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尊狂妃》 正文 第1章 军事法庭的裁判 时间:2013年12月31日23:00 地点:燕京市,国家中央区西北方向远郊处。 国家军事第一监狱第二层外宾室。 看着面前写着外宾室三个大字的牌子,原本应该在第四层囚牢的冷薰站在外面,冰冷嘴角轻轻地挂上了一抹笑容。 冤有头债有主,她总算是找到了她等许久的人了。 轻松进入房间,这些人一点危机意识都没有,在这间不足百平的房间里,住了十六个人全都陷入了沉睡之中。 对于敌人,冷薰向来不会心慈手软,稳稳地拿起大口径HK手枪,冷薰的眼神里带着抹阴暗的冷酷,枪口直直地对准了床上的一名中年男子,噗地一声闷响,熟睡中的男子双手一瘫,额头只留下一个黑乎乎的血洞,白红四溅。 没有任何的停留和迟疑,女子娇俏的身影继续往前,只听得噗噗声接连响起,随着那曼妙身影的走动,很快最外面的房间里再无一个活口。 从最里面的一个男子的包包里找出一个小DV,冷薰就这样无所顾忌地站在五名尸体中间,打开开关,径直观看了起来。 确定手里的东西没错之后,女子将DV装在宽大的衣袋里,接着从死者皮包里找出K4炸弹,安装在房间里,开启了启动装置。 冷薰冷眼扫过室内的死者,确定全都死亡之后,开门就要走出去。 十、九、八……二、一、零…… 轰地一声,只见整个大地似乎都开始猛烈地震动起来,巨大的爆破声不绝于耳,红色的警报声尖锐长响,黑烟滚滚,火光四现,整座第一监狱这场爆炸里疯狂地颤抖起来。 在一片慌乱之中,冷薰却是面色冷静的往外走,突然前方一个慌忙往里跑的男子与她撞了个满怀! “冷薰?” 陈河紧皱着眉头,目光一移,正好看到了冷薰,不由得瞪大了双眼,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军事法庭要审判你?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拿着这个。”冷薰将手里的DV交给陈河继续冷声说道,“现在的H2N1甲型病毒是由H、R、M、Y等十几个国家高层共同谋划,想要在全世界范围内散播这种病毒,以打击敌对国家的经济,并在最后关头由一家上市公司拿出的抗生素,获取暴利。现在我已经拿到了他们的犯罪证据,就在这里!” 陈河听得目瞪口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M国的炮弹专家今天还要到燕京来参观学习,没想到他们竟然……” “你说什么?”冷薰突然挑眉扬声问道,“M国的炮弹专家来了燕京?” 陈河愣愣地点了点头,“是啊,昨晚就到了。” 冷薰头一次脸色大变,急着在他身上不停地翻找着,“你有没有带军火启动定位仪?” “带……带了……”见冷薰一脸的急色,陈河赶紧将手里的定位仪交给了冷薰。 看着定位仪上的红点,冷薰冷静地说道。 “看来M国安排了人在审判厅里装了导航定位仪,只要时间一到,炮弹就会发射过来,到时候,整个第一监狱都会被夷为平地,别说是证据了,所有的人全都会灰飞烟灭。” “那怎么办?”陈河也急了,事情发展越来越不受控制了。 冷薰的眼里有着平静,也有着执着,“马上给我准备一架直升飞机,将人群驱散,你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将证据交到楚司令的手上,不能有一丝一毫的差错。” 陈河瞬间一愣,远处烟雾滚滚,人群躁动,他看着眼前女子那坚定的眼神还有消瘦的面颊,心里回荡着阵阵的酸楚还有震撼,过了许久,他才艰难地开口,“我一定会做到的,冷薰,你要保重。” “你也是。” 说完,女子就头也不回地冲出了仓库,向着她之前想尽所有办法逃离的四层监舍飞速的奔去。 十分钟后,一架直升飞机从第一监狱广场上起飞,以极快地速度升上了第一监狱的上空,向着那荒芜人烟的城郊飞速而去。 坐在前往司令府的轿车上,陈河手里紧紧地捧着军火启动定位仪,他看着那个小红点一点一点地从四层的审判厅往上移动,来到了广场,再迅速地飞上燕京郊外的上空,突然,一阵巨大而又猛烈的爆炸声从上空传来,定位仪上的红点也一瞬间消失了,化成了一个红色的骷髅图案。 坐在车上的陈河紧紧地抱住了定位仪,头埋得死死的,只是在他那眼角,一行让人无法可见的清泪,在黑暗里,缓而又缓地流了下来。 国防部军机九处最核心的高级军师冷薰,她的事迹绝对不会因为她的牺牲,而就此消亡! 99mk.cc。wap.99mk.cc 正文 第2章 穿越后的噩梦! “驾!” 一声清冷的声音响起,黑色的骏马踏在大路上,扬起一路飞雪,宁湟城的主道上,蹄声铿锵,雪花飞溅,过后便是一群随从随着那黑色骏马飞快而上。 “沐世子,你可是来晚了!” 慕容扬长笑一声,驱马上前,对着来人语带调侃地说道。 他音调暖然,笑如春风,看起来越发的华贵雍然,风姿倜傥,明明就十五六岁的年纪,看起来却是超出年龄般的睿智和沉稳。 沐锦猛地将马缰一勒,吁地一声,高山雪蹄宝马蓦然而立,一声长啸之后稳稳地停在了雪地之上。沐锦身着暗蓝色华服,后披雪白长裘,嘴角笑容一勾应道,“慕容兄消息来得着实太晚,彼此正处于七公主府上,因此脱身花费了些时间,诸们久等了。” “原来晚故只因佳人,倒是我们考虑不周了,打扰了沐世子的雅兴。” “你们是想聊天还是比赛啊?想聊天倒不如回去了。” 一名身着黑色锦袍的少年走过来,腰间别着一只明黄色的大弓,一看就知道是御用之物。沐锦好似现在才注意到他一般,赶紧跳下马来,恭敬地行礼道,“原来六殿下也在这里,还恕刚刚沐锦眼拙了。” 李澈斜眼瞟了一眼沐锦,嘴角勉强一扯,算是打了招呼,接着就转身对着慕容扬说道,“我和八弟晚些时候还要去御书房,可没什么工夫在这里闲扯。” 慕容扬故作神秘地一笑,“今天的玩意我可花了不少心思,你们等着看吧!” 说完,他伸出手轻轻拍了两声,在旷野的雪地里,这声音远远地回荡了起来,随之而飘远。 远处用栅栏围住的空荡围场被打开,慕容扬的随从们推着六个大马车就走进了围场,上面用黑布蒙得结结实实,根本就看不出里面有些什么东西。 “里面究竟有什么?慕容你不要再卖关子了。” 慕容扬满意地一笑,对着远处的随从一挥手,只听唰地一声黑布就被取了下来。 那些本来应该用来装野兽的笼子里,此时竟然装的是一群年纪幼小的女童,大冬天里她们身上只穿了一件粗布褂子,浑身吓得不停地发抖,就像是一群胆小的兔子一般。 慕容扬朗声笑道,“一会我就叫人把笼子打开,将她们都放出来,而且同时也会将笼里的狼也放出来,那些畜生都饿了三天了,眼睛都饿红了。一会我们可以射畜生,当然也可以射别人的奴隶,一炷香之后,看谁剩下的奴隶最多,谁就是最后的赢家。” “有趣有趣,慕容,这个好玩!” 慕容扬眉毛轻挑说道,“那现在就开始吧,每人三十只箭,射完即止。” 说完,他便转头对着一旁的下属说道,“沈孔,开笼。” 下人们一得到命令,当即就把笼子移走,紧接着退出了围场。 女童们全都吓得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在寒风里瑟瑟发抖,虽然笼子已经被移走了,但是她们的表现就像是依然有笼子困住她们一般,让她们动都不敢动一下。 突然四周响起嗷嗷地狼叫声,两侧的围栏门跟着就打开了,二十多只凶猛的恶狼紧跟着冲进了围场,张着血盆大口,对着孩子们就冲了过去。 恐慌的尖叫声接连不断地响起,七八岁的女童们全都吓得拼命地尖叫,有些则是吓得聚在一起,抱着头不敢看,有些则是拼命地往外跑,想要穿过围栏。只是这时候,围栏外那些尖锐的利箭也跟着射向了围场里,只是没有一只箭的去向是向着那些凶恶的狼,而是全都齐齐对准了那些奔向自己的孩子。 一瞬间围场里似乎变成了地狱,凄惨的叫声还有哀嚎声响彻天际,利箭穿透了孩子们那单薄的身体,鲜血随之四溅,她们瘦小的身体就这样轻飘飘地倒在地上,鲜血在泥土里慢慢浸染成了一朵妖异的红花。 天地里一片混沌,那凄厉的惨叫声不绝于耳。 柳菲儿小小的身体被利箭击中,狠狠地钉在地上,她呼吸慢慢地淡了下来,看起来就像是已经濒临死亡的边缘。只是她的眉头始终紧紧皱着,越皱越紧,一只凶狠的饿狼在慢慢地向她逼近,眼里闪烁着恶毒的光芒看着眼前这个没有任何反抗力的孩子,腥臭的口水拖得长长的,倏地一下滴在了孩子的脸上。 冥冥之中,似乎有一双眼睛就这样看着下界的人间惨剧,就在狼牙往下咬落的那一刻,孩子猛地睁开了雪白的眼,黑白分明的杏眼里,没有一丝孩子该有的懦弱和胆怯。 几乎是同时,孩子本能地一伸,也不知道她哪里来的力气,上下一用力紧紧扳住了恶狼的上下颚,然后头一扬,一口将恶狼伸出来的舌头狠狠咬住,接着用力一撕! 99mk.cc。wap.99mk.cc 正文 第3章 群狼围攻,跑! 一声凄厉的嚎叫顿时响起,但是所有人都听得出这声音不属于人类,众人头一转,就看见了那个眼神狠厉一口咬住狼舌的孩子,震惊之间,甚至都忘了射箭。 只有李澈最先回过神来,当他看见孩子身上那大大的“澈”字,瞬时哈哈一笑,接着弯弓拉箭,嗖地一声就射在了恶狼的咽喉上。 野狼应声倒地,只是这只狼虽然倒下了,围场上的惨剧却没有停止,剩余的狼群全都追逐在其他女童的身后,残落一地的尸骸还有断肢,身边那不绝于耳的惨叫声和哀嚎声。 柳菲儿颤颤巍巍地站起来,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看着眼前犹如阿鼻地狱一般的场景,整个人就像是石化了一般,小小身体衣衫破烂,头发凌乱脸色惨白,一身的血汗,风吹动着她小小的身体,就像是随时都可能将她吹跑一般。 嗖的一声,她耳朵敏锐地捕捉到了声音,只见柳菲儿身形灵活地一跳,躲过了这致命的冷箭,但是她人小体弱,利箭还是伤了她的小腿,鲜血跟着就哗哗地流了下来。 洛小王爷脸上得意一笑,赶紧又搭了一箭,正是准备再射一次。 李澈眉毛一挑,冷哼一声,紧跟着弯弓搭箭,嗖地一声将洛小王爷的箭从半空中拦截了下来。 身后的恶狼扑了过来,腥臭味顺着风飘来,柳菲儿根本就没有时间查看自己的伤势,只能赶紧朝着李澈所在的方向跑去。 就是他,短短的时间之内已经救了她两次,虽然她头脑依然恍惚,但是凭借着本能,她迅速选择了对自己最为有利的方向。 只是她才刚跑了两步,一只利箭却是突然射来,狠狠地钉在了她的身前。孩子一愣,动作就停滞了下来,抬起头,她的目光里满是疑惑,看着那个骑在枣红色马匹上的黑袍青年。 李澈鄙夷地一声冷哼,扫了她一眼之后,一箭射穿了另一个正在奔跑的女童背上,那孩子才不过五六岁的年纪,利箭一射,她便应声倒在地上,背后那大大的沐字被鲜血染红,接着恶狼就赶紧扑了上去,将她那小小的身体一瞬间撕破。 时间似乎很漫长,但是同样又似乎很短暂。 孩子站在原地,神情滞愣,突然她嘴角一抿,赶紧转过身奔跑,她的速度奇快,似乎受伤的小腿根本就没有影响到她身体的灵活性,一只恶狼紧跟在她的后,猛地一扑,竟然也被她一个闪躲,灵巧地躲了过去。 围场的一角放着一堆木棍,还有一些喂马的杂草,孩子上前一把捡起木棍,头也不回地嘭地一声,木棍就直接重重地打在了恶狼的腰上。 恶狼惨叫一声,踉跄地倒向一旁,看起来是受了重伤。 “过来,全过来!” 孩子大声地叫着,同时迅速地蹲下身捡起两块石头,噼啪地砸起来,很快火星四溅,杂草也忽地一下烧了起来,将棍子点烯,孩子拿起火把,满场的跑,一边驱散着追逐孩子的恶狼,一边大声喊道,“走!全都跟我走!” 幼小而又慌乱地女童们,看着英勇无畏的柳菲儿,全都大哭着向她跑过来,她们全都受了伤,有被狼咬伤的,有被箭射伤的,只是这么一会的功夫,明明一百多人,已经剩下不足二十人了。 狼群畏火,见柳菲儿将孩子们护在中间,犹豫着不敢上前,但是它们着实饿了太久了,围着孩子转了许久,没多久就转身向着场上的尸体跑去,大肆地吃了起来。 慕容扬凤眼微眯,扯了扯嘴角轻声说道,“没用的畜生!” 说完就飞箭向着野狼射去。 其余的利箭也跟着上去,狼群受到袭击,一阵惨厉的嚎叫之后,狼群纷纷倒地,再没有一个活口。 幸存的孩子们看着场里的恶魔死去,顾不得身上的伤痛,全都欣喜地跳跃着抱在一起,劫后余生地大声欢呼起来。 只是还没等到她们的笑音落下,又一波利箭紧随而来,这次的目标却成为了她们。天朝的小世子们,自幼熟练箭法,出手狠辣,毫不留情地瞄准了对方的孩子,纷纷射了过去。 一只利箭呼啸而来,力道之大,嘭地一声就直接射穿了一个孩子的脑袋,从右眼直穿后脑勺,箭尖稳稳地停在了柳菲儿的鼻尖,白花花的脑浆更是溅了她一脸,孩子张大了嘴,脸上依然保持着兴奋的神情,只是她的身体却飞快地僵住,再也不能动了。 身边孩子们的哭喊不停地在她耳边回响,一切就像是一场噩梦一般。 箭阵渐渐稀疏了下来,洛小王爷和风渠互视一笑,搭上弓箭,瞄准女童,精准地就射了过去。 李澈眉头一皱,驱马上前,手一摸箭壶,却只余一只,冷哼一声,一把将箭羽折断,双双搭在弓上,只见他箭法精湛,顺势而上,一瞬间就将洛小王爷和风渠的弓箭同时打落! 99mk.cc。wap.99mk.cc 正文 第4章 命如草芥的奴隶! 慕容扬大笑一声叹道,“好箭法!” 话音一落,场里所有的惨叫声已经停止,风雪掠过,血腥的味道随着风袭卷而来。猩红一片的围场之内,只余下柳菲儿一个孩子,她一头乱发,中间夹杂着雪花和稻草,衣衫染血,脸色惨白,只拄着一只木棍站在原地,神情漠然地看着这边,看起来就像是被吓傻了一般。 李诀说,“六哥真厉害,我的箭都没有了,看来今天是六哥赢了。” 洛小王爷轻轻一挑眉毛,望了望自己,又望了眼风渠,最后又看向了慕容扬。 慕容扬神情淡雅,轻笑着说道,“别看我,我也没箭了。” “沐世子不是还有吗?时间也没有到,究竟谁是最后的大赢家,那可说不准哦。” 风渠的话将众人的目光全都转移到了沐锦的身上,李澈冷冷地看着沐锦,不冷不热地说道,“沐世子向来喜欢在最后给大家一个意想不到的惊喜。” 一炷香的时间已然过半,所有人的箭都早已没有了,只有沐锦的箭壶里还插着一只雪白的箭,看起来是那么的引人注意。 沐锦就那样高高地坐在马上,虽然他才十三四岁,但是眉宇之间透露着不凡的英气,鼻梁高挺,白色的貂裘随风轻轻舞动,衬托得他越发的卓尔不群。薄唇微抿,他弯弓搭箭,慢慢地将箭头对准了围场中央那孤单而又瘦小的身影。 冷风袭来,吹过孩子那破碎的衣衫还有一头的乱发,她年纪是那般的小,只是六七岁的模样,因为营养不良而导致一脸的菜色,就像是一只刚刚出生毛发尚未长齐的小狼,她的手上,脖颈、小腿上伤痕累累,肩膀上的伤几乎直击心脉。 她就这样默默地站在犹如修罗场一般的围场里,四周全是碎肢断臂,空气里飘扬着浓浓的血腥味,眼前的一切是那般的残忍,刺激着孩子那敏锐的神经,撕扯着她脆弱而又刚毅的灵魂。 利箭缓缓搭上,带着嗜血的味道,瞄准了场中央孩子的咽喉,少年端坐在马背上,眼神锐利,眉头,手臂用力的紧绷,慢慢地将弓拉满。 她已经没有了退乱,一时之间,她的脑海里充斥着各式各样的杂念,但是偏偏没有恐惧,所有的不解和疑惑都在这场没有理由的混杀里灰飞烟灭。她慢慢地将头抬起头,目光里带着阴冷,更带着浓烈的仇恨与敌视,看着眼前那个拿着箭对准自己心脏的少年,挺直了背梁,没有一丝恐惧。 那一天,真是南苍历第五百一十二年正月初三,宁湟城的百姓们刚刚渡过了他们的新年,一切都欣欣向荣,彰示着美好的开始。就在宁湟城外的皇家围场上,她和他,第一次相遇。 时光穿过了历史的丰绕,划破了时间的界线,两个本不应该相遇的灵魂,就这样面对面的看到了彼此,更将彼此刻铸进了心里。 沐锦眉头一蹙,手指轻轻一偏,利箭就朝着那抹人影呼啸而去。 众人的视线全都聚焦在了这枚长箭之上,带着说不出的嗜血与期盼,长箭穿破了风,带着忽和之声,朝着那个孩子掠去。 唰地一声,一道血线飞溅在空中,利箭只是擦过了孩子那雪白的脖颈,划出一道血痕,孩子身形一个踉跄,晃了一下,却依然坚持着站在原地。 “哈哈,恭喜六哥啦!”李诀大声地笑了起来。 李澈的眼神里充满了鄙夷,看了眼沐锦冷笑道,“沐世子终日里只知诗词歌赋,想来是早已经忘记了李家先祖是如何拿箭了的吧?” 沐锦将长弓跨在身上,也不看向李澈,而是淡淡地说道,“沐锦终究不姓李,李家先祖如何拿箭,李家的子孙记住就好。” 慕容扬一看两人言语之间又有了些许不对付,赶紧圆场地说道,“看来今日的头彩自然就是归六殿下所有了,我府里已经备好酒宴,诸位就一同前去吧。” 众人应了下来,齐齐上马,再也没有往身后看向一样,就如同那刚刚在围场上所消失的灵魂不过如同草芥一般,根本不值得他们介意。 大风呼啸着,一刻也没有住处,空旷的雪原之上那浓浓的血腥气久久不肯散去。骏马奔腾之间,沐锦不由得回了一下头,却看见那一身血污的孩子,依然那样不偏不倚地站在旷野之上,眼神死死地盯着他们离去的方向,不肯挪动半分。 天色慢慢地暗了下来,北风呼呼地刮着,却是越发冷得浸入骨髓之中了,本已平静了的雪又开始纷纷扬扬地下了起来,随着风四处呜咽,就像是不受控制的怪兽一般。 慕容家的下人们在围场里打扫着,他们将那些幼小的被撕咬得早已没了形状的尸体铲起来,接着就直接扔在马车上,不远处早就被他们挖好了一个大坑,伴随着浓烈干草燃烧的味道,黑色的浓烟滚滚直上,那里就是用来掩埋这些孩子的,连同这些将他们一一撕碎的畜生一起,一同埋葬! 99mk.cc。wap.99mk.cc 正文 第5章 狠狠的一鞭子! 这些轻薄的性命,就如同旷野中的野草,随意地被焚烧,随意地被丢弃,没有任何一丝一毫的价值可言。 柳菲儿的身上披着一条不知道从哪里寻来的破麻袋,她安静地低着头靠着笼子默默地坐着。她身上的伤非常重,这样的伤哪怕是放在成人身上,也未必能做到像她这般隐忍不发,慕容家的下人都以为她很快就要死了,但是过来看了许多次,却依然看着那抹瘦小的身影。 他们都清楚,那是她在呼吸,有一种奇异的力量撑着这个眼看着就要断气地孩子拼了命地生存着,最后他们也没把她扔进那个葬坑里,只是离去的时候,把她装进了笼子里,一并带走。 之前装着二十个孩子的大笼子,现在只有她一个人,看起来空旷不已,下人们在心里不由得感叹着这个孩子实在是太命大了,但是也都不由得偷偷用余光打量着笼子里的孩子。虽然说不出什么具体的来,但是他们还是明显能够感觉到,这个孩子和她之前来的时候,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宁湟城城门大开,慕容家在新罗有着极高的势力和地位,守城的护军只是象征性地查看了他们的腰牌,接着就点头哈腰地恭送着他们进了城。 柳菲儿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只觉得马车不停地在晃动,带动着她身上的伤,让她越发的痛苦,风冷得就像是冰刀子一般,透过笼子的缝隙吹了进来,刮在她的身上,疼得不行,但是她始终低着头,紧咬着牙,一声不吭。 拐过乾坤主街,就是内场的蔷薇广场,这是以新罗的开国国母蔷薇皇后的名字命名的,五百年来,已经慢慢成为了新罗人心里的圣地,庶人经过,都要对着广场中央的蔷薇宫殿三拜九叩,以示尊敬。 慕容家的下人们到了这里,全都下了车,认真地对着宫殿叩首。 这时候,一声马嘶声突然响起,一抹淡淡地嗓音在前方飘了出来,“你们是哪家的下人,怎么就这样挡在路中央?” 沈孔赶紧起身,一看清楚来人之后,脸上那趾高气昂的神态顿时就消失得无影无踪,赶紧低眉恭敬地说道。“原来是华清公子,我们马上给公子让路。” 慕容家的车队赶紧闪开让出了一条路来,马蹄声渐近,当路过柳菲儿的时候,马上的男子奇怪地咦了一声,接着马车就停了下来。 “你们这是遭到狼袭了?” 沈孔一听到问话,心里一愣,赶紧答道,“回公子的话,没有,只是一个奴隶而已,不碍事的。” 华清没有理会沈孔,只是淡淡地盯着笼子里的柳菲儿,慢慢地弯下了腰,和气地说道,“孩子,你抬起头来。” 唰地一声,一道鞭影突然闪了过来,穿过笼子狠狠地抽在了柳菲儿的身上,她不由得一个瑟缩,当下就抬起头,朝着鞭子的来处望了过去。 “你做什么?” 华清薄唇微抿,脸色闪过一丝不悦。 沈孔当下心里一惊,不由得有了几分害怕,“奴才,奴才只是看这下人不懂事,竟然敢不回公子的话……” “你是叫沈孔,是吗?” 软软的童音响起,虽然让人无法忽视声音的稚嫩,但是话语里的平静和冰冷全都让华清和沈孔奇怪地转了头过来,看着这个刚刚才被打的孩子。沈孔瞠目结舌,说话都不由得有些结巴起来。 “你……你说什么?” 柳菲儿小小的脸蛋上满是血污,让人看不清她的面容,只是那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却在这血污的衬托下,越发显得灵气逼人。 她冷静地重复道,“我刚才听到别人叫你沈孔,我没听错,是吗?” 99mk.cc。wap.99mk.cc 正文 第6章 华清公子! “是,是啊……怎么了?” 沈孔慢慢地皱起了眉,不懂这个笼子里的小奴隶在卖什么关子。 “没什么。”柳菲儿淡淡地摇了摇头,伸手抚上了自己刚刚挨了一鞭子的手,语调平淡地说道,“我会记住的。” 沈孔这才反应过来她话里的意思,当时一怒就想说话,华清却径直笑了起来,他十七八岁的模样,身姿挺拔,潇洒风流,着一身锦色长袍,上面绣着一层层的云锦,看起来华贵而又低调。他上下打量了一番柳菲儿,最后笑着说道,“孩子,告诉我你的名字。” 柳菲儿抬眼看了华清两眼,接着就摇了摇头,虽然她的声音始终脱离不了稚气,但是眼神却是极其认真严肃,看起来着实有些怪异。 “等到有一天,我与你不再像今天这般云泥之差的时候,我自会告诉你。” 华清一听到她的回答,眼睛都笑得弯了起来,回头笑着对着沈孔说道,“从今天起,这个小奴隶就是我的朋友了,你可不能欺负她。” 沈孔心有不甘地瞪了柳菲儿一眼,却是点头答应了下来。 “小姑娘,我等着你告诉我名字的那一天。在这以前,好好的保护自己。” 柳菲儿轻轻点了点头,华清公子温和一笑,驱马就离开了蔷薇广场。沈孔沉着一张脸,命令众人继续往前走,没多久的功夫,就到了慕容府。 慕容府占地极大,从后门进入之后,沈孔就将柳菲儿随意地交给了两个杂役,吩咐几句之后,冷冷看了一眼柳菲儿,就直接转身离开了。 柳菲儿被人推着到了一间房间里,被人一把推进去之后,还没等她爬起来,房门就已经从外面被人紧紧地锁上了。 房间里一片漆黑,角落堆积着一大捆柴火,依稀之间还能听到老鼠爬过的声音,孩子没有惊慌失措地乱叫,她静静地坐在屋子中央,将肩上披着的破麻袋脱下来,接着用牙齿将麻袋撕成一块块布条,认真地将身上的伤口包扎起来,动作竟然是出奇的熟练。 这么长的时间,足以让一个训练有素的特工完全的冷静下来,再来认真地去推敲自己所面临的事情,即使是她要去面对的事情,不管怎么想起来也是那样的让人匪夷所思。 诚然,这时候的柳菲儿早已不是柳菲儿了,而是为国捐躯的九处指挥官冷薰少校,命运就是这样的离奇,就像深渊之下也许不会是死亡之旅,而是另外一段奇妙生命的开始,伴随着无穷无尽的未知。 冷薰慢慢地伸出手,借着外面那淡淡地光,看着自己那小小地手掌,心里一股无法抑止的悲伤一涌而上,只是她不清楚的,她究竟是为自己悲伤,还是为这个可怜的魂飞魄散的孩子…… “现在这里没人,我可以让自己害怕和难过,但是,一定要把这个时间控制到最短。” 孩子稚嫩的声音在黑屋里轻声响起,眼泪顺着那灵动的大眼慢慢地流了下来,划过那满是血污的脸颊,幼小的身影紧紧地抱着膝,头慢慢地埋了下去,她的哭泣无声无息,只有那微微颤动着的背脊,彰示着她此刻的难过。 这是冷薰来到新罗王朝的第一个晚上,在慕容府阴暗而又冰冷的柴房里,她生平第一次,因为恐惧和无助,流下了痛苦的眼泪。她给了自己一个时辰的时间去缅怀自己消失的过去,去诅咒命运的无情,去试想自己将要面对的生活。一个时辰过去之后,她就再也不是军机九处那高高在上的王牌军师冷薰了,她只是这个奴隶时代里一个一无所有的小女奴,要拼命在这个权倾压轧,冷血无情的残酷王朝里艰难地生存下去。 命运将她活生生地推进了一个深渊之中,而她根本没有选择,只能坚强再坚强地活下去。 再恶劣的环境也不能成为她自甘堕落,哀怨命运不公的理由,要是她再不振作起来,很可能她今晚都熬不过去,既然上天给了她再活一次的机会,那她就要定活下去! 99mk.cc。wap.99mk.cc 正文 第7章 埋下仇恨的种子! 伸出冰冷乌黑的小手,她随手捡起地上的木棍,她认真地在地上一笔一划地写了起来。 沈孔、慕容、洛、风、澈、诀。 写到这里,她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外面的天已经完全地黑了,那鼓吹着繁华盛世的丝竹声传了过来,间或还夹杂着歌姬舞女的浪笑声,默默想了想久,终于她落下了笑,默默地写出了最后一个字。 “沐。” 觥筹交错地慕容大厅里,沐锦的右眼,不由自主地猛地跳动了下,他好看的脸庞不由得微微一愣,慢慢转过头,看着厅外那浓重的黑色,深深地望去。 夜色缠绕,雪飞风寒,这昏乱而又污浊的王朝,已经从骨子里开始慢慢地腐烂了。 旧的一切注定要全都一一焚烧,让新的一切在大火中凤凰涅盘! 夜凉如水,冷风如刀。 就算周身的伤口痛得让她几乎无法呼吸,冷薰还是强迫自己赶紧站起来,围着这间小小的柴房一圈圈地跑动着,只是偶尔停下来用手搓搓自己浑身冰冷的肌肤,防止自己就这样被冻死在这破烂的柴房里。 三更更鼓刚刚敲过,一个轻微的声音突然响起,在这安静的柴房里显得特别刺耳,冷薰一愣,赶紧停下了跑动的动作,警惕地朝着出声的地方望了过去。 只见那一人多高的窗子被缓缓顶开,接着一个小小的脑袋出现在了上面,来人眼神围着柴房一转,当看到站在地上的冷薰的时候,眼里的喜悦一闪而过,接着就赶紧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然后利落地一个翻身跳进了柴房里。 他的身上夹带着屋外的寒气,男孩子疾步上前,伸出手激动地一把将冷薰紧紧抱在怀里,声音里带着一抹恐惧,更多的却是欣慰,“菲儿不要怕,五哥在这里。” 男孩子很瘦,年纪也不大,只是八九岁的模样,穿着一身暗灰色的衣裳,看起来宽大了许多,更是显得他越发的瘦小了。他明显还没成长的模样,只是比冷薰高半个头,坚毅的脸庞却是带着几分莫名的坚强。他紧紧抱着怀里弱小的身影,不停地轻拍着她的后背,一遍又一遍的轻声安慰道。“菲儿不怕,不怕,五哥来了。”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小男孩的安慰让冷薰的眼眶一湿,就像是这具身体最本能的反应一般,大滴的眼泪一滴又一滴地委屈地流出来,流在了男孩子的衣裳之上,打湿了一片。 屋外皎洁的月光轻轻投了进来,照在两个瘦小孩子的身上,天地之间四处都是冰冷,只有这小小胸膛上有着那么一丝微小却又弥足珍贵的温暖。男孩子小小的身体就像是一座安定的大山,在这样寒冷的夜晚,就算他也在害怕的不停轻颤,但是依然坚定地抱着自己的妹妹,双手久久不舍得放开。 “菲儿,你应该饿了吧?” 男孩将手松开,伸出黑漆漆的手指将冷薰脸上的泪痕轻轻地拭去,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笑意盈盈地说道。 “猜猜五哥给你带了什么好吃的?” 从背后拿出一个小布包,孩子直接坐在地上,利落地将布包拆开,香味扑鼻的饭菜香顿时飘了出来,他抬头看见冷薰依然站着,不由得皱起眉疑惑地说道,“坐下啊。” 青花边的瓷碗早就被磨得失去了颜色,中间还有几道小小的缺口,满满一碗的粗米饭,上面堆着零星的几片菜叶,并没有多少油星,但是散发的味道却是那般的诱人。 男孩子递过一双筷子,塞到冷薰的手里,嘴里催促道,“菲儿,快吃吧。” 99mk.cc。wap.99mk.cc 正文 第8章 记住你的仇人! 冷薰顺从地低下头,往嘴里扒拉了一口饭,嘴里很咸,还混合着眼泪的味道,她的嗓子堵得慌,现在的她只能机械地咀嚼着,不时的轻轻抽泣一声。男孩子坐在一旁眼巴巴地看着她,每当冷薰张嘴吃一口,男孩子也要跟着轻轻张开嘴,看样子就像是在模仿着她吃饭的动作一般,只要一看到她把饭吃下去,就会笑得眼睛都眯成了月牙状。 筷子在碗里不停地拨弄着,突然就插到了一个东西,挑出来一看,竟然是一块还在冒着热气的红烧肉。 明明只有拇指般大小的肉,被烧得有些焦,还是半肥半瘦,只是在这冰冷的夜里,冒着热气的肉块竟然是那般的诱人。 一声响亮的咕嘟声突然响起,冷薰抬起头来看着男孩子,只见他略微尴尬地揉了揉肚子,一脸满不在意地说道,“刚刚吃太多了,肚子都开始不满意的叫唤了。” 筷子递过去,冷薰说道,“你吃吧。” 男孩的头摇得跟拨浪鼓一般,“不要了,我们今晚吃得可好了,四少爷给我们加菜了呢,什么白斩鸡啊,糖醋鱼啊,红烧肉啊,太多了,油腻得不得了,我吃得直想吐,现在根本连肉都不想看到。” 只是冷薰依然固执地将筷子举得高高的,嘴里嘟囔道,“可是我不喜欢吃肥肉。” 男孩子微微一愣,看了看冷薰,又看了看那红烧肉,嘴里不由得咽了咽口水,过了许久,才接过冷薰的筷子,将肉夹起来小心翼翼地只咬在肥肉上,接着又将瘦肉递了回来,呵呵一笑,露出一口洁白光亮的牙齿,月光下他的笑容是那样的真切。 “菲儿,你现在可以吃了。” 鼻子一阵酸涩,冷薰赶紧低下了头,眼泪不停地眼眶里来回转动着,但是她却始终隐忍着没有让他掉下来。 过了许久,她才慢慢抬起头来,对着男孩子天真一笑,张嘴吃下了那块肉,一边吃一边笑得天真无邪。 “菲儿,好吃吗?” 孩子的眼睛被月色照亮,就似那天上最璀璨的星光,让人温暖。 冷薰用力地点了点头,声音哽咽着,“五哥,太好吃了,我这辈子吃过最好吃的东西就是这块肉了。” “傻姑娘。”男孩子伸出手疼惜地摸了摸她的手,神色中带着一丝说不出的凄凉,“你现在还小,怎么可以说一辈子这样的话。不说以后,就说我们小的时候,不知道吃过多少山珍海味,不过那时你年纪小,想来也是不记得了。不过你放心,五哥向你保证,总有一天,五哥一定要你吃得饱穿得明,这个世界上所有的好东西五哥都要放在你的面前,不止是红烧肉,还有人参、鲍鱼、燕窝,不管你想要什么,五哥通通都给你。那个时候,谁也不要再想欺负菲儿!菲儿,你相信五哥吗?” 冷薰点着头,努力将剩下的米饭全都拨进了嘴里,味感很差,但是却是那样的温暖。 “菲儿,你不用害怕。”男孩子将身上的外套脱了下来披在冷薰的身上,声音稚嫩却透着股坚定,“五哥一定好好保护你的,我就在这里陪着你,你不要害怕。” 月色凄凉,冷冷的光慢慢地照进了柴房里,露出一大片的白,漆黑的柴房里,两个弱小的身影紧紧地依靠在一起,是那样的渺小,同时却又那样的温暖。 不远处,灯火迷离,丝竹声声,酒肉味芳香飘溢,不夜的宁湟城终于迎来了当晚盛宴的最高潮。繁华之下,没有人会记得那个在今日围场上幸存下来的女童,寒风呼啸,将新罗的旗帜卷得飞飞扬扬。 第二天当冷薰醒来的时候,男孩已经离开,地上写着一排整齐的小楷,“五哥晚上来看你,柴火下有馒头。” 冷薰扒开角落里的枯枝,只见油纸包着两个微微发黄的馒头,小手紧紧地握着馒头,平静的面色却是渐渐地柔和了起来。 这样无人问津的日子过了三天,男孩每天晚上都会带着吃的来陪着她,第二日再悄悄离开。到了第三天,柴门的大门终于被哗地一声打开了,沈孔高傲地看着被关在柴房三日依然活着的冷薰,眉头皱得更紧了,最后还是无奈地命下人将她放了出去。 踏出柴房门的一刻,冷薰静静地站着门口,回头望了一眼破败的柴房,嘴角挂着抹冷笑,接着毅然决然地回过头…… 沈孔,慕容,洛,风,澈,诀,沐…… 轮廓分明的脸慢慢地闭上了眼,阳光轻拂着她的额头,幻化出一个明媚的光圈,这时候的她,如同坠于金光之中,那般迷离,好似凤凰于飞。 慢慢往前走,越走房屋就越是破落,随处可见一大群的小孩子小心翼翼地躲在树枝背后,偷偷地看着她走过。当走到一个小院落之后,管事的下人就离开了,接着一大群小孩子冲了出来,一把将她抱了个满怀。 “小六,你终于回来了……” 99mk.cc。wap.99mk.cc 正文 第9章 一群下贱胚子! “是啊,小六姐,我们还以为你回不来了,呜呜……” “菲儿姐姐……” 孩子们七嘴八舌地乱说一通,接着就哭得不成人形,吓了冷薰一大跳,一时之间只能愣在原地被他们这样紧紧地抱着,忍受着这群小不点的哭泣和哀嚎,完全不知道该做何反应。 “好了,不要再哭了。” 一个男声猛地响起解救了冷薰于眼泪之中,小孩子们一回过头看向来人,全都兴奋地大叫着。 “五哥!” 男孩子从外面跑进来,手上抱着个小布包,刚跑两步,布包就散开了,哗地一声包里的东西掉在了地上,竟然全是瓜子。 孩子们欣喜地一声大叫,赶紧松开了冷薰,冲了上去。 “不要抢,大家都有。”小男孩一副大人的模样,“菲儿刚刚才死里逃生,她受了伤,大家可别吵着她了,她这些天的活,大家都要帮着她做,知道了吗?” 众孩子很听他的话,全都乖乖地点了点头,一个梳着两个小辫子的小女孩扬着张清秀的脸,笑着说道,“五哥,你不用担心啦,我们一定好好照看六姐的。” 男孩挑了挑眉赶紧说道,“小七,你伤已经好了?怎么下床了?” “五哥,全都好了啊。” 孩子笑得没有任何防备,伸手将袖子捞了起来,只见上面遍布着条条紫紫青青的鞭痕,有些地方甚至已经皮开肉绽,还没有完全愈合。“五哥你看你给我的药可好呢,抹上就一点都不疼了,倒是小八,昨天喂马的时候被马踢伤了腰,我要帮着她点呢。” “天莱,你来,我有话要跟你说。” 一个小女孩突然走过来,拉住了男孩的手。 男孩点了点头,回头看了眼冷薰,说道,“菲儿,外面风太大小心着凉,你也快进来。” 走进屋里,只见破旧矮小的屋子里,只有一张大炕,上面整整齐齐地放着十几套被褥,名叫天莱的男孩子问道,“汀音姐,什么事?” 汀音年纪也不大,大概十多岁的模样,她蹲下来,打开黑漆漆炕洞,掏出了一个小小的盒子,“还有五天,就是柳家被灭门的日子,你要我们偷偷准备的香烛还有纸钱,我们全都准备好了。” 天莱点了点头,“小心,千万别被管事的发现了。” “放心,我们这里没有人会来,倒是你,在四少爷身边伺候可得小心了,我前天还听说四少爷房里的伴读又被打死了两个,老爷不在家,扬少爷也不管内府的事情,他们现在做事一点顾忌都没有。老太爷上个月弄死了二十来个小女奴,跟我们一同被买进来的青家已经完全没了,我真怕有一天会轮到我们。” 正说到这里,外面突然传来了声惊叫,接着就听见一个大嗓门的声音大声喊道,“好啊!你们这些个下作的小东西,竟然敢偷东西,是不想活了吗?” 天莱一皱眉,接着就想冲出去,却被汀音一把拉住,小声说道,“你赶紧从后门走,不能让别人看到你在这里,否则四少爷一定会打死你的。” “但是……” “你快走!” 没想到这样简陋的屋子竟然也还有后门,汀音一把将天莱推了出去,接着就拉着冷薰的手,凝声说道,“你就乖乖待在这里,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也不要出来,知道吗?” 看着冷薰轻轻点头之后,汀音就直接跑了出去。 门外的惨叫声还有鞭打声不绝于耳,只见一个肥头大耳的壮妇人一边鞭打着,一边大声叫嚷着,“哟,这不是当年柳家的千金小姐吗?怎么今天沦落到这么下贱的地步?你们姐姐就在怡花苑里做婊子,你们就在这里做贼子,真是一窝贱胚子!” “胡大娘,我们错了,我们不敢,你就饶过我们吧!” 99mk.cc。wap.99mk.cc 正文 第10章 我们不敢了! 汀音一把挡在其他孩子身前,脸上瞬间就被抽了几鞭子,看起来血淋淋的甚是骇人,她死命拉着妇人的衣角,不停地求饶着,“我们不敢了,真的不敢了!” “不敢?我看你们倒是敢得很,不打是不会长记性的了!” 说着一道道的鞭子狠辣地打在了孩子们的身上,本来梳着两条小辫子的小七就受了伤,这几鞭一下去,竟然眼前一黑,直接晕了过去,孩子们吓得全都哭了起来,这个恶毒的妇人却是越打越发的精神,嘴里一声冷哼,就再次高高地扬起了鞭子。 唰地一声,鞭子径直落了下去,但是预想中的惨叫声却没有响起,胡大娘低头一看,竟然看到一个衣衫褴褛的小女孩站在她的面前,身材瘦小,但是眼神却是冰如寒霜,她漆黑的小手紧紧抓着她的鞭子,嘴里冷冷地说道,“够了。” 胡大娘没想到竟然这里竟然敢有人反抗她,当下怒气冲冲地吼道,“死丫头给我死开,是不是想找死?” “菲儿,菲儿,快松手啊,快……”汀音跪着爬了过来,不停地拉着冷薰的衣角,示意她赶紧放手,嘴里还不停地叫着,“快给胡大娘赔不是。” 冷薰却始终无动于衷,一双眼死死地盯着妇人,冷冷的音调不曾变过,“你再打她们一下试试。” 胡大娘青筋一动,大吼道,“我不打她们,我要打死你这个死丫头!“ 说着她抡起鞭子就抽了过来,冷薰却是灵敏地一闪,小小身子快速冲上去,一把抓住了妇人的腰带,脚下一绊,一个过肩摔,就把妇人那肥胖的身体重得地摔倒在了地上。 杀猪般的惨叫声响透了小院,冷薰慢慢地走到妇人身边,弯着腰眼里透着说不出的冷意,“还不滚去告状?” 胡大娘猛地跳了起来,一双手气得颤抖着指着冷薰喊道,“你……你给我等着!” 说完,她就径直冲出了院子,看也不看一眼身后的冷薰。 汀音担心地跑过来,脸上急得都快皱成一团了,“菲儿你知不知道你闯大祸了?这下可如何是好?” “你好好看着他们。”冷薰也不多说话,转身就跟着妇人走了出来。 刚刚在来的路上,她早就在心里把路给记熟了,拐过两个回廊,她就看见了妇人那肥硕的身子在石桥上狂奔着,这个女人实在是太胖了,所以才跑了这么点路就喘得不行。冷薰轻轻一跃就跳进了草丛里,随着拿起一块石头,四下打望了一番,确定没人之后,她微眯着眼,对着妇人的脚踝就将石头猛地甩了过去。 啪地一声,石块重重地打在了胡大娘的脚踝上,女人一个呼痛,身体就失去了平衡,整个人就这样直直地从桥上栽了下去。 此时已是隆冬,湖面上早就结了一层厚厚的冰,这个女人掉下去竟然没有将冰层砸碎,只是整个人趴在上面,不停地唉哟唉哟的叫唤着。 见状冷薰从草丛里站了起来,慢慢地走到石桥上,居高临下地看向她,嘴里问道,“喂,要不要我叫人来救你?” 这时候的妇人早已没有了刚才气焰嚣张的模样,而是努力堆出一脸和善的笑容,“乖孩子,快去帮大娘叫人来,实在是痛死我了。” 冷薰人畜无害地笑了笑,接着就弯下腰,抱起身边的一块大石头,用尽全力举过了头顶,妇人见状,当即吓得面无血色,惊呼道,“你……你想要做什么?” 99mk.cc。wap.99mk.cc 正文 第11章 报应!真是报应! 不管她的大喊大叫,冷薰轻轻松开了手,石头嘭地一声就将冰面给砸碎了,妇人只来得及尖叫一声,整个人就掉入了冰冷的湖水里,只见她拼命地挣扎了一会,慢慢地就没有了动静,死死地沉了下去。 整个过程,冷薰一直静静地站在石桥上看着她的挣扎,脸色平静得看不出一丝波动。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的残忍,要想活下去,就不能心软,在吃人的野兽把自己吃了之前,不如自己动手将这野兽给杀了。 没有任何的犹豫,冷薰直接转身往后,一踏进院子里,一屋的小孩子就奔了过来,每个人身上都带着伤,那个胖妇人下手实在是太毒。冷薰伸出手轻轻抱住了刚刚才醒转的小七,深吸一口气,露出一个宽慰的笑容说道,“不怕啊,都不怕,没事了没事了。” 话一落,在这个慕容府里最低等的奴隶院子里,一群时刻担惊受怕,活得连猪狗不如的小女奴们,再也忍不住心里苦,全都抱在一团痛哭了起来。 晚饭时间,柳家的孩子全都被管事的下人叫出去做事了,哪怕是受了伤的小七和汀音也一同被叫了出去,只有冷薰和受了伤一直在昏迷中的小八留在屋里,直到深夜,孩子们才一脸疲倦地回来。 吃完饭,孩子们都乖巧地上床睡觉,汀音蹲在地上给火炕加柴,火光映照着她脸上的鞭痕,看起来就像是蜈蚣一般,狰狞而又可怕。 屋里安静得只听得见孩子们逐渐均匀的呼吸身,冷薰穿着汀音刚刚给她的衣裳,冷静地说道,“你的脸要是不好好处理一下的话,一定会留下疤痕的。” 火光一闪一闪,照在汀音的脸上,一张小脸早就瘦得只剩下了皮包骨,显得眼睛越发的大了,她抬起头看着冷薰慢慢地说道,“菲儿,奴隶是没资格用药的,上次小七用的药,都是天莱偷偷拿来的,咱们全都担着莫大的风险,要是被人知道了,我们所有人的命都会没有的。我这伤又是在脸上,更加不能乱来了。” 说着说着,炕上突然传来一阵声音,两人一转头就看见是小七睡觉踢了被子,汀音赶紧上前为小七把被子盖好,接着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又继续回到炕洞前继续烧火。 冷薰始终看着汀音的一举一动,嘴里动了动想再说些什么,但是却始终没有说出口,这个孩子顶多也就十岁的样子,却抗起了一屋小孩子的命运,这些孩子,最大不过十岁,最小甚至只有五六岁,她不明白,这个家大业大的慕容家,为什么要在家里养这么多的五六岁小孩子? “汀音姐,”冷薰从炕上走了下来,坐在汀音的身旁,轻声问道,“你知道江南吗?” “江南?”汀音的声音里带着疑惑,转头问道,“江南是什么东西?” “那你去过嵩山吗?又或者,你见过长江吗?” 汀音却是摇了摇头说道,“你说的这些我都没有听过,菲儿你又是从哪里听说的呢?你打听这个干嘛呢?” 冷薰神色不由得有了些许的恍神,沉默了许久,她慢慢地摇了摇头,“没什么,我只是好奇问问。对了汀音姐,如今的皇帝叫什么,你知道吗?” “皇帝就叫皇帝啊,我们怎么知道皇帝的名字。但是我知道,那个经常到咱们府上的那个黑衣王爷就是皇帝的六儿子,叫李澈,是我们新罗最年轻封王的皇子呢。” 一张冷峻着带着鄙夷的脸颊闪现进了冷薰的记忆里,微眯起眼睛,她淡淡地说道,“李澈是吗?” “菲儿,你没事吧?你这次回来就让人觉得怪怪的。你对胡大娘说了什么让她可以不追究我们的事呢?” 汀音小脸扬起,好奇地看着冷薰,不知道她用了什么样的方法才可以让她们一屋子的小女奴都可以幸免于难。 冷薰慢慢转过头,火光下她的笑容看起来是那样的明媚,“我没事你不用担心。那个胡大娘可没打算放过我们,只是她不小心掉进湖里淹死了,我亲眼看到的,所以胡大娘来过我们这里的事情,可千万不要讲出去,知道吗?” “什么?胡大娘死了?”汀音瞪大了眼睛,吓了一大跳,声音都提高了八度。 一把将汀音的嘴紧紧捂住,冷薰警惕地看了眼四周,见柳家的孩子都没有醒过来,这才放松下来,低声说道,“这件事情只有你我知道,别再告诉第三个人,她做事那般狠毒,这是上天对她的惩罚,死了就死了,我们不用管她!” 99mk.cc。wap.99mk.cc 正文 第12章 沉重的包袱! “菲……菲儿……”汀音吓得声音都在发抖了,“你不会……不会把她杀了吧?你确定是她自己掉进湖里的?要知道她……她儿子就是前院的护卫长,我们根本就惹不起他们。” 冷薰天真一笑,指了指自己说道,“你觉得我这么小的身板,可以杀了她那么大的块头吗?好啦,你就不要再胡思多想了,她就是坏事做多了,所以老天爷才会出手惩罚了她,你累了一天了,还是先去休息吧。” 汀音安静下来,静静想了想,觉得菲儿说得也对,她怎么可能杀得了胡大娘呢?她真是想太多了。 “你先去休息吧,我还得烧火呢。” 微微一笑,汀音催促着冷薰赶紧去休息。 “还是我来吧,我受了伤,明天休息也可以,你先去睡觉吧。” 听了冷薰的话,看着她坚定的模样,汀音点了点头,也上床睡觉去了。 静静地坐在小板凳上,不时往炕洞里加上些柴火,听着柴火噼里啪啦烧着的声音,照耀着她的脸上一片通红。抬头看着睡了一屋的孩子,心里莫名得堵得慌。只是,面对这一切的不公平,她又能做些什么呢? 莫名其妙的来到这个莫名其妙的朝代,还被困在柳菲儿这样一个小小的身体里,所有的身手和武艺全都丢失了,还是这般下贱的身份,她自保都尚且困难,又怎么可能帮得到这么大一群人呢?今天她所做的一切,就是为了还天莱当初三日的恩情,接下来,她必须得马上离开了。 慢慢地闭上眼,冷薰很清楚做人得量力而行,现在的她,根本就没有那个实力,背上这样重大的一个包袱。 天蒙蒙亮的一刻,冷薰慢慢地走出了房门。 鸡鸣破晓,天色渐亮,新的一天又开始了,柳家的孩子们准点起床,穿上奴仆的衣服,开始为一天的工作做准备,看着她们小小的身影却要承担如此沉重的工作,目送着她们离去的冷薰,眼里不由得酸涩不已。 拿出刚刚出门偷来的盘缠和吃食,冷薰回头深深看了一眼依然在床上昏迷不醒的小八,转身决绝的离去。 尽管矫健的身手已经消失,但是她灵敏的头脑还在,虽然她不如25号是以行动力著称的特工,但是她毕竟也是受过专业训练的国家特工,慕容府虽然占地极大,人数众多,但是对于一个身材矮小不足八岁,却又有着超强逻辑力以及空间感的她来说,出入慕容府完全就如出入无人之境。 不到半个时辰,她就走出了杂役房,来到了前院,戒备也开始森严了起来,带刀护卫更是随处可见。慕容家不同于一般的世家大族,只需要看慕容扬足以和李澈李诀等皇家子弟称兄道弟就可以想见他的地位有多高贵。 挺直了小小的背脊,冷薰小小的身体就如同一棵青松,整理了自己的衣衫,她自然地向前走去,没有一丝的慌乱。 “站住!知道这是哪里?是你可以随便走动的地方吗?简直是找死!” 一位身材高大的护院突然看到冷薰,上前将她喝住。看着眼前一身横肉,身材肥胖的护院,冷薰停下了脚步,扬起头来,一张小脸上满是天真的笑容,配上她那稚嫩的童声,完全就是一个小孩子的模样。 “这位大哥,我是奉命去老太爷的外宅的,传话的人说,要是一个时辰不到,就非得要了的我脑袋。” 护院眉头一皱,认真地打量了一番冷薰,心里想道,什么时候老太爷改了喜好,竟然会喜欢这种还没长成的女童,于是他不相信地问道,“谁让你去的?你知道老太爷的外宅在哪里吗?” “我有地址的!”孩子将自己的小包袱拿出来,拿出一张白纸,小手不停地比划着,嘴里喃喃地说道,“从府里出去之后,在第二个路口右拐,前面就飘香酒家……” “好了,”护院有些不耐烦地吼道,“谁跟你说的,怎么没人带你去?” 99mk.cc。wap.99mk.cc 正文 第13章 她掉进了冰窟窿! 孩子老老实实地回答,“是胡大娘跟我说的,本来该是她带我去的,但是刚刚经过石桥的时候,她不小心从桥上掉下去了,冰面都被她砸碎了,我看着她掉下去的,我想她应该没有办法带我去了,那我只好自己去了。” “什么?”护院一听,当即惊叫了一声,紧紧抓着冷薰的肩膀,大声地问道,“你刚刚说谁掉到了石桥下面了?” “胡大娘啊,就是杂役后院的管事嬷嬷。” 啪的一声,一道红红的五指印就重重地印在了孩子白嫩的脸上,“你这个小贱胚子,为什么不早说?来人啊!快点跟我一起去救人!” 冷薰被护院一掌打在地上,眼前都不由得有些发晕,看着众人一团乱地往后奔去,孩子嘴角扯出一丝不属于她的年龄该有的冷笑。 这一巴掌 ,她照样记下了。 迅速的从地上爬了起来,抱着手里的包袱,她头也不回地就往大门外走去,三人高的镶金朱门,门口盘旋着威武的石狮子,无形之中就带着一股生人勿近的煞气,慕容府三个金光闪闪的大字刻在门辕上,阳光照射之下,更加显得夺目万分。 冷薰迈着小小的步子,费力的踏过门槛,一脚踩在门外,一脚踩在门内,外面那明媚的太阳就在前方,走到这里,似乎连空气都变得清新起来。从今以后,一切都将会是一个新的开始,所有受过的屈辱,流过的血泪,她通通都会记住,她会给自己时间飞快地成长,等到她有能力反击的一天,这里所有的一切,她都会索要回来。 孩子紧抿着嘴唇,深吸了一口气,接着抬起后脚,就要打算走了这座让人窒息的牢笼。 这时候,一道熟悉而又凄厉的刺耳惨叫声突然凭空响起,声音是那般的凄惨,划破了这明媚的长空。 冷薰身体一震,顿时不由得回过头去。 痛苦的惨叫声不停地从前院右厢的天井处传来,中间还带着女子惊惧不已的哭喊声,右厢前后三进院门大敞,板子打在血肉之躯上的声音,厚重而又刺耳,这闷响声传遍了整座慕容府,经过的仆人无一不侧目,都想看看是谁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才遭到这样的对待。 人群慢慢地聚集了过来,冷薰就站在大门口,只需要再往前走一步,就可以走出这座吃人的宅院,但是那些惨叫声不停地回响着,刺激着她的隔膜,她的眉越皱超紧,终于她将踏出去的步子收了回来,转身迅速地朝着右厢快速地跑了过去。 命运总是会给人很多个选择,往往一个叉口的一个选择就改变了一生的轨迹,辟如现在,辟如她的转身。 慕容微一身青绿色锦服,衣襟上绣着明艳绽放的墨莲,一头墨发轻轻披散在肩上,面庞白皙如玉,黑眸如墨,嘴唇更是有着异于常人般的殷红,虽然他只有十三四岁的年纪,但是看起来确实是邪魅十足。 只见他侧躺在紫檀软椅之上,手肘轻轻撑着后脑,两名相貌清丽的侍女捧着上等的薰香蹲在他的身侧,不时为他拨开一颗从大唐千里快马运来的新鲜荔枝。 在他身前不过十余步的距离,一个身穿灰色奴仆装的孩子已经被打得鲜血淋漓,皮开肉绽,就连那呻吟声也慢慢地弱了下去。在他的旁边,跪着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奴,她不停地重重地磕着头,鲜血从额头上漫延下来也一无所觉,那清澈的大眼里满是恐惧与眼泪,嘴里更是不停地哀求着。 99mk.cc。wap.99mk.cc 正文 第14章 这小子断气了! 日头往斜,阳光渐渐落到了这偏僻一角未曾被照到的黑暗之地,隆冬的季节,这日头却一样猛烈。慕容微抬起头来,眉头轻蹙,一旁的侍女见状,赶紧紧张地将伞撑了起来,挡住了他头上的阳光,慕容微却是厌烦地将侍女推开,微微坐直了身子,对着两侧的侍从手一挥,转而又闲适地靠在椅背上。 两名身形健硕的侍卫赶紧恭敬地走上前,一前一后将慕容微的软椅抬起,向着右厢的门外走去。 一直跪在地上的女奴见慕容微要离开,心里一慌就赶紧爬着上前,一把死死住慕容微的衣角,语带哀泣地说道,“四少爷,求求你,求求你饶了天莱吧,再打下去,他一定会死的,四少爷……” 慕容微俊眉轻挑,淡漠的眼神移到了女孩那乌黑而又满是鲜血的小手上。 一股刺骨的寒冷向着女孩袭去,她只觉得全身一僵,便看见慕容微那洁白如雪的靴子上有五个醒目刺眼的手指印,伴着血污的痕迹似乎在嘲笑着她的大胆。 孩子心里一惊,吓得头皮发麻,过了好久才反应过来,赶紧拿起袖子不停地在慕容微的靴子上擦拭着,“四少爷,对不起,小七现在就给您擦干净。” 嘭地一声,慕容微一脚将孩子踢倒在一边,两边的侍女赶紧跪着上前,将那脏靴子脱了下来,慕容微的眼神里全是浓浓的厌恶,看着被踢倒在一旁的女孩,声音冰冷的没有一丝情绪,“她的那只手给我砍了!” 一瞬间孩子吓得忘记了哭泣,只能呆呆地坐在地上,那彪悍的侍卫听到命令赶紧冲了上来,利落地抽刀出鞘,只见得一丝血线划过,一只白皙稚嫩的小手,当场就被直接斩落在地。 慕容府沉寂的上空,刺耳的惨叫声霎时划破了天际,惊散了满天狰狞的秃鹫。 当冷薰冲到门口的时候便看到了眼前的景象,这声惨叫让她那不曾停止的脚步生生顿住,周身僵硬地回过身,她一双大眼圆睁,紧紧地捂着嘴,就像是已经石化了的雕像一般,动也没有动一下。 “四少爷,这小子断气了。” 慕容微整理着自己略微皱了的衣角,修长的手指揉了揉太阳穴,根本连看都不看天莱那小小的尸体,语带疲倦地说道,“丢到后山亭湖里喂鱼。” “是。” 侍卫继续抬起慕容微的软椅,慢慢向前,所到之处所有下人全都惊慌不已地跪下,根本都不敢抬头望向他。 “停。” 软椅经过右厢院门前,慕容微突然轻声说道,微微一转头,就看到了一旁站在院门口死死盯着自己的冷薰,好看的眉毛不由得一皱,“你是哪院的奴才?竟然看到我都不跪?” 冷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不停地在心里告诉自己,要冷静要冷静。将满腔怒火压了下去,冷薰扑通一声直接跪在地上,圆圆地眼睛盯着那青色的地面,脸上满是冰霜,只是声音却是透露着*的天真与惊慌,“菲儿是后院的奴仆,还请四少爷原谅菲儿见识少,这是菲儿第一次见到少爷,还以为是神仙呢,才会一时呆住了忘了行礼。” 慕容微脸上不由得一笑,看这孩子冰雪聪明,可爱至极,小小年纪连话都还说不大利落,当即就和悦了下来,“真是个伶俐的丫头,你几岁了,叫什么名字?” 99mk.cc。wap.99mk.cc 正文 第15章 我是四爷的人! “回四少爷,奴婢今年七岁,姓荆。” “这样啊……”慕容微又接着说道,“你以后就跟着我吧,我赐你个名字,就叫乐儿吧。” 冷薰当即对着慕容微磕了个响头,大声说道,“乐儿谢谢四少爷提拔。” 慕容微只是微微一笑,手一挥下人就抬起软椅,很快就转过回廊,再也看不到他的身影。 热闹过后,慕容府的下人们也都一一散开了,左右不过是死了个最低等的奴才,这在慕容府早就司空见惯了。人群哄地散开之后,几个负责打扫的下人,将孩子小小的尸体随意一抬就丢进了一个麻袋里,就这么拖在地上,向着后山亭湖的方向走去。 孩子还很小,一身的血肉没有一块地方是好的,全都被打烂了,鲜血就这样浸过了麻袋,慢慢地溢到了青砖地上,拉成一道长长的血痕,是那般的触目惊心。 冷薰始终跪在地上没有起身,只看得见她胸膛剧烈的起伏,紧紧咬着的贝齿把她的下唇都咬破了,一点一点地浸出血珠,两只小小的拳头紧紧地握在一起,看着那只麻袋慢慢地从她眼前被拖走,这一幕是那样的缓慢而又刺目,鲜血缓缓地染在地上,同时沾起了一地的尘埃,一滴眼泪终于控制不住,啪嗒一声,冰冷地落在了她的手背上。 “菲儿不怕,五哥在这里呢。” “不要了,我们今晚吃得可好了,四少爷给我们加菜了呢,什么白斩鸡啊,糖醋鱼啊,红烧肉啊,太多了,油腻得不得了,我吃得直想吐,现在根本连肉都不想看到。” “不管你想要什么,五哥通通都给你。那个时候,谁也不要再想欺负菲儿!菲儿,你相信五哥吗?” 悲愤、痛苦还有仇恨,一如海水滚滚席卷而来,将冷薰给淹没,只是她清楚地知道,她不能够也不可以哭,在这个时候,她绝对不能流露出哪怕一丝一毫的怨恨。用手背狠狠地擦了一把脸,她飞速地站起来,来到空旷的天井旁,被斩了一只手的小七已经痛得昏迷过去,断腕处鲜血犹如泉水一般直流,却根本没有人理会。 冷薰迅速地将身上的衣裳撕裂,按着穴位,手法熟练地为孩子包裹止血,将一切做完之后,她将小七一把背起来,就要带着她离开。 刚刚走出院门,一道冰冷的声音突然冒了出来,“站住!谁让你把她带走的?” 冷薰一抬头,却看见沈孔正横眉怒视着自己,他当初打了她一鞭子,还关了她三天,这些她并没有忘记。眉头一皱,她冷静地说道,“四少爷没说要杀了她。” “四少爷也没说放了她。” 沈孔始终冷冷地看着冷薰,不知道为什么,当日在乾坤主街的那一幕总是如梗在喉地提醒着她,这样一个小孩子说她记住了他的名字,想来也是可笑,以他这样的身份,竟然会忌讳一个卑微而低贱的小女奴,但是不管如何可笑,他心底总有一个声音提醒着他一定要注意这个曾询问自己的名字然后又淡淡地只说记下了小女奴。 这个孩子一定要趁早除掉,否则终有一日,会成为他的心腹大患。 “大胆!竟然敢随意揣测主子心思,来人!将这两个不知好歹的小女奴通通给我拿下!” 两名家丁当时就冲了出来,上前拉着冷薰的手,冷薰一个闪躲,拉扯之间小七又闷哼了一声,刚刚好不容易止住的鲜血又一次流了出来。 “你们敢!我是四少爷身边的人,你们不想活了?” 99mk.cc。wap.99mk.cc 正文 第16章 小七要死了 沈孔冷眉一笑,眼里满是鄙夷,“这么快就学会狗仗人势了?明儿个一早,四少爷还能不能记得你这个小贱奴还说不准,竟然拿这个威胁我?你们给我上,把这两个孩子拿下,非得给她点苦头吃不可!” 冷薰一看威胁不管用,背着小七就像只小豹子一般,动作敏捷地闪躲着,眼珠急转,心里就在想着对策。 这时候,一道声音突然从沈孔身后响起,少年着一把淡蓝长袍,长身玉立,就这样站在沈孔的身后,身边跟着四名随从,为首的也不过十一二岁,只见他面带不悦,口气也冷也下来,“沈管家,你不是要去为我家世子去通报扬少爷吗?怎么在这里处理这些杂事,我看你还真是不把我家世子放在心上。” 沈孔闻言一愣,一转身就立刻消了之前那嚣张的气焰,点头哈腰地跟个狗腿子一般,“沐世子,实在是下人不听管教,奴才可不敢不把沐世子的事情放在心上。” “是你管教下人重要,还是我家世子的事重要?沈孔,我看你是越活越糊涂了,看来你是嫌自己活腻了是吧?” 沈孔心里一惊,腿一软就直接跪在了地上,不停地说道,“奴才不敢,奴才不敢,奴才知错了。” “知道错了还杵在这里做甚?” 闻言,沈孔赶紧从地上站起来,火烧屁股一般就朝着慕容扬的书房奔去,慕容府的下人也全都退在一旁,其中一个赔着一脸的笑脸恭敬地说道,“还请沐世子进前厅等候。” 锦衣少年点了点头,慢慢转过身,一双眼睛明亮如昼,眼神在前院慢慢扫过,当看到一角冷薰的时候,却微微眯了眯眼,似是回忆起了什么,接着就快步走了上来。 冷薰的眼里满是警惕,看到他朝着自己走来,顿时也跟着后退了几步,沐锦看到她眼里的防备,也当即站住了身子,沉默了半晌,接着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上面雕刻着兰花的图案,看起来很是精致。少年伸手递给她,微微点头示意她接过去。 冷薰上下认真地打量着沐锦,当日在围场上的一幕幕迅速地从她脑海里一闪而过,她的神情有了些许飘忽,疑惑之间,竟然没有上前接过。 沐锦却是一愣,随即嘴角勾起一抹好看的弧度,淡然一笑,他弯腰将瓷瓶轻轻放在地上,转身就带着随从一起往前厅走去。 “唔……”一声痛苦而又带着些许意识地呻吟从背后响起,模糊之间小七看到了冷薰的侧脸,她的声音微弱而又带着说不出的恐惧,满是哭腔地问道,“菲儿姐姐,小七……小七是要死了吗?” 冷薰背着小七,慢慢蹲下身将瓷瓶紧紧握在了手里,小小的身体里却紧绷得厉害,眼神阴暗地看着慕容府的主宅,声音缓慢却又带着股坚定,“小七,姐姐向你保证,你不会死,绝对不会死!” 冷薰背着小七一路小跑跑回杂役后院,快带走进房间之后,就赶紧为她清洗包扎,沐锦给的药着实好用,不仅能止血,还带着些麻醉的功效,小七只是痛哼了几声就陷入了沉睡之中。 一直在床上昏迷着的小八也醒了过来,勉强能够下床了,这孩子前阵子受了惊吓,醒来之后就一语不发,只是呆呆地看着冷薰跑来跑去烧开水照顾小七,就像一个傻子一样。 99mk.cc。wap.99mk.cc 正文 第17章 孩子被抓走了! 天色渐渐暗了下去,冷薰轻轻将额头上的汗水拭去,肩膀上的伤口又开始疼了起来,她长呼一口气疲倦地靠在墙壁上。小七虽然已经睡了过去,但是紧蹙着的眉头,嘴间微微的呼痛声,无一不显示着她现在有多痛苦。 心就像是被人紧紧的握着,然后一把狠戾地掏出来了一般,火辣辣的疼。女孩子痛苦地闭上眼,满脑子都是天莱那纯真无比的笑脸,那个满脸笑容的男孩子,那个认真说着不要怕的男孩子,那个被打得血肉模糊再也分辨不出模样的男孩子。 一行清泪慢慢地从眼里一落而下,坠过了她尖尖的下巴,一滴一滴,滴在那粗糙无比的地上。 突然,一个惊慌失措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冷薰心里一惊,打开门一看就看见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女孩站在院子里,看到冷薰就像看到救命稻草一般,跑上来一把紧紧地抱住她不停地哭泣着,“菲儿,汀音和你们柳家的孩子全都被沈管家派来的人抓走了。” 冷薰闻言不由得皱了眉,凝声问道,“抓走?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一大早的时候了,我只能找到天莱,想要他去找四少爷求求情,但是现在已经过了一天了,一点消息都没有,菲儿,怎么办啊?” “有没有说派他们去干什么?” 女孩不停地抹着眼泪,止不住心里的恐慌,“说……说是,送到老太爷的外府别院了……” “什么?” 冷薰的脸上写满了惊恐,女孩子的话就像是一股重锤,将她心弦上的最后一根神经直接重重打压到了底,这些日子从天莱那里听来的关于老太爷的那种禽兽般的嗜好就如风卷残云一般掠过了她的脑海,一张脸颊顿时变得没有一丝血色。 小八走到门口,闻言傻傻地走了上来,拉着冷薰的衣角,声音小小的就像是无法再经受恐惧的小白兔,她拉着冷薰不停地问着,“菲儿姐,汀音姐呢?她们去哪了?她们怎么还不回来?” 冷薰迅速回过神来,拔起腿就朝着门外狂奔而去。 “菲儿!” 女孩子只来得及在后面叫了一声,但是冷薰根本就没有回头,她整颗心已经被莫大的黑暗所笼罩,她不知道现在还来不来得及,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把那些孩子救出来,她只知道她要做最后的努力,她要往前跑,一刻也不能等。 跑过了东微苑,跑过了马厩,后花园,再往前,往前就是通往前院的五曲回廊,这时候,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冷薰赶紧停住了往前冲的身子。 “菲儿姐……” 一个急喘着又带着可怜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冷薰一回头,就看见小八只穿着一身宽大的短衫,可怜兮兮地站在她身后,她就这么跟着她跑了出来,甚至连鞋子都没来得及穿,只是呆呆地问着,“汀音姐她们在哪里?” 冷薰一把拉过小八,快速地躲在了一旁的花丛里,现在已经是隆冬,百花凋谢,只留下些许残枝,好在现在是晚上,灯火暗淡,不仔细看也很难发现她们。 脚步声越来越近,渐渐看清楚了来了,总共四个人,一起推着一辆车,一个人在后面推,三个人在两侧扶着,冷薰走的这条路很是偏僻,除了打扫的下人,一般不会有人经过,她就这样拉着小八在一旁躲着,等待着这些人离开。 四人走到冷薰两人三十步外的时候,突然停了下来,小八看起来很是害怕,身子不停地颤抖着,紧紧拉着冷薰的手,动也不敢动。 99mk.cc。wap.99mk.cc 正文 第18章 杀!杀了他们! 一个男人重重喘了口气,粗声说道,“哥几个,先歇会吧,走了这么远的路,也是该歇了歇,怎么着也得让我抽袋烟。” 其他三人笑言,“看来老何是烟瘾又犯了。” 说着四人就嘻嘻哈哈地打火抽烟起来。 冷薰心里着急,巴不得这群人赶紧离开,眉头紧蹙,寒风袭来,小八本就穿着薄,这样一来,抖得更厉害了。 突然北风猛地剧烈起来,唰地一声竟然将车上的草席给卷走了,草席在空中卷了几圈,最后才啪嗒一声落在了地上,黄色的草席下面,竟然全是刺眼而又暗红的鲜血。 冷薰和小八不由得同时向车上望去,顿时两人如遭雷击一般僵在当场,冷薰反应快速地一把将手伸出捂着小八的嘴! 月光穿过云层,淡淡地投在推车上,只见那上面层层叠叠堆满了孩子的尸体,就像是一群被废弃的柴禾一般,没有一丝生命的迹象。汀音那瘦小的身体全身赤裸着,上面青青紫紫的伤痕随处可见,她双眼大睁,眼角满是漆黑的血块,双手双脚被麻绳死死地捆着,她的姿势诡异,以最屈辱的方式被摆在尸堆的最上面。 冷薰紧紧捂着小八的嘴,另一只手紧紧地抱着她,这孩子就像是疯了一般,不停地挣扎着想要冲出去,一大滴一大滴的眼泪不停地砸落在冷薰的手上,牙齿更是狠命地咬了下去,鲜血四溢,顺着冷薰那白嫩的手臂一点一点地掉落下来,落在漆黑的泥土之中。月光透的树的疏影,暗暗淡淡地落在了两人身上,光影斑驳,惨淡如雪。 时光不知道流转了多久,就如一生那般漫长,推车慢慢远去,四周又陷入了一片冷寂之中。冷薰慢慢地松开了手,手腕上早已被咬得血肉模糊,看起来狰狞万分。小八已经完全傻了,呆愣在原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冷薰伸手轻拍着她的背,声音沙哑得就像是地狱里的恶鬼一般,不停地叫唤着小八的名字。 冷风寂寂,暗木阴冷,一片寂静的夜晚,淡淡地传来前院那清淡的丝竹之音,就像是另外一个不同世界传来的声音一般。 “杀……杀了他们……” 只有六岁的孩子,眼里却是满满的恨意,她只顾着喃喃地说道,“去……去杀了,杀了他们!” 冷薰一愣,手上的动作也僵住了。 孩子双眼通红,带着刺骨的仇恨,她飞快地动作起来,不停地在四周寻找着,像是在找什么东西,突然她从花丛里抱出一块石头,接着就要冲出去。 冷薰眼疾手快,一把将孩子抱住,让她不能离开。 “杀!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孩子的声音里早就没有了天真活泼,只有嘶哑和痛苦,小脸上布满了仇恨还有绝望,喊杀的模样更是说不出的疯狂。 冷薰心如刀绞,只是一味紧紧的抱着怀里的孩子,再也控制不住的眼泪一泄而出。 畜生、野兽都不能形容这些早已没有了人性的怪物,死上一千次一万次,也不足以抵偿他们身上所欠下的累累血债! 99mk.cc。wap.99mk.cc 正文 第19章 恨这个地方吗? 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的仇恨,更没有像现在这样的想杀人,那满天的仇恨卷住了她所有的思维,她恨,恨那些人的无情冷酷,更恨这万恶而腐烂的世道,更恨自己的软弱,面对这些痛苦而又不公的一切,她根本就无能为力,除了眼睁睁地看着,她根本什么都做不了! 怀里孩子那已近癫狂的嘶喊,不停刺激着她的耳膜,还有她心里最后一道神经,如果现在她的手上有一把冲锋枪,她肯定会想也不想地就直接冲到前院去,将那些人渣全部杀死,一个不留! 但是她没有,她什么都没有! 她没有钱,没有权,没有背景,连身手都没有,也没有武器,她只是一个困在柳菲儿小小身体里的一缕幽魂,尽管有着超出几千看看知识和头脑,但是现在,她只能抱着小八在残花丛里躲藏着,连去见她们最后一面的勇气都没有。 冷薰慢慢地抬起头来,看着上方那冷寂的月光,她在心里暗暗发誓,这样事情,只有这一次,她再也不要经历第二次,她不能继续这样一无所有的活着,更不要这样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她不要,绝对不要! 夜凉如水,繁华表象下的慕容府里,一个偏僻的角落里,两个幼小的卑贱女奴紧紧地抱在一起,蹲在后花园的花丛里,就像是两个互相依偎的小狗,紧紧靠在一起,给彼此温暖,只是她们的心里,却刻上了翻天覆地的仇恨,足以吞噬任何一个人! 两人相携回到杂役后院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还没等她们走进院门,却看见房门大开,冷薰心里再度一惊,松开小八的手就快速走了进去,只见房间里一片凌乱,炕上的被裖上满是刺眼的血污,地上更是多了许多凌乱的成人脚印,只是怎么也没有见到小七的身影。 “菲儿,你总算回来了。” 刚刚出现的女孩子从墙角的柴堆里钻出来,冷薰赶紧上前,紧紧拉着她,声音里带着说不出的颤抖,“小七……小七去哪了?” 女孩子像是受了极大的惊吓,哭着说道,“是……是沈管家,他带了人来,说小七断了手,以后都不能干活了,就叫人把她抬走,说是要丢到后山亭湖里喂鳄鱼……” 冷薰眼前一黑,整个人差点就晕了过去,根本就没办法承受这样的打击,她紧紧地拉着女孩的衣襟,声音沙哑地一字一句地问道,“他们……他们走了,走了多久了?” “已经一个时辰了,菲儿,小七……救不回来了……” 冷薰慢慢地回头,看见了木然站在门口的小八。