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明朝当暴君》 第一章 皇长子朱由校 京师。 紫禁城乾清宫一带哭声骤起。 正在乾清宫暖阁中持笔画着图纸的朱由校因此停住了手中的笔。 因为他知道外面传来的哭声意味着大明刚刚即位还没到一个月的泰昌皇帝驾崩了! 作为一名刚穿越到这个世界不久的后世青年,朱由校也没想到自己会附身到大明天启皇帝朱由校身上。 一个与自己本来名字谐音相同的大明皇帝。 而且,在附身后,朱由校发现自己还继承了原主人在这个世界上的所有语言技能与记忆,也保留了自己前世的记忆,甚至平白多了不少信息。 朱由校对此一开始是感到讶然的,但他一想到自己在前世早已送别了父母,无一切顾念,也就觉得能穿越到明朝重活一世倒也挺好。 既来之则安之,朱由校在渐渐适应自己现在的身份后就做好了在将来做大明皇帝的准备。 朱由校对明朝历史不陌生,所以他也知道大明王朝按照原有的历史发展只有二十余年国运,如果不算南明的话。 而自己更是只有七年帝王生涯。 朱由校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帝王生涯很短。 但朱由校记得自己是因为落水染病才导致帝王生涯只有七年的。 因而,朱由校在接受自己是大明未来皇帝的身份后就暗自决定将来必须先把内廷清洗一下,防止有这样的意外再次发生。 对于大明只有二十余年国运的事,朱由校倒也有信心避免这一悲剧发生。 因为在朱由校看来,在自己登基之初的大明倒也不是不可以救。 首先,农民起义还没有大规模爆发。 其次,建奴还没做大的对付不了的地步,熊廷弼还在辽东镇着,只要自己不脑袋发热让不知兵的袁应泰代替熊廷弼,利用小冰河气候的加剧就算是熬也能熬死建奴。 最后,自己好歹是个穿越者,现在又平白多了许多重要信息,如果这都救不了大明,那让自己穿越过来干什么,只是为了让自己当一回逍遥皇帝不成? 此时,暖阁内也出现呜咽声。 朱由校因此抬头一看,只见负责抚养自己的李选侍正在用手绢擦拭眼角。 不过,让朱由校意外的是,李选侍呜咽了一小会儿后,就看向了他:“哥儿,你以后就是大明的主了,你打算怎么待我?” 在朱由校的记忆里,以前的朱由校对李选侍是比较畏惧的,主要是因为李选侍颇受自己父皇宠信,可以说是大明第二个郑贵妃。 但现在的朱由校知道自己即将成为大明的皇帝。 而自明以来,君主权力达到巅峰,仅次于清。 所以,朱由校知道自己没必要怕李选侍这个先帝嫔妃。 于是,朱由校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句:“这得看你的表现!” 李选侍见朱由校突然对自己毫无惧色且气度沉稳,一时不禁讶然,凤目圆睁。 朱由校则抬头瞅了李选侍一眼。 而李选侍一时也意识到现在的朱由校马上就是大明皇帝,自己也得尊重他几分才是,也就没有说话,心想也不知道该如何求他才好。 “大胆!连我也敢拦吗,都让开!” 这时候。 暖阁外传来一尖细的喝斥声。 这声音将正在出神的朱由校拉回到了现实中。 朱由校抬眼一看,就见是大太监王安疾步走了进来。 王安,司礼监秉笔太监。 虽然司礼监的第一人是司礼监掌印太监。 但据朱由校所知,现在的司礼监因为泰昌皇帝刚即位一个月还没来不及任命司礼监掌印太监。 因而,王安就是事实上的司礼监第一人。 朱由校穿越到大明已经有些时日,对于王安自然是也熟悉的。 所以,朱由校能一眼就认出王安来。 毕竟朱由校一直是跟着泰昌皇帝的妃子李选侍一起生活,而李选侍深受泰昌皇帝宠爱,一直居住在乾清宫陪侍泰昌皇帝,王安作为司礼监秉笔太监自然也要时常出现在乾清宫,朱由校自然也就认识王安。 “王安!你这是做什么,怎么不先差宫人求见本宫就直接闯了进来!” 一直站在朱由校身旁的李选侍突然起身回了一句。 王安没有理会李选侍,而是直接奔向朱由校,然后就抱向了朱由校。 朱由校退后了一步,冷言问道:“你想干什么?!” 王安没有答话,再次朝朱由校扑了过来。 朱由校直接一巴掌朝王安扇了过来,大喝道:“放肆!” 啪! 朱由校的一巴掌结结实实地打在了王安脸上,打得王安的老脸抽动了一下,两眼冒起了金星。 王安摇了摇头才回过神来,一时怒目圆睁,欲要喝骂,却突然意识到眼前这少年即将是大明皇帝,自己的主子,自己哪能因为挨了一巴掌而向眼前这少年发飙。 王安立即用理智压制住了自己的怒火,还立即表现出惊慌之色,并跪了下来:“老奴无礼!请皇长子治罪!” 朱由校哼了一声:“王安,你是中邪了不成,还是没把本宫放在眼里?竟敢向本宫伸手,你也不想想你算什么东西,别以为父皇叫你一声大伴,你就敢近本宫的身!” “殿下息怒!老奴一时情急,忘了分寸,老奴是来禀报一件要紧的事,诸位大臣在暖阁外求见殿下,还请皇长子速速出去见诸位大臣!” 王安不禁后背发凉,颤抖不已地在地上磕了一个头,然后回禀起来,心想殿下何时换了秉性,突然如此强势起来。 站在朱由校身后的奶妈客氏以及站在王安身后的李选侍都对朱由校此时的表现感到愕然。 但此时,谁也不敢多问,因为此时大家都清楚,眼前这个少年马上就是大明的皇帝。 朱由校冷冷一笑:“荒唐!岂有本宫去见他们的道理?!大行皇帝留有口谕,准内阁首辅方从哲进暖阁来见本宫,你即刻去传元辅进来。” 李选侍一愣,心想何时皇上留有这样的口谕? 王安也有些疑惑,自己一直服侍在皇上身边何时听到有这样的口谕? 但王安不是笨蛋,哪会在这个时候质疑朱由校,只回道:“老奴遵旨!” 第二章 掌掴顾命大臣 王安摸了摸微紫的脸就立即往暖阁外走来宣谕。 此时的殿外正站着杨涟等闯入乾清宫的大明文官。 这些站在乾清宫外的大明文官中以东林党官员居多。 因为朱由校的父亲朱常洛能保住皇位进而成功当上皇帝,东林党居功至伟。 而朱常洛自然也就投桃报李,即位后就大肆提拔起用东林党官员来。 但让东林党官员没想到的是,朱常洛才当皇帝一个月就驾崩。 所以,东林党官员们为了保住自己的政治利益不得不努力将马上就要登基的新皇帝朱由校控制在自己手里,让拥立之功落在自己手里。 王安素来与李选侍有矛盾,但与外朝东林党的汪文言交往甚密。 因而,王安也就在东林党官员支持下有意将朱由校带出宫外,然后接受文官拥戴。 此刻,站在乾清宫外的文官们都等着王安带着朱由校出现。 但让文官们惊讶的是,王安出来后没有带着朱由校出现,而是单独一人出现。 为首的兵科右给事中杨涟见此颇为激动,立即问道:“王公公,这是怎么回事?!皇长子殿下呢?!” 王安瞅了杨涟一眼,没有理会杨涟,而是神色凝重地道:“大行皇帝驾崩前留有口谕,准内阁首辅方从哲入内见皇长子殿下!请,元辅。” 一直沉默不语的方从哲听后颇为骇然,但旋即他也明白了过来,立即回道:“老臣遵旨!请王公公带路!” 杨涟等文官诧异地站在原地。 大行皇帝什么时候留了这样的口谕? 没多久,方从哲就在王安的带领下来到了朱由校面前。 方从哲立即给朱由校见了礼。 朱由校则道:“免礼!父皇留有遗诏,要本宫继承大统,但一时未来得及召见阁老,拟成诏书,还请阁老在这里拟诏,待会儿好宣谕群臣。” 说着,朱由校看向王安:“取宝印!” 方从哲自然不敢违拗,也不敢质疑,忙回答道:“是!” 而王安也老老实实地取来了宝印。 一时,方从哲拟好诏书后就交给了朱由校。 朱由校看了一眼,确认无误后便让王安盖印,然后对方从哲和王安说道:“随本宫去见外面的大臣。” 于是,方从哲便和王安一起陪着朱由校往殿外走去。 “哥儿!” 李选侍这时候忙跟了来,喊了一声,她想让朱由校封自己为太后。 而朱由校自然知道她的心思,也就回头看了李选侍一眼,说道:“老老实实在暖阁里待着,想要当太后,就得有一个太后的样子!” 李选侍听朱由校这么一说只好听话地闭嘴,退了回来:“好!” 这边,朱由校一到殿外,杨涟就立即急忙向前拉住了朱由校的手,然后往外走去。 朱由校被这么一拉差点没跌倒在地。 “大行皇帝遗诏!” 王安这时候忙喊了一声。 杨涟不得不停了下来,但手却依旧紧抓着朱由校不放。 朱由校则趁此一巴掌朝杨涟扇了过去,厉声喝道:“大胆!是谁给你的狗胆,敢拉扯本宫!大内的锦衣卫官校是死人吗,如此劫持本宫之事视若无睹?!我大明体统何在?!” 正发愣的锦衣卫官校们听从忙持刀围了过来,虽然他们也不知道皇长子怎么突然发怒,但他们听到朱由校这么申斥他们自然是不敢怠慢。 杨涟这才丢开了手,下意识地要捂热辣辣的脸,却也在这时候反应了过来,不由得拱手道:“臣兵科右给事中杨涟失礼!” “哼!” 朱由校白了杨涟一眼,然后看向王安。 王安此时正因为看见朱由校掌掴杨涟而出神,一注意到朱由校看向了自己,他就吓得忙回转过头来,声音发颤地念起了遗诏。 遗诏内容自然很简单,无非是赞扬了朱由校一番,要朱由校继承皇帝位。 在场的大臣们都还没有从朱由校掌掴杨涟的震惊一幕中回过神来。 所以,一时当王安宣读完诏书后,竟没有一个大臣反应过来。 反而是朱由校自己先哽咽起来:“儿臣接诏!” 然后,朱由校就直接去了朱常洛的梓宫嚎哭了起来。 在这个时代,孝道看得很重。 朱由校自然不能表现出因为继承皇帝位的喜悦心情,而是要表现出自己的至孝之德。 方从哲回想着刚才发生的一幕幕,内心惊愕不已,他发现从皇长子先以大行皇帝口谕为由传见自己开始,大明的整个皇权交接的主动权都把控在了皇长子自己手里。 不知不觉间,皇长子继承大统由大臣请出内殿拥戴变成由大行皇帝传位。 方从哲惊讶的发现,这位深居于后宫的皇长子颇有手段。 为了不被看上去心思不简单的皇长子记恨,方从哲先走过来朝朱由校跪了下来:“老臣拜见陛下,请陛下节哀!” 杨涟等文官见此也跟了过来,朝朱由校跪下行礼:“臣拜见陛下,请陛下节哀!” 朱由校停止了哭泣,回头看了这些大臣们一眼,突然严肃起来,说道:“内阁拟旨,着礼部议定登基之日!” “臣等遵谕!” 内阁首辅方从哲和大学士刘一燝皆回了一句。 而接下来,朱由校看了杨涟一眼。 在场的大臣中,朱由校对杨涟最熟悉,因为杨涟是历史上有名的谏臣,因为参劾魏忠贤而死。 而且据朱由校所知,杨涟算是在万历四十八年到天启二年前最有权势的官员,别看他只是一个兵科右给事中,却因为和司礼监秉笔太监王安关系匪浅,而得以操控朝廷大权。 直到魏忠贤出现后,杨涟才落了势。 杨涟是东林党官员,如今东林党已经遍布朝野,在内阁次辅和吏部尚书都是东林党的人,甚至司礼监也是东林党的人。 这对于朱由校而言是一件很可怕的事。 事实上,东林党在独掌朝权后所做的事的确是排除异己、非我即敌。 而这也就造成其他不附和东林党的官员联合在一起组成了阉党,使得大明党争加剧。 然后熊廷弼和朱由校眼前的杨涟都成为这种党争的牺牲品。 而这种党争的加剧还会造成大明国运进一步衰退,间接滋长了建奴的做大。 朱由校深知历史上王朝末期衰退和内部党争加剧有很大关系,比如北宋新旧党争导致北宋灭亡。 所以,对于即将成为大明皇帝的朱由校决定尽量消弭内部矛盾,遏制党争加剧。 “杨涟对朕不敬,将杨涟打入诏狱!” 朱由校因此直接下了旨。 第三章 天子不宜太聪明 朱由校这个时候必须对杨涟加以严惩。 原因无他。 一旦朱由校现在轻易放过杨涟,杨涟就会更加狂妄。 而杨涟更加狂妄的后果就会获得更惨的下场。 总之。 现在让杨涟下诏狱总比将来让杨涟因为得罪魏忠贤等阉党而被治死罪强。 朱由校这样做既避免让党争在将来加剧也打击了一下东林党的气焰,让东林党清楚,大明是天子说了算,而不是他东林党。 杨涟刚才的行为的确已经没把天子放在眼里,甚至在其眼里,天子似乎真的就成了一个摆设,一个象征最高权力的物件,谁都可以碰一下摸一下。 所以,朱由校现在惩处杨涟合情又合理。 杨涟自己此时也是百口难辩,因为他的确刚才抓住了皇帝的手,这的确是大不敬。 但同为东林党官员的巡城御史左光斗哪里愿意看见作为自己东林党头号干将的杨涟被下诏狱。 所以,左光斗忙替杨涟求起情来:“陛下!杨给事虽御前失仪,然也是一时心急所致,也是为让陛下早日登极,使我大明早日有主啊,请陛下明鉴!使其下诏狱,实为过严之至,亦非体恤顾命大臣之举,请陛下三思啊!” 内阁大学士刘一燝也忙求情道:“陛下!左御史所言甚是,杨给事此举虽然失礼,但的确是为保护陛下,还请陛下宽宥其罪!” 朱由校没有说话,只默默看着,他倒是想看看现场的大臣中有多少人是东林党的人。 一时,许多官员纷纷为杨涟求情。 朱由校则看了方从哲一眼,如果方从哲等人为杨涟求情,他倒是可以放杨涟一马。 因为朱由校知道方从哲不是东林党,如果方从哲等能为杨涟求情,说明是方从哲等人是有大局观的,不会为了自己一党之利也不会因为憎恶东林党而眼看着杨涟下诏狱。 方从哲注意到了朱由校的眸光,但他选择了逃避,故作不知地垂下了眼睑。 “今天敢拉扯朕,是不是明天就敢持刀架在朕的脖子上?杨涟之行为,无论有心无心,都有悖臣纲!” 朱由校只好自己先说了起来,且因大臣们已经向他行皇帝礼,也就改称朕,且说着就看向杨涟:“杨涟,你自己说,你刚才对朕不敬时,眼里还有没有君臣之礼,你自己该不该被治罪!” 杨涟抿紧了嘴,最终不由得一咬牙回道:“臣该死!” 朱由校接着问道:“锦衣卫官校难道也觉得杨涟不该抓吗?还愣在干什么,把杨涟打入诏狱!没听见吗?!” 下诏狱? 大明已经有很多年没对文官这么狠了。 尤其是杨涟这种科道言官。 要不然,如今朝堂也不会是言官势大的局面。 所以,锦衣卫的官校们明显没反应过来。 在朱由校这么一喝问后,锦衣卫官校们才回过神来,将杨涟押了下去。 无论朝堂斗争怎么激烈,锦衣卫始终是听命于皇帝的天子近臣,不可能违背皇帝的旨令。 杨涟没有反抗,他现在只觉得憋屈,憋屈自己怎么就落得如此境地,明明自己是想把皇长子从李选侍手中抢过来,好控制在自己这些文官们手里,好避免李选侍挟天子以令群臣,但自己却稀里糊涂地因此下了狱。 接下来,朱由校御文华殿,正式接受群臣参拜。 不过,杨涟是没有机会参与了。 …… “杨公被下诏狱!诸位,此事我们不能不问!” 东林党官员魏大中此时在中书舍人汪文言这里对左光斗等东林党官员说起此事来。 “没错,我等需上疏为杨公求情!” 左光斗回了一句。 而汪文言则也点头道:“求情自然是要求情的,我东林诸人皆为忠直敢言之士,岂能坐视杨公下狱,但是汪某没想到的是,当今天子会如此强硬,不似往日王安所言乃性格懦弱之人,实在令人意想不到。” 左光斗听汪文言这么说,也把注意力转到了朱由校身上:“的确如此,今日我等进宫本担心李选侍控制天子,却不料天子未受李选侍控制,反而先以先皇口谕传见方从哲,再以遗诏宣示其正统之位,群臣一时不知如何应对,以至于杨公下狱,陛下受群臣参拜,整个过程中,始终仿佛皆在陛下掌控之中一样。” 汪文言也道:“不但如此,在你们闯入乾清宫欲夺走天子前,据内廷有人传言,司礼监王安欲助我们夺走天子而抱天子出来时,却被天子掌掴,天子也斥起无礼,方命王安出来宣谕于方从哲。” 听汪文言说完后,左光斗因此看了魏大中一眼,说道:“如此说来,当今天子不简单啊!将来之事难料也!” “魏公所言极是,天子不宜太聪明,亦不宜太狠厉,动辄让言官下狱,将来于大明不知是祸是福。” 汪文言拧了拧眉头说了起来。 左光斗继续说道:“先掌掴司礼监王公公,又掌掴杨公,还使其下狱,陛下这天子之威来得可真快!” “无论如何,杨公是必须要救的,魏某认为,我们当立即上疏为杨公求情,天子既然非为昏君,便应知道杨公之人望!” 魏大中说着就站起身来。 左光斗也站了起来:“没错,只是可惜原本打算让大家一起先把方从哲逐出朝堂的,却不料如今还得先救杨公!” “这也许说不定就是姓方的计,此人一向表面中立,实则和齐党之亓诗教走得很近,说不定就是他暗中撺掇李选侍蛊惑天子,再借陛下之手除掉杨公!天子虽年少聪颖,但涉世未深,哪里知道方贼之用心深远,我们这次务必要救下杨公,让方贼断掉靠怂恿天子害忠良的心思!” 汪文言说道。 魏大中点了点头:“汪先生所言有理,此事不宜久拖,当立即上疏!” “没错,立即上疏!” 左光斗附和起来。 …… 万历四十八年,九月初六日。 朱由校完成登基大典,正式成为大明皇帝,且与群臣议定明年为天启元年,而万历四十八年八月到天启元年一月一日以前定为泰昌元年。 没办法,泰昌皇帝朱常洛挂得太快,当皇帝才一个月就嗝屁,只能把本属于万历四十八年的一段时间拿出来定为泰昌元年。 “陛下,吏科都给事中上疏,言古之圣明天子莫不怀仁修德,杨公虽御前失仪,然也是一片公心,天子初登大位,正是施仁政之时,当宽宥其罪,嘉奖其忠。” 而朱由校登基没多久就收到了大臣们为杨涟求情的奏疏,其中第一封求情奏疏就是魏大中的。 第四章 方从哲的态度 这求情的奏疏来得挺快! 朱由校不禁嘴角微扬。 不过,朱由校倒也没打算杀杨涟。 同崇祯即位后不该将阉党打压太狠,逼得魏忠贤自杀一样,杨涟这种代表东林党势力的头目也不能打击的太狠。 因为在这个内忧外患的时期,任何过激的行为都会加重帝国内斗,都会加速帝国灭亡的速度。 不过,朱由校倒是想看有多少人会为杨涟求情。 所以,朱由校这时候没有对魏大中为杨涟求情的事发表态度,而是问着王安:“还有哪些大臣上疏为杨涟求情的?” 王安回道:“还有左光斗、汪文言、韩爌……” 朱由校听王安念了一长串名字似乎没有停下的意思,便只好打断了王安:“行了,吩咐文书房把为杨涟求情的奏疏都拿到朕这里来,朕要一个个看。” 王安只得照办。 一时,王安就抱了一大沓奏疏来。 朱由校看了一眼。 足足有两尺厚。 这么多? 朱由校因此拧起了眉头,且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看来这杨涟是挺有人望的?” 王安笑了起来:“神庙驾崩前就曾言杨涟乃真忠君之人,大行皇帝能继承大统,他亦出力不少,只是没想到他会在皇爷您面前如此失仪,跟老奴一样,在当时都忘了分寸,只顾着扶皇爷您继承大统了。” “这么说来,他还是功臣了,如果不是他这样的忠臣,我和父皇都没法子继承大统,是?” 朱由校问了一句。 王安听后不由得后背发凉,跪了下来:“老奴失言,请皇爷治罪!” “起来。” 朱由校淡淡一笑,他已经知道王安的态度。 但朱由校也没想点破,只道:“这些奏疏都留中,你退下。” 王安听后颇为惊讶,抬头看了朱由校一眼,问:“皇爷,留中恐惹天下非议!何不发内阁票拟?” 朱由校瞪了王安一眼:“朕要怎么当皇帝还要你来教?” 王安听后忙磕起头来:“老奴死罪!老奴死罪!” “你该不该死,朕说了才算,你自己说了不算,叫你退下就退下!” 朱由校说了一句。 “老奴谢皇爷,老奴这就告退!” 王安面对着朱由校起身往后退去,然后故意在门槛边绊倒了一下,待朱由校回头看他时,就故作害怕地抹了抹额头。 朱由校见此心里骂了一句:“老货!既然有这个谨慎小心的样子,干嘛屁股还坐在文官那边,也不想想自己是谁家的奴婢!” 趁着王安还没有离开殿内,朱由校又说了一句:“如果通政司那边还有为杨涟求情的奏疏呈来,就速报给朕!朕要亲览!” “是,老奴谨记!” 王安回了一句,一时心里颇为惊疑,暗想皇上既然打算把这些奏疏留中不处理,干嘛还要亲览? …… 待王安走后,朱由校就突然吩咐道:“魏朝,笔墨伺候。” 魏朝是侍奉朱由校的太监。 魏朝一听朱由校要他笔墨伺候,就忙唉了一声,然后立即亲自给朱由校研起墨来。 魏朝现在心情比朱由校还要兴奋,因为他作为朱由校的贴身太监,朱由校成了皇帝,他肯定也是要水涨船高的。 一待魏朝磨好墨,朱由校就让魏朝去门外伺候,然后自己开始一边翻着这些奏疏一边开始记下写这些奏疏的名字。 朱由校正把这些名字写得差不多时,王安急忙跑了来:“陛下!有新的奏疏送达。” 魏朝见王安又来了,心里有些不快,他知道王安亲自跑腿送奏疏就是想多在皇爷身边多待一刻,还保住自己的地位。 朱由校见魏朝面带不快,自然也猜到原因。 朱由校这时候也没让王安进来,只问道:“都有谁的?” “少詹事兼河南道御史徐光启、左中允孙承宗。” 王安回道。 一听王安说起的两个人,朱由校停住了手中的笔。 朱由校沉吟了一会儿,突然问着十步之外的魏朝:“内阁现在是谁当值?” “次辅刘阁老。” 魏朝回了一句。 朱由校点了点头,心道:“好家伙,还没进司礼监就先和内阁的人联系上了。” 朱由校因此在心里打消了将来重用魏朝的心思。 朱由校又问了一句:“方从哲呢?” 魏朝听朱由校问起方从哲,不由得看了王安一眼,然后回道:“元辅去巡视大行皇帝陵寝了。” 朱由校听后没有再问。 朱由校记得刘一燝在乾清宫前已经替杨涟求过情,而就在魏大中等这些人奏疏送到自己面前时,偏偏是刘一燝在内阁。 这里面明显意味着王安这些人和刘一燝是一伙的。 王安之所以在刚才要求自己把魏大中的奏疏下到内阁票拟,也无非就是想给刘一燝一个票拟让杨涟免罪的机会,然后就逼着自己这个皇帝表态。 在朱由校看来,很明显,王安和刘一燝这些人已经猜到自己没有真正想杀掉杨涟的心思。 所以,王安才会在刘一燝当值方从哲没在内阁的时候把魏大中的奏疏呈上就是为了给刘一燝和自己一个宽恕杨涟的机会,同时试探出自己对刘一燝和杨涟的态度。 但朱由校不想遂了王安等人的意,只对魏朝说道:“元辅回来后,叫他来见朕!” “奴婢遵旨!” 魏朝听后就再次看了王安一眼。 王安也有些惊讶地抬起眼眸瞥了朱由校一下,心里略微感到了一丝不安。 朱由校这时候则把自己记录为杨涟求情官员名字的纸张遮住,然后才道:“王安,把徐光启和孙承宗的奏疏拿进来。” “是!” 王安这才把奏疏拿了进来。 朱由校则没再说话。 当天下午,方从哲一回来就因接到朱由校要见他的旨意而进了宫。 朱由校一见到方从哲,就把魏大中的奏疏给了方从哲:“元辅且请票拟,这魏大中为杨涟求情之事当如何处置。” 朱由校其实心里最想看见的结果是方从哲这个杨涟的政敌为杨涟求情,只有这样他才会宽宥杨涟,进而让万历后期以来大明朝堂内部愈演愈烈的党争降降温。 “陛下,君如父,杨涟骄横无视臣纲,对陛下大不敬,是欺陛下年少,此等悖逆之徒理应弃市,以正君威,魏大中只为杨涟说情,通篇无为臣子者替君父不平之怒,其心可诛,臣议将其下诏狱,论死!” 方从哲没有按照朱由校的想法来回答,而是要求对杨涟和魏大中严惩。 第五章 孙承宗和徐光启 魏朝听后诧异地看向了王安。 王安听后抬了一下眼眸,盯了方从哲一眼,他是真没想到这方从哲会这么狠。 朱由校也感到很意外,愣了一下,然后他又瞅了王安和魏朝一下,才点头道:“准!” 虽然朱由校没想到方从哲居然要魏大中下狱论死。 但朱由校让方从哲处理魏大中的事也是有看看方从哲的态度的意思。 毕竟他已经了解到司礼监太监王安的政治态度,自然也要了解一下方从哲的态度。 …… “将魏大中下诏狱,论死?!” 左光斗听后当即把刚端起的茶盏放回到了桌上,然后站了起来。 铿! 同时,一盏茶直接摔在地毯上,魏大中的手被洒出的茶水烫得通红,但他毫无反应,只呆呆地坐在原地,因为他是真没想到自己要被论死。 汪文言点了点头,神情凝重地看着左光斗和魏大中:“事情确凿,已经票拟!” 魏大中抿紧了嘴。 而左光中则继续问道:“怎么会这样?” “因为魏公的奏疏是方贼票拟的。” 汪文言回道。 “方贼可恶!我们竟被他骗了,还以为他只是庸碌之人,但没想到他竟如此狠毒!他这是窃权乱国、戕害忠良!” 左光中满脸怒容地拍了一下桌子。 汪文言道:“陛下对方贼很是信任,且大有让方贼做第二个严嵩之意图!” “决不能让陛下得逞!严嵩祸国二十余年,致使北方有俺答作乱,南方有倭寇作乱,方贼之心胸甚不如严嵩,一旦他成了严嵩,其祸更大,何况我大明已有东虏为敌!” 魏大中这时候咬牙说了起来。 “没错,为今之计,只有参劾方贼,揭露方贼之罪,趁天子才登基不久,方贼之势不大,朝中依旧多正义之士时,得尽快将方贼逐出内阁逐出朝堂!” 左光中说道。 汪文言又道:“据大内的消息,这次为杨涟求情之官员中,有少詹事徐光启、左中允孙承宗为杨涟求饶,这两人乃东宫师傅,与天子有师徒之名,以汪某看,要除掉方贼,最好劝动这两位上疏参劾方从哲,或能有效,即便陛下不从,也不会杀自己的师傅。” 左光斗点首:“孙公与左某相交甚笃,他和徐公是同年,左某这就去见他!请他想办法救下魏公与杨公,参劾方从哲。” …… “皇爷说的是,据锦衣卫奏报,这元辅的公子方世鸿的确是个不成器的,但这也不奇怪,元辅操劳国家万几之事,自然管教不到自己的儿子,前几朝元辅不论贤德与否,都会有不争气的子嗣。” 魏朝这里因为在朱由校面前提及锦衣卫所奏报关于方从哲儿子方世鸿夜宿优伶之事后,朱由校便询问起万历四十六年方世鸿涉嫌打死妓女一案来。 而魏朝就趁此说了几句,暗指方从哲可能是和严嵩一样的奸臣,顺便试探一下朱由校对方从哲到底是什么态度。 朱由校也知道魏朝想表达什么,但他偏不让魏朝摸准自己的脉,只道:“方从哲不是严嵩,朕也不是世庙(嘉靖),严嵩虽说是奸臣,但辅佐君王还是有些本事的。” “陛下说的是。” 魏朝笑着说了一句,却不知道该怎么继续说才好,暗想陛下到底是什么意思,待会还是将原话说给老祖宗听听。 不过,这时候,朱由校突然说了一句:“你让锦衣卫去监视一下方府,看看都会有什么人去方府!” 魏朝听后大喜,心想陛下还是对方从哲没有完全放心的。 “是!” 作为御马监太监提督东厂的魏朝立即应了一声。 …… 徐光启所住宅邸。 孙承宗深夜赶了来找徐光启。 “子先,你可知道,吏科都给事中魏公要被论死罪!马上就要下诏狱!” 孙承宗一见到徐光启就对徐光启说了起来。 徐光启字子先,和孙承宗都是万历三十二年的进士,因而两人关系一直不错。 所以,孙承宗一知道魏大中的事就来找了徐光启。 徐光启则表现十分淡定,喝了一口茶,问道:“是吗,谁告诉你的?” 孙承宗点了点头:“是遗直(左光斗)告诉我的,当今元辅是真无容人之量,竟要让陛下杀言官!” 徐光启则微微一笑:“稚绳兄勿急,此事我已知道,但在徐某看来,这事并非无解,毕竟是元辅要杀言官,也不是陛下真的要杀言官。” 孙承宗也点头:“我自然知道,但魏大中是不能杀的,此人虽是东林党,但非为奸臣恶吏,怎能论死!” 徐光启笑了起来,说道:“陛下当日下杨涟于诏狱而不是直接杖毙就说明陛下没有杀他的心思,而陛下也一直在等着有人来为杨涟说情,他好给那个人面子,放了杨涟,但这个人应该就是元辅。” “此言何解?” 孙承宗问道。 “稚绳兄,我就明言了,时下你们东林诸人把持言路,与方从哲等重臣十分不合,甚至已经让大行皇帝下诏召东林诸人支持的叶向高进京入阁,大有要换掉首辅的意思,这言官与内阁六部的斗争是越来越剧烈,如今陛下看来是颇有智慧之人,应该看到了这一现象,所以他不希望东林诸人与方从哲他们闹得太僵,而陛下将杨公下狱,固然是因为杨公一时情急忘了君臣之礼,只怕陛下也是为了敲打你们东林诸人别忘了大明是陛下说了算,顺便也看看属于东林党的有多少官员,另外就是看看方从哲会不会为大局而忘私仇为杨公求情。” 徐光启说着就叹了一口气:“可惜,方从哲为了保住自己的首辅之位,明显有要借此机会打压你们东林党的意思!” 说着,徐光启就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这方从哲真乃大奸似忠之辈!表面上中立,实则就是齐党之人,就如同当年一味反对在朝鲜派使臣监督朝鲜的事一样,只知谋一己之私,而不知虑社稷之利!” 孙承宗点了点头:“你说得对,无论如何现在欲要救杨公和魏公,都得靠方从哲,他毕竟是三朝元辅。” “我们还是去见见他。” 孙承宗主动提议道。 徐光启则道:“我不去!陛下天资聪颖,不会甘愿做他方从哲的傀儡,杨公和魏公不会有事的,我没必要去给他方从哲说好话!” 第六章 升官 孙承宗则突然站了起来,颇为无奈地道:“子先兄,你何必如此置气,杨公和魏公之事不决,则人心难安,只会让朝堂局势更加复杂,党争加剧,你自己也说了,陛下是希望方从哲站出来为杨公和魏公求情的,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我们为臣子的岂能因私怨而废公事!” 徐光启听孙承宗如此说,只得站了起来:“行,那一同去拜见他方从哲!” …… 方府。 方从哲正与齐党官员亓诗教说起朱由校召见他的事来:“如你所料,陛下召我去的确是为魏大中事,且陛下已经同意仆将魏大中下狱论死!” 亓诗教因此欣悦地笑了起来:“可见陛下是很倚重元辅的,如此说来,我们倒也不用非得靠巴结李选侍来固得圣宠!元辅之位也无忧矣,他东林党白等了这么多年,以后还会是我齐党的天下!” 方从哲则道:“但杨涟和魏大中到底是言官,陛下初登大宝,我们这就让陛下杀言官实在太过,你真确定陛下不会因此对仆不满?” “元辅,杨涟和魏大中乃东林党干将,杨涟还是顾命大臣,不趁此机会除掉这两人,到时候就不是陛下对您不满的问题,而是您首辅位不保的问题!而且,叶向高马上就要奉诏到京,现在不除掉杨涟和魏大中,等叶向高入京,您这首辅也当不好的!” 亓诗教说道。 方从哲听后点了点头。 “眼下关键是阻止叶向高入京,另外,王安与东林党的汪文言走得很近,此人把持司礼监于我们不利,还有陛下以前的伴读太监魏朝也是他的人,此人是断不能留的,必须除掉,不然叶向高一旦入京就是第二个张居正,而王安就是他的冯保!” 亓诗教说着又道:“而元辅您就是高拱一样的下场,凄凉离京。” 方从哲听亓诗教这么说后,心里也咯噔了一下:“可让叶向高入京是大行皇帝的诏书,总不能这就让陛下下诏违抗大行皇帝的诏。” “此事当从长计议,但断不能让叶向高进内阁,即便进了也不能让他和王安勾结起来,如果叶向高阻止不了,就先把王安从司礼监的位置上拉下来!” 亓诗教说着就道:“此事下官为元辅去想办法,元辅尽管放心就是。” 方从哲点了点头。 “下官告退!” 亓诗教离开了方府。 而这时候,方府管家来问:“老爷,夜深了,您看是否回内院歇息?” 方从哲摆了摆手:“再等等,看还有没有人来访。” 不一会儿,果然有方府的门房跑了来报道:“老爷!詹事府的少詹事徐老爷和左中允孙老爷来拜!” “徐光启?孙承宗?” 方从哲有些惊讶,他没想到是这两人,而不是自己的门生,忙道:“请他们进来!” 于是,孙承宗一来就先把徐光启对他说的一番话告知转述给了方从哲。 然后,孙承宗就道:“元辅,下官还请您做主,向陛下上疏,替魏公和杨公求情,杨公纵有不知礼数之处,但到底是赤诚之人,一颗忠心是有的,怎能因此落得个身首异处的下场,如此只会坏元辅您的清誉,分明元辅您乃虚怀如谷之辅臣,却因此被人误解为伺机报复、坐视君王落下不仁之名。” 方从哲心里颇为高兴,他倒是没想到孙承宗这种属于东林一党的官员会有一天来求自己。 这时候,徐光启也站了起来,拱手道:“元辅,下官虽与您政见不合,但下官也希望您从大局出发,明白陛下如此信任您其实是相信您是深明大义之辅臣,能够消弭朝堂内部之党争,统筹各方,使群臣齐心协力,中兴我大明,而非借机排除异己,激化矛盾!” 方从哲见徐光启这么说自己,笑了起来:“徐光启,你这是在揣测圣意!不过,你可以放心,仆不是言官,不会弹劾你,但是仆得提醒你,你如果不改改你这脾气,你的官路不会有孙承宗走得长!” 说着,方从哲就站了起来:“二位说得有礼,仆这就进宫求见陛下!二位且请回。” …… “皇爷,据锦衣卫报,昨晚有翰林院提督四夷馆太常寺少卿亓诗教、少詹事兼河南道御史徐光启、左中允孙承宗去过元辅府邸,这是他们说话的内容。” 魏朝这里将锦衣卫的密奏给了朱由校。 朱由校拆开后看了起来,然后颇为欣慰地笑了起来:“传谕内阁,拟旨加徐光启经筵讲官,升左中允孙承宗少詹事兼国子监祭酒加经筵讲官!并宣这二人于次日乾清宫平台见朕!” 魏朝听后很惊讶,他没想到皇上要重用徐光启和孙承宗,关键是重用的人里没有方从哲的门生亓诗教。 “难得啊,总算有识大局的官员主动去求方从哲了,能想到这一层是一回事,能主动行动又是另一回事,难怪这徐光启和孙承宗在后世能留下名声!” 朱由校心里如此想道。 过了没多久,就有内宦来报:“皇爷,元辅求见。” 朱由校忙道:“宣见。” 于是,方从哲再次见到了朱由校,且也将徐光启和孙承宗见他的事说了,然后说道:“老臣听了这二人之言才恍然大悟,虽杨涟失礼,但到底是出于维护陛下之好意,故而失态,此人又素有人望,陛下初登大宝,亦当收天下人心,故而老臣认为还是该宽宥其罪,略施薄惩的好,至于魏大中虽言辞狂悖,但也是出于公心,论死实在是老臣昏聩,竟一时为私怨所蔽,如今请陛下重治臣罪!” 说着,方从哲就递出自己的奏疏来。 朱由校笑了起来:“到底是元辅,老成谋国,拟旨,方从哲转吏部尚书、晋中极殿大学士,加太子太保!” 方从哲谢了恩。 而接下来朱由校就道:“杨涟对朕不敬,本应严惩,然元辅所言有理,姑念其赤诚之心,贬至云贵之偏远地为驿丞,魏大中外放云贵为知县官。” 于是。 因为杨涟失礼的事件就这么结束。 而朱由校也实现了自己的目的,既通过教训杨涟给了文官们一个下马威,也打击了一下靠控制言路做大的东林党,同时还发现了自己将来值得重用的人才,另外,也加重了内阁辅臣的权威,避免了党争加剧。 …… 次日。 文华殿。 朱由校见到了徐光启和孙承宗。 两人皆是神采奕奕。 第七章 练兵与辟财源事 徐光启和孙承宗都知道自己被加经筵讲官是要被重用的意思。 但两人是真没想到这个会来得这么突然。 徐光启激动不已,他连夜将自己和利玛窦翻译的《几何原本》拿了出来,他希望年轻的皇帝陛下朱由校能愿意在经学之外学习一下这本书。 以前的他没有成为经筵讲官即皇帝老师的机会,但现在的他有了这个机会,他自然不愿意错过。 而孙承宗也是一夜未曾好睡,他拒绝了他妾室为他暖床的请求,在进宫见皇上的前一晚独寝书房,在脑海里整理着自己这些年的所学与所得以及对朝廷局势的看法。 次日。 徐光启和孙承宗都早早地进了宫,且相逢在乾清门外。 徐光启和孙承宗二人相视一笑,不禁互相拱手。 而这时候,朱由校也早立于乾清宫平台上,看着朱红庄严的紫禁城,暗自思索着如何为这个已立于世界两百余年的帝国再续国运。 “臣徐光启见过陛下!” “臣孙承宗见过陛下!” 徐光启和孙承宗一看见穿着龙袍的朱由校就立即行了大礼。 而朱由校也因此回过神看向二人,莞尔一笑,且道:“两位爱卿平身!” “谢陛下!” 徐光启和孙承宗此时皆已年近天命之年,但在官场上两人这样的年纪只能算是刚刚开始大展宏图的年纪 受了两人的礼后,朱由校就开门见山地问起两人对时下朝政的看法来。 徐光启忍不住先开了口:“回陛下,以臣所见,眼下朝廷最为要紧的事当属辽事,奴酋努尔哈赤之野心颇巨,且臣观之此人颇知兵事,且善于拉拢人心,故而辽地将门中多降者,臣认为如今为祸辽地之东虏非以往胡虏可比,恐有将来勾结内奸亡我大明社稷之危!” 朱由校点了点头,这个时代很多大明的文臣武将可能不会觉得建虏会在短短的二十余年后打败李自成夺得大明江山,但朱由校是相信的,这也让他甚为赞许徐光启的远见卓识。 朱由校因此笑问说:“据朕所知,爱卿早已上疏给皇祖父言明防范建虏之事以及需用西洋之法练我大明新兵之事,而皇祖父因此让你在通州练兵,不知爱卿在通州练兵情况如何?” 徐光启倒是没想到眼前的少年天子会知道自己为朝廷练兵的事,内心十分欣慰与惊喜,但他欣喜之余也不由得眸中闪过一丝无奈之色,道:“陛下容禀,因兵部言辽事日紧,国库财力不济,所以此事已经近乎废弛,只给臣少量器械而已,也因此臣不得不滞留京师,向兵部力争此事。” 朱由校听后抿了抿嘴:“兵还是要练的,爱卿所言“极求真材以备用”与“极造实用器械以备中外守战”,皆乃时下要务,不能耽误,朕也了解过时下为祸辽地的建虏,这些建虏女真颇为善战,我大明要想剿灭建虏,就得练就强兵强军,如今辽地边军虽有强悍者但不过是军镇家丁,是武将私兵,忠心难保,甚至不乏有养寇自重之嫌,所以我大明得有真正为朝廷而战的强军,得有属于朕的真正强军!” “陛下圣明!京营已废且多老弱,南兵虽强却因当年那场变故损失不少【注1】,现在朝廷倒也必须有新军,但如今朝廷内政废弛,国困民穷,一辽饷尚且使天下难以为继,若再练兵,实在是难上加难,以臣所见,当先整饬内政,缩减开支,充盈国库。” 孙承宗则在这时候也说了起来。 朱由校微微一笑,他知道孙承宗还有一个没说,如今大明不但因为辽地建虏作乱而导致军费激增,还因为万历和泰昌两位皇帝相继驾崩而需要花不少的钱,尤其是泰昌皇帝,因为挂得太早,没有来得及给自己提前修陵墓,还得现修陵墓。 所以,大明现在得节省开支充盈国库也的确是有必要的。 但按照原有历史的发展,大明就只有二十余年国运,所以,在朱由校看来,大明不能等攒够钱了再去练兵,得一边攒钱一边练兵,不然没兵在手,想充盈国库也很难的,毕竟如今帝国大部分财富是集中在权贵士绅手里的,而不是老百姓手里,要从这些人手里要钱只能硬抢,而要硬抢没自己的兵是不行的。 任何朝代的权贵士绅都不会因为国家内忧外患而主动把钱粮主动捐出大部分的。 崇祯朝要大臣们捐饷助军结果内阁首辅只拿出五百两银子而被有兵的李自成一勒索就勒索出十多万两银子就是鲜明的例子。 当然,即便不在国内杀富济贫,抑制熵增,要通过对外掠夺抵消内卷,那也得强兵在手才行,不然怎么能去殖民外国,从西洋番手里抢食吃。 所以,练兵是不能拖的。 “虽说华夏江山乃朕一人之天下,然华夏非朕一人之华夏,自古王朝无有不衰亡者,我大明即便要覆亡也不能覆亡在我们手里,更不能被胡虏灭之,这样不只是对皇家对整个天下汉人都不是好事,天下汉人不能再像以前一样因为胡虏之侵而为两脚羊为四等人! 士族也好,庶民也罢,凡为汉人者,都得避免这一危机再次出现,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何况众卿皆是肉食者,而朕又是天子,这练兵是急务,不能拖延!” 朱由校下了自己的定论,且看向徐光启:“甚至练兵也不必在通州练兵了,就在朕的南苑练兵,练朕的皇家近卫军,以替京营羸弱之师,到时候一旦天下有警,就将朕的近卫军拉上去灭虏剿贼,定我大明河山、卫我汉家子民!” 徐光启听朱由校如此说不由得挺直了胸膛,两眼炯炯有神,他倒是没想到眼前的少年天子如此有大志有主见,胸中一股热血沸腾了起来:“陛下圣明!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何况臣等,陛下此言,令臣振聋发聩!” 而接着,朱由校看向孙承宗:“不过,爱卿说的有理,朝廷现在的确缺钱,但不能因为没钱就不办事,朕先支内帑练兵,但是皇家的余粮也不多,还是得想办法增加国库收入,但现在户部光是为支出辽饷以及修陵等开销所需银就忙得焦头烂额,自然无暇顾及增收一事,而神庙时以内监征天下矿税开辟财源,多有大臣上疏谏阻,言内监贪酷害民,那朕就让爱卿你来想办法开辟财源,给徐卿家练兵之费,爱卿乃文臣,又是朕的老师,忠君爱民,想必爱卿为大明开辟财源,不会招天下人非议。” 第八章 以后少来咱家这里 孙承宗听朱由校如此说颇为为难,他清楚开辟财源是得罪人的事,但他没想到,皇帝陛下会让他将来干这个。 孙承宗自然没有拒绝,毕竟提出国库匮乏的人是他。 所以,孙承宗也只得拱手道:“臣遵旨!” “那爱卿回去后当速速准备拟出一个开辟财源的条呈,以奏疏的形式呈上来,朕会好好审阅,爱卿所拟之策务必考虑周全,要既能增加国库收入,又不能害天下庶民,以使社稷更加衰败。” 朱由校说后就又看向徐光启:“练兵当先练将,前期因钱粮不足、器械不足且知兵者不足,直接练兵不太现实,朕议先在南苑练将,训练新的军官,只属于朕的军官,所以,爱卿先选一批堪为将来良将的人给朕,然后集中在南苑培养,朕议设立大明讲武堂,专门负责培养朕近卫军之良将!不只是培养武艺更要培养指挥之能以及思想,所以还需要一批教官,爱卿当从已致仕或在内地闲居守职的老将中给朕荐举一批,召进京中担任教职。” 朱由校说着又道:“朕待会给你一份手谕,你可随时持朕手谕去兵部武选司查看相应将官档案!” 徐光启听后十分欢喜,忍俊不禁起来,忙回道:“臣遵旨!” …… “老祖宗,皇爷刚得知徐光启和孙承宗去见过方从哲后就立即升了这两人做了经筵讲官,今天还在乾清宫见他们,甚至没让我在身旁伺候,还让客氏在外面看着不让其他人靠近,您说皇爷这是什么意思?” 魏朝趁着朱由校召见徐光启和孙承宗的空档来了司礼监,且对王安说了起来。 王安听后则平静地道:“这两人都是东宫师傅,虽说和陛下只有师生之名没有师生之实,但我大明讲究师生情谊,大凡新君都会拔擢自己的老师,以经筵讲官任,并着将来阁臣之选,这并不出奇,但是这两人去见了方从哲后就被提拔,倒是有些奇怪,难不成陛下真那么重视方从哲?” 说完,王安就问着魏朝:“方从哲在见了徐光启和孙承宗后有没有入宫?” 魏朝点头:“方从哲是来为杨涟和魏大中求情的,旨已拟了,两人皆被革职,杨涟贬到贵州任驿丞,魏大中贬为贵州清平知县,另外,方从哲被陛下加为中极殿大学士兼太子太保、转吏部尚书。” 王安听后沉吟了片刻,突然恍然大悟道:“这方从哲到底是三朝辅臣,还是他摸准了皇爷的脉!” “老祖宗,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魏朝问道。 “等我退后,你就是掌司礼监的人,还看不明白?也该学着自己动动脑子了!” 王安没好气地对魏朝说了一句,又道:“皇爷清楚杨魏二人罪不至死,但那么多人为这二人求情,陛下就是不肯饶恕这二人,原因就是不愿意被东林诸人所逼! 而唯独只有东林诸人所恨之方从哲为这二人求情,陛下才会宽宥二人死罪,说明陛下不希望我大明党争加剧,且有意通过这次事件在上任之初选出可堪重用之良臣。 方从哲肯定老早就猜到了皇爷的心思,所以才在见了徐孙二人后立即进谏陛下,一改初衷,为杨涟、魏大中说情,不然徐孙二人非其门生,他怎么可能对他们那么言听计从,以咱家看,这徐孙二人去见方从哲八成就是劝方从哲为杨魏二人求情。” “老祖宗真是神机妙算,锦衣卫那边传来的消息说,徐孙二人去方从哲府上的确是为了此事。” 魏朝很敬服地对王安回道。 “皇爷想消弭党争,可这事哪那么容易,当年神庙(万历)一直不肯上朝见群臣就是因为对朝中文臣好斗之现象极为不满,不过我们到底是皇爷的家奴,规谏的事轮不到我们这些家奴,还是看看汪先生他们怎么做,如果他们愿意偃旗息鼓,与齐党楚党诸官员友善相处,共佐君王,倒也是国之幸事。” 王安说后就看了魏朝一眼:“你以后少来咱家这里,小心伺候皇爷才是要紧。” “是!儿子谨记老祖宗的话。” 魏朝点了点头。 …… “因孙承宗和徐光启见了方从哲,求方从哲手下留情,故而方从哲连夜进宫见了陛下,使得杨公被革职外放为驿丞,魏公您被外放到贵州当知县。” 汪文言一从内廷王安这里得到关于杨涟和魏大中的最新消息,就将消息告知给了左光斗和魏大中。 一直坐在家里惶恐不安地等着锦衣卫找上门的魏大中因此松了一口气,嘴角浅露出劫后余生的笑意来。 但因为一想到自己的命是方从哲救的,魏大中也不知当说什么好,只是问了一句:“如何陛下会听了方从哲的?” 汪文言因此微微一笑:“魏公这还不明白吗,陛下这是要让我们东林党和齐党、楚党、浙党诸官握手言和,不愿意我等以朋党论争,可君子之朋与小人之朋怎能相容,不逐出方贼,如何使我东林诸君子掌权,国家如何能安!” 但一直沉默的左光斗则叹了一口气:“圣意如此,倒是令人意外,不过好在杨魏二公总算保得一命!” “虽说保得一命,但我东林党损失不轻,杨魏二公一旦被外放出去,我东林党在朝中就失去两大干将,尤其是杨公,因助大行皇帝继位而成顾命大臣,如今骤然被贬,无疑使我等在台谏言官里损失惨重! 所以,方贼不可谓不是老奸巨猾之辈,不将他逐出朝堂,将来叶公(叶向高)即便回到朝堂,也难有建树,另外,杨魏二公此次皆被贬去贵州,那地方穷山恶水,若不将方贼逐出朝堂,将来难道我们还得坐视杨魏二公客死他乡不成?” 汪文言义愤填膺地说了起来。 因为事关自己将来会不会客死他乡能不能起复,所以,魏大中也激动地站了起来:“汪先生所言没错,方贼不能留于朝堂上,当参劾罢去之!” 说着,魏大中就看向了左光斗:“左公,唇亡齿寒,今日愚弟如此下场,将来难保兄亦如此,还请左公也下定决心,参劾方从哲。” 左光斗则道:“可这样做是悖逆圣意,汪先生说的没错,陛下不想朝臣搞内斗,我们却还要火上浇油,扩大斗争,到时候没准我们越是弹劾方从哲,方从哲的地位就越稳”。 第九章 汪文言内结权宦外联阁臣 作为东林党重要谋士的汪文言笑了起来:“左公所言极是,直接弹劾方贼难免为陛下所恶,以在下看不如先剪除其羽翼!” “此言何解?” 左光斗因此问了起来。 汪文言则继续说道:“现在陛下有意重用徐光启、孙承宗二人,此二人皆对方从哲不满,故而将来劝说这二人参与‘倒方’之事不难,而眼下台谏方面又有诸位,所以要除掉方从哲不愁将来没机会,但眼下先要除掉的不是方从哲而是熊廷弼。” “辽东经略熊廷弼?” 魏大中也好奇地问了一句。 汪文言则很沉着自信地点了点头:“没错,就是熊廷弼,此人经略辽东寸功未建,到现在还未剿灭东虏,可谓无能至极!当今陛下年少老成、锐意图治,自然不容辽事拖延至此,而熊廷弼能到现在还担任辽东经略皆是方从哲支持所致! 故而,以汪某看,不如先以熊廷弼无能耽误辽事之由将熊廷弼参劾出去,再荐以我东林能臣任辽东经略,一旦该能臣继任辽东经略后收复失地就必然为朝廷新贵,为希冀中兴的陛下赏识,然后此人再参劾方从哲,加上我等台谏之臣与孙徐二人一起参劾,那方从哲则必是四面楚歌、无人可保!” 左光斗听后点了点头:“杨公(杨涟)对熊廷弼一味耗损钱粮闭城不出的行为一直不满,若换以更有能为者,倒也利于社稷!” 魏大中也道:“朝中多有对熊廷弼不满者,如姚宗文、刘国缙、顾慥、冯三元、魏应嘉、郭?等,劾罢熊廷弼倒也不难!” 汪文言则看向魏大中,笑了起来:“闻听魏公与冯三元私交甚笃,又与魏应嘉同为吏科言官,不知能否替汪某引荐一下!只要汪某能说服这二公弹劾熊廷弼,并使熊廷弼去职,则将来弹劾走方从哲必成!一旦方从哲离开,则魏公回朝之日可期!” 魏大中因为这事和自己的仕途利益攸关,也就答应了下来。 …… 刘府。 内阁次辅刘一燝正端着茶盏往嘴角送去,并摸了一下大腿,然后就递了一眼色给一丫鬟,一丫鬟忙跪在了刘一燝膝前,用美人锤给刘一燝捶起腿来。 而刘一燝则在这时候慢悠悠地问着对面的汪文言:“事情办得怎么样?” 半坐在椅子上的汪文言忙站了起来,半弯着身子,谄笑道:“阁老放心,已经办妥了,御史冯三元会先上疏参劾熊廷弼耽误辽东战事,然后给事中魏应嘉会跟着上疏,这两人非阁老门人,乃叶向高门人,陛下必不起疑。” 刘一燝听后点了点头:“我也是为大明的社稷着想,熊廷弼一直在辽东练军劳民,一味只知道跟朝廷要银子,却寸功未建,实在是说不过去,他拖得起,朝廷可拖不起!” 这时候。 坐在汪文言下首的范毓卿笑着站了起来:“阁老公忠体国,我们都是知道的,我家老爷一直以阁老为楷模,想效仿阁老为社稷谋太平,一旦熊廷弼去职,必是袁应泰袁公为新经略,到时候巡抚一职可否由我家老爷接任,不知需多少银子,还请阁老明言。” “这个你得问汪先生,他对内认识内相王安,对外又与东林诸君子交好,他会知道要多少银子。” 刘一燝将皮球踢给了汪文言。 汪文言则真的认真计算了起来:“除了阁老这里,上下打点的话,怎么也得三万两!” “啊!是不是多了点,汪先生?” 范毓卿讨价还价了起来。 “你们家老爷王化贞在辽东右参议任上和你家叔父范永斗这些晋商一起倒卖粮食铁器给建奴应该赚了不少银子,应该是不差钱的,如果这三万两银子,你舍不得出,那就别怪我们把这事抖露出来。” 汪文言反而直接要挟起来。 范毓期则难为情道:“汪先生有所不知,这熊廷弼上任后严查走私,钱粮直发于士兵流民,以至于我们家老爷和辽地诸将油水大减,如今每年给京里送孝敬银都成了难题,实在是拿不出多少余钱,不过,您放心,如果真能把熊廷弼扳倒,遂了我辽地诸文武官员的心愿,我们将来必奉上五万两白银!但现在能不能只拿一万两出来?” 汪文言则看了刘一燝一眼。 刘一燝点了点头。 汪文言这才回道:“可以!到时候你们可别赖账,你要知道,我们能让熊廷弼下来,也是能让他上去的。” “明白!小的岂能不明白!” 范毓期笑了起来。 刘一燝则在这时候道:“好啦,范毓期,你回去,顺便告诉你家老爷,多立功勋才是正经,别只知道捞银子送银子!你们这些晋商也一样,要知道分寸,别和辽东诸将一起养寇自重到改朝换代的地步,到时候臭的可不是老夫的名声,而是你们自己的名声!” “小的记住了,小的这就告退!” 范毓期离开了刘一燝这里。 而汪文言则看向刘一燝,掏出一张会票:“阁老,这是五千两银子,冯三元他们想挪挪位置,当年神庙(万历)懒政,留了许多京职空缺,不知阁老可否能让他们升一升?” 刘一燝也没看会票的数字,只道:“太常寺大理寺太仆寺这些地方都还缺堂官,有的是位置。” 汪文言喜形于色:“有阁老这句话,下官就放心了!” …… 乾清宫。 朱由校没多久就收到了御史冯三元弹劾熊廷弼的奏疏。 而且朱由校看了后发现冯三元弹劾熊廷弼的言辞很犀利,直接列举了熊廷弼八件没有谋略地方事例以及三件欺瞒自己这个皇帝的事例。 朱由校不得不承认这些文官不愧是八股文高手,写的弹劾奏疏说服力很强。 如果朱由校不是因为乃穿越者对后世历史发展有很清晰的认知的话,他还真的会相信冯三元所言,认为熊廷弼是个没有谋略甚至欺君贪财的人。 好在朱由校早就清楚历史的轨迹,知道熊廷弼可不是这些言官口中的无能之辈。 因而朱由校只是暗想笑起来,心道:“这么快就对熊廷弼发难了,也不知道是谁这么迫不及待地想让熊廷弼下台!” 第十章 贪双份进谗言 “边事非小事,不能随意处置,尤其是经略这样的封疆大吏,更不能轻易更换,宣内阁诸辅臣觐见。” 朱由校倒是想借着冯三元弹劾熊廷弼的事看看内阁阁臣们的态度。 所以,朱由校这对贴身太监魏朝说了起来。 没多久。 朱由校就在乾清宫平台见到了方从哲、刘一燝、韩爌三位阁臣。 朱由校直接让魏朝把冯三元弹劾熊廷弼奏疏给了这三位阁臣观览,并道:“常言道,兼听则明偏信则暗,经略之职,非同小可,所以,朕想听听三位爱卿的看法。” 因为熊廷弼是方从哲保荐的,所以方从哲先说了起来:“陛下圣明!这冯三元知道什么边事,现在边军欠饷严重,军备许久未修,各军镇又都有自己的小心思,熊廷弼一介文臣除了居中调和、安军抚民,厘清敌我,严固边防,使东虏不战而败外就不可能再做别的,难道也让他如杨镐一样急功近利致使我大明再演萨尔浒之败?臣认为当严办冯三元这等空谈误国之人,以安边臣之心!” 朱由校听后只点首,然后看向刘一燝和韩爌。 刘一燝猜到皇帝是要试探自己这些阁臣对熊廷弼的态度。 所以刘一燝也不会直接说自己对熊廷弼任辽东经略不满,而是故作思索道:“陛下,辽东之事一直未决确系事实,朝廷因此耗费饷银已有无数,眼下国库吃紧,若辽东之事一直未解决,只会使朝政日益维艰,但以臣看,边事不可草率,或许熊廷弼也有自己之苦衷,因而,臣议不妨将冯三元之奏疏原文给熊廷弼看,令其上疏自辫,然后朝廷再根据两人所言再做决定方才客观。” “阁老所言乃是老成谋国之言,甚为有理。” 朱由校表态赞许了一句,但他内心则不以为然,暗道:“好个刘一燝,还真是老奸巨猾,只要不是自己利益攸关,就不会表明自己的态度。” 接着。 朱由校看向最晚入阁的韩爌。 韩爌则也踢皮球道:“陛下,臣认为兹事体大,当问兵部大司马张鹤鸣。” 朱由校笑了笑,便道:“传见兵部尚书张鹤鸣!” 于是,整个平台召见的场面就这么安静了下来。 朱由校不禁心道:“很好,只有因为保荐过熊廷弼的方从哲力保熊廷弼,剩下两个都跟泥鳅一样滑,不表明态度,亏自己还想知道是谁在背后支持冯三元。” 过了一会儿。 兵部尚书张鹤鸣赶了来。 朱由校直接将冯三元的奏疏给了张鹤鸣,并让张鹤鸣提自己对于辽东经略熊廷弼的看法。 张鹤鸣则瞥了韩爌一眼,他见韩爌目不斜视,就按照心中早已打好的腹稿回道:“陛下!臣认为熊廷弼过于谨慎,以致辽地之事许久未决,而辽东巡抚袁应泰精明强干,当令其代熊廷弼为经略!” 朱由校听后点了点头,内心则极为震撼:“东林党袁应泰历史上刚代替熊廷弼成为辽东经略,就失守沈阳、辽阳,原来他能成为辽东经略是你这个兵部尚书在后面支持!” 而这时候。 方从哲见此则着急地争执起来:“陛下!臣认为袁应泰虽精明强干却不知兵事,据臣所知,此人到辽东随意招募降卒叛将,不严查有无细作,而努尔哈赤非同一般女真,此人曾参与平倭之战,颇知我大明底细,亦懂汉人秉性,难保不参杂细作,勾结败类,而袁应泰从来不查,臣担心一旦使其为经略,恐贻大祸!” 朱由校听方从哲这么说,也在像自己的内阁阁臣们学习,不到要紧时刻也不会表明自己的态度,因而也没有直接表明自己的态度,只道:“既然兵部与内阁意见不一,就先留中。” …… “方从哲这老匹夫,和熊廷弼那老贼一样,坏我们财路!” 范毓卿咬牙切齿地一拍桌子然后站了起来,颇为失态地看向了汪文言:“这么说,方从哲那里塞银子是没用了,他这是要为熊廷弼说话的意思?” “这世上本来就不是银子就能解决一切的,熊廷弼是他方从哲荐举为经略的,他方从哲自然要保熊廷弼,你不必如此激动,刘阁老让我来转告你们陛下今天于乾清宫召见三位内阁辅臣的事不是让你们痛批方从哲,而是让你们借此机会再从熊廷弼身上捞一笔!” 汪文言说后就看向吏科左给事中魏应嘉:“魏拾遗,眼下吏科都给事中魏大中魏公被贬贵州,这都给事中的位置少不得你来做,但在这之前你想办法让熊廷弼知道冯御史弹劾他以及内阁中只方从哲为他说话的事,让他为保住自己的经略位置而产生焦虑并不得不拿银子来贿赂京中言官,到时候你再以此为把柄上疏参劾熊廷弼,言他行贿言官,欺瞒陛下!” 魏应嘉听后恍然大悟:“妙啊!到底是刘阁老,真是计谋无双!下官这就照办!” 汪文言点了点头,然后笑了起来:“因为方从哲为熊廷弼说话的缘故,陛下对熊廷弼的奏疏只是留中,但是等熊廷弼行贿言官的事败露出来,再加上我们已经给内廷的人送了银子,这些内廷的人再在陛下面前吹吹风,到时候他熊廷弼非得从经略位置上下来不可!” …… “陛下,据熊廷弼老家的知县王尔玉讲,这熊廷弼的老家扩建了好几倍,甚至还违制用金丝楠木为梁柱,每隔一两个月就必运回许多箱子回来,光是运箱子的船都是好几艘!奴婢也是听湖广那边的锦衣卫报的,也不知道当不当的真。” 这一天,朱由校因为问起魏朝关于各地锦衣卫有什么密报的事,所以魏朝就提起此事来。 魏朝现在是御马监太监兼提督东厂,所以,锦衣卫的事也就由他负责。 而朱由校听魏朝这么说就意味深长地看了魏朝一眼,然后“嗯”了一声,然后说道:“你退下,朕想一个人待会儿。” 待魏朝退后,朱由校才渐渐眸光变得狠厉起来,看着魏朝背影久久没有挪开:“作为朕的伴读太监,竟这么没分寸,还敢进谗言,活该历史上被魏忠贤整!” 第十一章 启用魏忠贤 朱由校让魏朝出去后就打开了自己小木盒的机关锁。 朱由校这具身体的原主人制造了很多木制机械玩具,也有不少需要用特别机关才能打开的木盒。 而朱由校因为继承原主人记忆倒也很轻松地打开了他现在随时用到的一个小木盒。 这个小木盒会装一些朱由校自认为有必要保密且需要记录的资料。 此时。 朱由校就从里面取出一张纸来。 纸上的内容是这样的。 待抄家名单: 王安 冯三元 现在朱由校在上面添上了“魏朝”的名字。 魏朝此时还不知道他的皇爷将他上了待抄家的名单。 现在的他正得意洋洋地出了乾清宫。 在泰昌皇帝驾崩到朱由校登基的这段时间,还发生了一件移宫的事件,即历史上有名的移宫案。 因为李选侍还在乾清宫居住,朱由校在登基前不得不暂时住在其他宫殿。 所以,左光斗等大臣就上疏要求李选侍移宫,毕竟乾清宫是皇帝的寝宫,现在李选侍已经没有任何理由住在乾清宫。 当然左光斗等大臣也是担心李选侍待在乾清宫会企图接近皇帝进而控制朝政。 但朱由校为了证明王朝是由自己说了算就特意要求李选侍在未得到他的旨意前不准迁居其他宫殿。 甚至朱由校主动拒绝了李选侍一开始要求移居其他宫殿的请求。 所以,左光斗等大臣上疏要求李选侍移宫,李选侍一直没有移宫。 直到九月初五日朱由校登基称帝前一天,朱由校才下诏让李选侍移宫,李选侍这才移居其他宫殿。 众臣因此才松了一口气,也暗叹如今的皇帝真是心机深沉,为了表明自己才是大明说了算的人,非得让李选侍不听大臣们的移宫之命而只听从他自己的移宫之命。 而也因此,在朱由校登基后,朱由校还是回到了乾清宫居住。 作为朱由校贴身太监的魏朝也跟着朱由校来了乾清宫。 还有客氏。 在朱由校记忆里,这客氏是陪在他身边最久如母亲一样的人。 当然,现在的朱由校也很喜欢客氏做的饭菜。 另外,朱由校也只放心客氏做的饭菜,因为在朱由校的记忆里,这具身体的原主人和客氏的确感情不是一般的深。 甚至有好几次客氏为朱由校差点舍弃自己性命的事。 所以,现在的朱由校依旧让客氏留在自己身边负责自己的饮食起居。 “客妈妈,这珍珠是南洋来的,奴婢不敢擅自拿出去卖,想着外面的那些女人哪配得上戴这样的珍珠,也就只有您这样的人才配得上,您侍候皇爷可谓是劳苦功高,我们这些底下的人都尊敬的很,所以,请您收下,也就疼奴婢的一份孝心了。” 正与站在乾清宫外的客氏说着话的就是历史上有名的大太监魏忠贤。 不过,魏忠贤现在的名字应该叫做魏进忠,是惜薪司的太监。 当然,魏忠贤一开始进宫时的名字其实是叫李进忠。 但后来因为才人王氏复姓,也就更名为魏进忠。 事实上,此时的大明宫廷内有三个太监叫李进忠。 历史上参与移宫案的太监李进忠不是魏忠贤,因为现在的魏忠贤早就在惜薪司任职。 魏朝出来后正巧就看见了魏忠贤巴结客氏的一幕。 这让魏朝不由得心头火起。 对于现在的魏朝而言,他觉得自己怎么也算是宫里的二号大太监了,甚至将来还会成为头号大太监,成为众人口中的老祖宗,所以,他也就没有把魏进忠瞧在眼里,觉得魏进忠现在这样巴结客氏是在有意谋夺自己的利益想通过客氏接近皇上。 因而,魏朝一过来就直接撸起袖子给了魏进忠一拳:“混账东西!是谁给你的胆子敢接近皇爷的奶妈!你也不想问问老子!” 魏进忠顿时眼冒金星,忙带着怒色一看,却发现是魏朝,于是魏进忠也忙慌张地跪了下来,磕着头道:“魏爷饶命!魏爷饶命!” 客氏见此忙问道:“魏朝,你这是干什么?” “你别管!” 魏朝回了客氏一句,就一脚踩在了跪在地上的魏进忠头上,双手叉腰道:“你个狗日的,你还想攀高台盘?也不想想老子同没同意,以前也就跟着李选侍身边的李进忠敢跟老子摆脸色,现在他也不敢给老子摆脸色了,你小子倒是敢来老子这里抢食吃!你不要命了吗!” “魏朝,你干什么,放开他!” 朱由校这时候闻声走了出来,且大喝了一声。 客氏见此忙把手里的珍珠拿了出来:“皇爷,这是惜薪司的太监魏进忠给的,说是孝敬给奴婢的。” 朱由校则因此看向了地上的魏忠贤。 魏朝只好把脚收了回来,尴尬地笑了笑道:“皇爷,是这样的,这魏进忠不懂规矩,奴婢教训教训他!” “如果不是朕亲眼看见,还不知道你是有多跋扈!” 朱由校说后看向客氏,很是温柔地笑了笑,问道:“客巴巴,这是怎么回事?” 客氏因为魏朝刚才直接喝令她而颇为不满,说道:“皇爷您都瞧见了,这魏朝现在把自己当老祖宗了,在欺负人呢,魏进忠不过是想给奴婢送点礼物,他就威胁要魏进忠的命!奴婢想阻止他,他喝骂奴婢,让奴婢别管!” 魏朝听后脸色紧张起来。 朱由校见此忙问着还跪在地上的魏进忠:“客巴巴说的可是事实?” “奴婢魏进忠见过皇爷,奴婢有罪,请皇爷责罚。” 魏进忠委屈巴巴地说了起来,魏朝和客氏都是他惹不起的人物,他自然不敢直接回答朱由校的问话。 朱由校则拉下脸来:“朕是问你怎么回事,没问觉得自己有没有罪,你要是不老实回答,朕就治你欺君之罪!” “奴婢不敢!奴婢是准备献珍珠孝敬客妈妈的,只是魏公公说奴婢在跟他抢食就打了奴婢,奴婢不敢得罪魏公公,只得跪地求饶。” 魏进忠只得如实回答了起来,还一个劲地瞥着朱由校。 魏朝这时候也瞥向朱由校,他不知道朱由校会是什么反应。 朱由校只是看了魏朝一眼,然后问着魏忠贤:“你进宫前姓什么?” “奴婢姓魏”,魏忠贤回道。 “那你以后就叫魏忠贤,难得有这份孝心,以后你就来乾清宫服侍朕和客巴巴,进司礼监当个秉笔太监。” 朱由校说了一句。 “谢皇爷赐名!谢皇爷恩典!” 魏忠贤跪下磕起头来。 而朱由校又看向魏朝:“我看你也不用提督东厂了,你连朕的客巴巴都不放在眼里,指不定东厂在你手里会变成怎么样,以后魏忠贤你来提督东厂!” 第十二章 听老祖宗的与听皇爷的 原来,朱由校早就因为魏朝在自己面前进熊廷弼的谗言,而使得朱由校下定了要换掉魏朝的决心。 内廷的宦官有数万之众,朱由校觉得自己也不一定非得用不如意的魏朝。 而现在因为魏忠贤巴结客氏的事和魏朝起了争执,就正好给了朱由校一个处置魏朝的机会。 在朱由校看来,直接因为熊廷弼的事处置魏朝,未免会让外臣知道自己这个皇帝的态度。 而且,朱由校认为自己作为皇帝,有时候还是得保持神秘性,不能让大臣们看得太透,不然就会被大臣们利用。 所以,朱由校也就趁着魏朝得罪客氏的机会,借着自己是因为宠信客氏而处置了魏朝,顺便提拔了魏忠贤。 客氏因此十分感动,因为她没想到自己从小奶大的皇长子当了皇上后还是把自己看得这么重。 客氏因此得意地嘴角微扬起来。 而魏忠贤则是十分欢喜,他没想到他今天被魏朝教训一顿后居然因祸得福,转身一变成了司礼监秉笔太监还提督东厂! 要知道进司礼监就相当于外臣进内阁,成为司礼监秉笔就相当于外臣进入内阁当大学士,可以说进司礼监算是进入大明内廷的最高权力层了。 而且还提督东厂。 谁都知道东厂是大明情报机构,有独立的缉捕与审讯权。 一旦提督东厂就意味着可以拥有很大的权力。 魏忠贤因此非常激动地磕着头:“奴婢谢皇爷恩典!” 而魏朝则是震惊和失落,他没想到自己就这么被撤掉了提督东厂的差事。 甚至,本来比自己地位低的惜薪司太监魏进忠都进了司礼监,而自己还是御马监太监。 魏朝也没想到客氏在朱由校心里的地位这么重要,居然因为自己刚才不尊重客氏且得罪了客氏而被撤去了提督东厂的机会。 但魏朝也是个机灵的人,知道自己现在是不能再杵在原地不动。 于是,魏朝直接双膝一软就跪了下来,哭丧起了一张脸,委屈巴巴地问:“皇爷!您不要奴婢了吗?” 朱由校看了魏朝一眼:“你先下去,自己好好想想,怎么做个好奴婢!” 朱由校这样说也算是提醒魏朝,让他反思一下自己这些日子以来的行为,以及自己为何失去提督东厂机会的原因。 “是!奴婢遵从皇爷的旨意。” 魏朝故作可怜地瘪了瘪嘴,然后起身离开了乾清门,着急地往司礼监跑了来,他得去找王安帮他。 “皇爷,这珍珠?” 客氏这边则问了朱由校一句。 朱由校才刚登基,客氏也才从一个普通宫中奶妈变成皇帝奶妈,所以,她也还没有习惯这种来自内廷太监的贿赂,她也就老实地请示起了朱由校。 “收着,这也是他的一片孝心,就当是替朕保存着,以后朕有的是花钱的地方。” 朱由校知道因为客氏和自己的关系难保不会被其他追名逐利的人巴结,自己也不可能指望客氏清廉如水,何况自己要想客氏永远忠于自己就必须让其有利可图,所以,朱由校也就直接允许客氏收礼。 当然,朱由校说让客氏当是为自己存着也是没说错的,因为只要客氏以后让朱由校不满意了,朱由校随时可以抄她的家,把她所得的财物全部收回来,所以,现在客氏所收的财物就相当于是朱由校的,只是暂存在客氏这里而已。 这跟乾隆任由和珅贪污等着让嘉庆吃饱的道理一样。 客氏自然是爱财的,所以她因此开心地笑了笑,觉得自己奶大的皇长子当了皇上就是好,自己的好日子真的要来了。 朱由校此时看向了魏忠贤:“你起来,以后你就好好服侍朕!” “是!奴婢定谨记皇爷的恩典,好好服侍皇爷您!” 魏忠贤忙高兴地站了起来,点首谄笑地回了一句。 于是,朱由校就带着魏忠贤回了自己寝居之处。 …… “老祖宗,老祖宗!您救救儿子,救救儿子呀!” 王安这里,他还没看见魏朝的人就先听见魏朝的声音,这让他不由得皱了皱眉,待他看见魏朝手脚并用地爬了进来后,就更是来气,不由得停下了手中的笔:“何事这么慌张?你是担心别人不知道你是我的人吗,声音这么大,好歹也是皇爷跟前伺候的人,怎么还这么不稳重!” “老祖宗!皇爷不要儿子了,罢了儿子提督东厂的差事,您替儿子想想办法!” 魏朝着急忙慌地说了起来。 王安听后心里骤然一紧,忙站起身来:“怎么回事,你做什么错事惹到皇爷了?!” 魏朝摇了摇头:“儿子不知道,儿子只是和惜薪司的魏进忠为客氏争了一下,结果皇爷出来了,然后因为客氏生了儿子的气,皇爷就因此罢了儿子提督东厂的差事,还给魏进忠赐名为魏忠贤,让他以后在乾清宫内服侍。” 王安听后也喃喃自语起来:“以皇爷的性子不可能因为客氏的一两句话就撤了你提督东厂的差事,应该是皇爷早就想换掉你!皇爷应该已经觉察到你跟我走得太近了!” 魏朝听后就又哭了起来:“啊!老祖宗,您不能不管儿子啊!” 王安则见魏朝这样,不由得一跺脚,再次喝道:“你先起来!你记住一句话,雷霆雨露,皆为君恩,尤其是我们这些没有根的人,离了皇爷什么都不是,皇爷一句话便能要了我们的命,所以,你就当这一切都没发生过,皇爷要魏忠贤侍奉他和客氏,你就老老实实地退出,以后见着魏忠贤也要卑微些!不然你小心你的命!” 魏朝讶然地抬头看了王安一眼,他没想到王安让他主动退出和魏忠贤的竞争,还让他对魏忠贤也要卑微些。 王安则又说道:“另外,以后你也不要来找我了,你跟我走得越近,皇爷就越是不喜欢!你得明白!” 魏朝点了点头:“儿子听老祖宗的!” 王安无语地看了魏朝一眼:“不要听我的!听皇爷的!皇爷才是我们的天!咱家跟你一样都是奴婢!” …… “奴婢听皇爷的,皇爷让奴婢怎么做,奴婢就怎么做!” 魏忠贤在朱由校问他以后听谁的话时,魏忠贤立即回答了起来。 朱由校因此笑着点了点头,他不得不承认魏忠贤的确在随机应答方面要比魏朝更讨人喜欢些,心想也难怪魏忠贤在历史上打败了魏朝。 然后,朱由校就写起手诏来,且亲自盖上宝印,说道:“现在起,你就是司礼监秉笔太监提督东厂,以后务必要尽忠职守,不然朕可不会轻易饶你!你立即去东厂,让东厂的人给朕好好查查御史冯三元!” “皇爷放心,奴婢谨记皇爷的谕示,绝不敢有欺瞒皇爷的地方!” 魏忠贤兴奋地接过手诏,磕起头来。 第十三章 魏忠贤初掌东厂 魏忠贤兴奋地持着朱由校的手诏跑了出来,他是真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这么快就成为司礼监秉笔太监提督东厂。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他已经是大明内廷的顶层大太监,荣华富贵无疑唾手可得。 但魏朝这时候却是极为失落。 他从王安这里走了出来后,依旧难以接受自己不再是东厂厂公的现实。 不过,魏朝没想到王安会让他退出和魏忠贤的竞争,还让他主动讨好魏忠贤。 这让魏朝非常不甘心。 魏朝一想到自己好歹也是御马监太监,且是皇爷的大伴,不应当还要去巴结一个刚刚上位的魏忠贤。 甚至,魏朝内心因此事对魏忠贤更加的憎恨,他觉得就是魏忠贤因为这个爱钻营的小人因为巴结客氏导致了自己现在这样失败。 “魏忠贤,你这个卑鄙小人!” 一想到此,魏朝就咬牙切齿地骂了起来。 不巧的是。 魏忠贤刚好这时候从乾清宫出来,也就遇见了他。 魏忠贤初掌大权,还没到历史上因为掌权已久而不可一世的地步,此时的他还是习惯性地想和每一个有权有势的搞好关系。 于是,魏忠贤笑着拱手道:“魏公公,您这是要去见皇爷?” 这是魏忠贤从入宫以来学到的生存技巧,只要是他值得结交的,哪怕他心里对此人很不满很讨厌,他也会笑脸相迎。 就和职场中大多数想往上爬的人一样。 魏忠贤也不例外。 大明有上十万太监,光是内廷衙门就二十四个,要想从一名杂役一步步混到权势滔天的大太监,是需要很多本事的。 这些本事,魏忠贤现在都有,要不然他也不会成为惜薪司太监,且如今还成为了司礼监秉笔太监。 所以,魏忠贤没有一掌大权就猖狂起来,而是很客气地跟不久前才欺负他的太监魏朝客气地攀谈起来。 毕竟魏朝现在还是皇帝身边的御马监太监,谁也说不定皇帝一时高兴就又重用起了魏朝。 而魏朝兴许是城府不深,也兴许是还没把自己的角色转换一下,还当自己是皇帝身边最受宠的太监,也就哼了一声:“怎么,咱家去见谁还要像你禀报吗?” 魏朝说着就骂了魏忠贤一句:“无耻小人!” 然后,魏朝大摇大摆地从魏忠贤身边擦身而过。 魏忠贤则渐渐地收住了笑容,两眼渐渐露出狠厉之色。 魏忠贤虽然习惯性地对内廷中有权有势的人都客客气气,但他从没想过要当一个好人,要对谁宽容。 在魏朝走后,魏忠贤就一直站在原地,且转身盯了魏朝一会儿,拳头渐渐捏紧。 …… “皇爷,让奴婢来!” 魏朝见朱由校在磨墨就立即跑了来,主动伸手要替朱由校磨墨。 朱由校便丢开手让他来。 “皇爷!奴婢想清楚了,奴婢刚才不该对客妈妈不敬,也不该在魏公公面前那样逞凶,奴婢丢了您的脸!你要怎么惩罚奴婢都行!奴婢以后只求皇爷不要不要奴婢!” 魏朝装着可怜兮兮地样子说了起来,且自觉地把对魏忠贤的称呼改成了魏公公。 朱由校只“嗯”了一声。 “其实奴婢也不是故意要在客妈妈面前猖狂,奴婢也是为了客妈妈的体面着想,担心魏公公用的是公中的物件儿做人情,怕他伤了客妈妈的体面,也伤了皇爷您的体面,但奴婢想了想,魏公公素来是个得体的人,不会挪用公中的物件儿送人,想必真的是基于一片孝心才这样做的。” 魏朝继续说着且还时不时地偷瞥了朱由校一眼。 朱由校没有回应,他甚至暗笑起来,他知道魏朝明着是在替自己辩解其实是在进魏忠贤的谗言,提醒自己注意魏忠贤可能是在贪墨公中之物来馈赠给客氏。 …… 魏忠贤这里直接来了东厂。 朱由校刚交给他的任务,魏忠贤自然不敢怠慢,他在接过朱由校的诏书后也明白朱由校的意思,知道皇帝是要办冯三元,而不是真的只是让东厂查查冯三元。 所以,魏忠贤一到东厂就将东厂掌刑千户许显纯等东厂官校叫到了自己跟前,宣读了皇帝让自己提督东厂的手诏。 许显纯等便因此皆开始向魏忠贤行大礼:“见过厂公!” 魏忠贤忙让众人起身,且亲自将许显纯搀起来,拉到一旁坐下,笑着说道:“咱家在皇爷身边掌惜薪司的时候就听说过,东厂的许千户是个有能为的,就是再大的案子都能办得妥妥帖帖,如今虽说是咱家当了厂公,但咱家也不知道这东厂到底该怎么管,以后少不得还要依仗许千户。” 许显纯一开始本因为听到魏忠贤成了东厂厂公还有些担忧,担忧魏忠贤会容不下他。 毕竟他和魏朝关系也不错,不然他也坐不到东厂掌刑千户的位置,所以,在许显纯看来,这新厂公上任难免会把自己这些跟魏朝有关系的踢出去。 但许显纯没想到眼前这新厂公一来就对自己这么客气,全无上位者的半点嚣张,甚至还夸赞自己,把自己还捧得高高的,这让许显纯一时觉得新来的这位厂公倒是比魏朝更值得巴结一些。 也因此,许显纯也更加恭敬了几分,故作卑微地站了起来,谄笑着说:“厂公谬赞!不过是尽心为皇爷办事罢了!” “说的没错,我们东厂就是要尽心为皇爷办事,这内廷中有这样觉悟的人可不多!许千户一看就是个做大事的。” 魏忠贤继续给许显纯戴高帽,全无半点初掌大权的嚣张气焰,不是他不想嚣张,而是他知道自己刚来东厂根基不深,而许显纯这些在东厂办事的锦衣卫官校虽然是自己的下属却都是京城地头蛇,关系背景都非常深厚。 据魏忠贤所知,许显纯是驸马都尉许从诚之孙,乃是皇亲国戚,妥妥的权贵子弟。 所以,魏忠贤没有一来就仗着自己是厂公而对许显纯挑刺,反而显得平易近人。 当然魏忠贤也不是一味只知对许显纯示好,他也开始试探起许显纯来。 “皇爷有口谕,要我们东厂仔细查查御史冯三元!咱家早有听闻,这冯三元是个不老实的,还交结内臣,甚至都眼线布到皇爷身边了,许千户,你说到底有没有这回事?” 魏忠贤问了起来。 许显纯听魏忠贤这样问,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就僵住了。 第十四章 东厂抓文官 许显纯岂能不明白这魏忠贤话里的意思?他知道魏忠贤是要借着皇上要他查办冯三元的事把魏朝也拉下水。 毕竟冯三元交结内臣还把眼线布到皇爷身边,皇爷身边的内臣是谁,这不用问就知道是谁了。 因此,许显纯不由得心道:“魏忠贤这是在试探自己,自己如果说有这回事,就意味着自己背叛了魏朝,转投到他魏忠贤门下,还得帮他陷害魏朝,算是交投名状; 但如果自己说没有这回事,就意味着自己还是站在魏朝一边,那样就会被魏忠贤针对,官职保不住不说,没准身家性命都保不住!这位厂公还真是绵里藏针!” 许显纯这样想后决定出卖魏朝,毕竟魏朝也不是他爹,他不可能为了保魏朝舍弃自己的身家性命和荣华富贵。 于是,许显纯回道:“是有这回事,下官也听闻过,这冯三元胆大的很,但他到底是御史言官,我们东厂也不敢细查,也就没有管这事!” 魏忠贤当即把茶盏往桌上重重一放,厉声喝道:“什么御史言官!我们东厂查的就是御史言官!不然,设东厂做什么,有都察院不就够了吗!这冯三元交结内侍、贪赃枉法,必须严查!不能姑息!否则我们就对不起皇爷的恩典!” 魏忠贤突然这么一发飙,而且无中生有的定了冯三元的罪,当场就把一众东厂官校给震慑住了。 但这些东厂官校倒也没有因此对魏忠贤心生不满,甚至还颇为激动和敬服。 因为魏忠贤突然发飙是对事不对人,而且文官与厂卫的人本身就是天生对立的两个群体。 对于东厂官校们而言,自己的上司即东厂厂公如果对文官强势一些只会对自己有好处而没有坏处,那样自己这些人在文官面前也就不惧了。 所以,东厂官校们皆齐声回道:“谨遵厂公吩咐!” 魏忠贤因此点了点头,看向许显纯等人:“很好,只要你们尽忠职守,把皇爷交待的事办好,将来咱家自会在皇爷面前给你们请功,但是你们谁要是敢不老实,那个时候,咱家可不管你爹你娘是谁!都记住了吗?!” “谨记厂公训示!” 东厂官校们再次回了一句。 接下来。 许显纯便直接带人往御史冯三元的居所赶了来。 …… “这是广源庄的会票,还请冯公收下,我们也没别的意思,就只是感谢冯公参劾熊廷弼这老贼聊表一下心意而已。” 汪文言此时正在冯三元的居所,满脸堆笑地将一张写着三千两的会票递给了冯三元。 冯三元接过了会票:“盛情难却,本官就收下了,不过,下不为例,本官参劾熊廷弼也是为我大明社稷上疏直言,岂能因此得私利之便,汪舍人您这样做确实不妥哟。” 汪文言摆摆手道:“哪里!哪里!区区三千两银子而已,阁老有意将来力荐冯公出任太仆寺少卿,但等熊廷弼被罢职后,辽东经略自然会是当今辽东巡抚袁应泰,而这新的辽东巡抚一职,还请冯公在廷推上力荐王化贞王公,不知冯公可愿意否?” 冯三元沉吟了一会儿,故作不答。 汪文言则笑了起来:“到时候自然少不了冯公的好处,您也明白,这辽东可漂没的银子从来不是小数字,都说千里为官只为财,难道冯公就真不有意从这辽饷中分一杯羹乎?” 冯三元没有正面回答汪文言只神色凝重地道:“久闻王化贞知兵事,且胸中颇有韬略,冯某素来也看好他,所谓的好处倒在其次,为国家社稷计,冯某也会在廷推辽东巡抚一职上力荐王化贞的,汪舍人大可不必如此费周折!” 汪文言笑了起来:“久闻冯公一心为国尽忠职守,果然名不虚传,汪某深感敬服!” 冯三元笑了笑,暗自盘算着将来王化贞成了辽东巡抚到底会给自己多少好处。 但就在这时候,冯三元的居所已经被许显纯带来的东厂番役给围了起来。 黄色的火把把整个冯府大院周围都照耀得红彤彤的。 许显纯则坐在马上,勒住缰绳,盯着冯府大门,大声喝道:“敲门!抓了都察院云南道御史冯三元!” “是!” 于是,两东厂珰头各自持着火把掌着腰刀走向冯府大门,使劲地敲了起来。 冯府门房冯九听见急切的敲门声,便立即开了门:“谁呀!” 不过,冯九刚一开门就看见一大队头戴圆盔身着甲衣的东厂番役出现在门外。 一时,这冯九还没来得及跑就被一东厂番役给踹倒在地。 然后,一大队东厂番役鱼贯而入,直接破开垂花门,闯入到了前院,将整个前院堵得是水泄不通。 冯三元这时候才刚听到动静不久,不时就见到了这些东厂番役一个个持着写有“东缉事厂”的橙色灯笼挎刀罗列在自己面前。 但因为大明现在是言官势大,所以,冯三元倒也没有那么恐惧。 冯三元甚至还直接大喝起来:“放肆!你们东厂的人这是要坐牢什么?” 许显纯这时候阔步走了过来,挑眉一扫,就问向面前正堂中站着的两名着文官常服的官员:“你们谁是冯三元?” 冯三元心里咯噔了一下,他虽然已经意料到东厂是来找自己的,但当他亲耳听见东厂的人问自己时,他还是有些本能地畏惧起来。 冯三元因此身旁瞥了汪文言一眼。 一时,冯三元想起汪文言是内廷司礼监秉笔太监王安的门客,又和东厂厂公魏朝关系不错,因此又有了些底气,也就再次喝道:“本官便是!你们这是要做什么,是谁给了你们狗胆敢擅闯本官的府邸,本官乃朝廷御史,有参劾之权,难道你们就不怕本官上疏参劾你们吗?!” 许显纯冷冷一笑,大声喝命道:“将冯三元带走!” “是!” 于是,两东厂番役冲上了台阶,直接将冯三元抓住并拖了出来。 冯三元见此大惊,喝道:“你们这是干什么,本官乃朝廷命官,你们怎能随意拿人,你们可有驾贴,你们凭什么拿本官!” 许显纯笑了起来:“你问我们凭什么,那老子就告诉你,凭的是皇权特许,先抓后审!” 说着,许显纯就大喝道:“带走!” 而冯三元因此被往外拖去。 冯三元一边挣扎着一边回过头来,对汪文言喊道:“汪公!救我!救我呀!” 第十五章 审讯御史 东厂和锦衣卫虽然是两个机构。 但在很多时候,是东厂的权力大于锦衣卫。 而锦衣卫则成了东厂事实上的从属机构。 因为东厂往往会直接用锦衣卫的人组成自己的办事人员,甚至包括直接用锦衣卫的镇抚司对抓捕的人犯进行审问。 再加上提督东厂的太监和皇帝的关系要比锦衣卫都指挥使跟皇帝的关系更亲密。 所以就造成了锦衣卫的许多官员成了东厂厂督的下级。 比如现在的许显纯本是锦衣卫都指挥佥事,但因为大明的锦衣卫官衔很多都是虚衔,所以许显纯的实职却是东厂的掌刑千户,负责东厂的常务工作。 因而,许显纯虽然是锦衣卫的高官,却是东厂的二号人物。 自然,锦衣卫也就成了东厂的下级机构。 许显纯直接将冯三元抓到了锦衣卫的监狱。 现在的东厂还没有自己的监狱,所以,东厂是既用锦衣卫的人也用了锦衣卫的监狱。 锦衣卫的监狱被称作诏狱,历来是审问各类要犯的地方。 当然,历朝历代都有诏狱,诏狱顾名思义就是关押皇帝下诏处置的罪官的监狱。 但在明朝,诏狱就成为了锦衣卫监狱的专用称呼。 冯三元一到诏狱就被里面的昏暗湿冷之环境所吓得丢魂丧魄,他感觉自己犹如进了鬼门关。 一时,当冯三元不小心瞅到诏狱里一些蓬头垢面枯槁如鬼魅夜叉的罪犯时,就更加胆战心惊起来。 而琳琅满目的刑具诸如老虎凳、铁床、夹棍、脑箍、拦马棍这些更是让冯三元心生惧意。 因此,当冯三元被押到审讯处绑缚到柱子上时,冯三元则本能地挣扎呐喊起来:“你们这是干什么,你们岂能如此对待本官,本官要见皇上,要参劾你们!你们这是在枉法,你们这是在拷掠忠臣!” 魏忠贤这时候走了进来,大马金刀地坐在了一张由锦衣卫官校搬来的太师椅上,静静地看着冯三元。 魏忠贤也同样在看着这些刑具,但他看见这些刑具后的心情和冯三元不一样,他看见这些刑具犹如看见艺术品一样开心,且觉得自己这么多年的忍辱负重没有白白辜负。 “冯三元,咱家已有确凿证据知道你涉嫌交结内侍,收受贿赂,构陷朝廷重臣,你自己最好是如实招来,也免受刑罚之苦,不然可别怪咱家不客气!” 魏忠贤问了起来。 冯三元则看着魏忠贤,没有说话,心道:“这宦官居然会说自己交结内侍,还说自己构陷重臣,而自己最近只弹劾了熊廷弼,难道此人是为了熊廷弼出头,可东厂厂公乃是王安的人,汪文言是王安的门客,是汪文言让自己参劾熊廷弼的,东厂的人按理不会因为自己参劾熊廷弼而替熊廷弼出头,如此看来,只能是东厂换了人!” 一想到此,冯三元就昂首道:“本官没有交结内侍,更没有收受贿赂!本官参劾谁从来出于公心而非私利,你们狼狈为奸,想要戕害本官,本官是不会让你们得逞的!” 魏忠贤因此只是微微一笑,将手一挥:“动刑!” 魏忠贤一声令下,一锦衣卫缇骑便将烧得通红的烙铁从炉子里取了出来,然后直接压在了冯三元的肚子上。 顿时,冯三元的衣服连着肉都被烧烂,甚至有滋滋的脂肪炼油声出现。 “啊!” 冯三元也因此疼得惨叫起来,额头上汗水直冒。 不待魏忠贤问,冯三元就忙颤声道:“我招,我招!” 魏忠贤见此便让锦衣卫缇骑停了下来。 冯三元则缓了一口气后说道:“我收了汪文言的银子,他让我参劾熊廷弼,但是,我真的没有交结内侍!” 魏忠贤对这个口供自然是不满意的,便道:“没有说实话,那你别怪本厂公对你不客气,继续动刑!” 于是,一锦衣卫缇骑便开始继续对冯三元行起刑来。 冯三元再次惨叫起来,还哭了起来:“不要!不要!我招,我招,我想起来了,我想起来了,我是有交结内侍,我交结了前任厂公!” 冯三元也不是笨蛋,他听到眼前这太监突然自称本厂公,也就更加确定东厂换了人,而眼前这太监非要坐实自己交结内侍的罪名明显是要害自己的前任。 所以,冯三元就直接说自己交结了前任厂公。 魏忠贤因此非常满意,便让锦衣卫停止了用刑,并问着冯三元:“你是怎么交结魏朝的?” 冯三元气喘吁吁地回道:“我是通过中书舍人汪文言认识他的,他也收了汪文言的银子!汪文言要他在皇上跟前进熊廷弼的谗言。” 魏忠贤听后立即吩咐道:“将他招供的话记下来,然后让他画押,咱家要连夜呈递给皇爷!” …… 朱由校一直在等着魏忠贤给自己带来关于审讯冯三元的消息。 因为朱由校相信历史上那个权倾朝野的九千岁魏忠贤绝不是等闲之辈,自己想要的东西,他一定能替自己办到,而且效率不会慢。 朱由校知道大明现在开始衰败其根本原因就在于缺钱。 毕竟养皇族宗藩需要钱,防备辽东建奴需要钱,赈济越来越多的流民也需要钱。 甚至让大明将来足够强盛乃至争雄于世界也需要钱来练兵造船。 所以,朱由校现在很想要敛财。 而怎样敛财的效率最高? 自然是抄家! 朱由校清楚大明的国家财政收入虽然非常匮乏,泰昌元年的税银也不过四百余万两白银,但统治阶层内部却非常富足。 无论是宗室藩王还是士大夫,都是富得流油。 因为地理大发现后,全球贸易也正式开始,而生产力水平依旧处于世界前列的大明王朝就靠着全球贸易吸纳了大量全球各地的财富,使得西班牙、荷兰这些早期西方殖民者抢掠的黄金白银都流到了大明。 所以,大明民间的财富到底有多少是谁也说不清的。 据朱由校所知,光是一个海盗出身的郑芝龙在崇祯年间因为搞海贸每年都有两千多万两白银的收入。 正因为此,朱由校一直就想通过抄家的方式把这些犯事权贵官员的钱财积累起来,好发挥更大的用处。 朱由校早就暗自决定以后无论是谁,只要犯事即便不杀也得抄家。 但一开始,朱由校因为没有可以用来替自己抄家的人。 而且朱由校也记得历史上杨涟和魏大中两人也的确是清官。 所以,朱由校没有对杨涟和魏大中进行抄家。 但现在朱由校启用了魏忠贤后自然就有了替自己抄家的人,因此,朱由校就下定决定决心先对参劾熊廷弼的冯三元进行抄家,而抄家之前自然就是先定冯三元的罪。 朱由校相信魏忠贤会给冯三元安上一个罪名的。 如果魏忠贤连这点本事都没有,也不配在后来的日子权倾朝野了。 “皇爷!奴婢查出来了,这冯三元自己也招认了,他收了中书舍人汪文言的银子,是汪文言让他参劾诬陷熊廷弼,这汪文言还勾结魏朝,让魏朝在皇爷您面前进熊廷弼的谗言,诬陷熊廷弼贪污辽饷!” 魏忠贤一来到朱由校这里就向朱由校禀报了起来。 第十六章 抄拿御马监太监魏朝 魏忠贤在这之前亲眼见到朱由校让客氏收下了自己献的珍珠后就猜到当今的皇爷肯定和他祖父一样是个爱财的。 所以,魏忠贤在办冯三元的案子时特地定了冯三元两个罪名一个是贪赃枉法一个是交结内侍。 贪赃枉法自然是魏忠贤为了讨好皇帝朱由校给冯三元安的罪名。 因为魏忠贤已经猜到皇帝要他查冯三元八成就是想抄冯三元的家,不然何必因为冯三元参劾了熊廷弼就让自己东厂来查冯三元。 而交结内侍的罪名自然是魏忠贤为了除掉魏朝而给冯三元安的罪名。 魏忠贤从知道魏朝对自己颇为仇恨后就果断下定了要除掉魏朝的决心。 朱由校听了魏忠贤的汇报后沉思了起来,且不由得瞅了魏忠贤一眼。 魏忠贤被他瞅的脊背发凉。 因为魏忠贤不知道朱由校对魏朝的感情如何,但他必须要陷害魏朝,毕竟他已经知道魏朝非常恨他,而在这内廷之中从来就是这样,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所以他宁可惹朱由校生气,也要陷害魏朝,而且必须果决快速,不给魏朝留有翻盘的机会。 朱由校沉吟片刻后就道:“抄家拿人!” 魏忠贤听后大喜,忙问道:“敢问皇爷,是抄冯三元的家,还是抄谁的家?拿人都拿哪些人?” 朱由校回道:“都抄!都拿!” “奴婢遵旨!” 魏忠贤忙回了一句。 接着,魏忠贤就矫健地站起身来,半弯着身子:“奴婢告退!” 然后,魏忠贤就三步并做两步地离开了乾清宫。 似乎在魏忠贤这里,没有下班这个概念,也或许是他真的太“尽职”,当然,事实上是他想尽快让魏朝下狱,所以他竟再次赶来东厂,对许显纯等官校吩咐道:“奉谕,立即拿御马监太监魏朝、中书舍人汪文言,抄冯三元、魏朝、汪文言家,除其在京家产外,着派缇骑去其本籍抄其家产,不得拖延,即刻去办!先抄拿魏朝,让兄弟们辛苦点,结束后咱家为他们请赏!” 朱由校这里通过窗缝看见了魏忠贤出暖阁后手舞足蹈的样子,他魏忠贤是因为自己允许他对魏朝下手而高兴。 朱由校挺欣赏魏忠贤这种做事果断狠辣的作风。 觉得魏忠贤无疑是一个能办大事的人。 而对于魏朝,朱由校从他知道魏朝不忠于自己后就没想放过他。 现在的朱由校只想从魏朝身上多抄些钱出来。 魏朝是御马监太监。 御马监是内廷二十四衙门中最肥的衙门,负责管理皇庄和皇店等事。 这就和满清的内务府一样,油水多得很。 而满清内务府素来是满清贪污最严重的地方,而朱由校不用查也知道御马监肯定是内廷中贪污最严重的地方。 所以,难保魏朝没有贪墨。 而且据朱由校所知,明朝的大太监都阔绰的很,甚至也会在外面购置豪宅养小妾,有甚者养了五十多房小妾。 因而,朱由校相信魏忠贤应该能够从魏朝身上抄出一笔钱财来。 至于汪文言和冯三元。 朱由校清楚汪文言是什么人。 据他所知,历史上的汪文言其实不是进士出身,只是一名普通生员,但因为和王安关系不错,后来又搭上了内阁阁臣刘一燝的车,所以一时风头无二,成了中书舍人,在内阁中枢工作,充当内廷王安和阁臣刘一燝间的联络人。 这很可怕! 而且,朱由校知道,汪文言还支持东林党,当然不排除是因为王安和刘一燝支持东林党,而使得汪文言在历史上和东林党诸官员联系密切,甚至在东林点将录里还被称为东林诸官中的鼓上骚。 在朱由校看来,汪文言说白了就是一政治掮客。 而这种勾结内臣与外朝臣的政治掮客,朱由校是决心要除掉的,不然就会导致司礼监和内阁联合起来,压制自己的皇权。 而对于冯三元,朱由校清楚记得此人的确是历史上导致熊廷弼第一次被罢职的罪魁祸首,而且他也记得此人在历史上的确是以贪墨着称。 要不然,朱由校也不会直接让东厂查办冯三元。 所以朱由校才让魏忠贤对上述这些人都抄家都拿问。 …… “罗衾不耐五更寒。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 魏朝此时正在自己的华丽外宅里与一群清客姬妾饮酒唱词。 作为内书堂出身的太监,魏朝有不错的文化修养,也和王安一样喜欢和文人打交道。 而又是御马监太监的他还积攒下了不少财富,自然也能置办豪宅蓄养姬妾。 如今,魏朝因为被撤去东厂提督所以就回到自己的外宅与一帮清客姬妾排忧解闷起来。 但念了李煜的词后,魏朝的心情更加糟糕,更加对白天的事耿耿于怀,不由得咬牙道:“魏忠贤!咱家早晚让他好看!” 魏朝门下清客自然举杯来劝。 其身边姬妾也立即献上香杯儿来慰。 一时,魏朝心情才稍微好点。 不过,就在这时候,魏朝收的同宗义子魏展已经疾步跑了来:“干爹,大事不好!外面来了好多东厂差役!” 魏展话刚一落,一大帮东厂番役就闯了进来,将整个院子塞得满满当当,火把灯笼照得整个院子亮如白昼。 魏忠贤这时候也大踏步地走了进来。 抓捕魏朝,魏忠贤决定亲自来,因为他要亲自看见魏朝落网,他才放心,当然他也想看看魏朝此时的心情。 毕竟魏忠贤清楚记得魏朝白天把他踩在脚下的情景也清楚魏朝骂他的情景。 “奉谕,御马监太监魏朝交结外臣,贪赃枉法,着即抄家拿问!” 魏忠贤先大声念了起来,并挥手对自己麾下东厂番役喝令道:“将魏朝拿下!” 魏朝整个人处于懵逼状态,他从没想到会有这样的一幕,也就不由得说道:“不可能!这不可能!咱家要见皇爷!你魏忠贤一定是矫旨!” “你在矫旨!” 魏朝说着就对魏忠贤大声叱喝起来。 “魏朝,你自己做了什么事,你自己清楚!” 这时候,东厂番役已强行将魏朝铐了过来。 而魏忠贤也对魏朝再次说了一句。 魏朝则挣扎着怒喝起来:“魏忠贤,你这个卑鄙小人,你是在矫旨,咱家已经在皇爷面前说了你的坏话,皇爷不会饶过你的!” 魏忠贤因此反而笑了起来:“皇爷何等圣主!会相信你的谗言?你魏朝不忠于皇爷,就该有此下场!” 说着,魏忠贤就大声吩咐道:“珰头杨寰带人留下,把这里都围起来,不得放走一个人,轮班抄家,掘地三尺的抄,一个铜板也不落下!” 魏朝因此瞪大了双目。 第十七章 设皇明报社 汪文言忐忑不安地将一侍女端来的茶盏捧在了王安面前:“东厂真的换人了?” 王安接过茶盏来,放在了一旁的高脚几上,微微点首。 汪文言听后吞咽了一下,抹了一下额头的汗水:“怎会这样,他魏朝不是陛下身边的伴读太监吗,而且是您一直调教的人?!” 王安则叹了一口气,道:“咱家和魏朝都是皇爷的家奴,我们的权势也都是皇爷给的,皇爷能给我们自然也能收回去。” “只是这一换就拿了冯三元!皇上这是要做什么,是要对您下手?” 汪文言继续说了起来。 王安怔住了一会儿,摸了摸自己曾经被朱由校打过的脸,然后看了汪文言一眼,道:“皇爷真要对咱家下手,咱家也没有办法,不过,你们不一样,你们是士大夫,是和皇爷共治天下的,不是皇爷的家奴,你们如果真不喜欢皇爷的哪个家奴,你们可以参劾皇爷的哪个家奴!” 汪文言听后点了点头:“公公的意思,汪某明白了,不过,门生斗胆请问,这魏忠贤怎么突然成了东厂厂公?公公可知此人深浅?” 王安看了汪文言一眼,没有回答,只蘸了茶水在桌上写了个“客”字。 汪文言看后恍然大悟。 接着,汪文言拱手道:“门生这就去办,定竭尽全力为公公除掉这两人!” 王安则继续点首道:“咱家已经告病请假,你们如果不能赢,咱家也护不了你们了,是死还是发配凤阳,也是皇爷的一句话。” …… “皇爷,王安递来奏疏,言他患了病,故而请准他在家休养!” 司礼监内直房经管文书的太监刘时敏将王安的奏疏送到了朱由校这里。 朱由校看了后心里暗自沉思起来,心道:“王安突然告病应该是对自己换了魏朝的事不满,但自己一个皇帝哪能容许你一个家奴安插眼线来监视自己!不过,王安这一招缓兵之计,倒是不利于朝廷,因为要想朝廷良序发展,王安和魏忠贤当互相制衡才可,但王安却主动退让魏忠贤一步,摆明了是要让魏忠贤独自承担文官集团的炮火,到时候好让魏忠贤被文官集团给击败。魏朝是想靠朕除掉魏忠贤,而王安是想靠文官们除掉魏忠贤,这王安无疑更可恨,把自己在文官眼里的名声置于对朕的忠诚之上!” 朱由校因此就对刘时敏道:“准他请假!” 接着,朱由校又问着刘时敏:“你叫什么名字?” 刘时敏忙回道:“奴婢名唤刘时敏。” 写《酌中志》的刘若愚? 朱由校记得明朝有个原名叫刘时敏但后来改名为刘若愚的太监因为受魏忠贤一案牵连在崇祯朝被下狱判斩监侯。 然后,这太监刘若愚可能在任上比较清廉也就没怎么贪所以拿不出钱来行贿文官,使得其他魏党太监都用黄金买命出来,而他则还被关着,最后不得不学太史公的办法,通过写史书来自证清白。 所写的史书就是历史上有名的记录明朝宫廷秘闻的《酌中志》。 或许是文官们知道笔杆子的厉害,也就因此为其说情,使得崇祯饶了刘若愚死罪。 而刘若愚就靠着这个本事保住了一命。 但现在朱由校不得不承认这个历史上爱写书的太监也不是个简单的人物,很会抓住可以让自己出人头地的机会,也难怪会在历史上想到用玩笔杆子的方式来拯救自己。 而朱由校一想到自己现在有了替自己持刀拿人的魏忠贤,倒也还缺个替自己弄笔作文的身边人。 于是,朱由校就决定提拔刘若愚,让刘若愚将来代替王安。 朱由校便道:“你倒是个干事勤勉的,没有把这样重要的事拖到明天早上来报给朕,以后进司礼监担任秉笔!王安年老体衰,受不了太多的案牍之苦,你以后替多他分担点,另外,朕也给你赐个名,你以后就叫刘若愚,凡事当藏愚守拙,别自作聪明,记住了吗?” “大明的宦官这么多,想进司礼监的更是有很多,不缺他王安一个!王安想靠文官集团搞掉魏忠贤,但即便文官集团真能搞掉魏忠贤,摘桃子的也不会是你王安!想跟朕玩心眼?也不看看自己有没有这个资本!” 朱由校说后暗自冷笑起来。 刘若愚这边则开心地嘴唇微扬,磕头道:“谢皇爷恩典!奴婢谨记皇爷谕示!” 接着,朱由校又道:“朕记得司礼监是有自己的印刷厂,你再替朕拟诏,以后在司礼监下面再设一皇明报社,负责对外刊发皇明报,由你分管,将印刷厂合并进去,增设采编局,如今邸报只能算是公务简报,不够详实,易使居心不良者曲解朕意乃至朝廷的意思,而士林揭帖又多偏颇且偏激之言,以后皇明报社要对朕之决策作出官方解释,以匡正天下流言蜚语!所以,你应该知道自己的职责之重,如果做不好,别怪朕将来换人!” 刘若愚倒是没想到皇爷直接让他搞这样的事,心想这是要让自己这些内廷的人在时论上与文官们分庭抗礼呀! 但刘若愚也知道这是好事,毕竟这样自己内廷可以争取把文官把持的话语权夺过来,也利于改善自己这些内廷太监的名声,而自己这些内廷太监也不用再靠文官获得好名声。 所以,刘若愚忙回道:“奴婢定全力做好皇爷吩咐的事!” “嗯,你现在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立即撰写关于东厂接到查到冯三元交结内侍、收受贿赂的事,但文章内容要让百官们相信这是魏忠贤和魏朝因为客氏引发的,另外要阐述出抄家非长久之计,然倒也可解一时国库之需的观点,让有公忠体国之心的官员们知道,如果他们不想出开辟财源的法子来,这抄家可能是不会停的!” 朱由校对刘若愚指示了起来。 …… “抄家非是长远之计,却也是陛下现在的无奈之举,稚绳兄,你想出开辟财源的法子没有,你总不能让陛下一直靠抄家积攒钱财以练强军?现在是查抄内廷大珰,接下来就是外朝文官了!” 京营校场附近的一茶楼上,徐光启对孙承宗说了起来。 孙承宗张口欲言。 第十八章 官营与卢象升 但话到嘴边,孙承宗又咽了回去,道:“节俭的法子倒是很多,但这开辟财源的法子却是难定!” 徐光启则呷了一口茶道:“但眼下生民日繁,安享尊荣者愈多,靠节俭是不行的,旧军不能罢,新军又得练,比如驿站那些驿差,你若裁撤驿站就可以节俭一大笔开支,可这些驿差一旦没了差事他们会怎么样,这些人就会生事,到时候很可能边患未平,内患又起,所以必须得开辟财源。” 孙承宗点首:“正是此理,但这开辟财源也是牵一发而动全身。” 徐光启则讥笑起来:“你们东林诸人平时不是常爱高谈阔论,讲究得就是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怎么真作为起来又没主意了?” 孙承宗被徐光启这么一讥讽倒也没生气,只道:“空谈自然是无所谓,可这是要献给陛下的国策,岂能随意,不然误己倒在其次,如误国误社稷岂不事大?” 徐光启微微一笑,他倒是很赞同孙承宗这个回答。 不过,也因此,徐光启主动说道:“我倒是有几个想法,稚绳兄可愿听听?” 孙承宗伸手做出请的姿势,笑着说:“请说你的高见。” 徐光启则道:“你何不学张居正,清丈天下田亩,厘清田赋,从而使小民减赋,豪强增税,进而国库增收而生民又无负担增加?” 孙承宗笑道:“张居正何等精明强干之人,连内廷大珰冯保都对其俯首帖耳,边将戚少保也不得不为其门下之犬,尚未能彻底阻止田地兼并之事,我孙承宗哪有那等与天下人为敌的本事,只怕我还没来得及革新天下,就身首异处了!” 徐光启则又道:“要不你做严嵩,从现在起,对上以忠对下以恩,敛财搜刮,然后把贪来的钱奉上,虽落得奸臣之名,但也能使社稷得保!” 孙承宗再次笑了起来,摆手道:“我哪有严分宜二十年不倒的本事!再说,孙某将来仕途到哪一步都不知道呢,你就让我学那些首辅的手段!” “可这就是陛下的用意!非是我让你提前有做首辅的准备。” 徐光启说着就又道:“清丈田亩不行,让你敛财搜刮又不愿意,那这样,我还有一个主意!” 说着,徐光启就道:“在我家乡松江一带,棉布与织造业发达,因此,收丝之牙行甚多,这些牙行靠着赚取中间差价盈利,十分丰厚,日进斗金都算小的,但我大明商税只是收过关之榷税与交易之契税,这种中介之商倒是未有税征,你可以上疏建议朝廷加征商税,尤其是这牙行之税!如今不只是松江,江南、京师都遍布大小牙行,征这些税不伤农不伤小商贩,岂不两全?” 孙承宗忙慌张地站起身来,惊惧地道:“此事万万不可!谁不知道,开牙行的不是皇亲国戚就是阁老尚书做靠山,我要是建言征收这些牙行的商税,我身败名裂没什么,还会害了陛下的!亏你徐子先想得出来!” 徐光启则摇头道:“那我没法子了,不从商税上想办法,难不成又要在田赋上加征?” 孙承宗道:“自然不行,你们南方加征田赋倒是无所谓,反正有副业撑着,可我们北人百姓要是再加征就真的要成哀哀饿殍了乃至生乱了!” 徐光启突然又说道:“汉时为征匈奴不得不收盐铁为官利,何不我们也建言让陛下同意官营一些产业?与成化朝开设皇店皇庄类似,你应该知道,当时也是东虏作乱,最后我宪庙皇帝以皇庄皇店之利练强军而犁庭东虏巢穴!使得辽东百年内再无东虏之患,直到最近李氏养寇自重才导致东患又起。” 孙承宗听后有了兴趣,点首道:“但也因此使得时人对宪庙颇有非议,认为其夺民之利,操纵百官,故而有纸糊三阁老、泥塑六尚书一说。” “主强臣弱,自然会有纸糊三阁老、泥塑六尚书一说,不过是言官之论而已,他们巴不得阁老尚书这些重臣跟天子对着干,听他们的话!可这天下到底是言官说了算还是天子说了算,我们为臣者是忠于言官还是忠于天子?” 徐光启问了起来。 “自然是天子。” 孙承宗回道。 “所以,以官营取利乃是良策!你刚才说得对,只要是加税,无论是加哪方面的税都得牵一发而动全身,唯独这赚钱是不用牵连太多人,只需出资派人经营即可,朝廷直接找富贵者要钱自然难,但如果朝廷赚富贵人的钱则少些难度,而且,改皇营为官营,以朝廷名义取利,既可以实现宪庙朝之效又可以避免时人诋毁君父,最多只是说你孙稚绳善敛财而已!” 徐光启继续说了起来。 孙承宗则突然又站了起来:“此主意甚好!就当扩大官营之利!到时候陛下之内帑可以专用于军,民用之财则完全可以官利补之!” 孙承宗说着就笑道:“到底是你徐子先,会想新点子,对了,陛下让你荐举养闲或致仕的老将为教职之事,你做的如何,可有眉目了?” 徐光启回道:“我翻遍了兵部武选司万历朝三大征的武将档案,倒是选出了一批还未过世的老将!正准备到时候面呈陛下,你还别说,陛下还真是圣明烛照,也难为他能想到,让这些老将解甲归田和留在内地简直是浪费,就应该养在朝堂为我大明培养后进!都说东虏之酋善战,我大明如此多将才,万历朝三大征也才过去二十余年,不愁就没有比他努尔哈赤强的!” 孙承宗笑了起来:“你徐光启既要替朝廷练兵如今又要替朝廷选将,倒是颇有谭襄敏(抗倭名臣谭纶)之风!我还没问你呢,你最近常来这京营校场附近是为何事呢?你倒是告诉我,怎么天天爱往这里跑?荒郊野外的!” 徐光启朝京营校场方向看了看道:“陛下说了,办讲武堂不能光有老将坐堂当先生,还得有管新武监的优秀青年武官,都说京营武备松弛,我现在每天来这里就是想看看还有没有还坚持操练的武将,我就不相信诺大的京营,全都是不习操练的武官。” 孙承宗听后笑了起来:“京营武官中有没有还勤于操练武备的我不知道,但在我国子监里,我倒发现一举监天天练习骑射之术,说是东虏乃将来大患,欲报效国家之士当不忘君子六艺,以备将来为君王沙场点兵!” 徐光启听后大惊:“是吗,此举子倒是个人物,叫什么名字,徐某倒想认识认识!” 孙承宗笑道:“卢象升,字建斗,南直隶常州宜兴人!改日,我带他来见你就是!” 第十九章 选将 徐光启听后更为惊讶:“还是我南直隶的,这更稀奇了,如今天下士子尤其是江南士子多爱红妆,涂脂抹粉,惺惺作态如女子样,阴柔至极,倒是没想到南方士子中还有这类异数。” “你自己不也是异数吗,整日和那些西洋人打交道,什么几何、枪炮、日心之说,我就不明白,这些西洋之学真比东林诸公所论更利于我中华?” 孙承宗说着就质问起徐光启来。 徐光启则忙摆手道:“我不跟你逞口舌之争,你们自己都说了要声声入耳,我徐光启听一些外夷之声,也没什么。” 孙承宗见此只好偃旗息鼓:“行,我们不争这些,我们就看看这些京营的武备,当今兵部尚书是张鹤鸣,此人一心都在辽事上,常催促辽东经略熊廷弼尽快解决东虏,只怕从未管过京营,如今京营这些武官越发懒怠了,这都要日晒三干了,也没个操练的。” 徐光启同孙承宗一样,看向京营校场的方向,说道:“辽东之事十分复杂,表面上只是剿东虏,事实上许多辽地军镇都怀有自己的心思,熊廷弼不过一文臣,指挥不动谁,拿什么进剿,张鹤鸣跟石星一样,只知道替朝廷省钱,却不知道前方有前方的难处。” 说着,徐光启就露出了失望之色:“得了,今日又白来了,没个勤于操练的武官!” 但就在徐光启话刚一落的时候,前方传来山岗林子里就传来整齐了的喊杀声。 徐光启忙站了起来。 孙承宗也忙站了起来。 两人只看见金色艳阳下,一排明军正穿着粗布箭袖衣在整齐的跑步。 这让两人不禁相视一笑。 “这次没白来!” 孙承宗先笑着说了一句。 而徐光启这时候突然一拍桌子:“来人!” 这时候,徐光启的随身护卫忙走了上来:“老爷有何吩咐?” 徐光启则道:“持本老爷禀帖,去请营中操练士兵的主官来!就说本老爷有请!” 半个时辰后。 一壮如铁塔的武将神色不安地跟着护卫来了徐光启和孙承宗所在酒馆。 如今的大明文贵武贱的现象非常严重。 即便是二品武官在七品文官面前都只有下跪磕头的份。 何况徐光启和孙承宗都是天子身边的经筵讲官,属于文官中的清贵官员,而且徐光启还兼着河南道御史,等于还有言官的参劾权,而孙承宗是国子监祭酒,乃大明的小九卿之一。 所以,即便是总兵级的武官在要见徐光启和孙承宗时也是很紧张的,何况一个京营普通武官。 正因为此,这武官一来到徐光启和孙承宗面前就直接跪了下来:“京营把总周遇吉见过两位上官!” 孙承宗忙扶住了周遇吉:“这位将军万勿如此,您是天子禁军宣力之臣,岂能跪于我等身前!” 徐光启看了孙承宗一眼,心中诧异孙承宗对武将的态度倒是不似大多数文官。 诧异之余,徐光启也因受孙承宗影响而语气和蔼了几分,忙道:“你说你叫周遇吉?” “末将正是!” 周遇吉回道。 徐光启笑了笑,就伸手道:“您请坐!” 周遇吉便坐在了徐光启下首,且只坐了半边。 徐光启见此说道:“将军乃行伍之人,怎么坐得却如女儿一般?” 周遇吉听徐光启这么说这才大马金刀地重新坐好,然后有些不好意思地讪笑道:“末将失礼!” 孙承宗这时候落座下来:“将军不必拘谨,这里没有其他人。” 孙承宗说着就指向徐光启:“他乃少詹事兼河南道御史经筵讲官徐子先,奉旨替天子选将选兵以练之,如今天子刚刚登基,有意重振我大明武备,铸铁军为天子师,以壮国威,而息四方干戈,故而,他要见你是为天子而来!” 孙承宗说完,周遇吉立即望北而叩:“吾皇万岁!” 徐光启因此微微一笑,他不得不承认眼前这位把总是可造之材,听了孙承宗的一番言语后居然也知道该向谁表忠心。 徐光启这时候也忙道:“京营武备松弛,官兵多操副业,为权贵砌墙执仗之役,不练骑射,这些我们都知道,即便如将军这般武官也会常奔走于显贵之门,以求晋升,为何将军还能做到坚持操练?可否告知于本官?” 周遇吉忙起身回道:“末将不敢欺瞒两位上官,末将乃辽人,家父死于东虏之手,故而末将从小就知我官军之败坏以及有志将来征战沙场以报父仇!” 徐光启和孙承宗点了点头。 徐光启还开口道:“将军以后可常来鄙人府中一叙!他日,本官必替朝廷荐举将军!” 周遇吉听后颇为感动:“谢上官!” 孙承宗只是莞尔一笑,他没有表态拉拢周遇吉,毕竟徐光启拉拢武将是天子允许的,他如果再拉拢就容易被质疑。 所以,孙承宗只是开玩笑地指着徐光启对周遇吉笑道:“他家是松江富户,不收土仪!所以,你只需记住他是替天子办事,不必过于感他的恩!” 众人听后皆笑了起来。 此时,一锦衣卫策马而来,且突然停在楼下喊道:“敢问楼上可是孙祭酒与徐詹事?” 孙承宗和徐光启忙站了出来:“正是我们。” 锦衣卫忙道:“陛下宣见二位,着二位即刻进宫!” …… 次日。 文华殿。 朱由校见到了徐光启和孙承宗。 朱由校先问着徐光启:“荐举老将来京担任教职的事准备的如何?” 徐光启忙拿出一本名册来:“陛下,臣已经拟好要荐举的老将名册,请您过目。” 朱由校让魏忠贤把徐光启手里的名册接了过来。 朱由校打开名册一看只见上面写的名字有: 左都督光禄大夫郭琥 左军都督府都督佥事骆尚志 右军都督府都督佥事牛秉忠 遵义副总兵陈策 石砫宣慰司宣慰使秦良玉 除了秦良玉,朱由校对另外四人都不是很熟悉,因而他便让徐光启给自己阐述一下。 于是,徐光启便遵从朱由校的旨意对朱由校和在场的孙承宗说了起来。 第二十章 老将介绍 “这郭琥是嘉靖四十二年就开始守边镇的老将,善出奇谋,时人皆称其文武双全,在山西镇守任上以奇谋破土官张同勾结鞑虏之叛,后因年迈致仕。” “这骆尚志是南兵猛将,善使火炮与火器,其所练浙兵得戚家军之精髓,在平壤之战中是攻上平壤城的第一人!后因北兵所妒,不为时任大司马所喜,所以辞官归隐。” “这牛秉忠致仕前为宁夏总兵官,善统骑兵,身经百战,斩敌首千级,镇守宁夏十余年间,鞑靼不敢入侵!” “这陈策善统水师,曾率麾下广东兵随总兵陈璘统援朝,在露梁海一战中击败倭寇水军,后又剿灭珠池盗李茂有。” “这秦良玉本为石砫宣慰司宣慰使马千乘之妻,后马千乘被诬致死,其子年幼,故而由秦良玉承袭其夫位,万历二十八年杨应龙作乱,秦良玉与其丈夫连破杨应龙叛军七个营寨,为南川平叛中战功第一,其麾下白杆兵尤善步战!” 徐光启说完后就看向了朱由校。 朱由校听后甚为欣悦地点了点头:“有善出奇谋的,有善操火炮火器的,有善统骑兵的,有善水战的,有善步战的,爱卿这份名册真是思虑周全,颇有远见,当立即拟成奏疏呈上,朕得尽快召这几位国之柱石进京!” 徐光启忙兴奋地拱手道:“臣遵旨!” “我大明底蕴非凡,自太祖以来,良将迭出,何等顽敌没有见过,何样险境恶战没有经过,区区东虏,只要我们自己不乱来,就不会解决不了!等这五将进京,就开始训练兵将,到时候两位爱卿也任讲武堂总训导官,负责教习兵将思想!” 朱由校继续说了起来,且给孙承宗和徐光启下达了新的任务。 而孙承宗和徐光启皆领旨称是。 接着,朱由校就问着孙承宗:“爱卿的开辟财源一事想得如何?” 孙承宗和徐光启相视一笑后就面向朱由校拱手道:“回禀陛下,臣思之再三,认为当效宪庙旧例,设皇庄皇店,然后以其利募军养兵,但若直接设皇庄皇店未免有损陛下圣名,故而臣建言,改皇庄皇店为官庄官店,即兴办官营之业而取天下之利养天下之军民!” 朱由校听后笑了起来:“难得你能想到这一点,倒是个新法子,比不直接加税来得间接,即便将来官营之产业使得权贵官绅意识到自己盈利减少也是许久以后的事,到时候朕已有强兵,倒也不惧反对者,另以官营代替皇营的建言也甚好,以皇营取天下利,未免被人诟以朕取天下利的嫌疑,但以官营取天下利,则是为朝廷为国家取利,天下人无可指责之处,朕准了!” 孙承宗则又道:“陛下,臣不敢居功,此法子是徐詹事提出的。” 朱由校因此看了徐光启一眼,微微一笑:“那就不奇怪了!” 朱由校知道徐光启是商人家庭出身,又是上海人,所以想到以官营取利的法子也就不奇怪了。 “既如此,两位爱卿且议议,官营眼下第一个经营何产业最为有利?” 朱由校又问了起来。 徐光启想了想道:“以臣看,当是织造之业,出海暴利中,以生丝为第一,棉布为第二,余下方是茶叶、瓷器。” 朱由校听后突然有了一个想法,但他现在倒是没有说出来,只道:“那就织造之业。” 接下来,朱由校便让孙承宗和徐光启正式授课讲解儒家经学。 这个时代还是以儒学为主的时代,统治阶层也都以儒士为主,所以,作为皇帝的朱由校自然也必要了解一下儒学,不然也无法完全去了解这个时代的儒士。 在朱由校看来,大明要想成为一个开放强盛的帝国,首先自己就得开放,多学习多思索。 即便朱由校深知儒学现在已经不合时宜,甚至会让中华陷入一段时间的落后,但他也得去了解一下。 毕竟无论是他这个身体的原主人还是他自己作为穿越者,在这个时代作为主流的儒学上的造诣都还不够。 朱由校觉得自己有必要了解一下孙承宗等人学的什么才能知道怎么去改造这些人进而改造这个帝国。 …… 然而。 皇帝朱由校正在通过孙承宗和徐光启了解这个时代的儒学时,这个时代的一批东林儒士们也正在送别杨涟与魏大中的京郊十里长亭处议论着他们的皇帝。 杨涟刚端起左光斗为他斟的酒就叹了一口气。 左光斗见此不由得再次劝慰道:“杨公不必过于挂怀,此事也算是命中一劫,只要无愧于心,对得起大明江山社稷,贬谪又何足哉!” 杨涟因此抬头看了左光斗一眼,心想贬谪的不是你,你哪里知道一个月前还是为先帝信任的顾命大臣转眼就成阶下囚被贬蛮荒的滋味。 但杨涟自然不会如此说,只道:“话虽如此说,然胸中抱负自此付诸东流,也不知当与何人说!” 同杨涟一起离京的魏大中也因此叹了一口气:“也罢!左公说得对,这也是命中该有之劫,说起来能死里逃生就已是皇恩浩荡,全赖他方从哲求情,等过些日子,我就辞官归隐,再也不踏足这官场是非了!” 同来送别的汪文言则叹气道:“幸而你们只是被贬官,以后这朝廷还不知道会是什么样呢,汪某已得知确切消息,大内的东厂提督换了人,此人名唤魏忠贤,靠巴结客氏上位,此人一上任就拿了冯三元,还连夜拿了魏朝,抄了魏朝的家!” 同为东林党的官员惠世扬听后大惊:“竟有这事?” 汪文言点了点头:“据闻,魏忠贤和魏朝因争抢客氏而起争执,而当今圣上甚宠客氏,竟因此从客氏之意,让魏忠贤代替魏朝提督东厂,于乾清宫听用!因此事,内相王安也不得不告病在家,司礼监大有被此人把持之嫌!” 接着,汪文言看向素来与熊廷弼有矛盾的吏科左给事中姚宗文,道:“如此下去,将来必是魏忠贤把持内廷,而这魏忠贤一提督东厂就矫诏拿了冯三元,明显是因冯三元弹劾熊廷弼一事,可见这魏忠贤早就和熊廷弼与方从哲等人窜通一气!要擅权乱政!” 姚宗文听后当即面露惊骇之色:“这该如何是好?” 第二十一章 东厂缉拿汪文言 汪文言见姚宗文有所意动,当即慷慨激昂地站了起来:“自然是上疏参劾魏忠贤与客氏,要陛下逐出客氏,罢黜魏忠贤!” 这时候,惠世扬附和起来:“没错,当上疏参劾,国朝岂能由妇寺擅政,岂能出现锁拿言官乃至阻塞言路之事!” 姚宗中见惠世扬也站了出来,因为知道自己如果不让熊廷弼下台,作为和冯三元一样弹劾过熊廷弼的自己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所以,他也跟着附和道:“惠公所言甚是,此事当上疏弹劾,他魏忠贤内结妖妇,外联奸臣,其心可诛!” 而刚因为上疏被外放的魏大中不由得劝了起来:“你们有没有想过,陛下不听怎么办,眼下方从哲把持内阁,如今又多了一个魏忠贤,陛下一旦对这二人言听计从,你们上疏得越厉害,我东林之势就损失得越重!如今魏某与杨公已经因此被驱离朝堂,尔等还要再重蹈此路乎?” 杨涟这时候则在这时候瞪了魏大中一眼:“魏公何时如此怯懦不堪了!奸臣妇寺乱国,我等忠良之士岂能因坐视,就算陛下不听,也无非断首流血耳!只恨杨某已被罢职,不然必第一个参劾这魏阉方贼!” 杨涟这么一说,让本来因为魏大中的劝谏而消停些的东林党官员们再次热血澎湃起来。 同为东林党官员的缪昌期也因此高声道:“杨公所言不错!无非一死耳!缪某愿做第一个上疏参劾魏阉的,可有愿同缪某一同上疏的!” 而惠世扬则道:“惠某愿意!” 姚宗中左右看了一下,没有立即表态。 而左光斗这时候突然站到了最前面来:“诸位同仁,以左某看,若方贼不除,则吾等敬仰之叶公回朝后难以重掌内阁,若魏阉不去,则内相王安于司礼监难以辅政,一旦如此,则我《东林会约》【注1】所提之主张难以实现!因而,上疏参劾魏阉乃必须之事,岂能因惧祸而后怕之!” 说着,左光斗也道:“左某愿联名上疏!” 左光斗乃叶向高的支持者,也是东林党的核心人物。 而左光斗很明显也比其他人稍微有些政治头脑,直接将参劾魏忠贤的事与支持叶向高执政并实现东林党政治理想的事联系了起来。 但也因此,左光斗的说辞显得更有说服力。 还未发声的东林党官员也都纷纷站了出来。 而姚宗中见此也没再迟疑,而已站了出来:“左公所言没错,不除掉魏阉,则无法除方贼,则无法除熊廷弼,则辽事难以解决!吾亦愿联名上疏!” 汪文言见此心里颇为称意,他是王安和刘一燝的代表,他的目的是让王安把持内廷大权挤走魏忠贤,让刘一燝把持内阁赶走方从哲,而策略是利用东林党与方从哲与熊廷弼等浙党、楚党、齐党之间的矛盾实现这一目的。 而汪文言见自己的策略得以实现自然心里得意,也暗想自己虽不过是一介生员出身,然也能挑动得朝堂风起云涌,也算是不负此生了! 杨涟此时也颇为激动,拱手道:“恨不能与诸公共除国贼!告辞!” 魏大中也没再多说,也跟着拱手道:“告辞!” 东林诸官也纷纷送别杨涟和魏大中。 于是,杨涟和魏大中登舟而去。 而东林诸官则因要联名上疏参劾魏忠贤一起往缪昌期家中走去。 其中。 惠世扬和姚宗中走在最前面,而左光斗与缪昌期、汪文言等则紧随其后。 不过。 正在这时候。 许显纯带着一队东厂番役策马而来,拦住了这些东林党官员的去路。 许显纯当即先冷笑起来:“想必诸位这是刚送完杨涟与魏大中两奸贼回来。” 说着,许显纯就当先喝问道:“你们当中谁是汪文言?!” 这时候。 惠世扬先大喝了一声:“放肆!尔等是何人,敢如此污蔑杨魏二公!” 许显纯因为东厂提督魏忠贤表现出了对文官的强硬态度,因而也没有再害怕这些文官,同样强势地回答道:“他杨涟对天子不敬,不是奸臣是什么!他魏大中为杨涟这奸臣说话,同样也是奸臣!本官何曾污蔑?!” “你!” 左光斗指了许显纯一下,但随即还是不得不忍怒问道:“敢问阁下何人,为何拦我等的路?” 许显纯答道:“奉旨捉拿钦犯汪文言!本官刚才已经问了,你们当中谁是汪文言。” 汪文言这时候已经自觉躲到后面,双腿发起软来,他没想到冯三元这么快就招了,而东厂的人这么快就来拿他了。 姚宗中和缪昌期见此忙把汪文言围了起来,其中,姚宗中还质问着许显纯:“你们东厂可有刑科驾贴?!” 按照大明制度,锦衣卫拿人通常需要刑科开具驾贴,但通常是先拿人再开驾贴。 而此时,姚宗中故意这样问明显也是要阻止东厂拿走汪文言。 许显纯冷声问道:“我东厂拿人何须驾贴?!” 说着,许显纯就看向已躲在最后面的汪文言:“汪文言,你给本官出来,否则休怪本官不客气!” “大胆!你们东厂没有刑科驾贴岂能随便拿人!” 左光斗此时也说了起来,并道:“没有驾贴,你们东厂就不能胡来!” 惠世扬也站了出来:“没错!没有驾贴就像拿走汪公,除非从我惠世扬的尸体上踏过去!” 许显纯则看向自己面前的东厂番役们:“不用管他们,直接拿人!” 于是,东厂的番役们直接行动了起来。 啪! 但这时候,姚宗中却仗着如今文官在朝中权势最大的底气突然扇了一过来的东厂番役一巴掌,且大声指着这东厂番役喝道:“放肆!汝等不过粗鄙武夫!敢拿我中枢文臣!还有没有尊卑之念!” 许显纯见此一幕也颇为震惊,他没想到这些文官竟敢直接动手打人。 东厂番役们见此也因为大明自隆万以来就已经是文官做大,万历中后期,文官更是势大,七品文官也能让一二品武官下跪,所以,也就都习惯性地惧怕文官,如今也都没敢再继续拿人,皆看向许显纯。 许显纯也不知道皇帝的态度,也不好直接对这些文官动手,只喝道:“把他们都围起来,立即去禀报厂公,惠世扬等文官阻挠东厂办差!” 第二十二章 王安下跪 东厂的番役因此忙把惠世扬、姚宗中、缪昌期这些东林官员围了起来。 而姚宗中则因为刚扇了一东厂番役一巴掌而涨了些气焰,也就颇有底气地道:“诸公勿慌!这许显纯不过一武弁而已,他有什么资格拦住我等去路!” 说着,姚宗中就对许显纯喊了起来:“许显纯,你别以为你是东厂掌刑千户,我们就怕了你,你难道不怕我们上奏疏参劾你吗,你别忘了,你的职升控制在我们手里,兵部武选司的主事刘国缙乃是本官好友,你最好现在下马跪着向我们致歉,否则,别怪本官对你不客气!” 许显纯还真有些畏惧起来,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因为许显纯不知道天子对这些文官是什么态度,毕竟无论是才驾崩的泰昌还是万历,以及以前的隆庆皇帝都不会对文官们太狠。 而且,许显纯也不得不承认自己的仕途的确也控制在文官手里。 毕竟大明武官升迁是由兵部武选司掌控着。 而且武官没有参劾文官的权力,而文官却可以参劾武官。 因为科道言官皆是文官。 总的来说。 明朝末年文贵武贱,武臣见到文官下跪,也不是说说那么简单,是真的因为武官很多方面的利益被文官控制着。 “让开!” 这时候,姚宗中对他面前挨了巴掌的这东厂番役再次大喝了一声。 这东厂番役因见自己上司许显纯没有说话,也有些不敢惹眼前的姚宗中就真的闪到了一边。 姚宗中因此冷冷一笑就离开了这里。 其他文官也皆因此得意地笑了笑,然后离开了这里。 围住他们的东厂番役就像是变疏了的网,根本拦不住这些文官。 许显纯也没敢发作,捏紧着拳头,看着这些文官们扬长而去。 这已经是他最强硬的一次了。 要搁在厂公没换的时候,他已经下跪了,而不是还骑在马上。 但即便如此,许显纯内心还是气愤的,他何曾不怀念曾经厂卫与文官分庭抗礼的时代。 而许显纯也不想让魏忠贤觉得自己无能。 所以,许显纯还是对自己一部下吩咐道:“陆百户!你带人跟过去,不要让汪文言跑了!” …… “老祖宗,我们跟在汪文言身边的人回来说,汪文言被东林党那帮文官护住了,许显纯带东厂的人过去没有抓住他!” 王安的心腹阉宦王格回到了王安的外宅,对王安说起此事来。 王安听后欣悦地笑了笑:“甚好!这些文官,尤其是这帮把持言路的东林党官员可不是好惹的,当年神庙皇帝都被他们弄得没办法,何况如今才刚刚登基的皇爷,有这些人帮着,汪文言就没事,汪文言没事,咱家就没事!” 说着,王安就又问道:“我告病的事,皇爷怎么说?” 接着,王安就得意地笑问道:“是不是不准我养病,说司礼监不能没有咱家,咱家要是病了,司礼监就没法子运转了,甚至还要让我掌司礼监?” 王格忙回道:“已经准了!” “什么?准了!” 王安听后突然站了起来。 王格忙跪了下来:“儿子不敢隐瞒,是真的准了!儿子真要禀报给干爹呢。” 说着,王格就把批红的奏疏从袖里取了出来,然后双手捧到头上。 王安没有接,只惊骇地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细细说来!” 王格说道:“奴婢也只打听到是内直房管经书的刘时敏把您的奏疏连夜送到了皇爷跟前,然后皇爷夸他办事勤勉,还给他赐了名,让他进了司礼监担任秉笔太监,然后就让他批了红。” 王安听后愣了两秒。 铿! 紧接着。 王安奋力一挥手臂,就将一捏在手里的成窑杯摔在了地砖上,当场摔了个粉碎,瓷花飞溅。 “输了!” 王安声音发颤地说了一句。 随即,王安急火攻心之下就吐出一口血来。 接着,王安又咬牙切齿起来:“这些忘恩负义的兔崽子们,没一个有良心的!亏咱家对他们那么好,就说那魏忠贤,要不是咱家提拔,他能成为二十四衙门之一的惜薪司太监?结果背着咱家走客氏的门路,还有刘时敏,竟也会踩在咱家的头上进司礼监,人心难测呀!敢情这皇爷一换,就都暗藏着换门庭攀高枝的心思呢!” 王安说着就仰天一躺:“到底是不能跟皇爷耍心思啊,蚍蜉焉能撼树!皇爷现在一手诏便可杀我也!” 王格见此忙担忧地问:“老祖宗,您这是怎么了,要不要请大夫?” 王安则问着王格:“你是不是也打着别的心思?” 王格忙跪了下来:“儿子不敢!” 而王安却说道:“该打着别的心思了,不然内廷二十四衙门的掌印太监,就没你的位置了。” 接着,王安就让王格扶他起来。 王格见此忙问:“老祖宗何不先休息?” 王安则挣脱开了王格的手:“咱家得进宫去,去司礼监为皇爷做事,再养病就要被那帮兔崽子卖完了!咱家终究也只是皇爷的奴婢而已,哪能配跟皇爷使性子!” 王格因此忙要搀扶着王安:“那儿子扶您进宫。” “你走开!现在咱家已是不祥之人,你跟着我会倒霉的,你现在去找魏忠贤,去找刘时敏,去给他们送银子,去!” 王安说着就退了王格一把。 王格开始还有些扭扭捏捏,但在王安再三催促后还是离开了王安这里。 而王安则往宫里走了来。 …… 与此同时。 魏忠贤也疾步往乾清宫赶来。 因为魏忠贤刚刚从许显纯派来的人嘴里得知,原来抓捕汪文言的行动出了意外,一群不要命的文官竟然使得汪文言没有被抓捕成功。 为此,魏忠贤不得不来请皇帝朱由校的示下。 而在魏忠贤赶到乾清宫时,王安也恰来到乾清宫准备向朱由校谢恩。 于是,两人互相看了一眼。 魏忠贤还不知道王安已经在暗地里让汪文言发动文官对付他。 所以,魏忠贤还是对王安客气地笑了笑,打了声招呼:“老祖宗!” 王安也微微一笑。 这时候,朱由校因为刚从文华殿见完孙承宗和徐光启回来,也就正巧看见了两人,便道:“你们俩怎么都来了?” 魏忠贤忙看了王安一眼,意思是让王安先回话。 而王安在知道朱由校出现后却先朝魏忠贤跪了下来:“老祖宗,饶我一命?” 朱由校看见这一幕懵了。 魏忠贤自己也懵了。 第二十三章 你在教朕怎么做皇帝? 朱由校因此问着自己身边的乾清宫直殿太监王体乾:“这内廷老祖宗换人了?” 王体乾则回道:“奴婢不知。” 魏忠贤则在这时候明白了过来,一时如芒在背,不知该作何回答,心想自己根本还没来得及作威作福呢,王安就先在皇爷面前喊自己老祖宗,这摆明了是要坑害自己。 朱由校则继续问着王安:“王安,这是怎么回事,你怎么先给魏忠贤跪下了?” 王安忙晃晃悠悠虚弱无力地站了起来瞅了朱由校一眼后这才故作慌张地跪了下来:“皇爷饶命!老奴刚才眼花了,竟没注意到您在这儿,老奴该死!” 朱由校哼了一声,就进了乾清宫:“都进来!” 于是,魏忠贤和王安都进了乾清宫。 朱由校先问着王安:“你不是告病了吗,怎的又进宫来了?” 王安回道:“老奴虽未尽好,但休息半日后也还是能下地走动了,所以来向皇爷您谢恩! 朱由校点首,接着问向魏忠贤:“你是有何事要报?” 魏忠贤忙道:“回皇爷,奴婢派东厂的人奉谕去缉拿冯三元同党汪文言时出了意外,有惠世扬等文官阻挠,言官姚宗中还打了我东厂番役,使得东厂未能成功缉拿汪文言,言东厂没有刑科驾贴不得拿人,所以特来请皇爷示下。” 朱由校听后拿奏疏的手停在了半空中,忽然斜瞥了王安一眼,冷笑道:“还真是反了!朕口含天宪,乃大明之主!什么时候,朕的谕旨还得有驾贴才算数,大明是朕说了算,还是刑科驾贴说了算,你们是朕的奴婢,还是他文官的奴婢?再有阻挠者,以犯上罪处以杀无赦,殴打东厂番役者,也以犯上罪为由就地斩杀!以后皆同此例。” 朱由校说着就喝令起来:“再有这等抓了犯官拿不到的事出现,朕就先撤了你们!” “奴婢谨记,奴婢这就去办!” 魏忠贤忙起身就走,他自己也很气愤这些文官如此不把他东厂放在眼里,所以他等的就是朱由校这一句话。 王安这时候听了后则十分震撼,他没想到朱由校会对文官们如此强硬。 但王安知道如果真让魏忠贤成功拿了汪文言,那他自己肯定死无葬身之地。 所以,王安忙匍匐在地:“皇爷息怒!虽说皇爷您乃天下之主,然读书人得罪不得呀!奴婢斗胆直言,皇爷若不想留下一世骂名,不能以厂卫压文臣呀!” 朱由校冷声问了起来:“你在教朕怎么当皇帝?” 王安忙道:“奴婢不敢!奴婢是皇爷的家奴,奴婢只是为皇爷您着想!” 朱由校笑了起来:“朕看你是为你自己着想。” “奴婢死罪,然奴婢还是要说,请皇爷您收回成命,不要让东厂擅杀文臣,否则必使朝野震荡啊!” 王安忙激动地说了起来。 朱由校则站了起来:“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什么时候朕杀几个犯上之人,就要朝野震荡了,王安,朕看你不是朕的奴婢,你是文官们的奴婢?” 说着,朱由校就吩咐道:“王体乾,去司礼监传刘若愚来!让他速来见朕!” “是!” 王体乾忙走了出去。 没多久,刘若愚就赶了过来:“皇爷!” 朱由校则吩咐道:“刊发皇明报后,将这样的消息传播出去,就说司礼监秉笔太监王安建言朕杀阻挠东厂抓捕汪文言之文官,并灭其族,并再说王安言天下读书人人人该杀!” 接着,朱由校就看向王安:“你不就是想在读书人眼里留个好名声嘛,想后人夸你是个好太监,所以冒死进谏,因为你知道只要汪文言下狱,你反正是必死无疑,可朕偏不遂你的愿,朕要让后人都以为你是个最恨读书人的太监。” 说着,朱由校就又吩咐道:“来人,把王安拖出去杖毙,然后皇明报对外声称,王安是暴病而亡。” 然后,朱由校又道:“拟旨,传谕东厂,稽查凡有讴歌表赞王安的书籍文章一律查抄!” 朱由校说完后就没再说话。 而王安则木然地跪在了原地。 王安是真没想到朱由校会这么搞。 虽然他知道汪文言一被抓自己是必死无疑,但他的确是想通过死谏朱由校留个好名声的。 但王安哪里料到朱由校搞了个什么皇明报,还要刊发天下,把他王安塑造成一个恨不得杀尽天下读书人的太监。 这时候。 锦衣卫官校已经进来将王安拖了出去。 王安则不由得开始大哭大喊了起来:“皇爷!奴婢错了,奴婢知错了!您奴婢一命,奴婢不为文官们说话了,奴婢收回刚才的言论,您放过奴婢,不要这样诋毁奴婢呀!算奴婢求求您了!” 朱由校只看向刘若愚说道:“想要获得好名声,想要光宗耀祖,想要富贵一生,就对朕忠诚!否则,就是王安一样的下场!时刻记住,你们是朕的人,不是他们文官的人!” “奴婢谨记!” 刘若愚回了一句。 外面王安的惨叫声传来。 没多久,王安就被杖毙。 而此时。 魏忠贤则也已将朱由校最新的谕示传达给了许显纯。 许显纯这次不敢再怠慢,立即纠合了一百多东厂番役策马往事先查探清楚的汪文言等文官聚集地而来。 缪昌期府邸。 因缪昌期倡议上疏参劾魏忠贤。 所以,在这之前,阻止东厂拿汪文言的一帮东林文官包括汪文言也就聚集在缪昌期的府邸。 缪昌期刚刚草拟完参劾魏忠贤的奏疏。 因为缪昌期的文采出众,所以,在缪昌期写完奏疏后,一干东林文官就争相夸赞起来。 “缪公到底是翰林出身,这奏疏写的极好!我要是魏忠贤,看了这样的奏疏早就无地自容了!这奏疏乃千古一骂也!” 姚宗中先夸耀了起来。 而这时候,汪文言和惠世扬等人也都表示赞同。 不过,就在这时候,东厂的番夷已经闯了进来。 缪昌期见状倒也没有因此有些许恐惧,毕竟他们才驱赶走了一批东厂番役,也就喝道:“当真是大胆!竟敢闯本官宅邸!” 第二十四章 杀文官 惠世扬更是抢先一步站到了中堂之外,怒视着走过来的许显纯:“许显纯!你想干什么?” 许显纯则冷冷一笑:“你无资格过问。” 说着,许显纯就大手一挥:“缉拿钦犯汪文言!” 于是,两东厂番役便立即闯了过来。 而惠世扬则大喝一声:“你们敢!不想活命了吗?没有刑科驾贴,也敢拿人,是谁给你们的胆子!” 许显纯这时候则亲自拔出绣春刀来,并亲自走了过来:“本官看你是不想活命了,上谕,阻挠东厂办差者,乃犯上罪,杀无赦!” 惠世扬听后倒是不以为意:“尔等矫旨!恐吓我等!” 但许显纯却直接持刀朝惠世扬捅了过来。 惠世扬见状转身就要跑。 结果,惠世扬后背当场被许显纯用绣春刀刺了个透心凉。 “啊!” 惠世扬一声惨叫从口中传了出来,然后不可思议地往前一倾。 而许显纯则把刀抽了出来,任由鲜血从刀尖滴落,看向了在场的其他文官。 刑科给事中惠世扬则趴倒在地上,瞪大了双眼。 其他文官也都惊骇不已。 别看他们平素把谁都不放在眼里,但真见了真刀真枪杀人后也都吓得不行,一时连平时最擅长扣帽子质问的声音都没了。 甚至,之前还敢掌掴东厂番役的姚宗中都不由得双腿打起颤来。 现在的他只想回家。 因为眼前的一幕实在是太可怕了。 但偏偏许显纯接下来就指向了他。 毕竟朱由校已经下达谕旨,如果他许显纯再窝囊的话,就要撤他的职位。 得了上意的许显纯自然不必再怕文官们,而且还严格执行皇帝陛下朱由校的一切谕示。 于是,许显纯指着姚宗中:“将他拿下!按谕令,殴打办事东厂番役者,以犯上罪处斩立决!” 姚宗中听了后大惊失色。 惠世扬的尸首还趴在自己面前,姚宗中自然不会不信许显纯的话。 但因文官势大而养成的多年嚣张气焰也非一时就消散干净的,所以,姚宗中还是色厉内荏地喝道:“本官乃朝廷命官!你们岂能如此,你们这是在假传圣旨!” 许显纯可没有再和姚宗中废话,直接继续喝令道:“把准备好的铡刀抬来!” 这时候,两东厂番役也强行把姚宗中拖了出来。 姚宗中色厉内荏地喝斥后也慌张了起来,不由得回头看着其他文官:“诸公救我,诸公救我呀!” 这些文官皆目光躲闪了起来,故作没听见,毕竟他们都被吓破了胆,一个个不是头皮发麻就是尿了裤子,哪里还敢为姚宗中说话。 姚宗中也被摁在了铡刀下。 许显纯大喝一声:“斩!” 咔擦一声。 顿时,姚宗中人头落地。 在场的文官们皆一个个面色苍白起来,有的直接瘫软在地。 因为眼前的一幕太可怕了,东厂居然真的杀人了。 许显纯见这些文官如此模样,心里十分称意,暗道:“你们也有今天!” 一时,许显纯吩咐道:“把汪文言抓出来!” 于是,两东厂番役立即冲了进去。 无人敢阻拦。 但此时,室内好几个文官都钻进了桌子地上,屁股朝着外面,不停抖动着,所以,番役们一时忍不住谁是汪文言。 一名番役干脆先朝一屁股最肥的文官屁股上踹了一脚:“滚出来!” 这文官忙从桌子底下钻了出来,狼狈不堪道:“犯官汪文言,求上差饶命!” “带走!” 许显纯见此笑着大喝一声。 因此,汪文言便被东厂正式带走。 而左光斗、缪昌期等东林党官员此时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汪文言被带走。 对于他们而言,这自然是他们无法承受的损失,一个月不到,就走了两大把持言路的干将,如今又被杀掉两个,连联络内廷和内阁的汪文言也被带走。 最为惴惴不安地当属内阁阁臣刘一燝了。 毕竟汪文言和他走得很近,也替他做了许多见不得人的事。 所以,刘一燝不知道东厂会不会从汪文言口中审出关于他勾结辽地军镇与晋商企图扳倒熊廷弼的事来。 而内阁首辅方以哲倒是因此松了一口气,毕竟历来东林党把持的言路一下子没了四名言官,甚至连居中联络内廷王安与内阁刘一燝的汪文言也被下了狱,对于他这个首辅而言,自然是便于他开展自己的执政工作的。 不过,收获最大的当属朱由校自己。 朱由校通过起用魏忠贤代替魏朝,进而控制了东厂。 接着,朱由校又通过起用刘若愚代替王安,进而控制了司礼监。 使得内廷两大要害部门皆换了人。 而且,朱由校还趁着魏忠贤刚刚掌控东厂的契机就让魏忠贤对文官下了刀,还让刘若愚用内书堂一帮有文化宦官为底子开始控制舆论且唱着和外朝文官相反的调子。 这样一来,朱由校在内廷中算是真正的掌控了大权,彻底斩断了内廷和外朝文官们的联系。 诏狱。 “啊!” 汪文言正在被行刑,被弹着琵琶骨,因而惨叫起来。 而也因此,汪文言为了不再承受这种折磨,主动承认了自己交结王安以及贿赂冯三元的罪行。 “皇爷,汪文言招供说,他早年因为国本之争就和魏朝勾结,因为东林党官员也支持先帝,所以,他也就和东林党官员串通在一起,如今因为辽东经略熊廷弼乃楚党官员,又是方阁老保荐的,故而为了赶走方阁老,他们决定先弹劾走熊廷弼,也因此行贿了冯三元,着冯三元上疏参劾熊廷弼。” 在审完汪文言后,魏忠贤就向朱由校禀报了起来。 朱由校沉吟后道:“朋党之祸!传谕内阁诸阁臣与司礼监诸秉笔明日来乾清宫见朕!” 接着,朱由校又对魏忠贤吩咐道:“除了魏朝、冯三元和汪文言外,将王安、惠世扬、姚宗中的家产也给朕抄了!” “奴婢遵旨!” 魏忠贤回了一句,同时,他心里也很是欢喜,他已经明白自己现在效忠的皇爷对文官是抄家砍头毫不手软,这也就意味着自己这些内宦以后也能更有权势,再也不用看文官的脸色。 第二十五章 当今天子怎么这样! 对于惠世扬和姚宗中的死,朱由校很快给了外界一个交代。 而给这个交代的方式就是通过《皇明报》社连夜刊印出来的《皇明报》。 上至内阁大臣下至国子监监生皆人手发一份《皇明报》。 另外,京城内外城各城门处也贴有一份,有内书堂派遣宦官宣读。 《皇明报》对于惠世扬和姚宗中之死的解释自然是根据朱由校一开始的谕示进行解释的。 内容是王安建言大明皇帝陛下对于阻挠东厂办案乃至殴打东厂差役格杀勿论,且言天下文官人人该杀。 另外,《皇明报》还奉旨刊载了一份诏书,诏书内容是昭告天下人,大明今后一切时事刊载皆以《皇明报》和通政司出的邸报为准,而《皇明报》负责对邸报进行更详细的阐述《皇明报》和说明。 当然。 不出朱由校所料的是。 这《皇明报》说是王安建议对文官不客气的新闻一报道出来后,自然在文官集团内部引起轩然大波。 左光斗在看了这《皇明报》的内容后就皱起了眉头,看向缪昌期等东林官员:“惠公等死竟是因为王安建言,这是为何?难道是王安已经在内廷失势,还是说陛下故意要整王安?” 缪昌期则想了想后道:“无论是哪种情况,这说明,现在王安已经不足以成为我们的靠山,而魏朝早已被下诏狱,这说明内廷中已无我等奥援,可偏偏这魏忠贤一成为东厂就下冯三元于诏狱,这摆明了他魏忠贤是站在熊廷弼一边,和方从哲等人是一伙的!” “如此说来,他方从哲有可能在魏忠贤支持下成为第二个张居正,更加得势,而内阁也会因此更加强势,我等意图削弱内阁职权强化台谏之心将无法实现,将来叶公即便入阁,也会被他方从哲压过一头!” 魏应嘉也说了起来。 左光斗则突然重重地以派桌子:“不能让他们得逞!左某认为当立即参劾魏忠贤!” 缪昌期则摇了摇头:“现在参劾魏忠贤已是不妥,因为陛下都说了是王安建言的,我们总不能直接和陛下作对。” 左光斗一时语塞,颇为气恼:“当今天子怎么这样!” “谁让先帝走得太快。” 魏应嘉颇为无奈地说了一句。 缪昌期则哼了一声:“这还不是怪方从哲,他身为首辅却不阻止李灼华献药之事,致使先帝因服红丸而亡!致使先帝一代仁君贤主骤然驾崩,而我大明中兴之业也因此中断!” “方贼可恨!” 左光斗咬牙说了起来,然后问着魏应嘉:“刘阁老那边怎么说,他总不能也愿意坐视方从哲把持朝政,使得辽东经略的位置一直在楚党手里?!” 魏应嘉道:“阁老进宫了,陛下连夜要宣见他们!” 左光斗听后看向缪昌期:“看来陛下还是挺信任阁臣们的,希望刘阁老能对方从哲和魏忠贤之流能有所压制。” 刘一燝在得知朱由校宣见他们阁臣后就连夜进了宫。 此时,方从哲、刘一燝、韩爌以及魏忠贤、刘时敏五人皆站在了朱由校面前。 朱由校看着这五人说起了冯三元的事:“朕本以为冯三元弹劾熊廷弼是出于一片公心,却没想到东厂已经调查出来此人却是因受汪文言贿赂而弹劾熊廷弼,而汪文言也承认了此事,且说他是因为熊廷弼不是自己一党的人才要想办法驱赶走熊廷弼,敢情这些人当官不是看谁于国更有利而是看这人是不是自己人呢?这是典型的结党营私!此等歪风断不可长!” 朱由校这么一说,刘一燝的身子微微颤抖了一下。 但朱由校也注意到了刘一燝的神态,只在心里暗暗一笑。 在朱由校看来,刘一燝和汪文言接触,或许只是想利用汪文言和王安的关系好在内阁里更进一步。 但朱由校不排除刘一燝有借着和汪文言接触的机会敛财的可能。 因为大明官员腐败成性是众所周知的事,油锅里的钱也是要拿出来花花的,就连给辽东的军饷往往还没出京师就会被贪墨一半,而文官们大多会将其称作为漂没。 所以,朱由校觉得刘一燝利用他和王安关系不错敛财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 朱由校这时候说着就吩咐起来:“内阁立即下诏,严禁百官结党,今后一旦被朕发现,朕可不管他是谁,一经查明,全部严办!” “臣等遵旨!” 方从哲等内阁阁臣立即回了一句。 待三人回了后,朱由校就道:“退下,内阁拟好旨后立即报送司礼监批红,并由通政司立即发于邸报上!” “内臣等遵旨!” 魏忠贤等司礼监秉笔太监也立即回了一句。 朱由校接着又吩咐道:“汪文言、冯三元,斩立决!” 方从哲等再次回应称是。 因为现在的大明皇帝朱由校比较强势,所以,内阁阁臣也就显得比较弱势听话。 但这不代表他们就没有自己的心思。 毕竟他们也是人。 刘一燝现在就不得不重新思量自己的后路。 因为他本来的想法是通过汪文言搭上王安的关系且联合东林党官员然后好在将来成为内阁首辅且掌控更大的权势。 但刘一燝现在可以明确的是,王安已经失势,不然也不会说出文官人人可杀的话来。 而且,汪文言也下了狱。 刘一燝因此就更加笃定自己接下来已经没有任何实力和方从哲扳手腕,如果方从哲要赶走自己是很容易的事。 毕竟刘一燝不得不承认皇帝似乎很信任方从哲。 所以,刘一燝开始想着自己最好还是明哲保身才好,不要参与到太多的是非中去,也不要和东林党以及晋商、辽地军镇这些势力参与的太深。 但事实上。 刘一燝现在抽身已经很困难。 因为刘一燝一回府,代表晋商势力和辽地军镇势力甚至是野猪皮势力来京城活动的范毓琪就找到了他:“阁老,怎么冯三元反而被下狱了,连汪文言也被下狱抄家,熊廷弼到底能不能被赶下来呀!” 范毓琪现在是真的很失望,毕竟他银子花了不少,却没想到刘一燝和东林党这些言官如此不靠谱,还没把熊廷弼从辽东经略任上撤下来。 再不撤下来,努尔哈赤他们就活不下去了! 第二十六章 加强东厂的力量 刘一燝颇为恼怒地看了范毓琪一眼,要不是想到范毓琪这些晋商每年给他不少孝敬,也捏了他不少把柄,他都不想见范毓琪这些晋商。 但也因此,刘一燝现在也只能忍着内心的厌烦感,语气平和地说道:“这天下本就没有一蹴而就的事,哪里那么容易就扳倒一封疆大吏!何况,熊廷弼现在又有了内廷的人护着,一时半会儿真要想换掉他,难啊!只能再等时机罢了!” “这!” 范毓琪心想说我倒是可以再等等,但人家努尔哈赤那边等不及了啊!这眼下凛冬将至,如果自己这些晋商采购的粮食煤炭不及时走私过去的话,整个建州势力不用明军过去打就要自己活活饿死冻死一大批人了!到时候大家还怎么发财! “老爷,吏科右给事中魏应嘉求见。” 这时候,刘一燝的总管家走了来报告了一声。 刘一燝眉头微微一皱,他现在很后悔自己当初干嘛要跟东林党以及这些晋商搞在一块,如今使得这范毓琪找上门来不说,连东林党的官员也这么快就找上门了。 但刘一燝也不好拒绝,毕竟他知道他得罪不得这些东林党,因为东林党把持着言路,自己要是让东林党不高兴了,说不定,哪天就有言官弹劾自己贪污受贿什么的,而当今陛下明显是个爱抄家的,说不准就抄了自己的家。 所以,刘一燝只得回道:“带他进来。” 很快,魏应嘉来到了刘一燝这里,拱手道:“阁老!” 刘一燝微微一笑:“示周啊,这么晚还要见仆,是为何事呀?” 魏应嘉瞅了在屋内的范毓琪一眼,他倒是不认识范毓琪,所以不好明说。 刘一燝见此则忙介绍道:“他叫范毓琪,是辽东都司右参议王化贞的幕僚,进京来办事的,是自己人。” 接着,刘一燝又给范毓琪介绍起魏应嘉来:“他是吏科右给事中魏应嘉,与汪文言私交甚笃。” 范毓琪因此忙向魏应嘉见礼:“晚生见过魏公!” 魏应嘉则颔首一笑,然后对刘一燝问道:“阁老!不知陛下突然召见阁臣们是为何事,下官想问,下官还需在将来参劾熊廷弼吗?” 范毓琪一听魏应嘉是要准备参劾熊廷弼的,顿时就来了精神,对魏应嘉颇有好感起来,忍不住地就把手伸进袖子里习惯性地要掏银子向魏应嘉示好。 反正他范家这些年靠走私建奴赚了不少银子,所以撒钱从来就没有吝啬过。 刘一燝瞅了范毓琪一眼,他知道自己是不能让魏应嘉停止参劾熊廷弼的,不然自己会让范毓琪和他背后的势力们失望,那时候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所以,刘一燝也就对魏应嘉说道:“陛下只是因为对魏朝进谗言不满而让东厂查了冯三元,并因此查到了汪文言,而不是说,陛下真的支持熊廷弼继续任辽东经略,等熊廷弼给你的贿赂到了后,你再上疏弹劾熊廷弼,到时候有真凭实据在,不愁陛下不相信你所奏之事,记住,这次,你上疏弹劾熊廷弼只言熊廷弼行贿不言熊廷弼不适为辽东经略一事,以免让陛下以为有党争之嫌。” 刘一燝不知道自己这样说算不算揣摩对了陛下的心思,但他知道他现在只能这么说,要不然范毓琪不会答应的。 按理,刘一燝这种阁臣是不用给魏应嘉汇报工作,更不必告诉魏应嘉陛下见自己后说了什么。 但现在言官势大,而他刘一燝又不是毫无把柄的清介之臣,且在内廷也没有依傍,所以,他即便贵为阁臣,也只能乖乖地向魏应嘉汇报。 魏应嘉听后点了点头,回道:“下官明白了!” 刘一燝点了点头。 …… “东厂要加强对内部所有大臣士民的调查,大臣之间有哪些是门生关系,哪些是同年,士子之间分别结了什么社,各社宣扬的是什么,百姓间有没有传教,有没有谁在暗中鼓动造反,以及各地物价情况和赈灾情况,有没有谁在囤积居奇,有没有谁在炒作什么,有没有谁在走私,务必加强调查; 总之,上至王公贵族,下至黎民百姓,都要在他们身边安插卧底!建立单线联系,随时汇总挑选各类重要消息给朕知道!在每州县设一东厂秘密联络点,该联络点的珰头有权向朕直接上密报!” 朱由校向魏忠贤提出自己对东厂接下来的谕示。 而朱由校这样要求东厂目的自然是要让东厂在作为特务机构方面发挥更大的作用,而不仅仅是缉捕与审讯要犯,而是要彻底监控大明内政的各个方面。 朱由校知道建奴很会利用细作实现自己的政治阴谋。 在朱由校记忆中,大明好几次城池失陷都是因为建奴细作为内应导致的。 而这也就不排除建奴可能在自己内部尤其是朝堂内安插了细作。 所以,朱由校觉得自己有必要加强对内部的情报监控。 按照朱由校的打算,东厂监控内部,而锦衣卫则监控外部。 但现在朱由校还没精力改造锦衣卫。 他得先把东厂改造好。 毕竟凡事要先内后外。 “这样一来,需要增强东厂的力量,尤其是要增加善于调查与潜伏的能人,好在我大明东厂有着上百年的底蕴,真要寻这样的能人且训练出这样的能人有自己的一整套方法,所以,朕决定重振东厂,由你魏忠贤负责,先在西苑分出一块区域,作为东厂人才训练基地,就取名为皇家内卫学堂,你替朕选一批以前在东厂做过事且办事能力强的老太监与老锦衣卫来皇家内卫学堂担任教谕,并推荐一位最尊崇且最忠诚可靠的担任祭酒,这些人不能让他们闲着,闲着是对人才的浪费。” 朱由校说着又道:“经费直接从内帑里拨,要尽快!现在特别要加强调查的就是方从哲和刘一燝这些阁臣,还有六部尚书,以及科道言官!” “奴婢遵旨!” 魏忠贤立即回了一句。 在朱由校看来,大明的综合实力不是建奴可以比拟的。 一个已有两百多年底蕴的超级帝国,从不缺乏各方面的人才,练兵不可能没有赛过努尔哈赤的军事人才,而搞情报,东厂和锦衣卫真要认真起来不是建奴那点情报手段可以比的。 只要自己这个皇帝能让这个帝国充分地发挥起自己的综合实力,就绝不可能连一区区十万人规模不到的野蛮部落都剿灭不了。 第二十七章 关于武学 安排完东厂的事宜,朱由校就看向了刘若愚:“刘若愚,朕也对你有谕示。” 刘若愚忙认真回了一句:“请皇爷吩咐!” 朱由校吩咐道:“你兼掌御用监,将内廷中善奇技淫巧的内宦集中起来,朕会随时让他们替朕做一些朕需要的东西。” 朱由校作为穿越者,而且是一名工科生,既然知道一些在蒸汽动力出现之前的一些先进木制工业品,如木制机床什么的,不根据自己的记忆让这个时代的匠人帮助自己一起研制出来也是有点对不起自己这个身份的。 何况,朱由校已经和孙承宗、徐光启确定了首先要开辟财源的方向是通过官办商务获取民间财富。 而这里面,就需要用更先进的生产技术去与私营商贾争夺市场,自然也需要官办商务能够掌握更先进的生产技术。 在朱由校看来,这个时代的中国即大明在科学技术上还并不是很落后于西方,甚至在某些方面还有更强的地方。 毕竟这个帝国有几千年的技术沉淀,也积攒了不少技术人才。 佛郎机炮一被大明发现就能迅速得到仿制并量产推广改进。 更为先进的西洋火铳也能迅速被仿制并量产如鸟铳。 而且大明并不是简单的仿制而是在仿制基础上进行改良。 这说明什么。 说明大明在工业制造方面的实力非常强悍! 说明大明从不缺乏各种能工巧匠。 说明大明有大规模生产各类技术产品的能力。 所以,朱由校相信只要自己将一些能够被这个时代所生产的手工木制机械品创造出来,就能迅速在大明转换为生产力。 另外,朱由校相信只要自己建立起一整套成体系的科学技术管理制度与奖励制度,以大明的底蕴,将来在自然科学领域不会落后于西方。 要知道大明的许多士大夫们都是对自然科学不排斥的,甚至是主动吸收予以思考的。 刘若愚对于朱由校突然要搞这些奇技淫巧之物并不感到意外,因为他记忆中皇长子从小就喜欢这些东西。 而刘若愚也识趣地没有对此表达自己的意见,只恭敬地回了一句:“是!” “另外,朕再给你交代一件事,你来负责把王恭厂搬走,搬到通州一带去!不要离京城太近!” 朱由校可不想历史上的王恭厂大爆炸又发生在京城,因为那场爆炸对大明损伤不轻,还让天启三岁的皇子因此夭折,天启从此无嗣。 虽然,朱由校不知道那场大爆炸是不是人为的,但他也不希望这么个容易发生意外事故的化工厂挨着自己的京城。 刘若愚依旧恭敬地回应着:“是!” “你们两个替朕好生办事,只要办的好,朕不会亏待你们,但若是办的不好,王安的下场,你们也知道,对了,魏朝,让他自尽,他和王安一样,连朕都不忠了,那朕就不会手软!留他们全尸都算轻的,还是看在服侍过朕和先帝的份上!” 朱由校这么说后就问道:“记住了吗?” “奴婢记住了!” 魏忠贤和刘若愚皆回了一句,也都不敢大声出气,毕竟他们都知道眼前的皇爷可不是一位心慈手软的主。 当然,两人倒也没有因此在内心对朱由校不满。 因为两人知道自己这么快成为司礼监秉笔太监也全靠皇爷的提拔,不然现在在内廷宦官圈子里居于顶层的应该是王安和魏朝。 而且,两人也明白魏朝和王安之所以落得如此下场就是因为对皇爷不够忠诚,而自己要做的就是足够忠诚。 同时,两人也知道如果自己稍微在皇爷心中的地位略微差了一点很可能就被另一位给抢了风头,所以两人都下定决心要比对方更忠于朱由校。 毕竟司礼监掌印太监的位置还空着,谁不想做第一太监。 朱由校倒也的确是有让这两人互相制衡的目的。 因为作为皇帝,不能绝对放心任何一个人,在重用一个人的同时,也得用另一个人去制衡此人,这样才能实现一人掌天下权力的目的。 加强东厂的力量和准备研制新型木制机械是朱由校在内廷布置的新棋子。 而设大明讲武堂并让徐光启选老将入京则是朱由校在外朝布置的新棋子。 次日。 徐光启奏请朝廷重设武学,并起用郭琥、秦良玉等老将且选良材培训大明武臣的奏本此时已送达内阁。 不过,内阁诸阁臣在收到此奏本后还不知道徐光启写这样的奏本是来自皇帝朱由校的授意。 所以,内阁诸阁臣看见这奏本反应很大。 韩爌最先看见这奏本,因而最先来到了刘一燝的值房,说道:“次辅,你看看这徐光启所奏之事,他竟建言天子重设武学,训练武臣!这岂不是欲效仿武庙于豹房练兵之旧事不成?” 刘一燝看了后也极为惊骇。 作为文官,自然对这种训练武臣的事很敏感,因为大家都不是傻子,知道武学一旦重设就意味着要武臣崛起的意思,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文贵武贱。 但刘一燝也不好在这件事上直接发表意见,因为他知道自己现在得明哲保身。 所以,刘一燝说道:“还是让元辅拿主意。” 于是,两人皆来了方从哲的值房,给方从哲看了徐光启的奏本。 方从哲看了后久久不语。 韩爌有些着急起来:“元辅,您看,这该如何票拟?” 方从哲则笑了起来:“这徐光启爱出新点子,之前萨尔浒之败后,他就上疏要练兵,现在又要练将!以仆的意思,就准他的意见,让他自己筹办此事,若是能筹办的好,也无碍,若是筹办的不好,也不影响朝廷大政。” “这怎能不影响,难道元辅就不担心朝中出现武夫干政的现象吗?” 韩爌问了起来。 方从哲笑道:“哪有那么严重。” 韩爌则道:“自然是会的,有武学就会使将校结党,从而祸乱国政!是故,虽宋初与我朝国初皆有武学,但后来皆因此不得不撤掉。” 第二十八章 首辅太软弱了 方从哲其实已经猜到徐光启这样上疏只怕是出自皇帝的意思。 但因为无论是刘一燝还是韩爌都是和东林党走得近的官员。 而且方从哲知道这两人都是怀有赶走自己的心思。 所以,方从哲也就没打算提醒这二人,只道:“那就恭请圣裁。” 韩爌没想到方从哲依旧会做出如此选择,一时不由得再劝:“元辅,您得拿个主意呀。” 韩爌本想说“圣上年少,哪里知道这里面的厉害”,但他没敢说出来,害怕像高拱一样因为说了一句“十岁天子安能治天下”而被治罪。 但方从哲打定了主意要做一个还治国权力于皇帝而自己只听话做事的软弱首辅,所以,就道:“仆不是已经说了我的主意吗,可韩公不是觉得仆的意见不行吗?” 韩爌因此不由得拱手:“元辅,你误会了。” 韩爌是想让方从哲带头驳回徐光启的奏本提议,但他又不愿意自己出头,想让方从哲出头。 因为韩爌自己也不是笨蛋,他知道这徐光启这么做八成是出自天子的授意。 但韩爌没想到方从哲不愿意为整个文官集团的利益出这个头,一时也颇为无奈:“也罢,那就恭请天子圣裁。” 三人便将徐光启的奏本递给了负责收题本和奏本到司礼监批红的文书房太监。 在大明奏事没有奏折,只有题本和奏本。 按照《大明会典》规定,以官衙名义呈递的本章为题本,而以官员个人名义呈递的本章为奏本。 所以,前文徐光启呈递的是奏本。 而内阁与司礼监是不能直接联系的,不然,就有彼此勾结架空皇帝的嫌疑。 所以在制度上就加了个文书房,需要文书房将内阁的题本和奏本呈到司礼监。 不过,因为内阁这次呈递的徐光启的奏本没有票拟,所以司礼监在收到徐光启的奏本后就需要把奏本呈递到御前,由皇帝亲拟。 司礼监秉笔太监魏忠贤因此不得不把徐光启的奏本拿到了朱由校这里来。 朱由校此时则正在和一帮善作木匠活的内宦们一起制作一架新型纺纱机。 而这架纺纱机自然是后世于工业史上闻名的珍妮纺纱机。 珍妮纺纱机属于手工就可以制作出来的木制机械,所以制造难度不大。 朱由校又因为在穿越后脑海中增添了不少重要信息与技能,所以倒也画得出珍妮纺纱机的相应图纸。 而现在朱由校正在让他的内宦们替他制作第一台珍妮纺纱机。 “你们不必觉得干这活是什么低贱活,记住,你们是在为朕为大明做出自己的贡献,虽然你们现在没什么感觉,但以后你们会知道的,只要做的好,朕会重重有赏!” 大明内廷的宦官数量庞大,所以,要找几个会木匠活且老实本分的宦官不难,因而刘若愚很快就找到了一批,在朱由校亲自面试后就被留在了乾清宫木匠作坊。 除此之外,朱由校还下旨新设立一个内廷衙门。 该衙门称尚工监,即负责研发各类科学技术乃至机械制品的衙门。 另外,朱由校还直接下旨将这些宦官提为少监。 少监在大明内廷宦官等级中的地位已经不低。 正因为此,这些少监们陪朱由校玩木匠的积极性都很高。 当然他们也知道讨皇帝喜欢是肯定会有许多好处的。 但朱由校还是会鼓励一下为自己匠作的少监们,因为这个时代工匠在人们心中的地位确实不高。 朱由校自己也会参与木匠制作,因为他现在也需要一些体力劳动来锻炼筋骨,何况他脑海中的许多信息也需要通过实践来加深理解的程度。 “皇爷,内阁送来徐光启的奏本,没有票拟,说是请天子圣裁,您看?” 但就在朱由校锯木头时,魏忠贤来到了他面前。 朱由校倒是没有让魏忠贤走开,说什么不要来烦朕这样的话,而是停下手中的活,接过了奏本:“传见阁臣们!” 朱由校已经料到这重设武学的事肯定会遭到文官集团的阻拦。 所以,他倒也没感到意外。 待朱由校于乾清宫见到诸阁臣后,大汗淋漓的他已重新沐浴换了龙袍,然后拿着徐光启的奏本,问着诸阁臣:“诸卿为何没有票拟此奏本,究竟有何不决之处?” 方从哲忙先回道:“启禀陛下,徐光启上疏建言朝廷设武学,臣认为此事无干朝廷大政,故而准备同意让徐光启试试,但刘韩二位阁辅对此颇有异议,所以内阁一时不知如何票拟,故请圣裁。” 朱由校听方从哲这么说,内心里其实对方从哲有些失望的。 朱由校不得不承认方从哲的性格是比较软弱的。 这让朱由校因此不由得心道:“难怪大明的首辅是一届不如一届!如果是在高拱或张居正时代,内阁首辅决定的事,次辅和三辅哪里敢置喙!也就方从哲这种不强势的首辅,才这么皿煮(通假字),只因为刘一燝和韩爌有异议就请圣裁,那还要首辅还要内阁做什么,连个票拟意见都统一不了,是要把自己这个皇帝累死吗?” 在朱由校看来,大明的首辅还是需要强势一些比较好。 毕竟大明作为一个庞大帝国要想更加强盛光靠皇帝一个人是不行的。 得有人配合皇帝,执行皇帝的一切决策。 不然,皇帝下达的旨意就会变成一纸空文。 而首辅就是这个执行者,因为首辅是文官,而且是德高望重的文官,有自己的一帮官员。 所以,如果首辅够强势,就可以拉一帮文官,配合皇帝与其他文官斗争。 但如果首辅不够强势,那皇帝就得独自一人对付整个文官集团,如此,皇帝既当决策者又当执行者会更加累不说,还没人和自己这个皇帝一起分担压力。 不过,朱由校觉得这也不奇怪。 因为自张居正被开棺鞭尸且家也被抄乃至家人都被报复他的官绅活活饿死流放后,后面的内阁首辅是真不敢挑大梁了。 等到崇祯时期更糟糕,最后一任首辅魏藻德连皇帝想南迁时都不敢发表意见,不敢替皇帝执行。 朱由校觉得自己有必要给张居正平反。 因为帝国振兴需要一些敢做事敢背叛自己阶级的伟大人物。 哪怕后世中华文明的进步也是需要这些人物。 如谭嗣同、林觉民这些。 所以,张居正必须平反。 给愿意为国奉献的人以厚待以光荣。 不然,大明的文官们就会越来越烂。 第二十九章 给张居正等平反 话转回来。 因为方从哲如此说,所以,朱由校看向了刘一燝和韩爌。 刘一燝则有些颤颤巍巍地道:“此事主要是韩阁辅与元辅之间有不同意见,而臣觉得两位阁辅皆有其理,故而不知该如何言之,亦请陛下圣裁。” 虽然刘一燝内心里也很不赞同徐光启的奏议,但他现在决定要明哲保身,也就没有直接发表意见。 朱由校因此看向了韩爌。 韩爌瞥了刘一燝一眼,他没想到刘一燝现在这么不敢拿主意了,也就只得亲自说道:“陛下,以臣看,设武学已有成例,如北宋时便设过武学,后来为欧阳修上疏言武学设而无用故而罢之,本朝也设过武学,也因无用而不得不废止,故而臣认为设武学乃无用之举,良将勇猛本是天生,即便习武也不用设学校而教之,自有家传或师传。” 朱由校笑了起来:“韩爱卿对良将的认识还是只停留在匹夫之勇上,这很容易误国的!” 朱由校这么说韩爌不可谓不重。 韩爌听后的确有些脸色挂不住,但批评他的毕竟是天子,他也不好说什么,只得道:“臣恭聆圣训!” 朱由校则继续说道:“刘綎、杜松辈不够勇猛?但不还是有萨尔浒之败,可见,战阵从来就不是靠将士勇冠三军即可所向披靡的,何况,如今火器大行其道,行军打仗就更讲究战法,更加考验为将者之韬略!所以,带兵者也是需要学习训练才能成为合格武官,否则如何带兵,即便忠勇也只能战死沙场,使士兵枉死,与国无益!” 韩爌听朱由校这么说,也自然明白了朱由校的态度,只得拱手称是:“圣明无过陛下!臣实在愚钝,竟不知此理!” 朱由校因此暗自冷笑,心道:“你哪里是不知其理,你韩爌是怕因此导致将来文臣不再比武臣贵重!” 接着。 朱由校就乾纲独断道:“内阁立即票拟同意徐光启的奏本,并票拟上这些内容: 以后设大明讲武堂于禁庭西苑练将练兵,并启用徐光启所荐之老将,一律升为五军都督府左右都督、授荣禄大夫、加柱国,着领大明讲武堂总教习一职,入京替朝廷练将,并着其选族中一十五岁至十八岁的优秀子弟入京,备授锦衣卫官职,为朕侍卫!赐西苑附近籍没之官宅为其府邸!” 朱由校早就准备好了如何厚待这些老将军,使得其愿意放弃致仕后的退休生活继续为国效力,而办法自然就是加官送京城豪宅荫其子孙,这样就由不得这些老将军不愿意进京继续为大明发光发热。 而朱由校让他们选一子弟入京侍卫在自己左右自然也有培养自己的亲信的意思。 毕竟朱由校刚刚登基,真正忠于自己的人还很少。 方从哲等阁臣此时皆回道:“遵旨!” 毕竟是皇帝亲谕,所以韩爌和刘一燝也不敢再发表什么反对意见。 但这还没完。 朱由校继续说道:“你们回内阁拟道给张居正平反的旨意,对其复官复荫,并追加谥号为文正,追封伯爵,择其子孙承袭之,以纪其辅国之功,且也令张居正后人于族中公推一年少子弟进京以锦衣卫入禁庭侍卫! 另外,着吏部议议万历十一年后被因支持张居正新政而被处置的官员还要哪些,一律呈上来,予以平反!” 朱由校记得张居正这个家族不但张居正为大明呕心沥血,连其子孙在后来也有不少是为国效忠而死的,虽然大明万历皇帝在张居正死后与一帮文官为报复张居正把张居正一族害得够惨,但人家对大明依旧忠心,还真是难得。 所以,朱由校决定也从张居正族中选一子弟留在身边作为将来的亲信培养。 方从哲等人听后颇为震撼,都没想到皇帝陛下一登基就要给张居正平反。 但让他们更没想到的是,这依旧没有完,朱由校继续说道:“另外,戚继光平倭之功与平虏之功不可不封,只因之前党锢之争牵连而未封爵,如此未免会使欲建功立业者寒心,你们内阁拟旨追封戚继光为侯爵,令其子孙袭之。” 接着,朱由校又道:“朕思及我皇明自立国以来从不乏有名臣名将名士,然到底国家未曾厚待,实为不该,内阁拟旨着礼部和工部于京中设贤臣祠,以祭祀为国家立下重大功勋的贤臣,除开国与靖难者外,于谦、张居正、戚继光、俞大猷等要加进去,名单到时候要报于朕! 其中于谦、张居正等更需配享太庙!将于谦也追封伯爵,希望大明将来若再有危机时,能再有力挽狂澜者。” 然后,朱由校继续吩咐道:“秦良玉之丈夫被构陷一事,也需要拟旨平反,并追加三级官爵,陷害他的太监赐死!” 朱由校因此直接一口气追封了一个侯两个伯,加封了好些个一品武官。 但朱由校知道只有这样才能重振帝国朝气,自己既然能容忍辽饷被许多贪官贪墨掉一大半,怎么能在厚待忠臣良将上吝啬呢。 甚至,朱由校觉得自己以后对贪官污吏以及出卖国家利益的败类有多狠就得对有功者有多好! “臣遵旨!” 方从哲回了一句。 他猜得到,皇帝陛下突然给张居正平反,甚至还突然要追封于大明有功之文臣武将,是因为对自己这个首辅不满。 但方从哲自己也很无奈,因为他知道自己一旦真要做一个让皇帝十分满意的首辅,那就会让天下官僚对自己很不满。 因为别说张居正的下场,就连王锡爵因为在国本之争上面略微逢迎了一下天子都被言官们骂得狗血喷头,所以方从哲暗叹自己非是不想这样做而是实在是做不到。 刘一燝和韩爌也知道皇帝的意思,但俩人不喜欢张居正这样的强势首辅,如同他们内心里也不喜欢强势的帝王一样。 不过,刘一燝和韩爌也比较识趣,没有敢明着跟朱由校唱反调,而紧随在方从哲后面回了一句:“臣遵旨!” 因为朱由校定了对徐光启所奏之事的处理意见以及要求对张居正等人平反,并厚待为大明立功的文臣武将。 所以,方从哲、刘一燝、韩爌三阁臣回到内阁后也只能按旨办理。 第三十章 大明又不是到了要亡国的时候! 方从哲自然是对此没有什么觉得不对。 而刘一燝和韩爌对此则内心还有些排斥。 因此,韩爌找到了刘一燝说道:“刘公,你素来与魏应嘉这些东林言官走得近,难道就真能坐视这武学重设,天子亲自掌兵且夺文官领兵之权,乃至亲近武臣之事发生?” 刘一燝明白韩爌的意思,他知道如果自己不在这件事有所作为的话,韩爌就会转手对东林诸言官说是自己这个阁臣没有阻拦此事,更没有告知此事,从而使得东林诸言官不会再支持自己,甚至,还会转而支持韩爌并对自己落井下石。 所以,刘一燝尽管明知韩爌是在唆使自己,他也只能回道:“仆回去就告诉他们,让他们去六科廊封驳内阁下达的旨意诏书。” 韩爌则拱手道:“刘公深明大义,仆甚为敬仰!” 刘一燝不想搭理韩爌,并给了韩爌一个难看的笑脸,然后款步出了内阁值房。 一回到府里,刘一燝就让人将魏应嘉和范毓琪等人请到了自己府里来。 而且,刘一燝也就徐光启奏请设武学以及为张居正平反的事告知给了众人。 然后,刘一燝才道:“徐光启如此做明显出自圣意,天子有意亲自掌控兵权,而非授予文官!也是对你们有些人养虏自重的事不满,你们得想个办法如何阻止天子此意,另外,天子为张居正平反明显也是有意强宫府之权,削台谏之势,好夺豪强之利,实中央之库!” 魏应嘉听后颇为惊骇:“这真是我士大夫之不幸也!所遇君王竟非为仁主,若真是如此,则天下将来难安!” 范毓琪也有些不忿地道:“天子何必如此紧张!我等不过是为富贾而已,区区东虏不过数万人,又非我大明大患!还要亲自练兵,还要鼓励文臣学张居正与天下权贵官僚为敌,大明又不是到了要亡国的时候!” 刘一燝淡淡一笑:“帝意如此,我等能怎么办,或许只因为天子年轻,想有一番作为也未可知,你们如果真不想让天子如此,大可让天子知道这里面的艰难,仆虽忝为阁臣,但不能明着反对天子,也只能把话传到这里。” 说完,刘一燝就下令送客。 对于刘一燝而言,自从他和东林党以及辽地军镇勾结在一起后,他就没想要冲在最前面,和天子对着干。 但刘一燝的确也不愿意看见天子过于强硬也不愿意看见有一天文官不得不和武臣并肩议事的情况出现。 因为在张居正以后的时代,大明官僚中,不愿意损失自己利益的官员占大多数。 而刘一燝就是其中之一。 “大明即便到了要亡国灭种的时候,我作为阁臣也不能像张居正一样只知救国而不知救己,反正国朝更迭与四季更迭一样,不过寻常事,我刘一燝既已为士大夫,若不能在旧朝为官,自可去新朝为官!” 刘一燝想到朱由校为张居正平反的事后就因此不由得冷笑起来,暗自想了想。 接着,刘一燝突然叫来了自己的心腹管家曾瑞:“这些年我们在京中积攒了多少银两?” 曾瑞回道:“回老爷,各钱庄、牙行、粮铺以及其他地方的孝敬,还有张家口几家晋商和来自关外的年例,加起来已经有三百多万两!” 刘一燝点了点头,道:“也该脱身了!等魏应嘉弹劾走熊廷弼,把这件事了了,你就找几个言官弹劾老夫!老夫到时候就上疏辞官。” …… “该找几个言官弹劾他徐光启,此人只知媚上,浑然忘记了自己是士大夫一员,我看他就是有把的帝王家奴!” 当魏应嘉将徐光启上疏建言重设武学的事转告给东林党的一帮言官后,缪昌期就先痛斥起徐光启来。 魏应嘉因此点了点头:“缪公所言不差,这徐光启素来与我们不是同路人,天下非帝王之天下,乃士大夫与帝王共治之天下,但总有我士林败类小人之流,为一己功利而甘愿为帝王犬马!而徐光启就是这类人,非为我等东林诸君子耳!” 左光斗则从旁说道:“徐光启此人如何先放到一边,现在当务之急是谏阻陛下欲重设武学,效仿武宗之举!” 魏应嘉因此继续说道:“所以,魏某才立即召集诸位,此事乃兵事,丘公乃兵科都给事中,此事若由丘公封驳合乎朝廷规矩!到时候丘公上疏谏言此事,必能使陛下知道此事不可为!” 魏应嘉说着就看向同为东林党官员的兵科都给事中丘长卿:“还请丘公为天下秉持公义,封驳帝旨,匡正朝纲!” 左光斗和缪昌期等东林党官员皆点了点头,认为魏应嘉说的有理。 因为大明的言官的确有封驳旨意的权力。 于是,左光斗和缪昌期等皆朝丘长卿拱手道:“还请丘公为天下秉持公义,封驳帝旨,匡正朝纲!” 丘长卿乃万历初期刑部侍郎丘橓之子,他对于魏应嘉提到当今天子还下旨给张居正平反的事本就有所不满,毕竟他知道张居正一旦平反,那他父亲的小人行径就会彻底被坐实,所以,当其他言官请他封驳帝旨时,他还真的有所意动,也颇为昂扬地道:“丘某义不容辞!这就回六科廊!” 丘长卿回了六科廊,且也立即找到了司礼监批红后下达到六科廊的徐光启奏本批红,并当即以“治国当以崇文为上,不可轻易言兵,以致武臣祸国之事再现,内阁阁辅们票拟不合治国正道”为由封驳回了司礼监。 魏忠贤看见这丘长卿的封驳之言后,当即就脸色凝重起来:“这些言官还真是胆大,是真的敢封驳内阁票拟司礼监批红的奏疏!” 说着,魏忠贤就立即将徐光启的奏本送到了朱由校这里:“陛下,兵科都给事中丘长卿将内阁对徐光启奏本的票拟封驳回来了。” 朱由校听后沉吟了片刻,他知道大明的言官有封驳权,所以大明言官虽然品级不高,但权力却非常大,从来都不把阁臣尚书放在眼里的,但他知道自己要想强化皇权,就必须强硬一点,也必须先杀杀言官的威风。 所以,朱由校最后还是毅然吩咐道:“批复他们,就说朕已览封驳之言,但仍照内阁原票拟执行!” 说着,朱由校又对魏忠贤吩咐道:“若再不从命,则以抗旨为由杀之!” 第三十一章 杀言官 在大明,因为开创者朱元璋搞的“小官掌大权”制度设计,所以使得很多时候在朝堂上最嚣张最敢跟皇帝对着干的文官往往不是阁臣、尚书这些高官,而是科道言官。 而且不仅仅是皇帝,阁臣、尚书这些重臣也在很多时候被这些科道言官搞得烦不胜烦。 基本上每一任阁臣、尚书退休前不被言官弹劾十几次乃至几十次都不正常。 尤其是自万历后期东林党官员把持言路后,更是主张削弱内阁职权,加强言官的权力。 而内阁职权其实很多时候就是皇权的衍生。 因为内阁只有票拟出符合皇帝意志的意见才可以执行。 所以,东林党官员主张削弱内阁权势间接得就是想削弱皇帝的权力,让大明帝国更加皿煮。 但朱由校可不希望言官继续做大,大到连自己这个皇帝都不放在眼里。 所以,朱由校起了杀心,他要用最强硬的方式逼迫言官向自己这个皇帝服软。 “奴婢遵旨!” 魏忠贤巴不得皇帝陛下对言官们强硬,因为无论是司礼监还是内阁,亦或是六部堂官,就没有不讨厌言官的。 魏忠贤立即带着一干锦衣卫官校赶来了六科廊,并吩咐道:“将兵科都给事中丘长卿带出来!” 丘长卿此时倒也的确还在六科廊,他也在等皇帝的回复。 “丘公此次封驳帝旨,乃是刚直之举,实为吾等楷模,只是不知天子会如何应对?” 兵科左给事中望夔庆此时笑说了起来。 而丘长卿则也颇为意气风发地嘴角微扬起来:“若天子从言官意还可,若不从,则当天下言官交章谏言之!当年国本之争,言官数次论争,尚逼得天子不敢改动国本,如今天子根基未稳,难不成还真敢触逆天下不成?” 丘长卿正说着的时候,锦衣卫官校走了进来:“谁是丘长卿,司礼监秉笔魏公公奉旨见你!” 丘长卿因此款款而来。 魏忠贤一看见丘长卿直接言道:“奉谕,汝之封驳言论,圣上已览,但徐光启所奏之事依旧俱照内阁原票拟执行,不得再封驳!立即签发通政司!” 丘长卿听后大惊,立即拱手道:“不可!请公公转告天子,此事,请恕兵科难以奉旨。” 魏忠贤因此冷声问道:“你们敢抗旨?” 丘长卿咬牙回道:“为大明社稷计,请恕臣等难以从命!” 魏忠贤则因此将手一挥:“陛下有旨,若再不从命,杀之!” 于是,值守掖庭的锦衣卫千户杨寰立即拔刀直接一刀捅向了丘长卿。 丘长卿见此情景转身就跑并大惊失色,连话也忘记说。 噗呲! 顿时,丘长卿被锦衣卫捅死,倒在了地上。 魏忠贤则依旧面不改色地道:“去请里面值班的其他兵科给事中来!” 没多久,兵科左给事中望夔庆被锦衣卫请了出来。 魏忠贤继续重复着之前的话,并问着望夔庆:“徐光启的奏本批红之旨是否签发?” 望夔庆见此忙道:“公公,这实难从命啊,武庙时江彬乱政皆因武庙选将练兵所起,吾等封驳实为大明社稷安稳啊!” 魏忠贤冷声问道:“是吗?” 接着,魏忠贤大喝道:“锦衣卫!” 望夔庆这次发现躺在地上的丘长卿,不由得忙跪了下来:“陛下圣明!臣这就签发通政司!” 刚拔出绣春刀的锦衣卫千户杨寰因此只好把刀收了回来。 魏忠贤见此笑了笑,吩咐锦衣卫官校把丘长卿抬出去后,就来朱由校这里复了命。 朱由校对此很满意。 因为这说明魏忠贤没想在文官那里得到什么好名声,是真的只唯自己之命是从。 不然,若换成王安一流的所谓士大夫眼中的好太监,自己要是说哪个文官抗旨就杀之的旨令,这太监就会先谏阻自己了。 不是说朱由校听不进去逆耳的谏言。 在朱由校看来,什么人就该扮演什么角色,既然是自己的家奴就该老老实实服从自己的一切命令。 而丘长卿被杀掉后,六科廊的言官的确乖顺了许多。 望夔庆立即签发了徐光启的奏本到通政司。 不但如此,接下来,内阁根据朱由校要求拟的给张居正、马千乘等平反昭雪的旨也迅速被签发。 一下子,因为六科廊前流了血,使得六科廊的办公效率提高了许多。 要搁在以前,大明的这些官员办个事不拖个一天两天都不正常。 毕竟张居正的考成法早就被废了。 接下来,徐光启被朱由校下旨不经廷推特简为兵部右侍郎,并负责选武将练兵一事,分管兵部武选司与职方司。 而关于徐光启所奏之事的奏本批红旨意也在通政司整理后下发到了兵部,由徐光启全权负责。 接下来,就只等徐光启来领取自己的奏本,并按旨办事。 但徐光启还不知道因为他所奏一事竟搭上了一条人命。 可见在一个积重难返的时代进行改革是多么艰难的事。 不过,徐光启虽然不知道因为自己所奏之事使得一名言官被杀,但他已经从孙承宗这里得知了惠世扬、姚宗中二人被杀的事。 孙承宗倒是颇为愤慨:“这新任厂公魏忠贤真是狠辣,竟矫旨杀朝廷言官!这不是陷陛下于不义嘛!” 徐光启则看了孙承宗一眼:“不得不说,你们东林党的言官也的确太跳了,连奉旨办差的东厂都敢拦,这视天子于何地?被杀也不可惜!” “你!” 孙承宗猛地站了起来,对徐光启的观点颇为反感,但他也不知道该如何替惠世扬等人辩解,因为他也不得不承认,惠世扬等人的确不该拦东厂的人。 一时,孙承宗道:“他们决定联名上疏参劾魏忠贤,此番必要把魏阉赶出京城!” 徐光启则看向孙承宗:“你可别跟着一起做这样的事,陛下在抓汪文言当日召见我们,就是为了保护我们,不想我们因为这事参与到与内廷的纷争中去!你我不可辜负圣意!若是陛下直接下了这二人于诏狱,倒是可以论疏救救,以全天子仁德,但眼下这二人已被杀,所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在这件事上做文章,就会陷君父于不义,有悖逆君主之嫌!” 第三十二章 吾皇圣明! 孙承宗听徐光启这么说,坐了下来,心头的火也减了三分:“你说得对,我竟没有想到天子庇护我们这一点。” 徐光启莞尔一笑,抿了一口茶:“等将来他们被下狱后,你再去求情也不迟。” 孙承宗没有说话。 而这时候。 孙承宗又道:“魏应嘉他们有意弹劾你上疏重设武学的事,你得做好辩驳的准备。” 徐光启听后拧了拧眉头:“我不相信他们看不见这里面为社稷的益处!他们嘴上说为君父为天下,我看他们的心思就没在这上面!” “他们也不尽是如此,他们也是担心出现正德朝时江彬等佞臣。” 孙承宗说了起来。 徐光启看了孙承宗一眼:“正德朝的事,你不能只看只信翰林院的记载。” 孙承宗“嗯”了一声,只道:“我已经帮你解释了,但没用,只提醒提醒你。” 两人接下来便各自分开。 与此同时。 设大明讲武堂以选将练兵的旨意也很快通过通政司被左光斗等东林党言官所知晓。 为此,左光斗等在见到望夔庆后特地问了起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兵科没有封驳吗,丘公呢?” 望夔庆则用要哭了的表情回道:“丘公因为抗旨被杀了!司礼监秉笔魏忠贤亲自带着锦衣卫官校来杀的,言徐光启所言之事若不签发,就以抗旨为由杀之!因而,吾等不得不从命于权阉。” 左光斗等听后自然是十分惊讶。 魏应嘉更是咬牙切齿起来:“魏忠贤!又是他!” “此人提督东厂后,已残害我三名言官!是可忍,孰不可忍!” 缪昌期也跟着回了一句,然后重重一拳砸在了桌上,又道:“此人必须要弹劾!不然由此下去,不知还有多少忠直良臣因此丧命!” 魏应嘉则道:“参劾魏阉之事先放在一边,眼下当务之急,是不能让朝廷重设武学一事得以施行,否则,坏的是我文臣君子主持朝政的根基!眼下,我们当速去宫门递奏疏,联名谏阻此事!” “没错!内阁无用,只能我台臣言官联名谏阻!” 于是,一群东林言官响应起来。 而也因此,在徐光启来宫门处领取自己的奏本时,就看见东林一帮言官皆持着奏本而来。 徐光启见此情景,还没有说话,先来到他跟前的魏应嘉倒是先哼了一声:“我呸!士林败类!忝为帝师!” “毋与此等佞臣多言,他日自有汗青记其丑恶!” 缪昌期也说了一句。 一干东林文官皆不屑地对徐光启侧目而视,有的甚至啐了徐光启一口,还有的故作捂口鼻的动作而去。 徐光启因此摇了摇头,也懒得与这些人计较。 但没多久,徐光启就听见有东林官员在喊:“臣等上本谏阻陛下重设武学事!请速递御前!” …… 御前。 方从哲、刘一燝、韩爌三阁臣大气也不敢出的恭侍在朱由校面前。 方从哲更是偷眼瞥了朱由校一下,在他看来,面前御案上的七十多份东林言官的奏疏犹如一把咄咄逼人的宝剑,正指着皇帝陛下一般,逼得皇帝陛下怒色难掩。 刘一燝和韩爌的心情则很复杂,他们没想到皇帝朱由校会如此强硬,竟通过杀封驳的言官来达成自己的目的。 不过,对于东林言官集体上疏谏阻的事,刘一燝和韩爌倒是没感到意外,因为他们知道言官肯定不会罢休的。 刘一燝和韩爌甚至还想看看天子到底会如何对付这帮言官。 朱由校只问了一句:“你们内阁又不知道如何票拟?” 方从哲忙回答道:“事涉多名言官上疏,臣等不敢擅拟。” 朱由校哼了一声:“全部留中!军国大政自有朕决,而非言官!” 朱由校说后就拂袖离开了这里。 方从哲等则对着已经没人御案道:“臣等告退。” 而在朱由校出了大殿后,魏忠贤赶了来:“皇爷!是否拿了他们?” “暂时先不用,东厂先查查是谁在背后鼓捣此事,竟这么快就把徐光启所奏之事泄露了出去,此人还真是卑鄙,竟想着借言官来逼朕!看来,这内阁里也有不忠的。” 朱由校因此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三位阁臣。 “奴婢遵旨!” 魏忠贤退了下去。 接下来,依旧有东林言官不停上奏疏谏阻此事。 但朱由校都没有予以理会。 而给张居正恢复名誉的旨意倒也通过通政司的《邸报》流传开来。 这对于许多希冀朝廷能大刀阔斧地改革,匡正朝政,打压权贵官绅而让大明再度中兴的进步士大夫们而言,无疑是一个好消息。 “子先!你看《邸报》没有,江陵张公已被平反,复官复荫,追封伯爵,加谥文正!” 在徐光启从宫门回来后就迎面看见了尚宝司司丞袁可立。 虽然徐光启现在已是三品官员,但因为他不过是万历三十二年的进士,而袁可立却是万历十七年的进士,所以,袁可立的资历要老于徐光启,故而能直接称呼徐光启的字。 徐光启见是袁可立,也没敢托大,忙拱手而立,待听袁可立如此说,而不胜高兴,忙朝着紫禁城的方向行礼:“吾皇圣明!” 袁可立也一同向紫禁城方向行起礼来。 接着,徐光启主动说了起来:“张江陵复官复荫,犹可见陛下图治之心,此乃我大明幸事,自神庙怠政之后,国家有望重振也!” “正是这话,自陛下启用你子先起,我就度量当今天子不凡,如今你已高居少司马之职,重设武学,为朝廷选将练兵,将来只怕也会如襄敏公(谭纶)一样为大明选出当世之戚继光来!” 袁可立说着就想到自己坎坷的仕途来,不由得道:“真好!” 袁可立因为在万历朝批评皇帝懒政而被革职为民,一直到泰昌登基才被启用为尚宝司丞,所以,现在的他一时在官位上反而落于徐光启之后。 这时候,袁可立说着就突然看向前面的东林诸言官,问着徐光启:“他们这是去做什么?” 徐光启回道:“上疏谏阻我奏的事。” 袁可立听后只道:“希望天子别被他们左右,这些人言辞激进,尤好空谈,且目光短浅,又只知维护江南富绅之利,一旦由他们执政,必误国政!” 第三十三章 皇恩浩荡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湖广布政司江陵县。 张居正第五子张允修此时接到天启皇帝给他父亲复官加封的圣旨后愣了愣,嗫嚅了起来,旋即又跪在地上,将头重重地叩在了地上,高喊了一句。 接着。 张允修就哽咽了起来,然后说道:“真乃皇恩浩荡也!” 虽然张允修已年过五旬,但他犹记得当年自己家被抄的日子以及自己兄长自杀的情景。 而如今朱由校的一道圣旨算是解了他这一生的悲痛,使得他第一次开心地笑了起来,也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何为天恩! 也因此,张允修在接到圣旨后就立即矫健如飞地跑去了自己祖茔地,跪在了张居正的坟茔前嚎啕大哭了起来:“父亲,当今天子复您官爵啦,并封伯爵于我张氏一族,你终于不再以罪官身份见大明的列祖列宗了!儿孙辈也终于得沐天恩了!呜呜!” 张允修一时泪湿黄土,眉间带笑。 而因为朱由校要求张居正一族推一优秀子弟入京随扈侍驾。 所以,张允修接下来就立即召集了自己族中子弟,并道:“同字辈中,以同敞人品最贵,资质最佳,入京随扈侍驾充任锦衣卫官就让同敞去,同奎虽长,但可继承伯爵之位。” 于是,张同奎与张同敞皆回了一句:“是!” …… “祥麟,陛下既召,你便与为娘一同进京!” 秦良玉在接到朱由校的旨意后也喜极而泣,尤其是当她得知自己丈夫马千乘被朝廷追加官职,且朝廷将诬陷她丈夫的太监邱乘云赐死后,也同张允修一样五脏六腑之内皆充溢起一股暖流,而自觉当今天子无比圣明起来。 至于之前朝廷给予她家的一切委屈似乎一下子就烟消云散了,而对朝廷无比感恩戴德起来。 但这个时代就是如此,只要皇帝愿意下道恩旨,真正忠诚的人,哪怕你负其千百遍,他依旧能为你奋不顾身。 而对于不忠诚的人,即便以富贵赐之,也难得其心。 此时,一身甲胄的秦良玉就用绢帕一边拭着眼角一边对自己儿子马祥麟说了起来。 “好的,夫人,不过,夫人,凤仪她能一起进京吗?” 马祥麟回了一句,并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 马祥麟口中的“凤仪”乃是他的结发妻子张凤仪。 马祥麟乃是马千乘独子,而如今马千乘又死于冤狱,所以,秦良玉担心马门无后便让马祥麟早娶。 马祥麟是将门虎子不说,张凤仪乃尚书之女,自是名门闺秀。 两人因此也算是郎才女貌,金玉良缘。 不过,两人在历史上双双战死沙场! 为国捐躯,英年早逝。 但现在两人自然不知道自己在历史上的命运。 新婚燕尔的马祥麟不愿意与娇妻分居两地,自然这么问了自己母亲一句。 抱孙心切的秦良玉因此笑了笑:“为娘的知道你们俩现在是形意不离,哪里会拆散你们,反正陛下现在还赐了宅子给我们,不愁租房子的事,家里有你舅舅们守着,自是不碍事的,都去。” “谢谢娘亲!” 马祥麟因此欣悦至极,脚下如飞地去了内院。 一见到自己妻子张凤仪,马祥麟就从后面抱向了她的细腰,但张凤仪却突然俯身一脚朝马祥麟一脚踢来。 马祥麟见状急忙闪身躲开,与其妻缠斗起来。 张凤仪虽是书香门第出身,但因当地崇武,所以从小也习武练兵,因而和马祥麟成婚后,两人经常一没有人就厮打起来。 而马祥麟因心中有事,所以在打了数十个回合后就卖了个破绽,让张凤仪手中的簪子指到自己胸膛后才笑道:“娘子功夫越发进益了!” “你又让着我,哼!” 香汗淋漓的张凤仪娇哼一声,就转身坐在了石凳上,伸出箭袖一边揩拭着汗珠一边准备簪子插回到乌黑的发髻中去。 而马祥麟这时候舔狗似地跑了来,一把夺过簪子,并把张凤仪抱在了怀里,坐在石凳上道:“为夫来。” 张凤仪因此娇羞一笑,乖巧地低着头,并关心地问道:“夫人叫你去做什么?” “说去京城的事,夫人同意我们一起进京。” 马祥麟回道。 张凤仪开心地站了起来:“真的吗?” 马祥麟点了点头,嘴角浅笑,然后牵起张凤仪的柔荑:“我们不是说过吗,彼此要么一起白首要么一起马革裹尸!永远不分离的。” 张凤仪因此凝重地点了点头。 接着,张凤仪满心期待地说道:“听说京城繁华无比,远胜于重庆,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样子。” “天子之都,自是不一样,娘子很向往吗?” 马祥麟笑问道。 张凤仪转身扬起裙边坐在了马祥麟身旁,俏皮一笑:“当然咯!” “为夫也很向往,如今天子圣明,万象更新,自当进京领略国都气派。” 马祥麟说着就问:“娘子累吗?” 张凤仪笑了笑:“不累!” 而马祥麟则因此横抱起张凤仪来:“那娘子我们回屋再大战一次,难得夫人允我们一同进京,我们也不能辜负夫人之意,你说是吗?” 张凤仪粉脸微红,粉拳轻锤着马祥麟胸膛,声音细若蚊蝇道:“这次我在上面,我也要练骑术!” …… “哈哈!京城,我来啦!想不到我陈新还能有机会进京看看。” 遵义副总兵陈策之子陈新在接到自己父亲来信后兴奋地跑回了家。 不过,兴奋之余的陈新不由得翘着二郎腿说道:“这次我进京是要随侍天子身旁的,这自然得给皇上带点见面礼,也不知道皇上喜欢什么,要不给皇上带十个有姿色的西洋姬或者十个有力气的昆仑奴?我陈家经营南洋买卖别的没有,这些是不缺的,算了,都带上几个,不过,也不知道皇上喜不喜欢西洋番,也带一个。” 说着,陈新就吩咐道:“去把西洋儒费奇观请来,就说本公子邀请他一起进京,让他把他的那些稀罕的西洋物件都带上!” …… 泰昌元年十月的一天。 朱由校刚离结束经筵,魏忠贤就来禀道:“皇爷,保定东厂的人来报,奉旨进京的老将们及其家眷快到通州了。” 朱由校听后因此笑了起来,看向徐光启和孙承宗道:“好啊,五虎进京了,徐卿家,你这个兵部堂官替朕去通州接他们。” 第三十四章 熊廷弼 徐光启起身称是。 而朱由校则从魏忠贤手里接过奉旨进京的郭琥、秦良玉一行人的名单看了起来。 看着这些人的名字,朱由校内心一时涌出一种说不出来的滋味。 据朱由校所知,这些人里面,不少人在历史上会在将来因为抗击东虏而战死沙场。 其中,尤属秦良玉一家最为悲怆。 几乎全族人都为大明付出了自己的生命。 可谓是满门忠烈。 而陈策一门也在抗清之事业中做出了很大的牺牲。 历史上,陈策于天启元年赴辽东杀虏,先后斩杀甲喇额真布哈、石尔泰、牛录额真郎格等东虏强将。 只是后来陈策及其家人被五万铁骑包围,损失惨重,其本人受伤十余处,壮烈牺牲。 所以,朱由校看见这些名字后,内心是沉重的。 朱由校希望能够通过自己的努力,可以让这些人不再用热血去书写大明王朝亡于异族之手的悲歌。 即便要流血也当是用热血铸就大明主盟地球、一统寰宇之伟业的丰碑。 一时,朱由校不禁看向了殿外。 此时,紫禁城已被十月初下的细雪笼罩,寂静地红墙外,谁也不知关外的豺狼何时又要张开他的獠牙。 但朱由校知道他作为这琉璃世界一般繁华精美的大明之主,是需要让这个承平了两百多年的帝国用最好的方式完成他的蜕变的,而不是让他亡于野猪皮之手,沉沦为一个文明的悲剧。 “这一世,朕要让你们皆封侯裂土,要让你们为朕开辟疆土至全球!” 朱由校暗自说了一句。 …… “这冬日的雪开始下了,野猪皮的日子恐怕是越发的难熬,最好是全部冻死!那样本官就好亲自领兵替朝廷收复所失之地!” 熊廷弼一身红袍,眯眼看着沈阳城外的漫天飞雪外,说了起来。 此时的熊廷弼刚刚在万历四十八年六月击退努尔哈赤的六万大军,后又在八月于沈阳外围据点蒲河击退努尔哈赤的两万兵马,使得一直想打破困局的后金军不得不依旧坐困于转蹇之间,而无法得到钱粮补充。 而熊廷弼也因此意气风华,自觉接下来的辽地将会归于安定,而自己进军收复失地,将建奴困于更狭小空间并进而解决东虏之患的时机已是不远。 毕竟他已经通过布将练兵的方式将辽东明军兵力恢复到了十六万,还四处筑城,使得后金军一直被困于荒野之地。 所以,在熊廷弼看来,等这个冬天过去,努尔哈赤必会因为饥寒而实力大减,而给自己带来击败东虏收复失地的战机。 但熊廷弼一想到朝堂上的纷争则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他已经知道冯三元弹劾自己的事。 而且,熊廷弼也已从魏应嘉处得知御史张修德也要弹劾他的事。 加上之前姚宗中、刘国缙等京官的弹劾,熊廷弼能够感知到朝廷对他不满的声音已是越来越多。 所以,熊廷弼不知道他还能不能获得解决东虏之患至少是大胜东虏一次的机会。 事实上,熊廷弼内心并不是很有底气。 因为熊廷弼知道朝中很多人不希望他尽快解决东虏的问题。 “部堂,我们的人来信说,朝中有许多言官准备继续上疏弹劾我们,言我们当尽快送银子去解决这些事,送于与我们联系的吏科给事中魏应嘉,让他帮我们打点!” 熊廷弼的幕僚刘怀南走了来对熊廷弼说了起来。 熊廷弼听后心情十分烦躁,声音颇有些大的说道:“又是要银子!本部堂那里有那么多银子塞他们的口!辽东之事迟早都要坏在他们这些言官手里!而非我边镇文武之过!” “部堂息怒,为了大局,当忍则忍。” 刘怀南劝说了起来。 熊廷弼叹了一口气:“也罢!一切你去处理,辽东这边这么多事务等着我去处理,我尚且忙不过来,哪里有空管这些事,不过,眼下朝廷刚换了天子,正是根基未稳、人心未安之时,这些言官难免会趁此机会兴风作浪,我也不能闲着,我也上疏解说此事于天子知道,剖明心迹,到时候你一并让他们把我的奏疏带回去!” “晚生领命!” 刘怀南一句。 …… 而朱由校这里则在得知郭琥、陈策、秦良玉等老将进京的当天也从内阁阁臣们这里收到了熊廷弼的自白奏疏。 “……辽地现已转危为安,为臣却要由生向死了,若朝廷真以为臣乃畏首畏尾之辈,臣愿缴回尚方宝剑,被陛下免职!” 朱由校看了熊廷弼的奏疏后,问道:“此事,众爱卿又不知如何票拟?” 这一次,刘一燝难得的主动站了出来,先说道:“启禀陛下,时下朝臣对于熊廷弼在辽东不复失地、一味修城练兵的行事皆颇为不满而物议沸腾,御史张修德也再次上奏疏弹劾他破坏辽阳,不纳流民,一味驱赶流民,所以臣等不敢擅拟,以臣之见,辽事不可轻视,一将无能,累死三军,熊廷弼是否无能,经略是否当换,当谋之于众人,开廷议而决之!如此必为公允。” 刘一燝说完就抬眼看了朱由校一眼,他现在只想赶紧让熊廷弼下台好完成辽地军镇等势力交给自己的使命,所以,他现在不得不透露出自己也想换掉熊廷弼之意而试探一下皇帝的态度。 朱由校点首,没有明确表态,但心里却暗自冷笑起来:“想不到你刘一燝也有换掉熊廷弼之意!” 方从哲则在这时候站出来道:“陛下,以臣之见,熊廷弼自上任经略以来并无大错,更无失利之战,骤然换之,并不恰当,若熊廷弼真有败事,真使辽事更糟糕,自当换之,然现在熊廷弼还依旧守有辽阳、沈阳,甚至连续两次击退建奴,故而臣认为现在不当换经略,更不用召开廷议而商议经略之合适人选。” 韩爌也在这时候说了起来:“陛下,以臣之见,熊廷弼虽无失利之处,然亦无大功,朝廷为辽事靡费粮饷无数,不是让他熊廷弼仅仅守住现有之地即可,而是要让他收复失地、剿灭东虏的,因而臣亦认为熊廷弼难当大任,守城尚可,虽有谋才,却无胆略!” 第三十五章 辽东经略不能换 韩爌也算是在投桃报李,配合刘一燝在皇帝朱由校面前表达自己对熊廷弼也不看好的态度,并促使熊廷弼下台。 毕竟刘一燝之前也愿意配合他发动言官阻止皇帝重设武学的事。 可以说,刘一燝和韩爌因为都和东林党走得近,而算得上是穿一条裤子的人。 而且因为韩爌没有和辽东军镇的人有什么勾结,所以,他反而比刘一燝表达的更直接。 朱由校虽然也不是很了解熊廷弼,甚至他现在还不知道熊廷弼是什么样的面貌。 但以唯历史结果论来看,朱由校可是清楚记得历史上辽东的战事自从熊廷弼走后就变得更加糟糕的。 本来在熊廷弼还是辽东经略的时候,辽东的明军至少是敢战的,在万历四十八年六月和八月两次击退努尔哈赤的兵马。 使得努尔哈赤一直未进尺寸之地,一直拿不下沈阳和辽阳。 但等到熊廷弼被免职,袁应泰就让辽东经略后,仅仅七个月后,在天启元年三月,大明接连失去辽阳、沈阳等要地。 所以,朱由校尽管不确定熊廷弼能不能彻底解决建奴,但他至少能确定熊廷弼是不能换的。 “陛下,以臣之见,治大国如烹小鲜,眼下您又刚刚登基,当万事求稳,无论熊廷弼是否有胆略,都不能现在更换,京官不知辽东之事,难免失于实证,不能以此为凭,如今朝廷不但不能骤然换辽东经略,还当降旨给熊廷弼以安其心,如此方能使前线得安,前线得安则内忧不起,内忧不起则中心可望!” 方从哲据理力争起来,虽然他只想当个好好首辅,还权于皇帝,但涉及到这种关系社稷安危的大事,他也不得不强自争辩起来。 朱由校点了点头,他很欣慰首辅能在这件事上坚持原则,也就顺势说道:“元辅所言有理,内阁立即降旨熊廷弼,加其官为兵部尚书太子少保,令其安心在辽东做事!” 方从哲大喜,忙率先拱手:“臣遵旨!” 刘一燝不禁瞪了方从哲一眼,但立即收回目光,掩饰住了内心的不满。 韩爌则将刘一燝的神色尽收眼底,他能猜到刘一燝的无奈,但他更加不明白的是,为何皇帝陛下如此信任方从哲。 “有方从哲在朝堂一日,熊廷弼的经略一职就稳一日,陛下对方从哲可谓是言听计从,老夫亦是无能为力!过些日子,老夫就会上疏辞官。” 不过,刘一燝倒也没有因为熊廷弼没有被扳倒而多么灰心丧气,毕竟他也只是替人做事而已。 事实上,刘一燝现在只想全身而退,至于辽东经略是熊廷弼还是袁应泰对他而言都不是很重要。 所以,此时,刘一燝就在这时候对魏应嘉和范毓卿二人如此说了起来。 “这个方贼,表面上中立,实际上就是浙党、齐党、楚党等的庇护者!” 魏应嘉因此颇为气愤地说了一句。 “如此说来,得先想办法把方从哲搞下台?” 范毓卿因此问了一句,且颇为焦躁地看了刘一燝一眼,想从刘一燝那古井无波的脸上看出什么答案来。 范毓卿暗自心道:“辽东的事拖不得呀!明年开春之前,如果熊廷弼还不被赶走,到时候努尔哈赤他们攻打沈阳、辽阳无疑又甚是艰难,到时候拿不下沈阳、辽阳,刚过严冬,努尔哈赤他们就又得熬春荒,大家就更加难发财了!” 但刘一燝没有给范毓卿明确的答复,因为他已经不想参与他们的事。 毕竟刘一燝早就知道范毓卿这些商人是没有什么忠义廉耻之心的,满脑子就只有钱利二字,哪怕是亡国亡社稷都不关心的,甚至即便知道这样做会害死他们自己,他们也会为了利而做的。 所以刘一燝现在是一句话都不想说。 范毓卿因此只得看向魏应嘉。 魏应嘉作为东林党官员,对方从哲这种非东林党的阁臣本就不满,自然也就说起来:“自然是要先把方贼弄下台,先帝服红丸而崩的事,还没找他算账呢!” 说着,魏应嘉又道:“眼下熊廷弼的贿金已经送到了,还有他写给我的信也到了,到时候我一并作为他熊廷弼行贿的罪证上奏,此番有实证在,我就不相信他方从哲还能护住熊廷弼!” 刘一燝抬眼看了魏应嘉一眼,他想劝阻魏应嘉,毕竟作为内阁阁臣,离天子更近,他更加清楚当今皇帝朱由校的秉性以及皇帝对方从哲的信任,而且他也不想魏应嘉等东林官员再和范毓卿这些人一起在熊廷弼这件事上做文章,毕竟,刘一燝知道一旦这件事继续这么斗下去,会牵连到他自己的。 因为刘一燝还是担心皇帝陛下真的继续对方从哲言听计从,将所有要求罢免熊廷弼的人治罪。 但刘一燝最终还是没有阻止,因为他知道自己即便说了也劝不住这些东林言官,甚至还会被这些东林言官安上一个行事畏缩、懦弱无能的骂名。 刘一燝现在只希望自己能平稳致仕,带着自己为官所得的三百多万两白银回乡当一个富绅。 …… “混账!他们这是要做什么,是不把熊廷弼扳倒不罢休吗?!” 魏应嘉参劾熊廷弼行贿朝臣的奏疏一递上来就引起很大的反响。 不过,最先发脾气的不是皇帝朱由校,而是一向性格懦弱的方从哲。 方从哲自从朱由校采纳他的建言后就多了些底气。 当然,作为三朝老臣,独撑内阁多年的他虽然算不上是强势的首辅,但他揣摩上意的本事倒不是几人能比的。 所以,方从哲能清楚皇帝朱由校真正的心思,也知道皇帝朱由校想让自己扮演什么角色。 因此,方从哲在一收到魏应嘉的奏疏就拍了桌子,大发雷霆起来。 韩爌不由得道:“元辅何必如此,言官上疏弹劾不法事乃至风闻言事皆是职责所在。” 刘一燝则渐渐感到有些不安起来,他知道方从哲不会无缘无故的因为言官上疏弹劾一个人而发脾气,也就笑说了起来:“元辅何必如此动怒,之前他人弹劾您自己时,都未见您如此盛怒过。” 方从哲不由得瞅了刘一燝一眼,眸色狠戾,接着收回目光,颇为果决地道:“此事依旧请陛下圣裁!事涉封疆大吏,不能轻断!” 第三十六章 方从哲性情大变 朱由校一见到方从哲等阁臣后问了一句:“说,又是什么事?” 方从哲忙向朱由校奏明了魏应嘉以行贿实证弹劾熊廷弼揽权行贿之事。 朱由校听后心里也非常不满。 而且,朱由校也知道魏应嘉在历史上也是属于东林党,但也因此,朱由校不由得暗想这些东林言官还真是没完不了,大有不把熊廷弼拉下台不罢休的意思! “这些东林党人还真是没玩完了,也不想想你们推荐上去的袁应泰在历史上是什么表现,一上任就连丢两座大城,使得努尔哈赤从此有了沈阳和辽阳这两进可攻掠蒙古退可于辽东沃野上发展生产扩张兵力将满洲八旗变成二十四旗的机会!朕才不会上你们的当。” 朱由校在心里如此说了起来。 而这时候,方从哲则主动先说道:“陛下,以臣之见,前有冯三元,近有张修德,如今又是魏应嘉,这些科道言官之所以对熊廷弼抓住不放,乃是在结党!应将魏应嘉下狱,由厂卫严审,查其诬陷熊廷弼之意,以及幕后指使之人,以安边臣之心!” 刘一燝和韩爌两人听后大惊。 两人都没想到方从哲一见到皇帝就直接给魏应嘉等人安了一个结党营私的罪名。 两人不得不承认方从哲这是给魏应嘉等人扣了一个很大的帽子,而且还要交给厂卫严审,明显是毫不手软的打法。 刘一燝可不希望魏应嘉被判以结党之嫌疑,因为一旦如此,他自己也会被查出来。 所以,刘一燝站了出来:“陛下,臣以为元辅所言甚为不可!魏应嘉不过是据实上奏,怎能和结党扯上关系,元辅这是在血口喷人,有失阁辅风范!以臣之见,此事不如令熊廷弼上疏自辩,或予以薄惩,毕竟实证皆在,朝廷不能无视!” 方从哲则看了刘一燝一眼,说道:“陛下!冯三元、张修德、魏应嘉三人皆是叶向高门人,这就是臣推断他们有结党营私之理由。” 说着,方从哲就问起刘一燝来:“仆实在不知刘阁老到底在畏惧什么,竟如此急着为魏应嘉辩驳。” “准奏!结党营私者,最为可恨,枉顾社稷,只知党利,若不严惩,难正朝纲。” 朱由校直接说了一句。 刘一燝听后立即匍匐在地,神色慌张道:“陛下!不可呀!以臣看,元辅如此牵强附会,言魏应嘉等是在结党营私,且一味包庇熊廷弼才是结党营私之举!再说,陛下既不欲朝堂党锢之争加剧,就更应兼而听之,柔而制之,而非听信一人之言加剧斗争啊!” 朱由校看着刘一燝道:“朕是不喜欢朝臣结党营私,但不代表朕就会对结党营私者手软,元辅说得对,先将魏应嘉打入诏狱,着东厂严审!” “陛下,您如执意行大狱,以严酷之政治天下,臣只能请辞!” 刘一燝这时候跪了下来,痛声说了起来。 朱由校倒是没想到刘一燝会这么激动。 不过,朱由校虽然现在的身体才十六岁,但他心理年龄可不只十六岁,因而,朱由校并没有被刘一燝这一跪而吓到,只冷声问道:“你在逼朕?” 刘一燝心里恐慌起来,他以为自己这么一跪,如此一说,能让眼前这个虽聪明但到底也只才十六岁的皇帝有所动容,但他没想到眼前这天子会如此冷静沉着,竟直接质问起自己来。 “臣不敢!臣只是不愿看见陛下得天下骂名!” 刘一燝忙着急地解释了起来。 “少拿名声这一套来威胁朕!张修德、魏应嘉这些都是叶向高的门人,你在害怕什么?!” 朱由校说着就问了一句。 不待刘一燝回答,朱由校就看向旁边的方从哲:“内阁立即拟旨,然后司礼监立即批红,不得有误!阁臣与司礼监内珰在魏应嘉等被抓之前不得出宫!” “臣遵旨!” 方从哲立即回了一句。 韩爌也跟着回了一句:“臣遵旨!” 他现在可不敢再在这件事多说什么,他能看得出来,皇帝陛下是铁了心要支持方从哲把案子做大。 但更让韩爌惊讶的是方从哲是什么时候改了秉性,竟直接扣结党营私这样的大帽子给言官。 “皇帝强势,什么时候连带着首辅也跟着强势起来了,这是要上演万历初年的风格吗?” 韩爌暗自心道。 不仅仅是韩爌没想到,刘一燝其实也没想到会是这样,方从哲会突然为了保熊廷弼而在内阁发言官的脾气,会为了保熊廷弼直接说言官是在结党营私甚至鼓动皇帝陛下用厂卫来查案。 刘一燝有种自己才刚刚认识方从哲的感觉。 而也因此,刘一燝已经意识到了自己的结局。 所以,接下来,刘一燝整个人都在颤抖。 而方从哲则因此暗自窃喜起来,他知道自己再一次揣摩对了皇帝的心思。 作为一个手段更高明的老官僚,他知道自己该在什么时候于皇帝面前扮演什么样的角色。 …… 魏忠贤一收到来自内阁的旨意就立即让东厂的许显纯去羁拿魏应嘉和张修德二人。 这段时间,科道言官可以说是危险系数最高的官位了,老是被东厂关顾上。 果然,之前是有多得势,现在就有多悲催。 不过,魏应嘉和张修德二人此时还没有这个危机意识,两人犹如做了一件利国利民的大事一般在上疏后就和其他交好的东林言官来到了一处不可描述的地方进行娱乐活动,顺便也针砭一下时弊。 “这次熊廷弼必倒台也!袁公必将走马上任,完成攘外之大功,而我东林之群志可酬矣!” 魏应嘉搂着一体如酥的娇女,持着酒樽,兴致勃勃地说了起来。 而张修德也同样一笑,接过一丽人之香杯而道:“自杨魏二公去好,我东林第一干将当属示周兄,他日吏科都给事中之位非公莫属!” 魏应嘉则笑道:“利禄官位于我有何用哉,吾自愿江南之重赋得免,庙堂之上皆是君子,并厂卫得废!” 但就在这时候,楼下传来女子尖叫声,一大队东厂番役跑上了楼,并喝令道:“让开!奉旨缉拿犯官魏应嘉、张修德!” 第三十七章 言官大骂方从哲 没多久,一队东厂番役就挎刀包围了魏应嘉和张修德等官员所在的雅间。 魏应嘉见此愣了愣,借着酒劲,一拍桌子就站了起来:“你们这是做什么,谁让你们来的,谁允许你们闯进来的!知道我们是什么人吗?!吾等乃是科道言官,掌参劾监察进谏封驳之权!信不信本官参你们一本!” 张修德见此也说了起来:“没错,我们来这里是为谈论经学,切磋文道,是谁让你们来这里的,要来也不是你们东厂的人来,也是都察院的风宪官,何况本官就是风宪官!” 珰头杨寰因此笑了起来:“与风尘女子谈论经学,切磋文道?” 接着,杨寰问道:“谁是吏科右给事中魏应嘉、江西道御史张修德?” 魏应嘉和张修德皆站了出来:“本官就是!” 说着,杨寰就冷下脸来:“将带走!” “是!” 于是,东厂番役尽皆拿出镣铐来,当即就把浑身酒味脸上还带走朱唇印的魏应嘉和张修德扣着拽了出来。 其他人皆目瞪口呆地看着一时不知所措。 魏应嘉也是在被拷走了以后才突然意识到不对而色厉内荏地喊了起来:“你们干什么,本官是朝廷命官,是朝廷给事中!” 张修德也喊了起来:“我是御史,你们不能这样!” 一时,魏应嘉和张修德已经被押到了棋盘街的大街上。 但这时候,恰巧巡城御史左光斗迎面而来。 魏应嘉因此立即喊了起来:“左公救我!左公救我!” 左光斗因此立即吩咐人停轿,并从轿子里走了出来,且拦住了东厂的人。 左光斗见魏应嘉和张修德二人皆被戴上了镣铐,也颇为惊愕,也质问起东厂的人来:“你们这是干什么?” 嚓! 而杨寰直接拔出了刀。 其他东厂番役也跟着拔出了刀。 杨寰还直接拿出了钧旨和驾贴说道:“左御史,你看清楚,这不是中旨,是圣旨,还有刑部驾贴,你要是敢拦我们,别怪我们不客气,上次许千户持中旨尚可杀犯上者,这次我们持着圣旨,你若被我们砍了,就是你们总宪邹公(左都御史邹元标)也没什么话说的。” 皇帝直接下的旨而不经过内阁、六科的被称为中旨。 而圣旨则是不但是皇帝所下而去还经过内阁、六科这些朝廷机构承认的旨意。 所以,文官们大多更信服圣旨。 也正因为此,左光斗在听得这是圣旨后也更加惊愕,但也不得不让到了一边。 左光斗却因此在心里问了起来:“何时内阁竟与东厂勾结在了一起?!” 杨寰见此笑了笑,忙带着魏应嘉和张修德继续往前走去。 魏应嘉和张修德也因杨寰刚才的话而瞠目结舌起来。 两人皆没想到原来这东厂拿他们的旨意竟然还经过了内阁! 魏应嘉和张修德二人的内心开始因此更加的忐忑不安起来。 因为连内阁都愿意让东厂审讯自己,这无疑说明自己已没有任何翻身的可能。 “这是怎么回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魏应嘉不知道阁臣刘一燝和韩爌这些人到底是在做什么,为何没能替自己说话。 张修德同样有此疑问。 等到了诏狱,魏应嘉和张修德已经是魂不守舍。 而当魏忠贤一张苍白的脸出现在两人面前微微一笑时,两人更是吓得双腿一软,跪在了地上。 魏应嘉首先说道:“敢问公公,为何要拿我们,我们到底犯了何罪?!” 魏忠贤弹指一笑:“咱家不妨告诉你们,反正这也不是什么秘密,这次不是咱家要害你们,是元辅亲自奏于御前,说你们。” 魏忠贤说着就不自觉地翘起了兰花指。 “说什么,还请公公明示!” 魏应嘉激动地说了起来。 魏忠贤和朱由校一样,作为皇帝的人,他也希望文官集团内部分裂,也巴不得有文官站在前面对付其他不听话的文官。 所以,魏忠贤也就很有耐心地继续对魏应嘉和张修德说了起来:“说你们结党营私,因而故意构陷熊廷弼,皇爷一听是党祸,自然要咱家严审你们,你们最好是如实告诉咱家,谁是你们的墓后主使,你们为何要构陷熊廷弼?不要逼咱家用刑。” 魏应嘉听后当即愣住了。 他是真没想到原来是因为方从哲给自己安了这么个罪名而导致自己被下狱的。 接着,魏应嘉就大骂起来:“方从哲!你这个奸贼!你血口喷人,你欺君罔上,你构陷忠良!我魏应嘉没想到你竟奸佞阴险至如此地步!” 张修德也锤起地来:“没想到,没想到,方从哲竟会护熊廷弼到如此丧心病狂的地步,而如此安罪名于我们!” 魏应嘉这时候则突然双手抓住牢房栅栏,对魏忠贤说了起来:“公公,这位公公,您帮帮我,帮帮我,我是冤枉的,求您让我见见陛下,我真是冤枉,方从哲说的是假的,我没有结党营私,我真的没有结党营私啊!您若能帮我,我必有重谢!” 魏忠贤好歹现在也是司礼监秉笔太监自然不会轻易受贿,何况他现在已经不缺钱,而且他也知道分寸,知道自己不能和皇帝对着干,所以,他也就不屑地笑了笑,没有打算帮魏应嘉。 不过,魏忠贤现在只想把百官的仇恨继续往方从哲身上引,所以,就故意说道:“咱家帮不了你,元辅的一句话,不是咱家能改得了的,你最好是现在就说实话,也免受肉之苦!” “这可如何是好!” 魏应嘉哭了起来,他没想到眼前这太监居然也没法帮他,居然也畏惧方从哲的权势。 张修德则问了起来:“请问公公,到底还有什么办法呀?” 魏忠贤拉下脸来:“咱家不是说了吗,如实交代,元辅这么做不是针对你们,而针对你们背后的人,你们何必这么不配合,是想死得更惨吗?” 魏应嘉听魏忠贤这一说更加憎恨起方从哲来,因此咬着牙道:“方从哲!你这个老贼!我看你才是在党同伐异!” 而张修德这时候已经先主动坦白起来:“我说,我说,我是受辽东布政司右参议王化贞的幕僚范毓卿指使上疏参劾熊廷弼的,我真的没有结党营私,我只是收了银子而已,他们东林党才是想结党营私,想把袁应泰推到经略的位置上去!” “你闭嘴!” 魏应嘉突然对张修德大喝了一声,有些愤恨地瞪着张修德:“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第三十八章 刘一燝下狱 张修德没敢看魏应嘉,只神色哀怜地看着魏忠贤:“求公公如实告诉陛下,小臣真的没有结党营私,没有结党营私啊!” 魏忠贤也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张修德这种平时目中无人的御史现在这般摇尾乞怜的样子,他内心就感到无比舒爽。 正因为此,魏忠贤依旧神态自若地看向了魏应嘉:“魏应嘉,你难道真要让咱家动刑不成,人家张修德已经说了,你和你的那些东林官员们在结党营私。” 魏应嘉依旧嘴硬:“我们没有结党营私,他张修德不过是因尔恐吓才说出此等子虚乌有之言!我们东林诸君子虽为朋而不党,虽有谋而不为己!” 魏忠贤见此挑了挑眉头:“那就动刑。” 于是,诏狱里的锦衣卫便把老虎凳抬了过来。 “且慢!” 但魏应嘉这时候喊了一声,然后神色凝重地看向魏宗贤:“我招!但是这一切和东林诸公没有关系,是刘阁老和王化贞他们在构陷熊廷弼,他们让我向熊廷弼索贿,并让我拿到熊廷弼实证后参劾熊廷弼,虽然我们东林官员希望让袁公为辽东经略,然并未有构陷熊廷弼之想法,设若冯三元弹劾熊廷弼时,朝廷就将熊廷弼罢职,就不会有后面这些事,我们也不至于通过索贿熊廷弼来构陷边臣!” 魏应嘉说着就颇为激动地捏紧了拳头:“我着实不明白,方从哲为何如此袒护熊廷弼!陛下又为何如此信任方从哲!熊廷弼惧敌如虎,只知筑城,徒耗钱粮,辽事早晚要坏在他的手里!” 魏忠贤听了魏应嘉的话甚至都觉得魏应嘉虽然手段不怎么光明,但好像的确是出于一片公心。 因而魏忠贤也不好再笑话魏应嘉,只看向张修德和魏应嘉,说道:“咱家会将你们的供词如实禀报给陛下!” …… “皇爷,这些就是张修德和魏应嘉二人的供词。” 魏忠贤来到朱由校这里后就向朱由校和还待在朱由校身边的三位阁臣说了起来。 朱由校听后心里倒是有些想笑,暗想自己要不是知道历史的结局只怕还真以为熊廷弼真的是无能的经略,无能到以至于一片公心忠心的东林党不得不用非常手段构陷熊廷弼。 但现在的朱由校可不是历史上那个刚刚即位涉世未深的十六岁少年皇帝朱由校。 作为一名对明朝历史有着清晰认识的人,朱由校知道东林党不是傻白甜,作为江南富绅利益代表的他们和辽东军镇乃至晋商都有一个共同标签。 这个标签就是大地主大商人,也可以说成是大官僚大资本家。 反正他们的利益是一致的,就是不希望熊廷弼这个喜欢修墙的辽东经略破坏了他们以“走私”的方式来攫取辽饷利益的生态链。 毕竟现在努尔哈赤在军事上的扩张与经济上的掠夺已经成为他们眼里最大的客户。 而努尔哈赤又因为和大明敌对且得来的钱财又不费力所以在走私货物的采购上往往阔绰。 因而,本性嗜利的这些有着资本家色彩的他们才不管什么后果,自然很容易勾结在一起。 朱由校瞅了刘一燝一眼,问道:“刘卿家,魏应嘉说你主使他构陷熊廷弼,难得你也同魏应嘉一样是出于一片公心?” 早已浑身发冷的刘一燝听朱由校这么一问,直接就软倒在地,咬牙跪了下来,然后轰然匍匐在地,哆嗦着道:“臣,臣有罪!” 朱由校则继续说道:“你是老臣,朕不为难你,自己去诏狱。” 接着,朱由校又看向方从哲和韩爌:“两位阁辅,拟旨,着革去刘一燝一切封荫,贬为庶民,并下诏狱,由三法司会审问罪!并籍没家产!” 韩爌听后不由得瞠目结舌起来,他没想到皇帝陛下对刘一燝的惩罚会如此重。 因为按照惯例,除了夏言因为得罪严嵩被嘉靖下旨处斩外,阁辅之臣最重的也就只是革为庶民而已,倒未有抄家问罪一说。 刘一燝自己也很震惊,诧异地抬头看了朱由校一眼。 方从哲则是知道皇帝的心思,知道当今皇帝喜欢用严政来治国。 而且方从哲自刘一燝暗语讽刺他时起,他就打定了要置刘一燝于死地的心思,要不然,他也不会在皇帝朱由校面前说魏应嘉是在结党营私。 方从哲待在内阁多年,连万历那样精明之处不逊于嘉靖的皇帝以及顾宪成这些难缠的东林官员他都能对付,自然,他不是人们表面上所以为的那样好欺负。 因而,方从哲知道自己如果再护着刘一燝,以刘一燝当时暗讽自己党庇熊廷弼的意思,只怕下一刻刘一燝就会直接针对自己下死手。 所以,方从哲便先下手为强,他才不会傻傻地等刘一燝对他下手时他才反击。 虽然大家都是文臣,但真得到了要你死我活的时候,方从哲会毫不手软。 于是,方从哲率先回了一句:“臣遵旨!” 韩爌见方从哲都回应了好也不好再为刘一燝说情,也只能回一句:“遵旨!” 韩爌发现自己和刘一燝其实都不是方从哲的对手,尽管自己和刘一燝在外朝有东林言官支持,但明显没有方从哲老道。 以致于现在刘一燝下狱,而自己也无法与方从哲抗衡,甚至连说情都不敢说情。 朱由校见内阁两阁臣应允后也点了点头,心想到底都是聪明人,也不用自己发飙就知道该怎么做。 接着,朱由校又道:“魏忠贤,吩咐东厂,不必动刑,给间上好的牢房给刘阁老。” 然后,朱由校也不给刘一燝辩白的机会,就道:“除魏忠贤外,全都退下。” 因而,其他大臣都退了下去。 而朱由校待众人退了下去后才对魏忠贤吩咐道:“传朕旨令,封锁城门,并立即派人连夜赶赴辽东,缉拿王化贞,让熊廷弼配合,再令锦衣卫缉拿城中除传令兵外而擅自骑马驰道者,无论是什么官,先抓再审,以免范毓卿之流去通知消息!不得有任何闪失!” “奴婢遵旨!” 魏忠贤立即退了下去。 …… “驾!” 范毓卿在宣武门外大街策马疾驰而来,且持着象征官身的鱼符对着前面挡道的商旅士民高喊道:“让开!” 第三十九章 示皇恩于锦衣卫 不过,范毓卿刚到京师外城城门右安门一带时就看见前面已经站满了锦衣卫岗哨,且已经挂出禁止出城的告示。 范毓卿不得不停下了马。 对此,范毓卿内心颇感到恼火,心道:“自己到底还是慢了一步,而朝廷明显已经预料到有人会去通报消息给王化贞。” 但范毓卿知道他必须把刘一燝下狱的消息尽快带出去,否则就会牵连出更多的人和事来。 范毓卿因此朝自己左右的一众家丁看了看,低声喝令道:“冲过去引开这些锦衣卫缇骑!” “是!” 这些家丁与死士无异,从其父母辈乃至更早便为范氏家奴,因而对范毓卿的忠诚度很高。 所以,这些家丁皆立即取出随身所带箭驽朝右安门冲了过来。 虽然箭驽之物在大明乃是禁物,但对于范毓卿这种背后势力不简单的人而言,搞到箭驽乃至火器都是不奇怪的。 而且,这些家丁皆因从小受过训练而武艺高强,作战能力很强,对于锦衣卫缇骑更是毫不畏惧。 守在右安门的锦衣卫千户吴孟明见此立即喝道:“拦住他们!他们这是要强行出城!” 噗呲! 然而,锦衣卫这边还没反应过来,一名范氏家丁就先射了一箭,洞穿了一名锦衣卫缇骑的喉部。 接着,又有几名锦衣卫中弩箭倒地。 但锦衣卫这边也开始反击,将两名范氏家丁射倒在地。 毕竟千户吴孟明反应还算敏捷,从看见对方直接策马冲过来时,他就已经料到对方是要强行出城的。 一时间,整个右安门一带混战起来。 附近的士民见此不得不纷纷逃窜散开。 但范氏家丁这边明显更为厉害,接二连三地将一名名锦衣卫击倒在地或劈砍在地。 毕竟京城的锦衣卫也因为天下承平已久而渐渐疏于训练。 吴孟明已经不得不自己持刀上阵,与一名范氏家丁拼杀起来。 好在吴孟明还算身手了得,当即将这名范氏家的杀死在地。 不过,这时候聚拢而来的锦衣卫越来越多,所以,即便范氏家丁个个勇敢善战,但渐渐也开始有些寡不敌众。 范毓卿见此已经先主动撤退。 而其余范氏家丁见自己已被锦衣卫包围直接把刀往脖子处一抹,选择了自杀。 反正他们在范家皆有名册档案,不愁死后家人得不到抚恤。 而范毓卿则主动下了马,钻入一条巷道,换了一身平民衣服。 不过,范毓卿没有回自己的所住之处,他能够猜到自己的住处肯定已经有东厂的人。 所以,范毓卿重新选了一家客栈。 …… “启禀皇爷,锦衣卫千户吴孟明报,下午右安门一带果然发生有人强闯出城之事,但可惜没有抓到一个活口,皆选择了抹脖自杀。” 朱由校这里很快也从魏忠贤的口中得知了有人硬闯右安门的事件。 “城门不能久封,不然会影响官民之正常运转,所以,你们需要连夜查出那个叫范毓卿的人,以朕看,多半是此人在强闯右安门。” 朱由校对魏忠贤说了起来。 “奴婢已经让他们去查了!一定尽快将范毓卿抓捕归案。” 魏忠贤回了一句。 接着,朱由校又问:“锦衣卫伤亡了多少?” 魏忠贤没想到皇帝会问得这样细。 但好在魏忠贤倒也想有准备,暗想皇爷虽狠厉非常,但却也在乎底下人的伤亡,可见是把自己这些奴婢放在心里的。 于是,魏忠贤回道:“伤九个,死六个,伤的九个里估计也就能活三个,其余六个伤口都很深。” 朱由校倒是没想到魏忠贤能答出来,倒也因此更加高看了魏忠贤一眼,道:“六个伤重的加上死了的,皆追加一级锦衣卫官衔,赐银一百两抚恤,优免其家中一人徭役,皆赐为国士之称,在皇庄选一块好地对他们进行集中安葬,传谕内阁下旨礼部选一主事官员主持此葬礼,下葬时,你替朕亲自去祭拜。” “伤的每人优恤五十两!” 朱由校接着又说了一句。 虽然对于贵为帝王的朱由校而言,一个普通锦衣卫地位比他低很多,甚至可能一辈子不会被他认识。 毕竟朱由校有十多万锦衣卫。 但朱由校知道自己不能因此就无视每一个锦衣卫的生死与身前身后的荣誉。 因为只有让每名锦衣卫感受到皇恩,自己这个大明皇帝的统治地位才能得以稳固。 不然,底下的人就会对忠于大明忠于皇帝这件事失去动力。 那样,自己这个皇帝即便把统治圈上层建设的再好,也不可能让底下的人对自己绝对忠诚。 朱元璋为什么能对威胁自己统治的人大杀特杀而没事。 就是因为他的卫所制让底下的普通锦衣卫与其他大明军官有了保障与荣誉,故而就算朱元璋再怎么严刑峻法,也不会有事。 而朱由校深知自己将来要想以严政一扫大明弊政,就也得需要巩固好最基层的锦衣卫亲军对自己的忠诚度。 优恤一次,对于朱由校而言不过是几千几万两银子的付出但对于一个锦衣卫而言,却是敢为帝王死的保障。 “奴婢遵旨!” 魏忠贤立即回了一句。 而接着,朱由校又问着魏忠贤:“对方除自杀的外,被锦衣卫杀死多少?” 魏忠贤忙回答道:“五人。” 朱由校听后点了点头:“锦衣卫的战斗能力还得加强,不过锦衣卫没有溃退倒也说明守城的那名千户有些本事,把他的名字报给徐光启,让他留心此人。” 说着,朱由校就不由得心道:“希望郭琥、秦良玉他们进京以后,能让朕的亲军在将来天下无敌!” …… “缪公,我的家丁全部赔了出去,眼下我一人难以出京,还得请您帮忙啊!” 范毓卿这里来到了东林官员缪昌期的居所,并对缪昌期说了起来。 缪昌期斜眼看了范毓卿一眼:“你也太莽撞了些,竟这么急着出城,难道就没有事先想到他们肯定会封城吗?” “晚生也是想抢在他们前面出城,可谁知这些锦衣卫自从东厂换了人后,似乎也换了人,一个个积极了许多,这么快就封了城,偏偏守右安门的那个锦衣卫官还挺警觉!因而功亏一篑!” 范毓卿说着就再次拱手道:“缪公,您可一定得帮我,不然,如今刘一燝被下诏狱,我家老爷就必然难保啊!而到时候,我等通虏之事必泄露啊!” 第四十章 白杆兵 缪昌期拧眉深思起来,且也渐渐露出不安的神色。 一时,缪昌期也站起身来道:“你说的不错,王化贞到底也是我东林一员,救是要救的,也必须把消息尽快通知出去!还得抢在朝廷的前面去!” “正是此理,你已不便在京城里四处走动,这事我来解决,明早换个地方闯城,京城之大,寻几个厉害的死士倒是不难,但也难保有失误,一旦不行,明早再想别的办法。” 缪昌期说后就突然将手重重地拍了桌子上:“事情怎么到了今天这一步!” “此事,晚生也是从宫里的眼线那里得知的消息,具体也知道的不清楚,只知道是方从哲力保熊廷弼,并因此和刘阁老起了纷争,还在陛下面前说魏应嘉等是结党营私,故而将魏应嘉等下了诏狱,眼下已查到了刘阁老的头上!” 范毓卿认真回道。 缪昌期听后颇为诧异:“这是为何?天子为何如此信任他方从哲,而方从哲为何又如此力保熊廷弼!” 缪昌期越发想不明白。 “晚生也想不明白,但明显这熊廷弼没那么好扳倒。” 范毓卿回了一句。 而缪昌期则渐渐眸露狠色:“若真是如此,你们倒不如直接用些非常之手段,比如暗杀什么的!” 范毓卿听后顿时瞪大了双眼:“这,这是否太过于大胆了,一但被查出来,是大罪呀。” 缪昌期嘴角微微一咧:“此事自然不能做的那么直白。” …… “陛下,不知您单独召见老臣是为何事?” 方从哲小心翼翼地询问起平台上的朱由校来。 朱由校则突然问道:“元辅,你比朕老道,你说他们一旦发现不能弹劾掉熊廷弼,会如何做?” 方从哲听后不由得一惊,心道:“陛下果然是早就属意保住熊廷弼!” 接着,方从哲就道:“启禀陛下,以臣看,他们难保不会走极端,做出暗杀大臣的事来,不过也请陛下放心,熊廷弼也非寻常人物,也不会那么容易被小人暗杀,而且他们也不一定有那么大的胆子,毕竟一旦被查处来,那就是谋杀朝臣形同造反的大罪!” “很多人想让熊廷弼从辽东经略上的位置下去,而你却想要保他,朕知道你是一片忠心,但忠于朕不一定会招天下人喜欢,严嵩忠不忠,张居正忠不忠,可你看他们皆得了个什么下场,而真正不忠的,明面上对天子百依百顺背地里却在家大肆兼并田地如徐阶辈,却是善终的,所以,朕知道这里面的凶险,以后如果有什么凶险的事,你如果遇见了,别怕,有朕!” 朱由校说了起来。 而方从哲也听明白了朱由校的意思,一时间眼中盈起热泪来:“老臣谢陛下挂怀!不过,请陛下放心,老臣不惧!” “如此甚好,朕会安排人在暗中护你安全。” 朱由校说后就道:“你退下。” “是!” 方从哲回了一句后就退了下去。 次日。 当白雪覆盖的京城渐渐出现红日,值守右安门的锦衣卫刚打开右安门时,突然一声枪响传来。 一名开城门的锦衣卫缇骑倒在了地上。 而其他锦衣卫缇骑皆因此大惊。 “胆大的跟老子一起冲过去砍了这放铳的人,肯定又是闯城门的人!柳百户,你放信号弹!” 吴孟明说着就立即一个箭步直接朝冒白烟的地方跑了去,浑然不顾对方很可能拿火铳的不只一个。 其他锦衣卫里倒是也有几个跑了来。 “你去干什么,小心被打死!” 聂廷伟急忙拉住了自己身旁一要跟着去的锦衣卫小旗官卫勇。 “我缺钱,你不是不知道我儿子现在大了要娶媳妇,死了一百两银子呢,受伤也有五十两,到时候说亲的银子就有了,如果没死就能混个功劳!” 说着,卫勇就冲了过去。 聂廷伟听卫勇这么说也觉得好像冲过去的确不亏,一想到自己儿子也还没娶媳妇,也一咬牙,站起身来:“我也去!” 因为昨天刚有锦衣卫因为被杀死而得优恤一百两银子,所以,跟着吴孟明一起跑来的锦衣卫倒有不少。 此时,聂廷伟和卫勇这两锦衣卫小官便因此冲了过来。 朱由校随便施舍的一个小恩惠就这么不经意间提高了锦衣卫的战斗意志。 一时间,躲在暗处的闯城死士也没想到会冲过来的锦衣卫会这么多,一时间连火铳也有些拿不稳,并因此放的几枪都没打中人的要害。 但这时候,锦衣卫已经冲近了过来,且用弩箭和三眼铳开始反击,并逼得这些躲在暗处的死士不得不冲出来与锦衣卫近战。 “他娘的,本以为右安门的锦衣卫会因为昨天的事放松警惕,所以继续选择闯右安门,却没想到这些人虽然放松了警惕,但是却不怕老子手里的铅子了!” 一名叫普传洛的死士头目因此暗自啐了一口,就握着一狼牙棒站了出来,喝道:“都给老子冲出去!杀了这些锦衣卫,尽快出城!” 于是,急促的马蹄声传来,一众不知是谁窝藏的一群死士一窝蜂的朝吴孟明这些锦衣卫杀来。 一时间,锦衣卫倒也因此死伤了不少。 吴孟明也看见了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一名闯城的大汉看上去的确壮如铁塔,一时间也有些本能地胆怯起来。 而就在这时,他还注意到一箭矢朝他眼角处飞来。 吴孟明下意识地一躲,就瞥见那大汉原来已纵马欺到近前且用重箭射杀起自己这些锦衣卫,且当场命中了一名锦衣卫。 吴孟明见此大惊,他不得不承认今天这一波闯城的更为威猛。 “啊!” 一声惨叫传来。 吴孟明回头一看就见一白袍少年正持着弓箭对着自己,而自己面前那刚刚还持重弓射重箭的大汉倒在了地上。 这白袍少年正是随秦良玉等人奉旨来京的马祥麟。 马祥麟也没想到自己刚进右安门就看见了锦衣卫在与一帮人混战,且见锦衣卫处于弱势,也就助起阵来。 普传洛见自己麾下一名死士中箭倒地,不由得大怒,直接持着狼牙棒朝马祥麟杀来。 结果一队白杆兵直接从马祥麟身后站了出来,很有气势地端持着白杆,就等着他往自己的白杆上撞。 第四十一章 官威 普传洛并未将这支白杆兵放在眼里,毕竟他不是作战经验丰富的老将,也不知道眼前这队手持带钩长矛的白杆兵是有多厉害,只以为是寻常的官军步卒。 因而,普传洛也就没有犹豫,继续用双腿夹紧马腿,并目眦欲裂地持着狼牙棒就要砸开眼前这队白杆步卒兵。 霎那间,普传洛就纵马朝这群步兵冲了来, 但令普传洛惊奇的是,这群步卒却是面不改色,没有因为马匹冲来而惧怕的溃退,却是依旧持着长矛站在原地不动。 普传洛因此大惊,眼眸中闪现出惧意,且不得不勒住缰绳,急转马头。 不过,这时候,马祥麟已是一箭朝他射来,并正中他的坐骑。 顿时,马鸣声起。 普传洛被突然倒地的马摔了下去。 而紧接着,张凤仪也同马祥麟一样身着银甲白袍从侧面过来,持着一根白杆长矛就抵在了普传洛喉部,将其活捉。 彼时,其他死士见此皆自知闯城已不可能,便开始主动退走。 普传洛则也因此突然逮住张凤仪的长矛然后往自己喉部一送,顿时整个人就因此气绝。 张凤仪因此大惊忙看了自己婆婆和丈夫以及骑马立在中间的徐光启一眼,想解释说自己没想到这人会自杀。 徐光启此时才刚刚回过神来。 毕竟对他这个文官而言,他还是第一次看见这种数十人厮杀的场面。 所以,徐光启一时也就被震惊住了,而忘记了应变。 反倒是早就跟其父母在万历年间平过叛的马祥麟且因为年轻冲动所以先反应过来而立即帮助锦衣卫杀了闯城的乱贼。 徐光启回过神来,也就只好立即下了马,问着还在右安门守着的锦衣卫柳百户:“这是怎么回事?” 这柳百户见徐光启身着猩红官袍且补子是文官三品官服,自然不敢怠慢,忙跪了下来:“禀部堂,因上面要求封城,故现在全城只准进不准出,以防钦犯逃出城去,故而有不法之徒企图强闯出城!” “请起!” 徐光启忙扶起了这柳百户。 这时候。 吴孟明在安排一干锦衣卫去追击残敌后就也退了回来。 但正在吴孟明也准备对徐光启这样的高官行礼时,缪昌期、刘国缙等一干东林官员却走了来,而范毓卿则也换了一身文官袍服混在里面。 缪昌期等正要出城,却被马祥麟给迎面拦住了。 马祥麟忙道:“刚刚锦衣卫的人已经说了,京城已封城,只准进不准出。” 缪昌期一见眼前这个武官如此不识趣,不由得怒声喝道:“放肆!你一低品武弁,谁给你胆子敢如此和我说话!竟如此不知尊卑吗?!” 锦衣卫千户吴孟明见此也走了来,跪下拱手回道:“诸公息怒,东厂魏公公却已传下此旨,吾等也是奉旨办事,还请诸公体谅。” 吴孟明不比许显纯,毕竟是许显纯是东厂掌刑千户,且又沾着点皇亲的关系,所以可以不必在文官面前下跪。 但大明到如今这个时代,武官见了有权的文官是普遍要下跪的。 吴孟明虽然尽忠职守,但也不敢打破官场惯例,自然也就跪了下来。 就如同刚才柳百户跪徐光启一样。 而缪昌期等也因此更加有了底气,倒也质问着马祥麟:“你是何人,不知道行礼吗?” 马祥麟看向跪在地上的吴孟明,心想自己也要下跪吗? “夫人,您看?” 张凤仪见此倒也不由得看向了秦良玉。 不过,这时候,缪昌期倒是先冷笑起来,对身后一兵部主事刘国缙说道:“刘主事,看来还是有不懂事的武官,你们武选司是怎么选的武官?” 五老将中,郭琥最是老成,因而不由得对秦良玉说道:“大妹子,这些文官都是文曲星,惹不得,马贤侄的前程还握在他们的手里,你还是让马贤侄跪下给他们磕头行个礼致歉,不然,你难道还想让马贤侄重蹈其父之后撤吗?” 秦良玉听郭琥这么一劝,也一时不由得凤眼微睁,捏紧了拳头,但她还是选择听郭琥的,忍下这口气,因而喝道:“麟儿,不得无礼!” 马祥麟听自己母亲这么说,也就只得回了一句“是!” 而接着,马祥麟就长枪重重地掷在地上,并咬牙屈膝跪下。 缪昌期见此得意地笑了笑。 其身后的文官皆因此神采奕奕地笑了起来。 但马祥麟还没来得及跪下,徐光启就立即扶住了马祥麟的臂膀,冷目看着缪昌期等人:“这些都是奉天子诏做天子近卫,缪翰林,你们真要受此跪礼,还是说你们是要尊比天子?” 缪昌期听了徐光启之言,顿时收住了笑容,也没好再与徐光启纠缠,直接哼了一声道:“吾等不与佞臣交谈!” 说着,缪昌期就带着众东林文官往右安门城门外走去。 徐光启见此直接手指着缪昌期:“站住!尔等没听见吴千户所传旨意,还是觉得陛下之旨管不到你们?” 说着,徐光启对吴孟明吩咐道:“吴千户,你等锦衣卫官乃天子近臣,还跪着作甚,难道你真要让天子之尊贵荡然无存吗?!就是尔等天子近臣无硬气,致使天子亦跟着受辱于这等悖臣!致使天下人不知有天子,而只知有言官!还不快起来,拦住他们!否则,本官必第一个请天子斩你!” 徐光启朝吴孟明怒喝起来。 吴孟明听徐光启这么说也吓得忙站了起来,他不得不承认还是文官跟文官斗更有章法,自己是绝对说不出这样一番义正言辞的理由来。 缪昌期听徐光启这么说也有些恼羞成怒,也不好再直接出城,只强自言道:“徐光启,你又不是东厂督公,又管不着锦衣卫,这城防之事与你无关,你少在这里大放厥词,信不信,本官还能参你一本,说你擅权乱政!” 徐光启则道:“本官乃兵部右侍郎兼左佥都御史,即有过问天下城防之权也有过问朝廷纲纪之权,你觉得这与本官无关?” 徐光启说着就对自己配用的护卫喊道:“左右,今日谁要抗旨出城者,皆替本官杀之!” 徐光启的一干护卫皆是昔日他在通州练兵时所募乡勇,与武将的家丁一样,对徐光启自是忠心,因而徐光启这一命令,这些护卫皆持刀站了出来,把缪昌期等围在了中间。 第四十二章 部堂砍人 范毓卿见此心里越发慌张起来。 他没想到自己想出个北京城现在变得如此艰难。 自己赔光了忠心耿耿的家丁不说。 现在缪昌期这些有势力的东林党派来的死士也被战斗意志突然增强的锦衣卫和突然杀出来的一武官给击退。 因而,缪昌期这些东林文官不得已利用自己作为清流文官的高贵身份来亲自带自己出城,可居然都会被眼前一个叫徐光启的三品文官给拦了下来。 而且这个徐光启明显是跟东林党不对付的,甚至很强势。 范毓卿已经彻底绝望了。 他不禁暗想自己是不是因为来京时路过一座庙忘记烧香的缘故竟导致一连串的不利之事发生。 但一想到王化贞即将被羁拿,自己晋商范家也要跟着受损,也就心里更加焦虑急躁起来,因而不由得低声问着缪昌期:“缪公,您看,这可如何是好?” 缪昌期自己也很是郁闷,他从来没想到徐光启这个人有一天会这么可恨,可恨到他现在恨不得杀了他。 但徐光启到底是文官,又是堂堂六部堂官,还是都察院的御史。 而缪昌期虽然是翰林亲贵,将来大明内阁阁臣的后备人选,可职权毕竟有限。 所以,缪昌期也的确不能把徐光启怎么样。 因而,缪昌期也只能嘴上强硬道:“徐子先!你休得狂妄,缪某就不相信,你还真敢擅杀士大夫?!” “我们走!” 缪昌期说着就真的朝右安门门外走去,且对范毓卿使了个眼色,让范毓卿先离开。 与此同时,缪昌期还直接徐光启的护卫以及拦在右安门外的锦衣卫呵斥起来:“让开!” 范毓卿这时候这些锦衣卫和徐光启的护卫迟疑,就真的忙抢先站出来,准备强行出城。 但徐光启这时候则突然红着眼一咬牙拔向了郭琥腰间的一把宝刀。 不过徐光启到底是一介文人,而郭琥这宝刀或许也需要有大力气者才可拔出来,所以,徐光启竟一时拔不出来。 郭琥见此也没阻止徐光启,甚至还主动一抖刀鞘,借力给徐光启,让徐光启把自己的宝刀拔了出来。 待徐光启已经拔出自己宝刀且砍向范毓卿时,郭琥才假惺惺地故作慌张,喊道:“徐部堂,末将的刀!” 而徐光启这时候已经跑过来,肾上腺素暴增的他青筋直冒,硬是一咬牙然后一刀将范毓卿的右臂砍断下来。 甚至鲜血还直接溅洒到了徐光启的脸上。 “啊!” 范毓卿已经惨叫了一声,下意识地就要去摸自己右肩,结果转头一看,却见自己右臂早就没了。 范毓卿一时疼得龇起牙来,有些委屈愤恨地看向缪昌期。 缪昌期这时候也被吓到了。 除此之外,缪昌期身后其他东林文官也吓得不轻。 谁也没想到徐光启是真敢动刀。 徐光启自己其实也是铆足了胆子才这样做的,一时做完之后也有些被自己的行为给震惊到。 不过,缪昌期等东林文官昔日对徐光启这种不赞成东林主张的文官的谩骂讥讽的确使得徐光启这类官员心里早就对缪昌期这些东林党文官有火,所以今天也就一下子没忍住爆发了出来。 与历史上阉党后来对东林文官打击非常狠跟东林文官自己对其他党的文官过于不容有关系一样。 所以,徐光启心里早就不满这些人久矣。 毕竟自己是为了卫护皇命,多好的泄愤机会。 徐光启咬牙继续说道:“本官说到做到,敢抗旨者,杀无赦!” 此时,徐光启已俨然如杀神。 郭琥、秦良玉等武臣和在场的锦衣卫皆被之前在通州见到的这位温文儒雅的部堂所震慑到。 虽然文官很喜欢在武官面前强调尊卑,但文官内部,因为言官掌大权的缘故,所以文官内部倒是很平等,许多官员都不怎么把上官放在眼里,别说跪见了,要是对上官不满甚至都可以指着其鼻子骂,毕竟他们有的连天子都敢骂。 所以,兵部主事刘国缙一开始见到自己上官徐光启时并没有立即见礼。 而这时候,刘国缙见此也吓得忙站了出来,给徐光启见礼:“主事刘国缙见过部堂!” 徐光启懒得搭理刘国缙,只呵斥着疼得满头大汗且坐倒在地的范毓琪:“还不离开这里,难道真要逼本官手刃了你吗?!” 范毓琪瘪了瘪嘴,一幅想哭的样子,他回头看了看缪昌期。 缪昌期见此只得扶起范毓琪并离开了这里,但还是瞪了徐光启一眼。 “下官告退!” 刘国缙见此也忙离开了这里。 徐光启则哼了一声,喝道:“回来!” 刘国缙吓得双腿一软,跪在了徐光启面前:“不知部堂还有何吩咐?” “整日间和这些清流厮混,部里的事务却是一拖再拖,真忘了本职之事,还是不想做这官了?若不想做这官,就上疏辞了这官!” 徐光启教训了刘国缙一顿。 刘国缙现在也不敢和徐光启辩白,毕竟眼前这位部堂手里还握着血淋淋的刀呢,也就只得回道:“部堂教训的是,下官这就回部里做事!” 徐光启见此不由得暗叹道:“自没了张居正的考成法,这些官都散漫成什么样了,跋扈是一个比一个跋扈,但懒政是一个比懒政,都说神庙懒政,这些做臣子的也好不到哪里去!倒是把跟着清流想在将来官爵高升的钻营之术学得很勤勉!” 刘国缙灰溜溜地回了兵部衙门。 而锦衣卫千户吴孟明则过来,朝徐光启作揖道:“今日之事幸赖部堂力挽狂澜,不然下官锦衣千户吴孟明不知是何罪也!” 徐光启则回了一礼:“吴千户不必如此,冰冻非一日之寒,有些事怪不着你,就此别过!” 徐光启没有要结党的心思,因而吴孟明尽管报了自己官职姓名,徐光启也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句。 吴孟明见徐光启没有要做自己靠山的意思,心里失望之余倒也对徐光启多了些敬意,依旧拱手道:“恭送部堂!” 而徐光启则把刀丢给了郭琥:“郭老将军,你这刀挺沉的,徐某手都没力了。” 郭琥哈哈大笑起来:“我这刀足足百斤,非忠勇者不能举起,徐部堂能举起而挥砍自如,可见是文武双全之人!” 郭琥说他的刀有百斤自然是假的,但他对徐光启的奉承倒是发自内心。 而徐光启也淡淡一笑,并对秦良玉说了起来:“秦将军的白杆兵果然是名不虚传,见烈马冲阵而面不改色,此等强兵真乃世间少有,到时候徐某定要奏于天子知道,还有你家令郎,百步穿扬之功也很是了得。” 第四十三章 大逆不道之言 “皇爷,这些就是今晨在右安门一带发生的事。” 乾清宫。 朱由校一边看着初具轮廓的手工多纱锭纺纱机,一边听取了魏忠贤关于刚刚发生在右安门的事,即普传洛等死士强闯右安门以及缪昌期等东林官员强闯右安门的事。 而魏忠贤就将湿帕从盆中取了过来,跪在朱由校面前给朱由校擦洗着刚执了炭笔的手,并抬眼瞥了朱由校一眼。 “狂妄!” 突然,朱由校一脚踢倒了放在地上的金盆,眸露杀意。 魏忠贤吓得忙匍匐在刚因金盆被朱由校踢倒而溅洒了水珠在上面的金砖上,大气也不敢出。 “徐光启说得对,冰冻非一日之寒,这文贵武贱的现象很早就开始出现,现在竟已严重到武官要对文官行跪礼的地步!如果朕的亲军也如此,如何还能直接效忠于朕,只怕又得被文官辖制! 传道旨意给方从哲,让他即刻拟一道诏书宣谕天下,以后文武之间不得行跪礼,上下之间不得行跪礼! 只在大典大礼之时,方可向天地君王亲长师尊跪拜,否则,都察院与东厂当纠弹之,非以上允许的场合,下跪或接受跪礼之文官处斩立决,武官革职!文比武重,是因文官本为读书人,更有知礼知耻,更不应自傲自甘堕落! 就这样下诏,我大明男儿当刚硬要强,岂能轻易屈膝!” 朱由校唇齿抖动个不停地说了起来。 “奴婢遵旨!” 魏忠贤揩拭了一下额头上的汗珠。 朱由校接着又吩咐道:“这个缪昌期和其他突然要强行出城的文官只怕是有什么不可告人之目的,先将这缪昌期秘密抓捕审问一番,就说有人举报他窝藏钦犯!再审出其他抗旨者!” 魏忠贤听后心里大喜,他早就对缪昌期不满,毕竟缪昌期早就扬言过要弹劾道,因而也就说道:“奴婢遵旨,以奴婢看,只怕他们就是想出去给王化贞通知消息。” 朱由校点了点头,又说道:“在王化贞被秘密抓回京师之前,所有人都不得出京,吩咐下去,无论是谁只要胆敢再闯城,杀无赦!否则,守城之官斩立决!” …… “看来目前已无法再向王化贞告知东厂要拿他的消息,徐光启这一阻止,我们出不了城,接下来就更加不可能了,因为圣上肯定会下严旨。” 东林官员周延儒对缪昌期说了起来。 缪昌期听后使劲地把衣袖一挥,就背起手来,神色狠厉地看向翰林院外:“这个徐光启,真正乃我士林败类!” 说着,缪昌期就道:“把范毓卿剁碎然后埋进土里,以免让东厂的查到我们和他们有瓜葛!” 周延儒听后点了点头:“好,这件事我来办,等到晚上,我就派人去医馆做了他!” 缪昌期则又道:“王化贞肯定是保不住了,得尽快告知于少宗伯(孙慎行)和高公(高攀龙)以及其他我东林诸公,当销毁与王化贞来往信件,另外,王化贞下狱后得尽快让他断气,不能真让东厂审出什么来,想办法买通东厂里的人。” 周延儒继续回道:“这个已经在办了,不过,等明年开元,到时候天子选妃,以我之见,当提前买通一些负责选妃的宦官,再多安插一些我们所养的女子进去当宫女。” 缪昌期“嗯”了一声:“银子还是让富商们出,宫里的那位是得看紧点,谁也没想到他的秉性竟如此让人意外,如今几乎已与暴君无异。” “此言有理,不然,这次王安和杨涟也不会吃这么大的亏!只不过,据闻,他现在只让客氏在乾清宫服侍,我们之前所派入宫中的宫娥皆派不上用场!” 周延儒回道。 “客氏这妖妇!魏朝被赐自尽,魏忠贤突然掌东厂,就是败她所赐!得想办法把她从天子身边赶开!一定要花重金,买通到时候选妃的宦官,然后再想办法买通几位负责替天子终审妃嫔的太妃,然后我们务必要选一最妖艳的尤物于天子后妃,以期使天子耽于美色,而消磨志向,并借助美妇人之手使客氏失宠!不得不说,如今这位天子强硬之余大有要振作一番的意思,而他的振作明显是有意对我们这些据天下利者下刀,不然怎会恢复张居正之官爵,还封其为伯!” 缪昌期说着神色严肃地瞅了周延儒一眼。 周延儒深表赞同:“所言有理,治大国当顺势而为,天子更应垂拱无为,只亲贤臣远佞臣即可,而岂能操臣下之权,夺百官之事,乃非常理!虽说天下当求贤君,但若贤君不得,宁可使天子昏而荒淫于后宫,而不能使天子严而施暴于外朝!否则,我等士大夫又何必货于这暴政之朝!” 周延儒这话倒是说得有些大逆不道,但因为大明不讲究什么文字狱,所以,缪昌期也没有阻止,反而跟着笑说道:“自秦以降,无三百年以上国运之朝,数十年后也不知新朝为谁家帝业,但无论如何,到时候依旧是我士大夫与之共治天下,而吾等中进士者依旧是朝廷需用之官。” 两人正说着,翰林冯铨则小心翼翼地走了来,对入翰林更早更有资历的缪昌期和周延儒行起礼来:“见过二公!” 缪昌期一见到冯铨就露出邪笑来:“冯伯衡,你来见我们可是有事?” 冯铨有些胆怯地点了点头:“下官想请缪公帮忙让家父从辽阳兵备任上调回关内,如今辽阳一带东虏肆掠,实在非良善之地,而家父又年迈多病,甚至不堪待在此等要害之地,为人子者更是不忍,故而请缪公帮忙!缪公素来于朝中颇有积望,又好替人帮忙,是大家都知道的。” 缪昌期见冯铨如此卑微地求于自己就更加得意地走在了冯铨背后,并从后面抱住了冯铨。 冯铨是少年进士,且生得如女儿样,肌肤白嫩,媚眼如丝,所以,缪昌期等早就对其垂涎已久,甚至也狎之已久。 冯铨因为有求于缪昌期,且惹不起缪昌期这样的东林君子,所以,他虽然心里颇为愤恨,但也不敢声张。 不过,好在这时候,有翰林院检讨官来报:“缪公,外面有人找您!说是宫里的人有消息传来。” 缪昌期听后颇为觉得扫兴,便只得出了翰林院。 不过,缪昌期刚一出翰林院,就被人打晕了过去,然后被人拖走。 等到缪昌期醒来时,他已人在诏狱。 第四十四章 内厂 “缪昌期已经下狱,另外,这是我们东厂的人在翰林院听得的关于缪昌期和周延儒二人的语录密报!奴婢奉旨不得擅看,故而请皇爷拆阅。” 魏忠贤说着就将一密奏匣递给了朱由校。 朱由校接过匣子来,并从自己书房里取出了钥匙,打开密奏匣后就拿起密奏看了起来。 此时的朱由校已经现在东厂内部实行起了密奏制度。 毕竟朱由校作为皇帝,要一个人统治亿兆黎民和如此广袤的疆域,自然是需要很多暗地里的眼线的。 朱由校看了东厂安插在翰林院的眼线汇报的语录后心里颇为震惊。 待朱由校亲自收好密奏后才道:“告诉那眼线,此事先不要声张,朕自有主张!” 说着,朱由校就叹了一口气:“人心隔肚皮呀!” 而魏忠贤也不知自己的皇爷为何有如此感叹,但他也识趣的没有多问,只回了一句:“是!” 接下来,朱由校才又说道:“今日被徐光启所砍之官员便是范毓卿,缪昌期他们要在医馆除掉他灭口,你们东厂的人当尽快知道他所在的医馆,并想办法策反范毓卿!让其为你们东厂所用,然后审出当时与缪昌期一起去右安门的文官有哪些人,并也以同样的问题审缪昌期,对照两人有无胡乱攀诬,一旦一致就即刻以窝藏钦犯、谋不轨之罪将这些一同去右安门企图出城的文官全部捉拿归案!不得有失!” “皇爷圣明,奴婢这就去办!” 魏忠贤听后立即明白了朱由校的意思。 朱由校点首:“去。” “奴婢告退!” …… 一时,刘若愚来报:“皇爷,徐侍郎来宫门奏报,郭琥等奉旨进京的将军及其家小已到所赐宅院安顿下来,并询问陛下何时召见他们?” 朱由校早就迫不及待地要建立自己亲掌的军事力量,因而忙说道:“即刻宣见!并下旨今后赐允五位老将骑马进紫禁城觐见!” 刘若愚心里暗自惊讶了一下,他能猜得到皇爷对这些人是真寄予厚望,而自己明显也不能轻慢了这些武将。 不过,刘若愚还没来得及称旨,朱由检又吩咐了起来:“你在司礼监内直房待过,应该清楚如今内廷多少宫女多少内宦,甚至也当熟悉过他们入宫前的本籍本族以及本人之来历,你告诉朕,你知是不知?” 刘若愚没想到朱由校会问这个,忙回道:“回皇爷的话!这些皆有存档,奴婢确系在内直房参与整理与编撰过,如今宫中监丞以上的内宦、女史以上的宫女,奴婢都较为熟悉其来历。” 朱由校点首:“甚好,朕传你一道密旨,你在暗中替朕组建一内厂,挑选最为可靠且刚直的内宦宫女组成内厂成员,朕要随时知道有哪些宫女和内宦是对食,有哪些内宦有外宅,他们与哪些人有接触!东厂调查不到这些内廷中的人事,就由你来调查,并负责调查东厂里有没有不老实的人。” 刘若愚听后大惊,他没想到皇帝陛下还要建一个专门调查东厂和内廷人员的机构。 但刘若愚知道这样一来意味着自己的权力会更大,可以和魏忠贤分庭抗礼,也就立即跪下回道:“奴婢一定不负皇爷所托,组建好内厂,保证皇爷身边皆为可靠之人,一旦有意外,奴婢甘愿领死!” 朱由校听得出来刘若愚是明白了自己的目的,因而倒也没再多说,只笑了起来:“起来,你回司礼监后记得暗中替朕查查有多少来自南直隶的人,顺便给朕拟个对宫女以及内宦多久遣散一次多久外放轮职一次的制度来,宫女不可能常久留在宫内而孤独终老,如此太不近人情,内宦也不能常在宫中,但多去地方历练,也才好替朕做事!” 刘若愚知道朱由校的真实目的是想让他立个制度,好防止有的宫女和内宦在内廷待太久而借机做对皇帝不利的事来,比如外面的人勾结什么的。 因而,刘若愚也没有多说,只拱手称是。 接着。 朱由校又道:“御医也是如此,要时常换一换!也由你来负责。” “是!” 刘若愚继续回道。 …… 一个时辰后。 朱由校在乾清宫平台上见到了郭琥、骆尚志、牛秉忠、陈策、秦良玉等人。 一见到这些人,待这些人见礼后,朱由校一开始倒也没有先说话,而是认真看了看这些人,以期将这些人样貌都记住。 毕竟大明要武德强盛,他作为皇帝就得自己记住一些名将。 而也因为朱由校如此认真看着众人,不苟一笑,倒使得郭琥、秦良玉等人更加紧张起来,一时对于眼前这个初次看上去因为只有十六七岁年纪而滋生一些不以为然的心思荡然无存。 观察了一会儿后,朱由校才道:“起身,朕已看过你们的过往,都是有功可记的,然也因此朕即位伊始,正是要励精图治、以强国家之时,所以自然不能令诸卿养闲,少不得要尔等替朕替大明再立一份功,朕也知道你们有些人已经年迈,也不忍让你们依旧披挂上阵,而不给后生辈建功立业的机会! 朕的意思,想必徐卿家已经在路上给你们讲解明白,但现在朕还是得再说说,朕希望你们尽快拟出皇家讲武堂具体教学大纲来,步兵武官如何练、骑兵武官如何练、火器兵武官如何练,作战之策略拟定、侦察哨探、军令传递、士兵管理、粮草管理以及如何和老百姓处理好关系,还有军纪!这些得尽快拟出来,且形成教材。 这些日子,你们的事情就是这个!不可藏私,不可缄默不语,可畅所欲言,若有失当之处,不合理之处,朕不会怪罪,即刻去做!” “臣等领旨!” 郭琥和秦良玉等忙回了一句。 然后,朱由校看向徐光启:“带他们现在就去西苑,在朕给你们规定的场所商讨此事,你负责总结老将们的建言。” “是!” 徐光启回了一句。 而接着朱由校就笑看着马祥麟等年轻一辈的将门之后:“你们先留下。” 于是,马祥麟等人皆留了下来,陈新更是忍不住笑了起来,还摸了摸脑袋。 朱由校因此倒注意到了他,问:“你叫陈新?” 接着,朱由校又问:“你为何发笑?” 陈新道:“回陛下,臣觉得您比臣俊俏,所以发笑,嘿嘿。” 第四十五章 缪昌期受刑 朱由校听陈新如此说,一时也忍俊不禁起来,继续问道:“你是不是给朕带了礼物?” 陈新听此就立即称是,然后说道:“陛下您还真是料事如神,臣的确给您带了礼物。” 朱由校又问:“都是些什么?” “不过就是一些西洋物件,西洋物件里有可观之甚远的玻璃镜,还有形似斑鸠之火铳,也不知道陛下您喜欢不喜欢。” 陈新不好意思的笑着回答起来,又解释道:“臣本来还想送些西洋姬或昆仑奴的,还有西洋番奴,但是家父打了臣一顿,说臣在胡闹,只准臣带着这些西洋物件给您,所以,还请陛下您见谅,不要觉得臣抠门,臣可没想只送这点东西!” 接着,陈新就拱手请道:“刚才臣说的西洋物件,臣已经带了来京,陛下若喜欢,臣这就奉上。” 朱由校对这些自然都很感兴趣,也就对直殿太监王体乾吩咐道:“即刻传谕御用监,去陈卿家取这些礼来。” 然后,朱由校就看着陈新继续笑说道:“难得你一片孝心,朕决定赏你!” 说着,朱由校就又对王体乾吩咐道:“传谕司礼监,将朕前日做的木制软帆船模型赐给陈卿家,令其把玩。” “此船,朕准你一个人看之,除了你父亲外,不可示与他人。” 而朱由校说后就嘱咐起陈新来。 但陈新听后连忙答应,但心里却不是很乐意,心想自己花这么多心思想讨皇帝您的欢心,结果您却回馈我一个木制船模型,不说升官也得赏些银子。 “你别不乐意,那船,朕是不会轻易赠人,朕是看你挺知西洋事,你家祖辈又皆是替朝廷守海疆的,才愿赠予你,别辜负朕的一片深意。” 朱由校话说到这里后就看向了马祥麟和张凤仪、牛秉忠之子牛勇、郭琥之孙郭牧、骆尚志之侄骆志杰一干人:“你们和陈新一起以后除在讲武堂接受训练外,以后负责随朕出宫,并轮班一人带本部家丁于隆宗门处值守。” “臣等遵旨!” 马祥麟等回了一句。 而朱由校接着才只对马祥麟说道:“右安门的事,朕已知道,你立了功,但是以后不得再向士林中人下跪,你,也包括你们。” 朱由校看向牛秉忠等人:“你们以后皆是朕的近卫,如果谁再向文臣下跪,就别怪朕不认他这个近卫!” “是!” 众人皆再次回了一句。 朱由校这话对他们尤为触动,毕竟涉世未深的他们刚入京就差点被文官羞辱,如今皇帝给予他们底气和依仗,自然令他们心里很是激动,尤其是马祥麟,他已经禁不住脸热如火,自觉当今陛下是真的好! …… 杏林医馆。 范毓卿痛苦地嗷嗷叫着,忍不住对正在给他上药的大夫说道:“大夫,我还能活吗?” “不能活!” 这时候,一身着夜行衣的人突然从这大夫背后站了出来,且说了一句。 范毓卿看着这一幕,十分惊讶:“你是谁,你要做什么?” 这着夜行衣的人回道:“自然是来要你命的,你应该清楚,你现在只有死了才能让诸公安稳地立于朝堂上。” 范毓卿这么一听就明白了过来,着急地道:“我范家不会放过你们的!你们不能胡来!” 而这着夜行衣的人则没再废话一刀先朝这大夫宰了过来。 嗖! 这着夜行衣的人只觉后背处一阵剧痛,惊愕地回过头来,只看见窗户外一着玄色箭袖劲装的正持着弓弩对着他。 紧接着。 这夜行衣的人又听得嗖的一声,他还没来得及躲避,就觉得脚下也是一阵剧痛。 头戴锦衣卫制式圆盔手持着绣春刀的杨寰走了进来,并将刀架在了这夜行衣的脖子上:“你口中的衮衮诸公也真是越来越不像话,舞文弄墨,我们厂卫的人自是比不过他们,但这暗杀之事,我们厂卫才是祖师爷,所以,别想着在我们的眼皮底下做这些见不得光的事。” 这夜行人颇为无奈。 一时,一众东厂番役冲了进来,并将这夜行人摁在了地上。 而接着,杨寰才来到范毓卿这里:“派人来杀你的是周延儒,点头同意的是缪昌期,现在本官只问你一句,想不想报复他们?” 范毓卿立即点首。 “很好,抬他离开!” 杨寰说着就看向这杏林医馆的大夫:“把他也带去诏狱!” …… 诏狱。 缪昌期正在惨叫。 越拉越紧的夹棍夹得他漫头是汗,青筋直冒。 直到他疼晕过去后,魏忠贤才让人停止对其用刑,并让人用冷水将其泼醒。 缪昌期醒来不由得打了个寒颤,然后对魏忠贤怒吼起来:“魏忠贤!你这个权阉,你早晚不得好死!” 魏忠贤笑了笑:“咱家好死不好死,是皇爷说了算,你说了不算,缪昌期,你不是一直扬言要参劾咱家吗,怎么样,没想到你会先落入咱家手里,不过,这也怪你自己,没事那么猖狂作甚,咱家好歹也是东厂督公,在外面都是夹着尾巴做人,因为咱家知道这天下是皇爷说了算,咱家权力再大都是皇爷恩赐的,咱家再得势也只是皇爷身边的狗,你也一样,也不过是天子的臣子而已,竟敢抗旨闯城,真是活腻了!” 缪昌期哼了一声,没有搭理魏忠贤。 而魏忠贤则继续说道:“继续动刑!” 缪昌期见此这才紧张起来:“怎么又来,不要,不要!魏忠贤,你不能这样,你如此羞辱我士大夫,你不得好死!” 缪昌期见魏忠贤没有搭理,不由得再次大吼道:“我招!我招!” 魏忠贤这才让人停止动刑。 而缪昌期则憋屈地留下了眼泪,看着魏忠贤:“范毓卿的确是被我窝藏,我等本意是派死士普传洛等人强闯出城,但被你们阻止了,我们不得不让范毓卿扮成文官,准备亲自带着范毓卿强闯出城,却不料还是被突然出现的徐光启挡住!” “与你一起去右安门的有哪些人?” 魏忠贤问道。 “周延儒、刘国缙……” …… “除了缪昌期、就是周延儒、刘国缙……” 范毓卿这里也如实向杨寰禀报了起来。 第四十六章 全部都给朕抓去诏狱 乾清宫。 朱由校此时刚看到陈新献给他的礼物。 这些礼物里,对于陈新所说的可以看很远的玻璃镜自然是望远镜。 望远镜发明于万历三十六年。 所以,朱由校对于陈新能献出望远镜倒也不觉得意外。 而且,朱由校其实内心对于能得到此物是感到非常开心的。 因为,朱由校深知,自己只要下旨推广此物,无疑会对大明的军事、航海、天文皆有很大帮助。 当然,朱由校对于陈新所献的斑鸠似的火铳也很是喜欢。 因为朱由校也知道这斑鸠铳算是这个时代的最好的火器。 历史上,斑鸠铳出现记载是在崇祯八年,当时由两广总督熊文灿从西洋人手里购得了一百只斑鸠铳并解送入京。 而如今朱由校能提前得到此物,自然是好事。 “启禀陛下,此铳重有二十六斤,长五尺五寸,外口宽一寸三分,内口宽六分,用药一两三钱,打一两五钱的铅子,且可射三百步远,一百步能投木板和轻铠甲!无疑比鸟铳更有威力,臣想着您肯定喜欢这种大家伙,就带进京了来!” 陈新在朱由校要求下仔细介绍起物来。 奉旨再次入宫禀报讲武堂学员招选事宜的徐光启从旁听后很是惊讶地问道:“真能穿透木板?” 说着,徐光启就朝朱由校拱手道:“陛下!据臣所知,东虏作战时善将盾车置于阵前,以挡我军火器,若真此利器真有此厉害之处,无疑可破其盾车阵!” 朱由校则对徐光启说道:“那就试试,此铳先交于你,你带着此铳去西苑内校场试射此铳,并让老将们也看看,评点一下此铳,如果真能破东虏盾车,就立即派人去南边购买此铳,同时着人研发此物!” “是!” 徐光启回了一句,并从朱由校手里接过了斑鸠铳。 接下来,朱由校就现在对陈新说道:“你所献之物,朕甚为喜欢,而且皆是对国有利之物,看得出来,你是个很善于捕捉外来之利器为我中华之用的,朕决定升你为锦衣卫都指挥使佥事,设南洋镇抚司,你先任南洋镇抚使,专司负责采办来自南洋之宝物以及探知来自南洋之外番消息以及海盗与海贸情况。” 朱由校突然设个南洋镇抚司自然不是让陈新给自己采买西洋货那么简单,而是在有意为将来经略南洋甚至是称雄海上做准备。 陈新倒是没想到自己就因为给陛下送点礼而官升正四品锦衣卫都指挥使佥事,还掌了一个新衙门。 但陈新发现天子给自己这个新衙门以及要自己办的事的确是自己擅长而且喜欢的,也就兴奋地忙行起大礼:“臣谢陛下!” 接着,朱由校就对陈新又嘱咐起来:“西洋人擅火器,所以除了采买物价外,至于人的话,你想办法替朕雇佣些老练的西洋工匠!越多越好!” 陈新点头称是。 徐光启见天子要陈新采购西洋火器和雇佣西洋工匠倒也正合他心意,因而也微笑起来,暗思当今天子虽深居宫廷,似乎颇有眼界,对外有纳百川之胸襟,将来大明或真有望再创盛世。 因此,徐光启更加有精神地对朱由校禀报起来:“陛下,眼下第一期讲武堂学员推荐名单,臣已经拟出来,请您过目,上面之人除是麻、尤、俞、戚、刘等如今于军中已有声名的年轻将门子弟外,就是一些行伍出身但已斩获过东虏而立功的武弁!” 朱由校于是接过名册认真看了起来,见徐光启识趣地没有用李成梁一系的辽地将门子弟,也就很满意地点了点头,且说道:“学员数量不是很多,不过也没办法,如今善战者多是将门家丁,先就这些人,大不了初期练兵少点。” 而朱由校不想用辽地将门子弟的原因自然就是他早就清楚辽地军镇和建虏从来都不是表面上那么简单的敌我关系。 因为建虏能做大事实上就是辽地军镇即李成梁一系在养寇自重,最后把建虏是越养越大。 甚至到后来,辽地军镇还成了后金的汉军八旗的基础,也成了后金入主中华的决定性力量。 事实上,现在的辽地军镇已经是势大难制,等到祖大寿时期已经是听调不听宣。 何况,现在辽地军镇还和代表江南士绅利益的东林党还眉来眼去的。 所以,朱由校自然不能信任辽地将门,而且他要亲自练兵其实也是为了能在将来管住这开始不听话的辽地军镇。 话转回来。 徐光启见朱由校说可选的人少,也就干脆斗胆说道:“陛下说的是,以臣之见,不知可否也让文士入讲武堂习学!自古就多有文武双全之文士,如辛弃疾、于谦等辈,臣已知道如今在京士子中有一叫卢象升者极善骑射,还有在京之太仆寺少卿袁可立、在外任知县的孙传庭,皆是知兵者,臣与他们多有私信往来,故而知他们对天下兵事多有善言,若非得等其位及督抚时才能使其掌兵事,也未免太晚了些!” 卢象升、孙传庭、袁可立这些人,朱由校也知道,而且他早就写入了自己将来要重用的名单中。 不过,朱由校现在还没想到把他们放到什么位置,也想着让他们先继续在地方或下面历练历练所以也就一直未直接下旨召见。 但现在朱由校听徐光启提起这二人倒是觉得的确可以让这些人投笔从戎。 准确地说是携笔从戎。 “如今文武失衡,天下人重文抑武,这些人未必肯投身军伍,但也可以试试,传旨内阁,拟旨于礼部、吏部,鼓励文臣士子携笔从戎,为将来督抚经略乃至中堂之选,凡愿携笔从戎的官员士子,保留文官官身以及功名,生员以上者一旦考入或被选入讲武堂,毕业后可不经乡试会试直接赐予进士出身并授官!” 朱由校又道:“第一期因要及时开办且暂不需要太多学员而直接选取外,以后各期皆采取考试制,准予所有子民报考,不问出身,只问其品性!” “是!臣这就去办。” 徐光启回了一句后就告退了朱由校。 而没多久,魏忠贤跑了来:“皇爷,缪昌期招了!并交待了所有抗旨闯城之官员!范毓卿也招了,且也交待出了窝藏他企图带他出城的所有官员名字,与缪昌期所招供的一致。” 朱由校听后神色严肃起来,直接问道:“可有周延儒?” 魏忠贤忙回答道:“有!” “全部都给朕抓去诏狱!严审周延儒,问其到底在宫里安插了哪些眼线,另外,缪昌期和范毓卿等抗旨者皆如此严审一遍,不排除这些人勾结内廷之人,必须问清楚!” 朱由校突然命道。 魏忠贤听后大惊,也顿时就猜到皇爷肯定是知道了什么,便恭敬回道:“请陛下放心,奴婢这就去抓去审!” 第四十七章 这天下就没有我厂卫搞不定的人犯 翰林院。 周延儒担惊受怕了一晚上。 因为他派去杏林医馆除范毓卿的人竟然一夜都没有回来。 周延儒又不敢自己去杏林医馆看看情况,毕竟他害怕锦衣卫查起来会问他没事去杏林医馆干嘛。 偏偏现在京城又封了城,他也没法逃出城躲避风险。 所以,周延儒只能强装没事的在第二天早上继续来翰林院点卯。 但周延儒发现昨日突然离开翰林院的缪昌期竟然没来翰林院! “缪学士的家人说他昨晚没回去?” 周延儒问着奉自己命去缪府打听情况的仆人周来。 周来忙点头:“是的,老爷!” 而周延儒因此心里更加不安了起来。 然后,周延儒吩咐道:“你立即去找光禄寺丞高公,告诉他,我们东林党即将大难临头,缪昌期下落不明,只怕下一刻东厂的人就要来抓我了!” “好的,老爷!” 周来听后立即离开了翰林院。 果然在这周来离开后没多久,东厂珰头秦建兴就带着一众东厂番役闯了进来:“奉旨缉拿钦犯翰林修撰周延儒!周延儒在何处!” 周延儒此时早已双膝发软,吞咽了一下,他没想到东厂的人会来得这么快。 秦建兴因为周延儒不安的神色而注意到了他,所以朝他走了过来,问:“你就是周翰林?” 周延儒点了点头。 “带走!” 秦建兴大喝一声。 于是,两东厂番役便将周延儒叉出了翰林院。 …… 兵部衙门。 兵部武选司主事刘国缙回来后就挤进了正围炉烤火的一众兵部官员中间,且喝道:“让开些!” 刘国缙是辽战赞画主事,负责辽地军务在兵部的相应安排,再加上他现在又与东林党走得近,所以,也就比别的兵部主事郎中们更有权势一些,也就敢在这些人面前倨傲起来。 围炉烤火的其他兵部官员自然不敢惹他,甚至还有巴结的奉茶来:“不知是谁惹刘公生气?” 刘国缙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因为惹恼他的是徐光启,是兵部右侍郎,他要是这时候说了,徐光启回部里后肯定会知道自己在背后嚼舌根。 但刘国缙还是忍不住看了兵部右侍郎办公的堂屋一眼,眸中露出恨意,暗想自己将来也要成为兵部堂官!威风八面! 一时间,刘国缙心里真的在盘算起自己该如何让自己的仕途走到兵部侍郎的位置,而浑然没把他同缪昌期等一起闯城的事当回事。 可就在他盘算着如何在将来成为兵部侍郎时,东厂的人已经走了进来:“奉旨缉拿钦犯兵部武选司辽战赞画主事刘国缙!谁是刘国缙!” “此人便是!” 一兵部官员忙积极地指了一下刘国缙。 刘国缙自己还没反应过来。 但等他反应过来时,东厂的番役已经将他扣押了起来,且往兵部衙门外拖了去。 刘国缙慌张地大喊了起来:“你们干什么,本官乃文官,本官乃两榜进士出身的两京文官!” 不过,刘国缙这样喊是没有用的。 东厂的番役自然不会理会这些。 而刘国缙则因此喊起兵部尚书张鹤鸣来:“大司马!大司马!东厂来兵部无故抓人,求您救救下官!” …… 无独有偶。 一时。 翰林院、六部、都察院、大理寺、詹事府等在京各衙门,皆有涉嫌包庇与窝藏钦犯并抗旨谋不轨即抗旨闯城的东林文官被抓。 而东厂诏狱也因此一下子人满为患。 缪昌期看到一个个被抓了进来,倒也没有因为是自己招供而产生愧疚的心理,他现在只是感到越来越害怕。 因为缪昌期知道一旦抓进来的人越多,说明这件事就越大,自己这些人的后果就越惨。 不过,更令缪昌期害怕的是,朝廷居然还要继续审这些文官。 因为按理来说,这些人只是跟着自己一起帮着范毓卿强闯出城而已,根本犯不着再审。 而现在还要再审,说明东厂的人要办出更大的案子,治更多人的罪。 而缪昌期一想到自己东林党做的那些事,什么在宫中安插眼线以及豢养死士搞暗杀什么的,就因此更加惧怕起来。 最先被审讯的是周延儒。 “有人举报到了圣上面前,你周延儒勾结内廷的人,还在内廷安插眼线,你最好如实招来,否则别怪咱家不客气!” 魏忠贤这时候亲自审问起周延儒来。 周延儒听后大惊,他没想到他和缪昌期在翰林院说的话居然被查到了。 但大惊之余,周延儒也知道这事自己要是承认是什么后果,也就矢口否认起来:“这是子虚乌有的事!我没有勾结内廷的人,也没有在天子身边安插眼线,你们这是在乱审!” 一旁的许显纯见此情景,不由得对魏忠贤道:“厂公,看来还是得动刑,这些人不动刑不会开口,毕竟这种事,他也不敢承认。” 周延儒倒是颇为淡定笑了起来,因为他一知道东厂是要审他这事就意味着他必死无疑,也就反而还镇定了些,道:“那你们就动刑,反正我是不会承认的,因为承认了必是祸及家人之罪!我宁肯被你们虐死!多年后,自有人会为我平反昭雪!” 魏忠贤见此直接来到南苑,对刚从南京调回来的老锦衣卫陆安说起审讯周延儒的事来,且问道:“陆镇抚,你办过不少案子,当年平播州之事中审出过诸多奸细,你且说说,如果是你,当如何审讯此人,当如何用刑,方能尽除皇爷身边那些给别人当眼睛的狗东西!” 因朱由校要魏忠贤选一批养闲的厂卫老人到南苑培训厂卫人员的情报与审讯能力。 所以,魏忠贤还真的奉旨选调了一批老锦衣卫老东厂的人来南苑住着,而且还会时常问问这些人意见,相当于让其充当自己的顾问。 年届八旬的陆安则因此笑了起来,露出缺了牙的牙床:“厂公不必多虑,这天下就没有我厂卫搞不定的人犯!” 说着,陆安从衣襟里摸出一纸包来。 而陆安打开纸包后,魏忠贤就见这纸包里只一堆乌色粉末,就问道:“此为何物?” “这是来自暹罗国的乌香,令人服之即可使其迷魂丧志,一日不食此物便如丧考妣、狂躁不安甚至撞墙捶胸,效果极好,比任何酷刑都管用!” 陆安说了起来。 第四十八章 魏忠贤长见识了 周延儒已经做好了受酷刑的准备,一时不由得咬了咬牙,暗自给自己打气,心道:“自己若是能活下来,将来必因此在仕林中得到很好的名声,进而得天下文官拥戴,无疑将来更易入阁! 若自己即便被东厂的人打死,也能留下英名! 但自己无疑是不能承认自己在内廷安插眼线的,那样不但会死还得不到好名声!即便是士大夫们也不会在笔记上记下我,以免损整个士大夫的清名! 毕竟文臣士大夫从来是最忠君的,最正直清廉的,怎么会做出安插眼线监视天子这样的卑鄙之事来了呢?” 但周延儒没想到东厂的人没有对他动刑,只在数日前把摁在他强行吸了一种乌色粉末燃烧后产生的烟雾。 而且每隔一日就吸一次。 但偏偏在最近十天过去后就没再给他吸。 但周延儒神奇的发现自己很想再吸一口那乌色粉末燃烧后产生的烟。 越到后面他越想。 周延儒甚至因此发现自己已经因为想要这个而很抓狂起来。 等到魏忠贤再次来到东厂后,他就情不自禁地朝魏忠贤扑了来,且因此直接撞在了牢门上,发出了巨大的响声。 魏忠贤因这响声看了过来。 而周延儒则主动喊了起来:“厂公,厂公,厂公,求您,求您开恩,给我再吸吸您之前给我吸的乌色粉末,我好像很是喜爱此物了!” 魏忠贤因此笑问了起来:“那你告诉咱家,你都在内廷安插了哪些人,你安插这些人想做什么?” 周延儒下意识地回道:“没有,没有这样的事。” “不,你有,你有做这样的事,你只有承认有,你才可以吸到乌香。” 魏忠贤说着就拿出了一白色纸包在周延儒面前晃了晃。 周延儒直接就要伸手来拿不过却被牢门挡住了,进而,周延儒因此怒气冲冲地吼了起来:“给我!给本官!本官乃翰林修撰,本官是大明状元,你给我,你不给我,我弄死你!” 魏忠贤倒也没有生气就这么看着周延儒发怒。 而周延儒发完怒后就有十分悲痛起来,最终情不自已地道:“我不可以的,不可以承认的!” “你得承认,承认了,咱家就赏你这个!” 魏忠贤说着就把白色纸包再次放到周延儒面前晃了晃。 周延儒再次一扑,却扑了个空,只得道:“好,我承认,我承认。” “那你安插了哪些人,为什么要安插这些人?” 魏忠贤继续问了起来。 周延儒现在只目光灼灼地看着魏忠贤手里的白色纸包,浑然失去了理智,只道:“内官监的少监杜之秩,先帝五皇子身边的奶妈梅嬷嬷……” 魏忠贤听后大惊,心想居然在五皇子朱由检身边也安插了人,暗道:“这些东林党人真是好大的胆子!棋子也布的很深远啊!” 魏忠贤接着又问:“为何要安插这些人?” “想知道内廷的秘密,最重要的是天子是什么样的天子,还有就是,如果天子不算好天子,就看看能不能找机会换掉天子!我们不希望天子乃不仁道的天子!” 周延儒两眼望着白色纸包说了起来。 魏忠贤惊诧地站起身来,下意识地丢了手里的白色纸包,指着周延儒怒吼起来:“大胆!” 周延儒则完全没当回事,只顾着把掉在地上的白色纸包抢了过来,一时发现没法吸食,只得再次对外吼道:“火,我要火!” …… “给他火!” 朱由校看着在自己面前也癫狂地要火吸乌香的周延儒就丢下了一句,然后神色严肃地回到了乾清宫暖阁,并让魏忠贤跟着自己一起回了暖阁。 在得到魏忠贤禀报得关于周延儒等在内廷安插眼线之事的审讯结果后,朱由校又亲自用乌香这种手段提审了周延儒一遍。 在确认无误后,朱由校不得不更加笃定了自己所有的猜疑,既得利益者们虽然不再轻易有篡位称帝的野心,但却有更换一个自己喜欢的皇帝或者说是控制天子成为自己理想中的天子的野心。 这样再发展下去明显是越来越有点资产阶级式皿煮的感觉,即想让台前的政治首脑成为符合自己心中的形象。 而如果不符合,不排除用刺杀的方式除掉。 朱由校不由得问着魏忠贤:“范毓卿是不是同样的说法?也是为了看看天子是不是他们理想中的天子,才买通了乾清宫的内宦?” “回皇爷,大体一样。” 魏忠贤小心翼翼地回了一句。 他也没想到自己执掌东厂后且按照陛下的要求强化厂卫力量后会挖出这么骇人听闻的秘辛。 魏忠贤不得不承认自己也长了不少见识,也对这些文臣有了更深的认识。 任何时代,任何人物,都是在经历的事情中慢慢成长的。 魏忠贤也不例外,他现在只想知道自己皇爷会怎么做,是要做符合他人心中的仁明贤君形象,还是依旧做大明说一不二的帝王。 朱由校听后沉吟了许久,说道:“去把周延儒带过来。” “奴婢遵旨!” 魏忠贤说着就立即退了下去。 而接着,朱由校就对刘若愚吩咐道:“传谕给马祥麟、陈新等人,让他们即刻入宫,充任内厂掌刑千户,协助你们内厂,即刻按周延儒和范毓卿供出来的名单抓人,抓完后也下到诏狱里去!如有抗旨者,皆杀之!” “是!” 刘若愚退了下去。 于是。 当天,整个紫禁城内无数内宦宫女被抓。 而且因为执行者是马祥麟等刚来京没什么根基的人,所以外朝对此事一点也不知道。 此时。 在小房间内吸食完乌香的周延儒又恢复了正常,一下子只觉自己灵台特别清明,依旧是那个才华横溢的状元郎,依旧是将来要进内阁的翰林储相。 但周延儒也因此忽然意识到自己好像再一次把自己内心以及所有东林官员的内心的真实想法说了出来。 而且这次是在天子面前说的。 “我的天!我怎么又吸了此物!此物有毒!毒人心魄啊!” 周延儒痛心的疾呼起来。 等到魏忠贤吩咐人把他再次带到朱由校面前时,他更是连忙否认道:“陛下!臣之前的话全是假话,是魏忠贤用所谓的乌香迷惑住臣的心魂说的,非臣真话,请陛下明鉴啊!” 第四十九章 周延儒的坦白 方从哲和徐光启等朱由校信任的文臣也被朱由校叫来了乾清宫,且被朱由校要求躲在屏风后听周延儒和他的对话。 而方从哲等也因此颇为好奇,心想陛下到底是要做什么。 这时候。 朱由校瞅了周延儒一眼,嘴角一扬,道:“周延儒,你事到如今还在欺瞒朕,你是真觉得朕那么好糊弄吗?还是依旧没把朕放在眼里?!” 周延儒怔住了片刻。 旋即,周延儒嘴唇哆嗦了起来,似乎要哭了一样,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陛下,臣该死!但臣真的没有弑君之心啊!而且,臣也只是遵照缪学士等人的安排做事而已,臣原先也不敢的,但他们说臣可以这样做,这样做没事的,说我是状元,将来要入阁的人,阁臣入阁前都会在内廷结交朋友的,不然如何在将来执政,说这在穆庙时就有了的。” 朱由校则问道:“你们除了安插眼线监视朕以及其他内廷人员外,还打算做什么,你到底是想让大明在你们手里实现什么目的?” 周延儒一开始有些不明白朱由校到底是想问什么,但他到底是状元出身,也是历史上能做到首辅的人,所以也很快就猜到朱由校到底想知道什么。 而现在的他也不敢再对朱由校不敬,只如实回道:“臣等东林诸官素来与齐楚浙党有嫌隙,更不愿朝廷之权落在他们手里,以至于税赋增加,民利锐减,故而臣等本欲赶走方从哲,迎叶向高入阁!” 方从哲听到这里微微握捏了一下拳头。 这边,周延儒继续说了起来:“然陛下即位以后偏偏有重视方从哲之意,故而吾等不敢直接针对方从哲,只得先夺辽事之权,让熊廷弼下台,扶辽东巡抚袁应泰为经略,进而内外联合攻讦方从哲,使方从哲下台! 恰好,熊廷弼此人对辽地流民待之甚严,不准流民入城,大搞坚壁清野之政,严打走私,使商旅不能通行,我等本就对熊廷弼不满,包括辽地文武官员也大多对熊廷弼不满,因而让熊廷弼下台乃内外公卿官绅皆所希望之事! 只是无奈方从哲力保熊廷弼,陛下您又只听方从哲一人之言! 而且,陛下您还重用东厂之阉宦,使魏忠贤杀言官,以中旨降罪,中外对陛下早已不满,故而皆准备着重启之前的打算,直接想办法让方从哲下台,以李可灼献药于先帝致使先帝驾崩之事做文章,弹劾方从哲弑君谋逆之罪,并逼方从哲自请离开朝堂!、 事涉先帝之死,陛下身为人子不可能还留着方从哲。 另外,也力求仿武庙剐刘瑾之例,设计促使天子您凌迟魏忠贤!” 魏忠贤听到这里后则心里咯噔了一下,他没想到这些人都已经想剐他了。 “继续说下去!” 朱由校这时候说了一句。 “待众正盈朝时,便力促江南重赋减免、且实行辽人守辽土之策而使朝廷军饷支出大减!” 周延儒回道。 朱由校听后又问:“为何想让朝廷这么做?” 周延儒回道:“因为江南田赋向来最重,而如今江南之田多在缙绅手中,故而我等皆不希望承如此重的赋税,而辽人守辽土,便不用客军,毕竟让客军入辽参战就会靡费大量军饷,无论是从浙江调浙兵还是从广西调狼兵从四川调白杆兵,皆费钱粮,所以让辽人守辽土,朝廷就可以节省开支,国库虽税赋减少也能周转也! “先帝刚登基就从了你们之言,撤销了矿税、榷税,你们还不知足,还要减税,一旦辽人未能守住辽土,甚至再有其他地方出现反叛乃至大灾之事,到时候朝廷无疑需要更多的钱粮维持社稷稳定,但因为减税拿不出那么多钱粮怎么办,覆巢之下,焉有完卵,你们难道只想得到自己想不到整个社稷安稳?” 朱由校说着就质问起来。 周延儒则忙解释道:“陛下,臣等非只为自己考虑,也是思及了社稷的!即便有突发之事,天子圣明仁爱,自可用内帑救之,而不用加响天下也!此乃两全之策!我东林诸公皆认为此乃良策!就连陛下师傅孙祭酒(孙承宗)也赞同辽人守辽土之策的!” 此时,屏风后面,徐光启因为周延儒说到这里而不由得看了孙承宗一眼。 孙承宗倒是端端正正的坐着,没有要否认的意思。 周延儒则继续说了起来:“何况,自古明君治国,皆是与民休息,不与民争利,轻徭薄赋,如此方可使国家中兴乃至大治啊!” “国家享太平已久,天下百姓因此越来越多,宗室权贵士绅也越来越多,然田地之数却一直不怎么增加,无产的百姓无疑会越来越多,就会变成越来越多的流民,流民一旦多了就生乱,到时候朝廷养宗室勋戚官绅的支出增加不说,用以戡乱的支出也会增加,但朕的内帑有限,何况自取缔榷税矿税后就无多少进项,到时候朕内帑也花完了,怎么办?” 朱由校说着就问了起来。 周延儒沉吟了片刻,然后说道:“陛下,生民若牛羊耳,如作了哀哀饿殍,自当饿死或等着救济,岂能造反生乱,若生乱就当杀之,如牛羊一旦无草吃,自当饿死,岂能因为饿肚子而造反吃人!” 朱由校听了周延儒这言论有些被震惊住了。 屏风后的徐光启更是站了起来,呼吸有些急促,差点就直接走了出去,与周延儒据理力争,但被孙承宗给拉住了。 方从哲倒是从容淡定许多,只微微抖动了一下眉毛。 不过,周延儒倒也因为徐光启突然站起来的行为而猜到了后面有人在听自己和朱由校的言论,一时也就看向了屏风。 朱由校这时候倒也吩咐道:“把屏风撤掉,诸卿可以畅所欲言,觉得周延儒之言当如何评价?” 方从哲和孙承宗皆没有说话。 而徐光启倒是先主动说道:“陛下!圣人曾言,上天有好生之德,人有恻隐之心,而北宋横渠先生也曾有天下士子当为生民立命之言,可周延儒却说生民若牛羊,若为饿殍,自当饿死!实在是冷漠至极,非为圣人之道!” “陛下,臣非是冷漠之言,饿死事小,失节事大,生民岂能因饿肚子而做刁民反贼!” 周延儒据理力争起来。 第五十章 江山还是大明的,还是朕说了算! “不必再争了!” 朱由校直接打断了欲要张口的徐光启,而对周延儒冷笑着问了一句:“你是真觉得朕好欺,还是说,你真的蠢笨至极?” 朱由校眸如利箭地盯着周延儒:“你周延儒一类读了圣贤书知忠孝之道的尚且会为自己的利益做出监视天子甚至换掉天子这等大逆不道的事!生民一旦活不下去会不生事?生事后会一定能镇压下去?你是想让朕忽略天下庶民之破坏力,还是你对天下庶民之破坏力视而不见?” 说着,朱由校就下了结论:“你周延儒也是熟读史料的人,并非不知古往今来多少生民作乱而致国破家亡的事!” 然后朱由校指着周延儒的鼻子教训了起来:“以朕看,你周延儒分明就是居心叵测!觉得大明亡了和你没有关系,反正新的朝廷入主中华,依旧会用你周延儒这样的士大夫为官!” 朱由校为此嘴角一咧,眸露锋芒:“可你和你一样的那些人把事情也想得太简单了些!只要是想有作为的君主,就不会坐视生民无立足之地,任由豪强把持朝政!” 周延儒听朱由校这么说一时语塞,不知作何回答。 朱由校看向方从哲,问道:“元辅,按《大明律》,谋逆之罪如何判罪?” 方从哲心里一沉,暗想陛下这是要直接以谋逆大案处置这些东林文官,丝毫不留情面啊! 若真是如此,陛下定会留下暴君之名,而自己也会跟着被骂为奸佞了。 但方从哲也知道皇权不可违,也只能如实回道:“回禀陛下,按《大明律》凡谋反及大逆但共谋者,不分首从,皆凌迟处死。祖父、父子、孙兄弟、及同居之人、不分异姓、及伯叔父兄弟之子、不限籍之同异,年十六以上,不论笃疾废疾,皆斩。其十五以下,及母女妻妾姊妹、若子之妻妾,给付功臣之家为奴。财产入官。若女许嫁已定,归其夫。子孙过房与人、及聘妻未成者,俱不追坐。知情故纵隐藏者,斩。有能捕获者,民授以民官,军授以军职,仍将犯人财产,全给充赏。知而首告,官为捕获者,止给财产。不首者,杖一百、流三千里。” 朱由校听后点头,且直接言道:“以后这条律法还得再严些,因为目前看来是不足以震慑宵小的,拟旨,缪昌期、周延儒、范毓卿以及与之勾结之内廷人员,皆判谋逆!在原大明律基础上夷灭九族!” 所谓夷灭九族自然是一个都不放过,全部杀掉。 方从哲听后自然大惊,忙道:“陛下,如此是否太狠?” 朱由校看了他一眼:“你说朕狠?可爱卿有没有想过,他们已经有害朕之心,若朕真被他们害掉,那坏的就是整个社稷,到时候天下动荡,乱世降临,多少无辜百姓乃至婴儿孩童也会难以幸免,那会是一城一城的百姓枉死!甚至会是一代一代的汉人为异族奴隶!而朕之命系着大明国运,系着天下安危,不灭其九族,不足以威慑天下!这些逆贼之族人与天下百姓比起来,谁更值得可怜?欲要大仁大义,须先大灭大杀!” 方从哲汗如雨下,立即匍匐在地,战战兢兢地道:“臣失言,臣这就拟旨!” 接着,朱由校又道:“其余同缪昌期一同窝藏钦犯抗旨闯城者刘国缙等人,皆斩立决!籍没家产!” “而对于刘一燝、王化贞等里通外敌者,视为叛国叛君,罪同谋逆判!” 朱由校看向方从哲继续说了起来。 方从哲现在也不敢再劝,忙只称旨,暗想当今陛下真有曾经太祖之风!真是严如刀! “暴君!” “你这暴君!” “你说的没错,本官就是欺你,大明亡了跟本官有什么关系,这不过是你朱家的江山!只恨,本官该早日想办法杀了你!” 周延儒没想到朱由校会灭他九族,因而气得大骂起朱由校来。 朱由校瞅了周延儒一眼,直接吩咐道:“在周延儒的凌迟刑罚上再加五百刀,凌迟五日!” 周延儒听后忙闭了嘴,只憋屈地哭了起来。 “既然你骂朕为暴君,朕自然得更残暴一些才好,你说的没错,大明是我朱家的江山,但现在江山还是大明的,还是朕说了算!而不是你们!” 朱由校说着就喝道:“将他拖下去!” “陛下,饶命啊!臣知罪了!臣糊涂,臣混账,臣刚才失言……” 而周延儒被朱由校这么一说反而明白了过来,知道自己在朱由校面前真的什么都不是,完全就不应该逞口舌之快,所以就在被锦衣卫带走时大喊了起来。 朱由校只当作没听见,然后看向方从哲和徐光启等人:“纲纪败坏,连翰林清流都有弑君之心,不用重典不行!逆臣要严厉处置,而忠臣也不能不赏,甚至重重的赏,徐卿家于右安门力阻缪昌期等逆臣闯城有功,拟旨升其为兵部左侍郎兼左佥都御史,加太子少保,兼领顺天巡抚,提督近卫军戎政!” “臣谢陛下!” 徐光启立即谢了恩。 而方从哲这里则立即开始回内阁按照朱由校的旨意拟起旨来。 当韩爌看见方从哲所拟的旨意差点没惊掉眼珠子,他也没想到皇帝会如此狠辣,不由得问着方从哲:“元辅,陛下竟如此严酷,您没有劝谏吗?” 方从哲笑了笑:“如果有人在你卧榻之侧安插了眼线,甚至是随时能除掉你的杀手,你会选择宽仁吗?君如父,臣如子,这些逆臣如此大逆不道,为臣者自当比天子更恨这些逆臣才是,以仆看,灭十族都不为过!” 方从哲可不想让天子知道自己在背后对他的严刑酷法不满,所以干脆也表现得比天子更强硬起来。 韩爌不好再说什么。 而当旨意下达后,自然是朝野大哗。 也不是所有大臣都跟方从哲一样顺着皇帝。 许多东林官员或同情东林的官员皆纷纷上疏为这些人求情。 但朱由校皆不理会,皆让内阁对其留中处理。 而许多文官因此更加愤怒。 光禄寺丞甚至直接来到礼部左侍郎署理部事的孙慎行这里来,道:“少宗伯,以下官,如今唯有伏阙跪谏,方可令陛下回心转意!不然我东林党必损失惨重,且真的背上谋逆之名啊!” 孙慎行也点头道:“此事也的确只能如此,伏阙跪谏,若天子执意用严刑酷法于士大夫,那我们只能辞官!” “没错!当伏阙跪谏,让陛下看见我等士大夫之愿,不然陛下就真以为天下士大夫皆如方从哲、徐光启之流一味顺从。” 太常寺少卿陈于廷也附和了起来。 于是,次日一早,紫禁城外就来了一大帮文臣,其中不乏高级文官如孙慎行、邹元标等,直接伏阙跪喊:“吾等要见陛下!” 第五十一章 天下皆为朕有 朱由校得知此事后直接在文华殿见了这些文官。 昨夜,朱由校想了很久,他决定不能浪费自己现在拥有的权力。 “朕要用铁与血让大明重生,主盟地球!” 朱由校说后就冷眸如刀看向鱼贯而入向文华殿的高攀龙等伏阙跪见的东林文官。 高攀龙等也是一脸傲气。 大明朝的文官素来大胆。 土木堡之变发生后,就有文官敢在大殿内皇帝面前上演全武行。 弘治时期,更有文官敢持金瓜在皇帝面前砸勋戚脑袋。 而高攀龙等人也不例外。 自觉正义凛然的他们没有对皇帝的畏惧感。 何况眼前这位皇帝还是一位少年,才刚刚即位。 甚至不等朱由校开口询问他们伏阙跪谏的事,光禄寺丞高攀龙就先站了起来,带着一丝质问的口吻:“陛下!臣光禄寺丞高攀龙有事启奏,臣闻内阁下旨欲诛周延儒、刘一燝等九族!请问,陛下可知此事?” 朱由校寒着脸,没有说话。 而高攀龙则直接再次言道:“陛下!以臣之见,刑不上大夫,何况周延儒乃神庙钦点状元,刘一燝更是重臣,即便有罪,也当宽宥,以示陛下仁德体恤老臣礼敬贤士之意!” “你既已知内阁下达了处置他们的旨意,可知道他们所犯何罪?” 朱由校问了起来。 高攀龙回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臣以为,所定之罪也皆为冤案,周刘等人素来忠贞,怎会弑君?!请陛下明察!” 朱由校冷笑了起来:“你是在为周延儒、刘一燝等逆臣求情?” “臣是在为被奸佞构陷之忠臣正名!请陛下明鉴!” 高攀龙直接回了一句,他就是想要这样强势一些,让陛下知道自己这些士大夫的态度。 但朱由校心理年龄可不是只有十六岁,也不是长于深宫的少年而那么单纯,以至于像原来历史上的天启初次即位时会真的相信这些东林党人才是忠臣,直到眼见国事被东林党搞得越来越糟糕后才明白过来一样,如今的朱由校早已有了自己的主见。 因此,朱由校直接站了起来:“放肆!谁是奸佞,谁是忠臣,只有朕才可下定论!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张口奸佞闭口忠臣,朕看你分明就是周刘等逆臣同党!” 说着,朱由校就喝令道:“拟旨,高攀龙眼里没朕、罔顾君臣大义、甚至为逆臣说话,无疑为逆党同谋,抄家灭族,同周刘等逆党!立即拿下其冠带,扣押进大牢!” 高攀龙听后大惊。 他以为天子会惧怕自己这些文官一起觐见之阵势的,结果没想到眼前天子会如此强硬,直接要对自己也抄家灭族。 一时,高攀龙不知该如何开口。 高攀龙不由得看向他身后的文官们,求助于孙慎行等人。 但朱由校则在这时候说道:“再有替这些人求饶者,一律按同党论罪,若不怕死,只管来!” 孙慎行等东林文官皆惭愧地低下了头,暗自庆幸自己没第一个站出来。 毕竟眼前这位天启皇帝之强势超出人想象,连求情都会被打成同党,这谁还敢站出来,是嫌活得太长,还是真想被抄家灭族然后给朝廷做贡献? 高攀龙见和自己一起来的文官们皆选择了退缩,不由得张开嘴想说些什么,但也不知道该如何说。 但这时候,锦衣卫走了来。 高攀龙一时因此既慌也更加愤怒起来,并看向了朱由校,也顾不上君臣礼仪,喊道:“朱由校!你如此残暴,真的要与天下为敌,置天下安危于不顾吗?!” 若是换成一个普通少年,可能会被高攀龙这样的话给威胁到。 但朱由校一个在前世早已在底层摸爬滚打多年的人哪里会因为高攀龙这样的话产生惧意。 朱由校只冷哼道:“如果朕连紫禁城的安危都保证不了,那朕又何必管这天下的安危?!少拿什么天下安危社稷安危来威胁朕!什么是与天下人为敌,天下皆为朕有,汝与朕为敌,才是与天下人为敌!” 高攀龙因此呼吸急促起来,在拖走后依旧是铁拳紧捏。 而朱由校则看向其他文臣:“朕再问一遍,还有要为逆臣求情的吗,有什么话,别藏在心里,只管说出来,脑袋掉了不过碗大个疤,但话憋着不说出来可是很难受的,朕不会不允许你们说话,朕就算要杀谁也是在他说了话再杀!” “到底有没有!” 朱由校说着就大喝一声。 一些文臣不由得颤抖了一下,汩汩的尿液就撒了出来。 “既然没有就都退下!没事少来伏阙跪谏,当各司其职,做好自己份内的事,要想向朕奏事又不是不会写奏疏,内阁和通政司乃至司礼监又不是在放假,就算要伏阙跪谏,也不该为逆臣求情,哪怕为自己讨讨俸禄,朕都可以理解!” 朱由校说完就离开了文华殿。 …… “岂有此理!当今天子是真无德、刻薄、寡恩!高公不过说了几句就被治以谋逆同罪!天下怎么能交到此人手里!” 陈于廷出宫后将袍袖猛地一挥,咬牙切齿地说了一句。 孙慎行看了他一眼,道:“可天命如此,我们又能如何,难不成还能真要做弑君的事不成?别忘了,天子就是因在内廷安插眼线而这样残暴狠厉的!” “辞官!” 邹元标这时候说了一句。 陈于廷和孙慎行等东林文官因此皆看向了邹元标。 邹元标则继续说道:“天子年少登基,初掌大权,又从未读过书,自然是暴戾不知畏惧!设若我们以辞官逼之,他必然意识到这天下如果没有我等东林文官,仅靠他身边的几个佞臣,也治不好天下!到时候,天子必然下旨挽留,而我们到时候再逼迫天子礼待我士大夫!” “此言有理,那就按照原先商议的那样,上疏辞官,我东林文官占朝野大半,一旦尽辞,看天子怎么办。” 孙慎行跟着附和起来。 “那老夫第一个辞官!到时候吏部部务一搁置,那所有考官选官之事就会停了下来,自万历中叶以来的天下缺官现象就难以彻底解决,到时候,坏的是他朱家天下,看他急不急!” 吏部尚书周嘉谟这时候也跟着说了起来。 第五十二章 大明不缺做官的人 在东林党的文官预谋通过辞官威胁天启帝朱由校时,徐光启等一帮非东林官员则正在试验厅检验斑鸠铳的性能。 试验厅即试验火器的大明官方武器检验基地,乃嘉靖朝所设。 砰! 神机营副总兵出身的骆尚志扣动了扳机,将一两多重的铅子射了出去。 待一股白烟散尽后,一百步距离处的木板破开了一大洞。 骆尚志见此颇为兴奋:“此铳甚好!” 徐光启也笑了起来:“果然比鸟铳威力大许多,鸟铳大多百步而力竭! 接下来,徐光启自己也试射了一次,但他力气有限,而且因为斑鸠铳后坐力太大所以不得不在枪床上叉上叉杆进行射击。 砰! 又是一枪过去后,七十步外的铁板顿时就被徐光启手里的斑鸠铳射穿。 “非此铳不足以杀敌致胜!” 徐光启激动地说了起来。 “陛下驾到!” 这时候,魏忠贤的声音传到了试验厅,而徐光启与骆尚志等忙过来迎接:“臣等恭迎陛下!” 朱由校则带着微笑:“朕老远就听见了枪声,怎么样,这斑鸠铳可有实战价值?” “陛下,臣认为当迅速推广此铳,此铳将是破虏利器!只是略重了些,非力士难以握持,否则只能配用叉杆!” 徐光启说了起来。 朱由校点首,看向骆尚志:“骆爱卿是戚家军老将,对火器于军中应用的实战经验丰富,以爱卿之见,此铳当如何在军中使用为好?” 骆尚志想了想后道:“回禀陛下,以臣之见,可以在每个火器队中配用两杆此铳!作为防御与阻击时破重甲兵用,另外,最好选出一批强壮者,单独组队,全部列装此铳,作为一营之拳头,遇敌军大股盾车来战时,可集中此铳轰之!” 朱由校因此立即回道:“准!你立即替朕设计出火器队组编与配制之章程来!不必考虑银钱花费!” “臣遵旨!” 骆尚志兴奋地回了一句,他这辈子最喜欢的就是组编火器部队,研究如何让各类火器通过组阵而发挥出最大的威力,甚至自当年在平壤之战大胜倭奴铁炮后他就一直有心利用自己多年的实战经验将戚家军原来的鸳鸯阵进行改良,但可惜一直没有机会,如今新即位的天子让他操手此事,简直是挠到了他的心痒处,何况现在戚继光被追封侯爵,他自然也有些期待紧随自己的老上司之后立下大功,也就有心迫不及待地想回去拿笔写字,心道:“他娘的,老子从来没有像今天一样迫切地想要写奏本!今晚不睡了!反正肯定是睡不着的!” “陛下,如骆老将军所言,此铳可以让力大者持此铳为拳头,但大部分火器手还是配其他火铳为好,臣认为当用合机铳,即赵士祯所言之铳,此铳在三长铳和鲁密铳基础上改进,操作要简便一些,且因有防雨篷故而可以防雨防风。” 徐光启这时候也说了起来。 朱由校也知道合机铳算是这个时代能制造出来的最好的火器之一,也就准予了徐光启的建言。 “传谕内阁,拟旨将工部虞衡司军器局与内廷兵仗局合并为军械制造总局,设一工部侍郎管理该总局,由该总局负责聘用工匠制造合机铳!” 朱由校向魏忠贤吩咐了起来,并又对徐光启说道:“你和骆老将军等人商定新编近卫军的合机铳所需数量后就向朕申请,从军械制造总局定购合机铳。” “至于管理军械制造总局的工部侍郎则就由毕懋康接任,朕闻此人善治火器,让他即刻上任。” “另外,传谕内阁拟旨,为鼓励天下工匠多制利器,以克虏兵,故着即废黜匠籍,永久废除班匠银之征,天启元年后的班匠银不再征收。” “再拟旨,命工部设专利司,以后天下子民不分贵贱所得新技艺皆可申请朝廷专利司予以专利保护,凡用此新技艺者,无论官营与私营均需支付其专利之费!” “再拟一旨,着设大明工程院和大明科学院两衙门,正堂官定为正卿,为正三品,大明工程院选天下最卓越之匠人为院士,列正五品,大明科学院选天下于国于民有利之学究为院士,也列为正五品,但待遇皆为正二品待遇!” 朱由校说着又道:“两院正卿暂时还由徐爱卿兼任!” “臣遵旨!” 徐光启回了一句。 而接着,朱由校又对随扈的陈新吩咐道:“斑鸠铳,你立即安排人去南洋采买,最好是把会做此铳的工匠也请来,只要肯来朕会封赏院士官职。” “臣遵旨!” 陈新也回了一句。 接下来。 朱由校自己也操作了一会儿斑鸠铳以及其他火铳,最后还把陈新赠给他的斑鸠铳带了回去。 虽然现在内廷已经被大清洗,但身边多把火铳自然是更有安全感一些。 …… 不过,等朱由校刚回乾清宫不久,方从哲和韩爌两内阁大臣就急着求见。 朱由校只好打消去看看手工纺纱机的制作进程,见了方从哲。 而方从哲和韩爌一见到朱由校,方从哲就忙道:“陛下,大事不好,六部、都察院、六科、鸿胪寺、太常寺、太仆寺、国子监、翰林院等皆有大量官员上疏辞官,合计有上百人,连吏部天官周公、礼部少宗伯孙公都上疏辞官,臣等不敢批准,还请陛下圣裁!” 韩爌也跟着说道:“陛下,神庙因病许久不能视朝,致使天下缺官严重,而先帝即位也不过一月,补官也没来得及补齐多少,部分地方已经无官管理许久,乱象丛生,如今如此多京官再一离职,恐朝廷大乱呀!” 朱由校看了韩爌一眼,他自然明白这肯定是东林党的一帮文官因为对自己处决高攀龙、缪昌期、周延儒等东林党官员不满而集体辞官,想以此来威胁自己。 但朱由校并不在乎,因为据他所知,这天下就不缺想做官的人。 比如,历史上有一个王朝,因要求只有阉人才可以做官,即便如此,都还有很多文士宁肯挥刀自宫也要抢着去朝廷做官,何况在大明还没有这种要求,而且大明还有更多的文士。 所以,朱由校只冷笑着问:“皇明养士两百余年,这天下还缺做官的?” 然后,朱由校吩咐道:“批准他们辞官!但在明知朝廷现在运转困难、诸多政务堆积荒废而使社稷难安,却突然要辞官,而不是等明年改元大事皆定后再辞官,可见是置朝廷社稷于不顾,尤其是这些堂官,其公忠体国之心何在?在票拟时务必予以申饬,并在批准时票拟出以下几条旨意: 第一、此次辞官者,一律革职为庶民,不享受恩荣致仕待遇,不得驰驿归乡!既然不体谅朝廷,那也别怪朝廷不体谅他们; 第二、子孙三代不准科考,恩荫全部取缔!如此不忠于国,其家教也必然不行,其后人也必无忠孝观念,潜心习学圣人三代之学后再为国效力; 第三、着都察院会同六科组成特别京察组,对这次辞官京官进行临时的特别京察,调查履职期间有无未荒废而未决的政务,视其对朝廷的损失程度定罪拟罚,造成亏空的,抄家也好,借款也罢,都得补足亏空!有贪污的,由三法司定罪!以免牵累继任者!调查清楚前不得离京!” 第五十三章 欲要报复东林党 方从哲听了朱由校的话后感觉还好。 虽然他嘴上说“大事不好”,但心里巴不得皇帝批准这些东林党官员辞官。 因为方从哲虽是浙人,但和齐党官员走得近,又是楚党官员熊廷弼在中央的靠山。 所以,严格上来说,方从哲没有太严重的乡党情结。 这也是万历为何让他接替叶向高任首辅的原因。 但偏偏现在朝中东林官太多且这些东林官员常爱团结在一起对付内阁,使得他这个首辅很多时候都做不成事。 因此,方从哲真希望把这些东林官员逐出朝堂后换一批来自其他各乡党的官员。 这样才好制衡。 廷议出的朝堂政策才显得公正。 不至于偏了南方人或者偏了北方人,或利了民却误了军,或好了商事却坏了农事。 而韩爌则很是震惊,犹如被人用木头狠狠地往脑袋打了一下,一直懵逼惊骇的很。 他是真没想到皇帝陛下会这么淡定强硬。 不但准予所有人辞官,还要取缔所有辞官后的待遇,甚至不准子孙参加科考,更过分的是,还要追查辞官前的责任。 这简直是不让人活呀。 为什么为官都喜欢辞官归隐,悠游林下。 他们大多数不是真的喜欢田园生活,真的要耕作劳动。 而是因为他们辞官后还有官身,回乡后就是地方大乡绅,完全可以操控地方政务刑律,俨然就是土皇帝,那感觉比在京城当官都要舒服。 可如今皇帝要将他们革职为庶民,那还有什么官身,见了七品小知县都得下跪! 这换谁都受不了。 回去称霸乡里包揽词讼兼并田地当土皇帝的计划无疑会因此破灭。 还有子孙三代不准科考。 大明已经立国两百多年,科考内卷化自然已经非常严重。 尤其是江南地区,别说考进士,就是考中秀才也一年比一年难。 好不容易可以因为自己是官员,在朝中有关系,可以让子孙科考更容易,使得自家在当地的权势可以一直旺盛下去。 可现在子孙三代不准科考,那无疑会使自己子孙不但不能靠自己获得科考绿色通道,还会导致家族从此衰败下去。 韩爌不得不承认朱由校这招是真狠。 辞官的人知道这旨意后敢不敢回家都难说。 更可怕的是第三条,居然要追责! 因为如今做官的,虽说都说自己两袖清风,可摸着良心问,谁没做过几件见不得人的事。 即便自己没做过,家人奴仆也倚势仗贵的做过。 真要查起来,就没几个人能太太平平地离开京城回乡。 韩爌不由得暗自庆幸自己没跟着那帮东林官员一起辞官,不然下场不比刘一燝好多少。 “这件事立即票拟,然后司礼监批红,另外这些人在任上查出来的所有事都得由皇明报同步刊登,发于天下!” 朱由校说后又道:“再拟道旨意传达各部院寺以及国子监,告诉所有在京文武官员以及国子监的举监、贡监、荫监、捐监,以及留在顺天府的士子和下面各县府学县学教授教谕和生员,想出仕为官为朝廷效力者,全部到奉天门外备选!” 朱由校说着就看向方从哲:“爱卿先兼理吏部事,为避免大量缺官造成朝政荒废,也不用再行廷议,立即听官员士子志愿选官,如此将来追责也不能怪朝廷胡乱用人,特别调查组也是如此!” “臣领旨!” 方从哲回了一句。 …… “六科廊传来消息,旨意下来了!” 刑科右给事中解学龙疾步来到了陈于廷与孙慎行以及周嘉谟等人聚会的会馆,且拱手说了一句。 陈于廷因此得意地笑了起来:“可是不准我们辞官,下旨挽留?” 孙慎行则搁笔起身道:“老夫已经写好了第二封奏疏,天子驳回老夫第一道奏疏后,老夫就再奏上去!直到天子愿意让步释放刘缪周诸学士为止!” 邹元标忙也问道:“可有说重审刘缪周诸学士?还是只驳回了我们的辞官疏?” 解学龙则神色凝重地道:“没有驳回,全部批准!” “什么?!” 周嘉谟一堂堂吏部尚书都忍不住突然站了起来,诧异地问了一句。 “陛下真这样做了?” 邹元标也忙问了一句。 解学龙点了点头,又道:“已经下旨召集在京所有官员士子,准备今日直接选定官员!现选现票拟批红!” “天子这是真要与我等斗到底啊!” 孙慎行说了一句,问着众人:“真要辞官?” 陈于廷也大感惊骇:“可真辞官的话,那我东林就是自断其势!” “当立即阻止其他东林同僚辞官!解拾遗,你年轻,烦你尽快去通禀他们,不可再鲁莽行事,此事当从长计议!” 孙慎行嘱咐起来。 解学龙连忙点了点头:“好,下官这就去通禀,不过,陛下还下旨把辞官者革职为庶民,不准驰驿还乡,子孙三代不准科考,另外,成立特别京察组调查任职内有无对朝廷造成损失之事,要查明问罪,同时罪责缘由全部登报,令天下人知晓!” “什么!” 邹元标也站了起来,一时看着陈于廷道:“好狠的天子!” “这可如何是好”,周嘉谟不由得说了一句。 一时间,所有辞官的东林党官员得知此消息后皆慌张不已,寝食难安 …… 而对于其他未辞官的文官们而言。 他们在接到朝廷要立即升官补官后皆开心得不行。 因为正常情况下,一般要升官最少也得等三年。 如今这多好的机会,上百官职空缺出来,其中不少是各衙门要职。 士子们更是如此。 尤其是那些本来没希望当官的老监生。 一个个皆感念皇恩浩荡。 也因此,在得到朝廷要他们进宫参选官职时,这些人都非常积极。 “翰林出身的官员出列,你们优先选官!都上前来。” 中书舍人周永春念了一句后,冯铨等翰林院的官员皆站了出来。 然后,方从哲亲自对着冯铨等人点了点缺官名册,说道:“这些都是空缺的官职,你们意愿去何处任职,虽说陛下洪恩,让你们自我评定,但也要慎重,不然将来不能完成所负责之事,不但误国也会误了你们自己。” 因此,大多数翰林官员还是很慎重,为了自己的仕途考虑依旧选择的是补缺翰林院的官职或者詹事府以及礼部、吏部这些可能入阁的清贵地方。 但冯铨却毅然拱手道:“启禀元辅,下官想去特别京察组担任科道言官!” 方从哲颇为诧异,询问道:“你真想好了?那可是得罪人的差事,何况,你才十九岁,如果留在翰林、礼部、吏部这些地方,将来入阁的希望很大。” 冯铨点了点头。 东林诸君子对他的刺菊之辱让他衔恨已久。 而偏偏这次辞官的都是东林官员。 所以,如今这么个报仇的好机会,他自然不愿意错过。 方从哲见此只得点头,然后起身进入殿内奏明道:“陛下,翰林侍讲冯铨乃翰林出身,出任言官,当提品级升出去,臣议让他补左佥都御史顾大章的缺,任特别调查组副组正!” 没多久,一声铜磬声传来。 为了安全起见以及保持一定神秘性,朱由校自然不能让人轻易见到他。 所以,朱由校没有选择露面,只以铜磬声响的次数来表明自己的态度。 响一次即准予。 响两次即不准,重新再议。 但朱由校基本上都是准的,他也没必要为难底下的人。 “遵旨!” 方从哲见朱由校准予后就立即回来拟旨。 然后临时和内阁一同办公的刘汝愚则在方从哲拟好的圣旨上批红,并当场宣旨。 同来此处的解学龙很是不愿意看见这个结果,因而不由得大喊:“不能让冯铨进特别京察组!” 第五十四章 冯铨的报复 在场的官员都诧异看向解学龙。 方从哲和刘若愚也因此看向了解学龙。 此时,也有其他东林官员站了出来。 左光斗便也站了出来,道:“没错!冯铨不宜进特别京察组!” “冯铨不能进!” 又一名没来得及辞官的东林文官也附和起来。 但方从哲倒也没有给解学龙等继续说话的机会,只很是严肃地道:“圣旨已下,改不了了,有何异议,可事后再参!不得耽误朝廷补官之事!” “没错!内阁、司礼监、吏部以及各衙门都有很多政务压着呢,就等着立即补齐官员缺额好立即处理政务,可没功夫听你们多言。” 刘若愚也说了一句。 这时候,方从哲也因此继续喊道:“下一位!” 解学龙等只得沉默了下来,只纷纷目光犀利地盯着冯铨。 冯铨则一直紧握着拳头,牙齿也一直紧咬着。 方从哲虽然表面上还是劝阻了一下冯铨,但实际上他巴不得冯铨进入特别京察组去调查这次辞官的东林诸君子。 因为方从哲对冯铨和东林官员间的那点事也是有所耳闻的,也知道冯铨这是要报复东林党官员的意思。 所以,方从哲才没有强行阻止,而是在意思性地询问后就立即奏明皇帝,且还直接寻了个理由让冯铨担任副组正。 朱由校自然也听到了外面的动静,且因此不禁冷笑了笑。 本来,朱由校是打算直接让东厂调查这些辞官的东林党官员的。 但朱由校想到东厂的番役打打杀杀或刺探秘闻还行,但对于政务方面自然不算熟练,尤其是在账册上的清算方面肯定不如文官。 所以,朱由校才决定还是让善于调查各类贪墨案件以及善于捕风捉影的科道言官上,用文官来对付文官。 因为只有文官最清楚文官。 而朱由校也知道方从哲安排进特别京察组的人肯定会特别卖力的调查东林官员。 所以,只要是方从哲安排进特别京察组的,他都会准予。 不过,朱由校没想到这才安排了一个后世是阉党有名成员的冯铨就引起外面这么多官员反对。 这让朱由校不由得更加好奇这些东林官员背地里到底做了哪些见不得光的事,竟这么怕被调查。 “这样也好!数千京官里,就属东林官员最多,以至于历史上齐楚浙三乡党的官员不得不联合起来对付东林党,如今有这机会撸下去这一百多名东林文官本就利于朝廷政治平衡,如果真能再从这些辞官的官员中抄出许多钱财出来倒也更好!” 朱由校如此想了想后就开始期待冯铨等人会不会真的挖出这些东林党官员在为官上面的罪行来。 在选官还没结束前,特别京察组的官员就已全部组建好。 这些官员自然皆是非东林党官员。 其中领头的组正是左副都御史王绍微,而冯铨和吏科都给事中吴亮嗣为副组正。 不过,最为积极的则是冯铨。 因为冯铨年富力强且又最恨东林党官员。 所以,在京察组刚一组建起来的这天晚上,冯铨就立即拜会了王绍微和吴亮嗣,且以自己年轻为由而主动申请先对辞官的官员进行一个初步审查,然后再请王吴二人做终审。 而王绍微和吴亮嗣倒也巴不得如此,虽说他们也和东林党的官员不对付但也不想把东林官员得罪的太狠。 毕竟做人凡事都讲究留一线的。 现在冯铨要打头阵,将来冯铨无疑会是东林党最恨的那个人。 如果东林党有一天卷土重来,自然不会太记恨他们。 因此,冯铨也就成了这次京察组的实际领头人。 而冯铨也就风风火火地连夜召集了一帮年轻的科道言官开始调查这些辞官的东林官员。 “吏部积压的这三百六十二件冗务怎么回事,而且全是钧旨下的急务,竟然拖到现在,翰林院和内阁都有存档,你也不要狡辩!还有合计六十七万两亏空是怎么出现的,万历四十八年八月,先帝下旨用内帑补足吏部亏空,你们吏部不应该有这么多亏空!您需要说明一下,否则我们就只能直接奏报陛下!” “太常寺在今年三月得款五十四万两,我记得是用于神庙和先帝下葬之礼的额外花费,但你们的账上少了二十万两!不要不承认没有这二十万两,要不要,我这就去翰林院把内阁存档给你们调出来看!” …… 一时间,冯铨每到一处衙门就咄咄逼人地逼问起这些刚辞官的东林党文官来。 连吏部尚书周嘉谟和太常寺少卿陈于廷这些都被他问的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不过,他们也没想到冯铨会如此积极,他们都还没来得及让未辞官的自己人加紧处理就被冯铨连夜给查出了许多端倪。 陈于廷因此在被冯铨逼问时而不由得大怒:“冯伯衡!你真的要如此逼迫我等吗?!” “冯某没有逼迫你们,冯某不过是秉公办事!” 冯铨回了一句后也没有理会陈于廷直接就离开了太常寺衙门,且道:“我们去礼部!” “冯铨!你不要太过分!孙公将来是入阁之人,与你同在翰林待过,你不能毁他清誉!” 陈于廷忙大声喊了起来。 陈于廷可以确定清流出身的孙慎行身上不会查出太多的罪责,那样接下来最多是革职还乡,将来如果天子换了的话,不愁不能重新回归朝廷入阁,但他也不能十分确定孙慎行就彻底干净,也就对冯铨如此喊了起来。 而且,陈于廷还因此直接问着冯铨:“说,你到底想要什么?!” 冯铨只冷冷一笑。 不过,冯铨刚离开太常寺,就见到了解学龙。 解学龙忙来到冯铨面前,从袖中逃出一张十万两面额的会票,他也和陈于廷一样要保孙慎行,问:“孙公的清誉,你不能毁!一句话,够不够?” “你在行贿本官,本官会如实上奏陛下!” 冯铨说完就继续往礼部走去。 一时,冯铨来到了礼部。 礼部的许多东林官员皆冷眼看着冯铨。 孙慎行倒是主动站了出来,对冯铨笑道:“冯御史,老夫乃清流官员,无论是之前任职的翰林院还是现在任职的礼部都是清贵衙门,所以老夫是真的两袖清风,你会失望的。” 冯铨笑了起来:“老色鬼,他人不知你孙慎行的变态,我岂不知?!” 说着,冯铨就对自己身后的官员喝令道:“把教坊司的官妓名册拿来!” 孙慎行听冯铨这么一喊顿时变了脸色。 第五十五章 缉拿王化贞 “冯伯衡!没想到你竟是如此睚眦必报之人,大家皆是清流,皆是士大夫,你何必如此落井下石!你难道真要比东厂那些阉宦还要狠吗?!” 孙慎行的门生礼部主事荆养乔见此也急忙叱喝起冯铨来。 冯铨笑了笑:“何必如此紧张,我只是查查你们礼部下辖教坊司的官妓名册而已!” 冯铨说后就直接让人在礼部搜出了名册。 然后,冯铨就对自己带来的一名非东林官员吩咐道:“查查十四岁以下的官妓有哪些,哪些是失踪的,有无特殊胎记等,单独造册,然后把我让你们去找顺天府要来孩童失踪名册要来,一并统计在一起,随我去孙府查案!” 冯铨说着就看向孙慎行道:“顺天府丞毕公(毕懋康),即如今的少司空(工部侍郎)毕部堂,曾上疏言近来顺天府接连出现有少童失踪案,为此,毕部堂曾得旨大索全城,却毫无所获,但我在翰林可听得你们东林诸君子说过贵府留荷亭一带有罪孽事的!” 说着,冯铨道:“走,去孙府!” “慢着!” 荆养乔喊了一下,然后对冯铨说道:“冯伯衡,你要做什么,陛下只是让你们查政务,不是让你们来查什么刑狱之案。” “不是失踪之事吗,荆主事怎么主动说是刑狱之案?” 冯铨问了起来,然后又道:“本官是都察院左佥都御史,顺便查查这些事也是可以的。” 说着,冯铨就带着人去了孙慎行的府邸。 “冯御史!” 孙慎行没办法再淡定了,不由得亲自喊了一下。 冯铨站住了脚。 而孙慎行则直接跪了下来,以头撞地:“求冯公网开一面!” 冯铨看了他一眼,然后转身离开:“晚啦!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我冯某今日若不让你名誉扫地,便是不孝!” “冯公!您若不饶老朽一次,老朽便撞死在这里!” 孙慎行突然大喝一声说了起来。 冯铨回头道:“那你就撞死!” 然后,冯铨直接出了礼部衙门。 孙慎行看了看旁边的梁柱,然后一咬牙撞了过去。 “恩师!” 荆养乔大声喊了一下。 孙慎行等着荆养乔来阻止自己。 结果荆养乔只是跪了下来:“恩师刚烈之风骨,学生敬服!” 孙慎行见此有些意外,但也不得不一咬牙朝梁柱撞去,但刚要撞上去,孙慎行就还是有些不敢,只得退了回来,坐在地上,痛声疾呼道:“我士林中怎么有如此败类啊!” 冯铨这里直接带人闯入了孙府,并来到了留荷亭的地方,且亲自动手挖了起来,结果还真的掏出一具又一具一丝不挂的男女孩童尸体来。 “匪夷所思,真是匪夷所思!” “这上面还有鞭痕淤伤!真正是禽兽也!” 与冯铨同来的给事中亓诗教等官员不由得咋舌起来。 “立即去宫门击鼓求见陛下!” 冯铨此时也急忙说了一句。 “同意!” 亓诗教等皆附和起来。 …… “畜生!” 朱由校知道孙慎行的恶行后直接将揩手的帕子摔在了地上。 魏忠贤忙拾掇了起来:“皇爷息怒,犯不着跟这样的畜生生气。” “你东厂立刻将孙慎行羁押起来,严审其犯罪细节与动机,并通过《皇明报》让天下皆知此事,另外着内阁拟旨对孙慎行凌迟,抄家!并将此旨也同时刊载在报上。” 朱由校立即对魏忠贤吩咐了起来。 “奴婢这就去办!” 魏忠贤忙离了朱由校这里。 于是,孙慎行因此东厂抓了去,且很快就因为承受不住东厂的审问手段,而将自己所有的罪孽甚至连其他士大夫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癖好都招了出来。 而与此同时,冯铨还在继续对这些辞官的东林文官进行调查,并且不断地挖出各种骇人听闻的猛料出来。 一直到最后,朱由校发现这些要辞官的东林文官中果然真的没几个真正算是清廉正直的。 这些东林诸君子的丑恶一面也通过《皇明报》的刊载而被天下人所知。 而解学龙等东林党人对此自然是很难接受的,也因此深恨冯铨等人。 不过,解学龙等东林党官员现在也没办法反击。 毕竟无论是之前的刘一燝、缪昌期、周延儒等所做的事以及现在孙慎行等人所做的事都是板上钉钉,已经无法否认。 …… 此时。 奉旨去辽东捉拿王化贞的东厂办案人员也已抵达沈阳。 不过,王化贞和他背后的辽地官员以及晋商和东虏势力还不知道因为他们要搞熊廷弼导致一场大案发生的事。 毕竟朱由校及时地通过封城封住了消息传到他们耳朵里的可能性。 当然主要是因为朱由校一上任就重视厂卫建设,一下子把东厂和锦衣卫的功能调动了起来,使得朱由校这个皇帝虽然不能彻底地操控整个天下,但要想在京城做些事还是可以的。 而王化贞也就依旧还沉浸在靠东林党势力扳倒熊廷弼并升任辽东巡抚的幻想中。 事实上,王化贞和其他官员早就开始疏远辽东经略熊廷弼,而亲近辽东巡抚袁应泰。 “据范毓卿传回消息说,这一次,张修德和魏应嘉诸公拿出了熊廷弼行贿结党的实证,到时候他熊廷弼下台是迟早的事,而将来辽东的胆子只怕会压在袁公您身上啊!” 王化贞此时就笑着对袁应泰说了起来。 袁应泰只摸了摸颌下胡须,说道:“但愿如此,熊公此人过于刚愎自用,不听善言,以他为经略,的确不妥当!就拿蒙古难民这事来说,这些明明是很好的兵源,结果他就是他不允许他们进城,硬说他们当中混有细作!这不是有意逼着蒙古难民倒向东虏吗?!” “袁公高见!” 王化贞回了一句就也颇为义愤填膺地道:“他熊廷弼就该早些被罢职,不然有他在辽地一日,辽事就日坏一日!” “部堂有令,传见右参议王化贞!” 但就在王化贞话刚一落后不久,熊廷弼的一标营武官就持尚方宝剑而来,且传达了熊廷弼的命令。 王化贞虽然不满熊廷弼但也还是奉命来了熊廷弼这里。 但文官内部素来倒不怎么讲究上下尊卑,尤其是王化贞现在和东林党官员走得近,也就不屑地道:“不知部堂传唤下官所谓何事?” 熊廷弼没有说话,只看向身后的东厂办案人员。 这时候,东厂珰头理事百户孙云鹤走了出来:“奉旨!捉拿钦犯辽东布政司右参议王化贞进京!” “拿下!” 说着,孙云鹤就大喝一声。 王化贞听后脸上顿时失色。 第五十六章 赐富贵 “这,这,这是怎么回事?” 王化贞看着熊廷弼问了起来。 熊廷弼则摸了摸鼻子,对孙云鹤道:“孙珰头,老夫还有事要忙,就不作陪了。” 孙云鹤知道熊廷弼现在深受元辅方从哲信任,而元辅又深受自己皇爷信任,自然也不敢对熊廷弼不尊重,也就笑了笑道:“部堂请自便!” 熊廷弼因此便离了这里。 “熊部堂!” 王化贞这时候则已经被东厂的人扣住了肩膀,但他还在挣扎着,且突然喊了熊廷弼一下。 熊廷弼没有理会王化贞,只进入了里间。 他已经收到朝廷宽慰他让他放心的旨意,也因此,熊廷弼的心也安定了不少,自觉辽事还是大有可为之处。 尤其是熊廷弼在通过邸报得知皇帝已经给同为湖广人的张居正平反甚至追封伯爵的事后,他就更加确定当今天子是真的有意重现万历初期的帝国辉煌。 “熊廷弼!你勾结阉宦,竟联合东厂的人拿我!你不得好死!” 而这时候,王化贞见熊廷弼不理他就干脆直接大骂了起来。 孙云鹤见此直接一拳头朝王化贞脸上打了过去,直接打碎王化贞两颗牙:“大呼小叫做什么!拿你是朝廷旨意,跟熊部堂没有任何关系,而你自己做了什么对不起朝廷的事,自己清楚!来人,将他嘴堵上,省得他跟疯狗一样乱咬人!” 于是,一东厂番役便拿起布团往王化贞嘴里塞来。 王化贞则因此大喊道:“你们干嘛,你们混蛋,我王化贞朝中也有人,你们这样做不会有好果子吃的!我是朝廷命官,你们不能这样!” 王化贞喊了没多久就被彻底地堵住了嘴,然后被押了下去。 至此,这个历史上因为急功冒进且不听熊廷弼劝阻而致使辽东战事一败涂地的投机钻营之辈提前结束了他的政治生命。 …… “启禀皇爷,王化贞已押解进京。” 这一天,当朱由校刚在乾清宫广场跑完步后,魏忠贤就瞅准机会来到近前禀报了起来。 朱由校听后一边从客氏手中接过帕子揩拭着汗水,一边说道:“那差不多的要犯都到齐了,也该处决他们了;先处决家里的人,内廷的要犯集中起来提前一天安排到西市行刑,那一天封闭去西市的街道,然后让内廷所有内宦宫娥都去观刑,以做警示之用!再处决外朝的人,到时候也一样让所有在京文武官员去观刑!” “奴婢遵旨!” 魏忠贤回了一句。 “抄家的情况进行得如何,内帑现在已有多少库存?” 朱由校又问了起来。 “回皇爷,合计折价已有一千一百余万两白银,目前刚抄完刘一燝,获得合计价值三百五十六万多两白银的内帑。” 魏忠贤回答道。 朱由校听后沉思起来,心道:“目前看来练兵的银子暂时是够了,只是光靠抄家也是不够的,毕竟练了兵还得养兵,最后还是要有可持续的进项比较好,得尽快把官营产业办起来。” 这时候,刘若愚走了来:“皇爷,孙承宗和徐光启求见。” “立即宣见!” 朱由校忙说了一句。 孙承宗和徐光启自然是来给朱由校讲经筵的。 而朱由校则在见到徐光启和孙承宗后道:“今日经筵取消,两位爱卿随朕过来。” 于是,朱由校便带着徐光启和孙承宗到了自己的木匠作坊。 “王承恩,你给两位爱卿操作一下朕让你们做的这新式纺纱机。” 朱由校对替自己负责整个作坊管理工作的太监王承恩吩咐起来。 王承恩应了一声就立即坐到走到里间摆放成品的大屋内,开始操作起来。 徐光启和孙承宗则跟着朱由校走了进来。 而一进来,徐光启和孙承宗就被眼前这架纺纱机上面同时运转的八个纱锭给震惊在原地。 “这是如何想到的?” 徐光启不禁脱口而出,且忍俊不禁起来,他家本就是松江富商,自然对这纺纱机特别感冒。 而孙承宗也开始不由得想道:“如果让这纺纱机纺纱的话,那同样价格的棉花所纺出的棉纱就可以用更低的价卖。” “两位爱卿觉得这纺纱机如何?” 朱由校询问起来。 徐光启忙道:“回禀陛下!此机子将革新整个棉纱之产业,因为寻常纺纱机纺纱时,一个人操作的纺纱机只能有一个纱锭纺纱,但对于这新型的纺纱机而言,一人操作的话却可以令八个纱锭纺纱,等于是寻常纺纱机的八倍之效,若用于棉纱之业,必取厚利。” “陛下,臣以为,徐部堂所言甚是,此机子会使得天下棉纱更易产出,而可令天下衣被之物降价,并使得万民更易获得避寒之物!” 孙承宗回道。 朱由校则点首说道:“朕有意将此作为官营取利的第一个办法,并借此建立起官营棉纱厂。” 说着,朱由校就又道:“徐卿说过,这生丝、棉纱是如今畅销海外的暴利行业,用棉纱取利前期养一支兵马是足够了的,现在关键是谁去操办这事,按理,徐爱卿更适合这事,毕竟你徐家本就是松江富商,但你还有练兵之事,此事就交给孙爱卿来办。” 朱由校因此看向了孙承宗。 “是!” 孙承宗忙回了一句。 “通过官办产业来开辟财源是你提出来的办法,现在就由你去做这个,具体如何做,你可以聘用懂这类行当的幕僚给你经营,厂址的话,就选择在松江,朕会任你为苏淞巡抚,这一带棉业发达,便于采购棉花与出售棉纱。” 朱由校对孙承宗继续说了起来,且又对徐光启说道:“而厂址所需占用的田地和纱工由徐爱卿提供,当然,朕也不会白夺你徐爱卿家田地,朕意用爱卿家的田地作为组成的官营棉纱厂的一部分份额,到时候官营棉纱厂所取之利就按照徐爱卿家所占份额分一部分利给你徐家,这个份额便称为股份,徐爱卿意下如何?” 徐光启喜不自胜,心里因为朝廷要夺江南棉纱之利而自家棉业也会因此有些受损的心思顿时烟消云散,且忙行起大礼:“臣谢陛下赐臣家这永世富贵之恩!” 孙承宗笑了笑,他自然明白徐光启为何这么喜形于色。 因为和皇帝一起合伙做生意肯定就不会亏的。 而朱由校这时候则看向孙承宗,道:“朕知道孙爱卿家是种棉大户,朕也纳你家的棉田与相应种棉选棉之工组成一部分股份,这样就纱厂有了自己的棉花供应与筛选棉花的专业人员,不用担心被人卡脖子,这也算是朕赐给你的富贵,而不是让你白为朝廷为朕做事!” 孙承宗也很是欢喜,忙跟着谢起礼来。 第五十七章 朕得有自己的亲信势力 增加财源的方法有很多种。 但在朱由校看来,开办官营商业更加符合大明帝国的长远发展需求。 毕竟大明帝国新增的社会财富已集中于商业是事实。 因为现在的大明可不是十九世纪的那个落后于世界先进国家的满清。 现在的大明依旧是世界上最先进的国家,拥有着世界最先进的生产力。 因为大明好歹有数千年的技术沉淀,在工业革命出现以前,就是铁器时代的先进生产力代表! 所以,地理大发现后,全球贸易一大开,几乎全世界的白银都流入了大明。 据朱由校所知,有历史学者说过西洋殖民者把美洲抢来的白银几乎都拿到中国换取了中国的丝绸和瓷器这些产品。 也正因为此,可以说因为全球化,大明赚的是盆满钵满。 这后世的发达国家一样,因为占据生产力上游,借着全球化的春风,大发横财。 但可惜大明赚的钱大部分是为私人所有,集中在权贵士绅手里。 偏偏这些权贵士绅还免税逃税。 所以,大明朝廷是根本就没享受到这方面的福利。 老百姓自然更加享受不到,甚至还会被更有钱势的权贵士绅通过兼并田地逼得更加的走投无路。 而朱由校作为皇帝要想让朝廷更有统治力,让大明的财富利益分配更公平,就必须把全球贸易开始后的利益夺过来。 另外,大明朝廷的主要收入虽然还是农税,但大明不可能再在农业上增加很大收入。 因为大明田地有限,而农业技术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进的。 而且农业受气候影响大,可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气候对农业都是不友好的。 何况,大明有免税资格的权贵士绅随着帝国的延续是越来越多,他们占有的田地也越来越多。 所以,大明的农赋正常情况下只能越来越少,除非加征农税,可一直加征下去,大明的百姓迟早要反,大明的统治体系迟早崩盘。 因此。 大明要想不亡,继续强盛下去,只能去商业上开辟财源。 而开辟商业上的财源有两种方式,一种是加征商税,一种是以搞官办商业。 万历已经搞过商税,派太监去各地收矿税就是例子。 但遭到的反对声很大,以至于在泰昌即位后,东林党就当即怂恿泰昌把这个制度废除了。 当然,因为宦官们不是专业的税收人员,的确在征税过程中造成了很多问题也是事实。 而且宦官本身也是既得利益者,所以导致很多时候加征的矿税还是转移到了普通工人身上,使得底层矛盾更加尖锐。 所以,朱由校没有打算一开始就恢复矿税以及加征商税,毕竟这需要大量专业的税收人员和一个完备的税收制度建立起来后才能实现征收到豪绅权贵的税而不是被豪绅权贵们借此机会盘剥百姓。 所以,朱由校选择了第二种即搞官办商业。 这也是孙承宗和徐光启所建议的一种。 可见孙承宗和徐光启也知道加征商税的利弊,所以没有直接建言朱由校让朝廷加征商税。 当然,至于孙承宗和徐光启是不是因为自己也是权贵士绅的一员,而不希望朝廷加征商税,只接受让朝廷和自己家族都跟着赚钱的方式,朱由校就不知道了。 本来朱由校没打算让孙承宗和徐光启这些文官替自己搞官办商业,而是直接让太监和宗室勋贵来搞。 不过,朱由校细想后也不得不承认,如果要搞官办商业,他还真只能让徐光启和孙承宗这些文官来做。 因为太监们从小在内廷长大,哪里懂什么产业经营,即便有所涉及也是当别人保护伞然后参与分红或者请职业经理人给自己经营。 宗室勋贵们也一样,大明的宗室勋贵因为有铁饭碗差不多也养废了。 而孙承宗和徐光启这些文官就不一样,他们有以宗族师生等关系为纽带的人脉基础,可以招揽到善于经商的人才和组织招募到各种工匠,在江南沿海这些商业发动的地区也有自己的田地,而且自身智力和能力是经过各种考核筛选出来的。 所以,朱由校想要搞好官办商业只能靠发动一些开明忠诚的文官来做。 这和历史上洋务运动基本上都是汉族士大夫完成的一样。 朱由校承认他不得不依靠一部分文官来和其他利益集团争夺利益。 所以,朱由校在采纳了孙承宗搞官办商业开辟财源的建言后就还是让他来办这事。 本来朱由校更加属意江南富商出身的徐光启,但因为徐光启有更重要的任务,他就只能让主动提出这个建言的孙承宗来。 另外,朱由校也通过让魏忠贤加强东厂的力量而通过东厂调查到孙承宗家是种棉花和卖棉花的大户,所以,他便干脆直接让孙承宗去开办大明第一个官营棉纱厂。 当然,朱由校要想要孙承宗和徐光启的人力资源和土地又想要让人家为自己忠心办事的话,自然不能直接抄其家,没收其家产。 所以,朱由校就想了个赐少部分官营产业股份给徐光启和孙承宗的办法。 让徐光启和孙承宗把自家的田地作为股本参与进来,这也算是革新大明社会的经商模式。 同时,这也是朱由校把徐光启和孙承宗各自背后的家族和大明皇室绑在一起的阳谋。 朱由校知道单靠他自己这个皇帝是不可能和整个既得利益集团斗争的,也不可能把大明改造成功。 甚至说不定还没改革完成就闹得天下皆反甚至死都不知道死的。 所以,在朱由校看来,他得需要拉拢一帮人有跟自己一起改革大明的动力。 另外,朱由校不得不承认,清朝的皇帝之所以比明朝的皇帝更舒服,想下江南就下江南,想建行宫就建行,对士绅们想杀就杀,甚至还能直接来个官绅一体纳粮,就是因为清朝的皇帝是异族皇帝,他们背后有个满洲军事贵族集团因为自己要剥削所有汉人的利益与皇帝一致,所以就无条件支持皇帝,使得清朝的皇帝可以肆无忌惮地杀汉族官绅,而汉族官绅也就拿这些清朝皇帝完全没有办法。 可朱由校不是异族皇帝,自然没有什么绝对支持自己却又和大多数人族别不一样的势力集团为基本盘,所以就没法像清朝皇帝一样那么有权。 所以,朱由校决心自己组织一个对自己绝对忠诚的亲信集团,用利益捆绑和强化思想的方式,利益捆绑是基础,毕竟人的本性的就是趋利避害,思想是理论手段,毕竟要保证忠于自己的人都是品性与能力绝对优秀的人。 而孙承宗和徐光启就是朱由校要拉拢捆绑的一类人。 所以,朱由校主动赐给这两人家族富贵。 朱由校希望有一天他也有一个足够强大的帝党集团制衡其他势力集团,并维护他的权力。 那样他这个皇帝也能想下江南就下江南,想去承德避暑就去承德避暑,或者去塞外打打猎也没谁敢阻止。 第五十八章 上位 “希望将来,朕能有真正绝对的权力,可以想怎么改革就怎么改革,想和谁打仗就和谁打仗,想打多久就打多久,成为真正的帝王,让这天下皆由自己主宰!” 朱由校看着沿着红墙朱瓦纷纷下落的白雪,心里许下了如此宏愿。 不过,朱由校不得不承认,虽然他已掌生杀予夺之权,但他现在还没有这样的权力。 因为他没有自己的亲信势力。 他可以杀一两个甚至是一批不听话的文武官员,却还不能随意操控整个天下的既得利益集团。 毕竟如果他这个皇帝要这样做的话也是在造整个天下的反。 但朱由校是真心想成为历史上那种独掌乾坤、不被文官掣肘的帝王,就像永乐五征漠北一样,没人敢说个不字,就像满清打准噶尔死磕三代皇帝花费一百多年时间一样,也没文官敢说皇帝穷兵黩武。 在朱由校看来,只有这样,才能让国家长治久安。 不然,就像两宋一样,因为皇帝被文官掣肘,而导致连一个本来不强的西夏都灭不了,最后地盘越来越小,直至灭亡。 朱由校不知道自己的宏愿能不能实现,但他已经开始付诸行动,并已开始在这个世界布下自己将来主宰天下的棋子。 …… 孙承宗接到被任命为苏淞巡抚的旨意后就带着朱由校让他办棉纱厂的密旨离开了京城。 启动资金自然由朱由校从内帑拨予,毕竟他这个皇帝占据大部分股份,又是大明朝廷唯一的主人。 而孙承宗南下开办官营棉纱厂的同时,大明讲武堂的军官生学习教材与训练操典也已编纂完成。 教材内容涵盖了步兵、炮兵、骑兵的训练和指挥内容。 而训练操典则涵盖了一个合格士兵的体能训练与队列训练的基本内容。 这些教材和操典都是朱由校在根据自己前世入伍经验和当世老将们的实战经验与家学经验讨论总结出来的,既切合了实际也比现在的其他军队训练模式更加先进一些。 可以说,大明讲武堂的教学内容已经开始接近于近代军事教育。 大明讲武堂第一期的军官学员也在接下来不久全部入学,并开始在西苑接受大明讲武堂的训练。 卢象升在徐光启的劝说下再加上朱由校承认从戎后功名保留将来依旧可以位列九卿甚至入阁,而他自己也喜欢带兵打仗,所以也就成为了第一期中少数是文举人出身的学员。 而朱由校自己也决定亲自参与到训练中。 原因主要是朱由校觉得自己才十六岁,也需要加强一下体育锻炼和军事技能。 毕竟当有实权的皇帝可不是一个轻松的活。 加班熬夜是常事。 而且为了让皇嗣足够多和后宫安宁,以后加班之余也难免要雨露均沾努力造人。 这些都离不了一个好身板为支撑。 何况要完成改革,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是十年乃至数十年的事,而这些都需要皇帝的寿命足够长。 所以,朱由校便决定自己也去参加训练。 但朱由校不会经常去训练和学习军事,只会在有空的时候去。 另外,朱由校也想通过亲自参与训练来增强与这些学员间的私人情谊。 毕竟这第一期学员将来肯定是帝国手握重兵的将帅,而朱由校必须在他们未发迹前就得对其有了解,使其和自己有情感上的直接联系。 不过,第一期学员只有五十来人。 但作为朱由校将来的亲信势力的基本盘算是够了。 朱由校亲自参见了大明讲武堂第一旗学员入学的开学典礼,且作了一番讲话,讲话内容则是徐光启提前替朱由校拟好由他自己修改好的,内容读来也颇为慷慨激昂,当朱由校念完后,底下学员倒也有些热血澎湃之感。 不过。 朱由校现在的年纪决定了他呈现出的气度最多算是有一股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朝气,所以,除了底下一帮年轻的学员比较热血澎湃外,一同出席典礼的老将们则没有怎么上头,最多也只是觉得当今的皇帝陛下是有些英气,而让他们对天启朝的未来有些期待而已。 但能让他们对朱由校这个皇帝有些期待,对于现在的朱由校而言就已经够了。 第一期的五十名学员被朱由校分成了五个队。 而朱由校还亲自确定了第一个队的学员名单,除了自己以外,皆是目前简在帝心的人。 虽然彼此年龄不同,但朱由校希望自己这个皇帝能够驾驭住这些人。 开学典礼结束后,朱由校就回宫换了他亲自设计的近卫军戎装,然后来了西苑与这些学员一同参与训练。 不过,朱由校刚到第一队的营房就见陈新翘着二腿坐在一张长条桌的上位,神气十足地对其他进来的同队学员说道:“徐部堂说训练期间各队自己推选队正,这里面,老子当的官最大,正四品镇抚使,队正就是老子了,没意见?” “有意见!你陈新算什么货色,也好意思当队正,人家卢象升是读书人,举人出身,要当队正也该由他当!你一边去!” 郭牧这时候说了起来,且一个劲地把陈新往外拉。 但陈新就是不动,说道:“这里是军营,也不是翰林院,论什么功名,只论官阶!” 朱由校这时候走了进来,一脸严肃地看着陈新,喝道:“起来!” 陈新一见是天子朱由校,心里诧异之余就忙站了起来,老老实实地退到了一边,然后谄笑起来:“陛下,您来了,您请!” “还用你请?这上位就该朕来坐!” 朱由校说着就大马金刀地坐了下去,并对颇为震惊的其他学员说道:“都坐好,按年龄序齿!” “遵旨!” 卢象升回了一句,就主动对朱由校拱手说道:“臣万历二十八年生!” “那我比你大,我万历二十六年。” 郭牧笑着说了一句。 陈新不由得对一旁的骆志杰嘀咕道:“郭老将军挺厉害的,年过花甲也能搞出儿子来!” 朱由校回头瞪了陈新一眼。 陈新忙闭了嘴,正经起来,回道:“万历二十五年生!” 接下来,其他人也开始纷纷报起自己的生辰。 最后,朱由校发现只有他自己才是最小的。 第五十九章 人头落地 但这不妨碍朱由校在这些人面前摆老大的款。 待所有人都按年龄序齿落座后,朱由校先认真审视了众人的神色,才开始说道:“接下来的日子,朕会和你们一起参与训练,但朕因为有其他政务不会常来这里训练。” 说着,朱由校看向自己左手位的马祥麟:“马祥麟,这里你年龄最长,由你担任副队正,朕没在的时候,你履行队正的职责!” “臣遵旨!” 马祥麟起身回了一句。 接着,朱由校又道:“既然大家以后都是一个队的同窗,就都做一下自我介绍,报上姓名和各自的擅长之处。” 虽然朱由校是让他们做自我介绍,但其实也是朱由校想知道他们各自的优势之处。 马祥麟先站了起来:“启禀陛下,臣马祥麟,善射。” 接着,陈新也站起来回道:“启禀陛下,臣陈新,善驭船只,善看风向,会倭语、会番语。” 然后,郭牧也回道:“启禀陛下,臣郭牧,臣不知道自己擅长什么,但臣喜欢算账挣钱、喜欢看医书给人治病。” 朱由校因此不由得问着郭牧:“那郭老将军为何派你来大明讲武堂?” “就是,这里是培养将才的地方,不是培养大夫掌柜的地方。” 陈新跟着说了一句。 朱由校再次了白了陈新一眼。 郭牧回道:“回禀陛下,主要是臣的哥哥们年龄都大,而且都在边镇任官,而陛下您下旨让我们郭家选一子弟入京侍卫您左右,家父说不能白白错过这个恩典,就硬逼着臣来的,说臣要是不来,就打死臣,害得臣都没来得及把大同万春楼的小樱纳进门就不得不起身赶赴京师了。” 一听到郭牧提到万春楼的小樱,陈新就两眼放光起来,正要说大同美人多之类的风流话,一想到皇帝刚才白了自己一眼,也只得闭嘴,硬把这句话憋了回去。 朱由校听郭牧说了后就只点了点头,然后说道:“其他人继续。” 这时候,骆志杰站了起来:“启禀陛下,臣骆志杰,善操火器!” 周遇吉随后起身回道:“启禀陛下,臣周遇吉,也不知道自己擅长什么,但臣喜欢练兵,喜欢打仗杀敌。” 朱由校笑着点了点头,看向紧跟着站起来的卢象升。 卢象升则道:“启禀陛下,臣卢象升,臣善骑。” “你是举人,还擅长写文章,文武双全,不简单啊。” 朱由校说了一句。 紧接着,张同敞站了起来:“启禀陛下,臣张同敞,无所长,唯好读书。” 朱由校点首,看向了随后站起来的牛秉。 牛秉则直接说道:“启禀陛下,臣牛秉,臣力气大,堡里的人一直都说臣是力气最大的。” 朱由校因此特地看了牛秉的膀子一样,只见粗如牛腿,倒也信了几分,并笑了笑,看向最后一位:“那你就是黄得功了?你擅长什么?” “回陛下,俺胆子大,不怕死!” 黄得功回道。 其他人皆跟着笑了笑。 朱由校倒是很相信黄得功所言。 因为他记得历史上,黄得功的确是出了名的胆略惊人。 黄得功之所以能进入军队中就是因为家里穷,然后闯入建奴大营,杀了两个鞑子,换了五十两赏银,从此被经略熊廷弼看上任命为标营军官,而当时,黄得功才十二岁。 后来,南明时期,左良玉以“清君侧”名义挥师八十万实际六十万兵力下江南欲夺弘光朝政权,而黄得功敢率师于九江抵挡,且将左军六十万大军击退。 由此,足以可见黄得功的胆子的确很大。 “非常好!将来都是有希望成为一时人杰的!” 朱由校说着就笑了起来,然后看向陈新:“陈新,你刚才张口又闭口,是想说什么?” 陈新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脑袋:“没啥?” 朱由校突然一拍桌子,厉声道:“说!干嘛吞吞吐吐的!” …… 接下来,训练正式开始,朱由校也因此暂时取缔了经筵,而和马祥麟等学员一起每天早上跑操且练习队列,下午向郭琥、秦良玉等学习指挥,晚上一起讨论时局或各类历史上的战争。 转眼就到了泰昌元年的十一月初。 天气自然是越发的冷。 旧雪还没化完,新雪就又把大地覆盖的白茫茫一片。 而这一天,当朱由校呼着白雾与他的同窗们在西苑迎着朝阳继续踏着雪泥跑操时,在京师西市,已有不间断的囚车车轮使来,在白色雪地上压出一道道深达数寸的雪沟,而坐在囚车里的皆是身着白色囚服的囚犯,他们脖子上套着枷锁,脸上皆是生无可恋的神色。 在他们到达的地方,即大明处决犯人的地方——西市,这里已站满了着各类鲜艳明服的内廷人员,有飞鱼服、蟒服等,各类曳撒争奇斗艳,威风凛凛,如彩色波浪,彰显着他们作为天子内侍近臣的尊贵。 但现在,这些内廷人员皆屏气凝神,看着囚车里的同僚,心里暗自庆幸着自己还好守了规矩,没有因为贪图各种好处而交结外朝的人。 行刑处的地方后面铺了一堆的红木棺材,而魏忠贤就站在那堆棺材前面,在第一批囚犯被押上来后,头戴三山瓦片帽的他才走到这些囚犯面前来:“你们和咱家一样,都是皇爷的家奴,但是你们却吃里扒外,给外面的人当眼线,这等不忠于主子的行为,就是上天也不能容忍的,自然是要惩戒的,然皇爷仁厚,念在主仆一场的份上,特给你们每人赐一口棺椁!” 说着,魏忠贤就仰望苍穹,哽咽起来:“可见皇爷洪恩,这恩,你们必须记住!就是去了地下,也得记住皇爷的恩!但你们落得今日如此下场则是你们自己咎由自取,怨不得皇爷,来身好好赎罪!” 魏忠贤说后,一些内廷人员还真的因此呜咽哭了起来。 毕竟这个时代的家主观念还是很深的。 在一旁观看而且没有被查出来有勾结外人证据的其他内廷人员也不少因此落了泪,纷纷感叹皇爷是真的仁至义尽,而是自己当中一些人自己不争气! 一时到了午时。 魏忠贤大喝一声:“时辰已到,斩!” 顿时,一排负责处置内廷人员的锦衣卫持着雁翎刀出来。 而一批内廷人员则被摁在了行刑台上。 “皇爷!奴婢对不起您,来生奴婢一定忠心伺候您!” 太监李誉就因此痛苦地喊了起来。 咔擦! 而此时,锦衣卫的刀已劈了下来。 李誉身首异处。 同时,其他锦衣卫也挥下了刀,咔嚓!咔嚓!颗颗人头落地。 血流如注。 第六十章 皇帝的家奴们 太阳已经落山。 红白相间的紫禁城渐渐隐于幕后,灯笼开始成排成排出现汉白玉栏杆四周。 突然。 鞭声乍起。 犹如一条线连接起的灯笼顿时全部矮了一截,内宦们皆立即跪了下来,埋着头。 值守的锦衣卫也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不敢轻慢。 今天虽然是冬至日,可这些内廷人员们白天才在西市观完刑,亲眼看见背叛皇爷的人是什么下场,所以,他们可不敢有冬至节的半点喜悦之感,只有对如今大明这位新主子的畏惧。 而现在,皇爷从西苑回来了。 他们的心自然更加紧张起来,深怕自己再有半点错处。 古代人很看重冬至节。 这一点,朱由校是知道的。 所以,当朱由校感受到整个内廷的气氛在冬至这天显得特别严肃压抑的时候,他也就因此发现自己严惩犯事内廷人员的行为的确达到了效果。 但朱由校也不会让内廷人员的心弦一直紧绷着。 那样的话,这些人会崩溃的。 朱由校要用这些人自然得要刚柔并济、一张一弛。 为此,朱由校在这之前已经让魏忠贤和刘若愚这两个内廷中职权最高的大太监有所准备。 此时,朱由校便问着他们:“传旨去,除了必要的值守外,内廷所有人员,皆召集到乾清宫来,给朕磕个头,朕请他们吃饺子过冬至节!” “奴婢遵旨,奴婢这就去办!” 魏忠贤和刘若愚同时回了一句后便开始操办起来。 一时,乾清宫外,就跪满了一大批内宦和锦衣卫官。 而一些地位较高的更是被允许站在了殿内。 朱由校则坐在暖阁内,隔着垂帘,对魏忠贤道:“魏忠贤,去问问,饺子准备好了没有?” 在这之前,朱由校就已经先让魏忠贤通知御膳房的人准备好饺子,放在冰库里镇着,留着今日用。 所以,虽然人多,但朱由校突然一声令下要请所有内廷人员吃饺子还是能做到的。 “回皇爷!已经准备好了,马上就端上来了。” 魏忠贤笑着回了一句。 “好!” 朱由校说了一句。 而其他内廷人员也渐渐放下紧张的情绪,开始面露微笑,而节日和家的气氛也就渐渐的浓厚了一些。 果然,没一会儿,便有身着曳撒的内宦不断地出现在殿外,而且手里都提着食盒。 魏忠贤见此忙道:“皇爷,饺子到了。” 朱由校点头:“让他们来朕面前磕个头,然后就领了饺子到下面站着吃,一边吃一边听朕说话。” “遵旨!” 魏忠贤忙照办了起来。 一时,内廷人员们一排一排的走上前来给朱由校磕头。 朱由校虽说不是很习惯这种方式,但他得接受,因为这是这个时代的家礼,他得通过这种礼仪让这些内廷人员知道自己是皇帝的家奴。 当所有内廷人员都领了一碗饺子后,朱由校才朗声说道:“朕知道你们很多人自进宫起就成了没有根的人,也没有了家,但皇宫就是你们的家!” 朱由校这么一说的时候,不少内宦的心一下子被揪得很紧。 因为,对于从小就身体残疾且没有体验过家庭生活的太监们大多性格有缺陷,尤其是对“家”特别敏感。 所以,内廷的太监之间才会喜欢用“儿子”、“老祖宗”这种带有家庭属性的称呼。 现在朱由校这个内廷家主主动用“家”的概念来安抚他们时自然就直接击中了他们的软肋。 “朕也知道,你们很多人是从祖辈开始起就忠心于王事,一直视大明皇帝为主!” 而当朱由校说到这里时,锦衣卫们也神色凝重起来。 朱由校见此则继续说了起来:“而朕虽说是你们的家主,但也是你们的家人,今日发生的事,不是朕愿意看见的结果,但既然是家,就得有家法,还活着的,就都是忠心的人了,至少目前是的,那朕目前也不会亏待你们的,也还是把你们当成自家的人! “今天是冬至节,所以,朕就请你们吃顿饺子,让我们也像寻常百姓一样,体会一下家的感觉,不必感到害怕,只要你们心里有朕,把皇宫当成你们的家,把大明当成你们的国,朕只会对你们施恩!不会对你们无情!因为你们和朕一样,只有紫禁城才是家,只有大明才是国,而不是像外朝的朝臣一样,哪怕是异族人做了皇帝,他们也依旧可以爵禄高登、有家有业!” 朱由校接下来说的这几句,已使不少情感丰富性格敏感的内廷人员抽泣落泪起来。 比如王承恩此时就开始眼泪啪嗒啪嗒地滴进了热热的装饺子的碗里。 而朱由校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他要强化内廷所有人对大明皇室的归属感。 朱由校又说道:“无论你们现在担任何职,只要忠心做事,将来朕会重用你们的,朕不会亏待任何一个忠心的人,就如朕不会饶恕一个背叛家国的人一样!” “奴婢谨记皇爷圣训!” 众人立即回了一句。 “说些高兴的事,如今已近年关,最近抄了不少奸臣贼子的家,你们也是知道的,所以,内库进了不少银子,自然你们今年所有人都会有赏银的,最少赏半年年俸,如果明年内库进项比这个还多,赏银自然会更多!” 朱由校这么一说,内廷人员们一下子皆开心了起来,一个个皆开始面露笑意。 而朱由校则继续说道:“另外,朕给你们交个底,以前你们在神庙朝的好日子将来还是会来的。” 朱由校说的神庙朝的好日子指的是万历时期让内宦们收矿税收榷税的日子,那个时候,内宦因为负责替皇帝收矿税榷税,所以都有不少油水捞,日子也都过得特别舒服。 所以,内宦们自然很怀念。 如今朱由校这么说,这些内宦们自然都兴奋起来,尽皆抬眼看着暖阁内隔着帘子和他们说话的朱由校。 但朱由校这时候又说道:“不过,目前条件还不成熟,一是因为懂收税的人少,所以有些人就找茬子说你们祸害了老百姓,说你们办坏了事,还在老百姓面前诋毁你们,说你们在坏朕的江山,在让老百姓过不下去;二是外面跟我们作对的人还很多,你们也知道,只要朕稍微重用一下你们,朕就会被骂为昏君暴君!” 朱由校这么一说,因为跟自己切身利益相关,所以这些内宦们皆同仇敌忾起来,皆开始在内心愤恨起外面的文官来。 第六十一章 客氏 朱由校接着又说道:“不过,迟早有一天,朕相信我们会把外面那些乱臣贼子都除掉,也能把税重新收起来,让老百姓知道是谁在祸害他们,让所有人都过上富足太平的日子!” “所以,朕决定先提升你们办事的能力,免得因为你们不知道怎么收税而被攻讦。” 朱由校说着就看向刘若愚:“刘若愚,你听旨。” “奴婢恭聆皇爷圣训!” 刘若愚忙跪了下来。 朱由校则说道:“以后内书堂不再用翰林学士授学,由宫中老太监授学,除经史外,算学、钱法(经济)设为主科,与经史并重,经史单独成科,朕会参与相应教材编纂工作,以后就以这三个方面培养内书堂内侍!” 内书堂是大明教授年轻内宦读书的地方。 内书堂毕业的优秀内宦会选到司礼监,作为将来的司礼监太监人选。 而通常是由翰林学士负责教授内宦 不过,朱由校没打算再让翰林院官担任内侍的教学工作。 因为朱由校发现很多文官很善于借此机会建立和太监之间的师生关系,从而达到操控内廷的目的。 所以,朱由校决定结束这一现象。 而朱由校让内书堂开始教授内宦们算学和钱法,自然是要提高内宦们的办事能力,先在内廷建立起重视数学培养与经济学培养的教学制度,也是给将来改革整个大明的教育制度做准备。 “奴婢遵旨!” 刘若愚回了一句。 接着,朱由校又喊道:“锦衣卫都指挥使骆思恭!同知田尔耕!” 彼时,骆思恭和田尔耕站了出来:“请皇爷训示!” “你们要加强锦衣卫对外哨探的事务,尤其是东虏、朝鲜、蒙古、倭国这些地方,要多安插细作!朕不希望在安排细作,打探消息方面,你们会比他们做的差!” 朱由校说了起来。 “是!” 两人皆郑重地回了一句。 接着,朱由校又看向魏忠贤:“魏忠贤!” 魏忠贤站了出来:“皇爷!” “范毓卿此人你知道,他虽然名义上是王化贞的幕僚,但事实上是晋商范家的人,张家口的这些晋商眼里走私卖国,其罪甚大!狠该严办!然现在明里暗里在张家口以及整个朝中还有多少人跟他们有关系,朕也不知道,所以,朕现在还不能对他们动手,但朕迟早会抄了他们,你们东厂要加强训练,做好这方面的准备!” 朱由校说着就咬起牙来,对魏忠贤命令道。 “奴婢谨记!” 魏忠贤回了一句,他自然也知道八大晋商有多富,因而心里也恨不得早日抄了这八大晋商。 “好了!吃饺子,记得换班后,让那些值守的人也去御膳房领一碗饺子吃。” 朱由校笑着说了一句。 于是,这些内廷人员皆吃起饺子来。 …… 待众人吃完饺子离开后,朱由校则也准备去问问客氏给自己准备的饺子准备的如何。 朱由校自然不会吃御膳房提前包好的冰冻饺子。 主要是为了安全起见,虽然有内宦会提前试毒,但有些毒是太监宫女们试不出来的,而且如果不是毒,是让泰昌皇帝那样吃了一夜和八女尽欢的药的话,那太监就更难试出来了,所以,朱由校还是更放心让从小陪着自己长大的客氏给自己把关,并由客氏亲自在自己面前试毒。 当然,这跟朱由校更想吃新鲜肉馅多的饺子也有关系。 但当朱由校来到他让人在乾清宫后面改造的一间由客氏专用的厨房时,却发现客氏正在蹲在地上拭泪。 朱由校不由得问:“客妈妈,你这是怎么了?” 客氏见朱由校来了,忙站了起来,笑道:“皇爷您来了啦?奴婢没怎么?” “怎么,你要对朕撒谎吗?” 朱由校问了一句。 客氏听朱由校如此说,便抿了抿嘴,然后又忍不住眼眶湿润起来,且转过身去后,抽噎着道:“奴婢就是觉得哥儿您如今不一样了!” 朱由校看着客氏抽搐的背影,一时不知道为什么就想到了自己的母亲,一下子心里也咯噔了一下。 一时,朱由校只得强笑着安慰道:“好啦!客妈妈,朕都饿了!朕让你准备的饺子呢?” 客氏听朱由校问,忙收了眼泪,去了灶台,笑着说:“奴婢这就给您煮!” 朱由校便坐在了一旁的太师椅上静静地等待着,并看了客氏忙碌的背影一眼。 在朱由校的记忆里,许多文人笔记里都将客氏形容成一妖艳荡妇,比如与魏忠贤吃对食、甚至还与天启皇帝有染,甚至还说她和成化朝的万贵妃一样因为嫉妒其他妃嫔而残害皇子,使得天启皇帝没有子嗣。 但朱由校不得不承认他穿越后发现,客氏不是他印象中的那个妖艳荡妇。 因为大明选宫女进宫,基本上第一关就会把妖艳之人刷了出去,所以,客氏虽然的确不丑,但和妖媚谈不上。 另外,朱由校发现客氏能心甘情愿地陪着一个备受冷落的皇子长大,而没有想办法去巴结当时先后在后宫有权势的郑贵妃、李选侍这些人,跟她对朱由校有一种来自母性的善良是分不开关系的。 因为朱由校穿越后的这些日子切切实实地能够感受到客氏对他来自母爱方面的关心。 所以,朱由校能笃定客氏即便不能说是多么优秀的人,但也只是个普通人,也的确对他这个皇帝很好,因为相伴十几年的缘故,所以知道他的口味和习惯,也是唯一发自内心关心他这个皇帝吃的好不好睡的好不好的人。 客氏很快就煮好了饺子,并在当着朱由校的面亲自尝了后,才给朱由校端了一碗来。 朱由校吃了起来,且过一会儿后笑道:“客妈妈,这饺子真好吃!” 客氏也笑了起来,站在朱由校身边,默默地看着朱由校。 吃完饺子后,朱由校才又说道:“客妈妈,朕打算每隔几年就放一波宫女出宫,但老宫女不会放出去,因为她们本就无家可归,到时候你把她们组织起来,在煤山后面选一块地出来,你带着她们给朕种些瓜果蔬菜,再养些鸡鸭,朕想有机会的话就吃你客妈妈自己种的菜自己养的鸡!” “奴婢遵旨!” 客氏笑着答应了一句。 第六十二章 处决犯事文官 冬雨绵绵中,一声鸡鸣,让闭目养神的刘一燝不由得睁开了眼。 刘一燝此时正在囚车中,且正在被押去西市的路上。 他被押去西市自然是要受刑,而且受的是大明朝最残酷的刑罚——凌迟! 刘一燝想到他将会成为大明朝第一个被凌迟处死的内阁阁臣,他就有些忍不住想哭。 他的确只是想利用晋商的经济实力与东林党的政治实力而达到自己可以在叶向高之后成为大明内阁首辅拥有更高地位和权势的目的。 但是刘一燝没想到当今的这位大明皇帝虽然刚刚即位,行事却很不讲章法,一开始就掌掴言官杀言官用东厂大有要和文官集团决裂的意思,却又突然对文官中的首辅方从哲言听计从,一下子使得自己做的坏事东窗事发。 刘一燝是越想越觉得倒霉,怎么就碰上了这么一位帝王,而且小小年纪就如此残暴,竟要诛自己九族。 因此,刘一燝现在是真的万念俱灰,迎风落泪。 刘一燝这时候回头看了一眼。 让他感到庆幸的是,跟着他一同赶赴刑场的还有很多文官士子,比如汪文言、缪昌期、周延儒等,这样也就意味着他不会一个人去黄泉路上。 “缪翰林!听说你也要被诛九族?!” 刘一燝此时就朝他后面的缪翰林喊了一声。 蓬头垢面的缪昌期只瞅了刘一燝一眼,没有说话。 而刘一燝自己却大笑起来:“哈哈哈!老夫早就劝过你们这帮东林党人,要学会藏势,不要太跋扈,这天下还不是你们的!你们却偏不信,在翰林院、在六科廊、在都察院大闹也就算了,还敢在宫里闹,甚至连天子也不放在眼里,就说你们东林党最推崇的杨涟,那家伙就是个蠢货,也就他自己把他自己当回事,你们也一样,你们就都是一群蠢货,也就你们自己把自己当回事!” 缪昌期怒视着刘一燝,忍不住大吼了起来:“刘一燝!你在说什么,大洪先生乃先帝之顾命大臣,岂是你能诋毁的!我看你是疯了!” 刘一燝苦笑了起来:“没错,老夫是疯了!可老夫今儿临死前还真的说几句疯话!” 说着,刘一燝就看着缪昌期道:“他杨涟的确是蠢货,你们东林党都是蠢货,你们皆是有小智而无大慧,而偏偏还不服管束,我堂堂阁臣也常被你们逼问驱使,你们人虽多却是散沙而已,君王一旦不信任你们,你们就什么也不是!” 刘一燝接着又道:“你们看看,他天子只要稍用聪明,就能用方从哲、徐光启来对付你们,让你们死无葬身之地!” 刘一燝说着就望天长叹道:“老夫不如他方大兴(方从哲)呀!” 然后,刘一燝又看向缪昌期,大声对后面的缪昌期喊道:“韩爌也不是他方大兴对手,因为他连老夫都不如,不,就算是叶向高真能进阁也不行,只要还有方从哲、徐光启这样的士林败类唯天子唯他朱家社稷之安危是从,我文官集团就别想扭成一股绳,逼得天子让步!” 缪昌期等人沉默不语。 一时到了刑场,刘一燝等文官皆被押上了刑场,要么被捆绑在凌迟用的木架上,要么被摁跪在待斩的台上。 而刘一燝、缪昌期、周延儒三个要被凌迟的正好挨在了一起。 这时候,周延儒则突然大声骂了起来:“方从哲!徐光启!你们这些奸贼!你们将来不得好死!” 接着,周延儒看向了缪昌期,说道:“刘公刚才说得对,如果不是方从哲和徐光启这些士林败类,我士大夫若团结一心,他天子除非愚笨至极,不然定不敢如此屠戮我士大夫!” 缪昌期点首,也大骂起来:“方从哲!徐光启!你们这些奸臣贼子!你们这些败类!你们阿谀暴君、助纣为虐、你们不配为士大夫之一员!” 而刘一燝则因此冷冷一笑,劝道:“不用骂了,此无解也!没了方从哲和徐光启,还会有其他人逢迎天子的,我等文人贱无骨,连上天都不可怜我们,都觉得我们该死,所以今天只下冷雨而不下白雪!” 刘一燝说着就仰天看了起来。 “时辰已到!动刑!” 一时到了午时三刻,监斩官一声令下后,刽子手便开始对刘一燝等人动刑。 当第一刀割向刘一燝时,刘一燝就惨叫起来:“啊!陛下饶命啊!” 这时候。 缪昌期、周延儒也相继开始挨刀。 另外,汪文言等也自然是开始挨起了刀。 而与此同时,其他犯事文官士子也开始被斩杀。 咔擦! 咔擦! 咔擦! 人头滚滚! 第一批文官士子被斩杀后,第二批又被押了上来,开始处斩。 周嘉谟是这里面官位最高的,他在临死前只大喊道:“陛下!老臣不敢啦!老臣不敢贪墨了!你不要杀老臣啊!” 咔擦! 周嘉谟也依旧被斩杀于市。 王化贞是因为和熊廷弼有矛盾而亲近东林党意图同东林党一起扳倒熊廷弼的。 所以,现在的他在被押上断头台后也不由得大喊起来:“老天爷!你为何如此不公,让被砍头的是我,而不是他熊廷弼!” 而这些人犯里,最为狼狈的则是孙慎行,因为他的恶行最是骇人听闻,也最被老百姓痛恨,毕竟孙慎行所犯的是突破人的良知底线的事,所以,天下老百姓们向他投掷的臭鸡蛋、烂菜叶最多,甚至还有粪土污秽之物。 凌迟他的刽子手都不得不用布捂住口鼻,因为孙慎行实在是太臭了。 惨叫声与刀砍声不断。 血水也流个不停。 整个西市的地上蔓延着这些犯事文官的血水。 谁也没想到,大明天启皇帝刚刚即位还没一年,就搞出了这么大的案子,扒掉那么多东林君子的皮,而让他们受到严办! 当然,这一幕,让在场观刑的文官们皆心情难以平静。 解学龙就一直紧咬着牙:“诸公都听见了,若非是方从哲、徐光启这些士林败类在助纣为虐,我东林文臣也不会惨遭此祸!他天子也不敢如此肆无忌惮!” “方贼的弑君之罪还没问呢!诸公难道忘了先帝之死吗?” 这时候,翰林钱谦益提醒了起来。 解学龙也附和道:“没错!先帝之死乃方贼所为,此等弑君之行为,不能不问!当今天子也不能无视先帝之死,否则便也愧为人子!” 第六十三章 唯天子之命是从 方府。 “刘一燝他们真的在骂老夫?” 方从哲晨间更衣时,问起了前来回事的管家方七。 方七躬身回说:“是的,老爷!他们说自己能有如此下场皆是怪您,说要您也不得好死!” 方从哲听后身体微微一颤,但旋即又长叹了一声,道:“退下,吩咐家里人,少出门。” “是!” 这方七便退了下去。 而方从哲则腹诽起来:“刘一燝这老东西真是阴险,到死都要阴老夫一把!不过,自己算是彻底把东林党人得罪狠了!但话又说回来,我若委曲求全,他们也不会饶了老夫!何况,依着当今这位陛下的性子,陛下是不会让我这个内阁首辅轻轻松松地置身事外的!也罢,好在陛下才十六岁,应该能有几十年寿,老夫只要老老实实地跟着陛下的意思做事,就不会身首异处。” 换好朝服后,方从哲就进了宫。 朱由校为了能让方从哲身体质量好些,而替自己制衡东林党,所以已经下旨赐他乘轿进宫办事的特权。 而现在方从哲便从轿子下来,与韩爌一同来了乾清宫。 内阁少了一位阁臣,他们已经联名上疏请求增补阁臣。 毕竟内阁事务繁忙,少了一位阁臣,就会影响政务处理的效率。 因此,朱由校昨晚便下谕让方从哲和韩爌这两阁臣来乾清宫平台见他,商议增补阁臣和其他事务。 对于治国理政,朱由校主张大事开小会,小事开大会。 所以,朱由校没有打算用廷议的方式推选阁臣,因为那样既费时间而廷推出的往往是更偏近文官集团心意的大臣。 朱由校最多只能接受几个重臣的推荐或者和几个重臣商量一下。 “陛下,臣认为阁臣推选叶公叶向高最是合适,他是前朝首辅,素来德高望重,且处事公允果决,素来令天下人敬服。” 韩爌此时推荐起叶向高来。 朱由校点了点头,看了方从哲一眼:“元辅意下如何?” 方从哲倒是不想让叶向高入阁,原因自然很简单,叶向高资历比他高,又是东林党支持的人,一旦叶向高入阁,他这个首辅都会被架空。 但方从哲也不好明言,只道:“叶公自是德高望重,且对臣也有提携之恩,臣相信叶公入阁自可服众,而令百官尽心做事,使天下大治。” 朱由校微微一笑,当即否认道:“叶向高此人虽然有名望,善决断,但此人不善处理兵事,做事只顾当下而不计长远,当年萨尔浒之败就发生在他为内阁首辅期间,虽说此事主要责任在于经略杨镐分兵,但跟他叶向高处事过于急躁催促兵部尽快解决东虏事却不考虑实际不无关系! 如今东虏依旧是我大明隐患,且也因我大明军备松弛,四周强邻和内部土司也渐有轻视朝廷之心,以后兵事只会多而不会少,故而阁臣也得选一位知兵熟悉边务的,朕意特简已致仕的吏部尚书王象乾入阁!” 王象乾? 韩爌内心有些失望,心想皇帝果然还是没有让叶向高入阁的意思。 方从哲则当即说道:“陛下圣明!王象乾为乃隆庆朝老臣,其为蓟辽总督期间数次击败外虏,威震九边,以他为阁臣,自是会重振我大明边事!” 朱由检因此笑了起来:“即刻拟旨,将王象乾官复原职,并以武英殿大学士之职入阁!” “遵旨!” 方从哲和韩爌立即回了一句。 而韩爌心情自然是不好的,毕竟他更属意让叶向高入阁,好和自己一起压制方从哲。 方从哲则因此面带喜色。 不过,方从哲面带喜色不是因为王象乾入阁,而是因为叶向高不能入阁了,而且他发现陛下现在气色比登基前要好很多,这让他对自己的将来更加放心了不少。 韩爌察觉到了方从哲脸色的喜色,所以,他不禁腹诽起来:“老货!只知唯天子之命是从,真是白占着这首辅之位!” 一时,韩爌回家见到解学龙后,也依旧难消心头的怒气,带着有些埋怨的口吻对钱谦益道:“陛下驳回了仆让叶公入阁的建言,主要还是这方从哲一味曲迎媚上,使得陛下最终选了让王象乾入阁!” “果然如此!也罢,他方从哲接下来会尝到背叛士大夫的后果有多么严重。” 解学龙说着就冷笑起来。 …… 方从哲一回到自己家,其管家方七就跑了来,急忙说道:“老爷!少爷被人绑架了!说要您去城北郊外的柳条庄见面!” 方从哲听后如耳边起了个焦雷,顿时,整个人都懵了。 方世鸿是方从哲独子,他素来极为宠溺自己这儿子,如今听得自己儿子被绑架了,对他而言自然是一个很大的打击。 但方从哲到底是也经历过很多事的人,在发愣了一会儿后就镇静了下来,也没有追问自己已经嘱咐家里人不要出门怎么少爷还是出门了这类无用的话,只问道:“此事先不要声张,是谁告知你这事的?!” 方七忙回答道:“是跟着少爷身边的小厮墨玉,他带回来的消息,他还带了一个纸条,纸条上写的是让老爷您去城北郊外柳条庄见他!” 方七说后就立即把一纸条呈到了方从哲面前。 方从哲拿过纸条后仔细看了看,也看不出是何人笔记,只点了点头,道:“此事先不要声张出去,备车,老爷我要换了便衣出城!” “是!” 方七立即回了一句。 半个时辰后,方从哲来到了城北柳条庄。 方从哲刚一下马,一队人就把他围了起来,其中一人问道:“可是方老爷?” 方从哲回道:“正是老夫。” “带过来!” 这人大喝一声。 顿时,一人就押着方世鸿走了来。 而方世鸿一看见方从哲就哭喊了起来:“父亲,救我!救我呀!” 而这时候则人说了起来:“方老爷,他们让我传话给你,他们说,您应该知道我们为什么会抓你儿子,当年你儿子差点被治以死罪,就是给你一个教训,如今你还不识趣,还要背叛整个士大夫,所以今日就抓你儿子再次提醒一下你!他们还问你,你是不是真以为你一味服从天子,天子不杀你,就没人会杀你,杀你的儿子?” 方从哲哀求了起来:“老夫本就是大明臣子,若不忠于天子,也会死的!求诸公体谅一下!” “他们也猜到你会这样说,所以,他们还让我带了一句话给你,你可以选择自杀,以保你全家性命。” 这人继续说了起来。 第六十三章 朕还是这天下正主! “他们?” “他们是谁?” 乾清宫。 凛冽的北风将朱门叩个不停,黯淡的白光渐渐隐匿于黑云之中。 朱由校看着已经点起的烛光,面色冷冷地问着魏忠贤。 魏忠贤匍匐在地上,脸色潮红,颤颤巍巍地回答道:“奴婢不知,东厂安插在方世鸿身边的眼线墨玉禀报的原话就是如此!” 朱由校看着地上穿着大红衣袍的魏忠贤,说了一句:“他们这明面上是威胁方从哲实际上是在威胁朕!接下来,要让东厂全力保证方从哲和他有关的人的安全,要尽快查出是谁绑架了方世鸿!另外,立即告诉安插在方从哲身边的人,全力阻止方从哲自杀!” “奴婢遵旨!” 魏忠贤回了一句。 接下来,朱由校便让魏忠贤退了下去。 但朱由校自己则没有要继续看奏疏的意思,他依旧待在一旁不动,思索着对策。 朱由校知道东林党严格上来说不算是后世那样的党,只是一群有着共同利益和政治诉求的文官而已。 而自己这个皇帝对东林党的文官的一波严厉打击后,肯定会造成东林党势力大减,许多文官会自动褪去自己身上的东林色彩。 但朱由校也知道这并不说明文官集团中的许多文官就心甘情愿地因此被皇帝驱使,也不说明所有文官都不敢再和在东林书院讲学的那帮文官即东林党文官亲近。 因为在朱由校看来,掌控社会大部分财富的文官士绅肯定要追求政治上的权力而不会甘心被皇帝控制。 朱由校知道这不是靠他这个皇帝强势一些就能解决的问题。 尽管他杀了一批文官,但并不能阻止一些文官背后的权贵士绅想对抗皇权操控皇帝的本质。 而现在方从哲的儿子方世鸿被绑架方从哲被威胁,明显就是这些文官和他们背后的权贵士绅对朱由校这个皇帝这次杀了大批文官后的反应。 毕竟直接对朱由校这个皇帝下手的话,成功的可能性也太低,一旦失败后的代价也很大,而且因为皇帝既是他们想对抗的人又是他们拥有特权的保障者,所以他们只能退而求其次对太听皇帝话的文官即方从哲下手。 所以,朱由校才说这些文官其实是在威胁他。 朱由校不得不承认,明朝后期的首辅之所以一个比一个没用,也不能全怪首辅自己,而是这个时代的本质决定了大多数权贵士绅们不喜欢强势的首辅,如同他们也不喜欢强势的皇帝一样。 毕竟这些文官更喜欢操控皇帝或者操控首辅成为自己的代理人。 “皇爷,元辅请求现在就见您,您看宣还是不宣?” 这时候,刘若愚疾步走了进来,请示着朱由校。 而朱由校则抬起深若黑潭的眼眸,点了点头。 没多久,方从哲就走了进来,双手持着奏本,呼吸略微有些急促,一来到朱由校面前就直接匍匐在地,而且还因为太过于急着下跪,而摔在了地上,嘴里却急不可耐地道:“臣见过陛下!” 朱由校斜眼瞥了他一眼:“朕知道你要来,赐座!” 刘若愚忙扶起了方从哲,且又扶着他坐在了一旁的软凳上。 方从哲欠身坐着,小心翼翼地递出奏本来:“臣是来递辞官疏的,求陛下准臣回乡。” 说到这里,方从哲就声音哽咽了起来,哆嗦着嘴,然后再次跪在了地上,脑门紧贴着冰冷的地砖。 朱由校没有明确回答方从哲,只说道:“朕知道他们是不想朕身边有一个听话的人,哪怕他们知道你方从哲离开朝堂朕也不会用他们,但他们也还是会除掉你方从哲,因为只有这样,他们才能逼迫所有在朕身边的人都是和他们站在一边的人,也只有如此,朕的旨意如果得不到他们的同意就出不了紫禁城!” 朱由校说着又道:“他们想把朕变成金丝雀,养在紫禁城这座牢笼里,用朕的名义去满足他们的私欲,却又把将来天下倾覆的锅扣在朕身上!” 方从哲听到这里,也不敢回答,毕竟他承认这是事实,但他自己也是文官,所以也不好直接表态承认我们就是想把皇帝软禁在紫禁城,只听我们的摆布。 朱由校则突然朝方从哲怒吼起来:“可朕不想被你们摆布!” 朱由校这么一吼,方从哲吓得颤抖了一下,脊背发凉。 而朱由校则直接一挥衣袖:“因为你们的贪得无厌已经让安宁太平的日子没多少了!你方从哲是京师大兴人,你应该清楚,城外有多少流民在饿死,这还是天子脚下,外面只会比这更惨!而关外边陲有多少不安分的势力在虎视眈眈,也在内阁这么多年,也比朕清楚!可到时候你们可以换下我大明的官袍重新为新朝效力,而朕的大明呢?” 方从哲自然朱由校的意思,一时直接哭了起来:“陛下,他们绑架了臣的儿子,要臣自杀,您如果不让臣辞官,臣就只能自杀了!求陛下准予臣辞官,让臣有个活命的机会,呜呜!” 蝼蚁尚且有偷生之恋。 方从哲作为人,自然也不想就这么死去,朱由校对此自然也是理解的,也知道方从哲是想求自己放过他,允许他辞官,这样他就不用以自杀的方式离开帝国的权力中心。 “朕知道你这个请求不过分,也合情合理,朕也的确不是薄情之人,但朕不能答应你!” 朱由校回答后就咬牙继续说道:“朕必须这样!必须对谁都狠,不只是他们,也有你方从哲,甚至是朕自己,必须狠!没办法,你方从哲既然成为了朕的首辅,要么死在他们的手里,要么死在朕的手里!” 朱由校说着就盯向了方从哲:“想要全身而退?” 然后,朱由校冷笑起来:“不可能!” 方从哲哭得更加激动起来:“陛下!臣求您了!” 方从哲把头磕得砰砰直响。 “不用再磕了,没用的!” 朱由校大喝一声,又道:“朕都没有怕!你怕什么?你真以为他们能一手遮天?事实上,他们是最懦弱的人,你知不知道!他们就像你方从哲现在这样懦弱!你别看他们现在背地里嚣张至极,但都是一群外强中干的家伙,只敢做些见不得光的事,有本事他们直接来反朕,你信不信朕下次抓住机会再屠他几个九族,他们依旧不敢明着造朕的反?知道是为什么吗,是因为朕还是这天下正主!” 朱由校说着就蹲在方从哲面前拍了拍方从哲肩膀:“继续做朕的首辅,爱卿!只要你继续对朕忠心耿耿,将来朕只会给你方家永世富贵,而不会让你方家性命难保!否则,朕虽然现在还不能操控他们,但朕灭你方氏一门还是易如反掌的,而且比他们更容易!” 方从哲哆嗦起来,他现在都想骂朱由校是个暴君,但他可不敢骂,只能硬着头皮回道:“臣遵旨!” 第六十四章 示威 方从哲收回了辞官的申请,并老老实实地回了府。 现在的方从哲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他很后悔当初干嘛要进京考进士。 “当今圣上与神庙不一样,神庙面对自己被天下文臣控制的局面只通过懒政怠政的方式来对抗,而今上却是要硬碰硬,还不惜以灭我方家满门来相逼,我方家也只能与圣上一起赌一场,胜则富贵至极、败则遗臭万年! 儿啊,你别怪为父心狠,你素来不听为父教导,是最易给我方家招来横祸的人,就如这一次,为父明明已经说了不要出城,你还出城,故而被他们绑架,且害得为父也被他们威胁,这已经是第二次,为防止你再给我方家招来横祸,所以,为父绝对打断你的腿,让你从此出不了家门!” 方从哲说毕就大喝一声:“给我打!” 于是,方府豪奴便持着巨棒朝被捆绑在春凳上的方世鸿腿上招呼了起来。 方世鸿大喊了起来:“父亲!不要啊!父亲,不要啊!” “啊!” 方世鸿挨了第一棒后就顿时惨叫起来,然后忍痛骂了起来:“老东西!你怎么这么心狠啊!” “啊!” 方世鸿又惨叫了起来。 …… “皇爷,方世鸿被方从哲打断了腿。” 魏忠贤这一天对朱由校禀报了起来。 “哦?!” 朱由校听后淡淡一笑,道:“方从哲这样做也是无奈之举,也是朕逼得他这样做!不过,你得告诉东厂安插在方世鸿身边的人,要引导一下方世鸿,让他知道造成他残疾的不是他父亲心狠也不是朕无情,而是和他爹作对的那些正人君子们不喜欢他爹!如果方世鸿没这个觉悟,就除掉他!” 朱由校说最后一句的时候,魏忠贤发现自己皇爷的神色特别冷酷,一时他也不由得感到不寒而栗,而忙道:“奴婢遵旨!” 此时。 刘若愚走了来,对朱由校禀道:“皇爷,这是吏科左给事中薛文周上疏参劾元辅方从哲弑君,致使先帝服毒药而崩的奏本,内阁不敢擅拟,故请您圣断!” 朱由校接过奏疏来,心里冷笑起来:“到底是来了,朕就知道,他们会在泰昌皇帝的死上做文章!” …… “参劾方从哲弑君的奏疏已由薛公递了上去,你们说,方从哲会自杀吗?” 解学龙看了薛文周一眼,就问起钱谦益等人来。 钱谦益先笑了笑道:“即便他不自杀也会主动辞官的!眼下最关键的是看当今天子会不会给方从哲一个人情!” 薛文周点了点头,附和道:“如果天子不给他方从哲一个人情,那天子还真是心狠手辣铁石心肠之人!但若真是如此,我们该怎么办才好?” “别忘了,我们之前说过,之所以要绑架方世鸿威胁方从哲,其实就是想看看当今天子的反应,若天子真的要如此斗下去,那我们只能奉陪到底,为了社稷安危,为了整个士大夫能与天子共治天下,我们必须让天子服软!我们还有很多的手段,因为朝廷还靠我们江南养着呢!” 钱谦益说着就笑了起来。 而解学龙也颇有底气地站了起来:“没错!漕粮、辽饷、盐利基本上都靠我们江南供应,如果没有我们,当今天子连东虏都会剿灭不了!” 解学龙说后,其他依旧算是东林文官的文官们皆笑了起来。 “接下来,我们得去左顺门哭谏,以为先帝不平为名,要求天子严惩弑君逆臣方从哲等人!并且要求所有文官都去,声势要大,谁要是不去为先帝鸣不平,谁就是不忠!并要求天子必须严惩方从哲等逆臣,若天子不从,就是不孝!这样做的目的就是向天子示威,人越多越好!” 钱谦益这时候说了起来。 而解学龙点了点头:“正是此理!都得去!” …… 彼时,朱由校还没有对薛文周的上疏做出处理,只暂时留中下来没多久,就见魏忠贤急忙跑了回来:“皇爷!左顺门外跪了许多朝臣,说要为先帝不平,请您诛弑君逆臣方从哲等人!” 刘若愚听后震惊不已,不由得看向了朱由校,暗想这些人摆明了是要逼宫的,明显是不把方从哲这个听皇帝话的首辅不搞死不罢休,也不知道皇爷会如何应对? 魏忠贤也在看着朱由校,他也在好奇自己皇爷怎么做,会不会向百官妥协? 朱由校抬眼看了看二人,他知道这哭谏针对方从哲的事是早晚会来的,毕竟这些文官们已经威胁了方从哲,就等于威胁了自己这个天子,而现在来跪谏就是来逼自己这个天子按照他们的意图把方从哲逐出朝堂的。 但朱由校可以想见的是,自己要是真把方从哲逐出朝堂,以后新的阁臣就不会再有人敢听自己这个皇帝的了,因为皇帝都怕整个文官集团,那他们作为文官又何必背叛自己的文官集团,充其量就只能在皇帝和文官集团之间搞平衡和稀泥。 不过,朱由校对此早有对策。 所以,朱由校只立即吩咐道:“传旨,着内阁与六部尚书、都察院掌院都御史,以及大明讲武堂五位都督和学员,还有锦衣卫堂官、司礼监秉笔以上太监皆来左顺门城楼上见朕!” “遵旨!” 魏忠贤和刘若愚皆回了一句 …… 半个时辰后。 左顺门外,以解学龙、薛文周、钱谦益等为首的一大批文官跪在了这里,不下百名,且一个个皆是义愤填膺、正义凛然。 解学龙等人都没有因为是来左顺门跪谏而有畏惧之色,因为他们来这里就是要向天子示威的,且借着为先帝鸣不平的名义为自己这些人正名,表明自己这些人是因为忠孝之义才不得不跪谏天子杀方从哲! 解学龙抖了抖眉毛,脸上和其他文官一样皆露出得意之色,他能想象得到将来他们今日的壮举会如何在翰林院史馆被自己人记录下来,并为后来之士大夫所敬仰传唱。 “请陛下诛弑君逆臣方从哲!不然,陛下将有亏于孝道!” 解学龙这时候带头将奏本高高举起且喊了一句,其他文官皆跟着喊了一句,任由鹅毛般的大雪落在乌纱帽与官袍上。 第六十五章 和朕作对的下场! 朱由校看着雪幕下跪满在左顺门的文官们,一时捏紧了拳头,冷声问道:“你们说,朕是个好皇帝吗?” 在朱由校身边的文武大臣皆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因为他们都没想到皇帝陛下会突然问这个。 众人都在想,皇上怎么突然在乎自己的名声了?要真怎么在乎,之前干嘛那么强势残暴? 方从哲等大多数官员倒是猜得到皇帝这是在挖坑试探自己这些人,所以也就没敢妄言。 但骆思恭这时候却回了一句:“臣不敢妄言君上!” 朱由校回头瞅了骆思恭一眼,然后笑了笑:“有什么不敢妄言的,下面的人是朕的臣子,你们也是朕的臣子!难道就准许他们言朕孝或是不孝,你们就不能言吗?” “陛下是好皇上!” 马祥麟这时候突然说了一句。 秦良玉一时不由得看了自己年轻的儿子一眼,然后又紧张地看了皇帝朱由校一眼,她是真担心自己儿子言语失当,也就忙准备主动替自己儿子请罪,但这时候,郭琥看了她一眼,朝她摇头。 秦良玉知道郭琥老将军素来老成,也就没有说话。 “何以见得?” 朱由校这时候问了马祥麟一句。 马祥麟则立即回道:“陛下一即位就为家父平反昭雪,还诛杀了诬陷家父的奸贼!可见陛下是好皇帝!” 朱由校笑了起来:“有理!” 魏忠贤则转起了眼珠子,偷瞄了众人一眼,他知道眼前这些人都可以说是皇爷重视的人,谁的话说的不好将来难免遭祸,但如果说的好的话就会成为皇爷重视的人里最重视的人。 而骆思恭和马祥麟的回答,魏忠贤觉得这些人都没答到点子上,虽不至于让皇帝让杀了他们,但也明显一个过于谨慎一个过于单纯。 为此,魏忠贤在见刘若愚也在四处乱瞅时,就果断地一咬牙站了出来,主动跪在朱由校面前,神情激动地道:“皇爷!奴婢有话要讲。” “讲!” 朱由校回了一句。 “奴婢认为,为臣子的都不该擅自评议君父,除非在君父主动问起时,刚才皇爷主动问我们时,骆都督与马将军自可于皇爷面前言皇爷您是否有过失,但左顺门外跪着的这些人,皇爷您没有问他们,他们却妄议皇爷,且大有要置皇爷于不孝的心思!他们是有不臣之心!” 魏忠贤这时候战战兢兢地说了起来,额头上却直冒冷汗。 “说的好!魏忠贤,今日这事就交给你了,这些人挡着朕的宫门,是在威胁朕的安全,杀无赦!” 朱由校说着就吩咐了起来,他早就决定要通过杀人的方式来让这些跟自己作对的人知道,何谓天子之尊严! “奴婢领旨!” 魏忠贤心里松了一口气,暗想自己总算是揣测对了皇爷的心思,这下子自己将比刘若愚更有希望成为大明内廷第一人。 魏忠贤站了起来,并立即开始去召集东厂的人来。 而方从哲等站在皇帝身边的文官没人敢站出来阻止朱由校,包括站在东林党这边的韩爌,也保持了沉默,因为他们清楚如果自己这时候多言,肯定会被皇帝杀掉。 郭琥等站在身边的老将军作为武官自然更加不会阻止,甚至很愿意看见皇帝对这些文官强硬。 甚至郭琥等人也清楚,皇上把讲武堂的学员都叫来,也是为了让这些学员知道他们的皇帝才是大明真正的主子,而不是左顺门外跪谏的文官们。 朱由校让讲武堂的学员们来这里,也的确是有这个目的,同时,他也想要看看有没有学员会为这些文官求情。 如果有,朱由校不会留着这些学员。 不过,朱由校没有失望的是,这五十名学员或许知道自己是天子的人,也或许知道自己的前途捏在天子的手里,因而都识趣地没有为外面的那些文官求情,甚至包括卢象升这样的士子出身的学员。 卢象升事实上此时并没有要为外面这些文官求情的意识,因为朱由校的严肃让才是举人出身的他也有些畏惧天威,自认为自己既然作为天子的人,自当忠于天子的一切旨令。 另外,朱由校让这些学员来这里看自己杀这些文官还有一个目的。 那就是朱由校要给他们上一课。 朱由校要让他们知道和自己作对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 骆思恭和田尔耕等锦衣卫堂官以及秉笔太监刘若愚在冬至日的那天晚上就被朱由校做了思想工作,而且也通过前一批犯事的内廷人员的下场而长了记性,所以,也没人敢站出来违拗自己的家主。 可以说,在左顺门楼上的这群人皆因为畏惧或支持而没人敢跟朱由校作对,而这些人也算是朱由校敢强硬对待左顺门下这群不听话文官的底气。 …… 此时。 魏忠贤已带着东厂掌刑千户兼锦衣卫北镇抚司镇抚使许显纯和他手下的一干锦衣卫来到了左顺门外。 在东厂当差的基本也都是锦衣卫的人。 所以,魏忠贤带来的是锦衣卫。 解学龙见魏忠贤等人出现,还以为皇帝是来劝他们的,所以依旧趾高气昂地道:“我们是不会走的!除非陛下诛杀弑君逆臣,全其孝道!否则,我们就长跪不起!” “对,长跪不起!陛下从我等谏言!” 其他文官也跟着响应起来。 魏忠贤没有回应解学龙等人,一来到解学龙等闹事文官面前就只大喝一声:“杀!” 顿时,一众锦衣卫就拔出绣春刀且冲了过来,解学龙等闹事文官这才意识到不对,有些惊愕地看向了魏忠贤。 解学龙先喝问起魏忠贤来:“阉竖!你们要做什么?” 魏忠贤一脸冷漠,没有回答解学龙。 彼时,一名锦衣卫已经冲了过来,当即持着绣春刀朝解学龙的腹部捅去。 解学龙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到腹部一阵剧痛。 解学龙因此又惊又怒,不由得抬起了手,指着魏忠贤,想问他几句。 但这名锦衣卫又把刀拔了出来,然后又捅了他几刀,使得解学龙话还没说出口,就倒在了地上。 与此同时,其他锦衣卫也朝其他闹事文官砍了过去。 咔擦! 一名锦衣卫一刀就将吓懵在地的薛文周的脑袋砍飞了起来。 跪在后面的钱谦益见此大惊,但他反应倒也敏捷,忙起身一边跑一边喊道:“小杖受,大杖跑,为免陷君父于不义,当速撤之!” 第六十六章 怂了的文官重臣 钱谦益这么一喊倒是提醒了这些跪谏的文官们。 当然,这些文官们也没那么傻,真的要在跪在这里挨刀。 所以,一时间,这些刚才还扬言要长跪不起的文官们立即纷纷站起来转身就要往外跑。 一时,除了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得腿软而跑不动的一些文官或者没有跑掉的文官被杀外,许多文官倒也因此成功跑了出去。 毕竟是为了活命,一个个跑得很是积极,跑得气喘吁吁也没敢停下来。 朱由校见此一幕,只嘴角微扬了一下,然后看向韩爌等人,问道:“现在就在这里议议这件事,就是先帝之死的事,你们不少都是先帝时的老臣,也常在御前听旨,应该最清楚先帝服药之事的具体情况,你们且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方从哲到底有没有弑君?实话实说,朕不会治你们的罪!” 看着底下还未被抬走的闹事文官的尸首和遍地鲜血,韩爌早已脸色苍白。 他现在哪敢跟刚才闹事的文官们一样,说方从哲是弑君逆臣。 毕竟傻子也看得出来,陛下这是要力保方从哲的。 为此,韩爌沉默了起来,并偷瞄了其他文官重臣们一样。 其他文官重臣们也在互相偷瞄,都和韩爌一样,都不敢说方从哲是弑君逆臣。 但他们也不好直接否认方从哲是弑君逆臣,因为他们知道自己要是真像方从哲一样媚上,听从皇帝的意思做事,那刚刚外面那群闹事文官也不会饶了自己。 所以,这些人都缄默不语起来。 朱由校知道他们为什么沉默不语,所以也就有些语气森严地问道:“怎么都成了哑巴?连句实话也不敢说吗?!” 朱由校问完后就看向韩爌:“韩爱卿,你在先帝时就是阁臣,你先说。” 韩爌颤栗了一下,他没想到皇帝陛下先点了他的名。 因此,韩爌只得硬着头皮站了出来,拱手道:“启禀陛下,臣记得当时先帝是因鸿胪寺丞李可灼所献红丸服之后而病情加重,而当时不只元辅一人在场,臣与六部尚书以及都察院掌院都御史还有杨涟、左光斗等顾命大臣皆在御前,但当时是先帝看了李可灼的奏本后自己要召见李可灼的,臣等本来劝谏了先帝,但先帝因急于痊愈,故而未听,依旧要求召见李可灼,并让其献红丸,而先帝也因服用其所献红丸而大渐。” 朱由校因此点首,并看向吏部尚书张问达:“张爱卿,你当时是左都御史,也是顾命老臣,韩爱卿所言可是事实?” 张问达见韩爌照实说后没有事,自然也不敢胡编乱造,便也忙跟着附和起来:“回陛下!呈送药的前后经过,我们几位都一起耳闻目睹,韩阁辅所言皆属实!不过,李可灼不是医官,而且也不是知脉懂医道的人,先帝用他的药而崩,如果真要论罪的话,元辅与我们九卿未能制止住,都有罪!” “其他当时在先帝身边的人可有异议?” 朱由校说着就问向了户部尚书汪应蛟等人。 这些人皆回道:“臣等无异议!” 朱由校非常满意地点了点头,心想这些文臣果然如此,只要自己强势一些,就一个个乖顺聪明得很,也知道怎么回答才让自己满意。 “既如此,这桩案子就算明晰了,韩爱卿,薛文周的奏疏,方从哲自然是不便票拟的,那就由你来票拟,票拟这样写:第一、薛文周所言不实,革其职;第二,李可灼非医官,却擅自献药,有谋逆之嫌,立即下狱,抄家问谋逆罪!第三、方从哲、韩爌、张问达、汪变蛟、张鹤鸣等时任重臣未能制止住先帝服药之事,实为人臣之失,然也因规谏在先,算是尽了人臣本分,着令各上一道自审疏(书面检讨)登报发于天下。” 朱由校对韩爌吩咐起来。 “臣遵旨!” 韩爌回了一句。 韩爌知道陛下的第三条旨意要求明显是要通过自己这些文官重臣对这件事定性,好让外面那些对天子不满的文官士大夫让认为自己这些高官懦弱,并对自己这些人产生不满的心里,从而因此更容易被皇帝操控。 其实,韩爌本来一开始是想直接说“臣不知道的”,但他也的确怕因此激怒朱由校被朱由校当场处死,也就还是说了实话。 方从哲看着韩爌和七卿文官如此老实,倒也因此想起了皇上在这之前对他说的话,即自己士大夫虽看上去猖狂但事实上大多是懦弱之人的言论。 这让方从哲开始有了些和皇帝继续并肩作战的底气。 …… 薛文周的奏本在被韩爌票拟后就很快被批红签发到了通政司。 薛文周自然已经收不到他的奏本。 不过,邸报还是刊载了薛文周的奏本内容和批红后的票拟圣旨。 而也因此,关于泰昌皇帝服用红丸之案也正式结束。 方从哲没有因为这件事而离开内阁。 东林文官想将方从哲排挤出朝堂的计划再次落败。 甚至同他们想挟持天子、想让熊廷弼倒台一样,不但失败了,而且还付出了很沉重的代价。 但他们和皇帝的矛盾也无疑变得更加尖锐。 毕竟这一切都是天启帝朱由校强势对抗他们后的结果。 “陛下,臣斗胆进言,如今这样的局面,天下读书人恐怕对您多有非议,甚至心生不满,但他们背后握着漕粮、盐税、田赋等大明命脉,他们肯定不愿意看见陛下您如此对待读书人,所以,臣请陛下还是当采取对策为好!” 方从哲没敢在闹事文官跪谏时劝阻正在气头上的朱由校,但在第二日,他还是不得不对朱由校说了肺腑之言,因为他也是读书人,他知道读书人会多么反感皇帝把他们如鱼肉一样宰割。 而且,方从哲也因为现在不得不和皇帝站在一起,所以,为了不让朱由校的江山发生大的动乱,他就不得不提醒一下朱由校。 韩爌因此瞥了朱由校一眼,暗笑道:“方从哲说的倒也没错!你朱由校对我文人士大夫如此残酷,真不怕失我士大夫读书人之心吗,倒要看看你这暴君如何应对!” 第六十七章 收拾天下读书人的利器 朱由校知道方从哲说的是实话。 毕竟天下钱粮分配权、话语权和基层民众动员之权力都掌控在这些读书人手里。 一句话,如果没有天下读书人的支持,皇帝想收个税都收不起来,甚至还会被质疑统治天下的合法性。 但朱由校倒也不是没有解决之道。 此时,朱由校就只笑了笑道:“他们不满之心肯定是有的,朕也想到了这一后果,但好在这天下可提供给他们富足高贵生活的国度就只有大明,所以,也不是没有解决办法,你立即替朕拟道诏旨,明年天启元年,为开启新气象,特开乡试和会试恩科!让礼部抓紧办此事,六百里加急通知各布政司,务必要让天下士子在年前得知此事。” 朱由校说着就道:“朕不相信他们还有心思来议论朝廷的不满而不是赶紧备考或者督促自家子弟备考!” 说着,朱由校就叹了一气:“十年寒窗啊,能多一次考中进士做人上人的机会,谁想错过?” 方从哲听后大为赞同,忙奉承起来,笑着说:“陛下圣明!天下士大夫虽说自命清高,但也大多为功名所累,若真开恩科,那天下士大夫顿时只想着让家族中几个进士自己中个进士,而至于天子如何,也就都抛诸于脑后了,这科举之法乃锁天下士大夫之利器也!” “真乃天恩也!陛下这恩诏,必暖天下士人之心。” 韩爌也笑着附和了一句。 但韩爌的内心是苦涩的。 因为韩爌知道这恩科一旦开了,那天下读书人的确会真的消停一会儿。 毕竟天下进士举人还是很少的,而没有中举人进士的士子还是占大多数的。 作为寒窗苦读数载的读书人谁不想一朝成名天下知,然后成为人上人? “这开恩科的诏旨一下,除了已经中进士的少量文人,大部分文人都是要赶紧备考的,也没谁敢在漕粮、田赋、盐税上跟朝廷作对了,毕竟谁也不想因为跟朝廷作对而影响自己的科举之路!偏偏自己还不能反对!虽然自己不想让天下进士举人增多,毕竟越多自己这个进士出身的就越不尊贵,这跟货一多就便宜一样,可天下未中进士和举人的士子肯定不愿意自己反对朝廷开恩科的,自己要是真阻止朝廷开恩科只怕要被天下读书人给活活骂死!” 韩爌心里此时就如此想了起来,他不得不承认皇帝这招真狠!是一个与推恩令类似的阳谋,虽然自己和很多文官都知道这样做对自己这些人不利,但却无法拒绝。 朱由校笑了笑,他就是要让天下进士越来越多,多到不值钱的地步。 因此,朱由校便吩咐道:“即刻拟去。” “是!” 方从哲回了一句。 …… “阁老!天子直接起杀心,您们当时在城门上为何没有阻止呢?!难道您们也要学那方从哲一味逢迎天子不成?!” 在韩爌回府后,钱谦益深夜拜访了韩爌,并在此时责问起韩爌来。 韩爌一想到之前在左顺门看见的场面,拿着茶杯的手依旧还有些颤抖,道:“非是仆不想阻止,是阻止不了!当时,陛下身边除了我们几个文臣,全是天子自己的人,仆当时要是有一句话让天子不满意,只怕也早已身首异处!” 钱谦益听后捏紧了拳头,问:“难道真要重现宪庙朝纸糊三阁老、泥塑六尚书之局面?” 韩爌叹了一口气,说道:“你们拿方从哲对天子示威,天子就拿你们向我们示威,当今天子和神庙不同,颇有要不逼得天下皆反不罢休的意思!” 接着,韩爌又说道:“过些日子,你们就会知道叶公是回不了朝堂了,进入内阁的是前吏部尚书王象乾!” 钱谦益听后拧紧了眉头,也叹了一口气:“在意料之中,如今我东林失势,叶公自然难以再回内阁。” 而钱谦益则突然激动地说了起来:“可那么多条枉死的文臣,他天子真的说诛就诛,真不怕尽失我读书人之心吗?!” 韩爌笑了笑:“陛下已经下诏,明年开恩科。” 钱谦益听后顿时不语,沉吟片刻,看着早已不像往日一样出去聚会,而是在堂屋外发奋苦读八股文的韩爌之子,说道:“江南一县未中生员的读书人就有数千人,未中举人者更多,如过江之鲫,这诏书一下,对于许多读书人而言,倒也的确如一场甘霖!可于我们已中进士的文官而言,有何益处?陛下这个少年帝王是跟谁学的这种把控人心之术?!” …… “这个暴君,是真要逼得天下人皆反吗?!” 钱谦益从韩爌这里回来后,就立即同来找他的一众东林文官说明了韩爌在宫中得知的情况,而因此,吏部员外郎周顺昌在听了后当即重重地一掌拍在了桌子上,目眦欲裂起来。 曾经因为万历收矿税的事早让他对皇室产生不满的周顺昌如今一想到当今天子竟因为自己这些人逼其除掉方从哲而直接下杀手就更加激动起来。 “天下反了好,朝廷无道,自当以新朝替之!” 御史钱春也附和了起来,且直接就说出了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左光斗见此则忙阻止道:“休要妄言,这可是诛九族之罪,何况当今天子虽刻薄寡恩,但毕竟是正统!我们岂能做出悖逆之事!若我等志不得展,而天子真不肯听,辞官归隐方是唯一之出路。” “什么正统,不过是流寇之后而已,忝居帝位,驭我世家士族,真论血统,哪有我孔家高贵!正因为此,他凤阳朱家之封号,我孔家从来不用!” 孔闻謤等留京举人因拜访钱谦益,且准备向钱谦益讨教学问,而为将来的会试做准备,因而也就参与了一众东林官员的聚会,而且,他也在这时候冷笑着说了起来。 钱谦益只看了他一眼,道:“的确是正统!至少天下读书人还不得不认其为正统,因为天子刚刚下诏,要在明年开乡试和会试恩科。” 孔闻謤等留京举人听后顿时兴奋起来,急忙问道:“天子真的这么好?” 第六十八章 用东虏来练兵 钱谦益点首,把邸报丢了过去:“这是最新出的邸报。” 孔闻謤等留京举人忙看了起来。 一时,孔闻謤因为想到自己可以因此多一次考会试的机会,多一次晋级为进士的机会,就忙跪了下来,望北而拜:“皇恩浩荡啊!” 其他举人也跟着跪了下来,望北而拜:“皇恩浩荡啊!” 左光斗见此一脸懵逼,不由得问着钱谦益:“这孔闻謤不是之前还言天家非正统吗?” 钱谦益笑了笑:“世家风骨而已,皆如此,不然如何存千年。” 左光斗了然地点了点头。 科举制度的确是维持天下稳定的凝固剂。 事实上,在科举制度成熟的时代,每逢科举大比之年,天下就要稳定一些,连民变都发生得少些。 因为每逢这个时候,天下有权有势的人都要老实一些,都忙着靠科举在同阶层的人中争夺权力,而没有兼并田地、欺压底层百姓的精力。 就如同后世一些国度每逢大选之年,肉食者总会显得亲和一些一样。 当朱由校开恩科的诏书下来后,前一刻还因为朱由校大杀跪谏文臣而义愤填膺的文官士子们此时尽皆对朱由校感恩戴德起来。 尤其是还未中进士的大多数文人士子开始利用各种交通方式奔走相告,说什么天子重文教礼贤下士,主动把朱由校夸成要励精图治的明君。 当然,已经中进士的文官缙绅们也老实了许多,开始催促着自己族中子弟回书斋好好读书,不要跟朝廷作对。 毕竟每一次科举都是对天下利益的一次重新分配。 谁家要是考不好,谁家就会在当地的权势下降,从一等大族降到二等,而谁要是考得好,也能从寒门薄宦一下子晋级为书香名门。 这种现象在江南最为严重,毕竟江南最富,家家都等着在经济利益获得满足的同时在政治利益捞取更多的资本。 至于在左顺门被朱由校杀掉的文官自然已经不算什么事。 读书人们自有一套思想理论去说服自己。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嘛。 最多也只是感叹一下这些跪谏的文官,称其为君子而已。 而过错也最多只怪罪到方从哲这里,最多也就骂骂方从哲这个奸臣媚上欺君、把持朝政等林林总总。 …… 深夜。 某文官大员宅邸。 万籁俱寂的一处书斋里,陡然惊起一拍桌声,一着猩红衣袍的缙绅在烛光摇晃未定时就咬牙切齿地说了起来:“这哪里是皇恩浩荡,这是在养狗呢,刚给一棒子,就给根骨头,偏偏这些人还真的汪汪狂吠!可见今日这天子是深谙驭人之术!老夫早就劝过他们,不要妄图威逼天子,要学会借势!” “老爷说的是,但东林诸人也只能这样才会知道当听命于老爷您!” 站在这缙绅外的一幕僚回了一句。 而这时候,这缙绅又问了起来:“老夫让你们办的几件事办得如何?” 这幕僚回道:“已经再办了,只是,在下不明白,老爷为何要对徐光启动手,他现在也不过才是侍郎而已,老爷为何不直接针对方从哲,现在朝野皆对方从哲不满。” “你懂什么,徐光启的威胁才最大,方从哲此人不算什么,没人比老夫更了解他,而徐光启此人竟支持天子练兵,甚至在神庙朝就谏言天子练兵,如今更是在西苑真的替天子练起兵来,虽然老夫不知道他和天子能不能练出兵来,但不能不防患于未然,老夫是真担心当今天子真如神庙当年一样在兵事有天分,当年的三大征,神庙坐于中枢,竟对战局洞若观火,通过临阵换帅、斩杀枢密等方式乾纲独断起来,而最终获得胜利!若天子真亲掌兵权,老夫是真担心他会更加强势,毕竟如今天子心志明显强于其祖父!百官跪谏都没有把他吓到,而且才十六岁!” 这缙绅说着就叹道:“何时能出一仁君呢?” …… “立正!” “稍息!” “坐下!” 在秦良玉的命令下,讲武堂的学员们整齐一致地坐在了椅子上,且皆坐得端端正正的。 而彼时,秦良玉便当着众学员的面说了起来:“这堂课主要讲解步兵如何克制骑兵,以我秦良玉看,首先步兵要想克制骑兵就要不畏战,其次在于听命令,诸皆知道我石砫土司的白杆兵善战……” 朱由校因为刚去视察了军械制造总局的缘故,所以也就没有来讲武堂学习,只在视察结束由徐光启陪同着来到了讲堂外面,听着秦良玉在给下面的学员们说着步兵制骑之术以及指挥步兵的战术。 “你觉得像讲武堂这样训练出的学员将来带兵能打败东虏吗?” 虽然朱由校是在学习后世练兵先练将的方法,但他也不敢十分打包票觉得自己能练出强兵来,所以,他这时候还是问起徐光启来。 徐光启则道:“据臣看,没有比这更好的方法了,集之于学校训练,总比家传更全面一些,何况,其父善统兵,其子不一定善统兵,没准只是善战而已。” 朱由校点了点头:“此言有理!不过,讲武堂的教学方式还可以再提高,最好是能更切合实际!秦良玉虽知步兵,但还没有和东虏作战过,其所授之术,不一定适用与东虏作战,等过段时间,你找熊廷弼商量,把辽东前线的几个知兵善战的武官调回来一两个与秦良玉她们换换,让在前线和东虏打过的来讲武堂授课,让学员们真切的知道东虏是怎么打的,也让秦良玉这些人能根据和东虏的实战而随时改进自己的战法。” 徐光启听朱由校这么说,忙问道:“陛下的意思是说继续增派客军去辽地与东虏作战?可眼下多有让辽人守辽地一说,说辽人与建奴有世仇,且又护的是自己家园,与东虏作战会更有战斗意志,自然也不必用太多军饷来鼓足他们的士气,而不像只为了立军功的客军,需要更多钱粮以及赏银。” “没错!继续增派客军!辽人守辽地看上去可以节约军饷,但是这样会减弱朝廷对辽地的控制,长此下去,一旦东虏通过收买拉拢辽地军镇的方式一起寇掠我关内之地怎么办?那时,我们就永远也解决不了辽事!甚至,我们会失去关外之地!打仗不能怕花钱!把天下的客军什么浙兵、白杆兵、狼兵、秦兵都调上去,调上去与东虏战个一两年然后又换下来,轮番如此,用东虏来替我大明练兵,一两次的战术性失败不算什么,只要能出一两支善战的强军,出一批敢战敢打的将士就够了!毕竟我大明败得起,他东虏才败不起!” 朱由校如此说了起来。 徐光启听后如醍醐灌顶,忙拱手称是。 第七十章 努尔哈赤大怒 赫图阿拉。 在没有占领大明辽阳之前,努尔哈赤这些东虏依旧只能蜷缩在赫图阿拉这座不甚富庶的城池里,如野人一样裹着虎皮在这寒冬里一边吃着没有盐的烤肉,喝着没有茶的雪水,商量着明年的军政策略。 不过,此时的努尔哈赤这些人还没有吞掉整个大明的野心,商议的也多是如何扩大生存空间的事。 先说话的人是第一个投降努尔哈赤的大明边将李永芳。 因为李永芳是汉人的缘故,且投降前还是明朝边将,自然和辽地许多本地军镇还有联系。 而努尔哈赤现在所想要的就是可以和辽地的本地军镇保持一个良好的关系。 李永芳此时对努尔哈赤禀道:“大汗,奴才已从李如桢等人处得知确切消息,辽地军镇多愿与我们保持接触,且允诺等将来有机会依旧会走私给我们所需之物,但目前熊廷弼为经略,此人坚壁清野,查私极严,连流民都只能居于城外!所以资助我们粮草甚为困难,不过,辽地军镇和晋地商贾正在积极鼓动‘辽人守辽地‘策略!一旦此策被明廷执行,辽地军镇自可独得钱粮。” “若真如此,自是好事,辽地军镇一旦独得钱粮,必不会剿灭我们,必会暗助我们以自重,不然他们没法向明廷索要钱粮!” 努尔哈赤点了点头,说着就总结起这段时间的情况来,不由得咬牙说道:“这段时间,熊廷弼这厮一直坐守辽地,使得我们不能进尺寸之地,以至于不能得到粮食等物,而冻死饿死牲畜无数,如果再这样下去,只怕就要冻死饿死人了!” 努尔哈赤这么一说,此时作为东虏核心权力圈的四大贝勒与五大臣皆因此露出不悦之色。 毕竟熊廷弼在辽东任经略的这段时间的确让他们过得很惨,什么都抢不到,甚至想走私都走私不到,日子也过得越来越惨。 “父汗说的是,熊廷弼此人留在辽东给我们造成了很大麻烦,我们之前希望东林党搞掉熊廷弼之事已经不可能,但这不是说就除不掉熊廷弼,因为熊廷弼早就引起辽东军镇和许多文官的不满还有晋地商贾的不满,只是现在还没有找到除掉他的机会而已,以奴才看,早晚熊廷弼会从辽东经略的位置上下来!” 四大贝勒之一的黄台吉分析了起来。 “现在只希望‘辽人守辽地’策略真的能被明国天子使用,到时候我大金还能喘口气!” 努尔哈赤麾下开国五大臣之一的何和里此时说了起来。 努尔哈赤因此点首。 但这时候,另一名汉奸且已成为努尔哈赤女婿的刘爱塔跑了进来:“父汗,刚刚儿臣的人带回从明国来的消息,据闻明国天启皇帝已下诏任秦良玉为沈阳总兵官代替尤世功,任陈策为援辽总兵官,率狼兵赴辽,童仲揆为副总兵,率川兵赴辽,升尤世功和副将戚金官一级,并令回京述职。” 努尔哈赤听刘爱塔说后沉默了下来。 而整个屋内一下子就因此变得十分安静,只听得见湿柴燃烧时发出的炸裂声。 所有人都只撕咬着手里膻味很重的烤肉。 嘭! 突然。 努尔哈赤突然站了起来,身上的虎皮抖了一下,并将装满柴火的木盆踢翻在地上,溅洒出无数亮红的火星。 一时,努尔哈赤两腮咬得很紧,龇牙咧嘴道:“可恶!” 这时候,四大贝勒之一的大贝勒代善忙问道:“父汗!秦良玉、陈策、童仲揆不过是客军之将,未有声名,被我们歼灭的明廷总兵副将不少,父汗为何如此激动?” 努尔哈赤则瞅了代善一眼,愤然道:“本汗是气他明廷天子朱由校!这人竟如此羞辱我大金,竟拿我大金当练兵用的蟊贼!我大金好歹也有四万人马,他竟毫不在意!真是可恶!” 努尔哈赤说着就捏紧了拳头,有种自己没有被大明天子瞧得起的憋屈感。 何和里这时候则拧起眉头说道:“如此说来,辽人守辽土之策已不可能,这大明天子依旧用的是调客军赴辽与我大金作战的策略!东林党与晋商还有辽东军镇以及我们的想法都已破灭!” 说着,何和里就看向努尔哈赤道:“大汗!照这样看的话,这个明廷新天子不是那么蠢笨的帝王,不像是明廷官员所说的那种长于深宫妇女之手的帝王那么简单。” 接着,何和里就神情凝重地看向其他贝勒与大臣:“眼下大金应该是到了我们起兵以来最艰难的时刻!还是得靠我们各旗团结一致、上下一心才行。” 五大臣之一的额亦都则因此对努尔哈赤说道:“大汗,如此看来,短期内是不能再希冀攻破明廷大城了,当以去周边村落打粮为主,适当的话,只能先去打叶赫部或直接入朝鲜境内打粮!毕竟我们现在最缺的是粮食、盐巴这些物品!” “额亦都说得没错,去年,熊廷弼坚壁清野,我们又没打下沈阳和辽阳,造成大家都很缺粮,日子过得艰难,本以为可以靠东林党把熊廷弼搞下台,结果如今这位明廷天子死活不让熊廷弼下台,使得大家不得不忍饥挨饿地渡过这个冬天,可眼下还有春荒,如果不能再得到粮食,就真的要饿死一大批人了,今年不打大城,以去周边打粮为主。” 努尔哈赤这时候说了起来。 而黄台吉则突然又说道:“父汗,以儿臣看,我大金目前这困境只是暂时的,辽人守辽土不能被明廷实行的境况也只是暂时的,因为据儿臣对中原王朝的了解,以及对明廷这些官僚士绅的了解,他们不会接受明廷把辽东战事打成一场消耗战,因为那样会花更多的银子,明廷皇帝会因此不得不加征赋税,而他们这些官僚士绅就会不得不掏出更多的钱粮用作军饷! 所以,他们肯定想尽各种办法促使朝廷尽快解决辽事,如果不能尽快解决,他们宁肯让明廷放弃关外之地!也不会愿意让明廷一直花钱打仗! 也就是说,这些汉人官僚士绅只接受快速解决战事或干脆主动放弃无价值地盘的方式! 故此,儿臣以为,我们当竭力促使这些汉人官僚士绅去逼迫他们的皇帝尽快解决辽事,让他们的皇帝尽快采纳‘辽人守辽地’的策略,我们可以派人去明廷内部散步谣言说我们最怕的是辽东本地骑兵,甚至只集中兵力让客军惨败,但在辽地兵马面前尽量表现出不敌的情况,以此来迷惑明廷! 儿臣相信,假以时日,明廷还是会用‘辽人守辽土’的策略,到时候我们再通过许以官爵、共分天下等诱惑拉拢辽地军镇边将的方式,必能对辽地边军各个击破,并瓦解其斗志,最终逼得明廷只能放弃关外之地!” 第七十一章 天启元年 黄台吉的分析让努尔哈赤很是赞许地点了点头。 一时,努尔哈赤直接站了起来,看着诸贝勒大臣说道:“四贝勒说的没错!本汗也曾做过他明廷的官,也知道这些明廷官僚是什么尿性,他们可不愿意吃亏,就是皇帝老子也别想让他们吃亏。” 随即,努尔哈赤便向李永芳吩咐起来:“李永芳,你立即派你麾下可靠的人,打入明廷内部,给这些官员一些好处,尤其是那些御史言官,还有兵部的官员,想办法让他们催促熊廷弼尽快解决我们,就说我们已经日子十分难过,没有多少可战之力。” 李永芳立即回道:“奴才遵命!” 接着,努尔哈赤又吩咐道:“另外,再多收买拉拢一些辽东军镇边将还有在辽东的文官,让他们想办法挑拨其客军与辽兵的矛盾,如果能像当年李家屠南兵一样就好了,不用我们动手,就能让这些客军在辽东待不下去!再继续拉拢那些晋商,让他们一定要想办法给我们走私一些铁器、粮食来,就说我们愿意在原价的基础上加倍付钱!” 努尔哈赤说着就露出了一丝阴狠狡黠的笑容。 李永芳再次回道:“遵命!” 努尔哈赤接着就大手一挥道:“收买这些人的银子珠宝尽管来找本汗要!我大金现在最不缺的就是这些金银珠宝!” …… “大司马,我们老爷的意思是,尽量催促熊廷弼解决辽东之事,而不是按照当今天子的意图,把辽东打成一场消耗战,不要给陛下加征赋税的借口,这里面牵扯到的都是天下民利,还请部堂细思之!” 突然来拜访兵部尚书张鹤鸣的清客徐时霖对张鹤鸣说明了自己来京城的目的。 而张鹤鸣看了眼前的礼单的一眼,不由得问道:“可若因我催促之故,熊廷弼再败如何?” “大司马大可怪罪于方从哲上,言当初你就不赞成以熊廷弼为经略!有今日之败,非是你枢密之责,而是经略指挥不当!因为,你枢密也是为朝廷节约钱粮谋算,并非出于私心;另外,我们老爷和其门生也会力保大司马!难道大司马真要让这辽事一直未决,而让天子有盘剥天下士绅让武臣崛起之理由吗?” 徐时霖说着就朝张鹤鸣拱手道:“我士大夫之地位如今全系于大司马也!还请大司马为天下计,而非只为一人计!” 张鹤鸣凝重地点了点头:“你说的没错,这辽事不能这么拖着,如果能迅速解决自然是利国利民,如果不能解决,还不如将关外之地尽皆弃之,老夫这就书信给熊廷弼,让他尽快解决辽东之事,而非是一直固守沈阳!” “大司马公忠体国,晚生十分敬仰!乃国之柱石也!” 徐时霖因此奉承起张鹤鸣来。 …… “爱卿等去辽东后,把朕的手谕给经略熊廷弼,告诉他,朕的意思,宁肯一年内寸功未建也不要轻敌冒进!不要急着与东虏决战,也不要想着毕其功于一役,朕很支持他的坚壁清野、困死敌军之策,这次朕增派客军援辽,也不是要他从速解决辽事,而是让他统筹调度客军以车轮战术消耗东虏有生力量,其目的不在于收复多少失地,等将来东虏有生力量被消灭得差不多,失地自然会回来的!” 虽然朱由校早已下旨让秦良玉等去辽东参战,但因为秦良玉等还需要等自己麾下的白杆兵这些进京,然后好一起出关,所以,秦良玉和陈策等也就还没有出发,依旧还待在京城。 而也因此,朱由校在秦良玉和陈策等正式要离开京城出关的前一天召见他们,并交待起了一些要事。 “告诉熊廷弼,朕对他只有五个要求:第一、全力避免客军和本地辽兵的矛盾升级;第二、避免出现经抚不和;第三、给予各营武官一定自由,以让他们消耗东虏壮丁为主,只杀畏战者,不杀败战者;第四、防止奸细渗透;第五、注意安全,朕增派给他的锦衣卫皆是家世清白者,派在他身边不是为了监视他而是为了防止意外发生。” 朱由校继续嘱咐起来。 秦良玉等皆拱手称是。 因此,次日一早,秦良玉、陈策等便带着朱由校给熊廷弼的嘱托离开了京师。 时下已是正月时节。 朱由校进入了自己的纪元。 也就是说,大明进入了天启年间。 而这第一年自然是天启元年。 朱由校记得历史上这一年的三月,因为代替熊廷弼为经略的经略袁应泰不听尤世功、童仲揆等大将之劝,盲目扩大边防、收纳降军、叛将,军中因此混入大量东虏奸细,致使重镇沈阳、辽东首府辽阳相继失陷,使得东虏奴酋努尔哈赤因此迁都辽阳,从此,东虏有了与大明争霸的基本盘。 但这个世界,朱由校没有让熊廷弼失去经略之位,甚至还剐了历史上给熊廷弼造成麻烦的王化贞,所以,他不知道这一世的历史会不会发生改变,沈阳和辽阳还会不会失陷,努尔哈赤还会不会受到上天眷顾,继续做大做强!而历史的大势是否真的能改变。 不过,朱由校希望自己的努力可以改变这一切。 朱由校已经过完他在大明的第一个春节。 但眼下朱由校因为刚刚即位,再加上他清洗了一遍内廷,还借此机会将许多来历不明或还能出嫁且在宫中待的时间较长的宫女放出了一批,所以,他今年的这个春节过得不算热闹,除了客氏外,也没其他像家人的人一起陪着过节。 值得期待的是,朱由校已经从方从哲所请下诏于今年正月一日起从全国选妃。 朱由校一想到即将娶自己的皇后,内心倒也很好奇自己将来的皇后到底是什么样子,品性怎么样,喜欢什么? 当然,人之常情,朱由校也很是希望自己能和自己的皇后将来可以互相喜欢,携手到白首,且有自己的孩子。 第七十二章 皇帝与大司马 经略与巡抚 熊廷弼收到兵部尚书张鹤鸣的来信后,当即将张鹤鸣的信件往桌上一摔,道:“狡兔尚且有三窟,东虏又非是坐以待毙者,哪能迅速剿灭之?大司马只知道省钱粮,还以天下民利来要挟本官,真正是让人烦闷至极!这经略老子不当了,有本事,他来做这经略,他来解决东虏,本官倒要看看他怎么从速解决!” 熊廷弼吹胡子瞪眼地说后就气呼呼地站起身来,一把推开了轩窗,任由冷风吹面。 辽东巡按御史张铨见此忙把张鹤鸣的信件拾掇了起来,说道:“部堂何必如此大动肝火!大司马也是出于一片公心,辽事若不从速解决,必将靡费军饷,朝廷如今光是养宗藩便开支甚巨,还有其他边镇也得加强兵备,因而朝廷也有自己的难处。” “哎!” 熊廷弼叹了一口气,道:“可这明白人都知道,这辽东之事能从速解决的了吗!就算你捣其巢穴,人家早已撤走,等你回师后,又对你各个击破怎么办?到时候,非但不解决辽东之事,只会导致局面恶化,甚至会使我大明尽失关外之地!” 这时候,兵备道薛国用说道:“部堂!下官斗胆直言,为天下生民计,若真失关外之地,也无大碍!与其如今坐守于此,还不如毕其功于一役,若能解决辽事便罢,若不能解决,也不过一死耳!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靡费钱粮,若陛下因此不得不加征天下钱粮,到时候必会天下危矣,社稷倾覆也!何况,如今陛下动辄抄家,对我士绅大有索财之举,我们不能不提前有所预防。” 熊廷弼这时候转身,眸光狠厉地瞅向薛国用:“短视!你以为放弃关外之地,关内士民就能关起门来过太平日子?欲壑难填,懂不懂?一旦辽地尽为他东虏所有,他东虏必效蒙古当年入关劫掠,到时候我大明还是得花费更多军饷护边!” 薛国用听熊廷弼如此说,只得拱手道:“下官愚钝!部堂说的是!” 熊廷弼哼了一声,没再说话,只坐到案前,开始给兵部尚书张鹤鸣写信,阐述自己认为先守而后战的观点。 接下来的日子里,熊廷弼依旧因为张鹤鸣的这封信而闷闷不乐。 因为熊廷弼知道他现在的做法是违拗整个文官集团的意思。 而且,熊廷弼也担心这里面也有皇帝的意思。 毕竟熊廷弼也清楚朝廷的国库不会允许他与建奴耗下去。 即便皇帝陛下自己也不得不考虑钱粮问题。 过了一段时间后,当秦良玉等援辽客军到了辽东,且将朱由校的手谕交给了熊廷弼让其看了后,熊廷弼才稍微松了一口气。 “还是陛下对时局洞若观火,臣此生得此君王,无憾也!” 熊廷弼因此说了起来。 但熊廷弼也不知道皇帝陛下到底是为何这么支持自己。 不过,因为朱由校这次让秦良玉等援辽不但给了熊廷弼手谕,还拨了三十万两内帑给熊廷弼,让其用于补熊廷弼之前所奏的辽饷之欠,以避免士兵哗变现象出现。 所以,熊廷弼即便不知道皇帝陛下为何这么支持他,但他也因此清楚皇帝陛下肯定也知道自己的策略最需要的就是钱粮。 因而,熊廷弼也就认为皇帝陛下应该是有筹集钱粮的办法。 在熊廷弼看来,他自己现在唯有认真替皇帝陛下解决好辽东东虏之事才算不负皇帝陛下的信任。 也因此,熊廷弼立即向朱由校写了奏本,言明自己会遵谕行事。 不过,也因为熊廷弼要遵谕行事,消弭客军与当地辽兵矛盾,同时避免出现经抚不和的情况,所以,他也就决定亲自宴请秦良玉和陈策等援辽客军将领,且也下令将沈阳文武官员且请到,并也让人策马去辽阳请袁应泰。 辽东都司的首府其实是辽阳。 但因为去年努尔哈赤攻沈阳,而熊廷弼亲自率兵驰援沈阳,所以,他也就在沈阳暂驻了下来。 而袁应泰作为辽东巡抚则一直驻在辽阳。 兵备道薛国用则因此征得熊廷弼同意去辽阳请辽东巡抚袁应泰。 不过,薛国用到了辽阳后,就将皇帝朱由校支持熊廷弼在辽阳和沈阳先守再战的消息告知了袁应泰,且道:“抚臣!天子一味支持经略之策,这样下去,只会令天下财政日趋紧张,以下官看,不能放任天子如此任性啊!” 袁应泰则也因此颔首道:“经略畏敌甚惧,实在是令人费解!天子远在京师,又怎知辽东情形,袁某身为抚臣,不能不问!老夫这就上疏,向天子直陈实情。” 于是,袁应泰当即就回了自己的书房,拿起了笔,开始向朱由校写奏疏以表达自己的主张。 袁应泰上疏向朱由校说:“臣认为辽东当以攻为主,因为眼下辽东兵精粮足,而且城外逃难的蒙古人很多,可以编为兵马,这些蒙古人皆是东虏入侵才成为难民的,故而与东虏有仇,朝廷完全可以利用蒙古人对东虏的仇恨,主动联合蒙古人进攻东虏。 …… 在熊廷弼收到朱由校的手谕后,兵部尚书张鹤鸣也在京师收到了熊廷弼的回信。 张鹤鸣看了熊廷弼的回信后当场拍了桌子:“好你个熊蛮子!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兵部尚书。” 明朝文官基本上都会用给自己下属官员写信的方式来命令自己下属官员。 因为从制度上来讲,明朝文官都可以向皇帝上疏,他们没有严格的上下级关系,自然也无权命令谁做什么事。 但现实中,很多事就需要有上下级关系存在,不然不便于事权统一。 比如万历初期,张居正实行改革就是通过私人信件的方式让各地督抚按照他的意志行事。 毕竟大明名义上是没有丞相制度的。 所以,张鹤鸣给熊廷弼写信,就相当于是在命令熊廷弼。 而熊廷弼偏偏驳回了他的命令,张鹤鸣自然就将熊廷弼骂了起来。 “这个熊蛮子还真是要做我天下士绅的叛逆不成,大司马,以晚生看,不如您直接给辽东巡抚袁应泰写信,让袁应泰出兵解决辽东之事!” 徐时霖这时候对张鹤鸣建议了起来。 张鹤鸣听后点头:“此言有理!现在辽地兵马这么多,陛下又增派了许多客军,正是一劳永逸的时候,这熊廷弼畏敌不前,那就干脆让袁应泰出兵!本堂这就写信,告诉袁应泰,他若立功,将来,本堂必荐举他荣升兵部堂官。” 第七十三章 逆势而为 因为袁应泰是在秦良玉等援辽客军到达沈阳后才知道皇帝也支持熊廷弼的辽东对虏战略且给朱由校上疏的。 所以,在张鹤鸣收到熊廷弼的回信,又给袁应泰写了一封信后,天启皇帝朱由校这里还没有收到袁应泰的奏疏以及他派去的锦衣卫的密报。 虽然朱由校说是派去的锦衣卫没有监视熊廷弼等人的意思,但也不过是说说而已。 朱由校早就赋予了去辽地的锦衣卫的密奏权。 话转回来。 因为朱由校还没收到袁应泰的奏疏和锦衣卫的密奏的缘故,所以,朱由校现在还不知道现在辽地已经出现了他不愿意看见的经抚战略意见不一致的现象,也还没有意识到他的兵部尚书也与他意见相左。 但朱由校可以明确的是文官集团肯定依旧不会赞成熊廷弼的战略。 因为熊廷弼的先守再战的战略实在是太花钱了。 而且朱由校根据对历史的了解,知道这个时代的明朝许多官员还没有意识到建奴在野战方面的厉害之处以及奴酋努尔哈赤在军事上的天赋。 尽管大明已经有萨尔浒之败,但据朱由校所知,这个时代的大明文武官员很多还是抱有轻敌思想,不少武官还敢出城与建奴野战。 比如历史上袁应泰代替熊廷弼为辽东经略后之所以惨败就是因为他轻敌冒进,竟主动把守城军队调出城与建奴野战,然后因此发生了浑河血战。 尽管浑河血战非常惨烈,无论是参与此战的川兵还是浙兵都打得很英勇,但也的的确确是败了。 