她在外面被别人说三道四的。” 听到这,李信不由得觉得有些好笑,这不就是自己的另一个翻版吗?真是那样的话,她跟自己那个便宜老爹应该挺能聊得来? 就在这时,随着一声重重的摔门声响起,不用看李信就知道,宋雯婷回来了…… …… 学生火烧商铺后的第三天,李秉堂终于在《申报》上公开发表了卸任上海总商会副会长的声明。 然而就在声明出来之后的几个小时,两个足以震动整个上海乃至全国的爆炸性事件便一下子转移了所有人的目光。 其一便是徐州战场上传来的台儿庄大捷的消息,《大美晚报》、《每日译报》、《文汇报》和《中美日报》更是几乎同时发文,十分罕见地高调向民众宣传着这场来之不易的胜利。一时间租界内外群情振奋,极大地鼓舞了人们抗战必胜的信心。 第二件则是德意志的元首在获悉此次大捷之后,便立即开始向民国政府施压,公开宣布对中国禁运军火,并且还威胁要下令召回驻中国军事代表团。 这便犹如一盆冷水,将人们对抗战刚刚燃起的胜利希望扑灭了大半。 而日本人和维新政府自然也都没有闲着,打从一开始,各种声明、政令、戒严、抓捕等等行动就基本上没有停过。就连吉村也因为不知名的原因受到了军部极为严厉的训诫。 四月九日,傍晚五点,警备处会议室。 在军部受了一肚气的吉村铁青着脸看看了周围与会的人员沉声说道:“当前的形式,我想大家应该都看到了,战事不利。军部那帮家伙就将责任推到了我们的头上,认为此次失利完全归咎于我们没有及时抓获‘影子’,他们才会在向前线运送弹药补给的时候顾虑重重,以致前线的特种弹没办法及时补充,这才有了现在的结果。” 一旁的李信听他这么一说,心里在为前线奋战的国军将士们捏了一把汗的同时也忍不住暗自庆幸,要知道吉村口中的特种弹可不是一般的弹药,而是日本人花费了数年潜心研造的各种毒气弹! 怪不得吉村那么急于抓捕“影子”,优先级别甚至比调查抓捕当初火烧红土仓库的锄奸队还要高,原来真正原因是怕他破坏毒气弹! 就在李信终于想通了个中原委的时候,主位上的吉村便拿出了一张纸条继续说道:“好在我们现在已经掌握了主动,接下来就要拜托在座的各位了。” 说罢,便将那张纸条在众人之前传阅起来,而当传到李信手上的时候,才看清上面写的是:“九日晚八点,同兴纱厂见。” “说说,有什么想法!”传阅完毕之后,吉村才开口对众人说道。 “这同兴纱厂位于公共租界西区西北角,占地甚大,而且里面厂房林立楼宇众多,地形十分复杂,仅凭行动队的话,抓捕难度很大。”已经降职为行动队队长的管祥龙第一个发言道。 “管队长放心,届时我会抽调一个小队的人手给你。还有这同兴纱厂是日资产业,所以除非万不得已,千万不能搞出太大的动静,否则军部那里我也没办法交代,所有参加今晚行动的人也不允许携带重武器,明白了吗?” “明白!” 吉村点了点头,然后才看向李信,直截了当地问道:“见面之后直接将其拿下的话,有多少把握?” “三成!”李信不假思索地回道。 管祥龙听了立刻就拍起了桌子,“你说什么?才三成?李队长也太保守了?” “像他这种级别的地下党,恐怕早已做好了觉悟,如见大势已去,很有可能会毫不犹豫地自行了断。如果死的也没关系的话,我有九成的把握。” 伊藤文昭也忍不住说道:“还是李信学长考虑的周全,对我们皇军而言,一个活着的‘影子’远比死的更有价值。所以我认为还是尽可能抓活的。” “嗯,说得有理。那就尽量活捉,但真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死的也行。但千万不能让他跑了,听明白了吗?” “是!” 第二十九章 开始行动 不等会议结束,整个警备处便进入了全面戒严的状态,只准进不准出,并且所有的电话线路也都被监听了起来。 这么看来,吉村真的是很看重这次抓捕行动。 “队长,看着架势,是不是有什么重大的行动啊?”巡查队办公室里,已经干坐了好几个小时的鹅五忍不住问道。 用不着李信开口,一旁的何孟义便已然把脸一板,教训道:“这不是你应该关心的问题,你只需要记住,有些事知道的越少越安全,好奇心可是会害死人的。” 这是鹅五在加入巡查队之后头一次见何孟义发火,自然被吓得不轻,连忙点头称是,不敢再多问了。 而打从一开始就一言不发,闭目养神的李信却终于睁开眼睛看了看表,然后才对众人说道:“鹅五说的没错,处里的确有个重大的行动。不过这个行动跟你们并没有太大的关系,你们要做的就是乖乖地留守警备处,仅此而已。” 话音刚落,伊藤文昭便推门走了进来,“李信学长,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走!” 然而面对其他人投来的询问目光,李信却并没有做任何解释,一句话也没说便起身跟着伊藤文昭离开了办公室。 “李君,今晚的行动有多重要,我就不再强调了。”说着吉村从抽屉里拿出了一把造型很是特殊的手枪,“这是‘奉天造兵所’正在尝试研发的新型手枪,口径小穿透力强,使用的特殊弹药既能让敌人因为疼痛瞬间失去战斗力,又不会因为伤势过重很快死掉,用来进行抓捕行动最合适不过了,你可不要让我失望啊!” “吉村少佐放心,李信一定竭尽全力完成任务!”说完李信才恭敬地把枪接了过去。 吉村满意地点了点头,“我们的人已经在厂子周围就位,以你的枪声为号,一旦枪响就会立刻进行抓捕,还有什么问题吗?” “没问题,保证完成任务!” “嗯,去!” 出了警备处,李信便直奔同兴纱厂。 可刚一进到公共租界西区就看到了坐在路边假装喝茶的管祥龙,于是便快步来到近前,皱着眉头对他说道:“管队长,这就是你所谓的就位?也太假了点?别说是‘影子’,就连那些瞎子都看出来了!” 管祥龙则很不服气,“少在那阴阳怪气的了!假?我怎么没看出来哪里假?” 听他这么一说,李信不由得轻笑了一声,道:“那我问你,这是什么摊子啊?” “茶水摊,怎么了?” “一个茶水摊,连灶都不烧,你说假不假?还怎么了?真亏你能问的出口!还有能不能告诉你的那几个手下,演戏就演的像样一点,投入一下自己的角色,别老盯着来往的行人看啊?” 尽管李信的话很不客气,但却十分在理,搞得那管祥龙即便是已经被气得不行,又不好发作,只得强行把火往下压了压,不停地喘着粗气。 而李信却得理不饶人,态度也越发嚣张起来,“连这点常识都没有,真不知道你这个队长是怎么当的!真要是因为这个影响了这次抓捕,我看你怎么向吉村少佐交代!愣着干嘛?还不快起灶烧火!” 管祥龙嘴上说是,但心里却已经恨李信恨得牙痒痒了。 可即便如此,李信却丝毫没有任何“收敛”,更像是上级指示下级一般地对管祥龙说道:“差点忘了,吉村少佐说了,这次的抓捕行动所有人都要以我的枪声为号,枪响之前任何人都不许轻举妄动,我说的够清楚了?” 说罢,便自顾自地走了。 这下不光是管祥龙,就连他身边的那几个手下也看不过眼了。 “拿着鸡毛当令箭,什么东西!我呸!” “就是!要不是他那个日本同学的关系,吉村少佐会这么信任他?” “要我看呐!什么以他的枪声为号,多半是要跟咱们队长争功,自己编出来的!” “想得倒挺美,到时候一个照面就被那个‘影子’一枪放倒,那乐子可就大咯!” …… “好了,你们几个差不多就行了,真要让日本人听去可不得了!”管祥龙虽然嘴上那么说,心里却已经开始盘算起了自己的计划。 而此时的李信则已经进了同兴纱厂的大门,虽然已经进入了纸条上所写的碰面地点的范围之内,但具体要在哪里碰头,对方却只字未提,因此李信只能选择等待。 实际上,对方并没有让李信等太久,一声哨响便从厂区深处传了出来。 于是李信便顺着断断续续的哨声在楼宇密布的厂区里七拐八拐地寻找着声音的来源。 足足转了半个多钟头,一个声音才在李信的身后响了起来,“你来了?” 尽管自己此行为的就是跟“影子”碰头,而且说话的人也很有可能就是“影子”,但李信却十分的诧异,因为那人的声音听起来很是熟悉,可一时之间却又想不出到底是谁。 而就在李信准备转身看看来人究竟是谁的时候,一声清脆的枪响便划破了寂静的夜空。 李信连忙掏枪转身,就看到那人犹如惊弓之鸟一般拔腿就跑,李信也大喊了一声“站住”之后拔腿便追。 那人仗着熟悉这里的地形,三拐两拐便轻松地甩开了管祥龙的人,最终跑进了一个废弃的厂房。 而紧随其后的李信追过来的时候,却突然闻到了一股很浓的汽油味,但此时的他却已经来不及多想,只能硬着头皮追了进去。 可就在他追进去的下一瞬,厂房内外便瞬间燃起了熊熊大火。 是陷阱!尽管李信此刻已身陷险境,但心里却长出了一口气。 既然“影子”能设下这样一个陷阱,那么必然也会有更加稳妥的脱身之计。 想到这李信便冷静了下来,开始想办法脱身。 而就在这时,那人的声音却从隔壁传了过来,“想不到吉村那家伙真的派你来跟我接头,也不枉我今天冒死一试了,咳咳咳咳……” 第三十章 对话 那人一句话还没有说完,便剧烈地咳嗽了起来,显然是牵动了身上的伤势。 而李信则依旧保持着沉默,并没有与那人搭话。 在他看来,在没有确认对方的身份之前随便搭话,无异于自爆。 好半晌,那人才喘匀了气,很是赞赏地继续对李信说道:“老实说,你的冷静和谨慎的程度远远超乎了我的意料。放心好了,我不是吉村派来试探你的,而且这也不是我们第一次见面。” “是吗?那你倒是说说看,我们还在哪里见过?” “咳咳咳咳……”说话之前,那人又是一阵咳嗽,“还记得共济医院的小广场吗?要不是我的配合,那个小护士也不会那么轻易就相信你的话?” 听他这么一说,李信才恍然大悟,怪不得自己在听到他声音的时候觉得耳熟,原来他就是那个吃了戒烟丸以后立时活蹦乱跳而后又离奇失踪了的家伙! 可即便想通了此节,李信却还是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劲,于是便试探着问道:“为什么要把我引到这来?” “因为只有这样,我们两个才能咳咳咳……像现在这样对话,不是吗?” “也就是说,这一切都在你的预料之中了?” “算是!自打上次袭击运输车队的行动失败后,我就开始为我们两个这次的对话做准备了。” 直到这时,李信终于确定了此刻与自己一墙之隔的人就是“影子”! 于是便忍不住笑道:“能被大名鼎鼎的‘影子’如此看重,真不知道是我的荣幸还是不幸啊!” “不是我看重你,而是你自己站了出来,无论是之前的烟毒之祸还是前几天的学生闹事,你都处理得极为妥当,也让我打从心里觉得你跟那些咳咳咳……甘愿沦为日本侵略者帮凶的家伙不一样。否则的话我也不会在上次的酒会上将那个比我的命还重要的打火机送给你了。” 此话一出,饶是李信也不禁大吃了一惊,“是你?!” “不错,那个专门帮人介绍买卖的掮客王俊伟,正是我用来掩饰掩人耳目的假身份!” 李信听了不由得愣住了,因为这一番话里包含的信息量实在是太大了,回想起此前自己那个便宜老爹的种种表现,如果那王俊伟就是“影子”,那他会不会也…… 看来,有必要找自己那个便宜老爹好好谈谈了。 想到这,李信才继续说道:“原来你早就在打我的主意了!那如果今天过来跟你接头的不是我呢?” “那样的话你以为我还会这么轻易就现身吗?” “如此费尽周章,到底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日军存放毒气弹的准确位置。” 李信立刻想也不想地拒绝道:“你也太看得起我了,我一个小小的巡查队长,怎么能接触到那样的机密?” “你能这么想,日本人自然也会这么想,所以你才是这次行动的最佳人选。” “你就这么肯定,我一定会帮你?” “当然!” “为什么?” “因为你还记得,自己是中国人!” …… “队长!现在该怎么办?”废弃厂房外,一个手下看着正在熊熊燃烧的大火问道。 管祥龙则很是郁闷,明明有机会将那个“影子”一枪放倒的,却因为距离太远,光线又暗射偏了,惊动了对方不说,还没追多远人就给追丢了,好不容易顺着火光追了过来却又被面前的大火挡在外面。 真要是让那个“影子”给跑了,那姓李的还能与自己善罢甘休? 到时候吉村少佐怪罪下来,别说是这个队长,就连小命估计都要一并交代了! 想到这,管祥龙才确认似的问道:“你确定那个姓李的追进去了?” “确定,小的亲眼看他追进去的。” 听手下这么一说,管祥龙眼睛就是一转,非但没有组织人救火,反倒还希望这火越烧越大,最好把李信和那个“影子”一块儿烧死,那才遂了自己的心愿呢! 可就在他刚刚冒出这个念头的时候,就听到里面“轰隆”一声巨响,本已被大火烧得摇摇欲坠的厂房便瞬间被炸塌了一大半,随后便传来了李信“救火抓人”的呼喊。 这下即便是管祥龙再怎么不愿意,也不得不吩咐手下上前救火了,因为李信在用中文喊了一遍之后竟然又用日语喊了一遍! 要知道现场除了行动队的人以外,还有一个小队的宪兵,真要是自己对同僚见死不救的话,传到吉村耳朵里也够自己喝一壶的了,故而只能咬着牙开始组织救火。 即便如此,也足足用了半个钟头的时间才控制住了火势,将李信从一片坍塌的破砖碎瓦中挖了出来…… 等李信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却发现自己正躺一张沙发上,还没等他搞清楚状况林文强的声音就响了起来,“你醒啦?” 