孩子满眼通红,也同样直视着她。两人视线一对上,眼泪就不由得崩溃而出,只是这一次,谁都没有哭出声来。 “菲儿,我得回去了,你们也得小心一点。我听别人说,沈管家是故意针对你们柳家的,你们是不是做了什么事得罪了他?” 女孩子说完之后,看冷薰也没有回答,便叹了一口气,就默默出门离开了。 一屋的凌乱,只剩下冷薰和小八呆呆地站立着,久久,久久没有声音…… 三更更鼓一过,柳家剩下的最后两个孩子就悄悄离开了杂役后院,来到了慕容家的后山亭湖,冷风吹地平静的湖面,看起来平和而又安宁,谁都不知道这平静的下面,究竟埋葬了多少无辜的冤魂。 冷薰一把跪在地上,对着身边的小八道,“小八,跪下来,我们一起给哥哥姐姐磕个头。” 小八听话地跪了下来,这个孩子还不到七岁,一夜之间却突逢如此大变,稚嫩的小脸上早就失去她这个年纪应该有的天真,她只是静静地跪在冷薰的身边,对着亭湖的方向认认真真地跪了下去,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 “小八,你恨这个地方吗?” 99mk.cc。wap.99mk.cc 正文 第20章 逆袭的开始! 小八也不说话,只是重重地点了点头,冷薰的声音里有着说不出的平静,“那你想离开这里吗?” 孩子思索了几分,最后点头说道。“想!” 冷薰平淡无波地看着前方,眼神里没有任何的波动,她微眯着眼,眉头轻轻皱起,慢慢说道。 “姐姐答应你,一定会带你离开这里。但是在这以前,我们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完成,等一切结束,我们就一起离开。” 孩子默默的点头,叩首在地,一字一句认真无比地说道,“汀音姐,你以前常说上天菩萨万神都会保佑着我们的,却不知道,老天根本就不会管我们的死活,你带着哥哥姐姐们走慢一点,就等着,小八和菲儿姐,一定会给你们报仇的,一定!” 寒风凌虐,夜黑如墨,平静的湖面边,两个小小的身影紧紧地依靠在一起,脸色凝重地看着埋葬了他们最亲的人的湖畔,手却拉得紧紧的,根本就没有分开过。 只是开始 十二月,西方从秉民乱,赤水风起,天狼肃杀,战火四燃。 十二月二十七日,破军星现,昭明归隐,钦天宫太祝昭示卜文:“太合虚冲,赤水含冰,破军星现,大凶。 七大门阀连夜商讨,决定派出湟天部前往从秉,以平西北之乱。 檄文一发布,呈往圣清宫,帝阅,批复,“准。” 一时之间,宁湟帝都暗流涌动,各大世家紧张空前,繁华的盛世景象之下,层层暗流不停地往来试探,做着各自最讨利益的动向。 此时的冷薰正在西亭的枯草丛里忙碌着,小心地寻找着那冬眠着的蛇窟。这时候,却猛地听到响彻宁湟城的号角,深厚而又沉重。她慢慢地站直了身子,眼神微眯,淡淡地看向了宁湟之南,那里,就是圣清宫的所在。 夜色浓厚,夜路,总是不好走的…… 第二日午后,大雪纷纷扬扬下了几日,总算是停了下来,在青山馆的一旁,两只雪玉憨然的玉砌雪狗在晨光的照耀下甚是璀璨动人。这几日下的雪早就堆积成了一尺多厚,扫雪的下人只顾着自己的事情,根本就不敢看向一旁雪狗,就怕多看一眼就会引祸上身一般。 琉思身着一身紫貂披挂的小夹袄,身着粉色罗裙,腰间系着一条淡白色流苏绦子,站在洁白的雪地上,看起来是越发的灵秀清丽。这个成日跟在四少爷身边伺候着的女孩子,现在也不过十三岁,却已经是出落得沉鱼落雁,身姿动人。只是平日里跟在四少爷身边时的乖巧可爱,现在却全然不见了,只留下了飞扬跋扈的嚣张模样。 她神带鄙夷,语气厌恶地对着一众只身着一件薄薄衣衫却紧紧抱着玉砌雪狗的孩子厉声说道,“全都给我抱紧了,少爷可说过了,这玉是活物,借了人气才能越发的光亮。你们这些下贱的奴婢今日能帮四少爷做事,那可是天大的福分,要是你们敢有半分的偷懒,小心我一会回来就叫人把你们丢到亭湖里喂鳄鱼!” 孩子们听了琉思的话,全都不由得一个瑟缩,慢慢地点了点头应了下来。琉思却是冷哼一声,转身就向着温暖的花房走去,理也不理身后不停颤抖着的孩子。 现在天气是越发的冷了,就算是穿着雪貂抱着暖炉走在外面都觉得寒意侵体,更不用说这些只穿着薄衫站在雪地里抱着玉狗的孩子,没过一会,孩子们就被冻得浑身哆嗦,嘴唇都见紫了。 冷薰端着一盘新鲜的桃子从许风苑里回来,琉思一见赶紧就从花房里跑出来,招呼一声,冷薰就停了下来,面色红润,一脸娇憨地歪头问道,“琉思姐,叫我什么事呀?” 99mk.cc。wap.99mk.cc 正文 正文_第21章 蛇!有蛇啊! “四少爷在午睡呢,桃子给我吧。” 冷薰憨憨地一笑,点点头就把桃子交给琉思。琉思冷声一笑,转身就走进了花房,谁知道她还没坐下来,就听得屋里传来一声怒喝,琉思神色慌张地将桃子一放,拔腿就跑出了花房,还没走进门,一道五彩斑斓的身影直接从房里飞了出,唰地一声落在了她的脸上,冰冷而又柔软,还隐约还着腥臭的味道。 琉思低头一看,竟然看到一条吐着信子的蛇正缠绕着她,顿时吓得魂飞天外,尖叫一声就软坐在了地上。 冷薰赶紧跑进了屋子,只见慕容微眉头紧锁,身着青绿锦袍靠在软椅上,手腕上黑血直流,看来是被蛇给咬伤了。 冷薰几步上前,一把拉起慕容微的手腕,左手抄起桌上的削水果的小刀,对着伤口就划了下去。 慕容微脸上一怒,刚想呵斥,却见冷薰在他的伤口上划了小小的十字伤口,用力一挤之后,低头就用嘴吮吸起来,接着呸呸地吐了几口,如此重复几次之后,她才抬头说道,“少爷,你现在千万别用劲,不然毒会快速蔓延的,奴婢现在就去找大夫来。” 顷刻之间,门口已经聚集了一大堆奴才,琉絮慌慌张张地冲上来,一把将冷薰给推开,跪在地上抓着慕容微的手,一脸焦急地问道,“少爷,你没事吧?” “滚!”慕容微暴怒之下,一脚将琉絮给踢开,“全是没用的废物!” 琉絮被一脚踢到了地上,触手全是冰凉,她低头一看,房间里便紧跟着响起一阵又一阵刺耳的尖叫,只见满地都是蛇爬来绕去,足足有二十多条,看起来着实诡异得骇人。 冷薰一个上前,将烛台拿起来,迅速点燃之后,以火驱蛇,蛇性畏火,很快就散了开去。 这时候慕容家的大夫也闻讯赶来,人群被驱散之后,在东微苑服侍的下人们全都胆战心惊地跪了一地,一个个浑身发抖一句话也不敢说。 没多久,里间的大夫就走了出来,对着众下人问道,“谁是乐儿姑娘?” 冷薰从人群后站起来,身材矮小,面容稚嫩,小声地举起手嗫嚅着说道,“先生,我就是。” 大夫没想到竟然是这样一个小孩子,不由得有些发愣,过了半晌之后才开口说道,“你进来吧,少爷说你为他吸了毒,要老夫也帮你看看。” 跪了一地的一百多名下人全都不可置信的抬头,看向了最后面的冷薰。冷薰脸上一阵惧意,跪地谢了四少爷的恩义之后,就起身跟着大夫走进了屋内。 寒风肆虐,迎高踩下的慕容家下人们,只是因为这一小段,心里就开始拨打起算盘来。 没多久,冷薰就从里屋走出来,一脸的恭顺,根本看不出任何嚣张得势的样子。大夫走了之后,琉思琉絮两名丫头就带着几个高等下人一起,走进了慕容微的房里。慕容微脸色已然平静,靠在椅背上,微闭着眼轻声问道,“今天是谁在屋里伺候?” 琉絮看了琉思一眼,面如灰土,结巴着答道,“少爷,是……是,是奴婢……” “不必多说。”慕容微的声音冰冷的没有一丝温度,“我的规矩你是清楚的,无用之人向来不用,自个儿下去领三十板子,再拿我的书信去安军院谋个职位吧。” 琉絮一听,眼里充满了恐惧,跪在地上就大声嚎哭起来,“少爷,少爷,您就饶过奴婢这一次吧,奴婢再也不敢了……” 慕容微睁开眼,眉头一蹙,两名健硕大汉就走了上来,一把将琉絮给架了起来,就这样走了出去。 “谁是守门的?” 两名家丁早已经跪在了地上,不停地颤抖着,磕着头拼命地说道,“奴才知罪,奴才该死!还请少爷放小的一条活路。” 慕容微眼光一移,看着地上跪着的两人,淡淡地问道,“是你们两人?” 看着两人点头之后,一声轻哼响起,“你们都习惯打别人了吧,今天你们就去天井那里,拿着板子互相打,谁先死,另外一个就不用受罚了。” 屋子里陷入一片冷寂里,慕容微手腕受了伤,心里也烦乱得很,“全滚出去,看着就心烦!” 话音一落,众人就如获大赦一般,赶紧起身就要退出去,这时候,一个小小的声音却在角落里响起,“少爷,奴婢可以把屋外那几盆火烧藤角拿走吗?” 慕容微眉毛一挑,问道,“什么?” 众人一回头,就看见前日才进东微苑的那个小女奴就站在人群后方,小小的个子跪在地上,语调柔软地说道,“虽然现在已经是冬天,但是东微苑的位置特殊,又靠着温泉,比别的地方要温暖许多,蚊虫飞蛾都爱往这里扑。藤类向来,吸引这些虫,火烧藤角更是散热,这样就会吸引以蚊虫为食的鸟雀鼠类,进而会吸引以它们为食的蛇类。这个常识很多人都知道的,奴婢应该一早就想到的。” 听了冷薰的分析,慕容微眉头紧皱,转过身来冷声说道,“这火烧藤角是谁送来的?” 琉思脸色惨白,颤颤巍巍地说道,“少爷,这些藤角是昨儿个沈管家送来的,说是东周特别产,他寻思少爷应该会喜欢,所以特意让奴婢摆在了房根底下。” “沈孔?”慕容微冷哼一声,凤眼微寒,缓缓地说道,“他这个当管家的真是当得越来越大胆了,要是下次有个谁送来一把匕首当特产,叫你放在本少爷的床榻上,看来你也会照实做的了。” “奴婢不敢!” 琉思吓得想也不想地就直接跪在地上,不停地磕着头求饶。 慕容微却没有言语,正当下人们准备离开的时候,他突然开口说道,“你……以后就在内房伺候吧。” 众人一愣,都不知道他指的是谁,一回头却看见慕容微的脸上满是不耐烦,他伸手指着冷薰说道,“就是你。” 关注的目光全都聚焦在冷薰的身上,她却微微一低头,恭敬地答道,“奴婢遵命。” 出了屋,下人们就将被打得满身是血的琉絮丢上马车,一个弱女子被这样打了三十大板,还要被扔到安军院那样的地方,又怎么可能活得下来? 琉思看得浑身发凉,脸色也开始变得惨白,这时,一道甜美的声音却突然在她的身后响起,一转头就看见冷薰笑眯眯地看着她,一脸人畜无害的模样,“琉思姐姐,以后我们都要在一起做事了,我现在还小,要是哪里有做得不对的地方,你要多担待一些哦。” 看着冷薰那小小的模样,琉思不知道为什么竟然觉得心里发凉得很,她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大家都是奴才,彼此照顾,照顾……是,是应当的……” “是吗?” 冷薰一笑,接着说道,“那边暖玉的几个孩子,琉思姐姐是不是也应该照顾一下呢?” 琉思心里微怒,但是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能点了点头,“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是该散了。” “那我就替她们谢过你了。” 冷薰微笑着走出去,让早已经冻得通体冰寒的孩子们先散去,接着又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一般,转身说道,“要是以前琉絮姐姐跟琉思姐姐这般厚道,那么书童天莱也不会被少爷活活打死了,所以说做人还是要心存善良,你看天莱这才死了三天,琉絮这就跟着去了,想一想,还真是天命呢。” 琉思心里的惊恐不可抑止地冒了出来,根本就无法掩饰,她脸色惨白,一双眼直直地看着冷薰,觉得这个小孩子全身上下都冒着邪气,让人害怕不已。冷薰慢慢走上来,走到琉思的身边,轻声地说道,“俗话说善恶终有报,不是不报,只是时候未到,琉思姐姐,你觉得这话对不对呢?” 琉思心里一惊,往后一退,转身就想要离开,冷薰一把将她的肩膀紧紧抓住,吓得少女心里一惊,大叫着跳开,“你想做什么?” “紧张什么?” 冷薰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眼,脸上不再有一丝一毫的笑容,“我只是想找你要回那盘桃子而已。” “桃子?” “现在你我同为内房丫环,平起平坐,我自己辛辛苦苦拿回来的桃子,你不觉得应该是由我自己呈上去更合适的吗?” 琉思一听,心里虽然恼怒,却也无话可说。 冷薰转身向着花房走去,一边走一边状似无意地念道,“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有些话呢,聪明的人只需要听一遍就懂。至于以后该怎么做事,怎么为人,我想你应该心里明白。” 冬日午后的阳光直射在雪地上,刺得人眼睛生生地疼,琉思隐约的觉得,这东微苑以后下人里,只怕不再是她说了就能算的了。 这一天,注定不是一个平凡的日子,长老院下达了剿灭从秉乱贼的檄文,湟天部马上就要出兵平反,七大门阀的家主全都争破了头,想要夺得这湟天部统帅的位置。慕容府的大家长慕容青升并不在府里,一切的大小事务全都交由慕容扬管理。 新罗朝堂上,暗地里的刀光见影,不见一丝血,却足以狰狞整个新罗。 同样就在这一天,慕容府上的四公子慕容微被毒蛇咬伤,虽然治疗的及时,但是同样需要时间好生休养。慕容微年纪不大,但是却是湟天部的少将,出身点将堂,三次带兵出外平乱,武艺高强,在慕容家仅次于慕容扬而已。 其他门阀消息灵通,很快就知道了这个消息,慕容扬前脚才为弟弟呈上请战的奏折,各家的反对之言紧跟着就送进了圣清宫,当天下午,宫里的御医就请进了慕容府,慕容一族就彻底失了进入湟天部的机会,虽愤然却又无可奈何。 牵一而动全身,慕容一族的其他血亲纷纷不愿沉寂,一时之间慕容府的门槛都快被人给踏断了,让慕容扬不甚其扰。 99mk.cc。wap.99mk.cc 正文 第22章 一定为你们报仇! 同一日,因为慕容微的伤,慕容府上又平白多出了几条性命,一向仗势欺人的四少爷院内大丫环锦絮被杖毙至死,两名东微苑的家丁也是互相殴打,一死一伤,只是这伤了的人,也在第二天重伤不治,魂飞九天。慕容府的大管家沈孔更是因为几盆好心送过去的盆栽,被牵连其中,无端挨了二十大析以,至今仍在房里唉声叹气的静养着。 后山的亭湖里,又一次悄无声息的淹没了三具尸首,任由鳄鱼啃食,无人多管。 夜色暗沉,漫无星光的黑夜里,冷薰接过小八手里的最后一串纸钱,慢慢放进火盆里,火光映照着她那冰冷的小脸,“天莱,汀音,你们且看着吧……” 自从琉絮死了之后,琉思一直坐立不安,一看到柳家那孩子,心里就一直冒寒气,做起事情来也心不在焉,平日没少受到四少爷的责骂。今日一早,天气晴朗,庭院里的积雪也被下人们一早就扫开了,一开的工作也就这样有条不紊的开展起来。 正准备传饭的时候,红山院那里派人传信,说是蓉南风府的风小公爷,江贺封地的洛小王爷、六殿下李澈、八殿下李诀、十三殿下李颂、还有沐王府世子全都在红山院的离昕厅,大少爷也在那边陪着,三少爷和五少爷都过去,就来问问四少爷身体好些了没?要是好点了,也可以同去热闹热闹。 慕容微生性孤僻,平日都很少和府内的兄弟走动,终于就窝在东微苑里,看看书或者吃吃水果,根本就没有少年该有的狂傲和张扬,要不是性子太残忍,为人也算是老实本分。此时他正躺在床上,听到通报之后面无表情地说他身体还是不舒服,就不去凑热闹了。 冷薰站在香炉旁轻轻地拿着扇子扇着薰香,听着他说的话之后,眉毛几不可见地轻轻一挑,面色如常,沉默不语。 没多久,饭菜就呈了上来,冷薰就跟着送菜的侍女一道,静静地退了出去。 她的动作虽然小,但是琉思的目光有意无意就在她身上打转,自然就是注意到了她的动作,暗暗记住之后,没多久她也寻了个空隙一同退了下去。 离昕厅听起来似乎是个大厅,其实也就是座亭子而已,就在红山院正中的葫芦山上,下面便是青翠碧湖,如今正值隆冬,湖面冰封,冰雪四积,两侧种着那红艳艳的梅林,白雪皑皑中,那点点红梅更是鲜艳夺目。 梅林外,就是慕容家的跑马山,偌大的一片山种满了慕容家从关外移植而来的上好牧草,专门用来饲养那些血统优良的良驹。这个地方地广人稀,素日里下人们无事不可入,很是偏僻。冷薰身形娇小,巧妙地躲过看守的侍卫进了跑马山,一溜烟的跑上坡,一路上倒也没有人发觉。 柳菲儿这个身子有好处当然也就有坏处,比如说现在,想要搬动一盆盆栽,就得费不小的力气。 刚想离开,她却突然看到山腰处有个鬼祟的身影,她小心的矮下身子,直到那人离开之后才慢慢走过来。只见山腰处的一棵松树旁拴着匹浑身黝黑的骏马,一看就是血统优良的良驹,看见冷薰走过来,那马也没有反应。 冷薰心下觉得奇怪,这样的好马是不可能对生人的靠近没有防备的,低头一看,见到那雪地上果然还有一小戳没有吃完的荞麦。冷薰踮起脚,拉着马头认真的看了半晌,眉头紧皱,却也没有多加理会。 她一转身想要离开,却看见那马身上的箭桶里放着几十只雪白的箭,顺手拿出一只,只见箭头银白,一个小小的沐字刚劲有力的刻在上面。 各府的主子全都在离昕厅上饮酒赏梅,冷薰顺着葫芦山崖壁偏僻的小道上一路跑过去,将那盆火烧藤角放在崖壁上的小道上,从身旁的布袋里倒出来几条小蛇放好。 “哈!被我抓到了吧!我就知道是你在捣鬼!” 一个尖细的女音响起,语气里有着说不出的得意,冷薰一转身,就看见琉思一脸得意洋洋的模样站在她的身后,“我现在就去告诉四少爷,你死定了!” 她的眼里闪烁着恶毒的光芒,对于这个柳家小女奴,她心里一直在意得很,现在一想到有机会可以弄死她,她心里当然兴奋得紧。 “是吗?” 冷薰一点也不在意,歪着头,灵动的双眼狡黠地一转,耳朵微动,就听到了远处慢慢传过来的脚步声,她微微摇了摇头,语带可惜地说道,“只怕你要失望了哦……” 说完她就身子往后倾,整个人就顺着悬崖掉了下去。 “就在那!” 同一时间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琉思甚至还没来得及因为冷薰的动作而惊呼,就被一众大汉狠狠地扣在地上。 沈孔冷眼看着地上那娇媚的少女,眼里闪过浓浓的恨意,“琉思,现在人赃并获,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琉思心里一惊,不停地说道,“不是我,是柳乐儿!我是跟着她来这里的!” “胡说!我明明就看到你鬼鬼祟祟地跑到沈管家那里偷了盆藤角,你竟然还想要冤枉别人!” 一个柔软的童间响起,琉思寻声望去,只见一个小女孩跟在沈孔的身边,样子看起来很是眼熟,脑海里灵光一闪,她终于将这件事的全部过程想了个通彻。 “沈管家,她根本就是和柳乐儿是一伙的,你可不能信了她啊!” 沈孔坐在软椅上,由四个壮丁抬着他,那二十大板可是不轻,到现在他的屁股还是肿的,一想到这里,他看向琉思的目光越发的寒冷了,就是这个贱人,才害得他受到这样的苦。 嘴里冷冷一笑,他倒是顺着她的话继续说道,“你说你跟柳乐儿来的,那她现在在哪里?” “她从悬崖上跳下去了……” 琉思指着一旁的悬崖认真地说道。 “什么?”沈孔脸上满是怒色,只觉得自己被这个小丫头给玩了个彻底,“你当我是白痴吗?你是说柳家丫头为了陷害于你,竟然自己从悬崖上跳下去死了?” “我……” 琉思也知道这根本就说不通,但是这些全是她亲眼所见,她确实是被冤枉的! “休得狡辩!” 沈孔面色狰狞地吼道,“你进府时间可不短,我待你如何你心知肚明。你要是想和琉絮争宠,那也是你们内院的事情,竟然将脏水扯到我头上来,你究竟是何居心?今天你又想做什么,是把事情闹到众家少爷前面,想把我玩死是吗?” 沈孔越想就越心惊,这事情要不是他发现得及时,那他今天就不是挨二十大板就能完的事情了,搞不好小命都会没有了。 “不是,沈管家,我真的是无辜的,你一定要相信我啊……” 看着沈孔那狰狞的模样,琉思心里也害怕了,不住地求饶着。 “来人!给我狠狠地打!” 紧跟着刺耳的惨叫声跟着就响了起来,至于这时候的冷薰,她早就用一早准备好的绳索,只是轻轻一荡,就钻进了崖底下的一个洞察里。这葫芦山崖壁面阴,每到春季,这崖壁上就会长出一种喜阴的青苔,很是稀有,烤干后可作薰香,有静神凝气的功效,所以每到春季,慕容家的下人就会来到这崖壁上采青苔,久而久之,竟然挖出了一个一人高的洞来。 这个洞也是冷薰无意之间听到下人所说,才会有了今天这个完美的栽赃计划,此时她蹲在洞里,小心翼翼地将地上的枯草扒开,慢慢地收回带着钩锁的绳子,然后就等着上面的好戏演完散场,她才好接着离开。 她一心只顾着听上面的动静,根本没察觉到自己的身后多了一抹黑影。直到一个温热的呼吸在她耳畔响起,好听的男音里带着几分笑意,“小丫头,你的心肠怎会如此狠毒?” 冷薰心里一惊,本能地拿着手里绳索上的钩子,对准对方的脖颈就狠狠刺过去。 “再凶猛的女人我都见过,你可算是最毒辣的,而且谁也想不到,你竟然只是个不满十岁的孩子。” 对方灵敏的闪过她的攻击,一把将她的小手紧紧抓住,面上却是始终平淡,没有一丝的波澜。 冷薰身形娇小,被人单手压在地上,但是她却是不服输地抬起头来,当看清她身后的人之后,不由得眉头一皱,冷声说道,“是你?” 男子也是一愣,仔细打量了她几眼,接着才顿悟般的笑道,“我以为是谁,原来是你,那伤药有用吗?” 只见对面的男子剑眉英挺,轮廓深刻,黑眸如夜般黑亮,温和的眼神里却有着难掩的英气,正是今日慕容府上的上宾……在燕京为质的沐世子沐锦。 冷薰心里一冷,想起了死去的小七,她扭过头,根本不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冷冷地反问道。 “你在这里做什么?” “这话应该是我问你吧?”沐锦被她那顽固的模样给逗笑了,明明就是一个小孩子,但是眼神和动作却是那般的冷峻,透露出与她年龄不符的成熟。 冷薰不答话,心里却在思量着,如果将这个男子直接推下山崖有多大的把握他会直接毙命,一边想着,她的手也慢慢摸向了腰间的匕首。 沐锦看到她的动作,不在意地说道,“你要是不想被人发现,最好将你心里的想法收起来。小孩子一个,怎么心思会如此歹毒。” 冷薰眉毛一挑,鄙夷地一笑,“我歹毒?比起你们,我自叹弗如。你会躲在这里,想来也不是要做什么好事,你就不要五十步笑百步了,更不要装出一副帮了我大忙的大义凛然的模样。” 99mk.cc。wap.99mk.cc 正文 第23章 谁在上面? “谁在上面?” 冷薰话音一落,沐锦就一把将枯草扒开,对着上面大声喊道。 心里一惊,冷薰刚想要阻止,却已经来不及了,一想到自己要是被发现了,那小八也肯定会受牵连,于是她直接将匕首拔了出来,对着沐锦就直接一把刺了过去。 沐锦却是回头轻松一勾就直接一手抓住了她的手,一手将她的嘴紧紧捂住,将她整个人都抱入了怀里。冷薰不停地挣扎着,但是根本就敌不过沐锦,这时候崖上也传来了询问的声音,“谁啊?” 沐锦从洞里探出头,语带怒气地说道,“本世子这里好好赏梅,你们在上面吵什么吵,还不快滚?” 沈孔被人抬到崖边,一看到是沐锦,当时就消了气焰,赶紧点头哈腰的赔着笑,“是是,世子,我们马上滚。” 说着就带着人快速离开了。 听着上面没了动静,沐锦这才放开了怀里的小人儿,转身对着她笑着说道,“怎么样?这下我算是帮了大忙了吧?” 冷薰闻言却是不理会他,而是侧耳听了半晌,听得上面真的没动静了,就将手里的钩销一把扔上去,稳固之后,拉着绳子就往上爬。 沐锦一直静静地看着她的动作,虽然她的身手很是熟练,但是却是根本不会武功的模样,只能说她是胆大心细,动作熟练,这里离崖顶也不过一米多远,沐锦双手一攀崖壁,稍微一用力,就直接跳了上去。 这时候冷薰已经将钩锁放好,警惕地看了眼四周,确认安全之后,她就径直打算离开,看到沐锦上来之后,转身冷眼看着他,过了许久才说道,“我向来不喜欢欠人情,一会你回去的时候,好好注意下你的马。” 沐锦微微一愣,等到他反应过来的时候,那抹细小的身影已经远去,只见她犹如猴子一般在崎岖的小路上攀爬,很快就消失了踪迹。 眼里闪过一抹精光,沐世子眼里很快聚集起了一丝丝笑意,“真是有趣。” 朝阳升起,冰雪四覆,高耸在湖心上的葫芦山在阳光的照耀下,是那般的瑰丽多娇。 生存之道 下了葫芦山,再拐过几个回廊,就走进了梅林。 今日宁湟城各大世家的公子哥儿全都齐聚慕容府,梅林更是被看守得严严实实,不允许一般人进入。冷薰小小的身子,行走在梅林之中,不时踮起脚采几只梅花,看起来很是悠闲。 “你,给我过来!” 一道不客气的声音猛地响起,明明就是软软的童音,却透着说不出的霸道。冷薰寻声望去,却看见一个十多岁的小公子,身着一身明翠色锦袍,外间披着洁白如雪的貂毛裘衣,层层绣线点缀着那不染一丝杂色的白毛,将他那白皙如雪的脸孔映衬得越发的干净剔透,他瞪着一双乌黑的大眼睛,看着冷薰大声说道,“就是你,没听见吗?” 冷薰眉头一蹙,也不想多生枝节,于是微微一躬身,淡淡地说道,“奴婢还有事,就先行告退了。”说完就转身要走。 小公子一愣,根本就没有想到她会直接说走就走,于是脸色一僵,将手里的马鞭一挥,对着她就抽了过去,嘴里叫喊道,“不懂事的奴才,谁借你的胆子!” 冷薰耳朵微动,转身一把就将抽过来的马鞭末梢一把紧紧拉住,看向他的眼神变得凌厉万分。 小公子根本就没有想到慕容府家的小丫环竟然这般强悍,使劲拉了拉也没有把马鞭给拉回来,于是小嘴一撇,怒声吼道,“你想找死是不是?信不信我叫把你的手给剁下来!” 冷薰漠然一笑,握着鞭子的手不仅没有松开,而是巧力一用,小公子手里的马鞭就直接稳稳地落在了她的手里。小女孩八岁都不到,身形娇小,一脸粉嫩可爱的模样,只是那眼神却透着说不出的世故与凉薄,她面色如水地慢慢走上前,语调平淡地说道,“马鞭是给马用的,可不是用在人身上的。” 说完她就将马鞭交给小公子,自己就转身离开。 小公子见这个小女孩明明个头比自己还小,但是气势却十足的强硬,身手也是灵敏,心里竟然生出一丝莫名的亲近。看到她要走,他也急了,不过平日里被众人捧得高高在上的他,一时间也拉不下脸来,于是小跑着到她的面前拦住了她的去路,大声吼道,“你是慕容府哪个院的下人?叫什么名字?你知道不知道我是谁?我随时都可以叫人把你给杀了!” 冷薰慢慢地抬起来,不咸不淡地看了小公子一眼,接着就转向另一边走开,边走边说道,“打不过就想找别人帮忙,你还是男子汉吗?这样的人,不管他是身份,我也一点都不在意!” 梅花轻飘在雪地之上,粉脸小公子呆呆地站在梅林中,看着冷薰那小小的身影一点一点地消失在梅林的尽头,心里不由得有些愣住了。 一回到东微苑,冷薰一边对着下人们打着招呼,一边走进了正屋里,此时的慕容微半躺在软椅上,一副慵懒的模样,看见冷薰走进来,头也不抬,只是眼角淡淡地看了她一眼。 冷薰走到玉瓷花瓶前,将昨日里采的花取出来,接着将刚刚采摘而来的梅花一朵一朵插进去,插好花之后,她就来到慕容微的身边,蹲在小香炉旁,将从梅花上扫下来的雪水和兰香混合好之后,小心翼翼地倒进香炉里,再拿出轻扇慢慢地扇着,屋里的味道一下就变得清新起来,慕容微长长地吸了一口,脸色平静地闭上了眼。 一个时辰过去了,慕容微一直没有动静,看样子已经睡沉了,这时候外面却响起了吵闹声,慕容微觉浅,当即不悦地睁开眼,微微蹙眉看着外面。 “四少爷,刚刚沈管家派人来说,在葫芦山下抓到琉思姑娘,说是琉思姑娘在搬火烧藤角,随身还带了大量毒蛇,人赃并获,现在正在堂审院里审着呢。” 慕容微黑眸微眯,慢慢地说道,“琉思虽然为人跋扈,但是一向胆子小,怎么可能带毒蛇?她自己是怎么说的?” “她……”下人一下就噤了声,看了一眼安静坐在一旁的冷薰,接着又看到慕容微那不耐烦的眼神,赶紧凝神说道,“她说……她是跟着乐儿前去的,还说是乐儿陷害了她和锦絮,目的就是为了跟前些日子死去的柳家的孩子报仇血恨。” “乐儿。”慕容微脸色平静,让人看不出喜怒,“解释一下。” 冷薰一把跪在地上,声音平静地说着,“回四少爷的话,乐儿没有。” “你刚刚去哪了?” “梅园。” “有人刚刚看见你了吗?” 女孩微微歪了歪头,想了一会才接着说道,“有,乐儿在园子里遇到了个小少爷,不过不是我们府上的小少爷,年纪大概十多岁,穿一身青翠锦袍,身上披着貂毛雪裘,只是乐儿不知道他的名字。” “恩。”听到她的描述,慕容微缓缓地点了眯头,接着对一旁的下人说道,“下去吧。” 下人微微一愣,不明白慕容微的意思,于是疑惑地问道,“那琉思姑娘她?” “做错事自然该受处罚。”慕容微慢慢地闭眼靠在软椅上,“就让堂审院看着办吧。” 来人应了一声,接着就退了下去,屋子里就只剩下了冷薰和慕容微,清新的薰香淡淡地屋内飘着,带着一股暖意,说不出的缭绕。 “乐儿……” 慕容微的声音听起来是那般的飘渺,“你心里可是恨极了杀了你亲人的人?” 冷薰始终低着头,柔顺地说道,“少爷,乐儿懂事起就是府里的奴隶,一直过着朝不保夕的生活,要不是有少爷垂怜,乐儿现在只怕早就冻死了,乐儿还小,很多道理都不懂,但是乐儿知道,只有服侍好少爷,乐儿才能过上安稳日子。” “恩。”慕容微点了点头,闭着眼继续说道,“你这样想自然是好,你年纪虽然不大,但是做事倒也细心,以后东微苑内府的事情就由你来管吧。” “谢谢少爷。”冷薰跪下来磕头谢恩,沉默了许久,她再次开口问道,“少爷,你相信是琉思姐陷害琉絮姐的吗?” “琉思又哪里有这样的城府和心机,沈孔是府里的老人了,自个儿做错了事,挨了打面子上过不去,所以就自行找了个台阶下,这倒也没什么可以的。只是他选错了泼脏水的地方,动到了我东微苑的头上来,这么多年看来他算是白活了,真是一点眼力都没有。” 慕容微的声音轻飘飘,似乎听不真切,但是一句一句都被冷薰记进了心里。 “少爷,你怎么不帮帮琉思姐呢?堂审院的人一定会把她给打死的。” “要是事情真是她做的,冲她这份机智我就会救她。但是她这样轻易就中了别人的较大,想来也是太愚蠢所致,这样的人,对东微苑根本没有任何作用。” 屋外的阳光明媚,淡淡照进了房间里,伴着梅花的清新,光影之间形成一抹异样的美丽。 冷薰就这样静静地坐在小板凳上,黑眸微微眯起,时机,已经慢慢成熟了,而她也不想再浪费自己更多的时间在慕容府里了。 接连环计 沈孔毕竟在慕容府待了十多年,一点一点爬到管家的位置上,他一把年纪可真不是一点眼力都没有的。 尽管他心里已经认定了这就是琉思和琉絮为了争宠才会连累到他,但是他又怕慕容微不会真的信了他,还误以为他是为了给自己开罪,故意栽赃给琉思。所谓打狗还要看主人,所以他多留了个心眼,没有让堂审院的人将她打死,而是留着她,打算等到明日大少爷有空了,再向上面禀报。 99mk.cc。wap.99mk.cc 正文 第24章 伶牙俐齿的贱人! 夜深了,再繁华的一切也慢慢淡去,堂审院里更是一片沉寂,黑暗的柴房里,琉思身上青青紫紫全是鞭痕,皮开肉绽得已经看不到几块好肉了,一看就知道受了酷刑。 冷薰就直端端地站在她面前,舀起一瓢冷水,直接泼在了她的脸上。 琉思一声闷哼,慢慢醒了过来,一看见冷薰,不由得破口大骂起来,“你这个小毒货!竟然还有胆子来见我! 冷薰冷静地站在她的面前,任由她肆意地咒骂着自己,直到她再也骂不出口了,这才灿然一笑说道,“你要一心寻死,完全可以继续大骂下去。” 琉思一身伤痛,早就骂得口干舌燥,只是她依然恶毒地看着冷薰,满脸的怨恨。 冷薰看着她的模样,慢慢地摇了摇头,“琉思姐,我本以来你聪明,没想到你却作茧自缚,要不是你今天执意要跟踪我,又怎么会落得这样的下场?一切都是你罪有应得,又何苦怪在我身上?” “小贱人,休得在这里逞口舌之利!” 冷薰重重地叹了口气,慢慢地问道,“难道说你真的想要一心寻死吗?” 琉思不由得一愣,不懂她话里的意思。 冷薰却是看着她,明亮的双眸里清澈见底,“我本不想害你,今天也只是想给你一个教训而已。但是四少爷心意已决,你看来只能去与琉絮作伴了。” 她的话却是让琉思冷静了下来,心里也闪过无数个寒意,如果四少爷真的将她给丢弃了,那么她必然活不了,抬头看着冷薰,现在的她就是四少爷面前的红人,而她更是她现在惟一的希望…… “乐儿,你我之间并没有深仇大恨,天莱的事情,都是琉絮的主意,我当时身份没她高,也只能附和着她。你既然可以有办法来到这里看我,那一定有办法救我,我求求你,救救我吧,我是真的不想死啊……” 说到最后,琉思不由得大声痛哭起来,她不想落得个掉入后山亭湖喂鳄鱼的下场,一想到这个,她就浑身寒意,内心充满了恐惧。 冷薰一声轻叹,将身上的包裹放在琉思的面前,“不要哭了,你认为我今天来这里是来看你落魄的吗?你本就罪不至死,既然是我害你如此,当然不能对你不管不顾,你先穿上这件衣服,我现在就带你出去。” 说着她就上前解开琉思身上的绳索。 琉思心里一喜,但是又接着皱起了眉头,“府里一向守卫森严,我真的能逃得了吗?” “这个你不用担心,后门的看守我已经买通了,老爷马上要回府了,你充其量也只是府上的一个小丫头,不会有人追根究底的,你只要逃出去,自然就能保住性命了。” 琉思身上的绳索被解开之后,她跟在冷薰的身后,两人顺着窗户就翻了出去,正当两人经过西凌苑的时候,只听得前方不远处传来脚步声,正是在院里巡逻的护院。两人一惊就躲了起来。 冷薰一回头就将手里的包袱交到琉思的手上,低声说道,“我现在想办法将那些人引开,你赶快往西北门处的后院赶去,那边的守卫我全打点好了,你去了说我的名字,他们自然会放你离开的。这里面有些盘缠和衣物,都是以前汀音姐的,我也不知道你能不能穿,我也没什么钱,只拿得出这些,你都拿去用吧,出去之后,一定要好好保重啊……” 说完,冷薰转身就走了出去,弄出些声响之后就跑开,护院一听到动静也赶紧追了过去。 琉思却没有急着走,而是将包袱打开,只看见里面摆放着零星几个铜板,连买只烤鸡都不够,皱眉看着包袱里的衣服,不是破的就是脏的,还散发着一股说不出的怪味,让她心里不由得郁抑万分。 本来她是高高在上的一等丫环,现在却沦落到了要亡命天涯的境地,要是被人抓到,更是随时都可能连命都保不住,这一切都是这个该死的柳菲儿给害的,偏偏她还来装什么好人,真的是卑鄙无耻! 将铜板拿出来,包袱直接扔在地上,琉思头也不回地就跑开了,根本就没想过要是她逃跑之后,这里的东西被人发现的话,会给冷薰带来什么样的麻烦。 冷风袭来,轻轻吹拂着地上的衣物,月凉如水,洒下了一地的冷霜。 这时候,沈孔的房间里,男人粗重的喘气声,女人娇媚的娇哼声,混合在一起,不停地绕过那房间,往外散发着。 冬日里寒冷,守夜的侍卫早就找了个温暖的地方偷懒打盹了,一抹小小的身影悄悄跑进沈孔的门前,侧身而入,从头到尾都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进去忙活一阵之后,冷薰就默默地守在沈孔门一侧,伸手不见五指的夜色里,她晶亮的眼睛就像是最璀璨的宝石,眼里闪烁着最为灵动的光芒。屋里的淫声浪语持续地响着,直到最后男人一声闷哼,接着就是一阵蟋洬的穿衣声,瞅准这个时机,冷薰挥出手里的石子,直直砸中了房门。 只听砰的一声,声音虽然不大,但是屋里的人却听得清清楚楚,沈孔一个回神,大声问道。 “是谁?” 冷薰沉默着又拿起一块石头,砰地一声猛地砸在门上。 “来了来了。”男人的声音里带着烦躁,“谁大半夜跑来啊?” 猛地将门拉开,却根本没有看到有人在外面,沈孔疑惑地皱起眉,探出身来走到外面,谁知道一抬脚,脚下便被猛地一绊,接着人就轰然倒在了地上。 “唉哟……” 沈孔猛地一声惨叫,还没等骂人的话冒出来,头就被一个黑漆漆的袋子直接给罩住了,整个人眼前一黑,男人心里一惊,就意识到了情况不妙,尖叫一声,双手不停地在空中胡乱地抓着。 夜色如寒,风刮着人刺骨的冷,冷薰手里握着尖锐的匕首,眼神坚定,脸色冰冷,她默默地靠近,对准了沈孔在空中飞舞的肥手,狠狠地斩了下去。 顿时,一阵杀猪般的惨叫破空响起,沈孔在地上痛苦地翻滚着,手里紧紧握着自己的断腕,不停地打着滚。冷薰并没有过多迟疑,砍下他的手之后,就朝着东面一角的角落处飞身而去。 很快护院就冲进了大屋里,同时后面也传来了女人惊恐的尖叫声。 “怎么了?啊!朱管家,你怎么样了?谁干的?” 女人衣服都没穿好,就被那尖叫声吓得跑了出来,她看着沈孔那鲜血淋漓的手,吓得浑身发抖,结巴着说道,“我……我不知道,只看见个背影,身材矮小,看起来……似乎,似乎是个孩子。” “孩子?他往哪跑了?”护院冷声问道。 “东边……” “追!” 十多个护院紧跟着就追了过来,冷薰尽量压低自己的身体,藏在枯草丛里,直到听着脚步声渐渐远离,周围慢慢地也恢复了平静,她才从容地站了起来,将身上的灰尘轻轻一拍,步履轻快地离开了这里,看起来就像是出来散步一般,说不出的平静。 路过西凌苑的时候,她一眼就看到了自己的包袱被凌乱地丢在地上,果不出她所料,琉思定然会嫌弃这些物件,满不在意地一笑,她俯身将包袱捡了起来,慢慢地向着东微苑走去。 小小的身子利落地从窗户爬入房里,换上一身白色睡袍之后,她就安然地上了床,自从到了慕容微的内室伺候,她就再也不用住杂役后院了,而是来到了东微苑的下人房居住。 她上床躺好没多久,外面的吵杂声就渐渐逼近,火把照亮得四周犹如白昼。 冷薰将头发弄散,揉揉眼睛,做出一副睡意朦胧的模样打开了门,刚好就碰到几个才走出房门的小丫头。 “怎么这么吵?发生什么事了?” 几个小丫头也是一边的茫然,她们都比冷薰年纪大,但是品级却没有她高,摇了摇头,她们全都疑惑地看着外面。这时候,只听得东微苑的大门被打开了,几人也就一同跑了过去。 慕容微一脸阴沉,看来是被吵醒了正不耐烦着,看了眼披头散发尚未梳妆的冷薰几人,对着外面的侍卫问道,“何事如此吵闹?” “回四少爷,外院那儿出事了,有刺客闯入砍了沈管家的一只手,现在侍卫就在后门逮住了想要逃跑的琉思姑娘,现在已经把她押回堂审院了。” 听着下人的回报,慕容微不由得一愣,脸上却是扯出一抹轻笑,“兔子急了也会咬人,真没料到琉思竟然也有这等的烈性子。” 侍卫小心翼翼地看了眼一旁的冷薰,接着犹豫着说道,“琉思姑娘被抓的时候,嘴里一直叫喊着,说……说……” “说什么?”慕容微不耐烦地看着侍卫,眼神一冷,吓得侍卫直接脱口而出。 “说是乐儿姑娘陷害了她!” 话一说完,众人的目光全都聚集在了冷薰的身上,她一张小脸不由得皱了起来,水蒙蒙的大眼泛着泪光,眼看着就要掉下那委屈的泪珠,她抬头可怜兮兮地看着慕容微,低声呢喃道,“四少爷,乐儿冤枉呀……乐儿,一直就在房间里睡觉,我根本……” “是啊少爷,乐儿一直在房里根本就没出去过,我们都可以作证的。”一名三等丫环走上来为冷薰作证。 话一说完,其他的几名丫环也全都点了点头,证实了冷薰的话。 慕容微看着众人肯定的模样,也是淡淡地一点头,对着侍卫说道,“回我的话,就说那女人再胡说八道,堂审院也不用审了,直接扔入后山亭湖喂鱼。乐儿才多大一点,这话越说越离谱了。” 99mk.cc。wap.99mk.cc 正文 第25章 一切远没有结束! 侍卫赶紧点点头,接着就退了下去。 慕容微看了眼下面的小丫环,紧跟着说道,“你们退下吧。” 说完也就转身回了主屋。 冷薰依然一脸委屈地站在原地,几个小丫环全都走上来围在她的身边,拉着冷薰的手宽慰地说道,“乐儿,你别委屈了,都是她冤枉你,我们会为你作证的,你就不要伤心了。” 冷薰淡淡地点点头,楚楚可怜地说道,“各位姐姐有心了,乐儿全都记下了。” 三更已过,冷夜里的风刮得越发的寒冷了,今天,就是柳家孩子们的头七,那些害死他们的人,也是时候在这晚上付出一些血的代价了。 但是,这一点点血,根本就不能偿过他们所欠下的债,这一切,还远远没有结束! 昨晚慕容府里沈管家被砍掉一只手的事,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府里,沈孔一怒之下,更是直接下命将琉思残忍打死。可怜璃思芳华正茂,最后被打得人形不再,重板之下,甚至一个时辰都没有熬过,就魂归西天,最后一卷草席被人抬到后山,丢到亭湖里喂鱼,最终与琉絮为伴。 慕容微向来喜静,性格孤僻,主屋内向来只有琉思琉絮两个丫环伺侯着,所以她们的性子才会那般有恃无恐,刁钻跋扈。只是这两人相继死去,这样一来,主屋里也就只有冷薰一人伺候着了,她年纪尚小,八岁都不到,看起来还是小孩子的模样,说着话还带着几分稚气,不管她自己再能干,在外人看来也一样诡异得紧。 不到半日,府里下人间全都在传言,说是只怕四少爷也踏上了老太爷的路子,对没长成的幼女有了特殊的爱好。 只是这样一来,众人对于冷薰的态度倒是越发的卑谦了。 午后,冷薰身着一件淡粉色金线描边绵裙,穿着乳白色毛靴,头上还戴着两朵貂毛制的白色花球,看起来甚是可爱。只见她一步一跳的走在湖边,模样娇憨,她刚刚才去外院领了新送来的迷迭香,心里正高兴着呢,转个弯走入一条回廊里,却有个人影突然闪现在她面前,哈哈一笑说道。 “被本公子逮到了吧!” 小公子今天穿着一身明紫色的袍子,衣摆下绣着金丝鸟雀,看起来五彩缤纷,很是活份,他手里轻轻甩着马鞭,昂着头一脸得意地看着冷薰,问道,“你要去做什么?不如陪我去玩吧,刚好今儿个天气正好。” 冷薰皱了皱眉,看着小公子一脸兴致盎然的模样,冷冷说道,“奴婢可没公子这么有空,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呢,就先告退了。” 小公子看着她才说一句话又要走,心里一急,赶紧跑过去一把拦在她面前不许她离开。 “你你你,不准走!” 看着冷薰不满的模样,他赶紧说道,“我找了你好久才把你找到的,你不能这样说走就走!要不这样,你告诉我,你是哪院子的,叫什么名字,我现在就去找慕容扬把你要走,你就可以跟我一起玩了,这样好吧?” 冷薰眉毛轻挑,上下打量着眼前兴奋的小公子,轻声问道,“你真想把我要走?” “是啊!”小公子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所有下人里,我就看中你了,你跟我走,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比窝在这小小慕容府里好吧?” 冷薰却是被他稚嫩的话给逗笑了,点了点说道,“既然你这么有诚意,我就告诉你我的名字,但是你能不能从大少爷那把我要走,就看你能不能说服他了。” “这个你不用担心。”小公子信心满满地说道,“不要说你一个小丫环了,就算是十个百个,他慕容扬也得照样送给我!” “好,那你可听清楚了,我的名字叫舞铭,住在晓族院里,是窦大娘手下的小丫环,每天我要做的事就是给少爷小姐们捏泥人,你可全记住了?” 小公子眼前一亮,兴奋地问道,“你还会捏泥人呢?” “是呀。”冷薰心里憋着笑,只是眼底的笑意却怎么也藏不住,看这小公子得紧,不由得踮起脚轻轻捏了捏他软软的脸颊,接着说道,“我会的东西可多了呢,以后你都会知道的。我还得回去捏泥人呢,就先走了,你去找大少爷吧。” “好。”小公子点了点头,朝着冷薰离去的方向大喊道,“你回去就把东西收拾好,我一会就去找你啊。” 冷薰已经走得很远了,回过头还看见小公子在对着自己不停地挥着手,心下更是觉得好笑,几转走过回廊,抱着迷迭香就往东微苑的方向走去。 “名无名,小卒院,窦大娘手下捏泥人玩耍的小丫环,也只有你才想得出来了。” 一道调侃的声音凭空响起,冷薰心里一惊,一抬头看就看见沐锦青衣飘飘,满脸笑意坐在高高的松树枝上,看着她的神情充满了趣味。 索性她的本性在他面前也完全曝光了,她也不想多加掩饰,于是卸下了脸上甜美的伪装,冷冷地看着他,恶狠狠地说道,“没事爬那么高,真怕摔不死你!” “这个无需担心,你这小丫头心思如此歹毒,还是担心下自己比较好。我看你印堂发黑,搞不好这几日会有血光之灾呢。” 冷薰满不在意地仰起头,对着他吼道,“你什么时候改行做算命先生了?我再歹毒,能比得上你们手下性命累累,犯下的血债,也不怕夜半冤鬼索命?” “这张嘴倒是犀利得很。”话语虽然冷冽,但是沐锦的脸上始终带着隐隐的笑意,他稳稳地坐在树上,对着下面的孩子说道,“我当日故意射偏,这才救了你一命,要不是为了救你,那日慕容扬开出的彩头我岂有拿不到之礼?你这小丫头,不知道感恩戴德便罢,竟然如此诅咒我,又是何道理?” “道理?道理是跟人说的,像你们这样与畜生无异的败类有什么资格听?我警告你,你最好不要再来纠缠于我,更不要想拿告发我来威胁我,你若敢这样,我会让你一辈子都后悔这样做!” 冷薰一口气说完,直接转身就快速地想要离开这个阴魂不散的讨厌鬼,谁知道才走两步,却只觉得头上被重击,一低头就看到了滚在地上还带着松叶的雪球。心下顿时大怒,她转过身愤怒地看着沐锦,“你是不是想找死?” “本世子还不想死。”沐锦的脸上满是笑意,“我这是在欺负你!” 冷薰静静地站在树下,过了半晌什么也没说就转身离开了,沐锦故作深沉地闭着眼,本来以为这个小丫头会跟他理论,谁知道她什么也不做,就这样径直离开了,当下不由觉得有些无趣。 谁知道,就在这时,一个石块呼啸着对准他的面门飞来,他自幼学武,反应当然灵敏,很快就将这石头避了过去,心里正得意的时候,却觉得后颈一冰,当下暗道不妙,只听一阵哗啦啦的声音,大树上所有累积的冰雪全都因为刚刚的震动,扑落在了他的身上。 锦衣少年狼狈地从树上跳下来,一身的冰雪,看起来就如雪人一般。当他一抬头,就看见冷薰那个矮小的身影站在不远处,一脸挑衅地看着他,只见她得意一笑,接着举手右手,对准他竖起中指,还示威似的瞪了瞪眼,接着就转身飞快地离开了。 沐锦心下不解,右手举起来同样的竖起中指,他向来自认见多识广,涉猎颇多,但是却不明白,这手势,是什么意思? 十一岁的小书童星闵从一旁的林子跑出来,大声叫嚷着,“世子,看我现在就去把那个小丫头给抓过来,非得要她跪在地上好好给世子赔罪不可!” “不用了。”沐锦怀疑的眼神看了一遍星闵,虽然他比那个小丫头高上一头,但是他可不认识他能够把那个鬼灵精给抓起来,“星闵,你说这手势是什么意思?” 沐锦还在纠结着,究竟那个小丫头走之前比的手势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这个……”星闵也被考住了,不过很快就自信满满地说道,“世子,这肯定是道歉的意思,她也知道自己惹了祸,让世子不高兴了。这孩子就是面皮薄,不好意思说出口,所以才用这手势代替的。” 星闵觉得自己猜得很对,还暗暗地点了点头,肯定是这样的。 “真的吗?”沐锦怀疑地皱起眉,“我怎么觉得不像是那意思。” “一定是这样的世子,肯定不会有错的。” “是吗?” 慕容家西凌苑里的大厅里,慕容扬和李澈等人一听到小公子的话后,全都哈哈大笑开来,洛小王爷虽然年纪小,但是心里却清明得很,当即笑得乐不可支,“慕容,什么时候你家有了这么逗趣的丫环,连我也想见识见识了。” 慕容扬脸上也有着笑意,倒是摇了摇头说道,“下人不懂事,倒是让各位见笑了。” “怎么嘛?有什么问题?你们干嘛都笑成这样啊?” 小公子也急了,他只是想要个丫环而已,他们干嘛都笑成了这样。 李澈笑道,“名舞铭,晓族院,窦大娘手下捏泥人玩耍的小丫环,不就是说无名小卒逗你玩吗?十三弟,人家这是在逗你玩呢?” 李颂这才反应过来,小脸顿时也变得通红,气乎乎地一蹬脚,转身就跑开了,身后众人又是轰地一声大笑起来。 胜却人间无数 “嘭嘭嘭!” 一阵鞭炮声响起,炸起了地上一大片一大片的雪花,整个宁湟城大街上,到处都有着孩子们的欢声笑语,还伴随着打闹的声音,四处更是不停地响着象征着新年到来的鞭炮声,更是增添了几分喜庆的氛围。 99mk.cc。wap.99mk.cc 正文 第26章 抱她上马! 新罗德庆皇帝在位的第二十七个上元节终于到了,这一天也是德庆皇帝李元珉的五十八岁生日,举国上下无人不在欢庆着这一喜庆的时刻,宁湟城更是免费为百姓提供炮仗,以此为这喜庆的日子增加氛围。圣清宫的主人倒是很千万京都府尹的这一做法,连夜下达旨令,奖赏出身于孟阀的帝都府尹孟抒易。 漫天的鞭炮声响中,慕容府也在为这个重要的日子做着准备,这一天宁湟城大雪纷飞,雪花如鹅毛般坠下,民间都在流言说今年的雪下得着实怪异,要知道往年这个时节,还才刚上霜呢。 冷薰身上穿着新制的绿锻裙褂,外间搭着狐毛裘衣,白嫩娇憨的小脸露在外面,两颊间的粉红淡淡地看起来着实可爱,雪花淡淡地扑上她的脸颊,孩子气的小鼻子不由得一皱,看起来很是可爱。 “乐儿,少爷叫你过去呢。” 新进的小丫环莲儿小跑着到了冷薰的身边,一边大喘着气,一边叫道。 冷薰慢慢地转过身看着莲儿散乱的发丝,慢慢走上前,很自然地将她耳边的乱发给挽好,语调平静地说道,“有什么事要这般急着跑,头发都跑乱了,以后可不能这样莽撞了啊。” 莲儿已经十五岁了,但是面对着这个比自己还要小一半的小女孩,她却总是觉得自己才是个小孩子一样。一边顺从地让冷薰为她弄着头发,嘴里一边念道,“乐儿,少爷在等着你呢,快去吧。” 冷薰好不容易弄好之后,仔细端详了一番,这才慢慢点点头,继续说道,“行了,走吧。”说完就向着主屋的方向走去,小步子慢慢地走着,看起来一点慌乱都没有。 莲儿皱着眉头看着冷薰稳稳当当的模样,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只好无奈地跟了上去。 说起性子慢,慕容微才是性子最慢的那个人,冷薰一走进屋就看到慕容四少爷正四平八稳地坐在软榻上研究着棋局,眉头轻皱,看起来是遇到难题了。 冷薰走进去之后,就一一细心的将要带的东西梳理好,然后轻声吩咐其他的侍从装好,接着又倒了杯茶,轻轻放在慕容微的旁边,然后就坐在自己的小板凳上,慢慢地等待着,由始至终她都没有发出一点声音,任凭慕容微研究着他的棋局。 时间就在慕容微手下的一黑一白间慢慢划过,这中间不知道有多少次侍卫探头来看,却被冷薰给挡了回去。好不容易等到慕容微下完棋局,下了软榻,一旁等候多时的侍女赶紧迎上前,为他将靴子穿好,慕容微穿着一身淡灰色长袍,外披一件火红狐皮长裘,明明就只有十三岁不到的年纪,浑身上下却散发着说不出的老成。 “走吧。” 慕容微低低地说了一声,带着一众人就出了门。这时候,慕容家大门前,早已停靠好一排骏马,只有慕容微是最后一个出来的,其他慕容府上的少爷和奴才早早地就走了,一名先人跪在地上,慕容微一脸平静地走上前,踏着奴才的背,翻身上了马。 一切准备就绪之后,一行人刚打算要走,慕容微却望到了一旁在门口送他离开的东微苑侍女,于是他轻声问道,“乐儿,你去上元节灯会玩过吗?” 冷薰微微一愣,不明白他的意思,只是淡淡摇了摇头。 慕容微却是好脾气地点头,说道,“上来,我带你去。” 他说的话却是让冷薰根本就没明白,“上来”是什么意思,不会是叫她上马吧? 后退一步,冷薰赶紧说道,“少爷,奴婢是下人,这样不合规矩。” 慕容微眉头一皱,似是有些不悦冷薰拒绝了他的提议,正想开口,却听到冷薰继续说道,“少爷,乐儿可以自己骑马。” 看着冷薰那小小的身影,慕容微的眼神里充满了不相信。 “少爷给乐儿一匹小马即可。” 闻言,慕容微的眼里有了淡淡的笑意,对着一旁的随从沈问点点头,没多久,一匹浅红色小马就被拉了出来,个子虽然很小,但是比起矮小的冷薰还是高了太多。众人的目光都看了过来,只见她人小得还没有马腿高,当下眼里都有了看戏的戏谑。 冷薰上下打量着小马,还伸出手拍了拍它的马背,这个小马对她来说还是有些高,只有高高举手,她才能勉强拍到马背。慕容微看着她的模样,心里不禁觉得有些好笑,刚想开口叫人扶她上马,却见她猛地一拉马缰,稍稍一用力,人就爬了上马,整个动作一气呵成,却是说不出的利落。 众人想要看好戏没看到,竟然看到如此让人惊叹的一幕,不由得都惊叹出身,慕容微一回头,就看见一身雪白的孩子,就像个雪球一般圆滚滚的,但是却傲气十足的坐在马背上,背挺得很直,他不由得一笑,转身就打马而去。 冷薰当然会骑马,只是现在这具身体实在太受限了,好在这匹小马倒也温顺得很,见到别的马往前走了,不需要她指挥,便乖乖地跟着往前走。 宁湟城常常彻夜狂欢,作为新国皇朝的帝都,这里是没有宵禁的,到了一年一度的上元节,这里更加显得热闹非凡。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街上的彩灯也一点一点的亮了起来,点缀着平常的街道,看起来缤纷不已。 抬眼往去,以往肃穆的乾坤主街,现在被彩灯所点缀也变得柔和起来,大道两边全是红红的大明灯,街边的楼宇也变成了现成的舞台。歌声、乐声、杂耍声交汇在一起,汇成了最盛世繁华的景象。 走在大街上,周边有着数不清的商贩在吆喝着,虽然那吆喝声听不真切,却倒也显得热闹万分,这一切都是这样的明媚动人,如果不是冷薰亲眼见过这繁华底下的冰冷无情,甚至会以为这繁华的盛世,就是如他表面这般,平和而又喜闹。 这滔天的奢华底下,不知道有多少暗流在涌动,世人可以想象到的瑰丽全在这一刻尽情绽放而出,这些热闹与辉煌,无一不在显示新罗皇朝的实力,还有宁湟主城的锦绣。 冷薰安静地坐在马背上,不时左顾右看,欣赏着这难得一见的古代夜景。 慕容家是京城大族,走在街上,行人都会主动避让。当路过一家奢华的楼台,台上摆放着造型各异的彩灯,色彩斑斓之余,还有着独特的设计,有憨态可爱的动物,也有灵气十足的花草,看起来让人目不暇接。 摊主一见慕容微停了下来,赶紧拿着霸气十足的金龙灯走上前,不停地向他道着喜。慕容微仿若未闻,只是淡淡地指着台上的灯笼说道,“那个给我。” 摊主回头一看,便看见这名动京城的慕容四公子竟然指着的是一只雪白剔透的小白兔灯笼,一时间不由得呆住了。 接过摊主拿过来的灯笼,慕容微的脸上难得的浮现出一抹发自内心的笑意,转身将灯笼递给身后的冷薰,他嘴里简短地说道。“给你。” 冷薰一愣,本能地就将灯笼接了过来,甚至都忘了感谢的话。慕容微脸色淡然,就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的转过了身,随侍的仆人全都瞪大了眼看着眼前的一切,一丝明了的眼神更是从冷薰小小的身体上划过,带着些许暧昧的意味。 冷薰却是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看来他还真的把自己当成小孩子了。 不过这个小白兔的灯笼倒也做得当真精致,洁白剔透不说,红红的眼睛也点缀得十分有神,略有兴致地将手点在兔子嘴上,却见一条粉色彩纸做的小舌头猛地跳出来,生生吓了她一跳。 这时候,一阵轻笑声突然响起,冷薰一转身,刚好就有队表演车从她面前经过,车队上站着数名身姿娇娜的女子,穿着舞服,随风而摆着,看起来很是明亮诱人,配合着熙熙攘攘的人群,乾坤主街上,是那般的辉煌耀眼,让人甚至都有些眼前的一切全是幻觉的错觉。 时间似乎很短又似乎很长,表演队慢慢走了过去,这时候冷薰只看见她的右侧,冰封的湖畔上满是积雪,杨柳看不见绿色,只看得白霜,一匹黑色骏马闲适地站在树旁,一个笑脸明媚的少年双手环胸,嘴角咬着枚青草,淡淡地看着,黑眸如宝石般闪耀。 只听得嘭地一声…… 所有人全都抬头望天,漫天的彩色绽放,犹如那最美的繁星一点一点的散落在空中,似乎触手可及,观之让人情迷其中。 这时候,不知道谁家的调皮小孩,突然就扔了枚炮仗在冷薰的马下,小红马本就是第一次出门,被这样生生惊吓一番,直接甩开蹄子就不分方向的狂奔起来。 慕容府的下人们一惊,只是冷薰和众人的距离还隔着重重的人群,一时之间竟然也没能冲过去。 树下的少年眼神一凌,直接翻身上马,一个扬鞭策马奔腾,便寻着冷薰消失的方向追了过去。 雪地里的迷幕 小红马虽然个小,但是跑起来却丝毫不慢,冷风在冷薰的耳边刮刺而过,周边那繁华的景象慢慢地倒退而去,天地之间仿佛就剩下了她和马,道路上甚至都只能听到马蹄狂奔的声音。 冷薰的小手紧紧地抓着马鬓,她最大程度地低身靠着马背,一双眼更是不时的扫向四周,查看着地形,小脑瓜里不停地迅速飞转着。 柳菲儿的身体实在是太弱小,要是直接掉下去,肯定会承受不住这样猛烈的撞击的,她还是得再想办法寻找出路。 这时候,身后传来一阵急急地马蹄声,骏马飞奔,很快地就追了冷薰,两匹马并驾齐驱地狂奔着。 99mk.cc。wap.99mk.cc 正文 第27章 救你?求我! “你要是求我,我就救你。” 少年的声音,因为飞速而过的风,被刮得零零碎碎,但是却依然清楚地传到了冷薰的耳朵里。小孩子那白嫩光滑的脸侧过来,却是狠狠瞪了一眼少年,眼神里面全是平静,一点惊慌失措的模样都没有。 “你告诉我手势的意思,我也可以救你……” 不知道奔跑了许久,冷薰慢慢地感觉到小红马的速度有了放缓,但是却依然是毫无顾忌地奔跑在这旷野上,似乎是感受到了奔跑的畅快,小红马一点停下来的意思都没有。 眼见速度放缓,冷薰心里一狠,直接松开了抓着马鬓的手,双手在马背上借力一撑,人就朝着少年所在的方向扑了过来。 噗通一声,孩子的身体扑在了少年的身上,少年一个平衡不住,急急勒马却已是晚了。两人就这样直接从黑马身上一头栽了下来,落在软软的雪地上,接连滚了好几圈才停了下来,只是那奔跑而去的黑马未曾停止,就像是不知道自己的主人已经跌下了马一般,跟着小红马的身后,踢踏着就快速地消失在了黑夜之中。 “追风!” 少年对着黑马消失的方向,急地大叫,冷眉一竖,根本就顾不得身上的雪,踉跄着想要追上去,跑了两步之后也只能无奈地停了下来。 “你这马该拿去斩了,被人动了手脚一无所觉就算了,现在主人掉下马都没反应,这马也太笨了。” 冷薰从地上爬起来,将身上的雪一一拍掉,仔细查看了一番之后稳下心来,很好,至少没有受伤。 沐锦听到冷薰的话,猛地一转恶狠狠地看着她,怒斥道,“追风是我父王从漠北之地猎来的宝马,跟我也不过十几日的时间,还不熟稔有什么奇怪的?反倒是你,竟然敢将我的马放走,还不认罪?” 冷薰不屑地瞟了他一眼,漠然答道,“我可没叫你跟上来,你自己的马自己都不管好,又何必推卸责任到别人的身上?” “胆子倒是挺大,竟然敢跟我这样说话?” 冷薰眉头紧皱,看着眼前这个明明就是个破小孩子却派头十足的漠北世子,冷哼一声便不再理他,转身就往着皇城的方向慢慢走去。 沐锦一愣,根本就没想到她竟然连理都不理自己,赶紧几步追上去问道,“你要去哪?” “当然是回去了。”冷薰用一种看白痴的眼神看着沐锦,“不然还在这雪地里过夜啊?” 城外的雪积得极厚,浅的没过她的膝盖,深的甚至没过了她的大腿。沐锦慢慢地跟在冷薰的身边,看着她小小的身子在雪地里艰难的行走着,本来心里因为丢了宝马而郁闷的心却霍然开朗,笑兮兮的看着她狼狈的模样。 他跟着走了几步,谁料想还没高兴够,脚下却是一个踏空,一声惊呼之下,身体就倏地往下坠。 看着他身子往下一沉,冷薰就暗道情况不妙,还没等她反应过来,手却是本能地伸了出去,一把抓住了沐锦的手,但是以沐锦的体重,冷薰这样小的身体又怎么抗得住,轰地一声巨响,两人就这样直直地掉入了一个大大的雪洞之中。 “喂喂……”沐锦最先从雪地里冒出头来,一冲出来之后就不停地在雪里扒拉着,一看到一只白嫩的小手,赶紧一个使力就将拔萝卜一般将冷薰给拉了出来,看着她紧闭着眼,他吓得不停,轻拍着她的脸不停地唤道,“你醒醒,你醒醒啊……” “走开。” 孩子慢慢地睁开了眼,语带不悦地一把将沐锦的手给打开,郁闷地看着大大的雪洞,她脚下微微一动,一阵巨痛却猛地传来。 沐锦没有错过她脸上的表情,一脸担忧地问道,“你受伤了?” “暂时死不了。” 冷薰没好气地说道,抬头往上面望了望,她这才发现这雪洞的高度倒也没有多高,转头看着沐锦,她出声问道,“你爬得上去吗?” 沐锦也观察了一番,接着摇头说道,“雪地太过松软,要是平地我还能跳上去,但是这里只怕不行。” “呆在这里一晚上,绝对会被冻死的。” 冷薰很快就分析清了眼前的形势,他们不能一直困在这个洞里,等人来救也不现实,还是自救吧,忍着痛慢慢站起来,她对着沐锦说道,“你踩我肩膀上去,再找个人来救我吧。” 沐锦却是摇了摇头,接着说道,“你个子小,还是我在下面,你先上去,再找人来救我吧。” 冷薰微微一愣,上下打量了沐锦一番,接着点点头说道,“好。” 两人费了好大一番力气,当冷薰爬出雪洞看着外面的景色之后,只觉得自己就像是九死一生一般,趴在雪地上,她对着下面的沐锦大声说道,“你等等,我现在就去叫人啊。” 沐锦却是不在意地露出一个笑脸,对着她说道,“快去吧。” 脚上依然还是很疼,看来刚刚跌下去的时候真的把脚踝给扭到了,忍痛走了一步,冷薰的心里突然冒出了一个冰冷的想法,她的脚步不由得一滞,眼一眯,只觉得浑身冒着寒气。 如果……她现在就这样离去,在这样旷野的草原里,根本就不会有人能找到这个雪洞,一晚的时间,沐锦必死无疑,这样,她是不是也算报仇了呢? 回想起她第一天来到围场的时候,四周那些残肢,痛苦的哀嚎四周那些横流的鲜血,幼小的躯体,还有那幼小的躯体倒下时,一双双天真却充满,却充满充满恐惧、绝望的眼神。 一颗小小的心没来由地痉挛了一下。 虽然,那天的箭矢多都是李家兄弟射出的;虽然沐世子锋利的箭簇大多插在了那些恶狼的身上;虽然事后沐世子一直都被慕容兄弟嘲笑是妇人之仁;虽然沐世子是那样的相信自己,笑眯眯地让自己出去找人救他…… 孩子站在空旷雪地上,漆黑的眸子,闪烁着激荡的光芒。 砰地一声,一根巨大的枯枝猛地砸进雪窟里,差一点就打到沐锦的头上。 沐锦吓了一跳,抬起头,就看见了冷薰一张稚气娇美的小脸。 “你干什么?想杀我么?”沐锦愤怒地大叫。 “想杀你,就不用这么费力气了,还快上来!”冷薰白了他一眼,不耐烦地叫着。 沐锦不再犹豫,身手敏捷地蹭蹭地爬上来。看着冷薰,不觉微笑了,说:“我还以为,你扔下我这个大恶人,独自扬长而去了呢?” 冷薰没好气地说:“只怪我我的心肠没那么狠!” 沐锦哈哈一笑,跑到她的身边,说:“为了报答你的救命之恩,我背你吧!” 冷薰愣了一下,道:“你,你肯背我!” “嗯,本世子今天心情好。怎么了?有点受宠若惊了吧?其实……” 他的话没说完,忽觉身体一沉,一个娇软的小身子,已经趴在他的后背上了。沐锦毕竟是第一次背着别人,心里多少有点别扭,禁不住忸怩摇摆起来。 冷薰抬起自己的小手,在他的脖颈上,啪地拍了一下道:“你到底会不会背人啊,我要掉下去了!” 这一下子,让沐锦老实了许多,背着她,踩着厚厚的积雪,一步步向前走去。一边轻声问道:“你叫菲儿?” “你怎么知道?” “那天在悬崖下,听那个被你陷害的小丫鬟说的。” 冷薰沉默了。 沐锦却显得兴致很高。见她不说话,不觉又问道:“那你姓什么?名字就叫菲儿吗?” “你管我叫什么呢?”冷薰很不友好地说道。 “好好,不说就不说。不过,早晚有一天,你会哭着求着告诉我的!” “那你等着那一天的到来吧!”冷薰冷哼一声。 “看你小小年纪,说话怎么老气横秋的啊!” “哼,你们比我也大不了多少,做事怎么就会那么狠毒呢?” “我的天,你还真记仇了啊?”沐锦有些吃惊地叫起来。 “你不记仇,那是因为你没有品尝到,被人用箭指着、濒临死亡的味道!”孩子的语气凄凉,渐转冷漠地说道。 沐锦忽然沉默了。 大风呼呼地吹着,一股砭骨的寒意,让沐锦的心里不由自主地哆嗦了一下。他很想告诉背上的孩子,围场那件事,对他来讲,真的是很平常的一件事。因为他自幼接受的教育,早早就让他知道,生命原本就是有高低贵贱之分的。虽然,有时候他也很疑惑,这个想法究竟对不对?但大家都是这么认为的,那就应该是对的吧。可是,此刻跟柳菲儿说这些,好像有些不合适。 旷野一派沉寂,清冷的月光,照着两个孩子的身影,显得有些单薄。 忽然,远处传来一阵嘈杂的喧哗。 沐锦心头一阵,惊喜地说:“我的人来了!” 柳菲儿侧耳细听,前面传来一阵阵大批的杂沓的马蹄声,伴着众人奔跑的声音。而月光照耀的前方,雪雾奔腾,似有千军万马正潮水般涌来。不觉皱皱眉头道:“好像并不是你的人啊?” 落雪了。 鹅毛般的雪花,在肆虐狂刮的北风里,洋洋洒洒地飘舞着,几乎让人睁不开眼睛。 幽暗幽暗的天幕下,不时传来一声声枭鸟的凄厉长鸣。它们扇动灰黑色的翅羽盘旋于天际之中。从半空中俯瞰,新罗天朝的宁湟城犹如皑皑白雪中的一粒闪耀的明珠,璀璨夺目。 而此刻,在这颗明珠的外侧,却有一队衣衫褴褛面黄肌瘦与这盛世繁华迥然相反的异族百姓,正在艰难地跋涉着。 狂风俞吹愈烈,寒意刀子一样,穿透流民们褴褛的衣衫,毫无顾忌地切割着他们冻得已呈青紫色的肌肤。让他们不得不自动围成一圈,积聚起各自的体温,勉力抵挡着伶俐的寒风,藉以彼此取暖。 99mk.cc。wap.99mk.cc 正文 第28章 都给我闭嘴! 忽然,人群里响起一阵婴儿的啼哭。品书网 那弱小的哭声,很快就得到众多幼儿的响应,渐渐扩散开来,被狂烈的寒风吹得零零落落,却仍像烟缕一般,送进人们的耳膜,弥漫了整个队伍。 忽然,一道鞭影带着凄厉的啸音,掠过那些异族流民的头顶。一位骑在马上的将领,脸色阴沉地走过来,厉声喝道:“都给我闭嘴!” 可是,那些不懂事的幼儿,又怎么能够听从他的号令?哭声不但没有停止,发而愈发响亮了。那将领不耐地皱起眉头,走进人群中,从一位年轻的妇人怀里,一把抢过一个婴儿,高高举起,砰地一声,重重地摔在地上。 那团小小的肉球,在冰冷的冻地上抽搐着四肢,血液慢慢将洁白的雪地濡湿…… “啊……”母亲陡然发出刺耳的惨叫,连滚带爬地扑过去,一把抱起早已没了声音的婴儿,绝望地大哭起来。 那位将领的眼神鹰隼一样乖戾地从那些流民的脸上掠过,眸光到处,一片寒瑟。 幽深的天幕下,只有那个女人的悲声,在寒风里喑哑流荡。那将领不耐地抽出长刀,刷地一声,凌空劈下,哭声戛然而止。只有飞溅的鲜血,殷红地点缀着苍白的雪地。 那一刻,菲儿的呼吸为之一滞,仿佛也被那带走。她紧咬下唇,手指慢慢收拢成拳,就要冲出去。 但是,一只手却仅仅抓住了她。然后,她的耳边响起一声温热的低语:“你干什么?不要命了?告诉你,这是孙超的军队,不要轻举妄动!” 沐锦紧紧按住她的肩膀,轻声解释着。 “就是这里吧!”一身黑甲的将领,扫视了下属一眼,沉声道。 带着寒铁头盔的士兵,闻令立刻翻身下马,齐刷刷地拔出腰间的长刀,绳子用力一拽,被绑着双脚的流民就齐齐跪了下来。 将领阴沉的双目,扫视那秋水一般的锋芒,薄薄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冷冷地吐出一个字:“杀!” “嗤……”地一声,几把长刀发出整齐划一的响声,那些年轻的士兵,面色如铁,几乎连眼睛都么有眨动一下,几十颗头颅瞬间滚落。一腔腔热血,箭簇一样喷射而出,汇成一条条带着浓浓腥气的溪流,却转眼就被寒气凝结到冷硬的雪地上。 大地一片洁白,那血色就成了这洁白上一道道刺目的伤痕。 柳菲儿紧紧咬着嘴唇,躲在雪坡上,看着这一场近在咫尺的杀戮,一颗心不知不觉间,竟僵硬成一个小小的冰坨,让她周身寒彻。她那双明澈璀璨若星辰一般的眼眸,此刻却闪烁着沉重的哀伤,激烈的愤怒和浪涛一样的怒火。 沐锦感觉的自己的双手冰凉,虽然仍旧按着她的肩膀。可是,一种莫名的情绪却如海浪一样,在他的血液里翻涌,让他几乎不敢正视那女孩子的眼睛。手臂下,那具小小的、因为愤怒而颤栗的身子,让他的心里隐隐生疼。 他看着那些帝国的统治者们,一次又一次将染血的屠刀,高高举起,挥向那些贫苦无依的平民,觉得他们砍掉的不只是他们的头颅,而是自己多年来一直维系的信念。那些存于心中太久太久的执着理念,被那些无辜者的鲜血一层一层漂洗剥落,赤裸裸地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无处藏匿。 屠刀持续挥下,热血四溅。 那些异族的流民们,面色平静,丝毫没有半点死亡前的惊惧。 但是,冷薰却很了解他们此刻的心态。那不是恐惧到极致时的麻木,也不是自知无处幸免的绝望。那是一种倔强的坚持,是一种刻骨的仇恨。 所有人都很安静,不哭不闹,也没有咒骂。