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式陪读》 第一章 放飞自我 “懒虫起床！懒虫起床！”床头的闹钟非常尽职地呼喊着。床上的人一动不动已过五秒，突然从空调被底下“刷”地伸出一只手来，准确无误“咚”一下落到闹钟上。 缓缓拉下被子迷迷糊糊就坐了起来，睡眼惺忪眯着小缝望了望四周，目光停留在不远处的书桌上：一堆杂乱的课本，每一本都已“身首异处”，“额？这不是我昨天撕了一天的杰作吗？”高飞想着，脸上拧成一堆的眉毛立刻舒展开来：“老子初中毕业了嘿嘿！不用起早早了！”咧开嘴露出无比幸福的小虎牙，接着往后一仰又钻进被子里。 大约又过五秒，像是被葵花点穴手点着了一样爬起来，拿起闹钟就往地上一摔：“我去你大爷的，吵你妹吵！”重重呼一口气，接着继续睡大觉了。 高飞，14岁，身高172米。单眼皮小眼睛男孩，安市实验中学初三学生，校草级别。爱好篮球、音乐，重点爱好网络小说。爸妈苦苦打拼多年后在本市开了一家中等家具厂，家境殷实，因忙于事业无暇顾及他，所以高飞从小到大属于放养状态。有很强的自理能力。 就在昨天，一年一度的中考刚刚结束。考完当天晚上高飞去书店买了一大袋子好吃的，回家大摇大摆地打开电脑边看小说边吃零食，桌上课本战战兢兢地待在那里也没能逃脱魔爪，给他一本接一本逐页撕个稀巴乱。那架势就好像新登基的皇帝在批阅奏折。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他爹妈承诺了：“你给我好好考，考完爱干啥干啥，天天看小说都没人管你！” 话说那是大约考前半年，家里给他找了几门主科辅导老师一对一辅导，盼着他能上一所普通高中，结果5个老师有4个辅导了一半就被他吊儿郎当的态度气坏了，一律摇头婉拒了高额补习费走人了。 只有一个老师“勇敢地”留了下来，那是一个刚刚毕业的优秀师范生，来教语文的，之所以没有走并不是高飞语文学的有多好，也不是他教的有多顺，而是每天两小时的辅导时间，都是高飞在绘声绘色地说，老师在津津有味地听，说的什么呢？全是网络小说里的离奇故事！ 你没有看错，老师迷上他的故事会了！本来这二人以为就这样相安无事，谁知在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高飞的亲爹无情地打破了他俩和谐的二人世界。 那天晚上，高大山因为早上出门匆忙落了一份合同在家里，夜幕降临时突然就回来了，也许是亲情突然作祟，当他拿到合同准备关院门的时候看了一眼楼上窗户亮着的灯光，心头一暖，想着自己每天在外面忙，儿子马上中考也没好好陪陪他，早出晚归的，父子俩都几乎没打过几次照面。深深的内疚感油然而生，看了看表转身又进了门。 细心的高大山怕脚步声影响儿子补习，所以他脚尖轻轻踮着缓缓走上台阶一步一步走上二楼，思量着看一眼儿子认真学习的样子不打扰他们。 走近房门正准备推门时，一听不对，这从楼下到楼上这段时间咋就光听见咱家孩子的声音呢？再侧耳一听更不对劲了：“他掌心运气直击武当七怪之首的青阳大师，只见一道白光光……爸、爸额” 此地无声胜有声，高大山脸色渐渐由黑变紫再由紫变白！尴尬了几秒后，高大山稍稍调整了内心混乱的气息，努力平声静气地问：“你们在讲作文吗？”年轻的老师，那个可怜的小伙纸早已吓得不知所措，那颗陶醉在故事中摇晃着的头立马刹车在脖子左边，都没来得及摆正。本来手里转到飞起的笔也失控地掉到地上，反应过来后惊慌失措地拿起书直接就跑、跑了！ 高飞愣着神，脑子如飞转的车轮拼命想着怎么糊弄才不被斥责呢？过硬的心理素质可能是他与生俱来的，只见他依旧一脸的淡然。高大山怒火瞬间喷发：“整天浑浑噩噩得过且过！成绩现在是倒数第几了？我们这是花钱请人陪你玩儿呢?能读不？不能读早点去厂里当学徒以后也有一碗饭吃！你老子就是木工出身的也算子承父业！” 高飞倒吸一口凉气，心想这老子难得发一回火啊，我得装死保命，要不然一会得上手了。这样想着连忙认错：“爸，我错了，也就是今天辅导课上得差不多了才瞎聊了几句，以后不会了，我保证。” “什么！以后？哪个老师能教你？正经老师可都给你吓跑了，留下一个还是这么个玩意儿！以后不辅导了！你能考哪就读哪，进私立高中大不了多花点钱，混个职高文凭也算比你老子学问高，找不到好工作一样可以回来当学徒！”说完摔门而去。 高飞白了一眼天花板喃喃自语：“不存在的，木工是不可能做木工的，这辈子都不可能做木工的！” 正午的太阳赤白赤白的，咕咕咕终于肚子还是抗议了，高飞睁眼摸了摸肚子，极不情愿地坐了起来。几点了？一看床头柜，闹钟不在，想起刚才用尽洪荒之力摔它那个画面很是过瘾，若有所思点点头：“哦”了一声，余光喵了一下四周，发现闹钟示威性地躺在地上十分固执地滴答滴答走着！“算你狠！十二点半，估计还得用三年！”捡起来又摆回原位。 