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塑旧时光》 第一章 满是味道的重生日 林白药坐在自家院子的葡萄架下面,抬头望着如玉垂挂的紫葡萄。 你看这些葡萄又大又圆,像不像只有梦里才会出现? 夏日的午后,树上的知了仿佛唱摇滚的附体,发出撕心裂肺的轰鸣。 二十一世纪的大都市里怎么能听到这么嚣张的知了叫声? 我已经不是抓到一只蝉,就以为抓住了整个夏天的少年了啊? 空气里卷起滚滚又连绵的热浪,仿佛有几百个带着痛苦面具的安琪拉正在疯狂输出,用傻乎乎的火球术炙烤着大地。 神秘会屈从于更高的神秘。 就像这句安琪拉的经典台词,我现在出现在这里,是神秘在作祟,还是更高的神秘在指引? 杂七杂八的胡思乱想了很多很多,关于前世今生的种种,如同被层层剥开的洋葱,带着刺鼻的辣味和难言的伤感,逐渐的浮现在脑海。 整整呆坐了一上午,林白药终于确定,这不是做梦,葡萄是真的,知了是真的,夏天的风和热浪是真的,他的重生也是真的。 重生回到了十八岁。 1998年7月11日。 高考结束后的第二天。 可是,为什么? 老天你玩我呢? 苏淮财大毕业后,由于家里的经济压力太大,他好不容易下决心离开当社畜的公司,干起了比社畜更惨的创业,辛苦打拼了六七年,幸运的赶上风口,基本实现了财务自由。 可刚还完债,还没开始真正的享受人生,就因为聚会喝醉了酒,再睁开眼,莫名其妙的回到了98年。 7月11日…… 林白药眯了眯眼,这一天发生的事,他的印象很深刻,深刻到经过了两世,转换了时空,还像是4k电影,一帧一帧,清晰的浮现在脑海里。 父亲林正道有一个朋友叫陈洪宝,这人爱赌 球,表面光鲜有钱,实际上欠了一屁股债,勾结道上混的虎哥设了仙人跳的局,让林正道做担保人,用阴阳合同骗了林正道。 说是借三千,其实是借了虎哥三万块的高利 贷。 今天,就是虎哥借口陈洪宝欠钱不还,来找林正道要钱的日子。 上一世,林白药独自在家,双拳难敌四手,被虎哥那帮人打了一顿,眼睁睁看着他们把家里的门窗都给砸了,还在院子里泼了红漆。 后来要不是请人说合,约好每年的年底按时还一部分钱,真的被这些青皮天天上门骚扰,日子根本没法过。 这一世,林白药依然是一个人。 他提前躲开也没用,虎哥会硬闯进来,重演砸窗泼油漆的那一幕。 喊邻居帮忙会连累别人,一旦被沾上,这群青皮就跟狗皮膏药似的再也甩不掉。 至于报警,这种有合同的经济 纠纷,报警根本没人管,况且道上混的多多少少都有点关系,非但解决不了问题,还会把问题复杂化。 生活就像强 奸,如果你不想享受,那就拼尽全力去反抗! 林白药从凳子上跳起来,回卧室拿出积攒大半年的一百多块零花钱,出门找附近的冷饮店买了十瓶可口可乐。 五元一瓶,98年就是这个价,爱买不买! 然后又去了不远处的空漏巷,找那个无照营业的非着名老中医,买了大半包烈性泻药。 大概是极少量的巴豆霜加了番泻叶等混合而成的土方子,据说连牛马吃了也得满地拉稀。 回到家把药粉冲水泡开,用家里的旧针管从瓶盖扎个肉眼不可见的小洞,分批注射进可乐里,摇和均匀后放到葡萄架下面的石桌上。 然后进卫生间,对着镜子涂上厚厚的摩丝,把头发弄的流里流气,从储物室找到一把过年砍肉骨的大砍刀,刚回到院子, 听到大门响起“砰”的声音。 林白药瞬间入戏,手里挥舞砍刀,大喊道:“林正道呢?别装死,快出来还钱!” 虚掩的大门被狠狠踹开,大摇大摆走进来六个人。 林白药闻声回头,眼角微微凝缩。 最前面的光头打着赤膊,满脸横肉,左臂纹了青龙,右脸靠近耳后的位置有一道长长的刀疤,脖子挂着粗大的金链子,估计是遇水就会飘起来的那种。 虎哥! 林白药还记得这张脸。 后面的五人是虎哥的小弟,手里提着特制的空心短钢管,直径25厘米,长度55厘米,用来打架最顺手,长短轻重粗细都刚刚好,包你疼,可又不致死。 这是九十年代混街头的标配! “你谁啊?”虎哥身边有个穿条纹格子短袖的小弟,冲着林白药喊道。 林白药怼回去,骂道:“你他妈谁啊……啊,虎哥?” 条纹小弟怒气上头,拿钢管指着林白药,道:“你给谁叫哥呢?丫配叫吗?” 林白药一米八七的身高,因为喜欢打球跑步,整体显得匀称又充满力量,根本看都不看瘦猴似的条纹小弟,只是对着光头,弯腰满脸陪笑。 虎哥打量林白药,道:“你认识我?跟谁混的?” “东江市谁不知道东城的虎哥?我是跟北郊癞头哥的……” “癞头?没听过……” 虎哥想了想,面露不屑,居高临下的问道:“这家欠了你们几个?” “一个!到期该还钱了,他妈的找不到人……” 林白药故意说的很粗俗,他需要虎哥放松警惕。 虎哥还是讲究人,从裤袋里掏出折叠整齐的手帕,擦了擦头上的汗,午后的天气越来越热,对胖子来说是莫大的考验,道:“凡事按规矩来,这家欠了我三个点,利滚利,现在到了八个。他有钱,要先紧着我的账;没钱,这房子,房子里头值钱的东西,还有开发区的那个小饭馆,全都归我。账还清了,剩下的,你们拿去……” 林白药满脸的不忿,可又露出不敢和虎哥掰腕子的神情,扭头看到石桌上的可乐,走过去打开一瓶,故意骂道:“有钱买可乐,没钱还账?妈的,还是冰镇的……”说完一口气喝光,演技简直爆棚。 条纹小弟咽口吐沫,天热的狗都受不了,他先忍不住,跑过来瞪了林白药一眼,双手环抱,把剩下的可乐全给拿了,殷勤的递给虎哥一瓶,其他小弟围过来分了剩下的,仰头往肚子里猛灌。 这鬼天气,干哪行都不容易! 喝完了可乐,虎哥挥挥手,几名小弟分头去查看,所有门窗紧锁,一个人没有。 林白药盘算着泻药见效的时间,继续和虎哥扯淡:“虎哥,您看能不能匀点给我们?房子归您,饭店归我们?癞头哥在东江也是有脸的……” 虎哥的脸瞬间冷下来,道:“别给脸不要脸啊!你们的账关我 吊事?赶紧滚!” “虎哥,您通融通融……” “给谁通融呢?丫配吗?” 条纹小弟二话不说,钢管照着林白药的肩膀抽了过来。 林白药早盯着他的动作,没有大意,闪,反手用砍刀的刀背砸到了对方的肋骨。 “啊!” 条纹小弟捂着肚子半跪地上,缩成了虾米状。 “敢还手?” 虎哥怒不可遏,可看了看自己手里的钢管,再看看林白药的砍刀,立刻招呼其他人过来群殴。 林白药掉头就跑,仗着年轻速度快,绕院子和他们周旋,边跑边喊:“癞头哥说过,老虎敢下山,早晚吃虎 鞭。” “癞头哥还说,东城老虎哥,屁股随便摸!” 虎哥气的要死:“抓住他,打的他妈都认不出来……” 突然肚子咕噜咕噜作响,跟着噗嗤一声。 他愣了愣,下意识的扭头往后看。 噗嗤!噗嗤! 像是连环炮崩,肉眼可见的沙滩裤后面渗出黄色的痕迹,还有滚烫的热流顺着双腿那浓郁的汗毛蜿蜒而下。 “这……” 虎哥这人特讲究,非常爱干净,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搞的彻底懵逼,呆呆的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老大,我……忍不住了!” 还跪在地上,高翘着屁股的条纹小弟直接喷了一裤子,他双手死死抱着头,混社会当青皮后就还给了父母的羞耻之心,再次没来由的充斥全身。 那几个追赶林白药的小弟也纷纷中招,林白药趁机从大门逃了出去,捂着肚子叫道:“哎哟,不行了,憋不住了……噗嗤噗嗤……” 他用嘴巴配音,惟妙惟肖,本来已经有些停顿的虎哥等人再次体会了什么叫飞流直下三千尺,哀嚎声此起彼伏。 “老大,得去医院……我泡过一个卫校的妞,这样拉下去,会脱水的……” “快,快,去医院……” 藏在外面角落的林白药看着虎哥等人互相搀扶着离开,知道他至少赢取了三天的时间。 三天之内,虎哥顾不得再来找林正道的麻烦,就算稍微恢复点元气,也是去找那个根本不存在的北郊癞头哥报复。 当然,他没天真的以为用这种伎俩就能打发掉这些放高 利 贷的,他只是需要三天的时间缓冲,来想办法解决所有的麻烦。 是的,林正道的麻烦,不仅仅是中了仙人跳,欠了高利 贷。 98年,世界杯之年! 7月,世界杯决赛之月! 更大的麻烦,即将来临。 第二章 当儿子的能有什么坏心思 林家是东江市的土着,几辈人生长于斯。 林正道在新开发区盘了家饭店,手艺好,价格公道,份量又足,老客户们捧场照顾,这些年原本生活过得还算可以。 但世纪杯期间,平时就喜欢看球的林正道被那个垃圾陈洪宝带歪了路,疯狂的迷上了地下赌 球。 开始时运气爆棚,小赚了几千块,中间有输有赢,到了快决赛的时候算是小赔一点。 但赌性是最可怕的人性之一,舆论普遍认为决赛场巴西必胜,虽然赔率不算太高,可稳赚不赔的买卖,谁能忍得住? 林正道决定赌最后一把。 他不仅把全家赖以生存的饭店抵押了两万,还拿出全部积蓄一万五千元,又找亲戚借了五千,总共四万,押巴西赢。 结果可想而知。 十赌十输! 他把全部家当赔了进去,要不是靠着外婆外公的接济,林白药连上大学的学费都凑不齐。 所以说赌 球害人,正经人千万别碰。 嗯,现在是1998年7月11日,距离世界杯决赛日,也就是7月13日的凌晨3点,还有一天。 阳光炽烈, 林白药冲干净了院子,直起腰,微微眯了眯眼睛。 他从来不碰赌,可如果知道骰子最后落地的点数,那就不是赌! 而是暴富! 咯吱。 东江地面邪,说曹操曹操到。 院门打开,林正道提着黑皮包走进来,看到林白药正在拿着软水管清洗院子,道:“没出去玩?” “天热……爸,你怎么回来了,饭店不是正忙吗?” “小孩子家,别管大人的事,出去玩去!” 林正道匆忙回到卧室,并从里面锁上了门。 林白药对林正道的感情很复杂,赌 球前的林正道虽然大男子主义,在家里是一言堂,对子女的教育严厉粗暴,但他确实还是合格的父亲,承担着一个家庭的责任。 然而,赌 球失败,倾家荡产,债台高筑,林正道从此一蹶不振,整天靠着酒精麻醉自己,怕受嘲笑和别人看不起,连门都不出,喝多了就骂人摔东西,甚至打妈妈石悦,搞得家里乌烟瘴气。 石悦一人打多份工,养家和还债,年纪轻轻,满头白发,几乎把身体累垮。 林白药上大学期间除了努力学习,就是利用所有的空闲和节假日勤工俭学,他没有周末,没有寒暑假,没有时间搞社交和谈恋爱,可赚的钱还是远远不够。 直到毕业幸运的找到一份不错的工作,家里的条件才慢慢好转。 只是那时,林正道早被酒精掏空了身体,父子之间的感情也已经淡薄到了极致。 重活一世,无论如何,林白药都要想办法阻止林正道,不能让他再把这个家搞的支离破碎! 卧室门打开,门口突兀站着的林白药又把林正道吓了一跳,他眉头紧皱,道:“要钱找你妈去,我这两天忙,没空理你。” 林白药笑道:“爸,我不要钱,老师说报考院校和专业得咨询家长意见,你帮我把把关呗……” 林正道不耐烦的道:“老子又没上过大学,你去和同学商量,他们报什么学校,你跟着报什么。” 说完就要往外走,被林白药伸手抓住胳膊,道:“爸,我听人说,隔壁的临海市前几天有人赌球输光了,哭着要跳楼,好险被消防救了。您最近追看世界杯,球友那么多,不会也有人赌球?可千万得劝劝,看球就行,不能赌……” 林正道的脾气又倔又硬,你求他没用,劝他也没用,认准的事非得干到底,可林白药现在只能先尽力劝一劝。 “你知道个屁!” 林正道甩开林白药的手,怒道:“老子告诉你,赚钱一要靠眼光,二要靠魄力。当初去开发区盘饭店,亲戚朋友全反对,我要是听他们的,你高中三年的学费都没钱交……滚,自个玩去,大人的事别管!” 哐当! 重重的摔门离开,心里盘算着还有几家能借来钱的,根本没把林白药的话放在心上。 小孩子懂什么? 只知道有人输光,怎么不知道有人发财呢? 屋里的林白药无奈的叹了口气。 儿子在老子面前,天然的人微言轻,林正道又是赌 性最盛的时候,完全听不进去劝…… 不过,试试也好,不试试怎么死心? 软的不行,那就只能来硬的! 硬的无非三个套路: 一是灌醉,让他13号决赛那天去不了,但林正道平时不喝酒,找不到机会,pass! 二是从非着名老中医那搞安眠药,可安眠药跟泻药不同,用量不好把握,少了没用,多了出人命,pass! 三是偷钱,让他找不到钱,自然就没辙,大不了事后挨顿揍。但,保不准林正道会用家里这房子做抵押,被陈洪宝忽悠着从虎哥那再借高利 贷,那样的话,林白药只能哭着说一句小丑竟是我自己。 当然,最主要的是,林白药打算利用世纪杯的机会赚第一桶金,彻底解决虎哥那边的高利 贷危机。 如果只是把家里的钱偷走,不能利用林正道的名义,别想混进地下赌球市场——人家也是有门槛的,不是熟人推荐,想进也进不去。 思来想去,林白药咬咬牙,决定孝顺老爸一次。 当儿子的,又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反正,父慈子孝这种事,自李世民伊始,就是本民族的传统艺能了。 多他一个不多。 看看表,刚下午两点,林白药当即出门去了广兴街。 广兴街在东江市很出名,因为晚上会有很多漂亮的小姐姐出来工作,林白药的青春气息是掩盖不住的,他怕露馅,特地买个墨镜戴上,敲开了左数第七家的门。 七是他的幸运数字。 果然幸运,出来的小姐姐条顺盘亮,睡眼惺忪的看了眼林白药,没好气的道:“天黑再来玩啦,白天不开工的。” 林白药麻利的掏出盒云烟递过去,道:“有没有年纪大点的?” 小姐姐噗嗤一笑,道:“没看出来啊,年纪不大,还好这口……”她接过烟,探出半边身子,指了指后面,“那边,19号院的红姨,三十多岁的大妈,包你满意。” 林白药强忍着鼻端传来的暗香,道了谢,转身去19号。 这把年纪还出来辛苦打工的大妈的颜值就不用太计较了,但比起那些漂亮小姐姐们豁得出去,开价也公道,瞧林白药年轻帅气,办事只要三十。 林白药加价给了五十块,笑道:“今天累了,不办事。想请红姐帮个小忙,不知道你敢不敢?” 这声红姐叫的她心花怒放,拍着沉甸甸的心口,道:“说,东江没你红姐不敢干的事!” “红姐敞亮,我最喜欢和红姐这样的人交朋友。” 林白药低声交代她如何如何,又道:“事成之后,再给你五十。” 红姐态度积极,再三确认,道:“只是打架,不喊非礼?没事的,弟弟,我不加钱,可以把戏给你做足,保证让那老家伙不死也脱层皮。” 林白药笑道:“多谢红姐,调 戏非礼的处罚太严重了,没必要,没必要。” “好嘞,你这事太简单了,包红姐身上!” 等到夜色降临,林正道从远处走了过来,埋伏在巷子口的林白药对红姐使了个眼色,红姐立刻进入角色,目不斜视的往前走去,和林正道擦肩而过时故意崴脚撞了一下: “哎哟,你怎么搞的,走路不长眼吗?” “这位女同志,说话要讲理,你先撞的我好?” “谁撞你了?你狗眼长到屁腚,全靠鼻子闻着味走路的吗?” “喂,你怎么骂人呢?” “骂你?我还打你呢……哎,都来瞧瞧,狗日的殴打女同志……” 管片派出所就在附近不远,路过群众热心的进去报了警,很快过来两警察带走了林正道和红姐。 老爸,对不住了! 实在没办法,只能出此下策。 根据这年头的治安条例,打架斗殴,情节轻微的,只处五天以下拘留,罚款二百。 林白药交代的很清楚,红姐不会做的过分,行政拘留又没有案底,全当找个地方休息两天。 这就是找大妈当演员的好处,年纪大,颜值低,顶天了就是打架斗殴,不用怕给林正道闹出调戏妇女的丑闻——那可就孝过头了。 怕是林正道出来之后,慈父手中剑,游子身上劈的调侃,将会成为血淋淋的现实。 第二天上午,所里来人通知家属,并下达拘留通知书。 林白药接过看了,果然是拘留三天,罚款二百。 不过,林正道身上带着钱,罚款和生活费都自个交了,不用家属再去交钱。 来人还告诉林白药,记得下午三点,去拘留所探望。 林白药准时去了,林正道没解释为什么被拘留,只是让林白药千万别把这事告诉妈妈。 还说柜子钥匙在床垫下面,让他把里面的黑皮包拿出来,去正原路233号的陈记烟酒店,交给老板陈洪宝。 再给那人说,他因故不能来,今晚上的事,照之前商量的办。 林白药聪明的没有问办什么事,点头答应。 林正道这才松口气,让他赶紧去送包,这边不用管。 离开拘留所,林白药回到家,从床垫下面找到钥匙,开了柜门,取出鼓鼓囊囊的黑皮包,搓手指数了数,里面整四万块。 这在98年,比得上普通人家好几年的收入了。 把黑包塞进自个的双肩包里,林白药背着出了门。 他当然不会真的去找陈洪宝,而是乘公交来到西城区最繁华地带的壹号游艺厅。 游艺厅的经理楚刚,是他的邻居街坊,住对门,从小看着他长大,关系很好,两家也很亲近。 准确的说,楚刚也是混社会的,和昨天来闹事的那个虎哥算是同行。 壹号游艺厅的大老板因为某次偶然的机会认识了他,请他来坐镇,每月保底,加上营业收入给提成,工作范围包括但不限于对付竞争对手派来闹事,还有其他穿街走巷收保护费的青皮们。 西城这片区域,楚刚能打,讲义气,出手阔绰,虽然还没混出头,但已经小有名声。 前世里,林家最后也是找楚刚的关系,请他托壹号游艺厅的大老板从中说合,才没让林正道欠虎哥的高利 贷,彻底压垮了风雨飘摇的一个家! 游艺厅里摩肩接踵,人声鼎沸,作为被网取代之前的热门行业,生意红火的可怕,真正的日进斗金。 楚刚却仿佛和这个环境格格不入,他坐在台后面,穿着黑衬衣,白裤子,运动鞋,安静的翻看一本书。 林白药站在进门的拐角,盯了他一会,走过去叫了声:“刚哥!” 楚刚抬起头,合上书,冷峻的脸庞露出温柔的笑意,道:“哎,白药,你怎么来了?玩游戏啊?” 林白药注意到那本书,金庸的《笑傲江湖》,三联版,翻得稀巴烂。 他收回目光,笑道:“刚哥,我来找你帮个忙……” 楚刚站起身,走出台。 他和林白药身高差不多,胖瘦也差不多,可你能感受到衣服下面紧绷的肌肉,充满了爆发性的压迫感。 “怎么,受欺负了?”楚刚熟络的拍了拍林白药的肩膀,道:“放心,哥给你出气。” “没,是我爸的事……” “嗯?”楚刚愣了愣,扭头看了看游艺厅嘈杂的人群,道:“跟我去办公室。” 第三章 我要把单车变摩托 地下市场从来都没有禁绝。 98年,几乎都是现金交易,属于最初级的市场培育阶段。 02年以后开始电话,投资者通过电话下注,收益通过银行转账,隐蔽性和便利性的加大,让市场规模滚雪球的增长。 等到互联网兴起之后,那花式就更多种多样了,也形成了成熟的产业链条。 东江市的这个池子,刚开始搞两三年,英超、西甲、意甲、德甲、欧冠,热门的联赛都有盘口,背后庄家不明,但信誉卓着,安全可靠,很受球友们的欢迎。 每逢大赛开盘,所有人聚在一个或多个隐蔽的地方,前面挂个电视,比赛前往池子里注水,现场播放球赛,按照输赢的赔率分钱。 不过,开世界杯的盘,这在东江还是第一次。 林白药不打算独自去,他不清楚这里面的门道,所以委托楚刚出头,既减少了麻烦,也抵消了日后可能的风险。 “……就是这样,我爸得进去休息两天,可正赶上世界杯决赛,他让我来找你,把这些钱全押巴西0:3法国。” 楚刚皱眉道:“这事不该是石姨给我说吗?怎么让你来了?” “我妈去照顾外公,这段时日不在家……刚哥,你明白的,毕竟我爸被拘这事不光彩,他不想让我妈和那边的亲戚知道……” 四万块,对楚刚这样的人来说,并不算多。 毕竟在游艺厅干,每天的流水很多,他是见过大钱的。 但这钱对普通老百姓也真不算少了,全砸进去,万一赔了…… 楚刚犹豫道:“我还是托所里的朋友问问林叔……” “哎呀,刚哥,你还信不过我?再说我爸两天就出来了,没他允许,我敢拿这么多钱给你?” 林白药笑道:“刚哥,我自卖自夸一下,你也别见笑。我爸这些年在新开区的饭店还是赚了不少钱的,四万块对他来说拿得出来……” “那倒也是!” 话都说到这份上,楚刚也没法拒绝,道:“林叔真想好了,押法国吗?我听说大家都看好巴西啊……” “我爸说了,他不懂球,可当所有人都看好巴西的时候,那就必须押法国赢了。不然,国外那些大庄 家还怎么赚钱?只靠抽水?牙都饿掉了。” “有道理! 其实大庄 家靠调整赔率完全可以实现完美盈利,就算真的要控制比赛,诀窍也在于买通裁判,比如02年棒子国干的那样,而不在于买通对手的球员。 所以,关于98世界杯决赛圈的阴谋论,根本就是街长里短的无稽之谈。 “你先玩会游戏,我找人打听打听路子,晚点咱们再过去。” “好!” …… 壹号游艺厅分上下两层,摆放着几百台街机,全国各地最流行的游戏,什么《名将》《恐龙岛》《合金弹头》《吞食天地》《拳皇》《街霸》等,应有尽有。 至于某种会吃老虎的机子,林白药没看到,但是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肯定放在更隐蔽的地方。 这年头,游艺厅里不放虎机,就像是广兴街没了小姐姐,怎么可能会有人气? 可能是因为暑假的关系,几乎所有的机子都坐着人,背后还站着密密麻麻的观众,是玩家数量的好几倍。 这情形似增相识,后世都是主播们坐在家里玩游戏,观众们在直播平台上兴高采烈的看。 现在是成群结伴的观众围拢在游艺厅里,同样兴高采烈的看着认识或不认识的人玩游戏。 时代在变,游戏的方式在变,但游戏的内核和精神还是一样的: 游戏,只是为了好玩! 林白药好不容易在角落里找台机子,上手试了试摇杆:嗯,隔壁岛国三和产的,质量不错。 这不是舔,而是正视事实。 九十年代的岛国,所谓的工匠精神还没有变成后来的不要脸的躬匠精神,出产的东西经久耐用,和山寨的区别挺大。 “街霸ex ps……” 作为资深街机爱好者,高中时期打遍周边学校无敌手,对这款98年刚推出的3d对战游戏可以说了如指掌。 林白药很快找到手感,噼里啪啦正过瘾呢,旁边的机子那个高大的胖子扭过头,盯着看了一会,突然开口道:“兄弟,来一局?” 绝大多数胖子都是声控福利,这个也不例外,长的磕碜,但开口就是青叔音的天花板。 或者说,没有82年的一口老痰,夹不出这样让女孩子脸红心跳的气泡音。 面对同龄人发起的挑战,林白药没有理由拒绝,笑道:“来!” 二十秒! 完虐! 胖子不服:“嘿,兄弟可以啊,再来一局?” “来啊。” 十五秒! 再次完虐! 不过,胖子眼睛都不眨的换了五十个币,呼啦啦倒在旁边的台子上,摆明了要和林白药硬刚。 林白药也不客气,打一局换一个角色,各种骚操作把胖哥直接虐哭。 他服了! “大神……我要拜你为师……” “切磋可以,拜师免了。” “那,能不能交个朋友?” “行啊,认识一下,林白药!” “我叫曹孟德!” “……你确定是真的要交朋友?” 胖子显然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质疑,淡定的掏出二代塑胶身份证,指着名字和钢印:“瞧,曹孟德,国家认证的,保真!” 林白药竖起大拇指,道:“这名字厉害了……” “我名字不叫厉害,我弟弟的才厉害。” 曹孟德满脸骄傲,道:“我弟弟叫曹仲谋!” 曹操说,生子当如孙仲谋。 好家伙,你老爸这是把曹操和孙权一网打尽啊! 林白药敬佩的问道:“叔叔的大名是?” “曹备!” 了解! 如果三国有饭圈,你全家都是铁粉啊! 和曹孟德边切磋边扯淡,等到夜幕降临,他有事先离开,约好了再找日子一起玩。楚刚也从外面回来,交代小弟看好场子,骑上门口放着的大阳100弯梁摩托,道:“走,开盘口的地我打听了,带你去开开眼。” 大阳摩托90年代风靡一时,但这个型号的进口发动机得一万三千元左右,正经打工人是买不起的,也只有楚刚这种不正经的,年纪轻轻,来钱贼快,舍得买来撑场面。 楚刚道:“哥,有头盔吗?” 这是重生者的本能: 惜命! “《天若有情》的电影里面,刘德华骑摩托流鼻血的时候,他戴头盔了吗?” “没有……” “懂了吗?” “懂……真男人不戴头盔!” 林白药坐在车后,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哥,你的职业,不应该喜欢看古惑仔吗,怎么对爱情片这么有兴趣? 再说了,刘德华最后那段戏重点在流鼻血,戴着头盔拍给鬼看啊! …… 摩托车疾驰往西,风呼呼的割脸,少年那让人流口水的发量和发质,像是飞舞在星河里的流苏。 整座城市还没有后世那样的高楼大厦和璀璨夺目的光污染,昏黄的路灯足够照亮脚下的路,远处是光影交错的繁华和破旧,匆匆的归人听到轰鸣声会投来艳羡的眼神,然后又快速的消失在身后的黑暗里。 林白药被风吹眯了眼。 过去和现在,曾经和未来,就这么交织在一起,奇妙又幸运。 奇妙的是,他不是他。 幸运的是,他还是他! 来到西城深处的巷子口,楚刚停下大阳摩托,道:“到了。” 这是城乡结合部最常见的那种小巷子,没几户门面,开的都是理发修脚补鞋等做周边熟人的老店。 最里面有家台球厅,二三十张桌案子,装修什么的别提了,就比露天多了遮风避雨的功能。 然而就是这样简陋的地方,自世界杯开始,变得徒然热闹起来。 …… “刚哥,你最近是不是缺钱?”林白药跳下车,看似漫不经心的问道。 楚刚回过头,眼睛里充满了奇怪的神色,道:“你怎么知道的?” 林白药站在车旁,道:“我也是听人说的,说你最好的兄弟因为救你被砍伤,现在还在icu昏迷,医药费估计得小二十万。他妈妈得了癌,每天化疗吃药也不是小数目,还有妹妹今年刚高考,要是成绩好,上大学的学费、生活费也是一笔开支……这些事全压在你身上,手里的钱都填进去了,连这辆你最爱的摩托车也准备出手卖掉……” 楚刚没追问,因为这些事也不是什么秘密,他周边太多人知道了。 他没和林白药对视,扭过头,声音低沉,道:“钱不是问题,总能找到办法解决的……” “怎么解决?找游艺厅的李大老板借?几十万啊,不是小数目,你有没有想过,得付出多大的代价才能让人家借钱给你?” 楚刚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挣扎,从来都是坚毅又锐气的脸庞首次流露出无力的黯然,道:“你还小,不懂……” “我懂!屎难吃,钱难赚,几万块就能砍人手脚,几十万能让多少人拼了命?”林白药的语气从没有这么诚恳过,道:“刚哥,为了钱,犯不着。你要信我,今晚听我的,只用一夜,我给你三十万!” “嗯?” 楚刚神色恍惚,猛然感觉到林白药似乎和以前不太一样,说话和做事不仅显得超出年龄的稳重,而且还有些莫测高深的味道。 这是装不出来的,没有足够的历练和强大的自信,瞒不过他混社会多年练出来的火眼金睛。 “你从小看着我长大,咱们之间,说是亲兄弟也不过分。我不瞒你,我爸上当受骗,欠了东城虎哥三万的高利 贷,驴打滚的利息,现在估计到了十万出头……” “虎哥?” 提起这人,楚刚神色也凝重起来,道:“那可是狗皮膏药,林叔怎么惹上他了?” “你知道虎哥的为人,钱还不上,就是家破人亡的下场。今晚是我唯一的机会,赢了,解决掉我的麻烦和你的麻烦。输了,大不了回归原状……刚哥,敢不敢搏一把?” 沉默,再沉默。 然后, 楚刚答应的比想象中容易! 不过,这也在林白药的预料之中。 走投无路的人,除非答应李大老板去做了那件彻底改变了他后来命运的事,否则,楚刚只能死马当成活马医。 人在绝望的时候,肾上腺素的刺激,会影响理智和判断力,更容易顺从带着煽动和蛊惑性质的语言,然后欺骗自己,孤注一掷。 “你打算怎么干?” “从现在起,我叫贾玉轩,祖籍东江,奥门人,家里开着小场子,这次回东江祭祖,据说和你家李大老板认识,想来见识下东江的地下市场……” 第四章 贾先生的个人表演 有楚刚领着,进门时没遇到什么麻烦,里面有五十多个男男女女正在打台球,看到林白药他们长得帅气逼人,衣着打扮干净清爽,有几个女色皮轻佻的吹了吹口哨。 楚刚冷着脸,林白药却很给面的冲那几个妹子笑了笑,惹来更加疯狂的口哨声。 两人穿过台球厅,从后门出去,进入一个小院子。 院子右边是厕所,左边是为顾客提供盒饭的厨房,厨房里面的储物间有个带小窗的铁门。 楚刚以三长两短的节奏敲了敲门。 铁门的小窗拉开,一个老头露出脸,满是皱纹,眼神谨慎,问道:“干吗的?” “外面太热,听人说里面凉快。” “听谁说的?” 楚刚报了个名字。 “嗯,”老头放下戒备,道:“准备凉快多久?” “四个点。” 哐当,铁门打开。 老头呲着黄牙,笑道:“按规矩来,先验点数。” 楚刚拉开林白药装钱的双肩包,老头低头看了看,不再多话,重新锁上铁门,道:“下去,今晚人很多。恭喜发财。” 沿着旋转的水泥楼梯往下,大概走了三层楼的高度,出现在林白药眼前的是装修豪华的开阔空间。 大概三四十张带有隔断的双人或多人沙发依次摆开,两台大尺寸彩电同时转播,能保证各个角度的所有人都可以清楚的看到画面。 地下室的灯并不亮,看不清脸,除非凑到人家沙发前面——只要你不怕挨揍。 有穿着旗袍的美貌女服务员引着楚刚和林白药到西南角的沙发,楚刚让林白药先坐着,他拿钱和服务员去换筹码。 说是筹码,并不是常见的那种圆形和方形的硬币筹码,而是一个带有数字标号的红木无事牌,这个标号对应你今晚的押注,比赛后靠这个无事牌和秘密切口兑现资金。 也就是说,弄丢了不要紧。 不知道切口,谁也从庄 家这里取不走钱。 安全第一。 开赛前两个小时,庄 家顺利封盘。 林白药低声道:“包里有份计划书,等会交给这里管事的人……” “嗯?” 楚刚拉开背包,隔层里放着几张订好的纸,疑问的眼神看着林白药。 “去,出去我再给你解释,现在只要把东西给管事的就行。” 楚刚记得进门前林白药的吩咐,少问多做,默然点了点头, …… 等待,是最考验一个人品性的时候。 林白药坐在沙发里,就像是与世隔离的佛。 不骄不躁,不悲不喜。 地下室里满当当的百余人,窃窃私语的交谈声此起彼伏。偶尔能听到旁边几张沙发说话的内容,但字字句句都离不开盘口和胜负。 当某种爱好变成了生死搏杀的金钱游戏,世界第一运动带来的激情和感动不再,只剩下追逐欲 望的贪婪与迷失! 这是人性,永远无法禁绝,也无法避免。 不知过了多久,旗袍女服务员悄无声息的走到旁边,俯下身子,声音轻柔而曼妙,道:“这位先生,请跟我来。” 林白药站起身,深吸一口气,女人身上的幽香味刺激着大脑多巴胺的分泌,让他变得兴奋又斗志昂扬。 能不能凭借今晚赚够启动资金,全看后世磨练出来的忽悠水平还剩几分的功力。 至于为何要弄这么复杂的一出,是因为押注赔率最高的波 胆,哪怕赢了,也只有六倍的收益。 四万变二十四万,并不能解决他和楚刚面临的难题! 何况,东江的市场,目前还没有波 胆的玩法。 此路不通,那就想办法,再走一条路。 穷则变,变则通。 要不然,为何广兴街有那么多的口艺人? 因为在不能吃冰的日子里,口艺人还能工作。 通过层层叠叠的暗门和狭窄只容一人通过的甬道,来到一个二十平米左右的小房间,里面只有楚刚和坐在红木办公桌后面的头发乱糟糟的中年男子。 他看向林白药,神色激动,主动走过来伸出双手,热情洋溢的笑道:“楚老弟,还不给老哥介绍一下这位贵客?” 楚刚忙道:“这位是贾先生,刚从奥门回乡……贾先生,这位是刘义卿,刘总,今晚的局,他全说了算。” “哪里哪里,楚老弟别给我脸上贴金,兄弟也是听命行事,最多做一半主……” 刘义卿握着林白药的手,用力晃了晃,道:“贾先生是奥门人?怪不得,对这行的认识远超我们这些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以后有机会还得请您多指点。” “刘总唔好咁客气喇!” 林白药露出自矜的笑容,道:“对不住刘总,我在奥门待久了,回内地还不太习惯,说话总带着口音……” 刘义卿干这一行,多多少少都得了解奥门,知道奥门通行三种语言:粤语、葡萄牙语和英语。 林白药的粤语相当的地道,发音那个味,就跟土生土长的差不多,倒是更坐实了他的身份。 这有赖于他出众的语言天赋,以及前世里大学的室友,和毕业后工作生活的地方,其实某种程度,也算是口艺人。 刘义卿并没有起疑心,壹号游艺厅的那位李大老板身家过千万,在东江也是有头有脸的大人物,楚刚有意无意的暗示,这位贾先生是和李大老板认识的,那么,来历绝不会有问题。 更何况,那份关于球市操作规划的计划书,只有深入接触过这个行当,才能想的出来。 除了奥门,别的地方没这样的人才。 彼此寒暄了两句,刘义卿忍不住问起计划书的事,林白药暗道鱼儿上钩,表面无比镇定,道:“刘总,你们现在的玩法,只有胜、负、平三种,实在太单调,太无趣了。最重要的是,赛前两小时就封盘,中间没有滚 盘,不能及时调整赔 率,一旦像这次压巴西赢的人过多,会导致庄 家的仓位太重,很容易翻盘亏损……” 刘义卿听的极其认真,这也是他在思考,却摸不清头绪的问题。 世界杯决赛本该大赚特赚,可眼前的投注状况对庄 家来说很不理想,所以一看到计划书,就急着见林白药,正是想从他这里求点真经。 “请贾先生指点指点……” “为了风控,必须把盘 口多样化。” “多样化?” “就是分摊风险!比如,除了赌 胜平负,还可赌哪支球队第一个进球,还可赌哪支球队先开球,再赌90分钟、赌加时、赌比赛中某个大明星会不会出现在电视镜头,甚至连球员的发型也可以赌。” 刘义卿眼睛亮起了光,艰难的吞咽口吐沫,大脑似乎有点缺氧,仿佛再走前一步,就能推开新世界的大门。 “还有让球 盘、大小球、角球数、黄牌数、单队进球数等等等等。刘总,时代在进步,赌球的方式、技术含量也要与时俱进,尤其你们开赛前封盘是最蠢的,奥门那边这届世界杯都开始流行滚 盘了……” 这不怨刘义卿蠢,而是因为直到98年5月,也就是两个月前,后来名声大噪的奥彩才刚刚成立,并创造性的发明了亚洲 盘 口玩法。 之后,随着世界杯迅速风行各国,逐渐成为亚盘的风向标,而盘 口、水位、上 下盘等专业术语也是一两年后才被二级下沉市场采用,慢慢的被球友们所熟悉。 7月的东江,还没有资格和渠道采用奥彩的盘 口玩法,所以每听到林白药提到一个新名词,刘义卿的大脑都会跟着窒息一下。 这不仅是天才般的创意,而且是大把大把的钞票啊! “贾先生,滚 盘是什么?” 林白药笑而不语。 第五章 财神爷总在我这边 刘义卿知道这是人家的独家手段,不付出些许代价没那么容易拿到,道:“贾先生不管有什么要求都可以提,我办不到的,我家老总也能办得到……” “是这样,家里打算让我接手家业。不过,我大学毕业没多久,缺乏经验,威信也不能服众。此次回东江省亲,听楚先生说这里的世界杯搞的很热闹,于是产生了一点不成熟的小想法,打算借贵宝地做个试点。” 林白药说的漫不经心,道:“如果成功,回澳门后依样推广,说话也多了几分底气……当然,刘总要是为难,那就不勉强,我按规矩投注,输赢不要紧的……” 刘义卿踌躇不决,这位贾先生只是很笼统的提出了一些概念,他虽然不太懂,可这些概念就像是黑暗的旷野摆放着无穷的摇钱树,金光闪闪,傻子都能看出钱途无限。 如果能进一步和贾先生交朋友,得到他的详细指点,自己负责的这片区域将成几何倍数的提高收益,到时候在老板面前的地位自然水涨船高。 “刘总,难道你就不想知道,我提到的这些玩法,到底实用不实用?操作起来有没有什么漏洞?还有,究竟能不能赚钱呢?” 这句话就像是魔鬼的诱 惑,加上搞这行的都有股子不撞南山不回头的赌 性,刘义卿咬咬牙,道:“贾先生准备怎么试点?若在我的权限范围之内,我愿意提供全方位的协助。” “刘总不用紧张,其实很简单,按我的想法,由我和外面那些人对赌。我赢了,贵方的抽水比不会少于现在的数值;我输了,输得也是我的钱,贵方不会有任何损失,同样也能从中抽水。” 刘义卿吃了一惊,道:“贾先生,外面至少有五百多万的资金” “五百万我当然接不下!” 林白药笑的很腼腆,道:“接对手盘,只接八十万的量。我算过赔率导数,哪怕衰运走到头,输多赢少,也最多赔付三百万。这点零花钱,我还是输得起的……” 他很小心,也并不贪婪。 因为赔付上限设定在三百万,有楚刚和那个并不知情的工具人李大老板,应该还在刘义卿以及幕后掌控者的接受范围之内。 再多的话,于情于理,估计都会要求他拿钱验资和提供足够的担保! 除了从林正道那截胡的四万块,林白药连三百块都拿不出来。 所以,坑蒙拐骗第一要素: 不能太贪婪。 贪婪者总是一贫如洗。—— 克劳德兰纳斯 刘义卿也算场面人,可开口三百万零花钱的,东江市确实没见过几个。 还有那什么“赔率导数”,听着就很高端。 不愧是奥门来的富二代,有钱有魄力,有胆有口才,有想法有知识,最重要是行事稳重,还知道先在外做试点,再回家实行——除了听过国家搞特 区进行过试点,其他的行业谁特么的听过? 真牛 逼! 要不怎么说90年代的人都天真的可爱呢? 没经历过后世铺天盖地的诈 骗洗礼,也没享受过互联网天文信息量的日夜轰炸,竟被林白药这样轻而易举的糊弄住了。 刘义卿眼神里带着几分敬意,心悦诚服的道:“贾先生稍坐,我得打个电话……” 经过短短五分钟的请示,刘义卿满脸笑容的走回来,道:“贾先生的条件,我同意了。” 他果然没提验资,反正人在这里,又跑不掉。 最主要的是确实相信了林白药的话——人家富二代,不差这三百万零花。 有了刘义卿背书,说服外面那些球友就太简单了。 “这位是奥门来的贾先生,代表家族,负责考察我们东江市场。他还带来了奥彩刚开始的新玩法,今晚上想给大家开开眼……” 有人高喊:“刘总,什么新玩法?刺激吗?” 刘义卿笑道:“不刺激还玩什么?大家安静,听贾先生给你们讲讲……” 刘义卿退后两步,林白药露出身形,屋顶的光打在他的身侧,半是明,半是暗, 戴着压低了帽檐的渔夫帽和墨镜,看不清脸,但出场的神秘感十足,勾引起所有人的好奇心。 “各位先生,博采业在世界各地发展的很快,我们亚洲已经有些落后,东江这里更是差的太多。比如今夜的决赛,盘口仅仅胜负平三种,就像是再美的女人,如果只会三种姿势,估计你们也早厌烦了……” 有点脱口秀那味了。 众人哄堂大笑。 “所以说,为了刺激,要学会开发新姿势,为了赚钱,也要学会与时俱进。我这次从奥门给大家带来了最流行、最嗨皮、最惊心动魄也是最合理和最能赚钱的玩法。池子不大,只有八十万,先来后到,我对接,刘总担保……” 这两年大家赌 来赌去,只赌 胜负平,真像林白药说的,早腻歪透了。 当他们接下来听到林白药说的那些闻所未闻的新花样,无不兴奋的嗷嗷叫,尤其知道池子里只有八十万的量,那争先恐后的架势,差点把负责登记的美女服务员都给挤破了。 照林白药事先设计好的赔率,通过各种暗示,无形中吸引人去押注巴西。 刘义卿只针对这个池子重新开出盘口,分别赌上下半场进球队伍、上下半场进球数、总进球数、红黄牌数、还有波 胆等。 林白药不坐庄,而是成为对接的一方。 刘义卿提供平台,类似于后来的淘 宝,买卖双方在他的平台进行担保交易,然后只抽水,风险为零。 “这赔率,不是给咱们送钱吗?” “对啊,贾先生毕竟年轻,看不透比赛的真谛……” “真谛是什么?” “真谛是——巴西必胜!” 听着大家的讨论,看向林白药的眼神就像是看傻子,刘义卿也为他暗地里捏了把汗。 不过,有个王总,平时最爱特立独行,决定用十万块押波 胆,而且把牙一咬,反向押巴西0:2法国。 输了,对他而言,肉痛一阵,也不是不能忍。 可要是赢了,就是六倍的赔率,足足六十万的收益。 至于为何不押0:3,因为林白药掌握着绝对的信息权,很鸡贼的把波胆只开到巴西对法国0:2,按他的说法,这比分其实已经很离谱了。 大家都表示赞同。 …… 等到三点,比赛开始,朗朗上口的“gogogo”的生命之杯响起,被全世界球迷寄予厚望的罗纳尔多开场如同梦游,巴西队连足球都找不到,被法国队完全压制和戏耍。 地下室里的气氛还好,开场嘛,慢慢来。 26分钟,齐达内利用角球机会,头球破门,彻底点燃了看台上抱着公鸡的法国球迷的热忱。 巴西:法国, 0:1。 地下室的气氛开始变得压抑起来,押波 胆赌法国进球为零的现在就出局了,但由于林白药提供的新玩法,波胆出局,还有其他的比如红黄牌数可以等结果,依旧保持着旺盛的热情和期待感。 这种感觉,果然比只有胜负平更刺激! 等到46分钟,伤停补时阶段,齐达内再次头球破门。 0:2。 电视机里的法国球迷发出山呼海啸的呐喊声。 地下室逐渐的死一般的沉寂。 只有王总眼睛睁大,发出咯咯咯的公鸡尖叫。 林白药和刘义卿回到办公室,保持着云淡风轻的神色,丝毫不因球场上形势变化而变化。 看在刘义卿眼里,那是根本不把这些小钱放在眼里的富贵气,心里又羡慕又敬佩。 楚刚的心跟着提到了嗓子眼,死死的盯着电视里的直播镜头。 只要下半场再进一球,把那个下注最大也最狠的王总踢出局,收益将无比巨大。 还有比这更暴富的路子吗? 林、刘两人没过多关注比赛,而是坐在旁边的沙发里私聊。 “滚 盘,根据比赛的进程随时滚动变化盘 口、赔率,赌半 场、赌全 场、赌打平后的点球胜负,总之,比赛没开始可以下注,到比赛完全结束的前5分钟还可以下注。不过,这需要大数据支撑,而大数据必须要有专业和厉害的精算师……” 时不时能听到林白药夹杂着粤语和英语的普通话,还有刘义卿惊叹和夸赞的声音,显然他们相谈甚欢。 中场休息。 地下室里有女服务员送上了茶水和糕点。 有人失望透顶,骂道:“他奶奶的,罗纳尔多不是世界足球先生吗,我看踢的还不如范志毅……” “这是被资本收买了啊,假球啊,没人心的东西!” “哎,没了,全没了!” “我不信,还有下半场,上帝保佑,巴西一定能赢!” “对对,巴西一定赢!上帝管屁用,得求观音菩萨和太上老君保佑……” 楚刚赶紧握着碗口大的拳头,虔诚的道:“正一玄坛元帅保佑,法国赢!法国赢!” 神仙打架吗? 正一玄坛元帅是财神爷赵公明,可赵公明打得赢观音和老君? 林白药忍着笑,他以前和楚刚关系虽好,但两人也没机会共事,看到的都是他当哥哥很严肃的一面,怎么没发现会这么有意思呢? 不过,求财神是对的,观音救难,老君打铁,发财他们不管的! 说话间下半场开始,巴西队换人也无法打开僵局,正当很多人都失去了希望的时候,67分钟,法国的德塞利在一次角球反击中前插到巴西半场,接着用毫无必要的一次铲球吃到了第二张黄牌,两黄一红被罚下。 巴西的机会来了。 地下室里响起阵阵欢呼,可能是因为庄家的规矩,这里的人相对来说比较有素质,自制力也很好。 但到了这时候,高声呐喊成了宣泄紧张和不安的最好途径。 机会来了,意味着还有希望把巨亏变成巨富。 玩球的魅力就在这里,不到最后,你不知道是输是赢! 然而,让所有人失望的是,一直到鏖战到第90分钟,面对少了一人的法国,巴西始终没有机会,还没有运气——最有威胁的射门,打中了横梁。 或许在这一刻,巴西和国足心心相通。 “哎呀!” 楚刚狠狠的砸了沙发。 0:2。 赔六十万,加上别的押中的赔付,不说赚钱暴富,连四万块的老本全赔了都不够,两今晚说不定得交代在这里。 他突然大汗淋漓,像是从奇怪的失心疯里惊醒了过来。 为什么会听信一个高中生的话,并允许他做这么危险的事? 自己不怕死,可要是白药出了事,该怎么跟林叔和石姨交代? 刘义卿也为林白药感到惋惜,但他重点关注的不是输赢,而是这一套规则的可操作性,道:“贾先生,看来要让你破费了……” 林白药还是那股子淡然,喝了口茶, 轻声道:“不急,补时会进球的!相信我,从小到大,财神爷一直站在我这边!” 楚刚愕然抬起头,刘义卿的目光压根没移开过林白药的脸。 92分钟。 补时阶段。 随着屋内响起震耳欲聋的惊呼声,法国再进一球。 终场哨声响起。 巴西vs法国。 0:3! 第六章 江湖自有传说 比赛结束,楚刚看着林白药,如同看到了活的神仙! 他知道林白药的底细,所以那种超越了现实的冲击力,对他造成了更大的震撼。 刘义卿相对楚刚好一些,他并不信神仙,只相信偶然背后存在必然。 猫腻。 绝对有猫腻! 他瞬间脑补了一出亿万富豪的公子哥因为二代间的内斗,愤然离家,沦落民间,靠着家族里忠实老仆人提供的内幕消息,跑来地下球市赚取零花钱的狗血剧情。 世界杯决赛,出现这样的比分,你说没内幕,问问鬼信吗? 鬼都气笑了好吗? 他妈 的,原来世界杯决赛真的踢假球! 刘义卿作为从业者,也是足球爱好者,这个时候对足球的热爱,大过了从业者的职业素养,心里颇为愤慨。 不过,愤慨过后,他突然打个激灵。 假球,不是重点。 重点是,到底得多牛逼的家族,才能提前得到这么详细的比赛进程? 贾先生绝不是他说的什么小场子的普通富二代。 而是真正的大人物。 好低调! 刘义卿的态度又恭敬了许多。 眼神里透着无法言说的激动和忐忑。 一定要伺候好这位小爷,说不定将来还有借力的时候…… 靠着脑补的剧情,刘义卿为最后结算提供了最为便利的支持,林白药设下的几个盘口,除了少数失手,近乎全胜。 池子里八十万,他赢走了七十二万。 按照规矩,正常要百分之三的手续费。 对,就是这么坑,通过控制赔率抽了水,再抽赢家的手续费。 但是安全,无纠纷,不怕出事,这点手续费,没有赢家会计较。 林白药答应给百分之五,但刘义卿只收了两万,摆明了要交他这个朋友。 七十万。 加上原来的四万,林白药现在兜里有七十四万。 心里终于多了点底气。 钱啊,就是男人的超能力! 有了钱,你就有胆,也就有了肾,哪怕再不行,也能让大把的妹子喊着你真行。 不过,地下室没发生林白药想象中的有人寻死觅活的场景。 虽然大部分人都很沮丧,心情十分不佳,但表面看去至少存有理智,不会真的像段子里说的那样,大家排队上天台。 婉拒了刘义卿非要请吃饭的要求,林白药表示他知道的差不多都交出来了,剩下的需要刘总在实际操作里逐步的改进和完善。 奥门的不一定适合东江,只有最适合本地的,才是最赚钱的。 这句话被刘义卿请东江着名书法家写出来裱了,挂在办公室里天天研究。 后来经过球友们的自来水传播,东江开始流传奥门赌 神大驾光临,小赚一笔零花钱,飘然身退的江湖故事。 尤其王总输了钱,可对贾先生推崇备至,以能和贾先生对赌一局,当成毕生荣耀。 贾先生戴渔夫帽和墨镜,矗立在明暗之间的画面,甚至被某些球友做成了雕塑,有事没事就烧香拜拜,祈祷逢赌必赢。 可传着传着,变成了求子,只要女人摸一摸雕塑的重要部位,就能怀孕,据说还挺灵的。 …… 两人悄然离开巷子,回到家里,林白药问出心中的疑问,楚刚解释道:“常来玩的人都习惯了有输有赢,这次输,没准下次还能赢回来,没那么脆弱。再说了,没钱的输个几万块,不至于没活路,有钱的输个几十万,更不会没活路,凡最后倾家荡产的,都不知道输了多少次了,也不在这一次……” “那咱们卷走了七十万,会不会给你惹麻烦?” 毕竟出头的是楚刚,坐实他贾玉轩身份的也是楚刚,偷偷拉着壹号游艺厅李大老板站台的也是楚刚。 林白药可以躲起来,楚刚却躲不掉。 “今夜整个东江市,包括周边几个市,估计有数千万的资金在流通,总会有人反向押注法国发大财的。咱们这七十万看着多,放到整个池子里不算什么,没人太在意。况且这次决赛爆冷,其实大头还是被庄家给赚了,比开赛前他们的预估好太多了……” 也就是说,各方面全赢,只有大部分球友被割了韭菜。 既然安全,再没什么担心的了,林白药拿出三十万放在桌子上,推了过去,笑道:“刚哥,合作愉快!” 楚刚盯着钱,脸庞有点扭曲。过了一会,还是坚定的把钱推了回去,道:“今晚我什么力也没出,不能要这个钱……” 说完拍了拍林白药的肩膀,道:“白药,我这双眼在道上出了名的毒,从来没看错过人,你以后绝对有出息。不过,这种事别再干了,水蹚多了,肯定要湿鞋……” 楚刚重情义,不贪财,会办事,是个可以用,也可以信任的人才。 林白药唇角溢出笑意,把钱再次推过去,道:“不为你,也为你那等着救命的兄弟想想。二十万拿去做手术,八万给老人家化疗吃药,剩下的两万是给他妹妹四年的学费!” 楚刚的指尖几乎把掌心刺破,他实在缺钱救命,倒也不是矫情的人,抬起头,郑重的道:“好!钱算我借你的,以后一定还!” 林白药笑道:“行啊,算借的,不用急着还。”这是故意安楚刚的心。 他从包里又拿了六万,递过去,道:“虎哥的高利贷,麻烦刚哥找找人,从中说合一下,我只能给到三万,另三万你拿去行人请,总能找到够分量的人帮忙说话。告诉虎哥,他和陈洪宝设局,骗我爸签阴阳合同,走到哪也说不过理去。但是,白纸黑字,签也签了,我认。可他要是胃口太大,我宁肯砸几十万到局子里,也不怕收拾不了他……” 楚刚眸子里闪过凌厉的刀芒,道:“放心,他要是不识趣,六万块,我找人做了他。” 林白药摇摇头,道:“刚哥,你刚才怎么劝我的?不要打打杀杀,钱能解决的问题就不是问题……” 对付虎哥这样的狗皮膏药,以后有的是机会,现在起步阶段,林白药不想和道上的人发生冲突,先拿钱把事平了,早晚会让虎哥成倍的吐出来。 “嗯,我明白!” 楚刚拿着钱离开,直接去了医院,给兄弟交了医疗费救命,然后开始办林白药交代的事。 林白药一觉睡到下午,又去拘留所看望林正道。 按规定,林正道这种情况只让探视一次,根本不给家属见人。 他麻利找到所里管事的,递了两盒中华,于是顺利蹭到了十分钟的探视时间。 林正道这时候已经知道了比赛结果,失魂落魄的,眼神散而无光,茫然看着眼前的林白药,像是中了邪,又像是没了生机。 “爸,你别怪我,昨天我去了陈记烟酒店,那个陈洪宝欠钱跑了,没找到人,你那个黑皮包,我又拿回来了……” 陈洪宝确实跑了,他欠了一屁股债,拉林正道下水,也是为了抵消欠虎哥的钱,再不跑,估计会被别的债主给囫囵吞掉了 “你说什么?” 林正道魂不守舍,呆若木鸡,没有听清林白药的话。 “我说,我没找到利豪烟酒店的陈洪宝,黑皮包又拿回家了,原封不动。” 林正道死气沉沉的眼眸里乍然亮起了光,生动演绎了什么叫从绝望到重生,他猛的抓住林白药的胳膊,道:“皮包拿回来了?钱都在?” “在的在的,我偷偷打开数过,四万块,一分不少!”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林正道泪流满面,双手捂着脸,哽咽道:“关二爷保佑,关二爷保佑,我今后好好做人,再也不赌了,再也不赌了!” 这就是为何林白药宁可送礼也要赶着见林正道的原因,再晚来一会,怕是他的精气神就全跨了。 晾他一上午,受到的折磨和教训足够了,毕竟是父亲,血浓于水啊! 又过一天,林正道结束拘留,回到家先用艾草除除晦气,冲进卧室查看黑皮包,果然整整齐齐的四万块,手摸着傻笑了半天,直到林白药喊着肚子饿,从卧室出来,高兴的道:“爸给你露一手绝活,爆炒腰花,大补的!” 林白药:…… 我还年轻,肾其实很好,不用这么补? 第七章 走别人走过的路 林正道厨房忙碌做饭的时候,林白药待在客厅里百无聊赖的看电视。 这年头东江能收到的电视台总共那么二三十个,想知道什么时间放什么节目,还得提前买一张《电视报》,上面印着完整的节目单,掐准时间赶回家去看,要是错过,就不知道下次再见是哪年哪月了。 这是时代独有的印记,到了信息时代,获取咨询的途径太多,反而少了这份期盼和等待的快乐。 “咦!” 林白药坐起身子,发现电视柜下面放着一台明辰vcd。 这是东江电子厂生产的vcd,前些年在本地和周边市场的占有率很高。 97年,爱多和新科发起疯狂又血腥的价格战,全国因此倒闭了两百多家vcd厂,东江电子厂也经营不下去,只能在97年底低价清仓转型。 说实话,vcd的技术含量不高,核心技术基本依靠进口,国内厂家拼市场全靠营销和渠道。 谁会吹,谁赚钱。 谁能控制渠道,谁就能赚大钱。 不过,市场为王并没有错,大浪淘沙还能活下来的,几乎都是一时俊杰。 东江电子生产的明辰vcd的质量其实还不错,但是这种区域型的品牌,最容易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市场热闹的时候,跟着分杯羹,市场拼命的时候,一碰就碎,战斗力几乎为零。 林正道在今年二月份,价格最低的时候买了一台,同时开始疯狂的购买各种电影电视光碟,这才四个月,家里就有几十盘的存货了。 自然,无一例外,全是盗版。 90年代的国情如此,没有办法。 林白药蹲在地上,翻开装碟片的大红塑料盒子,只想说一句好家伙: 《富贵兵团》《老虎出更》《喋血风云》《笑傲江湖》《一眉道姑》《开心鬼》等等等等,剩下的几乎都是林大师的僵 尸系列。 这跟95年川省的神秘僵尸事件有关,当时吸引了国人超乎想象的热情讨论,搁到后世,那肯定得占据某博某音某头条的热搜第一。 并且,这热度不是一时流量,绵延至98年,还长盛不衰。 僵 尸类的光碟卖的好,也在情理当中。 除了影碟,家里还有很多金曲碟片。 林白药对vcd的画质不感兴趣,况且这些电影都是后世n刷过的经典老片,没什么吸引力,还不如听听歌。 随手取出一张金曲放进vcd,听着磁头呲呲呲的纠错声,然后“妹妹你坐船头,哥哥在岸上走”的歌声响起,思绪随之回到了上世的记忆里,露出男人都懂的笑容。 一个穿着清凉比基尼的小姐姐轻盈的行走在海边的沙滩上,随着歌声和字幕的推进,镜头也开始对着各个部位给大特写,让人大饱耳福的同时也接受了人体艺术的熏陶。 他几乎都忘了,现在最流行的金曲光碟里全都是这种吸人眼球的泳装小姐姐。 不过,眼前这位小姐姐长相只能给五六分,且整个拍摄粗制滥造,平铺直叙,纯粹为了色而色,没有任何的技巧和美学可言。 作为互联网时代久经考验的老司机,这种程度的画面,就像最强王者遇到了倔强青铜,激不起来任何关于战斗的欲望。 林白药突然想起广兴街7号院的那个小姐姐,论长相气质身段和专业性,简直秒杀电视里的这位。 毕竟东江市从春秋时就盛产美女,号称十步之内,必有芳草,是历朝历代最受青睐的后宫选秀基地。 他摸了摸下巴,脑海里闪过几个念头,决定在大学开学之前,再赚一笔快钱! 手里的七十四万,给了楚刚三十六万,还剩下三十八万。 虽说看起来不算少,但林白药心里记得一个节点,是他重生起家最重要的机遇之一,必须赶在那个节点之前,赚足够的钱,越多越好。 等吃过了饭,和林正道打声招呼,林白药又出门去找楚刚。 还是壹号游艺厅里碰面,楚刚道:“我正准备找你,虎哥那边敲定了,两不相欠。林叔的那个借款合同我也取回来了,一式两份……” 这办事效率真快! 林白药接过合同,仔细看了看,确实是林正道亲笔字,合同内容就不提了,全是欺负别人不懂行的陷阱。 他拿打火机点着,火光闪烁之中,俊朗的眉眼透着某种神秘的冷静和肃穆的威严。 楚刚心头微颤,他不知道林白药到底经历什么才变成现在的样子,或许之前就是,只不过没遇到风雨,还不到化龙的时机。 然而,无论如何,他都不能再把林白药当成邻居家的弟弟看待, 这是他楚刚的恩人! 火光熄灭。 代表着曾经纠缠了林家多年的灾劫终于消散。 这是好的开始! 林白药突然问道:“东江电子厂,你有熟人吗?” 楚刚也不问他要干什么,直接叫过来一个小弟,道:“猴子,你家是不是有个表哥在东江电子厂上班?” “对,快倒闭的破烂厂,工资也发不下来, 我表哥都要饿死了……” 林白药插了句,道:“哪个部门的?” “销售部的……” 那怪不得要饿死了! 东江电子厂自从押宝的明辰vcd被市场淘汰,资金链完全断裂,根本没卖得出去的货品,要不是国企的身份死撑着,市里还时不时的给输点血,早他么的关门大吉了。 “晚上能不能叫出来吃顿饭,大家认识认识?刚哥也一起去,有笔小买卖,咱们两个合伙干。” 楚刚没犹豫,道:“好!” …… 晚上约在电子厂附近的小饭店,猴子的表哥叫陈浩然,个不太高,长的不错,但看着没攻击性,合人眼缘,尤其眼神透着机灵,见了人聪明的先散烟。 楚刚接了烟,林白药婉拒:“我不会抽!” 陈浩然笑道:“我也是瞎抽。”顺手把烟放进口袋,殷勤的给楚刚点上,自己却没抽。 这个小举动让林白药对他增添了几分好感,开门见山的道:“厂里的机器还能动?我想做几张母盘,然后刻录点光碟……” 陈浩然一听就知道林白药想做什么生意,道:“既然是刚哥的朋友,那也是我的朋友,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母盘肯定能做,刻录也简单。厂里压着一大批物料没法处理,我从中牵个线,价钱说定,明天就能开工,这绝对没问题。但是,老弟,带颜色的风险太大……” “你放心,我只是做金曲,不干别的……” 陈浩然愣了愣,他以为这么急着找厂子代工,至少也得有暴利支撑,光碟这行除了搞点颜色,还有什么暴利? 现在市场上流行南边运来的小片,各种限制的画面,出多少货都能脱销,就是上面没人的话,风险有点大。 可话说回来,没什么风险又能得到暴利的行业,是普通人够格染指的吗? “老弟,那我得劝劝你了。金曲的风格也就那样,大家出来的都差不多,市场真的饱和了。你现在投钱进去,亏的可能性很大,就算赚钱也赚不了多少,还不如放在银行吃利息……” 林白药笑道:“陈哥好意,我心领了。不过,我搞的金曲和别家不太一样,全当玩,赔钱能赔多少?” 哦,有钱的主! 陈浩然见好就收,反正意思表达到位,赚了钱不会记恨他,亏了钱就能念着他今日的仗义了。 “准备投多少进来?” “暂时三十万!” 噗! 陈浩然差点眼珠子掉出来,三十万?? 还是暂时? 第八章 谁会影响你飙车 三十万在九八年什么概念? 东江市的房价还在每平米二三百元,首都海甸区的房子也只有两千元左右。 如果用三十万在东江市买房子,林白药现在可以买一千多平的大平层。 当然,一千多平也算不上什么大富豪,但对普通人而言,真的是无法企及的巨款了。 “行,您说了算!” 陈浩然不再废话,承诺明天上班就找领导谈。 都是熟人,他也不玩虚的,给林白药交了底,估计谈下来问题不大,再缠一缠,还能给个友情价。 接下去不聊正事,大家吃吃喝喝,骂骂领导和基建,再说说市里的名人八卦。 其实这也是国内老百姓的常态,从小区口的大爷大妈,夜市摊的青皮酒鬼,再到村间地头的叔叔阿姨,总有人热衷于讨论时事,并讲的头头是道。 这或许是另一种形式的,居江湖之远,而忧其国。 林白药对这些东西不感兴趣,只是安静的听着,偶尔笑笑,其余时候,一直在观察陈浩然这个人。 长袖善舞,八面玲珑,说话办事很有分寸。 开玩笑恰到好处,既烘托了气氛,把人与人的关系迅速拉近,又不会踩过界,引起对方的尴尬和厌恶。 时不时的小意奉承,自然而然,总是搔在对方心里的最痒处—— 果然,销售部最能锻炼人。 这特么的是个人才啊! 陈浩然住在电子厂的家属楼,就在附近不远,酒足饭饱后,告辞离开。 林白药问楚刚的小弟猴子,道:“我看你表哥挺厉害的,怎么还窝在电子厂,没出去闯闯?” “哎,还不是因为我妗子?非得说电子厂是铁饭碗,当国家的人有身份,以后找媳妇也容易……不看看现在什么时代了,切!” 猴子不屑一顾。 在他的认知里,电子厂的铁饭碗早生锈了,哪里有他跟着楚刚混社会,威风自在逍遥和有面? “那不对啊,电子厂待了这么多年,又有本事,怎么还没混个一官半职的?” “要是凭本事,销售部主任早就是他的了,说不定副厂长都干上了。倒霉就倒霉在,前些年表哥和新进厂的一个漂亮女孩谈恋爱,结果这女孩又被刚调进来的主管业务的郑副厂长看上了……后来,也不知是不是真的,外面传言郑副厂长把女孩给玩了,表哥受不了气,找茬把副厂长打了一顿,差点没进局子,要不是厂长说合,工作肯定丢了……” 猴子唉声叹气,对陈浩然的冲冠一怒为红颜感到十分不值。 楚刚也是第一次听说,脸上露出怒色,问道:“后来呢?” “后来?哼,所以说漂亮女孩都不能信,没情没义……女孩主动提出分手,人离开了电子厂,不知去向。表哥颓废了好阵子,被郑副厂长压着没法出头,这几年全是在混日子,只等东江电子倒闭,对我妗子有个交代,然后另寻出路……” 林白药反而很平静,这算事吗? 不算事! 想想后世某行的老大几乎把单位变成了后宫,人性素来如此,要不然怎么人人都喜欢过有钱有势的日子呢? 他改变不了人性,但或许可以改变陈浩然的未来! 坐上楚刚的摩托,猴子自行回家,林白药打趣道:“刚哥,你的后座带过多少女人啊?” 楚刚发动油门,道:“坐我后座的,你是第一个!” 林白药哈哈大笑,道:“可惜我不是女人……” 摩托的轰鸣声中,楚刚的声音没入遥远的黑暗,道:“女人麻烦,看看陈浩然就知道了。还有,摩托车别载女人,女人会影响我飙车的速度……” “这我就不爱听了,没女人,怎么飙车?自娱自乐,靠脑补吗?” “我怎么觉得你话里有话?白药,不是真的说飙车?” …… 到了林家门口,林白药跳下车,道:“刚哥,这次的买卖还有很多需要你帮忙的地方,投钱全算我的,等赚了利润,你我三七分。” 楚刚骑在摩托上,笑道:“我跟你干,利润我一分不要,全当还三十万的利息了……不过,白药,真的要投三十万吗?会不会太冒险?” 林白药耸耸肩,也不再提分钱的事,反正到时候总不会亏待楚刚,道:“风险是有,可钱嘛,放着不动,还不如屎香,总得拿去钱生钱才能发挥它的价值。” “也是,做生意我不懂,都听你的。” “好,明天等陈哥回了信,你陪我去电子厂签一份代工合同。电子厂的领导都是看人下菜的祖宗,见我年轻,不定出什么幺蛾子。” 楚刚点头答应,也没回自己家,掉头去了游艺厅。 既然最近要帮林白药做事,那边得安排一下,找个靠谱的小弟震住场子,别让北郊的癞头老五钻了空子。 林白药不知道的是,北郊确实没有癞头哥,可有个癞头老五小有名气,最近正准备往西城发展,是楚刚即将面临的大敌。 只是很可惜,世事难料,注定轮不到楚刚和癞头老五交锋。 东城虎哥已经打听清楚,拿着热乎到手的三万块,开出了一万块的高价悬赏,带着手下弟兄,准备和癞头老五正式开战。 拉裤子里的耻辱,只能用癞头老五的覆灭来洗刷! 不过,江湖事,和林白药无关了。 第二天上午十点多,陈浩然通知事情成了,让林白药和楚刚去电子厂一趟。 在厂长办公室,林白药和楚刚见到了马明志马厂长。 他已经快六十了,接近退休的年纪,对楚刚和林白药的态度就像是久旷之身遇到了永动鸡,那是相当相当的热情。 毕竟,蚊子再小也是肉啊。 就算这笔生意不能把欠工人们大半年的工资给开了,可财务多少也能进点帐,发些米面油等小福利——无论如何,得把工人们安抚住,至少在市里的决策还没下达之前,厂子不能乱! 仅从马明志的笑起来眼角的褶皱,林白药就知道电子厂的日子不好过。 按说他们这个体量的业务,最多交给副厂长办就成了,马明志好歹是体制内有级别的人,这样拉的下架子,说明缺钱缺的脸面都顾不得了。 谈判以楚刚为主,林白药扮演跟班,多听多看少说。 正谈的彼此满意的时候,一人推门进来,旁边的陈浩然瞬间脸黑,马明志笑着打招呼:“老郑,来,我介绍一下,这位是楚老板,这位是郑副厂长,大家认识一下……” 第九章 女钟馗 楚刚站起来握手,郑副厂长脸上挂着笑,可双手背在身后,目光充满了居高临下的审视,如同在看那些特喜欢跑到国企招摇撞骗的皮包公司,道:“楚老板在哪发财啊?” 林白药精明剔透的人,只看陈浩然的脸色,就知道这个人,肯定是抢了他女朋友还压着他出头的郑副厂长。 楚刚收回了悬停半空的手,棱角分明的脸浮现出危险的神色,盯着郑副厂长,一言不发。 道上混,讲究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郑副厂长这样的举动,不仅是羞辱,还是挑衅。 如果不是害怕给林白药惹麻烦,楚刚的拳头已经落到了郑副厂长的鼻子。 林白药暗中叹了口气,楚刚的性子还得多练练,做买卖讲究笑里藏刀,太直白是不成的。 他走过来,笑道:“我们老板只是做点小生意,不值一提,哪里像郑副厂长,守着电子厂这个会下金蛋的鸡,手指头缝里少许漏一点,就够我们吃喝几十年的了……” 这番话听着是吹捧,可味道不对。 东江电子可以说是落地的凤凰不如鸡,哪里还会下金蛋? 尤其什么叫指头缝里漏一点,似乎在讽刺郑副厂长贪污受贿…… 果然,郑副厂长立刻恼了,冷着脸道:“你是什么东西?我和你老板说话,轮得到你出头?” 这人城府不深。 林白药心里给他评了级,也就是喜羊羊的战斗力,笑道:“哎哟,马厂长刚才还和我谈笑风生呢,郑副厂长的官威怎么比马厂长还大?电子厂到底谁做主啊?” 郑副厂长确实不怎么看得上马明志,眼看电子厂要黄,不管市里最后的决定是直接破产,还是变成僵尸企业,马明志年纪大了,没了前途,他却有可能从中大捞一把,然后方方面面打点打点,争取调到工业局去当领导。 马明志不悦道:“老郑,你的火爆脾气也该改改了!现在市场经济,能给厂里带来业务的都是好朋友,说话客气点……” “老马,我不是怕遇到骗子吗?你忘了去年那事……” “够了!” 马明志猛的拍了桌子,怒道:“去年是去年,今年是今年,你当我不知道你和陈浩然那点破事?你们的恩怨是你们的,怎么解决我不管,但今日谁敢给这笔订单使绊子,我就让他滚蛋!” 郑副厂长和马明志搭档了快四年,还是头次被他当众训斥,气得浑身发颤,可又不敢彻底撕破了脸。 他想往工业局去,上头会询问直接领导也就是马明志的意见,要是组织调查的时候说两句坏话,那就麻烦了。 “老马,都是为了工作,动什么气嘛……那好,我要去市里参加一个会,你们谈。” 哦? 这就软了? 丫还真是一喜羊羊。 郑副厂长灰溜溜的离开,马明志觉得慢待了客户,主动在陈浩然谈的价格的基础上又减了一毛钱,以一张碟片九毛钱的成本达成合作意向。 签合同的时候又出了意外,谁也不知怎么搞的,不仅没找到以前的合同范本,而且打印机好像也坏了。 “你们干什么吃的?天天上班就是混,再混下去,都他娘的喝西北风去!” 马明志大发雷霆,办公室主任急得额头发汗,突然想起那个连续三天都跑来应聘的女孩,好像就是在东江金融学院学的法律专业,拟定代工合同,还不是大材小用? “哎,那谁,快去把人给叫回来,快快快!” 手下人立刻跑出去,幸好那女孩还没走远,听说有事干,兴高采烈的跟着回来。 林白药一看,好家伙,这长相,跟女钟馗似的,这皮肤,黑的像是被微薄几百万的喷子集体喷过墨。 不过,也不能以貌取人。 长相是爹妈给的,爱美是碳基生物的本能,可不能骂人生的丑。 抛开第一印象,才华、善良、努力、自尊和自强,从长远来看,会比短暂易逝的美貌更加永恒! “拟个代工合同,会不会?”办公室主任直接问。 “会!” 主任大喜,赶紧介绍了大概情况,女孩点点头,道:“简单!” 她直接拿起笔,在空白的a4纸上写合同,首先一笔好字震住了场面,落笔如有云烟,飘渺中又仿佛龙蛇竞走,劲力可磨穿铁砚;接着是流畅之极的各种条款,逻辑分明,详略得当,该考虑的问题都考虑到了,很见功力。 马明志奇怪的看着女孩,低声问道:”她谁啊?我怎么没见过?” 主任忙道:“来应聘法务的,您说咱厂又不招新……她自己找到厂办,非得应聘,说是小时候的情怀,特迷恋电子厂。我拒了好几次,性子死轴死轴,一天来一次,比上班还积极……” 说话间女孩搞定了合同,林白药看后很满意,甲方乙方责任权利均等,算是公平合理。 楚刚签字,然后是马明志,双方握手,正式达成协议。只等楚刚送来视频源,就能制造母盘,大批量刻录光碟。 林白药做好跟班该做的事,掏出两万定金,交给眼睛发绿光的财务,拿了单据收好,和楚刚告辞离开。 马明志亲自送到楼梯处,他的身份在那摆着,再多送就显得多余,却很细心的吩咐陈浩然跟着送贵客到厂门口。 “陈哥,咱们在这聊会。” 林白药站在出门靠左的拐角处,这位置视野开阔,谁从厂子里出来都能看到。 陈浩然熟练的散烟,这次仍旧问林白药要不,见他摆手,美滋滋的和楚刚一人点一颗,舒爽的抽了起来。 这就是本事,第一次不抽,让你对他有好感,这一次再抽,让你觉得他不见外。 “陈哥,你说以前厂里接过类似的代工订单,是正规的吗?” “是正规的,大概四年前,悠声时代在江南省推广市场,因为马厂长和悠声时代老总是好友,经过几轮竞标,东江电子厂以最低报价得到了机会,前后共出了百万张正版光碟……” 四年前,也就是94年,那是国内音乐市场的黄金期,名歌手和名歌曲辈出,动不动就是几百万的销量,缔造了94新生代的神话。 “悠声时代?” 林白药没听过这个公司,前世里他也不怎么关注正版音乐市场,因为直到2010年后,国内的正版音乐市场才开始逐步走向正规,但路子依旧艰难。 也就是说,还有十二年的无序时代,多少着名唱片公司倒闭,又有多少人梦碎在黎明的前夜…… “悠声时代的手里握着新时代等国内着名唱片公司的音乐授权,老总是很有音乐梦想的人,他曾说过再不治盗版,原创音乐就死了!” 林白药不管什么音乐梦想,他只是想赚笔快钱,道:“你和悠声时代打过交道吗?” “当年去竞标的人里有我,主要和悠声时代打交道的也是我……” “陈哥,打算什么时候离开电子厂啊?” 林白药大喜,搂住陈浩然的肩膀,熟络的就像是看到了狼的狈。 “我,我还没想好。” 陈浩然有点不适应林白药突然这么热情。 “万事预则立,不预则废,还是要尽早想一想的。” 陈浩然抓了抓头发,道:“其实,我从小的梦想是开饭店……” 开饭店? 林白药质疑道:“厨艺怎么样?” “会煮方便面,但我可以去新东方学……” “好的,这个梦想先放一放,咱们谈谈现在就能实现的梦想。” 陈浩然有点懵,道:“比如?” “比如赚钱,赚很多钱!” “谁不想赚钱呢?我也得有这本事啊……” 第十章 姑娘,时代变了 “陈哥只是缺机会。” 陈浩然苦笑:“话是这么说,可好的机会凭啥就要让我遇到呢?知足常乐……” 这活的还算通透,林白药笑道:“电子厂眼看要黄了,陈哥不如来跟着我干?别的不敢说,至少工资比你在厂里多赚倍。” “这个……” 林白药财大气粗,陈浩然是知道的,也颇有些心动,但思来想去,还是婉拒:“我在厂里混,不是为了自个,是为了我妈。她就盼着我有个铁饭碗端着,要是真辞了职,年纪大了,怕是气出个好歹……” “这还不好办?你偷偷办个离职,别告诉阿姨就成。” “就厂里那群生儿子没腚 眼子的大长舌头,我今递辞职信,上厕所的工夫就能传到我妈耳朵里,没辙。就算要走,也得等厂子真黄了……” 陈浩然人精似的,听出来林白药话里有话,诚心诚意的道:“老弟的好心,我领了,虽然还不能辞职,但我整天在厂里闲着也没事干,老弟凡是有吩咐,我能搭把手的,绝不掉链子。” 林白药等的就是他这句话,笑道:“好,那我就不和陈哥客气。中午吃饭再详聊,咱们先等等人。” 正好抬头,看见那个拟代工合同的女孩满脸沮丧的走出来,显然还是没能如愿应聘。 林白药热情的打招呼,道:“嗨,美女,中午一起吃个饭?” 女孩瞅了瞅林白药,警惕的站在原地,道:“一,我不美;二,我妈说不要和长得太帅的男人吃饭。” 林白药好歹也是经过网络熏陶的主,脑瓜子转的比刘禅开大还快,竟被90年代末的小姑娘怼的一句话说不出来。 他犯了经验主义错误,把后世套近乎的方式挪用到了98年,遇到穿越时空、水土不服的尴尬场面。 我不美,你太帅, 所以咱们不能吃饭。 这逻辑,不仅没毛病,而且还怼的你有些沾沾自喜。 陈浩然忙圆场道:“林总没恶意,就是想请你吃饭表示感谢……” 聪明的僚机很重要。 林白药赞赏的看了眼陈浩然,更坚定了把他弄到麾下的决心,道:“陈哥说的对,吃饭嘛,一是感谢你刚才的帮忙,二来呢,我想请姑娘拟份用工合同……” 原以为还得费点唇舌,没想到女孩对着陈浩然羞涩一笑,道:“陈哥也去吃饭吗?” 陈浩然心里发颤,被这姑娘的笑容给吓得。 不过,多年跑销售练出来的职业素养在关键时候发挥作用,就是面对女钟馗也得露出标准的八颗牙齿,笑道:“去,我当然也去。” “那我就去。” 还是那个离电子厂不远的小饭店,老板记性好,一看林白药是回头客,张罗着几人进了雅间。 点菜时,林白药想着请客得丰盛点,问道:“老板,有鸡吗?” 老板自来熟,嘿嘿笑道:“你是说一百斤的那种,还是四五斤的那种?” 林白药为自己的秒懂感到羞愧,陈浩然这胚也不是好东西,跟着林白药第二个秒懂,骂道:“别放屁,正经请朋友吃饭呢,赶紧上份大盘鸡,搞不出阿凡提最爱的味,这单可不给钱……” 他和老板认识,素来打屁惯了。 老板也不着恼,说声好嘞,您几位稍等,笑嘻嘻关上了门。 女孩眨眨眼睛,似乎没听明白。 旁边的楚刚也是一脸严肃,正襟危坐,林白药估计他是闷骚,装糊涂呢。 等饭菜上来,老板做鸡的手艺很地道,他们边吃边聊天,得知女孩叫罗珂,家住东江市下面的县城,今年刚从东江金融中专学校毕业。 虽然是中专,但林白药对她拟的代工合同赞不绝口,准备请她再拟一份用工合同。 没代工合同那么复杂,就是在两个月的合同周期内,员工不得辞职,否则赔款,不得拒绝公司安排的工作,否则赔款,不得出卖公司机密,否则赔款,等等等等。 反正就一招:不听话,就赔款,且是薪酬二十倍以上。 罗珂看向林白药的眼神很不善,像极了《资本论》发表一百零四年以来,无数打工人暗地里射向资本家的滔滔怒焰。 “林总,用人单位免除自己的法定责任,并排除劳动者权利,以及剥夺协商一致原则的合同是无效的……” 林白药解释道:“我要招的这批人呢,个个都不是善茬,心思比较活泛,需要用严苛的合同控制一下,避免工作中出现不必要的纠缠和麻烦。我保证,最后没人会吃亏,反正也是无效合同,我还能靠合同敲诈勒索不成,对不对?” 罗珂好歹是学经济法和商法的,对资本家的保证嗤之以鼻,果断拒绝,道:“我不干。” “你不信我吗?” “撒谎对自己有利的时候,为什么要说实话?” 这是大哲学家维特根斯坦的经典语录之一。 姑娘丑了点,可心灵美啊,尤其读过很多书,忽悠起来难度较大。 林白药不肯放弃,循循善诱,道:“有报酬的,不像东江电子,让你打白工……” “我不缺那十块……” “五百块!” “……” 罗珂明显吞咽了口水,她家境一般,毕业后还没工作,兜里的钱只够付下月的房租,五百块算是可以救命的巨款了。 “我不!” 倔强、坚持、有底线。 是好姑娘。 林白药笑道:“一千块!” “我,我……” 罗珂喉咙发干,指尖抠住掌心,好不容易才开口,咬着牙道:“我不!” 林白药适可而止。 每个人都是善良和卑劣的结合体,不要拿远超出平均道德水准的要求去衡量他人。 或许,再加五百块,一千五百块,罗珂就会松口,放弃之前坚持的原则。 但能说她就是卑劣的吗? 这样的考验,由于每个人的不同,对被考验者并不公平! 林白药在桌子下面踢了踢陈浩然。 罗珂对他明显和对别人不同,所以接下来的事让陈浩然出面更好。 “你干吗非要进电子厂?” 陈浩然准确领会,恰到好处的接过话题。 罗珂满眼憧憬,道:“那可是东江电子啊!我们从小到大,最羡慕的就是能进厂里工作的女孩子。我初中的时候,镇子里有个姐姐进厂工作,她妈妈在街坊里都能跳着走路的……” 妹子,人家都是横着走,你这跳着走路也没啥自豪的! “姑娘,时代变了!” 林白药插了个嘴,先定下基调。 陈浩然立刻跟进,道:“是啊,林总说的对,那是以前了,现在的电子厂效益不好,我估计今年就得倒闭,你刚毕业,有文化,来这屈才,还浪费青春。” “陈哥你不也没离开吗?反正你在这,我就要来。” 咦? 楚刚这个只知道玩摩托的钢铁直男也听出来味道了,眯着如刀锋的双眼在陈浩然和罗珂脸上来回打量。 陈浩然彻底懵逼,小心翼翼的问道:“咱们以前认识吗?” “不认识!” “那……” “可我今天一见陈哥,就觉得和我小时候邻居家的哥哥特别像,有股没来由的亲切感。” “邻居家的那个哥哥,现在人呢?” 罗珂捂着脸哭了,道:“八年前,呜,河里游泳淹死了……呜呜……” 陈浩然后背直冒凉气,不知说什么好。 他隐晦的对林白药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这姑娘估计有点虎,他的水平对付不了。 林白药只好再次出马,道:“罗珂,我跟你说实话,我这次成立公司,主要是为了挽救一批可怜的女人…… 他舌灿莲花,重点描述了一群可爱又可敬的女人们为了生计、父母、家庭和孩子,无奈从事身心都备受折磨的服务业,被人歧视,被人轻贱,可她们在地狱中仰望天堂,饱含着对生活的热爱和期盼…… 但是,也因为她们长年生活在这种环境里,身心被禁锢,思维被束缚,养成了惯性,害怕做出积极的改变。 签那种严苛的合同,正是为了逼她们一把,让她们勇敢的为自己的命运而奋斗。 这是好意,也是善举,不是什么资本家的剥削和无耻压榨。 听听, 多么的感人至深。 对付善良的人,就要用善良来欺骗她! 罗珂终于被打动了,眼眶含着泪,拿出纸笔,起草合同的时候却又犹豫,叹了口气,道:“帮你写这个合同,很可能是我做的一件蠢事……”。 “从不做蠢事的人,也永远不会有任何聪明之举!” 罗珂眼睛发出光,道:“你也看维师的书?研究深吗?” 林白药笑道:“哲学这玩意,不懂的话,容易迷茫,懂太多的话,容易疯癫,所以我只是半看半懂……” 罗珂若有所思,道:“喜欢维师的人,我相信不是坏人。”下笔如飞,很快起草完毕。 林白药看完之后非常满意,这合同,苛刻的连他都想骂资本家不要脸。 当即掏出一千块,要给酬劳。 罗珂不要,最后好说歹说,只收了八十块。 林白药心里通过了初步评估:罗珂专业过硬,为人执拗,情商似乎不高,不怎么知道人情世故。 这样的人,无疑是现在一穷二白的公司法务的最好人选。 “罗珂,电子厂不会招聘新员工了,你要是没合适的地方,可以考虑来我公司上班,工资待遇什么的都好商量。” “谢谢林总,我还是想进电子厂……陈哥,你能帮我说说话吗?” 原来她对陈浩然与众不同,是想托他说情进厂,这丫头倒也不是真的像她表现出来的那么虎。 陈浩然叹了口气,道:“我自己还准备跳槽跟着林总干呢……姑娘,听我的,电子厂你进不去,也别进……” 罗珂沉默不语,站起身,对林白药和陈浩然鞠了一躬,道:“为了我妈在镇子里也能跳着走,我必须得进电子厂!谢谢你们!” 目送罗珂出了雅间,林白药摸了摸下巴,笑道:“有意思。” 陈浩然摇头道:“没意思,没意思……铁饭碗害死人,厂里的想出来,可舒坦了几十年,又不敢对着外面的竞争,外面的人想进去,又太天真……” “不,这姑娘和别人不一样,我总觉得她执着于进厂,是其他的目的……好了,不说这个,陈哥,你要是有空,明天和刚哥一道,去省城帮我把这三十首歌的商用授权拿到……” 林白药列了三十首歌的歌单,陈浩然看过,道:“没问题,悦声时代应该都有版权,要用多久?” “两个月!” 陈浩然佩服道:“还是老弟讲究,现在搞碟片的谁去买版权啊?反正也没人管,满大街的盗版,查了也白查,干嘛多花那个成本……” “歌曲授权统共要不了几个钱,全当支持正版事业,现在音乐公司和歌手都不容易……” “也是……好,这事包我身上!” 林白药又问道:“陈哥有没有认识的精通摄像的朋友?” 现在大家混熟了,林白药也不忌讳,紧一只羊薅羊毛,陈浩然跑业务的人面广,从他这打听省却了很多弯路。 “别说,还真有,我知道市电视台有个扛了多年机器的,据说是什么技术大牛,可就是偏爱拍一些人像摄影,被举报后让单位开除了,现在在北城开了家照相馆……” “你和他熟吗?” “不熟,也就是听人闲聊说起过……” “那行,等会刚哥回家先准备,陈哥你带我去照相馆转转。” 第十一章 摄影大师 北城。 东江市这些年重点发展东城和南城,资源倾斜,投资巨大。 北城这边像是王者荣耀里的下水道英雄,存在感极低,永远得不到上场的机会,放眼望去大片的荒凉,人气甚至还比不了马上就要火的风暴英雄。 陈浩然说的那个地,叫美丽成真照相馆,挺好找的,门头装修一般,就是挂的两门联够嚣张: 入得此门,男人堪称梦中吕布。 经我妙手,女人尽是镜里貂蝉。 横批:美丽成真。 “好家伙!” 林白药夸了一句:“这人的水平还不知道,装牛的气势是有了……” 陈浩然道:“咱们进去?” 林白药领头走了两步,问道:“对了,人家怎么称呼?” “只知道姓曹,绰号叫曹大机,真名叫什么,我还真不知道。” “大机?机器的机?” 陈浩然笑道:“扛着摄影机的大师嘛,简称大机。” 哦,原来不仅流行是个轮回,对摄影大哥的称呼也是一个轮回。 掀开帘子,里面地方不小,布置的还成。 正面墙上挂着万里长城图,左边衣架是各种极有时代感的衣服,水手服、三军服、少数民族服,类似于后世的spy。 右边摆放着一排排成品的相片,俊男美女阖家老小,类型齐全,拍的却是不错。 “曹老板在吗?” 听到喊声,一人从后面暗房出来,跟想象中的猥琐不同,戴着金丝眼镜,一米七二左右,不算高,可相貌斯文,有种大学教授的感觉。 “两位照相?” 陈浩然从兜里掏烟递过去,林白药笑道:“曹老板,我们听朋友介绍过来的,想请您出山,帮着拍几首金曲v……” 曹老板一听不是照相,神色透着几分不耐烦,道:“我没空!不照相赶紧走,别耽误我赚钱!” “曹老板,跟我们干,报酬好商量……” “出去!” 曹老板推着林白药和陈浩然往外面走,骂骂咧咧的道:“我一分钟几百块上下,跟你们干?福布斯富豪榜有你们名字吗?” 人不可貌相啊,长的像大学教授,气质也温文尔雅,可一开口就是老社会人了。 “曹老板……” “赶紧走!” 两人连忽悠的机会都没有,被无情的推搡了出去,曹老板还对着地面不屑的吐了口痰,啪的一声关上了照相馆的大门。 陈浩然做业务这些年,早把脸皮和忍耐力练出来,可也被曹老板的蛮不讲理气的压不住怒火,恶狠狠道:“牛什么?信不信我找工商的朋友封了他的店……” 林白药笑着拍了拍陈浩然的肩膀,道:“有本事的人总是有脾气的,没关系,可能咱们今个来的唐突,回去先打听打听他的兴趣爱好,明天再来拜会。” 今天可能确实不是林白药的黄道吉日,拉陈浩然跳槽被拒,拉罗珂入伙被拒,拉曹老板合作也被拒…… 子曰,一日不过三。 今天不易招人,回家洗洗手,明日再战。 陈浩然打心眼里佩服,林白药看着年轻,但这股宠辱不惊的气度,不是一般人能拥有的,道:“那行,我回去就打听……” 这时从街道对面走过来四个气冲冲的男人,看清美丽成真照相馆的门头,直接踹开大门冲了进去,噼里啪啦砸东西的声音伴随着阵阵嘶吼: “就是他,勾搭 我老婆,还特么的拍照片……” “打,给我往死里打!” “扒裤子……” “尼玛,就这?” “敢外号叫曹大机?” 林白药和陈浩然面面相觑,陈浩然幸灾乐祸,低声道:“估计是老毛病犯了,被人家老公来报复了……” 没曹操的命,得了曹操的病! 确实得治治。 两人靠在电线杆子上,在外面悠闲的听了会苦主的咆哮和曹老板撕心裂肺的惨叫,林白药笑道:“差不多了,走,咱们进去劝劝架。” “哎,对方人多……” 陈浩然拉了把没拉住,跺了下脚,随手捡起门口放着的扫帚,跟着冲进去。 身为大厂男孩,没少打架,对这种场面并不怎么怵。 他打定主意,等会要保护好林白药,别真的让人受了伤,回头见楚刚没法交代。 屋子里的场面和想象的差不多,衣服架子摔的到处都是,曹老板躺在地上,抱头,捂裆,姿势熟练的让人心疼,金丝眼镜折了腿,半边挂在耳朵上,鼻子里流着血,眼睛和脸颊乌青乌青。 四个男人还在不停的拳打脚踢,林白药上去,拉开打的最狠的两人,厉声道:“警察,都住手!” 警察两字的震慑力极大,他们赶紧停手,林白药严肃的道:“你们哪个单位的?干什么打架?” 四人紧张的对视,其中一人鼓足勇气,说道:“他,他欺负我老婆。” 哦,你就是苦主,兄弟坚强,生活嘛…… 林白药默默祝福了两句,表情还是那么的严肃,道:“那是生活作风问题,你可以依法提起民事诉讼,和你老婆离婚。但你们动手打人,这就违法了,若是造成轻伤,对方起诉,你们不仅要赔偿,还要坐牢的,知道吗?” “啊?这还有没有天理了?他欺负我老婆,我得去坐牢?”苦主不服。 “就是啊,他难道就不犯法吗?” “嚷嚷什么!” 林白药大喝一声,先震住场面,斜眼瞥见陈浩然跟进来,心知不能拖延,手指着曹老板,道:“老陈,先把嫌疑人扣起来!” 陈浩然手里拿着扫帚,呆在原地,懵逼了。 他这一懵逼不要紧,让那几人起了怀疑,苦主旁边一人问道:“同……同 志,你们是哪个所的?” “怎么,想去所里蹲几天吗?” 林白药气场爆发,威严毕露。 那人吓得连忙摆手:“不是,不是……” “不是就闭嘴!” 林白药冲陈浩然喊道:“愣着干吗?我们身份已经暴露了,不用再伪装侦查了。先把姓曹的扣起来,抓回所里交差。” 我去。 感情你在冒充啊? 行不行啊老弟,路子这么野的吗? 陈浩然赶鸭子上阵,只好硬着头皮配合林白药,扔了那把破扫帚,上前把躺在地上哼哼唧唧的曹老板拉起来,脑海里回忆着港片里警察抓犯人的动作,把他双手反扣到背后,找了根布带子绑住。 这番操作让那苦主很兴奋,道:“同志,我能问问,他犯了什么事吗?” “这个……原本是要保密的,不过,大家都是男人,出了你这种事,心里不好受,可以告诉你,但不能外传。” “我懂,我明白……” “他这些年涉嫌诈骗八位女性钱物,数额巨大,落实了估计要进去住几年,也算为你出气了。” “好,好!一定要多住几年,对付这种社会杂碎,就得实行人 民专 政。” 曹老板耷拉着脑袋,不知是不是被打蒙了,任由林白药栽赃也不辩驳。 这也好,省事。 “行了,你们走,我们还得等着所里派人来收尾。记住,今天打架的事,所里就不追究了,以后再遇到千万别这么冲动。打架解决不了问题,打输住院,打赢坐牢,得不偿失!” “是是,我们听您的,以后只打110,坚决不打架……哎,警察同志,您盼我点好,这种事今后绝对不能再遇上了……” 林白药忍着笑,道:“是我口误,对不住,快走!” 等绿头者联盟离开,林白药解开了布带子,扶着曹老板坐到椅子里,道:“没受伤?刚才事急从权,多见谅。不然人家气头上,动起手没轻没重……” “我知道,你们是好意……咳,咳……谢谢了。” 曹老板扭头吐出两口血痰,显然这顿揍挨的不轻。 陈浩然忍不住讥嘲道:“何苦呢?就那点事,几秒钟一哆嗦,有啥意思,犯得着让人打成这样吗?” 林白药侧目,老陈,你的时间认知是不是有问题?身子骨到底成不成? 是不是就是你,拉低了国人的平均值? “我没有!” 曹老板抬起头,眼神特别坚定,道:“我只是搞艺术的,拍照是有,可绝没有动手动脚,更没有你们想的那么龌龊。人身之美,来于自然,终于自然,超越了性别,也超越了世俗。心存邪见之人,只能看到男女,却不知道黄金分割的比例到底有多么的伟大……” 林白药好奇道:“你真没有勾搭人家的老婆?” “我发誓,绝对没有!” 曹老板的头顶似乎冒出佛光,道:“我拍那些照片,一不为名,二不为利,只为了追求美。” 陈浩然不信,道:“人家都那么着了,你还能只玩照相机?” “七仙女被定住了,孙悟空还只知道偷桃呢。” 曹老板怒道:“女的有什么好,照相机里有宇观、宏观、微观三种世界,构图的光线和几何界定,玩两辈子也玩不够,女的怎么比?” 陈浩然有些动摇了,他只知道宏观微观,宇观是什么,听都没听过。 人对未知都抱有敬畏心,难道曹老板真的是艺术家,不是得了曹操的病? “既然没有,你刚才被打,怎么不反驳?” 林白药直指核心。 陈浩然跟着叫道:“对啊,你这么有理,咋不反驳呢?” “没用的……” 曹老板像是看透了世情的圣人,叹道:“这不是第一次了,前几次被打的时候我还给他们解释,结果被打的更狠……” 陈浩然莫名其妙,道:“为什么?” “说我得了便宜还卖乖……” 别说陈浩然,连林白药也觉得曹老板好可怜。 “后来我想明白了,艺术是孤独的,不懂就是不懂,说破了天也没用。勾搭就勾搭,反正勾搭不犯法,打的轻了,睡一觉就过去了,真打的重了,报警住院还能赚一笔胶片钱,怎么都不亏。” 这就是艺术家的铮铮铁骨啊! 佩服! 遇到这样的奇葩事,林白药也只好劝慰道:“曹老板,要不先关门避避风头?我刚才说了抓你进去,做做样子,怎么得停业十天半月的。不然,假冒的事暴露了,也是麻烦……” 曹老板扭头四顾,店里被搞的一塌糊涂,道:“只能这样了,放心,我做人有原则,该自己扛,就自己扛,从不连累朋友……” 经过这番折腾,曹老板确实把林白药两人当朋友看待了,至少他们看起来还能理解自己的艺术追求。 “爸,在不在?我没钱了,给我点零花钱!” 嗯,听着耳熟, 82年的老痰气泡音! 一胖子推门进来,看到曹老板的模样大惊,忙跑过来,拉住他的胳膊,道:“又挨打了?” 听这个“又”,就知道曹老板没说谎,这丫的绝对不是被打一次两次了。 “咳,没事,多亏有朋友在,没怎么受伤。” 胖子这才发觉旁边还有两个人,正准备道谢,眼睛一亮,道:“大神,是你啊……” 林白药笑着点点头,道:“好巧啊,曹孟德。” 确实好巧。 曹老板竟然是曹孟德的老爸,真名叫曹备的那位。 也难怪,三国铁粉嘛,门联不是吕布就是貂蝉,早有预兆。 “你们认识?”曹老板,不,曹备疑惑道。 “认识认识,这位大神……”曹孟德兴奋的准备介绍林白药街霸大神的身份。 林白药果断打断曹孟德,他来和曹备谈的是正事,不想节外生枝,道:“那都是小事,咱们先找诊所给你爸瞧瞧伤,再去吃个饭……” 曹备受了林白药的人情,又见最疼爱的儿子也和他认识,再拿不起最初的傲气,道:“伤就不瞧了,我有经验,全是皮外伤,过两天就好。吃饭是应该的,走,我请客!” 北城的地荒,饭菜却挺好吃,一顿小酒小菜吃下来,气氛融洽了不少。 也是饭桌上得知,曹备被电视台开除后,人言可畏,老婆受不了,和他离了婚,带着老二曹仲谋去了省城。 曹备和曹孟德父子俩相依为命,不过他不缺钱,又没老婆看管,想干嘛干嘛,除了时不时的挨顿揍,日子过的倒也惬意。 林白药再趁机提出请曹备帮忙,曹孟德也跟着起哄,曹备不好推托,反正得停业,愉快的点头答应。 等林白药说了初步构想,曹备更是兴趣大增,主动提出一个最关键的问题:“你有钱,我有设备,可是,在哪拍呢?” 第十二章 朕的御花园 拍金曲虽然没有真正的v那么费时费力费钱,但至少得有一个安全可靠的拍摄环境,不受干扰,可以尽情发挥。 总不能去人来人往的闹市区? 估计没拍完,就得以扰乱风化被关进去住几天。 “曹叔觉的,秀明山的别墅区怎么样?” 有了曹孟德的关系,林白药打蛇随棍,这不,叔都叫上了。 “啊?” 曹备震惊了。 不是因为曹叔这个称呼他把握不住,而是因为听到了“秀明山”这三个字。 秀明山,坐落在东江市西郊二十里外,风景清幽,山清水秀,尤其在夏季,古树参天蔽日,奇花异草盛开,是避暑的最佳去处。 其中,不对公众开放的南麓有几处占地面积很大的别墅区,能在那里购房的非富即贵,普通人想都不要想,就是几辈子也未必能买得起的奢侈品。 所以,当林白药说出秀明山别墅区的时候,曹备对这个年轻人的认知产生了质的飞跃。 背景深不可测。 “好啊,能去那,当然好,只不过……” “得,曹叔回家收拾点衣服,明天我来接您。” “好,好……” 稀里糊涂的,曹备挠挠头,感觉上了贼船。 费劲九牛二虎之力,搞定了曹备,又和曹孟德约好改天搓招,林白药带着陈浩然扬长而去。 路上陈浩然小心翼翼的问道:“林总在秀明山有别墅?”他吓得连老弟也不敢叫了。 “陈哥,不瞒你,我虽然有点小钱,但还没豪横到能在秀明山买别墅……” “这……那……”陈浩然再次懵逼:“明天咋办?” “我没有,别人有啊,借就行了!” 陈浩然自认识林白药后,三观受到极大颠覆,这位主好像对任何事都能张嘴就来,什么艰难险阻在他面前都不是问题。 借? 秀明山的别墅,是那么好借的吗? “不信有人肯借咱们?陈哥,要乐观积极,世上还是好人多的……” 林白药有意把陈浩然培养成嫡系,所以办事也不瞒他,领他去游艺厅找楚刚。 楚刚把两人迎入办公室,林白药问道:“刚哥,李大老板是不是在秀明山有套别墅?” “对,你怎么知道的?“ 楚刚十分惊讶,道:“那套别墅挂靠在不相干的人名下,我也是之前去过一次,偶然听大老板说起的……” 我怎么知道的? 还不是因为你后来为李大老板犯了事,在那栋别墅里躲了大半年,最后事也没摆平,最后被警察给找到了。 “怎么知道的你就别管了,能不能借来小住几天?” “这个,有点难啊。大老板最近不在东江,去南方谈几笔生意,回来估计得两个月后,也联系不上……” “李大老板不在东江?” 林白药摸了摸下巴,道:“他那辆虎头奔在吗?” “在!” 李大老板的虎头奔是经典的奔驰s320,不是旗舰版的s600,一百万出头,算不上太奢华,但挂着尾号888的牌子,在东江还是挺拉风的。 “你能借出来吗?” 楚刚拉开抽屉,拿出虎头奔的钥匙晃了晃,道:“当然,车在后面车库,钥匙在我这。大老板对这些车啊并不看重,总说就是个代步工具,以前还给公司里的员工拿去当婚车用……关键是,我没驾照,不会开。” 林白药倒是会开,车技娴熟,最爱开高速,可他现在十八岁,也是没驾照的可怜人。 陈浩然怯生生的举手,道:“我,我有驾照……可我没开过虎头奔……” 林白药双手互击,瞌睡了送枕头,笑道:“简单,我教你!” …… “好车啊,好车啊!” 陈浩然流着口水,激动地心,颤抖的手,深情的抚摸着奔驰那霸气的“王”字型大嘴。 上次这么轻柔的抚摸,还要追忆到十六岁年那年的初恋…… 不过,经典就是经典,虎头奔那种凌厉又不失威严的范,让多少男人跪倒而迷醉,哪怕到了后世,也丝毫不影响它的地位。 等上了车,林白药给陈浩然讲了如何操作,他顺利的启动,提速,强烈的推背感夹杂着轰鸣的声浪弹射而动。 这辆经典的虎头奔搭配着全新设计的120,60升v12发动机,扭矩最大可以达到580牛米,是这个时代最强劲的发动机之一。 “有了李大老板这辆车,秀明山别墅区的大门应该可以进去。像这种几年用不了一两次的别墅,都是由物业安排专人打扫,进去之后,再去找物业拿备用钥匙……刚哥认识物业经理吗?” “上次我跟大老板过去,物业的安总过来敬酒,打过一声招呼……” 林白药笑着对陈浩然道:“你看,世上是不是好人多?” 陈浩然瞠目结舌。 这就是你说的借? 他结巴道:“这……这样子,会不会不太好?” 林白药解释道:“当然不太好,但是事急从权,李大老板现在联系不上,等他回来,我们再登门道歉……” 所谓君子可以欺之以方,李大老板连虎头奔都能借人,其实不会在意借别墅用几天。 但话是这么说,等人家回来,林白药也决定去拜会这位李大老板,帮他解决一个小麻烦,既能让楚刚从里面抽身,也能交个朋友。 何乐而不为? 陈浩然看向楚刚,楚刚笑道:“以后习惯就好了。” 陈浩然体会到刚才曹备的心情,道:“好,好……” …… “林总,去哪?”陈浩然决定改口,不再托大叫林白药老弟。 “广兴街!” “什么?” 陈浩然觉得今天说的最多的就是“什么”,刚搞到豪车,就要发福利,集体去寻开心? “陈哥,不要思想那么龌龊,广兴街又不是只有小姐姐……” 陈浩然心里很明白,广兴街对东江市的男人们而言,真的只有小姐姐! 可他不敢反驳。 因为接近傍晚,广兴街比林白药上次来的热闹,粉红色的小灯渲染着浪漫的气氛,街道两边长腿如林,白花花的,像是洒落了满地的梨花。 林白药害怕虎头奔的到来引发大范围的骚乱,隔着两个巷子就让陈浩然停了车。 楚刚不想进这种地方,或许是恐女症,坚持留在车上等。 林白药决定以后要找机会给他治治病,和一看就是熟客的陈浩然先去19号院找红姐。 红姐现在不能和小姑娘比身材和样貌,接的大多是熟客,也就不在外面晃悠。 听见敲门声开了门,看到林白药开心的扑过来,道:“弟弟,算你有良心,还知道来看红姐……”说着发现后面的陈浩然,抿着嘴吃吃的笑,道:“来就来,还给姐带什么礼物……” 陈浩然跑业务的,平时天南地北,没少应酬,虽然对红姐的长相不感冒,可不能不给林白药面子,笑道:“我就是林总的小跟班,配不上给姐姐当礼物。” “哎呦,不仅长的俊俏,小嘴巴还挺甜。” 红姐乐的眼睛都眯起来了,挽着林白药胳膊进屋,张罗着要倒茶。 林白药笑道:“红姐,别客气了,我有事找你帮忙。” 一听有事,红姐兴致就来了,道:“上次那事姐办的麻利不?” “麻利,太麻利了!” 林白药夸奖两句,直入正题,道:“这次呢,我想请红姐在广兴街找十二个女孩子,没别的要求,一定要美的各具特色,比如高冷御姐型、软萌萝莉型、清新邻家型、美艳女王型、良家 少妇型……” 这年头对美女还没有过于细分,别说红姐不懂,就是陈浩然也不懂。 林白药详尽的给他们介绍了这种分类的科学性和实用性,以及如何分类的几大要素。 陈浩然听的眉飞色舞,颇有醍醐灌顶、茅塞顿开、这些年白活了的顿悟感。 红姐更是眸子里发出绿光,要是早点知道这个,她何至于苦哈哈的每天接两个客人? 两个。 他妈的连院子厕所里的坑位都蹲不满! “就是数量有点多,必须要十二个,能不能找满?” 红姐噗嗤一笑,拍着自己的六折,道:“小瞧了广兴街不是?好歹七十多个院子,每个院子少则两三人,多则七八人,常住的就有三百人。加上临租的,定点的,打游击的,至少五百人出头……光我平时相熟的就有一百多人,照弟弟你刚才那么一说,我这脑子里就冒出来二十多个,满足各种特色的大美人小美人……” “行!” 林白药掏出一千五百块,道:“十二个人,今晚来了,不管成不成,一人一百辛苦费,还有三百块,给红姐你拿着。” 红姐只拿了一千二百,剩余三百留在桌子上,道:“姐姐缺钱,可也不贪钱,帮弟弟你办点小事,拿钱是打姐姐脸。至于别人的,我不敢包票,钱得给人家,但我保证,这钱绝对让弟弟花的值!” 林白药也不和红姐客气,道:“多谢红姐,那我在您这院子里等着。” 红姐办事就是麻利,只用了一个多小时,十二位小姐姐齐整整的出现在林白药面前。 御姐型的瓜子脸,长腿细腰,眉眼透着清冷。萝莉型的小圆脸,短头发的日系风,娇萌可爱。 其余也是各有千秋,就算稍微不符合要求,那也能通过化妆和服装进行弥补,整体差距不大。 果真,东江市的ktv里有童谣传唱: 自古东江出美人,美人全在广兴街! 诚不欺我啊! 陈浩然眼睛都看直了,他算是见过世面,可也没想到把林白药说的各具特色的美女们凑在一起,会有这样大的视觉冲击力。 层次感、高级感、满足感…… 这哪像是在广兴街,分明是在朕的御花园啊! “我呢,是从奥门回来的,准备在本地开一家音像制品公司,已经和东江电子洽谈好,双方合作发行金曲光碟。这位是东江电子销售部的陈股长,马上要升主任了,由他负责和我司对接。” 林白药使了个眼色,陈浩然咳嗽一声,无奈的从怀里掏出蓝皮红边的国企工作证。 他做梦也没想到,会有在广兴街光明正大的掏出工作证的这一天。 红姐接过去打开,对着众女展示了工作证里的钢印,说明这不是造假。 “奥门,可能你们不太了解,那边做事,不讲出身,只看能力。只要你够靓,够拼,够胆,就能赚够钱。” 林白药把罗珂拟定的用工合同拍在桌子上,道:“红姐和我偶然认识,她心善,发财也不忘自家姐妹,那我就给你们这个机会。只要把合同签了,我保证,不到两个月,让你们赚到一万块钱以上,并且,说不定还能出大名。出名以后,还想从事现在这个职业的,身家肯定水涨船高,不想干了,也能借名气找个又帅又有钱的老实人嫁了……” 萝莉型的捂着嘴,叫道:“好啊好啊,给这么多钱?我签了。” 御姐型的瞪了她一眼,取过合同翻看着,眼神有些犹豫,道:“赔二十倍?就是说我们如果违反合同,就得给你二十万?” 林白药笑道:“合同只是起一个约束作用,只要你们不违反合同要求,那就不用赔钱。” 另外一个少妇型的插话道:“可你要是让我们吃粑粑,我们不愿意怎么办?” 这个少妇看起来特别的有韵味,穿着打扮,仿佛知性和感性的融合,只是一开口,那流畅优美的东江方言,带着股抠脚放屁打呼噜的粗俗味道。 幸好,金曲光碟不用模特说台词,要不然这个小姐姐铁定得筛下去。 “请看合同里的重点,在工作范围之内的要求必须遵守,什么工作需要吃粑粑?我们是搞音乐,艺术圈的事,不是搞畜牧业……” 众女哄堂大笑,有人撇撇嘴道:“谁不知道,某些圈啊,比畜牧业还乱……” 这话要是让曹备听见,肯定要大声反驳: 我是搞人像艺术的,不是搞人什么蜈蚣什么的…… 话题就这样被扯偏了,小姐姐们不管有没有驾照,开起车来不是上高速,是直接上了磁悬浮。 陈浩然听的面红耳赤,心潮澎湃,浮想联翩,忍不住翘起了二郎腿。 林白药听的头疼,砰砰敲了敲桌子,道:“肃静,肃静……” 没人搭理,莺莺燕燕继续。 比管理十二个员工更难的是,管理十二个女员工,比管理十二个女员工更难的是,管理十二个小姐姐。 “都给我闭嘴!天天嘴巴一开一合的还没够是?现在听林总说话,谁再敢插话,插一次,扣十块!” 红姐及时站出来,手里拿着钞票甩了甩。 她太了解这帮姐妹的性子了,所以钱都收着,等谈完正事再给。 钱,对广兴街的人而言,是唯一的控场神器。 这年头十块钱也不是小数目,小姐姐们全都听话的闭嘴。 插一次,十块钱,太贵了。 第十三章 乌合之众 “好了,还是说回合同。你们的工作,必定都是合法合规合乎基本社会道德,不会有任何逾矩。” 林白药声音突然变冷,道:“不过,高薪也不是那么好拿的,这份工作需要你们全力以赴,合同期内所有行动听指挥,让干什么,拼命去干,偷懒、奸猾、糊弄,都会有严重后果。别的不多说了,想明白的签字,签真名,别用什么小红小翠小花的艺名。明天都带着身份证,要查验。不愿意的,现在拿着一百块离开……” 红姐笑道:“哎呀,犹豫啥呢,在这没日没夜,鬼哭狼嚎的叫多久,才能赚一万块?我签!” 说完拿起笔,麻利的写上自己名字:倪红。 林白药吓了一跳,幸好中间没个大字,要不然靠面瘫演技制霸行业的倪老师上哪说理去? 那个御姐型的第二个签,笔迹相当的不错。 林白药注意了一眼,她叫叶西。 既然有人带头,羊群效应发挥作用,其他人没有犹豫太久,也跟着依次签了字。 反正一穷二白的,除了身子没什么能让人骗的。 偏偏身子她们又最不在意,像这样收益极大,风险极小的买卖,不签的是傻子。 那个萝莉型的叫李晏青,邻家型的叫杨瑜,少妇型的叫关豆豆…… 陈浩然收了合同,十二份,一份不少。 赚钱方面,没人肯落后。 别人不怕,你怕什么? 就你金贵? “你们中间可能有些人有家室,有些人有男朋友,这些我不管,给你们一晚上时间去搞定,确保后面的封闭工作不受干扰。明天我派车来接你们,还在广兴街口集合,由红姐负责组织安排……” 林白药站起身,伸出手,道:“从现在开始到九月,近两个月时间,让我带着你们去发财!” 众女愣了愣,叶西先反应过来,把手放在林白药手背上,接着是陈浩然,别人也有样学样,十五只手交叠一起,高高扬起,重重砸落。 “发财!” “发财喽!” 离开的时候,陈浩然先去把虎头奔开到街口,红姐带着十二位小姐姐送到马路边,看着林白药上了车—— 这,无疑对他的身份地位有了更加鲜明的认知! “这是奔驰?” “是,三叉戟,又尖又粗又大,看着就感觉浑身好舒服。” “咱院里的树杈子也一样,怎么不见你舒服?” “呸,你懂什么?俗!” “怎么和我家老王的奔驰看着不咋一样呢?” “你那个老王,呵,不知从哪倒腾的七八手奔驰100,还是假拍照。这个是奔驰s,一百多万呢……” “啥?一百多万?老天爷,我得干多少年才能买一辆?” “别想了,咱们就是累死,从卵泡干成化石,也赚不够买车的钱……” 站在最前面的叶西目光闪烁,心里不知想些什么。 红姐和她最是要好,低声劝道:“好好做事,别多想,这不是你能惦记的主……” 叶西也压低嗓音,道:“姐,我有自知之明,不惦记人,但惦记的是机会……” 红姐望着她的侧脸,叹道:“我知道,你和我们这些人都不一样,上过学读过书,心高气傲,若非发生那事……也不会沦落到来广兴街谋生。如果能跳出这个火坑,姐肯定为你高兴,但你可千万别乱来,我和林总投缘,不能误了他的正事……” “我不会!” 叶西露出决绝的神色,道:“我只是想在绝境时有人拉我一把……可要让人拉,首先得让自己变得有用……” 第二天上午,楚刚安排好的依维柯客车准时过来接住众女,陈浩然开着虎头奔接着林白药、楚刚和曹备,两车一前一后,开往秀明山。 秀明山的物业认得李大老板的这辆车,保安齐刷刷的敬礼,根本没过问,直接开了电动门。 摇下车窗,楚刚探出头,道:“你们安总在不在?” “在,在。” “请他带着备用钥匙到17号楼,李总的客人要来住小半个月。” “好的,好的!” 穿越蜿蜒曲折的盘山路,周边风景宜人,如同进入了画中。 十几分钟后,来到17号别墅楼,安总带着钥匙,毕恭毕敬的等在门口,见到楚刚热情的握手 :“楚先生好。” “安总还记得我?” “记得记得,上次李总特意介绍的。” 寒暄过后,安总拿钥匙开了门,别墅刚打扫过,水电什么的也齐全,看着后面下来一整车的美女,他陪了两分钟就识趣的离开了。 这是独栋独院的别墅区,楼与楼之间隔着很远的距离,且上下错落,隐藏在郁郁葱葱的森林里,互不干扰。 “哇,这就是传说中的秀明山别墅啊?”萝莉型李晏青的眼神总是透着让人放松了警惕心的天真可爱,虽然她未必那么天真,也未必真的那么可爱。 “真的好美,太美了?我到现在还不敢相信,会有一天能住到秀明山……”邻家杨瑜的话里充满了希翼和美好的幻想,和萝莉不同,这或许是她真实的内心呼喊。 “天爷,乖乖,这装修,这吊灯,这沙发,就跟金疙瘩似的,值钱啊……”只有少妇型的关豆豆,永远那么的接地气。 当众多小姐姐们还沉浸在初来乍到的狂喜当中的时候,叶西已经默默的把别墅大概情况摸清楚了。 她走到林白药跟前,恭敬的道:“林总,这里上下四层,总共有八个房间,我建议没有必要,不要动用太多。我们可以四到五个人住一个房间,尽量减少浪费。还有,地下室的酒窖里有不少藏酒,林总最好交代清楚是不是可以动,不能动的话,我去和她们说……” 她笑了笑,道:“毕竟包括我在内,还是有几个酒鬼的……” 林白药一眼就能看穿叶西的心思,但他很欣赏这种肯努力上进的人。 就像在职场里,有人积极主动向领导靠拢,不要以为这就是马屁精,纯拍马屁是不行的,天长日久,最后还得靠能力。 可如何让领导看到你的能力,并在同事里脱颖而出,从来都是一门大学问。 “这样,以后就由你协助红姐,负责安排大家的日常生活。” “谢谢林总,我会努力做好的。” 叶西并不遮掩她的惊喜,因为适当的表现出对领导提拔的感激,会是拉近彼此关系的绝佳途径。 “去通知大家,来会客厅开会。” 当所有人围拢着大圆桌子坐好,林白药目光扫过,心里颇为感慨。 这是重生以来,他拉起来的第一个班子,成分复杂: 一个看场子的混混,一个快下岗的业务员,一个被开除的人像爱好摄影师,一群有今天没明日的站广兴街的小姐姐, 怎么看,都是名副其实的乌合之众! 然而不要紧,正如《乌合之众》这本书里有个非着名论断: 人,一到群体里,智商就严重降低。为了获得认同,个体愿意抛弃是非,用智商去换取那份让人倍感安全的群体的归属感。 所以,在事业草创阶段,属下的出身不重要,智商不重要。 重要的是,作为群体, 能够抛弃自己的是非观,听从领导者的吩咐,嗷嗷叫的指哪打哪。 这就够了。 “楚刚,公司副总,我不在的时候,他的话就是我的话。曹备,公司艺术总监,工作中我和楚刚的话可以不听,但必须听曹总监的安排。陈浩然,东江电子厂驻公司联络处主任,同时负责公司对外事务。” 林白药随口给三人安上职务,又指着红姐和叶西,道:“红姐出任公司艺人部经理,负责你们所有人的工作调度、后勤管理和考核,叶西为副经理,协助红姐完成日常工作。” 虽然林白药只是打算暂时性的搭一个草台班子,赚了钱就地解散,但名头排场得给足了,这样才能安定军心。 红姐是召集人,和林白药是旧识,又年纪大,颜值低,在女人堆里并不容易引起嫉妒。 可,叶西不同。 大家都是昨天才加入进来的,长相身材嘛,至少伯仲之间,凭啥你突然成了副经理? 众女眼色和脸色开始变得不善,有人阴阳怪气的道:“哎哟,恭喜叶姐升官啊……” “是啊,以后要多照顾我们姐妹呢……” “照顾?别给我们穿小鞋就谢谢叶副经理了。”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何况女人多的地方,林白药懒得管她们这些小心思,叶西既然主动跳出来想表现她的能力,那就用能力证明给所有人看。 叶西大大方方的站起来,给众女鞠躬,笑道:“我只是给红姐打下手,其实就是为姐妹们服务的小兵,有什么跑腿的活都交给我,事无巨细,保证让大家满意。” 伸手不打笑脸人,她这样子的态度,倒让旁人无话可说,几个妹子翻了翻白眼,事也就过去了。 林白药见叶西能屈能伸,倒是对她又高看了几分,决定帮她镇镇场子,故意问道:“谁的字好?帮忙做一下会议记录。” 叶西等了等,见没人主动说话,道:“林总,我的字还算工整……我来记。” “好,你以后兼任会议记录。” 会议持续了两个小时。 不是因为事多,而是因为要让这群小姐姐们听明白,不是太容易的事。 “……具体工作内容,想必你们都清楚了,就是配合曹总监,突出此次拍摄的主题,四个字:又纯又欲。欲,不是色,也不是骚,而是通过光影、场景和人体的结合,挑起人心深处最容易被触发的那股情动,从而引发共鸣……” 关豆豆听得头脑发昏,举手问道:“什么是共鸣?” “共鸣,就是让消费者心甘情愿的掏钱……” 关豆豆想了想,觉得林总说的真他姥姥的有道理。 