李信连忙从沙发上坐了起来,用手揉了揉晕乎乎的脑袋说道:“处长?您怎么……” 不等李信把话说完,就被林文强抬手打断了,用略带责备的口吻说道:“不是让你们谨慎行事吗?怎么闹出那么大的动静来?” 李信则是一脸的委屈,将这次行动的全部经过一五一十地汇报了一遍。 林文强不听则已,听了李信的汇报顿时被气得直拍桌子,“这个管祥龙!简直就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货!” 骂完之后,林文强偷眼看了看李信,随即话锋一转,“不过这个蠢货,我还是比较了解的,无非就是立功心切。至于你们两个之间的矛盾,说出大天也是咱警备处内部的事,犯不着让日本人看笑话,你说对么?” 听林文强这么一说,李信就知道他这是要保管祥龙了。 处长亲自发话,面子还是要给的,于是李信“纠结”了片刻之后终于松口了,“冲您的面子,我可以不跟他一般计较,但日本人那里……” “放心,到时候吉村问起来,你只需要……”林文强压低了声音对李信耳语了起来,说完还不忘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我知道,这次是让你受委屈了。但这也是为了咱们警备处的利益着想,等这件事过了,我一定帮你好好出出这口气!” 第三十一章 吉村的怒火 “八嘎!” 会议室里,得知了行动结果的吉村顿时被气得三尸神暴跳,七窍内生烟,红着眼一个劲儿不停地咒骂着。 而他发怒的对象并不是李信,也不是管祥龙,而是此前在“诱饵计划”中充当了诱饵,刚刚戴罪立功不久的老倒霉蛋管祥虎! “好你个不知死的东西!连我的命令你都敢违抗,留你何用?拉出去,毙了!” 话音未落,两个宪兵便闯了进来,架起地上的管祥虎就向外拖。 那管祥虎则一边挣扎一边还在嘴里说着什么“自己一时糊涂”、“吉村少佐开恩”之类的话。 眼看着自己的亲弟弟就要被架出去,管祥虎终于看不下去了,连忙上前对吉村说道:“吉村少佐明鉴,祥虎真的只是立功心切,才犯下如此不可饶恕的罪行的,还请您念在他对您一片赤诚忠心,网开一面!” 哪知吉村的脸色非但没有好转,反而更加阴沉了,“要不是你第一个冲进火场抢救出了几份重要文件的话,你以为你还能好端端地站在这里替他求情?哼!” 说罢便毫不留情地挥了挥手,那两个宪兵便不顾管祥虎如何挣扎,将他拖了出去。随着“啪啪”两声枪声响起,门外便瞬间安静了下来,再也听不到他杀猪一般的求饶声了。 直到这时,吉村的怒气才稍微消了一些,转过脸来对李信说道:“还有你!连这点状况都应付不了,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李信连忙低头认错道:“吉村少佐您教训的是,李信甘愿受罚!” 见李信的态度如此诚恳,吉村倒有些不忍责备了,“好了,人总是会犯错的,好在你犯的也不是什么大错,但你本应该做得更好的!” “是!” 吉村这才点了点头,“好了,虽说这次行动搞出那么大的动静也没抓到那个‘影子’,但也不是一无所获,你们带回来的情报我会立刻上报军部,你们也趁这个时间好好休息一下!” …… 待其他人都离开之后,一直没有说话的伊藤文昭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吉村君,根据我们的人报告,开枪的明明是那个管队长,而他的弟弟却根本就没在场,为什么还……” 吉村却笑了笑,“伊藤君,这你就不懂了!难道你没看出来这是那个林处长的意思?” “那又怎样?难道我们还得看他的脸色行事吗?”伊藤文昭很是不爽地说道。 “换作平常自然可以一查到底,但是现在可是非常时期,背后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我们,就不好再跟他撕破脸皮了。”说到这吉村故意顿了顿,然后才继续说道,“其实我之所以没有当场揭穿真相,更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想把这件事给坐实,这样那姓林的就有把柄落在我们手里了,从长远的角度来看,对我们也是十分有利的。所以伊藤君,现在你应该知道下一步该做什么了?” 直到这时,伊藤文昭才再一次露出了笑容,回道:“当然!” …… “队长你没事?听说那个吉村的鼻子都给气歪了,还当场毙了一个,真是吓死人了!到底出了什么事啊?”刚一回到办公室,何孟义便连珠炮一般地问道。 “你看我像是有事吗?不过被毙的那个可是管祥龙的亲弟弟,即便没事这个梁子也算是结下来了。” 何孟义听了很是不以为然,“切!不就是个混混嘛!队长放心,他要是敢过来找后账,我就让他好好长长记性!” “放心好了,那家伙这次吃了这么大的亏,应该能老实很长一段时间了。”说着李信拍了拍手,“干坐了大半夜,想必大家都已经累了,没什么事的话就回去休息!” 此话一出,众人才如蒙大赦一般打着哈欠回去了,而就在李信也准备离开的时候,一阵极具辨识度的脚步声便钻进了他的耳朵。 “怎么,陆组长也想跟我一起走吗?” “是呀!组里最近又招了几个新人,正愁没地方住呢!早就听说李公馆的客房很是不错,不知欢不欢迎我这个新房客呢?” “不欢迎!”说罢李信便带着没忍住笑的辣椒头也不回地出了办公室。 这下可把陆颖心给气的半天没说出话来,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两人早已上了黄包车,扬长而去了…… “怎么样?这下出气了?”回到家里,李信才一路上都对心情大好的辣椒说道。 “出了!” “既然已经出了气,今后就别把个人情绪带到工作上来,我知道这很难,但是如果你想留下就必须做到,不然的话还是从哪来回哪去!” 其实李信早就看出了这几天办公室里的气氛有点不对头,只是一直没有腾出手来,这才拖到了今天,刚好那陆颖心主动送上门来,便借题发挥了一番。 通过这些天的观察,李信发现这个辣椒虽然名义上是自己的秘书,干的却是保镖的活,本想好好培养培养,却怎么也教不会她,无奈之下只好换了一个思路,发挥她砍人的特长,往保镖的方向培养了。 而这,就是李信给她上的第一课。 一夜无话。翌日一早,李信刚到警备处就被林文强叫到了处长办公室。 “处长,您这是怎么了?”一进办公室,李信就被林文强那一脸憔悴的样子吓了一跳,忍不住问道。 林文强则连连摆手示意他小声一点,然后才压低了声音说道:“出岔子了,那个女人不见了!” 这下可把李信给听愣了,“哪个女人?” “就是昨天晚上你们行动的时候,跟管祥虎在一起鬼混的那个女人啊!阿龙过去善后的时候,人就不见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你说,会不会是日本人搞的鬼?” 听到这,李信终于忍不住说道:“这个管祥龙也真够可以的,脑子不灵光也就算了,竟然连善后也比别人慢上好几拍,真是烂泥扶不上墙!不过处长您也用不着太过担心,就算是日本人在搞鬼,无非也就是想在手里多拿一张牌而已,至于敢不敢出,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您说对吗?” 第三十二章 套路 “对呀!对对对,是这么个理!我怎么就没想到呢?”听李信这么一说,林文强便忍不住一拍大腿,恍然大悟地说道。 “处长说笑了,您不过是被管队长气的乱了方寸,就算我不说您也一定会想到的。” “你呀,就是会说话!”林文强笑眯眯地说道,显然对李信刚刚那句马屁很是受用,“鉴于你在这段时间的表现,我决定正式将巡查队纳入警备处编制,与行动队平级,也就是说从今天起你这个队长也算是名副其实了!” “谢处长,属下一定不会辜负您的厚爱!”说到这李信故意顿了顿,随后才压低了声音继续说道,“处长,要不要我去查一下那个女人的下落?” 林文强连忙摇了摇头,“不必了,就像你刚刚说的,就算是日本人做的,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真要是撕破了脸皮对大家都没好处。你还是先把重点放在那个‘影子’身上!” “是!属下知道了!” “嗯,去!” 从处长办公室出来,心情大好的李信便点了一支哈德门。 还没等他吸上一口,手上的香烟便被身后突然伸出的一只玉手抢了过去,紧接着陆颖心的声音便响了起来,“我很好奇,李队长是什么时候变得烟不离手的呢?” 李信则轻笑了一声,“我也很好奇,陆组长为什么那么喜欢出现在别人身后?” “因为人的背后可没长眼睛呀!”说着陆颖心便把香烟放到嘴边,美美地吸了一口。 可没过多久,陆颖心就觉得一阵阵的头晕目眩,连站都站不稳了,最后更是直接摔到了李信的怀里。 “你这烟……”直到这时,陆颖心也不敢相信那支香烟是被下过药的! “陆组长说的没错,人的背后的确是没长眼睛,但却可以长在心上,不是么?” “你!”话没说完,一阵困意便猛地袭来,陆颖心终于支持不住沉沉地昏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陆颖心才恢复了意识,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沙发上,而那个让自己如此失态的罪魁祸首李信则在不远处的办公桌后面忙碌着。 “醒了啊?”见陆颖心醒了,李信便放下了手上的文件,走过来关切地对她说道。 被摆了一道的陆颖心却只是“哼!”了一声,便直接把脸扭向了一边。 李信则丝毫不以为意,从兜里掏出了一支香烟递到了她的面前,“再来一支提提神?” 这下可把陆颖心搞的有些哭笑不得,眉头紧锁地看着李信,就好像是在说:你以为我傻么?在同一块石头上绊倒两次? 似乎是猜到了陆颖心的想法,李信便将其中一支点燃后放到了自己的嘴里吸了一口,然后才递了过来。 陆颖心这才接过了香烟,可就在她吸了一口没过多久,那熟悉的头晕目眩的感觉便再一次涌上了头顶。 “你明明……”陆颖心努力保持着意识,用手指着李信说道。 李信则把头缓缓地靠近了她的耳朵,轻声说道:“有些烟,不是我能抽的你就能抽,都说让你长个心眼了,为什么不长记性呢?” “你!”李信的话顿时把陆颖心给气的不行,刚要发作药劲儿便上来了,随即便再一次陷入了昏迷…… 在确认了陆颖心再次陷入昏迷之后,李信才终于松了一口气,然后才将那条趁着陆颖心不在从监听室里专门用来监听伊藤文昭办公室电话的设备上偷偷接出来的线接到了自己的监听设备上。 于是打从这天开始,李信每天下班之后的公文包里便多了一卷录音带。 就这样一天,两天,三天过去了。 依旧没有从带子里找到任何有价值的情报,就在李信考虑是不是应该换个更直接一些的方法的时候。终于在第四天的晚上听到了吉村的来电! 两人通话的时间很短,内容也只有一句话:“明晚九点,汇山码头,务必提前做好准备!” 即便电话上没说,李信也知道日本人为了能尽快结束徐州南部战事,打压国人抗战热情而从东北急运过来的特种弹药就要到了! 而之所以如此大规模地运送这种弹药,很大程度上是因为管祥龙从那间被炸塌的厂房废墟中抢救出来的一封没有写完的信。 信上“影子”不但讲述了行动失败和自己受伤的过程,更是用十分急迫的语气请求组织“立刻予以增援,否则一旦日本人尝到了毒气弹的甜头,大批量地从东北调来特种弹药,后果将不堪设想!”。 因此,吉村在拿到这封信的时候才如获至宝,甚至连“没有当场抓住‘影子’”的罪过都没有深究,便屁颠屁颠地连夜向军部做了汇报,这才有了这一批急运。 殊不知那封信,正是“影子”故意留下,为的就是让吉村放松警惕,好顺藤摸瓜一举捣毁日本人存放特种弹药的仓库! 得知了这个情报之后,李信也开始自己的谋划,第二天一早便只身来到了静安寺旁边的烟油铺。 “这位公子需要点什么?”烟油铺的掌柜是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人,一见李信进来便热情地招呼道。 “掌柜的,我这个打火机这几天烟油耗费的特别厉害,你帮我看看是不是棉芯出了什么问题?” 掌柜的一看李信手上的打火机便忍不住说道:“这位公子算你是来着了,不吹牛的说,像dunhill这样的高级货,整个上海也就本店能够搞定!还请公子稍等片刻!” 说罢便让伙计支应着柜台,自己则亲自拿着打火机进了后堂的工作间。 功夫不大,掌柜的便回来了,“你说的没错,还真是棉芯出了问题,我给你换了一根新的,这样烟油就不会用的那么快了。” “谢了,掌柜的!” 话音刚落,一个李信此刻最不想见到的人便推门走了进来,两人刚好走了个碰头,“这么巧啊,李信学长!你的打火机该不会也罢工了?” 第三十三章 山雨欲来 伊藤文昭?他怎么会在这?是刚巧遇到,还是自己暴露了? 无数个问题在李信的脑海中闪过,却想不出任何答案。 