梳洗完毕拉开冰箱：“做点啥来慰劳慰劳这条街最靓的崽呢？牛排西兰花，饺子，行就这样中西结合完胜！” 这家伙打小经常让爹妈丢家里，小学三年级爸妈忙就不接送了自己坐公交上学，妈妈经常很晚回来做饭，所以一开始经常靠吃零食充饥。 有一次家里零食吃完了实在饿的不行自己模仿妈妈做饭吃，拿起电饭锅，琢磨着：爸爸吃两碗饭，妈妈吃一碗，我吃一碗，非常自信地舀了四碗米，盖上盖子插上电源还不忘按一下，心里乐滋滋的：妈妈回来肯定夸我聪明孩子！打开煤气灶，拿了几个鸡蛋，学着妈妈的样子把鸡蛋打散往热锅里一放，铲子炒炒炒，妖雾缭绕。 还好妈妈及时赶回来，不然还不知道会不会把房子给点喽后来他每天早早做完功课，跑到厨房慢慢观察妈妈做饭渐渐就学会了，妈妈不让他碰煤气灶他放假就去奶奶家练习，五年级就会做饭炒几个简单的菜，初中拿妈妈的菜谱练习，现在家常菜基本都会做。这样倒是替妈妈省不少事来。 第二章 做一个沉迷游戏无法自拔的帅哥 “咱们实验中学人才辈出啊，每年为安市仅有的两个省重点高中输送了大批优秀的学生。因为市区不大，所以两所省重点一个在市里，就叫安市一中。另一个在市辖下的松城县，名叫松城高中。这俩学校每年可都是拧着劲切磋那！” 正在叨叨的家伙名叫叶帅，也是安市实验中学初三党，身高一米七整，用他的话说就是“我乃纯屌丝一枚。”此时他坐在电脑桌前正准备“开黑”，看见老娘走进来故意叨叨几句讨老娘欢心。 “哎呀校神恕罪呀恕罪！”叶妈石家慧朝一中的方向双手作了个揖又转过身对着叶帅说：“你这泼猴，安市一中和松城高中是你能随便直呼其名的？你是怎么好意思的？”叶帅“哼”了一声，随即对着电脑大喊：“看哥杀出一条血路来！”原来是“英雄联盟”匹配成功了。 说到叶帅，那是一个奇葩的存在。别的都好，就是不爱学习。吊儿郎当的态度对待一切。小学除了数学没有一门功课考过八十以上。成绩总是站在中游望下游。 不同的班主任老师在成绩单的评语却是出了奇的一致：“你是一个聪明善良的小男孩…希望你今后做一个热爱学习的孩子”。 一直到六年级只剩下两个月的时候，学校因为临时调整换了个数学老师当班主任，那位班主任十分喜欢他。有学生数学经常考满分哪个老师不喜欢哪！不过班主任发现他每天一下课就蹬蹬蹬跑下楼去操场跟外班的同学打玻璃弹珠，哪怕那节课老师拖堂课间只剩两分钟了，他也能一溜烟跑下楼去玩几十秒。 后来班主任就想办法，规定下课后只能在教室门口的走廊里玩。他可不干，照样跑。有一天，他继续打着弹珠不经意抬头往上一看，班主任正趴在栏杆上看着他，两个人对视了一会，接着班主任朝他缓缓挥了挥手，他才连忙跑上楼去。 使他惊讶的是，班主任只是摸摸他的头说：“进教室。”这对他来说是非常震撼的，因为小学就没有老师这样疼爱过他，致使他每次看到那些老师都紧张得不敢说话。 后来这位班主任在叶帅的毕业纪念册上是这样写的：“两个月的时间一晃而过，眼看就要毕业了。虽然时光匆匆而过，但是你却给老师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你对数学的敏感程度让老师佩服。老师希望你今后自信点，不要自卑。爱玩是所有小孩子的天性，聪明却是你独有的灵性，在成长的道路上，能用灵性去驾驭天性才是真正的男子汉。加油，帅气的少年！加油，未来的数学天才！” 一段看似平常的文字，弥补了叶帅六年小学生活的遗憾，背着“差生”的标志自卑了整整六年，毕业的这份鼓励让他热泪盈眶。 很快就进了初中，换了个陌生的环境，叶帅一开始也准备大展身手，但无奈还是跟小学一样，只认数学是亲人。 第一次考试数学又是个满分，班主任是语文老师。出分后，班主任悄悄把他叫出教室，说：“叶帅，听说隔壁班有几个同学考试前有数学答案，我想问问你，他们有没有找你？就是了解一下情况，如果没有就最好！”叶帅低声回答：“没有。”然后默默地低下头。好不容易攒起来的自信顿时土崩瓦解。 从那以后，叶帅数学就没得过满分，同学中有人说他第一次考试原来是因为有答案的，不然成绩都那样了，怎么可能有一门能得满分…叶帅渐渐变得吊儿郎当，倒是跟最后一排同学做了好兄弟，成绩还是不好也不太坏。属于承上启下的缓冲分子，都能玩到一块却也不跟谁很要好，他美其名曰：“黑白两道我都行！” 悠哉悠哉一晃两年半过去了。因为沉溺游戏，叶帅初三上学期终于拿到了第十名，倒数的。这下把爹妈给吓坏了！开家长会时，这学期新来的英语老师特意走到石家慧面前小声说：“叶妈妈，叶帅真的挺聪明的就是不认真学习，这次考英语我监考的时候看见他揉了四个纸团子，扔了抓抓了扔，选择题全是抓阄做的！” 石家慧愣了一下连忙回答：“我这儿子啊是聪明，就是这聪明劲没用对地方”话刚说完两个人都忍不住笑起来。 回到家里，石家慧把家长会情况一五一十跟老公叶华说了，说完问叶爸：“这孩子可咋办呢？”