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丞相夫人我不当了》 第1章 重生,离开牢笼 茅草顶,淤泥墙,看着这个无数次想回来的记忆深处的屋子,躺在那的白初整个人愣得厉害。 莫不是阎王殿还带完成心愿的? 突地,嘎吱一声响起了推门声,白初下意识转首看了过去,眸光里一个胖胖的身影挎着篮子朝着她这边走了过来。 “小初你终于醒了,真是太好了。”胖妇人例行来照顾白初,一见白初睁着双眸看着她,当下高兴极了,三步并两步的就走到了白初的跟前。 “王婶?”白初这一声喊得有些艰涩还有一些不确定。 “哎。”胖妇人也就是王婶欢欢喜喜地应了一声,然后放下了手中挎着的篮子,就去扶白初,“醒了就好,醒了就好,我这里给你带了药和白粥,快起来吃点。这十里八村的除了你也没个大夫,你的病来势汹汹,你就那么晕倒了,我摸了摸你额头,滚烫滚烫的,特别像之前虎子受寒发热一样,我就把虎子之前吃剩的药煎了给你吃了,你可总算醒了。” 白初就那么晕乎乎的被王婶给扶了起来,喝了药,又吃了点粥,一切似熟悉又似陌生。 熟悉,是因为这些都是记忆深处的事物,而陌生,是因为隔了太久了,近乎十年的光景。 “婶子,现在是哪一年?”这是白初喝完药吃了粥之后再次开口的第一句话。 “你这孩子是烧糊涂了吗?”王婶一听白初的话,愣了一下,随后速度伸手摸了摸白初的额头,一见不烫了,顿时松了一口气,后才想起来回答白初的问题,“雍新十年。” 闻言,白初眼底闪过一丝恍惚,真的是十年前啊,所以她终是在死后离开了那个牢笼了吗? 有些匪夷所思,不过…… 白初微微垂眸掩去了眼底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沧桑,后嘴角轻轻弯起。 不过好开心啊。 “小初,你给自己把把脉,看好点没?”虽然白初醒了,但王婶也是病急乱投医,便是人醒了也不放心。 实在是镇上太远,等去到那里找个大夫都迟了,要不然她也不敢这么乱来。 经历过太多,即便眼前的事有些匪夷所思,但白初接受的很快,也很快调整了状态,眼睑抬起的时候,现在的白初就只是这个住在荷花村的十六岁村姑白初,不再是二十六岁外表光鲜内里一片腐烂的丞相夫人白初。 眼睑抬起,白初的眸底满是流光溢彩,“我没事,婶子,小风寒罢了,是我大意了。” 她记得的,十六岁那年因为疏忽让自己病倒了,就是一个小小风寒,不是大问题。 而之所以记得如此清楚,是因为在风寒之后她上山去采药,然后救了那个人,从此以后她的人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还说没事,这不是病倒了?”王婶不赞同,“还好之前你给虎子看了病,我这剩点药,不然我得急死。你啊,不是婶子说你,你也顾着自己一点,就知道照顾大家,忽略了自己,你真的是要愧疚死大家。” 质朴的关心一下子让白初软了心房,不由得抬手挽住了王婶近在眼前的胳膊晃了晃,“哎呀,婶子你把我夸这么好,我都要飞起来了。” 第2章 相遇,躲不开的命运 这话说得王婶哭笑不得,有些肃然的气氛一下子就散了,最后无奈地用手指点了点白初的额头,“你个丫头。” “婶子……”白初亲昵地蹭了蹭王婶的胳膊,带着小女儿的娇意。 王婶还能说什么?她看着白初长大,一直将白初当做闺女,哪里受得了她这个黏糊劲,瞬间就妥协了。 白初贪婪地吸取着王婶的温暖,就像一个久旱逢甘霖的人,怎么吸都吸不够。 真好啊,又回来了,她这一次绝对不离开这里去那个狼窝。 …… 回到了心心念念的地方,便是看着院子里绿油油的菜苗,白初心情都是好的,小鸡仔的叽叽喳喳对她来说也不再是嫌吵,而是跟那悦耳的琴音一般,怎么听都舒适极了。 