就连妇人怀里的孩子,都是那么的安静。他们大睁着乖巧的眼睛,静静地看着自己的族人,在刽子手的屠刀下,一个一个倒下去。他们的眼神明亮,却又暗暗翻涌着仇恨的波涛 那份彻骨的仇恨跟怨毒,就连九天神明都会为之胆寒;地狱修罗都要望而却步。 冷薰的拳头握得紧紧的,目眦尽裂,像一只嗜血的小兽。 就在这时,远处忽而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伴着一个男人急切愤怒的呼喊:“住手,都住手!” 紧接着,雪白的战马迅速本来,随即一位年轻的男子跳下马背,发疯一般挥舞着马鞭,抽打在那些挥刀士兵的手腕上,同时挡在那些无辜者的身前,冲着那位黑袍黑甲的将领,愤怒地大喊着:“庞勋,你好大胆子,你在干什么?” “华清公子,我是奉了军令,处斩乱民!”庞勋皱了皱眉,但还是下马,恭敬行礼,沉声解释道。 “乱民?他们吗?”华清公子的一双剑眉斜飞入鬓,抬手指着那些衣衫褴褛的老弱妇孺,“谁给你的权利,谁允许的?” 庞勋神色平静,像一块冰冷的石头,道:“是您的叔叔孟大人亲自请的旨,于碧天下的旨意,内阁院共同签署的文件您的哥哥帝都府尹亲笔批下的红字,整个孟阀的族长共同商讨做出的决定。属下只不过是奉命行事!” 孟华清一下子愣住了,他转过头,眼神从那些流民的脸上一一掠过。那些柔弱的人们,看到华清公子的眼神时,却陡然变了脸色。再也压抑不住心头仇恨的怒火。一位老妇人猛地从人群中站了出来,冲到华清公子面前,指着他骂道:“你这个骗子,没有诚信的骗子,天神不会放过你的!” 一柄长刀凌空劈下,轰然砍到老妇人的腰上,鲜血从战刀的凹槽中喷溅而出,妇人的身体几乎被断为两截,颓然倒下,但她还是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一口含着血腥的浓痰,狠狠吐在华清那洁白的衣袍上,断续地叫着:“我……做鬼……捉鬼也不会……放过你们……” 华清公子脸色苍白,那口血痰恶心地粘在他锦缎白袍的下摆上。但他并没有去擦掉。只是眉峰纠结,眼神痛惜地看着那一地狼藉的尸体和那一双双仇恨的眼睛。 “公子!”叹了一口气,走到他身边,沉声道:“帝国没闲钱养这些人,内阁院也不会出资为他们修建住房。你是孟家的子孙,应该尊重家族的意愿,维护家族的利益,是不是?” 巨大的矛盾心理,波涛一样纠结于华清公子的心里。他双目血红,却不知该如何解救这些无辜者于倒悬。庞勋眉头皱起,对着那些士兵一挥手,士兵领命,举起屠刀,就要开始新一轮的屠杀。 “坏人!”一个清脆的声音,陡然响起。一张童稚的面孔自母亲怀里探出,稚声稚气地大声叫道:“大骗子!你说过要带我们到帝都来住不漏风的房子,说了要让我们吃饱穿暖的,说了……” 凌厉的弓箭,瞬间激射而出。庞勋将军的箭法技精准,那支箭从口腔而入,透脑而出,瞬间终结了小孩子将要出口的话语。 “动手!”庞勋拔出战刀,怒声喝道。 “住手!” 年轻的华清公子陡然崩溃在孩子字字见血的话语之中,愤然冲上前去,一把推开那些冷血的刽子手。 “抓住他!”庞勋怒道。 几名士兵一拥而上,用了搏击的手段,将华清紧紧抓住。 毫无人性的屠杀,顿时开始。鲜血横流,洁白的雪地上,满是血污。幽深的夜空里,回荡着鹰鹫嗜血的尖叫,让这一世界,更增添了死亡的气息。随即,一个巨大的土坑挖好了,上千具尸体被扔了进去,雪土迅速填埋。然后,士兵骑着战马来来回回奔走踩踏,加之鹅毛般的大雪纷扬而下,转瞬就将一地血污覆盖。连同那些见不得光的罪恶,以及灭绝人性的丑陋,统统深深掩埋,不露痕迹。 而宁湟帝都年轻俊朗、家世显赫、身居高位的贵公子,却当着自己的下属的面失态,只是为了一群身份地下的贱民。这在那些下属的思维里,实在是无法理解了。 “公子!”庞勋走过来,看着双眼发直的华清公子,凛然说道:“您不该这样,他们都是下贱的种族,身上流着卑贱的血液,你不该为了他们,自毁前程。孟大人一直对您寄予厚望。没有您在,白虎堂将群龙无首,我们等着您的归来!” 华清公子的神态有些木讷,痴呆呆的似陷入某种深沉的冥想中。 庞勋轻叹一声,带着大队回撤,战马奔腾,顷刻间,茫茫荒原便没了他们的踪影。 大雪纷飞,狂风肆虐,这个上元节竟是这么的寒冷。 突然,藏在雪坡后的两个孩子,吃惊地看到那个身份高贵的孟阀贵公子,对着苍茫大地突然双膝跪倒,向着那死去的生灵方向沉重叩首。之后,翻身上马,奔腾而去。 雪依旧猛烈飘飞着,丝毫没有半点要停下的意思。 冷薰挪动着几乎冻僵的双腿,摇晃着向前走去。 “菲儿,你要去哪儿?”沐锦一惊,错愕地站起身来。 那孩子转过头来,面色沉静,眼神里却有锋利的寒芒在凌厉地闪烁,道:“我是下贱的种族,身上流着卑贱的血液,你我本不是一个阶层的人。从今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 说完,冷薰傲然转身,缓缓离去。 天地凄凉,那孩子的身影是那般的弱小。可沐锦在她身后远远看着,却陡然发觉,她的背脊挺拔的似乎可以撑开这个阴暗的天地。而雪地上,那一行深深的脚窝,渐行渐远,向着帝国的心脏,逶迤而去。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就在煌煌天朝的官员们,口口声说没有钱粮养活那些异族流民,而进行无情杀戮的时候,宁湟城内流花酒市却是灯火通明,一派歌舞升平之景。 99mk.cc。wap.99mk.cc 正文 第29章 华清公子来了! 笙歌缭绕,香风醺然,巧笑妩媚,给这个明亮奢华的上元节,更是增添了无上的风情。那些在朝中,为国事操劳了一天的宁湟贵族们,此刻,卸下身上的华丽衣冠,混迹于脂粉娇娃之中,尽情淫乐,丑态毕露。 门外红灯高挂,丝绦飘扬。屋内明火高烛之下, 十几名浓妆艳抹的歌妓围着孟阀家族的大家长孟涛,正在翩翩起舞。孟涛七十上下的年纪,面容清矍,颏下一步雪白长须,为他平添了一份飘逸。 正在这时,门外忽然想起一阵急骤的马蹄声,踏碎了孟涛的逍遥美梦。耄耋老者,眯起一双狭长的眼睛,挥手屏退了那些歌姬。 那些女子,整好容装,齐刷刷行了跪拜之礼后,悄无声息地鱼贯而退。 孟涛端起茶盏,轻轻啜饮了一口,悠闲地靠在软榻上。 熏香炉里,香烟袅袅地在上方轻轻缭绕,缓缓飘散,氤氲开来,让房间里的一切,莫名地就显出几分迷离的味道来。 门外响起下属恭敬的声音:“大人,华清公子来了!” 嗯,也该来!孟涛眉梢轻挑,比预计的的还早了一点,白白浪费了英娘一番讨好的心思了。想着,不觉语气深沉地缓缓道:“让他进来吧!” 房门打开,华清公子一身布衣布袍闪身进了流花酒市的天字第一号包房。朴素的打扮,让人不敢相信,这位面容俊朗的年轻人,就是孟阀家族的的继位人。 他面色阴沉,一开口就问道:“为什么?” 孟涛当然明白他口中所指,不觉双眼微眯,慢条斯理到:“见到长辈不知恭敬,这是我多年教导给你的规矩吗?” 华清眉峰微蹙,心内沉吟。墙角的烛火忽而爆出一朵灿然的灯花,年轻的少将,在长久的沉默后,终于低下头,轻轻叫了一句:“叔叔!” “这世上,不是每一件事,都要有理由才去做的。这一点,你该跟你的兄长舒易多学学!” 华清眉梢一挑,心境有些沉痛,道:“可是,我曾经承诺过他们……” “你是宁湟天朝七大门阀之首孟氏家族的下一任继承人,身上流淌着比黄金还要金贵的血液,是帝国尊贵的贵族。根本就不需要对一群血统低贱的奴隶有所承诺。他们存在的价值,就是在适当的时候,为帝国献身。身为天朝贵胄,你又何须内疚?更不必为了这些毫不相干的贱民,跑到这里来质问你的叔叔!” 老人振振有词,语调铿锵,充溢着强者的霸气。 “可是,”华清眉峰纠结,眼神疑惑地望着孟涛,“叔叔,你以前不是这样教我的!” “就是因为我曾经的天真,才让你的父亲无辜枉死于门阀的内斗之中。”孟涛坐直了身子,苍老的眼眸里,掠过一抹沉重,但顷刻间就有犀利的锋芒,闪烁其中了。然后,他将自己锋利的眼神停留在华清的脸上,一字一顿地说:“成王败寇,弱肉强食,这个世界向来如此。清儿,经历了真么多年,你还不明白?” “叔叔!”华清面色凝重,沉痛地说:“帝国需要人去西部垦荒,他们一族的青壮年全部因为信任我才往西而去。为什么内阁院就不能照料他们的家人?他们万里迢迢的跟着我来到帝都,就是因为您曾答应过,说要在碧川脚下,给他们建筑房屋居住的。他们放弃了自己的家园,放弃了游牧的生活,就是因为我亲口跟他们保证过!” 说着,华清拿起桌案上的一个小香团,纠结道:“你们说,帝国没钱奉养他们。可这是什么呢?就着小小的一团软麝金香,就能抵二百金币。二百金币啊,够他们一族人生活十年啊!叔叔!” 孟涛面沉似水,静静地倾听着华清对他不满的倾诉。空气里充满了年轻人不能理解的怨怼。良久,老者才淡然地微微一笑,道:“清儿,你和白虎堂的执法少将一同出去督办西楚民乱,却惨淡而归。执法少将被剥了军衔关在慎刑司里,至今生死不知,而你却可以站在这里,对我振振有词,知道为什么吗?” 华清公子一怔,脸上的愤怒顿时僵住。 “这是因为你姓孟。我知道你同情那些贱民,排斥等级之分。可是,你别忘了,你是孟家的子孙,时候我孟涛的侄儿。你从小大大享用的一切,都是这个高贵的门阀带给你的。你所吃所用,一钵一饭,都是这个家族所赐,这是你永远都无法回避的事实。安然享用着这一切的人,又有什么资格去抱怨咒骂呢?” 孟涛停顿了一下,将身子重新靠在软榻上,声音里带了厚重的沧桑的味道,接着说道:“这个世界上的一切,存在都是有其自己的道理的。今日之所以是孟家屠戮蒙塔族人,而不是蒙塔族人屠戮孟家。是因为孟家从先祖开始,就一直不停地为家族利益而奋斗。三百年来,孟氏一族护卫国土,开疆扩地,出生入死,为天朝立下汗马功劳。在蒙塔人悠闲牧马放羊的时候,孟家的孩子已经开始学习骑射兵法,学习经商之道,学习如何躲避明枪暗箭,化解凶险……才有了现在的尊贵身家。而蒙塔人却要发配边疆,举族覆灭。孩子,老天是恨公平的,从不会偏袒任何人。蒙塔族之所以会被灭族,是因为他们从来就没有努力过。不应该因为自己的弱小,就去咒骂强者的欺凌。想要不被奴役,首先要自己变得强大。今天你在这里可怜他们,可曾想过,若孟家的子孙都如你一般,今日死在宁湟城外的,就是你的兄弟姐妹了!” 孟涛长长的一番教诲,听得华清背脊一阵阵发寒。心口像是压了一块巨石,沉闷压抑的说不出话来。 孟涛缓缓地站起身,来到华清的身边,轻轻拍拍他的肩膀,道:“清儿,叔叔老了,保护不了你们多久了!将来,我不在了,谁来保护我们的家族?守护我们的孩子不被杀戮,守护我们的女人不被凌辱?以你现在的状态,你能担当起这份责任吗?” 说完,老人慢慢地踱了出去。 大门敞开,喧哗的管弦之声,悠然入耳。室内香气氤氲,令人迷醉。老人的脚步声,已经愈行愈远。华清依然僵直挺立着。那一刻,他感觉到双肩压了巨石一样地沉重。那是一副他长久以来一直逃避,却终究无法摆脱的一副责任。 夜色黑沉,恍若墨染,却依旧黑不过他心里的雾霾。那些看不见的鬼魅魍魉,渐渐占据了他思想的空间,吞噬着他的理智。无论怎样挣扎,最终只能换来一声长叹息。 有些东西,生来就已注定,如同血脉,如同命运。 华清颓然坐下,端起金盏,连同满腔的郁闷,一饮而尽。 冷薰踏着积雪,一路艰难,刚刚走到城门口,就看见一身慕容家服饰打扮的下人,正打着灯笼,四处张望,见了她,顿时喜笑颜开地小跑着迎过来。 “菲儿,少爷正让我们等你呢,快回去吧!” 冷薰一愣。没想到,慕容微那样的个性,竟会派人来找她。心里沉吟着上了来人准备好的马车。 马车踏着积雪,咯吱前行在人就喧哗热闹的街市上。 渐渐的,冷薰听到外面的声音小了。 冷薰靠在马车的内壁上,眼前还不断浮现着刚刚那一场血腥的杀戮。军人们冷血的面孔,流民们仇恨的眼神,还有华清公子徒劳的阻拦。 华清公子那么高贵身份的人,尚且不能阻止,更何况单薄渺小的自己。以个人的能力,去对抗整个皇朝,无疑是螳臂当车。自己现在所能做的,就是小心谨慎地活下去,寻找机会报的大仇,然后带着小八安然离开。至于其他,不是渺小的自己,所能改变的。 想着,不觉无声叹息。 马车辘辘的的轮声,在安静的氛围里,分外刺耳。 冷薰陡然一惊,一丝惊恐的凉意,让她神智一紧,一下子拉开帘子,四下一望,冷声说道:“这不是回府的路,你们要带我去哪儿?” 那位下人一惊,想不到这么小的孩子,居然还记得路!连忙陪笑道:“哦,少爷在别院呢,咱们不回府里!” 孩子眉梢一挑,小心翼翼地问:“别院,哪个别院?” “就是花溪别院,你不知道吗?” 冷薰轻轻应了一声,多年来的特工生涯,早已养成的谨慎习惯,让她暗暗提醒自己,此事有点蹊跷。继而灵机一动,试探地说道:“那个,之前少爷让我回府取的东西,我还没来得及,不如我们先回府一趟,再去别院!” 那下人笑着说:“别担心了,少爷刚刚吩咐过了,东西不用取了。咱们快走吧,别让少爷等急了!” 冷薰恍然地点点头,面色安然地放下了帘子。那下人悄悄松了一口气,眼神划过一抹狡黠,嘴角轻轻翘起。可是,那抹浮在嘴角的笑容还没来得及扩散,一柄滑凉的匕首,一下子就抵在他的哽嗓咽喉处,那孩子狸猫一样灵巧地逼上来,面色阴沉地冷声问道:“你不是少爷的人,到底是谁?” “哈哈……”一声刺耳的、如枭鸟低鸣的笑声,陡然在夜空里响起。接着,一辆华丽的马车,在丛林后面绕了出来。一位形容猥琐却衣着高贵的老者,走下车来。对这一旁点头哈腰的男人嘉许地笑道:“沈孔,这个丫头果然不错,小小年纪,竟是这般机警,模样也不赖,回头爷会好好打赏你的! 沈孔一脸谄媚的笑容,道:“替老太爷分忧,是奴才的本分!老太爷要是打赏了奴才,就是枉费奴才的一片孝心了!” 99mk.cc。wap.99mk.cc 正文 第30章 把她给我拿下! 手机阅读 老头“嘿嘿”一笑,对左右两侧的侍从命令道:“来人,将这小丫头拿下,带回府里!” 众人齐刷刷地答应了一声,如狼似虎一般扑上来。 怎么办?是趁他们不备,先下手为强,然后逃之夭夭,还是……如果这样,别人势必疑心,特别是这个老奸巨猾的沈孔,况且,还会牵连到未及逃走的小八。 然而,如果不趁机溜掉,势必难逃那变态老朽色鬼的魔掌,她这个八岁的孩子,纵有天大本事,又如何能避过慕容府那些凶神恶煞的侍卫视线? 怎么办? 她的身子绷得紧紧的,电光火石间,早已将心里的念头转了千万遍。哼,不是说“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吗?既然这个老色鬼主动送上门来,倒不如就此把他灭了,为众多无辜少女铲除祸根,一了百了…… 一群彪形大汉张牙舞爪欺身而近,伸手来夺她手中的匕首。 “住手!” 响亮的怒喝声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大家扭过头,蓦然发现二十多匹火红的战马踏着雪雾,风驰电掣般围拢过来,为首的少年一身白袍,清朗非常,打马而来。 马蹄激起串串雪沫,飞扬在空气中,让天地瞬间变得一片迷蒙。少年众星捧月般被侍卫们簇拥着,他的眼神冷冷的,语气变得有几分老成,审视地盯了一眼那个老者:“慕容先生,别来无恙!” 慕容老太爷獐目似睁似闭,仔仔细细地看了少年老半天,脸上的肉不住抖颤着,哈哈一乐:“我道是谁呢,原来是塞北的沐锦世子,夜晚寒冷,世子不在质子府坐享清福,大风大雪的跑这儿来干嘛?” 沐锦面色沉静,让人看不出他脸上的神情:“多谢慕容老太爷关心,上元佳节,老太爷一把年纪了尚且如此好兴致,本世子若在府中独享其乐,岂非白白辜负大好景致?既然普天同庆,自然也就出来开开眼吧。” “嗯,很好!”慕容老太爷打个哈哈,“是啊,如此上好景致不容错过!不过,老朽有点累了,想回府休息,就不陪沐世子游玩了,世子请便!”他对着随从挥挥手,准备回府。 “且慢!”沐锦一提马缰绳,近前几步,挡住了慕容老太爷,指着冷薰,微微一乐,“老太爷累了大可回府休息,只是这个孩子得留下。” 慕容老太爷老眉一竖:“老夫糊涂,不知沐世子何出此言?” “这个孩子不分尊卑,适才惊扰了我的坐骑,惊跑了追风,这事轻饶不得,我得带她回去治罪。” 老太爷手捻长须,淡淡一乐:“哦,就为这事啊?这事简单,既然她弄丢了你的好马,那本太爷赔你一匹就是了。” “我家世子的追风宝马是老王爷从塞北刚刚弄回来的千里神驹,哼,赔,你赔得起吗?” “轩凡,住口!”沐锦微微皱眉,斥责身后的小书童,继续说道,“慕容家是帝国门阀,慕容将军又是内阁会十大阁老之一,财大势大,远胜我们王族,当然无论什么东西都是赔得起的,只是这匹追风非同寻常,是父王一手驯服,又不远万里送到宁湟,其间的父子深情,老太爷理当体会,因此这追风马又岂能以别马相代?现在,这个孩子把追风弄丢了,我自然不能放过她,要带她回去问罪!” “沐世子……” “慕容老太爷不用多说,”沐锦阻住他的话头,不卑不亢地说道,“以老太爷的尊贵身份,如果为一个奴隶求情,实在大可不必!稍后我自会给慕容家四少爷一个解释,来人,把这孩子带回去!” “是!“沐王府的亲随应声而上,一个身材魁梧的大汉粗暴地将慕容老太爷的随从推得七零八落,随手将冷薰抱在怀里,回身就走。 沈孔见慕容老太爷脸上青一会儿紫一会儿,不知深浅地讨好地笑着,走上前拉住沐锦的马缰:“沐世子,不必动怒,我看这事……” “啪……”只听一声刺耳的脆响,沈孔身上已然挨了一鞭,紧接着,沐锦扬起一脚,狠狠地踢在沈孔的下巴上,将这个身材臃肿的男人踢翻在地。 “啊……“沈孔惨叫一声,仰面跌倒,张开大嘴,喷出一口鲜血,还夹带着两颗焦黄的门牙。 “你这个狗奴才,简直混账,居然狗胆包天,在本世子面前咿咿呀呀,找死!” 沐锦目光如炬,冷冷地责骂。 沈孔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惊恐地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连连赔罪。要知道在新罗,平民冒犯了皇族,是要掉脑袋的。 沐锦高高举起马鞭,对着沈孔斥道:“今日看在慕容老太爷的面子上,我姑且不与你计较,以后若是再敢这般放肆,就算慕容将军驾临,我也定不饶你!” 言毕,沐锦就当那个色鬼老头是空气般,瞄都不瞄他一眼,只对着随从挥挥手:“回府!” 骏马奋蹄,二十余骑快马马踏雪浪,卷起冲天雪雾,渐渐远去。 慕容老头气得额上青筋暴跳,手指不住抖颤。沈孔曲着身子,狼狈地爬上前去,拉住慕容老头的裤腿:“奴才没用,求老太爷消消火……” “你这个没用的东西!”慕容老太爷大发雷霆,飞起一脚,踢向沈孔的肚子,“滚!” 他走上马车,愤愤地离开了。 大雪纷纷扬扬,刚刚还十分喧闹的长街此刻变得一片沉寂,而远处主街的热闹和繁华还隐隐在耳。沈孔从地上爬起来,恨恨地望着长街尽头冷薰等人消失的方向,恨恨地想着。 一行人在努水湖畔停下,先前一脸严肃的少年此刻满面微笑地回过头,轻轻一拳挥向冷薰:“小丫头,这次你得好好谢谢我,如果不是我出手相救,我看你怎么脱身?” 冷薰抬起眼眸,扬起小脸,尽管一个字也没说,但却分明在告诉沐锦:“你这人多管闲事,谁求你了,你以为我摆不平?” 沐锦倔强地看了她一眼,低低地说了一句:“你这个孩子硬邦邦的,就舍不得说句软话,说了该不会要命吧?” 冷薰“瞪”他一眼,回头就走。 沐锦微微愣住,即刻拦住她:“你又要去做什么?” 孩子细眉一挑:“还做什么?自然是回府。” “你还想回去?”少年皱眉叫道,“刚才的情景难道你没看到吗?你如果回去,那个狗奴才怎么会放过你,还有慕容家的那个老匹夫,变态色魔,在宁湟城谁不知道,你真地想跳进那个火坑吗?” 冷薰推开少年:“你管好你自己,我的死活,不用你管。” 沐锦丝毫不松手,依然牢牢地抓住她,大叫:“你这算什么?本世子路见不平,好心救你,不想你却这般不领情?慕容微那个古里古怪的家伙究竟有什么好,竟然让你这般不顾一切地要再入火坑?” 冷薰心里正窝火呢,因为半路杀出个沐世子,让她陡然生起的为民除害的计划泡汤了,她烦躁地挣脱少年的手,冷冷地说:“我什么时候求过你了?收起你的好心肠吧,小女子承受不起。” 沐锦被她的一席话气得满面通红,呆呆地望着冷薰那越去越远的倔强的小身影,突然尖声大叫:“真是匪夷所思,你被人欺负关我什么事,我居然出手救你,真是好笑!我发誓,我再管你的闲事我就不姓沐!” 冷薰倔强地向前走着,小小的身影很快就被人群淹没了。轩凡小心翼翼地上前一步,仔细地瞅了瞅自己的小主子,只见他一张脸比辣椒还红,那神情,似乎被气糊涂了。 轩凡心下犯疑,世子今天这是咋了?帝国派遣藩王坐镇帝国边塞,拱卫宁湟帝都,可同时又不放心他们,于是把各地藩王的世子收入京中为人质,自己的世子、洛小王爷等都是如此。这些为质的世子打小在政治权利的风口浪尖上打磨,一个个都变得老成持重,喜怒难形于色,而他现在看见自己的世子如此神情,简直就像一个寻常孩子。他弄不明白。 “世子,咱们也回府吧?” “哼!”沐锦冷冷地哼了一声,依然一副怒气冲冲的模样。他翻身上马,带着一干亲随驰向沐质子府。 “轩凡,”刚行不远,沐锦就回过头叮嘱小书童,“你立刻去一趟慕容府,就说我的追风找到了,让他们别为难那个丫头。” “啊?”轩凡愣住了,惊得目瞪口呆,“世子,你不是还发誓说,你再管她的闲事就不姓沐吗?” 沐锦大怒,飞起一脚踢在轩凡的腿上,嚷道:“兔崽子,你说什么?” 轩凡轻轻地哼哼着,调转马头就驰向慕容府,哪里还敢再作停留。 沐锦涨红着脸,气呼呼地,转眼见亲随们都奇怪地看着他,急得大嚷:“本世子心情不好,想咋地就咋地!” 大家急忙回头看向别处,都在心里寻思,世子只是个十三岁的孩子啊,难免露露孩子气,没啥。 冷薰穿过人流,一路前行,直到深夜时分才回到慕容府。守门的家仆看见是她,暗暗惊讶,但知晓她是现在东微苑受到慕容微宠爱的丫头,不便为难于她,还顺手拿了一盏灯笼给她,让她照亮。 外面热闹非常,可深夜里的慕容府却显得有些冷清,没有了此时此刻外面大街上的喧嚣与五彩缤纷,冷清得仿佛一个人也没有,夜空中不时传来几声寒鸦的鸣叫,但旋即就被箭奴们的“神箭”射落在地。 主子们晚上休息时,不允许有任何一点点声响,纵然是不明事理的寒鸦之类。 她轻手轻脚走过一段高高的围墙的时候,忽然听到阵阵细细的极度压抑的啜泣声,好像是不小心做错了事的小女奴受了责罚,悄悄地躲在墙根底下抹眼泪。 本书来自 品&书#网 99mk.cc。wap.99mk.cc 正文 第31章 我的小神仙! 手机阅读 孩子的脚步略略停顿,一轮皎洁的圆月明亮地挂在天上,也将她小小的影子清晰地映在长墙上。品 书 网 ( . V o Dt . c o M)月光下,她的影子显得那般曼妙修长,就像那些朦胧岁月中,那美妙高挑、婀娜多姿的身材一般。她的脸上浮起了一片迷雾,待伸手触摸,却只感触到一片空无。 恍惚间,她的心海升起丝丝寒意,也许,那瞬间的迷雾,只是一场迷离的梦,只要醒来,一切都只不过是“梦”,那些惨烈的场面都没有出现,那些惊心动魄的轰响,那些横七竖八的尸体,那些四处流溢的鲜血,那些悲伤成河的泪泉…… 对面墙根下细细的呜咽并未停止,她太小了,看不见,也翻不过这段高高的墙。她感觉自己浑身冰冷,一点力气也没有,又如何去给别人力量?眼前又掠过大雪里那些冰冷的尸骨,一样地令她痛心疾首,可她也一样地感到无能为力。 冷薰轻轻一推东微苑的院门,没想到竟开了,这么晚了,她估计院门早已上锁,已做好今晚睡柴房的心理准备,只是试探性地一推,不想还真开了。慕容微不像府中别的少爷,沉迷女色。他极善养生,只要有空闲,就在院里修剪花木、饮茶礼香,也有良好的休息习惯,总是早睡早起。 冷薰刚一走进院子,一盏灯笼就亮了过来,正是莲儿。她一把拉住冷薰的手,兴奋地低低地说:“啊呀,我的小神仙,这么晚了,你游玩到哪儿去了?我一直在等你,总算把你盼回来了!” 冷薰抱歉地笑了笑:“我的马受了惊吓,跑远了,刚刚回来。少爷还没回来吗,这么晚了怎么都还没有锁院门?” “嘻嘻,你交好运了吧,”莲儿吐吐舌头,笑容满面地说,“少爷早回来了,还在房里看书呢,看了大半个晚上,还没睡觉,也没叫锁门,我才一直在这儿等你哟。” 冷薰微微点头,想去慕容微屋里看看,莲儿慌慌地拉住她:“不知怎么回事,少爷今晚回来时有点异样,好像在和谁生气。太晚了,还是天亮再说吧,反正少爷也没说让你回来后去馆轩,你先休息吧,我去和少爷说一声就行。” 冷薰略略一想:“好吧。”然后回头走向自己的房间。 莲儿立刻走进馆轩,说完后就离开了。冷薰是馆轩内的执事丫鬟,房间紧邻主院,她走到门前,刚要伸手推开门,却见身后房间明亮的灯火一下熄灭了,世界一片黑寂。 冷薰迟疑了一下,手停在门上,扭过头看着慕容微的房间,半晌,才推开房门。 院里的灯火明明灭灭,东微苑一派安宁、祥和。 冷薰第二天一大早就去见慕容微,想和他说说小红马的事,小红马弄丢了,总得和他说说。不想这位年轻老成的四少爷却不在。她刚想出去问问,只见慕容微一身武装,手持长剑,大踏步迈进院子,身后跟着一众随从。冷薰从没见过他这般装束,全身上下干净利落。沈问手臂上搭着一件披风,弯着腰,一路小跑,紧紧跟在后面。 莲儿等丫鬟急忙跑过来,忙着给慕容微呈上香茶,焚上清香,准备沐浴等一应东西。 冷薰见慕容微端坐下来,这才走上前,开口说道:“四少爷,小红马受了惊吓,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哦。”慕容微轻应一声,接过莲儿的香茶,轻啜一口,回头对奴仆说道,“把昨天沐府送来的墨兰拿两盆过来,把这香炉撤了,嗅着呛人。” “是。”奴仆答应一声,立刻退下。冷薰本以为慕容微要处罚她,见他没有表态,便想退下去。慕容微却突然放下茶碗:“乐儿,你等一下。” 冷薰心里跳了一下,心想四少爷还是要处罚她了。 “等一下你和沈问下去,找个擅长骑术的家丁,你跟着学骑马。” “啥?”冷薰和沈问各各一愣神,疑惑出声。 慕容微剑眉一挑,沉声问道:“怎么了?没啥问题吧?” “没问题,完全没问题,”沈问今年十七,跟随慕容微多年,知道慕容微向来不说二话,言出必行,急忙说,“奴才立刻带着乐儿姑娘去。” 慕容微挑着眉毛,不无疑惑地看着沈问:“乐儿才八岁,什么姑娘?” “是是是,奴才立刻带着乐儿……乐儿……”素日向来伶牙俐齿的沈问一时竟慌了神,结结巴巴了半天,仍然没有找到一个确切地称呼孩子的词语。 慕容微有些不耐烦了,他不明白沈问今日为何如此罗里罗嗦,挥挥手:“行了,别结巴了,走路要昂首挺胸,别让人说咱东微苑的奴才一个个都只会佝腰驼背。” “遵命!” 冷薰站在原地,小小的个子,身上套着一件虎皮小马褂,配着一条粉红色的小裙子,整个人看起来顽皮活泼、可爱极了。她对着慕容微深施一礼:“乐儿谢过四少爷!” 慕容微低头喝茶,轻轻一挥手,示意他们退下。 冷薰和沈问退出馆轩。 沈问疑惑地打量着眼前这个八岁的孩子,满面笑容地说:“乐儿姑娘有请,咱们走吧。” 冷薰微微一乐,也不理会他,抬脚走出了东微苑。 “乐儿姑娘,这些护院都是我专意为你挑选的好骑手,你自己挑一个吧。” 一行人站在跑马山山脚下。她仰头看着眼前一个个彪形大汉,他们平日里对小奴隶们总是吆五喝六,打打骂骂,此刻却全都换上了一副副和善、恭敬的面孔。 这个八岁的孩子迈着小步子,在这群大汉面前挨个走过去。忽然,她脸上浮起一缕微笑,眼里划过一道亮光,对着一名面色慌乱的大汉说:“就是他了。” “乐儿姑娘,”被她选中作“教官”的男人讨好地笑着,这讨好的笑容里流溢而出的不是兴奋、喜悦和庆幸,而是无法掩饰的无奈与焦虑。八岁的小女孩站在高高的山坡上,一身漂亮的虎皮小马甲,眼里漾动着异样的光彩,小小的身子一蹦一跳的,俏皮极了。 “请您挑马。” 冷薰认真地看着眼前这群马,一匹匹全都是还没打马掌的小马,毛色纯净,都是养在家里,还没出过门的。她高一脚矮一脚地在雪地里来来回回地走着,晃晃悠悠地摇着小马鞭,假意做出一副蛮横无理的样子,大声叫道:“这些马太小了,我不要,我要骑高头大马。” 一旁的护卫见状,有些为难,似乎想说什么,劳青止住侍卫,恭敬地说道:“乐儿姑娘想骑大马,那还不简单,你们下去牵几匹上好的马,记住,要顶大的!” 劳青故意在“上好”和“大”字上加了重音,下人会意,若有所悟地跑了下去。很快,好几匹高头大马被牵了上来。冷薰仔细一瞅,发现这群马虽然高大,却是老马,恐怕连奔跑都很困难呢。不过,他也不明说,只回头对劳青说:“这些马倒是膘肥体壮,只是我年纪太小,怕骑不了,不如就让劳护院先试骑一回,让我开开眼。” 劳青心里直叫苦,尴尬极了,脸上都快挂不住了。沈问不知他这是咋回事,急忙催促道:“劳护院,怎么回事,快去啊,还犹豫干嘛?你方才不是争着抢着要骑吗,现在难道还害怕了吗?” 劳青可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啊!暗暗寻思,要是早知道伺候的是这位难缠的小祖宗,怎么我也不来啊,可现在……他无可奈何地走到老马前,探手抚摸了一下老马耷拉的脑袋,轻轻拍了几下,敢情是在和马儿交流呢,希望它争口气。尔后小心翼翼地踩蹬上马,好像生怕一不小心就把身下的马儿压坏了似的。 同时,他还一个劲地往上提气,尽量减轻自己压在马儿身上的重量。马儿倒也真给他长面子,尽管四肢直打晃,却总算没有被压趴下。劳青长嘘了一口气,脸上表情也不再那么紧张,呵呵一乐:“今日雪紧,乐儿姑娘还才八岁,咱们慢慢来,今日就先学上马,明天再练习奔跑。” 沈问正想同意,谁知冷薰冷不防走上前,对着马屁股拍了一巴掌,学着劳青的样子乐道:“管它那么多,今日先试跑一圈!” “轰……”的一声,这马屁股不拍不要紧,一拍可坏事了,那马不但没能跑起来,相反,四蹄一软,猛然倒在地上。劳青猝不及防,头向下,从马上倒跌下来,摔了个倒栽葱,扎进了深深的雪堆,只剩了两只靴子在外面。 众护院慌了神,立刻跑上前。沈问看着地上气息奄奄的老马,微微皱眉:“这就是你们所说的最好的马,我看你们还把不把四少爷的话放在心上?” “这话说大了,小的们怎敢,”劳青一身雪花,狼狈不堪地从雪地爬起来,“小的们丝毫没有这种想法,只不过乐儿姑娘才八岁,我们如果牵高头大马来,实在不放心啊!” 沈问脸色缓和了些:“这话听着还顺耳,乐儿,你才八岁,先从小马开始练习吧,好吗?” “那好吧,就听沈问大哥的,乐儿从小马开始练习。”孩子俏皮地扬着小脸蛋,超级可爱。 沈问心里可欢畅了,回头催促劳青:“快去牵马!” 劳青刚才把腿摔疼了,一瘸一拐地牵来马。沈问连声叮嘱着“小心”,扶着冷薰上了马。她低下头,乐呵呵地说:“护院大哥,我还不会骑,你帮我牵着缰绳,咱们先慢慢走一圈吧。” 劳青倒希望就这样,连连点头。 小马驹倒还温驯,慢慢跟着劳青往前走,没一会儿,就走出去一百多步。劳青满脸堆笑:“乐儿姑娘觉得这小马咋样,还行吧?它刚出生不久,七小姐还想要呢,我都没舍得给,姑娘如果喜欢,不如就送给你吧,这马还不错吧,它刚出生没多久,七小姐前阵子跟我要我都没舍得给,姑娘要是喜欢,从此它就属于你。” 本书来自 品&书#网 99mk.cc。wap.99mk.cc 正文 第32章 赶快去救乐儿! 手机阅读 “既然是七小姐喜欢的东西,乐儿如果拿了,岂非夺人所爱?这样不太好吧?” 劳青笑了:“姑娘说哪里话,七小姐尽管是将军之女,但地位和四少爷相比,可差远了,而四少爷如此宠爱姑娘,地位自然比七小姐尊贵得多。品书网 ” “是这样吗?”孩子微微一乐,“我还不知自己有这么高的身份呢,想想过去,我可是任由你劳护院责罚的哟。” 劳青面色瞬间煞白,冷薰面色一凛,顺手抽出劳青手臂上的袖箭,闪电般插在小马屁股上。小马吃痛,一声长啸,踢开劳青,向前狂奔! 孩子慌作一团:“宋护院!你干嘛?” 沈问和一干人等远远地看见小马受惊了,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这要把人摔着了可如何向四少爷交代?急切间,大家一边喊叫着,一边急速向前跑,可是人腿哪如马腿,这小马眨眼就跑没影了。 “赶快上马!救乐儿!” 瞬间,家丁们飞身上马,迅速追了上去。冷薰才不怕呢,但她却假意表现得无比慌乱,一双小眼四处观察,找寻安全的“着陆点”。 突然,前方一骑大红马闪电般飞驰而来,大红马的主人是一翩翩少年,少年面目俊朗,嘴唇有一丝异于常人的殷红,一身锦绣白袍。白袍少年出手如电,一剑扎在小马额头。小马遭此突袭,尖声嘶鸣,两只前蹄高高扬起,拼命地摇甩着小脑袋! “啊……”后面策马追赶的家丁们一声惊呼,可惊呼未完,少年手间又挥出一道软鞭,软鞭将孩子兜住,轻轻地把她卷了过来。 “哇!真是太惊险了!”沐锦满面微笑地抱着冷薰,似乎余兴未尽,眼里划过一丝亮光。 小马狂蹦乱跳一阵后,终于慢慢平静下来。慕容微伸手一拔小马屁股上的袖箭,面色突然转冷,盯着劳青,吩咐家丁:“拉下去,交到掌事院交给沈放。” 两名如狼似虎的家丁冲上来,三下五除二把劳青五花大绑,他委屈地大嚷:“四少爷明鉴,这事并非……” 可他话没说完,白袍少年飞起一脚,“砰”地一声,已然将他满口黄牙踢碎,叫他空有一张嘴,却难为自己辩驳。慕容微剑眉微挑,回转身,冷冷地看着沐锦。 “如此不中用的奴才,在我沐王府早已一刀砍了,岂能给他胡言乱语的机会?”沐锦呵呵一乐,“四少爷心慈手软,沐锦做了越权之事,还望四少爷别多心。” 慕容微冷叹道:“沐世子言重了,你出手不凡,看来真是‘真人不露相’啊,过去在白虎堂还真没看出来。” 沐锦摇摇头,淡淡一笑:“花拳绣腿而已,四少爷满腹韬略,才真正是少年英雄啊!” 慕容微不明所以地点点头,回身一挥手,家丁们就把劳青押下去了。 “沐世子今日专程送回府上丢失的马匹,真是有劳大驾!其实这些事交给奴才们去做就行了,何烦亲自送来?本想留世子小酌一番,但又不想耽搁世子的事,微就不留客了。沈问,送沐世子。” 沐锦微微乐着,和慕容微客套了两句,回身离开,走过冷薰身旁时,附耳低言:“丫头,你小小年纪,咋如此多心眼?今天,你又害人了。” 冷薰微微吃惊,她想沐锦怎么什么事都知道?她抬起头,却只看见白袍少年飘飘远去的背影,心里着实纳闷。 “乐儿,”慕容微面色有些古怪,沉声唤道,“走,随我回府。” 冷薰只得暂时放下心事,她隐隐感到不妙,这事怎么就被四少爷撞破了呢?唉,这个狡猾的家伙!现在可如何是好? 八岁的孩子懊丧地跟着慕容微向前走,小小的脑袋里不知又在编织什么悲惨或精彩的故事,她却没有发现,走在前面的慕容微的脸上却浮上了孩子般得意洋洋的微笑,不知他在想什么…… 走进房间,四少爷坐下,丫鬟们送上茶水,他只顾低了头静静地喝茶,一句话也没有说,全然没有理会冷薰。这样的“静止”状态就这么持续着,窗外,风轻轻悄悄地吹拂着,送来缕缕清香,沁人心脾。 孩子低了头,安静地站在下面,一声不吭。她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她甚至想,上面端坐的四少爷是不是在打瞌睡,怎么一点声息也没有?终于,她抬起头,悄悄地向上瞥了一眼,一双小眼睛正好撞着那冷冷的目光。 既然被他看见了,冷薰不想再装模作样了。她小心翼翼地唤道:“四少爷。” “过了这么久,想好怎么蒙骗我了吧?” 少年轻轻地饮了一口茶,放下茶碗,平静地问道。 不出所料,当真是个狡猾的家伙,冷薰在心中打起了小鼓,表面上却不得不装出一副害怕的模样,慌慌地说:“乐儿实话实说。” “行啊。”慕容微嘴角飞上一丝不易觉察的浅笑,“不妨说说你的大实话。” “四少爷也知道,上个月初七,乐儿和府里的一群小女奴,被大少爷带去围猎场,他们要围猎取乐。却没想到,她们全都……只有乐儿独自生还。从此以后,乐儿无时无刻不害怕,借着养伤之际,就收拾好东西,伺机逃离这个危险之地。” “逃离?”慕容微微微挑眉,“你在府里长大,柳家一门四年前就遭逢灭门之祸,你在外面无亲无故,又才八岁,能逃往何方?” 孩子眨着小眼睛,低低地回道:“乐儿还来不及想那么多,反正觉得继续呆在这儿势必凶多吉少,逃出去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少爷可能认为乐儿的想法太过叛逆,但每个人只有一次生命,乐儿的命在别人眼里也许轻如草芥,但乐儿觉得自己的命不应该那样任人处置,而应该掌握在自己手里。” “谁知,就在乐儿准备出逃时,被劳青撞破,还狠狠地抽了我一马鞭。现在我得了少爷恩宠,他担心我向少爷告发他打我的事,对他不利,所以就借练马之机害我。” “哦,是这样吗?想不到他居然猖狂至此?”慕容微点点头,继续问道,“他用马鞭抽你的事你还记得吗?” 冷薰略略迟疑,蓦然瞥见慕容微睿智的目光,似乎能洞穿人的心灵,只得点点头:“这事刚发生不久,乐儿自然没忘。” “嗯,你倒记得清楚。”慕容微呷了口茶,“还有,你有没有忘了琉思、琉絮怂恿我杀了天莱,有没有忘了沈孔将你的家人都送给别人,有没有忘了他们杀了你的姐妹呢?” 冷薰心下一沉,寻思这个四少爷可真不简单,如此咄咄逼人,但她马上告诫自己,要镇静。她低着头,以头触地,忧伤地哭起来:“回少爷,乐儿没有忘记,但乐儿也明白自己现在只是一个奴隶,应该做好自己的分内之事。” “你的言外之意是告诉我,如果有一天你翅膀硬了,你就会讨还一切吧?” 孩子惊慌地抬起头:“四少爷,这从何说起?” “我感觉得到,你的心里藏了很多八岁孩子不应该藏的东西,你的智慧远远超出同龄人,你骗得了别人,骗不了我。” 孩子眼里满是泪水,坚定地说:“少爷认为乐儿会以仇泄仇,以恨泄恨吗?或者以为琉絮、琉思姐姐之死都是缘于乐儿的报复吗?乐儿才八岁呢,假若心里有恨,可也明白哪些该做,哪些不该做,柳门被灭,族人成鬼,乐儿从高高在上的小姐变成了卑贱的奴隶,如果乐儿心里有恨,又该恨谁,恨圣清宫的皇帝,恨下达命令的内阁院,恨抄了乐儿的家的湟天军团?还是恨……少爷,乐儿如此卑微,只愿好好活下去,那些东西,你觉得乐儿真地承担得起吗?” 孩子低低叩首,小小的脑袋坚定地低垂着,脊梁却毫无半点弯曲,只有那瘦弱的小肩膀一个劲抖颤着,似乎不堪重负,似乎满腹委屈却只能硬生生顶在肚里。 慕容微锐利的目光如刀似剑,对着孩子又刺又扎,不知过去了多久,终于一点点在孩子隐忍的呜咽声中都入了鞘。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喝了口茶:“跪着挺难受,起来吧。” 孩子嘴唇紧咬,一双小眼睛红通通的,盈满泪水。 慕容微看着眼前的孩子被自己吓的,小脸蛋涨得红红的,紧张地捏着小拳头,想哭却又不敢,可怜极了!他有些自责起来,寻思自己见识了太多险恶人心,现在却如此怀疑这个孩子,实在太多虑了。 “没事了,你痛快地哭一回吧,我错怪你了。” 慕容微何许人也,从未对人如此客气过,可她仍然笔直地站在那儿,一动不动,咬着嘴唇,一双小眼睛瞪得大大的,任那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就是不肯掉下来。 慕容微莫名地感到不快,没好气地说:“快下去,站在这儿妨碍我喝茶。” 孩子咬着嘴唇,背过身,一声不吭,往外就走。 “慢!” 慕容微高声说道,冷薰直直地停住了,却没有回过身来。 慕容微从橱柜里拿出一个红色的小瓶子,慢慢走到他身后,声音轻得仿佛全被地毯吸去了。他一探手,抓牢孩子小小的双肩,叫她转过身来。可是,他却感觉一股顽固的力量牵扯着手指,那身子就是不肯转过来。慕容微微挑剑眉,这孩子竟顽固至此,一个劲地挺着身子。 可如此对抗太过悬殊,慕容微稍稍发力,孩子的身子就被他强行扭了过来。 孩子泪流满面,眼睛红通通的,鼻子耸动着,委屈得不得了,看到他,那眼泪越发汹涌而下。 “行了,别难受了,不就是说了你两句吗?”少年有些不耐烦了,“你自己本来也有错嘛,好了,何况我也跟你道歉了。” 本书来自 品&书#网 99mk.cc。wap.99mk.cc 正文 第33章 那匹马是你杀的! 手机阅读 “你说我有错,我哪儿有错了?是你让我学骑马,我诚心诚意学骑马,又没招谁惹谁。”冷薰也不知哪儿来的脾气,大声武气地和四少爷顶撞起来,连鼻涕流出来了也未察觉,还差点将它吸进嘴里。 慕容微轻轻皱眉,掏出兜里的手帕为孩子擦脸,可是,他的动作却十分笨拙,擦得一塌糊涂。他一边擦,还一边数落:“你真以为自己没错吗?你把我的马弄跑了,还有,今天因为你学骑马,又把一匹顶好的塞北紫金马驹给弄死了,还说你没错吗?” “你怎么倒怪起我来了,未必然是我要骑马吗?况且,沐世子不是已经把马送回来了吗?我听得清清楚楚。”孩子越说越起劲,眼泪、鼻涕直往手帕上流。慕容微正想另外换一张手帕,却见孩子对着他的帕子,狠狠地擦了把鼻涕。 慕容微微微愣住,吃惊地看着那条又湿又脏又黏的手帕。 孩子顿了一下,又继续说:“今天这匹马,也不是我的错,而是少爷你的错,是你杀死的。” “你这张利嘴,还真是满嘴歪理。” 孩子扬着小脸,委屈地说:“不是歪理,是大实话。” 淡淡的阳光从窗户照进来,拂在他俩的脸上。孩子毕竟才八岁,只够着他的肩膀。小脸蛋因为激动涨得红红的,煞是可爱! “拿去,”慕容微把红色小瓶塞到她手心,“拿回去擦。” 小孩子就是小孩子,她马上盯着慕容微塞给她的红色小瓶,不知他要干嘛,奇怪地问道:“什么东西?” “擦伤药,给你的。” 先前小马只顾疯跑,把冷薰的手心弄伤了。孩子吐吐舌头,嘟哝着:“四少爷,乐儿下去了哈。” 少年又坐下了,低着头,似乎又进入了沉思状态,只对着孩子挥挥手:“嗯,你下去吧。” 孩子伸手开门,慕容微好像想起了什么,蓦然抬头嚷道:“乐儿,记住,今后和沐世子保持距离,离他远点。” 孩子回头看着他,一脸茫然。 慕容微不耐烦地挑着眉毛,大叫:“听明白了吗?” “明白了!”孩子大声回应,回头向外走,单薄的身子迈过高高的门槛时,差点摔倒。 怎么回事,她的胆子竟越搞越大了?少年因为生气,面孔扭曲着,胸脯也急剧起伏着。 她刚刚推开门,沈问那张写满忧虑的面孔就出现了。他紧跑几步,看见乐儿泪花闪烁的小脸蛋,着急地问道:“少爷在生气吗?他说什么了?” 冷薰只想好好静一静,略略点头,转身走向她的房间。 沈问心里像揣了一只小鹿,跳个不停。他小心翼翼地走进屋,看见四少爷正低头想事,便悄无声息地站在一旁。 良久,一个物件直奔他的脑袋而来。沈问暗惊,却不敢躲避,寻思这回小命就得交代了。可那物什子碰到脑袋上,竟丝毫不疼,还软软的,可真奇了怪了。急切间他猛一低头,这才看清,原来却是一方又湿又脏又黏的手帕,手帕中心绣着一个小小的“微”字。 “丢出去。” 沈问脑海里掠过冷薰泪花闪烁的小脸蛋,瞬间仿佛明白了什么,略一迟疑,即刻说道:“是!” 沈问刚想出门,又听慕容微大叫:“等一下。”沈问回过头,点头哈腰地等候着。 少年俊朗的面孔上泛起了红光,顿了半晌,还是没有说话。沈问微微抬头,瞥见慕容微剑眉高挑,神情肃穆。这个神情沈问太熟悉了,每当他要做什么重大决定时,便会有这种神情。难道又有什么大事吗?沈问揣度着,双眼一眨不眨,聚精会神地等着他的指示。 不知过去了多久,慕容微终于发话了:“快快拿下去洗干净,再拿回来。” “什么?你不是说扔了吗?”沈问还以为有什么重大指示呢,没想到得到这个“补充”,一时愣住了。 慕容微大叫:“什么扔了?没听清楚吗?” “听清楚了,听清楚了,奴才马上就去。” 大门“砰”地一声关上了。 慕容微继续端坐着,急剧起伏的胸脯终于平复了,他也说不清究竟为何,一想到她嘟着嘴抽噎的样子,就有点烦躁。他离开椅子,步入内厅,里面清新素雅,正面墙壁上挂着一幅儿童画像,画像上的女孩大约十二、三岁,眼眸清亮,笑靥纯美,粉红色的衣衫配着雪白的裙子,娇美动人。 慕容微慢慢探出手,轻轻地摩挲着画像,好久好久,这才轻轻一叹:“姑且再信这小孩一回。” 冷薰一路向前,往自己房间走去,一路上,她都低着头,对一路问候她的人都置之不理,那副委屈的模样逗得人们窃窃私语。冷薰走到门口,这才抬起头,下人们见状,即刻散开,各自做事去了。 孩子伸出小手,推开房间门,走了进去,随手关上门。 门一关上,孩子脸上那副顽皮、淘气的模样瞬间消散,又回复了她的冷静面目和犀利目光。她轻轻地坐下,自己倒了一盏茶,却久久没有喝。 不管怎样,这火烧眉毛的一关总算是闯过去了,管他慕容微相不相信,至少暂时没了祸患。 后背上的衣服早已精湿,冷风阵阵,吹拂在被冷汗浸湿的衣衫上,冷冷的,怪不舒服。冷薰饮了口茶,待心跳慢慢平稳,才微闭双目,长长地嘘了口气。 看来,慕容微已有所疑心,不能再拖了,不然真地是夜长梦多。 窗外,冷风呼呼,拂面如刀,割着人极不舒服。这个冬天似乎出奇地寒冷…… 黑暗的天空中,点点星光映着寂静的大地,那点点星光,好似洞察人间万象的“神眼”,俯瞰着苍茫世间。南苍历第五百一十二年,寒冷的冬天已经来临,漫天银蛇狂舞,上元佳节刚刚落下帷幕的宁湟帝都,欢庆过后,危机乍现。 寒雾弥漫了宁湟城,纵然夜里,内阁院和圣清宫之间的灯火也亮如白昼,车马往来不绝。西征的湟天部遇到了前所未有的惨败,浓烈的血腥之气从恒河飘来,席卷了整个新罗皇朝,奴隶们压抑已久的屈辱与愤怒终于如火山喷发,一发而不可收拾,而他们的反抗也使得帝国上层贵族们的权威受到了致命的挑战,从而一心谋划更加残酷的镇压。 隐含着惨烈血气的滚金诏书从圣清宫发出,经过内阁院的裁决,而后穿过蔷薇广场、乾坤主街、奉运祭台、龙白正门,一路发往边疆。这些夜晚,表面上多么安宁、祥和,宁湟城的人们仍然享受着这太平时节的美梦,却不知一场场腥风血雨的大戏即将拉开帷幕…… “菲儿姐,” 小八正要说话,冷薰一下轻轻捂住她的嘴巴,轻轻地“嘘”了一声。小八会意,立刻闭嘴。冷薰睁大雪亮的双眼,四处张望了一番,又竖起耳朵,仔细听了听,这才从怀里拿出一个小袋子,递给小八,低低地交代:“小八,时间紧迫,我就简短地说。明天晚饭前,如果我没来这儿找你,你就独自离开,从后山马料场后门离开。明天我会找机会让那儿的守卫离开一段时间,晚饭前一个时辰内那儿会没有人。袋子里是盘缠、出城文书和行走草标,你带好,抓紧时间,快快出城。” “菲儿姐,”孩子紧紧地拉住冷薰的手,急急地说,“你和我一起走吧,你还留下来做什么,是去复仇吗?菲儿姐不走,小八也不走,小八可以帮你复仇,我要和菲儿姐一起走。” “小八,乖,听姐的话,”冷薰摸摸孩子的脸,低低地说,“柳家现在只剩下咱俩了,你既然叫我菲儿姐,就要听姐的话,柳家不能都完了,只要你离开了,柳家就不会灭亡,如果我出了事,你还可以为我复仇,明白吗?” “菲儿姐……” “小八,听姐的话,你出城后一直往西走,只要走到新罗边境的六边城,就在那儿等我三天,三天后,如果我还没到,你就继续往前走。你不要担心,我如果脱身后,就会前来追你的。” 孩子小眼睛红红的,狠狠地咬住嘴角,竭力忍住心内澎湃的情绪,她伸出小手,紧紧地抱住冷薰,含着泪说:“小八相信菲儿姐,菲儿姐一定能追上来,赶上小八的。” 冷薰鼻子酸酸的,搂住孩子,心里涌满了酸楚:“小八,不要担心,咱们离开了这儿,就可以好好地过人的生活了。” 窗外,月亮不知几时出来了,冷冷的,还有那冷冷的冬天的风,卷集着雪花,四处乱舞。 次日一早,冷薰起来后,和往常一样,去慕容微房间伺候,不想四少爷一大早就出去了,不知到哪儿去了。 冷薰心内窃喜,心说真是老天佑我啊,她回头就向前院走去。谁知,刚走到馆轩前的碧仪屋,慕容微的贴身护卫星辰却守在那儿,拦住她,星辰还才十四岁,却老成地冷着脸对冷薰说:“少爷有令,不准乐儿姑娘离开东微苑半步。” 冷薰心下一沉,搞不懂慕容微又在捣什么鬼,急切间扬起小脸蛋甜甜一笑:“星辰大哥误会乐儿了,乐儿不是要走出东微苑,而是想去小厨房看看昨天送了哪些菜过来。”她回过头,走向小厨房。 星辰一眨不眨地看着冷薰小小的背影,直到消失在转角。 不久,莲儿从小厨房里出来了。 星辰微挑眉毛,上前问道:“乐儿呢,在里面吗?” “在里面呢,正和大家一起挑菜呢。” 星辰疑惑地说:“她现在是慕容府里的首席丫鬟,哪里还需要再干那些活?” 本书来自 品&书#网 99mk.cc。wap.99mk.cc 正文 第34章 真是足智多谋! 手机阅读 “哼,星辰,你以为乐儿也和琉絮、琉思一样,是那种得势便猖狂的小人吗?”莲儿柳眉高挑,鄙夷地瞥了一眼星辰,脱口而出,“哈哈,想不到你也长着一双势利眼呢!可笑!” 星辰自讨没趣,只好闭了嘴。品书网 大雪初霁,天上淡淡地飘着几朵白云,太阳出来了,真是一个难得的好天气。 冷薰绕道小厨房,总算摆脱了星辰的监视。她找了个理由小心翼翼地离开了东微苑,急急走向前苑。一路上,为了不被人发现,她专拣平日里人迹最少的小路走,来到梅林,一个人影猛然跳出来,把她吓了一跳。她定睛一看,对方小小年纪,面目清秀,却像是在哪儿见过。 “别怕,我是沐世子殿下的书童轩凡,专程来给你送口信。” “口信?啥口信?”冷薰睁大小眼睛,上上下下打量了轩凡一番,“你为啥在这儿等我?” 轩凡喜滋滋地说:“我们沐世子说如果没法进东微苑,就让我找个通往外府最隐秘的小道藏着,一定会见到你。” 冷薰冷冷地说:“你们世子足智多谋啊,什么都想得到。” “哈哈,那是当然,”小书童一脸微笑:“我们世子的智慧,可少有人及。” “别耍嘴皮子了,有什么口信,快说。” 轩凡吐了吐舌头,寻思这小奴隶果然与众不同,难怪自家世子和慕容四公子都对她格外关照,立刻说:“我们世子让我转告你,他明日早晨启程回塞北,今晚想和你道个别,就在昨晚的老地方。” “回塞北?”冷薰疑惑起来,“你们世子不是在京都作质吗,如何急着又要回去?” “个中缘由我也不清楚,我们老王爷派人来京都唤王子回去,应该有紧急之事,内阁院已经同意,明日早晨,我们就回去了。” 冷薰心里明了了几分:“你回去告诉你们世子,我一个小小奴隶,怎能轻易出府?再说,他回不回去跟我又有什么关系?我如此卑微,岂敢高攀?老地方告别之事,也属无稽之谈。” 小轩凡呵呵直乐:“我们世子说,你要是前往,谁人又能拦得住你?这事和你有什么关系,能不能高攀,我一个小小书童可就不敢妄言了,你先忙,我走了。” 小书童笑意盈盈地回过身,走向梅林深处。冷薰在心里发笑,慕容府防卫竟如此松懈,随便一个小孩子就像走大街一般,来去自如。 冷薰继续小心翼翼向前,又走了好一会儿,慢慢靠近前苑,慕容府外府大管家沈孔的院子,清晰地出现了。 这时,慕容府外府的大管家沈孔正坐在房里,忧心忡忡地看着一只黑漆漆的木盒出神,木盒里盛装着一只臭兮兮的断手,被寒冷的天气冻得发乌,那乌惨惨的颜色让人一阵反胃。 突然,外面响起“砰”地一声轰响,沈孔胆颤心惊地站起来,惊慌之余,他还没忘了抓起桌上的匕首,慌慌地四下里张望一回,抖颤着声音问道:“谁?” 四周静静的,除了他自己恐惧的声音,哪里还有什么声息?他回转身,蓦然发现一封书信静静地躺在地上,信的背面系着一根红线,红线上拴着一块小石头,信封正面画着一朵娇艳欲滴的粉红桃花,信笺洁白、悠雅,透出缕缕清香。 展信一读,沈孔的瞳仁瞬间瞪大,脸上露出淫邪的笑容,但顿了一顿,他又摇摇头,坐回了原位,没有进一步行动。 过了一会儿,窗外又飞进一个素白色的包袱。沈孔弯腰捡起素白包袱,轻轻打开,包袱内露出一条鲜红的手帕,手帕上画着一对亲密接触的男女,十分逗人,让人浮想联翩,热血沸腾,欲罢不能。 沈孔“嘿嘿”淫笑两声,把手帕凑近鼻子狠狠地嗅了一阵,然后揣进怀里,嚷嚷着:“还没天黑呢,又受不了了,真是个骚狐狸!” 沈孔关好门,兴高采烈地往外就走。 慕容主府,地处宁湟城东,后面是千鸟山,右面是千鸟湖,坐北朝南,占地极广。整府建筑由外到内,层层加深,每一层都有防御工事,内府更加坚固。每处工事都设有高角吊楼,侍卫二十四小时不间断监守、巡逻,外围还修筑了四座箭塔,以及防火的小沟渠。如果发生战争,其功效无异于一座无比坚固,可攻可守的小型城池。 而慕容家各位夫人小姐的闺房院落,就设置在府里最安全的千鸟山下。如果要进入她们的院落,除非扫除外面的重重“关隘”,否则,插翅难进。 不知不觉已到中午时分,天空的阳光一览无遗地照着慕容府,真可谓极目千里。而在千鸟山的悬崖绝壁上,一个小小的黑色影子却正往下滑行。冰封千鸟山,雪光扎眼,没有谁看到了那个小小的黑影。 “咚”一声轻微的闷响,一双小脚落了地。冷薰解开系在身上的绳索,迅速地四下里看了一圈,四周静静的,一个人也没有。 边门传来响声,看门的家丁讨好地问道:“哦,是沈管家啊,不知到内府来有什么事?” “昨天听丁三说桃红院的房子漏水,二楼天台的积雪消融,楼下大厅渗进了雪水,我过来看看。” 家丁讨好地笑:“区区小事,何劳沈管家大驾?你吩咐一声,就让我们去收拾吧。” 沈孔笑笑:“反正我都闲着,过来看看也行,大少爷在府里吗?” “今天一大早,大少爷和四少爷就在书房议事,已经半天了,还没出来,可能还没议完吧。” “好的,”沈孔点了点头,“你看好门,我去看看,不要惊动主子们,他们都在休息呢,别影响他们。” “是的,小的知道。” 哈哈,这会儿刚刚合适,孩子把小小的身子隐藏在巨大的花丛中,从花叶间露出一双清亮的眼眸,淡淡一笑。 秋月院的七夫人欧阳氏月静吃了午饭,刚想午休。丫鬟为她褪下薄薄的披肩,露出粉嫩的双肩,真是肌肤胜雪,滑嫩如脂,俯仰之间,好一派妩媚妖艳。七夫人向来喜欢裸睡。丫鬟为她铺开蚕丝锦被,服侍她休息。 悄悄的,房间屋顶的瓦片轻轻动了动,被放到了一旁,随后,一个小袋子自上而下,慢慢落到了床上。袋子里不知是什么东西,一点一点拱动着。 七夫人睡着了,丫鬟们都离开了房间,里面静静的。 那不断拱动的素白袋子上还画着一朵粉红吐蕊,娇艳欲滴的桃花。 七夫人正香香地睡着,忽然感到长发旁边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动,痒酥酥的,怪不舒服。她伸手挠了一下,以为是在梦中,也没在意,继续睡觉。可她还没来得及再次睡熟,头发扯着脑袋一阵疼痛,仿佛头发正被什么“铰”着一样。她猛地睁开眼睛,这才看清眼前的东西,惊得目瞪口呆,尖叫声声。 “怎么了?夫人!”丫鬟们一边喊叫,一边冲进里间。她们立刻也傻眼了,这房里怎么一下子多了好些大老鼠,而且不怕人,它们还悠哉游哉地趴在七夫人的锦被上,狠狠地啮咬呢。 “啊……”丫鬟们紧跟着尖叫声声。 “还愣着干嘛,还不快跟我赶出去!” 这下秋月院可热闹了,全体出动,展开激烈的“人鼠大战”。七夫人欧阳氏月静连着喝了好多杯安神茶,依然花容失色,没能缓过气来。 “七夫人,我们在你床上发现一个小袋子。”一名侍卫拿着一只素白色的小布袋,走了上来。 七夫人接过小袋子,只看了一眼,不由柳眉倒竖,杏眼圆睁,大喝一声:“小贱人!我就知道是你搞的鬼!来人啊,跟我去桃红院,看我不好好整治这个小贱人!” 七夫人一马当先,秋月院的下人们全体出动,紧紧跟在七夫人身后,耀武扬威地挺进桃红院。在一个僻静的角落里,一只小柜变魔术般慢慢被移开,一张淡定的小脸蛋露出来。 孩子瞅瞅四周,见人已经走光了,得意极了,趁机在秋月院放了一把大火。 然后,小小的身子闪电般掩身巨大的花丛,整个内府人闹狗叫,桃红院那边更是吵得不可开交。此乃是非之地,不宜久留,冷薰趁着混乱,没人注意,很顺利地从原路撤退。 书房之内,清茶飘香,慕容扬一脸肃穆,对着慕容微说道:“四弟,这次的事,你怎么看?” 书房里静静的,时光仿佛停止了流转,毫无半点声息。 慕容扬微微皱眉,看着眉峰紧皱,似乎在想心事的慕容微沉声唤道:“四弟,你……” “哦?”慕容微微微一愣,抬起头,似乎刚刚梦游了一回,这才回过神来。他的脸上乍现一丝难堪,急忙接口,“我看沐王府灾难重重,劫数难逃,沐锦危险了。” “不错,我也有同感。”慕容扬点点头,“沐王府树大招风,早就被各大门阀恨之入骨,西方封地的易朗斯家族早就想得到塞北之地,这次的祸水,难免要泼到沐王府,再加上圣清宫里那位‘舵爷’,历来是宁愿相信外人,也不愿相信自家兄弟,所以沐王府真地是凶多吉少了。” 突然,外面传来阵阵杂乱的人声和吵闹声。慕容扬眉头一拧,回头问道:“沈海,外面怎么这么吵,出什么事了?” “回大少爷,是桃红院那边传来的声音,似乎是七夫人和歌女桃红在吵架,三夫人、四夫人等都已经去劝架了。” 慕容扬眉头一挑,无奈地说道:“真不知这些女人怎么想的,没有哪天让人耳根清净过,真不知争来争去争个啥?” 本书来自 品&书#网 99mk.cc。wap.99mk.cc 正文 第35章 我和四弟亲自去! 手机阅读 慕容微此刻眉头倒舒展开来,轻轻一笑:“大哥这么怕嘈杂,不妨向我学习,搬出内院,没听见她们吵,岂不啥事都没有了?呵呵……” 慕容扬绷紧的面孔也松弛下来,微微一笑:“四弟自然清闲啊,我虽然也想和四弟一样,找个安静所在,乐得个清闲自在,可大哥身为长子,父亲不在,我总得做点事,想乐得个自在都不行啊,真是身不由己呀!” 慕容微自个乐着,也不回话,喝了一口茶,似乎又像想起了什么,埋头思索着。品书网 “大少爷,不好了,三夫人请您和四少爷去桃红院,说是有急事要您亲自处理。” 慕容扬微微有些怒气:“究竟什么大事要我和四弟亲自去处理,就说我们正忙着呢,没空。” “回大少爷,可了不得了,三夫人请出了家法,要,要往死里打桃红院的桃红姑娘呢。” 慕容微闻言,有点不放心了,放下茶,看了一眼慕容扬,站起身道:“大哥,不如去看一下吧,说不定真有什么事呢。” 慕容扬无可奈何地叹口气,和四弟一起走出书房。 桃红院里可真地是天翻地覆,爆吵声不绝,幸亏这些女人都只会动动嘴皮子,不然,恐怕早就血流成河了。一房房夫人粉墨登场,仿佛都成了骂街的泼妇,真个吵得难解难分。夫人们一个个幸灾乐祸,心内暗喜:“哼!哼!哼!想不到这个把老爷迷得迷迷登登的小妖精也有笑话让我们看哈,活该!” 七夫人大抖威风,她瞅着桃红衣衫零乱的模样,嗤之以鼻:“哈哈,真是看不出啊,咱们尊贵的慕容府竟也有你这种水性杨花、伤风败俗的女人,老爷一直不曾亏待你,可你却如此给老爷戴绿帽子,哼,你真长本事啦,你这个毫不知礼义廉耻的女人,可把我们慕容府的门风都败尽了!” 三夫人三十出头,一身华服,风韵仍佳,她指点着桃红说:“桃红,看看你做的好事,老爷说了待他回来后就收你入室,谁知你却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给慕容府抹黑,你说本夫人如何容你?” “三姐,这种女人还和她废什么话?还不如乱棍打死,一了百了,省得污了我们慕容府。” 桃红面色煞白,衣衫零乱,跪在地上,身体抖得厉害。而她旁边那个男人,猥琐得比她还不行,青紫着脸,抖抖索索。 慕容扬和慕容微走进桃红院,看到的就是这般混乱的场景。 慕容微长眉紧紧地皱在一起,眼里光芒四射,大脑也高速旋转起来。 “大少爷明鉴!”沈孔看到慕容扬走进桃红院,仿佛一下见到了救星,瞬间来了精神,呜呜咽咽道,“大少爷,这个贱货生拉活扯勾引我,传了书信,叫我前来……奴才记得老爷和少爷对我的恩情比天高,比海深,不肯做出这般不忠之事,一门心思拒绝,才没让她得逞。大少爷明鉴,奴才冤枉啊!” “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明明是你厚颜无耻,现在却倒打一靶,推得个干干净净……” “放肆!还说你没错!”七夫人怒不可遏,狠狠扇了桃红一巴掌,“骚狐狸就是骚狐狸,竟然还以如此龌龊的伎俩整我,结果却让自己的丑事大白于天下,活该!” “四弟!你去干嘛?”慕容扬看见慕容微回头就走,不知何故,微微一愣。 “大哥,我先办点急事,稍后再来你这儿。” 慕容微丢下一句话,抬腿就走,向着东微苑快步走去。 “砰”地一声,慕容微抬手推开了东微苑的大门。 院里,莲儿和几个小丫鬟正在院子里为花圃里的兰花浇水,听见响声,吓了一跳,抬头看见是四少爷,急忙恭敬地站在一旁,向他行礼。慕容微就当她们是空气般,快步走向下人们的房间,随口问道:“月儿在做什么?谁知道?” “乐儿说身体有些不适,躲在屋里休息。” 几名小丫鬟异口同声地说道。 莲儿不知发生了什么,担心四少爷又责怪乐儿,接着补充了一句:“她和我们一起择了一天菜,刚刚才回房间。” 慕容微冷着脸,大步流星向冷薰的房间走去。 星辰紧紧跟随,悄悄说道:“乐儿姑娘今天都在小厨房和小丫鬟们忙碌,属下一直盯着,没看见她外出。” 又是“砰”地一声,冷薰房间的大门一下被推开。慕容微面色阴暗,大踏步跨进去,果然看见孩子躺在床上休息,小脸蛋泛白,俨然一副病态。 慕容微有点发懵,大脑一下子似乎转不动了。说也奇怪,看见她就在房间里,他那颗起伏不定的心一下子平稳着陆,啥也不担心了。 “四少爷,你来了?”孩子惊讶地坐起来,打了个哈欠,用了不太清晰的声音说,“四少爷,乐儿又做错什么了吗?” 慕容微倒有些不好意思了,摆摆手:“哦,哪里,莲儿说你有点不舒服,过来看看。” “乐儿谢谢少爷,少爷还带着人来看我。”孩子笑了笑。 慕容微站在那里,竟有些手足无措起来,他在心里说,自己又错怪乐儿了。 沈问看见四少爷的窘态,急忙解围:“乐儿,少爷屈尊大驾来看你,你怎么还坐在床上,还不起来?” 孩子闻言,依然静静地坐着,只是脸上露出点点迟疑之色。 慕容微心下一沉,难道果真被自己猜中,自己并没有错怪她?今天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必得小心筹划,方能成功。而她的身上也一定会留下什么“线索”,自己又回来得这么快,难不成她那留下的蛛丝马迹还没来得及清理,而这被子下面…… “乐儿,”慕容微慢慢走上前,双眼一眨不眨地看着她的脸,“快起来,给我倒茶。” 冷薰紧紧地咬着嘴唇,满面惊慌:“少爷先出去一下吧,乐儿等一下来服侍你,行吗?” “不行,”慕容微站在床边,一把抓住孩子拥着的被子,明亮地盯着孩子的小眼睛,缓缓说道,“四少爷我马上就要喝茶。” “啊!”孩子一声尖叫,屋里的人齐齐一愣。小小的床上,瘦骨嶙峋的孩子将小脸蛋深深埋在臂弯,双膝紧抱,因为惊恐,双肩不住抖动,长发散在小小的肩膀上,没想到竟没穿衣服! 慕容微猛然呆住,良久,他的脸腾地涨红了,这实在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他迅即回身,向着目瞪口呆的下人们大喝:“统统滚出去!” 下人们乱纷纷退了出去。 慕容微仍旧将被子扔到孩子身上,急急地说:“愣着干嘛,还不穿衣服!” 身后,清晰地传来缓缓的抽噎声。 慕容微剑眉一拧,似乎在生什么气,烦躁地说:“唉,罢了,你照旧躺下吧。” “砰”地一声,房门被重重地关上了,慕容微大步走了出去。 床上的孩子平静地抬起头,收起泪,才没有半点伤感呢。她一把掀开身下的床褥,那身弄脏了的衣服被她一下扔在地上。 慕容微当真够狡猾,够小心,她连衣服都来不及穿,他就回来了,还差点就暴露了。 还好,总算瞒过了他的眼目,这样,下午的时光就不会有人来打扰她了,她也就有了更加充足的准备时间。 孩子埋下头,冷冷一笑,小小的脸蛋上,浮起点点晦暗的光。 一切总得有个了结…… 是时候了。 冷薰迅速穿好衣服,刚想悄悄离开,外面猛然传来一阵喧闹,不知又发生了什么。孩子眉毛一扬,悄悄地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嘭嘭嘭”,外面响起一阵敲门声,莲儿低低地兴奋地喊道:“乐儿,快开门,告诉你大好的新闻!” 冷薰轻轻拉开门,莲儿脸蛋红扑扑的,满面微笑地跑进门:“乐儿,特大喜讯,怎么样,乐不乐意听?” 冷薰小小的身子坐在宽大的椅子里,显得有点搞怪。她端起一杯茶,轻轻地喝了一口:“什么喜讯,当然乐意听了。” “乐儿!”小丫鬟怪怪地撇着嘴,“你究竟爱不爱听哟,怎么一点都不激动?” 孩子淡淡一乐:“我知道,我就说不乐意听你也会说的,怎么样,说呗。” “呵呵,我不卖关子了,总之,可真地是特大喜讯哦。”莲儿咧嘴直乐,“听着哈,外府的沈管家和内府新近受到老太爷宠爱的歌女桃红有了私情,被七夫人当场逮住,还惊动了三夫人和大少爷呢,那个歌女已经被扔到井里,沈管家也被打了四十大板,嘿嘿,你说,这算不算特大喜讯呢?” 孩子端着茶杯的小手略略一顿,小脸蛋上一点表情也没有,她不知用了多大的定力才将所有喜悦都掩藏在心底,微微应道:“不错,果然是特大喜讯!” 莲儿义愤填膺地说:“活该,沈管家平日狐假虎威,总是骑在我们头上作威作福,咱们谁没被他整治过呢?你们柳家那些孩子也是他使的坏,才一个个送到老太爷那儿去,真是报应,这个该遭天杀的东西!” 孩子压低了声音,淡淡地说:“和内房老太爷的歌女有私情,可谓罪不可恕,可也才打四十大板,是不是只是作作表面文章?” “就是,”莲儿忿忿不平地说,“七夫人觉得如此处罚太轻,来找四少爷,可四少爷却不乐意理会,大夫人和老太爷又外出了,便只能任由大少爷说话,而沈管家又是大少爷的人,真是,怎么就不把那坏东西扔井里?” 冷薰拉着莲儿的手,轻轻说道:“莲儿,谢谢你来告诉我这个特大喜讯!” 莲儿看见她的脸色有些不爽,担心地问道:“乐儿,你怎么了,是不是感冒了,要不要我去给你叫大夫?” 本书来自 品&书#网 99mk.cc。wap.99mk.cc 正文 正文_第36章 谢谢你,莲儿 手机阅读 “谢谢你,莲儿,”冷薰小小的脸蛋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没啥,我养养精神就没事了,你放心吧。品书网 ” “嗯,那你先好好休息,我出去了。”莲儿轻轻关上门,退了出去。 孩子的神情一下阴沉下来。 她疑惑了,难道如此精心策划都整治不了他吗? 看来,只有自己亲自动手了。她紧紧地咬着嘴唇,决定推翻原来的计划,另作调整。 外府大管家沈孔的院子大门紧闭,远远的便听到那个坏东西的声声嚎叫。下人们来来往往都低了头,不敢看那个方向,生怕又惹了他,但一个个的脸上都开心得不得了,真是比上元佳节夜晚的欢腾还要开心。 沈孔趴在床上,疼得嗷嗷直叫。两个下人正在小心翼翼地给他的光屁股敷药,却也不断地受到他的辱骂,仿佛是两个下人打了他的板子似的。 “你妈妈的,想痛死老爷呀!” 一个下人忙得不可开交,脸上冷汗直冒,一边还得小心地应付着他:“沈管家,你就暂且忍耐一下,皮肉黏着裤子,要先弄干净再说。” 沈孔的房间东面是一片水域,林木稀稀疏疏,孤孤单单地掩映着那所房子。孩子小小的身子慢慢摸到他房间的窗户外,用匕首撬开窗栓,平平地端着自制的折叠弓弩,慢慢站起来,对准男人的脑袋。 这种弓弩来源于南非,是从一个丛林部落中传出来的,样式精巧,可以拆卸、折叠,便于携带,短距离发射在无声无息间便可命中目标。冷薰当初在境外执行特殊任务时,就曾潜进一个对枪支军火监察严密的私人派对,并利用这种弓弩,杀死了核心人物。在冷兵器时代,这无异于刺客最佳的杀人武器,沈孔非常荣幸,因为他即将成为这种跨时代跨地域的超级武器的“实验品”。 突然,一个下人慌慌张张地跑进房间:“沈管家,不好了!” “妈的!嚎什么嚎?”沈孔高声责骂。 那下人急忙说道:“沈管家,别院的人来了,老太爷问呢,问那个要送去的小女奴怎么还没有送去?” 沈孔惊得一跳,不想话还闷在喉咙里没说出来,又如受伤的野猪般狂嚎起来:“没戏了,四少爷不同意,我也没办法。我早买了十个小奴隶放在悦来院候着,你带人送去吧。” “小的明白。”那个下人回头往外就走。 沈孔大吼:“告诉老太爷,我生病了,现在行动不方便,等病愈了再去给他老人家请安。” 窗外准备拿沈孔做实验的弓弩消失了,冷薰眼珠一转,突然又有了主意。 