这无疑说明建奴在野战上的确强于此时的明军。 话转回来。 所以,朱由校知道朝野上下肯定都还没把东虏放在眼里,甚至都没有觉得东虏将来会成为神州之主。 真正意识到东虏不容小觑的官员还是少数。 当然,朱由校自己也承认现在的东虏与大明相比也的确不算什么,但也只是综合实力上的对比。 在战略上,朱由校还是不得不承认自己得要慎重对待这个后来成功夺取中原的政权。 因此,朱由校会支持熊廷弼这种较为谨慎的战略。 但朱由校知道他支持熊廷弼就意味着他在逆势而为,在跟大明这个积重难返的王朝的强大惯性做斗争,在和大多数人唱反调,不仅仅是文官集团中的大多数文官,还有一些有私心的武官,以及自知牟利的商人势力。 朱由校知道自己的支持者一开始肯定会很少,也会走得很艰难。 但他必须努力地走下去。 …… 袁应泰收到了张鹤鸣的来信,他对此感到很欣慰。 有了兵部尚书张鹤鸣的支持,让他有了不少底气。 再加上薛国用、张铨这些辽地文官以及李如桢这些武将也支持他。 而且,袁应泰作为辽地巡抚,也的确有带兵的权力,他可以选择听从经略的命令,也可以选择不听从经略的命令,并在自己的辖区内做出自己的军政决定。 所以,袁应泰在收到张鹤鸣的来信后,便干脆趁着熊廷弼在沈阳,就主动招纳大量蒙古人进入辽阳城中,招纳大量所谓从东虏叛逃回来的官兵,开始训练他们,准备靠这些蒙古人和叛将叛兵主动恢复失地,彻底解决东虏之患。 而当时,努尔哈赤为了解决春荒问题,正在四处劫掠蒙古部落,所以因此增加大量蒙古难民。 袁应泰自然也因此招募到许多蒙古难民。 而袁应泰还因此颇为得意,对标下总兵官侯世禄与梁仲善吩咐道:“侯世禄、梁仲善,你们即刻训练这些蒙古人,将来随本抚出城立功!” …… “大汗,自从辽阳那边辽东巡抚袁应泰在大量招降蒙古人后,奴才已按照您的吩咐,安插了我们的人进去。” 李永芳在袁应泰如此做后没多长时间就向努尔哈赤禀报起来。 努尔哈赤听后点了点头,且也因此难得地笑了起来:“袁应泰这个草包!他心里肯定只想着快速灭掉我大金好建功立业,却不知本汗已经盯上了他的辽阳城,传令额亦都他们,即刻把兵马撤回来,准备接下来攻打辽阳!” …… 而熊廷弼这里也知道了袁应泰在招纳蒙古人进城之事,气得他直接赶来了辽阳,质问起袁应泰来:“袁大来!你这是在做什么,招纳蒙古人进城之事,怎不事先告知本官?!” 袁应泰则回道:“正要告知于部堂。” 熊廷弼哼了一声,立即对侯世禄和梁仲善吩咐道:“立刻封城!将城中混入的蒙古人和女真人全部杀掉!” 侯世禄和梁仲善看了袁应泰一眼,他们是袁应泰标营将领,钱粮与考核都握住袁应泰手里,自然得听从袁应泰的命令。 袁应泰则看向了熊廷弼,拱手道:“部堂!让这些蒙古人进城是我的决定,他们与虏贼皆有仇恨,且个个善武,留下他们可以避免让他们去投靠东虏,也可以用为兵卒!若贸然杀之,只会令这些蒙古人失望,从而皆投向虏贼,请部堂慎思之。” “你!” 熊廷弼见此知道自己没办法让袁应泰听自己的话,一时只得道:“我必向陛下上疏,参你此事!” “下官已上奏陛下言明此事。” 袁应泰也直接硬顶了一句。 “陛下若听你的,辽阳必失,你袁应泰到时候唯有一死可避罪!” 熊廷弼说完就赶回了沈阳,这次他来的匆忙,也没让听自己命令的标营总兵贺世龙集结兵马和他一起来辽阳,只带了朱由校拨给他的锦衣卫,但熊廷弼最终还是没有直接下令让锦衣卫处置袁应泰,因为他也是文官,也不想彻底得罪文官集团,何况,巡抚严格意义上讲也是辽东地区的军政首脑,所以,他敢拿尚方宝剑杀武臣,却不敢杀文臣。 …… “胡闹!” 朱由校收到袁应泰的奏疏后,没得骂了一句。 “经抚意见相左,恐不利于辽东大局,本来,经抚是互相制衡,而巡抚为经略副手,以佐军事,小事自可彼此商议,但大事自当谋归一处,否则必致内讧,以臣之见,当换抚臣。” 方从哲见皇帝龙颜大怒,这时候就忙按照皇帝的意思说了起来。 而韩爌则皱了皱眉头,道:“袁应泰精明强干,与熊廷弼脾气暴躁不同,他更会虚心纳言,尤善钱粮调度和安抚人心,其任辽东巡抚期间大修水利,使大量流民得以重新安生,他为巡抚也是熊廷弼当初自荐,为的是能更易得朝廷钱粮支持,如今冒然更换,以臣之见,是否当询熊廷弼自己的意思,经抚虽意见相左,行为不同,但也还没到彼此相争不让的地步。” 第七十四章 清除奸细 朱由校听明白了韩爌的意思。 韩爌无非就是想说袁应泰是文官集团支持的官员,只有袁应泰才能替他熊廷弼要来钱粮提供后勤支持,所以熊廷弼当初才会推荐让袁应泰担任辽东巡抚,而在韩爌看来,这也说明熊廷弼是离不开袁应泰的。 朱由校知道韩爌是在替袁应泰说话。 而朱由校没有一登基就换掉袁应泰其实也是因为考虑到熊廷弼自己推荐的袁应泰的缘故,所以他才没有过多干涉一个巡抚的任命,而且他本以为熊廷弼推荐袁应泰或许是因为袁应泰有非军事方面的能力,而袁应泰只要没成为经略,就会好好配合熊廷弼。 但现在韩爌的话也提醒了朱由校,让他明白原来熊廷弼在泰昌朝举荐袁应泰或许是不得已。 毕竟袁应泰得东林党支持。 泰昌时期,东林路掌权,熊廷弼要获得钱粮支持只能靠袁应泰。 不过,现在不一样了,现在是朱由校当皇帝。 虽然,朱由校刚开始登基时,根基不稳,没多少亲信,为了避免发生君王突然于内廷落水的事件,所以他没有一开始就表明自己在对辽东战略的态度。 但现在朱由校登基已有半年,内廷已经被他清洗一遍。 而外朝也被他杀了一批人。 树立了威信。 也发展了一批自己的亲信。 所以,朱由校现在可以直接表明自己的一些态度,从而可以给一些做实事的大臣吃定心丸。 为此,朱由校直接说道:“既然他袁应泰善抚流民、善修水利,那就把他调任到陕西任巡抚,那里干旱情况严重,流民多,是他的用武之地!让太仆寺少卿袁可立接替袁应泰担任辽东巡抚,另,传旨辽东文武,大小事皆听经略裁夺,不可擅自行事,违令者,熊廷弼可先斩后奏,不论文武。” 朱由校说着就命令道:“即刻拟旨!八百里急递于辽阳!” 朱由校是真担心袁应泰把辽阳给自己搞丢了。 所以才要求把圣旨八百里急递辽阳。 因为不然的话,袁应泰可以一死报君王,身后得名,不用被清算。 但大明却要损失一座坚城,而建奴就要多一块肥地。 而朱由校也意识到辽东的事可能不是换换袁应泰就可以的,像袁应泰一样想迅速解决辽事贪功冒进的官员不少。 所以,朱由校决定直接授予熊廷弼更大的权力。 即对文官也可以先斩后奏。 朱由校算是直接表明以后辽东就是熊廷弼一个人说了算。 算是给了熊廷弼彻底的信任。 方从哲和韩爌自然不敢阻挠。 于是,旨意很快下来了。 …… 袁应泰和熊廷弼这里刚争执了不久,就收到了朱由校急递来的圣旨。 袁应泰收到旨意后自然是极为不甘。 袁应泰没得郁闷死,他因此不由得对东林官员薛国用说:“陛下偏宠熊廷弼,宁将辽事复杂化,而不肯迅速解决辽事,如此下去,天下必不安宁!而辽东在熊廷弼手里,永远也平不了东虏,只会令天下越来越贫病交加!若是我任经略,今年就可解决东虏,直捣建州!可惜!可叹!” 薛国用也颇为愤愤然地道:“陛下识人不明!宁逐能臣而留庸臣,真不知道,辽事在熊廷弼手里会拖到什么时候,真要拖到努尔哈赤老死不成?” 袁应泰则道:“本官会继续上疏直言此事,虽然陛下不信任本官,但本官也得尽人臣之义!” 当然,袁应泰虽然要上疏继续为自己的战略争辩,却也不敢违背旨意,只得收拾行李,准备回关内陕西搞水利工程。 熊廷弼在接到朱由校的旨意,看法和袁应泰不同。 “吾皇圣明啊!辽事早就该事权统一,谋可归之于众人,但决策就必须归于一将,否则,万事不成!如今有陛下支持,辽事大有可为!” 熊廷弼说着就不禁望南而叩,然后带着贺世龙和陈策两营兵马去了辽阳。 一到辽阳。 熊廷弼就立即喝令道:“陈策,你率兵立即封锁辽阳城!不得让任何人出去,闯城者格杀勿论!贺世龙,你率兵立即将城内所有蒙古人和女真人全部杀掉,一个不留!让百姓们协助你们。” “是!” 于是。 待熊廷弼和贺世龙等进入城中后,陈策就立即指挥自己麾下兵马封住城门,且持枪列阵在城门处。 而贺世龙则对自己的家丁吩咐道:“部堂有令,遇见蒙古人与女真人全部杀掉!立即传令下去!” 此时,正在城门一带游荡的女真细作希突见到大量明军持枪列阵在城门处,也开始渐渐感到不安起来,不由得对自己同伴噶麟道:“明军这是要封城,怕事要有大变,你去看看其他城门,看看能不能逃出去,如果能逃出去,立即告知李总兵,辽阳之事有变!” “啊!章京大人!快跑!有明军要杀我们,熊蛮子下令不留一个蒙古人和女真人!” 一名女真人满脸是血地朝希突跑了来,然后被追来的贺世龙部下家丁一三眼铳打死在地。 希突见此当即转身就跑,但却被围上来的百姓给堵住了。 “杀鞑子!” 因为努尔哈赤在辽地还是实行的流寇之举,遇人就抢或掳走或杀害,所以,底层汉人与女真人蒙古人的矛盾非常尖锐。 而袁应泰招降蒙古人和女真人也的确是一厢情愿,如今熊廷弼一下令杀掉城内所有蒙古人女真人,百姓就因此自发杀起蒙古人和女真人来。 此时,希突便被围上来的百姓活活打死,仰面躺一滩血里,连脑后的金钱鼠尾都被染成了红色。 噶麟也被追上来的明军当场砍死。 与此同时。 一批准备给努尔哈赤做内应的叛将意识到形势不对,忙带兵强闯出城,也被守在城门处的陈策部放枪打了回去。 袁应泰看见城中这局面也不由得大惊,立即找到了熊廷弼,质问道:“部堂!你这是做什么!” 熊廷弼回道:“袁应泰,你现在已不是辽东巡抚,本部堂没有必要告诉你,不过,你我同僚一场,待本部堂清除完城中奸细后再设宴送你!” 说着,熊廷弼就大喝道:“侯世禄,梁仲善,将叛将王一屏、金玉这些押过来!” “是!” 于是,本来早就投降建奴而如今又被袁应泰招降回来的王一屏等人皆被押了过来。 王一屏见此急得朝袁应泰大喊:“袁公!救我呀!” “斩!他袁应泰已不是辽东巡抚,救不了你们。” 熊廷弼说后,侯世禄和梁仲善就亲自挥刀将王一屏等人的首级斩落下来。 现在袁应泰已经不是辽东巡抚,侯世禄和梁仲善自然也不必再听袁应泰的。 第七十五章 努尔哈赤上当 “熊蛮子,你混账!你坏我方略!” 袁应泰咬牙指着熊廷弼大喝了一声。 然后,他就如怨妇一样瞪了熊廷弼一眼,无可奈何的转身离开。 但他永远也不会知道熊廷弼其实救了他一命。 不然,按照原有历史,他会因为连丢辽阳和沈阳两城,且赔了大明许多精锐,而不得不负罪自杀。 熊廷弼看着他的背影没有说什么,只继续投身到自己负责的事业中来。 因为朱由校的支持,熊廷弼得以在辽东更加便宜行事,并也不用再担心被卡钱粮。 这一天。 熊廷弼特地在辽阳召集了所有将士,并将秦良玉等客军奉旨带来补做辽东欠饷与去年十月击退东虏的赏银的五十万内帑发放了下去。 熊廷弼对这些将士们说道:“你们需记住,这些银子都是陛下给你们的!你们是在为陛下而战!为自己立功!为自己的家族争光!” “陛下万岁!” 熊廷弼说着就主动大声喊了起来。 “陛下万岁!” “陛下万岁!” “陛下万岁!” …… 在场的将士们皆高声喊了起来。 一个个脸上洋溢着笑容。 平时皇帝陛下这个概念对他们来说太遥远。 甚至因为许多文臣有意减少皇权对底层将士的控制力,而基本上也不怎么提到皇上。 但现在因为熊廷弼主动提及,且在发饷银和赏银时主动说是陛下给他们的,也主动说他们是为陛下而战,而自己立功,为自己的家族争光 再加上这白花花的银子发到将士们手里后,也的确可以更直接地让将士们感受到效忠陛下为陛下而战的好处。 所以,在场的将士们此时才开始渐渐有了自己是在吃皇粮的光荣之感。 而熊廷弼之所以主动提及皇帝陛下,有意加强皇帝在将士们心目中的地位,也是因为现在的他知道天下只有皇帝陛下支持他,他得加强皇帝陛下的在将士们中的地位,这样才能巩固他在辽东的威信。 另外,皇帝朱由校还在他身边派了锦衣卫,他也不敢以自己的名义收拢军心、控制辽东文武。 袁可立在得知自己成为辽东巡抚后当即就决定走马上任。 一路上,马不停蹄。 袁可立到达辽东后,就立即对熊廷弼说道:“部堂,下官也是初次任边臣,对边事不是很明白,日后还望部堂多多指教。” “袁抚臣不必自谦,对于辽事,袁抚臣想必也有自己的独到见解,不然陛下不会特简,还请袁抚臣不吝赐教。” 熊廷弼笑着回了一句,带着一丝客气。 袁可立拱手道:“那袁某就冒昧了,以袁某之见,部堂先守再战自是良策,毕竟我军有土客军之分,客军里也有地域之分,好各自为战,难以配合,互相支援,守的确为上策,但袁某认为可否在守中也辅之以攻,只是这攻不为收复失地,不为争一城一堡,而是给将士们杀虏立功得赏银的机会,不然要是一直窝在这城垣之内,东虏要是不来,我们的官兵只怕真的会怠惰而疏于战技。” 熊廷弼听袁可立说着的时候渐渐收起了轻视之意,频频开始点头起来,然后笑的也没那么勉强起来,直接大笑道:“袁抚臣不愧为天子特简之人!比袁大来强了许多!此言很是妥当,与陛下之意不谋而合,熊某也甚认同之。” “没错!一味只等东虏来打我们也的确很憋屈,不知道的还以为末将们都是贪生怕死之辈!” 贺世贤这时候说了起来。 在场的一干大将皆面露笑意。 虽然他们不敢像袁应泰一样明着说要立即出兵灭东虏立功,但对于天子和熊廷弼的一味守城之战略也的确有些不喜欢,毕竟现在的明军将领还没有像历史上后期一样畏东虏如虎,只喜欢躲在城内,而是都喜欢出城跟东虏硬碰硬。 所以,他们在听袁可立说可以在守中有攻时就颇为赞同起来。 “陛下的意思的确是用东虏来练兵,因为东虏在灭掉女真其他部落与我明军数次交战中已积累不少作战之法,甚至也改进了不少战法,所以,我们之前才在他们手里吃大亏,而我们现在也需要通过东虏来改进我们自己的战法,袁抚臣所言的确是合乎圣意。” 秦良玉这时候也笑着说了起来。 袁可立则站起来,意气风发地对熊廷弼拱手道:“既如此,部堂,袁某请命,由我带一部分兵马出城从蒲河所饶到苏子河一带的东虏聚居区,沿途袭扰东虏,遇东虏大股兵马就撤,遇小股兵马就打,不筑城,不攻坚,即便不幸若全军覆没,也不至于影响全局。” “本官刚刚在辽阳铲除大量奸细,估计东虏现在还不知道此事,势必在接下来会兴兵攻打辽阳!你们从蒲河所饶到东虏后方去,倒也是眼下最好的时机,准了!” 说着,熊廷弼就看向贺世贤与秦良玉等大将:“你们谁愿同袁抚臣一起出兵苏子河?” 贺世贤等皆站出来请战。 毕竟这个时候的大明将领还都是敢战的。 最终,熊廷弼点了贺世贤和秦良玉两营兵马与袁可立出城,而陈策和侯世禄等留守辽阳,童仲揆等则留守沈阳,且议定下次换其他人去和东虏交战。 因此,袁可立便带着贺世贤的骑兵和秦良玉麾下白杆步兵出蒲河所往建州腹地而来。 而努尔哈赤此时还不知此事,此时的他正兴兵往辽阳而来,且绕过了沈阳。 一看见东虏出现在辽阳城外,早已有准备的熊廷弼没有像历史上的袁应泰一样率兵出城迎战,还把自己的指挥部也搬到城外去,而是再次严令道:“全军不得出城!东虏一旦逼近,用火炮与万人敌击之!把袁应泰的巡抚仪仗摆到城墙上去,麻痹一下奴酋努尔哈赤,让他们误以为他们在城中还有内应。” 努尔哈赤看见袁应泰的仪仗后也就没意识到辽阳发生了变故,也就很是意气风华地对李永芳吩咐道:“你率部去攻城,并立即通知城中内应响应!” “喳!” 李永芳回了一声,就率部先往辽阳城攻了来。 李永芳部搭着云梯就要开始攻城,结果被明军的火炮一顿猛轰,顿时轰飞了不少东虏兵。 而李永芳也让人发了令箭,通知城中内应。 但很快,李永芳发现城内似乎很安静,一时也觉得不妙起来,忙朝努尔哈赤跑了回来。 努尔哈赤也渐渐黑下脸来,他也意识到自己可能白来了一趟。 第七十六章 对战东虏 “大汗,我们似乎上当了!” 李永芳战战兢兢地对努尔哈赤说了起来。 努尔哈赤冷着脸回道:“撤军!” “喳!” 代善等立即回了一句。 而这时候,黄台吉突然从后面跑了前来,对努尔哈赤说道:“父汗,有人回报,牛庄一带发现大量明军!” 努尔哈赤听后眸光如刀地瞅了李永芳一眼。 李永芳吓得忙滚下马来,跪在地上:“大汗饶命啊!奴才真不知道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啊!奴才真的在城中安插了大量细作,王一图、金玉他们,还有希突等人,大汗您可以去各牛录细查啊!” 努尔哈赤没有理会李永芳只策马而去。 而李永芳则揩拭了一下头上的汗水,不知道是该跟着一起回去,还是该逃走。 这时候,黄台吉将他扶了起来:“李总兵起来,这事不怪你,我会替你向父汗求情的。” 李永芳因此对黄台吉感激不尽起来。 而代善则不满地骂了李永芳一句:“狗奴才,害得我们白跑一趟不说,现在连老窝都要被人踹了!” …… 牛庄。 努尔哈赤很注重种田建设,从其统领建州以来,就一直招揽满、蒙、汉等流民屯田,设为屯,并在各屯置章京官管理各屯,实行农兵合一的军政制度。 而牛庄就是东虏的一处屯聚地。 此时,袁可立便率领着贺世贤部和秦良玉部明军抵达到这里。 东虏在各屯皆是筑城造寨居住,不是游牧民族那种生活方式,而是标准的农耕政权。 所以,他们自然有自己的城寨前沿哨兵,使得明军很难直接突袭他们。 而此时。 牛庄的留守甲剌章京扎哈图冷眼看着对面数倍于己的明军,手心里都是汗。 因为按照东虏各屯的人口数量,基本上一个满洲屯有两千余丁,汉人屯有四千余丁。 在努尔哈赤攻下辽阳、沈阳之前,汉人屯的数量比较少。 而牛庄也恰巧就是一个满人屯,有两千余丁,也就是两千多兵。 但这两千多兵其中大部分都已跟随努尔哈赤去攻打辽阳。 毕竟努尔哈赤出征向来喜欢集合所有兵力集中作战,何况辽阳的明军也不少,就算努尔哈赤有奸细在城中做内应,他也不能带少量兵去拔城。 因此,现在扎哈图身边就只有五百来东虏八旗兵。 对面明军秦良玉部是三千白杆兵,而贺世贤带的是他麾下一千多家丁骑兵,且是刚在去年两度击退东虏斩获颇丰的精锐家丁。 所以,扎哈图不可能不紧张。 但扎哈图自然不敢因此放弃城寨逃走。 因为这里是他们的家。 但他们没想到的是以往都是他们去掳掠汉人的家园,如今却换成了汉人来攻打他们的家园。 “点炮!” 扎哈图大声命令后,其麾下各牛录步甲就立即朝明军进攻而来。 他没有选择结寨自保,因为扎哈图知道自己这点兵力如果用来据寨而守反而会使兵力更加分散,也不利于发挥自己重甲步兵的优势,还不如集中起来,组阵在野外对付这股明军。 所以,扎哈图在明军到来之前,早就把自己现在的所有兵力全都摆在了寨子外面。 东虏是有火炮的,因为努尔哈赤曾经参与过大明的平倭入朝之战,也知道大明火炮的厉害,而且他现在已经打下了大明抚顺、开原等重镇,掳掠了一些工匠和火炮,自然也会铸造一些火炮。 但努尔哈赤现在打造的火炮还不多,训练的炮手也还不多,八旗真正要大规模使用火炮还得到皇太极时期。 所以,当扎哈图下令“点炮”后,只有零星数声炮响,将对面明军轰飞了几名,使数人被砸死或砸伤,产生一些马匹惊慌时的嘶鸣声与官兵受伤后的惨叫声。 不过,白杆兵和贺世贤的家丁都是大明精锐,倒也没有因此士气受挫,也没有因此慌乱了阵脚。 扎哈图知道敢闯入自己大金腹地的明军肯定不简单,但在见到这些明军军阵严明的样子后,他还是更加紧致起来,因为许多普通明军在炮声响后都会溃退,而他也因此再次喝令道:“巴牙喇冲阵!盾车前进,重甲步兵准备射箭!” 扎哈图说完,便有十余名白甲兵策马而来。 这十余名白甲兵的主要任务是扰乱明军阵型,通过逼近明军阵型的方式,使明军提前发射火器,或者产生慌乱,如果明军产生慌乱,白甲兵可以直接冲阵,击溃明军。 虽然,扎哈图见对面明军没有被自己的火炮击溃,但他还是想让白甲兵去冲阵试试。 因为他觉得自己的火炮没有击溃明军,或许只是因为自己的火炮太少的缘故,造成的伤亡数量太少,所以没有造成明军太大的恐慌,使其士气大减,而自己的白甲兵如果再去冲阵一波,或许就能彻底击溃眼前这股明军的士气。 彼时。 这十余名白甲兵已经逼近了明军,且逼近的是秦良玉的白杆兵阵营。 因为秦良玉的白杆兵是步兵阵营,机动性差。 而贺世贤的骑兵在两翼,随时能包抄合围,所以,这些白甲兵就算自诩骁勇,也不敢冲击千余名明军骑兵。 此时,三千白杆兵依旧严阵以待,钩镰枪整齐一致地刺向空中,如森林一般。 嗖! 嗖! 这些白甲兵已经将重箭射入了秦良玉的白杆兵阵营,将秦良玉的白杆兵射中了几名。 “啊!” 几声惨叫传来,数名白杆兵倒在了地上。 站在较前面的秦良玉弟弟秦民屏见此咬紧了牙,握紧了手里的钢刀,并对后面的白杆兵递了个眼色:“补上!” 伤亡士兵后面的白杆兵因此自动补了上去,而伤亡的白杆兵则被人主动拖到后面养伤。 秦良玉的白杆兵皆是川兵。 西南地区民族混杂所以经常发生群体性械斗,而也因此民风彪悍尚武。 白杆兵也因此得以在这种经常性的群体性械斗中养成严明的作战纪律,也就没有因为少部分人的伤亡而溃退。 这些白甲兵见此露出惊骇之色,也因此陡生惧意,急忙调转马头。 嗒! 嗒! 嗒! 白杆兵主要装备是钩镰白杆枪加藤盾以及弓弩,因而,此时前阵的白杆兵早已经举起藤盾,所以,尽管被这些持重弓射重甲的八旗精锐白甲兵伤亡了几人,但伤亡数量不大。 大多数白甲兵的箭矢都打在了藤盾上。 与此同时。 秦良玉也大声喝道:“死战不退!方可求活!听我命令,射!” 白杆兵不全是长矛兵,也有弓弩手,而且用的是西南特有的毒弩。 所以,待这些白甲兵调转马头时,顿时千弩齐发,犹如一团黑云飞来。 第七十七章 白杆兵 黑云一般的弩箭倾覆而下。 数名白甲巴牙喇当场中箭,倒在了地上。 扎哈图见此一幕是目眦欲裂,这些都是他麾下甲剌中最剽悍的勇士。 因为往往要斩首一百首级的东虏才能成为红甲兵,而红甲兵中得是骑射双绝的才能成为白甲巴牙喇。 一个甲剌中白甲兵也不过十名。 每伤亡一名白甲兵对于扎哈图而言都是一笔巨大的损失,都意味着他在八旗贵族中的地位会受到影响。 所以,现在看见这几名白甲巴牙喇中箭倒地,他十分心痛。 而明军统帅袁可立看见这些白甲巴牙喇中箭倒地,且己方明军依旧阵容整齐、士气未泄,倒是因此安心不少。 作为一名未曾建立战阵的京官,袁可立其实不明白皇帝陛下怎么突然让他代替袁应泰成为辽东巡抚。 但袁可立是一个做官认真的人,认真到之前做苏州推官时敢得罪首辅尚书这些权贵,所以,他在得知自己成为辽东巡抚,就认真了解起辽东的情形来,也知道了自己这个辽东巡抚该扮演怎样的角色。 袁可立明白朝廷是不可能直接撤设辽东巡抚的,因为就算十分信任熊廷弼,也不可能让熊廷弼没有一个制衡之人,而独握辽东军政财权。 而自己这个巡抚又不能在制衡熊廷弼的时候对其过多掣肘。 对此,袁可立也认真研究了熊廷弼的战略,也支持熊廷弼的战略,甚至还对其进行了深化,且主动建议自己统兵去滋扰建奴老巢。 之所以主动请缨,也不是袁可立喜欢带兵打仗,是他觉得自己这个巡抚待在辽东,就算自己尽量避免经抚之争,也不可能在细节上完全避免矛盾的产生,毕竟一山是不能容二虎的。 所以,袁可立主动请求统部分兵马出去跟建奴打运动战。 而熊廷弼坐镇辽东统筹调度。 这样两虎不见面,还能互相配合,一守一攻,自然是最好的。 熊廷弼也明白袁可立的意思,所以在袁可立请求带部分精锐出去攻打建奴时答应了袁可立。 毕竟袁可立出兵和袁应泰出兵的目的不一样。 袁应泰是为了抢经略的风头,不同经略商议就盲目扩兵要收复失地,彻底荡平东虏。 而袁可立是请得经略准予,带部分精锐出去,不为收复失地,只为了找机会砍建虏首级给经略刷战绩并也避免待在一处造成两虎相争之情况。 话转回来。 但真到了遇见东虏与之对战时,袁可立一开始还是有些紧张的。 但现在在看见东虏白甲兵被射杀数名后,安心不少的袁可立把捏紧了剑把的手收了回来,镇定地吩咐着贺世贤:“贺总兵,让你的炮兵开火,在白甲东虏掉头回过来时,用火炮打他的马肚!” 袁可立已经提前和秦良玉、贺世贤二人议定作战时战术安排。 为达到皇帝陛下朱由校要求的练兵目的,袁可立与两大将约定,由秦良玉部带来的客军任前军,先与东虏对战,而贺世贤的辽地骑兵则任中军和后军,护住两翼,承担扫尾工作。 而对战结束后,平分首级与功绩。 如此便避免对战东虏后,主客两军因为争抢首级而发生矛盾或因保存实力而不肯配合。 好在贺世贤与秦良玉都是当世颇有大局意识与胸襟的大将,也就都遵循了袁可立的安排。 现在袁可立对贺世贤吩咐后,贺世贤也忙答应了一声:“是!” 同时,贺世贤内心里也对这位从京城里来的文官更添几分异样之色,他不得承认这位袁抚臣的脑子转得挺快,竟想到用炮打白甲东虏的马肚。 明军火炮改良于佛郎机滑膛炮,而滑膛炮的准度都不太高。 所以,用火炮打目标物更大的马肚比打马上的白甲东虏更易打中。 袁可立明显现在已经开始在主动思考如何在作战时更好的造成敌军伤亡。 “点炮!对着白甲东虏坐骑马肚打!” 轰! 轰! 轰! 贺世贤话落后不久,明军这边的火炮也已开始发炮,炮弹结结实实地撞在了正调转马头的白甲巴牙喇坐骑的马肚上。 顿时。 这些因为骑术精湛而侥幸躲过白杆兵弓弩射击的部分白甲巴牙喇坐骑马肚直接被撞出血洞来,血水飞溅,而这些坐骑也侧面倒在地上,嘶鸣声十分惨烈,马上的白甲巴牙喇也摔在了地上。 十余名白甲巴牙喇无一成功回到主营。 要么被弩箭射杀,要么摔在了地上。 而且一些摔在地上的白甲巴牙喇还因为身中毒弩而开始在地上吐起白沫,痛苦万分。 明军白杆兵已经在秦良玉的喝令下加速前进过来,踏在这些吐白沫的巴牙喇身体上,举着钩镰枪,若巨兽森然之獠牙一样张开,朝对面也在攻击前进的东虏重甲步兵冲着。 扎哈图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十余名白甲巴牙喇淹没于眼前若人海的明军,直咬牙大喝道:“加速前进!射重箭!” 一时间。 箭羽如灵蛇一样游动穿空而来。 “挡!” 秦民屏大喝一声。 白杆兵前排收枪单膝跪地并举起藤盾,后面依次增加高度的举起藤盾,组成一个斜面,阻挡着射来的重箭。 时有箭矢穿过藤盾造成白杆兵伤亡,以致于零星的惨叫声传来。 但大多数箭矢依旧只从藤盾上划过,摩擦出痕迹,然后改变轨迹,掉落下来。 前排的白杆兵已经听见了东虏的盾车声。 嘎吱嘎吱的。 许多东虏步甲躲在盾车后面,继续不停地对白杆兵射着重箭。 白杆兵则在这时候搬出了朱由校增配给秦良玉的十门从南洋高价采购的斑鸠铳。 二十多斤重的斑鸠铳开始在白杆兵阵营中探出头来,然后砰的一声,将对面的一盾车洞穿,盾车后面顿时传来建奴步甲的惨叫声。 十门斑鸠铳将这东虏的盾车打穿后使得东虏的攻势减弱了不少,一些步甲兵不敢再躲在盾车后面,开始往两侧躲避,造成阵型拥挤混乱起来,射来的重箭也渐渐变少。 白杆兵见此在秦良玉和秦民屏等将领喝令下开始前进,且飞跑着前进,直接闯入了停下来的盾车中,其中,前排白杆兵将成排的钩镰枪直接往持盾东虏的脚步钩去,如镰刀一样,咔擦一声,就将这些持盾东虏的脚钩断。 第七十八章 一个不留! 这些白杆川兵从小就用镰刀割草喂牛,所以,腕部动作十分灵活。 钩镰枪一下去,许多东虏步甲的脚齐齐被钩断,顿时就如被推倒的墙仰面倒去。 惨叫不断。 而秦民屏等前排白杆兵立即持盾撞去,将这些因为被钩断脚而站立不稳的东虏持盾步甲撞开,并加速跑着而借着前进之力将钩镰枪猛地刺进了后面东虏步甲的身体里。 噗呲! 噗呲! 噗呲! 钩镰枪来回刺透着这些东虏步甲。 这些东虏步甲组成的重甲步兵阵营被扎的千疮百孔,血水飞溅。 前面的一些东虏步甲因此开始出现怯战之意,开始后退。 但当这些东虏步甲看见后面持朱箭的步甲在射那些后退的步甲时,顿时又不得不咬牙冲了上来,拔刀与白杆兵死战。 因为按照东虏作战时的制度,在阵队中会安排若干步甲专门对怯战者射朱箭。 射出去的朱箭会在怯战者身上点出红印子,战后,这些身上有红印子的战后皆会被斩杀。 而东虏就是靠此来维持全军纪律,保证全军战斗意志的。 也因此,使得两军交接处的厮杀特别惨烈,这些东虏步甲疯了一般持着钢刀朝白杆兵砍来。 而白杆兵也没遇到过这么不怕死的对手,刚刺透一名东虏步甲,就不得不立即拔出钩镰枪对付另一名冲来的东虏步甲。 厮杀不断,流血漂橹。 冲在最前面的秦民屏已满脸是血,他刚持着一杆钩镰枪将朝他冲来的一名东虏步甲刺穿,然而他还没来得及拔出钩镰枪,一钢刀就朝他面门砍来,他不得不立即丢开钩镰枪,拔刀格挡,与那东虏步甲手中钢刀对撞之下,迸出火花来。 彼时,一白杆兵人头落在飞落在他面前的地上,但他也来不及细看是谁,只咬牙大喝一声,朝眼前的这名步甲杀来。 好在白杆兵人多且同样悍不畏死,因而这些东虏步甲还是渐渐露出颓势。 而扎哈图见此更加紧张起来,看了一眼辽阳方向,问着一牛录章京:“大汗他们的援军什么时候到?” “最快也得半日。” 这牛录章京回道。 “来不及了!” 扎哈图说着就亲自拔出了钢刀,喝道:“全体甲兵下马,披重甲,与明军拼了,斩杀后退者!” 于是,扎哈图和他麾下的红白甲兵皆下了马,从自己包衣奴手里又套上了一层重甲,硬是穿着双层重甲朝对面明军冲来。 扎哈图当先将一名后退的东虏步甲砍死,然后猛如一头壮牛一般持盾撞开数名正持刀对战的白杆兵,并持着铁锤将一名白杆兵的头颅当场敲碎。 而这时候,有两名白杆兵这边也立即持着两根钩镰枪朝扎哈图钩来。 扎哈图用盾荡开一根钩镰枪,然后弃刀抓住另一根钩镰枪并朝自己臂膀外猛地一拉,将那白杆兵拉倒在地,而夺钩镰枪在手朝另一名正与一东虏步甲厮杀的白杆兵刺了过去。 但这时候,扎哈图注意到有白杆兵正持刀砍向他腹部,他仗着自己有双层重甲,也不理会,继续往白杆兵阵营里猛冲,意图冲垮白杆兵的阵型,且一时还连续刺中数名白杆兵,一时如入无人之境。 而其他跟着杀过来的建奴红白甲兵皆同样悍勇异常,一个个力大无穷,壮如铁塔,如开山巨斧一样硬凿着白杆兵的阵型。 秦良玉见此也不由得柳眉微蹙,捏紧了手中钢刀。 贺世贤见此也看向了袁可立,想要主动去增援:“抚臣?” 袁可立捏紧着左手拳头,摆了摆手:“穷寇而已!秦良玉的白杆兵如果连这五百东虏都吃不了,那还算什么精锐!” “是!” 贺世贤回了一句,也就没有带着自己家丁出去支援。 而袁可立自己则不由得再次握住了手中之剑,虽然他明面上强作镇定,但心里也不由得暗想今日不会要自刎殉国于此。 “退后!” “结阵!” “钩脚!” “抹喉!” 秦民屏见冲来的这些东虏红白甲兵如此彪悍,干脆直接跑了回来,喝令着自己后面的白杆兵重新结阵。 于是,一排钩镰枪重新组成一排,整齐一致地朝这些东虏红白甲兵钩来,顿时,数名红白甲兵发现自己已经站立不稳,下面传来剧痛,一时仰面而倒,并被迅速地割破喉咙,血水飞溅起来。 而也因此。 还在战斗的东虏红白甲兵越来越少,渐渐的被重新组织起来的白杆兵消灭。 最后,就只剩下扎哈图一人还在与白杆兵厮杀。 扎哈图跳脚躲过了好几次钩镰枪的勾划,并依旧瞅准时机地杀伤着白杆兵,而没有意识到现在就他一个披双层重甲的东虏甲兵。 秦良玉冷眼盯着扎哈图,喝道:“生擒他!” 而扎哈图则在搏杀许久后因为力竭且加上寡不敌众,而最终还是被一白杆兵给钩断了右脚,并被秦民屏抓准时间冲上来给撞滚在地,然后,白杆兵瞅准机会将数根白杆钩镰枪抵在了他的重甲上,还用钩镰将他的两手臂卡在了地上。 扎哈图使劲挣扎也挣扎不起来。 而秦民屏则直接揪住了他脑后的金钱鼠尾,将他的头死死按住,并咬牙道:“狗鞑子!力气挺大,总算把你给逮住了,看你还怎么猖狂!” “好样的!” 袁可立突然大喊一声,拔出长剑来,整个人一下子精神抖擞起来,看着因为扎哈图被活捉而败退溃逃的东虏残余步甲和满眼血水与尸骸以及洁净如洗的蓝天,道:“突然好想赋诗一首!” 袁可立说完就看向贺世贤:“贺总兵!攻寨,一个不留!我大明绝不能允许虏贼有自己的农业和百姓存在,否则就会比普通胡虏难以对付!事实已经证明,这些东虏非同一般胡虏,彻底地杀干净,削弱东虏根基!” “是!” 贺世贤立即带着上千家丁精骑朝牛庄寨门而去。 马蹄翻飞,踏若奔雷。 一时间箭矢齐发,家丁将寨门上留守的几名东虏当场射杀。 而其中,在最前面的几名家丁,还立即下马,灵巧如猿猴一般口咬钢刀而攀上了寨墙,也有家丁直接操炮轰开寨门,攻了进去。 没多久,寨子里就传来此起彼伏的哭声与刀砍声。 “啊!” 扎哈图见此不甘地大叫起来,挣扎起来,怒目圆睁,眼眶流泪。 第七十九章 还是文官狠 秦良玉这边则带着白杆兵收割着阵地上的东虏首级。 没多久,贺世贤策马回来,持着血淋淋的斩马刀对袁可立道:“抚臣,牛庄所有虏贼已全部斩杀。” “把房子也烧了,另外,去找到这里的水井,把这个倒进去。” 袁可立说着就将挺沉的一袋子白色晶体状物从马上取了下来,递给了贺世贤。 贺世贤问:“抚臣,这是什么?” “砒霜。” 袁可立回了一句。 他在知道自己是辽东巡抚后就预料到自己会带兵出城跟东虏搞运动战,也就提前准备了一些有用的东西。 而以袁可立的身份,搞到大量砒霜自然也不难。 贺世贤这里则愣了一下,心道:“还是文官狠!” “是!” 但还是贺世贤还是选择照办,立即吩咐几个家丁去找水井投砒霜。 而袁可立则看向浓烟滚滚已被烧得差不多且没有一个活口的牛庄,喃喃自语道:“也不知道努尔哈赤看到这一切会不会失去理智,本官还真希望能把他彻底激怒,能让辽地女真与辽人之矛盾更激烈,那样背地里想搞养兵自重地想发国财的人就彻底没了根基!” 袁可立如此自语后才走到秦良玉这里来,对秦良玉道:“秦总兵,东虏首级砍了后先不统计,直接装车,加紧撤离,努尔哈赤估计也快带着他的主力来了!你们白杆兵刚刚经过一场恶战,又要把伤亡的士兵带回去,能不能做到快速撤离?要不要放弃阵亡者和重伤者?” “请抚臣放心,我们都是从小在山里跑惯了的,背着个人跑,没什么问题的,阵亡和受伤的都是我们的家人,如果不带回去,将来不好交待。” 秦良玉回道。 袁可立点了点头:“那就都带回去!” 说完,袁可立就朝这些集中起来的阵亡白杆兵拱手作揖。 秦良玉等白杆兵见此内心颇为感动,皆没想到刚刚还下令屠牛庄和投毒的狠辣抚臣会对自己这些武卒作揖。 接下来。 袁可立、秦良玉、贺世贤等明军官兵便满载着五百余东虏首级撤离了牛庄,且顺利回到辽阳。 而牛庄自然彻底地变成了一无人烟之地。 谁也没有想到之前还是京城四品文官的袁可立会在不久后屠了东虏一个屯。 也因此,袁可立后来在东虏口中得了一“袁屠夫”之名。 同他在历史上被东虏恨得在编《明史》时不给他立传一样,这一世的努尔哈赤以后也把袁可立恨的牙痒痒。 “此战我白杆兵战死和受重伤者有四百七十四人,斩东虏壮丁首级五百六十二颗,不交战还真不知道这东虏虏贼竟如此骁勇,我们近乎以一换一才能全歼这股虏贼,我白杆兵从未遇到过如此强敌。” 在回来后,熊廷弼、袁可立、秦良玉、陈策等就立即按照朱由校的谕示对这次攻打牛庄的作战行动进行复盘与总结起来,而秦良玉首先说了起来,神色很是凝重,一直紧抿着唇,毕竟她也没想到和她一起离开家乡的白杆川兵这么快就有数百人丧命于辽地疆场。 “东虏作战颇悍不畏死,尤其是善于用强兵督战,通过对俘虏的甲剌额真扎哈图审问得知,他们用朱印标记战场上怯战者,战争结束后有朱印者皆斩,可见军纪森严!以至于如此敢战,好在秦将军的白杆兵也能临阵不乱,才能力克其锋芒,以袁某见,我官军也当用此军纪,另外,得加强西洋火器的应用,在我步兵对阵虏贼步甲时,没有足够的西洋火器,遇见用盾车为掩体的虏贼步甲,还是很吃亏。” 袁可立也说了起来。 熊廷弼听后点首,道:“今日大家所议,立即写成奏本,呈递御前。” 这边。 努尔哈赤带着自己的数万兵马总算赶来了牛庄。 但为时已晚。 努尔哈赤看见的只是满屯的尸骸,而且许多尸骸没有首级。 努尔哈赤的脸因此是拉得越来越长。 “扎哈图呢?” 努尔哈赤大声问了一句,额头上青筋直冒。 黄台吉跟过来回了一句:“没有发现他的尸体,应该是被俘虏了。” “混账!” 努尔哈赤拔出了刀,大吼一声,想要砍人,却又无甚可砍,只将牙咬得越来越紧,眼睛瞪大越来越大。 “我的福晋!” “我的儿子!” 牛庄是四大贝勒之一的代善的地盘,一时,他麾下的额真章京们皆因此愤怒地大喊了起来,然后又嚎哭了起来。 而代善见此也咬牙来到努尔哈赤面前:“父汗!儿子请命去辽阳杀了那熊蛮子!” 努尔哈赤没有说话。 这时候,何和里跑了来:“大汗!水井里,明军下了毒,固山额真汤古代和三等轻车都尉塔拜之子喇拜他们因长途赶路急于喝水,故中毒而亡。” 关外之地,砒霜之类的东西比较少,所以,也就很少遇到这种下毒之事,东虏也就没怎么防备,所以,袁可立的诡计一下子就收了奇效。 而努尔哈赤听后也很是大惊,:“什么?!” 一时,努尔哈赤如万箭攒心,大骂起来:“熊蛮子!我努尔哈赤与你势不两立!” 黄台吉这时候神色凝重地站了出来:“父汗息怒!” 然后,黄台吉就看向烧成炭火地的牛庄道:“牛庄这个屯是彻底没了,看样子,这明军改变了方略,不再是想一劳永逸地除掉我们,而是用慢刀子割肉之术把我们的血一点点放掉,此方略要比昔日熊蛮子之方略更厉害一些,熊蛮子只是想困住我们,现在明军不但要困住我们,还要在困住我们的同时找机会捅我们一刀!两千多人的一个屯啊,就这么没了!对于明国而言不算什么,但对于我大金而言,却是损失惨重!” “四贝勒说的是,现在可以说是已经到了我大金最艰难的时刻!” 何和里附和了起来,说着就看向了努尔哈赤。 努尔哈赤的脸色阴沉地可怕,许久后才突然喝道:“李永芳!” “奴才在!” 李永芳忙跑了过来,规规矩矩地跪在了努尔哈赤面前,全身颤栗不已。 努尔哈赤则看着李永芳道:“去查!去查他朱由校身边的人,去查明国内阁、司礼监以及给他朱由校当老师的人,还有明国的兵部尚书!本汗要知道是谁在给那明国的小皇帝出如此毒辣之计!不然他朱由校一深宫之人就算天资聪颖,也不可能有如此大略!还有今日灭我牛庄的都是谁,是哪支明军,也要查清楚!我努尔哈赤此生必报此仇!” 第八十章 别逼朕下江南抄家 张鹤鸣在得知皇帝陛下朱由校没与自己兵部商量就把袁应泰调走,甚至还赋予熊廷弼更大权力之后非常生气。 “陛下这是要做什么,臣好歹是兵部尚书,他竟不与臣商议,便擅调抚臣!还不如直接把臣这个兵部尚书先撤了!” 张鹤鸣怒不可遏,他知道这下子他和他背后的人想快速解决辽东之事的计划是彻底泡汤了。 而他这个兵部尚书的权威也大受影响。 皇帝直接操控兵政,干涉封疆大吏的任命,无疑会让被皇帝直接任命的边镇督抚不把他这个兵部尚书放在眼里,只将皇帝放在眼里。 但张鹤鸣自然也不敢直接骂皇帝,也不敢明着阻止皇帝朱由校的决定。 毕竟谁都清楚现在的大明皇帝强硬的很,动辄抄家灭族。 可文官集团不想皇帝在辽事上花太多钱粮以至于自己利益受损的政治需求不可能因为朱由校这个皇帝的阻止而让步。 张鹤鸣虽然不能明着阻止朱由校,但间接上还是可以的。 “你立即替老夫拟个兵部题本,把目前所积欠的九边军饷以及内地官兵欠饷都报上去,老夫要让陛下知道,大明的军饷积欠已那么多,辽事如果不尽快解决,会给朝廷财政造成多大困难!” 张鹤鸣对徐时霖说着就又道:“战事一日不解决,财政匮乏之现象就会一日比一日严重!辽事当速决非老夫一人所想,天下士大夫皆持此意,老夫相信,户部、吏部他们也会上本言朝廷财政匮乏之事,到时候陛下会知道,治国不是想怎么样就能怎么样!” 张鹤鸣所料没错。 朱由校调走袁应泰依旧支持熊廷弼之战略的行为,引起的不是一两个文官的反对,而是许多文官的反对。 虽然,朱由校之前已经把企图直接把熊廷弼斗下台的东林文官打击的很惨。 但文官们无论出于公心还是私心都依旧不同意皇帝支持这样花钱的战略。 所以,此时,户部尚书汪应蛟也在得知皇帝对于辽东的战略意图后,就也说了起来:“这打仗是需要算账的,调客军守辽地,别说客军军饷素来甚高,光是运粮费都要增加不少,从湖广运粮到辽东,一石粮就需运费五六两银子,比粮价本身都高不少!如果只是一时倒也罢了,调集客军,一举除掉东虏,就只花一笔钱而已;可现在陛下要客军与东虏轮战,主体采取守策!这让朝廷国库怎么支撑得了!眼下辽饷加征已经造成民困加剧,若不从速解决辽事,只怕民更难也!社稷更危矣!” “神庙和光庙的皇陵工程、还有三大殿的重建工程,这些银子还没着落呢,陛下让辽事如此靡费粮饷而不迅速解决,如此下去,皇陵还修不修,三大殿还要不要重建,朝廷的体面还要不要?” 工部尚书王佐也因此事摇头抱怨起来。 而吏部尚书李汝华也叹了口气:“陛下治国如此不知节俭,如此下去,怎么得了,自神庙以来,天下官员所欠俸禄还没发呢,难不成就真要一直欠下去,那朝廷吏治只会越来越糟糕啊!” 因为此事。 兵部、户部、工部、吏部,四部尚书相继上本,找皇帝朱由校要银子。 虽然,这四部尚书没有明言说自己不支持皇帝在辽事的战略,但也明显是通过要银子的方式告诉皇帝,大明真的没那么多钱让您在辽东这么玩。 朱由校收到这四部尚书的题本后就只说了一句:“来势汹汹啊!” 一旁的魏忠贤则拧眉深思起来,本着为自己内廷利益考虑,他不得不站出来说道:“皇爷!以奴婢看,这些文官居心叵测!明着看是为了让您知道朝廷现在财匮民乏,其实是想逼皇爷您放弃熊廷弼的方略,或者就是逼皇爷您拿内帑出来,皇爷您才靠抄家积攒了一些银子,他们就盯上了!就如同他们一直盯着神庙靠收矿税后积攒的银子一样!” 朱由校笑了笑,道:“这种事,你就算知道他们的目的也没用,毕竟江山是朕的,朕不能不管百姓和边军的死活。” 说着,朱由校就只是把四部题本往案上一摔,然后就喃喃自语起来:“也不知道孙承宗的棉纱经营得如何了?” 一想到这里。 朱由校就对魏忠贤道:“你传道朕的手谕,着人立即加急给孙承宗,问他棉纱经营的如何,告诉他,如果他没有给朕赚到钱,那朕到时候就带着大明所有缺饷银的军队与锦衣卫、东厂以及天下流民下江南抄家!让他不要低估朕的号召力!” …… 江南。 孙承宗接到朱由校的手谕后差点就直接倒在地上,整个人如被焦雷炸了一样,怔在了原地。 奉旨来传谕的司礼监随堂太监李永贞见此只暗自记下了孙承宗的失态之举,并问道:“孙抚臣,您赶紧给陛下回本,咱家好带回去。” 因为这是朱由校和臣僚私底下的交流,也为了避免太多人知道,所以,朱由校传手谕给孙承宗后也没有让孙承宗回奏疏,只孙承宗回密奏本给李永贞,再由李永贞带回给自己。 而用密奏本给自己汇报是朱由校给孙承宗这些官员绕开外朝正常政务交流程序的一种交流方式,这种方式保密性强,不用公开在邸报上,也更快速,而且便于皇帝直接指使底下的官员。 孙承宗听了李永贞的话才回过神来,忙道:“这就写。” 说着,孙承宗就开始急忙写了起来,他可不想让皇帝陛下真的带领天下所有被文官士绅欺压的武夫百姓去江南抄家。 密奏本里,孙承宗告诉朱由校他已在松江为朱由校赚取三百多万两白银的棉纱官利,并道:“陛下请放心,接下来纱厂还会赚取更多官利,臣请陛下准臣以进京述职的名义亲自解银进京,还望陛下再给臣等一个机会,臣等一定竭力于君事,使陛下中兴我大明!再开我大明盛世!吾皇万岁!臣右佥都御史巡抚苏淞军务孙承宗敬拜!” 毕竟是三百多万两的巨款,孙承宗也不敢交给其他人。 而密奏里,孙承宗特别卑微和小心翼翼。 朱由校收到孙承宗的密奏本后倒也暂时放下了发动天下军民直接造士绅反的心思,只暗道:“有这官营产业带来的持续收入,养兵与维持厂卫力量是足够了,然后再用手里养的兵和厂卫力量为依托把卖国的晋商一抄,就算把现有内帑全花出去,也能迅速补足内帑的支出,这些文官想靠财匮之事来阻止朕想要做的事?没门!” 如此想后,朱由校就立即让魏忠贤传谕吏部、户部、兵部、工部的四部尚书与内阁阁臣、司礼监的太监来见他。 第八十一章 召见四部尚书 事实上,对于这些文官突然在财政支出上发难的行为,早在朱由校意料之中。 朱由校也知道大明的财政制度的确很糟糕。 因为权贵士绅免税的缘故。 而商品经济发展的宏利又未到朝廷手里。 所以就使得朝廷的收入不但没有因为商品经济的发展而增加,相反还因为免税阶层的扩大而减少。 而到现在内忧外患加剧的时候,朝廷开支也就增加,但朝廷收入偏偏又减少了,所以就只能加赋于民,最终使得朝廷和百姓两头都是越来越穷。 因此。 忠心爱民的一些文官会尽量要求朝廷节省开支,以避免百姓负担过大。 而有私心的文官也希望朝廷尽量节省开支,千万不要到最后不得不从他们身上收税。 最终,文官集团内部无论忠奸与否,政治主张都趋于一致,都希望朝廷节省开支,能少花钱就少花钱。 不过,在朱由校看来,治国理政不是节约钱就可以的,因为有些事就不是节约钱就能办好的,甚至会因为过于抠门而使得事情变得更糟糕。 所以,朱由校没打算因为这四部尚书要钱就选择退缩妥协。 因为朱由校已经有解决大明财政问题的法子。 甚至有最直接简单有效的法子。 只是朱由校为不让天下太过动荡,且不想自己这个皇帝面临的风险太大,才选择了先练兵和培植亲信并缓缓改变大明财政困境的法子而已。 但真要是把朱由校逼急了,朱由校真会做出像他威胁孙承宗那样的行为。 第二日。 吏部尚书李汝华、户部尚书汪应蛟、兵部尚书张鹤鸣、工部尚书王佐以及阁臣方从哲、韩爌、王象乾三人皆来到了朱由校面前。 本来四部尚书以为题本上去这么多日子后,皇帝会像万历一样留中不再理会他们。 但四部尚书没想到皇帝陛下突然要召见他们。 四部尚书因此自然是很欣悦的,都认为皇帝还是在乎天下军民死活的,也在乎自己江山社稷的,而只要在乎就好,只要还在乎就知道辽事该怎么做。 四部尚书一到乾清宫先向朱由校行礼后,朱由校就先看向了张鹤鸣:“兵部先说,朝廷欠天下军饷多少银?” 张鹤鸣有些惊讶,他本以为皇帝会教训他一番,企图说服他支持熊廷弼的战略或者直接将他罢职,但他没想到,皇帝会直接问他欠饷多少银。 张鹤鸣只得实话答道:“自神庙朝以来,欠饷五百六十四万余两。” 朱由校点首,看向内阁阁臣和司礼监秉笔太监:“即刻拟旨批红,从内帑拨五百八十万两银于兵部,以发所欠之饷,多的用作路上损耗,不得向边军短发。” 张鹤鸣愕然不已,他没想到皇帝陛下直接拨内帑,只得回道:“陛下圣明!” 接着,朱由校又问着户部尚书汪应蛟:“汪爱卿,辽东接下来需运粮费多少银?” 汪应蛟回道:“回禀陛下,需三百一十二万余两。” 朱由校因此又问:“户部现有存银多少?” 汪应蛟回道:“尚亏空六十七万八千余两!” 朱由校点了点头,他没有因户部亏空而责怪汪应蛟。 因为朱由校知道汪应蛟才在南京户部尚书任上调任为户部尚书不久,这个亏空不是他造成的。 而在汪应蛟之前的户部尚书是李汝华。 李汝华接替了之前因为辞官而被查出有贪墨之事的吏部尚书周嘉谟成为新的吏部尚书。 但朱由校也知道李汝华历史上解决过官吏侵吞军资以及垦荒甘肃的事,算是有些能为的大臣,而户部亏空以前都是百万两起步,在李汝华能在担任户部尚书期间把亏空减至数十万两也算是出了力。 所以,朱由校也没打算怪罪李汝华。 当然,朱由校也没打算因此奖掖李汝华。 因为据朱由校所知,李汝华解决户部缺银的方法只是一味加赋于百姓。 在朱由校看来,李汝华虽有能为,但到底也只是个不敢背叛自己阶级的文官,能想到的解决财政的法子依旧只是在百姓身上割肉,而不是向权贵士绅下手。 因此,朱由校依旧只是谕令内阁与司礼监:“拨内帑四百万两于户部!” “陛下圣明!” 汪应蛟忙回了一句,心里大松了一口气,暗想陛下还真挺大方。 朱由校只是冷笑了一下,心道:“朕给你们银子的时候自然是圣明!朕找你们要银子的时候,也不知道把朕骂成什么样!” 接着,朱由校又问向工部尚书王佐:“王爱卿,皇陵与三大殿这些工程,还需银多少?” “回陛下,皇陵还需三百余万两,三大殿还需采木与人工搬运等款三百四十万两!” 工部尚书王佐回道。 “拨内帑!” 朱由校回了一句。 “遵旨!” 方从哲等立即回了一句。 而朱由校则继续问着吏部尚书李汝华:“百官欠俸已有多少两?” 李汝华回道:“回禀陛下,已欠俸一百零六万两。” “依旧拟旨用内帑发,发足色!你们是不把朕的内帑掏空不罢休!” 朱由校说了一句。 “陛下如天之仁,臣替天下臣僚谢陛下!” 李汝华有些不好意思地回了一句。 这时候,汪应蛟见皇帝陛下如此慷慨,也就大胆站了出来:“陛下!臣还有事要奏。” 朱由校挥手道:“讲。” “年前广元地震与河南大旱,需赈灾银当不少于两百万两,但陛下刚刚只给臣户部拨了四百万两内帑,还是有些不够。” 汪应蛟战战兢兢地回了一句。 魏忠贤见此忍不住站了出来。 他很想说你们这些文官还想不想让皇爷活?皇爷如今要养新军要增大厂卫的力量,都需要花银子,再这么要下去,皇爷就没多少银子了! 但魏忠贤最终还是站了回去,决定先看看皇爷的反应再行事。 张鹤鸣见此则挑了挑眉,幸灾乐祸地暗笑了起来,心道:“皇帝陛下你不会真以为你抄几个家就够朝廷花,汪公真是敢为民请命的忠臣啊!” 而方从哲则觉得汪应蛟的确是过分了点,心想你不能心里只有百姓没有陛下啊。 为了避免汪应蛟被皇帝责怪,也为了避免文官和皇帝矛盾太大。 方从哲站了出来,道:“陛下!以臣之见,内帑已经拨得够多了,再拨出去,就会苦了君上,也会显得我们文臣无能!不如还是先苦一苦百姓,让户部先用剩余的二十万两用急,然后再想办法从别处挪动。” 汪应蛟见方从哲这么说,不禁面露难色,只眼巴巴地看向了朱由校。 第八十二章 你们东厂去查 “再给户部拨两百万两内帑用于赈灾!免河南今年辽饷,免广元三年赋税,朕宁可穷自己,也不能苦了百姓!” 朱由校沉吟片刻后回了一句。 “陛下仁德可昭日月!” 汪应蛟松了一口气,然后由衷地说了起来。 他知道让皇帝掏银子肯定会惹皇帝不高兴,但他没办法,一想到受灾的百姓,又见现在的皇帝陛下这么大方,也就没忍住想替百姓要点赈灾银。 至此。 本意是想给皇帝表明一下朝廷财政之艰难的四部尚书皆没想到会得到一大波内帑拨款,使得自己部门的财政窘境改善许多。 兵部尚书张鹤鸣回部里后,徐时霖就忙兴奋地问着他:“怎么样,大司马,四部尚书先后上疏言朝廷财匮之事,陛下是否因此放弃了支持熊廷弼的辽事方略?” 张鹤鸣则笑了起来:“没有,陛下直接给四部衙拨了一大笔内帑,我兵部就得近六百万两!” 徐时霖听后颇为失望,道:“这居然都没让皇帝放弃支持熊廷弼!” “谁让陛下现在还算阔绰,刚抄了一些家,有加上神庙收矿税后的底子还在!但以后就难说了,皇帝现在应该是没多少银子练兵和养太多的厂卫鹰犬,老夫不便直接出面明言,你给底下打打招呼,该漂没的漂没,皇帝现在没多少内帑,不敢与我们文官决裂,自然不会让厂卫狠查,不然,把我们文官逼急了,把天下粮赋一卡,他拿什么发军饷,难道还能拿出几百万内帑?!” 张鹤鸣有些负气地说后就暗自心道:“皇帝的银子不赚白不赚!反正江山又不是我家的!谁让你这暴君没把我们文官放在眼里!又需要我们文官治国,不给些好处能行吗,光靠给些俸禄就行?” “晚生明白!” 徐时霖回了一句,就笑了起来。 两人都没把贪墨之事太当回事。 毕竟大明吏治腐败已经是常见之象。 何况,兵部管着武臣升迁考选,又管着军饷,所以,就算兵部文官贪墨了军饷,底下的武官也不敢闹。 …… “皇爷!以奴婢看,外朝文官们是居心叵测,明着是为百姓为官兵要银子,其实是想逼皇爷您改变主意,让皇爷您练不成兵!” 魏忠贤待这些大臣们离开后才对朱由校咬牙说了起来,以此来表忠心。 朱由校一脸严肃地道:“朕听说大明的吏治现在糟糕的很,贪墨的现象很严重,军饷还没出京城就会少掉二三成,甚至直接少掉一半都是有的,他们文官管这叫漂没,朕会下道旨意,先严禁各部漂没官银,到时候你东厂再去细查,一旦查出什么来,就抄家问罪!到时候还能赚回来,甚至会多一些,而他们到时候也别怪朕不教而诛!” “奴婢遵旨!” 魏忠贤心里大喜,忙立即回了一句,他自然清楚天下文官都是什么货色,查出什么来并不难。 …… “朝中诸公做得太过分了些,要这么多内帑,将来难免有贪污大案发生,陛下现在也不是没有生财之路,自然敢与天下文官斗!” 孙承宗这里在看了邸报后,就立即来到了纱厂,对自己心腹幕僚徐约问道:“西洋番那边怎么说,他们还能吞下多少棉纱?” 替孙承宗在松江上海搞官营棉纱厂的就是徐约。 孙承宗不可能直接在江南开棉纱厂。 那样会影响他的官声,容易被人参劾一个与民夺利之罪,也容易引起当地官绅的警惕与反感。 所以,孙承宗就只通过徐光启的引荐聘请其同族举人徐约为自己幕僚,然后再由徐约在上海搞官营棉纱厂。 对外宣称新建的纱厂则是徐家的产业。 纱厂也名唤徐氏纱行。 而徐约因为得了徐光启的指示,也知道这是给自己徐家带来富贵的事,自然也很积极。 此时,孙承宗问后,徐约就忙回答道:“他们说我们纺出多少纱,他们就收多少。” 孙承宗听后颇为讶然:“是吗?” “没错!您不知道,这些西洋番一个个都阔绰的很,对我大明的棉纱、生丝、瓷器、茶叶是来多少就买多少,他们的银子似乎花不完一样,据学生打听得知,他们其实都是海盗,在美洲这些地方抢了不少金银!所以银子多得只愁怎么花完!去年只买下我们价值三百万两的纱还算少的,这些年他们那边好像不太平,所以来的船少了点,前几年我们江南各大士绅与他们做的买卖更大,不然也没那么多银子给张文正公搞一条鞭不是?” 孙承宗听后则道:“既如此,你们徐家再招一批纱工,要老实不聪明且家底可靠的,最好是你们族里的,做好保密措施,另外,也不要告诉他们是在为朝廷牟利,就说你们徐家要扩大产业,你预计一下,还能增加纱利多少?” “虽然最近来的船比往年少,但是学生可以亲自带船去一趟巴达维亚城(雅加达)和濠镜(澳门),红毛番和佛郎机在这两个地方筑城通商,那里收货的西洋番商多,但我们大多数商贾不愿意去,都等他们自己来收货,主要是路上花销大,他们还收关税,但我们可以去,毕竟我们纱厂一纱工同时操作八个纱锭纺纱,成本远低于别的棉纱商,我们带货去这里就算抛去关税与路上的耗费也能赚,到时候可以给朝廷增加到六百万的纱利! 不过,如果我们徐家不收土纱,只收朝廷的棉纱出海的话,就能再增加两百万两的利,如果再降降纱价就可以让西洋番只收我们的纱,那样就更多了!抚臣,不是学生妄言,我们的纱厂现在是一个人可以同时操作八个纱锭纺纱,成本是其他纱商所产纱的八中之一,真要降价,天下纱利就都是朝廷的!” 徐约说了起来,颇为兴奋地看着眼前急速旋转的一排纱锭。 孙承宗知道徐约明面上是说降价可以让朝廷大幅度获利,但其实也是想让他徐家获得更多的利。 但孙承宗没有答应,只道:“土纱,你们得继续收,以免靠纺纱为生的小民破产,反正西洋番那边不是有多少收多少嘛,降纱价的事也先不谈,不然,你们徐家虽然是本地望族,但真让别的士绅没了赚的,他们也不会容你们徐家的!不到万不得已,不要斩尽杀绝。” 徐约点首:“抚臣说的是,学生谨记!” 然后,徐约问道:“给朝廷也就是陛下分的利里,要不要学生让人多拨一点以经营纱厂的名义划到抚臣您名下?” 第八十三章 真是人人当诛! “休得如此!” 孙承宗立即予以拒绝,并道:“你想必也看了邸报,朝中诸公为了阻止陛下对辽方略和练兵,竟以财匮为由大索内帑!以我对朝中诸公和天子的了解,将来难免有贪污大案发生,你们徐家得这份富贵是你家老爷用忠心换来的,别乱来!到时候不但会害了你徐家还会害了你老爷!” “是!抚臣教训的是,学生谨记。” 徐约忙神色凝重地回了一句。 “你们徐家要务必保证接下来这六百万的利,我明日就会解银回京,并把你的话转述给陛下!” 孙承宗说了起来。 徐约听后特别激动,他知道这是一个自己向天子证明自己能力的机会,也就忙道:“学生多谢抚臣!请抚臣放心,学生到时候交待好纱厂的事后,就亲自去一趟濠镜和巴达维亚,保证今年给朝廷带来六百万两的纱利!” …… 通州。 一高级文官私宅。 “我还以为天子甚聪颖,远胜其祖父,如今看来,我错了,我看走了眼!他朱由校竟为了那些草芥与丘八,这么大方的把内帑全给出去!都说他朱由校是暴君,我看他还是天下难得的好皇帝啊!可惜草芥与丘八们不会说话,笔杆子是在我们士大夫手里!朱由校啊朱由校,你不打算养自己的新军了吗,哈哈哈!要是老夫,就算不改变对辽事的方略,也不拨内帑,百姓与兵卒饿死就饿死!饿死一批又不会亡了天下!士大夫也不会容忍流寇得了你朱家天下!张鹤鸣他们这招不错,不过,老夫是着实没想到,天子如此大方,这下子,朝中诸公要发财了,立即派府里的人也去广元、河南、边镇这些地方炒炒粮价,反正现在朝廷有了不少银子,我们不赚白不赚!再让辽地那边的军镇找御史上道奏疏要求辽兵与客军同饷,给皇帝陛下增加点难度,让他再多掏些内帑出来,彻底没有练兵的本钱!” 当徐时霖向自家老爷回禀京城情况后,徐时霖的老爷就大笑起来,还嘱咐起徐时霖来。 徐时霖则也笑了起来,并立即回道:“明白!” 但这时候,外面一管家跑了进来,禀道:“老爷,苏淞巡抚孙承宗进京述职的事,您让我们去打听,我们打听出了天子让孙承宗进京的真实目的,我们是通过买通孙承宗的仆人得知的,原来孙承宗这次是带了三百多万两白银进京,已经由司礼监随堂太监李永贞带锦衣卫运进内库!” 这缙绅听后当场收起了得意之色,正打算要挥毫的笔也停在了手中:“三百万两?!” “这是怎么回事,他孙承宗才任苏淞巡抚没多久,哪里搞来这么多银子,他是怎么办到的?就算他能敛财,又怎么如此心甘情愿地将这么多银子给皇帝?!要忠心也没这么忠心的!” 这缙绅一时发现自己脑子有些不够用,当即把手中狼毫往桌上奋力一摔:“去查!去查!去查孙承宗在苏淞都做了些什么!然后,把消息透露给东林诸君子,告诉他们,孙承宗在苏淞发了不少财,足足三四百万!” 说着,这缙绅就退了几步,道:“没想到天子还有来银子的地方,不是全靠抄家,难怪会这么大方,这下子朝中诸公有人要遭大难了!” …… 数月后。 文华殿。 “陛下,这是纱厂经营的账册细目,请您过目,按徐约言,今年可靠纱厂给朝廷带来宏利到六百万两!但臣建言让徐约在金山卫担任个千户,有个官身的话,好方便他带船出海。” 孙承宗说着就建言起来。 朱由校点头:“准!” 接着,朱由校就对徐光启说了起来:“有这笔银子,眼下讲武堂的学员即将毕业,募兵工作就要开展,但募兵组建新军的银子就不用在动内帑剩下的那几百万两存银,你先支走,立即准备接下来的新军募兵事宜。” “臣遵旨!” 徐光启回了一句。 而这时候,魏忠贤急忙走了来,见自己皇爷的经筵没有结束,也就先站在了殿外。 但朱由校倒是看见了他。 待徐光启和孙承宗走后,朱由校就忙将他叫了进来:“什么事?” 魏忠贤忙兴奋地道:“启禀皇爷!我们东厂已经调查明白,兵部尚书张鹤鸣等兵部官员伙同多名督抚文官武臣贪墨军饷,陛下您下拨作为支付天下欠饷的内帑还没出京城就被他们漂没了两百多万两!他们计划把银子运到通州后就分两路运,漂没的银子运到张家口去。 他们伙同张家口的晋商,将漂没的银子借给晋商,再由晋商贩卖这些粮食到关外去,然后再洗白为他们自家的银子; 但此事涉多名督抚,其中有蓟辽总督文球、大同巡抚董可威等; 除此之外,工部尚书王佐等工部官员也有侵吞虚报工程款,奴婢请皇爷示下!” 朱由校听后哼了一声:“还真没管住自己的手!看样子,是真没把朕的谕旨当回事,真是人人当诛!” 朱由校说着就问向魏忠贤:“这些日子,厂卫扩招和训练的如何,会不会有不可靠的人混入,能不能办好这样的大案?” 魏忠贤忙回答道:“请皇爷放心,不听话的都清洗了出去,按照皇爷的谕示,东厂番役和锦衣卫扩招的都是家世清白的力士,以宗室与忠良勋贵中的良人为主,绝对保证忠心。” “这就好!先以办大案为由,立即传旨封城! 然后,将兵部官员和工部先全部抓出起来,查清一个,放回一个! 再会同内阁拟旨,派出锦衣卫逮涉案外官,晋商那边也一并抄没! 之前朕没有对张家口堡的晋商动手是因为朕担心把事情搞大,他们会卡朕的钱粮,现在朕已没有这顾忌,直接抄没! 但按照范毓卿的口供,张家口堡是通敌晋商盘踞多年的地方,其族人乡勇不少,当地文武官员只怕也与其有勾结,光靠厂卫的人不够; 御史侯恂上疏言客军军饷太高,既然如此,那就让客军再替朝廷做些打仗以外的事; 你派人持朕圣旨去见正要调回京的白杆兵秦良玉部,告诉他们,饷银和赏银被张鹤鸣这些贪官贪墨了,而且给了晋商,让他们奉旨协助你们去张家口抄家,去把自己的饷银和赏银夺回来!夺回来后,朕会再赏他们! 另外,朕准你们东厂从军械总局调几门火炮与火器使用,并让准备赶赴辽东的浙兵先配合你们去张家口抄家,理由自然和白杆兵一样。” 朱由校吩咐起来。 “奴婢遵旨!” 魏忠贤这下放心不少,在他看来,能让刚和东虏鏖战过的白杆兵和善操火器的浙兵协助自己抄没晋商,那晋商无疑是插翅难逃,除非晋商真能直接说动东虏去帮他。 第八十四章 抓捕并审问兵部尚书 京城。 兵部。 这一天。 尚书张鹤鸣刚来到兵部衙门,就听见外面传来飒沓如密鼓奏响的脚步声传来。 张鹤鸣心里一紧,忙回头一看,就果然看见一大帮东厂番役持刀而来,且将兵部衙门围了个水泄不通。 “你们这做什么?” 张鹤鸣问了一句。 领头的杨寰见张鹤鸣身着猩红官袍,补子是二品官服,也就猜出了张鹤鸣的身份:“你就是兵部尚书张鹤鸣。” 说着,杨寰就将手一挥,喝令道:“拿下!” “你们大胆!” 张鹤鸣色厉内荏地大喊了一声,神色有些不安地四处乱瞅起来。 这时候,张鹤鸣的身边护卫皆也拔出了刀,战战兢兢地围在了张鹤鸣左右。 杨寰见此则直接拿出了圣旨:“我们是奉旨办案!你们这些护卫也敢扰朝廷公务吗?” 说着,杨寰就大声喝问道:“想造反吗?!” “都给老子让开!” 杨寰再次叱喝了一声。 这些护卫回头看了看张鹤鸣,然后乖乖地还是闪到了一边。 毕竟他们也是吃朝廷粮饷的人,哪里敢为了张鹤鸣造反。 张鹤鸣冷眼看着这一幕,只道:“老夫要见陛下!” 这时候,两东厂番役已奉杨寰命令,将张鹤鸣从轿栏里押了过来。 张鹤鸣则依旧只是喊道:“老夫要见陛下!我要见陛下!” 杨寰没有理会张鹤鸣,只看向兵部衙门。 兵部衙门里的文官已经聚拢到了门外,其中,一叫夏由庆的兵部郎中还见此大喊了一声:“你们东厂的人是要做什么!竟拿我兵部大司马!” 杨寰则拿出圣旨道:“不但要拿你兵部大司马,还要拿你兵部所有人,此乃圣上旨意,你们敢以漂没之名贪陛下下拨之内帑,而坏我大明社稷,苦天下将士,罪不容恕!陛下要求,将尔等全部锁拿进诏狱!” 说着,杨寰就道:“冲进去,拿人,按旨,敢违抗者,以谋逆罪论处,杀无赦,灭九族!” 夏由庆等兵部文官大惊失色。 当然,他们也明白过来,知道是因为自己兵部贪墨皇帝陛下的银子才要被抓。 一时,夏由庆更是先喊了起来:“下官兵部郎中夏由庆揭发,下官贪墨了军资十六万两!皆系兵部尚书张鹤鸣强行要求下官贪墨的,还请珰爷向陛下申明实情!” “我也揭发!我贪墨了九万两,也是张鹤鸣逼我们贪墨的。” 一时间,这些兵部文官纷纷说是张鹤鸣逼他们起来。 杨寰见此懒得理会,只吩咐道:“全部带走!” 于是。 这些兵部官吏包括兵部尚书张鹤鸣皆被押入了诏狱。 …… 通州。 孙云鹤奉命带五百锦衣卫与上千东厂番役包围了通州,且拦截住了第一批运出通州的载银马车,且拿着圣旨道:“奉旨查验饷银!” 这押银的兵部主事赵良邦见此感到不安起来,但还是强撑着问道:“军饷的事从来是由都察院御史查,什么时候轮到你们东厂了,这是押去蓟州的军饷,一旦出了差错,你们担待的起吗?” 孙云鹤冷笑:“就是因为怕担待不起,所以得仔细查查。” “你们敢!” 赵良邦大喝一声,然后吩咐道:“将这些人全杀了!” 于是,押粮的军士皆拔出刀来,与孙云鹤等厂卫人员对峙起来。 孙云鹤倒也不慌,问着这些军士:“想造反被诛九族吗,连厂卫的人都敢拦,给老子记住,你们吃的是皇粮,是天子的人,不是这些贪官污吏的走狗!” 这些军士一时皆退了一步。 而赵良邦见此只得大声问道:“这位珰爷,到底要多少银子,才肯放过我们,你说个数!” 孙云鹤咧嘴一笑:“你以为老子和你们一样连皇爷的钱都敢拿?老子全家都在京城,你他娘的想害老子?” 孙云鹤说着就大喝道:“叫内书堂钱法科的人立即过来,仔细查验,照着司礼监存档的兵部蓟州欠饷补发题本数字对验,算仔细点,谁要是少算一点,可得你们自己赔!” 顿时,一帮内宦拿着算盘与纸笔以及秤过来,开始有条不紊地拆箱称银。 赵良邦见此大为惊诧,暗叹这些内廷的人连账房都准备了这么多,还真是有备而来。 而此时,孙云鹤则拔出刀来,并把刀架在了赵良邦的脖子上:“这位兵部文官,你不会真的要等我们称量完,查出纰漏才肯招,实话告诉你,这些人学的都是陛下亲授的新式查账之术,你们搞得账瞒不过他们。” “你想问什么?” 赵良邦问了一句。 “说,这蓟州的银子,你们贪墨了多少,你自己得了多少,另外一批现在运出通州没有,在何处?” 孙云鹤问了起来。 赵良邦听后暗自惊讶起来,心想这些人原来早就在查自己这些人,不然不会问的这么细,也只得如实回答道:“按照大司马和蓟督约定的规矩,合计运往蓟州的军饷六十四万七千两,以漂没之名,兵部贪墨三成,蓟督衙门那边贪墨两成,合计五成,现在只运出通州一半,是发给将士们的,另一半属于兵部和蓟督衙门的私银皆还存在通州漕运衙门。” …… 这时候。 张鹤鸣已经被押到诏狱关押了一整夜。 而魏忠贤则在拿到赵良邦的口供和圣谕后,来了诏狱,见到了张鹤鸣。 “张部堂,咱家现在奉旨问你,你最好是老实回答,不得有一句假话,否则都将构成欺君之罪!” 魏忠贤说着就问起张鹤鸣来:“延绥参将赵率教上疏,言发给他的军饷短了三成,皇爷不是给了你们火耗银吗,且严令禁止以任何名义短发军饷,怎么还漂没军饷?如果不够,你当时该跟皇爷说,而不是私底下又短发军饷!这是怎么回事,你且如实回答!另外,兵部主事赵良邦招供说你们兵部贪墨蓟辽军饷就有二十多万两,这是怎么回事,你还贪墨了其他地方的军饷多少银子?” 张鹤鸣听后自然更加确定朱由校是治他贪墨之事,要不然一个武将如果没有皇帝在背后支持怎么敢向朝廷说他军饷短缺的事,以至于自己衙门的官员都先被审问了。 “陛下真要以此事治臣等罪吗?” 而张鹤鸣倒是淡定地问起魏忠贤来。 魏忠贤喝道:“回话。” “魏忠贤,你这个阉竖,你告诉陛下,他不能这样做!” 张鹤鸣突然大喝一声,且道:“漂没乃常例,历代先帝之所以对此不咎,而是他们知道若此事也不放过,那逋赋现象就会更加严重!天下士大夫就会和天子更加离心离德。” 魏忠贤见张鹤鸣顾左右而言他,只得道:“动刑!加赐乌香!” 于是,一锦衣卫便持着烧红的烙铁直接压在了张鹤鸣那肥肥的肚皮上,顿时煎得张鹤鸣的肉冒起了白烟且滋滋响了起来。 “啊!” 而张鹤鸣也惨叫起来:“我认,我认就是了,你们何必这样狠啊!” 第八十五章 就因为是窝案,所以要严办! “整个兵部合计贪墨近两百万两,老夫自己贪墨合计有五十多万两,下面督抚具体多少,老夫不是很清楚,但老夫有说过让他们也不要太过分,以免造成士兵哗变,老夫愿将所有银子都交还,请魏公公让陛下饶老夫一条老命!” 张鹤鸣抖动着嘴唇说了起来,还朝魏忠贤下跪磕头起来。 魏忠贤则冷着脸道:“这些银子本就是朝廷的,还需要你交还?” 说着,魏忠贤就喝令道:“打着问他,为什么在皇爷明令禁止后还敢贪墨!好歹也是尚书大臣,就不想想自己的身后之事?!” “是!” 于是,锦衣卫便持着蘸盐水的鞭子抽起张鹤鸣来。 安享尊荣已久的张鹤鸣一生未曾经历这样的笞打,一时间细皮嫩肉被打得血肉飞溅,也就惨叫不断起来:“啊!痛啊!” “为什么在陛下明令禁止后还敢贪墨,好歹也是尚书大臣,就不想想自己的身后之事?” 锦衣卫一边打一边按照吩咐问了起来。 这张鹤鸣只得忍痛回道:“大家都是这么做的,文武官员就没有不爱财不贪奢的,人的贪欲哪里止住,臣也不是没想过身后事,但身后之评价也皆是我士大夫自己评价自己,自会掩过遮丑,此乃常情,你们何必多问,老夫也没想到陛下这次会这么认真,历代天子即便知道,都会对此事网开一面的!再说,你们厂卫的人难道就不喜欢银子吗?!” “咱家也喜欢银子,但咱家知道什么银子该拿,什么银子不该拿!咱家和你张鹤鸣最大的不同是咱家一直把皇爷放在心上,不像你张鹤鸣这样的伪君子,口口声声为国为民,结果还敢贪掉皇爷的银子,吞掉底下那些为大明浴血奋战的将士们的银子!” 魏忠贤自问自己不是啥好人,但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就一下子正义感爆棚起来,暗自觉得自己似乎也是在为天下做了一件好事,把这么大的贪官都给收拾了。 一时,魏忠贤因此义正辞严地喝令道:“带下去,先关押起来!” 然后,魏忠贤又道:“继续审其他涉嫌贪墨的官员。” 于是,东厂的人便对一名兵部郎中审讯起来:“从实招来,你私吞了多少军饷,都是怎么私吞的。” 这兵部郎中开始还否认道:“我没有私吞,我没有私吞!” “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直接用刑,我东厂摸底数月都把你们的证据握在手里了,竟还嘴硬!难不成,真以为现在有谁会救得了你们?” 魏忠贤不由得骂了一句。 于是。 这兵部郎中也被用起了酷刑,开始大喊大叫起来,无比凄惨,如鬼哭狼嚎一般。 其他被拘押起来的贪墨文官见此皆瑟瑟发抖,如坐针毡。 但也因此,这些文官接下来基本上都乖乖地招认了罪行,把自己贪墨银款皆尽数交待起来。 而魏忠贤也就因此拿着一大沓供词来到了朱由校这里:“皇爷,兵部这边都招供了!” 朱由校因此看了起来,看了一会儿后,他也不由得瞠目结舌起来。 虽然朱由校知道大明吏治腐败很严重,但他没想到会腐败到这么严重的地步,有兵部官员不但贪墨军饷,还给各类武官职务进行明码标价,明目张胆的卖官鬻爵,甚至有些兵部文官仗着有伤害底下武官的权力,故意篡改底下武官领取的军饷数字,然后诬告说这些武官吃空饷虚报军饷,逼迫这些武官孝敬他们,也有和武官勾结或逼着武官一起吃空饷冒功的。 “大明武官越来越不成器,吃空饷乃至杀良冒功者越来越多,根子就出在管他们的文官身上!传内阁阁臣。” 朱由校说后就把这些兵部文官的供词摔在了地上。 一时,方从哲、韩爌、王象乾都来了乾清宫。 这些人来了后,朱由校就直接把这些兵部文官的供词丢给了方从哲等人:“仔细看看!这让朕以后还怎么信任你们文官?!” 方从哲等人忙认真看了起来。 虽然三阁臣都对这种事早已心知肚明,但现在也不得不表现出惊骇万分的样子来。 “陛下,这也太骇人听闻了,这些人怎么如此没有忠义廉耻!” 韩爌甚至最为激动地先说了起来。 “陛下,这事实在是匪夷所思,臣实在是闻所未闻!想不到我文臣中竟有堕落到如此地步者!” 方从哲也说了一句。 “陛下,臣不得不说,这样下去,兵政焉能不坏!” 王象乾也感慨了一句。 …… “吏治腐败的太严重,不能不用重典!当重彰太祖之法,甚至要加重,拟旨,贪污六十两白银以上者,腰斩,剥皮实草,籍没家产!六十两以下者,斩立决!籍没家产!这次所有贪墨官员都这样处置。” 朱由校这时候说了起来。 而三阁臣听后都十分惊讶。 方从哲也不得不承认陛下这样实在是太狠了点,也就问道:“陛下,这次兵部几乎大部分官员都涉嫌贪墨,以臣刚才看了口供所知,除了兵部左侍郎徐光启与刚从知县任上调进京的兵部主事孙传庭外,皆贪墨,这无疑是窝案了,真要全部杀掉,那兵部几乎就没人了。” “正因为是窝案,才要严办!一个部衙的人贪污腐化到这种地步,不尽诛之,其他部衙是不是也会认为只要上下其手,窜通贪墨,就不会有事?不能让其他部衙的人心存侥幸,要以儆效尤!都杀!兵部没人,就立即安排人,朕就不信天下还缺当官的人,另外,把兵部的职权得分出去一部分,权力太大了!” 朱由校咬牙说着以后就道:“既掌着天下武官考选与升降,又管着军饷调拨,还有兵事指挥,没有制衡,以致于贪污得肆无忌惮!立刻拟旨,重彰祖法,还武官考选与升降以及指挥之职能于五军都督府,五军都督府下设武选司与军机司,兵部只留车驾与武库两司,添设一财库司,负责军饷发放,另设一训练宣教司,负责兵马训练事与边防宣教!” 内阁阁臣们都没想到皇帝陛下会借此机会夺兵部之权。 第八十六章 设东厂反贪司 三位阁臣一直沉默着。 兵部掌天下兵权是文官掌天下兵权的重要标志。 大明现在之所以文贵武贱就是因为兵部的文官管着天下武官的考选,还管着天下军队的钱粮,乃至调度指挥之事,所以,武官不得不屈从于文官。 三位阁臣自然清楚一旦真让兵部还指挥与武官考选之权于五军都督府,就意味着天下不是文贵武贱了,而是文武制衡了。 无疑会更利于皇上驾驭文武百官而不利于士大夫控制皇上。 所以,三位阁臣没敢立即表态。 “即刻拟旨!” 朱由校瞅了一直沉默着的三位阁臣说了一句。 他就是要趁着这个机会把兵部削权,为后面不让外朝文官集团干预自己军队做准备。 “臣遵旨!” 方从哲先回了一句,他已经被很多文官打上了“皇帝走狗”的标签,忠于皇帝是他现在唯一可以活下去的办法,所以,他没有丝毫要为了文官集团的利益要和皇帝陛下唱对台的意思。 韩爌和王象乾因此看了方从哲一眼。 因为方从哲已经答应,也就意味着两人如果不答应想要劝谏的话已经没有意义。 所以,韩爌和王象乾也皆都回了一句:“遵旨!” “兵部发生这么大的贪墨之案,都察院的御史和六科廊的兵科言官竟一点也未察觉,真是失职! 朕看他们平时挺爱出风头,怎么真正的大案就在眼前却未发现半点,是不是也有勾结? 朕看这都察院的御史与兵科也是彻底废了! 拟旨!都察院左都御史和兵科都给事中作为堂官察举不力,应严惩,将其以失职罪抄家革为民! 其余涉兵部贪墨案的地方督饷御史和巡按御史和负责审计兵部部务的兵科言官全部罢黜,再从地方州县官中选新的御史和兵科言官。” “都察院连这样的贪墨之大案都察觉不到也让朕看到都察院也得有人监督着才行,再拟旨,两京一十三省,各设一东厂反贪司,为常驻衙门,并可于各要隘关口设反贪稽查处,随时查贪污之事! 如果一件案子,东厂反贪司查到,巡按御史与按察司没有查到,那就是都察院的御史与按察司失职,如果巡按御史与按察司查到,东厂反贪司没有查到,那就是东厂反贪司失职!” 朱由校继续说了起来。 但三位阁臣听了朱由校的旨意后十分惊骇。 因为他们都知道虽然朱元璋设立都察院的目的最初的确是为了查贪查官员违法事。 但现在都察院的御史们大都只是将自己的监察权用来打击政敌或者利用自己的监察权敲诈勒索百官了,没人会没事去查自己同僚。 毕竟大家都是文官。 可现在皇帝陛下要给都察院戴紧箍咒,要让东厂监督都察院去查自己这些文官。 这让方从哲等阁臣是想劝阻皇帝陛下别这样做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劝。 毕竟如果说文官各个清廉正直很可靠不可能,眼下兵部集体贪墨的供词还摆在眼前呢。 而都察院也的确是失职,没有把这样的贪污大案查出来。 “遵旨!” 所以,方从哲只能率先妥协。 而韩爌和王象乾也只能跟着妥协,很听话的遵从了朱由校的旨意。 也因此,方从哲等内阁大臣现在是真的只乖乖地扮演起了皇帝秘书的角色。 而贪墨大案还没有结束。 京城里,接下来,魏忠贤开始安排人去抓捕和审讯工部的官员。 京城外,对于晋商的抄没行动也拉开了序幕。 许显纯奉命带着圣旨来见了戚金和他的浙兵。 准备再次调去辽东的浙兵听到圣旨上说兵部贪墨了他们的军饷,还要给晋商拿去买粮食然后卖给东虏赚利钱后,各个是气的不行,也都很积极地与东厂的人绕路往张家口堡赶来。 而许显纯接着又快马赶到山海关,在这里拦住了秦良玉的白杆兵,也将兵部贪墨了他们的军饷赏银然后给了晋商去给东虏买粮买火药的事告知给了这些白杆兵。 这些白杆兵听后更加的气愤,毕竟他们才和东虏打了一仗,伤亡了不少自家兄弟,对东虏的仇恨值正高着呢,这时候听到晋商要把自己拿命换来的钱去给自己仇人买粮食火药对付自己,自然是气得恨不得立刻生吞活剥了晋商。 再加上是皇帝下圣旨让他们去张家口堡协助抄没晋商,所以,这些白杆兵就和浙兵一样,很是积极地往张家口堡来,也没有因为刚打完一场恶战还没来得及休整而有怨言。 甚至,白杆兵和浙兵比厂卫的人都要积极,有脾气暴躁的武官还持枪逼着厂卫人员加快速度去张家口堡,不准这些厂卫人员沿途休息。 许显纯自己都因为想在驿站休息一晚而被秦民屏给臭骂了一顿,最后还是秦良玉亲自道歉,才没有让许显纯把这件事报上去。 当然,许显纯也有些怕这些一身杀气的骄兵悍将,所以,也不得不以理解这些官兵急于夺回自己血汗钱为由连夜赶路,一路上是换马不换人。 …… 此时的张家口堡还很安宁。 因边贸而繁荣的张家口堡内聚集了许多专门和女真人、蒙古人做生意的大晋商。 范家是这些晋商里最大的晋商。 现在的范家家主乃是范明。 范明性格还算谨慎,但也因此,尽管他做的是资敌的买卖,但也没出过什么差错。 但因为前段日子辽东右参议王化贞被治罪连带着他范家派到王化贞身边做幕僚同时也是为了替家族联络朝中官员的范毓卿被治罪以后,范明就一直为这件事心神不宁。 范明之子范永斗看出了父亲的忧虑,因而也就相劝起来:“父亲大可不必如此担心,不是已经有我们买通在刑部内部的人说了吗,毓卿早就被明正典刑,而且也没有被查出来范毓卿是我们族人,只被查出来是沈阳范氏一族,看样子毓卿还算聪明,知道掩护自己家族,我们在辽东人也带回消息说,沈阳范氏一族确系因此被锦衣卫全部逮拿进京,其中族中生员范文程更因为有功名而不知忠义被处以极刑,所以朝廷现在是不知道我们范氏一族所做的事的。” 范明点首。 这时候,范明的弟弟范诚走了进来,道:“兄长,兵部这次漂没后的银子已经到了六十七万两,张部堂让我转告你,这次卖粮食给东虏赚得利还是按老规矩分,但辽东巡抚那一笔就不必分了,说想必我们也知道原因。” “行,那到时候就安排人用本该分给辽东巡抚的那一笔去行贿新任的辽抚。” 范明点首吩咐了一句。 而范永斗则笑了起来:“这下子要发大财了!说来还是因这新天子够大方,不过,他绝对不会想到,他从内帑拨出的银子不但没到士兵和百姓手里,反而到了我们这些人手里。” 范诚因此笑了笑:“这皇帝,蠢儿罢了!居于深宫哪里知道这些事。” 但范诚话刚一落,范明的又一位弟弟范钰急忙跑了进来:“不好了,兄长,外面来了大批东厂和锦衣卫的人!看样子是有不好的事要发生。” 第八十七章 不怕被诛九族吗?! 晋商范氏一族族人听后皆收住了笑容。 整个屋内一下子仿佛被凝固住了一般。 范永斗先看了自己父亲范明一眼:“父亲?你说是来抓我们的吗?” 范明则捏搓了一下手,转了一下拇指上的扳指,然后抬头看向范诚,问:“告诉王游击和文守备没有?” 范钰点首:“王游击的人先发现的,他特地命人来告知我们这些晋商,且他已着人先关了各处城门,让我们做好应对准备,文守备也让人去通知葛峪堡的宁参将,眼下大家都是一损俱损,一荣俱荣,自不会让朝廷轻易拿了去。” 范明听后点了点头,看向范永斗:“既如此,让族里的人全部准备协助王游击和文守备守城,传令下去,外面不是锦衣卫和东厂的人,是假扮成朝廷的人来袭击张家口堡的外虏!让大家打起精神,挺过这关去,到时候每户赏银二百两!” “是!” 范永斗回了一句,就立即退了下去。 “你刚才说错了,这皇帝可能不是蠢儿,而是早就盯上了我们,锦衣卫都到张家口堡了,我们才知道消息,可见是有备而来的!现在求蒙古人和女真人帮助都已来不及,只能指望着王游击和文守备他们。” 范明这时候拧眉对范诚说了起来。 范诚也忧虑起来。 而此时。 驻守张家口堡的游击将军王威也是一脸忧虑,毕竟做贼心虚的他也和张家口堡内的晋商暗地了一起做了不少勾当,甚至他家族也是城中晋商之一,连其游击将军之职也是族中拿钱给他买来的。 守备文荃也是一样,他兄长乃蓟辽总督文球,他成为张家口堡的守备,名义上是为朝廷协守张家口堡,其实就是和晋商一起参与走私贸易。 “你说这些厂卫的人到底来做什么?” 文荃这时候先问起了王威。 王威则道:“除了走私资敌的事,也没别的可能,如果真是你我吃空饷那些事,用不着派这么多人来。” 说着,王威就问着文荃:“待会我们要给这些厂卫的人开城吗?” “先问明来意,如果真是来查走私资敌乃至抄家的事,就直接把这些人都杀了,来个死无对证,到时候我们上疏朝廷说是有外虏突袭,导致锦衣卫和东厂的人不幸被外虏所杀,然后再找几个蒙古游兵砍了脑袋送进京里去,就说我们击退了来犯之敌,朝廷也找不到理由办我们。” 文荃说后就看向了外面。 此时,张家口堡外,已出现两千余东厂职事人员和锦衣卫缇骑以及随同而来的内书堂钱法科账房。 内廷是皇帝自己的绝对地盘,所以,朱由校在内廷可以想用什么教育方式培养自己的内廷人员就怎么培养。 而也因此,朱由校就在内书堂大肆普及算学与经济学等知识,且也就训练了一批可以担任账房的内书堂内宦。 内书堂的内宦本就受过传统教育,有很高的文化水平,且是大明内宦中智力较好的一批,不然也不会被选到内书堂读书。 所以,这些人接受基本的算学培养后,虽不能成为特别厉害的算学家,但在学习一些记账之法后担任临时账房还是能胜任的。 而朱由校有了这一批人,对于抄家乃至管理内部财务都要方便得多,尤其是遇到这种大型抄家行动,也不用再去外面找账房,以至于泄露机密。 许显纯带着这些人一出现在张家口堡城门外,见城门禁闭,也竖了眉头,说道:“看来里面的人不欢迎我们,按理,懂规矩的官员乡绅都该出来迎接!” 说着,许显纯就对一锦衣卫百户卢朝晖吩咐道:“喊话!” “是!” 卢朝晖回应着就高声喊了起来:“堡内的人听着!我们是东缉事厂的人,奉旨来此地办案,劝尔等速开城门,否则便视尔等抗旨谋逆!” 卢朝晖喊完话后,有些疲惫的许显纯就嘴角微扬一下,然后耐心地等着对方开门,他倒也不着急,因为这次抄没张家口堡内的晋商,他们厂卫早就准备妥当,带来了两千人马,且各个都是从厂卫里选出来的好手,而也因此足以把整个张家口堡围得水泄不通。 另外,何况还有三千白杆兵与三千浙兵襄助。 但按照朱由校的具体旨意,为了挖出与晋商更多的勾结者,从而达到办一次大案就办得彻底而达到威慑边镇的目的,所以,白杆兵和浙兵没有直接出现在张家口堡内,而是埋伏在附近的山沟里,以备在情况不妙时予以支援。 “敢问是办什么案!” 王威这时候问了一句。 “放肆!这也是你们能问的?如果你们还当自己是大明的臣子,就速开城门!” 许显纯见此亲自喝令起来。 王威看了文荃一眼:“他们不肯说明来意,怎么办?” 更有主见的文荃拧着眉头沉思着,最后道:“算了!宁可错杀,也不能让他们逮住我们的秘密,一口咬死他们是外虏假扮的!你直接率你部家丁直接出城将这些锦衣卫杀了干净,我在城墙上与他们周旋。” “好!” 王威回了一句,就立即下了城墙。 而文荃则在这时候大喊道:“本官从来没听说过什么东厂的人会来我们这边陲荒野地办大案!你们这些蒙古人还真是狡猾,想用这种方式蒙混过关?没门!” 说着,文荃就喝令道:“诸位将士!守住城门!没本官的命令不许放一人进来。” 许显纯见此寒下脸来:“果然如陛下所料,来这边镇办案,没点人马还真办不了,这些人仗着山高皇帝远,连皇帝的旨都敢不放在眼里!” 说着,许显纯就拔出了刀,有些紧张地道:“准备迎敌!” 果然,这时候,城门洞内奔出大量骑兵,由游击王威亲自率领。 王威大喊道:“杀!” 而此时,城楼上的文荃则因此得意地冷笑起来。 正巧,也来城楼上观察局势的范明也走了过来,见此情景,则道:“文守备,您们辛苦了!” 文荃摆了摆手:“这有什么!大家一起发财嘛。” 这时候,许显纯和他的东厂番役以及锦衣卫缇骑皆拔出了刀。 而许显纯虽然紧张但也没有要带着自己厂卫的人退走,只依旧喝道:“你们好大的胆子!就不怕被诛九族吗?!” 第八十八章 难保不会有内厂的人 这时候,在锦衣卫后面又来了一大队骑兵,皆持着三眼铳,疾驰而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而为首者更是持着大刀喝道:“将这些东厂和锦衣卫的人全杀了,一个不留!” 许显纯听后大惊。 一时,许显纯惊诧之余,也有些怕了,色厉内荏地大喊道:“狗娘养的!你们这些人还他娘的是不是我大明的边军,知不知道东厂和锦衣卫是谁的人!真要为了一伙奸商造反吗?!” 许显纯说着就急忙对卢朝晖道:“赶紧发信号,让秦总兵他们出来!” “下面的锦衣卫,这张家口堡不是京城,不是你们能胡来的地方,大明皇帝算什么,就是天王老子,来了这里也得老老实实的!” 文荃得意地大声说了起来。 然后,文荃又道:“前面来的是宣府葛峪堡宁参将,今天,你们这些人就是插翅也难飞!” 许显纯没有说话,只对卢朝晖喝道:“你快点!” 卢朝晖手一直在抖,到底是未经历过战阵的锦衣校尉,一时见到这种真正的边军家丁策马而来的阵势,自然也有些紧张。 “快了!” 说着,卢朝晖就发射成功了信号。 正在前面策马而来的宁参将看见这突然炫目一闪的信号,顿时神色一紧,暗道不妙起来。 而王威也不得不勒住了缰绳,神色开始感动不安。 作为大明边将的他们本来就对杀皇帝的厂卫人员有些本能的不敢,毕竟这到底是造反。 而如今,他们见又有这么多兵马来,自然也就不敢再贸然出战。 许显纯见此为了避免自己锦衣卫这边被这些边军联合杀掉一些人,也立即大喝道:“他们是秦良玉和戚金的兵马,是奉旨来协助我们办案的!本官再问你们,你们是真要造反吗?!” 王威听许显纯如此说,就更加不安起来,开始吩咐自己麾下家丁停止前进。 而宣府参将宁国龙也当即喝令自己麾下家丁停止前进。 对于东厂和锦衣卫的人,他们可以仗着自己边军实战经验丰富的优势将这些人全部杀掉。 但对于闻名天下的白杆兵和浙兵,他们可没有底气可以战胜。 宁国龙和王威都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抉择,不知道是真的该冒被诛九族的风险杀了这些厂卫,还是先将这些客军击退。 文荃也捏紧了拳头,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办。 这时候,范明赶了来,一见这情景忙向文荃问明了缘由。 而文荃也因此在说后不由得对范明说道:“这个狗皇帝朱由校还真是狡猾的很,竟让白杆兵和浙兵来协助东厂和锦衣卫的人!” “这不就是朝廷的现状?九边将门与各地客军,互不统属,互相制衡,要不然他天子也坐不稳朝堂!以在下看,倒也不用非要这么剑拔弩张,什么大明大金、什么造反办案,无非都是为了钱,既然各有各的势力,他锦衣卫和东厂背靠的是天子的势力,他客军要么是西南土司的势力要么是浙商的势力,那不如坐下来一起谈谈一起发财!” 范明到底是晋商,思维自然也是商人思维,也就在所有人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时,突然提出了一个新的提议。 文荃倒是很快明白了过来,喜形于色地问道:“你是说收买他们?” 范明作揖道:“正是!眼下朝廷摆明了是要抄没我们,定我们的罪,但如果能收买他们,天子也就不能拿我们这样,何况,天子自己也能得一笔财,想必也不会不愿意接受这么个结果。” “他们能被收买吗,这些厂卫的人还有白杆兵、浙兵。” 文荃询问起来。 “千里为官只为财,这天下就没有不能收买的人,大明国库岁入太仓银也不过三四百万两,就算要收买朝廷收买天子也不过这个数而已。” 范明说着又道:“现在只能如此,不然就真的要造反,然后杀得血流成河,但孰输孰赢则难说,而天子到底占着天下正统名分,只怕天子的赢面大一些。” 文荃点首,也就说道:“你去说,反正到时候也是你们晋商掏银子。” “是!” 范明应了一声,便大声对许显纯等人大声喊了起来:“诸位切勿动手!大家皆是朝廷的人,不到万不得已,怎么能刀兵相见!学生乃监生范明,在此斗胆建言,有些事虽然你们京城来的天子近臣不好名言,但我等明白,无非就是钱财二字,既是为钱财而来,何不大家一起发财,学生愿说合城内所有商贾,拿出每年不下于五百万两的利来分于厂卫的弟兄和白杆兵、浙兵的弟兄,只请诸位给我们一条活路,让我们继续给诸位赚银子!” 范明说着就专门看向许显纯,说道:“这位珰爷!学生知道你是奉旨而来,故学生愿献款七百万两白银让珰爷好回去向天子复命,而珰爷和诸位厂卫的弟兄们则可以私分每年的上百万两宏利,如何?” 许显纯听后有些心动,毕竟上百万两银子的宏利不是一笔小数字,关键是每年都有,比他每年收的手下人的孝敬都要多不少。 但许显纯也不是只贪财的人,也知道自己的身份,所以,就有些犹豫地问起卢朝晖来:“你觉得如何?” 卢朝晖低声道:“镇抚慎言,谁也不清楚我们带来的两千多人里面有没有内厂的人,我们真要这样做,瞒不住皇爷的!银子多少对我们而言无所谓,但如果没了皇爷的信任,那就什么权势都没了!” 被卢朝晖这么一提醒,许显纯恍然大悟,对范明喝道:“你这奸商!你以为我们这些人会被你们随便丢些银子就能收买吗?!” 范明没想到银子收买不了这些人,只得一咬牙,道:“麻烦宁参将派人帮学生去问问,不知白杆兵和浙兵的弟兄们愿意不愿意分这每年五百万两以上的利,想必你们的军饷就算攒上二十年也没这么多,难道你们不心动吗,你们现在只需要对接下来的事放任不管,就能得到这么多银子,等我们的人把这些厂卫的人杀光,学生保证,立即交割五百万两现银给你们。” 许显纯听后大惊,他还真担心白杆兵和浙兵会被收买,不由得对卢朝晖说道:“这狡猾的奸商还真会玩弄人心!五百万两银子,就是老子都心动,何况这些浙西和川东来的穷兵,今日我们要想不背叛皇爷,八成会死在这里,被这些奸商丘八联合坑害!皇爷和厂公还是失算了,他们不会想到这些奸商会这么有钱,也敢舍得拿出这么多银子来收买人心,而皇爷也不可能为了我们这两千多家奴的死就要和天下所有主客军镇作对!” 范明见下面的许显纯露出担忧之色,也就得意地嘴角微扬起来:“文守备,可以让王游击他们对这些厂卫动手了!” 第八十九章 忠良 此时,文华殿。 经筵结束后,徐光启主动向朱由校询问道:“启奏陛下,臣近来于巷道中闻知,陛下欲对晋商动手,且派了秦良玉和戚金部协助,但据臣所知,晋商自俺答和贡以来便在边镇和蒙古人做买卖,其势力盘根错节,其财力也不可估量,所以,臣担心会有变故,尤其是秦戚二部会不会因这些晋商舍利而被诱用之,臣不敢不提醒陛下。” 朱由校瞅了徐光启一眼,道:“那就得看秦戚二部是不是真正的军士。” 说着,朱由校就又道:“你应该清楚,这真正的军士和商人是不同的,商人看重的是利,自以利益笼人心,而对于真正的军士,你知道他们看重的是什么?” 徐光启思索片刻后道:“陛下所言,臣已明白,若是真正的军士,断不会为利所诱。” “没错,真正的军士最看重的是荣誉,而不只是利益,不然那我大明所有将士就都能被收买了,朕是天下正统,只有朕才能给真正的军士们以崇高的荣誉,谁也给不了!” 朱由校说着就又道:“不过若真的可以靠钱财就收买所有将士的话,朕比晋商更有资格,朕才是富有天下的人,若朕愿意,自可以天下之财收买天下将士之心。” 朱由校说的不是假话,历史上满清之所以能让明朝边镇降军在平定江南时发挥出超强战斗力,就在于准予这些明朝边镇降军对江南大肆劫掠,也就相当于,让这些被江南士绅素来瞧不起的武弁士卒去劫掠江南之财,而也因此,这些武弁士卒一个个积极性超高。 所以,如果朱由校也准予天下九边边军劫掠江南之财的话,自然也能收九边边军之心,而开启武夫专政之国。 “陛下圣明,是臣多虑了,秦良玉之夫被神庙处死时,石砫也未不忠,如今陛下为其平反,追封官爵,辟其子为近臣,更是怀仁降恩在先,就更不会背叛陛下,而戚氏一门才被追封侯爵,也不可能为利而负其先祖之名。” 徐光启说了起来。 朱由校颔首,道:“但世事难料,不到最后,结果皆难以十分笃定,若秦良玉这些人也不可靠,那无疑说明大明就真的全烂了,这以大明各地将门子弟为基础的新军编练也不必练了,朕也不必待在紫禁城做什么皇帝,还不如回凤阳,重走太祖的路,号召天下百姓重举义旗。” “请陛下放心!虽如今文恬武嬉者多,皆多爱财攀富,然亦有忠臣良将!臣徐光启自不敢言天下人心,但臣自己既为大明之臣,即便死后也当为大明之鬼。” 徐光启忙表起忠心来,他心里不认为皇帝所言的这种情况会发生,毕竟他自己就没想过要不忠于大明不忠于社稷。 …… 在张家口堡这边,秦良玉没有让朱由校失望,在得知范明的意图后,当即哼了一声:“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我白杆兵只要该属于自己的军饷,而不是唯利是图者,这些晋商如此行径,真正是侮辱我白杆兵所有弟兄!若我们真欲只贪钱财,直接纵兵劫掠于民便是,又哪会只为了军饷浴血沙场!何况,我白杆兵骁勇善战,就在于军令严明,只听令于陛下!而从不敢不忠!即便是刀枪箭矢面前亦不改其志!区区数百万两白银就可夺我白杆兵之志?!” 秦良玉说着就策马持弓拉弦往浙兵阵营而来,看着戚金喊道:“戚侯!你要负陛下吗?!” 戚金手持着火铳,点燃了火绳,大骂道:“姓秦的!你忒小看人,陛下才封了戚门侯爵,我戚金要是因这数百万两银子背叛陛下,就是愧对祖宗!” 秦良玉笑了起来:“戚侯不愧为我大明忠良将门之后!” 说着,秦良玉就策马过来,朝许显纯喊道:“许大珰头,我们奉旨来协助你们办案,你们能不能快点!” 许显纯松了一口气,心里大为感动,暗想果然大明也不全是混蛋,也是有忠臣良将的,一时他也不禁为自己一开始因为几百万两银子诱惑而犹豫的心思感到愧疚起来,并大声回应着秦良玉:“那就请秦将军们与我等一起杀了眼前这股乱贼!” 因为宁国龙与王威已经得文荃之令先率家丁朝锦衣卫动手,所以,许显纯的锦衣卫这边也就先与宁国龙和王威的家丁交战上了。 而许显纯在得知秦良玉和戚金等没有因为五百万两白银之利而背叛陛下后,一时心中担忧荡然无存,而一时也就胆气大增,亲自持刀朝宁国龙和王威的家丁杀来。 其他锦衣卫也是士气大振,与宁国龙和王威的家丁厮杀时毫无怯战之意。 彼时,秦良玉和戚金则各率着白杆兵和浙兵朝宁国龙和王威的家丁杀了过来。 宁国龙和王威的家丁内外夹击之下明显是招架不住。 一时,王威忙带着残余家丁逃进了张家口堡城内,锦衣卫紧随着追了进来,且用火炮轰开了还未来得及堵死的城门。 而宁国龙则也因此大为慌张,忙要带着家丁突围,却在不久之后因为麾下战马被浙兵火器击中,而摔在地上,并被浙兵活捉。 城门上的文荃和范明一脸错愕地看着这一切。 文荃这时候两眼无神地看着城下,对范明说道:“你的收买之策没有用。” 范明有些汗颜道:“学生也只是试试而已,却没想到真有不爱财的。” 接着,范明声音有些颤栗地看着文荃:“锦衣卫进来了,怎么办,能不能把他们赶出去?” 嚓! 文荃拔出刀来,又掏出手帕擦拭了一下刀面:“没用了!就我们这点人,挡不住他们的。” 说着,文荃突然将刀放在了脖颈处,又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认命!” 文荃说着就把刀使劲一抹,顿时,鲜血就迸射出来。 “可,可,学生只是个商人!” 范明正说着就看见文荃双眼圆睁地倒在了地上。 王威这时候正巧跑了上来,颇为慌张地道:“现在怎么办?!” 王威刚说完就看见文荃自刎的一幕,一时就拍了大腿一下,然后“唉”了一声,接着也拔出刀来,愤懑地把刀放在脖子处一抹,也倒在了地上。 范明见此怔了片刻,然后也要捡起文荃的刀来自杀。 一时,范明咬牙用双手将沉重的刀握了起来,但刚一放到颈部,就还是犹豫了,这一犹豫,肩部就没了力气,刀一下子就砸在了地上。 铿的一声。 而范明也颓然地坐在地上:“下不了手,下不了手啊!这太难了!” 这时候。 锦衣卫已经冲了上来,白杆兵和浙兵也杀完了外面的家丁,冲进了堡内。 第九十章 拷掠晋商 锦衣卫百户卢朝晖亲自朝范明走了过来,持着绣春刀指向范明:“你这家伙!还挺会玩弄人心,不过你看走了眼,天下人不都是唯利是图之辈。” 说着,卢朝晖就大喝一声:“带走!” 于是,两锦衣卫缇骑便将范明提拉了起来,戴上了镣铐。 此时。 整个张家口堡的官兵因见王威与文荃两主将皆已自杀而也丧失了斗志,在锦衣卫的威逼下缴械投降。 其中,总旗以上的武官也被锦衣卫全部控制住。 而因为许显纯是朱由校在旨意中被授予了总调度的权力。 所以,许显纯便安排浙兵守城,白杆兵去包围堡内各大晋商的宅邸与库房。 “陛下有旨,若遇反抗,格杀勿论!还请两位将军不必顾虑!” 许显纯对戚金和秦良玉说后就亲自策马带着一干厂卫人员,先押着范明往范家而来。 而白杆兵也派出了三百人在秦民屏带领下,也朝范家而来。 范永斗此时也已率领自家打手护在自家宅邸库房周围,一看见白杆兵过来,他当即大喝一声:“杀了他们,他们是来抄我们家的!” 于是,这些范氏打手朝白杆兵杀了来,甚至还有几排范氏打手还持有火器。 “杀啊!” 但白杆兵先发动了攻击,秦民屏率领着自己的骑兵家丁也学着建奴的战法,先策马过来,然后朝这些范氏打手射箭,同时,秦民屏与自己的家丁急忙调转马头。 嗖嗖! 几声利箭破空声响后,数名范氏打手被射倒,而其余范家打手也立即忙不迭地开枪射击。 顿时。 整个范家门前白烟茫茫。 而白杆兵则趁机持着藤牌与钩镰枪冲了上来,借着白烟掩盖,将无数钩镰枪刺进了这些范家打手的身体里,然后一抽,就带出无数鲜血与惨叫声。 与此同时,秦民屏也带走麾下家丁再次冲进去,对这些范家打手砍杀起来。 范家打手到底只是地主私人武装,看家护院还行,在正规的大明野战主力面前还是差了很多战斗力,即便有走私的优良火器在手,也因为疏于训练而不知如何组阵发挥功效,也没有合格的武官居中指挥,所以,一时这些范家打手被打得大乱,当即溃不成军,慌忙丢盔弃甲地往两边跑去。 “废物!这些废物!” 范永斗见此急的跳脚,只得退入门里,将大门关了起来。 而待白烟散尽后,范家门前已是尸骸一片,血流成河。 轰! 紧接着,一声炮响,奉旨带着火炮来的锦衣卫赶过来后就一炮轰开了范家大门。 范永斗见此情景忙下意识地就往后跑,却被追来的锦衣卫抓了回来。 而这时候,白杆兵则已把守在府外。 许显纯则带着一干锦衣卫闯了进来,并挥手道:“现已查明范氏一族通敌卖国、走私禁物、勾结奸佞,吾等特奉圣旨前来抄家,听本官命令,腾出几间空房,将除范府成年男丁家主外的阖府上下所有人关押空房里锁上,然后拷问抄家!” 说着,许显纯就又喝令道:“把范家成年男丁都带到这里来!还有范明那厮,也押到这里来!” 一时,范明、范诚、范钰、范永斗等皆被押到了这里来,且都被摁在地上跪了下来。 “将范毓卿也带过来。” 许显纯再次喝令了一声。 一直由锦衣卫看押着的范毓卿也被带了过来。 而许显纯则问着范毓卿:“范氏成年男丁可皆已在此?” 这时候,范明不由得大惊,忙抬头看了一眼,他们都没想到范毓卿还活着,而且还被派来指认他们。 范毓卿则在扫视了范明等人后就对许显纯点首:“回珰爷,范氏一门所有成年男丁皆已在此。” “好!” 许显纯说着就道:“开始抄!先把明面上的抄没出来!” “是!” 于是,一大帮穿着明彩曳撒的锦衣卫如汹涌而起的巨浪涌入了范府之中,开始翻箱倒柜起来。 没多久,就不断有锦衣卫来报查抄之物。 “报!查抄到违规高利借贷借据三箱!” “报!查抄到不法兼并之田地房产契约五箱!” “报!查抄到违禁火药预计不下三千斤!” “报!查抄到苏铁预计不下五千斤!” …… “报!在库房查抄到山西都司军粮估计不下一万石,且未来得及拆装,这是其中一袋军粮!” 一时,大量范氏资财被查抄了出来。 而当有锦衣卫将一袋已经发霉的军粮扛到许显纯面前报告,许显纯看了上面盖有山西都司大印的袋子一眼,然后拔出绣春刀,将袋子捅了一下,一时就见许多大米流了出来,且皆已发霉。 许显纯问着范明:“这是怎么回事?” 范明沉默着没有回答。 许显纯一挥刀直接将范明戴扳指的拇指砍掉。 范明顿时疼得的惨叫起来:“啊!疼啊!” “说!” 许显纯大喝一声。 范明忙忍痛抖着唇道:“是之前积压的军粮,都司那边运过来,本要是卖到建州去的,但熊廷弼那边查的严,又不敢全部放到市上,就放在库里了!” “娘的!九边不知道有多少将士还在挨饿,你们却把军粮运给东虏,如今运不出去还烂在库房里,老子恨不得杀了你们这些奸商!” 走过来看热闹的秦民屏见此情景不由得拔出刀来。 “秦将军息怒!这些反贼,朝廷自会严办,直接结果他未免便宜了他!” 许显纯说了一句。 秦民屏这才忍了下来。 而待锦衣卫把明面上的范家资财抄完后,许显纯就让带来的内廷账房去统计,同时拷问其这些范氏族人来。 许显纯先问着范明:“说,你家还有什么地方藏有家财?” 范明忙哆嗦道:“没有了!就这么些了,学生不敢隐瞒官爷。” 许显纯直接一刀将范明的左手掌钉在地上,旋转起刀尖来:“说还是不说?!” “啊!疼啊!我说,我说,在西花园有一口水井,那水井是假的,从那水井下去,是一个地窖,里面有金银,还有一些未来得及处理的古玩玉器。” 范明惨叫着说了起来。 一时,锦衣卫按照范明的招供在西花园里的水井下发现了一大型地窖,只见地窖里金碧辉煌,堆满了大银锭大金锭,还有无数古玩玉器,皆明晃晃的。 第九十一章 终于有了搞经济手段的白银资本 “我的天,咱家没想到这些奸商会富有到这个地步,这银子比皇爷的内库还多!” 司礼监随堂太监李永贞因办事细心而被朱由校要求负责对抄没晋商财产进行清算的总办事,统领一干内书堂的账房。 而也因此,李永贞此时便在地窖前看着这满地窖的银子后就不禁感叹了起来。 李永贞说着就立即吩咐道:“立即查抄!” “是!” 跟随李永贞来的办事宦官立即开始查抄起这些金银珠宝来。 一时,李永贞还看见了一堆未处理的首饰,他仔细看了看后竟发现不少首饰内嵌里竟还要血迹。 接着,李永贞还将一因拔不出而而留有一截指骨的宝石戒指拿了起来擦去灰尘后就咋舌起来:“也不知道是那位汉家百姓的戒指,竟被人砍手拿走,竟也落到了这里,这些晋商到底都还作了那些孽。” 李永贞离开了地窖,并将一些带血的首饰与那枚还留有一截指骨的宝石戒指那了些到许显纯面前来:“许镇抚,你看看,这些人做的孽,这八成是从百姓身上抢掠来的金银首饰,然后落到了这些奸商手里,还没来得及处理。” 许显纯也就因此瞅了一眼,并看了瑟瑟发抖的范明一眼:“说这些首饰都是哪里来的?” 范明战战兢兢地回道:“是蒙古和女真人破城后从汉民身上掳掠的,然后因要跟我们换盐茶等物,就落到了我们手里。” 许显纯一脚踩了下去,踩在了范明那血淋淋的手上,咬牙道:“娘的,连这些钱都赚,你们这些奸商还有没有心肠!” “啊!痛啊!痛啊!珰爷饶命啊!” 范明哭着哀求起来。 许显纯松开了脚,喝令一属下看着范明等人后,他便继续带着人去抄没其他晋商。 而范明则继续呜咽哭着。 范永斗则眼睁睁看着自己范家的金银珠宝被一箱箱的抬了出来,而气愤地在心里呐喊道:“可恨我范家几代基业!竟落入朝廷手里!” 接下来。 其他在涉及走私通敌的晋商也被悉数抄没。 而抄没出的财物之多也一时难以统计。 乃至许显纯和秦良玉等不得不在这里待了竟有一个多月。 与此同时。 这些涉嫌走私通敌的晋商其老家和在各地的产业也被早已有准备的厂卫人员所抄没,也在进行统计和押运回京。 “皇爷,按照许显纯、李永贞的汇报,加上其他地方同时出动的厂卫人员的汇报,初步估计,这些晋商被抄没的财物当不下于五千万两,奴婢着实没想到,这些晋商会有这么多资财,但因此眼下看来,内帑倒比以前更充盈了,再加上眼下还要从张鹤鸣、王佐这些贪墨大臣手里抄得的银子,皇爷以后不用再愁银子的事了。” 魏忠贤笑着向朱由校汇报起来。 朱由校听后倒是没感到惊讶。 因为在朱由校看来,大明商税那么低,免税的人也多,再加上晋商每年通过勾结朝中大臣走私九边军需物资那么多年,所以,晋商被抄出几千万两银子不算什么。 而且,据朱由校所知,这还算少的,若是像历史上那么发展,晋商以后会随着建奴势力做大而也越来越敢捞钱,到时候晋商积攒的银子比这还会有更多。 “这本就是朕的钱!让他们不把朕当回事!” 对于魏忠贤的话,朱由校只说了一句,并又道: “不过,这几千万两银子也不过是一次性的进项,大明现在开支大,这些银子里不少本就是该给边军的欠饷,所以,早晚也会花光,最关键的还是得有持续不断的进项,我们不能跟这些地主老财学,把银子收起来后就藏在地窖里,得让他流通起来,稳定物价,增加收入! 你让锦衣卫去对外打听打听朝鲜、暹罗等外番的粮价以及铁矿、牲畜等价,比国内便宜的就采购一些回来,这些银子留着就是银子,不能变成赈灾的粮食御敌的兵械,多了还会变得不值钱,所以,得花出去变成更有用的东西回来,朕意设立一个皇家外贸局,列为内廷衙门之一,你和刘若愚各自推荐一名太监,同管此局,向朕申请取用部分内帑去外面采办各种重要物产,尤其是粮食、矿石、木料这些。” 据朱由校所知,大明因为白银增多,所以物价是一直在上涨的。 也就是说,大明帝国的经济一直在通货膨胀。 而这种情况其实就需要朝廷用增多的白银去进口大明更需要的商品,从而实现白银增多后带来的真正好处。 比如大明现在随着人口增多,但田地却未大量增加,所以粮食需求矛盾就越来越大,就需要用白银去兑换更多粮食。 以前是因为大量白银掌握在士绅地主手里,而这些士绅地主喜欢把白银藏在地下或拿去买田地,从而加剧内卷。 所以,朱由校以前没有多少白银资本来改良大明的经济环境,给国内百姓带来更需要的粮食。 但现在朱由校有了这第一笔白银资本,他自然要这样做,顺便也能给自己带来一些外贸收入。 “奴婢遵旨!” 魏忠贤和刘若愚回了一句。 “另外,这次抄没晋商后后续事宜也得安排好,这些奸商虽然走私卖国,但也的确通过和蒙古人做贸易减少了蒙古人滋扰边镇的频率,如今我大明的大敌是东虏,因而和蒙古人的贸易是不能断的,而且还得通过和蒙古人做贸易控制蒙古诸部,避免蒙古诸部倒向东虏一边,与东虏一起掳掠我大明! 但这个贸易不能让民间商人来做,民间商人只顾着赚钱,眼里没有朝廷的利益,拟旨在九边各镇设立市舶司,由锦衣卫或内宦充任管理,专司对蒙古人的贸易之事; 吩咐下去,将晋商被查抄后的账册全部送至宫中,然后务必要通过晋商历年来对蒙古和女真人的贸易知道对蒙古的贸易量和对女真人的贸易量; 并通过这个贸易量将蒙古诸部的贸易量控制在一个可以让蒙古人通过贸易生存下去却无法通过贸易得到大量过剩粮食与其他重要军需而转手卖给女真人的程度; 这样也算是控制蒙诸部做大! 这也是一种手段,也是朕真正的目的,朝臣们以为朕抄晋商只是为了得笔钱,那他们也把朕想的太简单了。” 朱由校说着就道:“速速去办!” “皇爷圣明!奴婢们这就去办。” 魏忠贤和刘若愚两人一时豁然开朗,也知道这会给自己内廷带来不少好处,毕竟无论是对外番贸易还是对蒙古人贸易,这些一旦控制在内廷手里,都会增加内廷的权势。 第九十二章 将他们的贪墨事列碑文于孝陵 内廷是皇帝朱由校自己直接掌控的地盘。 增加内廷的职能与权势自然就是加强皇权,加强朱由校对大明帝国各个方面的控制。 如今加强内廷对外贸的控制,自然也是朱由校想把大明的对外贸易控制在自己这个皇帝手里。 “这朱由校真是狠啊,在张家口堡倒卖的那几家晋商全被抄了!如今又让内廷在边镇设立了市舶司,以后宗藩、权贵、军镇、士绅们对外卖粮还得受到内廷管控!” 通州。 身着猩红官袍的这名官绅在得知晋商被抄后,当即把衣袖一挥,整个人咬牙切齿起来。 “谁说不是呢,但现在他到底是天子,九边各地边将也不可能为了晋商真要造反,毕竟他们能养家丁能有那么多田地能吃空饷,靠的也是天子给他们的权力,他们谁要是造反,天子就断了军饷,还不采购他们手里的粮食卖给蒙古人,然后集天下还忠于明廷的军镇讨平之!这次若不是秦良玉、戚金等客军襄助,朝廷也抄不了晋商的。” 徐时霖附和起来。 “你说得对,这天下忠于皇帝的人还是很多,我们士大夫中也多得是,是他们滋长了朱由校为所欲为的气焰,但老夫依旧不明白这孙承宗为何愿给朱由校纳款三百万两,他不怕被朝臣攻讦乎,也真愿意舍弃家财而献君上?三百万两不是个小数目!他孙承宗之所以愿意这样做,肯定有老夫不知道的愿意,不然就算他忠于朱由校,要为朱由校敛财也不可能敛出这么多钱财来。” 这官绅说着就问着徐时霖:“老夫让你派去苏淞的人看查出来什么没有?” “倒查出些端倪,孙承宗自己在任上倒是清廉自守,但在松江府,我们发现:松江府几大望族中,去岁徐家的棉花采购量与棉纱出船数为最多,但当地五大富商除徐家外,顾、陆、朱、周这四家的出货量都没有增加,以小的看,孙承宗向天子纳的三百万两巨款当来自于徐家,上海徐光启之本族。” 徐时霖说了起来。 这官绅听后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突然把一瓷瓶直接一袖子扫在地上,不顾瓷器摔碎的声音,而叱喝说道:“徐家凭什么要把这么多银子献给他朱由校!忠也不是这么忠的!为什么要拿自己家这么多的财富资助皇帝?真忠心忠心到输家财给皇帝养兵?这么想给皇帝家当狗?有我士大夫之骨气吗?!” “小的也很是不解,这可差不多相当于太仓银一年的收入,就算徐光启自己愿意,他们家族也不会一下子拿出这么多来,从他们今年棉花采购之规模与出海棉纱数量来看,应该是在买卖上赚了不少,但要赚出三百万两只能是徐家今年所赚利的大部分,他们犯不着把大部分盈利献给皇帝!” 徐时霖皱眉回道。 “所以必须得搞清楚,搞清楚徐家为什么愿意向天子纳款数百万!老夫如今是想不明白了,是真想不明白!但老夫不相信他徐家一个商贾之家也会是满门忠良!必须打听清楚! 他朱由校肯定有我们未想到的帝王之术,才让徐孙等人如此忠心,不搞清楚的话,不然将来还会有更多士大夫甘愿成为帝家走狗!若真是那样,就太可怕了,我等士大夫必如明初时一样,被任意宰割! 而且已经开始了,朱由校现在有底气抄晋商、将兵部一窝贪墨官员处以酷刑,就在于他现在有方从哲、魏忠贤、孙承宗、徐光启等走狗!” 这官绅说着就又问道:“之前我让你们对徐光启所做的事进行的如何?” “估计就快有消息了。” 徐时霖回道。 “那就好,如今这晋商一抄,兵部等官被治以酷刑,天下人之怨愤早已沸腾,到时候借着徐光启之事正好逼天子与天下人彻底决裂,到时候逼急了天下人,说不定真会再度重演武庙落水之事。” 这官绅冷笑着说了起来。 …… “天下人会不满朕处置贪官污吏?只怕不满的不是天下人,而是天下的贪官污吏!将这些为张鹤鸣、王佐求情的奏疏皆驳斥!并将他们的贪墨细节刊载于皇明报上,留给后人评议!同时,将他们的贪墨细节篆刻成碑文,立碑于孝陵,还有其他帝陵和太庙,再写成奏本,在太庙存一份并烧一份,朕不相信大明的列祖列宗尤其是太祖与后来之人还真觉得这些贪官污吏不该杀!” 朱由校在收到为张鹤鸣、王佐的求情且以刑不上大夫、当体恤重臣等理由请求他饶恕这些人死罪的奏疏后,就当即予以拒绝,并要求内阁在票拟时对这些奏疏予以驳斥。 内阁阁臣们自然不敢违拗。 而也因此,张鹤鸣、王佐等文官便依旧被押赴刑场处决。 张鹤鸣对此是欲哭无泪,他没想到他真的难逃一死。 “陛下啊!您怎么如此狠辣残暴啊!臣不过是贪墨而已啊!这天下何人不贪污,这天下何人不爱财啊!您如此刻薄寡恩,还留我们贪墨之污名于后世,真不怕天下人与您离心离德吗?!” 张鹤鸣说着就呐喊了起来:“您不怕吗!” 工部尚书王佐则是一直在哭泣着,哪怕他跪到刑场上后,也还在哭泣着:“陛下饶命啊!工部虚报冒领工程款的事大家一直都这么做的啊,臣也不过是依例行事罢了!陛下,臣罪不至死啊!臣愿意归还臣侵吞的所有的银款,只求陛下饶臣一命,那些银子,臣也只是存回了老家,一分都没敢花呀!” 王佐说着就再次大吼一声:“陛下!实在不行,你可以杀了臣,别把臣做的坏事撰文于碑上,立于帝陵与太庙啊!” “时辰已到,斩!” 刑部尚书黄克缵早已为这些文官求过情,但朱由校不允,他也没有办法,也只能依旧执行皇帝朱由校的旨意。 所以,黄克缵在时辰到后还是下达了行刑令。 咔擦! 咔擦! 咔擦! 当即,铡刀落了下来,张鹤鸣和王佐这些大员皆被腰斩,而其余贪污六十两以下的官员也被斩立决。 一时,血流成河。 接着,这些贪污较多的官员还会被剥皮实草,并放置于兵部和工部衙门成为新景观。 而接下来重新组成兵部和工部的官员在见到自己衙门的新景观后暂时不敢再随意伸手,使得军饷与工程款总算基本上都落到了底下官兵和工匠的手里。 …… “哼!这个暴君,怎么能如此刻薄寡恩!” 东林党官员周顺昌看着张鹤鸣等被处斩的一幕说了起来。 “老天怎么不收了他!” 练国事也附和了起来。 左光斗见此则道:“诸公慎言!如今天子内倚家奴魏忠贤、许显纯等,外有走狗方从哲、徐光启等,连孙承宗都纳款三百万给他!可见当今天子,我们已是不能把他怎么样。” “正是如此,若真只是贪污通虏上严办倒也罢了,钱某现在担心的是这暴君不满足这些,当今天子不但残暴还有杨广之志,如今代替晋商搞市舶司,明显有不断边将财路却又将边将财路捏在自己手里之目的,又设外贸局,更有操纵天下钱法之志!我士大夫将难以通过控扼天下粮秣而威胁天子!” 钱谦益这时候说了起来。 “是啊!就怕天子接下来重蹈万历初的新政,兴考成之法,清丈田亩,甚至比当初张居正还狠,比如加征商税,夺我士绅之利为官利!你们可知这次孙承宗能给天子纳款三百万就是徐光启之族在背后给天子献的银!虽然左某不知徐家为何献银,但天下民利已流入内帑,已是事实!” 左光斗这时候附和起来。 “天子怎么能与民夺利!这徐家怎么能这么做!” 周顺昌听后激动地站了起来。 “无论徐家是什么缘由,是不是徐光启为个人权位不惜举家财献媚天子,我们都得阻止徐家这样做,如果徐家执意要为天子献利,那他徐家就不配为我江南士族!也不配在江南经商取利!当将徐家逐出江南士族之列!不让其在江南立足下去!” 左光斗说了起来,又问着众人:“诸公以为呢?” “很是!” 钱谦益等点了点头。 第九十三章 朕早晚得下江南 “天下人会因此与朕离心离德?这些贪墨文官还真会恐吓朕!” 朱由校在得知张鹤鸣等被处决时所说之话后,冷笑了起来,并看向魏忠贤、徐光启等人说道:“如果朕真与天下离心离德,这次抄没晋商就不会成功!而秦、戚等人能拒百万之利而忠于王事,就可见朕没有失天下人心,失天下人心的是他们,从百姓给他们丢的烂菜叶烂泥看就知道民心向着谁。” “陛下所言甚是,目前天下之弊在于礼法不严、纲纪不昌,即便我士林中人也多贪利卑鄙虚伪之徒,张、王等人被严惩倒也能激浊扬清! 但权贵士绅骄狂已久,且控制着地方人力与粮秣,以姻亲、门生等关系连接成势,同气连枝,可谓盘根错节,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如今陛下抄晋商诛贪官,只怕真已引起他们不满! 故臣认为,张鹤鸣等人所说之话虽不完全合乎事理,但也的确暗含威胁之意,朝廷当防备之,谨防这些有权有势又对朝廷不满者会借着什么契机兴风作浪!” 徐光启说了起来,并也提醒起朱由校来。 朱由校点了点头:“爱卿所言甚是,正邪不两立,那些对朕不忠只顾自己之利者,肯定不甘就这么被朕压着, 不过,虽然他们有势力,但朕也有势力,朕的势力是天下大部分只想过太平日子的士民,是知大义的忠良之士!” 朱由校说着就又道:“朕如今彰君权而行严政,独秉乾坤而排斥众议,自然对朕最不满的还是占天下之财富最多之江南士大夫,所以,朕迟早都要下趟江南!不然,江南的士民就真不知道他们还有个君主而真以为这天下是缙绅的!” 徐光启拱手称是。 如今大明尤其是江南地区,士大夫自由散漫成风,礼乐崩坏,行为不加检点,不把朝廷制度放在眼里; 轻者只是衣着出行乃至居住上不讲礼法,如商人穿锦,士绅用金丝楠木,乃至男扮女装,涂脂抹粉,招摇过市; 重者则好谈时弊、好斗官衙,常写揭帖也就是搞匿名举报来操纵舆论。 在思想偏事功实学的徐光启看来,这就需要君主实行严政、并整肃朝纲吏治、重建礼法等级秩序,增加朝廷控制力来促进生产,抑制豪强肆无忌惮地兼并之风,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无序,以至于富者愈富,贫者愈贫,官府不能约束豪门,而为豪门走狗,使得秩序越来越乱。 不过,朱由校虽说决定以后下江南增强一下自己这个皇帝对江南的控制力,但他也知道自己到时候不带足够的兵马去的话,也难以和同气连枝的江南大多数士族斗的。 所以,朱由校认为现在还是得加紧练兵,扩大自己手里可以直接掌控的兵马数量,那样才能在保证九边不乱的同时,也能控制江南不乱,毕竟大明虽说军户很多,但大多数都是只会种田的农民,真正直属于朝廷的精兵却很少。 “这次抄没晋商的事证明,秦良玉、戚金等许多大明将门还是忠心的,是可以用的,所以,朕这以他们为基础的新军得继续练,这次讲武堂的第一期学员差不多也快毕业了,募兵工作得开始进行,这事由你们兵部和御马监负责,新军就叫羽林卫近卫军,凡成功近卫军官兵者皆赐羽林卫身份,至于内部等级,最低从羽林卫战士到都督不等,与锦衣卫一样同属朕的亲军,只是羽林卫专司替朕征伐开疆辟土之事!” “是!臣请问陛下,这募兵募何处之兵,是城外棚居流民还是本地有户之民?” 徐光启询问起来。 “自然是本地有户之民,尤其是在新军初期,官兵必须家世清白可查,不能混入别有用心之人,不但要只是本地有户之民,还得只招皇庄的良家子,这样便于朕控制,另外,采纳骆尚志、戚金这些戚家军出身将领的意见,新兵要选那种老实听话的。” 朱由校说了起来。 “臣遵旨!” 徐光启回了一句。 然后,朱由校看向刘若愚,吩咐道:“你兼管着御马监,皇庄百姓参军后自己的待遇与家庭的待遇由你来负责,传朕旨意,皇庄中凡正式参军者,皆给予其本人月俸一两,减佃租五成,设皇庄社学后,可送自家一孩童到社学读书,并一个月的补贴银一钱,以后皇庄设社学,提高皇庄内部识字率,令其知忠孝之义。” 刘若愚则在朱由校说后主动询问道:“皇爷若减佃租五成,那皇庄佃户佃租收入就会大减,与不交几乎不是很大差别,而且皇庄收入早已不是内帑主要收入来源,甚至可有可无,所以,以奴婢之见,皇爷何不直接免皇庄佃户佃租,使其更加感念皇恩?” “皇庄佃租收入现在虽然不是内帑主要收入,但也不能因为少就尽免其租,一是不能让百姓没有了纳粮意识,二是你不能让管皇庄的底下人没了进项,三是这些佃租收起来要有更多的用处比如用于水渠疏浚、挖井垒坝这些公共之事。” 朱由校否决了刘若愚的提议,又问着刘若愚:“最近的京畿皇庄在何处?” “回皇爷,最近的是西郊皇庄。” 刘若愚回道。 “明日去西郊皇庄看看。” 朱由校说了一句。 次日,朱由校便在徐光启等讲武堂官员与内廷一众太监锦衣卫陪同下来了西郊皇庄。 一来到西郊皇庄,朱由校就看见整个皇庄内茅屋相接,隐于秀木之间,广袤无垠的良田则密布于茅屋周围,而在远处还有一些山地,不过未加利用,毕竟这个时代还没有大规模推广红薯和玉米。 而皇庄佃户们则已全部跪在道路两旁,没敢抬头,被早就过来维持秩序的军士挡在长矛之外。 朱由校看了一眼这些佃户,比他前世在网上看到的晚清百姓照片要好一些,身体要健壮高大得多,神色也没那么麻木,淳朴中透露出对皇帝的好奇之意,衣着虽然也是粗布短衣,倒也整洁干净。 当然,朱由校也不知道是不是管理皇庄的御马监太监提前有些准备,让这些百姓提前整理了一下形象,所以才看上去不像是乞丐,但那清澈明亮的眼神是没法作假的。 第九十四章 募兵组建羽林卫 其实对于朱由校而言,眼前这些百姓光是脑后没有鼠尾这一点就已让他觉得顺眼许多。 “娘亲,那就是皇上吗?” 这时候,朱由校所乘辇车后面传来一小女孩声音。 朱由校因此微微一笑,只将刘若愚召来吩咐道:“营房就设在此处!前面那块荒地扩为校场和营房,另外,再寻一块空地作为羽林卫家属集中地,设为皇庄的一个屯,目前就先设一屯,以后再以二屯、三屯这样依次设下去,所有羽林卫的房屋全部改建为砖瓦房,选入羽林卫者也如读书人中秀才一样派人报喜,内廷拨款于家门前设旗杆,立家谱,赐‘光荣羽林卫’匾额,给予士的待遇,以此彰显出与别的佃户不同,让成为羽林卫的人一开始就有自己和普通皇庄佃户不同的荣誉感。” “奴婢领旨。” 刘若愚回了一句。 接着,朱由校又吩咐道:“招兵后,再将皇庄里各类工匠识文断字至少是老实本分的人组织起来,组建一个后勤队,参与整个皇庄后勤建设,如营房建设与树木砍伐之类,为整个近卫军训练提供一应保障,加入后勤队者赐予羽林卫身份,并获得相应待遇。” “是!” 刘若愚再次回了一句。 接下来,朱由校再交待了一些其他事后便启程回宫。 而徐光启则和御马监太监卢九德、郭琥、尤世功等人则留在这里开始募兵。 卢九德是朱由校特别提拔到御马监的,因为据朱由校所知,卢九德是历史上比较知兵的太监。 皇庄佃户们已经提前通过皇庄的管事宦官知道要募兵的事,也知道了成为羽林卫后的待遇。 而这年头对于普通百姓而言,能一个月有一两俸禄,还能减佃租,还能成为官身,简直是难得一见的好事,何况还是为皇上效力。 所以,全庄青壮年都很积极应募。 按照朱由校和郭琥、秦良玉等老将以及徐光启等人商量后决定的初期募兵计划,组建的近卫军第一批募兵打算募兵三千多人,以组建成一个近卫军战兵营。 整个战兵营属于组合兵种,有步兵和骑兵。 其中,步兵有长矛手、刀盾手和火器手组合成的鸳鸯阵队,也有专司火器的神机队,而骑兵则主要是组建排队冲锋的重甲骑兵。 “将这根木头扛到插旗的地方去!” 此时,直接负责募兵的张同敞就开始吩咐着一名前来应征的青壮做出他所要求的事来。 这名青壮迟疑了一下,问:“这位官爷,为什么?” 张同敞则因此说道:“你没有被选上,下一位!” 这名青壮一脸懵逼,不由得摸了摸脑袋,然后被负责维持募兵秩序的锦衣卫提到了一边,并将下一位带到了孙传庭面前来。 张同敞继续这样要求:“将这根木头扛到插旗的地方去!” “好!” 这名青壮则老老实实地将木头往肩上扛,但却扛不起来。 张同敞见此再次说道:“你去你们管事那里应征后勤兵,你没有被选上战兵,下一位。” 接着,不知道过了多久,总算有一位叫武大柱的青壮老老实实地将木头扛到插旗的地方后,才被张同敞叫到跟前来:“领此牌去那间屋里接受检查和询问,带他过去!” 这名叫武大柱的青壮便去接受了检查和询问,并又被安排到了卢象升这里。 卢象升则按照上面的招兵规则,要求武大柱和其他已经来到这里的青壮进行长跑测试,最终才会筛选出符合要求的近卫军准战兵。 而武大柱则成功入选,没有被淘汰,呼着粗气的他被带到了兵部官员孙传庭和御马监少监涂文辅这里登记,然后开始领了羽林卫特制战兵训练服,被要求盘膝坐在被圈出来标为营地的空地上等候。 已经入选的这批人大多数都规规矩矩地坐在地上。 毕竟选的就是要老实听话的人。 但也有漏网之鱼。 武大柱此时一过来,就有一叫王智的青壮问着他:“你叫什么,是哪一里的?” “武大柱,柳树里的。” 武大柱回了一句。 “我就是这里的,我叫王智,他叫张远山。” 这王智说着就指了一下武大柱旁边的一位嚼着草根的青壮。 武大柱朝他善意地笑了笑。 而张远山没有回头看武大柱,只道:“别说话,没看出来吗,官爷们不喜欢话多爱嘀咕的人。” “现在你们被落选了!立即归还训练服,离开这里!” 这时候,果然已有锦衣卫对着几个因为是同乡而说闲话的准战兵叱喝起来,不管那几个准战兵怎么磕头求留下,这些锦衣卫也没有依从,将这些本来被选中的准战兵赶了出来。 武大柱因此忙正襟危坐起来。 按照,朱由校的要求,大明京畿附近的皇庄都要有战兵选入,所以,每个皇庄都有限定的招募名额。 而一个皇庄通常占地数千顷,面积自然不小,佃户也不少,因而每个皇庄真正能被选入第一批的战兵的几率也不是很大。 经过一段时间的严格甄选后,徐光启和卢九德为朱由校招募了四千来名近卫军准战兵。 之所以比实际需要的多一些,则是为了便于将来在训练过程中予以淘汰。 “启禀陛下,臣等奉旨已完成招募准战兵四千零六人,后勤战兵一千零九人。” 这一天,徐光启和卢九德便向朱由检禀报了起来。 朱由检听后点头,并道:“接下来尽快进行训练,即将从大明讲武堂毕业的五十名学员到时候朕会亲自下旨任命他们为羽林卫近卫军战兵营总旗官,然后由他们各带一队先进行队列训练,再按照士兵特点分到各兵种进行战斗与实战训练。” 说着,朱由检就问着刘若愚:“羽林卫彩绣曳撒礼服和羽林卫盔制作好了没有,还有朕要赐予近卫军第一批羽林卫军官的绣春刀与‘羽林近卫’牌制作好了没有?” “回皇爷!基本已经做好。” 刘若愚回道。 虽然按照大明规制,低阶官员不能穿彩绣曳撒服,如飞鱼服这些,但朱由校已下特旨赐所有羽林卫和锦衣卫在籍者也就是后世所谓在编者皆着彩绣曳撒,只是级别低的会只着青色曳撒,但无论如何,都因为属于华服,而可以达到朱由校要增强自己亲军官兵的荣誉感的目的。 而绣春刀也是一样,事实上也不是所有锦衣卫都能拥有,如今朱由校将此刀特赐予羽林卫的第一批总旗官,自然也要将其特别对待的意思。 第九十五章 赐刀与授官 西苑。 一众讲武堂的学员此时尽皆站列在勤政殿外的玉阶下,接受大明皇帝的检阅。 天启帝朱由校接下来则要亲自赐予这些学员绣春刀与“羽林近卫”章和羽林卫总旗官印。 此时。 朱由校已经站在玉阶平台上。 而与他一同站在平台上的还有郭琥、牛秉忠等帝国大将以及新晋为兵部尚书的徐光启和御马监太监卢九德。 朱由校看着自己眼前的这些大明讲武堂第一期毕业的学员尽皆身着彩绣曳撒服、头戴乌青幞头,倒也感到很是满意。 历经七个月的培养,这五十名学员按照朱由校和几位大明重量级武臣确立的标准已经具备了一个合格指挥官的基本素质和思想修养。 而朱由校也很有信心能靠这五十名学员缔造起最忠诚于自己也最强悍的军团。 郭琥等老将也脸上挂着笑意。 他们很欣慰看见自己家的子弟如此英气十足地站在天子面前,接受着天子的检阅。 他们能想象得到自己家的这些子弟将会如何光耀自己家的门楣。 站在后面的四千名羽林卫准战兵也很羡慕地看着前面这些讲武堂学员,他们已经提前从管事内宦那里知道,只要他们在接下来的训练中不被淘汰,就也会像这些讲武堂学员一样穿上锦衣,也会被站到皇帝面前前去接受皇帝的检阅,甚至还能被皇帝赐刀,连自己家族也会因为自己得到无上荣耀,会因此被立旗杆、赐门匾。 “见过陛下!” 学员们开始向朱由校行起礼来,声音很是洪亮。 “平身!” 朱由校微微一笑,回了一句后,就开始大声说起话来:“诸位讲武堂的学员们,今日开始,那你们就是羽林卫的第一批军官,朕希望你们将来能成为帝国最闪耀的将星,这也是你们家族对你们的期待!朕也相信你们终将为大明立下赫赫功勋!朕也再次许诺,将来你们为朕立下不朽功业,朕必将对你们封侯列传,画像于我大明之凌烟阁!” “但朕要你们记住,为将者,将来要么沙场扬名,要么马革裹尸!但断不能有贪生怕死之念,为朕为社稷为家国立功之心可以有,但不能有升官发财之心! 总之,一句话,贪生怕死者,不可入我羽林卫,升官发财者,也请走他处,这里是为家为国立功之地,而非为个人富贵所争之处,你们有谁若只想将来安享富贵,就趁早提出来,主动申请离开羽林卫,朕不会阻拦,因为来这里的人就必须得玩命! 不然,朕也不会将羽林卫视作我大明培养将才之地!羽林卫的军纪很严,现在后悔还来得及,以你们的出身,靠着祖辈福荫或个人功名出去后也会过得不错,没必要为这天下受苦受累。” 朱由校说着大声问了起来:“朕再问一句,有没有?!” 当然,朱由校刚才说的不过是官面上的话,是说给理想主义者听的,他相信现实且聪明的人自然知道皇帝虽然话说这里不是升官发财之地但其实这里才是升官发财之地,不过有些话不能由皇帝在场面上说出来而已。 “没有!” 马祥麟等人因此目光灼灼地看着朱由校,大声回了一句。 他们这些日子所受到的教育就是要有卫霍之志,为君王效命于沙场,而赢得身前身后之名,成为帝国新一代的名将,使得大明武德昭如日月,同时要有为百姓护太平为大明开疆土的精神,造就远迈汉唐之强盛帝国。 如今,朱由检亲自说将来要对立功者封侯列传、画像于阁,还以“贪生怕死,只想着升官发财的人才会不愿意待在羽林卫”这样的话来刺激他们,使得本就因而年轻而容易热血上头的他们那里会愿意退出羽林卫。 “很好!” 朱由校微微一笑,然后就让左都督郭琥宣读授予羽林卫总旗官与绣春刀的学员名单。 而第一个上来的就是马祥麟。 朱由校将赐给他的绣春刀和“羽林近卫”章与官印递了过来,而马祥麟则跪着接了绣春刀与“羽林近卫”章与官印。 宫廷乐队此时也奏响了雄浑有力的曲子,使得整个场面显得特别隆重。 马祥麟因此也觉得这个时刻的自己特别光荣,与鸿胪唱名的中第士子一样,此时的他自觉自己就是这个世界上最优秀的人,也仿佛真的要成为大明将来领兵一方的大将。 接下来,其他学员也相继上台领赐。 底下的准战兵们自然听不到前面的皇帝在说什么,为何下面的学员又都那么积极地大声喊“没有”,但无论如何,这个氛围已经够让他们产生好奇心,而且也想着穿着那么鲜艳的华服到御前领刀接官印。 …… 接下来。 马祥麟等学员各自在皇庄内训练起分给他们的一队准羽林卫。 马祥麟此时便站在自己的一队准羽林卫面前说了起来:“想必你们昨天也看见了成为羽林卫官光鲜之处,而你们应该也已经知道要想成为羽林卫官得先成为羽林卫,然后争取将来立功才能入选进讲武堂学习成为羽林卫官,如何成为成为羽林卫,很简单,首先得分清左右。” 说着,马祥麟就喊道:“把各自拿筷子的那只手伸出来!” 一时,马祥麟面前的准战兵们忙先后伸出了自己的手。 马祥麟看了一下,一时拧起眉头来:“娘的,怎么还有伸出左手的!” “左右都分不清!伸左手,老子让你伸左手!你平时拿碗的那只手,你伸右手干嘛!” 周遇吉这里也持着棍子打起了几个左右一直分不清的战兵。 一时,整个训练场变得十分混乱喧闹。 而抽空来这里视察的朱由校见此一幕则不由得对徐光启和卢九德二人吩咐起来:“士兵里比较笨的,让总旗官们多点耐心,通过罚其跑步与做新推出的俯卧撑这些运动为主,犯事的也罚为集体做事为主,如为全队打扫茅厕,为全队挑洗澡水这些,不要做侮辱性的惩罚,加强集体观念培养,为防止士兵精神崩溃出现哗变,在训练结束后可以进行集体娱乐活动,如唱歌什么的,把一些忠孝和护卫家乡为家国争光等思想编进歌里,让士兵传唱!” 徐光启和卢九德连忙称遵旨。 朱由校则继续看起这些受训的战兵来。 这些算是他亲自参与训练的第一支嫡系兵马,朱由校自然很希望这支兵马能在将来成为保障他权力实现他心中所想的力量。 但朱由校也知道他在禁苑练兵肯定会引起外界许多势力的警惕和不满。 因为无论是代表江南士族势力的东林诸人还是辽地一些养寇自重的军镇,肯定都不希望天子练自己的兵。 第九十六章 给朕严查! 不过,朱由校相信明面上这些人也不敢太直接地阻止自己。 毕竟自己好歹还是大明皇帝。 无论是辽地军镇还是江南士绅在不希望皇帝太过强势的同时又都不得不承认皇帝对自己的统治。 因为他们的特权皆是需要承认皇帝的地位才能获得。 毕竟他们还没有其他值得投资的皇帝。 现在的东虏还不值得他们投靠,因为现在根本就没人会知道东虏在历史上会成为中原之主。 连东虏自己都还没这个想法。 要不然,历史上属于辽东军镇的李如桢也不会在因为不积极救援而被朝廷问罪时宁肯自杀也没有起兵造反投靠东虏。 所以,在朱由校看来,这些反对的他在没有别的选择前都不敢与自己彻底决裂。 他现在需要防备的是这些人在暗中搞鬼。 而直接弑君换一个天子的风险太高,毕竟一旦失败就被诛灭九族。 何况,周延儒等人的死还没过去多久。 因此,朱由校觉得这些人对自己动手的可能性很小,但很可能会对自己的亲信动手,进而达到阻止自己行某些事的目的。 毕竟只要剪除皇帝的亲信,那皇帝就成了真的寡家孤人,到时候皇帝没外朝官员支持,圣旨都走不出紫禁城。 当然,朱由校不排除还有人会对自己这个皇帝直接动手。 但朱由校倒也没有因此焦虑不安,也没有因为怕死而决定妥协,做一个让权贵士绅喜欢的宽大仁厚好皇帝。 在朱由校看来,到了大明现今这个积重难返的时候,他是注定当不了太平天子的。 因为就算他不主动革新除弊,拯救大明,大明的统治阶层内部也会有大量不满于现状的士大夫希望皇帝改革的。 何况,到了如今这个时候,统治阶层内部的矛盾也十分尖锐,不同势力之间会因为利益争夺而彼此加剧内斗。 而只要一方势力占了上风就会逼着皇帝搞新政,并借着新政排除异己。 这是皇帝逃避不了的事。 逃避即不作为也会被搞死的。 因为,坐在这个决策者的位置上,不作为也是一种作为。 甚至会因为不作为即便不被统治阶层内部的势力搞死,也会因为内部倾轧导致外来势力做大后被外来势力搞死,或者是被因为统治阶层内部倾轧导致农民起义没有被成功镇压而做大的农民起义者搞死。 所以,朱由校知道自己一成为大明这个发展了两百多年帝国的皇帝后就不可能置身事外,就必须有作为。 毕竟不作为也会被暗害,作为也会被暗害,还不如大胆作为一番,没准真能化险为夷。 正因为此,朱由校才这么肆无忌惮。 他宁肯因为得罪既得利益者而被刺杀,也不愿意像满清嘉庆帝一样因为未能改善百姓越来越糟糕的生活状况而被老百姓差点刺杀在紫禁城。 当然,朱由校也不会真的毫无防备。 朱由校的长期计划是尽可能的壮大自己的亲信势力,用利益捆绑和忠孝观念笼络大部分势力,在将来有机会后,尽可能把矛盾往外转移,分蛋糕肯定会得罪人,但把蛋糕做大,就会是你好我好大家好的局面。 短期计划则是加强厂卫力量,尽量用严酷刑罚增加走险棋的风险,用特务力量替自己盯住所有人。 至于其他,就只能看造化了。 朱由校其实也想直接通过对外掠夺来转移国内矛盾。 但问题是,现在的他必须得先加强自己的皇权也就是把自己分蛋糕的权力夺回来才能往外做大蛋糕。 不然,按照现在的模式,其实大明的蛋糕一直在做大,全美洲的白银都快全部流入大明了,结果富的只是一小撮人,所以,国内矛盾一直在越来越尖锐。 话转回来。 朱由校对于自己该做一个怎样的皇帝,应该怎么保护自己,是有明确的主见的。 而现在朱由校觉得自己还得加强对自己亲信势力的保护,以及主动防备一些势力不对自己这个皇帝下手而对自己身边的势力下手。 因为自己这个皇帝总不能等着别人把自己的亲信势力都剪除完了然后自己再被人搞死。 所以,朱由校对魏忠贤吩咐道:“东厂要继续加强调查天下的力量,设各种产业铺子用于哨探,最好每一集镇都有东厂的眼线,还有各处衙门学宫以及各达官显宦之家,也增加眼线数量,不但要调查那些已有实证的奸贼,比如这次抄没晋商后审出来的和晋商有勾结的权贵官绅要盯紧,但先不急着发难,以免他们狗急跳墙,甚至还对外放出消息,说你们还没有查出什么来,,麻痹他们!另外也要保护现在朕倚重的几位忠臣!在他们家中也要增派眼线,方从哲的儿子就是个教训,这件事,你们东厂虽然知道的及时,但却未能很好的利用这件事挖出背后的人来,要好好反思!” 魏忠贤知道方从哲儿子那件事让他的东厂和锦衣卫都很丢面子,毕竟京城算是厂卫的地盘,却出了首辅儿子被绑架的事。 所以,他也就立即态度端正地回道:“皇爷放心!奴婢早已让东厂遵旨您的吩咐增派了眼线,朝中大臣及其亲眷身边皆有东厂的人盯着,谁家新纳了小妾新买了丫鬟奴仆,奴婢都要求下面的人速速报上来!” 朱由校点首:“传朕旨意,给东厂再拨经费五十万两!” “奴婢代东厂谢皇爷!奴婢和东厂上下定不负皇爷所托。” 魏忠贤感激地谢了恩。 但让魏忠贤没想到的是,他刚一来到东厂准备传达一下朱由校的谕示,却听许显纯急忙禀道:“厂公!刚刚市面上传来消息,徐光启的母亲钱氏没了!看来您料得没错,真有人要用这样的法子来搞事。” 魏忠贤听后神色凝重起来,道:“刚才在乾清宫,皇爷正和咱家说起这事呢,让我们东厂加强对朝臣家眷的监视,没想到就真的发生了这事!江南徐家那边有我们的人回消息没有?这事属实吗,如果属实,皇爷就真的要生气了!我们东厂是做什么的,就是要把那些阴险小人所施展的阴谋扫除在没有发生之前,要把那些可能给皇爷带来麻烦的事扼杀在萌芽状态!” “厂公放心!江南那边回了消息,有歹人买通了钱氏身边一婢女,要对钱氏下手,下的慢性毒药,在数月前就开始了,不过,被我们查了出来,我们控制了那婢女,通过我们在徐府的眼线说服钱氏和徐府重要人物,把钱氏掉包了出来,现在那被毒死的不过是因给人拉皮条而判斩立决的囚犯,如今那暗害钱氏的歹人还不知道我们坏了他们的事,故而真以为钱氏没了,如今特请厂公下令,我们该怎么办?” 被魏忠贤请旨调到东厂专门负责监视百官的田尔耕向魏忠贤禀报起来。 魏忠贤听后点首:“咱家得立即进宫去请示皇爷!” …… “是谁这么用心歹毒!他这是拿对付张居正的法子来对付朕!给朕严查!顺藤摸瓜的查,务必要查清楚幕后主使!幸亏朕加强了东厂的力量,让你们提前对这些事进行防备,不然还真的被他们套进去了!” 朱由校知道这事后重重地呼吸了一下,然后就对魏忠贤吩咐了起来。 第九十七章 坐不住的东林官员 通州。 “老爷,江南传来了消息,徐光启之母钱氏没了。” 徐时霖在一处深宅大院的暗室内向自家家主禀报起来。 这位乃是徐时霖家主的某大官绅听后只是微微颔首:“官员父母去世,官员本人皆得丁忧,罢职回乡守孝,不然就得夺情,以如今天子秉性,会夺情的,所以且静等天子和天下大义决裂,而徐光启本人也不会陷君父于不义,置人伦于不顾,除非他真的要泯灭良知,与天下人为敌!” “老爷说的是,这是死棋,他们无法翻盘,当年张居正把持朝纲,便因其父之丧而被神庙夺情,虽然夺情成功,但张居正也彻底得罪了天下人,到最后落得个全家被饿死十余口的下场,天子若顾及孝道人伦,就当放徐光启回乡丁忧,若不顾及孝道人伦,就只会令徐家与天下士族彻底决裂!” 徐时霖附和起来。 “老夫倒希望他天子能放徐光启丁忧回乡,这样至少说明他天子还是畏惧违背圣人之道的,如此,我们将来也可以继续用圣人之道辖制天子!就算天子练成了兵马,我们也能从武夫手里把兵马之权再夺过来!国初的武勋、正德朝的江彬,没一个最终是我士大夫对手!就怕徐光启一类士大夫有跟张居正一样的野心,不顾一切地和天子联合起来,那样的话,肯定要有不少人因此丧命!” 这官绅说着就叹起气来:“也不知道这徐光启是不是张居正,有没有菩萨心肠,宁愿自己自杀也不让大量卫道者蒙难!” “老爷说的是,无论如何,方从哲、徐光启、孙承宗,这三个天子亲信中,就属徐光启威胁最大,方从哲虽官位最高,但能为有限,且性格懦弱,只要朝臣们压过天子,他必会当缩头乌龟,老实起来,孙承宗也无甚大才,见识不如徐光启,而唯独徐光启最先提倡皇帝练新兵,也最先提出加强对朝鲜的控制联合绞杀东虏,可见此人颇有智略,且也颇肯只把智略用于尽忠于王事上,而非顾及我士大夫能否掌得为天子治天下之权上面。” 徐时霖继续说了起来。 “嗯,凡事只忠于天子者而不顾我文官集团利益者,有一个拉下来一个!” 这官绅说着就一掌重重地拍在了黄花梨桌上。 …… “此乃好事!这次总算有理由把他徐光启逐出朝堂,能赶走一个奸佞离开朝廷是一个!” 东林党官员周顺昌在从左光斗等人这里知道徐光启之母钱氏没了的消息后就也笑着说了起来。 “没错!天道人伦,看天子和徐光启等人在乎不在乎!” 练国事也笑着说了起来。 “这次徐光启若能去职,关于谁接任兵部尚书,我们得争一争,要求朝廷廷推,还权于吏部,不能再任由天子通过内阁特简,不然如此下去,叶公等皆入不了阁!朝廷也难现众正盈朝之象!” 左光斗跟着说了起来,并看了钱谦益一眼。 钱谦益则笑了起来:“可以放消息出去,与天下人作对,只趋炎附势于天子者,必累及高堂!让将来其他朝臣也警惕一下,别真为了自己富贵而害了自家父母。” …… “歹毒啊!谁跟皇帝近点,谁就会没父母,如果朕要是不加强厂卫的力量,连文官中真正的忠臣也不敢死心塌地的跟着朕做事,毕竟但凡忠心的,就不可能不顾及孝道,顾及孝道者,就不能不在乎父母生死!而这种杀人父母的事在我朝,只怕已经发生了不只一例!” 朱由校一想起徐光启母亲钱氏的事,就不由得再次喃喃自语起来。 而这也让朱由校感受到了朝堂纷争背后的残酷与阴险。 一时,朱由校不禁捏紧了拳头,他越发笃定逆转历史大势的路不是那么好走,他只能心狠手辣,比别人更加阴狠,而不能用善意去揣度任何一个人,只能以最大的恶意去揣度别人。 “尤其是在权力的金字塔上离自己越近的人,一旦冒犯自己,自己越不能心慈手软,而自己的善意和良知只能用于在权力金字塔上离自己最远的人,那些是这个世界的大多数且沉默而没有发言权的百姓。” 朱由校如此想了后就忽然喊道:“魏忠贤!” 魏忠贤急忙走了来:“奴婢在!” “近来朝中内部有什么异动?” 朱由校问道。 “回陛下,除大司马本人和少数朝臣外,大部分都在疯传大司马要丁忧的事!其中一些所谓东林之党的官员更是通宵达旦议论此事,比大比年发榜还积极热闹的谈人家亡母事,奴婢听了都觉得这些人太不是东西!他们还拟定了相应应变之策,言如果皇爷夺情,就怎么鼓动百官参劾徐光启,言如果皇爷您不夺情,就怎么借着新兵部尚书的事鼓动百官要求天子廷推,说不能再由天子随意特简大臣任命之事,以还推举之权于吏部,而非让内阁掌任命之权,另外,他们在筹划怎么借着此事逼迫徐家停止向内廷供银。” 魏忠贤回禀了起来。 朱由校听后点了点头。 所谓还推举之权于吏部,不让内阁掌任命之权,其实就是要把任命官员的权力掌控在文官集团手里。 因为内阁是属于宫中机构,其背后是皇帝。 皇帝通过内阁下旨任命官员。 文官们自然不敢明着说要夺天子任命官员的权力,所以只能说是夺内阁之权。 大明政坛常常出现吏部与内阁之争,其背后实质就是士大夫与天子争权。 所以,朱由校清楚这些人打的是什么算盘,也就笑了起来:“还真是山雨欲来风满楼啊,他们眼看着内阁不能被自己把控,干脆就准备把内阁的权力争到吏部去。” 朱由校说着就扶了扶额头:“先当没什么事发生,你们东厂现在只管暗中把企图害死钱氏的幕后主使挖出来!” “奴婢遵旨!” 魏忠贤回了一句。 …… 于是,接下来的日子,朝野内外出奇的宁静。 天启帝每日除了关心皇庄练兵的事就是筹划第二期讲武堂学员招生的事,还有火器制造与相应器械制造的事。 而内廷似乎也只在为天启选妃的事忙碌个不停。 外朝则该赈灾的赈灾该重新补发军饷的补发军饷,因为刚处死了一大批贪官的缘故,也没人敢随意漂没,也因此没有士兵哗变的事出现。 辽东依旧只是派出数千浙兵袭扰努尔哈赤的建州部,只杀人不筑城,打完就跑,虽然这次浙兵出动因为努尔哈赤在这之前长了教训,也就提前有所预备,使得浙兵未能尽灭一屯,但也斩东虏上百首级。 其他边镇也没有因为晋商的抄没而出现大的变故,因为市舶司的出现依旧让这些地方边将的粮食买卖得以继续做下去,只是与晋商不同的是,市舶司将他们手里的粮食收了后大部分都囤了起来,而没有卖给女真人。 但在这段平静的日子里,朝中许多东林文官坐不住了。 “我们都知道了徐光启之母去世的消息,怎么这么久过去后,他徐光启还不知道,还不上本请辞官职回乡丁忧?” 周顺昌因此对其他东林党官员说了起来。 第九十八章 太不尊重朕的东厂了 周顺昌等东林文官因为得知徐光启之母钱氏去世这件事就像是饿狼闻到了肉腥味一样,恨不得即刻扑食了徐光启,将早已被他们鄙夷的徐光启置于道德的烤火架上批驳一番。 但现在,他们摩拳擦掌这么久,却一直等不到半点动静发生,自然是有些心烦气躁、坐立不住。 御史练国事也因此从自己的主观角度对徐光启脑补了起来:“难道说徐光启因为恋栈权位而隐瞒了此事,还是徐家为了保住徐光启的权势故意对徐光启隐瞒此事也对外隐瞒此事?!” “倒也有这种可能!他徐光启刚成为兵部尚书,执掌枢密,如今还得天子宠信,常出入内禁,将来入阁都说不一定,甚至还有可能获得张居正一样的权势,因为现在能得天子允许同武将内臣接触者就他徐光启一人!所以,徐光启肯定舍不得在这个时候离开朝堂。” 周顺昌也因此立即站了起来,练国事的推论让他信了个七·八成。 而精明一些的钱谦益则依旧蹙着眉头,道:“徐光启应该不会做这样做,这种事,他应该知道,瞒是瞒不住的!何况,他应该也不至于真的置孝道人伦于不顾?” 说着,钱谦益就看向众人,说:“你们说,会不会这事不是真的?徐光启家里没有发生这样的事?” 钱谦益问后就看向左光斗:“左公,你得知此消息的来源确凿可靠吗?” 左光斗沉吟片刻后,很认真地道:“当不会有假!传来此消息的人是我士林中一位地位显赫的前朝重臣!在东林地位不逊于东林先生(顾宪成)。” 钱谦益知道了左光斗说的是何人,一时也不得不相信了左光斗之言,道:“那看来,徐光启此人真的很有可能隐匿了此消息,也或者是天子故意让徐光启隐匿了此事!” “既如此,我们不能让孝道不彰,也不能让这样的不孝之伪君子立于朝堂之上!” 已经坐下的周顺昌这时候一拍桌子就再次站了起来。 “这件事还是得徐光启主动上疏辞官,请求回乡丁忧,这样天子就算想隐匿此事也隐匿不住,所以,我们不如直接去找徐光启,诘问徐光启此事,令徐光启自己上疏请求丁忧,也让徐光启或者他背后的天子知道想靠瞒是瞒不住我们的,瞒不住天下人的。” 左光斗这时候提出了自己的意见。 “没错!那就一同去兵部见他徐光启。” 练国事因此站了起来,将手背在了后面,颇为意气风华地说道。 其他东林官员纷纷响应。 于是,一众东林文官成群结队地往兵部衙门而来。 整个千步廊一下子如朝会一般,涌入了大量文官。 “你们是说家母已过世?!这是哪里的消息,徐某自己怎么不知?!” 徐光启听到左光斗等文官说后也很是惊愕,看向了左光斗身后其他文官,一时也猜到了他们的五六分来意。 左光斗则也继续说道:“大司马,我们相信您不是这种不顾孝道的人,但是流言如刀啊,我们当然相信你不会隐瞒此事,但是这事说不准乃是令子徐骥怕您伤心而故意有所隐瞒也不知,您还是写信回去问问。” “是啊!大司马,这事您得问清楚,常问父母安康与否,也是人子之孝。” 左光斗这时候也附和起来。 徐光启点首,道:“诸公放心,若真是犬子刻意隐瞒此消息,本堂必饶不过他,若一旦确认家里有事,本堂也必会给诸公一个交待!” “叨扰了!” 左光斗等文官也只好拱手离开。 但周顺昌这时候则没忍住大喊了一声,而且直呼其名:“徐光启!你休要搪塞,你有没有隐瞒,你自己清楚!” 钱谦益忙把周顺昌拉离了这里。 徐光启则因此脸色越发的难看。 不过,在这些人刚走后,就有传奉官来传旨让徐光启进宫,说天启帝要见他。 天启帝朱由校一见到徐光启,见他心神不定,也就主动先说了起来:“朕已知道了这事,正因为此,朕才传召了你!” 而徐光启则凝重地拱手道:“是!请陛下吩咐。” “令堂没事!” 朱由校说了一句,就又道:“魏忠贤,把东厂急递进京的密本给他看看。” “是!” 魏忠贤将一东厂密本递到了徐光启面前。 徐光启接了过去,仔细翻阅起来,却见上面详细记录了他母亲钱氏从上个月以来每天吃什么,喝什么,见了什么人,说了什么话,请的大夫是谁,开的什么药,连药方子都记在了上面,甚至还记录了钱氏每晚睡眠情况与醒来情况。 这让徐光启感到十分震惊,心道:“原来自己母亲身边早已安排满了东厂的人!” “这下相信朕的话了?” 朱由校问了一句。 徐光启则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哽咽道:“臣谢陛下!” 他自然清楚突然闹出自己母亲去世的事肯定是因为他忠于王事而不被东林诸党所喜的缘故,但现在的他正执掌兵部协助皇帝整饬戎政,自然也不愿意因为担心自己母亲被害而让自己的事业半途而废。 所以,当徐光启知道皇帝朱由校一直在派人暗中保护他家人后,也就十分感动。 “平身,这事不足为谢,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朕也不过是提前防备而已,总不能让你们这些为朝廷做事的还有后顾之忧,让内部减少暗害与见不得光的勾当是东厂的职责之一,所以,你放心,只要有朕在,他们就不能做什么坏事!玩这些手段,实在是太不尊重朕的东厂了!” 朱由校说着就又道:“他们若再来问,你只需告诉他们令堂无事的事实即可,但朕相信他们是不会相信的,不过,你千万不要告诉你是从朕这里知道事实的,因为东厂在暗中查跟这件有关的大案子!只要查出幕后之人,予以严办,才能震慑他们!” “是!” 徐光启回了一句。 …… 因此,徐光启便遵照朱由校的吩咐继续做事。 转眼到了天启元年七月,东林诸官的心情就犹如此时京城炎热的天气一样心烦意乱。 “这都过这么久了,徐光启得到家里来的消息没有?” 周顺昌因此急躁地问了起来。 第九十九章 你们算什么君子 “我派去江南的人已经连夜带回了消息,徐家没有传出有钱氏去世的消息,你们说这到底是不是真的?” 钱谦益到底是在历史上能几次死里脱生之人,所以要比许多东林官员都要谨慎一些,居然还主动派人去打上海打听,此时他也比别人要更为冷静地多问了一句。 左光斗拧了拧眉头:“若是换作别人传的此消息,我也会怀疑一下,但此人不会,他与东林先生皆为我东林元老,犯不着害我东林!何况,以他的机谋,也不会连一个钱氏也搞不定,当年他和东林先生可是能凭手段操纵整个朝廷的!” 铿! 练国事这时候则突然把冰盆一踢,和周顺昌一样急不可耐地道:“既如此说!我们就当秉承东林先生遗志,直接揭发此事,而不是在这里猜来猜去,若真有差错,也不过是一死耳,我先去问问他徐光启,到底还没有良知,如果他再推诿不知,那就别怪我第一个上本参他!” “同去!” 周顺昌等一干比较性格偏激的东林官员也忙响应了起来。 一时。 徐光启在自己的居所见到了练国事和周顺昌等人。 而徐光启见这些人气势汹汹的样子,也猜到了他们的来意,也就说道:“诸公有何事,但请直言无妨!” “大司马!令堂之事,您真的要这样隐瞒下去,您真要上欺天子,下瞒百官不成?” 练国事拱手质问起徐光启来。 徐光启则抿嘴捏拳地深呼起来,说道:“家里已回信说家母安康,还请诸位请回。” 周顺昌主观性就希望徐光启可以丁忧回乡,再加上他又听了左光斗的话,也就更加急躁地直呼其名:“徐光启!你何必惺惺作态,令堂西归乃朝野尽知之事,你真以为这天下有不透风的墙?!” “你若这样问,本堂无话可说。” 徐光启回了一句。 “行!既然如此,那就别怪我等参劾你罔顾人伦、欺上瞒下、悖逆孝道!” 练国事神色激动地直接威胁起来。 徐光启看了练国事一眼:“悉听尊便!” “好,徐光启,真没想到你是如此之人,令堂含辛茹苦抚育你,你却为了个人权位冷血至此!” 周顺昌说着就拂袖而去。 其他东林官员也跟着拂袖而去。 而当天,练国事和周顺昌就联名上疏,参劾徐光启欺瞒天子、隐匿令堂亡故之事,而罔顾人伦,违逆孝道等罪。 “你们真上疏了?” 左光斗得知此事后就问起练国事和周顺昌来。 周顺昌和练国事笑着点了点头。 左光斗听后点首,看向了钱谦益:“也不知道陛下会怎么做?” “陛下肯定相信他徐光启,就是上疏也没有用,哪怕是跪谏也没有用,当今天子的秉性,你们也知道,这事只能逼他徐光启自己,从孝道人伦上谴责他徐光启!” 钱谦益说了起来。 …… 内阁此时收到了周顺昌和练国事上疏参劾徐光启罔顾人伦、欺上瞒下等罪状的奏疏。 “你们说徐光启会这么做吗?” 而在看到这奏疏后,方从哲先问了韩爌和王象乾一句。 韩爌笑了笑说:“此事倒不在于徐光启会不会这样做,而在于有人相信还是不相信。” 王象乾则有些不习惯这种朝堂上玩心眼的把戏,只得笑道:“仆是不知道的,这事得问他徐光启自己。” “何必多问,以我之见,徐光启自己家真若出了事,他自己会上疏的,我们在未收到奏疏前,都只能选择认为这事是子虚乌有!” 老成持重的方从哲说着就道:“以仆之见,当在票拟上申饬一下这周练二人,告诫他们不要听风就是雨。” 王象乾则说道:“也当让令徐光启上疏自辩,也好制止这流言蜚语。” “谣言止于智者,倒也不必,愿意相信的自会相信,不愿意相信的不会因为一两句谣言就失了分寸。” 方从哲笑着说了一句。 王象乾点首,拱手道:“元辅说的是!” 韩爌则一直沉默着,心道:“也不知是何人突然在朝堂上刮起这股子流言,这周练二人又如此轻浮冒进,将来难免取祸,自己还是不要为他们说话的好,当今天子强势的很,还是多磕头少说话最稳妥。” “批红!” 朱由校在收到奏疏且看了内阁票拟后没有提出不同意见,直接让司礼监批红下发。 但周顺昌和练国事收到自己的奏疏上的圣旨后并不甘心。 “果如钱公所料,圣上真是十分偏袒徐光启,即便他徐光启罔顾孝义也还是宠信他!” 周顺昌说着就在心里暗骂起来:“真是一残暴昏君!连孝道人伦都不在乎!” 练国事则直接转身离开,气势汹汹地往前走去:“找他徐大司马去!” 一时。 一干东林文官皆再次来找徐光启。 因为圣旨下了的缘故,许多本来指望天子能因为顾念人伦孝道而不包庇徐光启的文官们皆彻底对天子失望,而也都直接来找徐光启。 于是,当徐光启从宫中出来后,就看见乌压压一大群文官咬牙切齿地朝走来。 练国事当先站出来拱手道:“请大司马恪守忠孝之义,自请丁忧,勿要欺君!” “请大司马恪守忠孝之义,自请丁忧,勿要欺君!” “请大司马恪守忠孝之义,自请丁忧,勿要欺君!” 聚来的文官皆如此对徐光启说了起来,大有徐光启不答应就围住徐光启的仪仗不走的架势。 徐光启因此不得不下了轿,神色严肃地道:“徐某已告知诸位,家人已来信说家母安康,诸位何必还纠着徐某不放!徐某何时没有恪守忠孝之义,何时欺君?徐某若真有此忤逆之举,自会被上天责罚,君王治罪!” “奸佞!还真是一眼中无父无母之辈,到这时候了还强辩,你若真是顾念孝道,怎不亲自服侍令堂!而在这里恋栈权位!” 周顺昌指着徐光启大声诘问起来。 “家母年过八旬,行动不便,且不喜京城水土,不愿来京!而徐某又得天子之命,不能弃国弃君,自然是忠孝难两全,然家母要徐某先尽忠再尽孝,故徐某不敢不遵家母之命,不敢不先尽忠于王事,诸位真的要这么为难徐某吗?!” 徐光启问了起来。 “巧言令色!我们皆已知道令堂之事,你还不肯承认,你真要不顾圣人之道,真要自绝于士林!你徐家还想在江南立足吗?!” 周顺昌冷声问了起来。 徐光启也冷声问道:“你们就这么想家母亡故?!你们既如此恨我,何不直接现在就打死徐某!杀死徐某!又何必针对一八旬老妇,你们算什么君子!” 第一百章 审问周顺昌与练国事 “混账!内阁票拟、司礼监批红的圣旨,他们不信,偏偏信什么坊间流言!什么时候,朕的圣旨竟这么不具有说服力了?!他们还有没有把朕这个天子放在眼里!” 朱由校得知大量文官围堵徐光启后直接龙颜大怒。 魏忠贤和刘若愚皆噤若寒蝉。 “把闹事的都抓进诏狱里!尤其是之前上疏参劾徐卿的周顺昌、练国事二人,打着问他们为何来闹事,是听谁了的谣言!滋事生非,到底眼里还没有朝廷!” 朱由校当即对魏忠贤吩咐了起来。 “奴婢遵旨!” 魏忠贤回了一句。 于是,很快,魏忠贤就传旨于田尔耕,命锦衣卫田尔耕带人去抓这些闹事者。 而周顺昌和练国事等围住徐光启的文官此时依旧在和徐光启争执,辱骂着徐光启,站在道德制高点上,疯狂地辱骂着。 任凭徐光启如何说,他们就是不愿意相信徐光启的话。 似乎在他们眼里,徐光启的任何一句话都带着虚假。 而他们只愿意相信他们所愿意相信的。 但在这时候,田尔耕已带着一大群锦衣卫缇骑把这些闹事者围了起来。 这些文官见此才安静且慌张了起来。 “你们这是干什么?!” 周顺昌倒是比较有胆量,当即质问起这些锦衣卫来。 “拿走!” 田尔耕也没有回答周顺昌,只将手一挥。 顿时,一大帮锦衣卫缇骑就冲了上来,如逮小鸡似的将这些文官全部抓了起来。 这些文官因此更加慌张起来。 “你们这是干什么?!” “我们犯了何罪?!” “你们凭什么抓人!” “我们不服!” …… 这些文官皆乱喊了起来,一个个使劲地挣扎了起来,但他们实在是太文弱,力气太小,被锦衣卫抓住后硬是无论怎么挣扎都挣扎不开。 周顺昌见此也开始担心自己有事,不由得看向徐光启,色厉内荏地大声骂了起来:“徐光启!你勾结厂卫,戕害忠良,你不得好死!” 徐光启只默默地看着周顺昌,他自己都恨不得现在上去给周顺昌一拳,但他还是忍住了。 但理智也告诉徐光启,厂卫好像是不应该这么无故拿人,而且是朝廷命官。 因此,徐光启最终忍怒来到田尔耕这里,问:“田都督,这是怎么回事,他们犯了何罪?” “大司马不必多问,我们也是奉旨行事,他们滋事生非,唯恐天下不乱,陛下要问问他们,到底有没有把朝廷放在眼里。” 田尔耕知道徐光启是天子红人,所以才多说了一两句。 徐光启见是天子之意,也不好再说什么。 而周顺昌等人则被押到了诏狱。 已来到诏狱的魏忠贤当即命人把周顺昌和练国事押到了自己面前来并命人将这两人各自绑缚在了一张春凳上。 “奉旨,打着问二位,朝廷对这件事下达的圣旨,你们为何不信,偏偏要信什么坊间流言?” 魏忠贤手持拂尘站在两人面前,神色严肃地问了后,就突然厉声喝道:“回话!” 啪! 同时,棍棒落下,当即把两人的屁股打得一弹。 “啊!” 周顺昌和练国事两人同时尖叫一声。 接着,周顺昌先咬牙忍痛回道:“圣上被徐光启蒙蔽,徐光启他欺君,故意隐瞒此事,所以圣旨所言不得信!” “怎么,你们竟比皇爷还要聪明,还要知道得多?也不想想,这世上论英明者,可有胜过当今天子的?!话说回来,你们都是为官的人,当应知道圣旨即为天命,天命所言,不能质疑,不信也得信!天命若不信,岂不同于目无君主?!连我这个奴婢都懂的道理,你们这些饱读诗书的居然会不知道!” 魏忠贤倒教训起周顺昌和练国事来,并当即喝道:“继续打!” “啊!” 周顺昌和练国事继续惨叫起来,绸缎做的里·裤上已开始见血。 “如果你们眼里还有君上,不想落得个抗旨被杀的下场,就老老实实回话,你们为何不信圣旨上的话,你们是何处听到的大司马之母亡故之事?” 魏忠贤继续问了起来,话里带着一丝威胁。 周顺昌笑了起来,咬牙道:“我们不知道是谁说的!” “是吗,那就接着打!往死里打!咱家把话给你们说明白,别想着和皇爷玩心眼,皇爷是什么人物,那是当今天子,是得天命的人!你们真以为和天子玩心眼,你们能得好处?真以为你们不说,天子就查不出来?真以为天子必须靠审问你们才能做事?那你们也太高看自己了,天子审你们,不过是看看你们还有没有一颗忠心!” 魏忠贤喝令后就厉声说了起来。 “啊!” 两人继续惨叫着,一时间额头间是青筋直冒,身后是红花遍。 “君父如山!向天子坦诚实情,是为忠臣之第一要遵循之事,算不上是背叛朋友!忠义,忠义,忠在义前!如果你们真要罔顾天子之命,不说的话,咱家把你们打死都不会有事的,因为不忠之臣打死也就打死了,没准天子龙颜大怒,还会抄家灭门!这天子之威谁也不知道有多大,何必逆天行事呢。” 魏忠贤还突然劝了起来,森然地阴笑起来。 周顺昌只是依旧把眼睛瞪得如铃铛一样大。 而练国事这时候则还是喊了一声:“我说!我说!我们是从左光斗那里知道这事的,左光斗说这事是真的!” 魏忠贤听后就立即挥手示意底下的人停止打这两人。 练国事因此松了一口气,凄然一笑:“总算没被打死。” 而周顺昌则瞪向练国事,怒吼了起来:“你为何招供出左公!你这个贪生怕死之徒!你怎么能这样!” 练国事有气无力地道:“他说得对,天子问话,我们不能有所隐瞒,不然罪就更大了,谁也不知道天子会以多严厉的方式惩罚我们,父母问话的时候,就得老老实实地回答,这样就会少挨些打。” 周顺昌见练国事这么说,也看向了魏忠贤,笑了起来:“没错!就是左光斗!但他也是听别人说的,但这事的确是真的!你可以回话给天子了,天子除非把我们全杀了,否则不可能改变他徐光启罔顾人伦孝道的事实!” “抓左光斗!” 魏忠贤只吩咐了一句。 第一百零一章 天子的帝王之术居然是这个? 左光斗看见东厂的人来了自己这里后,没有作任何抵抗,只对东厂珰头杨寰说道:“没想还劳动杨珰头大驾!请。” 说着,左光斗就来了东厂。 一到东厂见到魏忠贤后,左光斗也只是微微一笑:“魏公公是要奉旨问话?” 魏忠贤见左光斗这么说,心情好了许多,也笑了起来,暗想总算是不用那么累的劝半天了,也就说道:“左御史到底是明白人,那咱家也不废话,皇爷要知道是谁传出此消息的?” 左光斗则拱手回道:“臣不敢瞒天子!此事是从修吾先生门人徐时霖口中得知的。” 魏忠贤点首,然后说道:“那就请左御史先暂时委屈一下,待在这里,待咱家去向天子复命,如果没事,到时候天子只会令咱家放您回去。” “多谢公公。” 左光斗便拱手回了一句。 而还在春凳上喘气的周顺昌和练国事二人则是心里惊骇不已,暗道:“这就完了?不用挨打?!” …… “东厂也查出此事的确是南京国子监监生徐时霖在暗中指使人这样做,所以,奴婢认为左光斗没有说谎!” 魏忠贤这里向朱由校禀报后就主动分析了起来。 朱由校听后淡淡一笑:“看来,这个左光斗还算识趣。” 说着,朱由校又道:“你是东厂提督,你继续说说你的看法,你认为当如何处置此事。” 魏忠贤早就有所准备,只等着皇帝问自己,也就立即回道:“以奴婢看,这徐时霖一个普通监生,不可能起这样的坏心,要害一朝廷大员的母亲,这背后估计还是他家主李三才在指使!” 朱由校点了点头,问:“朕早在这之前就让你们东厂监视李三才,目前监视的如何?” “回皇爷,一直监视着。” 魏忠贤回道。 朱由校因此点首:“那就先秘密抓捕徐时霖和李三才!左光斗、周顺昌这些人先关在诏狱里不发落,以免他们被放出后向李三才通信!虽然这李三才不可能直接参与此事,但也得先抓起来再说!” “奴婢遵旨!” 魏忠贤立即回了一句。 朱由校是知道李三才的。 他知道李三才是通州富商出身,也是东林领袖之一,曾经和顾宪成一起在万历末期大搞党争,也曾在地方上任官时强硬抵抗税监。 而朱由校最记得李三才的是他贪墨皇家专用的金丝楠木用于修建自己的住宅。 这让朱由校不得不承认李三才是个胆子很大的人。 据朱由校所知,即便是《明史》也说李三才“性不能持廉,以故为众所毁”。 所以,朱由校能确认的是,李三才是个贪官,而且是个胆子很大很没有把皇家威严放在眼里的贪官。 因此,朱由校在起用魏忠贤掌控东厂后就让魏忠贤加强东厂的力量时要把李三才严密监控起来。 不过,李三才自然不会想到他一个被革职回家的人会早就被新登基的皇帝盯上。 …… “老爷,京里东林诸君子已经得知了此消息,如今满京师都已经传开了徐光启之母钱氏亡故的消息,接下来就等着邸报传来消息是徐光启丁忧回乡还是天子夺情。” 徐时霖这时候对李三才说了起来。 李三才则看了他一眼道:“接下来的事就跟我们没关系了,徐光启的家族突然能够出海那么多棉纱,且给天子解银三百万两的秘密你们如今调查得如何,可知道了底细?” 说着,李三才就又道:“老夫现在最想不通的就是这个,到底他徐家是为何突然神不知鬼不觉地拿出这么多棉纱,为何又心甘情愿地拿出大部分盈利给天子!若不搞清楚这个,徐家没了,还会有一个张家、王家、李家,因为这无疑说明天子有一可令一士族甘愿为其走狗的帝王妙术!” 徐时霖道:“小的一直在让他们认真打听,小的倒也发现了个不对劲的地方,徐家从去岁以来,虽然其纱厂棉纱产量增加了不少,但纱工却没有怎么增加。” 李三才听徐时霖这么说,一下子就站了起来:“你说什么!徐家居然没有大肆招募纱工?” 徐时霖点头:“是的,一直只是他徐家和几个亲族的族人乡邻为其做工,没有对外招募纱工。” “不可能!这么大规模的棉纱,不可能就他自家和几个亲族的族人够!” 李三才说着就又道:“除非他徐家掌握有新的纺纱技艺!” “老爷英明!若真是如此,这新的纺纱技艺也太可怕了,徐家增加这么多棉纱产量,却不怎么增加纱工,几乎就差不多一个人的平摊下来的纺纱量就相当于平时的七·八倍!如果他们真有这样厉害的纺纱技艺,也不知道,他们为何愿意把这么好的纺纱技艺带来的利让于天子,除非是天子给的技艺。” 徐时霖分析起来。 “天子?” 李三才喃喃念了起来。 李三才念了后就手敲着桌子起来,说道:“当今天子即位前便有好木匠活的传闻,如今想来,应该是这天子自己掌握了新的纺纱秘密,不然,徐家不可能骤然可以用一样的人生产出更多的棉纱。” 说着,突然,李三才把手中的茶杯往地上一摔:“应该就是如此!再没有别的可能!” 李三才因此激动地道:“天子竟然用的是这种奇技淫巧对付我们得天下利的士大夫!亏老夫还以为他用了什么高明的帝王之术!能让一江南士族如此听话的献出三百万两巨款!真是可恶!可恶!” 李三才怒不可遏起来。 “木匠活,鲁班之技,他居然想到用这种伎俩来对付我们!而他居然就靠这个让徐家一江南堂堂士族愿意给他纳款三百万两!让孙承宗也甘愿为他敛财!” 一时,李三才气急败坏之下直接就吐出血来:“这奇技淫巧何时让我士大夫吃如此大亏过?!” “不能让徐家靠这奇技淫巧得利,也不能让天子靠这奇技淫巧得利,你立即派人去江南,去江南发动江南的其他士族,要么想办法让徐家没这奇技淫巧,要么想办法让徐家献出奇技淫巧,不然我等士大夫将无法独得商利!” 李三才很是激动地说了起来。 “是!小的这就派人去办!” 徐时霖听后忙离开了这里。 第一百零二章 朕的人才 这一天,徐时霖刚来到李三才的府邸,还没来得及进去,就迎面看见四五个身着玄色甲衣,头戴圆盔,持着雁翎刀的锦衣卫出现在眼前。 徐时霖顿时就意识到什么,神色惊讶之余,忙要从袖中掏取随时备好的药丸。 可是。 这时候,突然嗖的一声。 一弩箭破空而来,在徐时霖还没反应过来时,刚动了一下的手腕就被弩箭刺穿。 “啊!” 徐时霖大叫一声。 “何必在我们厂卫的人面前耍心眼呢,徐监生,你这种想自杀了断的伎俩,我们厂卫就算没遇到一百起也有几十起了!你现在最好是不要动,也不要叫!叫也没有用,我们既然出现在了你面前,那自然其他人也是逃不掉的,不然天子留着我们干嘛,当饭桶啊!” 孙云鹤笑着说了起来,然后将手一挥:“拿下!” 于是,一锦衣卫直接过来将徐时霖一掌打晕,然后扛了起来。 孙云鹤见此,吩咐道:“抓李三才!” “是!” 锦衣卫等回了一句。 一时,一大队锦衣卫开始迅速往张家湾来。 很快,孙云鹤带着大队在东厂做事的锦衣卫抵达了张家湾,并包围了李府。 孙云鹤直接带人强行闯进了李府。 “你们老爷李三才呢?” 孙云鹤还将李府一管家抓到了自己面前来,用刀逼问其下落来。 这李府管家哆嗦着回道:“老爷已经坐船走了。” “逃了?” 孙云鹤大为惊愕。 接着,孙云鹤又问道:“走了有多久?” “大约半个时辰。” 这管家哆嗦着回道。 “追!” 孙云鹤说了一句,就立即兵分两路,一路沿着运河岸边追,一路乘船追。 半个时辰,孙云鹤等人追到了上店村一带,追到了一正被预先留到这里的锦衣卫截留的一条官船。 此时。 李三才的确站在这艘官船上,朝追过来的孙云鹤笑了笑,然后喝令道:“杀掉前面拦路的锦衣卫!” 于是,李三才身边有数名家奴拿出了火器开始对着下面的锦衣卫开铳射击。 孙云鹤见此大喊道:“大胆!” 砰! 铳声响了。 但被打死的是两名家奴。 另外三名家奴则持着火器对着李三才道:“老爷!你伏法,不要违背皇命!” 李三才见此大惊:“你们,你们,你们竟敢背叛老夫,我李家待你们可不薄啊!” 一名家奴跪了下来:“老爷息怒!公公待我们更好,他给了我们东厂身份,且让我们在外面有了妻儿,还有田地,我们虽然是老爷养大的,但我们也不想一直当个奴才!另外,公公说得对,我们这样也是为了保全老爷忠节,老爷您不能和天子作对!不然也对不起忠义二字!” “请老爷自首!” 另两名家奴也跪了下来。 李三才冷声问道:“你们说的公公是谁?” “当今厂公!” 这名家奴回道。 李三才听后大为惊讶:“魏忠贤!” 一时,他不由得心道:“这个东厂督公什么时候把老夫已经盯上了?!” 这时候。 孙云鹤已赶了过来,正式擒获了李三才。 …… “启禀皇爷,李三才和他的门人徐时霖都已被押入诏狱,且已都被用上了乌香。” 魏忠贤向朱由校禀报了起来。 “很好!尽快让他们招供出来。” 朱由校觉得魏忠贤历史上能成为阉党之首,且力压东林党,绝不是仅仅靠走巴结客氏或者有天启帝在背后支持那么简单,其本人的确是有几分能耐的,不然内廷和外朝那么多人精不会被他压制得服服帖帖,以致于连袁崇焕都为他建过生祠。 至于魏忠贤为何被崇祯一下子就解决掉,在朱由校看来,那不是崇祯多厉害,那是因为崇祯和魏忠贤的维度不一样。 魏忠贤再精明干练也就是皇帝的一条狗。 狗再凶悍也还是狗,皇帝再温和也还是拴狗的主子。 魏忠贤离了皇帝就只是一个残疾人,但一旦被皇帝用起来那就是最好用的一条狗。 这次关于徐光启生母钱氏的事件,全靠东厂事先有所戒备,朱由校也只是要求东厂要加强一下对文官家眷的监视而已,但具体执行的还是魏忠贤。 所以,朱由校认为魏忠贤在执行自己旨意方面的能力还是很强的。 至少魏忠贤是真的让东厂阻止了东林党的一些阴谋。 另外,对于李三才和徐时霖的抓捕,朱由校也知道这个抓捕肯定也不会太容易,像李三才这种历史上擅用金丝楠木又抗税数次而没有死的人不会那么轻易被抓,而魏忠贤能将其抓获,自然也说明了魏忠贤在某些方面的能力。 一句话。 对于魏忠贤做事,朱由校还是放心的,尤其是在管东厂这方面。 朱由校自认为自己亲自管东厂的话只怕也没有魏忠贤管得好。 哪怕是审问犯人方面,能让周顺昌、练国事这些官员开口,朱由校也不得不承认魏忠贤在审问犯人方面当也有自己的能力。 “奴婢遵旨!” 魏忠贤这时候回了一句。 而朱由校则继续对魏忠贤说道:“你做事,朕是放心的,这些人爱搞阴谋搞暗算,你们东厂要继续盯紧一些,要让他们知道,有东厂在,他们这些鬼蜮伎俩就没发挥之地。” “奴婢明白!请皇爷放心!” 魏忠贤听朱由校肯定他,心里倒也很是雀跃,也忙回了一句。 “对付士大夫的阴谋暗算,就让魏忠贤去;对付朝中那帮老狐狸,有方从哲;对付辽东边镇诸将,有熊廷弼;朕只管杀人用人背锅搞事情就行了!朕可能没那些人精聪明,斗智不一定会赢,现在朕有了亲信,就不用亲自下场干,当好裁判就行;但这些人还是不够的,未来搞大规模战争,得有能统筹钱粮的后勤人才和领兵出征的帅才,搞财政改革也得有懂钱法懂内政的人才,出海得有航海人才,搞官办产业得有经商人才……” 朱由校如此想了想后就立即吩咐御用监给自己再做一个带锁木盒子。 同时,朱由校开始在纸上写上了这些内容: 魏忠贤:搞阴谋或阻止阴谋发生 方从哲:搞平衡,让文官听话 熊廷弼:军事战略性人才,有代替他的人后就把他调回京 徐光启:注重实际,思想开明不仅仅只可以用来练兵 袁可立:战略觉悟不错,好像也能驭将? 汪应蛟:好官,爱民如子,这次户部拿内帑也不少,竟然没贪墨!不知道除了敢跟朕要银子敢不敢向士绅要银子? …… 第一百零三章 审问李三才 在朱由校于抄家名单外拟定将来待重用名单时。 魏忠贤这边则开始提审李三才。 “魏公公,在下久仰您大名,只是没想到您魏公公如此看重李某,竟这么早就把在下盯上了,还早已收买了在下身边的心腹家奴!还请魏公公施恩,给一个将死之人解惑,为何会这么早就盯上了在下?” 李三才进入诏狱后就盘膝坐在牢房里,如老僧一般,双手托在膝盖上,朝魏忠贤问了起来。 “咱家也就一个刚刚进司礼监的太监,哪里会突然盯上你一个革职之人,这都是皇爷有这通天之明,才让咱家一掌东厂就派人盯着你,至于收买你身边的心腹家奴也不算本事,只要咱家代表着皇爷的名义收揽人心,就很容易!你应该明白,你的那些家奴也不会觉得为了皇上背叛自己的家主会有悖忠孝,甚至只要咱家给的好处多,他们会主动杀了你,因为皇爷是天下正统!人心是向着皇爷的。” 魏忠贤谦虚地说了起来。 而李三才只点了点首:“说的没错,魏公公是内珰中非常明白的人,难怪能代替魏朝执掌东厂。” 说着,李三才就苦笑起来:“可是陛下怎么会注意到在下,在下被革职前也不过官至总督漕运、巡抚凤阳而已。” “你何必自谦,谁不知道你和顾宪成的事,至于皇爷为何注意到你,这还不是说明如今皇爷英明,你李三才躲在幕后也别想躲过皇爷的法眼!你还是好生交待,也免受皮肉之苦,图谋毒害徐光启的生母钱氏是不是你的授意,你为何要这样做?” 魏忠贤说着就问了起来。 李三才没有回答魏忠贤的话,只再次笑了起来,心道:“朱由校到底是怎样的一个天子,真是老夫小看了他?难道说他好木匠活也是有意为之?” “回话!” 魏忠贤这时候厉声问了一句。 李三才不由得拉回思绪,抬头看了魏忠贤一眼,继续说着其他的话:“印刷之术的进步,让世家无法独享经书,如今陛下也用奇技淫巧而让徐家纳银三百万,魏公公说得对,陛下智慧超群,竟还用上了墨家之术。” 魏忠贤虽然会下意识地在其他人面前说自己皇爷英明,夸自己皇爷比唐宗宋祖还厉害,但他其实也不是心里真这么认为,最多也只是觉得自家皇爷心思有些不同而已。 而他不断在外面给朱由校戴高帽真正目的也只是为了让安插在自己身边的内厂的人听见,然后好让皇爷知道自己把他奉若神明。 但魏忠贤没想到自己不过也就给皇爷戴了一下高帽而已,这李三才还真这么认为起来,也开始给皇爷戴高帽。 这个时代,很多人都对进士出身的文官有种在智商上有种天然的信服感,认为这些人那就是全国最聪明的一批人,认为他们是文曲星,都是诸葛亮似的人物。 所以,李三才的话在魏忠贤这里很有说服力。 魏忠贤听了后都在心里也开始真的暗想:“皇爷真想他说的那样智慧超群?” 但也因此,魏忠贤可不想内厂的人把李三才称赞皇爷的话说给皇爷而导致李三才被皇爷饶下一命甚至还被重用从而使得自己在皇爷的宠臣圈里又多一个竞争者,所以,魏忠贤忙催促起来:“皇爷自然是天下第一英明人,所以,你也别想耍什么心眼,老老实实回话!” 李三才轻蔑地笑了笑:“魏公公,你觉得在下会承认做这样的事吗,就算你们逼得徐时霖招供出了在下,在下也可以说是你们合起来污蔑,甚至外面许多大臣们也会这样说,因为外面的许多人不会不救在下,在下要是有什么好歹,他们也活不了,他们在我手里的把柄太多了!所以,在下不会承认的,你可以严刑拷打,可就算你严刑拷打了,他们也会说你们是在逼供的。” 说着,李三才就瞅了魏忠贤一眼道:“不知魏公公可否准予在下一个请求,可否再给在下一点你之前让在下吸的乌香?” 魏忠贤笑了起来:“你得先回话。” “给我!” 李三才突然失态地吼了一声。 “你先回话。” 魏忠贤也没生气,依旧只是表情淡淡地回了一句。 李三才心如猫在抓一样,越发烦躁:“我要吸乌香!” 魏忠贤笑了起来:“你说的没错,皇爷的确智慧超群,皇爷说过,你们士大夫以后会在奇技淫巧上面吃不少亏,目前徐家的事只是个开始,这次给你强自吸乌香也一样,也是奇技淫巧,你李三才依旧在这上面要吃亏,不只是你,周延儒他们早就在这上面吃了亏,这东西你控制不住的,老实交待,你前面的人都没有战胜它。” “我要乌香!” 李三才依旧只是喊着要乌香。 …… “皇爷,这是内厂呈上来的关于魏忠贤审讯李三才时的对话,请皇爷过目。” 乾清宫。 刘若愚此时向朱由校递来一密本。 朱由校看了后就嘴角微扬起来,心道:“这俩家伙真是的,不停给朕戴高帽!朕哪里智慧超群,朕不过是知道技术革新可以提高生产力而已,至于你们这些士大夫群体在这方面会吃大亏也的确是事实,以致于历史上不得不主动花银子搞起洋务来。” 这时候,魏忠贤也走了来:“启禀皇爷,李三才他招了,招供了他所有的罪过,包括他盗用金丝楠木的事都招供了。” 朱由校瞅了魏忠贤一眼,问:“用刑了吗?” “没用刑,用的还是乌香。” 魏忠贤回了一句。 朱由校回了一句:“甚好!等他下次瘾再来时就告诉朕,然后在早朝上,让他亲口告诉文武百官他做的坏事!” “是!” 魏忠贤回了一句。 …… “修吾先生被抓了!我刚刚从通州得到的消息。” 御史周起元这时候急忙见到钱谦益等人说起自己刚刚得知的事来。 钱谦益听后当即神色复杂起来:“竟有这事?!如今周练二公皆下狱,连左公也被连累下狱,怎么连修吾先生也被拿走!难道这里面真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变故不成?” 大理寺少卿余懋衡也深思起来:“修吾先生是一定要救的!只是现在得先静观其变,看看东厂到底是要做什么。” 钱谦益等东林官员皆点了点头。 第一百零四章 处置懒怠官员 天启元年八月的一天,大明天启皇帝朱由校突然于昨日下旨要在这一天举行早朝。 因此,这天天还未亮,群臣便早早地入了宫,等着上早朝。 而大明皇帝朱由校也乘着辇早早地往奉天门而来。 早朝按制是每天都得举行的。 但到了大明后期,倒也没有严格执行。 毕竟早朝的确太早了。 无论是对皇帝还是对大臣而言都是一件很累很辛苦的事。 所以,也就朱元璋这种因为对工作真的热爱和朱佑樘这种真的听话的皇帝才会严格执行早朝制度。 朱由校也没想做一个工作狂然后因为睡眠不足而使身体健康水平下降,更没想做士人心中的那种好皇帝。 何况,朱由校也不喜欢用早朝这种方式来执政。 因为这种参与议政的人太多,明显会影响政策效率。 至于因此显得更加皿煮这回事,朱由校不觉得这对时下大明的行政有什么好处。 因为真正占民众中大多数的老百姓根本就没有机会参与政事,所以这种早朝带来的皿煮方式也不会带来什么利于百姓的好处。 因此,朱由校即位以后就一直以需要经筵学习为由一直没有下旨举行早朝。 不过,今天朱由校下旨要早朝只是要利用早朝宣布一些事而已。 这符合朱由校理想的执政规则。 在这种很多人参与的大朝会上基本上就是宣布结果,而议定策略则是在这之前就被自己这个皇帝和几个亲信大臣议定好。 随着一声鞭声响起。 大臣们鱼贯而入。 而皇帝朱由校也在这之后坐在了御台上,接受大臣们行礼。 待礼毕后,朱由校便先询问道:“点名与纠察朝仪的御史何在?” 因为皇帝高坐在御台上,而上早朝的官员很多,除了殿内的几位重臣外,底下的官员倒也听不见皇帝说话,甚至站得远的连皇帝的面容都看不清。 所以,朱由校询问后,先是锦衣卫大汉们高声喊了起来,传达着朱由校的问话。 御史郭文叙也就这才从锦衣卫大汉口中听到皇帝问他话,便忙走到前面来跪下:“臣纠察御史郭文叙,恭聆陛下谕示!” “早朝可有乱礼者?” 朱由校问了一句。 “回陛下,没有。” 郭文叙回了一句。 “缺席早朝者有多少人?” 朱由校问了一句。 郭文叙一时心里慌张起来,不知道该作何回答,因为如今朝廷纲纪早已不振,官员散漫已经常见,所以,他这个纠察御史其实也就象征性地点点名而已,他还真没有认真统计。 毕竟这又不是国朝初期,同是文官的御史还必须得为难自己的同僚,严格考勤。 尤其是一些级别较高的文官迟到或缺勤的话,郭文叙这种御史也犯不着去为难。 “怎么不说话?” 朱由校很严肃地问了一句。 郭文叙一时额头冒起了汗,忙战战兢兢地道:“回陛下,臣,臣还未来得及仔细核计!” 朱由校之前看过一些史料,知道明朝中后期不仅仅是皇帝懒散,百官也懒散,很多时候即便皇帝上早朝也有很多文武官员会无故缺席早朝。 万历初年就发生过一起,当时年少登基且有干劲的万历皇帝因此还处置了一批人。 所以,朱由校今日早朝也猜到会有一些大臣肯定因为懒散惯了而缺席,也就特地先将负责点名的御史叫上前来问了一问。 而朱由校没想到自己所料之事果然没错,大明朝的朝政很多时候真的是人浮于事。 连点名的御史都没再认真点名纠察缺席早朝的官员。 不过,朱由校现在也不急着处置郭文叙,只吩咐道:“那就立刻核计,缺席了多少人,分别是哪些人,有没有提前上本请旨恩准不上早朝。” “是!” 郭文叙立即开始照办了起来,但很快,他发现自己好像连这件事已经做不好,因为他竟然没有提前去联络内阁而拿到请假不上早朝的名单。 一时,郭文叙十分为难起来,不由得再次转身且战战兢兢地道:“陛下恕罪!臣尚不知哪些人请旨且已被恩准今日不上早朝。” “你这御史怎么当的!” 朱由校此时的心情可想而知。 郭文叙深埋着头,不敢看朱由校,只哆嗦起来,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你自己去内阁把昨日批红后的存档调来看!速去!别在这里傻站着。” 朱由校神色严肃地说了一句。 “是!” 郭文叙只得忙转身去了文渊阁方向。 在场的大臣都暗自庆幸自己没有因为贪恋与娇妻美妾的缠绵时间而早早地来上朝,不然就都要被皇帝查出来了。 当然,文武官员们也没想到皇上会这么严格查岗。 过了一会儿,郭文叙赶了回来。 朱由校忙让郭文叙重新点名。 一时,郭文叙点完名才道:“回陛下,早朝未请旨不上早朝的官员合计有七十四名,请旨未得恩准而未上早朝的有三十九名,得旨恩准而未来的有十二名。” “朕知道早朝辛苦,但朕也不是每天都要早朝,如今特地举行一次早朝,却无故缺席这么多人,怎么,是不把朝廷纲纪放在眼里吗,还是不把朕的话当回事,还是真的懒散惯了?!方爱卿,你且说说。” 方从哲粗略观察了一下,他发现缺席早朝的官员不仅仅是有东林一系官员没来上朝,还有非东林一系的,不仅仅有文官,也有武官,甚至还有勋臣。 所以,他也就只好说道:“启禀陛下,朝纲不振,百官怠惰,以致于文恬武嬉,已到不可不治的地步,以臣之见,非是他们不把圣旨当回事,而是他们的确懒怠,心存侥幸,会以为陛下不会细究此事,而故意蒙混过关,这也和御史失职有关,若是御史严守朝廷纲纪,也不会有如此多的人疏于朝政。” “此言有理,都察院的御史身为风宪官,却不严守朝廷纲纪,实在是令朕失望!拟旨,将御史郭文叙革职为民,永不叙用,流放至肃州卫服役!未请旨便缺席早朝的也一律革职为民,流放甘州五卫任戍卒!虽请旨但未得恩准便缺席早朝的,眼里还有点朝廷规矩但却没有严格遵守,也一律革职为民,念其心里还是有对朝廷的敬畏之心,只流放于关内沿海修海塘!” 朱由校这时候说了起来。 除了因为谋逆与勾通外敌以及贪墨者,朱由校决定处以酷刑外,其他罪责,他只打算将这些犯事的文官士子尽量流放。 一来可以利用这些文官士子的劳动力和在文化上的能力加强贫困地区的教育建设与基础建设,以免浪费人力资源; 二来,朱由校通过研究历史发现,一些文官士子其实在历经贬官流放等磨难后往往在文学才能乃至执政才能上都有很大的飞跃,以前只爱空谈的清流甚至也会变成注重实务的干吏,王阳明就是个例子,流放贵州后无论是治军还是治学的能力都大幅度提升。 所以,朱由校认为对这些文官士子尽量流放倒也算是对他们的一种改造,改造的好自然也是不错的,这样的话,社会也不算白供养其读书那么多年。 “陛下,臣玩忽职守,实在有罪,臣甘领一死!请陛下成全啊!” 第一百零五章 朕爱记小本本 但文官士子并不愿意接受这样的安排。 因为谁都知道大多数流放的人,真正能活下来的很少。 也就王阳明这种从小身体好的才能撑得住。 对于大多数不爱锻炼体质差的文官士子而言,在这个医疗条件很差的时代,流放到交通不便环境恶劣民族成分复杂的地方就等于是客死他乡。 所以,在很多人看来,流放比直接赐死都狠,毕竟直接赐死还能落叶归根。 不然,历史上很多官员得势后打击政敌为什么喜欢玩流放。 真以为是人家心软不忍心剥夺其生命权? 所以,郭文叙此时就匍匐在地,如此哀求起来。 “朕意已决,不必再言,尔等既是因懒散而误朝纲,那就去边陲之地好好接受改造!你们有人在私底下说朕残暴嗜杀,但朕其实也只是对罪大恶极者不容姑息,对于你们这些因流弊而丧失敬畏之心的,朕还是抱着先拯救一次若拯救不成再严惩的心思的,现在朕流放尔等就是再拯救你们,你们皆是孔孟子弟,知道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的道理,所以,朕希望你们能够改造成功!肃州甘州皆为大明边陲重镇,你们在那里守边也是为社稷开太平!为百姓立命!朕可以保证,只要你们在那些地方改造的好,朕还是会不拘一格的重用你们!” 朱由校语重心长地说了起来。 虽然朱由校这话说的颇有鼓励的意味,但郭文叙现在只想哭,他没想到皇帝陛下还是铁了心要流放他。 郭文叙不禁心想自己还是在半路上自杀算了。 但这时候,朱由校突然说道:“不准自杀!谁要是自杀就是拒绝接受改造,就是抗旨,那就是更严重的罪,一旦被东厂的人查出来,那就是抄家!” 郭文叙只得忙把这个想法打消掉,然后忍泪道:“臣谢陛下提点!臣领旨!” 方从哲这时候见有文官要站出来替这些人说情,因担心再横生枝节,就忙主动先喊道:“陛下圣明!臣等领旨!” 其余大臣见此只得跟着这样喊,只是有些文官颇为不满地瞅了方从哲一眼。 而朱由校因此很满意地点了点头,说道:“接下来,还有一件事。” 文武官员因朱由校这么说,注意力也被转移到了朱由校要说的第二件事上来。 “这些日子,京中一直流传兵部尚书徐爱卿之母钱氏去世的流言,按理,这种小事不必拿到朝堂上来议论,但这件事却引发了不小的风波,甚至不少别有用心者还拿这事借机生事,辱骂朝廷重臣!实乃可恶!故而,朕已让东厂严查此事,最后查明徐爱卿之母钱氏去世之言实为子虚乌有之事,乃有人在背后故意操纵。” 朱由校说着就喝令道:“把幕后主犯李三才和徐时霖押上来,让这俩人当着朕和诸爱卿的面再招供一次!” 朝臣们没想到朱由校会突然提起最近朝野内外闹得沸沸扬扬的徐光启母亲钱氏去世的事。 而徐光启自己也神色凝重起来。 但只是朝臣们和徐光启都没想到皇帝陛下会突然提到说这幕后主犯里有李三才! 李三才是何等人物! 那可是东林巨擘,与顾宪成一样的人物,多少官员士绅与之有纠葛是说不清楚的。 虽然李三才在被万历革职前最高职位也不过是个漕运总督,但在士林中则是一大帮文官士子的领绣(通假字)。 所以,当朱由校提到李三才后,朝班中已经有文官开始不安和紧张了。 李三才手里握了不知多少人的把柄,也不知多少人是和李三才一损共损一荣共荣的关系。 要不然,当年李三才被人揭发私吞金丝楠木建造私宅也不会被文官力保最终也只是被革职了事。 所以,朱由校突然这一提到李三才等于触碰到了文官集团许多人的敏感神经。 “臣都察院左副都御史王之宷启奏陛下,据臣所知,李三才素来刚直正派,秉性淡泊,故臣认为,李三才断不会有此卑鄙之心,而欲在江湖之远害庙堂之臣!臣请陛下明鉴,令三法司严查此事,而不应只听东厂一面之词!” 这时候,与东林官员走得近的王之宷先站了出来,迫不及待地就要为李三才辩白。 因为王之宷知道,如果李三才真被治罪,那他之前被查出的贪污罪证就会被抖露出来。 左都御史曹于汴也忍不住站出来道:“陛下,李三才虽是革员,但在士林中威望甚高,且素来也颇得名望,臣认为此人的确不宜擅自审问,当令三法司会审问,而非由东厂审问,东厂素来只会刑讯逼供,其所逼问之事未必会令天下人臣服!” 进而大理寺卿韦藩也站了出来道:“陛下,以臣之间,此事的确当交由三法司会审!李三才即便招供只怕也是遭受了酷刑才不得不认,必是被打得遍体鳞伤才不堪受辱而认!臣请陛下明鉴!” “东厂必是严刑酷法逼供,臣请陛下将李三才交由三法司重审!” 太常寺少卿房可壮等文官也尽皆站了出来,乌压压一时由上百人出现在大殿前面上,一个个似乎完全忘了眼前这位皇帝的残暴。 但这些人也没办法。 李三才,他们必须得保! 保李三才就是保他们自己。 谁也没想到天子会突然要收拾李三才,明明李三才都已经被革职了,居然还被天子弄到朝堂上来! 王之宷等官员甚至都在想早知道当今天子还盯上了李三才说什么也不能让李三才活着才是。 而且,不少文官已经在暗自想道:“还好顾宪成已经没了!不然,看如今天子这厉害层次,连李三才都能挖出来,指不定会不会把顾宪成也挖出来。” 朱由校看着这阵势,也不得不承认李三才在士林中的影响力的确非同小可。 朱由校没有说话,只默默记下这些人的名字,然后回去好写在抄家名单上。 好记性不如烂笔头嘛。 记下来总是有用的,说不定什么时候短了钱而需要这样来一次。 当然,这些文官还不知道他们面前这位帝王心机深得很,居然没事爱记小本本。 第一百零六章 韩爌的表演 李三才这时候被押解了过来。 他只瞅了这些乌压压跪了一大群的文官一眼,然后抿了抿嘴,露出些许愧色。 朱由校这时候问起李三才来:“李三才,东厂可有对你刑讯逼供?” “没有。” 李三才沉吟了片刻,最终还是老老实实地回了一句。 接着,朱由校又问:“东厂可有对你严刑拷打。” 李三才也回道:“没有!” “刑部尚书黄克缵、左都御史曹于汴、大理寺卿韦藩,你们都上去看看,替朕和百官们看看,看看李三才身上可有伤,可有被东厂逼问。” 朱由校这时候命道。 三法司分别是都察院、刑部、大理寺。 这三个机关是大明中央朝廷最高的三个司法机关。 大的案件很多时候为示公允都会被要求三法司会审。 而现在朱由校便也让这三个衙门的最高堂官上前确认李三才有没有刑讯逼供。 三人便奉旨来到了李三才这里。 然后,三人皆瞪大了眼。 因为他们发现李三才身上是真的没有半点伤痕。 韦藩甚至忍不住往李三才裤裆的地方瞅了一会儿。 最终,刑部尚书黄克缵先说道:“陛下!李三才确实没有被东厂刑讯逼供。” 左都御史曹于汴也不得不拱手道:“陛下,李三才的确没有被东厂刑讯逼供。” 大理寺卿韦藩也道:“启奏陛下,臣亦未发现李三才有被刑讯逼供的地方。” 朱由校因此点首,问着李三才:“李三才,向朕和大臣们说说你所犯下的事,不得有所隐瞒!锦衣卫替他复述出来,使得百官听见。” “遵旨!” 李三才回了一句。 于是,李三才便当着朱由校和朝堂上的所有文武官员说道:“早在得知大司马要给皇上练兵时,我就安排人准备对他的母亲动手,为的是让大司马丁忧回乡,让皇上练不成兵,后来得知大司马一族暴富以后,就更加嫉妒徐家权势,而催促我的门人徐时霖这样做,并将消息散布给朝中诸公,使得朝中诸公误以为徐光启隐瞒其母亡故之事,只是没想到我的阴谋败露,我派去毒害大司马之母的细作早被东厂发现,而我也是现在才知道我的阴谋已经败露,也是现在才知道给朝廷造成了如此大的麻烦,我有罪!” 众臣听后十分惊骇。 他们没想到李三才会真的在没有被刑讯逼供的情况下主动承认自己的罪。 内阁次辅韩爌再次庆幸自己没有急着站出来为李三才说情。 但也因此,他已经猜到这样下去,东林党势力会被打击得更惨,而急于开始和东林撇清关系的他也就急忙先站了出来,青筋直冒地指着李三才喝问了起来:“李三才,你怎么如此卑鄙!” 当然,韩爌内心更想问的是:你李三才怎么就承认了这样的罪过,这种事哪能由自己承认的,这还让我们怎么救你? “真正是骇人听闻!大逆不道!无耻!” 一些文官也跟着骂了起来。 方从哲倒只是稳若泰山地瞅了韩爌一眼。 朱由校也只是微微一笑。 而左都御史曹于汴、大理寺韦藩、王之宷等人此时皆沉默了下来。 他们现在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像韩爌等人一样对李三才落井下石。 明显是不妥的。 谁也不知道这样把李三才逼急了,他的人会不会在接下来揭发自己这些人的罪过。 替李三才求情。 更加不妥! 现在李三才都自己认罪了,求情除了肇祸毫无益处。 所以,现在这些人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但心里也非常憎恨李三才怎么就这么怂,居然把自己做的事都承认了。 朱由校这时候继续问起李三才来:“说,你还犯了那些罪。” 李三才继续回答起来:“我在漕运总督任上私吞了金丝楠木,运回家去建了自己的私宅,还贪污了七百多万两白银,其中还拿出来打点了不少朝中大臣,本意是要让他们推我以外幕入阁的,眼看就要成功,却被政敌所阻,且被贬为平民,但为了将来能被起复,且让朝中一些大臣依旧支持自己,我也将曾经为官期间所掌握的百官把柄藏在了家中密室。” 在场的许多官员听后都惶恐不安起来,他们没想到李三才连这些都认。 “黄爱卿,李三才所犯之罪,按大明律,当如何判决之,你是刑部尚书,你且说说。” 朱由校询问起来。 黄克缵是非东林官员,所以也没和李三才有什么瓜葛,也就如实回道:“回陛下,按大明律,谋害重臣家眷且是诰命夫人,同谋杀朝廷命官,当斩立决!而私吞金丝楠木属于僭越违制,同谋逆,当满门抄斩,贪污白银七百多万,属于贪墨重罪,当剥皮实草,籍其家产,数罪并罚,即便其僭越一事已被神庙特赦而罢职,然其谋害朝廷诰命并贪墨事亦当判决之,故当斩,并抄其家。” “爱卿所言有失,李三才明面上只是谋杀诰命,但他亲口承认是欲阻挠朕练兵,这是在谋不轨,当诛九族!何况其本就野心甚大,竟敢僭越用金丝楠木,分明是没把君臣朝纲放在眼里!但朕念他还算老实,主动坦白其罪,该诛三族中成人!以儆效尤,敕告天下,谁再僭越违制,必不姑息!” 朱由检说了起来。 “臣遵旨!” 黄克缵回了一句。 在他看来,当年神庙对李三才的处置太轻,而现在的陛下又处得稍微重了点,但无论如何,这种事说重可重说轻可轻,毕竟用金丝楠木这种行为谁也不知道当事人是只想追求奢华而忘记了王法还是真的有和称帝野心。 而黄克缵自然也不会为了李三才惹怒皇帝,也就应了起来。 接下来,朱由校开始宣布对周顺昌、练国事、左光斗等人的处置。 “周顺昌和练国事等人明得到圣旨批复,却还滋生事端,围堵朝臣,聚众闹事,实在是目无君上与朝纲,俱斩立决!左光斗听信谣言,擅自传播,唯恐天下不乱,革职为民,流放至肃州! 朱由校说后,光禄寺少卿钱春先站了出来:“陛下!李三才虽罪大恶极,然亦是前朝重臣啊,自古仁君治国便遵循刑不上大夫之义,还请陛下施仁政,饶恕李三才死罪,更饶周练等人死罪啊!他们虽狂悖不明,但也出于对人伦孝道的维护啊!请陛下明鉴!” 钱春等不得不为李三才等人说情,因为一旦李三才真被抄没,那自己这些人犯的罪责就都要落到皇帝手里了。 “放肆!你非三法司官员,有何资格评议此事,朕要如何治国也轮不到你来教!朕看你也是目中无朕,目无王法!拖下去,杖毙!” 朱由校一脸严肃地吩咐起来。 钱春大为惊愕,眼看着锦衣卫就已经上殿,忙疾呼道:“陛下!臣是一片肺腑之言,您这样做会坏我大明社稷啊!请陛下不要如此对待士大夫啊!否则我大明社稷必危呀!” 朱由校没有听,只吩咐道:“退朝!” 其他文官见此哪敢再多言,也就噤若寒蝉起来。 第一百零七章 朕就不信杀不了一革员 但这件事并不会因为朱由校的强硬而结束。 李三才即将被诛三族的事让朝中许多文官都因此惴惴不安。 再加上,朱由校还要处斩周顺昌、练国事这两文官,还要流放跟着周顺昌、练国事一起围堵徐光启的文官,甚至还要流放左光斗以及未参加早朝的文官。 所以,一时间,整个京城的许多文官们对皇帝不满到了极点。 一不知名勾栏深院里,一些东林官员正在这里秘密集会,为不让东厂眼线知道,甚至来都不是一起来的。 “这个暴君!余某不过是没上早朝而已,如今竟也要被流放!” 着便服的大理寺少卿余懋衡最后一个来,且一来就含泪欲哭地对钱谦益等东林官员说了起来,咬牙切齿。 “余公慎言,如今必须先想办法营救周公、练公、左公乃至修武先生,但直接上疏谏言只怕无用,眼下只能寄希望于天下人心,当速让在京官绅士子皆知此事,到时候号召所有官绅士子到都察院,请都察院代为上疏,要让天子知道,他如果真这样视我天下士大夫若刍狗,那他将失去的是整个天下人心!” 钱谦益背着手,拧眉看着满堂东林官员,说了起来。 这时候,周起元也起身附和起钱谦益来:“钱公说的是,眼下我东林失势于朝堂,只能寄希望于天下人,何况修吾先生本就为我士林领袖,得天下人望,只要此事一经知道,在京举子诸生必会为修吾先生鸣冤!” “没错,陛下这是逆势而为,他以为用严酷之政压制住百官就能肆意妄为,也未免太自以为是了些,修吾先生何等人物,不是他想杀就能杀的!” 东林官员李应升也说了起来,呼吸有些急促,明显也因为这件事而非常激动。 “修吾先生自然不是一般人,但是这件事也让钱某发现这厂卫的危害,诸公可以细想想,但凡有厂卫横行之朝,我等士林就不好过,而阉竖或权珰就会飞扬跋扈,视我士林为鱼肉!如今修吾先生有此劫难,也是东厂从中作祟所致,所以不能让厂卫如此横行霸道!否则这天下将永无宁日矣!” 钱谦益这时候再次说了起来。 “没错,厂卫之害甚于外虏流寇也!不如这次就趁着为修吾先生说情之际,逼天子撤设厂卫,痛斥厂卫之弊,天子若不肯,那就等着到时候天下大乱!” 李应升先回应起来。 “天子是不可能撤设厂卫的!除非天子愿与我士大夫共治天下,而非独治天下,否则,就不可能自断其爪牙!要使厂卫不能为天子爪牙,只能再演英庙朝旧事,我士林中需有不畏死之真刚烈者敢于御前于这朗朗乾坤下替天行道,打杀奸佞!如此方能奸佞丧胆,而不敢助纣为虐!” 钱谦益很是激动地说了起来。 钱谦益所提的英庙旧事指的是明朝正统年间,文臣们仗着勋贵大多在土木堡阵亡,而天子势弱时,在朝堂上直接打死锦衣卫都指挥使的事。 李应升因此神情激动地回应道:“那就再现当年我士大夫之勇!宁与权阉奸佞玉碎,也绝不偷生!当立即号召我士林中人立即去都察院公车上书,为修吾先生喊冤,请天子撤设厂卫!” “没错,当为修吾先生喊冤,请天子撤设厂卫!” 东林诸官员听后也都很兴奋地点了点头,且尽皆回应起来。 因此,在东林诸官员的暗中鼓动下,很快,许多在京举子和诸生尽皆知道了李三才要被夷三族的事,也开始自发地按照东林诸官员的号召往都察院而来。 因为明年就是天启二年,眼下又是北直隶乡试临近之时,所以,在京的士子特别多。 一时,来到都察院的士子竟一下子聚集了五百多名。 整个都察院被围的水泄不通。 “吾等士子今日欲为修吾先生喊冤,请都察院诸公为吾等代呈疏言于御前!” “修吾先生德高望重,海内咸知,岂会僭越贪墨,此定是东厂构陷!望都察院诸公转述吾等冤情于御前,若天子不从我等之愿!” “权阉祸国,奸佞盈朝,难道都察院诸风宪也都贪生畏死不成!” 举人吴昌时等举子此时围堵在都察院门外振臂高声呼喊着。 御史李应升因此特别如意,不由得看着都察院内的其他御史官:“诸公都看见了,这就是天下人心!难道我们作为御史言官,就真的连这些后生辈都不如吗?!” “总宪,这些士子是在胡闹,没将朝廷纲纪放在眼里!” 但左佥都御史冯铨倒是不这么认为,也就来到左都御史曹于汴这里说了起来。 曹于汴则瞪了他一眼。 而左副都御史王之宷更是叱骂起冯铨来:“你何时与阉宦奸贼穿了一条裤子!竟这么甘为其忠犬!不对,老夫忘了,你本就是一条忠犬,是他方贼派到我都察院的一条忠犬!当初要不是你,周公与孙公也不至于身败名裂!” “没错!如今连都察院都混进了卑鄙无耻之徒!还能指望现在的朝堂如何清明公允!” 李应升也附和起来。 其他御史也都朝冯铨冷嘲热讽起来,离冯铨远远的。 “总宪,难道您也觉得外面这些士子这样做是对的吗?” 冯铨这时候问了曹于汴一句。 “公道自在人心,你一只知逢迎媚上的小人哪里知道这些。” 曹于汴说了一句则直接来到了都察院门外,且对正高呼着的众士子喊了起来:“大家静一静!大家静一静!” 很快,这些围堵都察院的士子皆安静了下来。 曹于汴这时候才开始说道:“本堂乃都察院掌院都御史,你们可有奏本,如果有,就递来,我都察院必帮你们呈递圣上!” “多谢总宪,这是我的奏本!” 吴昌时先把奏本递了过来,朝曹于汴躬身行礼说道。 而一时,所有人尽皆递了过来,曹于汴则让都察院的其他御史过来接过这些士子的奏本。 …… “启禀皇爷,曹于汴接了士子们为李三才喊冤的奏本。” 魏忠贤在这不久后就来到朱由校这里禀报了起来。 朱由校听后冷下脸来:“朕就不相信,朕还杀不了一革员!” 第一百零八章 都察院是朕的都察院 因左都御史曹于汴求见天启帝朱由校,朱由校倒也准予了曹于汴的求见。 当然,已经从东厂这里知道都察院情况的朱由校也知道曹于汴来的目的。 而朱由校愿意见曹于汴的原因也很简单,那就是他想看看曹于汴会如何阻止自己。 曹于汴是因前左都御史张问达受兵部贪污窝案牵连而被朱由校赐自尽后而接替张问达担任左都御史的。 朱由校任命曹于汴倒也只是因为曹于汴是都察院官员中资历仅次于张问达这么简单。 倒也不是因为他真的信任曹于汴,确认曹于汴是足够刚直清廉的人。 毕竟朱由校才即位不久,还没有发现足够胜任都察院左都御史一职的人。 不过,朱由校也没想到曹于汴会陷于这种朝堂斗争这么快,会因为李三才的事而不得不站出来。 这也让朱由校不得不承认李三才的能量的确大,受到影响的朝中官员竟已牵连到部院大臣。 “臣见过陛下!” 曹于汴向朱由校见了礼,捧着一沓三尺长的士子联名疏。 “平身。” 坐在帘内的朱由校回了一句。 “谢陛下!” 曹于汴回了一句。 朱由校则问道:“曹爱卿见朕可是为都察院外闹事的士子而来?” “陛下明鉴!这些士子也是一片拳拳报国之心,臣特带了他们的联名疏而来,还请天子预览,另外,他们各自还有奏本在都察院,还请陛下准通政司收揽。” 曹于汴回道。 朱由校笑了笑:“什么时候士子竟可以直接干预政事了?这都察院是他们的都察院还是朕的都察院?你说呢,曹爱卿?!” 曹于汴听朱由校这么说后,颇为失望,忙激动道:“陛下!他们代表的是天下人心啊!李三才虽是革员,却在我士林中德高望重,其门生朋友遍及天下,素来为士人敬重!如今,他们闻知李三才因谋不轨而要被诛三族,故而不信,而特为其伸冤啊!还望陛下体谅他们一片赤诚之心!” “你是在为他们说话?” 朱由校语气如寒冰地问了一句。 曹于汴慌忙匍匐在地:“臣是为了陛下,为了我大明的江山社稷,劝谏陛下啊!还请陛下不要尽失天下人心啊!” “你是在拿他们威胁朕?” 朱由校问了一句。 “臣不敢!” 