这可是艺术,和那些粗制滥造的金曲光碟不同,那些穿着比基尼,露着大白腿,只知道搔首弄姿的狐狸精怎么和她们比? 既然比不过,那还不乖乖掏钱? “拍摄完成之后,还会安排市县电视台对你们进行采访,各大报纸也会宣传报道,我要让你们的名气在东江家喻户晓……” “哇!” “林总万岁!” “林总我爱你……” “呸,轮到你了吗?林总,我学习音乐十年,水平很高,今晚给你吹个萧曲解解闷……” “轻拢慢捻抹复挑,你才哪到哪呢?论音乐,还是我熟……” 伴随着热烈的掌声,小姐姐们争相调侃,不仅兴奋的双手拍红,连眼珠子和耳根子都红透了。 别的不说,至少通过林白药的忽悠,行业自豪感算是初步在她们的心目中建立了起来。 也许,跪伏在深渊许久的人,也会奢望,有朝一日能够沐浴在光明之下! “下面,听听曹总监给你们讲解怎么拍摄,入镜、走位都需要技巧,谁掌握了技巧,谁拍出来就更好看……”? (放心,不会和十二位小姐姐有任何暧昧和感情戏份,只是纯粹的老板和员工的关系。) 第十四章 全是演技派 女孩子为了好看,命都可以不要,自然学习的十分认真。 连最困的关豆豆也用力撑起眼皮,双手掐着腿,身子僵硬的听曹备手舞足蹈的给她们普及摄影知识。 等曹备大致讲完,又是一个多小时过去了,林白药从三十首歌单里选了第一首准备拍摄的歌: 《九妹》 为什么选这个? 因为这首歌拍摄难度不大,传唱度又高,关键是合乎大众口味。 尤其在东江这种地方,金曲面对的受众主要是三四十岁的普通中年男人,他们有经济实力,有决定购买的权力,只要刺激他们积极购买的欲望,就能实现销量的突破。 《九妹》的模特,没有悬念。 邻家女孩的形象特质,主要是四大重点:长的白净、笑的温柔、穿的清爽、貌似纯洁。 之所以说貌似纯洁,因为真正的纯洁可遇不可求。 林白药要求不高,只要看上去貌似就可以,毕竟男人们都是视觉系动物,容易被假象欺骗。 他指定杨瑜出演九妹,并抓紧时间对她进行特训,教导她如何在镜头面前,把邻家那种特质通过眼神举止和身体语言表现出来。 幸好,广兴街这种地方,是人世间最能锻炼人的大熔炉,混在里面的小姐姐们属于个顶个的演技派。 没学院派那么的正统,但贵在生活化,比较灵动自然。 搁后世那个环境,若是有金主捧,当明星绝不是做梦,弄个顶流也未必不行。 杨瑜只听林白药总结的四大重点,只用了半个多小时,就在一颦一笑一回眸里抓住了邻家的精髓,让曹备大喊过瘾。 随后,是头脑风暴,讨论拍摄创意。 一首歌的时间,强塞故事情节肯定不行。 但是,用点心,可以拍出电影的质感。 先给空境,从远处青山顶的夕阳开始推近,随着桃林里缓缓走出杨瑜。 她回眸,抬头,看到情人的惊喜,和羞涩的笑,然后跑动,旋转…… 林白药不懂摄影的要素,但他知道如何吸引男人的目光。 杨瑜的服装,直接采用大白t裇加超短热裤的下衣失踪穿法。 热裤的流行要到07年以后,下衣失踪的穿法更要往后推,邻家的特质需要少露胸腹背,多露双手和双腿。 扎丸子头,白t到大腿外侧,热裤短到齐臀,再搭配运动鞋, 完美! 当然,这只是出场时候的穿着,可以吸引男人停下脚步去关注。 可要让他们心甘情愿的掏钱,重点在于前后形成的反差: 跑动时上衣不经意的撩起,露出热裤的边缘和雪白的肌肤,再从后面勾勒出曲线,分镜、特写…… 清纯之极! 然后,把清纯的内核,突然的,决然的,剥开给你看! …… 讨论许久,中间由楚刚出去带了饭回来,大家边吃边聊。 林白药来自后世老色批的见解,给了曹备前所未有的启发,加上诸多小姐姐七嘴八舌的提建议,她们都是男人堆里混出来的,对男人的了解堪称360度无死角,让曹备的脑海里迸射出很多创作灵感。 他的思维剧烈的跳动,抵达了巅峰状态,扭头看向叶西,道:“刚才聊的那些,都记了吗?” 叶西没学过速记,记录的慢了些,但她记忆力和归纳总结能力很好,大概的方向还是挺全的。 曹备接过来一看,满意的道:“不错!字写的好,语句通顺,逻辑明晰,很不错!” 他夸了叶西,又引来几声争风吃醋的娇哼。 不过,曹备不好广兴街这口,他是曹操病,和爱逛青楼的宋徽宗不同,丝毫不搭理她们,道:“林总,对于九妹的拍摄我已经有些想法了。晚上,我需要安静的空间,简单的画出分镜头手稿……服装方面,你也得抓紧时间置备……” “行,你回房去忙,杨瑜去揣摩角色。红姐,你统计一下所有人的衣服码数,叶西、关豆豆和李晏青,你们跟我去商场买衣服……” 这下算是捅了马蜂窝。 “凭什么她们三个能跟林总去买衣服,人家也想逛商场嘛……” “就是啊,林总,你看看我嘛。我也腰细腿长,跟你出门绝对有面子……” “不仅有面子,还有更好玩的哦。林总,商场的男卫生间,我好像还没去过……” “别发烧了成不成?卫生间脏死了,有什么好玩的?” “因为只有在那里的第一次,人家还有……” “呸,我不信!” 眼看众女争抢着,要扑过来吃了林白药。红姐双手叉腰,双眼睁大,一个挨一个弹脑瓜崩,道:“这是出去工作,不是出去逛街。谁敢再嚷嚷,扣钱!扣钱!扣钱!” 林白药笑道:“好了,回来给你们买好吃的,在家乖乖的看歌单。觉得自己最适合哪首歌,或者有什么好想法,等晚上回来报给我,凡是采纳的,都有一百块的小红包!解散!” 和这群女人工作,最主要的是指令要干脆明了,且不能和她们墨迹,要不然可能搞到明天还在扯淡。 红姐骂道:“听到没?都先把衣服码数报过来……” 众女挨个报数,红姐又道:“报完的赶紧滚,该睡觉睡觉,该聊天聊天,该思考的思考,虽然我也知道你们这群猪脑子思考不出什么有营养的东西。晚上打起精神,好好给林总汇报……” 这句话就有歧义了,小姐姐们纷纷大笑起来。 有人道:“哎呀,是晚上姐妹们都去吗?林总的身子骨行不行?” “不试试,怎么知道行不行?我看行……” “对,我们说行,不行也行。” 林白药无奈的举手投降,带着叶西三女先行撤退。 还是陈浩然开车,林白药坐副驾,叶西她们坐到后排,直奔东江乃至整个淮东最大的服装城。 这里对接南方沿海的大小服装厂,辐射到周边多个城市群,里面只要你需要,应有尽有。 ol套装,紧身皮衣,青白碎花百褶裙,纯黑吊带真丝裙,白袜,渔网,包臀,牛仔,等等等等,反正能买到的都买了。 然后林白药找到一家据说手艺相当精湛的裁缝铺,拿出刚买的女士牛仔短裤,给老裁缝说了怎么样改的更短。 老裁缝鼻子挂的眼镜往下滑了滑,昏黄又看透世情的眼神盯着林白药和他身后的三女,笑道:“小伙子,很懂啊……” “咳,闹着玩。”林白药脸皮厚,没把调侃当回事,见老裁缝很上道,又提出定做女仆装、空姐服、护士服、jk套等多种职业套,还有猫耳朵、小项圈、兔尾巴等逗趣用品,道:“师傅,能做吗?” 老裁缝显然被林白药丰富又无耻的知识储备给震到了,看着他随手画的草图样式,嘿嘿笑道:“服装城要是我做不出来,别家更做不出来。小伙子,你是要高档布料,纯手工缝制,奢华内敛上档次,还是普普通通的那种,穿上去就图个新鲜感官刺激……” 老师傅,其实,你也很懂啊。 两个懂帝的会面,沟通起来毫无压力。 “普通布料,机器缝制,越快越好。只要版型对,别的不要任何讲究。” “猴急……好,三天后交货!“ “成,您开价!” “这样,小伙子,我一毛钱不收,你的这些衣服照着样式多做几批出来,放在我的店里卖。利润嘛,咱们七三开,当然,我成本高些,我七,你三……” 有意思! 为啥不是二八,不是四六,而是七三? 七了个三。 懂得都懂! “老师傅,那您可吃亏了,这玩意又没版权,您就是做了,我也没办法。” “话虽如此,可我看你投缘,就想送你点零花钱,要不要?” “要,不为钱,只为跟您老交个朋友!” 第十五章 这是你不掏钱能看的? 从服装城出来,已经接近天黑,林白药还记着要给留守的小姐姐们带好吃的,回市中心找了家做菜不错的饭店吃饭,刚点好不久,有个三十多岁的男人走过来,对着李晏青怒气冲冲的道:“你不是说外婆病了,要回老家照顾吗?在这陪人吃饭,就是你说的照顾?” 他先看陈浩然,又看林白药,最后把眼神定格在林白药脸上,满是醋意大发的阴狠。 果然,千人万人之中之中,真正的帅,是无法掩盖的,总会被人轻而易举的找到。 李晏青看看那人,又看看林白药,可怜兮兮的道:“林总,我……” 林白药淡淡的道:“先去把自己的事情处理好。” 李晏青忙站起来,拉着男人往饭店外面走,撅着嘴道:“别在这嚷嚷好吗?咱们出去说。” “我偏要在这说!” 男人甩开李晏青的手,指着林白药,怒道:“是不是他?我说最近叫你出来玩,天天给老子推三阻四的,原来养小白脸啊……他有老子有钱吗?有老子舍得给你花钱吗?” 李晏青的眸子泛起泪光,委委屈屈的俏模样,那真是往男人的心头上动刀子,道:“胡老板,做人要凭良心,我有没有主动向你要过一次钱?哪次你买东西,我都劝你别破费,并且退给你。除了该收的钱,不该收的,我一样没要,你别当着我老板面嚼舌根……” 楚楚动人的表情、萌死人不偿命的语气,配上她那张让人只想捏一下看看会不会出水的萝莉圆脸,当真让人生不出气,发不出火来。 林白药心里明白,她这个样子,其实并不是做给这位胡老板看的,而是做给自己看的。 混在广兴街的小姐姐,要是只靠脸蛋嫩不嫩,表情萌不萌,来判断她们的城府,那可是要吃大亏的。 姓胡的男人更加火冒三丈,从兜里掏出七八张老头票砸在桌子上,道:“你老板?毛长齐了没有,就敢当老板?给,别废话,这是今天让你陪老子的钱。拿着,现在就跟我走!” 说完又去抓李晏青的手,李宴青扭不过,再次用可怜兮兮的眼神看向林白药。 叶西腾的站起来,冷冷道:“你干吗?松手,再闹我们报警了!” 林白药见周边的食客都听到动静,往这边看了过来,也不想他们闹下去,对陈浩然使个眼色。 “喂,胡老板,认识这个吗?” 陈浩然掏出虎头奔的钥匙,嘴里叼着牙签,在胡姓男人面前晃了晃。 “啊?” 胡姓男人吓了一跳,道:“……外面停的那辆虎头奔,是你们的?” 他刚和朋友进来的时候就看到了门口停着的唯一一辆虎头奔,还围着说了些羡慕嫉妒的话,没想到会好死不死的碰到了车主。 “不是我们的,难道还是你的?” 陈浩然似笑非笑的道:“行了,看你也不是那些小年轻不懂事,我给你留个面子,今的事就这样算了。再胡搅蛮缠,惹我们林总发脾气,谁也救不了你。” 虽然才跟林白药认识了几天,可陈浩然像是开了窍,瞎话张嘴就来,还不带逗号。 “是是,我错了,对不住……林总,您吃饭,您慢用……” 胡姓男人没啥背景,自己做点小生意,算是挨过社会毒打,知道开得起虎头奔的人绝对招惹不得。离开的时候也没敢去拿桌子上的老头票,回到自个的桌位,后背直出了身冷汗。 同桌的几个朋友见他脸色不对,打趣道:“咋了?不是遇到相好的,过去打招呼吗?怎么尿裤子似的跑回来了?” “老胡,你这身子不行啊,太快了……” “哈哈哈。” 众人的调侃,胡姓男人没心思搭理,越想越不安,又偷偷跑去给林白药那桌提前买了单。 林白药只当这是无关紧要的小插曲,打发了就没往心里去,可瞧在叶西三女眼里,那种遇事岿然不动的沉稳,解决问题的轻描淡写,简直帅的没边了。 殊不知他现在也是稻草人穿貂皮大衣——全靠面撑着! 吃完饭,打了包,叫老板过来买单,饭店老板指着远处的那桌:“他已经买过了。” 林白药顺着方向看过去,胡姓男人忙站起来,陪着笑,弯了弯腰。 林白药对他微微点头,表示谢意,胡姓男人顿时觉得浑身轻松,长出了一口气。 这是双赢,林白药吃饭没花钱,还赚了八百零花,胡姓男人花钱免灾,也能吃个安稳饭。 出来混,大家都不容易。 上车之后,林白药把额外赚的八百零花钱给了叶西,道:“你能为姐妹仗义出头,很好,这钱是奖励你的。李晏青,你有没有意见?” “没有,没有!”李晏青抱着叶西手臂,娇憨的道:“谢谢叶姐!” 叶西拍了拍她脑袋,歪头想了想,接过了林白药递过来的钱。 她缺钱,但并不想要这个钱。 但,她更不想拒绝林白药的吩咐。 虽然拒绝可能会暂时的加点分,可如何让一个男人信任自己,莫过于一个对他的任何吩咐都无条件服从的女人! 这种段位,不是李晏青那种小心机能够相提并论的。 关豆豆羡慕的口水都快流出来了,懊恼的道:“哎呀,早知道钱这么好赚,我就该站出来和那狗男人对骂一场,哎,还不带重样的,保证让林总听的过瘾……” 林白药拿这个接地气的少妇没办法,笑道:“下次你努力。” 关豆豆点点头,认真的问李晏青,道:“妹妹,像胡老板这,钱多人又傻的主,你还认识几个?” 陈浩然笑了,道:“怎么,你还想拉着李晏青去碰瓷啊?” “陈主任,怎么能叫碰瓷呢?我是帮李大妹子斩情丝……” “哈,关豆豆,你不是没上过学吗?还知道斩情丝?” 关豆豆白了他一眼,道:“你没看过古天乐的神雕侠侣啊?那里面的人都说斩情丝,可斩来斩去,他姥姥的,连南帝那个秃驴原来也是喜欢女人的……” 李宴青接过话道:“嘿,这样最好,要是男人都不喜欢女人了,我们不就失业了吗?” 关豆豆搂住她的腰,笑嘻嘻道:“别怕,没男人了,我们可以接女人的生意……” “羊死了,姐姐别……” 副驾驶的林白药自动屏蔽后排的声音,闭目沉睡。 亏得他是五讲四美三热爱的老司机,要是换了雏儿,还不把地球给撬动了? 回到别墅,把买的所有衣服一件件铺开到客厅的地上,众多小姐姐们的眼神纷纷变了,谁见过这么时尚前卫又刺激的打扮? 跟着就是拼演技的时候了,那场面像是后世的某影响力之夜,有的含羞带涩,红透了脸,有的媚眼翻飞,心神摇曳,有的故作坦然,却又能让你看出她的期待,反正各有各的本事,直把陈浩然给搞的浑身燥热,差点当场出丑。 按照大家的风格不同,林白药分给她们不同的衣服去换,换上之后,学着模特走秀,在客厅里走一个来回,听取众人意见,若是都觉得不合适,再和其他人对调。 团队嘛,总有磨合期,就如同开车,只有多开多练,才知道什么姿势适合开短途去取快餐,什么姿势适合开长途,包夜也不累。 陈浩然本来不想走,被林白药给骂走了。 因为明天他和楚刚要去省城谈授权,买的火车票,耽误了时间不好。 这就体现了有车的重要性,但虎头奔肯定是不能开出城去的,现阶段又没条件,只能凑合着坐火车了。 楚刚和陈浩然准备离开时,林白药把楚刚拉到旁边,让他回家跟林正道说一声,就说自己在同学家玩,晚上不回去了。 这就是高中毕业生的悲哀,夜不归宿,不和家长报备是不行的。 晚上,小姐姐们还是在研究穿衣服搞搭配,林白药和曹备接着讨论拍摄创意,子夜时分,基本敲定了方案。 刚回房准备休息,有人敲门,打开一看,李宴青穿着新买的蕾丝花边泡泡裙,站在门口,道:“林总,我来找您承认错误。” “进来!” 林白药没关门,也没请李晏青坐,就站在房间里,道:“你哪错了?” “我没安顿好私事,今天在饭店让林总为难了。都是我的错,以后绝对不会了。” “好,认识到错误就行,回去休息!” “哎,我……” “还有什么事?” “林总,你要相信我,我真的不是他说的那样,我没要过他的礼物,也没要过他的钱。”李晏青急急解释,道:“倒是他整天喊着要和老婆离婚来娶我……我又不是傻子,他老婆跟了他十几年,孩子都生了两个,说离就离,这样的男人,狗都不要……” 林白药淡淡的道:“李晏青,我希望你记住:我是你老板,不是你朋友,你的私事和感情生活,我没有任何兴趣,也不需要我相信与否。我只要求一点,不要因为私事影响工作,今天帮你,是因为闹下去会影响工作,而不是对你们两人之间的事分什么是非对错。明白吗?” 李晏青愣了愣,又大又圆的眼睛溢出晶莹的水花,她低下头,道:“我明白!”说完对着林白药鞠了一躬,捂着嘴掉头跑开了。 林白药笑了笑,不管她是真明白,还是假明白,至少都不敢再来关公面前耍大刀了。 “厉害,厉害……” 李晏青回到房内,踢掉鞋子,欢快的跳上床,手拍着缩水版的六折,哪有半点刚才的楚楚可怜,她凑到叶西旁边,低声道:“林总可不是一般男人,难对付的很,你得小心……” 叶西正在整理衣物,笑道:“我小心什么?倒是你,老实点,别惹恼了林总,竹篮打水一场空……” “嗯,我学聪明了,从明起,老实工作,绝不惹他!” …… 第二天,正式进入拍摄。 当杨瑜换上白t热裤,从别墅后面的树林里走出来,揉碎了金子似的轻柔光线打在她的身上,透着若隐若现又纯洁清丽的美好,尤其白t掀起,短短的裤管包裹着的那股子圆润和细腻,简直让所有人都惊呆了。 “九妹九妹漂亮的妹妹 九妹九妹透红的花蕾 九妹九妹可爱的妹妹 九妹九妹 心中的九妹……” 每个男人心中的九妹,就应该是这个样子,青春、热情又不染尘埃。 “思念是我对你的表达 红红的脸颊带着点点的笑 在梦里萦萦缠绕……” …… 山林的笑,小道上的奔跑,夕阳下的雀跃,然后,镜头拉远,切到了卧室。 隔着磨砂玻璃,隐约可见她的轮廓,洗澡的水声哗啦啦的流着,给人无限遐想。 每个男人梦里的九妹,也应该是这个样子,渴望、追逐又期盼着探索和缠绕。 等玻璃门缓缓拉开,裹着浴巾的她,湿透了头发的她,双足纤细又用力点地旋转的她…… 清纯之极, 再把清纯剥开了给你看! 这是你们不掏钱就能看的? 所以,掏钱是必然的! 第十六章 妇女之友 拍摄九妹用了整整三天三夜。 这其实算是慢的,毕竟曹备是真的大神,技术太牛逼了。 那构图和运镜,说句实在话,窝在东江研究女子人像之奥术,真的屈才了。 杨瑜更了不得,不愧是混广兴街的出身,精湛的演技就算拿不了金鸡奖,至少也能拿个银鸡奖最佳女主角。 最重要的是,这种拍摄取景简单,突出的是光影和人像之间的互动,以情怀取胜,不讲究故事性,镜头可以不用那么连贯。 只要四个字:又纯又欲。 曹备完美掌控了精髓。 但由于乌合之众的草台班子尚处在脆弱的磨合期,拍摄过程状况百出,耗时三天三夜才完成了拍摄。 据说拍摄完成后,杨瑜连亲戚都推迟了一个月,差点以为怀孕中奖,因而在别墅区掀起了抓野男人的高潮。 …… 万事开头难,找到节奏,所有难题立刻迎刃而解。 接下来,拍摄速度突飞猛进, 第四天四夜,拍摄两首。 一首取景在泳池,一首取景在后园。 不过,为了减少麻烦,取景都没有给大全景,出现在画面里的只有中景和近景,这样很难通过最后的成片,看出来拍摄的具体位置。 第五天五夜,破天荒的拍摄了三首。 第六天,第七天,第八条 …… 随着曹备的操作越来越熟练,小姐姐们的配合度也越来越高,第六天开始,林白药就不再全天坐镇,只是偶尔出现,开始忙活别的事。 陈浩然和楚刚不负所托,从省城顺利归来,拿到了悦声时代的歌曲授权。 三十首歌,两个月的音像使用费并不贵,甚至可以说廉价。 因为这年头肯主动找版权公司买版权的人太少了,悦声时代感动的半卖半送,还约定以后有机会进行全方位的合作。 但这只是万里长征走完第一步,后续还需要一家拥有音像制品制作许可证的公司。 不过,林白药早通过陈浩然打听到了,东江电子厂以前有个子公司,叫星河映像,负责制作发行售卖东江电子生产的各种正版光碟。 后来随着市场发生变化,电子厂经营崩盘,为了减轻企业负担,剥离不良资产,把星河映像转卖给了私人经营。 实际上星河映像处于完全停业的状态,万幸的是,它拥有的音像制品制作许可证还没过期。 林白药和楚刚再次拜会马明志马厂长,由他居中牵线,从星光映像的所有人手里拿到了公司的所有权。 代价只是一顿饭。 倒不是马厂长的面子太大,而是星河映像就值这么一顿饭钱。 别看星河这名字起的大气,其实公司的注册资金只有两万元。 办公场所是之前租赁的东江电子厂的两间废弃小仓库,合同期还有三年,所有固定资产仅余办公桌两张,瘸腿凳子四张,没有门的文件柜一个,通电吱呀呀响的生锈电风扇两个。 皮包公司也比这强啊! 好处是没有外债,等于一个空壳子。 视察办公场所出来,又在电子厂门口遇到了罗珂。 罗珂蹲在地上哭,旁边站着给厂子干了几十年的老保安,劝道:“姑娘,别来了,不都告诉你了吗,厂子要黄了,年纪轻轻的,干啥不行呢?” 罗珂哭的更大声了。 林白药和陈浩然对视一眼,向罗珂的背影努努嘴。 陈浩然抓了抓头,不愿招惹,道:“这姑娘太虎了,我不成……” 林白药手指点了点他,骂道:“注孤生。” 陈浩然不懂什么意思,反正打死他也不去。 林白药无奈,只好亲自过去,蹲在罗珂身旁,笑道:“哭鼻子了?” 罗珂抬起头,看见林白药,再扭头,看到不远处站着的陈浩然,陈浩然尴尬的挥挥手,哇的一声,哭的更厉害了。 “咋了这是?别哭了,不知道的,还以为陈浩然当众调戏妇女呢。” 陈浩然翻个白眼,他就是再饥渴,也不至于去调戏罗珂? 这样貌,挂床头辟邪,挂门口消灾,挂车上,百无禁忌,只想着焚香祭拜,怎么可能生出调戏之心? 罗珂噗嗤笑了,配上那鼻涕和泪水,简直美的别出蹊径。 “陈哥怎么会,他是好人!” 得! 连罗珂都给陈浩然发好人卡,这家伙真的要注孤生。 “走,一起吃饭,说说为什么哭鼻子。” “嗯!” 还是那家饭店,又要了大盘鸡,老板习惯性的问:“是要三四斤的,还是要一百斤的?” 敢情你就靠这一个冷笑话暖场子呢? “滚,赶紧做去!” 陈浩然直接抬脚踹过去,老板嘿嘿笑着跑了, 吃饭的时候罗珂交代,她最近又来应聘,被拒了多次,现在连大门都进不去。身上的钱交了房租,连着啃了五天馒头咸菜就凉开水,马上连馒头也吃不起了。 林白药趁机发出邀请,罗珂这次没拒绝。 天大地大,没吃饭大,人活在世,不就为了一张嘴吗? 罗珂的加入,把林白药从琐事里解脱出来,由她配合陈浩然,找熟人走关系,去工商以最快速度办理了所有人变更手续,法人换成楚刚,罗珂担任财务。 林白药幕后操盘。 搞定这些,万事俱备,只等东风。 而别墅那边的拍摄也到了尾声,最后一首歌拍摄的是叶西。 会议室ol御姐范被她拿捏的淋漓尽致,黑色套装,黑框眼镜,卷缩在办公桌上曲腿褪去黑丝的那幕,让久经沙场的曹备直接喷了鼻血。 “林总,这次要是不大卖,你割了我脑袋踢球玩!” “可别,我玩什么球不成,玩你脑袋?” “咳,就是个比喻……” 林白药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你只管回照相馆好好剪,记住又纯又欲,让外面那些人看看,什么才叫真正的金曲光碟。至于能不能大卖,那是营销的事,你别担心。” “对,又纯又欲!林总,我自认对女人的了解超乎世俗,可遇到了你,听了这四字真言,才知道什么是妇女之友啊!” 曹备对林白药佩服的只想磕头拜师,道:“林总,你平时都在哪了解女人,以后一定要带我去见识见识……” 林白药笑道:“我啊,其实连女朋友都没谈过,对女人的了解,全靠这……”他指了指脑袋,“意 淫!” 曹备是正儿八经的文人,学识储备充足,惊道:“红楼里借警幻仙子之口,说了‘淫虽一理,意则有别。如世之好 淫者,不过悦容貌,喜歌舞,调笑无厌,云雨无时,恨不能尽天下之美女供我片时之趣兴,此皆皮肤淫 滥之蠢物耳。如尔则天分中生成一段痴情,吾辈推之为‘意 淫’。怪不得,林总这般知女人,尽得‘意 淫’二字的精妙。” 高考阅读理解满分! 林白药笑而不语,总不能说,他其实不是了解女人,而是太了解男人。 就像岛国的爱情文艺片,那么多活在硬盘里的女孩子,呈现出来的各有各的精彩,难道就是她们真实的样子吗? 不,那只是男人意 淫的她们的样子而已! 熟读唐诗三百首,不会做诗也会吟。 同理可证,常看三百t文艺片,宅男也能变妇女之友。 …… 曹备又埋头苦干三天,终于大功告成。 通过压缩卡进行数字化,软件转化格式,再用刻录机刻录出vcd盘,他兴高采烈的拿着盘跑到别墅区,准备让林白药先睹为快,结果只看到了楚刚和陈浩然,以及和众小姐姐打成一片的罗珂。 “林总呢?” 陈浩然和罗珂也刚来,同样的满脸懵逼,扭头看向楚刚。 楚刚干咳一声,严肃的道:“林总有很重要的事来不了,让我们先看,他可能下午……可能晚上再过来。” 曹备就像是急着在家长面前表现的小朋友,满怀期盼和欣喜被放鸽子,有些不爽,道:“什么事还能比看片更重要啊?” 楚刚心里叹气,又不能告诉他们实情,道:“林总要和奥门过来的客人谈生意……‘’ 曹备吓了一跳,奥门,听着就高大上,忙道:“那确实重要……楚总,陈主任,罗财务,来来,我给你看看成片,这效果,没得说……” 第十七章 大仙和老妖怪 林白药确实有比看片更重要的事。 当然,不是和子虚乌有的奥门人谈生意,而是回学校了。 7月25日,是预填报志愿的日子。 98年的苏淮省,高考还是采取的先估分,再填志愿,然后随机录取的办法,就跟后世开盲盒差不多。 对,就是靠估分、瞎填、赌运,来决定你一生中最重要的一次考试。 欧皇能背着低分进个好学校, 非酋?非酋不算人好吗? 要么只能忍了这口气,背着高分的遗憾,去差一点的学校开始新的非酋生活; 要么就对着这个扯淡的招生模式说一句优美的中国话,再昂首挺胸的去复读…… 等到来年,恭喜,发现他妈的还不如去年! 林白药重生回来的节点,已经高考完,也已经估分结束,和上辈子没什么区别。 但他对这种模式没有任何吐槽的地方。 因为准确来讲,他也是钻了制度的空子,占了很大的便宜。 苏淮财大是96年那批入选的211,在苏淮省能排到前三,报考竞争十分激烈。 林白药的分数原本是不够的,但是97年苏淮财大的录取分差点超过了苏淮大学,坑了不少人,导致98年苏淮财大报考人数断层减少,连锁反应,分数线随之降低。 他成功压线入围,借欧皇运赶上了末班车。 要不然,没苏淮财大的铁牌子,毕业后也不可能顺利找到不错的工作,为再后来的创业积累了很好的人脉和经验。 高考录取模式是屁股决定脑袋, 啊,我占便宜了? 那没事了! 所以,这能怪双标狗吗? 进入高中校门,放眼望去,办公楼、教学楼、操场、林荫小道、铜像雕塑,陌生又熟悉的感觉浮上心头,林白药刚想唱一首“旧游无处不堪寻,无寻处,唯有少年心”,有人从后面猛的搂住了脖子,大叫道:“老妖,诈尸了?考完这大半个月找不到你的人,难不成背着兄弟,跟隗大仙约会去了?” 林白药挣扎着扭过头,那一张洋溢着青春气息的,不,应该说张满了青春痘的脸,让他恍惚了片刻。 “咋地?”那人挥挥手,小小的眼睛充满着大大的疑惑,道:“不认识兄弟这张帅到月球的脸了?” 青春痘会造成局部地区的坑坑洼洼,这个比喻倒是相当的贴切。 “瞧您这话说的,”林白药终于反应过来,笑道:“我就是不认识隗大仙,也不能不认识老怪你啊……” 记忆重新回到脑海,这人叫朱大观,东江方言读观,读出来是怪的发音,就跟林白药的药,读出来是妖差不多。 两人同班、同桌、同寝三年,吃饭睡觉上课去厕所全腻歪在一块,等于是异父异母的亲兄弟。 同学们称之为 “老妖怪”组合,天天聊天打屁讨论妹子,却都属于理论上的巨人,实际没什么操作。 “说说,考完试干嘛去了,也不来找兄弟玩?” 朱大观搂着林白药脖子,笑容猥琐。 “找你玩笔吗?找你?” 林白药凑近,抽抽鼻子,道:“我闻闻……你丫的身上的墨香味越来越重,上了大学,还不让漂亮妹妹们趋之若鹜?” 朱大观的父亲在东江职专当老师,母亲是文化局的小领导,他自幼跟老师学书法,高考完被爸妈送到省城越州参加什么书协举办的名师书法班进行封闭训练,今天填报志愿刚回的东江。 “嘿,兄弟要是有哥哥你的潘安之貌,还用费劲学这狗屁倒灶的书法吗?人不帅不要紧,但一定要有一技之长!” 朱大观的脸型其实很耐看,只是被月球表面破坏了整体形象,所以苦练书法,坚信字如其人——只要字好看,人必然会好看。 后来上大学,偶然遇到某位老中医,用偏方治好了青春痘,于是开始了一段渣遍高校联盟的海王传奇。 两人正在无聊的商业互吹,朱大观的眼光突然直了,急忙用胳膊肘撞了撞林白药,迅速松开搂脖子的手,还细心的为他抚平了有些皱巴的衣角。 “六点钟方向!你的梦中情人,隗大仙来了!” 林白药顺着看去,果然看到了隗竹。 隗竹,很仙气的名字,很仙气的人! 所以林白药和朱大观偷偷的给人起了外号,叫隗大仙。 她长发及肩,穿着淡青色的连衣裙,普普通通的小白鞋,少女的婀娜和灵秀,青春的美好和动人,在阳光辉映之中,宛若画里走出来的精灵,总能吸引着所有少年的目光。 林白药突然回想起第一次见到隗竹时的情形。 在那之前,他一直以为古诗里学到的很多形容词都属于文人的艺术加工。 可高二那年的秋天,隗竹转校到了他的班级,推门进来的那天,穿着简单的运动装,梳着更简单的马尾辫,风从她的肩头轻轻吹过,脑海里浮现的却只有那一句话: 清丽不可方物! 她的美,似乎远远超出同龄女孩的范畴,没有任何修饰的天然,就像是幽静的山林里高悬的明月,是那么的耀眼夺目。 哪怕高中时代的男生女生们再单纯和无邪,面对隗竹,却仿佛都明白一个道理: 有些人,和他们不一样,生来注定要远远的翱翔在天际和云端之上! “过来了,过来了……” 朱大观捅了捅林白药的腰眼,紧张的浑身僵硬,低声说道:“别傻站着啊,先跟人打招呼……” 隗竹走近。 此时的林白药已不是那个暗恋隗竹两年,始终自惭形秽的高中小男生。 他拉着朱大观,站到路旁的桐树下,没有多说话,只是对隗竹笑了笑,又微微点点头。 洁白的牙齿,颀长的身材,明亮的脸庞,笑起来热忱又不失礼貌,尤其还有种奇特的不属于高中生的沉稳。 隗竹略有些奇怪。 她的印象里,林白药只是普通的同班同学,平时没什么交际,也很少看到他这样淡然自若的笑容。 但也只是片刻的好奇,她礼貌的点头算是回应,然后脚步不停的远去。 至于林白药的心思,她似乎从女同学那里听到过几句,但也从没往心里去。 她的人生目标,从高一那年就定的很明确,高中时期,不会考虑任何学习之外的东西。 “哎呀,多好的机会,又错过了!” 朱大观狠狠的拍下手,但语气并不是多么的懊恼。 因为像这样的偶遇,自然的,人为的,教室里,食堂边,操场旁,两年来他们不知道搞了多少,但每次都无疾而终。 远之慕乂,近之情怯。 所谓暗恋,莫过于此了。 林白药勾住朱大观的肩,笑道:“错过就错过了,没什么大不了的。想想大学里多少漂亮妹子等着咱们,不要为了一棵树放弃整座森林。” “这话有见地……老妖,我怎么觉得你和平时不一样了呢?”身为最亲密的兄弟,朱大观的第六感很敏锐。 “一个鼻子两只眼,哪里不一样?” “说不上来……就是,以前觉得你是我哥,我也是你哥,咱们同辈之交。现在觉得你有点像我二大爷,辈分莫名的高了,我心里很不满……” 这还不是互相当爹的后世,互相当哥就算是时髦了。 “二大爷?就是苏淮师范大学的教授,那个终身不娶,把一生献给考古事业的二大爷?” “嗯!” “可拉倒,我还得娶媳妇呢……” “哎哟,死样!不是你那天喝醉,哭着说天下女人皆薄幸,非要和我共白头的时候了?”?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老怪,哥哥不是爱你,哥哥只是嘴甜。” 第十八章 苏格拉底说 教室里已经来了不少人,相熟的纷纷和林白药打招呼。 在一起三年大家相处的都不错,就算有点小摩擦,少年男女也没什么隔夜仇,改天就有说有笑,恢复原样。 大家热闹了一会,班主任走进来发放志愿表,重复交代注意事项,然后就很识趣的离开了。 经过快二十天的等待,三分之一的学霸已经有了明确的目标,三分之一勤奋且努力的人虽然目标模糊,但也做出了最后决定,还有三分之一虚度光阴的人只能把那本厚厚的《普通高等学校招生专业目录》直接翻到最后的几页,对照还算顺眼的学校名字和专业,拿起笔随便填。 林白药没有犹豫,第一批重点大学的第一志愿还是填了苏淮财大的经济学系。 为什么不改? 因为不确定性。 以他的高考分数,这是能考上的最好的大学! 填别的学校,他又不记得录取线,万一发生了什么小变动,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捡漏的人,没资格挑剔。 朱大观凑过来,惊讶道:“苏淮财大?老妖,太冒险了……” “碰碰运气呗,行就行,不行就去苏师和你混。” 朱大观的成绩和林白药差的太多,捡漏也不可能考苏淮财大。 不过,拜他二大爷所赐,作为二本的苏淮师范大学还是考得上的。 当然,他靠的不是分数,而是所谓的门道。 但是不管门道多深,别怀疑,高考仍旧是当今社会最公平的阶层流动的途径之一。 “行啊,我就怕你不喜欢师范类。来来,第二批第一志愿写上苏师,对,专业写英语系……” 林白药试图从改变朱大观后来的海王人生,劝道:“咱要不也去考古系?” 朱大观看脑残的眼神让林白药羞愧的低下头,道:“我打听过了,苏师英语系的妹子质量最高,你被驴踢了肾,要进考古系当和尚?我二大爷的人生悲剧,还不够沉重吗?” “沉重,沉重,今天就是天王老子来了,咱们也是非英语系不考!” 整整一上午的时间,在吵吵嚷嚷的填报志愿里流逝,等班主任收了所有人的志愿表,走上讲台,说了番动情的致谢词,女生们感动的小声抽泣,男生们也红了眼眶,三年朝夕相处的陪伴,就连平时最不合群的人,也难以掩盖心里的失落。 等班主任离开,大家互相拥抱,互相赠送礼物,互相做出不知道能不能兑现的幼稚却暖心的约定。 青春啊,总是以为前路正好。 却不知道,崎岖和坎坷,奋斗和拼搏,才是你今后人生的主色调。 “老妖,虽然还有大片大片的森林等着咱们,可今天过了这个村,真的再没这个店了……你不会今后想起她,就满是无法弥补的遗憾?我觉得,还是要去表白试试,拒绝就拒绝,被隗大仙拒绝,不丢人!” 林白药抬起头,看向第三排靠窗坐着的隗竹的侧脸。 刺目的阳光掀起滚滚升腾的热浪,依然遮掩不住窗外那株青棠花开时的绝美。 而隗竹的侧脸,比青棠花更美。 两世为人的他,其实不存在什么暗恋的冲动和忐忑。 这次回到学校,见到隗竹,只有对曾经的高中时代,那一场无疾而终的暗恋,突然有些属于成年人才会有的淡淡的感伤。 这辈子要走过很多的风景线,相比大学,高中的经历是很独特的存在。 但走过高中之后,或许会回首,却不会那么的留恋! 然而,就像朱大观说的,他确实应该做点什么。 不为现在的自己,而是为了上辈子,那个十八岁、苦苦暗恋而不得的少年。 “好,我去!” 朱大观愣住了,他还以为林白药会像以前那样望而却步,没想到他竟然开窍了。 “go,go,go,纯爷们!” 今年是世界杯月,主题曲《生命之杯》红透了全球,要是说话不加一句“go,go,go”,仿佛跟不上潮流的节拍。 林白药起身,脚步轻快的向隗竹走去 就像是走向了动人的青春时代。 朱大观跳上凳子,拼命的做出噤声的手势,其他同学们很给面子,教室里瞬间安静下来。 林白药的暗恋,不是秘密。 甚至还有私交好的同学们无聊的打赌,赌他什么时候会表白。 当然,表白的结果,是没有人赌的,因为大家都知道最后的答案。 并不是林白药的条件太差,相反,他一米八七的身高,清秀又不失朝气的脸庞,同班包括别的班级里喜欢他的女生也有那么几个。 可是,隗竹毕竟不同。 高中部暗恋隗竹的人很多很多,但从没人敢当面表白。 于是,大家期待的看着林白药,不是为了看他的笑话,而是想看着他代表所有人,结束这一场集体的、疯狂的、痛苦的、没有结局的暗恋。 “隗竹同学,你一定以为,我是来向你表白的。”林白药站在隗竹面前,笑道:“因为我暗恋你这件事,女生们应该都知道,总会有几个大嘴巴告诉你……” 隗竹似乎没想到林白药会这么直接,清澈明亮的眸子里透出几分好奇,轻声说:“是,我知道。” “不过,我今天还真不是来表白的……我来向你道歉!” “哦?” 隗竹那道比远山更清秀的黛眉微微上挑,道:“道歉?” 林白药笑了笑,道:“对!” 在所有人的瞩目中,他转身走上讲台,拿起粉笔,在黑板上写了两个大字: 暗恋! “苏格拉底说,暗恋是世界上最美好的爱情!这句话感动了很多人,其实,这是一碗毒鸡汤,谁喝的多,谁死的快,死在得到爱情的前夜!” 林白药双手按着讲台,他的笑容,比外面的阳光还要炫目。 “我来告诉你们,什么是爱情?” “爱情,是一场牵扯到生死的战争!生,要把你的名字加入我家户口本;死,要把你的骨灰埋进我家祖坟,还必须得躺在我的旁边。” 台下哗然,然后大笑。 “这就是爱情的第一要素:勇气!” 林白药拿着黑板擦,敲了敲暗恋两个字,道:“连接近她,了解她,并亲口说我喜欢你的勇气都没有,我们的爱情不仅廉价,而且虚伪。” 大家笑声渐渐停止,似乎若有所思。 “所谓暗恋,只是满足了你在自己搭建的幻想世界里,对爱情的向往和憧憬。你徘徊,远眺,驻足不前,最后望着她的背影流着泪说我的青春结束了……对不起,你感动的是你自己,却侮辱了你的青春。” 不少人开始想:我侮辱了我的青春吗? 妈蛋! 这样说,我确实侮辱了我的青春! 有被侮辱的人感到不服气,起哄高呼:“老妖,你说的比唱的好听,那你有勇气表白吗?” “我喜欢你,隗竹!” 林白药双手拢在嘴边,很不要脸的对隗竹喊出了这句话。 接着又摊开手,道:“你们看,多简单,脸皮厚就行。可难的是,说出来之后,该怎么善后?” 他对着隗竹抱拳拱拱手,求饶道:“隗竹同学先不要急着拒绝……”又是哄堂大笑,连隗竹也轻轻笑了起来,很听话的点了点头。 “我明白,我对你其实一无所知……我只知道你很漂亮,也很优秀。但是漂亮优秀的女孩,就是我的爱情吗?不,那不过是见色起意的冲动,是年少怀春的多情,这不是爱情。” “因为爱情还有第二个要素:那就是共鸣。” “我向你奔赴而来,必然会有你的热情相拥。” “暗恋和单恋,只是一厢情愿,很可能会给对方增加负担和麻烦,甚至带来痛苦和折磨。” “所以,我必须向隗竹同学道歉!” 林白药鞠躬,诚恳的道:“因为我的冲动和不成熟,把暗恋你这事,搞得人尽皆知,或许给你的高中生活带去了一点点的小麻烦。今天,我郑重向你说声对不起!” 这就纯粹是给自个加戏,高中部暗恋隗竹的没有七八十个,也有十七八个,人家根本就不在意,凭林白药还没资格给她带去什么麻烦。 不过,这就是话术的诀窍,用看似真诚,又无法拒绝的话术,人为的给双方的关系拴上纽带。 于是,我和你,就比别人和你,更近了小半步。 对不对? 隗竹望着讲台上正鞠躬的林白药,突然展颜一笑。 和平时那种温柔的微笑不同,唇角轻巧的上扬着,眉毛弯成了新月,精致又美丽的眼睛毫无瑕疵,却带了几分更容易亲近的烟火气。 “其实,我也该道歉……” 隗竹盈盈站起,声音动听,道:“我很喜欢班里的氛围,不管是大家的打闹嬉戏,还是偶尔的争执吵架……但我还是缺乏你说的勇气,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上课、学习、做题、思考,没有和大家成为更好的朋友。对不起!” 就像她说的那样,隗竹确实很喜欢这个班级,但她一直知道自己要什么,将来要做什么,她的努力和勤奋,和大家若即若离的距离,都是为了实现更高更远的目标—— 高中生涯很好,但也仅仅是很好罢了。 除了今天,那个站在讲台上的男生,终于让她心里有那么一丝丝的后悔,后悔高中三年,没有更好的了解身边这些可爱的同学们。 教室里响起热烈的掌声,谁也没想到表白的结局会被改写,并且在接受和拒绝之外,开创了第三种结局。 有人佩服林白药,有人羡慕林白药,有人感激林白药, 但不管怎样,至少他们都明白,今后可能会忘记高中的很多人,但绝不会忘记今日林白药的这番话。 曲中人散,纷纷道别。 青春终于画下圆满的句号。 林白药和朱大观勾肩搭背的离开,走到学校大门口时听到身后传来隗竹的喊声。 她走到近前,大大方方的道:“林白药,你报考的是什么学校?” 林白药当然不会自作多情,以为凭几句瞎编的鸡汤就能得到美女的芳心,笑道:“我的成绩不如你,清北是没指望了,苏淮大学也没指望,我报的是苏淮财大。” “财大也挺好……嗯,再见!” “再见!” 隗竹先走了几步,又站住,回头,认真的道:“我不考清北,我报的是苏淮大学,如果我们在越州还能遇到,说不定可以做朋友。“ 苏淮大学是211,后来也是985,再后来又是双一流大学,比不上清北,可在苏淮是最好的大学,在全国也排在前十。 朱大观明显感到诧异,为啥隗竹不选清北,而选了苏淮?以她的成绩,清北应该没问题的。 可他不敢问。 林白药却是知道隗竹的选择,虽然上辈子两人在越州没有见过一次,也没有任何交际,笑道:“好的,越州见!” 第十九章 就是捧 高中时代彻底结束,林白药又和朱大观厮混了一下午,赚钱固然重要,可也不能忘记老朋友不是? 等到晚上,他才有时间重新回到秀明山,给大家带去了老李记的烧鸡、风华居的九转大肠、百年小赵的菜煎饼等等东江名吃,还有东江人最爱的一品景芝。 楚刚、曹备、陈浩然和众女呼啦围上来,一个个神情激动。 只有罗珂闻着香味,接过林白药手里的食盒,挤出人群,躲到旁边撕了只鸡腿吃。 陈浩然兴奋的道:“林总,太完美了,太好看了,我先预订一百张,转送给朋友……” 关豆豆也是妙人,凑趣道:“我跟陈主任,订一百张,放到院子里给客人们买,肯定争抢打破头……” “对对对!” 关豆豆的提议引起了小姐姐们的巨大兴趣,七嘴八舌的道:“林总,我们好歹也是员工,能给个员工内部价吗?” “你说这话是不是看不起林总?林总说了带我们发财,怎么发财?肯定给我们的是成本价……” “哎哟,就显得妹妹你伶俐?嘴巴这么厉害,怎么郑老三还夸我比你好呢?” “是啊,姐姐不一样。姐姐是广兴街最好的口艺人,连郑老三都下得去嘴,妹妹哪里比得上呢?” 和这群小姐姐工作最大的弊端就是每次讨论正事都会岔开话题,红姐麻利的一人头上给了个脑瓜崩,道:“闭嘴!听林总的,还是听你们的?” 众女这才老实,林白药坐下来看了成片,果然出乎意料的好 曹备实力大于名气,这要是有机会,还不得成大导啊? 万事皆有可能。 很是夸奖了几句,曹备满脸都是基操的小得瑟,林白药拍了拍手,笑道:“今晚我请客,大家好吃好喝……“ 扭过头,好家伙,罗珂正左右开弓,一手一只鸡腿,吃的满嘴流油,见众人目光聚焦,尴尬又不失礼貌的笑了笑,道:“咳,这烧鸡好好吃……” 大厅里响起林白药的暴喝: “罗珂,烧鸡给别人留点!” …… “干杯!” 所有人席地而坐,围成一团,举杯欢饮,其乐融融。 虽然只有短短十几天,可这么齐心协力的去完成一件事,最能锻炼团队,凝聚人心。 等到酒足饭饱,林白药道:“过一会咱们就要离开秀明山,先安排下明天的工作。浩然直接去厂里压制母盘,告诉马厂长,先拷贝五万张试试水,你全程盯着,保质保量,尽快完工。刚哥去雇四辆车,带司机,负责接送咱们的人和需要的各种装备,这是单子,照上面采购。罗珂负责居中协调,缺钱了都从你这支取。曹哥,你明天和我出去办点事……” 等四人各自点头答应,又看向小姐姐们,道:“这些天辛苦了,先每人发一千块工资,明天全部放一天假,出去玩玩。后天在广兴街19号,红姐的院子里集合,继续开工。” “噢耶!” “林总万岁!” “林总我爱你……” 看着她们要冲上来献吻,林白药将陈浩然推了过去,笑道:“别爱我,没结果的。” 说着起身,独自往别墅外的露台走去。 …… 扶栏杆站定,远处万家灯火,璀璨的像是不真实的梦,林白药感受着凉爽的风送来花的清香,身后传来脚步声。 叶西来到旁边,垂着头,双手紧张的交扣,低声道:“林总,我想明天跟陈主任去电子厂学习……” 林白药没有回头,道:“愿意跟着就去,陈主任能力出众,你好好学,艺多不压身嘛。将来,若是有机会……算了,将来的事,谁说的准呢?” 叶西双眸里透着感激和莫名的坚毅,道:“嗯,我一定努力!” 她又静静的等了片刻,见林白药没再说什么,放轻脚步,悄无声息的退回房内。 …… 第二天上午,林白药和曹备碰头,然后联袂前往电视台。 东江市电视台总共有两个频道,一套新闻频道现在活的还行,二套民生频道很多栏目组多属于自收自支,全靠着补贴苟延残喘。 市县级电视台的生存其实一直是个大问题,98年好歹还算可以,因为娱乐节目匮乏,看电视的人多,也就有广告和各种点播收入。 到了后世,资讯大爆炸,新媒体自媒体横空出世,加上文化事业改革推进,市县级的电视台再无出路,长年累月发不出工资属于常态。 曹备带林白药拜访的是市台二套的栏目部主任,姓黄,大腹便便,见到曹备倒是很亲热,听他说出来意,故作矜持的道:“这个,老弟,现在台里有规定,事难办啊……” 曹备不悦道:“这点小事,有什么难办的?黄哥,我可是和朋友夸了海口,说电视台没你办不成的事!” “搁以前,肯定二话不说给兄弟你办了,可现在不比以前啊,局里要改制,台里要换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黄哥,我可是给节目拉赞助来了。这位林总愿意掏三千块钱,只用十点档的《东江夜话》做个二十分钟的访谈,电视台播出三次就成……《东江夜话》都快大半年没开张了?三千块,好歹能给栏目组发一个月工资……” “老弟,这不是钱的事,里头比较复杂……” 曹备还要再说,被林白药拉住,笑道:“既然难办,那就不是一两句能说清楚的。马上中午了,黄主任工作再忙也得吃饭不是?赏个脸,咱们一起吃顿便饭。” 所谓吃拿卡要,雁过拔毛,是风气使然。黄主任是事业编,就算二套收益不好,他的工资也不会少一分,所以这确实不是钱的事,因为三千块给《东江夜话》发工资,又关他毛事? 他可不是总监…… 黄主任看看表,拍拍头,道:“哎呀,怎么十一点了,也确实该吃饭了……那,就让林总破费了。” 林白药笑道:“和黄主任交朋友,什么破费不破费,太见外……” 一顿饭吃下来,林白药和黄主任言谈甚欢,事后塞了五百块钱的红包,黄主任顿时改了口风,叹道:“栏目组做节目不容易啊,上上下下多少张嘴要吃饭?可二套是天生不足,覆盖率低,收视不好。就说《东江夜话》,访谈有深度有温度有广度,但没人愿意砸钱打广告。还是林总慧眼识珠,堪称我们栏目组的及时雨……这样,我做主,也别三次五次的抠抠索索,五千块,一个月内,给你轮播八次!” “黄主任爽快,好,那就这么说定了!” 林白药敬酒,曹备陪同,三人一饮而尽。 “黄哥,干脆再麻烦你一件事,有没有熟悉的报刊编辑给介绍?” 酒桌上最容易拉关系,几轮喝下来,黄主任变成了黄哥,美女叫哥邦邦硬,朋友叫哥耳根软,黄主任拍着胸口应承:“小事,日报的,晚报的,电视报的,青年报的……没我不认识的,说, 想要哪家给兄弟捧场?” 林白药原本只想找几个小报纸炒作一下,不过既然认识了黄主任,有关系不用过期作废,干脆搞大点。 “日报就算了,晚报,偏民生娱乐一点,适合。” “行,我去打个电话,现在叫人过来。” 这次不用林白药吩咐,曹备喊道:“老板,加几个菜……” 晚报的编辑姓李,说话办事没有文人的迂腐,反而透着比黄主任更通达的精明,他听了林白药的意图,直接问道:“有照片吗?” 曹备拿出事先拍好的单人照和合照,黄主任凑过去,看的直流口水,道:“林总,怪不得你要力捧她们,这脸蛋,这身段,啧啧……” 开始肆无忌惮的讨论女人,说明黄主任已经把这屋里的都当成了自己人,李编辑仔细看完照片,点点头,道:“就这卖相就值得林总花钱捧了……团体的名字呢?参加过什么比赛?得过什么国家级地市级的奖项?” 林白药笑道:“李哥是懂行的,团体名字就叫红颜十二钗,什么国家级地市级的奖都太弱,十二钗得的都是国际级别的模特大奖,比如意大利米兰国际超模大赛的铜奖,法国大都会模特总决赛的银奖,塞维利亚环球大奖赛的冠军,以及中日韩三国精英模特大赛的第一名……” 黄主任听的张大嘴巴,心底瞬间骚动起来。 就像是看到一个很美的花瓶,可能只会觉得养眼,可要是听说这个花瓶其实是宋朝的名窑烧制,想得到它的欲望就会急剧的爆发数万倍。 身份和地位,对每个人吸引力的加成,超出世间任何的舂药。 要不然,同样是美女,为什么就是有人喜欢制服呢? 李编辑冷静的问道:“这些国际大赛的奖杯证书都制作了吗?” 林白药笑道:“李哥要是点头,今晚上就能做出来。” 高手过招,招招扎心。 “啊?” 黄主任终于反应过来,都是假的?苦笑道:“林老弟,李老弟,真有你们的!” 林白药一脸惭愧,道:“兄弟别的不爱,就是爱漂亮女人,她们想出名,也没法子……” “理解理解,人不风 流枉少年嘛,我要是年轻二十岁,少不得要掺合掺合……” 李编辑思考了片刻,道:“我权限之内,可以在大后天排一版给你,看黄哥面子,又和林总投缘,不收费!” “嗯?”林白药眼睛微微眯起,笑道:“那得多谢李哥了。” “林总客气!不过,后续关于十二钗的所有专访,都要交给我来做……” “那就一言为定!” 林白药端起酒,和黄主任、李编辑碰了杯,道:“干杯,今日高兴,结交了两个好朋友……” 吃完了饭,他们约好,明天上午,先带红颜十二钗去找李编辑做专访,然后下午到电视台参与《东江夜话》的录制,大家兴尽各自散去。 “哪里有定制奖杯的地?” “城西的邓家村有一家金辉礼品厂,能定做奖杯奖状……” “走,拦个车。” 习惯了后世的交通便捷,把虎头奔还回去后,这出门委实不便,拦出租也得等好久,遇到难缠的,城外郊区懒得去,浪费了不少时间。 两点多钟到了金辉礼品厂,找到老板说明来意,老板道:“这太简单了,都是现成的,您二位挑好样子,我们再刻字就成。” 奖杯的形状大差不差,林白药从摆台架子上挑了四种样式各异的,看上去相对高大上,且具备美学感知的奖杯。 又让老板取来纸笔,写下米兰、大都会、塞维利亚和三国等大赛的名字与获奖名次。 老板瞪大眼睛,扭头看看自家那些已经做好的奖杯,写的什么柳家屯二小运动会、张家镇农机技术大赛,嘀咕道:“怎么感觉一下去被比下去了呢?” 林白药闻言笑道:“你这样,柳家屯二小超级运动会,张家镇农机机械争霸赛,会不会好听点?” “对啊!” 老板双手互击,佩服的五体投地,道:“文化人,就是牛!四座奖杯是?我给您打半折,别的先不做,马上给您赶工……” 第二十章 人设要立住 带着工厂加急做好的奖杯回到城里,交给曹备拿回他家里暂放。 林白药没法明说他拿着奖杯回家不方便,高中毕业生的身份确实太尴尬,现在还不到揭穿的时候。 家里还是老样子,老妈照顾外公,估计得到八月中旬才能回来。老爸倒是洗心革面,连球赛都不看了,天天忙着饭店的生意,累到深更半夜,回家也是倒头睡觉。 父子见面少,聊天更少, 但不管怎样,比起前世,已经好太多了。 躺在床上,林白药盘算着最近要做的事,不知何时沉沉睡去。 梦里梦到了很多张脸,美好的,恐怖的,就像是在天堂和地狱里来回横跳,怪异又奇妙。 …… 东江晚报附近,某家带有包间的咖啡馆。 十二位美女联袂出现,春兰秋菊,姹紫嫣红,从进门开始引发了极大的轰动。 这段时间的魔鬼练习,让她们随时都能进入拍摄的状态,完美扮演各自需要扮演的角色。 就像出发前林白药告诫她们的: 你是御姐,御姐就是什么样!你是萝莉,萝莉就是什么样! 你们是红颜十二钗,不是广兴街的小姐姐, 没让你们真的成为这样的人,而是让你们全身投入的演戏。 自己入戏,才能让所有人入戏! 如果说以前这群女人只是长相近似,现在可以说形神具备。 美人在骨不在皮,骨子里的那种感觉随着演技挥发出来,会给原本就美的容颜叠加吸引力buff。 咖啡馆里的男员工几乎看花了眼,还差点不小心把咖啡打翻在李编辑身上。 关上包间的门,外面的嘈杂和窥视被隔绝于外。 寒暄两句,林白药道:“咱们正式开始?” 李编辑点点头,拿出纸笔,上面列了大概的提纲,说明昨晚他也没闲着,确实把林白药这事放在心上。 眼神犀利的扫过众女,直接从人群中点了叶西的将,道:“我先访问这位……请问,你叫什么名字?” “叶西!” 李编辑摇头,道:“不行!” 叶西茫然,看向林白药。 名字咋了? 林白药虚心问道:“为什么不行?” “《红楼梦》热播这么多年,红楼十二钗在国人里的知名度极高,这样好的资源不利用起来,太浪费了。” 林白药道:“李哥的意思是?” “改名字!” 李编辑斩钉截铁的道:“叶西这名字太普通,别人一听,会以为还有叶东叶北,没诗情画意,也没特别的记忆点。既然组合叫红颜十二钗,就往红楼十二钗上面靠近……” 果然是术业有专攻,有道理! “那劳烦李哥给她们起个艺名……” 对专业人士,林白药向来很有耐心。 因为专业的事,必须交给专业的人去办。 胡乱指手画脚的微操大师,不就是不懂装懂,丢掉了大好河山吗? 李编辑习惯性的咬着笔杆子,片刻后在纸上写了一个名字: 秦素言。 “好名字,听着就像是琼瑶小说的女主角。”林白药笑道:“我还以为要靠着红楼十二钗,叫什么黛玉,迎春……” “那就靠的太着相了,会引起受众的逆反心理,下意识的跟红楼十二钗进行对比。怎么比呢?红楼十二钗现在已经不是小说里的虚幻形象,大家会自发的带入影视剧演员本身,这没开始,我们就落在下风……” 林白药从谏如流,道:“叶西,今后对外,就说你叫秦素言。” 叶西道:“嗯,我记住了。” 搞定了名字,李编辑开始采访,问的第一个问题是:家里出身怎样,又是怎么走上模特道路的? “我……” 叶西很犹豫,家事是她心里抹不平的痛楚,除了红姐,没人知道,可这会又不能不说:“我父母都是郊外村镇的农民,我大二辍学……” “不行。” 李编辑再次打断,皱眉看向林白药,道:“林总,你之前没给她们交代吗?” “交代什么?” “人物背景资料!” 李编辑不厌其烦的解释:“红颜十二钗,所谓的国际超模,都是凭空捏造出来的。既然捏造,一定要捏全套,这样才会显得真实。比如名字,比如人物背景……” “那叶西,不,秦素言适合什么人物背景?” “秦素言小姐的气质,应该定位于,她出身书香门第,自幼饱受熏陶,知书达理。后来被星探发掘,加入模特公司,展现了极其惊艳的天赋,于是在短短三年内走红国际,成为着名超模……” 关豆豆进来只顾着喝咖啡,前面跑神没怎么听,只听到后面几句,扭头看着叶西,傻乎乎的道:“真的假的?” 李晏青趴她耳朵边,低声道:“假的,编的。” 关豆豆满眼发光,道:“李编辑,你给我也编一个呗……” “你……嗯,长的不错,天意怜幽草,人间重晚晴,就叫苏晚晴。小家碧玉,出身贫寒,全靠一人努力奋斗,从底层慢慢崛起,最终入选红颜十二钗……” “为什么她就是书香门第,我就是出身贫寒?”关豆豆略觉不满。 李编辑没搭理她的抱怨,又看向李晏青,道:“你叫简可心……” 这名字李晏青挺喜欢,语气带点撒娇,道:“谢谢李编辑!哎呀,咱们还是本家呢,以后我叫你哥哥好不好……” “不好!” 李编辑根本不给李晏青机会,拒绝的毫不留情。 林白药的眼眸深处,藏着不易察觉的微妙笑意。 像李晏青这种看似娇憨,实则很心机的小作精,或许凭借青春洋溢的脸蛋,能够迷惑很多容易上头的男人,比如那个胡老板,但对林白药和李编辑而言,那是丝毫不感兴趣的。 不过,这并不影响工作时,林白药对李晏青的态度。 什么是成熟的三观? 首选要学会接受这个世界很大很大,存在各种各样性格迥异的人,作一点,茶一点,婊一点,其实无伤大雅。 又不当朋友,又不当恋人,只是纯粹的雇佣关系,她自己可以赚到钱,也可以为你赚到钱,互惠互利,那就够了。 千万别奢望手下人都是道德模范,一个个起的比鸡早,睡的比狗晚,干的比生产队的驴都多,还任劳任怨,不求涨工资和加班费…… 粉圈都不敢这样洗脑, 磕cp也没这么上头。 所以,当老板,别做梦! 员工只要好用就行,其他的,优胜略汰,适者生存。 第二十一章 电视台的小争锋 文化人就是文化人,喝两杯咖啡的工夫,李编辑给所有人起妥名字,捏造好出身经历,然后开始对叶西、关豆豆、李晏青、杨瑜等五女进行重点访问。 这没什么奇怪,就算真女团,也总会有小姐姐沦为背景板。 不是每个人都有红的命,更别说这种全靠捏造瞎编的伪劣产品了。 挑出五个最好的做重点推介,足以满足林白药的计划。 说是访问,就是在李编辑已经勾勒出的框架里,诱导性的引着叶西等人发言, 寒门女励志的,富家女追梦的,邻家女无心插柳的,反正内容怎么吸引读者,怎么便于炒作,就怎么去写。 这些文字工作,其实完全可以自己在报社里完成,之所以要走走形势,是为了训练叶西她们的应对能力。 只有让她们深深的记住这种套路,才能避免遇到别人套话时露出马脚。 未雨绸缪,思虑深远, 这个李编辑不简单。 林白药决定真的交下他这个朋友。 黄主任那样的,有用的时候可以拿钱搞定, 李编辑,和黄主任不一样。 快到中午时终于搞定了采访,李编辑婉拒吃饭的邀请,保证专访明天见报,后续再保持沟通。 林白药约了他改天吃饭,送人离开,还没转身,听到后面响起众女的欢呼声。 没了外人,她们立刻放飞自我,不敢置信的互相询问: “真的吗?要上晚报了?” “是啊是啊,东江晚报啊,我爸天天买……” “我爸也是,家里没纸,擦屁股都舍不得用晚报擦,宁可用青年报。” “啊?青年报印刷不好,掉色……” “谁说不是呢?每次屁股都整的跟熊猫似的,被我妈好一顿臭骂!” “说正事呢,文明点姐妹,别总扯厕所那点事,好吗……” “女团?到底啥是女团?女共青团员吗?” “放屁,共青团是先进青年的群团组织,你觉得自己是先进青年吗?” “那你说说女团是啥?” “都不看去年春晚的吗?青春美少女组合,唱青春鸟的那五个女孩,那就是女团。” 不过,她也没啥底气的看看林白药,怯生生的问道:“林总,我说的对不对?” 林白药没打击她们的积极性,笑道:“对!” 房间里的气氛登时攀升到了最顶峰,李宴青兴奋的原地乱跳,道:“唱《快乐宝贝》的那个组合?” 98年5月,作为内娱第一代女团的青春美少女发行了首张国语专辑《快乐宝贝》,并成为背背佳的代言人,热度迅速席卷了全国。 论流量的话,大概也就是101个火箭少女加一起那么多。 “对对,就是她们!” “啊啊啊,那我们是不是也要和她们一样,变成大明星了?” 所有小姐姐眼神炽烈的盯着林白药,期盼着再次从他口里听到那个“对”字。 林白药淡淡的道:“小红靠捧,大红靠命,先把眼前的事做好,说不定以后你们真的有机会成为大明星。” 言外之意,我只负责东江市,能不能出市区这个圈,只能靠你们的命。 谈到命,命好还能混在广兴街? 大家的兴头马上受到了遏制,但是身在底层的人,最是现实,大红既然实现不了,小红也比在广兴街伺候臭男人强。 于是围拢在林白药身边,一个个乖的不得了,不管是不是听得懂,都很认真的听他接下来的安排。 …… 东江电视台。 电视台的录影棚分几种规格,东江夜话栏目组分到的自然是最差的那个,然而十二位大美女的莅临,还是像咖啡馆那样引起了轰动。 虽说电视台不缺美女,可鲍鱼吃久了也腻,和那些正襟危坐的女主播们不同,十二个衣着风格极有特色,气场又完美融合的小姐姐们齐聚,不说别的,就那二十四条大长腿,白花花的像是行走的奶酪棒,谁能顶得住呢? “林总,这位是王制片。老王,这位是林总,年少有为,你好好招呼,以后还怕拉不到赞助?” 黄主任介绍东江夜话栏目的制片兼导演,姓郝,秃顶的中年人,双眼眯成缝,看不出睁开还是没睁开。 林白药笑着伸出手,郝制片趾高气扬的点点头,连手都不握,只对着黄主任抱怨道:“五千块,一个月内,轮播八次,大白菜也没这个价?黄主任,咱们好歹也是对标老大台的《东方之子》,是东江市乃至苏淮省最有开创性的访谈节目,市台的王牌之一,省部级的奖拿了多少,至于沦落为五斗米折腰的地步吗?” 这是既看不起五千块,也看不起林白药这个赞助商。 虽然栏目都快没米下锅了,骨子里还透着电视圈特有的高人一等。 黄主任见郝制片不给面子,脸色顿时阴沉下来,道:“老郝,昨晚不是和你商量了吗?我可是问过你,本周的选题有眉目没有,你说没有,我这才好心给你推资源。怎么,现在人都来了,给我尥蹶子甩脸子是不是?” 郝制片在台里的靠山是二套的牛副总监,对黄主任并不怎么畏惧,道:“我昨晚喝醉了,其实没太听清楚黄主任的话。也确实不巧,今上午牛总刚给我打招呼,说安排了一位本市的成功企业家接受访问,马上也就到了……” 黄主任语气变冷,眼神里充满了阴狠,道:“就是说牛副总监给你新选题,你就要拆我的台?” 他的后台是二套的频道总监,平时也不怎么把牛副总监放在眼里,没想到郝制片敢给他玩这一手。 郝制片不乐意了,道:“怎么叫拆台呢?黄主任,《东江夜话》聚焦于为东江市的发展做出突出贡献的杰出人物,全方位的展现他们人生道路上的挫折磨难感悟和升华后的人格魅力以及高尚的追求,真不是什么野鸡女模特都能上的……” 众女站在旁边,又忐忑又尴尬又心虚,真是难受的要死。 她们倒不是介意什么野鸡的称呼,干这一行被侮辱的多了,要是这都生气,早气的绝经了。 只是普通人对电视台之类的国家单位充满了敬畏心,而给了她们太多惊喜的主心骨林白药竟被郝制片这样轻蔑的当面打脸,更是加深了这种敬畏,甚至连恼怒都不敢有。 根深蒂固的官 本位统治了这个国家和民族几千年,像是孙悟空脑袋上的紧箍咒,套上去,就取不下来。 比如陈浩然,有能力有本事,却因为老母亲那句“国家的人有面子”,只能在奄奄一息的电子厂里虚耗时光。 其实在世纪之交的98年,前所未有的大时代即将来临,看似光鲜靓丽的很多人都在苟延残喘的绝境里挣扎。 正如此刻嚣张又骄傲的郝制片,连老大台的《东方之子》都快办不下去,他的《东江夜话》也在几个月后黯然落幕,离职下海去了。 林白药并没有因为郝制片的轻蔑而动怒,秋后的蚂蚱,跳的越欢越可笑。 你觉得不配,完全可以昨夜就拒绝黄主任,而不是先满口答应,却又当面反悔。 “黄主任,你别嫌我说话难听,单位里总有些人媚上欺下,跟领导走的近,就以为自个是领导了……” 这是林白药故意煽风点火,黄主任听的肺都要炸了,指着郝制片的鼻子,道:“真把自个当总监了啊?告诉你,不管是谁给你推的人,我话放这,这周就让你在编委会过不了审……” 郝制片也不示弱,怒道:“二套不是你姓黄的说了算……” 这时录影棚的大门被推开,牛副总监带着一个人走进来,皱眉道:“吵什么吵?闲的没事干吗?” 第二十二章 死道友不死贫道 见到牛副总监,郝制片立刻有了底气,先不屑的冲黄主任冷笑一声,然后弯腰跑到牛副总监的跟前,把黄主任硬塞关系户,还出言不逊,嚣张跋扈,非议领导的事告了明状 这等于撕破脸了。 黄主任脸色铁青。 牛副总监眉头皱的更紧,望向黄主任,神情严肃,道:“有没有这回事?” 黄主任一来不怕他,二来林白药可是真金白银掏了五千块钱。市场低迷,能拉五千块的赞助,就是闹到总台台长那也是他有理。 “牛总,什么事都得讲道理!我给郝制片约好,今天给这位林总公司的超模女团录制一期节目,没想到人家都来了,他却说你上午打招呼,要录别的,就把我给晾这了。事能这么办吗?是这么办的吗?传扬出去,电视台的信誉还要不要了?” 牛副总监确实不知道郝制片从中弄了这么一出,一时也有些无语。 他昨晚参加酒局,新认识了一位王总,据朋友的介绍,这个老板很有实力。 王总想给自己和企业打打广告,电视台又正好缺钱,经过朋友撮合,两人达成意愿,牛副总监主动给人留了电话。 今天上班,接到王总的电话,说愿意出两万块上节目,牛副总监想了想,干脆肥水不流外人田,就给郝制片打了招呼。 一边是黄主任和五千块,一边是牛副总监和两万块,郝制片怎么取舍还不简单? 承诺又值几个钱? 于是发生了之前那一幕。 “这事是老郝没处理妥当,不过,他也是为了节目……” 牛副总监打算说几句场面话,先把黄主任安抚了,至于他拉的赞助,可以分流别的节目去嘛。 谁知话没说完,身旁的王总突然眼睛发亮,猛的往前几步,满脸惊喜,看着林白药问道:“您是贾先生……” 林白药也认出他来,是世界杯决赛夜反向押注十万巨资的那位王总,只是没想到他竟然能认出自己。 渔夫帽和墨镜靠不住啊! “王总,鄙姓林,咱们是不是在贾先生的酒局里见过……” 王总也是人精,瞬间明白贾玉轩不愿意暴露身份,他有几个胆子敢揭穿,马上点头哈腰,顺着话风说道:“是是,林先生好,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林先生,真是三生有幸,三生有幸。” 他是地下球市的常客,和刘义卿混的比较熟,决赛夜后曾私下里打听过贾玉轩的身份,刘义卿不愿意多说,只神神秘秘的告诉他八个字: 深不可测,大有来头。 能让刘义卿这么推崇,那来头不仅是大,而是又富又贵。 王总毕恭毕敬的问道:“林先生,您在这是要……” 林白药笑道:“我不爱别的,就好这口,”他指了指不远处的众女,“买包买衣服买花买首饰都太低端,我打算把她们捧成超模……这不,她们也起劲了,非缠着要来电视台录节目玩一玩,没想到被王总抢了机会……” 王总浑身一颤,赶紧解释道:“林先生误会了,我和牛总只是过来看看,还没决定上哪个节目?《东江夜话》是林先生看中的,我怎么可能夺爱?” “王总别为难……” “不为难,不为难!”王总回头对牛副总监道:“牛总,林先生的员工上《东江夜话》,需要多少赞助,我出了。” 王总卑躬屈膝的舔狗操作不仅看傻了黄主任和郝制片,也彻底看傻了牛副总监。 昨晚的酒局,这位王总就算不是里面的核心人物,也算得上有头有脸,至少牛副总监在他面前得站起来敬酒。 毕竟这年头有钱就是大爷,市二套副总监的身份糊弄老百姓可以,糊弄这些商海里拼出来的老油条可就差太远了。 “王总,还没介绍,这位先生是?” 牛副总监终于能接上话,趋前两步,受王总影响,姿态放的也很低。 王总站在林白药身旁,说话的底气都雄浑了不少,仿佛有资格介绍林白药,那是多大的荣耀似的。 “林先生是我特别尊敬的……嗯,优秀的年轻企业家。牛总,你不是说电视台缺赞助吗,有林先生,别说市电视台,就是省台的赞助也给你包圆了…… 给人抬轿子,肯定得往高处抬,抬得高,方能抬出效果,显得抬轿子的人有水平。 王总还怕牛副总监没领会,凑到他耳边低声道:“牛总,林先生具体的身份恕我不能透露。但是,你一定要认真对待,越是认真,以后对你越是有天大的好处……” 牛副总监不是地下球市那个圈子里的,王总自然不会和他交底,而且林先生明显是要体验微服私访的乐趣,他有几个胆子打扰林先生的兴头? 牛副总监知道王总的实力,见他对这位林先生推崇备至,也和刘义卿一样,陷入了脑补的快车道: 对我有天大的好处? 那就是仕途的进步了。 看林先生这年纪,难不成是市里某位领导的公子…… 不对! 天大的好处,市里能给的再大也有限。 莫非,是省里的? 哎呀,省里好像确实有位姓林的常务…… 牛副总监被自己的脑补,惊的头皮阵阵发麻。 再看林白药的长相,和电视里经常见的那位林常务好像真的有几分相似。 好家伙。 有了疑似参照物,再看林白药的气度: 淡定自若,明哲煌煌。 这绝不是市一级能培养出来的。 没跑了! “原来是林先生,失敬失敬。” 牛副总监能从普通的农家子弟在电视台混到如今,靠的就是不惜代价的钻营。 天大的好处在前,他丝毫不顾忌棚里还有多少下属的眼睛盯着,热情洋溢的态度让广兴街靠服务好出名的小姐姐都感到自愧不如。 伸出双手,腰身三十度倾斜,满脸堆笑,道:“林先生别误会,王总今天来,只是和我洽谈合作事宜,并没决定具体上哪个节目。下面的人不懂事,拿着鸡毛当令箭,会错了意,让您瞧笑话了。” 林白药双目湛然,单手和牛副总监握住,仿佛很适应别人的恭维和尊敬,两秒后旋即松开,轻笑道:“哪里,牛总言重,郝制片有才华有原则,我是很欣赏的。” 握手的社交礼仪,三秒之内,透着的是生疏和敬而远之。 加上话里的弦外之音,牛副总监毫不犹豫的做出选择: 死道友不死贫道。 杀了郝制片,给林先生助助兴! 第二十三章 光线无法逃脱的天体 于是,录影棚里的电视台新老员工们再次看到了牛副总监的变脸绝活,对郝制片这个昔日爱将,眼神冷冽的犹如凛冬将至,声色俱厉的道:“你立即停职,回家反省,扣除半年工资以及年终奖,并取消全年评优评先资格。若是反省不深刻,认识不深入,以后别来上班了,自己交辞职信!” 电视台除了正式员工,一般分台聘,部聘和栏目组聘的合同工。 郝制片属于部聘,也就是隶属于二套的合同工。 先前得罪了黄主任,等同于得罪了二套总监,现在又被牛副总监抛弃,以二套现在的效益,停职回家,不发工资,类似于判了斩监候,坐等秋后处决。 再被人从中作梗,真被解聘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郝制片慌了! 不慌不行。 挂着市电视台栏目制片的名头,不说能够哄骗多少美女投怀送抱,至少在亲戚朋友面前,还是倍有地位的。 这要是被开革回家,家里的母老虎咆哮事小,没了炫耀的资本,也没了参加各种局的机会,对中年男人来说,可就真要了命了。 “牛总,我错了,我错了!我猪油蒙了心,不该冒犯您的贵客……” 牛副总监听的恼火,斥道:“林先生不仅是我的贵客,也是电视台的贵客。我们的工作谁来支持?你们的工资谁来发放?还不是这些可敬的优秀企业家?做人,要知恩图报!老郝,不是我和你计较,台里有台里的规章制度,谁要是违反,就得承担相应的责任!” 郝制片也不是蠢人,听出来牛副总监话里的重点在林白药,立刻转头向林白药哀求道:“林先生,我狗眼不识人,冒犯了您,日后当上门负荆请罪。你大人有大量,别跟我这种货色一般见识……” 牛副总监暗中观察林白药的脸色,见他依旧面含微笑,却不言不语,就知道郝制片把人得罪狠了,不可能善了。 这时,黄主任又送上助攻,嘲讽道:“郝制片,哦,不是制片了,我也跟牛副总监学学,叫你一声老郝。老郝啊,同事这么多年,就算养猫养狗,也会有几分情份,你回去好好反省,我们大家再帮你给总监和副总监求求情。放心,不会解聘的,顶多丢了制片的职务,好歹还能上班嘛……” 这就杀人诛心了,郝制片脸色煞白,浑身是汗,之前的得意全化成了此刻的步履维艰。 所以说,人生得意须尽欢,那只是文人不谙世事的意淫。 越是得意,越是要当心, 因为跌落的时候,没人会拉你,更多的只会趁机报复。 不过,对郝制片而言,那是活该! 扑通! 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郝制片竟然跪下了。 录影棚内顿时鸦雀无声。 大家骇然失色,谁也没想到会遇到这种场面。 郝制片真的豁出去了! 平时再怎么媚上欺下,好歹也是东江夜话的制片,属于体面尚存的文化人。 这会硬生生的把体面撕开,践踏到了自己的脚下。 确实, 有时候,骨气能够拯救一个民族。 可更多的时候, 骨气,一文不值! 对郝制片而言,如果跪一跪,能挽救他眼看要崩溃的人生,那又为什么不跪呢? “你干什么?” 牛副总监惊怒交加,他再怎么不要脸,那也是有底线的。 电视台是国家事业单位,不是资本家的剥削工厂,被下属这样当众跪地,不管有理没理,传出去太难听了,会变成对手攻讦的把柄。 这一刻,他在心里彻底判了郝制片死刑! 因为,事,不是这么办的。 你可以私下里找我,私下里给我下跪求情,其实也不是不能考虑再给你一次机会。 林先生应该很快就会忘记你这样的小人物,到时候寻个机会再把你弄回来,岂不是皆大欢喜? 可你这样子一跪,坏的不是你的名声,是老子我的名声! 虽然老子的名声在台里也挺臭,可不能被你这样端着屎盆子硬生生的扣脑袋上。 以前臭,那是臭的下面人,我不在乎。 这次臭,怕是会臭到上面的领导鼻子里。 又他妈的不是臭豆腐,谁喜欢身边有个发臭的手下? “你们几个,愣着干吗?”牛副总监暴喝,道:“都过来,把老郝弄走!这成什么样子?” 栏目组的几个员工面面相觑,可又不敢违抗命令,正要过来拉走郝制片,郝制片干脆横了心,抱住牛副总监的大腿,哭道:“牛总,您饶我这一回,饶了我,家里几张嘴等饭吃,我不能丢了工作……” 远处的众女看到这峰回路转的一幕,真觉得无比的解气。关豆豆兴奋两眼直冒火星,道:“林总真厉害!林总,我的超人!让这玩意狗眼看人低,就得这样治他,浑身长的鸡毛,还愣把自己当凤凰了?” 李宴青先嘤嘤两声,然后感叹道:“哎,其实男人在外打拼挺不容易,跪着也好可怜的样子……” 杨瑜直接揪住她的耳朵,笑骂道:“你到底哪边的?刚才他可怜你了吗?” “姐,松手,疼疼疼。我就那么一说,其实心里也挺爽的……” “别叫了,羞不羞,第一次给自行车的时候也没叫的这么大声……” 李宴青不好意思的捂着眼睛,道:“哎呀,羞死了,我那时候才十六,谁知道自行车会那么颠上颠下的……” 关豆豆好奇问道:“你咋知道她给了自行车?” “因为我每次遇到出来玩还爱穷讲究的客人,都是这样告诉他的……” 关豆豆笑了,道:“妹妹们还是嫩,上次我遇到一个脑袋被驴踢的客人,满广兴街的找黄花闺女,红姐没办法,推给了我。我寻思着用红墨水滴两滴,给你整点仪式感不就得了?谁知道完事后那人还一个劲的问:血咋这么少?老娘一巴掌抽过去,没文化就别他么的哔哔,像大姨妈的量,那是大出血。再说了,小牙签捅水星,你有那么大能耐吗?” 李晏青疑惑道:“为啥是水星呢?” “嗨,咱女人不是水做的吗?” 小姐姐们习惯性的扯偏话题,然后笑作一团。 她们不知道,水星,其实没水。 水多的,是木卫二。 而讥讽小牙签最有杀伤力的词,当然不是水星,也不是木卫二,而是时光曲率大到光都无法逃脱的天体: 黑洞。 叶西很懂天文学,这是她大学期间的爱好之一,但她已经对姐妹间的调侃没有兴趣,只是呆呆的凝视着林白药的背影。 接触的越深,才会越发的感觉到这个人的神秘和强大。 不管遇到什么麻烦,他似乎都能轻而易举的解决。 趾高气扬的郝制片,现在跪在地上。 造成这一切的牛副总监,正给他陪着笑脸。 叶西咬咬唇,突然之间,她好像真的看见了未来。 第二十四章 格局不能小 郝制片最后还是被劝走了。 说是劝,其实是四个工作人员连抱带拽,整个人半躺在地上给拖走的。 这叫什么? 这是真正的斯文“扫”地。 牛副总监脸色铁青,但眼角的余光,见林白药的脸色似乎有些缓和,知道处理了郝制片至少把自己摘出去了,倒是精神一松,没怎么把台里可能会有的争议放在心上。 搭上林先生,这都不算事! “林先生,我们对聘用员工的任用和考核机制不够完善,让您见笑了。”牛副总监惭愧的道。 王总也帮忙圆场,道:“是啊,电视台人多,难免会有几个没素质的,也难为牛总,当领导不容易。” 牛副总监叹了口气,道:“谁说不是呢?没规矩不成方圆,可按规矩来,就要得罪人,不按规矩来,对不起党和人民,难啊!” 这基调起的,又不是作报告,至于吗? 林白药笑道:“牛总放心,对于埋头做实事的人,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而群众的认可也就是组织的认可,上面不会让好干部流汗又流泪……” “好啊,说的真是好!” 牛副总监把林白药的话当成了某种隐晦的暗示,道:“以林先生的水平,我看整个东江市能超过您的没有几个!” 王总强烈不同意,道:“牛总,格局小了,别说东江市,苏淮省也未必有几个……” 牛副总监犹豫了一下,觉得这样格局会不会太大,但抬轿子这种事,他也是行家,尽量都往高了抬,反正高处不胜寒的不是自己,赶紧说道:“是是,我格局小了,晚上自罚三杯!” 这就顺道把晚上的饭局安排好了。 是个高手。 旁边的黄主任听的五迷三道,林白药不是曹备介绍过来的吗,应该有点钱,但也不是什么富贵之极的大人物。 可先是王总,然后是牛副总,怎么倒头就拜了呢? 梁山好汉见宋江,也没拜的这么快? 难道,不是你们格局小,是我的格局小了? 黄主任苦苦思索,我到底差哪了? 可能就是差的这部分,决定了我是栏目部主任,而牛副总是副总监。 正在胡思乱想的当口,深陷自我否定的黄主任又被牛副总当工具人给踩了: “黄主任也是怠慢了,《东江夜话》是夜里十点档,收视率不高,受众面也不广,哪里配得上林先生的国际超模团体?这样,您要是信得过,我来安排,直接推到八点半的黄金档,您看怎么样?” 黄主任吓一跳,黄金档的节目是之前就安排好的,改,倒是可以改,但经手的程序和需要打通的关节太多,牛副总监为了巴结林先生,可是拼了老命啊。 不过,让他没想到的是,林白药竟然拒绝了。 “牛总误会了,不是黄主任安排的十点档,而是我指名要的《东江夜话》,节目最终呈现的传播效果不能只看时段的好坏,还要看彼此的契合度。人物深度访谈,还是《东江夜话》做的最好,也最合适……” 意思是,如果想要八点档,不用找你牛副总,我直接就能搞定。 之所以用《东江夜话》,是因为看中了栏目组的节目形式契合超模的气质。 这,凡尔赛了! 我能进黄金档,但我偏不进。 哎,就是玩! 可牛副总监确实很吃这一套,对啊,人家什么身份,想进黄金档,确实不需要自己操心,忙点头笑道:“是是,没想到林先生还精通传播学,我们作为从业人士,自愧不如啊……” 从王总偶然出现开始,林白药已经看透了牛副总监的脑补全过程。这时候非但不能谦虚的揭穿,而且只能继续添柴加火,帮他把脑补出来的东西,再用钢筋混凝土浇灌的固若金汤。 前世里看新闻,总有啥也不是的素人冒充各种级别的领导到省市县各级单位去招摇撞骗,按理说不是简单的骗局吗,然而很多还特么的成功了。 当时觉得匪夷所思,今天阴差阳错,亲身参与了一下。虽说是最简单的幼儿园级别,和素人的地狱难度没法比,但也说明在各种因素的配合下,真的有成功的概率。 黄主任被暗踩之后,选择主动出击,道:“可现在老郝走人了,东江夜话估计开不了工,林……先生要不要考虑下别的时段?” 昨天还是叫林老弟,这会借他两胆,也不敢托大这么叫了。 “不用,还是《东江夜话》,还是郝制片来负责!“ “啊?” 黄主任惊讶,牛副总惊讶,王总也惊讶,旁边的众女更是全员惊讶脸。 林白药笑道:“郝制片有了这次教训,今后应该学会怎么做人。不看僧面,也要看牛总和黄主任的面子,让他回来,毕竟惩前毖后,是为了治病救人嘛……” 惩前毖后,治病救人, 这是42年以来组织最重要的两条宗旨,不是家风熏陶,以林白药的年纪,说不出这样的词。 牛副总监算是彻底被脑补的剧情给锁死了,从心肝脾肺肾感到由衷的服气。 好手段啊! 先把人方方圆圆的揉搓了遍,再把人召回来。 可以想象,郝制片还不感恩戴德的把这期节目效果做到极致?效果出来了,那群美得冒泡的女孩子们还能不开心? 我就说嘛,林先生不会和郝制片这样的小人物为难,他的一言一行,都是为了实现哄美女开心这个最终目的。 人不风流枉少年, 潇洒! “也好,你,去看看老郝走了没有,没走的话让他马上过来一趟。”牛副总监随手指了一名工作人员。 黄主任也很服气,因为林先生的心思太难琢磨了,上一个认识的这么喜怒难以测度的人,还是总台的老大。 至于王总,却没那么多弯弯道道,反正林先生说什么做什么,都是对的,既往不咎,不正说明气度雅量,海涵容人吗? 郝制片连滚带爬的狂奔进来,牛副总监冷着脸,道:“林先生器重你的才华,帮你说了情……这样,《东江夜话》还由你负责,好好干,别辜负台里和林先生的信任。” 峰回路转,绝处逢生。 郝制片涕泪齐流,差点又给林白药跪下了,牛副总监见他傻愣着,道:“还不谢谢林先生?” 郝制片正要说些发自肺腑的感谢的话,林白药挥挥手,道:“耽误了不少时间,郝制片,抓紧开工。” “是是,我马上安排!” 郝制片简直判若两人,就差把林白药当祖宗供起来,跑前跑后,果然尽心尽力。 旁边的关豆豆有些不理解,低声问叶西道:“林总干吗饶了他呢?这种小人,踩死拉倒。” “郝制片犯错,他可以不吃饭,但栏目组的人得吃饭啊。林总看似冰冷,实际是很温暖的人。郝制片是制片加导演,他被停止,同组的工作人员肯定会受连累,大家都是拿工资的,没了活干,家里头怎么办?” “哦,这样子啊……”关豆豆撇撇嘴,道:“老好人就是累!” 叶西温柔的笑道:“豆豆,你若是倒霉的时候,希望遇到林总这样的老好人多一些呢,还是牛副总郝制片那样的人多一些呢?” 关豆豆若有所思,乖乖的站着,不再说话。 拍摄的过程很顺利,不仅郝制片卖力,工作人员更加卖力,先提炼出采访提纲,然后互相对词,等各部门配合到位,开机录制。 众女依次亮相,镁光灯下的容色,惊艳了整个录影棚。 通俗点说,就这超越了时代半个火车头的时尚衣品,就这精致的找不到缺点的化妆水平, 给谁看,谁不迷糊? 第二十五章 当代炒作教父 东江晚报在东江乃至周边各县的发行量很高,跟日报那种带着任务的发行量不同,晚报的真实受众要多得多,并且更加扎根于人民深处。 这天,晚报的第四版以《她们的身姿,正点亮世界》为题,不惜版面的介绍了红颜十二钗的成团过程,获奖资历,以及每个人的奋斗史。 李编辑用细腻又充满了人文情感的超凡手法,从新颖的角度,以深刻的立意,给读者展现了一个个鲜活生动的人物形象。 尤其是重点推介的叶西等女,不仅特地点名她们的东江籍贯,引发共鸣,更是用浓郁的笔墨,写出了荡气回肠的传奇小说即视感。 闻着墨香读来,如饮假酒,别说人,狗听了都上头。 文字的魔力,一至于此。 晚报的专题引起了热烈反响,编辑部收到大量读者来信,也有不少的电话打进编辑部询问,李编辑更是被同行们围堵,找他索要十二钗团队的联系方式 李编辑当然拒绝。 此事被林白药知道后,特地约他出来吃饭。两人喝了几杯酒,林白药笑道:“李哥,晚报每年能有几条民生娱乐新闻成为热点?” 东江这样的小地方,民生娱乐板块向来缺少爆款,媒体从业者都奢望搞一波大的,可什么内容会爆,爆到什么程度,靠自己是不行的,只能靠运气。 其实别说98年,就是大数据无所不知的后世,智能算法认定的爆款,推出之后,往往凉的比风暴英雄都快。 反而很多起初不被看好的炮灰,披荆斩棘,杀出一条血路,红透了半边天。 这就是所谓的小红靠捧,大红靠命! 所以,当东江市破天荒的出现舆论即将发酵的苗头,就像是蹲草丛的貂蝉遇到了八百个典韦,那些四处闻着腥味的记者编辑,谁不想高喊着“身体里沉睡的野兽觉醒”,猛扑上去分杯羹? “今年截止目前,唯一能称得上热点的,是安华区那起情杀案。死了四个人,两男两女,牵扯到极其复杂的桃色纠纷。各家媒体集中做了大量报道,民众参与度也很高……” 情杀和桃色,是这个年代最容易引发关注和讨论的热点话题,既满足了资源匮乏的猎奇心理和长久以来讳性讳色的民族传统。 林白药知道这个案子,但他要说的事和这个案子无关,道:“对啊,事实证明,只有各家媒体都进场,才能把星星之火烧成燎原之势。仅靠晚报一家,再怎么炒,热度也就眼前这个样子,既然势头不错,何不把其他报纸杂志拉下水,一起把盘子做大?” 只有更多的人参与进来,才会获得更大范围的扩散,最后形成皮下注射式的传播效果。 李编辑是业内高手,岂会不知道这个传播学的基本理论,但他好不容易占得先机,不会舍得把独家优势拱手相让。 这是他所在的位置,决定了他的格局上限,和聪明与否无关。 林白药约饭,正是要想办法打消他这点私心! 李编辑道:“林总,你答应过我的,女团的所有后续报道,都由晚报和我本人负责……” “这两者不冲突!“林白药笑道:“拉他们下水的方式可以灵活点,我们不和别的记者接触,由你私下里向关系不错的记者朋友们透露一些第一手资料……李哥,蛋糕做大了,你还是掌勺的,日后这就是资历,而你也能接着分蛋糕的机会,形成自己的小圈子,并在圈子里掌握一定的话语权,这才是真正的名利双收……” 身为炮制红颜十二钗热点的主要推手,李编辑自然知道这里面的水深水浅。 现在曝光的那些内容,全靠他吃饭上厕所时的捏造和瞎编,该说的都说的差不多了,又从哪搞第一手资料? 但是林白药说的借机把蛋糕做大,拿出去分人情,还能形成小圈子的提议让他心动了。 “林总有什么想法?” 林白药笑道:“我对媒体这行不太懂,不过,人性嘛,一是喜欢八卦,二是喜欢抬杠。你那篇报道从正面立住了人设,但完美的不接地气,可以再给每个人制造点小缺点。比如吃货,最爱美食,总是忍不住溜出去逛夜市,说不定有仰慕者还能偶遇;比如迷糊,出门就迷路,回家还误闯过别人房间……” “嗯?有点意思。”李编辑突然兴趣高涨,从包里拿出纸笔,认真的盯着林白药,道:“请继续说。” “……然后就是抬杠,两个人抬杠,你说东我说西,简单。但要让两万人抬杠,得想法子带节奏……” “怎么带节奏?” “这就是让你拉别人下水的好处……晚报是正面吹捧,总不能自己打自己脸,再发反面的文章,那样信誉度就没了。可别人没这个顾忌啊,比如,可以找青年报,发文说秦素言出身书香门第不假,但本身实力不足,全靠家族走关系开后门才有资格进的女团;再比如说苏晚晴,寒门怎么可能逆袭,那是她遇到了金主,花了大价钱包装……” “还能这样?那不是找骂吗?” “这就牵扯到炒作的一个基本思想:别怕被黑,黑红也是红,等红了再洗白……” 论起炒作,后世的套路几乎玩出花来,与之相比,98年的大众简直是被吊打的水平。 林白药稍作提点,李编辑茅塞顿开,缠着他如饥似渴的汲取着知识和营养,大有“朝问道夕死可矣”的迫不及待。 这次谈话,彻底奠定了林白药在李编辑心目里的地位,两人的关系也从起初的单纯的利益合作,开始往更深入的层次推进。 当天下午,李编辑主动联络其他报纸杂志的编辑,青年时报,财富报,经济报,城市早报,时尚导报,电视报等在东江影响力排行前十的全部出席,大家聚在咖啡馆,经过激烈讨论,完成了各自的利益分配,各方达成共识。 每家负责不同的方向进行报道,消息来援由李编辑负责,并保证来源绝对可靠,不会因为负面消息引起法律纠纷。 托林白药的福,先由正主发通稿,接着是大v出话题,再接着营销号集体下场,分正反两方进行拉踩哄抬的炒作套路提前了十几年出现在大众的视野。 而经济实惠的是,在98年搞这种套路,连雇佣水军的钱都省了。如今的报刊杂志大多会有一个小板块刊登读者来信内容,不需要水军的个人账号,编辑部自个编内容就成,还不用怕被对家粉给扒皮露了馅。 于是,在随后几天的民生娱乐板块,连续不间断的出现了关于女团的大量报道: 秦素言书香门第,抛头露面,家人支持吗?苏晚晴寒门逆袭,到底经历了怎样的心理路程?简可心为救重病父亲而辍学,拼命赚钱养家,感人之余,可有遗憾? 除了走心的议题,还有泛娱乐化的,比如秦素言择偶标准出炉,苏晚晴身高体重的小秘密,简可心最爱吃的甜食…… 然后是大量的uc震惊体: 《震惊!秦素言走t台只穿裙装,原因竟是o型腿》《吃了吐了!简可心呆萌吃货是假,每餐催吐维持完美身材》《红颜十二钗绝密大爆料:苏晚晴的背后,用力顶她的究竟有几个男人》 接着是晚报的辟谣: 我报坚决抵制对享誉国际的本土女性进行无端猜测和指责的行为,她们不向命运低头,勇敢无畏的追逐梦想,充分代表着国人自强不息和永不言弃的拼搏精神,也代表着当代女性独立和觉醒的力量,请怀抱良善之心,以共情求共鸣,为女性喝彩,为国人加油! 到了周五,晚报大卖,逼近历史最高销量,其他各家也都出现了爆炸式的增长,众多编辑的妙笔生花,你来我往,不仅从各个角度完善了众女的人设,也炒高了民众的期待,并彻底引爆了街头巷尾的热议。 不过,所有的话题里,最受期待的还是十二钗的样貌,到底有没有文字里说的那么美! 晚报刊登的只有故意经过处理的团体合照,以这年代的印刷水准,就算不故意都看不清楚脸部细节,更何况李编辑经过林白药授意,合照只重点勾勒了众女的身材曲线,而把面部做了模糊化处理。 越是神秘,越是迷人, 在整整一周的舆论引导之后,这个谜底,在周五晚十点播出的《东江夜话》揭开了面纱。 第二十六章 爆红要趁早 “爸,今天回来挺早啊?怎么还没睡?” 林白药去电子厂检查进度,首批五万张光碟再有一天就能备货完成,晚上九点回家多推门进屋,发现平时都忙到凌晨的林正道窝在沙发里看电视。 其实平时饭店没那么忙,正常来说,晚上九点多就能关门。最近由于夏天开了烧烤大排档,总得到凌晨两三点才能收工。 辛苦是辛苦点,但是赚钱也全靠这个旺季,老百姓做生意,不怕辛苦,只怕不赚钱。 “嗯,今天没什么人,关门早,你吃饭吗?没吃我去做……” “吃过了!” 林白药随口应道,钻卫生间冲了澡,用毛巾擦着头,出来听到电视里正响起《东江夜话》美女主持人那充满知性和理性的声音: 观众朋友们,晚上好,用人物见证时代,用经历传递精神,这里是东江夜话,我是主持人…… 林正道从半躺半坐的形态变成了直起身子,全神贯注,脸上洋溢着期待和急切的神色。 但在林白药的印象里,他喜欢听歌看电影,可是从来不看东江夜话这类访谈性节目的。 “怎么,今晚有名人?”林白药明知故问的调侃道。 今晚播出红颜十二钗的人物专访,东江台昨天已经做了预告,可以想见,连林正道都提前回家,等着收看,晚上的收视率必定会爆表。 “咳!”林正道似乎也觉得为了看美女这么积极,略有点为老不尊,尴尬的道:“瞎看,转到这台了……” 林白药给他留面子,没有继续追问,坐到沙发旁边,父子俩一起默默的看节目。 随着主持人的开场语结束,片头放了国外一些超模大赛的剪辑,画面很快,没有清晰的人脸,用旁边和字幕进行解说和吹捧。 这是媒体惯用的偷天换日的手法,给受众造成认知上的错觉,仿佛播放的是红颜十二钗参加过的比赛一样。 然后是女团成员的详细介绍,第一个出现的是叶西,电视屏幕左边放着高清唯美写真照片,后边是名字、体重、身高、爱好和获得的奖项。 镜头切换。 光影之中,叶西从录影棚的门口出现,白色长袖真丝衬衣,黑色的高腰阔腿裤,鱼嘴细带镶钻凉鞋,微卷的长发垂肩,起伏有致,双腿笔直,书香气和御姐风的完美结合,顿时吸引了电视机前所有人的目光。 林正道喃喃道:“这不挺好的吗?谁他妈的造谣说是o型腿……” 他声音很低,林白药听到了全装作没听到。 采访环节更是精彩,主持人看似步步紧逼,问了很多敏感问题,但叶西游刃有余,从容不迫的做出回答,不仅妙语如珠,而且回怼的犀利,时不时的又显露出传统文化方面的素养,不刻意卖弄,却恰到好处。 当然,这都是事先写好的台本,不要迷恋姐,姐只是工具人! 叶西的精彩亮相,打破了外界的各种谣言,也给后面的众女出场开了个好头。 李宴青的古灵精怪,杨瑜的清新可人,关豆豆的淡雅如菊,各种不同风格的美女就这样从报刊杂志的文字里突然走到你的跟前,仿佛环绕在天际云端的仙子,变得触手可及。 这天晚上,仅仅三十分钟的节目,成功的让红颜十二钗出圈! 睡觉的时候,林白药在想,该去买个手机了,不然那些想跟自己报喜庆祝的人,估计还不知道怎么找他。 …… 最早来敲门的是楚刚。 他有bb机,林白药目前对外联络全靠这个。 从昨晚节目播出后,楚刚的bb机就被夺命连环呼,一刻都没停过。考虑到林白药已经休息,他没来打扰。 可坚持到天刚亮,实在坚持不住了,只能过来告诉林白药,李编辑、黄主任、牛副总监等人都急着见他。 林白药当然不会谁都见,先给李编辑回了电话,两人约了咖啡馆,碰面后李编辑还是很镇定的,道:“东江夜话添了把柴,今天的晚报销量肯定会再上层楼……“ “要不是李哥开头开的好,东江夜话也不可能收尾收的这么妙。”林白药笑道:“来,我敬李哥。” “哪里哪里,是我该感谢林总!”李编辑端起咖啡杯,和林白药轻轻一碰,道:“领导对我这次的表现很满意,正好报社最近有人事变动,我的竞争力原本排在中间,很可能借此机会升职……” 人活在世,无非是自己书写或者看别人书写升职加薪迎娶白富美走上巅峰的故事,李编辑是幸运的,因为他至少一只脚已经踏进故事里。 见过了李编辑,林白药又拿捏了牛副总监两次,这才答应和他晚上一起吃饭。 黄主任作陪,说起今天电视台门口的盛况,那是满脸的喜不自胜,道:“昨晚的收视率破了二套的记录,今大早有上百名观众到电视台门口送花送信送礼物,喊着要见红颜十二钗,他们还以为林先生的女团住在电视台呢,哈哈哈……” 牛副总监也感叹道:“我在市台这么多年,还从没见过这样的场面,连常台也惊动了,询问东江夜话这次节目大获成功的事,还让总结经验,给其他栏目组做经验介绍……” 常台也就是是市电视台的台长,向来不被重视的二套做出爆款节目,惊动了老大确实让上上下下与有荣焉。 林白药笑而不语。 牛副总监给黄主任递个眼色,黄主任陪着笑道:“林先生,台里还想趁胜追击,再给十二钗做几档节目,形式和内容都可以商量,预算肯定超出普通水准……” 林白药想了想,道:“两位也知道,我捧她们只是为了玩玩,没打算捧太久……不过,你们都是自己人,开了口,我也不能拒绝。这样,后续可以再在电视台亮相两次,可以全员出席,也可以部分人参与,你们先做策划,做好了给我看。” “是是,我回去就让人做,做好了立刻拿给林先生审阅。”牛副总监笑的脸上都出花了,他关心的不是节目和收视率,而是能够继续和林白药维持来往。 攀龙附凤,总比埋头苦干强! 三人觥筹交错,酒到酣时,林白药道:“牛哥有没有认识的世纪城的管事的人?” 世纪城是东江市最大的音像电子批发市场,林白药铺垫了这么久,最终的目的是把光碟给卖出去,而卖出去的路,就在世纪城。 “那怎么能不认识呢?世纪城的副总和我是拜把子的交情,林先生您有事请吩咐,我交代他的话,从没不好使的时候。” “那麻烦牛哥了,要不请过来一起坐坐?” “好,我这就打电话!” 第二十七章 准备起飞 世纪城的副总姓严,和牛副总监是初中同学,几十年的老朋友,关系相当的好。 有牛副总监背书,严副总对林白药的态度十分尊敬,林白药笑道:“”我有个朋友是做碟片生意的,想在世纪城一楼的黄金地段租个门面,请严哥帮忙照顾照顾。” 世纪城几乎承担着整个东江市90以上的音像电子制品的批发零售市场,黄金地段的门面更是一等一的抢手货,就跟野区的大小龙差不多——谁都想着抢到自家手里,但是没点水平,只能看着别人的经验和金币流口水。 严副总想也不想就同意了。 至于回去怎么把早就没有闲置的黄金门面给空出来,那是他的事,越是办的干脆,越是显出他的能耐。 有能耐的人,在圈子里才会被重视,这是严副总很早就明白的道理。 “不过,我朋友只打算租两个月,租金嘛,严哥说个数……” “这个……” 严副总解释道:“世纪城的门面都是一年起租,退租不退钱,两个月的短租从没有过,但林先生开口,这都不是事,交给我办。租金嘛,在我的权限内,按市场价给您朋友打个七折……” “租金就按市场价来,我那朋友也不是缺钱的主,严哥不用给他省钱。”林白药举杯示意,严副总赶紧端起,碰杯时酒杯压低,笑道:“多谢林先生体谅。” 这就是说话的艺术,帮人办事,还要谢人家体谅。对方听了,哪怕铁石心肠,也会觉得小严这个人着实不错。 不过,严副总还是小瞧了林白药。 黄金地段两个月的租金也不是小数,他其实是不打算给的,之所以说的阔气,那是以退为进,先把场面兜住,再给严副总挖坑。 林白药扭头对牛副总监道:“严哥是爽快人,我喜欢。这样,电视台不是收到很多观众的呼声,想看红颜十二钗再次合体吗?干脆咱玩个大的,就把十二钗的第一次户外公开亮相安排在世纪城,我出钱,租世纪城的场地,搭个t台,走场大秀,回馈粉丝……哦,粉丝就是fans的音译,比如篮球足球电影电视的支持者,都可以叫粉丝,亲切又易上口。牛哥,我们要制造潮流,不仅包括推介人物,还包括称号,人物会老,可这种称号却会源远流长……” 牛副总监眼睛一亮,猛拍大腿,道:“好主意,到时候可以让电视台全程转播……老严,你说呢?” 严副总只觉得脑袋嗡嗡的,道:“就是最近正火的那个什么女团组合吗?” 黄主任终于插上话,道:“严哥还不知道,红颜十二钗是林先生旗下的模特,也是林先生一手捧红的……” “难怪难怪,东江估计只有林先生有这样的实力,说捧谁,谁就红……”严副总也是熟练的轿夫,抬轿子又稳又高,他主动站起,敬酒表示衷心的感谢,道:“我代表世纪城全体同仁,感谢林先生对世纪城的看重。这样,举办活动的所有费用我们出,还有,您朋友那两个月的租金也免了,林先生给面,我们也不能不识好歹,对不对?” “那怎么好意思呢?” 严副总诚恳的道:“红颜十二钗在世纪城的初次亮相,就给我们赚够了名气,这是花多少钱做广告都达不到的效果。林先生够仗义,可也得给我们表现的机会不是?” 牛副总监跟着劝道:“是啊,林先生,您要是把我们当外人,那钱就您出。要是把我们当朋友,这钱,您绝对一分不能给,给了,别说严老弟,就是我也没脸和您一块吃饭。“ 什么叫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一分钱不花把事办了,还让对方感恩戴德! “行,今个高兴,又交了严哥这样的朋友,干杯!” 只用了一天的时间,严副总就安排好了门面的事。 其实林白药只租两个月,他反而好操作,先找了家后台不硬且快要到期的租户,威逼利诱,把店铺搬到五楼,承诺两个月后再让他搬回来,并优先续租一年,再减免一个月的租费。 对方胳膊拧不过大腿,且有实打实的好处,因为续签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想中标得上上下下打点,现在有了严副总的承诺,搬走的开开心心。 这是严副总办事的周到之处,以他的手段,完全可以强逼对方搬走,不用付出任何代价。 但保不齐这人破罐子破摔,等林白药的朋友进驻后,突然跑过来闹。虽然闹事很容易解决,可留给林白药的印象就不那么好了。 所以,事得办,还得办的漂亮,没有后患! 世纪城的大老总在省城另开了买卖,这边几乎都交给严副总打理,他上报了红颜十二钗的活动规划,大老总很是认可,批了八万块的活动经费,要他务必办的大气,弄出声势。 有了大老总的话,严副总立刻着手准备,又用了一天一夜的时间,清空了世纪城前面的地,搭起了t台,竖起了桁架,巨幅海报也挂了上去。 这片空地,原是租给了那些平时搭着布棚子摆摊卖货的小客户,世纪城临时借用,把他们都赶到两边,激起满地的牢骚声。 可小客户没人权,叫也白叫! 同时晚报和电视台那边做起了联动,以“红颜十二钗,香飘世纪城”为广告词,对活动进行预热。 街头巷尾无不在议论这次十二钗的公开亮相,也不知多少人摩拳擦掌准备当天到世界城一睹芳容为快。 连林正道都决定活动当天关门歇业,和一群邻居街坊朋友,去世纪城凑凑热闹。 林白药在星河映像的办公室,召集所有人开会,道:“……前戏到这里就演完了,接下来要真刀实枪的干一场,怎么把我们的金曲光碟卖出去,全看明日的活动成不成功,大家要全力以赴,做好各自份内的事,谁要是偷懒耍滑掉链子,可别我到时候不客气……” 陈浩然跑销售的,对价格最敏感,问道:“林总,我们真的要定价在八块钱吗?” 现在盗版光碟的市售价大概在四块到六块钱,批发价两块到三块五左右不等,林白药定价八块,对比动辄四五十块的正版便宜,可对比别的盗版却没有多少价格优势。 “消费者可以分成三部分,只要品质碾压,一部分消费者不在意价格贵多少,八块他们愿意买,八十他们也愿意买。另一部分消费者在意品质,也在意性价比,只要价格不超过三分之一,他们也愿意买。而八块钱,正好处在这个临界点。” 林白药道:“也就是说,八块钱的定价,可以把这两部分的消费者拿下,至于最后一部分只在乎价格,而不在乎品质的,我们现在不用费劲,他们不是我们的首批客户。可以等到市场饱和后,用降价来吸引这一部分消费者,压榨最后的剩余价值。” 陈浩然表示赞同。 其他人更无异议。 “都回去准备,红姐,明天有普瑞维亚来接你们,好好休息,争取以最好的面貌给观众们一个惊喜!” 所有人的手再次交叠,齐声大喊:“发财!” 也是从这时候起,林白药麾下的企业文化,从不喊加油,只喊发财! 第二十八章 直入云霄 普瑞维亚,90年代的大霸王,纯进口的车型基本相当于埃尔法在后世的地位,开出去别人一看,就知道车主倍有钱。 三辆普瑞维亚的租金不菲,可前后开出去,气场十足。抵达世纪电脑城前,已经是人山人海,辖区分局为了防止意外,动用了大批力量维持秩序,别说车和人,就是最能钻洞的黄鳝也挤不进去。 幸好严副总早有准备,事先安排了人,领着车队从后面绕行,然后走偏门进了世纪城。 舞台侧后方划出了数十平米的禁区,搭好的长长的甬道直连更衣室。众女在里面换好战服,随着音乐响起,还是《东江夜话》的美女主持人款款上台,笑道:“红颜十二钗,香飘世纪城,这里是国际知名超模团体红颜十二钗在东江市的户外首秀现场。欢迎大家的光临,让我听到你们的热情好吗?” 台下和周边顿时山呼海啸,如同高渐离的魔音贯耳,发出的音浪比安吉拉的热浪还要浪。 美女主持人被吓了一跳,她也主持过不少活动,可都没眼前这么的形式磅礴和热情互动,就算国内三线明星的户外现场也不过如此了? 这其实牵扯到心理学的范畴,红颜十二钗可以说是东江市民亲手捧出来的名人。 就仿佛养孩子,从无到有,从默默无闻到名满东江。 人们会感觉十二钗的成长和自己息息相关,于是产生了强烈的护犊子和愿意为她们付出时间和精力的奇特心态。 这也是后来饭圈出现妈妈粉和女友粉的原因,因为他们不是把偶像当爱豆,而是把偶像当成了家人。 于是撕逼的时候,凝聚力和战斗力远超那些传统的明星粉丝。 上阵父子兵嘛。 当然,最重要的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该花钱的时候够爽快,宁可自己吃泡面,也要集资打投包场买广告送礼物。 这样的粉丝多好,毕竟,钱花哪不是花? 花给父母,父母都是伟大的,养儿育女不求回报; 花给自己,吃吃喝喝,又胖又不健康。买东买西,显得爱慕虚荣又不知节俭。 花给偶像,那是我们互相成就,爱豆靠着这些数据进步了,粉丝能够跟着进步,粉十八线和粉顶流能一样吗? 然后,粉丝和爱豆彼此扶持,变成更好的自己。 多正能量? 林白药也特别想要这种正能量,所以从推出红颜十二钗的第一天起,就在有意无意的复制着同样的套路。 通过报刊杂志和电视台节目的充分互动,让观众亲身经历了女团的崛起过程,并在众多节奏狂魔的引领下,见证了女团所有成员从遥远的不可触及的云端,一步步来到了他们的跟前。 这是羁绊。 用媒介传播、话题制造和情感引导,在众女和观众之间产生的羁绊。 效果吗? 今天的世纪城给了林白药满意的答卷! …… “第一个出场的,是我们的凌波仙子下凡尘——秦素言!” 候场的叶西下意识的回头去找林白药,却没看到他的身影,但神奇的是,只要脑海里浮现他的笑容,就会变得坦然且镇定。 外面汹涌的人群,不再是望而却步的龙潭虎穴,而是林白药为她们搭好的梯子。 顺着梯子往上,是爬出地狱,奔向光明?还是止步于此,重坠深渊? 全靠她们自己。 叶西深吸一口气,戴上黑框无镜片的眼镜,ol套裙包裹的身材完美呈现出冷艳御姐的风范,细碎的高跟鞋敲打在t台上,于万众瞩目之中,大方、自信、骄傲的走进了东江的盛夏里。 “哇,秦素言!” “真的是秦素言!她比电视上还美……” “秦素言,我爱你!” 林正道也挤在人群里,旁边都是邻居朋友,有一个啧啧称赞,道:“老林,你说,就这身衣裳,为啥人家穿起来就这么好看,这么勾魂?哎呦,这走起路来,怎么说呢?气质,对,气质,咋这么让人忘不了呢?” 林正道笑道:“孟哥,你这话敢当着嫂子面说不?” “嘿,我又不傻!咱们看美女偷偷地看,打枪的不要。” 又一邻居捶了他肩膀,调侃道:“孟哥,还想打人家的枪?下辈子!” “下辈子也不行,老孟我知道,出名的快……” “你咋知道的?” “那不老谢说的吗?有次他和老孟去广兴街,完事了人家姑娘不收钱,说统共几秒钟的事,不值当……” “滚蛋!”老孟气的脸红,道:“我他妈的和老谢连上厕所都尿不到一个坑里,什么时候一块去过广兴街?” 大家齐齐哄笑。 这是特属于中年男人的悲哀,家里的有心无力,外面的有心没钱,反正就是过过眼瘾,再和兄弟们过过嘴瘾,真给他机会,其实也没那个贼胆。 正在这时,林正道突然咦了一声,打断他们的调侃,道:“快看……” t台两侧高高竖着的四台大屏幕彩电同时亮起,里面播放的是叶西拍摄的金曲片段,还是这套ol制服,可场景换成了办公间和会议室等公司内部。 就像是更沉浸式的虚拟现实体验,仅给你看一身ol制服,还得自己幻想出穿着这身套装的冷艳御姐出现在某家公司某个地点的画面,现在直接给你拍出来: 想看? 姐,全给你! 看,秦素言在公司走路时的样子! 看,秦素言在公司坐着办公时的样子! 看…… 啊? 什么玩意? 镜头咋回事? 怎么拉近了? 从前到后,从上到下,那青丝遮掩之下的晶莹耳垂,那曲线毕露之中的起伏跌宕,甚至连那光滑的裙裾因为走路和坐姿而形成的微妙褶皱,都这样事无巨细的剥开给你们看。 贴心不? 贴到心坎坎里去了! 见外不? 这根本没把大家当外人! 是啊,家人们,有啥不能看的? 全场呆滞,先是陷入了片刻的集体失语,然后爆发出震耳欲聋的狂欢声。 无数阿伟死了, 死在世纪城的广场前。 激昂的人们翘首期待,眼睛睁大,看着屏幕里的秦素言突然转身坐到了宽大的办公桌上,修长的双腿做出交错的动作,惊鸿一蹩的极限挑逗,让燥热的心,比树梢的知了都滚烫。 然后, 裙摆拉上两寸,黑丝褪下半分, 戛然而止! 屏幕里的画面切换到了另外一个场景,t台上的叶西清冷的离开,美女主持人道:“感谢秦素言给我们献上的精彩的走秀!下面出场的是,春风十里柔情——沈凝珠。” 挂着一张清纯初恋脸的杨瑜走上t台,电视屏幕里同时开始播放她拍摄《九妹》的片段。 无独有偶,也是在画面回到浴室,隔着磨砂玻璃,给出朦胧剪影的时候再次戛然而止。 台下的人群发出轰鸣般的哀嚎和不舍声。 人的心理就是这么奇怪。 比如有个绝色美女,需要一千万才能拥有,很多人根本不会动心思,因为他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 但是,如果这个美女只需要十万就能拥有,他就会去摸摸兜,想一想成功的可能性。 现场的情况正是如此。 没有电视里的画面,他们也就像老孟那样的过过嘴瘾,在脑海里胡乱幻想一下。 可当那些幻想的画面真实出现在眼前,黄河水还没清呢,天下谁还能按捺住继续探究到底的冲动? 黑丝 褪下,会是怎样? 浴室打开,会是怎样? 那抓心挠肝的感觉,比生化危机1里变成丧尸的管理员还痒! 第二十九章 男人的快乐很简单 等到十二钗全部表演完毕,观众们的心态彻底崩了。 一边是电视屏幕里呈现的唯美人像艺术,一边是t台上活灵活现的真人秀。 只有一样,还可以忍。 两样结合,如同铯块丢进水里,发生的化学反应——炸裂! 又不是孙猴子的铁棒,谁受得了忽大忽小的折磨? 况且孙猴子的铁棒变大了可以把天捅个窟窿,咱要这铁棒又有何用? 正当观众们的激情无处宣泄的时候,美女主持人请上了星河映像的销售部主任陈浩然,请他为大家讲话。 没办法,林白药不打算露面,楚刚的口才太差,曹备的名声太臭,罗珂长的太不靠谱,只有陈浩然这精神小伙上得厅堂,下得厨房,临时挂了个销售部主任的名号,被推到前台打广告。 “各位想必也都猜到了,星河映像作为国内排行前十的音像电子制品公司,有幸和享誉国际的超模团体红颜十二钗鼎力合作。公司投入巨资,动用国内最顶级的拍摄团队,从欧美日韩请来了最好的服化道具,购买了最具代表性的三十首流行歌曲的正版版权,数百人通宵达旦,历时半年,终于隆重推出了制作精良无比的金曲光碟套装。” 陈浩然跟着林白药混了这么久,已经不知道羞耻为何物,脸上贴金的话张嘴就来,道:“你们刚才看到的画面,只是光碟里很少的一小部分内容,更精彩的演绎还在后面,并且为了回馈今日现场观众的热情,我们准备了限量八千张的光碟,并随机赠送红颜十二钗的亲笔签名,定价只有八块钱,欢迎大家抢购。” 美女主持人接过话筒,目送陈浩然下台,笑道:“感谢陈主任的慷慨,连我都想去抢购几张。好了,我知道大家已经迫不及待,闲话少说,请有序排队,文明购买,谢谢!” 数十名世纪城的工作人员迅速用栏杆和隔离带划出十二条通道,每条通道的后方都有三个销售,是由陈浩然临时招聘的,这几天经过简短的培训,基本能应付眼前的场面。 …… 乌压压的人群像是开闸放水后的游鱼,喊着叫着,争先恐后的奔向属于他们的快乐。 什么是快乐呢? 美女!美女!美女! 男人的快乐,永远这么简单! “给我三张!” “你买那么多干嘛?” “要你管?碟机里放一张,床头柜放一张,我再抱一张睡,管得着吗你?” “嘿,怎么说话呢?我买一百五十张……” “啊?” “我开音像店的,有预感,这张光碟肯定大卖,先多买点囤起来,免得过两天没货。” “……这生意头脑,难怪您发财!” 美女主持人对负责现场直播调度的郝制片叹道:“上次看到这样热火朝天的活动,还是去年年末王府大商场五折大甩卖的时候……” “比那次人多!” 郝制片嘿嘿直乐,道:“今晚直播的节目效果太好,牛总说了,回头就加发两个月奖金,为《东江夜话》申报总台年度最优秀节目奖,要是能够得奖,咱们算是熬出头了……” 美女主持人也很开心,凑到郝制片耳边,撒娇道:“制片,你就帮我和林先生引荐一下嘛,吃个饭怎么了?我又不会吃人……” 郝制片被林白药揉搓的心里有阴影,怎么敢不分轻重的往他身边塞人,再说了,红颜十二钗哪个也不比美女主持人逊色,低声斥道:“你就别想了,林先生是咱们能招惹的吗?乖乖的把事情做好,该有的好处少不了。要是动别的心思,惹恼了林先生,我第一个绕不了你!” 