如果能有更好的方法干掉这两个坏东西,岂不更好? 悦来院的土牢打开了,空气中瞬间传来浓浓的刺鼻味道,过来要人的别院温管事紧紧地捂着鼻子,面色一暗:“什么味道,如此难闻?这样的劣等品哪能送给老太爷?” 那个下人连连赔笑:“温管事放心,虽然最近奴隶不好买,而人们一听说是慕容府要买,都一个劲抬价,就这几个,也是沈管家绞尽脑汁弄来的,不过,一个个可都是标致、漂亮的小丫头,送到别院,老太爷保管欢天喜地!” “行了,别说这些不中用的话了,拉出来看看吧,我没闲工夫跟你叽叽咕咕。” 这些孩子一被买回来就被关在里面,不见天日,一个个衣衫褴褛,神色慌乱,捂着双眼,像一群小动物般紧紧地依偎在一起。 别院的温管事捂着鼻子,微微皱眉,数了数:“这儿有十一个,不是说十个吗,怎么会多出一个?” “只有十个啊,”下人赶着数了一下,“是十一个啊,怎么回事,难道沈管家搞错了,你等一下,我马上问问看。” “算了,还问啥,多一个就多一个,全都带走!” 好几个彪形大汉凶巴巴地走上来,推着搡着一个个孩子:“快,快,快!赶紧走!” 孩子们惶恐不已,有的吓得呜呜咽咽。 “真不叫话!再哭,就统统砍脑袋!” 家丁如狼似虎地咆哮,还拉住其中一个略微不那么脏的孩子,示威似地吼。不想,那孩子却猛然咬向他手臂,痛得他杀猪般嚎叫不已,不得不松了手。孩子抓住机会,瞬间逃跑了。 “不好,跑了一个奴隶!快追,抓住她!” 慕容府的下人吃了一惊,没想到那孩子竟向着东微苑跑去,大叫:“温管事,不行啊,那是四少爷的东微苑,追不得啊!” “哼,有什么追不得,又不是别的事,只是抓一个奴隶!”温管事暴躁地推开下人,向着东微苑就追了过去。 “砰”地一声,随着一声轰响,东微苑的大门轰然洞开,慕容老太爷的手下们张牙舞爪地一轰而进,莲儿和一帮小丫鬟正在院里浇花,不知发生了什么,看到这么多凶神恶煞一般的人冲进院子,都站了起来。 慕容扬找慕容微有事,他去了红山院,还没有回来,沈问等家丁也碰巧有事不在。慕容微不喜闹杂,府里人等本来就少,现在也就只剩下几个小丫鬟。莲儿在丫鬟中稍微大些,一见那阵势,惊得六神无主,战战兢兢地问道:“你们是哪里来的,怎么冒冒失失地闯了进来?” “对不住了,姑娘,我们押送奴隶经过此处,有一个奴隶向东微苑跑来,事情紧急,多有冒犯,还请海涵。” “抓奴隶关我们东微苑什么事,怎么胡乱闯进来了?”莲儿见他们不像刚才那般莽撞,胆也壮了,“你们是哪儿的奴才,难道不懂规矩吗?” “姑娘,我们是为外府别院老太爷办事的,你如果觉得有什么疑问,可以和四少爷说,我们也会和老太爷说的。” 原来他们是老太爷的人,莲儿壮起的胆气又小了下去:“这儿没有什么人进来,你们去别处找吧。” 一个下人走上前:“姑娘,我看到那个小奴隶钻窗户进去了。” “什么?”莲儿暗暗吃惊,“那可是四少爷贴身丫鬟的屋子,你们可别乱来。” 温管事睁着一双似乎要吃人的眼睛,疑惑地瞪着莲儿,大声喝道:“还愣着干嘛,冲进去!” “站住!”莲儿伸手阻拦,一个壮健的下人立刻挡住她,那些人便气势汹汹地冲了进去,莲儿吓得大喊,“你们要干嘛?” “温管事,我们抓到了!” “乐儿!”莲儿尖叫出声,回过头向着那些人大吼,“你们认错人了,这是四少爷的贴身侍女,根本不是你们要抓的什么奴隶!” 温管事嘲讽地盯着莲儿:“哼哼,认错人了,像你们这种相互掩护的把戏本管事看得多了,你最好别多管闲事,否则叫你吃不了兜着走!”然后不再理会莲儿,命令下人们带着冷薰趾高气扬地走了。 “乐儿!”莲儿追上去大喊,突然看到走在后面的那个慕容府下人,一下拦住他,“你不是沈管家身边的人吗?你怎么带他们来抓的乐儿,还怎么把她要回来!” 那个下人亲眼看见逃跑的小奴隶从那儿窗户翻了进去,却没料到东微苑的丫鬟竟然认出了他,不由恼羞成怒:“这些奴隶都是沈管家送给老太爷的,你再不让开,小心把你一起送走!” 瞬间,他们便带着冷薰离开了,莲儿流着泪,呆呆地站在院子里,小丫鬟们更是怕得要命,一个个目瞪口呆地站着,谁都不敢出头替冷薰说话。 莲儿愣了一会儿,突然有了主意,转过身,向着红山院飞奔而去。 慕容微和慕容扬在书房里商量事情,沈问突然在外面报告:“四少爷,莲儿急匆匆赶来,有紧急事情和你说。” 慕容微微挑眉毛,有点不高兴:“真是不懂规矩,有什么紧急事情,居然跑到这儿来说,叫她回去候着。” 门外瞬间鸦雀无声,谁知,没过一会儿,沈问又在外面报告:“启禀四少爷,莲儿说乐儿被沈管管的人带走了。” “什么?“慕容微再也坐不住了,剑眉高挑,走到书房门口,“究竟怎么回事?” 沈问瞥了瞥里面疑窦丛生的慕容扬,擦擦脸上的冷汗:“沈管家的下人说他们的奴隶逃到了东微苑,还说就是乐儿,不由分说把她抓走了!“ “抓到哪儿去了?” “听说带往老太爷的别院了。” 瞬间,慕容微的面色难堪极了! “可能弄错了吧,沈孔近来办事老是出岔子。”慕容扬走到他后面,安慰着慕容微,“四弟不必计较,一个小丫头,何必挂怀?放心,大哥自会找几个伶俐的丫头送到你院里,保管不比那个丫头差劲!” “有多久了?”慕容微似乎没听到慕容扬的安慰,冷冷地问沈问。 “有好一会儿了。” “砰……”慕容微猛然推开书房门,大步流星冲出房间。四少爷的这个举动完全在沈问和东微苑下人们的预料之中,一个个都跟在他后面,匆匆忙忙向外走去。 慕容扬略略吃惊,他没想到慕容微对一个小奴隶的反应竟会如此强烈?红山院的沈海管事静静地垂手侍立,似乎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沈海,这事你如何看待?” 沈海三十出头,和沈问、沈孔相比,更显老成持重,见大少爷发问,他不急不缓地说:“四少爷在大少爷眼里不是城府很深,遇事淡定从容,临危不乱,有大将风度吗?可奴才判断此事,这个小奴隶就是四少爷的不淡定和不从容哟。” 慕容扬面上浮起浅浅的笑容,轻轻摇摇头:“呵呵,小小少年,梅竹心事,呵呵,什么不淡定和不从容哟……哈哈哈哈……” 本书来自 品&书#网 99mk.cc。wap.99mk.cc 正文 第37章 究竟是谁? 慕容扬大笑声声,突然说:“仔细调查这个乐儿,弄清她的来龙去脉,想不到她一个下人,竟让四弟如此挂心?” “遵命!”沈海诺诺而退。 这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丫头,这个四弟,竟如此神情急切,在他面前,也如此激动! 慕容扬不会想到,他嘴里念叨的梅竹心事,居然是一个仅仅八岁的小女孩。 窗外,北风阵阵,吹刮得天昏地暗,慕容扬轻轻念叨:“这个乐儿,究竟何许人也?” 二月十三,地煞入宫,主星有犯,主刀兵,大凶。 慕容微刚刚获得冷薰被送去慕容老太爷的别院的消息时,孟氏门阀内,孟涛郑重地拿出一支金箭交给孟华清,庄重地说:“舒烨,你是孟家未来的希望,不要让叔叔失望,也不要让孟家的先祖失望。” 孟华清躬着身子,双手高高举过头顶,恭敬地接过叔叔手里的那支金箭,眼含热泪,张张嘴,欲言又止。 “清儿,孟家列祖列宗都在冥冥中瞧着你,你的父亲也在瞧着你,你要好好做,为他们争口气!” 孟华清高挑眉毛,良久,才慢慢点点头:“究竟是谁?” 孟涛微微一乐,把粗粗的手指蘸在茶水里,慢慢在香案上写出一个字。 孟华清双眼瞪得大大的,紧皱眉头,疑惑地看着自己的叔叔,陷入了沉思。 “孩子,不要犹豫,这是圣清宫主子的安排,放心,你只需要勇敢去做就行了,不用知道缘由,你只要记住,你做这些都只是为了光大孟家,为了告慰孟氏一族的历代英魂,足矣!” 孟华清回过头,向外走去。夕阳晦暗的光照耀着宽敞的庭院,真个是残阳如血啊!孟抒易走出后堂,恭恭敬敬地走到老人身边,深施一礼:“叔父。” “准备就绪了吗?” “叔父且放宽心,早已准备停当。” “好的。”老人略略低头,回过身,向着列祖列宗的牌位,焚香叩拜。那锦衣玉服拖在地上,卷起袅袅香灰。 孟抒易比孟华清大点,似乎更显城府,轻轻地扶着叔父,轻轻地问道:“依叔父看来,这次北边有多少胜率?” “哦……”老人淡淡一笑,嘲弄地说,“胜率,哈哈,就是半层也没有。” 孟抒易微拧眉头,疑惑地说:“北方地域广阔,民风雄壮,虽然气候恶劣,但是贸易繁荣,老王爷待民友善,民心依附,难道真地就连半层胜率也没有吗?” 孟涛一脸的皱纹拧成了疙瘩,轻轻叹口气:“这事坏就坏在这里,正因为沐老王爷什么都做得那么好,所以才引起了圣清宫主子的猜忌,他不放心啊,不然,照此趋势发展下去,那北地之光岂不是要光芒万丈?” 孟涛回转身,瞧着眼前这个孟氏一门最让他看重的孩子,缓缓说道:“抒易,人们都说新罗权势最大的是内阁院,表面上是臣下,实际上则是皇族,不过叔父要让你明白,圣清宫那人,才是新罗王朝名正言顺的主人,不管什么时候,你都不要忘记。” 孟抒易极少看到叔父如此庄重地说这种事,即刻答应一声,重重地点点头。 孟涛做了个深呼吸,慢慢说道:“沐王爷正因为本没有反意,所以才注定要失败!主子不乐意了,想给他定什么罪名,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残阳如血。 宁湟城的大街上,一个路人突然惊异地大叫起来,引得众多路人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也情不自禁跟着叫嚷起来。只见那远远天边,一颗血惨惨的星星在即将完全遁入黑暗世界的天空闪闪烁烁。天象显异,人们惊异万分,一个个面面相觑,议论纷纷。 沈孔得知自己闯了大祸,叫人抬着自己往外走,在慕容府的大门处,正看见慕容微骑在高头大马上,瞬间,他忘记了屁股上的伤痛,干叫着追上去,拉住慕容微的裤腿,哀哀地嚎道:“四少爷,这完全是个天大的误会,不是那么回事的!” 慕容微看都不看他一眼,挥出宝剑,“嚓“地一声,割下了他的一只耳朵。 “滚开!留着你的狗命,待我回来再收拾你!” 少年眼里射出冷冷的寒光,尽管说得很平淡,可在别人听来,却是那么阴寒。慕容微的下属怜悯地瞥了瞥沈孔,紧紧地跟着慕容微向前跑。 前不久才断了一只手,后来又被打了四十大板,现在又丢掉了一只耳朵……沈孔匍匐在地,悲哀地嚎叫起来,可是他的属下却没有一个人来扶他起来,可见此人的心眼之坏。 傍晚,天空彤云密布,慢慢下起了雪。千鸟湖边,成了一派洁白的世界,一只鸟也看不到,真有点“千山鸟飞绝”的画面感。一个少年,锦裘华服,倚马眺湖,白衣飘飘,风采别样。 夕阳慢慢沉入地平线,看不到了,天地之间映着雪光,白晃晃的,一点也不昏暗。少年回转身,眺望着宫门,微微眯缝起双眼。 “世子!”书童轩凡慌慌地从远处跑来,上气不接下气地对沐锦说,“出大事了!” 沐锦看了他一眼:“别慌,出了什么事?” “不知什么缘故,慕容府的老太爷把乐儿抓去了。” “有这种事?”沐锦剑眉高挑,“消息可靠吗?这事有多久了?” “我也是在大街上听慕容府的下人在说,具体情况也不是很清楚,只是说东微苑的乐儿。” 少年暗道不妙,略一思忖,急忙飞身上马:“轩凡,快,我们去慕容府老太爷的别院看看。” 轩凡没想到世子真地要去,说道:“这消息都还没弄真呢,万一是谣传呢,还是先弄清楚消息真假再说吧。” “没事,如果是假消息,回来就是。” “可我们总得想个什么借口吧,难道就这么明目张胆地闯进去吗?” 沐锦微微一笑:“这个简单,就说我要回塞北了,去和慕容老太爷告个别。” 急促的马蹄声激起阵阵雪沫,四处飞扬。 城西,悄悄地埋伏了一支军队,不知干啥? 探子飞马而来:“启禀少将军,属下探到,沐世子奔着慕容府别院而去,不知为何?” “慕容别院?这时候他去那儿干嘛?” 孟华清双眉一拧:“是啊,沐锦此时去慕容家所为何事,该不会是慕容家想要横插一杠子?还有,慕容青升为何这次没有参加内阁院,难道是‘此地无银三百两’,还是怎么回事?” “少将,”庞勋打马上来,恭恭敬敬地说,“卑职认为不可能,慕容青升一直与易朗斯家族甚好,这次只是忙于东面封地的水灾,分身无术,卑职认为,或许只是别的什么事。” 孟华清微微一笑:“如果是这样,一切就会顺利多了。” 一轮寒冷的月亮挂在天空,给天地笼上了一层冷冷的光。 孟华清看看天上的冷月,沉声说道:“出发!” 大军悄悄向前,向着慕容家最富盛名的二老爷慕容竹的府院而去。 天上星月映辉,懵懂的少年自然看不透变幻莫测的命运轨迹,可该发生的终究要发生,也许一切早已注定,也许一切…… 慕容微、沐锦、孟华清三人各怀心事,马不停蹄地奔往慕容竹府上。然而,他们做梦也想不到,此时此刻管弦袅袅的崽妃宫,却遁入了阴森的幽暗世界。 令人眩目的血,一滴滴滴落地上,染红了洁白的地毯。暗夜的冷风不知从何处吹刮而来,将屋内刺鼻的香气吹得七零八落。崽妃宫里,一片冷寂,亮亮的灯光映出一张惊恐万状的多皱的脸。慕容竹惊疑地望着眼前这个小小的孩子,似乎想说点什么,但终于没能说出,“砰”地一声,惶恐地双膝跪地。 “你这个坏东西,你还想祸害多少小女孩?”她淡淡地说,一双小眼睛明亮地盯着那张令人讨厌的面孔,只觉肚里翻江倒海般难受不已,脑海里不知不觉翻腾起那些被那个老东西残害的一个个小女孩的身影,那些小小的孩子,就这样被他迫害至死……她狠狠地瞪着他:“你这个禽兽不如的臭东西,为什么要害那些孩子,你何尝想过那也是一条条鲜活的生命?” 小孩咬牙切齿地用冰冷的匕首在他脖子上一划,他那难看的脖子便似开了一个洞,鲜血汩汩往外冒。慕容竹过惯了欺压人的高高在上的日子,此刻面对着这个孩子,知道求她没用,只能惶恐地跪在地上往后退去,洁白的地毯上划出道道血渍…… “你这个狗东西,早都该归天了!现在我就替天行道,送你一程!”孩子不再等待,出手如电,只见一道白光划过,那颗满脑子坏水的头颅瞬间离开了那丑陋的脖子,刺鼻的鲜血喷涌而出…… 冷薰瞥一眼慕容老贼脑袋上那双大大的惊恐的眼睛,恨恨地随手一扔,任其滚落在地。那十个刚刚送过来的小女奴惊得目瞪口呆。她们做梦也没想到这个逃走的小奴隶真如那地狱里出来的恶煞一般,竟真地杀死了慕容竹?她们觉得简直不可理喻,虽然她们打心眼里恨着这个老东西,可她们除了顺从,从不曾有过一丝一毫的反抗想法,何况还举起屠刀,让他一命归西?她们哪里又想到,如果没有冷薰,等待她们的恐怕就只有死亡了。 冷薰轻轻走到一个女孩子身边,那孩子身子筛糠般不住抖动,脸上冷汗直冒,愣愣地看着她。冷薰缓和了脸色,轻轻地问道:“怕不怕?” 那孩子呆呆地瞅着她,上下牙齿不住打战,战战兢兢地说:“怕……”看情形,她似乎误会了冷薰的意思,生怕冷薰会像杀慕容老太爷一样杀了她。 99mk.cc。wap.99mk.cc 正文 第38章 不要杀我! “呵呵,这么害怕,为什么还憋着?” 这个十多岁的孩子虽然害怕,却也明白事理,那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来:“我不会喊,你什么都没做,你别杀我。” 冷薰挑挑眉毛:“没听到我的话吗?害怕就别憋着!” “请你放了我,”孩子声泪俱下地哀求,“不要杀我,你让我做什么都行……” 冷薰轻轻一笑,高举匕首,狠狠地冲着孩子的脖子刺去,吓得那孩子瞳仁瞬间变大,张大小嘴,怪叫一声。冷薰扬起的匕首,与孩子擦脖而过,扎在她身后的木柱上,怪叫的孩子一点也没受伤。 孩子刚才的怪叫传出老远,冷薰满意地笑了。“咋了?出啥事了?什么事?老太爷……不好啦,老太爷被杀啦!”门外的家丁听到孩子的怪叫,猛然回身,探身往屋里看,正巧看见慕容竹那没有脑袋的尸身,吓得灵魂出窍,一跤跌倒,然后又慌乱地站起身子,往外就跑,边跑边喊。冷薰拔下木柱上的匕首,冷冷地握在手心,等那家丁跑出一段距离,匕首陡然出手,正中家丁后脑,家丁应声扑倒。 乱纷纷的脚步声由远而近。冷薰仿佛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乖乖地坐在小女奴们中间,一群凶神恶煞的护院如狼似虎地冲进房间,看到慕容竹鲜血淋漓地躺在地上,一个个呆若木鸡,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发生什么了?” 冲在最前面的护院大发雷霆,气势汹汹地责问缩在一起的小女奴们。 “啊,好恐怖呀!”冷薰率先说道,一张小脸冷汗淋漓,身子瑟瑟发抖,张口结舌,“那个人好凶恶呀,割了……割下了慕容老太爷的脑袋,还,还……啊,好恐怖……” 孩子抽抽噎噎。 那护院皱着眉头,怒不可遏:“刺客跑向了何方?” “看,就那儿!”孩子伸出小手,指了指东面略略敞开的窗户,“刺客从窗户跳出去了!” “快,这儿留两个人看着,剩下的出去追拿刺客!” 两个护院留在了房里,别的护院一轰而出,冲着东面追赶而去。 小女奴们目瞪口呆地望着冷薰,不知她在想什么。 冷薰冷冷地站起身,手里突然多了一架弓弩,先前的慌张与害怕荡然无存。她冷笑着看了一眼那两个守在房间里的护院:“真是蠢货,连一个孩子都不如!” 背过身去的两个护院闻声回过头,惊恐万状地看着孩子手中的弓弩,可他们还未及反应过来,两支弩箭瞬间射出,射中两人的脑袋,腥臭的血流淌出来,紧跟着,死尸栽倒,只剩了那大大的眼睛依然木木地瞪着…… “杀人啦!”一个小女奴忍不住尖叫出声,冷薰吃惊非常,急忙伸手捂住她的小嘴,不满地说:“怎么回事?刚才让你叫你不叫,这会儿叫干嘛?” 孩子们惊疑万分,低低地呜咽出声。冷薰微微叹息一声,轻轻说道:“记住,别忘了我这会儿说的话,不然,恐怕小命难保,明白吗?” 孩子们不再呜咽,都停下来看着她。 “记住,我是沈孔大管家那儿的,这个坏东西老是残害小女孩,惨无人道!沈管家表面上应付他,而心里却恨极了他,于是派我来替天行道!你们可千万记住了,无论慕容府的人如何审问你们,都不要出卖沈管家,他会设法救你们出火坑呢,明白了吧?” 孩子们小脸煞白,诺诺连声。 冷薰轻轻一笑,现在,该做的都做了,不管孩子们会不会将她的话原原本本地说出去,不过,东微苑的下人们可是真真切切地看到沈孔的人把她带到了慕容竹这儿,那么,他自然就难逃一死! 冷薰瞥了一眼沙漏,时间还不算晚,这会儿回去帮小八逃走正合适。 真是苍天保佑,这个恶人终于一命呜呼了! 冷薰抬腿正想走出正门,不想小腿被一只大手牢牢地抓住了。冷薰一惊,猛然侧过脸,原来是一个还没断气的护院。 “替恶人做事,不可饶恕!”冷薰眼里射出道道寒光,伸手拔下那护院头上的弩箭,那家伙痛苦地扭动了几下身体,终于断了气。冷薰想要挣脱被他牢牢抓着的小腿,却试了好几次,都挣脱不了。孩子急中生智,一把抽出护院腰间的大刀,一刀砍向那只抓着她小腿的手。 “你干嘛?” “你在干嘛?” 缓缓的令人不可置信的声音蓦然响起,慕容微一身风雪,走进屋子,他的后面是一群东微苑跟班。 冷薰惊讶地回过身,微微挑紧了眉头,她心里一沉,四少爷怎么会来这儿? 孩子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瞬间作出反应,很轻松地笑笑:“不错,我为了替天行道,杀了这个活该千刀万剐的老东西。” 慕容微冷冷地看着她:“这么说来,过去那些不可思议的事,都是你做的了?” “正是!”孩子满面春风,如此美好的笑靥在此时此刻出现,真是太不应该了,可偏偏出现了。八岁的孩子拿着那只被她砍断的手,“遗憾地是,你直到现在才发现,不过,你最好还是先想想应对之策吧,我是你最得宠的丫鬟,想想你如何应付慕容一门的刨根问底吧,慕容竹归天了,你们长房一族可最应该高兴啊。” “快!”慕容微面色一寒,“还不抓住真凶!” “别臭美了!”冷薰尖啸道,“小心飞刀!” 慕容微身后的随从们顿时慌作一团,一些身形伶俐的已经裹上来,将慕容微护在中心,防止他受到伤害。星辰小小年纪,却身手不凡,拔刀在手,一个旋风,扑了上来,把手中刀舞得密不透风,任你什么飞刀也难“过关”。 “当”一声脆响,一个东西和星辰的大刀亲密接触,一道血线奔突而出,大家心下暗惊,定睛一看,原来却是一只鲜血淋漓的断手。 孩子趁着众人慌乱之际,灵巧地跳出东面略略敞开的窗户,在外面愤怒地大喝:“慕容微,不要忘了,天莱难道会白白冤死吗?” 风冷冷的,四下里乱吹。天上的月光冷着脸,被一大团乌云遮住了,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冷薰不再迟疑,三纵两纵,小小的身子就消失在漫漫暗夜。 慕容微气得浑身发抖,紧紧地攥着拳头。沈问小心翼翼地看着他的脸,回身对众侍卫大叫:“都傻啦?还不快追!” 众人这才回过神来,迈步狂追。 孩子小小的身子在一丛丛花树中飞速向前。突然,对面传来乱纷纷的闹嚷,正奔这边而来。冷薰停下身子,冷冷地观察着动静。 “巧了,”孩子看清了过来的人,快步上前,“请问你们抓住刺客了吗?” 走在前面的侍卫看见是个泪痕满面的小奴隶,微微挑眉,暴躁地大吼:“哪那么闲工夫理会你,这是你能管的事吗?一边去!”不由分说地把孩子推开。 “我是来告诉你们的,你们刚走,屋里又跳进来一些黑衣人,把你们留下的人都干掉了,他们口口声声说是慕容微的手下,不知怎么回事?” “你说啥?”男人微微一愣,“一派胡言,外面来了贼人,不下三百人,很明显不是府里的人,外面的守卫快抵挡不了了,我回来叫人。” 什么?外面也有贼人?该不会又是慕容微的人吧?冷薰心里一沉,暗暗吃惊,果断地说:“不行,他们的人正往这儿跑来,你们人少,硬拼不是办法,不如你们埋伏在这里,打他们个措手不及,我把他们引进埋伏圈。” 男人舒展开眉头,他没想到这个小奴隶如此有谋划:“行,击退贼人后,我不会忘了你的功劳。” “好的,”孩子淡淡一乐,“我也不要什么大的功劳,但愿能让我不再做牛做马就行了。” 没一会儿,四少爷的随从追赶过来,黑暗中突然跳出一伙人,不由分说就和他们大打出手。星辰冲在最前面,大叫:“住手,你们是不是慕容老太爷的人,我们是四少爷身边的人!” “骗你大爷你还嫩了点!”大汉暴跳如雷,“老子还是皇上身边的人呢,来呀,杀了这伙贼人!” 刀枪棍棒,当当啷啷,冷薰早已跑得远远的。 孩子跑到一堵高墙,四处看看,思虑着如何翻爬过去。突然,身后阵阵强风近身,冷薰暗道不妙,猛然回身,端起弓弩,准备射出。 “哈哈!”来人一声朗笑,俯身抱起她,三跳两跳,便已站上高墙。 “看看你,怎么每次都是这么凶巴巴的,一点都不温柔。” 沐锦一身锦服,一双眸子在暗夜里闪着亮光。他的脸上浮起一缕不易觉察的微笑。放眼望去,慕容府中,火把熊熊,人声鼎沸,混战不休。沐锦微微调侃:“你这个小丫头做的好事,把个慕容府搅得天翻地覆,这下你满意了吧?” 冷薰瞪他一眼,一个劲咆哮着:“走开!” 少年大笑一声,一点也不避讳,瞅着冷薰说:“哈哈,今晚你又失约了,而且,还让我费心费力,你该如何报答我呢?” “那是你自找的,没有人让你费心费力,哼!” “哈哈,本世子就知道你会这么说,看来,你就会把我的好心当作驴肝肺。”沐锦淡淡一笑,“小丫头,好戏也看得差不多了,现在总该离开了吧,再不离开,小心走不脱哟!” 沐锦一边说,一边抱着她从高墙上飞身跃下。冷薰吃了一惊,心说真是个笨蛋,这么高的墙,你以为你真是飞天大鹏,这样跳,不摔惨才怪。 “啪”地一声,坐骑引颈向天。 99mk.cc。wap.99mk.cc 正文 第39章 救我!好恐怖啊! 手机阅读 轩凡呵呵一乐:“世子,轩凡等候多时了。” 沐锦抱着冷薰,不偏不倚,正好落在马背上。他似乎很享受这种抱着冷薰的感觉,眼眸深处溢出美妙的光彩,高声说道:“走!” 沐锦策马扬鞭,向前飞驰,风一般隐身在沉沉夜色中。 这时,孟抒易和慕容扬几乎同时收到一封密函,灯光下,他俩面色持重,对下人略略交代两句,就迈步往外走去。 远远天际,墨色的云层越堆越厚,漫天大雪随风飞扬,一轮寒冷的月亮,若隐若现地挂在天空,将那冰冷的光流泻大地。 大雪漫天,纷纷扬扬,迷蒙了天地。远处,一辆大马车正迎着风雪,拼了命地往前飞驰。北塞边陲的北塞血马可是神驹中的“神驹”,大道两旁的积雪被马蹄一路高高扬起,车夫穿着厚厚的雪衣,仿佛成了个雪人,除了他偶尔的动弹,才能看出他与雪人的区别。 乔云佐轻轻撩起车帘一角,紧紧皱眉,一双眼睛,雪亮地盯着漫天风雪,好像在思索着什么。余萧骑马紧紧跟在一旁,大声武气地喊道,可那声音全被风雪卷了去,听不真切。 “先生!外面风狂雪骤,你不要出来,小心冻着了!” 乔云佐微微挑眉,满面肃穆之色。他抬起脸,望了望连接天地的风雪,担心地问道:“还有多久?” “三个时辰。” 乔云佐一脸凝重,心里隐隐升起浓浓的担忧,他又回想起了出发前师傅的话,难道沐氏一脉,这次真地要在劫难逃? “余萧,”乔云佐顿了一下,“你快快率领二十沐卫先行一步,无论如何一定把信息送到质子府,如果形势不利,切忌不要莽撞,先设法和楼姑娘接上头,在城里伺机而动,等我进城再说,同时,要弄清楚沐世子动向,保护他不出事。” “遵命!”余萧郑重地点点头,“先生保重,在下这就快马加鞭,赶过去。” 余萧回过头,一声唿哨,带着二十沐卫风驰电掣,向前狂奔。 乔云佐望着二十一人的身影慢慢消失在风雪深处,这才回头坐进马车,轻轻地做了个深呼吸。 他希望此行不会误事,希望沐世子“吉人自有天相”,到现在依然好好的。 宁湟城红云寺旁的较武场上,质子府的影子护卫沐十九飞身而下,对着飞马而来的沐世子深深叩拜,沐世子情知有事,急忙勒住缰绳。沐十九忧心忡忡地说:“世子,大事不好,前城骁骑军龙参将率军已将质子府围得水泄不通,慕容家的大公子慕容扬少爷也带着慕容家亲军赶往了慕容别院,现在,全都向着这边来了。” 沐锦微微一挑剑眉,疑惑地说道:“这事关骁骑营啥事,他们跟着凑合啥,该不会是慕容家已经把消息告诉了内阁院,可时间如此短暂,怎么可能?” “世子!”轩凡大叫着,从后面奔上来,慌乱地说,“不知为何,后面大队人马追过来了!” 沐锦面沉似水:“是慕容微的人马吗?有多少人?” “不是,”轩凡在风雪中奔跑久了,帽子上聚积了厚厚的雪花,一个劲地说着话,弄得头上帽子上的雪花抖抖索索,直往下掉,“是孟华清带着的队伍,应该是他们的人。” “孟家?”沐锦疑虑重重,“孟家为什么会和慕容家一个鼻孔出气?况且,这事刚刚发生,不可能孟家军就风雷而动了吧?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难道……” 他略略看了看马上的冷薰,微微挑眉:“告诉我,你是不是跑到孟府去惹是生非了?” 冷薰听了沐锦的话,一头雾水,一脸凝重地想了想:“我从没去孟府惹事啊,他们不可能是冲着我来的。” “可是,他们明明冲着这边来了,那究竟是因为什么呢?”沐锦静静地看着马蹄扬起的雪雾,陷入了沉思。 冷薰担心地看着少年深思的面孔,勇敢地说道:“我不怕他们,让他们来吧,我敢做就敢当,你放心,我不会连累你。” 沐锦微微出神,冷薰一张小脸蛋上露出出奇的镇静之色,情不自禁有些恍惚地说:“你可真像一个谜,一个让人捉摸不透的谜,只是,我怎么心甘情愿让他们把你带走?” 冷薰扬起小脸蛋,依旧镇静地说:“放心,如果我们有缘,总会有再相见的时候。不过,他们想带走我,恐怕并不是那么容易。你和我不一样,你是世子,我无所谓,反正在他们看来,都是一个小女奴。” 沐锦目光如电,明亮地看着她。 冷薰轻轻一跳,灵巧地下了马:“沐锦,尽管你是世子,我是奴隶,但你一次次救我于危难,我不会忘记你这份恩情,以后定当回报,你多保重!” 沐锦微微一乐,冷薰瞥见他表情古怪,心中疑云顿起,但情势所迫,她没有更多时间细想。尽管事态有点严重,惊动了这么多人马,但她不怕!她想,这么大的空间,难道还藏不下一个小小的自己吗? 冷薰望望空荡荡的街道,回头就跑,撇下马上的沐锦,用了雪亮的目光,愣愣地望着她的背影出神。 冷薰一个劲地向前跑,“得得得”的马蹄声追赶而来,渐渐近了。冷薰还没回头,小小的身子就悬了空:“哈哈哈哈,我看你往哪儿跑?哼,我就不相信我堂堂沐世子,一身本领,还保护不了你?别怕,跟着我,今晚就赶回沐北,气死孟阀和骁骑营的将军们,哈哈哈哈!” 沐锦快马加鞭,旋风般奔往城门! “世子!这是为何?”轩凡和沐十九大吃一惊,异口同声地叫道。 “十九,速速收拾军马,咱们火速出城,回沐北。” 狂风卷集着雪花,在天地间飞旋,风雪似乎更紧了。沐世子带着一百多骑快马在空寂的大街飞驰而过,宁静的大街瞬间变得热闹异常。很多百姓都被这狂躁的马蹄声惊醒了,但他们谁都没有打开门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他们只是关门闭户,好像生怕惹怒了谁。也难怪,他们只是小老百姓啊! 沐锦一勒缰绳,坐骑仰天嘶鸣,高高扬蹄。紧跟着沐锦的沐卫刚想上前,沐锦轻轻挥手,让他不要轻举妄动。世子扬着脸,冷冷地看着对面黑压压的军马。沐十九扬鞭上前,怒喝:“你们是谁,难道不识得沐世子吗?为什么阻住我们?” “沐世子,对不住了!我是骁骑营北院的兵马少将,奉命在此封路。” 对面的兵马少将大声说道。 沐锦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剑眉一挑:“本世子圣清宫圣谕在此,何人胆敢阻我?” “不好意思,”对面响起一个冷冷的声音,在这大雪飞扬的寒夜,那声音显得格外冰冷。一个骑着高头大马,一身锦裘的男子应声而出,淡淡一笑,慢慢说道,“沐世子,真不好意思,我也刚刚得到圣清宫的圣谕,因此寒夜在此设防,圣谕明示,今晚任何人不准出城半步,否则,” 锦裘男子假意一顿,看了沐锦一回,冷冷一笑,一字一顿地说:“定……斩!” “孟抒易?”沐锦剑眉一竖,声调陡然拔高。 他身后的冷薰紧紧地拧着眉毛,情不自禁打马上前。沐锦手中的鞭子轻轻地横过来,把她护在身后。冷薰此刻早已换上沐卫服饰,沐锦这个小小的动作让她心里涌起阵阵莫名的暖意。她在后面看着沐锦的脊背,蓦然觉得这夜虽然奇寒无比,可那抹温暖却在她心中久久萦绕。 “沐世子,如果我没记错,圣谕不是明示你明早出城吗?这会儿还没到时间呢,急什么?” 沐锦淡淡一笑:“本世子思母心切,今晚就想出城。” “世子的孝心让人感念,可世子何必急在这么点时间呢?今晚好好休息,明早出城不是更好吗?” “呵呵,这事叫孟公子笑话了,沐锦向来如此,一旦有了打算,马上就要去行动,否则,就会吃不好,睡不香。” “哈哈,这样啊?”孟抒易打着“哈哈”,“那也没有办法哦,沐世子今晚恐怕要睡不香了,可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就先委屈一下吧。” “孟少爷,你这话托大了吧?”小书童轩凡策马踏上,大喝一声,“纵然平日里,我家世子无论做啥,也是来去自由,更别说这非常时期,可孟少爷却如此无礼拦阻,是否欺人太甚?” “哼,欺人太甚!这是圣清宫的意思!”身后,一个冷冷的声音响起。沐锦回转身,只见大队人马横冲直撞而来,孟华清和慕容扬的脸上如铸冰雕,完全不像平日里那副亲近派头。 “奉圣谕,沐北恒亲王伙同从秉乱民,企图谋反,心存不轨,特命孟阀孟华清少将,将恒亲王嫡子沐锦暂押,交给机密院收押。” 孟华清刚刚说完,一道道寒光闪过,刀剑森森,严阵以待。 沐卫齐齐上前,一起保护着沐锦。 “这帮混蛋,竟然要抓你?”冷薰端着弓弩,护在沐锦左侧。 沐锦竭力控制着心底的愤怒,一遍遍在心中叮嘱自己,不要冲动!他冷冷地望着对面,低低说道:“看来是我让你受累了,真对不住!” “没事,”冷薰淡淡一笑,“我正好逮着这个机会还你人情呢,老欠着你的情,总不好。” 寒夜深沉,冷风呼呼。 乾坤大街,满布浓浓的杀气。 远远天空,乌云四合,似乎都向着这座城市倾压而来。 风更狂了,也更猛了,似乎要将天地间的一切都吹刮到天上去。雪也发了脾气,铺天盖地而来,仿佛要把整个世界全都淹没了。风雪中,弥漫着令人心寒的刀光剑影,浓浓的血腥气异常呛人。刹那间,乾坤主街变成了人间地狱,它张开血盆大口,又似一个嗜血成性的魔鬼,“哇哇哇哇”怪啸着,兴奋得令风云变色,天地震颤!人喊马嘶,长刀向空,弓箭嗖嗖,血肉横飞…… 本书来自 品&书#网 99mk.cc。wap.99mk.cc 正文 第40章 只有死路一条! 手机阅读 远离家园,跟随着世子来到这儿的沐北侍卫们杀红了眼,拼命往外闯,要杀开一条血路,保护世子,和他一起回到故乡,和父母妻儿团聚。品书网 %77%77%77%2e%76%6f%64%74%77%2e%63%6f%6d无奈,这包围圈太密实了,里三层,外三层,层层封锁,杀透一层层,还有一层层……敌人箭如雨下,漫天而来,一个个沐北铁血卫士相继中箭,跌落马下。沐十九杀得成了一个血人,也不知他哪儿受伤了,他摆开长刀大展神威,迎着箭雨,向前猛冲,大吼:“不要恋战,杀开一条血路,护卫世子冲出重围!” 几个铁血卫士一边往外冲杀,一边将世子护在中心,手中长刀舞得密不透风。一名身材魁梧的壮汉大喊:“十九,我们杀出去,楼桥碰头!” 不想,敌人突然改变了战术,推出“掷弹机”,大块大块的石头像炮弹一般飞来,铁血卫士们用身体铸成的“保护墙”轰然倒塌。 冷薰端着弓弩,就要往外冲。这个八岁的孩子,在这般血雨腥风中简直不堪一击。 “你别出去,危险!”沐锦伸手拉住她,把她护在身旁。 “让我出去!”孩子一个劲地犟着,要往外冲。她一双小小的眼睛急急地往对方人海中搜寻,似乎在寻找什么目标。 沐锦挥剑劈翻一支流矢,怒睁双眼:“不行,我不能让你出去白白丢掉性命!” “你没看到吗?这会儿往外冲,说不定还能杀出去,留在这里,只有死路一条!”冷薰大声说道,“难道你不明白吗?” 沐锦略略发呆,尽管在命悬一线的生死之际,他听了孩子的话依然有些不快,他面色一沉,似乎在和她生气:“你不用担忧,纵然今晚我难逃此劫,也一定不拖累你!” 冷薰微微皱眉,明白他误会自己了,心里隐隐也有些不快,不过,当此关头,怎能还有时间多说? “十四、十九,”沐锦大喊,“一会儿混战之际,你俩一定要保护这个孩子杀出去,无论如何也要保证她的安全,明白了吗?” “世子,这……” 两人神情有些为难。 沐十四两道眉毛拧成了疙瘩,不乐意地说:“世子,在下身为侍卫,职责是护卫你,而不是……” “别说了,你们的职责就是服从我的安排,明白了吗?” 沐十四和沐十九看看世子微微发怒的脸,虽然心里不情愿,却也只得点点头:“遵命!” 冷薰抬起眼睛,看了几个人一圈,不想让他们为难,心中已然有了主意。她趁沐锦说话没注意时,挣出他的护佑,箭一般冲了出去。想不到她那小小的身子竟异常灵巧,打马如飞,眨眼间就冲出了重围。 “别……”沐锦暗暗吃惊,大吼一声,他没想到冷薰竟找着空子真地不要命地往外冲。对方主阵也愣住了,他们不明白这个孩子为何竟会如此胆大? 冷薰身形伶俐,打马飞出,仿佛入海蛟龙,从两个沐卫身边过去时,还迅速地从他们身上抽出两把大刀,她拿着小弩箭,忽左忽右,忽上忽下地射出。因为是暗夜,她目标又小,那些箭雨一点也没让她受伤。 沐锦见她已冲入敌阵,只得大喊一声:“咱们掩护她冲出去!”沐锦张弓搭箭,“嗖嗖嗖……”专门指着对方的弓箭手射出。 很快,冷薰策马就冲到了对方的前军处。她虽然没有什么力气,但进攻手法却出人意料,且出手如电。她首先挥刀劈倒近前的三个人,再投出手中刀,将刀尖扎进了一个孟军的喉咙,死尸栽落马下。 沐卫们看见一个孩子竟然都这般勇猛,瞬间鼓足了干劲,人人向前。沐十九看见时机已到,大吼一声:“铁血沐卫们,杀开一条血路,向前冲啊!” “小小毛孩,简直找死!”孟抒易鼻子里怪哼一声,弓开如满月,对着马上小小的身子,“嗖”地一声猛烈地射了过去。 箭声呼呼,直直地奔着孩子就过来了。冷薰察觉这支冷箭时想躲避已经来不及了,情急之间,只得猛一侧身,那箭冷冷地射中她的小脸蛋,她惊呼一声,仰面跌落马下! “孩子!”沐锦紧张得眼睛都红了,他回过头,恨恨地盯着孟抒易,那目光如一把刀,恨不得活劈了他! 孟抒易仰天长啸,突然厉声大喝:“沐世子违抗圣旨,想要强行杀出城去,各位将士听我命令,从现在开始,对沐世子格杀勿论,死活不管!” 孟军人潮涌动,和骁骑营的兵士各舞刀枪,不要命地往前冲。刚才的箭如雨下瞬间变成短兵相接。沐锦飞起一脚,踢翻一个壮实的大汉,大汉飞出去,又砸倒好多人。他抽出宝剑,“唰唰唰……”好几个如狼似虎扑上来的军士眨眼一命归西。 “沐锦,你还不放下宝剑,束手就擒,你当真想抗旨不遵吗?”慕容扬直到现在都还只是冷眼观战,看见沐锦开了杀戒,大吃一惊。 “哼哼,沐锦从不曾有半点谋反之心,可孟阀狗仗人势,诬人清白,沐北的子弟们难道就是随便别人处置的羔羊吗?” “好个张狂至极,不知死活的臭小子,”孟抒易怒喝一声,策马而上,“沐世子既然想一条道走到黑,那可别怪我孟抒易不念昨日之情,痛下杀手了!” 孟抒易正想命令军马一轰而上,耳畔突然传来弓箭之声,回身一看,只见骁骑营北院兵马少将的尸体木偶般倒栽马下,少将恐怖地睁大双眼,似乎不敢相信,他的额头被一箭射穿,一张嘴不可思议地张得大大的,好像想告诉孟抒易什么,但他永远没有机会开口了。 孟抒易疑惑不已,他和骁骑营少将站在一射之地的外围,弓箭怎么够得着?可是,这支怪异的箭又是从哪儿射来的呢? 黑夜中,他顿感不妙,刚想回转马头,可他还没来得及回转马头,跨下坐骑忽然惨叫一声,两条后腿鲜血淋漓,不由自主地趴在了地上,而马上的孟抒易猝不及防,也一下子从马上跌落下来。他心里暗惊,可还没等他爬起来,一把寒冷的匕首已经牢牢地“锁”住了他的喉咙,一个带着讥讽的声音冷冷地响起:“孟大少爷,好玩吧,怎么坐在马上好好地跌下来了?” “我看谁敢动!”冷薰瞬间扬起小脸蛋,高声斥道,“谁若敢动,我就叫他死翘翘!” 风依然狂,雪依然急。 “大哥!”孟华清微微皱眉,大喊一声,打马往上就闯。 弓惊弦响,一支利箭迅猛射来,毫无误差地直直射进孟华清坐骑的脖子,坐骑惨叫一声,倒在地上。孟华清只得弃马,轻轻跳在地上,一脸尴尬地站在冰天雪地里。 孩子身手灵活地弯着腰,右手拿着匕首,冷冷地顶着孟抒易的喉咙,左手拿着弓弩,略略弯曲,靠在自己的左肩下面,微微偏着脑袋,便灵巧地从背上的小箭壶里“咬”出一支箭,依靠一张嘴和左臂,瞬间就扣稳了弩箭。一切干净利落,仿佛训练有素。孩子扬着小脸,冷冷地盯着华清少将,慢慢说道:“刚才那支箭,是回报当初蔷薇广场上援助之谊,如果你不识相,下一支箭,就不好说了。” 雪地里的人们都惊讶地看着眼前这个孩子,他们的思维似乎也要被这奇寒的天气冰冻,怎么也运转不起来。从各大门阀的尊贵少爷,到白虎堂的高级将帅,再到一干宁湟城最优秀的军士……他们一眨不眨地看着这个不到三尺高的孩子,眉毛都拧成了疙瘩。孩子身上那套过于宽大的护身铠甲,显得那么不合身,高高的坚固的蓝皮领子裹护着她小小的脸蛋,一双小眼睛闪着异样的明亮光泽,无论是拿着匕首的右手,还是拿着弓弩的左手,都是那么柔柔的,弱弱的,似乎不堪一击…… 可谁能想到,就是这个表面上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孩子,竟然横冲直撞,冲破了孟氏门阀精锐们的防线,抓住对方轻视自己这个小孩子的弱点,发挥自己的智慧和优势,控制了孟抒易,镇住了孟华清,让大队人马受她挟迫,不敢轻举妄动。 这是冷薰第一次明目张胆地与新罗王朝对着干,蔑视新罗皇威,她别的也没有多想,只是一门心思地想着要离开这个地方,和沐锦他们,一起离开这个地方。 “快!扔掉刀枪,放弃抵抗,让开道路,把城门打开,不然……”孩子握着匕首的右手紧了紧,一双小眼睛明亮地扫视着人群,左手的弓弩也适时调整着方向,似乎随时都将射出利箭,射向那些蠢蠢欲动的人。 “还愣着干嘛,把他们全部抓起来!”孟抒易猛然暴怒,大喝一声。他想不到自己一个高高在上的王孙公子竟然被一个卑微的小孩子挟持,真是奇耻大辱啊,顿感颜面无存!那副豪气,似乎“宁可站着死,也不跪着生”,他暴躁地站起来,大声嚣叫。 “闭嘴!”孩子右手一挥,孟抒易举在空中的一根手指就被齐刷刷削断,十指连心啊,疼得他杀猪般嚎叫不已,手指被削断处鲜血溅洒,滴落地上,很快就被大雪掩盖了。 “高高在上的孟大少爷,真受不了这种屈辱啦,我说你枉为男人,岂不闻‘大丈夫能屈能伸’吗?不过,我希望你还是最好当哑巴比较好,哼,你自己看着办!” 孩子扬着小脸蛋,看着孟阀的军士,面无表情地说:“你们是白痴,还是想让你们可爱的孟大少爷死呢?哦,我明白了,也许你们不听命于他,而效忠另一位主帅呢!”她冷冷地盯着孟华清,“是啊,如果孟大少爷不幸遇难,那不是就有人可以正大光明地做一家之主了吗,尊敬的华清少将,你说我说得对不对?” 本书来自 品&书#网 99mk.cc。wap.99mk.cc 正文 第41章 一招制敌! “死小孩!”孟华清圆瞪双眼,“我们手足情重,你休想离间!” “哈哈,是真的手足情重,还是只是耍耍嘴皮子功夫,要试试才明了哦。”孩子怪怪地打个“哈哈”,盯着孟华清,匕首在孟抒易的脖子上虚张声势了一下,神情古怪得根本不像一个小孩子。 孩子三下五除二,很快把孟抒易五花大绑,虽然她个子小,力气也小,可是绑人的技法却很古怪,就算凭借孟抒易的蛮力,也根本不可能挣得掉。 “快,自己上马,还得请孟大少爷放下你那大架子,陪着我们走一会儿!”冷薰冷冷地说。 天空彤云密布,月亮似乎厌倦了地上这场厮杀,早就躲进厚厚的云层里去了。 孟抒易的马在前面,孩子骑着马在后面,手里端着弓弩,小小的雪亮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前面马上的孟大少爷,只要他敢妄动,她的弓弩就会随时射出。 “沐锦,咱们走。” 孩子并没有回身,只是在马上大声说道。 沐锦微微一笑,他还真没想到,冷薰来了这么一招“杀手锏”,不过,这招的确够厉害,真可谓一招制敌啊!他一身轻松地跃上马背,对着沐卫们招招手,昂首挺胸,旁若无人地径直向前走去。冷薰押着孟抒易,在前面开道,她走到哪儿,哪儿的宁湟军士不用再打招呼,全都乖乖地让出道路。 城门“轰轰轰”沉重地打开了,那熊熊燃烧的火把,可真像节日的焰火,把黑沉沉的夜晚映得如同白昼。帝国北面的战火依然燃烧着,让千千万万的新罗百姓跟着受苦,刺目的鲜血浸染了从秉的每一片热土。而这时,在帝国的首都,被帝国钦议为谋反主谋的沐王爷的儿子沐锦,却潇潇洒洒地从宁湟帝都的西北万圣城门离开了,那些新罗皇朝最精锐的军队却无可奈何地站在一旁为他们“送行”,实在是滑天下之大稽哟。 历史从此也许就将改写,沐锦虽然还只是一只小老虎,但放虎归山,要再把它关进笼子,恐怕就难了。 慕容扬的脸上浮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其实,他并不太关心这件事,毕竟慕容家并不在乎沐北世子能否回到沐北,但关键的是圣清宫把这件事交由孟阀处理,而孟阀,却麻痹大意,坐失良机,功败垂成。 哈哈,还能有什么事比这件事更让人高兴呢?慕容扬嘴角微微上扬,愉快地想道。 “立刻去把四少爷请过来,我有要事和他商量。”慕容扬对手下轻声吩咐。 沈海恭敬地回道:“四少爷不在府里,刚刚出城。” “怎么回事?”慕容扬呆住了,“他出城干嘛?” “四少爷刚刚走出北城门,听说去抓东微苑逃跑的小奴隶。” “东微苑逃跑的小奴隶?”慕容扬疑惑不已,“什么样的小奴隶,居然让他去抓?” “在下刚刚听说,详情还不清楚,立刻下去查清楚。” 慕容扬微微皱眉,看着黑沉沉的夜色,若有所思,在心里默默地想,希望四弟不要节外生枝,耽误了事。 大雪飞扬,一个时辰后,风雪飘零的大道上,沐锦让人给孟抒易松开了绑绳,冷冷地说:“本世子答应放你,就不会食言,你快回去吧。” 孟抒易怨毒地打量了一回沐锦和那个挟持他的小孩,回转马头,赶回宁湟城。 “你怎么会放他?”孩子有些不高兴地说,“你看他那恶毒的眼神,迟早有一天,他会坏事的。” 沐锦望着孟抒易越去越远的背影,微微一笑:“不放不行啊,不然,别人的诬告就成了事实,这个风险太大,我还没有做好准备。” 沐世子回过身:“你准备去哪儿,你闯了这么大的祸,慕容微一定在到处找你,我看,你不如和我回沐北吧。” 孩子抬起头,淡淡一笑:“算了,你自己回去吧,我还有事呢。” 沐锦以为她会满口答应,却没想到等来的是一口回绝,不由微微挑眉:“你一个孩子,还有什么事?” 冷薰盯着沐锦看了好一会儿,笑了:“这么久了,也发生了这么多事,你怎么还觉得我是个孩子?” 沐锦微微出神,刚想解释,可细细一想,这孩子做了那么多“大事”,的确不像个孩子啊,可他又一想,她不就是个孩子吗?于是昂了头说道:“虽然你做了那么多事,不像是个孩子所做的,但你小小年纪,小脸小眼小鼻子,小手小脚小身子,不就是个孩子吗?你做了再多事,再有计谋,也不能抹煞你是个孩子的事实。” 冷薰不高兴地说:“歪理,纯粹是歪理!” “怎么,你说走还真要走啊?”沐锦拦在她的马前,有些不乐意了。 “是的,我真地还有事。” “还有什么事,我叫人去给做不行吗?”沐世子有些生气了。 冷薰回过身,看着沐锦清澈的目光,平静地说:“沐世子,我们其实并不是同一个圈子里的人,这段时间互相帮助,共同度过了一些难关,已经很难得了!如果彼此缘分未尽,一定还有重逢的一天,明白吗?前途未卜,你好好珍重!” 沐锦坐在马背上,一双眼睛红红的。 孩子说完,一扬马鞭,打马如飞而去。 天空黑沉沉的,只有那飘飞的雪花不断闪烁着点点银白的光。孩子小小的身影一点点远去,消散在狂风骤雪中,终于看不见了。沐世子这才反应过来,对着远去的孩子大喊:“不要忘了,以后有什么事,就到沐北来!” 少年的声音飞越风雪,在无边的夜里传得好远、好远。夜色正深,四周暗寂,一片冰寒。 宁湟城外,夜黑沉沉的,什么也看不清。一个小小的“黑点”正在东城门外的大道上急急地向前移动,肥大的青皮衣服把她小小的身子和小小的脑袋、脸蛋都盖住了。她的背上背着一个小包袱,里面不知装了些什么东西,看上去很有些沉甸甸的。 风越刮越猛,雪越下越急,迷蒙了天地,也迷蒙了人的双眼。孩子吃力地向前走着,但一直不曾歇下脚步,仿佛身后有谁在追赶她似的,只要一停下来,就会被他抓住。 漫漫风雪中,响起一阵“得得得”的马蹄声,一匹高头大马由远而近,马上的孩子又瘦又小,看样子只有七、八岁,身上穿着沐北铁血侍卫的衣服,一双小眼睛在茫茫夜色中极目搜寻,突然,她看到了那个急速向前移动的“黑点”,心中大喜,打马如飞,很快就追赶了上来。 “小八,是你吗?”冷薰在马上大声问道,可她的话刚一出口,立刻就被风雪吹刮得无影无踪。前面的孩子似乎并没有听到她的声音,依然急急向前走着。冷薰催马上前,赶到孩子身边,微微皱眉,大声问道:“小八,是你吗?” “呵呵,”一阵低低的浑浊的笑声突然传来,那个“黑点”抬起脸,一脸皱纹,根本不是一个小小的孩子,而是一个胡子满面的中年侏儒! 就在电光火石间,侏儒嘴里射出一支暗箭,直直地奔着冷薰的面庞射来,寒光闪闪,冷风嗖嗖。冷薰“啊……”地一声,小小的身子倒栽下来。 浑浊的笑声再次响起,在这黑沉沉的夜里格外令人心惊胆战。中年侏儒甩掉背上似乎很沉重的包袱,慢慢走到冷薰身边,踢了踢她的小腿。然而,孩子一动不动,好像已经失去知觉。他这才放下心来,蹲在地上,伸手一探,看孩子还有没有呼吸…… “真是的,不知主子爷怎么想的,竟然让我来收拾这么一个小孩子,不是太过小心翼翼了吗,有什么难收拾的嘛,不就这么简单吗?哈哈,看我这么快就搞定了!”中年侏儒鼻子里哼了一声,把孩子趴在地上的身子翻过来。 可是,几乎就在这万分之一秒之际,失去知觉的孩子却陡然弹跳起来,一双小眼睛闪着异样的亮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冷冷的匕首抵住了中年侏儒的哽嗓咽喉,接着一口吐出嘴里含着的暗箭。 “快说!小八在哪里?不然要你狗命!” 孩子恶狠狠地将匕首往前一递,锋利的匕首瞬间刺破了中年侏儒咽喉的表皮,腥臭难闻的红色液体一滴滴滴落雪地。 “你说什么?什么小八,我不认识什么小八,我只是受主子的安排,才出来的。”得意洋洋的中年侏儒男子一下子变得颓唐起来,抖抖索索地说。 冷薰冷冷地说:“这个包袱你从哪儿得来的?它的主人就是小八,也就是你故意扮相的那个小孩子,快说,小八在哪儿?” “我,我,我真地不清楚,”中年侏儒畏畏缩缩地说道,“四少爷叫我这么做,我也不知究竟是怎么回事,我只是慕容家的散客,与你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你有什么去找慕容家四少爷好了,你不要杀我,不要……” “你不清楚?”孩子微微挑眉,仔细地看了中年侏儒一回,见他面色煞白,一个劲地直点头,一腔怒火奔突而出,拿着匕首的右手一使劲,侏儒惊恐的大眼慢慢没有了光泽,两腿一蹬,瞬间呜呼哀哉。 “你这个怕死鬼,怎么会去给别人做刺客?真是瞎了眼!你迟死早死横竖都是死,干脆在死前积点阴德。”冷薰冷冷地瞥一眼侏儒慢慢冷却的尸体,蹲在地上,一刀划开了他身上肥大的大衣。 这个夜晚,直是连天地也不安分啊,处处闹得鸡犬不宁。尽管夜色早已深沉,但东城门外依然灯火辉煌,亮如白昼,慕容微守在那儿,为了抓到东微苑跑出去那个小奴隶,他派出了一半宁湟驻军。 99mk.cc。wap.99mk.cc 正文 第42章 怎么?真跑了? 手机阅读 一股又一股军马都已经派出去了,可是,直到现在都还没有任何消息传回来。品书网 暗夜中,他情不自禁皱起眉头,不知心里在想些啥。东微苑的下人们胆战心惊地跟在他身后,一个个大气也不敢出一口,就担心惹怒了这只盛怒中的雄狮。 “四少爷!” 沈问一边叫唤着,一边小心翼翼地跑过来,凑近慕容微:“四少爷,大少爷让你立刻回去,说有要事和你商量。” 慕容微仿佛什么也没有听到,照旧冷漠地看着茫茫夜色深处。沈问焦急地说:“大少爷派来的人说,沐锦逃走了,带着质子府的人闯出了城,孟家颜面尽失,孟抒易被砍掉了一个手指头不说,还被挟持做了人质,目前生死不明。” 慕容微蓦然挑了挑剑眉,沉吟良久,疑惑地问道:“沐锦?怎么,真跑了?” “正是,”沈问轻轻地说,“就在青石庙和蔷薇广场中间的那段乾坤主街上。” 年轻的慕容微面色一沉:“沐锦他们从哪儿过来的?” “听说,好像是从千鸟湖那边过来的。” “好大的胆子!”慕容微面色一寒,剑眉倒竖,猛然明白了先前孟华清怎么会带着人包围了慕容别府,还和里面的人大打出手。夜色中,他深邃的眼眸里亮光闪闪,似乎正在思虑着什么,冷冷地问道,“沐锦跑向了哪里?” “四少爷!”沈问暗惊,担心地说,“大少爷说让你无论如何不要管这件事,真地不要管啊!” 慕容微剑眉高挑,没有理会沈问的话,似乎心中早已有了主意。他抬起头,正想说点什么,猛然听见前面传来“得得得”迅疾的马蹄声,一匹沐北专有的千里良驹由远而近,慢慢进入人们的视线。马上的人身材又瘦又小,身上穿着过于肥大的风衣,还没走拢,就把马上伏着的那具小小的尸体“砰”地一声扔在雪地上,尸体身上套着一身坚实的高领皮铠,一看就知道是沐锦质子府的下人服饰。 慕容微目光如炬,眉头紧皱。下人们纷纷大喊:“四少爷,盖云回来了。” 慕容微表情复杂地看着地上那具尸体,尸体早已冰冷、僵硬,头发零乱,衣服上裹杂着血痕和石沙、污泥,分明死去很久了。他心里猛然升起浓浓的怒火,慢慢抬起脸,一眨不眨地盯着马背上不到三尺高的“中年侏儒”,冷冷地说:“你把她杀掉了?” 那个被大家唤作盖云的“中年侏儒”身手敏捷地跳下马,一直低着头,跨上两步,走到四少爷身边,“砰”地一声半跪到地,用了沙哑的嗓音说:“还好,没有辜负四少爷的吩咐!” 风雪弥漫,似乎也弥漫了那声音,更加让人难以识别。 “我哪里叫你把她杀了?”慕容微怒火满腔,狂躁地挥起马鞭,狠狠地抽在“中年侏儒”的背上,“你自作主张,该死!” “少爷!” “啊!有刺客!” 下人们乱纷纷地叫嚷着,一切都来得太突然,让人不及作出反应。 慕容微高高扬起的马鞭即将落到“中年侏儒”背上的一瞬间,那半跪在雪地上的小小身子竟猛然直蹦起来,手中匕首蓦然出手,紧紧地抵住他的咽喉。慕容微这才看清,眼前这个皮肉细嫩的小小身子,哪里是那老树皮般丑陋的中年侏儒?可等他看清时,一切都已经迟了。 “乐儿,你还活着?”慕容微眨着眼睛,慢慢说道,风雪呼呼,迷人耳目,他那声音几乎让人判断不清到底是高兴,还是愤怒? “托你洪福,我还没死!”冷薰细眉一挑,冷冷地盯着慕容微,冷冷地说,“可是,你会不会很快死去,我却不敢确定!” “快点放了小八!”孩子暴喝,那语气如冰似雪,“否则,就让你和你那作恶多端的坏老子一起下地狱!” 漫天大雪随风飞扬,让万里山川都成了一片银装素裹的世界。 东城门外的空气瞬间紧张无比,好像被冰冻住了。 冷薰罩着一件肥大的披风,她那小小的脑袋和脸蛋都裹藏在大大的风帽里,嫩嫩的小手抓着寒冷的匕首,虽然四周不知有多少刀枪弓弩瞄准着她,但她全无惧色,那双小小的眼睛里射出的寒光,比刀剑还生冷…… 这个夜晚,大自然似乎也神经错乱了,降下了宁湟城百年不遇的特大暴雪,一阵阵冰冷的北风尖着嗓子,没命地咆哮着,好像要将这个夜晚混乱的节奏吹刮回正常轨道。人们的面孔冻得发紫,虽然他们早就不想呆在这异常寒冷的冰天雪地里了,可是,主子没发话,谁敢离开半步呢? 而现在,这个主子居然还被挟制住了,他们就更不敢离开了,一颗颗冰冻的心都不由自主地提到了嗓子眼。 慕容微淡淡一笑,略略偏过头,慢慢地说:“我不相信,你真地会杀我?” 狂风暴雪在两人身旁席卷而过,黑沉沉的夜空,有许多大鸟在不畏奇寒地盘旋、怪啸,黑压压的,不知道到底有多少只?一圈又一圈,它们不知疲惫地盘旋着、怪啸着,好像就是那些不散的冤魂,在这个夜晚讨债来了。一幕幕血腥往事在孩子小小的胸腔里浮游、撞击,最后终于不可遏制地爆炸了……孩子的小脸蛋瞬间变得无比寒冷,恶狠狠地说:“哼,如果你不相信,不妨试试!” “当真?”慕容微轻轻叹口气,微微一笑,“行。” 他话音一落,突然低下头,喉咙迎着冷冷的刀尖而去。 “少爷,别!” “这……” “啊!” 各种各样的叫嚷乱纷纷地爆炸开来,时空在一瞬间好像真地被冰冻住了,冰冻成了一条无声无息的河流……孩子惊呼一声,她根本没想到眼前的少年竟这般刚烈,就算丢掉性命,也不会受制于人,甘受屈辱。她小小的脑袋里瞬间涌上许多古怪的念头,但一切都不容她细想,而只是闪电般地撤回匕首,可慕容微太冲动了,刀尖还是给他留下了一道细细的血痕,从咽喉延伸到耳根。 孩子心念一转,急急撤刀,慕容微却仿佛一条九尾灵狐,机灵地摆身,抽出腰间长刀。 一切都变化得太快,所有人都还未来得及看清楚,慕容微就已经脱离危险,以一副决绝的姿态站在孩子面前。他手中长刀远远地对着孩子,冷冷说道:“我说过,我不相信你会杀我。” 一滴滴刺目的鲜血从他的伤口往外渗,滴入他的锦服之中,尽管伤口并不深,可毕竟那么长,慢慢地,鲜血在他的脖颈上越流越多,让少年的面孔变得十分苍白。沈问见状,大惊,惶恐地跑上来:“四少爷,快,咱们回府疗伤!” 慕容微冷冷地看着冷薰,好像沈问在和别人说话。他伸手从怀里掏出一张洁白的手帕,鲜血滴在手帕上,就像那冰天雪地中傲雪斗寒的红梅,傲然绽放。 “四少爷,来,您坐在这儿,让奴才给您包扎止血!” 慕容微冷冷地站着,一动不动,眉宇之间,有变幻莫测的寒光掠过。他缓缓拿起那张浸染着他鲜血的洁白手帕,向着孩子轻轻挥动,一遍、两遍、三遍……终于,他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毅然决然地一甩手,那方红白辉映的手帕在风雪中打了个旋,就被狂风卷上了黑沉沉的夜空,不知吹送到哪里去了…… 孩子可否知道,那方被狂风卷走的手帕曾经为她擦拭过眼泪……慕容微的胸口隐隐作疼,难道一切都将被这场大风雪吹刮得干干净净吗,连一丁点痕迹都不能留下?曲终人散,该散的终究要散,又有谁留得住呢? “抓住她!”慕容微冷漠地背过身子,嗓音冷寒,似乎根本就是在对付一个陌生人。 慕容家的侍卫们一起围上来,孩子被他们围在中间,冷冷地抽出长刀。她的眼里有勇敢,有复仇的熊熊燃烧的火焰,有见机行事的镇定,有背水一战的胆识,就是全然没有半点后退、懊悔和胆怯…… 她一直都明白自己脚下的路应该怎么走,明白心中的血海深仇,明白自己所亏欠的东西,因此,当慕容微砍断小九手臂时,当慕容微打死天莱时,很自然地就把他归入了仇人的行列,如果无法杀他报仇,纵然被他所杀也不在乎,这是无法选择的。 “冲上去!”人群中响起一声暴喝,慕容家的侍卫们一轰而上,此时此刻,再没有人敢轻视这个小小的孩子,一些身手灵活的彪形大汉一起发威,发声喊,同时挥舞长刀,攻了上去。上劈,下劈,斜劈……孩子在闪着寒光的刀锋中灵巧地躲避、出击,接连劈翻两个大汉,可她自己也不小心受了伤。 侍卫们很快就发现,这孩子虽然身手灵活,鬼点子很多,但她毕竟年幼力弱,怎么能和如此多壮汉抗衡?大家发现了她的弱点,于是发起了更加疯狂地进攻。 慕容微站在刀光剑影外,冷冷地看着场里的厮杀。沈问担忧着他的伤势,急急地给他包扎起来。 空中,大雪弥漫,似在倾诉,似在抱怨,又似在…… “驾!” 突然,“得得得”的马蹄声响彻北方天空,那混杂的马蹄声在这个大雪如注的夜晚显得格外混沌,却又那么猛烈地撕扯着人的心扉。 人们纷纷回过头,望向那远远北方天际,这才模模糊糊看见百骑快马风驰电掣而来,飞扬的马蹄激扬起高高的雪沫,便又似下了一场雪雨。一位翩翩少年一马当先,举着弓弩,掣马急射,“嗖嗖嗖……”那些围着孩子的侍卫纷纷中箭倒地。 本书来自 品&书#网 99mk.cc。wap.99mk.cc 正文 第43章 丫头,我来了! “丫头,我来了!”坐骑高高跃起,闯入人群。品书网 锦服少年一哈腰,紧紧地抱住冷薰,“哈哈,我就知道你有危难,所以神兵天降,说说,你是不是又欠我情了,打算如何回报我?” 冷薰被他抱着,手中长刀依然不停,一式“泰山压顶”,砍翻一个不知好歹,欺身而近的莽汉。她得空回过头,愤愤地瞪着沐锦:“你想前功尽弃吗?这会儿还回来,快走!” “哈哈,我说我这眼皮为何狂跳不已,心神不安啦,所以就回来救你了!”沐锦一巴掌拍在马屁股上,那马似有灵性,奇迹般地腾空跃起,瞬间飞越众人头顶! “沐锦!”慕容微怒不可遏,大喝,“你不想活了,胆敢管本少爷的闲事?” 沐北神驹哪里是别的战马所能比的?那真地是如入无人之境。沐锦抱着冷薰,回过头,大笑声声:“慕容四公子请回吧,沐锦今日返回沐北,不要欢送了,他日有缘再聚!” 百骑沐北骏马紧紧跟随着沐锦,踏雪如飞。 “啊!少爷!让他去吧,不要追了!”沈问大吃一惊,眼见刚受重伤的慕容微暴怒地甩掉沈问给他包扎的纱布,飞身上马,打马如飞,追赶而去。 “你们还愣着干嘛?赶快追上去,保护少爷啊!” 这个暴躁的夜晚注定要疯狂了! 冰雪森冷,狂风不息…… 沐锦紧紧抱着冷薰,似乎怕她一不小心摔下去了,战马欢快地撒开四蹄,在无边无际的莽莽雪原上飞驰。 “你看看,叫你和我一起回沐北,你却不乐意,非要说去办什么事,结果如何,还差点脱不了身呢。” “你自己回去吧,我不想去。” “你看看现在这种情况,你不想去恐怕都不行了,”少年快马加鞭,哈哈直乐,“在这儿你再没有容身之所了,你还能去哪儿?除了跟我回沐北,你别无选择。” 骏马奔驰,让人总想放声高歌,狂风卷集着雪花,漫天飞舞,身后,滚滚马蹄如潮水般汹涌而来,震颤了大地。冷薰急急回头,对着沐锦大声说道:“你这回闯祸了,后面大队人马追上来了,看你现在往哪儿逃?” 沐锦若无其事地微微笑道:“呵呵。这点追兵不碍事,反正沐北地广物丰,人丁兴旺,百姓安居乐业,孟阀如果有兴趣去那儿居住,我沐世子可是举着双手热烈欢迎哟!” 冷薰心下一沉,不时回头看追兵的阵势铺天盖地而来,暗道不好。她眼观六路,好像在观察哪儿地势更有利,到了这个时候,她没想到沐锦还是一副玩世不恭的口吻,不由恼怒地说:“你当真是个疯子,明明清楚别人要除掉你,你不远走高飞,居然还要跑回来往他们的刀口上撞,你是不是脑袋进水了?” 沐锦微微挑眉,照样打着“哈哈”:“我不往他们的刀口上撞,你怎么办,难道叫他们把你抓起来吗?” 冷薰心里忽然有些难受,她抬起眼睛,看着沐锦稚嫩的面孔,不由微微叹口气,他其实就是个孩子,大事小事都不知轻重地嘻嘻哈哈。沐锦见她看着自己,笑了:“哈哈,觉得我的表现不错吧,是不是想托付终身了?不过,那也太急了点吧,不如你先跟我回沐北,咱们处处再说吧,兴许能日久生情也说不定哦。” “沐北小贼!还不下马受缚,省得大爷们动手!” 空旷的雪原猛然响起一声断喝,沐锦眼睛一亮:“哈哈,咱们怎么办?你看身后那些疯狗追着我们不放呢!”沐锦没有停下,而是一个劲地策马扬鞭,急急向前。 黑夜漫漫,只有远远近近的风雪和滚滚马蹄声真真切切地响彻耳畔,硕大的马蹄一路扬起冲天雪雾,让人担心下一秒就会山崩地裂,雪塌天倾…… “小心,我要加速了!”沐锦稚嫩的面孔瞬间似乎凝固了,高挑剑眉,狠狠地一抖马缰,那马儿很有灵性,扬蹄狂飙,眨眼之间就将后面那群疯狗扔得远远的。冰风如刀似剑,割得面颊生疼,难受极了!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沐北的铁血侍卫们放声大笑,一个个回头望着孟阀军士们万分惊诧的神情,痛快不已! 小书童轩凡也情不自禁露出了稚嫩的笑容:“少爷,看看他们这些自以为是的王孙公子惊讶的神情吧,哈哈哈哈,他们真不开眼啊!” 小书童笑声未绝,沐北的铁血侍卫们不约而同地一勒战马缰绳,弯曲着手指,放在嘴边,一起吹响了高亢的哨子,后面的追兵不知怎么回事,纳闷不已,他们怎么不跑了,还停下来了?可就在他们疑惑不已的时候,沐北的所有战马两只前蹄突然高高腾空,脖颈上漂亮的马鬃清一色迎风而立,潇洒飞扬,紧接着昂首向天,引颈长嘶,声若雷霆,威不可挡,让人头脑昏沉,不辨东西。再一看那些追兵的战马,嘿嘿,还真奇了怪了,一匹匹全都吓得乖乖地趴在地上,就像臣子拜见皇上一样,不管它们的主人如何挥鞭猛抽,它们都不肯再站起来,更别说扬蹄狂追了。 冷薰诧异不已,这都是怎么回事呢,怎么那些马这么听话,吓得全都不敢再追了?小书童轩凡淡淡一笑,自豪地说:“这你就不知道了,咱们沐北的战马,是神马山下的母马王和野狼王交配而出的,在战场上,它们凶猛异常,而且,危急时刻,不仅有特异功能,而且还能如召集野狼参战,神武了得,哪里是王孙公子们养的那些娇娇柔柔的马儿所能匹敌的?哈哈,他们想追赶我们,做梦吧!” 沐北铁血侍卫们纵情朗笑,狂风不息,将他们的笑声送得老远,沐锦的锦服在风中轰轰作响,他望望黑沉沉的夜空,高声说道:“出发,回沐北!” 骑士们齐声欢呼:“走喽,回沐北,回家乡喔!” 百骑快马迎着风雪,齐声呼啸,激越、雄壮的马蹄声踏着雪浪,转瞬就消失在夜色深处。 突然,冷薰心中猛然升腾而起一种不祥之感,自己多年从事特殊工作的“职业敏感”告诉她,危险就在下一个二分之一秒!几乎与此同时,一道尖利的呼啸破空而来,带着穿透风雪和黑夜的巨大震撼力!冷薰知道一切已经晚了,急切中猛推沐锦,沐锦被推得一趴,正不知冷薰又要搞什么古怪时,一支强劲十足的硬箭从他的右肩射入,瞬间穿透了他的背部,力道之大,让人瞠目结舌!中箭处鲜血汩汩往外冒,沐锦的身体被箭势一带,栽落马下,倒跌在冰天雪地中! “沐锦!” 冷薰猛然大叫,紧紧地一勒马缰,想要战马停下来,可那马儿奔跑得太快了,一下子根本停下下来,依旧保持着先前的速度,一个劲地向前狂奔。她急了,只得放弃战马,猛然跃身而起,离开马背,快落地时,借势往前一翻身,便四平八稳地半蹲在雪地上。 “沐锦,你怎么了?”冷薰真急眼了,一下扑上前,察看他的伤势。沐锦从雪地上慢慢站起来,那样子,都快站不稳了。她急忙上前,紧紧扶住他,担心地问道,“你要不要紧?” 少年正在思虑自己怎么就大意了,才会中这暗箭,听见孩子的关切,轻轻地说:“放心,这会儿还丢不了命。” 冷薰听风辨声,只听见暗夜中又一支劲道十足的暗箭射来,她猛挥长刀,将暗箭劈翻。箭锋和刀锋相交,“唰”地一声擦出明亮的光,瞬间映亮了沉闷的暗夜。 “快快投降,不然格杀勿论!” 黑压压的军马站立在空旷的雪原上,至少有一千军队,他们在风雪中扯着喉咙,大声喊叫。他们全都拥着厚厚的防寒裘衣,先前一直趴在雪地里,难怪踏马而过时,没有发现他们。军士们鼓躁声声,刀枪高举,冷冷地看着两人。看眼前这阵势,要脱身,可真地有点难了。附近,人喊马嘶,战刀霍霍,一场残酷的战斗已经展开,沐北铁血侍卫们已经被敌人重重包围。 军士们众星捧月般簇拥着一个红色锦服少年,那宽大的袍子上金龙镶嵌,熠熠生辉,实在是不怒自威。李澈微微冷笑,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鼻子里哼了一声:“本皇子早就料到孟家不济事,所以这才在此设伏,哼!” 冷冷的刀锋搁在沐锦和冷薰的脖颈上。冷薰斜着眼睛,蓦然瞥见刀把上刻有圣清宫独有的“金龙”印记,这才明白是内宫守卫。年少得志,赐封王爷的六皇子冷冷地扫了一眼沐锦,又看了看小小的冷薰,厉声喝道:“带走!” “六皇子,”一名虎背熊腰的侍卫迈步上前,看了看远方那群浴血奋战的沐北铁血侍卫,低声问道,“这些人怎么办?” 李澈微微皱眉,不满地喝道:“不服号令,乱臣贼子,统统干掉!” 侍从立刻明白了六皇子的意思,向着远方的战团高声大喊:“六殿下有令,乱臣贼子,统统干掉!” “遵命!”军士们齐齐答应。 瞬间,弓箭嗖嗖,箭如雨下,刚刚还在纵情欢笑的沐北铁血侍卫们一个个圆睁双眼,应箭而倒,他们不甘啊,一门心思想着回到故乡和父母妻儿团聚,却不想作了他乡野鬼……小书童轩凡破口大骂,骂六皇子的冷血无情,残暴不仁。冷薰一双小眼睛里燃烧着熊熊怒火,冷冷地盯着马上的李澈。圣清宫的侍卫们走上前,冷薰刚一动弹,就被马背上的六皇子发现了。 李澈仔细地看了她一回,微微一挑眉,感觉有点似曾相识,却又分明想不起来究竟什么时候遇见过。 99mk.cc。wap.99mk.cc 正文 第44章 把她拉下去剁了! 手机阅读 “来呀,将奴才全部拉下去剁了。品书网 %77%77%77%2e%76%6f%64%74%77%2e%63%6f%6d” “你试试!”沐锦暴喝一声,急急上前,将孩子护在怀里,目光如刀,森寒地瞪着马上的六皇子。 李澈微微出神,呵呵一乐:“到了今时今日,你还真把自己当回事啊,找死啊?” 沐锦寒声说道:“李澈,你如果够胆,就不妨试试,你一定会后悔的!” 李澈一挑眉毛,勃然大怒,仰天长啸:“哈哈哈哈,哼,今日我倒要看看你这个阶下囚怎么让我后悔?来人,宰了她!” 一旁的侍卫得了号令,立刻挥舞长刀,一拥而上。 沐锦掏出匕首,对着自己的咽喉,面色奇寒。 “慢!”李澈微微发呆,不可思议地摇摇头,一遍遍地看着冷薰,沉吟良久,最后才缓缓说道,“好,沐锦,我姑且答应你,饶恕她!” 李澈一挥手,禁军侍卫立刻上前,收了二人的武器,把他俩推上一辆早就准备好的囚车中。沐锦一刻不停地抱着孩子,似乎生怕她会受到伤害。冷薰的小脸蛋紧紧地贴着他的胸膛,沐锦右肩的伤口不断往外冒血,濡湿了沐锦的衣服,也濡湿了孩子的衣服…… “沐锦,”冷薰低声地唤道,“你感觉咋样?” 沐锦流了那么多血,整个人显得有点虚弱,他满含愧疚地说:“对不起,最终我还是成了你的拖累。” “不要懈气,以后我们肯定能找着机会…” “你不要担心!”沐锦阻住孩子的话头,坚定地说,“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让他们伤害你!” 