曹于汴忙回了一句。 “你都这么说了,还有什么敢不敢的!” 朱由校说着就又笑道:“只是朕不解,一群士子什么时候代表天下人心了,这天下黎庶知道他们被这些人代表了吗,你有没有问过天下所有百姓,问问他们愿不愿意被这些士子代表?!” 朱由校说着就问向在乾清宫服侍朱由校且负责御用监事务的贴身内侍王承恩:“王承恩,你说说,外面的士子代表你吗?” 王承恩忙卑微地笑道:“奴婢自然和他们是不同的,奴婢只知道尽忠于皇爷!” “回答的好!” 朱由校突然说了一句,然后又问着王承恩:“你说说这天下百姓在乎的是什么,是不是真的都如曹爱卿所言,在乎一个贪官污吏,而且是一个虚伪胆大妄为的贪官污吏的生死?!” 王承恩忙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回道:“陛下息怒,天下百姓自是不在乎这些的,他们在乎的是天下是否太平,衣食是否有着落。” 朱由校再次赞扬道:“说的好!” 接着,朱由校就对曹于汴说道:“曹爱卿,你一个两榜进士,何时见识竟不如一内珰了?” 曹于汴则不甘就此罢休,忙慷慨陈词道:“陛下!非也!臣斗胆直言,黎恕不为民也,而天下士人才为民,黎恕不过草芥之人,而真正为天下民意者便是天下士人意呀,陛下是与士大夫共治天下,而非与百姓共治天下,而民为重,君为轻,社稷次之,圣人此言,也是言士人之意重于君与社稷呀!” 曹于汴知道李三才若真被抄家灭族,他是逃不了的,也就横下心来,看了王承恩一眼道:“内宦阉竖就更不配了!不过陛下之家奴耳,类若走狗家禽,陛下杀之亦只需一手诏!还请陛下从天下民意,从天下士子之心,宽赦李三才之死罪,不抄其家呀!” 曹于汴说后就痛哭起来。 王承恩心里虽然也自认为皇爷的奴才,但他也听得出来曹于汴刚才的话是在鄙视他,不把他当做人看,因而也让他的自尊心受了些伤害,心里也有些不满,但他也不敢说什么,只瞅了朱由校一眼。 朱由校则笑了一句:“但在朕的眼里,朕的家奴是配的,所以,你和外面那些士子的要求,朕是不会依的。” “那臣就撞死在这里!” 曹于汴突然起身大喊一句,又道:“臣死谏!” 王承恩因此大惊,忙瞅了帘内的朱由校一眼,心道:“也不知皇爷会如何应对,可叹皇爷才十多岁呀,这老货怎么如此威逼皇爷!” 因为朱由校注重神秘性,所以不会轻易让大臣看见自己的面容表情,也就经常在接见大臣时会隔着一道帘子和屏风见大臣。 而曹于汴此时也就没看见朱由校冷笑的样子,只看见王承恩惊骇的样子,从而心里得意起来,继续说道:“陛下若执意不肯从天下民意,臣只能撞死在这乾清宫!” “那你就撞死。” 这时候,朱由校回了一句,语气十分淡然。 曹于汴听后十分惊讶,他简直不敢相信这会是出自一个十多岁少年帝王的口。 “王承恩,他撞完后,如果脏了地板和柱子,记得找他家人赔钱。” 朱由校这时候说了一句。 “是!” 王承恩回了一句。 曹于汴不由得再次喊道:“陛下,臣真的死谏啊!” 朱由校没有回应他。 曹于汴见此只得说道:“陛下,臣望您记住,您今日若不从臣之谏言,则大明亡国不远矣,天下士人之意不可违呀!” 说着,曹于汴就朝金柱跑了去。 但这时候,曹于汴突然又停了下来,再次回头喊道:“陛下,您真不欲听臣之铮铮良言吗!你真要与天下士子彻底决裂吗,陛下就不怕将来天下大乱吗?” 曹于汴见朱由校依旧没回应,就只得一咬牙再次朝大殿内的金柱跑去,但突然又停了下来。 王承恩这时候忙问了一句:“曹公,您撞还是不撞?” 曹于汴看了王承恩一眼,内心极度郁闷。 第一百零九章 陛下害苦了我 “也罢!老夫岂能陷君父于不义。” 曹于汴叹了一口气,就说了一句。 “臣告退!” 然后,曹于汴朝朱由校鞠躬行了一大礼,接着才失落地转身离开。 王承恩看着这一幕,眸中露出一丝不屑。 “欺君!” “他这是欺君!” 而在曹于汴刚走后不久,朱由校突然连说了两句。 接着,朱由校喊道:“王承恩!” “奴婢在,请皇爷吩咐。” 王承恩立即回了一句。 “拿朕手诏去内阁,让其即刻拟旨,曹于汴借死谏之名而欺君,着判腰斩,抄没其家!” 朱由校说了一句。 同时,朱由校不由得心道:“你曹于汴若真死谏倒也罢了,朕还真念你刚烈,对你网开一面,即便将来才查出你的罪责也会替你掩盖,甚至嘉奖你身后之名!但朕没想到如今到了这个时期,士大夫的脊梁是真的不太硬了!你曹于汴既然如此,那就别怪朕不容你!” “是!” 王承恩回了一句。 而正在内阁的方从哲收到朱由校的手诏后十分惊愕,不由得忙来乾清宫求见朱由校。 朱由校因此宣了方从哲进来。 方从哲忙道:“陛下,曹于汴到底是左都御史,朝廷重臣,虽有要挟君父之罪,然他在士林中颇有威望,可否对其网开一面,即便治其死罪,是否还是保存其体面,令其自尽便可,而非受腰斩酷刑?” “哼,又是在士林中颇有威望!难道在士林中颇有威望者,就必须得法外开恩不成?保存了他的体面,那朕的体面,朝廷的体面呢!如果曹于汴真撞死在这里也就罢了,朕还不得不佩服其铮铮铁骨,但他如此虚伪狡诈,明显是在威胁朕,朕岂能容之!此事断不可让!” 朱由校语气森严地回了一句。 “是,臣糊涂,陛下所言甚是。” 方从哲回了一句。 “你不是糊涂,你和他们一样,把天下士林看得太重,但事实上,他们也和全天下其他人一样,只服从强者,只要强悍,哪怕胡虏当政为君,他们亦会对其服服帖帖,但若君王对其稍微宽仁一些,他们就会以为君王好欺,就会蹬鼻子上脸,就把自己视为天下主人,甚至还要与君王共治天下的话也能说出来!乃至觉得他们才是这个世界上最清醒最正直的人,还最反动,最恨朝廷最恨国家最恨君王,可事实上他们才是帝国得便宜最多特权最多的!” 朱由校说了起来。 方从哲沉默了一回,他不得不承认皇帝所言很是一针见血!也把他们士大夫看得很透彻。 但方从哲同样作为一名士大夫,心里还是很难受的。 方从哲很想说陛下你不能因此彻底对整个士大夫失望,自古以来,哪怕是现在,还是有不少公忠体国之人的。 “当然,朕也知道,天下士大夫不能一概而论,也有不少舍身为国的,太祖当年一介布衣也靠浙东四士辅以文治才得了天下,可以说,这天下是成也士大夫,败也士大夫,但至少曹于汴不是真君子,如果他不被严惩,就对不起那些真正敢为国为民而死的刚烈之臣!” 朱由校咬牙说了起来。 “臣谨记陛下圣训,臣这就去拟旨!” 方从哲听了朱由校的话自是醍醐灌顶,但内心也是颇为郁闷,暗道:“曹于汴,你既然说了死谏,干嘛就不直接一头撞死!真若怕死,就别说硬话!” …… “曹公,陛下如何说,可有愿意听从我等士林之言,而饶恕修吾先生死罪?” 举人吴昌时等这时候一见曹于汴回都察院就忙问了起来。 曹于汴将吴昌时、董廷献等几个名气比较大的举子请进了都察院里,并叹了一口气道:“陛下言士子不得干预政事,不愿意看你们的奏疏,也不愿意饶恕修吾先生,老夫即便死谏也未成。” “死谏也未成?” 吴昌时等举子听后极为失望。 “陛下怎能如此堵塞言路!而不顾天下民意!” 御史李应升也因此说了起来,横眉怒目地看着众人。 曹于汴则叹了一口气道:“唉!没办法,本堂以死相逼,陛下也不愿意妥协,无可奈何也!若非陛下阻止,说本堂死谏是陷他于不义,再加上内宦王承恩从旁阻拦,本堂早已撞死在金銮殿上!” 曹于汴违心地说了这么几句。 他自然不敢承认自己是因为临阵怕死,而之所以把王承恩带上,也是为了混淆视听,这样将来王承恩自己也不好说自己没有阻拦。 而吴昌时和李应升对曹于汴自然是更加敬佩。 “曹公真乃公忠体国之人,只可恨今上为奸臣蒙蔽,只听得进去阿谀奉承之言,而听不进去逆耳忠言!” 因而这些御史举人尽皆如此称赞起曹于汴来。 “圣旨到!左都御史曹于汴接旨!” 这时候,传奉官持了内阁所拟圣旨而来。 曹于汴因此忙起身跪了下来。 而这时候,传奉官便开始念起圣旨来,圣旨内容自然是革除曹于汴职务、籍没其家产,并打入诏狱,着即腰斩的内容。 同时,传奉官在念完圣旨后又道:“另外,圣上还让咱家带口谕给你曹于汴,圣上言,你曹于汴不必为了陷朕于不义就委屈自己,不必为了朕的名声而牺牲自己的名声,你自己要在朕面前死谏,也没人阻拦,朕也准了你撞柱而死,而你自己却突然不敢撞,实在是令朕失望,也令天下人臣失望,以至于元辅亦言,你这是要挟朕,以为朕懦弱很欺,当严惩!朕甚为愤怒,特从方卿之言,拟旨将你腰斩处死!并告诫天下臣工,若非真君子,就不要真死谏!朝堂非儿戏之地!” 说完,传奉官就道:“曹于汴,接旨。” 曹于汴此时整个人呆滞起来,一时不由得声泪俱下:“臣接旨!” 吴昌时和李应升等则因此大惊,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因为这些御史士子自然不会当面揭曹于汴的短。 只是过了一会儿,吴昌时先转移了话题道:“方贼可恶!诸位听见了吗,陛下本无意如此残暴,是方贼建言所致!” “没错,方贼可恶!此贼不死,天下难安!” 李应升等也跟着大骂起方从哲起来。 然后,曹于汴也突然仰天大骂起来:“方从哲!你这个奸贼!” …… 正在内阁票拟奏疏的方从哲因此不由得打了一个喷嚏,然后叹了一口气,心道:“定然是曹于汴在骂我了!唉,陛下害苦了我!” 第一百一十章 只有皇爷才可以收买人心 “方贼虽可恶,然现在的关键还是救出修吾先生,我们要让朝廷知道,修吾先生杀不得!杀之便是与天下人为敌!” 一处会馆内。 当吴昌时等举子在确定周围皆只是自己这些加入各类可靠文社的士子后,举子吴昌时就先痛声疾呼起来。 而董廷献也跟着响应道:“没错!既然陛下不听我等之言,那我等只能不顾体统!如牧斋先生所言,这种时候只能效仿英庙朝之义士,当为诛国贼而冒死罪!我决定去锦衣卫诏狱,亲自救出修吾先生,厂卫等朝廷鹰犬除非真的要与我等读书人为敌,而无辜杀死我等,否则就不要阻拦我等救出修吾先生!总之,要死,就和修吾先生一道赴死!要生,则与我天下士林一道同生!” “可有与我同去锦衣卫诏狱救出修吾先生者!” 董廷献说着就站在了桌子上号召起来。 “去!” 几个文社的带头举子响应了起来。 而这些带头举子这一响应,其他士子也纷纷跟着响应。 一时间,便果然有一大群士子浩浩荡荡地往正阳门西北位置的锦衣卫诏狱而来。 值守的锦衣卫一见这么多士子赶过来忙不由得捏紧了手中的刀把,纷纷看向负责值守锦衣卫的百户吴孟明。 吴孟明知道读书人不好惹,一个个皆是鼻孔朝天之辈,不像百姓,对官府什么的有敬畏之心,也特别能胡搅蛮缠,善于鼓动舆论,蛊惑人心,所以,他也不敢小视,立即命人立即去转告锦衣卫堂官与负责厂卫事务的厂公魏忠贤。 但就在吴孟明吩咐人去通禀自己上差不久,他就看见这些读书人直接就往自己的锦衣卫大堂里冲。 吴孟明见此不得不伸出手拦住这些人:“诸位!这里是锦衣卫大堂,不是谁都可以随便进的,请回!不要弄得大家都很难看。” “滚开!我们的先生在里面,我们要救出我们的先生!” 董廷献气昂昂地朝吴孟明吼了一句。 “我们不管你们先生是谁!这里是锦衣卫大堂,不是谁都可以随便进的,没有圣旨,除非是厂卫堂官,否则你们谁都不可以进!” 吴孟明也不得不严肃地说了起来,且直接将这董廷献一撞,就将其撞在了地上。 “奸贼!与你们拼了!” 这时候,董廷献咬牙说后就起身大喊道:“诸位可还记得当年英庙朝我文臣士大夫于朝堂上殴死王振同党的事吗,诸位可还记得当年景文公(李梦阳)持金瓜打不法勋贵之旧事吗,但凡有血性之人,岂能受这些宵小侮辱!” 说着,这董廷献就突然一拳朝面前一锦衣卫打了过去。 一时间,这些来锦衣卫闹事的士子就真围殴起眼前这十来个锦衣卫来。 吴孟明见此立即拔出了刀,大喊了起来:“你们这是无视王法!” “吴百户!” 这时候,掌锦衣卫的左都督骆思恭这时候突然从外面走来,且突然喊住了吴孟明。 吴孟明见骆思恭过来,便忙走了过来,急声道:“都督,您看,他们大闹锦衣卫衙门,扬言要殴杀我们!” 骆思恭这时候忙大喊了一声:“诸位且请罢手!否则,将被视同谋反。” 骆思恭这么一喊,这些士子才渐渐停手。 吴昌时和董廷献等朝骆思恭看了过来。 吴昌时看了他身着的蟒服一眼,便问道:“敢问可是骆都督?” 骆思恭点头:“正是。” 然后,骆思恭问道:“你们这是做什么?” “权阉乱政,构陷忠良,竟不惜污蔑我修吾先生谋不轨,我等是来救出我们先生的。” 吴昌时回了一句。 骆思恭没有回应吴昌时,而是看向这被殴打得鼻青脸肿,甚至有两人似乎已没气息的锦衣卫,不得不转头对吴孟明吩咐道:“将弟兄们都扶下去,请人医治!伤的每人陪银子五百两,出事了的,每人赔银子一千两,算我个人的,待会你来我家里取银子。” “是!” 吴孟明回了一句,又道:“可是,都督,这事。” 吴孟明话还没说完,骆思恭就瞪了他一眼。 吴孟明只得闭嘴。 “好的很啊!竟敢在这里来撒野了,你们这些人不好好读书去,来这里闹什么,真要造反吗?!嫌前些日子在都察院闹得动静不够大,真以为咱家会像都察院那帮家伙一样由着你们胡闹?!” 这时候,锦衣卫都指挥佥事田尔耕等锦衣卫官员陪着魏忠贤赶了来,而魏忠贤则人未到斥责的声音先传了过来。 “杨千户,将这些闹事士子全部抓入诏狱,待请皇爷处置!” 魏忠贤斥候后就再次吩咐了起来。 也跟着魏忠贤一同赶来且带着五百锦衣卫校尉来的杨寰见此立即回了一句:“是!” “慢着!” 但这时候,骆思恭突然大喊了一声。 杨寰不由得看了骆思恭一眼。 骆思恭则也吩咐道:“杨寰,先暂时把这里包围起来,不得放走一个,但也不必押入大牢。” “这个。” 杨寰一时不知道该听谁的。 骆思恭则冷声问了起来:“怎么,本指挥使指挥不动你了吗,你别忘了,把你从边镇调回京城的是谁帮的你!” 杨寰只得回道:“自然是都督。” “先把所有闹事士子围起来!留待皇爷发落!谁擅自离开,就杀谁!” 杨寰也是没法了,平时养病不管事的锦衣卫左都督骆思恭突然管起事来,他也不知道是该听东厂提督魏忠贤的还是该听对自己有提携之恩的骆思恭,只能说等皇爷发落,反正大家共同的主子是皇上,等皇上发落总是没错的。 “是!” 一众锦衣卫就立即把锦衣卫大堂围了起来。 吴昌时和董廷献看了骆思恭一眼。 骆思恭也说道:“诸位还是请不要擅自离开,否则你们这就是必死之罪!” “已经是必死之罪!锦衣卫大堂也是能闹的?先是五百多举子闹都察院,要联名上疏,救一个大逆不道之徒!如今又来上百人要强闯锦衣卫大堂,咱家也没想到你们这些人会这么猖狂到目无法之地步!闹都察院可以视你们不知情在喊冤,但强闯锦衣卫就等同于造反,目无朝廷!” 魏忠贤冷笑着说了起来,一边后退着一边说着,然后笑道:“当然,咱家现在明白了,不是你们这些人猖狂,是锦衣卫里有了对皇爷不忠的人!” 魏忠贤说完就看向了骆思恭:“骆思恭,你以为你收买了锦衣卫人心就能对皇爷不忠吗?!咱家告诉你,这天下没人可以收买人心,只有皇爷才可以!” 魏忠贤说后就立即上马而去。 田尔耕见此不由得劝起了骆思恭:“左都督,厂公毕竟是。” 田尔耕还没说话,骆思恭就打断了他的话:“你田尔耕这么快就改换门庭了?让你从一个膏粱纨绔子弟坐到这个位置是老子不是他魏忠贤!忘恩负义的!” 田尔耕不好答话。 这时候,骆思恭也看向了从诏狱里出来的北镇抚使许显纯:“还有你许显纯,别忘了是谁当初保的你们!” “左都督,这事要是让皇爷知道了。” 和许显纯一起出来的孙云鹤也不得不说了起来。 “杨寰说得对,这件事只能等皇爷发落,而不是由他魏忠贤发落。” 骆思恭说了一句就转身进了锦衣卫衙门。 第一百一十一章 魏忠贤找天启告状 哒哒! 哒哒! 魏忠贤挥汗如雨地策马往宫里而来。 但一进入宫中,魏忠贤就发现午门处值守的锦衣卫全都换了人,全是新面孔。 魏忠贤内心紧张起来,他不知道这些人是皇爷自己换的,还是有人谋权篡位。 “不可能!不可能是谁谋权篡位!谁又有这么个胆子,除了皇爷,也没谁一下子在皇城内调出这么多生面孔来!” 魏忠贤一边疾步走着一边在心里嘀咕起来,一时汗如雨下。 滴答。 滴答。 颗颗落在了地上。 “魏公公,您来啦,皇爷正等着您呢。” 王承恩这时候出现在乾清宫西暖阁门外,笑着对疾步进来的魏忠贤说了一句。 魏忠贤一看见王承恩笑若春风拂面,心里大定了不少,但还是下意识地问了一句:“皇爷呢?” “皇爷好着呢。” 王承恩知道魏忠贤想问的是什么,也就如实回了一句。 一听王承恩说“皇爷好着呢”,魏忠贤就彻底放下心来,整个人一下子就跪在了地上,然后匍匐在地,朝朱由校所在西暖阁内书房爬了进来,忍不住地瘪了瘪嘴,然后大声哭了起来:“皇爷呀!骆思恭他造反,他眼里没有皇爷,他对您不忠,他胳膊肘向外拐,他定和李三才有染,他……他实在不是个东西,奴婢要参他!” 魏忠贤一时急忙控诉起骆思恭来,且急切地连话也说不利索。 从天启即位以来,魏忠贤可是出尽了风头。 但这次骆思恭却压了他的威势。 让他第一次受挫。 所以魏忠贤也就第一次情绪失态起来。 毕竟厂卫已经被他视为自己的权力基本盘,他实在是受不了自己的地盘里有跟自己唱对头戏的。 “朕已经知道了!” 这时候,内书房里传来了朱由校的声音,语气十分淡然。 而魏忠贤也就忙住了嘴,盯着一双泪眼看向了帘内朝自己越走越近的皇帝朱由校。 魏忠贤自然识趣地没有问皇爷是如何知道的,因为他知道皇爷完全可以通过内厂知道自己厂卫发生了什么事。 “这些士子敢这样集会大闹,这就说明负责城内治安的锦衣卫在纵容,朕岂能猜不到?” 朱由校说了一句又道:“所以朕已提前着人传令卢九德和徐光启,卢九德率一千羽林卫去锦衣卫大堂,徐光启率一千羽林卫代替午门戍守之锦衣卫,羽林卫总旗官全部带甲进宫,藏于月华门与日精门内!现在你持朕手诏,再回去一趟,叫所有锦衣卫中百户以上锦衣卫实职官到这里来,朕要训话!” 朱由校说着就转身离开,丢下了一张墨迹已干的手诏。 魏忠贤急忙要伸手去拿这手诏,但又忙把手收了回来,先将手放在身上揩拭干以后才双手捧起手诏:“奴婢遵旨!” …… 魏忠贤再次马不停蹄地朝正阳门方向疾驰而来,不知疲倦。 但等魏忠贤到了以后,他就发现锦衣卫大堂外,除了杨寰在负责控制这闹事的一批士子外,骆思恭竟和所有锦衣卫官皆站在这里。 而看押闹事士子的人也变成了卢九德带来的近卫军。 魏忠贤见此愣了一下。 紧接着,魏忠贤就才下了马,拿出手诏:“有旨意!着锦衣卫所有百户以上实职官立刻进宫听训!” “内臣等领旨!” 骆思恭等回了一句。 于是,一大批锦衣卫立即起身往乾清宫而去。 魏忠贤看着这一幕,眼眸如刀地盯着骆思恭,他很讨厌这个突然出现且抢自己风头的人。 在这以前,骆思恭一直称病不朝,魏忠贤便以为他是识趣地不跟自己起冲突,也就没把骆思恭当回事。 不仅仅是魏忠贤这样认为,连锦衣卫里许多中高层官员也都渐渐忘记了骆思恭的存在,开始跟着东厂厂公魏忠贤做事。 毕竟跟着魏忠贤一起抄家拿人很带劲的。 而且魏忠贤作为上司也不抠门吝啬,该给下面请功的会请功,该请赏的也会请赏。 只不过,谁都没有想到,因为李三才的事,竟也逼得骆思恭出山了。 骆思恭看见宫廷午门外的锦衣卫都被换了后,心里不由得一紧,也苦笑了起来,心想陛下也太小心了些,自己哪能控制住所有锦衣卫。 但也因此,骆思恭待到了乾清宫殿内后也还是很恭敬地跪了下来,只抬眼瞥着紧闭的朱门。 其他锦衣卫官也跟着跪了下来。 这时候,王承恩瞅准时机走了出来:“皇爷有旨,着尔等平身!” 于是,这些锦衣卫皆说着“谢恩”并站了起来。 而王承恩接着吩咐道:“皇爷还有旨,着骆思恭即刻将大闹锦衣卫大堂的士子全部处死!以儆效尤!” “皇爷恕罪,士子们不过是年少无知,不知深浅,罪不至死,且国朝两百年从未有残杀士子之例,为保全皇爷之仁名,内臣不敢奉旨!” 骆思恭这时候却回了一句。 在场的锦衣卫官皆惊愕地看了骆思恭一眼。 只魏忠贤偷笑了起来。 王承恩因此回了殿内。 没一会儿,王承恩继续走了出来,回道:“皇爷说你大胆!另外,皇爷还问你,你是否也觉得李三才不该杀?” 骆思恭抿嘴回道:“是!李三才乃士林名宿,杀之会失天下人心,请皇爷明鉴!” 然后,王承恩则对殿外周围站着的羽林卫马祥麟等人喊道:“皇爷有旨,着即刻将骆思恭乱刀砍杀!” 锦衣卫官们听后更加惊骇。 锦衣卫千户朱立更是先站了出来,为骆思恭说情,如果骆思恭被罢职,他能接受,但被乱刀砍死,基于恩义,他就不得不为其求一下情:“皇爷容禀,左都督人老昏聩,请念其为先帝旧侍,饶其死罪!” “请皇爷念其为先帝旧侍,饶其死罪!” 其他受过骆思恭恩情的锦衣卫官也跟着跪了下来。 田尔耕见此不由得一咬牙也只得跟着跪了下来。 许显纯见此也没敢再站着,毕竟他是锦衣卫,也不想做锦衣卫的反叛。 杨寰和孙云鹤也跟着跪了下来。 魏忠贤见此一愣,看向了王承恩。 第一百一十二章 乱刀砍杀骆思恭 王承恩则是表情淡然,再次闪身进了殿内。 过了一会儿。 王承恩再次走了出来,然后高声喝令道:“羽林卫,全部出来!” 没一会儿。 月华门和日精门内,立即站出五十余名帽插鹅羽身着锦衣的羽林卫总旗官。 而王承恩也走了过来,并问着这些羽林卫总旗官们:“皇爷问,你们也要为骆思恭说情吗?且因此抗旨吗?” 马祥麟等羽林卫总旗官们皆是一愣。 他们也没想到他们在皇庄训练新兵训练得好好的,突然被要求集结,且要求披甲带刀进宫到乾清宫护驾。 而他们更没想到,皇帝给他们下的第一条旨令居然是要把锦衣卫左都督骆思恭乱刀砍死。 这些羽林卫总旗官虽然不是将门子弟就是优秀的军中行伍,个个武艺高强,熟稔战阵,但对于这种情况还是第一次面对。 所以,一时都迟疑了一下。 毕竟要他们杀的是锦衣卫的都督。 过了一会儿。 平素话最少的骆志杰先站了出来。 嚓! 骆志杰抿紧着嘴,拔出了御赐绣春刀。 然后,骆志杰横持着绣春刀朝被锦衣卫官们围在中间的骆思恭走了过来。 马祥麟记起了朱由校说过的“军人当以服从命令为天职”的话,也拔出了刀,跟在了骆志杰后面。 陈新见此也干脆一咬牙,拔出绣春刀,跟了过来,跟在马祥麟后面。 周遇吉也意识过来,知道这是检验自己这些人忠心的时候,也拔出了刀,然后跟在陈新后面走了过来。 嚓! 卢象升见周遇吉也过去了,捏了捏拳头,接着就也将绣春刀拔了出来。 其他羽林卫总旗官见此也都纷纷拔刀。 最后,连最为胆怯犹豫的郭牧也不得不拔出了刀,跟了过来。 …… 锦衣卫官们见此大惊。 依旧气定神闲的骆思恭听着整齐有致的脚步声,他也开始眸露惊慌之色,他能感受到出来,这群人明显是训练有素的人,无形中走路的步伐都透着一股千军万马行进之压迫感! 骆志杰最先走进来,对跪在周围的锦衣卫官完全无视,只两眼盯着骆思恭,然后一走到骆思恭面前。 直接手起刀落。 “啊!” 骆思恭背上被砍了一刀,豁开的蟒袍口子一下子浸出鲜血。 “皇爷!内臣有罪!内臣说实话,内臣的确是因为和李三才有过交往才得已这样做,内臣当初曾为先帝东宫侍卫,为助先帝争国本,不得已与东林诸人勾结,并向他们通报先帝志向,臣担心李三才掌握有向内臣行贿证据和要求内臣盗卖先帝近物而招罪,故而不得已企图利用士子之势,过了此关!然内臣忽略了皇爷所训羽林卫忠勇甚于锦衣卫,乞皇爷赐内臣全尸,求皇爷了,内臣也算为先帝流过血流过汗啊!” 骆思恭咬牙大喊了起来。 咔擦! 陈新的刀落了下来,将骆思恭的左臂当场砍断。 “啊!” 骆思恭惨叫一声。 紧接着,更多的绣春刀落下,犹如白雪纷飞处,红梅正绽放。 最后,骆思恭变成了一滩血泥。 “陛下还有旨问,锦衣卫其他人真要为这逆臣说话吗?!” 王承恩一个字一个字吐了出来,有些哆嗦地再次问了一句。 看着骆思恭被五十余人先后一刀刀砍的场面,他自然被吓得不轻。 “内臣田尔耕不敢忤旨!” 田尔耕先站了起来,他可不想陪着骆思恭死,为其求情是情分,但他也不想自己的命搭进去。 因为,他发现眼前这些羽林卫简直就是杀人机器,一句话都不说,却剁起人来不眨眼,让他这个自诩心狠手辣的人都被吓得心里直哆嗦。 “内臣许显纯不敢忤旨!” 许显纯也跟着站了起来。 “内臣杨寰不敢忤旨!” 杨寰也紧跟着站了起来。 “内臣孙云鹤不敢忤旨!” 孙云鹤也紧跟着站了起来。 一时间,锦衣卫官们纷纷站了起来。 “内臣骆养性不敢忤旨!” 连骆思恭之子历史上投降满清的骆养性也没有因为自己父亲的死而选择继续跪下,也跟着站了起来。 吴孟明等还跪着的锦衣卫官见骆养性都站了起来,既诧异也鄙夷。 这是你爹呀! 一时,吴孟明见此也干脆站了起来,他本来就对骆思恭在锦衣卫大堂前对闹事士子的态度感到不满,所以也就跟着说道:“内臣吴孟明不敢忤旨!” 其他和骆思恭非常有感情的锦衣卫官见骆养性这个当儿子都不再为自己父亲说话,也都干脆都站了起来。 最后就只剩下朱立等少数锦衣卫官还跪在地上。 王承恩见此再次进了殿内。 过了一会儿,王承恩再次出来说道:“皇爷言,你们还跪着的明显忘记了自己是谁的家臣!但皇爷念在你们到底曾是皇家家臣,也为皇家出过力立过功,也就准你们自杀谢罪,算是家法!现在用你们御赐的绣春刀自尽!” “是!” 朱立先拔出了绣春刀,一咬牙,然后就抹了自己的脖子。 其他未起来的锦衣卫官大都先瞪了骆养性一眼,就也抹了自己的脖子。 骆养性则一直低着头,不敢看这些因为和自己父亲瓜葛太多而不得不自尽的人。 …… 半个时辰后,紫禁城染上了一层墨色,王承恩提着灯笼来到了乾清门西侧的一房间外,半弯着身子道:“皇爷,都结束了,骆思恭和真正把他当回事的人都处置了。” 没一会儿,门开了。 身着箭袖戎装且佩着剑的朱由校拿着弓弩走了出来,且大步流星地往乾清宫走了回来:“传旨!诛骆思恭九族!令锦衣卫立即处置,清理门户,不必经外朝处决!着令魏忠贤负责此事!” “奴婢遵旨!” 王承恩回了一句。 朱由校则突然停了下来,看着虽然被洗过但依旧还有红色印记的地砖道:“明日一早,即刻吩咐人把地砖换了!” “是!” 王承恩又回了一句。 “除锦衣卫百户以上堂官外,其他锦衣卫可有异动?” 朱由校又问了一句。 “回皇爷的话,没有。” 王承恩回了一句。 朱由校点首,吩咐道:“传旨,以后宫城宿卫午门的内卫锦衣卫和羽林卫各调一半兵力值守,互不统属!” “是!” 王承恩继续回道。 朱由校一直在暗中观察中刚才发生的一幕,也知道羽林卫总旗官中没有一人在杀锦衣卫左都督骆思恭时选择为其求情。 而且,朱由校也记下了这五十名总旗官的出刀顺序。 所以,朱由校一回到乾清宫内,就立即取出纸条记下了一条内容。 骆志杰:果断,心硬,平时话最少,可这次诛杀骆思恭竟是第一个出手,可见有胆魄,不怕得罪权贵,可用为维持军法 也因此,朱由校接下来吩咐道:“传旨,羽林卫设镇抚司,专司负责羽林卫军纪,着骆志杰升任镇抚司千户掌羽林卫镇抚司,令其从羽林卫中选镇抚兵一百人,负责维持以后羽林卫近卫军军纪。” 当然,对于闹事于锦衣卫大堂的那群士子朱由校也没打算放过。 因此,朱由校立即让王承恩在传达相应旨意后将魏忠贤叫了来,并对魏忠贤吩咐道:“在诛杀骆思恭九族同时,在锦衣卫闹事的一众士子全部打入诏狱,审出主犯,从犯先全部斩杀!” “奴婢遵旨!” 魏忠贤回了一句。 但这时候,王承恩突然跑了进来:“皇爷!内阁阁老们与六部部堂求见!” “定是为那些士子来的!” 朱由校拧起了眉头。 第一百一十三章 朕还是天下之主吗 内阁首辅方从哲,次辅韩爌、三辅王象乾以及吏部尚书李汝华、礼部尚书孙如游、户部尚书汪应蛟、兵部尚书徐光启、刑部尚书黄克缵、工部尚书毕懋康在向朱由校行大礼后皆站在了朱由校的内书房外。 “你们今晚倒来的齐全。” 朱由校语气不好地回了一句,然后斜眼瞥了众臣一眼。 “启禀陛下,白天在有不懂事的士子在大闹锦衣卫大堂,此事我们都知道了,如今特来求见陛下的确是想求陛下开恩的,求陛下看在他们年少无知的份上不要与他们计较,网开一面。” 礼部尚书孙如游说了起来。 朱由校笑了起来:“年少无知?这些人里应该不少都已过而立之年了,去都察院大闹,朕可以理解他们无知,但去锦衣卫大堂闹,甚至还打死锦衣卫数名,这已经是谋反,是不把朕,不把朝廷放在眼里!下次,他们是不是还敢闯进午门,把朕也打死?” “陛下息怒,这些士子的确罪大恶极,但他们毕竟是读书人,杀他们易,可要让天下人心从此诚服难啊,如今这事说到底还是因李三才之罪而起,这李三才虽也罪大恶极,但他的确于士林中很有威望,杀他就等同于不顾忌天下人心,不然,神庙当年为何不杀李三才,非不想而不能也!陛下,为大明千秋计,有些时候不能意气用事啊,社稷安宁非是以法治天下,而是以礼治天下,朝廷也应以礼待天下士,而非以法禁天下事,不然人心难服啊。” 吏部尚书李汝华也跟着说了起来。 朱由校听后只想起一句话来,那就是“儒以礼乱法”这句。 这时候,刑部尚书黄克缵甚至跪了下来:“陛下!老臣收回之前的话,如今这局面,还是不治李三才死罪,饶恕那些士子,以顺天下人心。” “你们不必再劝!李三才是必须杀的,这些闹锦衣卫大堂的士子也是必须杀的!朕意已决!” 朱由校说着就又道:“拟旨,李三才处凌迟时再加五百刀!” “陛下!” 黄克缵喊了一声,欲要再说话。 “要抗旨吗?” 朱由校语气森冷地问了一句。 “臣,臣遵旨!” 黄克缵最终还是回了一句。 而户部尚书汪应蛟见此不由得站了出来:“陛下,臣担心,这样下去,不说别的,只怕漕粮会断,天下逋赋增多,到时候九边和京师会因此发现断粮现象,而以致于军心民心不稳啊!到时候就真的是天下大乱,还请陛下三思啊!” “缴纳税粮乃子民之义务,如果天下人不顾天下太平,要与朝廷决裂,也不愿再奉养朕与九边军镇!那朕又何必要这天下,要这社稷,到时候朕大不了就带九边军镇南下打粮,你们不要以为这江山就真的只是朕一人之江山,这天下就真是朕一人之天下,朕虽是天下之主,然享这天下安宁之福的非朕一人。” 朱由校说了起来。 在场众臣听后面色大惊,他们没想到皇帝陛下是宁可弃大明江山社稷于不顾也不愿意妥协。 “是!” 汪应蛟怔了片刻,最终只吐出这一个字来。 其他大臣也皆默然不语起来。 而朱由校则说了一句:“天色不早了,都退下。” “臣等告退!” 这些大臣都离开了这里,除了徐光启神色中流露出一丝感激外,其余大臣皆有些失望。 朱由校知道这些人会来劝,这些大学士和尚书都是文官,和那些闹事的士子同属于士大夫阶层,不可能不为他们说话。 但现在朱由校不愿意妥协。 因此君臣之间也就不欢而散。 …… 不过,在次日一早,刑部尚书黄克缵就上了辞官疏。 他虽然是非东林官员,但要让他这个刑部尚书亲自处决那么多士子,他也实在是不敢。 内阁票拟的意见是驳回黄克缵的辞官请求。 而朱由校也同意了,因为这时候那么多要犯要处决,他也来不及更换一个合适的刑部尚书。 但是,朱由校没想到的是,在驳回黄克缵的辞官请求后不久,魏忠贤就突然进了宫,对他禀告道:“皇爷,东厂刚刚得到消息,刑部尚书黄克缵服毒自杀了!” 服毒自杀? 朱由校听到这个消息后十分惊骇。 他没想到黄克缵宁肯自杀也不愿意去处决李三才和那些士子。 朱由校虽然即位以来杀了不少人,但他内心也并非完全漠视生命,当他没有决定处死一个人而这人却因自己而死时,还是会有所触动的。 所以,朱由校将手中的笔摔在了案上:“这个老东西,朕都没有怕,他怕什么!” “皇爷,东厂还得知一个消息,就是刑部左右侍郎皆已吩咐家人买好了棺材。” 魏忠贤又说了一句。 朱由校听后一愣:“竟有这事?” 魏忠贤点首:“奴婢不敢欺瞒皇爷!” 朱由校听后苦笑起来:“好得很,宁肯不活也不愿意屈从朕,这才是刚烈死谏之臣!” “皇爷,元辅求见。” 这时候,王承恩来回了一句。 “宣他到内书房里觐见!” 朱由校一般不会随便让外臣进他的内书房,但今天不一样,黄克缵的死和刑部左右侍郎都准备以死抗命的确让他感到了问题的棘手性,他也没想到处置个李三才乃至因为李三才引发的杀闹事士子事件会引发这么多的连锁反应。 方从哲来到了朱由校的内书房,眼含热泪,直接跪在了朱由校面前:“陛下!这是刑部尚书黄克缵刚上的奏本!” “拿来!” 朱由校说后不久就从王承恩手里接过了奏本,并看了起来。 朱由校只见黄克缵奏本里主要意思就结尾一句话:“上不敢背君旨,下不敢逆人心,臣唯死矣!” “这应该是他的最后一道奏本了。” 朱由校说了一句,就看向了方从哲:“朕知道你要说什么,想必你也知道了黄克缵的事,朕维持朝纲,杀一个革员,就这么难?元辅,朕还算是天下之主吗?” 朱由校说着就语重心长地问了一句。 方从哲忍不住抽泣起来:“陛下自然是天下之主!可陛下,有些事非人力可为,这次要不您就开恩一次,您总不能真要逼得朝中忠良孤臣全部殉国,黄克缵这些人都是老成持重之臣,他们这些人如果都没了,那到时候朝堂上就只能是虚伪无耻之辈,而朝堂外之人就真的会与朝廷彻底决裂啊!” “那李三才呢,说说你的心里话,你觉得他该不该杀,你说实话,朕不会怪罪你。” 朱由校说道。 “该杀!” 方从哲回了一句,然后又道:“但是不能杀!因为他的名望实在是太大了!” 第一百一十四章 儿子在结党 “可他的确犯了很大的罪!” 朱由校瞪了方从哲一眼。 方从哲则先低下了头,他就猜到皇帝会这么回答。 而接下来。 方从哲只继续说道:“陛下,请恕老臣直言,他犯没犯很大的罪其实已经不重要了!因为他的名望很大,所以,就算他是真的犯了谋逆之罪,整个士林也是不会愿意相信的!因为相信了就会损失整个士林形象,毕竟他李三才这种被大部分士绅推崇的人代表的是整个士林形象,他和周延儒这些人不一样;很多人坚持的原则是,李三才这种士林名宿怎么会谋不轨呢?所以,整个士林不是不清楚李三才的罪行,甚至比陛下您还清楚! 但这次,您也看出来了,与李三才有关联的士林他们是不会承认的,也不愿意相信,即便证据确凿!他们很多人不是真的愚笨,而是真的不愿意相信!这也是为何,除了朝中沉默的百官外,这次几乎是整个士林在反抗您!” “而对于黄克缵这些忠直孤臣而言,他们上不敢背君,下不敢逆人心,只能自杀啊!” 方从哲说后就声情并茂地抬头看向了朱由校。 “看来能像张居正一样的文臣还是少啊!” 朱由校感叹了一句。 方从哲心道:“谁也不想被死后鞭尸乃至连累家人,臣要不是被您强行绑到一条绳上,也早就致仕回家,安享晚年了。” 朱由校则在这时候突然看了方从哲一眼:“朕不会妥协的!” 方从哲听朱由校这么说,倒也没有流露出失望之色,仿佛他已经猜到了皇帝会这么回答一样,反而两眼古井无波地瞅了朱由校一眼。 但紧接着,他又故作失态地问道:“陛下真要逼死所有我大明的忠良孤臣吗?” “如果他们真要做出那样的选择,那逼死他们的也不只是朕!” “你刚才说的整个士林何尝不也是在逼死他们?为什么就让朕妥协,不让他们妥协?朕还要怎么妥协,是要朕想神庙一样干脆躲在深宫里数十年懒政吗,还是要对你们言听计从,一边妥协一边看着朝纲越来越乱?” 朱由校咬牙问了起来。 方从哲从容答道:“可陛下是天下之主,将来大明中兴也好,衰亡也罢,都得陛下去完成,无论成效如何,后世自有公论,陛下只需尽心即可!” “那你还是大明元辅呢!你的责任不是和稀泥,而是想出解决之策,朕现在不管那么多,你们只能来适应朕这个君王,而非是朕适应你们,你方从哲必须给出一个可以维护朝纲威严的解决之策;李三才必须杀!那些大闹锦衣卫的士子也必须杀!如果你们文官办不到,那朕就抛开你们文官,直接让内宦或武官杀他们,将来宦官专政也好,武夫专权也罢,朕宁愿像隋炀帝一样轰轰烈烈,也绝不委曲求全做一个守成仁君,当一个事实上的傀儡!” 朱由校越说越激动起来。 方从哲越到后面越淡定,突然冷静森严地道:“陛下!既如此,那臣就建议用小人,李三才者,伪君子也,自然善于伪装借势掩盖自己,公忠体国之臣难以不顾一切地处置这类人,要处置这类人只能用真小人,因为小人不顾及社稷和陛下安危,只在乎个人荣辱,但小人容易祸国,陛下您真决定要不惜以用小人维持威权吗!” 朱由校听方从哲这么说后,瞅了方从哲一眼,心道:“老狐狸,你既然早已有解决之策,何必一开始这么声泪俱下的说这些颓丧的话,还要让朕妥协,朕算是看出来了,你在试探朕,还好朕没被你借黄克缵之死给忽悠的真要心灰意冷,失去斗志!” “也罢,真君子少,真小人也少,大部分都是伪君子,用几个真小人也没什么,只要能让大明强盛就行。” 朱由校说着就在心里说道:“只要能实现自己的理想,哪怕是和魔鬼做朋友都行!” “臣建言用礼部右侍郎顾秉谦为刑部尚书,此人素来喜阿谀,好逢迎,奸邪势力,为士林不耻,臣亦不喜其为人,故未让其位列六部尚书,但臣认为,此人若为刑部尚书,必不敢自杀,因为据臣所知,此人连其衣袍都甚爱惜之,可见有贪生之恋,而且他已经数次向臣献媚,但臣未怎么搭理。” 方从哲不假思索地回答了出来,似乎早已想好了刑部尚书的理想人选。 “准!即刻拟旨着顾秉谦为刑部尚书!” 朱由校对顾秉谦自然有所耳闻。 因为他知道顾秉谦在历史上就是有名的阉党大佬,如方从哲所言,在士大夫群体中的口碑的确不好。 …… “臣遵旨!” 方从哲回了一句。 接下来,方从哲就回了内阁,并趁着其他阁臣没来当值的空隙,立刻拟好特简顾秉谦为刑部尚书的圣旨给文书房太监再由文书房交到司礼监批了红。 因为是首辅方从哲举荐,皇帝朱由校同意,所以,顾秉谦被任命为刑部尚书的圣旨下达的特别快。 内阁和司礼监都没有拖延时间。 但方从哲在看着传奉官拿着任命顾秉谦为刑部尚书的圣旨出宫后也还是叹了一口气,然后才回了家。 不过,方从哲没想到的是,当他回到自己家以后却看见顾秉谦正在自己家的正堂与自己儿子拱手告别,与顾秉谦一起来的还有左佥都御史冯铨。 方从哲寒下脸来,他能预感到自己儿子被打断腿后似乎更加的不安分,似乎在结党,心道:“为父为你不安分守己把你腿打断了,你竟然还是不老实!” “老爷回来了!” 这时候,方府管家喊了一声。 而顾秉谦和冯铨也因此急忙谄笑着朝方从哲迎了过来,并拱手下拜:“元辅!” 方从哲没好脸色,因为他确实不喜欢顾秉谦和冯铨的为人,尤其是看见这两人竟走自己儿子的门路。 一想到自己竟然推荐了顾秉谦任刑部尚书,他更觉得犯恶心。 但作为一名成熟的政客,方从哲也没有把情绪直接表现出来,只依旧淡淡地点了点头:“两位不在部院,突然造访寒舍所为何事?” “回元辅,我们是受方世兄所邀才来的,因想到元辅之家不比别处,故而不敢怠慢,少不得请假来了这里。” 顾秉谦笑着回了一句。 冯铨也在一旁点头称是,看见方从哲一脸严肃的样子,心里也有些惴惴不安。 方从哲没有再说什么,只回了正堂内。 顾秉谦和冯铨二人也看得出来方从哲不喜欢自己,便悻悻然地离开了这里。 而方从哲待两人一走就质问起自己儿子方世鸿来:“你何时与他们来往了?!” 第一百一十五 把东林党也搞臭 方世鸿斜瞥了自己父亲一眼,转动了一下轮椅,就道:“您打断了儿子的腿,让儿子不能出去结交朋友,难道就不能让儿子把朋友请到家里来吗?” “朋友?” 方从哲没好气地道:“一个礼部右侍郎,一个左佥都御史,你的朋友何时这么有台面了?” “这您就不管了,他们虽然官位不低,但他们愿意和儿子结交,您也管不着。” 方世鸿直接回了自己父亲一句。 “你!” 方从哲指着方世鸿,气不打一出来。 “您可以把我打死,反正我现在已经断了腿,活着也没多大意思,而且命也是您给的,被您打死,也算还您了。” 方世鸿见状,就直接回了这么一句。 方从哲无奈地收回了手:“无论如何,你不能和他们结交,他们都是投机钻营之辈,为士林不耻,你不是不知道?!” 方世鸿冷笑起来:“好像您和我就不被那些士林君子不耻一样,您何必瞧不起他们,他们在士林中的名声现在还没您臭呢。” 方从哲被自己儿子怼的说不出话来,只能强行以父权压他:“总之,你不能和这些人来往!” 方世鸿示意自己的小厮墨羽停止推自己,待轮椅停下来,才回头看着方从哲,冷着脸且也眼含泪水道:“儿子现在因为那些东林君子的威胁被您打断了腿,不能出去寻欢作乐,回到家里也只能看着院墙发呆,但儿子知道,这事不能怪您!” “要怪只能怪那些东林君子把您逼得太紧,他们之前就污蔑我打死青楼的人,现在又逼得您打断了的腿,所以这仇,儿子不能不报!” “而且,儿子也知道,您现在因为天子宠信,已经被很多人恨上了,将来您只能步严嵩或张居正的后尘,而且,儿子知道您也是有抱负的,神庙没给您机会,您一直对此很遗憾,而现在天子给您机会,您不可能会放过,不然,当初,您也不会为了争阁臣之位而不惜联合齐楚浙党斗李三才,甚至又以保李三才之命为条件换得叶向高的推荐,使得您成功入阁,让东林诸君子大失所望;” “因此,儿子知道我们方家和东林诸君子的梁子是结上了,儿子既是报复他们也是替父亲您打压他们,现在儿子要通过揭帖的方式将这些诸君子的丑恶也宣扬出去,儿子也要结交一帮人,与那些所谓的君子斗法,把他们也搞臭!再说我们北方士绅本就不该任由他们南方士绅欺负!” “哪怕父亲您要步严嵩或张居正的后尘,儿子也宁肯做严世蕃,轰轰烈烈地死,也绝不愿意像张敬修只能被逼得委屈自杀!” “儿子已经以允诺让顾昆山将来成为刑部尚书让冯铨将来出任南直隶巡抚为条件让这两人同意一起搞臭这些东林官员,两人都是翰林出身,笔下功夫不逊于东林诸人!” …… 方从哲沉默不语地看着自己儿子,他从没想到自己这儿子会有如此心机。 “你怎么能确定你能让他们成为刑部尚书和南直隶巡抚?” 方从哲问了一句,他第一次问自己儿子这种事。 方世鸿笑了起来:“到如今这局面,有底线的士大夫都不会选择为了陛下得罪天下人心,而坏了整个社稷,唯独顾昆山这些没有底线的人才不顾及这些,朝廷到现在只能用他们,所以,其实儿子允诺或不允诺,朝廷都会用他们,而现在儿子允诺他们只是让他们误以为是儿子有这个权势而已!” 说着,方世鸿就问着方从哲:“想必您也已经向陛下举荐这些您也看不起的小人了?” 方从哲诧异地看了自己儿子一眼,道:“说下去。” “去年,大批东林大员辞官,陛下反其道而行之,全部准允,且让您临时兼任吏部尚书,特简天下官员充任各处要职,而您没有一味任用私党,依旧以平衡朝中势力为原则,以此使陛下放心,故而现在两京尚书侍郎中,多是偏中立而不结党的孤臣,唯独像顾昆山和南京户部左侍郎魏开州这些人不同,眼下刑部尚书黄梅林没了,您不可能推荐魏广微让其来京师执行处决李三才等人之事,因为这样太花时间了,您自然会举荐够资格且在京师担任礼部侍郎的顾昆山(顾秉谦,昆山人)担任刑部尚书!” 方世鸿侃侃而谈起来。 方从哲笑了起来:“你应该知道老夫对这顾昆山没什么好感。” “您身为首辅,列于中枢这么久,难不成还因为个人喜恶来荐举大臣,而不是对自己有利无利?” 方世鸿反问了一句。 “那冯铨任南直隶巡抚的事呢,你怎么就确定他将来会担任此职?” 方从哲又问了一句。 “您在考儿子?” 方世鸿回了一句,就又道:“很明显啊,陛下现在如此强硬,早就令天下许多士大夫不满,尤其是江南士绅,将来漕粮断运、逋赋严重是在所难免的,而以陛下之秉性,是断不会任由这些士绅这样胡闹,让大明社稷陷于混乱,陛下肯定会严追逋赋,逼这些江南士绅们交齐税粮,使漕运畅通,这时候谁最适合干这种事,自然是和东林党仇恨最深的冯铨这类人,而冯铨是左佥都御史,刚好最适合成为南直隶巡抚,打压江南士绅。” 方从哲沉默了下来,有些不可思议地看了自己儿子一眼。 方世鸿见自己父亲如此看自己,心里十分得意,因此嘴角微扬了起来。 而方从哲则道:“你猜错了!为父岂会让小人得志!为父和朝中大臣们一样,一直都在竭力劝谏陛下饶恕闹事士子之死罪,乃至李三才的死罪。” “您就别骗儿子了!您会在乎小人得志不得志,您会在乎那些士子的生死,会在乎李三才的生死?您和东林党一直势同水火,当年李三才被革职为民就是您的杰作!您只是不好明面上站在所有士大夫的对立面支持陛下处决李三才而已。” 方世鸿冷笑着说了起来:“如果儿子没猜错的话,您肯定明面上是和众大臣一起进宫求陛下饶恕他们,甚至一个人见皇上时也是表面上向着那些闹事士子和李三才说话,但其实是在利用陛下的秉性,一边不断说着这李三才如何杀不得,如何有名望,其实是在一边激将陛下,让陛下更加觉得李三才非杀不可?” “哼!自作聪明!” 方从哲连忙否认起来,还很严肃地说了一句,又道:“你父亲我从来说话都是凭心而论!” “您这话说给您的门生们听,您不可能让李三才活着,那可是您的死敌,他要是这次不能被明正典刑,就意味着朝廷都奈何不了他,更意味着您也奈何不了他,也就是说,他会奈何得了您,您肯定不会让这一情况出现的,您其实比陛下还想弄死李三才!但您只是比陛下更虚伪,更不敢直接表态而已。” 方世鸿说了起来。 “混账!” 方从哲突然厉声喝了起来,对着墨羽骂道:“是谁教的他,教的他这些混账话!竟把自己父亲想象成这样的人!” 第一百一十六章 陛下很有危机感 墨羽忙跪了下来:“老爷息怒,小的不知。” 而方世鸿则不卑不亢地回道:“您一个敢狠心把自己儿子腿打断而让天子知道您被东林党欺负的多么惨的人,难道还不是腹黑狡诈之人吗?” 方从哲很讨厌自己儿子每次拿自己打断他腿说事,一时被怼得只得强行辩解道:“歪理!歪理!胡说!为父已经说过了,打断你腿,只能怪你自己太爱出去眠花宿柳!” 方世鸿含着泪道:“您这话还是去说给院子里的桂花树听,它们不会质疑的。” “逆子!” 方从哲不由得大骂了方世鸿一句。 接着,方从哲突然镇定了下来:“你猜对了一点,为父的确荐举了顾昆山任刑部尚书,但不是你想的那样!为父只是为君父分忧!不愿意让君父受委屈,仅此而已!” 方世鸿瞅了墨羽一眼,没有反驳自己父亲。 而方从哲则也瞅了墨羽一眼,然后甩袖而去。 待方从哲走后,方世鸿才笑了起来:“墨羽,你家厂公果然是唯一能把我父亲看透的人,你刚才也看见了,我按照你家厂公的意思这么说以后,这老家伙看我的样子还真的和以前不一样了,我看得出来,他没有像以前一样觉得我没用了。” 方世鸿自觉在父亲方从哲面前显露了一把自己的能力,所以,心情十分欣悦。 “小的也看出来了,老爷虽然表面上生气,但其实内心是高兴的。” 墨羽附和着说了一句。 …… 当晚,墨羽来了魏忠贤这里,向魏忠贤禀报了方府白天发生的事,并道:“厂公,这就是今日方府发生的事,请您指示。” “很好,这个方世鸿开始上道了,咱家会替你向皇爷请赏的,皇爷也会记住你的,你辛苦了!” 魏忠贤听后笑着说了起来。 “谢厂公。” 墨羽回了一句。 而没多久,魏忠贤就进了宫。 “皇爷,这是我们东厂在方府的眼线带来的消息,在您要求我们东厂挑唆方世鸿参与进朝堂纷争后,顾秉谦和冯铨果然已经在和方世鸿接触,顾秉谦和冯铨表示会配合方世鸿揭穿东林士绅中一些人的真面目,与其争夺舆论。” 魏忠贤一进宫就向朱由校禀报起来。 朱由校听后点首,又问:“方从哲呢,可有和顾秉谦与冯铨接触?” 朱由校清楚记得方从哲才在自己面前举荐了顾秉谦任刑部尚书,而且还口口声声说自己讨厌顾秉谦。 因此,朱由校不禁心道:“这个方从哲到底是真讨厌还是假讨厌?是故意在朕面前这么说,其实暗中已经和顾秉谦勾结?” “没有,据我们的人说,方从哲一直表面上都保持自己中立形象,对顾秉谦很冷淡,甚至方从哲还阻止方世鸿和顾秉谦与冯铨接触,这是方氏父子的对话语录。” 魏忠贤把一个密奏本递了过来。 朱由校接过来看了看后,忽然凝神问道:“朕让你暗中派人和方世鸿接触,算是外展东厂外围人员,所以,方世鸿这些话都是你教的?” “奴婢都是按照皇爷的吩咐让人接触方世鸿,哪里会教这些,连元辅举荐谁当刑部尚书都猜得出来。” 魏忠贤小心翼翼地回道。 朱由校点头:“估计方从哲已经知道墨羽是东厂的人,但这已经不重要,东厂在他方家还有其他眼线,再说,要想培养方世鸿就必须暴露一个人,明面上还是你在派人培养方世鸿也不知道方从哲会不会猜到是朕的授意。” “奴婢觉得他就算猜到也不敢承认”,魏忠贤回道。 朱由校笑着点了点头。 接着,朱由校又对魏忠贤吩咐道:“你们东厂对外散布一些消息,就说顾秉谦能成为刑部尚书是因为走了方家公子的路子!至于怎么走的,让外面的人自己想象去!” 在朱由校看来,他接下来要想逼方从哲配合自己改造大明,得从方世鸿身上下手,所以,他早就让东厂盯上了方世鸿。 …… “老爷刚才何必对世鸿这么凶,您没觉得他比以前要明事理些了吗,你想想他刚才说的话,没有因为您打断他腿而恨你,也知道是谁害得他现在这样。” 方从哲夫人柳氏在方从哲回来后对方从哲说了起来。 方从哲有些郁闷地道:“你知道他刚才说的什么话吗?” 说着,方从哲就激动地从床上站了起来:“他要做第二个严世蕃!” 方从哲因此哼了一声:“可他爹不会做第二个严嵩!” 柳氏白了他一眼:“那老爷您也用不着对他大发脾气,你可以好好教他,再说,他也是因为腿被打断了,也就胡思乱想了些,还不是因为你的那些什么政敌逼得,您要发气干嘛不发他们的脾气。” “我教不了他了!” 方从哲叹了一口气,然后看了四周一下,就低声地对柳氏说道:“我现在担心的是,他这个样子是陛下在背后让人挑唆!” 说着,方从哲就无奈地摊手道:“你说我还怎么教?” “啊!这事跟陛下有关?” 柳氏明显看不到方从哲所看见的这一层,所以也就不理解方从哲为何突然提到这事跟皇帝有关。 “慎言!” 方从哲忙说了一句。 “那若真是陛下让人在背后挑唆我儿,那陛下想做什么,会不会对我儿不利呀,夫君,你想想办法?!” 柳氏忙担忧地低声问道。 “我能想什么办法!我就算知道这是陛下在背后挑唆世鸿,我也不能拆穿,我总不能让陛下觉得我比他聪明?我甚至不能让陛下知道我已经猜到了,那样陛下会对我不满甚至会杀了我,如此无疑对我方家更不利。” 方从哲无奈地回了一句。 接着,方从哲又看着烛灯道:“至于陛下想做什么,我想我也猜着了,你放心,陛下没有想要害世鸿的意思,陛下是九五之尊,要害谁杀谁,喜欢明目张胆的来,不会偷偷摸摸的。” 方从哲就哎了一声,道:“陛下也不知道怎么的,即位开始就喜欢学世庙,不按常理出牌,唯一与世庙不同的是,他喜欢搞奇技淫巧,而世庙喜欢炼丹。” 柳氏听后也有些好奇起来:“那夫君觉得,当今陛下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好就罢了,若不好,您也还是趁早别做这官了!没的让人胆战心惊的!” 一想到自己儿子因为朝堂纷争一次差点被扣上个杀人罪名一次被绑架,她是真不想再让自己丈夫再待在朝堂上。 方从哲苦笑起来:“这哪里由得了我,说起陛下,我也不是很明白,我总觉得陛下很焦虑,似乎在他看来,大明二三十年内就要亡国一样!我是着实没想到陛下一长于深宫之人会有这么强烈的忧患之感!陛下现在好几次都动不动地说天下大乱就天下大乱,大不了回凤阳举义,你听听这话,我们几个老臣每当陛下说到这里就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似乎下一刻,我们再谏阻的话,陛下就真要对我们拔刀,彼此为敌了!” 第一百一十七章 处斩杀锦衣卫的士子 “所以,这不是我想不做这首辅就可以不做的,我们这位陛下下定了决心要逼着我跟他一起大刀阔斧的改革一场,你刚才问陛下如果真派人在暗中挑唆世鸿是想做什么,我想陛下是想让我既像严嵩忠于世庙那样忠于他,也想让我像张居正忠于社稷那样忠于社稷! 也罢,圣意如此,实在难违,大明如今这模样,也的确该彻彻底底地革新除弊一番,世鸿说得对,反正都被士林骂成了奸臣,不如就轰轰烈烈地大干一场,也算是不负平生所学与年少之志!” 方从哲说着就有些微微一笑,有些意气风发起来。 柳氏因此也莞尔一笑,奉了一杯茶到方从哲面前:“既如此,那世鸿算是说到了老爷心坎里,老爷您如今走到这一步,还真不如为国为民做几件实事,将来青史留名只怕也不能把老爷一概以佞臣奸贼论之。” 方从哲笑了起来:“将来名声好与坏,全在于陛下要做什么君王,无论如何,老夫在忠字上面是问心无愧的,将来即便有什么大的变故,也可以殉节保命。” “对了,老爷,李三才此人,世鸿他说对了吗,你是真想杀了他?” 柳氏突然问道。 方从哲突然冷冷一笑:“这家伙本就不是老夫对手!当年入阁之争便已见分晓,他过于张扬且贯爱用小聪明,神庙时期,老夫都能让他被革为民,如今碰到陛下这强硬帝王,老夫自然不会让他好活,陛下不喜欢在民间声望太大的人,老夫也不喜欢!老夫确实用明着为他求情的方式让陛下更加不愿意让李三才活着。” “老爷!” 柳氏凝神看着方从哲如此自信的样子,一时也就躺进了方从哲怀里,柔声一唤。 …… “李三才必死矣!” 福州府。 叶向高将邸报往桌上一摔,就叹了一口气。 “叶公何以见得?” 福建举人黄道周问着叶向高。 “有方从哲在朝。” 叶向高回了一句,又道:“此人不是刘一燝、韩爌、李三才这些人对付得了的!” 叶向高说着就颇为郁闷地道:“可惜陛下不肯启用老夫,如今也就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方从哲势大!” 接着,叶向高又道:“我东林诸君子接下来越发危矣,不能没有谋划,我写几封信,你进京赶考后交给这几个人。” “请叶公明示。” 黄道周回道。 “交给郑三俊、赵南星、钱谦益这三人,以老夫之见,这三人能为在东林诸君子中较为拔出,或可为依仗。” 叶向高细细想后,就对黄道周吩咐了起来。 而叶向高吩咐后就又对黄道周说道:“照如今这局势,陛下将来难免用顾昆山、魏开州这些人,就像之前的冯铨一样,这三人或可扼制这些人的势头,眼下估计最先被用的是顾昆山,以老夫对方大兴和顾昆山的了解,方大兴将会推他出来。” …… 顾秉谦在接到自己被敕命为刑部尚书的旨意后自然是很高兴的。 毕竟这意味着他跻身到了大九卿之列。 顾秉谦因此特地来了方府感谢方世鸿:“顾某多谢元辅与世兄栽培,顾某定当感激不尽。” 方世鸿因此微微一笑:“大司寇何必如此,这都是皇恩而已。” “世兄说的是,这自然是皇恩浩荡,但这里面也少不了世兄和元辅的运作,所以,特来致谢。” 顾秉谦笑着说了起来。 恰在此时,方从哲也正要出府。 顾秉谦见此也没走了过来:“下官见过元辅。” 方从哲淡淡地点首,问:“大司寇不好生去部里当值去,怎的又来寒舍?” “下官是来道谢的,如今下官能忝居大司寇一职,下官明白,全赖元辅您在御前举荐。” 顾秉谦谄笑着说了起来。 他本来也看得出来方从哲不喜欢他,但他没想到方从哲还是举荐他当了刑部尚书,这让他开始误以为方从哲只是表面上对他淡淡的,也就依旧对方从哲恭敬有加起来。 “如今李三才一案与不法士子强闯锦衣卫大堂打死锦衣亲军的案子都还未决,全赖大司寇尽早着刑部各司处理好此事,别再拖下去了。” 方从哲只和顾秉谦说起政务来。 顾秉谦见此忙道:“元辅放心,下官立即着手办理此事!不负朝廷所托。” 方从哲因此笑了笑,然后进了轿子里。 顾秉谦在看着方从哲的轿子离开后才也春风得意地进了轿子,且喝令道:“立即回刑部!” 接下来,顾秉谦一回到刑部就开始着手处决李三才和不法士子的事宜。 刑部除了左右侍郎因不愿意参和此事借故推病不来外,中下层官员与刑部吏员中的大多数人对什么李三才和不法士子没什么个人意见,因为他们只负责做具体的事,就算是换了皇帝乃至换了朝廷,他们基本上也只是听上面的堂官命令行事。 所以,接下来,因为顾秉谦这个新任刑部尚书的配合,使得李三才和不法士子皆顺利地被从诏狱里押解到了刑部大牢,然后被押到刑场上等待处决。 顾秉谦亲自担任监斩官。 在这些刑犯被押解到刑场过程中,百姓们依旧会用烂菜叶什么的打这些刑犯。 这个时代的百姓一直是被士大夫阶层欺压的,所以,他们对官员士子从来没有什么好感。 而且也只有在这个时候,他们才能对这些官员士绅报复一下。 要知道,在平时,一个县令都是能灭百姓一门的。 这个时代,哪怕是一个普通士子也可以随意捉拿百姓给自己服役。 就如徐霞客也曾在自己的游记里提到过他也曾抓百姓给自己做饭抬轿一样,甚至还打了不给他好好服役的百姓一样。 在这个时代,士大夫群体对奴役百姓被视为很正常的事情。 所以,徐霞客也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对,也就写进了自己的游记里。 但也因此,除了士大夫阶层自己控制的乡勇,大多数庶民和士大夫阶层也就没什么感情。 所以,尽管很多士林非常同情李三才和这些不法士子,但百姓们才不同情,只趁着这个机会发泄一下被统治阶层压榨时积累的不满而已。 “抓得好!把这些跟谯举人一样坏的人都抓走处决!” “打死他们,这些叫老爷的没有一个是好东西!” “去死,你们这些狗官,你们这些坏透了的家伙!” …… 百姓们不清楚被处决的具体是谁,但他们的确把他们能接触到的官僚士绅对他们产生的仇恨都趁着这个机会发泄了出来。 而对于在京士子和许多官绅们而言,看着李三才和这些不法士子即将被处决,他们的心情是很糟糕的,甚至是很愤懑的。 他们大多数因为有钱所以站在各处茶楼阁楼上看行刑之情景。 有的人咬牙切齿着,有的捏紧着拳头,有的则恼怒地看着下面的百姓骂道:“这些愚蠢的贱民!简直是一帮乌合之众!” …… 当然,顾秉谦也被四周看热闹的官僚士绅骂得很惨,但他都充耳不闻,只安然地坐在行刑台上,待时辰一到后就直接将令牌一丢:“行刑!” 因为强闯锦衣卫大堂要救出李三才而悍然打死锦衣卫数名的不法士子们开始被处斩。 有一名士子因此不由得挣扎着大喊:“我们有何错,我们是举人,朝廷应该礼贤下士,不能杀我们!打死几个锦衣卫怎么了!他们哪有我们士林清贵!” 其他士子也跟着喊了起来,也都是同类的话语。 他们即便到现在也没有觉得自己打死锦衣卫是多大的罪过,所以也就没几个服气。 当然这跟大明朝廷在朱元璋朱棣之后就开始过于纵容这些士子有关。 咔擦! 咔擦! 咔擦! 但无论这些士子服气不服气,钢刀还是落了下来,这些自命高贵的士子还是被斩杀,流血当场。 天启皇帝朱由校用这种方式正式宣告他的皇权威严不容冒犯。 无论是谁,犯了他的威严就得死! 第一百一十八章 方从哲又被骂了 “好!” 百姓们欢欣鼓舞,拍手称快,有的竟不禁大喊起来。 以至于维持刑场秩序的军士不由得捏紧了手中的长矛,生怕这些人会劫法场。 “不要!” 而在楼上的士子们则痛声疾呼起来,有的直接哭了,有的则使劲地捶打着美人靠。 但没有一个敢冲过来劫法场。 吴昌时和董廷献因为是鼓动大闹锦衣卫的主犯。 所以,他们的待遇和李三才一样,需要被处以极刑。 而吴昌时在看见这些和自己一起大闹锦衣卫的士子被处斩后也吓得不轻,直接哭喊道:“为何要杀我,我乃举人,乃有官身之人,乃清贵之人!” 董廷献也哭着问起了吴昌时:“吴兄,我们真的要被处死了吗,可是我们没有救出李先生啊,我们这不是白死了吗?” 吴昌时还没来得及回答董廷献就开始惨叫起来,因为他已经开始被行刑。 紧接着,董廷献也开始被行刑。 李三才这边一开始则只是苦笑,他没想到自己让一个左都御史被腰斩,一个刑部尚书自杀,一个锦衣卫左都督被乱刀砍杀,如今数十名士子也因为自己要被处决,而自己最终还是难逃一死。 李三才是真不明白当今天子为何这么强硬,意志那么坚定。 自己被处决的事都造成了这么大的影响,结果还是难逃一死。 但李三才在刚才还是想明白了,尤其是当他看见新的刑部尚书顾秉谦那一脸冷漠的样子后,他就不由得自言自语道:“还是自己士林人心不齐啊!” 一时,李三才因此在挨第一刀前就大骂起来:“方从哲!你这个奸贼!你不得好死!我就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李三才突然骂方从哲是有原因的。 毕竟他在这之前就因为入阁之争和方从哲发生过矛盾。 如今他也能猜到皇帝的旨意能经过内阁下达,肯定是因为方从哲这个首辅支持,所以才能下达,不然就只能通过不被百官承认的中旨处决他。 而且,他也能猜到,如今通过换刑部尚书最终实现杀掉自己的行为也只能是方从哲才能完成,毕竟方从哲在内阁多年,对百官秉性最清楚,甚至比皇帝都清楚,也有很多门生故吏,要推荐出一个敢替皇帝杀士子而没有原则底线的高级文官很容易。 所以,李三才现在非常痛恨方从哲,恨得咬牙切齿,青筋直冒。 顾秉谦因此怒了,他现在已自认为是方党成员,也就当即喝令道:“先割了他舌头!看他还怎么骂元辅!” 说完,顾秉谦才按照圣旨要求告诫起场外士子来: “赫赫朝纲威严不能犯!处决他们不是朝廷的本意,行严法在于正人心,朝廷这样做的目的在于让汝等士子记住何为王法,何为朝纲!谁都得为自己之罪恶付出代价!太史公有言,王子犯法,庶民同罪,望尔等谨记,不可再犯!” “好!” 前排听清了顾秉谦之言的百姓们继续欢呼起来,他们是因为“王子犯法,庶民同罪”这句话而欢呼的。 因为作为百姓们而言,他们不怕严法,毕竟百姓们犯事被官员打死是常见的事,他们只是不满官老爷们犯事却什么事都没有。 但前排一些混在百姓间的士子听了此话则觉得很刺耳,也非常愤怒,不过他们现在也不敢说什么,毕竟血淋淋的斩头刀也还是让他们产生了一些畏惧心理。 也混在行刑场附近人群中的几名锦衣卫则在看见这些闹事士子被杀后很是解气。 尤其是刚才这些锦衣卫亲耳听见有士子说杀死几个锦衣卫不算什么之后,本就内心气愤的要爆炸的这些锦衣卫们看见这些士子们被斩比发俸禄的时候还要觉得爽快。 “被他们打死的兄弟们总算没白死!皇爷这次总算顶住了外朝的压力替我们出了一口恶气!” 孙云鹤这时候便对吴孟明说了起来。 吴孟明点了点头:“没错,骆……骆思恭还是太软弱了些,虽然对底下的弟兄们不错,给银子给得多,但却对这些文臣士子十分畏惧,让底下的兄弟们都因此觉得憋屈,如今好在皇爷强硬,这么多年来,我锦衣卫总算又挺直了腰板一回。” “不过,我们锦衣卫因为骆思恭掌锦衣卫,所以在这之前的表现可不是很好,特别前些日子在乾清宫,大家差点为了给骆思恭求情让皇爷下不来台,也不知道皇爷会不会因此对我们锦衣卫失望,如今又多了个羽林卫,你们说皇爷会不会因此就更加偏心羽林卫了?” 孙云鹤说着就问起其他锦衣卫同僚来。 “这事想来也是令人头疼,骆思恭对我们有恩情,那个时候不为他求情说不过去,可事实上,我们锦衣卫底下的人谁都恨不能把那些文臣士子通通杀光,叫他们常不把我们放在眼里,对于骆思恭那样取媚文官士子的作态,我们底下的人也不满,可也不好说什么,如今若真因此让皇爷误以为我们锦衣卫不可靠,从而不再信任我们,可就真是有冤无处诉了。” 吴孟明有些郁闷地说了起来。 “此事也没法子,接下来大家伙都做事忠心勤勉些,皇爷是明白人,会看到我们锦衣卫的忠心的!” 孙云鹤回了一句。 “嗯。” 其他锦衣卫纷纷附和。 一锦衣卫还因此也跟着百姓大喊了起来:“杀的好!” 其他锦衣卫因此跟着笑了起来。 …… “哪里杀得好了!唉,百姓们不知底细,只知胡乱吆喝,不知利害,愚顽不堪!” 在一处阁楼上身着便服的礼部尚书孙如游在听见许多百姓高喊杀得好后,就不由得叹了一口气,对同自己一起来的吏部尚书李汝华说了起来。 “百姓哪里知道什么,本以为黄公之死会让陛下放弃行此严法,却没想到顾秉谦突然成了刑部尚书,使得现在李修吾在劫难逃,还让一干士子跟着他赔命!” 李汝华感叹了一句。 “我听街巷有谣传说顾昆山能迅速成为大司寇,是元辅之子方世鸿在从中运作的,你说元辅本意是不是也想杀李三才?” 孙如游问了起来。 李汝华想了想道:“这事还不如当面问元辅,直接去内阁!” “同去!” 孙如游立即回了一句。 …… 内阁。 韩爌和王象乾已经质问起方从哲来。 “元辅,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他顾昆山就突然成了大司寇?” 韩爌先问了起来。 王象乾也道:“是呀,而且这顾昆山还这么快就执行了圣旨,今日就要处决李三才和那些闹事士子。” “仆哪里知道,刚刚有人传来话说,李三才被行刑前也在骂仆,和刘一燝一样,可他们自己咎由自取,是天理国法难容他,非是我方从哲难容他们,骂仆做什么,仆又没逼着他们做这些对不起朝廷的事”。 方从哲叹了一口气回道。 第一百一十九章 杀士子后的文官们的反应 韩爌有些激动起来,虽然他在皇帝面前唯唯诺诺,但在内阁同僚面前,他还是很爱发表意见的,因而他忙道:“元辅您这是什么话,特简顾昆山成为大司寇的圣旨,我们俩都没经手,就只是您拟得旨,您怎好推诿呢?” “仆哪里推诿了!但这是内廷突然传来的谕旨,要让顾昆山升任刑部尚书,让仆拟旨,仆怎么能不遵从!” 方从哲故作无奈地说了起来。 “既如此,您是元辅,当可以封驳回去,用密揭规劝之,谁不知道此人品性不端,怎能胜任大司寇一职。” 韩爌继续追问了起来。 “韩公说的容易,仆哪里知道顾昆山品性如何,内廷传来谕旨,仆只能遵从,再说,仆也没觉得用顾昆山有何不妥,他是礼部右侍郎,升为刑部尚书也是够资格的,另外,仆也听说过他为人精明,也就以为天子特简自有深意,何况,圣命哪能违抗,韩公若真觉得顾昆山不足以担任大司寇一职,自己可以写密揭给陛下!” 方从哲有些气恼地回驳起来。 韩爌见此不由得道:“元辅知道现在外面怎么说我们吗,都说我们内阁是再现纸糊三阁老!除了拟个旨,没什么别的用处!” 正在这时候。 吏部尚书李汝华和礼部尚书孙如游来了这里,甚至,户部尚书汪应蛟也跟了来。 一来到内阁,李汝华也就先问着方从哲:“元辅,听说顾昆山能成为刑部尚书是贵公子从中运作所致?” 方从哲则直接语气不善地回了一句:“公要问就问那逆子去!仆哪里知道这些!” “不是,元辅,您何必这样大动肝火,现在外面都在传顾昆山执掌秋官(刑部),是因令子运作所致,我们不问您,难道还能问谁?令子若真有其能,难道不是借你之势?” 孙如游问了起来。 “什么借我之势,仆不过一辅臣,哪有擅自决定一公卿之任命,大宗伯此言实在是让仆不知作何以答,大宗伯若真觉得仆在擅权乱政,大可以直接上本参劾仆!” 方从哲直接回怼道。 “下官失言!” 孙如游也不敢真的得罪了方从哲,见方从哲生气也就先拱手致歉,然后才道:“若真是贵公子所为,说不定贵公子有其他门路,但是此事不同小可,事关社稷安危,也事关元辅家风,还请元辅回去后仔细问问贵公子才是。” “你们还要仆怎么问,仆因为他不安分都已经打断了那逆子的腿!难道你们还要仆直接杀了他,让仆断后不成,仆可就这么一个独子。” 方从哲激动地说了起来。 “我们不是这个意思。” 李汝华忙回辩了一句。 一时,众大臣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这时候,文书房太监走了来:“奉旨,着元辅方从哲入宫觐见。” “臣领旨!” 方从哲忙跟着太监走了。 而韩爌则看着方从哲去的背影一时有些嫉妒地道:“满朝公卿中,现在就他一人可以天天在君前奏对,却每次都做出自己很无能为力的样子!” “元辅想必也有他的难处。” 汪应蛟倒是替方从哲说了一句后, “他能有什么难处,刘季晦(刘一燝)与李修吾(李三才)临刑前都骂的是他,自从他做了文官之首,天下士林就没有一天好日子!他是表面孤臣,谁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暗中结党营私。” 孙如游没好气地说道。 “元辅倒也不会结党,如果他结党,我们这些和他算不上是私党的人也不会忝居大九卿之位!我现在担心的是,他的儿子在暗中结党,听闻他已跟朝中好几个官员在来往,私底下竟也有称他为小阁老的!这俨然是要步严东楼后尘。” 李汝华这时候说道。 其他大臣听后都点了点头,皱起眉来。 …… “坊间传言,令子在暗中结党,朕是不信的,元辅素来管家甚严,朕是知道的,外面那些人可恶,你都把令子的腿打断了,竟还这么造谣,明显是要逼死令子不可!” 朱由校在叫来方从哲后也说起此事来。 方从哲听后颇有些感动,内心自然也明白皇帝这么说意思是不会在他儿子结党这事上为难他好让他宽心。 所以,方从哲也就很感激地哽咽道:“圣明无过陛下!” “你何必哽咽,朕知道你的难处,这次能维护住朝廷的纲纪,全赖爱卿之策,你回内阁后拟道旨意,恩荫令子为尚宝司丞; 另外,朕还让尚工监给令子做了一个功能更多的雕花轮椅,也一并赐予令子,算是朕赏他的御赐之物,告诉令子,要身残志坚,就算行动不便,也能报效家国!” 朱由校宽慰起方从哲来。 他知道陛下这是在变相的鼓动自己儿子却结交一些东林党的政敌。 但方从哲知道自己是不能拆穿的,也识趣地装傻谢了恩。 “还有一件事,明年会试主副考官与接下来的北直隶乡试主副考官名单,朕已确定,你拿回内阁拟旨颁发。” 朱由校接下来又说了一件事。 “是!” 方从哲接了旨,他很想问问皇帝到底担不担心这次为了维护朝纲而杀了大闹锦衣卫大堂的一批士子的事以及杀李三才的事件会不会影响朝廷大比以及漕粮的事。 但方从哲话到嘴边还是没有说,他觉得自己还是先想好应对之策再说,到时候真要发生了也好展现自己这个首辅的重要性。 …… 事实上,因为李三才和闹事士子被杀的事,已经有很多官员开始预感到会因此激怒士大夫群体而发生漕粮断运乃至逋赋加重的现象。 比如此时的山东巡抚王在晋。 “李三才被夷三族,籍没家产,二十多万根金丝楠木所建造的豪宅也已被收为官有,强闯锦衣卫大堂的士子们皆已被处斩!陛下这样做,会令天下士大夫更加不满的,只怕今年漕运会出大问题。” 王在晋在看到邸报上登载的最新消息后不由得拧起眉头来。 王在晋因此忙派人将山东七品以上的官员都召集了起来,道:“漕粮今年难免会出大问题,无论南边士绅对朝廷怎么不满,我们是不能弃社稷于不顾的,这天下也是不能乱的,所以,本抚意让我们山东这边立即动用藩库存银购粮,并将各地常平仓的粮食先调集起来,尽量在入冬前筹集齐二三百万石粮食,以保证到时候应对漕粮断运的变故!” “是!” 山东文武官员忙回了一句。 “嗯,速去准备!另外,各府州县官立即在运河各段准备足够的河工,到时候一旦发生京师与九边断粮,便能让运粮船换人不停船,以求将山东的粮食迅速运抵北直隶!各地河工的工钱先暂用临清州的榷税支应!这件事,本抚断定会发生,而发生后,若我山东文武能替朝廷解决此事,则朝廷必赏我山东文武之功!” 王在晋继续说了起来。 第一百二十章 士林对朝廷不满,这下闹大发了 山东巡抚王在晋这些官员因为中央朝堂发生的事而预料到接下来的变故,而开始未雨绸缪,但也有许多官员还是在浑浑噩噩的过,甚至幸灾乐祸。 此时,东林党官员周起元便在一江南会馆里对钱谦益等东林官员颇为悲愤地说道:“近百名士子,大部分是我南方士子,说杀就杀了,还有修吾先生,竟受了刘瑾一样的刑罚!更可恶的是,那顾秉谦甚至还为了取媚方贼竟下令先割修吾先生之舌!哼!朝廷如此待我士林,就等着漕粮断运、天下大乱!” “没错,我士子打死几个锦衣卫怎么了,一群朝廷鹰犬而已,打死了是为民除害!竟要我士子为其偿命!简直是岂有此理!也可见如今朝廷是有多么残暴!” 御史侯恂也附和了起来。 而举子陈献策则也朝诸东林官员拱手道:“诸公,学生和还留在京的诸多南方士子以及志同道合的北直隶士子皆决定这次北直隶乡试和明年的会试罢考,这样为武弁而屠戮士子的朝廷不值得我们报效!” “好得很!就应该如此,若我还未中进士为官我也罢考!” 丁魁楚这时候很是肯定起陈献策的做法来,并道:“就应该罢考!到时候让朝廷没多少人可取!” “我们就是打算这样做,我们已经发动了八百多名举子罢考,一百多名北直隶生员罢考!我也决定这次不考了,下个月就回家!” 举子孔闻謤也在这时候笑着说了起来。 举子苗泰吉也道:“我们已经在张家湾购置了田地,以安葬修吾先生,因为他自己家的田地已被籍没入官,另外,准备罢考后一起去通州张家湾祭拜修吾先生,还有,不畏朝廷鹰犬而丧命的吴君与董君等尸首,我们也已筹款给他们买好棺椁,准备运回他们各自的家乡安葬!朝廷无情,但不代表我们士林无义!” “谁这次不罢考,就是对不起修吾先生,对不起勇斗厂卫而亡的八十七君子!” 陈献策在苗泰吉说后就激动地高喊起来。 举子孔闻謤也道:“陈兄说得对,谁这次不罢考,就是对不起修吾先生,对不起勇斗厂卫而亡的八十七君子!” 其他举子跟着响应起来。 这次天启帝朱由校强行处决李三才和闹事士子等强硬行为的确引起了士林们很大的不满情绪,尤其是来自江南的一些士子文官。 也就现在努尔哈赤建立的后金政权还没有被这个时代的士子看出来有投资潜力。 不然,这些人早投到了后金去。 但也因为朱由校现在用熊廷弼等人在辽东压制住了努尔哈赤后金政权做大的趋势,且依旧保持着攻势,所以才使得这些文官士子再对朝廷不满也只是敢罢考而已。 毕竟他们依旧是大明帝国的统治阶层,依旧享有着朝廷给予他们的特权。 钱谦益见此情景也笑了起来:“罢考、漕粮断运、逋赋激增,也不知道天子和他的那些宠臣会怎么应对,我先去告知给韩阁老,让他告知给朝廷。” …… “什么,近千名士子要罢考?” 韩爌从钱谦益这里得知此事后惊慌地立即椅子上坐了起来,不安地问着钱谦益:“你于士林文坛中颇有名望,可否能劝住他们,这怎么能意气用事呢!” “这是公愤,非下官能阻挡。” 钱谦益回道。 韩爌唉了一声,忙派人把礼部尚书孙如游请来了内阁,并将大量士子准备罢考的事告知给了他。 孙如游听后不禁跺脚道:“下官就猜到会发生这样的事,可惜陛下硬是不听,硬要为维持朝廷威严而严惩闹事士子,也不肯开恩,这下好了,天下士子对朝廷失望,导致近千名士子罢考,这让朝廷如何取才呀!这乡试会试还要不要进行。” 钱谦益见次辅韩爌和礼部尚书孙如游都这么唉声叹气的,也就暗自偷笑起来,心道:“阁臣与春官都已如此慌张,也不知天子知道这么多士子罢考后是什么反应。” “以仆看,此事还是当立即告诉给元辅,这次发展到这一步,元辅难辞其咎!若不是他促成了顾秉谦任刑部尚书,这些闹事士子与李修吾也不会这么快就被处决!” 韩爌说着就对钱谦益道:“你跟我们一起去见元辅!” “是!” 钱谦益回了一句,心道:“次辅果然高明,这事不好直接怪罪天子,毕竟臣子也不好直接言天子之过,除非是真的要造反,而不如趁此让天子把过错推到方从哲身上,这样也就好扳倒方从哲身上。” 韩爌的确是有这样的想法,也因此,他便来到方从哲的值房对其再次兴师问罪道:“元辅可已经知道,因为这次闹事士子与李修吾被处斩事件,暗地里已经有近千名士子决定罢考?” “是啊!元辅,这事你不能不问,我大明还要不要大比,还要不要取天下贤士了?” 孙如游也问了起来。 钱谦益则暗自瞅向方从哲,他倒想看看这个被自己东林党恨不得生吞活剥的大奸臣会如何应对。 多大点事! 方从哲无语地看了这三人一眼。 钱谦益因此暗自惊讶,他没想到方从哲会如此气定神闲。 “我带你们去求见陛下!到时候,钱谕德你把你知道的如实报给陛下。” 方从哲在听了韩爌和孙如游的转述后也就知道了是钱谦益来通报的消息,也就对钱谦益吩咐了起来。 “是!” 钱谦益回了一句。 于是,方从哲便带着这三人来了左顺门请求进宫见皇帝朱由校。 朱由校得知后准了方从哲带他们进来。 而方从哲也把近千士子要罢考的事告知给了朱由校。 韩爌跟着附和道:“兹事体大,还请陛下圣断,当如何使天下士子回心转意。” “此事说来还是因之前的事而起,臣以为朝廷虽已不能弥补此前之过失,但可以追谥与厚葬之礼以宽天下士心,不然如此下去,朝廷可取之才必少矣,还请陛下明鉴。” 孙如游回了起来。 朱由校因此隔着帘子看了这些官员们一眼。 第一百二十一章 真正的贞烈忠孝之才不会背弃君父 “竟敢罢考?!” 朱由校先问了一句。 然后,朱由校不屑地道:“罢考就意味着无报效朝廷之心,其宗族、父母教养不当,其本人有负朝廷养士之心,罢考可以,但也别想得到朝廷优待,其家族也不配列为大明士族; 拟旨,凡罢考者,到时候按照礼部报名名册与应考名册,除非本人突然亡故或考前礼部能证明其有其他特殊情况者,凡到时候未参加考试者皆革除功名,永不叙用,其宗族三代之内不准再参加科考,并追回朝廷给予其本人与宗族的所有优免之赋税!” 朱由校表现的很淡定。 朱由校这样淡定是有原因的。 因为他可不是一个真的只在深宫里长大的天子那么简单。 他很清楚大明朝在承平两百余年后,大明的士子数量有多么泛滥。 据朱由校所知,在有些县光是准备考童生的人都有数千人。 而朱由校在前世看过关于明朝科举方面的研究,也知道大明的科举无论是生员还是举人亦或是进士的录取比例都不高。 进士基本上一万人中取三到五个。 所以,朱由校知道大明有的是想考中功名的士子。 要不然也不会有人八十多岁还坚持参加科举考试的。 在朱由校看来,科举制度就是朝廷控制天下读书人的法宝,而不是天下读书人拿来要挟皇帝的工具。 因为大明又不是世家门阀时代。 可以提供给士人掌握权势的官职与士人数量是供不应求的局面,是僧多粥少的格局。 何况这个时代,有社会地位的职位就只有做官。 所以,朱由校完全不担心几百个士子罢考。 而韩爌、孙如游、钱谦益三人听朱由校这么说自然是很诧异也很愤怒,他们没想到这个竟然没有把天子吓住。 甚至天子还因此直接要革除罢考者功名,永不叙用,甚至不让其三代之人参加科举。 韩爌不由得心道:“陛下这完全是有恃无恐啊!仗着天下想做官的人多,不把士子当回事。” “陛下,这些罢考的士子多为饱读诗书、才能卓越者呀,朝廷选才自当以选到真才实学的为第一,故而,此次近千士子罢考之事,不可轻视啊,他们罢考也不是不想报效朝廷,而只是对朝廷如今苛待士林而有不满之心啊。” 孙如游这时候也不由得激动地了起来,他真想让自己这位陛下可以稍微尊重一下读书人。 朱由校斜视了孙如游一眼:“不满?他们还敢不满?赋役优免,出行不禁,见官不跪,朝廷对其如此恩待远甚于庶民,他们当中谁要是不满那就真是忘恩负义,不知忠孝! 朕看不但让其三代不能参加科举为官,其三族三代也不能参加科举!因为其家风族风以及亲族之教养肯定亦有问题!其本人更是应该流放!就这么拟旨,宣示下去凡罢考者若敢有不满之心一经查实就如此严办!” “是!” 方从哲回了一句。 而孙如游则不由得惊骇道:“陛下,不能这么想呀,治国需要贤才呀,而这些罢考者多为贞烈之士,将来之栋梁啊!” 朱由校可不觉得这些数百名罢考的士子和没有罢考的士子有什么与众不同。 毕竟都是接受的一样的教育,受训的是一样的能力 唯一的差别可能是彼此水平不一样,还有就是在政治观念上可能不一样,有的人念歪了经,只在乎自己士大夫的脸面,有的人则因为种种原因更加注重整个社稷与天下百姓的利益。 在朱由校看来,是不是人才还得等录取后通过参与朝堂纷争与军政事务才看得出来。 有的能很快在实践中训练为一个合格的政治家。 有的则变得只知道随波逐流、敛财害人。 有的甚至既没有能力治国也没有能力害人,平时袖手谈心性,临危一死报君王。 所以,朱由校觉得自己要想选到真正的人才,还不如扩大录取数量,这样增加筛选面,然后再在录取后进行训练与进一步筛选。 就和后世大学生扩招后,许多单位或企业都会先大量召集一批应届生做储备干部一样,反正一时也看不出谁比谁优秀,就干脆先都招进来,然后再培训。 朱由校也打算以后扩招更多的进士进入朝堂,然后再通过后期建设一些行政学院与技术学院培养一些行政类官员与技术类官员。 毕竟主政一方的肯定是需要综合行政能力比较强的官员;而有的官员则综合行政能力不强,但却在搞工程或搞经济或判案方面有异于常人的能力。 所以,在朱由校看来,大明以后录取官员的科举制度需要扩大录取名额然后进行再培训是有必要的。 毕竟有些在某方面有专业特长的官员不一定会非常擅长八股文。 甚至在综合能力方面特别强的官员也不一定在八股文的写作能力上特别擅长。 而且扩招也有利于让更多在学习上因为教育资源不够而表现不是很强但实际上能力不错的寒门子弟有一个进入朝堂和高门子弟竞争的机会。 不过,扩招后,士绅数量会增加,天下有免税特权的人数也会增加,社会负担也会增加,国库收入会进一步减少。 因此,朱由校觉得在扩招举人和进士的同时得尽快把士绅的免税特权取消,什么官绅一体纳粮当差、以及豪宅税、遗产税、矿税等针对特权阶层的税种得尽快建立起来。 但现在,朱由校得先扩招举人和进士数量。 因为朱由校得先让举人和进士这些士子更加贬值,这样才能逼迫整个士大夫集团内部为了争夺自己大明内部限定的官职数量而在很多方面让步。 比如为了让自己北方士绅占据更多的官位要职,不得不同意皇帝加征商税。 比如在政治观念上偏于重农抑商的士大夫为了占据更多的官位要职,打击与自己政治观念不同且主张重商的士大夫,而不得不同意皇帝实行官绅一体纳粮。 所以,朱由校接下来则说道:“真正的贞烈忠孝之士不会对朝廷不满,也不会因为朝廷哪里不好而任性地背弃君父,真正的贞烈忠孝之士是他觉得朝廷哪里不好,就会积极地去改造朝廷,对于这些真人才,朕一直是很渴求的,通告天下,这次北直隶乡试举人名额增加五十名,会试名额增加一百名,另外,朕听说罢考的人以南方士子居多,所以这次特准如果南卷可录取的人不够,就用北人和中卷的人补,朕相信有志报效朝廷的士子能看得见朕的求贤若渴之心,也会感激朕的,突然多了五十个举人名额与一百个进士名额,朕够好了。” 朱由校说了起来。 韩爌和孙如游、钱谦益三人听后大惊。 唯独方从哲半白的浓眉微微一抬,浅露笑意,这实在是利于我北方士子的好事呀。 第一百二十二章 陛下圣明啊! 韩爌和孙如游、钱谦益三人压根就没想到天子会直接增加录取名额。 “您之前开恩科也就算了,如今又增加录取名额,您怎么老是不按常理来行事啊!” 韩爌在心里憋屈地呐喊起来。 钱谦益也在心里大惊:“陛下怎么可以这么做,一边对罢考者毫不留情地予以各种惩处,一边又增加录取名额,增加录取名额就等于降低录取门槛,这完全又是在离间整个士林!寒门士子苦于进士难中,如今朝廷开恩增加名额自然是感激不尽,而高门士子将要因为自己的抗争而不得不连累整个宗族乃至所有亲族,这简直是毒辣至极的计策!” 孙如游更是直接反对道:“陛下不可啊!这多少名额自古皆是定例,岂是说改就能改的。” 而朱由校则冷声问了起来:“怎么,孙爱卿还要阻朕求贤如渴之心,断天下士子报效朝廷之路?若真是如此,那就将今日之议公布于天下!让天下士人评评孙爱卿之言是否得当?” “臣不敢!” 孙如游忙回了一句,他可不想被天下想中举人的生员与想中进士的举人给打死。 “就照此拟旨,通告天下,着皇明报也刊载之,以示朕之皇恩。” 朱由校笑了笑说道。 “臣遵旨!” 方从哲先回了一句。 “臣遵旨!” 韩爌等人也立即回了一句。 而韩爌和孙如游、钱谦益脸上自然难掩失望之色,他们没想到天子不但不在乎士子们罢考的事,甚至还直接扩大录取名额。 孙如游还好,他只是亲近东林,严格上算不上是东林党官员。 但钱谦益是真正的东林一党,他现在想以士子罢考事要挟皇帝的心思是荡然无存。 因为这次罢考的数百名士子大多数是东林党一派的人或者赞成东林主张的士子,朝廷如果因此不但不妥协反而扩大录取数量的话,那进入朝堂的新科进士就将是以非东林党的士子为主。 这无疑会更加影响东林党在朝中的势力。 使得东林在士林中占据绝大多数的优势不能变成在权力场上的优势。 所以,钱谦益现在只想快些回去劝住那些想罢考的东林士子,不要那么不理智。 韩爌也很失望,他本想借助这次事件坑一下方从哲,但他没想到这种事对于握有天下之权皇帝而言根本就不算事,甚至还用扩大录取名额的方式反击一把。 “大宗伯,回礼部把消息通知下去,仆早就说过,这不算什么事,陛下口含天宪,是制定规矩的人,你怎么能指望规矩内的事能难住陛下呢?” 方从哲在离开朱由校这里后就笑着对礼部尚书孙如游说了起来,且也看了韩爌一眼。 因为,他这话也是说给韩爌听的,心里冷笑道:“韩爌啊韩爌,就你,还想借这士子罢考的事整老夫?也不想想你自己有没有那个能耐,只要老夫还活着,你就永远是次的!” 孙如游和韩爌听后脸上自然不好看。 孙如游不由得道:“可是元辅,这乡试会试录取之数素来有常例,陛下怎么说改就改呢,这要扩大录取数额后,就会使天下进士孝廉中有更多的滥竽充数之辈呀!” 孙如游不好明说这样会让进士举人更加不值钱,也就推说这样会很多进士举人名不副实。 “我大明养士已有两百载,早已人才济济,而如今进士依旧是万中取五不到,所以,就算再扩录十倍,也不会滥竽充数。” 方从哲是北直隶人,他巴不得这次北直隶乡试扩招,能让更多的北方举人出现。 何况,因为这次罢考士子多为南方士子的缘故,加上天子还允许北方人和除南方卷以外的人填充南榜名额,这无疑更加利好北方士绅。 “元辅说的是,陛下这次增加会试录取名额的确是善政。” 韩爌也是北方人,所以,他失望归失望,但也很愿意看见这个结果。 而孙如游见韩爌也支持,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钱谦益人微言轻,自然也不敢发表意见,出宫后就告辞离开了皇城。 很快,钱谦益就急忙派自己的家奴将许多东林官员和亲近东林的士子领袖代表召集到了一处会馆秘密集会,且对陈献策等举子说道:“陛下得知了近千名士子罢考的事,但是陛下没有把这个当回事。” “什么!” 陈献策当场激动起来,他有一种被自己没有被重视的被羞辱感,所以很是恼怒和失望起来。 “难道陛下就不担心朝廷再无贤才吗?自古有德之君,谁不是深怕贤才遗于野,当今陛下真正是昏聩至极!” 举人苗泰吉也有些失望地说了起来。 而孔闻謤也看向钱谦益问道:“大臣们呢,没有对陛下晓以利害吗,近千举子罢考啊,国朝亘古未有之大事,难道就不担心这天下无良才治理吗?!” 钱谦益则看向孔闻謤等举人道:“陛下说他相信真正愿意报效朝廷的大才不会罢考,且为表明其依旧求贤若渴之心,特下诏这次北直隶乡试扩张五十名额,会试增加一百名额,而且如果南榜的人不够,可以用北人或其他地方的人填补。” “陛下圣明啊!” 孔闻謤下意识地喊了一句,且笑了起来:“真正是皇恩浩荡呀!” 同时,孔闻謤心道:“上次恩科未中,这次会试扩招这么多,我应该能中了,没想到这次天子开了这么大的恩。” “的确,这还真是亘古未有的隆恩,这次会试能增加一百个中第名额,那意味着中进士机会多了不少,这样的旷世恩典可不多见,下一科也不见得有,这个时候罢考不明智,我刚才失言,天子是真的思贤如渴。” 北方举子秦元佐也说了起来,甚至还朝紫禁城方向长跪道:“臣失言,请陛下恕罪!吾皇万岁!” 不少士子也因此纷纷附和起来,言这次罢考的确不算明智,毕竟能碰到这种比以往多一百个进士录取名额的机会确实不多。 陈献策见此很是气愤,看向孔闻謤和秦元佐等人道:“你们怎么能如此无廉耻!不就是增加了一百名额而已,难道就因此就要摧眉折腰吗?!” 第一百二十三章 仆可是次辅! “就是!我真是瞎了眼,认你们为朋友,不过是增加一百名额而已,你们就如此觍颜称颂!你们没看出来吗,这朝廷明显是不珍视我等每个士子之才,羞辱我等士子!即便伐木取材也要看其材质,而如今说扩招就扩招,而且还是在我这么多士子罢考的情况下扩招,这是把我们士子当成什么了?当成至贱至廉之物吗,想取多少就取多少?!此等侮辱,谁能忍受!” 苗吉泰也很是激动地说了起来。 “话不要说的这么难听嘛,这不是摧眉折腰,这是报效君王,自古良士便当提携玉龙为君死,方符合忠孝之义,陛下如今已彰显其思贤如渴之心,我们怎么能辜负君父这一片求贤之意。” 孔闻謤说了起来。 “无耻!” 陈献策先大喝一声,指着孔闻謤:“这也是你一圣人后裔说出来的话?之前的士子们白死了不成?”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君如父,父母之过怎能计较?如此岂能算是人臣人子之礼?” 秦元佐回道。 “没错!” 其他一些北方士子皆如此说了起来。 甚至不少南方士子也响应起来:“在理!这么好的一次中进士机会,不能错过呀!” 但陈献策和苗吉泰等一些比较强硬的南方士子则因此更加的不忿起来。 “你们!你们!” 陈献策甚至因此气得说不出话来,不由得看向钱谦益等东林官员:“诸公,您们且说说,我等士子安能因此就俯首认输?” “自然不能!士子当有傲气,朝廷视士子为刍狗,竟为锦衣武弁而杀士子,这样的朝廷,还做什么官!” 御史李应升就很激动地说了起来。 但钱谦益这时候则苦笑了起来:“话不能这么说,不俯首认输,难道还要起兵造反吗?” 陈献策听钱谦益这么说一时语塞,不由得道:“反正,我是不会考的!别说扩招一百个名额,就是扩招两百个,乃至所有举子都录取为进士,我也不屈身事这无道朝廷!” “陈兄之言,令小弟佩服,小弟亦当效仿之!” 苗吉泰回了一句。 不少南方士子也因此纷纷表示当继续罢考。 但这时候,钱谦益则继续劝道:“诸位且听我言,朝廷这是阳谋,我们不能不认输,诸位试想,如果这次你们这些罢考的士子都还要罢考的话,那我东林士子岂不损失很大?到时候列于朝堂上的年轻官员就以非东林官员为主; 另外,你们当中的南方士子再想想,如果你们这次还要罢考,那到时候会不会让南北失衡,据我所知,这次罢考的多是南方士子,而到时候一旦朝廷真要以北方人与其他地方的人补南卷之缺额,会是什么后果,你们有没有想过?” 接着,钱谦益又说道:“还有,陛下已着内阁拟旨,故意罢考的士子被查明后将会被革除功名,永不叙用,甚至三代不准科举,如果不满还要被流放,乃至三族三代皆不得科举! 你们若继续任性下去,无疑意味着会影响你们各自的宗族在乡里的地位!倒是一等人家会沦落为二等三等四等,只怕你们宗族为求自保而将你们这些罢考者开除出宗谱也未可知。” “什么?朝廷怎的如此狠辣!我们罢考还要对断我三代求仕之路?!” 南方举人倪嘉庆因此惊骇不已。 钱谦益则点首道:“钱某岂会瞒你们。” “既如此,那就继续考?” 一些南方士子因此有些意动起来。 “自然要继续考,不能坏了整个大局,内阁与大小九卿,两京十三省,你们真想将来这些地方的官位全是齐楚浙党之人在把控吗?” 御史侯恂这时候也说了一句,且叹气道:“这次陛下又赢了!赢在天下只他一家天子!” “没错,叶公也说了,现在朝中有方贼,我们东林的诸位同僚就不能乱来,不能和朝廷对着干,所以,叶公也劝我依旧赶来京师赴考,并带了三封信来,给少冢宰赵公、少司农郑公、以及钱公。” 黄道周这时候走了进来,且先说了一句后,才向钱谦益等东林官员拱手致礼:“见过诸公。” 东林官员等也就都向黄道周颔首示意,并神色复杂地看向了钱谦益。 这些东林官员都没有想到叶向高会这么器重钱谦益,竟也给钱谦益单独来了一封信。 毕竟赵南星和郑三俊都算是朝中重臣,收到叶向高的来信不算什么,而钱谦益目前只能算是清流,竟然也能得到叶向高的来信,所以,东林众官员也都意识到钱谦益可能很受叶公看重。 钱谦益从黄道周手里接过了叶向高写给他的信,且看了起来。 信中内容大意也是让他劝阻自己东林诸人不要做一些过激行为并希望他能促成东林诸君子行事要有章法,要有大局观,不能过于任性而不听老者之言。 “叶公到底是老成持重之人!” 钱谦益看了信后因此说了一句,且也喊道:“诸位,叶公也说了,我们不能太冒失,不能让朝堂上将来皆非我东林之人。” “没错,赵公也派人来传话说,他们也收到了叶公的信,且也赞成叶公之言,我东林诸君子不能行事急切冒失,罢考是万万不可取的,不但不能罢考,还要积极应考。” 这时候,赵南星的一位门生举子方一藻也说了起来。 “郑公也是这个意思,他也奉劝诸位,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 郑三俊的门生见此也这么说了起来。 大多数要罢考的士子因此纷纷偃旗息鼓。 陈献策见叶向高、赵南星、郑三俊等东林大佬都来劝,且朝廷对罢考者还那么严就只得颓然一叹:“好!可是这真的对不起那些惨死的八十七君子与修吾先生!” …… 接下来,黄道周将叶向高的信交给赵南星、郑三俊、钱谦益这三人后就来到了韩爌的府邸。 “叶公为何不给仆写信?仆才是现如今东林一党中官爵最高者,仆可是次辅!次辅!” 韩爌声色俱厉地问起黄道周来,当即还将一杯茶重重地放在了桌上。 第一百二十四章 开始黑东林党 黄道周忙起身拱手道:“阁老息怒!学生当时也是这么问叶公的,但叶公当时特地对我说,正因为您现在是内阁次辅,天子倚重,他一乡野致仕之官绅岂敢驱使阁臣!故而没有敢写信于您,而只是让学生替他来向您问好,听阁老教诲。” 韩爌有些意外,他没想到叶向高这个德高望重的前首辅会这么尊重他,且还主动放低姿态。 这让韩爌的心情一下子好了不少。 本来韩爌因为未能借着士子罢考的事整到方从哲而郁闷,所以在通过秘密渠道得知叶向高只是给赵南星、郑三俊、钱谦益写信而未给自己写信时也就更加愤慨起来,而发了脾气。 但现在听黄道周这么一说,韩爌则顿时释怀,并道:“仆刚才失态了!” 说着,韩爌就继续问着黄道周:“叶公可还有其他话要你转达给仆?” “叶公自言,如今东林失势,乃至整个士林不能辖制天子,就在于人心不齐,且上下无序,尤其是我东林诸君,行事没有章法,刘季晦(刘一燝)在阁时,与阁老您同列于禁内,然当时东林诸君子皆倚台谏之权而轻阁老之尊,故凡事行于鲁莽,而从未遵循阁老等劝,甚至还失礼傲慢以至于阁老们不但不能训借其势谏阻君王,反而被其连累。” 黄道周这么说后,韩爌连连点头。 他也不得不承认东林党就是太松散了,自己和刘一燝这些阁臣很多时候根本管不住东林党的言官,甚至还被东林党的言官拖累。 “知我者,叶公也!” 韩爌因此叹气说了一句。 “所以,阁老希望您能成为我东林之首,他写信于赵公与郑公以及钱公,其意就是要将门生故吏尽皆托于阁老门下,并要东林诸君子以后皆听阁老之言,另外,叶公还说希望阁老不要与方大兴过于龃龉,当效徐华亭(徐阶)和张蒲州(张四维)二公,忍而后动。” 黄道周说了起来。 韩爌听后很是敬服,尤其是当他想到自己没能借着士子罢考的事让方从哲吃亏后,他不得不承认叶向高到底是前首辅,虽远在乡间,但对朝局的认识比自己清楚。 所以,韩爌不由得说道:“若是叶公回内阁,朝堂也不至于到如此局面,可陛下就是不用叶公,唉!” 黄道周没有在皇帝朱由校没让叶向高回内阁的话题上继续聊下去,因为他知道韩爌其实也只是嘴上说说想让叶向高回来而已。 黄道周只说道:“赵公与郑公以及钱公已经开始劝士子们不要罢考,甚至也劝他们让更多举子和在京官员子弟来京赴考,次辅也有不少门生,到时候还请阁老也劝说一下要罢考的门下士子。” 韩爌点首:“这个自然,仆已让人连夜去打了招呼,甚至没打算今年应试的都来应试,以免真让非东林士子占尽风头。” 与此同时。 方府。 亓诗教来见了方从哲,且道:“元辅,下官已按您的吩咐人让立即通报与我们走得近的北方士子,让他们积极应考,即便没打算今年应考的,也来应考,争取在这增多的一百个进士名额中多占份额。” 方从哲听后点了点头:“也不知道那些罢考的近千南方士子还罢考不罢考。” …… 这一天是顺天乡试开考的日子。 应考举子甚多。 整个考场外塞满了人,摩肩接踵,冠带如云。 而方从哲则因此不由得皱着眉头问着李汝华和孙如游等人:“诸位,不是说有很多士子罢考吗,怎么今年顺天乡试的人数似乎比往年更多?” “想必是陛下增加乡试名额的法子真起了作用,按照规制,在京官员子弟是准许参加顺天府乡试的,如今看来,只怕是官员们阻止了自家子弟罢考的行为,甚至还让自家子弟积极应考。” 李汝华说了起来。 方从哲则点首道:“圣旨还没下多久呢,能一下子增加这么多参加乡试的人,可见不仅仅是因为陛下的恩德起了作用,是背后有人先活动了起来。” 李汝华听后也恍然大悟:“元辅说得对,你说会是谁呢?” “只能是在福建养闲的那位,不然谁会有这能耐。” 方从哲神色不悦地回了一句。 他知道他想借这次机会让更多北方士子进入朝堂的打算已经被叶向高所阻挡,所以心情有些不爽。 …… “他方从哲也遇到对手了,他应该感谢朕没让叶向高回到内阁。” 朱由校在得知顺天府乡试应考人数不但没有少反而比往年多不少士子后就因此笑了起来。 当然。 朱由校一开始就已经猜到南方的士绅们不可能那么老实的在自己出了那样狠厉的政策后还罢考。 所以,朱由校也没指望可以靠这次士子罢考以及顺天府乡试与明年会试让北方士绅打压得了南方士绅。 毕竟南方士绅又不傻,在明知道皇帝拉拢北方士绅而不惧怕士子罢考之事且严厉打击罢考之事后还傻傻的罢考。 朱由校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利用南北士绅的矛盾的达到自己稳固皇权的目的。 这一次,因为夷了李三才三族与杀了八十七名大闹锦衣卫的士子而导致士子罢考之事因为南方士绅准确说是东林士绅的主动妥协而没有发生。 所以,这无疑意味着朱由校对士子不妥协乃至强硬处理的行为不会影响士大夫们要继续为朝廷效命的动力。 谁让大明是目前整个华夏大地唯一可以出仕的朝廷呢。 方从哲有些失落地回了家。 但他一回家,就看见了自家门前停满了车轿,而且在自家东院房里还站满了人。 方从哲怕被打扰干脆从垂花门西侧绕了过去,然后来到柳氏房中问:“那个逆子在做什么?” 大户人家,长子一般住东厢房,所以,方从哲一见东院房里人很多,也就猜到是自己儿子请来的这么多人。 柳氏忙回道:“现在东院里天天有人来,说是要开书铺。” “书铺?” 方从哲有些不解,但旋即明白了过来,也就失笑道:“由他,这样他也能开心点。” …… “次辅就是次辅!只要家父还在首辅一日,他韩爌就永远是个摆设,所以他是不足为虑的,真正难对付的还是叶向高、赵南星、郑三俊这些人; 尤其是叶向高,此人虽然已经致仕,但其资历在家父之上,且善于用势,手段高明,如今又在庙堂之外,就更加难抓到把柄,但底下的这些从不服管教的东林官员就好对付了; 我的意思是先把底下这些东林官员的丑事先揭露出来,这本冯佥都所撰写的《东林朋党祸事揭露》当速速刊印,并摘抄精彩处写成匿名揭帖帖于各处!让世人皆知东林诸人的丑事,甚至请说书人讲之,改成童谣令街巷小孩唱之!总之,目的就一个,把这些东林君子搞臭,让他们不再好意思自称君子!” 方世鸿此时向来到自己东院的顾秉谦、冯铨等文官士子说了起来。 这些文官士子都是被方世鸿以文会友的方式结交的一帮亲信文人,其主要任务就是替方从哲写文章黑东林党。 第一百二十五章 争夺舆论权 而这些跟方世鸿走得近的文官士子基本上都是和东林党为敌的文官士子。 不少就是万历时期的齐、楚、浙党成员。 如今因为方世鸿这个首辅儿子主动结交,他们也就通过方世鸿这个纽带联合在了一起。 方世鸿这么说后,这些文官士子也就都立即照办起来。 没多久。 整个京师就突然多了数十家书铺。 而且这些书铺都把一本叫《东林朋党祸事揭露》的刊物放在店铺大门前,令人叫卖。 整本《东林朋党祸事揭露》的刊物把万历末以来东林党做的各种朝堂丑事都揭露起来,包括泰昌以后这些人秘密倒熊廷弼、倒方从哲、在内廷安插奸细意图换掉天子,以及在辽地勾结晋商走私等事。 冯铨是主要作者。 作为翰林出身的他文采斐然,将东林党所做的事写的明晰生动。 而且他还系统性地总结出东林党搞政治斗争的三部曲,即先一起弹劾,然后再索贿,最后一旦拿到被弹劾者的贿赂再力保。 毕竟冯铨自己的父亲就遭受过东林党这样的攻击,所以他很清楚东林党的把戏。 除此之外。 其他与东林党有仇的文官士子则按照方世鸿的吩咐将东林党搞得阴谋编写成绘声绘色的故事情节让说书人讲,也编成歌谣让说书人唱,什么周延儒、缪昌期勾结内廷图谋不轨,东林党是无君无父党等话开始密集出现在京师城的小儿口中。 接下来,热度炒的差不多后,方世鸿自己买通的一帮士子则开始也学着东林党写揭帖。 揭帖内容主要是说东林党乃祸国殃民的朋党,东林党个个贪污受贿虚伪卖国非真君子乃真小人等等。 为此,方世鸿还让人准备组织一帮文人士子也去都察院门前告状,揭发东林党罪状,要求朝廷御史官员查明东林党罪行上奏朝廷。 负责皇城与中央官署一带治安与秩序的锦衣卫自然也知道了这事,但朱由校已经提前让魏忠贤给田尔耕和许显纯等锦衣卫头头打了招呼,让他们不要干涉士大夫们内斗。 所以,锦衣卫对于攻讦东林党的言论以及贴揭帖等行为也就没管。 这个就相当于皇帝没有亲自下场,站在干岸上看着非东林党在方世鸿的鼓动下斗东林党。 …… “过分!这《东林朋党祸事揭露》是谁写的?是谁让你们卖的,锦衣卫呢,怎么不查抄了这书!竟说我东林结党营私、排除异己,无君无父,意图祸乱朝政、扰乱朝纲!这简直是栽赃是陷害!” 东林官员侯恂此时就因为发现这《东林朋党祸事揭露》而气愤起来,且也将这刊物拿回了都察院,给了其他御史看。 御史李应升和周起元皆因此大怒。 “必须上疏,要求朝廷查禁此书,这简直是胡扯,是在污蔑,纯粹就是在污蔑!按大明律,当将这些造妖书妖言者全部处斩!” 李应升还当即把这书撕了起来,且大吼了一声。 …… “侯恂、李应升、周起元等御史联名上疏要求有司严查《东林朋党祸事揭露》编纂者与撰写者,且销毁查禁此书,并要求厂卫严查幕后之人!诸公以为此事当如何票拟?” 内阁很快就收到了侯恂等人的联名上疏。 而方从哲也因此问起韩爌和王象春来。 “编此书者明显是妄言,诽谤朝廷,我大明何时有朋党?!何况如今天子圣明,海晏河清,官清民纯,哪会有什么党争?!下官认为当着有司严禁此等妄言出现在市面上,但也不必过于深究,而造成恐慌。” 韩爌说了起来,他能猜到这背后肯定是非东林党的人在搞事,但他现在得了叶向高的指示,要尽量不要表现得太激进,也就在否定这些编书是在妄言诽谤的同时认为朝廷不能过于深究。 “还请元辅裁夺,下官于这物议之事上见解有限。” 王象乾则直接让在方从哲自己拿主意。 方从哲则道:“以仆之见,此不过是小事,不必大惊小怪,民间物议乃常有之事,当年国本之争比这还激烈,也没意思,治大国如烹小鲜,此非大事,当不宜大动干戈,这些个御史也是过于紧张了。” 方从哲说着就在奏疏上票拟了三个字:“知道了”。 “知道了”就等于是没有处理意见的意思。 韩爌见此想要多说几句但最终还是闭了嘴。 而这封奏疏在被票拟由文书房太监送到司礼监,再由司礼监送到朱由校这里后,朱由校也只是瞅了一眼,就让司礼监批了红。 很明显,朱由校和方从哲都在纵容非东林官员操纵舆论,和东林党争夺舆论权。 而也因此,方世鸿暗中操纵的非东林系的文官士子也越闹越大。 甚至,这些非东林系的文官士子还真的学之前的东林系的士子为李三才求情一样,也来了都察院,且高喊:“请都察院查东林官员结党营私、贪污索贿等不法事!” “请都察院查东林官员结党营私、贪污索贿等不法事!” “请都察院查东林官员结党营私、贪污索贿等不法事!” “请都察院查东林官员结党营私、贪污索贿等不法事!” 方世鸿组织的士子们在都察院门前如此高喊着,惊动了四周不少士民。 而都察院左副都御史王之宷本就因为李三才被处决而担忧自己和李三才的勾当会被揭露出来,如今见都察院大门前出现这么多士子高喊东林党结党营私、贪污索贿,自然更加气愤,一时暴跳如雷起来。 “你们这是干什么,给本官立即离开,你知不知道你们在做什么,你这是在诽谤朝廷命官、在非议朝政,在胡闹!是在自寻死路!” 王之宷因此朝外面要求都察院严惩东林官员不法事的士子们大吼大叫起来,和之前东林士子在都察院门前为李三才闹事时的态度大为不同,虽然同样都是士子。 但这些士子们自然不听王之宷的,没有离开,且继续高喊着东林党结党营私什么的罪行。 御史李应升也因此更加气愤吗,问道:“锦衣卫呢,怎么不来把这些混账都抓走严审!” 而侯恂则见立即回了自己的值房奋笔疾书起来,咬牙切齿道:“这些目无王法的混账,真是枉为读书人,本官这就上疏,要求朝廷立即将其严办,革除功名,打入诏狱,审出幕后主使,然后最好全部斩杀,以维持朝纲威严!” 第一百二十六章 锦衣卫拉偏架 朱由校在看到侯恂的奏疏后摇了摇头,问道:“内阁是怎么票拟的?” 朱由校如此想后还是问了司礼监秉笔太监魏忠贤一句。 “内阁的票拟是着锦衣卫将聚众闹事者乱棍打出。” 魏忠贤回了一句。 朱由校听后点了点头。 上一次,东林系的士子在都察院闹事,锦衣卫因为有骆思恭在暗中阻拦,且因为左都御史曹于汴等人和闹事士子一条心也就在这些士子闹事后不久将这些闹事士子劝离了都察院衙门,所以锦衣卫没有在那次事件中发挥作用。 而这次,因为魏忠贤也按照朱由校的旨意指使让锦衣卫对非东林士子在都察院门前闹事的事不必急着阻止,所以,造成这些非东林士子也能长时间地在都察院门前聚众闹事,大喊严查东林官员不法事。 但聚众闹事在大明的确是非法的。 因此,在朱由校看来,内阁这样票拟是没问题的。 但朱由校有意让东林党在舆论上的优势被非东林官员压制住。 所以,朱由校接下来对魏忠贤吩咐道:“批红时改一下票拟意见,旨意这样下达,着锦衣卫将聚众闹事者全部抓入诏狱,轻者即没有造成人员伤亡与官府士民财产损失者,处于罚款十两到五十两不等罚款,造成者即为重者,重者处以廷杖二十到一百不等刑罚,并拘押十五日到三个月不等的时间,但是致人残疾乃至死亡者,则予以同样的痛苦,也令其获得残疾之身或偿命,反抗者,格杀勿论,另外闹事的人有功名的革除功名。” “遵旨!” 魏忠贤回了一句。 而朱由校则又道:“但具体执行时还是得讲究方法,朕料定东林系的士子肯定不会愿意非东林系的士子这样辱骂他们,所以肯定也会制止在都察院门前闹事的非东林系士子,所以,告诉锦衣卫的人,让他们在东林系的士子出现后再出来,那样可以抓的人就更多,也让锦衣卫多一点罚款收入。” “奴婢明白!” 魏忠贤回了一句。 侯恂收到自己奏疏上的御旨后,就对王之宷等东林系御史官说道:“陛下下批文了,要锦衣卫严办,将这些闹事的全部抓入诏狱。” “那锦衣卫呢?外面这些混账都骂我们东林党大半天了,本官就没见一个锦衣卫来。” 李应升颇为气恼地说了一句。 “哼,锦衣卫明显是偏袒这些混账呢!整个京师的人只怕都知道了有不法士子在都察院门前大闹,就他锦衣卫还装着不知道!” 王之宷郁闷地说了一句。 “我们的人来了!我们东林下面几个文社的举子都来了,他们的人比这些闹事的士子多得多,他们应该能将这些混账赶走!” 周起元这时候兴奋地说了一句。 “走,去看看!” 王之宷和李应升等皆说了一句。 果然。 此时的都察院门外的街道一侧出现大批士子,有的还拿着折断了的桌腿当棍子,有的甚至还拿着刀,且跟上街打架的青皮流氓一样气昂昂地朝都正在都察院门前大喊东林党贪赃枉法的非东林系士子走了过来,杀气腾腾的。 “散开!锦衣卫要来了。” 而非东林系士子这边则先得到了锦衣卫要来的消息,立即有组织有秩序的立即撤离了这里。 王之宷和李应升等东林官员见此一愣,还没等他们想明白是怎么回事,大批锦衣卫也赶了过来。 “你们干什么!是谁允许你们在都察院附近闹事的!奉旨,将这些闹事的全部拿下!反抗者格杀勿论!” 锦衣卫千户吴孟明大喝一声,就立即着令上千名锦衣卫朝这些东林士子扑了过来。 这些东林士子也是一脸懵,刚才还是一堆和自己一样着儒袍的举子,怎么一下子全跑开然后变成了一大批锦衣卫? 一些东林士子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锦衣卫缇骑给摁倒在了地。 甚至还有几名东林士子下意识地要反抗则被锦衣卫当场砍死。 吴孟明甚至也一刀捅死了朝他挥刀来的一名士子:“好家伙,还敢持刀闹事,这是要造反吗?!抓走,统统给老子抓走!” 这名士子也很是错愕,他没想到自己只是因为基于一时义愤才冲动地发动着自己文社的举子一起来找非东林士子麻烦,却因此被锦衣卫给当场捅死。 “住手!” 王之宷这时候回过神来,且在看见自己这边的东林系士子中有好些个被锦衣卫当场杀死或被铐押起来后就当即大喊了一声,并怒不可遏地从都察院大门走出来,且来到了吴孟明这里,问道:“你们这是做什么,岂能无故杀人?!” “什么叫无故杀人?我们这是奉旨拿聚众闹事者,一旦反抗便格杀勿论!被杀的皆是因为持刀或持棍反抗!诸位风宪官,这事你们管不着。” 吴孟明回了一句,就继续喝令道:“把闹事的全部抓回诏狱里审问!” “你们这是乱来,之前真正闹事的不抓,现在却抓这些无辜士子,你们这是胡乱执法!本官要参你们。” 御史李应升也大怒地吼了起来。 吴孟明直接问道:“之前也有闹事的?本官不知道!也没看见!但这些人持着木棍或刀聚众出现在这一带,本官是亲眼看见,是故不能不奉旨处理,不然就是玩忽职守!” 吴孟明说着就道:“继续抓!” 王之宷和李应升等快气炸了,但他们现在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些因前来找非东林系士子麻烦的东林系士子们被锦衣卫抓走。 次日。 非东林系士子又来都察院门前大骂东林党,而东林士子在得知后也聚众赶了来,只是这次学乖了点,没有带棍或者刀。 不过一到这个时候,非东林系士子又撤走,而锦衣卫又在非东林系士子撤走后又及时出现,然后又抓走一批东林士子进诏狱进行登记、罚款或拘押廷杖。 第三日。 依旧如此。 但东林士子这次更加长了记性,也派人做放哨看看锦衣卫有没有出现。 但他们发现,每当他们一聚众出现,锦衣卫就会及时赶来,这逼得他们刚聚起来就不得不立即分散逃走。 而锦衣卫为了通过罚款增加收入还是会竭力跑过来抓住一些来不及逃走的东林士子。 不过,渐渐的,东林士子也因此没敢再来了,毕竟他们也没带多少银子到京城来,也不想丢掉功名。 而也因此,主要还是非东林士子得以有机会聚众在都察院门前大骂东林党。 第一百二十七章 设崇文寺管控天下喉舌 锦衣卫因为得了上面的指示,所以也就对这些非东林士子聚众在都察院门前大骂东林党的行为听之任之,只是在傍晚时候出现一下。 都察院内的东林官员对此也很无奈。 他们最后也渐渐习惯了非东林士子在外面对他们东林党进行谩骂。 而也因此,对东林党没什么好感的文官士子也越来越多的开始趋炎附势于方世鸿,因为明眼人都知道,锦衣卫都站在方家公子一边,自然知道方家的权势是目前朝中最大的。 所以,越来越多的文官士子开始帮着方世鸿搞臭东林党,并在接下来还出了一本《东林诸人丑事纪闻》,将东林党的一些士大夫做的丑事,什么爬灰、通奸、狎妓等等,都揭露了出来,还四处宣扬。 不少中立或者不愿意结党的士大夫因此都开始饶有意趣地看起这书来,并纷纷追读。 连街巷百姓乃至军士们和勋贵子弟都知道了东林党的一些丑事,而觉得东林党也不算什么正人君子。 一时间,东林党的名声在京城变得非常的臭。 最后,大学士韩爌、礼部尚书孙如游、吏部尚书李汝华等朝廷重臣都看不下去了,不由得找到方从哲说起这事来。 “元辅,如今坊间各种妖书出现,什么《东林朋党祸国事揭露》、《东林诸人丑事纪闻》,据传皆是令子暗中操纵所致,您不打算管管吗?” 韩爌因此问了起来。 “要说东林结党营私,我看这样攻讦东林诸人的才算结党营私!这样搞下去,损毁的不只是东林诸人的形象,而是我整个士林的形象啊,这让后人还如何看我等士大夫?阁老,令子这样做实在是太过分了!不能不制止啊!” 孙如游也如此说了起来。 方从哲故作生气地道:“你们少给仆提那个逆子,仆现在恨不得打死他!还有他身边的那帮文士,一个个全不知羞耻,拼命地鼓捣他这样做,我本想把那逆子关押起来,不见外人,诸公猜那些文士怎么说,暗中说老夫虐子,说虎毒尚且不食子,而老夫却不但打断自己儿子的腿还要把儿子像犯人一样关押,你们听听,老夫都被他们说的连畜生都不如了!” 方从哲说着就叹了一口气,道:“仆现在难啊!仆里外不是人!你们以为是仆在暗中唆使自己儿子这么做?非也!仆虽然平庸无能,但也不愿意看见朝廷陷入党争,看见我士大夫内部如此人心不齐,但有些事非老夫可为,老夫都打断了逆子的腿,还是有人找上门来找我那逆子!” 韩爌、孙如游等人见方从哲发了一通牢骚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一时,韩爌不得不对主动提议道:“但这事不能放任,不如我们还是上疏陛下,请陛下裁夺此事。” “是啊,不能任由这些妖书妖言在市面一直这么流传,再这么传下去,东林那些人的形象就真的毁了,这也会影响陛下对我们所有文官的看法呀。” 孙如游说了起来。 “那就上疏陛下。” 方从哲点首,回了一句。 于是,内阁辅臣与吏部、礼部两名联名上疏向朱由校奏报了此事,并请皇帝亲自裁决此事。 朱由校则因此道:“批复他们,朕已知道此事,并传旨着方世鸿进宫见朕。” “遵旨!” 魏忠贤回了一句。 接下来,朱由校便在乾清宫宣见了方世鸿。 方世鸿因为腿脚不便,朱由校也就免了他的大礼,只问道:“《东林朋党祸国事揭露》、《东林诸人丑事纪闻》这些都是你在暗中鼓捣的?” “臣不敢欺瞒陛下!俱是臣安排自己的书铺做的。” 方世鸿回道。 朱由校点了点头:“不错!你很会组织一帮人搞这种事,但这类事不能由民间的人来搞,得由朝廷来做,为朝廷的新政造势,为朝廷教化士民出力,朕决定设一崇文寺,堂官为崇文寺卿与少卿,专司天下书籍与揭报文章等发行事; 如果没有经过崇文寺备案授权的书籍和揭报文章不得流传于市面上,崇文寺可有权查抄相关违令书籍和揭报文章; 朕决定给崇文寺一个七百人名额的督员编制,由锦衣卫充任五百个名额,负责查抄相关违禁书铺,两百个名额作为招揽为崇文寺做事的文人,皆设正七品; 你先担任崇文寺少卿,正四品,代署崇文寺正卿事,全面负责此事,你可能做好?” 方世鸿听后大喜,他能明白过来,这意味着他要替朝廷管控天下书籍文章的审核,这里面是有很大的权力空间可以操作的,无疑更利于他控制那些与他作对的文人士大夫。 所以,方世鸿忙道:“臣谢陛下隆恩!臣一定不会辜负陛下所托!” “那就这么决定了! 另外,朕再给你拨二十万两内帑作为在两京十三省各主要城镇设崇文书铺的大部分资金,你自己家和其他人可以再出点,将来书铺收入所得按出资比例所得分利; 其中朕所出的要占大部分,以后这崇文书铺就是官营书铺,取出一到两成利作为扩大崇文书铺的经营规模; 朕会要求有司将一些重要文书如科举考试优秀文章只准让崇文书铺售卖,再加上有发行与查禁之权,所以,将来崇文书铺能赚不少银子,你应该明白,这无疑是朕赐给你方家的富贵,但如果你做不好,朕会收回这份富贵; 还有,崇文寺直属于朕,朕赐你一令牌你可以直接进乾清宫求见朕,向朕直接汇报崇文寺在管控大明文教方面的最新情况,此事事关天下文脉,不能轻视。” 朱由校继续说了起来。 他早就决定设立一个文化机构管控天下书籍发行与出版,且利用方世鸿的首辅之子的身份先招揽一帮文人作为这个机构即崇文寺的基础是他早就想好的办法。 毕竟朱由校自己作为皇帝肯定不好直接降尊纡贵地招揽文人,那样也会让文人太得意,觉得自己很了不起,被天子青睐,从而更加跋扈一些。 另外,大明的翰林院虽然是皇帝御用文人的集中地,但现在的翰林院已经变成培养储相的地方,所以翰林院的文官都很清高,断也不会轻易愿意为皇帝去控制天下文人。 再加上,朱由校也没精力亲自负责此事。 所以,朱由校早在让魏忠贤派东厂的人挑唆方世鸿暗中结交士子时就决定利用方世鸿和他结交的那帮文人搞一个管控天下文人的机构,并让方世鸿替自己搞,因为他发现方世鸿这个身份和其善于交际的能力使得他很容易拉到一帮文人,比如这次搞臭东林党的事就做的不错。 “臣遵旨!” 方世鸿回了一句。 “崇文寺不仅仅管天下书籍与揭报文章等发行事,也要继续把控天下舆论,这次一些东林官员的丑事祸事揭发可以让天下百姓更清楚谁才是为国为民的人,但这还不够,崇文寺把控舆论得为大明整体利益服务,得对朕忠诚!而朕接下来决定革新除弊,首先是确保和增加国库收入,弥补亏空,所以,你们得为这个目的服务,而也因此,朕要求你们先把辽饷拿出来说事,并可以适当批判一下前户部尚书李汝华,言其当年建言开征辽饷乃大明恶政,并以此逼迫李汝华等老臣同意朝廷推行考成法乃至追缴逋赋与清丈田亩等改革事!” 朱由校说了起来。 第一百二十八章 李汝华气得吐血 方世鸿离开乾清宫后,脸上依旧带着笑容。 他没想到因为招揽一帮文官士子黑东林党会一下子被天子赐予这么大的权力。 管控天下所有书籍的发行与出版之权。 而且还顺便替朝廷经营第一家官营书铺,拥有独家发行一些朝廷文书的权力。 “这的确是赐了我方家一份富贵,陛下果然不会白让我们方家挨天下骂名,我方世鸿定要替陛下好好管管这些文人!” 方世鸿因此暗暗自语起来。 “设崇文寺肯定会令天下文人不满,毕竟大明从来是不限制文人自编与发行书籍的,所以天下文人肯定会骂朝廷,不能只朕一人挨骂,你们东厂传出风去,就说设崇文寺管控天下文教是方世鸿建言朕这样做的,而皇帝素来宠信方氏一族,故也就准了方世鸿提议,令其设崇文寺管控天下文教。” 朱由校在方世鸿走后就对魏忠贤吩咐了起来。 “皇爷圣明!这样一来,元辅也不好说什么了,毕竟这是他儿子搞得事,何况这里面还有不少对他方家的好处,奴婢这就去办。” 魏忠贤回了起来。 朱由校只是笑了笑,没有说话。 但朱由校承认魏忠贤说的没错。 大明积弊丛生,到了不可不收拾的地步,而自己这个皇帝是需要方从哲这么一位老道且有不少门生故吏的首辅来对大明革新除弊,执行相关新政的。 所以,朱由校必须倚重方从哲,并靠方从哲去拉拢一些靠谱的文官搞改革。 但要让方从哲拉拢住一帮文官和他一起搞改革,他本人就不能做出太多见不到光对不起士林的事。 可有些时候,要实现新政就必须用一些不光彩的手段和不光彩的人。 所以,在朱由校看来,让方从哲儿子去做这些不光彩的事结交不光彩的人是最合适的。 毕竟方从哲和方世鸿是父子,因为彼此结交的人组成的势力不同而直接决裂的可能性也就很小。 而他方世鸿很有可能为了巩固自己父亲的权位,而自觉替自己父亲的改革保驾护航。 方从哲也因为自己是父亲而不会对自己这个坏事做尽的儿子赶尽杀绝。 没多久。 市面上就渐渐传开方世鸿建言天启皇帝设崇文寺管控天下文教的事。 而朱由校设崇文寺且让方世鸿管崇文寺的旨意也以手诏的形式,在内阁只有方从哲一人时被司礼监的太监送了来。 方从哲看着这份手诏时整个人足足怔了许久。 “阁老请快些拟旨,咱家还等着回去复命呢。” 负责传旨的太监甚至因此催促起方从哲来。 “好,好,仆这就拟旨!” 方从哲手颤抖着地放下了手诏。 他自然清楚他这旨一拟,那他儿子就会成为全天下士大夫最讨厌的人了。 但方从哲不敢违背皇帝的旨意,因为他现在已经被天下很多士大夫视为奸臣,他必须遵从皇帝的一切旨意才能在皇帝的庇护下继续活下去。 圣旨的确很快就因此下达,并也开始以邸报和皇明报的方式被官员士子们所知道。 于是,文官士子们不得不确信了坊间的谣言,方世鸿真的建言陛下设立了一个管天下文人喉舌的衙门。 礼部尚书孙如游第一个赶来了内阁,见到方从哲就道:“元辅,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令子怎么出这种控制天下人喉舌的建言,您没有阻止吗?” 没多久,吏部尚书李汝华也赶了来:“元辅,这崇文寺怎么能设立呢,士大夫们以后出什么诗集立什么言都得经过朝廷允许才行,这简直就是对我士大夫一恶政呀!” 韩爌也急忙赶回了内阁,对方从哲道:“元辅当时一人在内阁,怎么又没封驳陛下此旨,怎么又没有写密揭谏阻啊!” 王象乾也赶了来道:“得勒,以后士大夫想要出书传言于天下,还得看他方大公子的脸色。” 方从哲则叹了一口气:“圣明难违,仆也没有办法。” “可您是元辅。” 韩爌差点直接想骂方从哲懦弱,但他还是忍住了。 一时,韩爌只得改口道:“有些事还是应劝劝为好。” “仆已行密揭劝之,然陛下不听,只言犬子之策甚好,仆现在恨不得掐死那个逆子!” 方从哲说着还直接咬牙切齿起来,似乎还真的很恨自己的逆子方世鸿。 也赶来内阁的户部尚书汪应蛟见方从哲额头青筋直冒也就以为方从哲真的对自己那不争气的儿子很生气,也就不得不先劝起方从哲而不是责问方从哲来,只道:“元辅不必如此动怒,贵公子年少不知世事,过于追求进步,如今提出这样的建言也是情有可原的,如今只希望元辅还是管管贵公子,即便陛下真让他管控天下文人喉舌,也不要真的认真管起来,不要禁绝天下言路不是。” “嗯,放心。” 方从哲立即答应了下来,且道:“那逆子要是敢诋毁诸公,敢再诋毁天下士大夫,仆定不饶他!” 汪应蛟因此点了点头。 而韩爌、李汝华等人则神色复杂地看了方从哲一眼。 他们总觉得方从哲是在说假话,也暗自觉得这崇文寺出现说不定就是方从哲这个老奸巨猾的人在背后挑唆自己儿子这样给皇帝提建言,不然一个纨绔公子怎么会想出这么毒辣的计谋,竟要控制天下士人的喉舌。 …… 方世鸿在这不久就安排他名下的崇文书铺开始发行了一本叫做《论辽饷》的政论性小册子。 内容主要是抨击吏部尚书李汝华在当户部尚书时加征辽饷,而导致天下百姓更加困苦。 而且因为方世鸿有了朱由校拨予的内帑资金支持,再加上朱由校也准予他采购内廷最新制造出来的手工印刷机。 所以,崇文书铺很快就印刷了很多《论辽饷》,且以廉价出售和让有些文人在人员聚集处读的方式来广为传播。 因此,全京城很快就掀起了关于辽饷的讨论,以及对李汝华的批判。 一些文人开始在方世鸿的授意下写文章在崇文书铺的《崇文报》上批评李汝华为解决财政而追索于民的行为。 方世鸿拉拢的文人里不少是文采出众的,所以文风十分犀利。 有直接骂李汝华开启了大明两百年来第一条恶政! 有的则甚至骂李汝华乃祸国殃民第一奸臣。 有的还做了调查,将几个流民因为辽饷破家的惨事写了出来,并因此说李汝华乃害人破家之尚书。 “皇明自太祖始便轻徭薄赋,奸臣如严嵩者尚未加赋于民,而李睢州乃大明两百年来第一加赋于民之奸臣,可见其凶恶甚于严嵩也!” “世庙时东南用兵,军费大增,然当时奸臣严嵩尚只追加钱饷于盐商,而李睢州却不敢得罪士绅富贾,只敢欺负哀哀饿殍也!故而,其人枉称能臣,实则为庸臣,若我大明将来社稷倾覆,则李睢州乃第一罪人也!此人也有脸忝居天官之位?” 李汝华自己也在收到一册《论辽饷》后一边看着一边哆嗦着嘴念了起来。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一时看完后,李汝华气得当场大喊了两句“岂有此理”然后猛地吐出一口血来。 第一百二十九章 方从哲什么时候这么尽心谋国了? 李汝华当初任户部尚书时自然也知道加征辽饷会增加百姓负担。 但他之所以敢这么做除了当时朝廷有战事需要大量军饷外,是因为他也知道只要自己不向权贵士绅富贾追加赋税就不会导致名声太坏。 毕竟庶民也不会到朝堂上来发表意见。 不过,李汝华没想到自从方世鸿开始拉拢一帮文人黑东林党后如今居然也黑上了他。 竟开始替百姓仗义执言了。 虽然平时士大夫们很爱代表百姓来劝谏君王。 但不代表大家真的在乎百姓们的利益啊。 李汝华实在是受不了方世鸿控制的崇文寺的一帮文人对他的犀利批判。 因为实在是太狠了。 竟说他比严嵩还坏。 谁都知道严嵩是大明文官眼中的大明第一奸臣。 所以,李汝华是真担心这些言论继续这样传播下去乃至流传下去,他会真的晚节难保。 李汝华急忙来了内阁,找到了方从哲,哭了起来:“元辅啊!老夫到底是哪里得罪了令子啊!竟被其骂到了这种地步,他还不如直接上疏让陛下将老夫抄家处斩!老夫为大司农时上疏建言加征辽饷,也是为了大明社稷啊,老夫可未贪一分钱!您是知道的啊,呜呜!” 方从哲见李汝华哭得如此伤心,心里虽然觉得好笑,但表面上也还是好心安慰起来:“大冢宰不必如此动怒,此事仆已知晓,且仆已经狠狠地训诫了那个逆子一顿!” “元辅,令子如今做的事是的确越来越过分,前阵子把东林诸人编排到连三岁小孩都说这些人是自私自利之伪君子不提,如今又说上了大冢宰,还骂大冢宰比严嵩还奸恶,您看看,这让大冢宰如何自处啊?看这架势,只怕我们这几个老臣也迟早得个什么恶名。” 礼部尚书孙如游也来了内阁,且一见到方从哲就说了起来。 韩爌也道:“是啊,元辅,您不能不管这事,不然我们就只能辞官,毕竟照令子这么编排下去,我们都会无颜立于这朝堂上啊!” 户部尚书汪应蛟来到内阁后倒是说了一句:“不过辽饷的确害民甚重,余巡抚保定时,就曾亲眼看见有百姓因辽饷加征而卖儿鬻女,且破家者不下千户,保定乃北直隶富庶之地,亦因此增加流民数千,其他地方百姓有多惨可想而知,想来元辅之公子也是不忍见百姓如此受难才怪罪于大冢宰,然大冢宰正名倒也容易,那就是建言取缔辽饷。” 李汝华看了汪应蛟一眼。 他觉得汪应蛟的话有些刺耳,作为同僚,这个时候不好好安慰自己,竟也说自己导致百姓流离失所。 但李汝华也不好直接表示对汪应蛟的不满,只道:“也罢!皆是老夫之罪,老夫哪有脸忝列于朝堂上,少不得请陛下革我官职治我之罪,至于辽饷,取缔与否,还得看圣意啊!” “元辅若不管管令子,孙某也得辞官了,不然只怕到时候也不知道被令子的人编排成什么人呢。” 孙如游有些没好气地说了一句。 “是啊!大冢宰就算当年愧对于黎庶,然也是为社稷尽了力的,如今却被贵公子如此说,实在是说不过去,若元辅不管一下令子,让其不要在诋毁朝中老臣,仆也是不敢再待在朝堂上的。” 韩爌也说了起来。 方从哲见此先叹了一口气,做出无奈地样子道:“仆现在也管不了那逆子,那逆子现在可以直接进宫求见陛下,仆即便贵为首辅也得先由内宦转达,可见仆现在于陛下心中之位置已不如那逆子!你们让仆怎么管?” 方从哲说着就又道:“不过,辞官是不明智的,如今因那逆子见宠于禁庭的缘故,顾秉谦、冯铨这些已经开始和那逆子结党,你们要是辞官,那到时候满朝就真的皆是奸邪之辈,诸位都是老臣,难道真的忍心见朝堂被一群小人把持吗?” 方从哲这么一问,众人都沉默了下来。 “仆一定竭力阻止家中逆子借宠生事,然也请诸公为大明社稷计,忍辱负重,勠力国事!抑邪扬正!” 方从哲神色严肃地说后就又道:“刚才大司农说得对,大冢宰这事很好解决,上疏建言朝廷取缔辽饷,并重开新的钱法之策就可自证清名,岂有辞官逃避之理?再说这样也不是大丈夫所为,有错处就当改,为生民立命,乃士大夫责任之一,既已愧对生民,就当为生民争取除掉此恶政。” 李汝华依旧没说话,只捏了捏拳头。 而方从哲则继续道:“何况当今圣上,诸公也知道,虽行严政然甚英明爱民,当初诸公为军民要钱粮于陛下,陛下直接拿出上千万内帑,可见其仁! 若吾等建言陛下为天下百姓计,废黜辽饷,重施新的钱税之策,以盈国库,陛下是必会应允,也不会苛责诸公!当年辽饷虽是大冢宰提议,但也是经过廷议,神庙亲允的。” 说着,方从哲就又说道:“所以眼下辞官乃草率之举,既负君父也负百姓,也很不智,与己不利! 陛下常言天下之士若弃社稷不顾,那他也将弃天下于不顾,诸位细想想,陛下此言是为何吗,其本意在于不忍朝政如此败坏下去!故而才以严法治国! 以仆看,诸公若尽心国事,陛下定既往不咎,但若真不念陛下之心意,那后果就难堪设想!” “何况眼下魏忠贤等内宦虽手段狠辣,但也还算知分寸,没有强行栽赃嫁祸而害人,陛下也对这些人没有过分倚重,依旧将大政托于我等文臣,但如果我们真因此背弃君父,诸公就真想看见将来宦官专权乃至武夫专权吗?” 这些老臣们也都不是愚笨之人,一想到皇帝曾经说过逼急了要回凤阳造反的话,自然听明白了方从哲之言,也就都拱手道:“元辅所言极是!” 方从哲则因此朝李汝华和汪应蛟拱手道:“既如此,我们便联名上疏请陛下开新钱税之政而革辽饷之弊,如何?” “也罢,不如此不足以洗在下之罪孽,下官愿意联名上疏。” 李汝华回了一句,他已经没有别的选择。 汪应蛟则难掩喜色地激动道:“下官也愿意!” “诸公请。” 方从哲说着就先进了自己的值房开始亲自写起奏本来。 而韩爌则看着三人的背影蹙起眉头来,心道:“不是要阻止他方从哲的儿子这么污我士大夫吗,怎么一下子变成了要辅佐陛下改革朝政了?这方从哲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难道他从一开始让他儿子这么做就是为了除掉辽饷,改革钱法?他方从哲什么时候这么尽心谋国了?” 第一百三十章 设政事堂于乾清宫 议改革事 “皇爷,内阁首辅与吏、户部二部尚书联名上疏,请朝廷速议新钱法之策而除辽饷以解民困。” 司礼监秉笔太监刘若愚向朱由校奏报起了不经内阁票拟而直送禁庭的重臣奏疏后就念起了这联名奏本的内容。 朱由校听后就笑了起来:“这个方从哲果然没有让朕失望,知道朕的心思!到底是三朝老臣啊!” 朱由校说着就道:“传旨,设政事堂于乾清门内隆宗门侧的值房内,设辅政大臣,定为正一品,并擢方从哲为辅政大臣,赐紫禁城内乘肩舆入直,以后于政事堂当值,处理军机民政之急务,并便于朕随时垂询。” “奴婢遵旨!” 刘若愚有些讶然地张了一下嘴,然后回了一句。 接下来。 刘若愚就亲自来了内阁传旨。 一开始,刘若愚先见到的是韩爌。 韩爌一见是刘若愚,就先笑问道:“刘内相亲自来了!可是陛下又有何要紧旨意?” 大明司礼监掌印和秉笔太监通常会被尊称内相,如同大学士会被尊称为阁老一样。 所以,韩爌称呼刘若愚为内相。 而刘若愚也很客气地笑了笑,没有说是什么旨意,只问:“元辅在吗?” “仆在呢,敢问陛下有何谕示?” 这时候,方从哲亲自走了出来。 刘若愚忙疾步跑了上去,半弯着身子,托住了方从哲的手臂,带着低人一等的笑容道:“哪敢劳动元辅您亲自出来,不过是传口谕来而已,老身亲自去您值房内传旨即可了。” “哪里的话,您是陛下跟前的人,又是来传旨的,仆哪敢不出来接旨,何况这次还是您亲自来传旨,不知陛下有何旨意?” 方从哲问了起来。 刘若愚忙传达朱由校的旨意,且道:“老身先恭喜元辅了,还请元辅速速拟旨。” 方从哲听后使劲了抿了一下嘴,以掩住内心的雀跃,且矫健地跪了下来,叩谢了皇恩。 “拟旨,元辅。” 刘若愚继续笑着说了一句。 “好,好,拟旨。” 方从哲急忙站了起来,微微颤抖的手开始准备拿笔,却见刘若愚把笔递了过来,就只得忙准备起身双手接笔,但刚站起来,就又坐了回去,接着才单手从刘若愚手中接过笔开始拟旨。 一旁的内阁中书因此瞅了刘若愚一眼,心道:“这位公公,您司礼监不忙吗,怎么抢我的活呀!” 拟完旨后,刘若愚就拿着圣旨离开了内阁,去了司礼监。 待批红后,刘若愚就又亲自拿了圣旨回来,且着内阁下发,而他则亲自走进方从哲的值房道:“元辅请,肩舆都备好了。” “多谢公公了。” 方从哲说了一句就走出了内阁,进了肩舆,由两宫中内宦抬进了左顺门,并往乾清宫而去。 韩爌在制敕房看了圣旨内容,也因此知道了皇帝设政事堂并升方从哲为辅政大臣到乾清宫办公的事。 而现在韩爌待看见方从哲坐着肩舆走后,自然是十分羡慕的,并不由得心道:“他方大兴到底比自己更胜一筹啊!一个倡议吏、户二部尚书一起上疏改革钱法的行为就竟因此到了离天子更近的地方做事,我之前怎么就没有意识到天子动不动就说一旦天下大乱就回凤阳举义是想要改革中兴呢?” “元辅今日没来当值?” 王象乾这时候来了内阁,见方从哲没在就问起了韩爌。 韩爌因此酸溜溜地道:“进宫去了!而且是坐着肩舆去的!以后内阁就我们两人了。” 王象乾听后瞬间明白了过来,也顺着韩爌的目光往乾清宫方向看去。 两人因此一直站在内阁门外。 不时,韩爌还问了王象乾一句:“在离天子更近的地方办事,应该很不一样?” …… 方从哲不得不承认政事堂值房没有内阁值房宽敞,但一看见窗外就是天子寝宫,且自己随时可以比任何官员都先知道天子的行踪,一下子就觉得在这里办公挺舒服的,至少比内阁安静。 “陛下驾到!” 这时候,内宦喊了一声。 方从哲急忙出了政事堂值房,跪在了玉阶下。 朱由校这时候朝政事堂走了来。 乾清宫离政事堂确实不远,大概也就几十米的距离。 所以,方从哲没有跪多久,朱由校就来到了他面前,并道:“元辅请起,以后除非在大典与有其他外臣时,其他时候免跪。” 朱由校也不知道方从哲有没有高血压,经常这么一跪一起会不会导致心脑血管疾病突然发生,也就给了方从哲平常免跪的恩旨。 待进了政事堂后,朱由校也指着一案前的太师椅道:“这是你坐的地方,以后在政事堂,即便朕亲临,你也可以坐着,这是朕对辅政大臣的恩典,也是为了便于处理政务,不然,站着如何批阅题本?” “谢陛下!” 方从哲不得不承认如今的天子虽然强硬狠辣,但该体恤老臣时也是知道体恤的。 方从哲坐在了太师椅上,若泥塑的佛像一样。 而已经坐在其对面的朱由校这时候则先说了起来:“你们几位老臣联名上的奏本,朕看了,辽饷的确得废,朝廷即便缺钱也不能加征于百姓,百姓才多少钱粮,加饷前一到荒年都得挨饿度日,这一加饷岂不丰年也得挨饿?到时候真要逼得百姓造反,朝廷财政就会雪上加霜!但东虏之叛不能不平定,而因此需要增加的钱粮还得继续增加,但朝廷的亏空是越来越严重,所以这税赋财政需要改革,只是不能从百姓身上改。” “陛下说的是,以臣之见,若朝廷把逋赋追上来,辽饷根本就不用征也够目前的花费,甚至别说对付东虏这一处反叛,就是再多几处都还能支应,这些年,积欠粮饷现象是越来越重,不说别的,光是太仓的盐税银都收不齐了!还有每年需要给陛下一百万两的金花银,也收不齐了!” 方从哲说了起来,他知道皇帝的心思,是要自己成为改革的干吏,也就积极地表达起了自己的意见。 朱由校因此点首,问:“以元辅之见,当如何收齐积欠的税粮?追缴逋赋?” 方从哲道:“启禀陛下,积欠税粮的主要是豪门大户,早在世庙时期,朝廷就对士绅优免之额做了限制,定有优免条例,然现在士绅大多逋赋远在优免范围之外数十倍乃至百倍,甚至勾结胥吏将自己名下田地飞洒于其他田户或诡寄于他人名下,一分不交!故而,臣认为,当首先重开清丈田亩之举,断绝士绅诡寄、飞洒之行为!优免之外的全部追缴!” 第一百三十一章 设西厂 调边军南下 漕粮断运 方从哲到底是士绅阶层中的人,对自己阶层的逃税行为非常清楚。 所以,在作为帝国首辅且要配合皇帝改革而不能太在乎自己阶层利益的原因驱使下,他很是一针见血地指出了大明财政问题的一个主要症结,即士绅大户的逃税问题。 而在这个时代,逃税被称作逋赋。 方从哲所说的逋赋便就是逃税问题。 朱由校听方从哲这么说后也点了点头:“追缴逋赋刻不容缓!以元辅之见,当如何追缴?” 方从哲早就猜到朱由校会问他这些问题,所以,他早就做过腹稿,也就立即回道:“回陛下,以臣之见,要追缴逋赋自然还得靠官员催缴,而要官员催缴,就必须杜绝懒政、严抓吏治! 天下吏治腐败,贪墨与懒怠乃最大之害,而这里面,以懒政为危害最大,毕竟有贪腐者未必不办事,而有懒政者就一定会不办事,懒政者即便清廉也会祸国害民! 故臣认为,要清丈田亩、催缴欠税,当先实行严考察,实行考成法,以张文正公时所行新政为参考,要求各级官吏勤于政事,这也是神庙时清丈田亩前为何要先行考成法之原因。” “考成法是得与清丈田亩追缴逋赋的政策同时进行,在吏治上推行考成法,在钱税上立即进行清丈田亩、追缴逋赋,双管齐下。” 朱由校立即回了一句。 “不过,陛下,臣担心的是有官员会因畏惧豪门大户或者说刻意取媚豪门大户,而又迫于朝廷催逼欠税,故而勒索于庶民,使得庶民更加无立锥之地!到时候只怕会产生更大的问题! 所以,以臣之见,在官员任命上还得把握准确,尤其是掌有军政大权的督抚官,得用一批爱民且干练的能臣干吏在督抚任上才可,否则朝廷本意是催缴欠税于大户却反而残虐了庶民!” 方从哲不得不提醒起朱由校来,作为一名老成的官员,他很清楚一旦只是一味催促官员弥补欠税亏空会是什么后果。 朱由校听后点了点头,他承认方从哲到底是老成谋国的,考虑得很周到,也就说道:“朕也想到了这一点,新政到底是善政还是恶政,还得看底下的官员怎么执行,所以朕没打算让督抚这些文官来追缴逋赋。” 方从哲有些惊讶地瞅了朱由校一眼。 没打算让督抚这些文官来追缴逋赋? 难道还是用税监吗? “指望几个能臣干吏完成新政只能有一时的效果,毕竟能臣干吏不多,也不可能一直在地方上干着,还是得有新的条例制度,朕打算设立专门的衙门来负责催缴逋赋,查清楚谁欠税就收谁的税,并使其在查税征税上有一定的提成收益,但这个衙门没有加税的权力,所以,该衙门要想不砸掉自己的饭碗,就必须严查逋赋严追逋赋!” 朱由校说了起来。 他的设想就是成立大明独立的税务部门,统一征税收税,甚至最好设立最精良的税务军队,这样强行武力收税,而不用畏惧豪门大户。 “专门的衙门?” 方从哲听后问道:“陛下,臣斗胆请问,这衙门当怎么设,请陛下明示?” “主体是最精锐忠诚的朝廷官军,但衙门堂官是由内廷官员、外朝文官和武官共同组成,互相监督; 选一名文官为总督,负责查国库税负情况,选一名内廷大珰为总管,负责查内帑税负情况;选一名武官负责统领税务官兵征税; 甚至有必要时,用抄家镇压的方式强行征税,而朕的打算,这个衙门就叫做西厂,西厂曾经有过,且对朝野都有威慑之力,正好用来催缴逋赋。” 朱由校回道。 方从哲听后十分惊骇,他不得不承认皇帝这个要比单纯倚靠文官更靠谱,因为这种有文官、武将、内宦一起负责征税的方式即可以互相监督,也可以有更明确的分工。 “这样的话,督抚文官们就不用为了弥补亏空,而强行加征于庶民,而西厂也不能为了完成缴税任务而强行加征于庶民,因为他们没有加税之权,而督抚文官们只负责清丈田亩,如果他们造成大户少田小户多田那就是他们失职,要么贪污要么失察,那到时候西厂收税复核时发现不对而上报后被查明的话,就别怪朕对他们不客气!” 朱由校说着就露出了狠厉之色。 “陛下圣明!大明的确当将征税之事设为专门的衙门来管理。” 方从哲回了一句。 “那就拟旨,西厂设总督、总管、提督三个堂官之职,皆为正二品,不相统属,可互相参劾,可互相稽查; 第一任总督就先让户部尚书汪应蛟兼任,他是户部尚书,最清楚大明有多少欠税; 第一任总管让司礼监随堂太监李永贞担任,此人在查抄经验丰富,刚查抄不法晋商不久; 第一任提督用戚金,此人忠诚可靠,又刚在辽东杀完东虏,杀气正盛,正适合震慑那些不老实补缴税赋的人。” 朱由校吩咐了起来,他已经开始幻想,自己的西厂精锐来到一士绅门前大喊“开门、收税”的场景了。 “是!” 方从哲说着就又问道:“陛下,戚金乃悍将,任其为西厂提督,是否有些不当,毕竟这是征税而非征战?” “征税比征战更重要也更难,这征税就得用悍将强兵才行,朕不但要让西厂提督由悍将担任,西厂的人全都用帝国精锐;何况,不打仗的时候,朝廷也不能白白养着这些边军营兵们,得让他们在替朝廷征战之余替朝廷征税,毕竟他们是在收他们自己的军粮; 你拟旨,除急调戚金率三千浙兵回京外,急调升为蓟辽参将的赵率教率两千边军与山海关参将满桂率两千边军进京听用,再着在京城养伤的秦民屏和陪近卫军训练的一千白杆兵以及锦衣卫选两千校尉出来,一并临时组成西厂的人,皆称税监。” 朱由校说道。 方从哲听后愣了片刻,他没想到陛下会直接动用大明现在最能打的军队组成西厂去征税? 这是去征税还是去打仗? 而且这规模加起来有上万精兵了,一个戚金外加三个参将,这谁还敢抗税? 方从哲有些担心真这样征税,估计会破家无数,杀人无数。 “正好也让这些边军营兵们知道知道朝廷给他们发军饷的不易,让他们亲自感受一下,收个税有多么难。” 朱由校这时候说了一句,就又道:“立即拟旨,调兵组成西厂的旨意先不用发通政司,出现在邸报与皇明报上,先保密,以密旨的方式给这些将领,然后秘密调兵回京。” “是!” 方从哲和刘若愚立即回了一句。 而接下来,方从哲便开始拟写设西厂、调兵组建西厂的旨意。 …… 户部尚书汪应蛟还不知道他已经被皇帝预定为西厂总督,他此时的正着急忙慌地赶来了宫里,并急着要见朱由校。 朱由校因此在政事堂宣见了汪应蛟。 汪应蛟因此一来到政事堂便立即禀报道:“陛下,臣刚刚得知南直隶巡抚萧近高和苏淞巡抚孙承宗的奏报,今年南直隶的税粮逋赋已达去年所缴税粮的八成左右!也就是说,今年南直隶一省就几乎无多少税粮可以进京!这今年的漕粮明显是要断运啊!” 这时候,魏忠贤也赶了来。 朱由校忙问着魏忠贤:“何事?直接说!” “回皇爷,奴婢前来例行汇报,东厂负责调查物价的人禀报,京城粮价已连续大涨十五日,皆因漕粮未及时运到。” 魏忠贤回道。 朱由校的确有让东厂例行汇报物价情况尤其是粮价,所以魏忠贤也就每天都会来汇报一下。 朱由校听后脸色沉了下来,心道:“漕粮断运的事到底是发生了!” 说完,朱由校看向了在政事堂的方从哲和汪应蛟,先问了起来:“对此,两位爱卿可有良策?” 而方从哲也内心喟叹了一下,心道:“果然发生了,陛下即位一来,以严治国,对文官士子尤其是江南士绅们支持的东林党过于严苛,光是勾结内宦与贪墨军饷两案就诛杀上千人,这漕粮断运的事会发生毫不意外。” 第一百三十二章 漕粮断运无忧 朱由校对漕粮断运的事其实早有准备。 不然他之前也不会真的敢那么强硬的对待文官。 事实上,朱由校早就通过设立市舶司和外贸局,用抄家和抄没晋商得来的白银,让这两个部门囤购了不少粮食,再加上抄家所得的粮食,加起来已经有数百万石,以备不时之需。 因为朱由校知道白银只有花出去了才能变得有价值,不然一直放在库里就只是贵重金属而已。 而现在朱由校之所以还要问策方从哲和汪应蛟,则是要看看替自己执政的文官重臣有没有应对这种危机的能力。 户部尚书汪应蛟先说了起来:“臣之前已让各地督抚今年竭力催缴税粮,尤其是南直隶和浙江这两个税粮缴纳最多的地方,让他们尽量不要拖欠而误社稷,毕竟目前辽地今年军粮需求增加了不少,但是臣没想到他们还是积欠了税粮,且欠的更多。” “如今这漕粮要是不能及时运达,那九边将士就会断粮,轻则士兵哗变,重则恐有大变,还有白粮若不及时运抵,京城也会断粮,到时候京师上下都会挨饿,眼下京师存粮也就够支应三个月!” 汪应蛟继续说了起来,并又道:“臣认为眼下唯一之计是先把各地地方藩库和常平仓的存粮调集进京和九边,以避免发生大变,然后要催缴税粮,等漕粮催缴到了后再运抵各地藩库与常平仓存用,不然一旦把地方上的存粮调进京,那将来一旦地方有灾情或民乱,地方就无法支应。” 朱由校听后点了点头。 在他看来,汪应蛟到底也不愧是老臣,对于应付这种漕粮危机倒也没有慌张无措。 这时候,方从哲也跟着说道:“启奏陛下,臣在这之前已密信于河南、南直隶、浙江、山东、湖广这些地方的巡抚,让他们尽量用地方藩库购粮存粮,以备急用!臣认为,这漕粮虽然断运,但若真采取大司农之策,先调地方存粮进京,再将催缴的漕粮还于地方是可行的!” “甚好,立即拟旨如此照办!” 朱由校说了一句,然后问向汪应蛟:“如果要解决支应这次漕粮和白粮断运的危机,得需要地方运来多少粮食?” “四百万石左右!” 汪应蛟想了想回道。 朱由校因此点首,然后立即又吩咐道:“地方上的存粮早晚用了都得还回去,不然如汪卿所言,一旦地方上有大灾或大变,地方督抚就无法有足够的钱粮应付!所以,设西厂的事得抓紧,给戚金、赵率教、满桂这些人的密旨再加上一条内容,以最快速度进京,谁要是阻拦,杀无赦!另外,谁要是拖延,朕也会严惩不贷!” …… 南直隶。 苏淞巡抚孙承宗为了税粮一事将苏淞几个有代表性的豪绅巨宦请到了巡抚衙门。 其中就有申时行次子申用嘉、王世贞后人王士骑,徐阶后人徐元庆、董其昌之子董祖和等。 “诸位都是本地望族之族长,其家又都是名门显宦,又世受国恩,如今这夏粮秋税却一直积欠,眼看漕粮就要中断,还请诸位发动一下乡邻,积极缴纳税粮,如此,本官也免于勒令差役下乡催缴,以使民患加剧。” 孙承宗先端着茶对这些乡绅巨宦说了起来。 作为亲东林的他不到万不得已倒也没想和这些江南士绅翻脸。 毕竟孙承宗也知道这些江南士绅势力极大,在朝中有很多达官显宦与其有姻亲世交之联系,在地方则也控制着大部分田地钱粮与人口。 “今年南直隶数府大灾,苏州和松江两府与太仓州更是水患肆掠,百姓们颗粒无收,我等大户为避免民变发生,已经开仓放粮,而余粮已没多少,所以税粮只能积欠着了,还请抚台明鉴!” 申用嘉这时候淡淡说了一句。 孙承宗听后脸上露出不悦之色:“今年苏松一带,水旱皆无,诸位真当本官如三岁小孩一样好糊弄吗?” 徐元庆则也神色严肃地说了一句:“我们说有水患就有水患!抚台只管这样上奏便是,何必多问!” 孙承宗不由得拂袖站了起来:“你们是真要与朝廷作对,你们可对得起朝廷对你们的优待隆恩吗?!” “朝廷对得起我们江南士绅吗!视我士子若刍狗,说杀就杀,我们就是要让朝廷知道,屠戮士大夫的后果!抚台自己也是士大夫,你难道就真愿意看见朝廷如此对待我士林中人吗?!” 王士骑这时候突然一拍桌子质问起来。 “没错!这件事本就是当今天子的不对,再说也不是我们几家有意欠税,这天下士绅家都不愿意缴税,我们也没有办法,解铃还须系铃人,抚台只需向朝廷奏明实情就是,如果朝廷能让天子下罪己诏,赦免一干士子,严惩奸臣贼子方从哲、徐光启等,该缴的漕粮,我们也还是会缴。” 董祖和按照其父亲董其昌的意思也对孙承宗说了起来。 孙承宗自然知道现在税粮严重收不上来和陛下态度强硬有关,但他也知道当今天子也不是一个肯让步的人,而他也不可能去触天子霉头,也就只依旧问道:“诸位难道真不怕天子乎,也真无视忠孝之礼,也真的要与朝廷决裂?” 孙承宗怎么说也是巡抚,手握当地兵权,如果他要强来也是可以的,所以,也就干脆语气森严起来。 “抚台何必如此动怒,我们并无此意。” 申用嘉这时候说了起来,并白了有些鲁莽的王士骑与董祖和一眼,然后又说道:“如抚台所言,我们也都世受国恩,哪会造朝廷的反,哪敢眼里没当今天子; 但我们断断不能容忍奸臣徐光启之族为祸乡里,甚至走私通倭,我们本欲让抚台查抄徐家,但抚台却屡屡以徐家并无为祸乡里与通倭之实证为由替其掩护,我们固然可以理解为抚台是不愿意得罪徐光启这奸臣; 但现在抚台就真愿意为了徐家而让朝廷漕粮断运吗,只要抚台肯派兵查抄徐家,我们必替乡邻们缴纳今年需纳税粮!” “没错!天地君亲师,君只在天地之后,何况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但上海徐氏一族鱼肉乡里,通倭走私,我们江南士族断难容忍,抚台只要肯查抄徐家,我们必献税粮!而且,您也不用担心徐光启报复,抚台素来与我东林诸公亲厚,也是天子老师,你抄了徐家之后,若真有人攻讦您,我们必会您声援,您自然无死罪之忧。” 徐元庆也说了起来。 孙承宗没想到这些人一直还打着徐光启那棉纱产业的主意,竟还以税粮来要挟自己。 这让孙承宗内心感到非常愤怒。 但孙承宗自然是不愿意查抄徐家的。 因为只有他才清楚这徐家的产业表面上看是徐家的,其实是皇帝的产业。 而且他孙家也在这徐家产业占了一股,每年靠给徐家提供棉花而获利不菲,所以,无论是基于朝廷利益还是基于个人利益,他都不愿意抄没徐家。 毕竟皇帝派他来当苏淞巡抚就是来做徐家保护伞的。 “徐家有没有走私通倭,有没有鱼肉乡里,本官自会查清,这与税粮无关,缴纳税粮本是诸位的义务而非是要挟官府的底牌!” 孙承宗语气不善地说了一句。 董祖和见孙承宗如此说,不由得怒极反笑起来,看了申用嘉等人一眼,道:“也不知道他徐家给了抚台您什么好处,竟让您如此袒护,也罢,我等乡民岂敢要挟威逼您呢,不如这样,您跪下,向我们磕头,磕一个头,我们就给您一石粮!” 董祖和说着就呲牙笑问起了孙承宗:“如何?” 孙承宗听后当即站了起来:“放肆!本官再怎么说也是本地巡抚,代天子巡狩地方,岂能跪于尔等!今日请尔等面谈,已是给足尔等面子,尔等竟如此不识抬举!” 申用嘉见此忙说了董祖和一句:“董舍人,你怎么能如此无礼!还让抚台向你下跪!” “怎么,难道他还真敢派兵抄了我董家不成?他孙抚台也想落个残虐士绅的骂名吗?” 董祖和因此气呼呼地问了一句。 “来人,送客!” 孙承宗见此只深呼吸了一口气,强行忍了下来,把茶盏往桌上重重一放。 董祖和自然不指望孙承宗会给自己下跪,他也不过是因为一时愤怒说了此话而已,毕竟作为地方上土皇帝一样的豪门贵公子,他可对官员没多少敬畏之心。 但也因此,孙承宗和这些江南士绅最终是不欢而散。 而孙承宗也因此不得不向天子写密奏奏明此事,表明他实在是难以替朝廷筹集起今年苏淞一带应缴的税粮。 朱由校给予了孙承宗密奏专奏权,所以,孙承宗可以绕开通政司和内阁向皇帝奏事。 …… 天启元年,九月。 朱由校收到了孙承宗的密奏。 在得知南直隶苏淞一带税粮积欠的真实原因后,他沉下了脸,然后来到政事堂,问着方从哲:“组建西厂的兵马到了没有?” “回陛下,赵率教部已到西山,满桂部已到通州,浙兵戚金部已到黄村。” 方从哲回道。 朱由校听后点首道:“催缴逋赋的事先从南直隶开始试点,南直隶占天下漕粮与白粮大半,南直隶的逋赋追缴完成,天下逋赋就成功了一半,赵率教部和满桂部到京城后立即和京城的秦民屏部和两千锦衣卫组成西厂税监营去南直隶追缴逋赋!不容有误!” “是!” 方从哲回了一句。 “另外,朕决定设一东南总督,负责在南直隶与浙江两地清丈田亩、厘清税负事,你荐举一文官,将来好与西厂一起下江南追缴逋赋。” 朱由校对方从哲说了起来。 第一百三十三章 西厂一万兵马南下 方从哲则忙道:“臣荐举左佥都御史冯铨担任此职,此人精明强干,上次大批京官辞官事件中,冯铨查出的辞官官员不法事最多,巨贪周嘉谟等皆为他所挖掘出来,足以可见此人很干练,故臣认为,冯铨若去江南,则必能在东南成功地清丈田亩、厘清税负。” “准!” 朱由校立即回了一句。 两人都心知肚明,冯铨是东林党的死敌,而江南又是东林党的老巢。 所以,冯铨去东南清丈田亩、厘清税负肯定十分卖力。 上一次查辞官的东林官员不法事的事例就是证明。 尽管冯铨在官场上爱钻营,也爱结党,被士大夫们斥责为小人。 但改革很多时候不得不用这些文官中的小人,毕竟所谓的正派文官没几个愿意残虐和自己一个阶层的士绅。 这时候,朱由校又问着奉旨在乾清宫政事堂当值的魏忠贤:“京城粮价现在如何?” 魏忠贤回道:“回皇爷,依旧大涨,许多官员家都已断粮,而不得不派奴仆回乡运粮,另外辽东那边已经有官兵开始抱怨粮食不够吃,现在全靠熊经略弹压着,若漕粮再不到,恐辽东会生乱。” “传户部尚书汪应蛟,问问他各地调粮的事进行的怎么样?如果还是没有解决漕粮断运的问题,那就干脆直接传诏于九边,这北方半壁江山先不要了,北方所有军民与文武百官乃至勋贵全部随朕一起南下就粮!” 朱由校听后就直接说了一句气话。 方从哲吓得当场失色,他可是北方士族,他可不想真到和陛下一起南迁的地步。 魏忠贤也愣在原地,回过神才回了一句:“是!” 没多久,汪应蛟就在魏忠贤催促下赶来了政事堂。 “大司农,您快些,皇爷现在就等着您的奏报呢。” 魏忠贤因想到自家皇爷那张严肃的脸就也感到害怕和紧张,所以就不停地催着汪应蛟。 汪应蛟拿着奏本气喘吁吁地道:“魏公公,我知道了,您别念了,我已经尽量快了。” 当汪应蛟赶来乾清宫时,话都已经说不出来,顶着满头大汗地就要给朱由校行礼。 “免了,各地粮食调运的情况如何?” 朱由校直接问了起来。 “谢,谢陛下,已经无碍了,河南、山西、湖广等地皆调了合计一百五十万石粮食进京,山东更是调了三百零五万石粮食进京,且已经全部集中到德州官仓,进京已要不了多少时日,漕粮断运之事已经无忧。” 朱由校听后松了一口气。 方从哲也大松了一口气,心道:“好事啊,陛下总算不用弃九边南下了,我就说嘛,我士大夫也不会真的都不忠不义,连社稷太平也不顾,等等,这么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山东怎么运来这么多粮食?山东巡抚在哪里搞来这么多粮食?还已经全部集中到了德州官仓!” 魏忠贤看见自家皇爷眉目舒展开来,也因此笑了起来。 “山东巡抚是谁?” 朱由校紧抿的嘴的确咧开来,问了一句。 “王在晋,此人是万历二十年的进士,此人才干优长,是一员干吏。” 方从哲抢在汪应蛟前面回了一句。 朱由校看了方从哲一眼,心里问道:“你又知道了!你既知道他才干优长,为何万历二十年中进士,到现在还是个巡抚?” “三百多万石粮食,这么多短的时间内,他怎么做到的?” 朱由校腹诽后就问了起来。 汪应蛟忙回道:“是这样的,陛下,王在晋在数月前就已开始筹集粮草,甚至动用山东藩库存银购粮,并已向户部报备,也向朝廷写过奏本,另外,能这么快集中到德州,是因为他提前在各河段准备了河工,当朝廷下旨调粮时,山东境内的粮船就一路上不用停靠而直接运抵德州,还集中一批河工一边在前面河道疏浚一边拉船前进,是故,水运极快,也就能办到此事。” “好个未雨绸缪!” “现在关键是不能让九边断粮,军心不能乱,尤其是蓟州和辽东,朕记得蓟辽总督文球被逮拿后还没任命新的蓟辽总督,传旨,命王在晋加兵部左侍郎衔,升任蓟辽总督兼顺天巡抚,着他将于山东调集的三百万石粮食以及山西的粮食运至蓟辽,稳住军心!河南、湖广的粮食先运来京师稳住粮价。” 朱由校直接提拔了王在晋。 方从哲没想到皇帝这么雷厉风行,这么快就要提拔王在晋,也就忙回了一句:“是”然后就拟起旨来。 接着,朱由校看向汪应蛟道:“现在漕粮断运的问题虽然暂时得以解决,但地方上的逋赋不能不追缴,朕知道你爱民,所以,朕让你任西厂总督,专司税粮追缴,朕希望你秉公执法,不要让追缴的逋赋追缴到了不欠税粮的庶民身上,地方督抚如果清丈田亩不力或者阳奉阴违,没有将积欠的税银算到真正欠税的大户身上,你可以着锦衣卫即刻报于朕,朕准你密奏专奏权!” 汪应蛟也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兼任西厂的职位,但他明白这个西厂不是成化朝的西厂,陛下设立西厂且让自己管西厂是为了避免因为追缴欠税而导致豪门大户勾结官员胥吏把欠税转移到庶民身上,所以,他也就没有拒绝,而是立即回道:“臣遵旨!” …… 因此。 汪应蛟在拿到朱由校的密奏匣后就只回家准备了一日,次日就直接同西厂总管兼司礼监随堂太监李永贞、西厂提督戚金、西厂参将赵率教、秦民屏、满桂和西厂千户孙云鹤、吴孟明等西厂人马一起南下。 随同的还有东南总督冯铨以及朱由校根据方从哲举荐而新任命的南京崇文寺丞阮大铖以及由五十名文人士子和两百名锦衣卫组成的崇文寺督员。 朱由校之所以派崇文寺的人南下,自然是为了在清丈田亩与追缴赋税时把控舆论的。 总之。 西厂是去收税的,而且是直接带着大明帝国这个时期的精兵猛将去的,是准备一言不合就强行来个破门收税的。 其中汪应蛟负责查国库税粮,李永贞负责查内帑的金花银等税赋,而戚金则负责执行。 冯铨负责督促南直隶地方官清丈田亩。 阮大铖负责舆论把控。 这些人马加起来一共一万来人,和历史上多铎率领部分八旗兵与降清的明朝北方饿兵下江南的兵马数量差不多。 第一百三十四章 敢眼里没皇上,是要造反吗 朱由校不确定历史上多铎平定江南时所带的一万多人马和自己调集的这西厂一万多人马谁优谁劣。 但朱由校相信他临时所调集为西厂的兵马不会比多铎那个屠夫差。 戚金和其浙兵不必说,历史上为大明全军覆没的忠勇之军,在浑河血战中让东虏遭受重创,且吴越两地积怨很深,浙人为主的浙兵对去吴地征税无疑会很有动力。 秦民屏的白杆兵更不用说,和浙兵一样,才和东虏交锋过,连鞑子都能打,不可能打不过士绅的豪奴们。 赵率教是属于边军将领,之前就已经接受皇帝指示揭发文官漂没之事,可见其忠心是可靠的,历史上也是为大明战死沙场的骁将。 满桂也一样,是归化的蒙古人,与南方士绅很难有什么瓜葛,而且历史上也是为大明战死,其忠心也是可靠的。 朱由校不可能要等自己的亲军大规模练成后才去收税。 因为权贵士绅们肯定不会就这么眼睁睁看着皇帝的亲军越来越多越来越强。 这些掌控有大明大部分粮食资源的权贵士绅们肯定会限制粮食流入皇帝手里的方式而限制皇帝养更多的亲军。 所以,朱由校要想养更多的强军,就必须掌控更多的粮食资源,光是白银不够,必须是是粮食,毕竟粮食才是最重要的战略资源,只有银子的话,人家不卖出来,银子就只能是银子,不能用来填饱肚子。 因此,朱由校要想控制更多的粮食,就得保证士绅们如数缴纳粮赋。 而要这样,他得利用自己皇帝的身份先拉一帮士绅打另一帮士绅,同时也利用忠诚的北方军事地主打击不忠诚南方士绅地主,或者反过来,利用忠诚的南方士绅打击不忠诚的北方军事地主。 然后,朱由校趁此机会坐收渔翁之利,慢慢扩大自己的亲军规模。 “部堂,总管,在下想问,陛下为何突然要我们南下配合征税?” 在路上,戚金和赵率教、满桂等武将因为好奇不由得问起了汪应蛟和李永贞,毕竟他们突然收到密诏急调他们进京,以致于他们还以为京城有什么变故,所以需要自己这些人勤王,因此就人不卸甲马不停蹄的赶来了京师。 但他们没想到,朝廷竟然是要让自己这些上阵杀敌的人成为西厂的税监。 “因为朝廷已经收不上税,底下许多人没有把皇命放在眼里,即便下旨催促,都没人理会,所以,陛下不得已调兵组建西厂去征税。” 汪应蛟回了一句。 “谁他娘的敢眼里没皇上,是要造反吗,老子宰了他!部堂,你说,圣旨怎么说的,到底灭几族!” 赵率教突然爆喝一声,拔出刀来。 朱由校下令让白杆兵和浙兵协助锦衣卫抄没晋商后,并没有取缔晋商的边贸功能,而是以市舶司代替之,也因此,边镇军官地主们的粮食被市舶司以比晋商更大规模的收购了起来,以作为重要战略资源囤积或以官府的名义出售给蒙古诸部作为控制蒙古诸部的经济武器。 所以,朱由校也就因此掌控了边镇军官们的经济利益,使得这些边镇将领不但没有因为晋商被抄而对朝廷心生不满反而更加忠心了些。 赵率教也就如此激动了一下,表面上冲动鲁莽,实则也是表现一下自己的忠心。 李永贞因此不由得脸色一阵煞白,尴尬地笑道:“赵参将,稍安勿躁,到时候主要是抄家,倒也不是杀人。” 而这时候,满桂则道:“难怪今年粮饷还没发,不知道部堂可否先把我们的粮饷发了,实不相瞒,底下的官兵已经有怨言了。” 汪应蛟则道:“粮饷会发的,而且陛下特旨在发军饷之余,还发绩效赏银,谁追缴税赋追缴得多,谁得的赏银就多,即便是最下面的士兵也不低于五十两!但现在还不能发,因为你们的粮饷还在那些不愿意缴纳税赋的人手里,朝廷得把逋赋追缴回来后才发给你们。” “士兵都不低于五十两?还是去江南,不用在这个冬天去边镇挨冻吹冷风,没想到会有这样的美差。” 一干官兵皆两眼发光起来。 而也因此,接下来,西厂的人马南下的积极性特别高,速度也特别快,几乎比预计得都要快了个日。 这次,朱由校要求西厂一干人马和冯铨直接坐镇苏州,并以苏州知府衙门临时作为东南总督衙门和西厂各官衙门。 等在抄没了一些真要抗税到底的士绅后就再上报以士绅住宅作为东南总督和西厂各官的官衙。 所以,汪应蛟等一干人来到南直隶后就直接来到了苏州。 汪应蛟和冯铨等一到苏州就立即召集了应天巡抚萧近高和苏淞巡抚孙承宗等南直隶大小官员,并要求这些官员立即通告所辖区内的士民在半个月的限期内补缴逋赋,且要求这些官员立即准备好安排清丈田亩、厘清税赋的事宜。 南直隶等地方官员与江南士绅早在汪应蛟等离京时就从各种渠道得知了朝廷派了大规模兵马和一些重臣来南直隶的消息。 但因为朱由校没有让调兵进京组建西厂的圣旨经过邸报与皇明报对外公布,再加上东厂在暗中采取了保密措施,所以,尽管南直隶地方官员和大小士绅听到了一些风声,但也不怎么确定朝廷派大规模兵马与一些重臣南下之目的。 如今在得知朝廷的真正目的后,南直隶的大小地方官员自然都大为惊讶。 不过,因为担心自己头上的乌纱帽,所以,有些文官尽管有心站在江南士绅这边,但此时也不敢明着反抗朝廷的旨令。 所以,接下来,追缴逋赋和清丈田亩的事一开始还算顺利。 尤其是应天巡抚萧近高和苏淞巡抚孙承宗比较支持,毕竟皇命难违。 因此,各级官员都把追缴逋赋和即将清丈田亩的事告知了下去。 但这政令一告知下去,就引起江南士绅们的极大震动。 “朝廷怎么能这样!派这么多兵马来,竟然是为了催缴逋赋!这是真的要直接逼我们造反吗?” 王士骑因此勃然大怒,直接拍了桌子。 而与之同在徐家园林里商议此事的董祖和则冷笑道:“这还用说吗,如今这位暴君是真的刻薄寡恩至极!老子有时候真想造反起事!” “休得如此说,小心有九族之祸!天子虽无道,然到底是天下之主,以我看,这事先别管,只要我们不反,朝廷未必会杀我们,毕竟杀了我们也无益,是几乎所有士绅在逋赋,除非把我们全杀了,可他朝廷能全杀了我们吗,全杀了我们,他这江南还要不要?朝廷要想统治江南也离不了我们的。” 申用嘉说了起来。 “没错,建桥、修路、赈济灾民、管控庶民生事、严防海盗倭寇、教化乡邻、培养治国之士,这些都需要我们士绅来替朝廷做,他朱由校就算要乱来,朝中那些老臣也不会答应的!这是我爷爷徐文贞公说过的话,天子要想社稷长治久安就离不了士大夫替其治国。” 徐元庆说了起来。 “但也不能过于轻视,先看看阵势,如果朝廷催缴严厉,我们也不必强撑着!反正是整个江南士绅在逋赋,不是我们这几家。” 申用嘉说了起来。 其他人也都点了点头。 第一百三十五章 开门,西厂收税! 西厂总督汪应蛟坐在大堂内一边翻阅着黄册与鱼鳞册,一边指着新整理出来的名单对孙云鹤说道:“孙千户,立即将这些名单递送进京,这些都是整理出来的欠税士绅名单,按照陛下旨意,需立即递送御前处理,不得有误!” “是!” 孙云鹤回了一句后就拿起这一沓名单安排划拨到锦衣卫任税监的人办理此事。 而汪应蛟这里则对冯铨等官员说道:“接下来的不少欠税大户居然是没有优免之权的庶民,而且显示这些庶民下面的田亩竟达上万亩乃至十多万亩,可这样的大户的族里怎么连一个有功名缙绅都没有,实在是不可信,很明显是胥吏勾结士绅诡寄所致,需要先清丈田亩,才能做定夺,以排除有士绅勾结胥吏将自家田地安到无地或少地的庶民头上的可能!” 汪应蛟到底是文官,对自己阶层的人如何在逃税避税的手段了解得一清二楚,所以,也就没有冒然地对鱼鳞册上占田甚多但不是士绅的大户进行追缴逋赋。 “部堂所言甚是,接下来得立即先清丈田亩。” 冯铨说了一句。 太监李永贞则在这时候看向汪应蛟道:“部堂,已有明确欠税的士绅大户则需要立即追缴逋赋,以您之见,从哪家开始为好?” 汪应蛟沉思后道:“这里面,穆庙朝首辅徐文贞公与先帝老师董学士所欠逋赋最多,以这两家开始追缴,也好以儆效尤,不知李公公和戚将军以为如何?” 汪应蛟说后就看了李永贞和戚金一眼。 李永贞点首道:“咱家认为可以,只是这一开始就对前首辅和董翰林这样的豪族进行征税,无疑会很有难度,只是不知道戚将军和其他将军可愿意先啃最难啃的骨头。” “奉旨行事而已!有什么难啃不难啃的,难不成他们比鞑子还厉害不成?” 戚金因此笑着说了一句。 他戚家军早年被这些士绅坑的很惨,所以,他巴不得趁机报复一下这些士绅,也就在李永贞问时,如此回答了一句。 “没错!上阵杀敌,老子都不怕,还怕这些吗?!” 赵率教回了一句。 满桂思索了一会儿后,也道:“一切听从总督、总管和提督的令!” “既如此,那就先对华亭徐家和华亭董家动手!” 李永贞和汪应蛟不约而同的说了一句。 “好!” 戚金激动地站了起来,看向赵率教和满桂:“我和秦参将去应天追缴逋赋,苏淞就交给两位将军了,赵参将,你先去华亭徐家征税,满参将,你先去华亭董家动手!” “领命!” 赵率教和满桂立即起身回了一句。 …… 华亭徐府。 赵率教亲领着五百家丁精骑与一千五百的步卒赶了来这里。 其中,步卒皆是边军悍卒。 手持刀盾、火器或长矛头戴圆盔地包围着整个徐家府邸。 家丁精骑皆披棉甲,持三眼铳与弓箭,佩雁翎刀,骑着高头大马,列在赵率教左右。 徐府门房见这架势早已吓得连滚带爬地逃离了这里。 “敲门!” 赵率教这时候也没理会这些徐府门房,因见徐府大门被一跑进里面去的门房给关上了门,也就大声命令了一下。 “是!” 于是,一名边军把总立即带着若干悍卒持着刀盾撞向了徐府大门,且喊道:“开门收税!” “开门收税!” “开门收税!” “开门收税!” …… 轰! 没多久。 赵部悍卒就撞开了徐府大门,然后训练有素地冲向徐府各门,先把守大门,也没有如强盗进屋一样抢掠,而是整齐一致保持着随时攻击的动作。 赵率教亲自下马挎刀走了进来,直接坐在了大堂内的左边首位,然后喊道:“请贵府家主出来!” “请贵府家主出来!” 官兵们皆跟着大喊了一声,如洪钟一样。 徐府家主徐元庆,徐阶之孙,此时他已得知朝廷官兵闯进府里的消息,正下意识地大骂了起来:“他娘的,谁敢闯我徐家!吃了熊心豹子胆不成!” 但等徐元庆在已经被吓得胆战心惊的奴仆陪着来到外院时,看见杀气腾腾的边军悍卒列于堂屋内外后就吓得当场直接坐在了地上。 直到赵率教让人来抓他后,他才忙哆哆嗦嗦地来到了堂前,有些不知所措地问着赵率教:“敢问这位将军,是有何事?” “我们是西厂的人,奉旨追缴逋赋!” 赵率教说后没多久,一名兼任西厂督员的户部郎中林夔与一名内廷少监陈锦就各带着一批手持算盘的账房走了进来。 户部郎中林夔先说道:“按照大明优免条例,贵府虽说是缙绅之家,但在优免之外还逋赋三万六千七百一十二石粮,今年未交税粮亦有八千四百六十二石,按照圣旨,催缴令下而半月内还未缴者,罚十倍,故而贵府当缴税粮三十万六千七百一十二石粮!” “按照世庙朝修订的金花银和白粮优免条例,贵府积欠金花银达一千六百二十一两,白粮五百一十九石,逾期未缴,罚十倍,需缴纳一万六百二十一两金花银与五千一十九石白粮!” 陈锦也说了起来。 “立即查抄!” 西厂掌刑千户孙云鹤大喝一声,就立即带着一干锦衣卫立即跑了进来。 徐元庆此时很是惊愕地看着这一幕:“这,这,你们怎么这样,我大父曾经是大明首辅!你们不能这样!” 但徐元庆话还没说没多久,就被两名锦衣卫押了起来,而孙云鹤则拔刀指着他问道:“带我们去你徐家库房。” 徐元庆下意识地摇了摇头:“不可以,不可以!” “不可以是,那就是抗旨了。” 孙云鹤说着就一刀捅进了徐元庆的肚子。 徐元庆直接张大了嘴,瞳孔也跟着散大。 而孙云鹤这时候则冷声问着:“徐家还有没有能当家的,再没人出来按旨办事,那就别怪我西厂按尔等谋反罪论处,到时候阖家上下,无一人可以活命!” “有人没有!” 孙云鹤突然说着大吼了一声。 赵率教一开始其实不是很懂得这种查抄税赋该怎么做,待他看见孙云鹤那凶狠的样子后,就也跟着学了起来,把桌子重重一锤,大喊道:“有人没有,敢不把皇命放在眼里,信不信老子把你全家宰了!” “老身徐倪氏见过诸位上差!” 这时候,徐阶长孙媳徐倪氏赶了过来,看了躺在地上的小叔徐元庆一眼,就大声喊道:“来人,开库房!带上差们去收逋赋!” 于是。 没多久,徐家总管家就老老实实地带着锦衣卫和一干西厂账房来了库房。 待看见足有数丈深的数个大粮仓里满满都是新收的粮食后,林夔惊呆了眼:“叫赵将军派人来称粮!先收粮食,粮食不够了再用银子补!” “不过看这样子,是不用银子补的,这么多粮食,够再罚他徐家五十倍逋赋了。” 陈锦这时候说了一句。 第一百三十六章 都老老实实地跪好 董府。 满桂这边也让自己的一千五百兵边军步卒围住了董府府邸。 接着,满桂也下令着自己的官兵撞开了董府大门。 正在府内与一众姬妾饮酒作乐的董祖和在从自己门房口中得知有大批官兵进来后,倒是也没有畏惧,而先喝问道:“什么!什么官兵谁这么大胆子敢闯我董府!” “大爷,就是西厂的税监,说是来催缴逋赋的!” 这门房说了起来。 董祖和听后跌跌撞撞地退了几步,然后推开姬妾,往前堂走来,龇牙咧嘴道:“混账东西!竟收税收到老子府上来了,什么狗屁西厂,叫府上的小厮,把这些狗日的西厂打出去!” “大爷!” 门房忙惊讶地喊了一声,他没想到董祖和还要叫府上的人去打西厂的人。 “去!没听见吗?!” 董祖和踹了门房一脚,就大喝了一声。 这门房只得去传达董祖和的命令。 于是,董府豪奴便有三百来人持着半丈长的棍子朝外堂冲了来。 守在外堂与内院衔接的月洞门的一队边军见此立即持起长矛与刀盾朝这些豪奴冲了来。 只二十来名步卒便利用长矛与刀盾的配合在一息之间将这些董府豪奴如砍瓜切菜一样刺死或砍死在地。 这些士绅豪奴完全不是大明正规边军的对手,剩余的多名豪奴直接溃逃。 但董祖和不知道的是,他让豪奴这么一打,性质就变了。 …… “请董府家主出来!” 满桂和他的麾下官兵们正这样喊着,一名步军把总就跑到了满桂这里来:“将军!董府的人反了,他们在攻击我们的人,已经被我们击退!” “抗旨造反?!” 满桂听后当即站了起来,大喝一声道:“西厂所有税监听令,董府抗税造反,董府上下所有人格杀勿论!” 很明显,这些组成西厂的边军武官是巴不得逼反江南士绅,这样他们好一直待在江南,大开杀戒,顺便捞钱发财。 毕竟要是能待在江南剿贼吃皇粮,谁愿意去北方边塞吹寒风。 “是!” 于是,满桂麾下的精锐步卒们立即开始冲进了内院,以列阵方式前进者,见到董府的人就砍就刺。 一时间,董府上下死伤无数。 董祖和看见前面月洞门外冲来一大批军士,且颇有节奏与秩序地杀着正朝自己奔来的家奴,一时也清醒了些,忙摇了摇头,然后慌里慌张地就往自己父亲董其昌所住的别苑跑去:“老爷!老爷!” 董其昌这里已经从自己另一个儿子董祖常这里知道了消息。 “你说什么,突然府里冲进大量西厂的人,说我们董家造反?” 董其昌已经从国子监祭酒任上辞官归隐,且一直待在府里过着悠闲奢靡的生活,也不怎么管理家务,只任由自己的三个儿子打理家务。 但董其昌没想到竟然会有一天有大量西厂的人冲进自己家里来说自己家造反。 “是的,老爷,西厂的人要对我们格杀勿论,您快想想办法?” 董祖常哭着说了起来。 董其昌当即坐在了椅子上,木然地发了一会儿呆,喃喃道:“我们董家怎么会造反,陛下派来的西厂怎么如此不讲道理啊!” 董其昌说后就立即站起身来:“快,快,全部跪到门外去,老老实实地跪好!现在跪着求饶,让朝廷知道我们没有造反啊!” 说着,董其昌就第一个矫健地跑了出来,然后跪在了荷花池旁边的地砖上,把四方平定巾取了下来,并低着头。 董祖常等董府中人也皆跪了过来,取下网巾或钗环跪在了廊檐下。 “老爷!” 因为南方士绅多喜建移步换景的苏式园林,喜欢花重金兼并土地构造广袤园林,并在园内叠山造石,所以董府内部布局没那么规矩,自然也就给满桂等西厂税监的剿杀行动造成了一定困难,而董祖和和许多董府家奴也因此得以继续在园内逃窜者,没有被西厂的人迅速杀掉。 这时候,董祖和就哭哭啼啼地带着一大帮逃命的家奴跑到了董其昌这里来,且喊了董其昌一声。 董其昌见到自己的长子过来,先骂了起来:“逆子!你是怎么当家的,怎么让我董府落了个谋反之罪,还不快过来跪好!” 董祖和愣了愣,然后才回了一句“是!”接着就也老老实实地跪了过来。 没多久,满桂已经带着西厂税监杀了过来。 但满桂一见整个董府剩余近千人都密密麻麻地跪在了前面荷花池的对岸,一时也不由得忙一挥手。 西厂的税监到底都是由正规边军组成,特别服从军令,在满桂这么一挥手后,都整齐一致地停了下来,且自动结成了防御并又随时可以进攻的阵势。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要对眼下的董府一干上下进行最后的总攻似的。 “罪臣董其昌叩见西厂诸位上差,罪臣管家不严,故而惹怒了上差,罪臣罪不容恕也!然罪臣就算有一百个胆子也不敢造反啊!何况罪臣承受三代帝王隆恩,报国之心尚未得以偿,何敢造反!还请上差明鉴!” 董其昌哆哆嗦嗦地大喊了起来,表现得很是卑微。 董祖和等人也不敢再有平时的飞扬跋扈气,也都低着头,浑身颤栗不停。 满桂则笑了起来:“原来你就是董翰林,你们董家既然没造反,为何唆使豪奴殴打我西厂税监?!” 董其昌看了自己不争气的儿子董祖和一眼,然后道:“这都是逆子目无王法,且不知税监驾临,故而唆使豪奴冒犯了税监,还请税监恕罪!” “部堂到!” 这时候,外面传来了一声大喊。 没多久,汪应蛟就赶了来,满头是汗地看着满桂:“怎么回事?” 满桂忙拱手回道:“董府家奴突然攻击我西厂税监,已是造反,按旨,格杀勿论,故而末将便下令清洗董府。” 董其昌见文官汪应蛟赶了来,忙抬头拱手道:“部堂容禀!罪臣岂敢造反,皆是小儿董祖和不知事,误袭税监所致,还请部堂明鉴!” 汪应蛟看了满桂一眼,他虽然和满桂现在都是西厂的人,都是来替皇帝追缴逋赋的,但他到底是文官,是士绅出身。 所以,虽然汪应蛟在政治上赞成追缴士绅积欠的税赋,但他对士绅董其昌这些人还是有同情心的。 而且,汪应蛟也知道这些边军武官巴不得江南士绅尽反,这样他们好在江南一直捞钱,毕竟这些从边镇来的骄兵悍将从来都不怕别人造反而是怕别人不反,因为事实上东虏之患也是这么来的。 因此,汪应蛟也就担心这些边军武官会在收税时直接说江南士绅们造反,进而逼得一次追缴逋赋行动变成了逼反平反行动,而使得武将越发骄横,甚至凌驾于文官之上。 为此,汪应蛟就亲自赶来了华亭,在确定徐家因为足够配合而没有让赵率教有机会言徐家造反后就急忙赶来了董家。 但汪应蛟没想到董家真的袭击了西厂税监,给了满桂等武官口实。 汪应蛟不由得感到头疼起来,并也狠狠地瞪了董祖和一眼。 他和董其昌同朝做过官,自然也有过来往,所以认识董组和。 只是汪应蛟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要来董家催缴税赋。 接着,汪应蛟就道:“是不是造反,还得请圣上定夺,我西厂是负责追缴逋赋的,董公,贵府逋赋达九万七千八百余石,白粮也有三千余石,金花银也积欠不下两万两,你打算何时补缴?另外,贵府已逾期未缴,按旨,当十倍罚之,如果不肯,便强行追缴,如果抗命,则格杀勿论!” 汪应蛟说后就指着董祖和大声喝道:“将抗税不缴的董祖和押过来!” 满桂想到汪应蛟到底是自己现在的上司,自然也就从了命,立即将手一挥。 满桂麾下一名家丁就董祖和提了过来,然后直接拔出刀来。 “老爷!我不想死啊!” 董祖和大喊一声。 咔擦! 董祖和当场被枭首。 汪应蛟则问着处于震惊中的董其昌:“董公,你何时补缴所欠税赋?” 董其昌哆嗦了一下,然后颤声回道:“这就缴,这就缴。” 说着,董其昌就厉声吼道:“带税监们去库房!” …… “下官见过部堂!” 这时候,传来一人的声音。 众人都不由得回头一看。 董其昌也如蒙大赦地看向了来人,心中暗喜,自以为可以逃过一劫。 第一百三十七章 帝党 来人正是南京崇文寺丞阮大铖。 汪应蛟对已经背离东林党而转身投靠方世鸿的阮大铖没什么好感,因此只冷声问道:“你来做什么?” 阮大铖忙拱手笑道:“下官自然是奉旨来为朝廷此次追缴逋赋出力的,用陛下的话说,就是做好疏导之事,让百姓知道朝廷这样做的善意,不能让小人借着朝廷追缴逋赋的事中伤朝廷,甚至鼓动江南不知情的民众闹事。” 董其昌还不知道阮大铖已经投靠方世鸿,自以为阮大铖还是自己的东林党成员。 所以,董其昌也就忙哭喊了一声:“阮公!” 然后,董其昌就对阮大铖哭诉道:“您可来了,呜呜!” 接着,董其昌就又说道:“您要是再晚来一步,老朽就没命了,汪公铁腕,老朽不敢触逆,只能任其欺辱!甚至也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喝令悍将杀子,而老朽不敢有一言也!” “然我董家从来是奉公守法,您是知道的,从未有积欠朝廷税粮一说,所谓积欠朝廷税粮不过是有奸佞小人栽赃!而汪公不听老朽辩白,一味强行索贿于老朽,老朽不肯,便杀老朽之子,老朽之冤情无处诉也,如今只能以死明志,望阮公替老朽向朝廷伸冤啊!呜呜!” 说着。 董其昌就大喊一声:“老朽去矣!” 然后,董其昌就朝柱子跑去,但也回头看了阮大铖一眼,等着阮大铖来抱住他,不让他撞。 阮大铖倒果真抱住了他:“董公,有话好说,何必如此!” 而汪应蛟见此则有些懵逼,且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他没想到自己好心好意拦住满桂,没以董府谋反为由让满桂把董府上下全部杀掉,只杀了抗税不缴的董祖和,以此来震慑董府所有人,逼董其昌乖乖缴税。 但他没想到董其昌却在阮大铖来了后反咬自己一口,不但说自己栽赃陷害他董家,还说自己索贿。 汪应蛟突然有一种自己太单纯了的感觉。 “部堂,这,要不让末将把这些狗日的全部宰了?!” 满桂都有些看不下去了。 他对汪应蛟对董家的客气其实有些不满的,但当他现在可见董其昌不但不感激汪应蛟没有直接定性他董家在造反却还反咬汪应蛟再栽赃陷害董家后,他又有些同情起自己这位上司了,且也就问了一句。 毕竟满桂也觉得这董其昌实在是太不仗义了。 汪应蛟制止了满桂,只道:“他董其昌错看了阮大铖。” 果然如汪应蛟所料,阮大铖这时候只笑着对董其昌说道:“董公,您这话不对,汪公怎么会陷害您呢,汪公乃堂堂户部尚书兼西厂总督,这次奉陛下谕旨,以大司农之身份亲自下江南催缴岁赋,且是先查明欠税实证,才让西厂的人来催缴逋赋的,要说汪公都不公的话,那天下就没有公正之官了,您说呢?” 董其昌惊愕地看着阮大铖,突然大声质问起来:“阮桐城!你还是我东林君子吗!你说的是什么话!犬子尸首摆在这里呢,你看不见吗?!” 董其昌说着就两眼狠狠地瞪向了汪应蛟和满桂等西厂税监,他以为阮大铖还是自己东林文官,可以帮自己伸张正义,再加上眼见自己从小宠溺的儿子被杀,有些失去理智,也就抬手指着汪应蛟等人吼道:“我要他们给我儿子偿命!我要他们全家都去死!” 董其昌声嘶力竭地吼了起来。 啪! 阮大铖直接给了董其昌一巴掌。 “姓董的!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再说什么!本官一向忠于朝廷,从不结党营私,你休得如此污蔑本官,什么东林君子,这阮大铖与东林奸党不共戴天!” 阮大铖接着就大声对董其昌吼了起来。 因为他必须吼给别人听,好证明他自己不是东林党。 毕竟刚才董其昌竟然提出了他的东林党身份,但问题是他现在已经不是东林党了,所以他现在必须自证清白! 董其昌听阮大铖这么说后有些哭笑不得起来,眼神中有些迷惘起来。 阮大铖则趁此说道:“你如果再执迷不悟,执意要抗税,要与朝廷作对,那别说西厂的人不能容你,就是本官也会参你,也会揭发你,把你的顽固嚣张的一面告知于天下!” 满桂看着这两人的表演有些看不懂起来,所以就不由得摸了一下后脑勺。 汪应蛟倒是忍俊不禁起来。 然后,汪应蛟问着董其昌:“姓董的,你现在还要本官给你儿子偿命,你还要杀了本官全家,还要抗税到底吗?” 董其昌摸了一下有些辣辣的脸,再次老老实实地跪了下来:“不敢!老朽失言,请汪公大人有大量,不要与老朽一乡野愚夫计较!老朽这就让人带您们去库房!” 汪应蛟现在对董其昌彻底没了好感,所以对董其昌的称呼也变了,也不由得说了一句:“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本部堂若不是亲眼所见,也没想到你们东林诸人也果然是他们说的那个样子!” 汪应蛟说后就离开了这里。 而接下来。 董其昌则看向了阮大铖,瞪着眼,质问道:“阮大铖,你这个奸邪小人,你何时背叛了我东林?!” 阮大铖当场再次给了董其昌一巴掌,他是真的怒了。 他恨不得现在割了董其昌舌头。 因为他现在不想让别人知道他曾经和东林官员走得近,甚至支持过东林党的主张。 毕竟阮大铖清楚,现在朝中得势的是方党,甚至还有大方党与小方党一说,但无论是哪一党,都已在权势上超过东林党! 其中,大方党虽然人最少但却控制着大明要职,皆老臣重臣,首辅与掌重兵的各省督抚以及六部尚书几乎都以大方党为主; 而小方党党魁方世鸿虽然只是崇文寺四品官,却联合了当年齐楚党的几乎所有文官,在舆论上已经与东林党可以抗衡,甚至在北方的舆论控制能力已经压过东林党。 所以,阮大铖现在一听到别人说他以前跟东林诸君子干过,他就恼怒不已。 阮大铖不得不义正言辞地大声对董其昌喝骂道:“姓董的!你休得胡言,本官从来不结党,什么东林党,本官从来没有加入过什么东林,本官一直是忠于陛下的,本官之忠心可昭日月,要说党,那本官也只是帝党!” 第一百三十八章 文官们于宫门乞求皇帝原谅 “我阮大铖此生之志就是做一个孤臣忠臣,不结党、不纳贿、不贪墨、不投机钻营!” 阮大铖说着就朝北方拱了拱手。 董其昌很不愿相信地看着他。 “你别不信!” 但阮大铖因此更加愤怒,再次扇了董其昌一巴掌,扇得董其昌脸都更胖了,还更红了些。 接着,阮大铖甩了甩手,质问道:“你以为天下官员都和你一样结党营私吗?” 说着,阮大铖就低声威胁起了董其昌:“你最好是老实点,听我们的安排,也别再这么乱说话,否则,你可别怪本官没提醒你,只要本官告诉小阁老一声,然后让百官交章弹劾你,说你抗税谋逆,到时候可是九族之祸!所以,你接下来得老老实实听本官的安排,明白吗?” 董其昌也明白了过来。 听到阮大铖提什么小阁老,董其昌也意识到朝中格局肯定发生了变化,而自己现在要想活命,只能乖乖听话。 所以,董其昌也就忙磕头道:“老朽明白!老朽不敢造反,老朽也不敢污蔑上官,请阮公见谅!” “很好,你现在立即写一篇倡导天下士绅补缴逋赋的倡议书给我崇文寺发布,另外,你再写一篇欠税的忏悔书,同时写成奏疏上呈御前,且严饬天下士绅逋赋乃无视国法的行为,且要求朝廷对这些人严惩,最好抄家灭族,要说得狠一些,甚至也要求天下士绅务必将缴齐税赋作为第一家训族规!这是体现你忠心与觉悟的时候!明白吗?” 阮大铖说了起来。 “明白!明白!” 董其昌恭顺地回答了起来。 但董其昌心里却在滴血,他知道阮大铖这是在逼他代表江南士绅向皇帝向朝廷认输。 “立即写!不然,到时候即便陛下不诛你九族,我们也会谏言陛下诛杀你九族!” 阮大铖说着就威胁起来。 于是,董其昌不得不在阮大铖的胁迫下回书房写起了关于“缴纳税赋很光荣”的文书来。 而这时候。 董府的府库也已被打开,粮食与银子皆被抄了出来,然后被西厂的人统计查验装车运走。 不过,董其昌现在最痛心的不是他那被追缴的粮食和银子,而是他现在写的这倡议书与忏悔书无疑相当于他整个江南士绅向朝廷服软,也无疑让他董其昌会从一个被士林敬重的名宿变成一个被士林不耻的懦夫。 但这就是朱由校派崇文寺的阮大铖来江南的原因,就是要逼迫代表江南士绅的一些豪绅巨宦向朝廷妥协。 一个时辰后,阮大铖志满意得拿着董其昌的“墨宝”离开了董府。 作为历史上有名的一代书法家,董其昌在看见阮大铖离开后,则瘪起了嘴,一双老眼浑浊了起来,且望向了北方。 “陛下!” 董其昌接着就跪了下来,大吼了一声,然后哭着说道:“罪臣等纵有不是,您也不能派大兵来呀!陛下!您让那些杀人不眨眼的边镇悍卒来收税,实在是有辱斯文啊!陛下!您何必如此刻薄寡恩,您真不怕您百年之后,留万世恶名吗?!陛下!” …… “谁管身后之事,任他骂名滚滚来,朕哪管他死后洪水滔天,只要在世能大权在握就行!” 朱由校看着一堆为朝廷设西厂追缴逋赋而谏阻的奏疏说了起来。 在朱由校看来,这年头,只要哪个皇帝在乎名声,就会被这些文官坑死。 所以,朱由校在看见这些以请他这个皇帝留仁名为由请他撤回西厂的奏疏后就没有怎么理会。 而且朱由校还把汪应蛟递来的南直隶欠税士绅名单拿着来到了政事堂,丢在了方从哲面前,吩咐道: “拖欠税粮逾期不还的大户,参与事务的衙役全部治罪!有功名者全部革除功名!逋赋达万石以上者,革除功名之外,有功名者还要流放,流放到延绥、宁夏等地服役!家中有人做官者,官员直接贬两级于偏远地,身为读书人,受国家优待,却无缴纳税粮意识,真是枉读了圣贤书!” 朱由校本来想把这些该流放的士绅流放远一点的,但他现在发现大明的疆域的确还是太窄了点,以至于不能把人流放到太远太苦寒的地方去,比如库页岛、西伯利亚去这些地方,或者去南洋传播汉家文化。 方从哲听后颇为惊骇,他是真没想到陛下会这么狠,不但要革除逋赋士绅的功名,还要对逋赋严重者进行流放。 “臣遵旨!” 但方从哲没有劝谏,因为被革除功名的士绅皆是江南士绅,是东林官员的基本盘。 而在士林中,虽然现在东林官员已在朝中不具备最大的势力,但在士林中,偏东林的士绅依旧是大多数。 谁让历年考中进士的以江南的士绅为最呢。 所以,作为非东林党的方从哲巴不得多革除一些江南士绅的功名。 至于后果,方从哲也能想到,无非是江南士绅更加不满,恨不能天下即刻改换帝王或直接改朝换代,甚至找一位有野心的藩王造反。 但方从哲相信只要自己这些文臣武将随时做好应对之策,就不用担心这些江南士绅会和某一位藩王一起造反成功。 因为在方从哲看来,只要天下庶民还能活得下去,只要北方的数十万边军不乱,这天下就亡不了,毕竟宁王朱宸濠当年也没有造反成功。 何况,如今大明皇帝陛下执意要革新除弊,在方从哲看来,就势必要狠辣果决。 毕竟革新除弊不是请客吃饭,是要出人命才能成功的,不打死几个言官,甚至不杀一些起事的就不可能。 …… “臣太仆寺少卿申用懋跪乞陛下网开一面,逋赋欠税确已违背国法,漕粮断运实乃士林之罪,臣已勒令家人如实纳赋,不敢再有拖欠,还请陛下怜我士绅体面,罢设西厂,调边军回九边,以避免边镇之不稳,臣等保证再不欠税逋赋!” “臣通政司左通政王廷锡跪乞陛下以仁待士,此次漕粮断运非我南直隶刻意贻误朝廷大计,而实则是因对朝中奸佞不满也,底下士民不知大义,故而行此违背国法之举,然请陛下宽宥其失,臣已经去信家人,不可拖欠税粮、以误国法,然请陛下罢设西厂,勿要以骄兵悍将欺我士绅啊!” …… “请陛下罢设西厂,勿要以骄兵悍将欺我士绅啊!” “请陛下罢设西厂,勿要以骄兵悍将欺我士绅啊!” “请陛下罢设西厂,勿要以骄兵悍将欺我士绅啊!” …… 左顺门外。 一干南直隶的文官以申用懋、徐廷锡等为首,在得知朝廷已用上万精兵组成西厂而南下强行征税后,而皇帝又不理会他们的谏疏后,就皆跪在了这里,跪求皇帝罢设西厂,不要派骄兵悍将去南直隶。 第一百三十九章 要让朝廷丢脸 士绅逋赋,税粮亏空,在大明是司空见惯的事。 也非朱由校当皇帝后所独有。 历史上,一些皇帝还会在文官们以爱民为由的一顿忽悠下蠲免逋赋。 所以,士绅们也没把逋赋当成很严重的事。 毕竟很多地方文官为了顾及士绅体面,也不会让衙役去催缴。 而这一次,因为皇帝朱由校登基后对文官尤其是东林文官过于狠辣,所以,逋赋现象也就更加严重了些,甚至出现漕粮断运的情况。 这些文官们本以为这也算是像皇帝亮亮肌肉,证明自己这些人的重要性。 但是,这些文官都没想到皇帝陛下在漕粮断运后会玩这一招,直接以骄兵悍将组成西厂去南直隶收税。 他们本以为皇帝会用很温柔的方式的,比如为了不逼反自己这些人适当妥协一下。 毕竟这种方式就等于直接拔刀了,相当于是直接逼自己这些文官士绅造反。 就好比彼此在斗牌。 士绅们以为亮几张牌,皇帝也就服软了。 因为虽然彼此有君臣之分,但大家都是统治者,没必要剑拔弩张,要到你死我活的地步。 只有活不下去的庶民才会用这种你死我活的玩法,才会直接掀桌子。 但士绅们没想到皇帝竟然真的是直接用掀桌子的玩法,仗着自己是皇帝有权,就直接动兵抢有钱的自己。 相当于直接玩命,逼别人也不得不反。 可真等朱由校这么做了,他们却也没敢造反。 毕竟造反的风险太大,熟读史书的知道,造反成功率很低的,所以,谁敢玩命啊! 又不是真的像庶民一样活不下去了。 还不如老老实实的把逋赋交齐,依旧还能当官收地租过好日子,反正士绅特权还在。 何况造反只怕还没出京城就被杀了,毕竟京城还是皇帝说了算的。 所以,这些文官就干脆直接求饶了,只把对皇帝的恨藏在心里。 …… “朕知道他们现在这么哀求朕都不是出于本意,他们心里肯定很恨朕,只是只能憋在心里!但朕就是要让他们恨朕又不能把朕怎么样!” 朱由校在得知这些南直隶出身的文官在左顺门跪求后就冷笑起来,喃喃自语了几句,就又目光深邃地盯着宫墙外跪着的文官们说道: “敢断朕的漕运,朕就夺他们的权位!传旨给这些跪着的官员,西厂只收该收的税赋,不存在欺负士绅之说,只要士绅们好好缴税,他们就会秋毫无犯,让他们速速离开,如果想要挟朕,要挟朝廷废黜西厂,那就以抗旨为由,格杀勿论!” 朱由校冷着脸说后就任由掸了掸落在衣袖上的初雪。 “奴婢遵旨!” 魏忠贤回了一句,就下了城楼,来到左顺门外,对着这些文官们高声喊了起来。 申用懋等文官听话内心自然是极为愤怒的,也非常失望,他们皆抬头看向了宫墙上,他们知道皇帝肯定就躲在这宫墙上。 而御史李应升更是先大声喊了起来:“常言道,圣明之朝,皆礼贤下士,故而我大明免士绅力役,以存其体面,而士绅亦自会遵循国法,缴纳粮赋,设西厂既是羞辱士绅,也是陛下不信任我等士绅,我士绅文臣自是上对不起君,中对不起父母,下不能令黎庶敬服,既如此,臣等唯有死之!” 魏忠贤见李应升如此说,只得把手一挥。 顿时,两队锦衣卫持着火把和绣春刀冲了出来。 李应升见此瞪大了眼,然后拔腿就跑。 其他文官也纷纷如鸟兽散。 只有少数几个文官身后挨了一刀。 朱由校见此嘴角微微一扬。 …… “认错跪求没用,天子不肯撤设西厂!甚至还直接让锦衣卫持刀驱赶我们!” 申用懋来到钱谦益等东林官员的秘密集会地后,颇为失望地说了起来。 “难道就真的要坐视西厂征税,而我等士绅要被西厂那些丘八随意凌辱不成?!” 周起元这时候激动地说了起来。 “不然呢,难道诸公还要回乡组织乡勇进宫兵谏吗,还是联络藩王起兵另立天子?我们不是那些目不识丁的流寇!可以罔顾忠孝,背叛社稷!可以不惜一切,舍得一身剐!” 钱谦益问了一句,然后又道:“我已经递奏疏辞官!如此朝廷是执意取利于士绅,将来立于朝堂上只能是同流合污,否则就是寸步难行!” “起兵逼宫有何不可!如今天子暴戾寡恩到如此地步,我士绅难得就要任其宰割吗!自古这等君王就当人人得而诛之!” 刑部郎中满朝荐这是将桌子一拍,横眉怒目地说了起来,然后看向了东林诸官。 但没一个人呼应他。 即便是刚刚侥幸逃脱一死的李应升也没有说话。 因为不是所有东林官员都敢向满朝荐这么激进,像这个在历史上准备带湖广兵进京对天启兵谏的激进官员一样。 或者其他人不是不想造朱由校的反,但没人谁想当出头鸟,都是想在大局已定时跟风投一把。 “满朝荐!你在说什么,你信不信,你只要敢这么做,老夫第一个不容你!” 郑三俊甚至因此还激动地叱骂起了满朝荐,很是义正辞严,他是户部左侍郎,他还想更进一步做尚书,自然不想让谁知道他在这种大是大非的问题上有暧昧不清的态度。 满朝荐因此只得坐了回来。 “当今天子,我们不能按寻常天子来对付,起兵逼宫什么的威慑不了他,我们这位陛下意志极为坚定,甚至早已做好同归于尽的准备! 你们应该也看出来了,当今天子的行为就没想过要什么名声,一开始就玩命,似乎在他眼里,大明只有二三十年的国运,大明马上就会亡一样,而他也就懒得做太平天子,调理阴阳,怀柔绥靖,而是干脆铁血治国、施严政、彰法纪! 如今这清丈田亩、催缴赋税便是例子,听说还要行考成法!诸位想想,这样的天子,我们能威胁的了吗,陛下以刚硬治国,我们就只能以柔对方,所谓以柔克刚莫不如是,故以钱某之见,不如先忍之,以待他变。” 钱谦益这时候说了起来,众东林官员皆听了进去。 而钱谦益俨然成了这些东林官员的智囊或者说是军师,也就继续说了起来:“但自古王朝不可能国运恒昌,大明享国祚已有两百余年,天下已是积重难返,不是催缴我们士绅税赋就可以解决的,生民日繁,然田地未见增益,故而流民增多,大明大乱已不久矣,再加上宗室日繁,朝廷负担日益重矣。” “天子若真要如此刚硬下去,大刀阔斧的改革,那将来得罪的人只会更多,不会止于我江南士绅!到时候反对者自然也就愈多,那时候,我们的机会便到了,刚易折,陛下这个强硬君王早晚必折断之!” 钱谦益说着把手往椅扶上一拍,咬起牙来。 “没错,天子是在逆势而为,早晚必折! 现在最重要的还是我们士林一心,这次漕粮断运,之所以没有威胁到朝廷,更重要的还是我们士林人心不齐,比如山东巡抚王在晋,此人竟先备下三百万石粮草,解决了漕粮断运之急!现已经升为蓟辽总督! 这些循吏眼里只有他个人功业,而不顾士林之尊严,名义上是为天下社稷天下太平,实则不过是禄蠹公仆,而无我士大夫清雅气节,奉行的是学得文武艺,货于帝王家,重实而轻德!” 郑三俊附和着钱谦益的观点,并也阐述起了个人对王在晋的看法,然后说道: “所以,眼下的关键还是士林同心,让天下读书人明白,士农工商有贵贱之别,士子当以礼待之,而不能以严法苛之,士绅乃地方德化之标杆,岂能与庶民同论,而以律法约束? 要让天下士大夫达成共识,朝廷用西厂征税且不对士民区别对待便是残虐士绅、有损圣朝之德,要让天下人人皆视礼贤下士为正道,只要读书者皆以尊我士大夫为顺天道之举,到时候就只需等待天变!” “下官明白了,钱公与少司农所言令下官醍醐灌顶!” 满朝荐说了起来,就冷笑道:“到时候要么换了天子、要么换了朝廷时,新帝登基学的是礼贤下士之道,而其所用之官也学的是礼贤下士之道,则到时候依旧是众正盈朝之时!” “所以,钱某才决定辞官回乡,拜会董其昌、陈继儒、黄尊素、刘宗周等名士,另外再去无锡东林书院拜会叶茂才、顾玄成等东林君子,发展壮大我东林所提倡之正道!以使将来天下士林皆是我东林之人,而能在将来齐心协力、扬清去浊!” 钱谦益笑着说了起来,他的意思是把东林党继续壮大,并等将来皇帝换了后或者朝廷换了后能让东林党掌得朝政大权。 其他东林官员纷纷附和,也很支持钱谦益即将要去做的事。 “这个钱谦益辞了官,朕已经批准,但你们东厂得把他严密监视起来,现在朝廷在南直隶严追逋赋、清丈田亩,势必会引起江南士绅的极大不满,而以他们的胆子,直接造反是不可能的,但不排除通过结社开讲坛等方式鼓噪舆论,兴风作浪,东厂必须要盯紧点,必要时候,朕会用你们东厂对其给予雷霆手段!” 朱由校这里对魏忠贤吩咐了起来,并又对宣进宫的方世鸿道:“崇文寺这边也一样,得通过各种手段造势,让江南士绅不能拧成一股绳子,在舆论上要让天下人形成缴纳税赋是必行之事的意识,甚至要让世人觉得,缴纳税赋越积极越光荣!” “奴婢遵旨!” “臣也遵旨!” 魏忠贤和方世鸿皆回了一句。 而这时候,方世鸿则把董其昌的忏悔疏递了出来:“陛下!臣不敢辜负您的嘱托,在让南京崇文寺丞阮大铖对董其昌耐心辩白与宣教后,董其昌已经深刻认识到自己以前的错误,且非常悔恨,故而写了倡议天下士绅积极缴纳齐税赋的文告,以及写了一本忏悔疏,托崇文寺上呈天子,还请陛下您过目。” 朱由校点点头,他自然知道董其昌肯定是在西厂和崇文寺的联合威胁下不得不忏悔的。 但朱由校自然不会拆穿,只结果董其昌的忏悔疏看了起来。 “罪臣董其昌认为缴齐税赋为践行圣人教义第一要事,凡士绅若不积极缴纳齐税赋,便枉为士人,便是叛君弃国!不忠不孝!当严惩不贷!头可断、血可流,唯独逋赋不可断!” 朱由校看着这些内容笑了起来,且吩咐道:“很好,到底是翰林出身的董学士,这觉悟的确不错,崇文寺立即将其言论撰文发行于崇明报上,魏忠贤,传旨礼部,将董其昌这番言论以其书法原体刻碑,并在各府州县学宫以及两京国子监立一块,让天下读书人知道缴齐税赋为圣人教义第一要事,宣教天下士子!” “是!” 魏忠贤和方世鸿再次回了一句。 …… 而也因此。 董其昌的言论很快被朝野内外的文官士子所知道。 “这董华亭怎么会写出这样悖逆圣人教义的言论来,轻徭薄赋才符合圣人之道,何时缴齐税赋才是了!重赋苛政本就该立即取缔才是!” “匪夷所思!匪夷所思!董华亭何时也这么没有节操,我士林气节何存啊!” “连董华亭都持着谬论,果然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 一些这样的言论开始在文官士子之间出现。 但也因为董其昌的服软,江南士绅皆因此越发的偃旗息鼓起来,在一言不合就破家收税的西厂面前彻底服了软,并开始自觉地来官衙查询自己有没有逋赋且积极主动缴纳了起来。 尤其是在得知皇帝陛下把不补齐逋赋的士绅全部革除功名后。 西厂的强悍战斗力加上江南士绅自带懦弱的阶级属性,所以,江南士绅们不敢再欠税。 不过,江南士绅中许多自认为秉性刚硬的士大夫依旧用着别的方式表达着自己对朝廷在征税方面像对待庶民一样对待士绅的不满。 以南京吏部尚书职在泰昌元年致仕的顾起元为例。 他此时就因此怒道:“既然朝廷执意要强征逋赋,而对士绅刻薄,那老夫就亲自送税粮至京,去求见陛下,让天下人知道,让方从哲这些奸臣看看,朝廷的脸面还要不要!” “既然他们要让老夫缴税粮,那老夫就亲自送粮到京城去,不麻烦漕军,老夫倒要看看,朝廷羞不羞!让天下人看看,朝廷就是这么对待致仕老臣的!” 曾任过工部尚书的致仕官员朱吾弼也这么说了起来。 按照大明漕运制度,漕粮的确是可以由民众自己运到京城,但后来为来减轻民众负担,改革成了由运河沿岸官军运粮,只是民众需要承担一定运费而已。 不过,如果民众要自己运粮到京也是可以的。 所以,现在顾起元和朱吾弼这些致仕公卿之臣则因为南直隶追缴逋赋而选择亲自押税粮进京而不肯多花钱交给官军。 而这些致仕高官的目的自然也很简单,就是觉得这样做可以让朝廷丢脸,也算是意气用事。 第一百四十章 新的考成与养廉法 “陛下,这些老臣哪一个不是三朝元老,哪一个不是公卿重臣啊,可他们如今因为这西厂催逼赋税而不得不亲自押粮进京,如同苦力一般,这丢的是朝廷的脸面啊!天下人只怕还真以为我大明不体恤老臣啊!如此下去,会令人寒心啊!陛下!臣不得不如实报之,请陛下明鉴。” 礼部尚书孙如游这时候就对朱由校声泪俱下地控诉起来。 而朱由校听后只冷冷一笑:“怎么,还想摆老臣的架子来威胁朕?军民运粮统一交由漕军运之,已是成例,他们要亲自运粮进京也可以!朕会让仓场侍郎收了他们的税粮,但是朕也会下旨治他们违背朝廷政令之罪,如同抗旨!让他们运!任何人都别想阻挠朝廷新政!” “是!臣请旨告退!” 孙如游有些失望地回了一句,他收到顾起元等人的来信就急着来见皇上,本来是想让皇上在乎一下老臣们的感受的,在催缴税粮上对大官绅再优免一些,以避免大官绅跟庶民一样服役,他没想到皇帝陛下为了新政竟然丝毫不肯让步,会连致仕老臣也不再礼待。 朱由校点首,他知道孙如游的心思是想让自己给这些致仕老臣更多优免特权。 但朱由校可不愿意。 在他看来,这些致仕的公卿老臣都是不差钱的,想不运粮进京,是完全可以交钱代替徭役,而不是让朝廷通过优免其税粮的方式来保存其体面。 在朱由校看来,要想体面得自己花钱买,而不是朝廷主动给。 孙如游便离开了政事堂。 朱由校则瞅了他背影一眼,对方从哲说道:“南直隶现在催缴逋赋与清丈田亩进行的如火如荼,朝堂上中央也不能闲着,考成法得尽快施行,不能让这些官员太闲着太不知道自己的职责所系,一个朝廷二品大员、大宗师、竟然急着求见朕是为了几个致仕老臣的私信而来,这是部里的事务都做好了,还是礼部本就太闲,本就不需要设立?!所有官员,其俸禄增减、升迁贬黜都得跟政绩挂钩!资历名望什么的,虚的很。” “请问陛下,这政绩具体怎么算,如今税粮由西厂催缴,地方官员不用再承担督粮之责,只有安民之任,故请陛下明示。” 方从哲回问了一句。 “水可载舟,亦可覆舟,而民就是水,社稷就是这舟,唐太宗常以此话告诫众臣,安民安得好也是政绩,地方上的官员要是能让老百姓的日子好过,就是对社稷安宁有贡献,而且这种比以前主要根据税粮征收情况来考核官员好,从而避免官员为完成税粮而盘剥于民; 另外,这安民的政绩还得量化,不能凭其在当地所谓的官声名望来确定,老百姓们为一日三餐尚奔波忙碌不停,哪里知道哪个官好,即便真知道,我们也听不到真实的民望,毕竟大多数百姓是不识字不知道怎么说话也不懂官员离开要送伞来代表难舍之情的; 所以,朝廷考核得有具体的标准,如垦荒多少,如增加粮食产量多少,如开通水渠多少,如家财在一千两一万两以上的大户增加多少!” 朱由校说着就又道:“这样一来,官员之职责不但未减,反而增加了不少,肯定会更累,尤其是州府县的官员,他们直接负责百姓接触,俸禄又是最微薄,现在朕又禁绝贪污,他们肯定会更不愿意做这种和百姓直接打交道的官,这就需要给他们提高俸禄待遇,让他们觉得累是值得的。” “陛下圣明!州府县衙官吏太少,而可如今生民日繁,事物冗多,州府县官要想管好地方就需要更多的属员,所以,许多官员的俸禄还得雇佣更多的师爷差役之类,这就导致州府县这些地方官即便想好好做事想做清官也不得不收钱来养幕僚属吏,可朝臣俸禄之标准是太祖就制定好了的,只怕不好擅改。” 方从哲说了起来。 “俸禄可以不改,但奖掖之金可以增减,在实行考成法的同时,你让吏部按照朕的意思制定一则官吏赏银条例,主要分为养廉、致仕荣养、考成赏三个部分: 养廉是为养清廉所用,避免一些有权但穷的官员为五斗米而堕落; 致仕荣养则是给官员一个致仕年限,不用担心一辈子为朝廷累死累活,以及被后生辈忌恨说这个老东西还恋栈权位,到年限后可以主动请辞,并按例由朝廷发荣养银几年; 考成赏则是对优秀官员进行厚赏,让天下官员知道给豪绅办好事可以收钱,给朕给百姓办好事也能收钱,但两者区别可就不一样。” 朱由校说了起来。 