但李信知道,越是这个时候就越需要冷静, 于是便打着哈欠说道:“别提了!要不是烟瘾犯了,我还想多睡一会呢!” 伊藤文昭则点了点头,“也是,要说这dunhill的打火机用着是挺顺手的,甭管什么场合拿出来也符合咱们的身份,就是小毛病多了点,天就得加烟油不说,还特麻烦。” “可不,要不我也用不着大老远地跑到这来了!”说着李信便自顾自地点了一根,美美地吸了一口。 而打从他点烟的那一刻起,伊藤文昭的视线就没离开过他手上的那只打火机。 “学长手上的这只dunhill看上去似乎与我的不大一样啊?”说着伊藤文昭掏出了自己的打火机。 “是吗?”听伊藤文昭这么一说,李信才注意到两人的打火机虽然都是dunhill,但自己这个看上去却大了一圈,这才忍不住奇道,“还真是唉!你不说我都没发现!许是这个打火机的原主刻意为自己这么定制的?” 伊藤文昭立刻眼睛一亮,“原主?你是说这只打火机是别人送的?” “是啊!就在上次的酒会上,一个叫王俊伟的前辈送的。” 伊藤文昭这才了然地点了点头,将自己的打火机递给了掌柜,李信也趁这个机会跟他道别,出了烟油铺直接去了警备处,两人这一场不期而遇才算告一段落。 …… “早啊!陆组长,气色很不错嘛!”刚一进警备处的大门,李信便主动向正倚靠在门廊边上,双手抱胸的陆颖心打了声招呼。 不想对方却只是哼了一声,连看都没看李信一眼,便转身走了。 “我说这陆组长一大清早地怎么一副想要吃人似的样子,合着是冲着李队长来的啊!”一个刚好路过的行动队队员便忍不住捅了捅身边的同伴小声说道。 “你不知道?听说那陆组长昨天可是在李队长的办公室里躺了大半天,这孤男寡女的共处一室能做出什么好事?” 那人听了脸上的表情顿时猥琐了起来,“你是说李队长和陆组长她……” “我可没这么说啊!我什么也不知道!” “放心!你什么也没说,我也什么也没听到,这总行了?” 可话虽这么说,转过头那人便对遇到的另一个人说道:“唉,听说了么?就在昨天,巡查队的李队长把他手下的陆大美女给……” 就这样一传十、十传百,不到半天的功夫整个警备处就已经人尽皆知,其内容更是早已被传的面目全非,不堪入目。到最后,就连林文强都给惊动了,连午饭都顾不上吃就把李信叫到了处长办公室。 “跟你说了多少次!现在是非常时期,不要搞事不要搞事,可你呢?搞出这么大的乱子,当我的话是耳旁风吗?” 李信知道林文强这次是真动怒了,于是连忙解释道:“处长息怒,属下这么做也是迫不得已。” “迫不得已?怎么个迫不得已?” “昨天我跟陆组长是在您的办公室外面相遇的,您说工作时间,她身为监听组的组长不在自己的岗位上待着,跑到这来是何居心?” 听李信这么一说,林文强的怒气才稍微消了一些,“照你这么说,确实是有些蹊跷。不过就算你怀疑她也用不着迷晕她?” “处长这您就有所不知了,这其实也是一种审问技巧,通常对陆组长这样没受过专业训练的女人是十分有效的。” “是吗?”听到这林文强的眼珠转了转,“那你问出什么来了吗?” “她只说是奉了您的命令来监督我的,而且之所以会出现在您的办公室门外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林文强眯了眯眼,“你好像一点儿也不觉得惊讶?” “当然不,如果换做是我,我也会这么做的!” “说得好!哈哈哈哈,我果然没看错你!放心,这件事我会亲自出面解决,你们也不要有太大的心理压力,时间一长也就过去了。” “属下听从处长安排。” “对了,今天晚上有一个秘密行动,你带几个身手利落的跟着阿龙一块儿去,他一个人去我不放心。” “是!” …… 晚上七点,李信便带着何孟义和辣椒来到了行动队的驻地,正好赶上了管祥龙在做动员。 那管祥龙一见到李信,连动员都不做了,阴沉着脸对他说道:“你来干什么?” “今晚的行动,你一个人去处长不放心,这才命我过来照应一下。” 同样的话,听在管祥龙的耳朵里却充满了讽刺的味道,顿时脸色更加难看了。 “放心,非到万不得已我是不会干涉管队长任何决策命令的,除非……” “哼!”管祥龙显然已经不想再跟李信在这废话,哼了一声便大手一挥对手下说道,“全体都有,出发!” 李信也没再说什么,一路跟着队伍抵达了汇山码头。 要说这吉村也是个心理战高手,深谙“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的道理,因此才会把这批特种弹药的登陆地点设在了刚刚遭受过袭击的汇山码头,不得不说还是很有魄力的。 一到码头,管祥龙便按照预定计划,让手下将以汇山码头为中心,半径一公里之内的街道、路口全部戒严。 而李信则在早已印在脑海里的地图上,根据现有的情报,逐一排查起了所有可能用于存放这批特种弹药的地点。 最终将目标锁定在了,距离码头尽两个路口的伊藤商行仓库。 说起这个伊藤商行,在上海商界也是一家颇具影响力的企业,虽说规模不大,却几乎垄断了诸如桐油、猪鬃等所有重要的战略物资。 可即便如此,伊藤商行行事却十分的低调,哪怕在上海沦陷后,也没有趁势扩大其在总商会的影响力,就是这样的一个商行,会是日军的毒气弹仓库?说出去恐怕没人会相信! 而就在这时,随着一阵船铃声响起,那艘满载着特种弹药的运输船终于进港了! 第三十四章 策应(改) 像运输船进港、卸货装车这样机密的事,身为中国人的李信自然是要被排除在外的。 等到李信看见那十几辆满载的军用卡车从港区开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两个小时之后的事了。 “李信学长?你怎么也过来了?”就在车队从李信眼前经过之后,伊藤文昭的声音便响了起来。 李信则耸了耸肩,“还不是处长放心不下那个姓管的,才派我跟过来照应一下,可谁知到了这他就让我待在这哪都不能去。” 伊藤文昭笑了笑,“我看那家伙是想在吉村君面前挽回一些颜面,好好表现表现!” “随他怎么想,反正我倒是乐得轻松。”说着李信给自己点了一根烟,又将烟盒递了过去,“来一根?” 不想伊藤文昭却一个劲儿地摇头,半开玩笑地说道:“我可不想像陆小姐那样着了你的道!再说现在租界里都在喊口号、闹游行,抵制日本商品的热情十分高涨,你家的商铺不也遭了殃吗?这个时候,我要是再抽‘哈德门’岂不是自己找不痛快吗?” 说罢伊藤文昭从自己兜里掏出一根日本烟吸了起来。 两人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大约又过了一个多钟头,伊藤文昭才派人将管祥龙叫了回来。 “顾问官,您叫我?” 看到管祥龙那副卑躬屈膝的谄媚样,李信就气不打一处来,真恨不得上去给他两巴掌! 而伊藤文昭似乎也对他那副样子十分反感,皱着眉头对他说道:“嗯,今天晚上辛苦了,但行动还没有结束,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都不得放松警惕。” “这您就放心,伊藤顾问。所有的岗哨我都已经巡视好几遍了,别说是人,就是一只苍蝇我也能把它拦在戒严范围之外!” “轰!”管祥龙的话还没说完,一个巨大的爆炸声就从伊藤商行仓库方向传了过来,一下子就把他给震傻了。 伊藤文昭更是连骂都来不及骂一句便带着手下直奔伊藤商行仓库,李信则第一时间爬上了附近的一幢二层小楼的楼顶。 只见爆炸声音传来的方向早已火光冲天,甚至照亮了远处的天空。而当李信看到伴随着大火腾空而起的滚滚浓烟的时候,心里便不由得一紧,但很快就释然了。 因为经过观察,李信发现爆炸产生的浓烟虽然带有很强的毒性,但并不会像之前火烧鸦片那样急速扩散到蔓延近半个公共租界的程度,加之这里本身在平日里就是半军事管制区,根本不允许普通民众在附近居住,难怪“影子”这次的行动这么直接。 但尽管如此,这么大的动静自然也惊动不少居住在外围的民众,有了上次毒烟的前车之鉴,这些民众便不顾管祥龙的戒严令,纷纷从走出房子,来到了大街上。 对当前的情势大致有了一个判断之后,李信才转身回来,见那管祥龙还傻愣在那里便忍不住说道:“我说管队长,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在这发呆啊?” 管祥龙这才回过神来,苦笑道:“不然还能怎么样?事已至此,不管那个伊藤这次抓不抓得到‘影子’,你觉得对我来说还有什么区别吗?” 确实,正如管祥龙自己所说。伊藤商行仓库被炸,军部肯定会一查到底,而吉村作为这次行动的主要负责人也一定会被问责,这可就不是随便斥责几句然后给个处分那么简单了,不枪毙几个肯定是说不过去的,而这口锅自然很容易就会扣到负责戒严的管祥龙的头上。 想到这李信先是赞同地点了点头,随即便暗中向何孟义和辣椒使了个眼色,两人则立刻会意一下子就把管祥龙给控制了起来。 “姓李的,你干什么?”大惊之下的管祥龙立刻吼了起来。 李信则冷笑了几声,道:“干什么?当然是怕你跑了啊!你要是跑了,这锅不就得扣到我的头上来了?” “放开我们队长!”李信的话还没说完,管祥龙的手下便把枪口对准了他。 而何孟义也不含糊,也把手里的枪顶到了管祥龙的下颚,双方就这样对峙了起来…… 如果要用一个词来形容伊藤文昭此刻心情的话,那就是愤怒,彻彻底底的愤怒! 当他带着人急三火四地赶到伊藤商行仓库的时候,看到的却是冲天的大火和滚滚的毒烟。别说是救火了,连稍微靠近一些都做不到,于是只好把精力集中在了抓人上。 可就在他从伊藤商行仓库一路追到了下海庙,眼看就要追上的时候,街面上却不知从哪突然冒出了大批的民众,一下子就让他失去了目标。 就在这时,伊藤文昭居然在人群中看到了李信,于是连忙上前问道:“李信学长?你怎么会在这,这些人又是怎么回事?” “还不是那个姓管的干的好事!你走了以后,那家伙知道自己肯定要为这次事件负责,为了逃避责罚竟然撒腿就跑,一边跑还一边煽动那些听到爆炸声跑到街上来的民众,说什么那烟有毒,只有过了下海庙才算安全,那些人就信以为真一股脑全跑到这来了。这还只是一部分,更多的人还在后面呢!” “你受伤了?”直到这时,伊藤文昭才注意到李信胳膊上的伤势。 “我大意了,没想到他那个手下真的敢开枪,还好我闪得快,这才只擦破了点皮,但却让那姓管的给跑了。” 听李信这么一说,伊藤文昭才点了点头,然后便一边安抚人群,一边继续在人群中搜寻“影子”和他的同党。李信则继续装模作样地搜寻着管祥龙的身影。 还没等伊藤文昭控制住局面,原本将人们死死拦住的哨卡却突然被人群冲开了一个口子,这下人群便再次骚动了起来,犹如潮水一般将封锁线冲了个七零八落,直气的伊藤文昭拔枪一连朝天上开了五枪,可即便如此依旧无济于事。 最终还是军部出动了整整一个大队的兵力,才堪堪控制住了局面,可这时候别说是“影子”和他的同党,就连管祥龙也趁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第三十五章 调查组 “啪!” 华东宪兵支部,队长办公室里,吉村将办公桌上的那方他平日里最喜爱的古砚狠狠地砸在了地上,摔了个粉碎。 虽没有破口大骂,但谁都知道此时的吉村已然愤怒到了极点。 而就在这时,随着一阵脚步声响起,一个挂着大佐军衔的军官便带着两个全副武装的亲随毫不客气地直接闯了进来。 吉村见了立即上前,恭敬地说道:“见过岩井副领事!” 来人却指了指自己的军衔,“吉村君,我想你应该称呼我一声长官,我这次来,是受军部委派在这成立一个‘特别调查组’专门调查这次事件的。” “是!下官吉村,见过岩井长官!”吉村连忙向那人敬了一个军礼,再次问候道。 “这次的事件给军方造成了多大的损失我就不说了,我在军部那里给你争取到了三天的时间,如果三天之内没有抓到肇事的元凶,会有什么后果你应该比我清楚?” “是!下官一定会在三天之内将元凶捉拿归案!” 岩井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才看向一旁的林文强,“你就是警备处的林处长?” “早就听闻岩井大佐善于识人,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在下不才正是林文强。” 岩井轻笑了一声,“听说你那个警备处人员不多,办公的地方倒是挺气派的,正好我这次过来带了不少人,就把警备处的后院作为‘调查组’的办事处!” “后……后院?” 听岩井这么一说,林文强的额头登时就见了汗,说话也结巴了起来。 要知道这警备处的后院可比前院大得多,足足有四栋互相交叉沟通的三层楼房,尽管他知道这个岩井这次就是来兴师问罪的,可怎么也没想到他的胃口竟然这么大! 岩井则不管那么许多,眉毛一挑有些不悦地说道:“怎么?林处长觉得很为难?” “不!不不不!不为难,一点都不为难!我这就去办,这就去办!”尽管这话林文强嘴上那么说,但心却在不停地滴血,要知道当初在成立警备处的时候,林文强不知道花了多少钱,托了多少人,走了多少关系才搞到这么一处绝佳的办公地点,可这个岩井一张嘴就只给自己剩下了前院的主楼,那滋味简直就像生生从他身上割肉一般难受。 