孩子小小的身子猛然一颤,瞬间呆住了,那会儿,在那个残破不堪的柴房里,不是也有人这么跟她说吗? “月儿,不要担心,我一定不会让他们伤害你!。” 冷风呼呼,白雪飘飘,沐锦流了很多血,身子冷冷的,不受控制地抖抖索索。冷薰用了瘦弱的手臂,牢牢地抱住沐锦,一颗小脑袋微微看向右边,外面有一座小山坡,墨黑的云层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散去,冰冷的月光从天空流泻下来,正照在一匹孤孤单单的高头大马上,马上端坐一个少年,他拉着弓弩,冷冷的箭锋正对着她和沐锦,好像在警告她,别打什么坏主意,不然……而沐锦肩上的箭伤,就是他的杰作。 虽然隔得那么远,但是冷薰依然清晰地认出了那个少年。黑暗中,她牢牢地抱住沐锦不住颤抖的身体,紧紧地咬住嘴唇,而她的一双小手,慢慢捏紧。 夜,黑得有些迷蒙,阴云散去,月光冰寒如刀。慕容微慢慢放下弓弩,望着越去越远的圣清宫囚车,木偶一般站在那儿,好久,好久…… 这个疯狂的漫漫长夜,总算快要结束。 黎明时分,西北传来喜讯,从秉大获全胜,沐王爷被生擒活捉,很快就将押回圣清宫。 帝国上下欢呼雀跃。 第二天,雪后初霁,好一个大晴天,艳丽的阳光朗照山川。 七彩的阳光已经老高了,不知为何,这雪后的阳光依然让人感觉那么清冷,一点也没有温度。狭窄的窗户里射进两、三方斜斜的阳光,让人心生寒意。深深浅浅的尘埃在那两、三方明亮的光线里起起伏伏。冷薰背靠着冰冷的墙壁,双眼紧紧地闭着,似乎正在熟睡,其实她的手中正握着一块小石头,在墙壁上一遍遍地磨着,“蟋蟋洬洬……蟋蟋洬洬……”,就像老鼠在啃食什么东西。 不知过去了多久,屋里的光线一点点暗下来,白天的喧闹慢慢减弱,黑夜不知不觉降临。都城的夜晚总是那么寒冷,冷得让人心颤。查夜的监狱军士懒洋洋地走过来例行公事似地看了看,就没精打采地离开了。一轮冷冷的月亮已经爬上天空,寒夜露重,四周静静的,似乎连大地也打着哈欠,瞌睡了。突然,草丛中传来“砰”的一声,一块石头滚进了草丛。 “沐锦,沐锦,你在干嘛……” 孩子细细的声音在如此寂静的夜里是那般清晰。她慢慢地移动着目光,看着一旁的监牢。那个一身锦服的少年背靠墙壁,极其舒适地伸展着两条腿,毫不介意地半躺在一堆杂乱的破草间,双目微闭,好像进入了梦乡。 “沐锦……”冷薰竭力放低嗓音,小心翼翼地唤道。 少年轻轻地眨了眨眼睛,迷茫地看了看四周,当他的目光和冷薰的目光相对时,瞬间喜出望外,三下两下就像小动物般爬了过来,向着小小的洞口“呵呵”直乐:“乖乖,真有你的!” “别笑!”冷薰急忙做了个手势,“小心点,别叫人发现了。” “嗯,”少年小心翼翼地四下里看了看,扭过头,兴奋地一笑,那满口逗人的小虎牙,可爱极了! “你不要担心,我父皇知道消息后,肯定会想方设法营救我们,这些人,狐假虎威,其实都是纸老虎,吓唬人而已。” “哦,我知道。”冷薰轻轻点点头,笑了笑。 沐锦微微挑眉:“嘿,你怀疑我说的话吗?” “呵呵,我怎么会怀疑你说的话?”冷薰做了个鬼脸,“可是,你父皇想方设法救的是你,我就没那么幸运了,哪里有那般神通广大的亲友?” 沐锦仰起脸,孩子气地笑了,一脸纯真:“你不要担心,我既然阻止了他们杀你,就不会放手不管,出去后,你就做我的跟班,看谁敢欺负你?” 孩子心里陡然流过缕缕温暖的情愫,淡淡一笑,一张小脸蛋就像那春天明媚的阳光,愉快地说:“那你可不要忘了,出去后一定要请我吃丰盛的大餐,这里的食物那么糟糕,我早就饿坏了。” “呵呵,小意思,”少年重重点点头,“不管你想吃什么都可以,我保管让你吃得满意!” 这天气可真古怪,白天好好的太阳,到了晚上又下起大雪来。冷风卷集着雪花,从又高又窄的窗户飘进来,冰冷刺骨。冷薰刚想开口说什么,忽然不自觉地哆嗦了一下。沐锦看在眼里,急忙低下头,这才看清孩子只穿着薄薄的衣服,小脸蛋冻得苍白,一下担忧起来。 “你冷吗?不要冻坏了!” “没事,我抗寒能力可强了。” 少年猛然站起来,三下两下就脱下了身上的锦服,蹲在地上想把锦服递过去,只是洞口太小了,塞不过去。冷薰见状,赶紧把他的锦服塞回去,担心地说:“真地没事,你不用塞过来,要是被察觉了,就麻烦了。” “被察觉了他们又敢如何?”沐锦吸了吸鼻子,“哼,我出去后,一定不会放过他们!” “这种话现在说可不合适哦,等以后有机会出去了再说也不迟哦。”孩子嘲弄地说,她对少年的孩子气很有些瞧不起。 沐锦傻了眼,顿了一下,才又说道:“我知道你对我的能力有所怀疑,不过,咱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吧。” 深夜的监牢阴暗、潮湿又寒冷,沐锦紧紧靠着小小的洞口,忽然说道:“乖乖,快点把你的小手伸过来。” “哦?”冷薰微微发呆,“你刚才说啥?” “你的小手,”沐锦对着洞口,轻轻说道,“我说拜托把你的小手给我。” 孩子微微挑眉:“把我的小手给你干嘛?” “你管那么多干嘛?”沐锦有些焦躁地说,“叫你给我就快给我吧。” 冷薰轻轻地喃喃自语:“干嘛?”她伸出细细的小小的手臂,将一只发乌冰凉的小手伸了过去,还假意抓了一下,淡淡问道:“你究竟怎么回事呢?” 沐锦一把握住她冻得发青的小手,一边轻轻地揉搓,一边哈着热气,为她取暖。他的双眼雪亮耀眼,揉搓的动作却很呆板。过了一会儿,他轻轻问道:“温暖些了吧?好些了吧?” 夜色深沉,寒月如刀,寒风吹刮着雪花不断地飘进来,越来越大,越来越密,让这阴暗的囚室仿佛变成了一座冰窖。冷薰背靠着墙角,心里突然酸酸的。她一个劲地点着头,轻轻地“哦”了一声。 “嗯,”沐锦也点点头,轻轻笑道,“对了,乖乖,你叫啥?这么久了,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只是听说慕容家四公子唤你乐儿,这是不是你的真名呢?” “乐儿不是我的真名,”孩子轻轻地回道,“我的真名叫冷薰。” 少年轻轻地揉搓和哈气慢慢有了效果,孩子感觉自己冰冷刺骨的手臂慢慢暖和起来,那股疼痛的麻木感也消失了。 “冷?”沐锦疑惑起来,揉搓的动作顿住了,“你不是前吏部柳恒兴的孩子吗?怎么不姓柳,反而姓冷?” “这个你就不要问了,”孩子的嗓音一下低下去,似乎有难言的苦衷,又似乎……停了一下,她又一脸肃穆地说:“沐锦,这个名字除了你,别人都不晓得,你千万不要告诉别人。” 沐锦听了她的话,微微出神,但很快又似乎明白了什么,心想这或许是一些家族的隐私,说出去恐有不妥。瞬间,他的脸上升腾而起异样的光彩,她把如此隐私都对他说了,应该是把他当作了自己人,知道他不会说出去,忙不迭地指天发誓:“好的,我就是让它烂在肚子里,也不会说出去的。” “可是,那我唤你什么呢?”少年微微挑眉,“我叫你小思可好?” “不叫这个,这个不好。”冷薰淡淡地说。 “哦,这样不好?”沐锦低头想了想,又说,“那我唤你阿冷可好?” “好吧…”冷薰略略想了想,点点头,“可以,你就叫我‘阿冷’吧。” 沐锦微微笑道:“阿冷!” 本书来自 品&书#网 99mk.cc。wap.99mk.cc 正文 第45章 你可以叫我阿冷 “阿冷,沐北风景美丽,人们安居乐业,是一个去了就不想离开的地方。到了夏天,那些草都长肥了,我们一家子就到碧草谷去逮野马。那时我才五、六岁,不能骑大马,大哥总是让我骑逮来的马王生下的小马驹。为此,我很不服,总认为他看不起我,但长大些,我就知道大哥为什么那样做了,他是担心我受伤。三哥脾气最暴躁,老是找我打架,一发起脾气就把举在天上,疯狂地叫嚣着要把我摔成粉末。而二姐就会替我出头,扬起马鞭抽三哥,然后,两个人就干起仗来。三哥尽管力大如牛,却总是二姐的手下败将。当初,我老是笑话他,今日想来,可能他是让着二姐吧。” 手机阅读 “哦。品书网 ” “阿冷!” “知道了。” “阿冷!阿冷!” “你干嘛?叫上瘾啦?” “阿冷……阿冷……阿冷!呵呵呵呵……” “阿冷,现在换一只手。” 孩子顺从地抽回那只不再冰冷的手,又将另一只手伸出去。 沐锦揉搓着孩子冻僵的手臂,轻轻哈了哈,这才察觉自己的手也冷起来,干脆一把扯开胸前的锦服,把孩子冰冷的手放了进去。 “唉,你……”冷薰轻轻地说道,立刻往回抽自己的手臂。 “呵呵,”沐锦乐道,牢牢地握着她的手,就是不舍得放开,“怎么样?你捡便宜了吧,高兴吧?” “瞧瞧你……”冷薰轻斥道,冰冷的手掌紧紧挨着沐锦的胸膛,很快就有了温暖的感觉。她还触摸到了少年有节奏的心跳,像擂鼓一般,“咚咚咚”,十分有力。沐锦尽管很瘦,但骑马习武让他练就了一身结实、有力的块状肌肉。 少年紧紧地捏着冷薰的手,背靠墙壁坐下来,嗓音明媚地慢慢说:“阿冷,我们出去后,你就和我一起回沐北吧,你如果还有什么挂心的事,我都可以找人帮你做。说实在的,世间的秩序其实并不像你想像中那般好,你才八岁,这么小,在外面乱跑,如果遇到真正的坏人,又没有我保护你,你一定要受苦。” 冷薰静静地倚靠着冷冷的墙壁,坐在一堆涩涩的枯草间,仰望着头顶不断往下飘落的雪花,不知在想什么?是的,她到底要去哪儿,又或者能够去哪儿,说不定连她自己也真地很模糊呢。 沐锦见冷薰沉默不语,接着往下说:“我也很奇怪,搞不懂自己到底为啥,反正就是想拉你一把。记得当初在围猎场上第一次看见你,就觉得你很有意思,分明一个‘小不点’,却根本不像别的小孩子,为了一线生机,不管‘敌人’有多强大,都敢于放手一搏!我来这儿这么久了,还是初次败给李澈那个混账东西,一想起来心里就窝火,不过,那是为了救你,所以,再一想想,那气也就顺了,呵呵。” “梆……梆……梆……梆……” 梆子声从远远的清冷的大街上传过来,四更天了。 沐锦的声音似乎一下子变得很遥远、恍惚。 “阿冷,沐北风景美丽,人们安居乐业,是一个去了就不想离开的地方。到了夏天,那些草都长肥了,我们一家子就到碧草谷去逮野马。那时我才五、六岁,不能骑大马,大哥总是让我骑逮来的马王生下的小马驹。为此,我很不服,总认为他看不起我,但长大些,我就知道大哥为什么那样做了,他是担心我受伤。三哥脾气最暴躁,老是找我打架,一发起脾气就把举在天上,疯狂地叫嚣着要把我摔成粉末。而二姐就会替我出头,扬起马鞭抽三哥,然后,两个人就干起仗来。三哥尽管力大如牛,却总是二姐的手下败将。当初,我老是笑话他,今日想来,可能他是让着二姐吧。” “冬天来临,沐北就会下差不多两个月大雪,我们一家子又前往漠岭平原,那里有温泉谷,谷里空气清新,气候宜人,谷里有许多温泉。母亲是伊科人,不习惯北方的寒气,身体较弱,每年都有一半时间住在温泉边的行宫。我们总是瞒着父王,悄悄溜出学堂跑到行宫看她,不想到了那儿,才知道父皇早就在那儿了。” 晶莹的月光从高高的窗户流泻进来,这月光让少年情不自禁想起了自己的故乡吗?瞬间,沐锦的神情笼罩了一抹异样的光彩,那是冷薰过去不曾看到过的光彩。 “阿冷,我们沐北很好,不像你在这里看到的那般景象,在那里,一家人那才叫真正的亲密无间,没有明争暗斗,没有尔虞我诈,没有腐朽不堪的生活,没有吃不起饭的人儿,没有欺压、剥削,没有战乱和愁苦……一切都是那么美好,不管你是谁,都可以自由自在地生活。阿冷,跟我回去吧,那儿,没有人欺负你,没有人压迫你,我还可以带你去碧草谷看一望无际的碧绿的青草,带你去温泉谷看我母亲、泡温泉……她是个很善良的人,你肯定会喜欢她。” 四周静静的,除了沐锦低低的声音。冷薰的心里突然涌起股股温情,她闭上眼,似乎一下子就来到了沐锦口中的沐北,来到了一望无际、绿浪翻滚的碧草谷,来到了温暖明媚的温泉谷,来到了那个美丽、神奇的地方……好美啊!她感觉好幸福,好幸福!那张小脸蛋上不知不觉浮上了纯真、绚烂的笑容! 她情不自禁地说:“嗯,我们一起去沐北。” 夜,黑寂沉闷,两颗稚嫩的心为了一个共同的美好信念,碰撞到了一起。是的,有了这份信念,还有什么艰难困苦能压倒他们呢? 沐锦和冷董的小手久久地握在一起,两人坚定地相信,这个囚牢困不住他俩,他俩一定能离开这里,回到沐北…… 高高天窗上,风依然在刮,雪依然在飘…… 夜再长,终将逝去;风暴再大,也会停息。 囚室外,响起一阵阵缓慢、滞沉的脚步声,两个孩子同时在响声中醒来,两只紧紧握在一起的小手也立刻分开,虽然还没睁开眼睛,但已迅速地用乱草将那个小洞口掩盖起来,脚步声越响越近,还有那“叮叮”作响的钥匙声。 随着钥匙插进锁孔的转动,监牢门打开了,一身紫褐色铁色铠甲,披着咖啡色外套的军士大踏步走进牢房。他们至少有六十人,将小小的牢房内外挤得密不透风,管理狱室的军士小心翼翼地跟着他们,似乎生怕哪儿出了错。冷薰坐在墙壁一侧,冷冷地看着这些趾高气扬的禁军守卫,不知他们要干嘛? 沐锦还是保持着他那一贯的姿势,坐在乱草间,双腿很舒适地伸展着,紧闭双眼,似乎还没有睡醒的样子。他身上那份淡定和从容,让人感觉他不是在坐牢,而是在坐禅,是是非非,非非是是,好像都是子虚乌有的身外浮云,与他全然不相干。 禁军头领冷冷地看着一动不动的沐北世子,森寒的面孔上一点都没有对这位王孙贵族的敬意,而只是冷漠地掏出圣清宫的御旨,面无表情地依葫芦画瓢:“皇上有令,速速将沐北世子沐锦带到三清台,听从处置。” 一个高大威猛的禁军守卫大步走到沐锦面前,一脸嘲讽,傲慢地说:“尊贵的沐北世子,有劳大驾,跟我们走一趟吧!” 沐锦慢慢张开眼睛,清亮的眸子里射出一道道寒光,让人不寒而栗。那个站在他面前嘲弄他的守卫一脸尴尬地僵在那儿,只觉一股凉气直从脚心往上窜。沐锦看都不看他们一眼,冷傲地甩开大步,往外就走。禁军守卫们亮开早就准备好的枷锁,似乎想往沐锦身上套,但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放下了,彼此悄悄地嘀咕了一下,便一起赶上来,明为簇拥,实则是挟制着他,往前走去。 少年锦服袍子的下摆轻轻拂过皇城大牢肮脏的地面,尘土飞扬,落在沐世子的身上、脚上。他脚上那双鞋可非同一般,有皇室独有的飞龙纹绣,这是普通人根本不可能拥有的。沐锦昂首挺胸,目不斜视地向前走,虽然今日的他遭受如此厄运,但他身上那股非凡的气质却无法抹煞。早晨的阳光映着他的脸,是那般神采奕奕! 这清晨的风,从远处吹来,虽然不像那个雪夜里的风那般疯狂,却依然带着雪的温度,冰寒如刀。 一只纤细的手臂,猛然从囚室铁栏的空隙处伸出来,用力地抓住了沐世子的裤脚,就那么执著地抓着,似乎舍不得让他离开。那手臂多么瘦弱啊,好像稍稍用力,就能拧断。沐锦站住了,围着他的人也不得不停下脚步。 “你想干嘛?找死啊?”一个侍卫怒不可遏地大声喝斥。 沐锦剑眉一竖,狠狠地瞪了那个侍卫一眼,吓得他马上闭上一张大嘴,面上泛起惊恐的神色。沐世子半蹲身子,轻轻捏住冷薰细弱的手指,想要扳开,然而,少年的手却感触到了孩子指尖的执著和顽强。他没有明白孩子的意思,只是微微拧起眉头,压低声音说:“阿冷,没事的,放心吧。” “你骗我,言而无信!”孩子一双雪亮的小眼睛执拗地看着他,倔强地昂着小脑袋,“你不是说不会扔下我不管吗?” 沐锦剑眉拧得更紧了,从禁军侍卫走进监牢那会儿,他就隐隐意识到,事态并不像自己想像的那么简单,也许,这一次自己真地没有能力控制局势了,此番前去,吉凶未卜,祸福难料,他怎么能让她跟着自己一起去呢?他略作沉吟,便用了更低的声音说:“阿冷,你放心,我说过不会舍你而去就一定说到做到,你在这里等着我,放心吧。” “我信不过你。”孩子倔强地就是不肯松开手,“除非你带着我。” 一个禁军终于按捺不住了,大吼一声:“你这个不知死活的小奴才!” “大胆,简直太放肆了!” 沐锦突然侧过脸,冷冷地盯着那个禁军,厉声斥道:“帝国哪条法律写着你这个奴才可以在本世子面前狂妄叫嚣?” 那个禁军自知失言,臊得像喝醉了酒般,脸红脖子粗。一边的同伴赶紧把他拉开,似乎很担心这个人冲动起来会给自己引火上身。沐锦回过脸,不再管他,只是安慰着孩子:“阿冷,别闹,我真地是替你着想。” 本书来自 品&书#网 99mk.cc。wap.99mk.cc 正文 第46章 那就把我带去! “既然是替我着想,那就把我带去,”冷薰仰着小脸蛋,依然不肯松开那只小手,只是一个劲固执地说,“把我带去。品 书 网 . v o d t . c o m” 时间在这一刻似乎过得很慢,冷风低低地吹来,在两人狭小的缝隙里晃悠。沐世子久久地看着孩子明亮的眼睛,那里面,潜藏着大多的东西。世子明白,凭借她的智慧,她已经料到了这次走出监牢大门必定是凶多吉少,可是,她依然不愿让他扔下她,这……良久,他终于缓缓地站起,回过身,大声说道:“把门打开。” “沐世子,御旨只传召你,没有别人,这你不是叫我们为难吗?” 谁知,那人的话还才说到一半,沐锦就猛然回头,朝着自己的囚室走去,冷冷地说:“我也不想叫你们为难,那就抬着我的尸体去复命吧。” “沐世子,这……”禁军们一时慌了神,咬了半天耳朵,最后,还是迫不得已地把孩子的囚室打开了。 反正,这也只是一个小奴隶,没什么打紧的。 外面,太阳已升得老高了。沐锦牵着孩子的小手,大踏步地向前走,不叫禁军们的任何羁绊缚上她小小的身子。世子的眸子无比清亮,他看着刚及自己肩膀的冷薰,轻轻问道:“你怕吗?” 冷薰昂首挺胸,好像这是去执行什么伟大而光荣的任务,微微一笑:“哈哈,你觉得我怕不怕呢?” “哈哈哈哈!”沐锦仰望苍天,朗声大笑,牵着孩子的手,毅然决然地向前走。 都城的大牢门口,禁军侍卫整整齐齐地排列两厢,寒冷的铠甲映着太阳明晃晃的光,格外刺眼。侍卫们弓上弦,刀出鞘,似乎正在迎接一场规模宏大的战斗。百姓们不知发生了什么,一个个伸长了脖子,站在人群的最外面,疑惑地看着,窃窃私语。 瞧吧,这位主居然让圣清宫紫金卫一班人马大肆出动,到底是何方神圣呢? 可是,当高矮只差一个脑袋的两个小孩子出现在人们面前时,所有人都大张着嘴,久久合不上。北风呼呼,将屋瓦上还没融化的积雪席卷而下,纷纷扬扬,好像老天突然又降下了一场大雪似的。 那个阳光满城的早晨,宁湟城的所有人怎么都无法忘记,当后世的人们翻开那一页尘垢满满的历史时,恐怕也只有仰天长叹…… 谁又能想到,本来是两只软弱的羔羊,在被一逼再逼之后,竟也会蜕变为骇人听闻的猛兽,剖开帝国的心脏,看看它的心,到底是红色,还是黑色?浴火重生之后,谁又能忽视这两个孩子的力量? 突然,宁湟城上空的风又变得疯狂起来,狂风中,好像有巨鸟在空中盘旋,遮蔽了天日,让宁湟城蓦然变得昏暗下来。人们扭转脖子,望着天空的巨鸟,听着它嘹亮的嘶鸣,那一瞬间,似乎也听到了帝国高楼轰然倒塌的轰响…… 宁湟城大牢包括南北两处,分别有两条大道,南边大道直通乾坤主街,凡是释放或者流放犯人,都要从这条大道出去;而北边大道则直通三清台,只有死刑犯才从这儿出来。 三清台地理位置独特,前面是幻织朱江,后面是悬波山,那象征着新罗王朝最高权利的机构……圣清永定宫,则位于悬波山的半天云上,巍峨、壮观、神秘,令人仰视! 一切都很简单,想像中的囚车没有出现,也省去了很多繁琐的程序,什么过堂、刑逼、会审等等统统省略。一匹高大的沐北战马静静地站在大牢门口,似乎很温顺,可它一看到沐锦的身影时,立刻高高跃起,引颈向天,长啸声声,向着他奔跑过来。沐锦眼圈略略发红,脸上浮起一缕安静的笑容。他轻轻地拍了拍战马漂亮的头颅,扶着冷薰爬上马,然后自己一纵身,也跃上马背,跟着浩浩荡荡的大队人马,走向玄雀街。禁军侍卫在前面敲锣清道,百姓见状,直如潮水般“哗哗哗”退到两旁,让开道路,然后跟在最后,走向三清台。 突然,好好的天空却一下变了脸色,明艳艳的太阳不知躲到哪儿去了,似乎羞于亲眼目睹这一人间惨剧,又似乎在为这场惨剧叫屈……天上,乌云四合,越积越厚,似乎所有的阴云都堆积到了宁湟城的头顶上,它们挤叠着,向着宁湟城倾压下来。天地间陡然刮起了阵阵怪风,迅疾无比。沐锦敞开锦服,小心地护住孩子小小的身子,不让冷风打在她身上。冷薰偏过小小的脑袋,看着沐锦清朗的眸子。少年看着她的小脸蛋,脸上瞬间浮上一个温暖的笑容。锦服之下,两只小手,牢牢地握在一起。 他们并非神灵,并不知道前方未卜的祸福,连那狂风也来捉弄这两个孩子,吹得他们小小的身子在马上晃来晃去。可不管等着两人的是什么,他们也绝不屈服,而是要勇敢地迎接。 “当……当……当”,沉闷的钟声猛然传来,久久回荡在大街上,人们都站住了,极目仰望高高的悬波山。那沉闷的钟声是从圣清宫的奉极摩寺传出的,古老的横波之钟被粗实的金柱撞击了一次又一次,钟声在宁湟城上空猛烈回响,三十六声,总共三十六声。 沐锦心里一沉,他的身体轻微地颤栗了一下,冷董也捕捉到了他心里细微的情绪变化。她扬起小脸蛋,困惑地看着少年,然而,沐锦却什么也没有说,只是静静地望着远方。 皇帝是天子,尊为九五,所以新罗王朝皇上归天都要敲四十五下钟,而其余凡有皇室血统的辞世,则敲钟三十六下。这是新罗王朝皇家约定俗成的礼节。 沐锦的身体里流的是新罗皇室的血,想当初,他不也是和李氏皇族们一起祭祀过同一位先祖吗?沐世子眼里浮起一丝嘲弄,心里暗想,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要来的迟早会来。如此一想,他心里倒释然了。 慢慢地,渐渐走到三清台,只见高高的旗帜,迎风而扬。站在这儿,眺望北方,还可以看到高耸入云的琉金门,金碧辉煌,规模宏伟。青色的三清台面无表情地耸立在那儿,映着淡淡雪光,让人心生惨淡。沐锦跳下马,准备走上三清台,一个内廷男子却走过来说:“沐世子,请走这里。” “犁蓝将军?”沐锦微微一愣,疑惑地看着内廷男子,“怎么,我该坐那儿吗?” “这是圣清宫主子的意思,沐世子就坐这儿吧。” 沐锦困惑了,自己坐在监斩主位上,那今日要杀的又是哪位皇亲国戚呢? “既然这样,那我就坐了。” 沐锦冷冷地转过身,坐在了高高的监斩台上。人们也疑惑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监斩台两边都是内廷要员。沐锦心里直犯疑,但却一点也没表露出来。 不知过去了多久,也没有看到犯人押过来,三清台一时显得有点沉闷。突然,琉金门大门洞开,各位王孙贵族陆陆续续从那儿出来了,他们坐到了自己的观斩位上。 孟抒易面色冷冷的,很明显他并没有受到多大伤害,他的眼光如刀,狠狠地瞪着沐锦身后的孩子,似乎真恨不得一把掐死她。沐锦冷冷地瞥他一眼,若无其事地淡淡一笑。 不知什么时候,风慢慢平息,乌云也慢慢散去,太阳已爬到头顶上,不知不觉到了中午时分。 刑部司马祝银生负责监斩,他微微弯着腰,看了看三清台前的计时器,向沐锦躬身施礼:“沐世子,时候到了,请行刑。” 沐锦平静地说:“祝大人请。” 祝银生抖颤着一脸皱纹,蹒跚地走上前,用了浑浊的声音说:“午时三刻到了,马上带上人犯,准备行刑!” “准备行刑!” 三清台下的军士齐声呐喊,声震天地。闪闪发光的琉金侧门缓缓打开,三十六个全副武装的西征军人,面色清冷地端着一个个罩着白绫的托盘慢慢走过来,缓缓走上青青的三清高台。 孟抒易鼻子里陡然发出一声怪哼,一脸嘲弄,冷冷地看着监斩台上的沐锦。沐锦剑眉倒竖,心里一沉,隐隐感到不妙。他的手指轻轻颤动,手心里满是冷汗。 三十六个白虎堂出身的帝国军人面无表情地站在三清台之上,帝国最高统帅犁蓝将军稳健地登上高台,对着那个领头的军士问道:“犯人验明正身了吗?” 军人冷漠地看着前面,高声应道:“启禀元帅,还没有!” 犁蓝轻轻挑眉:“怎么回事?” “禀告元帅,因为没有人能够认得,圣清宫有令,让监斩官验明正身。” 犁蓝轻轻点头,回头看着沐锦,大声说道:“沐世子,还请验明人犯正身。” 沐锦紧紧地咬着嘴唇,紧皱双眉,心中掠过阵阵惶恐,他觉得自己的心理防线都快全部崩溃了。孩子站在他后面,瞬间意识到了什么,伸出小手,紧紧地拉住他的手臂。 “打开盒子,验明正身!” 三十六个军士一起走上前,不约而同地掀去托盘上的白绫,露出三十六个黄金打造的华贵宝盒,然后掏出钥匙,打开锁…… 沐锦惊恐地瞪大双眼,不由自主地一步离开座位,向高台扑去。 两旁的军士反应极快,迅速地拔出长刀,跃上高台。孩子见状,出手如电,夺去了一个军士的长刀,挺身护住沐锦,防止任何人上前。 大风又起了,天空墨云翻滚,昏天黑地,飞沙走石。 人们不自觉地抬起衣袖,蒙住双眼,不让风沙吹进眼睛。 犁蓝将军一身金甲,大声喝道:“西门山凌,念名!” 99mk.cc。wap.99mk.cc 正文 第47章 不要放他走! “遵命!”西门山凌跨上一步,顺手指向第一个盒子里血肉模糊的首级,雄壮地说道:“沐北之地世袭藩王!赤罗大帝第二十五代孙!帝国西北兵马大元帅!圣清宫奉极摩寺第五百七十六牌位!沐北锁边王沐忠义,四月十六,斩于沐北碧草谷!” 接着,又走到第二个盒子前,说道:“沐北之地世袭分王!赤罗大帝第二十六代孙!帝国西北锁服使!圣清宫奉极摩寺第五百七十七牌位!沐北锁边王沐忠义长子沐飞,四月十四,斩于沐北乌赤岭!” “沐北之地世袭分王,赤罗大帝第二十六代孙!帝国西北锁服副使!圣清宫奉极摩寺第五百七十八牌位!沐北锁边王沐忠义第三子沐冲,四月十六,斩于沐北碧草谷!” “沐北之地世袭翁主,赤罗大帝第二十六代孙!圣清宫奉极摩寺第五百七十九牌位!沐北锁边王沐忠义长女沐艳绮,四月十六,穷途末路,自尽于西水碧湖!” “沐北之地世袭分王,赤罗大帝第二十五代孙!帝国西北兵马副帅!圣清宫奉极摩寺第五百八十牌位!沐北锁边王沐忠义族弟沐忠诚,四月初九,斩于沐北从秉高原!” “沐北之地世袭…” 漫长的念名终于结束。品书网 长风激扬,疯狂地从高高的三清台上冷冷吹过。 犁蓝冷冷地站在台上,瞥了一眼监斩主位的沐锦,寒声说道:“念名完毕,请沐世子验明人犯正身!” “啪……咔……嚓……” 三清台旁的一颗参天古树应风而断,粗壮的树枝被狂风刮起,四处乱砸…… 人们静静地看着这个少年。 沐锦慢慢闭上双眼,任狂风肆虐…… 本是正午,好好的天,只因为陡然起了一阵狂风,便使得风云变色,让人感觉黄昏提前到了人间。这是什么季节啊,这个时候,黑沉沉的天空里竟然滚过几声闷雷,反了,反了,反了,真是连老天也反了,搞不清春夏秋冬了。犁氏一族的族长,全权负责帝国军马总调遣的犁蓝有点不耐烦地重复道:“沐世子,请你验明人犯正身!” 蓦地,漫天狂风自下而上,翻腾旋转,扯得高高扬起的旗帜扬风怒啸,旗帜上的纹绣金龙目眦尽裂,仿佛瞬间就要脱旗而出。沐锦一张脸白了又青,青了又红,变幻不定,他紧紧地咬着嘴唇,似乎正竭力忍住那满腔熊熊燃烧的怒火。突然,他暴睁双眼,“啊……”大吼一声,平地跃起,整个人如火山爆发般喷吐出烈烈火焰。他凌空跃起的瞬间,飞起一腿踢翻最近的一名军士,然后抢过他手中的长刀,疯子般“哇哇哇哇”怪叫着,直奔三清高台一路狂斩而去…… 军士们纷纷狂呼:“反了,反了,沐世子反了!杀啊!”瞬间,禁军侍卫们潮水般汹涌而来。孩子站在沐锦身后,瞪着一双小眼睛,四处寻视。突然,孩子一脚踢翻一个军士,然后借着他的脊背,腾身高高跃起,一伸手就抓住了监斩台上的旗幡绳索,顺势一扯,那些金龙战旗瞬间像断线的风筝,一下子掉下来,把所有人都遮盖住了。 “快,不要放过他!”孟抒易气急败坏地从旗幡下爬出来,指着已经跑下三清高台的沐锦大叫,“贼心不死的沐北狗,快,别让他逃走了!” 龙飞广场的军士各执刀枪、弓弩,已经合围上来。孩子拉住狂躁的沐锦,暗道不妙,一扬手中长刀,将三清台旁边烈焰熊熊的高架火盆砸翻,刹时,熊熊烈焰燃到了地上,火盆里的火油流泻一地,很快就在雪地上燃烧起来。 “不可恋战,快快逃离这个危险之地才是上策!”孩子惊讶地大喊道,一把扯了沐锦准备向玄雀街方向而去,不想少年此时正在火头上,杀红了眼,失掉了理智,猛然挣脱冷薰的手,一纵身,向刀枪林立的三清高台冲过去! “沐锦,撤离要紧!”一阵疾风,吹落了孩子小脑袋上的军盔,一头长发迎风飞扬,小脸蛋苍白胜雪,不由着急地大喊,“你忘了你说的话了,去不得!” 少年刀锋所向,无人能敌,那真正是挡者死,碰者亡。沐锦打小生活在沐北,虽然在宁湟帝都混迹多年,但为人放旷,从没有谁见过他的真本事,更没有谁看见过他像今天这般暴怒,就连长期和他相交的慕容扬、慕容微等王孙公子也不知道他的本事究竟如何。此刻,众人见他就像一只凶猛无比的小老虎,见谁都呲牙,一个个不由倒抽一口凉气,一人拼命,众人难敌,何况沐世子武艺超群,又在盛怒之下…… 那是一种疯狂地复仇,胸中积聚多日的刻骨屈辱与仇恨瞬间爆发出来,那是一种怎样的惊人气势啊? 狂风卷地,不知摧断了多少大树,连高台旁边的这棵参天古木都折断了,更别说那些还不如它的树木……沐锦一绺黑发散乱地倒垂下来,半掩了他血红的双眼。他的双肩有斑斑血迹,不知是他自己的,还是别人的。他手持长刀,一步步地登上三清高台,吓得成百上千个帝都精锐军士惊恐地一步步倒退,似乎完全忘记了他们手中的家伙什是可以杀人的利器。空中,半空中,不知有多少老鹰阵阵盘旋,它们也许是嗅到了地上浓浓的血腥味吧,所以才会这般久久地盘旋着,似乎在等待最佳的俯冲机会。 沐锦即将迈上最后一级台阶,噗的一声轻响,少年的双脚踏在最后一个台阶之上,只要再上前一步,就可以走上三清。 突然,犁蓝的声音冷冰冰地在耳边响起:“沐世子这会儿来验明人犯正身吧?” 沐锦慢慢抬起脸,冷冷地说:“你让开!” “轰……轰……轰!”天空又滚过几声闷雷。雷声响处,宁湟城上空那些盘旋的老鹰便似着了魔般,一个劲地怪啸着,啸声尖厉、凄寒、恐怖,令人不寒而栗。 沐锦似乎没了耐性,慢慢举起透血的长刀,远远指着犁蓝将军,沉沉地说:“滚!” “砰”地一声沉闷的轰响起处,只见犁蓝将军猛地腾空跃起,飞起一脚,直直地踢在沐锦的胸口。瞬间。沐锦小小的身子在空中翻转了一下,便重重地跌在三清台的石阶上! “沐锦!”孩子担心的事发生了,她挥舞手中长刀便向前冲,军士们刚才还如木雕泥塑一般一动不动,这时仿佛猛然触了电一样,一个个叫嚣着,把孩子围在中间。孩子虽然灵巧,但人太小了,没一会儿,身上便已受了多处皮外伤,她一不留神,便被打翻在地,被军士们俘获了。 “沐锦!”孩子悲哀地大叫起来,无奈长刀架在脖子上,双手又被人反剪着,无法动弹。 时间仿佛一下子过得很快,又仿佛陡然凝固了,刚才还一片乱纷纷的打斗声,此刻却声息全无,似乎太过安静了!所有人都静静地看着那个血染寒衣的孩子,不知过去了多久,沐锦的身体微微动弹了一下,然后,慢慢地蜷曲着身子,一点点地从雪地上爬起来。他拄着带血的长刀,再一次咬着牙,一级一级地往三清高台上走去。 “三清是宁湟要地,闲杂人等轻易不可靠近,虽然沐世子身为监斩官,如果不说清楚来意,也不准靠近。我再问你一次,沐世子是否上来验明人犯正身?” 沐锦恨恨地盯他一眼,面色如刀,冷冷地喝斥:“滚!” “轰……轰……轰!”空中又滚过一阵闷雷。少年的身子再一次被犁蓝将军踢翻,跌倒在雪地上。 “沐锦!”孩子着魔般挣扎着,大声喊道,“你这个傻瓜,你回来,没用的!你们这些没人性的东西,放开!” 沐锦倒在地上,感觉世界似乎沉寂了,那些声音一点点离他越来越远。那被犁蓝踢了两脚的胸口异常沉闷,阵痛隐隐传来。忽然,他隐隐约约听到有人在呼唤他,是谁呢?哦,朦朦胧胧间,他好像看清了,那些呼唤他的人不是别人,都是他在沐北最最亲爱的人儿,父亲仿佛正看着他,大声唤道:“锦儿,你怎么了?”大哥好像在对他笑:“锦弟,你就骑这匹小马驹哈……”二姐慢慢走过来:“锦锦,来,和二姐一起玩游戏……”三哥飞快地跑过来,嘻嘻哈哈地对他说:“阿锦,来,我们来再打一架……”小叔拉着他的小手,走到明媚的春光中:“来,锦儿,小叔给你吹一曲你好喜欢听的从秉长调……”还有那些父亲得力的部下,招呼着他,要和他赛马…… 慢慢地,他们的声音和身影越去越远,渐渐模糊。最后,他们一起放声大喊:“沐锦,勇敢一点,站起来,不要趴下,像小时候一样勇敢,像个刚强的沐北男子汉一样……” 狂风依然紧紧吹刮,丝毫没有减弱它的力量,天地似乎更加昏暗了。人们惊讶地瞪大双眼,没想到这个单薄的孩子,还能再一次从血泊里站起来?沐锦固执地一步步向高台上走去,血迹把青青的台阶映红了,异常刺目! 犁蓝将军微微挑起眉头,他看着那个醉酒般摇摇晃晃艰难地越走越近的孩子,欲言又止,不过,他似乎并没有忘了自己的职责,还是一脚把孩子踢了下去。 百姓群中,不知是谁小声地抽噎起来,慢慢地,抽噎的人越来越多,声音越来越大……那些在王孙贵族眼中卑微、下贱的穷苦百姓,似乎有点忿忿不平了,不管怎么说,那也只是一个孩子哟! 那些所谓的高高在上的王室人等紧紧皱着眉头,一张张面无表情的面孔也有点于心不忍了。 99mk.cc。wap.99mk.cc 正文 正文_第48章 验明正身! 风尖锐地呼啸着,四下里乱窜。孩子的身子受伤太重,他已经没有力气再站起来了。犁蓝何许人也,功夫了得,力大如牛,有一回独自外出侦察时,遇到敌方一支五百人的小部队,他竟凭借高超的武艺,把他们全部消灭,而自己却毫发未损。受他一腿,不丢掉性命已经算是奇迹,而少年却连挨三腿,却依然能够顽强地坚持着,真不知是一股什么样的信念在支撑着他?少年虽然站不起来了,却毫不放弃地慢慢向三清高台爬去…… 犁蓝将军紧紧地拧着眉头,对一旁的禁军侍卫挥挥手:“算了,不用验明人犯正身了,把他抓住,行刑!” “犁蓝将军!”孟抒易微微挑眉,大声质疑道,“您这般草率从事,恐怕和圣清宫的御旨不相符合?” 犁蓝面色一寒,冷冷地转过身,看着这个孟氏门阀的小小少年,慢慢说道:“你看他这副模样,如何为人犯验明正身?” 其实,这不是明摆着吗,孟抒易不知犁蓝为何明知故问?这只是圣清宫设的一个局,为的是借此机会杀了沐锦,消除后患,并不是真地要他去遵从什么皇命……从秉之乱,帝国和内阁院降罪于沐北锁边王,将锁边王一家满门抄斩,只因沐锦早已来到帝都多年,不好直接降罪于他,于是假意让他验尸,如果他不验,那是不忠;反之,则是不孝,可不论是“不忠”,还是“不孝”,沐锦都难逃一死。这个局,明眼人一看就明白,而这样,也算是还天下一个交代…… 孟抒易在心里犯起了嘀咕,然而,这样的话在心里想想还可以,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哪里又能说得出口?孟抒易怨毒地看着沐锦狼狈的模样,不怀好意地说:“犁将军如此处置,难道就不担心皇上和内阁院问罪吗?” “问不问罪,本帅都会担当,不需要你来理会。” 犁蓝回过身,瞧了瞧下面那个被人制住了,都还在竭力挣扎的孩子,悠悠地叹息一声,转过头,准备行刑。 忽然,祝银生慢慢悠悠地站起来,走上前,不急不缓地说道:“犁将军,出发时,庞勋大人就告诉我,如果有特殊情况,就请将军看看这个。” 犁蓝接过来,迅速扫了扫,面色一寒。他迟疑半晌,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才慢慢回转身,看着沐锦:“沐世子,你不要再坚持,无论怎样,你点头或摇头总有力气吧,他们都是你最亲的人,你不辨认,谁还能辨认?” 沐锦被人狠狠地按在地上,这还是那个纵马驰骋的少年英雄吗?他小小的身子几乎被血都浸染透了,却依然大睁着一双血红的双眼,眼里,全都是刻骨的仇恨。 犁蓝瞥一眼沐锦纵然身死,也绝不肯屈服的眼睛,摇摇头,冷冷下令:“沐世子违抗圣旨,理当问斩!来呀,把他拖走!” “且慢!” 狂风奔突,乌云滚滚,急促的马蹄声突然从琉金门那边响过来,一个一身白衣,长发飘飘的女子打马如飞,高声叫道:“我验!” “啊?母亲?” 身受重伤的孩子猛然侧过脸,看着那个高高地坐在马背上的女子,忧心忡忡地大喊。 狂风吹卷,雪花纷扬,瞬间弥漫了天地。女子白衣如雪,长发随风,一举手一投足间都是那般潇洒自在,全无半点矫揉造作之态,虽然人到中年,那副纯天然的丽质容颜却让她显得依然那般年轻,眼波流转,顾盼生辉。 女子到了三清台,轻轻跳下马,优雅地走到沐锦身边,伤感地说:“锦儿,为娘来迟了,让你受苦了!”两旁的禁军侍卫齐齐愣住了,没有一个人上前拦阻。女子轻轻抱着沐锦的头,掏出锦帕,怜爱地擦着孩子脸上的血迹,纯白如玉的面颊上浮起缕缕温暖的笑容:“锦儿。” 不知为何,这个先前面对刀枪林立的阵形都没有拧一下眉头,叹一下气的少年,此刻面对母亲的问询却一下子哭得稀里哗啦。他一边流泪,一边问女子:“母亲,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怎么会这样?” “锦儿,”女子轻轻地擦拭他脸上的泪痕,轻轻地问道:“你怀疑你父亲吗?” 沐锦摇摇头:“不,母亲,我不怀疑父亲。” “这就对了,什么都不要问了,”女子抚慰着少年,清澈的目光从观斩台上一一扫过,低低地说,“锦儿,你记住,世界上并不是什么都会有‘为什么’的,就像野兽们之间的‘吃’与‘被吃’一样,哪里有什么道理可讲?” “母亲!”沐锦蓦然回过头,冷冷地看着监斩台上那些人,慢慢地说,“我知道了,是他们,就是他们害了沐北!” 沐锦的脸上掠过一道寒光,扎得那些帝国的王孙贵族情不自禁地抖索了一下,他们看着那个飘飘欲仙,似乎不染尘俗的女子,心里竟有了莫名的恐慌。女子宁静地笑笑,擦拭掉孩子腮边的泪滴:“锦儿,别哭了,沐家的孩子,宁可流血,绝不流泪。” “犁将军,我是特意前来验尸的,上面的这些,是我的丈夫,我的儿子,我的女儿,我的亲人,相信在这世间,再也没有谁比我更有资格来做这件事了。” 犁蓝紧紧拧着眉头,眼眸深处潜滋暗长着种种复杂的东西,看着女子天生丽质的容颜,这个铁骨铮铮的军人竟一时语塞,不知说什么好,如烟的往事在他脑海中一幕幕闪现…… 他还记得多年前的那个百花盛开、姹紫嫣红的春天,他和忠义,还有当今那个不能直呼其名的男人,三个人在伊科的春水江畔,与那个飘飘欲仙、不染尘俗的女子不期而遇,想想那时,大家都那么年少,多么美好的时光啊!少女笑容甜美地划着船,穿着一身雪白的衣衫,爽朗地对着江岸那三个看直了眼的少年大呼:“嗨!你们仨少年,是不是要坐船?” 不知不觉,二十多年光阴弹指而逝,多少风风雨雨,多少坎坎坷坷,多少金戈铁马,多少尔虞我诈……他们三人并肩作战,风雨同舟,始终不离不弃,终于打出一片天下。那时的他们,也许压根就没想到二十多年后的今天会出现这么一幅场景,如果一切可以重来,他们还会像当年那般同生共死,携手打天下吗?未必然过去所付出的一切艰辛奋斗,就是为了有朝一日同室操戈,置彼此于死地吗? 犁蓝轻轻叹气,难受地说:“你怎么会来?” “他不是说了吗?不管什么时候,我在帝都都可以自由自地生活,只要我没离开宁湟城,任何人都不可以干涉,犁将军,这是圣旨,你无法违抗。就像你率军杀进沐北一样,无论你乐不乐意,你不是都做了吗?” “一步、两步、三步……”女子缓缓走上三清高台,她以轻轻的脚步,掩饰着内心的沉痛。 “母亲!”沐锦急得大叫一声,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可他刚一迈步,身体又失去平衡,重重地摔在地上。 军士们已经收回了架在冷薰脖子上的刀,她看见少年跌倒了,立刻几个箭步冲过去,扶起他,担心地问:“你要不要紧?” 雪下得更紧了,狂风不知疲倦地呼啸着,老鹰还在长空逗留,贪恋着地上的美食。 人们瞪大双眼,看着那个毫不迟疑地走上三清高台的女子,惊讶万分! 女子纤细的手指轻轻抚摸着第一个金盒,男人的剑眉被血污了,虽然已成冰冻的色彩,但并不恐怖。他双眼紧闭,仿佛进入了梦乡,略有点发乌的嘴唇咬得那样紧,是要告诉她什么话吗?女子看着自己的丈夫,手指往下继续轻抚,似乎那下面还有一副魁梧的身躯……虽然她心里很痛,但她并没有流眼泪,而是淡淡一笑,轻轻地说:“这是我的丈夫,沐北之地的世袭藩王,赤罗大帝第二十五代子孙,帝国西北的兵马大元帅,圣清宫奉极摩寺的第五百七十六牌位,沐北锁边王,沐忠义。” 雪花静静地拂在她的脸上,淡淡地,好像给她化了一层淡妆。她温柔地看着沐王的头颅,好像他真地只是在做梦,只要她轻轻呼唤,他就会立刻醒来似的。她的手温柔地轻抚他的面孔,在他的额头上,有一处细细的伤痕,好像已经过去了好多年,不细看几乎就看不真切了。 “这个疤痕,是当年平轩王谋反时,在圣清宫的清浪门不慎被人用刀划伤的。当年皇上中了奸贼毒计,误服仙人草,虚脱乏力,忠义和犁将军从南、北两门杀进去救驾,忠义最先找到当时还是太子的皇上。他背着昏迷不醒的皇帝,一个人浴血奋战,孤身冲出三千兵马围困的圣清宫,身上手上四十多处刀伤,后来养了八个月才能下床走路。那年,他仅仅十六岁。” “这儿,是大岭关那场残酷的战斗中的受的伤,”女人白嫩的手指轻轻抚摸着眼角侧边那处刺目的印迹,缓缓说道,“南苍历四百九十三年,帝国在仙池祭祀先祖,内阁院的全部王孙贵族和皇室贵戚都跟着去了,不想盖天王偏偏在这个时候反叛,打开大岭关口,让风牧人长驱直入,四十万风牧精锐将仙池围得水泄不通,真个是十万火急!忠义闻讯后,亲率二十万沐北铁骑,昼夜兼程,狂奔八天八夜,一刻也不曾耽搁,精心运筹,出奇兵一举击溃四十万风牧精锐……想想你们的皇帝当时在仙池大岭关说的什么吧?他指天发誓,帝国与沐北不管到何时何地都是友好的君臣,绝不离弃,而你们当中的很多人,那会儿不就是在那儿吗?” 99mk.cc。wap.99mk.cc 正文 第49章 真是个小傻瓜 台下的帝国大臣们议论纷纷,是啊,那些尘封的往事经眼前女子的提醒,全都清晰地显现出来,他们的双眼似乎也看到了当年那些场景,残阳如血,狂风席卷,而沐北的二十万铁骑如猛虎下山,在风牧大军中横冲直撞,那真如虎趟羊群,直杀得四十万风牧精锐尸横遍野,血流成河,一个不留……那时,年轻的他们还豪爽地跑上去,和他一起纵情畅饮呢! “这里,是四月十六那天正午,在碧草谷上,犁将军你亲手砍下的。品书网 将军,你正当壮年,意气犹盛,英明神武,应该不会连自己的大刀都忘记了吧?这个伤口是不是你亲手砍的,这个人是不是沐忠义,你不会忘记了吧?” 犁蓝瞬间张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终究一脸尴尬地闭了嘴。 “我敢肯定,他就是我的丈夫,沐北锁边王沐忠义,千真万确。”女子说完,“砰”地一声,重重地关上了金盒的盖子,她又转身走向下一个金盒。 “这是我的儿子,沐北世袭分王,赤罗大帝第二十六代孙,帝国西北锁服使,圣清宫奉极摩寺第五百七十七牌位,沐北锁边王沐忠义长子沐飞。他今年二十二岁,十二岁从军,从下等小卒做起,十年里晋升三十二次,击退风牧人进犯八十一次,立下各类战功难以数计,帝国圣清宫和内阁院共同嘉奖十六次,十六岁官拜锁服使,领兵护卫帝国北疆,从未失手。四月十四,在乌赤岭不幸被万马践踏,惨烈而死,难辨面目,只剩下一堆肉泥。” “这是我的儿子,沐北世袭分王,赤罗大帝第二十六代孙,帝国西北锁服副使,圣清宫奉极摩寺第五百七十八牌位,沐北锁边王沐忠义第三子沐冲。他今年十七岁,十二岁从军,跟随他父亲四处征伐,六次征讨北疆蛮人,上阵杀敌,誓死报国,从未退却半步。他身上有五十多处刀伤,都是为沐北百姓留下的。四月十六,他被西征大军用投石机的乱石砸死。” “这个,这个是我的女儿。”女人的嗓音忽然变得有些沙哑了,金盒里的头颅惨白浮肿,好像被水浸泡多时,面颊上还是青色的伤痕,“沐北世袭翁主,赤罗大帝第二十六代孙,圣清宫奉极摩寺第五百七十九牌位,沐北锁边王沐忠义长女沐艳绮。四月十六,她骑马来救被抓走的母亲,经过西水碧湖之时,被西征军团第六集团军庞勋的人马挡获,乱箭射死,最后抛尸碧湖。” 风雪越来越大,女人的声音变得越来越哽咽、凄凉,面孔也越来越惨白,每一个金盒,每一个头颅似乎都在挖她的心。老鹰恋恋不舍地盘旋着,怪怪地尖啸着,满天都是扑朔迷离的风雪和老鹰的怪啸,让人心生凄惶。 “犁将军,这些都是沐北的军士,他们心生异念,企图谋朝篡位,你行刑吧!” 禁军侍卫抬上来一口大大的青铜大鼎,放置在三清高台上,青铜大鼎里正熊熊燃烧着大火。犁蓝紧拧眉头,一字一顿地说:“行刑!” 三十六只黄金盒子立刻被扔到青铜巨鼎之中。沐锦猛然双眼喷火,喉咙深处爆发出一长串惨烈的嚎叫,想要站起来,扑上去。侍卫们一起上前,拦住他。孩子紧紧地抱住他,担心他再次受到伤害,她的脸上却早已泪如雨下。少年凄惨地哀嚎着,伸出一双拳头,狠狠地捶打着龙飞广场的石板,任手上的鲜血滴在石板上,也不管不顾。 女人凄惨地回转身,呆呆地看着青铜大鼎里熊熊燃烧的火焰,极力忍住的泪水终于再也忍不住了,从眼里喷涌而出。她爱怜地看了看三清高台下的锦儿,慢慢对着犁蓝说道:“犁大哥,请你转告他,不要忘了他曾经说过的话,不要再食言了。” 犁蓝情不自禁地抖颤了一下身子,一句“犁大哥”仿佛一下子把他拉回到了二十多年前,再怎么惨烈的场景都无法让他心神一颤,但这么一声久违了的熟悉的呼唤,偏偏就让这个最铁血的男人心神不受控制地颤栗起来。恍惚间,他轻轻地迈步,就要走上前,梦呓般地呼唤:“雪涟……” 突然,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白衣飘飘,不染尘俗的女子却猛然转身,急跑几步,狠狠地撞向青铜巨鼎…… “雪涟!” “母亲!” “啊!” 龙飞广场上,所有人都情不自禁地惊呼出声。 女子额头鲜血喷泉般汩汩往外冒,白色的身子慢慢倒在青铜巨鼎旁边。 “来人,快!赶快叫御医!”犁蓝慌了神,蹲下高大的身子,抱着女人,那副凝固的铁铸一般的神情猛然消失,对着下面的侍卫吼道。 “母亲!”沐锦踉踉跄跄地爬上三清高台,一下推开犁蓝,抱着母亲,撕心裂肺地叫喊起来。 天地因之震怒,草木因之落泪,远远天边,又响起了“轰隆隆”的雷声,北风呼啸,大雪肆虐…… 女子听到了少年的呼唤,微微睁开清亮的双目,看着锦儿,轻轻一笑。 “母亲!”沐锦一脸悲戚,母亲满脸是血,他撕心裂肺地仰天狂啸,“为什么?这都是为什么?父亲去了,大哥去了,二姐去了,三哥去了……为什么连母亲你也要离开我啊?为什么?这都是为什么,老天啊……” 少年呼天抢地,悲不自胜。 女子的眼泪顺着苍白的面颊往下流,她吃力地抬起冰冷的手,紧紧地握住少年:“锦儿……答应母亲,无论如何,都要顽强地活下去,因为只有活下去才有机会,因为还有很多事等着你去做,答应母亲,即使活得很痛苦,即使活得很屈辱,即使活得很不甘,也要活下去,记住了吗,锦儿……” “母亲!” 女人的瞳孔慢慢扩散,视线越来越模糊,一身白衣上染上了清晰的血痕,那张姣好的面孔,苍白得几乎吹弹即破。她看着少年轻轻一笑,低低地说:“我一直认为我最爱的是伊科的青山绿水,那里没有萧瑟的寒冬,没有冷冽的霜雪,年年岁岁呈现在眼前的都是艳丽多姿的春天和葱绿繁盛的夏天……可是,这会儿我才知道我错了那么多年,其实,我最爱的是沐北,因为我的一切都在那儿,现在,我要回沐北,找他们了……锦儿,记住娘的话啊……” 朦朦胧胧间,她仿佛看到了大雪漫空之上的丽日晴空,看到了一望无垠的沐北大草原,看到了自由自在随风奔跑的沐北战马,看到了马背上那个高大英武的男子,正策马狂奔,向她驰来,他在马上疯狂地挥舞着粗壮结实的手臂,一遍遍地大喊:“阿涟……”喊声刺破乌云,刺破雪雾,刺破清风、阳光,巍峨的沐北群山阵阵回应:“阿涟……” “阿涟,我要将世间最美好的东西都送给你,你说,你想要什么?”男人高高地端坐马上,爽朗地大笑。 “瞧瞧你这个大傻瓜,世间最美好的东西我们不是已经拥有了吗?那就是我们亲爱的家,我们亲爱的儿子和女儿,我们亲爱的沐北大草原,还有我们沐北亲爱的百姓……” 女子苍白胜雪的面颊上浮上一缕平静的微笑,这微笑向着自己的孩子,向着场上所有的人们,向着这寒风呼啸,白雪飘零的世界……她的头枕在孩子小小的臂弯里,静静地睡着了。 “母亲!”少年抱着母亲渐渐冷却的身体,双眼血红,突然间,他却不再哭泣,狠狠地擦了一把脸上的泪滴! 八岁的孩子紧紧地站在他旁边,紧紧地握着一双小拳头,一张小脸蛋蓦然煞白,不过,那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愤怒和巨大的仇恨。狂风呼呼,纷乱了她的长发。她猛然抬起脸,看向北方的圣清宫,那里高耸入云,那里雄伟壮观,那里充盈着唯我独尊的豪气与霸气! 那一刻,仿佛有一颗钢针猛然刺进了孩子稚嫩的心田。她久久地攥着拳头,咬着嘴角,一句话也不说。但却有一种东西,在她小小的心里不可摧毁地开始抽芽,她深深相信,历经风雨历练,那东西一定会蓬蓬勃勃地生长起来…… 漫天风雪中,古老的钟声再次响起,在风雪中忧伤地蔓延……半天云里的圣清宫奉极摩寺里,一个一身黑衣的高大身影慢慢回过头,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走过长长的廊道,走向圣清宫深处,明晃晃的灯火在他身后随风摇曳,将他高大的身影拖得好长、好长…… 南苍历第五百一十二年四月十八,这一天,对沐锦来说,是个刻骨铭心的沉痛日子!这一天,厄运再次降临在沐北锁边王全家身上,除了在帝都作人质多年的沐锦世子幸免遇难,其余无一幸免。沐家屈死的魂灵们哪里还会想到,在他们身死之后,在他们身首异处之后,居然还要在帝都圣清宫门前的三清高台上惨遭烈火焚烧,直弄得灰飞烟灭……难道这就是赤胆忠心的屈辱、可悲下场? 从此以后,多年叱咤北缰,带给北地百姓安宁日子的沐北飞鹰旗陷入了一片黑暗的世界。宁湟城内,帝国贵族们举杯痛饮,为他们打了一个干干净净的漂亮仗,他们没想到如此轻松地就把沐忠义干掉了,那么,接下来,那肥沃、富庶的沐北不就是他们的囊中之物了吗?什么时候想要,随手拿来就是。而此时此刻,西北大草原也正举行着盛况空前的“大联欢”,奔忽王古哈叽苏把风牧十二个部落首领召集起来,庆贺沐北飞鹰一族惨遭灭门,庆贺沐忠义死后还被焚烧,庆贺新罗王朝的帝王慷慨大方地为他们风牧全族兵不血刃地送来了一块“大肥肉”,不朽的风牧神护佑了这个伟大的民族,他们深信,从此以后,他们在茫茫大草原自然是所向披靡,无人能及了。 99mk.cc。wap.99mk.cc 正文 第50章 沐锦!你醒醒! 这时,在破破烂烂的风门宅里,真个是风雪入户,异常寒冷。品书网 屋里,啥都没有,火盆和暖炕都被撤去了,床上也只有一条肮脏、破旧的被子,腥臭、刺鼻。 而门外,军士们则酣畅淋漓地吃吃喝喝,让人垂涎三尺的酒肉香气被风卷进了屋子。沐锦面孔泛着不正常的苍白,额头烧得厉害,一双眼又干又涩,浮漾着病态之色。他紧紧地皱着眉头,似乎正在竭力忍受着极大的痛苦,可他就是不肯哼一声,冷汗从两鬓渗出,濡湿了发梢,大颗大颗地滑落脸颊。 “砰砰砰……”八岁的小孩子吃力地一次次搬起木椅,然后又一次次地重重地向地上摔砸……不知过去了多久,终于费力地将一把木椅摔砸成了零零散散的木块。她累得来不及擦一把汗,就在屋里的空地上升起了一堆火。木柴熊熊燃烧的火光驱散了屋里浓浓的寒气,破败透风、寒气刺骨的屋子瞬间温暖了许多。孩子把一口小锅架在火上,烧了一碗开水,然后小心翼翼地爬上冰冷胜铁的寒炕,轻轻扶着沐锦,唤道:“沐锦,快醒醒,来,喝点开水,暖暖身子。” 不知什么时候,沐锦已经陷入了昏迷状态,这会儿正紧紧地闭着眼睛,也丝毫听不到孩子的声声呼唤。冷薰紧紧地皱着眉头,从桌上拿起一只竹筷,小心地撬开沐锦紧紧咬着的嘴唇,将开水一点点地倒了下去。 “嗯……咳……咳……咳……”沐锦在昏迷中突然猛烈地咳嗽起来,随着他胸口一阵颤动,那些刚刚喂下去的开水也全部吐了出来。孩子细细一瞧,发现那些吐出来的水中竟然有星星点点的血丝。她心里一阵难受,咬了咬嘴唇,又来到小锅前,接着烧开水。 “沐锦,你醒醒?”夜色四合,风雪一刻不停地往屋子里灌,让这四面透风的屋子简直变成了一个冰窖。冷薰把所有能盖的东西都盖在了沐锦身上,她自己只穿了一件薄薄的衣服,蜷缩在沐锦身边。她手里端着一个粗粗的大碗,轻轻说道:“沐锦,我煮了点稀饭,你醒醒,喝一点,填填肚子。” 沐锦紧紧地闭着眼睛,好像又昏迷了。寒冷的月光从屋子的四面八方走进来,照着少年惨白的脸。孩子发现他并没有睡着,只是他不乐意睁开眼睛。 冷薰轻轻地皱眉,她轻轻地把饭碗搁在桌子上,背靠着冰冷的墙壁坐下。外面,雪花飞扬,越飘越大。她微微叹息了一下,慢慢说道:“沐锦,我只是一个被人欺压的奴隶,慕容家的那些可恶的人把我所有的亲人都残酷地杀死了,有的被剁下头颅,有的被流放到很远很远、寸草不生的荒凉之地,说不定还没走到那个地方,就已经被折磨死了,或者就算到了那儿,遭受的也是不堪入目的罪孽,有的被乱棍打死,乱刀劈死,乱箭射死,有的被砍断手脚,活活丢到水里淹死喂鱼虾,有的还没长大就被强暴,尸体装了一车又一车,就像被人随手丢掉的废品一样……这个世界本该是公平的,就算是奴隶,也应该有自由生存的权利,可那些自以为是、高高在上的人们却不这么认为,而认为奴隶生来就是任由他们欺压、屠戮的,他们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可是为什么会这样呢?想想,如果奴隶足够强大了,那些人还敢这么处置奴隶吗?就像老虎吃狼一样,难道狼就不能反过来吃老虎吗?那也只是狼没有老虎那么大的本事,敌不过,所以只能任由老虎宰杀!因此,要想过自己自由自在的生活,要想争得人应该有的权利,首先就得让自己强大起来!沐锦,我还很小,才八岁,但我相信,只要我不放弃,慕容家那些害得我家破人亡的人,我总有一天要叫他们付出血的代价,血债总得血来还,否则,固然我死了,也必定会死不瞑目!” 沐锦闭着眼睛,静静地听着。 屋外,狂风劲吹,大雪漫天,屋里持续不停地灌进风雪“呜呜”的疯狂咆哮。 冷薰的声音慢慢低下去:“沐锦,你难道忘记了你母亲最后时刻对你的嘱托吗?她让你无论如何都要顽强地活下去,哪怕是猪狗不如地活着,也要顽强地活下去,你不要忘了,你母亲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你还有很多大事要做,而不能就在这个破破烂烂的屋子里窝窝囊囊地死去,那样,那些害你的人更会拍手大笑。你要忍耐,哪怕吃尽世间所有苦头,也要忍耐,相信只要不死,总有出头之日,到时,你才能手刃仇人,为那些无辜冤屈而死的所爱的人报仇血恨……” 冷薰的声音越来越低,喉咙涩涩的,就像一粒小石子砸落河面,除了传来丁点细碎的声响外,便啥也没有了。她继续缓缓说道:“沐锦,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不管情况有多么恶劣,都要不屈不挠地活下去,只有活下去,未来才有希望,那些失去的一切,才会重新回到你手中,人,除了你自己,谁也救不了你!” 沐锦突然微微睁开眼睛。冷薰急忙爬下床,把碗里的开水端到他嘴边。她一双小眼睛里仿佛正有两座小小的火山熊熊喷吐着烈焰:“沐锦,好好活着,以后一定有机会,把他们全部杀死!” 少年的眼睛蓦然变得无比明亮,眼里箭射而出道道寒光,蕴含着满满的复仇的狠劲和改天换地的决心。他似有所悟地喝了一大口水,梦呓似地重复着她的话:“好好活着,把他们全部杀死!” 外面,寒风呼呼,两个小小的孩子站在凄寒的烂屋里,紧紧地攥起了小小的拳头。 多年以后,沐锦回忆起当年那个寒夜,依然很有些后怕。他想,假如当初在围猎场上他不是一念之仁,放了那个不甘屈服的小奴隶一马,如果他没有一次次对她施以援手,如果在临走前那个晚上没有想到约她见面,如果……那么,自己说不定就真地在那个破败的小屋子满含屈辱,窝囊而死了,又哪里会有现在的这一切? 然而,世间只有实实在在的东西,哪里会有那些所谓的“如果”? 那个寒夜,两个孤苦伶仃,相依为命的孩子在狂风大雪中跪地指天发下毒誓:“活着,纵然猪狗不如,也要顽强地活着!” 寂寂寒夜总算快要结束。 天亮时,圣清宫派遣使者前来传书。也许是大家都盯着这块“大肥肉”,不好分配,也许是担心边患,也许是……管它什么原因,在帝国众藩王的一致压力下,无法牵连其中的沐北世子沐锦将接替沐北锁边王的王位,不过,要等他长到二十岁成年之后,而之前的这段时间,沐北之地则由圣清宫和各路藩王挨个管理,沐锦世子依然呆在宁湟帝都,由帝都皇室照顾,直到他长大后。 还有八年,沐锦就成年了。只要熬过这八年,他就可以慢慢经营自己的理想了。 四月二十二,沐锦离开质子府,搬到新罗皇朝戒备最为森严的圣清宫。那天早上,狂风呼呼,大雪飘飘,沐锦穿着一身沐北黑貂大裘,站在气势恢宏的琉金广场上,看着附近的三清台和琉金门,从那儿望过去,便是帝国的西北部。那儿,过去就是他的家乡,是他土生土长的地方,有他最爱的青山绿水和一个个亲人,可现在,一切都不复存在……他相信,他们必然会在高高天上,关切地看着他,期望着有一天,他的铁骑能重新回到沐北,回到从秉,回到可爱的家乡! 那天,正是帝国西征军团出征四个月的纪念日,从秉民乱尽管弄得一团糟,可是却迅速找到了祸乱的元凶,结果是沐北锁边王满门惨遭屠杀,新罗王朝的军队真行啊,又一次用铁血手腕捍卫了自己神圣不可侵犯的可耻尊严。可是,事过多年,后世史官翻到那一页时,心中将会不自觉地发出惊天之叹,新罗王朝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自取灭亡!是啊,灭门之恨已经在小小少年心里种下巨大的复仇种子,血债血偿,他要让那些丧心病狂的人后悔不迭…… “我认为,这样屈辱的生活将一直这样维持下去,就如那沐北高原上永远疯狂的风,困龙山上终年难化的雪,可是,我错了,我的双眼被许多虚浮的东西迷蒙了,我没有看清酒酣舞乐之下潜伏的危机,那里有雄霸天下的决心,流血万里的尸骨,运筹帷幄的智谋……这会儿,我马上就要走进那些虚浮的世界里去,携带着我的父亲、母亲、兄弟姐妹的鲜血,不过,我对你沐北的长天起誓,我今天离开了,将来有一天,我一定会回来的!” 少年伫立良久,终于慢慢回过头,牵着八岁孩子的小手,缓缓走进了那沉重的宫门,大门“轰轰”关住了外面的世界,也将外面明亮的光线拒之门外。风雪尖啸着,似乎想扑进门来,但是却同样被挡在了外面,只有空中的雄鹰们一双双利眼可以看见那两个小小的影子,天边,残阳胜血,两个孩子走在宏大的宫殿楼宇之中,显得那般微不足道,却又显得那般伟岸,不可小觑。 请相信,会有那么一天,他俩一定会并肩作战,就从这琉金红漆的大门,昂首挺胸地杀出去,打出一片天下! 沐北的天空坚定地相信:这一天会来到的! “各位,现在听我安排。”简简单单的营房中,一个红衣女子略略抬起脸,白嫩的手指指着方桌上一张自己绘制的地图,对着身边的军士说,“咱们在寅时一刻行动,兰依率领第一小队在雪河和慧湖之间的雪慧桥设伏,凌希和明律分别带着六个人偷偷地摸到桥下,砸烂过河的草船,弄断过河的钩锁,随后,兰依立刻发起进攻,将守护铁卫营的人全部干掉。不要担心动静太大,只是要速战速决,尽快结束战斗,知道了吗?” 99mk.cc。wap.99mk.cc 正文 第51章 保证完成任务! “知道了!”兰依、凌希和明律三人一起应道。 女子又指着地图上另一条线,说道:“达东率领第二小队,悄悄埋伏在东司村偏僻小路上。掩护第一小队的行动,防止铁卫营在兰依突然发动进攻时派军援助。你们主要负责切断铁卫营和北牢之间的交通线,想方设法保证一个时辰的安全时间。” 一脸赤红的达东坚定地说:“是,保证完成任务!” 女子指着地图的上方画了一个圈,重重地划了划,郑重地说道:“你们要想办法摸进北牢地下大营,把西北角水牢中的冯先生和黎夫子救出来,还有南边星传塔内的三十二名弟兄。他们有的可能行动不方便。你要赶在天亮前成功营救他们,并送到西南二十里外的海蓝村,之后会有专人用马车把他们送走。因此,大家要小心点,天还没黑,我们就必须出发。” 简易营房里静静的,大家都全神贯注地凝听女子安排。女子神情沉静,又说:“北牢前面四百丈以外,全是密密麻麻的林子,但是一百丈之内的林木却全都被砍了,成了一片空地,无遮无拦,他们营地四面都修筑有八角楼,有人全天一刻不停地监守,所以,你们只能趴在地上,小心翼翼地爬着过去。” 女子回过头,又拿出另外一张地图:“大家好好看看,这是北牢详细的地图,这是军备库,这是钱粮仓,这是武器库,这是后勤仓,这是军士休息营,这些,就是我们的目的地:“星传塔和西北水牢。我需要你们在两个时辰之内弄得清清楚楚,不可有半点误差。你们彼此要相互配合,共同完成好这次任务。因此,寅时一刻兰依开始进攻时,南复要率领第三小队和第四小队展开进攻,阿晨和阿空带着弓弩组顺着壕沟线,从北牢大营转过去,用弩箭干掉角楼上的探子,一定要全部干掉,不能留下隐患。然后,南复率领主力小队将大门打开,一队人向西摸去,假装攻打军备库和粮草库,转移巡逻军士的视线,故意弄出混乱。另一队用火箭射击士兵休息营,不是为了射杀军士,只是为了虚张声势,让里面的人不能立刻冲出来。注意,如果休息营里的军士都出来了,那就失败了,因此,你们务必要心到眼到手到,还要随机应变,阿则也在外面密林里故意放马群奔跑,扰乱敌人,配合你们。” 阿则虽然还只是个十五、六岁的孩子,但他身上结实的肌肉和手臂上的一条条伤痕,则不难看出他早已经是个经历过很多战斗的好士兵了。阿则微微眯着眼笑道:“南复哥,可不要和上次一样哈,一出来就忘记了我是谁,居然认为我不是自己人,嘿嘿,居然拿箭射我,呵呵呵呵。” 众人听了这个孩子的话,都开心地笑了起来。南复轻轻推了推孩子,开玩笑似地说:“你这个小家伙,专挑我的错误哈。” 女子轻轻挥挥手,大家又收起了笑容。 “阿晨的弓弩组干掉哨台和望塔角楼上的人后,大家就开始进攻。南复带主力小队快速向前推进,每隔六丈设一个弓箭手,掩护大部队进攻。你们主要负责救人,不要管别的地方。阿晨的人完成任务后,就会策应你们。你们先去西北水牢,救出黎夫子和冯先生,接着迅速前往星传塔,那里的守卫有我们的‘内应’,你们到达那儿时,剩下的侍卫都是我们自己的人。救人后,立即撤向西南部的壕沟。阿晨带人攻击敌人左边,阿空带人攻打后方,相互策应,南复完成任务后,就发出红色信号。大家行动要神速,力争寅时完成战斗任务,寅时三刻到达指定地点,大家放心,吴谨自会带着大家顺利撤退。” 女子抬起雪亮的双眼,看了大家一回:“大家都清楚各自的任务了吗?” 没有谁说话。 女子笑了笑:“很好,现在下去准备武器装备、背诵行军地图,半个时辰之后我会挨着询问大家具体的行动过程,如果都没啥疑问了,一个时辰后马上出发。” “遵命。”男人们响亮地答应着,一下子全都站起来,把个简易营房都快挤扁了。 一身红衣的女子也站起身,她的身子是那么精瘦,面孔因为操劳,略显苍白,可那一对眼睛却光芒四射,透露着超群的智慧之光。她伸出双手,紧握成拳,高高举起,缓慢但是节奏鲜明地说:“顺昌永兴!” “永兴!” 大家齐声说道。 女子微微一笑:“下去准备吧。”大家慢慢退出了简易营房。 营房里一下静下来,这才又听见了外面风雪肆虐的声音。这雪下得太好了,说不定,下一年老百姓们的生活会好过些哟。 女子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一个紧身利落的少年走进来:“姑娘,乔先生来了。” 女子微微挑眉,端着茶杯的手不觉轻轻动弹了一下,她平静地说:“请他进来。” 门帘挑起,带进来一股凉凉的风。进来的人放下竹笠,抖了抖上面的雪花。他一身黑衣,面目清瘦,二十六、七岁,脸上有点点细细的褶皱,但那一身与众不同的风采却依然呼之欲出。他放下手里的东西,淡淡一笑:“阿楼。” 女子很随意地接过乔云佐的外袍,微微笑道:“你不是回沐北了吗,怎么又来了?” “有点急事,要赶着回宁湟城。” 乔云佐坐在小板凳上,脱下鞋子,斜着往外面倒里面的冰粒。楼姑娘扬起脸,问道:“这么多的冰粒,从雪固原过来的吧?” “是啊,”乔云佐抖完了,重新穿上鞋子,“圣清宫里那位办大寿,大办宴席,四处盘查,只得谨慎点哟。” “你说得对,现在可是非常时期。” “哦,”乔云佐微微拧起眉头,“方生来信了,他说帝都的窝子又损失了两个,不知真假?” “呵呵,那是为了打掩护的,”楼姑娘轻轻一笑,给乔云佐递上热茶,“近来帝都总怕出漏子,查得很严,过年之后,宁湟城的空气更加紧张。庞勋刚刚升官,总得显显样子吧。我假意让他们抓住了两个早已没有价值的窝子,里面的材料虚虚实实,人员也没有损耗,就算给他个面子,让他立立功,歇歇趟。” “我料想也是如此。”乔云佐喝了口茶,“孟阀这次栽了大跟头,孟抒易把帝都府尹这个肥差拱手送给了庞勋,想来内阁院中,又将会有一番龙争虎斗呀。” “孟涛这只老狐狸,也许此事他是有意这么处置的。” 乔云佐有点疑惑地问道:“我没听明白你的意思。” 楼姑娘微微挑眉:“云佐,七年过去了,再有半年,就是沐少主的授冠大典。不过,你仔细思考,当今皇上,内阁院那帮老朽,还有西北的易朗斯家族,他们乐意让咱少主平安回去吗?七年多来,他们使出种种阴谋诡计,都想将少主弄死,如果不是各路藩王睁着一双双明亮的眼睛盯着,担心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恐怕少主现在已经不在人世了。而这次,却是唯一的机会了,更将会不择手段,再加上齐王大寿,各国齐聚,外邦异族更是前来贺寿,恐怕这帝都又要天翻地覆了,而帝都府尹是宁湟首差,不管出了什么事,都必定会引祸上身。孟涛这老狐狸,哪里会看不到这般复杂的态势?孟阀这回,准备置身事外呢。” 乔云佐微微点头,慢慢说道:“不错,说得有理,阿楼,还是你看得透彻啊!还是你想得周全,看来庞志山一死,庞氏再也没有能挑大梁的后代了,怪不得赶过来时,就听说慕容青升将慕容扬派去东南办事了,看来也是为避祸啊。” “那是你长期没在这儿,不清楚这里面的路子。这次只有庞氏、易朗斯家族要和沐门对抗,其余五大世家都纷纷避祸,蓉南风府的风氏还直接把帝都的风小公爷叫回了蓉南,毕竟这场浑水太深,可不好踩。” 乔云佐缓缓点点头,长叹道:“是啊,为了这件事,沐北十万铁骑已经等了七年,不管怎样,我们都要护卫少主平安回到沐北,沐王满门当年为了顺昌而牺牲,我们得感恩戴德,要保全他唯一的血脉。” 楼姑娘轻轻一笑:“放心,没事,毕竟少主七年多来能处处逢凶化吉,就是万幸哦,放心吧!” 乔云佐宽慰地笑了:“正是呢,你也认为这孩子很优秀吧?” “是呢,”楼姑娘点了点头:“别看他年纪小,可是在帝都这个政治漩涡中心,能一次次化险为夷,实非易事,由此可见一斑哦。不过,说起来,当初我为了让他信任我,也很费了些心思。这么多年,如果没有她在少主身边周全,可能沐北一门已经消失,这孩子很优秀,值得打造!” “有你在这儿,我就安心多了。这次我呆的时间很短,来年收春税,我得回去看着,不能叫朝廷和易朗斯家族占太多便宜,毕竟,沐北也是沐门的属地,我们不能使沐北恢复当年的繁盛景象,但总得给少主留点底子。” 楼姑娘淡淡一笑:“你不用操心这儿的事,我会全力以赴的,力争做到万无一。” “姑娘,该检查了!” 99mk.cc。wap.99mk.cc 正文 第52章 迷人景象! 本站收录的所有均由本站会员制作上传,纯属个人爱好并供广大网友交流学习之用,作品版权均为原版权人所有。 本站尊重他人的知识产权,如果版权所有人认为在本站放置你的作品会损害你的利益,请指出,本站在确认后会立即删除。 本站仅提供存储空间,属于相关法规规定的仅提供信息存储空间的网络服务提供者,且未直接通过收费方式获取利益, 适用于接到权利人通知后进行删除即可免除责任的规定。 