方从哲听后有些激动起来,心想陛下也不是不把自己官员不当人啊,便道: “陛下考虑得周全,臣认为养廉之银不可多,这样既是避免朝廷一时钱粮开支增加过大,也是避免官员变得更加奢靡甚至会比以前贪得更凶,因为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而不如把主要奖掖之金放在致仕后,让官员有一个自己致仕后就能过上安稳富足生活的念想; 这样的话,他们哪怕在任时有些生活局促,但也会愿意不辞辛劳而为朝廷为百姓做事的,等其致仕后,再给其厚赏,这样,他们到时候已经老了,既无沉迷声色之力,也嚼不动山珍海味,也就不能再奢靡,即便无所顾忌,也只会增加疾患,正好将荣养之银用于替大明培养医士,使医者为有丰厚诊金而改进医治之术!” 朱由校很是赞同的点了点头,笑了起来,心想方从哲果然才是治国理政的高人,比自己高明,也就说道:“元辅到底是老成谋国啊,提高官员待遇当更加注重于提高官员致仕后的待遇,此策甚为高明!就这样做,另外,致仕后的厚赏也不用一次性发放,依旧是按年发放,这样也避免他自己不能挥霍,他子孙拿去挥霍,同时也是可以通过致仕后的赏银控制这些致仕老臣,谁不老实,就卡他的荣养银!” 第一百四十一章 粮业局与考成必须严格 接着,朱由校又说道:“考成赏,分成两种方式,年终小考赏少些,赏双俸或三俸乃至四俸,而京察与大计之考,对于优秀者,则赏多些,以造典型,但不能多,一省之十来名足矣,可列地方志; 但大赏也不是要一次性给太多银子粮食,使其奢靡,主要是提高其待遇,如朝廷替其恩养幕僚若干、恩养医士若干、恩养车轿夫若干、恩养仆人乃至小妾若干、为其拨官银建宅邸当何等规模等等,乃至对其封妻荫子,也不能让本人骤富!” “陛下所言甚是!只是这样一来,朝廷钱粮支出会增加不少。” 方从哲回了一句。 “这是朝廷必须承担的,不然他们就得用各种明里暗里的方式找百姓要!” 朱由校说了一句,他知道大明朝廷要想让吏治清明就必须得承担更多的责任,要想让朝廷更加中央集权,就得承担更多的功能。 大明朝廷以前是“小朝廷”,税赋征的少,承担的社会责任也不够多。 按照朱由校的想法,大明以后得是“大朝廷”,税赋征得多,承担的社会责任与功能也得增加。 因为在朱由校看来,大明现在这种“小朝廷”模式,导致士绅们太“自由”了,一个个没有扮演自己应该扮演的社会角色,如替朝廷治理好地方安抚好民众这些。 反而导致流民越来越多,士绅们也一个个越来越不把朝廷放在眼里,基础建设也搞得很差,水患旱灾频繁增加和水利等基础建设没有整好就有关系,可大明还是个农业帝国,水利等基础建设做不好,是会影响整个帝国的发展的。 所以,朱由校才说这是朝廷必须承担的。 因为这些地方官员必须得由朝廷通过各种福利待遇制度控制住,而不能被士绅富贾通过钱财美色控制住。 “是!” 方从哲问了一句。 “另外,以后俸禄和赏银不再发粮食,全部折银,你着礼部制定一个请太祖神像的仪式,然后着令宝泉局铸造一批有太祖神像的银币,但银币要在其铅含量上有个标准,以放伪,另外让堡泉局着能工巧匠想想其他防伪手段; 这些银币则作为发俸给官员的俸银与赏银,在银币上镌刻太祖神像是为了让官员们在得到银币上牢记太祖遗训,也是为了借太祖神威护我大明钱法,保证银币交易之公正,到时候传召于天下; 这些由太祖神像的银币为大明朝廷专发之银币,银币上有太祖神像和具体斤两,这样为的是以太祖之威保证这银币之斤两准确,从而便于市面交易,而不用在交易时带剪刀剪银子称量; 谁要是敢私铸大明银币,就是私刻太祖,是对太祖不敬,一经查明查没所有私铸银币,斩立决! 包括烧了重铸为银器甚至做成缺斤短两的假银币,也是对太祖大不敬,一经查明,查没所有银器与假银币,斩立决! 还有士民可以借太祖之威将银币用于交易储存,但有义务且必须妥善保管,谁要是损毁或弄得太脏也是对太祖不敬!按轻重处以服役三年以上到斩立决的刑罚。” 据朱由校所知,大明一直没有建立起一个完善的货币制度,使得大明现在的金融完全不被朝廷所控制。 然而,大明现在因为大量白银流入而已经在民间进入了以银子作为主要货币交易的时代。 所以,朱由校早就想通过慢慢建立起大明货币制度的方式进而让大明朝廷可以控制大明的经济,进而可以使大明更加富足。 现在请太祖神像铸造银币就是朱由校想搞官方货币的一个开始。 朱由校没有一开始就搞纸币,因为宝钞的滥发使得民间对官方纸币失去了信任。 所以,朱由校只能一开始从铸造银制货币开始,且从给官员发放俸禄与赏银开始。 朱由校没有直接在税收上为建立官方货币做准备。 即通过税收只收银而不收粮的方式。 因为朱由校知道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毕竟税收只收银子的话,许多自给自足没有多少商品交易活动的自耕农手里只有粮食而没有银子,让其只交银子反而使其为了缴纳税银而不得不拿粮食去跟豪绅大户换银子,而豪绅大户则趁机压低粮价进而剥削农民。 尤其是北方的自耕农。 所以,朱由校只先在支出方面尽量用银子支出,但在朝廷进项方面还是采取收粮亦收银的灵活方式。 “陛下,全部折银发放的话,官员及其家人便不得不去市面上购粮,这样只怕会导致市面上银价不稳,而粮价就会再次增加,而不利于庶民生计。” 方从哲承认皇帝这样做很高明,发银子的确比发粮食好,毕竟大明现在是不缺银子缺粮食,但他还是不得不提醒起朱由校来。 “眼下西厂在南直隶催缴逋赋大为有效,接下来即便催缴齐的粮食先运于地方补足地方官仓,也还是会剩余不少运送进京,而到时候肯定会导致京城粮食出现大增,正好增加市面的银子数量以保住粮价避免伤农; 但粮价得控制在朝廷手里,所以朝廷得设立一个粮业局,由粮业局在各地设立官方粮铺,进而向官员士民售卖官粮,从而避免新粮在官仓里来不及处理而变陈粮,乃至陈粮到最后发霉,以及因鼠患与火灾人为贪墨等事造成粮食在储存中过度损耗。” 朱由校说了起来。 方从哲听明白了朱由校的意思,知道皇帝是想通过卖粮把发给官员们的银币再收回来,同时又把粮食这种事关天下生计的重要物资给控制在朝廷手里,也就回道:“陛下圣明!臣遵旨!” “朕给足官吏们赏银,但接下来他们可不能再懒怠,考成必须严格!所有人也不能闲着!先从中央朝廷严格起来,每天的政务必须要完成多少,完不成的必须有个计划,超出计划日期未能完成必须严惩!而完成则才计入政绩按照完成效果准备奖赏!” “六部和都察院考成地方官员各类政务,而六科考成六部,内阁考成六科和都察院,政事堂考成内阁,朕亲自考成政事堂!” 朱由校吩咐了起来。 “臣遵旨!” 方从哲立即回了一句。 于是,在南直隶如火如荼地进行着清丈田亩和催缴税赋时,在大明中央朝廷也轰轰烈烈地开始了他的吏治改革。 第一百四十二章 斥责李汝华 因为这吏治改革,方从哲遵照朱由校的旨意,召集内阁大学士与大九卿们在乾清宫平台举行了一次廷议。 所谓大九卿就是六部尚书以及都察院、通政司、大理寺这三个衙门的正堂官。 朱由校则在内书房听着这些大学士和九卿官们廷议的内容,并做出具体决策。 而在方从哲提出朝廷要实行考成法和官吏奖掖制度后,大学士和九卿官们并不感到意外。 因为他们已经根据皇帝朱由校往日的行为再加上之前方从哲的提醒而意识到当今陛下是一个锐意革新的君王。 “此政就该早些实行,不然吏治再这么败坏下去,不利于皇朝之长治久安!” 次辅韩爌先表了态。 他知道这考成法与官吏奖掖制度是皇帝的意思,而皇帝又在幕后,他自然不会提出不同意见,而且还抢在最前面表态。 “考成法一旦实施,则百官难以再像以前一样,把心思只放在吟诗下棋与谈心性与论五经乃至投机钻营上,而不得不去案牍之间寻找升官之道!这是利国利民之善政。” 吏部尚书李汝华也表了态,他已经被崇文寺的文官士子们黑了一道,被斥责为开启大明两百年来第一条苛政的奸臣,所以,爱惜羽毛的李汝华现在不敢再只把屁股坐在官绅这边,再加上他也知道了皇帝的心思,所以就也没有反对。 其他大学士和九卿大臣也一样,都识趣地没有表示反对。 即便是礼部尚书孙如游也识趣地没有表示反对。 也因此,考成法和奖掖制度便正式开始被推行。 从万历中叶以来就懒散惯了的大明朝廷官员开始不得不在这个天启元年的冬季即将被逼着振作起来。 这意味着张居正时代会重新到来。 对很多官员而言,张居正时代简直是一场噩梦。 因为那个时代的官员就像是被戴上紧箍咒的孙悟空一样,每天都不得不为各种政务劳累奔波。 虽然现在大明主政的官员很多都没有经历过张居正时代,但也从自己父辈那里听闻过考成法的厉害。 所以,当考成法正式公布后,对于许多官员而言,简直就如一道晴天霹雳炸响在他们的耳畔。 尽管考成法附带的奖掖制度所规定的养廉和奖掖办法非常诱人。 比如,一个巡抚官每年养廉银就有二千两白银,外加五十五岁后可以辞官致仕,且致仕后会获得每年五千两合计十年的荣养银。 一个巡抚官一般是佥都御史衔,正四品。 按照现在《大明会典》的俸禄发放标准,一个巡抚官的正规年俸收入是米十二石、白银六十二两、宝钞一千八余贯。 宝钞已经和废纸差不多。 所以,朱由校给这巡抚官的养廉银已经是远远超过其正规收入。 何况致仕后还有比养廉银多两倍半的荣养银。 这已经可以让一个巡抚过上很不错的生活了。 毕竟这个时代一年十二两银子收入都算高薪。 但大明官员灰色收入多啊。 所以,许多灰色收入多的官员并不对这养廉奖掖制度感冒,只对接下来增加的工作量感到烦躁和愤怒。 六科和都察院御史的反对意见最大。 因为以前这些官员被统称为科道言官。 在考成法实施之前,他们的权力最大,什么事都能插一手,上至朝廷国策的制定,下至一个刑事案件的判定。 可以说,以前都是他们考成别人,甚至考成皇帝。 因为皇帝如果不勤政不上朝,他们也能哔哔两句。 但现在皇帝要让内阁考成他们。 等于是让内阁管他们。 这些言官们自然很不愿意,尤其是按照考成法的细则要求,他们必须对六部和地方官员的政令当天审计当天调查,且拟成题本呈递内阁,甚至还得在明年六月之前把积压的政务处理完毕。 然而,这不是一个很小的工作量。 因为大明很大,有很多州府县发生的各种事在确定处理意见后要六科审计。 何况,因为大明现在懒政现象严重,积压了不少的冗务,所以,六科要想完成该项工作,吟诗下棋乃至狂喷其他政务的精力是没有了。 “下官来求见大冢宰,是想问问大冢宰,为何没有阻止陛下这样做,这考课之事本就是吏部之责,而我科道言官则监督吏部,如何如今竟然让内阁凌驾于我六科与都察院之上?!” 御史李应升等科道言官因此找到了吏部尚书李汝华说起此事来。 “就是!大冢宰,这考成法,乃过于操切之政,这无疑会和这个冬天一样,使得我大明官场一片肃杀之气!所以,我们不能让他们坏了朝廷纲纪呀!” 在李应升说后,侯恂也跟着附和了起来。 “甚至使我台谏言官今后不能以广议政事,而不得不案牍劳形!这简直是在断我大明言路!还请大冢宰不要遵其考成之旨行事!以守朝廷之纲纪!” 吏科都给事中陈良训也如此说道。 “没错!请大冢宰将内阁之考成旨驳回,以守朝廷之纲纪!” 兵科右给事中沈惟纪也说了起来。 按照大明朝政规则,圣旨会由内阁草拟,然后司礼监批红,最后再由内阁制成最终的圣旨,然后下六科后再到通政司,最后才会到相应六部或其他衙门按旨办事。 而通常时候,如果内阁的旨令有不对的话,六部尚书是可以驳回上疏谏言的。 如今,这些科道言官在收到考成法的圣旨后就先找来了吏部尚书李汝华,想让李汝华这个吏部尚书替他们封驳阻止内阁下达的这些考成法旨令。 因为之前六科直接封驳内阁的旨意,皇帝直接杀了六科的言官。 所以这些科道言官想着李汝华是朝廷重臣,这次吏部又是这次考成法中权力损失最大的,而且考成法的圣旨也会下达吏部由吏部执行,也就找到李汝华,想让李汝华替他们出头。 吏部尚书李汝华则看着这些来见自己的给谏御史们,冷声说道:“考成法实为革新吏治之善政!本堂一直很赞同,你们不必再言,尽快回去处理各种手里的政事要紧。” 李应升等科道言官没想到李汝华居然会支持考成法,一时是既失望又愤怒。 侯恂甚至当场大声喝斥起来:“李睢州!你就真以为只有崇文寺的人会揭你的老底,而我们就不会参劾你吗?!” “没错,李睢州,你昔日的刚直去哪儿了!竟也跟泥塑的一样,对内阁言听计从,别人说你只唯方大兴之命行事,我本还不信,如今算是信了,你简直不配做这吏部天官!” 陈良训也因此斥责起李汝华来。 李汝华因此当场脸红了起来,虽然大明官员甚至是很多高官被言官斥责是常见的事,显得特别皿煮。 但现在的李汝华还是很是受不了,只得说道:“李某不是对内阁言听计从,李某只是遵从皇命而已,你们要参劾就参劾去!” 第一百四十三章 祖制就是一切朕说了算! “尸位素餐的无能庸臣!我们走!” 李应升朝李汝华的方向啐了一口,然后带着一干科道言官离开了李汝华这里。 李汝华重重地呼吸了一口气。 他觉得自己现在很为难,简直是两头受气。 崇文寺的人说他取媚士绅不顾百姓死活,骂他是奸臣。 而由东林党把持的科道官员又骂他尸位素餐,是无能庸臣。 所以,李汝华很想辞官。 但一想到致仕后自己这个吏部尚书就可以得到高达七万两的荣养银还有接下来即将要发的年终赏银和养廉银五千两。 李汝华决定忍。 因为他还算清廉,没怎么捞过钱。 所以,七万两的荣养银对他而言的确很香,甚至接下来即将发下来的五千两养廉银也很香。 另外,李汝华不得不承认的是,这考成法的确是利于大明吏治的。 所以,他决定配合朝廷把考成法和奖掖制度成功推行下去。 而且,他反正也到了可以申请辞官的资格。 因此,李汝华决定只要自己把考成法落成,他就辞官。 “到时候皇帝也不会再好阻拦,老夫辞官以后,也就不用在乎考成法实施之后官员会比之前忙很多的问题,反正到时忙得要死的也不是老夫!但却能在辞官之前留一善政于社稷,也算是可以弥补开征辽饷之罪孽了!” 李汝华因此想了起来,不由得期盼着通政司尽快把实行考成法和奖掖制度的圣旨下达到自己吏部,到时自己好遵谕行事。 但李汝华倒也有些担心六科会阻拦考成法和奖掖制度的实施。 六科的确在阻拦这项旨令的落地。 但六科的言官倒也不敢明着阻拦,毕竟谁都知道皇帝朱由校的脾气。 所以,六科现在一直在拖,在从吏部回来后,吏科都给事中陈良训就让整个吏科拖着此事不办。 这把李汝华等急了,直接一本奏疏递到内阁,询问考成法和奖掖制度为何还没有被吏部收到。 内阁次辅韩爌和内阁三辅王象乾知道现在皇帝和内阁首辅方从哲对推行考成法与奖掖制度势在必得,如今见吏部尚书李汝华也很积极,也就没有阻拦,干脆直接把李汝华的奏本给文书房太监传到政事堂,让方从哲票拟,或者让也在政事堂的皇帝亲自处理。 “好的很!正要处理懒政的事,这六科就开始拖延朕与众卿确定的朝廷大政!内阁传六科言官诘问,缘何立即签发圣旨?!” 朱由校直接批示了此事,且对方从哲说道:“你亲自去问!” “臣遵旨!” 于是,方从哲便亲自来到内阁,且着内阁中书传谕于六科言官。 陈良训、沈惟纪等六科廊言官也就都来到了内阁。 方从哲先问了起来:“内阁下达的考成法与奖掖制度之旨,怎么还没有签发?” 陈良训忙回道:“诸事繁琐,所以有所耽搁,且内阁不也还没票拟我们昨日呈递的参劾吏部尚书李睢州的奏疏吗?而且,下官认为,当今吏部尚书李睢州尸位素餐、老迈平庸且趋炎附势,不配为吏部天官,故而不配施舍朝廷吏治新政,另外,考成之法未经科道言官参与廷议而通过,有违成例,故请元辅回禀陛下,请重开廷议,准科道言官参与廷议!” 陈良训耿耿于怀的不仅仅是考成法的施行,更重要的是考成法还不是经过他科道言官的参与就廷议通过的,这让他已经意识到皇帝是明显要把科道言官排除在议政层之外,所以,他此时如此说了起来,毕竟他不想眼睁睁看着自己科道官的权力减少。 “请重开廷议,准科道言官参与廷议!” 其他六科言官也如此回了起来。 …… “什么是成例,太祖所遗之祖宗成法里可没有廷议之一说!祖宗成法从一开始就是要让天子乾纲独断!任何人不能有权臣之威权! 这廷议不过是朕以某事谋之于众卿的方式,所以,该让哪些人廷议是朕说了算! 最大的祖宗成例就是天子口含天宪,无人可以擅权乱政! 所以,这次廷议的结果,朕说可以执行就可以执行!而不是科道言官说了算,谁要是敢反对,那就是抗旨,就是造反,就是眼里没朕!” “敢阻挠新政、否定朕的决议,乃是违背祖制,对太祖大不敬,忤逆君父,全部斩立决!” 朱由校在从方从哲这里得到六科的回应后当即下了严旨。 陈良训和沈惟纪等六科言官也知道天子不会服软,所以,也就做好了辞官准备。 “考成法断不能施行,否则,我六科就会受制于内阁,受制于内阁就等于受制于天子!即便要施行也不能从我陈某手里签发出去,否则我就是对不起所有科道言官,陈某已决定挂冠辞官而去!” 陈良训此时就如此说了起来。 “沈某也辞官,天子除非直接违背祖制撤了六科,否则我六科却不受制于内阁!” 沈惟纪也回了一句。 而这时候。 魏忠贤带了锦衣卫过来,拦住了挂冠而去的陈良训、沈惟纪等六科官员,问道:“你们是要去哪儿?” “辞官!” 陈良训回了一句,就又道:“公公想必是来传旨的,让我们尽快签发圣旨,但实在是不巧,陈某已挂冠辞官而去,这六科之事,还请您另寻其他六科同僚。” “咱家的确是来传旨的,不是传旨让你们签发,还是传旨将你们这些个六科言官全部处斩的!” 魏忠贤说着就把圣旨取了出来:“这就是圣旨!” “这是中旨,不可以杀我们!没有经过我六科签发!” 陈良训听后大惊还反驳起来。 魏忠贤笑了起来:“咱家和锦衣卫们可不会跟你们文官一样不认中旨,咱家这些人都是皇爷的家奴,别说是中旨,就是一手诏让我们自己杀自己,咱家和锦衣卫们都得照办!明白吗?” 说着,魏忠贤就将手一挥:“拿下!” “是!” 然后,几名宫廷值守的锦衣卫就立即将这些六科言官抓了起来。 而魏忠贤则道:“奉旨!当值之六科言官陈良训等人阻挠新政、否定朕的决议,乃是违背祖制,对太祖大不敬,忤逆君父,违背朝纲,全部押下去,立即斩立决!” 第一百四十四章 实行考成法后的文官们 “这,这!” 陈良训挣扎着,突然就急切地大喊了起来:“公公,烦您去复旨,臣不辞官了,臣这就回六科廊签发圣旨!” “对,对,我也不辞官了,我一时鬼迷心窍,鬼迷心窍啊!” 沈惟纪也喊了起来。 一时间这几名当值的六科言官皆慌张地辩解起来。 他们知道天子不会轻易服软,所以也就没打算能说动的天子,也就只是想通过辞官来表达抗议,且也不希望让考成法通过他们的手出现在大明。 但他们没有料到天子不但不会服软,还要强化自己的威权,竟因此要借自己这些人头为新政祭旗。 所以,陈良训和沈惟纪等人只得服软认怂。 不过,魏忠贤则摇了摇头,道:“你们识趣地太迟了!陛下旨意岂能如儿戏,哪有说杀就又不杀的。” 说着,魏忠贤就还是让锦衣卫把这些人带了下去。 接着,就是一连串的拔刀声。 刀光一闪。 几颗人头落地。 而魏忠贤也在这之后立即回宫复了旨。 政事堂的内阁方从哲立即从朱由校的要求下旨吏部,着吏部立刻荐举任命几名六科廊言官。 李汝华很快也知道了陈良训被砍头的事。 他倒也因此不甚唏嘘:“朝廷之政就是如此,不死民就死官,从来难得双全法!” 李汝华感叹之余立即荐举任命了几名他认为比较听话的六科廊言官。 接下来的六科廊言官倒也的确听话,毕竟陈良训等不满考成法新政的官员刚被杀。 所以,考成法与奖掖制度很快得到签发,且到了吏部,吏部开始立即执行起来,将各官衙的官员考成册分送至负责考成其政绩的官员手里。 都察院御史李应升对此是烦闷至极,现在的他不得不天不亮就赶到都察院完成他去年巡按四川后的总结工作。 因为按照大明的巡按御史制度,都察院要定期派御史到某布政司巡按一年,巡按地方吏政、刑名、钱谷、治安、档案、学校、农桑、水利、风俗民隐等,且要写成奏本呈报。 然而,李应升去年巡按四川光顾着收地方官的钱和旅游名胜古迹以及结交各路关系了,也就没把自己真正要做的事放在心上,等回了都察院也没有管自己的正经事,只醉心于各类朝堂纷争了。 但现在内阁催着要他上交去年巡视后的奏本进行考成。 所以,他现在是不得不加班加点的赶着编对四川各级文武官员的评语以及生员和举人数据和社学数据,总之是各类数据和调查结论,他都得现编。 但这个也不是那么好编的。 毕竟四川那么多官员,谁怎么样,他早都忘了。 所以,他还得先现查当时在四川任职的有哪些官员,还得根据各自背后的势力以及给自己行贿的多寡进行评价。 “这该死的考成法!我堂堂都察院御史何时受过这样的累,这么久了,我哪里知道哪些人不称职该弹劾,还要写弹劾理由,真是头疼!” 李应升顶着一双满是血丝的眼睛突然把桌子重重一拍,大声吼道:“这官,老子不做了!” “可不是嘛,还不能都不弹劾,周御史熬通宵编写的奏本被打了回来,说他弹劾的人太少,说诺大的河南不可能就五个不称职的官员,更要命的是,有些还不能随便写,王阁辅就因为说他报的河南官仓所存豆料数量不对,不可能是蓟辽的三倍!因此,当天他就被革职为民!” 侯恂说了起来,也很是头疼地说了一句,又道:“这官是不能辞的,小心也像陈给事他们一样,人头落地!” 李应升听后更加愤恨,不由得大骂道:“皆怪方从哲这个奸臣,竟仗着天子宠信他,而学什么张江陵,这下把我们百官害得够惨!” …… “这些御史都是怎么当的!四川的户籍数量竟远少于贵州,宁夏一个县的生员数量竟比山东一个府都多,就算是编也要编得像一点,巡按地方就巡按出这么个结果,钱粮数量对不上,户籍数量对不上,兵员实额也对不上,尤其是西南与九边,这要是没对上,一旦发生战乱,是会误国误民的!” 王象乾在地方为官的经验比较多,所以,朱由校就让他负责考成都察院的御史,毕竟御史主要职责就是替中央朝廷巡视地方的,让王象乾考成都察院无疑可以发现出更多情况。 而韩爌是翰林出身,在朝廷中枢待的比较久,熟悉部务,所以,朱由校就让他负责考成六科。 但也因此,王象乾发现了都察院的御史很多问题,一时不由得对韩爌抱怨起来:“韩公,您看看,东林诸君子充斥的这都察院,竟也误国到如此地步!平时他们都干什么去了!” 韩爌尴尬地笑了笑,道:“所以陛下圣明才要推行考成法嘛。” 王象乾叹了一口气,只得将考成结果如实上报。 “这不考成是不知道,我大明的政务荒诞到如此地步,都说神庙懒政,群臣们也比他差不了多少,尤其是这都察院和六科,朕看他们平时上弹章挺积极的嘛,居然贻误朝政到如此地步! 考成法必须尽快推行到地方上去,从地方上选一批能干的州县官担任御史,好确保南直隶以及将来其他各布政司的清丈田亩能推行下去,还有接下来的火耗归公!” 朱由校在看到王象乾对都察院的考成结果不由得摇了摇头,然后立即对方从哲说了起来。 “陛下说的是,许多官员都快忘记了自己的本职,一味争名博声誉去了,真正实干的循吏还是得通过考成法去地方上选一批上来!” 方从哲回了起来。 “不称职的全部革职为民,永不叙用!其家族恩赐一律夺掉!” “是!” 方从哲回了一句。 而也因此,御史李应升等皆被革职。 “这是你这个月的俸禄,因为你是被革职的,所以没有荣养银!” 户部派来给李应升发放月俸的差役将一装有银币的黄袋子给了李应升,且道:“你点点数量,拿着呀!” 啪! 李应升正在郁闷中,见这差役对他这一革员也很没有态度,当场就扇了这户部差役一巴掌,然后把一袋子银币摔在了地上,且一脚踩了上去:“狗眼看人低的家伙!我就算已革职为民,也比你一差役体面,你有什么资格这么对我说话!不就是这么一丁点俸禄,谁稀罕!老子现在不做官了,倒乐得一生轻松!” 李应升说着就一脚踢开了一袋子银币,然后甩袖而去:“这些年做御史也积攒了不少雪花银,老子就算被贬为民,也比你一户部差役阔绰!” 这时候,巡城御史陈新甲走了来,看着这一幕,忙问道:“怎么回事?” 而这户部差役也是个人精,忙捂着脸跪下禀道:“回禀御史老爷!这人摔银币,还踩了一脚,是对太祖大不敬!小的阻止他,却被他打了一巴掌,请老爷明察!” 这户部差役说着就把有着李应升脚印的一袋子银币捧了起来。 李应升听后整个人瞬间怔住了。 什么银币? 第一百四十六章 你闯大祸了 陈新甲是万历三十六年的举人,在天启元年的恩科中了进士,且被外放为了知县。 但因为这些年大明朝堂政治风波很大,被治罪和下马的官员很多。 所以,陈新甲也就在成为知县后不到半年就代替左光斗成为了新的巡城御史。 所谓新官上任三把火。 陈新甲荣升为巡按御史才不久,自然在巡城方面还是很积极的。 每天他都会巡视几次。 甚至如今因为考成法出现后,他还不得不更加勤勉些。 虽然天越发的冷,但他几乎一天都待在外面巡视城内治安。 也因此。 陈新甲也就发现了李应升和户部差役争执的事。 陈新甲听了户部差役回答后,整个人也惊诧不已。 内阁首辅方从哲和礼部尚书孙如游受皇帝谕旨成为正副使,去祭祀了太庙,并请太祖神像于银币上,且用以保证大明今后银币交易之公正而便百姓生活的事,他已经通过邸报得知。 而且,陈新甲也从邸报得知这种有太祖神像的银币如果被损毁或践踏侮辱什么的是要被治大不敬之罪的。 所以,陈新甲在听这户部差役如此禀报后就只得认真地接过了这差人手里那有了一脚印的袋子。 陈新甲打开一看,果然是印有太祖神像的银币。 “把这厮围起来!” 陈新甲看了后,突然就指着李应升大喝了一声。 虽然李应升是文官中的一员,但陈新甲也不敢在这件事上包庇李应升。 “是!” 受巡城御史节制的五城兵马司官兵立即持着长矛将李应升围了起来。 李应升见此大惊,不由得厉声问道:“你们这是干什么?!” 李应升说着就看向陈新甲:“陈御史,大家同僚一场,何必如此,什么对太祖大不敬,什么损坏银币,我一概不知,你怎么无故拿我!” 李应升的确认识陈新甲。 毕竟陈新甲现在也是都察院的官。 陈新甲摇了摇头,就双手捧着装有银币的袋子来到李应升面前来:“你自己看看,你已经闯了大祸!就是神仙也救不了你!” “我闯什么大祸了?” 李应升如此想了想后就立即接过袋子看了看,结果一看,他就发现这袋子里的银子上有太祖的像。 作为朝廷官员的他曾也见过太祖神像。 但是李应升没想到自己会有一天因为一时急怒而摔了和踩了太祖神像。 李应升顿时吓得浑身发冷,丢魂失魄起来。 事实上,李应升因为这些日子忙在都察院忙着加班加点地处理自己积压下的政务,也就没有怎么关注邸报,更没有注意到这些日子大明皇帝还搞了个太祖神像做银币。 所以,李应升才会敢将户部差役给他的俸禄摔在地上。 但现在,李应升就算是不知道有银币一事,也知道有太祖神像的物件是踩不得的。 因此李应升现在惶恐至极。 不过,也因为李应升现在惶恐至极,所以也就急忙推卸起责任来,忙厉声问着户部差役:“这是谁干的,哪个丧尽天良的狗东西这么大胆,敢把太祖神像随便刻在银子上面,他不怕被诛九族吗!” 陈新甲无语地看着李应升。 因为李应升这一骂,等于性质又升级了,不但对太祖大不敬,连对天子也大不敬起来。 “李应升!” 陈新甲忙喝止了李应升,且大声叱喝起来:“你嚷嚷什么!平时能不能多看邸报和皇明报,这是天子下诏着元辅和大宗师于太庙请得太祖恩准而让太祖神像出现在银币上以便大明士民交易的!” “皇,皇上让这样干的?” 李应升懵逼地问了一句,然后,突然双膝一软,跪在了地上,接着就瘪着嘴哭了起来:“我,我,我不知道啊!” “带走!” 陈新甲无语地看了李应升一眼,然后说道:“就算是没有太祖神像,是普通银子,但那也是朝廷发的俸禄,是皇上的恩典,你也不能往地上摔,还拿脚去踩呀!” 陈新甲说后不久,李应升就被五城兵马司的兵丁押解了起来,并关进了五城兵马司衙门的大牢。 而陈新甲也很快把李应升所犯的事进行上报。 因为新考成法实施以后,对诸项政务都要求效率,所以,陈新甲不敢怠慢。 而内阁这边也没敢拖延,立即票拟出对太祖大不敬,按谋逆罪论处的意见。 最终,朱由校同意了内阁票拟。 于是,李应升就这么被扯上了谋逆大罪! “谋逆?我,我冤枉啊,我是被陷害的呀,我不知道银币上有太祖神像啊,皇上明鉴啊!” 李应升得知自己的罪刑后哭了起来。 一时,哭完后,李应升就又不由得捶胸顿足道:“都是这该死的考成法害了我呀,方从哲,你这个奸臣,你把我们害得好惨!你早晚会不得好死的!” …… “朕听闻考成法实施后,百官中怨言很大,都说考成法害人,过于苛刻,使人喘不上气,以朕看,不是考成法苛刻,是许多官员太懒怠,一个巡按御史竟对地方巡按结果一无所知,一个六科廊言官竟对本部事务一无所知,如果不是这次考成法,还查不出这么多问题; 考成法要一直这么进行下去,后世之君也不得偏废,地方上也一样,也得尽快考成起来,尤其是南直隶那边,告诉正在进行清丈田亩的冯铨等人,朝廷中央已经开始实行考成之法,他们必须立即上报清丈田亩的预计完成所需的时间!不可怠慢清丈田亩的工作!” 朱由校在召见大学士们和大九卿官们后如此说了起来。 而冯铨在收到皇帝谕示以及知道中央朝廷以及开始实行考成法后,也不敢怠慢,立即勒令南直隶各级地方官必须尽快完成清丈田亩工作,且给他一个时间表,且表示谁能在自定时间内完成,他会就会请朝廷对其予以表彰,谁要是不能完成,他就要请朝廷对其予以惩罚。 甚至为了能够切实推行清丈田亩工作,冯铨还亲自来了无锡坐镇,因为无锡是东林书院所在地,也是南直隶最难清丈的地区之一,因为这一带豪绅望族甚多。 冯铨一来到无锡就亲自查看了无锡的鱼鳞册,且问着无锡府的无锡县知县曾祖辉:“曾县令,这是怎么回事,本官一再三令五申,加快清丈,可贵府的鱼鳞册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清丈田亩,修改鱼鳞册?!” 曾祖辉不得不如实禀道:“回禀制台,非是下官不清丈,而是这无锡县田地多为豪族所有,下官不敢清丈!” “那也得清丈!你亲自带人去清丈!否则,本官就先收拾你!” 冯铨呵斥起曾祖辉来。 曾祖辉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但这时候,无锡县衙外却传来了很嘈杂的声音。 冯铨仔细听后却听得是许多人在喊着要打死奸臣冯铨。 冯铨不由得大惊。 而很快,就真的有大帮人乡民持着木棍或锄头冲了进来,还直接将冯铨的标营护卫冲得溃散,群情汹涌地朝冯铨而来。 “打死奸臣冯铨!” “打死奸臣冯铨!” “打死奸臣冯铨!” …… 无锡乡民在冲近来就在几个生员鼓动下如此大声呐喊着。 …… “制台快撤!” 曾祖辉见此立即推着冯铨往后院跑去。 标营参将李若弼也忙劝道:“制台,我们先撤,这些乱民似乎不下千人,我们这次只带来了一百标营营兵!人太少了。” 冯铨因此只得撤退。 而这时候,跟在乡民后面来的乡绅顾永成则冷声吩咐道:“打死冯铨,容易把事情闹大,告诉我们那些打扮成乡民的人先把落单的标营士兵打死,以此吓唬吓唬冯铨,让冯铨这狗贼看看,这就是要来无锡清丈田亩的下场!” “是!” 顾永成身边一心腹家奴回了一句就立即吩咐了起来。 而冯铨也的确因为见几个标营士兵被突然冲进县衙的乱民打得血肉横飞,而吓得赶紧让标营参将李若弼掩护自己离开了这里。 曾祖辉则没有离开县衙,甚至还在后院等着顾永成。 顾永成来县衙后院后就向曾祖辉拱手道:“县尊!” 曾祖辉点首:“冯铨已经跑了!” “这个狗贼,真恨不得让乡民们打死他!” 顾永成哼了一声说道。 “他到底是总督,哪能打死,这件事就到此结束,希望这冯铨能知道清丈田亩的不易,本官只能帮你们到这一步,接下来,冯铨还会不会继续清丈,可就不是本官决定的。” 曾祖辉说了起来。 “学生明白!” 顾永成回了一句,又道:“学生已让家人准备了五万两白银送至县尊老家,以谢县尊今日之义。” 曾祖辉则摆了摆手:“说这些做什么,本官也没做什么。” …… 冯铨狼狈地逃回了苏州,但一想到无锡县衙突然冲进大量乡民,且打死自己标兵的场景时,他依旧心有余悸,在见到汪应蛟后不由得说道:“汪公,清丈田亩的事没那么好办,地方豪绅甚为顽固,下官今日要不是逃得及时,只怕早就被打死了!” 第一百四十七章 立威! 汪应蛟则淡淡一笑,心想这冯铨到底是没做过地方官,没跟地方乡绅打过交道,遇到这种阵势就吓得没了主意。 也许是因为人都喜欢说教别人,特别是比较年长的人。 所以,汪应蛟就泯了一口茶,云淡风轻地道:“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横渠先生这四句话虽然好说,但不是那么好做的,我士大夫要想真为社稷为百姓做事,不仅仅要清廉自守,还得有不畏死的胆气!不然,这世界上所有人都能成为海刚峰、张江陵了!” 冯铨听汪应蛟没有流露出愤慨之色,还说了一番与自己遇到的民乱不相关的话,也就有些不解地问了起来:“汪公的意思是?” 汪应蛟瞅了他一眼,道:“你当时就不该跑!” 冯铨听后不解,忙道:“可下官要是不跑,下官就要被打死了!” “你可是总督,是代天子总督南直隶军政,说句大逆不道的话,现在在南直隶,你就是天子!除了天子能杀你,无人可以杀你!别说一群乱民,就是官员,你都可以杀!你若软弱,别人就以为天子软弱,以为朝廷软弱!你若不好惹,别人就以为天子不好惹,朝廷不好惹!那些乱民要是真敢打死你,那就是打死天子,是造反!那南直隶上上下下所有文武官员都得被治罪,所有士民都得赔命!” 汪应蛟说着就笑了起来:“我在保定任巡抚时,因为要查办民间违禁高利贷,也遇到过这种事,当时生事的民众已上万,但也没有人真敢打死老夫;因为老夫深知这不是真正的民变,是有当地士绅在背后鼓捣,毕竟老夫做的利民之事,问心无愧,老夫就不相信老百姓会真的那么恨老夫!老夫也不相信那些士绅就敢唆使不知情的老百姓打死老夫!打死老夫事小,可得罪了朝廷坏了规矩就事大了!这做地方官就得有胆气硬气才行,当年海刚峰和徐用敬为南直隶巡抚时为何能让南直隶大小士绅畏如猛虎,就在于他们不畏死!有一身胆气!” 汪应蛟说着就对冯铨道:“你再去一次无锡,直接带上你总督麾下所有标营官兵去,若再遇民众闹事,就直接以造反为由杀,甚至你把当地知县先砍了都行,做督抚官就得敢杀人,不然如何辖制麾下文武官员,人说慈不掌兵,做督抚官也是带兵的,就更是手软不得,不然,陛下就会觉得你冯铨忠心虽有但魄力不足,你将来也会难获重用!” 冯铨听后如醍醐灌顶,不由得拱手:“多谢汪公赐教!” 汪应蛟笑了笑,又问:“你向陛下禀报此事没有?” “已经禀报了,陛下会真因此觉得臣魄力不足吗?” 冯铨有些担忧地问了起来。 “那你就再上一道本,说你立即再去无锡,如果清丈田亩不能完成,就自裁谢罪!” 汪应蛟回了一句。 冯铨听后想了想就点头道:“下官这就写!” …… “这个冯铨!到底是翰林出身,差些胆略,几个乱民就把他吓跑了,他这要是像当年胡宗宪那样面对穷凶极恶的倭寇,他是不是连南直隶也不敢呆了。” 朱由校收到冯铨的第一道奏本后,就将奏本摔在了案上,且对方从哲说了起来。 方从哲则道:“陛下所言极是,只怕这江南士绅也是摸准了冯铨地方经验不足这一点,做样子吓唬吓唬他呢!以臣之见,这能臣干吏得慢慢培养,没有一下子就能独挡一面的,陛下不如对这冯铨多一点耐心,眼下最为关键的还是这清丈田亩事不能半途而废。” “嗯,冯铨再怎么说,也是朕授命的总督,是代朕总制地方,这些人敢不把冯铨放在眼里,便是将朕将朝廷放在眼里!这些人以为吓到一个冯铨就能吓到朕,也未免想得太简单了些。” 朱由校说着就对方从哲吩咐道:“立即拟旨!无锡之民阻扰朝廷新政,甚至扬言要打死朕的总督,已如同造反,眼里没有朕!既如此,当制裁无锡所有士民,无锡所有士子功名革除!民众赋税加征三厘!无锡上下官吏全部革职!不问缘由!在清丈田亩未能在无锡成功进行之前,无锡士民一律不得参加科考,两京一三省,所有无锡籍官员全部罢职!无锡弃朕,朕亦弃无锡!” 方从哲听后心里十分惊骇,心想到底是陛下,也就回道:“是!” “再加上一条,若无锡士民敢起兵,朕就敢调兵围剿!” 朱由校说着就冷冷一笑:“朕就不相信,大明还真成了他们的大明!” …… 冯铨带着标营三千人赶回了无锡。 这次他是豁出命来的。 因为他承认汪应蛟说的有道理,他才是现在南直隶最有权势的人,也是握有最大的兵权的人。 但他还是第一次要面对一场要流血要杀人的改革行动,所以,也还是有些紧张的。 因为过于紧张,冯铨这次把他的标营兵马都带齐了。 按照大明军制。 军队分为营兵和卫所兵。 卫所兵不用说,除了边镇的,内陆的卫所兵差不多已经废了,和普通农夫没什么区别。 而营兵则是募兵制的产物,是职业士兵。 营兵战斗力强,且经过训练。 但营兵不会一直存在,基本上是因为一场战事应征入伍或者因为某位督抚需要组建标营而征募入伍。 而一旦战事任务结束或督抚官卸职,相应营兵就会退伍。 而冯铨作为东南总督自然也有权组建自己的标营。 他的标营自然也是他自己征召的营兵所组成,甚至统领这些营兵的参将李若弼也是他自己荐举任命的。 另外,冯铨使用自己的标营是可以自己直接调动的,只是需要在事后向兵部报备。 因此冯铨握有的标营可以说是南直隶地方上最强悍的一支地方部队,也是冯铨最能控制的一支嫡系军队。 要不然怎么说督抚官握有兵权呢。 乃真正的地方封疆大吏呢。 不过,三千营兵如果是在王阳明、孙传庭这些历史上有带兵能力的督抚官手里,基本上已经可以用来平定一次大规模叛乱了,对付无锡的这次民乱的确有点没必要。 所以,当冯铨浩浩荡荡地带着三千标营赶赴到无锡时,知县曾祖辉就吓得不轻。 “下官见过制台!” 曾祖辉此时就在得知冯铨带三千标营兵来无锡后就浑身冒冷汗地跪在县衙正堂处对冯铨说了起来。 “曾县令,你还挺有胆略的,当时那么多乱民冲击县衙,你竟然也还敢跑回县衙继续当你的县令,本官甚是敬服!” 冯铨说着就突然一声大喝:“来人,将知县曾祖辉给本官拿下!严加审讯治政不力以致乱民闹事之罪,并发函于东厂反贪司与按察司、巡按御史,本官怀疑此人有贪墨之罪,望他们协助详查,到时候他们若查不出来,而本官亲自查了出来,可别怪陛下怪罪他们玩忽职守!” 冯铨虽然做督抚官的经验不足,但人却不笨,在看见曾祖辉还在县衙时,他就猜到曾祖辉可能是跟乱民背后的士绅是一伙的。 曾祖辉听后大惊,他首先没想到冯铨会卷土重来,而不是先给朝廷告状;他其次更没想到冯铨会带着平叛的架势直接拉三千多营兵来,再则他更没想到冯铨突然直接强硬了不少,竟然要先将他下狱治他贪墨之罪。 曾祖辉知道现在大明已经对贪墨之惩罚十分严格,一旦证据确凿,剥皮实草是肯定的。 所以,曾祖辉慌张起来,忙磕头道:“制台饶命啊!饶命啊!下官一直为官清廉,也没敢滋扰百姓,至于为何会发生民乱,下官也着实不知啊!” 冯铨冷笑了起来,也用汪应蛟对他说的话语,对曾祖辉道:“你是本地知县,民乱为何发生,你岂会不知?就算你不知,那本官也能治你一个渎职之罪,说斩你就能斩你!” 冯铨说着就又道:“本官是代天子总制南直隶,有先斩后奏之权,别以为本官不谙世事!算了,你这贪墨之罪也不必审了,眼下清丈田亩之事不能耽误,正好借你的人头敲山震虎。” 冯铨说着就大声喝道:“传令,请王命旗牌!立斩知县曾祖辉!以平民愤、以推新政之障!” “是!” 参将李若弼忙回了一声,就一挥手,两名虎背熊腰的营兵就走过来将曾祖辉羁押起来。 曾祖辉则挣扎了起来,且色厉内荏地大喊道:“冯铨!你这个奸邪小人,你不怕杀了本官再次激起民乱吗!你问为什么民乱,还不是你自己早已臭名远扬,我无锡上下谁不知道你乃奸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曾祖辉大吼了起来。 冯铨冷冷一笑:“民乱?你还敢以民乱来威胁本官?若真因为本官杀你而导致民乱,那第一个被灭满门的肯定是你!” 冯铨说着就鼓足勇气道:“本官倒要看看谁敢造反!传令下去,谁敢再擅闯县衙,格杀勿论!” “是!” 李若弼回了一句。 事实上,士绅就算要鼓动民乱,也得花时间组织一下。 毕竟杀一个知县官或者清丈田亩又不是真的涉及到普通民众利益,所以,如果没有士绅鼓动,民众也不会主动来闹事。 民众也不是傻子,不可能庄稼活不干,饿着肚子主动来参与这些朝政纷争。 所以,到现在为止,也没有什么民众涌来县衙。 而冯铨在对李若弼说后就将手一挥:“斩!” 李若弼因此拔出了刀。 曾祖辉见此猛地一哆嗦,直接跪了下来,再次哭丧起了脸:“制台!饶命啊!这跟下官无关啊,下官无意阻挠新政,下官在任期间也没有盘剥百姓,导致乱民闯县衙是士绅们干的呀,下官虽无明证,但下官是知道的,还请制台看在下官不过是一介芝麻下官的份上,饶了下官一命!” 冯铨听曾祖辉这么说也相信曾祖辉现在说的是真话。 但就在冯铨准备对曾祖辉网开一面时,却突然想到汪应蛟说自己作为东南总督,是代天子总制巡狩地方,也就认为自己得学着陛下的样子做事,才能对得起陛下给予自己的权力,并因此改了主意,说道:“你总算没有瞒本官!但可惜,本官话已出,王命旗牌已请,就没有反悔的道理!慈不掌兵义不掌财,本官承天子重托,身系东南长治久安之大业,岂能朝令夕改。” “斩!” 冯铨说着就说了一句。 咔擦! 李若弼因此一刀将曾祖辉的人头砍落在地。 砰的一声。 冯铨有些下意识地泛起了呕吐之感,一时整个人也木在了原地,心道:“这,这,自己好像真的先斩后奏了,是不是太草率了?” 冯铨不知道的是,县衙其他属吏已经因此对他敬畏如神明起来,全都跪在地上发起了抖,毕竟眼前这个制台老爷连县太爷说杀就杀,谁知道会不会杀自己? “县丞是谁?” 良久之后,冯铨才想起了正事,忙问了一句。 跪在地上的县丞忙爬了过来,战战兢兢道:“下官就是县丞乔璋桂,请制台大老爷示下!” “你暂代知县一职,立即组织人清丈田亩!本官亲自监督!” 冯铨说道。 “是!下官领制台大老爷的命!” 乔县丞则忙回了一句,也没敢怠慢,立即照办起来。 于是,冯铨便忙带着自己的三千营兵和乔县丞等人下了乡,且直接来了顾家附近,开始清丈田亩。 但在冯铨等人来后不久,就再次出现大批乡民,持着棍棒锄头而来,而且人数更多。 不过,这次冯铨没有逃跑,而是大喊道:“杀无赦!本官就不相信这些人还真敢造反不成!” “是!” 参将李若弼大喊一声,就大喊道:“列阵!” 于是,冯铨的总督标营的营兵们立即持着盾牌,摆出长矛,举起火器,点燃火炮,对准了冲来的这些乡民。 轰! 战车上的佛郎机炮先开了炮,当场轰飞了数名乡民。 其他乡民见此大惊,直接就溃退而去。 一乡民跑到顾永成身边后还不由得说了一句:“顾老爷!官军有火炮,你的银子我们不要了!” “你们!” 顾永成见此只得也坐着轿子跑了回去。 冯铨似乎在杀了县令后,长了封疆大吏的胆略,而道:“追杀之!敢冲击官军,说明已成悍民,无畏惧之心,当立威也!” 第一百四十八章 想造反吗?! 冯铨的标下营兵立即追了过来,诛杀着这些闹事的乡民。 “啊!” 一乡民被一营兵手中的弓箭给射中了,当场,惨叫一声,倒进田里,血水沿着箭杆蔓延开来。 周围的几个乡民见此更加慌张起来,忙往四处乱跑。 “天啊!这怎的这样了,我也就是想拿点顾老爷的赏银而已,这些官员怎么还真杀起人来了!” 一乡民因此说着就喊了起来:“快跑啊!” 砰! 砰! 砰! 枪声也跟着不断响起。 如放鞭炮一样。 闹事的乡民一个接着一个的被镇压。 惨叫声此起彼伏。 连抬着顾永成的轿夫也双腿发软,而慌张害怕起来,以致于抬顾永成的轿子晃个不停。 顾永成就像是沸水里的汤圆上下颠簸着。 而他本人也吓得不轻,不停地往后看着,双腿已经开始打颤,同时催促着轿夫:“快,快点,快点!” 轰! 一声炮响。 炮弹落在了顾永成的轿前。 抬轿的轿夫因此立即丢下轿子往两边跑了。 而顾永成也就连着轿子一起摔在了地上,把他摔得是头晕眼花。 顾永成也没想到自己会遭遇这样的窘境。 “生擒了那坐轿子的人!” 冯铨此时看见前面摔在地上的轿子后就立即对李若弼吩咐了起来。 而此时,顾永成已经爬出了轿子,且也连忙往前面跑去,但因他四体不勤,再加上年纪稍大,所以跑得还不如乡民们快,甚至没跑几步就已经是气喘吁吁。 顾永成因此是颇为无奈。 这时候,标营营兵们已经追了上来,且持着长矛将他围了一圈。 顾永成则干脆也不跑了,直接坐在了地上,一边急促呼吸着,一边指着这些营兵:“你们想干什么,老夫可是致仕的朝廷命官!” 冯铨这时候走了过来,看了顾永成一眼,喝令道:“他哪里是缙绅,分明是反贼,带走!押入大牢,今晚本官要亲自审讯他!李若弼,你派得力的人看好他!” “遵命!” 李若弼回了一句。 顾永成被押了起来,并也瞅了冯铨一眼,但因他见到前面有还在逃命的本县生员,也就突然大喊道:“姓冯的!老夫乃是前奉节知县举人顾永成!东林先生(顾宪成)乃老夫之堂兄,你若敢拿我,便是与我东林为敌!” 冯铨冷冷一笑:“唆使百姓袭杀本督,已同造反,你们顾家等着被诛!” 顾永成大惊失色,突然又喊道:“你胡说!老夫从没有唆使百姓闹事,老夫不过是碰巧路过此地,欣赏风景而已,分明是你在纵兵为祸、屠戮乡民,而你深怕老夫将此事报于朝廷知道,所以想灭我口!你这个恶官,你构陷老夫,你不得好死!” 参与组织乡民闹事的一些生员则在逃跑过程中听到了顾永成的大喊声,并因此停下来,听了一会儿,然后继续往远处连滚带爬的跑去。 冯铨倒是没有理会顾永成的狡辩,只在顾永成被押走后吩咐道:“乔县丞,继续清丈!” “是!” 乔县丞忙回了一句,就立即开始安排县衙属吏开始丈量田亩。 而冯铨则看着眼前这一大片田野说道:“这些都是沃野良田啊!” 说着,冯铨就问了起来:“乔县丞,这一带叫做什么地方,鱼鳞册上是谁家的田地?” 乔县丞忙让叫来一正在田间忙碌的农夫过来问了一下,然后翻阅了鱼鳞册后就对冯铨回道:“回禀制台,这里叫柏庄,是一个叫秦根生的田地。” “鱼鳞册拿来,本官看看。” 冯铨说着就从乔县丞手里拿过了鱼鳞册,然后看了起来,一时不由得说道:“这秦根生一白丁,怎么会在这里有八万亩良田?这样的大户,怎么可能会没有出一个读书人,把黄册拿过来!翻出秦根生的户册!” “是!” 乔县丞立即拿来了户册,开始仔细查找起来,一时查到后就亲自把写有秦根生的户册递给了冯铨。 冯铨一看就皱起了眉头:“这秦根生在户册上竟有户丁二百二十七丁,口一九十四口!这样的大族,缘何上面没一个读书的!去传秦根生来见本官!” 乔县丞因此回了一句:“是!”然后立即安排县衙差役去传唤秦根生。 这时候,户房典吏西门虹已经额头冒起汗来,且跪下来道:“制台大老爷饶命!这秦根生本是个鳏夫,且已于去年没了,但小的没有将此人销户,且将这些田地安到了他名下,并给其假造了户册人丁数量!” 冯铨听后问道:“那这些田地实际上是谁家的?” “顾老爷家的,就是刚才制台大老爷抓的顾老爷!这一带都是顾老爷家的!” 这户房典吏立即回道。 冯铨听后对乔县丞吩咐道:“问那农夫,他是谁家的佃户!” 乔县丞便立即问起刚才问的那农夫来。 那农夫忙回道:“回老爷们的话,小的是顾家的佃户,我们都是顾家的佃户!” 冯铨听后眸光如刀地看了这户房典吏一眼:“将这造假的胥吏拖下去,砍了!你重新推荐一名胥吏,暂代户房典吏一职。” “大老爷饶命啊!” 这户房典吏因此哭着求饶了起来。 咔擦! 但求饶已经没有用。 很快,冯铨麾下的营兵就将这户房典吏当场斩首。 虽然一个县衙的在编官吏不是很多,但为县衙做事的编外人员即白役可不少,有些县甚至有上千白役。 所以,冯铨杀掉一名胥吏对整个清丈田亩工作没有影响。 而乔县丞也立即重新荐举了一名户房吏员为户房典吏。 冯铨也因此吩咐道:“立即丈量名义上属于秦根生的这八万亩良田!重新造册,并告知西厂,这八万亩良田乃顾氏所有,需要重新追缴顾家赋税!” “是!” 乔县丞忙回了一句,且立即照办起来。 …… 东林书院。 上千生员聚集于此。 “顾公被冯铨那奸贼给抓了,已经关押在县衙大牢,我在路上亲眼所见,诸位,我们不能让冯铨就这么把顾公抓走!无论如何,顾公都是我们东林书院中德高望重之人,何况也是我无锡有名望的贤达,一旦顾公被抓走治罪,则顾公危矣!这冯铨乃心狠手辣之人,此人指不定会给顾公栽赃个什么罪名,甚至会说我们伙同顾公一起谋逆!所以,我们必须救出顾公!” 生员党崇峰此时对着一干生员先说了起来。 “没错,我们必须救出顾公!顾公再怎么说也是有官身之人,有功名在身,冯铨这狗官怎么能不能随意拘拿,即便要拘拿也应先请朝廷革除其官身功名!” 生员劳瑞也回应起来,因为他也担心顾永成被抓后会被查出他也参与煽动组织乡民暴乱的事。 “顾公必须救出来!不然,就无法阻止冯铨这狗官在无锡清丈田亩!诸位且想想,一旦任由冯铨在这里清丈田亩,那我们的开垦出的田地就得全部被记为官田,而今后无疑要缴纳更多的粮赋,还有人丁之数!而现在我们全要仰仗顾公带着我们一起阻止此事,不然没有顾公,我们将万事难为!” 生员匡庆生也说了起来。 “那就立即去县衙救出顾公!我倒要看看,他县衙有什么资格敢拿顾公!” 这时候,生员寇亮也说了起来。 “同去!” 其他生员皆跟着响应了起来。 “不但要去县衙要求官府放出顾公,我们还得去找大宗师、去找府台、去找藩台、臬台,还有致仕在家的沈侍郎出面,请他们为我们士林做主,为顾公做主!” 生员党崇峰这时候继续说了起来。 “没错!” 其他东林生员纷纷响应。 于是,一时间,整个东林书院里的生员们皆开始活动起来,且在几个文社领头人的安排下,有组织有计划的开始一队生员去县衙一队生员去请自己能接触到的官员士绅来帮忙。 冯铨这里还不知道东林书院的生员们已经针对他抓了顾永成一事而积极活动了起来。 刚在外面清丈田亩一整天的他才回到县衙。 而冯铨刚回到县衙后不久,就得到消息说,有大量生员相公在强闯县衙大牢,说是要救出顾永成。 冯铨忙带着兵赶了过来,却见已经有自己这边守卫大牢的官兵被大量生员给挤到了一边,而身着囚服的顾永成已经被一群生员给围在中间推了出来。 “你们干什么!想造反吗?!这是县衙大牢,顾永成犯是死罪,是谁让你们救出来的,你们还有没有王法!” 冯铨大声叱问起来。 “制台息怒,主要是这些相公都是有功名的人,兄弟们不好动手!您看,该如何是好?” 李若弼这时候忙解释起来。 冯铨看了他一眼,道:“那也不能让这些人劫走了顾永成!你带人立即去挡住他们,把顾永成抓回来!” “是!” 李若弼只得立即下令营兵们持枪环伺在外围。 而这时候,这些生员则依旧护着顾永成往外围走来。 一生员到了一营兵面前时,更是直接朝营兵呵斥起来:“让开!” 营兵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毕竟眼前这些都是秀才相公。 这时候,一生员直接把一营兵手里的长矛打到一边,然后硬往外挤,甚至还拿出藏好的砖头往营兵头上砸。 营兵们因不敢对这些秀才相公动手,又不愿意待在原地不动地挨打,只得避到了一边。 而冯铨也就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营兵们如溃堤一样,让这些生员所组成的洪流冲了出来,连带着顾永成也被冲了出来。 顾永成在被救出之前,还看了冯铨一眼,嘴角微微一扬。 冯铨捏紧了拳头,他没想到他一堂堂总督,竟然连一士绅都关不了,他此刻真恨不得下令让自己的营兵把这些生员全部杀掉,但他也知道生员是有功名的士子,自己倒是的确不能悍然杀之。 “圣旨到!着东南总督冯铨接旨!” 这时候,一阵急切的马蹄声传来,马上的锦衣卫持起了圣旨,大喊道。 第一百四十九章 杀的生员血流成河 冯铨此时也听见了锦衣卫喊“圣旨到”的声音。 所以,冯铨忙也只好丢开这些强行救出顾永成的生员不管,忙双手护着乌纱帽,朝锦衣卫这里过来,然后跪在了地上开始接旨。 这边,一些参与救出顾永成行动的生员也注意到了突然出现的锦衣卫。 但这些生员都没有在意,都还是把注意力放在了救出顾永成的事上面。 此时,党崇峰就拿出一叠钱庄会票塞给了顾永成:“顾公,您还是得暂时离开无锡一阵子!冯铨那奸贼肯定不会善罢甘休!肯定会向朝廷污蔑您袭杀朝廷命官之罪,这是三万两会票,您先拿着,另外,船,我们已经为您备好了,是用的臬台官船,路上无人敢阻挡,您到时候先逃去湖广!” “多谢!多谢!” 顾永成说了起来,并再次回头看了冯铨一眼。 冯铨此时刚接完旨,而旨意内容就是要把无锡所有士绅功名全部革除、不准无锡读书人再参加科举进入仕途这些内容。 冯铨接完旨后大喜,忙下令道:“李若弼,传令下去,将这些强闯县衙的逆贼全部杀了!告诉标营所有官兵,圣旨已经下来,革除了无锡所有士绅功名!给本官杀!全部杀掉!一个不留!” 李若弼也听到圣旨内容,自然也不敢违背,忙亲自拔出刀来:“弟兄们!杀了这些逆贼!这些人已经不是什么相公,陛下刚刚下旨革除了这些人的功名!” 李若弼说着就亲自持刀跑过来,将正往外冲的一名生员的后背捅了一刀。 这名生员惊愕地看着自己腹部涌出血来。 “大胆!我们是生员!” 这时候,一生员见李若弼杀了自己的同窗,就朝李若弼大吼一声。 李若弼干脆一刀挥了过来,将这生员头直接砍飞了出去,只剩下脖子以下的身子,喷出了无数鲜血。 “什么生员!陛下已经下旨废了你们的功名,还当自己是相公呢!给我杀!” 李若弼带着一张血脸大喊一声,且直接冲进这些生员堆里开始砍杀起来。 李若弼的亲兵也跟了过来,持着雁翎刀疯狂砍杀着这些生员。 一个接着一个生员被砍杀在地。 其他营兵在听到命令后也开始杀了起来,直接操起长矛或大刀就朝已经出去的生员追杀过来。 还未被追杀到的生员们见此一幕直接懵了。 他们没想到官兵突然会对自己这些人动手。 “大胆!我们可是生员!” 一名生员话刚出口就被刺了个透心凉,惊愕地看着他眼前的一名营兵。 一些生员见此撒腿就跑。 还有的生员直接吓得腿软,想跑也似乎迈不出腿,就干脆跪了下来:“饶命啊!” 咔擦! 但本来就憋着一股火的营兵现在一发泄出来,根本就控制不住,管你求饶不求饶,依旧是一刀砍了过来。 “后面是怎么回事?” 因为生员提醒了一下,再加上自己也听到后面传来很嘈杂的声音,所以,正护着顾永成往外走的生员党崇峰忙回头看了一眼。 他这一看,就看见许多营兵持着长矛和大刀正疯狂杀戮着自己这些生员,而自己这些生员正在往自己这边疯狂跑来。 而且许多生员已经被杀。 方巾掉得满地都是。 血水在整个青石板街道上蔓延着,甚至已变成涓涓细流顺着沟渠往自己这边流来。 关键是,杀戮没有停止,营兵如宰鸡杀鹅一样杀着自己这些生员。 党崇峰看见这一幕也当场愣住了:“这,这,这是怎么回事?” “啊!冯铨这个奸贼!他在杀我们生员!顾公,学生家里还有点事,就先走了!” 生员匡庆生见此也说了一句,然后撒腿就往外跑,即便头上方巾掉在了地上,都懒得去捡,一时摔进了臭水沟里,也顾不得什么,继续连滚带爬地往外跑。 “学生也先走一步了!” 生员劳瑞也立即往外逃。 顾永成也回头看见了这一幕,看见后面刀光血影的,他也吓得不轻,不由得忙拉住了党崇峰,哀求道:“崇峰,你是个好孩子,带着世伯一起逃命!世伯不想落到冯贼手里呀!” 党崇峰没有说话,只一把推开了顾永成,然后也撒腿就跑。 顾永成被一把推在了地上。 “哎哟!我这把老骨头哟!” 顾永成不由得惨叫了一声。 这时候,冯铨见此立即下令营兵将顾永成抓回来。 而在顾永成被抓回来后,冯铨更是直接持着鞭子朝顾永成抽了起来:“混账东西!还想逃?也不想想你能跑到哪里去!这普天之下,皆是王土,敢袭杀本督,这种大罪,你就是逃到天涯海角也逃不掉!” 啪! 冯铨再次抽了顾永成一鞭子。 “啊!” 顾永成惨叫了起来。 冯铨见此越发的兴起,再次举起了鞭子。 “住手!” 这时候,许多文官士绅提着袍服走了来,其中一叫沈贵鼎的致仕刑部侍郎更是将拐杖往地上敲了起来,激动地朝冯铨大喊了一声。 冯铨看了一眼,见是南直隶巡按御史兼提学官屠鹤吉等文官和沈贵鼎等士绅来了,也没有理会,只继续抽起顾永成来。 沈贵鼎见此大怒,直接走了来:“冯制台!顾公纵容有罪,只将其拘押即可,您怎能如此凌辱!顾公好歹也是举人出身的朝廷致仕官员!” 冯铨没有理会,只继续抽着顾永成。 沈贵鼎见此忙就要拉住冯铨,且吼道:“你住手!” 冯铨见此则干脆一脚将沈贵鼎踹倒在地:“是谁给你的狗胆,敢拉本官,来人,将这人乱棍打死!” “是!” 李若弼大声回了一句,就带着两名营兵走了来。 沈贵鼎见此大惊。 “慢!” 这时候,提学官屠鹤吉突然大声一喊,朝冯铨拱手道:“制台!士绅皆是有功名的人,就算要治罪,你也得先报请朝廷将其功名革除,不然,你让下官如何向朝廷交待,这满地方巾,被屠戮到鲜血横流,制台就没想过要如何想朝廷交待吗,向天下士林交待吗?” 冯铨冷笑起来:“什么士绅,无锡境内还有士绅吗?” 冯铨说着就把圣旨拿了出来:“这是刚到的圣旨,无锡士民眼里没有朝廷,没有陛下,阻扰朝廷新政、谋害本官,强闯县衙,因此,龙颜大怒,已将无锡所有士绅功名革除,且无锡所有士子的科举资格被取缔,朝廷不再启用无锡之人!并以双倍征税!除非,清丈田亩能顺利进行!” 冯铨说着就又道:“所以,现在这些人不过都是眼里没有陛下的反贼而已。” “给本官乱棍打死!” 冯铨说着大声吼了起来。 “是!” 沈贵鼎因此被拖了下去,被打了起来。 “啊!” 沈贵鼎惨叫着,没多久,就被打断了气。 但现场没有一个人看他,都愣了下来,即便是顾永成也愣了下来。 无锡所有士绅功名被革除。 甚至朝廷不再用无锡人为官。 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无锡之人将难以进入士大夫之列! “制台容禀!草民等并无阻挠新政之意,草民等也一直支持朝廷、忠于陛下!这只是顾家一门在阻挠朝廷新政,与我无锡其他士子官绅无关啊!请制台明鉴,并向陛下转述我等冤枉之处!” 这时候,一名跟着沈贵鼎来且在布政使任上致仕的士绅裘登国跪了下来,很是卑微地说了起来,他可不想自己裘家因为不能出仕而至此沦落为平民之家。 “是啊!我们支持朝廷清丈田亩,请制台明鉴!我等从不敢有阻挠朝廷新政之意,只是顾家一家冥顽不灵!” 在知府任上致仕的士绅蓝衡建也跪下说了起来。 “草民亦十分赞成朝廷清丈田亩、追缴逋赋,如董公所言,如实缴赋乃践行忠孝之第一要事!故请制台老爷明鉴,这一切是顾家一家所为,与我等实在是无关啊!” 在按察使任上致仕的士绅阮佑图也跪下来说道。 “请制台速速清丈田亩!” 举人何天仁也跪了下来,说了一句。 “请制台速速清丈田亩!” 举人穆永时也跪下说道。 “请制台速速清丈田亩!” 其他无锡士绅也纷纷开始跪下说了起来。 没办法,他们也没想到皇帝陛下会直接断他无锡所有士人的晋身之路。 屠鹤吉等文官见此也都愕然地站立在了原地,他们没想到这些无锡士绅怂得这么快。 而一想到自己这些文官刚才的表现可能会被冯铨告知于朝廷告知于陛下,所以,屠鹤吉也忙立即表起态来:“制台!下官对阻挠新政的人也是深恶痛绝的!下官今日来,主要就是向告诫所有无锡士子,不要阻挠朝廷新政,不要阻挠朝廷清丈田亩的行动!如今这些眼里没有朝廷没有陛下的生员被朝廷革除功名被制台杀掉实在是罪有应得!杀得好!” “没错,杀得好!现在这些生员一个个包揽词讼、妄议朝政,不专心学习,实在是该狠狠地杀杀他们的威风!” 无锡知府宗确山也立即表起态来。 冯铨冷冷一笑,只看向这些无锡士绅:“你们要是早点这么听话,也不必落到今天这个地步!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说着,冯铨就喝令道:“把顾永成带回大牢,大刑伺候!逼他招供出所有涉嫌鼓动乡民袭杀本官的要犯!” 第一百五十章 国库收入大增和停征辽饷 顾永成现在也知道自己已被革除了官绅身份。 这让他一时难以接受这种结果。 他没有想到皇帝陛下会因为自己发动的一次针对冯铨和清丈田亩行动的民乱而将无锡所有士子官绅都革除官身功名,罢为民,而没去管谁在发动民乱。 人说法不责众,而皇帝陛下偏偏要以部分人做的事责罚整个县的人。 但顾永成更没想到的是,他昔日的世交乡友们在这个时候也突然把他卖个干干净净。 再加上,一想到刚才连他平素最宠爱的学生也为了逃命将自己推倒在地。 顾永成现在可谓是万念俱灰。 但顾永成还是有贪生之恋的,待营兵将他押起来时,他还是挣扎着朝冯铨求起饶来,大喊道:“制台大老爷,饶命啊!草民当时真的只是在欣赏风景啊,组织乡民闹事的不是草民啊!” 一时间,整个无锡的士绅节操因此都碎了一地。 冯铨也懒得多说,只回了县衙内院歇息。 而顾永成在被带回到县衙大牢后,一边标营把总则遵照冯铨的命令对顾永成审讯起来。 直接一开始,这标营把总就给顾永成上了夹棍。 在这标营把总眼里,这应该是最轻的刑罚了,毕竟只是夹夹手指而已。 但顾永成在被夹住手指后还是撕心裂肺地惨叫了起来。 “痛啊!我说,我说,受我指示组织乡民闹事的还有党崇峰、匡庆生、劳瑞这些生员。” 甚至,顾永成也就直接供出了自己的同犯。 而也因此,冯铨很容易地审出了组织乡民闹事的要犯,且也立即下令将这些人抓捕归案。 随着顾永成被抓,再加上,皇帝朱由校以强硬姿态表示无锡如果清丈田亩的事进行不下去就不给无锡读书人进入仕途的机会,使得整个无锡在接下来的清丈田亩行动顺利地推行了下去。 许多被清出来的士绅之隐田被重新登记在册。 而这些士绅豪强也自觉地补缴了税赋。 只是代价有点大。 从派西厂下江南追缴逋赋,到冯铨在南直隶成功地进行清丈田亩的这一过程中,大量士绅被革除功名,乃至因此被治罪且因此殒命。 本来士绅们是想通过漕粮断运来威胁皇帝朱由校的。 但却不料,皇帝朱由校以强硬的姿态,对士绅最集中的南直隶,来了一次武力收税和强行清丈田亩。 士绅没有想到皇帝会这么玩命,所以被搞了个措手不及与灰头土脸。 不过,朝野间,怨愤自然很大。 但因为眼下大明根基尚在,庶民没有到还活不下去的时候,辽东的建虏也还没做大。 所以,自古从不敢冒风险的士绅们只能先强行忍着。 “陛下这是彻底地不顾忌君臣之义!大明又不是只有二三十年就要亡国,陛下何必如此肆无忌惮!杨广之后果,陛下难道不知吗,我大明即便还可再延续国祚百年,如此下去,将必短于三十年!” 叶向高在知道皇帝朱由校在江南搞得事后非常激动地说了起来,然后非常痛心地再次朝北喊道:“陛下啊!你能不能不要动不动地就掀桌子,你这是欺负我们不敢反你吗?!” 叶向高说着就感到整个头晕眼花起来,不由得扶着桌沿,坐在了椅子上,喘着粗气。 其子叶成学因此忙扶住了叶向高:“父亲!您息怒,反正这江山是朱家的,那暴君要这么乱来,到时候亡的也是他朱家的江山!如果他实在是把我们士绅逼得太急,别以为我们真不敢反!” “反什么反!是活不下去了,还是不想要头上脑袋?” 叶向高说着就道:“陛下就是捏准了我们这些人不敢豁出一切的弱点,但老夫没想到陛下自己会敢这么豁出去,这哪里是太平天子的作风!我大明又不是眼看着就要国破家亡,使得他宁肯落个残暴之名,也要行如此严酷之政!” …… “你们肯定觉得朕施政严酷,但朕要告诉你们的是,这自古以来,就是宽严相济,大明之前就是太宽柔了,以至于朝纲败坏,人心不振,事实上,只要这天下,谁守王法,朕的严政也不会严到他身上去,而他就只能感受到朕的恩典!” 朱由校在政事堂对方从哲和召到政事堂的李汝华说了起来,说后就又问道:“南直隶的催缴逋赋和清丈田亩事以及考成法进行的如何,可有何成效没有?” “回禀陛下,成效显着,粗布估算,已催缴起一千七百余石税粮和八百多万两金花银以及一百多万石白粮,除四百万石税粮需运到地方各布政司补齐地方粮仓外,有一千三百余石税粮和一百多万白粮以及八百多万两金花银已运往京师,这将可以大大充实国库!” 方从哲笑着说了起来,他不得不承认,虽然这次南下征税与清丈田亩的政策施行起来后非常严酷,但也的确大大充溢了国库,使得国库不但可以弥补历年亏空,乃至眼下还能剩不少,因为按照大明以前漕粮加白粮收入,每年也就三四百万石的规模。 而眼下这一次性收上来的都可以抵得上以往的三四年国库收入总和。 所以,作为内阁首辅的方从哲也是由衷感到高兴。 朱由校听后点了点头:“这样一来,加征辽饷后的那两百万石税粮可以免了,下道诏旨,公布天下,除已经征收了的,没有征收的全部停止加征,天启二年正月初一以后正式停征,着各省督抚与巡按到时候严查,谁要是违旨继续征收辽饷,参劾严办!” “陛下如天之仁,臣等为天下百姓感谢陛下隆恩!” 方从哲和李汝华皆回了一句。 李汝华更是松了一口气。 “考成法呢?” 朱由校说着就问了起来。 李汝华忙回道:“启禀陛下,考成法推行后,神庙朝以来的积压要务已全部处理,也革职罢免了五百余名的庸官,吏治为之焕然一新,各地一旦缺官,已能在比往日少一半的时间内补上缺额。” “尤其是都察院由地方上考成优秀的州县官补任后,被查出的贪墨案显着增加,涉及官欺民的弹劾章比以往增加了两倍,而以个人私德或以风闻事弹劾朝中官员的弹劾章减少了一半,这说明御史官比之前更加务实了些!” 方从哲也补充了起来。 朱由校听后了点了点首:“总算在开始慢慢变好!” 第一百五十一章 西南要反 “大明中兴有望啊,辽饷居然会停征!这是朱某着实想不到的事。” 四川左布政使朱燮元在得到朝廷停征辽饷的诏旨后不由得仰天感叹了起来。 按察副使徐如珂也附和道:“藩台所言甚是,这真正是让人意想不到,通览古史,一旦税赋加征,就难再免除,盖因当朝者难舍其利!而如今,陛下下诏停征辽饷,既可见陛下爱民之心,也说明朝廷钱粮之政转好,大明日渐亏空之势得以扭转,也的确是有中兴之象!” “这样一来,我们地方上的官也好做了,这些年,因为辽饷加征,四川一带汉民夷民对官府和朝廷的埋怨都增加了不少,再加上许多不法官吏的横征暴敛,眼下各地土司,尤其是永宁土司,开始日渐不服朝廷管束,眼下这辽饷停征,倒也能稍解民怨,而稍抑一些土司不安分的心思!” 朱燮元继续说了起来。 徐如珂点了点头:“不过,士林中对当今陛下多有微词,言其刻薄寡恩,残暴狠辣,倒也没想到陛下会下如此惠民之诏旨!” 朱燮元笑了笑道:“士林中人素来重清议而轻实务,且士林舆论素来是为江南士子把持,这些江南士子都是脂粉堆温柔乡里长大的,哪里懂得百姓疾苦,也只有你我这些在江南以外的地方任职久的才知道当年阳明先生为何在龙场悟道后能立功立言,原因无他,唯知柴米油盐诸事而已。” 徐如珂笑了起来:“此言正解。” “中丞要见二公!” 这时候,四川巡抚徐可求幕僚来到朱燮元和徐如珂面前来,拱手禀告起来。 两人便忙来到了徐可求这里。 徐可求一见两人过来,就道:“两位来的正好,本官有一件事要与两位相商,眼下永宁土司奢崇明再次来信说想让本官替他向朝廷举荐,让他率土司的兵像秦良玉的白杆兵一样去辽东为朝廷征战,不知两位意下如何,我们该不该向朝廷举荐奢崇明,令其也带兵去辽东参战?” “下官认为不可!这奢崇明与秦良玉不同,奢崇明一直在扩兵,且四处招揽我汉人流民入其领地内为其新户,明显是有扩张之野心,而秦良玉虽也是土司,但一直未扩兵,只在朝廷下诏扩白杆兵后才扩兵,且也未有招揽流民之象!甚至奢崇明还截留税粮,索要新开垦出的三万顷田地!此人颇有野心,故下官认为当明确告知朝廷,让朝廷不要轻信其言!” 朱燮元说了起来。 徐如珂因此附和道:“下官亦认为不可,这奢崇明还私自开矿,大兴冶炼,以下官之见,不但不能信其言,还当让朝廷调白杆兵和部分川兵回来,以备有事发生!” 徐可求因此点了点头:“两位所言有理,那本官就将我们的看法禀告于朝廷,请朝廷裁夺。” …… “这个奢崇明,又上疏要求出兵辽东,还真是挺积极,上月他上疏出兵辽东,朕已经拒绝过他一次,这次又上疏请求率兵赴辽,四川地方官员怎么说的?” 朱由校收到奢崇明的奏疏后,就询问起方从哲来。 方从哲则道:“四川巡抚徐可求等人上疏言奢崇明一直在暗中扩充兵马,与周边土司结盟,甚至开矿炼铁,颇不安分,主动请求援辽,恐有其他意图,故不赞成朝廷准其率兵赴辽,且请朝廷增派兵马于四川、贵州、云南等地,以防他变,如调回白杆兵与部分川兵。” 朱由校听后点首,对刘若愚吩咐道:“召见王象乾、徐光启、郭琥、陈策、牛秉忠、尤世功、秦良玉于政事堂,廷议军机。” “是!” 刘若愚因此退了下去。 没一会儿,大学士王象乾、兵部尚书徐光启以及老将秦良玉等皆来了政事堂。 “你们且看看这封奏疏,这是奢崇明的第二封奏疏,依旧是请求朕准予他带兵赴辽。” 待这些人一到,朱由校就将奢崇明的奏疏递给了刘若愚,并让刘若愚递给了王象乾等人。 王象乾先看了奏疏,沉吟片刻后说道:“陛下,这奢崇明明显是没安好心,哪有土司主动请求出兵的,以臣看,他这是在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明着想为朝廷效力,但实则暗藏祸心,并以主动请求出兵的方式来麻痹朝廷,让朝廷放松对其警惕之心,大明自古不安之地有三,一是九边、二是西南、三是东南沿海,故我们不能放松对西南的戒备,当令四川地方官员严加戒备奢崇明等土司。” “这奢崇明或许是借着请求出兵赴辽的方式来起事,一旦朝廷应允,他势必会以此为借口煽动其辖区内的民众,以朝廷要令他们远赴辽东送死为由挑拨朝廷与地方夷民的矛盾,进而起兵作乱,不排除有这种可能。” 徐光启这时候也说了起来。 朱由校点了点首,然后看向了秦良玉,问道:“秦爱卿对此有何看法?” 在朱由校看来,秦良玉也是西南土司出身,虽然汉化程度比其他土司高,甚至对朝廷的归属感也强于其他土司,但作为土司出身的将领,应该对西南土司比自己这些人更加了解。 秦良玉此时也就立即回道:“回禀陛下,西南各土司素来是羁縻之地,各土司有自己的领地、属民,亦可自己任命地方官佐,所以其忠心与否全在于土司个人操守,而与中原流官治理之地大为不同,以臣之见,不排除奢崇明有异心!” 朱由校听后不由得承认自己现在重用的这几位涉及兵政的大员,在军务上,还是很有见识的。 在朱由校的记忆中,奢崇明在历史上的确在主动向大明朝廷请求率兵赴辽后突然造反,最后连带着贵州水西土司安邦彦也跟着造反,先后攻陷重庆、内江、广州等地,战争波及四川、贵州、云南、湖广,持续近十年,而给大明帝国内部造成很大的动荡,靡费钱粮无数。 使得大明帝国无法集中全力对付辽东东虏。 这与崇祯时期一样,因为大量流寇作乱,使得朝廷无法集中全力对付东虏。 而也因此,朱由校对奢崇明这些不安分且即将发动一场战争的土司感到恼怒。 “朕认为,这西南将要不可避免的发生一场战事,这奢崇明要反,不仅仅是奢崇明,还有其他土司。” 朱由校这时候神色凝重地说了一句,然后看向了在场的大臣们。 第一百五十二章 近卫营 方从哲、王象乾、秦良玉等大臣因此皆恭肃而立。 朱由校则继续说道:“所以,从现在开始得未雨绸缪,而不是等奢崇明明确反了以后再行动,先统一指挥,立即拟旨,设五省经略,经略四川、云南、贵州、湖广、两广五省兵马,一旦有变,便能迅速调兵应对,升袁可立以兵部左侍郎衔任五省经略,辽东巡抚由新调去辽东任右参议的孙传庭接任。” 在这之前,朱由校已将孙传庭从兵部职方司郎中任上调去了辽东任右参议,以增加其地方上的为官经验。 因为朱由校知道孙传庭在历史上是很擅长带兵的官员。 而且让朱由校没有失望的是,孙传庭在任兵部官员时没有卷进张鹤鸣的贪墨窝案中。 所以,他也就有意对孙传庭进行培养,先让他从知县任上升回兵部熟悉机要,后来又让他去辽东接替王化贞的职位,和袁可立、熊廷弼一起熟悉辽东战事。 如今,朱由校让其担任辽东巡抚,自然是要让其开始带兵,以试其才。 而袁可立在辽东已经先后与东虏交战多次,且因为其本人战略觉悟能力强再加上战术灵活,在与努尔哈赤交锋时倒也没有怎么吃亏,虽无大胜,却也未尝有败绩,最多是无功而返,甚至斩首百级的小胜不少,也屠了东虏好几个庄屯。 朱由校则也因此觉得袁可立是可以成为那种独当一面的帅才的,也就决定让他经略西南与其附近的五省兵马,统筹调度,这样或许能避免让奢安之乱出现像历史上那样大的损失。 “传旨,这次催缴逋赋后得的一千七百百余万石粮食中,直接调出一百万石运往四川与贵州,以备不测,另外,秦良玉所部白杆兵全部调回四川,秦良玉以左都督任五省提督,受经略节制,随时准备率各省兵马会剿奢崇明部和其他反叛土司,拨三十万两金花银由你带回四川,并先在忠州练兵,以备大用!近卫军第一千总部奔赴辽东参战,任孙传庭标营。” 朱由校这时候吩咐了起来。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 所以,他便干脆先把这次催缴逋赋后得到的漕粮调出一百万石到西南去备着,同时,让秦良玉先回四川加强西南防御,并先厉兵秣马备战。 “臣遵旨!” 方从哲回了一句就拟起旨来。 “臣谢陛下隆恩!” 秦良玉也回了一句。 如此。 朱由校便提前对西南即将发生的奢安之乱进行了布局。 而至于奢崇明请求带兵赴辽的请求,朱由校则直接让方从哲将其留中,不给奢崇明答复,让奢崇明猜不到自己这个皇帝的态度。 眼下已经是天启元年十月中旬。 朱由校发现自己成为大明天启皇帝已经有一年多。 但他不得不承认的是,大明境况还算不上彻底的好转,依旧如这越发寒冷的天让人觉得难以熬下去。 因为朱由校记得大明接下来不但会有一场来自西南的内乱,还会有一场来自山东的内乱,由白莲教徐鸿儒挑起的内乱。 这两场内乱一旦处理不好都会影响大明平定东虏的进程与内部改革的进程。 朱由校不希望这两场内乱还像以前那样消耗大量人力物力财力才得以平定,从而给予东虏喘息之机。 “说到底还是国力下降,贫富差距扩大,导致内忧外患的情况加剧,接下来还得继续进行大刀阔斧改革,才能让帝国继续强盛富足,才能避免这些内忧外患的事发生,而要继续改革,还得让自己的皇权更加的大,而要更大的权力,手中的兵得更多更强才行! 单单秦良玉、戚金这些忠臣良将的私兵无法永久的保障皇权,一旦这些人不在,朕这个皇帝就能一下子变成没有多大兵权的皇帝,还是得让自己控制的亲军越来越强大。” 朱由校一想到这里,就让兵部尚书徐光启陪着自己来了自己近卫军训练的校场进行巡视。 随着六月底开始训练第一批羽林卫后,眼下第一批羽林卫已经训练得差不多,且一共编成了一个营,统称会近卫营。 近卫营下辖三个千总部。 两个步兵千总部和一个骑兵千总部。 除骑兵千总部由骑战经验丰富的老将牛秉忠和尤世功亲自挑选的五百名会骑马的羽林卫组成骑兵千总部外,步兵千总部皆是鸳鸯阵编制,合计数量在一千三百人左右。 主要火器是合计铳和斑鸠铳。 火炮则是佛郎机炮和虎蹲炮。 整个近卫营由朱由校担任营官。 所以,近卫营的三个千总部的千总都是直接受朱由校指挥节制的。 不过,朱由校编练羽林卫新军和大明其他官军不同。 为了加强对所有羽林卫的思想控制以及保持制衡,朱由校仿照后世在近卫营的每级军事单位设立了两个平级长官职位。 近卫军的三个千总部除了由一个千总负责指挥外还有一个训导官以千户衔负责整个千总部除军事指挥以外的其他事务,且有最后决定权,并也可以在千总不在的时候指挥全军。 现在整个近卫营的三个千总部皆已整编完成,且也对各级官职进行了任命。 马祥麟担任步兵第一千总部的千总,而训导官则由张同敞担任。 周遇吉担任步兵第二千总部的千总,而训导官则由卢象升担任。 牛勇担任骑兵第一千总部的千总,而训导官则由黄得功担任。 三个千总部的主官皆是当初和皇帝朱由校一起训练的大明讲武堂同队学员。 基本上和朱由校一起训练的大明讲武堂同队学员皆担任了近卫营中较高的职位。 唯独和皇帝一起训练的郭牧依旧只担任了一个总旗官,是和皇帝一起训练的同队学员中任职最低的。 “陛下驾到!” 当卢九德的声音响起后,近卫营所有官兵不由得更加整肃起形象来,将身板挺得更直了些。 大多皆是神采奕奕的,目光热忱地看着皇帝陛下。 而唯独郭牧眸光有些闪躲,且瞥了陈新一眼,因为郭牧知道,在当初和陛下待在一个队的学员里,就陈新的官职是除了自己之外最低的,而骆志杰的最高,出自于他们所有人的意外,居然比马祥麟还要先授官,且直接是指挥佥事,正四品。 但令郭牧颇为懊丧的是,即便除他之外是同队学员里官职最低的陈新也是仅次于千总的把总,而唯独自己连把总之下的哨官都不是,依旧只是一个总旗官。 而郭牧在回家问了自己祖父后也知道了骆志杰第一个升官而自己到现在未升官的原因,无非是因为自己这些羽林卫总旗官在奉旨杀骆思恭时,自己拔刀最慢。 也因此,郭牧此时很想站出来对自己的皇帝陛下说:“臣当时只是被吓着了,下次臣一定第一个拔刀!不能让您怀疑臣的勇敢与忠心!” 第一百五十三章 羽林卫有军法 “开始!” 朱由校看了一眼站在自己面前一身戎装的近卫营将士,就立即吩咐了一句。 于是,近卫营三个千总部的将士便开始列阵演练。 步兵千总部的各队最先开始演练。 各队开始在基层武官的指挥下整齐前进着,整个步兵队伍就像是一钢铁丛林一般前进着,仿佛在吞噬着整个校场,且随着千总官的令旗一挥,各队就几乎在同一时间停了下来。 其中,三排火器手开始排队射击,而刀盾手则持盾劈砍,长矛手则采取一致的斜向上刺方式。 与此同时,各队中的镇抚兵拔出了刀,随时准备执法,斩杀后退者。 以往的训练过程中,镇抚兵都是持木棍的,对于后退者或者乱阵者都是直接棍棒教育,但现在是在皇帝面前实战演练,所以都拿了刀。 不过,近卫营的官兵早就被训练得知道在这种情况下只能前进不能后退且必须随时记住自己的位置,因而也就没人因为后退或乱阵而被斩杀。 轰! 轰! 轰! 各千总部的直属炮队先开了火。 偏厢车上的佛郎机炮与雷飞炮以及虎蹲炮不停地喷吐出炮弹来。 炮声如雷。 打得校场前面的目标物于浓烟中倒塌下来。 而紧接着才是火器兵手里的合机铳与斑鸠铳陆续开火,如炒豆子一般,嘭嘭的响个不停。 然后,骑兵千总部的骑兵开始了冲刺。 牛勇和黄得功各带着一半骑兵在步兵两侧持着长矛冲锋着,俱是着的重甲,战马也是选的西域良驹,所以,冲刺起来时特别让人震撼,如一面铁墙压了过来,飒沓之间,大地都在颤抖。 朱由校因此微微一笑。 这都是他花重金以及无数心血打造的一支军队。 为了打造这支军队,从募兵到装备选择,朱由校都是精益求精,甚至还利用自己是皇帝的优势,直接下旨调白杆兵、浙兵这些帝国当世最精锐的部分兵马来京城陪练,分成敌我双方来进行军事对抗演习。 所以,如今看到自己这支兵马颇具成效后,他内心自然是有些激动的。 而也因此,朱由校有些期待自己这支兵马在辽东战场上会是什么反应。 “传近卫营总旗官以上的武官到大明讲武堂议军厅来见朕!” 演练结束后,朱由校还下达了这样的旨令,他决定见见自己的第一批嫡系武官,虽然这些人还比较年轻,但朱由校相信这些人终将成为自己将来实现帝国伟业的重要基石,成为独当一面的大将。 “第一千总部的将士就要去辽东杀东虏建功,朕在这里也祝你们,朕的羽林卫勇士们,旗开得胜!朕已经为你们备下了丰厚赏银,也等着为你们加官进爵!男儿当有凌云志,开疆拓土荫子孙,你们不要让朕失望!” 朱由校举起他特地让人准备的赐酒,说后就道:“干!” 于是,朱由校一饮而尽。 “不敢令陛下失望!” 众人立即回了一句,也喝尽了杯中的酒。 朱由校因此从宝座上站了起来,继续说道:“这次是你们第一次为朕为大明为天下百姓为你自己的家族上阵杀敌!记住,一定不要胆怯,一定不要怕死!朕虽未上过阵仗,也知道这人越勇是越容易活下来的,何况,大丈夫终究有一死,死便要死得其所!如果真要战死沙场不丢人,丢人的是怯战而退被朕处死!那可令你和你的家族永世蒙羞,你们当中不乏将门子弟或士族子弟,即便是行伍出身,将来也会被朕命人留名纪传于史册之上,朕相信你们应该不愿意让后人知道你们是个懦夫!所以,朕再问你们一句,你们怕不怕上阵杀敌,怕不怕死!” “不怕!” “不怕!” “不怕!” 近卫营的武官们立即大声回应起来。 其中,尤其是郭牧的声音最为响亮。 朱由校离开这里之前也特地瞅了他一眼。 接下来,近卫营第一千总部的将士便开始收拾行装,并准备明日与家人告别而休息一日后于后日正式拔营启程去辽东参战。 而郭牧也在第一千总部的序列中,所以也要跟着出发。 还有陈新。 但朱由校虽然特地在离开近卫营武官们以前特地瞅了郭牧一眼,但只特地将陈新单独叫到了自己的乾清宫听训。 郭牧因此不由得抿了抿嘴,他很希望自己也能被陛下单独叫去乾清宫问话,就像他第一次来京城时一样,和马祥麟、陈新、牛勇等将门子弟进入乾清宫与陛下说话,且一起为陛下值守宫殿。 “知道朕为何单独见你吗?” 朱由校将陈新召进宫后就笑着问了起来。 陈新挺直胸膛回道:“陛下想必是想让臣去辽东再给陛下您带什么礼物,请陛下吩咐,只要是您想要的,臣一定想办法给您弄到,哪怕是奴酋身边最漂亮的女人,臣也敢给您弄来!” 朱由校白了他一眼:“朕可不相信你会有这样的本事,别说这些没边际的话,朕特叫你来,是要告诉你,你去辽东后先历练一下,经历一下何为杀敌征战,等将来有机会,朕会让你回广东给朕训练水师!我羽林卫将来不能只有陆地步兵和骑兵,还得有水师才行!” 陈新听后十分激动起来,半张了张嘴,忙再次很有气势地回道:“是!请陛下放心,只要臣还能活着辽东回来,臣一定尽全力替陛下训练出水师来!” “甚好!去了辽东,你可别给朕贪生怕死,只敢躲在后面,到时候要是让朕知道了,朕可不会把训练水师的重任交给你。” 朱由校说了起来。 “陛下,您放心,臣随父剿杀过海盗,也在遵义杀过土蛮,这冲锋陷阵什么的,臣从来不怕!臣只怕别人说臣不行!” 陈新回了起来。 朱由校点头:“嗯,退下。” “臣告退!” 陈新因此退了回来。 而陈新一出宫就遇见了正要回家的郭牧。 陈新忙叫住了他:“郭大同!你去哪儿?” 郭牧见是陈新,也笑了起来:“回家去。” “这天还早,回什么家呀,这眼看就去要辽东杀鞑子了,何不今晚去放松放松?” 陈新说着就碰了郭牧一下,坏笑道:“正好一起去见识见识京城的风流地?” “算了,不去,违背军法。” 郭牧回了一句。 “怕什么,都休假了,姓骆的那家伙又不会知道我们回家后干了什么,你不会还惦记着你那大同婆姨?”陈新笑问了起来,就忙推了一把:“走,走,我请客!” “哪有!” 郭牧连忙否认,但还是架不住陈新的怂恿,最终还是陈新来了一家风月场所,但郭牧还是坚持以羽林卫有军法为由不肯饮酒叫姑娘,只肯陪着陈新在这里听曲吃菜。 “如今暴君当道,奸臣横行于朝,忠良正臣被逐,这天下只怕终究要大乱了!” 而这时候,与郭牧和陈新二人隔着一道屏风的人却在推杯换盏间评议起时事来,而郭牧因为听见这人口中说陛下是暴君当道,一心想证明自己对陛下忠心的他当即站了起来,踢倒了屏风,对眼前的几名士子喝问道:“你们竟敢妄议陛下?!还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 被这人搂抱着的几名女子因此不由得尖叫了一声。 陈新见此忙拉了郭牧一下,提醒道:“注意军法!羽林卫有军法,不得殴打大明百姓!” 郭牧听陈新这么一说,只得哼了一声,然后要离开这里。 “站住!” 但这时候,一名回过神来的士子喝令了一句。 郭牧和陈新不由得停住了脚。 而其中一着红色衫有些妖娆的士子先持着折扇走了过来,问道:“两位可有功名?” 陈新先回了一句:“没有!” 这时候,另一名士子也笑了起来:“没有功名也敢来这里狂吠!还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接着,站在郭牧和陈新面前的红衫士子则道:“我们都是举人,所以,你们既然没有功名,就得跪下,给我们磕个头,另外,瞧瞧你们臭烘烘的,还不抹粉,肤色跟黄铜一样,也不佩香料,也好意思来这里,还敢扰老爷我的雅兴,是谁给了你们狗胆!” 这红衫士子说着就顺手拿起一茶盏朝郭牧砸了下来。 砰! 砸的郭牧满脸茶水,连网巾也湿透了。 “再加奴家一个!” 这时候,一更加妖娆的女子端着一盆水从珠帘内走了出来,且往郭牧和陈新头上倒了下来,且还捂嘴咯咯笑了起来:“用奴家这洗脚水洗一洗,保管清香了!” “这可是本馆花魁梦萝姑娘的金莲水,两白丁该跪下谢恩才对!” 一士子因此笑说了起来。 其他士子也跟着哈哈大笑起来。 陈新和郭牧两人则如落汤鸡一样站在原地。 陈新不由得捏紧了拳头,对郭牧道:“要不,犯次军法?” 郭牧则说道:“不!犯了就要被砍头,到时候死也死得不光彩!” …… “东厂办案!” 而这时候。 突然,几人从旁边桌上站了起来,且持起了腰牌,并拔出袖刀来,并朝陈新和郭牧这里走了过来,且指着其他人道:“都不要动,谁动杀死谁!” 与此同时。 一队东厂番役从楼下闯了进来,惊起馆内一阵阵女子尖叫声。 陈新和郭牧见此不由得互相问道:“撤?!” 两人正要走。 着便服的杨寰走了过来:“两位且慢!皇爷有旨要见两位!” 郭牧听后如坠冰窖,看向陈新:“完了!都是你害的!” 陈新则看了那些士子一眼:“你们完了!” 说着,陈新看向那花魁:“还有你,美人!” 第一百五十四章 斩杀士子与花魁 朱由校在这之前就从魏忠贤这里知道了有羽林卫总旗官混迹风月场地的消息。 毕竟羽林卫虽说是他很看重的嫡系新军,但对羽林卫重要官将的监视还是有必要的。 不过,朱由校本来是打算等这两人回来后再由羽林卫镇抚司对两人进行法办的,且只让东厂的人在暗中盯着,如果有羽林卫军官和士民发生冲突后才出来。 而让人没想到的是,郭牧和陈新真的和同样来这烟花地的士子们起了冲突,且还被士子们甚至被一个风尘女子羞辱,再加上,东厂的人也听到这些士子在非议皇上。 所以,东厂的人便直接也露出了身份,便也调人马将这里围了起来。 朱由校没多久也从魏忠贤这里知道了这次冲突。 朱由校因此吩咐道:“把那几名非议朕且羞辱羽林卫的士子和那个花魁女子全部押到皇极门外,宣羽林卫总旗以官将与大明讲武堂的所有老将来!不得有误!” “奴婢遵旨!” 魏忠贤回了一句,就立即下去吩咐起来。 …… 过了一个时辰后。 皇极门外,增加了两派红灯,亮如白昼 身着曳撒服的羽林卫官以及讲武堂老将皆来到了这里。 而天启帝朱由校也正坐在了门下正中央的一把椅子上,静静地看着被押来的五名士子和看上去娇媚如花的名妓梦萝。 陈新和郭牧也站了这里,两人皆低着头,不敢抬头看朱由校。 “骆志杰,休假期间,羽林卫混迹于烟花柳巷之地,按军法当如何处置?” 朱由校则先一脸严肃地看了陈新和郭牧一眼,问起了骆志杰。 “回皇爷,当罚军棍六十,且关禁闭三日,并上报皇爷,请皇爷再做处置,且需向皇爷写检讨奏疏。” 骆志杰转身看向朱由校回道。 “立即执行!检讨奏疏明天就交!关禁闭等从辽东回来关,另外,陈新和郭牧两人官职全部革除,发落为羽林卫战兵,其原职位由副把总与副总旗接任!” 朱由校毫不留情地说了一句。 郭琥想张嘴替自己孙子求情。 但陈策忙拉住了他。 郭琥只得把脚收了回来,然后瞪了郭牧一眼:“不成器的东西,丢了我郭氏一门的脸!” “是!” 骆志杰回了一句。 接下来。 两春凳被抬了来。 郭牧和陈新两人不得不朝春凳走了来。 郭牧心情十分沮丧,心道:“得了,这下子连总旗官都不是了。” 陈新倒是无所谓地抬了抬眼。 站在后面的士子们见这两人受罚皆得意地笑了笑。 花魁梦萝更是因此挑眉,暗含秋波地瞅了前面坐在椅子上的那少年皇帝一眼,见其眉目疏朗,衣着华贵,一时泛起别样的野心来。 “皇爷!这事皆是臣挑唆的,与郭牧无关,皇爷要责罚就责罚臣一人!要砍臣的脑袋,臣也没话说。” 陈新这时候讲起义气来。 郭牧见此忙道:“皇爷!虽说是陈新挑唆,但臣自己也有错,臣自己意志不坚,臣愿意领罚!” “很好,知道承认自己的过错,两人都不能免,立即执行军法!” 朱由校说后。 两人便回道:“是!” 接着,两人就趴在了春凳上,两镇抚兵走过来开始持棍打这两人。 两人皆一声不吭。 待六十棍结束后,两人后腚已是皮开肉绽,并被其他羽林卫抬了下去。 而接下来,朱由校则看向这些士子和那花魁梦萝,语气森严道:“羽林卫乃朕亲军,天子近卫,羞辱朕的羽林卫亲军,便如同羞辱朕,乃大不敬,是谁给你们胆子敢向他们泼茶水与倒洗脚水的?传旨内阁,以后增一条律旨于问刑条例中,凡辱朕之羽林锦衣者,皆诛!” 说着,朱由校就抬手先指向了花魁梦萝:“先将此人斩立决!负责朝廷纲纪的东厂,你们立即处置此事,当着羽林卫所有官将的面,给朕砍了!” 梦萝因此吓得是花容失色,叫了一声:“啊!” 然后,这梦萝直接跪在了地上:“皇上饶命啊!奴家不过是一弱女子,奴家不知道这些啊!” 梦萝说着就回头对其他士子们看了看:“各位公子救救奴家啊!” 这些士子只往后退。 “是!” 杨寰回了一句,亲自拔出刀,朝这梦萝走了过来。 梦萝见此越发害怕起来:“皇上饶命啊!求您看在奴家姿容绝色的份上饶了奴家一命,奴家原以身赎罪啊!皇上!只要皇上饶了奴家,奴家愿以身赎罪,愿每日为皇上唱曲吹笛啊!” 朱由校没有理会,只嘴角微微一扬,他不知道这女子是哪里来的自信,竟以为自己会因为她的美貌而选择宽宥他。 殊不知,朱由校现在就想借她的美丽人头进一步收羽林卫军心,让羽林卫知道自己的皇帝陛下是愿意为自己这些人的尊严杀一绝色美人的。 “斩!” 朱由校再次落了一句。 杨寰也没再迟疑,一手摁住这梦萝的玉颈,一手就挥刀砍了下来。 咔擦! 被许多士子魂牵梦萦的花魁梦萝就这么血洒当场,娇嫩的面容迅速失去血色,明眸里的瞳孔顿时散大。 其他几名士子皆吓得再次后退了几步,且不可思议地看向前面的皇帝,因为他们没想到皇帝会直接杀了自己这些花千两银子都睡不到的花魁娘子。 但在他们诧异地看向朱由校时,朱由校看向了他们,冷冷地说道:“你们真是好大的胆子!敢在背后非议朕,还敢羞辱朕的亲军,你们难道忘了自己是在谁的脚下生活吗?啊!传谕礼部,将这几名士子皆革除功名,然后全部就地处斩!” 这些士子们听后大惊。 “皇上饶命啊!” 已经有士子立即跪下求起饶来。 而那红衫士子则因此一边发抖一边直接骂了起来:“暴君!你果然是暴君!你怎么如此残暴!你怎么能残暴还不让我们这样说你!” 朱由校则笑了起来:“没错!朕就是暴君,但朕就是不准你们说!先把他砍了!” “是!” 杨寰回了一句。 而这红衫士子则立即被摁在了地上。 这红衫士子不由得挣扎了起来,看着朱由校:“你!你!你赢了!我求饶,我求饶,行了,你饶我命!” 朱由校只看了杨寰一眼,没有说话。 咔擦! 杨寰因此直接一刀落下。 接下来,其他士子也全部被杀。 朱由校则只丢下一句话:“回宫!” 而羽林卫们则全愣在了原地,皆目不转睛地看着朱由校离去的方向。 “恭送皇爷!” 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其他人皆跟着喊了起来,且皆默默地跪了下来,朝着朱由校离开的方向,很崇敬地喊着。 陈新和郭牧也强忍着股部的剧痛,站起来,然后也跪了下来:“恭送皇爷!” 第一百五十五章 你们去辽东必须打赢 “少年慕色,本为人之常情,要不然你和陈家那小子也不会犯这错,然陛下却能不被美色所诱,且能为羽林卫斩美人之头,可见当今陛下意志之强,绝非寻常帝王! 将来羽林卫也非寻常亲军,乃光耀门楣之地! 牧儿,你可不能不把握住这机会,要是再不争气,去学那些文人的风流,看老子会不会替你爹打死你!” 郭琥一边给自己孙子的伤处洒着药粉,一边说了起来,说着还忍不住地一巴掌拍了上去,教训郭牧一下。 “疼啊!大父!” 郭牧惨叫了一声,然后哭了起来:“孙子知道错了!呜呜!” …… “疼啊!老爷子!你别拍了!儿子知道轻重!再说,皇爷不会因为这种小事让我离开羽林卫的,我给您说,皇爷还想让我以后替他编练水师呢。” 陈新这时候对自己父亲陈策说了起来。 陈策听后愣住了,有些期待地问道:“陛下真有此意?” “当然。” 陈新说了一句,又道:“您不妨写封信给山东的沈叔叔,让他也尽快让他家的子弟来京考讲武堂的第二期军官生,将来,陛下肯定需要很多羽林卫水师军官的。” 陈策点了点头,笑了起来:“这是好事啊!倭乱结束后,我们水师都快没了用武之地,为父都不得不改陆战了,以后要是陛下真的要让大明在海上扬威,到时候就真的有了我们这些熟悉水战之人的用武之地!” “但前提是我羽林卫这次得先在辽东打败建奴,在陆战上打出本事,这样陛下才会放心在搞羽林卫陆战师之余,编练水师。” 陈新说了起来。 “你们羽林卫这些人,全是我们几个老将被陛下组织起来用毕生心血一起训练出来的军队,如果连东虏都打不过,那我大明这些将门的脸就没地方放了!难不成他努尔哈赤还能再来个萨尔浒之战,让我大明丢尽颜面不成?!” 陈策说着就道:“这次你们去辽东必须打赢!” …… “你写封手书给熊廷弼、孙传庭二人,告诉他们,羽林卫的近卫营是大明帝军,这次他们去辽东,必须保障他们能在辽东真正的完成第一次胜仗!而不是因为朕就不让他们出战,甚至不但不让他们出战还把战功大部分都给他们,那不是朕的本意,朕若是知道了,不会领他们这个情,反而会严惩他们!” 朱由校这时候对兵部尚书徐光启吩咐了起来。 他自然也很希望自己的近卫营能取得首胜,这样也利于整个羽林卫士气与荣誉感的建立。 但他也担心熊廷弼和孙传庭考虑到羽林卫是皇帝的家当,而不敢让其受损失,而一直不让其打主攻。 所以,朱由校才让徐光启以兵部尚书的身份提醒一下熊廷弼和孙传庭。 “臣遵旨!” 徐光启也和皇帝朱由校一样希望近卫营第一千总部在辽东的第一仗能打好。 毕竟这也是他的心血,他是第一个提出练兵并支持皇帝编练新兵的文官。 因为徐光启在和许多西洋番接触后发现其实大明士大夫不应该和自己皇帝斗,而应该把格局放大一点,像西洋诸番国一样,君主和贵族一起开发整个世界的资源。 所以,这也就使得徐光启在政治观念上更愿意让皇帝更有权力,毕竟只有这样才能统合大明的国力,去对外取利而惠民惠国。 “去军械制造总局看看,当今之世,火器已是主要兵械,且也是我华夏可令胡虏胆寒之利器,不能轻视! 你之前说,西洋火器在很多方面已经赶超我大明火器,这是一个值得警惕的事,其根本在于我大明工匠身份过于低贱,不被重视,如今朕已废除匠籍,且免了工匠们班匠银,对技艺卓绝的工匠甚至授予官身,且采取雇佣制,设立丰厚的奖掖体系; 所以,朕希望他们能让大明兵械可以更上一层楼,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西洋火器赶超,这无疑是我大明我汉家之耻,作为一个文明最先进的国度,怎能在这方面逊于番夷!” 朱由校说着就往文华殿外走去。 而徐光启则跟了来,并道:“陛下,以臣之见,西洋火器之所以在很多方面已经赶超我大明,在于我大明士民过于厚古薄今,即便技艺也过于信祖辈之传承,而怯于革新,如今大明要想以能工巧匠之技而助益大明中兴强盛之路,其关键就在于根据实效而变,而不是恪守陈规。” 朱由校点了点头:“难得爱卿有如此见识!这得先从人的观念上变动,这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得先增加更多像你这样的有识之士,才能达成更大的共识。” 一时,朱由校就到了军械制造总局,并在这里看见了工部尚书毕懋康。 自王佐因贪墨案被治罪后,毕懋康便成为了工部尚书。 “陛下!” 毕懋康一见陛下亲自来军械制造总局,有些意外,但细细一想后,他也不觉得奇怪,因为据他所知,如今的皇帝陛下和自己都有一个共同爱好,那就是对奇技淫巧颇感兴趣。 当然,毕懋康虽然是士大夫的一员,但他并不认为制造各类物件的技艺是奇技淫巧,在他看来,技艺的确可以在实际生活中增加粮食产量、增强帝国防御外敌的能力。 事实上,到了这一时期,随着大明读书人越来越多,以及各类生产方式的出现,各类思想也越来越多,特别是王阳明以后,有的士大夫依旧抱着程朱理学不放,有的则在心学基础上搞出各类新思想,有的则将气学发扬光大,而像徐光启、毕懋康这种开始注重科学技术的士大夫也不在少数。 而也因此,朱由校知道大明的整个士大夫群体从来不是一个牢固的整体,而他这个皇帝所要做的就是利用这一点,拉拢在思想观念上可以助益大明强盛的士大夫对抗在思想上不利于大明强大的士大夫群体。 朱由校对毕懋康点了点头,就道:“朕先去这里的衙署换便装,然后,你再带朕先去火枪局看看。” 朱由校将军械制造总局分成了火枪局、火炮局、火药局、战车局、机械研发局等局。 而火枪局则是专门生产火铳的地方。 “是!” 毕懋康带着朱由校先来了火枪局。 朱由校一来就很认真地看着这些正在积极地敲着枪管的工匠们。 大明现在的枪管锻造使用的是包卷法。 主要步骤有炼铁、打板、卷筒、钻筒、合筒、钻铳心、洗铳心、安照门活门、试放和安装木床等流程。 因为大明火器锻造已经发展了两百多年,所以在这方面技术很是成熟,有整套完备的过程。 而当朱由校这个皇帝确定以某类火铳作为大明近卫营列装的制式火器后,这类火器也因此能得到批量化生产。 如今朱由校要求生产的合机铳和斑鸠铳也是这样,在大明军械制造总局的车间里一件一件地被打造出来。 “自陛下给工匠们采取计件提成的俸禄发放方式后,工匠们皆卖力了许多,再加上您要求对合机铳的零件标准化,且令各工匠分管打制各部零件后,合机铳的生产速度快了不少。” 毕懋康在一旁说了起来。 朱由校听后点了点头,说道:“火铳枪管打造费时最久也最有难度,可有提升之处?” “回陛下,目前还没有。” 毕懋康回了一句。 第一百五十六章 我的大明没有太后 “如果在技艺上找不到突破0处,可以试着在材料上入手!” 朱由校说了起来,又道:“比如从钻头上想想办法:这些铁料好坏既然有地域之分,就说明是有原因的; 如同一块生铁被冶炼的次数不同效果也不一样,这说明铁料或钢料里有其他杂物,铁料变成钢料,在于这种杂物减少,所以你们可以想办法通过控制这种杂物在铁料或钢料里含量的多少来冶炼出自己需要的钢制钻刀! 以朕之见,这铁料一经火便有火星,或许是有木炭在里面,被火燃烧之故,你们不妨试试炼铁时加入柳条搅拌之,通过加入数量不同的柳条来观察; 柳条不同时,冶炼出来的铁做枪管或冶炼出的钢做钻头有什么不同,这和你们在炼铁时会将冶炼后的铁水用稻草浸一宿是一个道理,这稻草与柳条皆属草木,有木炭之效,这两者想必有共同之处,至于有何共同之处,则需要科学院细细探究之。” 朱由校这样说的目的是想尽量地让这个时代的人在自然科学上方面,将思维从靠单纯的经验和主观思考摸索出新技艺的方式,转变到,通过探究出基础的规律和物质的方式而摸索出新技艺上来。 毕懋康作为进士出身的人自然也不笨,一下子也听明白了朱由校的意思,忙惊异地道:“臣谨记陛下圣训!从改变相应材料入手。” 徐光启此时也因为朱由校的话而主动思考起来,心道:“稻草与柳条有木炭之效,倒是对的,皆可以用火烧之,也可以打燃为火,而石头、水却不能燃烧,难道说明他们没有木炭之效,这里面到底有何共同和不同之处?” 朱由校不知道他的兵部尚书已经因为他的话陷入了思考,而此时的他将《天工开物》里出现的柳条炒钢法提出来后就不由得想到了钢铁工业的重要性,因而就喊道:“徐卿家!” “徐卿家!” “徐卿家!” 朱由校连喊了三声,徐光启才回过神来:“请陛下示下!” “冶炼铁矿乃锻造器具之本,你和毕卿家在增加我大明产铁量上多想想办法,这产铁量多了,不仅仅利于军械制造,也利于农耕,使百姓户户皆有垦荒犁田之利器,多思索一些新的冶铁之法。” 朱由校吩咐了起来。 “是!” 徐光启和毕懋康皆回了一句。 接着,朱由校又说道:“还有一点,你们必须记住,军械制造总局负责对制式兵械进行改进,但而对各类新火器的研发还是得大明工程院去做,要各司其职,不能多而不精,也不能精而不多,甚至没多少新火器出现,只在原火器上改进,明白吗?” “臣等明白!” 徐光启和毕懋康再次回了一句。 朱由校点首,据他所知,大明的火器在种类上非常齐全,有各种功能的火器,甚至连地雷和水雷这些都有,但在作为主要装备的火枪和大炮上面则没有花更多的精力进行改进。 而朱由校希望通过自己这个皇帝的作用改变大明武器研制的这一弊病,在保持原有优点的前提下,也花精力去改进作为主要装备的火枪和火炮,这也是朱由校设立专门的火枪局与火炮局之原因。 …… 在朱由校巡视军械制造总局之际,近卫营第一千总部也踏上了去辽东的征程。 与此同时,留京的秦良玉也率领白杆兵和童仲揆的川兵回了四川。 整个京城接下来就只剩下近卫营第二千总部和京营、锦衣卫这些军事力量。 其中,近卫营第二千总部在禁苑随时准备保证皇帝的安全。 而京营依旧如往常一样处于半死不活的状态。 锦衣卫则继续扩充着力量,加强对特务细作人员的训练,以准备奉皇帝朱由校的旨意在将来频频出现的军事行动中为大明帝国提供可靠的军事情报。 这算是锦衣卫的老本行。 朱由校在巡视完军械制造总局后不久就传见了魏忠贤和田尔耕,并下旨明确地将东厂和锦衣卫职能分开。 在东厂办事的锦衣卫人员全部重新授予东厂相应官职。 而锦衣卫则被独立开来,由田尔耕任指挥使,全面负责对外情报尤其是军事情报的采集,当然也依旧还是负责皇城内的治安。 除此之外。 朱由校在大明讲武堂的第一期军官生毕业之前,就已经下旨让徐光启着手招收第二期军官生,且依旧是五十名,如今第二旗军官生也即将毕业,朱由校便让徐光启着手第三期的招生,以为后面扩编羽林卫新军做准备。 “第二期军官生毕业后就继续扩招羽林卫,这次依旧是从皇庄里招,但等第三期军官生毕业后,不能只从皇庄里招募,因为皇庄的青壮已经不够,到时候就从京畿有户籍可考家世清白的农户里招,另外,第三期军官生的招生规模得增加,也增加一些科目,如增加特务科,将边军中一些厉害且忠诚可靠的夜不收招进京给予加入羽林卫的机会!” 朱由校此时就因为讲武堂的事对徐光启嘱咐起来。 徐光启连忙称是。 很明显,朱由校有意把大明讲武堂变成大明越来越全面的军校。 …… “皇爷!奴婢有事禀报,选妃眼下已经进行到最后一轮,即需从五十妃嫔中选三人为皇后与贵妃,还请陛下示下,以哪位太妃暂行太后之职为陛下选出可为皇爷与贵妃之人。” 刘若愚这一天向朱由校提起选妃的事来。 因为今年发生了很多大案要案,且朱由校要求东厂对选妃的过程调查严密一些,所以,以至于这次选妃时间长了些。 “可怜朕的生母与嫡母皆未在世,太后之玺不可轻授,非得有大慈大爱之心者不可!然朕如何能评断!以朕看,大明如今没有太后,乃上天和大明列祖列宗的安排,为的是防止朕年少登基后有后宫与外戚干政,所以,皇后与贵妃由朕自己选,告诉诸太妃,她们只安心养老便是,朕不会以后宫繁务扰她们清静。” 朱由校才不会给自己找个太后来给自己找不痛快。 因为朱由校可不想将来改革触动更多既得利益集团后,有人会以什么太后密旨的名义造反,甚至还以太后的名义废他。 虽然在大明后宫不得干政,但如果真有文官支持太后干政,那“后宫不得干政”也不过成为一纸空文。 所以,朱由校也就没有因为要选妃而任命一位太妃暂行太后之职,而且还以上天和大明列祖列宗防止有后宫与外戚干政而没让大明出现太后为由堵后宫太妃们的嘴。 也就是说,谁要是想成为太后,就意味着有想以后宫之身干政甚至让外戚干政的心思。 “奴婢遵旨!” 刘若愚回了一句。 …… “什么,皇上要自己选妃,不让某一太妃暂行太后之职?” 刘太妃听闻此事后不由得颇为失望,看了一旁的梁太妃一眼:“妹妹,你看这,似乎不合礼法呀!” 第一百五十七章 皇后与贵妃及其外戚封赏之事 梁太妃笑了笑道:“可眼下大明没有太后,真按礼法也无法进行选妃之事,陛下亲选与令太妃暂代太后一职选都是权宜之策,何况,后宫不得干政,乃我大明铁律,这选妃之政,陛下如何做自然是由陛下钦定,我们还是少操这份心,颐养天年,若真按大明礼制,你我早应该随神庙而去了,如今全赖英庙之恩,还能与姐姐一起坐在这里,谈些闲事。” 梁太妃此时说的“如果按大明礼制,她们早应该随神庙而去”这话是有根源的。 因为,明朝一开始,后宫妃嫔在皇帝驾崩后是需要殉葬的,只是后来明英宗觉得这制度太残忍,就废除了制度。 因此,按照梁太妃的意思,如果真要追求一些事情合不合礼法,那她们就不应该活着了。 自然,她这也是承认皇帝可以改礼法的意思。 刘太妃见梁太妃话里带着不想参与后宫事务的意思,也就只得微微一笑:“妹妹说的是!” 因为万历四十八年这一年连续两代帝王驾崩。 所以,朱由校的后宫有不少辈分比他高的太妃。 其中尤以万历皇帝的多。 包括在万历朝很是得宠的郑贵妃。 另外,还有历史上移宫案的主要人物西李选侍。 不过,西李选侍如今已被朱由校加封为康妃,并令其到仁寿殿居住。 不过,这一世,因为朱由校自己主导了大明皇权交接的整个过程,没有给东林党借李选侍表演的机会。 所以,也就没有发生移宫案。 而西李选侍也就只能乖乖地去了仁寿殿。 朱由校因她在皇权交接当天挺配合,也就还是加封了她为太妃,但是朱由校没有让她做太后,或者说掌太后印玺。 因为朱由校知道西李选侍性格强势,他可不想让自己的后宫因为西李选侍掌权而出现风波。 如同朱由校也没有让客氏像历史上那样成为奉圣夫人,而在后宫变得有地位一样。 朱由校宁肯只是加授客氏家人闲散官职也没有加封客氏,且依旧只是让其在乾清宫承担“保姆”工作。 总的来说。 朱由校不想让自己后宫被在人伦上比自己辈分高的女人操控。 因为,他想的是,后宫之主也得先服从他这个皇帝的管束。 所以,朱由校还是准备等将来让自己的皇后替自己管理后宫。 …… 元辉殿。 按照朱由校的旨意,五十名自动晋级为皇帝女人的年轻少女此时皆被集中到了这里。 朱由校则走了进来,细细观察着这五十名女子。 朱由校不得不承认,刘若愚办事还是很认真的,因为和魏忠贤有竞争的缘故,没有乱来,替自己选出的五十名女子皆算得上是美貌而不过于妖娆、温婉而又气质端庄的女孩。 不过,在看了一会儿后,朱由校还是被其中一梨涡浅露且有一娃娃脸的女孩给吸引住了。 朱由校的心有一种被揪住之感。 甚至作为大明帝王的他第一次尽量温柔地问了起来:“你叫何名?” “张嫣!” 张嫣低眉顺目地回了一句。 朱由校听后怔了片刻,并笑了起来,但紧接着,朱由校又神色严肃起来,眉头微微一拧,最后又毅然道:“你就做朕自己的皇后。” “谢陛下隆恩!” 张嫣立即跪了下来。 朱由校则道:“平身!” 然后,朱由校不禁心道:“朕就算让皇后还是历史上那个皇后,也能改变大明的命运!” 接着,朱由校继续看起其他女孩来。 一位姓王且看上去沉默娴雅、更为端庄大方的女孩引起了他的主意。 朱由校便让其做了自己的贵妃。 接着,朱由校又选了一名看上去大大的眼眸很是清澈的段姓女孩为自己的贵妃。 因为按照大明选妃制度,皇帝需要选一名皇后和两名贵妃。 而至此。 朱由校便选出了自己的皇后与两位贵妃。 剩下的女孩也自动晋级为嫔妃。 最终,在礼部进行部议且皇帝准予后,除张嫣要被封为皇后外,王贵妃则要被封为良妃,段贵妃则要被封为纯妃。 然后就是正式的天启帝大婚仪式与皇后册封大典。 因为朱由校是登基后第一次封后,所以大婚仪式与册封大典同时进行。 而在这期间,礼部尚书孙如游上疏说按照礼制,需要对所封皇后与贵妃的父母予以封赏,因为这样才能体现的了天家之恩。 朱由校对此也很理解。 虽然大明皇帝只能娶普通人家的女孩,但一旦娶了人家的女孩,人家也算是皇亲国戚,怎么也不能让其还当平民百姓。 为此,朱由校特地将已进京的户部尚书汪应蛟、礼部尚书孙如游和司礼监两太监传到了政事堂商议此事。 “启禀陛下,按成例,皇后与贵妃之母需封诰命夫人,而其父当封锦衣卫官职或伯爵,另外还需赐田荣养,如今赐封皇后与贵妃之父何职,赐田几何,是赐皇庄庄田还是新扩民田为国丈之庄田,还请陛下示下。” 孙如游禀报起来。 朱由校自然不想赐自己的皇庄庄田给自己老丈人,因为他的皇庄将是他羽林卫新军的主要兵源地。 而朱由校也不想让更多的民田变成勋戚私田,那样会影响国库收入。 所以,朱由校想了想后最终决定道:“天下田亩有限,皇庄亦有限,赐田已不适合今日之大明,以后皆改赐田为赐银,按例,皇后之父母与贵妃父母分别需要赐田多少?” 孙如游回道:“多以在俸禄之外赐田百顷为限,然亦有赐千顷、万顷者。” “当十两一亩算,那就赐皇后之父母银币五万两!贵妃之父母银币三万两!各赏京城籍没官宅一处,封职也不封锦衣卫官职,锦衣卫乃军职,以后不能轻易封赏,爵位更是如此,非有功者而不得,封皇后之父为大明科学院之正卿,贵妃之父分任少卿,令其可在大明科学院读书研习万物之理,如农事与水利等事,若能使我大明在农事与水利等事上有进益,再加封。” 朱由校沉吟片刻说了起来。 他觉得虽然外戚不能参与朝堂政治,但是也不能白养着,在科学院搞搞研究也比白养好,说不定还能搞出些新发现来,也能利国利民。 但也因此,礼部尚书孙如游对此很感意外。 第一百五十八章 新外戚 但这时候,方从哲和汪应蛟已经先回道:“吾皇圣明!” 方从哲自然是因为唯皇帝之命是从。 而汪应蛟则巴不得皇帝不赐田给外戚以免影响朝廷税粮收入,所以就都称回道圣明起来。 孙如游见此也只好回道:“遵旨!” 接着,朱由校又道:“这赐银也不必一次性发放给他们,还是由户部先代为保管,以免他们自己存这么多银子被盗,告诉他们,需用银币时可持圣旨来取用,直到五万两取完为止,但要标明用途。” 现在大明还没有官办银行,所以,朱由校只能暂时让户部充当部分银行职能。 而朱由校不让外戚一次性拿走赏银,也是为了便于控制这些外戚,防止外戚拿着大笔银子去放高利贷、大肆兼并田地。 所以,朱由校要求他们用多少赏银就取多少赏银,还得标明用途,一旦用途不对,朱由校完全可以找理由冻结其赏银。 在朱由校看来,这样即便自己的老丈人也像历史上的崇祯老丈人周奎那样抠门的话,自己真到了需要外戚捐款的时候,也不用看他脸色,直接先挪用其赏银再说。 …… “赐银五万两!但不能一次性取用,每次取用的时候,得标明用途,也就是说,你要花这笔银子,皇上得知道你是怎么花的。” 张国纪接到封赏旨意后就对另两位国丈王学和段黄彝说了起来,他是监生,。 王学听后不禁“啊”了一声,然后颇为失望道:“我还想以为能得数千亩田呢,结果没曾想到是银子,不过银子也没啥,反正我也是想靠买田换银子去买个女人暖床,你们不知道,良妃之母走得早,这些年,我怕良妃受委屈,就没再娶老婆,别人也嫌弃我有个女儿,可现在我女儿成了贵妃,我也算飞黄腾达了,可以娶个女人进门了,可谁成想,皇上要这么做,那岂不是我要买个女人进屋的话,那皇上就会知道?皇上一知道,良妃就会知道,那她岂不会埋怨我这个当爹的?” “没错,银子放哪儿不是放,我现在担心的是皇上让不让我们取。” 段黄彝说了起来。 “这倒不会,君无戏言,这圣旨哪能说假话,不过,我们可以现在就去试试。” 张国纪笑着说了起来。 “王国丈不是说要买个女人吗,正好,你去取来试试?” 段黄彝撺掇起王学来。 王学则摇了摇头:“算了,我还是不去取了,我主要是怕良妃知道埋怨我。” 张国纪见此说道:“那还是我去取,我去取十两银买点纸笔。” 于是,王学和段黄彝就跟着张国纪往户部衙门走来。 户部一名员外郎接见这三人,且在得知张国纪要取十两银币后,就道:“国丈,请稍等。” 于是,这员外郎便取了十两银币来,且让张国纪登记了用途且签字按了手印,就把银币递给了张国纪,且提醒道:“想必国丈也知道朝廷发的银币现在都是有太祖神像的,所以,是不能损毁和销毁重铸的,但可以买卖交易。” “多谢提醒。” 张国纪点首,然后接过了银子,就问着王学和段黄彝:“两位要取银吗?” 段黄彝则在这时候对王学兴奋地说道:“真能取出来?” 王学也点头道:“是啊!果然是真的。” 张国纪只得再次问:“两位要取银吗,这都来了户部衙门,就取点。” “不了,不了,这银子哪能乱花,还是存着,存在皇上这里比家里稳当。” 段黄彝说了一句就摆了摆手离开了这里。 张国纪然后看向王学:“王国丈,你呢,你不是要买女人吗?” “您说笑了,我哪里需要买女人,我一个人过习惯了,段国丈说得对,这银子不能乱花。” 王学也舍不得再取银子。 于是,三人便回了各自的御赐官宅。 张国纪先回了自己的御赐官宅,见内廷派来帮忙的杂役给自己打扫的差不多,便对一旁负责替自己打扫的少监芮丰说道:“芮公公,辛苦啊!” “不辛苦!国丈,您看有没有需要购置的,奴婢让人帮你去购置?” 芮丰笑问道。 “不了,不了,有个睡觉的地儿就行。” 张国纪说了一句。 这边,王学一回来,其先到家的儿子王坤就走了过来:“爹,这宅子虽然大,没多少家具,而且还都陈旧得不像样,儿子已经知道了,皇上赏了我们银子,只是要我们去取,您看,要不要取点,买些家具什么的。” 王学直接给了自己儿子一下:“买什么买!钱怎么能乱花呢。” 王学说着就往一椅子上坐了下去,结果椅子直接垮掉,而他也一屁股摔在了地上。 王坤忙拉起了王学:“我就说嘛,爹,您看这椅子,的确不能用了,这官宅估计是闲置太久了,都老的不像样了。” “不买!修修就能好,你爹就是干木匠活的,哪能去外面买呢。” 穿着四品文官官服的王学说着就干脆坐在地上,把垮了的椅子翻了过来,说道:“你去把我带来京的工具拿来。” 而段黄彝这里则问着一名少监:“余公公,这宅子能卖吗,或者能租吗?” 说着,段黄彝就道:“我想着我将来住在京城也没啥意思,什么都要买着吃不划算,而且家里还有十几亩地没收拾呢,这官宅放在这里也是百放着,不如变成银子。” “这是皇上赐的,您不能卖!” 这余少监回了一句。 “这样啊!” 段黄彝听后只得放弃这个想法,只道:“那也还是得回去,只是这回南京又得花钱。” 这时候。 一小吏走了来,问道:“请问可是国丈段老爷的宅邸?” “就是,怎么了?” 段黄彝问了起来。 “我们是奉大司马命来接您们三位国丈去科学院的,皇上不是封您们三位国丈做了科学院的官嘛,说您们可以去那里选几件事做,您们也可以选择在那里吃住,马车在外面候着呢,不知国丈您愿不愿意去。” 这小吏回道。 “吃住?你是说,你们那什么科学院包饭?” 段黄彝抓住了对方话语里的关键的地方,摸了摸有些叫的肚子,忙激动地问了起来。 “回国丈老爷,是的,我们科学院有专供院里官员膳食的地方。” 这小吏回道。 “去!我这就去!正好饿了,你说那里还可以住是,我以后也在那里住,只要能管饭,皇上让我们做什么都行,反正我现在闲着也是闲着,白有张吃饭的嘴。” 这段黄彝忙走了过来。 很快,段黄彝就来到科学院且也见到了张国纪和王学。 第一百五十九章 陛下,我们什么时候做正事? 徐光启此时也在这里,对三位国丈说道:“陛下倒也不是不愿意让三位养闲,只是想让三位国丈可以在京城有些事做,没那么无聊,我们科学院有新农作物需要培植,不知三位国丈可有愿意干这事的,也就是耕种,耕种一些南洋来的新作物,看看效果,如番薯这些。” “番薯是什么?不过,种地,我倒是在行,这事我来,我还正想回家去挖地呢,正好现在这里包吃住就能干这活,就干脆在这里干,还有俸禄是?” 段黄彝问了起来。 徐光启笑着点首。 “那更得做了!这事交给我。” 段黄彝拍了拍胸脯。 接着,王学有些着急起来:“我呢,我在村里是搞木匠活的。” “正好,钻枪管的木床还需要人,我待会带您去看看,您看看能不能搞出新的木床来,搞不出来也没关系,俸禄照常发,搞出新的来,有用的话,陛下还会大赏您的,另外,也会让您多一分富贵!” 徐光启说了起来。 王学听后忍不住地笑了起来:“这敢情好,我就喜欢摆弄这些玩意儿。” “大司马,学生之前是监生,一直闭门读书,所以,惭愧的是,学生不会种地也不会百工之技,您看学生能做什么?” 张国纪这时候问起徐光启来。 “既如此,不如国丈爷与协助本官研究气学如何?探究万物之理?” 徐光启问了起来。 “气学,万物之理?” 张国纪很好奇地问了一句。 “没错,就是将气学发扬光大,如探知这石头和木炭有何不同之处,为何一个不能烧,一个能烧。” 徐光启说了起来。 “可这应该不算是正事,也能领俸禄?” 张国纪问了起来。 “自然也算是正事,陛下亲口所言,探究万物之理乃第一治学之事,若能探究明白,便能利国利民,如这火药,便是有人知道木炭、硝石之气理后混之而成,如今用之于国可御敌,用之于民可开山,所以,这怎能不算是正事呢?” 徐光启说着就问了起来。 张国纪明白过来:“大司马说的是,那学生就跟着大司马做这事。” 至此,张国纪、王学、段黄彝这三位国丈便在科学院住了下来,也开始在科学院里做一些事,虽然不过是种地造车床以及研究学问这些事,但也没有像其他外戚一样一来京城就学着斗鸡走马养女人,而且他们自己也是很开心的。 …… “三位新国丈最近可有去户部取银?他们私底下可有怨言,最近在做什么?” 朱由校这里在大婚后的这天晚上,还问起魏忠贤关于三国丈的事来。 魏忠贤回道:“启禀皇爷,只张国丈取了十两银子,另外两国丈到现在依旧未取一分银。” 朱由校听后笑了起来:“是吗,那他们怎么活的,总要买些柴米油盐什么的?” “回皇爷,他们自去了科学院后就没再回来过,连将自己的家属也带去了科学院,倒也没有怨言,每天也只在科学院的公用膳房吃饭,也在那里住,现在张国丈就每日鼓捣一些石头木炭什么的,说要探究其理,王国丈则鼓捣木匠活,段国丈在种番薯。” 魏忠贤回答起来。 朱由校点首,心道:“到底还是未染贵族之风的平民,宁可把钱存着也不愿意直接花掉,这样一来,似乎自己这个皇帝事实上也没赏什么!” “知道了!你退下。” 朱由校说了一句,待魏忠贤退下后,就突然对乾清宫直殿太监王承恩喝令道:“拿木牌盒来!” 按照大明的后妃侍寝方式,皇帝不用翻牌,而皇帝要和那位妃嫔共寝只需要到某一宫殿去就行。 这种方式被称为“铺宫”。 皇帝到哪里铺宫,哪里的红灯笼就会熄灭掉,然后由宦官传令其他宫殿的妃嫔熄灯。 当然也有例外,比如弘治皇帝一直就和皇后一起住在乾清宫西暖阁,如平常百姓夫妻一样。 但朱由校觉得自己是皇帝,日常生活中无论是娶妻还是生子都和整个帝国的命运有很大关系。 所以,朱由校知道自己是不能只和一个女人长相厮守的,那样只会影响继承者的可选择面。 即便是真的喜欢某一位妃子也不能专宠。 国家利益决定了皇帝必须得广播种。 朱由校对此也说不上什么感受,他只知道自己得把个人情感与政治利益分清楚。 所以,朱由校没有像弘治帝一样遣散其他妃嫔,也没有让皇后张嫣和自己住在一起。 甚至,朱由校也不再想去各个宫殿铺宫。 因为朱由校对每个宫殿的后妃及其侍女不是绝对放心。 毕竟嘉靖帝的遭遇摆着呢。 虽然朱由校现在已经在内廷建立了内厂,还清洗了一次,但有些事不能没防备。 所以,朱由校也搞了个翻木牌制度,他要求以后他要哪位妃嫔侍寝,就翻木牌,让宦官去传哪位妃嫔来,且先到指定的地方沐浴,然后再去皇帝的寝居处侍寝。 这样朱由校也就不用跑去某个环境陌生甚至身边人都陌生的宫殿睡觉。 但朱由校没要求侍寝妃嫔得一丝不挂地被抬来,他还是喜欢自己上手脱,且也不想太机械化,也就允准后宫妃嫔可以自己穿衣在女宫搜身后来到乾清宫侍寝。 此时,在朱由校下旨后不久,王承恩就端了木牌来。 朱由校直接选择了让皇后张嫣侍寝。 但朱由校没打算以后会选张嫣,他的打算是把整个木牌匣里的木牌都轮一遍,就像完成一道工序一样,从皇后开始,循环一次,以此最大的增加皇嗣出现的概率,也就是说所谓的雨露均沾。 张嫣来到乾清宫后就站在暖阁门沿边,看着头戴网巾的皇帝朱由校阅览奏疏。 朱由校则嗅到了一丝沐浴后的淡淡馨香味,犹如春风送来的花香一样,他因此回头瞥了一眼,见张嫣站在门边,双手叠放在小腹前,微微颔首,紧抿着嘴,也就说道:“你先去床上躺着。” “遵旨!” 张嫣回了一句,就去御床上躺好。 而朱由校则看起奏本来。 张嫣依旧看着朱由校。 不知过了多久,张嫣没忍住问了一句:“陛下,我们是什么时候做正事?” “快了!” 朱由校回了一句,就把奏本合上,然后朝张嫣走了过来。 第一百六十章 真正的民意听不到 次日。 已和皇后做完正事的朱由校瞅了身旁的皇后一眼:“不要再睡了,你该回你的坤宁宫了。” 皇后依旧紧闭着双眼,樱唇微嘟了嘟,没有理会朱由校。 朱由校见此白了皇后一眼,想要伸手去推搡她一下。 但朱由校最终还是把手收了回来。 然后,朱由校自己轻声下床让人服侍自己盥洗后就去锻炼起来。 待锻炼完后,朱由校一回到西暖阁,就看见皇后还在香睡,不由得摇了摇头:“到底是十五岁的女孩啊,无忧无虑,不知道即将在二十四年后发生国破家亡的事,所以才睡得这么沉。” 朱由校说着就走了过去,拍了张嫣的脸蛋一下:“喂,该醒啦!” 皇后张嫣翻了一下身,玉色胸脯被挤出一条沟来,却依旧闭着双眸。 朱由校见此也不好掀她的被子,只得大声喊道:“张皇后!” 朱由校这一喊,张嫣紧闭的长睫毛才突然分开,娥眉微蹙,忙缩了起来:“陛下,您醒了吗?” “你该回坤宁宫了。” 朱由校淡淡说了一句,然后对外喊道:“传皇后身边服侍的答应进来!” “是!” 王承恩回了一句。 没多久,四名答应就端着盥洗用品走了进来,给朱由校见过礼后,开始给张嫣穿衣盥洗梳妆。 朱由校则抬脚往内书房走去,但刚走了几步,就退了回来,坐在了张嫣旁边的椅子上,说道:“现在后宫多了不少妃嫔宫娥,而你又是六宫之主,你知道怎么管?” 张嫣懵懵懂懂地看了朱由校一眼,然后摇了摇头,水汪汪的大眼睛里好像写满了好奇与疑惑。 朱由校想了想道:“你只需记住,除了朕,在这后宫,没人可以让你做什么事,也没人可以教导你,哪怕是谁让你去见她,你也不能自降身份去见她,谁要是想见你,也得先让其向你的答应申请。” “嗯,臣妾谨记陛下谕示。” 张嫣回了一句。 而朱由校则冒雪来了政事堂。 “陛下!” 方从哲一见朱由校来,就站起了身。 朱由校则“嗯”了一声,然后坐在了椅子上,瞅向了屋外。 这时候,张嫣刚从乾清宫出来。 朱由校也就看见张嫣已经穿着大氅,踏着积雪往坤宁宫而去,其身旁的答应打着雨伞,给她遮着雪。 但雨伞到底是挡不住风的,所以,张嫣的脸红扑扑的。 “陛下若觉得皇后娘娘这么冷的天回坤宁宫容易冻着,可以让内宦传一下话,让皇后娘娘依旧在乾清宫待着,这在孝庙时便有成例,当时张皇后就一直住在西暖阁,陪侍孝庙皇帝,而未曾回坤宁宫一天。” 方从哲在一旁说了起来。 朱由校笑了笑:“朕哪里是担心她被冷着,朕只是觉得她那穿着红衣服在雪天里这么走着好看而已,再说,这么冷冷也好,不然就太弱不禁风了,反而不利于将来诞育皇嗣。” 朱由校说着就道:“议正事,南直隶清丈田亩的事完成了多少?” 方从哲忙回禀道:“启禀陛下,据东南总督冯铨奏报,已完成到七成,预计在明年春完成整个南直隶的清丈田亩事。” 朱由校点首,又问着魏忠贤:“现在南直隶的士绅们情况如何,他们可有因为清丈田亩的事继续做什么出格的行为?” “回皇爷,现在南直隶的士绅在大肆结社,写匿名揭帖,抨击朝政,最直接的就是大骂冯铨是奸臣,还有鼓吹天下要大乱的,而且言元辅擅权乱政、横征暴敛,使得百姓民不聊生,甚至还说陛下您荒淫无度,已经被元辅暗送进宫的美人给迷惑住,甚至还说您身体越来越差,这样的声音越来越多,也不知道是从哪里传来,但很明显,他们明显是因为对朝廷不满才这样散播谣言的。” 魏忠贤说着就看了朱由校一眼,他不知道自家皇爷会不会因此生气,反正他自己都觉得很气。 朱由校倒是没有生气,反而笑了起来:“还真是会编!看样子,对这南直隶的舆论把控还得加强,单靠一个阮大铖和他崇文寺那几个人还不够,得调更多的人去,得禁止私自结社,要结社得经过朕的允许,也禁止士子议政,一旦发现生员议政而私自刻书,就直接革除功名!严重者,斩立决!” 方从哲听后点头:“陛下说的是,万历初年,张文正公革新除弊,便也因此禁天下书院讲学,而这样做也非是禁讲学,实则是禁止天下士子借着讲学而妄议朝政,而怂恿不知情的士民阻挡朝廷新政!因为天下士子现在所谓讲学多少议论时政,甚至借讲学之事结社结党,乃至邀请当地官员讲学,使得这些官员已不知有朝廷而只知有士林。” “没错,有人说这样会使得天下万马齐喑,使得天下言路更加不通,以至于不能听到民意,可天下的士子代表不了我大明所有子民,代表不了民意。” 朱由校说着又道:“我大明子民大多数还不识字,也不知道如何议论时事,甚至发表自己的见解,所以,很多时候,我们听到的民意大部分只是士子所代表的士绅的意,比如现在,朕前些日子才为维持纲纪杀了一绝色尤物,却有人说朕荒淫无度,考成法和清丈田亩刚刚开始,你方从哲就已经被说成是挟君乱政了,所以,既然听不到所有人的声音,听不到真正的民意,那还不如先让所有人闭嘴!以避免偏听一些人的言论,而让很多不知内情的人误以为新政祸国!” 方从哲不得不承认自己皇帝陛下的确非同一般帝王,没有真的误以为天下民意就出自于天下文人之口。 但方从哲也有些不解的是,自家的皇帝陛下是怎么得到这样见解,不由得暗道:“做经筵讲官的徐光启和孙承宗到底教了陛下什么,难不成把真正的帝王之术教给了他。” “拟旨!崇文寺少卿方世鸿亲自带崇文寺所有人去南直隶巡视文事,东厂也派可靠的人带足人手去南直隶查案,谁在暗中结社就抓谁,谁不经官府允许而讲学就抓谁,谁私建书院就抓谁!” 朱由校这时候说了起来。 “是!” 方从哲回了一句,就立即开始拟起旨来。 第一百六十一章 朕是不寻常的君王 张嫣看了政事堂方向一眼后,就回到了坤宁宫。 她知道昨晚把她弄很疼的皇帝就在那个看上去不起眼的屋子里处理朝廷大事。 所以,张嫣才会看了政事堂方向一眼。 可张嫣一回到坤宁宫后没多久,就有一陌生宫女来到了她这里,且给张嫣见了礼:“奴婢苏答应见过皇后娘娘。” 接着,这苏答应就说道:“我们太妃娘娘来请皇后娘娘过去一趟。” 张嫣皱了皱眉,因为现在雪已经下得越发大了,她不是很想去,不由得问道:“敢问是哪位太妃?” “刘太妃。” 这苏答应回了一句。 张嫣点了点头,不知道该怎么拒绝。 “皇后娘娘何时出发?” 这苏答应问了一句。 “我。” 张嫣第一天当皇后,有些不知道该怎么拒绝,忽然她想到了朱由校告诉给她的话,突然正色道:“本宫乏了,她有什么事,让她自己来见本宫就是,来之前记得先给本宫的人通报。” 张嫣说后就回了里屋。 而这苏答应愣了愣,然后就回了一句“是!”,接着就离开了这里。 很快,刘太妃就从这苏答应口里知道了这事,很是惊讶起来:“皇后娘娘才十五岁,初次进宫,就开始有皇后的样子了?也罢,那以后还是我自己去见她,现在要客氏离开乾清宫,得靠她呀!” 苏答应也道:“也只能如此,只是不知道皇后娘娘能不能劝动皇上。” 刘太妃叹了一口气:“尽力罢了,皇上留一奶妈在乾清宫终究不成体统,与圣上清誉有碍,何况,你说得对,如今皇上变得这样残暴嗜杀,只怕就和客氏不无关系,我刘氏为先帝之人,总不能见大明社稷于不顾。” “太妃说的是,阁老的意思,如果实在不行,也不必强求,如今皇上虽残暴嗜杀,但到底不昏,还不如没事去看看东李的五殿下,如果将来皇上无嗣的话。” 苏答应说到这里就没再说下去。 而刘太妃则点头:“万一皇上有嗣呢?” “那自是另一番计划,以阁老的意思,无论是谁,只要教之于圣人之道,使其有仁政爱民之心,将来自会为一代圣君!无论是五殿下,还是来皇上的子嗣,都是由文臣教之,只要经学为我大明正统,则不愁以后之事。” 苏答应回答道。 刘太妃则又问:“那为何皇上没有被教成应有的样子呢?” “阁老说,这非皇上之过,乃神庙之失,神庙使皇太子读书较晚,而皇上当年为皇长子时仅得内珰私授文字,未来得及选翰林清流充任东宫师傅而教之以圣人之道,就成了新帝,而新的经筵讲官徐光启和孙承宗二人,孙承宗虽知道怎么教授天子,但却不知为何被天子调去了苏淞,唯徐光启还任经筵讲官,这徐光启乃杂学旁收之人,与李贽这类人相同,为我士林异端,由其任帝师,自然会出大问题。” 苏答应说了起来。 “看来这根子还是在徐光启上,也不知道皇上怎么就宠信了他。” 刘太妃说了起来。 “阁老说,皇上幼年因光庙失宠于神庙而跟着受冷落,也就钻研于木工之活,从而喜欢上了奇技淫巧之道,如今这徐光启也是士林中喜这类者,故而陛下宠信其人,还设科学院与工程院由其掌之,以收揽天下善奇技淫巧之能人,奴婢听说,如今连成为朝廷新贵的三外戚皆被其招揽进了科学院,可见这徐光启大有借着科学院结党之意思。” 这苏答应说了起来。 “朝政上的事,老身是管不了的,你们阁老是个公忠体国的,如今迫不得已让你找了我,老身能帮就帮一下,但你自己可得小心,现在后宫有内厂,查的严。” 刘太妃说了起来。 “太妃娘娘放心,阁老说了,他不会做对不起皇上对不起朝廷的事,奴婢被选进来,成为您身边的人,也只是巧合,像奴婢这样被安排进来的人还很多,而我们的目的都只是寻找到后宫里还有愿意替大明社稷着想的妃嫔们,包括皇后娘娘身边也有,皇上若真查起来,也只能怪罪阁老,而不会怪罪您的,因为您可以推说您不知道这些。” 苏答应说了起来。 刘太妃点了点头:“阁老用心良苦啊!” 接着,刘太妃问:“皇后娘娘是被安排的吗?” 苏答应笑了笑道:“奴婢不知道。” …… 政事堂。 “陛下,臣有句话不知当讲不讲?” 方从哲则在趁着魏忠贤和刘若愚不在后对朱由校说了起来。 朱由校见他如此严肃,便道:“爱卿请讲便是。” “陛下虽然是天下之主,无人敢抗皇命,但陛下如今施严政的确是在违背权贵士绅之意志,对于作威作福惯了且心中无谋且外强中干的士绅,陛下是可以杀之,甚至那些用阴谋者,陛下亦可以阴谋对付之,但对于那些不用阴谋用阳谋者,则难以对付,如以为大明社稷安危为由在陛下后宫布下棋子,乃至在将来的皇嗣身边布下棋子,让这些人觉得违背您的意志行事是为了社稷为了大明江山甚至只是为了陛下您,这种方式将会使得陛下不得不对至亲至爱者下手,而他们的目的也不是简单的弑君夺权,他们只为将来江山易主后,新的帝王能符合他们的意,所以也不好抓住治他们罪的把柄。” 方从哲说着就又道:“毕竟人不能长生。” 朱由校听后神色凝重起来:“你的意思是说,朕新选的妃子有支持他们的人,或者说有他们安排的女孩成了朕的妃嫔?” 方从哲忙跪了下来:“陛下恕罪,臣也是臆断而已,不排除这种可能,但陛下一旦纳某人成妃,此人便是陛下的女人,自然也不会有害陛下之心,不过,却能害陛下之政。” “害朕之政?” 朱由校听后点了点头:“朕明白了!你起来。” “是!” 方从哲一起来,朱由校就问道:“你是不是也安排了人,充入朕的后宫?” “臣不敢!” 方从哲忙又跪了下来,回了一句,一时不敢看朱由校的眼睛。 朱由校笑了起来:“有什么不敢的,你难道不怕朕百年之后,新皇帝或者新太后把你家族抄家灭族吗,提前布闲棋,他们能做,你为什么不能做?” “臣不敢瞒陛下,若是寻常君王,臣倒或许有此大逆不道之心,但陛下您何等英明之主,纵观史册也没多少,这个时候,臣知道,臣只有越老实才能活得越久。” 方从哲回答道。 朱由校盯了方从哲一会儿,他不知道他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但朱由校承认方从哲说的也不是不对,自己的确不是寻常帝王,因为自己是来自后世的人,而且自己搞严政的目的也不真是打击权贵士绅,重新分蛋糕,而是想集中更大的权力,为大明造更大的蛋糕,为将来与西洋番争霸全球做准备。 朱由校压根就没把视野局限在华夏这一块地上。 第一百六十二章 开始管控江南文士 南直隶苏州府。 十多名江南士大夫正坐在一书院后山讲学。 其中不乏钱谦益、叶茂才这样的名士。 “现在我们直接反对清丈田亩和催缴逋赋的事明显是不行的,当今天子狠辣严酷,动辄就革除功名甚至杀头,但我们江南士绅也不能任其残害; 所以,钱某之前才说我们要广结文社、多办讲学之活动,乃至借着祭孔、祭祀忠先贤大哲甚至近来之忠臣良士名义来激发士林正气,使我江南士林皆能同气连枝,上下一心,并让更多的人知道朝廷行此苛政乃害民之政!且知道行仁恕之道方为正道; 以待将来,天下局势有了变化后,新立之君或新开之国,能知道何为天下正道! 如今大家相聚于此,钱某还得说说这件事,比如徐元庆、董祖和、顾永成这些被西厂和奸臣冯铨残害的人,我们不能不问,以钱某之见,还是应当发起我江南士子祭祀一下这些因为我江南士民抗税而身死卫道之人!以使我江南士民明白,这些人是因他们而死。” 钱谦益此时就对叶茂才等江南士大夫说了起来。 叶茂才听后不由得点了点头,问道:“牧斋先生说的有理,光写揭帖骂冯铨等奸臣没用,我江南许多士民对此并不太在乎,若能说这些人是为抗朝廷催缴税粮而亡,且为其祭奠喊冤,则能打动我江南士民,毕竟朝廷这次催缴税粮,我江南士民被迫缴纳积年逋赋,没有谁对此不满!” “正是此理!以陈某之见,的确当借着祭奠徐元庆、董祖和、顾永成等义士而团结我江南士民之心!” 陈于泰也说了起来。 叶茂才因此继续说道:“那我们这就去准备?” “自然!以钱某之意,直接去苏州孔庙祭奠这些义士,顺便哭祭先帝,让先帝知其冤!” 钱谦益说着,又道:“现在需为这些义士写一篇诔文,不知哪位仁兄愿意执笔?” “自然是牧斋先生您!您是探花出身,素来就是我江南文坛巨子!” 叶茂才笑着说了起来。 其他人也纷纷附和。 钱谦益因此毅然地起身拱手道:“既如此,那钱某便为抗税义士们执笔写诔文!” 于是,整个南直隶市面上开始出现为徐元庆、董祖和、顾永成等人鸣冤歌颂的文章揭帖来,而且流传的特别快,几乎整个南直隶的所有大小城镇都能看见这种揭帖。 “制台,现在市面上全是这种揭帖,许多江南士子甚至因此说要我们这些人血债血偿!” 这时候,冯铨也从阮大铖这里知道了此事。 冯铨因此直接拍了一下桌子:“那他们到底要我们怎么血债血偿!我们是为朝廷做事,做的是忠君为民之事,有何罪过!而徐元庆等人就是该死!顾永成甚至已挑唆乡民要谋害本官,难道就不该被千刀万剐吗?!” “制台息怒,他们哪里管这些,现在他们只是想混淆黑白、颠倒是非,利用江南士民不想缴赋之动机而意在坐实吾等奸臣恶吏之名罢了!” 阮大铖说了起来。 “就算是粗通政略之人也应知道这催缴逋赋和清丈田亩皆是利国利民之事,首先这催缴逋赋为的是取缔加征之辽饷,这清丈田亩为的是让无地少地者不至于赋税过多!这皆是善政!本官有幸行此利民善政,竟然也被骂成了奸臣!” 冯铨激动地说了起来,然后又有些愤懑无语地道:“虽本官也是读书人,但不得不承认,真正最可恶的还是这些不讲道理的读书人,本官自问来江南后也算是为清丈田亩事宵衣旰食,可你看看这些揭帖,把本官骂成了什么,说本官在江南奸淫掳掠无恶不作、说本官贪污索贿,以致于破家灭门无数!” “这也是我崇文寺之失职,带来的人不够,以致于制台被骂得这样惨!比如,这次据我底下的人汇报说,这些江南士子要去苏州孔庙哭祭徐元庆等人,且还要哭祭先帝,说是要让先帝知道他们的冤情,很明显他们是觉得当今圣上昏聩残暴,已经不能替他们主持公道!而这次哭孔庙的人据下官的人打听得知就有上千人,所以,眼下除非动用大兵,下官还真无法阻止他们这种行为。” 阮大铖有些惭愧地说了一句。 “哼,果然如小阁老所言,士绅、生员、胥吏乃我大明三大害!而江南士绅和生员最多,这些没事就爱哭孔庙而要挟官府或借讲学而抨击官府,乃至煽动民众大闹官府,这事倒也不稀奇,皆因以往朝廷对他们太宽厚了些,这次无论如何,本官都得以向陛下奏报此事,直接参劾这些人是在意图谋逆!” 冯铨说着就坐到了书案前开始写起奏疏来。 “报!” 但这时候,李若弼走了进来:“禀制台,朝廷有新旨送达。” 冯铨因此忙从李若弼手里接过了旨意。 冯铨看后不禁大喜,忙对阮大铖笑说道:“陛下已经下旨禁止结社、禁止不经官府允许就进行讲学、祭孔乃至祭祀乡贤名宦等活动,一旦违背,便按图谋不轨之罪论处,轻则即胁从者当革除功名,重则直接斩立决!你刚才说的什么哭孔庙根本没经过本官的同意,实为图谋不轨!” 因此,冯铨直接吩咐道:“李若弼,点齐标营兵马,立即包围他们所祭孔庙!先将这些人全部抓起来,有敢抗命者格杀勿论!” 说着,冯铨就把旨意递给了阮大铖:“小阁老也要来南直隶,还有东厂的许指挥使,这次陛下要严打南直隶的士风学风!” …… 方世鸿和许显纯的确是奉朱由校的旨意带着各自的人马赶来了南直隶。 而且,方世鸿先一到扬州后,就让自己带的崇文寺人马先查起各家书铺来。 “《后宫脏事录》、《新金0瓶梅词话之方少卿淫罪录》,这都敢编排,是嫌自己脖子够硬是,把书铺抄了,将这书铺东家掌柜与账房包括小二全部抓起来!另外,给本官写奏本参劾扬州知府马致禄查禁妖言不力!” 方世鸿此时就在扬州的一处书铺因为突击检查而发现了大案子,而大声喝令起来。 第一百六十三章 崇文寺查抄书铺 崇文寺的大批文武督员冲了进来,罗列在书铺四周。 因为崇文寺既有负责编纂与稽查书籍与文章的文人也有负责执法的武人。 所以,虽然朱由校要求这些人都称督员。 但在崇文寺内部,这些督员因为各种负责的事不同,通常被称为文督员和武督员。 因为方世鸿一声令下而使得大批文武督员进了这书铺后,这书铺的掌柜储怡固也因为看见一下子冲进来这么多官差,而急忙从楼上走了下来。 这储怡固倒是并不怕这么多官差,还大声喝问道:“你们是哪里的官差!敢来这里撒野,可这书铺是谁家的,这可是我们盐科吉老爷家的产业,你们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吗?” “巡盐御史吉飞仲?” 方世鸿笑问了一句。 这储怡固没想到眼前这个坐在轮椅上的人竟然敢直呼自家老爷的名讳,一时也就愣住了。 “你可知道崇文寺?凡是跟文字沾点边的,我崇文寺都有权过问,所以,不是本官为何敢在这里撒野,而是你们怎么敢在我崇文寺的地盘不守王法。” 方世鸿说着就又道:“另外,‘吃了熊心豹子胆吗’这句话也该本官来问你,谁让你问的?!” 说着,方世鸿就把手里的核桃朝这储怡固砸了过来,厉声喝道:“竟抢本官的话!想让本官弄死你吗?!” 接着,方世鸿将手一挥:“查抄!贴封条!这家书铺以后改名叫崇文书铺,给本官再写道奏本,参这吉飞仲一本!参劾罪名是开书铺私卖禁书!” “是!” 崇文寺的文武督员应了一声,就立即开始查抄起来。 对于不涉及朝政的书籍,则全部重新盖上崇文寺印,然后收为崇文寺的寺产,而涉及朝政的书籍则全部被集中起来,由武督员带走集中销毁。 所以,整个书铺内,文督员在疯狂地往书上盖章,或者将书籍丢给负责销毁禁书的武督员。 这书铺掌柜储怡固刚被方世鸿手里的核桃砸得眼角带血,接着就因为看见自己书铺的书被查抄而颇为着急起来,忙对方世鸿道:“这位官爷!你们这是做什么,你们这让我如何向我们东家交待啊!” 方世鸿冷冷地瞅了他一眼道:“你就告诉他,是崇文寺查抄的就行。” “你们这是干什么!光天化日之下,竟如此横行霸道,是谁给你们的权力,敢如此随意的查抄一家书铺!你们知不知道这可是吉老爷的产业!” 这时候,在书铺内买书的几名士子走了过来,其中一名叫应道恒的士子还直接对方世鸿等人吼了起来。 “我们查缉书铺的权力是皇权所授!你们难道还想阻止皇权吗?!” 方世鸿说着就质问了一句:“这家书铺售卖禁书,甚至不乏一些诋毁君父、污蔑朝臣的违法书籍,你们这些头戴方巾的士子竟然对此视若无睹,你们眼里到底还有没有君父,还有没有朝廷,报上名来,本官要将你们一个个没有忠心的革除功名!” “我们,我们不知道有禁书。” 应道恒忙没了底气,听到方世鸿要革除他功名,忙结结巴巴地解释了一句,然后飞一样的跑出了书铺。 其他士子也跟着跑了出去。 储怡固本想靠这些士子阻止一下方世鸿等人的,但如今,他一见这些士子都跑了,不由得忙喊了一声:“诸位相公!别走啊!” 这时候。 方世鸿看了储怡固一眼,只大喊了一声:“带走!” “是!” 于是,两锦衣卫出身的武督员就立即将储怡固扣押了起来。 储怡固见此是彻底慌张了,忙喊道:“这位官爷饶命啊!小民只是一个掌柜的呀!” 方世鸿懒得理会这储怡固,直接带着崇文寺的人继续查缉起其他书铺来。 当然方世鸿也不可能将扬州的所有书铺都查一遍。 他也只是抽查了几家大的书铺,然后押着这些书铺的经营者一起来了南京。 即便吉飞仲这些算是朝廷官员的经营者也被方世鸿令人强行抓了起来。 因为方世鸿来南直隶巡视文事也是属于代天子巡视,相当于是钦差大臣,所以,他自然可以对这些涉嫌参与卖书诋毁君父诋毁朝政的地方官员先抓后报。 另外,朱由校也再次下旨给崇文寺增加了两千个督员名额,且让锦衣卫充任,以增加崇文寺的执法实力。 虽然两千个督员名额也不算多,但对付同样只是有几个豪奴护院的官员士绅是绰绰有余的。 何况方世鸿代表的是天子是朝廷。 所以,南直隶地方上的漕运官兵和盐丁以及各地戍守的卫所兵也不会为几个开书铺的官员士绅而造朝廷的反。 方世鸿在查禁书铺的同时,冯铨这边也带兵包围了苏州孔庙。 “奉朝廷旨令,这里有人图谋不轨,将这里的人全部围起来!” 冯铨这时候一来到孔庙就先喊了起来。 于是,一大批总督标营的官兵就持着长矛和火器将这孔庙包围了起来。 “崇天契道英睿恭纯宪文景武渊仁懿孝贞皇帝在上,臣钱谦益等江南臣民今日于孔庙哭祭,以为徐元庆、董祖和、顾永成等义士喊冤啊!当今天下,奸臣当道,残虐士绅,横征暴敛,真可谓民不聊生、斯文扫地!而这些奸佞还欺瞒君上,阻塞臣等进言之路,故臣等无法不得不求您伸冤也!” 钱谦益此时则对着明光宗朱常洛的陵寝方向哭着。。 “先帝啊!” 叶茂才等江南士子也跟着在哭。 整个孔庙里外乌压压数百士子几乎都在哭。 直到冯铨和他的官兵出现后,这些外面的士子才止住哭泣。 士子张溥还急忙跑进了庙内,忙来到钱谦益等人这里:“牧斋先生,外面来了很多官兵!” 钱谦益听后直接停止了哭泣,看向了张溥。 叶茂才先说了起来:“怎么回事?我们哭祭义士,向先帝喊冤,碍着官府什么事!” “学生也不知道,但外面的确来了许多官兵。” 张溥说着就看向江南文人领袖钱谦益:“钱公,要不要学生直接召集几个文社的同窗把这些官兵打出去!我们好歹也是士子,他们怎么能无故围住我们!何况,还围住的是圣人之地!” “自然当打出去!真是岂有此理,这里可是孔庙,乃圣贤之地,岂容丘八武弁来这里!简直是对圣贤之地的玷污!” 叶茂才激动地说了起来。 “钱某突然头甚疼,疼痛如裂,得回家静养!钱某先告退,诸位且散了。” 钱谦益说着就丢下了手里的香,然后着急忙慌地扶额往后院走去。 “牧斋先生,您这是?” 叶茂才忙不解地问了一句,其他人也皆是面面相觑。 但钱谦益一来到后院,刚要从后门离开,早已围住这孔庙且在这后门把手的标营一营兵一看见他忙持着长矛逼停了他:“你干什么的!不准离开这里!” 钱谦益忙笑道:“兵爷容禀,在下只是个普通书生,现在在下头疼欲裂,要去找大夫,还请兵爷放在下离开。” “不得放他走!” 冯铨这时候走了过来,大喊了一声,然后看着钱谦益说道:“钱牧斋!没想到你也在这里!” 第一百六十四章 专拿读书人 钱谦益听到冯铨的声音后就知道自己铁定是无法脱身了。 因为作为东林重要人物的他自然知道冯铨现在是反他东林党的急先锋。 但钱谦益不是简单人物,他不是那种一看见政敌就恨得咬牙切齿而失去理智的普通人。 而很识时务的钱谦益此时就直接朝冯铨跪了下来。 “请制台饶在下一命!” 钱谦益跪下后直接长拜在地,且说了一句。 冯铨倒因此稍减了几分之前因得知江南士子哭孔庙而产生的怒气,且颇为惊讶地笑了起来:“没想到你钱牧斋会这么识趣!” “冯铨!你这奸臣,原来是你亲自带的兵来围我孔庙,你还算是我孔孟子弟吗,你的圣人之书都读到哪里去了,竟率大兵来这里,对圣贤地如此不敬!” 张溥等因前面已经有官兵而无法离开孔庙,所以也就和叶茂才、陈于泰等人跟在钱谦益后面往后院而来。 但张溥没想到他一到后门就先看见了骑在马上的冯铨。 张溥因此先骂了起来。 但紧接着,张溥就看见了钱谦益,且发现钱谦益原来正跪在地上,且朝冯铨磕着头。 张溥大惊。 钱牧斋可是自己江南士林的领袖,一面旗帜啊,连前首辅叶公叶向高都寄予厚望的人,怎么会突然跪在了冯铨这奸臣面前。 “牧斋先生,您这是?” 张溥不由得问了起来。 “钱某,钱某。” 钱谦益一时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最后灵机一动,他倒也想到了个托辞。 钱谦益先叹了一口气,然后先说道:“老身无颜见众君子也!” 接着,钱谦益就做出很痛心的样子道:“老身是想求冯铨能放过我们这些人,老身对冯铨说,我们已经老老实实的补足逋赋,已经配合他清丈田亩,如今只是在哭庙里哭祭一下先帝而已,又有何错?若真要治这莫须有之罪,还请只治钱某一人,钱某宁愿下跪磕头。” 钱谦益说着就道:“所以,你们刚才就看见了钱某对冯铨下跪磕头的样子。” “牧斋先生真是有古人之风,宁自己受辱也要救吾等士子,吾等铭感肺腑也!” 这时候,叶茂才说了起来。 “是啊!牧斋先生高义!” 其他江南士子也附和起来。 冯铨这时候见此冷冷一笑:“还真是虚伪!” 接着,冯铨就对钱谦益喊了起来:“钱牧斋!你还真是让本官感到意外!” “姓冯的!你到底想干什么,竟率兵来围至圣先师的庙宇,甚至如今,牧斋先生不惜对你下跪示弱,你还不肯罢休不成?!” 叶茂才这时候对冯铨大声质问了起来。 其他江南士子也都冯铨咬牙切齿的。 只钱谦益有些不敢看冯铨的眼睛。 钱谦益也有些不明白自己怎么就落到现在这个地步,不由得心道:“自己只是组织江南士子们哭个庙而已,怎么会招到了官兵?难道说,现在朝廷连哭庙也不准了?” 钱谦益一想到这里就不由得大为懊悔起来,他很后悔自己组织这次哭庙活动,不由得再次腹诽道:“如今看样子,陛下是不但要抢我们的权,夺我们的利,如今还要封我们的嘴!这个暴君,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陛下有旨,严禁私自结社、讲学、祭祀除自己祖宗以外的人,否则便是图谋不轨,轻则革除功名、重则斩立决!” 冯铨先传达了一遍朝廷旨意,然后就道:“尔等未经朝廷允许便哭祭孔庙、甚至哭祭先帝,还要为违抗朝廷政令甚至意图谋杀朝廷钦差的逆犯伸冤,你们这明显是图谋不轨!不然,要伸冤怎么不去找陛下,很明显,你们是没把陛下放在眼里!另外,为徐元庆等人伸冤明显是对朝廷不满!” 说着,冯铨就下令道:“将这些图谋不轨的士子全部抓起来!如有违抗,格杀勿论!不得抗命!不然,朝廷若是知道,你们姑息这些图谋不轨之人,你们一个也别想活!” “是!” 李若弼大声回了一句,他已经知道皇帝的旨意,自然不敢违抗冯铨的命令,忙回应了一句后就立即一挥手:“上!” 于是,一众营兵冲了进来,开始抓捕这些士子。 叶茂才和张溥等江南士子大为惊骇。 钱谦益倒是镇定了下来,心道:“果然如我所料!这个暴君是连我们连嘴上反对都不行!” “姓冯的,你这是矫诏!陛下不可能下这样的旨意,我们也没有图谋不轨,你这是在栽赃构陷!” 张溥因此激动地喊了起来,即便他此时已被营兵摁在了地上。 叶茂才也大声喊了起来:“冯铨!你这个士林败类!你如此不择手段,就不怕将来像秦桧一样被铸白铁跪像吗!你也是士大夫,怎能如此没有底线!” 冯铨冷哼一声:“汝等当年羞辱起冯某来可没有想过冯某也是士大夫,汝等谩骂起冯某来也没想过冯某也是士人!” 说着,冯铨就再次大声喝令道:“全部带走!审出各个文社的主犯!” …… “全部带走!私自结社还撰写社集、私自修史编订,真正是目无纲纪国法!” 冯铨将哭庙的士子全部抓去了诏狱,方世鸿这里也在继续稽查着书铺,此时的他就下令将一南京大型书铺的经营者抓了起来。 同时,这些书铺所出现的涉及朝政的书籍也全部被集中到空旷处烧毁。 查抄出来的违法违禁书籍很多。 以致于查抄不了一天,就出现一小山堆一样的违法违禁书籍,而因此被烧得如火焰山一般,许多乞丐贫民干脆就围着这些火堆取暖,甚至还有百姓将烧后的灰烬抢回去用。 “将这揭帖去掉!” 与此同时,方世鸿也勒令着自己崇文寺的人去撕掉各地揭帖,一时,他正巧看见一生员在一城墙边悄悄的贴揭帖。 方世鸿见此立即喝令道:“抓住那人!朝廷三令五申,禁止写揭帖制造妖言,竟还有不怕死的!” “是!” 崇文寺的武督员立即跑了过来,并抓住了这生员。 这生员名叫宗霖。 宗霖急忙大喊:“你们放肆!本公子乃是读书人,家父乃朝廷南京户部右侍郎!你们是哪个衙门的官差,敢拿本公子!” “我们是崇文寺的官差,专拿读书人!” 方世鸿这时候过来说了一句,就拿起宗霖要贴的揭帖,看了起来,只见上面写的是“严世蕃第二来江南断我江南文脉、速速藏匿各家书籍!” 而因此,方世鸿笑了起来,问道:“令尊是叫宗和,万历三十八年的进士?” 宗霖因此大惊,他没想到自己还是落到了崇文寺手里,因此忙否认道:“不是,不是,我不是!” 而方世鸿只对自己的人吩咐道:“知会东厂许指挥使,告诉他,南京户部右侍郎宗之子在传本官南下的消息!” 第一百六十五章 抗皇命者,杀无赦! “是谁允许你们在这里讲学的,还大言不惭地说当今朝廷奸臣当道,暴政横行!还把这样诽谤朝廷的话写进文章里!真是罪不容恕!” 许显纯在东厂眼线的配合下,直接亲自带了部分东厂番役突袭了江宁县的一处书院,将一干正在猛烈抨击朝政的江南士子给抓了起来,且也训斥起这些人来。 这些江南士子自然不满。 其中,一名叫光中彦的士子直接就质问起来:“何时讲学也不被准许了!难道你们东厂现在连这些也管吗?!你们这是在陷君父于不义!你们这是禁绝天下言路!” “别说你讲学,就是你讲话,我东厂也能管!带走!” 许显纯说着就大声喝令了一句。 东厂的番役便把光中彦先套上了枷锁。 而这时候,一崇文寺的武督员跑了来,将方世鸿得到重要情报告知了许显纯。 许显纯因此当即说了起来:“好一个南京户部右侍郎宗和,竟敢在东厂和崇文寺安插眼线,而知道我们南下的事,怎么他还想做夜天子不成?” 许显纯说着就对这武督员拱手道:“替许某向小阁老致谢!替许某带话给他,这种敢在朝廷官衙里安插眼线而给江南士子通报消息的狗贼,我东厂是不会放过的!” 许显纯说着就道:“传令,立即进南京城,去南京户部抓捕南京户部右侍郎宗和!” 因此,许显纯便带着东厂一干人马回了南京。 本来许显纯来南直隶就先到的南京城,而他现在只是带着部分人马突袭了江宁县的一处书院而已。 所以,许显纯是回南京城,而不是去南京城。 许显纯一回南京城就带着他的东厂三千人马往南京户部衙门而来。 “包围南京户部衙门,去传南京户部右侍郎宗和出来,告诉他,本指挥使是奉旨办案,无论是谁,皆对其有先抓后奏之权!如果他还当自己是大明的臣子,就让他自己出来受缚!” 许显纯一到南京户部衙门大声吩咐了起来。 很快,东厂的人马就立即将南京户部衙门包围了起来,许显纯麾下一名百户也立即往南京户部衙门走了去。 没多久,南京户部右侍郎宗和走了出来,很是沉着冷静地看着许显纯,且大声喝问道:“来者可是东厂许指挥使?” 许显纯嘴角微微一弯:“正是本人!宗部堂,你有个好儿子,要不是他,本指挥使还真不会注意到你,南京户部衙门兼管着南方各省赋税调度,乃是个肥水衙门,你到底是哪根筋不对劲,敢在东厂和崇文寺埋眼线,你还真是好大的胆子!你知道东厂和崇文寺背后是谁吗?!” 宗和笑了起来:“宗和不管是谁,宗和只知道,我江南文脉不能断在你们手里!我不能让我江南儒士从此不敢发一言,不敢发一字!你的背后无非就是权阉,而他崇文寺的背后无非就是权臣,皆是奸佞!” 宗和说着就大吼了起来:“人人得而诛之!” 砰! 突然一声枪响。 南京户部衙门内冒出一股白烟。 宗和也在大吼后露出了冷笑。 但紧接着宗和惊愕地发现,许显纯没有从马上倒下,然后也因此,他不由得回头一看,却发现自己买通的军士已经被另一名军士打死。 许显纯这时候则笑了起来:“姓宗的,不要和我东厂玩这些暗杀的卑鄙手段!这方面,我东厂才是你们祖宗!你能在我东厂和崇文寺安插人,我东厂还不能在你南京户部衙门安插人?不然你以为你户部衙门的人能那么好弄到火器?!” 说着,许显纯就道:“谋杀钦差,罪上加罪,已同谋反!” 宗和因此大怒,吼了起来:“姓许的!你不得好死!” 许显纯只直接喝道:“拿下他!” “且慢!” 但这时候,一大队官兵冲了来,且拦在了宗和前面,然后数名勋贵紧接着走了过来。 首先出现的是参赞南京军务的南京兵部尚书王洽。 王洽从轿子里走了出来,并对许显纯说道:“许指挥使!你虽是奉皇命而来,但宗部堂到底是朝廷重臣,你不能随意捉拿!否则,本官第一个不答应!” 许指挥使看着这些南京江防官兵,神色严肃地问道:“你们这是要造反吗?!” 这时候,一名叫做田敢的南京兵部尚书标营武将走了出来:“末将等不敢,末将等也是奉大司马之令行事而已!请许指挥使见谅!” “很好!” 许显纯冷笑了起来,然后看向随后跟来的一干勋贵:“诸位勋臣也是要抗皇命吗?” 南京协同守备临淮侯李祖述先下轿走了过来:“许指挥使!王部堂到底是朝廷重臣,哪能说拿就拿,你还是再回京请道旨意!” “就是,我们也是奉皇命护卫南京安危的,哪里能让你随便拿人,那样我们也不好向皇上交待!” 安远侯柳祚昌这时候也说了起来。 许显纯握紧了手中的刀,继续冷声问道:“你们知道你们在做什么吗?” “知道!但朝廷不能太得寸进尺!催缴逋赋、清丈田亩,接下来还要干什么,是让你们东厂抄我们的家,还是让崇文寺给我们戴上祸国殃民的帽子,朝廷真要让我们所有人都活不下去吗?!如果真是如此,那我们也不能任其宰割!” 宗和突然大声喊了起来。 “放肆!这种大逆不道之言,你竟也敢说!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就算天子要你做鱼肉,那你也只能做鱼肉!” 许显纯大声吼了起来,又道:“除非,你们真觉得自己可以无视天子!” 宗和冷笑了起来:“反正已难逃一死!老夫又有何惧之,你回去告诉那暴君,小心步隋炀帝之后尘!哈哈哈!” 宗和说着就狂笑了起来。 而这时候,南京兵部尚书王洽说了起来:“许指挥使,我们没别的意思,要拿宗部堂可以,得有明确的圣旨,你不能先抓后奏!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 “有本事!你就造反!别以为你们这些内地官军就能吓住我们,我东厂的人也不是吃素的!” 许显纯说着就持起弓弩来,喝令道:“锦衣卫的弟兄们,上次骆思恭的事,皇爷已对我们这些曾是锦衣卫的人很失望,如果我们真的连这件事做不好的话,那陛下就真要让羽林卫的人骑在我们这些人的头上了!甚至也会让羽林卫的人杀了我们!所以,要想让皇爷重视我们,还得自己拿命去争这口气!就算死,也不能被羽林卫的人比下去!” 许显纯咬牙说后就将刀往臂膀上划了一下,然后亲自一马当先地朝王洽的江防官军冲了来:“抗皇命者,杀无赦!” “杀无赦!” 其他东厂的人也杀了过来。 毕竟他们当中的中下层官员大部分都是原锦衣卫的人,皆不想被羽林卫比下去,甚至还要因完成不好任务也像骆思恭一样被羽林卫乱刀砍死。 第一百六十六章 杀了三个勋贵和一个南京兵部尚书 “姓许的,你大胆,我们可是勋贵重臣!” 站在最前面的安远侯柳祚昌见此先大喊了一声,然后就往一江防兵的盾牌后躲去。 而许显纯见此,左手立即持起别在腰间的弓弩,然后先朝他射了一箭,当场将这柳祚昌喉部射中。 柳祚昌这个历史上不愿护着弘光皇帝逃去庐州而降清以求富贵的勋贵就这么一脸惊愕地倒在了地上,只抽搐了几下,就没再动弹。 紧接着。 许显纯已再次拉开弓弩射向了其他挡在他前面的人。 东厂和锦衣卫属于皇家特勤武装力量,因要执行各种缉捕要犯的行动,所以,装备都非常精良,而在打斗中,也就常用非常便捷与自动但做工成本比较高的弓弩。 此时,许显纯就干脆收刀而先用了弓弩。 嗖! 许显纯又是一箭将正赶来的定远侯邓文囿也给射中。 李祖述和王洽见此皆大惊失色。 李祖述忙一边后退着一边喊道:“许显纯,你疯啦!大家皆是皇亲贵勋,你竟也下如此狠手!” “管汝等是谁,有本事就直接造反!” 许显纯说着就先射杀一名站在王洽面前的武官。 而李祖述见此则对王洽道:“宗侍郎、王大司马,请恕老夫无能为力,主要是这许显纯太疯,老夫先走一步!” 这李祖述说着就立即往侧边逃走。 与此同时,王洽的江防官兵也直接溃逃,他们也真不敢和东厂的人拼命。 因为东厂这次南下的人马全是抽调的精干力量,都是招募的各边镇退伍营兵,以及以前属于锦衣卫的骨干力量。 再加上东厂许显纯等人有拼命之心。 所以,早已没什么战斗力的江防官兵真拼起命来根本不是东厂的对手。 王洽见自己江防官兵不能挡住东厂的人。 而且他也的确不敢真的跟东厂火拼,他本来也只是想调江防兵来吓唬吓唬东厂许显纯部的,只是他没想到许显纯没被他吓到而是真的玩起了命。 所以,这时候,他也就只能大声喊道:“撤!” 然后,王洽就也立即策马扬鞭而去,且跟在李祖述后面而来。 但许显纯这时候纵马一跃,先拦住了王洽和李祖述:“想跑?本官说了,抗皇命者,杀无赦!” 王洽见此紧张起来:“姓许的,你,你,你何必如此,本官好歹是南京兵部尚书,参赞南京机务,你这样做,你不觉得自己很过分吗?” 许显纯直接策马过来,挥刀砍向了王洽:“有本事你就让你的江防官兵造反,来挡住本官!” 王洽的脑袋当场被许显纯砍飞。 许显纯现在也是失去了理智,砍了王洽后又看向了李祖述:“临淮侯!你也敢抗皇命,作为勋贵,敢跟文官搅合在一起!现在,本官就替陛下收拾了你!” 李祖述这时候早已从马上滚了下来,然后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地哭喊道:“许指挥饶命啊!本侯也是被逼无奈,本侯协守南京守备有贪墨证据和私吞漕银的罪证在王洽和宗和手里捏着呢!本侯不得不帮着他们来阻止你啊!本侯哪敢抗皇命啊!本侯世受皇恩,岂敢不忠啊!求求您高抬贵手,我们都是皇上自己人啊,求您高抬贵手啊!” “本指挥使说了,抗皇命者,杀无赦!” 许显纯说着就一刀朝李祖述划去,当场划断了其脖子。 李祖述当场倒在了地上,只有半面还和脖子连接的头颅在血泊中晃动了几下后就没再动弹。 南京户部右侍郎宗和看着已经冲到近前的许显纯已经吓得说不出话来,只用手指着许显纯,浑身抖动着:“你,你,你……” “拿下!” 许显纯大喝一声。 “是!” 一干东厂番役忙将宗和摁在了地上。 宗和挣扎着大喊了起来:“姓许的,你如此残暴,你会不得好死的!” 许显纯没有说话,只哼了一声。 这时候,杨寰走了过来,对许显纯说道:“许指挥使,我们杀了三个勋贵,一个南京兵部尚书,这个的确杀得有点太猛,您说,陛下会不会真要用我们的人头去平息勋贵和文臣们的愤怒。” 许显纯一边擦拭着刀上的血迹,一边颇为淡定地说道:“怕什么,出了事,我担着!” 许显纯直接说了一句,作为皇亲的他,的确不怎么担心皇帝会因为这事处置他。 而且他之前已经有过类似经验,知道如今的皇帝不是一个为了平息众怒而剪除自己羽翼的人。 “是!不过,这次也全靠许指挥使您临机决断,要我们冒死一拼,不然还真不一定能拿住这家伙。” 杨寰说着就看了被摁在地上的宗和一眼。 “本指挥使早看了出来,这些人就是来吓唬我们的,不然不会就只带来了江防兵!” 许显纯说着就又道:“你我都知道,南直隶真正有兵权且实力较强的是应天巡抚萧近高的标营和西厂的四将,只要这几个人没出现,就没什么可怕的!勋贵该杀就杀!重臣该杀就杀!反正老子是皇亲!再说陛下的脾气,你我不知道?我们就是陛下的刀,陛下让我们来江南就是来杀人的,刀杀人何时管什么身份?而且杀了这些勋贵重臣最好,让陛下知道我们眼里只有皇命!不管是谁,只要抗皇命,我们都能替陛下杀之!” 许显纯说后就再次吩咐道:“接下来严审宗和,然后将这里的情况据实呈报陛下!” “是!” 杨寰回了一句。 “报告指挥使,魏国公来了!还有应天巡抚萧中丞!” 这时候,一东厂珰头走过来向许显纯报了一句。 许显纯和杨寰因此忙朝来的方向看了过去。 而已经被装进戴上枷锁镣铐的宗和见此咬起牙来:“一帮老狐狸!这个时候才出现!” “国公爷和萧中丞也是来阻抗皇命的吗?” 许显纯直接先一人走了过来,问着徐弘基和萧近高。 “许指挥使说笑了,我们哪敢抗皇命,我们是听说有人要造反,还要阻挠皇差,故而特来率兵来支援的。” 魏国公徐弘基是南京守备,提督操江,与南京兵部尚书同掌南京兵权,自然也能调动兵马,所以,他说是率兵来支援,也无可厚非。 萧近高也笑了起来:“是啊!只是我们没想到许指挥使如此神勇,竟先已挫败乱军,生擒逆贼!” 许显纯冷冷一笑,没有多说什么,只押着宗和离开了这里。 第一百六十七章 皇后,该做正事了 乾清宫。 年轻皇帝朱由校和年轻皇后张嫣正围炉而坐。 虽然两人已彼此同床共枕过。 但两人此时还只是第三次见面,算不上熟络,自然也还是有些陌生与局促感。 “家父虽然只是个秀才,一直未中举,但在乡里,他一直是最受拥戴的人,乡民们又都服他的话,所以,谁家有了纠纷都得靠他去主持公道,谁家婚丧嫁娶,也得他去主持礼仪,修路搭桥挖渠也得他去主持,官差下了乡,也得靠他去接洽,哪怕是谁家有了冤情,也得靠他写状子替乡民们词讼,所以,家父因和臣妾要进京而离开家乡后,乡民都舍不得他,说以后大家的日子都不知道该怎么过了。” 因朱由校主动让皇后讲讲自己家人情况,所以,此时张嫣就坐在一旁说了起来。 朱由校认真地听了起来,微微点首道:“令尊一介寒士,对于整个天下,哪怕只是整个士林,也算不上什么人物,但对于一个村子而言,却是举足轻重的人物。” “正是呢,陛下,乡民们多说,宁肯衙中无县令,也不能没有个主持公道的相公,哪怕是县太爷,要收税粮要征徭役,也得靠乡里的相公或老爷帮忙,不然都没法成功。” 张嫣说了起来。 朱由校沉默了下来,过了一会儿,才看着张嫣的倩影,说道:“这么说,令尊离开了你们家乡,你们家乡从此就要乱了套,而朝廷也没法管住你们乡民了?” 张嫣抿了抿嘴,圆溜溜的大眼睛转了转,然后转身瞅了朱由校一眼,她似乎在思考皇帝这样问的深意。 张嫣想了想后才回道:“如果没有其他人可以代替家父的话,的确是这样的,但乡里出个秀才也不容易,即便是出了秀才,大多数都是想飞黄腾达去的,要么去城里投身那些官老爷的家里做西席,不会再回来帮助乡亲,要么去城里攀上官老爷们的高枝后就回乡里来称王称霸的,所以,家父这种愿意待在乡里,帮助乡亲们的秀才是比较少的,也因此,才显得重要,乡民也才爱戴,才舍不得。” 朱由校笑了笑,他发现娶个平民女子做皇后,其实挺利于自己掌握基层的第一讯息。 “那些回乡后称王称霸的怎么说?你再给朕细说说。” 朱由校再次询问起张嫣来。 “陛下您不知道,有的村子就是这么变成一家的村子的,比如我们乡里对河那个村,他们那个屠相公因为娶了栾道台的女儿,所以回乡后就和官府一起欺压乡民们,让乡民们每年被迫多交数十倍乃至百倍的赋税,直到让其贱卖田产为止,后来那个村的田地就都成了屠相公一家的了。” 张嫣说了起来。 朱由校听后神色凝重起来,心道:“看来,大明需要多培养一些能在乡里村里替朝廷管理乡民主持公道的读书人,但也得多管控一下在乡里当土皇帝称王称霸的读书人,尤其是那些和当地豪强与官府勾结起来的,说到底,还是自己朝廷在基层的管控力量不够,教育投资也不够!使得基层治理的好坏全跟当地乡绅的个人道德水准挂钩!如果一个村里能有好几个乃至十几个读书人,倒也能互相制衡与监督!不过,人读书成才后不肯待在家乡也是个问题,要解决只能增加基础官位编制,增强朝廷对基层的控制力,打破皇权不下乡的陈规,并通过权力和丰厚待遇使得部分读书人留乡服务于基层,另外,将来还得建立一个只有甘愿在基础奉献的读书人才能被提拔为朝廷高官的制度才行,宰相必起于州部,猛将必发于卒伍,当重循吏,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依旧是清流执政、翰林论兵。” “陛下?” 张嫣这时候瞥了朱由校一眼。 但她见朱由校陷入了沉思,也就没再说话,只坐在一旁,任由服侍她的答应给她篦发。 朱由校被张嫣这么轻声一唤,回过神来,然后“嗯”了一声,就只看着张嫣篦发。 张嫣注意到朱由校在凝视她,所以,也就抿紧了朱唇,梨涡微微一露,腮边多了些红晕,长长的乌发如瀑布一样从曲美的身姿上落了下来,摇曳在空中,荡起丝丝香风。 朱由校也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并因此陡生春意,不禁把眼眸往上挑,而看见了张嫣的一段玉颈,以及玉颈下隐于薄纱里的嫩白肌肤。 一时,朱由校也自觉浑身不自在起来,把一旁的奏本拿起又放下,最后还是干脆起身去了御床上,先到床上躺好,主动解去了外袍。 因为他现在什么也看不进去了,只觉得身子燥热得很。 张嫣篦好发后则依旧坐在炉边,托着香腮,看着朱由校,眨了眨眼睛:“陛下,困了吗?” 朱由校不得不说道:“上来!该做正事了!” 张嫣顿时睁大了凤眼,嘴唇紧抿,媚眼低垂,看着地面,拨弄着手指,眉头微拧:“和陛下一起都得做正事吗?陛下可以开恩今天不做正事吗?” “不可以!” 朱由校很严肃地回了一句,急着就要起身去拉张嫣过来。 张嫣怯生生得哀求道:“那陛下可不可以轻点?” 朱由校怔了片刻,然后点头,严肃的脸微微堆起笑意来,柔声说道:“可以,你过来!” 张嫣这才起身拖着又长又直的乌发走了过来,然后,乖乖地躺在了朱由校旁边。 朱由校也呼吸急促起来,两眼很有精神地瞪着床顶。 答应刚一熄灯离开。 朱由校就不老实地翻过身,爬到皇后身上,啃了起来。 …… 次日。 朱由校依旧比张嫣先醒,但这次,他没有皱眉,只笑了笑,偷偷亲了张嫣白皙的额头一下,然后矫捷地起身下床,让答应服侍他更衣盥洗。 “吩咐底下的人都轻声点,皇后还在睡。” 一时,朱由校对王承恩突然嘱咐了这么一句,然后才去锻炼。 待锻炼完后,魏忠贤刚巧来了朱由校这里:“陛下!东厂有来自南京的重要密报。” 第一百六十八章 朕有权,士绅有钱 “南京户部右侍郎宗和派人找了萧近高、赵率教和满桂?具体情况,你说说。” 朱由校瞅了一眼东厂密报,就神色严肃起来,也懒得再看详细奏报,而是先让魏忠贤说了起来。 “奴婢遵旨!具体情况就是,宗和不惜给应天巡抚萧近高以及驻扎在应天的西厂二参将赵率教、满桂两人一人五十万两白银,让他们协助江防官兵阻止东厂办案,并允诺每年将有二十万两白银进项的产业赠送给三人,而收买他们,我们东厂的眼线知道此事后,就立即密报了上来。” 魏忠贤回道。 朱由校听后点了点头,心道:“好大的手笔!朕给一品大员的荣养银也不过十万两,这些江南士绅还真不愧是大财阀,出手比朕这个皇帝还阔绰!这些人虽然掌控的军事实力不强,但在经济上的确是富得流油!真这么砸钱,自己的忠臣良将们被收买的可能性不是没有!” 而因为想到这,朱由校的眉头拧得更紧了些,因为他不得不承认,就算他是大明皇帝,拥有着帝国至高无上的权力。 但是,真论起金钱实力来,他这个大明皇帝不是大明最富有的财阀。 因为谁也不清楚暗地里走私货物去南洋和东洋贸易上百年的江南士族世家们到底积攒了多少财富。 朱由校清楚记得他抄没一个晋商,而且还是没到历史上崇祯时期发育到最鼎盛状态的晋商,就高达数千万两白银。 所以,江南这些士绅到底可以拿出多少金钱收买腐蚀自己的“忠臣良将”,不是朱由校可以估量的。 但朱由校知道,糖衣炮弹无论在什么时候都是比任何炮弹都要厉害的武器。 自己不可能只指望着靠“忠臣良将”们的道德情操来维持皇权来改革大明。 因为情操高尚的人往往是少数,如同情操卑劣的人也是少数一样。 大多数人都是在涉及自己的利益面前讲利益,在不涉及自己的利益面前讲情操。 所以,朱由校不得不承认自己得堤防这些江南士绅在金钱上的手段,而不能因为觉得他们钱多怕死就轻视他们。 为此,朱由校立即问着魏忠贤:“他们是怎么应对被收买这事的?” “据东厂的人密报说,南直隶巡抚萧近高对宗和的回复是需要再看看,他说他不确定许显纯会不会真的因为自己这个巡抚的介入而放弃抓捕行动。” 魏忠贤说了起来。 “老奸巨猾的东西!倒也谨慎,没有被五十万两白银和每年二十万两白银收入的巨贿冲昏了头脑。” 朱由校暗自说了一句,又问道:“赵率教和满桂呢?” 赵率教部和满桂部算是朱由校派在南直隶最有战斗力的朝廷官军之一,甚至可以说是朱由校敢在江南大刀阔斧改革的底气。 所以,朱由校很在乎这两人的表现。 “赵率教也说再考虑考虑,但他在宗和派来的人离开后,就直接写了奏本,让人加急递解进京!” 魏忠贤说了起来。 朱由校听后点头:“继续说下去。” “满桂大骂了来人,还要砍了来人,说宗和派来的人是要让他对不起皇爷您,宗和派来的人只好灰溜溜地离开了。” 魏忠贤回道。 “朕知道了,这件事先不要传出去,只在萧近高身边加强监视!尤其是,他在江南这段时间。” 朱由校说了一句,赵率教和满桂的表现没有让他失望,当然他也知道,这跟历史上这两人就表现忠诚有关系。 “奴婢遵旨!” 魏忠贤因此回了一句。 魏忠贤回了一句后就离开了乾清宫。 而朱由校则驻足站在原地没有动,看着满庭白雪,拧眉深思起来,且暗自心道:“还好我煌煌大明不全是两眼只有钱的人,即便在乎利益,大部分也识趣不敢不计后果,自己这个皇帝也不用惧怕这些富可敌国的江南士绅!结局最坏也不会比原来的历史差很多!” 一想到历史上的自己只有七年帝王生涯,而大明只有二十四年国运,朱由校就不禁苦笑了起来。 接着,朱由校仰天看向了紫禁城外灰蒙蒙的长空,因见临墙绽放的红梅很是娇艳,就走过来折下一支来,然后,头戴翼善冠、身着曳撒帝王装的他飞跃上汉白玉石阶,回了乾清宫内。 “皇后!” 因天色还算早,所以朱由校回乾清宫后发现皇后还在睡,只得放轻了脚步声,没再像上次一样叫醒她。 王承恩识趣地取来了一空瓷瓶,放在了朱由校面前。 朱由校将红梅插进了瓷瓶内对王承恩吩咐道:“等皇后醒后,你让她带回乾清宫。” “奴婢遵旨!” 王承恩回了一句。 而朱由校则在接下来到了政事堂。 方从哲自然早已到政事堂,虽然他年龄比朱由校大不少,但他可不敢比朱由校晚到,如同他不敢比朱由校早走一样。 “陛下!” 方从哲见朱由校进来,立即起身喊了一声。 “元辅请坐。” 朱由校说了一句大马金刀地坐在椅子上,问:“有哪些重要的题奏?” 方从哲人还没坐下就忙站了起来,回道:“回陛下,眼下有西厂赵参将与满参将的奏疏送达,皆参劾南京户部右侍郎宗和行贿于他们的事,说是要让他们出兵阻止东厂,这倒是我朝少有的武臣弹劾文官的事例,内阁不敢擅拟,故送到了政事堂。” 朱由校已经先知道了赵率教和满桂参劾宗和的事情经过,所以,也只是“嗯”了一声,并道:“那就先等东厂许显纯的奏报!” 没多久,魏忠贤就急忙来了政事堂,神色有些不安地看了朱由校一眼。 但他没有急着说是什么事,因为方从哲在这里。 朱由校见此,只吩咐道:“什么事?” “是!” 魏忠贤这才回道:“启禀皇爷,东厂许显纯的加急奏报到了,许显纯在奏报里说,他因查明南京户部右侍郎宗和涉嫌在崇文寺和东厂安插眼线、图谋不轨而决定对宗和先抓后审,结果被南京兵部尚书王洽和临淮侯李祖述、定远侯邓文囿、安远侯柳祚昌带兵阻止,企图违抗皇命,故他不得已对这些人杀无赦!并向皇爷您参劾这些人目中无朝廷、结党抗旨之罪!” “杀得好!” 朱由校当即说了一句,道:“这个许显纯到底没让朕失望!” 第一百六十九章 加强朝廷对地方的管控 方从哲听后倒是心里一颤,心道:“自陛下施严政以后,连其身边的厂卫也这么强硬起来,三个侯,一个南京兵部尚书,就这么被杀了!以后,这天下权贵士绅要想不被陛下压制,就只有造反了,而一旦这些权贵士绅造反成功,那自己肯定会是第一个被千刀万剐的,毕竟陛下到底还是天下之主,只要权贵士绅们还想用大明的国号做人上人,还是得给陛下几分颜面,就像隋炀帝也只是被勒死一样。” 因为这样想,所以,方从哲不由得暗自发誓一定不要让有反意的人造反成功。 魏忠贤此时也是和方从哲一样的想法。 即便他也不是很愿意看见这样的局面出现,但魏忠贤知道,他已经是皇帝的附庸,他必须毫无保留地支持自己的皇爷。 所以,魏忠贤没有因为朱由校说许显纯杀得好,而心生反对之意,只继续淡然地禀报道:“启禀皇爷,许指挥使还上奏报说他已抓捕涉嫌非法结社、抨击朝政的士子达六百七十余人。” “拟旨,入社非法文社者全部革除功名,组建非法文社者,革除功名,罚没其产,归地方藩库,为助学济民之费,并流放三千里!” 朱由校这时候对方从哲吩咐了起来。 “臣遵旨!” 方从哲没有谏阻,他也知道这个时候必须从严。 而且,方从哲也将崇文寺送抵的题本递向了朱由校:“陛下,崇文寺也来了奏报,他们已查处书铺三百四十九处,抓捕出售妖书禁书、诽谤朝政之反书之人达一千三百零七人。” 朱由校听后点了点头,吩咐道:“拟旨,出售妖书禁书之人,有功名者全部革除功名,然后流放戍边,并罚没其产,归地方藩库为助学济民之用!吩咐地方巡抚拿这笔钱多开官办社学而减少私立书院,多建官办医馆与公用旱厕以及水渠,而惠民且增强地方抵抗时疫的能力;无功名者,流放戍边,罚没其产,归地方藩库为助学济民之用,也与朕刚才所说的一样,增加官府收税后反哺百姓的功能,不要再只靠个别有良知的乡绅建设地方!出售诽谤朝廷之反书者,撰写者与出售者,皆斩!” 因为和皇后闲谈得知地方上,大地主大乡绅破坏性很强,但一些有良知的小地主小乡绅对基层维稳又有积极的作用,所以朱由校没打算把通过查抄违法出书与讲学的钱财收归朝廷中央,这样做一是现在朝廷国库充盈了不少,不需要这笔不是很大的钱财,而且,运进京又徒然增加更多运费; 二是朱由校希望增强官府在基层的管控能力,所以就觉得还不如把这笔钱留在地方开社学医馆和公共厕所以及公用水渠等,以这种方式在得罪江南大乡绅大地主的同时,拉拢江南小地主和庶民,这叫做打一帮拉一帮。 “陛下圣明!臣这就拟旨!” 方从哲颇为讶然于皇帝这手段,忙真心实意地奉承了一句。 接着,方从哲又道:“陛下,东南总督冯铨奏报,钱谦益、叶茂才、陈于泰、张溥等哭孔庙,祭祀因抗税和煽动乡民闹事且袭杀朝廷钦差而死的徐元庆、董祖和、顾永成的人,且哭喊先帝,欲要让先帝为他们伸冤,其用心险恶,明显有诽谤朝廷、对圣上不满且有谋逆之心,故请予以严惩。” 哭庙? 朱由校听后直接说道:“所奏主犯全部斩立决,籍没家产,另外,据朕所知,这钱谦益乃探花出身,竟也如此目无国法、对朕大不敬,特处其溺死之刑!” “是!” 方从哲回了一句。 “东厂和崇文寺对在南直隶禁止私自结社讲学乃至出书的行动执行的很不错,传旨,东厂大小官员皆加赏五年俸禄,崇文寺大小官员皆赏五年俸禄!许显纯加太子少保,冯铨加太子少保,方世鸿升授崇文寺卿加礼部右侍郎,阮大铖升授崇文寺少卿兼南京翰林院掌院学士!这次南京部分勋贵的表现让朕很失望,着许显纯会晤南京各勋贵,立即上本表明对朝廷新政的态度!另外,阻挠皇差之王洽等人皆以谋逆罪论处,包括临淮侯、定远侯、安远侯这三勋贵!爵位革除!还有南京户部右侍郎宗和也以谋逆罪论处!” 朱由校继续宣起旨来。 “遵旨!” 方从哲继续拟旨。 一时间,一道道严旨从政事堂发了出来。 朱由校用强硬的手段镇压着反对朝廷新政的权贵和江南士绅们。 而这也自然在江南引起了极大的反响。 整个江南的权贵士绅们对朝廷的不满之心可以说越来越强烈。 但和历史上满清这样做了以后一样,依旧没有人敢真的第一个挑头造反。 这些权贵士绅们和活不下去的流民不同,阶级属性决定了他们不得不在这种风险投资上更加谨慎。 不过,毋庸置疑的是,他们现在自然是更加期待有人可以揭竿而起,甚至是天下大乱,有更强大的势力可以压制朱明政权,这样他们就可以摆脱朱由校对他们的统治,而重新站队。 但目前而言,天下还没有发生大的战乱。 东北的努尔哈赤被熊廷弼制约得只能欺负蒙古诸部和东南边的朝鲜。 西南的奢崇明因为朱由校没有答应他率兵赴辽使得他一时还没法找到造反的理由。 而内地的百姓们,也因为辽饷的取缔,再加上考成法实行后对吏治的整饬,所以他们的负担不增反减,流民增加的趋势得到遏制。 九边边军也因为朝廷有了钱再加上吏治整肃所以军饷得到及时发放,自然也就没有大规模士兵哗变和军户逃亡。 因此,在天启元年年底,虽然大明天启皇帝朱由校和他的重臣们在把江南搞得天翻地覆、沸反盈天,全国其他地区却突然很太平! 历史上,这个时期本应该是乱成一锅粥、大量辽地将官阵亡或降清的辽东此时几乎没什么可以奏报的要事。 所以,权贵士绅们也只能咬牙忍着,忍着朱由校这个“暴君”的统治。 不过,虽然权贵士绅们现在只能咬牙忍,但背地里的各种手段依旧还是不可避免的。 此时的方从哲就不得不为利用自己做官数十年的经验和精明的头脑思量着这些权贵士绅会使用哪些手段对付自己的陛下。 因为现在的他和皇帝同在一条船上的缘故,再加上,自皇帝让他儿子掌崇文寺且让他方家在崇文寺入股分红以后,他方家光是靠崇文寺分红就是一笔不菲的收入,所以,现在的方从哲无论是政治利益还是经济利益都不得不死保朱由校的皇权。 这也是方世鸿下江南后敢冒着得罪江南士绅的代价而替朝廷整肃江南士林的真正动力。 单靠方世鸿对东林党的仇恨明显是不够的。 因此,方从哲依旧很老实地替皇帝拟写各种严酷无情的圣旨,而且,现在的他还不得不继续主动提醒着朱由校: “陛下!臣斗胆直言,朝廷现在这样做,天下士人会更加不满,但若举兵造反倒也还不至于,因为如今大明与隋末不同,隋末是世家与百姓皆不堪忍受,而如今我大明百姓虽也受剥削之苦但也只是受底下权贵士绅剥削,朝廷未大肆加征,如今还免除了辽饷,且陛下您又于去年拨出大量内帑赈灾,所以,这些人不会冒天下之大不韪,但臣担心,他们会利用肉食者对陛下之不满,而布局于陛下外朝乃至内廷,陛下虽还未有子嗣,但陛下有一皇弟!” 方从哲说到这里,顿了一下,然后还是毅然选择说了出来:“臣请陛下加强对五殿下的引导!以臣之见,五殿下在未确定其心志前,不宜就藩,还有对后宫的管控!以及将来诸皇嗣的教育。” “元辅所虑深远,朕知道了!” 朱由校说了一句就看了一眼窗外,却也因此,他看见戴着观音兜而身着羽缎的张嫣正抱着梅花笑意盈盈地踏着雪,往坤宁宫而去。 他突然很想知道自己穿越成天启帝以后到底还会不会像原本历史上一样在内廷落水,而张嫣会不会因为国破家亡之痛而自尽? 第一百七十章 后宫 张嫣依旧驻足看了政事堂一眼,然后才转身回了坤宁宫。 张嫣回到坤宁宫后不久,其身边的范答应来到了她这里,禀报道:“娘娘,刘太妃来了。” 正把弄梅花的张嫣因此颇感到意外。 刘太妃? 怎么突然来找我? 张嫣不由得心生警惕之心,因为她不认识什么刘太妃。 但张嫣知道但凡叫太妃的就肯定是宫中老人,自己不能不小心应对。 “让她进来。” 张嫣说了一句。 很快,刘太妃就走了进来,一见到张嫣,就握住了张嫣的手,笑着说道:“到底是陛下亲自选的,这模样就是好。” 张嫣抬眸看了这刘太妃一眼,不咸不淡地问道:“太妃有什么事?” 刘太妃坐了下来,道:“皇后初进宫闱,想必不知道宫廷之事,当今陛下登大宝之位才一年多,然外界不利于陛下声誉之谣言则是甚嚣尘上,虽说外朝的事我们管不了,但内廷有碍陛下清誉的事,老身以为,皇后您身为六宫正主还是应当管管,毕竟你和陛下是结发夫妻,何况,这也与你自己的贤名有关。” 刘太妃希望皇后张嫣能把朱由校往符合儒家标准的好皇帝之路上引,所以,她此时也就在见到张嫣后如此说了起来。 张嫣听后沉默了下来。 这对于她而言,是一个很陌生的话题。 因为她还没想过什么贤名不贤名,也还没想过什么陛下的清誉。 现在的她脑海里浮现出的依旧还只是那个爱抱着自己睡觉又好像在自己身上有使不完的劲的俊俏少年。 外面有很多不利于他声誉的谣言? 内廷有碍他清誉的事? 我是皇后,我得管管? 怎么管? 为什么是这个太妃来给我说,而不是陛下他自己跟我说? 张嫣不由得再次仔细回忆朱由校在做完正事后对她说过的话。 “我是六宫之主!除了他,没人可以教我怎么做皇后,谁教谁就是干政!” 张嫣心里默念起朱由校给她说过的话来。 一时,张嫣似乎有些猜着了刘太妃的来意,也就故意拧着眉头问道:“还请太妃明示,内廷有什么人影响了陛下的清誉?” “自然是还在乾清宫住着的客氏,乾清宫乃帝宫,皇后您尚且不能长住于那里,而她客氏一介奶妈,怎能长居于乾清宫?外面已经疯传客氏乃妖妇,媚惑陛下,使得陛下荒淫无度,不思朝政,宠信奸佞,你看,这样下去,如何得了,到时候岂不真让外界认为陛下是无道昏君不成?” 刘太妃蹙眉说了起来,且又道:“所以,皇后您得管管,想办法把客氏逐出宫去才好。” 张嫣抿了抿嘴,看了一眼刘太妃,然后脸上毫无表情地说道:“本宫知道了,请太妃先回去。” 刘太妃见张嫣没有给明确答复,不由得有些失望和恼怒:“不是,皇后,你得拿出一个态度啊,不然那客氏只怕真以为你这个皇后不算什么,而越发的在乾清宫作威作福。” “陛下说过,只有陛下能教本宫怎么做皇后,别的人都不可以,你也不行,你还是回去!陛下还说过,太妃不是太后,太妃们就只需老老实实地在西六宫养老,所以,这些事你不必再操心了,回去。” 张嫣说着就看了范答应一眼:“送客!” 刘太妃听张嫣这么说,愣了片刻,最后也只得站起身来,尴尬笑道:“那老身就回去了。” “你都看见了,当初选妃要是能按照礼法来,不让陛下亲选而让太妃暂代太后之职选也不会这样,至少我们还能教教皇后,可现在皇后被陛下亲自教,还教成了这样,以后后宫也要跟外朝一样了,都有一个说一不二的主,我们这些老东西是一句话也不管用了。” 刘太妃在离开坤宁宫后对苏答应说了起来。 苏答应道:“当今陛下心机深沉,事事皆有谋划,连对后宫也是这样,本以为后宫多了个皇后,可以和我们一起对付皇帝,却没想到皇帝先收拢了皇后的心,目前看样子是有意让皇后来管我们,通过皇后控制我们,娘娘看见坤宁宫的梅花了吗,皇后两眼就没怎么离开过,只怕就是皇上送的。” 刘太妃点了点头:“陛下即位之前除了内侍教其认识了一些字外,也没谁来得及教他什么帝王之术,也不知道他是跟谁学的,只怕跟现在的经筵讲官徐光启有关系,如今把陛下教的这样狡黠!” “说这些已无益,还是把目光看得长运些好,太妃去看看五殿下,听跟着五殿下的内宦说,五殿下很聪明懂事呢,对圣人之学接受的很快。” 苏答应说了起来。 “先不去见五殿下,先去见客氏,既然陛下要让皇后替他管控后宫,那老身就让客氏去捣他的乱,看到时候陛下是弃客氏还是弃皇后,一边是如同母子的奶妈妈,一边是结发夫妻。” 刘太妃说了起来。 “太妃娘娘高明!到时候只要说皇后要操纵陛下,客氏就断不会允许自己从小奶大的皇帝被一个女人操控,而到时候,如果皇上真能弃客氏,那他的饮食就不得不交回到别人手里,那样一旦有了仁君之选,就能用些手段了,而如果皇上弃皇后,那就是皇帝与中宫不合,这就更加坐视了皇上昏聩之名,天下人心将更加思变。” 苏答应说了起来。 “走,去见客氏!” 刘太妃淡淡一笑,心道:“这后宫哪能让皇后和太后似的奶妈和和美美,那样,我们这些老家伙还怎么渔翁得利!” …… 方从哲的再一次提醒让朱由校也对自己后宫对自己皇室家庭更加在意了些。 因此,朱由校叫来了刘若愚,问道:“内厂近来查到什么新情况没有,后宫可有什么人经常走动?” 刘若愚忙回道:“回皇爷!近来后宫倒也没有明显不利之事发生,但刘太妃近来出行的颇勤。” 朱由校听后瞬间就冷下脸来:“她都去了哪些地方?” “她先去见了皇后,然后去见了客夫人,接着去了五殿下那里!抱着五殿下说了一会儿话,说五殿下可怜,没了什么亲人,以后她来疼。” 刘若愚见朱由校脸色越来越难看,也就不由得越发小心地回答了起来。 “什么叫没了亲人,朕不是他兄长?这个老货,看起来有些不老实啊!” 朱由校腹诽了一句,就问道:“她去见皇后和客夫人做了什么?” 刘若愚忙如实回答起来。 朱由校听后,道:“你传道旨意去坤宁宫,着皇后张嫣也去庄妃那里看看五殿下,身为皇嫂,该替朕管一下朕的皇弟。” 第一百七十一章 五殿下朱由检 “去西六宫!” 朱由校则在刘若愚走后,对王承恩吩咐了一句。 朱由校让皇后去见五殿下自然是要让看看皇后会如何管教现在才十岁的朱由检,并以此进一步看看皇后的手段。 而朱由校自己去西六宫,则是要去会会刘太妃。 朱由校不允许有人搞乱他的后宫。 先帝的女人也不行。 朱由校到了刘太妃所住的咸福宫。 “陛下驾到!” 当王承恩喊了一声后,苏答应忙跑进来,对刘太妃说道:“皇上来了,太妃!” “皇上?” 刘太妃也很惊愕地站起身来,脸上露出不安的神色。 这时候,朱由校已经走了进来。 刘太妃忙给朱由校见了礼:“陛下!” 朱由校笑了笑道:“太妃不必客气,朕自即位以来,诸事忙碌,倒也没机会来看看你们,所以如今特地抽空来看望看望你们,你们都是服侍过先帝的人,朕本就该好好奉养你们,也该好好体恤一下你们。” 朱由校说着就对王承恩吩咐道:“王承恩,去把其他太妃都叫来这里,朕要见见她们。” 于是。 王承恩便传旨让所有的太妃来了这里。 朱由校待所有太妃都到齐才笑了笑问:“都到齐了没有?” “回皇爷,都到齐了。” 王承恩回了一句。 朱由校因此点了点头。 而这时候,刘太妃先问了起来:“陛下,莫不是我们犯了什么罪,所以,您才会突然来这里?” 朱由校回头看了刘太妃一眼:“没事朕就不能看望你们这些长辈吗?” 说着,朱由校就又对刘太妃道:“对了,刘太妃,朕听皇后说,你一直想出家,想去佛寺寻份清静,了却余生,并为大明社稷祈福,是有这回事?” 刘太妃听后忙否认道:“老身没有说过。” 朱由校则很严肃地道:“不,你说过!你很想!” 刘太妃一愣,更加不安地道:“陛下!” 朱由校则笑了起来:“总不会是朕的皇后会记错了话?” 朱由校说着看了旁边的梁太妃一眼:“梁太妃,你说呢?” 梁太妃笑了笑:“陛下说的是,皇后是六宫之主,怎么会记错呢,老身也听刘太妃说过的。” 经过梁太妃这么一说,刘太妃才明白了过来,一时苦笑道:“是,老身是说过。” “您是先帝的人,朕也不好拂您的意,这样,您去西山的敬佛寺出家,反正那一带也是先帝赐给您的庄田!” 朱由校说着就对王承恩吩咐道:“王承恩,传旨给哪里的管事太监,好生照顾着太妃,要是太妃有什么闪失,朕会拿他是问!” “奴婢遵旨!” 王承恩回了一句。 “老身谢陛下了。” 刘太妃尴尬地回了一句。 “刘太妃何必客气!” 朱由校说着就起身离开:“朕还有事要忙,就不扰诸位太妃清静了。” 朱由校走后,刘太妃一直坐在原地一动不动,看着门外出神。 而其他太妃则摇头的,也有幸灾乐祸的,但这些人都开始明白现在后宫做主的是皇后,因为皇后一句话都能让皇帝下决心让一太妃出家。 …… 负责抚养朱由检的李庄妃也离开了咸福宫,回了自己的寝宫。 刚才发生的事让她印象深刻,也让她明白了同样的道理。 “皇后娘娘驾到!” 也因此,在一坤宁宫直殿太监喊了一声后,李庄妃就忙亲自带着朱由检迎了出来:“见过皇后!” 皇后张嫣笑了笑,看向了旁边的朱由检:“你就是五殿下?” 李庄妃见此忙提醒朱由检:“五殿下,快给你皇嫂行礼。” “臣弟见过皇嫂。” 朱由检忙回了一句。 张嫣因此莞尔一笑,摸了摸朱由检的小脑袋,问:“走,随本宫去坤宁宫玩玩,本宫哪里有好玩的。” 张嫣说着就带走了朱由检。 李庄妃见此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她自然不敢阻止。 张嫣把朱由检一带到坤宁宫,就先拿出竹蜻蜓在朱由检面前晃了晃,问:“喜欢这个吗?” “喜欢!” 朱由检老老实实地坐在椅子上回了一句。 “那你告诉皇嫂,你读书没有,在读什么书?” 张嫣记得皇上在床上告诉过她,看一个人将来成为什么人,就看他在读什么书,所以,他把朱由检单独叫到坤宁宫来,就是学着朱由校的样子,在没有别的人时问朱由检在读什么书。 才十岁的朱由检童心还在,再加上内廷也就他一个男孩,娱乐生活本就单调,所以,他的心思早已在竹蜻蜓上,也就老老实实地回道:“除四书外就是《贞观政要》、《谏太宗十思疏》这些。” “是谁给你读的这些书?” 朱由校不知何时走了进来,问了朱由检一句。 “陛下!” 张嫣见皇帝出现忙站起身来,笑靥如花起来。 朱由校朝皇后点了点头,然后看向了朱由检,问道:“他们这是要你以后当皇帝吗,竟让教你这些东西。” 朱由检有些慌张起来,忙回道:“他们教我读什么,我就读什么,臣弟也不知道读了这些是不是要跟当皇帝要官。” “都是哪些人在教你?” 朱由校问了一句。 “杜公公和王公公他们。” 朱由检毫不犹豫地把教他读书的内侍交待了出来。 朱由校听后点了点头,对王承恩吩咐道:“传旨给刘若愚,将教五殿下读书的那几个内侍以及李庄妃全部打入内厂大牢严审,还有刘太妃身边的答应们!” “奴婢遵旨!” 王承恩回了一句。 朱由检惊惧地站在原地,没有为他的内侍求情。 朱由校则在这时候对张嫣说道:“你带皇弟去梁太妃那里,把他交给梁太妃抚养,李庄妃那里就不必再去了,另外,告诉梁太妃,什么《贞观政要》、《谏太宗十思疏》这些,他不能再学,朕会亲自管教他的学业。” 朱由校说着就道:“王承恩,把朕给皇弟准备的教材拿来。” “是!” 王承恩回了一句,就从一内宦中结果一沓书来然后递给了朱由校。 朱由校则拿了过来,递到朱由检面前,笑着摸了摸他的头道:“皇弟,这才是你作为藩王该学的内容,要好好学,学不好的话,皇兄我会很不高兴的。” “是!臣弟记住了。” 朱由检接过了书,只见分别是《算学入门》、《自然哲学入门》、《天演论》等自己没有见过的书。 事实上,这些书除了《天演论》这些,基本上都是朱由校自己编写的一些自然科学基础书籍。 其实,不用方从哲提醒,朱由校就没有放松过对朱由检的管控,他也早就打算把崇祯往理工方面培养,以避免让朱由检成为文官们眼中合格的君王人选。 而且在朱由校看来,以历史上朱由检当皇帝后的表现来看,勤奋有余但禀赋不足的朱由检还不如老老实实地搞学术研究,将来做一个学术性的藩王,这样一来,也能让外面的文官们放弃让朱由检当皇帝的想法。 另外,朱由校这也是给朱由检一个机会,如果朱由检成不了学术性的藩王,他将来还是会做出特别手段。 为此,朱由校在回乾清宫后就对刘若愚吩咐道:“在五殿下身边的答应内宦以后必须是你们内厂绝对可靠的人,如果一旦五殿下有不利于社稷之言行,立即报告朕!” “奴婢谨记皇爷谕示。” 刘若愚回了一句。 第一百七十二章 亲自教导朱由检 “春雨惊春清谷天,夏满芒夏暑相连。 秋处露秋寒霜降,冬雪雪冬小大寒。 每月两节不变更,最多相差一两天。 上半年来六廿一,下半年是八廿三。” 朱由检正正经经地站在朱由校面前背起了朱由校教给他的二十四节气歌。 这本是后世我国一位物理学家于建国初期所编的节气歌,如今被朱由校拿了来,作为在物候学上对朱由检进行启蒙的一种方式。 因为这首节气歌实在是太朗朗上口。 很容易被小孩掌握。 所以,朱由校就教给了朱由检,以使朱由检在自然科学上渐渐产生兴趣,并在将来可以为大明做些利国利民的事。 朱由检的确很喜欢这首节气歌,虽然他和他的皇兄朱由校一样从小就没离开过紫禁城,但他也能通过御花园的花开花谢与气候变化体会到不同节气产生的不同物候。 相比于抽象的人伦道理,这自然让他更容易产生兴趣。 “不错!” 朱由校在朱由检背完后点了点头,并道:“接下来,你需要继续拓展,先把算学学好,将来方便为天下黎庶测算出每年节气到来的准确时间,以利农事!这也算是你作为大明皇亲可以为天下黎庶做的一点贡献,若将来做的好,皇兄自然会替天下黎庶重赏你,明白吗?” “臣弟明白!臣弟谨记皇兄教诲。” 朱由检回了一句,就酒窝浅露了一下,明显也因为得到朱由校的肯定而心情大好。 “继续学习去。” 朱由校也笑着说了一句。 “嗯,臣弟告退!” 朱由检回了一句,便转身离开了朱由校这里。 而朱由校则回头看了这个十岁少年一眼,这个历史上二十多年后就会自挂煤山的人。 朱由校不得不承认按照原有历史的记载,接下来的二三十年是整个华夏的悲剧时代,准确地说,接下来的数百年都是整个华夏的悲剧时代。 即便是作为最高统治者的皇帝也不会幸免。 华夏的黎民更不用说,直到二十世纪中叶都会被来自东边的倭奴屠戮。 但偏偏现在这个时代的人很多都不知道这一切。 也预料不到这一切。 甚至还埋怨他这个皇帝对权贵士绅残暴寡恩。 而且连带着跟着他的人也被骂成是奸臣酷吏。 可即便如此,朱由校知道自己必须继续这样做下去。 他不能因为要顾及权贵士绅们对他的评价而真的让华夏步入将来的悲剧时代。 “皇爷!奴婢有要事禀报!” 这时候,刘若愚突然跑到了朱由校这里来。 朱由校立即瞅了他一眼:“什么事?” “刘太妃薨了!” 刘若愚忙回了一句,并偷眼瞥了朱由校一眼。 朱由校怔了片刻。 这对于他而言的确是个很意外的消息。 但良久后,朱由校只回了一句:“知道了!” 接着,刘若愚继续禀报了起来:“另外,伺候刘太妃的一名姓苏的答应刚刚被发现在一偏僻小殿已服毒自杀!还有李庄妃身边教五殿下读书的几个内宦也在一偏僻小殿处服毒自杀!李庄妃自己坦言她虽负责抚养五殿下,但从不具体管底下的人教五殿下学什么,故而也不知道五殿下身边的几个内宦有反心,如今李庄妃已因此忧惧成疾,而卧病在床,故请示陛下,是否继续严审李庄妃?” “反应倒挺快!” 朱由校不由得说了一句,然后吩咐道:“李庄妃既已生病,那就先请医调治后再审!不过,这事想必与她也确实无关,不然她也会像其他人一样服毒自杀的,这幕后的人安插进我后宫的人还真是一个个厉害的很,居然早就准备了自杀这一条路,内厂继续在内部严密调查,朕就不相信,这些安插进我后宫的人会全部自杀!另外,按理,凡进入后宫的都得家底可考,这些人虽然自杀,但涉嫌招他们进来的内廷官员得严查,查到一个涉嫌收受贿赂而没有严格考查确定其家世清白的宦官就严办!” “奴婢遵旨!” 刘若愚回了一句。 …… 政事堂。 “如爱卿所料,的确有人在朕的后宫布了闲棋,使得一太妃开始挑拨朕的中宫,还在暗地里培养朕的皇弟,但朕刚一有所动作,所有有可能涉嫌是被人安排进后宫的人就都自杀了!” 朱由校来到政事堂后对方从哲说起此事来。 朱由校说着就一掌拍在桌子上:“这幕后的人明显是做足了最坏的准备,提前预备了让自己安插进后宫的人自杀这一条路。” 一个好汉三个帮。 现在的天启皇帝也有自己的政治盟友。 无论方从哲内心愿意不愿意,现在的他都不得不维护皇帝的一切利益。 方从哲听朱由校这么说后,发白的眉毛抖动了一下,然后说道:“如陛下所言,这幕后的人明显是老奸巨猾之人,深谙权谋,故而早已准备好后招,但以臣之见,对于这种老奸巨猾之人,首先做到的不是被其牵着鼻子走,与其兴师动众地严查,不如外松内紧,表面不把这人当回事,只在暗地里派人盯紧各处变动,如此方能使其麻痹大意,并以此使得这人在将来露出蛛丝马迹来。” 朱由校点首:“元辅说的是,这种不是以直接谋害朕为目的,而是在朕身边布闲棋、暗中布局于将来的策略真乃权谋之上策,非眼光长运、老谋深算者不能为,朕几乎都猜到此事是谁所为了。” 方从哲知道朱由校说的是谁,也颔首点头:“但这种人很可能是元老重臣,若无真凭实据,不好治罪。” “那就见招拆招!既然他在幕后布局,我们也布局!” 朱由校斩钉截铁地说了一句,然后又道:“朕已如元辅所言,决定亲自教导皇弟,将来朕的皇嗣也得如此,但这只是开始,布局还得更长远,兵政、民政、外事都得有所布局,而要有长远的布局!” “臣恭聆圣谕!” 方从哲回了一句。 他实在是不知道对于权贵士绅的不满,以及权贵士绅们想在后世之君身上布局的行为,朝廷除了加强对皇室成员的教导和后宫管控外,还能如何谋篇布局,所以,方从哲只能请皇帝朱由校明示。 第一百七十三章 朕即天下 朱由校知道方从哲虽然是这个时代最聪明的人之一。 但受限于时代,他不可能像自己一样,可以看得到在这个时代看上去不可能实现,但在将来却会成为现实的情况。 所以,朱由校理解方从哲现在所表现出来的疑惑,也就明示起来。 “首先是有明确的目的,朕不惜以霹雳手段实施新政,其目的事实上不是要‘劫富济贫’,而是使得我大明国强民富!” “何谓国强民富?” “即外无战事,内无流民,天下久安!” “但所谓国强民富不是说这样就够了,国强之后还要更强!灭了东虏,还得除掉其他外患,乃至实现真正的天下一统!” “民富不是说流民消失就够了,还得让大明子民将来人人都可以不饥不寒,甚至最后都能顿顿食肉糜乃至读书作文,其心境精神也能富裕!” 人人都能顿顿食肉糜乃至读书? 方从哲听后震撼不已,他没想到自己的陛下会有如此野心。 这只怕即便把天下权贵士绅都杀完也完成不了。 陛下何时有了这样不切实际的大志? 是谁教的陛下有这样空泛的抱负! 现在经筵讲官就只有徐光启,难道是徐光启教的? 这个徐光启!这是要让陛下走王莽之路吗?! 方从哲一想到此,内心恨不得现在就去教训徐光启几句。 但现在,方从哲知道自己在这件事必须劝谏陛下,毕竟这有关皇帝陛下和自己这些皇帝亲信的未来命运。 在方从哲看来,适当打击一下豪强,再创一个纲纪严明、国富民殷如永乐一样的盛世,使得大明中兴,就已经算是最好的成就了! 而要想大明更富庶,是根本不可能的! 也不是方从哲真的不愿意这样。 作为帝国首辅,他现在也会站在非阶级立场来看待问题的。 而是因为方从哲知道,天下粮食有限肉食有限,就算皇帝和官员士民均平富也是不够的。 所以,方从哲不得不说道:“陛下!以臣之见,自古以来,庶民不饿死,不曝尸荒野,便已算是盛世之朝,若真要人人顿顿食肉糜,且可读书作文,则实在是难为之事! 所以,饶是隋文帝、唐太宗乃至我大明太祖等英主也皆未敢有其志,陛下之英明自然是远迈前朝历代之君的,但要想做成此事,依旧很难,毕竟天下钱谷有限,即便均田均财,也难矣,因要实现此事,非仅仅靠人事,实则也奈天命!故请陛下慎思之。” 方从哲说着就匍匐在地,有些紧张起来。 他担心年少气盛的皇帝陛下会因此大怒而处罚他。 朱由校倒是没有生气,而且很淡然地道:“这个不用你提醒!朕知道的,就算朕和你这个首辅也亲自种田,全天下的人都务农养牲畜,也难以实现人人顿顿食肉,现在让人人读书也不可能,一个人读书,全家就少一个壮劳力,还得拿更多的口粮去养他,即便朕让社学教孩童读书,很多百姓也不会让孩子去读书而使家里少个干活的人!” 方从哲大松一口气,心想陛下原来是明白的。 朱由校则继续说道:“但不能因此就不敢这样想!” 不可能发生的事为何要想? 方从哲有些不解,但他不好直接问,只得继续说道:“请陛下谕示!” 朱由校便耐心地说道:“而且,朕相信只要你我君臣朝着这方面努力,就有这一天的到来!朕是天子,天命在朕,而朕只有这样布局,才算是顺应天命,若不如此,则天命就会与朕无关! 你刚才说,要实现人人皆富,非仅靠人事,也奈天命,这句话是对的。 要想人人皆富,非仅靠人事,也得靠朕这个皇帝才行,甚至一代帝王可能不够,得数代乃至十几代帝王,而这就需要我们提前开始这样想,然后因此谋篇布局,他们以为朕只是要夺他们的利,实现大明中兴之治,但事实上,朕只是要造更大的富!而要造更大的富,只能先集更大的权,让所有人,无论权贵士绅还是黎民百姓,都得听从朕的旨令。” 方从哲听明白了朱由校的意思,心想只要陛下不是想着靠自己一代人完成这样的抱负就好,不然到时候只怕到时候真要逼得天下皆反了。 但方从哲还是有些担心皇帝陛下真要教导的后世之君真要继续这样做。 方从哲倒不是真的反对让大明子民越来越富,而是担心后世之君继续这样做的话,只能继续打击权贵士绅,但关键是,按照现实情况,哪怕后世之君杀完所有肉食者,甚至亲自也下田耕种不要俸禄的话,也不可能实现人人皆富的局面。 所以,方从哲只得再次询问道:“陛下,臣斗胆请问,如此下去,是否还是必须要均田均富,而使我大明无一豪门望族乎?” “不是!天下权贵士绅,不少也是拥戴朝廷的,朕也不是真视他们为仇敌,毕竟朕是天子,不到万不得已也不会去当流匪,所以,朕的本意也不是要把他们斩尽杀绝,甚至朕的本意是希望他们可以更有雄才大略一些!去开疆辟土! 隆万以后,朝廷已经开关,他们还可以去外面赚取更多钱粮回来! 但他们很让朕失望,开疆辟土不必说,连守个辽东都怕花银子! 对外靠走私也赚了不少银子,结果不是埋土里就是拿去兼并田地、行贿官员,也就是说,他们有钱后没有想着如何靠这笔钱去外面赚更多的钱,而是两眼只盯着百姓手里那几亩田几亩地,盯着朝廷那丁点税收,恨不得把给朝廷的钱粮全吞了,他们好闷声发大财! 总之一句话,他们现在,一是眼里没朕这个君王,忘了忠君之道;二是目光短浅,只因国内百姓与朝廷好欺好骗,而一味想着从百姓和朝廷身上取利,甚至帮着外敌取百姓与朝廷之利,恨不得资助外敌搞一次改朝换代的把戏,好得个从龙之功! 如果他们但凡眼里朕这个君王,心里有我大明社稷,对外凶狠,极尽敛财之能事,对内只需分对外所得之一点利给朝廷给天下百姓,哪怕他们比现在富足十倍乃至百倍,朕也不会对他们怎么样!甚至还会鼓励他们对外夺利! 可他们现在是没打算让朕和他们一起分利,甚至还要挖朕的墙脚,而朕即天下,他们这样做只会亡了天下! 