叶华说：“顺其自然，考的好将来我们随他去大城市定居，考不上他随我们待在这个小地方混口饭吃，一家人平平安安就好喽，咋样过不是过一生啊，别急啦！” 石家慧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又摇摇头说：“可他毕竟只是个孩子呀，以后会不会怨我们没有为他拨正方向哦…”随即两个人都沉默不语了。 过了一会儿，叶华极不自在地走到石家慧旁边说：“有件事你也别怪我，一直没有告诉你”石家慧连忙往后退一步说：“别吓我，看这副德行！你是想纳妾还是怎么的？” 叶华笑了：“说正经话呢想哪儿去了”随即望了望门口，压低嗓门对着石家慧的耳朵说：“那天凌晨我不是出差回来吗？刚走到家门口看见帅帅从路口往家走，爷俩撞个正着，你猜怎么着，他晚上趁我们睡着了溜到网包通宵呢”说到这手一伸：“你放心，我严厉批评了他，真的，然后他保证不再去了，当时我也答应他不告诉你，你看，我对你绝对是忠诚的。” 石家慧捶了他一拳：“你就护着，从小没见你动他一手指头，小心慈父多败儿！”叶华立刻咧开嘴，露出了他佛系的笑容。 不得不说叶帅这老娘可真是与众不同，权衡利弊后一咬牙，当机立断就辞职回家专心管控风险了。领导没反应过来她就先说了：“领导啊，您可别留我，我若舍不得现在，耽误的可是孩子的未来呀。”领导没办法只能批准了。 石家慧之前在单位就是专门处理人事关系的，就这一个小屁孩子，还能比成人难对付吗！所以她成竹在胸，一改往日恩威并用的风格（既信奉‘拳头底下出孝子’，又欣赏‘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放寒假就开始跟儿子做起朋友来。只谈朋友情，不论母子意。只要不涉及黄赌毒，啥事母子俩都能胡扯一通，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隔壁家的阿姨。 第三章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 当所有人无比兴奋地享受着考试后的完美生活时，在安市下属的松城县，一位少年此刻正背着大半捆树枝走在蜿蜒曲折的山路上。六月的太阳已经开始有些许毒辣，阳光烘烤着大地，正午时分的田埂上早已没了人影，少年黝黑的脸晒得通红通红，累得呼呼喘着粗气，身上灰白的汗衫被汗水浸透了，紧紧贴在后背上。 他叫赵坚强，今年十四岁，身高一米六五，是松城实验初中初三学生，这次中考考完后，他婉拒了同学的邀约收拾好行李就结束了三年住校生活，回到群山环抱的老家——赵家村。家里现在就妈妈张兰跟他兄妹二人。父亲在他八岁那年的一天蹬着三轮车上县城卖大米被大货车撞没了，至今都没找到肇事车辆，那年妹妹还在妈妈肚子里才八个月。奶奶每日以泪洗面，最终还是承受不了打击加上思念过度，第二年便撒手人寰。一家人的生活重担全部落在妈妈张兰身上。 张兰是一个地道的农村妇女，勤劳朴实善良。尚在襁褓之中时就被不知姓名的亲生父母丢在张家村村口池塘边，那个年代在这个贫瘠的地方，没有人愿意多拿一碗米去养一个毫无关系的孩子。是她那寡居的婆婆可怜她，顶着生活压力把她抱进家当女儿一样养大，后来跟丈夫青梅竹马成了夫妻，村里人都说她是童养媳。结婚后一家人过得虽不宽裕却也很幸福。直到后来命运像开玩笑一样接连的打击她，让曾经爱与人谈笑的她变得沉默寡言，一度精神恍惚。所幸儿子挺争气，小学毕业考上了松城实验初中，整个乡就这么一个考进城里的。这件喜事让几年贫苦交加的日子添了些许希望。 此时张兰刚从地里回来，拔了一上午的杂草，腿在棉花林里蹲得酸痛酸痛的，整个人也像从水里游上来的一样从头到脚被汗水湿透了。她口干舌燥，前脚进屋后脚直奔厨房，从水缸舀了一大瓢水就咕嘟咕嘟喝起来。女儿婷婷在门口探着头说：“妈妈，桌子上面有一壶凉开水。”“知道了，你记住不要自己动开水瓶啊！”张兰一边叮嘱着女儿，一边顺手系上围裙准备做午饭。她早上出门前凉了一壶水，现在舍不得喝了因为儿子一会回来肯定口渴。 洗米，淘米，再下锅。她往灶台里添着柴火，眼睛透过玻璃窗时不时地望向不远处的山脚，期盼能早点看到儿子的身影，好像隔一会儿不看一下，他就不会出现了一样。 “哥哥！哥哥！”过了一会，只听婷婷在外面兴高采烈地喊了起来，“妈妈，哥哥回来了！”“知道了”张兰表面若无其事地应着，眼里却是漾起一丝笑意，脸上的愁云一扫而空。 经历了丈夫跟婆婆的事后，安全感在张兰心里已经消失殆尽，她害怕等待的过程，特别是害怕听到一切不好的消息。哪怕是别人家的坏消息都能让她全身发抖。所以她宁愿倔强地用眼睛去看用手去触摸，也不愿意干等着谁告诉她什么。 丢下烧火棍，张兰就赶忙跑过去提起儿子背上的树枝放到地上，皱着眉头喃喃低语：“家里柴火还够烧，以后莫要一个人去山上砍柴了。”对儿子，她永远是轻声细语，永远听从，看起来甚至像有点怕——怕失去他。 “没事妈妈，暑假没有作业，当作体育活动”赵坚强抹了一把汗水，妹妹捧着水壶就过来了：“哥哥这里有一壶凉开水”赵坚强连忙接过来，一口气就喝光了。他把空水壶递给妹妹，然后手在后腰带里小心翼翼拿出一束花来：“婷婷，看这是什么？”“哇！野兰花，好好看呀好香啊”婷婷拿着兰花手舞足蹈起来。看着妹妹高兴的样子，他满是汗水的脸也乐开了花。 不大一会饭就做好了，妈妈炒了一碗青菜一盘小干鱼，还有一个丝瓜蛋汤。三碗饭端上桌，赵坚强捧起饭碗看了看其他两碗，明显感觉自己的这碗饭隆起些，筷子一撬起就看见碗底卧着一个煎好的蛋。妹妹神神秘秘地朝他笑了笑，吐了吐舌头就低头吃饭了。 他夹起煎蛋，用筷子分成三份，自己留一份另外两份分别夹给妈妈和妹妹。妈妈也没有说话，把自己碗里那份又夹回儿子碗里，接着用勺子在丝瓜汤里挑出一勺蛋花就往妹妹碗里放，只见妹妹连忙把自己的碗推过来接着，然后也学着妈妈的样子把那三分之一的煎蛋也夹回哥哥碗里：“哥哥我不喜欢吃这个油炸鸡蛋，我喜欢吃蛋花！”然后美滋滋地扒拉一大口蛋花饭到嘴里，一边吃一边朝他笑着，眼睛像月牙儿一样美丽可爱。 赵坚强“哦”了一声，也没有说话，默默地吃了起来。他知道懂事的妹妹一定是听了妈妈的话：“婷婷，一会妈妈煎一个蛋给哥哥吃，哥哥太瘦要长个子知道吗？”“知道了妈妈，哥哥快快长大因为是家里的柱子”。赵坚强想着想着，快速地往嘴里塞了一口饭，他知道此刻如果不让嘴巴夸张地动起来，自己会控制不住因为激动而颤抖的嘴唇，他不能让妈妈看到了难过，一定不能！ 也不知从哪个年代开始，有一句俗语流传至今，就是：“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这句话形容极其贫苦的家庭特别贴切。因为穷所以不会争宠，妈妈为糊口已费尽力气没有多少时间来宠溺他们；也因为穷不会争抢，连一件像样的衣服都要过年才能买，零食玩具那是别人家孩子常有的东西，因为他们没有，所以没得争。不用争的日子，才会一心为家为亲人，又怎么可能不懂事呢。 婷婷才六岁的孩子，同样是长身体的年纪，正因为家境贫寒，多余的鸡蛋要换钱补贴生活，唯一一个鸡蛋就要让给哥哥吃，她开心自己能吃上蛋花，还是打蛋的碗里粘着的那一点点鸡蛋水，又能翻出多大的蛋花啊！ 家里头每年就指着老天给口饭吃，旱涝保收，几亩地的粮食都有点收成。再种点棉花贴补家用，农村人都知道棉花这种作物靠农药保的，除虫要，除草也要。为了省点除草剂的钱，张兰起早贪黑一有时间就去拔草，有时候一蹲就是半天，两只脚蹲久了都无法站立，常常直不起腰来。然而无论她怎么咬牙忍着，毕竟是一个女人，力气再大也不能靠种地过上富裕的生活。迫于生计，就不得不精打细算过日子了。 然而生活虽苦，却并不妨碍他们一家三口努力地活着，人只要活着就一定会有盼头的，一定！ 第四章 看老娘拨乱反正 初三最后一学期正式开始了。当石家慧慈母心爆发的时候，叶帅也是在家安分守己地熬了一阵子。 谁也不知道这种母慈子孝歌舞升平的日子能坚持多久。只知道每当周末的夜晚降临，那些华灯初上的日子，叶帅都坐在屋里发呆。 这天晚上又一次发完例行呆，叶帅面无表情地看着桌子上一堆五花八门的作业，飞快地转动着手里的中性笔，他将目光投向窗外的天空，甚是思念远方的网。 “不知道我没有陪在身边的时候，兄弟们有没有想念我，有没有找到人替我上号签到领点礼物呢？”他心事重重地自言自语。 一想到这里他心就开始痒痒的，屁股也坐不住了，如坐针毡的感觉。但是没办法呀，他答应过老爸的，这是两个爷们儿之间的约定。俗话说的好：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嘛。自从那次被老爸发现，他每次见了老爸爸都极不自然，不知道眼神往哪躲闪。 特别是害怕坐在一起吃饭的时候，假如老爸突然奴性爆棚，在老妈面前来那么一句：“最近没出去？”那可就全完了。虽说老爸那天也是很认真地跟他做了君子协定，可天下人谁不知道啊，只要老妈一瞪眼，老爸就恨不得把自己藏在电视机后盖子里的二百块钱都取出来双手奉上了。 “男人的悲哀啊！”叶帅自言自语地感叹着：“不过看目前的情况，老爸应该还没说，要是说了，老妈的衣架应该早在我身上吻了十几遍了！嗯，合理。” 得意了一下，他脑子里却突然又闪了一下“君子协定”四个大字。“什么是君子？我还小不懂这个！” 找好了借口事情就好办多了，一个伟大的故伎重演计划不用排版就成型了。 家里面叶帅的房间在二楼，爸妈住在一楼。窗户开在走廊里，后面是个小院儿。所以下面走出来就能看见二楼窗户的灯是亮着还是黑着。 石家慧一直借着看这个灯光来知道儿子大约几点睡的。当挂钟的时针指到九点的时候，石家慧又上楼来了，这是今天晚上第三次进叶帅房间，与前两次收拾房间不同的是，这次拿来了半个苹果：“来来来儿子，我一个人吃不了，咱俩一人一半，你去洗洗手再吃”说完要走不走的样子，眼睛盯着儿子的手，好像这双手不洗就全是细菌在连夜繁殖。 