本站所收录作品、社区话题、书库评论及本站所做之广告均属其个人行为,与本站立场无关 Copyright?2013 263中文 All rights Reserved 版权所有执行时间:0.394447秒 ICP备案号:湘B2-20100081-3互联网出版资质证:新出网证(湘)字11号网络文化经营许可证:文网文[2010]129号 门帘挑处,一个少年走了进来。 乔云站起身:“我有事也该走了,得去沐北镇守府,上一季的冬税已经送达帝都,我得去看看少主上交了多少。” 楼姑娘笑笑,准备送他出去。乔云佐说:“外面风雪太大,姑娘身子弱,就别出去了,你忙吧,我去了。” 乔云倚戴上斗笠,回头离开了。 楼姑娘站在营房里,瞅瞅晃动的帘子,有点出神。过了一会儿,她回到桌前,又仔细地看起图来。 “阿楼,”帘子一挑,乔云佐又返回来了。 楼姑娘扬着脸,不知他又有什么事。乔云佐顿了一下,才慢慢说道:“天气更加寒冷了,你不要太操劳,多多保重自己的身体!” 良久,外面响起一阵响亮的马蹄声,楼姑娘走到帘子边,看着远去的人儿,低低说道:“你也要保重!” 悠悠时光飞逝而过,过得真快啊,一晃,就七年了。 外面,风吹雪飘,好一幅迷人景象! 新罗皇室的先祖,是从游牧生活中崛起的。千年之前,他们和风牧人都是一样的,成天骑着马儿,奔驰在频川平原上,过着漂泊不定的游牧生活。后来,一直到赤罗宁湟出现,他带着这个马背上的民族一步步走进了东部正统氏族的视线,向他们学习,大兴文化,开辟商业往来,发展农业文明,既保持了自己的的优势,又借鉴了正统氏族的长处,经过数十年蜕变,过去的蛮荒陋习渐渐消除,而变得大气、敦厚了。长久以来,寸草不生的茫茫雪地,在新罗人勤劳的耕耘下慢慢积累了自己民族的特色,而且,与软弱无力、不思进取的伊科和自以为是,坐井观天的离珠相比,新罗慢慢显示出崛起后的庄严和霸气。 另外,新罗王朝与生俱来的马背上的雄风却更加得以发扬光大,他们尽管热衷骑射,对土地并没有多少深厚的感情,可他们对权利的**却无限膨胀,海纳百川的博大胸怀和铁骑马踏万里的野心,让他们不断吸收、借鉴、消化、利用那些好的东西,使得这个民族的思想和文化绚丽多姿,光彩熠熠。 圣清宫高耸入云,汇聚了西部大地众民族的优势,不但有杨柳画桥、亭台楼阁,更加有无垠草原的磅礴气势。外城坚固,长墙碧瓦,青碧石阶,有又宽又深的护城河,防卫很严。中城是皇上上朝,文武百官公开进言的地方,朱漆殿宇,金色楼台,宽敞雄伟,气象万千。而后城,是皇妃、皇子、公主们生活的地方,楼台假山,池鱼欢跃,碧树葱茏,花香鸟语,真是一步一景,让人心旷神怡。公主们的住处,还在地底打道,将悬波山顶的温泉水引来,更是一幅幅山清水秀,翠竹掩映的美丽画面,好一派诗情画意,惹人心醉! 新罗皇朝从草原起家,逐水草而居的游牧生活,让他们对草原女子比较尊重,不像伊科、离珠那般歧视女子。多年以来,新罗王朝中也有很多女子入朝为官,上阵为将,而神秘的后宫之中,也有为数不少的女子垂帘听政。新罗不太讲究男女之别,对女子并不怎么苛刻,所以,后城里面,住的人可多了,皇妃、公主,也有为数不少的禁军侍卫,没有封王的皇子一般也住在这儿。 这时,在后城歌舞升平的宅院里,丛丛碧草红花中,一个一身白袍的年轻男子正站在那儿赏花。 他只有二十来岁,面相俊朗,眼神明亮,犀利,长长的黑发系在脑后,一身锦服,流露出翩翩贵公子的非凡气度。身旁,香案横陈,香息缭绕,一架古色古香的琴静静地放在书桌上,虽然古琴静止着,但那根根琴弦,似乎正汩汩流淌出阵阵美妙的旋律,惹人沉醉!几卷长书零落地放在桌上,淡淡书香随风飘送。除了那淡淡书香,还有那淡淡的茶香和深浓的酒香,无论是茶,还是酒,或者茶杯,抑或酒杯,都是人间难得的珍品!嘿嘿,这样的日子真是无比惬意,让人开心又开怀! 时令尽管正是寒冬,可是悬波山地理位置独特,气候也不同于别处,温泉绕膝,呵呵,真是温暖极了!长风送爽,穿林越花而来,真个逍遥又自在,好不痛快! 年轻人十指长长,指如嫩藕,但却弯曲有力。他慢慢端起闪闪发亮的金盏,轻轻送到嘴唇,却略顿了顿,没有急着饮下。他抬起明亮的眼眸,慢慢说道:“别捉迷藏了,出来。” “嘻嘻,你不乖,”娇滴滴的女子声音传过来,茂盛的花丛后面站起一个千娇百媚的少女,“一次次都被你慧眼看破,真不好玩!” 少女大概十七、八岁,一身雪色长裙,整个人看上去亭亭玉立,清纯可人。身上佩戴着各种极品首饰,走起路来,随风摆柳,婀娜多姿。她边走边脱下雪色长裙外面的披风,还撇了撇嘴:“哼,父皇还说不偏心,你看看,我从春花院过来,那儿可冷了,简直就是个小冰库,你看你这儿,红花绿树,热气蒸腾,看来父皇还是最偏爱你啊!” 年轻人回过身,面色温暖,轻轻一笑:“瞧瞧,我又得纠正你了哈,不是父皇偏心,是圣上钟爱。” “嘿嘿,”少女故意嗔道,“父皇怎么就不来钟爱一下我呢,我可是他的宝贝千金呢!” “公主……” “哼,又叫我公主!不许你这么叫!还笑……”少女把大裘回身扔给身后的丫鬟,一阵风般旋到他身边,似笑非笑地嚷嚷。 年轻人淡淡一笑,只好改口道:“香儿。” “哼!你以为这样叫我一声就能糊弄过去了,别想!”香儿公主故意气咻咻地抽了抽鼻子,在对面的一张椅子上坐下,杏眼圆睁,说道,“老实交代,怎么这么早就一个人离开了宴席,大家都还在尽情饮酒欢笑呢?还让我失了礼节,丢下那么一大堆客人,跑到这儿来看你。” 年轻人平静地笑笑:“实在对不起,香儿,有点事呢。” “哼!你临时有事,又在欺骗我吧?”少女尖声嚷嚷,突然意识到话语唐突,立刻抬起眼帘,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年轻人的面色,似乎看他会不会生气,迟疑了一下,又说,“你说,难道你是看到那个孟抒易来了,你才离开的吗?他出去办事了,离开了一段时间,刚刚回来,我也不知道他会来,你是不是因为这事生气了?” 年轻人慢慢抬起脸,轻轻地扬起眉:“公主多虑了,沐锦不会这么想。” “哼,刚刚说了你,又犯错叫我公主,不许这么叫!”香儿微微挑起眉头,从椅子上站起来,轻轻拉拉沐锦的衣襟,嘟着嘴,“沐锦,你是不是老是把我当外人,怎么回事啊?” 沐锦微微低下头,挑着眉看着眼前的女子纯白如玉的纤细小手,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淡淡地说:“公主不必想太多,起码的礼节,还是应该有,不能叫别人笑话沐锦不知礼仪。” “什么礼仪,你真是!谁笑话你了?唉,想想我们小时候多好啊,那会儿天真无邪,什么都不必在乎和顾忌。对了,沐锦,你还记不记得我八岁那年,你居然带着我到花街柳巷去把那些臭地方闹得天翻地覆呢,想想那会儿真好玩,可是现在,居然让你叫我一声小名,你都怕得那么厉害,你小时候的胆子都到哪儿去了?有时想想,如果能回到小时候的美好时光,该多好啊!” “那是小臣当初年幼无知,不懂规矩,公主不必放在心上。” “你真烦,就不能说点别的吗?”香儿撒起娇来,一下将沐锦的酒壶扔在地上,还扬着嘴角,恨恨地用脚踢了几下,然后回过身,嚷嚷道,“你这个人真烦,你让我烦透啦!” 少女扔下一句话,回头就走。 “公主且慢。”沐锦离开椅子,突然说道,把手中一个五彩金丝盒子拿给她。 香儿微微一挑眉:“什么东西?” “公主诞辰,尽管因为你和皇上都在同一个月,不便大操大办,不过小小表示还是应该的,不成敬意,公主权且不要见怪。” 香儿那如花的美丽容颜瞬间就绽放了生动的笑靥。她喜滋滋地打开盒子,却发现那盒子里装着一截灰灰的老鼠尾巴,惊讶地大叫起来,一害怕,盒子脱手而落,沐锦急忙上前,托住了往下掉落的盒子。少女惊魂未定,尖声大叫:“这是……这是……这是那只大老鼠的尾巴吗?” “是的,”沐锦神情轻松地笑了笑,“那天你正在捉迷藏时,一只大老鼠不知从哪儿钻出来,惊扰了你的好兴致,你不是咬牙切齿地说,一定要把它的尾巴弄下来装在盒子里,气气它吗?这不,我好不容易给你弄来了,瞧瞧,还满意吧?” 少女的目光突然明亮起来,恍然大悟地说:“就是,就是,嘿嘿,这可恶的家伙,我才不怕你呢,哈哈,现在你的尾巴不就是装在盒子里了吗,我看你能把我怎么样,嘻嘻,真好玩!锦哥哥,谢谢你!这是我收到的礼物中最特别最有意思的,嘻嘻,香儿今天真高兴!” 少女的脸上飞上两朵红云,好看极了!她一边说,一边从沐锦手里接过盒子,抱着盒子,转身跑出了花丛。 99mk.cc。wap.99mk.cc 正文 第53章 美好的心事 沐锦久久地站在那儿,一动也没动,他一脸明媚的微笑,慢慢变淡,变淡,终于退却。 “世子,香香公主走远了。” “哗……啦”一声,沐锦狠狠地脱下少女方才拉过的外衣,甩在地上,回头走开,冷冷地丢下一句话:“快快扔进火堆。” “遵命!” 下人低低地应道,又抬起脸时,沐锦早已不见了踪影。 这个午后,阳光真温暖,明媚得就像那些美好的心事。漫天风雪终于停下了,空气非常清润。这无风无雪,却又有阳光的日子可真好啊!沐锦独坐书房,仔细地翻看着方才送过来的冬税文件,一边看,一边小心地审查。年逐看见早已过了吃午饭的时间,担心沐锦饿着了,接连来传了四次饭,都被守门的阿起无奈地赶了出去,只好满腹委屈地站在外面候着。 阳光温暖地照耀着,屋里香息袅袅,忽然,点点异样的味道扑鼻而来,不是妩媚的金粉之气,不是花前月下的浪漫气息,不是红花碧草的温馨气息,而是一种与众不同的,带着沙尘和血腥味的刀剑气息。 沐锦轻轻地拧着眉头,猛然抬脸,正好看到进来的人。他眼里凌厉的光一下变得温和起来,张张嘴,欲言又止,突然就止不住地大笑起来,笑得前仰后合,直不起腰来。 “你这人咋的,笑完了吗?”进来的人大概十四、五岁,还是个小小少年,面孔白净,眼神清澈,身穿紫色铠甲,更加显得朝气蓬勃。他轻轻地背靠着门楣,双手交叠,一双眼睛嘻嘻哈哈地看着沐锦,不好意思地说道:“没办法,外面太冷了!” “你回来多久了?”沐锦微微着着,问道,好像他身上的利气瞬间消失得干干净净。他看着少年眉开眼笑的样子,又止不住大笑起来。 少年似乎受了他的感染,不知为何,也憋不住地大笑起来,偏着脑袋回道:“不久,就方才。” “既然回来了,外面又那么冷,那怎么不直接到屋里来?” 少年不满地撇撇嘴:“外面的人发了话,就算再大的事情,也不得进去。” 沐锦微微挑眉:“哦,是这样啊?可是,我既然说了这些话,但他们还违背了我的话,让你进来了,是不是活该受惩罚?” “呵呵,我还在门口站着呢,还没有进来哈,他们也不算违背了你的话哦,”少年嘻嘻直乐,“况且,我也不会仅仅为了自己,就让他们受罚呢。” 沐锦正想说什么,紧紧站在少年身后,端着饭菜盒子的小书童年逐再也忍不住了,大声嚷着:“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世子,你们别再在那儿只顾着笑,逗嘴了,唱什么‘空肚计’了,这饭我都叫厨子热了好多回了,你们还是先吃两口,再接着笑,接着斗嘴哈。” “行,多谢年逐好意,”少年一手拎起饭菜盒子,舞蹈般大步走进来,笑嘻嘻地说:“人家站了那么久,也累了,不能叫他再在外面侯着哈,挺辛苦的。” 小书童还真站累了,一个劲地擦着脸上的热汗,慢慢退下。沐锦站起来,上前替少年解下披风,搁在一边,接着端坐在桌子前,等着少年把盒子里的饭菜一一端上来,这才微微闭着双眼,仔细地嗅了个来回,忘情地说:“真香,这么久了,我为何一点都没嗅到?” “你的鼻子早就失灵了,我如果不回来,你只有活活饿死。” 少年先给沐锦舀了一碗饭,坐在他身边,美美地吃了一大口,说道:“呵呵,还是楼姑娘做的饭好吃,可香呢,我总是吃得饱饱的。” 沐锦俊朗的脸上露出一丝不忍,和少有的心痛,他看着风尘仆仆的少年,关切地说道:“这一路让你受苦了。” “呵呵,还行,”少年一边吃饭,一边说,“只是太冷了,冻得直打哆嗦。” “是不是又把一双脚冻伤了?” “呵呵,那倒没冻坏呢,你给的这鞋子可真防寒,又耐走,又温暖,惬意极了。” 沐锦微微一笑,慢慢说道:“不过实在太辛苦了,今后,这些事今后最好还是让洛承他们去做,你就留在这儿,免得出去跑来跑去,受那份辛苦。” “其实,呆在这儿当然舒服多了,可是,交给他们去做,我有点不放心啊。”少年长长地吐出一口气,笑了笑:“管它呢,反正时间也不长了,你不用担心,只要挺过这半年,就不用再受那份苦头了。” 沐锦双眼放光。窗外,清风阵阵,送来袅袅花香,还有青青翠竹的气息。 “你有没有看到乔先生?” “这次没有遇到他,”少年轻轻地说,“不过,我遇到方生了,他说乔先生已经前往帝都,就是为了核算冬税,让你尽放宽心。” 沐锦略略点头,情不自禁地舒了一口气:“行啊,这事已经弄得我好多个夜晚没有好好休息了,就为了弄这件事。现在,乔先生赶来了,我就会轻松多了。” “这段时间圣清宫里没发生什么事吧?” 沐锦微微挑眉,脸上浮起了点点嘲弄的神色:“没啥,一滩死水,不会掀起什么风浪,可是,孟抒易在外面办事回来了,不知你知不知道?今天,我还和他面对面坐在一起吃饭呢。” “这个消息我知道了,”少年微微点头,说道,“中天山帝陵大塌方,孟抒易逃脱不了干系,宫里才免去了他帝都府尹的差事,可是,他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沐锦轻轻放下碗筷,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茶:“你这招抽丝剥茧设计得相当漂亮,这段时间圣清宫里每个角落都在说孟涛这只老狐狸故意耍了手腕,不想理会有些事,宫里那位尽管还没有发言,可是内阁院各大元老纷纷不满孟涛,那天就因为一个方案,大家心照不宣,一起‘梗’了他一回。庞勋青林尽管不争气,庞勋刚哲也早已故去,但是庞勋轩松却厉害得很,他一旦从西陵回来,呵呵,内阁院就有好戏看了。” 少年抬起脸,慢慢说道:“不过,这事也不要大意,你也不用担心,我自然会好好处理的。” 沐锦开心地笑了:“只要是你去做事,我一百二十个放心。” 沐锦说完这句话,忽然无意识地笑起来,伸出长长的手指,轻轻地刮在少年的面颊上。少年面白如玉,像刚在牛乳中洗过一般,似乎还浸泡着外面风雪之地的寒冷之气。少年微微出神,面孔情不自禁地慢慢红起来,有点不太自在地推了推他的手,微微挑眉:“你干嘛?” “看看你,”沐锦伸出手,他的手指上粘着两粒黏黏的米饭,微微一笑,“阿冷,你在外面东奔西跑,真是辛苦了,连饭也吃不好,我真地要好好地补偿你!” 少年张张嘴,正要说话,忽然瞅见沐锦的手指,又长又白,可是,他的小指,却不知咋回事,硬生生地少了一截。 少年的眼神瞬间变得无比寒冷,慢慢地吃了一口饭,慢慢咽下,这才抬起脸,郑重地说道:“这一回如果成功了,必定要叫孟抒易永远趴在地上,再也不要想站起来。” 屋里忽然变得好静,好静,仿佛时光凝固了。沐锦仔细地看着阿冷的脸,伸出温暖的双手,关切地拍拍她:“阿冷,不用想太多,我们一定会成功的!” “沐锦,你放心,我不可能莽撞行事,而是会全面权衡,稳扎稳打。”阿冷似乎一下子想起了那些伤感的往事,低低地说,“为了成功,我们已经等待了这么久,怎么可能莽撞行事,坏了大事呢?” 午后的阳光真舒服,从窗户温暖地照进来。两个人都下意识地抽抽鼻子,他们好像已经嗅到了明媚的春风,还有那漫山遍野的野花气息。 七年过去,往日的小孩子已经长大了,不再像当初那般弱小。白驹过隙,沧海桑田,可是,有太多太多东西却随着时光的流逝,变得更加美好,就像两个人甘苦与共的悠悠岁月…… “阿冷,现在就不要再出去跑来跑去的,太辛苦了!好好呆着,度过这剩下的半年,我就带你回沐北,去实现我们的理想。” 冷薰抬起脸,尽管只有十多岁,可那张脸却渐渐有了“美女”的形态,不管是眉毛,眼睛,鼻子,嘴唇,还是脸的形状,而且,还多了一般美女不能具备的的睿智和英武之气。她低下头,轻轻地依偎在沐锦的怀里,重重地点点头:“好的。” 沐锦张开双臂,轻轻地搂住冷薰的腰,轻轻爱抚着他的脊背:“半年后,我们回到沐北时,正是大自然最繁盛的夏天,碧草青葱,我带你去碧草谷猎野马。” “好咧,”冷薰嗓音有点润润的,“放心,到时候,我们肯定要去喔。” 时间的流水悄悄流淌而过,似乎不忍心惊扰这安静的时空。沐锦久久地保持着一种姿势,肩膀有点酸酸的。冷薰就这样,甜蜜地依偎在他的怀里,感觉一切是那么美妙!沐锦低下头,看见她长长睫毛下的两池春水,真是碧波荡漾,美丽无限啊!瞬间,他竟有些情不自禁地沉醉了! “阿冷?” 沐锦轻轻地唤道,似乎担心打扰了她,可是冷薰却依然静静的,一点声音也没有。他不由好奇地仔细看去,这才发现,原来冷薰竟趴在他怀里进入了梦乡,哈哈,看来是把他的胸膛当作温暖的“睡床”了哟。沐锦微微一笑,轻轻地抱起冷薰,可是,凭借冷薰惯有的惊人反应,她依然一动不动。沐锦知道,那是因为她知道,自己回到了无比安全的地方,无需警惕。沐锦抱着冷薰刚刚走出书房,阿起就走了过来。沐锦轻轻一瞪眼,阿起和几个下人立刻跪下,低着头,屏声敛气。沐锦抱着冷薰,小心翼翼地向卧室走去。 99mk.cc。wap.99mk.cc 正文 第54章 要干掉他们? 过了一会儿,沐北世子迈步走出来,阿起见状,急忙走了过去。 “发生什么了?” “回世子,没想到在途中遭到了埋伏,幸亏姑娘机警,带着大家取道白季险道,这才平安脱险。姑娘担心世子急坏了,狂奔三天三夜,没有歇会儿,现在恐怕累垮了。” 沐锦剑眉一拧,问道:“伏击大家的人呢?” “此刻正在宁湟城西二百里外的青风镇,我们派了人跟着,世子,要干掉他们吗?” “不错。”沐锦快步走进书房。 “还有,”阿起犹豫了一下,总算开了口,“那几个负责帝陵的石料商人是姑娘收买过来的,怎么处置他们呢?” 沐锦低着头,想了一下,很肯定地说:“反正再留恐有不妥,不如一起干掉。” “遵命!” 一股冷风从悬波山的方向慢慢刮过来,沐锦看着前方,一只刚刚学会飞翔的花色小鸟在北风中飞来飞去,也许它还没能掌握好飞翔技能,飞得跌跌撞撞。奇怪地,它竟一点点地向着沐锦飞过来,不知是不是被他身上那股香气吸引了,在他头顶盘旋,叽叽喳喳地叫唤着。 阿起稍稍呆住,顿了一下,猛然兴奋地大喊:“世子,是喜翅鸟啊,世子,可能是迷了路的小喜翅鸟,这种鸟可通人性了,而且不怕生,很珍贵,很多人驯养着玩呢,这么小的喜翅鸟我过去从未看到过呢。” “真的吗?”沐锦乐了,慢慢把手平伸出去,眉开眼笑地望着在半空中飞不太稳的小鸟。 那小鸟欢欢地叫着嚷着,扑闪了几下翅膀,果然慢慢飞了过来,落到沐锦摊开的手心里,用它那细细的小嘴轻轻地啄着沐锦的手指,好像那是可以充饥的美食,一对晶亮晶亮的小眼睛,机灵地转来转去,非常活泼。 阿起站在沐锦身后,也笑了,刚想再说点什么,不想沐锦大手猛然捏紧,瞬间便将小鸟捏没了声息…… “如此简单的头脑,这般容易上当,迟早都会不得好死。” 男子白袍随风,往前走去,很快那伟岸的身影就隐没在森严殿宇之中。大雪飞扬,不一会儿就将小鸟的尸骨掩埋了。 时令毕竟正是寒冬,风雪还是那般凄冷。太阳一点点沉入后山,漫漫长夜,马上就要拉开帷幕…… 冷薰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等她醒过来时,已经万籁俱寂。屋里放着三个驱寒的火盆,空气有些干燥,冷薰感觉嘴里涩涩的,有点干渴。她急忙起来喝水。 桌上的火炉上还是放着一壶滚烫的奶汁,是天云寺饲养的极品奶牛所产的奶,十分宝贵!冷薰轻轻倒了一小杯喝进了肚子,嘴里、心里瞬间香甜极了!她感觉身子一下就温暖起来,而刚才的干渴也猛然烟消云散。 房间里黑漆漆的,月亮好大好圆,就如一轮玉盘高高地挂在天上,把个燕舞小楼照耀得亮如白昼。冷薰走到窗户边,轻轻地推开窗户,明亮的月光如无声无息的河流,静静地流淌而来。她站在窗边,倚着窗台,静静地欣赏着这满楼晶莹的月色,真美! 七年来,冷薰记不得自己这样站在窗前,究竟有多少次了?时光飞速滑过,就像那一场场美丽的梦景。很多时候,她都有点糊涂,弄不清楚眼前的一切到底是现实,还是梦幻,再或者前世的记忆只不过是一个虚无飘渺的梦,而梦醒后,一切都将不复存在。不知不觉,她来到这个地方已经七年多了,这些时间,可以发生很多变化,不管是物质的,还是精神的,不管是外在的,还是内在的,不管是形式的,还是内容的…… 院子里树立着两根高高大大的灰色木柱,在那儿一站就是七年多,可就算是如此黑漆漆的夜晚,映着外面明晃晃的月光,仍然能够清晰地看到灰色木柱上斑斑驳驳的印迹,那是这些年来她和沐锦两人苦练武功的见证。刚开始的三、四年,他俩不敢在大白天练习,只能偷偷地趁着夜深人静时分,做贼一般,拿着长刀,一个人放哨,另一个人练习。冷薰把记忆中那些包容各国精妙武功的一招一式,都凭着惊人的记忆描绘在了空白的纸上,两人便轮流交换着加紧练习,偶尔遇到有宫人路过,总是吓得两人胆战心惊,生怕他们说出去,还好,一切总算风平浪静。 两人睡觉的房间里,也放着两床被子。因为那会儿没有任何下人值得他们信赖。两个孩子的身边总是放着兵器,一个休息时,另一个一定要睁着眼睛,他们还在门上系了长长的细绳子,另一端连着手脚,只要一有风吹草动,他俩就会抓起长刀,从床上一跃而起。 书房书桌的抽屉里时时刻刻都准备了林林总总的刀剑伤药,算是未雨绸缪。尽管极少需要,但这个习惯却一直保持着。两人的饮食筷子也是银器,而且还喂了一些鸡,每次总是鸡吃了好久,他俩才敢动筷吃饭。开始的三、四年,他俩几乎从未吃过刚刚煮好的热饭菜。 不管什么时候,两人贴身都穿了一副软甲,不管是休息、读书、用餐,身边总有一件最适合的兵器。时间过得很快,又似乎很慢,但不管有多少艰难险阻,两人总是相互陪伴,而且终于一点点长大了。美好的未来仿佛就在眼前,希望变得那般切近。冷薰静静地想,相依为命的种种艰辛,让她慢慢认识到了自己前路的方向,经历了太多风风雨雨,经历了太多残酷杀戮,经历了太多阴谋艰险,她决定不再把自己当做一个局外人,而处处想着远离…… 说起来,从她跟着沐锦踏进圣清宫那会儿,他俩的未来就已经牢牢地拴在一处,再也难以分开。 冷薰一想到这些,立刻抬眼望向沐北方向,那儿,有沐锦和她谈过很多次的温泉谷,有草青马肥的碧草谷,有两人神往不已的沐北大草原……每一个寂寂的寒夜,每一回受到屈辱的时候,都是那些顽强的信念让两人一路咬牙挺着,才不致一蹶不振。 冷薰猛然做了个深呼吸,拉上窗户,走到书桌前,打开一幅图纸,低下头,仔细地审视、思索。 “吱……呀”,房门轻轻地被推开了,年轻人一身白衣,面容清俊。冷薰抬起脸,轻轻一笑,说道:“呵呵,虫儿都睡了,太晚了,你都还没有睡呀?” “嘿嘿,还说我呢,你不是也在忙吗?” 沐锦拎着盛着饭菜的盒子走进来,慢慢打开,笑道:“你这回睡了好久呢,怎么样,休息好了吧?这不,我赶着给你送晚饭过来了呢,你饿不饿?” 沐锦刚刚说完,冷薰的肚子突然响亮地“咕噜”了一声,她摸着肚子轻轻一笑:“嘿,你不提还罢,你看,你一提,它就抗议了。” “来,吃点晚饭,尝尝好不好吃?” “好的,”冷薰轻轻把图纸放到一边,接过饭菜,欢天喜地地大喊起来,“哈哈,是百花蒸饺啊,我喜欢,太好了!” “呵呵,我想你喜欢吃这个,所以老早就让人准备着了,害怕变了味不好吃,放在外面冰冻了好些天,只为了盼着你回来,方才刚出笼呢。” “嘿嘿,真好!”女孩子兴奋地说,“沐锦,知不知道,每当我吃到‘百花蒸饺’,总会有回家的温馨感。” 冷薰睡了一个长觉,还真饿了,狼吞虎咽地吃着盒子里的百花蒸饺。沐锦给她倒了一杯牛奶,双手托腮,饶有兴趣地看着她美美的吃相。窗外,月光如水,静静地流泻进来,静静地流泻在两人脸上,那么轻柔,火盆里的火苗忽高忽低,眨着红红的眼。夜,那么静,又那么清幽。 “阿冷,”沐锦看见冷薰吃完了,掏出一张洁白的手帕,轻轻地给她擦拭嘴唇上的油迹。慢慢说道,“有点事,你觉得应该怎么处置那些为你做事的石料商人……” “沐锦,你想怎么做就去做吧,无需征询我的意思哦。”沐锦话刚说到一半,冷薰就打断了他的话,“这事怪我,是我考虑不周全,下不了这般毒手,可是,留着这种人,迟早是祸事,毕竟我们现在翅膀还很嫩,还没有这个实力和圣清宫抗衡,留着这些活口,始终叫人担心。我把他们带到这儿,也请你拿个主意,你不要有什么顾虑。” 沐锦淡淡一笑,脸上瞬间浮上一缕柔情:“是的,我就是想和你商量一下。” “不错,”冷薰微微一笑,“我们不是早就说过吗,不管什么时候,也不管什么事,我们都不要对对方有半点隐瞒,因为隐瞒只会增加我们之间的误会,不管出发点怎么样,我们都不要忘记了哦。” “是的,”沐锦也笑道,“那么你快快把这回中天山的事情告诉我吧,我都等不急了哦。” “行,你听着哈。”冷薰轻轻一笑,把沐锦拉到书桌前,拿过图纸,仔细地讲开了。 天边,起了一层淡淡的雾,丝丝缕缕,若有若无。大地似乎陷入了蛮荒的混沌世界,一切都是那么安静!冷薰讲得有点累了,轻轻地喝了口香茶,用笔重重地在图表上划了一下:“不管情况怎样,犁氏一族只要犁蓝将军执掌一天,我们就不用担心什么。我倒是觉得,如果提防圣清宫和孟阀,还不如提防慕容一脉。” 99mk.cc。wap.99mk.cc 正文 第55章 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沐锦轻轻地挑了挑眉头,慢慢说道:“慕容扬刚刚离开了帝都,慕容青升也已经退出内阁院好几年了,慕容家现在什么事都是慕容扬说了算,这一回,他还会横插一杠子吗?” “沐锦,你真地太低估慕容青升这个老东西了,他可狡猾着呢。”冷薰轻轻摇摇头,“帝国四百年来,内阁院中流家族一次次风水轮流转,可昔日的开国元勋中,除了慕容一族是那时跟着赤罗大帝从草原一路开疆拓土而来,别的开国功臣的后脉却都早已隐没在历史的风尘里,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那就是因为他们懂得识时务,懂得进退,从来不会把自己推到高高的浪尖,要知道,跃得越高,往往便跌得越惨!这就是慕容家族数百年来不变的权术。而庞勋氏和他们相比,则差得太远了,要知道,不管是哪朝皇上,总是从风头最盛的人开始收拾。这么多年,慕容青升表面上看起来没有什么作为,而这恰恰是他的作为,因为他保全了自己,保全了慕容一脉,个中讲究的是权谋。” “还有,你看这儿,”冷薰指着图纸上的一个地方,“这是我几个月来苦心收集的情报,慕容家族表面上似乎水波不兴,可是东南的粮草、河盐、铁矿,却不断有小规模地调配,尽管不怎么引人注意,可是却频频运作,这不由不让人疑心!慕容自从沁水前往飞云城征收冬税,怎么过了三个月都还没有回来的迹象?宫里只以为慕容自没用,这点小事都拖拖拉拉,然而,我却不这么认为,飞云城虽然城池不大,可我们回沐北,那是必经之道,也是云深、青阳、慧湖驿道的咽喉之地,可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这绝对不可以麻痹大意!” “这儿,上个月初三,内阁院批准了慕容生参加军队,慕容青升没有派遣慕容生到慕容家东北大本营,却派他去了西北大营,西北大营位于易朗斯家族领地范围,慕容家如果没有与易朗斯家族狼狈为奸,老易朗如何会让慕容家在自己的领地驻兵?再有,慕容微快要赶回帝都了,他早不回来,晚不回来,为什么偏偏赶在这个时候回来,这中间难道没有古怪吗?” 沐锦郑重地说:“不错,这些情况,几天前楼姑娘前来联络的人也和我说了。” “嗯?”冷薰一挑眉头,“楼姑娘说什么?” “她说现在还不用太着急,等到齐王大寿之际,各国呼风唤雨的人物齐聚帝都,那局势将更加扑朔迷离,我们也不用太担心,到时再见机行事。” 冷薰微微拧起眉头,她抬起眼睛看着沐锦,慢慢说道:“沐锦,你看这样行不行?我害怕到时候恐怕会出现许多料想不到的情况,我们是不是应该再准备充分一点,这样,或许会更稳妥些。” “阿冷,其实你应该知道,很多事即使你准备得再充分,恐怕也会遇到许多你根本想不到的突发状况,所谓‘计划没有变化快’,你想想,难道我们这些年的所有努力,准备得还不够充分吗?”沐锦静静地看着冷薰清澈的目光,轻轻地握住她的手,悠悠说道,“阿冷,你怀不怀疑我?” 冷薰低下头,一脸正色:“不,我怎么可能怀疑你?” “那这段时间你就好好休息一下,不要再累着了。”沐锦轻轻笑道,“放心,一切有我呢!这回去中天山,你精力、心神亏损太大,你身体本来就不好,不要再有什么负荷了,就让我去做吧!” “沐锦……” “如果没有你陪伴,叫我独自回沐北,那多没意思!”沐锦嗓音忽然有点哽咽,低低地说,“我所有的亲人都离我而去,阿冷,你就是我最亲的人,千万要保重自己!。” “阿冷,你应该还没有忘记吧?我的家族惨遭屠戮那会儿,我高烧患病,你对我说的那些话吧?” 冷薰微微出神。沐锦平静地说:“你叫我不要担心,安心地休息,你不会休息,而会一刻不停地守着我,没想到我一连昏昏沉沉地睡了五天,你依然强打精神,守着我。阿冷,今非昔比,今天我有能力护卫你了,你就安心地休息,而我则会一直守着你,直到我们安全回到沐北那天。” 冷薰微微垂眉,静静地笑了,半晌才抬起脸:“行,那我听你的话,不去操劳了,一直陪着你,静静地等你带我去沐北。” 沐锦也笑了,一脸春天绚烂的阳光。这段时间为少女担惊受怕的心情总算消除了。 “阿冷,我们既然能一路走到现在,就一定能够离开这里,回到沐北,你不要担心。” 宁湟古城,正值寒冷的冬天,漫天大雪纷纷扬扬,装点了这个古城。漫长的黑夜里,一切显得那么宁静,可是,又有谁发现了那表面的宁静之下潜藏着的万丈狂澜?那些黑暗的恶流随时可能冲天而起。因此,必须要小心应付,暗流汹涌,可非常凶险,如果能及时避开,自然会避开了,谁愿意去触它的霉头? 沐锦走出冷薰的房间,给她关上门,静静地站在外面,直到看着她房间里的灯光熄了,这才抬脚离开。他望着远处的罗祥殿,面色突然变得寒冷起来。他紧紧地攥着拳头,恨恨地想,哼,等着吧,我一定要叫你们付出沉重的代价!沐锦回过脸,看着冷薰的房间,蓦然想起了几年前的那个夜晚,刚刚九岁的孩子为了给生病的他找寻治病的药物,不小心被从不曾放弃监视他们的孟抒易察觉了,一大群彪形大汉围上来,把冷薰狠狠地打倒在地,然后又狠狠地对倒在地上的冷薰挥起马鞭,疯狂地抽过之后,又疯狂地拳打脚踢……阿冷为了不让别人发现她出来的目的,丝毫也没有以牙还牙,只是一个劲咬着牙关忍受着巨大的痛苦……他不放心,出去找阿冷,这才看到那一幕,可她已经躺在地上,无法动弹了,生命垂危,然而,手里仍然牢牢地捏着那包偷来的药材…… 也是从那一刻起,他就在心中发下誓愿,未来的日子,不管遇到什么情况,他都不会让阿冷远离他的视线,而这辈子,他除了爱她,再不会爱上别人,她就是他生命中最最重要的人! 他静静地想,就让一切要来的都尽快来吧!为了心中美好的理想,他感觉自己已经等了太久、太久,似乎都没有耐性再等下去了。 沐锦抬起脸,看着浑浊的黑夜深处,眼里风起云涌,明天,慕容微就回来了,整整七年没看到了,他过得怎么样? 肩上的箭伤早已好了,可那一箭之仇,却无法从心中抹去。黑暗中,沐锦的脸上浮起道道寒光,这道道寒光,如刀似剑,好像就要劈破、刺穿那些沉重的黑暗…… 沐锦回过头,大踏步地向前走去,像风一般。 风雪弥漫,不见天日。 这漫天而下的狂风暴雪似乎也预示了什么吗?有人爱这样说,自然现象往往是社会现实的另一种写照,是历史的别样版本。是否这样呢?却实在没有人能真正说得清楚。 大凡历史上的年,大都是热闹、喜庆的,无论男女老少,无不喜笑颜开,可是新罗王朝历史上的这个年,热闹却也真正热闹,不过,还真像上演历史大戏一般,倒是非常具有历史纪念意义哦!新罗王朝史书记载,这一年真个是惊天动地,鬼神兼惊,因为这一年发生了好些很有传奇色彩的大事:古城血夜、顺昌血债血偿、诸王暴乱……一枚又一枚定时或不定时的大炸弹搞得新罗王朝头昏脑胀,天旋地转、山崩地裂。美丽、富饶的土地上爆发了一场又一场流血大冲突,人们争先恐后地用男人的一副副血肉之躯和妇女、孩子的累累白骨、心酸眼泪经营自己的梦想、野心…… 新罗王朝的历史走到这儿,也神经错乱了吗? 这一年刚刚开始,宁湟古城就陷入了又一场百年不遇的特大暴风雪中,大雪狂袭二十天,遮天蔽日而来,巨大的狂风就好像一把把冰冷的刀剑,刺得人直打颤,而在这冰天雪地里,风雪堆积的大道上,一支白甲铁骑顶着狂风大雪,在千里冰封的宽广的雪原上旋风般疾驰,直直地奔着宁湟帝都而来。 “爹爹!”一个十三、四岁的孩子高扬马鞭,疾驰而来。他远远地就高声大叫,“哈哈,我老远就看到四哥他们迎风飘扬的旗帜喽!” 男子五十出头,尽管脸上有了些皱纹,但看起来却异常雄健,一点没有老迈的迹象,他戴着风雪帽,帽沿压得有点低,那双锐利的鹰一般的眼睛隐隐露出来。他身上穿着一件高领锦裘,领子高高罩起,把整个后脑和前面的嘴唇都快遮住了。 男子静静地一动不动,就像一尊冰塑雪冻的雕像。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略略抬起脸,向着风雪深处极目望去,似乎要从那茫茫风雪深处搜寻什么。 他觉得时间过得真慢啊,整整七年的光阴,却感觉仿佛过了几十年似的,他费尽心血亲手打磨出来的这把利剑,现在也该到了抽出来大显神威的时候。 慕容一族大小人等纷纷站在西城门外,翘首望着雪雾深处,不顾风狂雪急,只是安静地等待着。而与此同时,另一支铁骑却悄无声息地驰进了城,这支军马看起来畏畏缩缩,毫不起眼,穿着打扮也很普通,坐骑也是极其一般的频川马,刀枪等都用布包裹着,就这么一看,根本看不出什么独特之处,只不过就是一支寻常的防卫城防的军队,只有睁大眼睛,细细琢磨,才能发现,他们每个人的身上都折射出一道道凌厉的气息,让人为之胆颤。 99mk.cc。wap.99mk.cc 正文 第56章 难逃厄运 这支队伍一直向前,走过乾坤长街,那条街道要在平时,可是川流不息,可是这天因为风雪太大,人们大多呆在家里,所以显得格外冷清。品书网 这支人马径直从赤湖后穿过蔷薇广场,在铁卫营停下来,这里只有皇城禁军卫士才能停驻。走在前面那个男子一身白色铠甲,白色的锦服罩住那健壮的身子,就那么随便抖一下,便“扑簌簌”掉落大堆风雪和灰色泥沙。他让部队停在那儿,领着几个手下大踏步走向安若门,没有遇到傻仔阻挡,轻轻松松地就走进了那气势磅礴的圣金宫。 “六殿下!” 迷蒙风雪中,意气风发的李澈抬起脸,眉目间凝结阵阵寒霜。他双目冰寒,如刀似剑,五年远离帝都的戍边生活,把他锻炼得更加沉稳,也更加锋芒毕露。他略略挑起眉头,寒声问道:“老九呢?” “回六殿下,现在正被复云堂监管着。” 男人剑眉一拧,缓缓地斥道:“怎么回事?你们都是一班饭桶吗?” 几个下人惊惶不已,立刻吓得跪在地上,一个劲直磕头:“请六殿下开恩,奴才办事不利。” 李澈端坐马上,冰寒的双眼慢慢眯成一条缝,冷冷怒道:“你们也知道办事不利啊,那为什么还要来向我回复?” 他扔下这句话,回过头向着幕天围道走去,只丢下身后几个面色煞白的青年卫士,呆若木鸡地在狂风暴雪中跪着。 风更疯狂了,雪更猛烈了,一个人戴着斗笠,在风雪中疾步向前。 “站住,干啥的?” 黑袍卫士猛然大喝一声,大步向前的那个人立刻停下了,茫茫风雪肆虐下,隐隐约约只看到一个模模糊糊的身影。那影子并不高大,瘦得厉害,反应却极神速,声音刚传到耳边,立刻双膝一软,跪在雪地里,恭敬地低下头。 “回六殿下,应该不是外人,想来可能是普通的宫里女子。” 李澈抬起脸,看了看雪地里跪着的影子,毕竟回来了,也不应该声张,不能让更多人撞见这事,总之,动静越小越好,所以,他也不想过多理会,横生枝节,只是对几个人使了个眼色,回头继续向前快步走。 谁知,这时忽然卷起了一阵旋风,把那个影子头上的斗笠掀掉了,露出斗笠下一个男人的头式,和白嫩、细长的脖子。斗笠被风吹卷到李澈身边,他突然回转身,看着跪在雪地里的人,慢慢说道:“把脸抬起来。” 那个人没法,只得抬起面孔,一张清丽脱俗的脸蛋映入眼帘,李澈竟有些呆了,这个人尽管穿着男子衣服,但那姿色却是人间极品,他出了会儿神,仿佛又像记起了什么,带着探询的目光笑了:“呵呵,想不到昔日的你竟也会有今日这般变化,真是不可思议!” 冷薰又微微垂下脸,眼里无风无浪,静静地跪着,也不说话。 李澈的目光在眼前女孩子的脸上停留了一会儿,突然飞起一脚,“砰”地一下,把斗笠踢到她身边,什么也没说,带着侍卫,急速离开。 风雪呼啸,在空气中肆无忌惮地疯狂着。冷薰抬起目光,也只是在漫天风雪中模模糊糊地看到一个身影,但她也不知究竟为啥,心中陡然升腾而起一种莫可名状的沉重感,这种沉重感紧紧地抓住她的心,让她很不惬意!她有一种直觉,在今天这场疯狂的风雪之中,赶回宁湟古城的人除了他,同样还会有别的人…… 帝都的情况,已经慢慢变得扑朔迷离了,虽然沐锦离开帝都,赶回沐北,还有半年,可一切真正是“山雨欲来风满楼”,那弓箭上的弦,已经紧紧地绷了起来。 这个夜晚,气势恢宏的圣清宫里大办宴席,参加宴席的不仅有刚刚归来的六皇子李澈,还有七年前到伏龙谷疗养的慕容家的老四慕容微。七年来,他连连升职,这会儿已经升到兵务处的副统帅了。 新罗皇帝李元珉依然保持着他的老习惯,他不喜欢皇室交际应酬,有点孤僻,只是派出皇后庞勋叶娜略略出来亮了一下相,意思意思一下,不管怎么说,六皇子李澈是他的亲生骨肉,宫宴上无不充满了浓浓的喜气,一团和气,大家一起欢快地畅饮、逗乐,一点都没有因为五天前九皇子李诀因为触怒天颜,被赶出了李氏宗族,废为平民,押到复云堂审讯的事而影响大家的情绪。 “不管什么时候,那些蕴含着浓浓血腥味的宫廷纷争,从来都像是大海深处的冰山,你看不见,可是如果你想试着潜入海底去摸一摸,那可得冒极大的风险,如果成功了,那你就是王者,或者呼风唤雨的霸主,可要是万一失败了,那不仅可能你的性命不保,便连那些和你最最亲近的人也恐怕难逃厄运!” 冷薰一回去,就把自己今日所看到的,还有自己的猜测,全都告诉了沐锦。此时此刻,依然被如此盛大宫宴拒之门外的沐锦,一边在空地上挥舞着长刀,一边平静地说出了上面这些话。 冷薰有些困惑地摇摇头,不明所以。他轻轻地问道:“那依你看,李澈这次回来可是为了什么?难道他是为了助李诀一臂之力,拉他一把吗?” 沐锦淡淡一笑:“庞勋叶娜只有两个亲生孩子,庞勋氏想要和孟阀抢夺太子之位,只能花大力气扶持一个人。李澈镇守五年边疆,又不在宁湟城,没有人知道他心里究竟是如何打算的?在宫廷皇室,还谈什么李氏的兄弟之情,哈哈哈哈。” 沐锦长刀向空,慢慢腾腾地舞着,挥着,劈着,仿佛在表演一般。 “呵呵,其实对于庞勋氏而言,他们和我差不多,除了慢慢腾腾舞舞长刀,消遣点闲工夫,别的,呵呵,还能做什么?”沐锦仰望着漫天飞舞的雪花,悠悠乐道。 天地茫茫,都被铺天盖地的狂风暴雪迷蒙了,星星和月亮也不知跑到哪儿去了,难道它们也被如此风雪吓得缩在厚厚的云层里,再也不敢出来了吗?冷薰忽然想到,五年前,自己和沐锦精心策划,迫害李澈,使得他不得不背井离乡,去那荒凉的边关呆了五年。那些精心的谋划在当时看来的确成功了,可在现在看来,却又并没有成功。现在,李澈不是又回来了吗,因为他当初不仅惹怒了孟阀,而且还惹怒了内阁院,所以才会被庞勋氏残酷抛弃。可是,这会儿,他又告别了边疆,带着满满的恨意和杀气回到了无比繁华的帝都,虽然他并不知道一心陷害他的幕后真凶,可是冷薰和沐锦以后的时光,真地要小心翼翼应付,不可踏错半步。 “不要多虑,”沐锦的一双大手慢慢地放在冷薰的双肩上,“李澈从边疆又杀回来了,不一定就不是好事,慕容一族和你家有灭门之恨,你不是无法释怀吗?我们大可以好好利用一下他,也让欠我们血债的慕容一族受点损失。” 夜深人静时分,慕容家的大马车慢慢离开圣清宫,慕容青升径直前往舞酣楼,那儿,前不久来了一个伊科歌女,简直红透了半边天。慕容青升尽管身居高位,是只非常狡诈的老狐狸,可他毕竟是男人,自然也有男人的软肋。就快到花甲之年的慕容青升和慕容微说了一下,就坐着马车远离了慕容一族侍卫们的视线,前往舞酣楼。 慕容微一踏进东微苑的大门,莲儿立刻欢天喜地地跑上去,撑开一把大伞,给他遮挡头顶上的风雪,急急地说:“四少爷,柯大夫刚刚离开,放心,已经没有大碍了。” 慕容微面色平静地走进书房,书房的书柜被移到一旁,一个黑漆漆的洞口阴暗地显现在眼前。他看了一眼那个洞口,一把脱下身上的外套,随手扔在书桌上,抬手擦拭脸上的雪花。 那个洞口里用铁链锁着一个少女,身材十分瘦弱。她静静地坐在石屋中间,面黄肌瘦,满面病色,一看就知道是因为长期缺乏营养所致。她看见慕容微走进来,依然面无表情地坐着,看都没看他一眼,就好像他根本就是空气般,不存在。 曾经的无知少年不知不觉已然长成大人,那些优优柔柔目光也在一轮轮风雨的洗礼下,慢慢变得冷酷、犀利起来。他冷漠地看着石屋中被铁链锁着的少女,仿佛在她身上陡然发现了乐儿的痕迹,也是那般瘦弱…… “哈哈,难怪是一家姐妹,竟长得这般相似!” 慕容微眼里箭射而出一道道寒光,轻轻皱眉,陡然回过身子,一边往外走,一边冷冷地向着一边的慕容府奴仆斥道:“如果以后再出这种状况,还养着你们这些废物干嘛?你们和她一起抹脖子算了!” 一边的奴仆都吓得双膝跪地,胆战心惊地磕头如捣蒜。一阵旋风吹刮而来,屋里的灯火一下子就被吹熄了。石屋里的少女紧紧地攥起拳头,脸上两行热泪,无声无息地流下来。没想到,就在这个宫廷盛宴酣畅淋漓的风雪寒夜,最受新罗皇上宠爱的九皇子李诀却横死宁湟古城复云堂,也不知什么缘故,复云堂根本没有开展过什么审讯,直接就乱棍相加,把他活活弄死了,一切进行得水波不兴,尸体从大朝门用马车拉了出去,很快就隐没在茫茫黑暗中,不见了,没有谁清楚他到底犯了哪门子滔天大罪,更没有想过去对这件事刨根问底,大家只晓得,自从沐门在三清台被斩杀后,这还是李元珉亲自下命令所杀的第一个人,看来,他真地就该千刀万剐,什么理由也不用再追问,就像沐忠义一样,反正是该死! 99mk.cc。wap.99mk.cc 正文 第57章 倾国倾城 而对于这件事的幕后主谋到底是谁,就已经变得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该死,所以他就死掉了。品书网 十天之后,伊科太子吴腾将会出使新罗,他还将在宁湟古城中选一位公主和亲。说起来还真好笑,这位伊科太子为了实现娶一位新罗皇室公主的美好愿望,不惜一哭二闹三上吊,终于为自己争取到了这一“爱”的权利。吴腾是单传,偏偏不喜好追名逐利,只喜好诗词歌赋,和漂亮女子,或许他从来没有经历过阴谋、血腥和残酷的宫廷争斗,所以才会有这般美好的情趣和不染尘俗的心地。 新罗皇子们不甘寂寞,他们为了权势,明里暗里争得焦头烂额,死去活来,他们还没有想到呢,这位自视为伊科第一才子的太子,很快就要来到宁湟古城了。 书房里,冷薰哪里会想到,那位才高八斗,天下闻名的伊科太子吴腾,居然和她的将来有着说不清的丝丝缕缕……她慢慢悠悠地落下棋子,不知不觉就把沐锦所有的甜饼都赢走了。她笑嘻嘻地说道:“我不清楚明天的围猎场上谁将会拔得头筹,但我却十分清楚,今天晚上你没得吃了,恐怕只有饿肚子喽。” 沐锦毫不介意地笑了笑,抬脸望着窗外,一株寒梅在风雪中骄傲地绽放着,别有一番情趣。 “阿冷,你还记不记得那一年,我们在那株寒梅下面。埋下的那坛琼浆玉液呢?” “记得,怎么会不记得?”冷薰呵呵一乐,“我们埋下那坛美酒时不是就已经说好了吗,要在回沐北之前拿出来品尝?” 沐锦走到那株梅花树下,慢慢微闭双目,俯下身去,来来回回嗅了嗅,笑道:“我好像嗅到了佳酿的淳香了呢,你说说,我难道是太着急了吗?” 冷薰轻轻一笑:“你不是太着急了,而是等待得太久了,整整七年多呢,多少个日子啊!” 天边,一轮夕阳慢慢西沉,终于消失在地平线下,茫茫雪原上,连最后一抹红光也隐没了。北风呼呼,初春的夜晚也是寒冷的,苍茫大地上还积着厚厚的雪,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慢慢融化? “菲儿,”辽阔雪原上,一支军马正在艰辛前行,一身贵族服装的男人坐在华丽的马车里,伸出一双大手,嘻嘻笑着对身姿婀娜,美貌如花的少女说道,“亲爱的,瞧瞧我的手,好冷呢。” 菲儿轻轻一笑,这一笑可真是倾国倾城,风情万千。少女娇声说道:“不用怕哈,菲儿这就替太子温暖一下你的手。” 男子的手顺势顽皮地拉住了她的手,贪恋无比地一捏,呵呵乐道:“哈哈,菲儿,告诉我,这是什么东东?” 女子轻哦一声,一下软软地依偎在男子的怀里,嘻嘻直乐:“太子,这是专门为你温暖手的暖房哟。” “哦,真的吗?”男人挑了挑眉,白白的手指温柔地摩挲,“呵呵呵呵,好让人销魂蚀骨的暖房啊。” 他的声音一下子变得低回缠绵起来:“小狐狸,让我更加温暖一点哟。” 天昏地暗,大朝贵族们,这会儿都在用他们自己最独特的方式,上演着他们入睡前的动人节目…… 古老的宁湟都城,猛然变得沸腾不已,欢声笑语纷至沓来,这下可闹热了! 没想到,整整八年过去了,岁月流转,她又回到了这个地方。 寒冷的冬天,太阳苍白着脸,高高地悬挂在天空,冰冷着眼。茫茫雪原平坦、开阔,一望无际,让人的心胸一下子就开阔起来。冷薰昂首挺胸,坐在高高的马背上,心情爽朗地望着眼前旗帜迎风飘扬的雪原,如烟往事在眼前一幕幕闪现,就像那远山的瀑布之水,一泻千里…… 时光飞逝,往事历历啊!就在八年前,也是这片辽阔的雪原,她不知怎么回事就置身在了这茫茫雪原,可是,当她睁开眼睛的一刹那,看到的不是欢声笑语,春暖花开,而是漫天飞雪,迷蒙了人的双眼。四周,人喊马嘶,弓箭嗖嗖,一个又一个衣衫褴褛的小奴隶惨叫声声,倒在了血泊中。她光着小脚丫,在冰天雪地里没命地向前奔跑着……可是,今天,她却坐在马背上,成了围猎场上的主人,于心不忍地看着眼前巨大的铁笼里那群如她当年一样可怜的胆战心惊的孩子,肝肠寸断。 “阿冷。”沐锦催马过来,看着她伤感的神情,微微拧了拧眉头,“咋了,你不舒服吗?” “哦,没有。”冷薰这才从那段沉重的往事中回过神来,“你不用担心,我没啥。” “咚咚咚咚”,强烈、有力的鼓声响起来。虽然天气奇寒,可是,稍远些高台上擂鼓的彪形大汉们还是光着膀子,在那儿擂得可欢呢!很快,他们光光的脊背上竟有了滚滚热汗,轰轰隆隆的鼓点冲天而起,似乎要砸破这雪原上厚厚的积雪,把那冰雪砸到九霄云外去。他们头扎黑巾,手里擂着鼓,嘴里还一刻不停地喊着节奏分明的号子。庞勋一族的奴仆们振臂高呼,他们一个个都身穿护身铠甲,腰里系着红色的腰带,一大群人臃肿地站在一起,粗俗地吆喝着,满嘴喷臭,让人鄙视。 “庞勋氏果然是内阁院首屈一指的门阀,连下人都配备了如此精致的铠甲,当真是权倾朝野,红极一时。” 冷薰冷冷地自言自语。她抬眼看去,瞥见随风招展的旗帜下,大红帐篷里,一个十七、八岁的年轻人正坐在那儿,双眼狭长,面目清俊,面若银盘,一身华丽锦服,一身尊贵气质。 眼前的这个人,冷薰并不陌生,想想八年前的这个时节,也是在这片雪原上,他不是也将那冷冷的箭头对着自己吗? 洛小王爷端起茶盏,轻轻地饮了一口茶,微笑着对一旁的弯王少子说道:“哲集,弯王爷富可敌国,可却不清楚他是否也用如此精致的铠甲武装自己的亲兵侍卫呢?” 李哲集二十一、二岁,生得身材高大,相貌堂堂。他听了洛小王爷的话,微微一笑:“我们弯河蛮荒之地,怎么会有这般阔绰?洛鄣,你不许嘲笑我哈。” “哈哈,如此精致的铠甲算什么?看着吧,等明天我也武装一支亲兵侍卫队伍,呵呵,我也给你显显摆哈。” 洛小王爷和弯王少子不约而同地笑起来,郑恒将军的长子郑隆将手轻轻放在少年的肩膀上,哈哈笑道:“十三殿下,你如果真地这样武装一支亲兵侍卫队伍,呵呵,恐怕就是那伊科太子吴腾也要对你顶礼膜拜了。” 李颂轻轻一挑眉头,刚想回话,忽然看见卫队林立的旗帜后面,一个美丽纤瘦的身影一闪,他立刻蹦跳起来,离开座椅,回头就向那边跑了过去,一边奔跑,还一边回头说:“别急,我现在有点事,回头再和你们说。” “没想到是你,呵呵,你今天也出来喽!” 他挥手推开一道道人墙,终于来到少女面前,激动地一下抓住她的纤纤玉手,高兴得大呼小叫。 沐锦站在冷薰身边,稍稍扭过脸,看了他一眼,不冷不热地轻轻施礼:“十三殿下。” “沐世子,我都好久没看到你了,你怎么不出来和大家活动活动,都干嘛去了?” 沐锦轻轻一笑:“鄙人闲云野鹤,成天闲得没事,闷得发慌,都在那弦乐之地‘沉醉不知归路’呢,哪里有什么事可做?” “呵呵,你还跟我打马虎眼哈。”李颂笑了,眼里的光清澈极了,“就在几天前,黎先生还把你的诗词读给我们听了,让我们向你学习,呵呵,你怎么会用那么晦涩的字词,弄得我看了好久都没有弄明白,还被罚抄三百遍,小山子这会儿正在宫里帮我抄写呢。” “哟?十三殿下的太学学习还没有结束吗?” “不过也快了,还剩下最后四个月呢,”李颂一边说,一边看着冷薰,呵呵乐道,“再有四个月我就到十八岁啦,就可以建造自己的府第,迎娶王妃喽。” “哦,是吗?”沐锦也笑道,“看来我得要祝贺十三殿下了。” “呵呵,只是到那时,你可别忘了送我一份厚礼哈。”李颂微微一乐,握住冷薰的手,“沐世子,不知我是否可以和她单独说说话?” 沐锦回过头看了看冷薰,看见她并没有不乐意,于是笑了笑:“可以,没事。” “呵呵,沐世子,谢谢你哈!阿冷,请随我来!” 李颂和冷薰很快就消失在人群之中,沐锦穿着一身锦服,清亮的眸子慢慢变冷,看着两个人消失的方向。 “阿冷,给你看这个,你看,这个是啥?” 冷薰顺手拿过李颂手里的小木匣,满心迷惑地打开,却看到一根根又小又尖的长木条,尖端有红红的东西,乍一看,还真有些似曾相识。 冷薰轻轻拧起眉头:“这是拿来引火的东西吗?” “嘿嘿,阿冷,你可真行!”李颂吐吐舌头,一脸钦佩之色,“你连这东西都晓得,可真神奇!这是希里可木人从西方海上进贡给父皇的,我都是初次看到呢,你瞧,这么轻轻一擦就燃起来了,够厉害吧?” 冷薰轻轻一笑,点点李颂的鼻子,说道:“不错,这东西真是出乎人的想像呢,这么难得的引火之物,你把它收藏好吧。” 99mk.cc。wap.99mk.cc 正文 正文_第58章 别点我鼻子! “阿冷!”李颂摸摸鼻子,不悦地大声抗议,“我不是说过吗?让你别点我的鼻子,你怎么老点我的鼻子?” 冷薰摆摆手:“不点就不点。” “阿冷,”李颂郑重地对冷薰说,“我叫你过来,是要告诉你一件事。你知道吗?慕容微从外边回帝都了,你今天怎么也跟着沐锦出来围猎呢?如果让他看到你,他不是又要对付你吗?” 冷薰心里忽然温暖起来,她轻轻地笑笑,说道:“你不用担心,我不会怕他,看他还怎么对付我?” “唉……”李颂轻轻地叹息一声,“你总是说你有自己的办法,看来我真地是想得太多了。” “不是那样哟,”冷薰淡淡一笑,“至少你让我明白,你心里想着我这个朋友,我会记着你的情哦。” “你记着我的情啦?”李颂一下高兴起来,笑容可掬地转过脸,“既然这样,那你干脆不用跟着沐锦赶回沐北哈,你就留在帝都,跟着我吧,好不好?” “这……李颂,你可叫我为难了,”冷薰有些为难地说,“这恐怕不太好吧,我都已经答应沐锦,和他一起回沐北了,如果现在反悔,那我不是成了一个言而无信的小人吗?那样多不好!你又何必再让我为难呢?” 李颂轻轻地叹息着,静静地看着前方,有些失望,说道:“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唉,算了,我也不再为难你了。” 这事说起来,冷薰和沐锦相处也已经好几年了。那会儿,她跟着沐锦走进圣清宫,别人都只以为她是沐锦的贴身丫鬟,从没有任何人疑心过她的来历,抑或去调查、了解她一个小孩子的来龙去脉。而沐锦身边那些知道她身份的人已经全部不在了,慕容家的奴仆们多多少少了解一些情况,可是,他们却不能到圣清宫去探望她。至于清楚情况的慕容微,偏偏不知什么缘故,装起了哑巴,什么也没有吐露,而且,沐锦带着她进宫不久,慕容微就不在帝都了,而去了伏龙谷疗养,从此以后,一直都呆在那儿。 至于那些不可一世的皇室贵族,尽管他们都认得她,可那些高高在上的人,他们才不会去花那些闲工夫理会她呢!即使是无比仇视她的孟抒易,也只把她看作是沐锦身旁的丫头,一次次寻隙挑事,矛头都直直地对着沐锦,而没有直接找她的麻烦。 可是,风平浪静的生活,却在碰到李颂之后起了变化。那个当初被冷薰连着捉弄了两次的王孙公子,居然一下就认出了她,然而,他却并没有说出她的秘密,就算皇室亲贵们一次次迫害沐锦和冷薰时,他都还暗中拉了他们一把双一把,让他俩一次次化险为夷,绝处逢生。 其实,仔细想来,李颂还真地说得上是他俩在宁湟古城绝无仅有的一个朋友。 然而,遗憾的是,李元珉是他的爹爹,而他则是新罗的皇子。对于他的身份,沐锦只怕无论如何,都难以在心里解开那个疙瘩。 “阿冷,”李颂轻轻地呼唤一声,把木匣子塞到她手里,笑着说道,“看你那么喜欢,我把这个送给你了哈。” 冷薰微微出神:“这个如何可以?我这不是夺人所爱吗?这东西太宝贵了!” “我说你怎么回事呢?既然是我送给你的,我就不会反悔!”李颂把精致的木匣塞到冷薰手心,嘟着嘴说,“你知道,我拿着这个东西有什么用呢?不管什么好东西,我都是玩新鲜,等新鲜劲一过去,我就觉得没有意思了。到时候还不是送给了别人?这么宝贝的东西,与其送给别人,倒还不如就送给你。你不乐意接受,是不是不把我当朋友?你身体不好,沐锦这个木头,也不知道体贴人,冰天雪地还叫你到处跑,你拿着总会有用的。你是不是出了一趟远门,刚刚回来?那么远,沐锦都叫你去,真不叫话!” “好的,既然你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那我如果再拒绝,就真地不把你当朋友了。”冷薰微微笑道,“也没啥,我就是去了沐北一趟,世子在那儿有点小生意,让我去过问了一下,别的也没啥。” “我宫里有古内哈人刚刚送进来的虎皮雪袄,格外温暖,呆会儿我回去后,派人给你送过来哈,你不要忘记了穿哈。” “好的,”冷薰轻轻笑道,“谢谢你的好意!” “那好吧,我先离开了哦。” 冷薰微微出神:“等会儿有围猎,你不想参加了吗?” 李颂轻轻摆摆手:“围猎要搞好多天,今天的目标是人,一大群人张弓搭箭,对着一群手无寸铁的小奴隶射箭,我可不喜欢那样做。我只是顺便出来看看,看你在不在,正好找到你了,既然礼物已经送给你了,那我马上回宫了哈。” 冷薰抬起眼睛,正想说点什么,忽然听见一个尖细的声音:“哟呵呵,瞧瞧我的小皇爷,刚才奴才可不敢表现那样的意思哟!” 冷薰和李颂侧过脸,这才看见两个十五、六岁的少年正在李颂帐篷前站着,不知在争论什么。两人的面目很有几分相似,一个眉清目秀,眼光犀利,身上穿着大红锦服,就像一只小老虎,龇牙咧嘴,凶相毕露,而另一个则穿着一身浅色的衣服,洗得都有点泛白了,而且还有点不太合身。他的眼神冷冷的,就像这冰天雪地里冷冰冰的空气似的。两人身后跟着零零星星衣着朴素的下人,连车马也没有。红袍少年不满地对着一个身着次等内侍服的小太监怒目而视:“哼,你如果不想表现这个意思,那你到底还想表现什么意思?” 少年一边说,一边抬腿,狠狠地踢向小太监,踢得他“哎哟哟”乱叫。小太监的一只手臂几乎都垂了下来,他只好急着大叫道:“不是那样的,奴才是想说,这儿是十三殿下的帐篷,十六殿下你用这帐篷,不合适呀。” 少年面色一沉,冷冷地看着小太监,猛然一抖手腕子,抓住他的衣领,愤怒叫嚣:“这儿不是我的帐篷,那你倒是说,我的帐篷在哪儿?” “十六殿下,您,您的帐篷在那边林子那儿。” “哦,是那儿啊?”少年突然冷冷地大笑声声,“那可真是一个绝好之地啊,如果本殿下记性没有丧失的话,那附近可是马棚吧?” “这……这个请十六殿下尽放宽心,我们一定会小心点,不叫那些马儿惊扰了你的清梦……” “努山真!”少年眼神一冷,立刻大声尖啸,“你真是狗胆包天,实在太猖狂了!” “十六弟!”一声低喝猛然响起,一直没有说话的身穿浅色袍子的少年做了个手势,止住红袍少年,低低说道,“不要多事。” “哼哼,我哪里多事了嘛?”少年忿忿不平地说,“十四哥,我一直想不通呢,为什么都是父皇的孩子,可为什么有的人帐篷位置这般好,而我们却要挨着那些畜生,这是什么道理嘛?我就是想不通,你看看这些下贱胚子,狗仗人势,瞧不起人呢!” “十六弟,你就不要再多嘴了,”十四殿下回过身,向着努山真大声说道,“努公公,还得烦请你头前引路,引我们去那边扎帐篷。” “好的,好的。”努山真拍拍屁股,弹弹雪尘,慌慌地从雪地上爬起来,在前面带路。 “且慢!” 李颂忽然大喊一声,大踏步走了过去。十六看见他,怒火中烧,拔步就要冲过去,不想被身旁的十四一把扯住。 “十三哥。” 李颂轻轻点点头,对努山真说道:“努公公,我还要回去,有点事,今天的围猎我不想参加,这个帐篷就给十四弟和十六弟吧。” 努山真听了十三殿下的话,猛然愣住,仔细地看了看他,小心翼翼地问道:“可是,明天呢,还有后天呢?还有……难道十三殿下一直都不想参加了吗?” 李颂突然放声大笑:“哈哈哈哈,今天说今天的事,明天再说明天的事吧,反正我小时候就在马棚里和马儿作过伴呢,没啥,就是再和它们相伴一回也没啥。” “这……这……” 努山真欲言又止,十四殿下忽然开口说道:“多谢十三哥好意,十六弟懵懵懂懂,不会说话,我们这就去那边,十三哥你还是在这儿吧。十六弟,来,我们到那边去搭帐篷。” 十四说完,拉着十六皇子向竹林那边走去。 努山真回过神来,立刻追了上去。 冷薰走过来,微微拧起眉头,看着他俩的背影。 “这是十四弟,单名一个威字,过去,你或许没有见过他,他和十六弟的母亲都是稀穆人进献给父皇的宠姬,出身卑微,一直住在南七宫,和你们没在一个方向。” “这样啊?”冷薰轻轻笑笑,没有说话。 “好了,我先回去了,你快到沐锦那儿去吧,不过,你要注意慕容微,这个人很阴险、歹毒,昨天晚上我在晚宴上看见他回来了,感觉他和以前大不一样了,你要防着他,不要着了他的毒计。” 冷薰轻轻点头:“好的,你放心吧,我会小心应付的。” 李颂带着亲兵卫队,翻身跃上马背,回过头说:“如果没有什么特别紧要的事,最好不要到处走动,洛鄣他们都认识你,不要被那些人盯上了,惹出一些不必要的麻烦,引火上身。孟抒易这回也来围猎了,你和沐锦多忍耐着点,不要和他冲撞。” 99mk.cc。wap.99mk.cc 正文 第59章 知道谁对你好了? 少女悠悠地叹息一声,轻松地笑一笑:“好的,我明白了,你回去吧。品书网 ” “如果有什么麻烦,要记得立刻叫人告知我,别自己傻乎乎硬扛着,记得了吗?” 冷薰看着他唠唠叨叨的样子,笑了:“呵呵,如果你还不回去,你看这天,要黑了哈。” “哈哈,”李颂拨转马头,嚷嚷道,“你就只会叫我快回去,真是的,到时候你就知道谁对你好了……” 李颂策马扬鞭,带着侍卫们离开了。 冷薰目送着李颂的背影一点点远去,终于慢慢消失在转角,看不见了。她心里突然感到莫名的温暖,看那西边的晚霞那么美丽,那么温馨,让她几乎都感觉不到疯狂的冷风了。 少女往回走的时候,正巧从西边的树林过去,隔得老远,冷薰就看见十四皇子李威和十六皇子李风石带着几个奴仆,正在林子那儿支帐篷。冷薰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便悄悄地记在心里,回头向沐锦的帐篷走过去。 冷薰伸手掀开门帘,一股温馨的花香扑鼻而来。沐锦静静地埋着头,好像正在凝神思考着写什么。他知道冷薰进来了,柔柔地问道:“李颂回去了?” 冷薰瞥了一眼沐锦,一屁股坐在火盆旁的小板凳上烤火:“你可真能猜到,是的,他回去了。” 沐锦轻轻地做了个深呼吸,把方才弄好的东西放在书桌上,放下手中的笔,缓缓说道:“李颂一直都不喜欢玩这种游戏,他回去了很正常啊,如果他不回去,那才不正常了呢。” 冷薰听着沐锦水波不兴地用了“游戏”这个词语,说不清到底怎么回事,她的心猛然一沉,她抬起脸,淡淡问道:“李颂玩不来这种游戏,那你是不是很会玩这种游戏?” 沐锦微微拧起眉头:“阿冷,你这话指的是过去,还是今天?” “既指过去,也包括今天。” “阿冷,”沐锦走了过来,在冷薰身旁坐下来,慢慢说道,“你知不知道,我父亲当年把沐北治理得那么井井有条,民风淳朴,经济繁荣,他也深受百姓爱戴,可为什么最后还惨遭灭族之祸?如果我不是在帝都作人质,我也和父亲、母亲、大哥、二姐、三哥,还有众多叔叔、伯伯一同去了,哪里还能在这世间苟延残喘?阿冷,你想过吗?为什么我父亲对新罗皇朝忠心耿耿,一次次力挽狂澜,救新罗皇帝、百姓于水火,可最后却惨遭如此厄运?这些,你都明白吗?” 冷薰瞪大双眼,困惑地看着沐锦的脸,没有出声。沐锦轻轻一笑,只是这笑容包含了太多辛酸和无奈,还有太多恨意和痛苦…… “要说能力,我父亲不知强过当今皇上多少倍,可我父亲输就输在太过仁义,心肠太好,把情义看得比什么都更贵重,他本来有机会自己做皇上,可他就是看在兄弟情深的份上,而把这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让给了别人,后来,他也是因为看在兄弟情分上,在新罗皇帝派遣大军准备毁了他的沐北基业时,他也有好多次都可以斩杀了犁蓝将军,可他依旧放弃了,而成全了犁蓝,这才使自己遭致灭门之难。如果在最后这次皇上准备痛下杀手时,父亲敢于反抗,率领沐北铁骑长驱直入,那圣清宫那位的皇位哪里还能坐得稳稳的?因此,从踏进圣清宫的那一天起,他就暗暗起誓,今生今世无论如何都不会像父亲那样,手里明明拿着利器,却还要任人宰割!” 意气风发的沐世子离开了小板凳,他的脸上掠过一道道寒光,眼眸深处涌动着异样的光。他昂首挺胸,大踏步走向帐篷外面的世界。 沐锦走到帐篷门口,伸手拉住门帘,那挺拔的身子突然顿住了,慢慢说道:“不要勉强自己,假如接受不了,晚上就在帐篷里休息,别到外面来了。” 明月皎皎,映着满地的雪光。围场那边,不时响起一阵阵歌舞之声。 新罗人历来喜好习武,这也是为了纪念新罗先祖强悍的游牧精神。这才有了新罗皇朝每年春、秋两季的围猎活动。 时令正值初春,频川平原,气候与别处不同。其他地方,一年四季,气候分明,而每一季的时间也基本相等,不像新罗,呈现两极分化的趋势,夏天极其短暂,而冬天却极其漫长,每年那雪都要下到五、六月份才停止。附近的林木间,不时传来忽大忽小的说话声,那是军士们在寻找冬天里穴居的野猪、野熊、老虎等大型猛兽,这也是为明天的围猎提前排除危险,使围猎活动进行得更顺利。 冷薰穿了一身大红的衣服,外面披着的披风也是红色的,脚上的靴子也是红色的,使得她整个人非常显眼,其实仔细看起来,柳菲儿这张脸还真够漂亮、迷人,十足一个小美女,尽管还没完全长大,但浑身上下没有哪一处不透露出呼之欲出的娇媚和可爱。 帐篷里的火盆正熊熊燃烧,春意浓浓。可冷薰也说不清为什么,就是觉得异常燥热。她慢慢踱到帐篷的东南角,听着远方丝丝缕缕的管弦乐声,一颗心,竟感到莫名的狂乱,心里油然而生起强烈的反感情绪,心里莫名地传来阵阵隐痛。她情不自禁地做了个深呼吸,竭尽全力地要把心里的狂乱和反感情绪压下去,慢慢地,她一颗紊乱的心终于一点点地平静下来,什么也不再去想…… 月亮清冷的光辉映大地,一只扑闪着灰色翅膀的小鸟不知怎么回事,在半空中飞着,突然一下子从高空跌落下来,“砰”地一声,重重地跌落在雪地里。这只小鸟的生命力可真顽强,跌得那么重,依然努力地撑着身子,向着冷薰跌跌撞撞地走过来,一双小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冷薰,可爱极了,似乎在寻求她的帮助。 这只小鸟走到冷薰几步远的地方忽然停了下来,好像在试探什么,过了一会儿,它看见冷薰还是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这才大着胆子继续向她靠近。冷薰从身上拿出一个小口袋,从里面抓出一点喂马儿的食物,顺手扔在地上。 狂风肆虐,大雪弥漫,像这样的小鸟儿要寻找食物充饥,可实在是困难重重,它一定是好久没吃到食物了,才会筋疲力尽,从空中跌落下来。小鸟看到雪地上的食物,努力地挣扎着,向着冷薰扔下的食物走过来。 谁知,身后突然响起弓弦之声,“嗖”,“嗖”,两支冷箭同时射了过来。小鸟很机灵,它也意识到了危险,本能地想往高处“飞”,可它没了力气,还没蹦起来,那两支冷箭一箭射穿了它的脖子,一箭射穿了它的肚子,“噗”、“噗”两声,小鸟小小的身子浸满了红色的液体,头一歪,倒在雪地里,再也站不起来了。 “得得得”,激促的马蹄声响起,两骑快马风驰电掣般冲了过来,将身后的马甩得远远的。两匹马一白一黑,凶悍异常!白马上的年轻人二十四、五岁,张牙舞爪,一眼瞅见蹲在雪地上的人,不问青红皂白,“嗖”地一箭,快如闪电,向着冷薰的胸膛射来。 冷薰眼见来箭甚急,右手撑着雪地,身子急速旋转,动作干净利落,左手顺势一带,就将射来的箭牢牢地抓在手中。冷冷的北风吹刮而来,卷起丝丝缕缕的雪花,从地面飞扬而起。冷薰身上的红色披风在风中迎风飞扬,真是轻盈又潇洒,眼里却箭射而出道道寒光,冷冷地逼视着白马上的男子。 “哪儿的奴仆,怎么这会儿还在围场游窜?” 阴寒的尖啸从白马上的男人嘴里蹦出来,年轻人无缘无故用箭射人,现在没有丝毫自责,反而还冷言相向,咄咄逼人,那身尊贵的锦服里迸发出说不清道不明的阴冷和蛮横。 “咚”地一声,黄马上的年轻人一下从马上跳下来,还是二十四、五岁左右,面色泛红,眼睛瞪得大大的,三步两步奔到小鸟面前,高高举起手:“庞勋青林,小鸟在我手里,这该算我的吧?” 白马上的男子凶恶地瞪了冷薰一眼,回头对那男子说道:“勒莽,咱们不能看谁先抓着小鸟,我如果不是在和这个奴仆理论,你的手哪里有我快?咱们比试的是箭法。我的箭射在脖子,你的箭只射在肚子,你说应该算谁赢了?” 男子微微拧眉,勃然大怒:“咱俩的箭上又没有刻名字,你凭什么说射在脖子上那支箭是你的,而不是我的?” “我的箭法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亲眼看见我那支箭先你半秒射穿小鸟脖子,而你那一箭,慢了半拍。” “这可怎么评判?你的眼睛看到是你的箭射到脖子,快了半秒,我还说是我的箭呢!”勒莽涨红了脸说,“咱俩得再比一次。” 庞勋青林扬起眉头,一副谁怕谁的架势:“说吧,你打算如何定输赢?” “很简单,就是她了。”勒莽顺手一指,指着冷薰说道,“眼前这不就是一个活生生的奴隶吗?就拿她来试一试,看谁的箭厉害?” 冷薰轻轻地拧起眉头,目光一斜,盯着勒莽,而勒莽并没有半点警觉,一翻身就跃上了马背,上了马,才发现她正看着自己,于是才急急地说道:“你还愣着干嘛?你快跑啊,跑得远远的。” 99mk.cc。wap.99mk.cc 正文 第60章 这名字不错! 冷薰静静地看了看两个血红了眼,非要试个高下的人,紧紧地拧着眉头,忽然抬起头,看着庞勋青林,慢慢说道:“你们弄错了,我并非奴隶。” 庞勋青林听了她的话,好像无动于衷,挑了挑眉:“哈哈,你不是奴隶,难道我们就不能拿你试箭了吗?” 不错,她不是奴隶,难道他们就不可以拿她试箭了吗?他们是高高在上的王孙公子,随时高兴了,都可以取人性命,难道还有什么理由可以讲吗? 冷薰没有再理会他们,回过头,大步走向沐锦的帐篷,身后冷风突起,一支冷箭“嗖”地一声射过来,紧紧挨着她的脚,插在雪地里。