所以,朕就只能消灭这些眼里没朕的权贵,扶持忠于朕且更有远见卓识的新权贵,让这些新权贵和朕一起造福天下!” 方从哲明白了朱由校的意思。 第一百七十四章 大明接下来要做的事 方从哲松了一口气。 他不禁暗想:“陛下原来没有打算像太祖那样恨不得把天下除朱家以外的权贵斩尽杀绝,而是不满现在许多权贵士绅不把皇帝放在眼里,不把朝廷放在眼里。” 方从哲自己对天下权贵士绅越发的不忠于君父忠于朝廷的现象也是承认的。 他也赞同天下权贵士绅不能太自私,不能不忠的观点。 而且,方从哲现在也清晰地知道皇帝陛下想要实现大明人人皆富想要采取的真正方式的确不是“劫富济贫”,而是要让自己这些权贵和皇帝一起对外掠夺,行霸道,而非王道。 方从哲也不是拘泥于儒家正道的保守之人,所以,他倒不反对皇帝陛下这样的主张。 但方从哲不得不承认的是,大明所占据的已是天下最富之地,且已经是地大物博,无论是对外掠夺还是对外赚取大量银子,都对改善国内百姓生活没有意义。 因为外面的土地没多少富饶的。 人的话,国内的流民都还有很多没有安置好,抢回来只会白添张吃饭的嘴。 至于金银,无论是抢回来还是赚回来,也不能吃不能穿,最后还是会变成首饰器物进入富贵人家,于百姓无益。 而且方从哲也不得不承认的是,真的要鼓励对外扩张,难保不会有藩镇之祸,出现朝廷不能控制的地方势力。 所以,方从哲不得不再次说道:“陛下之意,臣已明白,但臣想说的是,事实上,除我大明之外,诸番之地实为蛮荒,如同鸡肋,哪怕夺尽诸番之利,也难以再实现使我大明子民人人皆富,反而要为治其地方,而不得不靡费大量钱粮。” “你说的没错,但要实现大明子民人人皆富不是只靠对外取利,还要革新耕作、治水等技艺! 铁器的出现可以让更多的人能参与耕种,而使得华夏可以一统,不然何必当时还称得上蛮荒的一些地方又何必入中华之地呢? 还有,如这曲辕犁出现后就让南方许多丘陵与山地里的小田有了精耕细作的机会,使得江南、湖广等本是南方偏僻地渐渐富庶; 可见若我大明相应技艺革新,是能让蛮荒地变富庶地的。” 朱由校说着又道:“另外事实上,朕也不知道能不能实现大明人人皆富,但朝廷必须朝这方面去努力,必须把实现大明人人皆富,实现大明为大同之世为目标,在这个目标下,再对朝廷今年乃至今后几年的治政制定明确的小目标; 否则,只要天下太平,无内忧外患后,天子与士大夫包括天下百姓就都会懒怠,进而使得整个大明上下都在坐吃山空! 所以,我们这些肉食者得有这么一个目标!要么对外取利,要么想办法革新技艺以提高粮食产量,这才是朕这个天子和你们这些权贵士绅于社稷该做的事,而不是竭民之田,刮民之财!” 朱由校说了起来。 方从哲听后这才如醍醐灌顶起来。 作为这个时代最精明的官员之一,他到这时自然听明白了朱由校要实现大明人人皆富的真正目的。 甚至方从哲有种领悟真味的感觉。 方从哲作为大明多年的内阁首辅,甚至还独掌内阁多年,深得万历信任,也是有原因的。 原因在于他虽然也是文官,但还是有对社稷的责任感,不是只顾着自己士大夫利益的人。 而且,方从哲也是有自己政治抱负的人,要不然,他在万历朝就任首辅期间也不会提出过一些增税的改革措施。 另外,方从哲作为一个成熟的政客自然也清楚集中力量把蛋糕做大比分好蛋糕更好的道理。 所以,朱由校现在说的这一套培养忠诚于皇帝的新权贵即新精英,同时在皇帝统治下,设立实现大明人人皆富的目标,并因此一起对外夺利与提高生产力的策略很对他的胃口。 因此,方从哲忙激动地道:“陛下以铁器与曲辕犁为例举技法革新之功效,实乃独辟蹊径之论,而且陛下以实现人人均富之目标为朝廷奋进之目标,也的确乃《礼记》所倡大同,自当为鞭策后人奋进之动力,士林中人,不能只顾一己之利,而不忠于社稷,没有实现人人皆富、建立大同的抱负。” “没错,所以,我们得以此来布局,联合忠诚有抱负之人,革新我大明各类技艺,掌握最好的技艺,然后以此夺天下之利,那些在幕后只顾着自己富贵的人,要么老老实实地重新归顺朕,在朕这里讨碗汤喝,要么就死无葬身之地!” 接着,朱由校笑着说了一句。 朱由校很欣慰自己的内阁首辅方从哲明白了自己的深意,暗叹果然是响鼓是不用重锤敲的。 这让朱由校对接下来的大明改革有了更大的信心。 因为朱由校自认自己的优势只是比这个世界最聪明的人多了几百年的见识而已,可以制定出一些可能是有先见之明的国家战略而已,但在执行这些国家战略而需要用到手段和计谋时,自己可能不如这个时代最聪明的一些人。 所以,方从哲能够明白且赞成朱由校的观点,对朱由校而言的确是一件很欣慰的事。 这样的话,朱由校就可以让方从哲替自己去绘制自己想要的蓝图,让深谙大明官场规则的方从哲去执行自己的战略。 “陛下乃圣朝贤主,谁若不忠于陛下,当诛之!” 方从哲直接表态回道。 “若天下士大夫人人皆能有元辅这般觉悟,朕又何必动辄屠刀相向,但眼下时局就是如此,读圣贤书者虽多,但真把朕放眼里者少,所以这严政还得继续下去,而钱谦益等哭庙者处斩只是一个开始,接下来,诛杀的不臣者会更多!” 朱由校笑着说了起来。 接着,朱由校又道:“但与此同时,我们也得对蒙古、朝鲜、倭国以及琉球、西洋等做好布局,哪些该战,哪些该抚,哪些该训,哪些该压制,皆需要朝廷拿出一个统一的章程来,尤其是对于东虏的剿灭,兵政上的战略是以车轮战方式消耗其兵力,那外事上呢,钱粮上呢,是不是当趁着东虏崛起的机会,扩大大明在朝鲜或者蒙古诸部的利益?这些都需要尽快确定出具体的策略!” “陛下所言甚是!” 方从哲回了一句,内心则腹诽起来:“可以确定无疑了,陛下如今有这些见识,肯定是注重实学的徐光启教的!此人在神庙时就主张在趁着东虏叛乱的机会增派官员去朝鲜训练朝鲜兵马并要求朝鲜协助大明灭东虏!” “除此之外,朝廷内部得赶紧摸清眼下有哪些值得推广的新技艺,有哪些值得推广种植的新作物,有哪些需要立即重用的能臣干吏,还有知道我大明还有哪些厉害工匠,另外,外来番夷,只会传教不能给大明带来新技艺或者新学问的如何对待,虽然是传教但是能给大明来新技艺新学问的如何对待,这些都得有个章程,还有就是濠镜(澳门)以及东番岛(台湾)这些地方的主权问题,西洋番到底该不该在这些地方定居,都得拟定出章程来!” 朱由校继续说了起来,方从哲都一一应了下来。 他不得不承认自己这个内阁首辅接下来有的忙的。 陛下只需动动嘴,而自己则必须要给出具体的章程出来。 即便是增派官员去朝鲜,也得权衡各方面的利害后,才能确定向陛下推荐让哪些官员出使朝鲜,因为大明的官场很复杂,有东林党,有跟自己走得近但不喜欢自己儿子那一派的,有跟自己儿子走得近的但不喜欢自己这一派的,还有所谓的中立孤臣,然后这里面还有南北地域之分。 第一百七十五章 处决哭庙士绅 方从哲回到自己府里,对柳氏说了起来: “你让人速速去江南给世鸿带一封信,让他告诫冯铨和阮大铖等人,要不折不扣地完成朝廷的旨令! 不能被江南士绅收买,该杀的人必须杀! 该给百姓给朝廷的利,一分也不能贪! 陛下要让他们怎么做,他们就必须怎么做,否则要是查出来有欺君的地方,老夫可不会保他们! 让世鸿记住,我们方家必须要和别的权贵士绅不同,我们方家必须眼里有陛下!不然将来,方家就会是下一个被满门抄斩的。” 柳氏听后颇为惊讶,她没想到自己夫君会突然一回来就提这个。 柳氏因此问了起来:“陛下今日和老爷您说什么呢,怎么好端端地突然要提醒世鸿他们这个?” “不能不提醒,江南士绅乃我大明最富之士绅,而如今朝廷对其过于严苛,他们自然要用钱来收买冯铨、阮大铖等人,毕竟既然对抗不行的话,就只能收买! 冯铨、阮大铖这些人又都不是真正有操守的人,保不齐他们要被这些江南士绅砸巨款收买,然后做出一些不合朝廷目的的事来。” 方从哲回道。 柳氏见他没有具体说皇上今日到底和他说了什么,只言为何要自己这样做,便也没有多问,只回道:“好!我这就去让人写信给世鸿!” …… “学生等给制台磕头!” 苏州。 徐少泉等一干江南士绅在花了三万两银后见到了冯铨,并一改之前的态度,很恭敬地向冯铨行了跪礼。 冯铨自然知道徐少泉等江南士绅来求见自己意味着江南士绅已经彻底向自己服软,并开始承认自己在江南的权势,而企图用收买拉拢自己的方式来对付朝廷。 而也因此,冯铨内心是很得意的。 毕竟能让江南士绅们向自己服软的确是一件很难的事。 这种事也就只有在海瑞任应天巡抚时发生过。 所以,冯铨只背着手地说了一句:“都起来,到底有什么事啊,突然如此兴师动众地来求见本官?” “学生等主要是替牧斋先生和闲适先生献赔罪书来的,在这之前,我江南诸士子对制台多有得罪之处,如今想来实在是万分后悔,牧斋先生和闲适先生也甚为忏悔,故我等江南士子议定,恳请制台您看在我江南士民一片赤诚之心的份上放过哭庙诸犯一把!若制台能放过,吾等愿献一百万两白银于您。” 徐少泉说了起来。 一百万两?! 冯铨不得不承认,这些江南士绅还真是大手笔。 “这事不是我能决定的,还得看小阁老的意思。” 但冯铨倒也不是一听到有一百万两白银的巨贿就失去理智的人,因此,他也就回了这么一句。 “学生等明白,所以,还请制台您转告小阁老,若小阁老肯手下留情,我们愿意单独为小阁老献款三百万两!” 徐少泉忙笑着说了起来。 冯铨心里咯噔了一下,他不得不承认这些江南士绅是真的出手阔绰。 “看来你们这些江南士绅是真富得流油啊!” 这时候,方世鸿坐着轮椅出来了。 徐少泉等江南士绅忙又跪了下来:“见过小阁老,学生等没想到您的尊驾会在这里,实在是冒昧,不知刚才学生等所提款项可如您的意,若不够,学生等再追加五十万两!或者,您报个数?” 为了能够保住钱谦益和叶茂才等人,徐少泉这些江南士绅是真决定要重金营救的。 当然,这也不是徐少泉等人真的这么在乎钱谦益和叶茂才等江南士绅的生死,而是用这种营救钱谦益和叶茂才的方式拉方世鸿和冯铨等人下水。 因为他们已经拉萧近高、满桂、赵率教等人失败。 所以,他们现在只能选择来向方世鸿和冯铨服软,并用重金收买,拉方世鸿和冯铨这些小方党的人下水。 “家父猜对了,你们这些人真是贼心不死,到现在,心里还没陛下,没真正把陛下放在眼里!” 方世鸿只说了这么一句,然后转动轮椅离开了这里,只丢下一句话:“送客!” 冯铨见此只得让人送徐少泉等人离开。 徐少泉等人自然是大失所望,他们没想到花这么多银子居然也没能把方从哲的儿子拉下水。 这时候,跟着徐少泉来的叶初春甚至因此失去了理智,激动地喊了起来:“慢着!” 方世鸿因此停了下来,回头瞅了叶初春一眼。 叶初春则直接喊道:“五百万两!每年再加冰敬和炭敬五十万!怎么样?姓方的,就算令尊能像严嵩一样为首辅数十载,也捞不了这么多银子?难道说,你们就这么怕被东厂发现吗,大不了,我们再出三百万两,难道令尊堂堂元辅还拿这三百万两收买不了东厂的人吗?!还是说,朝中天子不是真宠信你方家,会因你方家贪了几百万两银子而不饶过你们方家,断了自己的臂膀?” 方世鸿笑了起来,然后又冷下脸道:“这不是银子的问题!另外,家父不是严嵩,你要是再说家父是严嵩,信不信本官第一个要你的命!” “冯铨,让他们滚!” 方世鸿说着就大声喝令了一句。 冯铨因此忙让人驱赶徐少泉和叶初春等人离开。 叶初春、徐少泉等江南士绅自然很是不解,不解自己出价都这么高了,为何方世鸿都还不动心。 “小阁老,这个,五百万两,挺多的。” 冯铨刚说到这里,方世鸿就盯了他一眼,笑道:“你可以去收那笔银子,然后放了钱谦益他们,但是,若东窗事发,别怪我方家到时候不保你!” “下官不是这个意思。” 冯铨笑了一句。 方世鸿则拿出一封信来:“家父来了一封信,阮大铖已看了,你再看看,不能被江南士绅收买,是家父的意思!” 冯铨看了起来。 而阮大铖则在这时候说道:“小阁老,元辅是不是太谨慎了些,以元辅如今的地位,收些银子也不算什么。” “家父不是谨慎,他是最了解陛下的人,也是最清楚该怎么做的人,还是我大明官场最老道的人,老家伙的话,我们必须听!你们要在江南做生意赚钱没什么,我们方家可以为你们庇护,但属于朝廷和百姓的公款和江南士绅的贿金绝对不能拿!听老家伙的!别眼里没陛下!” 方世鸿回了一句。 冯铨和阮大铖只能答应,毕竟他们现在的权势全靠方家。 而也因此。 钱谦益、叶茂才、张溥等被顺利地押去了刑场,准备受刑。 “方世鸿和冯铨他们不肯收银子?!” 叶茂才从来看望他的叶初春这里得知此事后惊愕地从囚车里站了起来。 “真的吗?!我们真的要死吗?!” 张溥也因此惊恐地从囚车里站了起来,看向叶初春。 叶初春神色凝重地点了点头:“是的!方贼是铁了心要做他朱家的走狗,我都说给他方家五百万两!每年还孝敬五十万!但他们还是不答应!他们是要把我们江南士绅斩尽杀绝!” “方贼!你不得好死!” 一直沉默着的钱谦益都不得不因此突然大骂了一句。 第一百七十六章 又发现一个干才 钱谦益是真急了。 要知道,历史上的他即便因为参与谋反,而被清廷有司抓获,也能通过花钱买下一条命来。 如今,在大明,他却未能依靠江南士绅买下一条命来。 这简直是令他无法接受的结果。 所以,钱谦益不得不骂方从哲。 他不明白方从哲为何连银子也不要也要听皇帝的话把他们处死。 钱谦益很不想死。 但现在已经由不得他。 因为朱由校下旨让他溺水而死。 所以,冯铨让人给钱谦益准备了一个大水缸,准备让人将钱谦益丢进大水缸里。 而钱谦益在被押到台子上后,他就看见了在他面前的台下有一大水缸,大水缸里还有昨晚才凝结的一些冰块。 钱谦益因此不自觉地哆嗦起来。 “我怕冷,我真的怕冷,这水一看上去,就又冷又凉啊!” 钱谦益还因此说了起来。 “时辰已到!行刑!” 不久之后,冯铨一声令下,钱谦益还是被直接推进了大水缸里。 扑通一声。 “冷,好冷啊!放我出去!我错了!” 钱谦益大喊了起来。 但没人理会他,只有兵丁用长棍将钱谦益使劲往水里压。 这边。 叶茂才和张溥也被摁在了行刑台上。 两人皆悔恨至极,大喊起来:“我不想死啊!” 咔擦! 但斩首刀还是落了下来。 徐少泉看着这一幕都不由得心里一颤,对叶初春道:“你去福建告诉叶公,牧斋先生等未能幸免一死,他身为神庙当年作为倚重的辅臣!难道真想要看见那个暴君还有那个奸贼这样荼毒江南、并逼得天下皆反吗?!” 叶初春点首:“我明日就去福建!” …… “钱牧斋他们真的被杀了?” 叶向高得知此事后直接后退了几步,整个人差点就没站稳,摔倒在地上。 一时,叶向高突然直接跑到庭院里,朝北跪了下来,吼了起来:“陛下!” 接着,叶向高就哭说道:“士绅连表达不满都不允许,陛下你到底要把我们逼到什么地步,真要逼得有人要不惜冒九族之祸杀你吗?!” 叶向高说着就猛地咳嗽了起来,然后又道:“我大明神宗皇帝呀!您当年若是能让太子尽早出阁读书,让皇长子也尽快有见习之师,何至于有如今这般局面。” “阁老!” 叶初春见此忙把叶向高扶了起来。 叶向高这才站了起来,继续说道:“陛下不懂事,怎么方大兴也不懂事,大家虽政见不同,但到底都是士大夫,他为何要这般斩尽杀绝?” “学生也不知,但学生等的确已经给他的党羽跪下了!但方家公子依旧不肯答应,还向学生等索贿五百万两白银!” 叶初春说了起来。 也顺便编造了一个谎言,颠倒黑白了一把。 “过分!他方家是真要做第二个严家吗?!” 叶向高没有怀疑叶初春的谎话,而是直接相信了叶初春的谎言,并直接这么说了一句。 “所以,如今这方家这等北方士绅助纣为虐,那暴君自然更加猖狂,我江南已是民不聊生,阁老您乃神庙倚重之臣,深受皇恩,难道真要坐视大明因此而亡吗?” 叶初春问了起来。 叶向高听后说道:“老夫亲自给他方从哲写信,问问他方从哲是不是真的要不顾士林情义,使我南北士绅决裂!难道他方从哲是真不怕将来天下大乱后被秋后算账吗?!” …… “仆一直秉持忠心,为国为民,虽不敢言有三杨之才能,但也无愧于心,无论是停征辽饷,还是实行考成法,皆是为了解民之困、肃清吏治,诸公若真觉得仆现在所作所为是会让天下大乱,甚至让仆身败名裂,那么就让仆承担这样做的后果,仆又有何惧之!” 在韩爌、孙如游等朝中大臣质问他为何不救钱谦益等人而不怕将来天下大乱甚至身败名裂后,方从哲直接这么回了一句,然后拂袖进了轿子里,并去了政事堂。 接着。 方从哲待朱由校来到政事堂后就主动说道:“陛下,据户部题本上报,眼下西厂在东南总督冯铨等于南直隶清丈田亩后而重新催缴逋赋后,已催缴得漕粮两千五百一十二万石粮,金花银六百零九万两,白粮一百八十七万石!且已运抵进京。” 朱由校听后点头:“这样一来,国库无疑更加充盈!” 而方从哲则在这时候拿出一本奏本出来,并道:“这说明陛下严政之效已显!真乃可喜可贺之事! 不过这么多粮食进京,而用于目前的军需已是绰绰有余,甚至大部分只能存于京畿;但粮食不比金银,不易储存,也容易遗失,且随着存放时间延长,遗失的会更多; 故以臣之见,既然陛下是欲要让天下士民越来越富庶,这些粮食既然取之于民亦当用之于民为好; 这是太仆寺卿毕自严的奏本,他言,大量漕粮进京,朝廷应当借此机会用以工代赈的机会赈济聚集京城的流民,这样既不使粮食白白坏掉,也能救活许多百姓,还能利用这些流民兴建一些必要的工程,也防止流民生事; 但毕自严又建言,朝廷若真这样做,当如同发百官俸禄用银币一样,给百姓务工者也发银币,并再卖以百姓官粮,如此避免大量粮食直接发到百姓手里而导致京城粮价大跌,而伤京畿农户,也能解决北方民间比南方缺银而导致交易不畅之问题。” 朱由校听后不由得站了起来,笑道:“这个毕自严是个干才!很懂钱法之道!” 方从哲笑了起来:“臣也是这么想的,所以,就在说起此事时,先将他的奏本呈递给陛下您。” “元辅有心了!” 朱由校听后点了点头,现在方从哲这么一提醒,他倒也因此想起了毕自严这个在历史上很有经济才能的官员。 为此,朱由校说后就又道:“准毕自严所奏!着户部立即部议此事。” “臣遵旨!” 方从哲回了一句。 朱由校这时候又说道:“这些有能为的大臣,政事堂都得先记录在案,随时准备大用,比如这个毕自严,很有管钱谷之事的头脑,到时候就让他负责他自己所奏之事,让他替朝廷筹办一粮业局,专营粮食售卖。” “臣遵旨!以臣之见,南京户部尚书崔景荣、文选司郎中范景文皆堪有才能,可堪一用。” 方从哲说了起来。 “那就都记录在案。” 朱由校说着就离开了政事堂,然后回了乾清宫,然后给了几张纸条给方从哲:“还有这些人,你也记录起来。” 方从哲大为惊讶,他没想到皇帝陛下早就暗中记下了许多大臣的名字,而且还有评语,不禁心道:“也不知道陛下有没有记我方从哲?!” 这时候,方从哲拿起第一个纸条一看,只见上面写的是王在晋: 王在晋——善后勤,善统筹调度 第一百七十七章 爱拿数据说话的毕自严 很快,毕自严便升任户部忝设左侍郎兼大明粮业局经办。 所谓户部忝设左侍郎指的是户部增加一名左侍郎官职的意思。 这在大明是比较常见的现象。 比如许多总督就是以兵部忝设左右侍郎的身份总督地方军务的。 毕自严因此便来了户部参加部议。 方从哲也来了户部。 虽然他的官职是内阁首辅,但朱由校现在已经给他加了监管户部的差事,以便于他主持内政改革。 毕竟大明不能直接立丞相来替皇帝执行决策。 朱由校只能让方从哲虽无丞相之名,而有丞相之实。 让其监管户部事,便可以让方从哲在大明内政改革方面有更大的执行权。 内阁兼管六部事,在历史上也有先例。 如高拱便监管过吏部。 但朱由校没让方从哲兼管吏部。 人事的话,朱由校还是想握在自己手里,而方从哲最多可以以辅政大臣的身份举荐官员。 另外,朱由校也没让方从哲兼管兵部。 因为他不可能让方从哲在可以染指财权的同时还能染指兵事。 但即便如此,方从哲现在也算是仅逊色于张居正、高拱二人的大明实权首辅。 所以,在毕自严进入户部后,他不得不先给方从哲见了礼:“见过元辅!” 然后,毕自严才给真正管户部事务的户部尚书兼西厂总督汪应蛟见礼。 “刚下到户部的圣旨,你们想必都已知道,户部现在就部议此事,有不明白的地方,直接问提出此议的毕部堂,然后核算一下,可以拿多少钱粮出来给粮业局,以及加强利国利民之工程营建。” 在互相见礼后,方从哲先开了口。 这时候,户部左侍郎郑三俊先说了起来。 因为大家都是文官重臣,而且,方从哲也在之前的廷议和部议时允许各部重臣畅所欲言,也基本上不向皇帝打小报告,说谁对新政不满。 所以,在这种只有几个重要大臣参与的廷议或部议时,彼此都还是很敢说话的,郑三俊这时候自然也敢表达出自己的内心想法。 “现在天津、通州、京城几个库,合计存粮达三千多万石,结果只能拿来大兴土木,在下实在是不明白,朝廷如此严催逋赋于南直隶士民,催缴其这么多粮食,又有何必要!” 因此,郑三俊说着就加重了语气道:“也因此,底下很多人都说这样做就等于是在横征暴敛!” “这不但导致南直隶民怨沸腾,如今还只能把这些粮食浪费在大兴土木上,还得想着法子去增建工程,不然就只能烂掉!” 郑三俊接着说了起来。 然后,郑三俊才表达出自己的意见,道:“所以,在下认为,与其将这多余之粮用来大兴土木,不如免明年天下钱粮一半,这样以示皇恩,而将今年多征之粮作为明年军粮与京城之需!而户部当以此议封驳内阁所下钧旨。” “直接免天下钱粮,未必能惠及于民,郑公也做过州县官,当知道胥吏与劣绅之害,朝廷若直接轻徭薄赋,是惠及不到大多数百姓的,只会惠及有权势之大户,而朝廷加征的话,却往往会把加征之负担集中到普通百姓身上,而使大户得免,所以,因为国库充溢,而直接免明年天下钱粮一半,是惠及不到所有百姓的。” 户部尚书汪应蛟这时候回了一句。 虽然他和郑三俊同是文官,但郑三俊是官僚世家出身,而他在考中功名前,父辈与祖辈皆是庶民地主,也就是有些田产的自耕农,因此,他对庶民的利益比较在意。 郑三俊则因此反驳起来:“现在朝廷已实行考成法,严肃吏治,另外,两京十三省除按察司、巡按御史外,已增设有东厂反贪司,可以说,朝廷内外,吏治已经大好,汪公为何还担心胥吏坏事?官绅勾结?难道地方胥吏乡宦是真视朝廷铁律为无物?” 问了后,郑三俊就嘴角微扬起来。 “郑公这是什么话,如今朝廷吏治是已经大好,但这种胥吏劣绅之害不是因此就可以根绝的,以汪某拙见,惠民不是轻徭薄赋一句话这么简单,是需要考虑周全的,何况,我大明正税本就不高,只地方加征税高,所以,朝廷中央免正税一半,只对田地多粮食多的大户有恩惠之效,但对正税本就少的庶民而言,并无意义!” 汪应蛟有些激动地说了起来。 “地多的就不是我大明子民吗?若真免钱粮一半,无论是贫还是富,只要是有地之民,就能得五成免税恩惠,并无偏心,而不是将从这些有地之良民手里催缴上来的赋税拿去养活更多的无地流民,这些人大多是因好吃懒做、不勤耕种,甚至不守王法而四处流窜的刁民,养活他们于朝廷有何益处,养活他们只会靠朝廷吃饭的刁民越来越多,到时候更易生事,还不如像现在这样,除了部分能在运河两边当纤夫运粮或服其他杂役而不饿死外,其他体弱病残的直接饿死,以使京畿流民始终维持在一个定数!” 郑三俊问了一句后就继续说了起来。 汪应蛟当即站了起来,两眼狠厉地瞪着郑三俊。 方从哲拉了他一下:“大家都是同僚,这又只是部议,汪公,何必如此动气。” 汪应蛟只得坐了下来。 郑三俊也嘴角微扬着朝汪应蛟拱了拱手:“得罪。” 方从哲则在这时候问起了一直沉默着的毕自严:“毕部堂,用国库盈余营建工程是你提出来的,你且说说,郑公所论如何?” “在下任陕西右布政使时,对陕西的田亩清算过一次,宗藩、士绅占全陕西田地有九成,而这次南直隶的清丈田亩情况已由《皇明报》刊载出来,在下也核算了一下,南直隶虽无宗藩,但南京勋贵与士绅也占田地超九成; 可见,如果真如郑公所言,要免天下税粮一半的话,只会惠及士绅,而不能惠及庶民! 但朝廷对士绅已有优免,而且这次催缴逋赋,之所以一下子催缴齐三千多万石粮,不是百姓积欠税粮严重,而是士绅积欠税粮严重; 因为下官也自己根据《皇明报》和《邸报》所载南直隶催缴逋赋情况做了核算,这三千多万催缴上来的逋赋中,士绅的占据有八成,还有两成也是和士绅有关的大户所欠,要么为其姻亲要么为其世交; 由此可以看出,这次朝廷催缴历年积欠根本与百姓无关! 在下实在不知道郑公何以认为朝廷在横征暴敛,民怨又怎么会沸腾? 事实上,这次南直隶清丈田亩的过程中,还查出了很多庶民因胥吏与当地乡绅勾结而背负重赋的现象,所以,陛下下旨着西厂在催缴逋赋补缴同时也让西厂对其退赋,而这无疑让百姓减少了不少负担,因此郑公所言,有所偏私,不能为凭。” 毕自严回答起来,又把自己带来的册子递给了方从哲:“这是下官所核算的结果,元辅与诸公一看便知。” 方从哲感到很惊讶:“毕公还真是有心,算出整个南直隶的田地情况,不是件容易的事啊!” “是啊!老夫惭愧,户部都未这样做。” 汪应蛟也笑着说了一句。 唯独,郑三俊瞪了毕自严一眼,他很想说些什么,却一时不知该怎么反驳,因为毕自严居然白纸黑字地算了出来,显得有理有据,也把自己刚才的一番言论驳斥地千疮百孔,且因此心道:“好你个毕自严,你在太仆寺是很闲吗,没事算这些做什么!” 第一百七十八章 你们怎么能背叛士林 “另外,郑公刚才言这些京畿流民乃懒怠刁民,其中体弱病残的直接饿死是最好的安排,在下认为此言有失良知,这些流民并非因为懒怠而成流民,若懒怠又何必远离家乡,来到京畿拉纤运粮?另外,他们也非为刁民,若为刁民,要是真好吃懒做,大多直接落草为寇,何必来这里任由官差打骂?” 毕自严问的郑三俊面红耳赤起来,呼吸也有些急促。 郑三俊只得强辩道:“现在每过一个冬季,就会饿死一批京畿流民,也因为这样,京畿流民才能维持在一个定数,而不足以壮大,如果真要用毕公的法子去养活他们,使得本该饿死的一批流民没有饿死,而让京畿的流民越聚越多,到时候一旦发生元末那种因为大量民工聚于黄河两岸而反的事,到时候该如何是好?” “百姓只会因活不下去才反,不会因为人多就反,元末大量修黄河的百姓反朝廷是因为元廷无道,不给其活路,如今朝廷是给其工钱、以工代赈,不但不会导致民变,还会消弭可能发生的流民之乱。” 毕自严回了一句。 “毕公真敢保证到时候京畿一带的流民越来越多后不会发生变乱?不会有邪教趁此机会蛊惑这些愚民闹事?若到时候真因为毕公今日大发善心,而救活了大量流民,使得京畿流民越来越多,然后被邪教蛊惑,乃至造反生事,到时候,毕公可敢向朝廷请罪?!” 郑三俊语气森林地问了起来。 方从哲见此忙说道:“好啦!《礼记》有云,‘人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使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矜、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男有分,女有归’,如此方是天下为公,京畿流民,无论老弱病残,还是青壮,皆为我大明子民,岂能任其饿死?此有悖良善,有悖圣人之道!吾等读圣贤书,怎能如此薄凉! 至于会不会因此导致乱事发生,与流民越来越多没有关系,有关系的是朝廷能不能使其安居乐业、并教化得安分守己,至于邪教更不足为虑,只要百姓们能安居乐业,我圣人之教难道还没邪教谣言更得人心吗?” 方从哲这么一问,就看了郑三俊一眼。 郑三俊直接站了起来,也看向了方从哲,眸露厉色。 他没想到方从哲会突然提出儒家正统理论来批判他,甚至说他有悖圣人之道。 这让一向爱举着儒家正统理论招牌维护自己士绅利益的他有种很难接受的挫败感。 什么时候,四书五经的话也能成为攻击自己的武器了? 这方贼果然难对付的很! 郑三俊又看了一下汪应蛟和毕自严。 他本来是希望可以通过这次户部部议说服汪应蛟和毕自严向士绅让利的,毕竟大家都是士绅。 但郑三俊没想到汪应蛟和毕自严也如此顽固,竟真的把天下庶民当回事。 至于汪应蛟和毕自严为何把天下庶民当回事? 郑三俊也想明白了。 无非就是方从哲的话,儒家经书里就有‘矜、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的言论。 也就是说,这些人是真的把这些言论奉为了圭臬,而践行起来。 郑三俊一时不知道该怎么驳斥这二人。 因为郑三俊意识到,他素来最信奉的儒家之言竟会成为士大夫不顾自己士大夫利益的动力! “你们两书呆子,书读傻了!只记住了汉儒的观点,没记住当今儒学的观点,陛下当以天下之利奉士大夫,而非以士大夫之利奉天下!否则,这样的君父便如圣人所言,为寇仇!” 郑三俊只能在心里如此骂着汪应蛟和毕自严。 但郑三俊没敢直接骂出来,因为他也不能明着说《礼记》里的话不对。 毕竟这是儒家五经之一。 只是《礼记》成书于汉,比较代表汉儒的观点,而汉儒观点已不怎么被现在的士大夫接受,所以,郑三俊也只能在心里表示反对。 “郑公若有异议,坐下回驳便是,不必起身回答,仆虽为首辅,但也只是奉旨与诸公议事而已。” 方从哲绵里藏针地说了一句。 郑三俊则因此意识到自己失态,忙拱手道:“下官失礼。” 然后,郑三俊坐了下来。 方从哲则没有理会郑三俊,依旧看着毕自严:“毕部堂,继续说,你为何提议朝廷增建工程而使京畿流民得活命机会,而这到底是不是大兴土木?” “在下认为大兴土木不能一味言过,寻常小民生活要想安宁需先建屋,国家要想太平得建城以御外虏得挖水渠以利农事,可见大兴土木很多时候是一国一家要求太平安宁所必做之事,若朝廷这次能用国库盈余之钱粮让流民出工兴建工程,便能有以工代赈之效,甚至还能使得工地附近之百姓有生财之机会,流民有工钱后不单单只买粮食吃,还得买附近百姓土布做衣服,还得买柴火取暖,到时候,朝廷增设一钞关于工地附近,即便只征少量榷税,也能增益不少赋税,进而使朝廷赈百姓之花费又能通过榷税的方式回来,这样国库不会因为养越来越多的流民而穷困,甚至会在将来越来越充盈,因为百姓一旦知道有利可图,会不辞辛苦地生产土布、会大半夜的也要去深山里砍柴来卖!” 毕自严这时候也就继续说了起来。 方从哲听后便道:“果然高明!本为惠民却能增收!那就请毕部堂以刚才之言以及核算出户部可拿出多少盈余来增建工程的章程后,再写成户部题本上奏。” 汪应蛟也点了点头。 “是!” 毕自严回了一句。 郑三俊见此还是没忍住问了一句:“诸公真的要一直这样开罪于权贵士绅吗?催缴逋赋与清丈田亩本就是抑制庶民投献于豪门!如今还让无地流民靠务工活下来,甚至还给其充裕工钱带富其他百姓,那谁还愿意投献豪门为佃户?只怕已经是豪门佃户的也会逃来务工,到时候只会令权贵士绅更加不满,诸公可知这样做是在逆势而为,是没有好下场的!” 汪应蛟先说道:“可我们读书做官,不就是为国为民嘛。” 毕自严也道:“但为社稷,不求生死。” 方从哲也点头道:“没错,我们自己也是士大夫,也是权贵士绅,但我们到底是读书人,与庶民不同的是,我们得眼里有社稷,有陛下,有家国太平,庶民未读书,愚昧不知,可以不顾社稷安危,但我们不能不顾,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而这个道是不能忘的,权贵士绅有权有势,取财之路甚多,何必以盘剥庶民败坏社稷的方式取利,否则实在的不合儒家之义!” 郑三俊沉默了下来,他意识到不是他自己有问题,而是方从哲、汪应蛟、毕自严这三个人有问题,心道:“到底不是我东林中人,一味愚忠之辈!圣人之学也学歪了,他朱家的社稷和流民的死活怎能与我士大夫之地位相提并论?!你们怎么能背叛整个士林!” 第一百七十九章 在大明搞基建 尽管郑三俊心里很不满方从哲、汪应蛟、毕自严三人,但他现在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三人将搞基建工程以惠民生的户部题本写了出来。 “谁让掌权的不是自己东林党呢,没办法。” 郑三俊在心里感叹了一句。 而在方从哲进宫后,内阁次辅韩爌在看见方从哲路过内阁时,也有郑三俊同样的感受。 因为他现在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方从哲拿着户部题本直接乘轿去了乾清宫。 韩爌觉得自己这个内阁次辅彻底就只成了个摆设。 “陛下!这是户部关于可拨多少钱粮用于增建工程的题本,请圣上御览。” 方从哲来到政事堂后就将户部题本递给了朱由校。 朱由校展开看了后道:“可以拿出库银五百余万两,粮食七百余万石,这倒是可以做件不小的工程,立即拟旨,着毕自严兼任工部右侍郎兼顺天巡抚,立即会同工部议定兴建什么工程来让这些流民安居乐业。” “臣遵旨!” 方从哲回了一句。 而朱由校接下来则继续问道:“现在京师流民大概有多少?今年饿死者多否?” “回陛下,已不下三十万之数,目前饿死者远少于去年,因今年漕运虽短暂中断,但因王在晋筹粮及时,所以也没有饿死到人,再加上接下来漕粮恢复、且陆续有不少催缴后的粮食进京,所以养活了不少京师流民,而且因为进入冬季后运河结冰,许多粮食只能转陆运,需要人力更多,所以,沿途就又增加了不少流民来京师,而这些新增流民和京师流民皆靠着运这催缴后的粮食进京而暂且续着命,不过,眼下运粮已基本结束,这些流民接下来不得不继续忍饥挨饿,就看能不能饿到明年运河通航。” 方从哲回道。 “这么说来,也就是说眼下京师有闲置的流民达三十多万?正好用来做工程!” 朱由校点了点头,他不得不承认大明的漕运还真是一条经济大动脉,光是靠这漕运吃饭的流民都有这么多人。 而当初江南士绅断漕粮断的不仅仅是军粮,断的也是数十万流民的生计。 好在自己这个皇帝及时用西厂阻止了江南士绅断漕粮的野心,从而避免了无数流民饿死。 接下来,工部便进行了部议。 因为这次大明朝廷搞基建工程的主要目的是用盈余的国库钱粮养活京师流民,而京师流民大多聚集在通州与天津一带,靠漕运为生,所以,工部部议后上本建言疏浚漕运,重修天津三卫卫城与通州城,以及沿途官道。 朱由校则在看了工部的建言后,直接吩咐道:“这还不够,得把这些流民安置下来,重新编户,使其成为京师新民户,要使其安居乐业,不能只是让其不饿死有个草棚可以睡就够了,得让这些流民在这里安家落户,查清家世,不再成为流民,其子孙可以读书,可以出仕,也能有走向富足的机会,而能够有再次向朝廷缴纳赋税的机会。” “陛下说的是,臣等也想过对流民重新编户,但京师已无闲田可分,而编入天津、通州等城中落户,又担心有奸细混入城中,故实在是难以编户齐民。” 方从哲回道。 “据朕所知,天津卫一带多盐碱地,导致抛荒严重,立即下旨,天津三卫改设为天津州,为直隶州,而所有京师流民编户为天津州民户,并选一盐碱地重建新城,作为朕赐给流民们的安置之地,将流民全部安置到这里,城名就叫做天津城,与天津三卫卫城并为天津州四城。” 朱由校说了起来,又道:“原天津同知厅保留,依旧管天津三卫之事,事权不变,天津城再设一通判,管天津城,再设一天津州直隶州知州,为从四品,统筹管理天津四城。” “遵旨!” 方从哲回了一句。 接着,朱由校又在回乾清宫后传来了刘若愚,且吩咐道:“尚工监这边,也派个可靠的人去天津城开设木料、铁料等加工厂,一些技术要求不高但需要很多人力参与的零件制造就从京城迁移到这些地方去,雇佣安居后的流民加工内廷需要的木制与铁制乃至竹制零件,以增大规模,然后再将这些零件运回京城组装,但要注意,核心部件还是得在内廷自己的作坊制造,普通部件让流民制作时,也得分开办厂,让不同流民制造不同部件,以避免他们串联,泄露我内廷之机。” 朱由校有意在北方大搞制造业。而这只是个开始。 “奴婢遵旨!奴婢这就去办。” 刘若愚回了一句。 接下来,毕自严在接到皇帝旨意后便正式开始负责所议工程。 首先是天津三卫城、通州城的整修以及天津城的兴建还有官道的整修。 朱由校直接给了毕自严六十个户部员外郎和工部员外郎的编制,各三十个,让毕自严荐举一批士子担任这些官职,并和毕自严一起组成一个工程组,而毕自严担任工程组总督办,负责领导这些士子一起执行该任务。 按照以往的模式,是需要毕自严自己花钱请幕僚,然后让幕僚具体负责毕自严所负责的事。 但为了提高政务效率和底下具体执行者的积极性,所以,朱由校就直接增加了官员编制。 大明果然是不缺想做官的官员,许多举人贡生在因为知道毕自严可以给他们员外郎的官职后,所以,都积极地来找毕自严,求着毕自严荐举他们,尽管毕自严现在所做的事不符合士绅阶级的利益,但对许多渴望权力而迟迟未能做官的士绅个人而言,这却是让他们进入仕途的好机会。 要知道,在吏部报名求一个知县乃至县丞官即便求到官职的机会很少,一般都要等好几年才能求到,依旧有不少举人贡生排着队等。 如今毕自严手握六十个六部员外郎的官职名额,士绅们自然是踊跃来报名的。 因为大明读书人实在是太多了。 而官位的确不多。 因此,毕自严很快就举荐好了六十名员外郎,然后他就带着这六十名员外郎开始规划出天津城的范围,并开始招集流民到这一带,编户设坊,然后任命坊正,再以坊为单位组织这些流民开始建城造路。 …… 位于天津左卫尹家湾的一处运河岸边,一群流民在这一带结草棚而居,他们的主要职业就是给运河里的进京船拉纤。 只是现在运河已经封冻,进京的船越来越少,连漕船都已经不再运粮,所以,他们现在的活很少,自然也没多少粮食收入可挣的,也就只能在这个寒冷的冬天里忍饥挨饿。 在他们不远的地方,就是朝廷的官仓。 官仓绵延数十里,而且因为今年催缴逋赋得力,朝廷增收不少,粮仓增加了不少。 但因为有官军保护这些粮仓,而这些流民也当惯了顺民,即便饿死也没谁敢来抢粮仓。 “爹爹,我饿!我还很冷!” 一没衣服穿的男孩唐豆芽战栗地对问着属于无数京师流民一员的唐有山说了起来。 使劲在自己儿子身上搓着产热的唐有山看了一眼草棚外漫天的飞雪道:“儿啊,再忍忍,再忍一天,我们再喝那碗粥!这眼下马上要过年,没什么运粮的活了,如果不忍,我们就活不过这个冬天了!” 唐豆芽点了点头:“娘呢?” “嘘!别问你娘,小心让人听见后去寻挖你娘出来吃!” 唐有山忙提醒起唐豆芽来。 唐豆芽乖巧地点了点头,饿慌了的他,只看着自己爹爹那干瘦的膀子。 而就在这时候,外面传来兴奋的喊声:“有活啦!有活啦!” 此时的草棚外面,许多流民兴奋地喊着,以此来提醒自己的同乡,奔走相告。 第一百八十章 原来皇上会救自己这些人 唐有山也激动地忙走出了草棚,却看见一穿着红袍的官老爷正在许多青袍绿袍官爷的陪同下站在前面的高坡上,正俯视着他们。 唐有山因此跪了下来,朝毕自严等人所站的方向磕着头。 他之所以这样做,一是因为他知道自己和自己儿子不用再挨饿了,因为有官家老爷的出现,就意味着自己这些人有活干了,或者有被赈济的机会。 二是他在运河边当纤夫久了后也知道穿红袍的是大官,再加上在百姓们眼里,当官的都是文曲星老爷下凡,也就虔诚的跪了下来,希望可以靠前面那个官老爷不再挨饿。 “饿死的就地掩埋,饿得走不动的,先抬到粥棚,赐一碗粥续命,走得动的先全部召集起来,宣读圣旨,然后告诉他们立即准备去天津城做活!” 毕自严这时候无暇顾及那些把他当神明一样跪拜的流民,只吩咐着自己底下的官吏兵丁们应该怎么做。 饿得没力气的唐豆芽也被抬到了粥棚喝了一碗粥。 而唐有山则和其他还能走动的流民接下来就从官差这里得知了事情原由,知道是远在京师的皇上给了他们这恩典。 虽然对于流民们而言,皇上就和天上的神仙一样遥不可及,而且让人心生敬畏,但他们从未真正切身体验过皇帝真正带来的好处。 而现在,他们才开始意识到皇上是可能会在他们要饿死的时候救他们一把。 没多久,唐有山一家和其他流民一样皆扛着被褥和锅碗瓢盆,在官差带领下,往新划出的天津城而来,开始在这一带变成城市居民。 唐有山等一批青壮很快就被募集起来给打三合土。 泥瓦匠与有烧砖技艺的还被组织起来砌墙烧砖。 基础工钱是五钱银币一个月,但有绩效提成,而且,这些流民中有技术的提成系数更高。 所以,如果一个流民拼命工作的话,一个月一两收入是不成问题的。 这个收入在这个时代已经算是高薪,至少不会再有饿死的情况出现。 因此,这些来建造天津城的流民们在天启元年的冬天干得非常积极,热火朝天,不辞辛苦。 但他们不知道的是,他们能有这么个不饿死或不用忍饥挨饿的机会,只是皇帝和少部分有良知的官员的一个行为。 而在整个统治阶层中,大部分人是不愿意这么做的,也不愿意让别人这样做的。 …… “什么,那贱民他不卖他女儿了?” 举人孔闻謤听到自己一名叫锄药的小厮说后,当场坐起身来,惊愕地问了一句。 “回老爷,是的,那叫鲁二的说皇上派了一青天大老爷来,给了他们新活路,在天津城建新城,还修新官道,他因为会烧砖,所以工钱不少,顶以前好几个月的收入,养个女儿已经没有问题,所以就不想卖了!” 这锄药回答了起来。 “丢人现眼的家伙,你怎么不打死那叫鲁二的贱民,本老爷看上的人,哪有他说不卖就不卖的份!” 孔闻謤气得一脚踹向锄药。 他准备邀请黄道周等人回曲阜礼拜孔庙,然后再于年后进京参加会试,所以,也就与黄道周等到路过了天津一带。 而也因此,孔闻謤在一次外出时碰巧看见一流民之幼女算得上是美人胚子,也就动了禽兽之念,而要将其买下,便让自己小厮去处理此事。 但孔闻謤没想到自己的小厮居然没把这件事办好,亏他已经夸下海口要拿出一绝色小女童供自己结交的几个士林好友赏鉴。 所以,孔闻謤才因此颇为不悦。 “唉,孔兄何必因这小事而置气,一贱民之女而已,怎有扬州瘦马有意思!没了就没了,到时候去扬州,小弟请你骑扬州瘦马如何?” 一扬州举子劝了起来。 “我难咽下这口气,不把这姓鲁的打死,夺回他女儿,我孔闻謤颜面何存?!” 孔闻謤咬牙说了起来。 而这时候,黄道周这时候也劝道:“还是算了,孔兄,这次招募流民兴建天津州城是圣命要求,让毕自严一干人去做的,你这要是去强抢了那鲁姓之女回来,容易惊动到毕自严这些人,也就容易让上面知道,到时候不利于你参加会试。” 孔闻謤听黄道周这么说,只得坐了回去:“也罢!黄兄说得对,本公子何必与一贱民置气!只是这方从哲、毕自严一干奸党又要做什么,这才在南直隶残虐完江南士绅,就又要借着大兴土木的事捞钱不成?” “奸臣当道,哪能有什么好事,夺士绅之利养京师流民,然后趁机将国库之银卷入私囊,不过是谁都看得出来的伎俩罢了!” 黄道周说了一句。 “这些贱民如草芥,今年饿死一批,明年又会来一批,何必管他们生死!方从哲、毕自严这些人真是让人恼怒,害得我连个女童的买不了!玩兴大减。” 孔闻謤颇为郁闷地说了一句。 “据郑公言,他们这样做不仅仅只影响吾等蓄奴纳婢,将来还会夺我等役使民夫之利,一旦这些流民靠朝廷得以生存,甚至重新变为有产之民,我们就不得不减地租而避免佃户逃走,不得不在用民夫时给予工钱,而不能直接役使!这是在损我等士绅之利而沽名钓誉。” 黄道周说了起来,又恨恨地道:“郑公说,更让天下士大夫不能不警惕的是,九边所需漕粮和京城皇室与百官所需白粮已经累民(这里指地主),如今朝廷还在北方大兴土木,养活流民,那将来无疑使得民耗加剧,而将来赋税难减也!” “这暴君奸臣,他们到底是做什么,他们是要学张居正、王国光那些人,荼毒尽我士大夫不成!” 扬州举子湛嘉晟听黄道周这么说后,也重重地将桌子一拍说了起来。 …… 一处会馆内。 吏部左侍郎赵南星和郑三俊正并列而坐。 而且,还赵南星把一封信给了郑三俊:“郑公,这是叶公托人带进京的信,是给方从哲的,你先过目一下,明日我再去内阁拖韩阁老交给那姓方的!” 郑三俊听后颇为惊讶:“怎么叶公会给方从哲写信?” “自然是因为如今朝政,叶公也是看不下去了,在南直隶残虐士绅,如今又在北直隶大兴土木,方从哲等人如此胡作非为,换作是老夫,也无法安心地养老!” 赵南星说了起来。 郑三俊点首,然后看了起来,看后才道:“叶公终于给方从哲直接写信了,若方从哲再执迷不悟,叶公也不会放过他的!” 第一百八十一章 陛下!臣袁崇焕,可五年增税百万! “老爷,叶向高怎么说?” 柳氏因见方从哲在看叶向高的信,就忙问了一句。 方从哲笑了笑道:“还能这么说,虽然明面上只是问候我身体,没有说其他,但他一前朝首辅,突然来信,就已经说明了一切,无非是想问,我是不是真要与天下权贵士绅为敌。” 柳氏忙问道:“那老爷打算如何回他?” 方从哲则想了想道:“虽然是私信,但老夫也得给陛下看看,让陛下裁夺。” 说着,方从哲就哼了一声道:“这个叶向高也好意思来威胁老夫,李三才当年差点被神庙治罪就是他力保的,还有之前通敌的那个王化贞,此人也是叶向高的门生,老夫没拿这些人来威胁他叶向高已经够给他情面了!他如果真要对老夫下手,那老夫也不会对他太客气!” “那老爷真的打算与天下权贵士绅这么为敌下去吗?” 柳氏这时候问了一句。 方从哲看了自己妻子一会儿,沉吟片刻后,才道:“老夫何曾打算与天下权贵士绅为敌了?老夫只是未曾打算与那些眼里没有陛下没有朝廷的权贵士绅为伍而已!你应该记得去年苏淞巡抚孙承宗解银三百万进京的事,以老夫猜测,像我们方家这种通过经营崇文书铺而与皇家共分天下利的不只我方氏一族,等将来陛下亲掌兵马更多,改革更加彻底后,这种不以盘剥本国士民而替皇家取利于外的权贵会越来越多。” 柳氏听后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只深思起来。 而方从哲接下来则果然把叶向高的信交给了朱由校。 朱由校看了叶向高写给方从哲的信后,笑了起来:“这个叶向高,知道问候元辅,却不知道问候朕,可见,在他眼里,是没有朕的。” 方从哲自然明白皇帝这话里的意思,笑道:“臣认为,叶公怎么说也不敢眼里没有陛下,即便他曾辅佐过神庙,也为固国本一事出力甚多,使得国本得保,而国本之争也终究未掀起大的变故,但他到底是我大明臣子,而陛下是君主,他岂敢眼里无陛下?请陛下明鉴!” “这个叶向高是挺爱参与国本之争!善于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朱由校则突然笑着说了这么一句。 方从哲也只是微微一笑,然后说道:“那请问陛下,臣要不要回他,该怎么回他?” “他不是问候你身体吗,你就说你健朗的很,打算再为朝廷效命二十载!” 朱由校回了一句。 “臣遵旨!” 方从哲回了一句。 “流民编户进行的如何,天津城与京畿城墙与官道修补工程进行的如何?” 朱由校这时候继续询问了起来。 方从哲回道:“毕自严他们已经在开始编户,已按陛下您的谕示,将来自各地的流民打乱混编,确保同乡不在一起,以避免聚众闹事,建城与修城修管道的砖窑厂已经增建了二十处,且已经组织五万多流民负责此事。” 朱由校听后点头,然后对魏忠贤吩咐道:“东厂那边派出精干力量去天津,继续盯紧点,流民编户的过程中,许多混入流民中的细作会因为被查家世时暴露,或者因为同乡太少而暴露,而只要发现的,先严审,再直接斩杀!” “奴婢遵旨!” 魏忠贤回了一句。 而接着,朱由校又继续问方从哲:“天津城通判官的任命,吏部给出部推名单没有?” “回陛下,吏部已经给出部推名单,有宛平知县袁崇焕、武清知县华允诚、保安州知州王铎。” 方从哲回道。 袁崇焕? 朱由校没想到自己会在这个时候听到袁崇焕的名字。 “这袁崇焕为何被推荐?” 朱由校问道。 “回陛下,袁崇焕本是邵武知县,因他曾上本说他自己通过访问退伍老兵而知晓边镇军务,并表示愿调边塞,且保证能在三年之内平定辽事!故而深得御史侯恂等称颂,吏部左侍郎赵南星也盛赞其才,但臣认为此人虽有大志却到底有些爱纸上谈兵,便升他为宛平知县,以使其手腕,此人倒是有些手腕,任宛平知县后倒也敢打击豪强。” 方从哲回了起来。 朱由校听后点了点头,心道:“三年平辽?是因为现在辽事没有崇祯时期那么糟糕,所以,少了两年?” “宣他来见朕!” 朱由校知道袁崇焕在历史上颇具争议,但无论如何,他对袁崇焕最深的印象就是两件事。 第一件事是爱夸海口,如历史上袁崇焕刚兵部主事后不久就上疏言守山海关他一人就能守住,后来被崇祯召见后更是立下五年平辽的目标。 第二件事是杀了毛文龙。 朱由校现在宣见袁崇焕,倒也很想看看袁崇焕会因为天津城建造的事在自己面前立什么大目标。 很快,朱由校就见到了还未到四十岁的袁崇焕。 一时,袁崇焕向朱由校见礼后,朱由校就问了起来:“袁崇焕,你可知吏部部推你就任天津通判的事?” “回陛下,臣略有耳闻。” 袁崇焕心里狂喜,他知道皇帝问这个,意味着他这次升官稳了。 “那你告诉朕,你如果任天津通判,你会给朕治理出一个怎样的天津城来?” 朱由校问道。 袁崇焕听后想了想,根据他的经验,上位者都喜欢听那种很有志气的话,甚至立的目标越动人越好,不管能不能实现。 于是,袁崇焕便道:“陛下,臣若为天津通判,臣保证可在五年之内,让天津城富比扬州,民不下十万之户,赋税所纳不下百万两白银!” 朱由校听后暗自感叹:“果然是个爱吹牛的!” 但朱由校因此还真不敢让袁崇焕任天津通判,他真怕袁崇焕完成不了,自己也跟着被打脸。 而且朱由校觉得,袁崇焕这个爱夸海口的优点可以利用一下,让其担任外交大臣,或许能有不错的效果。 所以,朱由校也就说道:“爱卿乃大才呀!但当天津通判有些委屈了,朕有意让你以礼部郎中身份出使朝鲜,去朝鲜宣扬我大明之威,宣教我大明之盛,以避免朝鲜将来和东虏勾结,并让朝鲜答应助辽饷除东虏之患,不知爱卿意下如何?” 第一百八十二章 趁流民编户时清洗建奴奸细 袁崇焕听后激动不已,他甚至担心皇帝说完就后悔,立即回了一句:“臣谢陛下隆恩!” 毕竟礼部郎中是正五品京官,比天津通判不知道要香多少。 所以,袁崇焕自然是十分愿意的。 朱由校因此笑着点了点头,道:“很好,那爱卿认为,你能让朝鲜拿出多少粮食助饷?朕问的是粮食!” “陛下,朝鲜素来慕我天朝,以臣之见,只要臣对其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朝鲜国主至少能让臣在一年内带回五百万石粮助辽!” 袁崇焕再次夸海口回道。 “非常好!起居注,把袁爱卿今日廷前召对之言,记下来!” 朱由校肯定着袁崇焕,没有半句责备的意思。 而袁崇焕因此越发的意气风华,自以为眼前这位皇上真因为自己的志气之言对自己颇为青睐。 朱由校接着看向方从哲:“尽快拟道旨意,安排袁崇焕去朝鲜,天津通判让华允诚担任。” “臣遵旨!” 方从哲回了一句后就看了袁崇焕一眼,他不得不承认眼前这位后生是自己见过的官员里最自信的,不由得腹诽道:“以大明之国力,拿出五百万石粮也得颇费周章,他袁崇焕真能以三寸不烂之舌去朝鲜搞到五百万石粮?难怪他会招赵南星他们这些东林官员喜欢,都好说大话也!不过,此人只顾夸夸其谈以取悦天子,将来若做的事出了差错只怕会让天子更失望。” 接下来。 袁崇焕便成了礼部主客司郎中,并准备在年后去朝鲜,见朝鲜国主。 而方从哲也按照朱由校的嘱咐给叶向高回了信。 不过,方从哲给叶向高的回信内容很快就被郑三俊和赵南星知晓。 “方从哲说他身体健朗,还能继续为朝廷效命二十载,意思很明显,无非是他并没有打算因此急流勇退,是要打算继续把朝廷祸害到底,还要祸害二十载!” 郑三俊看了方从哲给叶向高的回信内容后不由得对赵南星如此说了起来。 “这并不意外,光是崇文寺都能给他方家带来不少好处,他方从哲自然不愿意舍弃大权,接下来,就只看叶公怎么对付这老东西了,我们不是他方从哲对手,只有叶公能收拾此人。” 赵南星叹了一口气,然后说了起来。 “也难说,只要当今天子还宠信这方从哲,他方从哲就依旧会权倾朝野,何况如今,这方从哲身边还有一帮读腐了书的支持他。” 郑三俊接过话来。 “当今天子宠信方从哲,无非是方从哲支持他搞新政,以我看,当今天子是个好大喜功的,我最近发现了一位很适合为天子新宠臣的官员,此人就是宛平知县袁崇焕,曾上本言三年可平辽,而且此人已经被陛下下旨召见。” 赵南星说了起来。 郑三俊听后点了点头:“说起辽事,若当年袁公为经略,只怕辽事早已平定,而不是拖到现在还未平定,这熊蛮子真是一缩头乌龟,因为有方从哲保着他,没人敢弹劾他,而方从哲也只知道盘剥我士绅,尤其是在我江南士绅,却半点心思也不花在辽事上!” 赵南星正要开口附和,而此时,他的一在外面监视情况的心腹家奴走了进来:“老爷,吏部传来消息,陛下已下旨着袁崇焕去朝鲜。” “去朝鲜做什么?!” 赵南星突然站了起来,颇为失望地说了一句。 “难道不是应该让袁崇焕留在京师吗,怎么会调离出京师!” 赵南星不由得说了一句。 …… “明廷已派了一名叫袁崇焕的官员去朝鲜,明显是针对我大金,得尽快想办法把这个消息带回大金。” 扮作京师流民的建奴细作杜楼神色严肃地对另一名扮作京师流民的建奴细作万俟承说了起来。 万俟承则看了一眼离自己这些人越来越近的明廷官员道:“可眼下这些明廷官员开始对这些流民进行编户,查家世,问族谱,十分的严格,还得指认同乡,这样一来,我们很容易暴露,要把消息传出去就更难了。” 杜楼也皱眉道:“是啊,这该死的明廷不知道怎么就突然管起这些流民的死活了!这下子我们反而都不好藏身了!” “说来还是如今这个大明天子难对付的很,上任后就没让我大金的日子好过过!” 万俟承说了起来。 “你们在嘀咕什么!怎么还不来报籍贯家世,往后躲什么!” 这时候,一名官差指着万俟承和杜楼这边的人吼问了起来。 而万俟卨因此更加慌张。 站在周围的东厂值守人员因此也产生了怀疑,持刀走了过来。 “怎么办?东厂的人注意到我们了,我们要不要怎么编个家世?” 万俟承慌张地问了起来。 这时候,东厂的人已经先走了过来,问着杜楼:“你是哪里人,你的同乡都有谁,你的父母、祖父母、外祖父母,分别是做什么的,叫什么名字?立即回答,否则就跟我们走一趟!” “草民,草民,草民”,杜楼先跪了下来,但事发突然,他一时还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有辽东的口音。” 这时候,一东厂里的人说了一句。 杜楼听到了这人的话,因此直接撒腿就跑。 但东厂很快就一弩箭射中了他的小腿,使得他倒在了地上,然后一东厂的人直接一脚踩在了他头上:“想跑?!” 接着,这东厂的人就吩咐道:“带走,还有另外几个和他站一队的,也带走!这些人很可能是建奴细作!” 于是,万俟承等建奴细作也被抓走。 …… 与此同时。 诏狱里已经在开始审讯因流民编户而查出来且抓回来的建奴细作。 “再报一次名字,何时开始给虏贼做细作的?” 此时,田尔耕就问起了一名建奴细作。 “武文春,万历四十七年。” 这细作回答了起来。 “带走!与已经勾结的细作一起,直接处斩!” 田尔耕吩咐了起来。 很快,武文春就被带了出来,此时,在诏狱外的空地上,已经跪满了数十名被查出来的建奴细作。 “大汗万岁!” “大汗万岁!” “大汗万岁!” 一些建奴细作因此喊了起来。 “砍!” 奉旨监斩的魏忠贤因此寒脸喝令起来。 一声令下后,负责砍杀这些细作的刀纷纷落下。 咔擦! 咔擦! 咔擦! 这些细作全部被斩杀。 被这些细作供出来的其他细作也先后被清洗,建奴在关内的情报势力大减。 而就因为把流民编户这么一件事,一下子让厂卫人员清洗了建奴不少细作。 朱由校对此自然是非常满意的,在得知大量建奴细作被清洗后,不由得对魏忠贤和田尔耕说道:“很好!趁此机会,继续狠狠清洗一次东虏打入我大明内部的细作!” “遵旨!” 魏忠贤和田尔耕回了一句。 而魏忠贤则在这时候说道:“陛下,奴婢还有一件要事需要禀报。” 朱由校因此让田尔耕退了下去。 而田尔耕退下后,魏忠贤才立即说道:“陛下,东厂密报,有举子孔闻謤等诋毁君父、且抨击朝政,言流民乃贱民,皆该饿死。” 第一百八十三章 东厂用大炮办案 “全部处死!” 朱由校直接丢下了这么一句。 自朱由校即位后,东厂增强力量已有两年多,眼线已密布朝野,而也因此,朱由校可以更有力量地铲除对他不忠的人。 而像孔闻謤这些数名举子一起出行的情况,自然也会东厂的眼线趁机混入,以防止这些举子聚集在一起设计什么阴谋。 一旦发现谁对朝廷不满、对皇帝不满。 朱由校也不会客气。 自然是直接肉体消灭。 虽然朱由校承认自己做的残暴,但他就是不让别人说,说了就得被杀。 不然的话,朱由校都觉得对不起自己的暴君之名。 反正朱由校已经不在意什么名声不名声的,他现在宁肯逼得天下人都违心地说他是千古一帝,也不会用委屈自己的方式去大度的放过这些骂他的人。 就像明仁宗朱高炽。 朱由校很欣赏朱高炽的内政能力,但他对朱高炽因为一个文官喷他而气死的行为很是不以为然。 在朱由校看来,作为一个皇帝,要想不被人骂,讲道理是不行的,得用刀去砍,把脑袋砍断了,嘴巴自然就封了。 甚至只要刀砍得够狠,稍微有点眼力见的,其脑袋都会自动封嘴,知道如何用脑袋指挥嘴巴说好话。 当然这样肯定有人会说皇帝你闭塞言路,会造成万马齐喑,会让断了天下士人的脊梁。 但朱由校在总结了历史后发现,爱抬杠的不一定是骨头硬。 朱由校记得崇祯朝在李自成进入北京城前夕一个叫光时亨的死活不肯让崇祯南迁,拼命抬杠,显得特别刚硬,结果转身就投了李自成。 在朱由校看来,如果真正代表华夏脊梁的人真要对胡来的皇帝不满,想要反抗暴政,不会一边在背后狂哔哔,骂自己是暴君,一边又享受着自己这个暴君给予的特权,而是直接来个举兵造反,然后来句“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朕即天命,世间一切权力皆乃朕赋予,说话的权力也是朕授予的,可不是随便想怎么说就怎么说的。” 朱由校看着魏忠贤离开的身影,腹诽了这么一句。 …… 静海县境内一段运河处。 孔闻謤、黄道周、湛嘉晟一干举子正坐着一艘装饰豪华的大船往南而去。 虽然现在运河已经封冻,但孔闻謤一干举子依旧坐船而去,因为坐船比做马车更舒服,而且,这种豪华大船内部是就像是一移动青楼,自然是比马车更加适合他们一干人边走边赏雪。 至于动力自然是由沿河的纤夫提供。 纤夫们用绳子在运河两边将大船硬拉着前进,虽然拉得很慢,但也的确比坐马车稳。 不过,这些人用的是公款。 在大明朝,官员与士子侵扰驿站是常见现象。 沿途的驿站官员自然不敢得罪这些家世不简单的举人老爷,被迫用驿站的名义花钱雇佣附近的纤夫来为孔闻謤等人拉船。 因此,当东厂的人赶来这里后,就看见冻结如白练的运河上,一艘张灯结彩的大船正缓慢前进者。 船两边皆是衣不蔽体的纤夫在雪地里蹒跚前行者,喊着号子,呼气如雾; 而船里的士子则在温暖如春的船舱里高声大笑着,时而还有女子娇笑声。 “拦住这艘船!” 负责执行此项任务的东厂珰头费瀚这时候喊了一句。 顿时,两队身着玄色曳撒衣的东厂番役如往这艘大船而来,宛若两游龙,没多久就并排在了封冻的江面上,立在上下皆白的雪野间。 这些东厂番役是推着炮车来的。 因为天启皇帝朱由校将兵仗局与军器局合并为军械制造局并募集了大量工匠,且以奖励制度提高工匠积极性后,大明火炮的产量呈指数级上升的趋势,虽然单个工匠铸炮效率没有提升多少,但大明人多,所以,大明现在火炮产能很高,装备很充盈,即便是东厂这种特务机构,也有自己的火炮。 而现在东厂的番役就打算直接用火炮轰击那艘大船,而懒得派人上去追,以避免被这船上的豪奴造成伤亡,毕竟许多豪强也都自备打手,甚至私藏火器,因而,东厂现在很多时候办案也得用打仗的方式来办案。 至于炮手,东厂倒也不缺。 因为大明有很多退伍营兵,东厂招募了大量退伍营兵。 在朱由校看来,这些退伍营兵属于有军事技能的人,让其退伍回乡简直是浪费,而且这些退伍老兵一旦自身破产后要么落草为寇要么投身豪门做豪奴打手,无论哪种情况,都会增加社会不稳定性,给朝廷增加维稳成本,还不如自己这个皇帝再招回来,留着自己用。 反正朱由校现在有的是钱,靠尚工监给徐家买纺纱机以及和徐家经营棉纱和崇文书铺分红,内帑除了存银数千万两外,每年进项也已不少,花重金雇佣这些营兵充实东厂和锦衣卫是不成问题的。 所以,这也算是皇帝有钱后的好处,有了钱,自然就可以雇佣职业士兵,而增强皇权的威势。 东厂里营兵出身的番役中不少都是边镇老炮手,操起火炮很熟练,且精准。 所以,这些东厂番役出现在大船后面后,就立即开始填弹点燃了火炮火绳。 轰! 轰! 轰! 很快,就是数声炮响响起。 佛郎机炮的炮弹狠狠地朝这艘大船砸来,刺破凛冽冰冷的空气,直接砸在了这艘大船上。 这艘大船顿时猛烈的摇晃了起来。 船内的孔闻謤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正抱着一女子乱啄,就因此直接啄在了地上,当场碰碎了门牙。 很快,就有女子惨叫了起来。 孔闻謤也带着满是血的嘴骂了起来:“那些纤夫是怎么拉船的,信不信老子让人打死他们!他娘的,去叫他们当头的来!” 但这时候,大船又猛地摇晃了一下。 孔闻謤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哎哟”一声。 其他举子也跟着惨叫不断。 黄道周也一时站不稳,只向外看来,却因此发现了的东厂的人,不由得面色大惊:“是东厂,是东厂的人!他们有火炮!” 一东厂小珰头也在这时候喊道:“东厂办案!立即停船!全部下船跪好,否则,格杀勿论!” 拉船的纤夫见到这一幕已经开始自觉地停了下来。 而船上的人也都乖乖地下了船。 第一百八十四章 敢对皇爷不忠,圣人后裔也得杀! 不久后。 风雪肆虐的河面上,身着华服的孔闻謤等人就这么乖顺地跪着。 因为船舱里一直烧着来自长白山的无烟木炭,所以,在温暖如春的船舱里,讲究风度的孔闻謤等人也就没有穿很厚的衣服,此时,他们跪在外面也就冷得直打哆嗦。 再加上雪又在使劲的下着,还越来越大,这些跪了一河面的孔闻謤等人没多久就如傲立于雪中的寒梅一般,绽放出许多白花来。 两边的纤夫们都颇为惊骇地看着这一幕。 因为他们从来没有看到过这种场景,以往这些高高在上的大老爷们居然会有一天这么惨地跪在冰冷的河面上。 孔闻謤等人是真的惨。 他们本来就没穿厚衣服,本来就四体不勤,柔弱不堪,如今自然是扛不住这样的冷。 一个个如被电了一般,抖个不停。 东厂的人走了过来,其中费瀚则直接喝令道:“孔闻謤、黄道周、湛嘉晟过来!” 孔闻謤先看了看四周,然后先站了起来:“学生就是孔闻謤,学生是圣人后裔,上面是要对学生网开一面吗?” 湛嘉晟和黄道周因此也站了起来,走了过来。 黄道周还主动问了一句:“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你们东厂为何要拿我们?” 费瀚举出了圣旨,道:“你们诽谤君父,目无法纪,当斩!” 这时候,黄道周与孔闻謤等人听后如被雷击,当场木然站在原地。 “跪下!” 一干东厂番役这时候大喝一声,直接踢了黄道周与孔闻謤等人膝盖一下,使其跪了下来。 “胡说!我们有没有诽谤君父,你能有什么真凭实据。” 黄道周质问起来。 “锄药,你的细作身份已经结束,可以回归东厂了。” 这时候,费瀚喊了一句。 而跪在后面且唯一提前穿了一件棉袄的锄药从后面走到前面来:“东厂辰字辈番役李桂见过珰爷!” “你且说说,他们是怎么诽谤君父,做了哪些见不得人的事。” 费瀚继续吩咐了起来。 而这李桂则拿出一叠信件来:“是!这是他们的信件,内有言皇爷是桀纣的地方,这些信件皆盖有他们的私印,另外,这是小的所记他们的涉诽谤君父诽谤朝廷的言录,他们说了大明朝廷应该早亡的话,我家主子孔举人还说还不如真让东虏造反成功!灭了我大明,反正他孔家将来依旧是世袭贵爵。” “没有,我们没有!” 孔闻謤忙矢口否认起来,且对李桂大骂起来:“锄药!你这狗奴才,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你竟敢出卖我孔家,出卖圣人之家,你还想不想活!” 李桂没有看孔闻謤的眼睛,只继续朝费瀚弯着腰。 他的确早就投奔了东厂。 没办法,做孔家的奴才,被打死都没人说句话不说,关键还没有自由,而且,李桂不得不承认的是,自己这位叫孔闻謤的主子虽然是举人,但却对底下奴才丫鬟十分残暴。 而投奔东厂,虽然要冒着被主子打死的风险给东厂提供眼线,但只要在给东厂服务的契约时间到后离开孔家后就能获得新身份,不但有户籍还能有一笔丰厚的赏银,和一笔比较体面的差事。 所以,像李桂这样的豪门家生奴是真的抵不住这样的诱惑,而且他家人早已没了,他也就更敢出卖孔家了。 不过,孔闻謤现在的确对于自己奴才的背叛则感到非常愤怒,这种愤怒甚至让他在此刻忘记了恐惧。 孔闻謤暴跳如雷起来,直接就扑向了李桂:“你这个狗奴才,你怎么能背主!老子要剐了你!要把你千刀万剐!” “放肆!” 费瀚直接踢了孔闻謤一脚,将其踢倒在地:“李桂现在是皇爷的人,是我大明子民!不是你孔家的奴才,你给本官放尊重点!” 然后,费瀚才道:“既已人证物证确凿,就立即封档上报,并将这些不忠的人全部斩杀!” “是!” 东厂番役回了一句。 湛嘉晟先被一东厂番役拖了过去。 湛嘉晟因此挣扎起来:“你们,你们干什么,我是举人老爷,我家世代官宦,出个三个部堂!” 黄道周也忙道:“我没有诋毁君父,我没有说这些,是他们说的!我一句话都没说,我没敢说啊,这位珰爷明鉴啊!” “那你为何没有阻止他们,为何没有把他们诽谤君父的话上报,可见你一样心里没有皇爷!” 费瀚说着就亲自拔刀朝黄道周走了过来,且问了这么一句。 黄道周一时语塞,不知该作何回答,只吞吞吐吐道:“学生,学生……” 一时,黄道周突然想到了什么,忙道:“不对,你们这圣旨肯定是假的,你们是在矫诏,皇帝不会下这样的圣旨,皇上怎么会杀我们,皇上如此仁爱的圣君,怎么会杀我们!你这是矫诏!” “放你娘的屁!你说矫诏就是矫诏?不过只是没有经过内阁和六科的中旨而已,但这又如何,我东厂办案从来只听中旨的!皇权特批,明白吗?” 费瀚说着就一刀朝黄道周砍了下。 咔擦! 黄道周人头落地。 这个明亡后不久就主动认清为正统,还在写明朝史料时,以新朝之民口吻写明事,诋毁其他人,只为江南士绅唱赞歌,而本人虽然没有仕清,但支持自己学识仕清的江南文士代表因此提前离开这个世界。 “你们不能杀我,不能杀我,我是圣人后裔,我是圣人后裔啊!” 孔闻謤此时也喊了起来。 “老子又不是读书人,管你是什么圣人后裔!敢对皇爷不忠,圣人后裔也得杀!” 一东厂番役说着就一刀朝孔闻謤砍了下来。 很快,孔闻謤也被斩杀。 待处决完所有诽谤皇帝的人犯后,东厂才离开了这里。 而其他还跪在河面上的人则不少已经被吓晕了过去,即便没吓晕的,也一时没有回过神来。 两边的纤夫则目送着东厂离开,他们没有因为东厂这样粗暴执法而感到愤怒,而只感到畏惧。 …… “启禀皇爷,孔闻謤等诽谤君父的逆犯已被正法,其罪证已行文大理寺存档,另外,这是我东厂眼线李桂所记的关于这些逆犯犯君之言,请您过目。” 魏忠贤在得到孔闻謤等人被处决的消息后就立即进了宫,向朱由校禀告了此事。 朱由校因此接过了魏忠贤手里的东厂专用语录记本,打开看了后,直接将这本子摔在了地上:“好一个大明亡了,他孔家还是高门世家的言论!” 魏忠贤忙匍匐在地:“皇爷息怒!” 朱由校在长呼了一口气后道:“这个曲阜孔府,东厂也得盯紧点!要是有什么不老实的地方,立即告诉朕!” “奴婢遵旨!” 魏忠贤回了一句。 第一百八十五章 迟早灭了孔家 朱由校在提起孔家时,没有称衍圣公府。 因为朱由校心里没打算尊重这孔家,还要将其捧为贵族名门。 同时,他这也是向魏忠贤表明态度,让魏忠贤知道自己这个皇爷想要孔家什么样的消息。 毕竟朱由校早就决定将来要找机会抄了灭了没廉耻的曲阜孔家。 “皇爷这是要我收集孔家的罪证,这样孔家没有罪证,我也得编些出来,不过想必也不用这么麻烦,这些公府侯门不可能没几件杀头的罪!真要严查的话,抄家灭族都有的是理由找。” 魏忠贤因此腹诽起来。 “叶向高给方从哲写了封的信,却能够通过内阁到达内阁首辅的手里,可见这人虽深居乡野,但于朝中影响力还是很大的,最近,东厂可查出了他什么情况没有?” 朱由校这时候继续问起魏忠贤来。 魏忠贤有些忙紧张起来,回道:“回皇爷的话,奴婢无能,东厂一时还没查出这叶向高做了什么出格的事,以奴婢之见,这叶向高与许多人不同,他回乡后从不主动结交官员,即便是福建地方官员想要见他,他也会拒绝,只一些士子会主动以求学为名去拜访他,而他在乡里也不为非作歹,也颇约束族人。” 朱由校听后点了点头,且冷笑了起来:“朕就知道!你们东厂也查不出他什么来,他这种人,是不会让人轻易抓到把柄的,要不然给方从哲写的信就不是问候身体了,而是直截了当地威胁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叶向高和方从哲是至交好友呢,也就方从哲主动把信给朕看,朕才因此明白,不然,朕要是通过你们查出来,朕还以为他叶向高和方从哲在暗中勾结。” “皇爷说的是,这叶向高是个老道的,他不会以阴谋对付人,但他能让那些爱操弄阴谋的人听他的,奴婢虽然没查出叶向高什么来,但奴婢据东厂奏报知道,整个士林中,十亭人有七亭人都认为他叶向高是治世良臣,大明非他不能中兴,不仅仅是士林,许多武将也这么认为。” 魏忠贤说了起来。 朱由校拧起了眉头,又问:“他在知道朕杀了钱谦益这些人,以及之前在南直隶催缴逋赋的事后,有什么反应?” “嚎啕大哭!而且跪北而哭,说皇爷您这样会让天下大乱,一幅很是痛心疾首的样子。” 魏忠贤回了起来。 朱由校只是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朱由校知道大明皇帝容易落水,也不仅仅是落水,反正后宫里常常闹事故。 如嘉靖朝也发生过一次宫女差点勒死皇帝的事。 这些都让朱由校不得不对后宫的安全倍加小心。 而朱由校因为方从哲的提醒也有些怀疑叶向高这个虽然远在天边却能让人时刻都能感受到其影响力的人在自己后宫布局。 所以,朱由校现在不得不对叶向高倍加在意。 但现在朱由校也只能把这份疑窦埋在心里。 因为如今还敢在他后宫里动手动脚的人肯定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自己如果表现的太明显的话,只会让对方更加小心,以至于更难抓到对方的马脚。 当然,朱由校相信方从哲所说,就算自己后宫还有外面一些政治势力的眼线,目前也不会危及自己的生命安全。 首先,这样做实在是风险太大。 毕竟整个后宫现在被朱由校管控的非常严,内厂和东厂互相监督,羽林卫和锦衣卫互相制衡,所有妃嫔都被限制在乾清门以内的区域的活动,而不能随便到乾清宫来,所以要想行刺自己这个皇帝,是非常难的。 其次,想要除掉自己,怎么也得先找个可代替自己的人当皇帝才行,不然天下真的大乱了,对谁都没有好处。 而崇祯朱由检已经被朱由校自己管教起来,别人已经没有再下手的机会,自己的皇子也还没出现。 所以,真要有人想对朱由校身边的人下手,一时也选不到好机会。 “也不知道叶向高在收到方从哲的回信后是什么反应。” 朱由校心里如此嘀咕起来。 …… 叶向高这里的确收到了方从哲的信。 “他方大兴到底是被灌了什么迷魂汤!竟执迷不悟到如此地步!” 叶向高直接撕碎了方从哲给他的回信,在看了方从哲回信说要继续为朝廷效命二十载以后。 因为叶向高明白方从哲的意思是还要支持皇帝改革下去,对权贵士绅继续动刀子。 叶向高不好直接说皇帝,也就只能把气发泄在方从哲身上。 一时,叶向高越想越气,竟吐出了一口血来。 “阁老!” 叶初春忙扶住了他。 而叶向高则摆了摆手,在叶初春的搀扶下,坐回到了椅子上,然后说道:“认命!” 叶初春听后抿紧了嘴,道:“可是,这么认下去的话,何时才是尽头,现在又出来个毕自严,他和汪应蛟等一起要重建天津城,还要重建官道,让三十多万流民活下来,还要在京师定居,这样一来,南方之民将不得不养更多的北方之民啊!” “另外,学生刚刚得到消息,最近发生了一件事,孔闻謤和黄道周、湛嘉晟这几名举人被东厂的人处决,原因是其奴仆告发他们诽谤君父!而这奴仆就是东厂的线人,现在这东厂的人真是无孔不入,仗着背后有皇权依仗,用各种手段收买豪门家奴,还用重金招募退伍营兵,现在东厂办案也是用大炮火器,和西厂征税一样,这些都是因为内帑现在进银甚多,使得这些天子鹰犬实力大增,且越发凶狠,而我们这些人将要无时不刻不处在天子的监视中。” 叶初春附在叶向高耳边低声说了起来。 叶向高听后急促呼吸起来,颇为痛心道:“这,这!” 接着,叶向高就突然一拍椅背,叹了一口气:“也罢!这都是该受的罪,且待将来!” “阁老说的是什么将来?” 叶初春问了起来。 “不可说!不可说!” 叶向高看了他一眼,想了想后,最终还是没有选择把自己的做的事告诉给叶向高。 叶初春有些失望,但很快就掩饰了过去。 这时候,叶向高之子叶成学急忙跑了进来:“老爷!西南反了!” “西南反了?!” 叶向高听后急忙站了起来,问了一句。 叶成学点了点头:“四川永宁宣抚司奢崇明已起兵攻打重庆,但重庆未克,后又打遵义、纳溪、长宁、永川、荣昌、隆昌、壁山、攻陷合州、江津、兴文、内江、新都、安岳,扬言要直取成都。” “天下将大乱也!” 叶初春兴奋地说了起来。 而叶向高则瞅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这时候,叶成学则继续说道:“那边有官员派人加急传信过来,要问问您对策,说是否需要暗中让奢部闹大更大一些?” 叶向高则摇了摇头:“不可!让他们尽心配合朝廷所派经略剿贼,不要乱来!要心有社稷,不能因为对某些奸臣不满,就不顾了天下安危!” “那儿子就让人这么回信。” 叶成学回道。 不过,叶向高这时候则继续说了起来:“无论如何,这次西南也出了事,还是能说明很多问题的,朝中有人倒行逆施,以至于内讧加剧,人心思变,这西南起兵或许只是个开始,蒙古、倭寇,乃至西洋番、安南等只怕也会不老实,或许有的藩王也会开始不老实,大明亡国不远矣!希望朝廷能及时悬崖勒马,不要真的要等到局势不可收拾的地步,老夫有预感,这次西南之事将来越闹越大!” 叶成学听后明白了过来。 而叶初春则想了想,直接说道:“闹大了才好!闹大越大,我们就越有机会让方贼下台!” …… “西南反了?!” 这天早上,朱由校就从王承恩这里得知了这消息。 第一百八十六章 把瞎哔哔的御史给朕砍了! 朱由校也不锻炼了,直接疾步来了政事堂,道:“到底是反了!” 方从哲也忙起身说道:“回陛下,袁可立奏报说,这奢崇明起兵后直接绕开泸州,北上攻打重庆,摆明了是有备而来,以为城中有内应,但内应已提前被他关押起来,所以,奢崇明攻打重庆未克,只得转攻其他地方。” 朱由校听后点了点头,问道:“这个奢崇明可攻陷了哪些地方?” “已攻陷合州、江津、兴文、内江、新都、安岳,扬言要直取成都,目前其部大军主要集中在成都一带,臣想他奢崇明应该是缺粮,不然,他不会在突然折向成都一带,那一带打下来也不好守,唯独粮多。” 方从哲回道。 朱由校点了点头,他不得不承认,方从哲到底是万历朝就开始当首辅的人,在军事上也有些老道之处,一眼就看出了奢崇明的短处:“应该是袁可立他们提前进行了坚壁清野,逼得他奢崇明不得不先抢粮。” 接着,朱由校又道:“拟旨给袁可立,让他放心会剿此贼,朕授他尚方宝剑,凡有剿贼不力者,无论文武,他皆可先斩后奏,五省兵马,他皆可先调再上奏,将新收上来的金花银拨五十万两解送四川,作为死难军民抚恤银,锦衣卫和崇文寺立即增派力量去四川,没错,崇文寺也去,组织可靠有能力的文督员向周边汉夷百姓宣讲奢崇明部之恶行!锦衣卫则要加强力量监视其他土司,谨防有土司也跟着起兵作乱。” “臣遵旨!” 方从哲有些惊讶,他没想到皇帝陛下会如此有条不紊地做出决断,似乎早已料定奢崇明会反一样,不由得心道:“陛下是怎么做到的?” 这时候,方从哲又拿出一奏本道:“陛下,御史侯恂弹劾袁可立,言其经略西南不力,致使奢崇明造反!并请朝廷将其革职拿问,另换大臣!” “砍了!” 朱由校直接大喝一声。 “临阵换帅乃兵家大忌,他一个御史瞎捣什么乱!将其首级传送四川给袁可立,令其放心统兵,另外,发明旨于都察院和六科,在叛乱平定之前,非朕召见不得妄议军机,不得弹劾参与平叛的文武大臣,否则皆以通敌构陷罪论处!” 朱由校深知,大明的军事战争失利时很多都跟朝堂内的言官在后面瞎逼逼有很大关系。 所以,朱由校得把言官爱对军机之事指指点点的行为给制止住,就算要弹劾某指挥作战的文武官员作战不力那也得战争结束后再说,或者在皇帝主动下旨询问后再说。 不然的话,这样瞎逼逼,既会让前线的人心思难定,也会让后方的决策者容易对定好的战略产生动摇。 方从哲倒是没想到皇帝陛下会在军机之事这么狠厉果决,毫不心慈手软。 对于扰乱军机的言官,直接就先砍了再说。 这简直是指挥军机之人应有之素质。 因为方从哲虽然也没掌过兵,但他也知道慈不掌兵的道理。 而也因此,方从哲当即回道:“陛下圣明!这样一来,既让朝堂上的文武百官不心浮气躁,也能让带兵的袁可立等人安心,从而尽心做事。” 朱由校没有继续说这件事,而是安排了另外一件事,并道:“最近东厂查到一些涉嫌曲阜孔家的事,一叫孔闻謤的举子竟然说大明亡了与他孔家无关,即便大明亡了,他孔家依旧是贵爵高门!朕承认他说的倒是有道理,这曲阜孔家可不一直在历朝历代都颇受恩惠嘛,但这是一圣人世家该说的话吗,他祖宗提倡的忠孝,他们忘了不成?!” “想必衍圣公府子弟太多,一时管教不到也未可知,陛下何不下旨严饬其罪,并令衍圣公具本回奏对其族人不忠之罪的认识!” 方从哲说了起来,他自然也清楚衍圣公府的品性,但他没想到还真的有衍圣公一族的人敢说出如此大言不惭的话。 “朕就是这个意思,先下道旨意,派个传奉官去问问,问问他衍圣公其族中打算如何处置这样的不忠之人,再问问他衍圣公府的人是不是真不打算为我大明的臣!” 朱由校说了起来。 “臣遵旨!” 方从哲回了一句。 …… “处斩?!” 御史侯恂在接到旨意,愣了半天。 “带走!” 但这时候,锦衣卫已经朝他走了过来,并将他押了起来。 侯恂这才回过神来:“饶命啊!陛下饶命啊!臣不过是就事论事啊!再说,御史风闻言事本为乃本职啊!臣冤枉啊!陛下!” 侯恂欲哭无泪,他其实真的只是没事给袁可立上上眼药而已。 毕竟作为御史,他虽然官位比袁可立低,但他却有对袁可立的合法伤害权。 而加上袁可立之前的确和他有些私怨,毕竟袁可立做地方官是出了名的敢得罪豪门。 所以,侯恂就顺势弹劾了袁可立一把。 但侯恂没想到,这一弹劾居然弹劾得要掉脑袋。 “斩!” 当顾秉谦一声令下后,侯恂顿时就人头落地,然后其首级立即用石灰处理装箱,急递送往四川。 都察院和六科的言官们因此都被震慑得集体噤声。 本来每逢这种战乱突然发生时,是言官最爱哔哔的时候,如同天灾发生的时候一样。 叫你皇上不听我的,这下好了,有事变了。 这明显是有地方官员治理不力,不然怎么可能有这样的乱事。 言官们早已摩拳擦掌地准备大肆对跟这次西南造反的官员弹劾一番。 有怨的报怨,有仇的报仇。 即便没有仇怨的也想着准备弹劾一波顺势收一波贿赂。 可这下好了。 皇帝不准言官在战事结束前对前线带兵的文武官员瞎逼逼了,只准在战事结束后说话。 可战事结束后,弹劾已经没有意义。 如果是打败了,那大家就得收钱保他们。 如果打胜了,人家刚立了功,这个时候去弹劾人家不是找罪受吗? 所以,言官们大多数只想在战事发生时哔哔一顿,而不想在战后去算账。 但现在侯恂的首级逼得他们只能先闭嘴。 想说话却不准说话,言官们心里有多难受可想而知。 不过,作为皇帝的朱由校和参与军机的重臣可就耳根清净了许多,也总算是可以全身心地集中到军务处理上来。 衍圣公孔贞宁此时的心情也非常难受。 因为孔闻謤被朱由校下令斩杀让他感到非常受辱。 毕竟按照曲阜孔家的辈分,孔闻謤还要比孔贞宁高一辈,而孔贞宁也就更加恼怒,不由得失去理智地哭道:“这凤阳朱家,到底是流寇之后啊!竟擅杀我叔父!我孔门受其敕封,真是耻辱啊!传我的命,把府里所有朱家皇室的赐赏都给我烧了!我孔门不与这样的流寇暴徒为伍!” 而恰巧,在这之后没多久,朝廷的传奉官也到了,且宣读了朱由校要衍圣公孔贞宁上本奏明其府里打算怎么处置孔闻謤并表明一个对朝廷的态度。 孔贞宁接了旨后,更加气愤:“我堂堂圣人后裔自当礼待,岂能说杀就杀!还有那背叛我孔门的叛奴,他朱家但凡有点脸面,怎么能收留这样的叛奴!让老夫上本?那老夫就说说此事,胤植,你立即写,就说我孔门中人皆沐圣人余德,素来知礼,族叔闻謤更是品德贵重,岂会有不敬之言?实乃叛奴构陷!陛下既为天子,自当崇礼尚德,似李桂这等十恶不赦之叛奴,就当以国法磔之,然如此,到底伤天子仁德,故请天子将叛奴李桂发还孔家,使孔家维护门风!” 孔胤植听自己父亲这样说,不由得道:“父亲这样做是否太过了,一旦惹怒天子怎么办?” “怎么,难道他还能灭了我衍圣公府不成?” 孔贞宁问着就又说道:“他凤阳朱家,不过流寇之后,如果没我儒林支持,他们能成皇室?他要是敢灭我孔家,那他们就做回了流寇!” 接着,衍圣公孔贞宁就用拐杖敲击地面,咬牙问:“要老夫给个说法,那他朱家还要不要这江山!” 第一百八十七章 陛下英明啊! 朱由校是在孔闻謤等在京师天津一带被处决后不久就立即下旨让衍圣公孔贞宁对朝廷忠诚度进行表态的。 而衍圣公孔贞宁也在朱由校的圣旨到达山东后前一刻通过私人渠道得知了孔闻謤被东厂处决的事,然后就收到了朱由校的圣旨。 所以,孔贞宁现在即便按照圣旨立即写了奏本,也还得有段时间才能递送到京。 也因此,皇帝朱由校和方从哲这些皇帝的亲信大臣们,此时还不知道孔贞宁的傲慢态度。 朱由校现在不得不把心思放在军务上。 毕竟现在大明要同时面对两场兵事。 不仅仅是还未彻底解决的辽东战事,还有刚刚出现的西南战事。 为此,朱由校特地将他身边擅长军事谋划的文武官员都叫到政事堂,参与军机。 “奢崇明的叛乱,虽然让大明接下来不得不陷入两线作战的境地,但也不必太过焦虑,这只是说明旧的土司羁縻制度已经不合时宜而已,在将来有必要进行改土归流,不然,这些拥有地方实权的土司一有机会就依旧会挑动底层夷民造反。” “而这些有实权的土司造反后也不会造成太大的势,因为首先他们的教化程度本就不及汉人,在战争上的表现就是纪律差,对底层的汉夷百姓都是以烧杀劫掠为主,其次没有强大的粮草保障能力,只要战事一受挫,就容易陷入困局,所以,朕相信袁可立完全能够平定这次叛乱,西南的这些土司成不了大气候。” 朱由校首先对这次的奢崇明叛乱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然后,朱由校就继续说道:“不过,我们虽然在大势上清楚这些西南土司成不了大气候,但也不能不重视,因为这关系到朝廷需要花多少民力财力物力去平定这次叛乱,朝廷需要有个总的谋划,需要知道如何趁着这次西南平叛的机会让朝廷更有利,让西南在将来更太平。” “陛下说的是,纵观历朝西南番乱,皆未有不平定者,然皆弊在于耗损钱粮无数,盖因西南用兵有三难: 一、民族成分复杂,西南地区,汉夷杂居,因为风俗不同,故而矛盾常有,甚至夷民中也有生番、熟番之别,熟番易受朝廷管束,然生番易受土官挑拨,彼此也有矛盾; 二、地势复杂,多易守难攻地,大军进攻难以速达,而小股兵马急进又易遭伏,且交通不便,所以,粮草运输困难,许多道路,连骡马都不能用,只能用人驮运; 三、气候不定,雨水频繁,多瘴气时疫,通常西南用兵,死于沙场拼杀者少,死于疫病者多; 以臣之见,朝廷要想在西南一劳永逸,得先安其民,对为恶之番官以狠,对底层百姓,不分汉夷,一律以招抚为主,分化其势,进而可孤立叛乱者; 其次,要想节省钱粮,一开始得花足钱粮,使将士用命,一鼓作气地剿灭叛军,从而避免叛军做大且四处流窜,最后不可催促带兵督抚,因为西南用兵需等天气适宜时果断出击,而若朝廷为求速达,不顾实际情况,一位催促带兵督抚进兵,容易适得其反。” 总督过四川、贵州、湖广军务,且参与过平定番乱的王象乾提出了自己的见解。 朱由校对此表示了肯定。 而接下来,朱由校又让参与过播州之乱的陈策等老将发表看法。 陈策本以为自己这些老将在京师只是教教后生辈带兵,但他没想到皇帝陛下还让他们这些老将参与军机,这让他心情很激动,毕竟作为打了一辈子仗的老将,谁不想在军务上说道说道。 所以,陈策等老将皆很积极地发表起了自己的看法。 陈策最先开口,且直接指明近年来西南土司作乱频繁的原因,说西南如今敢作乱,主要还是因为朝廷内弊丛生,首先是卫所军户大量逃走,最后成为西南各土司的农奴,从汉民变成夷民,而这些军户不乏善冶铁、制火器的,因此造成西南土司军事实力大增,野心也跟着膨胀,所以,陈策认为朝廷应该提醒官军不能轻视这些西南土司的战斗力,可能也有不少火器。 童仲揆则根据自己掌四川都司多年且参与过播州之乱全程的经验,指出了四川哪些土司忠诚度高、哪些土司忠诚度低,以及还拿出了一份提前研究出来的四川各城池的防御重要程度。 朱由校很庆幸自己没有像原有历史一样在辽东经略一职上换掉熊廷弼,而没有使得辽事败坏,也就使得陈策、童仲揆这些熟悉对西南作战有丰富经验的老将没有像原有历史一样战死沙场,而是成了自己在军事上的顾问,使得自己这个皇帝可以更全面的了解西南地区的情况。 不过,朱由校倒也没同意接下来陈策和童仲揆主动申请去西南带兵打仗的请求。 因为,朱由校还是更希望借着这次西南战事练出一批能带兵的年轻将领出来,而老将们还是适合留在京师,替自己参谋军机,同时替自己培养军事人才,毕竟人才是不能断层的,不能一遇到战事就只指望老将去解决,而不给年轻人表现的机会。 何况,大明将来还会有很多战事,需要很多指挥才能突出的战将。 然后,朱由校又让王象乾和陈策等人对其他地方的军事威胁,如东虏、蒙古等也进行了分析,以确定如何把控全局。 而在议定好大明全局性的军事战略后,朱由校便让王象乾将这次政事堂所议定的关于西南战事和帝国军事全局战略的所有看法以写成圣旨的形式,发给袁可立,让袁可立作为参考。 而圣旨只是对西南战事进行全局性地指导,不提出明确的命令,所以,袁可立依旧需要自己去思考如何指挥整个西南的战事,并符合大明全局性军事战略的要求。 因此,接下来,一道道关于军事方面的圣旨从政事堂发了出来。 政事堂一下子似乎成了大明帝国的最高军事机关。 而大明军机要事的决策参与者也在悄然间发生了变化。 以前是大小九卿加科道言官以廷议的方式决议军机,皆是文官,但现在一下子变成了只有少数官员参与,明显没以前那么皿煮,但却不再只是文官参与,开始有作战经验丰富的武官老将参与。 这些老将因此表现出了很大的积极性,童仲揆甚至嫌兵部的地图不行,根据经验连夜亲自画了一幅四川地形图出来,然后在被召到政事堂再议军机时,直接拿出来,建言天子和其他大臣以他的图为参考。 除此之外,帝国中央的军事决策效率明显快了许多。 以往廷议扯皮一个月都还没确定出战略。 而现在,几乎没花几天时间,朝廷中央就议定出了全局性的军事指导,也提前在河南、陕西、江西、福建等地换了一波可靠的官员进行战略预备,以防止战事扩大后不可收拾。 袁可立现在还没收到天启帝的指示性圣旨。 此时,他刚收到了侯恂的首级。 “陛下英明啊!” 袁可立收到侯恂首级后,当即笑了起来,且喝道:“传令升帐!” 第一百八十八章 斩杀蜀王府的人 袁可立麾下文武官员很快就来了袁可立的军帐,并看见了侯恂的首级,也得知了皇帝直接斩杀弹劾袁可立的言官的事。 这些文武官员们因此皆对袁可立添加了一份敬畏之意,对袁可立的服从性增加了不少。 因为现在他们都知道天子会为了袁可立杀一御史,自然也明白天子是十分信任袁可立的。 除此之外,这些官员们也松了一口气,心想总算不用自己在前线冲锋陷阵时,言官在背后瞎逼逼了。 这时候,四川右布政使朱燮元就说了起来:“陛下圣明啊!这样一来,大家就不用管言官了,也不用把军饷拿出很多去贿赂这些言官,而可以更多的用在打仗上面,这样一算,下官认为,西南战事至少已经成功一半了。” “此话有理!” “不过,部堂,以下官之见,由此事也能看出天子的意思,明显是要我们必须平定奢崇明叛乱,甚至不惜以杀言官的方式来表达其态度,而我们只能打胜,不然,一旦战败的话,只怕到时候,那些言官会更加凶狠地咬着我们不放。” 四川巡抚徐可求点了点头,在肯定朱燮元的观点后,就向袁可立表达了自己的看法。 袁可立则站起身来,双手扶着腰间带,道:“的确不能怠慢,不过,这次我们准备充分,倒也不用担心能不能平定奢崇明的叛乱,现在本官唯一担心的是,会不会有其他土司跟着起兵!而要防止其他土司跟着起兵,奢崇明的永宁土司必须打得好!让其他土司死了这个心思!” “既然现在不用在乎京城里那些言官的感受,那不如把朝廷拨的银子和粮食更多用在安抚民众上。” 朱燮元这时候继续说了起来,且站起来道:“启禀部堂,据下官所知,奢崇明部多为我汉人投充,其中军户最多,他们并不是真心要跟着奢崇明一起反朝廷,不过是被裹挟而已,而下官有个策略,可以不费一兵一卒,便可以削减奢崇明一大半的势力,而下官的策略就是用钱粮招抚这些投靠奢崇明的汉人甚至是底层夷人,下官任四川藩台期间,大力垦荒,如今已垦荒出数万顷良田,正准备招募流民耕作,以复播州之乱以来的民生凋敝之象,如今不如直接招抚这些人,给他们谷种,给他们良田,让他们弃戈矛而成良农。” “此策甚好!此事就由你朱藩台去做,本官亲自写到手令给你,你可先调拨库银二十万两、粮十万石,守佛图关,秦将军已去解成都之围,而奢崇明部若攻成都不力,必会来图重庆,要图重庆就必走佛图关,本官也会让人放出话去,让人知道重庆粮食主囤于佛图关,到时候就在佛图关聚歼奢崇明部。” 袁可立点首回道。 “下官领命!” 朱燮元立即拱手。 接着,袁可立浓眉一挑,看向了其他官将:“奢崇明现在兵围成都,但他一时半会拿不下成都城,因为,本官已提前让总兵李维新和都司杨惟录、黄秋栋各率三千精兵于上月集于成都,且在成都囤粮三十万石,并让兵备副使徐如珂指挥诸军,所以,只需等秦良玉的大兵一到,里应外合,他奢崇明必弃成都。” “经略英明!” 徐可求、朱燮元等回了一句。 “我们在这之前已经坚壁清野,让川南与川东各府将粮秣集中于重庆与成都两地,且禁绝商旅,而现在又是冬天,野外也没什么猎物可打,所以,他奢崇明的大军现在应该还是处于缺粮状态,而他一旦打不下成都,就必会再来重庆,在其来重庆之前,我们得先给他设下套。” 袁可立说着就喊了起来:“总兵杜文焕!” “末将在!” 重庆总兵杜文焕立即起身回了一句。 “副总兵李仕奇!” 遵义副总兵李仕奇也立即起身回道:“末将在!” “参将王建中!” 泸州参将王建中也回了一句:“末将在!” 而接下来,袁可立才命道:“持本官手令,你们立即率军往江津方向集结,随时准备围攻奢崇明部叛军!” “领命!” 这几名武将立即回了一句。 在安排好这一切后,袁可立就继续和四川巡抚徐可求一起守在重庆。 不过,袁可立把重庆城的防备全交给了徐可求,而只一门心思放在派自己招募的四川老营兵替自己打探其他土司的情况,尤其是势力更大且也有些不安分的水西土司。 所以,袁可立在安排好一切后,就没把心思放在平定奢崇明部的身上。 另外,袁可立依旧采取更严厉的坚壁清野政策,将四川和贵州的粮秣都主要集中在了成都、重庆、贵阳这些大城。 而袁可立接下来也陆续收到了朱由校给他的圣旨,他发现朝廷和他的想法很一致,也是让他防备其他土司联合作乱,继续做好囤粮与集中兵马等待围剿的准备,却没有规定他必须平叛的时间期限,因此,袁可立也就更加安心地应对起西南战事来。 “部堂!锦衣卫千户梁通等发现有商旅往巴县方向而去。” 这一天,袁可立刚率领自己的标营在重庆城外视察,其标营总兵邓起龙这时候就向他禀报了一件事。 袁可立则肃然说道:“全部带过来!” “是!” 很快,这些商旅就被带到了袁可立面前来。 一名商人还颇不畏惧,且挣脱开了押他的兵士,喝道:“你们干什么!放开老子,我们是蜀王殿下的人,你们最好识相点!” “全部砍了!所带物资全部抄没!” 袁可立直接丢下了这么一句。 “是!” 邓起龙是跟着袁可立从辽东来的,对袁可立自然是言听计从,自然也就忙回了一句,然后同负责查探重庆附近是否有商旅出行的锦衣卫千户梁通一起带兵将这一伙商人当场斩杀! 咔擦! 咔擦! 咔擦! 一时,刀声不断。 而这也再次展现出袁可立铁腕的一面,同他以前在苏州推官任上敢打压豪强一样。 他似乎不会因为谁而改变自己定好的事,也不会对触犯他所定规矩的人网开一面,明显是天生的带兵之才。 而且,这样的效果很好,接下来,没再有任何一支商旅敢犯禁离开重庆府。 接下来,邓起龙走到袁可立这里来汇报道:“启禀部堂,这支商旅的物资竟抄没后发现一半是粮食,一半是火药,这些商旅果然是居心不良者!” “继续严查,现在奢崇明部只能靠这些商旅提供粮食,我们必须断绝他的这条路,谁敢违令,格杀勿论!” 袁可立说了一句,就没再说什么。 而这时候,一棉甲松垮的铺兵策马而来,且一到袁可立面前,就下了马,然后跪在了袁可立面前,到:“蜀王殿下和四川左布政使朱童蒙来信,要您速调精兵去解成都之围!” 袁可立直接把信撕掉,神色威严道:“着什么急!告诉蜀王殿下和朱藩台,这时候不能慌!成都之围会解的,若他们再干扰军务,本官可不会客气,到时候会先持尚方宝剑斩他朱童蒙,再向陛下参劾蜀王殿下!” 袁可立对于此次西南战事显得很是智珠在握,没有一点慌张。 第一百八十九章 奢崇明气急败坏 事实上,袁可立的确有稳操胜券的底气。 因为他就任五省经略后早对可能会发生的西南土司叛乱做了充分的准备。 王象乾对朱由校说西南用兵有三难。 而他对这三难早就有了相应的对策。 对于民族成分复杂的情况,他要求各级官员对汉夷百姓一视同仁,并用重金招募了来自西南不同土司的番民和汉地川兵组成了他的标营,由邓纪龙统帅训练。 如今,这些番民已成为他在动员各地番民的助手,使得袁可立可以在主政西南后不但很快募集到一大批汉人流民,还募集到许多番夷流民。 而这些流民被他招募后,他便利用这些招募起来的流民去解决在西南用兵的第二个难点,即组织这些人在奢崇明叛乱前就在四川各府修缮官道、修整驿站。 这样一来,使得这些流民既可以靠做工生活,又不会在奢崇明叛乱后被奢崇明的叛军裹挟起来,组成更大规模的叛军。 不仅如此,袁可立早就在心里预演过奢崇明一旦叛乱后会如何进军,甚至预演过多次,也由此确定了自己可能要怎么调兵,并在自己官军一定行进的路上提前做好了后勤支援。 首先,袁可立早就组织流民在这些地方先增建了桥梁。 其次,袁可立还在这些路上增设了驿站,并在每处驿站提前准备好了马槽与水缸,还派专人在这里准备吃食,并在马槽里放满豆料。 所以,当秦良玉带兵驰援成都时,其部兵马可以轻装急进,沿途不用停歇,士兵可以随时喝到水,吃到米饭,而随军马匹也能随时吃到豆料。 不仅仅是秦良玉部,杜文焕、李仕奇、王建中这三支往江津集结的官军也因此后勤压力大减,一路风驰电掣地往江津而来。 除此之外,对于王象乾提出的西南地区气候多变,疫病肆虐的特点。 袁可立还早在每处驿站设立了临时医馆,预留了从各地募集的郎中,并准备了充足的药材。 一旦有官兵在沿途生病,会及时被收留,而不用跟着大部队行进且传染其他士兵,另外,袁可立还遵照朱由校之前就对各官军下达的关于露营行军皆必须饮开水的圣旨要求,让各驿站的水缸里所装的水皆是烧开的水。 当然,这一切的一切都和天启皇帝朱由校离不开关系。 毕竟这背后都是需要大量钱粮支撑的。 而朱由校靠在江南催缴逋赋与清丈田亩,使得国库收入大增,多了不少粮食,进而提前给了四川一百万石粮,作为战略储备。 后来,朱由校又陆续调拨了一批粮食白银到四川,所以,才使得袁可立这个经略可以得心应手的在四川提前招募大量流民,提前做好各类战前准备。 说白了,打仗打得就是钱粮。 朱由校如果不对江南士绅狠,袁可立现在不可能这么从容的对付着奢崇明的叛乱。 而也因此,奢崇明没有想到他刚围攻成都不到一天,秦良玉就率领着白杆兵到达了新都。 “他娘的,这石砫的六千白杆兵是飞来的不成!这么快就到了新都,你们得到消息是真的?” 奢崇明一脚踢翻了自己面前的火盆,对前来给自己同胞消息的诸生朱清贵问了起来。 这朱清贵忙回答道:“学生不敢骗您,是我们藩台老爷亲口带的口信,秦良玉一到新都,就派骑兵于昨日深夜向兵备副使徐如珂送了她石柱兵已到达新都的口信。” 这时候,奢崇明之子奢寅久也摔帘进来道:“爹!新都方向的确发现大量官军,是秦良玉的白杆兵。” “混账!他石砫土司怎么如此为他朱家卖命!” 奢崇明一拳重重地砸在了桌上,直接把桌子上的茶盏砸翻,倒出一桌子的茶水来。 帐内的人因此皆不敢再言语。 良久后,奢崇明才纷纷道:“着周鼎率其部三万兵马立即去新都牛马镇,给我拦住秦良玉的白杆兵!” “是!” 奢寅久回了一句。 而奢崇明则看向了朱清贵:“你们的粮食呢,怎么还没有送到?!” 因为袁可立提前在四川、贵州坚壁清野的缘故,使得奢崇明攻下的一些州县城几乎没有存粮。 所以,奢崇明的数万兵马从出兵以来,除了对汉夷百姓进行了一番奸淫掳掠外,增加民怨外,他们到现在依旧就没有得到很好的后勤补充,毕竟各类官库所存的粮食都被清空,普通百姓的存粮根本够不了他数万大军的消耗。 所以,本打算抢一把各地官库而趁机招兵买马做大做强的奢崇明部叛军现在都还不得不挨饿。 如方从哲所料,奢崇明现在围攻成都,也只是因为看中了成都的存粮,而不是从军事上考虑,成都值不值得攻打。 而也因此,现在奢崇明只能寄希望于背地里和自己勾结的一些士绅。 朱清贵忙回道:“陛下容禀,现在袁可立下令自重庆开始,下江的民船一律禁止通行,川内商旅禁止通行,所以,粮食实在是难运,如今,我们想办法让人以蜀王府的名义运了五千石粮食和三千斤火药来,至于何时到,学生实在是不敢保证啊!” 奢崇明已经称帝,建国号“大梁”,所以,这朱清贵会称他为陛下。 而此时,奢崇明在听朱清贵这么说后,直接愤怒地掐住了朱清贵的脖子,咬牙道:“当初是你们说明廷暴君当道、奸臣盈朝,这袁可立更是纸上谈兵之辈,没有多少能耐,老子听了你们的话,才最终决定起兵造反,怎么他娘的,这袁可立不是你们说的那样无能,甚至还很是厉害,先让老子扩充不到兵不说,还提前坚壁清野,让老子抢不到粮食,逼得老子去打重庆、攻成都这种大城!你们到底是何居心。” 这朱清贵被掐红了脸。 奢崇明见此还是丢开了手:“让你家老爷直接在城里响应,开了成都城门!不然,老子饶不了他!” “咳咳!” 这朱清贵先咳嗽了一阵,然后跪了下来:“陛下息怒!现在统领成都诸官军的人是徐如珂,袁可立给他一道手令,逼得成都所有文武都听他的,我家老爷虽然是左布政使,可没什么兵权,实在是开不了城门啊!” “那怎么办!你们江南士绅说好的从长江运来粮秣、火药、火器支持,老子是一点都没看到,现在秦良玉的六千白杆兵已经赶过来了,成都城内还有你所说的数万官军,你让老子一群饿兵怎么打?!” 奢崇明直接踹了这朱清贵一脚。 …… 次日。 秦良玉亲自率领六千白杆兵与奢崇明部叛军在新都牛马镇激战一场,直接击溃奢崇明叛军周鼎部。 第一百九十章 皇帝有钱了就是不一样 毕竟这六千白杆兵有一半的白杆兵在辽东和东虏硬扛过,皆是悍不畏死的老兵,且因为皇帝现在也不算穷,并有意扶持他们这些南军来制衡辽东军镇,再加上大明军械产能提升,也就让他们都装备了更好的火器。 而这样一来,本就战斗素养高的白杆兵再加上装备提升后,也就更加厉害。 所以,奢崇明的部将周鼎尽管所部有三万多兵马,且也装备有不少鸟铳,但在现在的白杆兵面前依旧还是差些战力,自然也就被白杆兵直接击溃。 奢崇明在知道自己麾下周鼎所部被击溃后,干脆直接就放弃围攻成都。 然后,如袁可立所料,奢崇明不得不再次率兵掉头去攻打重庆。 奢崇明也没有办法,现在的他已经起兵造反,想罢手是不行的,而袁可立又把粮食集中在了成都和重庆两座大城,没能打下成都,他就只能打重庆。 奢崇明派出的先锋依旧是周鼎,因为周鼎所部大部分是投充到奢崇明麾下的汉人流民为主,最适合做炮灰。 而奢崇明叛军掉头往重庆来后,所攻打的第一关就是佛图关。 此时,守在佛图关的就是四川右布政使朱燮元。 朱燮元和秦翼明茂率三千白杆兵驻守于此。 不过,朱燮元只让秦翼明带着三千白杆兵守在佛图关关城内,而他自己则只带着二百兵丁,在佛图关关城外,且在通向关城的唯一一条山道中间摆了一案桌,而他自己则坐在案桌后,案桌上堆放了许多册子与文房四宝,案桌两边放置了两大缸煮好的粥,案桌后面堆满了锄头和粮食。 朱燮元特别大胆,即便他已经清楚地看见山下有叛军官兵爬了上来,他也没有慌张,只淡定地摸着胡须。 没多久,奢崇明的叛军就冲了上来。 最先上来的自然是当炮灰的汉人流民。 这些人早已饿得两眼发昏,虽然拿着兵械,但看上去和难民没有区别。 所以,这些叛军一冲上来,看见有两大缸粥后就直接两眼放光,拖着疲惫的身子,冲了过来,然后捧着已经冷了的粥使劲喝着。 朱燮元看着这样子,笑了笑,喊道:“都不要慌!本官是四川右布政使朱燮元,今日专门在这里等你们的,本官知道你们皆是被裹挟进叛军的,所以,本官已请得上面恩准,只要你们肯归顺朝廷,朝廷会恕你们无罪,且会给你们分田地,发谷种和口粮,还有一把锄头,有要归顺朝廷重新做良农的,就过来登记!” 一开始,这些叛军只顾着喝粥,喝得满脸都是米粒,没有理会朱燮元。 但等朱燮元念了几次后,又听明白了的流民,忙兴奋地转过身来,然后跪在了朱燮元面前:“大老爷,是真的吗?” 朱燮元道:“本官乃朝廷命官,岂会说假话?” “草民愿意!草民愿意归顺朝廷!只要大老爷真的给草民田地,给草民一口吃的,草民就是死也不给蛮子当奴才!” 这叛军忙激动地说了起来。 “那赶紧登记。” 朱燮元笑着说了一句。 “哎!” 这叛军忙起身走了过来。 “哪里人?” “姓名?” “叙州府宜宾人。” “苏阿牛!” 很快,这苏阿牛就领了自己的口粮和谷种,并拿着一把新锄头,站到了指定的位置,等着分田地。 因为重庆城是长江和嘉陵江流域的一处半岛,三面环水。 所以,只佛图关至二郎关一线的一条要道可通向重庆。 而佛图关又是在山岭脊梁上,悬崖峭壁间,因此,叛军不能大量的出现在佛图关前。 所以,每次只能上来一批叛军就因为饥饿而先抢粥吃。 然后,又因为这些都是汉人流民,因而就如苏阿牛一样,在朱燮元的招抚下,归顺朝廷,成为重新获得耕地的新民户。 因此,大量的奢崇明叛军因此归顺朝廷。 奢崇明部将周鼎此时还不知道山上的情况,但过了好半天后,他在看见自己麾下官兵冲上去后就没回来的情况时,就也开始很疑惑起来,心道:“莫不是,他们已经攻下了佛图关?” 周鼎因此不得不亲自先爬了上来,结果他一上来,就看见佛图关外站满了拿着锄头和粮袋的农夫。 而自己的麾下官兵正一个接着一个主动缴械,然后在一朝廷官员面前登记,接着下跪磕头,然后拿着一袋粮食和锄头离开了。 周鼎直接懵了,他压根没想到会是这种场面。 “你们在干什么!” 周鼎大喝一声。 朱燮元这时候也注意到了周鼎,忙喝道:“把这叛将拿下!” 于是,朱燮元身边的兵丁立即持矛过来,将周鼎和他身边几个亲兵活捉,其他叛军正忙着登记分田地呢,根本没管自己的主帅被活捉的事。 朱燮元靠此直接把一大半的叛军成功招抚。 而也因此,奢崇明部叛军实力大减。 等到奢崇明部发现不对劲时,他的兵马就只剩下了不到一半的兵力,因为不少夷民也主动归顺了朝廷。 毕竟大家都不想饿肚子,也都想有自己的土地。 当然,朱燮元能这样做,还是跟朱由校在江南搞了一波严格催缴有关,使得朝廷有了足够的粮食,而能够提前调一百万石到四川来,也能让袁可立可以很大方的给朱燮元十万石粮用于招安。 虽然江南士绅因此很不满,但朝廷在其他地方用兵的确是顺利和轻松许多。 “他娘的,你们这些江南士绅害惨了老子,怂恿老子起兵,结果老子这边大军饿得吃草根啃树皮,官军却有余粮招抚流民,你让老子怎么打这仗!” 奢崇明知道佛图关的情况后直接再次一脚踹向了朱清贵,且喊道:“老子也要接受招抚,老子还要揭发你家老爷——四川左布政使朱童蒙,暗中怂恿老子造反。” 这朱清贵可怜地被踹的开始吐血,但因为奢崇明扬言要接受招抚,还要揭穿自己老爷,也就不得不忙忍痛,朝奢崇明跪了下来,磕着头道:“陛下息怒啊!这事是谁也不能料到的呀,谁能想到这袁可立如此狡诈,提前坚壁清野,将粮食囤积于重庆和成都啊!” 奢崇明现在没心思再说什么,只对自己儿子奢寅久吩咐道:“你亲自带我土司兵马攻打佛图关!这佛图关必须攻下来,不然就算不被官军杀死,也得饿死!他娘的,这造的什么反!” “是,父亲!” 奢寅久忙带着自己的土司兵冲向了佛图关。 …… 而这时候。 大量官军也冲向了佛图关。 “都快点!部堂说了,皇上拨了五十万两金花银做犒赏全军,想分银子的,都给老子赶紧冲!不要怕死,死了能得一百两抚恤!” 此时,冲向佛图关的官军武官很大声的喊着。 官军的积极性很高,刚在沿途驿站喝完水或者吃了一口饭,就立即朝佛图关方向跑来。 毕竟这年头打仗要想士气旺盛就得砸银子。 而现在朱由校不缺银子,所以,他这刚从江南催缴来的五十万两金花银一砸过来,这些四川内的官军对于剿灭奢崇明叛军的事非常用命。 第一百九十一章 血流成河,枕尸数万 大量官军冲到了佛图关一带,并将结阵包围了这里。 奢崇明在得知大量官军出现在佛图关四周后,也不得不把自己攻打佛图关的官兵撤了回来。 毕竟奢崇明这边仅仅剩下两万余兵,不可能同时应对两面的官军。 此时,叛军已结成前、中、后三军布于佛图关外。 奢崇明之弟奢崇辉率领着六千叛军为前军。 而奢崇明自己则带着八千叛军为中军。 其子奢寅久则带着八千叛军为后军。 官军这边早已是以逸待劳,早在奢崇明抵达佛图关前,就大部分已经集结到了这一带,如今只是把包围奢崇明包围起来而已。 而也因此,在奢崇明的叛军刚刚组成前、中、后三军准备迎战时,官军就已经先杀了过来。 佛图关后地处重庆半岛,三面环水,且皆是悬崖。 而奢崇明现在就在这半岛的腰上,所以,没法向侧翼攻击官军,只能在正面对战官军。 官军冲过来后先和奢崇明的叛军互相开炮轰击。 奢崇明的叛军因为火药不足,也就导致轰击频率不高,而因此,大量奢崇明叛军被官军火炮轰来的实弹砸死。 尤其是奢崇明叛军的前军直接阵型大乱,开始有叛军主动丢弃兵械往两边跑,而被奢崇辉的亲兵给斩杀后才稍微恢复些战斗意志。 接着,官军的火器手也开始大量集结过来,并开始对奢崇明部的叛军进行射击。 大量奢崇明部的叛军被击中,进而倒毙在地。 整个战场上一阵阵白烟升起。 而与此同时,在总兵杜文焕、副总兵李仕奇等官军将领的率领下,大量官军中的长矛手和刀盾手也冲了过来。 无数长矛在未消散的白色烟尘里刺了出来,直接扎透了许多叛军的身体,然后使劲一往外拔,鲜血飙洒,许多叛军惨叫着倒地。 也有叛军大胆地朝官军杀来,持着长矛与官军对对刺,或持着大刀与官军对砍。 但官军这边士气正盛,而叛军乃疲惫之师,又累又饿,渐渐开始不敌,双方一顿互相对砍对刺后,倒在地上的大部分都是叛军。 奢崇明对此很是绝望,他现在是进无可进,退无可退,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叛军和官军厮杀。 而一时,奢崇明看见自己这边渐渐显出颓势,也只得下令撤退。 大量叛军在奢崇明等的亲兵家丁督战下,开始往外突围。 因此,所有叛军都主动朝官军杀来。 双方因此激战在一起,你一刀我一刀的对砍,你一矛我一矛的对刺,彻底地没了章法。 因为袁可立深知不抓住这次机会一次性将奢崇明部全部歼灭的话,一旦奢崇明逃窜出去,将很难进剿,毕竟西南地区地势复杂,易于藏身,所以,袁可立在确定奢崇明会来佛图关后,早就调集了各地重兵来围剿,实行四面不断进攻、渐次荡涤的战术。 也因此,官军是越来越多,一批接着一批地朝这些叛军杀来,就像添油一样,整个佛图关外,流成河的血水就没干过。 “杀啊!” 又一批官军生力军杀来,森然如獠牙的无数长矛刺进了这些叛军的腹部和胸膛。 与此同时,列阵的刀盾手也冲过来,砍杀着这些叛军,砍得无数叛军首级乱飞。 火枪与弓箭也是不断地往还成群突围的叛军队伍身上招呼着。 一时间,大量叛军被杀。 奢崇明现在也不知道他还有多少兵马,他现在也只在亲兵家丁的护卫下,且继续拼命往外突围。 但没多久,奢崇明就被一支突然出现的官军给挡住了去路。 这支兵马是张凤仪所率领的白杆兵,正对他列阵以待。 奢崇明因此不得不和他身边的残兵游勇停了下来。 奢崇明回头看了一眼,他发现他后面已经横尸遍野,而且后面佛图关里的官军也已经追了过来。 一时,奢崇明的心情自然是万分复杂。 嗖! 嗖! 嗖! 而这时候,白杆兵已经开始放箭,大量弓箭射了来,将奢崇明身边的残兵游勇射得如刺猬。 奢崇明自己也成了刺猬,倒在了地上。 奢崇明之子奢寅久、妻子安氏、弟弟奢崇辉、以及他封的一干大学士、经略、丞相、总督此时依旧在往外面突围。 但突围已经没用,因为四周皆是官军,甚至除了官军外,还有临时被组织起来的流民,这些流民也被袁可立以重金犒赏的方式动员起来,参与剿杀叛军。 除此之外,连各地番民也被组织了起来。 毕竟杀叛军能得赏银,何乐而不为呢。 而且这年头民族意识也没那么强烈,何况,这些叛军对普通汉夷也没做什么好事。 所以,很快,奢崇明妻子安氏和其弟奢崇辉一干人就被斩杀。 紧接着,奢崇明其子奢寅久就被自己的番民所杀。 奢崇明的一干大学士、经略、总督什么的也相继被杀。 朱清贵也没能逃出去,而被乱兵所杀。 无一活命。 整个佛图关外,枕尸数万。 至此。 奢崇明的叛乱被完全镇压,历时不到两月。 …… “报!启禀陛下,经略袁可立报,永宁土司奢崇明之叛乱已被镇压,奢崇明已于天启元年十二月二十六日,死于官军张凤仪之手!其部叛军除招安者外,已全部被歼灭。” 天启二年,正月初十日,朱由校收到了奢崇明部叛乱被平定的奏报。 这让朱由校心情颇为愉悦。 在朱由校看来,无论怎么说,这个时代的奢崇明叛乱只花了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就平定,对于大明而言,相比于历史上的奢崇明之乱一直到崇祯元年才彻底剿灭的结局,无疑是一个更好的结果。 当然,朱由校也知道,历史上的奢崇明叛乱打这么久,除了和朝廷一开始应对不力有关外,和安邦彦在天启二年也起兵造反且和奢崇明联合起来有关。 而这个时代,奢崇明已经于安邦彦起兵之前被歼灭。 所以,朱由校觉得,接下来即便水西土司安邦彦依旧如历史上一样发动叛乱,明军要剿灭水西土司安邦彦的叛乱也要比原来历史上一样好对付得多。 至少能少花不少钱粮。 事实上,这次,剿灭奢崇明部叛乱所靡费钱粮也远没有历史上多,总计不过一百万石粮和五十万金花银。 原因嘛,一是朱由校提前预判了奢崇明会叛乱,而让袁可立等四川官员有所准备;二是朱由校在对江南士绅狠狠催征了一波欠税后,朝廷有了不少钱粮库存,所以,他才得以可以直接先给了四川一百万石粮食为战备,然后又很轻松地拿出了五十万两,还能有钱对白杆兵等官军精锐的装备更换。 而对于接下来有可能发生的安邦彦叛乱的平定,朱由校相信也能比历史上顺利许多。 “传旨!再拨五十万金花银犒赏西南上下官兵,并令兵部上报有功官将名单与功绩,着四川巡抚徐可求对永宁土司改土归流,不再设土司!” 在朱由校看来,打仗要想打得好,前期就要舍得在官兵身上砸钱,不然容易战事不顺,战事不顺,就容易靡费更多钱粮。 为此,朱由校在得知此胜利的消息后,直接大手一挥,又拨了五十万两银子下去,以激励西南官兵士气,使其为接下来平定很有可能发生的安邦彦叛乱有更大的积极性。 这也算是朱由校这个皇帝有钱后的好处,在奖掖官兵方面,可以随意拨出一笔钱来。 第一百九十二章 准备对孔家动武 奢崇明叛乱被平定,也让方从哲松了一口气。 因为方从哲其实是比较担心奢崇明的叛乱会引发一场大且持久的战乱,那样会给朝廷增加很大的财政压力,也容易给自己政敌以口实。 毕竟方从哲自己也不得不承认,自当今天子即位以后,对士绅尤其是江南士绅的打击太狠了,这已经引起了很多士大夫的不满。 方从哲也就担心一旦西南的叛乱不可收拾,会使得许多原本不敢闹事的士大夫也开始兴风作浪,最后甚至会倾覆整个大明朝廷。 但方从哲没有想到袁可立和徐可求、朱燮元等人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平定了这场叛乱。 所以,方从哲心中的忧虑自然也就烟消云散。 而也因此,方从哲也更加笃定地认为天命和人心的确还是在自己的陛下这边,所以这些叛乱才会这么快的被平定,自己和皇帝实行的新政并没有让大明国运往坏的方向转变。 总之,奢崇明叛乱的平定让方从哲这个跟着皇帝一起向天下士大夫动刀的内阁首辅增加了不少底气。 所以,在方从哲看到来自山东衍圣公孔贞宁的奏疏后,他的第一反应是觉得孔贞宁颇不识抬举,还很是气恼地把这孔贞宁的奏疏摔在了案上:“这个衍圣公!仆建言皇帝下旨让他上本表明态度,是要给他孔家一个向天子表忠心的机会,他是真不知道仆的意思,还是假不知道,且仗着我大明天子是汉家天子,对汉人士大夫有同胞之谊,还仗着国朝尊儒,而没把陛下放在眼里,也没把朝廷放在眼里?!” “什么奏疏让元辅如此动怒?!竟摔桌子!” 朱由校恰巧这时候走了进来。 方从哲这时候也不好遮掩,只得把奏疏递了来:“回陛下,是山东来的,这衍圣公是老糊涂了,竟说孔闻謤素来品德贵重,颇有圣人遗风,不可能诽谤君父,而言这皆是叛奴构陷所致,所以,他还向陛下您伸冤,甚至要朝廷将李桂发还给孔家,让他孔府整肃家风。” 朱由校听后剑眉微竖起来,把孔贞宁的奏疏从方从哲手里接了过来。 待看了后,朱由校倒也没生气,只淡淡一笑,问道:“内阁怎么现在才把这奏本送到政事堂来?” “想必是因近来军务繁多,内阁没觉得这事很要紧,就拖后了些。” 方从哲回道。 “还不要紧?这都在对朕下旨令了,似乎这大明成了他孔家的了,这种大逆不道之言不早些说与朕,还要拖到什么时候?!” 朱由校厉声喝问起来。 “陛下息怒!” 方从哲立即匍匐在地,然后回道:“这孔家眼里没有陛下,是罪该万死!但这衍圣公府不比一般世家贵族,他们是圣人后裔,素来受许多儒士礼待,也事关圣人门风,故而朝臣们也就不敢擅自处置此事,且也知道陛下您现在忙于军机,也不敢以此事扰陛下心绪,也就未敢立即通禀。” 朱由校听方从哲这么说后没有说话。 良久后,朱由校才问了一句:“辽东现在战事如何?孙传庭和朕的近卫营第一千总部可有斩获。” 方从哲听后大惊,心道:“陛下这是要对孔家直接动兵?如果近卫营第一千总部在辽东有所斩获,就会调回来,然后再调去山东?” 方从哲清楚近卫营第一千总部的羽林卫皆是皇帝陛下的亲军,与普通官军不用文化训练不同,羽林卫从受训开始就被灌输绝对忠君的思想,如同学生在学堂读书会拜孔子像,而称孔子为至圣先师一样,在羽林卫受训期间,会拜皇帝像,会从学习第一条道理时开始就在学习要以服从皇帝任何旨令为天职。 所以,方从哲知道皇帝突然问近卫营的情况,肯定是要近卫营替他做一些要冒天下之大不韪的事。 一时,方从哲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但方从哲没有反对朱由校这样做的想法。 因为按照大明的制度,天下是皇帝说了算,所有人必须忠于皇帝,而方从哲也一样,忠于皇帝陛下的一切旨令,是他现在的唯一原则,他不可能要为什么圣人后裔而去阻止皇帝。 所以,方从哲现在只如实回道:“启禀陛下,现在辽东还未有新的奏报传来。” 朱由校“嗯”了一声,没再说话,只看了看窗外的阳光。 …… 辽东。 因为努尔哈赤也摸清了大明的战略意图,所以,他现在也就老实了许多,基本上不敢随意地率大军来攻打沈阳和辽阳。 除此之外,努尔哈赤也开始有意识地在自己的后方留足兵力,以防备明军的袭扰。 而也因此,努尔哈赤也只能派出小股兵马对明军进行袭扰。 明军同样,也是采取的小股兵马出去对东虏进行袭扰。 所以,这样一来,情报收集与侦察也就显得更加重要。 毕竟一旦情报不准与侦察不到位,就容易扑个空,或者陷入人家预先设的口袋阵里。 黄得功现在就带着一队羽林卫在柴河附近的一处山坡后哨探敌情。 “头,你猜对了,前面果然有东虏在这里扎营,大约有一千人,估摸着,有三四个牛录。” 此时,跟着黄得功一起来的一名夜不收出身的羽林卫小旗官铁峰披着一身雪走了过来,朝他咧嘴说了一句,然后就把手里的望远镜递给了黄得功。 望远镜是朱由校特地让徐光启和传教士阳玛诺组织工匠制造的,而现在,这第一批望远镜自然也先列装了近卫营,作为哨探之用。 黄得功则接过了望远镜,转了转镜筒,调整了一下焦距后,就也认真看了起来。 一时,黄得功看见许多蓄着金钱鼠尾的建奴正在往北边方向指,也就说道:“他们似乎要走,要去北边,我们跟过去!” “跟过去?!不是,头儿,我们已经离东虏很近了,东虏的斥候随时会发现我们,我们再一路跟过去,会不会有事?” 铁峰忙问了黄得功一句。 “没错,现在这些东虏越发狡猾的很,我们来辽东这么久,还没打一场像样的战,说出去都丢人的狠,既然老子好不容易看见有这么多东虏在这大雪天里出动,老子就不可能放过他们!” 黄得功点首,森然一笑后就收起望远镜,并在吹了一下口哨后,一匹白马就从林子里跑了出来。 然后,黄得功立即翻身上马:“他们已经拔营,我们也慢慢跟过去!这天马上要黑了,吩咐下去,不准点火!” 第一百九十三章 黄得功 于是,黄得功和铁峰等近卫营哨探悄悄跟了这支东虏兵一路。 因为黄得功和铁峰有望远镜辅助的缘故,所以,两人不用跟得这些东虏兵太近,因此倒也减少了被东虏斥候发现的几率。 毕竟这个时代,望远镜才刚刚传到大明,而且朱由校还下令封锁有关望远镜的消息。 所以,努尔哈赤的东虏兵现在还没有这种东西,也就在哨探方面,比近卫营的哨探少了些优势。 但这不代表,这些东虏兵的斥候就不厉害,作为渔猎民族出身的女真人,在野外潜伏数日,等待猎物出现,是家常便饭,所以,东虏兵在刺探敌情方便特别有天赋,据文献记载,历史上,皇太极征伐蒙古,有东虏斥候为其刺探敌情,在野外潜伏一月的。 因此,黄得功和铁峰等人依旧不得不万分小心。 尤其是这种跟踪大军行进是不能离敌军太远的,不然容易跟丢,而也因此更加容易被发现,所以,更加需要胆量。 黄得功倒是出奇的镇定,胆儿很肥,如同他挣的第一桶金就是因为摸进东虏营地砍了两首级而换到不菲赏银一样。 总之,黄得功这种人在后世就相当于是所谓的兵王,在这冰天雪地里,一个人或者少数几个人深入敌后摸哨的事,对他而言,是很有意思的事,不但没有感到恐惧,反而倍加精神。 因为这些日子为跟紧敌军,黄得功等人每天平均睡眠不足三个小时,所以,现在的铁峰不得不再次用雪搓了一下脸,然后狠狠地咬了一下舌头,才有了些精神。 但铁峰转头却发现同样是老夜不收出身的自己的总旗官黄得功却依旧瞪大着眼,用望远镜看着前方。 “他们掉头往西去了!好像不是去劫掠蒙古的,好生奇怪!” 黄得功这时候说了一句。 “头儿,您意思是说他们是来劫掠我大明边镇的?” 铁峰问了一句,作为夜不收出身的他,如今又是羽林卫军官,在讲武堂受过七个月的训练,所以,对辽东地图,他也记得很熟,也就问了这么一句。 “待会天黑以后,我去摸个斥候过来审审,你们在这里趴着,不要暴露,哪怕我被杀了,也不要站出来,明白吗?!当然,如果你们也被发现,记得把望远镜砸烂,不要落到鞑子手里!” 黄得功突然想到了个主意,不由得吩咐了起来。 “不行!头儿,这太危险了!”铁峰忙说了一句。 “执行命令!如果我真的抓不到一个活鞑子,而且被杀了的话,你们就撤回去。” 黄得功说了一句。 铁峰还想再说,但因为想到羽林卫军纪就是绝对服从命令,也就只得应了一声“是!”,但他心里还是不得不感叹自己头儿实在是太胆大了。 而到了夜间,黄得功真的悄悄地往前面摸了过去,利用着夜里白雪对月亮的反光,穿着一身白袍的他如灵巧的白狐一样,在林间穿梭着。 甚至,黄得功还时不时地学一两声猫头鹰叫。 最后,真的有一名东虏斥候因为听见这声音,而好奇地抬了抬头,而他这一抬头,就成了黄得功锚定的猎物。 黄得功轻手轻脚地摸了过来,作为辽东开原人的他似乎对这辽地冷酷的环境特别适应,硬是没有发出半点声音,而摸到了东虏斥候费岱附近。 而就在费岱刚有些困倦地点了一下头时,他突然就感觉自己背后一阵急骤的冷风袭来。 费岱大惊,忙欲翻身,且抽出了袖间短刀。 但黄得功已经压在了他身上,且先捂住了他的嘴。 而这费岱力气也不小,依旧拼命地用拳头锤着黄得功的肚子,锤打得黄得功感觉自己肚子被铁锤猛击一样,疼得他使劲咬牙。 但黄得功又不能把他弄死,只得在上半身压住费岱左臂的同时,翻身用膝盖压住这费岱的右臂。 然后,黄得功还用左手揪住他的金钱鼠尾,用他早已熟练的满语低声说道:“想活命的话,就老实点!” 接着,黄得功就逡巡了一下四周,他发现了周围有一石,也就丢开这费岱的金钱鼠尾,而在费岱抬头挣扎时,直接用石头朝费岱的后脑勺砸了一下。 黄得功一石头下去就砸晕了费岱,然后如扛着一猎物一样,悄悄地扛了回去。 铁峰一见黄得功成功回来,兴奋地不行,还看了一眼他身上的费岱:“头儿,您可真行啊!” “找个冰层薄的河面,把冰凿破,然后把他头浸进去,滋醒他!我们今晚必须审出他来,不然,明天白天这支东虏兵一开拔,他们就会发现附近少个自己这边的斥候!” 黄得功立即吩咐了起来。 “是!” 铁峰回了一句。 很快,这费岱就被弄醒了,并被黄得功审问了起来。 最终,费岱也没逞能,老老实实地交待了知道的事情。 “你们是去哪里?” “广宁!” “怎么突然去广宁?” “不知道!” “那你回去。” 黄得功最终放了费岱,因为他不想让东虏发现自己这边少了个斥候,当然,他也相信费岱不会主动交待说自己被明军俘虏过,毕竟那样依旧会被治罪,不说反而没人会知道昨晚上他干什么去了。 …… “你确定广宁城有奸细勾结东虏?” 孙传庭问着从京城赶来的锦衣卫李若琏。 李若琏回道:“下官不敢瞒中丞!这次朝廷突然对京畿流民进行编户,然后因此发现了不少建奴细作,经过严审后,我们已经确认投靠东虏的李永芳是他们的总头目,而他们这些人还和广宁城的孙得功、石廷柱等辽地将领有联络,甚至我们通过连夜审问得知,他们已经密定好准备在天启二年正月与突袭广宁城的东虏里应外合!” 孙传庭听后颇为惊讶:“他们为什么这样做?” “因为是努尔哈赤逼的他们,努尔哈赤有他们身上的把柄!” 李若琏回答后又道:“所以,下官等不得不立即赶来辽东,先告诉了您,因为您现在离广宁最近!另外,现在他们应该还不知道此事,毕竟我们端掉了他们在关内的几乎所有细作!” 这时候,孙传庭的一亲兵走了进来:“报告,羽林卫周千总和总旗官黄得功求见!” 第一百九十四章 让近卫营诛杀奸细 “请他们进来!” 孙传庭说了一句。 而锦衣卫官李若琏也没再说话。 没多久,周遇吉和黄得功就先走了进来。 周遇吉先开口问道:“中丞,末将来就想再问问,您何时让我们去和东虏对战,我近卫营来辽东这么久,到现在还没杀一个鞑子!” 孙传庭则看了周遇吉一眼:“你着什么急!你以为东虏说打就打吗,现在东虏学精了,不轻易出来,在各屯也留了足够的牛录用于防备我们偷袭,不先派出大量夜不收摸准东虏动向就派近卫营出去,是去送死呀!你周遇吉慌什么,仗有的是打,但打之前需谋而后定!” “谋,谋,再谋,黄花菜都凉了,我的中丞呢,您知道现在外面的人怎么说您呢,说您怕担干系,不敢让近卫营出去和东虏打,说怕我们近卫营损兵折将,然后你不好向皇爷交待,只等着其他官军立了功,好谎称是我们近卫营立的,您听听这话,您不觉得丢脸,我近卫营羽林卫还觉得丢脸呢,我们苦训数月,天天研究东虏,现在倒好,来了辽东,把我们关在辽东养膘,这像什么话!” 周遇吉喋喋不休地说了起来。 因为近卫营是皇帝亲军,从一开始徐光启就对周遇吉这些人比较客气,而孙传庭后来也是如此,因为这些羽林卫军官可以直接上密奏给皇帝,所以,徐光启和孙传庭这些文官也就对他们不得不客气,而这也使得周遇吉等羽林卫军官和别的武官不同,在负责指挥自己的文官面前没有那么唯唯诺诺。 至于为什么还是文官指挥周遇吉等近卫营的羽林卫军官,主要还是因为这个时代文官指挥已经形成制度,要改变也不可能一下子就改变,毕竟朱由校也还没能培养起足够有文化素养与军事素养的亲信武官在军事上代替天下带兵的督抚文官。 因为大明讲武堂培养军官生也才刚刚开始,如果直接拔高军官生,让军官生统领一省兵马,统领不好不说,也会遭受到所有地方文官的不满和不配合,所以,得循序渐进的来。 孙传庭见周遇吉如此激动,也当场重重地将椅背一拍,喝道:“周遇吉!” “有!” 周遇吉没想到孙传庭突然喝叱他,他不由得忙下意识地挺直了腰板,保持了立正姿态。 “你啰嗦什么!什么时候出兵,该怎么出兵,本官还要你教吗,按照你们近卫营的规矩,你这是顶撞上司,你现在立刻给本官关禁闭去!直接关三天!” 孙传庭怒斥着周遇吉,且当即对周遇吉进行了处罚。 “啊!三天?” 周遇吉惊讶地问了一下。 “五天!” 孙传庭立即改了命令。 “是!” 周遇吉只得立即大声回了一句。 然后,周遇吉就斜眼瞥了孙传庭一眼。 孙传庭见此也继续问道:“怎么,不服气?” “服气,服气,怎么不服气!” 周遇吉说着就道:“官大一级压死人!末将不敢不从!” 孙传庭嗤笑起来:“既然服气,还不去禁闭室?” “是!末将告退!” 周遇吉只得再次回了一句,然后离开了这里。 而这时候,孙传庭才注意到黄得功,忙问:“你何时回来的,怎么出去哨探这么久?” 黄得功忙回答道:“回中丞,末将等发现了一股东虏,约有一千人,然后末将跟了一路,最后抓了他们一个斥候得知,他们是往广宁而来。” “广宁?” 孙传庭问了一句,然后看了李若琏一眼。 李若琏也神色复杂地斜瞥了黄得功一眼,心道:“这个武将不简单啊!” 孙传庭则自己嘀咕道:“看来这事是真的。” 说着,孙传庭就对黄得功吩咐道:“去告诉周遇吉,禁闭取消!让他速来见本官!” “报告!末将还没走!” 周遇吉这时候从门外走了进来。 孙传庭看了他一眼:“你怎么还没走?” 周遇吉嘿嘿笑了起来:“末将就猜到,这次快有仗打了,要不,黄闯子也不会突然回来了不是?” 孙传庭听周遇吉这么说,心里倒是有些欣赏起周遇吉来,但表面上还是白了他一眼:“不就让你在京营憋了一段时间,就这么想打仗了?你去将卢象升叫来!” “是!” 周遇吉忙敬了个羽林卫军礼,然后立即跑了出去。 没一会儿,周遇吉就拉着卢象升赶到了孙传庭这里:“报告中丞!近卫营第一千总部千总周遇吉训导官卢象升向您报到!” 孙传庭因此点了点头,看了一眼周遇吉、卢象升、黄得功三人:“你们是天子近卫,你们的信仰是唯陛下之命是从,誓死扞卫大明社稷,扞卫君王利益,现在本官要你们去大明社稷为陛下做一件事,去广宁城把那些吃里扒外的奸细包括他们的家丁亲眷都杀了,你们可愿意?!” “愿意!” 周遇吉、卢象升、黄得功三人立即回了一句。 “那好!你们回去立即集结近卫营所有人,随本官去广宁!” 孙传庭说了一句。 “是!” 三人共同回了一句。 锦衣卫没有大股来辽东,而且和东虏勾结的又都是一些辽东有家丁的将领,所以,孙传庭打算直接先用和当地辽将没有瓜葛的近卫营先去清除这些奸细,然后再在广宁城外设伏东虏兵。 “这是与东虏勾结的广宁城内所有奸细的名单。” 李若琏把名单给了孙传庭。 孙传庭看了一眼,只见上面写有“孙得功、石廷柱”这些人。 待记住这些人后,孙传庭就烧掉了这张写有名单的纸,且道:“到时候,我会宴请这些人,然后趁机除掉!还望你们锦衣卫予以配合,先在城内散布谣言,就说本中丞只带近卫营一支兵马去广宁城是查走私,且锦衣卫配合,你可以让锦衣卫先收一下他们的贿赂,让他们真以为本官是去查走私的。” 李若琏点头。 没多久,身着羽林曳撒的近卫营便冒雪往广宁城而来。 而广宁城此时的辽东将领和士绅皆还以为孙传庭是真的来联合锦衣卫查走私的,一个个也就只忙着应对查走私的事,给锦衣卫行贿,把走私物资进行转移,但却因为关内大部分东虏细作被清洗了的缘故而不知道京师发生了变故且孙传庭来这里也是为了收拾他们的。 所以,当孙传庭宴请他们时,他们也没有怀疑,以为孙传庭可能是借着查走私向他们索贿。 但待孙得功、石廷柱这些广宁城的辽东将领和士绅到了孙传庭这里后,孙传庭却突然说了一句:“你们是谁勾结了东虏,最好是主动站出来,这样,也免得让本官亲自动手!” 第一百九十五章 诛杀辽东乡绅和叛将 孙得功、石廷柱这些广宁城的辽东将领和士绅听后直接懵了,也立即感到了一丝不妙。 而这时候,周遇吉、卢象升、黄得功等带着一批羽林卫闯进了设宴的大堂。 整个大堂四周围满了身着彩绣曳撒的羽林卫,皆拔出了绣春刀,明晃晃地闪着寒光。 “中丞,您这是?” 孙得功先站了起来,双手捏成了拳头。 孙传庭也站起了身,且从自己亲兵手里接过一把刀来,然后走到了自己左下首的广宁大乡绅谭邃寰后面来。 谭邃寰起身欲向孙传庭行礼,且卑微地笑了起来:“中丞容禀。” 谭邃寰话还没说完,孙传庭就一刀抹向了他的脖子,然后狠狠一拉,就使得谭邃寰的头被割断了半截,鲜血一下子就飙洒到了摆满大鱼大肉的桌上。 谭邃寰当即瞪大了眼,浑身抽搐起来。 孙传庭拔出了已是鲜血淋淋的刀,继续朝另一名辽东乡绅走来。 而此时,在设宴大堂内的辽东乡绅和将领们早已被这一幕吓得呆滞起来。 孙得功也没敢再说话,他现在很想跑,但当他抬头看见四周皆是持刀的羽林卫,他还是没敢跑。 “姓孙的!你怎么如此凶狠无情!在场的不少以前都是朝廷命官,老夫再怎么说也是前朝侍郎!” 这时候,一比较有胆气的辽东乡绅鹿霖春起身骂了孙传庭一句。 孙传庭没有理会,只继续一刀抹了一名辽东乡绅的脖子,由着该乡绅的鲜血流淌在桌上。 只在拔出刀后,孙传庭才道:“你们通敌卖国,罪无可赦,也不要说本官冤枉你们,实证早已被锦衣卫掌握,因为和你们早已有联络的东虏细作如今都落到了朝廷手里!本官要是再不杀你们,广宁城只怕不久就要重蹈抚顺之路!” 孙传庭说完后就对周遇吉等人喝令道:“羽林卫!诛杀国贼!” “是!” 这时候,周遇吉、卢象升、黄得功等羽林卫官才开始带着近卫营羽林卫过来,砍杀其他桌上涉嫌勾结后金的辽东乡绅和将领。 如砍瓜切菜一样。 守备张士彦、黄进、千总郎绍贞、陆国志,乡绅吴台山、李友柏等相继被杀。 因为这些人都没想到孙传庭设宴款待他们是要对他们大开杀戒,所以,他们皆没有防备,如今也就全部殒命当场。 “饶命啊!饶命啊!中丞!末将也是无奈啊,东虏那边威胁末将得紧,李永芳更是数次来信说,若末将不配合他们攻打广宁,就揭露末将走私的罪过啊!” 守备石廷柱这时候跪在地上求起饶来。 但这时候,卢象升已经先一刀砍了过来,直接砍飞了石廷柱的脑袋。 后面的周遇吉诧异地看了一眼,他没想到自己这位在天启元年恩科中刚中进士的搭档作为一名儒生居然这么神勇。 而这时候,孙得功也没敢再多说什么,也直接跪在了孙传庭面前:“中丞饶命!中丞饶命!末将是冤枉的,末将真的冤枉啊!求中丞看见末将也与您同姓的份上饶了末将。” 孙得功说着看向其他羽林卫:“也求诸位羽林卫兄弟饶过我,我愿意拿银子,拿银子出来,拿出三十万两银子,不,拿出我所有家产,包括我的女人,只求饶我一命啊!” “你也配姓孙,杀了他!” 孙传庭说了一句,就对周遇吉吩咐了一句。 “是!” 周遇吉持起刀朝孙得功走了过来,然后,一抹寒光闪过,一股血水当场飙洒在了屏风上。 “啊!” 同时,一声惨叫传来。 孙得功,这个历史上给大明辽东战局造成极坏影响的汉奸,顿时就人头落地。 接着,孙得功等人的家丁亲眷也全部被杀。 孙传庭以雷霆之手段,在当晚把广宁城的上层贵族给血洗了一遍。 而孙传庭之所以能成功这样做做到,一是他自己本身的性格就是属于比较狠的文官,与大多数文官不太一样,所以让广宁城的将领乡绅们没有意识到他们这位新巡抚是一位杀神,毕竟这些人也不能像朱由校一样,因为是穿越者所以可以提前知道孙传庭是文官中非常狠的人; 二是孙传庭带来的近卫营是天子亲军,与辽东乡绅和将领没有任何瓜葛,对执行诛杀国贼的命令特别坚决,也没有利益牵连,毕竟这些近卫营羽林卫全是皇帝的人。 在清洗完广宁城内的东虏奸细后,孙传庭就让黄得功继续带他的近卫营哨骑去广宁城哨探,以确定黄得功之前跟踪的一千东虏兵是否会出现。 同时,孙传庭也让周遇吉和卢象升率领近卫营步兵第一千总部随时做好准备,伏击这一千东虏兵。 …… 广宁城外的花儿营一带。 一千来东虏兵正在这一带扎营。 主将爱新觉罗·巴雅喇也在这时候,看了看广宁城所在方向,不由得对甲剌额真彻尔格说道:“你说孙得功、石廷柱他们可靠吗,这么冷的天,别害得我们白跑一趟!” 彻尔格是后金五大臣之一的额亦都之子,受其父影响,对努尔哈赤很忠诚,也颇有进取之心。 如今作为努尔哈赤弟弟的爱新觉罗·巴雅喇一问他,他也很是认真地凝思着道:“回台吉,无论可靠不可靠,我们都得抓住这个机会,因为现在熊蛮子封锁辽东,我们大金的日子已经非常不好过,一斗米已经涨到了以往的五十倍,许多包衣奴已经开始饿死,这次如果真能打开广宁城,抢到大量粮食,也能解决一下燃眉之急!” “道理老子懂!但如果孙得功他们出卖我们怎么办?” 巴雅喇没好气地说了一句,然后又问了起来。 “所以大汗才让我们这次袭扰广宁小心一些,不过,谅他们也不敢,他们当初做的那些丑事真让明廷知道了,他们就是死罪!除非他们真的傻,才会不配合我们,而他们只要配合我们,我们离开后,他们完全可以上报说,他们击退了我们,还能请功。” 彻尔格回道。 “那还是要多加小心,多派斥候在周边哨探,一旦有明军斥候出现,就立即通报!以防明军提前埋伏我们。” 巴雅喇说了一句。 “喳!” 彻尔格因此不得不亲自走了出来,找到正在周围哨探的费岱:“让你的人在向周围百里外哨探一番!看看有没有明军出现。” “喳!” 费岱说了一句,就朝前面走了来。 “又是他!看来他们真的来了!” 而黄得功这时候正好用望远镜看见了费岱。 第一百九十六章 让这一千东虏兵有去无回 “真的有东虏兵出没?” 孙传庭神色凝重地问着黄得功。 黄得功忙回道:“回中丞,的确有东虏兵出没,而且就是末将上次发现的那一支东虏兵,后来末将又一人摸上去观察了一下,末将用望远镜发现,这些东虏兵中有一个黄带子!” 孙传庭听后点头:“看来这后金的日子已经越发不好过了,以致于这努尔哈赤现在都不敢派降将出来寇掠,而只敢派自己绝对信任的亲族将领来!他怕这些降将单独出来,会直接投附朝廷!若我们这次能再吃掉这一千多东虏兵,那努尔哈赤绝对信任的力量就会越来越少,而努尔哈赤的这个大金只会更加的人心思动!从而离我大明平定这群反贼不远矣!” 说着,孙传庭就又问着黄得功:“他们现在在哪里扎营?” “花儿营!” 黄得功立即回道。 孙传庭忙扯出广宁卫一带的地图看了看,然后指着一个叫镇边堡的地方命道:“周遇吉!卢象升!你们立即率近卫营步兵第一千总部去这里设伏,最好是击溃这支东虏兵,若不能击溃,就及时撤回至正安堡!” “请中丞放心,末将定能击溃这支东虏兵!” 周遇吉回了一句。 卢象升则没有回答。 孙传庭只冷冷一笑:“若打得不好,本官可不会替你们向陛下说好话。” 接下来。 周遇吉和卢象升便带着近卫营步兵第一千总部去了镇边堡。 而孙传庭则在这之后派人去告诉熊廷弼,告诉辽东经略熊廷弼关于最近在广宁城发生的一切,并告知给熊廷弼自己打算在广宁城外设伏一支东虏兵的事。 熊廷弼知道后没有派人来阻止孙传庭这样做。 因为他作为辽东经略,主要责任是统筹全局,守住整个辽东,调遣部分兵马随时袭扰东虏,但主要是在内线抵御东虏的进攻,而孙传庭则负责机动处置一些突发事件,主要在外线歼灭东虏有生力量。 两者分工不同,所以,熊廷弼没有过多干涉孙传庭。 这个时代不比后世,受限于通讯不那么快捷的客观条件,所以,辽东现在既需要一个经略统筹全局,也需要一个巡抚机动处置。 孙传庭接下来则利用自己的权力继续调兵,准备在让近卫营步兵第一千总部伏击完这支东虏兵后,让其他辽地官军对被伏击后的东虏残兵进行围攻,以达到彻底吃掉这一千多东虏兵的目的。 于是,接下来,孙传庭先后又调了镇宁堡总兵祁秉忠、镇武堡总兵刘渠、西平堡副总兵罗一贯,各率本部兵马往魏家岭关赶来,准备配合近卫营会剿这支东虏兵。 因为现在城中许多与东虏有勾结的奸细孙得功、石廷柱、平阳桥守将闵云龙及镇武堡都司金砺等尽皆被诛杀,所以像祁秉忠等广宁卫当地将领,孙传庭自然已经信得过,也就调集了他们参与会剿东虏兵。 当然,孙传庭还是把主要希望放在了近卫营身上。 因为近卫营是负责设伏击溃东虏兵的第一梯队主力。 而只要能击溃东虏兵,对于孙传庭而言就算是胜利。 但孙传庭自然更希望这些东虏兵如果在被近卫营击溃后还能被其他官军给会剿剿灭,这样就能让这一千多东虏兵有去无回,让以后其他东虏兵不敢再随意来大明边镇寇掠,即便来也不敢派一千人以下的规模。 镇边堡外,一处银装素裹的雪原上,近卫营第一千总部的羽林卫官兵正列阵在一官道的两山坡后。 周遇吉和卢象升各率一司。 与此同时,黄得功也率领着着五百哨骑,在镇边堡内等着策应周遇吉和卢象升所率羽林卫。 当巴雅喇和彻尔格率领着一千东虏兵出现在这里时,周遇吉和卢象升就各率领着一个司从山坡下冲了下来。 “杀啊!” 一时,杀声震天。 两处山坡上甲光粼粼。 巴雅喇和彻尔格见此大惊,他们虽然已经提前派了斥候来镇边堡摸哨,但他们没想到他们刚一来到镇边堡,这里居然突然多了如此多的明军,而且还以逸待劳地开始伏击自己。 近卫营其实是在东虏哨兵回去后,才从镇边堡内出来,然后预先在这里设伏的。 所以,东虏兵现在对于近卫营的出现才感到很意外。 这时候,近卫营已经开始放炮。 许多炮弹两山坡上飞了过来,砸翻了许多东虏兵的楯车。 但巴雅喇也算是很沉着冷静的老将,倒也没慌张,而在这时候立即喝令道:“停止前进,掉头,朝这些明军杀去!” 巴雅喇这时候自然不能喊撤退,因为撤退只会导致全歼崩溃。 而且巴雅喇发现这些明军也不是很多,也就决定先与这些在这里设伏自己的明军拼杀一番。 这些东虏兵到底是努尔哈赤麾下的老兵,不少都是披甲兵,所以,战斗素养很好,尽管有明军火炮不断地砸翻了他们的楯车,但这些东虏兵还是有序地将楯车推到了侧翼,组成第一道防线,然后许多持盾的东虏兵则开始自动结成盾墙,组成第二道防线。 与此同时,在盾墙后的东虏兵则开始朝冲来的近卫营官兵射重箭。 嗖! 嗖! 嗖! 许多重箭漫天射来,直接射向了往坡下冲来的近卫营官兵。 一些前排的近卫营官兵不幸中箭。 “啊!” 有中箭的近卫营官兵甚至因此惨叫了起来,他们大部分还是第一次上战场,此刻因此都有些紧张起来。 “刀盾手举盾!” 但这时候,基层的队正小旗官和总旗官皆高声喊了起来。 于是,许多前排的近卫营官兵中的刀盾手开始下意识地举起盾牌结阵,顿时,近卫营官兵这边也形成了一排盾墙。 “火器手开火!” 这时候,在基层羽林卫武官的喝令下,第一次参与实战的羽林卫火器手们开始陆续开始对面前的东虏兵进行射击。 最先开火的是甲级火器队,所谓甲级火器队,乃是近卫营各火器队中的王牌。 因为这些甲级火器队的战兵皆是从各火器手中选的最强壮且最冷静也最善于操作火器的火器手。 所以,这些甲级火器队的战兵皆是用二十多斤重但射程远且洞穿力远甚于合机铳的斑鸠铳。 毕竟二十多斤重的斑鸠铳也不是谁都能轻松自如地操作射击的。 砰! 砰! 砰! 陈新此时就双手持着斑鸠铳朝盾墙外的东虏兵楯车开了火。 顿时,楯车木板就被击碎,后面推盾车的东虏兵也惨叫着倒地。 而与此同时,其他东虏兵所推楯车也被其他近卫营的火器手所用斑鸠铳给击穿。 除此之外,后面持盾的许多东虏兵和盾墙后的许多东虏兵也被近卫营的火器手给击中倒地。 双方因此不停地有人倒下。 但重箭的洞穿力终究比不上近卫营手里的新型火器斑鸠铳和合机铳,而被近卫营的盾墙挡住了大部分,所以,东虏兵死伤更多。 其楯车根本挡不住近卫营的火器。 而也因此,这些巴雅喇开始慌张起来,说道:“彻尔格,这支明军似乎不一般,他们的大铳比以往所对付的明军装备的更多,而且也更加训练有素。” “是的,台吉,奴才也看出来了,他们虽然看上去应战时有些生疏与慌张,但明显很听指挥,自动主动递补受伤的刀盾手和火器手,这是一支不好对付的兵马!” 彻尔格不由得握紧了手中的刀,拧眉说了起来。 第一百九十七章 大明将门子弟大战东虏巴牙喇 “楯车已经不能有效阻挡眼前这股明军的攻势,他们手里的大铳实在太多,让他们都冲上去,与这些明军战在一起,以避免被明军火炮攻击!” 巴雅喇很快就想出了应对之策,因为他们还不知道明军装备的新型火器叫斑鸠铳,所以也就称作这种火器叫大铳。 毕竟,斑鸠铳在历史上,要到崇祯八年才会由两广总督熊文灿派人从南洋购买,然后传入中国。 所以,尽管白杆兵和浙兵等大明客军已经在这之前,用少量的斑鸠铳与东虏对战过,但东虏对这种火器依旧还是感到比较陌生。 “喳!” 彻尔格回应了一声,就立即下达了巴雅喇的命令。 于是,东虏兵中的红甲兵与白甲兵开始喝令着自己麾下的东虏兵主动向近卫营进攻。 “加速进攻!” 近卫营这边,周遇吉和卢象升也下达了这样的命令。 因此,近卫营这边的官兵们也开始朝这些东虏兵冲来。 近卫营以鸳鸯阵的方式冲着。 此时,作为刀盾手的郭牧就冲在最前面,但他内心其实是有些怕的,毕竟看着前方狰狞着面孔的东虏,他就有种在看野人呲牙的感觉。 不过,昔日的不停训练让他似乎只记得此时只能按照长官给予的命令程序走,让他忘记了逃生或者求饶。 郭牧似乎觉得自己的大脑已经控制不了四肢和躯干,他只能惯性地听着长官的命令,半举着盾牌,手持着雁翎刀,朝对面的敌军冲着。 但这时候,他的大脑却异常活跃,他想起了皇帝陛下当着他们的面杀了花魁美人杀了那些士子的一幕,他想起了昔日在课堂上学习的岳飞精忠报国、霍去病十七岁便建功立业的事迹,而也因此,他开始因为自己内心里的害怕而感动惭愧与愤怒。 “贪生怕死者,不配为羽林卫!” 郭牧心里呐喊了一声当初在皇家禁苑训练时常喊的口号,然后与东虏一披甲兵撞在了一起。 这披甲东虏兵十分悍勇,壮如铁塔,与郭牧撞上后,就直接持起狼牙棒朝郭牧砸了过来。 郭牧是将门之后,从小营养基础也打得好,且也从小锻炼拳脚,也练就了一身钢筋铁骨。 毕竟大明武将很多都是世袭,大部分将来都要带兵打仗,而要带兵打仗自然不能不练武,所以,郭牧此时也没被这野蛮的东虏披甲兵给撞飞,甚至还稳住了下盘,并熟稔的持盾格挡,同时挥刀劈向这东虏兵小腿。 “啊!” 这披甲东虏兵当场倒地,其手里的狼牙棒丢在了地上。 而郭牧也无暇去欣赏自己的战利品。 因为下一刻,就有一根长矛朝他刺了来,郭牧立即侧过身子,同时顺着这根长矛撞了过去,同时一刀捅了过去,当即在还没看清这东虏长矛手的脸的时候就捅穿了人家的肚子。 家传的武学底子明显救了他一命。 但郭牧发现与他一队的一名刀盾手就没那么幸运,此时的他已经被一名披白甲的东虏兵给砸碎了胸膛,而躺在地上吐血。 “啊!” 郭牧见此有些被刺激到,不禁大叫一声,继续朝东虏兵杀来。 陈新则跟在后面,手持斑鸠铳的他眼看一东虏兵正持箭射郭牧,就先抬手一铳射去,顿时就把那东虏兵射飞出去。 “姓郭的,你他娘的别乱冲,结阵,结阵,总旗官,怎么不喊人结阵!” 陈新此时忙喊了起来。 但这时候,他却发现自己这边的总旗官已经中箭倒地,而自己这些战斗在最前面的近卫营官兵已经失去了秩序,完全是靠本能在与东虏兵厮杀。 “现在老子是你们的总旗官!给老子结阵,刀盾手举盾,长矛手听我号令刺杀,火器手压制对付弓箭,镇抚兵执法,后退者斩!” 陈新直接抢过那总旗官的鎏银羽盔,然后取掉自己的圆盔,并将总旗官的羽盔戴在了头上,且大声喊了起来。 这些近卫营官兵似乎倒也因此重新有了灵魂式的,在看见有总旗官的头盔出现,且听见陈新的吼声,开始真的重新恢复了战术阵型。 于是,近卫营这边最前面的近卫营官兵重新出现盾墙,并将许多射来的重箭挡在外面,然后长矛手朝这些冲过来的东虏兵刺了过来,无数东虏兵被刺穿了身体,不甘心地握住长矛杆或倒在地上,后面督战的红甲兵和白甲兵见此大怒,忙欲搭弓射重箭。 砰! 近卫营的火器手一枪过去,当场将一东虏甲兵射倒在地。 近卫营这边的长矛手武大柱手心里都是汗,他亲眼看见自己这边的一长矛手中箭倒地,一时,他有些想往后跑,但这时候他听见咔擦一声,回头一看,却是自己同乡因为丢掉长矛而被镇抚兵当场斩杀,他因此不得不重新握紧长矛,跟着其他长矛手和刀盾手、火器手一边跑着一边朝这些东虏兵刺来。 一开始,武大柱只是盲目的乱刺,但在听到陈新的“杀”声后,也的开始跟着“杀”声有节奏的刺了起来。 而也因此,渐渐的,近卫营这边攻击渐渐有节奏起来,一排排的长矛如獠牙一般刺向东虏兵,这些东虏兵不得不开始退却,而落单的则被刀盾手趁机收割掉性命,后面的东虏兵则被火器手一枪毙命。 “那些带鎏银盔的应该是明军的巴牙喇,让我们的巴牙喇也全部冲到前面去,务必击溃这些明军,尤其是,要先把这些明军中带银盔的杀掉,这些人在组织明军与我们厮杀,而且是很有章法的在与我们厮杀!” 巴雅喇看出了近卫营的关键,立即对彻尔格下达了新的命令。 “喳!” 很快,在后面骑马射箭的三十余名建奴巴牙喇全部下了马,且在普通东虏兵的帮助下,又套了一层重甲,然后持着大刀或铁锤、狼牙棒这些朝近卫营这边冲了来。 这些东虏巴牙喇,一个个体型彪悍、龇牙咧嘴,如野兽一般。 “套甲!” 陈新这边也大吼一声,忙让总旗官直属战兵给自己套上了甲。 近卫营现在的总旗官以上的军官皆是讲武堂毕业的学员,要么是家学渊源、从小就磨练筋骨的将门子弟,要么是从各地边军优中选优的精悍猛卒,所以,这些人在体格与战斗意志乃至作战水平上不逊于建奴的巴牙喇。 而在近卫营的战斗训练中,也有过针对东虏派巴牙喇硬战时的训练科目,近卫营的应对方式也是让自己的基础骨干军官与这些巴牙喇硬战。 所以,陈新直接让人也给他套上了重甲。 大明军械制造总局锻造的重甲自然不比东虏差,毕竟东虏还是向大明学的锻造技艺。 因此,陈新披着重甲冲过来时硬是直接用铁臂扛住了一东虏巴牙喇的一锤,并用肘部直接攻击着这东虏巴牙喇的面门,这巴牙喇的鼻梁当场被砸断,头下意识地往后一仰,而陈新已经拔出腰间短刀直接抹断了这巴牙喇的喉部。 这巴牙喇不甘地倒在了地上,抽搐起来。 巴雅喇因此拧住了眉头,有些不安地对彻尔格说道:“这股明军是哪里来的,这些带鎏银羽盔的武官明显看上去,要么有过十年以上的武学底子,要么也杀过上百人的悍卒,体格健壮、出手狠辣!” “奴才也不知道,他们的普通士兵似乎也是精挑细选的,在体格上还要比我们的勇士高大些!我们的勇士已经许久没有长期吃饱饭,所以在力气上还不如他们。” 彻尔格说着就不由得道:“台吉,我们还是撤!” 第一百九十八章 陛下万岁! 巴雅喇则道:“再看看,现在撤只会提前造成溃退,再说,我大金如果上千兵马还不能于野外胜于明军的话,那将来我大金八旗的士气何存,还如何敢派遣小股兵马寇掠明国?!更何谈灭明之事?!” 彻尔格则因此也回道:“台吉说的是,奴才亲自去前面督战。” 巴雅喇点首。 而彻尔格也就策马到前面来。 此时,近卫营的官兵正在和东虏兵激烈厮杀着。 一干东虏巴牙喇仗着身披重甲,战力彪悍,直接持起沉重的兵械将近卫营的鸳鸯阵硬生生凿开,然后凶猛地将一个一个个近卫营官兵杀死。 巴牙喇安图此时就持着狼牙棒,然后直接加速朝近卫营官兵组成的鸳鸯阵撞来,视近卫营官兵的火器如无物,持着狼牙棒就把一刺过来的长矛砸开,接着就将一近卫营刀盾手撞飞,然后将其旁边的一长矛手的脑袋当场击碎。 但近卫营这边也有勇猛的战士,陈新此时就也穿着重甲,毫不理会其他东虏兵的劈砍,直接也朝这安图撞了过来。 当场,陈新将这安图撞退了一步,接着就与安图混战了起来。 总之,两边勇猛些的士卒就这么彼此厮杀起来,你砍断我手,我劈断你脚,甚至抱在一起用牙咬用头撞。 郭牧虽然因为犯错而没成为可以套重甲的军官,但他仗着自己是将门子弟,有家传武艺的底子,以及与祖辈父辈经历过战场厮杀的经验,没有套重甲,也敢持着刀盾朝一巴牙喇杀来。 巴牙喇噶布礼见郭牧未套重甲,也就下意识地认为他好对付,而持起一把厚背大刀朝郭牧劈来。 郭牧则持盾一夺,然后挥刀砍其脚,这噶布礼闪身躲开,而郭牧却直接用头盖骨撞其面门,同时,提起膝盖直冲向其裆部,接着,在趁着噶布礼因面目剧痛且裆部蛋疼至极时,他迅速地持刀切向其颈部,并用身子压了下去。 当场,噶布礼就被他切断首级,鲜血飙洒了郭牧一脸。 郭牧直接闪身躲开一东虏兵袭来的长枪,敏捷地跳到前面去,捡起地上一根长矛,就大喝一声,跑步冲了过去,在加速作用下再加上其本身也是属于从小锻炼的壮汉,也就一矛刺穿了面前一巴牙喇的胸膛。 巴牙喇章京达纳见此大惊也大怒,忙撤回来与郭牧厮杀,且持起巨锤就朝郭牧头顶砸来。 郭牧感觉到头上有劲风袭来,当即将头一偏,然后腿往上一踢,达纳急忙把身子往后一躲,且收锤回来朝郭牧的腿砸去。 郭牧则趁着达纳往后偏时重心不稳,而不顾一切地朝他撞来。 两百多斤的郭牧直接将达纳压倒在地,且立即拔刀抹断了达纳喉部。 达纳摸着汩汩冒血的喉部,不可思议地看着郭牧。 郭牧杀起了劲,铁拳紧捏地又朝另一名刚刚杀掉自己这边一名总旗官的巴牙喇跑了来。 甲剌额真彻尔格见自己这边的巴牙喇在近卫营的一些基层武官面前占不到便宜,甚至还不少被近卫营的基层武官给杀掉,也就忙亲自持起弓箭,直接向一些近卫营的基层武官射连珠箭,并因此硬是将几名近卫营的基层武官射倒在地。 与此同时,其他东虏巴牙喇也有射连珠箭的。 所谓连珠箭便是连续射出箭矢,在空中串联成如珠子一样,而对敌人造成连续杀伤。 东虏巴牙喇很多都是箭术了得的人,自然不少能射连珠箭。 郭牧倒也看见东虏巴牙喇在射连珠箭,他也不甘示弱,忙抄起一阵亡的东虏兵身上的弓箭,也开始向这些巴牙喇射连珠箭。 因为郭牧作为将门子弟,也是从小练箭术,天启元年还是作为郭氏一门最杰出子弟被选进宫中讲武堂习学的。 所以,郭牧也能射连珠箭,且臂力不逊于这些东虏巴牙喇。 卢象升眼见着自己这边前面的近卫营官兵已经东虏兵混战在一起,且不少都是自己这边的讲武堂毕业的军官和对方的白甲兵红甲兵混战,也就不再打算用什么战法,直接大喝道:“跟我杀敌!” 卢象升虽然是儒生,但勇猛也不逊于其他将门子弟和东虏巴牙喇,毕竟他是现在大明少有愿意践行君子六艺的读书人,历史上,他就敢亲率三千铁骑与清兵对战,直至箭矢射尽且战死为止,而现在的他还年轻些,自然更加悍勇,而且他作为读书人,还有更厉害的动员能力。 “陛下万岁!” 卢象升此时就一冲进前面两军厮杀的阵营就喊起了口号。 因为卢象升知道眼下拼的就是战斗意志,只要自己这边不先奔溃,就能将这些死战不退的东虏兵彻底击溃,所以,他干脆先喊一句容易鼓舞士气的口号。 “陛下万岁!” “陛下万岁!” “陛下万岁! …… 其他近卫营的官兵也跟着喊了起来。 一时,所有近卫营官兵士气大振,更加不顾一切地持着手里的武器朝这些东虏兵杀来。 毕竟“陛下万岁”这四字对于集训时常被灌输忠君思想的他们而言,很能激发他们的热血。 “陛下万岁!” 冲在最前面的郭牧此时就不顾一切地朝彻尔格冲了来,因为他想起了自己之前因为最后一个拔刀杀骆思恭而让陛下失望的事,所以,现在的他仿佛一定要证明自己的忠心似的,如发了疯的猛虎一般,不顾一切地持起弓箭朝彻尔格冲来,且边冲边拉弓射箭。 彻尔格见郭牧红着眼,一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样子,也被震慑的不行,一时竟有些感到惧怕起来,他不明白这些明军到底是哪里出现的,是怎么被培养出来的,一个个不但训练有素、战力惊人,而发疯一样的想要建功立业。 挡在彻尔格前面的一名巴牙喇被郭牧直接射中喉部而倒地。 另一名则被失去理智的郭牧用弓箭直接勒死,而其他东虏兵则被吓得不敢靠近。 彻尔格见此只得下意识地打马往后退。 此时,其他还剩不多的东虏巴牙喇也开始渐渐地往后退,甚至一些督战的巴牙喇也在往后退,因为对面冲过来的近卫营官兵已经太凶悍了,杀红了眼一般地不停地用长矛大刀和火器、火炮甚至只是用牙齿用拳头收割着他们的性命。 这些东虏巴牙喇没见过这么不要命的明军。 而东虏巴牙喇一丧胆,其他普通东虏兵自然更加没了胆,有的已经不顾一切地往后跑,似乎已经忘记了东虏严明的军纪以及督战巴牙喇手里的刀,甚至有的嫌手里的长矛大刀太重,直接丢了军械,乃至脱了甲衣,往外跑。 爱新觉罗·巴雅喇见自己这边已经在全面溃退,也只得打马退走。 “追!” 与卢象升一样,在另一边也亲率着近卫营第一千总部一个司向东虏兵冲锋的周遇吉见东虏兵要溃退,就当即大喝了一声。 而这边,卢象升则已经跨上了一匹战马先追了过来。 周遇吉见此也不甘落后,忙骑上战马追来。 陈新、郭牧等也紧接着抢了东虏兵的战马追来。 与此同时,黄得功也亲率着自己的近卫营骑兵们从两翼杀来。 第一百九十九章 名将汇集 爱新觉罗·巴雅喇和彻尔格这俩满洲贵族此时已经惶惶如丧家之犬,慌不择路地策马奔逃着。 当然,巴雅喇和彻尔格惊恐之余,内心也感到很是郁闷,因为他们从未像现在这样狼狈的溃逃过,即便以前因为不敌而撤退也是有序撤退,而现在却是直接溃退。 “卢训导,你是文曲星,你追什么敌,让老子去,你回去整合部队!” 周遇吉这时候策马追上卢象升,对卢象升大声喊了起来。 卢象升则也大声回道:“你是千总,你回去,训导有义务冲在最前面,担任先锋,以鼓舞士气,这是近卫营的规矩!” “叫你回去就回去,你废什么话,负责打仗的是老子,老子说了算!” 周遇吉恼怒起来,大声回了卢象升一句。 卢象升瞪了周遇吉一眼,懒得理会他,直接张弓搭箭,朝巴雅喇和彻尔格等东虏残兵游勇逃去的方向射了起来。 接着,卢象升就一箭射中了一名跟在巴雅喇和彻尔格两满洲贵族身后的白甲巴牙喇。 而且,卢象升也会射连珠箭,骑术箭术娴熟地似乎也能像建奴最厉害的巴图鲁一样,能一箭接着一箭地输出。 嗖! 嗖! 嗖! 于是,一名接着一名的东虏巴牙喇被卢象升射倒在地。 卢象升直接连续射杀数名白甲兵! 神勇无敌! 彻尔格因此不由得对巴雅喇大喊道:“台吉!他们后面有神射手,箭术惊人!” “那怎么办,这些狗日的明军到底是哪里冒出来的,怎么一个个如此神勇,彻尔格,我们今日真的逃不掉了吗?!” 巴雅喇颇为紧张害怕地问了一句。 砰! 但彻尔格没有回应他,因为彻尔格现在也摔下了马,且脖子上中了一箭。 “好家伙!是谁射的,连续射杀这么多东虏兵!刚刚被射杀的肯定是东虏里有地位的鞑子,他的奴才都已经停了下来,老子去宰了他!” 这时候,周遇吉看见这一幕大声喝彩起来,并提刀朝彻尔格倒地的方向杀来。 跟着周遇吉身旁的郭牧忙喊道:“周千总,是卢训导射的。” “卢训导?” 周遇吉愣了一下,旋即拔出短刀,往坐下战马股部一刺,随着战马吃痛而加快奔驰时,他也兴奋地大喊起来:“老卢,等等我!” 但这时候,黄得功带着近卫营骑兵从侧面突然出现,且当即将彻尔格身边几个东虏兵射杀,并先朝巴雅喇和剩余的十几个东虏兵杀去。 周遇吉见此不由得大喊道:“黄闯子,你摘什么桃子,那黄带子是我步兵第一千总部的!不准你抢!” 黄得功嘴角微扬,大声回道:“谁抓住算谁的!” 说着,黄得功就夹紧马腿,继续紧紧追着巴雅喇和他身边的那十几个东虏兵。 “本官亲自擒他!” 但这时候,在前方左翼,着一身猩红官袍的孙传庭骑一匹白马突然出现,且大喊了一声,同时,手中弓弦满拉,追着巴雅喇。 众人见此颇为惊骇,都没想到巡抚孙传庭也会亲自来擒敌。 但周遇吉、黄得功、卢象升等现在也无暇多说什么,只也继续策马扬鞭地追了过来。 一时间,大雪纷飞的辽地雪原上。 这些原本在历史上只会在帝国日薄西山时才会各自绽放光芒且上演悲歌的汉家忠勇名将,而在这一世竟有幸在这一刻一同策马追鞑虏! 朱由校或许也不会想到,因为他的出现,会造成此刻如此扬我汉家男儿雄风的一幕。 此刻,红袍亮甲、白马银鞍的近卫营官兵,不论文武,一任大雪满弓刀,而依旧策马飒沓如流星一般,咬着巴雅喇不放。 不知何时,一支利箭从孙传庭手中离开,并穿空而来,且当即将巴雅喇射下了马。 其余东虏兵也被突然大量出现的祁秉忠、刘渠、罗一贯所带来的家丁精骑拦住,且纷纷斩于马下。 “饶命啊!饶命啊!官爷饶命啊!奴才是被迫跟着家兄造反的,奴才不是真心要反朝廷的啊!” 而爱新觉罗·巴雅喇,努尔哈赤的弟弟,此时在落马后就朝孙传庭磕头求饶起来。 孙传庭一边勒着缰绳,一边喘着粗气,也没有对巴雅喇说什么,只喝道:“带走!” 而巴雅喇依旧大喊着饶命。 现在的东虏还没做大到皇太极时期那样俨然如一方霸主的地步,所以,大明朝廷的威严在这些东虏眼里还是有的,尤其是巴雅喇这些早起跟着努尔哈赤当过李成梁小弟的女真贵族,此刻也就还没有什么皇族尊严,在被俘虏后也就表现得跟其他被俘虏的反贼一样,磕头求饶,且喊孙传庭为官爷。 孙传庭也没有对此感到意外,因为这个时代的人除了皇帝朱由校,没谁认为这些反叛大明的女真人会有一天入主中原。 所以,孙传庭只让人把巴雅喇带下去。 而接下来。 孙传庭只朝周遇吉、卢象升等人走来。 “中丞!” 周遇吉等人忙下马抱拳行礼。 孙传庭点了点头,然后持鞭的手臂突然举起,喊道:“大胜!” “大胜!” “大胜!” “大胜!” …… 近卫营官兵和其他官军皆大声喊了起来,皆脸上洋溢着笑容。 这的确算得上是一次大胜。 毕竟全歼了上千的东虏兵。 郭牧也笑了起来,他腰上别了一圈的东虏红白甲兵的首级,而这些都是他自己斩杀的,所以,为了彰显自己的厉害,他干脆就将这些东虏甲兵的首级割下来,然后将这些首级上的金钱鼠尾绑在了一腰带上,再把腰带缠在了腰上。 而也因此,孙传庭注意到了他,且笑道:“你这腰带不错!汝为何名,如此神勇,为何未着甲衣?” 郭牧嘿嘿一笑:“回中丞,末将郭牧,锦衣卫千户(虚职),如今在近卫营步兵第一千总部当战兵。” “回中丞,他本是我第一千总部的羽林卫总旗官,但因出征前去青楼被贬为了战兵。” 周遇吉这时候回了一句。 “原来是大同郭老将军之后。” 孙传庭只说了这么一句,然后看向了卢象升:“建斗,今日之战,你觉得近卫营完成的如何?” 卢象升想了想回道:“回中丞,末将认为我近卫营上下弟兄表现的特别神勇,尤其是郭牧、陈新等人,未因被贬为战兵而意志消沉,反而奋勇杀敌,不愧为我大明将门之后!” 孙传庭这时候突然神色严肃起来,哼了一声,说道:“你是进士出身,但愿意携笔从戎,本官倒也因此认为你与他们不一样,但没想到你也是勇武有余,韬略不足。” 第两百章 朱由校龙颜大悦(为盟主蓝色塔罗牌加更1/3) “身为主将,不在击溃敌军后整合军队,防止有其他敌军来袭,却亲自追杀残敌,是何道理!如此作为,如何能在将来指挥千军万马?!” 孙传庭颇为严厉地这么批评着卢象升。 作为历史上把生擒闯王高迎祥、把李自成打得只剩十八骑,而使得大明曾经一度彻底解决流寇之患的名将,孙传庭在这一世因为各种机缘巧合,成了卢象升的上司,且在军事上有天赋的他也一眼看出了卢象升和近卫营许多武官的不足之处,也就通过批评卢象升的方式提了出来。 当时因为荷尔蒙上来而只想着追敌厮杀的卢象升听后颇为脸红,但他不得不承认孙传庭说得有道理,只得拱手道:“中丞说的是!” 周遇吉这时候见卢象升挨批评,也不由得低下了头,心道:“我都提醒你了,你是进士出身,哪能跟我们武将一样,只顾着追杀敌兵,这下好了,被说了一顿!” “还有你,周遇吉,一个千总,一个训导官,都只顾着身先士卒,而忘了自己的官身不成?” 突然,这时候,孙传庭也说了周遇吉一句。 “是!中丞训斥的是!” 周遇吉忙回了一句。 而孙传庭则时候又笑了起来:“好了!本官也不再说扫兴的话,本官这样说,只是让你们记住,你们是近卫营,是陛下的亲军,是陛下中兴大明的依仗,不能因为现在只是千总总旗而只知道奋勇杀敌,要有如何带兵的意识,毕竟将来你们都会成为一方总兵大帅的。” 接着,孙传庭又道:“不过这次到底是打了个大胜仗,应当高兴一下,庆祝一下,传令,今晚杀羊宰牛,大家吃顿好的!” “有肉吃咯!” 官兵尽皆高兴地喊了起来。 …… 广宁城外的这场战事结束一个月以后。 乾清宫政事堂。 “陛下!大捷!据辽抚孙传庭报,近卫营步兵第一千总部和后来调去的骑兵第一千总部黄得功部以及辽东上下官兵等一起在广宁城外打了个大胜仗,斩东虏兵首级一千二百余颗,斩杀甲剌额真彻尔格,生擒努尔哈赤之弟、伪金台吉巴雅喇!” 方从哲将一辽东急递本递给了朱由校,且道:“这是孙传庭的奏本。” 朱由校忙接过了孙传庭的奏本,看了起来。 一时看完后,朱由校笑了起来:“甚好!朕要重重赏他们!朕的羽林近卫果然没有让朕失望。” “这全因陛下练兵有方,集我大明老将于京师,又择天下良才以教之,再选勇壮训练,教习忠义之道,锤炼指挥之法,进而使得我天子近卫与别军不同,甘愿为家国而战,故而如今有此大胜,臣为陛下贺,为社稷贺!” 方从哲奉承起来。 而朱由校听了方从哲的奉承话,心里倒也更加舒坦,且突然眉露威严地说道:“既然朕的近卫营步兵第一千总部和黄得功的近卫营骑兵已经在辽东证明了自己的战力,那就把他们调回来,替朕替朝廷清洗一下那些眼里没朕没朝廷的逆贼!立即拟旨,近卫营步兵第一千总部和骑兵第一千总部黄得功部调回京师!” “臣遵旨!” 方从哲回了一句,他知道皇帝陛下这是要对孔家动手了。 如今天启帝朱由校所练的近卫营已经有三个步兵千总部和一个骑兵千总部。 除了已经派去辽东的步兵第一千总部和骑兵第一千总部黄得功部外,马祥麟的第二千总部和张同敞的第三千总部以及骑兵第一千总部牛勇部依旧在京师。 而这里面,张同敞的第三千总部是以大明讲武堂第三期军官生为基础训练整编而成的,训练程度要比马祥麟的第二千总部要少许多,所以,朱由校一直是让马祥麟的步兵第二千总部负责宫城宿卫。 如今朱由校要将周遇吉部回调,自然就打算让马祥麟的步兵第二千总部和骑兵第一千总部的牛勇所部出关历练。 而张同敞的步兵第三千总部和步兵第一千总部则重新整编。 朱由校打算将已经参与过辽东实战的步兵第一千总部的一些低层武官升到步兵第三千总部担任中层武官,而第一千总部的部分优秀羽林卫战兵也进入讲武堂做新的一期军官生,以为将来组建扩军做准备,而对于步兵第三千总部的中层武官即大明讲武堂的第二期军官生,朱由校则打算抽调步兵第一千总部的部分高层武官与之共同组建步兵第四个千总部。 另外,骑兵步兵第一千总部黄得功部的五百骑兵,朱由校则打算扩充为一个近卫营骑兵第二千总部。 至于兵源。 朱由校的近卫营所需兵源目前合计还没超过万人,而京畿附近家世清白的皇庄农户以及其他自耕农户在大明承平两百年后的现在已经繁衍了不少。 而且,现在京畿流民已经开始被编户且查证家世,在接下来进行初步的忠诚教育后也能够被征召入伍。 所以,朱由校倒也不担心兵源问题。 朱由校让徐光启负责的兵部和卢九德负责的御马监一直在进行募兵工作,以迅速储备足够的准羽林卫,而作为将来新的羽林卫。 毕竟,按照朱由校的打算,羽林卫不可能只有近卫营一支正兵营,还得有其他正兵营,然后组成羽林卫。 天启二年三月。 近卫营步兵第一千总部和骑兵第一千总部黄得功部回到了京师,朱由校亲自在皇极门外接见了这支刚刚在辽东浴血奋战的亲军。 近卫营其他千总部的羽林卫官兵与兵部尚书徐光启、御马监太监卢九德也奉旨齐聚在皇极门外的两侧,迎候这支凯旋之师。 已经成婚的朱由校此时已更添了一丝沉稳,站在皇极门上的他,在看见这些脸上多了不少杀气的近卫营步兵第一千总部和骑兵第一千总部黄得功部后,神色严肃而凝重,并喊道:“诸将士辛苦!” “诸将士辛苦!” “诸将士辛苦!” “诸将士辛苦!” …… 锦衣大汉们把朱由校的话传了出去,传到了这些刚从辽东回来的羽林卫耳里。 于是,没多久,这些羽林卫就高声喊道:“陛下万岁!” “陛下万岁!” “陛下万岁!” “陛下万岁!” 声音此起彼伏,热情高涨。 朱由校因此大喊一声:“赏!” “赏!” “赏!” “赏!” 锦衣大汉们继续当起传声筒。 第两百零一章 准备动孔家,改革礼制(为盟主蓝色塔罗牌加更2/3) 而接着,便是一箱箱装有新铸银币的赏银被抬了出来。 兵部尚书徐光启和御马监掌印太监卢九德开始替朱由校向这些羽林卫发放赏银。 当然,不是所有羽林卫都上来领,而是参与步兵第一千总部和骑兵第一千总部黄得功部的武官们前来领,并在领赏银时,向正门上的皇帝陛下行大礼。 这个程序是朱由校为了加深对羽林卫的控制而特地设立的。 此时,近卫营步兵第一千总部和骑兵第一千总部黄得功部的总旗官相继开始在徐光启唱名后来到了朱由校面前正下放的红毯上跪领赏银,赏银是用红纸封起来的一串串新银币,合计每人平均赏银五十两,这是皇帝陛下在兵部所拟军功奖赏制度之外加赏的,算是针对步兵第一千总部和骑兵第一千总部黄得功部整个集体而赏的,所以上下官兵皆有赏。 当然,对于这次在辽东广宁一战中有突出表现的羽林卫,朱由校也有特别奖赏。 “宣,近卫营步兵第一千总部千总周遇吉、训导官卢象升、把总曹文诏、把总尤世禄、哨官马燃……战兵陈新、郭牧,近卫营骑兵第一千总部千总黄得功、把总铁峰、把总麻承宣……战兵焦琏,上御前领赏!” 当司礼监秉笔太监魏忠贤这么一喊,锦衣大汉们把声音传过来后,下面的羽林卫将士们中被念到名字的自然非常激动,而没有被念到的也很好奇且艳羡地寻找这些人,毕竟能去御前领赏无疑是一件更加光荣的事。 很快,周遇吉、卢象升、黄得功、曹文诏、尤世禄这些人皆意气风发地往皇极门上走来,待向朱由校见了大礼后,朱由校就开始让魏忠贤念旨赏这些人斗牛服穿,并着赐这些人“卫国金色勋章”一枚。 斗牛服是次于蟒服的一种大明贵重礼服,象征着一种崇高的礼待。 而勋章是朱由校新设的一种纪念将士功勋的一种仪式。 这些都是朱由校为了加强羽林卫官兵荣誉感的方式。 朱由校就是要让自己的羽林卫知道,只要立功,就能享受崇高的礼遇。 而斗牛服与金色勋章皆是由朱由校这个皇帝亲自授予,别人是不能代替的,毕竟这支军队只能有朱由校一个统帅。 魏忠贤每念一个名字,这人便来到朱由校面前跪下,由朱由校赐予金色勋章与斗牛服。 最先过来的是周遇吉。 朱由校因此笑着将金色勋章和斗牛服递给了他:“爱卿去辽东屡次请缨,广宁城外鏖战时,据镇抚兵所记,亲斩胡虏五十四颗,乃朕之勇将也!望将来再接再厉!” “臣周遇吉谢陛下隆恩!必谨记陛下谕示!” 周遇吉激动地回了一句,热泪盈眶起来,在这个时代,天子的作用很强,饶是周遇吉在战场上多么无畏,但在朱由校面前依旧会因为天子亲赐金色勋章与斗牛服而感动不已。 接着是卢象升。 卢象升同样心情激动,当朱由校亲自将金色勋章与斗牛服赐予他时,他不禁暗暗发誓,此生哪怕是为天子战死沙场也足矣了。 等轮到郭牧时,在战场上如杀神的郭牧此时已经如敏感的女子一样,哭得稀里哗啦起来,一跪在朱由校面前,就喊了一句:“陛下!” 朱由校笑了笑:“朕听说你郭牧一人把东虏甲兵的首级用其金钱鼠尾绑成了一个腰带,神勇到不着甲就敢用家传武艺与东虏巴牙喇拼杀?朕还以为你郭牧白长了这么大的块头,如今看来,没让朕失望,不是只知道去青楼玩女人的浪荡子!这是你的斗牛服,还有金色勋章,以后也给朕做个金钱鼠尾腰带来!” “臣,臣领旨!” 郭牧哽咽着接了旨,也谢了恩。 …… 接下来,待朱由校将这次在广宁之战中表现突出的羽林卫官兵亲自授赏后,就下旨着兵部给这些人授予“战斗勇士”称号,并对射杀甲剌额真的卢象升、斩首最多的周遇吉、杀巴牙喇最多的郭牧、哨探得力的黄得功记三品战功。 陈新看着皇极门上领赏的羽林卫不禁微微一笑,他这次表现也算突出,临机接过总旗官之职,重新组织起一个旗队的近卫营官兵恢复战斗序列,并率先击杀一名巴牙喇,但却不好评奖,所以,他也就和其他参与辽东广宁一战的羽林卫一起依旧站在下面,看着周遇吉等羽林卫由皇帝陛下亲赐斗牛服与金色勋章。 不过,即便陈新和皇极门下的这些羽林卫没有被朱由校亲赐斗牛服与金色勋章,但也激发了他们对建功立业这件事更大的热情。 尤其是还未杀过敌的近卫营步兵第二、第三千总部和骑兵第一千总部牛勇所部。 这些人恨不得下一刻就也能前线杀敌立功。 而朱由校也摸准了这些人的心理,在下旨调配近卫营步兵第一千总部的低层武官到近卫营步兵第三千总部担任中层武官后,就让近卫营步兵第三千总部去了山东查邪教,担任名义上是查邪教,实则是准备对孔家动武。 除此之外,朱由校也下旨让徐光启和卢九德组建近卫营步兵第四千总部,并调周遇吉任近卫营步兵第四千总部千总,以及抽调在京休整的近卫营步兵第一千总部的中层武官组成教导队,和周遇吉一起训练近卫营步兵第四千总部的士兵。 同时,黄得功所部骑兵也在朱由校下旨后训练骑兵第二千总部。 这样一来,朱由校在京师的羽林亲军除了刚刚从辽东回来的近卫营步兵第一千总部以及骑兵第一千总部的黄得功所部,就是在训的近卫营步兵第四千总部和骑兵第二千总部。 而在这一切安排妥当后,朱由校才正式着方从哲下旨,以衍圣公府目无君上、要挟朝廷、意图谋反为由,着去山东查邪教案的近卫营步兵第三千总部除贼护君。 “《皇明报》立即发文,剖析衍圣公府窃据圣人血脉,而意图谋乱之野心,并将其昭示天下,并着崇文寺查禁天下各大涉及衍圣公孔府的文章书籍,予以销毁,并着天下忠义文士撰文揭露衍圣公目中无朕、勾结鞑虏邪教、企图谋反的狼子野心!着英国公张维贤与大学士韩爌去南京祭孝陵,告知太祖曲阜孔府伪造圣人血脉、并欺皇室之罪,告知太祖朕决意铲除窃据圣人血脉并卖汉家尊严而求荣的无耻之曲阜孔家!” 朱由校对方从哲吩咐了起来。 方从哲回道:“臣领旨!” 同时,方从哲又道:“趁此机会,臣认为当改革天下礼制,明谕天下,大明只能有一圣,此圣当是天子!而所有人臣不得另造圣贤而抗朝廷王法!当谕礼部,今后各官学社学以及官府准办之私塾书院当不再挂孔子像,而应挂当朝天子像,以避免天下士子只知有至圣先师,而不知天子,只知有师,而不知有君!” 第两百零二章 大明只能有一个圣人(为盟主蓝色塔罗牌加更3/3) 方从哲早就知道皇帝朱由校会对孔家动武。 而方从哲没有打算找不自在而阻止皇帝,毕竟现在他已经铁了心要只效忠于自己的君王。 甚至,方从哲还因此觉得这是一个借机加强皇权、为将来进一步改革且控制天下人心的机会。 在方从哲看来,天下士大夫中,之所以有很多人对天子不忠,对朝廷不够敬畏,皆因为许多士大夫读书时就只被要求崇拜圣人,而没有过多强调忠君之论。 所以,方从哲想让以后的读书人更加忠君,也就趁着皇帝对孔家不满时,建议皇帝陛下让天下学堂皆挂天子像,而非孔子像,让天下学子从启蒙时,便知道他们需要尊崇的是天子,需要遵循的也是皇明圣训,而不是孔子,不是孔子所代表的儒家之言。 总之,方从哲的目的就是要趁此机会让俗世的君王与道德上的圣人合二为一,让大明臣民只效忠一人,而这人就是大明天子。 “准!” 朱由校没有拒绝方从哲这样的提议。 因为他知道他这个帝王要想在将来可以调动大明更多的力量去扩张海外利益,那他就必须拥有更大的权力,有更高的威望,有对帝国更强大的控制能力。 “臣遵旨!” 方从哲回了一句。 他知道叶向高等文官是希望以圣人孔子这些人所代表的道德来控制君王,但他现在则希望让天子来代表道德并进而控制天下读书人。 “陛下,以臣之见,当先从天津城新编为民户的流民和皇庄开始,在那里新设的社学,全部不再悬挂孔子像,而只能悬挂您的圣像,学生每日读书需先拜天子,得让大明子民们从识字开始就知道他们需要效忠的是天子,也就是您这位天下唯一的圣人。” 方从哲继续说了起来。 “嗯,这件事就由爱卿去办。” 朱由校继续点首。 然后,朱由校又道:“据朕所知,这次孙传庭他们还生擒了努尔哈赤的弟弟爱新觉罗·巴雅喇,传朕旨意,将此人立即凌迟三千六百刀处死,不必拖延,即刻执行!另外,将所斩东虏首级全部浇筑成京观,立在朕为天下阵亡国士所建造的陵园中。” “是!” 方从哲回了一句。 而朱由校则因为想到东虏这次又损兵折将就不禁嘴角微微一扬,他不知道努尔哈赤现在是什么心情。 但朱由校不得不承认他自己现在心情挺好,奢崇明的叛乱已经被平定,努尔哈赤没有像历史上的天启元年与天启二年一样,先后拿下沈阳、辽阳,然后又拿广宁,使得大明辽东局势大坏,且让努尔哈赤最终获得了真正可以和大明抗衡的基本盘。 而现在,大明不但没有丢失沈阳、辽阳和广宁,还生擒了努尔哈赤的亲弟弟,让努尔哈赤的有生力量一再减少。 朱由校似乎已经看到了大明将来荡平建州的曙光。 …… 赫图阿拉。 “什么?!台吉巴雅喇被生擒,甲剌额真彻尔格阵亡,我大金上千勇士被全歼,怎么会这样!” 努尔哈赤之子代善惊愕地问着跪在地上的费岱。 费岱是唯一在广宁一战中逃回来的东虏兵,而他一回来就不得不忙把自己这边战败且被全歼的消息告知给了努尔哈赤等满洲贵族。 因代善问,费岱不得不继续回道:“奴才不敢欺瞒主子们!这次遇到的明军很是骁勇善战,而且火器精良,且预先有所准备,所以,我们才不敌的。” 努尔哈赤一直阴沉着脸,没有说话,只抖动着下颌,并斜瞥了李永芳一眼。 李永芳此时忙跪了下来:“大汗容禀!孙得功、石廷柱他们是真的答应了奴才,会和我们派去的兵马里应外合的。” 李永芳说着就着急地将孙得功和石廷柱等的亲笔信拿了出来:“这是他们的亲笔信!请大汗您亲览,奴才是真不知道明军就会提前有所准备,也不知道说好的偷袭怎么变成了这样!” “大汗饶命!大汗饶命!” 李永芳不停地磕起头来,他现在真是后悔至极,暗想早知道这建州女真这么不是朝廷对手,自己当初就该死守抚顺,而不是主动投降,如今也不至于落到如此境地,既被努尔哈赤怀疑,又回不到朝廷里继续当官。 “你给老子闭嘴!” 努尔哈赤突然大吼一声,将手中的佛珠朝李永芳砸了过去,眼睛瞪大如牛眼一般。 “父汗息怒,以儿臣之见,此事也许真怪不上李总兵,李总兵不可能背叛我大金,这次五叔他们去广宁打粮遇到这样大的挫折,应该是我们在辽东或者关内的细作出了问题,只怕是被锦衣卫查出了什么,而费岱刚才所提到的那支明军想必了起到了很重要的作用,还有如今主政辽东的明廷官员,他们能迅速除掉孙得功、石廷柱等人,说明行动果决、手段狠辣,这些都是对我大金以后攻略辽土是不利的消息!我们现在需要搞清楚,到底是哪支明军如费岱这么说的那么骁勇善战,需要搞清楚是辽东经略熊廷弼还是辽东巡抚孙传庭让我们吃了如此大亏。” 皇太极这时候说了一句。 努尔哈赤很是冷静地点了点头:“说下去!” “喳!儿臣猜测,这支明军应该就是近段时间才来到辽东的近卫营,因为据我们在关内的细作说,朱由校自即位后就挑选将门良子与边镇勇士入京训练,且集老将为教官,教习这些人带兵之法,然后编成羽林卫,如今已编成羽林卫近卫营一支,想必费岱所说的骁勇善战之明军就是这近卫营!而直接指挥这支近卫营的是新任辽东巡抚孙传庭,所以,很明显这次让五叔他们吃大亏的是孙传庭,以及他麾下的明廷皇帝朱由校之近卫营!” 黄台吉说着就神色严肃地看向了众人:“毫无疑问!造成今天这结果的都是当即明廷皇帝朱由校,此人比其祖父还要难对付,如今就连他任命的一个新巡抚都如此有手段,此人真的是我大金的克星!” “四贝勒说得有理!我大金真是到了建国以来最危险的时刻!” 五大臣之一的何和里也拧眉说了起来,然后看向了努尔哈赤。 努尔哈赤则看向李永芳:“李永芳,你之前是不是报告过,如今明廷内部,最受宠的是方从哲和徐光启,而东林党很受打压,兵部尚书张鹤鸣因贪墨案被处决,新任兵部尚书是徐光启,此人之前是朱由校的经筵讲官?” “是!” 李永芳回了一句。 “那你之前怎么没让你的人多注意徐光启!” “他朱由校一介深宫长大的少年帝王,懂个什么帝王心术!分明是这徐光启教了他这些,教他用方从哲压制东林等文官,教他夺江南士绅之利而维持天下军需,真正乃我大金克星的是徐光启!” 努尔哈赤大声叱喝了李永芳一句,然后说了起来,然后又道:“徐光启不除!则这朱由校将会继续这么英明下去!还有那方从哲,这个老狐狸,会帮他朱由校去控制天下读书人,进而逼得他朱由校得以倾其国力,而灭我大金!” 其他满洲贵族皆沉默了下来。 因为他们承认努尔哈赤说得对。 黄台吉还跟了一句:“父汗英明!” 而努尔哈赤正要说接下来的解决之策时,刘爱塔跑了进来:“父汗!儿臣有件要紧的事要报!” 第两百零三章 治郑三俊死罪,籍没家产! “你是说明廷不惜花费大量钱粮对其京师流民实行以工代赈的方式养活,甚至还建造新城,编其为坊户!然后因此,我大金大量细作被发现?” 努尔哈赤听刘爱塔汇报后,很是凝重地问了一句。 刘爱塔点头。 “混账!” 努尔哈赤突然大吼一声,且直接推翻了自己面前的桌子,呼吸急促道:“这个朱由校,还有方从哲、徐光启这些人,怎么突然在意起这些流民的死活了!一群如蝼蚁的贱民,他们为何突然在意起来,还拿从江南士绅手里强征来的钱粮去赈济!这实在是让人意想不到!” “意想不到啊!” 努尔哈赤突然双手举起,望着屋顶,龇牙咧嘴地吼了起来。 黄台吉与何和里等皆沉默不语。 他们皆对自己大金接下来的命运开始感到担忧,也对未见其面而常听见其名的朱由校、方从哲、徐光启等人产生了一丝畏惧之意。 毕竟连他们的大汗现在都被这些人弄得如此精神失常。 “目前是不能再招惹明国了!以后还是以劫掠朝鲜与蒙古诸部为主。” 过了一会儿,努尔哈赤才颇为无奈地说了一句,且又道:“另外,以后出兵,不再掠人口,遇村就烧,破城即屠,我大金目前已难再开疆辟土,养活不了那么多包衣!” “大汗圣明!” 这些人皆如此回了一句。 …… “夺我江南士绅之利,使无数缙绅斯文扫地,却拿来赈京师数十万草芥一样的流民,谁能想到朝廷会这样做,但偏偏这样的朝廷还一举顺利平定了西南之乱,如今天子自练的近卫营又在辽东斩杀上千东虏,我就不明白,这上天为何如此昏聩,而只眷顾方从哲、徐光启、熊廷弼这一干奸臣!” 御史周起元现在也不敢骂皇帝朱由校,所以,就只能骂骂方从哲这些人,尤其是现在大明越来越好的局势让他心里更加不痛快,也就不得不在拜访郑三俊后倾诉了出来。 郑三俊则因此也叹了一口气:“此事只能怪东虏、西南土司太过于无用!这些胡虏蛮夷是指望不上了,想通过联虏和联夷来诛朝中奸臣是不可能的,如今只有忍耐,或许将来会有众正盈朝之时。” 翰林院侍讲姚希孟突然也来求见郑三俊,并在见到郑三俊后,姚希孟就先急忙说道:“少司农可知道,天子下旨,要诛灭衍圣公府,缘由是衍圣公府目无君父、意图造反!而原来天子调近卫营步兵第三千总部南下查邪教之事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是要对衍圣公府动手!” “什么?!” 郑三俊听后立即站了起来。 “下官也是刚刚得知,这是邸报,如今赵公卧病,钱公早已被奸臣所害,叶公所托三人唯您还能主持大局,如今这事,还请郑公您拿主意啊!” 姚希孟说道。 郑三俊看了看邸报后,不由得把这邸报使劲地拍在了桌上,然后喝道:“这样的圣旨!他内阁为何要拟,六科为何要签发?!” “郑公难道还用问吗,自从设立政事堂,而方贼独掌政事堂后,内阁就已形同虚设,而方从哲又对陛下之旨言听计从,六科也早已是方从哲的人,有这些奸臣一味逢迎,还有什么圣旨不会出现的。” 姚希孟这时候回了一句。 而周起元这时候也看了看邸报,也大为惊讶,因而不由得道:“衍圣公乃圣人后裔,乃我儒家脸面,如果朝廷真的连衍圣公府也不礼待,那我天下儒士就真将无任何颜面也!这事不能不阻止,不过,现在近卫营的兵马已经出发许久,我们只能直接进谏于天子,请天子收回成命,派快马阻止近卫营步兵第三千总部!” “可天子若不听怎么办?之前也不是谏阻过!此事得从长计议!” 郑三俊说了起来,同时心道:“自己怎么没有早知道这事,也学赵南星来个装病呢,衍圣公府是该救一救,但那暴君的脾性,肯定是不会认输服软的。” “那怎么办,我们总不能眼睁睁地看见衍圣公府真遭此灭九族之祸,而使朝廷待我儒林如庶民,而只讲王法不顾礼节乎?!” 姚希孟激动地问了一句。 “只能先去内阁,并联络上六部尚书,以及内阁诸阁老,再问问他方从哲,他到底要一味顺从到何时!他真要背上害至圣先师断绝子孙的地步,而背上一个欺师灭祖的骂名吗!他方从哲别忘了,他也是儒家门徒,也是圣人子弟!” 郑三俊说了起来,又道:“另外,老夫立即写信给山东巡抚潘泰礼,让他想办法阻止近卫营步兵第三千总部,这第三千总部的千总是张居正之后张同敞,希望他张同敞能识大体!” “郑公所言甚是!我们这就去内阁,去六部!” 姚希孟等附和起来。 …… 此时,礼部尚书孙如游已经先在内阁拦住了方从哲,并先问着方从哲:“元辅!这怎么回事,缘何陛下突然下旨要对衍圣公治以谋反之罪?!您为文官之首,为何不劝一下啊?!这要是真对衍圣公实行灭族之事,那到时候留下千古骂名的还有您啊!” 方从哲心里冷冷一笑:“千古骂名,老夫现在还没被你们留下千古骂名吗?!” 不过,明面上,方从哲还是很客气地回答着孙如游:“想必大宗伯还不知道这曲阜孔氏到底有多不把君上放在眼里,故而不解,你可知孔贞宁在得知其族人在被其奴告发其诽谤君父之罪后,他是如何上本表态此事的,他竟言其族人品德贵重,是被其奴构陷,要天子将此奴发还孔家,全其门风,他孔家这是要做什么,是要命天子做事,是说我大明圣上昏聩无能吗,我大明天下到底是圣上天下还是他孔家天下!” “竟有这事?!” 孙如游惊愕地问了一句,一时不由得道:“这衍圣公,不是,这孔家家主怎么如此无礼!” “元辅!没想到你还在内阁,下官倒想问问,您真欲要让至圣先师断子绝孙吗?!” 郑三俊这时候走了来,大声喊了方从哲一下,然后质问起来。 “没错!姓方的,你也是孔孟子弟,你真的要坐视让圣人门第落一谋反之罪吗?!” 姚希孟更是直接称方从哲为“姓方的”来。 方从哲冷着脸,道:“他曲阜孔家也配称圣人门第,配为圣人后裔?不过元时胡虏所生之杂种而已!崇文寺有大儒已考证明白,曲阜孔氏乃胡虏之后,与圣人血脉无半点关系,真正的圣人血脉在南方,说老夫欲要让至圣先师断子绝孙,纯属污蔑!诸公可以去崇文书铺买最近热卖的《至圣先师血统考》仔细看看!里面的分析句句在理,证据确凿,老夫身为孔孟子弟,就更不能坐视曲阜伪孔之族,这等胡虏之后,无君无国的败类,还冒充圣人血脉行不义之事,冒渎圣人门风!” 姚希孟没想到方从哲这么说,一时也颇为愤怒,而失去理智,当即斥责起方从哲来:“你胡说!没想到你方从哲不但不救衍圣公府,反而如此污蔑衍圣公,你这奸臣,你怎么如此无耻!” 郑三俊心里也颇为恼怒,他没想到方从哲竟真的无耻到为了帮助天子灭孔,而否定起曲阜孔氏的血统来,所以,他也在这时候咬牙问了一句:“元辅真要如此自绝天下儒林吗?!” 方从哲冷声回道:“仆也问你们,你们真要为一孔氏而自绝于天子吗?!” 郑三俊等人没有回答。 而方从哲此时想到了自己方家在崇文寺的利益,想到了接下来进一步的改革,以及自己暗自承诺过要做心中有天子的新权贵,也想到了自己现在如果不狠,将来这些只会对自己比对张居正还狠,也就突然毅然喊道:“备轿!仆要面圣,要向天子奏明,朝中有孔氏逆贼同党!” “是!” 很快,就有内宦准备好了轿子。 这是方从哲的特权,他是大明唯一可以乘坐轿子进入乾清宫的人。 于是,方从哲坐着轿子进了宫,且在轿子里喊道:“快点!你们是不是也好逆贼一党,竟如此慢!” 抬他的内宦只得不停地跑。 很快,方从哲到了政事堂,见到了朱由校:“陛下!臣弹劾郑三俊、姚希孟、周起元对您不忠,为逆贼曲阜孔氏一族说话,臣请陛下以其同党为名诛杀之,并籍没其家产!” “准元辅所奏!立即拟旨。” 朱由校毫不犹豫地准了方从哲的提议。 既然方从哲要主动对这些人行以严法,他这个皇帝自然不会阻止。 …… 这里,郑三俊等人愣在了内阁。 郑三俊不由得看向韩爌和孙如游等人:“阁老、大宗伯,我们没说要自绝于天子呀?!” 韩爌这时候则只看着方从哲坐着轿子进宫的样子出神,心道:“这才叫位极人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孙如游倒是说了一句:“你们太过了!” 而很快,就有一传奉官带着锦衣卫跑了来:“有旨意!准元辅所劾之事,将郑三俊、姚希孟、周起元三人以逆贼同党之罪下狱,斩立决!并籍没家产!” 第两百零四章 奉皇命来镇压逆贼孔氏一族 郑三俊等人懵了。 他们不得不承认,皇帝朱由校对方从哲真是言听计从啊。 方从哲说自己是逆贼同党,要诛杀自己,天子就真下旨要杀自己,还要抄自己的家?! “方从哲,你这个奸贼,你把持朝纲,你构陷忠良,你不得好死!” 郑三俊因此不由得大骂了起来。 然后,郑三俊颇为着急忙慌地看向韩爌和孙如游:“阁老,大宗伯,下官,下官……” “阁老,老夫还有事,得先回礼部,告辞!” 孙如游装作没有听见郑三俊的话,只朝韩爌拱了拱手,然后急忙离开了内阁,生怕郑三俊下一刻就拉住他袖子不放。 韩爌也笑着回道:“大宗伯慢走!” 然后,韩爌也转身回了内阁,似乎没看见郑三俊等还在这里。 “阁老!大宗伯!你们?!” 郑三俊大失所望地问了一句。 而这时候,锦衣卫已经走了过来,将郑三俊和姚希孟、周起元三人扣押了起来。 郑三俊因此彻底急了,不由得再次大喊道:“陛下!陛下!您不能这样啊,您不能唯方贼之命是从啊,方从哲,老夫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郑公,我们这是真的要被砍头吗?” 姚希孟也有些慌张地问了一句。 “你以为呢!” 郑三俊没好气地回了姚希孟一句,然后又道:“老夫是着实没想到他方从哲会如此不顾士林情谊,也会如此心狠手辣,他比严嵩还奸,比张江陵还可恶!只怕陛下如今成这幅样子,就是他在操控,他定然是挟持了君上,故而如今朝政才如此严苛无情!” 因郑三俊这么说,姚希孟也因此大骂起来:“方从哲,你这个大奸贼,你该下地狱,我肏你祖宗!” 郑三俊一干人不敢直接骂朱由校,也就只能不停地骂方从哲,当然这次直接造成他们死罪的也的确是方从哲,所以,他们也就不停地骂起方从哲来,并也希望通过这种怒吼而使得以后有人会清君侧。 也因为方从哲这些人开始站在朱由校前面和这些顽固的反对派斗,使得朱由校现在越发的不用再亲自下场,这些顽固的反对派也基本上开始把斗争的焦点集中到方从哲这些支持朱由校的文官身上。 而朝廷中央的大多数官员也知道皇帝陛下现在不是孤家寡人,有方从哲、徐光启、汪应蛟、毕自严这些人甘当马前卒,自己士大夫已人心不齐,甚至陛下已经有自己的钱财进项和军队,想杀谁也很容易,所以,他们也都很识时务,没再皇帝针对曲阜孔家的事上多做评议,甚至对郑三俊等人被治罪的事视而不见。 毕竟大家都不是傻子,这个时候,谁敢提出非议谁就得掉脑袋呀。 当然,大多数文官心里自然是不满的,而且是非常不满! 无论是西厂的税赋催缴、还是考成法以及对士林的不礼待,都让他们恨不得朱由校即刻暴毙,方从哲这些人即刻被治罪,甚至还盼望大明早一日像历朝历代一样也会亡国,天下大乱,群雄并起,然后新的仁义君王灭亡大明、建立新朝,到那时,他们就可以肆无忌惮地抨击旧朝、叱骂皇帝朱由校以及忠于他的臣子们。 但他们不知道的是,现在的大明相比于历史上这个时候的大明,局势要好许多。 当然,他们是不愿意相信也不知道的。 …… 闲言少叙。 这一天,近卫营步兵第三千总部官兵在千总兼训导官张同敞的率领下抵达了曲阜城郊。 张同敞知道自己这次的任务是奉旨对曲阜孔家进行抄家灭族。 在来之前,张同敞已经由朱由校面授机宜,并知道了皇帝陛下为何要除曲阜孔家,也知道曲阜孔家是对朝廷对皇室有多么不敬。 而因当年文官士大夫对张家伤害太深,再加上张同敞自己还没中太大功名就被皇帝召进宫中特训而没有被儒林成功洗脑,当然更重要的是朱由校这个皇帝先给张居正平反褒奖张氏一族对其封爵的缘故,使得张同敞对皇帝的这道旨令没有选择拒绝,而是选择服从。 另外,之前朱由校在皇极门大赏赴辽参战的羽林卫的行为,也让张同敞和他麾下的官兵皆对为君王效命有了更大的热情。 所以,张同敞不但选择服从朱由校的旨令,还认真积极地准备着这次针对曲阜孔氏的军事行动。 “我们入羽林卫所宣的第一条誓言,便是誓死效忠陛下,以服从君王的旨令为天职!若忠孝难两全,也取忠而背孝道,如此方是大孝,所以,无论我们面对的是外虏还是什么圣人后裔,在我们眼里只要不忠于陛下者,皆是我等仇敌!都明白吗?!” 张同敞此时就因此对自己的官兵做着动员。 “明白!” 这些官兵皆回了一句。 “很好,下面,本官安排任务,待打下曲阜城后,需一个司的兵力控制曲阜城,一个司的兵力围住孔府,孔府很大,家奴甚多,所以不可大意,千总部直属哨骑与各司哨骑需随时保持联络,各司与各局、各旗队旗号兵随时保持联络,不得擅自行动!违令者斩!另外不得越俎代庖,我们近卫营只负责镇压反抗者,至于府内抄没与拘押人犯交由东厂的人来做!” 张同敞继续说了起来。 如张同敞所言,这次与近卫营第三千总部一起参与行动的还有东厂派来的三千番役,由东厂新设的提刑都司杨寰亲自率领,主要任务是在近卫营打下曲阜和孔府后,对孔府的人进行处决与查抄。 此时,杨寰的东厂人员也已和张同敞的近卫营同时抵达,且也驻扎在曲阜城郊。 而且,接下来,两支人马也同时来到了曲阜城外,不过,让他们没想到的是,此时的曲阜城外居然已经出现了大批官军,而且还挂得是山东巡抚潘泰礼的旗牌。 “张千总!我们中丞让你去帐中见他!” 甚至,在张同敞等人出现后,这潘泰礼还派了一人过来,向张同敞传达起命令来。 张同敞倒也没有因此就老老实实地去见潘泰礼,而是不卑不亢地回道:“请转告中丞!末将是奉皇命来镇压逆贼孔氏一族,而不是来听他潘中丞调遣的!并请他即刻带他的人离开,不然,末将有理由认为他这是要与逆贼一同造我大明天子的反!” 第两百零五章 抗皇命者,杀无赦! “中丞,这是我们孔家的一点心意,还请您笑纳,这次我孔氏一门能否逃过此劫,就全仰仗您了!请受学生一拜!” 山东巡抚潘泰礼的大帐中,孔胤植将一张二十万两的会票放在了潘泰礼面前的案几上,然后拱手一拜,颇为委屈地说了一句。 潘泰礼见此忙递眼色让自己仆人收了会票,并亲自起身过来扶住了要跪下磕头的孔胤植:“公子万勿如此!保全圣人血脉,乃本官义不容辞之责,岂有受跪之理?” 说着,潘泰礼又道:“不过,令尊这次也太冒失了些,竟如此上本,岂不是有意给朝廷治罪之口实?” 孔胤植忙狡辩道:“中丞容禀,家叔素来品德贵重,天下皆知,岂会诽谤君父?这皆因东厂唆使叛奴诬告之故,若我孔门因此认罪,则我孔门家法何存,那岂不是要任由叛奴诬陷,任由东厂在孔府唆使奴仆叛主?中丞亦为官绅,真能任由东厂如此胡来吗?!” “此事,东厂的确做的不妥。” 潘泰礼回了一句。 “所以,我孔家不得不这样做,但只是没想到朝廷不肯罢休,竟要以谋反之罪处置我孔氏一族,还言我等不是圣人后裔,这真是天大的冤屈呀!” 孔胤植说了起来。 潘泰礼不由得将案几重重一拍:“真是欺人太甚!” 孔胤植见此再次拱手一拜:“所以请中丞做主!” “待会等张同敞进来,本官会亲自对他晓以利害!” 潘泰礼点首回道。 但这时候,潘泰礼的亲兵走了进来,回道:“回中丞,近卫营千总张同敞不肯来见您,他说他是奉皇命来剿除逆贼的,而不是来接受您的调遣!” “放肆!本官乃山东巡抚,他不过是一个武臣,有什么资格拒听本官命令!” 潘泰礼怒不可遏地站起身来。 但紧接着,潘泰礼也意识到自己好像有些失态,外面的张同敞不比别的武将,人家是天子近臣,自己如果不能以巡抚之尊让其听命的话还真不能把人家怎么样,毕竟自己要是杀了张同敞,只怕也会落个谋反之罪名。 因此,潘泰礼只得故作大度地一挥衣袖:“也罢,本官亲自去见他!” 很快,潘泰礼就坐了轿子出来见张同敞。 而潘泰礼一下轿子,就对着近卫营步兵第三千总部的营寨喊了起来:“谁是千总张同敞,本官亲自来见他,难道他也不出来见见本官吗?!” 没多久,张同敞倒是带着近卫营步兵第三千总部的一干羽林卫军官走了出来。 张同敞先给潘泰礼见了礼,也没有下跪,只拱了拱手:“见过中丞!” “为何不跪?” 潘泰礼问了一句。 “天子有旨,羽林卫只跪天子和父母与祖宗,不跪王公贵族与上官!” 张同敞回了一句。 潘泰礼冷哼一声:“好个羽林卫,还真是与众不同,张同敞,你也算是士大夫出身,是我大明读书人,如今怎能行此对不起至圣先师之事?” “羽林卫只知有君,不知何为至圣先师,难道中丞今日来是要以至圣先师之名抗皇命吗?!” 张同敞质问了一句。 “放肆!本官是在问你,不是让你问本官!” 潘泰礼大怒,他不得不承认皇帝陛下让这些读了书的士子入羽林卫做武官后,比其他武官难对付的很,就如眼前这个张同敞竟如此能言善辩。 “我近卫营步兵第三千总部即将结束休息,并执行皇命,所以,潘中丞来见我等到底有何用意,还请尽早言明,不然,休怪我等无情!” 张同敞冷声问了一句。 “本官,本官,本官就想问问,你张同敞真要一意孤行,让你张家自绝于士林,自绝于天下,而不怕将来被天下人骂为奸臣贼子吗?!你真这么不顾士林之谊?” 潘泰礼说着就大声叱问起来。 “难道我张家还没被你们骂过吗,当年,抄我张家的圣旨还没下来,你们这些卑鄙小人便迫不及待地锁拿我张家上下所有人!不给吃的,致使我张家当年十余口被你们这些无情无义的士林小人活活饿死!此仇,我张家一直记着呢!现在你们要张某讲士林情谊,当初,你们讲士林情谊了吗!先祖不过是为国为天下生民,清丈尔等非法侵吞之民田而已,而你们却恨不得对其生吞活剥,骂其为国贼!更逼得伯祖父等自杀!你们当初的士林情谊在哪儿!啊!回答我!” 张同敞说着就青筋直冒地叱问起潘泰礼来,且呼吸很重地喊道:“现在来给末将讲士林情谊?晚了!大父已被封伯爵,而我张家如今已经是大明勋贵,非士族,我们只知忠君,不知什么士林情谊!” 自进入大明讲武堂后,朱由校让徐光启等没事就拿张居正一族被刑部侍郎丘橓等文官迫害的惨剧说事,而身为张居正之后的张同敞自然在每次学习这些案例时就气得是怒发冲冠,再加上他现在本来就是血气方刚的年纪,所以,张同敞早就对文官仇视至极,如今对潘泰礼也自然毫不客气。 “你,你,贵府当年所发生的惨剧不过是个别人之过失而已,你何必怪罪于整个士林!再说,这还不是令先祖咎由自取,只顾谋国不顾谋身!” 潘泰礼颇为底气不足地说了起来。 张同敞只哼了一声:“只顾念国家而不顾个人荣辱也有错?如果我没进讲武堂,没有学到天下至理,或许会相信你的话,但是现在我张同敞若相信你这推托之言,便不配张家子孙!还是那句话,我张家现在是朝廷勋贵,不再是天下士族,再说,我张家本就是军户出身,本就当为国尽忠,而不是为你士大夫牟利!” “休息时间结束!传令击鼓,大军立即执行皇命!若遇阻拦者,不论是谁,格杀勿论!” 张同敞说了一句。 “慢着!” 潘泰礼见此大吼一声,然后突然朝张同敞跪了下来:“本官替当年之士大夫向贵府死难之先祖认罪致歉!张将军可否网开一面,放过圣人后裔?!” “阻挠皇命!杀无赦!” 热血上涌的张同敞现在只把潘泰礼当成害得他张家当年家破人亡的官员,因而早已从其手下手里夺过一把斑鸠铳,并已点燃火绳,且朝潘泰礼开了一枪。 潘泰礼见此两眼大睁,十分惊愕,急忙欲起身离开。 第两百零六章 衍圣公跪迎皇差 潘泰礼后背中了一弹,且铅弹直接贯穿了他的身体。 因此山东巡抚潘泰礼直接摔在了地上,且动弹不得,只有许多鲜血从其身体下面蔓延了出来。 张同敞从小从自己家人口中听了不少自己先祖张居正被鞭尸,伯祖张敬修被拷打得被迫自杀而证清白的事,后来又在讲武堂听了不少,早已有股怨气憋在心田许久,所以,如今这一枪让他释怀不少。 虽然,他打死的是堂堂山东巡抚。 山东巡抚潘泰礼麾下标营游击刘泽清见此整个人也怔住了,他压根也没想到这些天子亲军竟真的敢射杀一省巡抚。 难道时代真的变了? 说好的文贵武贱呢? 张同敞也是在开完这一枪后才恢复了一些理智。 在这时候,张同敞才意识到自己可能有点冒失了。 但张同敞不得不承认他现在内心特别畅快,因为他总算是亲手打死了这些曾经与他先祖作对恨不得让他张家家破人亡的文官。 所以,张同敞没有对自己刚才的冒失行为感到后悔。 相反,张同敞很快意识到自己必须坚定不移地表示自己是出于天子忠心才敢不畏尊卑射杀巡抚,才能获得天子的宽宥,只要天子不杀自己,其他人再怎么对自己恨之入骨,也拿自己没办法。 因此,张同敞放下了还冒着白烟的斑鸠铳,很是镇定地说道:“凡加入羽林卫者,宁为天下死,不为苟安生!今日,山东巡抚潘泰礼阻挠皇命,本将不得不杀之,若有违背国法军纪处,本官一人承担,与诸将士无关!镇抚官可将此事如实上报皇爷,我张同敞愿接受一切处罚!” 张同敞说着就看向刘泽清:“但现在,本将只想问问这位将军,你应该就是标营游击刘泽清,你也要阻挠皇命?!” 刘泽清不知道该怎么办。 “准备作战!速派人向天子奏明,刘泽清欲要助逆贼孔氏谋反!” 但张同敞不等刘泽清回答,突然大喝一声。 “是!” 一时,近卫营步兵第三千总部所有羽林卫全部行动起来。 刘泽清见此忙喊道:“且慢!” 张同敞因此看向了他。 而刘泽清则声音打颤道:“我等没有想抗皇命的意思,我也只是奉中丞之命来了这里而已,对这里的事一概不知,我们这就撤走便是,请皇差们自便。” 说着,刘泽清就大喊一声:“撤,立即撤!赶紧撤!” 于是,山东巡抚潘泰礼麾下标营官兵便立即迅速撤退,没有要为了山东巡抚和近卫营步兵第三千总部大干一场的意思,也没有要为孔氏挡住张同敞等人的意思。 孔胤植见此自然是颇为惊骇,忙坐轿子赶回了曲阜城里。 而刘泽清等人一撤走,张同敞便带着近卫营步兵第三千总部往曲阜赶来。 一到曲阜城下,张同敞就发现曲阜城门紧闭。 曲阜知县孔闻绪因为已经知道朝廷是要治他孔家谋反之罪,且一个不留,所以,他也就还是决定认真抵抗。 此时,孔闻绪就正带着一干乡勇豪奴站在城墙上,并大声喊道:“给本官放炮轰死他们!轰死一人,赏银十两!” 这些乡勇豪奴在赏银鼓励下倒也真放了炮。 但这些土炮对近卫营步兵第三千总部伤害不大,所以,没有造成几个人伤亡。 而近卫营这边,在张同敞命令下,也开始放炮。 而且,张同敞下令用带来的军械制造局仿西洋巨炮所制造的铜胎铁芯大炮,也就是后面才出现的红衣大炮。 这个时代,因为朱由校提前让徐光启募集西洋工匠进京铸炮且让毕懋康改造火炮工艺的缘故,所以使得红衣大炮提前出现。 而为了预防孔氏一族负隅顽抗,所以,近卫营步兵第三千总部带了一门红衣大炮来。 轰! 随着红衣大炮一声巨响响起,曲阜城的城墙当即垮塌了下来。 然后,近卫营步兵们立即冲了过来。 “城墙塌啦!” 一些乡勇因此有些惊慌地喊了起来,不少刚刚有些士气的乡勇因此纷纷往城墙上跑去。 孔闻绪见此急的大喊:“回来!都给本官回来!” 一时,孔闻绪喊完后就忙对自己身边的侄子孔贞语叫了来:“贞语,你带家里的奴才们去堵住缺口!不然,真让这些官军进了城,我们就完啦!” “是!” 孔贞语倒是忙带了数百家奴赶来,但这时候,近卫营已经在外面等候多时。 已经升为步兵第三千总部炮队总旗官的陈新见此大喊一声:“将火箭溜推过去!待这些反贼一到,就发射火箭!” “是!” 于是,一辆火箭溜被推了过来,待这些孔氏家奴刚持着火器和弓箭从缺口出来,顿时无数火箭喷射过来,一下子将这这个缺口化了成了一片火海,这孔氏家奴顿时被火海吞噬,连孔贞语自己也全身是火地在地上惨叫起来。 近卫营步兵第三千总部因为比第一千总部晚离开京师,所以,装备了军械制造总局开发的不少新军械。 而这本就是大明已经发明出来的远程多管火器即火箭溜就是其中一种。 孔闻绪见此懵了。 “冲啊!” 但这时候,近卫营步兵第三千总部的步兵已经冲了过来,并冲进了曲阜县城内。 就孔闻绪组织的一些孔家乡勇根本挡不住近卫营步兵第三千总部这种正规军。 一冲进来,近卫营步兵第三千总部的一个司就立即控制了曲阜城,而张同敞则亲自带着一个司包围了孔府。 与此同时,东厂杨寰也带着东厂番役冲了进来。 …… “父亲!官军杀进来了,官军真的杀进来了!” 而孔胤植这时候已经直接跑回了孔府,且对孔贞宁说了起来。 衍圣公孔贞宁听后大惊:“怎么会,怎么会这样,你不是去找中丞帮忙了吗,怎么官军还是不肯放过我们!朝廷这是要做什么,他们真要不顾儒林非议,要对我孔家斩尽杀绝啊!” “父亲,这次天子是真的动真格了!中丞帮不了我们,而且连中丞都因为帮我们被近卫营的人给杀了!