还有毛茸茸的小黑狗,她不会再嫌弃它黑不溜秋了,只觉得怎么看怎么好看。 砰,砰,砰。 敲门声响起的时候,白初正在院子里逗着小黑狗。 昨儿个醒了之后,又休息了半日加一夜,今早起来白初只觉得满身活力,大概就是应了那句人逢喜事精神爽。 离开了那个牢笼,回到了这个心心念念的地方可不是喜事么。 听着敲门声,起身前,白初又撸了一把小狗的脑袋,然后心满意足地朝着紧闭的院门走了过去。 一开门对上的就是王萍焦急的脸,“初初姐,快,快救人,我爹捡了个人,浑身是血。” 白初还没反应过来,便见王叔背着个人突然出现在了她的视线里,并错过她匆匆进了院子。 仅是匆匆一瞥,看到半侧面庞,却足够白初浑身冰冷、血液凝固,绝望、悲凉瞬间占满白初的心头和眸底,明明她都乖乖待在家不上山采药了,为什么还会遇见这个人,为什么? “初初姐,救人啊,你怎么不走?”王萍下意识跟着王叔进院子,走了两步却见白初没跟上来,不由得回头疑惑询问。 王萍的话将白初从那种冰冷的情绪中拖拽了出来,看着王萍稚嫩的脸庞,白初周身冰冻的血液逐渐回温。 是她突见沈砚魔怔了,这里不是丞相府,这里是她的山村小屋,如今一切都重启,他们是两个完全的陌生人,就算遇到了又能怎样? 白初抬手摸了摸王萍的发顶,如负释重地说了一句,“走。”说着便抬脚朝屋子走去。 王萍没多想,见白初动了,便速度抬脚跟了上去。 从院子到屋内,不过是片刻的功夫。 “小初,这人气息都要没了,你看看还能不能救?”一见白初进来,王叔搓着手焦急询问,还带着点担忧,毕竟要是救不活可就摊上事了,王叔突然间意识到自己给白初惹了麻烦。 王叔很憨厚,想什么都现在脸上,白初一眼就看出来了,当下出声安抚,“没事的叔,这人应该是受了外伤,看着骇人一些,不会有事,我能救。” “当真?”王叔深怕白初是宽慰自己。 “当真的,叔。”白初点了点头,没再多说,几步走去一侧的柜子上拎了自己的医药箱过来就开始把脉救人,说再多不如做。 第3章 苏醒,觉得好冷 治病救人是白初刻在骨子里的本事,即便有几年没用,也是半点不生疏。 并没有太久的时间,白初就帮沈砚处理好了伤口,只不过沈砚这身本就满是灰尘和血迹的衣服却是不能穿了,这容易感染伤口。 “叔,你身量和这人差不多,这脏衣服对伤口愈合不利,叔你找身衣服给他换上,换好后放着人别动就行,我需要上山去采些药。” 这人致命的不是外伤,而是体内的毒素,她家里可没有现成的药。 人都遇到了,她也无需躲了,刚刚好采些药过几日集市去镇上赶集,卖些银钱将这几日她不舒服王婶照顾她的情给还了。 是她忘了,村民们经常上山,即便不是她,谁遇到了都会救,而无论谁救了都会给她送来,谁叫她是这十里八村唯一的大夫,她能控制自己,却是阻碍不了村民们的,而面对村民们热心的面庞,她怎么能无动于衷。 不过不打紧,遇到了又如何,前世无论是初见还是后来的十年,从来都是她追逐着他,努力地贴近他,现如今只要她不贴近一切就不会重演,这个人高冷矜贵,是绝对不会屈尊降贵来追逐她的。 “好的,小初你注意安全。”王叔嘱咐。 “初初姐,我跟你一起去。”一听白初要上山,王萍连忙要跟着,她最喜欢跟白初上山采药了。 白初抬手摸了摸王萍的发顶,“你刚从山上回来,费了挺多力气,需要休息,这次就不带你了,下次带你。” “我……”王萍固执地想去,在对上白初肃然的眼神的时候败下了阵来,“好,那初初姐注意安全。” 白初柔和了眸光,揉了揉王萍的发顶,“下次肯定带你。” 话落间不再耽搁地抬脚往外走去,这会子不早了,药不是那么好找,不抓紧点,天黑之前怕是回不来。 …… 许是有前世的记忆加持,这一次白初按着记忆去寻药,倒是比前世顺利多了。 前世采药一直寻到天黑才勉强采齐了。 这一次采完需要用的药之后,太阳才刚开始西下。 