叶帅连忙跑去卫生间打开水龙头，放了几秒水又关上，手愣是没湿半分。石家慧听到水声，见视察完毕，便满意地下楼去了。 叶帅松了口气，一屁股坐到椅子上拿起苹果就啃，身体往后靠着，眼珠子转向天花板，郁闷地说：“每天这样监视本帅，每次都是这些套路，一到晚上就上来看几次，楼下喊几次，偷偷踮着脚在房门口瞄几次，像看守头号通缉犯似的！老妈真是不嫌累！洗什么手？我这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人，连嘘嘘偶尔都会忘了洗手，并且拿起东西就吃的屌丝，不是还好好的吗？也没见我拉肚子啊！事实证明，大人比孩子更能作！哼！”想到这里他狠狠地啃了一大块苹果。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没有，只是说夜半更深的时候终于到了，四周万籁俱寂，只有远处街道上偶尔传来一阵呼啸而过的车轮跟地面的摩擦声。黑暗中一个人影从床上轻轻坐起来，屏住呼吸侧耳倾听房门口的动静，确定没人。 “看来老爸老妈真的睡了”他想着。慢慢穿好衣服，慢慢移动屁股，生怕把床架上哪一颗小螺丝弄出点声响来。毕竟年纪大的人睡觉轻，这要吵醒二老多不好。 成功坐起后，他又在黑暗中熟练地穿上袜子，从床底下拿出白天藏好的运动鞋，慢慢走到窗户边。一毫一毫移开推窗玻璃，然后踮着脚尖去把门打上反锁，再从窗户爬出去，回头又把推窗合上还不忘先拉上窗帘。“完美！”他得意地在心里欢呼了一下，然后蹑手蹑脚地张开双臂扬长而去。 大约两点半左右，石家慧起夜时，突然想到要去看看儿子盖好被子没，那家伙打小睡觉就不老实，天气还有点冷，别给冻感冒了。 石家慧三步并作两步走上楼，轻轻一拉门把手没拉开。再用力一拉，还是没拉开。“这孩子在家里睡觉还打反锁呢！算了别吵醒他了，只要在屋里睡觉没出去就好，看来我真是有点神经质了。” 石家慧这样想着，抬脚就准备下楼，可一转身马上又停住了。是谁第一个说女人的第六感很准的？那个人不知道有没有被女人打废掉，因为他说的真是太对了！只见石家慧走到过道边的房间窗户前，用一根食指微微点了一下玻璃，发现能移动。再慢慢推开，她也怕动静太大，毕竟很大可能孩子正在里面睡觉呢，别吵着了。推开一点缝往里一看，被子都掀起来了哪有人哪！直接就血冲脑门跑下楼去，拉起孩子他爸就出去找了。 他们从最近的网往外围一个一个找，凌晨四点多终于在第十二个网找到了。站在玻璃门外一眼就看见了自家熊孩子的身影。石家慧刚想呼一下跑过去，啪啪抽他两耳刮子，来消除半夜跑一大圈路又气又急的愤怒情绪，旁边叶华见势不妙赶忙一个劲拦着她，说：“冲动是魔鬼冲动是魔鬼！”石家慧气得使劲打了叶华一下，然后深呼吸一口气就往里走去。 她走到叶帅边上时，伸手搭在他肩上没出声想看看这小子什么反应。只见叶帅并不理会，他左手不停按键盘，右手一个劲按鼠标，嘴里还说些乱七八糟听不懂的话。石家慧又加把劲推了他一下，他小声说：“别吵别吵。” 石家慧气得猛一推，只见叶帅转身站起来大声喊道：“干嘛？！”定睛一看懵圈了，瞪圆的眼睛立刻眨巴眨巴个不停，表情瞬间僵住。 那天晚上回家后也没别的，只不过身体跟妈妈的衣架作了一次最亲密的接触。同时也治好了他的网瘾。当石家慧的管控力度不断升级，叶帅成绩也稳步前进了不少。 第五章 几家欢喜几家愁什么 半个月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算短。终于等到了万人期盼的中考查分日，没有早一步也不会晚一步，不顾大人们翘首以盼望眼欲穿的等待，也不理会娃儿们抛之脑后管我甚事的姿态，它就这样迈着小碎步如约而至了。 这几天高飞爸妈拜访客户时间排得满满当当的，可能早已把这事给忘了。高飞超旧睡到自然醒，今天还没自然就被“哐哐哐”的拍门声吵醒了，打了个哈欠揉揉惺忪的睡眼懒洋洋地问道：“谁呀？”随即反应过来不是房门而是楼下院门，他爆着青筋扯开嗓子大吼一声：“谁！！” “高飞，开门，是我！”这声音化成水都能听出来是高罗玉。高飞一跃而起，没穿鞋就跑到阳台上朝高罗玉打招呼：“你咋这么早来了？”高罗玉一边打量着满头乱发，穿件蜘蛛侠印花小裤衩的高飞一边“噗”一下笑着回答：“看看你那傻狗样，赶紧收拾收拾开门，今天查分呢一看你就忘了。” 高飞一激灵：“我去，不是半个月才出分吗这才几天！”也忘了问别人多少分，自己悻悻地转身下楼，胡乱刷了个牙就开门让高罗玉进屋了。“哪里查来着？”高飞劈头盖脸问。 高罗玉一脸嫌弃地反问：“老师不是给了查分方式吗你耳朵拍苍蝇去了？我是记在数学笔记上的现在哪里记得。”“我也记下来了啊，当时我还以防万一特别记在语文课本的扉页上呢！”高飞不甘示弱地说。