勒莽大喝:“让你跑快些,跑远些,你耳朵聋啦?” 狂风袭人,冰冷刺骨,少女猛然回过身,双眼似刀,冷冷地扫过勒莽的脸,西北封地的勒莽少主心下一沉,被那寒冷的目光一扎,后面半句野话无可奈何地咽了回去。 “你们敢不敢让我骑在马上,然后再射箭?” 庞勋青林高傲地扬起脸,似乎很不屑。勒莽暴躁地说道:“把马给她,我就不信,凭我们的骑术和箭法,还会射不到她?” 一匹大红马牵了过来。冷薰柔柔地轻抚了一下大红马的脑袋,回过头冷冷地看了看两人。深夜的风刮得很猛烈,把地上厚厚的积雪刮得高高扬起,打在手上,生疼生疼的。 瞬间,少女机灵地飞身上马,拔出身上的匕首,猛然在马屁股上扎了一下。大红马负疼,两只前蹄高高扬起,昂首向天,尖声长嘶,然后,在他们微微愣神的一刹那,拔蹄狂奔,似乎只有那样才能减轻马屁股上的疼痛,只一眨眼的工夫,便已隐没在茫茫风雪中。 勒莽坐在马上,惊得像半截巨大的木头,过了好久,他才慢慢回过头,看着庞勋青林说道:“真没想到,她竟这样逃之夭夭?” 庞勋青林回转马头,往回走去,好像什么也没发生似的,鼻子里冷冷地哼了一声:“哼,那你觉得呢?” 勒莽怒火高窜,在后面恨恨地指天骂地。庞勋青林一双眸子突然变冷,眼里浮起道道寒光。 冷薰还没有走拢沐锦的帐篷,一支人马就从对面疾驰过来。冷薰急忙一勒缰绳,让大红马停了下来。她抬眼望去,等那群人骑得近了,这才看清,这群人不是别人,正是沐锦和他的侍卫们。 “阿冷!”沐锦看见冷薰,停住战马,走上前,关切地问道,“你没啥吧?” “放心,没啥。”冷薰轻轻地笑了笑,“怎么,今晚的围猎这么早就没有了吗?你怎么这会儿就赶回来了?” 沐锦仔细地看了冷薰一回,只见她脸色红红的,呼吸还有些急促,顿了顿说:“还没有结束呢,你累了,就回帐篷休息吧。” 沐锦这个晚上好像很疲倦,一回到帐篷,他和冷薰就各自回了自己的帐房。少女走出帐门时,正好遇到阿起和几个侍卫带着几个小孩子走进帐篷。冷薰疑惑了,急忙走过去问是怎么回事。 阿起垂手侍立:“回姑娘,这几个孩子是世子刚刚从围猎场上买来的。” 冷薰微微出神:“从围猎场上买来的?到底怎么回事?” “今晚是以那些小奴隶为目标,世子说自己喝醉了,想退出,不想,洛小王爷和一干贵族不肯答应,弯王少子更是尖声大啸,一个劲地吹起了口哨,嘲笑沐锦。世子没有别的办法,只好把他自己笼子里的那些孩子买下来,每个孩子花了两百金。” “这样啊?”冷薰明白了,“你们先忙着吧,把这些孩子安顿好。” 女孩子静静地回过头。深夜的风可真冷,“呼呼呼”,直往人的脖子里灌。冷薰一下掀起帐篷门帘,里面可暖和了,丝毫不觉得憋闷。她脱下披风,斜斜地倚靠在舒适的床榻上,微微闭上双眼,脸上慢慢浮起缕缕明媚的笑靥,就像那春天里最最绚烂的阳光…… 第二天,新罗皇室的围猎大会正式开始。 有资格参加新罗围猎大会的人很多,有皇室亲贵,王孙贵族,列位大臣的家属,还有各处封地的代表……因此,围猎场面十分壮观,真可谓人山人海,非常热闹!春天围猎和秋天围猎又有不同,秋天围猎,万物峥嵘,正是处于大自然最繁盛,却还没来得及凋零的时候,而春天围猎却截然相反,这会儿冰天雪地,大自然还没有真正睁开眼睛呢。各家围猎的人们都出来了,一个个骑着高头大马,身着锦服,身背弓弩,彪悍非凡。 新罗民风又与别处不同,男人可以骑马射箭,女人也一样可以,因此,在围猎的队伍里,除了一群群彪形大汉,也有为数不少的彩服女子。冷薰跟在沐锦后面,也就并不显得奇怪。 “阿冷,”沐锦侧过脸,看着冷薰红扑扑的脸蛋,关切地询问道,“外面风大,你冷不冷?” “你放心,我没事。”冷薰抬起脸,“我已经很久没有起大早了,这外面的空气可真新鲜!” 沐锦轻轻地点点头,正想再说点什么,蓦然看见庞勋青林一身华服,风采非凡,带着一彪军马,正朝着这边过来。他一马当先,引得大家纷纷驻目观看。 “沐世子,算起来有好长日子没看到你了,怎么样,还行吧?” 沐锦回过脸,微闭双眼,仔细地看了看庞勋青林,微微笑道:“庞勋公子在外驻军已经好多年了,我们真地是很久没见面了。今日有幸看到你的风采,真是犹胜当年啊!” “呵呵,沐世子可真会说话,”庞勋青林脸上神采奕奕,“沐北前不久又有一些不安分的百姓骚乱,当真是沐世子有福气,能够在宁湟古城享受自由自在的清闲生活,我就没有那般福气了,得东奔西跑,哪里有你这份好福气哟!” 沐锦脸上依然保持着缕缕笑靥,微微点头:“庞勋少爷年轻有为,你所做的一切可都是为了新罗的兴盛,天下百姓看在眼里,都会记着你的好的。” 庞勋青林喜滋滋地说:“你可真会说话,那就谢谢你的良言。” 庞勋青林策马离去,从冷薰身边过去时,他不觉回头打量了一下冷薰,神秘地笑着说:“这个姑娘好像在哪儿见过?” 冷薰在马上拱手施礼:“庞勋将军怕是看走眼了,冷薰福浅,过去哪里会有那般福气认识将军?” “哈哈,冷薰,这名字不错!” 庞勋青林微微一笑,回身打马如飞,快速向前。 突然,急促的鼓点轰然冲天而起,九长九短,时急时缓。远处高台上,金色帘子下,齐王和庞勋叶娜在成千上万名侍卫的保护下,慢慢登上高台。因为隔得太远,根本看不清楚齐王的面孔,只能隐隐感觉到那金色帘子后让人不寒而栗的阵阵寒意。 所有的喧闹瞬间消散,人们齐齐跪拜在雪地里,异口同声地高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好家伙,绵延四十多里的围猎队伍同声高呼,那是何等的气势!万众瞩目的新罗春猎,总算慢慢拉开大幕…… 遥望远处,慧湖两岸旌旗如林,人影叠叠,摩肩接踵,一片欢腾。冷薰紧紧挨着沐锦站着,看着绵延数十里,用军队的阵型布置的帐篷,轻轻地笑了笑。 少女暗想,看此阵容,不难看出新罗军队的确也是一支训练有素的铁骑,有几把刷子,只是一次寻常的宫廷围猎,就弄出这么大的动静,试想一下,如果是冲锋陷阵,那又该会是怎样一番威武雄壮,所向披靡? 如此阵容以皇帐为核心,新罗人亮出了在一马平川的战场上最凶悍的阵势,骠骑军、铁塔军、飞虎军、飞鹰军从东南西北四个方位连环排开,相互策应,环环相扣。两侧还设置了狮营高台,地势更高,呈环形阵容,护卫皇帐。 外围在东南西北四方还布置了四支军队,摆开一字长蛇阵,作为皇帐外围的护卫,每隔四十步设传令兵,而每一百二十步又安排了一百二十名士兵守卫,营防四围外面,还分别安排了三千精锐岗哨,负责观察、巡逻等。如此布防可真正说得上是百密毫无一疏,如果是在战场上,那敌方遭遇如此阵势铁臂合围,恐怕是插翅也难飞哟。 狂风呼啸,旌旗在风中猎猎作响,雄壮的铁骑引颈长嘶。沐锦放眼眺望远方,脸上水波不兴,低低地说道:“阿冷,你回帐篷休息吧。” 冷薰回过头,看着沐锦的眼睛,两个人四目相对,那可真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啊!她平静地点点头,慢慢说道:“好的,那你自己留点心。” 沐锦回过脸,很轻松地笑笑:“阿冷,你放心,我没事的。这机会太好了,盼都盼不来啊,你就在帐篷里等着我的好消息吧。” 这个下午,沐锦的帐篷里都弥漫了浓烈的“火药”气息。冷薰坐在帐篷里,一身利落的黑衣,不仔细看,还会误以为那是沐锦坐在中军帐里呢。 少女手中拿着笔,在桌案的地图上重重地画下最后一个标记,抬起眼睛,坚定、有力地嘱咐道:“你们记住,万事小心,不要被人瞧出破绽。” 众人纷纷点点头:“冷姑娘请放宽心,我们会谨慎的!” 99mk.cc。wap.99mk.cc 正文 第61章 一厢情愿 这个下午,庞勋家族最优秀的子弟庞勋青林在东南密林之中神不知鬼不觉地不见了,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弄得庞勋一族紧急调动大量兵力寻找,可庞勋青林就这么凭空消失了,实在让人匪夷所思。品 书 网 ( . V o Dt . c o M)庞勋青林是庞勋叶娜的侄子,新罗国母也急了,灵机一动,准备偷偷调遣铁卫营帮助搜寻,谁知铁卫营的直接统帅李澈却十二万分不乐意,弄得一对母子大吵一番,可是,李澈哪里能想到,他今天这个决定却给他的将来埋下了巨大隐患。 只有庞勋一族郁闷、恐慌不已,别的围猎者都欢天喜地地享受着围猎的喜悦,心里还暗自庆幸、讥笑,没有谁愿意可怜庞勋青林,都在心里骂道:活该!你也有今天啊……庞勋青林在外镇守边疆多年,大家都说他独断专行,性情残暴,刚愎自用,阴险毒辣,一点不受人尊敬、赞扬,大家在心里记住的都是他的不足,尽管他的确相当有军事指挥才能。还有就是,所有人都认为庞勋青林可能是在密林里自己走岔了路,时间长点,他就会出现在大家眼前的,想想也有道理,难道防卫如此严密,还有人胆敢对王孙贵族下手吗? 自然,这些都只是他们一厢情愿的愚蠢念头。 而这会儿,在东南密林深处的一个极其隐秘的小山洞里,沐锦冷冷地看一眼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完好肌肤的庞勋青林,嘲弄地说:“庞勋公子,你这会儿感觉怎样?” 庞勋青林惊讶地抬起耷拉着的脑袋,像头伤痕累累,却又被捆了手脚的凶残至极的野兽。他眼露凶光,恨恨地瞪着走进山洞来的沐锦,咬牙切齿地说道:“沐锦,你今天让我享受的,以后我一定会加倍还给你!你要记住,到时候我会让你生不如死,每时每刻都会懊悔,自己怎么会来到人世……” 沐锦冷冷一笑,满含讥讽。 庞勋青林恨得双眼喷火,嗓音嘶哑,就像公猪的啼嚎,说道:“姓沐的,你看我到时候怎么整治你?我不仅曾经把你的姐姐弄得死去活来,而且,今后我还要把你的女人弄得死去活来……沐北早就完蛋了,你们沐氏一门像只瘟鸡一样任人宰割,没想到你这个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狗东西,居然还有脸活在世上,你早都该到阴曹地府去陪伴那堆狗骨头了!你有种就杀了我,哼哼,你有那个种吗?你这个狗东西!我不见了,所有人都会紧急出动,来找我,我们庞勋一族一定会将你碎尸万段,你这个狗东西连最后这段日子都休想活了,最后,只能和那个下贱的小女奴一起到黄泉相会,你这个……” 庞勋青林憋着一肚子的臭屁还没有放完,那瞪得大大的牛蛋般的眼珠突然不会转动了,一缕血光瞬间划过,他的脖子便血流如注…… 沐锦无限轻蔑地瞥了一眼那副惊疑万分、惶恐至极的面孔,冷冷地斥道:“泥菩萨过江……自身都难保了,居然还如此狂妄自大,不知天高地厚,你就是头猪,白白长了一个猪脑壳!” “砰”地一声,庞勋青林沉重的尸身轰然倒在地上。沐锦拿起带血的匕首,在他的衣服上狠狠擦了几下血迹,回身说道:“阿起,扔到老虎那儿,让它饱餐一顿,故意留下蛛丝马迹,把庞勋家的人引过来。” “姑娘早就准备好了一切,借此给李澈和孟抒易栽赃,让他们狗咬狗,还需要这样做吗?” 沐锦轻轻点头,离开山洞,跃上马背:“行,就照她的意思办。”然后,他催马直奔自己的帐篷。 “姑娘,”博萧掀开门帘,走进帐篷,兴奋地说道,“世子回来了。” 冷薰脸上露出一丝喜色:“剩下的事都弄好了吧?” “回姑娘,遵照姑娘的意思,全都弄好了,没有一丝一毫出入。” “很好,”冷薰微微一笑,“你们辛苦了,下去好好休息吧。” “遵命。” 帐篷门帘一挑,沐锦一身风雪地大踏步走进来。少女走上前,给他弄掉身上的雪花,轻轻问道:“没出什么状况吧?” “你放心,没有。”沐锦将外衣脱下,挂在一边,坐在火盆前的小板凳上,一边烤火暖身子,一边说道,“看吧,明天就会有好戏看了。” “像庞勋青林这种人,他死了也没有人知道是谁干的,因为他做了太多丧尽天良的事,结怨树敌太多。不管怎么说,他们都怀疑不到我们身上来,毕竟我们现在自己是如履薄冰这种状况,在防守如此滴水不漏的情况下,我们怎么会去以身犯险,因为我们已经隐忍了这么多年,在这个非常时期,更不可能去做那种傻事。李澈和孟抒易都刚刚从外面回到宁湟古城,况且,不管是李澈,还是孟阀,都和庞勋一族积怨太深,所以,他们的嫌疑才最大……这就是他们应该会有的逻辑推理。” 沐锦回过头,微微笑道:“庞勋青林昨天晚上是不是欺负你了?” 冷薰微微出神,立刻摆摆手,笑了:“他欺负我?他有那个本事吗?只有我欺负别人,别人哪能欺负我?” 沐锦轻轻一笑:“呵呵,我就知道只有你欺负别人的份,呵呵。” 沐锦掏出一张放置多年,略显陈旧的白纸,拿起笔,狠狠地划去了“庞勋青林”这个符号。他在心中默默念叨,沐北的血海深仇,总算又少了一个人…… 帐篷外面,狂风一阵阵更疯狂了,而雪,也更加猛烈了。 春猎的第二天早上,庞勋一族最杰出的子弟庞勋青林终于被庞氏一门搜寻的人们发现,他静静地躺在北杉林深处,只是尸身已被老虎吃掉百分之八十左右,肚子被掏得空空的,脑袋也被咬得残缺不全,如果不是庞勋青林的母亲一眼认出那就是她的儿子,这四分五裂、血肉模糊的尸骨谁能认得?他的母亲一下扑到儿子的尸骨上,陡觉天旋地转,一下晕倒在地…… 这场热闹、欢快的春猎一下子沉寂下来,大家都感到匪夷所思。要说这庞勋青林在边疆驻兵多年,功夫了得,几十个人一轰而上,都奈何他不得,这老虎再凶猛,又哪里能将他伤成这样?何况,在他身死之处丝毫没有发现打斗迹象,他身上的长刀和宝剑也静静地躺在刀鞘、剑鞘里,这充分表明,庞勋青林之死是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人偷袭,杀害的,至于这个地方,完全是第二现场,是凶手在转移人们的视线。庞勋一族这般一推测,立刻向皇上启奏,请求铁理院审查这个奇怪的血案,揪出幕后真凶。 这样,局势就变得有点糟糕、混乱起来,庞勋一族在朝中盘根错节,势力庞大。内阁院中,蓉南风氏从来都喜欢明哲保身,不乐意参与这种宫廷斗争,慕容一族向来也很谨慎,不喜欢张牙舞爪,奇贯一族上一代就几乎有名无实,简直可以忽略不计,南华离氏喜好云游,不问世事,更加没有什么干扰,而北方易朗斯家族势力在西北,在帝都势力较弱,况且从来都是庞勋一族的“寄生虫”。那么,稍微能和庞勋一族较量的孟阀最近也不景气,孟抒易有错在身,还失去了帝都府尹一职,他们还拿什么来说话?最后,族里盛产了三位皇后、五位皇妃的庞勋氏,便顺理成章地被推上了朝野内外红极一时的家族。 一时间,铁理院派出专人封锁围猎场,调查取证,询问、排查。也不准任何人进入或离开北杉林,就连口信都要严格调查,防止凶手瞒天过海,逃之夭夭。新罗皇室十分同情庞勋一族的丧亲之痛,全力支持他们缉拿凶手,侦破这个血案。这样,这场热热闹闹的春猎不得不就此暂停。 沐锦的帐篷设置在围场东南角,这会儿已经沉入了寂静的夜晚。帐篷外面,门帘被掀开了,嗖嗖冷风卷着雪花吹送进来。书桌上烛火摇曳,一身黑色锦袍的男人抬起脸,双眼闪烁着睿智的光芒。 “世子,冷姑娘没有在这里吗?” 阿起在帐篷里四处看了看,什么也没发现,回头就要往外面走。沐锦微微挑了挑眉头问道:“阿起,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哦,也没有什么,就是方才十三殿下的下人送来了东西,说让交给姑娘。” 沐锦微微皱了皱眉,将书放在书案上:“好的,那就搁在这儿吧,阿冷来了,我给她说。” “好的。” 阿起轻轻应了一声,放下东西,离开了帐篷。外面,狂风呼啸,雪花漫天。沐锦望着微微晃动的门帘,过了好久都没有再拿起书卷往下看,他紧紧地拧着眉头,看着书桌上的红色包裹,沉静着,没有说话。 包裹很沉,做工很精细,顶端系得很牢,根本看不清包裹里到底装着啥东西。 沐锦停顿良久,就不再理会那包裹,而静下心来,接着看书。屋子里除了他偶尔翻动书页的声音,便什么都没有了,就是外面巡逻军士清晰的踏步声也能听得清清楚楚。按理说,这样安静的环境,是最适合看书了,可不知为什么,沐锦竟有些心神不宁起来,那书页久久翻不动,只得无奈地放弃了。 沐锦站起身子,踱步到一边的茶几旁边,倒了一杯茶。茶味醇厚,清新,是刚刚从蓉南送过来的进贡茶,李元珉从来都不喜欢饮茶,于是就到处把贡茶分发给圣清宫里的人,让他们享用。自古以来,蓉南的茶叶就很有名气,名叫仙茶,传说是天上美丽的仙女在彩霞满天的清晨,悄悄来到人间,用仙指采摘下来的,相当名贵,清气和味道都远胜别的茶叶,所以深受皇宫内院的人喜爱。 99mk.cc。wap.99mk.cc 正文 第62章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 其实,凭借沐锦目前的境况,还没有福气享受贡品,皇上虽然不喜欢饮茶,但他也不会把这仙茶送给沐锦享受。所以沐锦自然是无福享用贡品,但是却没有人知晓,现在蓉南茶庄大户的幕后大老板,不是别人,正是这位困居在此的沐北世子。这个情况,就连蓉南的土皇上风家,也不清楚。 沐锦端着茶盏,又踱回到书桌前,仙茶那份独特的清香让他躁动的情绪又平静下来。沐锦一双明亮的眼睛一会儿睁着,一会儿闭着,面色平静,脚步沉稳,不想就在他坐在椅子上的那一刹那,他端着茶盏的手不经意间无意识地抖动了一下,茶盏竟脱手而落,茶盏里茶水一下流泻而出。 “砰”地一声,满满的茶水全部流泻到了包裹上,一下子就把包裹浸湿了。沐锦平静地看着茶水一点点渗进包裹,一点也没有慌乱的神色。过了好久,他忽然喃喃自语:“这包裹被我不小心打湿了,不是该打开收拾一下吗?不然,里面的东西就会沾上水。” 夜深人静时分,冷薰才赶回帐篷,她听阿起说十三殿下送来了东西,在沐锦那儿,于是走进沐锦的帐篷,微微一笑:“沐锦,阿起说你在找我?” “嗯,”沐锦放下书,从椅子上站起来,一身黑袍在灯火映照下显得有几分神秘,“阿冷,你刚回来呀,外面风雪那么大,很冷吧?” “是的,我刚回来,不过,也没啥,”冷薰在火盆边坐下来,伸出纤细的双手,烤起火来。她仰起脸蛋,问道:“沐锦,你是不是有什么事?” “也没别的什么,方才花下闲来了,一个劲地试探我,似乎在探查我昨天的动向。” 冷薰笑了:“这帮家伙这会儿正搞得一个头,两个大呢。花下闲在边疆镇守多年,从毫不起眼的小头领做起,李澈这几年被贬到边疆,与他蛮有交情,如果不是因为李澈重回帝都,他哪里可能跟着沾光?现在,李澈有了困难,他无论如何都会想方设法为他出力,但我始终觉得这次不是李澈派遣他来调查的,李澈性情高傲,怎么丢得下面子去做这种事?” 沐锦也有同感,郑重地点点头:“想当初他在边疆时,与我的家人还算有些交情。” “花下闲只是一个卑鄙无耻的小人,那年他暗中向帝都献出沐北军事防御图,出卖沐家,祸害沐北,现在又来装神弄鬼,你如果不乐意和他打交道,干脆让我来理会。” “是的,我不乐意见到这个卑鄙的小人。” 烛火晃动,冷薰往前移了移身子,凑近火盆,轻轻一笑:“这个就简单了,我只需要找个恰当的时机,让李澈晓得花下闲趁着夜晚,悄悄来过我们营帐,就凭他那高傲不羁,疑神疑鬼的个性,一定会对花下闲心存芥蒂,而不会去询问花下闲到底来干什么。毕竟这档子事,我们不便自己动手。” “正是,”沐锦平静地说道,“你就照着自己的意思安排吧。” “沐锦,你找我来,除了这件事,还有别的事吗?” “哦,是有别的事,”沐锦回过身,走进内帐,拿出一个黄金锦盒,微微一笑,“俊生昨天送过来一件衣服,可能是一时大意拿错了,居然拿了一件女装过来,不如给你吧,看看合不合适?” 冷薰扬起脸,疑惑地问道:“冯俊生天天给你送礼,这回怎么如此粗心?” 不管怎么样,既然沐锦这么说,那就试试吧。她打开金光闪闪的锦盒,激动得呵呵直乐,锦盒里一件漂亮的大裘映入眼帘,这颜色,这质地,这料子,无一不是极品中的极品。冷薰小心翼翼地拿出来,轻轻展开,就着身子比了比,嘿嘿,正好合适。 冷薰心里暗吃一惊,笑道:“冯俊生这回可是下了大力气啊,居然送上此般极品?” 沐锦也静静地看着她,也不回话,一回头,又在书桌旁的椅子上坐下了。 “夜深了,你早点休息,我回帐房了。” “哦,且慢。”沐锦好像一下记起了什么似的,顺手从身后拿过一个包裹,笑了笑:“还有这个,我几乎忘记了,李颂今晚派人送过来,说是拿给你的。” 冷薰伸手拿住,准备回去了。沐锦张嘴说:“阿冷,你不打开看看是什么吗?” “哦,不用了,是古内哈人的雪皮袄,李颂前天就说了要送我,还真快呢,这不就送来了。” “嗯,”沐锦说道:“古内哈当初和我父亲交情不浅,他们前不久有好几个地方发生暴乱,尽管只是一件服装,但现在是非常时期,最好还是谨慎一点比较稳妥。” “我知道,”冷薰也笑了,“这点我也思虑到了,只不过十三殿下太过热忱,不好拂他的面子。” “我知道你处事历来谨慎,我很放心。太晚了,你回帐房休息吧。” “好的,你也尽早休息吧。” 冷薰拿着包裹和锦盒,走了出去。不久,阿起就风风火火地跑过来,有些困惑地对沐锦说道:“世子,你怎么把那衣服给冷姑娘了,那可是乔先生专程从西晃城弄回来的极品宝贝,世子不是打算送给南华离夫人当做她的诞辰贺礼吗?” 沐锦依然埋着头,静静地读书,连眼皮也没抬一下,只是很随意地说:“没事,既然没有了,那就另外再想想办法,看能不能另找一件,如果实在想不到办法,不送就是。” 阿起愣在当场,似乎没有明白世子的话,可等他回过神来时,世子已经收起书卷,进里面休息去了。 帐篷外面,寒风刺骨,飞雪肆虐。这个并不宁静的夜晚,只有沐锦的帐篷,大家都安安静静,开开心心地进入了梦乡,别的帐篷,可都躁动不已。 在铁理院封锁了北衫林,展开调查之后,新罗皇室暂停一时的春猎又接着开始了。人们并不因为庞勋一族损失了一个最优秀的子弟,而结束这筹备多日的围猎大会。 帝都位于频川平原,慧湖四周都是横七竖八的河流,平平坦坦,一眼望不到尽头,方圆百里范围内都是一马平川,的确是个围猎的理想所在。寂静的夜晚,月光淡淡,星光点点,辽阔的雪原上到处燃烧着熊熊篝火,将帐篷映照得红通通的。今晚天气很好,老天似乎刮风刮累了,下雪也下得疲倦了,总算停歇了这么一个夜晚。气温比往日也更高,人们都感觉暖和了些,成千上万的王孙公子围坐在围场上,这儿一群,那儿一堆,吃肉饮酒,骑马射箭,舞刀弄枪,欢声笑语,不绝于耳。除了他们的笑谈声,空气中还不时回荡着一阵阵悦耳、高亢的管弦之声。 冷薰还是穿着红锦服,披着红披风,脚上是一双红靴子。她骑在高头大马上,将一头漂亮的黑发扎束在脑后,头上也戴着一顶红色的帽子,那张漂亮的小脸,映着红红的火光,更显娇艳动人。那双眼睛亮晶晶的,就像那美丽星空下可爱的星星。 沐锦回过脸,满面笑容地看了一回身后的少女,赞叹道:“阿冷今晚可真是楚楚动人啊,看来小女孩也长成大女孩了,时光可过得真快啊!” 少女撇撇嘴,轻轻地拍了一下沐锦:“瞧瞧你,你就比我那么几岁,居然还在我面前倚老卖老起来,呵呵呵呵。” 沐锦脸上也乐开了花,刚要说话,忽然听见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远远地传过来,下意识地扭头看去,只见李颂一身白色的披风,在马上奔驰,飘逸极了!他一边跑,一边大喊:“阿冷!阿冷!” 沐锦眉心一拧,不觉有些恼怒:“阿冷,他为什么也这样唤你?” 冷薰轻轻地说:“这有啥?向你学习的呗。” 李颂身后跟着一大群下人,旋风般地奔驰而来,到了近前,他兴奋得一勒缰绳:“哈哈,原来你们都在啊。” “今晚是篝火晚宴,自然大家都来凑个热闹哦。” 沐锦的声音表面上虽然很平淡,但仔细一听,却又是那么冷,仿佛对李颂的到来很不满意。冷薰轻轻地回过头,看着沐锦,不明白他的意思。幸好李颂没有在意,只是不错眼珠地看着李颂,关切地问道:“阿冷,怎么回事?这么冷的天,你怎么不穿上我送你的雪皮袄,难道那雪皮袄不暖和吗?” 冷薰笑了笑,一脸阳光地说道:“不是啊,非常温暖,我见今晚气温回升了,才没有穿出来。” “嗯,是这样啊?”李颂一下子明白过来,对着少女夸奖起来,“阿冷,不过说心里话,你穿这红色锦服也很漂亮哦!” “十三殿下,我听阿起说,那边正在跑马射箭,比试刀枪,怎么,十三殿下不去看看热闹吗?” 沐锦忽然插嘴说道。李颂微微出神,有些不好意思,他如何能把他看见冷薰在这边,然后自己才暂停比赛,跑过来和她相见的话说出口呢?那多难为情啊!他涨红了脸,吞吞吐吐了老半天,才终于说出口:“我……这……其实那些比赛也没有多少意思,我都已经看厌倦了,还不如过来看看这边的美丽雪景,才更有兴致呢!” “哈哈,十三殿下,真是这样吗?”沐锦看着李颂涨红的脸,有些好笑,忽然说道,“看来那可真是不合适了,我和冷薰还正想下去看看他们的精彩表演呢,而且,想邀请十三殿下一起去,看来现在只能放弃了。” 99mk.cc。wap.99mk.cc 正文 第63章 谈笑风生 “啥?”李颂愣住了,一颗心怦怦直跳,脸色还是那么红,愣愣地看着冷薰,“阿冷,你们真地要去看下面的表演吗?” 冷薰心里有些不快,悄悄在衣袖下面拉了拉沐锦的衣袖,不想沐锦却手腕一翻,就势抓住冷薰的纤纤细手,另一只手扯着缰绳,微微一笑:“十三殿下,那你就在这儿好好地欣赏雪景吧,我们可下去看闹热去了,不打扰十三殿下的好兴致了。” 沐锦甩下一句话,强拉着冷薰,扬鞭而去。 “哎……哎!”李颂在后面大喊道,可两骑快马已经踏着积雪,消失在朦胧的月光里。 “你怎么回事啊,人家李颂刚刚过来,还没说上两句话呢,你却要走,怎么回事啊?”一跳下马,冷薰就挣脱沐锦的手,没好气地嘟着嘴。 沐锦不声不响,扬起脸,静静地看着她,那神情竟有点小计得逞的自鸣得意。冷薰见他不说话,出了一会儿神,那火气也就慢慢地减弱了。 唉,这个家伙,懒得和他计较。冷薰在心里想道,沐锦已经有整整八年没有像今天这般,像一个没长大的孩子似的高兴了,就让他高兴高兴吧。 少女轻轻地在心中叹息了一声,无可奈何地紧随着他。 突然,“得得得”,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再次响起。冷薰和沐锦回过头,呆住了,原来李颂带着他的那些跟班又跟了过来,他看见冷薰和沐锦在那儿,故意装出一副大吃一惊的表情:“呵呵,你们怎么跑到这儿来了?上面风太大了,好冷,我想还是下来烤烤火,才温暖些。看来咱们真有缘,在哪儿都能碰到,不如一块儿去吧。” 纵然沐锦很宽容,大度,可那张俊脸还是气得一塌糊涂。冷薰看见他的模样,只是感到好笑,情不自禁笑起来。 李颂自然也明白他这样说有点不太合理,“呵呵”笑出了声,然后迅速跑过来,为沐锦和冷薰当起了向导。 广阔的雪原上,到处都是一片欢腾的海洋,红红的火光映出一张张生动的笑脸,烤得香喷喷的肉更是浓香四溢,还有那醇厚的酒香,直往人的鼻孔里钻。三个人肩并肩,走在万人丛中,身后的下人,也一边跟在后面,一边谈笑风生。 前面,传来一阵阵欢笑声和喝彩声。近了,才看清原来是一大群高大、魁梧的军士脱了上衣,光着膀子,在那儿捉对摔跤,一边摔,嘴里还一边呐喊声声。一个白衣少女纵马射箭,那箭法好生了得,一连几箭都射在百米外的靶心上,引得众人拍掌叫好不迭。少女眉清目秀,清朗的眸子英气逼人。 射完箭,白衣少女收好弓弩,无比骄傲地打马如飞,绕场一圈,然后,突然勒住缰绳,从马背上飞跃而起,敏捷地踩在一名彪形大汉的双肩上,一扬手里的马鞭,“啪”地一鞭,抽在其他大汉身上,哈哈大笑道:“喂,你不用担心,我跟你是一边的,你叫他们一轰而上,这样才有意思!” “娜莎?”冷薰吃了一惊,心里一沉,扭过脸,看着沐锦。 相处多年,两人的内心早已有了心电感应,沐锦从她的神情中知道她心里的担忧,轻轻地拉着她的手,回头就走。 “干嘛?想走,没门!” 身后突然响起一声蛮横的怒喝!一道鞭影凌空而至,从两人的头顶上方一挥而下。冷薰反应神速,一探手,就牢牢地抓住了鞭梢,手腕一翻,三下两下就缠绕在了手臂上,白衣女子和冷薰各执一端,都向着自己身边拉扯,一下将鞭子拉得直直的! “哼哼,一来就想离开,沐世子,你是老鼠变的吗?” 少女凌空一跃,就落到了雪地上。围着的人圈一下散开,给她让出路。那些王孙公子更是在心里暗暗发笑,心里说,瞧着吧,这下有好戏看了。西北易朗斯家族和沐北沐氏一脉从来就是死对头,这白衣少女不是别人,正是老易朗最喜爱的女儿,在西北的身份比勒莽世子还更尊贵,历来骄横无理,不可一世,趾高气扬,这会儿她看到了惨遭灭门之祸的沐北世子,真不知她又要怎样数落人家? “娜莎,”沐锦回过头,面色平静,水波不兴地说,“别来无恙啊。” “哼,当然无恙喽,”娜莎自命不凡地嘲弄道,“说起来咱们真有好久没见面了,打从沐北一门死翘翘之后,我就一直没有再看到你了,听说你在帝都圣清宫里像个王八一样,活得很没有人样,我还以为你就此和我们永别了呢,谁想到今天终于看到你夹着尾巴出来了哈!” “娜莎!你是个姑娘家,说话能不能文明点?”李颂有点看不惯,走上前,有些不高兴地说,“这是大众场合,你也是身份高贵的人,说话怎么那么口无遮拦?总得和你的高贵身份相符合吧,真不知道老易朗是如何教育你的?” “你算什么东西,居然替那条任人宰割的狗说话?哼,至于我老爹怎么教育我,你以为你有资格来说我吗?你不要自以为是,认为有孟阀作你的后盾,就胆敢在这儿对我指手画脚,你算哪根葱?” “妹妹,谁欺负你了,告诉哥,哥给你出气!”粗野的声音猛然传过来,勒莽大步流星地走过来,就像一头小象,把他和娜莎的体形一对比,真地很难想像,他俩竟会是一母同胞? “哥,谁敢欺负我?”娜莎大叫大嚷,“哈哈哈哈,他们算什么东西,敢欺负我吗?” “你无理取闹,欺人太甚……” “十三殿下,不要和他们一般见识,咱们离开就是。”沐锦看着气愤不已的李颂,平静从容地开口劝道。 “哼,你以为想离开就能离开吗?”娜莎冷冷地暴喝道,“那得看我的弓箭允不允许?” 娜莎话没说完,猛然拉开弓弦,只见那箭“嗖”地一下就奔着沐锦后背而来! 就在这电光火石间,沐锦身旁的少女猛然回转身,伸出手掌,一把抓住箭杆,回手一甩,那箭便如飞刀般,猛然飞向娜莎,瞬间响起“咔嘣”一声,那支箭直直地插入娜莎的弓弩,硬弓一分为二,掉落地上。 刹那间,四周一片沉寂,仿佛时空瞬间凝固。冷薰这一手,令那些人目瞪口呆。 又起风了。狂风卷起漫天雪花,迷蒙了人们的视线。冷薰深邃的眼眸深处涌动着道道寒光,凌厉地逼视着满脸不服气的娜莎,冷冷地缓缓地一字一顿:“活腻了!”她的声音很低,可所有人都清晰地听到了她的话。 “你……你……不准走!”娜莎暴躁地叫嚣,迈步就想追赶。 “妹妹,”勒莽一把扯住娜莎,说道,“别追了,先参加宴会,咱们先记着这笔账,呆会儿再跟他们算!” 远远前方,人欢马叫,篝火燃得可旺了,映红了半边天。 今年新罗春猎的第一场晚宴,马上就要拉开大幕。 夜风冷冷的,到处都是熊熊的篝火,皇帐位于中心地带,装饰得金碧辉煌,而四周的守卫也最森严,旗帜高高迎风飘扬,军士手握刀枪,盔甲鲜明,火把高举,照如白昼。皇帐周围静静的,入眼的是冷冷的刀枪和冷峻的士兵,隐隐显露出非凡的气势和冷冽的威严。 “世子,”阿起悄无声息地走过来,在沐锦耳旁轻轻嘀咕道,“一伙人正在悄悄摸向我们的帐篷,需不需要出手?” 沉沉暮色里,看不太清沐锦的面色,只见他微微扬了扬眉头,低声问道:“是一伙什么人,弄清楚了吗?” 阿起垂手侍立,应道:“具体身份暂时还没有弄清楚,但估计可能是庞勋一族的人。” “不如我先过去探查一下情况吧。”冷薰明了了沐锦的担忧,上前一步,沉声说道。 沐锦微微点头,低低地说:“不过千万不要冲动,如果没有什么特别的事,不要出手,晚宴很快就要开始了,我等着你回来。” “没事的,你不用担心,或许是勒莽那边的人来了,想惹点事,我很快就回来。” 冷薰说完,带着阿起,向帐篷驰去。 “阿冷!你去哪儿?”李颂没太留意他们的谈话,这会儿看见冷薰回头离开了,不知怎么回事,大喊了一声,迈步就要跟着追过去。 “十三殿下,不用去,”沐锦一下轻轻拉了拉李颂的衣袖,微微一笑,“十三殿下不用担心,阿冷回去有点事,等一下就过来了,我们先行一步吧。” 李颂无可奈何地被沐锦拉着往前走,一双眼睛却频频回头,看着冷薰离去的背影,直到渐渐消失在人丛中,才扭过头来。 风冷冷的,卷集着雪花,扑面而来,像刀子一样,割着人难受。越往前走,两边的火把越少,更加露出夜浓重的黑色。天空那轮冷冷的月亮也不知什么时候躲进了云里,高而远的天空黑沉沉的,长空之下,断断续续地传来雄鹰的尖啸。 不知不觉,冷薰来到这陌生的世界已经整整八年,她也从不曾想到,在这个陌生的世界,她怎么会遭遇这么一些残酷的杀戮,无比恶劣的环境迫使她一次次地拿起武器,又一次次地不得不流离失所……数不清的变故一而再,再而三地让她应接不暇,喘不过气来,她小小年纪就承担了太多太多同龄孩子难以承受的挫折、打击、磨难,一路行来,阴霾重重,到处都是险滩和恶浪,她不是暴徒,她不想挥刀杀人,可是,为了扞卫自己最基本的生命权,她却又不得不一次次违心地拿起屠刀,挥向那些企图肆意剥夺她生命权的人…… 99mk.cc。wap.99mk.cc 正文 第64章 黑色的大网 天地的良心坏了,世间便不太平,正义的刀锋所向,便会伏尸百万,流血千里,铲除世间污浊! “驾……驾……驾!”冷薰大喝声声,扬鞭向前,空空的雪原,回荡起一阵阵“得得得”的马蹄回声。 远远前方,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迎面而来,一个一身黄衣的男子打马如飞,向着这边来了。冷薰和阿起他们立刻一勒缰绳,停住战马。阿起拧起眉头,低声说道:“冷姑娘,这个人好像有点不太对劲,他是从我们帐篷那边过来的。” 一个沐卫打马上前,向着飞马而来的黄衣人大喝:“嘿!你是干嘛的?” 沐卫话没说完,黄衣人手一扬,一道暗器带着冷风疾速飞来,劲道十足,带着森寒的气息,奔着吆喝的沐卫面门就射过来了。 “咣当”一声,阿起挥剑挡开暗器,弯弓搭箭,向着黄衣人,大喝:“对面来的是什么人,出手竟然如此毒辣?” 黄衣人看见这方人多,害怕吃亏,一抖马缰,调转马头,回身就跑。冷薰见状,猛然喝道:“快追!”大家立刻策马扬鞭,紧紧追赶。 远方山峦黑漆漆的,密密的林子就像一道道黑色的大网,就那么静静地在夜色中张着,一动也不动。空旷的雪原就像一头缄默无言的巨大怪兽,任凭马蹄声声,踏在它的肌肤上,它仍就冷漠着脸,不为所动。 忽然,前面人声鼎沸,好像有大批军马策马而来,那严整的军容里隐隐透出浓浓的杀气,让人不寒而栗!冷薰微微吃惊,急忙招呼大家停止前进。这时,前面被沐卫们狂追不已的黄衣人竟一手抓起弓弩,弯弓搭箭,向着对面军马射了过去! “你们是干什么的?” 对面响起一声厉喝。夜色深沉,又隔得远,急切之间根本看不清楚彼此面目。对面的军马被黄衣人冷箭一射,立刻把沐卫们和那个黄衣人都当作是一伙的,一时间,弓箭“嗖嗖”,箭如雨下,冲着沐卫们就发起了攻击。 “你们干嘛?住手!我们是……”阿起刚刚说出半句话,一支冷箭破空而来,奔着阿起就射了过来。冷薰反应神速,急切间飞起一脚,踢在阿起的肚子上。阿起被踢疼了,下意识地弯下腰,那支利箭便一下扎进了他的肩头,好悬,冷薰这一脚,总算让阿起避过了要害部位。 冷薰微微皱眉,寻思这是咋回事呢,那边的军马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把他们当作敌人,出手毫不留情,实在歹毒!她一身红色锦服,拍马上前,“咚”地一声跳下马,半跪在地上,手里拿着强弓硬弩,一脸肃穆,一双眼睛闪着寒光,在雪夜里显得格外明亮。那对灵巧的耳朵轻轻地动了动,似乎在判断什么。风,冷冷的,吹刮而过…… “嗖!” 冷薰射出一支硬箭,就在电光火石间凌厉地扑向对方军马,在这漫漫黑夜,几乎辨别不清它的方向,又似乎要洞穿这茫茫黑夜…… 可没想到,冷薰的硬箭如流星,刚一离弦,对方也射出一支箭,迎着冷薰的那支箭就过去了,只听“砰”地一声,两支硬箭在半空相撞,竟一起断折,同时跌落在冰天雪地里。 接下来,冷薰不断变换着位置和姿势,又接连射出了十支箭,不想最后结果都和第一支箭一样,一支支碎裂而跌。冷薰心内暗惊,对方手法了得,看来真不是寻常之辈。 大风飞扬,大雪铺天盖地而来,人们都情不自禁紧紧地捂住自己的双眼,根本就睁不开。可是,漫天风雪中,那两个人却不约而同地一起高高跃起,一边急速奔跑,一边接连射出四支硬箭,那可真是快若流星,疾如闪电,接着,半空中又连着响起三声“砰、砰、砰”的碎响,三支硬箭硬生生相撞,然后全都化为碎粉。没想到最后那第四支箭竟被大风一刮,鬼使神差般地略略偏向,在半空中擦肩而过,奔着两个发箭人射箭的地方凌厉而去…… 瞬间,冷薰就像一只凶猛的豹子,扔掉弓弩,左手用力地撑着地面,迅速弹起身子,凌空而起。“嗖”,硬箭带着尖锐的啸声,擦着少女细嫩的脖子就过去了,留下一道若有若无的暗痕。 “姑娘!你没事吧!”沐卫们大吃一惊,一起狂奔过来。冷薰站起来,伸手紧紧捂住往外渗血的脖子,静静地不说话。她一双锐利的目光看向黑夜深处,她很清楚,自己那支箭对方也一定避不过,必然和她一样,受了点小伤。 周围寂静无声,除了风雪疯狂地呼啸。可是,茫茫夜色却无论如何遮蔽不了冷薰冷峻的目光,她感觉自己仿佛能清晰地看到对方那同样冷峻的目光,如刀如剑,锋利无比! 空中,雄鹰扑打着翅膀,发出一长串嘶鸣,似乎在倾诉什么。突然,一个快如闪电的身影一下从雪地上飞跃而起,那是先前一直紧紧趴在雪地上的黄衣人,他跃上马背,策马狂奔。但几乎就在这一瞬间,冷薰和对面的暗影几乎同时拔出腰间短剑,看都不看,信手一扬,两柄短剑一齐飞向黄衣人的后心,“噗”、“噗”两声沉闷的响声,那马背上的黄衣人惊讶地瞪大双眼,目瞪口呆地看着扎穿胸膛的两柄锋利的剑尖,“砰”地一声,死尸沉重地栽倒在雪地里,只剩下了那骑快马,灰溜溜地继续向前狂奔。 风雪依然疯狂地刮着,下着,没有片刻停息。时间一点一点地流逝,两边都静静的,没有半点声息。就这么静了一会儿,一个沐卫小心翼翼地向前走了几步,发现那边不再射箭,这才大声说道:“对面的伙伴,我们刚才在追赶强贼,那只是一场误会,希望你们多多海涵,不要见怪!” 对方依然没有丝毫声音。沐卫前锋打马上前,很快,对方的军马中也有人打马跑出阵去。 “姑娘,这是你的佩剑。”没一会儿,沐卫前锋就跑了回来,跳下马,递上那把短剑,恭敬地说道。 少女微微扬眉,问道:“那边是什么人马?” “还没弄清楚。”前锋说道,“他们身上都是清一色的灰色衣服,式样很一般,有点眼生,以前根本没有看到过,不知道他们是哪路人马?” 冷薰接过佩剑,轻轻点点头,不自觉地拧起了眉头。 这是一把稀世宝剑,式样很古老,古老得甚至说不清它的历史。它的刀锋很薄,锋利无比。刀口闪着寒光,在冷冷的月光下,森寒的光芒跃动着,奇异不已。剑柄上刻着两个蝌蚪文字:“冷月。” 冷薰拧着眉头,用纤细的手指轻轻摩挲着剑柄,说道:“这把‘冷月剑’不是我的,拿错了。”沐卫前锋心里一沉,立刻说道:“属下失职,这就去把宝剑交换回来。” 前锋还没说完,那边就响起阵阵急促的马蹄声,马蹄激扬起漫天雪雾,眨眼间就消失在黑夜深处。 “算了,他们走远了,赶不上了。” 冷薰一边说,一边把短剑放入剑鞘,嘿嘿,没想到,这把冷月剑和自己原来那把佩剑还大小合适,放在剑鞘里也十分吻合。 “你们把那个黄衣人的尸体带回去,阿起赶回帐篷处理一下伤口,剩下的人随同我一起去皇帐广场,咱们去凑凑晚宴的热闹。”少女吩咐完毕,拨转马头,带着沐卫们扬鞭而去。 大家赶到皇帐前的广场,就仿佛来到了另外一番天地,这儿,没有刀光剑影,到处都是热闹的欢笑和香喷喷的酒肉气息。少女解下佩剑,交给皇帐侍卫,在另一个侍卫的带领下,快步走进宴饮大帐。 皇帐很大很宽,一共开了上百席。呵呵,想想吧,这是怎样一番场景哦!冷薰走进去时,人们都来得差不多了,只是皇上还没有出现。人们仿佛过节一样,一个个脸上都是一副副喜气洋洋的欢快模样。 冷薰带着沐卫们向着人声稀落的席位走去,果然看见沐锦正静静地坐在那儿,悠闲地品着热茶。李颂则站在一边,一边急急地踱着步,一边探头探脑地四处张望,似乎很有些心神不定。 “世子,你们在这儿啊?” 冷薰一眼看见沐锦,向着他那儿就走过去了。沐锦还没说话,李颂却一眼看见了冷薰脖子上的伤痕,大吃一惊,急急地说:“啊!怎么回事?阿冷,你怎么受伤了吗?” 冷薰脖子被那硬箭划出了伤痕,隐隐还有淡淡的血迹。少女看着李颂惊慌失措的样子,“噗嗤”一乐:“十三殿下,没事的,只是没注意擦破了点皮。” “唉,你怎么这么不会照顾自己呢?”李颂眉头皱得紧紧的,“不行,得看大夫,我立刻去叫大夫,让大夫给你处理一下伤口。” “没事,不用那么紧张。”冷薰止住他,“一点皮外伤,用不着请大夫,你就放心吧。” “都受伤了,还不叫大夫,要感染了怎么办?”李颂皱起眉头,知道自己在少女面前说话未必管用,于是回头看看沐锦,“沐世子,你倒是说句话啊!你看她脖子上的伤口,不处理一下可了不得,你说呢?” 沐锦的眉头也拧了起来,仔细地看着冷薰脖子上的擦痕和她明澈的眼睛,并不着急,只是低低地问道,“你说说看,要不要紧?” 99mk.cc。wap.99mk.cc 正文 第65章 我要你好看! 冷薰摆摆手,认真地说:“放心吧,没事。” 李颂瞅着两人叽叽咕咕的神情,一下子感觉自己呆在这儿好像有点多余,于是嘟着嘴,像个小孩子似的,嘟囔着说:“你们聊吧,我去给阿冷拿点药来。”他边说,边往外面走。 冷薰坐到沐锦身边,低低地说:“是勒莽派来的人,把你的宝盒子弄走了,但我已经把他杀了。” 沐锦拧起眉头:“其实,那宝盒子就是个摆设,没啥实际意义,你何必为了这样一个摆设,弄得自己受伤呢?” “其实,勒莽的人要让我受伤,凭他们,还办不到!”少女轻轻地摸了摸脖子上的伤痕,轻轻地说,“追击的途中出了点小状况,碰到了高手,这段时间,宁湟城是不是另外来了什么厉害的人?” “宁湟城来了厉害的人?”沐锦微微挑眉,脸上笼罩上了层层迷雾,“恐怕真地来了不少狠角色呢。” “锦哥!” 一个轻柔的声音忽然在耳畔响起,冷薰抬眼望去,只见一群女孩众星捧月般拥着一个一身华丽服装的少女,欢天喜地地走了过来,可是,她刚一走拢,那如花的笑靥就有了些微变化,冷冷地看着坐在沐锦身旁的少女,生气地说:“她在这儿干嘛?” 冷薰站起来,躬身施礼:“七公主。”李香香斜着眼,就当冷薰是空气般,瞄都不瞄她一眼,直接走到沐锦另一边坐下,生气地说道:“你这段时间在干嘛,怎么不来看我,难道就是因为她从外边回来了吗?” 沐锦立刻站起身,走到冷薰身边,面无表情地说:“沐锦不敢惊扰公主,公主见谅!” “哼,她从外边回来了,你对我的态度就变化了,就连称呼也改了口,你……”李香香冷着脸,双眼喷火,指着冷薰斥道:“哪个批准了你这个奴隶进来的,你这个贱人,你有资格吗?你配吗?” 李香香的话还没有说完,沐锦就变了脸色,他紧紧地拧着眉头,缓缓说道:“公主是皇家千金,说起话来怎么出口伤人?阿冷是我让她来的,公主该不会说连我也没有资格出席这场晚宴吧?”李香香一张樱桃小嘴翘得老高,瞬间粉脸变色,却不理会沐锦的话,而是指着冷薰咆哮:“你有种,我要你好看!”说完,一扭头跑了出去,跟着她的那些贵族小姐一个个都对冷薰横眉立目,然后跟在李香香屁股后面,往外跑去。 冷薰轻轻叹息一声,低低地说:“其实,你没有必要在这种时候得罪她?我出去也没啥。” 沐锦低低的声音就像是汩汩向前的溪流,缓缓地说道:“过去,我要忍耐,那是因为除了忍耐,没有别的更好办法。可是事到如今,我忍够了,不想再为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一忍再忍了,不然,我这么多年的辛苦不就白费了吗?” 沐锦静静地坐在座位上,慢慢地端起酒杯,喝了一口。那副俊朗的神情就像是一幅素描画。突然,大帘一掀,一股强劲的冷风卷了进来,这股风刮得所有人都情不自禁地回过头去。 随着冷风,一个高大的玉袍男子走了进来,英姿焕发,面若中秋之月,天庭饱满,鼻直口方,浑身上下透露着一道道凌厉气息。可奇怪地是,在他的脖子上,竟然有一抹淡淡的伤痕,隐隐向外浸着血迹。 看见这个人进来,冷薰脸色微微一变,细眉也拧了起来。 “四少爷!”洛小王爷和一大帮王孙公子立刻迎上前,一脸阳光地说道,“哈哈,想不到相别七年,慕容四少爷可是更见风采啦!”慕容微脸上浮现出过去难得一见的笑容,挨着逐个还礼,一举手,一投足,都是那么落落大方,再也不是当年那个独居一院,不善交际的保守少年了。七年的时光,就像一座火焰熊熊的高炉,把他这把钝剑煅打得清辉四溢,光芒四射,锋利无比!大帐内灯火辉煌,欢声笑语的人们沸腾了。慕容微和众人叙过礼后,终于看见了排列在角落里的那一席。 沐锦自顾自喝酒,仿佛晚宴场里的热闹气氛与他无关。不过,慕容微还是看到了他和冷薰,走了过来,问候道:“沐世子,好久不见,你还好吧?” 沐锦微微抬起脸,正看到慕容微那双探询的目光,站起身,微微一笑,拱手施礼:“慕容兄,托你的洪福,还行!” “那就好。”慕容微扬起嘴角,似笑非笑,然后又侧过脸,看着沐锦身旁的少女,慢慢地沉声问道,“乐儿,七年不见,从小姑娘变成大姑娘了,怎么,已经忘记我啦?” 时光匆匆,如白驹过隙,匆匆流逝的岁月里尘封了多少往事,美好的,伤感的,却又改变了多少人……往事不堪回首啊! 冷薰从桌上抬起脸,瞧着自己曾经的主人,风平浪静地说:“慕容府四少爷天下闻名,怎么会忘记了呢?” 少女刚刚说完那句话,大帐外传来巨大、洪亮的钟声,九长九短,在绵延数十里的围场上久久回荡。 沐锦和慕容微脸色微微变化,钟声响起,热闹的大帐瞬间鸦雀无声,所有人都跪拜在地上,群声高呼道:“参见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巨大的帐幕缓缓拉开,北风呼啸,灯光晃动,外面响起雄浑有力的步伐,不计其数的军队如一片片参天林木整整齐齐地立在大帐外,刀枪林立,盔甲鲜明。冷薰小心翼翼地抬起了一点头,却只看见一双双大大的靴子踏在绵软、舒适的大红地毯上,走在最前面的那双大靴稳健有力,每一步给人的感觉都是那么坚实。 “好的,大家都免礼吧,各自入席。” 一个声音在人们的头顶上空慢慢回响,尽管并不浑厚,也不高亢,但那低沉的威严就像一把冰冷的宝剑,静静地悬在人们头上。大家听了那声音的召唤,不约而同地站起身,低着头,又回到了先前各自的座席上。那个男子的声音再次响起:“好啦,现在本皇宣布,国宴开始,大家开怀畅饮,一醉方休!” 管弦之声四下里响起来,一群群粉面桃花,衣裙半敞,体态风骚的女子粉墨登场,一曲曲优美的舞蹈,将她们的绰约风姿展现得淋漓尽致。各式各样的山珍海味相继端上宴席,大家刚才参拜皇上的拘束和紧张这时才渐渐退去,一张张冷硬的脸上才又重新绽放了生动的笑容,欢声笑语再次响起,晚宴场里又热闹起来。 慕容微依然站在沐锦的座席前,面色清冷,双眸深邃,静静地看着沐锦身边的少女,看着那张宁静从容,水波不兴,却又不屈不挠的面孔,慢慢点点头,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去。他身上的衣袍随着他身体的移动,卷起一阵长风,一路吹卷而去。 冷薰的纤纤玉指猛然变得冷冷的,心里升腾而起种种复杂的情绪,让她的柳叶眉不自觉地拧了起来。她慢慢地微闭双目,情不自禁深深地叹息了一下,在沐锦的身边坐了下来。 沐锦似乎察觉了少女心里的情绪变化,将一只大手轻轻地放在她纤柔的肩上,轻轻拍了拍。冷薰抬起眼帘,正撞上了沐锦那满贮无限柔情的目光。 沐锦尽管什么也没有说,但多年来的默契,让少女敏锐地捕捉到了他心里想说的话。多年以来,不管是灰心失望时,还是伤心难过时,或者是屈辱难平时,他们都会把彼此的手紧紧握在一起,然后互相安慰:“不要怕,慢慢忍耐,慢慢等待,请相信,阳光总在风雨后,总会有云开日出的一天!” 冷薰静静地想着那一个个难忘的夜晚,心里忽然宽慰了些。放眼望去,映入眼帘的都是一张张欢快的笑脸,谈笑声,饮酒声,音乐声,纷至沓来,一遍遍地撞击着少女的目光。而最南端的灯光最为明亮、璀璨,强烈的光线刺得人的眼睛生疼生疼的,而坐在最中间那个男子,已经看不清他的模样,只能隐隐看见他被一束束光亮笼罩着,只有他身上那绣玉镶金的金龙张牙舞爪的模样还那般清晰,它似乎正瞪着一双大大的龙眼,警惕地盯着晚宴场上的每一个臣子,仿佛在说:“我看你们谁敢有非分之想,否则,我就要将你们满门诛杀!” “轰轰……隆隆”,大帐前面沉重的帐幕被军士们缓缓拉开,一股股冷风直往大帐里钻,大家这才看见,在宽阔的皇帐广场上,到处都点燃了大大的火把,火把牢牢地插在地上。放眼望去,外面也摆了好几百座席,那些不够身份走进大帐的人,就在外面就坐。外面因为人多,气氛更加热烈,大帐的沉重帐幕缓缓拉开的瞬间,外面的人们纷纷站起来,齐声欢呼喝彩! 突然,远远前方响起一阵阵猛烈的马蹄声,大家举目望去,发现一百骑威武、雄壮的雪白战马正从远方狂奔而来,这时,一百名身手矫健,身穿雪白战甲的军士犹如离弦之箭,一下子从静静的队伍里猛冲而出,奔着远方的战马就像猛虎下山一般,猛烈地冲了过去。人们都困惑不已,这些战马背上怎么都空空的,一个人也没有,可就在他们还没来得及去思考答案时,那冲上去的百名军士已经高高腾空而起,不偏不倚地跃上了马背,那动作竟是惊人的一致,令人叹为观止!皇帐广场上,雷鸣般的掌声、欢呼声、叫好声久久回荡! 99mk.cc。wap.99mk.cc 正文 第66章 父皇福寿无疆 再看那些马上的健儿,右手拿着长刀,左手拿着盾牌,只用两条腿操控着战马,连连做出各种各样惊险、刺激、精彩、生动的动作,既简洁美观,整齐划一,一招一式又铿锵有力,耐人寻味,并非只是花架子。最前面那位少年将军戴着头盔,雄姿英发,身手不凡,英明神武,真是好一个少年英雄! 过了一会儿,一百个军士忽然一起收好长刀,把盾牌搁放在战马后面,顺手拿起背上的弓弩,将箭搭在弦上,猛然倒翻身子,将身体倒悬在战马肚子下面,然后“嗖”地一声射出弦上利箭。那一百支箭一起向着同一个箭靶而去,“砰”地一声,沉重的箭靶被一股强大的力量轰轰然射断,带着一百支箭平平地飞出去,带着刺耳的尖啸,直直地刺穿林间一株巨大的松树,一百支利箭都射中靶心,有的穿透了其它箭尾,层层叠叠,叠叠层层,汇积成一堆! 转瞬之间,皇帐广场静静的,静得能清晰地听见旌旗迎风招展的声音,军士们跳下马,旋风般回到自己的位置,端端正正地坐好,那个领头的少年将军从马上下来后,轻轻摘下头盔,半跪在雪地里,激情满怀地大声说道:“儿臣李澈,在此恭祝父皇福寿无疆!恩泽万民!” “好!太精彩了!哗……”场上猛然犹如下了一场酣畅淋漓的暴雨,大家都被这般神奇的箭术惊呆了,愣了好一会儿,终于反应过来,纷纷鼓掌、赞叹! “多年的戍边生活,让澈儿功夫大长,好啊!”皇上高高地坐在上面,平静地说,可那平静的声音里分明又带着浓浓的无法掩饰的喜悦,“赏赐一把玉龙宝剑,希望澈儿再接再厉,将新罗精神发扬光大,振兴先祖基业!” “澈儿多谢父皇恩典!” 李澈用了洪亮的声音朗声应道,磕头谢恩!一大堆臣子也纷纷大声夸赞起李澈的不凡武艺来,说他真是勇冠三军,好一个少年英雄。 沐锦静静地坐在角落里,低头品茶,没有说话,可那一双光芒四射的眼睛却慢慢地眯缝起来。 “六弟年少神武,为咱们新罗护卫边塞多年,实在是劳苦功高!这些年来,边境安宁,呈现一派欣欣向荣的美好景象,真不愧是年少有为!边塞有六弟坐镇,便可高枕无忧了!” 三皇子李玉龙轻轻点点头,面色沉静,一点没有因为李澈大出风头而生气、发怒,无论是肺腑之言,还是虚情假意,都不愧为一代德王的美誉。 李澈跪拜叩谢皇恩之后,带着他的手下下去了,皇帐广场的气氛一片温馨,渐渐热烈起来,人们一边吃喝,一边谈笑,各大门阀也轮番登场,献出自己的绝活,真是“你方唱罢我登场”,好不热闹欢快。这场晚宴就是与众不同,不仅有一群群美女歌舞助兴,还有一群群热血男儿硬功表演,为晚宴锦上添花,真是太好了! 西北易朗斯家族不远万里前来参加围猎,除了几个长辈,小字辈中就只有勒莽、娜莎兄妹俩。这时,勒莽带着他的侍卫表演完具有浓郁西北风格的“力士擎天”,娜莎又带着一大群英姿飒爽的西北少女打马入场,兴致勃勃地大亮绝活,展示她们非同寻常的马术。 她们的马术表演其实也很寻常,并没有多少特别出彩之处,但因为场上全都是身份尊贵、貌美如花的妙龄少女,必定格外吸引人们的眼球,因此,那场下的掌声也是经久不息,声彻天地!新罗皇帝开心得不得了,大加赏赐。瞬间,如花似玉的少女们的表演把这场晚宴推向了又一轮高潮。 娜莎喜气洋洋地跪拜谢恩,她站起来时竟意外地向皇上提出了一个请求:“尊敬的国王,我老觉得这表演来表演去似乎没啥趣味,在咱西北,晚宴上除了表演,还可以比武。这次,我初次走进美丽古城宁湟,很想找一个人比试比试,不知国王您是否同意?” 那只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正是鲜花般的年龄,说话也是一副孩子气,可爱得很!大家听了都笑得前仰后合。新罗皇帝坐在辉煌的灯火光中,他的身影和面像被强烈的光线包裹起来,显得模糊不清,但他回答娜莎的话却充满了发自内心的喜悦:“哈哈,行啊,可是,你打算找谁比试呢?” “尊敬的国王,我早就听说沐北世子身边的侍女功夫了得,只是一直无缘请她赐教。今晚,不如趁着大家都高兴,请她入场,和我比划比划。” 娜莎的话一说完,大家的眼睛都齐刷刷地看向角落里的沐锦,先前看见了那一场争斗的人心里都跟明镜似的,没看见的,都认为娜莎故意抖威风,有意生事,说起来西北易朗斯家族和沐北一族素来不和,就是沐忠义在世之日,明争暗斗的事也时有发生。 齐王微微一笑,还没来得及说话,沐锦忽然站了起来,一身锦服,潇洒自如,眉宇之间自有一股英雄气,浑身上下透露着凌厉的气息。沐锦不卑不亢地说道:“我家婢女年纪尚幼,功夫粗浅,哪里能在皇上面前卖弄?娜莎郡主武艺超群,马术更是非同寻常,令人叹为观止,又何必在此咄咄逼人呢?” “沐世子,蓄意撒谎可有欺骗国王的过错,其实,娜莎也不过十五、六岁,她一个尊贵的郡主,不惜降低自己的身份,和一个下贱的奴隶过招,可是给了你大大的面子,怎么,你如此一口回绝,是不是太把你自己当回事了?” 皇上附近一席上的一个年轻人站了起来,滔滔不绝地说起来。他坐在孟抒易身边,是孟阀刚崭露头角不久的一个子弟,名叫孟林飞,是难得的雄辩之士,在一些宴会上,沐锦也和他有过几面之缘。可他没想到,这个初出茅庐的家伙在这个时候居然吃了雄心豹子胆,还公开叫起板来。 “林飞兄说得太正确了!”洛小王爷打着哈哈,“沐世子,这般场合,你就不要再推辞了吧?人家可是西北郡主呢,你又何必违背了人家的一番盛情?不然,以后老易朗还说我们宁湟众门阀为难她的掌上明珠呢!” 洛鄣从出生一直到现在,都在宁湟古城居住,是洛世云老郡王的小儿子,洛世云郡王是李元珉的伯伯,八十多岁了,没想到老来得子,自然非常喜爱!要说辈分,洛鄣还比沐锦、李澈等人高了一辈,说话一直都是脱口而出,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从不管那话说不说得。洛小王爷都这么说了,大家立刻乱纷纷地表示赞同。新罗皇上见状,也点点头:“好!就依娜莎郡主之言,让大家开开眼!” “国王陛下……”沐锦微微拧起眉头,正想劝阻皇上,冷薰忽然在他身边站起来,拉拉他的衣襟,示意他不要再说。 沐锦的脸上笼罩上了一层阴云,他想,今晚阿冷这场比试怕是难以推脱了,大家都发了话,再说下去,如果弄得犯了众怒,自然更加不好收场。他紧紧地握住冷薰的手,郑重地说:“记得当心。” 冷薰轻轻地笑了笑:“没事。”她脱下披风和外面的锦袍,走到场中,对着皇上的座席轻轻叩拜,然后回过身,向着娜莎郡主拱拱手:“娜莎郡主手段高强,可要手下留情啊!” 冷薰一出场,便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八年前,八岁的小丫头和沐北世子同甘共苦,智擒孟抒易,挟持他,才和沐锦逃出宁湟,在三清台前与大内侍卫血拼,还差点成功逃离……一段段如烟往事浮上人们心头,他们无法想像,那仅仅是一个八岁的小孩子啊,可她身上怎么会有那般决心和自信?现在,八年时光弹指而逝,那么,今日的她,又会有怎样一番表现呢?虽然她只不过是一个身份卑微的奴隶,但她代表的,可是沐北一族。 其实,新罗王朝的人们心里都跟明镜似的,虽然八年前沐忠义被斩杀,沐氏一门几乎全军覆没,但沐北已经推行了一百多年的“下选上”的任免制度,依然让沐氏一族在西北边塞牢牢扎根。而不甘寂寞的风牧人又一直在骚扰新罗王朝边境,让新罗皇室无法分身,对沐北实施全面化地改头换面,因此,新罗皇上才迟迟没有对沐锦痛下杀手。再加上,在新罗皇室眼睛看不到的隐秘之处,还有一股地下力量一直悄悄扶助沐北的经济、政治,而沐锦不管怎么说,还是名义上的沐北当家人。空旷的雪原上,冷风劲吹,无情地吹刮着少女单薄、瘦弱的身子。她那张小脸有点苍白,那副容颜,也并非美艳绝伦,但那看似弱不禁风的身体里散发出来的从容、敏锐、机警却让所有男人不得不刮目相看。 这还是冷薰初次在新罗王室所有人面前亮相,身为一个微不足道的奴隶,和西北尊贵无比的娜莎郡主过招。 娜莎冷冷地瞪着这个今天让自己颜面扫地的奴隶,脸上浮起了一丝嘲弄,鄙夷地说:“我方才这番表演,消耗了力气,你以逸待劳,就算侥幸赢了我,也是赢得不光彩。我看,不如你先和我的奴隶比试,如果你赢得了他,再和我过招。” 娜莎郡主说出这番话,大家的脸上就都有点挂不住了,不知这郡主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而李颂再也坐不住了,第一个站出来,也不理会皇上微微拧起的眉头,大声说道:“父皇,这明显不公平,娜莎郡主耍赖!” 99mk.cc。wap.99mk.cc 正文 第67章 你们欺人太甚 “娜莎郡主何等身份,与一个卑微的奴隶比试,本来就身份不符,况且她在场上那番表演,的确消耗了力气,也是事实。十三殿下,那只是一个奴隶,有什么不公平呢?” 洛鄣“哈哈”一乐,丝毫不放在心上地说,在他眼里,冷薰也许就和一头牛,一匹马一样吧?孟抒易脸上浮起缕缕冷笑,阴冷地瞄了一眼冷薰,皮笑肉不笑地开了口:“洛小王爷说得很好,她本来就是一个女奴嘛,玩玩乐子,有什么公平不公平嘛?” “你们欺人太甚……” “十三弟!”李玉龙大声喝道,“别多事,坐下。” 娜莎见新罗皇上迟迟没有表态,知道他默许了自己的主意,于是一回头,向着后面一个孔武有力的汉子发了话:“哈木,你和她身份对等,过来逗逗这个女奴。” 那叫“哈木”的汉子刚一站起来,所有人都愣住了,那汉子身材魁梧,足有九尺高,就像一座山,满脸横肉,那眼珠,瞪得比牛蛋还大,身上的肌肉一块一块的,粗壮有力。他站在冷薰面前,就像一座铁塔,而冷薰,则完全像个小不点,看这架势,还怎么比? 刹那间,人们都清楚了娜莎郡主的用意,这哪里是一场比试,分明是“借大汉杀人”。可奇怪地是,那些睁着眼睛看热闹的人,竟没有任何人提出一丝一毫反对意见,在他们看来,真应了孟抒易那句话:“她本来就是一个女奴嘛,玩玩乐子,有什么公平不公平嘛?” 冷薰抬起脸,静静地看着哈木,丝毫没有因为彼此个子不对等而有半点惊惧之色。她深知,今晚这场比试关乎着沐北的声誉,这是沐北沉寂多年之后,在大庭广众之下的第一次亮相,如果输了,势必会影响沐北的军威,而沐北军士们的军威可是沐锦的命根子,只有军威不倒,沐北军士们才能从沐锦身上看到希望,也才能死心塌地地继续为沐氏一门尽忠。因此,自己不出手则已,一旦出手,就一定要打个漂亮仗,让所有人不敢小看沐北,小看沐氏一门!冷薰做了个深呼吸,大踏步走出皇帐,走到围场中心,从武器架上取了一把长刀,在手上试了试轻重,然后返身回来,仰着脸问道:“你用什么兵器?” 哈木扬起一对硕大的铁拳,“砰砰砰”,相互撞击了几下,趾高气扬地说道:“这就是我的兵器。” “刀枪无情,你自己留意了。” 一阵怪风“呜呜”怪啸,奔着冷薰的面庞就卷了过来,哈木虎啸一声,就像那晴天里猛然响了一个炸雷,震得人们耳朵隆隆作响。冷薰猛然撤步,灵巧地避过那迅猛一击。她刚刚躲过,雪地上陡然惊现一个大大的深坑,地上的积雪也被砸得漫天飞扬。 围场里爆发出串串惊叫,一看这猛汉出拳的劲道,真恨不得一拳将冷薰砸成碎末。那些尊贵的少女和少妇,更是吓得尖叫声声,粉脸变色,纷纷紧闭双目,还要加上一双双莹白如玉的嫩手,紧紧地捂住。 冷薰一下横过长刀,然而却一点也挥舞不开,哈木天生神力,尽管身沉体大,却极其灵活,一拳比一拳快,一拳比一拳狠,逼得少女连连倒退。 李颂比谁都焦虑,他也晓得少女功夫了得,可是,眼前这个大汉简直就是一个疯子,打了那么多拳,竟越战越勇,一点也不觉得累,冷薰如何打得过他?他一边瞪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场上,一边在心中嘀咕起来,哼,只要少女出现危险,我如果不出手,那就不是李颂! 二十几拳过去了,那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少女一直在后退,半招也没有使出。大家都认为她必败无疑,这不明摆着吗?她被哈木逼得连招架一下都不敢,还怎么打?这时,只见哈木猛喝一声,腾身跃起,就像一只张开翅膀的大鸟,整个将少女牢牢罩住。猛汉那一脸凶相,简直就像一个令人不寒而栗的魔鬼!人们已经惊叫出声,在心里暗叹,眼前的少女完蛋了,纵有冲天之力,也难逃此劫。只有沐锦一直紧绷的神经松弛下来,他把一直端着,停在桌面之上的酒杯送到嘴边,轻轻地饮了一口,再离开嘴边时,酒杯已经碎成了一片片,如洋洋洒洒的白雪般,落在桌上。 所有人的神情都呆住了,他们没想到,先前一直被哈木的铁拳逼得四处躲闪的冷薰却在这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回过头来,步伐怪异,身子灵巧,将细腰一拧,借助腰力跃上半空,将身子倒悬过来,长刀一翻,反手一刀,挟带着惊涛骇浪的气势猛力扎下,奔着那大汉的胸膛就扎了进去,瞬间,鲜血飞溅…… 长风狂啸,吹动少女的衣摆,她一只手拿着长刀,刀尖对着哈木粗壮的胸膛。长刀只扎进去那么一点点,很明显是手下留情,并没有取他性命。 “唰”地一下,少女撤回长刀,冷冷地点点头:“多谢好汉手下留情!”然后,她回转身子,朝着皇上的席位再次行礼。 瞬间,广场上的人们欢声雷动,一个劲地叫着:“好啊!厉害!”新罗人习武成风,很尊重武艺高强的人,一看到这么一个少女,刀法了得,竟赢了这么一个壮汉,不由对她刮目相看起来。 可是,没想到恼羞成怒的哈木猛然暴跳而起,疯狂地挥舞着铁拳,朝着背向着自己的少女的后背,重重地砸了下来! “当心!” 李颂大声喊道,飞身冲了过去。而就在这电光火石间,一道白光凌厉而来,哈木的铁拳刚要砸到冷薰背上,那道白光“噗”地一声扎进他的铜头铁脑,他的脑后乍现一个血洞!! 这时,冷薰给皇上行礼的头,刚刚磕在地上。 哈木惊恐地瞪圆双眼,七窍流血,神情犹如木雕泥塑,呆立半秒,便似一堵墙般,沉重地倒在地上。 “好你个沐锦,在陛下身边竟然暗藏兵器,你想谋反吗?”娜莎见状,急忙从座席上跳起来。 沐锦静静地坐着,一动不动,冷冷地盯着娜莎,夹起一块酒杯碎片,冷冷地斥道:“酒杯,能看作兵器吗?” 大家定睛一看,这才看清,原来那深深扎进哈木后脑的“白光”,居然是一片裂开的酒杯! “启禀父皇,娜莎郡主的下人坏了比试规矩,背后下黑手,那是咎由自取,活该!”李颂大声说道。 皇席上的人没有说话,两边的禁军立刻回过神来,将哈木的尸体拖了出去。 “娜莎郡主,你休息这么久,休息得怎么样了?”冷薰静静地回过身,冷冷地看着惶恐不已的娜莎,厉声说道:“如果你还没休息好,可让你的手下再上场比试。” 新罗权贵们纷纷把目光落在娜莎身上,这个心肠歹毒的少女,本想置别人于死地,不想却让自己的手下送了命,看她现在还如何应对? 现在大家都心知肚明了,娜莎从没想过和冷薰比试,先前之所以那样说,不过是想借哈木之手杀死冷薰,不想哈木不中用,事没办成,自己倒先丢了命。现在,如果她还找借口推托,那就只能说明她胆小如鼠,本来明明她主动挑战在先,按西北人看来,如果害怕,不敢迎战,那比战场上的逃兵还要遭人唾弃,会被所有人都看不起! 娜莎恨恨地一瞪眼,抽出马鞭,站起来恶狠狠地说:“哼,谁怕谁呢!难道我还被你一个下贱胚子吓倒了?“ “等一下,“李玉龙忽然站起身,微微一笑,“功夫如此了得的巾帼英雄,已经好久没有出现过了,好像自打赤梦少将之后,帝国再也没有出现过女统帅。我看不如这样,方才比试武艺,现在不如比试射箭,大家觉得怎么样?” 他这句话一说出来,大家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易朗斯家族在西北势力很大,而老易朗性情暴躁,如果他的掌上明珠在宁湟城吃了什么亏,他一定会暴跳如雷。而娜莎郡主箭术高超,李玉龙这么说,不过是想替娜莎郡主挽回面子,而那个奴隶,尽管刀法了得,但箭法却未必出色。那些睁着眼睛想看好戏的人,猜透了李玉龙的心思,一个个不由哀声叹气。 可是,坐在前席的慕容家四公子听了李玉龙的话,脸上却隐隐浮起点点笑意。是的,他心中很清楚少女的箭法,对李玉龙的无知,深感好笑。 娜莎一听,神情立刻轻松下来,心里寻思,你这个下贱的奴隶,想和我比箭,哼,本郡主就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好箭法!她自鸣得意地取了箭弩,冷冷地走进场,对少女说道:“你先射箭?” “还是郡主先射箭吧。” 娜莎也不推辞,张弓搭箭,“嗖……嗖……嗖”,连射三箭,三支劲道十足的硬箭带着尖利的啸声,瞬间扎进百步之外的箭靶中心,的确堪称百步穿杨,好箭法! 人们都齐声喝起彩来!可是,他们的喝彩声还没有结束,冷薰半蹲下身子,一把扯动着比她还高些的大弓,三去利箭带着劲风狂啸而去,竟硬生生穿透了娜莎那三支箭的箭尾,差不多和她前面三支箭同时射中箭靶中心! 如此神箭绝技,竟出自一个少女之手,实在让人赞叹不已!大家都惊呆了,有那么一会儿,全场突然静了下来,终于,不知是谁站起来,大叫一声:“太好了!”然后率先鼓起掌来,人们似乎这才从梦境中回过神来,一起跟着大叫:“真地太好了!”接着都狠劲地拍着巴掌,直到拍疼了,也不愿意停下来…… 99mk.cc。wap.99mk.cc 正文 第68章 角落里的少女 “娜莎郡主,多谢赐教!” 冷薰对着娜莎略略施礼,然后大踏步转身就走。新罗皇上也看得呆了,情不自禁感叹道:“如此神乎其神的箭术似乎已经成为了历史,何况你是一个寻常的女子,不如这样,本皇特意赏赐你从此不再为奴,就到铁卫营做箭术教练吧。” 冷薰微微一笑,跪拜叩首:“多谢皇上洪恩!” 少女一步步慢慢退下,回到沐锦桌旁。人们热烈地谈笑着,议论纷纷,都对她赞赏有加!这时,一大群艳惊四座的舞女走上前来,给大家展示优美的舞姿。大家的注意力又被吸引了过去。少女在沐锦身边坐下,两人心有灵犀,都看着对方,脸上绽放了甜美的笑靥。 前面的席间,一道复杂的目光不时看向角落里的少女,那眼里的光忽明忽暗,竟掺杂了丝丝莫可名状的忧郁。少女脸上那如花绽放的美丽笑容,让他那明亮的双目瞬间迷离起来。 慕容微端起酒杯,一仰脖子,喝了个干干净净,他那固有的冷峻面容里,却陡然失去了那份从容的气度。 这场场面宏大,热闹欢快的皇家春猎晚宴终于在人们的欢声笑语中落下了帷幕。