上山一次不容易,白初便又利用剩下的时间多采集了一些其他的药。 这一次上山也算是满载而归了,过几日去镇上可以多换些银钱,还了王婶的情之后,还可以给萍儿买几根漂亮的头绳,给虎子买点好吃的零嘴,将家里米面什么的也添添。 想着这些琐碎的事,白初心情愉悦极了,直到回到家推开院子门,对上了那一双黑沉如山林古井的眸子。 一如晌午突见人出现在眼前一般,猛地对上这么一双眸子,白初直接愣在了那,一股凉意从脚底生起,蹿遍全身,明明是暖春,白初却无端的觉得好冷。 缩在院子角落里的王萍一见白初回来了,连忙冲了过去,一把就抱住了白初的胳膊,“初初姐,你回来了……” 王萍这一声拉回了白初的神思,垂首间只见王萍一脸要哭的表情。 王萍稚嫩的脸一点点驱散了白初周身的凉意,“嗯。”白初弯起了眉眼,柔和着笑轻应了一声,并抬手安抚地轻揉了揉王萍的发顶,以此来平稳王萍的情绪。 第4章 对上,不想活着就明说 两人没看到的是,在王萍冲过来的瞬间,站在屋门口的沈砚也向前迈了一步,不过只一步就停在了那,黑沉的眸底闪烁着让人看不懂的晦暗和压抑。 安抚了一会儿,见王萍情绪稳定了,白初这才再次抬眸看向不远处站在屋门前的沈砚,只不过面上的笑容和柔和在抬起的瞬间消失殆尽,只余一片平静。 这些年在京都城里她别的没学会,这情绪管理她倒是学了个精透。 沈砚就那么生生看着白初的柔和在眸光从王萍身上移到他身上的时候消失得一干二净,干净得就好似从未曾出现过一般,本就黑沉的眸光越发的黑沉,像极了暴风雨来临前乌云压顶的天空,黑沉沉的,带着满满的沉闷,压得人连呼吸都困难。 刚刚才被安抚好的王萍不由得攥紧了抓着白初臂膀的手,更是往白初身后缩了缩。 白初半点反应都没有,只平静地看着沈砚,“救人不易,这位公子要是不想好好活着就明说,别折腾我的精力,刚好也省了我的药材,出门左拐慢走不送。”说着,白初拉着王萍往一侧让了让,让出了院门的位置,好让人离开。 大夫什么的,最讨厌不配合的病人了,病人自己都不想好好的,她一个大夫还需要操什么心。 看着白初的漠然,沈砚袖中的手紧握成拳,双眸里的黑沉已呈现压顶之势,好似下一秒就要破空而出。 白初却是不再搭理沈砚,直接背着背篓转身就朝厨房而去。 白初一动,挂在她臂膀上的王萍速度跟了上去。 白初的漠视让沈砚眼底的黑沉瞬间溃败成军,后毅然收眸转身跨过门槛走进了屋内。 听着进屋的脚步声,白初没半点意外,沈砚其人最会审时度势,现在他满身是伤体内又含毒的,怕是走不过一里就得歇菜,更何况是这大晚上的。 王萍怕,却又忍不住总是勾着头看向正屋那边,见沈砚进屋了,还是不放心的又勾着头看了几眼正屋门,确定沈砚不会出来了,才敢将自己崇拜的话说出来,“初初姐,你好厉害,都敢那样跟那个人说话,你都不知道那个人好凶好可怕。爹干活去了,你又不在,爹怕他有什么事,就让我在这看着,就早一会儿他突然醒了,醒来后一句话都不说,然后就走到院子里杵着,看着好吓人,我都不敢靠近他。” 白初放下药篓,抬手揉了揉王萍的发顶,“一个人而已,咱还救了他,有什么好怕的。” 王萍猛摇了摇头,深怕白初不相信,说的很诚恳,“初初姐,他真的好凶的,你都不知道,他刚醒来的时候,就那眼睛特别像我小时候在山里看见的狼的眼睛,好可怕好可怕的。” 白初噗嗤一声笑出了声,只觉得王萍这比喻贴切极了,“哎呀,好凶好凶啊,那初初姐帮萍儿打他好不好?” “那不能,这么凶,他要是伤了初初姐怎么办?” 白初被王萍这模样可爱死了,忍不住起了都逗弄的心,“那我们将你爹叫来一起对付他,你不是说他像狼,我们让你爹拿箭射他,跟射狼一样。” 第5章 开心,逗弄小萍儿 “不行不行,他是人不是狼,不能射不能射,就算是狼,狼不伤害我们的时候也是不能射的,那个人他……” 看王萍一本正经地在那里分析,白初被萌化了,再也忍不住咯吱咯吱大笑出声,王萍终于后知后觉发现自己被逗弄了,有些不依地跺了跺脚,“初初姐,你欺负我。” 