美女主持人嘟嘟嘴,倒也没再说什么。 广场另一边。 “咱买不买?” 老孟勉强站住身子,没被人流给带跑。 他摸了摸兜里的钱,前几天刚瞒着老婆偷喝了酒,再买光碟的话,这个月明显要超支。 “买啊,不就八块钱嘛?别的光碟拍的那么烂,还得五六块……” “也是!不差这两三块钱,走,买!” 见大家异口同声,老孟咬咬牙,拉着林正道往前头挤,道:“老林,我要是回家被母老虎打,你可得帮忙掏腰包救救急……” “好说,十块二十块的,我当弟弟的,还能不帮忙?” “别扯淡了,赶紧走,再晚卖光了!” 排队等候了许久,好不容易轮到他们,老孟赶紧掏钱,销售小妹递过来光盘,他喜滋滋的接过,颤抖的手轻轻抚摸着封面,这种感觉,瞬间年轻了二十岁。 “咦?” 紧跟着他身后购买的邻居发现不对,道:“怎么这张盘只有秦素言,没有苏晚晴呢?” 销售小妹笑的童叟无欺,道:“我们公司一共拍摄了三十首歌曲,每张光碟只有十五首的存储空间,所以必须有所取舍。如果您需要的话,可以再购买另外一张,里面有苏晚晴小姐的两首v……” 卧槽,无情! 邻居的表情和陈浩然刚听林白药提出这个思路的时候差不多,林白药这样告诉陈浩然: 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所以把三十首歌分别制作了两张光盘。比如这张,有秦素言的三首v,有沈凝珠的两首v,偏偏没有苏晚晴。如果你想看秦素言,还想看苏晚晴,就得买双份。 对于销售学而言,已经掏钱买了一份的人,属于优质客户,很大概率不会吝啬再买一份。 就像后世那些视频网站,先忽悠你掏钱买会员,然后再忽悠这些会员们掏钱提前看。其实就是通过一层层的诱导设置,让消费者尽可能的多花钱。 如梦初醒的老孟赶紧翻看光盘封面的目录,果然只有秦素言,没有苏晚晴,他双眼泛红,道:“老林,帮哥哥忙的时候到了!” 最后老孟如愿以偿的买了两张,邻居们也大都买了两张,反正八块钱花了,也不在乎多花八块。 男人的快乐,坚决不能打折扣! 销售的火爆超出了预期,短短的三四个小时内,八千张销售一空。而庞大的人流量也带动整个世纪城的其他生意的暴涨,到了傍晚,全城的营业额破了开业十年来的单天交易记录。 皆大欢喜,双赢共富! 眼看天色渐晚,还有部分没买到的观众眷恋不去,陈浩然只能上台宣布,明天在世纪城一楼的店铺内继续铺货,欢迎大家前来购买,这才打消了他们继续等下去的念头,带着遗憾和今夜难以入睡的bg,黯然离去。 而在此时,世纪城顶楼的办公室里,严副总的表情却有些紧张,他对林白药歉然道:“林先生,世纪城的生意,里头牵扯的比较复杂,原本看在您的面子,我把事给担了,但现在闹大了……” “没事,我知道,是不是因为李敬东?”林白药坐在沙发上,气定神闲。 严副总松了口气,道:“林先生也知道李敬东?” “别人可能不知道,但世纪城的李霸王,我还是有所耳闻的……” 李敬东,草根出身,因时造势,成了道上小有名气的人物。后来瞄上了世纪城的碟片生意,运用种种黑恶手段,逼迫商户加入他的协会组织,几乎垄断了从南方和省城运往东江的渠道,所有在售的影视和金曲光碟,全都要插上一手,不仅必须从他这里进货,买完之后还得交营业税。 这些年下来,巧取豪夺,足足赚取了上千万的暴利。 而敢和他作对的,要么拼不过财力,被逐出了东江市场,要么被打伤打残,无奈退出了竞争。 连世纪城的大老总也对此无能为力,只好睁只眼闭只眼,由得李敬东盘踞其间,慢慢坐大。 反正世纪城作为开发商和管理方,只收租金和管理费,与李敬东没有利益上的冲突。 这次林白药利用红颜十二钗给楚刚挂名的星河映像公司造势,严副总没多想,只是提前和李敬东打了招呼,说是朋友的短期生意,只开两个月,由于是正版,估计卖不了多少碟片,让他抬抬手,手续费就免了。 李敬东垄断的是盗版光碟,对正版不怎么感兴趣,毕竟正版的销量还不如盗版的九牛一毛。 但是,如果有正版在世纪城卖,他同样会收很高的手续费,这也是世纪城里正版十不存一的主要原因。 李敬东很给严副总面子,承诺免了星河映像的手续费,可谁也没有想到,星河映像竟然把正版的价格降到了八块钱,几个小时卖了八千张。 照李敬东的逻辑思维,这让他少收了两万多的手续费,怎么忍? 不能忍! 所以,当李敬东那边有人暗中通知严副总,说老大发火了,派了人来砸场子,严副总赶紧找林白药,说明白这事的前因后果。 他不敢得罪李敬东,也不敢得罪林白药,只能盼着林白药想辙,要么交手续费,息事宁人,要么找人说合,让李敬东不要闹事。 他希望是第一种。 林白药不是缺钱的人,交了钱,免得麻烦。 第二种也不是不行,可怕只怕林白药完事走人,李敬东觉得丢了面子,再来找他的麻烦。 只是,他怎么也想不到,林白药直接选择了第三种。 “楚总,你的兄弟,都来了吗?” 星河映像的名义老板楚刚直接脱掉了外套,露出里面穿着背心的充满了爆炸性力量的肌肉线条。 “二十四个最能打的兄弟,全在外面候着!” 严副总目瞪口呆,急忙道:“林先生,别冲动,动武解决不了了问题……” 林白药淡淡的道:“严哥不用怕,解决问题要等到明天。今晚,不能让李敬东的手下砸了楚总的店!” 第三十章 强龙欺压地头蛇 楚刚和林白药离开了顶楼办公室,严副总急的在屋子里团团转,猛然想起,马上给牛副总打电话:“老牛,出事了……” 等挂了电话,保安部的经理冲了进来,道:“严总,李老大的人来了四五十个,我听口风是要去砸星河映像的店面……怎么办,管不管?” “管你麻痹!” 严副总向来温文尔雅,这还是第一次骂粗口,抓起笔筒摔倒地上,道:“蠢货!你没家人,还是我没家人?李敬东是我们惹得起的吗?平时他还给我一分薄面,可发起疯来六亲不认,谁招惹谁倒霉……” 他焦躁不安,心里很是后悔。 要是那天没去吃那顿饭,就不认识林白药,也不至于搞到现在骑虎难下,两头不是人。 开拓人脉的目的,是为了给自己谋利益,而不是给自己找麻烦。 “算了!” 严副总颓然坐到椅子里,道:“一边是强龙,一边是地头蛇,咱们谁也管不了,听天由命!” 晚上来逛世纪城的顾客不多,等参加红颜十二钗首秀的观众离开,商场里空荡荡的,很多商户一天卖了半个月的营业额,高兴的准备收摊去吃顿好的。 这时,听到外面嘈杂的叫骂声,从一楼门外走进来四十多人。 带头的看上去孔武有力,但长相滑稽,头顶和下巴尖尖的,脑袋像菱形,嘴小鼻子塌,偏偏长了一双卡姿兰大眼睛,怎么看怎么别扭。 他就是人称大眼哥的李敬东手下的小头目之一,算不上得力干将。 让他带人来砸店,说明李敬东没把星河映像放在眼里,砸店只是为了给予警告。 如果对方懂事,明天乖乖的把手续费交上来,那就你好我好。 要是不懂事,胆敢拖延或者拒交,明天再来的就不会是大眼哥,也不仅仅是砸店那么简单! 众女已经由陈浩然带着先行离开,林白药站在周边看热闹的人群里,事不关己的磕着玻璃柜台上的瓜子,听着商户们的八卦: “新来的不是听说挺有势力吗?” “好像和严副总有亲戚……” “亲戚啊?那了不得,估计有钱!” “当然有钱,没钱能请动红颜十二钗拍金曲?但我估计没势……” “为啥?” “有势,还能被大眼带人来砸店?” “嘘,别乱说,不要命了?” “嗯嗯,对,大眼哥是帮我们商户维持秩序……” 商户们只敢低声细语,没人敢帮忙,整个一楼大厅围观的人不少,却给人一种特别安静的感觉。 见微知着,可以想象的到,连大眼哥都是这样的威风,李敬东若是来,该是什么样的场面? 恶人的无法无天,并不能怪好人的懦弱和胆怯! 现代社会的象征,不是比好人和恶人谁更厉害,而是让好人不用受欺负,恶人不敢欺负人。 这就够了! 因为你改变不了恶人,也改变不了好人,能改变这一切的,只能是铁一般的法治! 楚刚带着二十多个小弟出现在店面口,拦住了大眼哥的路。 虽然人数少了一半,但初生牛犊不怕虎,敢打敢拼的狠劲正是要溢出来的时候,满脸的狠劲和眼神里的不服,反而气势更胜一筹。 大眼哥他们已经功成名就好几年了,每日吃吃喝喝,作威作福,背靠李敬东这颗参天大树,根本遇不到什么棘手的对头。 平时只要把兄弟们拉出来,谁见了都得跪地服软,今晚猛然遇到楚刚这帮硬茬子,竟然一时没反应过来。 干吗呢? 敢站我对面? 瞎子? 不会是几十个瞎子? 令狐冲破庙之战戳瞎的吗? 呸呸呸! “大眼哥,动手吗?” 旁边的小弟提醒,大眼哥打个激灵,老脸微红,妈蛋,熬夜看小说就是会变傻,他指着楚刚,骂道:“哪来的几只小猫小狗,跟爷爷叫板是不是?” 楚刚冷笑道:“叫板?你不配!” 大眼哥顿时暴怒,右手甩出一把胡蝶刀,啪啪的寒光四射,本该呈现狰狞的脸庞,却因为菱形的轮廓,透着股奇葩的味道 “有种再说一遍?” 站在楚刚身后的小弟想上前用身子挡住刀,被楚刚推开,丝毫不惧的逼近大眼哥,轻蔑的眼神配上淡然的语气,佛祖听了也要原地变身跳高运动员。 “你,不配!” 大眼哥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左手揪向楚刚衣领,右手狠狠的捅向腹部。 林白药的眼角骤然眯了起来。 虽然楚刚向他保证,发生冲突绝对吃不了亏,打架斗殴,比的是敢拼,闹不出人命。 可没料到大眼哥这些人嚣张太久了,出手就是长柄的刀具。 楚刚攸忽侧身,左膝飞起,撞向大眼的胯下,右手同时闪电般抓住持刀的手腕,用力往后反折,干脆利落的抢过刀,顺势捅进了他的腹部。 大眼哥发出惨叫。 楚刚面不改色的拔出刀,用沾血的刀刃拍了拍大眼的脸,又抬脚把他踹了回去。 大眼哥弯腰捂着肚子,疼的浑身流汗,众小弟赶紧扶住,无不心头惊骇。 稳!准!狠! 楚刚以霹雳手段镇住场子,身后刚刚那个意图挡刀的小弟再次上前,自然而然的从他手里接过胡蝶刀,先擦去楚刚的指纹,再握刀在手,冷漠的盯着大眼等人。 似乎只等楚刚一声令下,就会不要命的冲过去,把刀刃挨个捅进他们的肚子里。 光脚不怕穿鞋的,横的怕不要命的, 食物链的最低端,反而在血溅五步的时候,突兀的站到了食物链的最顶端! “回去告诉李敬东,先去打听打听林先生是什么人,再来跟我谈手续费。你们要继续玩狠的,过两天咱们可以约个地比划比划。要是想走白道,也由着你们……” 楚刚气场全开,指着旁边握刀的小弟,道:“他捅的人,他进去!我手下像这样肯为我赴汤蹈火的,还有几百个,不服就来!不过,我也明白告诉你们,我进去一个手下,你们要做好十个人挨刀子的准备,我的人不死绝,就小心你们的命!” 大眼哥腹部的血不停的往外渗,楚刚很有分寸,避开了要害,没伤到腹内脏器,看着吓人,其实是皮外伤,止了血就没大碍。 但他捅人时的冷酷,手下小弟顶罪时的团结,这会说狠话时的霸气,彻底看麻了大眼哥等人,连场面话都不敢放,带着小弟们匆匆离开。 商户们响起热烈的呐喊声,这还是李敬东称霸世纪城这些年,第一次看到他的人吃瘪。 不过也有胆小怕事的,知道这次闹大了,说不定会出人命,心里盘算着先关门歇业几天,等事情解决了再回来。 损失就损失,总比城门失火殃及池鱼的强! 严副总接到通报,立刻从顶楼下到一楼,看着地上的血迹,重重的叹了口气,吩咐保洁清扫干净,顾不上和楚刚说话,对人群里的林白药使了个眼色,两人前后回了办公室。 “林先生,这下该怎么收场啊?” 林白药刚准备安慰他,牛副总监也拍马赶到,听严副总讲了前因后果,吓得够呛,哭丧着脸道:“林先生,李敬东那是招惹不得的疯狗,他要钱,给他打发了就是,何必闹到这个地步?您是富贵人,不立危墙之下,犯不着和李敬东一般见识……” “我听说李敬东欺行霸市,纵人行凶,手上还有人命官司,平时行事嚣张,爱出风头,这样的人,摆明活不了太久,你们也不用畏之如虎!” 严副总和牛副总监面面相觑,心里同时叫苦:您是不怕,大不了拍拍屁股,一走了之。可我们还在东江混,还有家人孩子,不怕不行啊。 林白药笑了笑,走到落地窗边,拉开窗帘,望着楼外的灯火通明,俊朗的脸庞或明或暗,轻声道:“既然你们觉得李敬东是个麻烦,那好,两天之内,我让李敬东从东江彻底消失!“” 第三十一章 跳了预言家 离开世纪城的车上,楚刚没有遮掩他的担忧,低声道:“你不该让我说那句‘打听林先生是什么人’,李敬东很不好对付,你要是暴露了身份,会有危险……” “别担心,李敬东就算是老虎,也有他吞不下的东西!”林白药拍了拍楚刚的肩膀,示意他安心,道:“之所以让你说那句话,是为了麻痹李敬东,让他疑神疑鬼,至少这两天没查清楚我的身份之前,他不会轻举妄动。李敬东不是鲁莽的人,鲁莽走不到今天……” “就算这样,也只能拖延两天。我觉得,安全起见,你还是带着叶西她们先离开一阵子。我留下,带着兄弟们和他硬干,若形势不妙,你再想办法脱身……” “我要的就是拖延这两天的时间,两天之后,李敬东就不再是我们的麻烦了。” “啊?”楚刚此时的心情,和牛、严两人差不多,都觉得林白药在说梦话。 林白药微微一笑,道:“你忘了,我以前告诉过你,财神爷永远站在我这边。有财神爷保佑,还怕什么?若是怕了李敬东,干脆破财消灾就好了,何必让你去和他硬碰硬?不过是借这个机会,让你抛头露面立立威,免得我离开东江后,还有人敢找你生事……” 是啊,楚刚突然想起那晚的世界杯,所有人都以为尘埃落定的时候,最后一个进球印证了林白药的先见之明。 宛如神迹! 不知为何,他的心,瞬间平静下来,既然林白药说,李敬东不是麻烦,那就绝不会成为麻烦。 …… 林白药不是漫威世界里的古一法师,没办法开个传送门,把李敬东送到别的星球。 他也不是异界里拥有言出法随的教 皇,可以一句话让李敬东从东江消失。 这是最平凡不过的都市,没有魔法,没有神力。 但他又是最不平凡的那一个,重回98年,当不了狼人,当不了平民,他可以当预言家! 为何两天之内可以解决李敬东? 因为李敬东在东江嚣张近十年,按照犯罪周期律,到了该寿终正寝的时候了。 林白药可以确定,就是八月初的这几天,省里部署联合行动,抓获李敬东及其团伙成员二百多人,包括李敬东在内的首脑骨干判处死刑的有十七个之多,余众也大都是十年以上刑期。 李敬东的覆灭,代表着九十年代中后期那段暴戾又残酷的江湖大戏的正式落幕。 这在当时,是轰动东江的爆炸性的大事件,街头巷尾的热议,加上后来媒体的广泛报道和深入揭秘,让林白药掌握了很多关键的时间线和关键的人物。 现在,只需要他再添把火而已! 林白药扭头看着副驾驶的那个替楚刚顶缸的小弟,笑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弟很恭谨的回答:“唐小奇,奇怪的奇,大家都叫我小气鬼。” “哦?” 唐小奇露出几分不好意思的表情,道:“因为我这人特小气,不吃亏,别人捅我一刀,我要捅回去三刀才收手……” 林白药笑了笑,不置可否,突然又问道:“刚哥伤了人,你为什么肯替刚哥顶罪?” 唐小奇道:“上个月,我们和人开战,江海哥中了十几刀,住进医院得二十万救命钱。我不知道老大从哪搞到了这么多钱,不仅给他治病,还给江海的母亲和妹妹安家费,但我相信,不管出什么事,老大绝不会抛弃我们。别说那个大眼哥只是皮毛小伤,就算他死了,我也愿意拿自己的命去换……” 江海就是那个为了救楚刚被砍伤的人,要不是为救他的命急需大笔钱,林白药其实很难说服楚刚帮他伪造身份演戏,去地下市场里忽悠了那么多人。 “说什么蠢话呢?” 楚刚瞪了唐小奇一眼,对林白药解释道:“他是孤儿,从小吃百家饭长大的,老家是哪的自己也不知道。五年前被人贩子带到东江,准备砍了手脚,扮成残疾人到街上乞讨挣钱,被江海偶然撞见给救了,没地方安置,就跟着我们混了。说来也是好孩子,命太苦,耽误了…“ 林白药若有所思,沉默了片刻,道:“以后打打杀杀的事别干了,这个时代日新月异,别的路只会越走越窄,只有走正道,才能走的理直气壮,也能走的长远!” 唐小奇没吱声,看向楚刚,楚刚对着他后脑勺打了一巴掌,笑道:“你林哥的话,就是我的话,知道了吗?” 唐小奇赶紧点头,道:“知道了,老大!” “别叫老大,以后叫楚总……” “楚……嘿,楚总!” …… 到了红颜十二钗租住的公寓楼下,唐小奇下车,今晚他的任务就是守在公寓门外,以防万一。 楚刚叫来陈浩然,和林白药一道去拜见东江电子厂的马明志厂长。 马厂长老而弥坚,喝着枸杞水,还没入睡,见到三人很兴奋,道:“恭喜楚总啊,我看直播了,今天的活动很成功,不,是非常成功,光碟的销量肯定要打破记录了……” 楚刚客气两句,道:“马厂长,其实我们来是向您承认错误的……” “啊?怎么了?” 当下由陈浩然向马明志解释了星河映像成立的始末,楚刚只是明面上的法人,真正的老板和投资者,其实是扮成跟班的林白药。 马明志哈哈大笑,并没有被欺骗的恼怒。 他这年纪的人,经历过之前落后被挨打的时代,或多或少都会有着浓郁的家国情怀。 年轻人是一个国家和民族的未来,优秀的年轻人越多,越能代表未来是光明和璀璨的,这是好事! “哎呀,失礼了,没想到林总隐藏的这么深,连我自认看人很准的老家伙,也给瞒住了。” “晚辈家里管教的严,不让抛头露面,所以自己出来学着做生意,只能把楚总推到前面……” “敢问林总家里是?” “马厂长见谅,现在是家父要紧的关头,很多事不方便透露,以后等合适的机会再向马厂长说明……” 98年正是地方各级换届的时候,马明志被林白药云山雾罩的话术刻意引的往这方面联想,当即露出心领神会的笑意。 不过他是要退的人了,不存在上杆子巴结,纯粹是看林白药顺眼。他能从无到有,把红颜十二钗搞到现在这个声势,再借鸡生蛋,把光碟卖的顺顺畅畅,那是有真本事的,并非只靠家里的纨绔子弟。 “是我问的不妥,林总别往心里去。”马明志在国企混了半辈子,也是老人精,知道林白药今晚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笑道:“说,遇到什么麻烦了?趁我这张老脸现在还能卖点面子,若是不违规,也就厚着脸皮帮你们办了。” “就知道马厂长不会看我们受欺负……” 林白药把世纪城和李敬东的冲突说了,马明志勃然大怒,道:“李敬东我知道,一个青皮混混,靠着世纪城搞那些盗版的生意发了财,简直无恶不作。平时我懒得搭理他,现在惹到你们头上,好歹也是东江电子的合作伙伴,不能这么算了。好,我明天去找政 珐委的王副书记,让他好好管管东江的治安……” “别,不能找王副书记!” 林白药刚才为何要用话术让马明志误会他是官宦子弟,就是为了填上这时的坑,否则人家凭什么相信你说的那些内幕? “我听家里说过,王副书记和李敬东关系复杂,您老想啊,要是没点猫腻,李敬东怎么可能在东江作威作福十年还屹立不倒?这十年,可正是王副书记从区分局到市局再到政 珐委的青云之路……” 马明志从暴怒里冷静下来,他好像也听过两人之间的传闻,不过市里各种传闻满天飞,谁也不知道真假。 可万一,是真的呢? “那怎么办?” “您老认识乔副市长吗?” “刚从省城调过来的乔延亭?” “对,就是他,他刚调过来三个月,绝对和李敬东没关系,又是主抓经济的常务……您老要是找他,我觉得至少不会偏袒……” 马明志犹豫不决,道:“可他刚来,根基不稳,不知道有没有胆量整治李敬东?” 乔延亭不仅有胆量,他还是调查组的副组长。 李敬东在东江的胡作非为,其实已经引起了省里的关注,三个月前秘密成立了调查组。 乔延亭从越州空降东江,主要目的肯定是为了发展东江经济的全局考虑。 但在全局之外,也带着拔掉李敬东这颗盘踞在东江人民血肉里的毒瘤的任务。 李敬东不拔掉,其他人有样学样,经商环境不改善,怎么可能发展经济? 所以,这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事。 该清算总账了! 调查组的组长是省里的,副组长五位,四位是省里各有关部门的头头,东江市出任副组长的领导,有且只有乔延亭一人。 也就是说,看似排行第五的常务副,实际上是当前的东江最受上面信任的人! 事实也是如此,因为在三个月后,老一退居二线,老二调到了别的地方,乔延年全票当选接班。 林白药真正想要做的,是通过马明志的告发,提前埋下和乔延年之间的关系纽带。 这个人,日后会飞黄腾达。 林白药不用靠他,也能发财,但要安身,必须得有足够的护身符。 因为钱,很多时候,并不是万能的! 第三十二章 无所不能的佛 深夜,乔延年住的东江宾馆迎来了不速之客。 刚进门,也不拖鞋,马明志就嚷嚷起来,道:“乔市长,我就想问问,东江电子的事,你管不管?” 乔延年以为马明志还是为了东江电子的破产重组抱不平,招呼着他坐下,笑道:“马老,坐坐,别那么大火气,有意见可以提,但有个原则,不能骂娘!” 马明志资格老,东江电子又是东江市以前的龙头国企,从厂子里走出来的领导干部,现在遍布市县各个主要部门。 所以他一般不生气,生气的时候连书记都敢当面骂,别人也拿他没办法。 较劲,犯不上,快退休的人,也没啥权,更没啥利益冲突;不较劲,吐沫星子喷到脸上,怎么着也不好受,只能敬而远之,能躲就躲。 不过,别人躲得,乔延年躲不得,他是主抓经济的,东江电子的改制是市里头等大事,必须要马明志的积极配合。 抛开这个因素,他其实挺欣赏马明志的,这么多年兢兢业业,没有私心,人格高尚,虽然电子厂落到这个田地,但那是市场发展的必然结果,和他本人并无太大关系。 “不骂娘行吗?你们当领导的,习惯坐在办公室里开会听报告,高高在上,就不能亲自深入群众,听听老百姓的真实呼声?看看大家都怎么评价你们的?” 乔延年听出这次的味不对,端坐身子,神情变得严肃,道:“马老,我不是听不进意见的人,今晚只有咱们两个,那就交交心。不管下面有什么不满,都请您直言相告,有则改之无则加勉嘛,我的工作,就是让百姓满意。” “那我直说了,世纪城上千的商户,相关从业人员数万人,每个月的营业额数百万,可是钱都去哪了?政府没收多少税,商户没赚多少钱,老百姓也没得到多少实惠,全被李敬东那个王八蛋给抢劫了。行,抢别人,你们不管,我也管不着,可现在抢到我头上来了……” 乔延亭听到李敬东的名字,心里一跳,但表面上并没丝毫变化,道:“马老,别急,李敬东这个人我知道,他再胆大妄为,也不敢去东江电子闹事?” “我借他两个胆!” 马明志怒目圆睁,呸的吐了口吐沫,道:“可他欺负到我的客户头上了……” “怎么回事?”乔延亭惊讶道。 “厂子不是好久没米下锅了吗?职工们嗷嗷叫着等饭吃,找市里要补助,乔市长你推三阻四,一天天拖……” 乔延亭干咳一声,道:“市里财政也确实是困难……马老,说正事,什么客户?” “是一位年轻有为的企业家,姓林,叫林白药,市场这么不景气,还下血本投资三十万,请电子厂代工,生产金曲光碟,正版的,特地到越州买了版权。最近那个很火的红颜十二钗组合,乔市长听说了吗?” 乔延亭笑道:“这么大的事,我当然得知道啊,昨天听宣传口的同志说,晚报这周的销量都翻了番,二套的收视率也暴涨……哎,对了,今晚是不是还在世纪城有直播?” “对,红颜十二钗就是那位林总旗下的女团,也是金曲光碟的v女主角,人家公司辛辛苦苦的生产内容,宣传预热,最后终于开始销售了,卖的好,不是天经地义?可李敬东眼红啊,晚上派了狗腿子,几十号人,拿着刀带着棍,跑到世纪城砸人家的店铺……” 乔延亭的脸色瞬间变得冷峻,道:“还有这样的事?” “我是会撒谎的吗?” 马明志嗓门大起来,道:“幸好林总的员工有几分血性,当场拦住,双方动了手,把李敬东的人给吓退了。不过,李敬东是什么货色?怎么可能吃亏?我听说他已经放出话,从明天起,东江市所有的光碟批发商和零售商都不许进林总公司的货……” 乔延亭相信马明志不会撒谎,因为这种事他打几个电话就能问明白,而这也确实是李敬东平时的做事风格。 “乔市长,林总刚找到我,整个人气的……他说了,东江市被李敬东一手遮天,没讲理的地,准备明天去越州找人告状,不搞的鱼死网破,决不罢休……” “嗯?他是越州人?有背景?” “具体的背景我不清楚,做生意只要按合同办事,钱款到账,别的我也不方便多问。但我估摸着是有点背景的,在他这年纪,普通人不可能随随便便拿出几十万做生意,并且说话做事透露出来的底蕴也了不得,应该大有来头……” 乔延亭轻轻的曲起食指,用关节敲打着桌面,这是他思考时惯常用的小动作。 如果有背景,再回越州闹,被李敬东这边得到消息,会不会打草惊蛇? 调查组秘密调查这么久,眼看要收网了,若是走漏风声,让李敬东警觉…… 他可是属兔子的,手里有现金,潜逃的途径太多,会给抓捕造成很大的麻烦。 见乔延亭还是不开口,马明志有些急了,道:“乔市长,您给我准话,到底管不管?要是真不管,我回去退了林总的单,反正这生意也没法做了,不能让合作伙伴因为东江的恶劣环境而亏钱。至于厂里的职工,爱闹就闹,我压不住!一年不给人发工资,好难接了单,生意又做不成,还要让人乖乖的不闹事,到哪有这个理?” 乔延年重新给马明志续了茶,道:“马老,不要冲动,我也没说不管吗?东江电子的改制方案,市里已经上会讨论了,我估计很快就能通过,最多两个月就能进入正式实施阶段。您是这次改制的压舱石,没了您,我们掌不了舵,是要翻船的,到时候上上下下乱成一锅粥,对市里不好,对东江电子的前途更不好,是不是?” 马明志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压了压火气,道:“那你说怎么办?现在的情况,伤害的不是林总一个人,而是像林总一样,成千上万个想来东江投资做生意的企业家。乔市长,我这把老骨头,不为别的,只为老百姓求求你,再这样搞下去,东江市的发展,会在苏淮全省垫底的!” “这样,李敬东的事,你给我一天时间。” 马明志最后这番话给乔延亭极大的触动,他在心里下了决心,道:“至于那位林总,请马老回去,务必帮我劝住他,先不要回越州,更不要找人动李敬东……最迟明晚,就能见分晓,我一定给你和林总一个满意的答复!” …… 离开东江宾馆,马明志站在门口,扭头看了看里面的那座二层小楼,暗道: 真是怪,我照林总说的这些话,果真逼得乔市长给了承诺。到底明天会怎样见分晓呢,难不成还能把李敬东给抓了? 他摇头失笑,被自己的幼稚想法逗乐了。 别说乔延亭只是常务副,根本动不了李敬东,就算他有这个能力,也不是一天之内可以做到的。 好,也总算没负林总所托,或许明天会有人压一压李敬东的气焰,让他不敢那么嚣张! 至少得把头一批那五万张光碟出货…… 送走马明志,乔延亭起身走到窗户边,他不喜欢拉开窗帘,但他喜欢透过窗帘的一角观察外面的世界。 有时候,从小看大,会看到不一样的景致。 比如,他这会看到了马明志黑暗里的背影。 年近六十的人,瘦弱的身子开始佝偻,脚步也变得踉跄,但这个操心了一辈子的人还在为东江市的经商环境、为东江电子厂的改制、为区区几十万的小单子而奔走。 其实他要真的撒手不管,以他的资历,谁也不能说什么,完全可以含饴弄孙,安享晚年。 可他还在坚持,还没有放弃, 他图什么? 他图的是东江市的经济越来越好,老百姓的日子越来越好。 这是一个真正的共产党人! 乔延亭能感受到,马明志走的时候有点丧气。 可以理解,因为换做他,也会把明天解决李敬东看成一句推诿的话。 乔延亭目送马明志的背影消失,走到办公桌前,拨通了电话:“喂,组长,我建议,应该把抓捕李敬东的行动,提前到明天进行……我知道,计划原定于两天后开始抓捕,但现在出现了一点新情况,我怕会惊动他……对对,情况就是这样,各小组已全部取证完成,明天抓,或者两天后再抓,对结果的影响不大……明天,嗯,有机会的,若行程不变,明天上午十点,李敬东会参加他最好的兄弟在市中心酒店的开业典礼……” …… 第二天上午,林白药和楚刚、陈浩然等碰头,楚刚道:“李敬东昨夜放话了,不许任何人进咱们的货,我怕出事,要不要先把世纪城的店关了,把人都撤出来?” “不用,现在绝不能退让,店照常开,没人敢进货,就去外面找点托,每人发二十块辛苦费,去店里进进出出,把人气搞起来。” 陈浩然也劝道:“林总,咱们做正经生意,犯不着和地头蛇斗,等上面说合,咱们把手续费给了,做生意只求个安稳……” 林白药笑道:“我不和要死的人斗,李敬东不足为虑,让你们开店,是开给别人看的……” 他没有点透这句话的奥秘,开给谁看? 是给李编辑、黄主任、严副总、牛副总监、马厂长,甚至乔延亭他们这些人看的。 他们以为林白药有后台,有底气,敢和李敬东叫板,那就必须撑住面,不能服软。 关店不要紧,说明你底气不足,那就会惹人起疑心。 一旦起疑,凭着这些人在东江的能量,林白药的底藏的再深,也会被查的赤溜溜,连根毛都保不住。 陈浩然抱着头,无奈的叹气。 从昨晚开始就听林白药说李敬东要倒要死要完蛋,可除了见马明志,也没见他有任何其他的安排。 难道念咒,能咒死李敬东? 他觉得林白药这次有点靠不住,就算马明志找乔市长沟通,乔市长答应出面说合,那也得给李敬东台阶下才行。 现在这样摆明了要对着干,那你找人的意义又在哪呢? 这是玩了李敬东,玩了马明志,也玩了乔延亭啊…… 胆子大吗? 大大泡泡糖也吹不了这么大的胆子! 还有活路吗? 就是开着丰田车,山前也彻底没路了。 林白药笑笑,没有安慰陈浩然,只有这时候的绝望,后面的震撼才会越发的深入骨髓。 “刚哥,打听到李敬东今天的动静了吗?” “他有个好兄弟的酒店今天十点开业,前半个月就开始全城发请柬,李敬东肯定要去……” “知道了,刚哥,浩然,你们去世纪城盯着,我找人喝茶解解闷……” 林白药摆摆手,潇洒的离去。 陈浩然呆呆的看着,突然道:“我是真佩服林总,不管事成不成,这气定神闲,这从容不迫,打死我的也做不到万分之一。” 楚刚却说了句让陈浩然后来觉得特别有哲理的话,道:“那你有没有想过,林总的气定神闲和从容不迫,正是因为他确实掌控着李敬东的结局呢?” …… 茶社。 牛副总监拉着满脸不情愿的严副总推门进来。 接到林白药约茶的电话,他其实颇为犹豫了一阵,但是对林白药家世的盲目信任,让他还是决定来赴会。 如果不来,前期的感情投资打了水漂是小事,得罪了人家,会不会被报复才是大事。 李敬东惹得起,他惹不起啊! 当然了,死贫道,不能不死道友,牛副总监硬拉着完全不愿意来的严副总,进了门先陪着笑,道:“林先生,久等了,路上车坏了,耽误了一会……” “没事,我也刚到,来,刚沏好的碧螺春,两位尝尝。” 牛副总监哈着腰坐到左手旁,严副总沉着脸,不肯坐右手,而是到牛副总监的旁边坐着,离主位的林白药隔了两个座。 这不仅是失礼,而且是当面给人难堪! 林白药浑不在意,亲自给他们沏茶,笑道:“请两位来,是想和你们共同分享即将到来的惊喜……” “林总有喜事?那我得先恭贺了……”牛副总监还是很配合的捧着哏。 严副总依旧不说话。 “不是我的喜事,而是咱们三个人,不,是整个东江老百姓的喜事!” “那是……” “喝茶喝茶,惊喜嘛,总得最后揭晓才有意思。” 茶室里的气氛可以说比用脚趾头抠出个别墅还要尴尬,就算牛副总监拼命的活跃气氛,可严副总心里有了隔阂,准确点说,是他怕了李敬东,想和林白药紧急切割,表现出来的就是不配合。 坐了一会,严副总起身告辞,牛副总监拉都拉不住,林白药看了看表,已经十点钟了,笑道:“严哥,有手机吗?” “今天出门没带。” “牛哥呢?” “我这身份,买手机不合适,太出风头。” “也对!”林白药笑道:“那就不留严哥了,不过你走的时候,最好到茶社的前台给消息最灵通的朋友打个电话。” 严副总愣了愣,对林白药点点头,转身决绝的离开。 说心里话,他挺喜欢和林白药交朋友,大家相处比较自在,也聊得来,要不是牵扯到李敬东,何苦这样撕破脸呢? 严副总一走,牛副总监坐立不安,他的脑海里两个小人在交战: 一个说赶紧走,老严多精明的人,他都撤了,说明林先生捅了马蜂窝,谁沾着谁倒霉。再不走,被李敬东那疯狗发现,怕是被吞的连骨头都不剩下。 另一个说九十九拜都拜了,能不能哆嗦,就看最后这坚持。坚持打通心与心之间的最后一公里,你就是林先生的自己人,今后跟着吃香的喝辣的,不比傍上富婆还舒服? 结果,没等哪个小人占上风,房间的门砰的撞开,严副总跑的气喘吁吁,脚上的鞋子也掉了一个,双手扶着门框,望着林白药,如同看着无所不能的佛: “李敬东,被抓了!” 砰! 牛副总监的茶杯打翻在地,碎成无数片,他腾的站起,急忙道:“谁抓的,市里?” “不,省里动的手,不仅李敬东,和他有关的,全给抓了……我朋友说,李敬东这次死定了,不可能再出来!” 牛副总监彻底傻了,转头看向林白药。 若有光。 林白药淡然安坐,举起茶杯,轻饮一口,笑道:“惊喜吗?我和两位老哥同喜!” 第三十三章 春来我不先开口 李敬东的倒台,像是万吨巨石砸向了尘封许久的冰面,把东江市多年来的暗流直接喷射到了所有人肉眼可见的明处。 市里牵连到了很多人,各个系统、各个级别的都有,明明昨天还在开会,今天就突然不见了,还有今天正在开会的,被人直接从现场带走。 一时间官 不聊生,大家见面最爱的问的话从“早上吃了吗”,变成“你单位中奖了吗?” 各种谣言和段子甚嚣尘上,各种内幕和揭秘也成为老百姓最热衷的谈资,并在此后的十几年,还时不时的被乘凉的大爷们回味一番。 有人悲,自然有人喜。 位置属于萝卜坑,空一个,就得有人填一个。于是觉得自己又行了的备胎们开始积极的跑动,形成了暗流、明流夹层之内的细流。 现在的东江市,就像是刚淋了雨的小姐姐,哪怕站着不动,随时随地都会有水滴滑落。 不过,这些纷争,都和林白药无关。 他的重点,还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 趁年轻,赚钱要紧! 严副总差点跪下,他诚心悔过,对自己的临阵退缩表达了羞愧之意,虽稍显功利了点,但也比死不回头的犟驴好。 林白药还有和他合作的地方,毕竟世纪城有它的优势,杀生不如杀熟,后世的大数据专宰老客户,是同样的道理。 牛副总监更别提了,通过李敬东事件,彻底打通了他和林白药之间的最后一公里,也是从这天起,成为最忠实的小迷妹…… 呸,最忠实的脑残粉。 截止目前,如果林白药的粉圈有排名,牛副总监已经超过王总,和刘义卿并列排到了第一! 回到世纪城,已经得到消息的众人神情各异,楚刚没有多说什么,反正他对林白药是言听计从。 你说,我干, 不惜代价,不问缘由! 陈浩然激动的围着林白药跳起了爱的魔力转圈圈,双手举着大拇指,道:“我服了,林总,我真服了!等会跟您请个假,马上回厂子辞职,以后这一百三十来斤就交您手里,风里来火里去,绝不皱一下眉头。” 林白药被他转的头晕,捂着额头,笑道:“不等厂子黄了?” “不等了!我妈那边由着她闹去,我算想明白了,待在东江电子不过是个混吃等死的废物,别说参与和李敬东这样的人的冲突,就是连被人家欺负的资格都没有。怎么活着才叫活着?跟林总这二十多天,比我过去二十多年都精彩,这他妈的才叫活!” 陈浩然罕见的骂了脏话,但也把这些年的谨小慎微和委曲求全给吐了出来。 经过这一夜的煎熬,从惶恐忐忑,到绝望无助,再到峰回路转,大获全胜,正如他所说,仿佛走完了过去二十多年没走过的路,心态完全不同。 相由心生,心里舒坦了,连眉眼都会飞扬起来! “想清楚了?” “想清楚了!” “去,办了辞职,以后就是自己人。”林白药道:“有句话怎么说的,大家携手发财,共同富裕!” 这是给陈浩然的承诺。 陈浩然嘿嘿笑道:“还是林总先富,带动我们后富,然后再实现共同富裕。” 林白药哈哈大笑,调侃道:“即将上任的销售部门负责人,就得有这种不要脸的拍马屁的精神,连老板都哄不高兴,怎么哄客户高兴呢?继续保持!” “好嘞!” 楚刚从旁边搂住陈浩然,拍了下他的肩头,手劲有点大,陈浩然龇牙咧嘴,喊着“哥,疼”,可脸上笑的无比开心。 男人的快乐很简单, 男人的友情也很简单! 这时外面响起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唐小奇跑进来说:“世纪城的商户为了庆祝李敬东倒台,正在集体放鞭炮呢……” 他才十六岁,还是孩子,平时表现的再成熟凶猛,看到放鞭炮也难免按捺不住兴奋的心。 “走,出去看看热闹。” 好家伙! 满地的大红摊开,如同置身鞭炮的海洋,炸裂的包装纸在弥漫的烟雾里翻滚,像是飞翔的雁。 尖利刺耳的闪光雷飞上高空,再依次绽放。 从楼顶垂下来的挂幅就有十几条,到处是欢呼雀跃的人群。 他们被李敬东盘剥了几年,多多少少都受过欺辱,现在翻身当家,那股子无法言说的劲头就别提了。 还有人带头组织上百名商户,吹锣打鼓的给市里送去锦旗,写着“伸张正义”“为民除害”的字样,招摇过街,引起市民们的围堵。 不过也有那心思活泛的,亲眼目睹昨晚楚刚和大眼哥的冲突,嘀咕着别走了一个李敬东,又来一个楚刚。 于是有二三十家商户聚在一起商量,反其道而行之,搞了十八个奢华的开业花篮,送到了星河映像的店里。 店门口摆不下,沿着过道直接排到了外面广场。 “楚老板,咱们心里明白,要不是您出手,李敬东还得骑在大家头上作威作福。别的也没什么能感谢的,这点小心意,算是庆祝您开业大吉,万望收下。” 说是开业随礼的份子钱,其实是变相的手续费。 人性素来如此,有的人习惯了某种潜规则,缺乏勇气去打破和反抗,被动的接受他们认定的强者的庇护,哪怕被盘剥吸血也咬牙忍了,只求安稳度日。 这不是他们的错! 不用林白药指点,楚刚当然不会收。 他站在人群的正中心,看着那些小心翼翼陪着笑脸的商户们,道:“大家都是生意人,除了按合同交租,并依法纳税,不需要再向任何个人和社会团体交所谓的手续费。以前这里怎么样,我管不着,但从今以后,我们各做各的生意,赚钱了是你本事,亏钱了是你倒霉,不许仗着人多欺负人少,也不许仗着有钱有势欺负老实人,听明白了吗?” 众商户先是愣住,继而响起震耳欲聋的喊声:“明白了!”不少人拼命的鼓掌,双手拍红了也不觉得痛。 正如林白药所料,昨晚的强硬碰撞,加上今天李敬东的下场,奠定了楚刚在世纪城的领导地位。 林白药站在角落里,轻轻的拍了拍手,然后悄然掉头离开。 楚刚成长的很快,再多锻炼一些时日,应该可以独当一面。等他离开东江去上大学,家里的事就能交给他全权负责。 挺好的。 把楚刚从前世的悲剧人生里拉出来,再帮着他安身立命,然后给唐小奇那帮手下的过命兄弟谋一条正道。 这是赚钱之外,少有的能让林白药感觉到有意义的事。 他不是圣人,现阶段没心情也没能力帮助太多的人,但身边这些真正亲近的朋友,帮他们,他们也帮自己,属于互相成全…… 嗯,这算不算“成全cp”? 不对,人家那成全cp只有两人,这人多,应该是“成全群pi”! 第三十四章 低配版的攻城略地 陈浩然的辞职没有受到阻扰,马明志得知他要跟着林白药混,颇为欣慰,道:“浩然啊,你在厂里受委屈了,但现在也没什么好说的,厂子马上要改制,估计大部分人都得下岗,你跟着林总,是往高处走,我不拦你,去了好好干,别给咱电子厂丢人。” “厂长对我很照顾,我知道。要不然上次和郑副厂长打架,早被开除了,他上头有人,您是不想我吃亏……” “过去的事别提了,以后做事不要冲动,能屈能伸才是大丈夫。厂里这批年轻人,其实我最看好你,你聪明,细心,善于学习,吃苦耐劳,只有给你机会,就能做出事业!” 陈浩然从厂长办公室出来时遇到了郑副厂长,背头梳的油光发亮,正要擦肩而过,郑副厂长先停住脚步,笑道:“小陈啊,听说你辞职了?” 陈浩然冷冷的道:“是,和郑副厂长待在这,空气都是臭的,我怕活不长久。” 郑副厂长并没发火,肥腻的脸蛋笑出了夹死蚊子的褶皱,道:“还生气呢?为了一个女人,值吗?她没告诉你,我只是承诺半年后提拔她当宣传干事,就乖乖的自己脱了衣服。哦,对了,她还为我打过胎……后来我玩腻了,让她回去找你,她自己没脸,不吭声走了,这不能怪我?” 陈浩然握紧了拳头,额头青筋暴起,双眼仿佛充了血般的发红,但他终究还是忍住了。 跟随林白药的时间虽然短,成长是显着的。无能时的暴怒,只会凸显自己的脆弱。 而隐忍,最不容易,可那才是此刻最该做的事。 凑近耳边,压低嗓音,语气平静又自然:“郑副厂长,我看你印堂发黑,估计该走霉运了。千万记着啊,等你走霉运的时候,别人可能只会踩上两脚,我不一样,我会要了你的命!” 说完扬长而去。 郑副厂长留在原地,脸色一会青一会白,他明显感觉到陈浩然似乎和以前不太一样了,但又说不上来哪里不一样。 他不怕陈浩然暴怒或者动手,那样正好有理由弄进去好好整治——辞了职的人,马明志也没理由再护着。 可陈浩然突然这么冷静,说的话更让人不寒而栗,郑副厂长的心里竟有些不安。 推门进去,马明志正看文件,抬头笑道:“老郑,好事,这是市里对东江电子改制的新方案,你也看看,让咱们提点意见……” 郑副厂长没心思看这些,文件接都不接,道:“老马,陈浩然是不是寻到好去处了?” 马明志奇道:“你管他干什么?他家里你又不是不知道,有好处去还能在厂里熬这两年?听说准备去找南方打工……” “哦,这样啊,”郑副厂长缓过神来,妈蛋,被这小瘪三给唬住了,道:“改制的事我没意见,老马你看着办。我来是通知你一声,过几天组织会有考察组过来,其实也就是走走过场,老马你帮忙圈个名单,到时会有个别谈话……” 宁可在雅鲁藏布江拦大坝,也别拦人家的前程,马明志笑道:“恭喜,听说要去工业局?老郑,以后当了局领导,可得对电子厂多照顾啊……” “好说好说!” 两人又寒暄几句,郑副厂长离开,马明志靠在椅背上,笑的很有些玩味,道:“拔出萝卜带出泥,怕是等不来考察组喽……” 陈浩然回到公司,林白药正式任命他为销售部经理,而随着李敬东的倒台,光碟市场重回正轨,继第一天的八千张后,第三天的销量再次报复性增长,破纪录的达到一万五千张。 第四天重新回到了一万张,然后是七千张,五千张…… 历时八天,首批五万张出完货,速度远超同行。紧接着电子厂生产的第二批十万张到货,但已经趋近批发市场的饱和。 于是,林白药把目标定在了东江市下属的九个县。 县域市场,大有可为。 以98年vcd机在县城里的普及度,卖出两三万张,应该还不成问题。 陈浩然听从林白药的安排,以练兵为目的,把红颜十二钗分成八组,其中叶西、杨瑜、李宴青、关豆豆四人单独一组,其他两人为一组,每组再搭配五名销售人员,各负责一个县。 叶西加了担子,负责两个县。 而陈浩然则独自前往东江隔壁的临海市开辟新的市场,这是他正式入职后的第一场仗,林白药又通过严副总的关系,在临海市给他找了能够提供很多帮助的人脉关系网,若是再交不出辉煌战果,那干脆别丢人,直接辞职滚蛋。 只用短短五天时间,十二钗就攻占了九县的市场,卖出了三万三千张金曲光碟。 众女的套路一半来自陈浩然的言传身教,一半来自林白药的醍醐灌顶,很简单,但很实用! 叶西直接在县城十字街的繁华地段搬出来两台大电视,循环播放从东江夜话栏目组拷贝的采访实录,由权威电视台来背书她超级名模的身份。 接着,她打听到当地有一家刚开没多久的养鸡场,亲自上门洽谈,以允许对方使用肖像权代言为由,弄到了三千个鸡蛋的赞助。 送鸡蛋,可是永远不会过时的神器。 凡买两张以上的,送两个鸡蛋,五张以上的,送亲笔签名,再加五个鸡蛋。 鸡蛋也就不到两毛钱一个,可买东西还送鸡蛋,谁忍得住? 这个县的市场轻松拿下。 第二个县,叶西没找到养鸡场,但是找到了一家照相馆,又谈成合作协议,凡是购买光碟的,照相可以打七折。 她再给购买三张以上的赠送亲笔签名,五张以上的,合影留念。 当然,是指,她不收钱,可照相的钱,你出。 不管男女,想合影的趋之若鹜,毕竟是本县唯一一次见到活着的大明星,合个影以后也能和农村的亲戚朋友吹吹牛逼。 再下一城。 而关豆豆的套路更简单,她搞了一幅巨大的个人写真海报,花了五十块钱,挂到县百货大楼的外墙。 说是大楼,其实仅四层高,但也是县里的地标性建筑了。海报由曹备操刀,拍的性感妩媚又勾魂夺魄,海报右边写着一列大字: 想看我脱吗?光碟里的我,比脱还好看! 对,就是这么直接,就是这么直白。 不怕被告什么有害公序良俗,也不怕被罚款整改, 98年,泰坦尼克号一刀未剪的在全国院线上映,国内也是各种露骨的影视作品被允许拍摄。 和很多人以为的刻板保守不同,98年,其实真的很开放。 可想而知,关豆豆负责的这个县,直接卖爆了! 杨瑜是邻家女孩的清纯形象,不适合关豆豆的套路。她利用那张人见人爱的初恋脸,以公益行动为名,每卖出一张光碟,就捐出一分钱给西部山区。 她同样先坐实自己的超模身份,再用媒体上收集来的西部山区的图片,通过声情并茂的演讲,感动了很多人,光碟也随即卖到脱销。 后来林白药知道她的做法,也确实帮她履行了承诺,加倍捐了钱物给西部山区。 以公益之名,莫行负心之事! 要说卖这种低档的娱乐产品,其实县域市场比上级市场更好出货。消费者见识不多,要求不高,容易被洗脑和带节奏,形成羊群效应,要么不爆,要么大爆。 为何到了后世信息大爆炸的年代,卖各种三无产品的喜欢跑到县城去,全部发了大财,原因就在于此。 第三十五章 总会有人掉队 和小姐姐们的王八拳打死老师傅不同,陈浩然在临海市的发展是步步为营。 经过这么多天的发酵,关于红颜十二钗的种种新闻也传到了临海,并且经过传播过程里的艺术再创作,甚至和李敬东的倒台联系起来。 说什么有位来头挺大的楚总,和李敬东争夺十二钗,双方点齐小弟,约战数十次,拼杀的血流成河,最后李敬东惨败。 那叫一个惊心动魄,波澜起伏,在又纯又欲的基础上凭空增添了几分传奇色彩。 上海滩丁力许文强冯程程为什么火? 因为这样的故事,是民众的最爱! 有了这个热度,又通过严副总的人脉关系,陈浩然成功把光碟投放到临海市最大的音像制品批发市场,以每张光碟七元的单价,和五个最大的批发商达成首批两万张的订单协议。 对比东江市的售价,便宜了一元。 毕竟不是主场,要给经销商留出足够的利润空间。 陈浩然当然不会满足于这个成绩,批发市场做了,小批发市场呢?街边店呢,商店呢,路边摊呢?二级市场打开,下面的各个县,各个乡镇呢? 林白药有句话对他影响特别大:农村市场,被完全忽视。忽视的原因,是农村市场的购买力被完全低估。 于是,他带着二十多名销售员,不惧风吹日晒,不怕辛苦,在那五大批发商的销售范围之外,开始没日没夜的扫街跑点,下乡进村。遇到心存犹豫的,先放几张试卖,卖出去再收钱,不仅大大锻炼了队伍,也验证了林白药理论的正确性。 到八月中旬,零散卖出去了一万三千多张,而首批两万张也被卖空,经销商加货了两万张。也就是说,在临海市共卖出五万三千多张,比不了东江市,但也是很不错的成绩了。 陈浩然带队凯旋,林白药在酒店包了宴席厅,犒劳他和销售团队,望着变成非黑的陈浩然,叹道:“你这次可真是打着灯笼也找不到了……” 陈浩然一笑,露出两个闪亮的大白牙,道:“黑了健康,我这半月真是感觉浑身上下充满了力量,在电子厂的时候爬三楼都喘,现在走一天也不累。” 林白药笑着端起酒,道:“来,干杯!” “干杯!” 吃饭时林白药和所有人都有交谈,重点关注的是陈浩然告诉他的两个人,一个叫厉文辉,一个叫裴子阳。 据他说,这两个人能力出众,口才便捷,脑子活泛,是搞销售的好苗子。 厉文辉二十四五岁,高中毕业就开始出社会,什么工作都做过,属于被社会毒打后锻炼出来的,心思细,眼光毒,反应快,腿脚勤,有特别能说,符合做销售的几大要素。 裴子阳比厉文辉小,二十岁左右,中专毕业,但两人是截然不同的类型,带个黑框眼镜,谈吐斯文,比较有想法,思维活跃。 90年代的中专生属于真正的学霸,不聪明的也考不上,毕业后分配到县物资局工作,干了几年,觉得太浪费青春,于是办了停薪留职,出来闯荡。 两人在这次攻略临海市的战斗中表现出众,好几次僵局都是由裴子阳提出思路,厉文辉出马实施,并成功打开市场。 等到酒席尽欢而散,林白药特地留下陈浩然、厉文辉和裴子阳,道:“销售这行呢,流动性比较大,很容易今天干,明天走,团队难以固定。浩然向我推荐了你们两人,我挺满意,现在就是问问你们的意见,想不想留下来一起干?” 厉文辉当场表示愿意加入,他跟着陈浩然这段时日,听说了很多关于林白药的事,心里很是崇拜,加上吃过苦,知道抱粗大腿的机会不多,必须要紧紧抓住。 裴子阳拒绝了,他表示想去省城闯闯看,跟陈浩然在临海打这一仗很过瘾,但还不是他想要的那种活法。 林白药很理解。 现实毕竟不是小说,没有那么容易收小弟,他告诉裴子阳,世界那么大,趁年轻,有机会试错的时候多出去看看,对人生是宝贵的财富。 尽欢而散。 …… 厉文辉被安排到红颜十二钗住的公寓的隔壁房间,看到光碟里看过的小姐姐们真实的出现在面前,他先是傻了眼,然后很自来熟的打招呼,但眼睛绝不乱瞄,进退极有分寸,给众女留下的观感很好。 “既然浩然回来了,文辉也正式加入,明天大家到公司开会,对这次两市十八县的销售做一次总结。好的经验做法,要提炼出来以备后用,比如叶西、关豆豆,这次表现非常好,但是,缺点教训更得认真吸取,并找到整改的策略,以免重蹈覆辙……” 林白药说这话的时候看着李宴青,李宴青吐吐舌头,低下头去,不敢吱声。 东江九县,就李宴青负责的那个县销售量最差 事后询问,发现她根本没把心思放在工作上,下去的五天五夜,竟有两次都是夜里偷溜出去玩了通宵,白天回来后精神萎靡,呼呼大睡,把所有事情交给销售人员,自己不管不问。 究其原因,是市里有个做生意的小老板疯狂的迷恋她,签售的时候就送了不少礼物,光碟买五百张送人,又开车追到县城去献殷勤。 这样的攻势,李宴青混广兴街的,哪里忍得住? 等到林白药离开,关豆豆拉着李宴青道:“林总生气了,你明天好好检讨知道不?哎呀,你也真是胆大,跟那小老板啥时候腻歪不行?非得去县里卖的时候和他搞七搞八……” “我也不想啊,豆豆姐。”李宴青委屈的撅着嘴,道:“可人家追过去了,光首饰衣服化妆品都装满了后备箱,我要不给他点甜头钓着,以后去哪找这样大方的凯子?” 关豆豆秀美蹙起,道:“你说的有理,但我又觉得哪不对劲……” 旁边叠衣服的叶西突然道:“林总虽然没说,但我知道,他是想把我们从广兴街那拉出去的……宴青,你怕以后没了主顾,那你有没有想过,今后要是不干这行了,有没有凯子,又有什么关系呢?” 关豆豆猛拍大腿,道:“对,我就是觉得这不对劲,咱跟着林总干,还回广兴街干吗?” 李宴青噗嗤笑道:“叶姐姐,我没读过书,大字不认识几个,跟林总干,又能跟多久?我也没啥技术,更不可能去干力气活,工地也不会要我啊,不干这行,还不饿死了?再说了,这行来钱快,凯子多,躺着一个月就能挣别的女人一年挣不到的钱,我傻啊,为啥不干?” 关豆豆再次懵逼,两眼转圈圈,双手抓了抓头发,苦恼的道:“这样说也挺有道理的,那我到底跟林总干,还是回广兴街干?” 叶西笑了笑,道:“是我说错话了,妹妹别见怪。” 人各有志,广兴街出来的,活的都很通透,没必要把自己的看法强加于人。 你以为的地狱,可能是别人的天堂。 你向往的天堂,也可能是你的下一个地狱。 人生在世,自己选择的路,没有对错, 只有后不后悔! 对叶西而言,她后悔当初进了广兴街,所以她不会后悔,跟在林白药的身后,跳出这块几乎要吞噬了她的泥沼! 第三十六章 青春的奏鸣曲 星河映像的办公环境确实到了迫切需要改善的地步了。 两间屋子,虽然新翻修过,但逼仄就算了,连凳子都不够坐。 还是约定俗成的老规矩,先来的有凳子坐着,后来的没凳子站着,大家随便围成一团,嗑瓜子,吃零食,不像是正儿八经的公司,反而像是村口的八卦信息中心开会。 第一次列会的厉文辉有点恍惚,要不是见到了红颜十二钗本人,又跟着陈浩然在临海市真刀实枪的打出来,真的要怀疑是不是进了皮包公司。 陈浩然笑道:“公司草创,艰苦点没关系,反正咱们又不常来……” 厉文辉眼皮子直跳,这叫什么话? 楚刚接着道:“林总已经吩咐过了,公司新的办公地点正在找,再过段时间,应该就不会这么挤了。” 关豆豆用灵活的舌头同时分开两个瓜子,四个皮吐到掌心,得意的给旁边的姐妹瞧,扭头笑道:“要我说挤着好,这样大家无拘无束,面对面的聊,多亲切,真的地方大了,估计就要生份了……” 关豆豆还不知道她无意间说出了所有公司从草创到发展壮大必然会经历的过程,众女叽叽喳喳你一句我一句,针对大点好,还是小点好,开始争辩。 厉文辉再次瞠目,陈浩然无奈道:“习惯就好,也就林总能制住她们。” 说起林白药,叶西低声问楚刚,道:“林总怎么还没来,不会出什么事?” 每次开会,林白药来的都比较早,他是重视时间观念的人,轻易不会迟到。 楚刚也是皱眉,他昨晚没回家,从世纪城直接过来的,并不知道林白药的动向,起身往门口看看,道:“是啊,九点半了,按说该来了……” 林白药确实八点多就准备出门,但是刚到门口被朱大观给堵了。 “忙啥呢,我的老妖?” 朱大观那委屈,小眼神充满怨念,道:“我来你家四趟,叔叔都见了两次,巷子里的狗咬了三回,却还是找不到你的人……老实交代,是不是外面有别的相好的?” 再过些年,就不说别的相好的,要说是不是有别的狗了。 林白药笑道:“怨妇诗会背几首?甭装被打入冷宫,朕不吃这套。” 朱大观一把搂住他肩膀,道:“嘿,不扯淡,有正事。老班昨天打电话,说让今天去学校领录取通知书,你家里不是没安座机吗,他让我来叫你一起去。” 八月初的时候已经电话查过分数,林白药毫无波动,果然还是和前世一样,略超出他平时考试的水准,但老师同学们也不是特别的惊讶。 高考嘛,总有人超常发挥,总有人发挥失常。 不过,等到全省的录取分数线出来,他压哨进了苏淮财大的提档,消息传开,倒是引起了很多人的羡慕嫉妒,恨不至于,财大不是清北,杀伤力还没那么厉害。 可不知哪个心眼子没屁 眼子大的家伙给林白药起了个新外号: 林白 嫖! 这下好了,劣币驱逐良币,林白嫖三字,摧枯拉朽的战胜了林老妖,在高中同学界口口相传,影响力巨大。 “我这会真有事,下午,下去我找你,咱们一块去学校……” “你特么的一个高中毕业生,四舍五入,现阶段约等同于无业游民,整天哪有那么多的屁事?老班在教室里等着呢,这批通知书到了八个人,全都得上午去领,过期不候!” 林白药实在拗不过朱大观,道:“行,祖宗,听你的,先让我打个电话……” 楚刚接到电话,脸上露出奇怪的神色,嗯嗯说了两句,挂上电话,肃然道:“林总今天要和奥门的客户谈事,来不了,上午的会议由我主持,大家先讨论,下午我再向林总汇报……” 其他人有经验,不觉得如何,上次看成片就是因为临时接待奥门的客人,林白药没有出席。 厉文辉吓了一跳,低声问陈浩然,道:“咱们公司还和奥门有生意往来啊?” 陈浩然骄傲的道:“以后你就知道了,跟着林总,是咱们的运气……” 厉文辉如同被注射了队长的超级士兵血清,满身干劲十足,恨不得赶紧工作,好好表现,以后说不定还能跟着林总到奥门见见世面。 学校里到处可见人影,高三各个班都有人来领通知书。进了教室,班主任站在讲台上,正跟隗竹和两个女生说话,抬头看见林白药,笑的眼角的鱼尾纹都散发着欢快的气息。 “白 嫖……呃呃,白药啊,” 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班主任面不改色,仿佛口误没有发生过,道:“这次考的不错,进了211没什么,可进了财大,就给咱们班长脸了。来,这是你的通知书……” 隗竹也转过身,拿着红蓝封面的苏淮大学录取通知书,俏生生的站在旁边,美目流盼,楚楚动人。 “全靠老班栽培!”林白药嬉笑着接过,财大的通知书用金色丝线镶边来代表富贵气,透着财经院校独有的凡尔赛的庸俗感。 朱大观喊道:“老班,我呢,你也夸夸我啊……” 班主任笑眯眯的把苏淮师范的通知书递给朱大观,道:“祝贺朱大观同学以一人之力,拉高了本届的升学率。不过,要戒骄戒躁,到了大学还得继续努力!” “谢谢老班!” 朱大观拿着通知书,唧亲了一口,抱住林白药跳起来,道:“老妖,咱们老妖怪组合要称霸越州了……” 林白药使劲往外撇开脑袋,由着他胡闹,眼神正好和隗竹碰触,无奈的道:“智障儿童欢乐多,隗同学千万别歧视他……” 隗竹扑哧笑出了声,宛若明月移出云层,连清风也变得温柔起来。 朱大观被骂成智障儿童,原本很不乐意,但见隗竹给面子的笑了,立刻配合的瞪着眼睛,吐着舌头,道:“谁说我智障?我只是脑袋进水了而已……” 得,演得真像! 这下连班主任和另外两个女同学也笑的前仰后合,又说了几句话,他们和班主任告辞,自然而然的结伴离开。 路上一个叫陶蓁的女同学说道:“林白药,你这次可厉害了,竟然考上了苏财。不像我,得去西部上大学,离家好远啊。” 她考的二本,其实学校和专业也挺不错,就是离家远了点,地方偏僻。在东部长大的人,对西部生活有些畏惧,因为印象里都是漫天黄沙,缺水少电,怕适应不了。 “那边大学的生活条件或许差一些,但我们要看到以后国家的发展方向,对西部进行大开发已是定局,最多五到十年,基础设施和生态环境建设都会取得突破,重点区域和重点产业的发展也会达到更到的水平,而教育、卫生、医疗等基本公共服务也会有显着提高。你在那边上大学,正赶上这个机遇,等到毕业,不仅就业好解决, 而且容易做出成绩。奉献青春,付出汗水,收获荣誉,如果还想回家乡来,带着这些荣誉,其实也比很多同龄人站在了更高的起跑线,这是好事,一定要把握住。” 陶蓁惊讶道:“林白药,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懂这么多啊?好厉害!” 隗竹也好奇的看了林白药一眼,不过没有说什么,因为她知道林白药说的是事实。 另一个女同学笑道:“我看林白药是吹牛,国家的未来政策,你咋知道呢?” 这话没恶意,但朱大观就是听着不乐意,怼道:“我们家白 嫖……呃,我们家老妖虽然爱扯淡,但从不瞎吹牛,尤其牵扯到陶蓁的人生规划,怎么可能胡编乱造?万一产生坏的影响,老妖日后不得负责任?” “得了,我看你们俩先规划好自己的人生,再来规划别人的。陶蓁,别听林白药和朱大观的,要我说,去了西边只是权宜,以后啊,还是得准备考研考回来。” “考研当然是另一条很好的路,但林白药说的其实也不错,西部大开发战略应该很快就会实施,将来肯定会有大批大批的优秀青年到西部去战斗的。如果选择留下,我想,那也是很波澜壮阔的人生……” 陶蓁和那个女同学同时发出哇哇的惊呼,道:“隗竹,同班两年了,很少听你愿意和我们长篇大论的说这些……” 隗竹笑道:“以前我是学习学成了呆子,以后要像林白药同学看齐,争取让自己快乐点,也让身边的朋友们快乐点。” 林白药很卖力的翻了个白眼,道:“我懂,这是隗学霸讽刺我这学渣没心没肺,整天只会傻乐……” 几人纷纷大笑,隗竹娇美的芳靥升起淡淡的晕红,道:“我没有……” 朱大观左看看,右看看,心里那个痒痒:这到底咋回事,怎么从来没交集的两人,突然变得有些好磕了呢? 陶蓁总梳着黑亮的大辫子,脸盘白白净净,眉眼清清亮亮,性子爽朗,青春又有活力,她故意把大辫子打在林白药的肩膀上,眯着眼笑道:“好啊,既然隗竹也这么说,那,林白药同学,说定了,我要是听你的,你可得对我负责……” 林白药踹了朱大观一脚,道:“陶同学的名誉就这样被你败坏了,什么日后负责,日后负责的?我还是个孩子呢,天天被你摸来摸去,你要不要对我负责?” 朱大观转身就跑,委屈的像是二百多个月的宝宝。 我摸你,难道你就没有摸我吗? 于是,关于负责不负责的事,就这样糊弄了过去。 第三十七章 花自然会继续开放 走到校门口时,那个女同学问陶蓁:“你九月三号开学,到时候怎么去?爸妈都去送吗?” “火车票也贵啊,我估计就我爸去。我妈喜欢说什么穷家富路,她心疼钱,肯定不会去的。” 陶蓁说完,问道:“隗竹,你呢?” 隗竹微笑道:“我父母工作忙,我可能要一个人坐火车去越州……” 女同学道:“你父母做啥工作啊,怎么这么忙?宝贝女儿考上苏淮大学,多开心的事,这也不去送送吗?” “普通工人,忙起来请不出假,没办法的。其实也没什么,我经常一个人到处走走看看,去越州三四个小时的路程,很快……” 隗竹平时的衣着普普通通,和大家没区别,所以她说家里是普通工人,倒也没引起陶蓁和那个女同学的怀疑。 毕竟年轻啊。 林白药心里感概。 普通工人家庭能供她小小年纪就四处旅游的?陶蓁妈妈说的对,穷家富路,出门哪样不得用钱? 这群小姑娘,两个是不懂社会,一个是脱离基层,真的一个敢说,两个敢信。 “你们男生要爸妈送的吗?”陶蓁又问林白药。 林白药耸耸肩,道:“我妈照顾病人,估计离不开,我爸开个小饭店,就他一个厨师,估计也离不开。我估计,去越州报到,得蹭朱老怪家的车……” 朱大观嘿嘿笑道:“怎么叫蹭呢?我的就是你的,我爸妈就是你爸妈,我媳妇就是你媳妇……” “咦!” “啧啧!” 陶蓁和女同学同时发出嫌弃的声音,隗竹显然没有和朱大观这样不要脸的人交流的经验,眼神透着几分惊讶。 “咳!” 林白药尴尬的脚趾头都要抠别墅出来,他决定从今天开始,要对朱大观进行特训。 什么话只能兄弟们私底下说,什么话当着妹子面不能说,必须像背诵岳阳楼记一样背下来。 “你们别误会,朱大观所谓的媳妇,其实是我们男生对女明星的昵称,我和他都是某个女明星的粉丝,这叫偶像共享,追逐信仰” 粉丝一词,随着红颜十二钗的兴起,经媒体故意传播,已经在年轻人群体中流通开来。 最早接受新鲜事物,并愿意积极尝试的,永远是年轻人。 这是一个社会乃至一个国家,保持创新和活力的基础! 女同学呸了一声,道:“你们恶不恶心,把女明星叫媳妇……到底是哪个啊,快告诉我,我绝不当她的粉丝……” 众人嘻嘻哈哈说笑着,等到了十字路口,互相挥挥手,分成了四个方向各自散去。 世界很小,却也很大。 或许,这是所有人的最后一面。 那么,请记着这三年最美好的青春, 偶尔想起,唇角带着微笑, 但也不必那么的悲伤。 尽管走过去,不必逗留着,采鲜花来保存,因为一路上,花自然会继续开放——泰戈尔。 林白药被朱大观强拉到壹号游艺厅,刚准备找位子,曹孟德走过来,高兴的道:“大神,又碰见了。” 朱大观奇道:“你谁啊?” 林白药给两人做介绍,道:“这是朱大观,你叫他老怪就行,我死党。这是曹孟德,玩街机认识的朋友,他老爸在楚刚哥的公司帮忙……” 朱大观知道楚刚和林白药的关系,那就是自己人,也不给他客气,道:“兄弟,你这名字霸气啊……来,搓一盘?” “好啊,哎,第一次认识,怎么让你请客?我投币,我投币!” 两人都有点贱兮兮的,边玩边聊,简直一见如故,林白药趁机先溜走,去了公司。 大家伙正准备散会,见林白药进来,又各归各位,等着训话。林白药先和厉文辉打个招呼,从叶西手里接过会议记录,认真看了众人的总结发言。 整体来说还不错,但包括李晏青在内的四五个人明显没把心思放在工作上。 现在她们有了名气,私底下会接触很多追求者,面对的诱惑也比广兴街时多无数倍。 当然,这是好事! 林白药没打算把十二钗全部吸收到新公司,正如他一直认为的那样,人性是很复杂的,为了短期利益,双方可以通力合作,但今后也会为了更大的利益而背叛。 所以,把她们带出广兴街,兑现了挣钱的承诺,又得到了再次选择的机会,算是对得起她们了。 “星河映像的工作暂时告一段落,稍后等罗珂那边做完账,各位的工资会如数发放,比当初说好的一万块只多不少。” “万岁!” “林总我爱你!” “啊,真的一万块吗?这才一个月……” “发财了,发财了!” 虽然现在不是万元户光宗耀祖的年代,可在人均月工资几百块的时候,突然月收入突破了万元,那种幸福感,相当于中了几十万的福彩。 “楚总准备成立一家新公司,叫宁安地产,浩然他们也会过去,以后的主要精力会放在那边。大家都是老朋友了,你们中间有谁想去宁安地产工作的,可以直接和楚总说,内部名额,不用招聘,进来就是元老。” 林白药说笑一句,道:“不过,以后的工资不可能月月过万,只会略高于东江市场价,做的好也会有提成和奖金,但是比较辛苦。” 众女面面相觑,签合同的时候,确实写明只有两个月,但后来出乎意料的成为超模,名气大涨,得到的远远超出了预期,因而也滋长了不该有的奢望。 姐妹们私下里谈论,无不期待着林白药进一步把她们打造成真正的明星,走出东江,享誉苏淮,名满全国。 唱歌、拍广告、拍电视,成为光鲜亮丽的人上人! 因为曹备曾告诉她们,很多女明星出身都比较低,只要有贵人扶持,有金主砸钱,就能当明星。 林白药完美符合人设, 贵,且有钱! 可她们忘记了,林白药为什么要捧她们当明星? 当成本和收益明显不成正比的时候,除了挖煤的暴发户,没有人会那么傻。 “林总,地产什么的,我们又不懂,难道去盖房子吗?”有个小姐姐撒着娇道:“还是在星河映像干,光碟不是卖的挺好吗?接着咱们可以拍电影,我来演女杀手,演技肯定超过林青夏张曼雨……” “是啊是啊,还可以出唱片,我在老家号称百灵鸟,嗓子好听的很,客人们最受不了我叫……” 话没说完被旁边的小姐姐堵住了嘴,道:“林总,我觉得现在唱歌拍戏都太早,咱们可以继续拍金曲光碟。流行歌曲那么多,再挑三十首拍,照样大卖,不比盖房子来钱容易吗?” “对,我认识一个老板,以前就是搞房地产的,先是开大奔,现在骑凤凰,市里随便逛逛,到处都是烂尾楼,怎么可能会赚钱呢?” 楚刚面露愠色,刚要开口斥责,被林白药按住,他微笑着静静的听她们说完,道:“谁还有意见?没事,现在提,不会扣钱。” 屋子里陷入沉默。 林白药问叶西道:“你刚才怎么不说话?” “我听林总的,也很开心去宁安地产工作,不管安排我做什么都行!” 叶西心志坚定,认准的路,这次坚决不会回头。 “关豆豆,你呢?” “哎,我又不会演戏,也不会唱歌,只想过小日子,没那么大的胸,呸,胸怀。和叶西一样,就听林总的,您让我干啥我干啥,反正您不会让我吃亏,是不是?” 这是看似愚笨,其实有小智慧的女人,对她而言,跟着林白药,至少比在广兴街有前途,那就够了。 林白药点点头,笑道:“我给你们一晚上时间考虑清楚,明天找楚总汇报,愿意来的,热烈欢迎,不愿意来的,领了工资就能离开。好了,楚刚,浩然,罗珂留下,其他散了!” 等众女走后,楚刚冷冷道:“一群白眼狼……” 陈浩然恼怒道:“都说戏子无义,表子无情,果然没错,闻着腥全他妈的挤过来,没了味掉头就走……” “话不能这么说!”林白药道:“当初人家愿意跟着咱们干,是因为我说了能带她们发财,期间配合的挺好,这就够了。现在要换公司,换行业,还明说工资只比市场价略高,房地产现在不景气,她们以为肯定没有在广兴街赚钱多,心生去意,是理所应当的事。” “君子绝交,不出恶言,何况聘用关系,来去自由,今后不要说戏子无义表自无情的话。这世上无情无义的人多了去了,和你从事的职业没有任何关系。“ 陈浩然汗颜道:“是,我记下了!” “罗珂,货款都收回来了,利润总共多少?” 罗珂熟练的拿出账簿和计算器,道:“截止目前,东江市区及九县,共出货九万两千张,单价八块,计七十二万。临海市及所属县,共出货五万三千张,单价七块到九块不等,计三十九万。合计一百一十万。减去需要支付给东江电子的十三万五千元的货款,盈余九十六万五千元整。不过需要注意,这个盈余数字不包括即将支付给楚总、曹总监、陈经理以及红颜十二钗的工资……” 楚刚跟着林白药见识过地下市场里的钱来钱去,并没有太过惊讶,但陈浩然是被彻底震住了。 当初林白药说是投三十万,但后续发展的好,电视台报纸杂志等媒体方面的广告入几乎为零,实际成本其实不到十万,一个月时间,翻了九倍。 还有比这更牛逼的投资收入比吗? 正在这时,电话响起,楚刚接起后听了两声,递给林白药,道:“李编辑。” “林总,晚上老地方见,给你介绍一笔大生意!” 第三十八章 小小圈子,大大能量 咖啡馆。 李编辑带来一个人,姓赵,是省城越州比较大的音像制品批发商。 看到林白药,被他的年轻惊的愣了数秒,亏得是场面人,不着痕迹的掩饰过去,热情的握手,道:“林总,久仰大名。” 林白药表现的恰到好处,既不摆低姿态,也不过于疏远,笑道:“赵总远道而来,辛苦了。” 经李编辑说了因果,林白药才知道,原来几天前,省城的苏淮晚报转载了东江晚报关于红颜十二钗的那篇《她们的身姿,正点亮世界》的报道,并提到了由她们担任v主角的金曲光碟在东江和临海热销的事。 这篇报道引起了赵总的关注,他派人打听了一下,果然如此,在观看了手下带回去的光碟展现出来的精彩效果后,立刻拍板决定和对方合作。 先找到苏淮晚报的编辑部主任,通过他联系上东江晚报的李编辑,然后主动驱车赶到东江。 这份诚意,林白药感受到了,他现在没精力也没实力到越州去打开销路,所以赵总愿意合作,那还不干柴烈火,一拍即合? 双方谈了条件,赵总要除东江和临海之外,苏淮全省的代理权。 也就是说,东江、临海之外的市场,只能由他和他指定的经销商来卖红颜十二钗的光碟,连林白药自己也不能卖。 林白药想了想,基本表示同意,但要赵总首批进货二十万张。 这个量不算大,可也有风险。 因为红颜十二钗并不是真正的家喻户晓的明星,东江的热度,纯粹是林白药硬炒给炒出来的,然后波及了距离最近的临海市。 除过这两个市,苏淮省内别的城市对红颜十二钗的认知度几乎为零。 赵总的风险就在于此。 不过,好在他有比林白药的硬炒还要硬的销售渠道,略做思考,也同意了。 划分好区域,约定好数量,最后的重头戏是价格。 价格没拉锯,赵总给了个数,林白药又抬了抬,然后,进货价压到了单张五块七毛。 这比东江的八块均价,临海的七块均价要低得多。 林白药心里清楚,赵总回越州后,卖的价肯定要高于十块,纸面上的纯利润甚至比他还高。 但这没办法眼红,那是人家多年耕耘,掌握渠道该有的底气! 林白药自然可以不同意,等谈判失败,马上就会有无数针对红颜十二钗的盗版光碟抢占市场。 其实,按照音像电子制品的市场规律,这两张光碟的热销,早该出现盗版才对。 只不过因为李敬东的倒台,把星河映像抬到了几乎和他相等的江湖地位,没人敢以身犯险,所以林白药赢得了这一个月的时间,从容的收割正版红利。 换了别人,顶多出货五六万张的时候,就该被低价劣质的盗版给击垮了。 这也是林白药务当初必要正面硬怼李敬东的原因。 杀鸡儆猴,不费吹灰之力,就奠定了在东江的凶名。 谋事要长于布局,谋局要善于借势。 势成,则无往不利! 而以赵总在越州的实力,完全可以撇开林白药,指使手下人靠做盗版小发一笔横财。 他也是在打听情况之后,发现林白药的背景似乎不简单,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和交朋友扩充人脉的心态,这才亲临东江,谈下了这笔生意。 钱是赚不完的,赵总退一步,林白药不能不退一步。 所以,五块七毛的单价,是双方都能接受的底线! 不过,林白药提出货款要先付清,赵总爽快答应,拿到这个价位,不可能再让对方压资金。 交易达成,李编辑功成身退,他是聪明人,知道什么时候在场,什么时候消失。 林白药打电话叫来罗珂,罗珂带着准备好的合同,赵总查看无误后签字盖章,然后直接通知公司财务,把一百一十四万的货款打到了星河映像的账上。 只是简单喝了两杯咖啡,交易额就超过了星河映像所有人忙死忙活一个月的总营收。 赚钱,很难, 但有时候,赚钱,又很容易! 这要多谢李编辑,全仰仗他给苏淮晚报里相熟的编辑推荐,《她们的身姿,正点亮世界》才得以顺利转载。 赵总看到后又联系李编辑,还是他把林白药一番吹捧,有意无意的点出林白药身份背景,让赵总打消了复刻盗版的念头。 所以,做生意,起步阶段,要靠自己的眼力和魄力,发展阶段,要靠你笼络的人脉和关系,到了真正成长为巨无霸的阶段,那就无所谓这些,可以对任何想要染指的行业进行滚雪球式的碾压。 林白药辛辛苦苦,靠着坑蒙拐骗建立起来的小圈子,初步发挥了它该有的成效。 罗珂离开后,赵总明显舒服了许多,他身边的秘书财务等要职都是漂亮又有学历的美女,故很不理解林白药的审美和用人理念。 不过,这样也好,省得麻烦。 赵总这个人习惯了谈完生意,大家一起找地放松放松,既舒服了身心,又增进彼此的感情。 东江是盛产美女的地方,来都来了,不找乐子,岂不辜负? 可因为罗珂,他怕林白药的癖好太标新立异,因此提都没提这茬,约好了交货的时间和方式,马上坐车溜之大吉。 林白药瞧出赵总的心思,望着远去的车子,不由笑了起来。 罗珂算是捡到宝了,这玩意辟邪啊! 几人重新在公司碰头,陈浩然得知又成交了一百多万,兴奋的拳头直砸桌子,道:“这钱真好赚!林总,要不咱们再想想办法,开条新路子?宁安地产要搞,这边也别放弃……” “不行的,光碟生意内卷太严重……哦,内卷就是行业内部竞争太激烈,都在争夺有限的客户,造成个体收益努力比下降……好,简单来说,光碟市场是红海,我们这次能杀出来,全靠出其不意。但消费者是无情又健忘的,红颜十二钗的热度很快会消散,我敢保证,再用她们拍金曲,销量不会超过两万张,得不偿失。” 这也是为什么林白药只打算用星河映像赚一笔快钱的原因,音像电子制品这个行业要没落了,除非转型娱乐投资公司,否则只能死路一条。 可窝在东江市这种小地方的娱乐公司又能有什么前途? 没资源没人没政策,等于没意思。 没意思的事,林白药不会干。 而永安地产就不一样了。 从92年房价飞涨然后崩盘至今,全国的房地产公司大面积倒闭,据说有些地方由于银行的表外资产和呆坏账过大,还差点导致四大行成立以来唯一一次被挤兑。 也就是说,现在的房地产市场不是红海,不是蓝海,而是大大的死海。 多少威风一时的大老板的尸体都被深埋在这片死海的海底。 但是,枯木能逢春,老蚌能生珠,不能行的男人也有能行的那天,只要吃下李宗盛心心念念的蓝色小药丸。 等到明年,房地产业也终于等到了它的小药丸,新的商品房政策颁布,福利分房被终止。 于是,它突然又行了!? 这个机会,林白药不打算错过。 当然,他也没打算干太久,就像星河映像一样,赚点快钱。 为啥喜欢赚快钱? 因为来钱快,是男人为数不多的感觉“快”这个字是他妈的褒义词! 第三十九章 散如满天的萤火虫 房地产行业和音像电子制品不同。 它是有准入门槛的。 不像逛广兴街,哪怕穿得再寒酸,兜里只有五毛钱,也能在广兴街找到合适的小姐姐,给你量身定制最合适的放松项目。 对,就是这么人性化。 服务业嘛,以人为本。 “罗珂,前几天让你去建设局咨询政策,具体情况如何?” 罗珂从文件柜里拿出一份复印的文件,道:“林总,这是你要的28号令。哼,建设局的人还笑我……” 93年,建设部颁布第28号令《房地产开发企业资质管理规定》,虽然只是粗略化的二十七条,但也算是给想要进入这个市场的企业设置了一些障碍。 不过,所谓的障碍,在这个处于改革开放和市场运作摸索阶段的国度,全都可以想办法克服。 林白药接过去,翻看着文件,随口问道:“哦,笑你什么?” “笑我是不是钱多了没地方花,全市那么多烂尾楼,还敢注册房企……说我是老鼠陪猫睡觉,胆大……” 陈浩然为罗珂打抱不平,道:“别和他们一般见识!这也就是旱涝保收的单位,不愁吃喝,敢这样笑自己的服务对象。换了其他地方,巴不得客户越多越好呢。” 罗珂对陈浩然甜甜一笑,道:“我就知道,陈哥对我最好了!” 陈浩然打了个哆嗦,女孩子笑呢,一般来说,会给人很愉悦的心理感受,但罗珂笑起来,实在是生命不能承受之重。 二十七条的内容很简短,林白药迅速浏览一遍,转手把文件递给陈浩然,道:“我们能申请四级资质,要二百万的注册资金,二百万的流动资金,现在账上的钱应该够了。” 陈浩然认真看完,想了想,说道:“四级资质可以承担十万平米以下的开发项目,对东江来说属于大型楼盘,几乎能满足目前的市场需要……” 罗珂插话道:“可规定公司必须有职称的建筑、土木、工程技术、财务管理、经济类等管理人员不得少于五人,还得有专业的会计、统计人员……” “你不是有初级会计证吗?” “那也只能顶一个指标,其他的呢?招聘的话,“罗珂扫视周围,笑道:“就咱这条件,怕是短时间招不到合适的……” “这个好办!95年到现在,全市倒闭了那么多房企,建筑行业不景气,有职称的相关从业人员改行去摆摊的也不在少数。严副总和牛副总监在市里的人面广,刚哥,你明天去找他们两人打听,若有认识的以前干这行的老板介绍一下,挖点靠谱的人才充实进新公司……” 这种小事林白药打个电话就能搞定,之所以让楚刚出面联系,是为了让他和严副总、牛副总监等人多走动,尽快建立深厚的革命友谊,形成紧密的交际圈。 等自己离开后,东江的事,也能放心交给他来打理。 “好,我马上联系。” “还有,新公司选址这两天之内尽快搞定。罗珂说的有道理,总不能把人才招来了,结果没办公室安置?” 林白药吩咐道:“刚哥,你把最近手头搜集的房源资料交给浩然,接下来让他出去跑,你专心和严、牛两人接触。” 陈浩然苦着脸道:“林总,我审美不行……” “又不是世界五百强选总部大楼,要什么审美?你就找那些装修完整、管理完善、水电齐全、交通便利的写字楼,自带办公设施的最好,咱们不讲究,只是有个门面好办事。” 陈浩然抓抓头发,无奈的道:“我争取……” 罗珂贴心的道:“要不我陪陈哥去?多个人商量……” 林白药刚要答应,陈浩然忙挥手拒绝,道:“你忙你的,我一个人就行。天这么热,跑老跑去的,别把你晒黑……”他看看罗珂那本来就不白的脸蛋,实在没有继续晒黑的空间,改口道:“别把你晒坏了!” 罗珂感动的道:“陈哥,你对我真好!” 这让人三魂丢了六魄的偏爱啊…… 陈浩然实在招架不住,借口尿遁先溜了。 罗珂托着下巴,双眼迷蒙,道:“哎,连奔跑的背影都这么帅……” 林白药和楚刚对视一笑。 看罗珂折磨陈浩然,已经成了公司里的保留节目,所有人都乐在其中。 “刚哥,你让唐小奇带两人,等会陪着罗珂去银行取三十万,明天我估计会有大半人要求离开。” 楚刚也想明白了,道:“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不愿意留下的,走就走。真把这群人留在公司,说不定以后公司也会被搞的鸡犬不宁……” 第二天,例行开会,出乎林白药预料之外,经过一晚上深思熟虑,除了叶西、关豆豆,包括杨瑜、李宴青在内的十个小姐姐都打算拿钱走人。 这恐怖的员工流失率,要是放到正经公司,老板非吓出心脏病不行! 杨瑜是林白药看好的人,以为她应该不会走。 另外还有两个在拍摄和营销过程里都表现不错的小姐姐,也以为大概率会留下。 没想到啊,没想到,小作精李宴青就算了,连长着初恋脸的杨瑜也叛变革命了。 女人心海底针,更何况广兴街的女人, 那不是海底,那是马里亚纳海沟! 李宴青主动煽了煽情,表明不是真心要离开,只是一无所长,怕拖累新公司。与其那样,还不如现在主动离开,给自己留点体面。 其实,她是钓上了那个疯狂迷恋她的小老板,也看不上跟着林白药上班挣的那点工资钱。 杨瑜感谢林白药这一个多月来的照顾,态度非常诚恳,至少明面上看,她是依依不舍的,心里也是知恩的。 其他人倒是嘻嘻哈哈,讨论着即将到来的发钱仪式,眼神和表情,都透着快要拉裤子的急切感。 林白药让罗珂把三十万元现金放在桌子上,堆成小山似的形状,那场面,极度冲击眼球,笑道:“没关系,不是说了吗,来去自由。咱们是雇佣关系,不是绑定关系,买卖不成还仁义在呢,更何况也算是同一个战壕里的战友了。临别之时,没什么好祝贺的,那就祝大家以后都能找个有钱人嫁了,一辈子不缺钱花!” “谢谢林总。” “林总,我会想你的!” “林总,以后来广兴街,我给你打折……” “瞧你出息?林总,找我,我给你!” 你瞧着该死的魅力! 林白药笑道:“我可谢谢你们了……来,发钱,每人两万,别抢,都有份……” 厚厚的两摞老头票到手,这可是比嘴巴说上一万遍都实惠的奖励。 众女乐开了花,要不是红姐拦着,估计得冲上来抱着林白药疯狂献吻。 等她们陆续离开,杨瑜留在最后,单独把林白药叫到外面,双手紧张的扣在一起,道:“林总,我不是不给您面子,主要是前几天遇到了一个人,他在南方羊城上班,是一家知名娱乐公司的策划人员。这次回东江探亲,偶然看到了咱们的金曲光碟,觉得我的形象条件都挺好,应该去羊城试试机会,说不定会成为真正的大明星……” “你考虑清楚了?” “嗯,我跟着他见了他的家人,还有朋友,说他确实是在娱乐公司工作,不是骗子。并且他承诺我,会大力向公司高层推荐,绝对能出头。我还年轻,也想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好,只要你考虑清楚,那就努力去做。杨瑜,我期待你成为大明星的那一天!” “嗯!” 杨瑜用力的点头,对着林白药鞠了一躬,转身走出了院子。 阳光穿过枝桠,照出来满地的斑驳。 人各有志,也人各有命。 叶西、关豆豆选择留下,杨瑜选择远走,李宴青选择钓凯子,也有人准备利用名气寻个合适的人嫁了,还有几人拿着两万块回老家做点小生意。 当然,也有人习惯了躺平赚钱,重新回到广兴街。 别人家的团队,那是聚如一团火,散如满天星,听着就霸气,也传神。 换到自个身上,简直是买家秀和卖家秀的区别,聚如一团乌合之众,散如一堆萤火瓢虫。 林白药摇头失笑。 回转屋里,红姐正小心翼翼的往包里塞钱,道:“姐走了,以后有事,只管去找姐。还是那句话,你开了口,东江没红姐不敢干的事!” 林白药两世为人,许多东西看的很淡,不喜欢干涉别人的选择,所以对杨瑜和其他人,他并没有挽留。 然而,最后这句话,还是两人刚认识的时候听红姐说过。 乍然触动。 这段相遇,说风云际会,那是笑话,但仔细想想,也是难得的缘分。 林白药终于还是开口,道:“红姐,要不你再考虑考虑?” 红姐笑道:“我知道你是为姐好,可没办法啊。我家里的那位出车祸,伤到脑子,瘫了六年,现在天天还得吃药。有个儿子要上高中,他成绩特别好,今年中考考上了市一高,厉害?可每月药费学费,吃的用的,加上两个老人要养活,姐又没文化没本事,找不到别的能挣大钱的工作,靠着百块的死工资,一大家子人,怎么够呢?” 林白药沉默。 他没法说什么。 生活是一座看不见的山,你永远不知道,那个擦肩而过的男人,或者那个微微笑着的女人,正在背负着多重的山,跪行在刀尖林立的苦海里,踽踽独行。 “没事,姐不可怜!都是命,遇到了就遇到了呗,咋活不是活?等儿子上大学,工作了,不就苦尽甘来了吗?” 红姐拍了拍包,人在笑的时候,连眼角的鱼尾纹都是幸福的,道:“这次不是赚了两万吗?足够一年多的开销了,我也可以松口气,稍微歇歇……林总,你是姐的大恩人,要不是姐老了,肯定要学着戏文里的,来个无以为报,以身相许什么的……哈哈哈!” 突然之间,林白药从红姐身上感受到了某种奇怪的色彩。 那不是光明,也不是灰暗。 而是脆弱的生命体里,蕴藏着的倔强的生命力! 是啊,有些人无病无灾,有吃有穿,出生就是简单模式,却浪费着时光,只知道抱怨和责怪,最后生生活成了被社会抛弃的样子。 有些人生在了地狱模式,可依旧不怨天不尤人,把荆棘和血泪化成了忍耐和坚持,随时随地,都能对着命运,发出豁达的笑声! “这样,红姐,你来当后勤部经理,负责新公司后勤方面的所有工作。不需要太多专业技能,就是比较累,也琐碎,得天天操心,但别人用着我不放心,每月工资可以给到两千元……你别急着拒绝,新公司的管理层都是这个价,不是单单为了你。“ 以红姐的样貌和年纪,在广兴街的竞争力很低,两千元有时候够她干几个月的了。 而这种竞争力,只会随着时间变得越来越低。 再有三年,她儿子高中毕业,大学的费用远超高中,那时候又该怎么办? 林白药决定拉她一把,他没有拯救世人的雄心壮志,可不为别的,哪怕是为了红姐此时的笑…… 虽然林白药说的轻巧,但红姐心里特明白:不是她有资格去当后勤部的经理,而是又受了人家的大恩。 两千元月工资,可以说站在了东江打工人的金字塔顶端,再拒绝就矫情了。 更何况,她也无法拒绝。 红姐眼眶有些湿润,多少年了,她似乎已经忘记了哭是什么滋味,转头过去,抹去快要流出来的泪滴,又恢复了爽快的笑容,道:“那姐就学着做,凡是公司的东西,就是耗子也偷不走,保证不给你丢人!” 叶西走上前,拉住红姐的手,柔声道:“真好,咱们姐妹可以不分开……” 关豆豆也凑过来,抱住叶西和红姐的腰,嘻嘻笑道:“红姐,叶姐,以后就咱三人相依为命了,可得互相照顾,别让臭男人给欺负了!” 红姐弹了她一个脑瓜崩,道:“有林总罩着咱们,谁敢欺负?姐阉了他!” 在场的男人同时感觉一凉,林白药笑道:“你们不欺负别人就好了……” 接下来几天,一切顺利,陈浩然找到合适的办公地点,在刚开发的南城的某座十二层的写字楼里,入驻的公司不算多,但整体环境不错,比较安静闲适。 门前有三条公交路线,通往东城和西城,十分便利。 至于北城,那是被遗忘的角落,荒凉的不在公交车的考虑范围之内。 周边还有几个局委,商场、公园、饭店什么的也不缺。 林白药看了陈浩然拿回来的资料图片,挺合眼缘,当即让陈浩然带路,和罗珂、叶西、关豆豆、红姐等人一道去写字楼实地查看。 结果很满意,上家承租的是科技公司,发展的好,搬到省城去了,可能时间比较急,没有拆掉装修,并留下来全套办公桌椅。 有五个独立办公室,一个大会议室,格子间有四十个工位,空间足够,最适合林白药这种不讲究的老板,随时可以拎包入驻。 最重要的是,包含装修和办公设施在内,租金也并不贵,在合理的范围内。 林白药拍板,由罗珂和管理方签了一年的租约。 另一边,楚刚通过严、牛的介绍,成功拿到了八个和房地产相关的人员简历,剩下的就是交给林白药挨个面试。? 但面试之前,得先把公司的门面做起来。 至少,也要有个名牌匾。 第四十章 让人发麻的招聘 永安地产有限责任公司。 烫金隶书体大字,黑色长形金属底料,挂在三楼的正门口,显得醒目又大气。 不知是不是为了省钱,林白药也没请保洁,号召大家一起动手,把屋子里清扫干净。 还洗脑说,劳动的过程,是让大家体验从无到有的奇妙,增加身为创始元老的参与感和归属感。 然后找邮电局拉好电话线,通上电话,工作人员推荐花五千块选一个炸弹号,被林白药婉拒了。 开玩笑,固定电话这种马上就要被世代淘汰的落后产物,要了炸弹号有什么用? 如果是手机号给六个8,他倒是愿意花点小钱,不为装逼,而是为了好记。 接着罗珂列出详细的清单,她和红姐叶西等人,出去跑了大半天,购置笔、纸、凭证、文件夹、收纳盒、打印机等各种办公用品,印刷名片、胸牌,忙碌到深夜。 第二天上午,林白药为主面,楚刚和陈浩然为副面,三人坐在会议室,正式开始面试。 第一个面试的是中年大叔,懂技术,有职称,长的像中老年妇女杀手濮存昕。 从业二十年,经手过东江市很多楼盘项目,履历过得去。 唯一的缺点,他从94年开始,干倒闭了五家公司,虽然知道是大环境使然,但避免不了会有很多老板觉得晦气。 上一个任职的公司倒闭后,在东江也找不到合适的活。原打算到越州去, 但老婆不让。 宁可让他在家里蹲,自己打工养家,也不许离开太远,免得被那些狂蜂浪蝶给引了去。 太漂亮的老婆怕出墙,太帅气的老公也一样。 对于帅气逼人带来的烦恼,哪怕不是一个年龄段,林白药也感同身受,于是决定聘用他。 楚刚小声提醒,后面还有七个呢,公司只招聘四人,要不要先把这人待定? 林白药摇摇头,招聘这种事,第一印象很重要,觉得是他就是他,不需要太墨迹,笑着伸出手,道:“欢迎方工加入永安地产。” 大叔的名字叫方中曲,圆里有方,方中求曲,挺有禅味。 他也是聪明人,甚至都没问薪酬,欣然握手。 家里蹲一年多了,每天做饭洗衣拖地,还得隔天交次作业,没毛病也快整出毛病来了。 所以只要宁安地产肯要,薪酬多少,不成问题。 第二个叫邢元维,建筑工程师,三十岁,他的工作经验没方大叔那么丰富,颜值更是差了几个档次,完全被车轱辘碾压。 但是这个人长年在一线带施工队,属于理论和实践结合比较好的工作狂。 说话时比较木讷,可眼神透着精明,是只会做不会说的那种类型。 “欢迎邢工加入!” 楚刚有点傻眼,困惑的扭头去看陈浩然: 东江电子搞招聘也是这样的吗?来一个收一个? 不挑挑?不拣拣? 陈浩然耸耸肩,表示听林总的,不会错。 脑残粉的执着! 第三个叫姜心怡,是个少妇,体态丰韵,容貌姣好。 她懂预算,大专毕业,拥有六年工作经验后评上了经济类初级职称,工作范围包括招标控制价、工程项目手续办理、工程材料、人工等造价咨询和报备、现场和结算审核等等。 谈吐大方,举止端庄,既让人赏心悦目,又让人不敢轻易亵玩。 原单位是某事业单位下属的城建子公司,效益不太好,但是她有编制。 这次毅然辞职,连编制也不要了,跑来宁安地产应聘,其实是事出有因。 “姜工……” “不敢,林总叫我名字就行。我没工程师证,当不起这称呼。” “这样,你比我大,那我就叫声姜姐。” 林白药问道:“姜姐,你想好了?虽然我们这里的工资会比你的原单位高,但现在只是起步阶段,福利方面可能会差些,而且社会认同度也会有差距……你确定和爱人商量了吗?” “不用和他商量,我自己能做主!” 姜心怡提到爱人时眉眼间闪过淡淡的哀伤和怒意,又很好的的掩饰住了,道:“林总,您不要有顾虑,我既然来应聘,肯定是想好好找份工作。还有,您或许不知道,我和牛副总监的妻子是多年的好朋友,她介绍我过来的时候,说了林总的身份。我来,不是冲连注册都没注册的宁安地产,而是冲着您这个人。” “哦?冲我来的?”林白药笑道。 姜心怡认真的点点头,道:“我认为,只要有您在,宁安的发展必然会蒸蒸日上,不管是工资还是福利,以后都会比我现在的单位好的多。” 林白药能察觉她另有苦衷,但没有追问的那么清楚,毕竟是女人的隐私,要给予尊重。 “好,欢迎姜姐。” 第三个又收了。 楚刚头皮发麻。 第四个叫丁益民,土木工程师,会设计图纸,优点是个高,缺点是油嘴滑舌。 楚刚不是很喜欢,但不出意外,林白药又又又收了。 面了四个,收了四个,剩下的呢? “就他们四个了,剩下的不见了。” 楚刚无言以对,这招聘,简直比他招小弟去砍人还随意。 等人员齐备,林白药于下午三点,召开了宁安地产的第一次全体会议,先介绍大家互相认识,然后宣布人事安排。 楚刚是总经理。 叶西是总经办主任。 罗珂是财务部经理,分管财务部和建经部。 陈浩然是销售部经理,关豆豆是副经理,从星河映像培养的销售人员里,挑选了二十名精兵强将加入销售部。 倪红是后勤部经理。 方中曲任总工,负责工程部和设计部。 邢元维是工程部经理,丁益民是设计部经理。 姜心怡是建经部经理。 看着宽敞明亮的会议室,看着有文化有学历有职称的几位新任经理,林白药老怀大慰: 终于不是星河映像时的乌合之众了,好歹这群人拉出来,看上去有点能打的样子。 而被罗珂拉低的公司平均颜值,也因为方中曲和姜心怡的加入重新回到了水准线以上。 幸好罗珂不知道,颜值竟然也是招人的隐藏标准,否则肯定得黑人问号: 林总,你礼貌吗? 公司的基本架构搞定,然后轮到制定公司章程和各部门职责划分,林白药交给方中曲负责,他以前在房地产公司工作,有这方面的经验。 接下来去工商注册,需要验资、资质申报、税务登记、开设账户等等,林白药不再过问,让楚刚和罗珂两人去办,其他人从旁协助,遇到难题,分头找人托关系解决。 望着林白药潇洒离开会议室的背影,方中曲低声问:“林总这几天不来公司了吗?” 楚刚平静的道:“林总要和奥门来的贵客谈生意……” 罗珂、陈浩然、叶西等老人已经习惯了林白药时不时的消失,也习惯他每次消失,都是和奥门的贵客谈生意。 至于谈什么生意,那就不是他们当下属的有资格过问的了。 但方中曲、邢元维、丁益民、姜心怡等四位新人肃然起敬,身在东江,把生意做到奥门,林总果真是林总。 厉害啊! 第四十一章 返乡途中 只要奥门人突然出现,说明林白药回到了高中生的身份。 就跟奥特曼突然出现,说明又有怪兽开始砸房子是一样性质。 两种不同的身份,在生活里偶尔平行,偶尔交错。 仿佛精神分裂般的变态的快感。 奥特曼可能很享受,但林白药不是超英,他是没办法。 妈妈石悦打来电话,要他和林正道明天一起去看望外公,顺带走走亲戚。 为啥呢? 因为林白药拿到了苏淮财大的录取通知书,这在父母两边的亲戚里都算是破天荒的头一遭,不显摆显摆,心里怎么过意的去? 当然,作为儿子,这是应该尽的义务。 努力学习,好好工作,出人头地,一二十年辛苦的走下来,一方面为了自己,另一方面,不就是为了让父母欣慰,让亲戚高看,让家族跟着受益吗? 去就去。 也该去看看外公了。 林白药的外公去年中风,治疗后有了好转,虽然腿脚不便,但至少生活自理没有问题。 可今年五月份,不知是天气冷热突变引起,还是被整日无所事事的舅舅给气的,夜里又犯了病,卧床不起。 林白药有两个姨,一个家里事多,走不开,一个嫁的比较远,回不来,只能石悦回娘家照顾。 养儿防老,有时候儿子靠不住,还得女儿来顶半边天。 这就是为什么要推行多胎的缘故,国家层面是为了防老龄化,对普通人而言,孩子多了,总会有一个孝顺的…… 外公家在县城,每天只有四班客车来往,早上六点,十点,下午两点,五点,车上人多东西多,挤得厉害就算了,关键是路况不好,沿途颠簸三个多小时,屁股都像是被八个1集体光顾过,那滋味,别提多爽了。 为了避免菊花残满地伤之苦,林白药让楚刚找人借了一辆很普通的富康,本来还得找司机,没想到唐小奇竟然有驾照。 这家伙不喝酒不抽烟不找小姐姐,除了练功,没别的爱好,就是喜欢车。去年因为办事得力被奖了几百块,加上平时存的钱,拿去报了驾校,由于手脚协调性好,车技练的贼溜,差点被驾校留下来当教练。 从公司出来,林白药先去商场买了礼物,有鸡有鱼有饮料有糕点,还有比较昂贵的补品,直接提着回了家。 等到凌晨,林正道从饭店回来,刚坐到沙发上,还没休息,突然跳了起来,道:“哎呀,忘买东西了,明天还得赶早班车……” 林白药从卧室出来,指着墙角放着的那堆礼物,道:“喏,我已经买过了,用的我平时存的零花钱,明天记得给我报销。” 他倒不是那种赚了钱必须得隐瞒父母的,先不说得费多少口舌才能让父母相信钱的来路正当,以他对林正道的了解,如果确信自己儿子手里有钱,说不定赌瘾就又发作了,或者再搞些别的幺蛾子,你要是不给,那肯定家无宁日。 与其这样,干脆先瞒着,等以后找机会再说。 毕竟,现在兜里这区区两百万,说多,也是一小富豪,说少,连宁安地产的运作都成问题。 革命尚未成功,没到花钱如流水的时候呢。 “嘿,小子,藏了不少私房钱啊,比你老爸厉害,改明教教我……” 林正道说着就要回房间,林白药喊道:“爸,别转移话题,明天报销……” 砰。 房门关上,林正道硬是装没听见。 林白药笑了笑,也回房去睡了。 父子关系最近有缓和的趋势,比起前世,那真的是阿弥陀佛,佛祖保佑了。 …… 早上七点多。 林正道猛然醒来,看了看床头的闹钟,晚上定的五点,结果没响,太坑了。 他手忙脚乱的起床,冲出来准备叫林白药,发现儿子在院子里打太极拳,也顾不得问啥时候学的这老头乐,怒道:“你早醒了咋不叫我?误了点,只能等十点的车,到你外公家估计得下午一两点了,成什么话!” 林白药一招转身搬拦捶,一招如封似闭,吸气十字手,吐气收势,笑道:“看你太累了,多睡会,没事。楚刚哥借了车给我,还有司机,等会就到,保证咱们十点到家。” “车?刚子买车了?” “是他公司的小车,借来用一天……” “胡闹!” 林正道大男子主义惯了,觉得家里这么大事,林白药没给他商量,简直是要造反。 而且小车太金贵了,是普通人开得起的吗?路上磕了碰了,怎么赔? 他是不知道林白药还曾搞过一辆虎头奔,在东江市开进开出,否则的话,说不定要大义灭亲,非给林白药摘了姓不可! “刚子人呢?我去找他,把车赶紧退了。” 林正道说着就要往街对面的楚刚家去,林白药拦住他,道:“刚哥不在家,你找楚伯伯也没用。反正车也来了,你要坚持不坐,倒是伤了刚哥的面子……爸,刚哥现在可是西城的扛把子……没看过古惑仔啊,扛把子就是有头有脸的社会人,最看重面子的,伤了一次,两家这么多年的交情,可就跟着没了……” 林正道被他这样一说,顿时没了脾气,有道理啊,刚子虽然是自己看着长大的,但人家现在好歹是个角了,驳了面子,确实不好办。 正犹豫的时候,外面响起车子的引擎声,跟着唐小奇出现在大门口,他得到楚刚的吩咐,知道不能叫林总,道:“林哥,我是刚哥的小弟,唐小奇,他让我来接您和林叔叔……” 林白药也装作不认识,笑道:“你多大,叫我哥?” “我十七。” 林正道心里直呼好家伙,看脸怎么也不像十七岁,在道上混,果然熬磨人。 十七岁按说不能考驾照,但在九十年代中后期,驾考管理混乱不堪,花钱买照几乎是公开的秘密,甚至你人都可以不去,直接把驾照给你办出来。 直到04年管理改革,驾考才逐渐加大难度。 不过,摸石头过河嘛,就跟生孩子差不多,总得有阵痛不是? “好好开,让哥看看你的技术。” 林白药这是开玩笑,可林正道看不下去,啪的打了他后脑勺,道:“怎么跟人说话呢?吊儿郎当的……小奇,你是刚子的人,我就不跟你客气,跑长途会比较累,今天辛苦你了。” 唐小奇根本没听林正道说什么,他被林正道打的这一下,吓的胆汁都快从嘴巴溢出来了。 林白药那是什么人? 弹指间踩死了李敬东,打个喷嚏,东江道上能震三抖,谁敢打他的后脑勺? 就是他老爸也不行! 真·孤儿出身,自幼没感受过父爱,且认死理的唐小奇狠狠的瞪着林正道,手往腰后面摸去,只等林白药一声令下,好冲上去教训他。 林白药捂着后脑勺,跑到唐小奇身边,低声道:“刚哥怎么交代你的?今天看到的,听到的,就当什么也不知道。我看你不是小气鬼,是死心眼子,咋滴,还想捅我爸呢?现在开车,走人!” 唐小奇晃了晃脑袋,有点清醒过来,尴尬的收回手,赶紧到外面打开车门,又帮着提东西放到后备箱,麻利的挂挡给油,掉头往城外驶去。? 虽然死心眼子,可车技没的说,破富康硬是给开出了虎头奔的舒适感。 所以说21世纪最重要的是什么? 是人才! 各种各样的人才! 第四十二章 洪湖水女孩 远处的青龙山蜿蜒西过,脚下的白羊河涓涓东流。 刚进城关,过了桥,远远的看到外公家那道从郁郁葱葱的树梢尽头里透出来的红砖墙,稀少的行人,更稀少的车辆,鸡鸭欢快的跑动着,一切还是熟悉的样子。 近乡情怯。 仿佛走了大半辈子,垂垂老矣时回到了故乡。 林白药的记忆出现了暂时的混乱,过了一会,他想起来,外公家的院子里有棵十八年的杏树,是他出生那年外公亲手栽种的。 外公说,杏树可活百年,蕴含着对林白药长命百岁的殷切期盼。 老人家的祝福就是这么接地气,吃得好穿得好学习好工作好,那都是一时的,唯有活得久,才是最后的赢家。 只是可惜,大学毕业那年,县城东扩,占了外公家的地,虽然赔了两套房子,还有几十万块钱,但那棵被砍伐的杏树却不会再回来了。 老凡尔赛了! 镇子街口的大榕树下坐着七八个老头老太,还有两个镇上的懒汉,以及带孩子的吃瓜子的各家媳妇。 富康车停下,林正道从窗户里探出头,笑着给男的散烟,道:“都歇着呢?这鬼天气,动动就浑身的汗,歇着好,树底下凉快。” 借车的时候,百般不愿,真开车走亲戚,又忍不住得瑟。 人好脸树好皮,就是这么真香。 不过,这没什么羞耻的。 还是那句话,黄河水不清,天下没圣人,百分之九十都是小市民心态,要不怎么会有“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的古训呢? 两个懒汉屁颠屁颠的跑过来接烟,一个脑袋往里面探,羡慕的口水都快流出来了,道:“道哥,你买车了啊?” 另一个说:“这是不是富康啊?听说得十好几万?” “不会?这么贵?” “就是这么贵!嘿,我就说,咱这片最早买小轿车的,肯定是道哥……” 林白药认识最后说话这个懒汉,嘴皮子碎,心眼也脏,前两年还嘲笑过林正道当厨子,下九 流的行当,凡是只狗如果要脸,都不稀罕干。 后来这话传到石悦耳朵里,气了半死,但又无可奈何。 跟懒汉闹? 他能三百六十五天不带重样的恶心你…… 别人也就算了了,正是因为这懒汉,林正道有心装一下,可扭头看看儿子和唐小奇,他修炼不到家,没好意思,干笑一声,道:“哪呢,这车是我……” 林正道如今看人的眼光可比林正道强多了,见懒汉嘴上恭维,实际眼里透着怀疑,就知道其实他是故意这样说,心里根本不信。 只等林正道否认后,再说些阴阳怪气的话落他的颜面。 比如没钱还装大 款,厨子充大尾巴狼等等…… 笑人无,恨人有,也是很多小市 民的心态。 可以理解,但不能接受。 我老爸装可以,但你装不行。 没错,就是这么双标! “爸,买了就买了呗,有啥不能说的?”林白药从副驾驶露出头,打断林正道即将出口的“我借的车”,对懒汉笑道:“您懂行啊……对,全款14万2,店里一分不少,真抠门!” 懒汉的脸僵住了。 他不认为林白药小孩子家家的会撒谎,难不成林正道一个破厨子,还真发大财了? 既然林白药先开口,那林正道也当仁不让,瞧了眼唐小奇,见他根本不搭理懒汉们,心头大定,摆出姿态,训斥道:“就你嘴快,回来的时候怎么叮嘱你的?别乱说话……咳,其实也没啥,就是石悦回趟娘家不容易,买车图个出门方便……“ 旁边的人都围了过来,听林正道花了十四万买车,场面差点失控。 前前后后摸车身的,趴在车窗问东问西的,还有那脸皮厚的,直接想要借车去走亲戚装一把的。 反正那股子热乎劲,现拉的黄白之物都没这么粘人,林正道当这的女婿小二十年了,从没受过邻居街坊们这种程度的欢迎。 懒汉见林正道被集体吹捧,还不甘心,瞅了眼唐小奇,笑道:“这位兄弟看着脸生,谁啊?” 林正道还没想好怎么介绍,唐小奇突然转头,特别恭敬的说道:“林老板,您觉得富康的舒适感怎么样?真不好意思,原本您是准备买那款24万的帕 萨特,可惜店里没有现车,提车等太久,我老板还后悔呢,说少赚了您10万…… ” 既然唐小奇给面配合,林正道彻底松了口气,笑道:“车是差了点,不过代步工具嘛,没那么多讲究。等你们店里帕萨特回来,再买一辆就是了……” 可恶! 被他装到了! 懒汉心里震惊,真他么的有钱,不由自主的腰身弯了九十度,满脸堆笑,道:“道哥,您这是在市里发了大财啊,有门路千万带带兄弟,您吃肉,我跟着喝口汤……” “以后再说……哎呀,快十一点了,我得先走,石悦在家估计等急了……” 车子开过去,后面的人还在挥手示意,林正道浑身舒服,那感觉,比赚了一爽还要爽。 “小奇,没发现你还挺会捧场呢?”林白药笑道。 “这个在道上叫点金,我们培训过的,就是用话术把没的说成有的,吓唬人……” 唐小奇其实不觉得林正道吹牛,以林白药的实力,买辆富康,再买辆帕萨特,还不是翻翻手掌的事? 等到家门口,车子停下,林正道开始头疼吹出去的牛怎么圆回来。 至少今天,林白药的外公外婆和舅舅舅妈得瞒着,石悦先瞒着,等回市里再告诉她。 以后再回来咋办? 实在不行,只能厚着脸皮找楚刚再借车。 哎,这都什么事? 推开门,林白药提着礼物,大声喊:“妈……” 石悦从院子东边的厨房跑出来,身上系着围裙,双手满是稀泥似的面粉,看样子应该在和面,她温柔的笑道:“回来了,路上累不累?你爸呢?” 和大男子主义的林正道不同,石悦对待儿子特别细心,从不谩骂和殴打,哪怕犯错,也会不厌其烦的讲道理,以身作则,把林白药教育成为一个三观正、心地善良又勤奋努力的人。 “我不累!” 林白药提着礼物,冲过来抱住石悦,娇小瘦弱的身子原地旋转两圈,道:“妈,我想死你了!” “多久没见了?快放我下来……” 石悦用食指点了点林白药的额头,落地后白了他一眼,道:“没大没小!我看不是想我,是家里没人做饭,整天要饿死了?” 多久没见? 并不是你以为的个把月,而是我经历的两辈子。 林白药拉起袖子,给石悦看胳膊,道:“是啊,你看,我都瘦了……” 林正道恼怒的声音从后面传来:“瘦什么瘦?放假这个月给了你多少零花钱?天天在外面胡吃海塞,还敢给你妈告状?” 林白药吐吐舌头,道:“外公呢?我去看看外公?” “在里屋,去,他知道你要来,昨晚上就念叨着呢……” 外公的身体比之前病发时好转许多,现在可以坐在轮椅上出去兜风,吃东西也不用喂,更不会顺着嘴角流下来,能够自己用手,只是还有点轻微的抖。 可惜说话还是不清楚,看见林白药开心的像个孩子,咕噜咕噜说了几句。 林白药听不懂,外婆帮忙翻译:“他夸你考试考的好,上了苏淮财经大学,给咱们家争光了……” 林白药深表怀疑,因为外公最多只说了六七个音节,外婆你能翻译出这么多,莫不是把我当幼儿园的小孩子忽悠? 林正道跟着进来,唐小奇在他身后,两人把礼物放到屋子的角落里,看上去满满当当。 外婆抱怨林正道乱花钱,老人都是这样,盼着你好,就不会在意礼物少,只怕你买太多。 林白药笑道:“外婆,你就别心疼钱了。我考上苏财,我爸高兴,在家一个劲的说,还是外公起名字起得好,八字合运,正应在今年高考。这点东西,还买少了呢……” 外公自幼跟邻居一个大爷学中医,长大后非要开中医馆,治病救人,普度众生,后来被外曾祖父按着暴打了一顿,乖乖的进县机械厂接班当了干部。 可他始终不忘幼时志向,闲暇时间都用来钻研医术,偶尔给家人亲戚写点方子,倒也挺有效。 白药,就是中草药的一种,别名草乌,祛风湿,治跌打损伤,最出名的莫过于云 南白药。 林白药上学时没少被同学拿这个调侃,他有时候也在思考,中草药那么多好听的名字:比如什么松节、玉竹、商陆、凌霄、希仙、苏木、将离、景天等,随便哪个不比白药好? 可没办法啊,外公说了,白药取个谐音,不要白不要,就跟取狗 蛋 、狗剩、狗毛那样的孬名差不多,好养活,不生病。 就是因为这个没有半点营养的解释,让林白药对外公的中医水平充满了不信任感。 可反过头想想,又不得不感激。 至少……比狗 蛋、狗剩、狗毛强? 说话间,舅舅石熙从外面回来,进门就嚷嚷道:“姐夫,姐夫,我刚到街口就听人说你买车了?是门口那辆富康吗?十四万二?好嘛,赚大钱了不告诉小舅子,亏心不亏心?” 林白药这个舅舅心眼不坏,就是干什么工作都干不长,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哪怕结了婚生了孩子,也照样四六不靠。 外公的病,一半是被他气出来的。 “买什么车?谁买车了?” 听到动静的石悦拿着擀面杖从厨房跑过来,林正道被几道目光注视,额头汗都快出来了,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编瞎话。 老爸,道行差太多啊…… 装的第一奥义: 先给自己洗脑,连自己也骗不过,怎么骗别人? 林白药见他窘迫的准备找地缝了,只好出头江湖救急,道:“妈,说了您别生气,上个月不是世界杯决赛吗,我爸拿家里积蓄去买了球赛,赢了二十万,十四万买了辆车……” “对对对!” 林正道抓住救命稻草,忙道:“运气好,赚了二十万……” 石熙那羡慕的,眼珠子要蹦出来了,道:“姐夫,赚钱的时候你不叫我,以后去安摩,也别怪我不叫你啊……” 林正道差点踹过去,道:“谁跟你安摩……” 石悦脸色不善:“这么大的事,你不和我商量?” “老婆,别听石熙扯,我可没和他去安摩……” “我说的是安摩的事吗?” “啊,球赛啊?我不是怕你生气吗,没敢告诉你……”林正道想起决赛那两天的黑历史,难得的在石悦面前说话没啥底气。 “现在告诉我,我就不生气?” “这不赚钱了吗?” 林正道不理解,石熙也跟着不理解,道:“姐,姐夫可是挣大钱了,这有什么好生气的?” 外婆虽然不知道球赛是啥东西,可突然赚这么多钱,绝对不是正经路数,脸色也变得不好看。 但她从来不干涉女儿这边的家事,委婉劝道:“正道,你现在开饭店挺好的,咱们家不求大富大贵,安稳踏实就行……” 外公躺在床上,干着急说不出话,又咕噜咕噜的来了几句。 不过,这次外婆没翻译。 林白药估计是外婆没心情编了。 “妈,我知道的,您放心,我保证只搞这一次,今后绝对不会了!” 确实是打死他也不敢了,他都不敢想象,如果上次把钱给输光了,日子该怎么过,怕是连这都不敢来了…… “哎,别啊!姐夫,下次啥时候,带着我,你赚了钱就不干了,也太不仗义了……” “你给我闭嘴!”石悦气得拿擀面杖抽了石熙几下,道:“ 不认真工作,只想着发财,财神爷是你家的? ” “姐,你要再打我,我可真不带姐夫去安摩了……” 林正道恨的牙直痒痒,道:“打,打重点……” 屋子里鸡飞狗跳,只要有石熙,这是家里的常态,其实还有点异样的温馨感,林白药早习以为常。 等那个势利眼的舅妈下班回来,家里才是真正的一地鸡毛。 为什么之前林正道装的时候,他没制止,刚才又给林正道找了一个适当的发财理由。 