那岩井也是个行动派,翌日一早就派人进驻了那四栋楼房,并严格限制人员出入,不到半天的功夫更是挂出了“岩井公馆”的牌子,就好像一切都是提前准备好的一般。 而此时的警备处的处长办公室却笼罩在了一片愁云惨雾之中。 “你说说,为了经营这个警备处我倾注了多少心血,结果却便宜了那个岩井,叫我怎么能咽下这口气!”林文强拍着桌子咆哮道。 对面的李信却一脸的平静,“处长的心情属下理解,但属下认为现在我们非但不能表现出任何的不满,反而更应该跟他搞好关系。” “还要跟他搞好关系?我呸!流氓!土匪!无耻败类!……” 林文强越骂越凶,李信却只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他发飙。 足足骂了十几分钟,林文强才口干舌燥地喝了口水,恢复理智冷静了下来,“依你看,该怎么跟他搞好关系?” “听说这个岩井酷爱古董文玩……” “送古玩?瓷器、玉器、名人字画杂七杂八的那么多种品类,谁知道他喜好哪一种啊?” 这的确是个难题,倘若不能投其所好,那就算东西再贵重也是白送,可眼下已经没时间去打探了。 可李信却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对林文强耳语了几句。 “能行吗?” “属下有八成的把握!” 听李信这么一说,那林文强的狠劲也上来了,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了一个字,“好!” 几分钟后,李信便揣着三根沉甸甸的“大黄鱼”离开了处长办公室。 可就在他出了警备处的大门的时候,却并没有赶奔租界码头的黑市,而是上了一辆黄包车直接回到了自己公馆。 “福叔!把库房的钥匙给我拿来!”一进门李信就对出来迎接的管家张福说道。 而张福则忍不住一边把库房钥匙从腰间卸下来一边问道:“少爷,您这是?” “我记得在我留洋之前,有一年不是有人送过一本古物陈列所出版的《古物日历》吗?应该还放在库房里?” “《古物日历》?”张福听了回想了一下,“好像是有那么一本,我想想啊……” 说话间,两人便到了库房,张福则直接带着李信来到了一口贴着带有“民国二十二年封”字样封条的木箱前,“应该就在这里了。” 于是两人便揭开封条,把箱子打开,一件一件地找了起来。 不多时,张福兴奋的声音便响了起来,“找到了!” …… “叩叩叩……” 岩井公馆。 岩井英一正惬意地坐在刚刚布置好的馆主办公室里闭目养神,一阵轻微的敲门声便响了起来。 “什么事?” “报告岩井大佐,一个自称是警备处特别巡查队队长,名叫李信的人求见。” “李信?不是那个姓林的手下吗?他来干什么?”尽管不清楚李信的来意,但岩井英一还是睁开了眼睛吩咐道,“进来!” 手下的亲随这才推开办公室的房门,将李信让了进来。 “我看过你的档案,家境殷实,留过洋,受过专业的特工训练,精通多国语言,是个人才!所以你才能站在这里跟我对话,说明你的来意!” “谢岩井大佐夸奖,李信不胜惭愧。是这样的,我们处长听闻岩井大佐特别钟爱古玩,恰好在日前偶得了一本《古物日历》,遂命我给您送来,还请岩井大佐务必收下。” 一本日历有什么可送的,还值得派人跑一趟? 这是岩井英一在一开始的真实想法,可当他从李信手里接过那本《古物日历》的时候,却立刻改变了之前的看法…… 第三十六章 打点 岩井英一怎么也没有想到,那本上去十分普通的《古物日历》拿在手里却特别的“压手”,这才发现用来作为日历封皮的竟然是两片一般大小,通体乌黑的方形墨玉! 如此的设计一下子就勾起了岩井英一的兴趣,可当他翻开墨玉封皮看到里面的内容的时候,便彻底震惊了。 “这是……君房墨!还有这纸……该不会是薛涛笺?”看着手上这本极其特殊的日历,岩井英一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甚至都不敢用手去摸,生怕在上面留下半点痕迹。 李信则连忙恭维道:“早就听人说岩井大佐是个‘中国通’,想不到您对文房四宝竟然也这么了解!不错,这本《古物日历》所用的纸墨正是薛涛笺和君房墨!” 听李信这么一说,这本日历的价值便在岩井英一的心里向上一连翻了好几个跟斗。 而李信接下来的一番话,则直接将其上升到了无价之宝的高度,“不瞒岩井大佐,这本《古物日历》可是当年北平古物陈列所的钱桐钱所长花重金请了不少书画名家,耗费了无数时间精力倾力打造出来的印刷样本!不但用料考究,就连上面的文物画像也都颇具原物的神韵,气韵生动,极具收藏价值啊!” 要知道这《古物日历》虽说早就已经‘绝版’,但只要肯花些功夫,在黑市上淘换到一本也不是什么难事,但这印刷样本可就不一样了,全天下就这么一本,自然价值连城,相比之下那些墨玉封皮,薛涛笺还有君房墨这些有价之宝自然就不值一提了。 “好东西,果然是好东西啊!”仔细端详了好一阵,岩井英一才将《古物日历》放到了面前的办公桌上感慨道,但紧接着便往李信面前一推,“正所谓‘来而不往非礼也’,这句话在日本也同样适用,毕竟我们大和民族可是最讲究礼数的。只不过像《古物日历》这么重的礼,我可收受不起啊!” 像岩井英一这样的人精,自然明白李信的来意,而之所以会如此也是故意为之,其目的就是想看看这个李信,是否有培养拉拢的价值。 事实上,李信并没有“知难而退”,反而故意提高了嗓门继续说道:“我们处长说了,知道您办事一向公私分明,公正不阿,来的时候就嘱咐过您要是不收也没关系,就权当是寄放在您那,毕竟像这样的宝贝总得有个妥善的地方保管不是?” 岩井英一这才点了点头,“嗯,说了半天就这句话最合我的心意。这样,你回去告诉你们处长,这几天能不露面就别露面,更不能跟吉村见面,他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直到这件事有了结果为止,另外之前的那个警卫队的事也别让他惦记了,不管怎么说你们处长也是那个头号嫌犯的顶头上司,要是不罚,军部那边我也不好交代,明白么?” “明白明白,谢岩井大佐!” “去!” …… 回到警备处,李信便将岩井英一的话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林文强这才长出了一口气。 “还好有你,要不这次我可就被那个姓管的瘪三给连累死了!这个王八蛋……”一脸骂了足足五分钟,林文强才停了下来对李信说道,“岩井大佐说的没错,那个吉村现在已经疯了,下令全城戒严不说,今天早上还差点带兵闯进租界,天晓得他为了抓人能干出什么事来,不光是我,你也得躲他远点,千万可别再惹出什么麻烦来了。” 话音未落,一阵粗暴的砸门声便响了起来。 李信立刻跟林文强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才清了清嗓子说道:“谁啊?” 对方没有说话,但砸门声却越来越大,到最后更是一脚踹开房门,气势汹汹地闯了进来。 “吉村少佐?!您怎么来了?” “废话少说!姓林的呢?我不是说了要来审问相关人员吗?他人呢?” “哦,是这样的。处长家里出了点事,要赶回去处理。处里的事暂且由我代为处理,至于审问的事我已经安排好了,请跟我来。” 听李信这么一说,吉村才强行把火往下压了压,跟着李信来到了行动队的驻地。 然而经过了一番盘问之后,却连半点儿有用的东西都没问出来,盛怒之下的吉村便将矛头转向了一旁的李信。 “报告上说,你与那个姓管的发生过争执?” “是!” “原因?” “仓库出事之后,他就已经知道负责戒严的自己一定会被追责,所以我才要控制住他,防止他畏罪潜逃。” “可你还是让他给逃了!”吉村的语气加重了几分。 “当时我的手下已经控制住了他,双方已经进入了对峙状态,但我怎么也没想到他的手下会直接朝我开枪。我们虽然立刻予以还击,但却只击毙了那个开枪的家伙。” “然后他趁乱挣脱了控制之后就一边跑一边煽动人群,一人群作掩护逃之夭夭?” “是的!” “八嘎!”吉村终于忍不住骂了一句,“一个办事从来就没用过脑子的家伙,会在匆忙逃跑的过程中想到这么完美的脱身之计?你不觉得很奇怪吗?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面对几乎快要吃人的吉村,李信却十分淡定,“或许他是没这个头脑,但这一切要是‘影子’的安排呢?那姓管的先是里应外合偷偷将‘影子’和他的手下放进去,然后再在炸毁仓库之后制造混乱脱身,不就不奇怪了吗?” “这么说,你怀疑那个姓管的就是‘影子’的内应?” “不是怀疑,是只有这样才能解释得通!”李信耸了耸肩说道。 不想吉村听了却冷笑了一声,“那好,既然你这么说,那你们两个就当着我的面好好对质一下!” 说着吉村拍了拍手,此前一直没有露面的伊藤文昭便带着一个被困的结结实实的家伙走了过来,赫然便是那个“畏罪潜逃”的管祥龙! 第三十七章 摊牌 该死的混蛋!饭桶!废物! 李信千算万算也没有算到那管祥龙之前好歹也是行动队的队长,竟然连一天都不到就被人给抓回来!差点连肺都给气炸了! 可即便如此,李信表面上还是很克制的,同时大脑也开始了急速运转,思考着接下来的对策。 “我们刚刚的对话,你都听到了?”吉村面无表情地对管祥龙说道。 后者则先是点了点头,随即便面目狰狞地冲着李信吼道:“姓李的!你少在那血口喷人!说我是‘影子’的内应,你有证据吗?” “你要证据是?”李信轻笑了一声,道,“你应该不会忘了,军部之所以会同意吉村少佐的建议,大老远地从东北把那么一大批特种弹药运过来,全部都是因为你从同兴纱厂带回来的那封信?” 此话一出,一下子就把管祥龙给说傻了,就连一旁的吉村也不禁跟伊藤文昭对视了一眼,沉声说道:“说下去!” “起初我还没把这两件事联系在一起,可吉村少佐刚才的话却提醒了我,如果他管祥龙真的就是‘影子’的内应,那么无论是之前的抓捕失败还是后面仓库离奇被炸就都解释得通了,而这一切就是‘影子’精心策划的一场阴谋!” 这下管祥龙可真急了,“你放屁!老子不过是信了你的鬼话,才做出那样的蠢事,跟‘影子’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如果你心里没鬼,为什么要跑?还不是怕你是内应的事情暴露?也难怪,毕竟出错只会受罚,要是真把你那些不可告人的秘密查了出来,可是死罪,换做是我,我也会跑!” “你!”管祥龙知道说不过李信,便连忙看向了吉村,“吉村少佐,您可千万别听信那姓李的一面之词,我真的是被冤枉的呀!” 吉村则冷哼了一声对他说道:“冤枉?那我问你,畏罪潜逃的是不是你?” “是那姓李的……” “我不想听任何的解释,你只需要回答‘是’或者‘不是’。” “……是。” “第二个问题,李君手臂上的伤,是不是你的手下开枪打的?” “是,可是……” 不等管祥龙替自己辩解,吉村就直接打断了他的话,冷冰冰地说道:“没什么‘可是’的了!畏罪潜逃,枪击同僚就已经够枪毙你两回了!至于你究竟是不是‘影子’的内应,我想很快就会有答案了,带走!” 此话一出,吉村手下的宪兵便立刻应了一声,不由分说地架起管祥龙就向外拖。 而那管祥龙则一边拼了命地挣扎,一边扯着嗓子喊道:“冤枉啊!吉村少佐,我真的是冤枉的啊!李信!都是你害的老子,老子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 “好你个吉村,老子的人你说抓就抓,说带走就给带走了,也太不把老子放在眼里了!”处长办公室里,林文强听了李信的汇报之后便忍不住猛地一拍桌子怒道。 李信则连忙劝道:“处长息怒,那吉村现在急于追凶,已经把城防、总商会、市政厅还有港务码头的人统统得罪了个遍,这么下去不管他能不能抓到元凶,恐怕都不会有他好果子吃了。” 听李信这么一说,林文强的脸色才好看了不少,“这么看来,我是该找个地方躲躲了。” 于是林文强便打定了主意,真的像李信之前跟吉村说的那样,将处里的大小事务统统交给他代为处理之后,便对外谎称生病,回家躲起了清净。 然而,就在管祥龙被带走的第二天,之前还在城里大肆搜捕追凶的宪兵便突然好像一下子全部蒸发了一样,一个也看不到了! 这便让李信隐隐地感到了一丝不安,紧接着心里便涌现出了一个可怕的念头:“影子”该不会已经被那个吉村给抓到了? 人往往都是这样,事情越没有准确的消息就越容易往坏处去想。 李信也是人,自然也不能例外。 终于在经过了整整一天的内心煎熬之后,了下班便直奔静安寺的烟油铺。 可李信刚从黄包车上下来,伊藤文昭的声音便响了起来,“李信学长,这才几天的功夫,你的打火机该不会又出问题了?” 尽管伊藤文昭的出现,让李信十分的意外,但他还是尽量用一如平常的语气说道:“说的就是呢!