高罗玉催促：“那你赶紧去看看啊”高飞急忙往楼上跑，半路刹车卡顿了，一脸生无可恋地看着高罗玉说：“那个，貌似好像大概可能找不到了。“为什么？！”高罗玉急切地问。 “忘了这茬了，这不毕业了嘛，书本占地方都卖废品了。”高飞是不会把所有课本都撕烂第一本就是撕的语文，然后全部被当作垃圾扔了这个事实说出来的，毕竟这种缺心眼儿的行为严重影响他淡定从容的伟岸形象。“打，打，‘一按我帮您’不是白承诺的，找她问！” 高飞急中生智，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拿起手机就拨通了电话，一开口就直奔主题：“喂，你好，请帮我查一下中考成绩”然后才发现是语音机器人，急不可耐地一通操作后，里面提示音“正在查询请稍后”。 高罗玉连忙把耳朵凑上来，两个人不发一语静静等待着，“……总分708分…”高飞麻木地看了看高罗玉，半天吐出几个字：“是多还是少？”只见高罗玉挠挠脑袋，一字一顿地说：“我710，据我估计，都挺悬的” 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沉默了几分钟，高飞忽然伸手一下子抓着高罗玉的体恤领子咬着牙说：：“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背叛我！说好的一模一样你为什么要多两分！” “滚！”高罗玉皱着眉头看都不看他，只是满眼失望地看着头顶的天花板：“这要去了松城中学可咋办啊！听说他们除了吃饭以外其他时间都在教室。” 高飞也不开玩笑了，不假思索脱口而出：“去就去呗！你反过来想一下，离开市区等于离开了虎狼的魔爪离开监控区域了呀”想到这他禁不住又眉飞色舞起来，搓着双手说：“不行不行我不能想，我怕兴奋过度！没吃早饭太兴奋容易高血糖！” 高罗玉气冲冲地纠正他：“那叫低血糖！”高飞并不理会，此刻他已经沉浸在松城中学的美梦中无法自拔。接着又扭过头来说：“等我逃离牢笼，在开学前一定要买无数本小说带过去，用它们来铺床，每天晚上美滋滋地躺在上面，睡觉前随手翻一个牌子，翻到哪本宠幸哪本。” 高罗玉没有接话，只是叹口气说：“算了听天由命！”高飞蹦起来拉出黄飞鸿的招式喊道：“嘿哈！我命由我不由天！” 这个时候叶家可就炸开了锅，叶帅面无表情地看着妈妈手舞足蹈地拉着爸爸的手咯咯咯咯的笑，一个劲地喊：“松城松城！松城稳了！居然能进松城！万万没想到啊，前几天咱俩还去实地考察，比较哪个民办高中条件更合适，哈哈哈！我得儿意的笑，我得儿意的笑！” 回过头又拉着叶帅的手喜极而泣，抹了一把老泪说：“儿子你咋这么厉害，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呢！必须奖励你，你想要什么跟妈妈说！” 叶帅淡淡地回答：“没想好，想到再告诉你！”乐了一会，石家慧非常笃定地要打电话告诉七大姑八大姨，叶华说：“你冷静一下，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儿子考上北大了呢！”石家慧笑着打趣道：“那就考上北大再说”。 叶帅默默回到房间关上门，坐下来趴在桌子上一言不发，没有人知道他内心的感受，只有他自己知道这半学期为了每天进步一点点受了多少委屈，为了重新燃起的梦想熬了多少通宵做了多少努力！ 他知道妈妈为什么现在这么开心，因为妈妈也被那些唯恐天下不乱的所谓“好学生的家长”羞辱过。 记得那是戒了游戏后的一天，班上一个同学文具盒里五十块钱不见了，那是统一买资料的钱。家长来学校，先是找当时体育课留在教室的几个同学，没问到什么就找到班主任，直截了当地断定就是那几个人其中的一个偷了。班主任好说歹说终于把那家长劝回家，没追究，只是自己掏了五十块钱给那个同学平息了这件事。 事后没多久，就有好打抱不平的所谓“好学生”出来查了，他也许是“名侦探柯南”看多了，也许是在班级前十的排名里积攒了过多的优越感，总之就是想出个风头。人的智商如果远远追不上情商，处理事情就格外的死板，以致惹祸上身。 那次下课，叶帅打他身边走过，他嘻嘻哈哈地拦住就问：“叶帅，上次那个五十块钱是不是你拿的？”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叶帅握紧拳头答道。见叶帅认真了他也不客气地说：“那天体育课就你们几个在教室，他们几个我知道绝对不会拿的”。 叶帅大声问道：“我就会？”“我没说你一定会，但是用排除法来说他们几个被排除了就你一个有嫌疑”话没说完就被叶帅一推坐了个大马墩。 他连忙爬起来气急败坏地对着叶帅大声吆喝：“不是你是谁？就你跟最后一排那几个二流子玩！我分析几天了，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这下大家都知道叶帅偷钱了，一齐围上来看热闹。 