王萍这模样让白初的笑意不停反增,真的是太可爱了。 “啊,初初姐你欺负我欺负我。”喊着,王萍直接就对着白初上手了,白初怕痒,王萍一清二楚,上去就挠她。 白初一个不查就被扑了一个正着,两个人一个挠一个躲直接笑闹成了一团。 小院本就不大,厨房到正屋不过十来步的距离,笑声那么大,可谓是丝毫不落的都穿墙透窗落入了屋内躺在榻上的沈砚的耳中。 沈砚下意识起身,刚坐起又硬生生地躺了回去,他们现在是陌生人,陌生人…… 白初和王萍没闹太久,闹了一会儿白初就求饶了。 见到白初求饶,王萍才心满意足地停了下来。 见王萍已经完全没有了刚刚的胆颤,白初也放心了,抬手帮王萍理了理因为笑闹而乱掉的头发,“好了,我也回来了,你回家去。” 王萍摇了摇头,“娘说姐姐一个人跟那个人在家不合适,让我陪着姐姐。”玩归玩闹归闹,正事王萍还是记得的。 “不用,你回去,姐姐没事,你就跟婶说是姐姐让你回去的,姐姐是大夫,治病救人而已。” 她可不想她好不容易哄好的人再被沈砚给吓着了,她与那个人在一起十年,他笑的次数屈指可数,别说王萍这样的小姑娘,就京都城里的那些个见多识广的贵女都有不少人怕沈砚,也就她傻不拉几飞蛾扑火地往上贴不知道个怕字。 “可……” “你回去跟婶子说,要是婶子再让你来,姐姐就留下你,可好?” 白初都这么说了,王萍倒不好再坚持了,“那初初姐,我就回去了,锅里给你温着粥,你快些吃了,别凉了,屋里那个人也没吃,我都不敢问他。”王萍虽然怕沈砚,却还是很善良的惦记着,毕竟是她和她爹把人带回来的。 “好的,我知道了,快回家去。” “嗯嗯。”王萍乖乖走了。 这会子只是天要黑了,而不是已经黑了,天际还留着一点蒙蒙的亮光,不过只剩残光了。 王萍走后,白初理了理衣衫和头发,揉了揉笑得酸涩的脸颊,后摸出了油灯,将其点燃,虽然天际还有一点蒙光,但分辨药材是不能够了。 点好灯后,白初将药篓子里的药材倒了下来,翻翻捡捡的给药草分着类。 白初没太急着全部分出来,而是先寻出了几样需要熬制的药材,后起身清洗了一下,翻出了药炉放了进去,再添上水,放去了专门煎药的架子上,在下面点燃了火,放上了一些小树枝让它自己燃烧。 做好这一切后,白初才去继续分拣剩下的药材,时不时看一下炉火,算是熬药分药两不误。 第6章 惊慌,靠的太近 待白初将一背篓的药材分拣好收拾好之后,药炉里的药也已经沸腾了,白初将要烧完的柴火又往炉子底下推了推,后这才站起身。 抬头间才知外面不知何时已经彻底落下了黑幕,不过今晚的月光很好,还能看见院子里菜地里的小菜苗在那随风摇摆。 跺了跺因为蹲太久而有些酸涩的腿,白初将分拣好的药材纷纷从地上捧了起来放去了一侧的架子上,她可还是记得有一次忘了放高药材,都被小黑给糟蹋了,所以她才那么嫌弃它来着。 不过那是从前了,现在她觉得她的小黑老可爱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感知了她的想法,一直乖乖在一侧趴着的小黑突地站起了身来到了她的腿边对着她吐着舌头摇起了尾巴。 白初不由得轻笑了一声,后弯腰狠狠撸了一把小黑的头,这才继续将地上分好的药材捧起来。 而小黑被她撸完之后又去一边趴着去了,乖极了。 收拾好一切之后,白初才后知后觉感觉自己有些饿,早上出门出的急,就带了一块早上剩下的饼,爬了近一天的山,体力太消耗了。 白初还记得王萍离开前的话,当下速度舀了水给自己清洗了一下,然后就去掀开了锅灶上的盖子。 软糯的白粥和香喷喷的野菜饼就那么映入了眼帘,很简单的吃食,但在白初眼里比山珍海味还好吃,这不仅仅是食物,更多的是王婶一家对她满满的关爱。 