才几天的功夫就又罢工了,倒是伊藤君你……” 然而伊藤文昭却并没有接李信的话茬,而是自顾自地说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曾经说过你的那只打火机应该是一个名叫王俊伟的家伙送的?” “是啊,有什么问题吗?” “没什么,就是我通过这些天的调查,偶然查到就在案发的前一天,有人花了大价钱将存放在建设局的伊藤商行仓库的平面设计图纸给买走了,而这个神秘的买家正是送你打火机的那个王俊伟,你说巧不巧?” 李信眉毛一挑,“这么说,伊藤君是在怀疑我咯?” 伊藤文昭连忙摆手,“不不不不,我自然是很愿意信任学长你的,但吉村君可不这么想,所以还请学长更够配合一下。” 说着伊藤文昭便向李信伸出了自己的左手,而右手则暗中摸向了腰间,做好了随时拔枪的准备。 事已至此,李信知道自己已经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了,既然伊藤文昭敢这么跟自己摊牌,此刻周围必定已经有无数个枪口对准了自己。 既然无法反抗,李信便只好乖乖地将身上的那只打火机交给了伊藤文昭。 而伊藤文昭则当着李信的面,极其熟练地拆起那只打火机来,“听说关东军前些日子抓到了一个苏联间谍,就是用这种特制的打火机来交换情报的,而这种用来传递情报的特殊打火机,往往都比普通的打火机大上那么一圈,就像你这只这样……” 说话间,伊藤文昭便已经拆开了打火机的外壳,果然在里面发现了一个中空的夹层! 周围的空气也几乎在同一时刻,瞬间凝固了起来…… 第三十八章 逢凶 “这……” 尽管的确在打火机里发现了夹层,但伊藤文昭却怎么也没有想到,里面竟然什么也没有! 这下可就尴尬了,跟李信撕破了脸不说,还什么都没查到,真的是…… 不想就在伊藤文昭想着怎么收场的时候,李信却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十分感激地对他说道:“对不住啊伊藤君,刚刚觉得你在怀疑我,态度是差了些。想不到竟然真被你给说中了!要不是伊藤君,我可真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这通‘红’的嫌疑了。可我却没能在一开始就明白伊藤君的良苦用心,真的是惭愧,惭愧的很呐!” 伊藤文昭也连忙就坡下驴,“都是误会,误会!” 说完便将那只打火机重新装好,递还给了李信。 李信则连连摆手,“伊藤君,你可别吓我了,现在这玩意儿哪是什么打火机呀!简直就是一个不定时的炸弹!继续带在身上,几个脑袋也不够吉村少佐砍的呀!” 听李信这么一说,伊藤文昭才暗自点了点头,安慰道:“唉~!我让你带在身上的,怕什么?” “伊藤君的意思是……” “根据我们掌握的情报,这个王俊伟很有可能就是‘影子’,你也知道明天就是岩井大佐定下期限的最后一天,同样也是上海总商会副会长选举的日子,到时候身为提名候选人的他一定会出席,到时候只要他一露面,吉村君就会立刻带人包围总商会,只要时机成熟就将他一举抓获!这思来想去啊,由你来做这个内应最合适不过了。” 听到这,李信便明白了,合着那伊藤文昭将那个打火机送还回来并不是信任自己,而是怕自己明天跟王俊伟见面之后,对方没看到自己手里的那只打火机心里起疑。 “我去?不太好?你也知道我爹他……” 不等李信把话说完,就被伊藤文昭给打断了,“李信学长,这你就多虑了,像推选副会长这么大的事,咱们警备处自然是要到场的,可现在林处长身体抱恙,我又是个日本人,所以啊无论从哪方面考虑你都是最佳的人选。当然了,如果你实在不愿意,我也不勉强,只是到时候要是吉村少佐真的追查下来,我也不好再替你说话了。” 话里话外,满满的威胁意味。 事已至此,李信也只好接受了伊藤文昭的安排,接过了那只打火机,刚要转身离开伊藤文昭的声音便又响了起来,“等等!” 李信的神经顿时紧绷了起来,连忙转回身询问似的看了看伊藤文昭。 “你不是来修打火机的吗?忘啦?” 李信这才恍然大悟,“对对对,瞧我这脑子,竟然把这茬给忘了!” 伊藤文昭则似笑非笑地说道:“这样的小事尽可以马虎一些,但有些事学长你可千万不能含糊啊!” 李信连忙点头称是,然后才跟伊藤文昭道别,进了烟油铺的大门。 直到将打火机交到烟油铺掌柜的手里,李信才长出了一口气。 同时也不禁暗自佩服起了“影子”的深谋远虑,若不是他早就料到日本人会有此一招,在同兴纱厂的废弃厂房里给李信留下了另一只一模一样的打火机以备不时之需的话,自己现在应该就跟那个管祥龙一样,被带到宪兵队的死牢里了。 顺利将情报传递出去之后,李信便回到了自家公馆。 一进门,李信就让管家张福为自己准备一套明天出席选举仪式的衣服,随后又找把辣椒叫了过来耳语了几句,然后才来到了公馆车库,一眼就看见了正在擦车的张茂财。 “怎么样,这戒赌的滋味挺难受的?” 张茂财连忙放下了手上的抹布,“回少爷的话,难受!” “难受也得受!自己造的孽,没人会替你,只能自己受着!” “知道了,少爷!” 李信这才点了点头,“知道就好!我已经跟那些赌场打好了招呼,今后就算你想赌,恐怕也没地方赌了!” “少爷放心,从今往后就算是有人用枪指着我的头,我也绝不会再赌了!” “嗯,还差不多!”说到这李信便将目光转到了那辆世纪别克轿车上,继续说道,“听说你这几天一直在学开车?” 张茂财听了连忙点头,“我看原来负责开车的周叔前些日子被老爷叫去了南京,少爷的官也越做越大,总得有人替您开车不是?所以我就到车行跟着学了几天。” “你想给我开车?” 张茂财用力地点了点头。 李信二话不说直接拉开车门坐了进去,然后才探出头来对说道:“还愣着干嘛?上车!让我看看你开车的技术够不够格!” …… 翌日上午九点,李家的世纪别克轿车刚刚在上海总商会的楼前停稳,早就已经恭候多时的媒体记者便立刻围了上来。 “李队长,您这次是以什么身份出席这次副会长选举大会的呢?” “日前有人爆料称收伊藤商行仓库爆炸案影响,新区警备处即将发生剧烈的人事变动,对此李队长有什么要说的吗?” “另外自打令尊在卸任总商会副会长之后,便开始抛售自家产业,是有意逐步退出上海商界吗?” “据悉岩井副领事已于昨日正是对外宣布成立‘岩井公馆’,那么今后警备处将如何协调‘岩井公馆’以及宪兵队之间的关系呢?” …… 面对媒体记者们连珠炮似的一个又一个问题,李信始终都面无表情,黑着脸一言不发,直到进了会场才稍稍松了口气。 而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便响了起来,“这些个媒体记者呀,也不管当事人爱听不爱听,什么都敢问!就算什么也没问到回去也能乱写一通,真是有够烦人的,你说是,李队长?” 此话一出,李信便心头一紧,转头一看便不禁皱起了眉头,因为刚刚说话的不是别人,赫然便是吉村目前的头号怀疑对象,也是自己此行的目标:“影子”王俊伟! 第三十九章 选举风波 “王叔叔,你怎么……” 李信很是无语,自己为了确认他的安危冒着那么大的风险去了烟油铺,差点让伊藤文昭抓个正着,而后又在第一时间将日本人准备在选举大会上抓他的情报送了出去,结果却是这样! 难道他没有收到那份情报? 许是看出了李信心中的疑问,那王俊伟笑了笑,然后压低了声音说道:“你昨天送过来的情报,我都看到了,但是今天这场大会我必须参加。” “不光是你,日本人也似乎很重视这场大会,我会在临近大会开始之前向他们发出信号,这样的话他们就不会立刻行动,但在大会结束之后,你最多也就只有五分钟的时间脱身了。” “放心,我已经做好了安排,五分钟足够了!”说着又对李信耳语了几句便直接从他身边走了过去。 …… 距离总商会不远的一处二层小楼里,吉村正用手拄着佐官指挥刀焦急地等待着。 “伊藤君,你确定那个李信没问题?” “放心好了,不管那小子有没有问题,我都已经做好了完全的准备,还请吉村君稍安勿躁。” 话音刚落,窗口那个负责观察的宪兵便跑了过来,“报告少佐,有人在总商会二楼西北角的窗户上挂出了一条白毛巾!” 伊藤文昭听了立刻走到窗边,将那个宪兵的望远镜拿了过来确认了一下,然后才转过兴奋地对吉村说道:“吉村君,看来我们的担心多余了。那个‘影子’现在就在总商会!” “好!”吉村听了也很兴奋,直接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可他刚要下令抓人,不想却被伊藤文昭给拦住了。 “吉村君,我理解你抓‘影子’的迫切心情,但是这次的选举大会……” 尽管伊藤文昭没有明说,但吉村却立刻反应了过来,“幸亏伊藤君,否则我可就要犯大错了。” 说完才对手下正式下令道:“全体都有,立刻封锁上海总商会的所有出口,任何人不得出入!” “是!” …… 上海总商会,选举会场。 “尊敬的各位来宾,工商各界以及新闻媒体的朋友们,大家好!感谢各位今天能够拔冗莅临这次总商会的副会长选举大会,在此我谨代表因身体原因不能到场的虞会长和会内全体同仁向大家表示热烈的欢迎和由衷的感谢!” 李秉堂一走,这种重要的场合的主持重担自然就落到了无论是资历,还是会内威望都无人能及的顾铭诚老爷子的身上。 说完开场白之后,顾老爷子便逐一介绍起了与会的重要嘉宾,无一不是在上海工商界有头有脸,举足轻重的人物。 而让李信怎么也没有想到的是,被顾老爷子放在最后一个隆重介绍的,竟然是自己! “这位想必大家不是很熟悉,他就是此番代表上海特别区警备处出席此次选举大会的特别巡查队的李信,李队长!”说到这顾老爷子故意顿了顿,然后才继续说道,“至于他的父亲,相信大家都再熟悉不过了,就是前副会长李秉堂!” 此话一出,犹如在人群之中丢下了一颗重磅炸弹,立刻就炸开了花。 而顾老爷子似乎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非但没有一丝慌乱,反而特别的镇定,待台下的议论声渐渐平息的时候才双手虚按,让人群安静了下来继续说道:“虽说李副会长已经卸任,但他这几年对总商会做的贡献大家还是有目共睹的,所以这次选举能请到李副会长的公子参加,对商会来说也是意义非凡的……” 尽管台上的顾老爷子还在大谈特谈李信出席这次选举大会的意义,但台下的众人尤其是媒体的记者却已经没心思去听了,一个个几乎全部都在低着头奋笔疾书…… 终于介绍完了与会嘉宾,大会终于进入了正题,可就在顾老爷子念完候选人名单的时候,一个极其不和谐的声音便响了起来。 “等一下!这个名单上还缺了一个名字!” 此话一出,包括顾铭诚在内的所有人都将目光聚焦在了说话的孙万山身上。 “万山,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顾老爷子面沉似水地问道。 “我不是说了吗?我觉得还有一个人也有资格参选。” “谁?” “伊藤商行株式会社的伊藤元三社长!” 此话一出,整个会场几乎瞬间就安静了下来,与之前形成了极其鲜明的对比。 就在众人错愕之际,王俊伟便“呼”地一下站了起来,指着孙万山的鼻子骂道:“姓孙的!你推举谁不好,竟然推举一个日本人来当总商会的副会长,真是滑天下之大稽!这么做你难道就不怕老百姓戳我们的脊梁骨,骂我们是卖国汉奸吗?” 可以说,王俊伟的这一番话说出了在场所有人的心声。再看那孙万山,显然是没有料到有人敢如此公开地跟自己叫板,毫不留情地揭开了自己的遮羞布,于是便气急败坏地吼道:“好你个死胖子!才刚刚获得了个提名就敢如此出言不逊,这要是让你做了副会长你还不上天啊?” “你当谁都跟你一样把权利和地位看得比自己的脸和尊严都重要啊?我今天就把话撂这,要是让日本人参选我就直接退出商会!给日本人当狗,我做不到!这样的商会,不待也罢!” “你!”这话可把台上的孙万山给气得够呛,用手点指了半天也没说出任何反驳的话来,最后更是直接撕破了脸皮吼道,“来人,把他给我轰出去!” 可话音未落,那王俊伟便一个箭步异常敏捷地蹿到了孙万山的面前。 “你……你想干什么?” “干什么?我今天不打死你,我就不姓王!”说着抡起拳头就向孙万山砸去,几下就揍得他“嗷嗷”地直学狗叫。 有了王俊伟带头,不少平日里就看不惯孙万山那副做派的人便一拥而上,一下子就把两人给围了起来,不但阻止了保安上来拉架,有的甚至还趁乱打了几拳踢了几脚,整个会场顿时便乱成了一锅粥…… 第四十章 金蝉脱壳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报告少佐!有人大闹选举会场,现场已经乱的不成样子了!” “八嘎!”吉村骂了一声便立即带着人一口气冲进了选举大会现场。 好不容易控制住局面之后却并没有在人群中发现王俊伟的影子,就在这时李信的声音却突然响了起来,“站住!” 紧接着就是一阵激烈的交火声,伊藤文昭第一个反应过来拔出手枪便顺着枪声追了过去,一直追到了地下仓库才发现下面竟然有一条暗河! “什么情况?” “伊藤君,你来的正好,那个姓王的刚刚坐船跑了,现在怎么办?” 伊藤文昭听了也不禁皱紧了眉头,“看这河的走势,应该是直通苏州河的,要是让他跑进租界,再想抓就更难了!”