呜呜!” 孔胤植哭着说了起来。 “巡抚他们都敢杀?!” “朱由校他这暴君,他怎么能这样,他怎么如此不顾体统,他不想让他的大明江山长治久安吗!啊?!” 孔贞宁愤怒地拿拐杖敲击着地面。 孔胤植忙道:“现在说这些已经晚了,天子要不顾一切地与我们撕破脸,我们还是老老实实认罪,父亲!胳膊拧不过大腿啊,虽然我们圣人后裔,世家高门,但他朱由校若真这么不顾一切,我们也拿他没办法呀!” “哎!怎么就遇到这么个主儿!” 孔贞宁气愤地再次拿拐杖敲了一下地面,然后说道:“走,走,去跪迎!希望他朱由校留了台阶给我们下,而不是真要把我孔家斩尽杀绝!” 说着,孔贞宁真带着孔府上下所有人到了外面跪好,且他主动先喊道:“臣衍圣公孔贞宁管家无方,且年迈昏聩,故言语失当,惹怒天子,还请天子开恩,饶孔府死罪!” 第百零七章 衍圣公府没了 此时,张同敞正巧带着近卫营步兵第三千总部的一个司出现在这里。 待看见孔贞宁等一干孔氏族人和奴仆跪满了整个孔府门外大道,张同敞就不由得停了下来,并将手一摆,喝令道:“将孔府所有人围起来!” “是!” 近卫营的羽林卫们开始行动起来,并在接下来,将整个孔门族人与奴仆围成了一个圈。 而没多久,杨寰也带着东厂番役赶了来。 杨寰先喊道:“卢千户,你带人立即查抄孔家祠堂!沈千户,你带人立即查抄孔府内院!聂千户,你带人立即查抄沈府库房!其余人,与本珰一起,先杀从犯,再抓主犯!” “是!” 于是,一大批东厂番役涌进了孔府内,因当时已经天黑,所以,乍一下看去,只见火把连成线,将整个孔府内外照耀得明晃晃的。 “报!孔家祠堂果然未用我大明所赐封号!” “报!孔府内院发现大量违禁高利贷契书与蓄奴契书,以及一箱黄色团龙袍和大量火器样图!花园里发现大量尸体!” “报!孔府库房发现大量户部官银,生丝、棉布、药材、粮食,以及大量火药、铁料!” …… 杨寰因此走到了衍圣公孔贞宁面前来,问道:“说,你们为何没用大明所赐封号,是因为自己冒充圣人血脉而不好意思,心里有愧?还是没把我大明朝廷放在眼里?!” “不是,都不是啊,珰爷饶命,珰爷饶命啊!” 孔贞宁立即回了一句。 “那是为什么?!” 杨寰厉声问了起来。 孔贞宁哆嗦着道:“是,是因为,因为臣等一时疏忽,疏忽啊!老朽,老朽这就让人把封号加上去,让人重新做牌位。” “你觉得现在还来得及吗?好一个疏忽,这事都敢疏忽,可见是真没把朝廷放在眼里啊!” 杨寰说着就又问道:“是谁负责你们家祠堂的事?” 孔贞宁回道:“二房孔贞毓。” “孔贞毓是谁?!出来!” 杨寰大喝一声。 这时候,所有人都看向一肥胖如猪的中年男子。 这中年男子即孔贞毓只把头埋得很低,一直颤抖着,一时当东厂番役将他提了过来后,他才意识到自己还是被发现了,不由得来到杨寰面前磕头如捣蒜道:“饶命!饶命啊!珰爷!这事与学生没关系啊,都是历代衍圣公们规定的,他们说凤阳朱家乃流寇之后,太祖更是布衣出身,穷且贱也!故我孔门这等高门用其封号实在丢脸,恐令先祖不高兴啊!” 杨寰没有说话,只拔出刀来。 然后,杨寰双手持起绣春刀,直接朝孔贞毓背上捅了下去:“连天潢贵胄都瞧不起,那我们这些天子家奴,你们肯定是更加瞧不起了!” 噗呲! “啊!” 孔贞毓惨叫了一声。 而杨寰这时候也拔出刀来,道:“明知族人这样做是对朝廷不敬、对天子不敬,却不阻止,可见是心里无君,杀之不足可惜!且也是符合皇命的!” 说着,杨寰又指向了孔贞宁身边的几个人:“这些个应该就是孔府有头有脸的人,那就算是主犯,先押进囚车里,待进京后严惩!其余从犯,一个不留!像本官这样,全部杀掉!” “是!” 于是,一大队东厂番役拔出刀,走了过来,并将孔府族人提了过来,一个个杀掉。 孔胤植见此大喊起来:“不要,不要啊!诸位珰爷差爷容禀!小的不姓孔,小的只是孔府家奴啊!小的与孔氏一族不共戴天,小的要揭发孔府之罪!求诸位饶了小的一命啊!” “那也得带走,待押解进京后再说!” 杨寰说了一句,就问着已经被押起来的孔贞宁:“本珰突然想起一件事来,本珰想问问,李桂还是不是你孔府叛奴?” “不是,不是啦,李爷,李爷是朝廷忠臣,孔家以前对不起他!孔家如此污蔑李爷,就该不得好死!” 孔胤植这时候先说了起来。 “给老子闭嘴!本当没让你说话!” 杨寰直接一刀鞘朝孔胤植脸上打了过去,当即打掉了孔胤植的两颗牙,鲜血直流。 孔胤植颇为委屈地落下了泪。 而孔贞宁这时候倒是沉默了起来。 杨寰则看向孔贞宁,很是森严地喝道:“回话!” “为什么?” 衍圣公孔贞宁低着头,喃喃问了一句,然后突然又抬起了头,怒视着杨寰,然后又瞪了张同敞一眼:“为什么!他朱由校为什么这么不顾一切!回答老夫!他这是为什么,他还要不要他朱家江山,他还要不要天下儒林奉他为君!如今悍然灭我孔家满门,要处以我孔家谋逆之罪!我看他才是谋逆,他才是在反整个天下!” “放肆!” 杨寰当即一巴掌朝孔贞宁的肥脸扇了过去。 而张同敞这时候也走了过来,说道:“你说错了,不是皇爷需要整个天下,是整个天下需要皇爷,是整个儒家需要皇爷!” 孔贞宁被张同敞这么一说再次沉默了下来。 咔擦! 咔擦! 咔擦! 这时候,东厂的人已经开始处决起孔府其他从犯来。 刀光不断。 而张同敞也因此继续说道:“你自己回头看看,是不是儒家需要皇爷,是不是你孔家需要皇爷?而不是皇爷需要你们!不然现在就不是皇爷的人在杀你们了,你们太把自己当回事了!你们在皇爷面前不过地上蝼蚁而已,也敢效螳臂当车?皇爷轻轻一踩,便能让尔等死无葬身之地。” 孔贞宁这时候因此明白了些,且突然再次跪了下来,泪如雨下道:“老身昏聩!求诸位饶命,求皇上饶命啊!” 虽然,孔贞宁内心是不服气的,非常痛恨朱由校,也不愿意认可张同敞的话,但他不得不承认,现在真到朱由校发了疯不顾一切要杀他们的时候,他们这些人真的算不了什么。 “带走!” 杨寰这时候喝令了一句。 而孔贞宁等因此便被押上了囚车,接下来便是被押解进京,凌迟处死。 孔家自然也被抄没。 接下来,朱由校便下旨永废曲阜孔氏香火,销毁其族谱,并下旨以曲阜其余与衍圣公府无血缘的孔氏百姓皆需重新教化为由,而将曲阜设为内廷直辖皇庄,并让张同敞临时兼任曲阜知县,对曲阜实行临时军管,招揽流民,分田编户。 而对于衍圣公的爵位,朱由校则下旨永久废黜。 …… “叶公,曲阜出大事了,孔氏一族被朝廷治以谋反罪,并言其为胡虏之裔,冒充圣人血脉,且断其香火,烧其族谱!” 叶向高这里也从叶初春这里得知了朱由校灭曲阜孔氏的消息。 第两百零八章 敢对陛下不忠,就别怪我不客气! “知道了。” 正在宣纸上挥毫的叶向高听后只淡淡地回了一句。 叶初春见此比较意外,他没想到叶向高会表现的如此镇定。 叶向高倒是没有再写字,而是坐在了一边的椅子上,并伸手端起了一旁茶几上的茶盏。 但叶向高只抿了一口,就突然把茶盏摔在了地上。 砰! 茶盏碎了一地,茶叶随着茶水流在了地毯上。 婢女因此吓得忙跪了下来。 叶向高这时候突然喝道:“茶水为何是冷的!撵了出去!” “老爷息怒,老爷息怒!” 婢女因此哀求起来,慌张不已。 而叶初春这时候也被叶向高的行为吓得不轻,在他印象里,叶向高是不会因为茶水凉而生气的,而且他记得是叶向高怕婢女打扰自己写字而主动没让婢女进来换茶的。 叶向高没有说话,只回来到了屋外。 叶初春也跟了过来:“阁老!” “老夫听闻,最近信王亲自由陛下教管,看来我们陛下是个好兄长啊!” 叶向高这时候突然说了这么一句。 “阁老怎么突然说起这个?” 叶初春颇为警觉地问道,并往四周看了看。 叶向高则在这时候突然说道:“看来信王是指望不上的,你觉得福王如何?” 叶向高说着就看向了叶初春。 叶初春听后更加惊讶,不由得有些紧张道:“阁老慎言!这事只能从长计议!再说,当年国本之争,我们可没少得罪福王。” “此一时彼一时,现在从长计议都有些难,谁也不知道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事。” 叶向高说了一句。 “那阁老的意思是?” 叶初春问了一句。 “现在只是南直隶,但清丈田亩如果真的要一直推行下去,不高兴的可不只是读书人和部分勋贵,宗藩们也是不高兴的,若他们就此收手还罢,若不收手,只能换一换新天!” 叶向高说这话虽语气很淡然,但叶初春却听得很是惊骇,一时半晌都没回过神来。 “你还是去河南打听打听,也不只是福王,包括其他藩王,也去打听打听。” 叶向高说了一句。 …… “清丈田亩的事,暂时还不宜推广至其他各地,以臣之见,得先有其势才能行其事,一是朝廷能用之人太少,如今天下,读书人大多由私学所培育,而官学所培育的读书人少,甚至有重私学而轻官学之象,而私学不被朝廷把控,只被地方乡绅士族把控,其培育之士子自然就更为地方乡绅士族说话,甚至若有富商出资建书院培育士子,那士子就会只为商人说话; 二是陛下虽已有亲军羽林卫等,然数量还是不够多,难以让陛下控扼整个天下。” 政事堂,方从哲对于汪应蛟提出继续在其他布政司进行清丈田亩的建言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虽然方从哲在朝堂斗争上已经不惜对自己的政敌大开杀戒,但他在具体的改革事宜上倒是比一些支持革新除弊的大臣要温和一些,不赞成立即推行。 朱由校自然是同意方从哲的观点。 因为他也知道只在南直隶进行改革,他可以拉拢北方军事地主和朝中部分大臣完成此事。 但对于整个天下,他要进行大刀阔斧的改革的话,就需要有更多的人支持,需要有更大的权势。 所以,朱由校也在这时候说道:“元辅所言极是,无论是大量培养出能为朝廷实心做事的官员,还是继续壮大亲军,都还需要时间,需要更多的钱才行,而这钱自然一时不能再从国内士民身上强征,得继续用革新技艺和对外牟利的法子,不过,眼下钱的事还可以慢慢来,毕竟在南直隶催缴的逋赋和抄没的资财依旧还有很多未用,如今又抄没了曲阜伪孔之族,国库依旧充盈的很,所以,现在当务之急还是先兴官学、练兵马,兵马的事自有朕亲自来,而兴官学的事,朕意让元辅替朕操劳,元辅得替朝廷培养出大量真正为国为民的士子,即刻拟旨,着内阁会同礼部改革天下学政礼制,曲阜和天津这两处地方以及其他皇庄由礼部直接负责改革,而其他地方各地督抚督办此事,并由提学使具体负责。” “臣遵旨!” 方从哲回了一句。 “而对于学政和礼制改革事,朕先提一些要求,元辅到时候会同内阁与礼部诸卿廷议然后上本推行,首先,就如元辅所言,当令天下学校皆在学堂挂大明天子圣像,每逢入学日、万寿节等重要日子,需行大礼拜君,要使天下子民清楚,让他们得慧而知礼的,首先是朕,至于古之圣人,不过是一家之师,师恩岂能重于皇恩? 其次,就是要增加官学数量,要使社学兴盛,让更多庶民之子女可以有入学启蒙之机会,接下来,朕会拨予更多的钱粮,甚至会让地方留下部分税赋收入用于治学,但是这些用于治学的钱粮要用于兴盛乡村社学之用,如富庶之地方,社学可以免束修,甚至官府要对愿意进学且优秀之寒门子弟予以奖掖与资助,而不是让地方富绅做这个事,另外,为鼓励一些无意于功名的士子在社学启蒙农家子,而非是去达宦名门家做西席,当给社学之先生授予一定品级的官身以及提供一些科举便利,如院试、乡试、会试增加一科名额,专门用来录取愿意在乡间社学启蒙孩童的士子。” 朱由校说后又道:“皇庄各屯社学以及曲阜、天津两地社学,凡入学者,皆免束修,且赐午膳一道,凡皇庄各屯与曲阜、天津两地所募先生,皆授予文林郎之官衔,且设社学学正一官,为从八品,吏部存档,将来作为教谕、教授乃至国子监官员、提学使之选,所需钱粮皆由朕的内库出。” 各处皇庄和曲阜、天津两地现在因为相当于是朱由校的私有领地,所以,他这个皇帝可以直接在这三个地方进行教育改革,培养自己需要的人才资源,当然,以朱由校的财力,他现在也只能先在自己的私有领地振兴教育,直接在全国这样搞,他的内帑就算再增加一倍也是不够花的。 所以,对于其他地方,朱由校便让内阁会同礼部以及各省督抚量力而行,富裕的省份也可以像自己这样直接对在社学教书的先生给优厚待遇,给入学的儒童免学费,甚至包一顿乃至两顿饭,而不富裕的胜负,官府就补贴少点。 但朱由校会根据各省的社学兴办情况对各省督抚、提学使进行考成。 所以,朱由校也不担心这些地方官员不积极治学。 “什么?!陛下要天下所有学堂皆不再挂至圣先师之像,而是挂天子像,还要制定出各学堂拜君之礼仪?” 方从哲在得了朱由校的旨意后就立即会同内阁大臣和礼部堂官进行了关于学政和礼制改革的廷议,而也因此,礼部尚书孙如游在听完方从哲转述天子的圣意后,当场就惊讶地站了起来。 “怎么,难道大宗伯不认为天下人读书时当更知道忠君,而不是尊师?” 方从哲因此问了起来。 “下官没有此意,下官只是觉得,世人入学读书需先拜至圣先师乃自古以来的成例,如今骤然改为拜天子,实在是太过于突兀,何况这读书之地,又非朝堂,需要的是习圣人教义,而非敬拜天子之地。” 孙如游说了起来。 “那看来大宗伯眼里,君王不配出现在读书之地,只配有至圣先?!看来,大宗伯心里没有天子,没有一颗忠心!来人,备轿!仆要将此事奏明陛下!治这不忠之臣的罪!” 方从哲也不继续劝说孙如游直接扬言要去皇帝那里告孙如游的罪。 孙如游见此不由得想到了郑三俊的下场,忙道:“元辅且慢!下官没有此意,下官忽然觉得,此举甚为圣明!尊师岂能重于忠君,各学堂是当挂天子像,而非挂圣人像,何况,三人行,必有我师,读书人之师者多矣,而以往只挂至圣先师像实在是有些不妥,颇有只尊其一人为宪之象。” 孙如游说着就擦着头上冷汗而笑了起来。 方从哲见此微微一笑,看向其他官员:“诸公呢,谁拥戴此议,谁又对此有异议?” 韩爌和王象乾以及礼部左右侍郎皆互相看了看,然后起身回道:“我等没有异议,此乃善政!当速推行!” 第两百零九章 阁老叶向高落水了! 韩爌、孙如游等以前比较亲近东林党的朝廷重臣此时违心地支持此项意在加强皇帝的改革,也是没办法。 毕竟他们现在可不敢违拗圣意。 因为他们也清楚现在的皇帝陛下有方从哲一些文官支持,他们如果执意违拗圣意,下场只会很惨。 而如果他们老老实实地支持改革,还能在将来致仕后得一笔不菲的荣养银。 所以,不是傻子的他们也就如此回答了起来。 而方从哲则因此笑了笑,他就知道这些现在还在朝堂上的重臣不会有谁敢不把天子放在眼里。 所以,方从哲接下来便道:“甚好!那接下来,就请诸公细议一议,如何推行此事,到时候好让礼部写成题本,上呈天子,然后以此为纲,着令各部司推行!” “是!” 韩爌、王象乾、孙如游等因此回了一句。 …… “启禀陛下,臣已经跟内阁其他大学士以及礼部堂官们议了,他们皆认为此次学政与礼制改革新政皆为善政,甚至他们还说此次新政,利在当下,功在千秋,由此可见,朝中老臣们还是很公忠体国的,这次学政与礼制之新政推行必会顺利。” 方从哲在接下来后就进宫向朱由校奏明了廷议学政与礼制改革的廷议结果。 朱由校因此点了点头,他能猜到底下的文官肯定不会那么情愿,方从哲肯定是用了些威吓的手段,但他也懒得拆穿,也只当底下的大臣们真的支持,也就说道:“既如此,那就立即推行,合计需要花多少钱粮,要尽快报上来,需要增设哪些官位,也报上来,会同户部、吏部诸堂官再议一议。” “是!” 方从哲回了一句,然后又道:“等与户部、吏部议定后,便是做礼部和督抚执行此次新政,但臣担心,地方官员会借治学之事而大肆加征火耗之税,进而盘剥百姓,故臣认为当将火耗归公,由朝廷制定火耗之标准,如此即遏制地方官员随意加征,也能由朝廷中央来把控这笔火耗的用途,是留于地方治学还是留在中央作为养廉荣养之费,皆当由陛下亲断!还请陛下明鉴!” 朱由校之前提到过火耗归公的事,但因为西厂和户部忙于催缴逋赋也就暂且搁置未提。 不过,方从哲倒是记住了此事,而且他想到现在朝廷在南直隶实行清丈田亩事且又不得不暂停清丈田亩事后,户部和西厂没有多少发挥的空间,也就主动提了出来,让户部和西厂开始搞火耗归公,以加强中央集权,加强中央集权自然也是加强皇权。 朱由校对此颇为欣悦,毕竟方从哲没等他这个皇帝主动再次提出来就主动建言火耗归公,这让朱由校觉得方从哲已经越发上道,是真的在积极地完成自己这个皇帝的政治构想,算是一个合格的首辅,能想到皇帝想要什么,甚至还能在合适的时候主动提出来,而不是明哲保身的等皇帝主动吩咐。 这让朱由校对方从哲更加放心了些。 “准!元辅到时候就和户部、西厂议议火耗归公一事。” 朱由校直接同意了方从哲的建言。 但朱由校也主动考虑到了这里面的难处,问:“到时候各省督抚会不会不愿意这样做?一旦谁不愿意,爱卿可有合适的人选代替不愿意这样的督抚?” “启禀陛下,臣已有所准备,若到时候出了差池,臣甘愿领罪!另外,说到这里,臣还有件事要奏,这次山东巡抚潘泰礼因阻挠皇命而被近卫营的千总张同敞打死之事刚刚报上来,臣认为此事当不追究张同敞之罪,因为张同敞是携皇命而去,所以,无论是基于纲纪还是亲疏关系,当宁信有皇命者之言,而不信公论,只因国朝当以皇宪治天下,而不以公论治天下,若以公论治天下,则置陛下于何地?所以,臣票拟让有司治潘泰礼阻挠皇命之罪。” 方从哲回答后就把山东巡按的奏本递了上来,且道:“此乃臣的票拟,请陛下御览!” “元辅票拟甚为妥当,司礼监立即批红。” 朱由校回了一句,他其实早已通过东厂和张同敞自己的奏本知道张同敞杀巡抚的事,但朱由校一直没有表态,他就是想看看文官们的态度,如今方从哲这样表态,他自然是很满意,毕竟这意味着,方从哲没有代表文官集团强行要自己这个皇帝给文官集团一个交待的意思。 而方从哲则因此拱手道:“臣谢陛下采纳臣之票拟。” 接着,方从哲继续说道:“如今山东巡抚也就空缺下来,臣荐举让四川巡抚徐可求调任此职,另外,臣荐举在四川参与平叛有功的四川右布政使朱燮元升为四川巡抚,这样,至少山东和四川两地将来执行火耗归公是没问题的,因为臣记得这二人曾在做地方巡按时建言过当由朝廷统一制定火耗条例,以避免地方官吏肆意盘剥百姓!” “准!” 朱由校承认方从哲很会执政,居然因潘泰礼被杀的事而想到通过调任巡抚官为接下来的火耗归公之事做准备,而不是在这潘泰礼这件事上没完没了,甚至借此机会联合文官集团们和皇帝对着干,算是一个合格的政治家,而非是只为了争权夺利的政客。 …… 而也因此,朱由校下定了一个决心,并传见了魏忠贤。 朱由校不由得问道:“近来,东厂可有查到背地里有哪些大臣不老实?尤其是名望很高的那位!” 魏忠贤知道皇帝想问谁,忙回答道:“回皇爷,现在大臣们比以往都小心了不少,但这世上就没有不偷腥的猫,他们不少人还是会露出些马脚,您说得那位就是如此,他虽然没做什么,但与他走得近的人却突然去了河南洛阳!” “福王?” 朱由校突然想到了这人。 一时,朱由校不由得握紧了拳头,突然说道:“魏忠贤!” “奴婢在!” 魏忠贤回了一句。 朱由校说道:“我大明从来就没有什么山中宰相,只有首辅,而首辅也必须是忠于朕的人,对于这些不忠的人,你东厂得拿出些手段来,该落水的落水,该暴毙的暴毙。” 魏忠贤明白了朱由校话里的意思,知道皇爷是觉得叶向高已经没有制衡方从哲的必要了,因此回道:“奴婢明白!奴婢这就去办!” “退下!” 朱由校笑了笑,心道:“有些时候,对于这种非常之人,只能用非常之法了,毕竟这些老奸巨猾的人,要想查出实证来,难于登天,不管你们想没想给朕搞一次意外,朕得让你们知道,朕也随时能给你们来场意外!” …… 福清县福禄山。 “阁老啊,李某入闽,是来游山玩水的,不如您带李某去爬山可否?” 李之藻因来福建拜访叶向高,所以,也就主动要求叶向高带他去登高望远。 叶向高因想到李之藻和杨廷筠、徐光启这些人走得近,而徐光启将来很可能是制衡方从哲的人,毕竟徐光启也很受天子恩宠,所以,他也就欣然答应,也没想到会有什么变故。 但等叶向高和李之藻来到一高处,正凭石观览山景时,李之藻的仆人来瑞提着葫芦泉水过来:“二位爷喝口山泉水,这爬了一路的山,想必也累了。” “好你个来瑞,倒是有眼力见。” 李之藻笑着说了一句,就对叶向高道:“阁老,您先请。” 叶向高便转身过来接过葫芦,且伸袖掩住葫芦口喝了起来,并背对着悬崖,正要问自己的仆人怎么没跟来。 但这时候,来瑞趁着自家主人看向别处时就突然推了叶向高一把,直接把叶向高推下了悬崖。 “不好,老爷,阁老失足掉下去了!” 来瑞忙喊了一声。 正看着远处风景的李之藻此时也听见了底下悬崖传来扑通一声,明显是叶向高摔进悬崖下深潭时发出的巨响。 李之藻顿时回过头来,看向来瑞,震惊,恐惧,疑惑全部涌上脸来,过了一会儿才忙喝道:“快!快!通知叶家的人!阁老掉下崖了,落水了!” 第两百一十章 叶向高没了 叶家的几个豪奴此时还坐在一处大青石下纳凉,而且一管事的叶府家奴赖荣还在一旁说道:“老爷传话来说,老爷们要在前面赏景,不想我们这些做奴才不能靠太近,不然打扰了老爷们的雅兴就不好了,明白吗?” “赖大哥,那来瑞怎么就去了老爷跟前?” 这时候,一叶家一豪奴问了一句。 赖荣没好气地道:“那能一样吗,他来瑞不过是普通士族家的小厮,自然没那么多规矩,但你们是宰相家奴,就得多懂些规矩,再说,趁着老爷们在前面赏景,先在这里歇歇脚,接下来抬老爷们回去也有些气力,不是更好?有谁口渴的赶紧去找口水喝,有谁昨晚打牌没睡够的趁早眯眼睡会儿,别待会老爷使唤时,一个个没精打采的。” “赖大哥说的没错。” 另一叶家豪奴忙笑着回了一句。 不过,就在这时候,来瑞慌忙地跑了来:“赖大哥,阁老,你们老爷,不小心失足摔下崖了,掉进底下的深潭了!” “什么?!” 赖荣急忙站了起来,大喊一声,然后惊慌失措起来:“这可如何是好?” 其他叶家豪奴也跟着站了起来,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而赖荣倒是先回过神来,忙跺脚看着这些叶家豪奴,吼道:“兔崽子们!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去悬崖下找老爷啊!要是老爷有什么三长两短,老子饶不过你们!” 赖荣吼着就意味深长地看了来瑞一眼。 而来瑞则向赖荣点了点头。 赖荣也没向来瑞说什么,直接转身就往山崖下跑,且着急地大声喊了起来:“老爷!老爷!” 因为叶家的豪奴不少都是本地人,对这一带的山径小路也很熟悉,所以,倒也在很短的时间内来到山崖下的深潭,然后把叶向高救了出来。 但叶向高此时早已是人事不省。 好在叶家豪奴通过压肚子等各自方式抢救了一番后,再加上山崖不是很高,所以,叶向高在吐了不少水出来后,还是睁开了眼。 但叶向高好歹也是从十六七丈高的地方上摔下来,即便是摔落进水里,也和撞在石板地面上没有区别,所以内脏早已被摔出血,活自然是活不成的,即便现在还有些意识,也不过是挨时间而已,何况,他喝的山泉水里也被来瑞加了些东西。 连急忙赶来叶府的大夫也因此摇了摇头说叶向高已经没救。 叶向高之子叶成学、叶成敏等对此自然感到很是意外,忙叫了赖荣来询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老爷好端端的去爬山,怎么就摔下了崖,落了水?!” 赖荣忙跪了下来:“爷们息怒,小的当时受老爷吩咐,只在山腰停留,具体老爷身边发生了什么,小的不知道,但小的也怕有风险,所以带着底下的人都在山道上候着,一听到老爷出事,就赶紧着沿着山道下去救了,小的因此摔断了手,如今也还未来得及接上,还请爷们饶了小的一命,小的甘愿去庄里。” 叶成学因此问道:“那当时是谁在老爷身边?” “李老爷。” 赖荣有些畏畏缩缩地回答道。 叶成学和叶成敏因此看了李之藻一眼,神色有些复杂。 而没多久,叶成昌跑了来:“两位哥哥,老爷要见李老爷。” 叶成学点了点头,忙走到李之藻这里来:“李世叔,家父有请。” “好!好!” 李之藻忙起身,跟着叶成学等来了叶向高起居之处。 李之藻一看见叶向高就忙喊了一声:“阁老!” 叶向高则指了指李之藻一下:“老夫就等着你呢,你回去,替我问问徐子先,徐大司马,他为什么要这么害老夫,难道他真的和皇上在棉纱上有什么勾结,而不惜用这种方式报效他的君王?!他这忠臣是真的忠啊!” “阁老您这话是?” 李之藻问了一句。 叶向高惨笑了笑:“何必呢,老夫已命不久矣,还要瞒老夫,你和徐子先私交甚笃,你不是替他来收拾老夫,你还会为谁?!老夫和你又没有私仇!你是不是要升官了?” 叶向高说完就闭上了眼,没再说话。 而李之藻倒是颇为冤枉,他不知道该作何解释。 正在这时候,外面传来一尖细的声音:“圣旨到!李之藻接旨!” 没多久,一传奉宦官就走了进来,且持着圣旨,问道:“李之藻李公可是在这儿?” 李之藻因此只得忙站了起来,然后转身看向这传奉官且跪了下来:“在下正是。” 这时候,这传奉官便展开圣旨念了起来:“奉天承运皇帝,制曰:李之藻,学识渊博,能力出众,因兵部尚书徐卿光启举荐,特起复为工部右侍郎兼掌大明科学院、大明工程院事,着立即驰驿进京,不得有误,钦此!” 李之藻有些懵了,作为致仕官员的他是有听闻过朝廷要起用他的消息,但他没想到,朝廷起用他的圣旨会这么巧的出现在这里,而且他也没想到朝廷会直接起用他为工部右侍郎。 “臣谢陛下隆恩。” 李之藻还是接了旨,他自然是不敢抗旨的。 但此时发生的事在叶家人眼里则显得非常的刺眼。 毕竟叶向高才因为和李之藻一起爬山就摔下山而落了水,如今已是处于将死之际,而李之藻转眼就被起用为工部右侍郎,换成谁也会相信李之藻很可能是为了个人官位而陷害了叶向高的,何况,叶成学等叶家之人。 只是李之藻现在已经算是朝廷命官,而叶成学等又拿不出实证,所以,也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李之藻现在和传奉官说话。 接下来,待传奉官离开后,李之藻才有些尴尬地对叶成学等人说道:“贤侄啊!令尊的事,当时老夫确实不知,当时我和令尊正在观览山景,却没想到他突然就失足跌了下去,如今落到如此地步,老夫也是不愿意看到,但说这些为时已晚,还望你们节哀顺变,而皇命难违,老夫只能先行离开,赶赴京城,他日你们若来京城,老夫必会好生招待你们,告辞!” 说着,李之藻就转身离开了叶府。 叶成学等人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真是知人知面知心,兄长,他害了家父,难道我们就这么放过他吗?!” 叶成敏则在李之藻离开后最终忍不住问了叶成学一句。 叶成学则咬牙说道:“没听老爷刚才说吗,真正要害老爷的是徐光启!” 接下来,李之藻离开叶府后不久,叶向高就离开了人世。 …… “皇爷!东厂有最新的奏报,叶向高没了!” 乾清宫。 这一天,朱由校刚从政事堂回来,魏忠贤就立即来了这里,向他禀告了一件要事。 第两百一十一章 魏忠贤,阴损至极! 朱由校听后“嗯”了一声,问:“具体怎么回事?” 魏忠贤便如实汇报了在李之藻去见叶向高后东厂让其落水的事。 “李之藻?” 朱由校下意识地问了一下。 接着,朱由校就笑了起来:“非常好!这事做的不错,你去政事堂传旨给方从哲,让他即刻拟旨,着徐光启以东阁大学士身份入阁预机务。” “奴婢遵旨!” 魏忠贤很高兴地回了一句。 因为他除掉叶向高的手段得到了自己皇爷的肯定。 朱由校的确不得不承认魏忠贤是个玩阴谋的高手,也是一个很好的执行者,知道如何玩弄阴谋可以让自己主子的利益最大化。 因为这次利用李之藻去见叶向高时除掉叶向高,明显可以让天下人误以为叶向高落水跟徐光启有关系。 毕竟谁都知道李之藻和徐光启关系很好,算是都爱研究各类杂学的一类人。 而一旦让天下人误以为叶向高落水跟徐光启有关系,自然也就使得天下人不把矛头直接对准东厂,进而逼得徐光启和士大夫阶层利益的士大夫们进一步增加嫌隙。 这样,徐光启也就不得不更加需要皇帝的保护,需要和皇帝站在一起。 所以,朱由校才立即下旨让徐光启入阁,如魏忠贤趁着李之藻要被朝廷起复且去见叶向高时而对叶向高动手一样。 朱由校这样做就是要造成叶向高之死真的和徐光启有关的事实,使得天下人不得不信。 因为朱由校的确需要更多的人站在他这边,并和整个士大夫阶层保持敌对关系,让个别人不得不背叛自己现在的阶层。 徐光启以前作为江南文人出身的文官,对东林党尽管不屑于顾,但也没有仇视整个东林党,所以他之前还会为杨涟等人说情,但现在叶向高的事无疑会让许多赞成东林党利益的士大夫,那些拥戴叶向高的士大夫们,更加地仇视徐光启,而逼得徐光启和他们的矛盾越来越深。 …… “臣遵旨!” 方从哲这里从魏忠贤得到了补徐光启入阁的旨意,他自然也因此猜到朝廷可能发生了什么事,不然徐光启不会突然升入内阁,但他也没有多问,只揣着这份疑窦回了府。 “父亲!南边传来消息,叶进卿在和李振之一起爬山后突然摔崖落水,如今已经一命呜呼,只怕福建地方官员的奏报很快就会到达京师。” 而方从哲一回来,方世鸿就忙将这事告知给了方从哲。 方从哲听后怔了片刻。 过了一会儿,方从哲嘴角却不自觉地微微一扬,然后叹了一口气,道:“老夫赢了!” 方世鸿点首:“还是父亲您厉害,忠于陛下,比听从朝野内外诸公之清议更能保全富贵和权势,他叶进卿怎么也是两次为首辅的人,怎么就没想到这点?” “他自然是想到了的,但凡事由不得他,是他背后的人希望他这样,不然他能有这么大的名望?他叶向高也是为名所累!” 方从哲回了一句,一时,他还有些同情起叶向高来:“叶进卿真是难啊,而如今还死得如此不明不白,陛下用的人不简单啊。” “父亲是说魏公公?” 方世鸿问了一句。 “让天下人误以为这事是徐子先所做,这种人,阴损至极!东林诸人不想让老夫还在朝堂上待着,可是,以老夫看,若老夫不在朝堂上,天下文官就没谁是此人对手,甚至都得以此人马首是瞻!” 方从哲说了一句。 “父亲既如此说,若是您没在朝堂上,陛下让叶向高回朝可能制衡此人?” 方世鸿问道。 “叶向高只会勾结此人控制陛下,不会如陛下的愿制衡此人,到时候坏的就是整个社稷。” 方从哲回了一句。 方世鸿点了点头,笑道:“不论如何,这次总算不是父亲挨这天下人的骂了。” 方从哲也笑了笑。 …… “臣谢陛下隆恩!” 次日,徐光启就接到了自己入阁的旨意,他对此没有感到意外,因为李之藻已经来信告诉他叶向高的事。 徐光启知道在朝堂做官,很多事是由不得自己的。 何况,现在因为徐光启的家族和皇家有生意合作,使得徐家赚的是盆满钵满,如今已是上海首屈一指的富户,本来从其父亲一辈开始衰败的徐家也因此再次振兴,甚至远超以前,所以,徐氏一族的老人以及与徐光启母亲一族的钱氏长辈、其祖母一族的尹氏长辈,都来信要徐光启忠于君事,不要顾念家业,仿佛觉得徐光启为皇帝累死也是光荣的一样。 所以,徐光启现在只能接受这样的结果,而不能提出异议,因为现在他背后的整个家族势力都要求他绝对忠君。 而他如果为了士林名声,主动否认害死了叶向高的话,即便他得到士林谅解,也会失去整个家族的支持,也会导致自己整个家族失去天子赐予的巨大利益。 “呸!卑鄙之徒,暗害忠良!” “只知媚上,合谋夺江南民利不说,如今又戕害社稷老臣,其奸亘古未有!” “以陷害忠臣的方式谋得入阁机会,真让人不耻!” 许多崇拜叶向高的文官在见到徐光启出府后就大声叱骂了起来。 徐光启对此自然只能装作充耳不闻。 但也因此,一些性格暴躁的文官甚至因此激动起来,其中,左谕德顾锡恭就因为徐光启对他们不理不睬而不由得撸起袖子,要走过来暴揍徐光启,因此喝道:“奸贼!今日顾某若不为叶公报仇,便枉为人!” 好在其他文官抱住了顾锡恭。 但也因此,许显纯恰好听见声音带着东厂的人走了过来。 “吼什么,还有没有朝廷官员的体统!” 许显纯喊了一句,见徐光启在这里,就忙拱手道:“徐阁老。” 徐光启颔首,然后进了轿子。 “姓徐的勾结李之藻等人害死叶公,你们东厂这个时候怎么不管了,不查了?!现在却来吼我们,我们有没有体统,与你们东厂何干?!” 顾锡恭反而因为许显纯喊了一句而更加激动地回答起来。 许显纯因此回道:“此事,东厂没说不管,只是东厂还在查,但可以明确的是,这事和徐阁老和李部堂没有关系,你们不要在妄自揣测,如果敢肆意污蔑朝廷重臣,也是会被治罪的。” “你们东厂是干什么吃的,这么严重的凶杀案子都查不清楚,甚至罪魁祸首就在旁边也不抓,查贪墨倒是比谁都积极!” 顾锡恭再次怼了起来。 许显纯大怒,然后吩咐道:“来人!把此人抓走!敢斥责东厂、诽谤朝臣,我东厂岂能姑息!本官是不能把幕后之人怎么样,但本官能收拾你!” 第两百一十二章 怒斩朝鲜使臣 顾锡恭大惊。 最后,许显纯自然是带走了顾锡恭,而顾锡恭依旧因此继续大骂着。 其他文官见此只得纷纷离开。 而徐光启此时已不知道此事,因为他已经坐轿子离开这里,并来到了内阁。 内阁重臣们自然对徐光启很客气,没有像连内阁也不能进的中下层文官一样对徐光启恶语相向。 “徐阁老。” 此时,韩爌和王象乾就很客气地给徐光启见了礼。 徐光启也回了礼:“下,仆初入内阁,日后全仰仗诸公指教。” “哪里哪里,徐阁老人品贵重、精明干练、学识通达,乃治世能臣,何谈指教,一起忠心侍君就是。” 韩爌先笑着说了起来,如果是外面的文官们知道韩爌这么和徐光启说话,绝对要对韩爌大失所望。 但韩爌也没办法,作为一个次辅,要想不像叶向高一样稀里糊涂的落水,他怎么能没有八面玲珑的本事呢。 “自徐阁老掌兵部以来,朝廷戎政大好,将士用命、外虏内蛮皆能压制,捷报不断,而无哗变之事发生,可见阁老统筹调度之能,非同一般,韩阁老所言非虚也!” 王象乾也笑着说了起来,他自然也不会给徐光启摆脸色,也和韩爌一样客客气气的。 “诸公早啊!” 方从哲这时候也走了过来,然后一看见徐光启后也笑了起来:“徐阁老!您入阁乃众望所归呀!” “元辅!” 徐光启和韩王二人开始向方从哲见礼。 而方从哲却只和徐光启说了起来,且道:“外面的人都说叶公落水和您有关,仆是不信的,徐阁老何等光明磊落的君子,岂会做这样的事?下次若有空,仆倒是想和徐阁老一起登高,仆是不会担心出现摔下悬崖之事的。” “多谢元辅相信下官,下官感激不尽。” 徐光启尴尬地笑了笑回道。 “陛下口谕,召见徐阁老。” 这时候,一内宦走了来,且传唤起徐光启来。 “是!臣这就来。” 徐光启因此回了一句。 而方从哲因此笑的更加开心起来,也不知道是因为想到徐光启也和自己一样给皇上背锅而有了惺惺相惜之感,还是为了不让徐光启这个可能会成为自己对手的天子宠臣对自己不满,反正,方从哲现在心情特别好,直接握住徐光启的手臂,往乾清宫方向走去:“走!徐阁老,我们一同进宫面圣去!仆有许多话要与你说呢,你看见仆那轿子了吗,那是陛下赐予的,可以在紫禁城内乘坐,如此浩荡皇恩,仆纵是用百世之命去还也不够的,但可惜这人只有一世可活,等老夫将来动不了了,这轿子就是你坐了!你可得做好准备呀!” 徐光启有些不自然地笑了笑:“元辅您身体健朗的很,还得辅佐陛下到一百岁呢。” 这边,韩爌看着方从哲和徐光启有说有笑的,心里颇不是滋味,而也因此,他心里的危机感也越来越重,暗道:“徐光启素来更受陛下器重,如今徐光启入了阁,只怕我这个次辅更加不被天子重视了,到时候只怕要再入政事堂的真是徐光启!我韩爌到底输在了哪里?” 一时,韩爌越想越觉得自己需要改变,需要比方从哲和徐光启更让陛下满意才行。 乾清宫政事堂这里,方从哲和徐光启一来到朱由校这里,朱由校就对徐光启问道:“朕传召你不为别的,只为了新历法,你和利玛窦以及钦天监的人编的如何了,既然旧的历法有偏差,就得尽快改进,不然对于天下治农之事的不利影响会越来越大。” 徐光启这些日子的确在忙着重新编历法的事。 大明现在所使用的阴历和后世所用阴历相比,误差很大。 而这个误差对整个帝国的经济活动影响是很大的。 这个误差纠正到接近现代阴历的水准,在历史上,要到崇祯年间徐光启入阁后才得以纠正。 但现在朱由校在徐光启奏明此事后就已经下旨让他用新的天文学知识和数学知识编撰新的历法。 而这将促进大明的农业发展,同时也会让大明在数理与天文方面有更大的理论提升。 所以,朱由校就在传见徐光启后问起此事来。 徐光启忙回道:“回禀陛下,已经基本完成,待测验后,新的历法就可以颁布天下。” “很好,历法编纂完成后,无论是起用的民间学究还是来自泰西的学究,当让他们继续留在大明研究学问,朕有意筹办一专门用于研究与教习学究的学堂,此学堂不同于国子监,不为求功名,只为探究真理与衍生出利国利民之新技艺,此学堂就叫做大学堂,转为研习大学问之地,杨廷筠、李之藻、李天经这些人到时候就让他们在这样的大学堂研习学问,要务必礼待,朕看了爱卿对他们的介绍,都是有真才实学的,有人说朝廷不礼贤下士,此言纯粹就是谬论!对于有真才实学的,朕可是一直视如珍宝!” 朱由校说了起来。 对于有助于大明科学发展的人才,朱由校的确很重视,并希望靠这些人在大明建立起完整的自然科学理论体系。 而朱由校提到的杨廷筠、李之藻、李天经的确是这类人。 尤其是李之藻和李天经二人,前者在天文学上很有造诣,后者擅长几何学与三角学,尤其是平面三角学和球面三角学,算是这个时代大明最优秀的数学家,两人都是历史上崇祯年间和徐光启、利玛窦编写新历法的主要参与者。 徐光启听皇帝陛下说要设大学堂专供他们这些喜好学术研究的人进行研究,自然很是欣喜,忙道:“陛下圣明!” 而也因此,徐光启更加坦然地接受了替皇帝背锅的事,毕竟皇帝都对自己这些喜好算学天文学的人这么好了,自己这些人再矫情就不像话了。 接下来,朱由校又问着方从哲:“说起学问,朕虽设崇文寺管控天下文事,但朕可没有不重文治的意思,而是要让文治得到良好的发展,让天下人因好的文治而让人明礼进取,不是让人因学文而害人,败坏纲纪,所以,元辅,即刻拟旨,做崇文寺选天下私人所撰写或翻译之好书百本呈上,朕要选十本藏于宫中,便拨银一万令有司刊印之,且赏其本人银币千两,并赐官身!” “陛下圣明!此乃天下文人之盛事也!” 方从哲忙回了一句。 朱由校则继续问道:“崇文寺新编算学教材与国文教材现在进行得如何,朕的皇庄与天津、曲阜两地的儒童与只求功名的其他孩童不同,得从小有谋生之技!” “回陛下,崇文寺已同徐阁老所推荐的学究们在编写,这个月底就会呈本上奏。” 方从哲回道。 朱由校点头回道:“很好!” 接着,朱由校又问:“袁崇焕出使朝鲜的日子定了没有?” 虽然朱由校不确定袁崇焕能不能在朝鲜搞来三百万石粮,但他还是希望袁崇焕可以成功,毕竟这算是大明第一次对外获取利益。 毕竟以后大兴文教都是需要花钱的,而这些钱自然最好是由外番出。 所以,朱由校还是很关注袁崇焕出使朝鲜之事的。 “定了,就在后日与朝鲜来我大明之使臣一同出发。” 方从哲回道。 朱由校听后想了想道:“既如此,你传朕口谕给袁崇焕,告诉他,最好能让朝鲜主动请求我大明在他朝鲜驻兵以防东虏入朝。” “臣遵旨!” 方从哲回了一句。 …… “请元辅转告陛下,臣谨记陛下谕示,会让朝鲜国主主动请求此事。” 袁崇焕从方从哲这里得到皇帝口谕后,很干脆地应下来。 但等到后日,袁崇焕便带着朝廷配给他的护卫以及通译随同朝鲜使臣一同离了京城,准备去朝鲜。 不过,当袁崇焕和朝鲜使臣到通州下榻时,这一天朝鲜使臣朴默和突然询问起袁崇焕去朝鲜的原因来,且因此问道:“敢问袁公,大明皇帝遣派您去我国是为何事,可否让我等有个心理准备,据我所知,贵国皇帝暴戾跋扈,刻薄寡恩,宠幸奸佞,想必会对我朝鲜提出过分之要求,不知袁公可否透知一二?” 这朴默和说着就将一张会票递了过来:“小小意思,不成敬意!” 袁崇焕则颇为严肃地问道:“你这些话是谁跟你说的?关于我大明陛下的事。” “天朝士大夫多持此议,想必袁公也是如此。” 朴默和说了起来。 “大胆!敢如此对我大明皇帝不敬,来人!” 袁崇焕突然一拍桌子,大喝一声。 顿时,袁崇焕的护卫就走了进来:“老爷!” 袁崇焕则直接把自己护卫手里的刀拔了出来,然后一刀捅向了正站起来的朴默和,然后抽出刀后直接又捅了一刀:“不敬天子,当诛之!” 朴默和大惊,一时眼睛瞪得很大。 其他朝鲜使臣也是一脸懵逼,他们没想过这位天朝使臣竟会一言不合就杀人,他们还以为袁崇焕会和明朝大多数文官一样只看重钱,所以才准备以行贿的方式套取皇帝朱由校派大臣去朝鲜的目的。 而袁崇焕能在历史上留下名来,自然也不是简单之人,历史上他为了权势可以为魏忠贤立生祠,也敢杀一方大帅毛文龙,此时的他深知现在的大明皇帝权势煊赫,自己必须表现的足够忠君才能平步青云,也就在知道朴默和想打听自己去朝鲜的目的时选择直接杀了朴默和。 当然,他这样做也是为了震慑一下其他朝鲜使臣,让这些朝鲜使臣老实点,别想打听到自己出使朝鲜的目的,另外也是立威,为接下来逼朝鲜捐粮以及求大明驻兵做准备。 第两百一十三章 识趣的文官越来越多了 袁崇焕虽然杀了朴默和这个朝鲜使臣,但他还是老老实实地写了个奏本给皇帝朱由校。 然后,袁崇焕就没再离开通州,而是留在通州驿站坐等朝廷处置。 当然,他主动上报自己做的事也是想让皇帝知道自己强硬维护君王尊严的决心。 同时,袁崇焕倒也希望皇帝在感动之余,因此罢他的官,重新让他担任其他要职。 内阁很快就收到了袁崇焕的奏本。 韩爌先看到这道奏本。 而韩爌一看到袁崇焕的奏本就震惊得不行,心道:“好家伙,这袁崇焕一个礼部主客司郎中,竟直接把朝鲜使臣给杀了!怎么自从陛下登基后,朝廷大臣无论文武,一个个都跟着刚硬暴躁了起来,先是张同敞直接打死山东巡抚,后又有李之藻让阁老落水,如今,连一个礼部郎中,都一言不合把藩国的使臣杀了。” 韩爌感觉现在的天启朝是一天没有事就不正常一样。 这时候,礼部尚书孙如游也赶来了内阁。 他自然也知道了袁崇焕斩杀朝鲜使臣的事。 毕竟他是礼部尚书,负责大明对外事务,而朝鲜其他使臣见朴默和被杀,自然也会立即派人进京向孙如游告状,想让孙如游主持公道。 而孙如游自然也因此直接来了内阁。 “诸位阁老,可知道袁主客擅杀朝鲜使臣的事?你们说说,他怎么就如此毛躁!” 孙如游没好气地说了起来。 “竟有此事!” 王象乾因此也惊愕地站了起来,问了一句。 徐光启也走了过来,不可思议地道:“这个袁元素,竟敢这么做?实在是令人意想不到,他得亏只是个使臣,若他是封疆大吏,指不定会闯出什么祸来!” “仆倒认为他杀得好!” 韩爌这时候却突然说了这么一句。 王象乾、徐光启、孙如游因此看向了韩爌。 而韩爌则把袁崇焕的奏本递给了王象乾和徐光启:“你们看看,袁主客这样做是对的,别说是他,就是老夫在场,也会立杀此人!” 韩爌此时已经态度大变,因为他在徐光启说袁崇焕这么做实在是让人想不到时就意识到袁崇焕可能是为了邀宠,为了讨好皇帝陛下,因为他刚刚看了袁崇焕在奏本写了杀朝鲜使臣的理由,理由就是朝鲜使臣对皇帝陛下大不敬。 韩爌觉得自己不能再在这种表忠心的事上迟疑了,不然以后真的会导致连徐光启这个后入阁的都会比他更得皇帝陛下重视,所以,他就在这时候这么说了起来。 在他看来,反正被杀的是朝鲜使臣,又不是文官集团中的大佬,自己不在这时候抢着表忠心,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王象乾和徐光启看后自然是赞成韩爌的言论,他们也不会因此表态说袁崇焕做的不对。 而还不知内情的孙如游倒是因此问了一句:“既如此,那朝鲜使臣就真的白死了?如此,天朝还算是睦邻友邦,礼仪之国吗?” “对于不敬者,还讲什么礼,以仆之见,当立即票拟着袁崇焕将朴默和之尸体交由刑部进行鞭尸,并让其告诫其他朝鲜使臣,不得对我天朝天子不敬,然后继续出使朝鲜。” 韩爌说着就问着王象乾和徐光启:“两位阁老以为如何?” “很是!” 王象乾和徐光启回了一句。 于是,韩爌便亲自票拟了袁崇焕的奏本,然后让文书房的太监将奏本送去了政事堂。 与此同时,韩爌还自己拟写了一道关于建言天子下诏于朝鲜、责令朝鲜慎重选择使臣,且需进贡珍品以表歉意的奏疏,也让文书房的太监将奏本送去了政事堂。 “启禀陛下,内阁新呈递了袁崇焕所奏之事,袁崇焕因朝鲜使臣朴默和对陛下不敬,故愤然杀之,如今已经上报天子,并请陛下处置。” 方从哲说着就把袁崇焕的奏本递给了朱由校:“内阁已经票拟。” 朱由校因此先把内阁票拟拿出来看了看,一时不由得嘴角微扬,心道:“这内阁票拟倒是越来越符合朕的意了!” “直接批红。” 朱由校说了一句。 “是!” 刘若愚因此回了一句,便开始盖印批红。 而方从哲因此将韩爌的奏本在这时候递了来:“启禀陛下,这是韩爌所上奏疏,言朝廷当下诏于朝鲜,并责令朝鲜慎重选使臣,且进贡珍品以表歉意。” 朱由校这下子算是知道了内阁的票拟为何这次很符合自己的心意,明显是韩爌开窍了。 而也因此,朱由校不得不承认还留在朝堂上的文官中,识趣的是越来越多了。 因此,朱由校继续说道:“那就由爱卿票拟,准予他所奏,让朝鲜租借一岛于我大明作为贸易与驻军之地,以表歉意,皆让袁崇焕将此诏带去朝鲜。” “臣遵旨!” 方从哲回了一句。 接着,朱由校因此事说了起来:“通过这事倒是能看出朝鲜士大夫的态度,和我大明许多士大夫很类似啊,只怕其国主也是个做不了主的,如此看来,我大明要想统筹各方力量平定东虏,还得费一番精力。” “陛下说的是,这也是臣当年为何不赞成徐阁老关于让朝廷派驻官员去朝鲜督促朝鲜练兵并同朝廷一起出兵东虏进而平定东虏的缘故,朝鲜国主不过形同虚设,而要朝鲜诸大臣愿意替天朝卖命,他们自是不肯的,以臣之见,此次袁主客去朝鲜,想要得到朝鲜助饷乃至让我大明驻军,只怕甚难!” 方从哲回了一句。 而朱由校则没好气道:“那神庙时,我大明靡费钱粮无数,耗费大量国力,而出兵驱赶其国内倭寇,使其复国,难道就不该值得他们感恩吗,还是说他们这些人只知有难时向天朝求救,而需要为天朝出力时却不肯,甚至还在背后诋毁朕这个天朝皇帝?!” “陛下息怒,高丽人素来如此,大明护其安全也是无可奈何,其国内虽也不乏礼敬大明的,但要想让其对大明毕恭毕敬,甚至愿为大明出力的话,还是有些艰难,朝廷依旧得示威才行。” 方从哲回道。 “此言有理!如果他们听话还可,不听话,朕就得教训教训他们!” 朱由校回了一句。 同时,朱由校因此想到,大明将来要想更好的管控东亚诸国,水师的实力是必须要加强的。 不过,增强水师的实力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一切还需要时间。 而现在,朱由校让袁崇焕去朝鲜不过是让袁崇焕去试试,甚至朱由校已经做好了袁崇焕无功而返的准备。 袁崇焕自己也清楚自己的任务很难完成。 但他还是向皇帝夸下了海口,表示自己能完成。 因为袁崇焕在赌。 第两百一十四章 我等士大夫将为陛下眼中蝼蚁也! 首先,袁崇焕是在赌自己即便没完成,皇帝也不会把自己太怎么着,毕竟他现在也算是忠臣。 在他看来,自己现在为了皇帝陛下的尊严连使臣都敢杀,将来即便完不成,难道皇帝不应该宽宥自己这个忠臣,并继续委以重任吗? 其次,袁崇焕也是在赌自己如果能完成,那自己无疑会成为皇帝最为看重的忠臣。 所谓富贵险中求,袁崇焕算是在践行这一道理。 不过,当朝廷对他关于怒杀朝鲜使臣的旨意到了他的手里后,袁崇焕即便得知朝廷没有怪罪他,甚至支持他的强硬表现,但他自己却没有因此表现得多么开心,反而拧紧了眉头。 因为袁崇焕知道这意味着皇帝陛下是真的更在意他从朝鲜能为大明带来什么好处,而不在意他在朝鲜闯下什么祸。 一旦他不能从朝鲜那里拿到好处,皇帝陛下很有可能不会让他有好日子过。 “陛下圣明!臣定不辱使命!” 但无论如何,袁崇焕现在也只能硬撑着去朝鲜完成自己的使命,所以,他在接旨时还是故作激昂地回了这么一句。 …… “陛下哪里圣明,一味任用奸佞,陷害忠良,就今年以来,发生了多少骇人听闻的事?简直是罄竹难书!先是衍圣公被抄家灭族、接着郑公蒙冤,叶公落水,而徐光启这样的奸臣却直接入阁,如今连袁崇焕也擅杀外藩使臣,真可谓仁德扫地、人心不古!真不知道接下来还有什么耸人听闻的事会出现。” 满朝荐拜访养病的赵南星时说评议起朝政来,并也向赵南星传达了袁崇焕杀使臣的事。 赵南星听后自然也很失望,不由得咳嗽了起来:“无可奈何,无可奈何啊,说这些也无益!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他袁崇焕也不例外!” “赵公!” 满朝荐不由得唤了一声,然后说道:“难道我们就这么认命,任由那暴君如此胡来,让奸党把持朝纲?!” “慎言!” 赵南星拍了拍床栏杆,喝了一句,又道:“连叶公都会被他们害死,我们还能怎么办!” 满朝荐愤然地一挥衣袖:“怎的就遇见了这么一位君王,早知道,当初你们何必为光庙争国本,还不如支持福王呢!” 赵南星白了满朝荐一眼:“此一时彼一时,谁能料到今日,在当时,光庙性格敦厚仁厚,不似福王之母郑贵妃那样跋扈强势,是故,朝臣皆支持光庙!” 赵南星说着就叹了一口气:“皆为命啊!可惜,王恭厂也被搬到了通州。” 满朝荐听赵南星提到王恭厂,也不由得点头:“可不是,这暴君真是机敏,他怎么就先想到把王恭厂搬走?!” 说着,满朝荐不由得一跺脚。 “还有在内廷设内厂、让东厂四处布密探,我们这位陛下真正是心机深沉的很,把谁都防备着!如今使得朝臣不敢再结交内珰,边将与京官也不敢暗中来往,我们在暗室里谈论一些这样的话还可,但出去后,大家都得言语慎重!” 赵南星附和着说道。 满朝荐不由得继续说道:“也不知道接下来他还会做什么。” “差不多可以明确,学政和礼制改革后就是火耗归公!我们这位陛下拼了命地想要做天下独夫!而不想再与士大夫共治天下。” 赵南星恨恨地说道。 “天下诸公也是无用,就这么任由这暴君如此乱来,竟没一个起兵造反!当年隋唐交替之际,隋炀帝为祸天下,尚有天下望族敢反,真正是一代不如一代!” 满朝荐不由得开始喷起自己士大夫阶层的人来。 赵南星因此反而苦笑起来:“这能一样吗,如今天下士族不是当年世家,势力更加分散,理念也各自不同。” “那就该召集天下理念想同的士大夫,一同匡扶天下正义!” 满朝荐很激动地回了一句。 赵南星听满朝荐这么说,倒是眼睛一亮,然后又叹道:“也罢,由着你们后生辈去干,老夫年迈,有心无力,何况,陛下始终占着天下正统名分,岂能说反就反,不过,你们如果真要想这样做,就得先穷陛下之势,阻止更多的人站着陛下这一边,如今陛下敢夺江南士绅之利,禁天下言路,在于用崇文寺之利笼络方从哲一族,用棉纱之利笼络徐光启一族,用市舶司收买锦衣卫与边将,使得文武官员皆有人愿意为其驱使; 尤其是,江南徐家! 虽然我们依旧不知道天子如何用棉纱之利笼络徐家,但徐光启一族棉纱业冠盖松江,且每年都有一笔巨款解送进京,直送入内库,已是路人皆知! 就算是三岁孩童也看得出来,这徐家棉纱业能做大肯定有内廷的影子! 只是内廷如何让徐光启一族把棉纱业做大,依旧是一个谜。 以老夫看,很可能是内廷给了徐家新的纺纱技艺,想必这也是如今陛下在内廷大肆搞奇技淫巧的原因!” 满朝荐听后不由得道:“听赵公如此说,这里面当属徐家棉纱之业的祸患最大! 因为我江南士族皆靠此牟利! 如若徐家真的是联合内廷依仗更厉害的技艺让棉纱纺纱成本降低,进而夺天下棉纱之利,那我们江南士族将损失巨大也! 崇文寺不过开书铺管文事,虽可操控人心,但其利不丰,市舶司也一样,其贸易的蒙古诸部财富有限,难取大利,唯独这棉纱,是和西洋番做生意,西洋番素来阔绰,随便一条船,一年进货花银就千万两计,若真让徐家和内廷独掌,我江南士族到时候就只能喝西北风,而到时候朝廷靠着徐家之势,自然是更加为所欲为。” “已经在为所欲为了!” 赵南星说了一句,又道:“去年大明讲武堂练将与羽林卫练兵时,还没有催缴逋赋,虽有大肆抄没,但也大部分用于补历年的亏空和三大殿等工程建造,当时修吾先生和时任大司马张公就想着靠此让陛下无财练兵,结果我们这位陛下就靠在徐家的这笔银继续练,还继续大肆招募工匠,如今才有了渐成规模的近卫营!等近卫营再继续壮大,将来我等士大夫就真如陛下眼中之蝼蚁也!” “方、徐二人怎么就没明白这里面的道理,竟为了这里面的利而甘愿让天下士大夫为君王奴仆乎?!” 满朝荐不由得更加气愤。 第两百一十五章 继续夺江南士绅之利 “人贪起利来哪里管这么多!譬如,有官员即便明知要剥皮实草,也知道朝廷有了养廉银和荣养银,但也忍不住去贪,不是吗? 此乃人性之劣也! 再说,这里面也不是名利那么简单,首先陛下终究是陛下,占着天下正统名分; 其次,我们这位陛下对庶民甚好,方、徐等人本就所持理念与古儒相同,不似今儒,所以他们竟将那些草芥流民也视为民,故而他们也就认为天子虽残暴但不寡恩,虽偏激但不固执!虽非仁君,实为明主! 所以,他们不认为天子意图让他们做奴才,或者说,他们现在是甘愿为天子走狗!” 赵南星笑了笑就又说了起来。 “无论怎么说,不能让徐家再这么背叛我江南士绅,再让内廷通过徐家来与民夺利!下官决定尽快派人赶回江南,首先是组织志同道合的人秘密结社,朝廷不让我们结社,我们偏要结社!不结社如何抗恶政?!不过一死耳!然后,就是想办法搞垮徐家棉纱业,无论他们徐家在棉纱业上靠内廷得了什么机密技艺,我们也得把他砸了,把这技艺搞到手!” 满朝荐咬牙说道。 “但愿你们能成。” 赵南星笑了笑道。 …… “无论是用大兴土木的方式来养活这些流民,还是移民去辽东实边,以及接下来的军需,和增加的养廉与荣养支出,在接下来依旧得花不少钱粮; 去年,可以用从南直隶催缴来的逋赋支应,但现在不能立即继续清丈田亩,而不能继续清丈田亩,火耗归公也就不会增加多少收入,只能是遏制地方过度剥削百姓,所以,今年以及明年的这些花费还得靠新的进项,另外,眼下羽林卫要扩兵,军械制造总局要扩大规模,都需要更多的钱粮; 因此,朕决定继续扩大官营产业,一是你们徐家的棉纱产业得继续扩大规模、二是尚工监的飞梭织布机得尽快办厂进行推广,依旧是用老法子,爱卿荐举几个江南可靠的富商经办此事,到江南去建新织厂,以增国利。” 朱由校依旧在坚持文华殿经筵,而经筵也就还是成为了朱由校和徐光启单独议事的地方。 此时,朱由校便提出了自己打算利用飞梭织布技术在江南开建官营新织厂的想法。 徐光启听后不由道:“陛下容禀,若是让臣荐举几个可靠的商贾经办官营织厂倒是无妨; 但臣担心,这样会影响江南普通士民之利,之前,徐家棉纱一直遵照陛下谕示未敢擅自增加规模,也未降价,并继续收土纱,使得徐家基本上只取了低成本之利; 但现在,如果增加规模,那必然得降低棉纱售价才能挤压掉其他商贾所占据的棉纱出售份额,毕竟西洋番需要采购的棉纱有限! 而这样的话,则会使其他商贾更加不满,甚至会让普通纱户也不得不以更低的棉纱价卖给当地棉纱牙行,另外飞梭织布机所织出来的布,臣也看了,无论是质地还是宽度都优于土布,所以,飞梭织布机一旦开始进入织造业,不用扩大规模都会吸引西洋番大量采购,而夺走其他布商之利,进而伤及普通织户,故请陛下慎重。” “爱卿所提,朕也有考虑到,但除了以新技艺来增加官营之利,以补朝廷日益增加的钱粮支出,没有比这更好的法子; 不然,就是加田赋于天下百姓,这会让更多老百姓活不下去! 或者加商税于天下士绅,这会让天下士绅更加不满,不是现在能做的; 或继续清丈田亩,在南直隶以外的其他各省也清丈田亩,那会让有庄田的藩王、勋贵不满,还会让有家丁精锐的边将不满; 唯独用新技艺来增加官营之利,普通织户和棉户的利若伤到,朝廷可以补,反正以往各大牙行也没给他们多少利,不过使其补足一下家需不至饿死罢了,朕可以将从大户手里夺来的利,分更多的份额给他们,扩大规模让他们直接成为官营作坊的工人,非现在江南那些只能果腹的织工,而是有月俸的织工,甚至月俸不低,至少能让其养家糊口外还有节余; 至于棉纱大户与织布大户,那就只能苦一苦他们,他们几代人靠走私棉纱和棉布赚了那么多利,没给朝廷一分钱,朝廷没治其罪已经算客气了! 再说,他们若失去了这份生计也不是不能活,这些大户哪个不是良田万亩,哪个不是各类产业齐全,反正,现在这样做是唯一的办法! 朝廷要想民殷国富,改革财政,增加收入,是必然要苦一类人的;要么苦士绅,要么苦百姓,而他们当中如果有谁愿意和朝廷一起挣外番的银子,自然可以越来越富贵。” 朱由校说着就看向了徐光启。 徐光启凝思了起来,过了一会儿才道:“既如此,臣无异议,如今看来,这的确是最为妥帖之策,只希望更多的大户能识大体、顺大势,宁与朝廷一起用新技艺赚外番之利,而不是顽固不化,只想着不让朝廷夺了自己的利,而拒绝顺应朝廷的安排。” “既如此,即刻去办!” “你比朕清楚江南苏淞一带那些富商有远见识大体明大义,当尽快让他们来京与你商议,不但要商议好如何操办此事,还得商议好怎么应对到时候大量普通棉户和织户破产的事,后者必须有个应对,这是利于他们和朝廷在以后一直靠新纺织技艺取利的关键,只要笼络住了底下的棉户和织户,其他的也就无碍!” 朱由校语气笃定地吩咐了一句。 “臣遵旨!” 徐光启回道。 而朱由校接着又说道:“你还现在还是兵部尚书,所以这募羽林卫新兵的事,你还得和卢九德继续招募下去,以后兵部主要就是负责军需调度与募兵训练以及战后抚恤之事,其他的交由五军都督府的老将军们; 其中,募兵和军需是最重要的两件事,接下来,朕会拟旨让你东阁大学士兼兵部尚书的身份督师京畿、山东、辽东,主要就是巡视皇庄、天津、曲阜这些地方的民政与学政情况,以及辽东的军政情况,为接下来在皇庄、天津、曲阜募羽林卫新兵以及鼓励山东流民移民辽东做准备;而因此,皇庄、天津、曲阜这些地方尤其是天津、曲阜得做好诉苦活动、感念皇恩活动,让流民和原曲阜伪孔之佃户知道是朕拯救了他们,让他们现在重新过上了安定日子,而使他们懂得是谁让他们以前流离失所,进而在将来有报效朝廷之心,知忠君之义!” 第两百一十六章 嗅觉灵敏的权贵士绅 “是!” 徐光启以前受皇帝朱由校的指示在皇庄和卢九德搞过这种向普通百姓宣教皇恩的形式,所以,他知道怎么按照皇帝的意思来增加这些地方的百姓感念皇恩。 事实上,徐光启早已让户部侍郎毕自严和天津通判华允诚以及在曲阜的张同敞在这样做。 如今,他亲自去巡视不过是替皇帝查验一下而已。 朱由校的确需要徐光启替他去查验一番,毕竟这些地方都很重要。 尤其是皇庄、曲阜和天津。 这三处地方将是他这个皇帝在将来控扼天下的基本盘。 毕竟这三个地方没有乡绅势力,没有军镇势力,是他这个皇帝现在可以直接控制的地盘。 皇庄不必说。 天津是在一大片沿海盐碱地上划出来的新区域。 曲阜以前是孔府的独立王国,现在孔家被灭,也就成了朱由校这个皇帝的直接控制地。 而徐光启是朱由校发现的第一个在治国理念上与自己很一致,且也最忠诚于自己,也最能理解自己意思,甚至睿智之处比自己还更胜一筹的能臣。 所以,朱由校相信徐光启能替他查验出这几个基本盘还有哪些需要完善的问题。 当然,朱由校让徐光启先替自己去巡视这些地方,也是为自己将来亲自巡视这些地方做准备。 “朕让你巡视这些地方还有一个目的,那就是选一个作为水师训练的良港,将来大明要解决流民越来越多的问题,就只能积极扩边,对外取利,到时候,这些外番肯定不老实,朝鲜、倭国和南洋诸蛮、西洋诸番这些,谁要是不老实,大明都得要有教训他们并护卫海疆太平的能力,而这就需要我大明的水师更加强大。” 朱由校说道。 “臣遵旨!” 徐光启再次回了一句。 因而,不久,朱由校便下旨徐光启以东阁大学士兼兵部尚书的身份督师京畿、山东、辽东诸地,并让近卫营第四千总部为其督师标营,周遇吉为标营游击。 除此之外,朱由校还准徐光启所奏,下旨着登莱总兵沈有容为其水师标营,兼任水师标营总兵,与周遇吉一起随同徐光启一同巡视京畿、山东、辽东诸地。 沈有容是大明海战名将,在万历年间,因倭国入侵朝鲜,曾有意和金学曾一起攻打倭国本土,后来因为倭国主动撤退,而不得不作罢,现在的他已是登莱总兵官。 朱由校自然也知道此人,另外,陈策在议天下海战名将时也提及过此人。 如今徐光启也举荐了此人为其水师标营,随其一同巡视京畿、山东、辽东,也是为了在接下来选一个水师训练良港做准备。 朱由校自然会同意。 …… “陛下在下一盘大棋啊,让徐光启巡视这些地方,明显是为将来让这些地方可以直接被陛下统治做准备,辽东虽然难度大点,但辽东主要是辽西一带较难,但辽东金州、复州一带荒地甚多,完全可以屯田养民,用来实边,作为新的皇庄屯垦之处,而且金州卫一带毗邻威海卫,也适合建水师,到时候再与登莱水师遥相呼应,便能控制这一带的海域,为将来大军征伐东虏乃至朝鲜做准备!” 方从哲因为在政事堂拟写朱由校让徐光启巡视京畿、山东、辽东这些地方的旨意,所以第一个意识到这里面的圣意。 不过,方从哲没有阻止,只是在回家后与自己儿子方世鸿提起此事来。 方世鸿则道:“那这得花不少银子。” 方从哲满意地看了自己这坐在轮椅上的儿子一眼:“为父倒是没有谏阻陛下这样做。” 方世鸿点首:“父亲想必是知道陛下有生财的法子,所以没有平白讨陛下的厌恶。” “正是,徐家能突然在棉纱上取得暴利,世人都说是有内廷从中参与之故,用了新的纺纱之技才会让利润大增,想必,陛下如今又是要用这奇技淫巧去牟利。” 方从哲说着就站起来道:“但陛下自己一人吞不下这么多利,肯定会找可靠的人做皇商,而只徐家一个皇商也不够,将来要和天下权贵士绅斗,怎么得多些才好,徐家已经近水楼台先得月,我们方家可不能行动的太慢,崇文寺这点好处不足以让陛下将来对我们方家更加看重,我们得在其他方面为陛下发更多的财,当然也让我们方家得更多的富贵。” “父亲的意思是?” 方世鸿有些兴奋地问道。 “老夫自己不好去求他徐光启,你替老夫去一趟,想办法让徐光启也让我们方家也替陛下尽一份忠心。” 方从哲说道。 “正好儿子现在负责巡察天下文事,那儿子到时候就去见见他。” 方世鸿说着就不由得心道:“还是自己父亲看得远,这么快就嗅到了这里面的发财机会。” 徐光启也没想到他刚奉旨出京城,方世鸿就在这里等候着他。 “晚辈见过阁老,晚辈因行动不便,因此失礼了。” 昔日在一干官员文士面前很是嚣张的方世鸿此时对徐光启特别客气起来,还自称起了晚辈。 徐光启倒是感到有些意外,不由得道:“无妨,不知小阁老有何见教?” “晚辈是来告诉阁老,据晚辈的朋友说,江南很多士绅对贵府很不满,甚至大有要谋夺贵府纺纱新技法之意图,晚辈听后颇为不忿,故特来告知阁老,让阁老小心,不知阁老可有应对之策,若需要晚辈的地方,但请直言,晚辈一定倾力相助。” 方世鸿说着就很是正派地看了自己身后的一帮心腹文官一眼道:“他们都知道,晚辈最是看不惯那些自己没那造化却想夺别人生财之路的人!” 徐光启这才听明白了方世鸿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不由得道:“多谢小阁老相告!另外,小阁老的来意,你即便不说,仆已经明白,既如此,仆到时候会派人来通知贵府派人来天津议事。” “多谢!” 方世鸿也没多言,只拱了拱手,然后喊道:“告辞!” 而没多久,韩爌的儿子韩琏也跑了来:“阁老请留步,晚辈奉家父之命带信给您,说希望您能给韩家一个机会!” “仆知道了。” 徐光启没好气地回了一句。 第两百一十七章 制造业兴盛起来与民众感恩皇上 徐光启自然也答应了韩爌所请,表示到时候会派人请韩琏来天津。 而接下来,又有一批朝廷重臣的家人来拜访徐光启,探听口风,甚至连英国公张维贤这些勋贵都派了人来找他。 徐光启都一一应承着。 因为徐光启也明白,这种事,他是不能拒绝的,不然就是断人财路,会死无葬身之地的。 而徐光启不得不承认这些权贵还真是贪得无厌。 因为徐光启在天津城后发现,这里已经兴办起大量由权贵豪绅经营的产业。 虽然天津城的产业是属于皇帝的,连建造的城里铺面都是皇帝的,商家来天津城只能租赁营业,并缴纳天津城特有的营业税,但让徐光启发现,来天津城租赁铺面卖布匹、盐、油、醋这些的商人依旧是有权贵和豪绅背景的。 明显这些权贵豪绅还是很会赚钱的,朝廷刚花了大价钱在这里造一座新城,并让数十万流民在这里定居编户,这些人就嗅到了这里面的商机,并利用自己的财力和势力先租下了铺面。 徐光启也知道这是避免不了的,小商贩自然竞争不过这些权贵豪绅。 但徐光启很欣悦的是,朝廷将数十万流民安置在这里编户且以工代赈后,让这里的经济的确活跃起来。 虽然城内的铺面除了大多为权贵豪绅所占据,但其他空地也还是挤满了许多小商贩,连城外都摆满了各种地摊,甚至已经增设了不少酒肆茶楼。 毕竟造城和修整官路这些工程让这些新户民们有了不少收益。 只是他们的收益都是银币,所以,他们无论是吃饭还是穿衣、取暖都得用钱去买,去产生经济活动。 所以,这里的消费很活跃。 “粮食主要是由粮业局售卖,不过,粮业局没那么多人直接负责粮食售卖,所以,下官还是让各商户来粮业局购粮,然后在由这些商户租铺面出售粮食给这些新户民,但按照陛下的谕示,粮价必须由粮业局确定,另外,粮商也不能自己运粮来天津城卖,必须是从粮业局手里批量购买然后运进城里零售。” “盐也是一样,皆由下官信任的盐商来出售平价官盐,当然,私盐很难进来,只有个别商贩或许有夹带,但如果被发现也算是重罪。” 留驻天津的毕自严在徐光启来了后向他汇报起来。 “但粮铺和盐铺还是在这些权贵豪绅手里,他们真能配合官府的官制?” 徐光启听后问了起来。 “由不得他们,这里是陛下直接过问的地方,谁敢胡来?您看见那综合门市了吗,那是陛下下旨让东厂开的商号,也从户部粮业局直接拿粮和从户部直接拿盐引,专门负责平价销售各类日常必需品,既是作为稳定重要物资物价的地方,也是作为东厂情报收集点和安置点,还有就是给东厂人员创收,包括陛下自己也从中分小部分润,有综合门市在,谁也不能囤积居奇,甚至一旦违法还会被东厂立即发现。” 毕自严指了指前面一丁字街路口的大铺面说道。 徐光启因此点首,心道:“陛下这搞买卖的手段是跟谁学的?” 一时,徐光启又道:“仆看了一下,附近来天津城做买卖的百姓很多,有挑柴来卖的、有卖草鞋的、还有卖鞋垫的,甚至有卖插标卖首的,看上去颇为繁荣,倒如部堂之前所言,这些新编户的百姓明显通过做工让附近百姓多了一份营生,不再因京师漕运负担重而更加贫困,但是,这官道整修工程与建城工程结束后,这些百姓怎么办,会不会再次变成流民,附近的百姓也会再次陷于饥寒?” “所以说,陛下圣明!” 毕自严笑着说了一句,又道:“阁老不知,陛下早已让尚工监在天津城里建了许多作坊,有木作坊、石器作坊、铁器作坊等各类制造尚工监采买的器械,还有军械制造总局也在设立了许多分厂,陛下管这叫制造业,这些制造业目前需要的青壮很多,一开始编了户的许多流民现在都已进了这些制造业当工人,那是旱涝保收的活计,只要尚工监和军械制造总局一直还需要这些器械,他们就会一直有活计!另外,下官已经按照陛下吩咐在天津城内设立了许多木工学堂、石工学堂以及铁工学堂,专门培训一些年轻流民,让他们在接下来可以直接参与制造业,现在这些制造业的缺口还很大,听说尚工监接下来还要制造一批新织机和新的手摇印刷机、水车这些,光是需要天津城的基础木工都得上万人,所以,这些天津城的新户民不愁没有活计,甚至这些流民都不够,按照军械制造总局接下来要在天津城的招工需求,除了城内的新户名,到时候还得去周边招募百姓。” 徐光启听后恍然大悟起来,心道:“难怪陛下要自己徐家的棉纱产业扩大规模,还要立即用飞梭织布机建立新的官营织造业,敢情陛下也是为了能在接下来让尚工监在天津城这些地方建更多的所谓制造作坊,让安定下来的流民一直有活干,毕竟尚工监就是制造这些新器械的,什么纺纱机、木制水车、织布机,皆是尚工监在造,陛下真是用心深远。” “学政抓的如何?诉苦与感念皇恩的活动又没有办?” 徐光启接下来又询问了起来。 “按照谕旨和您的要求,一直在做,城内已经建造了十处社学,社学挂的是天子圣像,每逢一旬,天津通判华允诚便会让各坊坊正官组织各坊的坊民在各坊社学聚集,然后由各坊坊民们进行轮流诉苦,讲述以前为何会流离失所,有哪些辛酸事,然后再由坊正负责告诉他们如今他们能安定皆因皇恩浩荡!如今,因此,新定居的百姓们都很忠心于陛下,今日刚好是诉苦的日子,不如下官带您去最近的坊看看?” 毕自严说着就主动提议起来。 徐光启点首。 于是,毕自严便带着徐光启来了最近的一个叫“国恩”坊,所取坊名自然是希望这坊百姓感念国家之恩。 如同新建的天津城也有“皇恩”坊一样。 徐光启刚跟着毕自严来到“国恩”坊的社学,就看见一还面有菜色明显是新来的中年妇女正在天子像面前哭诉着自己丈夫是怎么被豪强打死,自己怎么千辛万苦地带着孩子逃难到这里,然后被这里的官爷收留的故事。 因为是真情实感,又都是类似的经历,所以底下的坊民都听得特别有代入感,特别感同身受,也都落下泪来。 而当坊正含着热泪说是皇上让他们现在安定下来让他们高喊皇上万岁时,这些人还真的热情地喊了起来。 “皇上万岁!” “皇上万岁!” “皇上是好皇上!” …… 徐光启看着这一切,深受此时环境影响的他,不由得激动道:“比起让这么多百姓安居下来,纵容得罪了江南所有士绅又如何?!” 第两百一十八章 越来越崇敬陛下 “黄四娘家花满蹊”。 “千朵万朵压枝低”。 “留连戏蝶时时舞”。 “自在娇莺恰恰啼”。 因皇帝朱由校要求在他可以直接操控的皇庄、天津、曲阜这些社学在启蒙孩童时在教育其要忠于君王与国家外,当不限于教授除此之外的诗词歌赋,以养国民之灵性。 所以,徐光启在离开天津城且路过一处社学时就听见了一些孩童读诗之声。 看着远处工场作坊里穿着统一服装的百姓忙碌的样子,在听着新建社学瓦屋下孩童口中传来的读诗声,徐光启不由得想到了多年前进京路过这一带时看见的荒凉与衰败场景,这让本想严肃一些的他难掩笑意,也有些留恋难舍此处的宁静安祥。 所以,在看见街道边摆地摊小贩们面前琳琅满目的各类土物特产时,一向不愿花钱的他倒也让自己仆人买了不少,心里想道:“将来面圣,可以给陛下看看,自己在天津采买的这些新鲜玩意儿,只是不知道这算不算让天子玩物丧志?” …… “俺闺女是孔家二老爷强行掳走的,可俺都已经说了,俺闺女已经许了人家,二老爷依旧不依,还打断了我的腿,孩子她娘还直接被打得断了气,要埋葬都找不到块地,地都是孔府的,只能找了张草席裹着悄悄埋在了沙地里,可俺才埋了孩子她娘,不久后,二老爷的人就让我去领俺闺女的尸体,这孔二老爷真不是人,欠了我家两条人命啊,呜呜!” “俺家本来有十七亩田,日子过得好好的,可这一天,孔家大老爷看向了我家田旁边的一股活水,说要增建园子,就让俺家搬家,说要拿一样的田来换,结果换给俺的却是十七亩全是盐水泡了的地,什么都种不了,俺不依,去理论,却被打了出来,还被抄了家,俺真是命苦啊!” 曲阜。 原衍圣公孔府的佃户一个个正在诉苦,在张同敞等训导官的鼓动下,将自己的血泪史一句一句地讲了出来。 别说当地有同样遭遇的孔家佃户越听越气得不行,就算是驻扎于此近卫营步兵第三千总步兵的官兵也听得是想要骂娘。 陈新一时听到激动处,都不由得一拍大腿道:“他娘的,这孔家被朝廷灭族真是活该,老子自问以前也算是乱来的纨绔了,但最多也就是调戏一下青楼里的姑娘,就算是真睡了也会赏些银子,他娘的,没见这么坏的,强抢民女还直接弄死!难怪说是胡虏之后,真要是圣人后裔,哪会这么禽兽!” “就是,我在大同也没这么乱来过,尚且要顾及一下,这曲阜伪孔一族以前在这里真是什么都不顾及,俨然这里是他们的法外之地一样!活该被灭门!如今看来,我们这也算是为民除害!” 郭牧也附和起来。 “好啦!诸位乡亲不必再哭了,擦干眼泪,忘掉悲痛,现在你们的好日子已经来了,因为伪孔府作恶多端,皇上已经派我们来除掉了他们,然后,你们以后就会成为皇上直接管理的皇庄屯户,所有孔家的田会分给你们,以后租子减到和皇庄一样少,除了你们不能把田地卖给别人外,可以传给自己的子孙后代,你们可以一直种,无人可以霸占你们的田地,如果谁要是霸占,包括我们这些羽林卫,你们都可以进京向皇上告状去。” 一名近卫营训导官在数名孔家佃户诉苦后就安抚起来,并宣达了圣旨。 虽然这名训导官所说的他们可以进京去向皇上告状不是很现实,但前面说的话,的确算是让孔家佃户们听了后倍加振奋,尤其是分田地、减租子这些内容。 一时,这些人皆对这训导官感恩戴德地跪着磕头:“谢官爷,多谢官爷!” “不必谢本官,要谢就谢皇上。” 这名训导官说道。 “谢谢皇上,皇上万岁万万岁!” 孔家佃户们因此纷纷感谢起皇帝来。 “阁老,这就是我们羽林卫现在曲阜组织孔家佃户诉苦的现状,这些佃户们都已经明白孔家被灭门是罪有应得,而不再认为朝廷来灭孔是要来害他们的,如今整个曲阜大部分佃户都重新被编为皇庄屯户,也分了许多田地,末将按照陛下谕示,已经招募这些青壮以护卫皇上皇庄为由进行训练,将来完全可以作为羽林卫很好的兵源。” 张同敞在徐光启到达曲阜而看见孔家佃户诉苦的情景后就对徐光启汇报了起来。 徐光启听后点了点头。 同时,徐光启不由得腹诽道:“从天津过来,再到现在的曲阜,陛下这种让朝廷主动教化民众,让民众诉苦讼冤,再宣传忠孝之道的方式,倒是比简简单单地下一旨空文更有效果,这些昔日士绅口中所谓的狡诈刁民倒也比许多士子都还感念天子恩德,如此下去,内患难起也!” “杀!” “杀!” “杀!” 曲阜青壮正在一处空地上由羽林卫的官兵训练着最基本的长矛刺杀与劈刀之术。 徐光启也正巧看见了一幕,一时不由得再展笑意。 而更让他欣悦的是,他下一刻却看见有羽林卫官兵正在给一老大娘家挑水和打扫屋院。 虽然徐光启知道皇帝陛下已经下旨让张同敞试着在曲阜搞军民鱼水情的试验,但此刻正的亲眼目睹这一幕后,他还是不由得感叹道:“到底是陛下圣明!这才是王师啊!” 新建的天津城是朱由校搞试点工业化的摇篮。 大量与制造相关的工厂作坊集中在天津,数十万流民也以此为工人的方式成为了天津新居民,而摆脱了流离失所的命运。 但因为是文官在执行天津执行皇帝的决策,所以,天津的读书氛围更浓。 而现在的曲阜算是朱由校搞土改的试点地。 原本的孔家佃户成为了直属于皇帝的自耕农,而且还因为有近卫营的临时军管,所以相比于天津多了些军事化管理的色彩,进行着新型军民关系的试验。 但无论是天津还是现在的曲阜,徐光启都非常喜欢,他也在反思,反思为什么自己松江那么多织造作坊和棉纱作坊集中的市镇,为何没有像天津一样可以让所有百姓安居乐业,而依然会有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的现象,而自己家乡附近的金山卫为何依旧没有这样和谐的军民相处画面,大量军户逃役,田地荒芜,而军官与家丁如土匪一样还常常滋扰附近农户。 作为一个有政治抱负的官员,徐光启在巡视完天津和曲阜后,开始在内心也更加真诚觉得自己的皇帝陛下似乎有一种自己还没有参透的大智慧,他觉得自己好像弄明白了,但又好像没弄明白。 但毋庸置疑的是,徐光启现在对朱由校更加增添了一丝崇敬感,而恨不得立刻回京面圣,向皇帝陛下陈述他给天津、曲阜带来的巨大变化,但现在他还不能回去,所以,他只能迫不及待地想把给天子陈述的话写在了奏本上,虽然他此时写在奏本上的话让别人看来是在极尽讨好奉承之能事来夸赞君王,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此刻所写的每一句都是真心的。 第两百一十九章 吾皇治世之功 “陛下圣德昭彰,以士绅之有余而补庶民之不足,以制造之实业使民增富安居,以说教军训之方式开启民智而强民之身体,真乃大仁大圣之君也……臣东阁大学士兼兵部尚书徐光启于曲阜新建社学借儒童之笔写成此本而谨奏之,现谨奉天津、曲阜等乡民慕君之言论奉上,虽是村夫乡愚之言,然淳朴间亦可见吾皇治世之功: 天津皇恩坊坊民唐有山:新皇上是真的好啊!以前我家就算最好的年景也得饿饭,去年因为漕粮断运,还直接饿死了孩子他娘,如今皇上想到了我们,让我们落户天津,给了我们稳定的活计,肚子是饿不着了,时不时的还能买点野味来吃呢,我那孩子也不用再光着腚跑了,今年总算是有余钱从一附近老妇手里买了些百家布托人给孩子做了短衣短裤,虽然不暖和,但好歹不用光屁股了,等再攒些钱,再给孩子置办冬衣,只可惜孩他娘要是能熬过去年那个冬天就好了!无论怎么说,如今是真的碰到了好皇上,我已经让我那儿子在社学里好好读书,将来报答皇上! 天津忠君坊坊民解大脚:皇上还是比菩萨管用啊,求了那么多年的菩萨,还是饿肚子,如今还是皇上救了我一家老小呢,本来去年全家眼看就要饿死,谁曾想到皇上想起我们了,连我这样的老家伙都讨了个打更的差事,每个月也能买些钱粮,只求这样的好皇上能真活万岁,那样我子孙后代就真能不饿肚子了。 曲阜七里村村民鲁家业:谢皇上给俺们出了口恶气呀,孔家那些为非作歹的老爷害死那么多人,我们是敢怒不敢言,连县太爷都是他们孔家的人,可没想到皇上您比别的皇上英明,您没有被孔家的人骗,知道他们是坏的流脓的,抄了的家,还把他们占去的田地给了我们种,我们感激您的大恩大德。 曲阜丰桥村孩童孔二狗:皇上让我读上书啦,原来唐诗背着这么有趣。 曲阜梅林村孩童苏倩倩:听军哥哥们说,皇上您英明神武,还很俊,会娶俺们这些老百姓家的女孩做妃子,俺将来长大后可以做您的妃子吗,俺知道您是好皇上,俺想嫁给您!” …… 朱由校熬夜看完了徐光启的奏本,看到最后不禁笑了起来。 一时,也不知为何,朱由校在看了这些或真诚或质朴或天真的百姓之言后,如饮甘露一般,浑身觉得很是精神,而自觉做皇帝以来的辛苦没有白费。 虽然他至始至终的目的也不是那么伟大,更多的是自救。 但现在看到这些感激之言,朱由校依旧很有感触。 心情大好的朱由校因为得知有天真无邪的民间小女孩要嫁给他,而想到了自己后宫已经有不少出身平民的妃嫔。 因此,朱由校决定今晚选一个妃嫔侍寝。 虽然皇后现在已经在做正事方面越来越主动。 但此刻越发想要好好治理大明,而广延子嗣的他决定继续雨露均沾。 “今晚再破个处!” 因此朱由校翻了一个新妃嫔的牌子。 在翻了木牌后,朱由校就继续看起徐光启的奏本来,依旧情不自禁地笑,且道:“总算没骂朕是暴君了!” …… “这个暴君!其手段真是高明!居心叵测!让这些草芥贱民诉苦,大谈受乡绅权贵压迫之苦,离间愚民与乡绅关系,甚至肆意污蔑乡绅贤达,很明显,当今天子在天津和曲阜这样做,是欲直接饶过士大夫而统治庶民,不让士大夫替朝廷驭民,使愚民有智,而越发变成刁民,当警惕,当想尽一切办法阻止!” 举人吴昌时此时坐在天津城一处茶楼上,看着外面社学里一些天津百姓诉苦的行为时,不禁一拳砸在了桌上,对自己好友杨彝低声说了起来。 “刮江南民脂民膏而收拢流民之心,以成其独夫之野心,真正是令人意想不到,然徐光启、毕自严这些士大夫也真跟着一起这么做,实在是令人失望至极!” 杨彝低声附和起来。 “这些草芥怎么能和士人相提并论,也就如今这独夫和徐光启这些人视其为民!满公这次让我们回去组建新社,其本意在于重塑东林诸君子之论,并要使我等志同道合之人要有一致的决心,要齐心为维护我士绅地位而努力,不能让这暴君将我们同这些草芥庶民等同看待。” 吴昌时继续低声说道。 杨彝点了点头,低声道:“不能让朝廷在这些人手里来个编户齐民!我士绅怎能与这些草芥一样,无论是法度还是礼节上都应有优待,而这些草芥一样的庶民只配为士者驱使,天子岂能直接越过士大夫而直接笼络民心,这简直是乱了体统!” “没错,然而,要实现这一个目的,得先让天子没有足够的财力去笼络民心,也不能让徐光启这些士林败类出现,为其走狗,而当下我们回去组建新社后,一是要组织人抄没徐家,灭其满门。” 吴昌时说着就冷笑起来:“这灭门抄家的事可不只是他皇帝能干!” 杨彝忙低声问道:“那第二呢?” 吴昌时冷着脸道:“现在既然因为宫禁森严、厂卫密布而没办法对那独夫暴君下手,但方从哲、徐光启这些人难道不能动手吗?” “剪除其羽翼,很好!” 杨彝颇为赞同。 …… “仆得去登莱巡视一下,你们在曲阜继续分田于民,尽量摸索出更多的军民如何能更加亲近的方法来,但也要做好有人暗中使绊子的可能,有人是不希望我们这些人做忠臣的,甚至也不喜欢庶民可以如此揭露士绅之短,这对许多人而言,是我们都在搞乱体统;所以,得小心,对外来者加强管控,尽量规划出一些地方来作为乡民交易的集镇,这样东厂也便于在这些地方设立商号,用于监视有些心存歹意者。” 徐光启以他丰富的经验和洞察人心的精明自然可以猜到许多士绅不喜欢现在天津、曲阜这些地方所发生的一切,所以,他需要提醒一下张同敞,但他也没想到他居然也会主动提出希望让东厂继续做大的想法。 很明显,徐光启也没有意识到他已经不想让反对者毁掉这里。 接下来,徐光启在见到新任山东巡抚徐可求后就一起去登莱见了登莱总兵沈有容,然后和沈有容一起坐船去了辽东。 “这个地方叫旅顺口,末将认为,这里可以作为水师训练与驻兵之处,从这里到登莱,沿途有群岛可为依仗,钱粮运输也便利,而且可以和登莱水师组成锁阴,退可扼守住京师海上之路,进可攻略朝鲜!” 沈有容在抵达旅顺口后对徐光启建议起来。 徐光启点首,笑道:“沈总兵所议倒是和圣意一致。” 第两百二十章 开发旅顺口为军港 山东巡抚徐可求听徐光启这么说,也就认真凝思起来,然后很认真地道:“下官也觉得这里不错!当年马云、叶旺二将军奉太祖命从蓬莱乘船伐辽东,一路顺风而到达此处,故改此处名为旅顺口,由此可见,此地为一吉地也,很适合作为水师驻地。” 徐光启细看了看周围后,也点头道:“既如此,那我等便联名上疏以此地为近卫营水师训练与驻兵之处,如何?” “谨遵阁老吩咐!” 徐可求和沈有容回了一句。 接着,徐光启就对徐可求又说道:“但这一带还算比较荒凉,辽民如今基本集中在辽西,尤其是东虏为患后,这一带常遭寇掠,而要在这一带要驻军的话,从长远来看,得让这里的屯垦之民越来越多才好,按照圣意,边镇之地要想永固,得先有人,有人后才会有买卖耕耘,才会有钱粮赋税,才能实边!而计划是先移山东之流民,所以,徐中丞,你接下来得尽快组织招募山东境内流民打造船只、修整码头,并做好动员鼓励之策,到时候随时准备让山东富余之民迁居辽东垦荒实边。” “是!请阁老放心。” 徐可求回了一句。 而在这之后,徐光启就去辽东见了熊廷弼和孙传庭,然后再经山海关回了京城。 “启禀陛下,臣荐举让登莱总兵沈有容兼任金州卫指挥使,负责旅顺口的水师驻地营建,而山东有司所募流民当先用于旅顺口营建,接着当将垦荒之田地分其耕种,以达到实边之目的,如今东虏已轻易不敢再绕沈阳和辽阳而深入金州腹地,正是朝廷趁此机会夯实金州海防之机会,以做将来从水路派大军进剿东虏之准备!另外,当在天津设造船厂,专门打造战船!如今天津一带工匠云集,各类作坊齐全,正适合组建一大型船坞。” 徐光启在见了熊廷弼和孙传庭回来后就提出了他跟熊廷弼等讨论后的看法。 朱由校很是赞同地点了点头:“这自然是很妥当的,但这得花不少钱粮,扩大官营纺织产业的事筹办的如何?” 徐光启因此忙拿了份名单出来:“这些皆是最近表示有意要入股官营纺织产业的人,但因涉及的背后权贵甚多,故臣不敢擅自做主,还请陛下示下。” 朱由校因此接过名单看了起来,一时,他就发现名单上几乎都是有权有势的。 不过,朱由校也发现这些有意的都是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以北方勋戚和士绅为主,明显是有意和皇帝陛下一起共夺江南勋戚士绅之利,而不在乎江南勋戚士绅和自己也是同一个阶层。 资本家能出售绞死自己的绳索。 如今这里面一些精明的北方勋戚和士绅也不例外。 而朱由校也就因此笑了起来:“这些还留在朝堂上,没被朕收拾的阁老、尚书什么的,果然是精明的!包括那些勋戚,也有很多聪明人啊。” 接着,朱由校就把名单放在了桌上:“想和朕一起赚外番的钱,可以,但将来谁要是对朕不忠,不顾大明利益,也别怪朕不客气!现在想和朕一起发财容易,但将来想要摆脱朕的控制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陛下圣明!既如此,臣这就遵旨去办。” 徐光启回道。 朱由校点了点头:“不过也有不少没参与进来的,得防备着这些人点。” “是!” 徐光启再次回了一句。 …… “朝廷应该会在接下来有更大的动作,因为无论是天津的流民安置、还是羽林卫扩军,接下来得到花不少银子,天子不可能只满足于徐家现在所带来的那点棉纱利,嗅到这里面的味的北方权贵士绅只怕也会跟着要和皇帝一起夺我江南士绅独占多年的海贸之利!” 时任礼部左侍郎的钱龙锡此时在一自家暗室里轻声对门生倪文焕说了起来。 倪文焕点首:“已经有这种风声了,听闻徐光启已经在暗中和英国公张维贤、方从哲、李汝华这些权贵的人接触,说是要将海贸之利一部分分与皇上、一部分分与庶民、一部分分与他们!” “这怎么能行!从来这海贸之利便是属于我南方士绅之利,不过分些许于庶民果腹,朝廷怎么能又与民夺利!江南被征重赋也就罢了,这海贸之利本就为优待士绅之应有,怎能夺走!我们这位陛下真是比神庙还贪,虽不取矿税之利,却直接夺我等最大之利!” 钱龙锡神色凝重地说了起来。 “满公已经暗中组织士子成立新社,想必有所动作,钱公,我们也不能不有所动作啊!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夺走我江南士绅之利啊!” 倪文焕心急如焚地说道。 钱龙锡叹了一口气:“我们还是静观其变,如今朝堂上是方贼等把持,我们若擅动,身败名裂不说,还会使我江南之势再次大减,如今就连与我们走得近的吏部赵公尚且只能称病,我们还能怎么办。” “少冢宰是因为北方人,以前虽与叶公等东林诸君子走得近,但现在我们江南士绅之利被夺,他自然不会有切肤之痛,要称病也很正常,可我们不能坐视,不然何以对得起整个江南士林!” 倪文焕激动地说了起来。 钱龙锡听倪文焕这么说,倒也不由得再次叹了一口气:“也罢!你说的也有道理,我们身为江南士子出身的人,不能不为江南士绅谋划,不然做这官是为何?难道真是要无情无义乎?使那独夫从此更加猖狂?明着来肯定是不行,但我们可以背地里搞事,这纺织之事,最关键的在于谁手里的棉花、生丝原料够多,我们得想办法,让江南各家商号多囤购生丝、棉花,这样朝廷和北方这些权贵士绅想去江南搞纺织之事即便有好的技艺也没棉花、生丝给他们用来纺织!” “钱公此策甚为高明!我们是当大量囤积生丝、棉花,反正真论其财力,我们可比他们这些人阔绰!何况,生丝、棉花大部分就都控制在我们手里。” 倪文焕因此笑了起来。 这时候,钱龙锡之侄钱廷机突然走到外面敲了敲门:“伯父!” 钱龙锡和倪文焕忙闭了嘴。 倪文焕还立即躲在了屏风后。 毕竟现在东厂卧底无处不在,倪文焕来见钱龙锡又是直接走的后门,钱府许多人都不知道,所以,钱龙锡不得不小心些,连自己的侄子也得防备着。 “进来!” 待倪文焕躲在屏风后面后,钱龙锡才喊道:“进来!” 然后,钱廷机才走了进来,忙说道:“伯父,刚刚外面传来消息,水西土司安邦彦反了,西南又出乱子了!” “嗯,知道了,你退下。” 钱龙锡难掩喜色地点了点头。 “是!”钱廷机离开了这里,并主动关上了门。 而待钱廷机一走,钱龙锡已经忍不住地彻底咧开了嘴:“到底是还是有不安分的土司,希望他们能闹得大点,别像上次奢崇明那样,连点动静都没有,白让我们期待一场。” “这次不一样,水西土司可是西南最大的土司,实力非奢崇明的永宁土司可比,或许能闹出大的动静。” 说着,倪文焕这时候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且也幸灾乐祸地笑着说了一句。 “但愿,但愿这内患能逼得朝廷暂时罢手,不夺我江南士绅之利。” 钱龙锡说了一句。 第两百二十一章 进剿安邦彦 “朕知道了。” 朱由校在得知水西土司头目安邦彦造反后,倒是出奇的冷静。 他自然知道安邦彦是西南土司中说势力最大的土司,其势力之大在于有精锐苗兵数万。 另外,据朱由校所知,安邦彦还是贵州一带四十八土司的头目,同时还控制除四十八土司外的其他头目,势力遍布贵州、两广。 这也是为何历史上相关文献也称水西土司“地大而力甚”,以及为何历史上水西土司起兵后能在短时间内就波及云贵、湖广、广东一带,甚至还占领过广州,攻入过安南。 但朱由校早就对此已有心理准备。 而且,朱由校早就做好了应对准备,也提前和大明讲武堂担任总教习的老将们和王象乾等商定了各种预案。 所以,他也没有表现出多么大的惊慌。 “先下旨让近卫营步兵第四千总部赶赴西南,由袁可立随时调用,并着兵部再调粮一百万石与金花银五十万两去四川,着袁可立备用,还有军械制造总局制造的新型虎蹲炮运五十门去前线,训练的炮手一边调过去,统归近卫营步兵第四千总部千总周遇吉与训导官卢象升管辖。” 不过,朱由校在知道安邦彦依然如原历史上一样真的造反后,他还是增加了部署,既让近卫营派出军队参战,也增调了新制大炮过去,也依旧增调了一批钱粮。 朱由校相信这次平定安邦彦叛乱的结果一定会比历史上的结果要好。 “臣遵旨!” 但此时,方从哲却还是有些忧心忡忡的,他位列中枢,自然很早就知道朝廷对安邦彦的叛乱早已有所预判,但他也因此更加清楚安邦彦的实力有多么强悍。 而才刚刚和一些北方勋戚权贵一起投了不少真金白银入股官营纺织业的他自然也就担心安邦彦的叛乱会不会导致朝廷接下来几年内会把主要精力放在西南,使得陛下无暇也不能在这种西南烽火不断的时候去江南搞事情,而自己这些人会不会也因此竹篮打水一场空。 最为担忧的要属韩爌。 韩爌在得知安邦彦叛乱后,已经在内阁急的团团转。 他是真担心安邦彦造反会造成局势对朝廷不利,而使得陛下无法集中精力去江南搞官办纺织业,自己投的钱也就没有意义,而且,自己支持朝廷的事也迟早会被天下人知道,那到时候自己就会名利皆失。 “这个安邦彦造什么反!” 韩爌因此气急败坏地把衣袖一挥,一时恨不得西南即刻传来安邦彦被平定的消息。 “哎呀!阁老,您说说,这都是什么事,奢崇明才被平定,这安邦彦怎么也跟着不老实,干嘛要跟朝廷作对!朝廷能迅速剿灭这些反贼吗?!” 英国公张维贤这时候也赶来了内阁,问起了韩爌。 韩爌不由得道:“国公爷,仆哪里知道,如今圣上想必正在政事堂和元辅商议着呢,不过,但愿袁经略能像上次平定永宁土司奢崇明之叛乱一样迅速,而不使这天下战火纷飞也!” “希望如此,我这次可是投了不少银子给徐阁老,用来表忠心,再说,我张家世受国恩,自然不愿意看着大明江山社稷有危。” 张维贤说着就咬牙切齿起来:“这个姓安的土司,老子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重现我祖上雄风!” …… “自秦一统寰宇以来,中原王朝,国运便无超过三百年者,明廷如今已经势危,是故东虏一疥癣之疾而至今日不能平,林丹汗做大而不能制,更有暴君独夫视士绅为刍狗,闹得天怒人怨!还有奸臣当道、刮民甚狠!所以,天下板荡之期已不远矣,若安公能迅速拿下贵州、云南、湖广、两广、四川等地,雄踞西南而窥伺中原,将来必为一方强藩!” “到时候朱某愿为安公特使,宣抚江南,而江南早已怨此暴君久矣,所以,到时候若朱某替安公去宣抚,并是群起相应,箪食壶浆以迎安公!” 因为得知锦衣卫已经在查他而提前从四川成都而悄悄来到水西土司投奔安邦彦的四川右布政使朱童蒙一察觉安邦彦有野心后就一个劲地怂恿忽悠着安邦彦,甚至在安邦彦因为闻知朝廷将来有改土归流之意而起兵造反后,他依旧还忽悠着安邦彦。 安邦彦远在西南,对朝廷真实情况也不是很清楚,也没有像东虏那样提前派细作打探清楚朝廷是不是真的那么糟糕的想法,再加上他接受的教育也是士大夫们所提倡的只要礼贤下士就能成功那一套,所以,在如今听到朱童蒙一顿忽悠又许以江南之利后就更加的心花怒放。 “贵州监军副使戴君恩可靠否?等我大军挥师贵阳,他真能与我们里应外合?” 安邦彦因此主动问起了朱童蒙。 “自然可靠!此人亦不满朝廷久矣。” 朱童蒙说道。 “好!那就直接兵发贵阳!” 安邦彦笑着吩咐了起来。 …… “安邦彦一直是有野心的,反叛倒是不令人感到意外,但是这奢崇明刚刚被平定不久就突然还是跟着起兵,这里面必有缘故,当是有人挑唆,甚至汉官中有人怂恿之故!” 袁可立在得知安邦彦造反后已经开始和朱燮元等人分析起对策来。 而就在这时候,一传令兵跑了来:“报!部堂,贵州巡抚李标求报,叛军已直逼贵阳!” “知道了,退下。” “是!” 待传令兵退下后,袁可立就笑了起来:“这个安邦彦到底是不安分,好在陛下圣明,早已令本官与诸公早有所防备!” 接着,袁可立就吩咐道:“派快马告诉已在贵州境内的秦良玉,着其带兵立即进占瓮安和偏桥两处要地,并令总兵杜文焕从永宁出兵,进攻毕节,做云南巡抚王三善与总兵侯良柱出兵乌撒府,着偏沅巡抚傅宗龙和总兵官鲁钦出兵安顺进剿水西本土,贵州之围先不管,擒贼先擒王!” 朱燮元因此不由得提醒道:“经略此策固然高明!但如果贵阳有失怎么办?这安邦彦敢直接打贵阳,说明也是有底气,想必城中会不会有什么变故。” 袁可立则道:“无妨!陛下早在即位之初就让锦衣卫和东厂在西南诸土司和流官身边暗布眼线,谁要是真不老实,只会身败名裂,死无葬身之地!” 第两百二十二章 锦衣卫和东厂缉拿内奸 “准备好了没有?” 贵州按察副使并负责监军一事的戴君恩在看了朱童蒙托人带给他的信后,就烧掉了信,并问着带信过来的参将陆合章。 “已经准备好,赏银都发了下去,只等您到时候一声令下,末将就带人闯入巡抚衙门,杀了巡抚李标和东厂反贪司与锦衣卫的人!” 武举出身的陆合章虽是就职贵州的武官,但却是江南望族子弟,如今能成为参将也是戴君恩一路提携,甚至和戴君恩如今还是姻亲,故而这陆合章很听戴君恩的吩咐。 戴君恩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只先乘轿去了巡抚衙门。 按照戴君恩和朱童蒙的计划,他需要趁着李标和东厂、锦衣卫的人因为安邦彦部叛军进犯贵阳而聚在一起议事时突然发难,然后将李标和东厂、锦衣卫的人全部杀死,且向朝廷上报说李标和东厂、锦衣卫的人是因为和叛军作战而战死的,而他自己则可以因为守住贵阳有功而不用被追究。 当然这样做的前提是他和陆合章得能在突然间把李标这个巡抚及其亲信以及东厂、锦衣卫的人全部处死。 不过,戴君恩倒是有这个信心,因为现在贵阳府只有两支兵马,一支是贵州总兵张彦芳的兵马和参将陆合章的兵马。 而张彦芳已经带兵去贵阳城外的重要关隘防守,所以,城中只有参将陆合章的兵马。 参将陆合章本是巡抚李标的标营,不过,没人知道陆合章早已和戴君恩勾结在一起,即便是李标自己也还不知道。 所以,戴君恩相信他可以做到。 而戴君恩要支持叛军的原因,主要是因为他本来是叶向高的门生,后来又转投到郑三俊门下,但现在叶向高和郑三俊,如今皆已被朱由校清除,所以,自感对仕途无望而加上他对朝廷如今所行新政不满且本就和朱童蒙有亲戚关系的他也就选择暗中支持叛军,并希望安邦彦这股叛军能把声势闹大点。 戴君恩来了巡抚衙门。 不过,戴君恩刚一进入巡抚衙门正堂前的院落里,正堂两旁耳房,和戴君恩身后的倒座房内,就突然冲出了一大批锦衣卫和东厂番役。 戴君恩愕然地看着这些突然冲出来的人,忙问:“你们干什么?!” 这时候,锦衣卫千户彭庭把着绣春刀从一堆锦衣卫中走了过来,且先亮了亮自己的锦衣卫木牌:“戴副使,现有人举报,你涉嫌暗通叛军,请您跟我们走一趟,你现在可以保持沉默,但是你接下来说的每一句话必须保证真实,否则便会被视为欺君,会加重你自己的罪行。” 而东厂珰头刘春江则用拇指摁了一下嘴角,邪笑着,也走到了戴君恩面前来:“戴副使,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向韩阁老行贿,好在韩阁老提前向皇爷告发了你,说你想让他到时候帮你说话,让你得一个守住贵阳的功劳,你这又想当婊子又想立牌坊的行为还真是让人恶心呢!不过,这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 “韩爌?!” 戴君恩突然觉脊背发凉,他的确向韩爌行了贿,毕竟叶向高和郑三俊都没用了,他必须找新的靠山,而他找韩爌主要是因为韩爌素来是亲近叶向高、郑三俊的门生的,但他没想到韩爌会告发自己。 “韩爌什么时候也同流合污了!” 戴君恩惊慌之余,也很是恼怒起来,不由得仰天看去,暗叹朝堂局势竟真的越来越糟糕,满朝中不要说一个向着这些士林的正臣都没有,即便是暗地里同情或照拂士林的大臣也没有了。 “暗无天日啊!” 戴君恩喊了一声。 而这时候,锦衣卫已经先把戴君恩押了起来。 按照朱由校定的规矩,涉及军事犯罪的要先审,所以,锦衣卫先押了戴君恩,而不是东厂。 “快!” “快!” “快!” …… 此时,巡抚衙门外的大街上,还不知道戴君恩已被厂卫捉拿的陆合章正带着自己的兵马往巡抚衙门而来。 但等陆合章带着自己的亲信家丁兵马赶到巡抚衙门时,巡抚衙门的大门外,已经站满了近卫营步兵第四千总部和袁可立标营的官兵。 贵州巡抚李标正陪着经略袁可立在这里等着陆合章。 袁可立是在周遇吉率近卫营步兵第四千总部乘船抵达重庆后立即率领着这支兵马和标营兵马赶来贵阳的,因为在周遇吉抵达贵阳时,他就已经通过锦衣卫知道了贵州监军副使戴君恩和巡抚标营参将陆合章有异心的机密消息,并亲自带着周遇吉的近卫营步兵第四千总部立即赶来了贵阳。 因为袁可立在这之前已在沿途增设驿站和修补官道、桥梁的缘故,所以,他和周遇吉等赶到贵阳的时间比以往快了不少。 而也因此,袁可立正好在戴君恩准备动手前一天赶到了贵阳。 不过,贵州巡抚李标早已通过在贵州的锦衣卫和东厂得知了戴君恩和邓合章有变,所以,即便袁可立不来,他也已做好了配合厂卫先捉拿戴君恩和陆合章的准备,为此,李标已经让贵阳总兵张彦芳回师贵阳。 但现在不用等张彦芳回师贵阳,陆合章就不得不面对如果要真的反叛朝廷就得和近卫营步兵第四千总部大战一次的选择。 “陆合章!你是要造反吗,本官下令让你突然带兵来巡抚衙门了吗?!” 李标见陆合章出现后就大声喝问起来。 陆合章见此一幕也很惊愕,他没想到巡抚衙门会突然出现一支看上去很是训练有素的兵马,因而不得不立即机敏地回道:“末将不是,末将是听闻有人勾结叛军欲在巡抚衙门作乱,故特来护卫中丞的!” 袁可立见此只冷冷一笑,大声喝道:“拿下!” “是!” 袁可立麾下的标营官兵立即持起长矛过来,将陆合章围了起来。 陆合章因此也被拿下,而他的人因为眼前李标是巡抚且还有戒备的其他官兵所以也就没敢擅动。 …… 安邦彦此时还不知道因为朱由校加强了锦衣卫和东厂的力量,而使得大明情报工作得到了加强,因此,他的内应戴君恩和陆合章这些已经落网。 而安邦彦也就带着自己的数万精悍苗兵依旧在往贵阳赶来。 “贵阳城中粮草充足,到时候戴副使会给我们五十万石粮,但他要求我们不能立即攻打贵阳城,需要先围住贵阳城,并攻打周边其他城池,让他能给朝廷一个交待。” 此时,在来贵阳的路上,朱童蒙对安邦彦说起了戴君恩的要求。 安邦彦冷笑了起来:“这个戴副使还挺精明,既想当婊子又想立牌坊,也罢,我可以答应他,但只给五十万石粮食不够,我还得要一百个美貌汉家女,供我的大军消遣。” “这个到时候在下找他商议就是,他应该能答应的。” 朱童蒙说了一句。 安邦彦哼了一声:“他不答应也得答应!” “父亲,有人来报,水西云南、四川方向皆出现大量明军,如今已攻下我水西十九寨!” 这时候,安邦彦之子安位突然来到了安邦彦这里,且告知给了安邦彦一个不好的消息。 第两百二十三章 大明中兴在即啊! 安邦彦听后顿感不妙起来:“大量明军?” 安位点了点头:“来报信的是带伤来的,是我们那威官寨的苴穆(土司的意思)宗亲,不是假消息!” 安邦彦因此听后颇为紧张地看向朱童蒙:“朱先生,你看这,明军似乎早已有预料!老子前脚刚带着大军进入贵阳境内,他明军主力就抄了老子后路,攻打老子老巢!” 朱童蒙也是一脸意外,但他除了在忽悠安邦彦造反夺大明江山时能滔滔不绝外,在军事上可没什么本事,所以,他也就不知道该如何建言:“这个……” “传令全军,立即赶回水西!” 安邦彦见此只得自己拿主意,而他自然是要救自己老巢的,毕竟那是他水西土司经营上百年的地盘。 但这时候,安邦彦的麾下部将罗一贯急忙跑了来: “报!瓮安已有大量明军!” “报!龙里方向也有大量明军!” 这时候,其部将龙凤年也急忙跑来奏道。 没多久,安位又跑了回来:“父亲,毕节从云南乌撒过来的明军给占了,我们后路被抄!” “什么!” 安邦彦听后大吃一惊,不由得骂道:“守毕节的龚守业是干什么吃的!” 骂完后安邦彦就道:“现在回援水西已无意义,只能用围魏救赵之策,立刻攻下贵阳,逼明军回援贵阳!” 于是,安邦彦的兵马只得再次往贵阳赶来。 结果,安邦彦的兵马一到贵阳就发现贵阳城重兵云集。 而安邦彦因此不由得问着朱童蒙:“说好的内应戴副使和杜参将呢?” 朱童蒙诧异地看了看城墙上密密麻麻的明军,也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说,过了一会儿后才硬着头皮道:“在下去问问!” 说着,朱童蒙打马到了护城河外,大喊道:“忠甫兄!还请出来一见?!” 但朱童蒙喊了后,没有人理会。 朱童蒙再次喊了起来,依旧没有人理会。 安邦彦因此有些焦躁起来,不停地咬牙抿嘴,拳头捏了又松了又捏。 朱童蒙继续喊着,一边拭着头上汗珠一边大声喊着:“忠甫兄!” “你是谁!为何喊我们戴副使的字讳?!” 这时候,城墙上,一士兵在袁可立要求下回问了一句。 朱童蒙见有人回应,大喜,忙道:“在下朱求我,是戴副使好友,我与他有约在先,还请戴副使放在下进城一叙!” “果然这朱童蒙从了贼。” 袁可立因此说了一句,且吩咐道:“不用再理会此人,接下来,就只等安邦彦烦躁之后不得不攻打贵阳。” 于是,在这以后,贵阳城上没人再回应朱童蒙。 “怎么不回话了!” 朱童蒙只得自己大声回了一句。 “回话呀!戴副使为何不出来见我!” 朱童蒙也有些急躁起来。 “回话!” 朱童蒙紧接着扯着脖子再次喊了一句。 然而,贵阳城上依旧没人理会。 而安邦彦这时候则寒着脸走了过来:“你说的那位内应明显是被他们提前发现了,贵阳城,他们已经提前有所准备!失算了!” 朱童蒙不由得喃喃自语起来:“怎么会这样?!” “父亲,刚刚得到消息,那威官寨、织金关这些地方已经被明军攻破,我安家留守家眷全部被杀!水西回不去了!” 安位这时候再次跑了来,且对安邦彦说完就伤心地哭了起来。 “报!外面发现大量明军,是有来自四川的白杆兵,还有来自两广的狼兵,还有来自云南和偏沅的兵马,合计不下五万!” 这时候,罗一贯也跑了来禀报起来。 “报!贵阳城内的明军出来了,他们攻势甚猛!” 龙凤年也在这时候跑到了安邦彦这里来,禀报了起来。 安邦彦因此非常气恼,当即踢翻了自己的案台:“这他娘打的什么仗!刚一出水西,水西就出现大量明军,如今刚兵围贵阳,人家就大军云集!” 朱童蒙这时候也倍感不安起来,且不由得叹道:“天不灭明,如此奈何!” …… “杀啊!” 近卫营步兵第四千总部的官兵们此时朝城外的叛军主动杀了来。 先是炮声如雷。 近卫营的火炮不停地如犁头一样犁着叛军阵型,使其阵营大乱。 然后,冲过来的步兵开始攻击着这些叛军。 噼里啪啦的斑鸠铳与合机铳不停地射击着这些叛军,使得无数叛军倒下。 然后,一排排长矛如巨兽张开的森然獠牙一样,直接横推了过去,将剩下的叛军直接刺死,待抽出时,直接血珠四溅。 接着,刀盾手冲进叛军阵营中肆意砍杀。 而也因此,叛军直接败退。 虽然安邦彦的叛军因为同宗同族所以战斗力也不弱,但在装备先进火器且训练模式先进的近卫营组合兵种面前依旧难敌。 与此同时,外面的秦良玉白杆兵与其他赶来的官军也对叛军发动了攻击。 叛军因此彻底失败。 而安邦彦见此也只得下令撤退。 但明军已经提前准备,所以早已占据了各处要隘,使得安邦彦想退也退不走,只得在贵阳一带的山地里与明军周旋。 没到半个月,因为缺少粮草补而又没有情报组织且不得大多数汉夷百姓支持的安邦彦部叛军还是被尽数歼灭,安邦彦自己也最终在一个叫花里寨的地方被活捉,朱童蒙也同样被活捉。 因此,原来历史上要十多年才最终平定的安邦彦之乱如今之花了三个多月便已结束。 …… “八百里急递!官军大胜!反贼头目安邦彦等被活捉,水西叛乱已平!” 哒哒的马蹄声如明快的音乐一般奏响在千步廊,然后出现在宫禁内。 而两廊檐下的官员此时听到这声音后表情各不一样。 吏部尚书李汝华很惊讶地对没再装病的赵南星笑着说了起来:“叛乱被平定了!居然这么快就被平定了!” “是啊!” 赵南星也笑了起来,但笑的颇为难看,但他还是尽量地把嘴咧得大一些。 “钱没白投!” 礼部这边,礼部尚书孙如游如此暗想了一句,然后由衷说道:“可见陛下天威,西南强蛮也不过是旦夕可灭!钱公,你说是?” 但礼部侍郎钱龙锡则笑的有些苦涩:“是啊!陛下天威赫赫!” “八百里急递!辽东大捷!近卫营马祥麟部奇袭马儿墩寨,斩东虏首级八百余颗,毁东虏庄屯三处,获粮三千余石!” 李汝华等一干投了钱支持官营纺织业的大臣见又有朝廷获胜的消息传来,更加地笑开了花。 李汝华因此有些失态而激动地拍了拍赵南星肩膀:“赵公!你听听!到底是陛下亲卫啊!就是能打啊!上次伏击东虏斩杀上千首级,这次又奇袭东虏要塞斩杀八百余级!可见大明中兴在即啊!天佑我大明!” “是啊!是啊!天佑我大明!” 赵南星只能尽量地附和着李汝华,做出自己很高兴的样子,同时心里越发难受:“怎么又来个胜仗!奸臣与庸臣充斥的无道朝堂怎能如此能打!” “后悔当时没多投点钱,该再加三万两的,至少不能比李汝华那个靠借钱参股官营产业的家伙少啊!” 孙如游现在听到朝廷又一次大胜后心里不由得因此嘀咕了起来,但他也还是发自肺腑地继续对钱龙锡笑道:“钱公,近卫营于辽东再获大捷,可吾皇赫赫武功,堪比神庙也!你认为呢?“ 孙如游说着就饶有兴致地回头一看,却看见钱龙锡已经默默离开。 孙如游不由得喊道:“钱公,你怎么了?” 钱龙锡现在实在是笑不起来,但也只能尴尬地笑了起来:“在下突然觉得身体不适,想回府歇息一下。” “可有大碍?” 孙如游点了点头,然后还是问了一句。 “想必是天气太热,有些中暑,倒无大碍,大宗伯不必挂虑。” 钱龙锡强笑了笑,就转身离开,然后很快就拉下脸来,心里颇不是滋味地道:“真是老天无眼!” 第两百二十四章 大喜!后宫六妃有孕! “仆早就说过!陛下英武非凡,筹划有方,乃千古难逢之圣君,岂是西南蛮夷能敌?” “要不然,陛下也不会早在这以前就让臣下旨让王三善任云南巡抚、傅宗龙任偏沅巡抚、朱燮元升四川巡抚、蔡复一任湖广巡抚,且暂不升贵州巡抚李标,皆为今日之事也!” “以上诸抚臣,皆知兵而熟稔西南军政,如今皆受袁可立节制而统西南诸兵,就为了今日!是故,这水西叛乱才能这么快被平定!可见吾皇之圣明!” “还有这辽东之大捷,也乃吾皇运筹帷幄之功!” 在内阁得知此消息的方从哲也高兴不已,忙称颂了自己君王的圣明之处,且对韩爌、王象乾、徐光启问道:“诸公说是?” “元辅所言甚是!” 三人皆如此回了一句,即便是韩爌也道:“若非陛下知人善任、运筹得当,只怕辽事已尽坏于书生之手! 方从哲因此颇为诧异地看了韩爌一眼。 然后,方从哲就急忙进了轿子,道:“快,快,仆要亲自将这两个好消息告知于陛下。” “吾皇英明!如今不过三个月,西南之乱便被平定!而辽东也传来大捷,陛下的羽林近卫真乃善战之师,当年朝廷举国精锐征讨东虏,却惨败于萨尔浒,而近卫营却连胜东虏,可见近卫营远胜于以往精锐,此乃我大明福也!这是前方急报,请陛下御览!” 方从哲一来到政事堂就呼吸急促地对朱由校说了起来。 朱由校因此接过了急报且也看了后就笑道:“很好!西南诸臣到底没让朕失望,还有锦衣卫、东厂、近卫营也没让朕失望,尤其是经略袁可立,先引蛇出洞,再双管齐下,一面捣其洞穴,一面将其围困在外,这安邦彦如果被我大军围困在其老巢水西一带,可能围剿起来还很麻烦,毕竟他们对自己所住之地的地形更熟悉,但将其诱使到外面来再加以围困歼灭就会更容易,毕竟他们已不熟悉自己的地盘,且无后援钱粮!所以可见其才!当然,更重要的是,西南诸臣配合得当,这些大臣大部分皆是元辅自实行考成法后所举荐,元辅当居首功!” “还有这辽东,如今能连胜东虏,使其损兵折将,也是当初元辅力促朕留任熊廷弼守辽东而成,可见元辅辅政之能!” 朱由校接着又说了起来,且乐得给方从哲也戴起高帽来。 “臣惭愧!此皆陛下未雨绸缪之功,臣不过奉旨行事。” 方从哲忙谦卑地回了一句,但他心里却是很感动的,毕竟皇帝陛下这么肯定自己。 就在这时候,刘若愚跑了进来,笑道:“陛下!大喜!” 朱由校一愣,心道:“又有什么大喜,难道今天要双喜临门?” “说!” 朱由校因此放下了奏报,看向了刘若愚。 刘若愚忙回道:“回陛下,内廷传来消息,皇后娘娘、良皇贵妃娘娘、纯皇贵妃娘娘、慧妃娘娘、成妃娘娘、裕嫔娘娘皆已被诊出喜脉。” “朕的皇后怀孕了?!” 朱由校惊喜地站了起来。 方从哲见此忙提醒道:“回陛下,刚才刘公公所说,不只是皇后娘娘怀孕,是您后宫六位娘娘皆有孕!” 朱由校忙回过神来:“对,对,六人有孕。” 一时,朱由校不由得暗自叹道:“朕每晚努力轮耕,总算是没有白干!” “自选妃入宫以来,这第一批怀孕的就有六人,至少说明自己没啥生育的问题。” “臣恭喜陛下,如今后宫六位娘娘有孕,实乃我大明之幸,乃国运昌盛之兆也!” 方从哲也忙由衷地恭贺起来。 虽然即将当爹的是朱由校,但他这个大明首辅的确是真的因为这件事而感到高兴,因为这个时代对皇帝有没有子嗣以及子嗣多寡看得很重,要不然也不会被称为国本,尤其是如今大明很有可能会诞生嫡长子,这在讲究立嫡立长的大明,如果能有嫡长子可立,那无疑更加预示着大明将会越来越兴盛。 “拟旨,对皇后和两皇贵妃之父母升官爵二级,各赐银币五千两,其余妃嫔皆升一级,其父母赐银币三千两!” 朱由校也立即对怀孕的妃嫔进行了赏赐。 然后,他就迫不及待地在当晚翻了皇后的牌子,他翻皇后牌子自然不是为别的,而是很好奇皇后在得知自己有孕后会是什么心情。 “皇后来了没有?” 这晚,朱由校不怎么有心思看奏报,刚听到灯花爆一下,就不由得抬头问着王承恩。 王承恩忙回道:“回皇爷,皇后娘娘还没来。” 朱由校拧了拧剑眉:“怎么还没来!” 然后,朱由校干脆放下奏本,急切地跑到殿门外,仰长着脖子朝坤宁宫方向望了望,然后回头对王承恩道:“派个人去催催!” “奴婢遵旨!” 王承恩回了一句。 过了一会儿,王承恩刚走上前来,还没来得及张口,朱由校就从御案站了起来,满心欢喜地问道:“皇后来了,是?” 说着,朱由校就来到了殿门外,然后就看见端庄淑美的皇后张嫣正款款而来。 但朱由校却发现张嫣紧蹙着娥眉。 一时,待张嫣走了进来,朱由校因此不由得问道:“怎么不高兴?” 张嫣则先给皇帝见了礼,然后才抬起水晶一样的大眼睛,看着皇帝:“陛下,怀了龙子是不是就不能和陛下亲亲了?” 朱由校听后抿了抿嘴,然后道:“能的。” “那是不是不能做正事了?” 张嫣接着又问道。 “是的。” 朱由校回了一句。 张嫣“噢”了一声,然后又问:“那皇上怎么还翻臣妾的牌子?” 朱由校听后顿时就一脸严肃起来,略有些失落地看着张嫣,问道:“怎么,你不想朕吗,朕应该有段时间没让你来乾清宫了?” 张嫣没有回答,只低头摸了摸自己那还没有凸起的肚子,然后突然捂着嘴害起喜来。 答应忙扶了张嫣下去。 朱由校见此不由得心疼起来。 待张嫣回来后,朱由校就牵起了她那白白的水葱手,然后拉着她坐在了暖阁御床上,且把她揽入了怀里。 张嫣问道:“陛下,现在能这样抱吗?” “还能的。” 朱由校回了一句,然后柔声说道:“你接下来要辛苦一些,但没办法,这是为了让我们有后,让大明皇室有子嗣。” 张嫣梨涡浅露了一下,突然低声道:“陛下,臣妾想亲亲。” 朱由校听后就回了一句:“好!” 然后,朱由校揽住皇后螓首,目光热热地看着她的俏脸,慢慢将皇后放倒在了锦枕上,然后就温柔地噙住了皇后的朱唇,将舌0苔探0了进去,叩0开了皇后的贝齿。 “陛下,不是说不可以做正事吗。” “你可以用别的方式帮朕。” 第两百二十五章 扩编近卫营与细作罢工 “目前整训完成的羽林卫近卫营官兵合计有八个千总部,其中步兵第一、第二、第四以及骑兵第一千总部已经历过实战,步兵第三、第五、第六和以及骑兵第二千总部还未经历实战,随着大明讲武堂应考人数增多和应征兵源增加,在训的准羽林卫已有三千余人,再整编出三个步兵千总部不成问题,但目前不能整编成骑兵,主要是能适合做骑兵的本就不多,即便是重甲骑兵。” 文华殿。 徐光启和卢九德向朱由校汇报着羽林卫近卫营的扩编与训练情况,而此时最先说话的是徐光启。 卢九德紧接着也跟着补充起来:“羽林卫后勤营已有十六个千总部,除后勤营第一千总部和第二千总部随第四千总部参与了平定安邦彦之乱外,皆还未经历过实战,但眼下在训的后勤营准羽林卫已经有六千余人,因为后勤营的准羽林卫基本上是招募近卫营战兵时筛选了淘汰下来的,所以人数较多,但全部作为后勤营有些过于浪费,因为现在近卫营规模不大,而暂时还不需要很多的后勤营兵马为近卫营战兵提供辅兵之能,所以,奴婢认为,接下来所募羽林卫,一旦不能成为近卫营羽林卫战兵应该全部遣散回乡,而不必再留在后勤营。” 朱由校则摆了摆手:“不能遣散,能留在后勤营依旧属于不错的青壮,如果遣散回乡,容易被地方豪强收揽为护院乡勇,那会成为地方豪强对抗朝廷管制的重要力量,既然后勤营用不了这么多人,就编为巡防营,负责各皇庄与天津、曲阜这些地方的内部治安和防卫之事,就这么办,徐卿家回内阁后,立即拟道设立羽林卫巡防营的旨意。” “臣遵旨!” 徐光启回了一句。 “是!” 卢九德也回了一句。 接着,朱由校便对徐光启又说道:“近卫营现在整训完成的官兵既然已经近万,那便再增加一个编制; 拟旨:近卫营改为近卫镇!下设两个营,将已参与过实战的步兵第一和未参与过实战的步兵第三、第五千总部合编成近卫镇步兵第一营,周遇吉任营游击,卢象升任总训导官; 经历过实战的步兵第二、第四、第六千总部合编成近卫镇第二营,马祥麟任营游击,张同敞任总训导官; 骑兵第一千总部和第二千总部合编成近卫镇骑兵第一营,黄得功任营游击兼骑兵第一千总部千总兼训导官,牛勇任总训导官兼骑兵第二千总部千总兼训导官。” “是!” 徐光启回了一句。 朱由校则继续说道:“近卫镇第一营和骑兵第一营第一千总部接下来先调往辽东,继续拿东虏练手! 朕听闻,东虏之强在于三千人以上的规模,在于能号令一致、各旗讲究协调配合,而我大明官军一旦超过三千人以上就因为善战者皆为各将家丁而不能协同作战,只能打顺风战,一旦受挫就必败无疑; 所以,朕倒是想看看,朕的羽林卫出战规模一旦在三千人以上后,还能不能与东虏对战一番!” “陛下所言,臣与讲武堂诸位老将军皆有此议,我大明各将门家丁与将门子弟论悍勇与骑射不逊于甚至略强于东虏!尤其是戚、麻、尤、曹、杜这些将门,从太祖当年起兵时就积攒的家学韬略,倒不至于会逊于东虏,只是东虏奴酋颇有治军治民之能,以八旗之制而使女真人亦农亦兵,而达到无论耕作还是作战皆能令行禁止!” 徐光启这时候附和了起来。 “羽林卫如今已有万人,必须要继续实行严明的军纪与作战制度!要在和同等规模的东虏作战时,依旧能取胜,而且完胜! 不只万人规模,以后十万人乃至百万人的规模也当如此,但这对指挥者的要求会更高,所以对带兵者的训练也得时刻加强,大明以后的带兵官将不能只是因为勇武便可被重用,必须要有统筹之才!” 朱由校说着就突然问着徐光启:“农科院的番薯与土豆配制的如何?” “已经进入推广阶段。” 徐光启回道。 “既如此,你接下来便负责屯田推广番薯和土豆,尤其是在偏冷的辽东和关内北边推广土豆,兵部尚书一职,由熊廷弼担任,袁可立调任辽东任经略,朱燮元接替袁可立,但辽东这方面,得先给袁可立说清楚,让他记得遵循朝廷和熊廷弼在辽东现在采取的策略,不过他任辽东巡抚时便配合熊廷弼,倒也不用担心,但还是要提醒一下,辽东巡抚还是由孙传庭担任,有这两人在辽东,即便熊廷弼回京也无妨,让熊廷弼回来以兵部尚书的身份培育能带兵一方的战将!” 朱由校吩咐道。 徐光启听后忙拱手道:“陛下圣明!熊廷弼久任封疆,统兵数十万,能使东虏尺寸不进,且被击退十多次,可见其驭将统兵之能非常人能及,回京倒也能起到谭襄敏之效,而袁、孙二人大有熊之才却比熊更善文武相处之道,以臣之见,或许比熊在辽东更成效。” 朱由校笑了笑道:“但愿如此,若这二人能在辽东比熊廷弼做的更好,那将来灭东虏,则大事可成!” “爱卿的屯田推广新作物很是重要,他东虏是农兵合一,但朕有意让强兵只属于朝廷只属于朕,且不事耕作屯田事,只负责作战,故就需要民之所产够丰够富,才能养更多更强的兵,另外这样才能让民众更富,民众更富,则国家能强,则东虏等外虏则无法成为我大明之对手,这次京师流民能安居下来,使得京师天津一带买卖活跃起来,四周百姓也因此得以有脱贫致富之道,便使得东虏难以在我大明安插细作,探听朝政要事!” 朱由校接着又说了起来。 “臣恭聆圣训,请陛下放心,臣定推广好新作物,与做好屯田之事,并将农科院新制各种农具与水车进行推广,以期大明农事更好!” 徐光启回道。 …… 犹如朱由校所言,自从朝廷将江南催缴来的赋税用在养活京师流民且刺激当地经济后,京师天津一带的民众的确因此增加了不少收入。 此时,本是以货郎为身份作为掩护的东虏细作董大河就不由得对同作为东虏细作的穆果尔道:“我不想回大金给主子们带消息了!在这里一天挑货卖的收成都比大金的章京主子收的租子多!” “我也一样,我现在光是给城里的坊民卖野味都够天天吃饱饭了,比回大金强多了,听说现在大金,就算是主子们也得挨饿了!” 穆果尔也说道。 因此,董大河也就道:“那我们就不回去,安心待在大明做个汉人。” “嗯!” 穆果尔点了点头。 …… “你们是说,现在带消息回来的人越来越少,以前还有联络的细作都也失踪了?!” 努尔哈赤听刘爱塔和李永芳汇报后,语气不善地问道。 第两百二十六章 大明钢铁工业取得进步 李永芳和刘爱塔皆低下了头,且互相瞥了一眼,都等着对方先回话。 建州女真越来越糟糕的局势,不仅仅让东虏许多被派到大明的底层细作有不愿意再继续为东虏效命的心思,即便是李永芳和刘爱塔这种上层人物现在对东虏的未来也没了多少信心,两人也就都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努尔哈赤。 “说话呀!” 努尔哈赤则直接一脚踹翻了眼前的案台,大吼一声,然后又道:“李永芳,你先说!” “喳!” 跪在地上的李永芳先磕了一个头。 然后,李永芳才道:“回大汗,是的,现在明廷京师一带不但流民被重新编户,附近乡民因为做买卖也阔绰不少,奴才想,我们派去的细作肯定是因此觉得在大明当老百姓比在给我大金冒死传送消息要好,所以,就没再主动带消息出来。” 刘爱塔不等努尔哈赤吩咐,也忙回答了起来:“是这样的,大汗,现在明国自从江南催缴逋赋以后,其粮价开始下跌,许多普通汉人靠工作一日所挣的工钱就能饱食终日,大有恢复到万历时的样子,想必我们派去的人也不愿意在回大金挨饿。” “混账!你们选的都是些什么人!早知道这些包衣奴会这样,本汗当初就应该杀光他们,而不是让他们活着,给我大金做事!” 努尔哈赤指着李永芳和刘爱塔骂了起来。 东虏派去大明的细作基本上都是被俘虏的汉人,也就是努尔哈赤口中所谓的包衣奴,毕竟也只有汉人当细作才能在关内混下来。 天下汉人这么多,这个时代又没有什么民族情怀,所以,为努尔哈赤所代表的建州女真而打探消息的包衣奴不少。 如果东虏的势力一直在上升期,这些包衣奴为了自己的地位在东虏有所提升,自然会积极为东虏做事。 但现在东虏的势力在下降期,而大明国内经济环境越来越好转,这些包衣奴自然更愿意重新成为大明子民。 皇太极明白了这里面的根由,也就主动在这时候主动站了出来:“父汗,儿臣认为,之所以出现这种情况,其根本还是在于我大金国力还不及明国,而之前的数次败仗,以儿臣之见,之所以我军战败不是因为我大金各旗将士不够勇武,也是因为我大金国力不及明国,自明廷皇帝朱由校登基以来,便一直通过打压江南士绅来增加国库收入,然后用以收买军心,接济百姓,增强厂卫的力量,使得我大金无法与之抗衡!” “所以,父皇,以儿臣之见,我们也需要壮大自己的国力,如今既然寇掠辽东已不可能,当将目光看在朝鲜和蒙古身上,掳其人,并其地,以增强我大金国力!” 皇太极继续说道。 何和里这时候附和了起来:“四贝勒说的没错,我大金如今屡次不敌明国,还是因为国力不及明国!” 说着,何和里也跪在努尔哈赤面前来:“大汗!如今我大金内部因为缺粮,以致各旗皆挨饿度日,米价已翻涨二十多倍,可以说,我大金已经到了最危险的时刻,所以,奴才也认为,当务之急不是报复明廷,而是向蒙古和朝鲜进行劫掠,亦如大汗前日所言。” 努尔哈赤点了点头:“传本汗令,将老弱生病的包衣奴全部活埋!” …… “看来东虏是真被我大明围困得不行了,竟然做出如此惨绝人寰的举措,竟要活埋老弱包衣。” 朱由校这里收到了来自东虏内部的秘密消息。 自即位以来就特别重视情报建设的朱由校自然早就在东虏内部打入了大明的眼线,甚至也策反了一些能接触东虏核心机密的人。 所以,在努尔哈赤刚下了杀人令后没多久,朱由校就从田尔耕这里知道了这一消息。 “启禀皇爷,他们还打算接下来寇掠蒙古和朝鲜。” 田尔耕回道。 朱由校听后笑了起来,心道:“这样好啊!朕正愁怎么找机会控制蒙古诸部和朝鲜呢!” “熊廷弼还有多久到京师?” 朱由校这时候问道。 魏忠贤忙从后面快步走了上来:“回皇爷,东厂来报说,大司马已于五日前进离开旅顺口。” 朱由校没再说什么。 等熊廷弼回京后,他便打算让熊廷弼和朝中大臣们一起将整个对辽战略升级,不仅仅是针对东虏,也要针对朝鲜和蒙古诸部。 “这是臣按照陛下谕示让他们弄出来的坩埚炼钢技法的最终成品,如今已经开始冶炼生铁,所冶炼出来的钢的确更坚硬,用这种坩埚炼钢法制出来的钻头钻枪管的确更快速也更锋利,使得现在军械制造总局的枪械局枪管加工速度提升许多,臣现在打算让他们用这种坩埚炼钢之法制出更大的钻头,用来加工炮管。” 朱由校趁着熊廷弼还没回京,便先来皇家禁苑的军械制造总局巡视,准备摸底一下大明现在的技术研发的进展。 而让朱由校没想到都是,工部尚书毕懋康一干人竟还真的按照他的谕示摸索出了坩埚炼钢法的工艺流程。 当然,这也跟坩埚炼钢法的工艺难度不大有关,基本原理无非是用自然界天然存在的矿物石墨隔绝煤炭燃烧时让铁水中出现大量硫这种杂质,从而实现冶炼出强度与硬度更高的高碳钢的目的,所以,毕懋康等也就能摸索出此技术来。 此时,毕懋康便对朱由校说起眼前用坩埚炼钢法的高炉来。 朱由校听后点了点头:“工部记得及时为参与此项工艺的官员工匠请赏,爱卿也当厚赏。” 朱由校说着就道:“传旨,毕懋康加授太子少保。” “臣谢陛下隆恩。” 毕懋康回了一句,然后又指着一旁用柳条炒着钢水的工匠说道:“陛下请看,这就是臣根据您的谕示设计出的柳条炒钢流程,从坩埚炼钢的炉子里出来的钢水,经柳条这么一炒后,果然能得出不同硬度的钢材来,臣在想,如徐阁老所言,或许这钢里真因为燃烧融进了木类元素。” 徐光启和毕懋康这些属于明朝的学者,还不知道什么元素周期律,所以,他们也就只把柳条归为木类。 朱由校只是微微一笑,他倒是没有强行灌输元素周期律给毕懋康与徐光启,因为他知道,要想让这个时代的人懂得后世的一些理论,也是需要一定的基础的。 第两百二十七章 船政局与熊廷弼回京 受朱由校之前的启发,徐光启的确把柳条、木炭这些皆归为了木类元素。 因为徐光启发现这些物资都可以燃烧。 现在的他业余所有精力都花在了统计这些物质性质规律的事情上。 甚至他的书房内现在所有可以放东西的地方都放到是各类物件。 有铁器、石器、琉璃、绿矾、明矾这些。 因为徐光启的家族是第一个和皇帝合伙经营官办产业的权贵,所以,如今已阔绰不少的他基本上把个人收入都花在了这上面。 而且徐光启还打算像李时珍一样,写一本囊括世间各类物质规律的纲目出来,以便世人查阅。 甚至,徐光启已经总结出铁类元素、木类元素、水类元素这种可以涵盖某些物质共同性质的概念。 当然,朱由校也会在适当时候给徐光启这些人一些能让他们可以接受也能理解的自然科学理论。 不过,现在朱由校没有想在元素上多说些什么。 在看见大明钢铁技术进入到坩埚炼钢阶段后,他现在想到的是,大明钢铁产能将会大幅度提高,而钢铁产能高意味着军工产能高,这无疑给朱由校扩充军队奠定了基础。 “既然坩埚炼钢比之前的冶炼技艺更好,那就再建一官营铁厂,拟道旨意,让毕爱卿以巡视天下工程为名去巡视天下各处,选出一个可以建设新铁厂的地方来!” 因而,朱由校这时候对毕懋康和徐光启等如此说了起来。 “遵旨!” 徐光启回了一句。 “造船之事进行的如何?” 朱由校这时候忽然问起徐光启关于船舶制造的事来。 徐光启忙回道:“回禀陛下,自您下旨在天津设大明船政局且由工部郎中蒋德璟任船政局督办后,蒋德璟如今已在天津雇工打造船坞,现已基本竣工,目前正开始利用西洋工匠与从福建、广东招来的老船匠设计大明的软帆战船,按照陛下谕示,他们对艏楼和艉楼进行了改造,以尽量使大明的软帆船可以达到更快速的目的,另外,南京兵部也把搜集出了一些关于宝船的资料,已经送抵天津,准备重现大量宝船,但这个估计要颇费精力,盖因存于兵部的宝船和航海资料已遗失无考,有说是被烧毁,所以,现在只能让老船匠和船政局的人根据崇文寺提供的一些私人笔记所画宝船图样来凭空想象。” 朱由校点了点头:“也罢,据朕所知,郑和当年下西洋所乘宝船,可乘上万兵马,甲板上甚至还能跑马,若还能制造出来,即便速度不及西洋船,但用来运兵与作为物资保障用的战船还是很有用的。” “陛下说的是,可惜如今已无人能造此巨船。” 徐光启也回了一句。 …… 熊廷弼接到朝廷升他回京担任兵部尚书,且让袁可立接替他担任辽东经略的旨意后,他没有表现出丝毫的犹豫,且立即遵旨谕示,从辽阳出发抵达了旅顺口,并乘船往天津而来。 因为熊廷弼对袁可立的能力并不怀疑。 毕竟他在袁可立担任辽东巡抚期间和袁可立共事过。 所以,熊廷弼相信袁可立会继续像他一样稳妥地管着辽事。 熊廷弼自己也不得不承认,自己的皇帝陛下现在是真会选人,无论是现在即将担任经略的袁可立还是现在的辽东巡抚孙传庭,他都觉得这两人都是自己在辽东很好的接班人。 当然,熊廷弼对于离开辽东也是有些不舍的,毕竟他一直是想彻底解决东虏后才回辽东的。 但他知道这不可能,他一个封疆大吏如果在辽东待的太久,是不会令朝廷放心的。 而且熊廷弼也知道皇帝陛下的心思,即便不是为了防备他在辽东独自尊大,也是为了让他回京后以兵部尚书的身份在国家层面对整个辽事进行决议,要不然也不会直接升他为兵部尚书。 “老爷一生夙愿是平定东虏,但如今却因为圣旨不得不提前还京,想必老爷您对此颇有遗憾,老爷您何不以特简不如廷推为由回绝圣意呢,想必以老爷之功,圣上也不会怪罪的,而且老爷您这样直接接受朝廷特简为大司马,而不经过廷推,不知情的还会说您也是恋栈权位之辈,没有文臣风骨。” 熊廷弼的心腹幕僚文贞此时见站在甲板上的熊廷弼依旧看着辽东方向就不由得说了一句。 熊廷弼笑了起来:“承蒙陛下器重,让老夫进京任大司马一职,这种事老夫怎么能抗旨,老夫是忠君忠于社稷又非忠于天下文臣,廷推虽公允可得天下人望,但并非必行之制,且看圣意而已,至于别人怎么看,老夫便无所谓了,这么多年被言官弹劾的罪状已经够砍十次八次头了,何必管他们怎么说!何况,以老夫看,陛下这次让老夫进京掌兵部是有深意的,不然也不会让老夫走海路回京,你可还记得旅顺口一带热火朝天大兴土木的场景?陛下这是要在将来针对彻底剿灭东虏、加强关外防卫而下的一盘大棋!你得细细琢磨!” 熊廷弼的确在回京的路上看到了旅顺口的军港建设,当他看见大量的汉人流民,甚至不少蒙古人在官军的监视下,在旅顺口建造港口时,他就知道了朝廷用意。 当然更让熊廷弼称奇的是,他在旅顺口看见的军港建设没有导致百姓负担加重,相反还使得本来荒凉的金州卫一带开始有了生机。 他亲眼看见有叫“综合门市”的商铺向务工者出售粮食和盐,且用银币进行交易,也看见有新来的民户在新开垦的土地里种着一叫土豆的作物,并将附件带来的猎物与务工者进行交易,也是用有着太祖头像的银币。 熊廷弼不得不承认现在的朝廷似乎国力大增,竟有如此大的财力开始在辽东屯垦与营造港口。 等到熊廷弼到了天津,看见更加繁荣的商业活动以及大型船厂和大量制造作坊后,就更加不由得惊呼起来:“当今圣上与朝中诸公到底是如何做到的,这里昔日还是饿殍遍野、草木萧索,怎么短短数年不见,竟已繁华至此,咦,还有读书声!难道这里还有学校不成?” 第两百二十八章 严禁囤积棉纱生丝 “臣熊廷弼奉旨觐见。” 天启二年七月盛夏,熊廷弼回到了京城,且回京不久后就被朱由校传召到了政事堂。 “平身!” 朱由校笑着抬了抬手。 “谢陛下!” 熊廷弼起身抬头,然后,他就看见了自己一直想见到的皇帝陛下。 对于熊廷弼而言,这位与他素位谋面的皇帝陛下,从即位以来,就以杀言官等各种不计后果的方式护着他这个辽东经略,也信任着他,所以,这让他虽然不理解朱由校为何这么信任他,但这不影响他对从未见过面的皇帝陛下朱由校的感激与崇敬。 常言道,士为知己者死。 熊廷弼此时真的因为朱由校之前对他近乎偏执的信任而热泪盈眶起来,乃至于谢恩时,也有些哽咽起来。 虽然在辽东的熊廷弼从来是严肃的一张脸,但现在他在朱由校面前真的显得很好哭一样。 “辽东能稳住今日之局面,爱卿功不可没,如今召爱卿回京执掌兵部,是将来进一步重振大明武功,也是为将来能彻底平定东虏做准备,爱卿久在辽东,自然更知兵事,故而不知爱卿对接下来朝廷平辽之事,有何建言?” 朱由校问道。 熊廷弼很庆幸皇帝陛下从未有急躁地想要迅速平定东虏之患,不像大多数居于关内的士大夫一样轻视东虏,而且也没有像士大夫们一样,因为平时安享尊荣已久而不知大明之弊,所以并没有因为他只是守住现有辽东,没有彻底剿灭东虏,而指责他。 这让熊廷弼感到很是惊讶,他没想到自己陛下虽然深居内宫,却对辽地东虏有着异于常人的清醒认知。 甚至,熊廷弼之前通过邸报所了解到的皇帝陛下的行为,而觉得自己陛下不但不像大多数当朝者那样轻视东虏,甚至还有些悲观!悲观到过于重视东虏,乃至似乎视东虏为将来能威胁大明根基的地步,所以不惜以得罪士林、留下千古骂名的方式强征逋赋、强行在南直隶清丈田亩、将大量钱粮用于练兵,用于安民。 所以,熊廷弼现在也就没打算再给朱由校讲述东虏之隐患。 熊廷弼此时回道:“启禀陛下,臣在回京之前,本认为以东虏现有之势,大明想要尽剿之,恐甚为艰难,盖因东虏非游牧之鞑虏,而有自己之农户以及工匠,且其内部令行禁止,另外奴酋努尔哈赤知兵善战,所以,大明能不使其壮大就需耗费不少心神,但自臣回京后,臣认为东虏将来可灭也,而且不需耗期太长,因为我大明有明主,既知人善任、又知富民养兵之法,臣此次回京已经于沿途看见,原来乞食于京师运河边的数十万流民如今竟安居乐业下来,昔日荒凉之盐碱地竟已变得市井繁荣,足以看见吾皇陛下治世之能!如此大明必再入鼎盛之时!东虏奴酋虽有野心、其贼众虽能战能耕,但不过弹丸之地,只要我大明再次强盛,自然可以将其灭之!” 朱由校点首,又问:“以爱卿之见,当如何做?” “以臣拙见,如陛下与朝中诸公现在所行,当水陆并举,外联蒙古、朝鲜继续困缩东虏!因为辽东守备森严,所以,接下来东虏必会因粮食不足而抢掠蒙古和朝鲜,尤其是朝鲜,蒙古游牧之族,不易被掠,但朝鲜却承平多年,其国内积粮甚多,我大明将来必须阻止东虏寇掠朝鲜,而要阻止此事都在步骑强悍之余,要有强悍之水师。” 熊廷弼回道。 “很好!” 朱由校说了一句,且笑了起来。 朱由校早已下旨设立大明水师学堂,且在徐光启在离开京城负责屯垦与推广番薯土豆之事前,就让徐光启推荐,起用了天下善于水战的大明武官,担任水师学堂总教习,而训练水师军官学员,以为将来培养大明水师力量做准备。 所以,大明直属于朱由校统率的水师力量已经在进行中。 当然,无论是近卫营扩编成近卫镇,还是战船打造与水师建设,都是需要大量钱粮做支撑的。 因而,朱由校很需要预先安排好的新纺织技术尽快为官营纺织业带来更多的利润。 好在因为大明迅速平定了安邦彦的叛乱,再加上辽事胜仗不断,所以,北方权贵中许多人对支持皇帝搞官营纺织业夺江南士绅海贸之利积极性比以前更高。 许多北方权贵开始追加投资,争着抢着想要在官办纺织业中多占一份份额。 “本国公不是为了钱,主要是想支持陛下大练新兵,早日平定东虏,所以,我决定再投二十万两!” 英国公张维贤亲自赶到天津,见到徐光启后说了起来。 “家父也想再加一笔,崇文寺的分红合计三十万两全部再投到官营纺织厂去,这种表现忠心的事,我们方家不能落在别人后面。” 方世鸿也对徐光启说了起来。 “还有我们……我们也想献忠心!” 就在徐光启要说话时,一些衣着华丽的人直接包围住了他的轿子。 徐光启见此只得道:“诸位容禀,陛下允许的官营产业参股份额就那么多,是不能再多的,所以,你们这样加的话,只能使得每股价格更高,你们得想好!” 但这些人都不想自己占的份额减少,也都看好未来官办产业的前景,准确说是看好皇帝和大明的国运,也就还是继续加着钱,甚至还因此争执起来,乃至差点直接动武,各权贵之间开始矛盾加剧,尤其是文官和武勋之间,文官直接骂武勋贪得无厌有这么多庄田还要想占官营产业的利,武勋则吐槽文官士族利欲熏心、是斯文败类。 而始作俑者的朱由校则因此得了一大批开办官营产业的启动资金,甚至都不用自己出内帑。 最后,朱由校便让徐光启利用这笔资金安排自己家族的人在松江扩大棉纱产业与新的织造产业。 …… 当然。 朱由校和北方权贵们在意图借着搞官营产业的幌子准备夺江南士绅海贸之利时,代表江南士绅利益的官员们自然是很气愤的。 “真是过分!简直就是一群豺狼!” 钱龙锡这个素来沉稳淡定的在自己暗室里也直接摔了茶杯,他家是江南望族,他可不愿意看见纺织之利被皇帝联合着一帮北方权贵夺走。 “苍天无眼,让这样的桀纣之君和奸邪之臣得逞所愿,西南之夷、建州之虏,都不能动其根基分毫!” 倪文焕也附和起来。 “棉纱与生丝囤积得如何?” 钱龙锡忽然问道。 “正在囤积。” 倪文焕说道。 “得加速囤积!江南各权贵士族怎么得筹银上千万两准备囤积棉纱与生丝,论财力,那暴君和身边的奸臣们不是我们对手!” 钱龙锡说道。 …… “你是说最近棉纱、生丝价格开始大涨?” 朱由校问着魏忠贤。 “是的,皇爷。” 魏忠贤回道。 朱由校想了想后冷笑了起来,然后吩咐道:“着内阁拟明诏,布告天下,严禁囤积棉花和生丝,一旦查明,必严惩不贷,轻则流放,重则抄家处斩!” 第两百二十九章 要大搞基建与查抄违旨富商 “你说什么,朝廷下诏旨布告天下,禁止囤积居奇,轻则流放,重则抄家?” 钱龙锡听倪文焕说后惊愕地问了起来。 倪文焕神色凝重地点了点头。 “又是以权势欺人!” 钱龙锡咬牙切齿地说了一句,然后将黄花梨木桌子重重地拍了一下。 砰! 倪文焕都不由得一哆嗦,呼吸也有些重地道:“他们是真欺我江南士民不敢反!变本加厉地要与民夺利!” 钱龙锡直接一挥手:“不用管!该囤的继续囤,倒要看看朝廷怎么查得过来!另外,我们还可以不直接囤棉花与生丝,用高价购进棉布与绸布的方式,进而使棉纱与生丝涨价,而让小商贩与织户、棉户自己主动囤积棉纱与生丝!他朝廷既要禁止囤积棉纱、生丝,总不能禁止所有小商贩和织户、棉户买棉花、生丝织布,甚至还限制人家买多少棉花、生丝织布?” “钱公说的有理,若如朝廷真要如此,不怕底下的织户、棉户和小商贩不会反!” 倪文焕附和起来。 …… “光靠禁止囤积棉花和生丝是不够的,一旦官营纺织业兴办起来,那就需要更多的棉花和生丝,棉花和生丝价格必然上涨,普通织户和棉户以及小商贩会自觉囤货,甚至权贵士绅也会这样做,所以,我们还得想其他办法。” 政事堂。 朱由校在要求下旨明令禁止囤积棉花和生丝后就又和方从哲说起此事来。 “陛下圣明,今年南直隶推行清丈田亩后便已清查出许多无主之田,且因江南织造业发达,大量百姓不肯再务农,所以,这些田地还荒着,以臣之见,不如改为桑田棉田,雇人耕种,将来其他各省在清丈田亩之后,将查出的无主之田也如此做。” 在方从哲看来,现在北方许多权贵士绅既已参股官营纺织产业,自然会支持朝廷继续清丈田亩,而借着清丈田亩的机会增加棉田和桑田数量,进而获得更多的棉纱和生丝,为自己增加利益,至于清丈田亩所带来的田地损失自然算不上是什么,毕竟谁都知道棉布、丝绸之利远高于粮食收成的。 所以,方从哲在此时如此建议道。 “不妥!增加粮食产量依旧是社稷安稳之本,棉纱和生丝价格增加,权贵士绅自会改稻为桑,而驱赶佃农,使许多佃农流离失所,而朝廷要做的事情让这些被赶出农田的佃农通过务工甚至是入伍为兵的方式活下来,将来在全国进行清丈田亩后清查出来的田地依旧是分田于民鼓励百姓种粮,以应对将来棉田桑田过多导致粮食紧缺的局面,人终究是只能靠吃谷麦才能解决饥饿,而不是靠棉花和桑叶。” 朱由校拒绝了方从哲的建言。 方从哲因此不得不深思起来:“是!臣请陛下谕示。” “朝廷要继续大兴土木!主要是交通改善,要增建官道,其次是水利与河道工程,该挖渠的挖渠,该修堤的修堤,棉纱和生丝上涨的事,自会有人会将自家种稻麦的田地改为桑棉田,而朝廷要做的是准备好养活被赶出来的无地流民,为什么江南现在粮食增量越发不如湖广,有湖广熟、天下足之言,而不是以往的苏湖熟、天下足?就在于大量江南稻田变为桑田,也使得大量无地百姓出现,如今这一现象会加剧,朝廷要做的就是让这些无地百姓不能变成流民,而是变成工人。” 朱由校说道。 “陛下所虑甚远,臣不能及。” 方从哲明白了不过来,并立即回了一句。 “立即去办,内阁会同户部、工部议定出个今后几年要兴建哪些工程的法子来,款项如何筹措、进度怎么安排,不要只想着把将来朝廷增收的粮赋又只存起来,然后等着被贪墨漂没或者腐烂掉。” 朱由校吩咐道。 接着,朱由校又道:“但是不能因为禁止囤积棉花和生丝困难,朝廷就不管,过多囤积和炒作棉花和生丝价格的还是得严厉打击,改自己的稻田为桑田,没什么,但是囤积炒作,必须严打!他们只能赚朕允许他们赚的钱,否则朕就得让其倾家荡产!无论他是什么皇亲国戚、公卿勋贵!” “是!” 方从哲听后不寒而栗,他知道皇帝陛下也是在警告自己这个首辅。 …… “国公爷的意思,朝廷允许赚的钱我们要赚,朝廷不允许赚的钱我们也要跟着赚!所以,官营纺织业,我们入了股,但是接下来囤购生丝和棉花的事,我们也要做!朝廷就算不准也不行!总不能陛下还真要与我们这样的人家翻脸。” 成国公府的管家朱孝这时候就如此对背地里替众多权贵士绅做生意的富户徐鸿儒和王森两北直隶富商吩咐了起来。 “我们杜公公也是一样的意思,这棉花和生丝价上涨,肯定是有南方商人在背后炒价,这种事,我们北方商人怎么能错过,再说,将来官营纺织业一开张,那价格只会继续上涨,所以我们得既要跟着皇上一起发财也要发皇上的财,你们这几家商号得继续这样干,出了事别怕,后面有我们担着。” 太监杜勋的管家杜旺也在这时候同样如此说了起来。 徐鸿儒和王森这二人皆一一应承着。 两人是北直隶和山东一带闻香教的主要头目,背地里发展了许多人,历史上甚至因此直接在天启二年搞了起义。 当然,两人能一直在背地里发展闻香教而一直没被发现甚至各自的生意越做越好,自然是有许多权贵豪门在背后撑腰的缘故。 也可以说是徐王等人是在为这些权贵豪门赚钱。 所以,现在成国公和太监杜勋这样的内廷大珰才会找到他们。 “你们现在已经存了多少货?” 这时候,朱孝还问了起来。 徐鸿儒先回道:“回朱爷的话,我们已经存了三十万两价值的货。” 王森接着回道:“小的也差不多存了二十万两的。” 朱孝和杜旺因此皆点了点头。 但这时候,许显纯麾下的头号大珰梁清宏带着一大队东厂的人冲了进来。 梁清宏喝道:“将这里的人全部抓起来!封库查货,他娘的,敢在天子脚下囤积棉纱、生丝,还传播邪教,真正是活腻了!是不把我东厂放在眼里吗?!” “大胆!” 杜旺这时候先站了出来:“你们东厂这是干嘛,什么囤积棉纱、生丝,传播邪教,可知老子是谁?!” 历史上为大明殉节而死的梁清宏冷声问道:“敢问,你是谁?” “俺是内官监掌印太监杜公公的人!就是你们厂公也得给老子几分薄面,是谁让你们来这里胡闹的,来之前也不先打听打听这里是谁的地盘。” 杜旺说着就教训起梁清宏起来。 “那也得抄!” 梁清宏冷声说了一句,他可不想内厂的人因此告诉皇爷说自己畏惧权贵,给什么杜公公开后门。 第两百三十章 处决犯事大太监与对成国公动手 “姓魏的!你和那姓刘的别太过分! 你们一个掌着东厂,在天下各处要道开商号赚银子; 一个掌着内厂和尚工监,光是给徐家卖纺纱机就赚了不少银子! 还有那卢九德,掌着御马监,管着皇庄和抓着兵权,在皇庄内部经营买卖就赚不少钱; 可咱家好歹也是司礼监内直出身、二十四衙门之一的掌印太监,却只能喝些西北风,我囤些棉纱生丝赚钱怎么了!就为了这事,你竟派人把我的产业给抄了,你这是在公报私仇!你出来!别人怕你,咱家可不怕你,当年咱家掌惜薪司的时候,你还得给咱家跪着说话呢!” 内廷也是论资排辈的地方,杜勋明显仗着自己资历比魏忠贤大,所以这时候就因为自己护着的徐鸿儒等人被东厂抄拿而到司礼监朝魏忠贤的值房大骂起来。 魏忠贤倒也没生气。 因为朱由校此时正在司礼监。 而魏忠贤也正在小心翼翼地对朱由校谄笑着说道:“皇爷果然高明,您让东厂盯紧这徐鸿儒,结果真让东厂查出这人的猫腻来,此人暗中发展邪教不说,还有反心,到处散布他是神佛转世的妖言,要不是皇爷仁德让山东大量流民去了天津或者辽东,不知道多少百姓会被他蛊惑,他还和京城中的权贵勾结,倒卖各类官物,如今竟也囤积起棉纱生丝来,只是没想到他还勾结内廷大珰,还和杜公公也产生了关系,还有。” “还有谁?” 朱由校寒着脸问了一句。 魏忠贤瞥了朱由校一眼道:“还有成国公!” 朱由校听后沉默了下来。 “姓魏的,你出来!” 这时候,杜勋在外面依旧大声嚷嚷着。 魏忠贤不由得向外面瞅了一眼,心里冷笑了起来。 他知道杜勋死定了。 但他现在没有表现出丝毫的得意,因为皇帝在他面前,他不敢有丝毫唐突不敬。 魏忠贤现在对朱由校依旧很敬畏,因为他知道自己这位皇爷是一个惹急了敢豁出一切的主。 另外,他不得不承认自己的皇爷很有手段,比如现在这关于徐鸿儒的事,他没想到自己皇爷处于深宫而会在自己东厂发现之前就知道徐鸿儒在搞邪教,会图谋造反! 他总觉得自己皇爷还有一些自己不知道的细作在做自己皇爷的眼睛。 所以,魏忠贤在朱由校面前依然不敢乱来,二没有像杜勋一样因为一点钱财之利就惹祸上身。 朱由校这时候站了起来,且直接喝令道:“开门!” 王承恩因此忙让人开了门。 而朱由校则直接走了出来。 “皇爷!” 杜勋一见朱由校出来,当即张大了嘴,然后双腿一软,就跪了下来。 “好你个杜勋,你还真是有胆子,在司礼监大呼小叫的,你想干什么?!还怪魏忠贤、刘若愚、卢九德这些人都有了好处,说你自己没有好处;南苑现在就是由你管着,你靠南苑收留了多少流民给你种田,包揽了宫廷菜蔬供应,别以为朕不知道!” 朱由校说着就厉声教训起来,接着又道:“另外,就算你没好处,这也不是你能违背旨意的借口!可见你眼里没朕!知道为什么魏忠贤和刘若愚、卢九德能比你更值得朕器重吗,问题就出在你自己身上!” 朱由校教训完杜勋后就吩咐道: “传旨,直接家法伺候!朕看你们是忘了骆思恭的下场!” “奴婢不敢忘!” 魏忠贤和王承恩这些人这时候忙跪了下来,回了一句。 “皇爷饶命啊!” “饶命啊!皇爷!” 而杜勋这时候则直接哭喊了起来。 他哪里知道朱由校会在这里,要是朱由校在这里,他是绝对不会这样做的,但他也不得不承认为魏忠贤真是卑鄙阴狠,因为这里没一个人提前告诉他皇爷在这里,明显是受了魏忠贤的指使,不让人告诉他皇爷在这里。 因为现在内廷所谓家法就是要被羽林卫和锦衣卫乱刀砍死或者杖毙,而掌印的基本上是要被砍死,理由是作为掌印太监竟然觉悟还不够,自然是要加重处罚。 所以,杜勋不得不求饶。 因朱由校下旨要对杜勋家法伺候,所以王承恩忙吩咐侍卫去传了值守午门的一百锦衣卫和一百羽林卫中的一半人来。 这是最接近皇帝的武装力量。 之所以由一百锦衣卫和一百羽林卫组成也是为了互相制衡,谨防一方图谋不轨。 而锦衣卫主要是从边镇行伍中所选的精悍勇士组成,羽林卫则是在讲武堂即将毕业的实习学员。 但忠诚度无疑都是最可靠的一批人。 这些人也都是朱由校在控扼内廷的依仗。 而杜勋之所以不停地求饶也是因为他知道魏忠贤虽收拾不了他,但有锦衣卫和羽林卫的皇上能收拾得了他。 “皇爷!奴婢知错了,奴婢不该贪心,求您饶了奴婢一条贱命,呜呜!” 杜勋继续哭了起来。 朱由校哼了一声道:“朕的奴婢命可不贱,伺候朕的人怎么能算贱呢,是你自己把你自己看贱了,竟为了一些利益无视朕的旨意,无视内廷的规矩,跟勋臣勾结,跟妖人勾结,朕之所以没在政事堂下旨处置你,就是怕让外臣知道,你丢了朕内廷的脸,你知不知道!” “砍!” 说着,朱由校就大喝了一声。 于是,赶来的五十名锦衣卫和羽林卫纷纷拔出绣春刀,亦如当年乱刀砍杀骆思恭一样,朝杜勋走了过来。 没人敢犹豫。 也没人敢慢半拍。 毕竟谁都知道上次羽林卫奉旨诛杀骆思恭,行动最快的后来官升的也最快,最慢的官升的也慢,不听的自己就得死。 “啊!” 很快,这五十人就持刀迅速跑了过来,跑得十分迅速,且当即一刀砍向了杜勋。 杜勋也因此惨叫起来。 一刀一刀的寒光落下。 没多久,他就被砍成了一堆肉泥。 魏忠贤在一旁看得十分胆寒。 王承恩倒是习惯了些,也就尽量挤出一丝丝微笑,表示对这样的内廷败类被诛而感到很高兴。 “魏忠贤,凡事不忠于朕的,身为帝王内臣,就得视其为仇寇,无论对方是多么有权有势,也不能放过,你应该明白,你接下来该怎么做。” 朱由校这时候冷冷说了一句,他今日亲自出马让人处置杜勋,就是为了警示其他太监,不要因为利欲熏心而忘记了自己的身份,所以,他也就在这时候问起魏忠贤来。 “奴婢明白!” 魏忠贤回了一句。 …… “厂公,我们真要对成国公动手?” 许显纯问起魏忠贤来。 魏忠贤则瞪了他一眼,然后翘了翘兰花指,邪笑了一下,道:“皇爷最忌讳的就是内臣和外朝文臣武将乃至勋贵有勾连,我们今日如果不对成国公痛下狠手,接下来死无葬身之地就是我们!” “明白了,既如此,那我亲自带人去,这些老勋贵也是真把皇恩当作了理所应当,竟做出这等事来!” 许显纯回了一句。 魏忠贤点首。 于是,一个时辰后,许显纯便亲自点齐东厂三千番役直接奔成国公府来。 而这时候,成国公朱纯臣倒也从自己打入到东厂的眼线那里得知了自己要被抄家羁拿的消息,也就不由得大为惊愕:“什么,东厂的人要来抄我们,陛下竟对我成国公府也要动手?他怎么能这样?!” 第两百三十一章 车裂成国公朱纯臣 “成国公朱纯臣听宣,圣上有旨,贵府涉违禁囤积棉纱、生丝,并与邪教妖贼勾结,欺压良善,着即查抄家产,一干人等全部锁拿至诏狱待惩办!” 许显纯这时候带着一干东厂的人马已经闯了进来,且许显纯亲自持着圣旨喊了起来。 但这时候,整个成国公府的抄手游廊两边皆站着许多豪奴,且皆持着火器。 许显纯见此并不害怕,直接大喊道:“成国公!你真想造反,落一个九族之祸吗?!” “朱由校这个暴君独夫,竟然连勋贵也不放过,造反又有怎的,九族之祸又有何惧,反正老子也活不成了!” 朱纯臣说着就大声喊道:“都给老子打死这群鹰犬!” “你们敢!” 许显纯冷声说了一句。 东厂在成国公府自然也有卧底,所以,他很清楚这些成国公府持火器的都是什么货色,也清楚这些人为什么在他们进来时没有直接开火。 另外,许显纯也早已通过密报得知这成国公府的其他家主早就暗中下了令让底下的奴才们都先别开枪。 要不然,他也不会直接进入了成国公府,而没有惧色。 果然,这时候,朱纯臣之弟朱龄臣直接喊道:“慢着!” 然后,朱龄臣就在朱纯臣一脸惊讶的目光中朝许显纯等人跪了下来:“臣锦衣卫指挥佥事(虚职)朱龄臣接旨!” 其他成国公府的家主也都跪了下来。 因为这些人都不是傻子,知道只要接受抄家的旨意,那被杀的就只是家主成国公朱纯臣一人,而如果真跟着造反,那就是全部被杀。 “你们!” 朱纯臣愕然地看着这些人。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何况,你的这些族人?” 许显纯这时候说着就一挥手,于是,一大帮营兵出身的东厂番役直接持着弓弩和火器过去勒令着这些豪奴缴了械。 “立即查抄!” “所有人全部带走!” 许显纯大声喝令了一句,然后瞥了朱纯臣一眼,且指了一下他:“你是必死无疑,但别害了家人!” …… “朱纯臣辱骂君父,扬言欲反,乃罪不容恕也!再加上囤积棉纱、生丝,数罪并罚,撤其入股之份额,其庄田全部籍没为皇庄,其本人车裂处死!其族人全部流放辽东去挖土豆,永不赎还!” 朱由校在得知朱纯臣被羁拿后当即下了严旨。 因为朱纯臣的家人还算识趣,而朱由校现在正需要劳动力,便没有直接处死,也就将其发配到了辽东去挖土豆。 而现在因为小冰河气候影响,辽东在大多数时候都是苦寒之地,所以,对于流放到那里去的人而言,简直是生不如死,但对于朱由校和大明而言,却是有利于在关外增加汉人数量,以利于将来扩展北方疆域。 “我是堂堂国公!为什么要这样对待我!啊!为什么?!不过是囤积生丝、棉纱而已,为什么如此刻薄!” “独夫!暴君!” 这一天,在朱纯臣被处决的时候,他彻底的失去了理智,在他被摁在地上,且套上镣铐而由五辆马车拉着的时候,也就大声吼骂了起来。 “行刑!” 顾秉谦这个刑部尚书很尽责,在时辰到后就直接下了令。 “啊!痛啊!我错了!陛下!” 随着马匹加速后没多久,朱纯臣就直接在一瞬间被撕裂分尸。 大明北京城的勋贵因此老实了不少,毕竟连堂堂成国公都被五马分尸,他们可不敢再去触皇帝的霉头。 何况,现在的大明皇帝朱由校在京城驻有训练有素的近五千羽林卫,以及唯皇帝之命是从的上万厂卫人员。 …… “查禁囤积棉纱和生丝的事不能停,北方这边完成的不错,南方那边也得抓一个典型严办,让在山东的杨寰带着东厂番役五千人马立即南下去南直隶严查!” “另外,传旨给徐光启,犯官朱纯臣亲族家奴全部流放至辽东后,除了让他们种土豆外,也让他们种棉花,让国丈段黄彝管着他们,教他们如何种地!” 朱由校在得知朱纯臣伏法以后就继续对魏忠贤和方从哲安排了接下来的旨意。 …… “将那三艘挂着大理寺少丞执牌的官船拦下!” 杨寰在接到旨意后便立即带着自己的东厂人马直接经东昌府坐船南下,而很快,一进入扬州境内,他就发现了三艘停在码头边的官船不对劲,有许多民夫正在一干家奴的喝令下将一袋袋体积很大但重量似乎不是很重的货物往船上搬运。 只是这三艘船打的是“大理寺少丞”的旗号。 但这不影响杨寰绝对查验这三艘船的决心。 现在他们的主子也就是皇帝朱由校,在执政上特别强硬,而他们这些人也跟着腰杆子硬了起来,对于文臣也没有什么惧怕。 另外许显纯已经在北方先破了个大案子,让徐鸿儒、王森一干很可能要造反的人落网,甚至后来还抄了成国公的家。 而他这个在南方负责查案子的东厂大珰自然也不能落后。 毕竟现在都讲究考成政绩。 随着杨寰一声令下,东厂的人立即乘小船围了过来。 很快,东厂最先去的人就和这艘船的人交涉起来。 “大胆!这是我们大理寺陈少丞陈老爷的船,是谁给你们的权力,敢查我们的船!” 不过,一开始,这艘船的人还颇为强势,一头方巾的生员就在这时候对东厂的呵斥了起来。 杨寰这时候已经带着人从岸上朝这里走来,且因此直接大声回道:“东厂可查内政所有事,此乃皇权特许!别说你什么少丞,就是大理寺正堂官,甚至是六部堂官、内阁阁臣,乃至勋贵外戚,我东厂也能查!” 杨寰说着就一刀朝一堆放在面前的袋子上划了下去,然后里面露出许多棉花来:“好大的胆子!果然是棉花,一艘官船,又不是商船,带这么多棉花作甚!” 大理寺丞陈演这时候走了过来,正好看见这一幕,不由得大惊失色:“你们,你们,你们东厂是什么时候来的?!” 说完,陈演就直接晕了过去。 “老爷!” 这生员忙喊了一声。 而杨寰这时候直接下令扣押了这艘官船。 …… “钱公传来口信,徐鸿儒这些北方富商被查了出来,连成国公也被抄了,现在扬州一带已经出现东厂的人了,大理寺少丞陈演已经被拿了,我们不能再等了!不能等东厂的人查到我们身上,我们才开始收拾徐家,那时候就来不及了!” 吴昌时一边擦着满头的汗一边对满朝荐等江南士绅说了起来。 第两百三十二章 朕要铁血镇压江南 “欺人太甚!” 吴之器因此站了起来,且对已经辞官回乡的满朝荐说道:“满公,吴生说得对,我们现在不能再等了,是时候抄没徐家了!” 满朝荐点了点头,然后看向了在座的所有文官士绅:“诸位!我们设立应社在于践行东林之志,秉承叶公遗愿,上促朝廷轻徭薄赋、藏富于民;下为江南士民主持公道,清除无耻豪强!而如今,朝廷被奸臣把持,竟要阻止吾等经营纺织之利,甚至不准我等购买棉纱生丝,以严谨囤积为名行夺利之实,你说我们能答应吗?” “不能答应!” 张采先大声回了一句。 “没错,此事不能答应,棉纱生丝乃我江南之本,岂能由如此无道之朝廷任意把控!” 查继佐也附和了起来。 其他应社社员也纷纷响应,直接大骂朝廷无道。 满朝荐因此笑了笑:“那好,现在就请诸位去松江分头安排人行动,动员乡民抄没徐家!但是我们自己不要亲自出面,以免暴露我们自己,让我们安排好的人告诉乡民们,徐家和朝中奸臣勾结,要夺江南纺纱织布之利,谁要是愿意一起听从安排去抄没徐家的,每户可赏银五十两!平分徐家之财!” “明白!” 这些社员皆起身回道。 这些江南士绅在江南一带对县以下的基层庶民控制力特别强。 他们以宗族为纽带,对江南士民有着很强的动员能力,几乎就是当地的土皇帝。 没有多少思考能力的庶民很容易相信这些既是宗族掌权者也是社会地方崇高的士绅的话。 而这种鼓动民众持械闹事,打砸官府和豪门的事也经常发生。 万历年间一税监因暂驻于江南某官衙,就有许多士民聚集起来,赤着上身,持着同样的棍棒,训练有素地包围了官衙,而且很听从领头者的命令,在砸完官衙赶走税监后,也不劫掠沿街其他商户、不打砸其他士绅宅邸,很有秩序的散开,这里面自然是因为江南士绅从中指挥才有这样的效果。 所以,对于要组织士民收拾徐家对江南士绅而言不是什么新鲜事也不是什么难事。 而且,江南士绅尤其是松江许多与徐家无亲友关系的士绅早对徐家不满,也早就对收拾徐家有所准备。 一直以来,这些松江府的江南士绅就在动员着各地商民织户,如今更是大肆造谣徐家要夺了他们的产业,让他们无饭可吃,且也真按照满朝荐所言说要对参与抄没徐家予以厚赏,从而,一时间,早已准备好的江南士绅们真的在松江府动员起了不少人往上海县而来。 苏淞巡抚孙承宗此时还不知道此事。 现在的他正在巡视各地的社学与医馆,他按照朱由校的旨意,用留给地方的钱粮在笼络着江南底层的民心,增设社学、医馆乃至养济院,还雇佣民工修补海塘水渠。 而这一天,孙承宗刚从长洲坐船回苏州,其船体上面突然冒出大量水来。 孙承宗的护卫见此不由得大惊:“中丞,这船好像要沉了,是有人做了手脚!” 孙承宗也有些紧张起来。 但没多久,孙承宗和他的护卫幕僚们皆因为船沉而落入了水中。 “中丞!” 孙承宗的护卫们一落水,就先朝孙承宗游了过来,且大喊之后又道:“中丞落水了!快救中丞!” 砰! 砰! 砰! 但这时候,两边临水的房屋里突然出现许多火铳声,且冒起一汩汩白烟。 孙承宗的护卫与幕僚尽皆被打死。 这一带的河水因此被染红了不少。 而孙承宗自己也听见了枪声,但他很快就没有了意识。 等孙承宗自己醒来后,他已经躺在一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屋子里,没有一个人。 孙承宗自然意识到可能出了什么大事,也因此激动地大喊了起来:“你们是谁!是谁给你们的胆子,敢挟持本官!你们可知道这是什么罪,这是同谋反的大罪!本官是苏淞巡抚,是代天子巡狩,你们别以为自己做的隐秘就能无事,你们最好别让东厂的人查到!” “中丞何必如此恼怒,我们不过是想让您在这里多待些日子而已,谈不上要造反。” 这时候,黑牢外突然出现一孙承宗看得不是很清楚的黑影来。 接着,这黑影就继续问了起来:“中丞,这落水的滋味如何?” 孙承宗从这黑影的声音中听不出是谁来,只得问道:“你们到底是谁?” “我们是谁?” 这黑影笑了起来,然后说道:“我们是长崎商人,也就是海盗。“ 孙承宗不是很相信地道:“你们可是要对徐家动手?” “中丞果然睿智,凡事逃不过您的法眼,没错,我们是要对徐家动手,而您是徐家的靠山,这个我们知道,所以,自然得先让您在这里委屈几日,等这徐家被抄后,我们自然会放你出去,您到时候完全可以如实上报朝廷,就说是海盗劫持了您。” 这黑影说了起来。 “你们无耻!卑鄙!” 孙承宗直接大骂了起来,然后说道:“你们肯定不是海盗,是松江的几位江南大族是不是?还是说也有苏州的几位江南大族?!” “中丞怎么如此不识抬举,还想再落水不成?” 这黑影语气森严地威胁起来。 “你们,你们,你们别得意的太早!” 孙承宗大声吼了一句。 “好啦!我们知道中丞您和徐家有分润,您如此动怒也很正常,而不是真的在乎那暴君的得失,您先歇几天,然后过些日子,你会发现能抄家灭族的不只他朱由校,我江南悍民,他朱由校在乎的那群刁民,也是能抄家灭族的。” 这黑影说着就大笑起来。 …… 时间回到一个月前,即天启二年八月中秋,正与张嫣一起过节的朱由校见魏忠贤出现在殿外,就对王承恩说道:“让他进来。” 于是,魏忠贤忙来到了朱由校这里,回道:“回皇爷,东厂在江南的眼线来报,在江南各市镇乡下有人在鼓动士民闹事,说要收拾不让他们活的徐家!” 朱由校听完后就意识到事情不妙,并立即站起身来:“敢收拾徐家,那就是在反朝廷,东厂立即严查,另外,传朕旨意,着在曲阜的近卫军步兵第三千总部立即去松江,也让东厂的杨寰加速赶去松江,并给张同敞和杨寰密旨,告诉他们,如果江南发生暴乱,便以谋反之由直接镇压!先镇压再查幕后指使!让张同敞接替冯铨担任东南总督,节制东南,冯铨升任回京任户部左侍郎,告诉张同敞,对于普通民众虽然在平时要怀仁,但在他们要无脑暴动的时候也得把他打疼!不能让他们只知道怕士绅怕宗族不怕朝廷不怕王法!要让他们长记性,知道朝廷能对他们好,也能让他们家破人亡!” 凡事得有个领头的,朱由校已经把可能会发生的江南暴动直接定性为谋反的事,自然也就没指望靠冯铨一个投机者能解决此事,也就直接启用张同敞这个敢杀巡抚的可靠亲信担任总督。 至于孙承宗,朱由校已经隐约觉得孙承宗可能已经被江南的士绅算计进去了。 所以,朱由校直接起用没多少人注意到的羽林卫官员张同敞去江南。 另外,如朱由校自己所言,他希望张同敞能通过武力镇压让江南那些胡闹惯了的百姓知道敬畏朝廷,就算大明朝廷不能像满清一样毫无人性的屠城,但对于闹事的铁血镇压一下是有必要的。 第两百三十三章 一炮轰死江南闹事士民 天启二年十月,松江上海,徐家。 “老太太,消息属实,大量乡民朝我们徐家庄来了,扬言要抄了我们徐家!” 徐光启之孙徐尔默对徐光启之母亲钱氏说了起来。 “这可如何是好,老太太?” 徐骥有些慌张地问起钱氏来。 钱氏则颇为淡定道:“怕什么!士族乡绅之间,为争田持械搏斗又不是没有过,他们有乡民,我们就没有乡民不成?” 说着,钱氏就在婢女的搀扶下站起身来,吩咐道:“将全庄人都召集起来,并派人去告诉我们的亲友,还有我们徐氏棉纱与织行的纱工织工们,告诉他们,现在有人要来抢我们的饭碗,夺我们的产业,让我们没有好日子过,我们不能就此让他们得逞,我们要保护我们自己!” 而钱氏则接着又说道:“所有人召集起来后,将他们中的大部分人都安排到棉纱厂去,那里是关键,保住了那里,就算徐家被这些乱民抢了也能重新做起来,皇上那里也能交待!” “是!” 徐尔默回了一句。 接着,徐钱氏又对自己另一曾孙徐尔勤吩咐道:“尔勤,你带所有家眷立即去你母亲吴家躲避起来,记住,无论徐家接下来发生什么事,都不要回来!这里只留下老身和你父亲就行。” “好的,老太太!” 徐尔勤回了一句就立即吩咐着自己的仆人准备马车。 …… 此时。 徐家庄外围已开始出现大量由江南反动士绅们在背地里组织起的大量闹事民众。 这些人统一赤膊抹额,抹额上写着“替天行道”四字。 很明显,因为时下各类话本小说流行,这些闹事民众也深受《水浒传》的影响。 “徐家无道!” “抄了徐家!” “打死徐家人!” 与此同时,这些闹事民众还在领头的人的指挥下喊着整齐一致的口号。 而且这些人都拿着短矛和斧头。 明显是提前有所准备,有豪强在背后提供兵械支持,不热不会有这么多兵械。 走在最前面的闹事民众开始推倒了徐家的水车,然后凿开了徐家的水渠。 接着,待这些闹事民众进入徐家庄内后,一伙乱民更是直接持着兵械朝徐家佃户所聚集的村子冲来,闹得个鸡飞狗跳,把这些佃户家里的人一顿殴打,甚至在抓到女子后直接奸淫起来,土布棉花与粮食也直接抢走。 “吩咐下去,管住自己各族各房的人,这些徐家的佃户有什么好抢的,别眼皮子浅,先去抄了徐氏棉纱厂是正经,把那里的纺纱机抄出来!” 而这时候,在闹事民众中负责指挥的一名脸上有刀疤因而被人称作的秦刀疤的领头人对自己身边几个人吩咐了起来。 很快,这些差点因为哄抢徐氏佃户而失去秩序的乱民们在各自族人的约束下重新恢复了秩序,并继续往徐家棉纱厂而来。 没多久,这些人到了徐氏棉纱厂外,且将徐氏棉纱厂围了个水泄不通。 但这时候。 徐氏棉纱厂周围也有不少人。 徐家的所有族丁乡勇几乎全部来了这里,还有其亲友的族丁。 甚至还有东厂反贪司的乔可用和他的麾下的一批番役也到了这里。 当然,徐氏棉纱厂的所有纱工和织工也聚集起来。 乔可用因为是官员所以和棉纱厂的负责人徐约成了这里领头的人。 这时候,乔可用就喊了起来:“现在都听本官的令,把你们手里的家伙都给本官拿稳些,不要怕,这些强盗想砸了我们的棉纱厂,那我们就让他们有来无回,杀死他们,朝廷是站在我们这一边,本官可保证,你们杀了这些人,官府不会怪罪下来!” “没错,乡亲们,还有我徐家的族人们,以及棉纱厂的上下纱工织工们,大家应该都知道,自从有了这棉纱厂,大家的日子是不是更加富足了不少,每年挣得的工钱,分得的红利,是不是有很多,有的人家因此盖了砖瓦房,有的人家总算是让自家儿子进了学,可现在这些狗日的邻乡强盗见不得我们的好,非说我们夺了他们的利,如今要来打造我们的纱厂,你说我们能答应吗?!” 徐约也大声喊了起来。 “不答应!” “不答应!” “不答应!” 这些护卫棉纱厂的人皆大声喊了起来,群情激愤。 朱由校当初要求棉纱厂利用棉纱厂更先进纺纱技术带来的低成本,分部分红利给工人更高待遇的事,在这里起了效果,使得工人们很愿意保护厂子。 “杀了他们!” “杀了他们!” 甚至,还有工人主动喊了起来。 其他人也跟着附和着。 而在外面的闹事民众见此也不敢再冒然行动,毕竟护卫棉纱厂的人也不少,而且看上去也不好惹,一个个也拿着棉纱厂早就准备好的各类兵械,甚至还有朝廷特批的弓箭、火器等装备。 “乔珰头,中丞呢?” 徐约见自己不用怎么费力鼓动护卫棉纱厂的人的积极性,也就省下精力,问起乔可用来。 “下落不明,巡抚衙门找不到他的人,而巡抚标营的副总兵李兆科还得了一道让他不得擅自行动的巡抚手令,所以,现在巡抚衙门的人是指望不上了,但朝廷那边已经派了近卫营和东厂五千人来,只要棉纱厂坚守一些时日,等朝廷这些人到了就没事了。” 乔可用说道。 徐约因此点了点头,有了些底气,不由得喊道:“杀死一个乱民,徐家赏银五十两!” 护卫棉纱厂的人听徐约这么说,不由得更加振奋。 “告诉底下的人,先冲进徐氏棉纱厂者,赏银一百两!” 而这时候,这秦刀疤也用银子激励起自己聚集起的所有乱民来,且捏紧了拳头,咬牙说道:“必须拿下徐家棉纱厂!不然我江南纺织之利要尽落于徐家和朝廷之手!” 而也因此。 两方都因为各自的利益与银子的激励越发的剑拔弩张。 砰! 但棉纱厂这边有东厂的人帮忙,且有早就准备好的各类军用火器。 所以,这时候,乔可用亲自点燃了一门虎蹲炮,直接先一炮轰死了一名乱民,且喊道:“都给老子打!打死这些乱民!” 因此,东厂的番役忙开始持起火铳射击。 与此同时,棉纱厂的工人也因为之前按照朱由校的谕示进行过一些训练,也就在这时候拿起棉纱厂准备好的弓箭火器朝这些乱民射起来。 一波乱射后,这些乱民被打死打伤不少。 “杀啊!” 接着,护卫棉纱厂的其他人则持着长矛和大刀朝这些乱民直接冲了过来,乱刺乱砍。 这些乱民们一时也没占到便宜,甚至开始后退。 秦刀疤见此颇为失望,不由得对身边一乔装为乱民的士子匡用惠道:“公子!明显这棉纱厂的人是早有准备,徐家的人也明显把派了许多人来护他的棉纱厂,孙承宗果然和徐家是勾结的,不然他们不会有这么多火炮火铳,我们都没他们多,连东厂的人都主动来帮忙!” 匡用惠不由得骂道:“徐家勾结官府,真是过分!” 接着,匡用惠吩咐道:“既然棉纱厂一时拿不下来,那就直接去徐家大院,把徐家一家老小都抓起来!我就不相信他徐家派这么多人来护棉纱厂,他本宅还能有足够多的人护着!” 说着,匡用惠就冷笑了起来。 第两百三十四章 官军来了,管这些贱民死活作甚! “是!” 秦刀疤回了一句就道:“吩咐下去,直接去徐家大院,抄徐家大院!” 于是,这些乱民便开始有序地撤离了徐氏棉纱厂。 徐约见此颇为惊讶,忙问着乔可用:“他们怎么撤了?” 乔可用则神色凝重地回道:“他们应该是直接去抄你们徐家本宅了。” “那怎么办,老太太的安危怎么办?!” 徐约颇为着急起来。 “现在只能先保着棉纱厂,你们徐家本宅只能看造化了,另外,你不能让你徐家的族人乡勇离开棉纱厂,必须守住这里,不然,本官就杀了你!” 乔可用这时候直接拔出刀来,放在了徐约的脖子上。 徐约颇为惊讶,不由得道:“可,可,可那里是我徐家上上下下数百人的性命啊!” “朝廷到时候会为他们做主的。” 乔可用只说了这么一句。 …… “老太太!” “老太太!” “老太太,他们来啦!好多乱民,把徐家都围住了!小的们驱赶不开,好多都被他们围殴了,已经出现人命了!” 徐家管家越理顺这时候连忙跑到了徐钱氏这来,且边跑边喊了起来。 聚拢在徐钱氏周围的徐家家奴皆因此更加慌张起来。 唯独徐钱氏还神色严肃,吩咐道:“徐骥,把大门打开,让那些人进来,不必再让家奴送命!老身就不相信这天下没有了王法,朝廷不会为我们做主,而他们还真敢打死老身,真敢在这光天化日之下草菅人命!” 徐骥则道:“老太太,要不把棉纱厂那边的人调回来一些。” 徐钱氏则看了他一眼:“怎么,连我的话也不听了吗?!” “快去!” 徐钱氏直接大喝一声。 “是!” 徐骥则只得跑出了中堂,喊道:“开门,让那些人进来!” 很快,当徐家的内门一打开,许多乱民就鱼贯而入,挤满了整个院子。 秦刀疤和匡用惠则带着一帮乱民走在最前面。 而徐钱氏一见到秦刀疤和匡用惠等带着乱民而来,也没有慌张,而是直接问道:“你们到底是干什么?” 秦刀疤这时候笑了起来:“干什么,徐老太太还不明白吗,当然是抄家咯!” “你们放肆!老身如今也是一品诰命,我徐家如今也是大学士宅邸,你们又不是朝廷官府,是谁给你们的狗胆敢抄我徐家,你们是要造反吗?!” 徐钱氏年轻时候一直负责徐家商业,所以,素来也有些手腕,此时也就依然显得很是硬气。 “抄家之事,除了朝廷官府能抄,被惹怒的民众也能抄,徐钱氏,你还真是命大,当初修吾先生的人都没能要了你的命,不过,今日想必你没那么大的造化了,只要我一声令下,信不信你徐家的人包括你马上就会全部被弄死?!” 匡用惠说着就指着正在发抖的徐骥:“把他抓过来!” 秦刀疤因此一递眼色,而两个凶神恶煞的人就持刀朝徐骥走了过来,徐骥不由得后退着,且忙看向徐钱氏:“老太太,祖母!” “磨蹭什么!” 这两人还是把徐骥抓了过来。 匡用惠则看着他说道:“把你们徐家现在棉纱厂所用的纺纱机图纸交出来,只要能交出来,我们可以饶了你一命,也饶了你徐家老老少少所有人的命。” 徐骥摇起头来:“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匡用惠就给秦刀疤递了个眼色。 秦刀疤则拔出短刀就直接捅在了徐骥的大腿上。 本也是文弱书生的徐骥哪里受到过这样的虐待,也就疼得惨叫起来:“啊!” “爷!” 徐骥身边的小厮因此不由得大喊一声。 “说,还是不说?!” 秦刀疤只恶狠狠地继续问着。 徐骥哭着道:“我,我真不知道啊!” 匡用惠则看向徐钱氏:“徐老太太,你真要看着你孙子被我们杀死吗?” 徐钱氏见此也只得含泪咬牙说道:“你就算连老身一起杀掉,我也没法告诉你什么纺纱机,那机子不是我们徐家造的!” “那你就让你徐家的人从你们徐家的棉纱厂撤回来!” 匡用惠突然大吼一声。 “没错,让他们撤回来!” 后面的人也跟着喊道。 徐钱氏冷眼看向这些人,突然大声喝问起来:“你们怎么能如此没有王法?!” 接着,徐钱氏激动地说道:“我们徐家为了不影响你们的生计,土布照样收,也一直没有扩大棉纱规模,没有降价,只是赚了本属于我们的那点银子,你们怎么能如此过分!” “我们只能赚那点生丝和棉纱价格,只能吃顿饱饭,凭什么你徐家的人可以赚更多!” “对,凭什么!都是你们抢了我们的利!” “你们徐家仗着有钱有势压了价!” 这些乱民鼓噪起来,纷纷指责起徐钱氏来。 徐钱氏则笑了起来:“那你们问你们自己的东家去,问你们自己的族长去,你们赚不了多少钱,关我徐家何事!再说生丝和棉纱价格一直涨,我徐家哪里压了价,又哪里有那个本事压你们的价!” “你们有!你们家主徐大学士徐阁老有这个权势!” 匡有惠突然跟着大声吼了一句,然后得意地笑了起来:“我们说你们有就有!” “要么你们主动把棉纱厂的纺纱机交出来让我们砸掉,要么就抄掉你徐家!” 匡有惠继续说了起来。 “抄没徐家!” 这时候,秦刀疤振臂一呼。 “抄没徐家!” “抄没徐家!” …… 其他乱民跟着响应起来。 “抄!” 匡有惠见此就干脆大喝一声,同时又掐住了徐骥的脖子,看着徐钱氏,威胁道:“徐老夫人,你真的要为了一个棉纱厂让你徐家的人没命吗?!” 徐骥挣扎着,脸色越发变的苍白起来。 而徐钱氏则继续说道:“那你就掐死,这笔账,以后我徐家会一笔笔算的,这天下还不是你们说了算,别以为你们这些人就能威胁到我,棉纱厂那边,你们想得美,就算我们徐家让步,朝廷也不会让步的。” 这时候。 其他乱民已经抄起徐家来,这些人进入院内疯狂翻箱倒柜,将丝绸瓷器这些都往外抱,连桌椅也未放过,甚至有的还因此争执起来。 而这时候,一叫鲍亮的生员跑到了匡有惠这里:“朝廷派来了许多官军,已经过了华亭,他们让我来通知你们,赶紧撤!船已经备好了,你们到时候直接从金山卫乘船逃走,先去琉球躲避风头。” “官军?” 匡有惠惊愕地问了一句。 鲍亮点了点头:“东厂的人无孔不入,肯定是提前查到了什么,让朝廷先准备好了兵马。” “可恶的东厂!朝廷这些厂卫真是让人讨厌!还直接用大炮火铳阻止我们进入棉纱厂。” 匡有惠说着就忙把秦刀疤叫了过来:“立即撤!官军要来了,现在逼迫徐家让步是来不及了。” 秦刀疤不由得道:“好!” 然后,秦刀疤又问道:“可这些正在徐家抄家的人怎么办?” “管这些贱民死活作甚!走!” 匡有惠说着就转身离开。 秦刀疤和鲍亮忙跟了过来。 第两百三十五章 宁可错杀三千,不可放走一个 匡有惠口中的这些贱民,也就是这些闹事的乱民们,此时依旧在抄没着徐家。 这些人依仗着法不责众,疯狂地将徐家的财物往外搬运。 事实上,他们参与这次暴乱的主要目的也的确只是为了发财。 他们虽然纺纱与养蚕,但因为牙行不会给他们很高的价格,所以,生丝和棉纱价格上涨和他们也没有关系。 他们也就很看得上这次通过抄没徐家而得以发财的机会。 何况,他们背后的宗族支持他们这样做,所以,他们就像领了圣旨一样,觉得自己这样做不会付出什么代价。 此时,匡有惠和秦刀疤等这次暴动中为首的人已经逃到了吴淞江边,准备坐船逃离。 但这时候,吴淞江边没有船。 “船呢?” 匡有惠因此大惊,问向了鲍亮。 鲍亮也有些紧张地道:“不知道,不知道出现了什么情况。” 但没多久,两边出现了许多东厂的人。 杨寰亲自把着刀走了过来:“想来个金蝉脱壳?” 匡有惠和鲍亮、秦刀疤见此不由得往后退着:“你们,你们怎么这么快?” “已经很慢了!” 杨寰说的是实话。 若不是因为江南士绅是本地各大宗族里的实际统治者,能很快动员起大量乡民,以他东厂的能力,早就能够在这些人闹事前就把这些人都抓了起来。 而现在,他东厂的人只能通过内线提前知道匡有惠等领头的人会提前乘船逃离大明而先到吴淞江一带来等着,阻止这些领头的人外逃。 所以,杨寰说他们已经很慢了。 “全部抓起来!” 接着,杨寰大喊一声,顿时,东厂的人就把匡有惠等人抓了起来。 …… “全部杀掉,一个不留!首犯肯定已经坐船逃走,但我相信东厂杨珰头已经把他们拿住了,这边这些乱民不能姑息!” 此时,张同敞也带着近卫营步兵第三千总部的官兵到达了徐家庄,且直接下达了镇压这些乱民的命令。 另外,张同敞现在已经接替冯铨成为了东南总督,并传令给巡抚标营李兆和所部封锁苏州至松江的通道,且也传令给金山卫,封锁海道。 李兆和虽然得了巡抚让他不得妄动的手令,但张同敞现在是总督,他不得不听。 而金山卫的水军也自然不敢违背张同敞的命令。 毕竟江南士民可以不在乎朝廷,而江南的文武官员可不敢把朝廷派来的总督不放在眼里。 这些还在抄没徐家的乱民还不知道他们即将被镇压。 只是当他们扛着粮食或拿着绸布等东西出来时,他们就看见在他们必经的一条路上,正列阵站着一排排甲光粼粼的官军。 这一刻,这些人才意识到自己好像犯事了,好像把官军惹来了。 这些人开始回头寻找领头的人。 因为他们很多人其实也没啥主见,都是听宗族乡里的士绅们吩咐行事。 所以,这个时候他们需要领头的人给他们一个命令。 但他们很快发现领头的人都没见了。 于是,这些乱民开始慌了,他们一时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眼前这突然出现的官军。 轰! 轰! 轰! 但官军这时候已经发动了攻击。 火炮先开了炮,炮弹密集如雨一般倾覆而来,将这些乱民砸死砸伤无数。 接着,官军开始前进,并开始射击火铳。 密集的铅弹砰砰地从枪管里射出,如割麦子一样将这些乱民割倒在地。 而这些乱民一时因为没了主心骨连跑都不知道跑。 等死伤了许多人后,许多乱民才意识到官军这是在镇压他们,一个个才慌了起来,才开始急忙往四处奔逃。 但这时候,棉纱厂的工人与徐家的族人乡勇以及徐家亲友的族人乡勇已经因为得到张同敞命令,而从棉纱厂杀了过来。 这些工人和徐家族人乡勇都是本地人,对整个徐家庄的道路很熟悉,所以,这些人很快就围住了各处要道。 另外,这些人对这些乱民也是丝毫不手软,毕竟这些乱民在一路过来烧了不少徐家佃户和族人的房子,也毁了人家不少的桑田稻田,更有自己亲友死在这些人手里,所以,他们心里都憋着火呢。 这也就使得这些乱民一时就像被围在一铁桶里一般,根本逃不出去。 而张同敞则在这时候吩咐道:“步兵第三千总部的官兵立即分成各个小队去镇压这些乱民!” “是!” 陈新、郭牧等回了一句。 “住手!” 但这时候,松江府上海县的一大乡绅匡继鹤拄着拐杖在几个士子的搀扶下急忙走了过来。 张同敞回头看了一眼,冷声回道:“你是谁?!” “这是我们匡老爷,前南京礼部尚书匡大宗伯!” 一名士子大声替匡继鹤回答起来。 这时候,东厂乔可用从后面走了过来:“禀都堂,我东厂杨千户不在,下官不好擅自做主,只得让他来了您这里。” 张同敞没有说话。 而匡继鹤倒先对张同敞说了起来:“听他们说,您就是张都堂,是张文正公之后,您怎么能滥杀无辜百姓,这有悖仁道!” “这些皆是闹事乱民,本官是奉旨镇压,岂容您这个老家伙在这里置喙!” 张同敞直接回了一句。 “你!” 匡继鹤颇为恼怒,指着张同敞说不出话来。 “陛下的密旨是宁可错杀三千,不可放走一个。” 张同敞说着就大喝一声:“东厂乔可用!” “下官在!” 乔可用回了一句。 “你带上你东厂的人立即把匡家给本官抄了,将匡继鹤抓起来严审,匡家的人也都抓起来,这匡继鹤在这个时候为这些乱民求情,很明显是跟这些人一伙的,没准就是幕后主使!” 张同敞说了起来。 因为朱由校给张同敞的旨意是授权他可以调动东南一切兵马,东厂也受其临时节制,所以,他直接对乔可用下起令来。 “是!” 乔可用忙回了一句,就直接勒令人将匡继鹤抓起来。 匡继鹤大惊:“张都堂!这是乱来!你岂能无故构陷老夫!” 张同敞笑了起来:“别以为本官不知道你突然过来替这些乱民阻止本官是为什么,以本官看,肯定是因为这些乱民大部分都是你的族人和乡民,你还靠着他们的生丝和棉纱包括他们租子赚钱,而现在本官要将这些乱民全杀了,你自然会在乎,担心以后没有多少族人可以给你生丝和棉纱还有粮食了!” “你满口胡言!老夫不过是不愿意坐视你们滥杀无辜百姓,看不惯你等之残暴行为而已!” 匡继鹤怒吼了起来,他的确是因为没想到朝廷会一反法不责众的原则,而派近卫营的官兵来直接镇压这些平民,虽然他不在乎这些平民的生死,但这些闹事的平民里不少就是他的乡勇佃户,这些人真要是被官军杀完了,他匡家自然也就少了许多可以剥削的人,所以才急忙来阻止张同敞。 当然,匡继鹤现在自然不会这么承认。 “都堂,下官来迟一步!这些领头闹事的被抓住了,其中就有一个叫匡有惠的,他自己供认出是南京礼部尚书匡尚书的嫡孙。” 这时候,杨寰走了过来。 匡继鹤听后当即怔住了。 第两百三十六章 残暴镇压江南闹事士民 张同敞因此笑了起来,且瞅了匡继鹤一眼。 然后,张同敞就向杨寰指了一下匡继鹤:“他就是匡继鹤,本官已让乔可用带人把他押下去严审!接下来,乔可用审出谁,你们东厂就得抓谁,皇爷的旨意是,宁可错抓三千,绝不放走一个,这次狠一点,是为了避免将来少死一些无辜的人,明白吗?” “明白!” 杨寰回了一句,然后看向乔可用:“乔百户,你立即按都堂的去办!” 然后,杨寰又对东厂其他珰头吩咐道:“其余的弟兄做好准备,随时准备抄家!” “是!” 乔可用回了一句,就将手一挥。 两东厂番役再次朝匡继鹤走了过来。 匡继鹤这时候已经呆愣住,他没想到自己的孙子匡有鹤会落在东厂的人手里。 匡有惠这时候倒先喊了起来:“大父救我呀!” 然后,匡有惠又哭诉道:“我们没有逃出去,我们的船突然没见了,所以就落到了他们手里,救我呀,大父!” 匡继鹤没有说话。 而在负责抓捕匡继鹤的两东厂番役扣押匡继鹤时,一士子拦住了这两东厂番役:“你们不能动匡公!” 乔可用见此直接拔刀当即捅了这士子一刀,将这士子放倒在地:“自不量力,拿人!” 这两东厂番役便当即拿下了匡继鹤。 …… 这边,张同敞则继续下令道:“执行原命令,各司化整为零,分割镇压所有乱民,一个不留!” “是!” 近卫营步兵第三千总部的官兵开始以小队为基本单位开始追杀起这些乱民来。 一根根长矛直接捅进了这些乱民的身体里,发出一声声惨叫。 雁翎刀直接一刀砍得这些乱民血肉横飞。 枪声也是不断。 这些乱民是彻底地怕了。 一个个如无头苍蝇的一般乱跑。 但也还有乱民依旧抱着从徐家抄来的布匹什么的,没肯丢下,而继续跑。 不过,丢了手里短矛大刀等兵械而继续跑的乱民倒是不少。 最后,随着越来越多的乱民被杀后,许多乱民才开始丢下抄来的财物,开始跪在地上求饶。 但这时候跪在地上求饶已是没用。 一名近卫军战兵直接一刀将一名跪在地上求饶的乱民当场枭首。 “求求您,求求您兵爷,饶了小的,小的只是个普通织户啊,小的只是跟着族人一起来徐家发个财而已,小的没想到会把您们招来啊,会惹了您们啊,小的错了,小的下次再也不敢了,求您们饶命啊!” 一姓匡的织户此时就跪在地上朝陈新求起饶来。 陈新因此不由得摇了摇头:“到现在居然都还不知道自己是在造反,不知道自己是在违抗王法,真是愚不可及!” 咔擦! 陈新虽然对挺可怜这人,但他还是一刀砍了下去。 因为他知道自己必须执行命令。 “啊!” 这织户也因此倒在地上,眼睛睁得很大,其怀里刚从徐光启家里抄来的首饰也掉了出来。 一个时辰后。 整个徐家庄尸横遍野,全是被镇压后的乱民。 没有一个闹事的乱民得以逃脱,因而被全部镇压。 陈新等近卫营官兵则在这以后全部回到了张同敞这里。 “报告!所有乱民全部镇压完!” 陈新等把总也立即向张同敞做了汇报。 张同敞因此点了点头。 但这时候,张同敞麾下一哨骑跑了来:“报告,对面有来了许多士绅。” 张同敞听后寒下脸来:“肯定又是来给这些乱民主持公道的,既然这么在乎自己乡民的生死,早些干嘛要鼓动,本官也是大族出身,焉能不知就凭这些乱民自己,如果没有他们这些人在背后指使,怎会有胆子去抄一个士族大户的家?!” 因此,张同敞直接吩咐道:“赶来求情的士绅全部抓了严审!让他们少在本官面前猫哭耗子——假慈悲!” …… “在下原福建按察副使鲍承谟,这些乡民皆是愚昧而不知王法者,恳请大兵宽宥饶恕!” “是啊!老夫原鸿胪寺丞佘谨允,也求大兵们高抬贵手,百姓们无知,不懂王法,不过是一时受人蛊惑而已,如今已有平廷春一干人组织闹事之民向吾等乡绅自首,并甘愿伏法,并请大兵们不要对百姓们兵刃相见啊!” “另外,我们江南士绅愿替无知愚顽之乡民纳银赔罪,不知一百万两如何?或两百万两,实在不行还请你们报个数!” 这些赶来的士绅一见到近卫营和东厂的人就直接你一言我一语的替这次暴动之事开脱起来。 而鲍承谟则在这些人说后还继续笑着说道:“如今首犯已愿自首,陛下那里也能交差,诸位也能得笔巨款,何乐而不为呢。” 但这时候,杨寰已经亲自带着东厂的人走了过来,且先哼了一声道:“还想用银子收买我们,他娘的也不想想,老子抄了你们全家,得到的银子会比你自己拿出来的少?” “拿下!凡是来为这些乱民开脱的,都有幕后指使士民发动暴乱的嫌疑!” 接着,杨寰就喝令东厂的人将这些乡绅拿下。 鲍承谟等大惊。 “你们这是乱来!” 鲍承谟更是直接因此大骂起来。 “先乱来的是你们。” 张同敞这时候走过来说了一句。 至此。 这场针对徐家棉纱厂的暴乱被平定。 无数参与闹事的江南士民被直接镇压。 而徐家除了徐光启之徐骥腿上挨了一刀而受伤外,因这场暴动而死伤或者被侮辱的基本上都是徐家家奴和佃户,以及本质上也是徐家家奴和佃户的棉纱厂工人和乡勇。 如果不算东厂后来抓住的匡有惠等人和直接强行拘押的一些来阻止镇压闹事乱民行动的士绅,基本上双方损伤的都是底层百姓。 可事实上,这次的事件本质上都跟他们这些底层百姓没有关系,因为这不过是江南士绅在对抗准备夺海贸之利的皇帝以及皇帝拉拢的一帮权贵士绅而已。 但现在这个局面造成了徐氏一族及其亲友之族的百姓与江南其他大族的百姓矛盾更深。 不过,因为徐氏及其亲友之族的族人和东厂一起守过棉纱厂,所以,徐家及其亲友之族的族人对东厂番役颇有好感,而不再像以前一样厌恶。 但因为东厂协助近卫营残暴镇压了江南其他大族的闹事族人,所以,江南其他大族的族人对东厂更加憎恶。 “皇爷的旨意是,暴乱平定后,镇压江南反贼的案子不能停,还要继续查下去,要兴起大案子,要不停地查下去!” 第两百三十七章 兴大案 瓜蔓抄 江南士绅被逼入绝境 “现在只是镇压了被鼓动的普通百姓,但在背后主使的江南士绅也不能放过,虽然他们躲在幕后,很难查出他们的把柄来,但不能就这么放过他们! 皇爷的意思,要让这些躲在幕后的江南士绅知道什么叫做天威赫赫,得震慑住他们,让他们产生畏惧,让他们不敢在将来继续鼓动百姓作乱,甚至逼迫他们主动妥协。” 而朱由校也早就知道江南松江府一带会在暴乱后出现这样的局面,所以,他早就在给张同敞的圣旨中宣达了其他旨意,并让张同敞在这时候对东厂杨寰等官员传达了起来。 张同敞说后又道:“总之,一句话,皇爷说,要么以瓜蔓抄的方式对江南士绅继续查抄下去,让江南士绅为鼓动百姓作乱付出沉重代价,改变江南底层百姓以宗族的方式被这些江南士绅控制的局面,要么,他江南士绅直接造反,皇爷无论如何是绝不允许一个不把皇爷放在眼里的江南存在的!皇爷说:‘江南是朕的江南,不是这些江南士绅的!’” “是!谨遵旨意!” 杨寰等人大声回答起来。 因此。 匡继鹤等被抓起来的士绅被严刑拷打起来。 半尺长的铁针由东厂的人持着直接用铁锤锤进了匡继鹤肥肥的左手掌里,钉得其手掌鲜血直流,其本人也疼得抖动起来: “啊!你们这些狠毒的朝廷鹰犬,竟如此残虐士绅!” “说还是不说?还有哪些士绅在幕后主使了这次暴动!” 亲自负责审讯杨寰问了一句。 匡继鹤一开始没有回答。 “再钉!” 但这时候,杨寰继续大喝一声。 于是,东厂番役就又将一颗铁钉钉入了匡继鹤的右手掌里。 “啊!” 匡继鹤再次惨叫了起来:“我说,我说,我说啊!” “很好!那你就快说,还有谁在幕后主使这次暴乱?” 杨寰笑了起来。 匡继鹤不由得哭了起来:“我不知道啊,我真不知道啊,连我那孙子匡有惠参与了这事,我都不知道啊!” “嗯?!” 杨寰冷下脸来,亲自取了一颗长钉来。 匡继鹤见此哆嗦起来,不由得道:“别,别啊,我想起来了,还有原四川左布政使曾华亭,曾希才,还有,还有之前被西厂收拾过的董其昌,还有,还有原河道总督吴远!” “抓!” 杨寰当即吩咐了起来。 于是,很快,匡继鹤招供的这些士绅都被抓了来。 不只是匡继鹤招供的,还有鲍承谟、佘谨允等士绅也在东厂的严刑逼供下招供出的其他江南士绅也先后被抓了来。 一时间,苏淞巡抚衙门的大牢和东厂反贪司的大牢是人满为患,被抓士绅从数十人很快就在短短十日内攀升到数百人,然后数千人,最后已开始逼近万人。 …… “这个暴君!他这是真的把我们江南士绅往造反的路上逼!先是直接派大兵来镇压收拾徐家的乡民,毫无仁君之情,尽皆屠戮之,这简直出乎我们的意料,没想到他狠辣至此! 现在更是借此事而直接说我们江南士绅才是罪魁祸首,让他的鹰犬胡乱抓人,匡公、佘公、曾公还有我大父皆被锁拿下狱,严刑拷打,更已有上百士绅被打死!诸位,我们该怎么办,我们难道真的要坐视这暴君的鹰犬在江南这么一直戕害残虐我江南诸矜绅吗?!” 吴昌时这时候着急地对应社其他社员痛声疾呼起来。 应社社魁满朝荐则紧紧地抓着手里的宣纸,然后奋力地投掷了出去:“真正是残暴之君!纵观史册,就没见过这样胡来的暴君!若我有十万兵,定要进京宰了这暴君!” “可问题是我们没有十万兵,除非我们直接募集乡勇造反,否则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越来越多的士绅被他们残害,而早晚也会查到我们身上来,只要他朱由校不罢手,一直让他的鹰犬在江南查此次暴乱的幕后主使,我们江南士绅迟早都要尽皆被清除,到时候就只剩下徐家那些支持他朱由校夺海贸之利的江南士绅!” 社员张采这时候说了起来。 “张兄说的没错,我大父已经被东厂的人抓走,我家已经被他们抄了,我是因为去了外祖家才得以有机会提前逃走,但接下来肯定会查到我的,也会查到你们的,我们得赶紧想办法,不能让朝廷再这么继续兴大案啊!” 吴昌时忙说道。 “我也着实没想到这个暴君会这么狠毒!是我害了江南诸公啊!他朱由校这是宁肯不要了自己的社稷江山,也要掀起洪武朝一样的大案,借着查幕后主使,而清洗所有反对他的江南士绅!他用心歹毒之至,亘古未有!” 满朝荐说着就大骂起来。 然后,满朝荐看着吴昌时等人说道:“如今之计,只能造反,实行兵谏,你们谁愿意与满某一道回乡招募乡勇起兵?” 这些社员皆沉默了下来。 “说话呀!这无道朝廷、这残暴之君,都这么对待我们了,难道就不该反吗?!” 满朝荐大声质问起来。 而这时候,张采不由得道:“满公,要不我们向朝廷妥协,这件事本就是由您和钱公发起的,您和钱公要不先站出来,向朝廷认罪,朝廷或许只是想查出幕后真凶而已,或许真不是想把我们斩尽杀绝,毕竟这件事说白了,朝廷无非是想争点利而已!如果我们不跟朝廷对着干,朝廷把我们杀完,也没意义的。” “就是啊,满公,如今能救江南士绅者就您和钱公,造反到底有悖圣人之道啊!” 社员顾孟麟也说了起来。 “没错,造反到底会落一个反贼之名,我们和那些庶民不同,庶民之命贱若草芥,可以反抗朝廷,而我们是士绅,命贵如金,不能不知礼数,不能立于危墙之下,还是满公为我等挺身而出,以救江南士绅为妥,如此既能成全满公之忠烈,也能全我江南士绅之名节!” 社员陈贞和也附和起来。 “求满公求我青浦吴氏一门!救我江南士绅,救整个应社?!” 吴昌时直接跪了下来。 其他社员也因此纷纷下拜:“求满公救我江南士绅于水火之中!” 满朝荐因此手指发抖地指着这些人:“你们,你们……” 第两百三十八章 东厂用酷刑 孙承宗此时已回到了外面的世界。 作为苏淞巡抚的他在这之前因为被一些江南士绅暗中陷害而落了水,然后就被软禁了起来。 不过,现在,因为皇帝朱由校让张同敞和杨寰等人借着之前松江徐家庄发生的暴乱事件而大肆抓捕江南士绅,所以,这些江南士绅也就最终被逼的不得不提前放出了孙承宗。 而孙承宗才被放出来没多久,满朝荐就出现在了巡抚衙门外,且自缚着双手,跪在了地上。 “有罪之民满朝荐指使刁民作乱,图谋不轨,如今特来向中丞请罪,望中丞替罪臣向朝廷禀告此事,并勿要再牵连无辜士绅!” 跪在地上的满朝荐这时候大声喊了起来。 巡抚衙门的人自然很快就听见了满朝荐的喊话内容,并忙将此事禀告给了孙承宗。 满朝荐指使的?! 孙承宗知道后直接捏紧了拳头,然后急忙走到了巡抚衙门外。 孙承宗目光冰冷如刀地盯着满朝荐,牙齿咬得很紧,问道:“满震东!这事真是因你而起?!” “没错!请中丞将罪民下狱!” 满朝荐回了一句。 孙承宗不怒反笑起来:“你还真是够义气!” 满朝荐没有明确回应孙承宗说他有义气的话,只是再次喊道:“请中丞将罪民下狱!” 孙承宗见此站在原地盯了满朝荐很久,然后突然大喝道:“来人,将满朝荐押下去,关在最黑的屋子里,而且必须是直不起腰的矮房子!” 他要报复一下。 接着,孙承宗才让人去把满朝荐自首的消息通知给驻于松江的张同敞和杨寰。 没多久,张同敞就和杨寰等人赶来了巡抚衙门。 “满朝荐已经招供自首,说这次组织刁民作乱,哄抢徐家,是因对徐光启不满,蓄意报复,故而借着江南松江许多士民对徐家棉纱做大而产生的不满之事进行挑拨而鼓动士民抄没徐家,并希望官府有司能结束对无辜士绅的羁拿,还江南以安宁!” 待张同敞和杨寰一来,孙承宗就对二人说了起来。 张同敞听后冷笑了起来:“这么快就认怂了?还自己请罪,以我看,是想替其他人掩过,而迫于无奈才不得不认罪。” “都堂所言没错,这些江南士绅终究没敢直接造反,而是想让满朝荐做他们的替罪羊!” 杨寰也说了起来。 孙承宗则跟着附和道:“没错,到底是陛下圣明,知道这些人终究不敢直接背叛朝廷,只能在背地里做些见不得人的事,不然,孙某也不会这么早就又回到了巡抚衙门。” 孙承宗说后就咳嗽了起来。 之前的落水和在黑屋子里关了那么久的时间,终究让他现在患上了病,体质也大不如之前。 “关于这场暴乱的大案是江南士绅们自己先挑起的,但什么时候结束,可不是他们说了能算,也不是我们说了能算的,而是皇爷说了算,这些江南士绅就算要求饶,也应该向皇爷求饶!” 张同敞又说了几句,并道:“满朝荐既主动招供,那就继续严审他,让他依旧同其他被审讯的江南士绅一样,招供出其他江南士绅来,另外,也将满朝荐主动招供的事如实向皇爷禀报,皇爷让我们结束这件大案就结束,如果皇爷不让我们结束就不结束!” …… “满震东,你们这些人不会真以为你主动招供后,这次兴起的大案就结束了,有些事不是你们想结束就能结束的。” 大牢里,杨寰来到满朝荐这里后,笑着说了一句。 满朝荐听后很是惊讶地看向了杨寰:“我都主动招供了,你们还想要怎样?!” “还想要怎样,你觉得我们只是想要你满朝荐被处决吗?” 杨寰冷笑着问道。 满朝荐欲哭似笑地看了看别处:“这居然还不够吗!呵呵!” “你满朝荐无后,且你家又是数代单传,你自然不怕担下这谋反之罪,但是,这对于我们而言,的确不够,无论你是被迫来主动承认这罪责,还是真想护着那些跟朝廷作对的士绅,我们都不会让你和你要护着的那些人得逞,因为皇爷的意思是宁逼得你们这些劣绅起兵造反也不会姑息养奸!” 杨寰说着就眸冷如刀地盯着满朝荐:“你最好如实交待你为何会主动来招供,以及徐家庄之暴乱的真相!否则,本官将让好好的体验一下东厂的酷刑!” 满朝荐没有说话,只喘着粗气。 杨寰见他没有说话,便干脆将手一挥:“动刑!” “是!” 负责审讯满朝荐的东厂番役便继续将烧红的烙铁压在了满朝荐身上。 满朝荐疼得惨叫了起来。 接着,东厂番役又直接将满朝荐抬上了老虎凳,并开始动起刑来。 “疼!” “疼啊!” 满朝荐不由得再次喊道。 杨寰这时候摆了摆手,这些负责行刑的东厂番役便停止了行刑。 而杨寰则继续问了起来:“说还是不说?!你为什么会主动来认供,到底还有哪些人和你一起主使了这次暴动?” 满朝荐抬起满头是汗的头看了杨寰一样,有气无力地道:“你们怎么如此心狠手辣!我都已经认了这要千刀万剐的罪呀!你们还不肯罢手,你们的皇爷是真不在乎他祖宗给他打下的社稷江山吗?!还有你们,你们这些忠臣真要眼睁睁地看着你们皇爷如此不顾一切地对我们斩尽杀绝吗!你们这算什么忠臣!” 杨寰承认满朝荐说的挺有道理,但他也记得骆思恭违背皇帝旨意的下场。 所以,杨寰也就指着满朝荐,说道:“少拿这样的话来教训本官,本官是不是忠臣,皇爷说了才算,你说了不算,我们只是皇爷手里的刀,如果皇爷真不要这社稷,我们也不要,不过,现在看见你背后那些人的怂样,本官倒不认为,把你们斩尽杀绝,会影响到皇爷的社稷!” “你说还是不说!” 杨寰亲自持起一块烧红的烙铁压在了满朝荐的大腿上,咬牙切齿起来。 “啊!” 满朝荐忙惨叫着,然后猛地点了点头:“好!我说!” 杨寰这才停止对满朝荐用刑。 满朝荐则因此气息微弱地说道:“既如此,我想做贞烈之人的意义也没了,反正我招不招供出他们,你们都会找各种借口把江南这些和你们作对的人全部除掉,对,我等为鱼肉,汝等为刀俎,我何必如此执着。” “你是明白人。” 杨寰笑着回了一句。 “我成立了一个应社,社员有吴昌时、张采、顾希麟……,但我们应社没有直接参与组织乡民们收拾徐家,而是鼓动各宗族的士绅做这事,宣扬朝廷要夺他们的纺织之利,还说是徐家主使的,另外,我们还提前让人收拾了巡抚孙承宗,让他落了水,将他关了起来……” 杨寰听后立即吩咐道:“立即写成奏本,急递进京,并即刻缉拿这些社员!” 第两百三十九章 流放江南士绅去关外种土豆 “朝廷三令五申,不得私自结社,这些人还真是把朝廷禁令当耳旁风!” “但既然敢私自结社,敢如此不把朝廷放在眼里,为何到现在却来为暴乱的事主动招供?果然是没破釜沉舟与朕彻底决裂的勇气!朕都不怕天下大乱,也不知道你们这些江南士绅为何如此害怕,真正这些食利者有懦弱的属性!既如此,可别怪朕对你们更加强硬!” 朱由校在得到张同敞的奏报不由得腹诽了几句。 也因此,接着,朱由校就在政事堂对方从哲吩咐道:“拟旨给张同敞、孙承宗、杨寰,告诉他们:尽管满朝荐已经自首,但难保没有被逼供的嫌疑,这次暴乱的事,不是他们这些江南士绅想结束就能结束的,为以后更好的统治江南这块财赋重地,必须借此机会多的铲除一些江南士绅!并让他们在江南再次严查私自结社者,一经查明,创社者直接处斩,入社者全部流放!另外,对于结社的事,他们首先要做的,就是将东林书院即刻拆除焚烧掉,其所占之地全部改为农田,包括其教田,一并归为皇庄,分于百姓屯垦!之前朕的旨令,可能对他们这些不把朝廷旨令当回事的人来说,没什么震慑感,那这次就通过拆除焚毁东林书院的事让他们知道朕的决心!” 朱由校说完后就大马金刀地坐回到了龙椅上,不怒自威。 作为大明皇帝,此刻的他是真的打心眼里没再瞧得上江南士绅,所以,也就直接下达了拆毁东林书院的旨令。 因为朱由校现在不得不承认江南士绅被打压后还真没几个敢直接反的。 当然,朱由校知道他现在这样继续的强硬下去的话,江南士绅如果依旧不愿意让出利益,只怕真的只有直接造反的一条路。 不过,朱由校如他一即位就极为强硬一样,他依旧不担心这些江南士绅中,真有人敢直接造反。 因为朱由校相信这些人即便造反也成不了事,毕竟历史已经证明过,这些人内斗与欺压百姓算是很在行的,但真要玩命的话是真不行,甚至昏招迭出,智商仿佛直接下降好几个等级,如联金灭辽,联虏平寇这些。 只是,朱由校比较好奇的是,历史上满清统治华夏的时候,这些敢直接造反的江南士绅,打的旗号是反清复明,而这些人如果反自己这个皇帝的话,会打什么旗号,反明复元?” “遵旨!” 方从哲接了旨,而他心中也不由得叹了一口气,暗道:“这些江南文人爱结社的毛病彻底是激怒了陛下,神庙朝常干涉朝政甚至令朝中大员也不得不受其控制的东林书院也总算是要彻底地被清洗了!只是,顾宪成这个祸乱朝纲的小人却已作古,不然也不知道他会是什么心情。” “朕记得东林书院乃顾宪成等主持建造的,再传道旨意,将顾宪成剖棺戮尸,挫骨扬灰!” 朱由校这时候突然说了一句。 方从哲愕然地瞥了朱由校一眼,忙又回道:“臣遵旨!” 而接下来,朱由校想到已经被抓的江南士绅已经接近万人,也当立即处置,不能一直关在牢里,不然就只会徒耗钱粮。 因此,朱由校再次传旨道:“另外,再传旨给张同敞、孙承宗、杨寰,让他们着即将已押涉嫌主使暴乱的江南士绅进行主从犯分辩,主犯即直接参与者斩立决,从犯不论轻重与其亲眷家奴全部流放去辽东屯垦,种土豆与种棉花,所抄之家财籍没入库后着户部拨部分用于流放这些人的路上耗损。” 朱由校将这些算是江南富户的江南士绅流放到关外辽东去,也算是变相的移民,增加关外的汉人人口数量。 …… “我不要种土豆!我不要种!这就不是我这种尊贵人该干的活!” 此时,辽东,在新开垦出的荒地里,已经先被流放到这里的成国公朱纯臣之子锦衣卫指挥佥事朱钟霖就因为种土豆的事而大喊了起来,还把分给他的土豆块摔在了地上。 负责管他们种土豆的国丈段黄彝见此怒气冲冲走了来,夺过一监工的鞭子就在朱钟霖的身上猛抽起来:“给老子捡起来!这可是能吃的粮食,谁让你丢在地上的?!还当自己是什么国公府的公子吗,流放到了这里,就得服管束,老老实实地种,每个坑不要丢太多土豆块,不要漫不经心的,不然,看老子不打死你!” “啊!痛,痛啊!” 朱钟霖惨叫了起来,且喊了几声,就只得忙蹲在地上,捡起他刚才丢的土豆块来,然后泪珠子一颗一颗地落在了地上,哭道:“我要回京城!我要回京城!我要回我的国公府!” 其他被流放到这里的人见此也跟着老实了不少,很听话地开始挖坑丢土豆,只是到夜间回草棚歇息时才会偷偷地哭泣。 不过,虽然已经贵为大明国丈但实质上还有着普通庄户想法的段黄彝对此却很是不解,而会每每在看见这些被流放的权贵哭泣时说道:“有什么好哭的!只是让你们种个土豆而已,又不是要你们的命,也没让你们饿肚子,一个个真是过惯了当老爷的命!老子现在好歹也算是大官了,不也种地种的好好的嘛!” …… “不,我们不去辽东,我们不能去辽东啊!” “求求您们,求求您们了,不要让我们去辽东那苦寒之地!” “我要留在江南啊!你们让我去辽东,还不如直接杀了我!” …… 而当张同敞这里按照旨意,要将大部分涉嫌暴乱且被判为从犯的江南士绅流放辽东,且对这些人宣读了旨意后,这些人也都很激动地拒绝或哀求甚至咆哮起来。 这些江南士绅也很难接受去辽东种土豆的安排。 但在朱由校看来,这是他这个皇帝现在最需要做的事。 不把大量汉人尤其是有一定汉文化知识水平的汉人,以流放的方式迁移到关外定居,就无法建立起中原王朝对这些地方的长期有效统治。 