白初只觉得一颗心泡在了温泉里,暖极了,当下伸手直接取了一块蔬菜饼就放进了嘴里咬了起来。 “有食物吗?” 刚要放好掀开的锅盖,就在这时,身后突然响起了声音,吓得白初抓着锅盖的手直接松了,然后锅盖就那么垂直落下了地,不过没听见落地声,不仅如此,白初眼前的光亮还被挡住了。 白初就那么叼着口中的饼转过了头,沈砚高大的身影就那么蓦然映入了眼帘之中,这比刚刚沈砚突然的出声还让白初惊恐,几乎下意识的她就猛地后退了两步,企图远离沈砚。 这个时候的白初已经不记得身后是放置碗筷的架子,两步一退直接就撞上了身后的置物架,一只大碗从白初的头顶上方就那么落了下来。 沈砚速度向前一步抬手抓住了那只大碗,在那碗离白初发顶零点零一公分的时候,这个距离,可以清晰地让白初感受到头顶的碗,却不会感觉到任何的痛意。 这一次沈砚离自己的距离比刚刚的一尺还要近,但白初却不敢再动了,也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刚刚反应过度了,这不该是一个陌生人该有的反应,毕竟对方怎么看怎么都是在帮她。 “谢谢。”白初抬手拿下了叼在嘴里的饼,按照正常逻辑道了一声谢。 沈砚什么都不说,往后退了两步,将一只手里的锅盖放在了锅灶上,另一手里的大碗放在了锅灶台边。 “不用,是我先吓到你。”放好东西后,沈砚才开口,一如白初记忆里的高冷矜贵,即便穿着一身不是很合身的粗布麻衣。 第7章 碗碎,他们骨子里就不一样 白初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又将手中的饼叼进了嘴里,转身取了两只碗和勺子,将盖了一半的锅盖拿了开来放去了另一半的锅灶上,将锅里放在盘子里的野菜饼连带盘子一起端了出来,后取出了放盘子的架子,拿着勺子将锅底的白粥盛进了碗里。 盛好后,白初又转身取了两双筷子,一双放去了其中一碗粥上面,一双攥在自己手里,再次取下了口中叼着的饼,“家里就只有这个。” 在白初做这一切的时候,沈砚就那么站在那暗沉着眸子看着,带着晦暗不明和压抑,在白初抬眸的瞬间,他眸色里只余黑沉。 “谢谢。”沈砚礼貌道谢,径自拿起了筷子端起了白粥,就那么站在灶台边就着碗喝了一口,后用筷子去夹起了一块蔬菜饼轻咬了起来,很简单的动作,举手投足间却满是优雅,这矜贵真的是刻在了骨子里。 白初微怔了一下便恢复了神色,这个人的矜贵是刻在骨子里的,不要说穿着粗布麻衣吃着粗粮菜饼站在堆着柴火的锅灶边,就是满身狼藉站在满是脏乱的菜市口,也依旧掩不去他骨子里的矜贵。 所以,她前世是多傻才觉得自己只要足够努力,终有一日可以配得上他,与他并肩。 他们骨子里就是不一样的人,她就是山野间的野丫头,任她前世多么努力的去装作贤良淑德温婉持家,骨子里终究还是个野丫头,只适合这山野,不然为何她明明仆侍成群满身华贵,却依旧对着山野乡村念念不忘,只觉得那华丽的丞相府是一座牢笼,无非就是她不合适那里罢了。 飞蛾扑火的十年追逐如今想想不过是看不清事实的犯傻罢了。 想到这,白初在低头去取粥碗的时候,不由得讽意满满地微勾了一下唇角,随后那笑泯灭在了粥碗里。 白初不知道的是,在她以粥碗掩盖那讽刺的笑意的时候,一侧喝着粥的沈砚端着碗的手一紧,要不是收力得快,那碗怕是已经碎了。 也只一下,沈砚便恢复了正常的力道,但是那眉眼却是更低了,仿似要埋进粥碗里一样。 两人就那么各怀心思沉默地站在灶台边端着碗喝着粥。 喝一碗粥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却是足够白初冷静思绪,更让白初发现每多见一次沈砚,她的情绪都能比之前一次平静,瞧瞧她现在不是都已经能跟他站在一起端着碗喝粥了吗? 