其实,就是为了震一震这位难缠的舅妈,让石悦在娘家的日子好过点。 林白药懒得听舅舅在那鬼哭狼嚎,走出正屋,伸伸腰,呼吸着县城里的新鲜空气。 这时,隔壁邻居家的墙头冒出一个女孩身影,她熟练的吹起口哨: 洪湖水呀,浪呀 嘛浪 打浪啊…… 第四十三章 最早和最美的遇见 “小可怜。” 林白药喊道。 小可怜当然不是女孩的名字。 她叫石陵游,被外公用中草药起名的第二个受害者。 虽然也姓石,但和外公家没亲戚关系,真要扳着指头算,估计得往上八代开外。 这片住的只有两个姓,一个石,一个史,比如街口遇到的那懒汉,就是姓史。 除此之外,两人之间,还有一种奇妙的缘分——他们是同年同月同日生。 更奇妙的是,石陵游是七个月的早产儿,生下来只有三四斤重,用林白药外婆的话说:那小可怜,跟个脱了皮的小松鼠差不多。 于是,自然而然,林白药每年的寒暑假,来外公家玩,主要的小伙伴就是石陵游。 小可怜和小松鼠,也成了林白药对石陵游的专用称呼。 “别叫我小可怜,再叫打你哦!” 石陵游挥了挥拳头,丹凤眼笑成了月牙的形状。 她属于典型的女大十八变,小时候毫不起眼的黄毛丫头,长着长着……哎,长开了,竟然变得越来越好看。 和隗竹的女神范不同, 她是那种笑起来特别明媚的女孩,白皙的脸蛋总是洋溢着健康的红润,最引人注目的是一双笔直的长腿,1米73的绝对身高,不仅傲视同龄女孩,不厚道的说,还傲视了很多同龄的男生。 “快来,老地方见,我等着你!” 石陵游说的老地方是后面的青龙山。 山脚下有个碧绿色的水潭,据说是山里的暗河流出来汇聚于此,可不管干旱还是暴雨,总是这么深的水,不干涸,不泛滥,相当神奇。 林白药和石陵游从小就在水潭里学游泳,那时不懂事,家长们也当是小孩子,彼此之间曾经坦诚相见过。 虽然稍微大点就穿泳衣和泳裤,可毕竟有过那么一段时期,所以石陵游坚决反对林白药提小时候游泳的事,哪怕两人根本不记得任何画面。 “嗨,小可怜!” 石陵游坐在潭水边的巨大青石上,闻声回头,瞬间绽放的笑容,仿佛又回到了百花齐开的春天。 “林白药,放假一个多月了,你去哪玩了?我还以为你早该来瞧外公了呢……” 石陵游说话速度很快,犹如黄鹂鸟,清脆动听。 “哎,朋友太多,天天有饭局,还被女生们争着约看电影,实在忙不过来……” “呸,有异性没人性!” 石陵游倒是没怀疑林白药吹牛,毕竟这位发小的性格不坏,长的不丑,身高也不算太矮,更何况自幼受她的耳提面命,谆谆教诲,要是连个女孩子都吸引不到,岂不是丢了她石陵游的人? 但这不是林白药一个月不回来的理由,哼,知不知道我等着你呢? 石陵游捏紧了裤兜里的电影票,两道英挺似男儿的剑眉扬起,道:“看的什么电影啊,好看不?” “泰坦尼克号,不咋地,整部电影充满了穷书生遇到富家小姐的聊斋志异式的呓语和幻梦,智商在九十以上的人,都不会觉得感动。” 石陵游买的就是泰坦尼克号,昨天听石悦说林白药今个会回来,她赶紧跑到县城唯一那家电影院,砸了最爱的小猪存钱罐,用多年存下来的零花钱,买了两张昂贵的电影票。 是的,对家境不好的她而言,两张电影票的钱,代表着这个年纪的少女所有能表达和不能表达的懵懂与青涩交织的情谊。 “啊,一点都不好看吗?” “那也不能太昧良心,还是有好看的地方,比如杰克画画的那段情节,展现了高超的画技和演技……” 石陵游还没看过电影,不知道林白药说的是什么内容,犹豫了一会,双足重重的踩了踩青石板,原地跳起,道:“不管了,我请你看电影,就看这部没智商的泰坦尼克号,痛快点,你去不去?” 她从兜里掏出两张揉的皱巴巴的电影票,递到了林白药跟前。 石陵游的手,纤细,修长,秀美,指关节紧紧并拢,不见一丝缝隙,平时做点家务,手背和掌心没有那么的细腻无暇,但又透着柔和的光泽。 “几点的?” “下午一点半。” “你吃午饭了吗?” “没呢……” “行,我请客,咱去吃把子肉和油酥火烧。” 石陵游咬着唇,负着手,低头不说话。 “咋了?” “你还记得我最爱吃意兴轩的把子肉……” “喂,小可怜,不要得寸进尺啊。吃把子肉,可以,随便街头找一家,意兴轩的吃不起……” “逗你的呢,瞧你这出息。”说归说,石陵游还是为林白药着想,道:“嗯,我其实不饿,咱们别吃把子肉了,电影院旁边就有家卖米线的,味道超超超一流,比把子肉好吃……” 她为了加重语气,让林白药相信米线的口味,说到“超一流”时不仅故意口吃,还非常用力的展开双臂。 虽然可爱到爆,但是脚下一滑,像个超出了规格长度的插 头,狠狠的插 进了林白药这个规格以内的插座里。 砰! 插 头和插 座不配套的结果,就是林白药也没站稳,抱着石陵游,双双落水。 如果从小时候学游泳开始,到九岁那年,石陵游不肯再当着林白药的面下水,足足有近十年的时间,两人没有在水潭子里一起游过泳了。 石陵游并不惊慌,在沉入潭水几米深的地方,甩开林白药下意识的搂住她的腰身的双手,长腿随意划动,真的如鱼儿般轻松的浮向水面。 呼! 她长出一口气,转头去看,没发现林白药,咯咯一笑,道:“林白药,你退步了哦,以前可比我游得快……” 话音未落,她惊觉不对,就是再慢,至少也应该能感受到附近的水流涌动,可除了自己,仿佛没有第二个人。 她猛吸口气,又扎进了水里。 果然,林白药正挣扎着往潭底下沉。 她快速游了过去,顾不得别的,紧紧抱住林白药的腰,给了他借力的支点,然后两人同时划动手臂,如同比翼齐飞,有惊无险的钻出水面。 如果救溺水的陌生人,需要从后面勾住脖子,免得被缠住酿成悲剧。但林白药和她太熟悉了,彼此知道彼此的水性,所以只需要给个借力点,就能齐心协力的逃脱水鬼的索命。 幸好落水的地距离岸边不远,石陵游先上去,再把林白药拖上岸,然后不用他开口,脱掉湿漉漉的鞋子,把他的脚顶在自己的胸腹间,用力往上拉伸。 能把林白药这种游泳老手困住的,只有突发性的双腿抽筋,这是常识。 石陵游遇到危险表现的十分冷静果断,不呆不傻,不喊不哭,干脆利落的救人,上岸,舒缓抽筋疼痛。 正如她小时候为还没长高的林白药出头,暴揍史懒汉那个爱欺负小朋友的儿子一样。 多少年来,石陵游其实一直更像是姐姐,为林白药挡风遮雨。 只是世事难料,上辈子由于林正道出事,林白药的大学生涯在无止境的缓解生存压力的忙碌中度过,淡漠了亲情,也忽略了友情,除了朱大观,和以往的朋友几乎都断了来往,连石陵游这个同年同月同日生的发小兼姐姐,也渐渐的失去了联系。 “喝了几口?” 见林白药双腿慢慢恢复正常,石陵游放下心来,忍不住调笑道。 “闭着气呢,没喝水,不过,好像喝了酒……” “喝酒? 怎么傻乎乎的?” 石陵游伸手过来摸林白药的额头,林白药笑道:“小可怜,我虽然乐意再多看一会,但还是得告诉你一声,衣服湿了!” “啊?” 沾了水的薄薄的白色短袖无法再遮掩,让人感叹造物主之神奇。 裤子也箍住了双腿,由于石陵游是跪姿,点点水滴从腰部开始弧线处悄悄坠落。 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莫过于此了。 …… “看够了吗?” 石陵游聪明的没有去遮挡自己,而是捂住了林白药的双眼,恶狠狠道:“再看,把你眼珠子……呸,还是小时候的规矩,调皮捣蛋,竹篾打掌心喽……” 就是这个时候,就算说句笑话,她也不会真的说把你眼珠子抠出来。女孩子的温柔,不在捶你的拳头里,不在骂你的凶狠里,而在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的不经意的瞬间里。 林白药举双手投降,道:“我认罪,坦白从宽,别打……” 笑闹了两句,林白药转过头,和石陵游背向而坐。 中午太阳毒,身上的水,晒几分钟就好。 “听石姨说,你考上苏淮财大了?” “嗯,你呢?” “我啊,成绩向来不如你,考的苏淮铁道学院,不过好歹是二本……” 林白药当然知道石陵游考的是苏淮铁道学院,笑道:“我听人说最近两年高校要合并改革,铁道学院算是铁道 部直属,很可能会改称苏淮交通大学,升为一本,选这个学校,其实是占了很大便宜的。” 这些预言性的话,都会在2001年实现,石陵游运气不错,赶在了毕业前学校升格,所以她的毕业证也从铁道学院变成了交通大学。 “借你吉言!喂,这次见面我总觉得你怪怪的……” “哪里怪?是刚才的眼神怪吗?” “我呸你!” 石陵游正准备从后拳脚伺候,林白药突然扭头,笑容仿佛阳光落在了肩头,炫亮又夺目,道:“陵游,谢谢你救了我!” 咦? 他没叫我小可怜…… 陵游? 很好听啊! 不,是他叫的很好听。 石陵游愣了愣,再次把丹凤眼笑成了月牙,道:“林白药,我提前三个月来到人世间,是为了选择最早的日子和你遇见,可不是为了亲手把你送走的……“ 第四十四章 仍有人仰望星空 “哎呀……” 衣服晒的差不多了,两人正准备往回走,石陵游突然想起,急忙从裤兜里掏出电影票。 “都泡烂了……” 烂的稀碎倒不至于,可很明显是过不去电影院的验票口了。 石陵游的小脸有些黯淡,她实在没有钱再买两张票了。 98年泰坦尼克号热映超过四个月,由于太过火爆,拷贝数量不足,播放次序先是一二线城市,然后三四线,再是更靠后的城市和县城。 票价最高的一二线,一张票八十到一百二十元,还经常抢不到。 票价最低的某些市区和县城,三十到五十元不等。 据说有些地方能压到二十块以下,但林白药没见过,应该是少数特别偏远的经济欠发达地区,不具有普遍性。 因为按收入比例和购买力,不管一百二十元,还是二十元,泰坦尼克号其实都算是电影票价的天花板了。 不过,石陵游是什么人,短暂的丧气后,立刻重新焕发了活力。 她会为了已成事实而懊恼和后悔,但绝不会长时间的伤心和抱怨,她永远在乐观积极的向前看,既然出现问题,那就想办法,解决它。 “林白药同学!” 石陵游笑嘻嘻的看着林白药,不仅语气无比的娇柔,还轻轻扭了扭腰,道:“求你先借我八十块好不好?听说大学有勤工俭学的工作,等九月份开学,我去找个活干,最多两个月,赚到钱就能还你。” 这是典型的撒娇而不自知,只有对自己最信任的人才会有这种下意识的小动作。 林白药不会说借你可以,但不用还了的话,更不会说今天的电影我来请,你别有压力之类的安慰。 因为他太了解石陵游,如果想让自己请客看电影,她会直接说。现在宁肯开口借钱,说明今天这场电影,她请定了 “好,等会我回去取钱……” 石陵游啪的立正,成直角式鞠躬,道:“谢谢您的慷慨!” 林白药随口回道:“慷慨是友谊的精华。” “啊?” 石陵游直起身子,如同发现了新大陆,道:“你什么时候开始读王尔德的作品了?” 奥斯卡?王尔德,十九世纪爱尔兰最伟大的作家与艺术家之一,唯美主义的代表人物。 其代表作之一,歌剧《莎乐美》在中国上演的时候,曾引起强烈的反响。 当时国内的作家和评论家都以谈论王尔德为荣。比如秀,阳予倩,郁达夫,徐志摩,田汉,白薇等,在各自的作品里都受到过王尔德的影响。 当然,作为1和0尚不能被容忍的时代的受害者,他最出名的还是因为被男爱人的父亲举报,从人生巅峰跌落深谷,并黯淡死去的传奇故事。 “偶尔翻翻……倒是你,看起来不像啊,唯美主义颓废派那股怪异荒诞病态的腔调,应该不是你会喜欢的类型?” “我当然不喜欢,颓废主义以无用为美,那是脑壳子有病。但我挺喜欢王尔德的诗和散文……我最喜欢的,是王尔德那句充满哲理的话:我们都在阴沟里,但仍有人仰望星空。” “哈,知道我最喜欢哪句吗?” “哪句?” “我年青时以为金钱至上,而今年事已迈,发现果真如此。” 石陵游撇撇嘴,道:“庸俗!” 林白药笑道:“同样一个人,说的不同的话,你喜欢你喜欢的,却鄙视你不喜欢的,知道这叫什么吗?” “什么?“ “这叫主观凌驾于客观之上……” “不不,王尔德是人,不是圣人,他的道理,有的对,有的不对,择其善者而从之,其不善者而改之,怎么叫主观凌驾客观呢?并且,主观客观又不是一成不变的……“ 石陵游最喜欢和林白药干三件事,一是游泳,但她就不说,把心思巧妙的隐藏起来;二是玩,玩什么都行,就是拿个竹竿粘知了,也觉得备有意思;三是辩论,不是小学生式的争执,而是用有限的阅历、有限的知识,进行有限的思维碰撞的美妙过程。 “当然,主观和客观会互相转化,哲学上讲主观的客观化,客观的主观化,映照到社会心理学,叫基本归因错误。当你研究别人时,觉得都是人的错误,所以主观化,当你研究自己时,觉得都是环境的错误,所以客观化。然而,事实呢?” 林白药笑道:“事实是,如果你有足够的钱,就有足够的能力,去帮助处在阴沟里的人仰望星空。那么,请告诉我,仰望星空很高尚,追逐金钱为什么就庸俗呢?” “你这是偷换概念,阴沟的人,不放弃希望,那是精神的伟大。不管何时,谁都不能否认,这就是客观的存在。而追逐金钱,满足物质,填充欲望的沟壑,也许对个人而言没有错,可有钱就会帮助阴沟里的人了吗?我看未必,那取决于有钱人的道德标准,这就是主观的不确定性……” 哲学问题没有答案,辩论的目的也不是为了说服对方,而是两人长久以来斗嘴取乐的小意趣。 “停!今天辩论结束,你也回去换身衣服,等会咱们街口见。” 林白药是男人,夏天衣服单薄,晒干了无所谓。就算某些地方沾了水,以根部为基点,急速的抖动,给它一个水平加速度,再多的水也能甩干。 这是每个男人都会的抖枪术。 女孩子先天不足,学不会抖枪术,为了卫生和避免感染,还是得回去换一下。 所以他暂停了辩论,从咄咄逼人的对方一辩,变成拥有不属于十八岁高中生该有的细腻和贴心的邻家哥哥。 石陵游从林白药视线的移动和落点能感受的到他的话外音,耳根突兀的有些发热,强忍着小拳拳锤死人的冲动,转身就走。 可刚走两步,想到林白药在后面,那双贼兮兮的眼怕是更加肆意大胆,不知怎的,别说耳根发热,似乎连腰 臀 也要滚烫起来。 “喂,你走前面!” 石陵游停下,转身,一手叉腰,一手指前,娇俏含羞,似嗔似喜,背后的光从她的耳鬓穿过,黑发映衬下的脸颊犹如粉霞般的清丽可人。 林白药莫名其妙,咋了这是,忽而笑语晏晏,忽而怒发冲冠,大姨妈来了? 和每月流七天血还生命力旺盛的怪物不能硬拼,他听话的走到前头,那气昂昂、雄赳赳的架势,仿佛是为公主开道护驾的忠犬。 走在后面的石陵游,却干了她以为林白药会干的事,目光忍不住停留在他的身材上。 嗯,这么久没见,怎么变样了? 肩很宽,腰很细,腿很长,背部的弧线很自然,不是刻意练出来的那种健硕,就是年轻人该有的青春洋溢的活力。 哎呀,石陵游, 你完蛋了,你是女孩子,怎么和那些臭男生一样开始关注别人的外表了呢? 可又有另一个声音告诉她: 林白药不是别人,光腚的样子小时候都看过,这会看看又怎么了? 天人交战中来到了家门口,林白药扭过头,见石陵游正直勾勾的盯着自己,疑惑的挥挥手,道:“小可怜?” “啊!我回去换衣服,等会见。” 石陵游像是被蜜蜂蛰了脚心,无视地心引力,直接跳进了自家院子,砰的关上铁门。 林白药吓了一跳,道:“卧槽,别叫小松鼠小可怜了,改名叫小袋鼠小火箭……” …… 回外公家,发现舅妈还没下班,问了才知道今天中午加班,晚上才回。 那正好,林白药他们打声招呼,听说是和石陵游出去玩,大人们都没意见。 这些年他们没少开玩笑,要给两人定娃娃亲,好在也只是开玩笑。 林白药在街口没等几分钟,石陵游从路的那头走了过来。 她换了条青绿色的格子连衣裙,穿着小白袜和小黑皮鞋,长长的头发没有绑皮筋,只用了白色的发夹,随意又顺畅的垂在背后。 这个时节,精心打扮的女孩子还看不到昂贵化妆品的印迹,或许脸上没有那么的毫无瑕疵,但骨子里的清纯和干净,却不是任何化妆品可以比拟的。 “走,吃米线!” “你请客,我买单!” “哎呀,嘴甜啊……” “向日葵的笑脸只有太阳能看到,而我的嘴甜也只有你一人能知道……” “林白药,你再不好好说话,咱们就去吃把子肉……” 米饭确实好吃,林白药私下认为,比把子肉好,但他不敢当着石陵游的面说。 来到电影院,一点半这场的票昨天已经卖完,连五点的票刚刚也卖完,要么等九点的晚场,要么买明天。 石陵游傻眼,道:“干吗呢这是?看个电影又不是西天取经,九九八十一难啊?” 林白药笑道:“师父,别灰心。” “悟空,我不灰心,我在想办法……” 过了片刻。 “师父,想到办法了吗?一点十五,检票了……” “嗯,如来常说有事弟子服其劳,我想到的办法就是——悟空,你去想办法。” “好嘞!” 第四十五章 成语字典的爱情 林白药等观影的人进的差不多了,拿出那两张被水泡了的电影票递过去,和检票的大爷低声道:“我们不是逃票,票过水弄坏了,绝对有座,通融通融。” 大爷冷笑道:“拿两张擦屁股纸说过水了,就能带女孩进去看电影?小伙子,别整天没事想屁吃!” “您仔细瞧瞧……” 大爷突然咳嗽两下,看到两张烂票里露出的十元钱,瞧瞧四周,接了过去,犹豫道:“真有座?” “没座您等会进去赶,我立马走人。” “用不着我赶,对号入座,别人的座,有别人赶,到时候算你们逃票,会罚款的。” 林白药道:“我没哪个胆,”他回头指了指台阶下的石陵游,笑着说:“花钱是为哄女孩开心,我也不想惹麻烦……” “行,看你也不想青皮,赶紧进去,安静找座,马上就开演了。” “谢谢您!” 林白药三步并作两步跑下台阶,拉起石陵游的手,道:“师父,快走,晚了就看不成妖精打架了……” “什么妖精打架?又不是西游记……” 电影院里乌黑黑的,高低起伏的人头几乎填满了整个空间,两人弯着腰找到属于自己的位,旁边分别是两对男女,正低声讨论剧情: “听说很感人?”右手边一个妹子道。 “我拿了纸,随便哭,不够还有衣服……” 左手边的妹子捅了捅男朋友,抱怨道:“看看人家多贴心,你呢?” “我也拿纸了啊,可刚才肚子窜稀,上厕所用了,真不怪我……要不你也用我衣服?” “滚!全厕所味……” 石陵游噗嗤笑出了声,两边四个人同时怒目而视,林白药忙道:“对不住,对不住,我们笑点低……” 这时屏幕亮起,随着悠扬动听的音乐,豪华又充满了震慑力的泰坦尼克号游轮出现在观众们的眼前。 1912年4月10日,被称为世界工业史上的奇迹的泰坦尼克号从英国的南安普顿出发驶往美国纽约,富家少女萝丝与母亲及未婚夫卡尔一道上船。 另一边,不羁的少年画家杰克靠在码头上的一场赌博赢到了船票,萝丝早就看出卡尔是个十足的势利小人,从心底里不愿嫁给他,甚至打算投海自尽。 关键时刻,杰克一把抱住了少女萝丝,两个阶级地位相差甚远的年轻人由此相识。 林白药见石陵游看的全神贯注,故意使坏,凑到她耳边,轻声道:“所以说,学会游泳多么重要,如果你跳海,就不用救,完全能自己游上来……” 石陵游又差点笑出声,怕再影响别人,强忍着笑意伸手去掐林白药的腰。 不管是十八岁的少女,还是二十八岁的少妇,掐腰这个技能,好像是与生俱来的性别天赋。 林白药面无表情,让石陵游掐了够,然后场景来到萝丝在甲板上找杰克道谢,两人交谈,翻看画册。 面对萝丝的惊讶,杰克说:巴黎的好处之一,愿意为艺术而奉献的女孩子很多。 感谢98年,一刀未剪。 画册里的美女像纤毫毕露,栩栩如生。 电影院里响起各种嘈杂的声音,有男人的口哨,女人的娇呼,还有各种一听就是故意的笑声。 左边的女孩突然捂住了眼睛,嘤咛道:“老外真不害臊……” 男朋友看的目不转睛,附和道:“对,老外就是没开化的人种。嘿,画的相当不错……” “哼!” “不是,这是萝丝说的台词……” 为这哥们默哀两分钟,可怜没有各位老师义务教学的年代,看个画册都能这样的躁动不安。 接下来起居室里萝丝真人上场,让杰克画画的场景,再接下来马车里的管鲍之交,又该怎么办呢? 林白药没去捉弄石陵游,女孩子脸嫩,估计这次再掐腰,就不是青紫,而是死皮烂肉了。 剧情继续推进。 穷小子的世界,彻底勾起了萝丝对自由的向往,两人夜会,画像,奔跑,最后停留在充满了古典气息的马车里。 一个说来日方长,愿忍辱负重,涌泉相报,一个叹光阴似箭,愿真抓实干,见缝插针。 很多人问,爱情是什么? 其实,答案早写在四字成语字典里了。 电影院鸦雀无声。 太大的冲击力,反而让所有人都沉浸在了演员精湛的演技勾勒出来的世界。 那么近,又那么真实! 石陵游的坐姿越来越僵硬,她偷偷用眼角的余光瞄过去,发现林白药正歪着头,呼呼大睡。 傻子! 这都能睡着? 可不知为何,她紧绷的身子骤然放松,唇角溢出说不清道不明的笑意。 林白药当然没睡着,避免女孩子尴尬的办法, 无非让她感觉在这个尴尬的场景里,只有她自己。 马车戏过后,精彩刺激的冰山碰撞开始,惊慌失措的人群,被手铐铐住的杰克,为了救人,毅然放弃逃生的萝丝,转头跑向了她的爱情。 周边开始能听到轻微的抽泣声。 混乱,争抢,生与死,善与恶,当萝丝再次放弃逃生的机会,跳回船上和杰克拥抱的时候,抽泣声变得稀里哗啦。 三个多小时,很快结束。 当来到最后的结局,杰克松开了手,让萝丝好好的活下去,电影院里哭声响成一片。 可能,看电影会落泪,是幼稚的。 但在不懂爱的年纪,能为爱情而哭,又何尝不是某种幸运呢? …… 随着人群走出电影院,林白药和石陵游并肩而行,两人都没有说话,很有默契的走出了县城,来到了白羊河的河边。 “你觉得电影怎么样?”林白药捡起石头,打破了沉默,然后甩手一扔,石头转出了七八个水漂。 “如果你想问我画像和马车那里的感受,我会说艺术的国度,没有性别,只有美。当然,还有你说的精湛的画技和演技……” 石陵游大大方方的说出自己的看法,还不忘调侃一下林白药。能在这个年纪有这样的表现,让林白药真的刮目相看。 “如果是问我对整部电影的感受,我只想说感动,为爱感动,为自由感动,为反抗和挣扎感动,为放弃和坚持感动……这是好电影,会载入史册的!” “你印象最深的是什么?是你跳我也跳,还是那句相信我, 我相信你?” “都不是,是萝丝在甲板上和杰克说,我怎么不能像你一样,想去什么地方就去什么地?她渴望自 由……” “自 由?” 林白药笑道:“我突然想起阿克顿勋爵说过,每个时代的自 由都面临四大威胁:一是强人对于权力集中的渴望;二是穷人对于财富不平均的怨恨;三是无知者对于乌托邦的向往;四是没有信仰的人把自 由和放纵混为一谈。萝丝的自 由,其实就是威胁的三和四。她向往的,是无知者的乌托邦,她也模糊了自 由和放纵的界限,跟着杰克逃离了泰坦尼克号,就能得到自 由吗?编剧也知道不可能,所以让杰克死在了两人最爱的时候……” 石陵游久久没有做声,突然道:“……你呢?” “我是一和二!” “理由?” “理由就是,我十分渴望金钱,也十分渴望权力……” 石陵游转过头,望着林白药微微扬起的侧脸。 攸忽之间,她有些心疼。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林白药会变得对金钱和权力这么的渴望,但她能感受到他说这句话时的认真。 是不是在市里受到刺激了?还是被有钱有势的人给欺负了? “好啊,我帮你!你学经济,你负责赚钱,我学技术,我负责当官。以后咱们强强联手,要钱有钱,要权有权,横行霸道,只手遮天……” 这都啥词啊? 林白药啼笑皆非。 石陵游拍拍他的肩膀,示意跟着学,双手张开,模仿杰克站在船头的样子,很中二的大喊道:“我是世界之王。” 林白药觉得羞耻,不肯照做,被石陵游扭住了耳朵,这才有样学样,低声道:“我是世界之王。”” 我是……世界之王…… 远处群山回应,两人对视,然后捧腹大笑。 第四十六章 秦始皇,打钱 夏天的白天很长,下午五点半还是能感觉到太阳的威力,两人沿着河道,从小路穿林回家。 门口挥手作别,林白药刚进院子,听到舅妈郑燕芳那尖酸又刻薄的嗓门:“……姐,别怪我当弟媳的说话难听,有钱了别只顾着自个……” “……燕芳,我们哪有只顾自个啊?咱家的事,不都是互相帮衬着来吗?” “帮衬?说得好听!就这院子,破烂了多少年?十年前爸妈就说要重新翻修一下,可石熙不成器,爸那点退休金还不够他和妈两人吃药的,能指望谁?” 林燕芳砰的摔开正屋的门,气鼓鼓的走出来,见林正道和石熙坐在杏树底下乘凉聊天,她照着石熙的小腿踢了一脚,怒道:“就你蠢,缺心眼,平时和人家称兄道弟,有门路赚钱了就防着你一个……还聊啥呢聊,没脸还是没皮啊?” 石熙惧内,挨踢了也不敢反抗,道:“我不正跟姐夫聊呢,以后再有机会……” “机会?再等四年世界杯?到时候还能保证赚钱吗?” 林正道顾念亲戚情分,平时不愿和郑燕芳积极,可这次搞的太过分了,道:“燕芳,别指桑骂槐的,能好好说话吗?” 石悦忙跟过来,拉着郑燕芳的手,好言劝道:“正道也是跟别人学的,运气好,可要运气不好,那钱不就赔了吗?算不上门路……燕芳,爸妈还在屋里,有什么咱们小声说,别让老人听到……” 每次郑燕芳在家里撒泼闹事,石悦不想累得老人糟心,都会委曲求全,尽量安抚。 可越是如此,越是滋长了郑燕芳的气焰,以为自己是石家的天,说话做事,愈发的没有顾忌。 “合着我嫁到你们家,就是为了看你们脸色的?连说话都得陪着小心,声音都不能大了?” 郑燕芳用力挣脱石悦的手,指着她的鼻子骂道:“呸,我算是看透你们这家子的嘴脸了!告诉你们,别狗眼看人低,谁还没赚钱的门路?要不了多久,我也买辆车让你们瞧瞧……” “哦?”林白药走过来,笑道:“舅妈,啥门路啊,说来听听,不是现编的?” 郑燕芳敢指着石悦骂,已经撕破脸了。林白药对长辈素来尊敬,但有些长辈不把自己当人,那就没办法了。 “编?”郑燕芳泼妇似的跳着脚,道:“不怕告诉你们,前两天我爸老战友介绍的朋友,是在南方做贸易的大老板,人家最近搞了个大项目,准备带着我爸一起发财。” 她没啥城府,嚣张和得意都露在表面,道:“知道我今天中午为啥没回来吗?不是加班,是我爸叫我回家去,和我说了这事。原本想瞒着你们,免得嫉妒……行,现在不瞒了,石熙,我们走,晚上和大老板见见。咱家跟着投一笔,赶明赚了钱,别说富康,就是桑塔纳帕萨特也买得起!” 石熙兴奋的站起身,道:“真的假的?” “我爸战友介绍的,还能有假?人家要不是八百多万投在了海外贸易,资金暂时周转不过来,也不会舍得找人入股……” “那赶紧走,不能让人家大老板等咱们……” 旁边的林白药听着有点想笑,这套路怎么像是后世广为流传的秦始皇打钱的梗? 不过,套路不怕傻,越傻越实用。 因为骗子必须得用傻子们听得懂的套路来忽悠,让傻子以为自己懂了,所以也以为自己能行,然后才能顺理成章的上当受骗。 如果骗子的套路搞的特别复杂,傻子们听不懂,人对不懂的东西怀有天然的抵触心态,要么到处打听询问,要么会生出疑虑。 这就是为何在很多人看来傻不拉几的套路,却屡屡成功诈骗的根本原因。 郑燕芳口里的大老板,十有八九是骗子。 林白药知道郑燕芳不会听劝,也懒得多费口水,目送她和石熙离去。 石悦叹了口气,无奈道:“这都什么事……” 林正道黑着脸,道:“还不是爸妈和你给惯的?这人哪有点媳妇样?娶妻如娶宝,娶贤不娶孬,结果娶了个祸害回来……” “你好?你还不是祸害?挣了钱就得瑟,买这么贵的车,和谁商量了?搞的家里鸡犬不宁……” 林正道坏就坏在,赚钱买车的事,是吹牛皮吹的,底气不硬,被石悦劈头盖脸一顿训,只能倔强的维持着男人的尊严,背抄手出门溜达去了。 “妈,这事不怪老爸,外人看不得你好,自家亲戚要是也看不得你好,那这亲戚还不如外人……” “哎,你还是小孩子,懂什么家务事……饿了吗?走,去吃饭。” “那我叫叫爸……” “不叫,让他抱着车过去!” 林白药耸耸肩,老爸,这是装杯的代价,习惯就好了。 吃饭的时候,外婆明显心情不好,林白药故意耍宝,又是学狗叫,又是扮鬼脸,逗得老人家哈哈直乐。 饭后外婆和石悦去了厨房,外婆低声道:“小悦,你别和燕芳置气,她还年轻,脾气暴躁,但人不坏。至少对小熙没二心,也是憋着劲想过好日子,这没错,错就错在我和你爸没本事,没给你们留点家当……” “妈,千万别这么说,更别这么想!放心,我们挺好的,过两天等她气消了,我再和她谈谈,没事的……” “那就好啊,小悦,从小到大,你最听话,也最孝顺……” 屋子里的林白药坐在床边,给外公按摩着小腿,笑道:“外公,我给你说一个秘密。” 外公刚要咕噜咕噜的说话,林白药道:“不用,您只管听着,我要说对了,就眨眨眼,说不对,就摇摇头。好不好?” 外公眨了眨眼。 “你刚才肯定听到他们在外面吵架,心里不好受。其实那都不要紧,过日子嘛,没有不吵架的。” 林白药温声道:“我只想劝劝您,放宽心,养好身体,儿孙自有儿孙福,我看舅舅有福相,将来会发财的。” 外公摇摇头。 “确实,舅妈这人太不着调,那也没关系,日子能过就过,过不下去就离。等舅舅有钱了,找什么贤惠的老婆找不到?” 外公眼睛瞪了起来。 “我知道,我知道,离婚不好,但凑合着过,也未必是好。还是看他们两人的意愿,舅舅喜欢,那就凑合过……” “我就要上大学了,今后是大人了,要是没人能治舅妈,以后我来治她!” 外公的眼睛顿时笑成了缝,赶紧眨了眨眼。 这时石悦走进来,看到爷俩正嘿嘿乐,奇道:“笑啥呢你们?” 林白药打个哈哈,道:“给外公讲笑话呢……” 到了晚上十点多,石熙喝的浑身酒气回来,郑燕芳留在了娘家。林正道和林白药过去扶着他到屋里坐下,石悦埋怨道:“怎么喝这么多?”“姐,高兴啊……弟弟终于要发大财了!” 林正道一直记挂着郑燕芳说的那个赚钱门路,他的发财是假的,说不定人家是真的呢? 他都可以想象郑燕芳发财后,又知道自己没发财的嘴脸,问道:“给姐夫说说,啥门路,靠谱吗?” 要是真靠谱,说不定得让石悦去找郑燕芳说点好话,跟着喝口汤。哪怕被嘲讽也忍了,天底下没啥不能忍的,除了穷! “靠谱!” 石熙不是吃独食的人,相反还挺讲义气,所以之前对林正道吃独食不带他,感到特别的受不了。 “真是大项目,暴利,转手就是几十倍的利润,投一万能赚五十万,投十万,能赚五百万!” 林正道惊的差点脱离地心引力,道:“五百万?” 石悦恨铁不成钢,道:“喝迷糊了?我去给你烧点热水,洗洗脸,清醒清醒。” 说着往外走去,到门口又回头看着林白药:“你在这干吗?还不去睡觉?” 林白药笑道:“太热,睡不着,明天不上学了,可以晚点睡。妈,你先去烧水,别管我了!” 石悦离开后,石熙坐在沙发上笑的嘴都合不拢,道:“对啊,五百万……姐夫,你说,我打工干活出苦力,几辈子能赚到这么多钱?” 林正道急道:“快给姐夫说说,到底什么门路?” 石熙左右看了看,见屋子里只有林正道和林白药,放低嗓音,道:“南方遭灾了,知道?” “知道啊,天天下雨,发洪水了。电视里不二十四小时直播抗洪的新闻吗?老感人了……” 林白药翻了个白眼,老爸,想打听商业情报,就拜托专业一点,现在是感动的时候吗? “是,老感人……不是,姐夫你瞎扯啥呢?是南方的灾情太严重了,整条江线都要崩了,现在急缺各种防洪物资,铁锹、钎杆、编织袋、水泵、手套、雨鞋、雨伞、尼龙绳等等。那位大老板的路子野,能从日韩以及蒙古和毛子那边搞来几百吨这样的奇缺物资,只要送到南方去,倒倒手,钱来的比洪水都快……” “不行!”林正道皱眉道:“石熙,咱再穷也不能发国难财,哪成什么人了?” 石熙生气道:“姐夫,你这就不地道了,你发财,不缺钱花,站着说话不腰疼,轮到我发财,咋就成国难财了?“ 林正道耐着性子,解释道:“小熙,咱们平头百姓,发财谁不想?可南边造灾的也是普通老百姓,洪水闹的家没家,人没人,还不可怜呢?别人咋挣钱,我管不着,可咱们不能挣这个钱。” “你当我是什么人?国难财当然不能发,那大老板可说了,这些物资是官面上高价收购的,只要有能力搞到,再有能力送过去,明码标价,该给你多少钱就是多少钱。知道不?这是国家的抗洪策略,用高价收购吸引手里有物资的能人们支援灾区。我们不是发国难财,而是救国救民,既能赚钱,说不定以后还能领个奖什么的……” “这样啊……” 林正道想想,人家说的也有道理,为了吸引资源,确实有可能高价收购,好像古代救灾就用过这种法子。 骗术的精髓就在于此,让你乍一听,感觉没毛病,然后各种洗脑,制造焦虑,打断继续深入思考的机会,然后乖乖的把兜里的钱,放到骗子的口袋里。 你想要人家的利润,人家只想要你的本金。 “这个大老板叫啥?有什么证明吗?” “好像叫胡……对,胡伟康……他包里有一份报纸的采访专题报道,我看了,照片确实是本人,并且报道里说的也是他通过对内对外贸易成为千万富豪的经历……我看靠谱,特别靠谱。” 林正道被说服了,这年头的人们对报纸的信任度超乎想象,之前红颜十二钗就是差不多的操作,先利用媒体的权威,给自己的身份背书,做起事来就会事半功倍。 林白药也忍不住给胡伟康点了个赞。 难怪会有人上当,这个胡伟康先利用报纸,包装身份,再紧跟时事,包装项目,然后能说会道,诱之以利,再把牛皮吹到日韩蒙古毛子这些一般人根本无法接触的地方,四板斧劈下来,脑壳子都被劈成橘子瓣瓣了,谁能顶得住? 98年啊,人们获取讯息的渠道很有限,对诈骗的提防意识极差,可又都想着发大财,于是钱没了,骗子跑了,更可恨的是,连找也找不到。 “燕芳她爸打算投多少钱?你们是不是也要投?” “投啊,这么好的机会,不投不是傻子吗?我老丈人应该有三万家底,他准备再找战友们借三万,凑够六万块。胡大老板说了,六万的股本,至少赚三百万。” 石熙眼睛发着红光,道:“我和燕芳这些年没存下钱,她说能找人借两万,让我再想办法搞两万……” 林正道坐不住了,可他毕竟大男子主义,刚刚和郑燕芳闹的不愉快,这会实在开不了口说弟弟,让姐夫也入一股。 但转念一想,牛皮吹大了,车不是自己的,早晚会有揭穿的那天,与其那时候丢丑,还不如现在弯弯腰。 “石熙,姐夫以前对你不错?买球的事,说白了就是赌,我都不敢保证能赚钱,所以没带你。不过,那也是姐夫不对,姐夫给你认个错,这次就帮忙和燕芳说说……” “姐夫,你不是赚了二十万吗?买车花了十四万,还有六万呢?借我三万,我再给胡老板求求情,让你入一万的股……” 林正道有个屁的六万块,为了买球凑的四万,两万退了押金,还搭进去几百块的手续费,五千还了亲戚,手里的一万五千积蓄,包括最近饭店赚的钱,也重新投进去购买厨房用品和食材采购,只剩下一万出头。 心里盘算着怎么圆谎,嘴上却反问道: “为啥我只能入一万的股?” “胡老板说了,他其实不缺钱,分出十万给我们,已经是看在朋友的面上,再多肯定不行。我老丈人占了六万,我和燕芳占四万,我帮忙说说,最多只能让你占一万……姐夫,一万块不少了……” 林正道有苦说不出,他要真有六万,这会绝对二话不说借了,可这不是没有吗? 难道就眼睁睁看着发财的机会从手指头缝里溜走? 看戏看到现在,林白药把林正道的心态和胡伟康的局看的清清楚楚,虽然知道没用,但还是劝一劝,道:“舅舅,我觉得胡伟康是骗子,你还是别往里砸钱了……” “去,你懂什么!” 石熙不屑的抬脚佯踹,道:“这次等舅舅发了,你想要什么给舅舅说,对了,上大学了,给你买个手机,出去让同学们都高看……” 林白药心中一动,郑燕芳的为人就不提了,至少舅舅对自己还是不错的。 看舅舅面子,这事,不能不管。 但怎么管才能既让他们吸取教训,还能让郑燕芳今后不敢撒泼胡闹,那就很考验操作了。 “那我先谢谢舅舅了,胡老板走了吗?是回东江,还是有别的落脚点?” “回东江干吗?胡老板说了,这笔生意得抓紧时间,也就两天之内,得把钱筹够给他,过期不候。他住在县里的海天酒店,晚上还是我送回去的……” “哪间房?” “407,咋了?” “没什么!不过,你要非跟着胡老板投钱,估计得找别人借。我爸的钱放到银行存了死期,取不出来啊……” 第四十七章 疑似穿越者刘秀 “啊?” 石熙腾的从沙发上跳起来,酒也醒了一半,扭头看向林正道,满脸的懊恼和不可置信,道:“真的?” 林正道骑虎难下,支支吾吾的道:“是……是存了死期,但……但我还能找朋友借一万块,就听你的,入个小股……” “姐夫,你这不是玩我吗?回来的路上还指望着你借我点呢……算了算了,不说了,我自己赶紧想辙去了。” 石熙也不睡觉,晃悠着出了门。 石悦烧好水回来没见到石熙,听林白药说他出门借钱,气的把端着的水盆泼到了外面,掉头就走,道:“我不管了,你们爱干嘛干嘛!” 林正道瞪着林白药,道:“都是你多嘴,谁存死期了?” “爸,你也不想想,要是你有投一万赚几十万的机会,会告诉别人吗?会那么大公无私的带着陌生人发财吗?天上不会掉馅饼的……” 林正道犹豫了一下,道:“亲戚朋友还是可以……” “胡伟康和他们是朋友吗?” “石熙他老丈人的战友介绍的啊……你不懂,人家战友之间,感情可比亲戚朋友还深厚……” 林白药笑道:“胡伟康可是千万富豪,真要融资,身边会缺朋友帮忙吗?跑到东江这穷乡僻壤的,和根本没打过交道的人融资?” “这……也许人家有钱人好面子,缺钱不想被朋友知道……” 林正道前不久刚因为买球吃了大教训,可人一旦被巨大的利益诱惑,会被欲望冲昏了头脑,丝毫不长记性。 他还只是旁听生,就如此无法自拔,可以想象石熙、郑燕芳和她爸爸被胡伟康当面洗脑,究竟陷进去多深? “行,你看着办,反正家里就那一万多积蓄,把我上学的学费留着,其他的你想搞投资就去搞。” 林白药坐在林正道对面,脸上的神色少有的诚恳,语气更是柔里带刚,往成年男人的心坎坎上拨弄,道:“不过,老爸,听儿子句劝,别去借钱,咱小家小业,不求富贵,安稳过日子就成。你得想想,要是赔了,我妈肯定受不了,再天天闹腾的家不成家……不值当,是不是?钱是重要,可咱们全家高高兴兴在一起,才更重要。我马上上大学了,赚钱的事以后交给我,反正我保证,绝不会让你和妈妈过苦日子的……” 90年代的父子关系,更疏离,也更矜持,羞于表达彼此的关心,日常对话局限于吃饱穿暖找你妈之类的万金油模式,很少有机会坐下来谈,别说谈及吃饱穿暖之外的上层建筑的层次。 林白药突然其来的走心,给了林正道很大触动,看着仿佛一夜之间长大的儿子,他沉默半天,最后露出释然的神色,笑道:“人不服老不行,转眼儿子都这么大了……” 林白药松了口气,以为成功说服了林正道。 “行,我听你的,自己就不投了,我估计石熙借不到两万块,把一万块借给他,让他分咱一半利润就成……” 林白药黑人问号脸,属实被林正道的骚操作给整蒙了。 过了好一会,竖起大拇指,道:“嗯,还是老爸你有格局,赚了是咱们的,赔了,舅舅还钱。” “咳,真赔了,也不能让他全赔,赔五千块就成。算是我出钱,他出门路,两人合伙投资,五五分。” 林白药彻底没了劝说的心,算了,想解决这个事,还是按他的路子来。 …… 唐小奇很懂事,知道林白药家人团聚,多个外人不自在,吃过饭就跑到西头的小屋里睡觉。 这会被林白药叫起来,精神抖擞,毫无倦意,听他说道:”你现在开车回市里,让刚哥立即找一个会开锁,身手灵活,靠得住的皮子,明天早上之前,把他带过来。” 皮子就是小偷,唐小奇嘿嘿一笑,道:“林总,不用麻烦,我跟刚哥之前,就是太行山里活最好的皮子,有事您吩咐。” “嗯?” 林白药疑惑的看着唐小奇。 莫非真?宝藏男孩? “我还以为你是拉挂的……” 拉挂是打手,和皮子是两个行当,唐小奇道:“原来林总也是行家!我从小在太行山里厮混,跟老大匠学的皮子活。后来出门被拍花子的用药迷了,弄到东江,要砍了手脚做肉冬瓜……” 林白药笑道:“我只是略懂点行话,你也不用说的这么专业……” “嘿,太久没说这些,管不住嘴巴。” 经唐小奇仔细解释,林白药才知道原来太行山不是真的太行山区,而是北五省的总把门,里面内九、外九一十八门的路数全都有,属于很松散的地下联盟。 联盟没老大,也没什么规矩,只有几条约定俗成的小忌讳,你可以违背,但违背之后后果自负。 大家在联盟里可以互相交换消息,出钱请人做事,买任何明面上买不到的东西,诸如此类。 至于老大匠,是指手法极其高明的小偷,拍花子是人贩子,肉冬瓜是手脚全无的乞儿。 林白药很长见识,道:“好,你明天跟我去办点事!” 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去办。 这是把事情办成的第一要素。 “要拔池子吗?呃,拔池子就是入室硬干。林总,我不是想打听,因为不同的活得准备不同的东西,是在外面干?还是入室干?是悄无声息的干?还是硬干?” “入室!我们先探探路,再决定要不要硬来。” “好,那我出去溜达溜达……” 林白药一把拉住他,兜里掏了三百块递过去,道:“缺什么买,别胡来。” “刚哥不让干这行,手艺生疏了,还想着趁夜黑,先出去练练手……” “……别练了,小活,不用太专业……” 林白药十分无奈,身边的人脑回路都貌似有点清奇,他要是再不保持人间清醒,真不知道会跑偏成什么样。 “这次是对付骗子,不得已而为之,你以后还得守刚哥的规矩,不许重操旧业,明白吗?” “明白!” 唐小奇肃然回道,他对林白药充满敬畏,并不因为这次接触了林白药的家族而削弱。 看似平平无奇,反而能在东江呼风唤雨,这,难道不比家世显赫还要可怕吗? 第二天大早,石熙一夜未归,也不知道借到钱没有。 按计划林正道和林白药也今天返回东江,但这会两人都不提了,林白药借口出去玩,林正道借口等石熙回来商量五五开投资的事,然后各搞各的。 林白药和唐小奇开车来到县城海天酒店,唐小奇背着黑色帆布包,走到前台问:“407的胡老板在吗?我是他朋友,叫石熙,昨天来过的。” 他赌的是前台小妹不会记得石熙的样子,但这样说出名字,会显得他的话可信。 前台小妹果然没有怀疑,道:“胡老板好像出去吃早饭了,要不您在大厅稍等?” “不了,正好我们也要在县里住一天办点事。这样,胡老板隔壁的406空着吗?” “空着呢。” “行,那给我开了!” “老板,您的身份证,我登记一下。” 唐小奇笑道:“市里过来办事,又不是出远门,谁带身份证?我报给你好了……” 他随便编了一个号码,前台也没坚持,98年对住宿没强制性要求,给了就给,不给就算。 住到406,唐小奇仿佛训练有素的猎狗,把房间转了个遍,连厕所角落都不放过。 “这是干吗?” “我问过前台,406和407的房间户型、家具陈设完全一致,这样等会进去可以避免触碰到对方提前布置的陷阱。” 林白药道:“胡伟康未必这么厉害……” “小心无大错。我跟老大匠学的第一天,他就告诉我,教你本事,不是为了让你藏拙,而是让你每次出手都能拼尽全力,只有拼尽全力,才能减少失手的次数。我必须假设对方是高手,若被陌生人进去,他开门第一眼就能发现,然后转头就走,想控制他就会比较难。” 还是那句话,专业! 等唐小奇研究完毕,他让林白药在房内歇着,自己出门而去。 仅仅过了五分钟,隔着墙响起三长两短的敲击,林白药知道得手,走出去看看走廊没人,侧身闪进了407。 “有陷阱吗?” “门缝夹着一张纸片,开门的地上放着半杯水,床头柜上的打火机、烟盒和昨天的东江晚报,摆放有独特的规律。” 唐小奇指着床上的那堆东西,有一个黑色的真皮手提包,三个写着绝密的档案袋,还有就是摊开来的多达七张的身份证。 “这是整间房能搜出来的所有有价值的东西,林总你看看,是不是咱要找的?” “这些能碰吗?” “没事,黑皮包和档案袋的位置我记下了,等会放到原位,保证一点都不乱。身份证是他把铺床的褥子拆了一个三寸大小的缝隙,把身份证藏进去,又重新缝好,这个更好复原……” 专业这两个字,林白药都说腻了,但还是得夸一句: 专业! 林白药先打开黑皮包,里面放着两千元大钞,可见这骗子日子挺滋润。还有一张身份证,名字是胡伟康,籍贯是南方某个小县城,照片上的样子看着一般,没啥气质。 但身份证照片嘛,大家都懂的,更何况一代身份证是用印刷和照片翻拍技术,再用聚酯薄膜密封而成。 那成像素质,别说普通人,就是吴彦祖的照片放上去也不比宋小宝好看多少。 另外还有一些名片,落款要么是总经理,要么是董事长,公司不是环球,就是国际,相当高大上,除了老板们之外,还有某某局局长,某某委主任,某某协会秘书长等等。 如果只看名片显示的朋友圈,谁敢对胡伟康的身份起疑心? 档案袋装的都是合同,和政府单位的,和全球性大企业的,囊括了金属矿产、远洋贸易、家电制造等各个行业,金额千万起步,上不封顶,林白药甚至看到了一个和老挝合作开发湄公河的资金高达两百亿的项目,项目名称是《沙耶武里水坝开发建造计划》。 这把他吓了一跳。 能扯淡扯到开发湄公河,这不算什么,只要多关注时政新闻,就会知道95年东盟提出了在湄公河建造12座大坝的构想。 胡伟康的骗术,很有个人特色,喜欢紧贴时事,比如这次给石熙老丈人设局,利用的是南方的洪水。 那么,利用湄公河条约搞大坝开发也在情理之中。 之所以把林白药吓了一跳,是因为到2019年,老挝确实不顾各方反对,在沙耶武里省建造了沙耶武里水坝,投资金额38亿美元,也就是二百多亿。 这个胡伟康,不会他 妈的也是重生回来的?? 难道,不是喜欢让人打钱的秦始皇,而是位面之子,疑似穿越者刘秀? 第四十八章 处女座的生菩萨 不过,林白药随后就把这个骇人的脑洞给否决了。 胡伟康真要是重生回来的所谓同行,在这个遍地抢黄金的年代,再怎么也不至于沦落到靠诈骗为生。 最大的可能,是他通过新闻或者别的途径,知道了湄公河开发协议,再拿着世界地图随便找了个地点,编造了沙耶武里水坝项目。 当然,这里面牵扯到很多方面,应该不是一个人可以完成的,团伙作案的可能性很大。 剩下的是七张身份证,也就是七个不同的身份,包括了七个不同的省。但又有相同点,那就是籍贯都在偏远的小县城,信息阻塞,交通不便,很少有人听过,更没什么人去过。 这就避免在外面遇到所谓的老乡,言谈中不熟悉当地环境而露出破绽,也避免了诈骗时或许会有的事前调查——毕竟有些小地方,就是插了眼也会迷路。 其实林白药挺佩服这个骗子胡伟康,绝逼是追求完美和强迫症的处女座,堪称干一行爱一行的典范。 从目前掌握的讯息看,他对身份的伪造伪装,对项目的无中生有,对细节的拿捏掌控,无不尽善尽美,连出门吃个饭都不忘留下陷阱,怪不得把郑燕芳他爸忽悠的智商喂了狗,心甘情愿的上当受骗。 正在这时,听到外面传来脚步声。 407和406的位置在走廊尽头,前面的405室是t字型拐角,拐过去是408到412室。 声音这么近,七成的概率是胡伟康回来了。 “怎么办?”唐小奇问道。 他的表情冷静,双眼透着狠劲,越是危险,似乎越发的激起了凶性。 林白药当机立断,低声道:“能控制住吗?” “简单!” 唐小奇手里出现一把匕首。 “不要伤人!” “放心,我下手有分寸!”唐小奇笑道:“要不是时间紧,没工夫做药,用药从后面往鼻子上一捂,保管他就是泰森也咬不住我的耳朵……” 这牵扯到97年6月的wba冠军挑战赛,泰森两次咬了霍利菲尔德的耳朵,成为街头巷尾的热议。 林白药笑了笑,走到床头旁先藏起来,那里和门口成九十度,开门后得经过卫生间才能看到人。 唐小奇麻利的躲到卫生间。 果然,脚步在门口停下,没有立刻开门,而是停顿了三秒钟,应该是胡伟康在查看他留下的陷阱有没有被破坏。 唐小奇没有吹牛,他的复原,比莆田系吹上宇宙的某种皱襞修复术还要厉害。 胡伟康没有发现问题,插入钥匙开门,哼着小调走进来。 唐小奇毫不犹豫,鬼魅般从卫生间出现在胡伟康身后,一手捂嘴,一手把匕首架到脖子上。 熟练的可怕! “别吱声,敢吱声捅死你!” 胡伟康是老江湖,一听唐小奇的声音,平淡冷漠里带点血腥味,握刀的特别稳,冰凉的刀刃贴紧喉咙,压迫感逼仄而来,心里明白遇到了狠人,敢不听话,他真的会杀人。 于是配合着高举双手,示意没有半点反抗的意思。 唐小奇先用脚轻轻关门,捂着嘴的手并没放松,押着胡伟康缓缓挪动到房间正中。 “趴墙上,手背后!” 胡伟康乖乖照做。 林白药走了出来,把房门从里面挂上防盗链,这样有钥匙也打不开。 唐小奇的背包装着昨晚上他出去采购的装备,取出一条黄麻做的登山绳,麻利的绑了个简单又实用的绳结,不挣扎还好,越挣扎越成死扣,根本不可能解开。 “好了,慢慢转过来,坐到椅子上。” 胡伟康低着头,眼睛只看地面。 这是保命的法子,刻意的不抬头,也不看对方长相。 若是谋财,取了钱,或许能放他一条生路。 唐小奇始终没有放松警惕,等胡伟康坐好,站到身后,匕首仍旧架在他的左肩肩膀。 从这个位置,一秒之内就能完成割喉的动作,足以对任何人形成强大的震慑力。 要知道,像胡伟康这种老江湖,心理素质比普通人要强大,对付他们,不能靠言语,只能靠绝对的暴力。 只有让他们感觉到死亡的威胁,崩溃的会比普通人更快! “胡先生,你捞过界了,知道吗?” 林白药坐到胡伟康跟前的床边,直接开门见山。 胡伟康先是心头一凛,接着却暗暗的松了口气。 他怕招惹的是过路的悍贼。 那些悍贼心狠手辣,无法无天,若是把他当成肥羊,很可能会性命不保。 既然惹的是地头蛇,那好商量,大不了花点钱,礼数周到也就是了。 地头蛇大多有家有室,不会在自己地盘动辄杀人,至少命是无虞的。 “这位定盘的老海,我过海摸风,失了礼数,愿打愿罚。未敢请教您的万儿?” 这些黑话林白药不懂,唐小奇接道:“凭你还不配问爷的万儿,老实交代,太行山高十八重,趟的哪条岭,翻的哪扇门,是月,是柳,是燕,是风?” 胡伟康身子微颤,忙道:“我是搬脚走的生菩萨,没拜过太行山,只是偶尔听人提起,晓得里面的山高谷浅。这次不小心踩了两位太行山里爷的窑,念在四海合吾,包里两千拿去喝酒,折子里三千买个借道,今后再不来此地,劈雷子为誓。” 换了一般的地头蛇,胡伟康自信凭他的本事,再舍点钱财出去,自能保个平安,哪里会轻易承认自己是诈骗分子? 可唐小奇直接抬出太行山的名头,双方盘了盘道,立刻让他萌生退意,甚至不惜劈雷子为誓,只想着赶紧花钱消灾,然后远走高飞。 可惜啊,好不容易鱼儿上了钩,还有那即将到手的十万块…… 唐小奇有意给林白药解释,道:“姓胡的,我看你这身份证造的挺真,袋里的合同也似模似样,绝对是背后还有鬼,不像独自能干的买卖。既然听过太行山的名号,我劝你攒亮点,不把根底交清楚,想离开?呵!” 搬脚走就是一个人,生菩萨就是搞诈骗,四海合吾,意思是大家都是江湖同道,劈雷子是道上人最重的誓言,攒亮是聪明通透知晓江湖事。 林白药轻笑道:“胡先生,我们今天能找到你落脚的柜子,明天也就能查出你的顶靠,不如主动交代,省的麻烦。” 柜子是出门办事的临时据点,顶是天,靠是地,借指出身来路。 对于黑话,前世里机缘巧合,林白药懂一点,但懂的不是很多。 唐小奇用匕首平压着肩膀头的衣服,刀刃向里,一寸寸往胡伟康的脖子靠近,冷冷道:“再给你一次机会,要是还敢满嘴倒灌江,白羊河多的是埋人的深潭,我不介意给你找个埋尸的地……” 倒灌江是指编瞎话。 “别,我说!” 胡伟康双腿发软,从椅子滑落到地面,额头渗出汗滴,道:“我从中州省过来的,还有两个同伴,一个文化高,会查资料,造合同,懂各种法律条文,一个手艺高,会刻公章,弄钢印,伪装身份证……” 林白药和唐小奇对视一眼、 唐小奇点点头,认为他这次没撒谎。 林白药却看出胡伟康并没有他表现出来的那么羸弱和怯懦,所有的言语、动作包括神态,其实还是在伪装。 受制于人时,最好伪装成弱者,才能让人放松警惕。 然后就能寻找摆脱困境的办法。 林白药笑道:“胡先生呢,你最擅长什么?” “我擅长和人打交道,扮什么样子,像什么样子,无论是国家干部,私人企业家,还是别的职业,三教九流,没有不能扮的。我们分工合作,他们在幕后,我在前,收益四三三分……” 胡伟康顿了顿,陪着笑,道:“是我四……” 处女座的坚持啊! “行了,刀子收起。” 林白药笑道:“胡先生,坐!” 胡伟康擦去额头的汗,重新坐回椅子上,这时才敢正眼去瞧林白药,并没有因为他年轻而有丝毫的惊讶和轻视。 年轻人手更狠,心更黑,做事冲动,最是招惹不起! “今天的事,胡先生准备怎么解决?” 言外之意,别用那包里的两千、折子里的三千瞎糊弄,过了海,踩了窑,不付出代价是不成的。 胡伟康暂时没了死亡威胁,心思又活泛了些,道:“两位爷,我是走南闯北的生菩萨,兜里留不住钱,挣多少花多少,身上现金真的只有这五千块。反正干这行,有今天没明日,也没儿没女,无牵无挂,钱留着给谁呢不是?可眼下这局到了要收尾的时候,要是两位爷不嫌弃,能不能容我把局做完,事后分您一半的收益……” “哦?这次做局,能挣多少?” “十万!”胡伟康自信的道:“我做局不贪心,定在十万之内,如果超出预期,能挣的比十万多,也绝不会多要一分。” 处女座,牛! “十万啊……哈哈哈……” 林白药笑了起来,唐小奇虽然不知道林白药的具体计划,但他很会察言观色,立刻配合着露出轻蔑的笑意。 “胡先生,你这位生菩萨当的太小家子气,看档案袋里的合同,以为你真搞过两百亿的局,胃口应该足够的大,没想到为了区区十万块,在这小县城里抛头露面,结果还现了踪迹……” 就像搭档久了,很容易找到各自的定位,唐小奇现在对自己的定位很准确,就是捧哏,道:“对啊,十万块,还不够我们把子吃一晚上花酒的……姓胡的,为了十万块,幸亏这是遇到我们,要是别人,怕是你连小命都保不住,丢不丢人?” 伤害性不大,侮辱性太强。 胡伟康混了这么多年,第一次为诈骗数额太少感到有点羞愧,都是同道,看看人家的格局? 不能比,不能比啊! 第四十九章 刀刀见骨的博弈 说笑归说笑,可刚才架在脖子上的匕首不是笑话,眼前的两个人也不是笑话。 尤其林白药看似温文尔雅,笑容可掬,但胡伟康心里清楚,这样的角色,吃人从来不吐骨头,敲脂吸髓榨干净了,还得砸咂嘴回味。 五千块看不上,五万块也看不上,胃口太大,那就是没得谈了。 胡伟康反而被逼起了狠劲,他是不想惹太行山出来的人,可兔子急了还咬狼呢。 他可不是兔子。 再者说,胃口太大,说明贪得无厌,其实也并不是不能对付。 起初的惊颤和慌乱之后,见对方似是求财,无意索命,胡伟康恢复了镇定,短短几秒间,脑海里不知转过了多少个脱身的法子,装出谄媚讨好的样子,道:“两位爷,给指条明路……” “胡先生,路是自己走出来的,你得多想想,身上还有什么东西可以了结这场误会?” 胡伟康沉默半响,咬了咬牙,从档案袋里翻出一份合同,递给林白药,道:“这是陇原省瓜洲市100万千瓦风电项目,总投资要三千万元人民币,预计五年内投资回报会在五倍以上,也就是一亿五千万……” 林白药接过来大概翻看了一下,合同做的十分完美,比罗珂的水平要高很多。 不,双方明显不在一个水平线。 做这份合同,不像老挝的沙耶武里水坝项目,反正是在国外,国内人了解不多,可以随便乱编。 这份合同牵扯的内容,必须九分真一分假,真真假假,让人看不出丝毫破绽。 胡伟康指着里面的内容,给他做进一步说明: “……国家科委从86年开始,亲自操盘了三个风电项目,分别在闽南省平潭岛、鲁东省崆峒岛和江越省陈岛。96年的时候,第三个,陈岛风电合作项目完成。这些都是可以查证翔实的资料,历年的报纸和新闻也有报道,只要费点时间和精力,完全可以收集到手里,作为迷住对方的第一柱香……” 唐小奇听得入神,问道:“然后呢?” “然后,自是科委通过这三个项目建设和运营,积累了宝贵的经验,要加大风电利用和开发力度,而陇原省瓜洲市则是预计之中的第四个……” “预计之中?”林白药似笑非笑的问道。 胡伟康小心陪笑,道:“这是为了给做局留下可操作的空间,比如说我有内幕消息,科委将投资多少,在哪里开发,提前入股就能发笔横财等等……” “可单单靠这个,很能难取信于人?” “所以,还要烧第二柱香。” 胡伟康把合同翻到第三页,道:“爷,您看这……因为风电技术呢,我国并不掌握,现在用的都是从丹麦买过来的,处处受制于人……” 他重复了一句,“确实是从丹麦买过来的,咱们国家的高科技技术还是落后啊”,说着满脸叹惜,这让林白药差点忍不住要吐槽: 你到底是处女座的强迫症,觉得国家的项目用外国的技术不好呢?还是我爱骗我的同胞,但我也爱我的祖国的那种无小礼却知大义的人格分裂呢? “所以,科委这次准备奋发图强,要在陇原瓜洲的项目里搞技术革命,这就比单纯的搞风电需要更多的资金。” 唐小奇也听明白了,道:“那科委是不是要资金不足了? “ “是是,那肯定得资金不足……因此,经过研究,科委决定首次引进民资力量入股瓜洲项目,投资回报就是刚才说的五倍,投的越多,收益越大……” 国家科委背书,陇原省和瓜洲市大力支持,提供详实的数据,逻辑链无懈可击。 两炷香烧下来,就问你迷糊不迷糊? 林白药道:“有鱼儿咬饵吗?” “有!” 胡伟康从黑皮包里找到一张名片,道:“就是他,西山省某县的一个私人煤矿矿主,80年代中后期到90年代初,借助国家《关于加快发展乡镇煤矿的八项措施》提供的机会,承包了两个矿场,赚了很多很多钱。95年开始煤矿行业不景气,手里的钱没了去处,他又是土老帽,没文化,不懂什么投资,我前后两次去西山省,给他讲了这个风电项目,他特别感兴趣……” 钓鱼讲究精准,林白药发现胡伟康是真正的钓鱼大师,他有个特点,不怎么去大城市行骗,专找小地方却又有钱的暴发户。 为啥呢? 当然是因为这些暴发户大多是趁势而起的老百姓,几代受穷,没啥背景和文化,全凭着胆大和勇于尝试赚到了钱。 于是,他们固执的以为胆大吃四方,胆小饿得慌,不会拒绝更大的冒险。 这是心理学的范畴,胡伟康不简单。 林白药若有所思,道:“感兴趣,可不一定咬钩啊……” “我这次去西山,就是陪着他去陇原考察。这是烧的第三柱香,也是最后一柱香,等考察完毕,从他手里搞到第一笔投资的八百万,应该问题不大。” 隔行如隔山,唐小奇是挂子门,对生菩萨的行当不是很了解,疑惑道:“真带人去考察?哪不露馅了?” 胡伟康说起专业的时候,充满了男人的自信,散发着强大的说服力,道:“不会露馅,我冒充国家科委的人,之前已经去过瓜洲,和当地政府部门的人有过接触,就说科委准备投资第四个风电项目,目前还在选址,瓜洲是备选之一,但成不成,要看考察的具体结果……就这之类的,反正接触下来,当地政府很支持,也结识了几个部门领导,等我带那个煤矿主过去,请这群领导作陪,只用吃两顿饭,再随便找个风力足的地走走看看,回西山,八百万就能到账。” “胡先生,佩服啊!” 有胆有谋,能说会道,选题严禁,钓鱼谨慎,背后有技术支持,自己也有行动力,做出来的局,连林白药都觉得成功的机会很大。 胡伟康满脸堆笑,始终表现的恭敬又卑微,道:“不敢当爷一赞。今日既认识了,那是就有缘,不知两位爷有没有兴趣入伙?八百万,我拿三百万,五百万就当赔罪,了结今天的误会。” 林白药呼吸紧凑起来,他站起身,在屋子里来回踱步,显然受到了诱惑,但又犹豫不决。 胡伟康垂着头,神色依然恭谨,可眸子里掠过一道不易察觉的狠厉。 古来凶险分九道,唯有钱帛最杀人! 贪财是,那就设个局,用钱把你砸死! 林白药忽然停下,道:“八百万的局要看要得手,你干吗在这里耗着,搞这十万块的小局?” 胡伟康早料到林白药会有这一问,苦着脸道:“没办法啊,做这个局,最少得三百万的资金投入……那矿主人家也不是真的傻子,必须得看到我编造的所谓的科委银行专项账户里有三百万,他才肯把八百万打进来。” 林白药点点头,道:“这是好事,舍不饵,钓不上鱼,说明矿主真的上钩了……” “就是这个理!” 胡伟康懊恼道:“可我刚才给爷说的也是实话,生菩萨这行当,钱来如洪水,钱去如雪崩,手头没留半点积蓄。眼看鱼儿咬钩,只能抓紧时间搞钱。” 他见林白药沉默不语,可恨明显的手指有收紧的小动作,心里发出冷笑,继续诱惑道:“现在我那两个同伴在中州省、楚湖省和天府省四处找机会,可爷知道,那几个省太穷,搞钱太慢,所以我独自就来苏淮这边碰碰运气。全赖徐福祖师爷保佑,前几日途径这个县,在饭店吃饭碰到了鱼儿,听他和人说话手里应该有点钱,我主动过去聊了聊,鱼儿就咬了钩……爷,我不是太行山出身,没您那么宽敞的路,十万您瞧着少,可对我真不少了,况且积少成多,总能凑够这三百万的本钱……” 林白药再次坐到床边,脸色阴晴不定,道:“我手里恰巧有两百万现金,和胡先生合作一把,倒也不是不行……但我正在东江市做个局,两千多万的春水池,怕是抽不开身,也没多余的财力……” 春水池,是指这个局能够取得的目标收益。 胡伟康惊问道:“难道,您也是生菩萨?” 林白药摇摇头,笑道:“我不是你这行的……太行山高十八重,别问我是哪一门,你要知道了,命是保不住的。” 胡伟康立马闭嘴。 “东江市这个局要做成,我手里还缺个懂风水的金殿师,方才见你擅长千面相,原是想着拉你入伙,帮我去骗个关键人物……” 原来如此。 到了这会,胡伟康心神大定,有求于己,那就更好应付了。 他没有开口,以不变应万变。 因为,从进门开始到现在,主动权重新回到他的手里。 林白药显然很纠结,过了片刻,他下定了决心,道:“胡先生,咱们不打不相识,聊得颇为投机,果真是缘分。县里十万元的局,你继续干,得手后跟我去东江,先帮着我把东江的局搞定,我再陪你去西山,怎么样?” 站在胡伟康身后的唐小奇若无其事的用衣角擦拭着匕首,寒光凛冽,让人瞧一眼就浑身冰凉。 胡伟康知道这不是征求他的意见,忙不迭的回道:“我听爷的吩咐。” 心里却在想: 正好,等你拿了东江的这局春水,还有二百万的家底,到了西山,是我的地盘,随便找个废井一扔,保你们死无葬身之地。 喜欢布局的人,总以为那是机会,却不知道,善于捕猎的猎手,往往都是以猎物的身份出现。 这场博弈,是刀刀见骨的一场杀戮! 第五十章 以贪婪定生死 “胡先生,既然入了伙,我们就算重新起局了。新局要有新规矩,从今天起,你不能单独行动,所有通讯工具上交,听我吩咐行事。” 胡伟康是懂行的,主动从腰带取下bb机。 唐小奇接过去,道:“手机呢?” “手机太贵……” 唐小奇无语道:“你这次做局,冒充的是千万富豪,连个手机都不配置,很不专业啊……” 胡伟康讪笑道:“最小成本,最大收益,对付县城里的土老帽,不用太专业。” “黑七,你留下,陪胡先生把县里的事办完,然后去东江和我会合。” 林白药随口给唐小奇起了个假名。 之所以让胡伟康继续南方洪水骗局,是为了彻底麻痹他。 单凭黑话盘道和武力恐吓还不够,必须得有投名状。 借这个洪水骗局,林白药和唐小奇就算是胡伟康的同犯。 骗子的世界,没有完全可信的人,相对可信的,只有同犯! 然而胡伟康不知道的是,洪水骗局里的鱼儿,都是林白药的亲戚。 这样哪怕出现最坏的情况,胡伟康突然抽风去自首,也可以保证林白药能全身而退。 警官,我接近骗子,是为了打探虚实,见过骗亲戚的,可见过连亲爸一起骗的吗? 博弈是漫长的心理战,先从小局入手,坐实两人的太行山身份, 然后再谋大局。 林白药走的时候,唐小奇问了该怎么看着胡伟康,林白药给他说了四个字: 寸步不离! 唐小奇去买了墨镜和帽子,冒充胡伟康的保镖。 他和郑燕芳石熙并没照面,两人回家的时候他已经在小屋里睡觉,但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做点伪装的好。 外公家。 石熙和林白药前后脚进门,林正道迎上来,没道理林白药,拉着石熙问道:“借到了吗?” “妈的,都是孙子!平时我为他们出头办事,请客喝酒,什么时候谈过钱?现在借点钱用用,一个个就跟借他们老婆似的,拿着两三百来寒碜人……” 石熙一晚上没睡,双眼充斥着血丝,精神头不减,全靠发财的执念撑着。 “那怎么办?” “姐夫,你帮我想想办法呗,燕芳可是发了狠,这次我要借不到两万块钱,她就跟我离婚,日子不过了。” 林白药很想说句离就离,可再想想外公外婆,他们这个年纪的人,会觉得家里孩子离婚是很丢人的事,又把话给咽回肚子里去。 “……石熙,姐夫也不瞒你,两万块我是真没,但手里还有一万块的积蓄……” “姐夫,你就是穷苦的我的大救星,一万块也行,比那些孙子的两三百强太多了。” “停停停!这钱不是借你,算是我入股。一万块的收益,咱俩对半分,怎么样,姐夫没亏待你?” 石熙想了想,是这个理,没毛病。 照眼前的形势,今天他绝对搞不到两万块,与其把胡老板给的配额浪费,还挨老婆的臭骂,不如答应姐夫的条件。 “行,但这事不能让燕芳知道。等赚钱了,我悄悄的给你分一半。” “好,这事也不能让你姐知道……” 两人对视,嘿嘿一乐,勾肩搭背的去银行取钱。 林白药双手摊开,小朋友的脑袋上有很多问号: 这,完全当我不存在是? 你们就不怕我去告密? 等取了钱,交给石熙,林正道提出想去见见那位胡老板,可被石熙拒绝了。 他的理由很充分,要是被郑燕芳知道用了林正道的钱,那两人别说分钱,不被骂死就算命硬。 林正道也确实怕了郑燕芳的泼妇劲,没继续坚持,悻悻然回来,在大门口撞见林白药。 “你去哪?” “回东江!” “嗯?”林正道以为耳朵听错了,道:“你不等我,自己走?” “你把钱给了舅舅,不等着看结果?” “搞投资,又不是炒腰子,菜到锅里,颠勺就能装盘……人家胡老板说了,搞到物资,再运到南边,至少得十天时间。” “那也不能现在走,你待到晚上,等舅舅给你回信,总得知道钱投进去没有啊……” “哎,这也是。” “快进屋,我妈好像找你。” 林正道反应过来,抓住林白药胳膊,道:“不是,你干吗急着走?” “刚哥要用车,让唐小奇开车回去,我趁他的车走,你明早上自个坐客车回。” “……” 支开林正道,林白药出门瞧瞧没人,坐进驾驶座,手动挡一气呵成,开车扬长而去。 他没办法解释自己为啥会开车,所以故意把林正道撇下,免得多费口舌。 傍晚时到了市里,先去找楚刚,说了胡伟康的事,楚刚疑惑道:“既然发现是骗子,报警就好了,干吗这么费劲?” “生菩萨这行当,看似平静,实则杀机四伏,加上胡伟康行事老道,一看就不是新手,这些年不知道骗的多少人家破人亡,我估计他手里至少会有一百多万的现金。” 林白药神色冷峻,浑没有和胡伟康交谈时的半点温和,道:“现在报警,只能小惩,无法严办。人往南方运物资,这个紧要关头,肯定能卖出两三倍的高价,如果非要问为什么没他事先承诺的几十倍的利润,那是商业范畴,物价和市场一天一个样,谁能做的准?何况又没和郑燕芳他们签合同,矢口否认就能脱身。最多用他伪造身份和合同来定罪,但这些东西遍布各省,连个受害者都没有,是真是假,极难查证,怎么判?并且他给自己留有后路,之前骗的赃款,不会吐出来一分钱,坐牢出来照样风光……” 楚刚听出几分味道,这是生怕胡伟康死的不够彻底,他既震惊为何林白药对生菩萨这行当如此了解,又疑惑为何要对胡伟康赶尽杀绝。 以这段时日对林白药的了解,他不是特爱计较的鼠肚鸡肠,要不然东江夜话的郝制片也不可能再回来工作。 “白药,你和这个叫胡伟康的骗子有旧怨?” 林白药摇头,道:“萍水相逢,要不是他骗到了我亲戚头上,我也不会知道有这么一号人物。” “那……” “不为私怨,只求公义!“ “公义?” “生菩萨这行里的人,毫无底线,恶事做绝,坏事做尽,不管男女老幼,也不管是否贫弱可怜,只要被他们盯上,手段无所不用其极,治病救命的钱要骗,上学的钱也骗,更别说那些打工辛辛苦苦赚来的血汗钱。他们眼里,没有礼义廉耻,没有道德国法,更有甚者,把偏远山村的男人骗到西山省的煤井,暗中弄死,再敲诈矿主弄钱。胡伟康和西山省有很深厚的关系,很可能手上沾染了多条人命……” 楚刚悚然道:“有证据吗?” “胡伟康吃完早饭回房间,他不知道房内有我和唐小奇,而十万元即将到手,那是他最放松也最得意的时候,再有自制力的人在那一刻也会下意识的露出底细……” “什么底细?” “他进门时哼了一句伊蒙山小调,那是西山省独有的,且用的是最地道的西山方言。而他平时说话,是最地道的普通话,没有任何口音。” 林白药道:“但他招供时,却说来自中州省,言不尽实,心必生鬼。所以,我故意逼他,让他明白,想花小钱打发了我们是不可能的,从而激起了他的凶性。” “你在等他反击?” “反击来的很快,胡伟康直接抛出了陇原省瓜洲的风电项目,说什么这次设局,是为了诈骗西山省那个矿主八百万。其实,这根本是个局中局。” “啊,怎么说?” “他骗的不是矿主的八百万,而是任何相信了他这番言辞,跟着他前往西山,自以为能够发大财的蠢货!” 林白药冷笑道:“你盯着的是八百万,他盯着的是你的钱和你的命!若不是在西山省根深蒂固,他哪里来的底气把人带到西山省去处置?而从他在那么短时间内布置出这么完美的计划,可知绝不是第一次了,瓜洲风电项目的合同,早就存在,且只是为了骗人到西山省谋财害命而存在。” 楚刚眼中冒出怒火,他有些理解为什么林白药准备对胡伟康大动干戈,狠狠的道:“要不要我找人把他做了?” “刚哥,你又忘了我说的话,打打杀杀没有出路。对付胡伟康,要以牙还牙,他能设局来谋我,我也能设局来谋他,谁胜谁负,谁生谁死,就看谁更加的贪婪。” 林白药笑的坦荡而平静,道:“我有信心,输得肯定是他。因为他靠着诈骗谋生,设局骗人是他生存的所有意义。我不同,我不需要靠诈骗来赚取财富,所以,他一定会比我更贪婪!” 话虽如此,可和这样的人对弈,无疑是与虎谋皮,楚刚难掩担心,道:“胡伟康要是真的背有人命,你在东江会不会有危险?” “越是爱玩弄人心的人,越是不喜欢出现意外,胡伟康已经起了局,要引我去西山省,那么,他只可能在西山下杀手。东江市内,我是安全的,况且有唐小奇二十四小时寸步不离的盯着他,不怕他玩出什么花样。” 楚刚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太冒险,道:“白药,要不还是报警?你是要做大事的人,犯不着亲自下场和这样的亡命徒较量……” “打蛇不死,必受其害。正因为胡伟康是生菩萨,不是普通的骗子,要对付他,需要断了七寸,再剥皮抽筋。否则,等他缓过气来,那时候,不仅我,连你们都会有危险。” 第五十一章 为上者分忧 林白药和楚刚详细交代了他的计划,又从李大老板的车库借来了那辆虎头奔,不过为了防止胡伟康听说过这个车牌,找人套了个假牌照。 现在的交管部门对车辆的管理稀松平常,没大数据联网的时代,套牌车也根本无从查起。 不过,林白药不是为了躲避违章和干什么违法的事,他只是以防万一。 细节决定成败! 对付胡伟康,绝不能掉以轻心。 然后林白药和楚刚联袂前往宁安地产。 宁安地产的注册登记验资验资质等程序推进迅速,再过几天就能领取营业执照。 按规定其实不可能这么快,但姜心怡似乎在工商部门有很硬的关系,不用别人出面,一路绿灯,需要几个工作日核准的,全都第一时间放行,果真是有人好办事。 先开了个会,会上方中曲提出,公司草创,下一步的目标是什么?是要积极拿地进行房地产开发建造,然后进行商品房销售和物业管理等配套服务,还是先组建工程建筑队,从接洽工程、设计图纸、房屋装修搞起,或者是直接和别的开发商联合,做房屋中介租赁、投资顾问、置业咨询等方向。 林白药笑道:“你们的意见呢?” 方中曲看向邢元维,显然他们私下里交换过意见,邢元维道:“现在市场这么不景气,拿地的风险太大,不如稳扎稳打搞工程。以林总和楚总在市里的关系,相关的市政设施改造工程应该能中标。等把队伍练出来,又有了知名度,一旦市场好转,再拿地开发,事半功倍。” 邢元维言简意赅,没有丁益民能说会道,但他的出发点瞄准了市政设施,这是很聪明也很稳健的做法,既能减少风险,也能让公司立足。 林白药看向姜心怡和丁益民,道:“你们两个呢?” 姜心怡道:“我对市场不敏感,林总怎么说,我怎么做。” 丁益民笑嘻嘻的看了眼姜心怡,讨好的道:“姜姐说的也是我想的,公司的大方向,全靠林总楚总掌握,我们是小兵,只管冲锋陷阵就是。” 姜心怡俏脸清冷,没搭理他。 楚刚一直不太喜欢丁益民的油嘴滑舌,不过他是林白药亲自招进来的,也不好太不给面子,道:“林总说过,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有什么想法就直接说,说的好会有奖励,说的不好也没关系,集思广益嘛……” 林白药赞同的点点头。 丁益民受到鼓励,道:“那我就斗胆说了,我觉得,林总,还是要拿地。” “哦?”林白药来了点兴趣,道:“理由呢?” “被誉为‘商祖’的战国大富豪白圭说过一句话:‘人弃我取,人取我与‘。现在大家都怕拿地,上个月市南有块位置不错的地皮,据说探到了90元一平米的史低,近乎白送,可还是没企业愿意出手。这个时候,我有预感,正是人弃我取的良机,哪怕短时间内市场不会反弹,先把地囤在手里,日后也必然会暴涨……” 林白药对丁益民刮目相看。 他一个搞设计的,在98年市场普遍哀嚎的情况下,能有这份眼光实属难得。 所以说,千万不要以貌取人,更不要以言辞取人,木讷的未必是蠢,油滑的也未必没有才干。 巴菲特在08年经济危机时说过一句话:‘他人贪婪时我恐惧,他人恐惧时我贪婪。 这和白圭的名言有异曲同工之妙,只是白圭比巴菲特早了两千多年。读史使人明智,懂得活学活用,老祖宗的智慧,就变成了自己的智慧。 丁益民做到了。 至于他说的地价90元一平米的历史低价,并不是笑话,而是真实存在的。 纵观国内的土地出让制度,大体经过了三个阶段。 最早是计划经济阶段,土地分配完全被中央政府垄断,地方政府的作用极小极小,这个阶段无所谓什么地价。 后来改革开放,逐渐加大了土地的开发利用,但还没有明确的法律条文做出详细的规定,这是摸着石头过河的阶段,积累了经验,也吃了很多苦头。 直到1988年,《土地管理法》规定,绝大多数建设单位应该通过土地出让的方式获得土地使用权,土地出让金正式登上历史舞台。 但是,《土地管理法》没有规定具体的出让方式,从1990年到2002年间,几乎所有的土地出让都是通过当地政府和企业单位私下里“闭门谈判”获取,这使得实际成交价格远低于市场基准定价。 比如,1998年首都的土地出让金是43亿元,占首都当年gdp总值的百分之二不到。 苏淮全省土地出让金占比不到百分之零点五,至于东江,可以忽略不计。 一方面,是因为地卖不出去,另一方面,是因为土地出让金真的太便宜。 东江的土地出让金基准定价在200元上下浮动,可那是指正常年份。不正常的年份,比如93、94年房地产最火热的时候,上涨到六百元。 现在也是不正常的年份,泡沫破裂,房价暴跌,土地出让金自然也得随行就市。 但,跌倒90元,也真的是离谱之极。 “是吗?关于暴涨,你有具体的数据支撑吗?”林白药继续问道。 丁益民还是嬉皮笑脸的说道:“这只是我个人的胡思乱想,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凭据。北宋士大夫王禹偁在《小畜集》中写道:‘重城之中,双阙之下,尺地寸土,与金同价,’可知越是发达的社会,越是土地价格昂贵,北宋那样的繁华盛世,竟寸土寸金。再看我们现在,经济越来越开放,人口流动越来越厉害,农村的喜欢往城市里钻,小城市的喜欢往大城市钻,民生四样,衣食住行,现在温饱解决了,日子过好了,谁不想买房子,这和北宋何其相近?可城市里适合居住的土地只有这么点,物以稀为贵,以后也会寸土寸金……” 这番话没有任何具体的数据支撑,但引经据典,古今映照,颇有说服力,让人一听就觉得似乎很有道理。 陈浩然道:“我不了解房地产的行情,但就销售来说,地便宜,钢材便宜,砂石便宜,为何便宜?肯定是因为卖不出去!没有买方,成本高低毫无意义。我觉得,还是应该做市场调研,看看老百姓的买房意愿……” 林白药扭头问红姐和叶西:“你们愿意买房子吗?” 红姐道:“以前是想买没钱,毕竟全家人窝在两间小房子里不方便,现在还是没钱,但也不怎么想买了。听人说房子只会更便宜,买个一百平米的得三万多,吃人呢,还是等降价了再买……” 她代表的是一部分人,目前有房子住,条件不好,想改变但没太大的动力,还抱着追涨杀跌的惯性思维。 叶西想了想,道:“我也没想过买,一方面是房价不稳定,可能还会降,另一方面我还不确定自己要在哪里生活,没必要那么早在东江买房……” 她代表的是刚参加工作没几年的年轻人,还没有找到驻足一生的落脚点,更不像后世那样,把房子看成投资的商品。 但两人也有共同点,那就是都以为房价还会跌,毕竟从1995年开始房价跌跌不休,到现在还没有任何回涨的势头。 “嗯,大家的意见我知道了,不过,我认为房价明年必定会报复性上涨,现在入市,如丁经理所说,是最好的时机。” 林白药目光深邃如渊,说话的语气不容置疑,道:“我们不仅要拿地建楼,还要帮市里解决烂尾楼的问题。罗珂,你从建设局搞到的资料给每人发一份……” 早有准备的罗珂拿起桌子上放着的厚厚的文件,在叶西帮助下给每人面前放了一份。 方中曲等人认真的一边翻看,一边听林白药讲话:“东江市的烂尾楼项目有三十五个,报建两百多万平米,积压现房面积三十多万平米,闲置土地一万三千亩,四大行和各券商的呆坏账高达数亿……这些烂尾楼楚总已经实地考察过,主体结构大多已经完成,还有部分其实只剩下楼体内外墙的装饰、抹灰、门窗及玻璃安装和水电安装等等,我们宁安地产,准备为政府分忧,圈定几个烂尾楼项目,尽最大努力把这些烂尾楼重新盘活……” “啊?”方中曲深知这些烂尾楼牵连复杂,劝道:“林总,还是再考虑考虑,拿地可以,现在地价便宜,囤在手里至不济还能当作投资。可烂尾楼很可能会有多个利益相关方,彼此权责不明,扯皮又扯淡,容易出问题。” “我们当然不会直接和那些房地产开发商或者投资投成了控股方的倒霉蛋银行联系,我说了,这是为政府分忧,和我们对接的,会是市府。” “以咱们的注册资金,怕是接不下,这可是至少两个亿以上的大盘……” “没人要的烂尾楼,有人接盘就是止损了,不可能再想着按当时的价格来算。而且,我们最多只接那十万平米积压的现房,等会姜经理去找罗珂,你们两人负责,预算出大概的投资范围,我估计一千万应该可以拿下来……” “好!” 姜心怡答应道,她之前只是听说林白药的背景,现在,她很敬佩林白药的魄力。 第五十二章 风水科学化 “你们谁认识卖风水摆件的商家?”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为什么林白药突然问起这个。 红姐举手,道:“我认识一家,各种葫芦、梅花钱、石敢当、山海镇、桃木剑、龙头龟、九星太岁化煞等,只有咱没听过的,就没人家店里缺的……” “行,罗珂,给红姐批五千块。关豆豆,你和红姐一起,去店里挑几样开运镇宅聚财的风水摆件,具体功能不做要求,但一定要看着上档次,最好能让老板过来,帮忙摆好。” “今天搞定吗?” “对,今天晚上之前,必须搞定!” “好,我这就去。” 拿公款买东西,是所有打工人的最爱,红姐拿了钱,和关豆豆开开心心的出门去了。 林白药看看表,宣布散会,道:“好,下班!明天周末,大家休息两天,下周一八点开例会。” 起身走时又好像想起什么,随意的吩咐道:“叶西,浩然,你们两个辛苦一下,明天下午我要带个朋友过来参观,你们在公司帮着接待。” “好的,林总!” 方中曲、姜心怡等人先离开,叶西问道:“林总,要做什么准备吗?” “不用了,这个人的来历复杂,你们记住,当面称呼我为贾先生,永安地产以楚总为主,其他的不要问,也不要多说。” 叶西和陈浩然没问原因,跟着林白药他们学到很多,不该问的不要问,需要他们知道的,林白药自然会说。 到了第二天中午,唐小奇和胡伟康回到市里,林白药在市中心酒店给他们开了房间,短暂休息后,去附近的餐馆吃饭。 胡伟康摸着黑皮包,满脸的舒爽,他拉开拉链,献宝似的从桌面上推过去,道:“爷,九万块,到手了!” 林白药笑道:“新时代了,别搞封建遗老那一套,我姓贾,名玉轩,以后叫我贾先生。” “是是,贾先生。”胡伟康心里一喜,他肯透露名字,说明逐渐对自己去了戒心。 虽然很可能这是个假名字,但对东江这个局来说,贾玉轩就是他本人,那就够了。 “你不是说有十万吗?怎么少了一万?” “我怕贾先生等的急,只给了鱼儿一天的时间。他们东挪西借,凑了九万,剩余的一万实在凑不出来。没办法,扁头鱼就是这样,咬饵咬的快,鱼籽下的慢……” 扁头鱼指的是缺钱的受害者,入局后,不仅把全部积蓄掏出来,还得借遍朋友亲戚,甚至去抵押房产借高利贷等。 但是实话实说,这个年头能在短短一两天内凑出来九万元,不仅自家要有些家底,亲戚朋友也要有些家底,否则找谁借去? 这就跟后世论坛里经常调侃的那句奔驰宝马不坑穷人一样的道理。 “穷乡僻壤的,能有九万也不错了。你给了他们多久时间?” “十天!” “十天?” “嗯,十天后就会返还本金和利润。” “会不会快了点?” 胡伟康笑道:“像这种县里的土老帽,兜里有点钱,但从没搞过太大的投资。这次把身家全部押上,如果时间太久,要么犹豫不决,不肯咬饵,要么会派人跟着我,以防万一。十天,是我经过多次做局得出的经验,在这个时间范围内,鱼儿最容易被说服,也最容易自我说服……” 唐小奇突然问道:“我不信以前从来没人跟着你,那你怎么脱身?” 林白药知道答案,跟着他的人,怕是有去无回了,目光却盯着胡伟康,看他如何解释。 胡伟康叹口气,道:“七哥,不是所有人都能做到你这样寸步不离的,上厕所、睡觉、人多的岔路口、商场,哪里都可以脱身。” 林白药笑了笑,没再继续这个话题,道:“也就是说,你只有十天时间从东江脱身。” “嗯,西山那边其实也在催了,确实不能停留太久。贾先生,您的局,鱼儿咬饵了吗?” 这时服务员上菜,三人缄口不言,等包间门重新关上,林白药道:“东江的局,具体是这样……” 听林白药说完,胡伟康咋舌不已,道:“贾先生,果然还是您厉害,这个局我就搞不来,太复杂了……” “胡先生谦虚了!” 林白药道:“这个局的关键,是金殿师。那个楚总迷信风水,公司里到处可见风水摆件,每日问卦,趋吉避凶,穿衣吃饭就连上厕所也要看方位。胡先生既通晓千面相,冒充金殿师不在话下,若能骗他的言听计从,咱们的局就成了。” 金殿师,是太行山里的说法,阴阳二宅形胜地,算生算死金殿师,坊间都叫风水先生。 胡伟康道:“风水的学问太深,我只是稍有涉猎,连精通也谈不上,平时糊弄些普通人不成问题。但听贾先生的介绍,这个楚总恐怕是懂行的,又有钱有势,应该认识很多真正的大师,若漏了马脚,我出丑事小,别砸了您的局……” “所以,我会给你制造一个绝对能取信于他的机会。” “啊?” 林白药低声说了几句。 胡伟康真的傻掉了。 还能这样操作? 我物理不好,这,科学吗? 吃完了饭,胡伟康回房间换了一身黑灰色的锦缎唐装,神态从容淡定,举止潇洒飘逸,当真是仙风道骨,卖相极佳。 唐小奇摇身一变,变成了胡伟康的助手。 林白药带着两人前往宁安地产,刚到写字楼下,虎头奔也从远处驶来。 “这是楚总的车。” 林白药三人候在楼下,等楚刚从后座下车,林白药迎了上去,指着胡伟康介绍道:“楚哥,这位就是我给你提过的胡伟康胡大师,他长年在港珠奥等地为富商、明星和显贵们卜算吉凶,天机神算的大名可谓享誉香江……这次可是兄弟我好不容易请来的,楚哥有什么疑难,都能请胡大师为你解忧。” 楚刚看了看胡伟康,露出几分怀疑的神色,道:“胡大师,我这家公司是和贾先生合作的,刚开张没几日,请了别的大师看过,也花了几万块摆弄格局,你给瞧瞧,还有缺陷没有,钱不是问题……” “青囊秘旨,道契乾坤,惟灵降鉴,利路咸亨。钱确实不是问题,能不能为楚总辨明格局,还要看你我有没有这场缘分。” 胡伟康不卑不亢,说了两句场面话,云山雾罩的,很有神棍那味。 楚刚听的精神大振,态度热情了不少,道:“我看大师就觉得有缘,走走,先上楼喝杯茶,慢慢谈。” 众人上了电梯,来到公司,叶西先迎来出来,对着楚刚恭敬的道:“楚总,那尊翡翠白菜放在您的办公桌上,还有两个琉璃宝瓶,大师说要瓶口悬空而对,净水西北而流,也刚刚弄好……” 楚刚不耐烦的挥挥手,道:“贾先生刚请了位南边来的大师,让他再给瞧瞧,那些摆件都放着,不要动了。” “我明白!”叶西退后两步,这时才对林白呀客客气气的道:“贾先生好。” 林白药笑道:“叶主任越来越漂亮了。” 平时他从不和叶西开这样的玩笑,现在身份互换,为了演戏倒是把叶西搞的脸颊红晕,微微咬唇,转身退了出去。 殊不知她的反应充满了迷惑性,胡伟康看在眼里,更坐实了林白药告诉他的那些话。 叶西是楚刚的心腹,公司的事,几乎都交给叶西在打理。 换句话说,如果叶西是林白药的人,怎么也不至于调笑一句就羞成这样。 因为以叶西的姿色,哪个老板忍得住,怕是早弄到床上去了。 “胡大师,你先四处看看……” 楚刚领着胡伟康把公司各个房间转了转,胡伟康又指出了几点不足之处,但这些东西似是而非,没有太大的说服力。 看完房间,楚刚又道:“大师会看相吗?” “略知一二!” “那,我的面相怎么样?” “额广耳珠,山根明朗;鼻垂悬胆,地阁丰肥,是富贵相。”胡伟康顿了顿,道:“然而……” “然而什么?” “楚总这两年是否财运不顺,投资哪个行当都会赔钱?” 楚刚扭头看了看林白药,道:“这个也不是秘密,很多人都知道,贾先生也知道……” 言外之意,林白药会告诉你,说这个没用的。 胡伟康不以为忤,道:“我不用去打听,面相要六处无陷,才是真富贵。楚总独占其四,然而颈无余皮,背薄如纸,只能富贵前二十年,后二十年就要灾祸横连,你这些年走背运,原因就在于此。” 楚刚摸了摸脖子,又扭头看看后背,显然有被吓到,急切问道:“那怎么化解?” “简单,只要找到玄武为靠,就能聚风聚水聚财,从此利路咸亨,再无破财之忧。” “玄武靠,玄武……我要找乌龟?” “不是乌龟,是天生具有龟背之人。” 楚刚怒道:“大师是糊弄我吗?仅东江就有一两百万人,我去哪天生龟背的人?又不是七龙珠,龟仙人吗?” 胡伟康宠辱不惊,指着旁边坐着没说话的林白药,道:“所以我说,要看楚总有没有缘分,你看,缘分到了!” 楚刚惊道:“贾先生?贾先生就是天生龟背的玄武靠?” “正是!” 楚刚的视线在林白药和胡伟康脸上来回打转,逐渐变得阴冷和狠辣,道:“贾先生,你是奥门来的贵人,胡大师,你是珠港来的神人,可我不是傻子,想用这样的伎俩糊弄我,你们还嫩点!” 林白药忙道:“楚总,你误会了,我和胡大师没任何关系……” 胡伟康伸手拦住林白药,不让他解释,淡然的道:“你不信我,是因为我还没露出让你信服的能力,这不怪你。这样,我算一卦!” 他拿出三枚梅花钱,这是林白药提前给准备的,也是昨天红姐从风水店买来的剩余货。 随手抛起,落地成卦。 胡伟康凝神观望,掐指默算。 房间内的气氛开始凝重,楚刚半信半疑,却也不敢开口打断他。 “明天晚上,十一点左右,秀山区那棵千年古槐将会被雷劈……”? 胡伟康一边装杯,一边流汗: 贾玉轩,你说天气预报预报了明晚有雷暴天气,然后能够利用物理学知识,让古槐定点定时挨雷劈。 我读书少,这,真的科学吗? 第五十三章 乱花渐欲迷人眼 胡伟康婉拒了楚刚吃饭的邀请,这是林白药告诉他的,保持大师的神秘感,减少接触。 回酒店的路上,胡伟康忍不住问道:“贾先生,真的能通过物理装置引雷劈中古槐吗?” 林白药笑道:“富兰克林知道?小学课本上教过的,放风筝都能引雷,别说现在科技发达,我已经安排好了,你不用担心。” 小学课本不都是瞎编的吗? 华盛顿还砍过樱桃树呢,他砍个得儿! 胡伟康觉得自己脑容量有点不够用。 “还怀疑呢?” 林白药面露不悦之色,道:“胡先生,知道我为了这场局,动用多少人脉才和楚刚搭上线吗?黑七,去世纪城!” 富康拐弯掉头,直奔世纪城。 接到电话,严副总亲迎到门口。林白药让胡伟康和唐小奇躲在后面,没和严副总照面。 理由是见人越多,谁都来问两句风水,胡伟康大师的名头越容易露馅,一旦传到楚刚耳中,那就前功尽弃了。 严副总毕恭毕敬的样子被胡伟康看在眼里,他随手拉住旁边经过的一个商户,指着严副总问道:“那位老板是谁?” 商户奇怪的打量他一眼,轻蔑的道:“外地来的?世纪城的严副总都不认识?” 胡伟康笑道:“是,我刚从外地过来,严副总很有名吗?” 商户吹的吐沫横飞,就跟严副总是他朋友似的自豪,道:“这样给你说,东江市做生意的,甭管黑白,谁敢不给严副总面子?严副总跺跺脚,连小清河都要断流的……” 虽然吹牛逼的成分很大,但管中窥豹,可知严副总确实是台面上的大人物,不是他在县城忽悠的那些小鱼小虾。 且从刚才的接触来看,严副总对贾玉轩点头哈腰,亲热里带着尊敬。 这就厉害了。 胡伟康是生菩萨,经常以假扮的各种身份去忽悠各色人等。 他发现最好骗的是普通人,见识少,易上头,挖个坑,画个饼,给点甜头他就憨憨的往里跳; 其次是政府官员,要么急于拉投资,要么急于往上爬,搞成了收益巨大,搞坏了摸石头过河,所以只要扮成有钱的商人和级别高于对方的官,就能在他们的圈子里混得不错; 最难骗的是像严副总这类通吃黑白两道的社会成功人士,他们摸爬滚打,见多识广,自负且多疑,很难取信。 当然,很难取信,并不是完全骗不到。 这种人的优点也是他们的缺,他们的自负也是他们的局限,只要能精心布局,做到有一件事让他们深信不疑,后续就会水到渠成。 可惜,这太难了,十次未必能成功一次! 胡伟康对林白药颇有些佩服了。 “七哥,贾先生来东江多久了?” “不久,两个月。” “两个月?贾先生怎么把严副总拿下的?” “呵,这就震住你了?严副总不算什么,东江没有贾先生不认识的大人物。你要知道,想接近楚总,不是容易的事,想说服楚总投资,更不是容易的事,没有这些大人物背书,哪能让楚总乖乖的把两千万投进来……” 胡伟康不再多问,唐小奇口风很严,从他身上打探不出有用的消息。 不过,他也不急,反正跟着贾玉轩,多看多听,自然能明白整个布局。 他心里冷笑:容你再得意几天,在东江赚的钱,去了西山,全是我的了。 过了一个多小时,严副总亲送林白药到门口,笑着作别。 胡伟康和唐小奇从旁边绕过来,三人开车又去了雁西路最火也最贵的饭店。 片刻之后,牛副总监、王总、李编辑、郝制片等人也陆续前来,坐在大厅里,单开了一桌的唐小奇给胡伟康介绍:“这是市电视台的牛副总监,这是身家过千万的王总,这是晚报的编辑部李主任,这是……” 如果说刚才见的严副总是商圈,现在见的就是媒体圈,胡伟康看到那个牛副总监进来的路上有好几桌的食客给他打招呼,显然也是市里有头有脸的人物。 这时候胡伟康就不仅仅是佩服了,而是有些震撼。 包间里众人觥筹交错,牛副总监小心翼翼的给林白药敬了酒,道:“林先生,市里的传闻您听说了吗?” “哦?什么传闻?” “都在传李敬东案牵扯到了老一和老二,省里动怒,准备把他们全给拿下……” 王总也道:“是啊,圈子里传的沸沸扬扬,到底真的假的?” 李编辑和省报的有关系,消息网能够连接越州,道:“我也打听了,好像省里没动静,我估计是谣言。” 牛副总监道:“说不准,我问过老一的行程,每天市台都安排的满满的,如常报道。可真要有什么问题,也是秘密办案,不是我们能知道的……” 见众人目光齐刷刷的看过来,林白药笑了笑,道:“这个事嘛,我倒是知道一点内幕。不过,那两位的级别,拿下不拿下,和你们关系不大,别瞎打听了。” 牛副总监的小眼睛顿时亮起来,赶紧起身给林白药倒酒,道:“林先生说的是,那个圈小,也高,咱挤不进去。但二套的总监据说和老二关系匪浅,去年到今年一直在运作着想把总台台长给挤下去。这,要是老二真的出事,他别说当总台的台长,屁股底下的位置肯定也坐不下去了。到时候,嘿嘿……兄弟想找找人,把副字给去了,机会难得,要不然还得熬多少年……” 林白药端起酒杯,轻抿一口,也不做声。 牛副总监眼巴巴的看着,满脸的渴望和忐忑交织,双手握着酒杯,指节发白也不自知,把人性之复杂演绎的淋漓尽致。 “好,都是自己人,我也不藏着掖着。” 林白药终于喝完了这杯酒,如何拿捏是很考究功力和分寸的,时间太久,会让人觉得生份,时间太短,会让人觉得理所应该。 只有不长不短,既能凸显在圈子里的地位,还能让朋友们体会到里面的为难和情谊。 “据我得到的消息,要不了几天,老一老二都会调走。不是拿下,老一会到省人大养老,老二会去新成立的省畜牧局当局长……” “啊?”李编辑惊讶道:“老一年纪差不多到站了,去人大还在情理之中。可老二正当盛年,要是犯错出事,那就拿下,要是没犯错,怎么也不至于调到冷衙门去坐冷板凳?” 王总不太懂这里面的调调,问道:“去省局还不好吗?至少平台大多了……” 牛副总监兴奋的脸色泛红,道:“不一样!主政一方,两百万老百姓的父母官,那是什么威风?畜牧局?我草他姥姥,苏淮全省找不出两百万只牛羊,畜牧局能干啥?” 林白药笑道:“犯错肯定是犯错了,但西游记都看过,没后台的妖怪被打死,有后台的妖怪都救走了,同理,老二也是有人保的。主动把东江让出来,对方也不好赶尽杀绝。先去畜牧局过渡一下,保持低调,观望形势,说不定哪天风云突变,还可以东山再起……” 牛副总监心里咯噔,道:“还会……会东山再起吗?”他就怕没两年老二又翻身,二套的总监说不定跟着翻身,那他就得好好考虑,要不要选择现在去落井下石。 为人民服务难,想进一步,更好的为人民服务更难。 台里的那些龟孙们总是背后嚼舌根,说什么领导好当,找头猪来也能干,只要学会四个事,什么没事开会、有事请示、好事邀功、坏事甩锅,都他姥姥的头头是道。 可他们不想想,领导的烦恼,能是吃着窝窝头意淫皇帝吃什么的平头百姓可以理解的吗? “他这个年纪,讲究慢一步,步步慢,前面的人不会等他,后面的年轻人竞争力更强。我觉得,应该是没希望东山再起了。” 林白药猜到牛副总监的心思,给他吃了颗定心丸。 事实也确实如此,老二到省畜牧局后,没过两年就因为系统内部的贪 腐 大案被免职,算是倒霉透顶。 “那就好,这样我老牛心里就有底了。” 郝制片不到这个层次,听不太懂,傻乎乎的问道:“林先生,老一老二都不在了,哪谁来接班啊?” “还能有谁?只能是乔……” 李编辑话没说完,林白药制止了他,道:“好了,这个话题打住,聊得差不多了。牛哥,你要是有意二套总监的位置,现在就该活动了,趁别人还在观望,你早点准备,希望很大。” “是是,我明白,我明白!” 牛副总监发出杠铃般的大笑声,拍了下桌子,道:“服务员,把我存在柜上的二十年茅台拿过来,再加几道菜,今晚不醉不归。” 林白药没和他们喝到酩酊大醉,两轮过后先告辞,买单的事自然不用操心。 回到酒店,胡伟康叹道:“贾先生,你在东江起这个局,引了这么多的饵,楚总怎么可能不咬钩?若明晚上的引雷……咳,引雷劈树能成功实现,这个局毫无疑问,就会赚的盆满钵满。” 他提起这个引雷计划都觉得烫嘴。 林白药揉着眉心的褶皱,道:“没那么简单……想让楚刚注资两千万,还得打通最后一关。” “哪一关?” “即将代市长的乔延年。” 第五十四章 浅草也能没马蹄 胡伟康听到乔延年的名字,颇有些疑惑,道:“乔延年是谁?” 他对林白药说过很多谎话,但有句话没有撒谎: 那就是这次途径东江,确实只是路过,偶然碰到鱼儿,临时起的局,对东江市的方方面面了解不多。 林白药打开电视,市一台正在播报本地新闻,指着高坐主席台讲话的那个人:“他就是乔延年。” 默默的看完了新闻报道,胡伟康终于明白林白药的计划,一时间被秀的有些懵,也震的有些发麻。 “贾先生的意思,这位乔副市长马上就要代市长,并在书记空缺的时间内,成为东江实际上的主政者?然后,您想让他站出来背书,诱使楚总投那两千万?” “两千万,不是小数目!” 林白药目光坚毅,言语低沉却有力,给胡伟康的感觉是那种不达目的决不罢休的心性。 “楚刚素有赌性,但近来运气太衰,所以瞻前顾后,想搏一搏,又怕倾家荡产。你的风水点化,是加固他的底气,可要给他勇气,还得市里的大人物开口。” “贾先生和乔延年的交情如何?” “之前他还是没什么实权的副市长,见过几面,说的上话,算是做了点投资,现在来看……投资的回报超出想象!” “贾先生怎么知道乔延年要高升了呢?” “自然是他私底下透露给我的……” 林白药淡定的说着鬼话,唐小奇满脸自豪和崇拜,他心里的林白药可是无所不能,整垮李敬东,乔延年是主力,两人之间当然关系匪浅。 胡伟康从林白药身上看不出端倪,但看唐小奇他还是有把握的。 唐小奇的表情眼神和动作,都在向他证明: 林白药没吹牛,是真的和乔延年有交情。 那么,东江的这场局,估计也到了该收网的时候了。 只要明晚的劈树计划不是扯淡…… 目标人物的外围关系网,牛逼的物理学套牌风水化,加上东江代理一把手的助攻,胡伟康想不到楚刚能脱出林白药手掌心的可能性。 他承认,林白药很强,也自认没林白药这样起局布局收局的能力。 出道多年,盘算他所有的局,最多一次只骗三十七万。 可那已经是认识的生菩萨同行里的巅峰之战。 谁想到在东江长了见识,一个高深莫测的年轻人,混哪一门的不知道,带着一个挂子门的狠角,起了两千万的大局,还无限的接近成功。 然而,无论林白药的实际表现怎么超出了事前的预判,胡伟康也没有打退堂鼓。 一方面,是被林白药激起了同行掰头的雄心。 只要拿下林白药,这人在东江取得的战果越大,最后成就的其实是胡伟康自己。 两千万啊,这是多少生菩萨一辈子想都不敢想的数目。 他会成为生菩萨的神! 另一方面,江湖浮沉岁月,胡伟康见过太多厉害的角色阴沟里翻船。 天道有阴阳,貌似强大,很多时候,其实也非常的弱小。 林白药现在自以为完全控制了他,轻视、傲慢、狂妄、自大,每一条都是取死之道。 只要回到西山,他有十足的把握。 人生在世,无非为名为利,又怎么可能放弃呢? …… 让唐小奇和胡伟康待在酒店,林白药独自去见马明志,提出想和乔延年见面,汇报工作。 马明志道:“林总,我帮你问问没什么,但是你可要想好了,机会只有这么一次,要是乔市长拒绝,再想见就不容易了……” “没关系,乔市长忙,见与不见我都能接受。”林白药将手里提着的档案袋递过去,道:“若是不能见,里面是一份针对东江市烂尾楼处置的计划书,请马厂长务必让市长看一看……” “好,“马明志考虑了片刻,道:“我就厚着脸皮跑一趟……” 林白药递过去一张酒店的名片,道:“这是我住的酒店房间的电话号码,有任何消息可以直接打这个号联系我。” 原以为至少得一两天才会有回应,没想到从马明志家出来,刚回到酒店,电话响起。 正好唐小奇和胡伟康从隔壁房间过来,林白药示意他们别说话,拿起话筒,马明志的声音从麦克风里传出来,听上去很急。 “林总,现在来东江宾馆,乔市长要见你……” “我马上过去。” 挂了电话,林白药微微一笑,看着胡伟康,道:“乔延年让我去东江宾馆见面……走,黑七开车送我过去,胡先生也跟着。” 十分钟后。 富康在东江宾馆对面的路边停下。 林白药下车,穿过马路,正要进门时,被门卫拦住,很不客气的问道:“你谁啊?大半夜的往这里闯,知道什么地方吗?” 东江宾馆是市政府接待处的下属饭店,虽然改制后属于企业,但里面很多人都是有编制的,平时威风管了,眼光也练得毒辣。 只看林白药一眼,就知道不是宾馆的住客,也不是市里叫得上名字的领导,冒冒失失的,跟进自家厕所似的,说话自然不好听。 林白药刚要解释,抬头见乔延年的秘书从里面的林荫小道匆匆赶过来,挥手打了个招呼,道:“俞秘书,马厂长让我来向乔市长汇报工作……” 俞秘书走近,热情的伸出手,道:“乔市长让我来接您,刚巧遇到点事耽误了,见谅!” 门卫这才知道捅了马蜂窝,赶紧弯腰道歉,林白药哪里会和他一般见识,道:“是我唐突了,不关你的事。”说完和俞秘书并肩往乔延年落脚的小楼走过去。 胡伟康坐在车里,看到了这一幕,但隔得远,听不到他们的说话内容。等林白药背影消失,突然开门下车,唐小奇拉了把没拉住,赶紧从驾驶座跟着跳下来,腰后的匕首迅速握到右手。 如果胡伟康敢胡来,他只能先捅了再说! 至于捅了之后,会不会给林白药惹麻烦,他已经想好了,警察来了,就说是私人恩怨,宁死也不能连累到林白药。 胡伟康没有跑,他到门口给门卫递了根苏淮最贵也最受欢迎的红溪烟,道:“老哥,刚才从宾馆里出来哪人是谁啊,我看着有点像我老家的邻居家的孩子……” “那是乔市长身边的俞大秘,你老家哪的?别胡乱认亲戚啊,我告诉你!” “那认错了,我邻居家的孩子说是在宾馆当服务员……” “哎,捣乱呢是?” 唐小奇追了过来,听胡伟康只是打听俞秘书的身份,又悄悄的把匕首塞到裤腰后。 两人重新回到车里,唐小奇冷笑道:“怎么,还不信贾先生和乔市长有交情呢?” “生菩萨多疑,七哥你也是知道的。不过,今晚看来,贾先生的门路当真是通了天……我还有个问题很好奇,贾先生骗楚总两千万,骗也就骗了,可把一个市长拉进来,以后该怎么收场?” 唐小奇鄙视道:“你是傻还是蠢?乔延年上了当,只会打落牙齿肚子里吞,他是当官的,怕传出去影响仕途。所以等钱到手,我们远走高飞,乔延年不仅不会去找,还会帮着我们压住楚总,让他没办法闹腾……” 胡伟康不是不懂这些套路,而是故意试探唐小奇,见他说的头头是道,显然和贾玉轩不是第一次干。 从这刻起,胡伟康再无半点疑心。 也是从这刻起,他彻底坠入了林白药的局! 第五十五章 我又没女儿 介绍了林白药和乔延年认识,马明志任务完成,识趣的先行离开。俞秘书给两人倒了水,然后轻手轻脚的关门退出去。 林白药坐在沙发上,打量房间,不奢华,也不简朴,就是正常的级别该享有的正常待遇,由此可以看出乔延年这个人的性格。 不搞贪图享受那套,说明精神境界有追求,行事稳健且有城府;不以清廉自守示人,说明他需要的不是作秀,而是实打实的施政成绩。 “林总,久仰大名,只是没想到你这么年轻!” 乔延年没有故意把林白药晾在旁边,以他和林白药的地位对比,没必要玩弄这些小权术,等门关上,直接拿着茶杯坐到侧面的沙发里。 林白药笑道:“年轻也不好,嘴上没毛,总有人会觉得你办事不牢。” 乔延年也笑了起来,道:“年轻嘛,受点质疑是小事,只要最后做出成果,所有的质疑都会变成阴影里的欢呼声,不必介意。” 这话像是在开导林白药,又隐约的像是在叙说自己的立场,林白药谦逊的道:“我可能还达不到乔市长的境界,无法完全忽略那些聒噪的质疑声,今后尽量多学习,多努力,做到‘举世誉之而不加劝,举世非之而不加沮……’ “定乎内外之分,辩乎荣辱之境,如此而已!”乔延年接过话,眼神里多了几分赞赏之意,道:“林总这个年纪,可是很少有人对庄子感兴趣的……” 林白药露出不好意思的神情,道:“班门弄斧了,乔市长才是真正精通庄子的大家。” 乔延年挥挥手,道:“别拍马屁,咱们谈正事……” 虽然故作严肃,但两人间的氛围已经相当的和谐。 和人打交道是门艺术,如果能在任何时间,和任何不同身份地位职业年龄的人迅速的从陌生到较为舒服的相处,那么,也就到了所谓的世事洞明了。 林白药坐直身子,态度不是恭谨,而是认真。 “你的计划我看了,很好,想法不错,结合了琼省处置烂尾楼的经验,并切合东江本地的实际情况,具有可操作性。” 乔延年先说优点,再说缺点,道:“但你有没有核算过成本,若明年这些商品楼卖不出去,银行贷款的利息就能把你压垮。” 他笑了笑,“这样说不严谨,林总财大气粗,可能伤不到筋骨。可市里财政压力大,到处等米下锅,一分钱恨不得掰成两瓣花。真按你的计划,由财政牵头往里注资,必须得有一个前提,那就是明年楼市确实会发生根本性的反弹增长。否则,东江是从一个泥沼,掉进一个更大的泥沼,你可以拍拍屁股走人,我就要被老百姓戳脊梁骨了……” 乔延年的担心不无道理,现在是全国性房地产大崩盘的延续期,没有任何投资商愿意把钱投到楼市,连地皮都卖不出去,更别说这些烂尾楼了。 林白药必须解决掉乔延年的担心,不然,就算他舌灿莲花,也很难取得乔延年的支持。 没有乔延年的支持,他没办法从银行弄到贷款。 相比之下,怎么收购烂尾楼就简单的多了,不管是市里,还是银行,都急于把手里的烂尾楼项目出手。 如果林白药现在有足够多的钱,完全可以撇来今晚这步程序,直接拿钱找市府和银行收购,他不仅是大爷,而且坐等明年赚取暴利,何必让别人来分一杯羹? 问题是,他没钱。 兜里的两百万砸进楼市里,连个水花都溅不起来。 所以,这是一个死循环。 想解决这个循环,必须说服乔延年。 “乔市长,我的计划,由市政府、财政局、建设局等职能部门联合四大行和东江商业银行,成立东江城市建设投资公司,当前可以用来专门承接和处置东江全市涉及积压商品楼的不良资产,日后也可以受托管理企业和国有企业金融债务重组。等以后城市和经济发展起来,主要负责城市基础设施、公共设施的建设、投融资及相关资产经营管理。” 林白药道:“城建投不是我的独创,之前有两个城市已经成立了类似的公司,在城市发展过程里发挥了良好的作用。这种模式,非具有前瞻性和大魄力的领导者不能为之,并且要分三个阶段推进,当前只是为了处置烂尾楼,我预估,市里注资一千万应该足够了。” “一千万……” 乔延年无视林白药戴的高帽子,仍旧沉吟,仔细思量利弊。 “对,一千万!有这一千万,先把城建投的架子搭起来,然后就能着手处置所有烂尾楼项目。我调研过了,这些烂尾楼项目经过这几年的扯皮,基本都确权完毕,一旦有资金注入,马上可以盘活。” 乔延年突然问道:“你的宁安地产能投资多少?” “一千万!由宁安地产和城建投对接,打包城建投手里的烂尾楼项目,再用这些项目和城建投做担保,从四大行和东商行贷八百万,我再注两百万现金,同样是一千万的投资。以后可以按照约定的方式和时间,宁安地产分批向城建投缴纳项目尾款。” 乔延年笑道:“林总,你这样可就不厚道了……” 林白药这次反而没有笑意,正色道:“乔市长,说句斗胆的话,为人民服务,我不如您,可要谈到做生意,您可能就不如我了。城建投投入的一千万,是财政的,亏了,您是心疼,可知道的人,都明白您是为了东江发展和百姓生活幸福做出的努力,全当交学费。这些年,市财政交过的学费还少吗?而我投入的一千万,两百万是我个人的,八百万是银行借我的,要背着利息,其实也等于是我的。如果亏了,付出的代价将远远大于市府。所以,这次合作,我的诚意不仅是个人两百万,也不仅是从银行贷款的八百万,而是我豁出身家性命,也要在乔市长的领导下, 彻底解决东江市的烂尾楼问题的信心和勇气。“ 其实林白药肯拿两百万真金白银砸进楼市,说明他确实有合作的诚意。至于贷款八百万,乔延年也可以理解,哪有房地产开发商全部自掏腰包盖楼的,那不符合商业规律,再有钱也撑不起房地产行业的现金需求,换了谁,也得从银行贷款。 “林总,我收回刚才的话。”乔延年这是把林白药放到平等的地位来看待,对于朋友,他从来不打官腔,道:“你虽然有诚意,但全市的烂尾楼牵扯到七八个亿的资金,仅仅一千万,想要盘活,恐怕不够。” 林白药早料到他会有这样的担忧,及时抛出第二套方案,道:“城建投可以用烂尾楼的债权,采用债转股的形势,获得宁安地产49的股份,以后参与分红。这样账面上就有两千万的资金,利用杠杆分批盘活,完全足够了。” 他开门见山,把话点透,道:“乔市长,这些烂尾楼项目里有八成是作为不良资产从四大行和东商行剥离给城建投的,实际估值远低于之前的七八个亿,现在能值两个亿还得看有没有人愿意接盘。否则的话,其实一文不值。” 林白药的第一套方案,是打算用一千万对接城建投手里的所有烂尾楼项目,如果实现,估计能发一笔大财。 就算到年底只能用一千万先盘活十几万平米的商品楼,到了明年,借楼市暴涨东风,可以一边回笼资金,一边继续盘活,哪怕资金跟不上,把部分项目转让给别的进场的资本也能赚几倍的利润。 然而,乔延年不会同意。 智商正常的人,都不会同意这么激进的方案。 林白药这是以退为进,先抛出一个异想天开,再抛出第二个相对靠谱的,两者对比强烈,会让人更加容易接受。 在后世发展成熟的楼市里,烂尾楼收购的方式,大体就是这两种。 第一种是资产并购,类似林白药提出的第一套方案,由收购方出钱收购所有方的资产项目;第二种是股权转让,收购方收购资产项目所有方的股权,或者资产项目所有方将资产项目的债权转为股权,入股收购方,合作开发,参与分红。 但是在98年,烂尾楼作为新生事物刚出现的上世纪末,从政府到银行到地方,还在摸索着寻找解决方式,所以乔延年一看计划书,就立刻让马明志通知林白药来面谈。 因为他看到了计划书的可操作性很强,远比之前所有设想过的方案还要完善。 经过面谈,林白药的第二套方案更合他的胃口。 “乔市长,城建投入股还有一个好处,您可以往宁安地产派驻财务和审计人员,负责监督所有款项的使用。烂尾楼为何形成?很大原因是开发商从市里拿地皮,再用地皮去银行贷款,然后把贷款的一部分投入到金融行业,比如放贷炒股等赚快钱,再把另一部分拿去拿地皮,再去银行贷款,由此滚雪球的发展,制造了经济繁荣的假象。