因为大明的农科院现在已经培育出了土豆这种高耐寒高产作物,已经具备了让更多的汉人去更北的地方落地生根的基础条件。 所以,朱由校必须抓紧时间让关外有更多的汉人。 …… 满朝荐现在也因为知道朝廷要把大多数江南士绅流放辽东去种土豆而对杨寰怒吼了起来:“为什么,你们为什么要这么狠毒!居然想出流放这么多人去辽东种地这一狠招!既如此,何不,将他们都杀了!你们为何要如此羞辱士绅,让他们向草芥贱民一样去苦寒之地种地!” 第两百四十章 拆毁东林书院 “你喊什么!按照皇爷的谕示,人家还能被流放,为社稷兴农实边之事做贡献,你自己作为主犯中的首犯落得个凌迟之罪,还好意思替别人鸣不平。” 杨寰斥责了满朝荐一句。 满朝荐却是哈哈大笑起来。 而大笑之后,满朝荐就看向这些哀嚎怒吼着的江南士绅,大吼道:“诸公!你们现在看见了,这就是与这无道朝廷妥协的下场,满某真不知道你们到底怎么就不敢明着与那无道朝廷彻底决裂!你们怕什么!不过是九族人亡而已,人谁无死啊!宫廷里那位尚且敢有如此铁腕,缘何尔等无此胆魄!” 满朝荐说着痛哭了起来:“我士绅能有今日之祸,皆因为天下诸公多软弱不堪者也!” “姓满的!你休得狂言!我们能有今日皆是因为你,是因为你这个奸臣贼子!我恨不得生吞活剥了你!” 一士绅红着脸朝满朝荐怒吼了起来,他可不想因为自己现在跟疯了似的满朝荐一样大骂朝廷而遭受到更严惩的惩罚,另外,他还希冀着今日能通过大骂满朝荐而让天子知道自己的表现,能让自己从辽东回到关内。 而其他士绅也跟着大骂起满朝荐来。 “逆贼!这一切都是因为你害的,是你害的!” “我呸!姓满的,你图谋不轨,罪该万死!” 满朝荐见此只冷冷笑了起来,不停地骂着这些人是懦夫。 …… “进去!” 而这时候,张采、吴昌时、顾孟麟等应社社员皆已东厂缉拿并也押到了这大牢里来。 满朝荐见到这些人戴着镣铐和枷锁走了进来,因此再次笑了起来:“怎么样,尔等现在明白了,就算我满朝荐挺身而出又怎样,朝廷想要收拾你们,岂会因为我的挺身而出而不再行动!你们这群懦夫,这群愚昧的懦夫,舍不得一身剐,到头来还不是要被剐!” “懦夫!” 满朝荐说着就激动地摇晃起牢门来。 张采等人皆沉默不语,甚至有些不满的看了满朝荐一眼。 他们现在怀疑满朝荐或许出卖了他们。 不过,无论如何,张采、吴昌时、顾孟麟这些人与满朝荐都得被凌迟处死,因为他们是真正主使之人。 还有匡有惠、秦刀疤这些直接指挥暴动的人。 而其他在幕后参与的士绅则作为主犯需要被直接斩立决。 最先被处决的就是这些江南士绅。 “斩!” 咔擦! 咔擦! 咔擦! 在行刑日这天,当时辰到后,随着监斩官一声令下,顿时这些主犯全部人头落地。 而其他江南士绅以及族人家奴这些则开始被反绑着双手陆续押上事先准备好的大船,押去辽东。 没多久,运河边,数十艘大船运载这些人往北而去。 一个多月后,冰天雪地的辽东就迎来了大量新民,这些人除了家奴和部分族人,大部分学识水平都不低,文盲率很低,这对于开发还很蛮荒且广袤的辽东金州、复州、海州三地而言简直是一件大好事。 至少现在负责天下屯垦实边之事的徐光启自己就是这么觉得的。 “眉公先生,对于您流放至此之事,仆甚为感叹,然已是发生之事,还望您顺其事变,不如重新为社稷做事,如今这一带不少孩童缺少塾师,不知您可否教之,以播汉学之道,使这一带的庶民皆知汉礼而习汉文,从而知礼节。” 徐光启对因受董其昌牵连而被流放到这里的大儒陈继儒说了起来。 陈继儒一开始还很傲慢:“承蒙阁老美意,老朽才学浅薄,实在难以胜任此任,阁老还不如将老朽直接活埋,以免待在这辽东徒耗粮米。” 徐光启笑了起来:“仆怎会随意杀人,既如此,那眉公先生就同他们一样去挖土修路。” 徐光启说着就吩咐道:“来人,将眉公先生带过去挖土,眉公先生想早点解脱,所以,记得让眉公先生多干点活,挖完土后就让他去拉石头,再去运刚到岸的土豆,子时之前,不得让他回草棚睡觉!” 陈继儒听徐光启这么说,忙拱手道:“阁老恕罪!老朽从命就是!” 对于陈继儒这种读书人而已,让他像庶民一样干体力活,简直就是最大的羞辱,所以,他宁肯服从徐光启的安排。 …… 朱由校让大部分因这次暴乱而下狱的江南士绅去辽东干体力活对于江南士绅而言的确是一种有辱斯文的行为。 不过,现在还留在江南的士绅们已经无暇去替已经去辽东的江南士绅鸣不平。 因为他们现在不得不为朝廷拆毁东林书院的行为鸣不平。 “不准拆毁东林书院!” “东林书院乃我江南文萃之地,岂能拆毁,朝廷怎么如此不讲道理!” “自古圣明之朝,莫不鼓励民间兴办书院,怎么我大明盛世之朝,反而不允!定是朝中奸臣假传圣旨,强行要毁我书院!” 许多江南士子因此提前来到东林书院,站在在了东林书院大门外阻止张同敞和杨寰等对东林书院的抄没。 连邹元标都远远的赶来了无锡,且此时也站在了东林书院门外,对张同敞等说道:“老夫乃前左都御史邹元标,望诸位转呈老夫奏本于御前,东林书院不可毁,毁之则断我大明文脉呀!” 这种涉及什么文脉的事,杨寰倒是不知道怎么反驳,只得看向了同是读书人出身的张同敞。 而张同敞则直接笑了起来:“邹公还真是人老而昏聩了,一个民间私建的书院何时代表了我大明文脉,陛下下旨这样提了吗,还是说,先朝诸帝有所言?” “此乃天下公议,非老夫一人认为。” 邹元标颇为嘴硬地说道。 “公议乃圣旨乎?大明是公议说了算,还是圣旨说了算?竟言一书院就代表大明文脉,这样的公议倒也不算公了!” 张同敞冷声问道。 “你!” 邹元标指着张同敞气不打一处来:“张江陵怎么有你这样歹毒的后人!” 张同敞回道:“本官不过是谨遵圣谕!何来歹毒一说,你东林书院若真是文脉之地,就不该写这种《东林合约》尽是意图操控朝纲之约!” 张同敞说着就将手一挥:“拆!” “是!” 杨寰等回了一句。 但这时候,邹元标直接大喊道:“你们若是真要拆了东林书院,那就从老夫身上踏过去!” 第两百四十一章 踏在东林元老的身上去烧东林书院 张同敞看着情绪激动的邹元标,没有说话,只是神色越来越凝重。 良久后,张同敞后才说道:“也罢,当年先祖为天下革新除弊,你邹元标极力阻止,现在本官奉旨拆毁东林书院,你又来阻止,既然我张家难免要为天下为君王而处置你,那就只能杀之!” 说着,张同敞将手一挥:“满足邹公之所求,从他身上踏过去!” 邹元标因此颇为惊愕,嘴唇抖动起来,指着张同敞:“你,你,你……” “是!” 这时候,杨寰等东厂番役已经先走了过来。 “让开!” 而且,杨寰亲自一脚朝邹元标踹了过来。 邹元标直接摔倒在地上,一时直接腹部剧痛,口中有腥甜之感。 但邹元标还没来得及说话,就看见上面突然出现一只脚来,然后直接踩在了他脸上。 邹元标刚抬起的头因此再次撞在了地上。 邹元标直接脸部剧痛,正要大骂,可这时候,又是一只脚踩来,踩在了他的眼睛上。 “啊!” 邹元标不由得惨叫了一声。 但这时候,已经有无数双脚朝他踏了过来,一东厂旗校的脚刚踩了邹元标的肚子就紧接着又踩了他的脸。 等到无数东厂和近卫营的旗校过去后,邹元标已被踩得浑身血泥掺杂,不省人事。 “你们这些朝廷鹰犬,竟如此辱我东林元老!” 这时候,一士子因此指责起张同敞等人来。 走过来的杨寰没有多说,直接一刀捅进了这士子肚子,然后又抽出血淋淋的刀来,说道:“拦阻朝廷官差者,杀无赦!” “杀无赦!” 其余旗校也跟着拔刀杀了过来,将这些头戴方巾的士子一个个砍杀。 这些士子只得慌忙逃窜。 到最后,除了十来个被杀的士子以及躺在地上邹元标外,全是鲜血,还有丢了一地的方巾折扇。 而逃走的士子们最后在逃到后山远处的地方时又停了下来。 因为他们已经看见东厂和近卫营的旗校已经在开始拆毁东林书院。 东厂和近卫营的旗校此时正在东林书院的各处地方浇着火油。 然后,随着一把火的点燃,整个东林书院开始变成火海。 火势吞噬着这里的每一处木制建筑。 木材燃烧时发出的咔咔声十分清脆响亮。 但也因此,在这个冬天里,这么多木材燃烧让人感到特别暖和。 附近一些茅屋里的佃户开始围拢过来取暖。 而接下来,张同敞便组织这些属于东林书院的佃户将烧毁的东林书院变成农田。 顾宪成自然也在接下来被开棺戮尸。 整个东林势力至此彻底被清除,江南士子想通过私立书院私自讲学的方式操纵朝政的行为被进一步阻止。 朱由校强势地给这些江南士子们再次上了一课,让这些人不得不知道大明是皇权社会,是天子乾纲独断的世界。 自然,东林书院被烧毁的消息也很快被天下文臣士绅所知道。 尽管这个时代还没有资产阶级式的民0主思想,但皇帝的强硬和专制还是让这些文臣士绅感到不适应。 作为读书人,作为精英的他们只能接受天子垂拱而治的统治方式,他们很难接受像庶民一样被管束着的生活。 “东林书院已被烧毁,满公等被杀,辽东一带有近万的江南缙绅在如黎庶一样躬耕力役,我江南许多大儒也每日居于草棚茅舍,不得不挑粪挖土,真可谓斯文颜面扫尽,钱公,您说这如何是好啊!” 这天,在某会馆的暗室里,身着便服的少詹事吴之桓便对钱龙锡说起此事来。 钱龙锡听后整个人瞬间颤栗了一下,惊愕地问道:“你说什么,满公被杀,他是如何暴露的?” 吴之桓见钱龙锡问不由得叹了一口气:“这事说来也是江南诸缙绅的不是,因天子在江南直接接着暴动之事兴起大案,江南诸缙绅坐不住了,又不敢背君,就只能劝满公挺身而出,满公答应了,但后来应社社员依旧被拿,到底是满公主动告发还是被逼告发就不知道了,但可以肯定的是,这件事从一开始就是诸缙绅们太软弱了。” 钱龙锡听后已经不知道该如何说话,拳头是捏了又张,张了又捏。 许久后,钱龙锡才长叹一声:“江南诸缙绅害惨了我和满公呀!早知他们如此靠不住,还不如彻彻底底地做个忠臣奸佞。” 钱龙锡说完就取出一个瓷瓶来,且苦笑着道:“不过,好在我也料到会有这么一天,满公,我拦不住他,江南诸缙绅,我更加拦不住,但我早晚会被他们牵连上,如今看来,果然如此。” 说着,钱龙锡就吞下了瓷瓶中的药丸。 “钱公!” 吴之桓大喊一声。 但没多久,钱龙锡就倒在了椅子上,瞳孔散大。 …… “启禀皇爷,因应社社员张采等揭发礼部左侍郎钱龙锡跟这次江南暴乱有关,而奴婢正要向您请示是否派人捉拿,却突然得到密报,礼部左侍郎钱龙锡已经服药自杀,奴婢失职,请皇爷治罪。” 钱龙锡自杀后,魏忠贤这里很快就得到了消息,并立即来到政事堂向朱由校禀报。 “朕知道了,退下。” 朱由校回了一句。 “是!” 魏忠贤回了一句。 而接下来,朱由校则因此事对方从哲说道:“这钱龙锡倒也算是个聪明人,自己自杀总比等朕动手好,不过,这次他不能逃过此劫可怪不着朕,这只能怪他们自己所依仗的那群人没胆魄。” “陛下所言极是,这些人素来就是欺软怕硬,但臣斗胆直言,这样下去,只怕也有一个隐忧,那就是天下士大夫将会因此不敢再言时事,进而出现万马齐喑之象,这对帝国千秋之计而言,到底不利。” 方从哲知道朱由校暴而不昏,所以,也就直接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朱由校猜得到方从哲会这么说。 因为他也知道这个时代一个王朝想要长治久安,既要控制士大夫,也得利用士大夫来维护朝纲。 但朱由校早就考虑过这些,也就说道:“在民智未开,天下万民有国家之主人意识前,朕需要的是这些士大夫们听话,而不是监督朕,也不是行事时自由于王法之外; 而现在,任何希冀让士大夫监督君王的措施都会变成某些人权力寻租、僭越皇权的机会,与其希冀士大夫监督君王,使君王知道如何治国,还不如把心思放在如何培养好选好未来君王身上! 当然,如果依旧让士大夫监督君王,也可以,那谁来监督士大夫?庶民吗,食利者愿意否?这个倒不是不行,而且符合祖制,太祖所制《大诰》就有庶民监督官员之言。” 方从哲苦笑了起来:“还是陛下圣明!臣言语失当!此时的确不是遵循祖制,令庶民监督百官之时!如陛下所言,庶民民智未开,还不知礼法,此时令其监督百官,只会令上下失和,而士大夫也不能僭越礼制、眼里没有君王。” 相较于绝对的民0主即让庶民也做主,方从哲宁肯选择绝对的君主专制。 “元辅是明白人,朕受命于天,若朕不配为天下之主,天自会收之,而天下人若不配为人,则由朕收之!” 朱由校说了起来,他就知道方从哲肯定不愿意让庶民来监督他们这些士大夫。 第两百四十二章 管控文化事业,以文治文 “虽然朕需要士大夫们听话,但也不是说朕真的要让他们万马齐喑,因为朕只是不让他们乱说话,他们的学问必须是为帝国的长治久安、繁荣昌盛服务,而不是为个人之私欲、某些群体之私利服务; 虽大明是天子乾纲独断,但不代表文事就不兴,朕即为天子,既有要武功也有要文治!” 朱由校说着就忙问道:“朕让崇文寺选十本可堪表彰可为立言之功的年度私人撰写之作可选出来了没有?让他们尽快点!朕就不相信大明的文人士大夫平时这么爱舞文弄墨,到最后真的连半句入可流芳后世的诗词文章都没有!只要有,朕不会不奖掖不会不授官!” 朱由校继续表达着自己要管控天下文事的目的。 他从一开始就未打算像满清一样禁锢思想。 朱由校的打算只是让文人听从他的安排来说话,以实现管控文脉促进文化事业欣欣向荣的目的,但既然是治理文化事业,他也没有选择直接武斗,而是用文斗的方式,以筛选优秀书籍的方式启用一帮听话的御用文人,以财帛厚赏之,以官爵重用之,而最终拉拢一批立场与自己一致的文人,并让文人士大夫自己做出选择,想要活得滋润、想立言、想要有更多的名望和更高的地位以及更大的权力,就得服从皇帝的意志。 不然,就老老实实地种地,过清贫的生活,而自己写的文章最终也只能拿来烧火用。 毕竟印刷与出版的权力和技术以及资本控制在皇帝手里。 “崇文寺正在选,只是大明如今立言者太多,而抉择出十本最优者,甚为艰难!” 方从哲回了一句,他不得不承认皇帝陛下这个主意很是歹毒,简直是让文人无法对抗的阳谋。 士大夫最在乎的就是立功、立言、立德,三中取一就足以流芳百世。 而这里面,立功和立德是最难的,立言对于文人而言是最容易的。 所以,文人都想自己写的书得到肯定和承认,甚至在朝廷的助力下流芳百世。 方从哲没有告诉朱由校的是,现在因为崇文寺要选书进上以酬其立言之功的原因,来贿赂巴结他儿子的文人从当朝高官到民间大儒,已经快踏破了他家的门槛。 数日后,朱由校拿到了方从哲递来崇文寺筛选推荐的优秀作品名单。 整个名单是有一百本私人撰写的书籍文章,而皇帝朱由校需要从中选出十本予以奖掖提拔。 而因为朱由校有过提拔要求,所以书籍文章内容不限于儒家理学。 “徐爱卿等人合译的《几何原本》得选上,另外还有徐爱卿的《农政全书》,也选上,这徐爱琴着作颇丰啊! 另外,话本传奇方面,冯梦龙的《古今笑》选上,个人集子方面,凌蒙初的《东坡禅喜集》,袁中道《游居柿录》,陈继儒的《小西窗记》这些选上。” 朱由校这时候也就亲自筛选了十本在文学史上比较有地位且其作者现在还在世的书。 另外,朱由校还让崇文寺选出了十本需要拨款扩大印刷量并推荐天下士民阅读以宣扬大明文化之盛的书籍。 而这些书里,朱由校第一本选的就是《大诰》。 不过,朱由校选这个纯粹就是恶心天下食利阶层的,因为朱元璋当年编这本书的目的就是为了限制权贵士绅们胡作非为,让庶民争取自己的权益。 另外,还有《大明律》以及朱由校自己让翰林院编撰的《皇明圣训》。 《皇明圣训》是朱由校让翰林院编撰后用来教育天下官员的,以让这些官员学习和知道自己的统治意图。 当然,除了这些官方类的书籍,朱由校还选了《西游记》、《金0瓶0梅词话》、《西厢记》这些老百姓们喜欢的作品,以及《坤舆万国全图》这些自然科学类作品,在朱由校看来,这些或多或少都有点启迪人心、促进大明文化事业发展、增强大明帝国文化统治力的作用。 袁中道、李之藻、徐光启、杨廷筠这些文人因为自己的作品被选中而在接下来皆被朱由校赐予了银币一万两的厚赏。 另外,这些人且皆授了翰林院官。 袁中道这种本就是官员的,直接加翰林院掌院学士的虚衔,徐光启这种本就是官员还位置不低的则加了少傅,而科第未中的冯梦龙这些则被统一授翰林院检讨的官职。 而朱由校还专门在乾清宫召见了这些人,并表示朝廷将会拨出专款大力印刷传播其作品。 袁中道这些文人自然非常感激,也更加感到意外,毕竟朱由校如今在很多文臣士大夫眼中的形象就是一暴君。 不过,现在袁中道这些文人也不得不改变自己对当今圣上的看法。 但朱由校这种将文化作品的评判权握在自己手里的方式还是让很多文人士大夫感到不满。 尤其是没有被选上的。 “朝廷怎么能这样选书,话本传奇不过是给黎庶所看,难登大雅之堂,竟也能堂而皇之地被奉上高阁?还有这《农政全书》、《几何原本》不过是杂学之类,竟也被选上,这定然是因为徐光启这个奸臣把持朝纲所致!” “就是,解注四书五经的书却没被选上多少,这简直是乱来!” “《西游记》、《西厢记》这种杂书也算是代表大明文盛之作?真是令人捧腹!我儒家正统之学何时竟在这代表文化之盛上不如这些杂书了!” “还有这《金0瓶0梅词话》,文人内部传阅也就罢了,怎能推荐于世人,这不有意宣扬世人之丑恶吗,尤其是有势之家!” 不少大明朝的文臣士大夫因此对这颇为反对,且议论纷纷,甚至一些文官还上疏要求抵制杂学,要求朝廷独尊理学。 朱由校对此只觉得好笑,因为这些士大夫自己都做不到“存天理、灭人欲”,恪守朱子之学,却要求朝廷和天下人恪守其道。 这让朱由校不得不承认的是,很多时候,禁锢华夏汉文化发展的往往就是正统文人们自己在禁锢,在阻止发展。 这些人不会知道现在他们所鄙夷的《西游记》在后世会养活多少导演明星和网文作者。 虽然很多文臣士大夫反对把杂学话本什么的以官方的名义拿出来提倡推崇,但这不妨碍朱由校在文化领域所做的新政。 因为朱由校推崇的书籍作品又不是为了迎合文人士大夫们的利益需求,而是要引导文人多创作一些揭发自己权贵士绅阶层丑恶一面,以及达到启迪民智、达到对底层老百姓进行寓教于乐的目的。 换句话说,就是引导文人们服务百姓,服务国家。 而服务国家方面则是通过创作更多具有传播同化能力的作品以增强大明帝国文化影响力。 朱由校可是很清楚后世一些国家是如何利用动漫、影视等文化作品影响别国青少年的。 而且,在朱由校看来,许多文人不擅长八股文章,因而科场失意,这些人往往也会对朝廷产生不满。 所以,他认为自己这个皇帝可以用这种让崇文寺每年推荐有优秀作品的文人进入翰林院的方式来让这些失意文人减少对朝廷的不满之心,同时也能给其希望,使其不至于因为科场不行而那么绝望,从而达到促进帝国长治久安的目的,另外还能促进帝国文化更加兴盛,何乐而不为呢。 当然,朱由校也希望大明有文人可以再写出一部《西游记》这种有助于传播汉文化的作品,只要能有,他不会吝于封官赐银。 第两百四十三章 大明第二次开海与关税征收 上有所好,下必甚焉。 无论如何,作为皇帝的朱由校对这个时代的一些文化作品和文人进行表彰后,的确激励了许多文人继续朝朱由校所希望的方向去积极创作。 冯梦龙和凌蒙初因在乾清宫受皇帝的鼓励而离开了京师,准备接下来编写早已有腹稿的“三言二拍”。 杨廷筠则在皇帝的鼓励下,开始筹划着根据大明官话对汉字进行拼音标准化的试探。 在崇文寺任官的阮大铖也决定发挥自己的剧作特长而潜心创作剧本,没有像历史上一样只想着靠其他方式去牟取官职。 张岱也有了提前创作《陶庵梦忆》的想法。 宋应星也开始着手根据自己多年的各类杂学研究经验撰写一本叫《天工开物》的书。 朱由校只花了点银币与十来个散官官职,就让大明的文化事业开始有了要大爆发的迹象。 天启朝文化上的改变或许还没有那么明显。 但在经济上的改变却已经非常明显。 随着江南暴乱的结束,而江南士绅们想阻止徐氏棉纱厂做大和官营纺织业出现的阴谋失败后,徐氏棉纱厂不但得以保住,还在接下来顺利地改名为大明棉纱局。 另外,朱由校还下旨设立了松江织造局,织造局的地是抄没一些士绅后入官的田地。 如此一来,大明官营纺织业正式开始在江南松江府拉开序幕。 江南人口繁盛,应天、苏州、杭州、松江、湖州、无锡等府内市镇有大量随时待业的织工纱工。 所以,大明棉纱局与织造局也在扩大规模后招募到了大量织工纱工,并顺利地扩大了生产规模。 而接下来,棉纱局和织造局开始主动降低棉布价与丝绸价,以实现大明的纺织业占领更多国外市场以及扩大国内需求的目的。 毕竟大明的棉纱局现在的纺纱机已经是一个机子有二十个纱锭可以同时工作,而织布机也因为飞梭技术的实现而使得织布效率与质量大幅度提高。 所以,棉纱局与织造局早就有了降低棉布价与丝绸价的基础。 不过,棉纱局和织造局降低棉布价与丝绸价无疑会导致许多以生产土布为生的家庭破产。 而朱由校对此早已有应对之策,一方面他让棉纱局和织造局提高纱工与织工待遇,以吸纳这些破产后的人进入织厂工作,另一方面,他也让官府鼓励与帮助这些家庭中的破产者进入棉纱局与织造局工作或者从事其他工作。 不过,这里面最具备挑战的不是许多织户家庭破产问题,而是大部分织户家庭中的纺纱织布者皆为女性的问题,这些女性要走出家庭,去工厂里面,还是会受到世俗与礼法上的约束。 好在大明现在的礼法早就没以前那么严,在江南更是已经礼乐崩坏,商人穿丝绸、女子出门已经是常见现象,历史上柳如是一介女子就四处周游过,所以,这方面的约束力倒也没那么强,何况,朱由校也因为考虑到这一点,而主动要求棉纱局和织造局设置以性别为区分的男厂与女厂,因此在许多允许自家女子以女扮男装的方式进入工厂而给家里带来更多收入后,很多家庭还是抵挡不住这样的经济利益,而不得不抛弃陈规陋俗,允许自家女子进入只有女工的工厂。 传统理学的社会基础正在一点点的被破坏。 无论如何,先进纺纱与织布技术出现后导致棉布与丝绸价格下降是不可能阻止的。 要么等到数百年被外夷以“洋布”的方式让纺织产品价格下降,要么只能是现在由朝廷控制的官营纺织业让纺织产品价格下降。 后者无疑要比前者要好,毕竟后者会不得不为了自己的统治利益而照顾破产者的利益。 所以,朱由校没有后悔这样做。 尽管许多人还是因此对这不满。 棉纱局和织造局下调棉布与丝绸价格带来的最可喜的变化是,大量外商开始来到大明抢购纺织品。 这些外商不再购买朝鲜、日本、琉球、南洋马尼拉这些地方的棉布而只买棉纱局与织造局的纺织品。 棉纱局与织造局的利润自然因此急剧上升。 来自美洲的白银比以往更大量的流入了大明。 另外,大明国内随着棉布和丝绸价格下降,尤其是棉布价格下降,普通百姓在这个寒冷的冬季里穿棉衣的人越来越多,许多只能穿补丁衣服的百姓也开始有了件完整的衣服。 不过,朱由校在降低棉布和丝绸价格时,却要求官营的棉纱局和织造局抬高了国内生丝和棉花的价格。 因为朱由校想得通过这种方式增加庶民中有田者的收入,毕竟生产生丝与棉花需要桑田和棉田,而大明现在的征税主要还是征收田赋。 同时,朱由校也是以这种方式增加国内庶民的收入,以弥补一些生产土布者的损失。 “让棉布与丝绸价格下降,生丝和棉花价格上涨,使得大明百姓们收入上涨,但物价却下跌,这样可以让老百姓生活的更加幸福,这样才算是盛世之朝,不过单单棉布和丝绸价格下跌还不够,粮食价格与食盐价格也不能太高,得让老百姓们买得起,尤其是粮食。” 朱由校这时候就在政事堂对方从哲说起此事来。 “陛下容禀,以臣之见,粮食恐不能太过于低廉,不然就会伤农。” 方从哲回了一句。 方从哲所说的伤农主要是影响地主的利益,毕竟普通农民和佃户的粮食自己吃都不够,哪里会因为粮价太低而影响收入。 而朱由校也没有揭穿,只是笑了笑道:“是不能太低,但也不能太高,你拟道旨意,松江府正式开埠,作为大明继月港后第二个开海之区域,允许内外商船于此贸易,着户部制定针对外夷商人在松江府内的定居制度与路引制度,以及关税制度,着西厂在该区域设立松江关税提举司,要求他们必须以银币进行交易与缴税,棉纱局与织造局得带好这个头,着宝泉局在松江府设立宝泉分行,外夷商船的鹰洋币必须到这里兑换成我大明银币后才可进行交易与缴纳关税!否则着令有司予以驱赶!到时候再宣布,粮食入境,皆暂免关税,以抑国内现在依旧上涨的粮价,等粮价下跌后,再征收甚至提高粮食入境之税,另外,着粮业局继续利用国库盈余在粮价过低的地方囤粮,在粮价过高的地方放粮。” “臣遵旨!” 方从哲回了一句。 于是,接下来,大明便趁着大量外夷商船云集松江一带时,在松江府正式以官方的名义开埠通商,且趁此机会强行推行统一货币的政策,以及开启关税征收的制度。 外夷商船对此自然是不满的。 第两百四十四章 国库收入大增 “中丞,我们很难接受贵国这样的规定,这简直可以说是岂有此理!为什么要让我们必须使用你们的货币,另外,你们的关税实在是高的离谱,在长崎和马尼拉都没你们高,天朝不是一直提倡轻徭薄赋,睦邻友好吗,怎么如此突然在松江收如此重的关税?!” 红毛番商船船长艾利克此时就向苏淞巡抚孙承宗表达了不满。 孙承宗则直接回道:“你们可以不来松江采买我官营棉布与丝绸。” 艾利克听孙承宗这么说,直接拍了桌子:“你们欺人太甚!” 孙承宗见此只是白了他一眼,将茶一放:“送客!” 于是,艾利克只得离开了苏淞巡抚衙门。 而艾利克的副手维登纳则也忙朝艾利克跟了过来,且低声说道:“艾利克先生,现在怎么办,这里的丝绸和棉布最好,又最便宜,我们没有别的更好选择!” 艾利克则气呼呼地道:“我现在真恨不得用大炮教训一下这些可恶的东方人!就像我们在美洲教训印第安人一样!” “可这是一个庞大而又不好惹的帝国,我们在这里只能扮演商人的角色。” 维登纳回道。 “所以,我更加觉得恼怒,只有这里的棉纱局和织造局才能提供这样廉价而优质的布匹,我们别无选择!” 艾利克回了一句,又道:“算了,维登纳,我们还是按照他们的规矩来做。” 接下来,艾利克等外夷商人因为无法放弃购买棉纱局和织造局所产的纺织品,所以还是按照朱由校定的规矩,先去宝泉局分行兑换了大明银币,并也老老实实地去了西厂提举司缴纳了很重的关税。 朱由校用新的纺纱技术与织布技术建立起的官营纺织业成功地在松江府推行了货币改革与关税新政,也使得大明实现了进一步的开海之举。 而也因此,朝廷多了一项利用银币兑换外币的收入,和一项关税收入。 再加上官营纺织业本身所赚的利润,使得大明朝廷的国库现在的白银存储量是急剧增加。 朱由校不得不让市舶司与粮业局加大力度从外面进口粮食、棉花、生丝、木材、铁矿、玛瑙、宝石这些回来,以抵消掉大量白银带来的银贱钱贵现象。 而这样一来,大明的物价依旧维持在较低水平。 这对于松江府一带的百姓而言简直是太幸福了。 因为这一带的百姓刚刚因为棉纱局和织造局的扩大规模与增加工人收入而增加了一大波收益,偏偏物价依旧不高,所以,这一带的百姓生活是越来越富足。 其实不只是松江府,松江府周边的江南其他地区的百姓也因为来松江府务工而越来越富足。 松江府的上海县因为有了两个最赚钱的棉纱局与织造局,而吸纳了大量的江南贫困百姓来,起到了虹吸的作用,使得江南普通百姓的收入增加,贫富差距缩小,而不再像以前一样,只是江南士绅特别富庶,底层百姓依旧食不果腹。 因而,即便之前朱由校让张同敞在这一带严酷镇压了不少闹事乡民,但这些江南百姓并没有因此对朝廷产生不满。 真正受损的除了也生产棉布与丝绸的外番,国内自然就是江南士绅。 毕竟这丝绸与棉布出海之利本来是被他们所垄断的。 而如今,这份利润,一部分流入了国库,一部分流入皇帝内库,一部分流入支持皇帝的权贵士绅,一部分流入了庶民,唯独本来独得其利的他们自己一分都没有。 因此,他们不得不面临自己所开织厂与纺纱厂破产的结局。 也不得不面对自己族里的族人与乡里的乡民大量进入到官营棉纱局与织造局做工,从而,失去对这些人的控制权的局面。 以至于其族人与乡民开始越来越不听他们的话。 他们的“独立王国”在开始裂解。 江南士绅们很不愿意接受这样的现实,但他们必须接受,除非他们造反。 当然,他们当中肯定有人已经有了反意,只是大部分人还是选择隐忍,如同历史上满清为了不让东南士绅给台湾郑氏提供后勤补给而严格进行海禁,甚至将沿海士民内迁三十里一样,这些人即便利益受损严重,但他们中有大部分人也依旧选择隐忍。 造反对他们而言真的是需要他们很慎重考虑的一个决定,毕竟他们不是走投无路,他们还有土地,还有其他产业。 这些江南士绅中的大多数人依旧只是希望朱由校时代赶紧过去,或者皇帝朱由校早点改变主意,让朝廷重新回到以前在江南处于禁海的时代,废掉织造局与棉纱局,让海利再回到只属于江南士绅的时代。 但这已经不可能了。 因为,支持皇帝搞官营的权贵士绅们这次赚了个盆满钵满,他们现在只觉得皇帝陛下是他们真正值得他们效忠的好皇帝,甚至开始由衷的希望官营纺织业能够一直这样兴办下去,即便换了皇帝也不改变。 已经尝到甜头的他们已经不想再把吃进嘴里的肉再吐出来了。 不过,他们不知道的是,他们的皇帝陛下已经在想着割他们身上的肉。 “精美的官营瓷器与琉璃得尽快研制出来办厂售卖,另外,尚工监研制的玻璃与肥皂、卷烟等工艺进行的如何,得尽快投入生产,多做些奢侈的东西,卖给这些达官贵人,把分给他们的红利再赚回来!” 朱由校很希望跟着自己一起发财的臣子们能够多消费,哪怕是奢侈性消费也行,而不是用来买地与放高利贷,那样是他不愿意看见的,毕竟后者只会加剧土地矛盾与阶级矛盾。 所以,朱由校不得不绞尽脑汁地想着让尚工监与科学院、工程院开发出各种新产品促使这些人消费,也就在这时候对刘若愚如此吩咐了起来。 “另外,你再传朕旨意,将文震亨、计成这些有善于营造园林的人召集起来,组成一个专门造豪华园子的官营营造局,设计建造一些豪华园子,好卖给这些朕的忠臣们,让他们能有个更好的居所,所以,要够奢靡够昂贵,正好把市舶司从外面囤积的木材用上,价格自然要定高,而且要足够高。” 朱由校的真实目的自然不是让权贵士绅们有个好的居所,而是想用搞房地产的方式赚这些人手里的钱。 “奴婢遵旨!” 刘若愚回了一句。 第两百四十五章 朕有钱人,得花钱刺激消费 官营纺织业兴起后,皇帝朱由校自己也赚了个盆满钵满。 除去用于朝廷内外开支外,剩下直入内库的白银依旧有不少。 朱由校因此都有了开办皇家银行的想法。 不过,朱由校身边懂钱庄经营的人还是太少。 另外,大明还未完全进入商品经济时代,民间畅行的高利贷依旧只是小额贷款,主要贷款人群是普通百姓; 主要参与商业活动依旧是权贵士绅,这些人不缺钱财,自然不需要贷款; 所以金融需求还不大; 而且,大明也还没有严格意义上的官方货币,银币也还在推行中; 所以,朱由校倒也没有因此直接下旨开办银行。 但这么多白银,朱由校也不打算就这么放在内库。 朱由校一方面让负责自己内帑的刘若愚把收进来的白银银币换成黄金,并重铸成太祖像的金币,储存起来。 另一方面,朱由校决定自己这个皇帝得主动刺激一下消费,促进生产力才好。 而这自然就需要朱由校去花钱,不能做一个太节俭的皇帝,从而因此让更多的银币流到目前还缺银币的老百姓手里,为后面改革赋税制度做准备。 因此,朱由校决定自己得培养自己的一两个业余爱好,既是娱乐身心,也是利用这个爱好促进银币流通。 朱由校记得历史上很多皇帝就有各种各样的爱好。 朱瞻基喜欢斗蛐蛐。 即便是文官眼里很听话的弘治皇帝也喜欢研究医学。 朱厚照则喜欢建动物园,喜欢打仗。 朱厚熜喜欢炼丹。 “自己培养点什么爱好合适?像乾隆一样没事收集古董字画,然后在上面戳几个章,或者旅游一番,没事题几个字在名胜古迹处,表示朕到此游过,所以打个卡?” 朱由校一上午都在想着这件事。 “启禀陛下,船政局来报,第一艘双桅风帆战舰已经下水,目前已成功航行至旅顺,特上表请陛下赐名。” 这时候,方从哲突然向朱由校奏报了一件事。 朱由校一下子就有了想法,颇为兴奋地道:“甚好!立即敕旨给兵部,着其向船政局采购风帆战列舰,拨予旅顺之近卫镇水师营使用,其银款由户部斥款拨予,款项不能太少,要让船政局可以继续增造船只,另外,着内帑拨款一百万元银币于船政局,其中十万用于奖掖船政局所有有功者,九十万用于研制性能更好的战舰,至于这第一艘下水的战舰就赐名为‘戚继光’号,以记其功,并鼓励水师官兵重塑良将戚继光的风采,为大明再立新功!” “是!” 方从哲没想到皇帝陛下会在这造船上这么大方,竟然为了让船政局研发新战舰而拿出上百万元的内帑。 最近朱由校已下旨改革大明银币的单位,下诏天下以后银币以“元”称之。 所以,现在朱由校提到的银元规模是以元为单位。 不过,一百万银元和一百万两白银差别并不大,依旧算是一笔巨款,因而,方从哲才对于皇帝拨如此巨款给船政局研制新战舰的行为表示很惊讶。 但皇帝拨的是内帑,方从哲也不好说什么,他只能当皇帝喜欢战舰。 在刚刚得知船政局下水了第一艘风帆战列舰后,朱由校就决定将造战舰作为自己这个皇帝的爱好之一。 朱由校决定将自己这个皇帝富余的钱继续花在这些奇技淫巧的研发上面,造战舰是其一,以后还有其他方面的研发。 另外,朱由校还是决定要继续大兴土木,让其也成为自己的一个业余爱好。 他没打算培养乾隆那种爱好。 因为继续花钱大搞奇技淫巧可以养活一大帮科研人员与工匠,大兴土木也能养活许多工人。 只有花钱大搞奇技淫巧大搞建设才符合朱由校想让银币流通到更多人手里的目的。 “敕旨工部,在京城营建一座专用于朕避暑的园子,园子就叫大明园,乾清宫太小,不够宽敞,又无水景吸热,一到暑天,就酷热难当,朕需要一个更便于接见群臣、处理公务以及消暑纳凉的清幽地,这笔银子由朕自己出。” 朱由校在大明已经当了两年皇帝,他不得不承认乾清宫的确不算很适合居住的帝王寝宫。 因为乾清宫的确不算大,也没什么绿色景致,而且到夏天后,更是酷热难当,即便有冰块消暑,但也没有绿树成荫、湖水接舫的园子住着舒服。 要不然,历史上那些有点自我做主能力的皇帝也不会选择在乾清宫外的其他地方居住,跟这不无关系。 满清皇帝甚至直接大建园林。 朱由校自然也想要改善一下自己的居住与工作环境。 顺便也拉动一下内需。 所以,朱由校此时下达了要建园子的旨意。 方从哲这个首辅自然不会违背朱由校的旨意,当即答应了下来,开始拟旨。 这也算是皇帝有钱后的好处,想要改善一下居所,也不用再看文官们的脸色。 但朱由校这样做自然会让许多所谓的正派文臣士大夫感到不满。 “方贼等说天子暴而不昏,以老夫看,天子不但残暴而且昏聩至极,将我江南士绅之海利夺来,并不轻徭薄赋,而只顾着满足个人喜好,竟拨上百万内帑造船,这简直是靡费国帑!还把从江南搜刮来的银子用于建园子,这种大兴土木之举算什么有为明君?!” “之前,他直接大笔一挥,给那些我士林中自干下贱,而编杂书话本以悦草芥的文人厚赏上万银币,甚至赐官赐爵的事,就已经可以看出来,我们这位天子就不是一位爱干正事的主!鼓励下贱文人写难登大雅之堂的书,而称其为大家,却将真正的大儒流放至辽东挖地种土豆,此等残暴昏君,亘古未有!” 对朱由校的不满的文官们背地里如此议论着,但他们现在也只敢在背地里议论一下,明面上是不敢说什么的。 就如同历史上满清皇帝大肆兴建园林而他们依旧只能称颂其为明主一样。 现在的大明,明面上,这些文臣士大夫依旧也还是不得不违心地称颂朱由校是千古第一圣君。 “朕就喜欢看着你们这种对朕很不满但又不能把朕怎么样的样子。” 朱由校通过东厂也得知了很多大臣在背地里不得不称颂自己的话,而他自然知道很多文官肯定是不情愿的,所以,他也就因此笑了笑,腹诽了几句。 不过,也有大臣真心实意地认为朱由校是圣君的。 第两百四十六章 东厂设重案组 严查到底 “陛下真乃千古第一圣君也!” 李汝华此时就说了这么一句。 因为他从来没想到自己的世界会这么好。 于公,眼下的大明流民数量大量减少,从万历后期以来日渐加重的社会危机大减,因为辞官回乡而路过天津的李汝华亲眼看见了大量民众安居乐业的盛世景象。 于私,李汝华也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清清白白的富贵还乡。 因为借钱投资官办纺织业的缘故,他现在辞官后不但带着大笔荣养银与养廉银,还有大笔官营纺织产业的分红银回乡。 大明官员以前的正规收入不算多,官员要想富贾还乡就很难做到清清白白。 而李汝华是有道德洁癖的人,所以,他为官还算清廉,也就没想过能够富贾还乡。 但现在,李汝华没有想到自己在天启朝致仕后,不但清清白白的还乡,还能够富贾还乡。 综合这些,李汝华因此打心眼里认为天启帝会当皇帝,乃难得一见的圣君。 当然,朱由校的很多做法,李汝华也不是很理解。 但因为主观上对皇帝有好感,所以,李汝华也只是觉得自己的觉悟可能还没到达陛下的层次。 为了更深层次的了解自己的皇帝陛下,李汝华即便已经致仕也还是会翻看一下朱由校御选的一些书籍。 所以,李汝华在看了一会儿轿帘外的风景后,就把目光转回到轿子里,开始看着《皇明圣训》。 现在朝臣们为了表达对皇帝陛下的尊敬,几乎人手都有一本《皇明圣训》,甚至还有人将此背诵了下来。 李汝华即便已经致仕也还是如此。 当然,朝臣们还是选择性地忽视了朱由校同样很推崇的《大诰》。 这种教唆庶民监督士大夫、甚至准予庶民锁拿犯罪士大夫到御前告状的太祖御制书即便朱由校这次依旧将它选为了值得推荐的十本优秀书籍,也还是被朝臣们束之高阁。 李汝华看到《皇明圣训》里关于国富论的观点后开始连连称赞起来:“吾皇圣明也!老夫回乡后,就当组织乡民大兴土木,建桥开路,要想富先修路,真是真知灼见之言!” 李汝华因此开始设想着回乡后该如何修路的问题。 砰! 但这时候,一声巨响突然出现。 李汝华不由得往后仰了一下。 然后,李汝华就感觉到自己右边锁骨处一下子剧痛无比起来。 李汝华侧头一看,却发现自己的右边锁骨处有一个大洞,正汩汩冒着血。 “保护老爷!” 外面已经出现拔刀声,是李汝华的护卫在拔刀。 而李汝华自己也是神色大惊,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这是他意料不到的,他没想到会有人要刺杀他! 在这时候,李汝华身边两贴身小厮直接钻进了轿子里来。 这两小厮直接抱住了李汝华。 但与此同时,外面依旧枪声大作,数声铳响过后,李汝华身上的两贴身小厮已被打成了筛子。 好在李汝华的轿子够坚实,抱住他替他挡子弹的两小厮还提前穿好了软甲,使得李汝华没有因此被杀死。 而没多久,李汝华的一护卫则在这时候直接掀开了轿帘,且往轿内瞅了一眼。 这人见李汝华没有被杀死,大为失望,不由得回头看了一眼,见没谁注意到自己,然后就将李汝华身上的小厮掀到一边,且说道:“有人托我带话给您,大冢宰您建言天子实行考成法,并支持天子夺我们海利时,便应该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噗呲! 一根矛头突然出现在这护卫腹部前面,滴着血。 这护卫颇为惊骇地回头看了一眼。 却发现刚才躺在地上状如死尸的一李家家奴不知何时站了起来,手里还拿着一根长矛。 “你他娘的装死!” 这护卫咬牙骂了一句。 大意了! 而这李家家丁则冷笑起来:“厂公说过,朝堂上你们玩不过陛下,这种背地里杀人夺命的手段就更加不行!” 这时候,李家的其他护卫家丁也聚拢了过来。 李汝华的护卫家丁头目见李汝华还睁着眼,因而不由得大松了一口气,并立即拱手道:“老爷,刺客已经跑了!” 惊魂未定的李汝华没有说话,甚至在看见自己的家丁头目出现后就直接晕了过去。 …… 当晚。 “皇爷!东厂刚刚得到消息,告老还乡的李大冢宰遇刺了!” 魏忠贤一得到消息就向朱由校禀告了情况。 朱由校听后神色陡然变得严峻,阴沉地看着魏忠贤:“严查幕后之人!” 魏忠贤先回道:“是!” 朱由校能够确定,李汝华遇刺之事是冲着自己来的。 毕竟这么多大臣致仕,唯独配合自己搞考成法与支持自己搞官办产业的李汝华一致仕就遇刺,很明显是反对自己的人在自己改革朝政后所做出的反应,想借李汝华的死恐吓其他支持自己这个皇帝的大臣。 “孙承宗落水的事,以及这次的事,都说明这些用心歹毒表里不一的人爱在背后使绊子,在暗中搞事情,你东厂不能松懈,必须让这些敢在暗中搞阴谋暗算的人畏惧你们东厂!不然,你们东厂就对不起朕投巨资让你们东厂开连锁商号获利的恩典!这次李汝华遇刺案必须拿出东厂的决心来,明示天下,悬赏一万乃至十万银元,设立东厂重案组,调拨最老道的东厂旗校负责这种重案,不设时间,一直查,直到查出来为止,不惜一切代价的查。” 朱由校接着又吩咐了几句。 无论是对外清剿鞑虏,还是对内调查反动者,要想做的好,其本质上都是需要砸足够的钱才行。 而朱由校现在不差钱,所以,他可以要求东厂不惜一切代价的查。 “奴婢谨记皇爷谕示!” 魏忠贤回了一句,也道:“请皇爷放心,这些人既然敢玩这样的恐吓手段,那就是与东厂为敌,与皇爷为敌,奴婢一定要揪出他!” 朱由校点首:“朕等着你的消息,别让朕失望!” …… “老爷,行刺失败了,姓李的没有被杀掉,只是受了伤,而且还由京师新设的巡防营送回了京,如今那暴君已下旨让御医为其疗伤,不过好在我们的人也没落到他们手里,这次还是东厂坏了我们的事,有李府家丁提前装死,然后突然袭击了我们的人,很明显只有东厂专业的细作才有这样的精明。” 一伸手不见五指的密室内,一穿夜行衣的人对一着蟒袍的老人说了起来。 这老人背对着这夜行人,且听后直接骂道:“没用的东西!杀个致仕的李汝华都不行,将来还怎么放心让你们潜入内廷,除掉那个暴君!李汝华回了京城,那就不好动手了,那里现在到处都是东厂和锦衣卫的眼线!” “老爷息怒!小的们活没做干净,甘愿领罚。” 这夜行人回了一句。 而这老人突然转过身来,阴森森地笑了起来:“没事!” 接着,这夜行人就忽然感到后背一阵剧痛,不由得回头一看,却发现是一事先埋伏好的人正持短刀捅了自己一下,而自己竟然没发现这人。 这着蟒袍的老人则在这夜行人被杀后才冷冷地吩咐道:“告知家里人,接下来都不得在外惹是生非!” “好的,父亲!” 第两百四十七章 暴君的威胁,若有事,全凌迟! “卑鄙!” 方从哲得知李汝华遇刺的事后,当即放下了正在学习领会的《皇明圣训》,而说了一句。 “他们这是在威胁我们忠于陛下的人,也是威胁陛下!” 方世鸿也跟着说了一句。 “所以为父才说他们卑鄙,竟想刺杀朝廷致仕的一品大臣,依旧上不得高台盘,只能使出这些下三滥的伎俩! 难怪陛下不把他们当回事,他们就没有值得让人瞧得上的地方!幸而我们站在了陛下这边,不然真要站在他们这边,社稷迟早都要坏在这些人手里,不讲道义,有违士者本分!李公就算得罪了他们,但李公所行之考成法乃利国利民之事!他们怎么如此不顾公义!” 方从哲说着就冷笑了起来:“想靠这个威胁我们,威胁陛下,也未免想得太容易,从他们没敢直接反叛开始的那一刻,他们就输了!” “父亲说的是,别说当今圣上意志坚定,就算是万年之后,朝廷换了新天子,已食海贸之利者也断不会再愿意把海利让回给他们!他们这样做只会逼得陛下更加不会放过他们!” 方世鸿点头附和道。 “老夫也不会放过他们!任何人都不能有颠覆我大明社稷的心思!也不能有威胁天子的心思!天下只能是陛下说了算!这是目前大明最应该恪守的治国之道!” 方从哲语气森冷地回了一句。 方世鸿很惊愕,心道:“自己父亲何时这样忠诚到这个地步了?” 而他不知道的是,他的父亲方从哲已经选择了绝对君主专制。 …… “朕不会放过这些敢在背后谋害李爱卿的人!这些人是在漠视朕的纲纪国法!所以,爱卿请放心,朕已让东厂严查,如果东厂查不出来,朕就直接换个东厂厂督!” 李汝华伤势痊愈后,朱由校召见了他,并对他如此说了起来。 而朱由校这么说后,一旁的魏忠贤不禁一哆嗦,心道:“今晚还是不睡了!得再亲自去一趟厂里训话!” 李汝华听后铭感于肺腑,不禁哽咽起来:“臣谢陛下!” “不过,李爱卿啊,你想必也明白了,有些人是不想让你回乡好好养老的; 所以,以朕的意思,你还是别回去了,在哪里养老不是养,不如就留在京城,京城更安全,另外,朕这里的御医肯定比你家里的好,到时候你有个头疼脑热也好直接向朕请求派御医治疗,还有就是,朕已经让人在西郊建一新城,准备挖出几个大湖,修一些园子,然后挨着朕的新建大别苑一起,而你到时候也可以买一处住,那样朕将来要是召见你,你也不容易太麻烦,你虽然致仕,自然是不宜再案牍劳形,但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替朝廷培养一些后进,教习他们真正的为官学问; 大明有教士子的国子监,还没有教官员的学校,以至于许多官员不知道该如何理政,所以,朕的意思,准备设立一大明政事学堂,专司培养一些官员为政之能; 而这个学堂,别的人担任,朕还不放心,朕决定让你这个老天官任祭酒,还有,朕已下旨设一御书房,到时候你担任朕的御书房总师傅,没有朝政职权,只是在朕到御书房的时候,和朕说说话,谋划一番,也防止老的太快。” 这次李汝华遇刺的事让朱由校意识到自己可以让这些还算公忠体国的致仕老臣留在京城担任自己的顾问,同时也承担一些教育内政型官员的任务。 毕竟,大明的许多官员到现在还没有所谓的职业培训。 可将来,大明即将进入各类技术大爆发、生产力大爆发、各种新的社会关系会大量出现的时代,对官员的职业水准要求会越来越高。 所以,朱由校觉得自己必须抓紧对官员的职业培训,而不是让一个读书人刚考中进士,从书斋里出来就去负责一个县,甚至是去负责像松江上海这种有工人阶级出现的县。 “陛下深谋远虑,臣不敢推辞,臣遵旨!” 李汝华颇为失落,他没想到他想回乡养老的计划会泡汤,不但他得罪的人不愿意让他活着回乡,连他的皇帝陛下也没放过他致仕后的晚年时光。 他甚至觉得自己这位陛下肯定早就谋划了,就没想放哪个老臣轻轻松松地回去拿着朝廷厚赏的荣养银过舒服日子,只是如今利用自己遇刺将这件事说了出来而已。 接下来,李汝华写了很多怀念家乡的诗。 但毋庸置疑的是,朱由校把李汝华这些公卿老臣留在身边当顾问是对的。 “启禀陛下,以臣之见,眼下官营纺织业大兴之后,当需注意有田者大规模改稻为桑的情况,朝廷最好下严令禁止田地改稻为桑,并对改稻为桑者课以重税,以防地方常平仓之不足,而避免出现天灾人祸时粮秣不足。” 譬如,现在李汝华因为成了皇帝朱由校的顾问,所以就一针见血地指出了纺织产业一旦过度发展所带来的隐忧。 朱由校深眸凝视着宫墙外的白云,没有说话,待过了一会儿,才道:“朕已经让人传旨给袁崇焕,让他可以折棉花代替他要找朝鲜要的三百万石粮,不过,爱卿所言,确实当立即施行,朕原是打算让内阁立即下这方面的旨意,不过,天下真正占田亩最多的是勋贵和藩王,勋贵倒是好动,唯独藩王,乃皇室贵胄,朕倒是不怕担下刻薄宗室的无情之名,只是一旦如此做,而是与整个天下有田者作对,保不齐他们和某一藩王勾结在一起,到时候朕身边无人矣!” “陛下所虑甚是,老臣已替陛下想过,如今陛下借官营之利已让朝堂上下归心,政令通行无阻,且将士听命,朝堂内外未敢有背弃君主者; 要说下此旨意,当无人敢抗旨不遵,但人心难测,难保有人没将社稷安危放于心上,只存私心,故臣有个计策: 臣请陛下让臣去动员朝中百官,且说是臣自己的主意,看看有多少人愿意主动请这道控制改稻为桑规模的圣旨,一旦大多数人愿意,自是好事,还能分辩大忠大奸者,若大多数人不愿意,到时候陛下杀臣一人即可安抚众人。” 李汝华知道自己回乡养老是没机会了。 所以,他觉得自己既然不能回乡为乡民做些事,那就干脆用余生再为社稷做些事,顺便报复那些背后想阻止朝廷新政的人,因为这些人竟想暗害他,而他既然没被害死,自然就轮到他来反击。 对于李汝华而言,反正他已经步入晚年,没多少年可活,也不在乎什么后果。 也正因为此,他愿意主动表示愿意在将来替皇帝背锅,如果皇帝需要他背锅的话。 这样的话,他也能获得一份皇帝的好感,并保住他李家现在由皇帝赐予的富贵。 朱由校听后,也不得不承认,李汝华这种人真的是老谋深算。 这时候,刘若愚突然跑了来:“陛下,后宫传来消息,皇后娘娘羊水破了!” “什么!快,摆驾坤宁宫!” 朱由校急忙站了起来。 但这时候,李汝华拦在了朱由校面前:“臣恭喜陛下,如今看来,皇后娘娘即将诞下皇嗣了,陛下不妨在这里等候佳音,另外,臣请陛下立即下旨,若皇嗣有事,坤宁宫所有人全部处死!” 朱由校因此诧异地看了李汝华一眼。 文官狠起来也不比自己差多少啊! 最终,朱由校长呼一口气,恢复了一脸的严肃,对刘若愚吩咐道:“照李爱卿所言传旨,皇嗣与皇后若有事,坤宁宫所有人皆陪葬!凌迟!包括你!” 刘若愚听朱由校这么说,全身不由得一哆嗦,只觉凉意彻骨。 “奴婢,奴婢遵旨!奴婢这就去!” 第两百四十八章 后宫诞子,六胎七宝 深夜。 朱由校看着坤宁宫的方向没有说话。 李汝华也没有离开乾清宫。 甚至连方从哲也政事堂赶了来,候在乾清宫门外。 三人都很紧张,担心会出现意外的情况。 朱由校自然是最紧张的,尤其是在李汝华建言他下旨表示如果皇嗣有事而坤宁宫所有人陪葬后。 他知道李汝华是在防着什么。 但也因此,朱由校更加担忧此时的坤宁宫会不会潜伏着阴谋。 朱由校现在很想去坤宁宫看看情况。 但现在,朱由校知道自己是不能去的。 刘若愚再次跑了来。 朱由校见此也忙跑了过来。 李汝华和方从哲也忙跟了过来。 “怎么样?” 朱由校问。 刘若愚喘着粗气,先跪了下来。 而朱由校则因此神色一凝,大声喝道:“王承恩,传午门羽林与锦衣卫!” 刘若愚则在这时候才调好呼吸,忙以头撞地喊道:“恭喜皇爷,贺喜皇爷,皇后娘娘成功诞下龙凤胎!” 方从哲和李汝华两人相视一笑。 接着,两人迫不及待地也朝朱由校拱手说道:“恭喜陛下,贺喜陛下,此乃大明国泰民安之兆也!” “皇后呢?” 朱由校问道。 “皇后娘娘平安。” 刘若愚回道。 “传旨,坤宁宫上下人皆赐赏三俸,升宫品一级!” 朱由校接着说道。 “是!” 刘若愚回了一句,心道:“这又没我了吗?” 接下来几日,朱由校其他怀孕的几位妃嫔也陆续分娩,且也都颇为顺利。 最后,整个天启三年的二月,朱由校合计有了七个孩子,其中五个男孩,两个女孩。 朱由校对此自然是有些兴奋和激动的,因为他从未想过一天,他会一下子有这么多孩子。 他不得不承认他的雨露均沾以及辛苦耕耘果然没有白费。 朱由校现在只希望这七个孩子能快快乐乐平平安安的长大。 当然,朱由校也知道皇嗣的出现对于大明的朝局是一个利好的消息。 这意味着他的统治将更加稳固。 毕竟这个时代的人都相信多子多福,朝堂上的大臣们也不例外。 方从哲和李汝华这些站在皇帝这边的大臣们已经兴奋的合不拢嘴,他们觉得这意味着天子和他的天启朝很得上天的眷顾,大明的确有中兴之象,而不是像别的王朝一样到了两百多年后就得步入衰世。 而礼部也因此立即进本建言皇帝朱由校立即赐皇子名,以备传谕礼部、宗人府登识玉牒用。 另外,户部诸堂官也因此顺利被李汝华说动,主动上疏请求朝廷严控改稻为桑之事,对桑田增收重税。 “敕旨礼部、宗人府,皇长子赐名朱慈炜、皇次子赐名朱慈灿、皇三子赐名为朱慈焯、皇四子赐名为朱慈灲、皇五子赐名为朱慈灼,皇长女赐名朱?妍,皇次女赐名朱?奷,令其备好玉牒,仪注。” “敕旨户部,下部旨于各布政司、府、州、县,严控改稻为桑之事,凡改稻为桑者,其桑田征收之税当数倍重于稻田之税。” “敕旨五军都督府,增设退伍与伤残军人司,并联同吏部,将申请退伍以及因伤残而退伍的军人推荐为地方官吏,尤其是羽林卫与锦衣卫,特别立档录用。” “敕旨五军都督府和兵部,在北直隶后,于南直隶试点设立巡防营,巡防营士兵由兵部连同御马监拨予,武官由五军都督府从退伍与伤残军人司优先选用,巡防营受地方督抚与五军都督府双重节制,平时由督抚调遣,但需每年定期向五军都督府报备!” 而也因此,朱由校接下来连下了三道圣旨,以确保接下来要进行的内政改革。 严控改稻为桑不必说,是为了保证粮食产量。 增设退伍与伤残军人司则是朱由校打算用自己最为信任也最为可靠的羽林卫和锦衣卫去充任地方基层官吏,以加强皇权对地方的控制,尤其是在现在江南一带乡绅势力被大幅度削弱和压制后。 而控制地方基层的方式则是组建巡防营,通过增设巡防营的方式维持地方治安与秩序,以代替地方以宗族势力维护治安与秩序的方式。 “兵马还要继续训练,敕旨兵部,继续购买大量优质战马,今年国库收入大增,拨予兵部的军帑远盛于前,让熊廷弼务必将这笔钱用在对的地方,再敕旨太仆寺,当立即进本,上报今年养马育马之筹划,不要怕花钱,如今国库充盈,就当让我大明兵强马壮!” 朱由校接着又下了一道旨。 “是!” 方从哲拱手称是,他支持皇帝陛下这种加强君主专制的行为,也依旧自觉地充当着一个听从帝王意志的首辅角色,即便他觉得有不妥的地方,只要影响不大,他也没打算直接阻止,而因此破坏帝王的威严。 朱由校知道自己不能在国库充盈后,不去增强自己的军事实力。 因为一个帝国的如果没有强大的军事实力,那他的帝国再怎么富裕也只是一只待宰的羔羊, 甚至,最好君王自己就是最高军事统帅,有最强大的兵权,只有这样,才能既不出现国内武夫擅权的局面,也不会因为武夫过于被压制而造成对外孱弱。 所以,朱由校依旧将大部分内帑拿出来锻造自己的亲军羽林卫。 羽林卫亲军依旧在扩充。 天津、曲阜这些已经接受皇恩教育的地方已经成为新的兵源地,大量青壮开始被募集起来,由朱由校派去的巡防营官兵进行训练,以为将来招募入羽林卫做准备。 而已经练成的近卫镇官兵则继续进行着实战与各种模拟演练训练。 派去辽东的近卫镇步兵第一营周遇吉部与骑兵营黄得功部已经与东虏交锋过几次,装备精良且组织程度很高的步兵第一营周遇吉部和骑兵营黄得功部表现出了强悍的战斗力。 建奴因为两年多以来大量老兵被消耗的缘故而造成战斗力下降,所以,现在努尔哈赤即便集中派出两倍于兵力近卫镇的兵力依旧表现出不敌的态势,而因此每每在丢下数百首级后就只能进行战术性撤退。 因此,努尔哈赤现在不得不让他的八旗兵在战略上处于守势,在战术上也开始处于守势,而主动下令将人口较少的屯予予以集中,集中到一些大屯中,修建更牢固的寨城,同时,他还收缩兵力,将八旗改为四旗,削掉镶红、镶蓝、正蓝、正红旗,以保证自己的各处要地有更强大的守备力量。 努尔哈赤作为一个历史证明了的军事天才,自然是有能力的,他这样做,的确有效的遏制了明军的战略意图。 毕竟近卫镇的兵力现在还不够多,从组建时起就是以野战模式进行训练,所以,周遇吉部的近卫步兵很难通过攻坚战去拔掉东虏现在集中了大量兵力和人口以及粮秣甚至内部还有很多农田的大寨,那样不但不能实现大量消灭建奴有生力量的目的,还会损耗自己这边的大量精锐。 因为东虏也有火器,而在火器普及时代,在攻城战中,一个平民都能打死一个训练有素的士兵,毕竟训练有素的士兵很难在攻城战中发挥自己的战斗素养。 “经略,中丞,末将认为,我们必须改变现在这种打法,东虏现在学精了,缩着头不出来,还主动放弃一些小寨,只留易守难攻的大寨,现在要想消灭建奴,必须集中更多的兵力,集中炮火攻打东虏的一个大寨,只要打下东虏的一个大寨,他东虏就会损失很多人口粮秣!” 周遇吉因此对袁可立和孙传庭两人说了起来。 第两百四十九章 毛文龙:我想进讲武堂 “但这有违熊大司马留下的策略,即以守为主,以派出机动兵力扫荡清剿为辅的策略,如果擅自改动,得上报朝廷才行!” 新任辽东巡按御史陈新甲这时候不由得说了一句。 “他都升回京了,为何还要抱着他的狗屁策略不放!” 周遇吉直接回驳了一句。 陈新甲脸一下子红了起来,要不是因为想到周遇吉是皇帝亲信,他真想直接建言袁可立和孙传庭将周遇吉拖住帐外打几十棍。 孙传庭也因此不由得咳嗽了一声。 周遇吉这才意识到不妥,没有再说话。 而袁可立则摇头笑了笑。 他不得不承认这些仗着直接受命于陛下的天子亲军将领和别的武将是真的不同,在自己这些握有兵权的文官面前也敢如此说话,连对已经升为兵部尚书的熊廷弼也是说喷就喷,要是换作其他受文官节制的武将,别说是熊廷弼,就是眼前颇有实权的巡按御史陈新甲,也不是这些武将敢惹的。 卢象升见周遇吉把气氛搞得比较僵,本只是来建个议,却似乎要批判熊廷弼留下的辽东战略,甚至大有要得罪熊廷弼及其背后的一些人的意思,也就不由得白了周遇吉这个搭档一眼,然后站了出来,对袁可立和孙传庭拱手说道: “经略、中丞,常言道,兵无常势,水无常形,周游击虽言语粗狂,但所言并非没有道理,如今东虏已改变战法,我们也得跟着改变才行,以期趁着东虏其势衰弱时彻底将其剿灭,而不是等其暗自屯田繁殖发展,恢复实力,毕竟东虏非其他鞑虏,他们的大寨中有良田无数,更有许多经验丰富的老农与老工匠。” “没错,现在就应该集中兵力,以五六万兵马乃至十万兵马的规模,统一指挥,各部加强情报联络与协调,步步推进,既可围城消耗东虏虏贼,也可诱使其出城打援,进行一场大的会战,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把十几万兵马放在辽阳和沈阳、广宁这些地方,只派出几千精锐出城机动剿贼!末将已经拟好了具体细则,还请中丞和经略亲览。” 周遇吉附和了起来,且把一册子递了过来。 孙传庭哼了一声,看着周遇吉,没好气地道:“以本官看,是你周遇吉不甘于现在只带三千近卫,想带数万人,是?你倒是贪心的很,你有戚公当年的能耐吗。” 大明现在很少有武将任数万乃至数十万兵马的统帅,只戚继光这种因为在张居正时代备受张居正和谭纶等文官信任而在短时间内统领过数万兵马,基本上指挥大规模兵马的都是文官。 所以,孙传庭这么说周遇吉,周遇吉也只得瘪了瘪嘴不好再说什么。 袁可立这时候开了口,说道:“你们所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战势在变,战法自然得跟着变,但有些事不是打仗那么简单,你们愿意让东虏尽早剿灭,可有的人不愿意,本官说句实话,这山海关到辽阳、沈阳,不下二十万精锐边军,本官可以令他们坚守城池,击退来犯一切鞑虏,谁敢玩忽职守,本官也能立斩之,即便总兵、参将亦敢杀之,然真要指望本官能让这么多兵马上下一心、勠力剿匪,彻底把东虏剿杀干净,别说本官做不到,就是熊经略来了也办不到。” “经略说的没错,辽东各镇,各有各的打算,如同你们是天子的家当,本官不能想让你们怎么样就怎么样,本官也不能想让他们怎么样就怎么样,冒然下令大军出剿,若指挥得当或可全身而退,若不然,就是第二个萨尔浒之败。” 孙传庭也跟着说了起来,他相信周遇吉等人应该明白,辽东各军镇里是有不少人有养寇自重的心思的。 “既如此,末将告退!” 周遇吉和卢象升只得如此回道。 …… “周遇吉和卢象升这两人刚刚找了袁经略和孙中丞二人,建言他们集中兵马攻打东虏,但被袁经略和孙中丞否了!” 大明目前已收复了铁岭。 而金冠则因为收复铁岭成为了大明新的铁岭总兵。 此时,其副将祖大寿正跟金冠说着话,且说着就笑了起来。 “是吗?” 金冠听后也笑了起来,然后说道:“经略和中丞都是明白人,和熊经略一样。” 祖大寿也附和道:“大帅说得没错,这些近卫镇的人有战绩考成,靠战绩功勋得利,又是朝廷自己的人,杀完了东虏,只会加官进爵,我们不一样,朝廷防着我们,如今钱粮给的足是因为我们有用,但等东虏杀完了,我们就成为没有用还让朝廷不放心的人了。” “李如梧来信了,他也是这么个意思,让我们不要把东虏杀得太狠!” 金冠回道。 …… “刘爱塔可靠吗?” 周遇吉问着突然来见他的毛文龙。 毛文龙点头回道:“绝对可靠,我与他共事过,知道此人秉性。” 周遇吉听后凝思起来,且瞅了一旁的黄得功一眼。 但接着,周遇吉不由得站起身来,问道:“怎么,你没有养寇自重的想法?” 毛文龙摇了摇头:“我不过是个千总,更需要的是战功和机会,经略说只要我配合好你们,他会让我进讲武堂!经略说那里才是以后出将才的地方。” “经略到底想做什么,为什么刚才我在的时候,不说这些。” 周遇吉笑了起来。 毛文龙说道:“自然是怕被其他人知道,经略也不愿意看着有些人玩养寇自重的把戏,他让我来告诉您这事,是要我传话给你,由贵部和刘爱塔里应外合拿下石河寨,而到时候,中丞会率命令尤世功、贺世贤、何克纲三部接应与阻敌,下官和千总张盘皆配合您攻城,受您节制。” “原来经略早已谋算在心。” 黄得功这时候不由得对毛文龙说了一句。 周遇吉则有些惊讶地问道:“尤世功、贺世贤、何可纲他们愿意配合?” “经略已经允诺他们,只要灭了东虏,将来会为他们请封伯爵。” 毛文龙回道。 “看来,辽东各军镇也不是铁板一块!” 周遇吉因此笑着对黄得功说了一句,又问着毛文龙:“经略让我们近卫镇什么时候行动?” “等经略带着其余辽东总兵参将巡视辽西后,到时候那些辽东将领除辽阳总兵尤世功和沈阳总兵贺世贤以及巡抚标营副总兵何可纲外,皆已随经略去了辽西,自然难知道我们出兵石河寨的事,也就不好给东虏通风报信。” 毛文龙回道。 “到底是经略!” 周遇吉说着就道:“既如此,那不如,我们现在乔装去一下石河寨,摸一摸寨内的情况,不然,到时候攻打石河寨,也就不算是盲人摸象,反正我们几个都是辽人,也都会女真话,毛千总既已在石河寨内接触过刘爱塔,不如也顺便带我们去见一见那刘爱塔,商定如何里应外合才好。” 毛文龙见此回道:“行!” “好!但得小心点。” 黄得功说着就赞同起来,且问道:“要不要告诉卢训导?” “他一个南方人不会说女真话,算了,不用告诉他!何况,万一我们有事,我们第一期第一队的同窗不用全赔进去。” 周遇吉回道。 第两百五十章 擒获后金大贝勒代善 石河寨。 刘爱塔见到周遇吉等人后,忙拱了拱手,然后说道:“这里是由我和总兵扈尔汗守,扈尔汗去了赫图阿拉议事,最少也得明日才能回来,诸位请先扮作我的包衣,随我出巡,我带你们查看寨内情形。” “有劳!” 周遇吉回了一句。 而刘爱塔便带着周遇吉、毛文龙、黄得功三人和自己的亲信家丁在石河寨内巡视起来。 周遇吉等人跟着刘爱塔一边在寨子里走着一边仔细观察着寨内的布防情况。 偶尔周遇吉还会问问刘爱塔关于寨子内的人员构成。 “寨内真鞑子有十个牛录,合计三千二百余丁,皆是扈尔汗的牛录,汉人有六千六百余人,蒙古人有六千七百余人,汉人里面都是我的牛录。” 刘爱塔也会在这时候对周遇吉如实相告。 “报告!将军!大贝勒来了!” 不过,就在周遇吉等人跟着刘爱塔回到其住所时,刘爱塔的一家丁却来突然禀告了一句。 这家丁口中的大贝勒乃是代善,努尔哈赤的次子,东虏现在居于努尔哈赤之下的四大贝勒之一。 “他怎么来了?” 周遇吉颇为警惕地问了一句。 刘爱塔也有些面色不好起来,忙道:“估计又是来掳人了,现在东虏各旗都非常缺壮丁,如今又打不过朝廷,没法去辽东抢人,权势比较大的四大贝勒这些,就常会来抢我们的青壮包衣,充实他们的牛录,毕竟谁手里的牛录多,谁就更有势力。” 刘爱塔话刚一落,体格彪悍的代善就大踏步地走了进来,且声音粗如雷地吼道:“刘爱塔!本贝勒找你有事,把你的牛录给老子借一半,老子过些日子要去朝鲜打粮,到时候抢了人回来再还你!” 代善说着就看向周遇吉等人,且道:“你这几个家丁倒挺壮实,给本贝勒拿去用如何?” 刘爱塔这时候赔笑起来:“大贝勒恕罪,这些都是奴才倚如臂膀的家丁,战场上靠着他们救命呢。” 这边,周遇吉朝黄得功和毛文龙递了个眼色。 黄得功和毛文龙皆点了点头,瞬间明白了周遇吉的意思。 黄得功最先动手,趁着他所在的位置代善背后的机会,直接突然如猛虎出山一般撞向了代善。 代善刚觉得后面一阵劲风袭来正要转身就被撞倒在地上。 与此同时,周遇吉突然一刀朝代善所带的两个甲兵中的一个袭来,且直接劈了这甲兵面门一刀,然后直接抹了这甲兵脖子一下。 而毛文龙则直接砍断了另一名甲兵的腿,接着也抹了这甲兵的脖子。 三人动作都很快,明显都是武艺精湛之人。 代善见此大惊,他没想到刘爱塔会有这么凶悍的家丁,简直比得上他大金最凶悍的巴图鲁,他正要起身,却被黄得功压得挣扎不开,甚至连嘴也没被捂得严严实实的。 周遇吉这时候则走了过来,也拔出身上的短刀抵在代善的脖子处,并看向刘爱塔:“刘将军,让你的人赶紧灭口,立即杀了跟着代善来的人,趁着扈尔汗还没回来!” 刘爱塔注意到毛文龙不知何时已经将刀抵在了后背,也就只得连忙点头,对自己的弟弟刘兴源吩咐道:“动手!” 刘兴源点了点头。 没多久,外面就传来杀声。 代善跟来的人因为在刘爱塔的院子内,所以全部被杀,外面的人一点也不知道。 而且,周遇吉等人还顺利地将代善带了出去。 周遇吉一回来,卢象升就忙找到了他,且一脸严肃地问道:“你去哪儿了?” 周遇吉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出了趟门。” 卢象升则浓眉竖了起来:“你是营部主官,出什么门,竟会离开这么久,而我这个总训导官还不知道情况,你知不知道你这是违背了近卫军军纪!” 周遇吉摆了摆手:“哪有这么严重。” 说着,周遇吉就忙转移话题:“今晚是不是要讲《纪效新书》?” 卢象升则直接拍了桌子:“请你老实回答我的问题!你到底干什么去了!否则,我有理由怀疑你与外臣甚至东虏有勾结,你别忘了,我们是羽林卫,是皇爷亲军!” “你扯什么蛋,老子不过是去东虏寨子里哨探了一下,顺便抓了个大虏贼回来,你他娘竟要质疑老子对皇爷的忠诚!” 周遇吉说着就喊道:“不信?那你去见中丞,我们活捉的代善已经由黄得功送到了中丞那里!” “你少拿本官我当挡箭牌,你羽林卫的军纪,本官无权过问。” 孙传庭这时候走了进来,且吩咐道:“集合全军,开始行动。” 说着,孙传庭就对卢象升说道:“路上,本官再给你细说这事。” “是!” 周遇吉先回了一句,然后跑出营帐外下令集合全军,并立即亲率近卫镇步兵第一营往石河寨赶去,而黄得功也率领骑兵随后跟来,与此同时,贺世贤也出动两千家丁、尤世功则出动三千家丁、何可纲出动了两千家丁。 一时,辽阳与沈阳一带的精锐尽出,合计上万兵马往石河寨而来。 刘爱塔这里也已得知了明军要攻打石河寨的消息。 他现在已经别无选择。 因为他没想到当时来见自己的几个明军武官出手会如此迅速敏捷,且会这么骁勇,竟一下子就擒获了代善,使得他现在被逼的已经无法再反悔归顺朝廷一事。 所以,刘爱塔现在也已做好了反水的准备。 “刘额驸,这里是三百石粮,是分给你的牛录的,这些都是李如梧他们暗地里从铁岭金冠他们手里搞来的一批粮食,大家分的都不多,记得省着点用。” 扈尔汗这一天将刘爱塔叫到了他这里,且说起了给刘爱塔拨粮食的事。 但很快,扈尔汗麾下一甲剌额真急忙跑了来:“主子,寨子外出现了大量明军!估计不下万人!” 扈尔汗听后大惊:“明军?” 刘爱塔也故作惊讶道:“真是没想到明军会来这里,大帅,下官先回去守寨了,这些粮食,等打退明军后再来取。” 扈尔汗点头,也立即对自己这甲剌额真吩咐道:“快派人去赫图阿拉告知大汗!石河寨出现上万明军!” 没多久,刘爱塔与其弟刘兴源在周遇吉部和黄得功部到达以后就主动开了自己这边的寨门。 而周遇吉部和黄得功部则顺利攻进了石河寨,并且包围了扈尔汗的人。 扈尔汗没想到自己刚集结起自己麾下所有牛录,就被明军包围。 而扈尔汗自然也因此猜得到肯定是因为有内应才会导致这一结果,毕竟石河寨易守难攻,没有内应的话,明军不可能攻入的这么快。 但现在扈尔汗没有精力去查明白内应是谁,因为他现在不得不和已经包围他的明军血战。 第两百五十一章 大胜!但祖大寿等心里苦 努尔哈赤在得知石河寨出现大量明军后也立即派了兵马来救。 但努尔哈赤没想到明军早已有所准备,所以,他派来的援军先后被事先埋伏好的贺世贤、尤世功、何可纲部所击退。 所以,石河寨最终顺利被周遇吉部和黄得功部攻占。 整个石河寨内的女真人和蒙古人因此全部被杀,汉人也被全部迁走。 石河寨自然也被彻底摧毁。 所有粮食因为要立即撤走所以直接被烧掉,所有水井丢进尸体与各种毒药。 水渠被直接挖断。 耕牛也被杀死,铁器等也被席卷一空。 而扈尔汗本人也被活捉。 且当他看见刘爱塔正和明军将领一起出现在自己面前时,他才明白过来,因此不由得大骂道:“刘爱塔!你这个混蛋,你居然投靠了明人!” 刘爱塔则回道:“我本来就是汉人,干嘛要做你们这些胡虏的奴才,当初要不是你们也用内应骗开城门,我也不会投降,现在该轮到老子这么对付你们了!” “你混蛋!你不得好死!” 扈尔汗大骂起来。 …… “代善突然下落不明,肯定也是落在了明人手里,刘爱塔这混蛋!该千刀万剐!” 努尔哈赤此时也算是尝到了一丝被背叛的滋味,因而气得直接一拳砸在了案桌上。 “这些汉人还是不可信!明面上是归顺了我们,暗地里却在和明廷眉来眼去,父汗,儿臣觉得,不如把汉人全都杀掉!” 阿敏这时候不由得建议起来。 一旁的李永芳听后吓得忙跪了下来:“大汗饶命,奴才对大金忠心耿耿啊!” 努尔哈赤看了李永芳一眼,没有说话。 好在这时候,黄台吉站了出来:“父汗,儿臣认为,此事只能说明刘爱塔此人心怀异志,并不能说明所有汉人不可靠,何况我们现在本来就没多少青壮,若杀掉所有汉人,那我们就更加难以为继,毕竟地还需要汉人包衣来种啊!” “四贝勒说的是,大汗,杀掉所有汉人不妥当!不过,石河寨作为一个大寨,被明军这么攻破以后,损失的就是上万人,尤其是扈尔汗的那十个满洲牛录!我大金再想补回这十个满洲牛录怎么也得花上二三十年!我大金这下子再次势力大减,已然到了最危急的时刻。” 何和里这时候颇为不安地说道。 努尔哈赤喘着粗气,他现在很想杀人,很想屠了所有汉人,但黄台吉的话,他还是听了进去,他知道自己不能杀了所有汉人,也就只得吩咐道:“这次出兵朝鲜,所有汉人将领出征,由阿敏任大将军统率之,其余贝勒和满洲大臣领满洲各旗留守建州!” 努尔哈赤已经不放心让汉人将领留守后方,也就干脆将其派出去打仗。 …… “报!经略,沈阳来报,中丞率近卫镇游击周遇吉部与游击黄得功部,在刘爱塔里应外合之下,攻下石河寨,斩杀东虏首级上万余颗(包括非壮丁和蒙古人首级),俘虏伪金大贝勒代善、总兵扈尔汗等重要反贼!” 刚巡视完宁远而准备回广宁的袁可立此时见到了他的标营千总毛文龙,且得到了关于石河寨被攻破的捷报。 袁可立听后忙道:“好!很好!我大明将士果然神勇也,本经略定要为他们请功!” 袁可立说着就看向金冠、祖大寿等人说道:“当然,诸位协守之功也是有的。” “谢经略!” 金冠、祖大寿等尴尬地笑了笑,而且笑的非常难看。 袁可立则无视了他们的尴尬样子,只说道:“这石河寨乃东虏的大寨,据细作探知,有老农和熟练工匠合计不下万人,这次能被毁掉,东虏其势自是再次大减,将来彻底剿灭东虏,指日可待也,你们说是。” “是!” 金冠再次挤出难看的笑容回了一句。 祖大寿也一样,颇为僵硬地笑道:“皆是经略谋划有方!” “老夫突然想赋诗一首,不知尔等可有此雅兴,与老夫唱和,以记今日之兴?” 袁可立再次说道。 金冠不得不回道:“末将乃粗人,不通文墨,还请经略恕罪。” 祖大寿等将领也如此推辞起来。 “哎!谦虚了,谁不知道诸位皆是将门出身,从小习文练武,文武双全。” 袁可立说了起来。 这些人因此只得陪着袁可立写诗唱和,不由得绞尽脑汁来称颂这次大捷。 直到回去后,金冠才敢表现出自己真实的情绪,直接摔了茶杯:“好个上万首级!这近卫镇的人真是越来越过分,就这么想要立功?!他娘的,真恨不得像当年屠南兵一样屠了他们!” “可不是吗,不过,贺世贤、尤世功、何可纲他们也不知道被灌了什么迷魂汤,竟坐视这些近卫镇如此猖狂!” 祖大寿回了一句。 “不用问,定然是袁可立和孙传庭他们从中在搞事,这些人和熊廷弼一样狡猾,不似袁应泰那些书呆子一样好对付,现在真正令人担忧的是,这些近卫羽林的实力实在是超出我们想象,将来我们这些人难免会因此被朝廷任意宰割,而不能再养寇自重,我们得尽快想出应对之策。” 金冠说道。 …… “启禀陛下,有辽东急递送来,经略袁可立报,孙传庭等攻破东虏石河寨,斩获虏贼上万首级!生擒伪金大贝勒代善与总兵扈尔汗!” 京师,政事堂,方从哲说着就将急递递给了朱由校。 朱由校听后颇为惊讶:“上万首级,这次怎么斩获这么多?!” 若不是知道孙传庭在历史上颇有带兵之能,他都快怀疑这是在虚报战功了。 但在朱由校看了袁可立的奏报,才知道了前因后果,知道原来是袁可立、周遇吉等人利用刘爱塔反水的事打了个完美的配合。 朱由校这次没再感到意外,因为他记得历史上刘爱塔也是袁可立策反的,并让毛文龙和张盘利用这事从后金手里收复了许多失地,使得历史上本越发不利于大明的辽东局势开始出现一波反击。 “我大明还真是人才济济,这袁可立果然没让朕失望,在接替熊廷弼任辽东经略后,没让辽东局势变坏,反而打出了更大的胜仗!” 朱由校说了起来。 而方从哲很抓准时机地回道:“这皆是陛下有识人之明!” 不过,朱由校这时候则继续说道:“这个周遇吉也是可造之材,脑子转的挺快,有培养成统兵一方之大将的潜力,政事堂记下此人,朕要随时过问此人情况,但是此人脾性太大,容易惹事,现在还需要磨砺,这次亲自去石河寨已然是违反军纪,一营游击擅自离开自己的军队达一日之久,简直不像话!敕旨五军都督府,将此人罢黜出近卫镇,保留羽林卫身份,调任到南直隶巡防营任守备!” 第两百五十二章 增补政事堂大臣 内政改革廷议 “臣接旨!” 周遇吉接下了皇帝让他去南直隶任巡防营守备的旨意。 这对于他而言,还是有些难以接受的,他倒是没想到自己会被直接逐出近卫镇的战兵序列。 “哎!还不如像郭牧他们一样被直接贬为战兵呢,至少还能上阵杀敌。” 周遇吉叹了一口,腹诽了起来。 卢象升这时候则出现在他面前,说道:“你不必唉声叹气,皇爷这样做自有深意。” 周遇吉瞅了卢象升一眼,没有说话。 这时候,周遇吉的直属镇抚兵武大柱见此不由得喊了一声:“将军!” “什么将军,喊老子守备!” 周遇吉说了一句,就离开了近卫镇步兵第一营的营地。 接下来。 周遇吉便不得不收拾东西去南京上任。 而卢象升则被朱由校任命为代理游击,同时继续兼任第一营总训导官。 朱由校这样做的确是有深意,目的就是想派一个可靠干将先去南直隶管巡防营,以发挥巡防营在南直隶的作用。 …… “光公,看邸报了吗,袁公这才任辽东经略不到半年,就直接斩获虏酋上万,收复铁岭、开原等地!” 保定知府黄尊仪对光时亨说了起来。 光时亨点头:“自然是看了,当年,熊廷弼任经略时,不是说虏贼势大难制,而官军各部难以齐心,派大军主动进剿只会再出现萨尔浒之败吗,怎么人家袁公任经略反其道而行之,直接派大军进剿,反而没事,甚至获得大捷,直接斩首万级,这是熊廷弼任经略时的斩获能比的吗?” “可不是,很明显,当年袁大来(袁应泰)袁公之策略明显是对的,我大明辽东之地兵多将广,精锐边军达二十万,若主动进剿东虏,自会势如破竹,平定建州之贼!可偏偏,朝廷因方贼把持朝纲,而只信熊廷弼之言,畏敌如虎,以至于到现在新任袁经略主动进攻,才使我官军获得大胜,令虏贼胆寒,可惜,袁公,本是颇有韬略之人,如今却只能在陕西屯田兴修水利!” 黄尊仪感叹了一句。 光时亨也跟着叹气。 两个并不懂军事的地方文官与朝堂上许多对朝政不满的官员一样,借着这次辽东的事发表着不同的言论。 …… “朕听说,现在朝野内外有人又开始议论,说熊廷弼能为不足,还说当初那些因参劾熊廷弼而被治罪的人没有错,而且还为其鸣不平起来,怎么,按照他们的意思,是朕当初识人不明了吗?” 而因为这种言论,朱由校特地在新设立的五军都督府新设的枢密院廷议上说起此事来。 朱由校说着就不怒自威地道:“简直是狗屁都不懂!袁可立任经略时的辽东和熊廷弼任经略时的辽东,局势都已经不同,这能一样吗?!可以说,没有熊廷弼的积小胜以削东虏之势,就没有袁可立这时候用机巧而获大胜的基础,所以,熊爱卿,但请放心,朕不会质疑你的能为。” “臣愧对陛下信任,陛下知遇之恩,臣万死难报!” 出席廷议的熊廷弼颇为感动地回了一句,并跪拜在了朱由校面前。 “爱卿不必如此,赶紧起身,等朕说完,再行大礼也不迟。” 朱由校将大袖一挥,就再次威严自露地对同样也出席了廷议的内阁首辅兼政事堂辅政大臣方从哲吩咐道:“拟旨,兵部尚书熊廷弼御辽有功、知兵务而晓戎机,且品行贵重,而素有直名,故着其入阁值事,任武英殿大学士,仍兼管兵部事,并同次辅韩爌直入政事堂任辅政大臣,元辅改称首席辅政大臣!” “臣遵旨!” 方从哲回了一句。 “臣谢陛下隆恩!” 熊廷弼再次行了大礼。 王象乾因为过于年迈也已申请致仕,而朱由校也没让他回家养老,而是他同李汝华一眼留在京城担任顾问兼老师。 至于让熊廷弼入阁且进入政事堂,则是朱由校开始让有地方执政与掌军经验的官员进入大明核心决策层的又一举措,而熊廷弼自然是代替王象乾。 而朱由校还让韩爌入政事堂,自然是因为韩爌还算识趣,他作为皇帝自然也很愿意看见有官员识趣地站在自己这一边,他不怕官员识趣,就怕有的官员不识趣。 韩爌如愿以偿地进入了政事堂。 他仍旧没有真正的满足,因为他不得不承认,他好像还没有获得乘轿子入内廷的资格。 所以,韩爌基于之前的经验决定接下来继续老老实实地跟着皇帝的意图行事,少说话,多点头做事,沉默是金。 …… “计量院调查发现,棉纱局和织造局现在的利润依旧持续攀高,而供货需求也依旧不断增加,盖因去倭国等地采买棉布的外夷商船依旧大量转头来到松江采购,但这也就导致我们官营棉纱局与织布局的工人依旧不足,另外,天津一带的制造业需要的工人也严重不足,还有棉纱与生丝等原料的缺口也很大,所以,接下来要增加朝廷国库收入,得从这两方面着手,不知诸公有何高见?” 方从哲受朱由校指示,召开了一次由内阁与大九卿参加的内政廷议,主要是为接下来的内政改革做准备。 因此,方从哲也就在这次廷议主动说了起来。 而方从哲所提到的计量院则是朱由校最近新设的一个负责统计各类数据的机构。 毕竟一个国家的内部统治是需要很多数据作为参考的。 “工人不足,就要更多百姓进入工厂才行,以下官看,首当其冲的是严格限制权贵士绅与富商过度蓄奴现象,必须严查!禁止他们过度蓄奴,让更多投身为奴的百姓恢复民籍身份,从而进入工厂养活自己!另外,就是当废黜贱籍,令一些渔民可以进入工厂谋生。” 已成为户部尚书的毕自严这时候先说了一句,他之前一直在天津负责搞制造业,将流民转为工人,所以,也最清楚失去土地的百姓除了成为流民,还有哪些归属,根据他访查得知,无非就是投身为奴。 “清丈田亩的事也得尽快执行,只要把大量无主之田清查出来,以皇庄的形式化归朝廷官有,就能用来组织百姓种棉花与桑叶,毕竟有主之田要种粮,那么无主之田就正好用来解决棉花与生丝的不足,等将来粮食不足时,再用来种粮,总之,朝廷得需要一批公田用于调度。” 西厂总督汪应蛟受朱由校在皇明圣训里提到的一些思想,而提出了尽快清丈天下田亩的观念,当然,他作为西厂的总督,负责收税,也希望尽快清丈田亩,好向欠税大户们继续开刀。 “极是!” 韩爌表示了赞成,只是有些言简意赅。 “没有异议。” 孙如游也回了一句。 方从哲见此道:“那好,到时候就请诸公与仆一道上疏建言陛下,当立即清丈天下田亩以及严查过度蓄奴之现象。” 廷议进行的很顺利。 因为这些人都参与了棉纱局与织造局的投资,知道如果让棉纱局和织造局利润增加,得到的分润远比清丈田亩带来的损失要大,所以,这些人也就主动提出要这样改革,相当于要把权贵士绅的奴仆往工厂里赶,也要把集中在权贵士绅手里的田地夺过来生产自己所需的原料。 第两百五十三章 挂冠而去,滋扰驿站,违抗国法! 天启三年三月。 内阁大臣方从哲、韩爌、熊廷弼,六部尚书孙如游、毕自严以及西厂总督汪应蛟等正式联名上疏,建言朝廷立即在全天下进行清丈田亩事,以及严查违制蓄奴之事。 朱由校接到这奏疏后就笑了起来。 因为他不得不承认他这个皇帝将新式纺纱机与织布机推广,且用来联合一帮权贵士绅盈利后,随着生产力的大幅度提升,他联合的这些权贵士绅真的开始已经形成一个新的势力集团。 而这个势力集团已经开始露出了他的獠牙,主动要求对朝政进行改革,以实现自己利益的最大化。 “田地和人口都大量集中在藩王、勋贵、官绅手里,要在全天下清丈田亩,要严查违制蓄奴的事,势必要得罪这些人,告诉方从哲他们,放先大胆地去做!廷议所奏,全部批红!” 朱由校直接表了态,作为这些人的幕后大老板,他很愿意看到自己的这些忠臣向同为食利阶层的藩王、勋贵、官绅们继续动刀。 “另外,传旨,把近卫镇步兵第一营和骑兵第一营黄得功部调回京,着西厂原班人马满桂部、赵率教部、戚金部,奔赴辽东,受袁可立和孙传庭节制,以尤世功、贺世贤两部调回关内,组成西厂,西厂暂留秦民屏部,着秦良玉带六千白杆兵赶赴京城听用!” 朱由校既然决定支持自己的忠臣向藩王、勋贵、官绅们动手,自然要把最能打最可靠的军队调到身边以及各处要地守着。 而他最信任的近卫镇自然是要调进京,留在身边以防不测的。 现在近卫镇已经有近万兵马。 步兵第一营和黄得功部的骑兵已经在辽东表现出了非凡的战斗力,已足以说明,近位镇不愧是朱由校集当世大明所有名将之智慧以及自身作为穿越者的优势所打造出来的王牌军队。 所以,只要将近万镇留在身边,朱由校就能笃定自己和京师的安全是有保障的。 而对于辽东这块依旧有东虏为敌的要紧地方,朱由校相信赵率教、满桂、戚金这三部去了辽东后,是完全可以弥补近卫镇步兵第一营以及尤世功、贺世贤部调走后的辽东空虚之情况的,再加上袁可立、孙传庭这两人的能力,朱由校相信自己这样做保证辽东不出乱子是绰绰有余的,没准也能创造出不逊于近卫镇的战绩来。 朱由校之所以让尤世功和贺世贤去西厂,自然也是为了奖掖这两部在这次对东虏的征战中英勇的表现,也算是告诉辽东其他军镇,别想着玩养寇自重的把戏,只要对朝廷忠心耿耿,好处只会多不会少,别聪明反被聪明误。 虽然朱由校觉得做到这一步已经是万无一失,就算有人在京师造反,也可保无虞。 但朱由校还是下旨让秦良玉率六千白杆兵进京作为机动兵力听用,以防万一。 至此,朱由校才算是彻底地放心。 “奴婢遵旨!” 刘若愚回了一句,并立即对方从哲等人的奏疏批了红。 因此,接下来,内阁便开始下钧旨要求各省督抚立即清丈田亩,且严查过度蓄奴现象,且要求各省督抚将清查出来的无主之田与多余奴仆统一编册上报,由户部统一管理。 这样做的目的自然是要把这些无主之田控制在朝廷手里,作为原料生产地,以及把多余的奴仆重新编户并变成新的劳动者。 保定府。 “清丈田亩这种得罪权贵缙绅的事,也就他们这些唯恐天下不乱的奸臣贼子想得出来!本官可不愿意干!” 啪! 黄尊仪一巴掌重重地将邸报拍在了桌上,对保定府推官光时亨说道。 光时亨则因此叹气道:“可这是朝廷旨令,我们怎好违背。” 黄尊仪则直接把头上乌纱帽取了下来:“这官不做了!” 说着,黄尊仪就直接挂冠而去。 很是潇洒。 也不向朝廷请辞。 同万历朝许多文官因为干不爽,也懒得请辞,直接挂冠而去一样。 黄尊仪没有这觉得有什么不妥,因为这是一个规矩王法只对庶民有效的时代,士大夫与权贵们没有遵守王法规矩的习惯和意识。 甚至,黄尊仪还觉得自己这样是不慕名利、有气节的表现,将来必为后人称颂。 光时亨此时就因此觉得有些惭愧,因为他自认自己还是有些贪慕权利的,不敢像黄尊仪这样潇洒。 黄尊仪没多久就已经离开保定府来到了东光县境内。 但当时已经天黑,黄尊仪和其家眷、幕僚、仆人等就只能住到这里的一处叫清河驿的驿站附近停留一晚。 大明承平已有两百余年,而各处驿站又处于各地交通要津,所以,在大明,很多时候,各处驿站就是一些经济很发达的市镇。 而清河驿也不例外,沿途除了官府所开驿站外,还有私人所开的青楼酒肆,颇为繁华。 一般情况下,私人所开的青楼酒肆要比驿站要更气派豪华,更重要的是有各种特殊服务。 黄尊仪这样的士大夫自然不会住在驿站委屈自己,也就住到了清河驿的一处叫“迷醉楼”酒楼里。 但他还是按照惯例向驿站索要银子,因为驿站有招待官员的义务,而官员如果不在驿站住,驿站就需把招待的花费折银给官员,也算是替其在别的地方住买单。 不过,这种事用不着黄尊仪自己出面,他仆人只会替他做好这些事。 这种官绅一到驿站附近,就开始滋扰驿站、吃拿卡要的现象,并非黄尊仪特有。 在这个时代,这是社会普遍现象。 历史上徐霞客就在自己的游记里提到过他自己是如何拿着做官的朋友给的票在驿站抓驿站民夫为自己干活的事,可见,这个时代的士大夫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妥,所以才写进自己游记里。 清朝时期,曹雪芹之父后来被抄家的罪名之一也是因为滋扰驿站。 所以,黄尊仪没有觉得什么不妥。 “一千两?大爷,您行行好,驿站给不了这么多呀!” “您还要一百个民夫抬箱子?这驿站着实办不到啊,现在这附近好抓的乡民都差不多跑光了,都跑到北边天津去做工了,剩下的都是大族人家的佃户和族人,驿站不敢抓啊!” 此时,在黄尊仪的仆人蓝之旺要求驿站给一千两银并再抓一百民夫后,该驿站的驿丞冉崇贵就不由得叫起苦来。 “你少给老子磨牙!一千两还给不起,别以为老子不知道,你是这里的驿丞,这附近的店只怕有一多半就是你开的,你是不是以为我家老爷不过是个辞官回乡的知府,就觉得好欺负?别忘了,我家老爷现在还算是保定府的知府,想要你死就能让你死!” 蓝之旺直接踹了冉崇贵一脚,且大骂起来。 “怎么回事?” 黄尊仪这时候正准备和当地一官绅高士俊一同去寻乐,因此也就在出酒楼后看到了这一幕,也就问了一句。 蓝之旺则回道:“回老爷,这驿丞不老实,小的找他要吃食银,他不肯给!连驿夫也不肯叫!” “那就往死里打!还想不想当驿丞了!” 黄尊仪神色严肃地说了一句。 “真给不了这么多啊,小的才做这驿丞没多久,哪里有那么多银子啊,求大老爷开恩啊!” 驿丞冉崇贵哭诉起来。 黄尊仪自然懒得听,直接和高士俊一起进了飘着粉香的一家青楼。 没多久,冉崇贵就被黄家仆人摁在地上暴打起来,惨叫不断。 第两百五十四章 严办违法官员,抓捕黄尊仪 政事堂。 方从哲一脸凝重地对朱由校说道:“陛下,自清丈天下田亩与严查蓄奴过度现象之旨下后,外官辞官,甚至挂冠离去者甚多,目前已有七十余例,令据奏报,官员滋扰驿站之事增多,已不下十六例,更有三起驿丞驿卒被打死的案例。” 朱由校一边观览着自己“大明园”的草图,一边听着方从哲奏事。 待听到方从哲言外官辞官者多,且滋扰驿站事增多,更有驿丞驿卒被打死事发生后,朱由校拧了拧眉头,露出一抹厉色来。 “东厂可有这方面的奏报?” 朱由校这时候问道。 魏忠贤忙回道:“滋扰驿站这类,东厂目前奏报得知有三十余例,打死驿丞驿卒的有十二起,另外有民夫被强抓服役而因此丧命的有二十余例。” “东厂所报的比政事堂得知的多,应该是底下的巡按御史与按察司官员以及地方州县替一些官绅隐匿了不少,清丈田亩、严查过度蓄奴之象,是利社稷千秋之策,但如今看来,其心不在社稷者之官不少! 不愿得罪权贵豪强,辞官是没问题,但这种既不肯为官一方造福百姓,却知道摆起当官的排场,滋扰驿站、甚至草菅人命,实在是令人不忿,有官员为之隐匿不保,更为可恶,陛下,臣认为,这些人当严办!” 熊廷弼这时候跟着说道。 韩爌想开口说几句,但还是闭了嘴,并瞥了朱由校一眼。 “凡主动辞官的,可以准允,着吏部重新铨叙官员上任就是,但是挂冠离去的,就是对朕不敬,漠视朝廷纲纪,东厂立即将其捉拿至京师,处以磔刑!抄没家产!” “滋扰驿站、为非作歹的本人赐自尽,家人流放,致人伤亡者,若是驿丞、驿卒之官差,则同谋反罪,诛满门!若是平民,则本人斩立决,家人流放,皆抄没家产!东厂执行!” “若督抚、巡按御史、按察司、州县等官员未报,而被东厂查明者,相应官员一同处斩,皆抄没家产!不得姑息!东厂执行!” 朱由校将图纸往案桌上一放,不怒自威道。 “奴婢遵旨!” 魏忠贤回了一句。 朱由校接着看向方从哲:“敕旨吏部,尽快选派新的官员上任!” “是!” 方从哲回了一句。 …… “既然高公与宫中李实李公公有私交,这五万两银的会票,还请高公转呈于李公公。” 黄尊仪这里悄悄地给高士俊递出一张会票来。 高士俊接了会票,笑道:“黄公不是已挂冠而去吗?怎的突然要高某转送如此大礼给李公公,难道黄公于朝中还有憾事未了?” 黄尊仪笑了笑:“倒也不是为什么事,黄某只求李公公能通过高公将内廷中将来诸皇子的品性透露一二出来即可,虽然诸皇子才刚出生,但人当把眼光放长远些,不是吗?” “此言有理!” 高士俊笑了起来。 但这时候,黄尊仪的家奴蓝之旺跑了来,慌忙道:“老爷,这是刚到的邸报,皇上下旨,挂冠离去者,皆处磔刑,抄没家产!还有滋扰驿站的。” 黄尊仪看见这邸报后不由得吞咽了一下。 高士俊也愣了愣,忙拱手道:“黄公,在下还有事,告辞!” 这高士俊说着避之不及地离开了这里。 黄尊仪则在这时候说道:“走,立即回江南!” …… “清丈田亩的事和严查过度蓄奴现象的事,现在推行的如何?” 对于皇帝朱由校而言,他需要关注的是整个朝廷新政进展情况,因而他也就没有过问具体某个藐视朝廷纲纪、滋扰驿站的官员的抓捕情况,此时的他也就问起方从哲这事来。 方从哲苦笑道:“陛下容禀,大明地域辽阔,士民繁多,即便是官员也数不胜数,臣唯能确知各督抚之贤愚,而不知督抚以下官员; 故而,此事虽朝廷中央圣旨已下,然推行之效恐需一两年之久乃至数年,全看督抚以下官员能为如何!但如今看来,即便朝廷已行考成法在先,外官中依旧有不少不称职之官,甚至宁罪朝廷也不罪地方豪强的官员,所以,目前推行之效甚微。” “朕明白,万事急切不得!” “说起来,为朝廷办事的官吏还是太少,县以下的治理还是只能靠宗族里的缙绅,指望这些人清丈自己的田亩?难! 在南直隶推行清丈田亩时就遇到了这样的问题,是得地方督抚等官员与之斗争一段时间;所以,得增加朝廷职能,增加官位,大明与两宋不一样,两宋是冗官太多,而大明是官吏太少。” 朱由校说后就看向方从哲,又道:“但大明是不缺做官之人,据朕所知,吏部现在等官的依旧很多,可有此事?” 方从哲忙附和道:“回陛下,确有此事,但这些皆是非进士出身的举人贡监,甚至是吏员,而官位如陛下所言,本身就不多,等进士出身的占完这些官位后,留给这些人缺官自然就很少。” “所以,要增设官位,敕旨吏部,接下来的吏治改革是扩编,增加官员吏员数量,以县为类比,各县除知县和县丞外,增设副县丞与副知县若干,居于主簿和典史等具体属吏之上,分管钱粮、刑狱、募兵等事,主簿、典史等也设副职若干,至少一正两副,州府与布政司一样。” 朱由校命道。 “臣遵旨!” 方从哲回了一句。 “现在北直隶京畿一带已经开始设巡防营,效果显着,南直隶现在也设了巡防营,有了巡防营,刑狱、治安、捕盗这些事就统归于巡防营管理,地方巡检司与刑房编入巡防营,巡抚营在府一级设巡防局由知府和巡防营共同节制,各州设巡防局,各县设巡防处,到时候这样可以增加朝廷地方治理之能!现在惩办滋扰驿站这些事,着敕旨兵部,着下达部令给各巡防营,在自己的辖区内直接拿所有违背国法者,不要等东厂去! 东厂是办大案的,既已有巡防营的地方,这种地方案件的肇事者,巡防营先抓了,再交给所属官府!另外在其他地方犯事的,逃到了自己辖区的,也当立即抓捕!” 朱由校接着又嘱咐道。 …… 周遇吉此时已到南直隶就任守备一职,并熟识了分在南京的一批巡防营官兵。 而这一天,负责应天一带巡防营的把总赵鸿升则突然对周遇吉说道:“禀守备,下官记得邸报上说,保定知府黄尊仪是朝廷现在通缉的钦犯,小的刚刚巡视时偶然听到徐家家奴提起,此人现在就在南京城富商徐家揽春园内。” “钦犯?!” 周遇吉听后直接下令道:“带上你的人,去抓了他,陛下早就下了旨,在有巡防营的地方,这种钦犯,不必等东厂的人来!” “是!” 赵鸿升回了一句,就立即对自己的传令兵喊道:“集结人马!” 没多久,周遇吉就带着赵鸿升的一部人马往徐家揽春园赶来。 第两百五十五章 天子给的权,武将持刀对文官 “大胆!是谁给你们巡防营的胆子,敢来我徐家拿人!” 徐家门房管家徐彩见巡防营的官兵出现后竟先喝骂起来,明显也是仗着其家主势力没把官兵放在眼里。 周遇吉这时候勒住了缰绳,回道:“天子给的!不行吗?!” 徐彩不知该如何答话,只忙给自己身边的徐家家奴递眼色,让人去里面通报消息。 而周遇吉这时候则将手一挥:“拿人!” “是!” 赵鸿升回了一句。 接着,因参与广宁城外一战,而被东虏一巴牙喇砍断左臂的赵鸿升单手持刀朝徐家揽春园大门走了过来:“冲进去!拿住钦犯黄尊仪!” “慢!” “中丞驾到!” 但这时候,一传令兵持着令牌策马而来。 很快,应天巡抚萧近高就也策马出现在这里,其身后还带着一大批官兵。 周遇吉见此颇为惊愕,他没想到巡抚萧近高会出现。 赵鸿升和其麾下巡防营官兵也停住了脚,且看向了周遇吉。 周遇吉则突然喝道:“不用管!老子没听见!先进去抓人!” “大胆!周守备,你是要违抗本中丞令吗,本中丞让你停止拿人!” 萧近高突然大吼一声。 周遇吉见此这才转头看向萧近高:“您就是应天巡抚萧中丞?” “本官正是!” 萧近高趾高气扬地回了一句,然后又冷声问道:“怎么,周守备难道不应该下马给本官见个礼吗?” 颇觉得晦气的周遇吉只得咬牙下了马,捏着铁拳,重重一抱拳:“见过中丞!” “难道不应该是跪礼吗?” 这时候,跟在萧近高身边的士子徐少良得意地笑说了起来。 周遇吉铁拳不由得捏得更紧。 赵鸿升因此站在原地,看了周遇吉一眼,似乎下一刻,只要周遇吉下令,他都会宰了这萧近高。 毕竟他和周遇吉以前都是近卫镇步兵第一营的人,赵鸿升受伤退伍前还是周遇吉的部下,见有士子如此过分的要求周遇吉,他也无法容忍。 但周遇吉也不是特别鲁莽之人,还是忍了下来,且朝赵鸿升摇了摇头,表示让他不要妄动。 然后,周遇吉才笑了笑道:“中丞可是觉得您比皇爷尊贵?” “不得妄言!” 萧近高这才申饬了自己身边的徐少良一句,然后对周遇吉说道:“徐家的揽春园,你不能进去!黄公的案子是有冤情在的,但具体的,本官也不好多说,总之,这事,你们巡防营不要插手!” 周遇吉则回道:“末将只知道他黄尊仪是钦犯,且现在就在徐家的揽春园来,甚至他徐家也有窝藏钦犯之罪!也该被抓走!” “你!” 徐少良因此大怒,不由得对萧近高道:“中丞,您看,他这是眼里没你,没你这个堂堂巡抚!” “不得抓走黄公!” “黄公是冤枉的!” “你们这些朝廷鹰犬,想干什么,想抓走黄公,也得问问我们答应不答应!” 而这时候。 许多南京士民走了来,还在一些士子带领下振臂高呼着,跟着其一起来的还有许多衙役、乡勇,持着各类刀矛等兵械甚至还有戒尺、菜刀这些,乌压压不下六七千人,将整个揽春园外围围得水泄不通。 徐少良因此冷笑起来。 而萧近高则也因此继续说道:“周守备,这下子,你看见了,民意难违!” “难道圣意就可违吗?” 周遇吉冷声问道。 “周遇吉!你真要逼反他们吗?!” 萧近高这时候大喝一声,且喝令道:“传令,标营所有官兵将这里围起来,不得让士民靠近,告诉他们,有本官在,无人会把黄公怎么样,让他们不要乱来!” 萧近高说着就才又看向周遇吉:“出了事,我担着,你现在你必须听我的命令,只能待在揽春园外,黄尊仪你不能抓走!你也别想让你的人通报消息给朝廷,你派出去一个,本官杀一个!本官知道你和赵鸿升这些人杀过东虏,有些本事,但本官的标营也不是吃素的,何况你们的人太少,你如果不想你的这些和你出生入死过的弟兄死于这里,你就违抗本官命令就是!” 周遇吉只冷声问道:“你不怕皇爷怪罪你吗,萧中丞?” 萧近高沉默了片刻,突然说道:“有些事由不得你我!” 萧近高和黄尊仪是同乡。 但他虽然贵为应天巡抚,但父亲只是个普通生员,祖父直接就是个农民,属于寒门薄宦之家,比不得世代官僚的黄尊仪。 而且,他在这之前已经得知黄尊仪先派人回乡组织乡勇起兵造反,并已派兵围了他的家,且通过徐少良告诉他,自己这个巡抚如果不出面护他,黄家就会先杀了他全家灭口。 …… “周守备,你别难为萧公,!” 黄尊仪这时候从揽春园内走了出来,且说着就朝萧近高拱手道:“中丞,黄某惭愧,但黄某也是被逼无奈,如今黄某走到这一步,只能起兵造反,反抗这无道朝廷!” 说着,黄尊仪就指着周遇吉,喝道:“现在萧公你要么杀了这些巡防营的人,与我等一起举义旗,要么舍家为那暴君尽忠。” 黄尊仪说着就笑了笑道:“另外,萧公还得对付一下外面那帮不知情的士民,不过,萧公如今走到这一步,想必是要与随黄某一同举义的,对?” 萧近高则只看了看周遇吉:“周守备,听说你是个将才,刚在辽东打了个胜仗,但那昏君不识英才,把你贬到这里来任巡防营守备,做些捕盗拿贼的事,你甘心吗,何不与我们一起。” 周遇吉很愕然,他没想到萧近高是要来拉自己入伙的。 萧近高的确是有拉周遇吉入伙的打算,因为他觉得周遇吉肯定会对皇帝的安排有怨言,另外,他被逼反也是迫不得已,自然就没什么底气,也想着多拉一个能带兵打仗的战将也能多一点点逆天改命的机会。 甚至今日,周遇吉和赵鸿升巡防营来抄揽春园就是他设的局,他故意让徐家让家奴在无意间透露出黄尊仪在揽春园的消息给赵鸿升,进而让赵鸿升把这事给周遇吉,而他吃准了周遇吉会来揽春园拿人,并想以自己巡抚的身份带兵趁机拿下周遇吉和他的巡防营。 周遇吉没想到萧近高要造反,但现在也容不得他惊讶,只立即低声对赵鸿升说道:“我喊一声冲后,就一起冲进揽春园控制黄尊仪,别让他逃走,如果失败,大不了就是一起死!就是死,我们也不能落个反贼之名!” “明白!” 赵鸿升回了一句,就立即转身带兵朝揽春园内冲来。 “那我们谈谈!你们打算给我什么官位。” 周遇吉说了一句。 萧近高见周遇吉刚才和赵鸿升在低声嘀咕,如今见他说要谈谈,也就放松了警惕,误以为周遇吉真的要入伙。 “冲!” 但这时候,周遇吉突然大喝一声,然后转身就和赵鸿升等巡防营的人一起往揽春园内跑去。 “开火!” 萧近高见此立即大喝一声。 于是,萧近高麾下的官兵立即扣动鸟铳扳机。 无数铅弹朝周遇吉等人射来。 赵鸿升持起盾牌,刻意站在了周遇吉身后,使得周遇吉没有中弹,并第一个冲到了黄尊仪近前,且砍杀了徐家门房徐彩,并躲入内揽春园内。 黄尊仪大惊,这些职业军人动作太快,他都还没反应过来让人关门。 陆陆续续的也有其他巡防营的人下意识地冲进了园内。 但也有一半左右的巡防营官兵中了弹。 而赵鸿升也倒在了揽春园大门外的台阶上,且朝周遇吉笑了笑。 周遇吉只瞅了他一眼,没有说什么,只直接对一冲进来且同是近卫镇出身的哨官喝道:“关园门!” 而周遇吉与此同时已经一刀抵在了黄尊仪喉部。 黄尊仪看着自己颌下的刀尖,不敢再动弹,心道:“早知道这些人如此不怕死,自己就不该出现!” 第两百五十六章 反抗朝廷无异于螳臂当车 巡防营的哨官,趁着萧近高的标营官兵持火器刚发射完铅弹,而装药点火绳的空隙,就立即关上了门。 这些巡防营士兵都是当初选入羽林卫时因为不能最终选为羽林卫战兵,而只能成为第二梯队的羽林卫辅兵。 虽然是辅兵,但也接受过基础训练,而且率领他们的武官,又都是羽林卫战兵即近卫镇中因受伤退伍而被安排到巡防营的战兵,所以,这些官兵也都能做到令行禁止,没有这个时候表现出慌乱无序的状态。 而周遇吉则在挟持了黄尊仪后,大声喊道:“姓萧的,你要是敢强攻,老子就杀了这园子里所有的人!聂哨官,你带人去内院,把徐家的家眷全抓出来,谁要是敢不听话,先砍手,再砍脚!” “是!” 另外一名姓聂的巡防营哨官因此立即回了一句。 萧近高没想到周遇吉这些巡防营官兵会不怕死的往揽春园里冲,甚至连周遇吉自己都和一批巡防营官兵冲进了揽春园内。 在看见已经关上的揽春园园门,以及黄尊素被周遇吉挟持的样子,听到里面传来周遇吉威胁他的声音后,萧近高也就直接喊了起来: “周遇吉!你放肆!竟敢违抗本官的命令!本官要朝廷参劾你,参劾你谋反!” 周遇吉听后颇为郁闷和恼怒。 他知道萧近高是在威胁他,威逼他出去,然后好把自己这些人杀了灭口。 如果自己这些人不投降的话。 “周遇吉,你自己想清楚,你现在无法派人出去传消息给那暴君,让那暴君知道你的忠心!另外,苏州、镇江这些地方的巡防营官兵也不知道你来了这里,他们更不会知道本官要起兵造反,东厂反贪司的也还不知道你的情况,所以,他们都不可能立即派人把你的事奏报给那暴君,而本官作为巡抚,则可以立即将参劾你因为对朝廷不满而意图同某藩王造反的事通告上去,以那暴君的性子,只会先屠了你满门! 怎么样,你觉得你还有别的选择吗,你现在只能跟着本官一起起事,所以,你现在需要放了黄尊仪!” 萧近高继续威胁起来。 “没错,周守备,你已别无他路,那暴君已惹得天怒人怨,造反说不定另是一条出路!” 黄尊仪也鼓动起周遇吉来。 周遇吉直接把刀尖贴进了黄尊仪颈部肌肉里,但没有刺进去,只喝道:“你他娘的闭嘴!就算天子真因不知周某之忠,屠了我周家满门,我周某也不做叛臣,将来,皇爷必知我周家之冤,还我等之清白!” 说着,周遇吉大声喊了起来:“巡防营羽林卫的弟兄们!头可断、血可流,忠义不可弃!别忘了我们进入羽林卫的誓言!人这辈子终究会死,但死要死的其所,现在投降,只会落个叛贼骂名,他们反抗朝廷是在螳臂当车,我们不能被他们蒙骗!宁愿现在站着死,也不要将来因背弃君父而死!你们说是也不是?!” “是!全听周千总的!” “是!全听周千总的!” “是!全听周千总的!” …… 这些巡防营官兵中的哨官和总旗官们大声回应起来。 而且,因为周遇吉在近卫镇还是近卫营的时候担任了步兵第一千总部的千总,所以,这些哨官和总旗官还喊他为周千总。 外面的萧近高听后颇为失望,他没想到这个叫周遇吉的意志这么坚定,而且在巡防营中果然很有威望 “行,那本官就成全你!把这里围起来,侯师爷,你立即回巡抚衙门,替本官拟写奏本,通报朝廷,周遇吉伙同福王造反!” 萧近高大声说了起来。 接着,萧近高又对自己的标营参将徐泽吩咐道:“徐参将,留一千火器兵和五百弓箭手把这里围起来!出来一个就杀一个!” 徐泽和徐少良是叔侄关系。 而徐少良因为和黄尊仪家族一起囤积棉花的事被东厂的发现,而在见到黄尊仪后准备一起造反,所以,徐泽也就跟着被徐少良拉了进来。 此时,徐泽也就因此回了一句:“是!” 然后,萧近高又对徐少良吩咐道:“东厂反贪司那边得尽快灭口除掉,你徐家现在组织起了多少乡勇?” “可是,中丞,学生的家人!” 徐少良没有回答萧近高的问题,他现在只有些担忧自己全家老小的性命,毕竟他的一家老小都在揽春园来。 “你先回答本官!” 萧近高突然大吼一声。 徐少良不由得颤栗了一下。 然后,萧近高很是气愤地道:“你自己徐家和联合黄家囤积棉花被东厂的人发现,因此要和黄家一起谋反,为什么要扯上本官!如今还没半点要谋反的样子,你既在乎家人,干嘛要做这些违背朝廷禁令的事,甚至还要造反?!说啊!告诉我!” 萧近高青筋直冒地叱喝着徐少良。 徐少良没想到萧近高如此失态,只得道:“学生,学生也是一时心存侥幸,贪图囤积棉花之利,却没想到被东厂的人发现了,学生也不想造反的,何况,这一切都是黄公的主意,萧公您也不是不知道,我们皆愿听萧公之命是从。” “哼!到现在说这些已晚了,不过,你放心,我们只要不攻进去,你家人就没事,他周遇吉不怕死,但他绝对不会愿意让他巡防营的弟兄全部送死,毕竟里面不少都是和他一起杀过东虏的弟兄。” 萧近高说着就冷笑起来。 “你还没回答本官,你们徐家到底组织了多少乡勇?” 萧近高继续问了起来。 “三千来人,如今都按照您的吩咐,去包围东厂反贪司的人了。” 徐少量回道。 萧近高听后,忙道:“把东厂反贪司那三百人全杀了!然后你带他们去封禁外城,还有现在外面那群士民,你告诉他们,朝廷下令要屠了他们,现在本官决定违抗朝廷旨令,带着他们守住南京外城!让他们立刻协守南京外城,不要放走一个人出城!” “好!学生这就去办!” 徐少良忙回答道。 …… 而接下来,萧近高则看了看南京内城方向,那里有南京兵部尚书和南京诸勋贵统领的南京京营官兵。 萧近高知道这些人现在肯定和之前的周遇吉一样,还不知道自己谋反作乱的事。 而因此,萧近高对徐泽吩咐道:“立即攻入内城,先控制南京兵部!” 第两百五十八章 调边军 集近卫 朕带着他们下江南 “他奏报上是这么说的,臣也不敢确信,但无论如何,这件事不可小视,故臣等请陛下圣裁!” 方从哲小心翼翼地回了一句。 朱由校点首。 这时候,方从哲又继续说道:“不过,陛下但请放心,就算周遇吉起事造反,臣谅他也不会造成大的动荡,山东巡抚徐可求、浙江巡抚徐如珂、湖广巡抚蔡复一,江西巡抚闵洪学、以及新调到福建任巡抚的王三善,皆是可堪大用而知兵事的良臣,何况苏淞还有陛下钦点的东南总督张同敞和苏淞巡抚孙承宗坐镇,即便这萧近高素来也是个有见识的,他既已奏周遇吉造反,当也有应对之策!另外,南京兵部尚书李长庚也历过兵事,做事沉稳,当也不会让南都轻易有事。” 各省督抚都是方从哲荐举的,而方从哲也担心江南士绅会造反,所以,他在这之前早就做了准备,所荐举的督抚除了皇帝特简的外,都是比较有能为、能带兵的。 但方从哲知道周遇吉是皇帝的人,而萧近高虽然是文官,不一定有周遇吉受皇帝信任,所以,他也就没敢轻易站队。 方从哲因此继续说道:“但现在需要搞清楚的是,周遇吉到底是不是起兵造反,这里面,巡抚萧近高之言是否属实。” 朱由校知道方从哲是在打太极,但他没有拆穿,只把萧近高的奏疏一放:“要说周遇吉会造反,那我大明就没可信的人了!” 说着,朱由校就对刘若愚吩咐道:“去传魏忠贤来!” 很快,魏忠贤就司礼监赶了来:“请皇爷吩咐。” “东厂可有来自南边的重要消息?” 朱由校正问着,就听到外面传来疾驰的马蹄声。 “急报!东厂反贪司梁衡八百里急报,巡抚萧近高伙同徐少良、黄尊仪等谋反!” “急报!浙江巡抚徐如珂奏报,余姚有黄氏一族作乱,现已攻下余姚、宁波、定海诸城!其余部袭攻杭州,已被军民击退!” 两份军报同时送达。 方从哲的心不禁咯噔了一下,不禁暗想还好自己没盲目站在文官萧近高一边,如今看来,只怕真是萧近高要造反,不然,浙江不会也出现造反的事,毕竟周遇吉是北方人,在南方没什么实力。 “只是萧近高为什么要造反,他一个巡抚就算谋略过人,也怎能撼动天下根基!” 方从哲深思起来,然后,他觉得这事可能皇帝陛下执政太严酷有关,可能是真把一些文官士绅给逼急了。 “陛下,以臣之见,如今看来是萧近高有异心无疑,不然浙江不会同时举事,因为萧近高就是浙人。” 熊廷弼这时候一针见血地指了出来。 朱由校点首:“到底是熊爱卿,看得透彻,这萧近高不老实啊!不过,他怎么会造反呢?” 朱由校说着就看向了方从哲。 方从哲则忙道:“启禀陛下,这种事估计只有问他自己。” “行!那朕就去问问他,拟旨,东南有变,孝陵不稳,南都不宁,朕决议亲征东南平叛,着首辅方从哲与司礼监秉笔太监刘若愚为京师留守,与诸臣工留守京师,涉兵政、粮政、灾害等大事驰快马奏报,小事先决再报!着次辅韩爌、大学士熊廷弼以及司礼监秉笔太监提督东厂魏忠贤随扈!” 朱由校说着就对熊廷弼说道:“熊爱卿,立即敕旨五军都督府,马上开军机廷议,抽调九边边军至京师,与朕的近卫镇一起南下平叛,朕要会剿东南!” 朱由校的近卫镇现在已经有两个步兵主力营,外加一个训练有素的骑兵主力营,加上直属近卫镇军法司的镇抚兵,合计已达万人,实力已远超两年多以前初创时的光景。 可以说,朱由校现在已经算是帝国握有精悍家丁最多的军镇,也就是最大的军镇。 因为其他总兵参将之类的高级武官受朝廷限制的缘故,其麾下家丁也最多不过三千人。 所以,朱由校的腰杆子已经更加的硬。 本来,他早就因为近卫镇扩充到万人规模,而有南下彻底整顿一下自己的财赋重地的想法,如今萧近高等造反算是给了他一个借口。 朕要下江南的机会总算是有了。 这一次,朱由校就不想再让江南控制在江南士绅手里。 他花心血设讲武堂、培养羽林卫子弟,还让卢九德等在皇庄建社学、建识字班,还让毕自严花那么多银子造一座天津新城,就为了让流民编户,让其感念皇恩,还对其进行教化,为的是什么,为的就是现在,他能有足够的人才储备,改变宗族式的统治根基。 而他首先要改变的自然就是江南,因为江南最富,他需要让江南大部分财富用在帝国的进步上,而不是变成江南士绅自己享乐和堕落的资本。 调边军南下,则是朱由校为了拉拢北方军事地主。 因为朱由校南下最担心的不是压不住江南士绅,凭他的近卫镇一万人马对付只有脂粉气没有阳刚气的江南已经绰绰有余。 朱由校最担心的是他南下后,北方边军会不老实。 毕竟他这个皇帝要是没在北方镇着,这些边军会不会认真杀敌都值得怀疑。 而朱由校自然就要调一部分边军南下,用近卫军制衡,用钱财拉拢。 除此之外,朱由校还打算再调南方善战之兵留驻京师等其他要地,制衡剩下的北方边军。 所以,朱由校继续吩咐道:“着王在晋任蓟辽、宣大、延绥三边统制,秦良玉任蓟辽、延绥、宣大总理,率六千白杆兵进驻蓟州,两人协守三边。” “臣遵旨!” 熊廷弼回了一句,他自然明白皇帝朱由校的深意,而他现在需要考虑的是,需要抽调哪些边军跟着皇帝一起南下。 “宣府董家、大同麻家、宁夏马家、榆林尤家、杜家,这些将门各出一部分,互相制衡!这样的话,也算是公平、公正、不厚谁薄谁,不偏不倚,如此,陛下到南边去后才能使着顺手。” 熊廷弼很快就有了主意。 …… 三个月后,要同朱由校一同南下平叛的各部兵马基本已调动完毕。 而朱由校也敲定了亲征的时间。 朝堂上的重臣都默契地没有阻拦,毕竟现在谁都知道这个时候谏阻皇帝南下,只会掉脑袋。 另外,他们巴不得皇帝陛下南下后去江南士绅手里再捞点钱,因为他们不得不承认,自己这位皇帝陛下虽然行事狠辣,但对忠于他的臣子是真的大方,不是寡恩之人,所以,他们希望皇帝陛下在看到江南真正的富裕后能再搞几个官营产业。 第两百五十七章 东厂有眼线 反应及时 现在南京京营和江防水军兵权皆在南京兵部尚书手里,由南京兵部尚书节制。 现在的南京兵部尚书则是李长庚,麻城人。 不过,虽然南京兵权由南京兵部尚书节制,但也会选一名勋贵为守备,与其协守。 目前担任南京守备的是镇远侯顾鸣郊。 而在周遇吉等去揽春园的半个时辰前,东厂驻南京的人就急忙赶来了南京兵部。 “小的乃东厂内务房细作闻缙元,现为应天巡抚萧近高身边书童,萧近高确已谋反,并伙同黄尊仪、徐少良等设计欲胁巡防营赵鸿升与新到守备周遇吉反,这是萧近高的一幅字,可以为证,请大司马明鉴。” 闻缙元说着就将一卷起来的宣纸从袖中抽了出来,并递给了李长庚。 李长庚也没想到东厂的人突然来找他是为这事,不由得忙接过宣纸仔细看了起来:“墨迹还未干透,是他萧近高的笔风,看来你所说无疑。” 东厂反贪司珰头梁衡则在这时候说道:“事发突然,南京一带城防按理是由您大司马节制,所以,下官一得知此消息,在派人八百里急递传报进京外,就立即先带他来告知您,请大司马速做决断!” 李长庚现在基本已经确信这些东厂的人所言是事实,也就忙问着梁衡:“你们东厂反贪司的人现在在哪儿?” 李长庚回道:“反贪司三百旗校已全部进入内城。” “巡防营那边可有消息?” 李长庚问道。 梁衡则回道:“目前还没有,估计凶多吉少。” “嗯,相比于巡防营的安危,先守住南京内城是关键,南京内城所存库粮与库银以及皇宫不能落到反贼手里,这样,你们东厂反贪司的人先去洪武门一带守着,本官这就传令南京京营各部关闭内城!” 李长庚说着就立即写了自己的手令,亲自盖上大印,然后大声喝令道:“来人,传本官令,封锁内城各城门与皇城各城门!请提督杨将军和南京守备镇远侯来见!” “是!” 李长庚身边的护卫头目回了一句。 “你去正阳门!” “你去聚宝门!” “你去朝阳门!” “你去镇远侯府!” …… 接着,这护卫头目就安排底下的护卫去传令。 而东厂反贪司这边则去了洪武门。 …… “我们的人到东厂反贪司后,整个东厂反贪司没有一个人,还烧了许多带字的纸。” 徐少良回到萧近高这里后说了起来。 萧近高听后眉头微微一皱:“看来,他们已经提前得知了消息。” 萧近高说着就对自己一管事家奴喊道:“去把本官的所有家奴都叫来!” 很快,这管事家奴就带着萧近高身边所有的家奴出现在了萧近高这里。 “闻缙元呢?” 萧近高问了一句。 这管事家奴忙说不知道。 萧近高虽然知道东厂如今爱在大臣身边埋眼线,但现在知道自己很信任的书童闻缙元也是东厂眼线后,他还是因此咬紧了牙:“该死!” “报!中丞!我家老爷来让我来告诉你,我们的人到内城后,内城各处城门已紧闭,城门上已多了许多兵,南京兵部尚书李长庚的仪仗旗幡也出现在了内城城头上。” 这时候,徐泽麾下一家丁策马来到了巡抚衙门,并跳下马来后就疾步来到了萧近高面前跪下说道。 “知道了!告诉你们家参将,李长庚久历戎机,为人沉稳,南京京营虽皆老弱,但在此人指挥下守城无碍,何况,我们兵马过少,既已错失良机,就先不攻打内城,以免徒增损耗,着他围住内城即可。” 萧近高说着就看向徐少良,吩咐道:“趁现在本官还是应天巡抚,朝廷还没反应过来撤换本官并调集大军来之前,立刻发檄文募集更多的乡勇,告诉应天府诸缙绅,当共举义气、清君侧!如同不从者,先直接杀了,分其财!尽量多募集一些,到时候兵发湖州,争取与黄公派去浙江起义的义军连在一起,共襄大业!” “好!” 徐少良忙回了一句。 因此,徐少良便带着自己的乡勇去拜会应天府的士绅。 一些对朝政不满已久且也比较偏激的士绅还真的响应起来,召集族中乡勇,要与之举义旗。 但这只是少数。 大部分士绅还是分得清形势,知道就凭几个士绅宗族造反,还是难以推翻朝廷,也就没有答应。 此时,在刑部侍郎任上致仕的严之骥就不愿意与徐少良等一起举义。 “严司寇,您真不愿与我等举义,清君侧?” “奸臣方从哲等挟持君父,设东西厂凌虐我江南士绅,已到人神共愤的地步,难道你就真的要坐视这些人继续这样祸害天下吗?!” “更有徐家这等江南士林败类,合谋夺我江南士绅纺织之利,已使我江南士绅之富裕大不如前,民不聊生,如今朝廷还要严查过度蓄奴,大有不把我等士绅屠戮干净而不罢休之势,难道公就真的要坐视这样的无道朝廷继续这样残害天下吗?!” 跟着徐少良一起来的激进士子也跟着怒叱起已致仕而不肯跟着举义的刑部侍郎严之骥来。 严之骥则用拐杖猛敲着地面,道:“你们这是在胡闹!你们以为就凭你们能改变天下吗,你们在这样胡闹下去,将来大兵压境,你们连累的是你们九族之人!” “君视臣如草芥,则臣视君如草寇,天人不满此暴政已久矣,有志为天下者,就当舍家救民!” 一更为激进的士子跟着附和道。 “没错,他朱由校本就逆党朱棣一脉之后,我江南士子早该匡正天下,迎建文之后而立之!” 又一名激进士子抛出了自己的理论,即要为建文反朱由校的朝廷。 严之骥越听越觉得荒唐离谱,只得对自己孙子严绍贤吩咐道:“绍贤,送客!想让我严家从贼,即便尽灭我严家也不能够!” “那就成全你!” 徐少良一开始没有按照萧近高的做,对拒绝他的士绅斩尽杀绝,但现在他发现大多数士绅不愿意跟着他一起举义,甚至现在连刑部侍郎出身的严之骥也拒绝后,便一时下定了要以武力威胁这些士绅的决心,也就在这时候大喊了一句,就给自己的乡勇递了个一眼色。 徐少良的乡勇们忙举起了鸟铳。 萧近高让徐少良的乡勇从巡抚衙门的府库里拿了不少火器,所以,徐少良的乡勇现在都装备了许多火器。 砰! 顿时,严之骥和严绍贤皆中弹倒地。 “冲进去!这严之骥乃严嵩之后,不过是早年迁籍于应天,抄了奸党严府,平分其财!里面的人,男的杀光,女的蹂躏之!” 徐少良接着又下达了新的命令。 他带来的乡勇果然直接冲了进去。 这些属于地主武装的乡勇跟着徐家造反,本就是是徐家族人或家奴佃户,而希冀借着徐家之势大发横财才愿意跟着徐少良起事的,也就没有什么纪律性,而徐少良也只是靠让他们抢掠来操控这些人,所以,这些乡勇和土匪没什么区别,一冲进严府内就烧杀抢掠起来,并奸-女! 没多久,严府内就是火光一片,男女惨叫声不断。 另一士绅以御史官致仕的王养得知忙纳款五十万两,集起自己族内乡勇两千余人,表示响应举义,才免过此祸。 其他士绅也因此担心被灭满门,而不得不跟着起兵造反。 但也有少量士绅因为家主恪守君臣大义,而宁肯满门被灭,也没有选择造反。 徐少良和其他已决定起兵造反的宗族乡勇便悍然屠戮了这些要恪守君臣大义的士绅宗族。 最终,徐少良还是募集齐了三万多乡勇起事。 而萧近高也以巡抚之尊并通过放银的方式募集了一万多地痞流氓。 再加上徐泽的营兵,萧近高与徐少良等在南京外城造反的兵马合计有五万余人马。 …… 因为这个时代没有电报和电话,通信的延迟性很长,所以,此时的大明京师城依旧静谧如往常。 皇帝朱由校正与皇后张嫣一起逗弄着自己的小宝宝,思量着等这孩子长大,大明会是怎样的光景。 他还不知道东南的风波。 而朝中的大臣们也还在风风火火地忙着新政改革的事。 只是当一封来自东南的急报送到政事堂后,已经因为利益一致而相处和谐的朝堂中央的君臣们才不得不停下手里的工作,开始面对这件突发的事。 “萧近高说,周遇吉反了?” 第两百五十八章 调边军 集近卫 朕要带着他们下江南 “他奏报上是这么说的,臣也不敢确信,但无论如何,这件事不可小视,故臣等请陛下圣裁!” 方从哲小心翼翼地回了一句。 朱由校点首。 这时候,方从哲又继续说道:“不过,陛下但请放心,就算周遇吉起事造反,臣谅他也不会造成大的动荡,山东巡抚徐可求、浙江巡抚徐如珂、湖广巡抚蔡复一,江西巡抚闵洪学、以及新调到福建任巡抚的王三善,皆是可堪大用而知兵事的良臣,何况苏淞还有陛下钦点的东南总督张同敞和苏淞巡抚孙承宗坐镇,即便这萧近高素来也是个有见识的,他既已奏周遇吉造反,当也有应对之策!另外,南京兵部尚书李长庚也历过兵事,做事沉稳,当也不会让南都轻易有事。” 各省督抚都是方从哲荐举的,而方从哲也担心江南士绅会造反,所以,他在这之前早就做了准备,所荐举的督抚除了皇帝特简的外,都是比较有能为、能带兵的。 但方从哲知道周遇吉是皇帝的人,而萧近高虽然是文官,不一定有周遇吉受皇帝信任,所以,他也就没敢轻易站队。 方从哲因此继续说道:“但现在需要搞清楚的是,周遇吉到底是不是起兵造反,这里面,巡抚萧近高之言是否属实。” 朱由校知道方从哲是在打太极,但他没有拆穿,只把萧近高的奏疏一放:“要说周遇吉会造反,那我大明就没可信的人了!” 说着,朱由校就对刘若愚吩咐道:“去传魏忠贤来!” 很快,魏忠贤就司礼监赶了来:“请皇爷吩咐。” “东厂可有来自南边的重要消息?” 朱由校正问着,就听到外面传来疾驰的马蹄声。 “急报!东厂反贪司梁衡报,巡抚萧近高伙同徐少良、黄尊仪等谋反!” “急报!浙江巡抚徐如珂奏报,余姚有黄氏一族作乱,现已攻下余姚、宁波、定海诸城!其余部袭攻杭州,已被军民击退!” 两份军报同时送达。 方从哲的心不禁咯噔了一下,不禁暗想还好自己没盲目站在文官萧近高一边,如今看来,只怕真是萧近高要造反,不然,浙江不会也出现造反的事,毕竟周遇吉是北方人,在南方没什么实力。 “只是萧近高为什么要造反,他一个巡抚就算谋略过人,也怎能撼动天下根基!” 方从哲深思起来,然后,他觉得这事可能皇帝陛下执政太严酷有关,可能是真把一些文官士绅给逼急了。 “陛下,以臣之见,如今看来是萧近高有异心无疑,不然浙江不会同时举事,因为萧近高就是浙人。” 熊廷弼这时候一针见血地指了出来。 朱由校点首:“到底是熊爱卿,看得透彻,这萧近高不老实啊!不过,他怎么会造反呢?” 朱由校说着就看向了方从哲。 方从哲则忙道:“启禀陛下,这种事估计只有问他自己。” “行!那朕就去问问他,拟旨,东南有变,孝陵不稳,南都不宁,朕决议亲征东南平叛,着首辅方从哲与司礼监秉笔太监刘若愚为京师留守,与诸臣工留守京师,涉兵政、粮政、灾害等大事驰快马奏报,小事先决再报!着次辅韩爌、大学士熊廷弼以及司礼监秉笔太监提督东厂魏忠贤随扈!” 朱由校说着就对熊廷弼说道:“熊爱卿,立即敕旨五军都督府,马上开军机廷议,抽调九边边军至京师,与朕的近卫镇一起南下平叛,朕要会剿东南!” 朱由校的近卫镇现在已经有两个步兵主力营,外加一个训练有素的骑兵主力营,加上直属近卫镇军法司的镇抚兵,合计已达万人,实力已远超两年多以前初创时的光景。 可以说,朱由校现在已经算是帝国握有精悍家丁最多的军镇,也就是最大的军镇。 因为其他总兵参将之类的高级武官受朝廷限制的缘故,其麾下家丁也最多不过三千人。 所以,朱由校的腰杆子已经更加的硬。 本来,他早就因为近卫镇扩充到万人规模,而有南下彻底整顿一下自己的财赋重地的想法,如今萧近高等造反算是给了他一个借口。 朕要下江南的机会总算是有了。 这一次,朱由校就不想再让江南控制在江南士绅手里。 他花心血设讲武堂、培养羽林卫子弟,还让卢九德等在皇庄建社学、建识字班,还让毕自严花那么多银子造一座天津新城,就为了让流民编户,让其感念皇恩,还对其进行教化,为的是什么,为的就是现在,他能有足够的人才储备,改变宗族式的统治根基。 而他首先要改变的自然就是江南,因为江南最富,他需要让江南大部分财富用在帝国的进步上,而不是变成江南士绅自己享乐和堕落的资本。 调边军南下,则是朱由校为了拉拢北方军事地主。 因为朱由校南下最担心的不是压不住江南士绅,凭他的近卫镇一万人马对付只有脂粉气没有阳刚气的江南已经绰绰有余。 朱由校最担心的是他南下后,北方边军会不老实。 毕竟他这个皇帝要是没在北方镇着,这些边军会不会认真杀敌都值得怀疑。 而朱由校自然就要调一部分边军南下,用近卫军制衡,用钱财拉拢。 除此之外,朱由校还打算再调南方善战之兵留驻京师等其他要地,制衡剩下的北方边军。 所以,朱由校继续吩咐道:“着王在晋任蓟辽、宣大、延绥三边统制,秦良玉任蓟辽、延绥、宣大总理,率六千白杆兵进驻蓟州,两人协守三边。” “臣遵旨!” 熊廷弼回了一句,他自然明白皇帝朱由校的深意,而他现在需要考虑的是,需要抽调哪些边军跟着皇帝一起南下。 “宣府董家、大同麻家、宁夏马家、榆林尤家、杜家,这些将门各出一部分,互相制衡!这样的话,也算是公平、公正、不厚谁薄谁,不偏不倚,如此,陛下到南边去后才能使着顺手。” 熊廷弼很快就有了主意。 …… 三个月后,要同朱由校一同南下平叛的各部兵马基本已调动完毕。 而朱由校也敲定了亲征的时间。 朝堂上的重臣都默契地没有阻拦,毕竟现在谁都知道这个时候谏阻皇帝南下,只会掉脑袋。 另外,他们巴不得皇帝陛下南下后去江南士绅手里再捞点钱,因为他们不得不承认,自己这位皇帝陛下虽然行事狠辣,但对忠于他的臣子是真的大方,不是寡恩之人,所以,他们希望皇帝陛下在看到江南真正的富裕后能再搞几个官营产业。 第两百五十九章 把这些文官全部砍了! 一想到要走出紫禁城,去南边转转,朱由校还是有些激动的。 据朱由校所知,大明的皇帝很少有南巡的。 正德甚至还因为南巡落了水。 大臣们也希望皇帝当宅男,老老实实待在皇宫里,除非重大典礼,最好一辈子都不要出皇宫。 说这样是劳民伤财。 可朱由校不想只待在京城,他必须去看看他的天下。 在朱由校看来,自己又不只是北京城的天子,怎么就不能出去走走。 所谓的劳民伤财。 自己这个皇帝现在又不是没钱,该劳的民,该花的钱,自己买单不行吗? 净是忽悠人的恐吓之语。 皇帝要是不出去走,久了后,只怕真觉得鸡蛋要二十两一个,天下人应该同自己一样顿顿有肉了。 这一天。 艳阳高照,秋高气爽。 朱由校早早的祭告了太庙后就乘着御辇离开了乾清宫。 彼时,内宦开始挥舞着长鞭,打在地面上。 随着鞭声乍起。 候在御道旁的内宦开始跑起步来往外面走去,并一边拍着手掌。 啪! 啪! 啪! …… 鞭声混着掌声不断。 各处宫门因此缓缓打开。 而朱由校也乘辇一路出皇极门、端门、午门、承天门。 到承天门的时候,朱由校回头看了一眼。 而等朱由校过长安左右门后,便看见方从哲、韩爌、熊廷弼等文武大臣已候在此处。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些大臣们先行了大礼。 待朱由校喊平身后,这些大臣在谢恩站起,而接着,朱由校先传了方从哲过来: “元辅,火耗归公、清丈田亩、严查过度蓄奴这些新政,还有朕最近要你们做的摊丁如亩以增人口的事,你们留在京城的阁臣九卿们要认认真真地把这些新政实施下去,还有就是之前颁布的禁女子缠足圣旨一事,如此泯灭人性、束缚妇孺之力的事,要尽快予以杜绝,制定出严格的惩罚措施,朕知道这些事要执行起来,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事,因而不要因为复杂艰难,就不做,大不了一个省一个省的来,不要怕出乱子,出了乱子,朕来处理!” “顺便也抄一波家!” 朱由校心里如此想道。 但他没有说出来。 朱由校只继续说道:“另外,朕给你交个底,朕不会用谁的人头去息什么怒,这天下只有朕的怒火才需要用人头来息!明白吗?” 方从哲因此忙凝重地拱手一拜:“臣谨记!愿吾皇凯旋而归!” 接着,朱由校又喊道:“熊爱卿!” “臣在!” 熊廷弼站了出来。 “随朕出征的九边将领可都道了没有?” 朱由校问道。 “回陛下,皆已到。” 熊廷弼回道。 “宣见。” 朱由校吩咐道。 “是!” 熊廷弼回了一句。 “永平副总兵马世龙见过陛下!” “怀庆副总兵麻承勋见过陛下!” “建昌营参将尤世威见过陛下!” …… 一时,一干壮如铁塔、走路稳健有力的武将来到了朱由校面前,推金山倒玉柱的向朱由校行了礼。 朱由校微微一笑:“平身!” 朱由校知道熊廷弼在调边军这方面用了心的,也因此对熊廷弼说道:“南征途中,用兵调度之事,爱卿多用心,朕只负责处决贼首!” “是!” 熊廷弼回了一句。 换句话说,意思就是,朱由校这个皇帝就是去负责杀不老实的江南士绅的,具体怎么打,怎么平叛,怎么调度钱粮,熊廷弼你来负责。 什么样的事就得让什么专业的人来做的。 朱由校知道自己这个皇帝最擅长的就是杀人立威。 “臣翰林院侍读学士刘纯敬有本启奏,请陛下停止南征之事,视朝听政,以免徒耗民财,区区东南之反贼,不过旦夕可定,何须陛下亲征,还请陛下回宫!” “臣太常寺丞黄家鼎有本启奏,自古帝王之巡莫不劳民伤财,更是亡国之兆啊!陛下还请速速回宫,以安天下,中央之地,不可无君啊!” 这时候一干中下层文官还是冒死从千步廊廊檐下闯了过来,且跪在了朱由校面前,依旧谏阻朱由校南征一事。 “请陛下速速回宫!” “请陛下速速回宫!” “请陛下速速回宫!” …… 而且这一干文官还继续高喊起来,似乎在彼此壮胆。 方从哲等重臣见此只是摇了摇头,他们已经给自己部衙的人打了招呼,让自己底下的官员不要作死,但他们没想到底下的文官们还是有不识趣的,还是跟以前一样不把他们这些老臣的话当回事,也没自己这些老臣识趣。 朱由校不得不承认,虽然他执政严酷已是天下皆知,但许多文官还是不想让他这个君王轻易离开紫禁城,而看到紫禁城外的世界,似乎这些文官很怕自己这个皇帝看到外面的世界。 “尔等不怕死吗?” 朱由校冷声问了一句。 “臣等既选择在这时谏阻陛下,便已将身死置之度外!陛下可以杀臣,但陛下不怕千秋万代之后,有人骂陛下是无道昏君吗?!” 刘纯敬大声问道。 “此有何惧哉!” 朱由校回了一句。 接着。 朱由校又道:“千秋万代之后,谁要是只会骂朕是无道昏君,那他非蠢即坏!” 然后,朱由校冷声吩咐道:“尔等阻朕南征,肯定是有意替反贼拖延,乃反贼同谋,拖下去,全部砍了!近卫镇直属镇抚兵执行!” “是!” 负责统领这些直属镇抚兵的骆志杰回了一句。 所谓的直属镇抚兵基本上近卫真中参加实战表现最优秀,杀敌在十人以上者,且已被选入讲武堂最新一期的学员。 这些人个个悍勇,且经过讲武堂的教育而十分忠诚。 所以,在骆志杰回了一声后,将手一挥,朱由校身边的直属镇抚兵就走了过来,如提小鸡仔一般,将刘纯敬等直接提拉起来,准备处死。 刘纯敬因此大喊:“陛下!江南已是民不聊生、灾害不断,白骨露于野,十里无人烟啊!整个江南大地,鬣狗横行于田野,幸存者皆易子而食,或逃亡他乡插标卖首!陛下如何忍心再去江南,使民困加剧!所谓叛贼不过是活不下去而已,拨粮万石且免赋三年即可平定,何必南下!陛下缘何听不见臣之忠言啊!” “陛下!因江南重赋,江南之民受苦久矣,如今陛下又信奸臣之言,追缴逋赋、借清丈田亩之事而加征赋税,甚至以夺无地之民的纺织之利,才使得现在民怨沸腾,而反民日增呀!陛下此去江南,只会火上浇油啊!臣请陛下三思啊!” 黄家鼎也跟着喊了起来。 汪应蛟和毕自严都在江南待过,两人因此不由得会心一笑。 第两百六十章 还敢诓骗朕,立即处斩! 汪应蛟和毕自严都不得不承认这些人虽然不怕死但也是够坏的,是真把陛下当没出过宫的傻子忽悠,还用如此吓人的词藻来形容江南民困,想让陛下打消去江南的主意。 “可到了江南的都知道,江南虽然赋税最重,但江南的富庶也是天下其他各地不能及的。” “江南如果都民不聊生,那其他地方就是地狱了。” “江南之民若都活不下去要造反,那其他地方早反了。” “希望陛下不要真被这些人不惜以死请命的行为给诓骗住。” 汪应蛟和毕自严等不由得腹诽起来。 “还敢诓骗朕,立即处斩!籍没其家!” 朱由校不由得说了一句,然后大声喝令起来。 咔擦! 咔擦! 咔擦! 此时,大明门外,刀声不断,刘纯敬等人最终人头落地。 “继续南下!朕倒要去看看,江南到底因为朕民不聊生到了什么地步!” 朱由校说着就突然大声喝令道:“韩爱卿!” 次辅韩爌忙小跑过来:“臣在!” “到江南后,你替朕宣谕江南各府士民,告诉他们,朕既是来平叛的,也是来送福报的,告诉他们,朕的出现,会让江南更富庶!” 朱由校没有具体说是什么福报,但他的确是去改造江南的,是让江南更繁盛的,而不是要让江南的繁华消失。 毕竟朱由校自认为自己不是殖民者,而是江南的主人。 朱由校也相信韩爌到时候会知道如何解释自己的福报。 作为堂堂次辅,不可能没有点忽悠人的本事。 “臣遵旨!” 韩爌立即回了一句。 …… 萧近高这里已正式祭告天地,宣读了檄文,表示起义,且全军称讨逆军。 但因为整个叛军中,真正有能为的萧近高其实对起兵之事没有什么信心,也不想在将来的史册上太过显眼,也就建言以“清君侧”的名义起兵,且随便抓了一个姓朱且以前吹牛逼自称是宗室子弟的地痞奉为主,且在同起兵造反的一些士子建议下称其为建文之后,而其将推为“奉天讨逆大将军”,所以,整个叛军显得特别不伦不类,真正想造反的是许多士绅,而被推出来的头领又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地痞流氓,甚至既说是清君侧,又说自己是建文之后,还自立大将军,总之是综合了各方面意见而搞出来的一场叛乱。 而浙江那边黄尊仪的族人所搞的起义也与这差不多,也推了个姓朱的人为主,然后说是奉天讨贼,虽然口号不一样,但意思大致相同。 不过,这两股叛乱势力倒也和历史上南明时期的明朝各监国政权一样,虽然都是一个阶层的一批人,甚至还有着某种关联性,比如此时,直接原因都是黄尊仪引起的,但是建立势力的口号却没有一致,连头领都没有统一为一个头领。 此时,南京外城这边,这些起兵的江南士绅们正在和萧近高一起商议理政与作战的事。 萧近高与徐少良、王养这些士绅坐在了一起,颇有点圆桌会议的皿煮样子。 “我认为实行国政第一条就是应该优待士绅,所以要废黜一切严刑酷法,朝廷必须礼敬士大夫!” “没错,还有第二条,士绅的税不能征收,不能催缴,不能强征,不能让士绅像庶民一样力役!” “还有,不能设东西厂,宦官不能专权,锦衣卫也不能有,要开放言路,允许结社,允许私立书院!” “另外,必须独尊程朱理学,打击一切邪教异端,所有杂学,什么算术、天文、气学统统一概贬为异类,朝廷不得允许传授!” “对,这个有道理,还有必须海禁,朝廷不能为夺民利而开海,官营产业全部取缔,朝廷要轻傜薄赋,只征田赋即可!” “诸位别忘了至圣先师,至圣先师必须继续挂到学堂里去,还有圣人后裔必须尊崇,这是我们读书人对师德的尊崇!” “另外,不能再清丈田亩,一切清丈出的田地必须还给士绅。” …… 萧近高看着这些一同起兵的士子激动地说着如何治政,越发的无语,不由得大声一吼:“诸位,安静一下!” 这些士子们才安静了下来,看向萧近高。 萧近高说着就道:“这些都得等我们清除完奸臣后才能做,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该如何尽快清除奸臣,如何应对奸臣乱党即将派来的大兵!” “我们没有多少时间!” 萧近高说了一句,然后朝已被尊为奉天讨逆大将军的朱以贵拱手道:“大将军,以下官之见,眼下还是应该一面晓谕内城中的李长庚等人,令其归附大将军,与大将军一同举兵讨逆,一面集结大军沿着浙江方向讨逆,攻城掠地,招兵买马,以期与浙江黄家之义军会师,并在将来一统东南,然后直指山东、河南,进逼京师,清洗奸臣,使正臣还朝,明君在位!” “很是!” 其他士子忙也附和起来。 正一只脚翘在桌上的朱以贵也忙道:“行,一切听中丞的。” 萧近高颇为无语,但他也不好多说什么,只看向徐泽:“徐泽,你留守外城,并派人招降内城诸勋贵、官员!告诉他们,我们只讨逆诛北京之奸臣,只要他们肯与我们一起举义,我们仍尊其位!” “是!” 徐泽回了一句。 然后,萧近高又说道:“其余诸义军,随本官一同讨逆,先打溧阳!兵贵神速!趁着朝中奸臣反应未及,立即进军!今夜就出发!” …… “启禀皇爷,以下就是东厂查到的浙江叛军所拟政令: 第一条,恢复建文死难诸臣名誉,追赠方孝孺等谥号; 第二条,停止进行清丈田亩事,免投诚士绅税赋与火耗,且永不加征士绅税赋与火耗; 第三条,废黜改稻为桑后的重税,严行海禁之策; 第四条,迎至圣先师重回学堂,允许缙绅立社、建社学; 第五条,崇文尚礼,厚待缙绅,不以刑上大夫; 第六条,正风气、循传统,废朝廷新颁之禁裹足而罚父母之令,女子当裹足守于闺阁之中,男子不可轻易离家而操奇技淫巧之贱业,当读书耕田为要; …… 魏忠贤向朱由校汇报着东厂最新得到的一份情报,一份关于浙江一带叛军现在所拟定的国政纲领。 朱由校让魏忠贤当着自己和韩爌、熊廷弼的面念了出来。 而当朱由校念完后,朱由校倒是不感到意外,只是微微一笑,呷了一口茶。 朱由校能通过这些叛军所行政令可以确定这些以江南士绅为主体的叛军与农民起义还是不同的,所行表达的执政理念都是一味偏向士大夫,对士大夫极为宽容,明显是因朝廷严酷对待士绅而表达不满。 第两百六十一章 皆是忠臣啊!天下正统的作用 但朱由校不得不承认,这些叛军还算不上是严格的资产阶级,起兵造反也算不上是资产阶级革命。 因为朱由校通过这些叛乱士绅所行政令发现,这些人还保留有农耕文明封建大地主的一些落后形态,依旧尊崇束缚人性的程朱理学思想。 而且,还对自己这个对他们最坏的皇帝很宽容,既没有说要审判自己,更没有要砍自己的头,依旧只是让自己身边的宠臣背锅; 而且,对跟此事无关的女子和普通男性是有要求的,要不然也不会废黜自己刚刚颁布不久的裹足禁令,还阻止天下男子从事除耕读外的其他职业。 当然,这里面,这些叛军要求天下人只能从事耕读的意思不是所有人都可以读书,而是士绅只需读书,普通百姓只需好好种田,读书的士绅地主剥削即可。 “他们现在拟个什么政令,倒是让人捧腹,怎么也得等击退朕的朝廷大军一次,再拟什么政令也不迟,不过,这些人所拟政令单就理念而言倒是很受士绅欢迎。” 朱由校说了几句,然后问着熊廷弼:“熊爱卿,你觉得这些叛贼以如此政令笼络士绅,可能成事?” 熊廷弼则回道:“回陛下,以臣之见,这些叛贼之威胁连流民造反亦不如,流民造反虽不能令士绅同情,但却能得不少百姓响应,盖因流民造反多是因为饥荒,只想不饿死,而百姓所求也不过是不饿死,故而能响应起来; 而这些叛乱士绅并非是活不下去、吃不饱饭,他们仅仅是因为其利被夺而反朝廷,自然难以有与百姓同理之心,而不会拉拢百姓,百姓自然不会响应,而大凡士绅之族行事从不盲从,多为明大义识大体者,自然也不会响应,故臣认为,这些叛乱士绅造反既不会得百姓响应,也不会得士绅拥戴; 甚至,这些叛乱士绅为了壮大自己,虽然政令上照拂士绅,但实际上,他们很难优待不拥戴自己的士绅,因为老百姓无财可掠,自无财可使其壮大,所以,他们只能找士绅要银子,那只能对不拥戴他们的士绅劫掠,何况,他们得不到百姓响应,只能招大量无业游民、地痞流氓,这些人好吃懒做,最爱打家劫舍,一旦被这些叛乱士绅聚集起来,给了其武器,只会变本加厉地坏起来,对缙绅敲诈勒索、奸淫掳掠,只怕不可避免! 所以,以臣看来,这些士绅乡勇难以成事,除非他们政令里能有一条约束军纪、分粮于庶民、减税于庶民的政令,那才会值得朝廷重视,如东虏一样,虽对辽人劫掠,但对内却严肃军纪、分田分财,才使得其威胁远甚于其他胡虏。” 朱由校听后颇为赞同,他不得不承认,熊廷弼到底是这个时代有远见卓识的人,看问题就是肯得比这个时代的许多人透彻。 朱由校不禁心道:“还好,造反的不是熊廷弼,当然熊廷弼这种聪明人也不会因为自身利益受损就盲目造反。” “东厂这边可有这方面的奏报,叛乱士绅对江南其他未参加叛乱的士绅是如何对待的?” 朱由校这时候问起魏忠贤来,他需要明确一下,这些叛乱士绅到底有没有优待不肯参加叛乱的士绅。 魏忠贤忙回道:“回禀皇爷,据东厂各地商号的眼线汇报,如大司马所言,在叛乱发生地,凡不肯叛乱的士绅皆被叛军烧杀劫掠,有刑部侍郎严之骥一族被杀,神庙朝甲戌科状元孙源文自缢殉节、六合县生员马纯仁被长矛穿胸而死,死前大呼‘读书人岂能叛君!还有举子吴之箕因不肯从贼,而跳河死。” 朱由校听后沉默了下来。 或许这就是皇帝正统身份的价值所在。 无论是知道天下大势而是不知道而只因恪守儒家忠君之道才如此,其精神都是可嘉的,也足以说明自己这个皇帝的身份不是谁能剥夺就能剥夺的。 “皆是忠臣啊!韩爱卿,将这东厂所提的人皆予以追赠追谥之礼。” 朱由校说了一句。 “臣遵旨!” 一直不怎么吭声的韩爌这时候忙回了一句。 朱由校不知道这些叛乱的士绅也不知道是真蠢还是没有办法,竟然这么对待和自己一样阶层只是理念不同的士绅。 但他不得不承认,这正好给了他一个在将来去江南后拉一帮打一帮压一帮的机会。 “南京内城的情况现在如何?” 不过,朱由校还是担心这些叛乱者中,有个别有见识的人会攻下内城,用朝廷囤积在南京内城而没有递解进京以备南方一带灾情的钱粮,去招兵买马,而不用再去劫掠不支持他们造反的士绅,或者通过屠戮南京内城的勋贵来实现这一目的,据朱由校所知,南京的勋贵也是富得流油的,如果他是叛乱者,就宁肯屠了这些勋贵也不得罪整个天下的士绅,毕竟勋贵之所以是勋贵是因为背后有朝廷,现在都已经反了朝廷,还怕什么勋贵。 所以,朱由校这时候向魏忠贤又询问了一句。 “回皇爷,据东厂奏报,内城还没有丢失,南京兵部尚书李长庚及时关闭了内城,使得叛军未能及时拿下内城。” 魏忠贤回道。 朱由校听后又问着熊廷弼:“熊爱卿认为李长庚能坚守内城多久?” 熊廷弼忙回道:“回陛下,李长庚此人任边臣已久,颇知兵事,颇善守御,陛下圣明,让此人掌南京兵部,以臣之见,此人在南京,即便南京京营老弱病残多,但以李长庚整顿兵事之能,加上内城粮秣充足且城高墙厚,当能坚守至大军到南京之时,只要内城军民死守,即便百战勇士也难以撼动如此坚城,何况,叛军不过乡勇地痞!” 朱由校点首。 既然熊廷弼认为李长庚没问题,朱由校也没再继续担心南京内城有失。 但李长庚不是朱由校任命的,而是方从哲荐举的。 他作为皇帝,居于权力顶端,很难看到所有官员的才能,也因为事务冗杂而没有去过问所有的事。 但熊廷弼这么说,朱由校也就觉得方从哲在荐举官员时还是动了心思的,也算是有作为首辅的未雨绸缪之能。 “魏忠贤,派人问问,朕离开京城后,京城现在怎么样,方从哲、还有京城诸勋贵这些在做什么。” “是!” 第两百六十二章 只报道吾皇平安消息 京师。 在皇帝朱由校离开京师后,方从哲就把顺天府官员和巡城御史以及五城兵马司的官员传到了自己府里,很是严肃地提醒道:“不要因为陛下离了京,就觉得可以放纵偷懒,为谨防有失,在捕捉盗贼与散步谣言者方面,要比以往严格十倍,无论轻重,一律先抓到牢里,尤其是传各种谣言者,不得有误!” “是!” 这些官员立即回道。 而接着,方从哲又对自己儿子方世鸿道:“崇文寺这边,《皇明报》关于陛下顺利抵达何处的消息一出来,就立即转载,以稳定人心,记住,只报陛下顺利抵达何处,其余关于清丈田亩等改革事以及平叛等事一律不必提出,要让人知道,吾皇平安,天下海晏河清,百姓安居乐业。” “明白!” 方世鸿回了一句。 接着,方世鸿就又去了内阁,且将阁臣和留京的九卿官都请了来,说道:“诸公,陛下虽然不在京城,但我们不能松懈啊,何况陛下离京前交待了,诸项改革必须加快推行!” 说着,方从哲就看向毕自严和冯铨等人:“户部这边,加紧催问河南、山东、湖广这三省的清丈田亩进行情况,浙江那边有叛乱,可以先不忙,但河南、山东、湖广这三个地方的清丈田亩不能拖,虽然这两个地方的藩王很多,但这不是推脱的理由,如果藩王阻挠,那就先拘其王府中人,出了事只管往仆身上推,到时候藩王真上本参劾,仆再向陛下领罪!” “请元辅放心,我等会立即下部文催问。” 毕自严回道。 “还有礼部,禁止裹足的倡议,礼部下部令催促没有,遣派去宣教倡议留天足、遵天道的礼官派到各省去没有?还有过度蓄奴的现象,做各省督抚查了没有,结果如何,要催问。” 方从哲继续说道。 礼部尚书孙如游回道:“已经催问,任命的各省礼官已经赴任,过度蓄奴的问题也查出了不少。” 方从哲点了点头,交待完一些改革事后他就进了宫,来到了政事堂。 而此时,刘若愚也恰好在政事堂。 “元辅!” 刘若愚先给方从哲打了招呼,拱手致意。 方从哲也微微一笑:“刘公公!” 然后,方从哲便没再说话,而是开始收拾起一应奏本来。 刘若愚见他搬奏本搬的吃力,斑白的一双老手还有些颤抖,倒也疾步走了过来,双手要接过奏疏:“咱家帮你,元辅要搬这些奏本放哪儿?” “使不得。” 方从哲退了一步,没让刘若愚接过自己手上有些沉重的奏疏,然后自己依旧吃力地往政事堂外面走去。 刘若愚愣了愣,怔在了原地。 而方从哲到走到门口后,才加大声音说道:“刘公公,仆有些耳背,您刚才问我什么?” 刘若愚“啊”了一声,然后回过头来,想了想后,忙大声笑问道:“咱家是问您,您这是要把奏本放哪儿去?” “噢!” 方从哲这才笑了起来,大声回道:“仆打算放回内阁去!眼下陛下没在京城,仆没必要天天来政事堂,还是回内阁值房,到时候,就劳烦您让文书房的公公们再像以前一样辛苦一下,毕竟这跟陛下在的时候不一样,这中央之地,没有陛下,仆待在这里,是会心神不安的。” 刘若愚听明白了方从哲的意思。 按制,内阁和司礼监一直是需要文书房的宦官来传递消息的,而内阁大臣和司礼监太监不能直接来往。 只是朱由校即位后为了集权和提高决策效率,将司礼监的太监和内阁几个重要阁臣叫到了政事堂,现场议事现场拟旨现场批红,文书房这个媒介就渐渐失去了作用。 而方从哲现在说放回内阁,让文书房的宦官再像以前一样辛苦一下,从内阁拿票拟好的奏疏,送到司礼监,明显是为了避嫌,是不想在皇帝没在的时候,和刘若愚这个留在京城的司礼监秉笔太监在一个房间里共事。 刘若愚因此也就忙笑道:“元辅说的是,那咱家也还是照旧回司礼监,到时候让文书房的人多跑一跑,咱家一个人待在这里也会不安的!” 刘若愚回了一句后,就拿起朱笔和印信,往司礼监方向走去。 …… “陛下年前是回不来的,内廷是刘公公负责,我们不用管,但京畿和九边不能在我们手里出事,你们兵部接下来把九边军需卡着点给,不要一次给足,要等他们催数次后才给,尤其是辽东那边的钱粮,要不嫌麻烦,先走蓟辽那边,若真有谁想图谋不轨,卡粮草也能将其控制住。” 这边,方从哲回府后,又对暂理兵部部务的兵部左侍郎张经世继续安排着朱由校离京后的相应事宜。 张经世听后连忙称是,且道:“到底是元辅高明!” 方从哲则叹道:“也不知道南京那边现在如何,南京夏官李长庚是仆举荐的,此人熟悉兵务,还有任南京京营提督的杨肇基,也是个有勇有谋的人,仆早就担心江南士绅们被逼急后有人要狗急跳墙,所以就安排了这两有能为的人防着这一天,如今内城未失,希望这两人能守住内城,别让南京那帮勋贵做出丢人现眼的事来,仆是真担心南京那帮勋贵因为萧近高起兵而不敢守城直接投降!” …… 南京内城。 正阳门上。 南京守备镇远侯顾鸣郊似乎有些恐高,半蹲着身子而避在城垛后,对站在他面前的南京兵部尚书李长庚说道:“大司马,外面叛军已达数万之众,你看看,满城都是啊!” 而此时,站在李长庚身后的抚宁侯朱国弼也因此说道:“大司马,他们劝降书已经递了,说我们若不归降,就尽屠内城百姓啊!” 朱国弼说着就建言道:“如今外城已破,内城不能守啊,不然,若不迎接归降的话,恐害的是内城百姓啊!所以,我们要不还是降。” “没错,还是归降更好,到时候真要刀兵相见,死难的都是百姓啊,严侍郎一家、孙状元一门,皆是如此啊!” 灵璧侯汤国祚也附和着道。 同历史上满清南下,这些南京勋贵排着队投降一样,此时这些南京勋贵就因为看见外面一些叛军无纪律的烧杀劫掠,这些南京勋贵就也害怕起来。 李长庚实在是听不下去了。 因为从一早上到现在,这些南京勋贵一个劲地在他耳边跟蚊子一样嗡嗡地不停说着投降免祸的事。 李长庚觉得,要不是城门控制在他这个兵部尚书和提督京营的都督同知杨肇基手里,这些南京勋贵只怕早就主动开了城门。 第两百六十三章 刀架在勋贵脖子上 “这帮没用的东西!” “真不知道其祖上怎么会生出这样的废物来。” 李长庚倒是没有把这样的话骂出来,但心里的感受却是这样的。 而李长庚也因此在汤国祚说了以后,直接就拔出身上的佩剑来,直接将剑刃架在了汤国祚肩上:“灵璧侯,你们再在这里替叛军劝降老夫,就别怪老夫先砍了你们再说!” 汤国祚整个人顿时就懵了。 其他勋贵也跟着愣住了。 李长庚接着才道:“你们怕什么!这些叛军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而已,现在你们要投降,不怕将来朝廷算账吗,何况尔等还世受国恩,谁在提投降的事,老夫就宰了谁!” 李长庚说着就对杨肇基喝令道:“杨提督,你率你的家丁任督战队,继续督战!谁要是敢怯敌,就杀谁!” 李长庚说着就问向顾鸣郊:“镇远侯,您是守备,可有异议?” 顾鸣郊尴尬地笑了笑:“没异议!” …… “诸位!诸位!我们为什么要起兵?是要清君侧、是要反抗朝中奸臣对士绅的残虐!可现在呢,我们在干什么,我们也在残虐士绅,这是我们想要的起兵方式吗?!啊!” 在萧近高组织的叛军“圆桌会议”上,参与叛乱的一名士绅成基恪开始对叛军严酷对待不支持其起兵的士绅的行为表达了不满。 而其他士绅因此据理力争起来,说这些士绅愚忠,被劫掠活该。 也有理智的士绅说这是没有办法的事,大军要扩充,需要钱财,而老百姓没多少钱,只能抢不跟着自己一起造反的士绅。 这种“圆桌会议”倒是让各种声音都得到了表达,但一时谁也说服不了谁。 最终,还是萧近高亲自把桌子一拍,大声吼了一声“够了”后,这些跟着叛乱的士绅才安静了下来,看向了主心骨一般的萧近高。 萧近高瞪了这些人一眼道:“现在只能看南京内城的文武官员与勋贵们愿不愿意归降,如果愿意,我们光靠南京内城所存的库银库粮就能招兵买马,实在不行还能把城内那帮富得流油的勋贵抄了,说其同为奸臣,这样就可以即便得罪天下多少势力的勋贵,也不用得罪那些不支持我们的士绅!” 萧近高说后就问着徐泽:“李长庚怎么说,他们是否愿意开城归降?” 徐泽摇头:“李长庚说除非内城所有人死绝,否则他不会下令开城!” 萧近高听后一拳砸在了案桌上,咬了咬牙,看着其他跟着造反的士绅说道:“如今看来,只能继续抄那些反对我们的士绅的家,只有这样,才能有更多的钱粮食用来招兵买马,除非诸位肯拿出所有家财!或者把田地赠给佃户,作为笼络更多佃户跟着我们一起造反的手段。” “我徐家已经拿出了全家之积蓄招募乡勇,实在是拿不出来!还是继续抄那些反对我们的士绅的家,谁让他们如此不识抬举!” “没错,我家的田地都是祖上留下来的,凭什么就这样送给那些佃户!还是继续抄那些和我们不对付的士绅合适!” “此言有理,既然南京内城里那些人不肯投降,我们强攻的话也损失不轻,那就这样,反正那些不肯与我们一同举兵的士绅,也算是和朝中奸臣沆瀣一气、软弱无能,乃士林败类也,抄了也就抄了!” …… 这些参加叛乱的士绅基本上都坚持宁肯抄不和他们一起造反的士绅的家也不愿意自己拿出更多的钱粮土地来招兵买马,因而,萧近高也就只能应允。 所以,接下来萧近高便带着这些叛军继续往浙江方向前进,并在沿途疯狂劫掠士绅百姓,颇不得人心。 此时,许多江南士民都开始怀念起叛军会起兵以前的朱由校时代,毕竟那个时候虽然税收得严点,赚得少了点,可天下至少还是太平的。 …… “启禀皇爷,东厂来报,南京内城还没有沦陷,叛军试着攻了几次,都被李长庚与杨肇基等打了回去!而叛军主力已经攻往溧阳,溧阳知府郭鸿训发动军民坚守,也击退了叛军,叛军如今不得不转而攻打其他州县。” 这天,魏忠贤向朱由校汇报最新的情报。 朱由校听后忙道:“甚好!京城现在怎么样?” 魏忠贤忙将京城方从哲和刘若愚等的事汇报了一遍。 朱由校依旧点头,接着问道:“前面到哪儿了?” “张家湾。” 魏忠贤回道。 朱由校忙道:“那就加快点速度,到张家湾再歇,顺便看看朕的行宫,看看李三才这家伙修的宅邸到底是什么样!” “是!” 魏忠贤回了一句。 待朱由校到了张家湾后,他便住进了自己的行宫。 而他的行宫就是李三才的宅邸。 李三才犯事后,其用金丝楠木所建的宅邸也就被朱由校占有,并下旨改造为自己在张家湾的行宫。 明朝时期,因为通州张家湾是大运河民运终点,所以,商业十分发达。 朱由校一到张家湾便被这里鳞次栉比的商铺所惊到,不由得感叹自己如果不出京城还真不知道传说中的张家湾有多繁华,还有这么多单从外面看就不逊色于御花园的豪华庄园。 而这些,朝中官员是不会告诉他的。 待朱由校住到自己的行宫时,就更加被这里面的奢华所震撼到,不由得道:“不出来还不知道,这个李三才比朕这个皇帝过得舒服呀!住在这里,比朕的乾清宫舒服多了。” 韩爌、熊廷弼们没有说什么,他们现在看朱由校有种看乡巴佬的感觉。 朱由校倒也没在张家湾行宫久待,次日,他就继续往南行进。 除让随行辎重和部分人员走水路外,朱由校自己依旧是乘御车走旱路往南,他虽然斥巨资让船政局造船,他对乘船走水路的事比较敏感。 一路上,朱由校也没停歇,约一个月后,朱由校和他的南征大军来到了扬州城外。 但此时,扬州城却已大门紧闭,没有像他在北直隶和山东过境时遇到的地方官员那样提前率缙绅出迎。 “圣驾至,尔等为何还不开城迎驾!” 第两百六十四章 朕要逼盐商捐银子犒军 卢象升奉旨持着御赐尚方宝剑,来到扬州城门下,大声喊问起来。 而卢象升也在这时候发现,一身着红袍的官员正在城门上,其身后还有五健壮悍民持着长矛,且将矛尖指着这官员。 另外,卢象升还发现,除了这红袍官员和五悍民,还有五六名衣着华贵的富人站在一旁。 这些富人皆一脸狠厉地看着他。 “请圣驾回京!勿扰扬州士民之安宁!” 这时候,一名富人还因此大喊了一句。 “没错,自古圣君当朝,莫不爱民存仁,天子自当居帝京,怎能来此地扰民!” 另外一名富人附和起来。 接着,又有一名富人则看向这名穿红袍的官员:“刘府台,您难道不应该说几句吗?” 这红袍官员就是扬州知府刘万春。 刘万春则突然大喊起来:“陛下!臣扬州知府刘万春,如今被不法盐商黄宗科等与城中悍民挟持,他们逼臣抗旨,拒绝让圣驾过扬州,臣无能,臣愧对陛下信任,臣唯一死,可报忠心!” 刘万春说完突然就扬州城上跳了下去。 他和大部分文官一样,知道对抗朝廷的后果是什么。 他宁肯自己跳下去摔死,也不愿意做不法盐商的傀儡,那样,他还能得个追谥与官职追赠,妻儿还能得个封荫。 所以,刘万春早在自己被不法盐商挟持后,就决定在圣驾到来时,直接从城墙上跳下去,而不是听盐商的摆布,和朝廷对抗。 而不法盐商黄宗科和黄尊仪本就是亲族子弟,负责黄家在扬州的盐业。 如今,黄尊仪的族人已在浙江起兵,黄宗科自然也跟着配合,而纠集了一帮也因亲人起兵而不得不跟着起兵,或者也对朝廷不满而担心朱由校进入扬州城大索财帛的盐商,与他们一起,发动自己所养盐丁控制了知府刘万春,准备挟持刘万春为首,阻止朱由校进入扬州城。 但现在,为首的盐商黄宗科没想到刘万春会宁肯摔死自己,也不愿意被他们裹挟,甚至他都还没来得及让自己的家丁用长矛刺死刘万春。 砰! 刘万春摔在了地上,口鼻流血不止。 卢象升也颇为惊骇,忙策马回到朱由校的御车前,禀告了此事。 “忠臣啊!” 朱由校知道后不由得感叹了一句,忙吩咐道:“收其尸,着有司厚葬,韩爱卿,你亲自替他写篇祭文!追赠其官爵,追谥其美德,封其妻,荫其子,要表彰这种忠臣!” “臣遵旨!” 韩爌回了一句。 接着,朱由校又不由得道:“这些扬州盐商怎么如此大胆,竟敢勒逼朕派到扬州的官员,这扬州到底是他们的,还是朕的?!” “启禀陛下,自盐政之开中法改制以来,九边屯田盐商大量迁居内地扬州后,扬州便居有大量盐商,且不少盐商富甲天下,整个扬州盐商控有上十万盐丁,对下剥削灶户、对上勾结官员欺上瞒下,如今这些盐商敢如此,想必是与江南叛乱之士绅有关,他们其家族必也有人在扬州经营盐业,故而想挟持刘知府阻止圣驾进入扬州城,也有可能是因为盐商们担心陛下知其富贵。” 熊廷弼回答了朱由校的疑问。 朱由校听后冷冷一笑,吩咐道:“既如此,传旨,有人据扬州城而反,着南征官军给朕攻下扬州,一日之内攻下扬州,赏银两百万两,近卫镇和边军各一半,一日之后到两日内,赏银一百五十万两,扬州多一日未成朕的扬州城,赏银就以此递减五十万两!” 熊廷弼听后大惊。 近两万帝国最能打的精锐,外加上百门新制的红衣大炮,真要砸这么多银子为赏银的话,别说是一日,半日都能打下扬州城。 但这次没带这么多银子啊。 熊廷弼不由得忙提醒道:“陛下,此次南下没打这么多银子,赏银两百万两是不是太多了?” “不多!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扬州城有银子,朕到时候让扬州盐商们捐银子替朕犒军,不然,朕就怀疑他们所有扬州盐商同这些不法盐商一样,眼里没朕,没朝廷,和反贼是一伙的!既然他们怕朕拿了他们的银子,那朕就偏要拿!” 朱由校瞅了熊廷弼一眼说道。 熊廷弼恍然大悟,忙回道:“是!” 接着,熊廷弼就立即将朱由校的这道旨意传达到了全军。 全军听后莫不振奋,尤其是一直不怎么富裕的九边边军。 毕竟如果能一日拿下扬州,那就是两百万两赏银,平均一个人都能分个一百两。 在这个拿二十两银子都能让一个人卖命的时代,一百两的确是一笔很诱人的奖赏。 “大司马,这仗怎么打,要不要小的让家丁们立刻抬云梯冲上去!死多少人没事,重要的是不能让陛下在城外餐风露宿的受委屈!” “是啊!大司马,陛下有说谁指挥吗,他娘的,这也就是攻城战,要是在城外野战,老子早带家丁冲过去,把敢不忠的不法盐商砍了再说!” “什么他娘的十万盐丁,别说是十万,就是二十万,老子也能杀他个七进七出!大司马,您让陛下下具体旨令!” 随扈的边军将领们激动了起来。 以往他们挣银子可不容易,只能靠吃空饷挣,关键吃空饷挣的银子要分一大半给管他们的文官。 而现在只要一日拿下扬州城,就能平分两百万,哪怕他们只给家丁一人五十两也能赚不少,所以,这对于他们而言,是一笔非常划算的买卖。 朱由校已下旨让熊廷弼负责具体指挥。 而熊廷弼这时候也就说道:“着什么急!先等近卫镇那边的大炮展开,待会,一轰开扬州城,你们就率家丁冲过去!谁要是敢慢一点,赏银没他的份!” “放心,保证第一个冲进去!” 这些边军将领忙回道。 轰! 轰! 轰! 这时候,近卫镇的上百门红衣大炮响了,震得大地都跟着颤抖了起来。 …… 而在这之前,盐商黄宗科看着城下摔死的刘万春只颇为气恼地道:“混账!这个刘万春,居然宁肯摔死也不肯与我们一起阻止那暴君,现在看来,只能由我们自己带盐丁和城中士民守城了!” “说的没错,扬州城城高墙厚,这个暴君要想攻入还是有些难度的。” 另一名盐商徐少诚附和着说了一句。 这些盐商都认为靠城高墙厚的扬州城可以抵达朱由校的大军一会儿,但他们不知道的是,朱由校现在手里有新式的红衣大炮。 红衣大炮在这个时代已算是攻城利器。 历史上多铎就是用上百门红衣大炮轰开了扬州城,使得史可法的扬州守城之战打得很狼狈。 此刻。 近卫镇的炮弹也打了过来,直接把扬州城的城墙打塌了一大块。 随扈的边军将领们见此在对近卫镇火炮威力感到震惊的同时,在熊廷弼命令下,也忙策马带着各自的家丁冲向了扬州城。 而盐商黄宗科和徐少诚等则在看到固若金汤的扬州城被轰开数道缺口后,直接懵了。 第两百六十五章 摔死盐政官员 叫你贪! 黄宗科等没想到朝廷的火炮会这么有威力,这一下子,就把城墙轰得垮塌数处。 眼看着冲来的边军已经将云梯架在垮塌城墙上,如蚁附一般,迅速地攀援上城墙,黄宗科不得不立即大喊道:“开炮!开炮!守卫扬州城,不要让那暴君的鹰犬进入城内!打死一名边军,赏银十两! 没多久,一大队盐丁就持着各类兵械朝垮塌处的城墙冲了来,欲要阻止边军冲入城内。 扬州素来有很多盐商。 甚至可以说,扬州就是控制在这些盐商手里。 有许多大盐商家里所养的家奴盐丁数量都比扬州官衙的兵丁多。 而且,因为需要用这些盐丁争夺盐利的缘故,所以,盐商们所养的盐丁多好勇斗狠的亡命之徒。 此时,奉命冲上城墙的边军便已和这些盐商的盐丁交锋上,你砍一刀,我刺一矛,在垮塌的城垣周围,在云梯上,血水溅洒、残肢碎肉横飞。 城墙上也开始火炮轰击,与近卫镇炮兵手里的火炮互相对射,崩声如雷。 不过,边军这边明显更加悍勇,也更加训练有素。 当越来越的边军家丁借云梯登上垮塌的城体上后,就立即有默契地组阵攻击,刀盾手自觉地集结在一起举盾格挡,挥刀劈砍,而长矛手则从盾牌间隙间穿刺。 后面火器手也开始持起三眼铳不停对着这些盐丁发射铅弹。 这些盐丁此时正欲持矛乱刺,就被连接成墙的盾牌挡住。 好些个彪悍的盐丁倒是颇为勇猛,大吼一声就要撞开盾牌,却被边军突然刺出来数根长矛穿透腹部,待边军将长矛一抽,这些盐丁身体直接摇晃了一下,肠子鲜血掉了一地。 与此同时,铅弹密集如雨,后面的盐丁成批的倒下,如雪球一样从城体上滚了下去。 盐丁因此气势大减。 而这时候,手持三眼铳的边军悍勇家丁则直接持着三眼铳或拿出骨朵,冲进这些盐丁阵营里,猛敲猛砸。 如入无人之境。 “冲上去!杀一个边军,赏银改为二十两!” 黄宗科见自己这边的盐丁有些招架不住,忙着急地喊了起来,增加了赏格。 许多盐丁倒是因此又振奋了不少,忙持着兵械继续冲来。 从后面冲上来的边军已经先列好阵势,一待这些盐丁冲来,火铳立即发射,成批的铅弹将这些冲来的盐丁扫倒在地。 “杀!” 然后,退在两翼而在这之前冲上来的边军则在这时候从两翼杀了过去,将其余未被击中的盐丁砍杀在地。 一时冲来的盐丁有多少,就被边军消灭多少。 没多久,整个垮塌城墙处,已是枕尸如山,后续边军攀尸而上,而使得城内边军越来越多。 盐丁们彻底地丧了胆,开始丢盔弃甲地逃走,没办法,他们真不是正规边军的对手。 “五十两!赏银五十两!” 黄宗科不得不加大赏格,大声喊了起来。 “一百两!” 但没盐丁理会他,盐丁不顾一切地往城内四处逃窜。 最后,黄宗科等不法盐商自己也不得不落荒而逃。 没多久,城门就已被冲进城内的边军打开。 而熊廷弼则忙下令各边军将领亲率自己的边军家丁精骑冲入城中砍杀巷中残敌并围堵四处城门。 朱由校这时候也开始坐着御车,在近卫镇的护卫下,缓缓进入扬州城。 而他在这之前也看见了这些边军攻城的表现。 他不得不承认,九边边军认真起来,还是真的很能战的,不愧是帝国精锐。 “这样的精锐,不能用来开疆辟土,可惜了!” 朱由校暗自感叹了一句。 但他比较欣慰的是,这一世,至少这些边军是跟着自己这个皇帝下江南,而不是像历史上一样同满清南下,充当满清急先锋,甚至跟着八旗兵一起屠戮汉民。 城中犹有盐丁在一些不法盐商的重赏下坚持巷战,但都被骁勇的边军家丁击败。 “传旨,近卫镇驻新城,边军驻旧城,分兵把守各处城门,不得滋扰百姓,有违朕在出京所颁治军条例者,格杀勿论!各总兵参将率领各自家丁组成督察队与近卫营军法处一样,负责维持军纪,凡违纪者,若未处置,则由朕责其主将!” 朱由校进城后首先严明了军纪,然后又道:“卢象升,你部留守中军护卫,马祥麟,你为机动,负责弹压!” “是!” 卢象升和马祥麟皆回了一句。 而熊廷弼也将朱由校的旨意传达给了骆志杰与马世龙等边将。 马世龙等边将因为皇帝在这里,而现在的皇帝又有近卫镇这支亲信兵马压阵,也就不得不遵旨行事,亲自带着家丁严肃军纪,如之前在路径其他城镇一样,亲自斩杀了数名因为忘记军法的麾下家丁,而警告自己的部下别骚扰百姓,老老实实等朝廷的赏银。 也因此,接下来,朱由校带来的兵马在扬州城内军纪十分严明,没有发生抢掠事件。 “启禀陛下!所擒拿的造反盐商已审讯出来,他们分别叫黄宗科、徐少诚、湛子公、龚鼎波、王廷平,皆与东厂所报目前已起兵谋反的士绅有关系。” 扬州城拿下后,黄宗科等还没来得及逃走,就被边军和近卫镇兵马相继拿下,而朱由校也忙让东厂立即审讯这些人。 所以,魏忠贤这时候就来到朱由校面前禀报了起来,且递过一沓供词本:“这是他们所供罪状!” 朱由校听后说道:“全部凌迟处死!着随扈羽林卫后勤营医护兵即刻执行!并着扬州大小盐商全部观刑,赶不来者,以抗旨不遵为由杀之!” “遵旨!” 魏忠贤和负责后勤营的卢九德立刻回了一句。 接着,朱由校又对熊廷弼吩咐道:“其余所俘虏的犯事盐丁,全部立即处死!着近卫镇新兵处置!” “遵旨!” 熊廷弼回道。 “启禀陛下,前方盐道衙门所在街道,跪满了大小盐商和城中缙绅,还有所有盐道官员!” 韩爌这时候突然走到朱由校面前来,禀报了一句。 黄宗科等不法盐商能控制知府刘万春,甚至带着自家盐丁控制城防,和城中其他盐商纵容以及盐道官员暗中支持不无关系。 毕竟扬州所有盐商都不希望皇帝进入扬州城后对他们大肆搜刮,也就巴不得黄宗科等能阻止住圣驾。 盐道官员也担心皇帝派人来他的盐道衙门查账,查出他的腐败来,也就心存侥幸,希望黄宗科等真能挡住圣驾。 但现在朱由校还是进入了扬州城,他们自然也不敢再迟疑,忙到盐道衙门聚集恭迎起了圣驾。 朱由校因此得知后只是冷冷一笑,吩咐道:“停驾盐道衙门!” 于是,朱由校便在接下来停在了盐道衙门前。 而两淮盐道都转运使兼巡盐御史李乔跪在最前面,且颇有些紧张地高喊道:“臣两淮盐运使兼巡盐御史李乔,率扬州所有盐商缙绅百姓恭迎圣驾!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接着,盐商叶起贤先持一本喊道:“臣儒林郎叶起贤谨代表扬州大小商民特纳白银十万两以献!以表扬州士民之忠心,愿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十万两就想把朕打发了? 朱由校心里没得升起一股火来,并先看向李乔,且问道:“李乔,扬州知府刘万春被不法盐商挟持,且这些不法盐商欲阻朕进入扬州城,你在干什么,难道你也早已投了这些反贼,还是也有意阻止朕进入扬州城,坐视不法盐商窃据朕的扬州城?!” 李乔一时冷汗直冒起来:“陛下容禀,臣还以为刘知府是募集盐丁士民守城而去,实在不知道这里面的内幕,臣只负责盐运,未曾过问过城防之事,臣也是才知道陛下您圣驾入了扬州,才急忙出来迎接圣驾的,请陛下明鉴!” “是吗?” 朱由校冷声问道。 李乔有些颤栗起来:“臣句句不敢欺瞒陛下!” “那你在抖什么?” 朱由校问。 “臣冷,臣急于迎驾,忘记添衣。” 李乔牙齿也开始颤抖起来。 “魏忠贤!” 朱由校突然喝令一声。 “奴婢在!” 魏忠贤立即站了出来。 “查查,黄尊仪等人的供词,可有关于李乔的罪状!” 朱由校回道。 魏忠贤早有所准备,忙翻了几下道:“启禀皇爷,黄尊仪等供认,李乔先后收其合计三十万两贿赂而听其吩咐设宴款待知府刘万春,使刘万春因此被黄尊仪等控制,另外,李乔还为隐瞒他们是反贼亲属身份向其索贿过合计五十万两的贿赂!” “真是个巨贪!朕三令五申,严禁贪污,你竟对朕的诏令置若罔闻,江南反贼作乱,朕早已严令天下有司擒其亲属,你也不听,还隐瞒其身份,当真大胆!” 朱由校说着就突然指着李乔大喝道:“把他给朕当面摔死,剥皮实草!着令有司,抄其家产!” “陛下饶命啊!臣也是被逼无奈啊,臣如果不贪,他们就不会让臣活呀!臣愿意把贪墨款全部上交,求陛下饶命,臣一分都没敢花呀!” 李乔直接磕头大喊了起来,他没想到黄宗科竟还是落了朝廷手里,还这么快被审讯了出来。 “这不是你愿不愿意的事,你就是不愿意也得全部上交!” 朱由校冷哼一声,又道:“立即执行!” “是!” 朱由校的直属镇抚兵当即走了过来,将李乔摁在地上,然后抱着其手脚往上一抛,就让李乔摔了下来,结结实实地摔在了地上。 如此反复数次。 光洁的青石板都成了红色。 而李乔没多久就被摔得七窍流血而死。 第两百六十六章 上夹棍,拷掠扬州抠逼盐商! 而其他盐商缙绅皆因此瑟瑟发抖起来。 叶起贤不由得颤声喊道:“吾皇英明!雷霆除贪,臣等佩服!臣愿再献银五十万两!” 本来,叶起贤等盐商是打算用十万两打发一下皇帝就算了的。 毕竟拿太多容易暴露自己的富贵程度,而且,他们也实在是做不到这么多大方。 但现在,东厂已经审出来,连李乔一个盐道官员都能得八十万两贿赂,而自己这些盐商再只献十万两给皇上的话,的确有些说不过去,所以,叶起贤识趣地立即追加了献银数量。 朱由校只是白了这叶起贤一眼。 他真不知道这些盐商是真不懂事还是真的抠逼,所以,才想着能尽量少拿银子出来就不拿出来。 自己作为皇帝,想要你盐商多少银子,什么时候是由你盐商来定了,难道不是朕说了算?不是朕说拿多少就是多少? 朕就是全部拿完,你还能有意见吗? 别说银子,拿你的命,你也没法拒绝。 握刀的是朕,又不是你盐商。 但朱由校现在也懒得和这些抠逼盐商一般见识,毕竟以这些盐商虽然一个个富可敌国却每年连合计不过两百万两的盐税都能逃就逃的习性,真要与之生气是气不过来的。 “先带他们去观刑!然后,带他们来叶起贤家见朕,传旨,既然盐商叶起贤如此忠心,愿献银纳款于朕,那朕也不能不施恩典,接下来就驻跸其府邸,作为临时行宫。” 朱由校素知扬州盐商富甲天下、其宅邸一个比一个奢华,甚至不少远胜皇家园林。 所以,朱由校也就因此下了旨,并看向叶起贤:“叶起贤,你意下如何?” 叶起贤哪里敢拒绝,忙道:“陛下能莅临寒舍,乃叶家之幸,臣谢陛下恩典。” “行,那就请贵府派人领路,你自己还是和其他盐商一样,一起先去观刑。” 朱由校说道。 “是!” 叶起贤强笑着回了一句。 于是,朱由校的圣驾便去了叶家寿芝园,即个园的前身。 而这边,叶起贤和其他盐商便来了刑场,开始观刑。 黄宗科、徐少诚这些钦犯已被网在了一木架上,当熊廷弼开始下令行刑时,医护兵便开始拿出各种小刀在这些人身上动起刀来。 “啊!” 当医护兵们刚割下第一刀时,黄宗科等就惨叫了起来。 而一旁观刑的这些盐商都不由得一哆嗦,甚至有小便失禁的。 “刺!” 与此同时,跟着黄宗科等人阻止圣驾进城的盐丁也被击中起来,予以处决。 当武官一声令下,负责处决这些盐丁的新兵立刻持起长矛刺了进去,将这些盐丁一个个刺死在当场。 这些盐丁一个接着一个倒在原地。 整个刑场尸积如山。 而盐商们因此更加丧了胆,开始意识到惹皇帝不高兴的下场会有多么惨。 朱由校这里一来到叶起贤的宅邸就被这大盐商的居住环境所震撼到。 也因此,朱由校再一次感到很受伤。 他不得不承认不但李三才这种既是富商也是高级文官的北方富户比他这个皇帝居住的好,这扬州大盐商的居住环境也吊打他在乾清宫的内部居住条件。 甚至还有很多逾制的装饰。 朱由校越发明白为什么从出京一来,这么多人不想让他下江南了。 “启禀陛下,盐商们都到了!” 这时候,韩爌走进来回道。 “让他们都到这里来听朕谕示。” 朱由校吩咐道。 没多久,叶起贤等盐商都来到了朱由校这里,老老实实地跪在了朱由校面前。 “都平身!” 朱由校先说了一句。 “谢皇上。” 这些盐商接着就老老实实地站起身来,大气也不敢喘。 “朕对你们很失望,先不说别的,就说说这献银的事,竟用十万两羞辱朕,朕缺的是十万两吗?!朕缺的是诚意,缺的是忠心,再说说这扬州城不让朕进的事,你们都是死人啊,还是认为朕是三岁小孩一样好骗?知府都已被逆贼挟持,你们这些人竟一个个坐视这样的事发生,合着扬州城的安危跟你们无关?还有,为何不提前到城外迎接的圣驾?!不过,这些事朕懒得跟你们算,朕现在只想搞明白你们对朕忠不忠,你们既然要献银,那就每人献两成的家产,一成孝敬朕,一成用来修缮扬州城!” 朱由校说道。 这时候,一叫姚孙矩的盐商忍不住“啊”了一声。 “啊什么啊,不愿意?” 朱由校问道。 “草民,草民。” 姚孙矩吞吞吐吐起来。 “由不得你们愿意不愿意,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天下都是朕的!朕想要你们多少银子,甚至想不想要你的命,是你们自己能做主的吗?!” 朱由校颇为冷漠无情地大声质问起来。 接着,朱由校就吩咐道:“魏忠贤,着已准备好的东厂各队和内廷督员去清查这些盐商家产,先从叶家查起。” 朱由校说着就看向了已经表现出肉疼样子的叶起贤:“叶起贤,朕刚才才看到,朕知道,你是孝庙朝户部尚书叶淇之后,你先祖改开中法后,没想到你家倒成了大盐商!” 叶起贤这时候扑通一声跪了下来:“陛下!臣家里没多少银子啊,臣所献的五十万两已经几乎是全部家业了啊!求陛下开恩,少收一成,哪怕是半成也好啊!” “你当这是做买卖呢,你有讨价还价的资格?朕没全要,已经算是天恩了!” 朱由校说了起来。 这时候,魏忠贤走了来:“皇爷,叶家没抄到多少现银。” 朱由校看了他一眼:“你们东厂抄多少次家了,难道不知道他们爱把银子藏起来吗,去把知府衙门、盐道衙门大牢里的夹棍都拿来,给朕夹着问他们银子在哪儿!敢不老实,那这盐利大家都不要了!” 朱由校说着就继续问着叶起贤:“叶起贤,你实话告诉朕,你叶家到底有多少家产,现银有多少?” “陛下开恩,臣真没多少家产啊!” 叶起贤哭喊了起来。 朱由校哼了一声。 过了半个时辰后,魏忠贤让随扈的东厂旗校带来了夹棍,且先对叶起贤夹了起来。 叶起贤一开始不停地挣扎着,死活不肯把手套进夹棍里,到最后还是被东厂的旗校强行套了进去,然后被东厂的人夹了起来。 “啊!” 叶起贤顿时觉得痛苦不已。 “快告诉朕,你家到底有多少家产,还有多少现银。” 朱由校问道。 叶起贤忍着痛,喊道:“ “再夹!加大力气”,朱由校因此吩咐道。 于是,东厂的人继续夹了起来,夹的叶起贤大汗淋漓,且不由得惨叫道:“在祠堂后面!在祠堂后面的密室里啊!转动烛台就可以!好痛,好痛啊,求陛下开恩,别让他们再夹了啊!” 第两百六十七章 抄家灭族!去复仇吧! 东厂的人忙按照叶起贤所说,打开了叶家祠堂后面的密室,然后也果然发现了满屋子的黄金白银,全是柚子一样大的大锭。 朱由校让人把这些黄金白银都抬了出来,放在叶家园子里,由自己带来的内书堂学了算学的宦官予以清点。 最终,清点出三百万两现银和五十万两黄金。 “果然是富可敌国啊。” 朱由校看到这么多银子后直接看向了叶起贤:“叶起贤,你竟敢欺瞒朕!你可知罪?” 叶起贤此时已经疼得说不出话来,衣服全湿的他现在只能忍痛回道:“陛,陛下,陛下恕罪!臣,臣罪该万死!” “那就用金银抵命,把这些金银全封存到盐道衙门的库里,除拿出两百万两为赏银外,全部运回京去!” 朱由校大手一挥,又道:“谢恩。” 没错,朱由校现在明显是要在暴君的路上继续走下去,拿了人家的所有金银,还要别人谢恩。 但朱由校觉得自己应该拿,因为要不是这叶起贤的先祖任户部尚书时把开中法改制,导致盐商得利,朝廷军需负担增加,叶家也不会攒下这么多金银,这些金银可以说本就是属于朝廷的。 “臣谢陛下隆恩!” 叶起贤心痛至极地回了一句,他很想骂朱由校是暴君,但他不敢骂。 而跟着朱由校来的近卫镇和边军们则忍不住地笑了起来。 毕竟他们没想到皇帝真的兑现了这两百万两赏银,不打折扣。 接着,朱由校继续清查其他盐商。 朱由校先指向了姚孙矩:“下一个,就从你开始。” 姚孙矩忙磕头如捣蒜地道:“皇上容禀啊,草民,草民不是什么大盐商,草民没多少钱啊!草民连十万两银子都没有啊!” “又是一个要钱不要命的!夹!” 朱由校说了一句。 “啊!” 姚孙矩惨叫起来。 最终朱由校又从姚家抄得合计价值不下五百万两白银的金银。 接着,其他盐商也都一一被清查。 有识趣而老实交待的,也有自作聪明而想隐瞒过关而被查出来一顿狠夹的。 朱由校最后在扬州直接强征到超过两千万两白银价值的金银。 这是朱由校自己都没想到的数额。 因为市面上流通的白银如果有个十万规模都算很大的了。 所以,朱由校不得不承认这个时代的富商巨贾是真不会玩资本,把赚来的这么多白银宁肯藏起来,也不肯让其变成更先进的技术、更强悍的武装、更多的地盘。 不过,朱由校一开始倒是没打算这么勒索盐商。 主要是盐商们把他惹怒了。 他就是要让这些盐商们记住,别想着阻止自己这个皇帝要银子,只要皇帝没要走你所有银子,就老老实实地感恩戴德就行。 有本事就造反推翻这个皇帝。 …… “暴君已经到扬州!” “这个残暴君王竟在扬州大肆勒索盐商,还动用酷刑,其凶残令人发指!” “这暴君和他的大军犹如强盗匪寇一般!商民莫不怨愤!” 而朱由校到扬州以及在扬州做的事很快就也传到了应天府。 应天府一带叛乱的士绅们很快就在南京外城贴了关于朱由校南下的匿名揭帖。 而这些揭帖都没什么好话,因为处于叛军控制的地盘,所以,这些揭帖直接将朱由校以暴君称呼,都不用像此刻扬州的盐商一样只能在心里骂,甚至这些人也直接说朱由校在扬州所做的事和强盗没什么区别。 朱由校也很快就看到了这些揭帖,但他只是淡淡一笑,没有做任何评价。 历史上,多铎南下是靠来了个“扬州十日”震慑江南士民,使得江南士民大部分都主动归顺。 而朱由校自然不愿意像多铎那样做个屠夫,对汉人这么凶残,甚至鼓动同是汉人的帝国精锐屠杀汉人。 所以,朱由校只能用这种残虐盐商的方式震慑江南士绅。 “传谕江南各地,勿要像扬州部分盐商对朕不忠,朕虽是仁厚之君,不愿过多的杀戮天下子民,但如果真对朕不忠,别怪朕抄其家,夺其财!用以抵罪之银!” 朱由校此时给韩爌吩咐道。 韩爌忙因此下了旨。 而接下来,高邮、镇江等地的官员缙绅也就因此不敢再心存侥幸,也知道扬州都拦不住皇帝,自己这些人更加拦不住,也就都老老实实地在朱由校到时出十里外相迎。 “朱由校到高邮了,高邮官员士绅竟全部出迎,高邮致仕曾部堂竟请了江南最好的十五戏班取媚他!真正有背高邮大儒之名!” 朱由校一离开扬州到高邮州后,应天府叛军控制区的揭帖也及时更新了朱由校的动态。 而且在朱由校前脚刚抵达镇江,且镇江缙绅主动锁拿已投靠叛军的知府崔成元到城外迎驾后没多久,应天府叛军控制区就更新了朱由校抵达镇江的揭帖。 “皇上到镇江了!” 此时,南京正阳门外就贴了一张这样的揭帖,内容很简单,但透露出许多无奈的内容来。 而也因此,朱由校还没抵达到应天府,应天府的叛军就开始土崩瓦解。 因为萧近高和徐少良等应天府的叛军头目已经去南下攻城掠地,所以,留在应天府的叛军大都主动解散。 在朱由校过了镇江后,即将抵达南京城前夕。 南京外城的揭帖又变了内容。 “圣君已莅临南都,江南士民之幸也!” “吾皇万岁!圣君之德可昭日月!圣君一到,叛军反贼皆可灭也,而江南百姓皆可得安宁也!” “呜呼!江南士民盼圣驾至如盼甘霖!” 朱由校看着还留在城墙上颇为欢迎自己的揭帖,一时,都不敢相信这里刚刚发生一场叛乱。 直到近卫军卢象升部去揽春园了解了周遇吉之围,把黄尊仪与徐家满门抓来后,听周遇吉汇报之前发生的事后,朱由校才对叛乱有些具体的感受。 “熊爱卿!你去传旨,着边军各部把主动参与叛乱的缙绅全部给朕抄家灭族!” “韩爱卿!你替朕去安抚被害士民,凡有名者皆做登记,堪称忠烈者,皆上报予以厚葬厚恤!” 朱由校立即下达了相应旨意,对于主动参与叛乱的,他自然不会轻易放过,即便这个时候归顺也不行,对于宁肯被杀也不愿意参加叛乱的,他自然也得表彰一番,毕竟他需要这种精神。 “把黄尊仪立即凌迟!凌迟三千六百刀!不必再等!另外,徐少良之九族皆夷,以慰牺牲之羽林卫!” 接着,朱由校下了一道旨意,且拍了拍周遇吉的肩膀:“去复仇!” “是!” 周遇吉眼含热泪地给朱由校行了大礼,然后,他拔出了刀,再次带着剩余的巡防营官兵走向了揽春园。 第两百六十八章 铁血镇压,人头滚滚 揽春园的徐氏家奴,与徐氏族人,以及因留在揽春园包围他们而现在被近卫镇官兵俘虏的徐泽麾下营兵,此时皆已被反绑着双手,跪在了揽春园外。 “饶命啊!” “饶命啊!” “饶命啊! 这些一看见周遇吉等人面色冷厉地持刀过来,皆哀求起来。 周遇吉此时已心硬如铁。 他想到了赵鸿升中弹后对他的那一笑,他知道赵鸿升肯定是为他挡了子弹,不然,不可能对他笑的那样坦然。 他还想到了当时接连中弹的巡防营官兵。 “饶命?饶了你们的命,老子还对得起死去的羽林卫弟兄们吗?!他们没死在东虏人手里,有的甚至连东虏最悍勇的巴牙喇也没让其丧命,却被你们的家主和那姓萧的设圈套害死!老子没一刀刀把你们剐了,算客气了!” 周遇吉咬牙说着就一刀劈了下来。 咔擦! 一名徐氏家奴人头落地。 “砍!为死难的弟兄们报仇!” 周遇吉大喝一声。 “是!” 聂哨官跟着一刀落了下来,将一名徐氏族人砍杀在地。 一时间,刀光不断,人头滚滚。 揽春园外血流不止。 …… “拟旨,揽春园开辟为忠烈陵园,内建造忠烈祠,徐家之田亩全部作为祭田,祭此次叛乱因忠于朝廷而亡的所有死难者!款项从抄没的银子里出,新任应天巡抚陈奇瑜立即督办此事,雇佣底层百姓先兴建此工程。” 朱由校宣达了新的旨意。 “臣遵旨!” 韩爌回了一句。 朱由校来江南要送的所谓福报,就是要筹办更多的工程,增加工作岗位,以吸纳江南丰富的人力资源,而不是让这些人继续成为士绅庄园里的奴仆与打手,使得这些人不劳动,靠依靠士绅的势力为虎作伥,从而滋长士绅的势力。 朱由校知道江南人多地少,无地百姓非常多。 所以,这是他必须要做也早就想做的事。 也就是让江南有更多的手工业者与工人,而少一些家奴,使江南经济进一步的活跃起来。 而兴建忠烈之士的祠堂陵园算是第一个工程。 另外,还有就是安抚忠心于他的江南官绅。 这些能在自己利益受损甚至面临全族被灭的威胁还坚持大义坚持忠于自己,无疑才是汉族士大夫中有气节有硬骨的真正表现。 这些江南士绅,朱由校自然要厚待,并作为将来自己制衡北方士绅的基础。 毕竟江南士绅也不能一棒子打死。 该抚恤的抚恤,该追赠官职的追赠官职,该追谥的追谥,该封妻荫子的封妻荫子,甚至也列为忠烈。 幸存者也予以照顾。 朱由校主要是让韩爌负责此事。 因为韩爌算是朱由校现在统治体系中的重臣里,相对不怎么聪明有手段,而又听后懂事的人。 再加上韩爌之前本就属于东林党一派,江南的士绅对其也比较有好感。 所以,朱由校相信让韩爌来安抚江南士民,宣扬皇帝恩德是易被这些人接受的。 而以韩爌的能力,这些江南士民即便因此对韩爌很尊崇,而韩爌也因此获得很大的名望后,也不会像叶向高一样,善于用自己的名望来操控君王和朝政。 韩爌是来江南唱红脸的,安抚人心,布散恩德,兴修工程,促进民生。 而按照朱由校的安排,熊廷弼则是来江南唱白脸的,是充当刚硬铁血的杀神角色。 所以,朱由校让熊廷弼负责残酷镇压叛乱士绅的事,并让熊廷弼对这些叛乱士绅不论轻重,其本人和族人成年男丁、家奴一律处死,而妇幼则发配辽东种土豆。 “杀!” 熊廷弼一声令下。 一排长矛在边军士兵的手里朝站成一排的叛乱士绅及其族人中的成年男丁和家奴全部刺了过去。 噗呲! 这些人被直接处死。 接下来第二批,一时间,整个刑场的地好些天都是红的。 当然,黄尊仪这样的主犯自然要遭受更严酷的处决。 “黄尊仪!你擅自挂冠离去,目无君上,后来滋扰驿站,指使家奴打死驿丞,现在更是威胁他人谋反,甚至亲自让族人造反,你的罪恶简直是罄竹难书!你有今日之下场,也是你自己咎由自取!” 熊廷弼对黄尊仪做了最后的几句点评,然后将令牌一丢:“行刑!” “啊!” 很快黄尊仪就惨叫了起来,且依旧骂道:“朱由校,你这个暴君!自古以来,礼不下庶人,刑不上大夫,士大夫挂冠离去,乃不慕名利之气节表现,结果你却硬说这是欺君大罪!你这个暴君,你比你家先祖朱重八还不讲道理!苍天无眼啊!” 熊廷弼也奉旨对许多因叛军作乱而跟着一起打家劫舍的地痞流氓也予以了严惩,且着令各部边军将所有查明有犯罪事实的地痞流氓哪怕只是抢劫了一斗米的也一律处斩。 而朱由校也让熊廷弼负责对还在南京城以外的叛军进行围剿。 这些叛军接连落败。 根本挡不住熊廷弼的围剿。 毕竟熊廷弼作为和东虏对峙数年的辽东经略,又统率着帝国最能打的精锐,而这些叛军又不得民心,自然不是其对手。 对于这些叛军,熊廷弼也不手软,即便抓了后就会直接处死。 所以,一时间熊廷弼的凶名在江南传播起来。 许多人听到熊廷弼的名字便变色。 浙江作乱的叛军和萧近高的叛军相继被熊廷弼统领各部兵马平定。 萧近高与奉天讨逆大将军朱以贵和徐泽等残兵游勇是最后被官军围住的一股叛军。 而因此,萧近高不得不苦笑起来:“没想到我堂堂巡抚会落到这一地步。” 说着,萧近高就写了最后一封给朱由校的奏疏,然后就拔剑自刎。 在萧近高拔剑自刎后没多久,徐少良、徐泽和朱以贵就被到来的官军擒住。 徐少良、徐泽和朱以贵三人自然被判以凌迟极刑。 徐少良一到刑场就大喊了起来:“饶命啊!饶命啊!我不想死啊!” 当医护兵一刀割下他的肉时,他更加受不了的大叫起来:“痛,痛,我再也不造反了!” 徐泽自然也知道自己的下场,也没有觉得冤枉,甚至受刑前还疯了似地傻笑起来。 只有朱以贵觉得自己特别冤,在被处决前不由得喊道:“不是,我冤枉啊,我以前说我是宗室子弟,是我说瞎话啊,我不是真的什么宗室子弟,建文之后啊,不过是他们突然相信了我的话,还让我当什么大将军,我想着当了这大将军就想吃什么就吃什么,还能有女人,也就答应了,可哪曾想到你们要剐我呀!我不当了,我不当这大将军了,行吗?!” 不过,没人理会他,朱以贵最终还是被处以极刑。 “陛下,叛军主犯皆已被处决,唯独萧近高在被俘前已先自杀,另外他留下了一封奏疏,您是否要看?” 熊廷弼带兵回南京后对朱由校禀报道。 “拿来朕看看。” 朱由校说了一句。 于是,熊廷弼便把萧近高的奏疏递给了朱由校。 朱由校展开萧近高的奏疏后只见萧近高在奏疏里写道:“罪臣萧近高有负皇恩,已无颜活于世上,只恨平生所学未能尽效于社稷,盖因臣无法割舍孝道也!臣父早走,家母含辛茹苦把臣养大,送臣读书,以至于从田舍郎登得天子堂,然家母等族人性命被黄尊仪一族威胁,臣不得不被其胁迫而反也!臣虽罪该万死,然请陛下开恩,允臣与家母合葬一处,使臣于九泉之下能尽孝道!” 第两百六十九章 抹去家谱记录,怒砸南京勋贵 “竟以孝道说事,但这并不可以作为他背叛朕的借口!他和他家族若真为国而死,朕自会给其本人和家人追赠荣誉,甚至给其父母更高荣誉,以全其未尽之孝道,若他死而其家人得救未死,朕自会让朝廷为其尽孝,给予其父母家人厚待!他这分明是想在死后借孝道为自己的不忠开脱!真是狡黠!” 朱由校说了一句,然后,将萧近高的奏疏放在烛火上烧了起来,且道:“依旧诛九族,但也准其所奏,让其与家人合葬,不过是让其九族之人挫骨扬灰后合葬,但其事不必记述,所有官档与家谱,地方志这些有关萧近高与家族的部分全部烧毁抹去!以不使此人想靠孝义为自己正名,使后人为其洗白!其他犯事士绅也是如此,其家族家谱全部烧毁,官档与地方志相关记录全部删除。” “遵旨!” 熊廷弼回道。 接着,朱由校就说道:“叛乱彻底结束了,但江南的事还没处理完,据朕所知,南京城的勋贵表现让人很失望啊!” 朱由校已经通过东厂眼线知道了南京勋贵们在叛军作乱于南京外城时的表现。 说实话,朱由校对于南京勋贵们软弱怕死的行为没有感到意外。 因为朱由校记得《明季南略》记载历史上满清南下时,这些南京勋贵们就没一个为大明殉节的,都是老老实实地跟着文官武官们一起跪在南京城外,迎接多铎入城,甚至还主动剃发。 尽管,朱由校有心扶持勋贵集团制衡文官,但他不得不承认,大明的勋贵基本上都废了,已经都靠不住。 所以,朱由校现在也只能打算把这些勋贵同许多藩王一样先当肥猪养着,等将来腾出手后就一个个宰了充实内库。 要想制衡基本上就注重文治而轻武功的文官集团,就只能培养新的武勋集团才行。 设立新的军功爵制度,像管理文官集团的科举制,能不停地对文官集团换血一样,最后也用新的武选制与军功爵制对武勋集团不停地换血,随时让有能力的新武臣进入勋贵阶层,但也可以淘汰旧的勋贵,避免变成一滩死水。 熊廷弼和韩爌等皆沉默着没说话。 因为大明勋贵到了如今这副模样,和他们这些文官离不开关系。 朱由校见自己身边两随扈重臣皆不说话,也嘴角微微一扬,他自然知道文官集团一直防勋贵集团防的厉害,宁肯纵容勋贵们大肆敛财兼并田地而因此消磨意志,也不愿意督促皇帝加强对勋贵能力的培养。 所以,朱由校也理解熊廷弼和韩爌为何不说话,这个时候,他们也不好说什么。 因此,朱由校只直接下旨道:“传南京兵部尚书李长庚和南京诸勋贵来见朕!” 朱由校现在就驻跸在南京外城莫愁湖一带的魏国公徐家别苑的园子里,而这些南京勋贵和李长庚此时也早已在这里等候,如今朱由校一传见他们就都立马来到了御前觐见。 朱由校一见到这些南京勋贵就先问这些南京勋贵哪些是太祖时期封的,哪些是成祖时期封的。 这些勋贵都一一回答起来,在提起祖上荣光时,倒也精神焕发。 接着,朱由校就先问着顾鸣郊道:“镇远侯顾鸣郊,你是南京守备,你且说说,南京外城发生叛乱时,你们在做什么?” 顾鸣郊厚着脸皮回道:“启禀陛下,臣等一得知萧近高等谋反,就忙组织家奴兵勇上城墙守城,昼夜不敢卸甲、每日皆睡在城墙上,为的就是不让内城落到叛军手里!所幸陛下英明,早率大军南征,一路势如破竹,令叛军闻风丧胆,再加上,南京内城文武皆上下一心,所以,最终使叛军未能攻入内城!” 顾鸣郊等南京勋贵也没想到叛军会这么不经打,等到皇帝的大军一到,就直接土崩瓦解,而他们自然也暗自庆幸还好没在叛军招降时直接投降,甚至,他们现在已经开始想着借着皇帝平叛大胜之机讨要点好处。 所以,顾鸣郊也就主动只提起自己怎么守城之类的话。 朱由校本来让顾鸣郊先说话而没让南京兵部尚书李长庚说话,其实就是再给南京勋贵们最后一次表现的机会。 他还希望,这些勋贵们虽然怕死,但如果能主动承认自己怕死,也算好的,至少对自己这个皇帝是坦诚的,所以,他没让南京兵部尚书李长庚先说话,以防李长庚先告这些勋贵们的状,而是先问了镇远侯顾鸣郊。 但朱由校没想到顾鸣郊只大言不惭地说自己这些人如何誓死守卫南京内城。 朱由校听后只冷笑起来:“这么说,你们还有功?” “既然如此,你且说说,你们想要什么赏赐?” 朱由校接着又问了一句。 顾鸣郊听后心花怒放起来,他已经打听得知如今这位年轻皇帝虽然暴躁的很,动不动就杀人,但给钱也很大方,扬州一战就直接拿出两百万两的赏格,所以,他不禁心想陛下对那些大头兵都那么大方,对我们这些守城有功的勋贵应该也不会吝啬。 因此,顾鸣郊也就说道:“臣不敢讨赏!但若可以,臣只乞陛下能将抄没之揽春园赐予臣养老,另,从这次平叛所抄没的田地中,乞赐三万顷逆贼徐少良于揽春园附近的良田于臣,臣家里人口多,如今无甚进项,若无新田,恐难以为继,还请陛下开恩!” “启禀陛下,臣灵璧侯汤国祚,府里也人口繁多,难以为继,故也乞赐前御史王养之田一万顷为庄田!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汤国祚害怕慢一步,让这次平叛后抄没的好田都归了别的勋贵,也不等朱由校回复顾鸣郊,就先站了出来,求皇帝赐庄田。 因为大明勋贵外戚素来有向朝廷乞赐庄田的习惯,基本上每一任皇帝当政时期都有勋贵外戚乞赐庄田。 而皇帝们基本上也不会拒绝,即便拒绝也不会责罚,文官们也不会在这种事刁难勋贵外戚。 所以,这些勋贵外戚也就没事就请赐庄田。 如今,这些南京勋贵因见平叛成功,皇帝也这样问了,也就如往常一样求赐庄田。 “臣抚宁侯朱国弼,乞赐前布政使湛承纶之田两万顷为臣之庄田!” 朱国弼也跟着说了起来。 “滚!” 朱由校直接把一砚台拿起来朝这些南京勋贵丢了过去,当场砸在了这些勋贵面前的地上。 顾鸣郊、汤国祚、朱国弼都不由得颤抖了一下。 连一直没说话的魏国公徐弘基也跟着忙跪了下来:“臣等告退!” 说着,徐弘基就忙溜出了朱由校所在的屋子,其他勋贵们也忙跟着溜了出来。 “你们说陛下说‘滚’到底有何深意?” 这些勋贵一出来,顾鸣郊就先问了起来。 “谁知道呢,关键是陛下这到底是愿意赏呢还是不愿意呢?” 抚宁侯朱国弼回了一句。 “还是问问门客,不过陛下看着年轻,好像的确脾气很大,直接就丢砚台!” 汤国祚跟着说道。 徐弘基则一直没有说话,只阴沉着脸,他能感觉到皇帝也没打算放过他们这些勋贵。 第两百七十章 设国营农庄 恢复江南经济 “所有抄没的田地依旧全部改为国营农庄,原佃户改为农庄屯户,佃租例同皇庄佃租,各庄在里的基础上设乡官,给正八品官职,由县衙推荐,吏部铨叙,所收租子直接归户部统管为公粮; 抄没的店铺作坊由各官府对外出售,谁给的价高就卖给谁,算是符合王法的竞卖制度,无论是东厂的综合门市,还是市舶司的商号,以及私人商号,无论公私,皆可参与; 御史与按察司官员以及东厂监督好交易环节,所卖之银钱全部归入户部为国库公帑; 抄没的宅邸除已划归皇家别苑与公用外,皆也如此出售。” 朱由校没打算把抄没的田地、店铺、宅邸、作坊这些不动产赐给勋贵什么的。 因为朱由校不想养寄生虫。 对于有功者的赏赐,朱由校只会直接赏银子或赏待遇。 因为直接给银子的话,有功者至少还会拿银子去消费,去产生交易活动,养活更多的人。 “遵旨!” 韩爌和熊廷弼皆回了一句。 “安抚之事做的如何,因为叛乱而生活受到影响的江南士民可有恢复到平时的状态?” 朱由校更关心的还是江南底层百姓的生活质量,毕竟这些人决定了江南这个经济发达地区的有没有在健康的发展。 “启禀陛下,江南从商者多,务工者也多,是故,市镇云集,南京、苏州、松江、湖州、无锡、常州、杭州等地务工从商者皆不下百万,而这次叛乱之众纪律败坏、一味打家劫舍,使得大小商户不少皆倾家荡产,大量务工者因此失业,乞讨者盈于街巷之间,臣虽竭力调粮赈济,但也是杯水车薪,眼见天气转冷,瘟病增加,若不妥善处置的话,臣担心会大乱后会有大疫,是故,臣认为,现在还没有恢复,要想恢复到以前的状态,朝廷当务之急还是得尽快使商人复产,务工者复工!” 韩爌也不敢隐瞒,便如实回答了起来。 朱由校听后也凝思起来。 他知道,因为自己用新的纺织技术开办了新的纺织业后,造成民间大量纺织作坊破产,就已经使得大量织户纺户不得不转变为工人,如今一场叛乱,造成大量本没有受到纺织业技术升级影响的其他行业的江南商户和手工业者破产,自然就使得本就处于转型期的江南商品经济遇到了更大的问题。 “你说得对,必须得尽快让商人复产、务工者务工,织造局和棉纱局招的工人已经够多,不能再招了,只能先帮着这些商人复产,让他们提供吸纳这些务工者。” 朱由校点首说道。 “我们要见皇上!” “求你们让我们见见皇上!” “求求皇上救救我们,我们的家业都被叛军给抢了,我发不出工钱,自己也养不了一家老小,如此下去,只能自己吊死或者被人打死,或者与全家人一起饿死啊!” 这时候外面传来了喧闹声和近卫镇军士的喝骂声。 朱由校听到后忙对韩爌和熊廷弼说道:“走,出去看看!” “是!” 韩爌和熊廷弼回了一句。 然后,朱由校就来到大门处,看见外面跪了乌压压的一大群人,有商人,也有工匠,还有工人,百姓,也有士子。 “启禀陛下,他们是突然出现的,估计不下十万人,整个外面都是这些人,说是来找皇上求救的,您看该如何处置?” 负责朱由校禁卫工作的卢象升向朱由校禀报道。 熊廷弼则在这时候忙说道:“这些人定然是有人挑唆,不然不可能敢这么大胆的来直接找皇上。” “现在追究这个也没用,先把这些人安抚住,韩爱卿,你去,告诉他们,朕会在三天之内让他们复工复产,不会让他们因为一场叛乱被劫,就从此返贫挨饿!” 朱由校说着又吩咐道:“先把南京内城所存的一百万金花银,作为临时补贴,分发下去,稳其心,然后就说朝廷已准备上千万两银子帮助他们!让他们不要着急,并让他们告诉各自亲友,朕来江南自然不会让江南士民的日子越发的艰难下去,只会让大家的生活越来越好!” “臣遵旨!” 韩爌回了一句,就先走了出去。 而朱由校则回了园内,且吩咐道:“去把负责筹办皇家银行的李永贞叫来!” 韩爌这里一出来,在外面喧闹的江南士民倒安静了下来。 毕竟韩爌身着御赐蟒袍,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个位高权重的大官。 “诸位!请安静!仆乃内阁次辅兼政事堂辅政大臣韩爌,如今特奉旨来传谕于你们,陛下已有谕旨,会在三天之内让你们复工复产,商户可以重新经营起自己的产业,务工者能重新有工作,为此,陛下已有司准备上千万两的现银作为帮扶你们的款项,具体如何帮扶,且等圣旨,现在请你们各自回家,持户票至所属县衙登记,到时候会先发临时之补贴!” 韩爌高声说了起来,然后面带微笑。 “原来是韩阁老,失敬!” 这时候,一生员说了一句,然后就转身喊道:“诸位,韩阁老乃三朝元老,朝廷重臣,他的话自然是可信的,我们且回去!” “皇上原来真的会管我们啊!” “是啊,皇上愿意管,真是太好了,之前那些货被叛军们烧了,欠债一大堆,如今若能重新起来,我也不用跳河了。” “上千万两银子,也不知道皇上会怎么发。” …… 外面的商人士民皆喜笑颜开地议论着。 而对同韩爌一起在门外的许显纯则低声对梁衡吩咐道:“派人盯住刚才说话的那个生员。” 梁衡点了点头。 …… “还真是大方啊,赏庄田舍不得赏,所抄没店铺、宅邸、作坊这些也全部用来拍卖,不肯赐人,如今对这些普通商户与无业贱民却如此慷慨!” 昔日曾谋划刺杀李汝华的徐弘基此时在得知朱由校要拿上千万银子出来帮助江南士民摆脱困境后就不由得咬牙切齿起来,然后对左都督郑养性派来的门客窦顶问道:“朝廷既然要洒银子,那我们玩点什么好?” 窦顶笑了笑道:“自然是粮食!银子多了,粮食不就贵了嘛!本来因为那官营纺织业一开,现在江南就已经很缺粮食了。” 第两百七十一章 设大明银行 发千万银元刺激经济 “怎么个玩法?” 徐弘基问着窦顶。 然后,徐弘基又主动道:“你也不是不知道,现在这局势,稍微有点惹那独夫不满意的地方,就会被抄家砍头!我们虽然是皇亲勋贵,但那独夫肯定也不会因此就不把我们怎样!所以,可千万不要因此被那独夫抓住机会抄家才好!” 窦顶笑了笑道:“国公爷觉得,您老老实实的,那独夫就不会抄您的家吗?”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窦顶紧接着就严肃地看向徐弘基道。 徐弘基也神色变得凝重,微微点首,他赞同窦顶的说法。 “没错,天下田地大都在藩王和我们这些权贵手里,自然,粮食也大都在我们手里,可眼下粮利大增,靠买粮吃饭的人越来越多,那独夫肯定不会愿意让这么多田地还集中我们的手里?!” 徐弘基道。 “亦如国公爷所言,天下田地大都在我们手里,甚至不少都是先帝们赐的,而那些田地产的粮食本就是我们自己的,我们想怎么做自然就怎么做,那独夫总不能平白无故地夺去,若真要平白无故的夺去,那他就不怕他的那些奸臣也担心有一天自己的田地产业被皇帝陛下平白无故的夺去吗,朱由校那独夫也得讲王法,不讲王法坏的也是他自己的威信,谁让他是天子,王法是他自己立的,他自己若不遵循王法,谁还信服他?!” 窦顶附和着说道。 徐弘基直接站起了身,转了转蟒袍上的玉带:“窦先生所言有理,我不卖我自家的粮食,只花银子买粮食,有什么错?他朱由校是有刀,可这天下不是靠立威就行的。” …… “眼下我们在江南平定了叛乱,抄了不少叛乱士绅的家,杀了不少人,威是立了起来,但要使国强民富,光靠立威是不够的,得立信! 否则,我们在江南士民眼里就只是外来的豺狼,他们即便怕我们,也不会敬我们,即便不敢起兵造反,也不会再勤劳积极,只会变得麻木不仁,这不是朕想看到的; 而要立信,首先就是严明纲纪国法,不但士民要遵守纲纪国法,天潢贵胄也得遵守纲纪国法!” 朱由校在韩爌和熊廷弼等随扈朝臣们面前提起关于接下来如何治理江南的事说到了“立信”的事。 对于朱由校而言,他的确没想把江南搞乱,搞成他可以随意掠夺的殖民地。 因为江南是大明的,是华夏的,而朱由校现在是大明的皇帝,华夏的帝王,他不是外来入侵的强盗,只顾着抢光这里所有的财物,让这里变成地狱,只顾着自己的享乐。 所以,朱由校要求“立信”,且表示天潢贵胄也得主动遵循纲纪国法。 当然,朱由校口含天宪,是唯一可以更改纲纪国法且有最终解释权的人。 换句话说,朱由校现在掌控了帝国最强的军队后,就想重新制定这个世界的规则秩序,且要求所有人遵守。 当然,朱由校是唯一可以掀桌子的人。 “对于许多江南商户和手工业者破产以及工人失业的情况,立即按照朕之前所提过的设官办放贷钱庄的方式来帮助这些商户和手工业者复产与工人复业,官办放贷钱庄就称之为银行,就叫做大明银行; 大明银行由此次随扈的工部右侍郎李之藻与内官监太监李永贞担任大明银行总办与督办,而主要职责就是将抄没所得的金银以银币钱币的形式借贷给这些商户和手工业者,凭其在各县衙登记的户票凭证予以借贷支援; 先借贷一千五百万银元出去,大明银行利用计量局和东厂提供的调查信息估算一下,江南最大商户要复产最多需要多少银元就可复产盈利,能承受多少利息,为避免有人大额骗贷,且避免被银子流入少部分大商户手里,需要限制商户的借贷额度,但为了使商户和手工业者尽快复产,利息要降到最低,甚至可以对一千银元以下的额度,而且总额不超过十万的贷款者,提供无息贷款! 到时候即便还不上,也只扣留其抵押物,且朕准予他们向官府申请破产,建立起破产制度。” 朱由校针对江南大量商户和手工业者破产的应对之策就是设银行放贷款。 反正这次南下,朱由校抄没了不少金银,光是抄盐商都得了超过两千万的金银,遑论抄没江南叛乱士绅所得金银。 作为皇帝的朱由校自然不用顾忌露财肇祸。 他觉得,自己与其把这些金银存起来,还不如把这些金银借贷出去刺激经济。 另外,朱由校在来江南之前就有过设银行以调控经济的想法。 所以,他在下江南时就带了大量在内书堂经过训练而擅钱法珠算的内宦且让东厂招募了许多可靠的钱庄账房,作为银行第一批在编员工,并让算是这个时代最杰出之一的算学家兼工部官员李之藻掌握了由自己亲授的银行概念。 而现在,朱由校让李之藻和李永贞这些开办银行自然也算是水到渠成的事。 “韩爱卿,就如此拟旨!” 朱由校继续说道。 “臣遵旨!” 韩爌立即回了一句,并按照朱由校的意思拟起了旨意。 而朱由校则继续说道:“还得注意一个问题,一旦大量银元放到市面上,银元之价就会下降,而到时候,势必会导致物价上涨,尤其是粮食!谨防有人借机囤积粮食发财取利!” “陛下圣明!但囤积粮食之事很难制止,因为田地大部分在藩王、勋贵、士绅手里,尤其是藩王和勋贵,除非朝廷能让藩王、勋贵、士绅皆免除优免,一体按田亩多寡纳粮,并征多田者以更多的粮食,否则一旦藩王、勋贵、士绅等拥地最多者,若不肯卖自家的粮食,朝廷也不好平白无故地征其粮秣,毕竟大明之粮秣大部分产于这些人之手!” 湖广的田地被藩王占据不少,甚至连福王都在湖广占有田地。 所以,作为湖广人的熊廷弼知道大部分田地都在藩王手里,也就很是直率地说出了制止囤积粮食行为的艰难。 不过,熊廷弼说后,韩爌倒是心里咯噔了一下,不由得瞥了朱由校一眼。 他真担心,这个在辽事上就敢说真话的熊廷弼,如今在御前也会因为敢说真话而惹皇帝发怒。 “陛下到底也是朱家人,不可能不照拂皇室宗亲,你熊廷弼说的这样直接,真不怕被陛下砍了脑袋吗?” 韩爌腹诽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