他们是陌生人,陌生人就该这样,陌生人哪里来的那么多情绪。 想到这,白初莫名有一种醍醐灌顶的感觉。 再抬眸,白初已然是这个小山村里的小医女。 白初抬眸的时候,沈砚也放下了粥碗,白初看了一眼沈砚的空碗,“公子可还要吃?” 白初的平静让沈砚攥着碗的手直接一紧,碗碎了,碎在了沈砚的手里,也划破了他的手掌心,鲜红色的血液在晕黄的灯火下显得刺目极了。 白初整个人傻在了那,完全没想到回答她话语的会是这样的一个场景,这什么意思?嫌弃她的东西不好吃?可这不是都吃空了?前世他吃了好些日,也没见他嫌弃啊。 第8章 恼怒,这人怎如此无赖 比起白初的怔愣,沈砚却是淡漠极了,就好似被碗划破的不是他的手一样。 在白初的怔愣中,沈砚将手中的碎碗丢去了一侧专门放置废物的竹筒里,然后将滴着血的手伸到了白初的面前,“劳烦姑娘。” 看着眼前伸过来的带血的手,还有那听着客气却又莫名有点理所当然的语气,白初有一种被气乐的感觉。 弄碎了她的碗还让她给他包扎,惯得他。 “你……” 白初刚要发飙,一只修长的手攥着一块玉佩出现在了她的眼帘里,“承蒙姑娘相救,在下身上也无银两,只此物可抵,还请姑娘不要嫌弃。” 有句粗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白初生出了骂人的冲动,怎么可以有这么无耻的人。 不,沈砚怎么能这么无耻,他不是矜贵的很嘛,怎么可以做出这么无耻的事,早不拿玉佩晚不拿玉佩,偏偏在她要发飙的这个时候拿,知道她缺钱,故意的。 白初气得眼睛都瞪圆了。 “我知道仅一块玉佩不足以抵姑娘的救命之恩,姑娘放心,待家人寻来,定会奉上另外的感谢,或者姑娘觉得这感谢浅薄了?不若以身相许以抵救命之恩?” 谁他娘的要你的以身相许,要不是还有点理智,白初都要骂出口了。 白初伸手狠狠一把抓过了沈砚手中的玉佩,带着泄愤,“公子说笑了,这块玉佩足以抵公子的医药费、伙食费以及住宿费,要论救命之恩,公子该感谢王叔,是王叔将你背回来的,我就是个大夫,治病救人罢了,感谢救命之恩什么的,公子要是急,我可以现在就领你去隔壁寻王叔。” 白初就差直接说要以身相许你就去许给王叔去。 “咳咳……”沈砚却是突然抬手掩嘴咳嗽了两声,身子也晃了晃,一副站不稳要倒下的样子,“原来如此,是我误会了,既如此,银钱方面姑娘不用担心,还劳烦姑娘可以照顾好我。” 说着沈砚又晃了晃身子,最后竟是一个踉跄摔坐在了地上,真真是没有半点儿矜贵公子该有的模样,倒是与那地痞无赖有几分像。 白初直接傻眼了,更有一种自己给自己挖坑的感觉,刚刚拿钱说事的是她,现在对方也拿银钱说事,若是她拒绝,倒是显得她刚刚的话有问题了。 重点是,刚刚不是很能吗?碗都给他捏碎了,现在这站不稳摔倒是几个意思? “劳烦姑娘扶我一下,定当重谢。”在白初满脑子错乱的时候,沈砚微弱着神色对着白初伸出了手。 染血的手,苍白无血色的脸,还有那腹部衣衫映出的暗红色印记,让白初想否定他不虚弱都不行。 “姑娘放心,沈砚定当重谢。”沈砚完全没有一个男子向女子求救的窘迫感,反倒是有一股子理所当然感,也借机说出了自己的名字。 “闭嘴。”左一句重谢右一句重谢,白初直接炸毛了,反口就是一句呵斥。 “姑娘口中的王叔,沈砚也会重谢的。”沈砚好似没看见白初的气恼,自顾自说着。 第9章 关系,你是病人我是大夫 这一句王叔算是掐中了白初的命脉,让白初有气都没地方撒,毕竟她答应王叔救人的,要是救不好,王叔肯定自责,白初觉得沈砚是故意的,这人最会捏人短处了,却偏偏沈砚满面的坦诚和真挚。 白初深吸了一口气,不气,他们是陌生人,大夫跟病人的关系,今儿个换做任何一个人说出这等话她都没有任何理由拒绝,毕竟谁也不会跟银钱过不去,就是村子里的人看病,除了还恩的,都是要收银钱的,毕竟她也是要生活的。 