说完伊藤文昭就脱起了身上的军装。 “伊藤君,你这是……” “来不及了,我下水去吸引他的注意力,你找机会开枪,就算打死也不能让他逃进租界!” “不行!这么危险的事还是我去!”说完也不等伊藤文昭说话,李信就直接一个猛子扎进了水里,随即便引来一连串的枪声。 而伊藤文昭此时也顾不了那么多了,有了李信在水下牵制便开始组织跟上来的宪兵开始向远处的小船进行射击,终于在小船即将离开射程的时候将其击中,落入了水中。 随后赶来的吉村见状大喜,连忙命人进行打捞。 可就在负责打捞的船只靠近王俊伟逃跑时乘坐的那只小船的时候,却连半个人影都没看到,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这下可把吉村给急坏了,一面派水性好的人下潜到河底,一面沿着上下游扩大搜索范围,然而足足忙活了一整天也没有任何收获。 倒是被各大报纸写进了号外被大肆报道了一番,不到半天的功夫,全上海的人都知道了商人王俊伟大骂副会长孙万山的卖国汉奸行径,愤然退会;揭露日本人公然插手上海总商会事务,企图控制商会进而控制整个上海经济的野心这一壮举! …… “好好的一场选举大会,被你搞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吉村君,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办公室里,岩井英一冷冷地说道。 “我也没想到那个‘影子’竟然……” 不等吉村把话说完,岩井英一便粗暴地打断了他,“没想到?!这就是你给我的解释?既然你已经查到了‘影子’的身份,为什么不立即采取行动?现在倒好,人没抓到还彻底打乱了军部的计划,这个责任你负得起吗?” “我……” “够了!有什么话留着到军部去说!”说完便毫不客气地将其轰了出去。 而就在吉村离开之后,岩井英一便立即起身极其恭敬地对着躲在屏风后面的人说道:“少主,这件事您看这样处理如何?” “很好!不过岩井大佐,现在已经不是幕府时代了,少主这个称呼今后还是不要再提了!”说着里面那人便走了出来,赫然便是伊藤文昭! “是!敢问少……额,伊藤君,接下来计划是……” “这次的事件影响不小,军部怪罪下来,吉村难辞其咎,我们大可以借此机会逼宪兵队将监察和稽查权交出来,这样既大大限制了吉村的职权,又为岩井公馆日后的行动扫清了障碍,一举两得!” “嗯,就这么办!”说到这岩井英一稍微犹豫了一下,然后才继续说道,“不过伊藤君,你真的不考虑进岩井公馆?” 伊藤文昭摇了摇头,“千万别小看了这个警备处,里面除了那个管祥龙以外,可都不是省油的灯啊!要有人看着,否则一定会出大乱子的。” …… 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王俊伟大闹选举大会的事件也在持续发酵,几乎每天都有学生在租界里进行抗议游行,谴责上海总商会的卖国行径。 而日方也直接撕破了脸皮,在事件发生仅仅两天之后便不顾各界爱国人士的强烈反对,公然在领事馆再次召开了选举大会,而且这次就连对再次召开选举大会持反对意见的副会长顾铭诚顾老爷子都被排除在外,几乎只是走了一个过场一般,那个伊藤元三便“顺理成章”地成功当选了。 这下可让上海总商会之前因为救助受烟毒侵害的民众而积累起来的那点好感瞬间荡然无存,几乎在一夜之间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而就在民众不满的情绪愈演愈烈的时候,一则“苏州河底打捞出一具男尸”的消息便犹如一盆冷水浇在了人们的头上。不久,日本人就贴出告示公开宣告“商人王俊伟,也就是红党分子,代号‘影子’已于日前伏诛!”,狠狠地打击了民众的爱国热情。 “伊藤君,在身份还没有确定之前就发布公告,是不是有点……” “岩井大佐,你还是没有看透,那个人是不是真的‘影子’不重要,只要让所有人都认为‘影子’死在了我们手上就够了。” 听到这,岩井英一才恍然大悟,忍不住感叹道:“想不到伊藤君年纪轻轻竟有如此谋略,岩井佩服!” 伊藤文昭则摆了摆手,“恭维的话就不说了,估计明天军部的决议就会到了,我们还是先商议一下后续的事!” 岩井英一连忙点头,“是!我认为我们现在应该……” …… 要说这几天最轻松的部门,就应该是李信所在警备处了。 无论是打捞尸体,还是维持秩序都轮不到警备处出动,再加上管祥龙被抓,林文强称病,使得警备处成了一个被所有人遗忘的角落,毫无存在感而言。 李信则每天按时上班,准时下班,虽然表面上轻松自得,但实际上却始终悬着一颗心,心里满是焦虑。 而就在日本人从苏州河里打捞出一具尸体并发布公告确认了“影子”身份的第二天晚上,李信终于收到了一条让他安心的消息:“影子”已死,骆驼已成功转移,勿念!“三炮台”留! 第四十一章 吉村的底牌 看到那张字条,李信自然知道上面的“骆驼”,指的就是王俊伟,这才如释重负地笑了笑,随后将字条付之一炬。 至于那个留字的“三炮台”,李信并没有纠结太多,毕竟敌后地下工作虽然危险,却很有必要,走了一个“影子”,自然就会来一个“三炮台”,只要抗战还在继续,像他们那样义无反顾地冲上这条隐秘战线的英雄们就一定会前赴后继。 正义,是杀不完的!因为真理永远存在! 是夜,李公馆却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不知伊藤君深夜到访,所为何事啊?” 伊藤文昭则一言不发地从随身携带的公文包里拿出一份报告递给了李信。 “这是什么?” “尸检报告。”伊藤文昭一脸平静地说道。 “谁的?” “苏州河底的那位。” “‘影子’?” 伊藤文昭莫名地笑了笑,“对!” 可李信只扫了那份报告一眼便不由得皱起了眉头,“这分报告……” 伊藤文昭却没有接他的话茬,而是自顾自地说道:“本月十五日,上海派遣军第六师团后备步兵第四大队一等兵田中菊次郎失踪,一连数日寻找无果后上报……” “你的意思是说,死的那个不是‘影子’?” “不!我的意思是死的那个就是‘影子’,而且必须是‘影子’!”说到这伊藤文昭故意顿了顿然后才继续说道,“这个案子拖得太久了,军部那里必须要有个交代,但是吉村君好像并不这么想。” 听到这,李信便有些明白伊藤文昭的来意了,“这么说,这份报告是吉村少佐……” “不错!若不是我提前布置,这份报告现在应该已经被送到军部了。” 直到这时,此前一直困扰着李信的疑惑终于解开了,原来那天“影子”在总商会之所以让自己设法将日本人引到地下河道,然后不要有任何顾虑地进行追击,直到最后中弹的落水,全部都是他早就安排好了的“金蝉脱壳”之计! 见李信沉默不语,伊藤文昭便误以为他还有所顾虑,于是便继续说道:“坦白讲,帝国现在虽然一路高歌猛进,但殊不知从去年七月到今年三月,短短八个月的时间,就连续追加四次临时军费,而且随着战局不断扩大,兵力也从17个师团扩充到了34个师团,倘若再这么下去,就会有被拖垮的危险,这也是我们如此积极扶植新政府的重要原因。吉村君对帝国的忠心固然可嘉,但行事却太过激进,大局观也差了一些,这无论对帝国还是对你们中国人都没有好处,不是么?” “伊藤君,这么机密的事情你怎么……”李信听了顿时大惊,要知道伊藤文昭说的可都是军部的机密,一般人别说是知晓,就连打听都是一个足以挨枪子的罪过,可现在伊藤文昭却当着自己的面说了出来,怎能不让他感到惊讶! “唉!李信学长,这话可就见外了,别人信不过,我还信不过你吗?再说这也不是什么特别的机密,但凡有点战略眼光和大局观的都看得出来,只是军部里的一部分少壮派不愿承认罢了。” 听伊藤文昭这么一说,李信不禁心中冷笑:信我?当初你怀疑我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尽管心里那么想,李信却并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而且一针见血地对伊藤文昭说道:“如此说来,伊藤君是想以警备处的名义,将这份报告压下去?” “生我者父母,知我者李信学长也!” 李信却嫌弃地摆了摆手,“好了伊藤君,早在学校的时候我就跟你说过不要拽文,感觉怪怪的,想不到你还是没改掉这个毛病啊!” “真有那么奇怪吗?” “非常奇怪!” “李信学长,你还是那样说话不给我留情面。” “彼此彼此,伊藤君你不也还是那样我行我素吗?” 话音未落,两人便心照不宣地同时大笑了起来…… …… “政之啊!来来来,坐!坐!”才几天的功夫,就快要在家闲出病的林文强一见李信登门拜访,就极其热情的招呼了起来,就连称呼也变成了他的表字。 “处长,时间紧迫我就长话短说,就在刚才,伊藤文昭到我家去了一趟。”落座之后,李信便直接直奔主题。 林文强一下子就紧张了起来,“他来做什么?” 李信则不慌不忙地将伊藤文昭留下的那份报告递了过去。 林文强也不亏是一处之长,瞬间就明白了伊藤文昭送来这份报告的用意。 “特奶奶的!这不摆明了让警备处背锅吗?这个伊藤……”刚骂了一句,林文强却突然转怒为笑一个劲儿地喊“好”。 这便让李信感到十分的意外,看来这个林文强脑子转得远比自己想象的要快得多了。 于是李信便故意装出一副诧异的表情问道:“处长,您这是……” “呵呵,这你就不懂了?他伊藤文昭一个小小的顾问官哪里会有如此通天的手段?一定是岩井英一那个老狐狸在背后搞的鬼,变着法地出题目考验我们呢!” 李信这才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原来如此!还是处长您看得通透,跟您比起来李信还是差的太远了!” 林文强则摆了摆手,“别这么说,我不过就是比你多吃了几年这碗饭罢了,你还年轻,等你到了我这把年纪,自然也就通透了。” 李信连忙点头称是,于是林文强便欣然针对那份报告连夜做了详细的部署。 于是吉村用来翻盘的最后一张底牌便在几人一夜之间的几场对话之后彻底失去了作用,随着军部的一纸调令,在上海这座舞台上彻底谢幕了。 而就在岩井英一如愿以偿地从宪兵队手里拿到检察稽查的权利、林文强也顺利地官复原职、就连伊藤文昭也因抓捕“影子”有功,从中尉晋升到上尉,整个事件以一个看似圆满的结果画上了一个句号的时候,意外却发生了…… 第四十二章 落幕 “这个吉村!搞什么名堂?难道连最后的一点体面都不想要了吗?” 岩井公馆里,收到吉村不日即将动身前往南京军部面陈原委的密报后,岩井英一顿时被气得大发雷霆。 相比之下,一旁的伊藤文昭倒是平静得很,“既然吉村君不想体面,那我们就只好帮他体面了。” 此时发泄之后的岩井英一也冷静了下来,一脸担忧地说道:“可是,就这么动手,军部那边……” “岩井君放心,这事根本用不着我们动手。” 岩井英一听了眼睛一亮,“哦?愿闻其详!” “我们对外公开宣告杀死了‘影子’,隐藏在租界的反动势力早就已经躁动不安了,与其等着他们爆发,倒不如学学三国时的荀文若,来一招驱虎吞狼!到时候我们再看准时机出手,说不定还能抓到几条大鱼,一石三鸟,岂不美哉?” 岩井英一听了连连点头,“好个一石三鸟之计!不过,我们要如何将吉村的动态不漏痕迹地放出风去呢?” “交给我就好了,我自有办法!” “那一切就都拜托伊藤君了!” …… “……就是这样,岩井副领事决定由我们巡查队负责在暗中保护吉村少佐此行的安全。这可是我们巡查队第一次正式出任务,到时候可别给我丢人啊!”巡查队办公室里,李信当着所有人的面高声说道。 “是!队长!” 李信这才点了点头,“很好!要的就是这股气势,晚上回去好好休息,明早五点在上海北站集合!” “是!” 一夜无话,翌日一早,除了陆颖心和她的监听组以外,其他人全部都准时赶到了集合地点。 大约半小时后,吉村的车队便缓缓出现在了众人的视野。 “吉村少佐,您来了。”拦住车队的去路之后,李信便立刻上前说道。 吉村则是一脸的惊讶,“李君?你这是……” “岩井副领事得知您要去南京军部,特命我带队随行护卫。” 吉村不听还好,一听李信是岩井英一派来的脸立刻就沉了下来,“李君,我知道你是奉命行事,我也不为难你,回去告诉岩井英一,他的‘好意’我心领了,有什么手段还是留着到军部去使!” 说完也不管李信作何反应便命令手下继续赶路,直奔南京而去了。 “队长,现在怎么办?”一旁的何孟义见状忍不住问道。 李信则耸了耸肩,“还能怎么样?跟着呗!不过也别逼得太紧,真要是惹急了他吃亏的还是咱们。” “是!”说着何孟义大手一挥,招呼那二十几个手下上了那辆岩井英一为了此次行动特意从海军那边调配过来的运兵卡车,不远不近地坠在吉村车队的后面,其余人则跟着李信坐进了李家那辆世纪别克轿车,跟在运兵卡车的后面沿着铁道线向南京进发。 “伯仁啊,你不是擅长制定计划吗?如果让你来谋划一场针对吉村少佐的刺杀,你会怎么按排?”车子刚刚出了上海,李信便没头没尾地对坐在副驾驶的冯伯仁说道。 