一旦金融行业发生波动,钱收不回来,或者楼市行情不好,新开的楼盘卖不出去,造成资金链断裂,开发商破产跑路,于是烂尾楼砸到了银行手里,砸臭了政府脸面,砸毁了买楼的那些老百姓的生活……” “允许您和城建投进行资金监督,确保我的钱,贷款的钱,城建投的钱,全部用到烂尾楼项目处置里去,挪用一分,您要了我的脑袋!” 这等于是我掏钱带着你去大保健,还主动躺平先上,用自己的清白之躯验证小姐姐的身体健康,免除你的后顾之忧。 亲爹能做到吗? 亲爹也做不到这么贴心? 乔延年大为震撼,眼眸里的赞赏之意越发浓郁,道:“林总,我很佩服你,但我不明白,你对明年楼市的信心,到底从哪里来的?” 林白药心里很清楚,乔延年说到底不是商人,他不会因为你说“我有敏锐的商业嗅觉,我有经济数据分析模型,我有搏一把的勇气和最后获胜的信心”就甩开膀子陪着你疯。 他会考虑商业因素,但那不是主要的。 能最终影响他的决断的,只有政治! “原本,这件事我不该提,但今晚和乔市长投缘,我多说一句。”林白药低声道:“乔市长有没有在建设部政策法规司里能说得上话的朋友?如果有,现在可以打个电话,问问他建设部是不是正在研究如何深化城镇住房制度改革的房改新政?” “什么?” 饶是乔延年养气深沉,也被林白药突然提到的建设部震住了。他同时想起那夜因为李敬东得罪了林白药,马明志连夜来东江宾馆告状,好像提过这位看似年轻的林总,背后大有来头。 他抱着半信半疑的疑惑,叫俞秘书进来先陪着客人,自己去里间打了两个电话,找到了某位政规司里朋友。 人际关系里有个“六度分离理论”基本理念是说地球上随便一个人通过五个中间人就能与另一个人发生联系。 先不说这个理论的准确性,至少乔延年不需要五个人,他只用打两个电话,就找到了足够的关系让电话那头的人,说出本该保密的内部消息。 “……乔哥,你消息很灵通啊,这不刚开始研究呢……对的,97之后,东南亚楼市也崩了,国内现在积压的商品房大概有4900多万平方米,这是雷啊,不赶紧排掉,早晚要出事……” “嗯嗯,乔哥在地方主政,眼界确实比我们在部委的开阔,上头确实有把居民住宅列为国民经济新增长点的意思,真要拉起来,那涉及的产业链就长了,建材、化工、钢铁……小了说,买了房不得装修,买家具、家电?这都是整个产业链的带动效果…… “好的,早听鱼总说起过乔哥,哪天回京了咱们聚聚……” 乔延年挂了电话,望着里间的房门,目光闪烁: 林白药,到底是什么来头?? 他有能力知道部委的政策,背景之深,毋庸置疑。 既然有这么大的背景,想必也不会缺钱,到越州等大城市里提前收烂尾楼资产,赚的岂不是比在东江多几百倍? 何必守着东江这座小庙,费尽心思,平白送给自己莫大的政绩呢? 我不是他老子,又没漂亮女儿,也当不了他的老丈人。 林白药,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呢? 第五十六章 新人设,白手套 乔延年没有在里间停留太久,推门出来,示意俞秘书离开,等他的脚步声远去,重新坐到旁边的沙发上,突然问道:“听说林总是奥门人?” “我确实在奥门那边有一些朋友,可能以讹传讹,就变成了我是奥门人。说句让乔市长见笑的话,如果真是奥门人,我何不以奥商同胞的身份在内地做生意呢?还能享受更多的政策红利和税收优惠……” 林白药欲交好乔延年,就不能像忽悠严副总和牛副总监那群人一样,任由他们自己脑补出什么奥门来的大人物,再借用这个虚假身份去镇场面。 穷则变,变则通,针对不同的人,要采用不同的方法。 比如打游戏,六个输出位打不过a点,为什么不换两个坦两个奶两个输出呢? 以后要和乔延年打交道的机会很多,虚假的奥门身份经不住深查,早晚有暴露的一天。 等着被人家揭穿,就会变得被动,甚至会失去乔延年的友谊。 以欺骗开始的交往,自然得不到真诚的回应! 所以,林白药必须主动坦白,进行重新包装,立一个看似和奥门人不同,却仍旧维持着较大震慑力,且很难被拆穿的人设。 “看来我是犯了官僚主义错误,”乔延年笑道:“没有调查就妄下评断,不应该。” 这是委婉的询问林白药的来路,林白药刚才说出建设部还没公布的政策,心里早有准备应对乔延年的质询。 “其实我是东江人,这就解释了乔市长的疑问,为什么不去越州,而来东江收购烂尾楼,毕竟谁不想自己的家乡发展的更好呢?” 乔延年点点头,没有做声,静等下文。 因为很浅显的道理,普通家庭就算出了商业奇才能够赚到两百万,也不可能知道上面的大政方针。 政规司的那位朋友说了,具体方案还在研究中,实施时间不定,能不能实施也不定。 要不是鱼总的面子够大,以乔延年的关系网,想打探这样的消息也相当困难。 “我不瞒您,说来奇妙,一次偶然的机会,我救了一位落水的老人,彼此颇为投缘,结成了忘年交。他觉得我是可造之材,教了我很多东西,必要的时候,也会给我很多帮助……” 林白药笑着打趣,道:“乔市长,我自夸一句可造之材,应该不算过分?” 风华正茂,谈吐不凡,气度沉稳,尤其对商业有独到见解,谁要说这样的人还不算可造之材,未免昧了良心。 “我在你这个年纪,远远不如你。不仅是可造之材,而且前途不可限量。” 这是乔延年的真心话。 同时,他也明白了林白药的真实身份: 白手套! 90年代开始,市场经济跳跃式大发展,随之而来的巨大财富彻底搅乱了整个社会的神经,就像是懵懂的少男少女觉醒了最原始的欲望,那些有本事又无所顾忌的帅逼们一天换一个女朋友,过上了人人羡慕的海王的日子。 而另一部分既有本事又有关系却忌惮重重的帅逼们瞧得心痒痒,他们不甘落后,也想尝尝当海王的苦,于是雇佣了大量的太监出去给他们找美女。 这个太监群体,就是所谓的“白手套”。 当然,白手套的新人设,是林白药故意给乔延年造成的错觉! “我只是生意人,钱赚够了就准备享受生活,没什么大志,更谈不上前途无量。倒是乔市长您,正当壮年,已经主掌几百万人的大城市,这才是真正的前途不可限量……” 乔延年笑的几分矜持,微微扬眉,道:“哦,组织任命还没下,林总就得到消息了?” “不仅仅是我得到消息,现在外面的传闻满天飞,几乎人人都知道您要代市长……不过,他们不知道的是,您当代市长也只是开始。我估计,最晚明年上半年,您就能再次升格,成为苏淮省最年轻的地级市一把手。” 听了林白药吹捧的话,乔延年并无多少喜色,反而叹了口气,道:“职务高低不重要,在哪个位置都是为人民服务,有时候走的太快,并不是好事。只是,为了避免某些掣肘,集中力量发展经济,我只能义无反顾的往前走……好了,咱们不谈这个……”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出来,毕竟和林白药的关系没到哪一步。若是严格来讲,现在涉及的层面已有些交浅言深,略微显得不够谨慎。 林白药好不容易把话题引到这里,岂能半途而废,道:“乔市长担心省里的局势?” 乔延年开玩笑似的说道:“林总莫非是我肚子里的蛔虫?” 林白药大笑,道:“哪里哪里,只是猜测,您姑妄听之,我姑妄说之。省里的老书记马上要退了,退之前,借李敬东案,强势调整了东江市的班子,算是把您正式扶上马。然而老书记没时间再送您一程,您是担心,等老书记退居二线,他的位置明显要被老二接任。而您,和老书记都属于外来派,和老二他们的本地派有矛盾。若是老二接任后,另调人来东江当书记,掣肘之下,您的经济发展计划会受到严重影响……” 乔延年如同被剥开的洋葱,红色紫色白色齐齐整整的暴露在空气里,他的心思被林白药给点明了,眼神却透着几分沉静,道:“林总果然手眼通天……” “乔市长过誉了!我闲暇时听那位老人说起过,他很欣赏你,还说首都出来的那批60年之后生的人里,你最有学问,最有能力,最有胆略,遇到机会,当青云直上。所以我来找您合作,是想和您交个朋友……” 乔延年疑问之二:他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林白药告诉他:我想得到你的友谊,因为你前途无量,合作烂尾楼,算是提前投资。 乔延年反问道:“若是林总对省里局势的猜测成真,我的处境相当不妙,又怎么可能青云直上呢?” 林白药笑的莫测高深,道:“同样的问题,我问过那位老人。他老人家说,再过两个月,老一退休,老二要调走,上面会空降一位改革派接任书记。以乔市长的能力,只要一心一意为老百姓,再不会受到任何掣肘,可以大刀阔斧的完成您的施政理念……” 前世里,林白药辞职创业后,有好几个大项目都和乔延年主政的地方有关联,所以详细研究过他的履历,并且和乔延年的小外甥合作过,从他口里知道了很多内幕消息。 98年是乔延年人生的转折点,也是他仕途的起飞点,运气来了,挡也挡不住,随着苏淮省权力洗牌,他的施政理念受到新任书记的大力支持,从此开始了青云直上之路。 而苏淮省这次大洗牌,是上面看到了外来派和本土派内斗阻碍了全省的发展脚步,所以进行了全面的调整。 这是后世接近半公开的秘密,可在这个时代,却是林白药手里最厉害的武器。 “啊?” 乔延年腾的站起,目不转睛的盯着林白药,失声道:“当真?” 林白药收敛了笑容,神情变得严肃,道:“这样的事,我怎么敢和乔市长说笑?何况,答案最多两个月就能见分晓,我不会傻到拿着一千万投进东江,却去得罪了东江的父母官……” 乔延年相信林白药绝不是傻子,也就是说,这个消息应该真的。 他终于确定,不管溺水救人的故事多么荒诞,至少林白药身后的那个人是真实存在的,而且是他得罪不起的大人物。 最重要的是,林白药表现出了足够的善意,双方又没有任何的利益冲突,他没必要树敌。 多个朋友多条路, 尤其是实力强大的朋友。 多多益善! 乔延年做决断前很小心,可该做决断的时候也很干脆,道:“……林总,周一上会,我会全力推动成立东江城市建设投资公司,你那边请提前做好对接准备。就按照方案二执行,我们联手,先解决掉烂尾楼的问题,维护好社会稳定大局。至于其他的,朋友相交,贵在知心,我只认林总这个人,别的不感兴趣……” 林白药暗中松口气。 让乔延年以为他只是“白手套”,这是第一步。 第二步,还得让乔延年不敢轻举妄动。 防人之心不可无,知道了上面即将实行的房改政策,乔延年完全可以撇开林白药,动用自家的亲戚朋友,从烂尾楼项目里牟取暴利。 以后世林白药对乔延年的了解,他为人方正,不是过河拆桥的性子,也不会搞这些蝇营狗苟的谋利。 但自己的命运不能依靠别人的人品来裁决,所以必须要给予他必要的震慑。 结果,生意谈成。 乔延年承诺不打探他的背景。 他给了乔延年希望。 皆大欢喜! …… 俞秘书听到开门声,忙从隔壁出来,然后他看着两人的背影,脑子有点不够用,呆在原地,一时没反应过来。 乔延年竟然亲自送林白药下楼去了,这还是他来东江履职后,破天荒的第一次。 ”……城建投成立的问题不大,就是财政拨款一千万,我还得想办法四处去化缘……” “财政就像海绵里的水,挤挤总是有的。哪里像我们私企,没妈的孩子,全靠银行放水才能有口饭吃……” “等宁安的二百万到账,和城建投签了债转股的合同,我把几大行的财神爷叫过来一起坐坐……” “好!不过,我可能九月份要出去,具体的业务对接,城建投可以找宁安地产的楚刚,他能全权代表我……” “嗯,我也不可能天天盯着这一摊事,咱们谈妥当,剩下的,交给下面人去办。” 两人边说边聊,从小楼外面的林荫道,一直走到了宾馆大门口,林白药道:“乔市长,您留步,太晚了,也该休息了。” “那就不送了,慢走!” 跟在后面的俞秘书对林白药刮目相看,知道这是老板很重视的贵客,回忆之前迎接他的时候,除了耽误了一会,别的应该没什么得罪的地方。 以后再见,还得恭敬点应对才是。 上了车,唐小奇那叫佩服的,道:“贾先生,乔市长都亲自送你出来了?” 林白药笑道:“基操,勿6!” 唐小奇听不懂,他也没在意,扭头看向胡伟康,道:“老胡,瞧见了吗?贾先生的手段厉不厉害?” 胡伟康赶紧道:“厉害,我在生菩萨行当这么久,贾先生的手段算是排第一。” 他似乎受乔延年刺激,面对林白药更加畏畏缩缩,也更加的恭敬和卑微。 可林白药不会受外表的假象蒙蔽。 咬人的狗不叫,胡伟康越是示弱,说明他心里越是在盘算着怎么黑吃黑的念头。 几万块就能买条人命的年代,两千万的诱惑力,足以把小绵羊变成饿狼,更何况本来就是披着人皮的狼的胡伟康? “行了!乔延年答应支持宁安地产的烂尾楼处置计划,等明天晚上古槐被雷劈,咱们就可以收网了。” 林白药话题一转,和颜悦色的道:“胡先生,东江的局结束,咱们别耽误时间,直接坐火车去西山。让人煤老板久等,显得咱们不礼貌……” 礼貌? 等到了西山,把你绑了石头,浸泡到井底里逼问两千万的账号密码的时候,你就知道,什么叫礼貌! 胡伟康弯腰陪笑,道:“全听贾先生的。” 第五十七章 今日晴朗无云 第二天,上午无事。 林白药优哉游哉的躺在酒店看电视。 没搞定胡伟康之前,他还不能回家。 别看林白药坑蒙拐骗,胆子极大,其实他行事万分小心,注重细节,没有七成把握,绝不会轻易冒险。 唐小奇坐在靠近窗户的椅子里,拿着匕首削苹果,手指上下翻飞,速度快的像是借来的急着还。 他一会削成一朵花,一会削成一只狗,灵活多变,栩栩如生。 问题是,他削苹果的时候,时不时的盯着胡伟康的脑袋看。胡伟康心里发毛,换了好几个位置,都摆脱不了唐小奇的眼神,干脆坐到林白药的床边,道:“贾先生,今晚雷劈树后,我要和楚总怎么谈?” 电视里正在播央台的水浒传,演到孙二娘开黑店那集,把中了蒙汗药的衙役剥光了扔到水槽里洗刷,白花花的两瓣肉露着,充分展示了90年代兼容并蓄的博大胸怀。 林白药依稀记得,这不是巅峰,巅峰是梁山泊水战的戏,几百群演穿着白色裤搭往湖里下水,走动之间,有非常壮观的走光画面,也正常播出,没有剪掉。 “你是金殿师,该怎么说,你自己看着办。核心只有一个,让楚刚相信,我是他的玄武靠,和我合作开公司,将扭转他几年来的霉运,并且可以赚到大钱。” “这个好办,贾先生,我多嘴问一句,如果楚总把两千万打进公司账上,要怎么取走?” 林白药笑道:“九十九拜都拜了,还差一哆嗦吗?自然有办法的……” “是是,我多嘴了。” 胡伟康讪讪的搓搓手,刚要扭头离开,林白药叫住他,道:“胡先生,都是自己人,也没什么不能对你说的。楚刚那个心腹女人,管着公司的财务,其实早被我收买了……” 胡伟康也是收买挖墙的行家里手,苦笑道:“我设局时,最怕的就是收买这种心腹女人,要么死忠一根筋,怎么都打不动,要么开口要价黑,心理素质差,事后又扯皮多,烦不胜烦。” “是啊,不容易,我答应给她三百万……” “三百万?” 胡伟康声音不由大了几个分贝,惊愕之色,溢于言表,道:“这,这也太多了?” “她从十六岁就跟着楚刚了,恩情还是有的,要不是楚刚答应要娶她,却始终推三阻四,前不久又找了别的女人被她抓到,我估计三百万也很难收买。” 胡伟康还是觉得肉疼,因为他已经把这两千万看成了自己的囊中之物,林白药瞎大方,亏的可是他的钱。 “要不,等她拿钱离开东江,咱们跟上去,把人清了?” 道上的黑话,清了是指杀人。 唐小奇削苹果的手顿了顿,又若无其事的继续。 他娘的,胡伟康这老小子果然沾着人命! “清了?大热的天,尸体不好处理……” “简单,摘了瓢,刮了皮,分别往山里没人的地一扔,没几天就喂了野兽,谁也找不到。” 摘瓢是割脑袋,刮皮是毁尸。 胡伟康低声道:“最妙的是,东江这边会以为她携款潜逃,没人会在意她的死活……” 林白药眼神平静,听着胡伟康用低沉又夹杂着兴奋的语调决定着一个人的生死。 他的冷漠和残酷,不在于杀人本身,而是那种漠视和理所当然的心态,让人不寒而栗。 “胡先生,这也许就是我们之间,最大的不同之处。我对敌人,向来心狠,可对伙伴,却从不失言。她既然答应加入,那就是东江局的伙伴,三百万给就给了,不至于坏了她的性命。你跟我做事,这样的想法,不要再有了。” 胡伟康没敢再多话,心里冷笑:妇人之仁。 正在这时,电话响起,林白药示意胡伟康和唐小奇别发出声音,拿起话筒,笑道:“……楚总,你接到市府办的电话了?乔市长亲自给你打的?好好,我明白……我早说了,你投两千万搞楼,市里没理由不支持。客气了,我没出多大力,楚总的实力摆在这……嗯嗯,注资的事,前两天我让人办了,东商行的系统太慢,估计今天应该能到账,你让叶主任去查查……” 胡伟康看向唐小奇,唐小奇拿着匕首划了划脖子,对着口型道:看老子作甚? 挂子门的莽夫! 胡伟康腹诽一句,转过了头。 林白药挂了电话,对胡伟康和唐小奇道:“前天我让人把两百万打进了宁安地产的公款账户,你和胡先生跑一趟,在东商银行等着叶西,看钱到账了没有。” “我也去?”胡伟康不敢置信的道。 “胡先生,你是自己人。我说了,对自己人不藏着掖着,开诚布公。” 胡伟康眼眶泛红,哽咽道:“谢谢!我起过几十个局,从没有遇到过像贾先生这样讲义气的……” 这演技出神入化,可比那些流泪得用眼药水的明星强太多了。 林白药露出很受用的样子,只有接得住对手的戏,才能演好这场光怪陆离的诈欺电影。 在东商行门口等到叶西,她戴着墨镜,穿着灰色套裙,显得清冷又高傲。 没怎么搭理胡伟康和唐小奇两人,细带银色高跟鞋踩在光滑的水泥地面,发出清脆的撞击声,腰身轻扭,进了银行。 “走,叶主任就这脾性,咱们跟紧点,看清楚余额,别钱到账了,楚总不认。” 土老帽。 又不是八十年代,全靠定点银行里的那张纸来保存储户数据,银行转账都是有记录可查询的好吗? 叶西拿着银行卡,在柜台输入密码,道:“我查一下账户余额,有笔汇款,不知道到账了吗?” 当听到里面工作人员传出来“余额两百万”的动听声音,旁边几个窗口办业务的人直接惊呆了,纷纷扭头看着叶西,眼神里充满了敬畏和好奇。 紧挨着的左边窗口是个流里流气的男人,他探头过来,不知是想搭讪,还是想亲眼目睹两百万的真假,被唐小奇阴狠的目光照过来,又吓得缩了回去。 胡伟康站在那,根本没注意到唐小奇和那男人的小动作。 他死死的盯着柜台,好像能穿过厚实的玻璃,触摸到那一串串零的背后所代表的巨大财富,内心的贪婪和欲望瞬间勃发,双手悄然握紧。 百闻不如一见。 总是听林白药说着两千万的生意,可再怎么听,也没有亲眼目睹来的震撼。 既然两百万真实的入了宁安地产的账户,也证明了楚刚的两千万即将真实的落入瓮中。 而眼前的这个女人,装模作样,其实为了三百万出卖了她的恩主。 世间事皆是如此,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这两千万,他志在必得! 只是,胡伟康不知道,林白药之所以让他跟着来银行,正是要用两百万的冲击力,给他挖好进去就出不来的坑! 钱财惑人心智,看到两百万,再幻想着两千万,他的脑海里已经再容不下别的东西了。 回到酒店,向林白药汇报完,林白药笑道:“楚刚总是不放心,现在有乔市长背书,我又率先打了两百万进账,姿态做足,由不得他不上钩!” 唐小奇凑趣道:“只等今晚古槐树了……” 胡伟康一阵菊紧,引雷劈古槐,实在超出了他的理解范畴,生菩萨祖传的伎俩里也不包括这种物理学的知识,怯生生的道:“可我看今个的天气,不像是有雷雨的样子啊……” “老胡,你脑门上又没有气象卫星,能看出个龟毛?”唐小奇一边鄙视,一边打开了电视,恰巧在播午间气象信息,预报说东江市今日晴朗无云,请市民注意防暑降温等等。 唐小奇愣住。 胡伟康低头看着脚尖。 房间里突如其来的安静,尴尬的气氛开始蔓延。 唐小奇赶紧换台,骂骂咧咧的道:“啥破卫星,也没准过,上个月说大雨,我拿着伞差点被晒熟了……” “不急,才中午,六月的天,小孩子的脸,说变就变,等!”? 林白药淡然的犹如面瘫,心里却在p。 老天爷,既然送我回来,就别玩我好吗? 我这只小翅膀,扇不起太大的风,应该还不至于改变了天时。 该下雨就下雨,该打雷就打雷, 作为全年无休,二十四小时连轴转,每天对接无数个祈福项目,连996都不敢奢望的顶级社畜,您今天也别想休息! 第五十八章 转眼暴雨倾盆 黄昏。 闷热的天气像是蒸唐僧肉的笼屉,东江市知了的叫声,经过多年的博弈,第一次超过了广兴街的小姐姐。 倒不是满树的知了变厉害了,而是连广兴街最敬业的小姐姐也被热的没了工作的心情。 “估计要下雨了……” 胡伟康看远处似有乌云移动,天上乌盖盖,大雨来的快,劳苦大众从生活里总结出来的经验,有时候比天气预报要准确。 到了七八点,市气象台临时预警强对流雷暴天气,嘱咐户外行业和在外行走的人群及早回家或寻找安全的地方。 林白药笑道:“我就说嘛,天气预报还得相信央台,地方台从没准过,前几天央台预报说今天有雷雨,东江台还觉得晴朗无云呢……咱们等着,人手都安排好了,只等雷电最厉害的时段,连上装置,大功告成……” 没想到,胡伟康还是个环保主义者,感叹道:“可惜千年古槐,据说整个东江就这么一棵……” 唐小奇正要骂,听他继续道:“不过树是死的,再活一千年,也给咱们赚不到一分钱,劈就劈……” 反复横跳是? 唐小奇气的牙痒痒,手摸了摸后腰的匕首,还是忍住了。 时针指到十点。 乌云压城,风雨大作。 狂风吹动的整个城市陷入了恍如末世的景象,碗口粗的行道树拔地而起,断枝残叶卷裹着塑料袋、纸片和小石子,将大楼玻璃、广告牌以及公交站的顶棚捶打的叮当乱响。 紧跟着惊雷阵阵,轰隆声中,粗大无比的电光,丝毫不带怜香惜玉,,狠狠贯穿了天地之间那片幽深和黑暗。 “打闪了,打闪了……对,往古槐那边打……好,劈,劈死它!” 胡伟康心提到嗓子眼,整个人贴着窗户玻璃,抬头看向古槐树所在的秀山区的方向,嘴巴不停的给老天爷加油鼓劲。 不知不觉,他在林白药的洗脑和诱导下,完成了沉浸式的代入感体验——好似这个东江局,不再是林白药的,而是他胡伟康千辛万苦拉扯起来的孩子。 最顶尖的博弈,是心理的博弈。 不是简单凭借实力,把你的东西抢过来变成我的东西,而是在实力把我的东西,让你以为已经变成了你的东西! 林白药瞧出他的紧张,笑道:“我问你们一个小学语文题,怎么来形容雨下的很大?” 唐小奇道:“贾先生,我虽然没上过学,可也跟着门里的师父读过书认识字,您完全可以出一道初中的题……” 林白药无语道:“先做小学题……” 唐小奇干巴巴的想了半天,道:“雨,下的真他妈的大!” 胡伟康的身子微微一震,不知是被惊雷吓到,还是被唐小奇雷的不轻,顾不得再给老天爷当拉拉队,扭过头道:“七哥,您这水平,小学生可比不了。” “是?”唐小奇得意洋洋,道:“我说让贾先生出初中题嘛……” 胡伟康违心的鼓鼓掌,他可不认为林白药是闲着没事干,问什么小学题,其中必有深意,道:“贾先生觉得怎么形容才好呢?我以为无非是倾盆、滂沱、交加等而已。” 林白药原本是看房间里气氛沉闷,突然想起来后世很着名的“你们不要再打了”的梗,但被唐小奇这么一打岔,也没了逗趣的心思,笑道:“这道题我不会做,留给胡先生细细思量。” 胡伟康登时心里发沉,转瞬间脑洞开了几十个,揣摩林白药的真实意图,却百思不得其解。 雨下得很大…… 莫非是太行山哪一门里的黑话? 说了这句话,是要杀人,还是要劫财,或者是要跑路? 林白药搬了椅子,对着落地窗,悠闲的翘着二郎腿,欣赏夜雨的景致。 胡伟康很幽怨的小眼神盯着他的背影,结果让唐小奇误会了,手指并做刀子,嚣张的划过脖子。 十一点多,接连几个滚地雷在城市的各个地方炸响,房间里的座机也跟着发出嘟嘟嘟的声音。 胡伟康和唐小奇同时看向林白药,林白药施施然站起,走到床头,拿起电话。 片刻之后,他放下电话,微微笑道:“明天报纸的头条有了:秀山区千年古槐,被雷劈中起火,面临枯死险境。” “成了!”唐小奇原地跳起,兴奋的来了个后空翻。 胡伟康也暗戳戳的做了个挥拳的手势,同时下了决心,日后找机会得学学物理,知识就是财富,果然不假。 除了立志求学之外,他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明天赶快到来,脑海里浮现了楚刚如何如何五体投地,如何如何跪添胡大师的场景,那种发自灵魂的颤栗和舒爽,是多少女人和钱财都换不来的快乐。 生菩萨的魅力,也正在于此。 通过各种欺诈的手段,编织迷幻又无法看破的局,倔强的,终要臣服, 高贵的,终要卑微,傲慢的,终要忏悔,贪婪的,终要失去。 就如同凡人身躯凭空生出菩萨手段,将入局的猎物肆意的操控玩弄,让他们经历大喜大乐大怒大悲,复归于沉寂,再难脱苦海。 “睡,明天去见楚刚!” 林白药下了逐客令,唐小奇和胡伟康回隔壁房间睡觉。 一夜难眠。 胡伟康看似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睡的很死,其实在思考东江局结束后的安排。 他现在被唐小奇二十四小时贴身看护,这挂子门的莽夫是个死心眼子,根本没办法和外界取得联系。 但好消息是,经过这几日的合作,他表现的异常恭顺,没有做出任何试图逃跑,或和外界联系的危险举动,应该得到了林白药的部分信任。 等到了西山省,林白药和唐小奇人生地不熟,难免有很多时候要依靠他来探路和交际。 如果对付的是别人,这时就可以瞅准机会,想办法和自己人联络。但对付的是林白药,他不能冒险,必须做好万全准备,免得被林白药发现端倪,提前惊走了这条大鱼。 还好,那个所谓的矿老板是他在西山的搭档,也是他最大的底牌。那人看似暴发户没脑子,实际上手里养着十几个不要命的,只要把人带过去,亮出风电合同,矿老板就知道是新猎物入了局,以两人的默契,不用事先合计,就能干脆利索的把林白药和唐小奇给拿住。 拿住了人,命攥在手里,几十种酷刑备着,天下还没有敲不开的铁嘴。 搞到了账号密码,分批分头取了钱,再把人往废弃的矿井里一扔,福尔摩斯、狄仁杰加上柯南,也破不了这样的悬案。? 贾先生,你抓了我,我不怪你。 要怪,就怪你钱太多。 第五十九章 欲擒故纵 早上七点,三人到楼下吃早餐。唐小奇出去买了报纸,果如林白药所料,整个城市都对千年古槐被劈进行了详细的报道,精确到了几分几秒,起因和后果,如何补救等等。 旁边就餐的人也在谈论这件事,正是这种大规模的报道和街头巷尾的关注,成为98年东江为数不多的重大新闻之一,所以林白药才能这么清楚的记得。 吃完了饭,开车前往宁安地产。 楚刚这次到的比他们早,见面后握住胡伟康的手,崇拜敬仰信服和激动糅杂,表情之丰富,跟着广兴街的小姐姐们混了这么久,也混成了演技派。 胡伟康拿捏姿态,仙风道骨,不以物喜不以己悲,那股子高人范,若非在座的都知道他的底细,说不定还真要被糊弄住。 “大师,真是活神仙!我天南地北走过不少地方,见了不少有名号的大师,却没有一个如您这般的神通。厉害,太厉害了!” 胡伟康笑道:“世人皆愚昧,见面不识真人,如果不是和楚总有缘,我也不会轻易显露神通。” “是是,大师里面请!” 进了会议室,楚刚请了胡伟康坐到主位,问道:“大师,贾先生要我投两千万进楼市,说他的科研团体建了什么统计模型,可以推算出明年楼市将会暴涨。可现在楼市低迷,我看不懂他们的模型,也看不到赚钱的希望。大师,还请您为弟子指点迷津。” 胡伟康淡淡的道:“我不懂你们的生意,但我前天说了,贾先生是你的玄武靠。观你神相,清浊混交,处在生死存亡的交界口;观你气相,五鬼缠身,正行十年衰运;观你骨相,九骨为贵,却独缺日月角骨。神、气、骨三相缺损,唯有遇到玄武为靠,养神、滋气、润骨,方能逆天改命,贵不可言。” 楚刚站起身,在会议室里走来走去,脸色数变,显然在做着激烈的思想斗争。 但把事情推进到这个地步,胡伟康心里明白,楚刚抵抗不了太久,因为换做是他,估计也要上当。 “好,我听胡大师的,两千万我投了!” 胡伟康用尽全身力气和生菩萨行当的尊严才压抑住没让脸上露出狂喜之色,扭动着瞬间变僵硬的脖子去看林白药。 两千万啊…… 近在咫尺,触手可及。 只是从这个数字带来的冲击力,就造成了无法避免的眩晕感和幸福感,他难以想象,等真的落袋为安,又会是怎样的感受? 林白药笑着伸出手去,道:“楚总,合作愉快。” 楚刚大踏步走过来,双手按着会议桌的边缘,充满压迫力的目光,道:“贾先生,我还有个条件!” “请说。” “两百万不够,既然贾先生这么笃定明年楼市会暴涨,那就再往公司注资三百万,凑够五百万。” 楚刚说的斩钉截铁,不容商量,道:“等钱到账,我立刻把两千万打进公司账户。有两千五百万打底,再有市府支持,我在银行也有关系,至少能贷出来五千万。到时候宁安地产可以把东江市的烂尾楼全部盘活,你我利润三七分,怎么样?” 胡伟康心里咯噔一下,他清楚可见林白药的眼角微微收缩,瞳孔略微放大,神色没了平时的从容,很明显对楚刚这个要求没有任何的准备。 怎么办? 把事情推进到这个地步,就是死,也不能半途而废。 最主要的是,林白药的人设是奥门来的富二代,不可能因为三百万就拒绝楚刚,对不对? 可是,三百万啊…… 胡伟康想想都为林白药蛋疼,楚刚以为的小数目,对绝多大数人而言,都是一辈子赚不到的天堑鸿沟。 经过这几天的朝夕相处,林白药也没瞒他,全部资金只有这作为诱饵的两百万——对于普通的局,两百万的底,完全够用了。 但现在的问题是,这是两千万的局,也很可能是生菩萨这行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朝天局。 两百万,确实有些相形见绌。 “楚总,你若始终这么没有信心,我就算再投一千万,你还是犹豫不决。” 林白药缓缓站起,和楚刚正面对视,笑道:“要不你再考虑考虑?我不是非要和你合作,有了市府的支持,还有乔市长站台,找别人,也能拉到两千万的投资……” 胡伟康暗赞: 妙! 以退为进,反守为攻。 把球踢给楚刚,看他如何接招。 楚刚皱眉道:“贾先生,不是我夸口,东江市现在能拿出两千万现金的不会超过五个人。五人里有这个魄力,愿意拿两千万赌一场的,恐怕只有我楚刚……” 林白药默不作声。 胡伟康立刻明白,楚刚说的是实话。 想想也是,林白药设下这样的局,对猎物肯定经过多次的挑选,从而选中几率最大的那个下套。 楚刚或许不是唯一的人选,但他绝对是最适合的人选! “这个数目对贾先生而言,应该不算多。我也不是缺这么点钱,而是希望贾先生再给我一点信心。然后,你有五百万注资,就能多分两成的利润,这是我对贾先生的善意……” 胡伟康都不忍去看林白药的脸色,楚刚的话说到这个份上,他不可能再拒绝。 再拒绝的话,可能原本就信心不足的楚刚会彻底脱离掌控,让这个可以在生菩萨行传为神话的朝天局,变成彻彻底底的笑话。 “好,楚总快人快语,我也不能太小家子气。” 林白药大笑起来,道:“不就是三百万嘛,谁让我是你的玄武靠呢?这几天就打到账上……“ 楚刚抱住林白药,用力拍了拍后背,道:“咱们兄弟同心,大赚他娘的一笔!” “对,大赚他娘的一笔。” 告辞离开公司,刚坐到富康车内,林白药的脸霎时阴沉无比。 唐小奇开着车,不敢说话。 气氛压抑的连呼吸都觉得不通畅。 胡伟康实在忍不住,因为他比林白药和唐小奇还要焦灼,问道:“贾先生,资金还够吗?” “回去再说!” 林白药语气冷的足以冰冻窗外的炎热,胡伟康没有再开口,靠在椅背上,不知想些什么,眼神有点复杂又有点犹豫。 进了酒店房间,林白药直接走到床头,拿起座机,拨了一个号码,又捂住话筒,扭头说道:“你们先出去!” 胡伟康还想说话,唐小奇拉着他出去,关上门,两人分别站在门的两边。 胡伟康道:“七哥,贾先生怎么了?” “可能在找人筹钱……管它呢,这不是咱们操心的事,只听贾先生吩咐就成。” 莽夫! 没心眼子! 难成大事的蠢货! 胡伟康颇为不屑,可脸上却保持着恭敬,道:“七哥,我不是打听,只是担心,贾先生还能筹到更多资金吗?” “贾先生神通广大,没他办不成的事,你就把心放肚子里。” 那倒也未必啊。 所谓一分钱难倒英雄汉。 要是真有三百万,林白药刚才也不至于冒着一拍两散的风险,试图逼得楚刚改变主意。 这一等,就等了足足一个多小时。 “你们进来!” 胡伟康转身砰的推门进去,后面的唐小奇眼睛一瞪,道:“嘿,老家伙比我还快……呸,我比你快……好像这样说也不太好……” “贾先生,怎么样?” 胡伟康已经顾不得搭理唐小奇,紧张的看着林白药。那种心情,仿佛回到他十岁那年,跟着师父第一次设局时的忐忑不安。 “我动用了所有的关系,只能再筹到一百一十多万,距离三百万差的太多。” “啊?那,要不我再去糊弄楚总,告诉他玄武靠不能投钱太多……” 林白药沉默。 胡伟康自己也说不下去,尴尬的道:“好,这样估计不行,会露馅,让楚总起疑,就真的前功尽弃了。” 又过良久,林白药突然狠狠一拳砸在床上,道:“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 他站起来,对胡伟康道:“胡先生,咱们也算是不打不相识,可你也看到了,东江的局出了纰漏,让我就此放弃,我不甘心。只能明天去找楚刚,让他给我一个月的时间,我得去另外设局搞钱。但你在县里的那场局,只留了十天的脱身时间,不能在东江久待,待久了,对方报警,你出事,也会连累我……” 胡伟康讶然道:“贾先生,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放你走!” “啊?”胡伟康震惊道:“放我走?” “对!金殿师的活,你完成的很好,咱们之间,两清了。至于西山省的八百万,算我没那个财运,还是你的……” 林白药笑道:“人不能太贪,有了两千万,我得出国避避风头,就算啥也不干,也能安安稳稳的过下半辈子了。” 胡伟康傻眼。 妈蛋,西山省的八百万是假的啊。 我要了喝西北风? 我想要的,是你东江的这两千万。 “贾先生,我……我……” 我了半天,可这个心思不足为外人道,他无法宣之于口。 “黑七,你去给胡先生买火车票!” 林白药深邃的眼眸里突如利刃闪烁寒光,道:“不过,胡先生,希望你坐上车,不要回头。东江的局,我不会容忍任何人做出任何一点的破坏。” “我明白,我明白!” 胡伟康不知该怎么应对,大脑空白,一直等到唐小奇去火车站买到开往西山省的火车票,亲手递给他,才发觉这不是梦。 林白药不是捉弄他,而是真的要放他走。 走吗? 第六十章 坦白局是杀头局 走了,就此脱身,还有九万块的入账。 东江之行,也算圆满! 不走,帮着完成东江局,还能诱林白药前往西山。 到手的,将是两千万的巨款。 胡伟康木然接过火车票。 “黑七,送胡先生去火车站。” 林白药张开双臂,和胡伟康轻轻一拥,罕见的透着几分惺惺相惜的诚恳,道:“胡先生是有大本事的人,希望以后有机会,你我还能再合作,必定会是震动太行山的大手笔。” 那瞬间的感动,让胡伟康差点决定干脆就此离开,放弃弄死林白药,把两千万占为己有的想法。 但生菩萨这行,讲究的是只走肾不走心,干完就走,绝不因为任何的原因而停留。 不管是慈悲,还是情份! 和两千万相比,父母亲朋都可舍弃,更别说林白药这样,某种意义还算是对手的人。 …… 会不会是试探? 胡伟康的多疑重新占据了大脑高地,他顺从的拿了火车票,背起装着九万块的包,收好身份证和档案袋,对林白药鞠躬道谢,然后由唐小奇陪着,安全出了房门。 再等等。 从电梯下楼,安全出了酒店。 难道真的要放自己走? “老胡,上车。” 唐小奇拉开驾驶座的车门,笑道:“你在这,天天看着挺烦,可这一走,别说,还挺想你的……” 胡伟康没有理会唐小奇的调侃,也没有从副驾驶上车,而是站在原地,突然回头。 从他的位置,抬头可以看到这几天住的房间的窗户。 隔着厚厚的窗帘,不知道林白药这会在干什么,但估计已经不再把他胡伟康放在心上,而是忙着筹划如何设局,去搞剩下欠缺的那笔钱。 同时,林白药站在窗帘后,透过狭小的缝隙看着楼下的胡伟康。 脑海里有个阴森的声音响起: 放他走? 纵虎归山,若真走了,日后再难捉到。 不会后悔吗? 林白药摇摇头,坚定的驱散脑海里的那个声音。 胡伟康绝不会走。 贪婪,是人性最大的原罪。 没有人能够抵抗诱惑。 如果可以, 那只是诱惑的筹码还不够! 然后,他看到胡伟康转身,抬头。 唇角溢出笑意。 鱼上钩了! …… 选择,有时候很难。 但在这个时候,却变得无比简单。 胡伟康毅然收回目光,道:“七哥,我不走了!” 唐小奇诧异道:“不走? “对,我不走了!” 他转身进入酒店,唐小奇在后面喊道:“哎,又发什么神经呢?”跟着追了过来。 直上五楼,推开房门,听到林白药在里面正打电话,声色俱厉的道:“……我不管你有多少困难,十天之内,给我找到合适的鱼儿……对,人傻钱多,又没深厚背景的暴发户……你办不到,那就给我滚蛋,我这里不养废人,听明白了吗?” 他啪的挂了电话,似是察觉到身后动静,猛的回头,看到胡伟康,脸上表情精彩极了,道:“胡先生,怎么,忘东西了?” “贾先生,我决定留下来,助你一臂之力!” “嗯?”林白药没有露出喜色,反而充满怀疑的眼神审视着胡伟康,道:“你来助我?拿什么助?” “钱!” 胡伟康很赞同林白药说过的一句话,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林白药为了得到两千万,肯拿五百万来打底,他要想虎口夺食,黑吃黑,自然不能吝啬。 “钱?” 林白药不悦道:“胡先生,你是不是没搞清楚?就你兜里那九万块钱,塞牙缝也不够……还是赶紧回西山去,西山那个局不也等着你呢?拖延时间太久,会出大问题的……” “不瞒贾先生,我去年在中州省设局,赚了一笔,大概有二百多万。之后花了几十万,还有一百七十多万,加上手里的九万,能凑够一百八十万的数。” 胡伟康既然打定主意,行事就十分果断,不再瞻前顾后,直接撂出家底,道:“您能从别的地方搞到一百一十多万,再找补找补,加一起足够三百万。当然,事成之后,我要分两成利润。” 林白药冷冷道:“两成,就是四百万。胡先生,我为了这个局,费了多少心血,你投一百多万,就想得到三倍的利润,世上没这么一本万利的买卖。不劳你费心,我搞的到钱,黑七,送胡先生去火车站,看着他上车,不要再有任何纰漏。” 唐小奇应了一声,摸出腰后的匕首,狞笑道:“老胡,走,相识一场,别逼我动刀子。” 胡伟康这次丝毫不惧,笑道:“七哥,稍安勿躁。贾先生,不是我贪心,按照太行山的规矩,两成利润,是我带资入伙该有的分成。除此之外,西山省八百万的局,我也需要贾先生的助力,你我五五分成,也是四百万分了出去。说到底,谁也没占谁便宜,但我们合作,得到的,是整整两千八百万……” 他的眼神炽烈起来,如同梦呓般的双手展开,道:“贾先生,两千八百万啊……这个年头,多少人还挣扎着想要赚几万块钱盖房子娶媳妇,我们就这么轻而易举的挣到了一辈子花不完的财富……” 林白药挣扎了片刻,终于还是被胡伟康勾勒的蓝图给打动了,他站起又坐下,站起又坐下,如此三次。 然后,在胡伟康的希翼之中,断然道:“好,胡先生有心,我也不能无义。那说定了,东江局,只给你两成利润,西山局,你我五五分成!一言为定?” 胡伟康悬着的心放回肚子里,左手握拳,虎口垂于肚脐位置的神阙穴,右手三指成竖,两指成勾,立于口鼻之间,以目观之,道:“一言为定!” 这是生菩萨行里三指问心誓,历来为行内最毒的誓言之一。 林白药的态度也从对待阶下囚,变成了对待合伙人的平等,道:“胡先生,请!酒店不安全,你跟我去个地方。” 上了富康车,胡伟康被黑布蒙上眼,感觉车子行驶了半个多小时,来到北城靠近郊区的一间仓库。 打开仓库门,扯下胡伟康的黑布,他重新适应光线,入目的是简单的陈设。 两张桌子,五只箱子,八套囊括了执法部门的各行各业的服装,十几张配套的假身份证,药品、睡袋、纯净水、方便食物等应有尽有。 “这是我在东江立的柜子,可以藏身,也可以当做后路。” 林白药从角落里拿出两把椅子,先请胡伟康落座,再坐到他的对面,道:“太行山的规矩,要入伙,必先有投名状。现代社会了,我不需要你去杀人,搞颗人头当投名状,但是,我必须知道两件足以让你判死刑的过往。胡先生,咱们明人不说暗话,黑七手里有人命,你应该看得出来,他曾在北河省的华阳县杀了刘汉生一家三口,此案至今未破。你手里也有人命,我看得出来……” 第六十一章 罗网在上 胡伟康没有多想。 毕竟投名状是太行山的规矩,一来是为了有效控制整个团体,二来也为以防万一,有人出卖同伴,报警坏事。 有彼此的把柄在手,就算败露被抓,至少可以同归于尽,能够形成有效的牵制。 他之前属于被胁迫入伙,不必交投名状,现在主动参与,还要分成,林白药谨慎点,索要投名状,可以理解。 “86年,我在中州省方平县设局,那鱼儿临时反悔,雨夜追着要钱,被我和同伴失手杀死,伪造成失足溺水身亡,他的家人没有报警。那是我第一次杀人……” 胡伟康轻描淡写的说出了三件直接或间接造成人员死亡的案子,大都发生在中西部的经济欠发达地区,且为了麻痹林白药,故意避开了西山省不提,涉案金额在几千到几万不等。 人命有时候很值钱,有时候又很廉价! 几千块可能只是某些人的一顿饭,但也可能是一个人乃至一个家的全部。 所以,胡伟康该死! 可是生菩萨这行手段高明,事了拂衣去,很少留下破绽。大多数的案子要么就没人报案,要么跨省市追逃太难,草草结案,要么干脆成了悬案。 这在执法部门还没有内联网的九十年代属于常态,也是为何林白药要费尽心思,层层布局,玩心理玩博弈,试图诱骗胡伟康主动交代的原因。 “胡先生,认识这么久,今天大家才算是真的通了山根,交了海底……” 林白药拍了拍胡伟康的肩,然后转头,以目示意唐小奇。 唐小奇左手摆出奇怪的手势,神情肃然,朗声道:“从此山里七支香,插三于顶,天不负恩,藏三于地,地不负义。余一,分是非、断生死!” 胡伟康精神一振,右手也摆出手势,和唐小奇不同,却又能感受到两者间微妙的联系,接过话道:“从此海里同行船,左脚踏浪,覆舟不叛,右脚定波,遇风不悔。成誓,鉴忠心、诛背逆!” 这是太行山的老规矩,入伙时必须唱的山海眼。 山眼立规,海眼守矩,类似于老百姓耳熟能详的“某某和某某结为兄弟,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只求同年同月同日死”等惯见的词。 不过,在旁边的林白药看来,纯粹属于形式主义。 时代在进步,除四旧都多少年了,如今早没人把太行山传下来的规矩放在心上。 再说了,单听这中二的内容,还没博人传燃,怎么可能对人有约束力? 胡伟康麻利的对完山海眼,竖起大拇指,道:“贾先生讲究!现在的人利字当头,谁还在乎行规?山海眼估计也没几人会念的了……” “有规矩,方能成大事!” 林白药笑道:“胡哥,欢迎。” 从胡先生到胡哥,看似简单的称呼改变,胡伟康却感觉像是走过了一生,不由的感概万千。 得到林白药的信任,太难了! 可达到目的后,那种高手过招的成就感,紧张又刺激的心跳悸动,浑身肌肤泛起的细小颗粒,无一不在证明,唯有活在刀尖上的冒险,才是他最喜欢过的日子。 “钱什么时候到位?” “三天之内。” 胡伟康解释道:“我的钱分了两个部分,一部分是现金,藏在某个秘密地点,需要我的人去拿,然后坐火车送过来。另一部分虽然可以通过银行转账,但我不想账户和公司账户产生联系,所以还是去银行取现金,再转交给贾先生……” “小心点不为过,我给宁安地产注资的账户也是用别人的身份证开的户。那好,你先给同伴打电话联络,这两天让黑七陪着你去银行……” “好!” 接下来两天,先是市里开会,乔延年强势推进东江城市建设投资公司的成立,没有遇到任何阻力。 老一老二离开在即,这种新旧更替的关键时候,没有人会冒冒失失的当出头鸟。 于是全票通过,随即从各政府部门、各企事业单位和各大行抽调精兵强将,只用两天就初步挂了牌子,开始对全市烂尾楼进行最后的摸排和统计。 另一边,由楚刚坐镇,方中曲主持,在林白药提交给乔延年的计划书的基础上,宁安地产做了更加详细和更加具有可执行性的烂尾楼处置 方案,准备在适当的时机,和城建投进行对接。 林白药没有管这些事,他还窝在酒店里,监督胡伟康的一举一动。唐小奇陪着胡伟康,两天来跑了全市,通过三家银行的多个支行的十五个账户,取出了一百万。 狡兔三窟,莫过于此了。 第三天,胡伟康的同伴,也就是据他所说那个精通刻公章、弄钢印、伪造身份证的高手带着剩余的八十万来到东江。 不到一米六的小个子,二十来岁,黑瘦,且满面风霜,在苏淮省这种人均身高远高于全国平均值的省份,就像是守望里的着名铁匠托比昂,相当的惹人注目。 “他叫齐鸣,因为说话结巴,总是被人嘲笑,一般很少开口。来,叫人,这是贾先生。” 齐鸣畏缩的站在胡伟康身后,双手紧抓着衣角,脸上带着几分拘谨,道:“贾……贾先生,你……你好……” 林白药笑道:“不用客气,都是自己人,路上辛苦了。你和胡哥也许久没见,去隔壁房间聊聊。马上中午了,等会找个地吃饭,给你接风。” 等两人出门,唐小奇笑道:“我还当老胡手底下有多能耐的人呢,原来连说话都不利索……” 林白药突然严厉起来,斥道:“不要以貌取人,若不是狠角色,敢一个人带着八十万,坐着人挤人的绿皮车,从中州省跑到苏淮省来?一路上多少挂子,多少皮子,多少燕子,还有多少柳子?他能完好无缺,怎么可能是你看到的那个样?” 唐小奇听的大汗淋漓,乖乖的站好挨训,他对林白药属于崇拜的脑残粉,何况这番话说的确实有道理,是自己大意了。 “你是太行山出身,虽然不再操弄以前的行当,但千万不要自大自满,轻视敌人,是取死之道,记住了吗?”林白药见他态度端正,语气随着温和不少。 “嗯,我记住了!以后绝对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 “去门口守着,我打个电话,该收网了!” 唐小奇轻轻拉开房门,先到隔壁门口,侧耳听了听,然后回到原位,警惕的注视着周围。 “杨局,我是林白药……对对,上次俞秘书把你的电话给了我,让我有事联系……嗯,他跟你提过了是?好的,是这样,我这边有点情况,牵扯到很大的案子,估计对方手里有数条人命,诈骗金额几百万,目前有近两百万现金已经追回……是,麻烦你亲自带队,尽量着便衣,秘密行动,不要引起任何大的动静……” 前几天,也就是胡伟康决定留下,并提出拿钱帮林白药完成东江局的晚上,林白药联系了俞秘书。 这位乔延年的大秘对林白药很是尊重,听了他的要求,马上给了一个合适的人选——市清河区分局的杨副局长。 林白药听音辨位,知道杨副局长和俞大秘交情颇深,与其便宜别人立功,还不如卖俞大秘一个人情。 同时,隔壁房间,胡伟康说清楚前因后果,齐鸣还是那个畏缩胆小的样子,可说出的话如果被唐小奇听到,估计会对林白药的先见之明更加佩服,道:“要,不要……清……清了?我的药,带……带着……” 谁能想到,这个丝毫不起眼的黑瘦小个子,才是真正的杀人不眨眼。 “不急!” 胡伟康压低嗓音,道:“我用西山的八百万吊着他的胃口,等东江的事了结,咱们到西山再动手……” 齐鸣呆滞又灰黄的眸子里突然迸射出两道嗜血的兴奋的光,忙不迭的点着头,道:“西山……方……方便……” 过了一会,唐小奇过来叫他们,四人去旁边一家饭店的包间吃饭,等待上菜的间隙,林白药道:“把钱存银行,再转账,估计还得两三天,太麻烦。不如等会直接拿钱去找楚刚,让他存到公司账上就行。” 胡伟康没有异议,他也想尽早解决这事,能节约两天时间也是好的,道:“都听贾先生的,晚上回去,我和西山那边联系,和那煤矿主约好时间,咱们是坐火车,还是开车?” “坐火车,明天把那辆富康处理了,转手卖七八万应该很容易出。富康见过的人太多,不能留。” 正在这时,有个人推开房间门,笑道:“贾先生在这吗?” 林白药道:“是我,进来!” 胡伟康还没反应过来,那人猛的扑过来,双手擒拿,把他死死按在了地上。 跟着七八个便衣鱼贯而入,分出四人,如狼似虎的冲向齐鸣。 齐鸣的反应可比胡伟康强太多了,和他木讷呆滞的样子形成鲜明对比,抬起一脚,踹翻桌子,手里攸忽出现一把匕首,身子仿佛游鱼,刺向林白药。 他觉得只有控制林白药当人质,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可这一幕看在胡伟康眼里,却如临头泼了一盆硫酸,嘶哑着嗓子喊道:“不要……” 他自信没什么把柄在林白药手里,投名状交代的那三件杀人的事,有两件是假的,一件现在根本没证据能定他的罪。 就算被抓,他只要矢口否认所有指控,反而咬林白药诬陷,连县里骗的那九万块也能说是真的打算做生意,大不了退款给那些人就是,撑死了拘留一段时间,有很大希望脱身。 但现在性质变了,齐鸣持刀,意图伤害林白药,这是众目睽睽,怎么也抵赖不了。 只要把这条扣死,就能给齐鸣治一个杀人未遂的罪。 然后,把幕后指使者的罪名,按到他的头上来。 衙门里的黑门道,他不要太懂,而且林白药完全干得出这样没底线的栽赃。 可一切都来不及了…… 早有准备的唐小奇拦在林白药身前,以刀对刀。 哐当! 架住了这一刀,他左手成掌,闪电般砍中了齐鸣的喉咙。 齐鸣吃痛,弃刀,捂着喉咙往后退,被四个便衣抓住肩膀和腰身,分腿下摔,脸部着地,明晃晃的手铐铐了上去。 胡伟康万念俱灰,顾不得手腕被手铐铐住的剧痛,挣扎着仰起头,道:“你他妈到底是什么人?” 林白药站起身,走到胡伟康跟前,笑道:“胡先生,其实,我是好人!” 第六十二章 理解万岁 把胡伟康和齐鸣押到外面停靠的警方执行秘密任务专用的面包车上,留下六名干警看守,杨副局陪着林白药去了酒店房间。 唐小奇找前台提供了一台vcd,连上电视,林白药从衣柜里取了张碟片放进去。 如果胡伟康在,他会惊讶的发现,电视画面显示的,正是那天在仓库里的情形。 不过,原本坐他侧对面的林白药不见了,只有他一个人,像是接受采访,又像是孤独的自白。 灯光照在脸上,可以清晰的看到胡伟康的眼睛,以及唇角的扬起,脸颊的抖动,还有那一抹叙说诈骗杀人时的残忍和冷酷。 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 胡伟康以为投名状两假一真,可以糊弄过去,还不留把柄。但他没想到的是,那个仓库其实是曹备之前给良家妇女拍私房照的秘密基地之一。 当他进入仓库之后,隔间的暗室里支起了摄像机,悄无声息的把这些画面都完整的记录下来。 这波,林白药在第五层! “畜生!” 杨副局长被点燃了愤怒,大手用力的拍了拍腿。 他是老公安了,只看胡伟康的表现,就知道这是惯犯,手里的案子绝不是镜头里交代的这三件,很可能背后还隐藏着更加可怕的事实。 “杨局,你看这里。” 林白药掀开床上的被子,露出摆放整齐的一百八十多万现金,密密麻麻,堆积如山。 “这是胡伟康诈骗的部分赃款,我交给你,希望可以在后续侦查中找到受害人,并把这些钱返还给他们……” 杨副局大为震惊。 他虽是分区的副局,可靠着工资以及部分灰色收入,日子过得还行,但远远算不上富裕。 乍看到这么多钱,算是他入职以来,见过的最大一笔赃款。 将近两百万的现金摆放在眼前,那种由视觉刺激大脑皮层而引起的颤栗,不是亲眼目睹,很难想象。 随即,他敏锐的闻到了立功升职的美妙味道。 单单自爆,就有三件杀人案,单单部分赃款,就高达一百八十多万。 这意味着,只要往深处挖,就是他去掉副字,青云直上的阶梯! 对职业而言,震慑犯罪,维持治安,是份内事。在此基础,还能实现职业生涯的进步,享受该得的荣誉,岂不是双赢? 这是完全可以理解的心态,你不能让c位打输出,奶位还不给资源,那不现实。 “林总,交给我!这么多证据,我要是还定不死这两骗子的罪,干脆辞职回家开饭店去!” 杨副局很有信心,但林白药不放心,该叮嘱的还得叮嘱,道:“胡伟康交代的那三个案子,可能有真有假,也可能全是假的。杨局可以作为切入点去查,但不能把希望都寄托在这三个案子上。” 杨副局拍胸口担保,道:“林总放心,有当前这些证据,就能够长时间的把他关在拘留所,然后再请中州省的同行协助调查。只要他犯过案,总有记录,两下对照,不怕找不到线索。” 林白药之所以设局诱使胡伟康自爆,并且录像存证,当然不是天真的以为他会多么的诚实。 而是因为,哪怕胡伟康信口开河,但执法机关却不用管是真是假,可以初步认定这些口供是罪证之一,需要对此进行详细的调查。 调查多久? 那要看需要多久才能够排除他的犯罪嫌疑。 这是阴谋,也是阳谋,当胡伟康决定留下来的那刻起,他就陷入了林白药的罗网,无论如何,挣脱不得! 见杨副局很上道,是有真本事的,不像那些素位素餐的人,林白药继续道:“胡伟康是老江湖,不容易打开缺口。那个叫齐鸣的年轻人,比较冲动,有点病态,用些常规手段,应该很好攻克……” “这个我同意!” 杨副局指了指电视里的画面,笑道:“我准备把这个东西伪造成胡伟康的招供录像,以此诱使齐鸣,攻克他的心理防线。” 这是很简单的“囚徒困境“博弈,也是审讯时最常用的手段之一。 “嗯,杨局是行家,我就不过多的置喙。”林白药道:“另外,还可请西山省的警方协查,我曾听胡伟康哼过伊蒙山小调,是地道的西山方言,他的根子,或许不在中州省,而在西山省的伊蒙山区……” 林白药又告诉杨副局那个关于陇原省瓜洲风电项目,所谓上当受骗的西山某县煤矿主,有九成可能是胡伟康合作伙伴。 “杨局,如果请西山省的警方合作,最好能找关系从省里或市里抽调干警,避免惊动那个县的警方……” 杨副局明白,如果煤矿主是同犯,敢在自家门口杀人行凶,说明背后会有保护伞,道:“西山那边我有同学在省厅当科长,可通过他先探探情况。现在当务之急,要双管齐下,一边前往中州省,调查胡伟康说的三件案子,一边集中力量,拿下齐鸣的口供。两边只要落实一处,就能上报市局,请市局和西山省协调,抓了那个煤矿主,从外围形成证据链,再回头逼胡伟康认罪……” …… 终于忙完了这个事,林白药松懈下来,感到有些疲倦,和胡伟康的交手让他时时刻刻保持着大脑的高度兴奋,也该休息休息了。 回家! 唐小奇把他送到巷子口,林白药扔给他五百块钱,道:“车就别进去了,太显眼。你这几天累的都没好好休息,去放松放松,洗个澡按个摩,明天再来接我。” “好嘞!” 唐小奇笑嘻嘻的开车离去,跟着林白药这样的主,办事的时候惊险刺激,办完事了还能再刺激刺激,人生至此,夫复何求啊! 进了院门,隔老远能听到客厅里的嘈杂人声,林白药撩开帘子,发现家人亲戚都到齐了。 林正道、石悦、石熙、郑燕芳、还有郑燕芳他爸郑石节。 “你这几天去哪疯了?天天不着家,急死我了。” 石悦腾的站起,三步并作两步,过来拉住林白药的手,又气又心疼。 “我给我爸说了啊,找朱大观玩去了……妈,你什么时候从外婆家回来的?” “我们今天刚回,你吃饭了吗?” “吃过了!”林白药扭头和其他人笑着打招呼,道:“舅舅,舅妈,你们也来了。” 至于郑石节,他和郑石节只见过两次,一次是舅舅结婚,一次是舅舅的儿子做满月,也不知道应该给这位舅舅的老丈人叫什么,是叫舅姥爷,还是叫姥爷? 亲戚关系间的复杂称呼,向来是考验孩子们的最大难题,反正郑家那边也瞧不起石家,亲戚关系处的不咋地,仅仅点头招呼了一下。 郑石节坐在沙发里,根本懒得搭理。要不是来借车,他连林正道和石悦都不放在眼里,何况林家的小孩子? 石熙笑眯眯的道:“嘿,小子,瞒你妈,瞒不过舅舅。老实交代,是不是谈恋爱了,和女同学出去玩了?” 林白药还没回答,郑燕芳不耐烦道:“你管他干吗?还说不说正事?到底咋办,现在也联系不上那个胡老板,我饭都吃不下,觉也睡不着……” 算算日子,距离他们上当受骗已经过去了八天,约好的十天之内一起发大财,按理说现在还不应该焦急忙慌的,是不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让他们提前察觉到了危险? 石熙也顾不得调侃林白药,道:“要我说再等两天,胡老板不是承诺十天吗,再等等。或许路上耽误了,做生意,在所难免。” 郑燕芳突然爆发,抓起茶几上的杯子往地上一摔,道:“你是猪脑子?我爸那个战友都打电话了,说胡老板不太靠谱,咱们要是投了钱,赶紧找人要回来,明显是出问题了。再等,等到阎王爷上门索命吗?” 石熙惧内,被骂了也不敢还嘴,尴尬的道:“我不是安慰安慰你吗?胡老板留的他公司的固定电话也打不通,坐在家里干着急也不是办法……” 石悦也跟着劝道:“燕芳,别上火,总会有办法的……” “姐,你别站着说话不腰疼,我们投了九万块钱,那可是我爸一辈子的积蓄,还有我和石熙求爷爷告奶奶借来的。要真没了,我告诉你,你们姓石的等着给我收尸!” 说到最后,声音变得尖利,听着十分恐怖。 石悦吓得脸色发白,赶紧坐到郑燕芳身旁,陪着小心,道:“不会的,燕芳,就算胡老板靠不住,咱们找到人,也能把钱要回来,你可千万别有其他的心思,啊?” 每次看到郑燕芳撒泼犯浑,林白药心里就腻歪。可人家愣是靠这个本事,把外公外婆妈妈舅舅给拿捏得稳稳的。 恶人总得恶人治,他不介意扮演这个角色。 “舅妈,钱没了可以再赚,人要没了,你不怕我舅舅再娶啊?要我说,还是好好活着,别寻死觅活的。” “你……你个小兔崽子说什么呢?我撕烂你的嘴!” 郑燕芳发疯似的冲着林白药扑过来,被石悦和石熙死死抱住。林正道皱眉道:“你怎么跟长辈说话呢?” “长辈也要有长辈的样子,人不自重,别人也尊重不来。我还没见过哪个长辈跑到别人家里摔杯子威胁要自杀的,郑乡长,您见过吗?” 郑石节以前当过副乡长,后来因为受贿被免职,开始做生意包工程,事业没见干的多成功,但总是放下不那点官架子和高人一等的心态。 郑燕芳被他惯出来的臭毛病,刚才撒泼打滚,也没见郑石节训斥一句,可知父女俩其实差不多的德性,所以林白药说话也就不客气。 “好了,燕芳!” 郑石节没搭理林白药,他自恃身份,不屑和小孩子见识,对林正道说:“正道,你那辆富康还得外借几天?要不先取回来,我们开车去趟南边,找找胡老板说的那家公司。见到他的人更好,见不到人,能和公司里的员工聊聊,至少也知道底细,心里不慌,你说是不是?” 林正道那趟回家,装了一半,就被林白药把富康给开走了,现在连车在哪都不知道,怎么取回来借给郑石节? 他真是后悔死了,屁股有点坐不住椅子,早知道打肿脸充这个胖子干吗? “这个……” “爸,我回来时候见到楚刚哥了,他不是把富康借走了吗?还让我给你说一声,他今天要去越州办事,估计四五天就回来了……” 林正道一听,屁股登时坐稳当了,果然上阵还得父子兵,林白药这个台阶给的到位。 “去越州了?这可真是……郑叔,太不巧了……” 郑石节难掩失望,道:“既然这样,只能坐火车去了,主要是不方便,太耽误事……” 林正道其实也急,他借了一万块钱给石熙,虽然其他人不知道,可那也是实打实的人民币,怂恿道:“再不方便,也比在家里干坐着强!我刚才就想说,直接坐火车去,找到公司,跑了和尚跑不了庙。胡老板要真是骗子,怎么也得把钱要回来!” “也只能如此了!” 郑石节站起身,正准备叫上郑燕芳离开,林白药突然道:“爸,楚刚哥在市里的关系网那么厉害,要不请他查查,说不定能查出胡老板的下落。” “啊?”郑石节混过官场的人,最听不得“关系网”这三字,但凡能把关系搞成网的,可都是了不得的角色。 “正道,楚刚是谁?真有厉害的关系网吗?” 林正道只能顺着林白药的话来圆场,道:“嗯,啊,这个……我那朋友他是做生意的,好像认识挺多大人物,这次应该是要送礼,觉得自己的奔驰碍眼,才来借我的富康……” 嘿,圆的毫无破绽,还能把之前的漏洞给补上。 林白药赞赏的看了看老爸,果然是血脉的传承,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那好啊,咱们赶紧去拜见拜见……” 郑石节现在算是病急乱投医,他心里清楚,胡伟康很可能就是骗子,就算去南边,也只不过空跑一趟,加上人生地不熟,能要回钱的可能性太低了。 如果市里有能人帮忙,或许还有希望。 林正道支吾道:“他去越州了啊,见不到……” “没事,我去给楚刚哥打个电话,老爸你的面子,他不可能不帮忙。人不在,也能吩咐手下人去查嘛……” “对对对,白药说的对。”郑石节顾不得附和一个小辈会不会太落面子,现在钱比面子重要。 “家里没电话,你得出去打……” 林正道知道林白药和楚刚关系极好,也知道楚刚好像混的不错,但这种事,他真的能忙上忙吗? 死马当活马医! 郑燕芳还在嫉恨林白药讽刺她,没搞清楚状况,习惯性的讥嘲道:“家里连电话都不舍得装,还买什么车,装……” 后面的话没说出口,郑石节转身一个巴掌抽在了郑燕芳脸上,骂道:“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没教养的女儿?别说石悦是你亲姐姐,正道是你亲姐夫,就是外人,就是朋友,也不能这么没轻没重的满嘴放屁!” 郑燕芳疼的捂着脸,她所有的张狂,都来自于郑石节的宠溺,这会再不敢吱声,乖乖的坐在那,一动不敢动。 这巴掌算是为林家人解解气,郑石节还是很懂人情世故的,只是他的人情世故,只用在对他有利用价值的人身上。 林白药笑道:“郑大爷,您先坐,我去打电话。” 你不懂事,我想办法让你懂事。 你懂事了,那我不能不懂事。 郑乡长变成郑大爷,咱们各退一步。 亲戚嘛,有些是真的亲人,有些是明面上过得去的亲人,有些是陌生人,有些是仇人。 林家石家,没必要和郑家当仇人,但也当不了真亲人,明面上大家过得去就行了。 理解万岁! 第六十三章 治小家,破而立 “白药,我们都跟着去,免得人家问什么,你不太了解,答不上来。”郑石节还是不放心,决定跟着过去听听,至少知道那边的答复,免得林白药中间传话出现误差。 林白药自然无可无不可,于是一群人浩浩荡荡的来到外面的小商店,用公用电话给唐小奇的bb机留言。 过了两分钟,电话打过来,林白药先拿起话筒,道:“唐经理,我是林白药,这会联系不上楚刚哥,你能帮我一个忙吗?” 然后放下话筒,按了免提键。 唐小奇和林白药的默契已经不能用血脉传承来形容,完全是血脉融合,所以说近墨者黑,学坏容易学好难。 他一听林白药这口风,就知道旁边有人,道:“哎呀,楚总交代过的,您的事就是我们楚总的事,有事您吩咐,千万别说什么帮忙不帮忙……” “是这样……” 林白药煞有介事的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唐小奇明了于胸,道:“小事一桩,我现在就去打电话,估计五分钟后就有回信。” “好,还是这个电话号码,我在这等着。” 等挂了电话,郑石节的脸色很不好看。 他觉得这事太不靠谱,哪怕你说给一天时间去查,好歹也像个样子。五分钟,仅凭着名字,就能查出来一个人的行踪? 别说只是混社会的,就是国家力量也没这么厉害,否则,哪里还会有破不了的案子? 郑燕芳一看郑石节的反应,知道和她想法差不多,顿时又张狂起来,叫道:“我当多大的关系呢,就这满嘴跑火车的货色,能有什么真本事?爸,咱们也是脑袋被驴踢了,信一个小兔崽子的话。走,回家再找你那个老战友想想办法,他路面广,肯定能找到胡老板。” 这次郑石节没有阻止郑燕芳撒泼,他也后悔相信林正道和林白药的瞎吹牛皮,心里火大,由着郑燕芳去闹。 石悦气的嘴唇颤抖,她性子软,平时郑燕芳说话难听也就忍了,可现在三番两次当着面的骂林白药小兔崽子,怎么还忍的下去? 女本柔弱,为母则刚! “燕芳,白药也是好心帮忙,你不领情就算了,干吗起着劲的骂孩子?他做得不对的地方,我自己会管教,不劳你开金口。今后你和石熙的事,你们自己管,日子能过过,不能过就离,现在这年代,谁离开谁都能活……” 郑燕芳自从嫁到石家,不管怎么撒泼打滚胡闹,石悦从来都是好声好气的劝和,没说过这么硬气的话。 升米恩斗米仇,给的多了,以为理所当然,少给了,立刻觉得是欠她的。 这哪里接受的了? 郑燕芳像是被踩了尾巴,跳的三尺高,指着石悦大骂道:“好啊,瞧我好欺负是,连你现在都敢给我脸色看了?你们姓石的,就没一个好东西,当年要不是我被石熙那憨厚样给骗了,以我的条件,能嫁给他,还给他生孩子?我告诉你石悦,还有你,林正道,你们等着,回去我就离婚!丑话说前头,家里那两老头老太太万一气出个好歹,跟我没关系,阴曹地府,找他们的孝顺女儿去算账……” 啪! 叫骂声戛然而止。 郑燕芳捂着脸,难以置信的颤声道:“你……你打我?石熙,你敢打我?” 石熙脸色铁青,目光要喷出火来,咬着牙道:“郑燕芳,我忍你,是因为爱你,我让你,是因为我没本事,你跟着我这些年没享什么福。所以忍你,让你,顺你,惯你,连累的我爸妈、我姐都跟奴才似的生怕惹你不高兴,全家人看着你眼色,大气都不敢出,他妈的就是地主老财家也没这么压抑的。可再怎么着,你不能咒我爸妈死!我是你老公,可我也是我爸妈的儿子,我当儿子的,被别人当着面,咒自己的爸妈去死,这还忍得了,我就不配当个人!” 郑燕芳根本听不进去,疯子似的冲过来,哭着喊着,双手往石熙的脸上去挠。 林白药冷眼旁观,好歹舅舅还不是无药可救, 石熙脸被抓花了几道,但也没再动手,只是躲着,不让她挠到脸,嚷嚷道:“这么多年了,我也想通了。你想过好日子,没有错,错的是我!我没能耐,给不了你要的日子,你要离婚,那就离。回去咱们就办手续,孩子你要,就带走,要是不愿意要,留给我,家里的东西都是你的,我净身出户……” “什么?” 郑燕芳猛然一震,盯着石熙,嘴巴张大,再次不要命的冲上去挠,撕心裂肺的喊道:“石熙,你真要和我离婚?啊……我不活了,你个昧良心的牲口,你是不是外面有人了?说,是哪个狐狸精,我去扒了她的皮……” 石悦赶紧去拉郑燕芳,林正道也去抱住石熙,尽量把两人分开,这下算是彻底热闹了。 小商店的老板嗑着瓜子,从柜台后面探出脑袋,看的乐呵呵的。对面大树底下乘凉的围观群众也都指指点点,反正小老百姓的特色,家长里短的八卦最喜欢听,听完了还喜欢添油加醋的进行艺术再创作,弄出好多个耸人听闻的版本,然后大肆传播。 “够了!还不嫌丢人吗?” 郑石节阴沉着脸,走过去把郑燕芳从众人堆里拉到自己身旁,道:“我早给你说,嫁富不嫁穷,跟狼不跟猪,不是门当户对,日子过不长。既然今天话说开了,石熙,你要离的,明天和燕芳去民政局办手续,可别后悔。” 说完就要离开,林白药笑道:“郑大爷,您不等等?万一真的找到胡老板的下落呢?” 郑石节脚步顿了顿。 是啊,万一呢? 可他转瞬把这个念头抛之脑后。 万一? 呸,与其相信五分钟找到胡伟康的下落,还不如相信你们林家变成东江市首富! 全是扯淡! 正在这时,电话响起,林白药按下免提,声音开大最大,传出唐小奇的声音:“找到了,是叫胡伟康?他涉嫌伪造身份、合同、诈骗以及重大刑事案件等多项罪名,已经被抓了……” 郑石节身子一晃,大热的天,原本就闷的透不过气,加上这两天担心恐惧的事变成了现实,脑海突然空白,眼前发黑,直挺挺的往地上倒去。 “爸,爸,你别吓我……石熙,姐,姐夫,快来,救命啊……” …… 郑石节没有大碍,医院挂了瓶水,清醒过来,问清楚哪个分局受的案子,立刻带着众人前去询问情况。 林白药当然不会去凑热闹,和石悦回了家。 “妈,你今天咋了,和舅妈那样说话,不怕她闹的家里翻天覆地啊?”林白药打趣道。 石悦瞪了他一眼,道:“你要是忍口气,别招惹她,我会撕破脸吗?” “这话两说,你们要是早就不忍这口气,舅舅家也不至于成现在的样子。” “你啊,倒是称了心。可石熙他们真离婚了,我怕你外公和外婆会难受,何况还有孩子……” 林白药笑道:“闹一闹也好,我估计离婚是离不了的。你没发现啊,舅舅对舅妈那是真爱,舅妈估计再找这么好欺负的男人也不容易,两人经过这事,以后都老实点,还能少惹外公外婆生气。” “哎,算了,清官难断家务事,他们小两口的矛盾,越多人搅和越乱。我不管了,由他们去!” 石悦算是想开了,撩撩袖子,道:“儿子,想吃什么,妈去给你做!再过几天就要开学了,想给你做饭也难了……” 说着有些伤感,林白药哭笑不得,道:“我是去越州,又不是去越南,几个小时车程,你要想我,我每周末都回来看你……” “那还是别了,跑来跑去,哪是上学呢。到学校多跟同学来往,吃饭请客别小气。还有,遇到喜欢的女孩子,该追就追,大学里谈谈恋爱挺好的……” 有个开明的父母是幸福的事,林白药故意逗她,道:“谈恋爱花钱,算了,你和我爸赚钱也不容易……” “再不容易,还能少了你交朋友的钱?”石悦美滋滋的道:“儿子,你爸说每月给你五百生活费,妈再偷偷给你加一百,该花钱得花钱,小气的男人,可没女孩子喜欢!” “妈,我也没那么寒碜,您就放宽心,大不了我找个有钱的女朋友,花她的钱就行……” “你个没出息的,说什么浑话!” “哎哟,疼疼,胳膊……再拧就发紫了……” 娘俩吃完饭,正看电视,林正道和石熙垂头丧气的回来,石悦看看后面没人,问道:“燕芳和郑叔呢?” “回县去了。”石熙道:“姐,饿死了,饭好了吗?” “事问的咋样?” 石悦赶紧到厨房把预留的饭菜端上桌。 石熙先塞了口卤肉,又拿根大葱蘸着酱,道:“不咋样!”说着狼吞虎咽的吃起来。 石悦等了等,没有后文,气的照着他的后背打了一巴掌,道:“吃吃吃,就知道吃!” 林正道叹道:“我们报了案,分局算是受理了,可什么时候有信,回来等通知。听接待我们的那个警察说,好像胡老板犯事挺大的,就算后期能追回部分赃款,也要按受害者数量和受骗总金额进行比例分配,运气好,九万块能全部要回来,运气不好,怕是……” “怕是什么?”石悦心提到了嗓子口,声音颤抖着问道:“钱就没了?” “嗯!一分钱也别想要!” “这,这不是欺负老百姓吗?”石悦呆住了,道:“我们被骗了九万,骗子也抓住了,赃款也追回了,可我们还是分不到钱?” 石熙边吃边说:“就是啊,这哪门子法律,我老丈人不服气,准备回县里找个律师咨询咨询……咳,咳!” 他呛到了。 林白药忙给石熙盛了碗汤,道:“舅,慢点吃,你也心大,钱都被骗光了,还这么有胃口吃饭。” “反正又不是我的钱,姐夫借我的……嘿,不是,我说错了,是我的,我的钱……” 石熙端着碗,嘴角耷拉着青菜,满脸尴尬的看着林正道。 他没钱,谁都知道。 这话连墙角晒太阳的蜘蛛都骗不了。 石悦惊的从凳子上站起来,道:“你借石熙钱了?是家里存的那一万多块?” 林正道恨不得把石熙扔出去,向来大男子主义的劲头罕见的怂了,小声解释道:“你别急,儿子上大学的学费四千九,我留着呢,生活费什么的前两月也够用了。就算钱……真要不回来,开发区的饭店开着,每天都有进账,绝不会影响他上学的……” 这时候就显出家里有贤妻的好处,石悦没和林正道发脾气,更没有哭闹不休,道:“不耽误儿子上大学就行,其他的,咱们慢慢想办法解决。” 林白药之所以没有把钱直接拿回来,是要再给林正道一个教训,不把他的赌性给砍掉,以后还得上当受骗。 可看到老妈这么给力,也不想他们过多担心,找借口出去给楚刚打了个电话。 石熙刚和郑燕芳吵架,也不想回去看她的嘴脸,当晚住在林家,好好的客房不去睡,非得跑到林白药床上,要和他重温以前的舅甥联床夜话的旧梦。 旧梦没梦到,呼噜声逼的林白药半夜去了客房,经过主卧时,听到林正道的唉声叹气和石悦低声宽慰的声音。 老爸,我是真的想换个方式孝顺您。 可别再给我机会了! 儿子心里也苦…… …… 第二天上午,一家人正吃早饭,楚刚突然登门,带着一万块钱,交给了石悦,道:“林叔,石姨,我找了找关系,说白药是今年的大学生,被骗的是大学学费,分局领导综合考虑,从赃款里先支取了一万块,作为返还你们受骗的损失。” 世间再没有比失而复得更让人热泪盈眶的事了,林正道接过钱,心里赌咒发誓,从今往后,好好开饭店,什么赌球暴利,什么贸易发财,都他娘的见鬼去。 石悦感激的对楚刚说:“小刚,你现在出息了,要不是你,我们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楚刚浑身不自在,求救的望向林白药,林白药以眼神严厉警告,让他好好演戏,只能佯作生气的道:“石姨,你和林叔看着我长大的,我又和白药关系好,这点小事,要是再这么见外,以后我可就不敢登门了啊……” “哪能呢?以后可得常来串门……” 石熙看着林正道手里的一万块钱,眼热的要死,见楚刚准备离开,忙追着问道:“楚总,您看,能不能帮帮忙,把我们剩下的八万块也要回来?” 楚刚事先得到过林白药的吩咐,道:“你们家里也有大学新生?” “这……没,没有,可这些钱真的是我们全部积蓄了……” 楚刚歉然道:“那我实在爱莫能助,还是等警方的消息,没事多去问问,应该会有好结果的。” 等楚刚的身影消失在大门外,石熙还在踮着脚眺望,他转头又求林正道:“姐夫,你和那位楚总说说呗,他这么牛,能要回一万,肯定也能要回八万……” 林正道自家知自家事,楚刚拒绝的很明白,就算他再去说,也不会有什么用。 上次只是贪图面子,撒谎买了辆富康,后面得用无数谎话去圆场,他真的怕,这次无论如何不敢再给人打包票,道:“石熙,不是姐夫不帮忙,人家说了,你们家没大学新生,找不到理由,怎么帮?他也是托人情的关系,总不能说我就是要钱,赶紧把赃款分八万给我,到天王殿,也没这个理是不是?” 石熙死缠烂打了一会,见实在没辙,眼珠子一动,离开林家,坐客车回县里去了。 郑燕芳果然没在家,他只好买了东西,去老丈人家赔礼道歉。 敲开门,开门的是郑燕芳。 “老婆,我来接你回家……” 郑燕芳冷哼一声,掉头走回客厅,坐在沙发上不说话。 这让石熙大喜,预料中的狂风骤雨突然这么温柔似水,说明老婆气消了, 刚把东西放下,丈母娘从厨房探出头,笑道:“石熙来了,快坐,饭马上好。” 丈母娘平时对石熙可没啥好眼色,这又是一大惊喜,石熙晕乎乎的,生怕自己做梦,偷偷的掐了掐屁股。 疼! “昨晚住在东江?” 郑石节从卧室出来,显然是听到了外面的声音。他招呼石熙坐下,倒了杯水,直接问道。 石熙忙用手扶着杯子,老丈人亲自倒水,可是从没享受过的待遇,有点幸福不能承受之重,道:“住在我姐家,爸,昨天的事,您别生气,多是我不对……” 郑石节摆摆手,道:“夫妻嘛,哪有不吵架的,我问你,你跟你姐夫打听那个楚总的来头吗?” “没,不过我今天见到楚总了……” “什么?他不是去越州,要四五天才回来吗?” “那我不知道,可能提前回来了,对了,我来就是要说这事,楚总托关系,从分局搞到了一万块……” 石熙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郑燕芳也顾不得追究他借的钱原来是林正道的,急忙问道:“真的?你亲眼见到的?” “不仅亲眼见到,还帮着我姐夫数了数,确实是一万块!” “好啊,我早说了,林正道和石悦都不是好东西,只顾着自己,不管咱们死活……” “闭嘴!” 郑石节猛的拍了桌子,把郑燕芳吓得缩成一团,他气不可遏,道:“蠢货!那个楚总能五分钟找到胡伟康的下落,能从还在办理的案子追回赃款,能量之大,根本不是你我能够想象的。这样的人,我们得罪不起,不,不仅不能得罪,要不是和正道有这层关系,连巴结人家的机会都没有……” 他昨晚回来就咨询了律师,得知诈骗案的赃款返还程序,确实和接待他们的警察说的一样,但程序是程序,如果关系能够走到,要回钱问题不大。 但问题是,这个关系,很可能得走到市长、副市长那个级别,一般根本不可能。 所以,他一夜没睡,想来想去,或许只能找楚总试试看。 没料到的是,石熙今天带来的消息更加劲爆。 “石熙,你去买车票,我准备点礼物,咱们马上进市里,找你姐夫赔礼道歉。” “啊?” 石熙晕乎乎的进来,又晕乎乎的离开。 郑燕芳不服气,道:“凭啥给他们道歉?昨天石悦骂我,她得给我道歉。” 郑石节苦口婆心的道:“你啊,动动脑子,林家攀上贵人了,为啥林正道一个厨子,能买得起富康车,手里还有那么多余钱,可别信他赌球什么的鬼话。若我猜得不错,肯定是楚总给他门路,带着他赚钱……燕芳,从今个起,对石家人和林家人都要客气点,我有预感,林家,这是要飞黄腾达了……” 第六十四章 有人情,有世故 郑石节等人的出现,在林白药的预料之中。 提着礼物,满脸堆笑,点头哈腰,热情洋溢。 这不是什么大丈夫能屈能伸,而是善于钻营的人没脸没皮。 石悦被郑燕芳抱着手臂,一口一个姐的叫着,那亲热劲,仿佛黏在鞋底的口香糖,甩都甩不开。 郑石节更是主动散烟,对林正道好一番吹捧,都不看好的时候选址开发区,有魄力;开发区那么多买卖,选择开饭店,有商业头脑;现在生意做大,赚了钱,说明懂经营管理…… 归根结底一句话: 贤侄你混出来了,切记拉叔叔一把! 基层待过的,真要巴结奉承,普通人谁能顶得住? 一是抹不开面子,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二是奉承话听的脑袋发晕,稀里糊涂的就答应了。 “正道,以前咱们两家多有误会,那是平时来往太少,也没共过事,缺乏了解和沟通,。以后回县里,必须得去找我两杯,我来市里,也得去你饭店歇歇脚,怎么样?” 石悦虽然不知道郑家父女中了什么邪,但她这些年最大的愿望就是想着石熙和郑燕芳能够家庭和睦,少惹老人生气,对于递过来的橄榄枝,没有不接的道理,忙道:“郑叔,是我们该多去拜访你才对……” “哎,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有空了就多走动,不用特意,咱们相处,越是自然,越是亲近。” 看着满屋子的其乐融融,林白药也没打算搅局。 对付亲戚,要因地制宜,看人下菜。 千万不要奢望亲戚们都是通情达理的实在人,像郑家这样的,不可能交心,也不可能真的两家当成一家。 只要你过的比他好,永远压住一头,他就永远是你最好的亲戚。 场面上绝对过得去,人能说会道,脸皮厚会来事,你想不到的细节,他能想到,逢年过节,亲戚聚会,敬酒暖场,就没干不成的。 所以,为了让石悦和外公外婆省点心,林白药借着胡伟康的局,稍微拿捏郑家一下,见他们识趣,也就罢了。 其实,最low的装逼就是在亲戚们面前,然而接触最多,也最让人糟心的也是某些奇葩亲戚。 对付这些人,重了,父母脸上过不去;轻了,记吃不记打。 只有林白药这样不轻不重,既教训了人,又让他们自个服软低头,分寸感到位,方方面面都无话可说。 郑石节提出要请楚刚吃饭,林正道强撑着心里的底气给楚刚打了电话。 作为工具人,楚刚没答应吃饭,只是再次来到林家,面对郑石节的马屁和殷切期盼,他想了想,道:“好,既然是林叔的亲戚,我找人说说情。但八万块钱,数目太大,不可能立即给你们,就是市长打招呼也不行。我只能保证,等到结案,不管别人如何,首先保证你们这八万肯定全数返还……” 郑石节没能完全如意,可有了楚刚的保证,至少心里能放下点不安。 时间长短无所谓,只要钱能要回来,也总比鸡飞蛋打好。 接下来两天,杨副局那边取得重大突破,囚徒困境的博弈,让齐鸣没怎么抵抗就松了口,交代了他和胡伟康参与的多起诈骗案和杀人案。 这比林白药预料的容易许多。 主要原因,他不是罪犯,没进过局子,对里面的手段和嫌疑人要面对的压力估计不足。 杨副局又有意表现,抽调了手底下最能审的几名干将,短短四天时间,成功拿下。 齐鸣的口供涉及四个省,多个县市,鉴于案情重大,杨副局上报市局,市局又上报省厅,决定成立专案组,联合各省力量,开始进行全面抓捕行动。 杨副局告诉林白药,根据目前掌握的情况,胡伟康和齐鸣基本没有活着从监狱里走出来的可能性。 至于说那个神秘的第三人,胡伟康承认是瞎扯,齐鸣也说核心只有他和胡伟康两个。 那些伪造的证件出自他的手,合同是花钱找的第三方机构,已经联系了当地警方,发现那个机构人去屋空,在房间里确实找到了相关的合同底稿,其他的也正在进一步的调查中。 不过,这些都和林白药无关了,他忙着陪石悦逛街,买点上大学的新衣服新鞋子,还有各种生活用品。 虽说到越州再买也是一样,可妈妈的心意不能拒绝。 况且,两世为人,更懂得母爱之伟大,多陪陪妈妈,林白药也乐在其中。 这天晚上,距离开学报道还有一天的时间,楚刚告诉林白药,李大老板回来了。 李大老板,真名叫李崇山,也是苦出身。80年代凭借胆大,倒卖各种物资发了家,又赶着92年认购证大赚了一笔,后来是什么赚钱做什么,炒房、炒股、炒期货,赔赔挣挣,到98年的时候也已经积累了千万身家。 知道的人都尊称一声李大老板,很少提及真名。 李崇山两个月前去南边谈生意,其实是带着省里几个部门的领导去游山玩水。 四月份的时候,他在省里一个过千万的招标项目通过三轮报价,准备定标时,被另一家大公司下黑手给截了胡,双方因此积怨。 这次本想通过这几个部门领导帮忙,拿一个新工程,结果消息又被对家公司给知道了,搞到了其中一个领导的黑料,人还在外地游览,就被勒令回越州,刚下飞机,直接带走。 其他几个领导也战战兢兢,慌忙中止了行程,回越州后却也不肯再接李崇山电话。 李崇山不知道省里的形势,怕被那个领导连累,徘徊在外,关掉所有联络方式,不敢露头,而是派心腹携带巨款,到越州进行打点。 钱流水般花出去,直到几天前探听到消息,案子基本没牵连到自己,这才动身回到了东江。 两次折戟,前前后后搭进去两百多万,商业损失在一百多万,光摆平各方面就花了几十万,真正的赔了夫人又折兵。 李崇山也算是枭雄人物,流血流汗打出来的江山,怎么也咽不下这口气! 按照前世里的走向,这次回来,他私下里找到楚刚,要办一件事,正好楚刚为了救那个住进icu的兄弟江海的命,急需二十万,便答应了李崇山。 什么事,值二十万? 自然是写在《刑法》里的那些事! 绑架对头公司处在核心位置的一位副总,根据之前掌握的部分线索,逼问他某些涉及更深层面的黑料,想以此来扳倒对头公司的靠山,再一雪前耻。 楚刚把事办砸了,或者说那就是一个陷阱,他把自己几个兄弟折在了越州,无路可逃的时候,李崇山还是讲义气的,把他安顿到了秀明山别墅,躲藏了一段时间,最后还是被警方抓到。 这是楚刚的悲剧,也是李崇山的悲剧,他的公司随后在对方的多番打击之下彻底破产,曾经的千万家产化成了小清河里的一朵不起眼的浪花,而李大老板的名号,也随着浪花东去,终至默默无闻。 “我陪你去见见李大老板 !” 林白药说起来还欠李崇山的人情,借人家的别墅拍摄金曲,又借人家的虎头奔装了两次逼,现在人家的那辆富康还在开着用…… 李崇山可能根本不介意这些小事,但林白药不能因此就理所当然的顺着杆子往上爬。 人情世故,重在人情,没有人情的世故最找人厌烦,也走不了远路! …… 李崇山是国字脸,浓眉大眼,一米八几的大高个,肩宽腰粗,手臂很长,几乎过了膝。 四十多岁的年纪,正是龙精虎猛、精力旺盛的时候,走路快,坐姿直,透着雷厉风行的爽朗和干脆。 “刚子,这位老弟面生,不给我介绍介绍?” 楚刚道:“这是奥门来的林先生,偶然结识,我现在跟着他做事……” 林白药笑道:“我和刚哥合作做点小生意,今夜冒昧前来,有些失礼,李总莫怪。” 李崇山大手一挥,道:“我一个大老粗,又不是皇帝的金銮殿,愿意来的都是朋友,谁客气,就是不给我面子。” 他吩咐人去准备酒菜,随口问道:“刚子,听说你手下有兄弟重伤住院了?缺钱的话找我,别误了病。” “林先生给了我三十万,我那兄弟江海已经没什么事了,多谢大老板挂念。” 李崇山愣了愣,他回来的路上还盘算着怎么用这笔钱让楚刚答应办那件事,现在貌似不用盘算了。 人不缺钱…… 这下麻烦了。 他手底下没有像楚刚这样能干的,找别的门路又不放心,一时间神情有些呆滞。 楚刚试探着问道:“大老板?” “嗯?”李崇山猛拍下额头,道:“白天没睡好,走神了。林先生够义气,我交定你这个朋友了,等会咱们不醉不归,好好喝一场。” 林白药笑道:“喝酒就不必了,我今晚拜见李总,是因为之前没经允许,借了李总的别墅和车子,特地负荆请罪来了……” 楚刚忙说了前因后果,当然没解释那么清楚,就说有事借了别墅,接送客人又接了车子。 李崇山脸色一沉,道;“瞧不起我是不是?我早跟刚子说过,房、车、钞票,都是王八蛋,有了不稀奇,没了不心疼,朋友要用就随便拿去用,真遇到喜欢的,给我说,送了也没啥。” “李总局器!” 后世因为楚刚,林白药深入了解过李崇山这个人,整体而言,他还是挺喜欢对方的。 为人仗义疏财,有钱了不玩女人,对老婆恩爱如一,性格爽朗大气,对朋友对员工都很好,以至于公司破产之后很多年,还有曾经的员工怀念这位李大老板。 他是属于这个时代造就的草莽枭雄,借时势而起,又因时势而落。 “这样,我听说李总在省里的那些事,也恰巧认识几个圈里的朋友,或许知道一些李总不知道的消息……” 李崇山不是太震惊,他和对头公司的争斗,在省里不是秘密,只要在圈子里有些能量,都会听说几分详情。 但他很好奇,林白药究竟知道些什么消息,竟是他不知道的? “请说,老李我洗耳恭听!” “贵公司是不是有位行政副总叫魏安顺?” “是,他是我妻弟,虽没什么大本事,但胜在是自己人,一条心,用起来顺手。” 林白药严肃的道:“李总,你首先要明白一点,我和你没有任何利益冲突,甚至我很想交你这个朋友。其次,我和魏安顺也从没见过面,无冤无仇,犯不着冤枉和诬陷他。” 李崇山听出话头不对,眉心拧成川字,好一会道:“我明白,不管是好话坏话,我自会去查,不会怪到好朋友身上。” “有李总这句话,我就没什么顾忌了。”林白药道:“你的对头公司,上次为何知道你们的报价底价?这次又为何能算准时间点把你在省里的关系网给清洗干净?” 聪明人点到即止,李崇山沉默了半响,眼睛里散出狠厉的杀气,道:“魏安顺?” 他突然惊出了一身冷汗,因为给他出主意,请道上的人动手绑架对方副总的人,就是魏安顺。 “你的这个妻弟,并没有你以为的那么忠心,他出卖了你……” 前世里李崇山的公司受到疯狂打击,但也不是没有还手之力,只不过最危急的关头,魏安顺带着十几名技术和业务骨干,公开跳槽到了对头的公司,李崇山才知道魏安顺早被对方收买,从此心灰意冷,丧失了抵抗的意志,导致兵败如山倒。 那时候很多人骂魏安顺狼心狗肺,但他得到的钱足够过下半辈子,怎会在意这些隔靴搔痒的骂声? 而事实也是如此,他的日子,过的比大多数人滋润太多了。 “谢谢!” 李崇山站起来,双手握着林白药的手,眼神充满感激,道:“我不知道你的消息从哪来,但我知道初次见面,你给我说这些,想必也承受着很大的压力。我老李不是那些不知好歹的蠢蛋,这个事,我马上就会查清楚,若真是魏安顺,我会利用他,让对方栽个大跟头……” 送佛送到西,林白药还是决定再多劝一句,道:“李总,做生意不是打仗,不一定非得拼个你死我活。这里的生意做不了,还有别处的生意可做,犯不着结成死仇。你也清楚,对方在越州的势力盘根错节,你是过江龙,人家是地头蛇,就算能利用魏安顺坑他们一个两个项目,伤不了筋,动不了骨,根本无关要紧,反而会召来对方的报复,得不偿失。” 李崇山接连吃亏,一直咽不下那口气,又受魏安顺的撺掇,脑子里想的是怎么和对方斗到底,哪怕拼个你死我活也在所不惜。 可突然听了林白药的劝,好似从癔症里惊醒过来,能把生意做到这个地步,肯定不是只知道蛮干的莽夫,他陷入了沉思。 林白药目的完成,还了人情,就不必再觉得亏欠。 至于如何抉择,那是李崇山自己的事。 只要把楚刚从这个漩涡里摘出去,其他的,各安天命! “李总,我还有事,告辞了。对了,刚哥以后会专职负责公司里的业务,江湖上那些打打杀杀不会沾手了,壹号游艺厅那边还得麻烦你再找人去坐镇……” 李崇山忙道:“不急,今晚我做东,咱们好好谈谈……” “不了,我真的有事,况且李总你心思不宁,估计酒也喝不好,还是先去办正事。等以后有机会,咱们一醉方休。” “好……” 李崇山确实记挂着去查魏安顺,见林白药这般仗义,性子直爽,不藏着掖着,心里也着实欢喜交了这个朋友,道:“等我稳住阵脚,一定要摆场好酒,林总务必赏脸。” “一言为定!” 第六十五章 准备启航 搞定了胡伟康,还了李崇山的人情,宁安地产顺利与城建投对接,诸事咸顺。 离开东江最后一天,林白药还得和市里的朋友们道个别。 牛副总监做东,在酒店包了一个豪华单间,宴请林白药、楚刚、严副总、王总、李编辑等人,黄主任和郝制片作陪。 席间就是闲聊,林白药在众人心目里的地位至高无上,用不着明面里的吹捧,大家谈谈工作,说说八卦,气氛融洽之极。 从社交层次而言,初见面时的争锋,要么是为了取得话语权,要么是不愿意被边缘化而主动的彰显自我。 到了现在,每个人都找到了合适的位置,高中低的金字塔形成,于是从点头之交的弱社交关系,变成了凝固又互相支撑的强社交关系。 圈子正式形成! “听说了吗,今天上午市里正式宣布了人事调动,老一退了二线,老二果真去了省畜牧局……” “这能不听说吗?省部的于昌明部长亲自来东江宣布的任命,乔延年任市委副书记,代市长,却没有宣布新的书记人选,等于说从今天起,乔市长党务政务一把抓了……” 说着大家的目光又看向林白药,想起前段时间谣言满天飞的时候,他就说过这个任命,一字不差,真的是神通广大,太厉害了。 牛副总监小心翼翼的求证,道:“市府办那边有传闻,说林先生前段时间去见乔市长,谈完之后,乔市长亲自送到了东江宾馆门口……” 严副总也道:“是啊,乔市长崖岸高峻,轻易不在宾馆里见人,更别说送到门口,这在东江可是独一份……” 王总不屑道:“这算什么?以林先生的身份,乔市长就是送到酒店也是应该的。” “是是是,我失言,自罚一杯。”严副总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牛副总监也赶忙举杯,道:“一杯不够,我自罚三杯。” 林白药拦住他,笑道:“都是自家人,说什么罚不罚的。乔市长今后是要往高处走的人,你们别在背后议论,影响不好。” “明白,明白。” 等酒过三巡,人人喝的面红耳赤,严副总问道:“老牛,你的事操作到哪一步了?” 牛副总监提起这个就红光满面,道:“快了快了,你们也别管我怎么操作,反正胜券在握,哈哈……” 他说着看了眼黄主任,大家立刻心领神会。 黄主任原本和二套总监是一路的,后来因为林白药的缘故,逐渐加入了这个圈子。 识时务者为俊杰,总监的靠山倒了,他手里估计有总监的什么把柄,难怪老牛兴奋的像是百年的枯树开了花。 “当了二套总监不是重点,市台的台长才是你应该努力的方向。”林白药给牛副总监指点了一条路:“南湖省的经视频道和对岸协拍了一部剧,现在不知道定了名字没有,不知道是叫两个天堂之还珠格格,还是就叫还珠格格。名字不重要,你当上二套总监之后,要想尽一切办法,去找经视谈合作,无论如何拿下这部剧的播放权,能签三年就三年,能签六年就六年,时限尽可能的长,并且要在合同里说明,如果有第二部,东江台有优先购买权。” 还珠的威力不用多说,而在98年,琼遥女士并不看好这部剧,作为两个天堂系列之一,她看好的是《苍天有泪》。 那部剧里荟聚了当时最顶尖的演员阵容,而还珠里的演员大多是新人和过气的不说,还一直在调换。 如皇阿玛一角,原本给的是琼遥剧几大定海神针之一刘德凯,德凯哥看了剧本不肯接,这才让铁林哥捡了个漏。 从人员配置、投资金额和宣传力度而言,说明还珠并不被人看好。所以在另一个时空,经视频道播放之后,为扩大影响力,也为了回笼资金,又同时卖给了国内多家电视台。 东江台虽然实力不足,但只要诚意足够,想必经视的领导不会跟钱过不去。 反正卖了那么多家,也不在乎多这么一家! 最完美的是,这个时代很多电视台都没有上星,覆盖面只有自家的一亩三分地,所以无所谓第一轮还是第二轮播放。 因为你播了,只有你这里的观众能看到。等别的地方台买了播放权,播了,别的地方才能看到。 这也是后来为什么会开玩笑说,还珠1的播出时间可以成为验证地区经济发达与否的指标之一。 因为,很多年以后大家回忆起来,有人说还珠1是98年首播,有人说是99年,还有人说是01年。 时间越晚的人,所在的地区会落后一些! 当然,海青台除外。 “啊?还没播就买啊?” 像东江台这种地方台,从来都是吃别人剩下的残羹冷炙,播出很火的剧,得等到几轮过后,热度下去,才掏点钱买回来充实片库,很少主动出击去提前购买。 赌不起啊! 钱砸出去,结果收视垫底,亏不亏的无所谓,毕竟亏的不是自己的钱,但亏钱多了,影响领导的看法,甚至因此下耽误了前程,那就太得不偿失了。 “正是因为没播才能去买,等播出了,别说东江市,就是苏淮台也估计买不到……” 后来也确实是这种情况,南湖省广电集团垄断还珠的版权,不再对外出售播放权,一家独大,硬是享受了二十年红利。 “好!我听林先生的,若这次真能上去,第一件事,集中所有力量,去和南湖经视谈……” 谈完了这些杂事,林白药站起,举杯,道:“我这次有事去趟越州,可能要过段时间才回来。楚总在东江的生意,还请各位多多支持。来,这杯酒,我干了!” “干了!” “和林先生喝酒,真是痛快!” “楚总的事就是我们的事,有吩咐,大家一起上。” “对,林先生放心,您去越州,东江还是您的大本营,我们团结在楚总周围,给您看家……” 郝制片好歹也是文化人,吹捧的肉麻不说,还特么的拉低了同伴们的档次。 林白药对他点头微笑,心知这个人估计要不了多久就得被踢出圈子去,能参加聚会的次数会越来越少。 没办法,圈外的竞争激烈,圈内的竞争也激烈,优胜劣汰,物竞天择,是自然之道,也是社会生存之道。 散场后,李编辑借故留了下来,邀请林白药一起走走。 两人沿着旧街小巷,沐浴着都市的霓虹和空气里飘荡的那股子烟尘味,天南地北的聊起来。 李编辑知识储备超乎想象,对历史学和社会学有深刻认知,往往会有惊人之语。 林白药比文化要差一些,但他胜在眼光高远,言语中流露出的格局也让李编辑大受震撼。 就这样随意随心的走着,竟到了午夜。 林白药笑道:“如果这是聊斋,估计咱们要遇到美丽的女鬼,展开一段凄美的爱情故事……” 李编辑道:“正好,我要找林先生谈的事,也跟文化有关。还记得上次从越州来的赵总吗?” “怎么不记得,赵总可是我的大客户……”林白药打趣道。 “赵总准备策划一个图书出版的事,托我问问,林先生的星河映像有没有兴趣?” “图书出版?” “赵总除了搞音像制品,还搞图书出版……” “他想推哪本书?” “《学习的革命》!可能林先生没听说过,这本书去年由魔都三联书店引进,可惜石沉大海,赵总看中这本书的潜力,准备投入巨资进行推广,现在缺少合伙人……” 《学习的革命》? 作为90年代超级畅销书之一,林白药的印象里,好像不是赵总公司搞的营销。 当然,也可能是赵总确实看中过这个项目,只是后来发生了变故,比如资金不足等等,错失了这次的机会。 而现在,作为煽动了蝴蝶小翅膀的始作俑者,如果林白药拒绝,或许赵总会和前世一样的结局。 可如果他接受了…… “行啊,正好我要去越州,可以抽空和赵总见一面,坐下来谈谈看。” 李编辑不负所托,心情大好,道:“我回去就给赵总电话,他会特别感激林先生关键时刻的支持。” 林白药笑了笑,星河映像原是要放弃的鸡肋,现在赵总主动给拓宽了业务范围,如果这次合作成功,积累了经验和人脉,说不定还能转型文娱公司,日后在产值高达万亿的文娱市场分杯羹吃。 钱嘛,和女人不一样,不怕多! 第六十六章 火车上的偶遇 九十年代,还是儿行千里母担忧的时代。 从六七十年代走过来的父母们,不像后世80后90后父母那么的想得开。 孩子不在家,解放的是自己,是两个人的小天地,偶尔的思念,抵不过自由重要。 石悦晚上没怎么睡,三番四次起来给林白药检查行李箱,再把熟睡的林正道喊醒商量:“要不咱们也去送送孩子?邻居家好几个考到外省去,那么远,人家还去送呢……” “哎呀,就是因为近才不用送,白药长大了,男子汉该锻炼锻炼。再说了,咱店里全靠旺季赚点钱,这十几天因为胡伟康那骗子耽误了多少生意?再去越州,老主顾也要跑完了……” 石悦掐了他一下,眼眶垂泪,道:“就知道赚钱,儿子也不要了?” 林正道赶紧翻身坐起,安慰道:“这不是给儿子攒钱娶媳妇吗?上大学了,儿子那模样,随我,高大帅气,不知道得多少小姑娘屁股后面追着谈朋友,谈朋友不花钱啊?出去吃个饭,逛个街,送个礼物,看个电影,再开个房,哪个不要钱?啊,不是,老婆,你听我解释……” “瞎说什么呢?儿子多大,你当老子的要不要脸?”石悦杏眼圆睁,又掐了上去,声音低沉又透着杀气,道:“还有,你套路挺熟啊,不是说我是你初恋,以前没谈过吗?嗯,怎么没见你送我礼物,请我看电影?开房?老实交代,跟谁开过房?” “那能一样吗?” 作为一米八几的东江壮汉,拿起菜刀六亲不认的无情厨子,当代大男子主义的代名词,林正道疼的很委屈,道:“咱们那时候住招待所还得单位开介绍信呢,我在机械厂当个厨子,又没出差的机会,能跟谁去开房啊?” “咋啦?我听着,你这话里话外,还有些不甘心啊?” “没有……对了,主要我买车的事不是假的吗,要是真的,咱开着车送送儿子也没啥,来回方便……” 对付老婆,转移话题是天底下所有老公都具备的必杀技。 果然,石悦的注意力从开房变成了买车,道:“你说你多大的人了,还那么的虚荣心,借人家楚刚的车,就直接说借的好了,非得吹牛……我真当你不和我商量就买了十几万的车,幸好是假的……” 林正道气的差点离家出走,道:“石悦,你这思路绝对有问题,如果真有十几万买车,说明家里富裕了,这不是好事吗?再说了,瞒着你,还不是为了给你制造惊喜吗?” 石悦想了想,道:“那也是!没事,儿子上了大学,我们好好赚钱,总会买得起车的!” 爸妈夜晚里的闹剧,林白药浑然不知。早上醒来,换上帅气逼人的休闲运动套装,出门和爸妈一起吃了饭,然后检查录取通知书和身份证,以及钱包等等,确认无误,坐等朱大观上门来接。 朱大观家里有车,虽然不是啥好车,红色的夏利tj7100,经典两厢,售价7万左右。 7万元,在98年具有的购买力毋庸置疑,虽然朱大观老爸是东江职专的老师,老妈是文化局小领导,可也没有奢侈到花七万元买车。 这辆夏利,是朱大观他二大爷的,那个苏淮师范大学的教授。他是独身主义,无妻无儿,平时工资、津贴、补助和演讲出书的钱没地方花,买了辆夏利提高生活水平。 开了两年,适逢他的一个得意弟子做生意发了家,感谢恩师的多年照顾,换了奥迪,把自己的二手桑塔纳送给了他。 二大爷一开神车,确实比夏利舒服,转头把夏利送给了朱大观老爸。 对,就是这么无情! 说好了八点出发,可等到了九点,还是没见车的影子,林白药站在门口观望,心想这段时间忙,放了好几次朱大观的鸽子,这老怪不会今天放他的鸽子来报复? 不至于,不至于,两人互怼惯了,可轻重缓急,老怪还是分得清的! 正嘀咕时,远远看到朱大观那肥壮的身影出现在道路尽头,跑的很急,重点是他的身后也没有车。 林白药知道出了事,赶忙迎了过去。 朱大观气喘吁吁,浑身衣服湿透,裤腿和袖子都沾满了灰土,一把抱住林白药,哭道:“老妖,出车祸了……” 林白药心里发紧,别是叔叔和阿姨出了事,忙轻抚他的后背,道:“别急,先说怎么了?” “我,我们七点多出门,来的路上,被一辆突然变道的渣土车撞了。我爸伤到了胳膊,我妈这会陪他去医院,他说你还在家等,让我过来告诉你一声……” 前世里由于家里发生变故,林白药去大学报道没和朱大观一起,所以印象里并没有这场车祸。 也就是说,如果不是朱大观要过来接他,这场车祸原本是可以避免的。 而最让人感动的是,朱叔叔自己受了伤,还记挂着约好的时间,怕林白药等急了——这是人家的情义,要牢牢记住! “伤得重不重?” “伤的倒是不重,胳膊被玻璃碎片划伤,就是车头撞的凹进去了,好吓人……” “人没事就好,走,我们去医院!” “可我爸说,让我们先去火车站买火车票,别误了开学报道的日子……” “报道有三天,今天是第一天,还有时间。真要是买不到火车票,我再借辆车送咱们去越州,不要慌。” “好,我听你的!” 回家和林正道石悦一说,他们也跟着去了医院,在急诊科见到了朱大观的爸爸朱半农,妈妈何雪。 朱半农右小臂划伤了数寸长的伤口,比较深,经过急诊简单的止血处理,还得进手术室作清创缝合手术。 过了不知多久,手术完成,朱半农麻醉清醒后精神还行,先问朱大观和林白药买了火车票没有。 朱大观看向林白药,林白药笑道:“买到明天的了,朱叔,你安心养伤,大观和我一道,误不了开学的日子。” “那就好,白药你聪明,也沉稳,去了越州帮我看着大观,别让他学坏。” “爸,留点面子……” 朱大观听见有人夸林白药,总是比夸他自个还高兴,哪怕这个人是他老爸,也只不过要求给留点面子,并不反驳。 林正道笑道:“老朱,林白药不着调的样,你是没见过才被他骗了。照我说,还是大观乐呵呵的,瞧着就让人喜欢。” “林伯伯有眼光,要不我也跟您得了,和白药做个真兄弟……” 朱半农怒道:“我还没死呢,你就盘算着改姓了?”说着要伸手打,牵动了伤口,哎哟一声。 朱大观赶紧投降,道:“爸,开玩笑呢,我就是舍得我妈,也舍不得您啊。快好好躺着,别伤口再崩开……” “朱叔,您安心休息,别的事不用操心。我有个哥哥认识交警队的人,我已经给他打电话,这会应该去了事故现场。接下来定责、赔偿、维修车,他会全程跟着,最多让何姨去签个字,包您出院后就能看到完好如初的小轿车。” 朱半农听说有交警队的关系,也不和他客气,冲林正道说:“林哥,还是你教育的好,白药这孩子以后肯定成大事……” …… 见朱半农没大碍,林白药带着朱大观去了火车站,当天下午的票已经没了,只好买了第二天上午十点的t字头车。 他没打算开富康,一来李崇山回东江,富康车还回去了,再借的话,又得欠人情;二来新生报到,开辆富康有些高调,没必要惹人注目。 坐火车挺好,几个小时的路程,可以重温一下没有动车和高铁的年代,那形形色色的旅人的人生。 “你们两个娃娃行吗?”石悦还是担心。 “放心了,两个大男人,又不是女孩子,谁多看我们一眼算我们输。明天你和老爸送我们进站上车,到了越州,出火车站就是学校迎新的人,保管万无一失。” “好,到了学校,记得给我们打个电话报平安……” 第二天大早,林白药和朱大观会合,在林正道、石悦和何雪嘱咐声中,踏上了南下的列车。 “6车35座……老妖,这里!” 朱大观挤着人群,对着票找到了座。 他和林白药买的是三人排,他的座靠窗,林白药中间。 两人跑得快,上车早,只有对面靠窗的一个中年秃头大叔,其他三个位置空着。 过了几分钟,陆续有人上车,林白药旁边是个戴眼镜的男生,和他同行的是个穿着碎花裙的圆脸女生,坐到挨着中年大叔的位置。 最后一个人直到火车快要启动时才姗姗来迟,也是一个拉着行李箱的女生,穿着白短袖牛仔裤,容貌清丽,身材很好。 各大学开学在即,整个列车学生和家长居多。经过开头的陌生和沉默,后面聊了几句,两个女生果然都是去越州上大学的大一新生,而戴眼镜的男生则是大三,和碎花裙女生是老乡兼邻居,从小一起长大,又是同一个大学,所以直接由他陪着去报道,没让家长跟随。 身材好的清丽女生很冷漠,只是和林白药他们搭了两句话,就闭上眼睡觉去了。 谁都知道这会又热又闷,根本睡不着,闭眼只是不想和别人多废话而已。 眼镜老哥不愧是大三的老油子,口条很过得去,和林白药安利大学的各种明规则潜规测,说的吐沫横飞,却忽视了对面碎花裙女生的神态略微有点不正常。 林白药眉头皱起,发现她似乎在躲闪中年大叔,故意装作系鞋带,弯下腰,透过小桌子的缝隙,看到大叔的手从后面借着衣服的遮掩,紧贴着女孩的大腿。 如果后世,林白药可以直接把这大叔给按住,因为社会舆论环境的进步,不会有太大的麻烦。 可在98年,不考虑后续的麻烦,单单可能会给碎花裙女生造成的恶劣影响,就让他不能鲁莽。 “孙同学,你和任哥是一起的,这样分开坐不方便,要不咱们两个换换位置?” 碎花裙叫孙也,眼镜男叫任浩,刚才聊天的时候都通过姓名。 听了林白药的提议,孙也感激的看了看林白药,任浩还没心没肺的心里暗道:哥没白给你传授大学真经,上道啊兄弟! “好啊,林老弟你过去,干脆我坐中间,孙也,你坐我这。” 他催着孙也赶紧起身,三人互换了位置。 中年大叔应该是个惯犯,不仅不收敛,反而对林白药坏了他的好事感到不满,冷哼一声,扭过头去看向窗外,也不知盘算着什么。 旁边的清丽女生睁开眼,俏脸毫不遮掩的露出厌恶的表情,身子往靠近过道的位置移了移,侧身留给林白药半个后背。 显然,她把林白药当成那种看到鲜花就去采的狂蜂浪蝶,以致于连表面的和谐都不愿意维持。 林白药无所谓,他又不是对着空气还能抖三抖的泰迪,看到漂亮妹子就要上。 你误会你的,我做我该做的事! 说句不好听的,下了火车谁认识谁,爱干嘛干嘛去您! “林同学,你考的什么大学?” 孙也感激林白药的帮助,主动询问,她是比较害羞的女生,这么和一个陌生男孩子聊天,显然鼓起了很大勇气。 “我啊,苏淮财大。” 听到苏淮财大四个字,清丽女生的身子轻微动了动,却还是背对着林白药,没有转过来。 “啊?好厉害!”孙也羡慕的道:“那你成绩好好,我学习不行,只考上苏淮工业大学……” 任浩笑道:“财大是厉害,可咱们工大也不差,有些专业可是全省都名列前茅。” 林白药对任浩倒是刮目相看,这个年纪的大学生,要么傲慢自大,觉得清北不值一提,要么妄自菲薄,把母校骂的一文不值。 他既不埋汰财大,也指出工大有部分专业优势,难得的清醒和聪明。 “对,各有所长!学校的牌子固然重要,但专业也很重要,比如我考的经济学系,属于万金油专业,完全是压线被录取的,其实成绩说不定还没你考的高……” 朱大观立刻反驳,道:“别瞎谦虚!小也同学,林白药可是我们学校四大才子之首,高考考了六百八十多分,清北争着要的。为了追心中的女神,毅然放弃大好前程,屈尊来财大求一段真爱!” 孙也听了,何止是羡慕,眼睛里都要冒出星星,崇拜的道:“林同学,你太厉害了!” 任浩也伸出拇指赞道:“牛啊兄弟!” 这时,清丽女生发出一声嗤笑。? 同样的毫不遮掩,我,就是这么大大方方的嘲笑! 第六十七章 阴霾不明 “同学,你笑什么?” 朱大观很不高兴,清丽女生的嗤笑,像是你在台上兴费尽心思的说脱口秀,结果观众的表情仿佛被你喂了一口屎,谁受得了? 清丽女生没搭理朱大观,扭头看向孙也,道:“姐妹,出门在外,要小心。据我所知,苏淮财大经济系今年录取最高分是633分,某些人大言不惭,嘴巴跑的比火车还快,人品可见一斑,别糊里糊涂的上当受骗。” 朱大观固然有点吹牛,可年轻人在一起,大家互相吹吹牛皮无伤大雅。反正都是财大经济系,680分和630分差距也不大嘛,你又不参团,跟我对什么线? “同学,说话要负责任,你说最高分是633分,我还说733呢,瞎扯谁不会……” 清丽女生冷笑一声,从斜挎包里拿出录取通知书晃了晃,道:“还嘴硬呢?我就是财大经济学系今年新生的第一名,633分!” 朱大观瞠目结舌。 逗我玩呢? 他的数学是渣渣,也能算出发生这种乌龙的概率应该只有百万分之零点几。 林白药差点翻白眼,不是不能吹牛,但吹牛也要讲究性价比。 和孙也他们萍水相逢,下了火车可能再见无期,朱大观吹这个牛毫无意义,反而要承担被揭穿的风险。 哪怕这个风险再小,可你的预期收益为零,那就不该去干。 朱大观悻悻然闭了嘴,妈蛋,出门没看黄历,本打算给自家兄弟吹吹牛逼,结果吹到了铁壁上。 你以为你是第三世代的宝可梦,实装了铁壁技能吗? 孙也看看林白药、朱大观,再看看清丽女生,脸上浮现痛苦面具,几乎要哭出来。 她其实并不在意朱大观是不是吹牛,只是年纪小,还适应不了这种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惨烈社死场面。 最怕空气突然宁静。 尴尬气氛弥漫。 林白药斜眼旁观,他当然清楚清丽女生是在吹牛皮, 因为经济学系根本没有这个人。 上一世,虽然和同系的女生没什么来往,也就是上课的时候坐在同一间教室,但他不会不记得女生们的长相,尤其还是这么美的女孩子。 难为她为了斗嘴,这么短时间内想出这么个狐假虎威的办法,竟真的糊弄住了朱大观。 只是她怎么也想不到,林白药会是重生的人。 不过,林白药没打算拆穿,和同龄人之间,没必要那么强的胜负欲。 毕竟,是朱大观吹牛在前,吹的太凡尔赛,难免会激起别人的逆反心理。 “我这位朋友爱开玩笑,听他的话,年都能过错。”林白药及时发声打破了尴尬,他的段位远超在座的同龄人,对社死的下限,就是没有下限,笑道:“我刚才不是说了吗,我是压着线被经济系录取的,纯属屎壳郎掉进了恐龙粪坑——走运。” 