如此,这个人换成了沈砚没道理不行,终究是她太沉浸于过去的恩恩怨怨,说到底前世是她自己傻一直追逐着沈砚,他从来就没有要求她做过什么,不过是她的一厢情愿罢了。 想到这,白初觉得心头堵得不是那么难受了,就那么毫无征兆地对着沈砚露出了招牌的笑,“公子是病人,我是大夫,公子付钱,我照顾公子,理当好好照顾。” 说着,白初伸手去抓住了沈砚的臂膀,后弯下身子,将沈砚的臂膀绕过她的肩,用身子承载着他的重量,“可以起来吗?” 白初这一动作可谓是将自己整个人都圈去了沈砚的怀里,然沈砚眸底的光泽却是一点点散了开去,什么都没说,就那么借着白初的力道站起了身,然后将整个身子的力量压在了白初的身上。 白初只觉得肩上一重,差点没被压摔下去,好在稳住了,喘息了一口气,也没再多说,就那么扶着人朝着门外走去。 白初一心在快点将人扶去正屋,太重了,以至于没察觉到那落在她肩头的臂膀微微收了力度将她给紧紧扣在了怀里,且沈砚的眸光从被她给扶起来起一直落在她的侧脸上,带着晦暗和压抑以及浓得快要溢出眸眶的思念和贪恋。 明明十几步的距离,白初却觉得比走到村头还远,实在是沈砚太重了,她都不知道这个人怎么好意思整个人都压着她,这银钱真的是使得一点都不浪费。 终于到了榻边,白初直接将人往榻上一推,然后站在那边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屋子里一片黑暗,只有点点透过窗棂洒进来的月光。 白初只顾着大喘气,被推去榻上就势倒去了榻上的沈砚却是紧盯着白初,好似深怕一移开眼她就消失不见了一般。 喘息了一会儿,白初觉得气顺了,这才去屋内寻油灯,既然是拿钱办事,就该拿出大夫的服务态度出来,毕竟人家付挺多钱的,别整的跟她贪墨他银钱似的。 油灯点燃的瞬间,沈砚眸底所有的情绪顷刻间散的一干二净,只余一片黑沉。 白初对此一无所知,点燃油灯后,便去取了药箱,然后走去了榻边,“手伸出来,我给你处理一下伤口。” 说着,白初放下了药箱,将油灯取了过来放在了床榻边的小桌上,最后拉了小凳子靠着榻边坐下。 第10章 包扎,这人好生无赖 一切准备就绪后,白初伸手握住了沈砚的指尖,将他沾着血迹的手抬起放到了油灯下,仔细寻了寻,最后在他掌心里寻到了一块碎小的碗瓷,小心的用镊子捏出,捏出后再度仔细找了找,再三确认没有瓷片后,这才将沈砚的手给放下。 放下沈砚的手之后,白初就打开药箱取清洗伤口的药酒和金疮药了,以至于她未发现在她松开那只手的时候,那只手微微蜷缩了一下,指尖曲起,与她离开的手相交错。 取出药酒后,白初拿了干净的布沾湿,再次抓起沈砚的手帮他清洗伤口,后再到撒药到包扎,全程白初一脸认真,心无旁骛。 “手不要沾水,否则伤口不容易好。”处理好之后,白初嘱咐了一句,后看向了他的腹部。 他的伤在腹部,白初眸光顿了一下,便恢复如常,“你腹部的伤裂开了,需要重新包扎。你不可再像今日这般四处走动,对伤口恢复不利,你最好躺着休息,且你体内有毒,你这样容易让毒素流窜,特别是像这种把碗握碎的行为不要再有了。” “我没用力,碗就那么突然裂了。”沈砚突地开口说了这么一句。 “……”当她三岁小孩吗? 白初懒得跟沈砚就辩驳,不过是大夫和病人的主雇银钱关系,等他伤好了,他们就什么关系都没有了。 “现在我要帮你处理腹部的伤,你别乱动。” 告知了一声,白初便站起了身去撩沈砚的衣衫,白初比较庆幸的是这是王叔的衣服,是短葛长裤,一撩就好,要换他自己的那种直裾长衫,解腰带什么的,就太奇怪了。 她这又是在想什么,她是大夫,大夫眼里哪来的那么多男女之分。 揣着一脑袋乱七八糟的思绪,白初熟练地剪开了沈砚身上沾了血的绷带,后给他擦拭了一下伤口周边的血迹,重新撒上药,再重新包扎。 “你坐起来,你这样我不好包扎。”清洗伤口和撒药比较简单了,但包扎得绕过腰腹,躺着就不好弄了。 闻言,沈砚坐起了身,白初就那么低着头帮沈砚的腰腹缠绷带,缠前面的时候还好,缠后面的时候几乎整个人都贴在了沈砚的怀里,然少女面色却无常,一点异色都没有。 沈砚似是确认了什么,有些痛苦地闭上了双眸,不该是这样的,她该是满脸羞涩…… 白初一心只在沈砚的伤口上,包扎完后算是完成任务了,转身就收拾一桌子残局,还不忘嘱咐,“你好好休息,别再折腾了,你要是一直这么折腾,你给我再多银钱我也不乐意给你治了。衣服你就将就穿,这会子王叔该是睡了,我明儿个再去给你跟王叔要一件衣服。后日就是镇上集市了,我要去镇上卖药材,给你带两套衣服。主要还是你体内的毒素,不过不打紧,我可以治好,你好好休息,现在我去给你把药端过来,喝了就睡。” 全程白初都没再去看沈砚一眼,嘱咐的话落后东西也收拾好了,药箱直接就放在了那,只把那些染血的绷带揣在手里转身就走了。 第11章 询问,总喊姑娘不太好 沈砚坐在那看着白初转身离去,看着她的身影一点一点消失在视线里,满眼孤寂,好似冬日里干枯的树枝一般,满是死气。 到了厨房,白初将染血的绷带扔进了锅灶下烧柴火的洞里,后洗了洗手取了碗将一直温着的药给倒了下来,然后将厨房里收拾了一番,送完药她要去睡觉了,她风寒刚好,又奔波了一天,挺累。 厨房收拾好之后,药也凉到了刚刚好的温度,白初吹灭了厨房的灯火,后端着药碗慢步去了正屋。 沈砚的耳力极好,更何况厨房离正屋并不远,虽然看不见,但白初在厨房里的动静沈砚听得一清二楚,听着听着,他那枯枝一般的气息逐渐注入了活力,一如春日里冒出新绿的枝丫一般,特别是那脚步声越来越近的时候。 一进内屋,白初再次迎面对上了沈砚那双黑沉双眸,白初脚步顿了一下便继续前行,她突然发觉自己已经没有任何的感觉了,就跟看一个陌生人一样。 对此,白初表示很满意。 “这是药,喝了就好好休息。”将药碗放在了沈砚床榻边的桌子上,白初转身就走。 “姑娘。”沈砚突地开了口。 白初停步回首。 “还不知姑娘名字,毕竟沈某的伤一日两日也好不了,总喊姑娘为姑娘不太好。” “……”白初心情有点莫名,沈砚这算是主动,他沈砚还会主动? 她记得前世那会儿,他全身上下都写着姑娘请自重,每日里都是她叽叽喳喳问他的名字,问了有半个月他才回答她,那会儿还是他要搬离她家的时候。 见白初像看稀奇动物一样看着自己不说话,沈砚的心颤了颤,面上却毫无表情,“姑娘不方便说吗?若是不方便……” 沈砚的再次开口拉回了白初微微走偏的神思,“白初,我叫白初。”她的名字又不是什么秘密,没什么不能说的,她才不像他那么矜贵,“还有别的事吗?” “没有了。” 白初点了一下头,“趁热把药喝了。”下意识叮嘱了一句,后毫不留恋地转身就走。 当白初的身影消失在房门处的时候,满满的孤寂爬满了沈砚的双眸,带着浓浓的望不见底的黑,就好似深山古井一般。 沈砚伸手端起桌边的药碗一口饮尽,口腔里到处泛着药汁的苦涩,但那都抵不过他心底的苦涩。 晕黄的灯光下他好似看到了那张笑脸,“公子,我叫白初,你叫什么?” 屋子分左右两间,沈砚住的这间是左屋,白初出了左屋之后将正屋的大门先给锁紧了,后直走朝着右边的屋子走了过去。 白初也没点灯,进屋后反手就锁了内屋的门。 屋子里有月光,看得不是特别的清楚,但却足够分辨物体。 白初觉得累得不行,刚走到榻边就躺了上去,就那么躺在那两只脚互相蹬了鞋,啪嗒啪嗒的鞋子落地声,白初听得悦耳极了。 小山村多好,她一个人住在这里,都不用守那些个乱七八糟的规矩,她想怎么样就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