只见叶帅呼地一拳打过去，正打到对方嘴唇上，嘴唇磕着牙了鲜血直流。接着两个人扭打成一团。 第一时间老师就知道了，立刻把两个人叫到办公室进行严厉批评：“余正！叶帅！马上就毕业了，你们两个不好好复习居然还有闲情逸致打架，吃饱了撑的！同学一场多不容易，班级就是一个大家庭，而你们就像是家人，你在家打你家人吗？”教育了半节课，直到两个人都认了错并保证以后团结友爱才回教室。 小孩子之间过去就过去了，有的大人可不干。第二天余正妈妈就找来了，自习课上直接冲进教室一个巴掌拍叶帅脸上说：“你妈不教你我来教你！” 叶帅握紧拳头说：“是他说我偷东西的！”“君子动口不动手，你凭什么打人？你看他嘴巴今天都肿了！你给我赔医药费！” 叶帅呼呼喘着粗气，极力忍着不说话。“你还不吭声，别以为不吭声我就这么算了！叫你妈妈来，当面赔礼道歉！” 班主任马上就到了，这又得给班上尽职尽责的神秘“师生联络员”记一功，每次报告都那么及时。 “余妈妈，我们到办公室了解一下情况”班主任客气地说。然后叫上两个孩子，一起去了办公室。任凭班主任怎么劝说都劝不了，无奈之下只好按要求把叶帅妈妈也叫来了。 石家慧一进办公室，余正妈妈就劈头盖脸地问：“你儿子把我儿子嘴巴打出血了！今天肿成什么样了你看！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连个赔礼道歉的电话都没有一个，你就是这样纵容孩子的？！” 石家慧被她一阵唇枪舌剑弄得很尴尬，连忙说：“对不起对不起，我真不知道。”然后望着叶帅轻声问：“怎么能打架呢？”叶帅听到妈妈的声音，一下子就没了刚才的硬气，委屈的眼泪夺眶而出，哽咽着说：“他说我偷东西。” 顿时石家慧心里一万只草泥马飞过，她想：“我就说怎么会打架呢，我儿子从小没跟人打过架呀！原来是这样！” 见叶帅不顾形象地哭着，石家慧知道孩子真是受大委屈了，心疼地拍了拍儿子，又发现不太合适，移开手就看着班主任说：“老师，我们赔医药费。” 余正妈妈不依不饶地瞪着叶帅说：“你把别人打成这样还装可怜！”叶帅指着余正问：“你说我有没有偷！”余正吓得不敢说话了，他妈妈打开叶帅的手，护着儿子说：“偷没偷你自己心里没数吗？又不是没干过见不得人的事，那次数学满分怎么来的！” “余正妈妈，你不要这样说一个孩子！”班主任也实在看不下去了，厉声喝道。 石家慧看着余妈，说：“我不知道你们说什么数学满分，这孩子外面受委屈从来不回家说，但是我可以确定的是，我儿子从小学一年级到六年级，别的不说，数学满分是常态！他成绩不好我知道，可也不是一无是处呀！余正妈妈，你考虑一下要赔多少钱，回头我让班主任转交！我还有事就先回去了，不好意思！” 说完拉起儿子就走出门去。送儿子去教室的路上，石家慧说：“帅帅，你记住”，她心疼地伸手帮儿子擦干泪水，接着说：“第一，男儿流血不流泪；第二，跟没有素质的人不要论素质，可以不理他们！不过，别的都能不计较，要说你偷东西嘛……只有这个不能忍，打得好！” 叶帅抹了抹眼睛点点头。石家慧笑着说：“这是你第一次打架呢，还不错，好身手！”叶帅被逗笑了，若有所思地说：“妈妈，我会让你以我为荣的！”石家慧笑着摸了摸儿子的头，说：“不用多好，尽力就好！” 这次中考成绩，虽然爸妈很满意，但是叶帅有点失望，他偷偷努力是想考一中的。那次事件激起了他的斗志，经常是十点关灯睡觉，等爸妈睡着又开灯夜战，通宵达旦地拼！每次坚持不下去的时候，他就翻出小学留言册，一遍一遍摸着老师写的那篇寄语，就感觉有一种信仰被瞬间点燃了！立马收拾心情，然后重新整装出发。 坚持就是胜利，一分耕耘一分收获，总算有了比较满意的结果。 第六章 这要放在往日是要放炮仗的 夏日的阳光过于热烈，晒得村子周围一大群知了“啊呜！啊呜！”地闹个不停，叫声此起彼伏，如同庆典的礼堂里表演着的大合唱。几棵歪脖子树干脆撒开枝条，让粗大的树干皱着发灰的老树皮杵在村口大路两旁，微微卷起的叶子静静地垂向地面，像等待检阅的士兵一动不动。 一阵摩托车的轰轰声由远而近，一下子打破了村庄的宁静，几只鸟儿惊得从檐下飞起，叽叽喳喳地嚷嚷着。摩托车的突突声从村口一直传到赵坚强家门口便停住了。 只见车上下来一个人，车钥匙都没拔下来就径直往屋里走。“坚强诶！赵坚强！”边走边喊，拖着尾音，像长辈在喊自家孩子一样。进屋环顾四周，只见厅堂后面有一张脱落了油漆的四方木桌，桌上放着中午吃剩的一碗腌咸菜和一盘水煮黄瓜。 厅堂中间一张小竹床上，正在午睡的婷婷迷迷糊糊地揉了揉眼睛，抬头看着面前的人，擦了擦嘴角的口水喊了一声：“村长伯伯”，连忙从竹床上坐起来。 村长笑着摸了摸婷婷的头问道：“婷婷，哥哥和妈妈呢？只有你一个人在家吗?”“妈妈到地里拔草去了，哥哥刚才还在家，现在不知道去哪里了”婷婷眼睛左右看看接着回答道：“不知道有没有去妈妈那里。” 