清丽女生撇撇嘴,道:“运气就象一个球那样圆圆的,所以很自然地,它并非总是滚落在最善良、最高贵的人的头上。” 这是贝多芬的名句,隐射林白药不是啥好人。 林白药见这女生嘴皮子不饶人,笑道:“运气通常照顾深思熟虑者。” 这是培根的名句,他小小的反击了一下,免得她再说什么尖酸刻薄的话。 清丽女生显然听得明白,轻咦一声,道:“你倒是不像死胖子那么肤浅。” 朱大观怒道:“你骂谁肤浅?” “呵,这里五个人,只有最肤浅的人才会蠢到质问是谁……” 朱大观靠着一张嘴纵横高中三年,很少如同今天这样还没过三个回合就落到全面下风,气道:“牙这么尖,嘴这么毒,你吃毒蛇长大的?” “肤浅的人啊,活的真快乐,还以为别人和他一样茹毛饮血呢!” “你!” 朱大观握紧拳头,怒视清丽女生,道:“要不是看你是个女孩子,等下了火车,我要和你单挑。” 清丽女生扬了扬眉,竖起葱白般剔透的小拇指,缓缓朝下,轻蔑的道:“凭你?来,别等下火车了,我让你一只手,三秒钟,ko不了你,我给你这位四大才子之首的兄弟当四年跟班,怎么样?” 这女孩真是实力诠释了什么叫人不可貌相,她长的美貌动人,说出的话堪比厮混街头的小青皮。 朱大观忍无可忍,腾的站起来,道:“好啊,你说的,别输了不认账!” 林白药眼看着文斗要变成武斗,刚准备劝住朱大观,朱大观也不知怎的,突然脚踝一疼,踉跄往清丽女生的方向扑过去。 旁人看来,仿佛他真的没了风度,要和女孩子动手打架。 座位之间原本极窄,林白药坐的位置让他来不及站起,只能坐着伸手去拦。 清丽女生的眸子里再次掠过狡黠的神色,长腿细腰,宛若轻风,灵活之极的揉身而进,纤手一拉一松,足下一牵一绊,看似简单轻易,又暗藏章法。 朱大观被惯性驱动,竟连林白药都来不及阻止,肥壮的身躯紧挨着任浩,跌向过道外。 他的眼前如同电影里的慢镜头,依次闪过林白药微微皱起的眉头,清丽女生似笑非笑的脸,别说,还他妈挺好看的…… 呸! 再好看也是俺老怪今后不共戴天的仇人! 接着他下意识的扭头,腰身僵硬的转动,试图让屁股着地,避免摔坏英俊潇洒的脸蛋,却在那白驹过隙的瞬间,看到了任浩惊恐的张大的嘴巴。 嗨,哥们,就是你了! 任浩被即将溺水、不管不顾的朱大观拉住了衣服,下意识的伸出双手抱住他,两人叠罗汉式摔在地上。 朱大观皮粗肉厚,又趁拉住任浩衣服造成的缓冲,及时调整成屁股落地。 本来应该没什么大碍,可被任浩的大脑门重重的磕到鼻子,那股子酸爽,眼眶里直接泛起了泪花。 清丽女生也因为这下借力打力,又要让出空间给朱大观的肉体,身子侧歪着坐到了林白药大腿,隔着薄薄的裤子,似乎能感受到细腻的弹性和淡淡的湿热。 反正一时间闹的鸡飞狗跳。 “还不松手?” 清丽女生的马尾辫拂过林白药的鼻尖,能闻到沁人心脾的幽香,她猛的扭头,似嗔似怒。 这么近的距离,轻轻颤抖的唇瓣,耳垂细小的绒毛,青春的肌肤如此耐打,洁净的几乎没有瑕疵。 林白药高举起手,表情无辜,示意没有占她便宜。 清丽女生双手撑着他的大腿站起来,刚要转身,右腿膝盖又住林白药的膝盖外侧,再次扑到他的怀里。 软玉温香,林白药来不及感受,那红的诱人的唇瓣似无意的凑近耳边,极低的声音夹杂着轻微的呼吸,道:“抓贼,配合我!” “流氓!” 清丽女生猛推开林白药,站过来两步,眼神里充满了委屈和愤怒。 林白药虽然还不明白清丽女生到底要干吗,但也准备静观其变,冷着脸道:“大家可都看着,是你动手打人,结果坐到我这里,要说流氓,我看你才是流氓。” “你放屁……” 清丽女生正要骂脏话,最里面一直在看热闹的中年秃头大叔突然介入,为她打抱不平,道:“姑娘,我给你作证,就是他耍流氓。你别怕,咱报警,报警把坏人抓起来!” 轮不到他们报警,听说有人耍流氓,周边的热心乘客已经拉着两个乘警过来。 乘警问起原因,清丽女生好像有些怂了,道:“没,没什么……” 中年大叔忙道:“同志,是这样,我亲眼看到他对这个姑娘搂搂抱抱,动手动脚,被人家坚决制止,又恼羞成怒,纵容朋友打人……” 刚从地上爬起来的朱大观火冒三丈,刚想反驳,却被林白药用眼神制止了。 乘警严厉的眼神审视着林白药,问道:“姑娘,是这样吗?” 清丽女生摇摇头,道:“不是的……” 中年大叔急了,道:“姑娘,你别怕,我一看就知道他不是好人……同志,这是我的身份证,我是国企的中层干部,不会撒谎的……” 说着拿起放在座位上的黑皮包,打开来一看,大惊失色,道:“我的钱呢?我包里明明有一千块钱,怎么找不到了?谁,谁偷了我的钱?” 他指着林白药,道:“肯定是你偷了我的钱……同志,他的座位是在对面,中间非得换座,坐到我旁边,开车到现在,我没出去过,能偷钱的只有他!” 四周的吃瓜群众响起阵阵惊呼,一千块可是一笔不小的数目,真要是被偷了,那可得好好查查。 “小偷?不像啊,长这么帅……” “猪油蒙心了?坏蛋跟长相有啥关系?” “就是,别看一表人才,全是衣冠禽兽。” “老哥,你是干啥的,说话很有水平啊……” “这有什么!我是算命的,拽两个成语看把你吓的……” “算命的?你们这行和气功大师谁厉害?” “气功大师都是骗子……” “呸,你才是骗子!老子就是练气功的,敢不敢比划比划?” 听着边上乱七八糟的吵闹声,林白药这时其实已经明白了中年大叔的套路。 他是嫉恨刚才换座被林白药坏了好事,故意设局诬陷。 可问题是,这个局,必须要把标有记号的现金放到自己身上,然后可以当着乘警的面进行指认。 否则,空口无凭,说了没用。 林白药双手放进裤子口袋,脸色忽然一变,道:“我没偷他的钱。” 中年大叔露出得意的笑容,道:“同志,让他把口袋翻出来,钱肯定在,有两张百元钞被人用红色墨水在左上角画了只春燕……” 乘警也注意到林白药的脸色变化,道:“请你配合我们的工作,把口袋翻出来!” 第六十八章 黑鹰捉红燕 “对,翻出来,我看就是他偷的……” “哎,小小年纪,学什么不好?学坏了……” “你们不懂,这叫危险和未知的魅力,最受小姑娘迷恋了。” “有文化,你是干啥的?” “我是心理学专家。” “心理学家和气功大师谁厉害?” “气功大师?那都是骗子……” “骗你妈,老子就是练气功的,敢不敢比划比划?” 乘警没空搭理旁边的争吵,目光紧盯着林白药,再次加重语气,道:“请你配合我们工作。” 林白药耸耸肩,在众目睽睽之下,把两个裤子口袋缓缓的翻出来。 空空的,软软的,比脸都干净。 像极了人到四十的生活状态。 “怎么可能?这不可能,只有他挨着我,肯定是他偷的……” 中年秃头大叔的眸子里闪过浓浓的疑惑,但这个时候坚决不能松口,一松口,舆论就会倒向。 这些墙头草,他太了解了。 乘警见他仍然坚持指认林白药,在征求林白药同意之后,上前仔细搜身,没有发现失窃的一千块钱。 清丽女生趁众人不注意,对着林白药做了个口型: 闹大点。 林白药往前两步,面对乘警和周边群众,略带愤怒又不卑不亢的声音响彻了整节车厢。 “我是苏淮财大的大一新生,家境富裕,父母宠爱,在校期间表现良好,多次当选优秀共青团员和三好学生,没有任何打架和偷窃的前科。请问,这位自称国企中层干部的人,没有任何证明自己身份的证据,只凭着信口开河就随意诬陷他人,别说我身上没有他的一千块钱,就是真的有,也很可能是他故意放到我身上害人的。然而,你们!” 他指了指所有围观的人,果断开了地图炮,“不经调查,不看证据,不问情由,偏听偏信,用嘴巴和舆论杀人,其实比这个坏人更坏!” 这话,大家就不爱听了。 吃瓜群众能有什么坏心思? 我们不就是喜欢凑热闹,喜欢吐个槽? 反正事不关己,指指点点又不犯法。 你偷了,那是我们先见之明,看你长的那么帅,就不像是好人。 你要是没偷,那也只能怪你自己,谁让你长那么帅,怎么不诬陷别人,就诬陷你呢? 还是你自己有问题。 “哎,你怎么说话呢?什么叫坏人?” “我们热心肠帮乘警破案,还好心没好报了?” “就是,以后遇到犯罪,干脆全当哑巴好了。” “大学生了不起啊?” “造原自弹的,不如卖茶叶蛋的,有啥了不起?” 90年代最着名的谎言之一,就是这句造原自蛋的不如卖茶叶蛋的,不知道害了多少家长忽视孩子的学业,辍学流入社会后遭受各种毒打, 悔不当初。 改变社会阶层流动的路确实有很多条,但是,走的最快最容易也最有性价比的,永远是好好读书,好好上学。 眼看激起众怒,中年秃头大叔喜不自胜,年轻人就是沉不住气,忙煽风点火的道:“我丢了钱,现在钱没找到,你还是有嫌疑的,总不能倒打一耙,还怪受害者是坏人?” 有人更是大声指责:“对啊,人家丢了钱,你坐得近,怀疑你也是对的。凭啥说人家是坏人, 是故意诬陷你?” 林白药冷笑道:“因为他就是一个臭流氓!” 话音刚落,孙也脸色大变,脑海里轰隆一声,震的眼前直冒金星。 她以为林白药要把换座位前发生的事情说出来,有那么一瞬间,似乎能感觉到周围所有人的目光都充满了鄙视和嘲讽。 而她,光着身子,战战兢兢的等着被道德和世俗审判! 这是必然的! 哪怕是她受害者也不行,就像这些人现在驳斥林白药一样,会说她不自爱,会说她招蜂引蝶,会说她为什么别人没被猥亵却猥亵你呢等等等等。 这些人也许确实不是坏人,但很多时候,愚昧和愚蠢可以划上等线。 愚蠢只是害了自己,但愚昧,却可能害了整个时代。 时光凝固。 孙也紧紧握住了拳头,再深深吸了口气。 是的,她决定站出来! 可能,是因为林白药独自面对那么多人,指着他们的鼻子大骂你们比坏人更坏的凌然不惧,给了她足够的勇气。 可能,是她感激林白药之前的仗义出手,如果不是换座,这事怎么也赖不到他的头上。 更可能,是她与生而来的善良,让她必须站出来指认那个秃头是流氓,是坏蛋,帮着林白药摆脱被诬陷的困境。 就算这样做,会给她带来意料不到的可怕后果,那也顾不得了! “你说谁是流氓?” 中年秃头大叔暴跳如雷,握着拳头似乎想要动手,可看看林白药的身高体格,明智的放弃了武力。 “我……” 孙也刚想说话,却看到林白药对她微微摇了摇头,温和的笑容仿佛照亮青春的那束耀眼的晨光,让她突然平静了下来,感受到了安全感。 下一秒,林白药拉住朱大观的手,把他推到众人跟前,简直声泪俱下的控诉道:“刚才,就在我换座之前,他用手,从小桌板下面偷偷的摸我同学的大腿。” 啥? 摸谁? 摸我? 还有人摸我? 我他妈的自己都恶心摸自己! 朱大观真的懵逼了! 他自认和林白药之间的心有灵犀,远远超过了同卵双胞胎的心电感应。 平时需要他冲锋在前,不管卖身还是卖艺,连眼神都不用,直接配合的天衣无缝。 可这波,老妖,你在大气层,兄弟落在地幔层。 原来,人与人最远的距离,不是我在你身边,你却不知道我爱你,而是我在你身边,我却不知道该卖什么…… 懵逼就像打哈欠,也是会传染的。 随着受害人朱大观的横空出世,中年秃头大叔懵逼了,乘警、围观群众、任浩、清丽女生也懵逼了,连苦主孙也也差点陷入了自我怀疑的幻局: 是我刚才被摸了? 是,是的? “咦,太恶心了……” “这口味重的,我在农村老家掏粪用搅屎棍都没有这么重的口味……” “我就说嘛,你们看这个男的,面色晦暗,脸部浮肿,连头发都掉光了,肯定是臭流氓。” “为啥啊?” “肾不好!” “可男人跟男人,不,不行的?” “切,没半夜钻过公园?啥没有?男的跟女的,女的跟女的,男的跟男的,还有不男不女跟又男又女的……” “停停,您先让我捋一捋……” 比起偷东西,墙头草们最爱的还是桃色八卦,如果桃色八卦里又加入了男男这种爆款,更是打了鸡血似的激动。 “我没有,我没有……” 舆论讨伐之中,中年秃头大叔终于从懵逼里跳回了现实,赶紧反驳道:“谁看见我摸了?谁看见了?” 林白药不动声色的掐了下朱大观。 朱大观也想明白了,今天不是卖身,不是卖艺,是彻彻底底的把脸皮给卖了。 他咬咬牙,正好借着被任浩砸鼻子流出的眼泪,干脆利落的把大脸蛋埋进林白药的肩头,哭的痛不欲生,道:“是,我被他摸了大腿,我不干净了,我还是黄花大小伙,还没谈过恋爱……” 一个男人,不是真的被摸,不是被逼的无奈,怎么可能承认这么丢脸的事? 众人不胜唏嘘,有人愤怒的喊着:“打他!” “打死他!” 喊的都是男人,因为感同身受,特别共情。 眼看扯淡扯的没完没了,还有恶化局势的危险,乘警当机立断,决定无视被摸不被摸的事,先解决丢钱的案子。 因为现在国家没立法,男的对男的不算犯罪,之前就有这样的例子,男的被男的给啪啪了,受害者也告了,结果被判无罪释放。 与那个比,摸摸大腿,算事吗? “好了,大家安静!” 乘警大喊两声,震住场面,没人再往前挤,可大家还是叽里呱啦的说个不停。 想让坐火车的人闭嘴是不可能的事,乘警只能无视,转头对林白药和朱大观道:“这个呢,我们管不了,你们等会自行协商解决!” 又对中年秃头大叔道:“这位同志,你是不是记错了?再想想,钱会不会放在别的地方?行李箱查了吗?” 乘警言语中透着基本的礼貌和客气,但神色已经开始变得不耐烦。 谁都不希望当班的时候遇到大的失窃案,说句不好听的,就火车上这人潮密集程度,真被人偷走了,几乎没有找回来的可能性。 中年秃头大叔稳了稳心神,他是见过大世面的,既然乘警不追究猥亵的事,那就没问题了。 “我不会记错的,钱一直在手提包里放着……” “哪个是你的行礼?取下来查一查。”乘警不跟他废话,指着架子上的黑色大双肩包,道:“是这个吗?” “是……可我没放里面……” 乘警把双肩包放到座位上,他前面是林白药、朱大观,中年秃头大叔,身后是清丽女生、任浩和孙也等。 外围是大批吃瓜群众。 吃瓜群众还在议论着吃瓜: “摸男人,不管?” “咋管?啥叫男人,勾肩搭背那是给面,脱光了搂着睡那是豪爽,连这都不怕,摸一下能少块肉?” “那不一样啊,今天你被摸了,我没吭声,明天你被啪了,我也不吭声,那么后天,我就会被摸被啪,谁来为我发声? “啊?这话好有道理,你是干什么工作的?” “我是汽车修理工。” “汽车修理工和气功大师,谁厉害?” “气功大师?那都是骗子……” “放屁,老子就是气功大师,敢不敢比划比划?” “比划就比划!” 这气功大师混在人群里,挑衅了三次,终于找到了和他比划的人,顿时推搡起来。 旁边的人看热闹不嫌事大,跟着人挤人,动能传播之中撞到了刚刚拉开双肩包拉链的乘警。 乘警脚步踉跄,碰到了朱大观,朱大观往后退,踩到了中年秃头大叔的脚。 大叔吃痛,忍不住推朱大观,朱大观反手也是一推,两人怒目而视,像极了尘世中迷途小书童和对穿肠的那一幕。 那叫乱成了一团麻。 乘警顾不得道歉,急忙和另外一个乘警转过身去维持秩序。 等好不容易稳住局面,人群中也找不到那个捣乱的气功大师,只能作罢,回头继续找钱。 乘警拉开拉了一半的拉链,打开双肩包,里面赫然放着厚厚的一摞钱。 “这不是吗?” 乘警松了口气,把钱拿出来数了数,道:“嗯?不是一千,是三千?” 中年秃头大叔心里咯噔,察觉到了不妙,强颜欢笑的道:“是是,我记错了,我向这位小兄弟道歉……” 突然,清丽女生摸了摸口袋,叫道:“我的钱呢?警察叔叔,我的钱找不到了……我的钱上面有几张用黑色圆珠笔画的鹰……” 第六十九章 燕子门 黑色的鹰…… 中年大秃头大叔呆呆的看着清丽女生,眼睛里突然流露出深深的恐惧,像是被瞬间抽出了空气,面如死灰,双腿一软,瘫坐在座位上。 几道正午的光,从透明的窗户穿过人群,照在清丽女生的侧脸。 那么一瞬间,犹如主宰他人生死的判官降临尘世,威严、冷酷又透着无穷尽的神秘。 林白药微微眯起眼睛,顾盼之时,清丽女生又变成了人畜无害、楚楚可怜的模样。 会是错觉吗? 他陷入了沉思。 乘警查看手里的钱,果然每隔五张就有一张的左上角画着一只怪异的黑鹰。 这鹰只有2大小,可形神具备,惟妙惟肖。 怪异的是,头部占据了三分之二的空间,不成比例的双爪缩进翅膀的羽毛内,突出的双眼和勾嘴,技法独特,却也似能感受到凌厉睥睨的神态。 “同志,你怎么解释?” 乘警连问两次,中年秃头大叔失魂落魄的没有说话。 哐当! 恭喜,铜手镯一幅,成就达成。 围观群众的指责谩骂再次甚嚣尘上,比起清丽女生这个苦主和林白药这个前苦主都要激动。 他们好像已经忘记了是怎么站在中年秃头大叔的那边,对林白药评头论足。 有时候,正确的舆论确实可以促使真相和正义的尽快到来;可有时候,错误的舆论虽然无法阻止最后的结果,但会阻止真相和正义到来的时间和方式,对当事人造成的伤害,或许无法弥补。 舆论有对有错,所以可怕的不是舆论本身,而是人人都以为自己才是正确的那一个! 中年秃头大叔被带走,清丽女生、林白药和朱大观作为受害者和证人也被请去录口供。 孙也原本也想去,把猥亵的事说清楚,却被林白药暗中阻止了。 她和任浩没必要牵扯进来。 一是因为三千块偷窃案,足以让坏人受到惩罚。 二是林白药察觉到清丽女生不是寻常人,牵扯太深,可能会给孙也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简单录了口供,依次说明姓名籍贯身份和事情经过,林白药这时才知道清丽女生的名字: 叶素商。 常见的姓, 很少见的名字。 轮到中年秃头大叔,不知何故,他就是不开口,把乘警都给气笑了。 “老实点!我看你也不是第一次了,我们的政策应该是知道的。别以为嘴巴上了封条,就能躲避法律制裁。告诉您,现在承认,还能从轻处罚,顽固到底,最后害得是你自己。” 中年秃头大叔干脆连眼睛也闭上了! “你……” 乘警苦于不能给罪犯用手段,加上火车上的技术限制,无法辨明身份真伪,也就找不到突破口,撬开中年秃头大叔的嘴,怒道:“等到站,进了所里,看你还怎么抵赖!” 接着把众人分开安置,嫌犯单独关押,叶素商也单独一个休息室,林白药和朱大观的待遇直线下滑,被安排到餐车角落里,连杯水也不给,且没有允许,不得随意走动。 “老妖,到底啥情况?” 林白药摇摇头,道:“先静观其变……不过,照我估计,咱们是碰巧遇到了江湖事……” 朱大观差点笑出声,道:“又不是武侠小说,现代社会哪有什么江湖?” “是啊,哪有什么江湖……可能,那家伙确实偷了钱……” …… 下午两点半,火车停靠越州站,林白药等人提前从员工通道离开,直接去了铁道派出所。 一代身份证没有芯片,需要先把身份证插入专用的机器,通过高倍镜观察公安部门特制的防伪荧光进行确认。 中年秃头大叔的身份证是伪造的。 至于从包里翻出来的工作证,也就是他所谓的国企领导身份,经过多番电话查证,也证实是假冒的。 而叶素商则确认无误,是苏淮财大的新生。 只不过,确实如林白药所料,她撒了谎。 叶素商并不是经济学系的新生,而是哲学系的。 所谓的考了633分,经济学系第一名,全是谎言。 也难怪两世为人的林白药对她毫无印象,别说认识,连名字都没听过。 哲学系属于哲学院,下设哲学系和政治学系两个专业,坐落在财大最北的桂花园校区,大多数学生平时神神叨叨的,和别的院系来往不多。 而林白药上一世除了上课,其余时间全在打工赚钱,连周末都不休息,家庭关系和经济负债几乎把他压得喘不过气来,哪里还有精力去关注漂亮女生? 等履行完所有程序,接案的警察叔叔叮嘱,叶素商作为失主,后面还要等通知,来派出所完善部分手续。 林白药和朱大观就不必再来了,还说会给他们各自的学校写表扬信,表彰两人见义勇为,协助擒贼的壮举。 朱大观很兴奋,还没开学就能受到表彰,对他在苏师大的泡妞大计甚是有利,他也因此决定原谅叶素商的无礼和粗鲁。 对林白药而言,聊胜于无,他的目标不是学校里混个班干部,加个学生会,搞点荣誉什么的,表彰信没啥作用。 而中年秃头大叔的结局比较大快人心,根据法律条款,偷窃2500元以上,4000元以下,判处六个月至一年有期徒刑。 以他被抓后的恶劣态度,量刑必定从重,未来一年,将要在牢里度过了。 这一番折腾,劳心劳力,一直弄到了傍晚,三人才从派出所出来。 火车站的广场永远是人来人往,匆匆而繁忙的脚步不会有因为任何事情而停留。 正如财大设在广场的迎新服务站,随着夜幕降临刚刚撤走,因为正常情况下,没人会这么晚了来报道。 今晚得自己找地方住了,幸好林白药对越州很熟悉,等会打的到财大附近,找个酒店对付一晚就成。 叶素商挥挥手,算是和林白药打过招呼,提着行李箱,扭头准备开溜。 林白药走到她的跟前,伸手拦住。 朱大观见状,赶紧跑到身后,成前后夹击的态势。 距离三人二十多米外的某个角落里,有一个人迅速穿过人潮,往这边移动。 叶素商双眸露出狡黠的光,垂在腿侧的右手悄悄比了个安全的手势,气势汹汹的道:“干吗?耍流氓啊?” 那个正在移动的人停了下来,隔着四五米远,装作低头点烟,可眼角余光却随时关注着几人的动静。 “同学,好歹也曾是亲密作战的战友,又何必翻脸无情呢?我觉得,你是不是该给我一个解释?”林白药笑道。 “解释?” 叶素商翻了个白眼,道:“嫌今天说话不够多是?我可是渴的要死,也饿得要死,没空和你墨迹。” “那边有个麦当劳,我请你喝杯可乐。若是有时间,也可以再请你吃个鸡腿堡。” 叶素商双手插进裤兜里,仰头打了个哈哈,道:“同学,知道你家庭富裕,可姑娘我无功不受禄,谢谢您的可乐和鸡腿堡,再见!” “他就是火车上那个四处找人挑衅生事的气功大师?” 林白药突然指向身后左侧正在抽烟的那个人。 叶素商那双好看的丹凤眼眯了起来,微翘的眉梢,峥嵘如刀锋冷厉,冷冷的道:“同学,你还真是不怕惹麻烦……” “我怕啊……但是,我更怕不搞清楚原委,以后会惹来更大的麻烦!” “哦?”叶素商走近,点起脚尖,俏脸扬起,毫不顾忌的盯着林白药的眼睛,道:“听口气,你好像知道了什么?” 林白药低头俯视,唇角挂着笑意,道:“同学,我知道的不多,比如那个秃头应该真的把带着标记的钱放进我口袋,全仰仗你出手帮忙,神不知鬼不觉的把钱给拿走,又转给这位看似和你毫无关系的气功大师,让人无证可查……” 被点名的气功大师也不装了,径自走过来。 他长得五大三粗,可脸上挂着玩世不恭的吊儿郎当,猛嘬一口烟屁股,露出满嘴的大黄牙,笑道:“年轻人,有眼力,要不要跟我学做菜?” “你是厨子?” “对,新东方烹饪学校毕业,八大菜系,无所不通。“ 林白药笑道:“我还以为你真的是气功大师……” “嘿,气功大师都是骗子……讲真,我看你骨骼清奇,是当厨子的好材料,跟我,吃不了亏。” 叶素商无奈的道:“燕叔,别看到长得帅的年轻人就缠着跟你学做菜。我吃你的菜吃了十几年,吃的连男朋友都找不到……” 林白药插了句嘴,笑道:“同学长的太美,男生都自惭形秽,跟这位大叔的菜没关系。” 叶素商又翻了个白眼,道:“我可不是孙也,没那么好糊弄。油嘴滑舌的男生最惹人厌,当厨子去……” 林白药最擅长抓重点,无视油嘴滑舌和惹人厌,道:“果然,你早发现了孙也被那秃头猥亵……” 叶素商叹了口气,道:“是,当时我不是不管,而是在想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幸好你莽莽撞撞的闯进来,人又够聪明,懂得配合我,否则后面还真不好收拾。” 正是因为林白药对孙也的仗义出手,表现出来的胆色、正气和机智,让她觉得这是个难得的好机会。 而朱大观又比较冲动,所以随口捏造了高考633分的谎言,故意找茬生事,通过激怒朱大观,制造一系列的混乱,再借着林白药对秃头大叔的同仇敌忾之心,煽动他配合自己,成功完成了栽赃。 能够在那么短的时间内,精准的判断每个人的性格,加以利用进行巧妙的布局,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天衣无缝,虽是牛刀小试,可不能不说,叶素商的手段让人惊叹。 “……你让我把事闹大,然后让这位大叔在外围引起骚乱,趁乱把三千块钱放进了秃头的行李箱……那黑色的老鹰总不能是临时画的?这很难不让人联想到早有预谋,你和那秃头有仇?秃头陷害我时,说他画的是只春燕……鹰和燕,似乎有些类似?” 叶素商的眼神变得有些危险,道:“你观察的挺仔细啊……” 林白药高举双手,笑道:“同学别误会,在那秃头和同学你之间,我很乐意助纣为虐。” “幼稚!” 对男孩口头上占便宜,叶素商不屑反驳,说她是纣,那就纣好了,吃香的喝辣的,日子多滋润。 “可我需要知道,你们到底是谁?这件事还会不会有后遗症?如果没有,我们各走各的,如果有,我也好及早做点防备。” 叶素商显然觉得林白药的话很有道理,但又露出十分为难的神色,或许是牵扯到什么不方便被外人所知的秘密。 过了片刻,似是下定决心,道:“我今天做这件事,是为了清理门户,那……秃头只要进去,就再也出不来了,你不用担心。” 林白药皱眉道:“同学, 我没学过法律,可也知道偷窃三千块钱,怎么着不会出不来?” “太行山,九曲湾,燕子飞时百花寒。你懂就懂,不懂就是不懂,多说没用。今天我帮了你, 你帮了我,算是两清。燕叔,走了!” 燕叔离开时还依依不舍,摸着林白药的手臂,道:“这胳膊,颠勺的好材料啊……哎哟……” 叶素商气的揪住他的耳朵,硬生生的拉着走了。 她这次奉命对付中年秃头大叔,一是清理门户,二是出师考验。但秃头出道多年,行事小心又多疑,暑假这两月,她曾试图接近了两次,无不失败告终,今天多亏林白药,才能在开学报道这天顺利的完成任务。 这是恩,她这门有恩必报,所以解释的多了些,否则的话,绝不可能把太行山的春点说给外人听。 林白药望着两人远去的背影,深邃的眼眸里掠过异样的色彩,低声道:“原来是燕子门的人……有意思……” 第七十章 归梦居 “老妖,这到底咋回事?什么太行山,什么燕子门的?我听都听不懂……” 从林白药开始和叶素商对话起,朱大观就处于某种不真实的状态里,好像在拍电影似的,台词人物都距离他的生活好远。 如果这真是电影,那必然是烂片,因为无法取得普通人的共情。 可如果这真是别人的生活,在普通人认知的世界之外,那又会多么的精彩呢? “这是江湖——别人的江湖,和我们无关。走了,先给家里打电话,报平安,就说已经在学校安顿下了,免得他们担心。” 朱大观名如其人,心脏大,既然想不通,那就不想了。跟在林白药身后,拉着行李,边走边看,像是刚开了新副本的菜b,见什么都觉兴奋。 “哎呀我去,这小饭店卖啥饭呢?门头也不咋地,服务员穿的这么好看?” 朱大观双眼冒光,吞咽着口水。 林白药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好家伙,这门真白,不是,这腿真大,也不是,这女的……怎么说呢,对朱大观这种闷骚处男的吸引力,无限大于青涩未开的少女。 “专门吃肉的。” “猪肉还是羊肉?生的熟的?要是卤猪肉,咱去买点,我请客。” 林白药暗暗叹气,老怪,珍惜你现在啥也不懂的时候。 要不了多久,你会污的连看别的女生一眼,那女生都会变得不干净了。 “请什么请?这是专门吃唐僧肉的女妖精!赶紧走,信不信进了那个门,你这一百六十来斤的唐僧肉连一套囫囵下水也剩不下来?” 林白药拉着朱大观离开,因为那个倚门等待肥羊的美女已经发现了两人的流连忘返,正准备冲过来拉客。 越州火车站是东部最重要的铁路枢纽之一,三教九流混杂,加上九十年代的管理缺位,黑白勾结相当严重,反正做的是一锤子买卖,不需要信誉和服务,曾有当地群众送对联一幅: 饭店、旅店、理发店,处处掏心挖肝。 你骗、我骗、大家骗,人人鬼话连篇 横批:无法无天。 这里的各种套路比小姐姐们丢失的皮筋还要多,一旦被缠上,脱身实在太难。 两人拦了辆出租狼狈而逃,直奔城东仙女湖区。 那里有座正在规划中的大学城。 仙女湖区原本只有两所大学,苏淮大学和苏淮财经政法大学,双虎盘踞,隔湖对望。 95年,苏淮省启动大学城规划,等到明年,也就是99年正式开工建设,计划用三到五年,依托苏淮大学和苏淮财大这两块金字招牌,规整周边土地,扩建成有十三所高校、一大批中小学、面积约十一平方公里的大学城园区。 上一世等到林白药毕业后两年,整个大学城有二十五万学生入住,配套的科研机构、金融网点、大型商超、医院、酒店、学术交流中心等等拔地而起,构成了繁华又光怪陆离的城中之城。 下了车,凭着印象找到文正路上的那家旅馆。名字很好听,归梦居,它坐落在郁郁葱葱的林木之中,装修风格很是雅致,复古又时尚,简约且干净,和周边大多家小旅馆完全不再一个水平线上。 或者说,它更接近后世开始流行的那种特色民居的概念,远超了这个时代。 但最牛的不是概念,而是价格。 它的收费只比别的小旅馆贵十块。 旅馆的主人不缺钱,原本可以做到平价,但这样也是为了给别的旅馆留条活路。 推开虚掩的院门,是一道影壁,画着几尾红鲤嬉戏荷叶。转过里头,眼前豁然开朗,竹林摇曳里的青石板路,映着蜿蜒流过的溪水,三层高的古色古香的小楼露出檐角和小半边的身子,若隐若现,美轮美奂。 记忆里熟悉的景象重新回到脑海,林白药望着这个他曾经工作一年半的地方,心里感慨万千。 “哇,这是什么神仙地方?” “漂亮?” “漂亮……老妖,你咋知道这里的?我怎么感觉你对越州很熟悉呢?” 林白药笑道:“或许,我总觉得我在梦里来过这。” 朱大观忙道:“我还梦里好杀人呢……” “别扯淡,赶紧住下,带你出去吃饭。” 朱大观摸了摸口袋,道:“估计很贵?兄弟带的零花钱不知道够不够?” 既然林白药想住,他根本没考虑过换地,只是怕钱不够,扫了兄弟的兴致。 林白药笑道:“这家旅馆不贵,再说了,老板人好,只要合眼缘,住一晚,不要钱也成。” “合眼缘?” 朱大观眼珠子一转,义正词严的道:“那不行!咱哥们就是再穷,也不能沦落到让你年纪轻轻就出卖色相的地步。” 林白药忍不住脚踹了过去,道:“满脑子污秽,今晚住宿吃饭我请客,你的零花钱留着治病。” “治病?我又没病……” “脸上的痘痘想不想去掉?” “啊?” 朱大观整个青春期的痛苦全来源于脸上的痘痘,后来大二的时候遇到那位八十多岁的老中医,终于治好了痘痘,彻底恢复了自信,光荣的开启了他的海王生涯。 林白药拿到通知书的时候就决定提前结束兄弟受到的折磨,那个老中医的家是他陪着朱大观去的,不出意外,地址应该没有变化。 至于会不会因此让他的海王生涯跟着提前,那只能走一步看一步。说不定没了痘痘,大一就能遇到一个真正喜欢的女孩子,变成专情可爱的好男人呢? “你不骗我?” “我不骗你!” “你真不骗我?” “我真不骗你!” “哪打听的医生?” 朱大观为了脸上的痘,这些年不知道看过多少医生,花的钱如流水,然而每次都是抱着希望去,带着失望回,早不敢再有任何的奢望。 “我有个邻居在越州打工,听说有这么个老中医。只是人家年纪大了,不对外坐诊,家里人又心疼老人家身体,也不让他看病,咱们还得想办法,表表诚心,没那么容易的……” “没事,只要医术好,我给他跪门口都成!” 朱大观坚信有本事的人都难见,天天摇着铃铛走街串巷的医生谁信谁傻。 说话间来到一楼大厅,正点头打瞌睡的女孩听到动静,抬起头睡眼惺忪的道:“几位?” “两人,一间房,要二楼最东边的那间千秋岁。” “呵,熟客啊?您是懂行的!” 女孩熟练的验看了身份证,收了房费和押金,递过来房门钥匙,然后说道:“晚上十点后,尽量不要往楼后面的院子里转悠。非要转也行,我们老板一般会在院子的凉亭里品酒赏月,别吓到你们……” 林白药当然知道这家旅馆主人的习惯,笑道:“扰人清静是恶客,我们住一晚,明天去大学报道,不会瞎逛的。” “大学生啊……” 女孩眼睛流淌着羡慕的光,道:“哎,我是没那福气,考不上大学,找不到好工作,只能窝在这当个小前台……” 林白药记得,这个女孩应该是半年之后,实在受不了这里工作的枯燥乏味,辞职离开。 而他碰巧合了主人的眼缘,接手当了女孩看不上的小前台。 不过,白天上课,周末打工,所以他只上夜班,每晚十点到凌晨七点,整整一年半的时间,他的夜晚,都在这里度过。 这里的主人,给他的不仅是养活自己的工资,还教会他很多做人做事的道理,可以说是“大学“和“社会”这两个老师之外,对他影响最大的第三位老师。 这是恩,有恩当报! 第七十一章 唯有师女多壮志 旅馆的所有房间全用的是词牌名,比如千秋岁、清平乐、诉衷情、满庭芳等等,且每间房的布局都会尽量符合词牌名里某首词作的意境。 二楼最东这间千秋岁,表悲哀,或表吉庆;为悼亡,或为祝寿。 此处取吉庆之喜! 入门的墙上挂着一幅瘦金体墨宝,书写唐朝着名诗人张祜的“八月平时花萼楼,万方同乐奏千秋。倾城人看长竿出,一伎初成赵解愁”四句七言。 屋内布置仿照北宋词人谢逸的那首着名千秋岁避暑词。 窗外是一株五六米高的楝树,几支淡紫色的花朵俏皮的从窗户探进头来,飘砌着细细的清香。 梅雨过,萍风起,窗台边一张几,一把琴,半面书架,抬头透过枝桠,可见一钩淡月天如水,浓浓的休闲意。 连朱大观这样的俗人,也难得的沉默起来,站在林白药旁边,被眼前的美景吸引。 “我决定了!” “嗯?” “以后谈了女朋友,一定要在这间屋子献出我宝贵的第一次。” 林白药歪头,满脸的问号。 这么美的地,你就想那点事? “你不懂,这,是我对它的最大赞美……” 林白药不仅满脸问号,甚至有些后悔带他到这里来。 放下行李,饥肠辘辘的两人去外面的小吃一条街觅食,好死不死,又遇到了叶素商和燕叔。 林白药友好的点头打招呼,叶素商视若无睹,燕叔兴奋的挥挥手,明显想要过来继续谈谈学做菜的事,被叶素商以揪耳朵做威胁,只好望而却步,懊恼的目送他们离去。 也许,该把唐小奇从东江调过来…… 林白药突然有种预感,以后似乎少不了会和叶素商打交道。 她的身份复杂,还是要以防万一。 等吃过饭,已经夜里十点多,回到归梦居,前台女孩还在打瞌睡。 朱大观先去洗澡,等林白药洗完澡出来,他倒头大睡,屋子里响起了美妙的呼噜声。 缓步走到窗口,望着后院那座凉亭,林白药的眸子里藏着几分无法言说的温柔和哀伤。 上一世,你在我最艰难无助的时候,给了我一隅容身,一叶挡雨。 这一世,请你稍待,我会尽快变得更加的强大。 如果那天仍旧无可避免的来临,别绝望,换做我,来保护你! 第二天早上醒来,睁开眼看到朱大观的脸,他手托腮,躺在林白药身边,骚气的撅着嘴,道:“早,来啵一个。” 林白药一脚把他踹了下去,慢悠悠的穿好衣服,道:“吃早饭,吃完了送你去师大报道。” 苏师和苏财隔了两个区,论距离,苏财就在边上,但朱大观第一次单独出远门,让他自己报道林白药不放心。 “好嘞!” 朱大观也不客气,更不怕麻烦林白药,自家兄弟,左手右手的关系,就算变成女人也要先给对方爽爽的情份,但凡说一句客套话,那就是对友谊的侮辱。 …… 林白药以一支雪糕的代价,说服女孩,把自个的行李寄存在归梦居的前台,帮朱大观提着他的行李,打的前往苏淮师大。 师大的校园风景比不上财大,和苏淮大学更是没法比。 女生虽多,可疏于打扮。沿途走来,量变引起的质变固然能暂时看花了双眼,但说实话,也不是特别的惊艳。 英语系迎新的人里只有一个男生,看到朱大观兴奋的像是走失的鬣狗遇到了同类,拉着他眼泪汪汪的,叹道:“兄弟,第三天了,终于见到一个xy染色体。恭喜你的出现,让我们系的男生数量成功突破了三十六大关,凑够了天罡之数……” 女生们可就现实多了,被朱大观满脸的痘痘劝退,跑来热情洋溢的和林白药套近乎。 “同学,你叫什么名字?” “林白药!” “哇,名字好好听!” “不仅好听,还好用,女孩子免不得磕磕碰碰,流血的时候,最需要白药来止血了。” 林白药侧目,师大的风气,没这么开? 其实他也知道,师大阴盛阳衰,很多院系的女孩子人多势众,会习惯性的调侃男生,也并不是真的很开放或者很会玩什么的。 要怪只能怪外公,康熙字典四万七千零三十五个字,非要用中药材取名字。 成,可那么多名字里偏偏选白药这两字,不知道的,还以为给某公司打广告呢。 “学姐,白药有毒,不是必要,得慎用。” “哎呀,暖男啊,真是贴心呢……” 林白药笑而不语。 “长的这么高大帅气,苏北人?有女朋友了吗?” 苏淮省横跨黄淮两大干流,淮河以北,被称为苏北,人多高大,淮河以南,被称为苏南,人多豪富。 “对,东江市的!家里穷,上大学还是申请的助学贷款,哪里敢谈女朋友啊……” “家里困难只是暂时的,人穷志坚,好好读书,照样会有出息的,我看好你!” “对,我们看好你!加油!” 所以说90年代的女孩子是多么的可爱,社会经济发展尚在起步阶段,没有受到强大的物欲冲击,对贫富的认知仍旧是以前的概念,她们会在意,但不是很在意,人穷不要紧,努力上进就有机会赢得女孩的芳心。 “谢谢,谢谢!我努力!” 林白药这声感谢是真心实意的。 大学之美好,一是汲取知识的快乐,还有,不就是因为这些可爱的女孩吗? “怎么最后一天才来报道?要不是学姐们耐心好,今天你可要在我们小北俱女子修道院迷路的……” “哎呀,别吓我们的新学弟,以后多交往你就知道了,学姐们不仅仅是耐心好,哪里都好。” 苏淮师范大学坐落在东郊二环外的北俱村,因为女生多,男生少,不咋谈恋爱,自称为小北俱女子修道院。 林白药笑道:“我不是师大的,我是财大的新生,今天是陪朋友过来报道。” “财大的?切,浪费时间……” “财大的还敢来师大逛,不怕缺点啥回去吗?” 林白药当然听说过财大和师大发生的那段荡气回肠的过节,装作不懂的问道:“咋了师姐,财大得罪您了吗?” “不是得罪了我,是得罪了整个师大的姐妹们!” “你是新人,刚来,不知道也情有可原,以后会明白的。” “不用以后,学姐现在就告诉你一首诗,师大人人都背的滚瓜烂熟:难吃不过二食堂,负心莫过财大郎。唯有师女多壮志,豺狼来了有猎枪。男儿应当重一诺,劈腿割了又何妨?告我痴情众娇娘,不必凄凄复仓惶,若无白首山盟誓,宁可青发到枯黄。” 这首诗杀气腾腾,别说林白药和朱大观胯下微凉,就是那个英语系迎新的大二学长听过了多少次,也还是下意识的夹紧了双腿。 “好诗……” 林白药面无表情的鼓鼓掌。 他想走了。 朱大观拍拍小心脏,他此刻最庆幸的是,自己是师大女同胞的亲密战友,不是财大的那帮子注定要被割了的臭豺狼。 得知林白药是财大的,学姐们顿时没了兴趣,自围成一团,开始讨论今年新生的质量。 大二学长对林白药客气的笑了笑,对朱大观道:“来,同学,你先填报道表……” 在林白药和师大学姐们过招的时候,朱大观站在旁边,一直表现的很矜持。 新生的稚嫩,学弟的乖巧,该有的标签他都有,等到需要动笔的时候,唇角牵动起自信的弧线,眼眸里的光越来越亮。 林白药知道,兄弟装比的时候到了。 “好字!” 大二学长是懂行的,被朱大观的字体给震住了,惊呼道:“兄弟临帖几年了?” “读、摹、临、背、意、用,我勉强算是到意临的境界了。” 先读帖,再摹帖,然后临帖,之后背临,到了意临时,也就形成了自己的书法风格,有了自己的见解和思想,可谓小成。 大二学长更加佩服,道:“厉害,厉害,拿过奖吗?” 朱大观谦虚的道:“拿过苏淮省中小学生书法大赛一等奖,也拿过东部六大城市青少年书法大赛的金牌……” “写上,写上,把这些奖项写到后面。对,就这里,得拿去给你们导员瞧瞧,今年来宝了……” 女生们被大二学长的一惊一乍吸引,暂时放弃了茶话会,纷纷围过来,叽叽喳喳的问这问那。 师范生对字迹其实是有隐形要求的,大家闲暇时都会练字,多多少稍稍懂点,又从大二学长口中得知这两个奖算是苏淮省青少年书法的天花板,对朱大观的观感立刻发生了质的飞跃。 “学弟,你字这么好,人也长的帅,以后有空教教我啊。” “字如其人,学弟肯定是大好人。不过,以后记得和财大的狗男人们保持距离。” 奇妙吗? 可以把这里看成小小的社交场,林白药靠着身高外貌首先胜出,得到了最多的关注和追捧,然而由于身份的转变,让他瞬间遭受了无情的抛弃。 而原本被冷遇的朱大观,却在身份得到认同的基础上,通过展现才华,实现了后来者居上的完美逆袭。 社交场是看得见的修罗场,血腥程度不下于角斗士之间的厮杀,所以,永远不要低估对手,高估自己! 眼见着朱大观完美融入新环境,林白药功成身退,悄无声息的离开了师大。 回归梦居取了行李,乘车来到财大标志性的雄鹰展翅的大门口,望着右侧那面写着着名书法家手书的学校名字的红墙,突然间感概万千。 我曾经无处安放的青春, 我回来了! 第七十二章 五零三,六大汉 苏淮财经政法大学在文政路76号,学生们大多以76号大魔王自居,在越州众高校里结仇甚广。 师大就不说了,财大和师大谈恋爱,那得比潜伏还会潜伏,地下党那套比电视剧演得都逼真和详细。 和苏淮大学是全省大学生运动会上的”百年宿敌”,尤其在篮球和足球两大项目,一旦遇上,那就是“卧龙凤雏,宁死不输”。 和苏淮工业大学那是在小吃一条街的大排档上拼酒拼出来的杀气,拼完酒再打台球,输得人说狗叫。 据说,截止目前,财大以三比十九,全面落后,狗叫声倒是模仿的连小吃街的流浪狗都分辨不出来。 最可气的是财大这些狗男人,竟然把远离东区,孤单坐落在南城的航天航空大学也给得罪了。 起因是校航模社的一群业务爱好者串通苏淮大学航模社的人,组队前往航大挑衅。 航大以实际战果告诉他们,别用你的爱好挑战别人的专业,虽然每次都被虐的一败涂地,可屡败屡战,精神高昂,让航大不胜其烦。 其他的还有各种奇葩事,反正是把能得罪的得罪了遍,不能得罪的曲线迂回也得去得罪一下。 难怪别人都骂:王八跳东河,财大疯子多。 进了财大,第一反应是真大。 不管是长度,宽度,厚度,深度,给人的感觉就是一个字:大。 占地将近两千亩的校园,鳞次栉比的各式建筑,万人大礼堂,综合体育馆,标准体育场、游泳馆,梅园、凌霄园、紫薇园、芭蕉园、锦园、雀园等六大园区交相辉映,南湖、北湖、中心湖夹杂其间,漫步于大道小道,犹如置身森林公园,让人心情愉悦,倍感舒适。 在第一行政楼元亨楼前面的广场看到迎新处,长长的遮阳伞连成排,分成各个学院,学院里再分各个系别。 临近中午,又是最后一天报道,有些院系已经没了漏网之鱼,大家开心收工去吃饭,经济学院只留了一个男生留守,看到林白药出现,苦笑道:“哥,我叫你哥,今年的大一新生昨天就来齐活了,就差您一个,盼星星盼月亮,可算是把您盼来了。赶紧着,交钱报道领东西,我带你回宿舍安顿。这鬼天气,热的裤裆都比司马青衫还要湿……” 经济学院可能是财大最弱势的学院,说是学院,其实下设只有一个经济学系,招收两个班,共七十二人。 和法学院下设一个法学系类似,但财大法学属于国家重点学科,又有一位大师坐镇,别看人数也不多,但地位远超经济学系。 财大最厉害的是会计学、管理学、金融学和法学,被称为四大天门,能入门者,都是成仙成佛之辈。 不过,林白药也很满足了,不是经济学院地位低,他那点分数怎么考进来? 总不能端着碗吃饭,放下碗骂娘,再差也是财大,这就是宁当凤尾,不当鸡头——别误会,是四五斤的那种鸡。 “辛苦辛苦,家里远,来得晚了点……” 林白药把准备好的冰镇可乐递过去,不管人家为了什么来迎新,至少给了初来乍到的同学们熟悉环境的机会。 请人喝瓶饮料,也是应该的。 “嘿,通透啊兄弟!敢一个人来报道,就是比那些爸妈爷奶跟着的懂事。这样,师兄送你一句忠告:咱们学院有两个人的课不要逃,逃一次,必定挂科。” 他说了两个名字。 “多谢师兄了……” 林白药对这个人没啥印象,他这次来的时间和前世不同,迎新的不是同一人,加上大了一届,自然不会有记忆点。 很快,交完学费,领了军训服、铺盖被褥、洗脸盆毛巾等生活必需品,师兄勤快的帮着他搬到宿舍。 宿舍没变,还是芭蕉园的八号楼。 人称芭园八栋,自称芭八楼,简称爸爸楼。 顾名思义,住在这楼里的,都是爸爸。 五楼东侧,503室,推门进去,其余五位都来了,两人出去吃饭,三人围着书桌聊天。 这是经典六人间,靠西是两张上下铺的双人床,靠东是两张上面是床铺,下面是书桌的布局。 反正地方不大,挤着学习没啥指望,以后拉了网线,挤着玩游戏倒是特别的燃。 “林白药是?我叫宇文易。” 身高一米九,长相怎么说呢,像黎明,反正大帅比一个,主要是家里还有钱。 但是,林白药看见他就忍不住嘴角浮出笑意。 宇文易,压迫性的身高,自带让女性痴迷的颜值,人人艳羡的家庭条件,就连姓氏,也是全国仅有两万多人的复姓宇文。 男主模板,霸总属性,实际上却是个人畜无害、脑袋进水、有点中二的大逗比。 “你好,易哥,我叫林白药,东江小地方来的,以后多照顾。” 这声易哥戳到了宇文易的痒处,他没别的爱好,就爱当老大,收小弟,直接从兜里拿出刚充值的饭卡,道:“给你用,半年之内,无论去食堂想吃什么,易哥全包了。” 另两人,一个叫周玉明,今后被去掉“明”,绰号叫周瑜。 他来自西部山区,家境贫寒,从小吃的苦堪称现实版的《活着》,全靠自己一腔不认命的狠劲熬过来,并顺利考上了财大。 他是好人,勇敢且浑身正气,前世里林白药对他很欣赏,但性子略微有些偏激。 考上大学,给了他某种错觉,坚信世间任何事,只要靠自己去拼,就能取得最后的成功,所以份外看不惯宇文易仗着有钱就侮辱林白药。 没错,从他的角度,或者说从大多数人的角度,君子不吃嗟来之食,这样拿钱砸人脸,充满了羞辱的意味。 尤其对周玉明而言,他这十八年受够了没钱的苦,可越发的痛恨因金钱而产生的羞辱。 “宇文易,你也不问问人家林白药缺钱吗?这样会不会不礼貌?” 宇文易挠了挠头,一点没有生气,特别憨厚的笑了笑,道:“也对,林白药,你缺钱不?” 林白药点点头,笑道:“缺钱,但是不能白占易哥的便宜。这样,以后要是我们寝室有人拿了奖学金,或者有人评优评先,再或者有人谈了女朋友,喝酒庆祝的事,都交给易哥安排,好不好?” 宇文易不拿钱当钱,交朋友不在乎有钱没钱,反正没他有钱。周玉明不看重钱,但也真的看不上宇文易这种靠着钱多炫富的主。 其实,周玉明误会了,宇文易真不是炫富,他就是脑回路有点和正常人不一样! 林白药的建议,让宇文易把钱花在相对来说有意义的地方,既能满足他当老大的心愿,也能促进寝室之间的感情,更能换个更柔和的方式,让周玉明参加到集体活动里来,不至于像前世那样,和宇文易尿不到一个壶里,被其他人逐渐的孤立。 “好,这主意好!” 周玉明见林白药对宇文易的行为并不在乎,也犯不着继续多嘴,哼了一声,自己出门吃饭去了。 宇文易完全没把周玉明的喜怒放在心上,高兴的搂住林白药肩膀,亲热的道:“林白药,咱哥们对脾气,身高也差不多,明天我再找几个人,一起组个篮球队,日后横扫财大,唯我们独尊……” “篮球队?我参加!” 说话的是另一个人,叫余邦彦,因为和词坛巨擘周邦彦重名,以后的绰号叫“余大家”,简称“余大”。 他净身高只有一米七三,属于503寝的倒数第二矮,宇文易拒绝,道:“余邦彦,我怕你摸不到球框……” “我可以!” “嗯?” 余邦彦从背包里拿出球,麻利的充好气,道:“去球场试试,我要能扣篮,中午饭你请!” 他是聪明人,经过短暂的相处,察觉到宇文易必定会成为寝室的焦点人物,林白药的热情,透露出了靠拢的迹象,他如果不想像周玉明那样,就必须得积极主动一些。 503寝六个人,前世里,余邦彦是最有城府的那一个! 有城府,并不是坏事。 宇文易眼睛冒光,道:“你要真能扣篮,别说这顿饭我请,半年之内,食堂的饭,我包了。” 事实证明,余邦彦确实能扣篮,他惊人的弹跳力加上臂展,甚至可以大风车。 “我能进财大,是靠体育特长加了二十分……” 余邦彦以实力说服了宇文易,宇文易高兴的拍着手,道:“我的小前锋有了,林白药当组织后卫,我是中锋,再找一个得分后卫,一个大前锋,咱们就该牛了。” 林白药笑的坦荡,道:“易哥,我不会打篮球……” “啊?不,不会?” 宇文易身子晃了晃,好像确实没问过林白药。 可是,你这身高,这形体,不打篮球,篮球答应吗? 一直磨到吃完午饭,林白药还是不松口,他没打算拜自告奋勇的宇文易为师,也不打算进篮球队当替补和兼管后勤,他是真的对篮球没兴趣。 从食堂回到宿舍,宇文易终于相信了林白药的决心,放弃了游说,感到深深的受伤。 用他的话说,这是三岁那年被妈妈抢走了到嘴边的冰淇淋后,受过最重的一次伤。 林白药边安慰边推开门,看到了寝室另外两个成员。 一个是一米七的范希白,倒数第一矮,以后绰号“稀饭”,来自天府省的佛系小伙。 一个是一米七八的杨海潮,号称女寝监视者,姿势学大师,动作片编外第三人,麒麟臂之主。 而林白药愿意称他为懂王! 第七十三章 有趣的人,有趣的青春 “你好,我叫范希白。” “我是杨海潮。” “林白药,你们好。” 初见面的客气、礼貌和彬彬有礼,预示着熟识之后的反弹会变得愈发的肆无忌惮。 周玉明不知去哪,吃饭到现在还没回来。宇文易拉着余邦彦自来熟的串寝室,想要尽快拉起一支篮球队。佛系小伙范希白打过招呼就躺倒床上睡觉,他不是不合群,而是到点吃饭,到点睡觉,雷打不动。 林白药收拾好床铺,把行李放到柜子里,然后走到窗口,望着对面的女生宿舍。 那里住的多是大三大四的学姐。 没错,芭蕉园八栋是唯一一座可以正大光明看女宿舍的男生楼。 虽然隔着“倚云悬碧盖”的芭蕉园,可林白药他们在五楼,芭蕉树也没诗人形容的上接白云、下悬碧盖那么高,正好在视线范围之内。 不过,对大多数人来说,这只是望梅止渴,满足心里对女生宿舍的向往和幻想。 两百多米的距离,别说人影,连只鬼影也看不到。 至于为何说大多数人呢? 因为人之所以区别于动物,在于某些人类会使用工具。 “兄弟,给!” 杨海潮突然出现在林白药身旁,淡定又从容的递过来一个军用级别的高倍望远镜,目光直视前方,用低沉的语气发出遗憾的感叹:“财大的基础设施不行啊,芭蕉园才建成几年,女寝的墙皮都脱落了……” “是吗?那还真是不太好的样子……谢了,我就不看了,我对建筑学没兴趣。” 林白药并没接望远镜,以他的阅历和认知,和这帮刚从压抑的高中生活解放出来的纯情少男们不同。 加上后世发达的互联网文化,太多的图片和视频,让神秘又惹人遐想的女生宿舍彻底走下神坛。 小说里的大侠会为钱所困,女神们也会吃喝拉撒,某些在外面光鲜亮丽的女孩子,宿舍脏的可以和某些男生宿舍相媲美。 男男女女那点事,纯粹属于距离产生的美,接触太近,反而会丧失很多美好的想象空间。 当然,最主要的是,偷窥是不道德的,哪怕八栋的男生几乎都偷窥过,哪怕对面宿舍有各种款式和颜色的窗帘遮挡,哪怕女生也会正大光明的偷窥男生宿舍…… 但这,总归是不道德的。 林白药没说什么煞风景的话。 住一个寝室是室友,以后还可能变成朋友,但是朋友之间的界限在于,千万不要把你的想法强加于他人。 见林白药笑着走开,杨海潮转头问范希白,道:“老范,你看不看?” 范希白佛系,你不叫他,他可以不看,你叫了他,他也可以看,于是从床上爬起来,接过望远镜,嘴巴猛的张大:“靠,这么清楚?” “95式7x40望远镜,3304厂的,高密封,防撞防震,左右眼独立对焦,加了c涂层,还有测距功能,质量肯定没得说。” 杨海潮不是炫耀,而是身为军迷,必须严谨的向范希白解释这款望远镜为何这么清楚。 而且他心里明白,普通人根本不知道3304厂的来头,更不知道3304厂生产的这款95式代表的级别和意义。 那根本不是钱多钱少的事,而是你没有关系,砸钱也很难买到。 如果他换种说法,97年前往紫荆花接管防务的驻军,用的就是这款望远镜,那装比效果可比啦一大堆的参数更要立竿见影。 但杨海潮猥琐是挺猥琐的,可豁达也是真的豁达,他交朋友只看对方的猥琐程度,至于其他的,从来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或者说,他不屑于谈家庭。 林白药前世里和范希白等人差不多,对杨海潮这些宝贝疙瘩的实际价值知之甚少。 那时候这款望远镜没有大规模流进民用市场,想打听也打听不来。 后来毕业上班,过了两年,一次偶然的机会,在咸鱼看到了同款的望远镜,售价高达2500块,这才心存疑虑的研究了一下,顿时打开新世界的大门。 回想98年,杨海潮是多么的凡尔赛? 可这不是杨海潮最牛的地方! 最牛的是,除了这些没人知道价值的军用望远镜,他是妥妥的屌丝范。 24k钛合金?纯的! 四年大学下来,吃穿用度在寝室里属于中等标准,没周玉明和林白药那么的苦逼,也没有宇文易那么奢华,甚至连家境小康的余邦彦也比不了,基本和普通家庭的范希白看齐。 没有听他一次提过家里的背景,也没有一次见他动用过学生自身能力之外的助力。 考得不好自己去求老师,结果还是挂科,补考了两次才通过;雨夜打牌输了,被罚穿着短裤去芭蕉园狂奔,结果撞到了和学生偷情的某系女老师,人家俩屁事没有,他被留校察看,罪名是有伤风化。 讽刺不? 就是这么讽刺! 大学毕业后,杨海潮没在越州找到工作,潇洒的和众人道别,说是要去别的城市闯荡。 据路边社的传闻,他最后在魔都一家小微企业里搬砖,再后来就没了消息。 层次不一样,圈子不一样,再好的大学情,也会在阶级分明的社会里消磨掉,直至从彼此的世界里消失。 这是再寻常不过的结局! 很多同学以为,是杨海潮的层次太低,不好意思和同学们联系。 毕业后经历过大风大浪,又有幸走到高处的林白药却心知肚明: 不是杨海潮的层次低,而是大多人可能接触不到他的层次。 因为林白药后来查过杨海潮,那是他财务自由之后,又拥有了不小的人脉,想起咸鱼上的望远镜事件,对这位老同学的神秘特别好奇,暗中托人打听了一下: 人家哪里是在小微企业搬砖,而是在魔都排行前三的巨无霸国企里过的滋润着呢。 杨海潮看似很好说话,又开得起玩笑,和谁都能玩到一块,其实大学四年,没有一个人真正交下他这个朋友。 “厉害了,这玩意绝对是宝贝!” 范希白瞧的入神,道:“有位学姐趴在窗户边挖鼻屎,我去,她,她还舔了舔……老杨,女孩子不是特别清雅吗?这跟我想象的不一样啊……” “可能痒了,总得找个东西捅一捅……” 佛系青年的三观急剧重塑,这时宇文易和余邦彦推门进来,宇文易好奇道:“你们干吗呢?” 杨海潮扭头道:“女寝的墙皮脱落了,我和范希白正研究怎么给她们提意见修修呢……你看不看?” “我瞧瞧!” 宇文易从范希白手里接过望远镜,吓了一跳,道:“这啥玩意,太清晰了?跟在我眼前晃差不多……对了,你刚才说哪块墙皮脱落的?我认识一个叔叔做工程的,可以帮忙给修补修补……” 我提供这么牛的望远镜,是让你真的看墙皮脱落的吗? 就算女寝需要修补,那也绝不是修补墙皮。 杨海潮和范希白同时愣了愣神,然后对视一眼,大笑起来。 宇文易憨厚的挠挠头,也跟着笑起来,道:“我说错话了?” “没,没有……哈哈哈……” 范希白顾忌宇文易的颜面,只是憋着笑。 杨海潮可没那么谨小慎微,他直接笑的倒在床上,捂着肚子喊疼。 林白药无奈的解释道:“他们在用望远镜看学姐,墙皮什么的,只是借口。” 宇文易恍然,满脸嫌弃的道:“看女孩还用望远镜?等军训结束,我带你们去越州最大的ktv,喜欢啥样的女孩子都有,自己点,点几个都成!” 杨海潮的笑声戛然而止。 像是被掐住了喉咙的小鸡子。 一骨碌翻身坐起,两眼冒光,喊道:“易哥,ktv好玩不?我闻名已久,苦于没钱……” “一般!” 宇文易皱眉道:“东西不好吃,唱歌太吵,我去两次就懒得再去了……” 哥,我是问你吃饭和唱歌的事吗? “不是!那个,就那个嘛……” “那个?” 宇文易不悦道:“杨海潮,大男人说话别支支吾吾的!” 林白药再次翻译,道:“老杨是想打听陪玩的女孩子……” “哦,女孩子啊,别提了!” 宇文易像是赶苍蝇似的挥挥手,道:“不爱好好坐着,唱两句就动手动脚的,被我骂了还特么的哭,烦死人!” 杨海潮羡慕的口水快要流出来,道:“别等军训结束了,今晚咱们就去?” “今晚不行!”余邦彦接过话,道:“导员上午通知过了,今晚上八点全班开会。” “开会干吗?” 杨海潮还真不知道这个事,林白药刚来,更加不知道。 “说是安排军训的事……” “不是一周后军训吗?” 以前财大开学后,一周时间对新生进行入学教育,再军训整一个月,然后正式上课。 “改了!今年不是长江流域发大水吗?越州的部队官兵都调去抗洪了,抽不出太多人手给各大学。上面要求分批次进行,咱们和苏淮大、苏工大等七所高校是第一批,明天就训,只训两周时间。” 余邦彦的消息最是灵通。 他也爱交朋友,但和宇文易那种方式不同。他更多的是用脑子,选择性的交友,从无到有,精准的培养人脉。 大学四年,宇文易负责花钱,余邦彦负责外联,杨海潮负责活跃气氛,范希白负责随波逐流,周玉明不合群,偶尔参加集体活动,大多数时候都是孤狼。 而上一辈子的林白药,虽然花了太多时间在勤工俭学上,没机会参与太多的聚会活动,但和大家的关系处的还算不错,至少没周玉明那么惨。 因为他的性格没啥大的缺陷,只是被生活所累,那股子拼劲和担当,让室友们很佩服,相处的自然还行。 后来创业,宇文易和余邦彦也帮了不少忙,大家时不时的聚个会,总算大学没白认识这些朋友。 “只军训两周?”杨海潮难掩失望,四仰大叉,床上躺尸,沮丧的道:“天亡我也!” 林白药笑道:“老杨,所有人都盼着军训能短几天,你反向操作,这是打算自绝于人民?” “咳,我不是想着,趁军训的机会和班里女生建立起永不磨灭的战友情吗?两周够干啥的,我这人不怕长,就怕短,不怕持久,就怕……” 话音未落,听到楼上哐啷一声,像是桌椅砸地的声音,跟着有人怒骂,从窗户口飘来: “陆青芜也是你敢口嗨的?知不知道那是我们唐哥的好朋友?” 第七十四章 西施多如狗 紧接着又是几声喝骂,听动静闹得不小。 宇文易呵的发出一声轻蔑的冷笑,道:“还当是高中呢?大学也敢打架,想被开除?” 杨海潮问道:“上面是哪个系的宿舍?” “法学的!” 万事通余邦彦开始八卦,道:“今年法学院来了一个特漂亮的新生,叫陆青芜。迎新第一天,各系负责迎新的学长都跑到法学院的地盘看热闹,据说回来后全部茶饭不思……” “还有这事?” 杨海潮是第二天报道,没碰到这个大场面,道:“真有那么好看?法学的女生宿舍在几号楼?” 余邦彦笑道:“反正不是我们对面这栋……” 杨海潮抚摸着望远镜,叹道:“哎,欲见美人而不得兮,我要这宝贝有何用?” 林白药差点吐槽,以你这种见美人的方式,估计美人知道了,会让你的大宝贝小宝贝一起不能用! 宇文易道:“都跟没见过女人似的,还不是一只鼻子两只眼?脸部统共五个器官,排列组合才有几种?要我说,再漂亮能漂亮到哪去?还不如打篮球呢……” 这个结尾就很灵性。 余邦彦道:“易哥,陆青芜可能不一样,我去打听过了,她是陇原省米脂县人。米脂县可是号称‘美人县’,和东江并列,自古以来都是盛产美女的好地方。貂蝉都知道,有一说法貂蝉就是米脂人……” 杨海潮道:“说起貂蝉,昨天我来报道的时候,接我的那个学长吹嘘财大别的比不过苏淮大学,可美女的数量和质量绝对遥遥领先。” 林白药给他捧了个哏,道:“十步之内必有芳草?” “那不叫十步之内必有芳草,而是编成了一个顺口溜……” 范希白疑惑道:“顺口溜?这还能有顺口溜?” 杨海潮鄙视道:“没文化限制了你的想象力不是?”他和范希白混的熟,知道开点玩笑对方不会在意,“您听好了:西施多如狗,貂蝉遍地走,想看昭君不出塞,玉环还排在狗后头……” 范希白赞道:“牛啊!感情古代四大美女,在咱们财大连当个丫鬟都不配……” “那是,财大啊,可是美女的代名词!”杨海潮道:“学长好心叮嘱我,一定要多谈几个女朋友,千万别学他,守着山珍吃窝窝头,结果当了两年和尚,左手的茧子比女寝的窗帘还要厚……” 余邦彦道:“左手?大家不都是右手吗?” “邦彦同志,这我得批评批评你了!就不能允许人家左撇子也娱乐娱乐?” 余邦彦大笑,拱手投降,道:“我的错,我的错!这样,晚上我请客,兄弟几个去六号门外的老杨记,咱们吃猪脚饭。” 聪明人已经开始努力融入新环境,结识新朋友。而倔强的人,比如周玉明,现在还不见踪影。 大学是象牙塔,也是一个大染缸,里面放着各种各样的颜料。 有些人善于规划,从第一笔就能勾勒出以后的大概轮廓,考研、考公、出国、就业,安排的明明白白; 有些善于学习,刚来时懵懂无知,之后却迅速成长,等到毕业,甚至比那些从开始就规划的人更好; 而有些故步自封,有些自命清高,有些玩物丧志,结果都可想而知。 如503 的六个人,宇文易家世好,出生就在别人的终点,努不努力,意义不大。 但他不怎么逃课,大学四年没挂过一次科。 杨海潮可能没太多钱,但应该有势。他和宇文易不一样,属于完全不努力,大学纯属胡混,但毕业后过的也挺好。 余邦彦是普通人,可他是普通人里的聪明人,知道必须付出更多,才能得到更多,所以一入大学,就变得很积极,也很主动。 后来,果然如他愿,成功实现了阶层的上升。 而范希白,大学里随波逐流,毕业后随遇而安,日子过的磕磕绊绊,结婚离婚,庸庸碌碌,人生一眼望到了头。 至于周玉明,考研后找了个二本当老师,却受不了某些潜规则,又脾气耿直,得罪了领导,始终评不上副教授,最后拿着刀子把领导捅了,锒铛入狱。 他是好人,林白药一直这样认为,但性格决定命运,自己不改变,只能面对冰冷的现实。 不过,这都是上辈子的结局,林白药从头来过,已经影响了很多人的命运,寝室里的这些人,谁又知道会变得怎样呢? …… 宇文易没在乎谁请客,跟钱有关的事,他都不在意。 你想请,你就请,猪脚饭又不值几个钱。 等没人想请的时候,那就我请,肯定高端大气上档次,让兄弟们吃好喝好。 他这会在乎的是: “什么左手右手?什么左撇子娱乐?你们天天说什么呢?我怎么听不懂?” 宇文易很不高兴,觉得智商受到了侮辱。 能考上财大,智商绝对没问题,有问题的其实是情商。 这次林白药没给他解释,而是转头给余邦彦捧场,道:“好啊,老杨记的猪脚饭出了名的好吃,只是让余大你破费了……” “余大,你干吗叫他余大?他哪有我大?”杨海潮坐在凳子上,嘿嘿笑着,不要脸的分开了腿。 这人的猥琐劲是与生俱来的那种,不分场合,不分对象,随时随地散发着猥琐的气息。 余邦彦显然还不适应杨海潮的风格,以他的玲珑剔透,也被噎得差点窒息。 这次宇文易难得的听懂了,看热闹不嫌事大,哈哈一笑,道:“邦彦,这不能忍。来,脱了,比一比。” 余邦彦笑着拒绝,道:“不了,不了……” 见他不肯,宇文易问林白药,道:“白药,你咋知道他们谁大?” 林白药看着话题被完全带跑偏,他也对杨海潮无语了,苦笑着解释 “余大”的来历,等于提前把几个月后才会取的外号给盗用了。 结果大家听了都觉得好,于是,余邦彦顺利的变成“余大”。 “我呢?白药,给我也起一个!”杨海潮道。 “对啊,干脆咱们都起个外号,叫起来亲切。”宇文易来了兴致,道:“白药,你给我起个霸气的!” “还有我。”范希白随大流。 “海潮懂得多,我觉得就叫懂王。易哥姓宇文,宇文可是北周皇族,但一个寝室容不下两个王,干脆就叫太尉,宇文太尉,霸气不?” 杨海潮默念两句“懂王”,鼓掌道:“好,我喜欢,以后就叫我懂王。”他不知道的是,上辈子他的外号叫浪哥,海潮汹涌,自然够浪。现在从浪哥变成懂王,也不知道该庆幸,还是悲伤。 “宇文太尉……太尉……白药,你高考语文考了多少分?” “不高,一百三十三。” “我曹!真的假的?” “一百三十三,放到全国也是高分段了啊?” “那你不去清北,不去苏淮大,来财大干吗?” 林白药微微一笑,道:“英语考的惨不忍睹,选择题靠口诀:三长一短选最短,三短一长选最长,两长两短就选b,参差不齐就选d,作文全抄的阅读题,还奢望清北?能来财大,怕是上辈子拯救了银河系!” “这韵脚押的,出口成章!”宇文易拍拍手,道:“今个起,大家都记着啊,我就叫太尉了。” 范希白忙道:“我的呢?” “你啊,范希白,倒过来读,就是白稀饭。取外号遵循简单原则,去掉白,叫稀饭。还有周玉明,去掉明,叫周瑜好了。” 一个余大,一个太尉,一个懂王,一个周瑜,这气势,这文采,到了自己,成了稀饭,换了别人肯定不同意。 可范希白佛系,他点点头,道:“稀饭好,谁早上也离不开稀饭,很有存在感。” “你呢,白药你的外号呢?”余邦彦问道。 “我高中外号叫老妖……” …… 搞定了外号,互相之间的感觉立刻发生了质的飞跃,因为外号是拉进彼此距离感的最好方式,也是寝室凝聚力产生的催化剂和定海神针。 “我去上面看看,这会安静了,估计闹腾完了。” 余邦彦上楼了十几分钟,再回来时满脸的惊叹,跟众人说道:“猜猜咋滴了?偶像剧剧情啊……” “快说说!”杨海潮对有关于美女的故事都特别感兴趣。 “工商管理学院的大一新生唐逸,和法学院的大一新生陆青芜是青梅竹马长大的好朋友。听说他这次为了追求陆青芜,放弃了出国进哈佛商学院深造的机会,屈尊到咱们学校读管理……法学系那两个色皮,就咱头上这宿舍,603的,估计被陆青芜给迷住了,意淫了两句,被对面工商系寝室的唐逸的朋友恰好听到,直接叫了六个人堵在床上,拿着拖鞋抽脸……” “这么劲爆?” 杨海潮关注点在唐逸,至于那两色皮被打就被打,对美色有想法可以,男人嘛,都理解。 但是,你别被人发现啊。 真被发现了,不怂你就对打,打不过就挨揍,没啥好说的。 “唐逸能进商学院,那可是真学霸……” “学霸?是爸霸!” 余邦彦低声道:“知道唐逸的来头吗?好像是隆越集团老总的儿子…… ” 杨海潮愕然,道:“很有来头吗?” 宇文易慎重的点点头,道:“隆越集团?那真是大有来头的……” 第七十五章 班会 隆越集团成立于1988年,是苏淮省最早涉足房地产的公司,综合实力排行第一。 后来又涉足连锁超市、商业地产和旅游文化以及金融投资等各个行业,赚取了巨额财富,形成了庞大的商业帝国和人脉网络。 宇文易家算是有钱人,但和隆越集团比,那是虾米和鲸鱼的区别。 林白药不仅听说过隆越集团,也听说过唐逸。 或者说,98年入学的同届财大人,几乎都知道唐逸的大名。 并不只是因为他是财大知名校友、隆越集团总裁、苏淮省首富唐小年的独生子。 财大作为名校之一,和唐逸类似的那些权贵富豪的子女在此就读的不是少数,但大多人都比较低调,很少过度张扬,也极少和普通学生发生矛盾。 其实想想也是,除了上课和参加活动,要么住在校外,大家没什么交际,自然没什么矛盾; 要么以他们的家世,有很多不声不响解决问题和矛盾的方法,不会引发太大的关注。 可唐逸不同。 唐逸喜欢在任何场合成为绝对的中心和焦点,进出校园开的是辆价值七十多万的96款宝马528i。 据说原本要开一辆价值三百万的法拉利f50,被校方联系唐小年劝阻了。 毕竟这不是后世各式跑车满校园飞的年代,大家已经见怪不怪,在98年真的开法拉利进来,估计会引发恶性围观事件,影响十分不好。 哪怕如此,宝马的杀伤力也足够让他从入学开始就成为了异类,大名广为人知! 除了高调,唐逸还比较博爱,在财大这种美女如云的地方简直如鱼得水,四年间不知玩弄了多少女孩,闹出大风波的有三四次。 不过,林白药大学四年,从不关心这些八卦。 他之所以清楚的记得唐逸,是因为杨海潮受到的那次留校察看处分,疑似和唐逸有关。 杨海潮说,他雨夜狂奔,撞见的偷情男学生就是唐逸。 正是因为这件事得罪了唐逸,所以把最多给个警告的违纪行为升格成了留校察看,甚至差点开除。 但他没有证据。 再者,他一直不愿意透露和唐逸在一起的女老师是谁,这更让大家没法相信他的话。 唐逸是嚣张了点,也确实是玩弄女孩的人渣,但是总不至于有胆子和老师勾勾搭搭—— 那成什么样子了? 当年的林白药其实也不相信,后来见识多了,才明白一个颠簸不破的道理: 格局决定眼界,你不相信的很多事,并不代表不存在,而是自己太年轻。 “既然来头很大,我就不去凑热闹了。” 杨海潮直接认怂,道:“天涯何处无芳草?陆青芜同学,只能怪咱们有缘无份,下辈子哥哥再去偷窥你。” 宇文易拍拍他肩膀,道:“不愧是懂王,这是明智的选择!隆越集团的人,能不惹就别惹。他们搞房地产开发的,每次征地强拆都是硬仗,手里头可沾染着血呢……要不,我给你安排,花钱找几个ktv的女孩,每天穿不同的衣服来咱们宿舍楼前面转悠,你拿着望远镜,想怎么看就怎么看,还零风险……” 宇文太尉的脑回路,就是这么清奇,前面说的挺正经的,结尾的落点永远奇葩。 杨海潮十动然拒,道:“太尉的好心我领了,但是偷窥的乐趣,在于无数次的失败后,对眼前的未知仍然怀抱着期待和憧憬的那种永不言弃的奋斗精神。在那个时候,你能感受到浑身血液燃烧的炽热感……” 尼玛,还挺正能量! 周玉明推门进来,宿舍内竟然瞬间变得安静,林白药心里苦笑,周瑜啊周瑜,你比冰河的绝对零度还厉害,走到哪,哪结冰。 “周哥,晚上班里开会,咱们到点一起过去。” 林白药开了口,余邦彦也跟着说道:“对,这是503第一次集体行动,老周你可别自个跑了……” 周玉明漠然的点点头,爬到上铺,抱着从外面租书店新租的小说看了起来。 杨海潮撇撇嘴,没有多说什么。 他不给周玉明面子,也得给林白药面子。 宇文易根本没在意周玉明答应不答应,拉着余邦彦开始商量篮球队的事。 倒是床上的范希白冲林白药笑了笑,他佛系,可心里也门清。 这一屋子,就没省心的主。 晚上七点,经济学系一班全体到教9栋304室集合。 毕竟是新生,接到通知后全部赶在七点前到齐。 一班的导员叫武宫,男,不高不矮,不胖不瘦,不丑也不帅,属于普通人里的普通人,财大经济学系毕业后留校还没几年,说是老师,其实算是正儿八经的师兄。 “……同学们不要误会,我的名字不是少林寺和尚练的那种武功。武当山的武,九宫山的宫,武是我爸的姓,宫是我妈的姓,合在一起造就了现在的我……” 同学们给面子的鼓掌,稀里哗啦的,脸上报以客气的微笑。 武宫察觉到气氛不够活跃,开启自嘲模式,道:“……虽然我遗传了爸爸的长相,长的不怎样,又遗传了妈妈的智商,学历也不够高,前途远大,那是别想了,可能以后同学们中还会出现我的领导,我的老师,我的榜样……” 这次是哄堂大笑。 果然,自嘲,是初次见面时缩短社交距离的第一准则。 武宫双手按着讲台,等大家的笑声过后,重新回到正题,道:“但是这四年,我作为辅导员,是一班的大家长,也是大家的领路人,希望在我的带领下,你们能尽快适应大学生活,认清方向,好好努力。毕业的时候,也能学着保尔柯察金那样,说一句不负青春,不负韶华……别的就不多说了,从今天起,我把你们当朋友,你们也可以把我当朋友,咱们同心协力,让98级一班,成为有史以来经济学院最好的班级……” 掌声雷动。 武宫的首次亮相还算比较成功,至少消除了彼此之间的陌生感,又把握了老师和同学间的分寸感。 远近得当,才是一个辅导员的职业素养。 “下面,请大家依次作一下自我介绍,简短一些,两三分钟说完,能让大家记住你最好。”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嬉笑着不肯上台。 武宫正准备点名,一个女生站出来,落落大方的走到台上。 她个子不高,穿着时尚,齐耳的短发,样貌还过得去,说话声音不急不缓,显得台风很稳。 “我叫刘芸,江南省人,如果导员没骗我的话,我应该是经济学院98级的第一名。当然了,高考是过去式了,大学是新的开始,如果不够努力,说不定考试还会挂科,希望大家多帮助。” 503的六个大汉坐在倒数第二排,杨海潮低声笑道:“她想当班长……” 刘芸继续说道:“还有,我从初中到高中一直是班长,习惯了为同学们服务,如果谁有什么事情,都可以来找我,谢谢大家!” 范希白道:“牛啊,懂王就是懂王。” 宇文易皱眉道:“我可不想被女生骑到头上……你们谁想当班长?” 余邦彦看看林白药,林白药笑道:“太尉,要不你当,咱们宿舍还能跟着沾沾光。” 上一世,在所有人自我介绍结束后,武宫指定刘芸当了代理班长。 这应该是两人私底下的默契,等军训结束后,她也顺利得到足够的票转正。 但这个女生功利心太强,处事也不公正,媚上欺下,很讨人厌,后来几年同学们颇有非议,可武宫支持,谁也拿她没办法。 林白药决定推宇文易出来和她打擂台,能狙击掉更好,不能也给她制造点危机感,日后做事别那么过火。 余邦彦立刻道:“我和老妖想法一样,就太尉你了,别的我第一个不服!” 杨海潮、范希白跟着起哄,周玉明没表态,林白药在桌子下面踢了他一脚,道:“周哥,你觉得呢?” 周玉明再不合群,这时候也说不出反对的话。 毕竟别人他也不熟悉,最熟悉的就是寝室的室友。 “我同意!” 宇文易不在乎的耸耸肩,道:“既然兄弟们抬举,那我就试试。” 第七十六章 当选 既然决定竞争班长,自我介绍必须有的放矢。 任由宇文易信口开河肯定不成,谁也不知道他最后的结尾会呈现中二风还是奇葩风。 林白药紧急制定策略,让宇文易抓住两个重点: 一, 简单明了,加深印象。二,抓住男生需求。 余邦彦虚心请教,道:“那女生的需求呢?咱班女生人数可是占大头啊……” 林白药指着宇文易,道:“这身高,这样貌,这气质,往那一站,不就是女生的需求吗?” 余邦彦对林白药惊为天人,这种润物细无声的吹捧技巧以后得认真学学。 刘芸开了头,大家也不再矜持,嘻嘻哈哈的轮流上台。 有的紧张,语无伦次,有的简短,三言两语,有的意欲表现自己,可说来说去,也无非是高中习惯的“我叫啥,来自哪,和大家共同进步”的三板斧套路,并没什么特别出彩的人。 503宿舍坐的靠后排,到他们时已经是最后了,杨海潮自告奋勇第一个上。 人是矛盾的共同体,他躲在暗处偷窥时是猥琐的,可站在明处,滔滔不绝,却又有点顾盼神飞的味道。 “我叫杨海潮,自幼四海为家,吹过塞北的沙,喝过江南的水,听过首都的小曲,见过海鸥瞎几……唧唧的飞,当然,也被西部山区的贫瘠和穷苦深深的教育过。我这人,干啥啥不行,就是眼界宽阔,宇量深广。谁要是对天文地理历史人文南北风俗各地奇闻感兴趣,都可以来找我聊。聊的不满意,我出钱,请你吃大盘鸡。要是大盘鸡还不满意,对不起,请你赶紧走,不吃大盘鸡的人,咱们做不了朋友。” 杨海潮的自我介绍痞里痞气,夹杂着厚脸皮的自吹自擂,和其他人完全不同。 喜欢的人可能觉得特别的新奇有趣,不喜欢的人却觉得份外的轻浮油滑,但是掌声明显比之前要热烈,至少不再是有气无力,稀疏的应付差事。 “成啊,懂王就是懂王!” “一般一般,财大第三。” “口条不错,舔了多少女孩练出来的?” “从来都是女孩舔我,谢谢!” “我有罪,认识三天了,才发现懂王竟然这么帅气逼人……” “咳,说到帅气就可以了,逼人请剪掉。” 室友们对踌躇满志,大胜回营的杨海潮表示热烈庆祝,在林白药的主持下,临时来了一场明星采访会。 周玉明第二个,他站的很直,态度很真诚:“我叫周玉明,就来自杨海潮受过教育的西部山区。家里没钱,学费是申请的助学贷款,上大学的路费是乡亲们凑的,能考上财大,是我的幸运,也是我的机会。我希望能够好好学习,学有所成,毕业以后可以回报家乡,带领乡亲们脱贫致富,谢谢大家!” 掌声比杨海潮热烈太多了,因为人们总是不吝啬于对别人那艰难的人生进行鼓励和赞美,但是大多数人也仅仅止步于鼓励和赞美而已。 林白药相信此刻的周玉明说的是心里话,但是到了最后,他还是违背了初心,并没有回到那个贫瘠穷苦的家乡,而是选择留在城市,留在大学,留在这片花花世界里。 然而,这,终究不是他的理想归宿。 他的拧巴,他的折磨,他的退缩和畏惧,会不会正是因为这个抉择,让他认为背叛了曾经的自己,以至于最后走上了极端? 林白药在想,如果周玉明毕业后回家乡去,或许,会是另一个不那么悲伤的结局? 接下来余邦彦和范希白的自我介绍中规中矩,等林白药上台,室友们纷纷起哄。 他面带微笑,充满阳光又朝气蓬勃,站在讲桌旁,不像其他人那样站在讲桌后,更显得长身玉立,君子翩翩。 “我叫林白药,名字是有点坑,比咱们导员的还坑。以后谁要是磕了碰了,找我帮忙可以,但请务必记住:我的血真没有特别功效,不能以血止血,更不能解毒。” 敢调侃导员的,他是第一个,并且开篇明义,毫不遮遮掩掩。 虽然大家听得出来这是善意的,并不算挑战权威。 但在这个年纪的年轻人心里,能够和导员开玩笑,已经是很厉害的角色了。 加上后面的调侃自己,结合武侠小说里最常见的血脉疗法,幽默,妙趣,不出意外的引发了掌声雷动。 “我还有个绰号,叫老妖。对,就是你们脑海里浮现的那个字——妖怪的妖。” 林白药冲坐在前排的几个女生笑了笑,仿佛夏日的光透过窗外的木槿花,沾染了淡淡的青春的香味,道:“想不想知道我为什么叫这个绰号?” 脱口秀成功的秘诀之一: 互动。 “想!” 喊声最大的女同学很给面,双手拢在嘴边,笑的开心灿烂。 林白药对她比个“ok”的手势,女同学笑的更大声。 “首先排除,我是个妖怪。” 林白药侧了侧身子,道:“身后没尾巴,头上没有角,如假包换的碳基生命——人。” 小龙人的歌用在这,恰到好处,又是哄堂大笑。 “其次排除,我这人妖里妖气。想必大家都看得出来,虽然没有我们宿舍的宇文易同学长的高,长的帅,也没他学习好,没他会打篮球,更比不了他的领导力,可好歹也是堂堂八尺男儿,我的性格积极向上,绝对不妖。” 前面铺垫那么多,就是为了给宇文易打广告,这一招叫“站在我肩膀,让你飞得更高”。 宇文易很配合的站起来,原想颇有领导范的挥挥手,手都抬到腰部了,突然想起林白药的嘱咐,忙低头鞠躬,算是和同学们打招呼。 一米九,明星脸,大帅比。 看样子还挺谦虚。 这要不是理想型? 哪里还有理想型! 尖叫声起。 女生需求,其实就这么简单。 林白药之所以力捧宇文易,把他推出来当班长,是因为上辈子吃过亏。 刘芸属于精致的利己主义者,对自己有用的,笑脸相迎,又好说话,可对自己没用的,不仅不帮忙,还频繁的背后使绊子。 林白药受生活所迫,需要打多份工,几乎不参加班级里的活动。 这事跟武宫沟通过,他也同意了。 但刘芸由于处事不公,丧失了权威性,同学们有意无意的不听她的话,背后捣乱生事,偷懒耍滑,导致工作推进困难。 刘芸却觉得是因为林白药这样一个特殊分子存在,别人有样学样,是每次活动都不尽人意的主要根源。 她不反思自己的能力问题,反而对林白药产生了看法,多次背后向武宫告黑状。 说他逃课和不住宿舍是在混社会,和不三不四的人来往,尤其生活并非那么拮据,每到周末拿着学校的困难补助去大吃大喝,被很多同学撞见过,私底下议论纷纷,影响班级形象等等。 起先武宫也不相信,但谎言重复一千遍就能变成真理,禁不住刘芸反复吹风,逐渐的对林白药的观感由好变差,直接影响了后来的很多事。 这一世虽然不用再那么苦逼的打多份工,可林白药的重心依然会放在事业上,少不了经常请假。 如果还是刘芸当班长,估计会有些小麻烦,不如换了宇文易,平时有事外出,也能帮忙打个掩护。 见大家的目光都被宇文易吸引,场子彻底热了起来,林白药果断腰斩自己的脱口秀,毫不在意的悄悄走下讲台。 武宫盯着林白药的背影,若有所思。 宇文易很有默契的接着上台开讲:“我就是被林白药同学吹上天的宇文易,其实,我应该谦虚一下,可仔细想想,我确实比他高,比他帅,比他篮球打得好——那么美的不可方物的篮球,他连摸都没摸过……” 503的人纷纷起哄喝倒彩,林白药喊的最欢,众人也明白这是两人之间的玩笑话,并不当真,被逗的前仰后合。 “我这个人呢,没别的,就是坦荡,愿意为同学们服务。男同胞们想打篮球的,我负责组建篮球队,队服、球鞋、日常训练的饮水药品等后勤需要,我包圆了。想踢足球的,我也可以拉着篮球队加入,毕竟咱们班男生总共十三个人,拉足球队不容易……另外,503囤积大量方便面,晚上谁要是饿了,正好又没准备吃的,可以来503随便拿,不收钱。咱们有缘聚在武老师的麾下,那就是一家人,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谈钱伤感情。” 辅导员属于行政编,叫声老师也是应该的,但是很多人都叫导员,吝啬于一声老师的称呼,宇文易这声武老师,直接叫到武宫心坎里去了。 “……女同学这边,先说好,我不是厚此薄彼,主要是对女同学们的需求不太了解。你们有什么想法和建议,可以找我说,找我不好意思,也可以找林白药,他这人性子温和,很好接近。反正只要你们有诉求,我知道了,肯定会想办法解决,争取让大家满意。好了,我说完!” 经久不息的掌声让武宫犹豫了,他想了一会,道:“既然大家都互相认识,也有了初步的了解,那就由大家投票,先选出代理班长,负责军训期间的各项事宜。等到军训结束,还有一次投票机会,正式选定班委成员。” 刘芸听完之后黑着脸,可抬头看到武宫的眼神正盯着她,立刻露出甜甜的笑容,带头点头鼓掌,表示赞同和支持。 投票结果没有悬念,宇文易全票当选。 这是刘芸聪明的地方,知道自己没有胜算,那就要在武宫面前显出高风亮节的一面,等待军训后第二次投票的时机。 她坚信,班长是属于自己的,两周时间,足够让宇文易暴露出弱点,那时候就能绝地反击,夺回班长的位子。 为了庆祝当选,宇文易提议,请所有人包括导员,到五号门外的美食街去吃烧烤。 武宫阻止了他这个念头,笑道:“以后有的是机会,不急,明天要开始军训,今晚都早点休息。明天早上八点,大家操场集合。宇文易,你负责督促男生这边,刘芸,你负责督促女生这边,让大家准时到场,别迟到……” 第七十七章 团结 回到宿舍,宇文易太高兴了,还是主动去买了啤酒和烧烤,打包带回来。 给隔壁寝室送了些,大家愉快的吃吃喝喝,直到熄灯还在瞎聊扯淡。 范希白可能吃坏了肚子,半夜又起来上了两次厕所。 天亮之后,准点操场集合,全校新生密密麻麻的荟聚,夹在人群里,像是蚁群里的一只工蚁。 好死不死,经济学系和哲学系挨着,也可能都是弱势小系的缘故,挨着站,不至于被那些队列超长的大系羞辱。 蚁群里, 林白药还是一眼看到了叶素商。 哲学系是财大极少数男生多于女生的系,她的长发挽成发髻,露出白皙的脖颈,侧脸被阳光照射,如美玉无瑕,晶莹剔透的耳垂泛着粉红的光,粗糙的军训服也遮掩不住的好身材,仿佛梳拢着羽毛的仙鹤,优雅的那么不真实,给人一种奇妙的疏离感。 叶素商似乎生出反应,突然回眸,看到林白药,眼神里露出几分警告的意味,然后又转了过去。 林白药笑了笑,没有在意。 神秘的,危险的,未知的, 我自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而在他后面站着的杨海潮,正失魂落魄的盯着叶素商的倩影。 轰! 那回眸之间的容颜,就那样横冲直撞,轻易的撞碎了他的心! …… 校领导和部队首长依次讲话,等开完大会,然后分班分片分教官,开始正式训练。 一班的教官姓张,二十出头,个子中等,皮肤比较黑,眼睛不大,嘴唇很薄。 张教官十分严厉,从站军姿开始,就给了这群从高中过来的少年男女们一个下马威。 范希白的身子骨素来羸弱,昨晚没休息好,肚子还有点不舒服,刚站二十分钟,脑袋发晕,汗落如雨,眼角被析出的盐分蚀住,昏昏沉沉的下意识的用手去擦,直接被罚做五十个俯卧撑。 就他那比筷子胖不了多少的瘦胳膊瘦腿,别说五十个,平时就是五个也做不了。 众目睽睽之下,范希白真的白了。 脸发白。 然而,林白药清楚的记得,上辈子并没有发生这件事。 也就是说,由于他的操控,让宇文易当选班长,为了庆祝当选,喝酒吃肉熬夜,造成了范希白今日的遭遇。 有果必有因, 他猛的警醒: 今后绝不能以为自己拥有未来的力量,就麻痹大意。 很可能因为某件根本没察觉的小事,已经悄然的改变了未来。 …… 范希白勉强做了二十个,体力到了极限。 可教官没有松口的意思,站在他的正前方,不停的用语言羞辱:“你是男人吗?八十岁的老太太也比你做得多!二十个就投降了?嗯?是没吃饭,还是给我装呢?起来!” 林白药看不下去了,大声道:“报告!” 教官回头:“出列!” 林白药迈前一步,双脚并拢,鼻尖的汗滴无声的流淌,道:“报告教官,范希白有心脏病,不能过度劳累。” “心脏病?” 张教官不吃这套,道:“有病就走程序,去医院开证明,交给你们导员,让你们导员来我说。” 宇文易跟着出列,道:“教官,我是一班班长,我可以作证,范希白确实有心脏病。” 林白药笑道:“是啊,教官,现在去搞证明也晚了,您先抬抬手,体谅体谅……” “别嬉皮笑脸的!” 张教官勃然大怒,指着林白药和宇文易,道:“你们两个,每人做五十个俯卧撑。” 宇文易不服,梗着脖子,道:“我犯错了?” “未经请示,私自出列,你犯错了没有?” 宇文易不做声了。 “顶撞教官,再加罚五十个。” 队列顿时哗然。 “什么?” “又罚五十个?” “这还讲理不讲理?” “哎,没办法。部队是讲纪律的,不是跟咱们讲理的。” “林白药和班长真男人。” “确实够意思,为了同学,连教官都敢对着干。” 众人议论纷纷,不管男生女生都觉得热血上涌,恨不得冲出去和林白药、宇文易并肩作战。 “闭嘴!” 张教官猛然转身,走到队列前面,像一头被激怒的狮子,道:“你们是不是想和他们一样?” 林白药站在教官身后,悄悄的摆摆手,让大家不要冲动,又比了个“ok”,意思是他和宇文易能搞定。 宇文易也转头看向林白药。 他不怕闹,真闹起来,大不了把范希白送医院,拿钱砸的医生同意,开一份心脏病的证明。 只是得罪了教官,恐怕后面的军训,会连累全班被打击报复。 教官想整人,那实在太简单了。 站军姿多站一个小时,蹲姿多蹲一个小时,队列训练练到天黑不给休息,开合跳、深蹲起,诸如此类,随便来几组,谁也受不了。 这还是小儿科,财大毕竟是名校,分配的教官大多得到过上头的命令,不许无故体罚学生。 别的高校,级别如果差点,教官拿皮带抽人、棍棒打人的也屡见不鲜,被举报了顶多道个歉,屁事没有。 因为此时和后世不同,90年代,人们还没有那么在乎体罚的合法性,各项规章制度也没有那么的完善,刚入伍时训练体罚之重,只能说懂得都懂。 这股风气延伸到高校军训,虽然明面上公开的报道不多,但那些无法查证的暗地里的过度体罚,其实还是不少的。 林白药以眼神示意,让宇文易暂时忍耐。 现在刚开始,没必要搞的太难堪。 毕竟,范希白站军姿时确实动了,真闹开了,他们不占理。 并且这个张教官属于驴脾气,除非能让校方换教官,否则,后面吃亏的,还是他们。 宇文易不知怎的,现在很听林白药的话,憋着火气,走到范希白旁边,双手撑地卧倒。 林白药道:“报告教官,范希白剩余的三十个俯卧撑,我帮他做!” “你帮他?打仗的时候,你帮他打?” “战友之间,命都可以不要!帮他,就是帮自己!” 教官被气笑了。 好嘛,军训第一天,你就觉悟这么高,战友情建立的未免太快了。 “好,有种!既然这么有种,一百个,你要做下来,今天这事就算完。” “好,我听教官的!” “记住了,只要一个没做到位,就得从头再来一次。明白了吗?” “明白!” 林白药甩甩肩膀,活动了活动筋骨,淡定的趴在宇文易边上。 宇文易担心的低声道:“一百个啊,老妖,你成不成?” 他打篮球出身,身体素质没的说,一组一百个俯卧撑是常态。可林白药连篮球都不打,应该是不喜欢运动,做一百个俯卧撑够呛。 “试试!” 林白药呼了口气,清澈又坚定的声音响起,道:“一!” 宇文易跟着喊:“二!” “三!” “四!” 随着两人的身体有节奏的上下起伏,余邦彦碰了碰了杨海潮,冒着被罚的风险,同时高喊道:“五!” 情绪被感染和调动的同学们也把教官的威胁抛之脑后,用尽全身力气发出澎湃又激荡的合音: “六!七!八!九!十……” 张教官呆住了。 他当过两次教官,算是有经验的,这帮大学生刚进入象牙塔,比较骄傲,所以必须上来就立威,压住他们的气焰,要不然觉得你好欺,训练起来不能得心应手。 张教官打算杀鸡儆猴来立威,可他怎么也没料到,一班竟然有林白药和宇文易这样的男生,胆大不说,还特么的有号召力。 今天不是开学第一天吗? 啥情况? 虽然搞不明白眼前的状况,但法不责众的道理,张教官还是知道的。 他不敢再继续,如果全员体罚还压不住这股子劲,那么双方就成了对抗关系。 对抗,意味着没有学生们的配合,还怎么开展训练? 练的不好,他的日子也不会好过。 …… “七十!” …… “八十!” …… “九十!” 班级的凝聚力,深厚的同学情,就在这不间断的数数声中,一下一下的夯实了基础。 还有最后十个。 宇文易游刃有余,轻松无比,可看上去林白药好像有些体力不支。 双臂的肌肉在颤抖,腰板也没之前挺的那么直,撑起的速度明显变慢,汗水从额头、鼻尖和脖子落下,滴答滴答的,溅起无数水花。 所有人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因为只要林白药有一次失败,意味着前面所有的努力都成了泡影。 “加油!” “老妖,加油!” 余邦彦挥着手,其他同学们跟着他高声加油,整齐划一的声音,甚至惊动了旁边训练的几个班级,纷纷扭头看过来,引起各班教官的喝骂。 “九十八!九十九!” “一百!” “我们赢了!” “老妖厉害!班长厉害!” 前排的几个女生直接冲过来扶起林白药,围住他兴奋的又叫又跳。 宇文易跟着站起,对林白药竖起了大拇指。 做一百个俯卧撑不难,难的是没有经过锻炼,临阵磨枪还能坚持做下来,体力首先要好,其次毅力也了不得。 有体力,有毅力,不来打篮球真的可惜了! 宇文易摸摸下巴,寻思着怎么把林白药给忽悠进篮球队。 林白药感谢过几个女生,来到张教官跟前,啪的立正,道:“报告教官,一班学员林白药完成一百个俯卧撑,请指示!” 张教官表情复杂,但也对林白药心存感激,知道这是给大家一个台阶下,脸上也难得的露出笑容,道:“入列!” “是!” 林白药转身,道:“入列!” 从宇文易开始,所有人毫不拖泥带水的重新列队,由于林白药刚才的举动,和张教官忽如一夜春风来的笑容,他们对教官并没有抵触情绪,反而觉得十分自豪,一个个高抬着头,看向教官的眼神分明在说: 看,这就是一班,团结无畏! 第七十八章 鸡腿 枯燥的军训第一天上午有惊无险的度过。 吃午饭的时候,范希白多买了几个鸡腿和几瓶饮料表示感谢,这相当于他几天的生活费。 宇文易很不悦,道:“打我脸呢?” 林白药没有拒绝,这是范希白的心意,笑着接过来,分给余邦彦、杨海潮和周玉明,道:“太尉不吃,咱们吃。不是我吹,今个的活动量,大抵顶得上我过去一年,不吃点补补,下午就萎靡了……” 周玉明关心的道:“胳膊没事?” 林白药还没回答,杨海潮打趣道:“老妖,是要补补,男人可不能萎,得硬起来!” 啥破路啊,你也能开车? 林白药没好气的道:“吃鸡叭你……” 杨海潮赶紧呸呸,道:“这格局小了,我们男同胞坚决不能和女同学抢福利!” 众人齐齐无语。 余邦彦拿起筷子敲盘,道:“还让不让人吃饭了?” 宇文易对开车的反应总是很迟钝,道:“一个破鸡腿,算啥福利啊,谁告诉你,女生爱吃?” 正好班里的几个女同学刚打好饭,端着餐盘从旁边经过,宇文易叫住她们,道:“爱吃鸡腿吗?” “班长,你问的不对!” 接话的女同学叫毛莉莉,小圆脸,丸子头,爱笑,长的很可爱。 昨晚林白药自我介绍时,就是她很给面子的参与互动。 “咋不对啊?” “说爱吃,显得我们女生太谗;说不爱吃,可鸡腿确实挺香的。那,我们到底是说爱吃呢,还是不爱吃呢?” “懂了!”宇文易对花钱能解决的事最敏感,直接从兜里掏出饭卡,随意的递给毛莉莉,道:“毛莉莉,你辛苦点,给咱班女生一人买一只鸡腿发一下。上午训练都辛苦了,加个餐,下午继续加油。” “哇!班长万岁!” 毛莉莉兴奋的跳起来,刚准备接过饭卡,有一个女生拉住她的手,脸红红的说:“这样不好?咱们还没交班费呢,花班长的钱太那个了……” 这女生叫黄冰莹,长的柔柔弱弱,肌肤白里透红,算是八十分以上的美女,在经济系的两个班级里,应该能排到前五名。 尤其说话时容易害羞,垂着头不敢直视,双手揪着衣角,眼睫毛不住的抖动,乖巧可爱,楚楚动人,最能激发男人的保护欲。 然而,谁能想到,黄冰莹同学竟然会蜕变成一位手段颇为高明的女海王? 上一世有很多同班同系以及别的院系的女生对宇文易表达过好感,她不是这些人中最美的,但是,是最执着的那一个。 宇文易对篮球的兴趣,远远大于女人,他直接间接拒绝的女人,比杨海潮偷窥过的还多。 大部分人被拒一次两次,也就偃旗息鼓了,毕竟男人有很多,何必在一棵树上吊死? 黄冰莹不同,她有股子韧劲,越是得不到的,越是一定要得到。 屡败屡战,不屈不挠,从大一到大二的两年间,教室里、球场边、宿舍楼下,图书馆,以及酒店、ktv,任何两人同时出现的场合,都成了她表白的舞台。 宇文易不胜其扰,要不是余邦彦等人劝阻,他都决定找人打黄冰莹一顿。 以他的脑回路,干得出这样的事! 这场追爱的闹剧,直到大二结束的那个暑假,宇文易遇到了他的爱情,并且高调官宣,黄冰莹终于死心了。 或许是吃够了爱情的苦,想尝尝当海王的快乐。 从大三开始,黄冰莹疯狂的交往大一大二的粉嫩学弟,截止毕业,大家知道的男朋友就有十几个,不知道的应该更多,时间长的两个月,时间短的可能只处了一个星期。 她的名声开始变臭,朋友们开始疏远,经济学院的同学们私底下称她为”两性关系的恩格尔系数”,也就是财大后来广为人知的“黄冰莹系数”。 恩格尔系数的意思是,一个家庭的收入越多,食物占支出成本的比重越低。 系数的高低,可以推断经济发展水平的富裕程度。 同理,黄冰莹系数的意思是,一个男人可选择的优质女生越多,黄冰莹在他的需求里占的比重越低。 如果哪段时间黄冰莹出现在教室,且身边没有男生,大家就知道这段时间,财大重新投入市场流动的女生质量比较高,稍微有点条件和资格的男生都去追别人,看不上她。 说的通俗点,“黄冰莹系数”约等同于“备胎””工具人”和“公交车”的结合体,且拥有弹性预测机制…… 多笋啊! 后来,恋爱牵扯了黄冰莹的全部精力,她开始挂科,自暴自弃,毕业那年没有拿到双证,远离了同学们的圈子。 毕业后的某天,林白药还曾在商场见过她,身边不再是嫩的出水的帅哥,而是一位看上去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 最后一次听到黄冰莹的消息,是从万事通余邦彦口里得知,黄冰莹成了小三,被原配找人泼硫酸毁了容。 …… 时间重新回到。 以为忘怀的记忆也再次从脑海里浮现。 黄冰洁的悲剧,不能怪宇文易。 宇文易从头到尾拒绝的十分干脆,没给她任何暧昧的幻想和错误的信号。 造成这一切的原因,主要还是黄冰莹的性格。 林白药暗自叹了口气,前后两世,他和黄冰莹都没交情,说过的话不超过十句。 可是人非草木,又是同学,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如此青春靓丽的女孩重蹈覆辙。 “黄冰莹,班长愿意为大家花钱,那是班长的好意,还轮不到你操心。毛莉莉,你快去买鸡腿,再晚些就卖完了。” 林白药语气很不善,跟他平时的为人大相径庭,连反应迟钝的宇文易也察觉到了,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却没有多说什么。 黄冰莹仿若受到惊吓的小白兔,手足无措的躲到了毛莉莉身后,咬着红唇,泫然欲泣。 杨海潮最见不得女孩子这样,站起来打圆场,道:“冰莹同学,你别在意,老妖就是这德行,看到漂亮女生紧张,一紧张,说话嗓门就大……” 毛莉莉也忙安慰黄冰莹,道:“没事的,林白药可能太累了,咱们先去买鸡腿。” 说完拉着黄冰莹离开,还不忘回头,眼睛笑成月牙,冲宇文易比了个耶,喊道:“感谢班长,慷慨解囊。带领一班,走向辉煌。” 宇文易中二少年,特吃这套,很沉稳的点头示意,等毛莉莉她们走远,突然贱兮兮的问道:“以后就用这个当咱班的口号怎么样?” 众人果断拒绝,真要天天喊这个口号,太羞耻了。 宇文易还是坚持,林白药一句话打消了他的念头: “别人听了,还以为你这班长是贿选选上的,影响你的形象。” “也是!哎,”宇文易懊恼的拍下桌子,道:“可惜这么燃的口号……” 杨海潮肩头碰了下林白药,道:“黄冰莹得罪你了?” 林白药也是没办法,情之一物,不知所起,谁知道黄冰莹什么时候开始对宇文易看对眼了? 只能他来做恶人,扮黑脸让黄冰莹对503宿舍敬而远之,恨屋及乌,从此和宇文易没了交集,把上辈子的悲剧扼杀在摇篮里,那就再好不过了。 “没事,我喜欢开朗活泼的史湘云,看到弱不禁风的林黛玉心里烦……”“老妖,你这就不懂了,史湘云那是做朋友的好,林黛玉那是侍儿扶起娇无力,万般美妙在床头……反正各有各的好,总得多试试,对不对?” 林白药和余邦彦对视一眼,异口同声的鄙视道:“禽兽!” 杨海潮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 在餐厅的角落里,班级女生还没分出小团体,大家结伴从训练场离开,凑在一块吃饭。 刘芸和其他分到鸡腿的女生没什么不同,表现出兴高采烈的样子,一边开吃,一边八卦着503寝室谁更帅。 结果当然毫无异议,宇文易被选为最帅的经济系系草,不过林白药竟然也有票数,且和宇文易相差不多。 “你为啥选林白药?” “宇文易太帅了,我怕把握不住。林白药这样的,帅的明显,但不扎眼,细水漫流,其实是最好的了。” 林白药要是看到这一幕,估计要把“专业”打在公屏上了。 吃完饭回宿舍休息两个小时,刘芸借口要买东西,走到半道和女生们分开,去第三行政楼6楼的经济学院办公室,找到正加班处理事情的武宫。 武宫早上开完会后就说他今天有重要的事要在办公室忙,没法去操场全程盯着,对张教官和林白药、宇文易之间的冲突并不知情。 刘芸算准中午吃饭的时间,办公室里肯定没有别的老师,果然如她所料,也不废话,直接告状,通过避重就轻的话术,把林白药和宇文易塑造成两个既不遵守纪律,也不遵守教官的刺头,甚至鼓动全班同学和教官对抗,她担心这样下去,会影响一班最后会操时的成绩。 有些人天生就有颠倒黑白的能力,刘芸说的全是真话,操场上确实发生了这些事,但她重点突出范希白违纪在前,林白药反抗在后,宇文易跟着顶撞,全班一起喊加油等场面,却忽略了教官和林白药最后的和解,同学们凝聚的团结力量。 武宫脸色变得铁青。 第一天就发生这样的事,让他大失颜面。 虽然张教官没有来找他投诉,可说不定人家记恨在心里,或者已经通过总教官传到学院领导那,学生们犯了错,还不是他这个辅导员挨批评? “好,我知道了,下午军训我会过去看。你也辛苦了,回宿舍休息。”武宫又道:“以后班级里发生什么事,你都可以直接找我汇报。” 刘芸目的达到,忙应了声,转身离开办公室,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 哼,班长是我的,就是我的! 宇文易,你这个只知道拿钱收买人心的蠢货,我看不必等到军训结束,你的位子就保不住了。 第七十九章 比武 下午军训继续。 可能是加了鸡腿的缘故,女生们昂首挺胸,精神抖擞,无论是站姿、蹲姿、稍息立正、左右后转,还是跨立立正、蹲下起立,全学的有模有样。 武宫放下手里的工作,赶到操场旁观,重点关注林白药和宇文易。发现两人不仅训练刻苦,还非常关心同学。 休息间歇,不辞辛苦的配合教官,调动大家情绪,唱歌、拉歌、做游戏,把气氛搞的热火朝天。 张教官也尽职尽责,虽然严厉如故,笑脸不多,可也不像是对班级和同学有什么看法。 嗯,他还被林白药带头鼓动着唱了一首田姐就是你娘…… 对不起,听错了,唱的是《团结就是力量》! 张教官说话带点方言味,开口就是王炸:“田姐就是你娘,田姐就是你娘,这你娘是铁,这你娘是刚……” 同学们哄然大笑,前排好几个妹子笑的花枝乱颤,直接倒到了后排的男生身上。 杨海潮坐的靠后,挨着林白药,脖子伸长,羡慕的眼泪从嘴角流出来,要不是林白药拉着,差点和前面的范希白换位子。 张教官听到笑声,倍感紧张,调瞬间起高,唱道:“……比爹还硬,比爹还强……” 这下算是完了,大家笑的更厉害,有人直接抱着肚子滚到地上,连旁边黑着脸的武宫也忍不住笑出了声。 林白药其实还好,毕竟受过后世互联网段子手的毒打,这种程度的社死连笑都不会笑,只不过被现场气氛感染,唇角微微上扬而已。 可没想到的是,杨海潮突然福尔摩斯附体,道:“不正常,不正常!田姐是他娘,结果比他爹还硬,这是他爹娘一起拼刺刀的节奏啊……张教官公然宣扬不可言之事,怕是顺手一个举报,他就得回部队关禁闭去了……” 破防了。 林白药噗嗤一下,喷了杨海潮一脸口水。 旁边几个听到的男生也笑喷了。 杨海潮摊开双手,懵逼的道:“大哥,女人如果是水做的,你就是排水渠啊……” “别扯淡,好好听歌!” 等到教官唱完,掌声经久不息,大家嚷嚷着再来一个。 教官看士气可用,想了个主意,道:“全体都有,起立,向后转,齐步走!” 武宫见局势并没刘芸新形容的那么恶劣,又惦记着手头的工作,离开体育场,回办公室干活去了。 …… 全班在张教官的带领下,走过统计与数学学院,新闻与文化传播学院,财政税务学院和外国语学院,真是跨过了山和大海,来到了东北角哲学院的地盘。 哲学院分三个系,哲学系、社会学系和国际政治学系。 其中哲学系比经济学系还惨,只招一个班,三十一人,男生十九,女生十二,比例为16:1。 这个比例在工科院校估计能把男生的嘴笑歪,可在财大,属于重度贫瘠,出门都不好意思和别的系打招呼。 自然而然,林白药又见到了叶素商。 他也有点无语,昨天报道,今天军训,短短两天之内,和叶素商碰到了四次。 学校这么大,新生这么多,实在有点夸张。 偶然之外是必然? 巧合之余是预兆? 管他呢,既来之则安之! 张教官和哲学系的何教官是铁哥们,何教官又矮又瘦,说话特别宏亮,被张教官戏称为小螺号。 见他带经一班来挑战,跟打了鸡血似的,原地跳起,差点撞到张教官的膝盖,嗷嗷叫着:“都给我听好了,就在今天,就在今天!如果你们赢了经一班,明天我多给你们两个小时休息时间!” 再没有比军训期间加休息时间更好的奖励了,哲学班的人虽然神神叨叨,可精神世界的博大,无法抵御身体的疲乏。 听到能加两个小时,双眼冒着红光,齐刷刷的扭头,死死盯住经一班,如杀父之仇,若夺妻之恨。 “女神,我的女神……” 杨海潮失魂落魄的看向叶素商,喃喃道:“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绿波。今天才知道,这诗写的真他妈好啊,简直说到我心里去了。” 林白药原想劝劝,叶素商可不是普通人,但又一想,杨海潮也不是普通人,随他们去。 “立定,坐下!” 张教官发出口令。 一班所在的位置正好有一排大树遮阴,占据了地势,刚刚盘腿坐下,何教官攻其不备,小螺号滴滴的吹,大声道:“经一班,来一个。” 哲学班的人跟着山呼海啸:“经一班,来一个!” 张教官一挥手,经一班发起反攻。 “哲一班,来一个。” “一二三四五,我们等得好辛苦。” “让你唱,你就唱,扭扭捏捏不像样,活像一个大姑娘” …… 拉歌环节相当冗长,别人喊的嗓子都破了,林白药昏沉欲睡,以他的心态,很难再融入这样的活动。 多年不变的拉歌词,如扭扭捏捏的大姑娘,放到后世网络,歧视女性的帽子扣下来,估计要被某些人喷到自闭。 最后经一班顶不住了,率先唱了一首《打靶归来》,接着哲一班也唱了首《一二三四歌》,算是不分胜负。 于是双方约定比赛第二场。 由哲一班出节目,歌唱舞蹈说笑话,什么都成。 何教官胸有成竹,直接点名叶素商,道:“叶素商,听说你会跳舞,来,给经一班表演一个,吓死他们!” 不仅哲一班的男生起哄鼓掌,妈蛋,经一班的男生也叛变革命了,尤其是杨海潮这个浓眉大眼的家伙。 美女的煽动性,类似于阿列夫数,具有无穷大的威力! “叶素商,来一个。” “叶素商,来一个!” “叶素商,我爱……呜呜呜……” 这是杨海潮被林白药堵住了嘴,真被他把“我爱你”三个字喊出来,怕是很快变成学校的大新闻。 军训期间,新生当众表白,他不要脸,经济学院还要脸呢。 叶素商知道推辞不了,大方站起身,走到穹隆如盖的树下,伸手折了半截树枝,摘掉叶子,手腕轻轻一抖。 仿佛美丽脱俗的江湖侠女,穿着青衫,从烟雨飘渺中飞腾而出,时而旋转起伏,时而前后空翻,光影变幻之中,当真是翩若惊鸿,矫若游龙,飘逸潇洒,刚柔并济。 周围陷入针掉可闻的寂静里,全部人目不转睛的盯着叶素商的身影,谁也没有想到,会在现代社会,在大学军训的体育场,看到这样精彩纷呈的剑舞。 这是不是李太白诗句里的“起舞拂长剑,四座皆扬眉”? 这还是不是白乐天诗句里的“白光纳日月,紫气排斗牛”? 这是不是杜子美诗句里的“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 这是不是石守道诗句里的“醉读兵韬斗龙豹,闲抽宝剑舞星辰”? 一舞终了,定神收势。 叶素商气不喘,汗不流,腮凝新荔,鼻腻鹅脂,对着众人弯腰鞠躬,重新归队。 沉默。 然后爆发出震天的掌声和欢呼声。 张教官脸沉如水,何教官眉开眼笑。 “怎么样?你们经一班也来一个?不行没关系,认输走人,我们起立欢送。” 张教官扭头看看自己班的学员,估计没人压得住人家这力度和美感结合的剑舞,正准备认输,忽听到一个人大喊:“报告!” 他顺声音望过去,皱起眉头,道:“杨海潮,出列!” 杨海潮走出队列。 “说!” “报告教官,哲一班的舞跳的确实好,可我不服!” 张教官吃了一惊,真是人不可貌相,忙问道:“你也会跳舞?” “我不会。” 逗我玩呢? 张教官神色不善,一百个俯卧撑给杨海潮记下了。 “可我会武功,请教官批准我和哲一班比武!” “比武?” 如果在部队里,这倒不是不行,大比武也是常态。 可这是大学,真比起来,那不叫比武,那叫打架斗殴。 张教官没那么蠢,确定杨海潮是来捣乱的,怒道:“你会武功,人家又不会,怎么比?” “叶素商同学会跳舞,我们又不会,不还是比了吗?” 咦? 敢情你的本事在嘴上啊。 诡辩奇才! 张教官一想,是这个理,转头对何教官道:“这局不算!” 何教官无语了,道:“要不让你的学员表演武术?” 张教官还没开口,杨海潮大声道:“我自幼练武,十年寒暑不断,可不是为了表演的,并且我看得出来,哲一班有人会武功。” “谁?”张、何两位教官同时问道。 “叶素商!” 何教官惊呆了,张教官气极反笑,道:“你想和叶同学比武?” “对!” 第八十章 追女孩的方式 叶素商跳舞是跳的好,可跳舞和打架……不,和比武是两码事。 小姑娘轻轻瘦瘦的身子,你一个178的大汉,胳膊比人家的大腿都粗,那叫比武吗? 那是欺负女同志! “学过武是?来,我和你较量较量。” 何教官忍不住了,这是蹬鼻子上脸,欺到家门口,绝不能忍,他挽起袖子,走到杨海潮跟前。 杨海潮笑道:“我哪敢和教官动手?” “比就比,别那么多废话!” 何教官突然右步前跨,左手握拳前抬,又瞬间回拉至腰部,竟是假动作,同时右手成拳,猛击向杨海潮的肋下。 这是军体拳里最常见的马步横打,可被何教官使出了勇猛绝伦的威力。 杨海潮没被假动作迷惑,身子右转,右脚尖外摆,左腿抬起,屈膝,以大腿外侧硬接了何教官这一拳。 砰! 如木棒打中皮鼓的闷响。 何教官只感觉撞上了一面墙,骨关节隐隐作痛。他没料到杨海潮的大腿肌肉这么结实,看来没撒谎,确实是多年苦练的成果。 杨海潮面不改色,左脚闪电般往前踹去。 这一招同样是军体拳里普普通通的交错侧踹,却能以攻代守,化被动为主动,颇为精妙。 何教官来不及闪躲,吐气开声,腹部肌肉鼓胀成块,硬接这记来势汹汹的弹腿。 一股大力涌来, 噔!噔! 他后退了两步。 “咦?” 张教官面露讶色,他和何教官都不算部队里能打的好手,但每天高强度的训练,体质比一般人强多了。 并且他们学的军体拳,当然不是军训时教学生的军体操,而是真正的擒拿格斗术。 这是经过国家和军方千锤百炼、去芜存菁而形成的杀人技,除了击裆,就是锁喉,要么肘砸颈部,横撞心窝,要么拳打下颌,直攻腰腹,全部是人身要害。 哪怕练的不咋地,实战似乎和那些散打、自由搏击的没法比,可抗击打能力和反应能力练出来,等闲两三个人近不了身。 何教官个子矮,力量并不弱,反应够快,以往和张教官对打时,常常胜多败少。 可只和杨海潮过了一招,反而是何教官落在下风。 当然,何教官也没用全力,有轻敌大意的缘故,但横看竖看,杨海潮吊儿郎当的样子,怎么也不像能和教官过招的人啊? “我曹,我曹!” 范希白震惊的只能重复的说这两个字,而他的心情也代表了此时两个班级的大多数人。 余邦彦夸道:“懂王就是懂王,没他不会的……” 宇文易脑回路不一样:“这肯定得是童子功?难怪懂王天天拿着望远镜,孩子那是憋得慌啊!” 经一班这边欢呼雀跃,不管女生还是男生,全体疯狂鼓掌,连掌心都红了。 因为杨海潮昨晚上的自我介绍,部分同学对他相当有好感,另一部分觉得他浮夸的,也因为今天这一战彻底扭转了看法——有本事人的人,那不叫浮夸,那叫潇洒。 