此话一出,冯伯仁一下子就紧张了起来,“这……队长,这玩笑可开不得啊!” “你就当是个玩笑好了,说说看!” 李信都这么说了,冯伯仁只好硬着头皮说道:“如果按照我的想法,我会先到火车站拿到列车时刻表,然后找一个枪法极准的人让他乘上从上海到南京的火车,然后在经过目标车队的时候动手。” 听他这么一说,李信一下子就来了精神,“哦?为什么是从上海到南京的火车,而不是从南京到上海的呢?” “如果是相向交汇的话,虽说也有动手的机会,但成功率远不如同向超越的时候动手大。” “是个不错的计划!那你要不要跟我赌上一把?” “赌什么?” “就赌有没有人跟你有同样的想法!至于赌注嘛……就一块银元好了!” “队长您说笑了,那不过是我刚刚想到的一些不成熟的想法,怎么会有人跟我想的一样呢?” 然而李信听了却笑而不语。不多时,随着一声长长的汽笛声响起,一列从上海开往南京的火车正冒着滚滚浓烟从后面超了过来。 “队……队长,这……” “别紧张,你说的不错!如果是其他人,或许会采取其他的方式行动。但如果换作是我,则会有很大概率会按照你刚刚所说的方式行动,知道为什么吗?” 不光是冯伯仁,同车的其他人也都茫然地摇了摇头。 “因为,我们都知道一个关键的情报,那就是吉村的行动路线!” “队长,你的意思是说……” “不错!如果一会你赢了自不必说,但要是我赢了的话,我就能九成的把握确定我们巡查队里,有‘老鼠’!”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愣住了。 而几乎是与此同时,随着三声清脆的枪响,刚刚的赌局也立见了分晓。 “这么看来,是我赢了!别忘了你欠我一块银元啊!不过下一次,可别那么轻易就把枪给借出去啊!”说完便拉开车门,向出事地点走去…… 吉村的死,在岩井英一和林文强“默契”的低调处理下,并没有掀起太大的波澜,反倒是变相“安抚”了租界内的爱国情绪,使得上海滩又恢复到了以往表面上的平静。 就在一切都结束了之后,那个神奇又诡秘的笔记本却再次毫无征兆地现身了,只不过这一次李信终于能将其翻开了。 紧接着,神奇的一幕发生了,只见原本一片空白的纸张上竟自动浮现出了一行行的小字,仔细一看竟然全部都是“影子”的功迹! 红党特工“影子”,化名王俊伟,多次传递重要军政情报、掩护特科同志安全转移,并于1938年4月成功策划并捣毁了日军特种弹药仓库,极大地减少了国军在前线的伤亡,并为国军撤离战场,保存有生力量做出了巨大的贡献…… 后面还配了一首诗: 南北驱驰探匪情,江花岸草笑平生。 一年三百六十日,多是枕戈风雨行。 第一章 酉正·暗潮生 民国二十七年(暨1938年)四月十六日,酉正。 上海新区警备处,李信正准备下班,就被林文强叫到了处长办公室。 而当李信来到处长办公室的时候,却发现里面除了林文强以外,还有两个人!一个是自己名义上的下属,监听组组长陆颖心,另一个却并不是此前经常跟在林文强左右的孙副官,而是一张跟自己年纪相仿的生面孔。 “政之啊,这段时间整个警备处的事务全部都让你一个人代劳,累坏了?”林文强很是关心地说道。 李信则摇了摇头,“为处长分忧,乃属下分内之事,算不得什么。” “说得好!”说着林文强便拿出一对崭新的少尉领章,“鉴于你之前一系列的表现,经上峰研究决定,正式授予你少尉军衔!” 说罢林文强便起身亲自将少尉领章别在了李信的中山领上,算是一个简单的授衔仪式。 紧接着又意味深长地拍了拍自己的肩膀,李信就知道给完了胡萝卜,接下来就应该是大棒了。 果不其然,坐回到自己的位子上之后,林文强便清了清嗓子说道:“政之啊,你知道上峰为什么要给你授衔吗?” “依卑职浅见,上峰应该是想让我去制衡一下那个伊藤文昭。” 林文强听了忍不住点头,“不错!那个伊藤文昭虽然名义上隶属于警备处,但却从来都没把我这个处长放在眼里,所做的一切为的都是吉村的利益。现在吉村不在了,他又跟那个岩井英一打得火热,这样下去可不成啊!” “属下一定竭力报效处长您的栽培!” “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说着林文强终于用手指了指那个让李信很是好奇的家伙,“俗话说:一个好汉三个帮。即便你现在已经挂上了少尉衔,但跟伊藤文昭比起来还差了一级,所以我特地给你调来了一个帮手。” 话音刚落,那人便主动向李信伸出了自己的手,“我叫梁坤,原南京军区警卫连少尉排长。初次见面,还请李队长多多关照!” 李信也伸出了自己的手,将两只手握在了一起,“梁少尉太客气了,应该是我们相互照应才是。” “阿坤是东北讲武堂第十期的毕业生,说起来也算是我的半个学生,之所以把他从警卫连调过来,就是想让他接替管祥龙,担任行动队的队长。其实原本我是打算让孙副官来坐这个位置的,但他家里却突然发生了变故,不得不赶回老家去料理,所以我才出此下策,不知政之以为如何?” “此等要职之任命,政之不敢枉加置喙,一切全凭处长做主!” “好!既如此,这项任命就即刻生效了。”说到这林文强故意顿了顿,然后才继续说道,“另外,在此之前为了防止‘影子’通过电台进行联络而临时组建的监听组也是时候取消了。即日起,监听组改名为电讯组且与行动队和巡查队平级、相互独立,专门负责处里一切电讯相关事宜。” 不得不说林文强这一手制衡的手段耍得还真是漂亮,表面上既升了李信的官,又公开撤走了之前安插的眼线,但实际上却是要将李信手上的实权一分为三。 要知道自打管祥龙出事之后,行动队就暂时交给李信代为管理了,再加上本身就隶属于巡查队的监听组,可以说警备处里所有的实权部门全都在李信一人的掌控之下,这可是身为处长的林文强最不愿意看到的。 李信自然不会傻到在这个时候跟林文强唱反调,于是警备处内部的新权力格局就这样一团和气地划定了下来。 就在一切尘埃落定之后,林文强办公桌上的电话却突然响了起来。而本来还心情大好的林文强在放下电话之后,脸色一下子就变得难看了起来。 “处长,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李信见状连忙开口问道。 这话不说还好,刚一出口林文强便忍不住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火冒三丈地说道:“这个该死的岩井!德日双方代表抵沪这么大的事我都不知道,现在才打电话邀请我们出席接风晚宴,分明就没把我们警备处放在眼里!真是岂有此理!” 但骂归骂,在把心中的郁闷和愤怒一股脑儿地发泄出来后,林文强还是做了相应的安排。 毕竟吉村之死在李信巧妙的安排下并没有让日本人抓住警备处的任何把柄,却也无从证明自身的清白,因此岩井英一如此行事也自然是在情理之中,没有任何问题的。 “我说陆组长,你不回去换衣服,跟着我做什么?”眼看着陆颖心一路从处长办公室跟着自己出了警备处的大门,毫不见外地坐进了自家那辆世纪别克轿车,李信终于忍不住说道。 “没听处长说吗?所有人都必须穿得隆重一些,所以只好向李队长……不对,应该是李少尉求助咯!堂堂沪上李家,该不会连一件适合我穿的礼服都没有?” 李信则没好气地回道:“陆组长求人的方式还真是特别。” “呵呵,就当你是在夸奖我!不过,虽然我不介意跟你聊天,但要是李少尉再耽搁下去,恐怕就要迟到了哦!” “哼!”李信哼了一声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坐了进去,“开车!” 一路无话,回到自家公馆,李信对管家张福丢下一句“给她找件合适的礼服!”便径自上楼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德日两国代表为什么突然同时抵沪,作为一个穿越过来的后世者,李信自然能够隐约猜出一个大概,倘若真如自己所猜想的那样,这次两国代表的会面很有可能就是为日后两国进行更广泛的同盟合作做准备。 这可是件大事,否则那个岩井英一也不会如此谨慎保密,就连林文强也是在最后邀请他参加晚宴的时候才将此事告知了。 必须要设法将这个消息散出去才行!可时间这么紧,外面还有一只眼睛盯着,要怎么才能在不引起任何怀疑的情况下,把消息散出去呢? 经过了一番冥思苦想之后,李信终于打定了主意,换上一套深色西装,走出了房间。 可就在他来到楼梯口的时候,却在看到楼下那一道红色倩影的时候愣住了…… 第二章 戌初·疑莫释 四月十六日,戌初。 夜色渐浓,一辆世纪别克轿车正沿着已经喧嚣了一整天,正逐渐归于沉静的街道,平稳地向华懋饭店驶去。 车内一男一女两人并排坐着,却相对无言,十分“默契”地保持着沉默。 “为什么突然发那么大的火?”终于,女人忍不住开口问道。 “……” “这件礼服……” 不等女人把话说完,就被一个犀利的目光强行打断了。 而几乎是与此同时,车子也停了下来,“少爷,我们到了!” 从车子上下来,李信便立刻走到了另一边十分绅士地替陆颖心拉开了车门。 “谢谢!” 话音未落,就听李信冷冰冰地说道:“别误会,我是怕你弄脏了这件礼服!” 陆颖心立刻就被气得“哼”了一声,转身就要往华懋饭店里面走,不想却被李信从后面一把给拉住了。 “你干嘛?” “我说过,不许你离开我的视线!”说完李信十分霸道地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左臂。 “哼!”尽管很不情愿,但陆颖心还是挽上了李信的手臂,向饭店的大门走去。 不想两人刚刚走到华懋饭店门口,就被人拦了下来。 “不好意思,两位。今晚华懋不对外开放。” “这个我当然知道。”说罢李信便将自己的证件递了过去。 “你是新区警备处的特别巡查队队长?”那人仔细检查了一番李信的证件后问道。 “如假包换!” 那人听了点了点头,随即又看向了陆颖心,问道:“那她呢?” “电讯组组长,陆颖心。” 可就在陆颖心准备将自己的证件递给那人检查的时候,一个轻佻的声音便响了起来,“我只听说警备处有个监听组,什么时候又冒出个电讯组了?” 循声望去,就见到一个油头粉面,衣着光鲜得跟个小开一样的青年缓步走了过来。 “我当是谁,这不是顾家大少吗?你不好好守着你们家的场子,怎么跑到这当起门卫来了?”李信眯了眯眼,毫不客气地说道。 那人听了也不恼,笑眯眯地说道:“几年不见,政之兄说话还是那么犀利!回来这么久都没有跟我联系,太不把我当兄弟了?” “彼此彼此,你不也不声不响地混进了岩井公馆吗?” 说罢李信也不顾那人的反应,就要带人往里面走,可没走几步,便又被那人拦住了去路。 “什么意思?” 那人则用手指了指李信身边的陆颖心,“没什么意思,让你进去没有问题,但是她,不行!除非……” “除非什么?”李信的脸“唰”地一下沉了下来,一字一句地说道。 “除非让我好好搜上一搜……”说这话时,那人看向陆颖心的目光就好像一头野兽盯上了猎物一般,充满了欲望。 “如果你真有这个胆子,可以试试!” 那人却很是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嘁!少拿话来唬我,我顾云天可不是吓……” 话没说完,顾云天却猛地愣了一下,随即便露出了一副见了鬼的样子看向了李信,“这件礼服……” “现在你还打算搜上一搜吗?” 话音未落,那顾云天便立刻将脑袋摇成了拨浪鼓,竟二话不说就将二人放行了! 这便更让陆颖心对身上这件晚礼服充满了好奇。 “这件礼服……很特别吗?”直到两人进了电梯,陆颖心才试探着问道。 而李信则只是微微点了点头,随即便再次陷入了沉默。 接风宴的举办地跟之前宋北海主办的庆功酒会一样,设在了饭店八层的西餐宴会厅。 “你们来了。下面那个姓顾的没难为你们?”两人刚一走出电梯,先一步抵达的林文强便走过来问道。 李信听了耸了耸肩,“难为又怎么样,我们不还是照样进来了?” “还是你有办法,不像阿坤……”说着林文强忍不住叹了口气。 李信这才发现,本应跟林文强一起出现的梁坤竟然不知所踪,便忍不住问道:“说到梁队长,不是一直跟处长您在一起的么?怎么没见到他人呢?” “别提了!”不问还好,李信一问那林文强就气不打一处来,“还不是因为下面那个姓顾的瘪三?仗着岩井英一在后面给他撑腰故意刁难我们,说什么也不认阿坤的行动队队长身份!两人差点在饭店门口大打出手,我怕把事情闹僵,就让他先回去了。” “处长息怒,这个顾云天我太了解他了,日本人没打进来的时候就仗着家里的产业目空一切,现在又抱上了日本人的大腿,就更不把其他人放在眼里了。不过让我没想到的是,他竟然连您的面子都不给,这其中恐怕……” 虽然李信没有明说,但林文强却已经知道他要说什么了,于是便将他拉到一边,压低了声音说道:“你是说,这一切都是岩井的意思?” “踢走了宪兵队之后,上海的情报机构除了他的岩井公馆,就只剩下我们了,无论是对您隐瞒德日双方代表抵沪的消息也好,让人在门口故意刁难我们也好,无非就是不信任我们罢了。” “呸!”