村长看着外面发白的地面，摇了摇头说：“这么热还上地里啊，我过去看看。”起身往不远处的地里走去。 刚走到村口正碰见张兰母子俩回来，看见村长一齐喊了一声：“村长！”村长爱怜地搂过赵坚强，一边和他们并排走着一边对张兰说：“你们这么热就不要上地里了，今天一丝风都没有，别中暑了。”张兰连忙解释：“村长，我习惯了，坚强是来给我送水的，这孩子，说天热非要我回家。” 进了屋，村长用手扇着风，赵坚强连忙去房间抱出电风扇插上，又转身端过来一碗水说：“村长，请喝水。” 村长连忙起身接着。三个人都坐定，村长就把来意说了：“坚强啊，听说分数出来了你考的怎样了？” “村长，我让同学帮我查，查到就给隔壁徐婶打电话，徐婶到县城去了要傍晚才能知道。”赵坚强答道。 这几年因为家里没有手机，家里所有联系都是靠隔壁徐姨传达信息。赵坚强在城里有急事的情况下也是借同学的手机打给徐姨。 村长放下茶杯，站起身走出大门来到摩托车旁边，从后面箱子里拿出一个红色袋子，转身又进了屋。打开袋子取出一个四方盒子递给赵坚强说：“坚强啊，村里都知道你家情况，我们几个村干一起凑钱买了个手机给你，大家伙都知道你是这个”村长竖起大拇指说：“这次你上高中不比以前初中，事也多，没有个联系方式不方便，这个给你妈妈用，缺什么也方便联系一些。” 赵坚强连忙又塞给村长，然后看了看妈妈。张兰搓着衣角局促不安地说:“村长，哪能让你们破费呢，这个不能要的。”“快叫孩子拿着，这是我们一点心意，孩子他爸离开有年头了，村里来了多少次让你提供资料给你评低保你坚决不愿意，总能贴补一下的。” 说到这里看了看桌子上的腌咸菜：“一个女人带俩孩子在现今这个物价高涨的年代多不容易啊”张兰低下头说：“村长，谢谢村里对我的照顾，我虽然是一个女人，可我有手有脚的不能白拿国家的钱。很多缺胳膊少腿的，无儿无女的，那些人都得靠国家养，我们不能去跟他们争，跟他们抢。” 村长沉默了一下，叹息道：“你从小就是个心地善良的人”转过头对着赵坚强说：“坚强啊，你虽然没有了爸爸，可你也是很幸运的，有一个识大体的妈妈就有比很多人更好的家教啊知道吗？” 赵坚强很坚定地点了点头。村长又把手机盒子递给张兰，说：“莫要倔了，收下大家的一片心意，来日坚强有出息，就是给赵家村长脸，他不是你一个人的儿子，是我们大家的儿子，是赵家村的秀才，赵家村的希望！” 张兰激动地双手接住盒子，拉过儿子眼含热泪说：“坚强，你要一辈子记住村长的情分啊，小学的时候妈妈在别人家卖工不能赶回来，你记得吗每次下雨下雪的时候，村长再忙都跑去学校接你，把你送回家。还年年过年给我们送米送油，说是村里发的，我前年才知道，其实是村长自己掏钱给我们买的，儿子，我们一齐谢谢村长。” 母子俩一齐给村长举了个躬。村长连忙扶了扶说：“诶！不用，不用啊！哎~我是一路看着他爸长大的。也是个好娃啊，那么年轻就没了，留下你们孤儿寡母的！” 村长抹了抹泪看了看赵坚强又微笑着说道：“现在我又一路看着坚强从小学到初中毕业，有事到城里去时也上他们学校看了几次坚强，遇到的那些个授课老师都夸他聪明，都说这孩子学习人品什么都好，将来一定有出息。” 村长又叹了一口气说：“我今年五十七了，希望这把老骨头还能跑一阵子，等坚强高中毕业我也就光荣退休了”他连连拍了拍双腿，又说：“娃儿上大城市就不用我跑喽，孩子，加油啊！”赵坚强下意识地挺了挺胸，目光坚定地看着村长，喉咙里蹦出一个字：“嗯！” 这时村长一拍脑袋好像想起了什么似的说：“哎呀我怎么把这事忘了，买手机的时候店里老板帮我把手机弄好了，说回家直接用就可以了，我还买了电话卡，对了，这个身份证还给你。” 张兰疑惑地接过身份证问：“村长，你不是说拿身份证是去登记家里田地数目吗？怎么”村长眼睛看着坚强笑着说：“不这样说你怎么会给呀？对不对坚强，哈哈哈！”赵坚强也跟着笑起来。 “不但办了电话卡，还帮你申请了低保呢，你的情况是低保的保障对象，国家政策好啊，每个需要保障的人都有，不会谁占谁的放心！这也是为了俩孩子，眼看婷婷马上也要上学了，你再推脱我生气了啊。”村长假装生气地说。 张兰还想说什么，这时村长连忙拿起手机盒子说：“正经事要紧正经事要紧，坚强，你知道怎么查分吗？”赵坚强点点头，接过崭新的手机，因为平时看班里同学偷偷玩手机，有时候也好奇地点几下就学会了，所以操作起来游刃有余。 他一步一步输入，然后一条短信就来了。“村长！妈妈！748分！”村长也不懂，看他那么高兴知道是高分，连忙问：“一中能上不？”赵坚强点点头：“能！还能走统招呢！” 村长倒是知道统招，说：“一中的统招啊！了不起呀！”说完激动地双手搭在赵坚强肩上拍了几下说：“好样的！好样的娃儿！这要放在往日，那可是秀才呀！赵家村可是要舞狮放炮仗的呀！”听了这话，妈妈和妹妹也开心地抱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