反观哲一班,无不如丧考妣。 何教官人好又可爱,很受大家喜欢,这要是爆冷落败了,今后四年,他们思考的哲学问题,将从“忒修斯之船”变成“何教官之败”,那可是等同于李云龙攻打平安格勒战役的哲学史转折点。 何教官羞臊极了,当着自家学员的面,被张教官的学员逼退,要不是脸够黑,估计能变成大红脸。 当下也不再留力,左手变掌,去拨杨海潮的左腿,同时扭腰送胯,右拳后摆再往前,划出斜上的弧线,击打对方下颌。 这招叫内拨下勾,虚步上冲,可打下颌,可打咽喉。 喉咙太脆弱,万一失手是要出事的。下颌相对好些,但也只是相对喉咙而言。 若不是杨海潮表现出让人尊重的实力,何教官也不敢对学生用这招。 杨海潮转身别臂,右脚猛的外踏,力从地起,贯彻全身,左手抓握右手小臂,右手变掌,屈肘下压。 砰! 两人再次交击。 杨海潮挡住了这拳,同时身子如猿猴揉进,保持着左手抓握右手小臂的姿势不变,右肘却趁势撞向了何教官的胸口。 这招叫盖步右靠肘,用了左右手、腰跨和双腿蹬地的所有力道,如果被靠实了,保管秒喘不过气来,那战斗也就结束了。 何教官被打出了火气,右脚突然横跨,以竖起的右臂挡这记靠肘,身子跟着左向旋转180度,左臂屈肘与头同高,夹杂着凌厉的风声,砸向杨海潮的后脖颈。 转身左砸肘! “老何,留手!”张教官暴喝。 可是来不及了,幸好杨海潮身手敏捷,听到风声,重心前移,弯腰低头侧身,右脚死死抓地,止住前冲的趋势,左脚忽起,猛的蹬腿后踹。 何教官吃了身高体长的亏,肘部砸空,力气用尽,躲无可躲,被杨海潮这招转身蹬腿冲直接踹的后退了三步。 比刚才还多一步。 胜负已分。 张教官吓出一身冷汗,忙冲过去扶住何教官,低声道:“疯了吗你?你那砸肘,要是砸中了,他不得当场昏迷?” 何教官没说话,推开张教官,走到杨海潮跟前。 张教官拉了把没拉住,开始后悔带队过来和哲学系比赛。 哲一班的学生以为还要继续打,“加油!何教官!” 细弱的女生声音响起。 “何教官,加油!” 跟着是几个男生。 随后,哲一班如同受到布里吉塔摇起的集结号令的鼓舞,纷纷从地上站起来,声嘶力竭的挥舞着手,为何教官加油鼓气。 这能忍? 宇文易吼道:“你们是没有嘴巴吗?” 经一班的人立马原地爆炸,有个男生音域广,喊出了青藏高原的气势:“杨海潮,冲冲冲!” “孤山寺北贾亭西,杨哥打架数第一。” “海潮海潮,浪比天高。” 好,虽然杂乱无章,没有哲学系的口号整齐划一,但至少声势不弱于对方。 两班同学比的热火朝天,何教官却没像他们想象的那样继续动手,而是拍了拍杨海潮的肩膀,佩服的道:“老弟,你这拳打的比我们都够味,又稳又狠,不是行家绝对教不出来,家里有人是xx部队的?” 他低声说了一个番号。 杨海潮笑道:“算是……” 其实他的背景和何教官说的那个番号没一毛钱关系,但是真的番号又是保密的,不能随便透露,干脆以假乱真,应付了事。 何教官啪的立正,庄而重之,对杨海潮行了个军礼,道:“这局,我们输了!” 他是军人,不耍滑,你有本事,那就能得到尊重! “哎,别啊,”杨海潮痞赖的性子丝毫不受场面的热血影响,拉着何教官的手,道:“咱们只是试试招,我的比武对象是叶素商……” “这……” 何教官有点麻了,苦笑道:“人家一个女孩子,你不怕一脚踹出好歹来?” “教官,我说句话您别不信……我啊,未必是人家女孩子的对手……” “啊?” 何教官扭头去看叶素商,娇滴滴的模样,美是够美,剑舞也舞的好,可要说她能实战,怎么也不会信。 现实世界不是武侠小说,没什么女人小孩很厉害的设定,身高、体重、速度、力量和抗击打能力,决定交锋最后的胜负。 就像他的力量、反应比杨海潮差不了多少,但身高、体重差距太大,两人对击,总是他扎不住马步先后退。 这是技巧很难弥补的先天差距! 杨海潮不再搭理何教官,施施然走到哲一班前面,道:“叶同学,我知道,你挺厉害的,敢不敢来和我打一场?就当为了你们哲学系的荣誉……” 哲一班的男生们气的火冒三丈,顿时就有几个人义愤填膺的要冲出来和他对打。 叶素商心里毫无波动,甚至想翻白眼。 你是不是有病? 我凭什么和你打架? 打输了,不光彩,以后别人说起来:看,就是她,和男生打架,被暴揍的那个。 打赢了,更不光彩:看,就是她,和男生打架,把男生打哭了。暴力狂,肌肉女,惹不起。 既然输赢都没好事,我坐着看戏不香吗? 叶素商安静的盘腿而坐,屁股都懒得抬一下。 没有荣誉感? 好! 换一招。 杨海潮竖起小拇指,然后贱兮兮的朝下,道:“不敢比?巾帼不让须眉,女生能顶半边天,看来都是吹的好听。遇到男生挑战就害怕,只敢欺负同类,叶同学还是别来财大学哲学,去女子学院称王称霸不更好吗?” 太贱了! 女生欺负女生不好,你一个大男生去欺负女生就好了? 余邦彦实在瞧不明白,道:“懂王这是干吗?他也不是仇女的,干吗非要打叶素商一顿呢?” 林白药眼睛微微眯起,笑道:“打是亲,骂是爱,可能这就是懂王表达感情的方式……” 范希白忙道:“对,我猜就是,懂王真的懂!追叶素商这种女孩子,搞文人雅士那套肯定不行,得先打的她心服口服,然后才有希望追到手……” 宇文易迷惑道:“真的吗?追哲学系的女孩子,还得先打一架?” “肯定啊,你想,大好青春不去挥霍,跑来研究哲学,思维能和普通女孩一样吗?” 几人扯淡的时候,叶素商成功被杨海潮激怒,她盈盈站起,走到对面站定,微笑道:“好,为了女生的荣誉,我愿意和你比一比。杨同学,来!” “来就来,我是不会放水的……” 杨海潮大喝一声,整条右手臂抡圆了,如钢鞭从上而下,砸向叶素商的额头。 通背。 抡臂求力,圆中求直。 晴空炸雷,力达万钧。 这气势,和刚才的以快打快、强调技巧完全不同。 更像是霸王举鼎,以力克敌! 叶素商不欲硬接,侧身后退避让。 突兀生变。 杨海潮的左脚拌住右脚,身子失去重心,往前摔倒。 啪叽! 双手平伸过头顶,双腿笔直往后蹬,姿势完美的五体投地! 所有人惊呆了。 叶素商也有点懵,表情变得十分可爱。 杨海潮翻身坐起,顾不得满身满脸的灰尘,严肃认真的道:“沾衣十八跌,牵逼锁靠移,佩服,佩服。叶同学天纵之资,是我输了,输得心服口服。” 场面一度寂静的可怕。 余邦彦轻轻的鼓掌,道:“老妖,什么是高手?这才是高手!我敢打赌,叶素商就算忘了自己,再也忘不了懂王……嘿,没准两人还真能成。” 林白药叹道:“你错了,懂王彻底没戏了!他要真像稀饭说的,把叶素商打败打服,可能还有希望。现在这样一搞,他出丑卖乖不要紧,反正脸对他不重要,但是连累叶素商也要被人笑,以叶素商的性格,那是绝对会出局的……” 第八十一章 要死一起死 “性格?老妖,不对啊,你怎么知道叶素商的性格?以前认识她?” 余邦彦扭头,盯着林白药的脸。 他比想象的要更聪明。 林白药笑道:“由舞知人,你看她跳剑舞,柔美中不乏铿锵,想必性格坚毅,轻易不会动心。这样的女孩子,应该只会崇拜比她更厉害、能够征服她的人。” “那可未必……” 余邦彦没继续追问林白药和叶素商的关系,道:“人的社会性,决定了需求互补。叶素商越是性格坚毅,说不定越是喜欢懂王这种幽默到骨子里的男生呢?” 可幽默有很多种,高雅的幽默,通俗的幽默,语言的幽默,肢体的幽默,但不管是哪种,你可以接地气,但不能接地府啊。 范希白赞同道:“懂王还是套路深,实为我辈表率……” 余邦彦笑道:“套路?请稀饭来指点指点!” “那我斗胆分析一二,各位老师雅正。”范希白干咳一声,道:“你瞧懂王,先硬拼教官,显露男子气概;再激怒女生,加深对方印象;最后宁可自己摔成狗吃屎,也要让女生赢了面子和里子。最牛的是,有了前面和教官的铺垫,没人觉得他是真的打不过,这种我对别人重拳出击,只对着你唯唯诺诺的双标行为,我如果是女生,也会感动的小鹿乱撞,恨不得以身相许……” 宇文易听的皱眉,又凡尔赛起来,道:“追女孩子,要这么麻烦吗?” “你闭嘴!” 余邦彦和范希白同时暴喝。 你又高又帅又富,怎么知道我们这些普通且没有自信的男人,追女孩子的苦? “这么说,也有道理!” 林白药笑了笑,没和余、范两人争执。 女人心,海底针,谁敢说真正的了解女人? 至于叶素商喜不喜欢,喜欢什么样的,和他没半毛钱关系。 倒是杨海潮今天表现出来的冰山一角,让林白药对他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上一世张教官可没有那么好的心情,带着他们穿山过海来和哲学系拉歌比赛,杨海潮失去了开学第一天近距离接触叶素商的机会。 而整整大学四年,他也没和任何人起过肢体冲突,自然也没人知道这个看上去有点猥琐有点嘴贱的望远镜男竟然这么的能打。 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秘密。 只是有的秘密对自己重要,对别人不值一提。 而有些秘密,对自己或许不重要,但对别人而言,却颇有吸引力。 …… 张教官算是整明白了,杨海潮彻头彻尾就是来捣乱的。上前揪住他的军训服,往经一班这边拉,然后照着屁股就是一脚,骂道:“赶紧入列!” 杨海潮捂着屁股往队伍里走,还不忘回头喊道:“叶同学,以后有时间咱们再切磋,切磋完了我请你吃大盘鸡……” 叶素商孤零零的站在所有人面前,看似微笑如故,其实真的恼了。 她不知道社死这个词,但她体会到了社死的折磨。 不说别的,只看大家的眼神和表情,她知道从今天开始,自己不可避免的要成为学校日常八卦里频繁出现的女主之一。 凭什么? 她来财大读书,无非是和家里达成条件,只要顺利拿到毕业证,就能得到那个梦寐以求的东西。 大学四年,只求无惊无险的度过就成,抽空研究研究哲学,再深度研究研究心理学,默默无闻的,平平安安的,熬过去就算结束。 凭什么要成为别人八卦里的女主? 表演剑舞,算是才艺,无伤大雅,顶多同学们议论几天也就过去了。 可被这个死皮赖脸的家伙拉扯进了男女间的新闻里,那热度和传播度,用脚后跟也能猜得到,必定会持续相当长的一段时间。 啊啊啊啊! 好想拿剑劈点什么…… 她的目光无意识的延伸,恰好看到正欢呼着鼓掌欢迎杨海潮装比归来的503寝室等人。 最显眼的,自然是那个在火车上让她感觉到有点危险的不像年轻人的林白药。 笑是? 看热闹很开心是? 要死一起死! 叶素商心里发出冷笑声,突然走前两步,用凄婉又委屈的声音喊道:“林白药,你就是这样看着别人欺负你女朋友的?” 嗯? 女朋友? 谁是谁的女朋友? 和室友逗杨海潮乐子的林白药彻底傻掉了。 甚至可以说,这是重生以来,他第一次出现大脑死机的状况。 有毒? 我是不是听错了…… 可从旁边几人那瞬间地震的瞳孔、表情管理崩塌的脸部,林白药确定: 不是他产生了幻觉,是叶素商特么的疯了! 杨海潮碰了碰范希白,木然问道:“叶素商说,她是老妖的女朋友?” 范希白结巴道:“对……是,啊,不是,我……我不知道……” 余邦彦眼睛冒光,兴奋的眉毛都扭曲了,道:“老妖,怪不得你那么了解叶素商的性格,原来金屋藏娇呢。”说着看了看杨海潮,道:“嘿,这下搞的,大水冲了龙王庙……” 宇文易最后反应过来,猛拍林白药的肩膀,啪啪作响,道:“行啊,老妖,深藏不露啊!嗯,我看行,你们俩金童玉女,就是般配。懂王,都是自家兄弟,你挥剑斩情丝!” 余邦彦也劝道:“兄弟妻不可欺,反正你丫的纯粹是见色起意,赶紧迷途知返。再说了,天涯何处无芳草呢,对不对?” 杨海潮那叫一个纠结,可怜兮兮的望着林白药,道:“老妖,真是你女朋友?” 在经一班上演兄弟夺爱的偶像剧时,另一边的哲一班也炸了锅,前排后排人头攒动,窃窃私语:“谁是林白药?” “我们系的吗?” “哲学系没这么中二的名,肯定是经济系的。” “啊?我们哲学女神刚诞生,就被经济系给撬走了?” 这句话杀伤力太大,导致众人陷入了难堪的沉默。 可人生就是一个惊吓接着一个惊吓,从经一班那边传来一个男生清越的声音: “叶同学,你很好,我不配,喝点水,早点睡,你的青春不该在我身上浪费。你痴心,我太累,别误会,是妹妹,愿你早日找到下一位!” 林白药直接来了一段渣男语录,你不仁我不义,论起脸皮厚度,妹妹你的深浅,永远探不到哥哥的长短。 全体哗然! 群情激奋! 这么美的冒泡又多才多艺的女孩子,主动承认当你的女朋友,你竟然嫌弃? 有没有天理? 讲不讲道理? 叶素商演技爆发,茕茕孑立,倩影幽幽,她紧咬着唇,晶莹的泪珠似乎下一秒要夺眶而出。 昔日横波目,今作流泪泉。 孰可忍孰不可忍! 眼看着哲一班的同学要冲过来暴打渣男,张教官满头大汗,对何教官喊道:“控制你的学员,我们先撤!”转身大吼:“全体都有,向后转,跑步走!” 何教官也赶紧大喊:“全体都有,坐下!” …… 和来时的雄赳赳气昂昂不同,走的时候简直是千里大溃逃。 等回到训练地点,张教官气得给全班加练了两小时停止间转法。 杨海潮和林白药被单独提到旁边,面对面练习军姿。 杨海潮是活该,可林白药真是冤。 然而大家都相信女生,不相信男生,他们忘了张无忌老妈临死时的忠告,越漂亮的女人越是会骗人。 叶素商成功把两个人的搞笑闹剧,变成了三个人的爱情电影——别误会,和那种只用两三个人拍摄一两个小时的电影可不一样。 好不容易挨到太阳落山,可怕的第一天军训终于结束,张教官身心俱疲,还不忘叮嘱道:“今天的事,都不要多嘴,传出去影响不好。解散!” 他是好心,保护学员。 毕竟这是98年,谈恋爱可以,大张旗鼓的三角恋,闹大了说不定会给处分。 男生呼啦啦围过来,打听林白药和叶素商的爱情故事。至于勇敢求爱、不惜扮丑的杨海潮,已经成了可悲的第三者,只能让大家唏嘘同情,不再是事件的焦点和中心。 而女生就干脆多了,经过林白药身边时都要呸一口,骂一句渣男。 林白药忽然有点后悔,为了怼叶素商,图一时口快,好像把整座森林给得罪了…… 这叫什么事? 随便扯淡两句,打发了好奇热情的男生们,去吃饭的路上,还得应付更好奇更热情的室友。 “我承认,我确实认识叶素商,但是萍水相逢,素无往来,绝不是什么小情侣……她承认?她承认那是她的事,我是受害者……好了好了,我发誓,我要是和叶素商谈过恋爱,大学四年,503全部找不到女朋友!” 这么毒的誓,赌上了六个人的幸福,他们不信也得信。 杨海潮对美女的感情属于没吃药的中年男人,来得快,去得也快,抹了把沧桑泪,道:“太尉和余大说的对,兄弟妻,不可欺,今个是我唐突了。等军训完了,我请客摆酒,先给妖哥赔罪,再祭奠我的第六十五次失恋……” 而在去食堂的另一条路上,经一班的两个男生女生并肩走着,他们是高中同学,到了新环境,自然走的近一些。 走路讨论的当然是今天的事,男生笑道:“杨海潮真是个人才,教官唱歌的时候,他就调侃说张教官宣扬不正当思想,如果被举报了要关禁闭。谁想后面他又折腾出那么多事,教官遇到这种学员,实在够呛……” “杨海潮我觉得还好了,至少比武的时候挺有男人气概的,为了喜欢的女孩子豁得出去,不像林白药,哼,我们都被他的表象给骗了。以为是温文尔雅的人,没想到是个负心汉……” “林白药怎么负心了?人家不喜欢叶素商,还不能拒绝了吗?杨海潮什么玩意,你还觉得他好?我敢说要是他见到法学系的陆青芜,肯定比今天表现的更夸张。见一个爱一个,那不是喜欢,那是好色!” “你到底站哪边的?”女生不讲理了。 男生堪称舔狗楷模,忙道:“我就站你的心里边,林白药负心汉,杨海潮好男人,打倒林白药,解放全中国……” “哎呀,”女生眉开眼笑,道:“瞎说什么呢。” …… 女生吃晚饭回寝室,见大家都在议论今天的事,也没多想,把男生告诉他的话当乐子说给大家听。 其他人笑了半天,也没当真。 毕竟都知道教官那是口音问题,谁还真能去举报啊? 可有一人上了心,就是刘芸。 她动起脑筋,从书桌取出纸笔,坐到自己的上铺,偷偷写了几句话。 趁天黑无人,换了平常的衣服,出门投到了财大设在第一行政楼门口的意见箱。 这个意见箱是校长专属,和别的沦为面子工程的意见箱不同,每天都会有校长办的行政人员来查看,并转呈校长办主任批示,重要的事,还得给校长亲自审阅。 刘芸有多位高中的学长学姐考进财大,受过他们耳提面命,对财大的很多认知,远超同级的新生。 这有个好处,如果事情暴露了,也怀疑不到她的头上,只会怀疑是老生干的。 她心里窃喜,仅仅一天,班里就出了这么多状况,宇文易这个班长称不称职,武老师还能瞧不明白? 第八十二章 搬石头砸脚 没有网络和手机的年代,资讯严重匮乏,可正因为资讯的匮乏,导致大家对八卦的需求超出了想象的热忱。 虽然昨天的事发生在操场东北角,地处偏僻,持续时间短,没有引起太大动静,但身为当事人的经院和哲院的新生们,谁还没有几个其他院系的老乡、朋友、同学? 于是,经过一整夜和第二天上午的发酵,每条大街小巷,每个人的嘴里,见面第一句话,都是经院牛逼。 还有好事者给林白药和叶素商取了个组合名字,叫:‘一叶障目,不见森林’。 翻译过来,叶素商眼瞎啊,痴迷林白药那渣男,看不到财大密密麻麻的整座森林。 笋不笋啊? 给熊猫留口吃的! 中午吃饭的时候,有经济学系的大三学姐跑到503坐的桌子前,饶有兴趣的问道:“你们谁是林白药?” 林白药头也没抬,专心干饭。 杨海潮看学姐长的挺漂亮,笑眯眯接过话,道:“我是,学姐找我干吗?” 学姐盯了他片刻,眉毛蹙起,道:“你不是。” 杨海潮身子僵硬。 余邦彦笑道:“学姐有眼光,我才是林白药。” 学姐直接摇头,道:“你这矮鸡子似的身高就冒充不了……” 余邦彦笑容凝固。 两人对视,愤愤不平: 有这么明显吗? 我们到底差在哪了? 范希白瞧着倍有意思,指向宇文易,道:“其实他是真的林白药。” “你们是不是觉得弄学姐很快乐?” 学姐的眼神开始变得危险,道:“我特么的又不瞎,他叫宇文易,号称建校八十年来,经济学院最帅的新生,入学当天就被学姐们集体围观过了。” 她直接无视周玉明,看着脑袋埋进碗里的林白药,像是进店点了份鸭子饭的大金主,道:“喂,林白药,抬起头让我瞧瞧,到底多优秀的男生,能让哲院的新生大美女倒贴,还被无情的拒绝?” 林白药嘴里塞满了青菜,一边扒拉饭,一边说道:“传八卦的是碎舌头,信八卦的是脑进水。学姐,您看着就是特聪明的人,不会听信那些没边际的谣言,对不对?” 漂亮学姐呵呵笑道:“嘴挺甜啊,哲院那个学妹估计就是这样被你哄骗到手的?” 林白药终于舍得放下饭碗,笑道:“学姐,每个人活着的最大价值,就是身上还有别人惦记着去骗的东西。我敢肯定,这些年不知道有多少男人想骗学姐,只是被学姐的慧眼给识破了,没有上那些狗男人的当。” 漂亮学姐被他逗得咯咯直乐,道:“哎呀,也没那么慧眼如炬了,总有一两次上了渣男的当……” 接下来漂亮学姐也忘了打听八卦,被林白药连番彩虹屁,忽悠的晕晕沉沉的离开了。 回到大三学姐们的地盘,几个翘首期待的姐姐们火急火燎的问道:“怎么样?真人是不是特帅?” “听说高大威猛,长的像明星?” “我觉得是冷酷型,毕竟拒绝的那么干脆。” “对,我听哲学系的人说,人家女生当时哭的可伤心了……” 谣言就是这么在传播过程中逐渐走了样,林白药要是听到,真恨不得做一个“受害者是我”的牌子挂在脖子上。 漂亮学姐笑道:“哪有那么夸张?长的还行,文文雅雅,身材比例好,挺顺眼的。主要是说话特逗,我好歹段位高,换了你们几个,这会估计还在发花痴,抢着给人家送好吃的呢……” “哎,你这么说,我可真要去看看了。” “走走走,一起去。” 时不时的过来围观的女生,感觉自己成了动物园里的猴子,林白药干脆饭也没吃完,回寝室睡觉。 谁想在寝室也不安生,隔壁宿舍过来串门的,楼上楼下过来认人的,林白药不胜其烦,又都是同楼的同学,还不能生气,饶是他城府森严,也被折腾的动了火气。 再见到叶素商,必须得好好跟她算算这笔账。 当工具人可以, 但是,世上可没有的工具人! 你这总得付出点什么? 下午三点,军训准时开始,一班的人到了集合地点,发现总是第一个到的张教官不见了。 大家在宇文易的组织下先站好队,等来的不是张教官,而是黑着脸的武宫。 他点名宇文易、杨海潮、林白药以及昨天坐在杨海潮周边的三个男生,还有两个女生,一共八个人前往系办。 其他人原地休息,暂时由刘芸负责,带着大家唱歌做游戏。 往系办去的路上,宇文易问道:“武老师,怎么了?” 武宫想了想,还是要给他们打个预防针,道:“等会领导会问你们昨天军训发生的一些事,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要诚实。” 宇文易忙道:“是不是和哲学系比赛的事?那都是同学们闹着玩呢……” “不用给我解释,有什么话,等会和领导汇报。” 武宫走在前面,故意给他们留出空间和时间商量。 宇文易落后两步,问林白药怎么办。 林白药盘算武宫的意思,也是不希望闹出事,估计系里面同样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态度,那就有转圜的余地。 只要等会问话时别出纰漏,应该能有惊无险的度过。 “大家记住,杨海潮和何教官比武,是两个系两个班之间正常的交流。后面大意失手,败给了叶素商,他是练武练的痴了,没有别的意思。其他的都推到我头上,叶素商和我的对话,你们如实说就是了。” 林白药决定把责任担了,他毕竟不太看重学校的各种荣誉证书,也不会靠这个毕业找工作,其他人多多少少会有点影响。 如果搞不定,真的背处分,那他背了就是,顶多一个警告,算不了什么。 “还有,张教官唱歌时,杨海潮什么话也没说过,你们几个在边上,啥也没听到。” 杨海潮啊了一声,满脸不敢置信,道:“这事也被捅上去了?” 还是太年轻啊,兄弟! 林白药已经猜到是班里有人把杨海潮的玩笑话当真给举报了,否则不会特地把队列里站在他旁边的这三个男生也叫来质询。 “记住了,这不是对杨海潮有影响,而是对张教官有影响。咱们和教官处的还不错,没必要害得人家受批评。他在部队,要是背个处分,说不定立刻就得退役,那可就害了人一生。” 林白药故意说的严重点,他不确定举报者会不会是这三人里的一个,所以虚言恫吓,那张教官的一生放到他们的良心里进行博弈。 一般而言,刚刚十八岁的年轻人,不至于坏的宁可告黑状,也要害了别人的一生。 只要否认杨海潮说过的话,张教官唱歌那是方言问题,根本无伤大雅。 那么,需要解决的问题,就只剩下叶素商那缺德的嘴,把他给拉下了水。 宇文易道:“白药的话,也是我的话。咱们得处四年,算是朋友,以后有事来找我,绝没不帮忙的道理,所以今个你们也帮个忙,把事情圆了。” “放心,我们知道怎么说。妈的,找到谁告状,打出他屎来。” 三男生拍胸口保证,他们挺佩服杨海潮能打和胆大,也服林白药和宇文易,男生之间,没那么龌龊和心眼,还是讲义气的。 …… 系办公室里坐着五位老师,包括经院一位孔副院长,经济学系的系主任陶俊,系副主任柏建明以及三个中层领导。 孔副院长主管思教、师德、学风、文明建等工作,排名不算靠前,但他一出马,肯定是因为思教文明方面出了问题。 八人等在旁边,宇文易先被叫进去,过了三分钟,他走出来,对林白药点点头,从旁边离开。 接着是三个男生和两个女生,然后是杨海潮,最后是林白药。 “林白药,说说,昨天怎么回事?”系主任陶俊挺和蔼的,笑着问道。 “昨天军训,大家训的好,张教官带着我们去和哲一班的同学比赛。到了地,先拉歌,然后哲一班的女同学叶素商跳舞。我们这边没人会舞蹈,又不服输,杨海潮为了班级荣誉,主动要求切磋武术。他和何教官比了比,不分胜负,我也不太懂,又要求和那个女同学比试,结果大意摔倒,杨海潮蛮有风度的,直接认输了……” 系副主任柏建明冷冷道:“照你这么说,杨海潮非但没过,还有功劳了?” 林白药谦虚的道:“谈不上功劳,军训期间,教官瞧大家太累,拉歌啊比试啊,都是为了活跃气氛,让同学们休息的同时陶冶一下情操……” “好了,别说这些了!”柏建明不耐烦道:“既然杨海潮没犯错,那说说你,你觉得自己有错没有?” “有错!” “什么错?” “错在没有处理好感情问题!我高中时,为了考上心仪的财大,能有幸进入经济学院深造,聆听诸位师长的教诲,整天只知道专心学习,面对叶素商同学的暗恋毫不动摇,导致她昨天绪失控,说了些不该在公开场合说的话。我愿意做检讨,向师长和领导们道歉……” 这态度,实在,诚恳,让人找不到半点漏洞。 系主任陶俊笑道:“小伙子,没那么严重。好了,情况我们大致了解了,你先回去军训,千万别有思想包袱。” 等林白药离开,柏建明厌恶的道:“小小年纪,油嘴滑舌!你听听他说话,滴水不漏,把杨海潮和自己摘得干干净净,最后只有哲学系那个女同学错了?” 陶俊淡淡的道:“年轻人嘛,也到了谈恋爱的年纪,有时候冲动一点,勇于表达,未必是坏事。老孔,我看就这样报给校长办,全是没有的事,捕风捉影。” 孔副院长虽然抓思教和学风,为人却并不古板,笑道:“听你的!要不是校长正好看到了举报信,又拨冗作了批示,咱们也犯不着这么大阵仗。瞧瞧,一个个板着脸,别把系里的新生苗子给吓蔫了,哈哈哈。” 众人附和的大笑,柏建明原本臭着脸,这时也只能应景的扯了扯嘴皮。 等孔副院长离开,陶俊把武宫叫到主任办公室,道:“小武,你今晚上回去,组织一班开个会,让大家统一思想,好好军训,好好学习,把聪明劲用到正当的地方,别搞这些幺蛾子。” “是是,我会让这几个人好好认识错误……” 陶俊皱起眉头,道:“我让你批评他们了吗?张教官唱歌时你不也在现场,你都承认当时笑了,这群小孩子私底下开点玩笑,哪怕略有出格,也可以理解。至于和哲学系的那个事,影响是有点不好,但大学又不禁止谈恋爱,顶多叮嘱两句,让他们注意就是了。大学,兼容并蓄,是为了造就更多有独立之人格、独立之精神、会思考、懂思考的人,不是为了把人束缚成机器和木头。” “是,我明白……”武宫额头冒出汗,他面对系主任时总是紧张,脑袋也不怎么转了。 “你不明白!”陶俊失望的看了武宫一眼,直接点明道:“谁给校长办写的举报信?有情绪,有想法,可以先向你这个辅导员反映,信不过你,也可以向系里反映嘛。越级举报,你的工作被不被动?” 这次武宫是真明白了,擦了擦额头的汗,低声道:“主任,我保证,同样的事,绝不会发生第二次!” 第八十三章 弹指可定 其实谁写的举报信,很容易推断。 比武的风波,知道的人很多,但杨海潮调侃教官的话,只有旁边几个人听到。 离开行政楼后,林白药让两个女生先走,留下那三个男生,问他们有没有跟别人提过。 两个人直接摇头,这种话当时乐呵乐呵,过后谁还记得? 其中一个犹豫了下,说他和班里的一个女生提过,再一问,那女生和刘芸同宿舍。 答案呼之欲出。 “就为当班长?至于吗?” 宇文易固然中二,但是心善,还不怎么相信同龄人会有这样的心机。而作为重生者的林白药,却对刘芸做出什么事都不觉得稀奇。 以为年轻人都是单纯的白纸,以为老年人都是和蔼的长者,以为小孩子都是可爱的天使,这是不成熟的错误的对世界的认知。 很简单的道理,年轻时的坏人,变老了就不坏了吗? 不分年龄,不分性别,有些人坏,是后天环境影响,有些人坏,那是胎里带的,怎么也改不了。 “当班长只是起步,然后进学生会,评优评先入组织,简历弄的好看点,保研留校都有很大优势。这不足为怪,因为很多人都是这样规划自己的大学生涯,只是她的手段有点下作而已。” “太下作了!想当班长,靠努力去争取,写举报信,要不要脸?” 难得遇到比他还不要脸的人,杨海潮气的火冒三丈,当即要回去和刘芸理论,被林白药制止了。 现在没有证据,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和刘芸那样的人扯皮只会被她拉到和自己同样的层次,然后用丰富的经验打败你。 “这样,我们配合一下……” 林白药对众人低声吩咐了几句,宇文易举起大拇指,道:“好计!” 杨海潮叹道:“对付女人,还是老妖厉害!” 林白药作势要踹他,杨海潮忙捂裆求饶,其他三个男生也跟着起哄,大家笑着闹着,彼此间的感情随着共同被院系领导审问也加深了不少。 青春其实就这么简单,一起笑,一起闹,一起经历,一起犯错,一起成长。 像刘芸这样的,毕竟是少数派。 回到训练场,刘芸正在兴高采烈的组织大家唱军歌,看到林白药等人,还热情的招呼他们赶紧归队。 宇文易阴沉着脸,林白药垂头丧气,杨海潮更是如霜打的茄子,三个男生也都是无精打采的样子。 刘芸强忍着没有显露出来内心的狂喜,眼珠子一转,道:“教官和导员还没来,可能有事情耽误了,大家原地解散,休息一下。” 她径自跑到宇文易和林白药几人跟前,关心的问道:“班长,怎么了?导员叫你们去系办干吗?” 宇文易闷声不吭,符合他的人设,刚当班长两天就遇到这些破事,哪里还有心情说话? 林白药的表情看在刘芸眼里是典型的强颜欢笑,道:“不知道哪个坏的冒油的家伙把昨天和哲学系的事捅给领导了,系里叫我们过去问问情况……多亏武老师帮着说好话,领导们网开一面,这次不再追究。要不然我和杨海潮估计得背处分,宇文易这个班长也干不下去……” 啊? 干不下去就干不下去, 武老师凭什么还帮你们说话? 刘芸出离愤怒了。 昨天中午告状之后,她本以为武宫会来批评宇文易,没想到只是到训练场旁边看了一会,一言不发的就离开了。 所以晚上她直接把举报信塞进学校的意见箱,而不是交给武宫,因为她觉得武宫有点偏向男生,已经不值得信任。 可是没想到,男生接连闯祸,败坏班级名誉,院系的领导都出面了,武宫还这么偏心眼。 屁股坐的这么歪? 是不是宇文易仗着家里有钱,给武宫送礼了? 社会真是黑暗! 哎,可惜这么好的机会…… “那就好,我说嘛,多大点事,至于吗?” 刘芸只能违心的安慰两句。 林白药当着刘芸的面,对一直沉着脸的宇文易道:“后面几天军训,咱们都收敛点,坚决不能再犯错误了。院领导可说了,如果再出事,两罪并罚,处分跑不了,你这班长也得辞,还影响以后的评优评先……” 刘芸心头一动。 宇文易点点头,道:“自认倒霉,希望接下来一切顺利,别再搞七搞八的……” “放心,应该没事的!” 刘芸又说了两句,掉头走了。 杨海潮盯着她的背影,低声道:“什么家庭能养出这样的女生?背后捅刀子,当面跟没事人似的,太可怕了!” 林白药笑道:“那是你不知道毕业后进入职场的可怕,没点手段,被人吃的连骨头都剩不下。所以,宁可让自己变得可怕,也不要最后成为别人的猎物。” 刘芸这个人,现在还比较稚嫩,做事不够周密,太容易暴露自己,以后成熟了,思虑周全,应该能混的很好。 只是她在错误的时间,找到了错误的对手! 又过了大半个小时,张教官姗姗来迟,应该是校方得到系里的通报,认为没有造成什么影响,通知部队负责协调的总教官,再让他重新上岗。 下午军训安全度过。 张教官也不敢再浪了,完全照着训练科目走,只要不唱歌,不找别的班拉歌,霉运就找不上我。 吃晚饭的时候,还是那个嘴快的男生把女生拉到一边嘀咕了几句,女生咯咯直笑说:“演间谍戏啊……可是,会不会对刘芸不公平啊?如果不是她呢?” “不是她,那不更好?洗脱嫌疑了啊……” “也对!好,我听你的!” “记住啊,只能给刘芸一个人说,别真的传出去,假的变成真的,班长还做不做人了?” “我懂,放心!” 回到宿舍后,趁别的女生去洗漱,她凑到刘芸床铺下面,仰着头,神秘兮兮的道:“刘芸,我告诉你个秘密,宇文易,就咱们班长,他在宿舍偷偷安了一个望远镜,用来偷窥对面楼的女生宿舍,太恶心了。我以为他人挺好呢,没想到,知人知面不知心……” 突如其来的惊喜,让刘芸几乎要压不住面部的抽动,赶紧从上铺下来,拉着她的手问道:“真的假的?” “当然真的!” 女生说了那个男生的名字:“我和他走得近,你们也知道,他和503寝室的关系挺好,没事就去串门。今天中午去的时候偶然发现的,宇文易还邀请他一起看呢,刚才吃饭的时候给我说,我恶心的差点饭都吃不下去……” 刘芸信了。 因为这个女生根本没有理由编造这样的话来骗她。 于是,她果断决定,故技重施。 白天林白药说了,只要再犯事,院领导肯定暴怒,武宫就是收了宇文易再多的礼,也不可能保住他了。 “我先去刷牙了啊,刘芸,这事可别和其他人说,毕竟是咱班长,还有钱,得罪不起……” 女生端着洗脸盆出门去了。 得罪不起? 刘芸被这四个字刺激到了,说干就干,立刻拿出纸笔,再次用左手写了举报信,把宇文易偷窥行为形容成了恶心猥琐的大变态,那语气和用词,真是非开除不能泄民愤。 她没那么傻,上封举报信就是用左手写的。这是她的秘密技能,从小觉得好玩,左右手练出来的,都能正常写字,只是左手写的不是那么好看罢了。 脱掉军训服,换身黑色的短袖长裤,她拿着信出门,趁夜色摸到了第一行政楼前,刚伸手碰到意见箱,一束手电筒的灯光照过来,从旁边的行道树后转出来三四个人,有冷笑的宇文易,淡定的林白药,愤怒的杨海潮,以及她最怕,也最不想在这个地方见到的武宫。 武宫被林白药拉着来的时候还有些不情愿,因为他觉得和学生干这种事实在抹不开颜面。 林白药一句话说服了他:“武老师,不找到这个人,她肯定还会一直这样干下去,今天举报我们,明天就会举报别人,只要她不满意,谁也别想安生,总有一天把天捅个窟窿,到时候,背黑锅挨批评受苦受累的,不还是您吗?” 联想到白天系主任陶俊那失望的眼神和严厉的语气,武宫猛然惊醒,对,他可是做了保证,越级举报的事,绝对不会发生第二次。 所以,武宫答应林白药,跟着来到这里,还真的看到了刘芸,拿着信纸准备往意见箱里塞。 他冷冷的看了刘芸一眼,然后掉头离开。 既然知道了是谁,他的身份,继续留下来,既不方便,也太给刘芸面子。 而且,他相信,林白药会把事情处理的很好。 刘芸面色惨白,如坠冰窟。 林白药没辜负武老师的信任。 他走到刘芸面前,笑道:“刘芸,你举报的是假消息,就是现在把信塞进去,那也没什么意义。还是交给我,这件事,我们也不会外传,班里其他人不会知道。” 刘芸毕竟还是小姑娘,碰到这样的场面,大脑完全空白,听着林白药的声音,像是被魔鬼诱惑着,自然而然的把举报信交给了他。 林白药看也不看,转手递给了宇文易。 宇文易打开看了眼,直接撕掉。 “你瞧,证据没了,对不对?”林白药笑道:“这事就算结束了,当然,你自己也清楚,以后一班的班干部竞选,你肯定没希望了。其实不当班干部挺好的,时间充裕,可以认真学习,以后靠自己的努力考研考博,对不对?” 他的笑容无比的温和,可刘芸突然感到很害怕,甚至到了多年以后,还是无法忘记这个笑容,以及今夜留下的心理阴影。? 向来不服输,想要的东西必须得到,倔强又坚持的她,第一次退缩了。 第八十四章 财大最耀眼的崽 刘芸的事,只是小小的调味品,揭穿了她的面具,湮灭了她的斗志,就不会对大家再造成什么影响。 林白药也不欲逼迫太甚。 毕竟这是学校,不是社会,又是女生。真要是人家心理素质差点,寻死觅活的,容易引发舆论的同情,反而闹的不可收拾。 没人背后使坏,第三天和第四天的军训顺利完成,军训科目也开始难度加大,齐步、正步、跑步,行进间转法等等。 最难熬的是端腿,一端就是五到十分钟,脚后跟和小腿肚筋肉分裂的滋味,简直比吃了口青梅、柠檬加老陈醋还要酸爽。 众人无不痛苦的想死,女生更受不了,练哭了好几个。 只有杨海潮是例外中的例外。 他的每个动作都被教官认证为教科书般的标准,甚至后来张教官放心的让他单独去带两个排,于是又有了个新外号: “杨教官。” 班里的女生发现刘芸变了,之前哪怕军训再累,她也总是积极的走门串户,每个宿舍找人聊天,并帮着打个水、整理下内务等等,热忱的让人无法拒绝。 可这两天臭着脸,谁都不搭理,回宿舍洗漱后上床就睡,有人习惯性的找她帮忙还被怼过几次,搞的女生背后对她意见很大。 不过,刘芸无所谓,她想的很清楚,在经济学系肯定没前途,只有想办法找关系转专业。 实在转不了,那就认命,好好学习,四年后再见分晓。 军训来到了第五天,从早上开始,下起零星小雨,逐渐开始有增大的趋势。 同学们聚拢在宿舍楼的大门口,欢呼着期盼休息的时候,教官们准时出现,一声令下,带着全部学员,冒雨到操场继续参训。 没过多久,所有人的衣服从里到外几乎湿透。两个小时后,女生们冻得瑟瑟发抖,有些体弱的嘴唇乌青,流露出难受的神色。 林白药看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如果雨还不停,很可能到了下午,班里就得病倒几个。 “太尉,趁这会休息,咱们就近去五餐厅请做饭的师傅熬桶姜汤送过来。” 宇文易同意,又叫上杨海潮、余邦彦,四个人跑到五餐厅,师傅原本嫌麻烦不同意,宇文易给了他二十块钱,登时开开心心的架锅起火,很快把姜汤熬好,倒进食堂专用的不锈钢大桶里。 “这一桶只够咱班用的,要不给二班也顺便搞一桶?”杨海潮随口问了一句。 宇文易看向林白药。 林白药笑道:“其实没这个必要,咱们搞回去,二班的人见到,愿意弄的话,他们班长自然会带人来餐厅弄。要不然热脸贴冷屁股,可是两头不讨好……” 宇文易没明白啥意思,余邦彦却是一点就透,对林白药更加佩服,道:“对,两头不讨好,听老妖的。“ 宇文易孜孜不倦的追问:“什么叫两头不讨好?你们别打哑谜啊……” 余邦彦解释道:“对所有人都好,那不叫好,没人会感激你。只有区别对待,才能显出你身为一班班长的责任心和领导力。对二班一个样,只能说明你是个好人,和好班长无关。最主要是的,现在直接把姜汤送过去,恐怕会得罪二班的班长。怎么,就你会关心同学,就你会未雨绸缪?这就是两头不讨好……大一就不提了,到了大二,你要想进院学生会,多个朋友总比多个敌人好?” 林白药故意问道:“那该怎么和二班班长交朋友?” 余邦彦笑道:“考我?等会太尉回去,偷偷找二班班长,告诉他,让他自己带人来弄。” 这样既可以帮到二班的同学,又不得罪人,还能交好二班的班长。 ——《论做事方法的变通和巧妙》 宇文易抓了抓头发,道:“要不,我还是辞职……” 辞职是别想辞职的,余邦彦聪明,可推出去未必能服众。宇文易没那么多道道,可只要亮个相,就是能让人围绕在他的周边。 这就像刘备,没诸葛亮的智计,没关羽张飞的勇力,但他还是当仁不让的老大! …… 又从餐厅门口的商店买了五十个装可乐的那种一次性大纸杯,四人抬着姜汤桶冲回了操场。 林白药临时客串手不会抖的打菜阿姨,两勺装满一杯,童叟无欺。宇文易负责组织,余邦彦等人传递,杨海潮在旁边搞气氛,拿着两根筷子上下敲:“哎,竹板这么一打,听我来夸一夸。世人都说姜汤好,我说姜汤是个宝。一杯你不感冒,哎,两杯你不发烧,三杯四杯下了肚,冬天穿短裤,夏天穿棉袄,哎,就是这么叼……” 很快每人喝完,腹内热气升腾,身上的寒意驱散,感觉暖和不少,似乎重新注入了精气神,连裹着湿漉漉的衣服也不再是那么难以忍受的事了。 姜汤不值钱,可这种细心和体贴,最能打动人! 毛莉莉高喊道:“感谢班长,慷慨解囊,带领一班,走向辉煌。” 又是这四句。 女生们跟着起哄:“感谢班长……” 宇文易呵呵直乐,他特喜欢这中二口号,可也绝对不居功,道:“是林白药出的主意,我们只是出力,应该多感谢他。” 林白药笑道:“都是自家人,感谢什么,都赶紧把姜汤喝了,等会还得淋雨。” 女生们虽然没有夸张的对着林白药喊口号,但从她们的眼神看得出来,心里还是很感激的,针对渣男的正义立场也在急剧的削弱。 他对别人渣,可对我们好啊,哎呀,到底要不要继续呸他呢? 好为难! 二班班长得到宇文易的私相授受,有样学样,跑到五餐厅也掏二十块搞了一桶姜汤,回来后大张旗鼓的分给同学。 经济学系的动静引起了其他系的注意,于是群体传播效应发挥作用,不时有人过来询问从哪搞的姜汤,听说是五餐厅后,纷纷拍马赶到,没桶了就用锅,没锅了就用碗,反正别人的宝喝了,我的宝们也必须喝。 内卷就是这么卷起来的。 当然,二十块不是小数目,也不是每个班都有大款愿意赞助,班费还没收,集资也来不及,只能眼睁睁看着别人喝姜汤取暖。 谁也想不到,平时看都没人看的姜汤,会在今天的大雨里成为训练场的硬通货。 下午的雨势终于小一点,到三点多停了下来,然而还是阴沉着不见太阳,地上全是积水,所有的教官都无视这点,该踢正步,踏着水花也要标准如一,该盘腿坐,屁股下全是水也得稳如磐石。 用教官的话说,这点积水算什么,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一切行动听指挥,就是刀山火海也不能退缩,正好可以磨练大家的意志。 结果就是,很多女生穿着湿透的裤子,坐在污水里不能动弹。 这年头没多少人关注普通女生的生理健康,学校可以使用热水的公共澡堂每周一和周六周日开放。 今天恰好周四,不在开放时间之内。 林白药又去找宇文易,和他积极的四处奔走,靠着介绍姜汤认识的交情,联络了五个系十四个班的班长,军训结束后,集体跑到校长办,请求今晚破例开放澡堂洗浴到十二点,并高风亮节的把二楼的男生澡堂也让给女生使用,避免因女生人数过多而无法满足全部的洗澡需求。 男生们无所谓,回宿舍凉水一冲就能搞定,可女生们不用热水好好洗澡,难免身体会有不适。 校长办正好有位姓姜的副主任是女的,对这群新生班长,尤其还是以男生居多,竟然能这么细腻的想女同学所想,急女同学所急,特别的感动,立刻表态和道歉,说是学校考虑不周,她会协调后勤部门,加班烧水,晚上7点到12点,为参加大一军训的所有女生开放澡堂。 “对了,这是你们谁想的主意?” 大家的目光都看向宇文易,宇文易推了林白药一把,骄傲的道:“是我们经济学系一班的林白药……” 经济系,林白药? 刘芸的第一封举报信就是姜副主任经手的,好奇的目光打量林白药,见他气宇轩昂,举止从容,心想果然是木秀于林,招人嫉妒,经院最后报上来的结论确实是可信的。 她高兴的道:“好,好,你们都是好样的!我为今年财大有幸招到你们这样优秀的学生而自豪!” 各位班长回到系里一传达,声望暴涨那是不必提了,至少军训结束后的再次竞选十拿九稳。 不排除里面有一些人同意参与进来的初衷就是为了刷声望,可论迹不论心,论心无完人,做好事完全不求回报的是圣人,然而世间大多数都是俗人,只要肯做好事,哪怕享受因为好事带来的好报,那也是值得称许的。 随后,也不知道是哪个实诚人,把林白药是首倡者的消息透露出去,比前两天的三角恋传的更快。 不过,这次女生多半数倒戈,认为林白药这么善良的人,不会是负心汉,很可能就是叶素商单相思,人家不喜欢她,她非得缠着不放…… (叶素商:你们礼貌吗?) 俗话说女追男隔层纱,叶素商这样的大美女倒追都拿不下的男生,那得眼光高到什么地步? 太优秀了! 于是,军训还没结束,接连出了两个大八卦的林白药就这样莫名其妙的走上了神坛,成为98级大一新生里最耀眼的崽! 第八十五章 姐妹 接下来两天训练越发刻苦,内务检查也每天早中晚进行,夜间紧急集合了三次,还闹出不少笑话,有人提着裤子冲出来,有人衣服套头上卡死,也有人扣子系错,为枯燥乏味的军训生活添加了几分意趣。 这天军训结束,宇文易看到毛莉莉、黄冰莹等人走路一瘸一瘸的,主动过去询问,他现在被林白药培养出了责任感,得知好多女生脚底板磨起水泡,疼的厉害,站军姿和踢正步时特受不了,都是硬撑着熬下来的。 眼看着要进行分列式训练,讲究的是全员行进,整齐划一,只要班里有几个拉后腿的,整段就会垮掉。 可这种事没办法,女孩子脚嫩的比手还舒服,你不起泡谁起泡呢,只能忍着,等水泡磨平了,还会再出来,再磨平,如此反复,习惯了就好。 林白药问了情况,突然想起后世说的某种神器,把宇文易拉到旁边,耳语两句。 宇文易疯狂摇头,脸憋得通红,怎么也不肯答应。 正巧武宫过来通知,晚上去教室开会,林白药只好暂时作罢。 吃饭的时候,又忽悠杨海潮去干,这个猥琐家伙竟然觉得这个事实在是猥琐的连他都接受不了,且有损“杨教官”的名号,坚定的予以拒绝,差点把林白药气笑了。 不过,这也让他再次见识了98年和后世的认知不同,在后世,这个事不值一提,可现在还是很羞耻的。 宇文易没胆,杨海潮怯场,其他人更是难堪重任。 思来想去,班里女生他熟悉的只有毛莉莉,也只有毛莉莉大大咧咧的性子,不会把他当成变态,干脆私下跟她说一说,让她通知其他女生就成了。 可站起来看了看,没找到人,让杨海潮去找女生打听,才知道毛莉莉身子不舒服,军训结束后饭都没吃,直接回宿舍休息。 林白药估计她应该是大姨妈来了,这也确实巧,最后实在没辙,他把心一横,干脆去了趟商店,强忍着老板娘看变态的眼神,道:“买给女朋友的……”然后夺门而出。 开会先是给大家鼓鼓劲,传达了学校的一些精神,以及组织给受洪灾肆虐的地区捐款,不强制性,最低一块,最高不超过二十块,避免攀比。 捐款当场收,学生们脸皮薄,说是不强制,难道还真的看着别人捐,自己坐着不动? 宇文易打头,捐了二十块,他是有钱人,大家都知道,也没人和他比。林白药捐了十块,余邦彦跟着十块,范希白和杨海潮都是五块钱,周玉明落在最后。 503的六个人,其他五个现在混的已经很熟了,周玉明主要是林白药带着,勉强没有掉队,还能跟上寝室的节奏。 但捐款这种事,尤其还是现场,只能自己出钱。 林白药倒是想帮他,可周玉明自尊心强,帮也不能明着帮,可以后面多请他吃几次饭,把捐款的钱补回来就行,这会不能说我帮你出钱,那是傻子才办的蠢事。 可没想到的是,周玉明上台捐了二十块,和宇文易一样。 第一节课自我介绍时,他毫不避讳的说了自己出身贫寒,武宫私下里了解过他的家庭背景,确实挺困难的,忙阻止道:“周玉明,你捐一块钱就行了,凡事量力而行……” 周玉明诚恳的道:“武老师,我知道的,二十块是我一周的伙食费,捐出去,可能我得挨几天饿。但我之所以能来财大,正是因为很多好心人的资助和付出,我感受到他们的爱,现在,我想尽一点点的心,把这份爱传递下去。” “说的好!” 林白药起立鼓掌,余邦彦等人也跟着站起来,然后他们带动全班起立鼓掌。 这下把周玉明搞得不好意思,低头从台上跑下来,回到宿舍固定的最后一排,抱怨道:“老妖你干嘛呢,搞的我跟捐了两百万似的……” “周瑜,我记住了,你亲口说的,以后要给家乡捐两百万助学!如果做不到,你就不配今天的掌声!” “啊?” 周玉明张大了嘴,两百万,他几辈子能赚到这么多钱? “两百万是很多很多,但比起来贫困山区的孩子们,只不过是沧海里的一粒米,微不足道。我相信,以你的聪明才干,只要真正的想通透了,十年之内,肯定可以发财,捐出你的第一笔两百万!” 周玉明不知道林白药为什么给他说这些,但他从林白药的眼神里看到了认真和鼓励,以及从未有过的郑重其事。 这并不是随口而出的玩笑话,而是真的对他寄予了厚望和期许! 虽然大家是同龄人,是同班同学,是室友,可他突然觉得,林白药的期许,仿佛长辈和先行者的凝视,充满善意,又是那么的自然,让他的心潮猛然澎湃。 两百万! 就是最疯癫的梦里,也没梦到过犹如天文数字的两百万! 可是此刻,他突然觉得,好像真的可以拼一拼。 不为自己,为了那些还在贫困、辍学、更加贫困的怪圈里挣扎的孩子们! “我能吗?” “只要你想,就一定能!” “好!” 周玉明的心底忽而明亮,似乎刹那间,驱散了十几年来始终笼罩在头顶的雾霾。 “十年之内,我要给家乡捐两百万助学!” 林白药笑道:“等到那天,告诉我,我来找你喝酒!” “我也来!” “还有我!” 周玉明的笑容,可能是入学以后最灿烂的一次,道:“好,等到那天,大家都来,不醉不归!” …… 等捐款结束,武宫宣布散会,先行离开。同学们也准备回去睡觉的时候,林白药走上讲台,道:“男同胞们先走,女同胞们请留下,我有点事和大家说。” 宇文易和杨海潮知道他要干嘛,都想留下来看好戏,被林白药拿着粉笔,一人一下,直接打的抱头逃窜。 其他好奇的男生,见状也不敢久留,很快走的干干净净。 林白药先鞠了一躬,道:“各位尊敬的女同胞,从现在开始的两分钟,不要把我当男生!当成你们的姐妹也好,当成校医务室的医生也好,反正忽略性别,请专注于我说的话。” 女生们哄笑,如果男女比例从平均变成一比大多数,女生会变得大胆许多,也流氓许多。 不知谁高喊:“姐妹,有什么就说,大家都是自己人,别害羞。” 笑声如暴雨,简直要掀翻屋顶的节奏。 林白药站在暴雨正中,气定神闲,冲喊话的方向笑道:“姐妹,首先声明,我一不是变态,二不是闲着找乐子,三不是自虐倾向,送上门来被姐妹们骂。因为我即将跟你们说的事,是我鼓起了好大勇气,才决定和姐妹们分享……” “哎呀,赶紧说,自从澡堂事件后,全校的女生私底下可是把你称作妇女之友的,不管你说什么,我们知道你肯定是好意。” 林白药赶紧拍拍胸口,表示松了口气,又单手叉腰,摆了一个很妖娆的造型,指着说话的女生,抛了个媚眼,道:“姐妹你懂我!” 这下引发的笑声可不是暴雨了,像是几千度高温的岩浆灌入了冰冷的湖水,瞬间爆发的水泡足以湮灭周边所有的生灵。 这夜,很多经过教9栋附近的学生,发誓他们听到了魔鬼的声音。 因为那个音量和音频,绝对不是人类可以发出来的魔性! 暖了场子,缓解了尴尬,林白药果断拿出那个神器——女生专用的姨妈巾,在众女捂着嘴惊讶发呆的时候,从后裤腰掏出剪子,娴熟的剪成鞋垫的形状,然后塞进鞋子里,跳跳蹦蹦做了示范,道:“磨脚的,脚肿的,疼的走不动路的,还有尚未出现以上症状的,请今晚回宿舍后,都照我的做法,把它塞到鞋子里。我保证,明天,大家会有一个幸福的军训日。谢谢!” 他再次鞠躬,镇定的走到门口,突然拉开门,逃跑似的消失在远处的走廊里。 女生们面面相觑,又同时爆发出大笑声。 其实,她们真的很感激。 连自己去买姨妈巾都会害羞的年代,可以想象林白药为了她们承受了多大的心理压力。 另外,她们也真的好奇,林白药的法子到底管不管用…… 隔日军训,女生们纷纷精神抖擞,正步踢的飒飒生风,和昨天判若两人,有男生问,女生的回答出奇一致:“这是秘密!” 秘密? 休息的时候,十几个女生直接跑来围住林白药,道:“姐妹,真的管用哎,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对啊,老实交代!” “姐妹,是不是你偷偷地用……” 林白药吓得差点去捂她的嘴。 好姐妹,这种话能白天说吗? 是旁边那群竖着耳朵的臭男人可以听的? “我有个妹妹……别起哄,亲的,双胞胎……她比较笨,考别的学校,前两天军训也是磨脚,偶然发现了这东西好用,告诉我知道后,我还能藏着掖着?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是不是?” 众女心满意足的散了,林白药直接被男生们按在地上叠罗汉,一个接一个的质问: “到底啥东西,哄得女生这么开心?” “妖哥,独乐了不如众乐乐,是?那也让兄弟们乐乐啊……” “别的我不关注,我就想知道,怎么和女同胞们混成姐妹?” 林白药无力挣扎,虚弱的求饶:“欲练神功,必先自宫,懂得都懂……啊,轻点,你们压到我的翅膀了!” 第八十六章 偶遇 经过多人验证,无法通过淘宝购买各种高性能鞋垫的98年,用姨妈巾既减震吸水,还能增加舒适度,是目前女生们能得到的性价比最高的保护品,当之无悔的神器。 没有任何意外,挂着林白药这个新晋财大网红的名头,军训神器以疯狂的速度,再次成功出圈,并推动了学校各大商店姨妈巾销量的暴涨。 导致的后果就是,林白药走在去食堂和回宿舍的路上,总会有女生对着他绽放出很亲切的笑容。 不是那种女生对男生的暧昧和欣赏,也不是女同学对男同学的礼貌和尊重,而是……怎么说呢,就像是把你当成闺蜜,可以互相搓澡而不会产生任何冲动的姐妹情。 妥妥的妇女之友, 石锤了! 可是,这剧情走向不对啊? 这样下去,把全校的漂亮女生处成了兄妹关系,日后还怎么谈恋爱? 德国骨科吗? 林白药痛定思痛,从今天起封号退网,不主动生产内容,不间接制造热度,不吸粉,不当流量,回归正常生活。 如此痛并快乐,搞笑又温馨的来到了军训最后一天。 上午八点三十分,省市、军区各级领导齐聚,观礼台也有多个知名校友企业家,听那锣鼓喧天,鞭炮齐鸣,红旗招展,人山人海,比白云大妈签字售书那天的场面还大。 随着主持人热情洋溢的开幕词,领导们接连讲话,所幸是在大学,讲话内容没那么冗长,基本控制在几分钟以内,尚且可以容忍。 等到知名校友代表讲话的时候,林白药第一次见到隆越集团的董事长唐小年。 他风度翩翩,正当盛年,眉眼看上去很儒雅,只是额头左角,接近眉梢上方有一块不小的伤疤,让整个人的风格在儒雅中平添了几分萧杀。 新生军训会操而已,又不是百年校庆,照惯例没有知名校友出席环节,今年之所以加设唐小年讲话,估计是因为他的独生子唐逸也是新生的缘故。 由此可以看出,唐小年和校方领导的关系相当的好! 唐小年的讲话也挺有意思,他回顾了自己十一岁从老家陇原省讨饭到苏淮省的艰难路程,从一个一无所有的穷小子,逐渐成长为对国家和社会有用的企业家,以此鼓励同学们不要惧怕困难,勇敢的向着目标冲锋等等。 他说的颇动感情,数次哽咽,把台下这些涉世未深的大一新生感动坏了,女生们红着眼,低声赞叹,男生们也暗暗捏着拳头,以后要成为唐小年这样的人,回馈社会,回馈母校。 随后,校长和唐小年联合宣布,隆越集团将捐赠五百万元,在财大设立“唐小年奖学金”,为贫困学子和优秀学子提供各种资助和奖励。 奇怪! 林白药皱起眉头,因为上一世的记忆里并没有这么一出,他不知道哪里出现了问题,让唐小年这么积极主动的给学校捐赠。 五百万,在98年的单笔大学捐赠里不是小数目,唐小年再有钱,也是纯粹的商人,不会花无意义的钱。 不过,管他呢,林白药现在的位置距离唐小年太远,人家那个圈子的事,暂时和他无关。 …… 讲话全部结束,各院系组成学员方阵,随着铿锵有力的音乐,依次经过主席台,表演分列式。 不得不说,财大就是财大,哪怕穿着简陋的军训服,可是依然能发现女生们美貌与身材齐飞,数量和质量并重,不愧是恋爱圣地,单身狗们的精神乐园! 为什么是精神乐园呢? 因为单身狗之所以成为单身狗,是因为你把他丢到女生堆里,他仍然找不到女朋友。 这就是命! 经济学系一班走在最前面举旗的是一米九的宇文易,除了体育学院,也就经济学院这个旗手显得气派威武,颜值碾压。 男生练得最好的杨海潮,女生练得虽然不是最好,但颜值出众的黄冰莹,两人作为方阵领队,走在宇文易身后,再后面是整个方阵。 林白药的身高排在后面,听着口号,从齐步变正步,往右转头,经过主席台后,再由正步变齐步,向前看齐。 过程还算顺利,就是范希白快经过主席台时左脚的鞋子掉了,被林白药瞅准踢正步的机会,一脚把鞋子踢到旁边,免得队伍经过后跑道上面孤零零的留只鞋子,有碍观瞻。 范希白龇牙咧嘴,穿着袜子也能感受到塑胶跑道对他滚烫的爱,把旁边和他站同队列的同学差点憋笑憋疯了。 三个小时候,阅兵式结束,方阵就地解散,张教官回到班级和大家告别,淮河流域也爆发了大雨洪灾,他们要立刻赶赴灾区,这可能是今生最后一面。 几乎所有女同学都哭了,场面很感人,但林白药已经过了为这些离别而感动或伤心的心理年纪,他和张教官简单的拥抱了一下,笑道:“保重!” 张教官笑了笑,拍拍林白药的肩膀,然后和大家挥手作别。有几个女生追着送出去,哭着要留教官的联系方式。 至于他们之间会如何发展,林白药不关心,每个大学、每一年军训,都会传出男教官和女学生的各种破事,对此只能说经历过毒打,才能真正长大。 军训结束,给了两天的假期,十五天的时间足够结成无数个小团体,休息的休息,逛街的逛街,503则是回宿舍倒头大睡一下午,到了六点多的时候,起来洗个澡,换上正儿八经的衣服,勾肩搭背的出门吃饭去了。 宇文易订的是学校隔壁蓝水街上主营湘菜的一家酒楼,蓝水街和五号门外的小吃街不同,五号门外主要是大排档,晚上路边搭着棚子,烟火缭绕,价格接地气。 而这里的酒菜要贵不少,装修更不是一个档次,豪华程度完全碾压。至于菜的味道好坏,很难评出高下。 大家闺秀和小家碧玉哪个香? 只有吃到嘴里的,才是最香的! 这场酒喝的大家尽兴,第一能喝的是杨海潮,他是酒罐子,白酒两斤往上,啤酒没数,应该是自小家里练出来的。 第二能喝的,谁也没想到是周玉明,他从没喝过白酒,可一喝就停不下来,天生的海量。 两人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 第三是宇文易,他不爱喝酒,闻到酒味就想吐,可和兄弟们喝义不容辞。 结果就是,他的身高体格摆在那,排第三十分合理。 剩下的属于菜鸡互啄,林白药不怎么能喝,但他能熬,反正喝半斤是醉,喝斤半也是醉,绝对从头奉陪到尾,不会中道崩殂。 范希白和余邦彦还不如他,开喝没多久立刻脸红脖子粗,趴在桌子上睡起来,估计也就二两的量。 “才倒俩?不行,服务员,再上一瓶……” 宇文易在酒桌上相当霸气,喝了就得喝好,拍着桌子叫服务员。可服务员进来后,手里没拿酒,脸色也不好看,道:“你们哪位先去结个账?” 宇文易愣了愣,一时没明白过来。 杨海潮皱了皱眉头,道:“我们吃了多少钱?” 很明显,人家这是看他们都是学生,怕喝多了没钱付账。 “一共是七百七十三块五,老板说了,免了零头,收七百五。要是再开一瓶酒,得加三百,共一千零五十块,收一千。” 其实这不是老板的意思,酒楼的老板不可能天天在这坐镇,甚至这也不是酒楼经理的意思,而是服务员们有规定,谁负责的桌,遇到跑单的,服务员要承担百分之二十的损失。 他进进出出的上完酒菜,听宇文易几人说话,发现是财大刚结束军训的学生,心里已经开始忐忑,没想到喝了两瓶不够,还敢再开一瓶,那就别怪撕破脸了。 什么酒能让服务员这么害怕? 没错,宇文易要的酒,正是后世抢也抢不到的茅台。 98年的茅台酒厂,刚刚转轨改制,新任掌门还没大展拳脚,无论知名度还是销量,远不及当时的白酒第一品牌五粮液。 可是,身处第二梯队,一瓶茅台酒也卖到了三百块! 当然,98年的茅台,放到后世,七八千也是有人收的,但是在当时,三百块的价格,普通人根本喝不起。 之前宇文易让服务员开了两瓶,也就是酒钱六百块,加上点了不少菜,七百多不算太贵。 然而,从服务员口中听到这个数字,还是让杨海潮惊的嘴巴合不拢:“就这破酒,三百?” 周玉明更是吓得手里的筷子都掉落到地上,一顿饭吃一千块,赶上他一年的生活费,这何止是奢侈,简直是壕无人性! 宇文易终于反应过来,长这么大,还从没丢过这么大的面,顿时怒气上头,直接从背包里掏出两千块钱,扬手就要甩到服务员脸上,被林白药拉住了。 “他也是给人打工的,没必要和他计较。好了,这家店下次咱们不来就是,别因为这点小事,搞的大家不开心。” 服务员看到宇文易手里的钱,知道确实是看走了眼,没想到真狗屎运遇到有钱的富二代,立马赔着笑,道:“哎,老板交代的,我也是没法子……几位继续用餐,我马上去取酒……” “不用了,结账!”。 林白药没抢着付账,因为那样会落了宇文易的颜面,当即让他把七百五十块给付了。 开店做生意,怕遇到白吃白喝的能够理解,但你完全可以在开酒的时候直接说明要先付账,而不是吃到半酣,顾客正高兴的时候来恶心人。 下楼走的时候,得到消息的酒楼女经理匆匆赶来,一边骂着服务员不懂事,一边赔礼道歉,毕竟在大学城附近,吃饭能要三瓶茅台的学生群体不多。 这可是长期的大主顾。 女经理长的风姿动人,身材曼妙,二十七八岁,正是脱去稚嫩,充满韵味的年纪,穿着打扮恰到好处的勾人眼神,她见挽留不住,正招呼着前台要送点礼品做赔罪,一人从旁边的雅间走出来,皱着眉头喊道:“慕经理,让你进来给唐哥敬杯酒,怎么磨磨蹭蹭的?还得唐哥亲自请你是不是?” 第八十七章 冲突 酒楼女经理姓慕,看到那人,俏脸露出职业的笑,道:“慕姐这正忙着呢,你们先喝,我送完客人就来。” 那人听到她的话,明显不高兴,边走边说:“什么贵客,还得你慕经理亲自招呼?” 余邦彦看清那人的长相,对挨着他的林白药悄声说道:“这人叫谢君泽,和咱们同级,你来报道那天,就是他带人在603把那两个议论陆青芜的法学系新生给打了。” 林白药记起这个事,好像是法学系的老色皮对陆青芜口花花,然后让人打了,余邦彦还上楼去看了热闹。 慕经理低声道:“你们快走……”赶紧往前迎两步,陪着笑道:“太抬举我了,慕姐是哪个台面的人?凡来酒楼捧场的,都是我的贵客,都得用心招呼着……” “是吗?叫了你三次,请不动慕经理的大驾,我看不是贵客,是你的恩客?来来,介绍我认识认识,好帮慕经理把把关。” 慕经理眸子里闪过一道愠色,可还是强忍着怒意,笑容不减,道:“偏你就知道捉弄慕姐,走,我去给唐少敬酒……” 谢君泽推开想要拦着他的慕经理,来到林白药等人跟前,目光扫过,冷哼一声,趾高气扬的问道:“财大的,还是苏淮大学的?” 蓝水街分隔了苏淮大学和财大,来这条街消费的,一般都跟这两高校有关系。 而大一新生有个明显标志,那就是其他地方挺白,手和脸被晒得黝黑,一看就是刚刚结束军训,出来放风聚会加解馋。 目中无人的嚣张态度虽然让人厌恶,但宇文易他们也听到了余邦彦的话,知道谢君泽是唐逸的朋友。 他口里要慕经理去敬酒的唐哥,很可能就是唐逸,宇文易不愿意多生枝节,道:“我们是财大的,跟这个经理根本不认识。” 说完对众人使了个眼色,前后推门出去。 杨海潮走在最后,一边揉着肚子,一边笑嘻嘻的道:“老妖,转场去吃烧烤怎么样?” 他其实真不是故意嘲讽,而是根本没把谢君泽的挑衅当回事。 可人类的悲喜并不相通,谢君泽感觉脸在发烧,当着慕经理的面,吹着牛逼走过来,结果就是被这帮小垃圾无视? 找不痛快! 谢君泽抬脚朝走在最后的杨海潮屁股踹去,骂道:“我草 你妈,我让你们走了吗?” 踹谁不好,踹杨海潮? 这一脚算是踢到铁板了! 杨海潮后脑勺如同长了眼睛,反手抓住他的裤子,左脚往后插入两腿之间,转身干脆利落的一个侧摔。 啪! 谢君泽直接被摔懵了,眼前天旋地转,脖子、后背到屁股全都钻心的疼。 没想到还没结束,杨海潮直接拿了前台放着的签字笔,用嘴巴咬掉笔帽,歪头吐到地上,蹲在谢君泽的脑袋旁,笔尖抵住他的喉咙,眼神冰冷,道:“你刚才说什么?信不信我要了你的命?” 谢君泽平时狗仗人势,还能佯作镇定,道:“兄弟,我那是口头禅,没别的意思……” 慕经理急忙拉架,道:“这位小兄弟,确实是误会,你先松开,有事咱们好商量……” “不管你的事,闭嘴!” 杨海潮猛然把笔尖压紧,谢君泽喉结附近的肉下陷半寸,只要再多一分力,就要见血。 谢君泽从没见过这样的狠人,顿时吓得屁滚尿流,心里后悔极了。 因为杨海潮满嘴酒气,在他看来绝对是喝多了。 酒鬼的行为不受控制,真惹恼了他,一冲动,把笔捅进来,自己丢了命,就是事后将对方千刀万剐又有什么用? “……我错了,我嘴贱……哥,您大人大量,饶了我这回……” 宇文易焦急的看向林白药,谁也没想到杨海潮会突然发疯,打架就打了,可要是捅伤了人,该怎么善后? 林白药微微摇头,让宇文易先别动。 据他猜测,谢君泽应该触到杨海潮的逆鳞,这会谁劝也不成,只能避免刺激他,稳定情绪,再想法子。 与此同时,旁边雅间里的人听到动静,呼啦啦出来一二十个人,走在万众簇拥中心的那个,正是唐逸。 身高一米七八左右,和杨海潮差不多,长相没随他爸唐小年那种浓眉大眼的儒雅,反而呈现出清新俊逸的阳光和帅气,却是比杨海潮强多了。 “唐哥,救我……” 谢君泽头不敢动,只能可怜兮兮的转动眼珠子,发出气弱的求救声。 “这是怎么了?” 唐逸笑了笑,道:“去几个人,把君泽弄过来,被人拿支钢笔就搞定了,像话吗?“ 杨海潮冷冷道:“谁敢?”手一用力,笔尖刺痛了皮肤。 谢君泽发出惨叫,道:“唐哥,别,别……这人喝醉了,没轻重的……” 正要扑过来的跟班们停住脚步,面面相觑,没敢继续动手。 唐逸皱眉道:“喝醉了?真他妈晦气!喂,你赶紧的,把人放了,别跟我耍横,没用!” 杨海潮仰头打个哈哈,道:“跟你耍横?唐逸,你还不配!” “咦?” 唐逸终于肯正眼打量杨海潮,道:“你知道我是谁?还敢这样和我说话?” “我知道,你是唐逸,你老爸是唐小年,苏淮省的有钱人。” 唐逸很认真的纠正他,道:“不是有钱人,而是苏淮省最有钱的人之一。” “可这没用,知道吗?” 杨海潮毫不在乎,道:“我在家里没听过唐小年的名字,更没听过你的名字,那就说明你们不重要。至少,对我而言,我打你一顿,就跟路边放了个屁差不多。” 在场的几乎所有人都以为杨海潮在说醉话,只有林白药知道,或许,他只是在陈述事实。 唐逸可能长这么大没被人这样当面侮辱过,眼睛里露出危险的光,道:“哈,报个名字,我听听,看你到底有多大的来头!” “你,不,配!” 这一句彻底激怒了唐逸,把手一挥,指着杨海潮,狠狠的道:“去,把他按住!今晚我要和他好好玩玩。” “可是,谢哥他……” “蠢货,还真敢杀人?去,出任何问题我兜着!” 见那帮人真要过来,杨海潮高举起手,笔尖对准谢君泽的脖子,狞笑道:“行啊,我给你看看爷的胆!杀了他,大不了定个互殴失手的罪,爷爷我连牢都不用坐,改个名,换个地,继续逍遥自在……” 谢君泽吓得紧紧闭上了眼,面部扭曲,哀嚎欲绝,道:“不要……” 千钧一发之时,林白药从后面冲出来抱住了杨海潮,从手里夺了钢笔,把他拉到身后,交给宇文易看管,防止他再突然发疯。 谢君泽连滚带爬的逃到唐逸身旁,那群跟班见没了人质,正要一拥而上, 林白药丝毫不惧,往前走了两步,笑道:“唐哥,我听说唐董事长最近惹了点麻烦,今晚的事如果闹大了,恐怕对你我双方都不好。不如我提议,就这么算了,我们走人,你们吃饭,面子里子都在唐哥你这,怎么样?” 嗯? 唐逸悚然一惊。 老爸好像确实遇到了什么麻烦,昨天来财大还几次三番的叮嘱他,让他最近收敛点,好好在学校上课,别去外面惹是生非。 他私底下偷偷问了老爸的心腹,那个他觊觎了许久,可始终没有上手的女人。 女人告诉他,唐小年可能被盯上了,但还不确定对头是谁,所以要打起一万个小心。 可这种极其隐私的事,普通人绝对不会知道! 眼前这家伙到底是谁,他怎么会这么清楚? 唐逸的脸色阴晴不定,那群跟班听的云山雾罩,也不敢贸然动手。 林白药笑道:“看来唐哥是同意了,那我们先走,祝唐哥玩的开心……” 宇文易等人匆忙跟上,大家安全离开了酒楼。 唐逸没有动。 他站在门口,目送林白药远去,可脑海里却记住了这个人。 …… 等确定后面没人跟上来,杨海潮突然扶着墙,深呼出一口气,直起腰后拍拍胸口,满脸后怕,道:“老妖,幸好有你!要不是你出来拦着,我那钢笔真不敢扎下去啊,那就太尴尬了。” 宇文易忍不住问道:“谢君泽骂人,你打他一顿也行,干吗整这么一出?” 杨海潮惭愧的道:“酒劲上头了,骂我别的可以,骂我妈绝对不成!可是等唐逸出来,酒劲散了,已经骑虎难下,只能强撑着不跌份……” 众人都无语了。 宇文易又问道:“老妖,你说唐小年有麻烦,真的假的?” 林白药苦笑道:“当然假的,人家是什么档次,就算有麻烦,也轮不到我打听啊……” 余邦彦疑惑道:“那你?” “我只是瞎编,刚才情势危急,没别的办法,谁想唐逸还真信了?” 这群家伙就没靠谱的,宇文易忧心忡忡,道:“唐逸不会善罢甘休的,明天他回过味来,估计不会放过咱们……” 林白药想了想,停下身子,道:“太尉,你们先回宿舍,我和懂王说两句话。你们放心,今晚的事,今晚搞定,不会有麻烦的……” 第八十八章 三大幸福 等宇文易带着其他人离开,林白药和杨海潮来到路边,两人并排蹲在路灯下,看着身影拉的长长,秋风拂面,舒服的像是暗恋的女神正在亲吻自己的脸。 “海潮,唐逸这个人,你可能不太了解。” 其实林白药也不了解唐逸,前世和对方没打过交道,可不管了解不了解,现在双方起冲突,宇文易家的实力不够,余邦彦、周玉明、范希白都是普通人,唯一有希望和唐逸摆摆手腕的,只有家世神秘的杨海潮。 然而根据前世的经验,杨海潮属于遇事躺平型,挂科了不找人,裸 奔被处分了也不找人。 同理可证,这次的事,有很大概率,他还不打算找人。 行吗? 当然不行! 稳,是林白药重来以来的基本盘。 稳中再求浪,才是他的进阶技。 所以,必须激发杨海潮的被动反甲,把可能会有的风险扼杀在摇篮里! “唐逸是睚眦必报的性子,仗着家里有钱有势,这些年霸凌同学,玩弄女性,做了很多坏事。” 先给唐逸扣一顶帽子,他真坏假坏不重要,重要的是,先把己方的人设推上道德制高点,这样后面怎么说怎么做都顺理成章。 “我们刚才可以脱身,实属走了狗屎运。要不然等唐逸回过神,也不用打架,直接报警抓人就行。随便告你一个故意伤害,酒楼那么多人证,连抵赖都抵赖不了,到时候,他说503都是同犯,再找找局里所里的关系,大家一个也跑不了。往严重了说,可能会被学校开除,最轻也得给各种处分……是,宇文易家里有钱,我对毕业证什么的也不太看重,大家兄弟,如果只是咱们仨,陪你进局子也无所谓。可你让周玉明他们怎么办?” 杨海潮默不作声,神色变得凝重,显然被林白药的话打动,心里产生了共情。 是啊,他可以不顾自己,因为有底气,无论怎样他都能活得很好。 可不能不顾兄弟们,尤其周玉明,为了上大学,这一路付出了太多的艰辛和努力,如果被今晚的事连累,那可太不是人了。 “我知道,你有自己的理由,遇到事不愿意麻烦家里出面。只是事有轻重缓急,不把唐逸的气焰打压下去,哪怕过了这个坎,以后他那些跟班手下小弟,时不时的来找麻烦,大学还有四年呢,怎么熬?” 杨海潮又沉默了片刻,突然站起身,似乎下定决心,道:“老妖,你等会,我去打个电话。” 他翻了翻全身口袋,干咳一声,露出尴尬的笑:“有卡没?我上张卡用完了,还没去买新的……” 本是装逼的高光时刻,结果垮在了电话卡这个环节。 果然是一分钱难倒英雄汉! 林白药从裤子口袋摸出一张201电话卡递过去,还不忘叮嘱道:“省点用,余额也不多了。” 这要是宇文易在,肯定要大笑着说瞧你们两穷逼。可要是唐逸在,听着连电话卡都得共享用的两穷逼盘算着对付他,估计内心戏五味杂陈,说不定还会怀疑人生。 “明白!” 杨海潮比了个ok的手势,前面十几米就有ic卡公用电话亭,晃晃悠悠往那边走去。 林白药抬头看了一眼,然后继续优哉游哉的蹲在路边,捡了个小树枝,逗弄着奔波如凡人一般的蚂蚁。 大概过了三分钟,杨海潮走过来,平静的道:“回宿舍,没事了……” 林白药讶然,道:“这么快?” 杨海潮撇撇嘴,挥挥手里的201卡,道:“你不是让我省着点用?” “让你省着点用,没让你三分钟都坚持不了……” “咋了?看不起时间短的?告诉你,三分钟从医学角度是属于正常的……” 林白药笑道:“这么懂?偷偷咨询过医生?” “放屁,我有个朋友读医科大……” “好了好了,我懂,瞧你委屈的,来,哥哥抱抱。” “滚!哥哥这双手,只抱漂亮妹妹……” 话音未落,杨海潮光速自打脸,搂住林白药的肩膀,道:“老妖,说正经的,凡是打个电话能搞定的事,就得这么快。如果不能这么快,那就不是打一个电话能搞定的,明白吗?” 这句话细思极恐,颇有世事洞明的智慧。 林白药歪头看着杨海潮,道:“你不用望远镜偷窥的时候,真像一位哲学家……” “哥们小时候的梦想,就是成为斯宾诺莎那样的哲学家。” “斯宾诺莎?” 林白药笑道:“这就触及哥们我的知识盲区了……” “巴鲁赫?德?斯宾诺莎!他是近代西方哲学的三大理性主义者之一,我最喜欢的一段话:那些在生活中最常见,并且由人们的行为所表明,被当作是最高幸福的东西,归纳起来,大约不外三项:财富、荣誉、感官快乐。萦绕人们的心灵,使人们不能想到别的幸福的,就是这三种东西。” “财富,荣誉,感官快乐?” 林白药笑道:“这位哲学大师总结的挺好,可每一种都是可望不可及,需要毕生去追求,还不一定追求得到,果然是最高幸福……” “当然要有取舍,三种都想要,自然一个也得不到。”杨海潮轻蔑的笑道:“财富?我够吃饭就行,钱是王八蛋,生不带来死不带去,要再多的钱有什么用;荣誉?荣誉就像萤火虫,远看闪闪发光,近看既不发热,也不怎么亮,相信并坚守荣誉的都是傻子;只有感官快乐,可望又可及。通过镜头去窥探,我能得到快乐,正如同斯宾诺莎说的,爱好永恒无限的东西,可以培养我们的心灵,最值得我们用全力去追求,去探寻……什么是永恒无限的东西?除了美女,再无他物……” 今夜侃侃而谈的杨海潮,是完全颠覆了所有人认知里的杨海潮。 猥琐又强大,粗俗又高雅, 他的学识,他的见识,以及他的思想,绝对不是刚从高中迈入大学校门的青少年所能具备的深刻和独到。 深刻和独到,不代表他是正确,完美,无暇的。 只是说他对世界的理解,已经有了自我烙印,很难再受别人的影响。 这就是为何,前世里的杨海潮,经过四年的朝夕相处,却没有一个人真正的交下他这个朋友。 因为,他找不到可以和他思维共振的人! 但是今晚,喝了酒,发了火,热血冲动引发的荷尔蒙分泌,第一次因为惹事找家人摆平,种种刺激夹杂一起,让他搂着林白药,说着很少和别人说的话,并肩漫步在夜色之中。 身后的影子,在渐渐的接近,也在渐渐的融合。 这是开始,有别于前世。 或许,最后的结局,也会有别于前世。 回到宿舍,按照和林白药约定好的说法,杨海潮道:“是这样,我有个亲戚人面挺广,我刚给他打电话,他答应找人去找唐逸说合,保证不会有任何问题。大家该干嘛干嘛,校园里遇到,心情好了给他笑笑,心情不好别搭理他,今晚的事,权当没发生过。明晚我做东,给兄弟们赔罪。” 宇文易觉得杨海潮不太靠谱,看向林白药,林白药笑道:“懂王那亲戚确实挺厉害的,和唐小年都说的上话,应该没事,你们放心。” “那就得了!” 宇文易拍了拍手,高高兴兴的道:“睡觉!” 第八十九章 英雄救美 第二天起床,余邦彦还有点忐忑,毕竟昨晚闹的不小,唐逸能不能忍了这口气,实在两说。 抱着这样的心情,和宇文易拉着篮球队的几个成员,去找场地打了一上午球。 汗流浃背的回到宿舍,余邦彦问了范希白,诸事平顺,大吉大利,没有发生任何异常状况,这才彻底的放松下来。 由于宇文易这个大帅比的存在,唐逸真想报复,不存在找不到人的可能性那么到现在还平静如常,说明昨晚的事确实过去了。 余邦彦由此高看了杨海潮几分,但相比之下,他觉得更神秘的是林白药。 为什么林白药知道唐小年遇到了麻烦,肯定不是他说的瞎猜那么简单。并且大家朝夕相处,除了军训第一天和何教官的对战之外,杨海潮没有流露出任何家世显赫的味道,为什么林白药就那么笃定他能够摆平唐逸呢? 宇文易,杨海潮,林白药…… 余邦彦觉得头皮发麻,原以为宇文易是503的上限,没想到一个个深藏不露。 不过,这也没什么,财大毕竟是名校,校内别的不多,就是富贵子弟多。 余邦彦不会嫉妒,更不会敬而远之。 他又不傻,自己的室友,相处的不错,越厉害岂不是越好? 下午天气转凉,宇文易张罗着要去市区逛街,主要为了买个手机。军训期间带手机不方便,他也就没急着买,这不军训刚结束,立马忍不住了。 出门的时候,恰好遇到毛莉莉、黄冰莹和过来找宇文易,毛莉莉笑道:“班长,我们想去网玩,可听说那种地方很多小混混会骚扰女生,你能不能陪我们一起去?” 宇文易奇道:“你们去网干吗?” “玩仙剑啊。”毛莉莉说的理所当然。 “啥玩意?” 宇文易看向林白药。 这是他军训期间养成的习惯,遇事不决问白药,还没有拉胯的先例。 “一个单机游戏。” 97年,仙剑95版推出,98年又推出了仙剑98柔情版,其实也就是95版的简体版本,掀起了巨大的热潮。 不夸张的说,在这个游戏匮乏的年代,全国所有的网,仙剑都是必须安装的游戏。 没有之一! 李逍遥、赵灵儿、林月如…… 那是多少人的青春? “对对,是一个游戏,最近好多人在讨论,说里面的爱情会哭死人,我和冰莹都好奇,特别想去看看。” 宇文易抓了抓头,他对游戏没兴趣,可身为班长的责任感让他又无法说出拒绝的话,尤其毛莉莉是女生里最支持他工作,且和男生相处的最好。 “你们玩不?干脆咱们都去,我请客,好玩的话,就玩它一下午。”宇文易问林白药等人。 “行啊,反正闲着也闲着。” 杨海潮首先响应,他不是为游戏,而是突然觉得黄冰莹挺好看。 虽然论样貌论气质,和叶素商不是一个级别,但军训结束后,女孩打扮打扮,穿着淡黄色的连衣裙,光滑柔顺的黑发扎成马尾,衬托的身段窈窕,皮肤白皙,看着还是很养眼的。 人不能好高骛远,白鹤再美,那是国家一级保护动物,看的见摸不着,有时候得降低点标准,往非保护动物里找找,说不定还能另辟蹊径呢? “游戏?” 周玉明张嘴就想说玩物丧志,可自从上次被林白药一番话破开了心里的阴霾,他会坚持自己的原则,却也逐渐学会不要伤及朋友们的颜面。 “我对这个真没兴趣,还是留宿舍把卫生搞搞,再去图书馆看书……” 宇文易也不在意,道:“好,周瑜忙你的,咱们去网。” 林白药也有点头疼,他上次故意扮黑脸,让黄冰莹整个军训期都不敢和503的人说话,更别说接近宇文易。 可能是最近妇女之友的名头太响亮,黄冰莹淡化了那次食堂造成的伤害,第一次鼓起勇气敢来503面前晃荡。 这样不行啊,又特么不是倦怠了的中年男人,和老婆打一针能顶半个月…… “你不是还要买手机吗?” 林白药只能咬牙继续怼,冷着脸道:“再说了,网一小时得五元钱,啥家庭啊,敢去网玩仙剑?智商差点,二十块钱还走不出仙岛迷宫,想看后面哭得死去活来的爱情,至少三百块起……” 毛莉莉吓了一跳,道:“这么费钱?”她对黄冰莹道:“要不,咱们不去了?” 黄冰莹又被林白药的语气给吓到了,怯懦的后退一步,躲在毛莉莉身后,忙点了点头。 宇文易再迟钝也看出来林白药真是对黄冰莹有意见,那没得说,兄弟肯定比妹子重要,笑道:“那成,你们回,我们去逛街买东西。” “别啊,去网见识见识也好,不一定非得一次玩到结局?” 杨海潮偷偷碰了下林白药的肩膀,意思是妹子归妹子,咱兄弟归兄弟,各论各的,分得清,嘿嘿笑道:“太尉,你和老妖他们去逛街,我陪着毛莉莉和黄冰莹去网。放心,有我在,保证两位女同学平平安安去,平平安安回。” 林白药尽力了。 说实在的,这种事怼一次就够了,再怼有些太过火,无奈的看着杨海潮兴高采烈的和两女边聊边往校外走去。 余邦彦这次是真的好奇,道:“老妖,黄冰莹到底怎么你了,苦大仇深的?绝不是你上次食堂说的什么林黛玉病恹恹的缘故……” 林白药苦笑,人各有命,随她去,没有回到余邦彦的疑问,道:“走,太尉准备买什么手机?” “诺基亚5110,听说刚出的,轻薄小巧能换壳,好看还不贵……” 在市中心最繁华地段找了一家专营手机电器的卖场,店员一听是为了诺基亚5110来的,话痨属性自动打开,直吹的天上地下,再也找不到这么好的手机了。 嗯,确实不贵,上市价五千多元,和之前动辄过万的价有所降低。 直板造型,带着外置天线,前壳能取掉,随心换各种彩色的硬纸当造型,真好看。 并且这是首款内置贪吃蛇游戏的手机,看着宇文易等人拿着样机玩贪吃蛇的新奇劲,旁边的林白药只能抬头望天,免得眼神里的鄙视不受控制的溢出来。 时代的印记…… 这时候从旁边过来一个男人,探着头瞧了瞧,道:“几位买手机啊?我手里正好有这款新出的5110,超低价卖,你们有没有兴趣?” 余邦彦问道:“多少钱?” 男人赶紧道:“两千块!兄弟有兴趣吗?咱们去外面聊?” 店员脸色有些难看,从宇文易手里抢过样机,不过没有多说什么。 林白药啼笑皆非,骗子这么嚣张的吗,都敢冲到脸上来行骗了?他刚要开口拒绝,宇文易很不高兴的道:“你抢什么?我说不要了?”又扭头对那骗子说:“还有你,我最烦别人问我要不要便宜的货,怎么,我长得很穷吗?” 那骗子愣了愣,一时没说话。 培训没教这个啊! 范希白道:“太尉,两千啊,便宜三千块,不要白不要……” 余邦彦也动了心,盘算着能不能从家里搞到两千块,可以的话,就先借宇文易钱,把这个漏给捡了,回头再还钱。 “呵,我又不是卖不出去,不卖了!” 骗子以退为进,转身就走,余邦彦赶紧拉住,道:“你别急啊……” 林白药拉开余邦彦,似笑非笑的道:“兄弟,我爸妈都是公监法系统的,听过的,见过的,比你知道的还多。现在麻溜的走,我也懒得和你计较,嗯?” 骗子听口气就知道林白药是懂行的,心里发怵,二话不说,掉头就走。 “老妖,什么情况?” 范希白还在发懵,余邦彦先回过味来,道:“骗子?” “对,给你看的都是真手机,等付过钱,想法子掉包换给你一个模型……” 这个骗术要说并不高明,然而从98年手机逐渐普及开始,此后十几年间,上当受骗的人不计其数。 还是那句话,骗术不需要多高明,只需要比那些受骗者高明就行! “啊?还有这样的?幸好幸好……” 余邦彦惊出一身汗,两千块啊,如果被骗了,估计得半年时间吃糠咽菜。 宇文易怒道:“既然是骗子,不能让人跑了。咱们抓住他,扭送派出所……” 林白药看了眼保持沉默的店员,笑道:“算了,人家店里的都不管,咱们操哪门子心?” 主要是这些人盘根错节,无法斩草除根,还惹来一身骚气,犯不着,也没那个时间和精力较劲。 “行了,就这个了,去哪交钱?” 店员原以为生意黄了,见宇文易决定买,立刻大喜,引着他去收银台付钱,手机装好,还送了两个景德镇的瓷器茶杯。 众人刚要离开,却看到那骗子又钻到另一侧的手机柜台前,和一个准备买手机的女孩子搭讪,没两句话的工夫,那女孩笑着站起来,跟着骗子往店外走去。 “叶素商?” 范希白眼尖,先看到了女孩子的脸。 “哎,真的是叶素商,她被那骗子给骗了……”余邦彦撺掇道:“老妖,快,英雄救美的时候到了。” 第九十章 绯闻女友 英雄救美? 得了! 这骗子算是进庙里烧香,磕到真神了,不被叶素商骗走底裤就是上辈子积德,还用他去英雄救美? “出门在外,别多管闲事……” 林白药现在有点对叶素商过敏,遇到她绝没好事,拉着几人准备离开,宇文易好言劝道:“老妖,好歹和你传过绯闻,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人被骗?” 余邦彦也道:“是啊,买卖不成仁义在,谈不成恋爱,还是咱财大一脉……” 兄弟,这里不是新说唱,嘛呢,串台了? 林白药脑补了宋小宝的腔调,正想拒绝,宇文易道:“你看,那骗子带着叶素商去小胡同了……走,咱们给他点教训!” “哎,别急!” 关键是林白药不能揭穿叶素商的海底,又怕宇文易他们跟过去妨碍了叶素商做事,只好高举双手,无奈的道:“行,行,你们是大爷!我去,我去还不成吗?这样,你们先到那边的步行街转转,我搞定这边就来找你们。” “真不用我们帮忙?” “英雄救美,人多了怎么逞英雄?放心,交给我。” 说服宇文易他们离开,林白药双手插兜,慢悠悠的晃到卖场左侧的小胡同口,身子依着墙,探头打量里面的情况。 叶素商背对着他,站在垃圾桶旁边和骗子说话:“是真机吗?” “瞧大妹子说的,肯定是真机。” “能验吗?” “可以,给!” 骗子把一款崭新的5110手机交给叶素商,热情的指点她:“这是开机键,这是上下控制,这里打字,能中文输入,打电话发短信都行……对,这里还有游戏!贪吃蛇!以前哪想过在这么小的玩意里玩游戏?你别看它开始短短的,你摸摸这,摸摸那,它就变长了……” 尼玛! 林白药听到满头黑线,你确定是在玩游戏,不是在开车? “大哥,这手机挺新啊,你怎么卖这么便宜?” 叶素商歪着头,绝美的脸蛋像是初秋的果实,简直让人垂涎欲滴。 骗子吞咽了口吐沫,嘿嘿笑道:“手机是我路边捡的,每天守在大卖场门口,总会有人不小心丢东西……” “哎呀,那我不好买,毕竟是别人的东西……”叶素商满脸的纯真无邪,眸子里闪烁着清澈的光,真是谁看谁迷糊。 “我等了好几天,失主也没来领,估计不要了。再说,如果不是这种机会,美女你怎么用不到一半钱的买一个准新机呢?” “也对!” 叶素商把手机还给骗子,取出钱包,认真的一张张数钱。 “大妹子就是爽快!” 骗子眼里露出贪婪的光,从肩膀挂着的黑挎包里取出一个诺基亚5110的手机盒子,道:“我再送你一个原装的手机盒,别人看了,手机就跟新买的一样。我和你说,也就是和你投缘,别人我可不舍得送……哎,大妹子,你掉了五块……” 叶素商低头一看,脚边有五块钱,弯腰捡起,笑道:“多谢你了!大哥,你真是好人!”说着把两千块钱递过去,道:“你数数,我再看看手机。” 骗子刚才亲眼见叶素商数的二十张老头票,知道不会有错,忙接过钱,塞进口袋里,再抢着把手机放进盒子,道:“大妹子,这会就别看了,我还有急事,得赶紧走了。你回去找朋友一起拆封,倍有面子,想看多久看多久……” “那,好……” 叶素商伸手去接,一下子没拿住,手机盒子往地上掉落。 一时间,两人都手忙脚乱,幸好骗子反应够快,千钧一发之时,颤抖的手抓住了盒子,没有和地面发生亲密接触。 “吓死我了!” 骗子松口气,要是盒子真掉地上,眼前这肥羊肯定要检查手机摔坏没有,那就露馅了。 他把盒子递给叶素商,道:“拿好,拜拜。” “拜拜!” 骗子挥挥手,掉头从胡同那边的出口离开,速度比兔子还快。 叶素商笑了笑,转过身,往入口这边走,速度也不比骗子慢。拐弯的时候猛然看见林白药,愣了下神。 林白药道:“嗨,绯闻女友,你好! 叶素商直接无视这个称呼,道:“你怎么在这?” 林白药笑道:“这不是怕你被那骗子给骗财骗色,特地赶过来英雄救个美……” “英雄,那谢谢您!” 叶素商脚步不停,懒得和林白药斗嘴,径自往前走。 林白药跟在她身后,道:“别介,是我得谢谢您!要不是您,怎么可能看这么一出精彩的大戏?” 叶素商的秀眉微蹙,歪着头,盯着林白药的脸,道:“你都看见什么了?” “骗子扔了五块钱,趁你弯腰的时候,把真手机换成了假手机模型,可你假装没接住盒子,趁乱又把真手机从他身上取了回来。” 叶素商乜着眼,表情颇为凶狠,却又莫名的可爱,道:“你真的看见了?” “我猜的。”林白药倒是很坦白。 “哼!我还以为我的手法退步了,连你这个有眼无珠的家伙都能发现……” 林白药确实没发现她是怎么出手的,但是有火车上的那次经历,猜也猜得到她要干什么。 “喂,你要么叫我一声林同学,要么叫我一声男朋友,什么叫这个家伙?” “男朋友?你是不是军训被太阳晒化了脑子,?我就是找阿猫阿狗,也不会找你当男朋友。” 林白药叹了口气,道:“女人啊,当初哭着要和我搞对象的是你,现在穿上裤子翻脸不认账的还是你……” “林白药!” 叶素商站住,恼道:“谁和你穿裤子……我警告你,再和我说这些不正经的,小心你的腿!” 林白药淡淡的道:“是吗?我还以为你当着两个班的同学,演女朋友,坏我名声,不是什么正经人呢。” “小气鬼!” 叶素商跺了下脚,扭头看看身后,道:“这里不是久留之地,你要算旧账,咱们去找个安全的地方好好算一算。” “怕什么?他要卖你手机,就算发现手机被掉包,也只能捏鼻子认了,毕竟两千块真金白银……” “问题就是,我给他的两千块,只有前面三张是真的!” “啊?”林白药震惊了,道:“你还敢弄假币?” 以骗对骗,可以说是为了对付法外狂徒,不拘小节,可涉及到假币的层次,这性质就十分恶劣了。 往小里说,骗子吃了亏,必然会想办法拿着假币去害其他人,四舍五入,不就等于叶素商用假币害人了吗? 往大里说,这是极其严重的违法行为,也不知道举报的话,有没有见义勇为奖金…… 叶素商白了他一眼,道:“你才是假币,你长得就像是假币!那只是障眼法,夹在真钱里面的是天地银行造的冥币,只有左右两边做了特殊手法处理,色彩和样子近似真钱,放在一起数,能蒙混过去。其实单独拿起一张看,立刻原形毕露。” “这样子啊,那还好,算是道具,不算假币。” 林白药笑道:“我刚才都想举报你了……” 叶素商干脆比了个中指。 “文澜路上有个蚵仔煎和土笋冻的小店,味道做的相当的正,那边应该够安全,咱们过去坐坐?” 林白药发出邀请,道:“当然了,你请客!” 第九十一章 约法三章 文澜路周边有山有湖有公园,环境清幽雅致,美食荟萃,娱乐齐全,历来是越州所有大学在校生最喜欢来玩的地方。 在仿若迷宫的城市里来回穿梭,又走过几条可能永远不会经过的背街小巷,终于在某个破旧居民小区的门口找到林白药说的那家小店。 店虽不大,名字却不小,且充满了江湖气: 天下第九。 “天下第九?有意思!” 叶素商东瞅瞅西看看,好奇的问道:“你也是第一次来越州,怎么知道这么偏僻的地,会有家好吃的店?” 林白药反问道:“你不觉得这里脏吗?” 叶素商不以为然,道:“五星级就干净了?燕叔就是厨子,他告诉我,在外面吃饭,只要味道够赞,吃完不拉肚子,那就是好地方。别瞎讲究,厨子的手,其实比大多数人干净多了。” “如果不好吃呢?”林白药笑道。 叶素商投射过来关爱智障儿童的眼神,道:“开饭店,难吃是原罪!饭做的不好吃,还不干净,我干吗要来花钱找虐?就像你们男人,长得丑,也是原罪。帅哥身上脏,那是有男人味,丑的男人脏,那叫真臭!” 林白药觉得有被内涵到,愤然道:“肤浅!丑怎么了?你看港台那些美女明星,兜兜转转,最后嫁的老公有几个好看的?” “那不一样,女明星经手的帅哥太多了,繁华看尽,帅对她们的吸引力,远远比不上对金钱带给她们的安全感。” 其实,叶素商是对的,这个社会就是这么现实,颜值是正义,有钱是正义他爹。 男人年轻时靠着帅还能骗骗小姑娘,等到小姑娘长大了,没钱是万万不行的。 但道理是道理,为了那高达百分之九十,长的普通也没什么钱的男同胞们的福祉,林白药必须坚决反驳她的有害言论。 “扭曲的三观!玩够了还不找个老实人接盘,竟然去找老富豪,那让老实人怎么办?” 叶素商嫣然一笑,似瓜熟蒂落,甜了整个秋天,道:“林白药,你反应这么大干吗?怎么?对自己的颜值没信心?” “切!” 林白药承认,叶素商笑起来很美,但和美相比,他更爱真理。 “我又不是你这种除了长的好看一无是处的女生,我更注重心灵!美和丑都是爹妈给的,没理由嫌弃。一个人的魅力,来源于他的人格强大,而不是长相和钱包。” “啪!啪!啪!” 叶素商化身毫无感情的鼓掌机器,道:“你不应该当财大的妇女之友,应该去竞选学生会主席,冠冕堂皇的话,说的脸不红心不跳,简直是天生的领袖。” “还有脸说?“林白药气不打一处来,道:“不是为了消弭你带给我的恶劣影响,我也犯不着费尽心思的去讨好女生……” “哎哟,得便宜还卖乖!我在远离财大中心的哲学系都听女生议论过你,说林白药同学又温柔又贴心,要是能抓来当男朋友,怕是做梦都会笑醒的。” “那你岂不是天天都要笑醒?” “不不,我是少女,配不上您妇女之友的名号……” 两人一边斗嘴,一边推开饭店的门,扑鼻的香味瞬间充斥脑海,让叶素商连身边的林白药都忘记了。 苍蝇馆子不仅有苍蝇,还有美味! 萝卜饭,炸醋肉,蚵仔煎,土笋冻,闽菜的特色在这家不起眼的小店尽显精髓。 清鲜、和醇、荤香、不腻,两人大快朵颐,每份都要的小份,多达七八种,吃到半酣时,林白药突然道:“给我看看你的新手机……” 叶素商正在埋头干饭,把饭桌上放着的手机盒子推了过去。 林白药拆开一看,果然是假的模型,和真的几乎没什么两样。 这背后是庞大的产业链条,否则不可能搞出这么逼真的道具。如果当时叶素商坚持要再验一验,骗子没退路,也可以拿手机没电来搪塞,因为从外表和重量很难分辨,很大概率能糊弄过去。 98年毕竟不是手机普及的后世,很多人都是第一次摸到和见到手机,骗子市场由此滋生。 “不是这个,你搞到的真手机呢?” 叶素商继续干饭,道:“包里,自己拿。” 林白药笑道:“你倒是不把我当外人……”从粉色小熊包的夹层里翻出真手机,开机玩了会,若无其事的放进裤子口袋。 “嗯?” 叶素商终于舍得放下筷子,美眸全是疑惑:“干吗?” “素商……” “别,请叫我全名,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林白药笑道:“叶同学,咱们不是来吃饭,是来算账的。军训那天,两个班拉歌比赛,是教官的主意,和我没关系?杨海潮想给你留下一个深刻印象,不惜出丑卖乖,和我也没有关系?” 叶素商的眼波如秋水,似笑非笑的道:“然后呢?” “然后你那么阴险的栽赃我,害得我之后几天不管走到哪,都被女生吐口水。温润如玉的名声受到极大侮辱,幼小纯净的心灵受到极大伤害,每夜以泪洗面,痛不欲生,要不是怕愧对父母的殷切希望,甚至差点退学……” 叶素商唇角的笑意扩大,凑近林白药,单手托腮,语调拉长,道:“这么——惨,然后呢?” “我承受了如此巨大的痛苦,论情论理,你是不是该给点精神补偿?” “哦,林白药,说来确实是我对不住你,补偿也是应该的……” 叶素商坐直身子,手指绕着鬓角垂下的一缕青丝,含羞带怯的道:“要不,我真的做你女朋友,免得你白担了这虚名?” 林白药摆摆手,很大气的道:“那还不至于……” “你嫌弃我?” 叶素商柳眉倒竖,容色变冷,右手抓起桌子上的竹筷,大拇指不见如何用力,咔嚓,竹筷断成两截。 林白药胯下发紧,表情无比认真,道:“我哪里配得上近乎完美的叶同学?况且我受到的伤害也没想象中那么大,只需要一部二手的诺基亚5110就能弥补……” 叶素商死盯着他,足足过了一分钟,当气氛开始凝重的时候,忽而噗嗤笑道:“算你有自知之明!也行,手机可以送你,反正这种不义之财,我有家训,不能自己用,原打算回学校的路上随机找个顺眼的帅哥送了……虽然,你这人长的丑点,不符合我的审美,但瞧在你今天带我吃的这顿饭还不错的份上,给谁不是给,你拿去好了。” 林白药当然是和叶素商开玩笑,但见她这么大方和爽快,心里也有些惊讶。 可转念一想,燕子门服务的客户都是非富即贵的有钱人,随便出手几次,报酬甚厚,她应该很受家里宠爱,看不上这些不义之财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好在我家祖宗八代贫农,没有这种不把钱当钱的古怪家训。成,手机我收了!嘿,您别说,精神创伤还真的立刻就痊愈了呢!” 林白药脸皮厚,反正你要送人,我要就要了,如果这是侮辱人格,那请你一定多侮辱我几次。 “没那么简单,我还有个条件!” “您说!” “你要假扮我男朋友!” “啥?” 林白药立马把裤兜里的手机掏出来,抬手准备扔回去,道:“条件太苛刻,我拒绝!” 叶素商冷笑道:“林白药,我的忍耐是有限度,你知道比和女人打架更丢人的是什么吗?” 林白药对脑筋急转弯向来很在行,想都不想的回答道:“是打不过!” 叶素商很飒的挑了挑眉。 林白药思考了片刻,又把手机塞回口袋,道:“你总得给我一个理由?” 叶素商罕见的露出小女儿的苦恼神色,道:“因为我不想在大学里谈恋爱……可我没办法,真的快被那些蝗虫似的男生烦死了,军训时就有人写情书,跑到哲学系的宿舍来打听,军训完了更夸张,简直烦不胜烦……” 林白药强忍着笑,道:“那为什么选我?我这么丑,又不符合你的审美?” “小气鬼!” 叶素商没好气的道:“手机都给你了,还记得我故意损你的话。”她顿了顿,身上的气质忽然变得沉静如渊,道:“因为只有你,见过我的另一面。而那个我,才是真正的我!” 林白药接受这个理由,以叶素商的复杂身份,她的眼光和见识,必然是大学校园里那帮尚未褪去稚嫩色彩的男生们所不能比的。 但他绝对不接受,因为一个破手机,就把自己给卖了的赔本生意。 “你不想在大学里谈恋爱,可我还想在大学里谈恋爱呢。假扮你男朋友,知不知道会伤害多少好妹妹的心?” 叶素商显然早料到林白药会有这么一说,道:“女朋友又不是你家厨房里的大白菜,想有就有,说来就来?我们的合作关系,只维持到你遇见喜欢的女孩,并且准备开始追求的时候,怎么样?” “这个……” 林白药觉得也不是不能接受,道:“你肯定不会履行女朋友的义务,我也享受不到男朋友的权利……” 叶素商接过话道:“我就说,你这人特有自知之明……” 这次是林白药比了个中指,道:“那我们得约法三章!” “您说!” “每周最多见一面,要么图书馆,要么食堂,让别人看到我们在一起就行。” “不谋而合!” “没事别找我,不,有事也别找我!” “放心,我忙着呢,没空找你!” “我不带你和我的室友认识,你也别带我和你的室友认识,不参与对方任何的圈子,也不涉及对方任何的隐私。” 叶素商眉开眼笑,兴奋的拍了拍手,道:“林白药,要不是你长得丑,就凭这么的善解人意,真和你谈朋友,其实也挺不错的……” 林白药哼了一声,道:“叶同学,你说错了,我不是善解人意,我是善解人衣,衣服的衣……” 第九十二章 你的深浅我知道 “又来?找打呢你?” 叶素商由于生活环境的问题,从小到大见了太多油嘴滑舌,舌灿莲花的长辈同辈晚辈,是真的特不喜欢别人口花花。 不过,习惯是可怕的,她还不知道的是,口花花和口花花是不一样的。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之内,听多了林白药开车,也就甘之如饴,大喊真香了。 林白药笑道:“老话说得好,谈恋爱时,打是亲骂是爱,你这样对我又打又骂,别真的爱上我才好……” “我呸!就你这张嘴,话这么多,我听着就心烦,就是爱上哑巴也不会爱你。” “叶同学,你还是年轻啊!我话多,说明舌头灵活,你是身在宝山不知福啊……” “林白药!” 叶素商忍无可忍,揪住林白药胳膊,狠狠拧了一下。 “……我错了!” 林白药怂的自然,揉着胳膊抱怨道:“叶同学,我以为你是青涩的,没想到你是黄 色的,这种隐晦的笑话,竟然秒懂……” “林白药!最后警告你一次,别和我说这些…… 哔哔!哔哔! 林白药没搭理叶素商,低头去看传呼机,是宇文易他们,问他去哪了,怎么还不来步行街。 “吃好了吗?咱们走……” “哼!” 叶素商给了他一个恐吓的眼神,抬头娇声叫道:“老板,这个,还有这个,我打包!” 后世餐饮业打包司空见惯,你不打包服务员有时候还会劝说,但那是经过了各部门十余年的不懈努力和疯狂宣传,才改变了人们根深蒂固的好面子的观念。 而在98年,会打包的人屈指可数,饭店里也没为打包准备袋子餐盒这类东西。 老板闻声出来,脸色不好看,道:“东西不好吃?” “好吃啊!” “好吃你不吃完?”老板怒道:“还打包带走?带走干吗,回去喂狗吗?” 天下第九的老板长的怎么说呢,像是张飞李逵窦尔敦的结合体,古往今来那些粗鄙大汉的形象,都能在他的脸和身子找到契合点。 尤其那锃光发亮的大光头,配上满脸的横肉,当厨子而不是混社会,实在是对祖国的莫大贡献。 不过,林白药却知道,粗犷暴躁的外表之下,他有颗无比善良和温暖的心。 “欢哥,就您的手艺,谁舍得喂狗?这不是临时有事,赶时间走吗?您随便找两个袋,我们打包,带着路上吃,不能浪费粮食……”林白药笑着帮目瞪口呆的叶素商打圆场。 老板奇怪的看了林白药一眼,道:“别人都叫我九哥,瞧你脸生的很,怎么知道我名字?” 老板真名叫郭欢,林白药第一次见他,是上辈子被归梦居的老板带着过来吃饭。 那次之后,他知道了藏在陋巷里的天下第九,时不时的会来换换口味,渐渐的和郭欢成了朋友。 他好奇过郭欢的来历,因为这个男人有些神秘,但是朋友相交,贵在随心,他不说,也就始终没有问出口。 “朋友介绍来的……” “哪个朋友?” 郭欢追问。 林白药笑道:“欢哥,你这饭店每天人来人往,知道你名字的不在少数,人在江湖,难得糊涂,又何必问的这么清楚呢?” 郭欢摸了摸光头,咧嘴一笑,道:“人在江湖,难得糊涂!冲你这八个字,我再送你两菜。等着!” 等郭欢回厨房,叶素商吐吐舌头,低声道:“好凶的老板,怎么做出这么温柔似水的菜?” 林白药鄙视道:“心如猛虎,细嗅蔷薇,你这种颜控体会不到的境界……” 叶素商歪头,道:“你那个朋友是女人,还是个特别漂亮的女人,对不对?” “嗯?什么?” “我知道答案了……” 叶素商笑的时候,眼睛会眯起来,露出几颗可爱的小白牙,甜的人心里发慌。 “是吗?理由呢?” “林同学,哲学系是有心理学课程的,这还不简单吗?进门前,我问你,怎么知道这家偏僻的店,你故意扯开话题,问我觉得卫生脏吗,这是第一次。第二次,是老板问你哪个朋友,你依然回避了这个问题。刚才是第三次,你明明听清楚了,却还是装作没听见……” 叶素商仔细观察林白药的神色变化,道:“说明你尊重,不,你喜欢这个朋友……但由于地位, 不,是年纪,也不是,是她有爱人……对,就是这个原因,你被社会伦理道德所束缚,爱而不得,心痛莫名……” 林白药无奈的道:“你瞎编就瞎编,别装的像是看着我的表情来判断对错好吗?又不是拍曰本的推理电影,我连眼神都特么的没变化,你倒是演得挺起劲。真想演,来啊,演爱情动作片……” 叶素商大笑,道:“就你这小胳膊小腿,还想演动作片?练练肌肉先!” 见她确实不懂这个梗,毕竟电脑和网络没有普及的年代,全靠盗版碟片的辛勤搬运,想看爱情动作片还是挺难的。很多人都不知道a加v是何物,更何况这种后互联网时代的代名词? 林白药低声道:“练可以,请去掉肉这个字。” 这次叶素商听明白了,俏脸瞬间红透,恶狠狠的瞪了林白药,掉头离开了饭店。 正巧郭欢提着袋子出来:“洪濑鸡爪和七星鱼丸,保你吃了忘不掉……哎,小姑娘怎么走了?” 林白药耸耸肩,道:“说好她请客,怕买单,先跑了!欢哥,多少钱,我给。” 郭欢把袋子塞到林白药手里,道:“冲你这声欢哥,这次免单,以后多带朋友捧场就行。” 林白药也不和他客气,接过袋子,出门追上叶素商,笑道:“我道歉!” 叶素商的耳根现在还是晶莹剔透的粉红色,抬肘往他腹部撞去。 林白药原是可以躲过的,硬是受了这一下,总得让女孩子有个台阶下。 痛! 下手够狠! 这时候就是考验情商的时候了,因为某种情况之下,挨打越轻,越是要龇牙咧嘴的喊疼,某种情况之下,挨打越重,越是要云淡风轻的从容。 林白药脸上维持着笑容,道:“消气了?给,人家老板的心意,带回去当宵夜。” 叶素商知道自己这一肘的分量,见他强撑着无所谓,可走路都僵硬的样子,突然气消了大半。 “林白药,你不说那些下流无耻的话,就不能和我聊天了是吗?” “都怪寝室那群色胚,天天和他们学的满嘴不着调。”林白药谦虚的道:“您大人大量,我以后多看圣贤书,争取早日改邪归正。” “居鲍鱼之肆,久而不问其臭!” 叶素商一把夺过袋子,又瞪了林白药一眼,还不忘在周边记了几个特点鲜明的参照物,作为下次找过来吃饭的路标,施施然走了。 林白药望着她的背影消失,挂在脸上的笑容恢复到平时的淡然。 他故意用言语激怒叶素商,是想探探这个出身燕子门的女孩的深浅。至少从目前来看,她的城府并没有她处理道上纠纷的手段那么厉害。也就是说,日后如果遇到可能的冲突,应付她估计不算困难! 这并不是说肯定和叶素商会成陌路,而是未雨绸缪的稳妥之举。太行山里藏污纳垢,谁也不敢保证会不会遇到下一个胡伟康,她既是山中人,自会引来山中事,多多留点暗子,终归不会有错。 和宇文易等人会合,已是夕阳落山的时候,见林白药拿着手机,众人纷纷打听,林白药说是英雄救美的报酬,让余邦彦顿足长叹,后悔莫及。 其余人也羡慕不已,喊着非要林白药请客,这次宇文易也不抢了,你小子人财两得,请客是应该的,不仅请客,还得连请三天。 于是先去办了张手机卡,然后坐公交打道回府,到宿舍叫上已经从网回来的杨海潮,再杀到五号门外的小吃街,找了一家大排档,烧烤凉菜啤酒不要钱似的送上桌。 刚准备开吃,林白药的传呼机响了,他看看消息,直接拿新手机打回去:“刚哥,你们到哪了?进城了已经?好,我这就过去……” 话音未落,宇文易不悦道:“别想跑啊,今晚谁走跟谁急,必须陪到底!” 余邦彦也道:“就是,老妖,你请客呢,半途离席可是对咱503寝律的巨大藐视!” “寝室律?”林白药捂着话筒,道:“咱们什么时候有这玩意的?” “现在有的!503寝律第一条,喝酒不早退,早退不喝酒,大家同意不?” “同意,同意!” 杨海潮、范希白跟着起哄,周玉明只笑着不说话,林白药没办法,对着手机话筒说道:“这样,我走不开,你们直接来财大……” 第九十三章 狗运林 “老妖,你到底怎么英雄救美的?跟我们仔细讲讲呗,哥几个都还单着呢,学习学习……” 杨海潮听说今天发生的事,拿着林白药的手机,翻来覆去,爱不释手。 他倒不是羡慕手机,而是听说是叶素商送的,口水流的都快赶上葛洲坝开闸泄洪了。 “我就冲过去把那骗子的骗术揭穿,说要抓他去报警,吓得那家伙屁滚尿流跑了。别的也没什么,可叶素商大受感动,直接拉着我去买手机,我推辞不要,她还哭哭啼啼的不肯罢休……哎,有钱人的想法,我理解不了……” 反正叶素商要他假扮男女朋友,不如先编点绯闻,给室友们透点风,免得以后从她那边传出来消息,显得太突兀。 宇文易拍了拍胸膛,道:“我很理解!钱不重要,重要的是心情!” 杨海潮觉得宇文易这样拍很有男人为,跟着拍了下,用力过猛,差点把一口老痰拍出来,道:“咳,咳……还说你们两个没奸情?” “傻啊?” 林白药笑道:“你见过有奸情的男女,会因为男的帮了女的,就被重金酬谢的吗?只有毫无关系,人家又不想欠你人情,才会拿钱砸你的脸。” “哎,是这个理……呜呜呜,我也想这样被人拿钱砸脸!要不明天咱们再去市中心那边转转?” 余邦彦给他泼冷水,道:“别做梦了,守株待兔能等来的只有找你要馒头吃的流浪汉。哪怕被你踩中狗屎,真的有逞英雄的机会,那受害者是美女的几率有多大?是美女还有钱的几率有多大?是美女还有钱,还愿意花钱给你买手机的几率又有多大?” 范希白惊道:“这样一说,老妖的运气可真好啊……” “是,三花聚顶,五气朝元,浑身冒着光,咱们谁也比不了。” 杨海潮举起扎啤杯,对月高举,摇头晃脑,像极了附庸风雅的文人,叹道:“可怜叶素商,财大独一人。捷足先登者,尊称狗运林。既没太尉帅,也没懂王纯。天生有好命,魅惑美人心。如若有来世,生我莫生林。” 懂王果真什么都懂一点。 范希白赶紧端着杯子站起来,恭谨的问道:“请问哪里可以买到您的着作?” 众人大笑,这时隔壁桌突然有人砰的一声,把厚实的扎啤杯摔在桌子上,扭头站起。 和他同桌的六七个人也跟着起身,神色不善。 “叶素商和你什么关系?” 这人和范希白差不多高,长的普普通通,但是说话时紧抿着嘴,眉头细锁,目光看似坚定,且充满审视的意味,一看就是家里有点小权力,从小五道杠起,当惯了班干部,拿腔作势,对自己极其自信。 简而言之,也就是传说里的普信男。 林白药回头,诧异的指了指自己,道:“问我?” “怎么,你不能问?” 这语气就像有妈生没妈养一样,林白药笑了笑,端着酒杯喝了口,根本没有多看一眼。 他和孤儿没话说。 这个轻蔑的态度彻底激怒了对方,后面有个皮肤黝黑的大汉沉不住气,直接伸手推林白药的肩膀:“问你呢,给脸不要是?” 杨海潮捏着筷子一挥,猛的抽中那人的手背,皱眉道:“说话就说话,别动手动脚的。” 黑大汉哎呀吃痛,忙缩回手,手背上起了两道深深的红印,可见这一击的力道。 “怎么还打人呢?” 其他几个人一拥上前,纷纷指着杨海潮叫嚣。 眼看要成群殴局面,林白药笑着问余邦彦,道:“余大,打架被学校抓到,会给什么处分?” “至少警告!要是背上处分,没可能进学生会,各种评优更是别想了。”余邦彦是聪明人,一听就知道林白药的意思,配合的相当到位。 “那好!懂王,等会放开了打,打完架去学校告状。反正咱们来大学是混文凭的,光脚不怕穿鞋。” “好!” 杨海潮应声而起,随手提起扎啤杯,对准黑大汉的脑袋,痞里痞气的道:“今个不给你开瓢,老子跟你姓!” 普信男的表情,像是被喂了口屎。 你们是不是男人? 打架就打架,还去学校告状? 可他想进步,不愿意被林白药这些没前途的蛆虫拖累,抬手拦住身后的同伴,眼睛盯着杨海潮,道:“你哪个系的,敢不敢报名字?” 黑大汉其实也有点怂了,他比杨海潮高大强壮,可毕竟都是学生,平时聚一起咋咋呼呼的,还真没正儿八经的打过架。 看杨海潮的气势,还有刚才那一下抽的,可以肯定他出手特狠,正犹犹豫豫的,被普信男一拦,赶紧趁坡下驴,跟着帮腔:“就是,有胆子报名字。” “报你妈!” 杨海潮自从跟着林白药混之后,脾气性格和前世大有改变,或者是因为上次和唐逸的冲突,让他动用了家族的势力,有点突破某种阻碍的舒畅感,变得更加张扬和外放。 扎啤杯作势要往黑大汉头上砸去,黑大汉吓的拉着普信男后退几步,低声道:“算了算了,不和这些乡下人一般见识。” “是啊,以后找机会再收拾他们,这么多同学看着,真动起手,学校那边不好交代。” “那个坐着喝酒没说话的,看着像是经济学系的宇文易……” “你怎么认识的?” “长这么帅,又这么高,应该就是宇文易,他可是被评为今年财大新生第一帅哥……” “我曹,你现在才说?” “我也是刚看到他的脸……” 普信男听着身后同伴的议论,又恼又气,可也知道今晚不能起冲突,冷着脸道:“经济学系是?