林文强听了忍不住啐了一口,“爱信任不信任!老子还省得去操那份心呢!” 正说着,刚刚到会场里面转了一圈的陆颖心便回来了。 “里面什么情况?”李信问道。 “还能有什么情况?像这样的上流宴会,无非就是相互吹牛、奉承、拉关系罢了。” 别说这陆颖心总结的还挺到位,一语道出了绝大部分上流宴会的本质。 “这么说就是一点收获也没有了?” “也不能说一点收获都没有,倒是有一件事,你一定会很感兴趣。” “什么事?” 然而还没等陆颖心开口,一个好听的声音便从会场的方向传了过来,“陆小姐,背后议论别人可是一个非常不好的习惯,无论是对人还是对己可都是没有好处的哦!” 此话一出,李信便是一愣,极其意外地脱口而出道:“是你?!” 第三章 戌正·桃花劫 四月二十六日,戌正。 李信怎么也没有想到宋雯婷会出现在这里,她不是应该…… 而宋雯婷却似乎看出了李信心中所想,问道:“怎么?看见我很意外吗?” 李信也丝毫没有躲闪地看了回去,“你怎么会在这?” “这你可就要去问李部长了。” 一旁的林文强听了两人的对话后忍不住问道:“政之,这位是……” 而不等李信介绍,宋雯婷便主动自我介绍道:“想必您应该就是林处长?您好,我叫宋雯婷,贸易部部长办公室秘书。” “贸易部?”听她这么一说,林文强不禁看了一眼李信,要知道现在的贸易部部长可不是别人,就是李信的便宜老爹李秉堂! 而李信则无奈地耸了耸肩。 因为按照李信原本的计划,此前把她送去南京,就是为了让她跟自己那个便宜老爹多学一些生意场上的门门道道,好在日后有了适当的时机回来帮忙打理李家的生意。毕竟由于李秉堂现在的职务,已经算是步入仕途了,自然也就要将更多的精力放到官场上来,这都是那天在宋家跟宋北海都说好了的。 可这才过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她就莫名其妙地跑回来参加这么一个宴会,怎能不让李信感到意外? “你好,宋秘书。我是林文强,现任警备处处长。”说到这林文强先是一愣,然后才不太敢确认地问道,“宋秘书看着面熟,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 宋雯婷嫣然一笑,“林处长真是好记性,家父宋北海。” “哦!对对对,在公济医院的时候,我说怎么这么眼熟呢!闹了半天原来是宋院长的千金。不知宋秘书此行……” “我这次回来,其一自然是代替部长出席今晚的晚宴,这第二嘛……”说着宋雯婷缓步走到李信身边,极其自然地挽上了他的胳膊道,“就是要履行我们的婚约!” “你说什么?!” 此话一出,不光是林文强和陆颖心,就连身为当事人之一的李信也忍不住大吃了一惊。 “宋秘……额,小……不对,雯……也不对,我们什么时候有过婚约,我怎么不知道?”这下李信可真有点慌了,甚至连该如何称呼宋雯婷都不知道了。 “现在你不就知道了吗?”说完宋雯婷竟然真的犹如变戏法一般从手包里拿出了一封信递给了李信,“自己看!” 李信接过信打开一看,果真是李秉堂的笔迹,而信上的内容也很简短,只有一句话:宋家嫡女贤德淑慧、含章可贞,深得吾心,以为良配,实乃我李家之幸也。 不是,来真的? “扑哧!”就在李信看过信后脑子有点短路的时候,一旁的陆颖心却忍不住笑出了声。 宋雯婷的脸一下子就沉了下来,“好笑吗?” “说起来,宋小姐额不,应该是宋秘书才对,不管怎么说你也是留过洋喝过洋墨水的高材生,竟然还拘泥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古制,怎么不让人觉得好笑?” “你!” “颖心!”不等宋雯婷发飙,一旁的林文强却忍不住呵斥道,“你今天是怎么了?人家两个人之间的事,怎么也轮不到我们外人掺和啊!” “我!” “你什么!还不去做事?”林文强几乎是强拉着才将陆颖心拉走,这才给李信和宋雯婷两人留下了一点私人空间。 “怎么,心疼了?你该不会是看上那只小狐狸了?”直到林文强和陆颖心离开,宋雯婷这才随便找了一把椅子优雅地坐了下来打趣道。 “与你无关!” “当然与我有关,别忘了现在我可是你的未婚妻!” “你到底想干什么?” “不是说过了吗?履行我们两个的婚约!” “你!”宋雯婷说的那么直接,倒让李信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怎么,你讨厌我?” “谈不上,但更谈不上喜欢!至于结婚,不好意思我连想都没想过!” 宋雯婷则笑的更开心了,“没关系,感情嘛!可以慢慢培养。我不介意!” “我介意!”说罢李信便当着宋雯婷的面,将那封信当场撕得粉碎,“过些时候,我会去一趟南京,至于婚约我劝你还是当它不存在的好!” “真的不是因为那只小狐狸?” “我像是那样的人吗?” “这可不好说!不过不得不说,你的表现让我对你稍微有了那么一点心动的感觉,虽然只是一点点,但也是个好的开始,继续努力!”说罢,宋雯婷便站了起来,随即便又想起了什么似的对李信说道,“就算你把那封信撕了,我们的婚约刻还是在的,千万不要‘偷吃’哦!” …… “这么快说完了?”见两人分开,林文强便忍不住说道。 李信则苦笑道:“处长您就别挖苦我了。颖心呢?” “我让她到里面巡视去了,女人嘛,妒忌心强。真要让她在这继续待下去指不定会闹出什么乱子。你小子也挺厉害的嘛!才几天的功夫就能让两个美人为你争风吃醋,宋家小姐就不说了,能让颖心这么失态的,你还是头一个!很有我当年的风采啊!” “处长说笑了,整个上海哪个男人不羡慕您这般福气,七个姨太太共处一院还相处得那么好,跟您比起来,我还差得远呢!” “呵呵,这跟女人相处啊,也是门学问,而要想在各个不同的女人之间周旋则更需要些手段和急智才行啊!抽空我叫你两招,保管让你在应对那两个女人的时候不再那么被动。” 听林文强这么一说,李信就是一喜,连忙说道:“那敢情好!改日政之一定登门讨教!” “好说!” 正说着,随着“叮”的一声响起,顾云天突然神色慌张地从电梯里走了出来,连看都没看李信和林文强一眼,直奔宴会厅而去。 没过多久,岩井英一便急匆匆地走了出来,后面还跟着同样盛装出席的伊藤文昭。 “岩井大佐,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凭借着多年的经验,林文强敏锐地嗅出了一丝不对劲,连忙上前问道。 岩井英一这才铁青着脸,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了一句话,“日方代表,在房间里遇刺了!” 第四章 戌正·鱼肠现 日方代表遇刺! 这么大的事,林文强可不敢怠慢,连忙叫上李信和陆颖心跟着岩井英一火速赶到了岩井专门为其安排的位于饭店六楼的日本套房。 可当一行人急匆匆地赶到事发套房的时候,岩井英一却只是看了一眼躺倒在地上的三具尸体,就立刻下令将饭店里的医生全都叫来进行抢救。 “岩井大佐,您这是……”一旁的顾云天很是费解地问道。 岩井英一也急了,眼睛一瞪呵斥道:“让你做什么就去做,哪那么多废话!”, 顾云天这才连忙应了一声,带着手下去执行岩井英一刚刚的命令了。 待他离开之后,岩井英一才用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很伤脑筋地问道:“伊藤君,你怎么看?” “从伤口来看,三个人都是死于利刃之下,而且直到案发守在外面的卫兵也没有听到任何异响,足以说明这个刺客的身手非同一般,至于目的应该就是想破坏这次我们和德意志的秘密谈判。”说着伊藤文昭用手指了指不远处的书桌,岩井英一走过去一看,果真如伊藤文昭所说,所有的谈判文件全都不见了! 这下岩井英一可真有些慌了,站在他的立场上来说,死几个人没什么,但要是搞砸了这次谈判军部那里可就不好交代了。 不多时,顾云天便带人回来了。 “岩井大佐,饭店里一共三个医生,我都带过来了。” “嗯。”岩井英一点了点头,随即对那三个人说道,“你们检验一下,能不能推断出这几个人大致的死亡时间?” 大约过了一刻钟的功夫,三人便一致得出了一个结论:日方代表应该是在下午四点到六点这个时间段遇害的。 于是岩井英一便立刻命人整理出了一份在这个时间段以及在那之后所有进出过这间套房的人员名单。 然而不看还好,一看名单上的名字,岩井英一的头便又开始隐隐作痛起来。 按照常理推断,最后一个进出套房的人往往嫌疑最大,可偏偏名单上最后来访的竟然是美国领事馆的代表!这让自己怎么查? 就在岩井英一有些焦头烂额的时候,一旁的伊藤文昭却走到了李信面前问道:“李信学长,你怎么看?” “很显然,对方行刺的目的就是破坏这次谈判,至于盗走谈判文件,我觉得一来应该是怕日方在得知代表遇刺的消息之后派其他人过来继续谈判,这二来可以通过媒体将文件曝光,这样就能让日方在国际上十分被动了。” 话音未落,岩井英一便赞同地点了点头,“说得很对,所以我们现在要兵分两路,一路对所有可疑人员进行审讯,另一路则对大厦展开地毯式搜查,务必尽快追回被盗的文件!” 经过排查比对,最终有七个人被伊藤文昭列为了重点怀疑对象,而李信一眼就看到了单上的宋雯婷三个字! “李信学长,要说这审讯你最擅长了,这几个家伙不如就由你来审!” 李信笑了笑,“难得伊藤君这么信任我,可有件事你应该不知道,这份名单上面的宋雯婷可是跟我有婚约的,不用避嫌吗?” 伊藤文昭听了就是一愣,“婚约?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别说是你,我也是刚刚才知道的。”不信你问林处长,他当时也在场。 林文强也很是配合地点了点头,“不错,这个我可以证明,政之的确是刚刚才知道的。” “这……”伊藤文昭见事情果真如李信所说的那样,便忍不住看了岩井英一一眼。 后者则点了点头,“正所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我相信李君能够明确自己的立场秉公处理的。” “岩井大佐放心!李信一定不会辜负您对我的信任。” “等一下!”话音未落,陆颖心的声音便响了起来,“我要旁听!” 林文强见状则连忙呵斥道:“颖心你!胡闹!” 不想岩井英一却冲他摆了摆手,问道:“林处长,这位是?” “我叫陆颖心,新任新区警备处电讯组组长!”不等林文强开口,陆颖心便抢在他前面自我介绍道。 “陆颖心……挺有个性的嘛!好,我就允许你旁听,不过在审讯结束之后你可要把你听到的看到的全部都记录下来,没问题?” “当然没问题!” “好!去!” 很快,一切便布置停当,随着门外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第一个接受审讯的嫌疑人便被带了进来,赫然便是宋雯婷! “想不到这么快就又见面了,看这架势是准备三堂会审吗?”宋雯婷优雅地往椅子上一座,很是淡定从容地对对面的李信三人说道。 “随便问几个问题而已,宋秘书只需要如实回答就可以了。”伊藤文昭见气氛有些不对,于是连忙出言缓和道。 “那你们就快点问,我明天还要赶第一班火车回南京。” 陆颖心听了则忍不住说道:“这个你就用不着担心了,在洗清嫌疑之前,你哪都别想去!” 此话一出,宋雯婷的眼眉立刻就竖了起来,“你什么意思?什么嫌疑?你们怀疑我什么?” “没什么,你只需要回答我今天下午四点到六点之间你人在哪就可以了。”说完李信还不忘责备地瞪了陆颖心一眼。 “睡觉!”宋雯婷没好气地说道。 “谁能证明?” 宋雯婷的脸一下子就沉了下来,“你觉得我的床上还会有其他人吗?” 这话说得李信竟然不知道该怎么接才好了,于是连忙岔开话题继续问道,“除了睡觉,就没去别的地方,比如620套房?” 宋雯婷听了就是一愣,“这你们都知道?” “那是当然!我劝你还是老实交代,别耍花样!我们知道的可不止这些。”一旁的陆颖心悠悠地说道。 不想宋雯婷却轻笑了一声,“老实交代?交代什么?” “自然是你进出620套房的时间,还有目的!”陆颖心咄咄逼人地追问道。 “五点钟左右,差不多十分钟的样子!刚好有服务生来做客房服务,我就走了。” “十分钟?你们都聊了什么?” 宋雯婷依旧淡笑着说道:“抱歉,你级别太低,想知道我们谈话的内容,你还不够格!” “你!” “够了!陆组长,你的问题已经问的够多了,积极是好事,但也别忘了你自己的身份!”陆颖心刚要发作,就被伊藤文昭不轻不重地训斥了一句,只好瞪了一眼宋雯婷,乖乖闭上了嘴巴。 直到这时,李信才继续问道:“后来呢?” “回房继续睡觉啊!” “睡醒之后呢?” “参加宴会,然后就遇到你和陆小姐了呀!” 听她这么一说,伊藤文昭便询问似的看了看李信和陆颖心,见两人并没有提出任何异议,这才稍稍减轻了对她的怀疑。 可就在她起身离开的时候,一个小动作却让李信的心猛地“咯噔”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