我记住你们了。还有,叶素商是我喜欢的女生,以后你们的嘴巴放尊重点……” 林白药拿了叶素商的手机礼物,干的就是驱赶狂蜂浪蝶的脏活,这时候不能再逗弄着只顾自己玩,站起来以绝对身高差,俯瞰普信男,道:“兄弟,不是你的就别惦记了!叶素商是我女朋友,以后再让我看到你去骚扰她,晚上路黑,不定被哪飞来的砖头砸的脑袋开瓢!” “你!你敢威胁我?你知不知道我爸是谁?” 普信男被那句“叶素商是我女朋友”搞的有点破防了,打又不敢打,只能从别的地方找存在感,气急败坏的叫道:“你们这些乡下来的穷逼,身上穿的兜里装的,不超过两百块,叶素商跟你能有什么好?你养得起她吗?” 林白药几个人穿的确实一般,可宇文易全身上下都是名牌,属于低调的奢华,估计普信男的档次也不认识,还当是地摊买的呢。 宇文易一听,到了比谁有钱的阶段,知道该自己出场,正要擦擦嘴开始装逼,突然听到周边响起阵阵惊呼。 要知道大排档几百号人,猜拳的聊天的唱歌的,大家各干各的,完全沉浸式生活体验,林白药他们的位置靠着路边,和普信男之间的争执也没引起任何人的关注。 这会是咋了? “虎头奔啊,怎么停这了?” “谁家的家长来找人的?” “可能,毕竟财大有钱人太多了……” “再有钱,能买得起虎头奔的也不多。哎,羡慕!” “别羡慕了……我曹,快看,大美女!” 嘈杂声中,林白药扭过头,看到距离他十几米外的路边,那辆熟悉的虎头奔停住,车上下来三个人,正是楚刚、叶西和唐小奇。 什么情况? 你们不是开着富康来的吗? 怎么把李崇山的虎头奔又给借来了? 唐小奇眼光毒,先从人群里找到林白药,看见他这边的场面有些剑拔弩张,三步并作两步,急忙跑过来,阴冷的目光扫过普信男几人,手摸着腰后面,道:“林先生,没事?” 林白药还没来得及说话,穿着ol制服套装,踩着细跟绑带皮鞋,露出光滑大长腿的叶西也跟了过来,恭敬的道:“林先生好!” 见楚刚也准备过来,林白药瞬间清醒,此地不宜久留,对宇文易等人道:“太尉,你们先吃,我去忙点私事,这顿饭回头再接着请!” 说完又对唐小奇和叶西道:“咱们走!” 叶西乖巧的侧过身子,等林白药先离开,好奇的看了眼宇文易等人,这才和唐小奇跟了上去。 虎头奔呼啸远去,可大排档的所有人,都记住了林白药走向虎头奔时,那潇洒无比的背影。 杨海潮张大了嘴,碰了碰余邦彦的肩膀,道:“我出现幻觉了?刚才是不是有个大美女?她叫老妖什么?林先生?” 余邦彦也震惊了,道:“这,这怎么回事?” 倒是宇文易神经大条,家世又好,对虎头奔的抵抗力远超众人,看着傻傻站在那的普信男,嘲讽道:“还不走?丢人丢的不够?等你买得起虎头奔,再来和人家争女朋友,好吗?” 普信男的脸都红了,想想刚才骂人家穷逼,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再不敢说什么,带着黑大汉等人,饭也不吃了,灰溜溜的结账走人。 五号门外的着名小吃街,估计他是再也不会来了! “太尉,你说,老妖到底是什么人?” 余邦彦好不容易消化了那一幕的震撼,悄声问宇文易。 “管他是什么人,我只知道他是503的一员,是合得来的兄弟,是咱们的老妖,这还不够?” 余邦彦想想也是,笑道:“够了,足够了!” 第九十四章 小横财 “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在大学附近找了家酒店,进房间后,林白药沉着脸直接问道。 叶西和唐小奇很少见林白药这个样子,吓得束手束脚的站在旁边,就跟罚站的学生似的,大气也不敢出。 楚刚有点局促的搓了搓手,大半个月没见,林白药身上散发出来的威严反而日甚,苦笑道:“林总,是这样的,李崇山李大老板听你的指点,设计抓到了魏安顺的把柄,他招供了多次和外人勾结,出卖公司利益的丑事。” “魏安顺抓到了?” “是,李大老板十分感激,非要找你当面表达谢意……” “你没告诉他,我出去办事了?” “我说你去南方办点要紧事,近期不会回东江,可他不听啊,还是三天两头来找我。最后实在等不及,昨天骗我上车去吃饭,结果直接被他拉到车管所……” 楚刚也委屈啊,李崇山是他旧主,面子不能一点不给,谁成想被忽悠了? “李大老板跟我说,给钱,你也不缺钱,给房,咱们开的就是房地产公司,不缺房子。思来想去,只有这辆虎头奔,之前你借用过两次,应该是喜欢的。正好在东江缺代步工具,既然见不到你,硬是把车过户给我,我不要都不行,差点闹掰,连车管所的工作人员都出来劝……” 原来是这样。 可林白药实在无语。 李大老板你办事也太直白,太粗鲁了。 没有铺垫,没有磨合,不管别人要不要,就照自己的喜好来送,还特么一送就送的天花板。 谁说我不缺钱的? 难道是我装逼过头给你造成的错觉? 弄这么一辆虎头奔,除了开出去骗骗妹子,又能干什么呢? 还不如换成钱,一百多万的车,哪怕折旧也有七八十万进账。 林白药心头滴血。 再过一个多月,重生以来久等的契机就要到来,他需要用钱,越多越好。 李崇山你怎么不干脆给我送点钱呢? “算了!车已经过户,以李崇山的为人,死也不会再收回去。那就先放在你名下,也能安他的心。” 林白药之前那番交浅言深的劝诫,又帮李崇山轻而易举的找出内奸,可以说完全改变了他后来的命运轨迹。 真要感谢,别说一辆虎头奔,五辆虎头奔也值得。 这个礼物,收的理直气壮,不算烫手。 见林白药脸色转晴,楚刚暗暗松了口气,他昨天都不敢提这茬,今天直接开车过来挨批,笑道:“林总,还真别说,一分钱一分货。这次来越州,跑跑长途,虎头奔确实比富康坐着舒服太多了……” 唐小奇赶紧凑趣,道:“开着也舒服,那手感的滑腻,那冲刺的凶猛,那……” 林白药瞪他一眼,你丫不是没上过学吗,到底是真的开车呢,还是在这给我开车呢? 唐小奇立马闭嘴,低头用脚趾抠地。 “让你们过来,是因为明天要和赵总见面,李编辑打过招呼了,要是合作能成,不说赚多少钱,至少能给星河映像续续命。” 林白药前两天接到李编辑的电话,说赵总那边和三联书店谈的差不多了,几乎可以定下来,要把《学习的革命》交给赵总来推广。 赵总心里有想法,但是不完善,又被林白药在东江推广金曲光碟的手法震住,通过李编辑联系林白药,打算双方聊聊看,如果合适,可以来一波合作。 所以他昨天和楚刚联系,让他带着叶西和唐小奇今天来越州碰头。 “我准备把星河映像的注册地变更成越州,在东江只能等待自然死亡,没有任何可能的发展空间。明天晚上见过赵总之后,唐小奇和叶西留下来,叶西作为星河映像总经理,负责所有事务,唐小奇给她当好保镖和司机,这几天两头跑,你们两人辛苦些,把公司变更注册尽早搞定。” 公司注册后,需要在注册城市依法经营纳税,异地经营不仅违法, 还牵扯到很多不方便的地方。所以,要想星河映像来越州发展,必须得变更注册手续。 关于叶西的这个任命跟楚刚事先沟通过,叶西本人还不知道,表情惊讶之极,道:“林先生,我……我怕不能胜任……” 林白药笑道:“文化娱乐产业的事,其实最简单,只要有眼光找到爆品,就能包赚不赔,其他的操作没什么稀奇,跟着慢慢学就是了。” 叶西忐忑的看向楚刚,楚刚鼓励道:“你不信自己,总得信林总的眼光。” “那,我就试试?要是做的不好,请林先生一定要多多批评。” 林白药笑了笑,对楚刚道:“叶西的职位,暂时由关豆豆接替,她要是做不来,或者不想做总经办那些繁琐的工作,可由你决定是对外招聘,还是从公司另行提拔人才……” 交代完各方面的安排,让楚刚他们在酒店休息,林白药还得赶回宿舍,晚上学校查寝,明天要第一次上课,都不能缺席。 “老妖,老实交代,那虎头奔啥情况?” “别是和太尉一样的地主,天天跟我们装中下贫农呢?” “哎呀,你们先闭嘴,听老妖说成不成?” “老妖的长相就是坚贞不屈的样板,我看得大刑伺候……” “好,大刑伺候!” 林白药推门进来,就被强按到椅子上,杨海潮和范希白拿着枕巾把他双手从背后绑住,完全是电视剧里严刑拷打的名场面。 余邦彦不知从哪搞来一把鸡毛掸子,张罗着要脱鞋,给林白药挠脚,旁边还放着一盆水,估计是要动用水刑。 “我招了!” “?” “怎么?嫌太快?” 几人哄笑,杨海潮道:“太快了肯定不行,要不给你弄点海枸丸吃?” 范希白道:“海枸丸是什么玩意?” “这样说,你要信西医,就用蓝药丸,你要信中医,就用海枸丸。” 范希白道:“我要是中西合璧呢?” 杨海潮大惊:“兄弟,咋地,虚成这样了?” 范希白慌忙解释:“不是虚,纯粹学术探讨……” 见他们又扯淡扯的没边,林白药喊道:“不是审犯人吗?你们的专业素养呢?” 余邦彦把话题重新拉回正轨,道:“对,对,审犯人呢,你们两回头私底下交流……” 杨海潮顿时不干了,叫道:“交流啥啊?我又没毛病……” 余邦彦不搭理他,笑眯眯道:“老妖,招!” 林白药今后肯定要经常让寝室里的几位打掩护,决定借这个机会,透露一点内幕给他们,道:“我家境一般,暑假打工帮一个大老板出了点小主意,结果生意火了。这次,这位大老板又有新的生意,他迷信,觉得我是福将,今晚派手下找我过去搞搞头脑风暴……我要真是买得起虎头奔的土豪,还用受叶素商的侮辱,低三下四的用她送的手机?我买一百个手机把她砸的主动喊哥……” 宇文易赞道:“老妖你那么聪明,大老板有眼光,这次的生意还得火!” 余邦彦觉得这个理由的逻辑是成立的,笑道:“是不是像冯和牛小品里的金点子公司,给蛋糕厂出一个主意,结果救活了蜡烛厂?” 杨海潮的关注点和宇文易、余邦彦完全不同,道:“砸一百个手机才喊哥哥?老妖,格局小了,男女之间,你要学会给自己长长辈分……” 懂王无所不懂! 一夜无话。 第二天大早,喜气洋洋的经济学系大一新生们开始人生的第一节大学课程。 可是出人意料的是,全班三十六人,有十人走错了教室。 第一节课是毛概。 毛概的老师是临近退休的一个老教授,不苟言笑,陆陆续续有迟到的同学进入教室,他干脆合上书,双手按在讲桌上,闭目养神。 十几分钟后,终于人员到齐,不再响起敲门声,老教授睁开眼,道:“新民取得胜利的三大法宝,第一坚持一统战线,第二装武斗争,第三自身建设。你们求学要取得成功,同样要记住三大法宝,第一,要和好习惯统一,第二,要和坏习惯斗争,第三要加强自身的态度、修养等各方面的建设。今天迟到的十位同学,班长记下名字,下课交给我。还有,同学们务必记清楚,我的毛概课,迟到三次以上,期末重修。” 全班鸦雀无声。 老教授以严格近乎严苛的态度,给这群生瓜蛋子一个下马威,让他们知道大学不是混日子的地方,优秀的大学更不是混日子的地方。 不努力,不用等社会淘汰你,老师们会代替社会先把你虐的死去活来! 第九十五章 脱单小技巧 毛概上完,接着是大学语文,语文课的老师是个妙人,开口就道:“被杨教授吓到了?没关系,我和他是二十年的酒友,关系贼棒。如果这门课你期末能考到八十分以上,我保证你毛概能过……” 这是买一送一的节奏,同学们不知道大学还可以这样玩,三观受到极大震撼。 讲语文其实是在讲汉字语言之美,老师把课文之外的典故、背景和社会关系融入课文之内,不仅生动有趣,而且蕴含着丰富的道理,和高中语文记知识点是截然不同的风格,大家听的相当专注,时不时的发出大笑声。 如何上好大学第一节课,对学生是考验,对老师也是考验,很显然,今天的两位老师,给出了不同的答案。 时代在变,严师未必出高徒,幽默风趣,寓教于乐的形式,其实更适合大学。 等两节课结束,众人奔赴食堂准备干饭,却发现一个问题,校园太大,上课的教学楼距离食堂太远,学长学姐们愉快的骑上自行车,潇洒如风来去,剩下大一的新生风中凌乱。 “所以,我听说学校正在论证开几条校内交通线路的可行性方案……” 余邦彦消息灵通,且十分严谨,他说正在论证,那肯定是正在论证,不会是论证前,也不会是论证后。 “太夸张了?学校里面开公交?”范希白道。 “不夸张!“林白药笑道:“以后大学合并越来越多,校区越来越大,都得有交通车……其实这样挺好的,学生方便出行,校方安排就业,下面捞点外快,三赢。” 杨海潮热得不行,道:“别扯星际时代的事了,想想咱现在,两只脚的拼不过两个轮的,怎么办?” 林白药左右一看,正好有几个女生说笑着从对面的教学楼出来,往路边随意停靠的自行车走去。 资源匮乏的时候,要学会共享经济! 林白药直接走过去,和女生们打招呼:“嗨……” …… 503室友们看着他的背影,范希白疑惑道:“老妖要干啥子?” “估计是问人家自行车哪买的?”余邦彦道。 杨海潮嗤之以鼻,道:“现在买,别说黄花菜凉了,就是黄花大闺女也要嫁人了……” 周玉明开始暗戳戳的摸口袋,道:“二手自行车多少钱?” 正埋汰的起劲,林白药回身给他们招招手,笑道:“都过来,这是外国语学院的大二学姐,也是够巧,她们六个人,六辆自行车,咱们每人负责骑车带一位,送学姐去喜欢的食堂吃饭。” 几个女生长的都不错,这里毕竟是财大,十步芳草,美女如云,她们嘻嘻笑着,充满了青春气息,毫不扭捏的打量503众人。 杨海潮反应最快,第一个冲过去,道:“我骑车就像开飞机,哪位学姐饿了?跟我走,保证让你吃到今天各大食堂最热乎的饭!” 立刻有位学姐积极响应,坐上后座,杨海潮用力一蹬,自行车窜了出去,果真跟开飞机差不多。 接着,女生里最高挑漂亮的学姐主动找了宇文易,宇文易扭头看林白药,林白药推了他一把,道:“把学姐照顾好,赶紧的!” 单身狗别不服,你不是高富帅,永远不会知道女生有多主动! 林白药之所以能一分钟之内拿下这几个大二学姐,主要还是把宇文易卖给了这个高挑漂亮的学姐。 她是这群女生里的头,只要她同意了,别人就不会反对! 其他的也按人头分,林白药分到一位微胖的可爱学姐,跳上后座后也不见外,搂住林白药的腰,扬手斜举,道:“我的骑士,追逐光明,出发!” 她是学校话剧社的成员,生活里喜欢时不时的飙几句话剧腔,林白药很配合的接话:“公主,光明不在前方,而在您的目光所向之处。” 微胖学姐顿时惊喜万分,她很少碰到话剧社之外的男同学肯这么发神经的,道:“骑士,原来你如此的睿智……” “不,公主,我是十足的笨蛋。” “笨蛋自以为聪明,聪明人才知道自己是笨蛋。”这是莎士比亚的名句,微胖学姐不愧是话剧社的,张嘴就来:“骑士,你比我遇见的所有人都睿智。” 林白药没看过莎士比亚的话剧,但他看过的爱情片估计比学姐的头发还要多,知道怎么把话题进行下去,叹道:“就算我睿智,可我还是不了解女人。” 微胖学姐发出夸张的话剧式的大笑,道:“骑士,你错了,女人是被爱的,不是被了解的。” 这还是莎士比亚的名句。 “学姐,朝闻道,夕死可矣!有你这句话,我大学四年脱单有望。” 从云影湖畔,绕着熟悉又蜿蜒的水泥路,白绿色的芦苇花荡漾着起伏的曲线,林白药习惯性的松开双手,宇文易们纷纷起哄,滴当当的车铃声伴随着车座后女生们的娇嗔,穿过人群,穿过枝桠,传出去很远,很远。 青春时代是一个短暂的梦,当你醒来时,这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莎士比亚。 到了一餐厅,微胖学姐提出要请林白药吃饭,既然人家女生都这样说了,那林白药也不能太怂,抢着去买了饭,让她下次再请。 林白药是第一次来一餐厅,装修比五餐厅大气点,上下三层,天南地北的家常饮食齐全,管你吃辣吃甜吃荤吃素,只有你想不到,没有师傅做不成的。 两人对面坐着,边吃边聊,倒是颇为投机。微胖学姐的名字很牛,叫马芸,当然,是草字头的云,她来自西北陇原省,性格豪爽,最看不得男生像个娘们似的害羞畏缩,对林白药观感极好。 “白药,选好社团了吗?没有的话,来我们话剧社,几十号人呢,学校拨了专门的训练场地,服装道具化妆什么的全有,特好玩。” 马芸热情的想要拉新,林白药怕是忙起来连上课的时间都没有,哪里有空去参加社团,笑着拒绝,道:“我家庭条件不好,课余时间都得出去打工赚钱养活自己,真的只能感谢学姐的好意了……” 话音未落,他的手机响起,是宇文易打过来的。马芸呆呆的看着堪称奢侈品的诺基亚手机,场面一度有些尴尬。 “嗯嗯,马上吃完饭,这就回去……对对,你的手机我拿着呢,弄不坏,放心。” 后面的话是宇文易挂断之后,林白药自己找补的,不然实在无法面对马芸的眼睛。 “我们寝室,就是刚才那个长的最帅的宇文易,这人家的手机,我借过来玩玩。” 马芸忍不住劝道:“白药,你既然家庭条件不好,手机这么贵重的东西就不要借别人的,万一弄坏了,怎么赔得起啊?” 有这一句话,证明马芸这个姑娘心地还不错,林白药笑道:“我记住了,以后不借了。” “嗯嗯!” 马芸越看越觉得林白药性格和人品都合胃口,更想把他拉到话剧社培养培养,道:“话剧社其实排练的机会不多,每周可能就一两次,一次一两个小时,占用不了你太多时间。还有啊,你们这届法学系有个新生叫陆青芜,你听说过吗?” 陆青芜? 据说是唐逸的青梅竹马,谢君泽仅仅因为有男生意淫两句,就带人堵在寝室抽嘴巴子。 林白药摇头,道:“没听说过,我不太关注女生……” “你啊!”马芸恨铁不成钢,道:“别说学姐不关照你,我和青芜是老乡,昨天财大开老乡会,她已经决定加入话剧社……近水楼台知道?我觉得你挺好的,努力努力,没准大一就脱单了呢?” 第九十六章 动物启示录 原以为中老年妇女才会喜欢当红娘,看到人不管合适不合适,硬要拉着凑成一对。 没想到马芸年纪轻轻,竟然也有这种爱好。 陆青芜那是什么人? 和唐逸青梅竹马,家世应该不差,我都说了自己属于贫困生,两人般配吗? 不过,林白药瞬间反应过来,他又犯了经验主义错误。 这个年代的年轻男女们对青春和爱情充满了纯净又美好的幻想,甚至变成了对社会财富和身份地位的鄙夷,我穷我努力,精神上就会有优越感。 比如主流的小说、电影、电视、戏曲等,主要内容还是穷小子和富家千金的故事。 人们喜闻乐见。 到了后世,社会财富和身份地位终于凌驾于精神世界之上,这种套路不再有市场,于是霸道总裁和普通姑娘的故事甚嚣尘上。 等女性苏醒,市场又进行了细分,以大女主为代表的独立女性形象也逐渐登上舞台,并占据三分天下。 所有历史都是当代史,所有文化传播都是当代人的思维和认知在现实里的映射。 所以,马芸觉得林白药长的帅,有朝气,性格好,不卑不亢,那就是理想的候选男友之一,无关财富,也无关地位! 介绍他和陆青芜认识,更没什么强拉硬凑的心思,只是觉得两人都是新生,扩大点社交圈子没坏处,说不定认识久了,对上眼,能成呢? “学姐太看得起我,我由衷的感谢。但是,我觉得这样子不好,如果要进话剧社,肯定得基于对话剧的热爱,而不是为了找女朋友……” 林白药说的凛然大气,道:“我现在首先得学习,其次得赚钱,然后找时间培养兴趣爱好,最后才是找女朋友。学姐你先等我把方方面面理顺了,一旦要加社团,绝对找你加话剧社。” 马芸豪爽的道:“行,那说定了,话剧社给你留着位,想来随时找学姐。” 这顿饭吃的挺开心,大学嘛,认识的朋友就这么随意,打球能交朋友,上课能交朋友,随便路边聊聊天也能交到朋友。 多个朋友多条路,不管在大学,还是社会,总归是越多越好! 回到宿舍,其他五人已经回来了,围着杨海潮不知说些什么。 “怎么了这是,愁眉苦脸的?” 余邦彦扭头,笑道:“懂王受打击了。” 一问才知道,余邦彦、范希白和周玉明都是把学姐送到食堂就礼貌的分开了,各去吃各的饭。 范希白估计是人家学姐没看上,余邦彦比较慢热,留了联系方式,能不能有后续就看缘分。 周玉明纯粹就没别的想法,我出力,你出自行车,男女搭配,骑到食堂结束。 杨海潮不同,他死皮赖脸缠着学姐混了顿饭,分开的时候还想约下次逛街,被学姐不留情面的给怼了。 学姐说: 同学,初次见面,你强健有力,实现了让我第一个吃到四餐厅辣椒炒肉拌饭的诺言。 我很感激。 但是你说什么走南闯北,什么武功高强,什么一个打十个的安全感,还言语暗示比较凶猛持久,猥琐、浮夸、自大,我很不喜欢。 吃完这顿饭,是给你留了面子,你还这么没自知之明,就不要怪我说话难听。 杨海潮黯然神伤。 这学姐不仅长的好看,尤其六折够大,吃饭时还得借助饭桌的托起,最是合他的心意。 可惜了! 回到寝室,听说宇文易被那高挑漂亮的学姐死缠烂打的要走手机号,且邀请他周末去看电影,相比之下,更加伤心欲绝。 林白药强忍着笑,道:“只见一面,不至于?被拒绝了,就追下一个,这不是你的泡妞准则吗?” “不一样,不一样!” 杨海潮垂头丧气,道:“上大学之前,我也没机会和女同学们深入发展,憋着这口童子气,想到大学再释放。谁知道初战不捷,遇到了叶素商,被羞辱,然后是黄冰莹,又被羞辱……” 林白药头疼,道:“停停!对了,昨天还没来得及问,你和黄冰莹毛莉莉不是去网了吗,她怎么羞辱你了?” “黄冰莹害羞,一下午最多说了十句话,十句里有八句在问宇文太尉的事……” 林白药心头一紧,难道宿命就是宿命,他扮黑脸都快扮成非洲人了,还是斩不断黄冰莹和宇文易的孽缘线? “前两次的羞辱我还能坦然处之,可今天又被羞辱,我破防了……” 众人面面相觑,难道真的被学姐的话伤到了? 不应该啊,杨海潮的神经不是钢筋做的吗? 余邦彦推了推林白药。 林白药干咳一声,刚准备开口安慰,杨海潮抬起头,认真的道:“我觉得是我的泡妞法则出了问题……” “嗯?什么?”林白药呆了。 杨海潮解释道:“我从动物世界里悟出的法则,追女孩子首先要学萤火虫,雄性萤火虫求偶时会发出特异性的闪光,从而吸引雌性萤火虫。就像我今天邀请学姐时说我速度最快,如同亮出我的光,果然吸引到了她……” 范希白道:“等等,我拿笔记一下。” 杨海潮还真等他拿出纸笔,继续说道:“吸引到了人,就要学夏天的蝉。雌蝉会喜欢那些叫的声音洪亮且曲调婉转的雄蝉,也就是说,你得会吹,吹的天花乱坠,把人给吹迷糊了,你的缺点不复存在,你的优点绽放芳香,然后就有机会进行下一步。” 范希白听的如痴如醉,道:“下一步呢?” “下一步要学蝎蛉……” 范希白赶紧举手,道:“蝎蛉是啥?” “蝎蛉是全变态类昆虫的一种……” “哦……”范希白拉长腔,嘿嘿笑道:“全变态,懂了!” 杨海潮投以鼓励的眼神,道:“对,全变态!雄蝎蛉会给雌蝎蛉送美味的昆虫作为礼物,送的越多越贵重,越合乎雌蝎蛉的心意,就能得到交配的机会。否则,雌蝎蛉会把腹部卷曲起来拒绝交配。” “我曹!还有这样的?” “是的,女人和蝎蛉一样,你得拿礼物才能砸开她那紧闭的蓬门……不,心门。所以我吹完之后,提出请学姐下次逛街,这简直就把‘我要给你送礼了‘几个字写在脑门上……结果呢?结果又被学姐给羞辱了……” 杨海潮陷入深深的自我怀疑之中,道:“叶素商和黄冰莹,我只是小试牛刀,并没有火力全开,而且叶素商那个级别,又对老妖情根深种,虽败犹荣。黄冰莹我只是试探性的进攻,见她心思不在我这,也就鸣金收兵了。可这个学姐,容貌和黄冰莹差不多,身材略好一些,家境、学业、特长都只是平平,按理说在我的泡妞法则疯狂进攻之下,就算没兴趣,也不至于一点机会也不给。” 宿舍寂静的可怕。 懂套路的动物无往不利,懂套路的男人却处处碰壁,别说他想不通,范希白也想不通,道:“就是啊,为什么呢?如果我是女人,被你这样追,估计坚持不了三个回合……” 这是什么? 这是503的卧龙和凤雏啊! “可事实证明,我的法则,失败了!” 杨海潮木然道:“兄弟们,我从小学开始,整整看了八年的《动物世界》,赵老师的声音几乎成为了我的信仰,连做梦都喊着春天到了,万物复苏,动物们又到了……然而,没用,没卵用啊……” 仿佛漫长的冬季,濒临死亡的雁鸣,凄厉不甘,萦绕荒野。 又仿佛潜修多年的武者,功成下山,却发现连青铜也打不过的哀莫大于心死的忧伤! 余邦彦又推了推林白药。 林白药再次干咳,准备安慰。 杨海潮突然站起来,对着宇文易鞠躬,道:“女怕嫁错了,男怕入错行,很明显,我走的路错了!今天当头棒喝,让我彻底想明白了,我要拜太尉为师……” 宇文易吓了一跳,道:“啊,跟我学?我又不会追女孩子……” 又凡尔赛是? 杨海潮几乎咬牙切齿,道:“你是不会追,可你会让女孩子追,这种境界,完全当得起我师父了!” 寝室里发生的闹剧在大家嘻嘻哈哈的笑声中过去,约好周末去喝酒来帮杨海潮疗情伤。 可以预见,今后很长一段时间内,503喝酒的理由之一,就是为了杨海潮的失恋准备的。 下午又去机房上了两节计算机基础,下课后林白药直接去了酒店,和楚刚等会合,坐上虎头奔,前往赵总公司所在的泉楼区。 赵总带着几个下属等在公司写字楼外,看到虎头奔,眼睛一亮。 做生意都希望合作伙伴的实力够强,而虎头奔就是最好的实力证明! 叶西从副驾驶先下车,小碎步急跑,拐到侧面,双手打开车门,恭敬的候着林白药出现。 香车美女,逼格十足。 对赵总找东江那种小地方的老板进行合作,手下曾多次谏言阻止,心里原是有点不服,这会看到林白药的出场,不服也就服了。 “林总,真是好不容易把你盼来了,欢迎欢迎。” 赵总特别热情,握着林白药的手使劲的晃。林白药笑道:“刚从奥门回来,让赵总久等了。” 寒暄过后,赵总带着众人上了位于9楼的公司。 这年头商业写字楼的租金便宜,赵总图阔气,直接租了一整层,一千二百多平米,装修比较有档次,办公环境还算可以。 公司里几十号员工夹道欢迎,把气氛搞的土嗨土嗨的,热闹是热闹,只是作为一个文化娱乐公司,这样显得有点文化沙漠的味道。 赵总安排去喝茶休息一下,林白药笑道:“我时间不多,咱们还是抓紧谈正事。” “也好,会议室准备妥了,林总这边请。” 陪着林白药来到会议室,椭圆形红木长桌上放着准备好的企划方案,还有那本《学习的革命》的样书。 林白药拿起书本,翻开首页,思维又仿佛回到了前世,那个全国争相讨论一本书的疯狂时代。 第九十七章 惊四座 听赵总公司的营销部总监亲自讲完初步推广方案,在众人或怀疑或期盼或傲然的神色注视当中,林白药笑道:“赵总,我说话直,你别见怪。” 赵总虚心的道:“请林总来,就是要聆听高见,一定要敞开了说,说的越深入越好!” “以我来看,你们的方案太保守,也太老套,思维僵化,视野局限,投资和收益不成正比,成功的可能性为零!” 这一句话把会议室里大多数人给得罪了,这个推广方案可是全公司上下殚精竭虑、通宵达旦熬磨了一个多月,前前后后改了十几稿,最后拿出来的成型方案,就这样被你轻飘飘的给否了? 你以为你是甲方爸爸吗? 你特么的只是赵总请来的狗头师爷! 赵总的格局比手下人大多了,他之所以请林白药,就是对目前的方案犹豫不决,总感觉哪里出问题,可又找不到切入点。 “林总,别顾忌我的脸面!” 赵总算是豁出去了,道:“今天我是病人,你是医生,我这人从来不讳疾忌医,请你务必把把脉,开个药到病除的好方子。” “那,我就越俎代庖,说点看法。” 林白药站起身,走到前排,把原方案里的既定目标给圈起来,扫视众人,道:“一百万册销量,太保守!” 他随手在后面加了一个零:“目标应该定为一千万册!” “什么?” “一千万册?” “开什么玩笑?” “这人到底懂不懂行啊?” “东江来的土包子,能有什么国际视野?纯靠张嘴瞎吹,赵总这是被骗了……” 会议室里彻底炸锅,林白药把人家的方案说的一文不值,这就相当于往火堆里丢了雷,如果自己提出的方案特牛,还能用牛逼把火和雷都吹灭了。 只要实力碾压,别人没法发作! 可一听这个一千万册的目标,就是绝对的外行,信口开河,异想天开,盘古开天辟地也没你装的厉害。 林白药听着这些人毫不遮掩的嘲讽,面带微笑,淡然自若,却也不再继续说话,转头看向赵总。 赵总猛的拍下桌子,怒道:“还有没有规矩?” 可这时候群情激奋,他也弹压不住,营销总监腾的站起,道:“赵总,我不明白你为什么非要和这位林总合作。是,我承认,他在东江炒作红颜十二钗的手法很新颖,但那次推广只是一个地市区域的小打小闹,且光碟行业和图书出版完全不同。做大排档的厨子,去不了米其林……” 一个副总也冷冷的道:“林总,你可能第一次涉足出版这行当,对业内情况不太了解。97年全国图书销售总码洋,包括书籍、招贴画所有统计在内才只有275亿元,品种有多少?12万种。如果这本书定价30元左右,一千万册就是3个亿的销售额。也就是说,单独一本书,要达到全国所有图书发行量的11,可能吗?要么你是神仙,要么你是疯子!” 码洋是图书行业的专业术语,指一本图书或一批图书的定价。发行部门向出版社进货时 ,有一定比例的折扣,按码洋打了折扣以后的金额 ,称为实洋。 一般而言,发行部门内部的业务活动和财务会计,都会采用码洋核算和记帐,这是不同于其他行业的特点之一。 运营部总监是个漂亮干练的三十多岁的少妇,她的说法相对温柔,道:“林总,受全国经济形势影响,业内目前的状况很是低迷。近年来卖的最好的书,是95年出版的赵老师的《岁月随想》,大卖了108万册。但你要明白,这还是靠赵老师在国内的知名度,才有了这个销量,其他人想都不要想……” 赵总听了几个手下的发言,这会有点沉默,显然也觉得林白药的目标太夸张。不过他并没有因此就否定了林白药,而是想听听他的解释。 林白药又等了几秒钟,见没人再说话,笑道:“枉费你们都是业内的精英,难道就不能打听打听幕后的消息?当初赵老师和魔都人民出版社的编辑谈,期望值只有区区三千册,还是编辑觉得太少,不值得打样,主动加到了一万册。那个时候,谁能想到会卖到一百倍的销量?” 营销总监不屑道:“这个事连林总你这个门外汉都打听到了,我们怎么会不知道?可这不更说明市场低迷,大家都相对保守,全靠赵老师的名气才能有这个让人惊讶的销量吗?” “你是营销总监,可你的逻辑思维能力却差的太远了!” 林白药毫不客气的怼回去,道:“赵老师这个事只说明了两个问题,第一,你们所谓的专业都是屁话,专业编辑的判断,竟然出现了一百倍的误差,这样的专业,还有什么科学性?第二,为何实际销量会造成这么大的误差呢?因为六个字:营销!营销!营销!” 他瞬间展开的气势完全压过了营销总监,作为外来的过江龙,必须从起始就压到这些地头蛇,否则后面阳奉阴违,工作根本无法展开。 林白药知道自己没有帝王之气,和赵总的合作是双赢,但对赵总手下的人,不可能在短时间内让他们折服,干脆走另一个极端,激发他们的斗志,这是请将不如激将之计。 营销总监气的满脸通红,张开嘴支支吾吾,无法反驳林白药的观点。还是运营部的漂亮少妇总监比较厉害,她必须代表众多同事顶住林白药的气场,不然今天真是一败涂地,柔声道:“全球最大的哈珀?柯林斯出版社总编丹尼尔?哈尔彭说过这样一段话:除了少数极为明显、极易判断的作品之外,出版界的人从来就无法事先知道哪一本书会大卖,哪一本书会赔得很惨。一本质量上乘的好小说,可能只卖出7500本,可也能售出本都说不定。林总所谓的逻辑和营销,其实都不靠谱,每本书都有每本书的命,销量的好或坏,作者本人无法控制,我们也无法控制。” 林白药大笑,道:“丹尼尔的话就是圭皋,就是真理?我看不然!一个成熟的出版人,他策划一本书,从一开始,就会对销量有一个大致的估计。如无大的意外,实际销量与估计销量相差不会太多。这话不是我说的,是接力出版社的总编说的。和他持有相似看法的,还有长江出版社的副社长,文艺出版社的副总监,以及世纪出版社的总经理。这些人才是最深切知道国内图书市场的大行家,而不是连中国话都不会说的外国和尚。” 后面的名人名言都是林白药现编的,这就跟过去军阀发通电署名差不多,不管你同意不同意,先给你的名字署上,显得人多有气势。 果然,有国内排行前列的几大出版社的名人背书,众人陷入了深思。 运营部总监少妇也用诧异的眼神看着林白药,好似在奇怪他的社交圈子如此广泛,原来并不是大家认为的菜鸟。 他是有备而来。 林白药根本不给他们喘息的机会,继续说道:“名人效应,只是营销的一部分,赵老师的《岁月随想》能大卖,主要是出版社抓到了受众的点,经过传统的营销方式,把这个点扩大了百倍,于是收获颇丰。你们有样学样,营销方案做的和《岁月随想》如出一辙,不外乎请文化名人做推介,全国各地签名售书,再通过文艺类的报纸杂志打打广告……可你们想过没有,《学习的革命》和《岁月随想》不是同一种类型,它的受众远远少于《岁月随想》这样的回忆性散文随笔,照你们的方案,别说同样卖出一百万册,就是十万册也是妄想!” 这次会议室内鸦雀无声,再无人敢出头驳斥。 赵总如醍醐灌顶,兴奋的站起,连身后的椅子摔倒也浑然不觉。 他始终心绪难安,可找不到问题,先想明白了,问题就出在这里:《学习的革命》属于工具书,内容主要是学习的方法,可它又不是像《新华字典》《现代汉语词典》这种普通的工具书,有固定的庞大的消费群体,《学习的革命》比文艺类书籍枯燥,比工具类书籍发散,处在两头不沾的尴尬领域,用之前的营销方案根本不可能复制《岁月随想》百万册的成功。 “林总,你说的对,那你认为,应该从哪打破突破口?” “首先要打破的,是营销的固化思维。我考考诸位,如今最快最便捷最有影响力的传播媒介是什么?” “电视?”运营总监少妇试探着答道。 “不错!” 林白药投以夸赞的眼神,对营销总监要用强硬,对这位漂亮少妇可以怀柔,分而化之,就能分而治之,道:“就是电视!白色家电、钟表、酒、饮料、个护等等等等,几乎各大行业都可以在电视投放广告。可你们想想,有没有一家出版社和图书发行商,为一本书在电视上投放广告的?” 运营总监少妇突然从头麻到了教,她终于知道林白药要说什么了,双眸登时流露出异样的光芒。 是啊,为什么不能给一本书投放电视广告呢? 不,当然可以为一本书投放电视广告。 只是,这么多年,为什么从来没人想到过这个? 思维固化! 果然,赵总请来的军师不是泛泛之辈,而是有大智慧、大魄力和大格局的大人物! 第九十八章 套白狼 有人开悟,就有人执迷不悟。 营销总监惊诧中带着愕然,但就是不能接受林白药的胡吹大气,怒极反笑,道:“林总,吃饭要去饭店,唱歌要去歌厅,各行业有各行业的规矩。为一本书上电视做广告?不伦不类,贻笑大方!先别说值不值,这样做肯定会招致文化界的批评,而文化界的声音又会反过来影响这本书的大多数潜在的受众。那个后果,不知道林总有没有考虑过?” 林白药笑道:“你身为总监,对营销的认知还真是幼儿园级别。马上新世纪了,不要固守九十年代初的那套旧理论。“ “哈哈,”营销总监嘲讽的笑了笑,歪着脑袋,道:“我倒要洗耳恭听,听听林总面向新世纪的新理论!” “新理论就算了,我没义务教育你!我只简单问问,你有没有想过,如果真的招致文化界的批评,会是多大的热度和流量?哦,流量这个词你也不懂?” 营销总监被噎了下,黑着脸不接这个话茬。 他真不懂流量的意思。 开闸泄洪吗? “这样说,文化界有些老古董批评,你就不会花钱组织一批文化界的开明人士和他们辩论?只要花钱,还怕找不到开明的文化人?辩论的声浪越高,自然会引起国内众多媒体的关注,从而争先恐后的进行报道……这会给我们节约多少营销成本?又会吸引多少潜在的受众?” 之前说话的那个副总明显比营销总监聪明点,他皱着眉头,逻辑很清晰,道:“我懂你的意思,黑红也是红,就跟你在东江炒作红颜十二钗那些负面新闻一样。但书是书,人是人,美女的黑料再多,至少还有漂亮的身材和脸蛋作为卖点。或者可以说,买金曲光碟的受众绝大部分是为了满足最低级的身体的欲望。而买书的不一样,他们追求的是更高级的精神世界,用林总自己的话回敬你,不分情况,生搬硬套是不成的。” 运营部少妇总监点点头,柔柔一笑,道:“林总,确实是这样,影视娱乐行业,只要把热度炒上去,黑料越多,越能激发人们的八卦欲望。图书出版却不行,除非能够保证辩论到最后,我们是胜利的一方,把前期的批评转化成后期的追捧。否则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得不偿失……可有句老话说得好,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区区一本书的好坏,怎么可能通过辩论分出胜负呢?” 她对林白药的看法已经完全改观,甚至还有点小崇拜,发言不是副总和营销总监那种对抗性的质问,而是提出心头萦绕的疑问,希望听到林白药的解答。 “文人的嘴又臭又倔,和文人辩,确实辩不出胜负,但对付文人也有一个简单的法子,那就是借势。” “借什么势?” 林白药扭头示意叶西,叶西站起来,把收集的报纸剪报交给赵总。 “这是上面近期提到和学习有关的五次讲话,第一次在毛子的科学院大会上,第二次是接见留学生的宴会上,第三次在改革开放20年大会上,第四次在首都图书馆的科技创新展上,第五次在干部金融培训班上。这五次全都提到了学习,强调学习是文明传承之途、人生成长之梯、政党巩固之基、国家兴盛之要。那么,全国的党 政干群,又该如何学习呢?” 赵总抑制不住的激动,猛的拍手,道:“学习的革命!” “正是《学习的革命》!” 林白药的神情冷峻,道:“只要把控住这个基调,这就是借势,借国家大计的势。文人嘴臭,可骨头软,我看哪个虫儿还敢吠吠做声?” 这句话杀气腾腾,像是对那些文人扬起的刀,又像是对会议室里的某些人拉开的铡。 副总和营销总监再没话反对,运营总监则完全拜服在林白药的舌功之下。 管中窥豹,可见一斑,单单一个立意,马上把营销这门学问拔高升华到别人需要仰视的地步。 这是境界! 高手的境界! “赵总,贵公司准备投入多少资金?” “一千万到两千万之间。” “不够!” 林白药竖起一个手指,道:“对外宣布,要砸进去一个亿做推广!” 对比刚才提出一千万册引起的骚乱,现在听到一个亿,大家的反应明显平静多了。 可能也是麻木了。 这就是实力决定影响力,若不是林白药火力全开,一鼓作气的把反对声音全给摆平,程序走到这步,双方还得继续没完没了的扯皮。 赵总苦笑,道:“一个亿的资金,我公司目前还没有这么雄厚的实力……” 林白药心里也知道,两千万应该是赵总的全部身家,除了公司的资产,估计还要搭上他个人的积蓄和不动产。 典型的赌徒心里,孤注一掷,成了,财务自由,输了,从头再来。 “宣称一个亿,并不是真的要投一个亿,只是为了给媒体记者提供讲故事的素材。没有故事的新闻不是好新闻,一千万册的销量,一个亿的推广投入,两个数字,足够让媒体讲三天三夜不重样的故事。” 林白药笑道:“现代营销,必须出圈。首先要出的是文化圈,文化界太小众了;其次,要把文化新闻炒成社会新闻,关注度会成直线上升;最后,如果能把社会新闻炒成娱乐八卦新闻,那就更加喜闻乐见,传播效果更是呈几何级数的增长……” 朝闻道,夕死可矣。 赵总终于扫清了心头的雾霾,坚定了推广《学习的革命》的意志和决心,并当场向林白药发出邀请,希望和星河映像进行深入广泛的战略合作。 林白药让赵总先清空了会议室,只留两人谈接下来的合作问题。 赵总现在对他言听计从,也不管副总的反对,把所有人都赶出去,表情十分诚恳,道:“林总,你尽管开条件,只要我能做到,保准让你满意。” 林白药道:“亲兄弟还要明算账,在商言商,我希望能和赵总达成双赢。” “那是自然……” “我希望星河映像能和贵公司合资成立一家新公司,负责此次的图书推广业务。星河映像负责营销,以技术入股,占百分之四十股份,贵公司出营销资金和大部分人力,占百分之六十股份。” 这个条件苛刻之极,一千万以上的盘子,星河映像竟然妄想一分钱不出,占四成股,走遍天下没这样做生意的。 赵总毕竟是生意场上摸爬滚打多年的商人,遇事并不急躁,他认真思考了一会,道:“林总,公司是我的,但也不仅仅是我的,这个条件,就算我同意,拿到股东会上也通不过。我本来是打算请你注资五百万,共同开发这个项目……” 可能是他计划里的想法和林白药的条件南辕北辙,彼此差异过大,完全不合拍。 赵总是果断的人,直接放弃原计划,换了个思路,道:“或者你开个价,我可以现在给你打款,把《学习的革命》交给星河映像负责营销……” 这等于是技术外包,而不是合股经营,林白药如果仅仅为了赚钱,那么也不是不能答应。 可他所谋甚大,准备借此次机会打入文化娱乐圈子,自然不会轻易的松口。 “赵总,我知道你会有法子说服其他股东,只是看你信不信不得过我的本事……” 林白药笑道:“这样,我退让一步。我们可以签对赌协议,如果五个月内《学习的革命》销量没有突破五百万册,星河映像不参与最后的利润分红。如果五个月内,销量突破五百万册,星河映像按照所占股份的七成分红,等销量达到一千万册,再收取剩余的三成分红,怎么样?” 这个协议听起来不错,可万一失败,林白药的损失,不过是三个月的时间浪费,而他的损失,可是真金白银的一千多万。 见赵总还在犹豫,林白药又加了一把柴,道:“赵总,我认为你的目光不要仅仅盯着这本书带来的利润,你要看到这本书达到千万册销量,会给贵公司带来庞大的社会影响力和品牌资产价值,会让你赵总的名字和公司的名字走出越州,走出苏淮,成为真正的全国性的大公司。这是多少钱都买不来的机会,我甚至可以给赵总透个底,如果咱们这次的合作成功,下一步,我准备继续和赵总合作,争取在一到两年之内,推动我们两家的合资公司上市……” “啊?” 赵总直接被林白药抛出的这个大饼给砸晕了,凡是开公司创业的,谁不想上市圈钱? 当然,个别除外。 从国企辞职出来创业,摸爬滚打这么多年,虽然积累了不菲的身价,在外人看来是绝对的成功企业家,可他偶尔看向国内热闹非凡的股市,心里怎么可能没有悸动和奢望? 只是这个行业想上市太难,他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只能把悸动当成动力,把奢望深埋心底,不曾真的抱有多余的幻想。 可现在,林白药明明白白的告诉他:咱们合伙干一票,成功了,下一票我给你干到上市。 如果是别人给他说这些,赵总只会一笑了之,可林白药不一样! 林白药说话做事,看似狂妄,实际有理有据,有想法有手段,能力卓绝,背景更是深不可测——不是随便一个人就能想到,去收集上面的讲话内容作为营销的方向——没有家族的耳濡目染,以林白药的年纪,怎么可能有如此敏锐的触觉? 赵总的脸色阴晴不定。 林白药安静坐着,沉稳如山。 “好,我答应了。但是星河映像的股份只能占到百分之三十五,这是我的底线!” 林白药笑着伸出手,道:“赵总,五个月后,你会庆幸今天的决断!合作愉快。” 第九十九章 谁的梦 离开公司时,天色已晚,赵总拉着林白药,非要做东摆酒,给他接风。 林白药婉拒了,说接下来还有行程,得去拜访一位长辈,没办法耽误,并把叶西介绍给赵总。 开玩笑,真去吃饭喝酒,还怎么赶得上宿舍门禁时间? “这是星河映象的总经理,合资公司筹备阶段由她负责居中协调,我希望尽快在十天之内把一应手续办妥当……” “放心,市里各部门都有好朋友,五天之内,我让你看到星盛的牌子挂起来。” 赵总叫赵合德,公司名字就是在人名前加了一个“盛”字——盛合德,天地合德,日增月盛,特别的威风大气。 和林白药没花钱盘下来的星河映象属于同一个类型,尽情的往大里吹,也不怕闪了腰。 两家的合资公司各取开头一个字,叫星盛文化娱乐公司,有谐音“兴盛”的意思,是好兆头。 先驱车回到酒店,在自助餐厅取了饭菜,四人围坐一桌,林白药道:“今晚小奇辛苦一下,开车送刚哥回东江,明天一早再把罗珂接到越州。新公司的相关法律条款需要她来和对方的法顾一条条的对,这是专业的活,别人干不了……” 唐小奇嘿嘿一笑,道:“不辛苦,开着虎头奔,我浑身都是虎劲。” 林白药笑骂道:“开车的时候别虎就行!”又叹了口气,道:“咱们的法顾还是太少,人手不够用。刚哥你顺便问问罗珂,看她有没有熟悉的学法律的同学,专业素质要够硬,且愿意到越州工作的,推荐一两个,待遇优厚……” “好,我让罗珂打听打听。如果有的话,让他们明天一起过来?” “这样最好,如果来不及,家里安顿一下,过两天再来也成。” 楚刚点点头,接着汇报了宁安地产的工作。 有乔延年在,东江市府方面的支持力度很大,甚至可以说不遗余力,各部门全开绿灯,目前一切推进顺利。 就是前几天遇到点小麻烦,有一座烂尾楼所在的辖区派出所突然出警,由一位副所长带队,以噪音扰民和不规范施工、安全隐患为由,勒令停工整顿,正好在现场监督施工的工程部经理邢元伟与他们理论,在没有任何推搡的情况下被诬蔑袭警给抓了起来。 楚刚接到消息后直接打电话给市局的杨副局长,杨副局长二话不说去了那个辖区派出所,把邢元伟从拘留室里提出来,亲自用车送回公司。 接着过了两天,那个带头去找事的副所长因为贪污受贿被免职查办,杨副局长又上门拜会楚刚,代表东江警方对宁安地产和邢元伟赔礼道歉。 这只是一段小插曲,在邢元伟搞工程的岁月里遇到过太多刁难和意外,这次的经历还远远排不上号。 但让他惊讶的是,这次出事后解决问题的速度之快,远超他以前经历的任何一次。 宁安地产的底蕴和背景,虽然公司里的人都知道一些,但只有遇到麻烦,才能真正感受到它的力量。 这让人兴奋激动,也让人产生更浓郁的归属感,因为在这样的公司工作,只要做好本职就可以轻松的完成任务,而不必耗费太多精力在那些工作之外的事情上。 “家宅大了,难免会有耗子出没,但你还是要小心,乔延年现在主持全面工作,底下并非没有反对声音。这次能忽悠一个副所长出头恶心人,下次说不定会故意制造安全事故……这样,你回去告诉邢元伟,在工程部下面另外成立一个安全科,由他主抓,每个项目派专人24小时给盯死了,各项规章制度也要跟上,绝不能被人挑出丁点的错。” “回去我立刻就办!” 谈完工作,又吃了几口饭,林白药站起,道:“吃饱了就动身,赶夜路容易疲乏,太晚不安全。叶西若是在酒店里呆的闷,可以出去逛逛,但不要去偏僻的地方……” 如今的城市治安不比后世,大街上治安亭巡逻车不多,摄像头也没普及,街面上晃荡的混混到处都是,小偷小摸,调戏妇女,打架斗殴几乎是夜晚的常态。 大学城这边相对好些,可也有不少想来勾搭妹子的货色,以叶西的样貌,就像是首都二环内的学区房,谁见了不眼红? “我就不出去了,以后有的是时间逛街,准备趁着不困,先把林先生给我资料好好看一下,补补课。” 林白药笑道:“临阵磨枪,不快也光,你要把《学习的革命》通读一遍,了解它的基本内容和核心思想,后面推广的方案咱们再慢慢的磨……” “嗯,”叶西乖巧的道:“我听林先生的。” …… 每到夜晚,财大校园内矗立的几十座ic公用电话是最热闹的地方之一,弧形的亚克力头罩可以挡风遮雨,两边的长方形玻璃虽然只能遮住上半身的部分,可也形成了心理上的独立空间。 独立空间里的人,会适当的放松。 男男女女斜靠着柱子,拿着话筒,轻声细语的和不知隔了多远的情侣诉说着思念和爱意。 而在他们的身后,还有排着队、等待着、期盼着的更多的男男女女。 这是缺乏电脑和手机的时代,是车马很慢,书信很远,打一次电话都要珍惜和腻歪不够的时代。 林白药经过女生宿舍楼时,听到了路边的电话亭传来吵架声,他循声看过去,竟然是毛莉莉和一个不认识的长发女生。 “同学,你排队了吗?”毛莉莉生气的道。 “你管我排队不排队?” 长发女生挺漂亮的,脸蛋画着精致的妆容,不屑的看了看她,掏出张 201卡插入插口里。 “你平时不排队,我确实管不着!可你插队在我前面,我就得管一管!” 毛莉莉嗖的伸手,把201卡拔了出来。 长发女生冷笑道:“穷的要抢劫了吗?行,这卡送你了,里面还有十块,够你用的。” 说完又掏出一张卡,再次插入,并用身子挡住了毛莉莉。 毛莉莉气的不行,可又不能真的动手去推长发女生,那是打架,性质不同,也太不成样子,道:“你的素质呢?还是我们财大的学生,不觉得丢脸吗?” 后面排队的还有三四个女生,但大家都不想惹麻烦,别说打电话,食堂买饭像这种插队的事也时有发生,忍忍就算了。 长发女生拨了一个号码,等待对方接通的时间,扭过头讥笑道:“大一新生?学妹,听学姐一句劝,素质不能当饭吃,别以为财大的学生就能高人一等,出了社会,每月苦哈哈的挣那点工资,还不够买衣服买化妆品买包包呢……“ 财大每年毕业那么多人,真正混得好的毕竟还是少数,大多数人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在金字塔中间过日子是够的,可要想过纸醉金迷的奢侈日子,那就得看各自的造化。 还有少部分人大学期间混日子,不上课,最后毕业证也拿不到,只能想办法走捷径。 长发女生走的就是捷径之一。 “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只喜欢钱?”毛莉莉反驳道。 长发女生发出嘲讽的笑声,道:“你要是有钱,就去买手机打电话。要是没钱,就去找一个有钱的男朋友。要是连男朋友都找不到,就别那么多事,老实待着,我和人说句话就走,这破电话留给你抱着用。” 毛莉莉是活泼,可不是泼辣,根本无法应付长发女生的无赖行径,气的眼眶发红,咬着嘴唇,委屈极了。 “喂,亲爱的,我收拾好了,你开车来接我,我在三号门……” “谁说她找不到男朋友的?” 一只大手伸过来按住了挂断键,听筒里传来嘟嘟嘟的忙音,长发女生脸色骤变,回头骂道:“有病你?” 林白药笑道:“你有药啊?” 长发女生恍惚了一下,这男生好帅……啊,不对,帅也不能挂我电话,柳眉倒竖,怒不可遏,道:“你是谁?我们争电话,管你什么事?” 毛莉莉正委屈着,看到林白药,眼泪忍不住唰的流出来,哽咽着道:“她插队,还不讲理……” 林白药对毛莉莉笑了笑,示意她安心,对长发女生说道:“我是她男朋友,女朋友被欺负了,不能不管?” 长发女生又被噎了一下,疑惑的打量两人,道:“你是她男朋友?” “怎么,还要亲一下给你看看?” 后面排队的女生发出笑声,毛莉莉也有点傻眼,什么男朋友,什么亲一下?什么跟什么啊? 长发女生打量林白药的穿着,眼神透着嫌弃,道:“你这种男生,也就靠甜言蜜语骗骗这些没见过世面的蠢女生。真要是喜欢她,掏钱给她买手机啊!都穷的用ic卡了,大晚上喂着蚊子排着长队,还装什么装?” “巧了!” 林白药掏出诺基亚5110,递给毛莉莉,笑道:“今天刚给女朋友买的手机,这不,准备给她惊喜的!倒是学姐你长着一双镶了金的眼,看别人都是穷光蛋,怎么也喂着蚊子穿着短裙排着队……哦,你是插队,来打公用电话呢?你的手机呢?” 长发女生没想到衣服鞋子不超过两百块的林白药竟然真的拿得出手七八千块钱的手机,尤其那手机一看就是新买的,顿时觉得丢脸丢大了,嘴上还不认,道:“不就一破手机,牛什么牛?我明天就买了,比你这个贵得多。”说完任由话筒自由落体,掉头离开。 林白药捡起话筒,重新挂好,冲她的背影挥挥手,道:“那今晚学姐得多努力……” 长发女生脚步一歪,差点摔倒,走得更快了。 闹成这样,毛莉莉也不好意思继续打公用电话。两人走到旁边,林白药让她用手机,毛莉莉给妈妈打过去,说了两句,赶紧挂掉,道:“手机话费挺贵?我给你钱……” 林白药笑道:“和201卡一样,几毛钱,难道咱们同班同学的友谊,还不值几毛钱吗?” 毛莉莉吐吐舌头,道:“那我改天请你吃饭。林白药,今晚谢谢你啦!” “别客气。” 林白药和她挥手作别,毛莉莉开心的跑回宿舍楼,刚转过身,却看到了叶素商。 她提着暖水瓶,素白的衣裙,站在夜色里,像是童话里的精灵,走进了你的梦。 第一百章 燕大师 “嗨!” 毕竟刚拿人家送的手机装了个比,林白药觉得有必要热情一点,主动凑过去打招呼。 叶素商巧笑嫣然,美不胜收,道:“英雄救美挺爽的?” 这话,味不对! 男人都有狗鼻子,林白药更是狗中之狗,立刻皱起眉头,道:“格局小了?那是我同班同学,搁古代叫同门之谊,守望相助是应该的,哪来什么英雄?再说了,和你比,财大哪里还有美女?“ 这不是撩! 这是拿人钱财、哄人开怀的职业道德。 虽然是假装的男朋友,可约法三章里规定的很清楚,在遇到喜欢的人之前,还是要尽点男朋友的本分。 “呵,油嘴滑舌,也不知道骗了多少女孩子练出来的……” 叶素商的笑容突然转冷,那么宽敞的路,硬是用肩头撞了林白药,斥道:“让开!” 林白药感觉像是被高速摆动的铁锤迎面打了似的,退后两步,骨头都要裂开,他捂着胸口,道:“谋杀亲夫了……” 叶素商闻声回头,细长的马尾在空中划过美妙的弧线,双眸斜乜,如流波映着点点星光,又羞又恼的狠狠剜了他一下。 阿伟死了! 林白药大恨。 老天爷为什么要创造这么多美女出来,诱我眼鼻,惑我意欲,劳我筋骨,熬我精血,真是孰可忍孰不可忍。 “咋了?你是敏感肌,对亲夫这两字过敏啊?” 林白药默念大悲咒,调侃道:“那我换一个?亲亲宝贝?小乖乖?傻丫头?可爱小猪猪?” 叶素商深吸气,深呼气,取掉暖水瓶塞,瓶口对准林白药,如新雨后樱桃般红润的嘴唇轻轻开启,发出没有声音却蕴含着力量的深沉的爱:“滚!” 林白药麻利的滚了。 当夜无话,第二天上完两节让猛男落泪的高数,林白药脱离群众,跑去酒店见叶西。 等了没多久,唐小奇带着罗珂还有一个妹子推开了门。 这妹子长的咋说呢? 如果罗珂是女钟馗,这妹子就是男重八,额头宽大山根颀长,眼尾尖小收敛上翘,是典型的鞋拔子脸,好听点叫月亮脸。 然而,她眸光清澈,姿态从容,面对林白药的审视,既不退缩慌张,也不急于表现,安安稳稳的站在那。 娴静如水。 四个字浮现林白药脑海。 以貌取人是最低层次的观人术,丑并不是原罪,也不是坏人的代名词,相由心生这四个字,充满了唯心主义的无知和狂妄,如果坏心就生丑相,那就不会有道貌岸然衣冠禽兽这些成语出现了。 妹子的名字叫裴不愚,被亲生父母扔到孤儿院门口。三岁那年,现在的养父母因病无法成孕,从孤儿院收养了无人问津的她。 因她自幼貌丑,故取名不愚,养父母希望她能有足够的智慧,面对今后人生的重重困难,积极乐观的生活。 裴不愚没有辜负养父母的期待,她读书认真,成绩优秀,大学考上了国内排行前五的西川政法大学的法学专业。 可毕业后的现实给了她致命一击,还是因为长相问题,她竟然找不到一份合适的工作。 毕竟在大城市,最不缺的就是内卷的人才! 屡屡碰壁之后,裴不愚回到东江,可是小城市也有小城市的问题,大多公司都不需要正儿八经的法务,就算有,别人看了她的学历,担心她干不长久,而更多的考量还是长相,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罗珂和裴不愚认识,是在某家公司的招聘会上,两个同样深受容貌困扰的女生成为了朋友。 后来罗珂机缘巧合认识了林白药,从星河映象到宁安地产,事业逐渐起步,而裴不愚还在给几家小公司做兼职的法律顾问,前途一眼就看到了尽头。 不过两人的联系从来没有断,关系也在日常相处里变得亲密。罗珂有心把她推荐给林白药,可思前虑后,又觉得这样插手人事不好,只能等公司再招人的时候,想法子让林白药认识到这颗蒙尘的明珠。 终于她等到了机会。 “西川政法毕业的高材生,来我们小公司会不会屈才?”林白药笑着问道。 裴不愚有经验,一般来说,听到这种开场白,应聘成功的几率,比最小的雷劈数81还要小。 那绝对是被雷劈裂开了! “林总,法务层面的事,我自认对得起母校的毕业证,而法务以外的事,我应该还是懵懂的小学生。但工作不是学习,公司也不是学校,我不仅要面对法务,还要面对法务以外的种种,所以两者中和,其实算不得是什么高材生。” 林白药笑道:“正好,我的公司只让专业的人做专业的事,你只用干好法务工作,其他的完全不用理会。如果有人找你麻烦,你可以直接来找我,我给你解决任何法务以外的问题。” “谢谢林……啊,我,我是不是可以认为,您决定聘用我了吗?” “当然!” 林白药伸出手,道:“欢迎加入星河映象。” 对于新人,林白药的用法是没有缓冲期和适应期,直接扔到第一线开始工作。 不熟悉不要紧,实战出真知,边接触边学习,只要够专业,很快就能上手。 几人在酒店待到下午三点,林白药把对赌协议的核心内容告诉罗珂和裴不愚,由她们两人联合把握,不给对方设坑,但也不要落到对方的坑里。 虽然对赵合德的人品有信心,但做生意不能只看人品,商业合同的陷阱比10的古戈尔次方还要多,一旦法顾不专业或者麻痹大意,就有可能倾家荡产。 接下来三天,叶西率领罗珂和裴不愚与盛合德公司的副总、运营总监以及多名法顾通宵达旦的工作,争取把合同条款尽早敲定,让双方都可以接受。 由于两位老大已经基本谈妥,下面人的工作其实很好开展,三天后合同草稿完成,林白药审阅后批准,赵合德那边也签了字。 然后,星河映象更换注册地的事也通过赵总的人脉关系成功提速,原本得七八天的流程,三天内全部搞定。 又过两天,星盛文化娱乐公司正式挂牌。 新公司的办公地址就设在赵总的盛合德,反正整整一层的写字楼,腾出两间办公室轻而易举。 星盛现在还只是作为赵合德和林白药之间联系纽带和法律约束的作用出现,双方不打算各自派遣员工进驻,具体工作,还是在各自的公司里完成,然后再在星盛进行对接。 赵合德很爽快,星盛挂牌当天,就把第一笔三十万元的款项打进了星河映象的账户。 这是前期调研市场、收集信息、统计数据的费用,拿到这笔费用的二十天内,星河映象要提供初步营销方案给盛合德。 林白药现在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他的所有钱都砸进了宁安地产,城建投派出的财务、审计人员也已经进驻了公司,监督他兑现之前对乔延年的承诺:每一笔钱,每一笔贷款,全部用在烂尾楼项目,不挪用,不拆借。 这样造成的后果是,别看虎头奔开的欢,其实兜里没有半毛钱,要不然何必为了一个手机出卖色相,和叶素商签订丧权辱国的不平等协议? 因为他知道接下来的事情会越来越多,单靠传呼机联系实在不方便。可手机好搞,公司不好搞,迁址后的办公地点租金、每个月的水电管理费、叶西和裴不愚的工资,以及即将招聘员工的工资,等于睁开眼就欠着账,幸好罗珂和唐小奇的人事关系还挂在宁安,不然头得秃。 所以在签订的合同条款里,林白药先冲赵合德要了三十万的启动资金,足够支撑五个月的基本开销。 营销方案都在林白药的脑子里装着,这笔明面上用于调研的钱,完全可以省下来用于枯水期的续命。 没有枪没有炮,朋友给我造! 不,应该这样说,今天你送我一滴雨水,明天我还你满天星河! “走,去公司瞧瞧!” 星河映象新租的写字楼在上湖区银贸广场,距离盛合德所在的泉楼区不远,开车十几分钟的车程,公交线路也很便利。 林白药租了一百五十平米,二十五个工位,四间办公室,一间会议室,还是按惯例,找的有现成的装修和办公用具,可以拎包入住。 “这间最大,给你做总经办。”林白药指着位置最好也最豪华的那间办公室,对叶西笑着说道。 叶西赶紧道:“这里给您留着,我在旁边办公就成。” 林白药道:“公司我不会常来,弄个办公室空着,岂不是浪费?叶总,创业阶段,能省则省啊!” 叶西了解他的脾气,说出来的话不会有更改,抿嘴一笑,道:“我听林先生的。” “这里给裴总监,这里给财务……” 分配完办公室,又四处转了转,见天色不早,众人准备离开,刚走出大门,对面走廊尽头有个大腹便便的光头,毕恭毕敬的领着一个穿着得体又高档的中山装,看上去颇为仙风道骨的人往星河映象对面的公司里去。 “燕大师,就是这里,您一定要好好给看看,到底风水哪里出了问题!哎,我最近倒霉的厉害,您要是真能改改运,酬劳没说的……” “我的规矩,你是知道的,若是不灵,分文不取,若是应验,随心敬神即可。” “是是,我朋友都告诉我了,燕大师是真正的活神仙……” 林白药直接在心里喊着好家伙,这位燕大师不是别人,正是火车上那个充当叶素商帮手的托,下了火车非要拉着他当厨子的燕叔。 巧了,这不是? 燕子门做生意,被他给撞上了。 第一百零一章 石与叶 太行山内九外九十八门,如今真正还保留着传承和影响力的只剩下九门,其余的可能还有个别人挂着字号,但是就像某些行当里的非遗传承人,形同于无。 燕子门属于内九门之一,是太行山的重要组成部分,门内弟子精通术算、堪舆、阴阳宅、梅花易数、紫微斗数等风水学,和那些游弋在四五线以下的城乡的风水骗子不同,他们从来不坑穷人,只为有钱有势的精英阶层服务。 燕叔和上次见到的吊儿郎当、四六不靠完全不同,他面容严肃,目光幽深,走路时不急不缓,高人范十足。 看到突然出现的林白药,表情毫无变化,连眼睑子都不带抖动一下,心理素质堪比春运逃票遇到乘警检查,结果拿出来一张手绘火车票。 光头老板的目光扫过叶西,毫不遮掩肥嘟嘟的脸蛋露出的猥琐淫邪之色,可知平时也是嚣张无度的玩意,完全不把叶西旁边的林白药放在眼里。 林白药突然侧身让路,对燕叔拱拱手,恭敬的道:“燕大师好!” 既然光头老板自己作死,他也乐得给燕叔抬抬轿子。 燕叔矜持的点点头,道:“林总气色不错,最近诸事还顺遂?” “挺好的,多谢燕大师上次的救命之恩……” 林白药干脆把燕叔抬上天,用天上的冷风磨出来的刀子,宰光头老板的时候会更快。 燕叔淡然道:“那是你自己缘法,我不过举手之功……” 他见林白药这么配合,演起双簧来轻车熟路,三言两语坐实了大师的身份,比和光头老板说几箩筐的废话还要实用。 “大师,这位老弟是?” 光头老板垂涎叶西的美色,这会也忘了自己的麻烦,套近乎想要认识一下。 “去年的一个客户,我指点他逆天改命,熬过九鬼缠身煞,日后福贵不可言。” 燕叔随手给他和林白药同时戴了高帽子,反正吹牛逼不花钱, “啊?” 光头老板被忽悠的一愣一愣的,先是大惊,继而大喜。 九鬼缠身煞? 听着就很瘆人,燕大师能破解,说明功力深厚,那他攀上这样的高枝,是不是要苦尽甘来,转转运了? “燕大师,我就不耽误您忙正事,等有闲暇,请给我的新公司看看风水……就在这,星河映象,这两天刚搬过来……” “林总,咱们是邻居啊!来来,这是我的名片,以后常走动。我那收藏着全国各地的好茶,包你口福。” 光头老板热情的把名片递过来,他是被燕叔那句“日后福贵不可言”的评价给吸引了。 做生意嘛,多认识点有钱人是好事,更何况这个有钱人还有个这么漂亮的女下属。 混的熟了,大家一起刷锅,女下属给谁乐呵不是乐呵? 林白药接住,名片印的特牛,鎏金的丝线边,哑光黑面的细腻手感,浮雕式的公司logo, 魏中天,天际国际贸易有限公司董事长。 哦,这年头搞外贸的要么是皮包公司,要么是有点关系和门路能赚到钱,看光头老板的架势,应该属于后者,但不排除前者的可能性。 因为,很多时候,前者或许比后者,更像是大老板和有钱人! “不好意思,魏老板,我没名片!” 林白药不冷不热的应付了两句,带着众人离开了写字楼。 魏中天盯着叶西的身影念念不忘,问道:“燕大师,这位林总什么来头?” 燕叔的回答很印象派,道:“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 魏中天呆住了。 云深不知处? 那得多高? …… “今天下午没什么事,你们在银贸广场附近找找房子,空间大一点,三室两厅,或者四室两厅都可。尽量选那些正规的小区,价格不必在意,干净是一方面,安全最重要。” 既然把星河映象搬到了越州,总不能让叶西天天住在酒店。 买房子的话,现在林白药没钱,所以还是先租房子住,房间预留多点,马上还得招人。 如果恰巧是女生,没地方的话,也能过来一起住,算是公司福利。 “小奇,你陪着叶西她们去。” “放心林总,有我这双招子,租房的任何陷阱都逃不过去。” 唐小奇毕竟出身太行山,经验老到,干这点小事纯属职业选手去青铜局虐菜,完全不必担心。 回到学校,正逢周末,学校里空了一半人,林白药晃悠着到了宿舍楼下,却意外的看见了石陵游。 简单的牛仔裤,简单的长袖,她喜欢纯色系,不带图案和装饰的那种。 “小可怜!” 石陵游应声回头。 橘黄色的阳光照在她的侧脸,清澈的眼眸瞬间绽放出喜悦,身子没有丝毫的停滞,往林白药这边跑了过来。 “林白药!” 她站在几步外,由于跑的急,胸口轻微的上下起伏,丹凤眼笑成了月牙的形状,得意的道:“没想到我会来?” “是啊,我还想着明天去铁院找你呢,你怎么就来了呢?莫不是传说中的心有灵犀?” 如果说苏淮省还有哪个学校的简称,比得上苏淮师大的小北俱女子修道院,那只有苏淮铁道学院的大沟村铁匠铺可以与之一战。 “呸,不是我来找你,我看你早把我忘了。老实交代,天天忙什么呢?” 石陵游哪会信,两人从小光着腚长大,那真是撅撅屁股不用拉,就知道中午吃的啥饭。 林白药叹了口气,从兜里摸出手机,道:“谁让咱爱慕虚荣呢?一时没忍住,找寝室的有钱室友借钱买了手机,这不,准备找份兼职,赚钱还债……” 石陵游那两道特别英挺的剑眉皱起,道:“别拿塑料模型糊弄我啊?” “你瞧瞧!” 林白药按了下键盘,屏幕亮了,再一划拉,界面出来了,砰砰砰,打出110,递给石陵游。 真手机! “你!” 石陵游跺了下脚,伸出葱白似的手指,戳了戳林白药的胸口,恨恨的道:“造孽啊!” 骂完直接去摸口袋,有零有整,数了数三十七块五毛,全塞给林白药,又拉着他的衣袖准备往外走:“跟我取钱去,我这月还有两百多生活费,先拿给你,剩余的钱,我再想办法……” 林白药见玩笑开大了,忙道:“我怎么能要你的钱?还有,我和你开玩笑呢,真的,这手机我自己买的……” “就你那点生活费,能买得起手机?” 石陵游根本不信,还以为林白药出于男孩子的尊严和脸面,不想要她的钱,所以撒谎骗她,声音变得柔软起来,道:“林白药,我每个月有三百生活费,其实用一百就够了,能给你两百。正好,我也准备去勤工俭学,锻炼锻炼自己,估计还能赚点钱,下个月全给你拿去还债……你别想得那么美,这钱也是借你的,等你以后有钱了再还我……” 林白药说不感动是假的,这辈子能有几个以为你遇到麻烦,二话不说就倾囊相助的人? 朱大观是一个,上辈子家里债台高筑,林白药拼死的打工赚钱,生活艰难,他平时没少接济。 后来为了创业,林白药四处搞启动资金,朱大观差点把自己的婚房给卖了,要不是男的人家不要,他几乎差点去撸裸 贷…… 今天,石陵游是第二个! 她知道一个手机七八千块钱,能给林白药的不过是杯水车薪,但她还是想也不想,就把身上仅有的钱全拿出来,甚至打算去兼职帮忙还钱。 “小可怜,我不该逗你!这部手机,是我们宿舍那个有钱人宇文易买的,我今天出门,只是借来用用,回去就还了。” 林白药说的无比诚恳,也无比的走心,石陵游动摇了,歪着头道:“真的?” “十足真金!我甚至还有钱请你去五号门外的小吃街吃一顿丰盛的大餐!” 石陵游相信了林白药,她是很聪明很聪明的女孩,可从小到大,总是会没任何理由的相信林白药说的任何话。 “大餐就算了,我早听说财大的五食堂饭菜好吃,你带我去尝尝,好不好?” “给我省钱当然好!”林白药笑道:“走,先去我寝室参观参观,再带你逛逛校园,然后听你讲讲怎么找到我的宿舍楼的全过程……” “嘻嘻,你是不是傻?你是经济学系的大一新生,我随便找人问问,还能打听不出来你的宿舍楼?” “赞美福尔摩斯!” 两人斗着嘴,正要进宿舍楼,身后却传来一个女生的声音:“林白药!” 林白药回头。 我曹! 是叶素商! 怎么心跳突然加速了? 不是因为爱,而是因为怪。 感觉怪怪的…… 明明和两个女生并没有朋友之外的暧昧情愫,可林白药此刻的心理活动,竟像是被抓 奸在床的渣男。 呸! 我又不是朱大观,我不是渣男! 叶素商从花园那边的小道走过来,怀里保着一本心理学大师威廉冯特的名着《关于人类和动物心灵的讲演录》。 她好奇的看了眼石陵游,显然对这个比她还要高公分,比她双腿还要笔直的女孩惊艳到了。 不过,这和她无关。 “林白药,今晚图书馆见。” 林白药还没回答,叶素商扬长而去,仿佛她是顺道经过,又恰巧遇到,然后随口的叮嘱了一句。 “好美啊,不,又美又飒!” 石陵游肩头碰了碰林白药,笑着问道:“她是谁啊?” 第一百零二章 郎骑竹马来 她是谁啊? 看似轻描淡写的四个字,林白药却能从中解读出十七层含义。 女生的话不能不听,也不能全听,不能只听字面意思,也不能太深究字面背后的意思。 该聪明时得聪明,该糊涂时得糊涂! “这事说来话长,得从开学报道那天的火车上说起……” 林白药九分真一分假的讲述了火车奇遇案,隐瞒了叶素商的真正身份,只把她当成见义勇为的好心人,为自己作证,洗白了冤屈,并把那个猥亵女孩的坏蛋送进了监狱。、 石陵游听的紧张极了,明明林白药站在眼前,知道他平安无事,可还是担心的双手抓着衣角。 等他讲完,忍不住拍了拍胸口,语气全是后怕,道:“还好,还好……幸亏叶同学帮忙,你可得好好谢谢人家……” “是啊,可开学就军训,军训完就上课,一直也没机会。”林白药遗憾的道:“这不是第一次过周末吗?我准备买本书送给她,又不知道喜欢什么,所以约了今晚图书馆见面聊聊……” “我看她刚才拿的是威廉冯特的书,要不,可以买本斯坦利霍尔的《衰老》,他是冯特的学生,对心理学的研究和冯特一脉相承。” 林白药奇道:“我知道你兴趣广泛,博览群书,可你什么时候对心理学这么了解的?” 石陵游笑道:“这要托我历史老师的福,她在高中时告诉我一句话:心理学最大的意义是,通过对人的认知,建立自己的人生哲学。而哲学,则是塑造我们的三观,并提供方法 论的唯一途径。所以……” 林白药鄙视道:“说人话!” “所以人话就是,女孩子要想不被坏男人骗,就得懂点心理学!” 林白药后背发凉,讪讪道:“这哪跟哪呢?好了,不说这个,走,带你去参观我的狗窝……” 财大有个很双标的规定,女生可以进男生宿舍,男生不能进女生宿舍。 也不是绝对不能进,就是想要进去得经过宿管大妈的严格盘问审查,难度不高,也就和揣着木头棒子闯进斯塔克大楼调戏小辣椒差不多。 “还可以啊,挺干净的……” 503的寝室文化决定了不可能是邋遢的流浪汉乐园,每天打扫卫生,整理内务,是从军训遗留的好习惯,加上宇文易时有时无的小洁癖,就算比不上散发着体香的美女闺房,至少也算是人类高质量寝室之一。 “坐,我给你倒点水。” “哪个是你的床?” 林白药指了指床,转头去找门后墙角放着的暖水瓶,换了三个都是空的,笑道:“哎呀,我忘了,今天是撒哈拉节水日,不应该浪费水资源,要不给你整瓶啤酒?” 石陵游坐在林白药的床上,双手撑着床沿,两条无处安放的大长腿并拢伸直,左脚压着右脚背,调皮的左右晃动。 “你们寝室还有啤酒?”她直接无视了狗屁的撒哈拉节水日,俏脸充满了惊讶。 林白药打开最上层靠里的衣柜,这是单独空出来的,里面放着满满的零食、方便面、啤酒等,由宇文易友情赞助,反正没了就买,买了就囤,谁爱吃谁拿,不仅503,一班其他寝室的也可以过来拿。 “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酒,这是我们寝室杨海潮的名言,他酒量大,喝啤酒跟喝水差不多,所以备了点货……” 啤酒还有两罐,林白药随手打开,递给石陵游,两人刚笑嘻嘻的准备碰杯,杨海潮和范希白推门进来。 “爷们撞邪,进女寝了?” 杨海潮自带美女制导系统,眼睛只看到石陵游,诧异的退后两步,抬头看看宿舍门牌号,又疑惑的走进来,道:“没错啊,是503……敢问女菩萨从哪来……” 林白药拿着桌子上的大学英语砸过来,笑骂道:“从你的东土大唐来……吃荤的臭妖怪,装什么得道高僧?” 杨海潮接住书,死皮赖脸的凑过来,道:“老妖,快介绍介绍。” “我青梅……” 林白药指了指石陵游。 石陵游也指了指林白药,笑语盈盈的道:“我竹马!” 杨海潮啧啧道:“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 他吐字的重音在“骑”和“弄”这两字,林白药瞪了一眼,在石陵游看不见的角度比了个中指。 石陵游毕竟不是后世那些秒懂的女孩子,她听不出杨海潮的龌龊,还以为是正儿八经的李白诗,道:“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是,我们俩同年同月同日生,自幼一起长大。不过我没他聪明,考不上财大……” 说着她伸出手,道:“你们好,我叫石陵游,现在苏淮铁道学院读书。” 杨海潮受宠若惊,赶紧擦擦手汗,和石陵游轻轻一握,立刻分开。 他猥琐的时候是真的猥琐,其实行事很有分寸,听石陵游说了同年同月同日生,明白两人的关系不是亲人胜似亲人,那就表现的比绅士还要绅士。 “杨海潮,老妖的好哥们!” 范希白在后面踮起脚,挥挥手道:“范希白,老妖的好哥们加一!” 石陵游很认真的微微躬身,道:“那,麻烦你们以后多照顾林白药,他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该批评批评,该教育教育。可他真的是挺好的人,我相信你们能相处的很愉快。” 杨海潮苦笑道:“石同学,你太高看我们了!” 范希白深有同感,道:“是啊,我们才是被老妖批评教育的对象……” 石陵游瞟了林白药一眼,眸光含笑,道:“没关系,他要是惹你们,尽管来找我,我收拾他!” “成,有你的尚方宝剑,我们可就敢造反了!” 林白药眼睁睁看着石陵游三言两语收买了杨海潮和范希白,脑袋迷的跟灌了一大锅浆糊差不多。 是不是每个女生都有奇奇怪怪的特异功能? 跟你相处,和跟别人相处,完全是两种样子? 这也不知道是惊喜,还是惊吓…… “时候不早了,走,一起去五食堂吃饭,我请!” 林白药明智的认为要减少石陵游和室友们厮混的机会,以后再见面,最好约到学校外,或者他去铁院也成。 对,不能总让女孩跑来找他? 男人嘛,要主动出击! 不是那个鸡。 原以为杨海潮和范希白会识相点,自己提出滚蛋,没想还是低估了他们的脸皮厚度,连推让的话都不说,跟着林白药去了五食堂。 不仅如此,两人还很积极的给石陵游介绍芭蕉园,介绍银杏林,介绍着名经济学家塑像,介绍南湖,以及南湖的那座岛,岛上的那座凉亭。 好家伙,这是越混越熟啊! 林白药心里有了隔离名单,杨海潮和范希白光荣上榜。 财大地面邪,吃饭的时候,又遇到了毛莉莉、黄冰莹和同班几个女同学,正好坐在对面。 她们时不时的偷瞄几眼,再窃窃私语,然后说说笑笑,不问可知正在讨论关于石陵游的八卦。 毛莉莉最终没忍住,端着饭碗跑过来,以借两道菜吃的名义打听石陵游的来历,听说是林白药的朋友,兴致勃勃的问道:“女朋友?我就说嘛,那些小妮子们痴心妄想,只有石同学这样的大美女才能配的上林白药……” 林白药笑了笑。 淡定! 否认的话不能从他嘴里说出来,好似多嫌弃一样,那有点伤女孩子的颜面。 要说也得是石陵游去说,因为哥哥的脸不是脸,是妹子开心的垫脚板,想怎么蹂躏怎么蹂躏。 “我是他的朋友,如果非要加个女字,也只是女性朋友。” 石陵游幽默的化解了可能会有的尴尬,又漫不经心的反问道:“林白药在财大很受女孩子欢迎吗?” “是啊,光我知道的,暗恋他的就有七八个……” 林白药干咳一声,道:“毛莉莉,这两份菜我们还没动,你们爱吃就拿走吃……” 毛莉莉吐吐舌头,她又不傻,察觉到气氛不对,端着碗掉头就跑,道:“不了不了,我尝尝味就行,她们吃不了太辣。” 范希白是真傻,道:“这菜不辣啊……” 杨海潮踢了他一脚。 石陵游噗嗤笑道:“有女孩子喜欢又不是坏事,对?优秀的人,终究是会发光的,而这道光会被所有喜欢的人看见,作为好朋友,我与有荣焉!” 林白药给她夹了一个清蒸虾仁,笑道:“赶紧吃饭,别尬吹了!我这么普通的人,只有你觉得优秀。再说了,就算我优秀,不还是得益于你多年来言传身教的影响吗?你不应该与有荣焉,而是感同身受!” 杨海潮佩服的五体投地,他决定背叛师门,不跟宇文易学泡妞了,得跟林白药学学如何用灵活的舌头吐出动听的中国话,从而搅动女孩子的芳心。 石陵游的眼睛又笑成了月牙。 吃完饭,杨海潮和范希白麻利的滚蛋,林白药陪着石陵游在校园里四处走走。说说这段时间各自的经历,发生的趣事,时而大笑,时而对视一笑。 等天色不早,送她到学校外面的公交站,因为去铁院得转乘一次,并且车次不多,早点走会方便些。 林白药看着石陵游上车,她几乎用跑的速度,坐到靠近路边的座位,趴在窗口,冲着他笑。 爱笑的女孩,运气都不会差! “没事可以打我呼机,有急事直接打手机,号码记住了吗?” “记住了!”石陵游乖巧的点头。 “拜拜!” 林白药挥了挥手。 石陵游没有说拜拜,双手掌心向上,在胸前上下扇动,脸蛋露出纯净无暇的笑容。 可爱极了! 公交车远去。 林白药陷入沉思。 他不知道这是手语里表达“开心”的手势。 啥情况? 手在那个位置动来动去,难道是告诉我, 她,长大了? 第一百零三章 谁是谁的天堂 送走石陵游,林白药直接去了图书馆找叶素商。 虽然三个人还没有什么暧昧,但是给他自己的感觉,像是化身时间管理大师,那种反复横跳的快感,悬崖跳绳的刺激,鳄鱼嘴边游弋的心跳…… 怪不得人人想当罗某祥,如此快乐肾虚又何妨,莫要以为沉迷于欲不思量,实则是你不懂热爱冒险的嚣张。 林白药差点唱出来。 写歌这么简单? 美色果然是哥哥们音乐灵感的发动机! 图书馆静悄悄的。 不是没人,而是坐满了人。 一个大学的校风,请看校长和老师们的品格,一个大学的学风,请看图书馆的拥挤程度。 财大的学风几十年如一。 图书馆人满为患。 平时正常八点开馆,从早到晚,上座率六七成。遇到期末,四六级,考研月,早上五点排队几公里,馆内每一个座的受欢迎程度堪比春运时的火车票。 站在二楼的楼梯口,林白药发现问题,他不知道叶素商在哪个自习室…… 财大图书馆是新建的,上下五层,据说拉了各届知名校友和社会捐赠三千万,两万八千平米的建筑面积,比苏淮大学还要大出五千平米,分社科、自科、文艺、珍本、现刊、过刊等三十多个书库和阅览室,公共阅览区座位有近五千个。 想在这么庞大又复杂的空间里找到一个人,比宋小宝男扮女装混进女生宿舍还难。 林白药没有信心。 他发呆了一会,随手拉住从旁边经过的男生,问道:“认识叶素商吗?” “认识啊……” 林白药愣了下才反应过来,道:“你真认识啊?” 男生倍感侮辱,声调高了几分,道:“叶素商谁不认识?哲学系大一新生,人送外号韦丝娜女神,和法学系号称忒弥斯女神的陆青芜并称为财大的绝代双娇……” 我曹。 这都什么杂糅了乱七八杂的体系? 林白药小心翼翼的问道:“韦丝娜女神是啥玩意?忒弥斯我知道,是古希腊神话里负责秩序和正义的女神……” 男生鄙视道:“韦丝娜不是玩意,她是斯拉夫神话里掌管春天和青春的女神,春天的生机勃勃,青春的永恒闪耀,是我们年轻人永远需要信仰的神,……” 林白药可以确定这是男生自己瞎编的称号。 陆青芜是法学系的,关乎公平正义,整个耳熟能详的古希腊神话还算合理。 但斯拉夫神话除了痴迷各国神话体系的变态,有几个人听说过?绝不可能成为大众流传的代称,分明是这家伙的个人爱好。 “同学,我是林白药,你既然知道叶素商,应该也听过我的名字。”林白药笑道:“我找她有急事,你如果知道她在哪,麻烦给指条路!” “一叶障目,不见森林”的cp军训那段时间实红,提起叶素商,必定会提到林白药。 男生吓了一跳,忙道:“叶同学只要没课都会来图书馆自习,就在307自习室第三排最靠西边的位……” 打探这么详细,可以啊兄弟! 林白药道了谢,转身上了三楼。 站在后门,307自习室里的人明显比其他自习室要多很多,男生比例足足过半。 要知道财大的女生本来比男生多,根据大数据统计,爱来图书馆学习的女生也比男生多,所以像307这种特殊情况,不用问,原因只有一个。 叶素商。 人群之中,林白药一眼看到叶素商的背影。 她在看书,很专注。 专注到被四周男生的目光时不时的盯着却浑然不觉,还有人装作上厕所或打热水从她前面经过,趁机偷偷的打量。 不过也能理解,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谁长这么大,还没个暗恋不得的时候? 旁边的位置接连空了两个,一来是图书馆各个自习室里的空位还有,直接过去坐太明显;二来是男生们大都自惭形秽,别说坐到叶素商旁边和人套近乎,甚至连接近她的勇气都没有。 为什么会有暗恋? 那是自我认知的巨大落差造成的忐忑不安和畏惧不前,先给自己打上“配不上”的标签,再给对方打上“谁配得上”的暗示,于是女神在云端飘,舔狗在找角度,暗恋的连舔狗都不如。 但这些只是对普通人而言,财大不缺权贵子弟,也就不缺自视甚高的精英,他们不会因为女生过于优秀而却步,反倒更加积极的发起进攻,以征服对方作为增加自身光环的营养剂,就像有“狩猎之王”称号的好望角茅膏菜,用动物的血肉妆点了鲜艳的美丽的外表。 林白药刚准备过去打招呼,突然从前门走进来一个男生,长的高大帅气,眼神敏锐深邃,让人印象深刻。 他径自走到叶素商跟前,笑道:“叶同学,我是崔良川,认识一下。” “他谁啊?这么脸大?” “崔良川你不知道?大一的吗?” “对啊,咋了?” “兄弟,说话别那么莽。崔良川是新闻传播学院的学生会主席,咱们财大的名人,据说老爸是省宣传部的领导……咳,噤声!” 教室里响起窃窃私语,崔良川目光扫过去,立刻又变得安静。 叶素商头也不抬,翻着手里的书,冷冷的道:“同学,图书馆是学习的地方,不是认识女生的地方。” 崔良川并不恼,拍拍叶素商前排位置上的男生的肩,笑道:“同学,借你的位置坐两分钟,可以吗?” 那男生赶紧站起,道:“崔哥,我是广告学系的,你坐这,我去别的自习室。” 新闻传播学院下设新闻学系、广告学系等专业,见是自己学弟,崔良川笑道:“你叫什么名字?” 男生受宠若惊,说了自己的名字,崔良川点点头,道:“我记住了。” 等男生兴高采烈的抱着书本离开,崔良川坐下来,面对叶素商,道:“着名作家博尔赫斯说过:如果有天堂,天堂应该是图书馆的模样。图书馆并不只是用来学习的地方,任何人都可以在这里找属于他的天堂。” “哦?” 叶素商合上书本,目光平静的盯着崔良川,道:“我是你的天堂?” “这……” 崔良川没想到叶素商这么直接,俊脸露出阳光又开朗的笑容,道:“我们还没认识,现在的你,是我可以看到的最美的风景,如果给机会深入了解,我觉得,你会变成我向往的天堂。” “这位同学,死人才上天堂,我还不想死。你要去天堂,自便,别拉着我就行。” “有意思!” 崔良川笑容不改,道:“怪不得大家都说哲学系的新晋女神和别的女生不一样,我今天算是没白来。叶同学,我没别的意思,只是想和你认识一下,给个面子,等会我请你吃宵夜……” “人家女生把话说的这么明白,你是真听不懂呢,还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呢?” 叶素商闻声回头,眸子里闪过不易察觉的开心,撇撇嘴道:“你舍得来了?” 林白药走到她旁边,抱怨道:“我上上下下跑了五层楼,要不是下楼经过307,听见有人在这大声喧哗,停住脚往里瞧了一眼,还真找不到你在哪……” 崔良川比较有城府,抬头看着林白药,皱眉道:“你是谁?” 林白药笑道:“我是叶素商的哥……” 崔良川眉头舒展,哥哥啊,那没毛病,笑容还没来得及绽放,听林白药又道:“不是你以为的亲哥哥,是黄蓉叫郭靖的那种情哥哥。” 他低头看叶素商,笑的很贱,道:“情哥哥会不会太肉麻?” 崔良川笑容凝固。 叶素商强忍着恶心,眼睑低垂,羞涩中透着几分妩媚,道:“我不是一直叫你药哥哥的吗?有什么肉麻的……” 她最近在图书馆学习,几乎每天都会有人过来搭讪,有些人有风度,拒绝后就离开,有些跟崔良川似的,五行缺脸,赶都赶不走。 所以今天特意去芭园八栋找林白药,提醒他履行诺言,来图书馆露露面,配合演演戏,让那些狂蜂浪蝶死了心。 可没想到在八栋外面遇到林白药和一个美得冒泡的女孩子说话,举止之间既默契又自然,她还以为这么快林白药就有了喜欢的女孩子,心里感叹诺基亚5110喂了狗,协议还没开始就要宣布终止,这笔买卖亏大发了。 没想到他还是来了,虽然迟了些,可刚刚好! 林白药差点被这声酥到骨头里的“药哥哥”给整破防。 喂,女人,你知不知道自己多美?用这种神态、这种语气、这种虎狼之词说话,会死人的! “咱们不嫌腻,我怕腻到别人……” 整个自习室其实已经无声的爆炸,比暗恋女神而不得更惨痛的,莫过于女神在你眼前有了男朋友。 如同你跑得再快也买不到五食堂二窗口的荷叶饼,而做荷叶饼的师傅却吃的快要吐了。 世界就是这么的不公平! “这是你男朋友?”崔良川笑着问道。 叶素商丝毫不假辞色,道:“对,我有男朋友了,同学你最好去别的地方找你的天堂。” 说完合起书,拉着林白药的手臂,不让他插嘴,头也不回的离开。 望着两人依偎着的背影,崔良川深邃的目光里升腾起满满的征服欲,血液流速瞬间加快。 他想要的女人,还从来没有追不到的! 第一百零四章 你原来是杨康 “叶同学,你可害死我了!” 两人刚走出图书馆,立刻以法医行为进行了肢体分离,各自脸上都带着嫌弃,觉得刚才的入戏让自己吃了亏。 林白药道:“崔良川这长相,这家世,这气质,这风格,一看就是小说里的男主角。得罪了他,我估计活不过开头的二十章。要不,把手机还你,咱们再演一出分手戏,算是合作结束?” 叶素商正被追求者搞的烦不胜烦,要是放了林白药这个工具人,去哪再找一个如此物美价廉的奥斯卡未来影帝? “你平时看的什么反人类小说?” 为了防止林白药尥蹶子,她开始洗脑:“崔良川那样的,撑死是低配版的杨康,可傻乎乎的穷小子郭靖才是主角好吗?我看你比郭靖还郭靖,属于高配版的,整死几十个杨康不在话下。” 林白药斜眼看她,道:“郭靖穷?人家出道时的座驾是千年难逢的西域汗血宝马,价值至少几百万人民币以上。请黄蓉吃的第一顿饭,花了二十两银子,折价三万人民币,这人泡妞真舍得下血本。身上随时带着十斤黄金,又是几十万的零花……我凭什么当人家的高配版?凭我穷吗?再说了,整死杨康的是黄蓉……哎,你不就是我的黄蓉?这样,崔良川你自己去搞定,别让他给我惹麻烦……” “呸!” 叶素商没好气道:“按你的逻辑,郭靖刚见面就把几百万的汗血宝马送给黄蓉,你送我什么了,就想让我当你的黄蓉?” “我送了你一个青春啊!朋友!青春值多少钱?无价!” 叶素商指指林白药,再指指自己,难以置信的问道:“你,送,我,青春?” “对!” 林白药说的理所当然,道:“鲁迅说过,青春的年纪不谈一场恋爱,那么青春等同于没有来过。要不是我,你跟谁谈恋爱?四舍五入,你的青春,是不是我送的?” 叶素商无语的看着他,木然鼓掌,道:“林白药,你还真是一个小机灵鬼呢。” 林白药哈哈大笑,道:“说正经的,叶同学,才开学一周,我已经和你的仰慕者起过两次冲突。这样下去,我估计用不了多久,走夜路会被人砸黑砖。一个破手机,付出这样的代价,会不会太不值得了?” 尤其这还只是开始,想想以后四年的时光,那真是逛会所遇到手艺人——不含(寒)而立(栗)。 叶素商的眸子眯起来,笑的咬牙切齿,道:“那你再开个价……警告,别太贪心!” “谈钱伤感情!” 林白药突然声音变低,道:“我就想问问,燕叔去搞那家天际国贸公司,是真的看风水呢,还是有别的什么用意?” 叶素商的眸子里瞬间地震,惊疑不定,道:“你怎么知道这事的?” 林白药忙解释了一番,道:“……我在外面开了个小公司,好巧不巧,遇到燕叔开工。如果这家公司有问题,我要提前做点防备,不然别像火车上那次,被你们燕子门拖下水……” 听到只是偶遇,叶素商放下心来,要不然她还真得好好调查一下林白药的背景,接着双手负后,围着他转了一圈,口中啧啧称奇,道:“没看出来啊,你还挺能干,年纪轻轻就开公司了…… “小姑娘家就是没见识,能不能干,是看不出来的,有些人银样镴枪头,中看不中用。哥哥给你提个醒,以后谈恋爱,千万得先验验货,要不然早晚得后悔!” 叶素商愣了愣,这才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意思,立刻恼了,小拳拳捶向林白药胸口,道:“又下流了是不是?又下流了是不是?” “我这是君子坦荡荡,咳……咳,季羡林的日记里还写着这辈子最大的愿望是多同几个女人接触呢……轻点,谋杀亲夫啊……” 林白药被捶的差点一口气没上来,叶素商手劲之大,超出他对女性的普通认知,只好边跑边躲。 “林白药,你不是郭靖,卑鄙无耻,心眼大坏,你原来是杨康……” 叶素商追了十几米,突然掉头跑了。 林白药瞧着她的背影,发觉被这丫头给糊弄了,白挨顿打,还没套出来燕叔的真正目的,气的大喊道: “你才是杨康,你全家都是杨康!” …… 崔良川刚离开,自习室里发出哄堂笑声,有人捏着嗓子学叶素商:“我是你的天堂?” “别逗了,死了才上天堂,我不想死,你自己去死。” 还有人学林白药:“我不是亲哥哥,是情哥哥……哈哈……” “不不,是药哥哥!” 众人越说越笑的欢快,相比叶素商有男朋友的痛苦,还是看崔良川这样的人吃瘪更开心。 崔良川其实没走远,听到了自习室里的调侃,俊朗的脸蛋露出忿懑之色,当即要回头,可身子转了一半又停住了。 和这些蝇营狗苟的家伙们计较什么? 他没回寝室,其实他也不怎么在寝室里住,查寝的是学生会,全都认识,谁闲的疯了往院里通报? 出校门打的去了市区最知名的皇尚ktv,女服务员认得他,直接喊着崔公子,把他领到了装修最豪华的主题包厢。 里面有二十多号人,男少女多,女生穿着各种制服,居中坐的是曾经被杨海潮压在身下的谢君泽,他看到崔良川,忙迎了过来,特意往包厢外的走廊瞧瞧,道:“叶素商呢,没带来?” 崔良川冷哼道:“她跑不出我的手掌心!” 谢君泽笑道:“想不到还有不给崔哥面子的女生……” 他这话无异于火上浇油,崔良川黑着脸坐到沙发里,旁边一个妆发衣品长相都走清纯路线的女孩给他倒上酒,柔声道:“崔公子,是那女生还没想明白,拒绝崔公子,有她后悔的时候……” 啪! 崔良川挥手重重的抽了清纯女孩一耳光,直接把她从沙发打到地上,额头撞上茶几,划开两寸长的口子,鲜血横流。 “你倒是想得明白,拿着浑身白肉来换钱享受,当别人都跟你一样贱呢?谁他妈的告诉你,我被拒绝了?” 谢君泽使了个眼色,马上走过来两个女孩把清纯女孩带出去止血治疗,他自己笑嘻嘻的坐到茶几角,道:“憋着火呢?要不要我找人给她下个药?到时候还不是随便玩?” “下 药?人都带不出来,你怎么下 药?” “那还不简单,她寝室的室友,班里的同学,身边的朋友,总有爱钱的,总有嫉妒她的,只要收买一个,周末借口逛街吃饭把她骗出来。剩下的……嘿嘿,不用我教,崔哥知道怎么做?” 崔良川沉默一会,摇摇头道:“我看叶素商的性子够烈,你这样搞,说不定会出人命。我老爸前几天刚嘱咐过我,最近要低调,不能惹事。” 谢君泽眼睛里闪过失望的神色,但包厢里光线纷杂,没让崔良川发现,笑道:“那成,以崔哥的手段,说不定多追几次,她就束手就擒了呢?” 对付女孩,崔良川还是很有自信的。今天只是大意了,没有做好准备,等回头让人好好查查,有的放矢,投其所好,还怕叶素商不动心? “对了,叶素商有男朋友,你知道吗?” “咦,她有男朋友了?” 谢君泽装的若无其事,道:“估计是高中时候谈的对象,那不要紧,女人最现实了,来到越州这花花世界,多少诱惑等着?没钱没势,她男朋友守不住的!” 虽然今天被叶素商的男朋友耍嘴皮子气到,但他并没有把对方放在眼里,森林里的老虎不会在意流浪狗的狂吠,不过,这不代表会原谅狗的无礼。 等把叶素商搞到手,要让她男朋友,不,前男友亲眼看看自己是怎么玩弄她的! “不说这些了,唐逸老弟呢?今晚没来?” “唐哥他最近陪嫂子呢……” “呵,陆青芜肯搭理他了?” “嫂子那脾气,不管搭理不搭理,唐哥也得小心伺候着,”谢君泽眨眨眼,道:“万一哪天冰山融化了呢?” 崔良川大笑,调侃唐逸的遭遇,让他心情变好了点,可抬头看到包厢里的莺莺燕燕,容貌气质,无不差叶素商几里地,又不知怎的满腹火气,道:“君泽,来,喝酒,今晚不醉不归。” “行啊,我让他们再上点好酒。” 谢君泽出了包厢,笑脸顿时垮了下来。 妈的,崔良川平时嘴上挺能耐,结果连个女生都搞不定,什么玩意! 自上次在酒楼被杨海潮吓得半死之后,谢君泽就成了圈子里的笑话,这让他倍感屈辱,原盼着唐逸为他出头,好好收拾那几个家伙。 谁想当天晚上唐逸就被唐小年召回去,第二天返校,直接警告他们不要去惹杨海潮,那场冲突全当没发生过。 谢君泽不傻,知道踢到铁板了,杨海潮惹不起,但除了杨海潮,出来搅局的还有林白药,要不是林白药最后说的那番话,很可能当时就能把杨海潮暴揍一顿…… 至于揍了之后,管他呢,天塌了又唐逸顶着,那时候丢脸的可不仅仅是他自个。 所以,谢君泽把对杨海潮的怒气撒到了林白药身上,打听出他们的名字和院系后,很容易查到他和叶素商之间的绯闻。 这次谢君泽学聪明了,没自己出面,偷偷撺掇崔良川去搞叶素商。 等崔良川搞到手,如果林白药忍了,那正好玩他的女朋友去羞辱他;如果他忍不下这口气,那肯定要大大的得罪崔良川,到时候崔良川自会收拾他。 这是驱虎吞狼的妙计,谢君泽特得意,陶醉在充当幕后黑手掌控一切的快感里。 可没想到的是,号称破壁机的崔良川竟然在女人那碰壁了! 第一百零五章 愿者上钩 林白药并没有忽视崔良川的危险性,他前世里和衙内群体打过交道,非常了解这些人的心思。 越是得不到的,我越是必须得到,专家称为权势衍生思维模式,所以不能用普通人的认知来揣摩他们的三观。 但他也没有太过在意。 毕竟这是大学,相对封闭和单纯,不是进入社会后的尔虞我诈,无非男生女生争风吃醋那点事,不至于产生什么恶劣后果。 第二天上午,林白药去了公司,叶西几人都到齐,刚打扫完卫生,正在整理各自的办公区域。 叶西迎过来,道:“林先生,住的地方已经找好了,是交通设计院的家属楼,四室两厅,一个月一百二十块,需要一次交一年……” 罗珂擦着办公桌,扭头笑道:“一百二十块啊,能在东江市略偏的区买一平米新房,这要是租一年,十平米房子没了。” 叶西笑了笑,继续说道:“这个小区旧是旧点,但整体规划还可以,主要是人员来往不杂,比较安全。” “那就定了,中午罗珂和唐小奇去把合同签了,钱从财务上走……” 说起财务,罗珂赶紧道:“林总,该招一个专职财务了,我在这边顶不了几天的……” 罗珂主要负责宁安地产的财务部,这次来越州属于临时抓壮丁,和盛合德敲法务合同,兼管财务,等裴不愚磨合好,她就得回东江。 林白药头疼的道:“我正在找,最快这两天……” 财务是一家公司的重要岗位,要么找一个信得过的熟手,要么从新手期培养一个心腹。 现在没有合适的老会计,他准备去人才市场招新。 标准不高,刚毕业的应届生,还没那么多脏心思。也不要求学业太优秀,太优秀的不会来他这小公司。 但是,至少得了解国内企业会计准则,及相关财务、税务、审计法规、政策等,其他的实操可以慢慢学。 反正星河映象没别的业务,主要对接盛合德,总账、明细账、会计报表,统共那么几个科目,只要认真听过老师的课,对应届生而言也不算太难。 等大家都忙完手头的事,林白药主持开了个会,就这么几个人,其实没什么交代的。他把关于《学习的革命》营销思路大体说了一下,由叶西记录成文字,然后交给三女联手修改润色。 “林总,我们不出去搞调研了?”罗珂问道。 “调研过了。” 林白药笑道:“你以为我随口就能说出这么多条营销方案?我是托了朋友,针对全国图书出版市场做了全方面调研……” 罗珂张大了嘴,道:“那得多少钱啊?” “朋友之间,钱不是问题!他正好开的信息咨询公司,帮我做了这一单,还能把数据卖给别的出版社,亏不了钱。” 叶西和罗珂都知道林白药的身份不一般,所以不会因此产生任何质疑。裴不愚属于新加入阵营,没经历过之前东江发生的那一系列事件,对林白药的信心不足,道:“林总,那有没有最后的调研报告?” 罗珂一拍手,道:“对啊,调研报告呢?” 林白药笑道:“调研报告我在朋友公司看过了,都是一些纸面数据而已,不重要。你们把刚才的方案好好琢磨一下,该拔高的地方拔高,该细化的地方细化,五天之内,整理成册交给我。” 叶西的文字水平可以,罗珂写合同言简意赅,遣词用句滴水不漏,水平更厉害。 裴不愚如何,还不清楚。但她是三女里学历最高的,毕业名校,谈吐气质放在这,估计差不哪去。 商议完正事,林白药准备离开公司的时候,昨天遇到的光头老板魏中天不请自来,身后跟着两个男员工,抬着一盆一米多高的发财树。 “林总,开业大吉,恭喜发财啊!” 魏中天笑起来时脸蛋的横肉上移,挤得不算小的眼睛几乎成了一条缝隙。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林白药心里腻歪,可只能笑着招呼,道:“魏总太客气了!” “不客气不客气……” 魏中天一边和林白药寒暄,一边伸着脖子寻找叶西,看到她从会议室出来,笑的更加开怀,道:“林总,你麾下人才济济,可比我那破庙强多了,今后多多关照。” 林白药笑道:“魏总真会说笑,您那要是小庙,我这只能是地摊了……忘了问,魏总做什么生意的?” 魏中天笑容一滞。 是我的名片印的不够高级? 还是我的公司名字不够响亮? 可看林白药表情诚恳,不像是故意拿他开涮,道:“跑跑外贸,赚点辛苦钱,和林总没法比……” 林白药露出惊讶的神色,道:“外贸?那魏总的关系不一般啊……“ 魏中天颇为自得,道:“还成,林总哪里人,要是在越州有什么麻烦,尽管来找我,保准给你麻利的办了。” “哦,我奥门人……” 魏中天再次笑容停滞。 尼玛,这年头外商来内地做生意,就像是拿着尚方宝剑大杀四方,各地无不用政策优惠予以吸引,简直是一本万利的买卖。 “原来是奥门来的同胞,那没的说,”他想起燕大师关于林白药贵不可言的说法,立刻活泛了心思,热情的无以复加,道:“我得代表一千二百万越州人民好好招待林总,今晚香樟一号,我做东,请林总务必赏光。” 说着目光又扫过叶西,“林总的得力干将全都带着,人多了热闹。” 魏中天对叶西的欲望丝毫不掩饰,别说叶西见惯了男人,就连罗珂和裴不愚也能看得出来,她们本以为林白药会拒绝,没想到他点点头,道:“那行,晚上八点,香樟一号见。” 等魏中天离开,叶西还是老样子,面带微笑,根本不在意晚上要不要去陪酒,什么都听林白药的吩咐。 罗珂略有些疑虑,但她坚信林白药不是那种为了做生意拉关系把自己人推出去应酬的禽兽老板,所以也没有多说什么。 唯有裴不愚,她必须重新审视林白药,如果真的干出这种事,她宁愿继续回东江去给小公司做兼职,也绝不会同流合污,视若不见。 我长的丑,没有此忧。 可作为女性,我不能为了钱,瞎了眼,昧了心! “林总,这位魏总可能在越州很有实力,您不愿意得罪他,我能理解。但他的目的,我觉得很显而易见。如果您坚持今晚赴宴要带着叶总,我会正式向您提出辞职。” 林白药微微一笑,道:“裴总监,我特别欣赏你敢于直言的勇气,但你应该相信叶总的判断力。她能把自己交给我,是因为她完全信任我,知道我会做什么,不会做什么。比如这位魏总,眼神很讨厌,可成年人的世界,不可能随心所欲,如果讨厌就要拒之门外,那我们估计走不了太远,就会摔得鼻青脸肿。” 裴不愚还要解释,林白药笑道:“放心,我今晚会带别人去,并且我可以给你一句承诺,不管现在还是将来,只要进了我的公司,绝不会出现用女色来谈生意的恶习。” 叶西走过来抱住裴不愚的手,轻笑道:“你刚来,还不太了解林先生,这世上没他解决不了的麻烦,根本用不着那些下三滥的手段。不过,我还是要谢谢你!” 这样一来,裴不愚倒是不好意思了,红着脸想要给林白药道歉。 林白药摆摆手,示意无妨,然后又交代她们今天尽早搬去租住的房子,把日常用品买齐全,转身离开了公司。 他答应魏中天的邀约,当然不是为了拉关系扩人脉,而是寻思着马上要到来的那个契机,手头还缺钱,能不能找这位光头老板借点。 说借,可能不太专业。 用太行山里的专业行话,叫做局! 第一百零六章 踏凌霄 回到学校,在寝室楼大门口遇到宇文易一行。 宇文易心心念的篮球队初具雏形,他从二班拉了几个男生,正式组成了经济学系队,正准备去篮球场鏖战。 余邦彦喊道:“老妖,走啊,一起去玩玩。” 林白药实在对篮球没有兴趣,道:“算了,我就不跟你们单身狗争夺女观众的注意力了……” 顿时嘘声四起,外加中指问候。 宇文易凑到跟前,低声问道:“今天大家都在传你和叶素商,到底真的假的?” 昨天图书馆的事发生比较晚,消息传播有些滞后,经过一夜和今天上午的酝酿,到下午才开始传的沸沸扬扬。 林白药同样压低嗓音,道:“自家兄弟,我不想骗你们,其中内情比较复杂,回头咱们再聊。” 他没打算瞒着寝室里的人,这是为以后留个伏笔。万一遇到喜欢的人,也好让他们当个见证,证明和叶素商的绯闻只是逢场作戏,坚决不能戴上渣男的帽子。 不谋一时者,不能谋一世! 不会吃碗看锅者,不配追妹子! 切记。 下午睡了一觉,神清气爽,正和逛街回来的杨海潮、范希白吹牛比,武宫突然通知晚上七点召开班会,选举班委成员,任何人不得请假,不得缺席。 这让林白药有点蛋疼。 他和武宫的关系进展还不错,但还没到正式开学的第一次班会就不给面子的地步。 思来想去,出门左拐,找同班男生借了辆连铃铛都不响的二手破烂自行车,骑着去了凌霄园。 哲学院新生住的女宿舍在凌霄园三栋楼,距离相当远。 楼下观察了一会,拦住一个面貌和善、胖胖可爱的女孩子。 从心理学而言,这种女孩子一般喜欢助人为乐。 林白药笑道:“同学,能麻烦你去叫一下哲学系大一的叶素商吗?” “又是找叶素商的?” 胖女孩皱着眉头,苦口婆心的道:“同学,不是我说你,做人得有点自知之明。人家有男朋友了,你们还天天跑来闹,今天表白,明天送花,后天是不是要上吊?听学姐一句劝,屎壳郎吃大粪,啥屎不是屎?何必守着注定你得不到的人呢?” 林白药被这顿教育的精神恍惚,半天才反应过来,哭笑不得,道:“学姐,我是她朋友,找她有事……” “得了,朋友,表哥,邻居,老乡,今天上午还有个冒充她爸的,我也不知道怎么想的……” 林白药也是大开耳界,这家伙思想有点野啊,难怪叶素商宁可搭钱也得找他演戏,这谁能受得了? “学姐……” “好了,赶紧走!再墨迹,我们楼的宿管阿姨可是号称凌霄园灭绝师太,当心她拿着大扫帚出来撵人!” 胖胖女孩之后,林白药又拦了两个人,不管怎么陪着笑脸,一个根本不搭理,扭着小腰进了楼,一个是老色批,笑嘻嘻的查他户口,估计是垂涎他的身子,被他拒绝后,也拒绝帮忙。 按说女生宿舍楼帮忙叫人是很常见的事,可能是因为叶素商最近太招风的缘故,女生们都不愿意插手管闲事。 林白药犹豫着要不要撕开喉咙喊几嗓子,可是以他的脸皮厚度,众目睽睽之下也觉得丢脸,实在想不通那些捧着花点着蜡烛又酸又臭的站在女生楼下面,冲着根本没把握的女孩强行表白的男人,究竟有多么强大的内心。 “林白药,你在这干吗?” 林白药扭过头,看到了上次共享单车的外国语学院的大二学姐,马芸。 “学姐,这么巧?” 外国语学院的女生宿舍也在芭蕉园,隔着几里地跑到凌霄园,还能和林白药遇到,确实挺巧。 “是啊,我来三栋找个朋友,没想到遇见你。” 马芸特别开心,她和林白药投缘,又是自来熟,亲热的不得了。 “学姐你就是及时雨啊,等会上去顺道帮我叫叶素商……” 马芸睁大眼睛,道:“你真和叶素商处朋友了?“ 林白药不置可否,笑道:“学姐也听到传闻了?” 马芸个头不高,跳起来猛拍下他的肩膀,夸道:“可以啊,听说叶素商是新任凌霄之花,你这踏凌霄、采仙花的人,不知道多少男生羡慕呢。” 凌霄之花? 什么乱七八糟的称号,和昨天图书馆那男生的韦丝娜同样不靠谱。 “学姐,可别逗我了。现在连人的面都见不着,还得托你去请……” 林白药尽力给绯闻降温,准备营造一种叶素商有男朋友但是两人不那么腻歪的假象。 等到风头过了,大家的关注点就会转移。 毕竟财大美女那么多,叶素商一旦名花有主,吸引力和影响力就会急剧下降,麻烦也会随之减少。 这就跟女明星不敢恋爱和结婚是一样的道理。 单身的女明星会给男粉丝某种不切实际的幻想——她不属于我,可也不属于任何男人,或许也有属于我的可能性。 于是女明星成了女明星。 “莎士比亚说过,起先的冷淡,将会使以后的恋爱更加热烈。学弟,别怕人家冷,只要你够热,好事就成了!” 马芸安慰道:“就算好事不成也没关系,我还惦记着把陆青芜介绍给你呢,结果你先脱单了。哎,她最近被一个男生纠缠,挺烦的……” 学姐,你还真是看得起我! 林白药赶紧道:“这事以后千万别提了,传出去对两个女孩子都不好。” 马芸抿嘴笑道:“哎呀,叶素商驭夫有术啊……放心,就跟你说说,别人我犯不着多那个嘴。” 又打趣他两句,转身上楼去了。 过了七八分钟,叶素商从楼里出来,面无表情的道:“找我干吗?” 林白药奇道:“叶素商,你属狗的?昨天还舔着脸让我帮忙,今天穿上裤子就翻脸不认人了?” 叶素商被他气笑了,道:“林白药,你要点脸好吗,昨天要不是你非说那些下流话,我会生气?” 说着又上手去拧他的胳膊,道:“我就翻脸不认人,怎么了?我就打你怎么了?以后你说一句下流话,我就打你一次。” “疼疼!快松手……这么多人……” 周边经过的男生女生纷纷看过来,有些人是磕cp的姨母笑,有些人是或不屑或嫉妒的冷笑,有些是懵逼的在那拉着同伴问:“看啥呢,这是谁啊?” “叶素商!” “啊?她就是叶素商?昨天不给崔良川面子的叶素商?” “对,就是她,凌霄园最带刺的玫瑰。” “那男的是谁?” “不出意外,应该是林白药。” “你怎么谁都认识?” “因为林白药是叶素商的男朋友。” “牛啊,哥!你就是财大的小喇叭……” “喇叭个屁!新闻学院那边都传开了,崔良川要和林白药公平竞争,正式追求叶素商……” “三角恋?刺激!那你看好谁?” “什么意思?” “你觉得叶素商会选择崔良川还是林白药?” “爱情会选择金钱和权势,却从来不会选择爱情。” “哥,你这次失恋对了,身上有点哲学味……” 听着此起彼伏的各种议论,叶素商也有点顶不住,狠狠瞪了林白药一眼,拉着他的袖子,正要去旁边说话,马芸和一个女生从楼里走出来。 “学弟,你们还在呢?” 马芸挥手打招呼,道:“我先走了啊,有空一起吃饭,记得带着弟妹……” 林白药笑着点点头。 弟妹…… 我都成弟妹了…… 叶素商心里不知道什么滋味,可也知道这时候得给林白药面子,乖巧的露出八颗白牙,对马芸礼貌的笑了笑。 可是背后,又上手拧住了腰肉。 等马芸离开,这次林白药勇于反抗,从后面抓住她细碎如白银的手腕,冷冷道:“你再使用暴力,我可就脱裤子了……” 叶素商愣住了。 她大受震撼,但她不信。 还准备发力挣脱,林白药当真撩起卫衣,另一只手去解皮带。 “呸!” 叶素商只好放弃,掉头往左边偏僻的小路走去。 小样,我还治不了你? 林白药洒然一笑,整理好衣服,快步跟上。 君子欺之以方,女子欺之以惧。 她惧怕下流话,打又打不过,那就只能用下流来 两人来到远离宿舍楼的九曲走廊,这里比较幽静,凌霄花依着墙壁、棚顶和柱子肆意生长,像是把天和地都用大红和金黄装饰了起来。 “说,找我什么事?” 叶素商算是想明白了,和林白药在一起,坚决不能被他带偏,有事说事,没事再见,瞎扯淡必然会扯到蛋。 “小事,昨个的价格还没谈好,让你把燕叔去天际国际的目的告诉我,你顾左右而言他。那你把燕叔的电话给我,我今晚要见魏中天,请他出面,帮着撑撑场子。” 叶素商皱眉道:“你见魏中天干吗?” “不是我找他,是他找我。今天送了开业礼去公司,又非要做东摆酒请我吃饭……都是邻居,抬头不见低头见,我怎么拒绝?何况看他的样子,有权有势,得罪不起啊……” 谈及正事,叶素商完全是另外的样子,冷静沉稳,果断敏锐,她略一思忖,径自说道:“林白药,你是聪明人,我能告诉你的是,魏中天其实是别人的白手套,所谓的外贸公司,干的都是见不得光的买卖。我奉劝你,别趟这个浑水,这是江湖事,牵扯到三方势力,不是现在的你能掺合的。” 林白药立刻决定放弃之前做局的打算,他以为魏中天只是燕叔钓来的凯子,又那么讨人厌,所以想着从中分杯羹,做一局弄点钱。 现在看来,里面错综复杂,水深不可见底,他还是别招惹的好。 只是,世事岂能尽如人意? “我懂了,今晚的酒不去吃了。不过,你得补偿我一顿饭。等我开完班会,咱们五号门外的烧烤摊……” 叶素商无奈的翻白眼,道:“林白药,遇到你真是我上辈子到了大霉!” 话是这么说,可心里不知为何有点淡淡的甜意,难道是因为林白药言听计从的缘故? 脑海里突然浮现了四个字: 妇唱夫随。 啊呸! 我唱他个辘轳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