冷薰和沐锦回到帐篷,阿起虽然性命保住了,却受伤不轻。沐锦嘱咐沐卫前锋小心守护。 沐锦沏了一壶淡茶,坐在书案前饮茶。冷薰坐在火盆旁的小凳子上,抬起脸问道:“新罗皇上赏赐李澈玉龙宝剑,你如何看待这事?” “这事一看就知道,皇上在暗示庞勋一族,休想将庞勋青林身死的事往李澈头上扣!”沐锦淡淡地说。 冷薰微微挑起眉头,说道:“是的,他这样该不会是让孟阀承担这个罪责?该不会是他故意想让孟阀和庞勋一族斗来斗去?” “有这种可能,”沐锦笑了笑,“庞勋一族太过张扬,锋芒太露,圣清宫里那位可能正想借此机会好好整治他们呢!谁都知道爬得越高,摔下来时便会越重,就像四十年前的郑氏一般。前车之鉴啊!可惜庞勋一族没有意识到……” 冷薰轻轻叹息一声,紧绷的神经忽然放松下来,她忽然觉得今天特别疲倦!今天,发生了太多事,都交集到一块儿来了,让本来就错综复杂的情势变得更加错综复杂了!她伸了个懒腰,轻轻说道:“我有点累了,回去睡觉了,你也早点睡吧。” 少女刚要从火盆前站起来,离开帐房,沐锦忽然说道:“阿冷,先前哈木趁你不备,背后突然下黑手时,你怎么不躲避?以你的功夫,应该察觉了吧?” 冷薰嘻嘻一笑:“呵呵,你在后面啊,我躲什么呢?” 帐篷外面,风越刮越大,一缕缕冷空气灌了进来。沐锦呆了一下,可是转瞬之间,他的脸上就有了温暖的笑靥:“这么简单的事我都没想到,呵呵,好呆!” “我去休息了哈。” 帐帘轻轻揭起,少女机灵的影子走了出去。沐锦心里好像吃了蜜一样甜。好多年来,他的心里似乎都是冷冷的,木木的,就像千年冰窖,无比冰寒!可现在,那千年冰窖终于打开了一个小小的缺口,那个小小的缺口被春天艳丽的阳光一点点消融了…… 好简单的理由,就因为他在后面看着,所以就故意毫无防备地把最薄弱的后背暴露出来。 他们无论什么时候,都把彼此看作是最信赖的人,就如那逝去的许多个夜晚,只有在她面前,他的眼睛才可以闭上,她也只有在他的面前,才会静静地进入梦乡…… 大帐外,黑夜漫漫,星星和月亮也都回家睡觉了。沐北世子抬起眼睛,看着高而远的黑沉沉的天幕,喃喃自语:“阿冷,谢谢你!谢谢你对我的不离不弃!你始终是我最值得信赖的人!” 冷薰回到自己的帐房,虽然外面冷风如刀,但帐里却温暖如春。少女洗了个澡,疲倦地躺在床榻上,想要好好休息一下。这时,她忽然看见了那把搁置床侧的“冷月宝剑”。 少女拿过那把冷月宝剑,慢慢抽出剑鞘,锐利的剑锋在灯火里闪着阵阵寒光,剑身上紫褐色的图纹似乎正急速变幻莫测,让人感觉甚为奇特。 七年了,少女也曾想,他们应该还会相见的,只是,她无论如何没想到,竟会是在那种场合,以那种匪夷所思的方式重逢?她很清楚,慕容微也察觉了她脖子上浅浅的伤痕,他们好像一直都是这样,不见则已,一见则势必会把空气弄得很紧张,总是把彼此弄到对立的那一面。 滴血的断臂,马车里鲜血淋漓的小小尸体,哭泣的湖水,稚嫩的泣血……往事一幕幕,清晰地在少女眼前慢慢闪现,少女的心被撕裂,心尖血痕累累。 “月儿,你不要怕,五哥不会让别人欺负你的!” 悲伤的情绪在少女的身体里上下游窜,让她万分痛苦! “菲儿姐!快救救我,快救救我!快……” 多少个夜晚,她的梦里都一遍遍地回荡着那稚嫩的滴血的呼唤,让她的心一次次窒息…… 血流满地,小小的孩子,惨遭酷刑折磨,身上的肉被一寸寸割下来……恐怖的夜里,小女孩悄悄从圣清宫逃出来,跑到乱葬岗和野狗、老鹰争着抢着那些血肉模糊的尸骨,却不知道哪里是孩子的手,哪里是孩子的肚子,哪里是孩子的头……她想让孩子入土为安,却无法办到,只有把那些含混不清的尸骨全部都扔到湖里,让孩子入水为安…… “不要担心,你就在水里看着,我一定让他们血债血偿!” 那个夜晚,她的泪水早已流干,只有心中升腾而起刻骨的仇恨之火!小女孩紧紧地攥着自己的小拳头,就像一头伤痕累累的小老虎,在黑暗中睁着一双明亮的小眼睛。 不知不觉,七年光阴如白驹过隙,一眨眼,就不见了。 慕容微,你总算回来了!你等着吧! 暗夜里,冷薰一对粉拳攥得好紧,好紧…… 远远天际,乌云四合,风从沐北吹来,包裹着刀光剑影的冷冽气息,吹卷而来的,可是又一场血雨腥风么…… 南苍历第八百一十九年,春天刚刚开始,而碧川高原却正逢寒冷的冬天,上天降下了百年不遇的特大暴雪,天地之间白茫茫一片,由伊科边境到宁湟古城的大道被漫天大雪堵塞了,大大小小做生意的人都无法将货物运送到帝都,致使帝都通货膨胀,那些帝都的商人见赚钱的机会到了,故意把物品囤积起来,借机哄抬柴、米、油、盐、酱、醋、茶等生活必需品的价钱,这可苦了老百姓。而有些黑心商人太过贪婪,百姓基本的生活出现了重重困难,便出现了暴动,一些百姓被逼无奈,冲进商铺,疯抢生活必需品,宁湟古城一时一片混乱。三月初九,圣清宫将庞勋氏嫡系子孙庞勋西云召进宫,狠狠地斥责他没有作为,堂堂天子脚下,社会秩序居然如此混乱,那他庞勋西云是干什么的?于是罢免他的帝都府尹之职,让三皇子李玉龙出任帝都府尹。说起来,这还是三百年来,李氏子弟初次亲自掌管帝都府尹衙门,从这以后,宁湟帝都三军护卫的重任,就全部落在李氏皇族的手里,真正是“肥水不流外人田”啊!。李玉龙上位之后,立刻接管红营兵马,将里面的重要将领全部更换,都换成自己的心腹。李玉龙的亲生母亲黎贵妃,是孟阀家的当家人孟涛的同胞妹妹,因此,李玉龙新颁布的每一样号令,全都获得了孟阀将领们的大力支持,短短几天,宁湟古城城防便出现了新气象。三月十四,李玉龙率领红营军马奔赴宁湟城外,率先垂范,动手清铲积雪,修整道路,使帝都内外的交通重新恢复。他的这一善举,纷纷受到帝都内外百姓的夸赞,在他的感召下,百姓们也自发行动起来,清理堵塞的道路。 这时,宁湟城外空旷的原野上,大雪漫天,一匹骏马如飞而来。天地间白茫茫一片,都被暴风雪封锁了,一个人影也看不到,让人看不清方向。 另一段雪坡下的雪野里,乔云佐微微眯缝着双眼,头上戴着一顶紫色风帽,浓浓的眉毛上点缀着雪沫,一张脸冻得有些青乌,可那一双明亮的眼睛在迷蒙的风雪中却是那么犀利,面色从容,不知道他的心里在思考啥。 “乔先生,”一个紫色长袍的少年从雪野里的马车中跑出来,手里拿着一件沉重的大袍,说道,“乔先生,咱们不要再等了吧,你看风雪这么大,恐怕不会有人来了。张胡子看了天象,说等会儿还有更大的风雪呢,咱们干脆赶紧走吧,争取在天黑之前走到青牛山。” 乔云佐听了紫袍少年的话,并没有站起身,依然蹲在地上,那双锐利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远方茫茫风雪深处,脸上仍旧是那份雷打不动的从容。 “乔先生?”少年微微发呆,他见乔云佐仿佛没有听见他的话似的,不由伸手拉了拉他的衣襟,“乔先生,你听见我的话了吗?” “成儿,不要说话,你听,什么声音?”一身黑袍的男子突然动了动嘴,声音有些低沉,在肆虐的大风中打了个旋,就消逝了。 “听?”小文微微皱眉,支楞起耳朵,疑惑不已,“先生,你叫我听,听什么?” 99mk.cc。wap.99mk.cc 正文 第69章 你可真厉害 “听,马蹄声。”乔云佐轻轻说道,“往这边过来了。” “马蹄声?”少年竖起耳朵,听了好久,然而,除了呼啸的风雪,哪里有什么马蹄声啊?如此恶劣的天气和环境,连两个人挨着说话一不注意都被风雪一下刮得远远的,还不用说听那毫无踪迹的马蹄声了。成儿听了好久,撇着嘴说:“先生,你糊弄我吧,哪里有什么马蹄声啊,你听错了吧?我看,咱们不如……” 可是,少年的话还没有完全说出来,一阵“得得得”的马蹄声果然从远方传过来了,那骑马的人也一点点接近他们的视线。成儿大吃一惊,空旷、荒凉的茫茫雪原上,一匹大黑马就像一个点,出现在天地相接的远方,马上的人却像一个影子,还看不清楚。大雪越下越猛,风越刮越狂,那马蹄声越来越近,才隐隐约约发现那马上的人有点瘦弱,仿佛一阵大风,就能刮上天空。 “乔先生,”成儿情不自禁地吐了吐舌头,“嘿嘿,你可真厉害啊,那么远都能听到?” “吁……吁”,到了近前,马上的人儿勒住缰绳,一纵身,从马上跳下来,紧跑几步。她一身厚厚的白色风袍,与天地之色融为一体,隔得稍远,要能看真切她,还真不容易。她的头上戴着一顶大斗笠,把她的面孔完全遮盖住了,只隐隐约约现出缕缕秀发。 “呵呵,你们久等了,辛苦!”少女摘下斗笠,风雪中现出一张略显苍白的面庞,因为在风雪中奔跑得太久了,那张小嘴有点发乌。她立刻从身上拿出一沓厚厚的宣纸,递给乔云佐,一路急驰,让她有些虚脱,急急地喘着气说:“先生请收好,全部都在这里哟。” 乔云佐紧紧地拧着眉头,看着少女苍白的面颊,很是担心:“你可以让别人来,没必要亲自过来,瞧这风雪载途的天,别冻出病了。”少女长长地吐了口气,似乎一下子卸下了什么重担,说道:“不行,除了我,他们很难过关。庞勋青林一命呜呼,庞勋西云那个白痴又被罢免了,这个三皇子李玉龙是个狠角色,很难缠,咱们接连损失了好几个兄弟,而我是女子,他们还查得松些。” 想不到李玉龙这家伙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的,谁知一掌权,就手段如此毒辣,步伐也迈得如此大,看来,这个李元珉倒是下了一帮好崽子。” “不说别的了,你赶紧走吧,这次任务事关重大,前后只有一个月时间,沐世子现在名声正盛,这有好处,却也有危害,如果在这个关键的时候,没有把稳舵,极有可能突起变故,导致前功尽弃。” 乔云佐面色平静地说:“这个我明白,你也要小心在意。” “好的。”女子轻轻点头,面色沉静,眼眸深邃,低低说道,“你也要小心。” 乔云佐平静的神情里浮上一缕阴云,他担心地看着少女弱不禁风的身子,疲惫的面容,轻轻叹口气,回过身,把少年手中的大袍拿过来,给女子披在身上,低着头,一点一点地给她系好带子,眼里溢满柔情,一边系,一边关切地嘱咐:“天气急剧变化,气温越来越低,你可千万要留意,保重自己!这一个月虽然不久,却也不短,宁湟城是京师重地,什么情况都可能出现,你自己一定要小心翼翼,千万要冷静,不要冒失。咱们师兄弟中,现在不就只有咱俩了吗?阿楼,我希望咱俩都好好的,明白了吗?” 楼姑娘轻轻点点头,没有说话。瞬间,有种东西在她心里忽然扎下了深根,那深根似乎就要破土而出,一点点生长起来。她的心里盛装了这些东西,一时之间,还真不知该说什么。 “会里的事情,你也要思量轻重缓急,不要率性而为。前次解救黎夫子一事,尽管没有大的损失,可是我们两个地下窝点却被他们发现了,就为这事,上面有些生气,有些事,你能忍就忍忍吧,要以大局为重!” “宁湟城里那些宫廷斗争,就让他们自己斗去吧,不要去趟那些浑水!我们这回行动,主要是要毫发无损地救出世子,别的都不要管,不然把握不好分寸,万一弄巧成拙,那就不好了!” “还有,”乔云佐慢慢抬起脸,眼里透露着从容不迫的光芒,就像春天里闲适的阳光,看不见深邃眼眸里的惊涛骇浪,就连那声音也是从容不迫的,“你身子历来就弱,自己要注意将息,不要太过劳累。只要这边的事告一段落,我就带着你去伊科休养一下,看看那儿的青山绿水,那儿风景宜人,气候暖和,对你的身体大有好处!” 乔云佐给女子系好袍子,往后退了退,恋恋不舍地看了看女子,然后回过头,一边向前走,一边回头摆摆手:“你也快赶回去吧,注意路上小心点!” “云佐,”楼姑娘忽然抬起脸,神情有些凝重。 “哦?”乔云佐回转身子,轻轻扬了扬眉头,轻轻问道,“阿楼,还有什么事吗?” 楼姑娘紧紧地咬咬嘴唇,想了一会儿,还是摆摆手,说道:“你快走吧,也没啥事,什么都等你回来之后再讲吧,你多加小心!” 乔云佐静静地看着眼前的女子,那张脸那么瘦削,身子也那么瘦弱,尽管只有二十多岁,可多年来日夜操劳,让她的面颊过早爬上了一些岁月的风霜,肤色白得有些不那么正常。可就是这么一张脸,就像一根细密的绳子,紧紧地牵拉住了他的心,让他无法割舍。他怎么放得下心呢?就像今天这些东西,其实也并不是什么特别重要的物件,完全可以让别人送来,可她非要自己送过来,和他见上一面。她这么事必躬亲,怎么不叫他担心? 事到如今,他仍然无法忘记他们初次见面的那一幕。那天,他随着师博游历到宁湟帝都,在天庙街的画湖桥畔,他看到了因为逃跑出来,而被主人打得遍体鳞伤的小女孩。那年,她只有七岁,面黄肌瘦,好像站都站不稳,整个人就像一根略略放大的火柴棍,瘦得令人担心!可是,尖尖的小脸蛋上那双眼睛,却那么明亮,眼里充满了不屈不挠、顽强坚韧的光芒。 仅仅是那么一瞬间,他就明白,这个小女孩尽管被打得那样惨,但不管她因为逃跑被主人抓住过多少回,只要她一息尚存,她终将会有逃离苦海的那一天。 不出乔云佐所料,一个月后,在天云城外的一个店铺门口,他和师傅再次和这个瘦弱的小女孩不期而遇,尽管她早已饿得爬都爬不动了,却倔强地不愿向别人讨东西吃。师傅于是把她收在身边,把她带回去了。从这天开始,神马山添了一个小女孩,而他,也添了一份无言的留恋。 十天前,方生死在了沐北的古定原上,当年从神马山一起下山的十五位师兄妹,现在只有他俩还活在世上。 乔云佐轻轻拍了拍楼姑娘柔弱的细肩,张张嘴,欲言又止,终于还是闭了嘴:“有什么话,等我回来后再聊吧,我先行一步,你多保重!” “好的,“楼姑娘不舍地轻轻点点头,“你也多保重!” 乔云佐坐上马车,张胡子穿了一身毛绒绒的袄子,狠狠地揉了揉冻僵的双手,“驾……”低低地呼喝一声,便甩开了长长的马鞭。战马引颈向天,长长地嘶鸣一声,兴奋地扬起四蹄,向前飞奔。马车飞驰,卷起蓬蓬雪雾,慢慢消失在铺天盖地的狂风暴雪中…… 楼姑娘轻轻地叹了口气,冰冷的雪花扑打在她苍白的面颊上,让她陡然想起了沐北的碧草谷。 时光悠悠,八年终于就要过去了,只要将少主安全营救出来,她就可以把那些俗世的杂事全都放下,前往伊科休养。那里温暖如春,可不像这儿,一年四季就有大半年时光在飘雪,冷得厉害。那时,她就可以骑马游春,划着小船儿,掬一捧清凉的湖水,嗅一缕清爽的花香,嘿嘿,那可是神仙般的逍遥日子哦…… 阿楼的眼里浮上一层层幸福的光辉,情不自禁做了个深呼吸!她也知道,必须要保证先成功营救出世子才行。她翻身上马,打马如飞,迅速消失在茫茫风雪中。 是的,他们感觉已经等了好久,好久,但肯定能够继续等下去,尽管有些话现在还无法说出嘴,但她相信,总有能大大方方说出来的那一天。那一天,也必定是天下繁荣昌盛,百姓安居乐业,在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奴隶,再也没有战火…… 狂风卷地,从天边刮来,在雪地上卷起一阵急促的旋风。地上的积雪被旋风卷集着,扬到半空,又落了下来,就像一个命运的迷宫,一轮又一轮,循环往复,没有停歇。 圣清宫里,冷薰慢慢放下手上的文件,慢慢踱步到窗边,看着天边的云彩,一时呆住了。 丫鬟碧玉小心翼翼地敲了敲门,畏畏缩缩地轻轻拉开房门,低低地说道:“启禀姑娘,外面来了人,说要找你。” 在这儿,除了沐锦,大家都害怕她,原来每个下人走进莺歌院时,全都过了她那一关,每个下人,她都细致、周密地询问、调查过。是啊,她上辈子可是国家的高级特工,这辈子又一次次在血泊里摸爬摔打,让她对万事万物都格外谨慎。因此,那些丫鬟一看到她,总是心惊胆战,特别害怕!少女一挑眉头:“是谁?” 99mk.cc。wap.99mk.cc 正文 第70章 到底是谁呢? “回姑娘,侍卫没说,奴婢也不清楚,“碧玉轻轻地说,“是前门城的龙参将亲自来通报的。” “龙升?”冷薰一头雾水,看来这个人来头不小,不仅在圣清宫来去自如,还能叫龙升来传话,到底是谁呢?” “你去回复龙参将,说我立刻就去。”少女穿上外套,藏好防身的匕首,拉开大门,走了出去。少女刚走出大门,就看见龙升那张冰雕一般的面孔。她在心里想,龙升可真不明白这世故啦,八年前,自己刚走进圣清宫时,他就在那儿守着,现在,八年过去了,没想到他都还在那儿呆着,整个一个原地踏步呢,一点没有变化。 少女跟着龙升绕来绕去,最后来到了后宫花园的百花亭,李颂可喜欢这儿了,有事没事就爱来这里逛逛。小时候,她倒是常常偷偷到这里来,接受李颂的帮助,现在,可已经很久没来这儿了。 一切都是旧时模样,不同的是,百花亭的规模比过去更宏伟了些。虽然是百花亭,但这个时节却只有寒梅怒放,园亭里暗香浮动,沁人心脾。龙升略一施礼,转身离开了百花亭。少女独自在亭园里走着,没走多远,就看到了一个人。 “乐儿姑娘。” 八年不见,沈问已经长胖了,那肚子又肥又大,看到少女,却是笑脸相迎,一点没有因为冷薰当初背弃慕容府而摔脸子。 冷薰静静地看着他,语气平淡地说:“沈管家,我不叫乐儿,我姓冷。” 沈问立刻满面堆笑:“冷姑娘,是少爷让我来请您的。” “少爷?”少女鼻子里哼了一声,冷冰冰地问道,“什么少爷?” 沈问呆了一下,但还是回答道:“慕容微慕容四少爷。 “慕容微?他到底有啥事?” “这个,是四少爷叫小的给您送过来的。”沈问展开一块红布,里面包裹着一柄宝剑,一看剑柄,少女就看出了那是围猎当晚,自己用来掷杀那个黄衣人的宝剑。 “四少爷还说,这是姑娘您的宝剑,现在还给您,也请姑娘把我家少爷的宝剑还给他。” “那把宝剑,我没带在身上。”冷薰微微挑着眉头,冷冷说道:“你先前应该说一下究竟是什么事,我就顺便把宝剑带过来。” “什么?”沈问猛然呆住,“我把这事和龙参将说了呀?” 冷薰心里寻思,你对他说,那不等于白说?她伸手就去拿自己的宝剑,说道:“龙升只叫我来,并没有说有什么事。这剑我先拿走,回去后,我叫人把你家四少爷的宝剑送过去。” “冷姑娘,”沈问一脸为难,“少爷说了,你们彼此都不愿和对方有什么瓜葛,宝剑要趁早换回来,不要拖泥带水。不如这样,奴才就在这儿等着您,请您回去叫人把宝剑送过来就是。” 都不愿跟对方有什么瓜葛? 冷薰微微拧着眉头,拿过宝剑,冷冷地说道:“行,你就在这里等一下。” 少女回过头,大步离开百花亭。 圣清宫里不允许随身带着兵器,尽管没有人过问,可冷薰还是把宝剑小心翼翼地藏在大袍里面,低着头,快步走回莺歌院。 还有两天,少女就要前往铁卫营上任。新罗皇上的这个决定,让文武百官一头雾水,不明白皇上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皇上居然重用沐北的人,这表明什么?表明位极至尊的他心胸宽广,不会为难沐锦,诚心诚意让他回沐北,以此安抚各路藩王吗? 可是,这怎么可能呢?八年来,圣清宫对沐锦极尽排斥,欺压、残害之能事,新罗皇上却睁只眼,闭只眼,假装什么都没有看见。尽管他没有亲自下令,但是身为一国之主,对下属迫害沐锦的种种行为不闻不问,他的内心想法不是一目了然吗?如果不是沐锦和冷薰两人千倍小心万倍谨慎,那他俩恐怕早已不知死过多少回了…… 新罗皇帝不是当着沐锦,把他最亲的人杀了吗?他不是曾经在一夜之间,就把这个少年世子打进天牢吗?既然这样,他如何又舍得放虎归山,让沐锦以后和自己对着干?他不是不想动手,也不是没有动手,而是那些动手的人太笨了,屡屡失手而已!现在,八年期限将近,他又哪里会把沐北拿给这个心里装满刻骨仇恨的虎崽子呢? 现在,新罗皇上让她到铁卫营上任,那他目的何在呢?整个帝都人尽皆知,冷薰就是沐锦的膀臂,这么多年,如果没有她的护卫,沐世子如何能够一次次死里逃生?该不会是新罗皇上真地看中了她的才能,想要收买、利用,为己所用。再或者,是为了把她留在帝都,让沐锦变得势单力薄?还是…… 想来想去,都弄不准新罗皇帝内心里最真实的想法。不过,少女也深知,一切并不是这般简单,只是她还没有弄明白其中的道道。 一路上,都看见那些房上的屋瓦堆积着厚厚的白雪。 忽然,前面响起一阵沉重的脚步声。冷薰皱皱眉头,该不会是自己记错了,今天有朝会吗? 她来不及多想,因为走进圣清宫内殿议事的,全部是三品以上的官员,以她的身份,只能下跪回避。 少女走到侧面的围墙角落,背靠墙壁,半跪下来,微微低头。大大的袍领完全盖住她的脸,只露出一副轮廓。 沉重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一直走到她身边,还停下了,并没有走开,一个残缺不全的毒辣声音在她头上回响:“什么人?抬起脸!” 冷薰微微拧着眉头,慢慢挺起身体。 她心里暗惊,没想到今天会碰到这个狗东西,看来今天真是不宜出门…… 冷薰面色白皙,映着白雪的光芒,更显肌肤的光泽,一双眼睛泛着深邃的光,眸子晶亮晶亮的。那张脸可真瘦啊,瘦得叫人担心,但又透露着沉着、冷静、从容不迫的独特气质。尽管她还没长大,但那小小的身子里迸射而出的如刀似剑的不一般的精气神,却令人不敢小看。 那个断指的男子似乎正要抓住今天这个难得的机会,将少女碎尸万段。他右手的拳头慢慢攥紧,西方天空,残阳如血,厚厚的积雪映着夕阳的光,在空气中淡淡泛着缕缕红光。男子断了的指头就像一张贪婪的小嘴,让人感觉怪怪的。 “来吧,给我往死里打!” 男人那如公鸭般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的声音猛然响起,在冷冽的北风中,让人听了极不舒服!四周,拳声呼呼,就向少女砸了过来。 只听“砰”地一声,拳头没有砸在少女身上,却被少女反手挡住。冷薰仰着脸,冷冷地逼视着那个男子:“孟大公子,你唆使下人,蓄意伤人,恐怕得给我道个歉吧?” “道歉?”孟抒易阴阳怪气地哼了一声,脸上浮起缕缕阴寒的讥笑,“你做梦吧!你一个下贱的奴隶居然还要我对你道歉,我看到时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孟大公子,看来你真是神经错乱了,该不会是被疯狗咬了吧?难道这么快你就失去记忆了吗,难不成你又受了什么格外沉重的打击吧?上个月春猎的晚宴场上皇上不是说了吗,除掉我的奴隶身份,让我到铁卫营做箭术教官,我现在也是新罗皇朝的官员,只不过尊重你是孟氏门阀的公子,才对你礼让三分,其实,说起来,要你接受我的跪拜,你还不够格呢!难道你真地失去记忆了,不记得你刚刚被贬为平民了吗?你这个平头百姓,也敢在圣清宫张牙舞爪吗?我看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啊!” 冷薰神色凛冽,猛然一把把大个子推得远远的,拍拍膝盖上的雪花,站了起来。 “本姑娘有事在身,没时间跟你们瞎扯!” “哼,反了你了!”孟抒易怪叫一声,恼羞成怒地咆哮道,“哼,老子倒要试试,今天杀了你这个臭娘们,神不知鬼不觉,看看还有谁能替你作主?” “来呀,劈了这个臭娘们!” 孟抒易大吼一声,他身旁的八大贴身侍卫各执刀枪,不等少女作出反应,向着冷薰刺的刺,砍的砍! 冷薰无论如何没有想到,被贬了官的孟抒易在圣清宫里还能这么大胆?带着武器不说,还明目张胆地挥刀杀人。可是,明晃晃的刀枪已经冲着她过来了,哪里还由得她仔细思虑? 少女愤然出手,快如闪电,角度刁钻,匪夷所思! 她一式鹰爪功,锁住最前面那名护卫的手腕,一使劲,他的手便再也抬不起来了,缩在雪地上,连声惨叫。少女顺势抢刀在手,并不往后看,猛然飞起一脚,向后踢去,正中一名侍卫半边脑袋,瞬间,他那半边脑袋就瘫掉了,“啊”惨叫一声,轰然倒地。 接着,少女那只空手,疾如旋风,猛然锁住一名护卫的咽喉,只听“嘎嘣”一声,那名侍卫的脖子应声而断,死尸栽倒。顺手一刀,抢在正面一名侍卫刀锋之前,将他扎了个透心凉。然后,少女抽出长刀,反手一刀,又直直地扎翻了身后一个偷袭的侍卫,再旋风般侧身,躲过身前两式凌厉的刀锋,“唰……唰”左右两刀,劈翻了他俩,就势将身一矮,避过背后长枪,刀尖猛然反转,“噗”地一声,那个护卫还没来得及摆枪再攻,便头一歪,呜呼哀哉! 99mk.cc。wap.99mk.cc 正文 第71章 漫天飞雪 孟抒易的八个贴身护卫,在十秒钟之内就全部被少女干掉,简直太漂亮了,少女出手神速,一气呵成,就像在逗小孩子玩游戏般。 冷冷的北风一刻不停地吹刮而来,让人心生寒意。少女静静地站在风中,一身凛冽之气让人不寒而栗。她眼眸如刀,冷冷地盯着目瞪口呆,却又满心恨意的孟抒易,面无表情地斥道:“滚开!”孟抒易一张脸气得铁青,就像一头受伤的饿狼般,懊恼不已,这真是旧仇添新恨啊,多年来的断指之仇尚未来得及报,想不到今日又……仇恨已经让他完全失去了平日里的从容与淡定,他暴怒地狂叫:“统统冲上去,给我砍死她!” 那仇恨盈胸的咆哮仿佛九泉黑煞,冷风吹过武门道,带着声声尖啸,从长长的高墙飞掠而过,刮起漫天飞雪。 二十多个黑衣侍卫,呼啦一下,全部走了上来。他们半蹲在雪地上,一只只手摸向身后,都从背后拿出一排弩箭! 冷薰双眉一拧,小心翼翼地往后退了退。孟抒易到圣清宫居然还带着弓箭,这究竟是什么意思?是李玉龙一朝得势,孟阀这些狗腿子跟着“鸡犬升天”?还是皇上暗地里给了他什么特别的关照,让他可以随身带着兵器进圣清宫? 少女根本还没想个明白,一道道利箭带着“呜呜”的啸声冲着冷薰就射了过来。短距离的射程让他们的弓箭发挥了巨大威力,那要是射在少女身上,她的小命可就交代了。 电光火石间,少女急速矮下身子,紧贴着雪地“骨碌碌”一滚,就滚到了最先被捏断腕骨的大个子面前,猛然揪起他的领袍,把他挡在自己面前。只听“嗖嗖嗖……”“噗噗噗”之声不绝于耳,腥臭刺鼻的鲜血四下里乱溅,大个子还没来得及哀嚎一声,就被强弓硬弩射得满肚子血洞,瞬间毙命。 冷薰狠狠地踢出一脚,大个子硕大的尸身带着沉闷的呼啸,“砰”地一声,砸在那群弓箭手身上,把他们砸得东倒西歪。少女抓住这难得的战机,不退反进,旋风般扑了过去,她手里的长刀闪着寒光,“唰唰唰……”“噗噗噗……”左砍右扎,上砍下扎,瞬间打得侍卫们落花流水,惨叫不迭。她冲到护卫们的战团里短兵相接,一下子就让他们的弓箭失去了作用,而冷薰手段高强,又快又狠又准,指哪儿打哪儿,打谁谁就趴下。护卫们一时阵脚大乱,被少女杀得措手不及,血肉横飞。他们只有挨打挨杀的份,居然连少女的衣袖都休想碰到分毫! 少女一杆长刀,简直就如虎趟羊群一般,杀得他们不仅没有还手之力,便连招架之功也没有。少女的身法、步法、刀法简直太诡异了,他们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还没看清少女怎么出的招,就已中刀倒地。也就是那么极其短暂的工夫,孟抒易那自命不凡的二十多个黑衣护卫全都倒在地上,起不来了,他们一个个不是断胳膊,就是断腿,如果不是冷薰手下留情,他们早已一命呜呼!他们躺在地上,惊恐地瞪大双眼,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这个瘦弱不堪的少女。 眨眼间,少女挥舞大刀,就杀到了孟抒易身边。他那自以为是的脸上露出了难得一见的惶恐,急切间这才想起去抽身上的佩剑。他身前站着的两个护卫也看得呆了,这才想起拔刀,可他们长刀还没拔出来,便被少女“唰唰”两刀砍翻在地,紧接着,冷薰一探手,抓向孟抒易。 在孟抒易看来,少女的纤纤玉手可比长刀都更令人惊恐不安。孟阀的下人们先前还很看不起这个瘦弱的女孩呢,现在亲眼看见了她的手段,也都呆了。这时,孟抒易身后的几名护卫猛然反应过来,拔出战刀,不顾一切地挺身而出,挡住少女,掩护孟抒易逃走。少女凌空跃起,一脚踢翻一个护卫,那个护卫的身体往后飞去,把那几名护卫砸得稀里哗啦,满地乱滚。 孟抒易看见护卫们收拾不了少女,立刻拔腿就逃,等少女踢飞那个护卫,再回过身时,孟抒易已经跑出去两米,纵然少女身形再快,手也伸不到那么长。而这时,远方已经传过来“噔噔噔”的脚步声,这番激烈的搏斗很明显已经把圣清宫禁卫军召唤了过来。正在逃跑的孟抒易惊惶不已的面色突然喜上眉梢,他想,这回这个下贱的奴隶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必然死翘翘…… 可他还没能够让那点喜悦在心里疯狂蔓延开来,一道幻影突然飞掠而起,一道青色剑锋一闪,冷冷的剑光就封住了他的咽喉,让他不敢再向前踏出半步, 风从四下里刮来,漫天大雪在天地间疯狂地呼啸着! 少女长发随风,双目如炬,冷冷地盯着呆若木鸡的孟抒易,眼里流露出的,是极端的蔑视。 “干啥?”前城门守卫参将龙升急匆匆率领禁军侍卫跑了过来,大声喊道,“皇宫之内,什么人这般大胆,快快住手!” 冷薰冷冷地斜睨了一眼面色发乌的孟抒易,脸上浮起讥讽的笑,冷冷地抽回宝剑,昂首挺胸,一动不动地站着。 “龙参将,”孟抒易看到龙升带着人来了,仿佛一下子抓到了救命稻草,一个劲平息自己急促的呼吸和“怦怦怦”紊乱的心跳,竭力让自己镇定下来,抢着说道,“你看,这个下贱的奴隶,真是狗胆包天,公然在皇宫内随身带着武器!” 龙升看见他顾左右而言他,不讲自己为什么在皇宫动刀动枪,却为兵器之事纠缠,慢慢拧起眉头。这龙升虽然性情古板,但脑子并不笨,如果要在宁湟城保住这饭碗,那孟氏门阀如何得罪得起?于是,龙升努力压制住心中的怒火,扭回头看着少女:“冷姑娘,这件事,你不是应该解释一下吗,为什么在皇宫里还带着武器?” 冷薰一挑眉头,扫视了一下孟抒易手中的宝剑和满地的长刀、弓箭,那意思是说,那些不也是武器吗?你怎么只问我? 龙升紫涨着脸,还没来得及说话,孟抒易却抢先发了话:“你算什么东西,也敢与我相提并论,你不仅公然在皇宫里携带武器,还手持利剑,威胁本少爷,我看今天还有谁敢替你说话?龙参将,你觉得今天这事应该如何决断?” 龙升紧紧地拧着眉头,丝毫不敢惹怒这位自打断指之后,就残暴不仁,凶残狠毒的孟家公子,他刚想说什么,一个冷冷的声音忽然在后面说:“怎么了?这把剑是我让她拿的,有什么问题吗?” 一匹浑身漆黑的高头大马出现在众人面前,慕容微一身锦服,面色阴寒,驱马慢慢驰过来。到了近前,他却并没有从战马上跳下来,而是依然高高地端坐马上,静静地看着眼前的少女,伸出手,缓缓说道:“你让我等了这么久,怎么还不给我?” 少女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静静地看着慕容微冷漠的眼睛。大风吹卷而过,从两人的眼帘间飞掠而过,就像远古的长风从时间的跑道上越过,那些戒备,那些屈辱,那些血海深仇,都是时间跑道上永远扎根的树桩,不管是沧海桑田,还是桑田沧海,永远立在那儿,不会消逝,似乎过了几千万年,又似乎只是那么短短的一瞬间。少女慢慢伸出手,就似那好多年前的那些雪夜,把手中宝剑递给了慕容微。 “龙参将,方才我拜托你去传话的,就是这事,我有一把宝剑放在沐世子的莺歌院,只是叫这丫鬟取剑而已。” 龙升恍然大悟,拱手施礼:“是这样啊,属下多事了。”慕容微一双锐利的眼睛扫过一地零乱地躺在地上的一干护卫,从容不迫地冷冷地说:“我喊你去取宝剑,你却贪玩,在这里和孟阀少主的护院比试武功,可真是没有规矩了,沐世子就是这般教导丫头的吗?” “比试武功?”孟抒易面色一寒,勃然大怒,正想说话,猛然看见慕容微扭过头,抬起眼睛,冷冷地看着他,淡淡地说道:“孟少主,我把此人先带走了,这件事是因为我而引起的,他日我一定上门拜访。”说完这番话,他回头就准备离开。 “慢着,这件事和慕容四少爷有什么相关,你这般蛮横地大包大揽,究竟是什么意思?”孟抒易鼻子里冷冷地哼道,一脸阴晦的光。慕容微极不情愿地扭过头,微微拧起眉头,冷冷地说:“孟大公子在责怪我居心叵测,故意生事吗?” “刚刚升为带刀参帅,一转眼,就马不停蹄地替孟府侍卫配上刀枪弓弩,在皇宫里招摇过市,孟大公子,你是不是也太心急了点呢?”孟抒易暴跳如雷,可是他还没来得及张嘴,慕容微就继续说道:“想想吧,如果你认为今天这事张扬出去对你大有好处,那你不妨尽管张扬出去!孟大少爷,你出身门阀,我想这其中的道道不需要我再来教你了吧?轻重主次都还没有理清楚,就在这儿对我吹胡子瞪眼,我想,如果孟涛老大人这会儿在这里,看到你这般盲从急躁,也一定会很不高兴的,对吧?”孟抒易听了慕容微这番话,又气又急,双眼血红,气得瑟瑟发抖,可是,奇怪的,他似乎听明白了,张张嘴,却什么也没能说出,也不再跟慕容微急眼。 99mk.cc。wap.99mk.cc 正文 第72章 大大的镜子 身为孟家少主,他怎么会不明了个中优劣,只是那口恶气在心中憋了那么久,都快把他憋疯了,再不出出这口恶气,他如何受得了?所以,他才会一次次丧失理智。 “咱们走吧。” 慕容微慢慢说道,拍马回头就走。龙升在后面恭敬地高声说道:“四少爷慢走!”少女冷冷地瞟了眼孟抒易那双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的眼睛,跟在慕容微后面向前走去。 远远天边,大雪铺天盖地而来,黑沉沉的夜幕已经拉开,又一个夜晚来临了。长长的武门道两旁,狂风卷集着地上的积雪,乱纷纷在半空飞扬,然后又慢慢跌落下来。少女跟在慕容微后面,一点点消失在漫天飞雪中。 孟抒易紧紧地咬着嘴唇,猛然暴喝一声,飞起一脚,重重地踢在一个手下的肚子上,恨恨地哼哼着,拂袖而去。 清澈的湖水,这会儿已经冰冻了,看上去,就像一面大大的镜子。碧湖两岸,美景如诗如画。湖上那座风景优美的石拱桥,这会儿已经成为一座冰雕,从石拱桥过去,便可直通碧湖湖心的八角小亭,只是这会儿,那八角小亭也成为漫天飞雪中美丽的神话。 八角小亭里,站着两个人。男子一身华贵的锦服,面目清朗,剑眉如画,神情里隐隐透着丝丝古怪气息。少女一身白裘,站在这冰天雪地里的八角小亭,真像那神话里的仙女,清新飘逸,不染尘俗。 八角小亭里的两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刚刚离开武门道的慕容微和冷薰。 “你不要多谢我,我并非要帮你一把,只不过你的佩剑是我所给的,况且又看那孟抒易太过可恶,看着心里不舒服。” 女子抬起脸,面若寒霜:“谁说我要感激你了?这事本来就是因你而起。” 慕容微不怒反笑:“没想到你依然这般固执,这么多年了,沐锦难道没有教导你圆滑世故是怎么回事吗?” “呵呵,你不也是一样吗?看来卧龙山上的贤能之士也没有让你明白,什么叫隐匿锋芒,你不还是那般锋芒毕露,不知收敛吗?” 少女刚刚说完这句话,慕容微一挑眉毛,身子猛然凌空跃起数丈,往后就退。而原来站在那儿一动不动的少女已经旋风般扑上来,步伐怪异,身手灵活,探手一抓,抓向慕容微的手腕。慕容微反手一隔,反抓向少女手腕。少女急速撤回手,回身向前就踢,身子落在八角亭外冻得硬梆梆的湖面上,亭内积雪随风卷起。 少女一把抽出包裹着的佩剑,剑若游龙,喷云吐雾,剑法诡异,令人难以琢磨,却又气势磅礴,翻卷起满天积雪,洋洋洒洒,迎风飞扬。 慕容微身边没有拿手的武器,看见亭子一侧一株迎霜斗雪,傲然绽放的红梅,于是取了梅枝,以枝作剑,就迎了上去。 茫茫风雪中,冰冻的碧湖之上,两个身手敏捷的影子你来我往,斗得天翻地覆。一招一式都是那么凌厉,却又像翩翩迎风的舞姿,优美动人。狂风疾卷,大雪漫天,碧湖两岸的红梅被他们拼杀的凌厉气息逼得纷纷凋零,飞扬上半空,便似天上又降下了一场红雪,美丽极了! 冷薰的白色狐裘迎风倒卷,冷冷的剑锋在冰雪中闪着奇异的寒光,瞬间和慕容微打了个平手。 突然,少女不知怎么回事,脚下滑溜了一下,步伐微晃,手中青锋便被慕容微梅枝一下格飞,“砰”地一声,扎进了冰冻的湖面。少女暗吃一惊,急忙一只手撑在冰面上,正想站起身来,谁知脚下的冰面却“咔咔嚓嚓”裂响声声,被震开了,冰冷的湖水从裂开的冰面汹涌而出。冷薰暗呼不妙,正准备回头就跑,可已经迟了,身子一斜,就向下滑去。 就在这电光火石间,慕容微面色大变,身子突然暴起,就像灵巧的雄鹰,一下扯住少女的手臂,往上一带,让她远离了那冰裂的湖面。 “呵呵,想不到你还是这般不动脑筋!” 少女手中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狠狠地顶住他的咽喉。冷薰眼神冷冽,脸上浮起一丝嘲弄:“多年以前,你就被我骗得云里雾里,没想到多年以后,你还是这般容易上当,我那是故意卖了个破绽,难道你没看出来吗?” 慕容微不以为然地笑笑,很是鄙夷地说:“哈哈,你呀,何必非要这般固执地相信自己呢?” 慕容微的手里不知几时也有了一把冰寒的匕首,冷硬的刀尖紧紧地压在少女的后心,只要手指一用劲,那就…… 哈哈,真想不到两人都藏了一手,结果弄了个半斤八两! 风,依然那么猛烈,挟带着铺天盖地的雪花紧紧地扑打在两人的身上。他俩靠得那样近,就在咫尺之间,不仅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也能感受到彼此的心跳。从远处看去,还以为这是一对有情人躲在这冰湖上卿卿我我呢,只有这碧湖两岸的寒梅,和那疯狂吹卷的风雪才清楚,这两个冤家可正斗得你死我活,彼此的生命可都悬于一线…… “慕容微,你心里清楚,你欠我的血海深仇,永远都不可能冰消雪解。我今天不想杀你,那是因为我不想把沐锦牵扯进来。这会儿姑且让你的脑袋留着,等以后时机成熟,我随时来取!” 慕容微极端鄙夷地说:“你以为自己有几斤几两?” “当然就凭我!”冷薰声音激昂,缓缓说道,“柳家的孩子,难道会白死?” “行!”慕容微收回匕首,急忙后退,一把扯过插进冰湖的宝剑,冷冷地说:“我姑且等着你来取我的脑袋,到了那个时候,你再拿走你的宝剑。” 冷冷的北风疯狂地刮过冰面。少女静静地站在冰面上,一动不动地看着慕容微一点点远去的身影,一双拳头,慢慢握紧。 刚才的点点滴滴,只不过是一场游戏。现在,回沐北的日子越来越近,冷薰才没有那份闲心找慕容一族复仇,当年,慕容微没有说破她的真实身份,放了她一马,只是让小八作了挡箭牌……可是,现在慕容微恰恰选在这个时候回来了,那就预示了一场更大的危机随时可能来临。不管怎样,只要他没说破自己的身份,就能为沐锦回归沐北赢得时机。 寒梅不晓天地人情,依然自顾自地傲雪绽放。少女瘦弱的身子站在空荡荡的碧湖上,是那么渺小,却又是那么高大。慕容微一直向前,丝毫没有扭过头来。一双眉头紧紧地拧着,眼里的冰寒气息好浓烈,就像那天下最最浓烈的醇酒! “这个人,再不能让她活在世上了!”慕容微走出百花园,才慢慢抬起脸,看着那一枝独秀的寒梅,冷冷地喃喃自语。他想,剩下的时间已经屈指可数,他怎么能够容许别人自动找上门来,又怎么可能给她那个翅膀长硬的时机? 乐儿,你太单纯了,你真地以为慕容微还是多年前的那个四少爷吗?那么,你就想错了!这些年的历练,让他见识了太多尔虞我诈,血雨腥风,怎么还会像当年那么傻,任由你胡作非为…… 慕容微冷冷地想。 “四少爷。”沈问迎上来,恭敬地双手呈上一封密函。慕容微拆开密函,当即展开阅读。然后,将密函揉在手心,瞬间,一股青烟升腾而起,密函立刻化为灰烬。 “那人说什么?” “那人说情愿与少爷结为盟友,只要成功,一定不会让慕容一族吃亏。” “呵呵,”慕容微冷冷一笑,“好个狼子野心,还在臭水沟里洗着脚呢,就梦想着直上青天的赏赐,简直白日做梦!我就是扶起李澈,也不想让他做梦!” “这样,我们倒不如将计就计,利用他,挑拨李澈和庞勋氏的关系。”慕容微扬起眉头,“父亲什么意思?” 沈问说道:“也是这个意思。” “就这么办。”慕容微随手一扬,手心里的灰烬一下就被狂风刮得远远的。他一字一顿地念叨:“李桀,十四皇子。” “少爷,”沈问轻轻唤住准备走开的慕容微,低低地说道:“乐儿她怎么办?” “叫人严密监视,如果有异常情况,”慕容微忽然顿住,又接着说,“就执行第一套方案!”他说完后,大踏步向前走。 沈问一头雾水,第一套方案?什么第一套方案?格杀勿论吗?突然,刚刚走开的人又扭过头,低低说道:“不过,抓活的。”沈问被自已自以为是的想法惊得一抖,急忙跪地叩首:“奴才遵命!”大雪漫天,沈问再抬起脸时,慕容微已经消失在茫茫风雪中。 冷薰独自在碧湖上愣了一会儿,迈步走出了百花园。碧湖另一边,竹木掩映,阿起和沐锦慢慢走了过来。 “阿起,慕容微到武门道的时候发现你了吗?” “没有,”阿起认真地回道,“属下很谨慎。” 沐锦看着远远前方,慢慢说道:“嗯,很好!” “世子,”阿起不解地拧起眉头,“你怎么知道慕容微一定会替姑娘打发走孟抒易呢?” “是啊,”沐锦淡淡笑道,“也许,就连慕容微自己也在疑惑,他怎么就帮了阿冷一把呢?” 沐锦好似自言自语,又好似在告诉阿起:“放眼世界,恐怕也只有我能真正看透他,知道他怎么会那样做……” 99mk.cc。wap.99mk.cc 正文 第73章 痛下杀手? “阿起,今后要小心在意了,慕容一族已经趟进了这浑水,情势将更加扑朔迷离,暗哨要多加一倍人防守,尤其是夜晚,更要加倍小心,如果发现异常情况,务必痛下杀手,不必留情!” 阿起一呆:“痛下杀手?世子,这样合适吗?” “你放心,不会出事,非常时期,必然就得采取非常手段!纵然他们察觉自己损失了人马,也只能吃哑巴亏。这浑水越深不可及,越浑浊,才更利于我们顺利离开帝都,回到沐北。” 沐锦仰起脸,望着深不可测的黑沉沉的夜空,喃喃自语:“不能再等了,等了这么多年,也该出手了!” 少女离开百花亭,赶回燕舞楼,暮色已经完全降临,天漆黑一片,掌灯的小栓子正站在门口,焦急地望着风雪深处,看见冷薰回来了,大喜过望,欢天喜地地跑过来:“姑娘,总算把你盼回来了。” 冷薰柳眉微挑:“怎么?发生啥事了吗?” 小栓子答道:“没出啥事,只是先前世子赶回来了,见你不在,问你到哪儿去了?他和阿起一起出去找你,你没看见他们吗?” “嗯,可能错过了,我没看见他们。”冷薰问道,“他们去找我有好长时间了?” “他们出去好久了。”小栓子一边说话,一边拎着灯笼在前面照路,他回头瞥见冷薰准备走向玉烟轩,一下子挡着少女说:“姑娘,玉烟轩那边的积雪奴才还没有清理干净,我们走这儿吧。” 冷薰微微出神,慢慢抬起眼睛,不明所以地看着小栓子,没有说话。 小栓子眼神有点慌乱,支支吾吾了老半天,才终于说道:“姑娘,那边的道路不太好走。”冷薰面色一冷,轻轻挡开小栓子拦阻的手臂,大踏步向前走去。她刚来到环形门前,就听见里面响起又细又柔的女子声音,还有仆役们搬弄东西的声音。冷薰停住脚步,站立环形门前,静静地站了好久,才问道:“什么人送进来的?” “回姑娘,是西北河道御史冯俊生冯大人。” 冷薰微微拧起眉头,慢慢说道:“怎么又是他?他干嘛?” 冷薰脸色不好看,小栓子也不敢出声,只是可怜兮兮地看着她,老担心她不顾阻挠,直接进去。 冷薰静静地站了老半天,突然一下回过头,大踏步走向自己的房间。一边走,一边说道:“让她们不要大声说话,不然,要影响我休息。” 小栓子呆呆地看着少女离去的背影,脑子木木的转不过弯来。要说这里,和冷薰的院子相隔那么远,就是大嗓门嚷嚷,她也不一定听得见,可……到了吃晚饭时,沐锦让人去唤了三次,冷薰都没有过来吃晚饭。沐北世子微微叹口气,而心里却十分高兴,他刚想自己亲自出马,叫她出来吃晚饭,不想她却依然穿着那身男式白衣,好像回来后就还没换上女装。 沐锦吃惊地说:“阿冷,你在做什么,怎么我让人叫了三次,你才出来呢?” 冷薰抬起脸,淡淡地说:“我刚才忙着审阅北水的运河春汛粮案,正有几个疑问,弄不明白,准备和你商讨。” 沐锦原以为她会发发牢骚,听了少女的话,不觉有些难受,只是淡淡地说:“先吃晚饭吧,有事呆会儿再说。” “嗯,”冷薰轻轻地笑了笑,“呵呵,我的肚子还真闹意见了呢。”少女坐在饭桌前,神色静静的,一言不发地吃饭。沐锦微微拧着眉头,看见少女不想说话,却也看不出她有什么烦恼或者不快,他心里爬上一丝阴云,感觉很是烦躁。窗外,月光冷冷的,星星稀稀拉拉,疯狂地下了一整天的雪终于有点累了,这会儿也休息去了。 这顿晚饭吃得有些沉闷,沐锦感觉似乎吃了很久。 “北水的春运不能再拖延了,现在那儿的河道督查是新上任的,漕运不比从前,运输更艰难了,咱们要未雨绸缪,提前做好准备。”少女总算吃完了晚饭,放下碗筷,急急地说。她从身上拿出一张纸,说道:“鱼城的盐使道台刚刚上任,他是孟阀的旁系子孙孟录军,这位孟大人倒是‘新官上任三把火’,一上任立刻就着手加强了鱼城的盐运管理,他的新举措弄得盐商们人心惶惶。楼姑娘来信提醒我们,要提防人心变化,因为鱼城是冲户、林荷的必经之地,那些大户在重要时刻的影响力不可小看。” “另外,方生遇难了,他的位置也要有人代替,我让楼姑娘的门客龚福接代,不知你觉得怎么样?” 沐锦果断地说:“你自己拿主意吧。” 少女看见沐锦像丢了魂似的,微微挑眉,扬起脸问道:“怎么了?我看你没有精神,是不是很疲倦?” 沐锦一点商议事情的兴头都没有,只是轻轻说道:“没啥,还行。” “你要注意休息,不要太操劳。”冷薰离开坐椅,“伊科太子近日就要抵达宁湟城,齐王大寿之期快到了,离珠使者也已经出发,哈哈,帝都很快就要欢腾起来,别的事情,也可以先停一停。” 沐锦静静地低着头,没有说话。冷薰回过头,走出房间,小丫鬟碧玉追出去,给她披上一件袍子,两个人的脚步声越走越远,渐渐听不见了。 沐锦轻轻地叹息一声,一仰身子,背靠着椅子。他缓缓地揉着面颊。今天,料理各种地下消息,应对那场春猎之后,态度大变的文武百官,与皇室诸般势力的斡旋,都不觉得劳累,可刚才饭桌上少女的一声不吭,却让他感觉好累,好累! “阿起,”沐锦突然缓缓开口,“把冯俊生送来的那些女子全都送走吧。” “世子?”阿起一呆,说道,“这不是做假样子,让那些王孙公子误以为世子您也和他们一样,成天花天酒地,纵情声色犬马之中,好为我们的大事铺路吗?就这样送走,冯俊生可能会难过,他也是一番好意。” 沐锦轻轻叹口气:“那些轻易就被这种伎俩蒙蔽了眼睛的人,都是小儿科,而那些冷眼看戏的人,才真正不敢小看。既然这样,干脆送出去买点人心,也算有点人情。” “再有,”沐锦的嘴唇轻轻张开,似在呓语,阿起根本就没有听清楚,他只看到世子紧靠着椅子,闭目养起神来,“与阿冷在意的眼光比起来,冯俊生又何值一提? 尽管,她未必真正在意。 沐锦梦游般地喃喃自语:“阿冷,你终究还只是一个没有长大的小孩子啊!尽管,你在我面前表现出来的总是一副副顽强的劲头,可我感应得到,你就是像个孩子呢!” “世子,”碧玉像只小鸟般欢快地跑进来,将手里的一大堆文件放在书案上,说道,“这是姑娘方才审阅的,让我送过来。” 沐锦没精打采地看了看,刚想放到一边,忽然瞥见有一迭文件还没有拆封呢,他立刻抽出来,疑惑地说道:“这几封怎么还原封不动地没有拆呢?” 小丫鬟碧玉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说道:“姑娘的意思是,那可能又是些极尽讨好的话,就让人转告送文件过来的那些奴仆,让他们的主人下次写点新鲜话过来,不要还是那些陈词滥调。” 沐锦微微出神,脸上浮现缕缕笑靥,把那一迭文件拿给阿起,嘱咐道:“拿去吧,遵照阿冷的意思办。” 沐锦说完这番话,站起来,走进书房,刚才还十分沉重的脚步竟一下子变得无比轻松起来,就跟跳舞似的,一蹦一蹦的,嘴里似乎还哼着什么小曲。 阿起困惑地望着沐锦欢快的背影,不明所以。他回过头看了眼手里的那迭文件,只见文件封条上,写着一个硕大的“冯”字,虬劲有力,十分耀眼,而那封纸也是泛着淡淡清香,十分清新。 第二天,铁卫营的黄副将叫人送过来一套官服、官靴、弓弩等,让冷薰验收。 几个小丫鬟看见那副行头,都欣喜若狂,又蹦又跳地说:“好多年了,铁卫营的教官可都是男子,这女子作他们的教官,还是头一回呢,哈哈,这下看看那些王公子弟接受一个还没长大的女孩子的教导,可不知道他们有什么想法哦……”她们就像一群小麻雀,叽叽喳喳,说个不休。少女却悄悄留了意,姑且不说新罗皇帝如此安排的真实用意,就说那些自以为是的皇城军马,对她一个小姑娘的指挥,能心悦诚服吗?新罗风气固然很开明,女人也可入朝作官,上阵杀敌,可那些都是些王孙公子,自己却要做他们的“老师”,只怕也有些不妥吧?就是现代社会,女子在军队里同样被人瞧不起,不管战功多么辉煌,不管多么厉害,高升的机率也远远不及男人。 少女一想起这些,就为五天后的铁卫营教官一职隐隐感到不安。 “姑娘。”阿起忽然走了进来,说道,“世子说他今晚有点事,要很晚才能完事,让你不要等他吃晚饭。” 冷薰微微出神,多年以来,沐锦从来都是深居简出,处处收敛锋芒,从来不会像帝都那些王孙公子一样,深夜买醉,迟迟不归…… “难道他要处理什么重要的事情吗?” “不是,”阿起轻轻地笑了笑,“姑娘放心,也没啥特别的事,他只是要晚点回来。” 99mk.cc。wap.99mk.cc 正文 正文_第74章 不想再追问! 少女见阿起不愿意说,她也不想再过多追问。 冷薰独自一个人,也没有多少吃晚饭的心情,只是象征性地吃了点零食,填填肚子而已。吃完零食,她就搬张椅子,坐在火盆前,一动也不想动。 近三年,少女为了扶植沐锦的“外援”,经常在外东奔西走,像今天这样坐在火盆前清闲地烤烤火,已经是很难得的事了。她姑且闭上眼睛,奢侈地享受着这种美好的生活。 圣清宫的老大尽管掌控着沐锦的动向,没有他的允许,不准随意做别的事,不准他离开宁湟城,可是对于沐锦的那些下属,却放得较松。在对沐锦下人的要求上,少女直到现在仍然搞不清楚,新罗皇上为何对他们会这般宽松,他未必真地不担心沐锦的地下势力潜滋暗长吗,还是他故意这样做,是为了“放长线钓大鱼”?再或者…… 今时今日的新罗帝国,各大门阀明争暗斗,各自争雄,还不是皇上一句话说了就能算数的,他真地有能力掌控这一切吗? 各大家族中,蓉南风氏、东水青云氏、南华离氏,一直都不太喜欢过问政事,属于那种“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类型,从不倾向于哪一边,也不得罪哪一边,多年以来,尽管也有外戚专权、红极一时的情况,但在朝中却安分守己。特别是近年来,庞勋氏和孟阀的高调,更让他们噤若寒蝉,一再低调,然而,这些门阀历经一代代发展,树大根深,一时的规规矩矩并不意味着他们没有追名逐利之心,如果什么时候被他们捕捉到良机,自然也会疯狂扩张自己的地盘,犯上作乱。这些人也是隐藏了锋芒的利剑,什么时候利剑出鞘,那难免也会伏尸百万,流血千里…… 近年来,庞勋一族可谓出尽风头,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可是,由于上一代家主庞勋志山归天后,后族子孙缺乏有大作为之人,而慢慢衰退下来,尽管族中女子屡屡显贵,庞勋叶娜还成了当今皇后,生下了三个儿子,六皇子李澈,九皇子李诀,还有最小的十九皇子李真,但可惜地是,庞勋一族的男人们天资太低,这始终是一个极大的缺陷。以前,庞勋一族都支持圆滑世故,容易控制的李诀登位,期望今日的圣清宫主人驾崩之后,庞勋一族好更加得势,以便操纵内阁院,可是,他们的计划却泡了汤,没想到李诀被新罗皇帝赐死了,而李定仁年纪尚幼,庞勋一族无可奈何,只得改变主意,另外扶持李澈。然而,这位志存高远,有经天纬地之才的六皇子好像对他的母亲并不怎么有好感,对她的种种要求也总是说一套做一套。 庞勋一族渐渐衰败,孟阀可高兴了。孟涛老奸巨猾,在庞勋氏锋芒毕露时,他总是把自己的锋芒藏起来,几年下来,他终于为孟阀今日的喷发积聚够了能量。左贵妃长住深宫,尽管并不怎么受皇上宠爱,但她气质高贵,温文尔雅,言行得体,当朝除了庞勋叶娜,她就是地位最高的,三皇子李玉龙和十三殿下李颂历来最得皇上喜爱,尤其是十三殿下李颂,年少封王,是李澈之后最早有封地的皇子。现在李玉龙权倾朝野,深受皇上赏识,孟阀一门也慢慢站立起来,势力渐渐雄壮起来。 西北易朗斯家族是异族起家,过去也是西北王族,几十年前全族归附新罗,这才获得内阁院一个席位,可是到底是边塞蛮荒之族,很不受帝都各大门阀喜爱,在京城没有靠山,难以壮大,一直都是看庞勋一族眼色行事,上月的春猎,一看勒莽和娜莎二人的行事风格,就不难看出易朗斯家族的韬略智慧,真地是赳赳武夫,没有什么心机。这种有勇无谋的人很容易收拾,只要庞勋一族垮台,易朗斯一族必然土崩瓦解。 再看慕容一族,却像那深不可测的大海,让人难以琢磨。好些人都喜欢将慕容一族和蓉南风氏、东水青云放在一起来说。但冷薰却不那么看,她认为慕容一族可比那两族要高明得多,慕容家的城府、心智等等都不可等闲视之,想想吧,三百年来,慕容一族历经风风雨雨,依然巍然屹立,蓬蓬勃勃之象依然如故,就拿现在来说,慕容扬和慕容微兄弟俩,可就非同凡响,由此不难看出慕容一族的风范! 再说犁蓝将军、郑恒将军等军中大将,他们都唱不了“独角戏”,不是依附各大门阀,就是依附皇权。 再有,就是分散各处的藩王。 四十年前,云田之地的藩王曾联合起来,发动叛乱,攻打帝国氏族,不想不自量力,被帝国氏族联军打得一败涂地。弯河弯王、洛郡王、沐王沐忠义,都是那一役之后的幸存者,想当年,势力雄厚的几大藩王今日却早都已经成为过眼云烟,各大王室惨遭灭门,现在剩下的,寥寥无几。 当初大规模杀戮皇室亲族之时,沐王沐忠义曾竭力上表,替藩王们求情,他虽然没有和那些藩王一起叛乱,但也因为“上表求情”一事受到牵连,被剥夺了王位,驱逐出帝都,也从李氏宗庙里除了名。改李姓为沐姓,发配沐北荒凉之地,永远不准离开那儿,回到帝都。 到了今天,还有多少人能够记起,沐北沐王也是新罗皇族一脉,和李元珉喝着同一个母亲的乳水长大? 冷薰冷冷地笑笑,李元珉这个皇帝当得真不容易,真可谓是举步维艰啊!打从新罗建国算起, 皇上大权就一直不稳,后来又连连发生了一次又一次叛乱,实在是十分辛苦…… 忽然,前院有人开门。冷薰望着窗户,仔细地听着外面的动静,微微一呆。 “姑娘,你还在忙吗?” 碧玉在门外问道。少女说:“进来吧。”小丫鬟推开门,端着一个火盆走了进来。 “姑娘,夜里冷,奴婢给你另外再加一个火盆。” 冷薰轻轻一笑,下意识地问道:“世子还没回来吗?” “世子刚刚回来,”小丫鬟碧玉甜甜地说,“我听小栓子说,世子前往章云楼,请铁卫营的几个将军喝酒,顺便把昨日冯大人特意送过来的一群舞女也送给他们作了人情。” 冷薰听了碧玉的话,微微出神,一时间看着火盆里的火苗,竟忘记了说话。 “姑娘?”小丫鬟碧玉拧起眉头唤道,“姑娘?姑娘……” “哦,”冷薰这才回过神来,抬起脸,“什么事?” “姑娘,不知您还有什么吩咐?如果没有了,奴婢先退下了。” 冷薰说道:“你下去吧。” “姑娘早点睡觉,不要累着了。”碧玉回身关上房门,走了出去。外面的风突然刮了起来,还越刮越大,尖啸着刮过窗户。 还有五天,她就要前往铁卫营做箭术教官了,沐锦今晚特意请几位将军喝酒,那也是给自己铺铺路,为了自己好啊! 他们总是告诉彼此,无论如何,都要彼此真诚,丝毫不能欺骗对方,一生一世,永远依赖对方。然而,随着他们一天天成长,他们在各自心里也多多少少有了一些自己的“心理小天地”,有些话总是装在心里,始终无法自如地说出来。就说她和慕容微的恩恩怨怨,她心里对自命不凡的王孙公子们的讨厌……其实,他在外面故意做出的那些丑陋的形象,他不也是很不好意思对她说出口吗?他们总有一些自己的心灵空间无法敞开,那是属于他们自己的…… 然而,不管怎样,有些本质性的情感是不会变的,比如他们患难与共的生死情愫,他们心有灵犀的默契,他们总是为对方着想的那份情意……虽然很多话无法说出口,但他们永远都是并肩作战的亲密伙伴,不离不弃的忠诚友人…… 就如多年前那个风雪漫天的夜晚,她为了偷药救他,被人打得奄奄一息,却也仍然紧紧地抓着手心里的药材,在她看来,那药材比她的性命都还重要……如果不是他见过了很久她都没回来,心里不放心,出去寻找,那她可能就永远地和他告别了……一身病痛的他背起伤痕累累,气若游丝的她,一步步艰难地向前走着。那一刻,他就在心里发誓,今生今世,她就是自己最重要的人,无论何时何地,无论境遇多么艰难,他都要陪着她,一起勇敢地向前走…… 那个风雪之夜,他久久地守在她的身边,紧紧地握着她的小手,在她的枕边一遍遍地说道:“你放心吧,以后,我永远都不会再让别人欺负你,不管他是谁!” 那会儿,他们的境况非常糟糕,可以毫不夸张地说,那是真地如履薄冰,就是在夜晚说话、做事都得小心翼翼,生怕弄出什么响动,惊扰了别人,给别人打击、陷害他们的口实,就像做贼一样。可是,就是他那句酣畅淋漓、气势磅礴的话,让她几乎昏迷的思绪猛然间注入了强大的精神动力!浑身伤痕的她,嘴角一咧,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这个笑容也让他的心里好温暖,好温暖! 第二天,孟抒易再次带着如狼似虎的侍卫前来生事,那个时候的沐锦就像一头毫无反抗能力,任人宰割的羔羊,他被活生生砍下了一截小指头,幸好李颂及时赶了过来,不然,沐锦那只手恐怕都要被孟抒易砍掉了。 99mk.cc。wap.99mk.cc 正文 第75章 翅膀长硬的那天 那个夜晚,是冷薰走进圣清宫后,第一次流泪,可也是唯一的一次。打那以后,她就不再相信眼泪,她只相信一点一滴的努力。 没有吃,没有穿时,她没有流泪;被人欺负时,她没有流泪;被打得伤痕累累时,她紧紧地咬牙忍受着,没有流泪……可就在那天,沐锦失去了一截小指头,晚上却倔强地不愿让她看伤口时,她却情不自禁地泪流满面……是的,她可以忍饥挨饿,可以受人欺负,可以忍受屈辱,毕竟她明白,她会一天天成长,总有翅膀长硬的一天,那时,她就有了能力去讨回属于自己的一切,她什么都不怕,也相信自己有那份耐性…… 然而,当她看到沐锦受到伤害,而自己却无能为力时,她却流泪了!她想,沐锦的手指断了,谁会帮他治疗啊,他还要用手指做很多事呢,现在…… 那个风雪漫天的夜晚,她一直哭啊,哭啊,不知道哭了多久,哭得沐锦不知该怎么办?最后,只得轻轻地抱着她,轻轻地给她擦去脸上的泪水,一个劲地安慰着她:“阿冷,你看,没事的!不就是断了一小截指头吗,哈哈,啥都不耽搁呢!不管是吃饭,还是写字,或者是耍刀弄枪,骑马射箭,或者是做别的事,一点都不会耽搁哟。你就放心吧,不要再哭了,好吗?” 这还是少女来到这个时空之后破天荒如此嚎啕大哭,比多年前在慕容家的那个黑漆漆的房子里流的泪都还多,就如决堤之水,“哗哗哗”直往外流,一发而不可收拾。过了好长时间她才明了,那是由于过去的她老是孤孤单单一个人,虽然有那些孩子相伴,但心里总是空落落的。然而,就在沐锦为了她失去那截小指头之后,她猛然意识到,自己也有亲近的人了,那种“家”一般的亲情温暖着她,让她可以随意放纵一下心底的片刻无助…… 他们俩都是孤孤单单,在这寂寥的世间,除了他俩相依相守,再没有别的“亲人”。 暖暖的红红的火光映着她的脸,窗外,夜色弥漫,就像一张黑沉沉的大网,网住了什么,又逃逸了什么?更深夜重,浓浓的寒气四下里乱窜。少女抬起脸,看着外面随风晃荡的朦朦胧胧的花影,像一只猫,慢慢缩在温暖的床榻上。她没有吃晚饭,这时正在等待敲门声响起。 “阿冷。” 正如她所料,没一会儿,便有一个温暖的声音在门外传来:“你休息了吗?” 冷薰的脸上浮起一缕浅浅的笑靥,悄悄地笑了笑。外面静静的,无声无息。少女在床榻上又等了一会儿,才跳下床榻,趿上鞋子,走到门边。 少女轻轻地拉开门,门外什么人也没有,地上只有一个精致的食盒,食盒上粘着一张便笺:“晓得你很晚才睡,如果肚子闹意见了,就吃些。这是去了油的正宗老牌帝都最有名气的香鸡,不用担心油腻。”那字迹是那般苍劲有力,闭着眼都能认出。 食盒之上,还撑着一把漂亮的小伞,阻挡了漫天风雪。一个一身白裘的高大背影消失在长廊转角,一点点远去。晶莹的白雪潇潇洒洒从天而降……眼前这幅画面让少女猛然想起了多年前的那个场景,少年骑着沐北骏马,站在漫天风雪中,对着她大喊大叫:“我再帮你一回,我就不姓沐……”往事悠悠,眼前的白雪不再是多年前的那场白雪,而这个男子也不再是多年前那个只知道嘻嘻哈哈的玩世少年…… 也许,人都有两面性,而只有在少女身边,他才会不时展示一下自己当初那个懵懂少年的样子。而她也不是只有在他的面前,才会将自己的“软弱”暴露出来吗? 不是他真地还是当年那副模样,而是缘于她的存在,他才会将那份轻柔的情愫藏在心灵深处某个隐秘的角落,而时不时地向她展示一下。这个角落,任何女子都无法踏入,在他心中,只有她才有资格打开那扇门,登堂入室…… 冷薰静静地拾起食盒,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不觉呆住,这漫天飞扬的风雪,可也明白她的心事么? 两天后,就是七公主李香香的成年大礼。七公主和李澈都是一母同胞,也是目前皇室地位最高的公主,她的成年大礼自然含糊不得。 由于上个月春猎上李香香的无理取闹,沐锦对这个蛮横无理的七公主慢慢没有了热情,只让阿起送了一份厚礼过去。 冷薰查看礼单时,沐锦正在书房品茶。少女看见礼单上这么一些话:“四对白玉无瑕,一双描金彩凤,六副伊科华锦,虽不珍贵,却不简单,颇合时宜。” 冷薰轻轻地笑了笑,不清楚那李香香收到这份礼物,会有什么想法?多年以来,香公主爱恋沐北世子的绯闻在帝都贵族群中可谓人尽皆知,皇后庞勋叶娜还曾经反对过此事,无奈李香香性情刁钻、蛮横、倔强,除了沐锦说的话,别的任何人的话她都听不进去,再加上新罗皇帝对这件事也不爱搭理,更让这个刁蛮的香公主变得无所顾忌起来…… 冷薰在心中想道,不觉慢慢抬起脸,今天的阳光可真绚烂,大雪初霁的感觉真好啊!今天是一个难得的好天气,破例地没有刮风,也没有飘雪。沐锦一大早就把她唤到书房,两人都静静地坐着,谁都没有说话。一个读书,一个品茶,相对无言,却心有灵犀,这种感觉真好!不知过了多久,沐锦突然又跟她提起了“伊科”,提起了那个人间仙境…… 少女静静地听着,良久,她抬起头,看着沐锦明亮的眸子,欢天喜地地说:“哈哈,有机会我一定要到伊科去看一看,沐锦,你把那个地方说得那么完美,我倒想真地看看,是否如你所说?” 沐锦看见她脸上露出难得一见的绚烂笑靥,不觉也开心地笑起来:“阿冷他日长成,定然是一代俏佳人,迷倒万千少年啊!” 冷薰轻轻一笑:“呵呵,你今早吃的啥,说话这么醉人?难道在外面成天醉醺醺,说话也变得如此了,回来后都还没有醒呢!” 沐锦微微愣住,一时语塞,自己明白说漏了嘴。在他俩之间,尽管很有默契,但有些东西,他们还从未表达过,似乎也不知道怎么表达才好,这便难免出现这种说漏话的状况,而弄得有些手足无措。 少女微微咬了咬嘴唇,淡淡地说:“你不要在意,我说多了。” 沐锦轻轻摆摆手:“阿冷是这个世界上最出彩的女子,没有什么人比得上?” 沐锦的脸上弥漫着温暖、和煦的阳光,没有半点撒谎或奉承的样子,就仿佛在说今天的天气一般,那么令人沉醉!少女听了他的话,白皙的脸上突然飞上两朵红云,可爱极了! 虽然两人亲密无间,可多年以来,两人都没有向对方表露过内心深处那份心事,两人的关系既是伙伴,又是相互扶持的亲人,至于那点男女之间的感情,可是从来没有涉足过,这会儿,她忽然听沐锦提及,历经两个世界的冷薰,神色一下子变得不那么从容起来。 “阿冷,”沐锦脸上那副公子哥儿玩世不恭的神情突然消失得干干净净,只是一脸郑重地看着她,“我们相处已经八年了,八年来,生死相依,同甘共苦!现在,一切都要结束了,等这边的事告一段落,回到沐北,咱们就……” 可沐锦的话还没有说完,外面突然响起了阿起略微有点慌乱的声音:“世子,皇上召你马上过去!” 沐锦心中突然涌起的温柔情绪一下子消散得无影无踪,心里很不是滋味,寻思这皇上的召令来得可真不是时候!少女一下站起来,手里拿着的书“啪”地一声掉落在地上。 沐锦微微呆住,八年了,皇上可从来没有召见过他,现在突然想起要召见他,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意思?等待着他的是到底是吉是凶? “现在可怎么办?” 少女面色一变,静静地回过头,慢慢说道。 沐锦静静地想了一下,仿佛拿定了主意,一挑眉头,淡淡地说:“阿冷,不要害怕,想来应该没有让人害怕的事。” “沐锦,不管怎样,你自己小心!” 沐锦正准备回头离开,少女一下拉住他,奇怪的,她的一双小手竟轻轻地颤动起来,眼里写满焦虑,似乎有什么不好的预感,镇定了一下才又说道:“你不要冲动,早点回来。” “你不要着急,应该没事的。”沐锦心里暖暖的,回过手,紧紧地把少女的小手握在手心,轻轻地用力捏了捏,“你等着我,我很快就会赶回来。” 小丫鬟碧玉走过来,给沐锦披上大袍。沐锦带着几个奴仆,走出了燕舞楼。 这个下午的阳光真暖和,可是,冷薰却没有那份心情欣赏这明媚的阳光,她在屋里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临近黄昏,阿起才急急赶回来。少女喜出望外,快步跑过去,问道:“世子呢?怎么了,他还有什么事吗?” 阿起脸色有点不正常,不过还是说了一句:“世子没什么,正在和皇上共进晚餐。” 少女轻轻地吐出一口长气,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世子没事我就放心了,皇上召他有什么特别的事吗?” 99mk.cc。wap.99mk.cc 正文 第76章 你是不是闲的发慌? 阿起前后看看,可是那几名小丫鬟就像影子一样,紧紧陪伴着冷薰,一个个也都一头雾水地看着他,瞬间张张嘴,欲言又止。 冷薰慢慢拧起眉头,隐隐觉得出了什么事,急急问道:“你不必忌讳,有什么事就说吧。” “这……”阿起犹豫着,吞吞吐吐,过了一会儿,还是硬着头皮说道,“皇上刚才宣召世子,是要赐婚给他,就是刚刚行了成年之礼的香公主。” 少女猛然呆住,惊讶地张开嘴,老半天合不拢。她那好看的柳叶眉慢慢拧紧,似乎没听明白是怎么回事,反问道:“赐婚?” “姑娘……“阿起面色沉重地唤道。 冷薰却凄然一笑,自言自语:“赐婚?” “姑娘,世子担心你着急,让我先回来和你说一声,他说……” “你放心,我什么事也没有。”冷薰轻轻地摆摆手,“皇家饮宴非同寻常,你先去那边,保护世子安全,不要出了什么漏子。我只是有点不放心,害怕皇上会对他下黑手。嗯,赐婚,我明白了。” 阿起脸上现出隐隐的担忧,轻轻呼唤:“姑娘……” “你不要耽搁了,快去吧。”冷薰回过头,挺起胸膛,一点也没有伤感的神情,只是缓缓说道:“我要抓紧时间做事了。碧玉,快去把花房的书信都拿过来,我要审阅。” 天地之间,铺着厚厚的积雪。少女今天换上了一身粉红的锦服,露出难得一见的少女的风采和柔媚。远远天边,一阵大风吹过来,吹卷起地上厚厚的积雪,四处飞扬。 高高天际,一轮血红的夕阳,慢慢向西边天空沉坠下去。 屋内,高高的烛台映着红红的光,点点烛泪迎风滴落。 “梆……梆……梆”,已经三更天了,沐锦都还没有回来。小丫鬟碧玉端着火盆,轻轻地推开房门,看见房间里昏黄的烛火,还有少女那瘦弱的身影,一脸疼惜的神情。夜这么深了,冷薰依然没有休息,还在案头紧张地审阅着文件。她听见开门的声音,还是一个劲埋着头,一对眉头微微拧着,好像正在思虑什么事情。 “姑娘,”小丫鬟心疼地唤道,尽管小姑娘只是十三岁左右的样子,却也似乎知晓了点什么,她看着这个有点让人害怕的小主子,鼓起勇气说道,“夜太深了,您早些上床休息吧,不要累着了。” 冷薰没有抬头,眼睛一点也没有离开桌上的文件,只是轻轻摆摆手,暗示她先去休息。 碧玉放下手里的火盆,回过身走到门口,忽然又扭头说道:“姑娘不要担心了,世子一回来,奴婢就来给您说。” 瘦弱的少女慢慢抬起脸,微微挑着眉头,看了一眼碧玉,慢慢问道:“小丫头,你是不是闲得发慌?” 小丫鬟碧玉一下呆住,双膝一软,叩首致歉:“奴婢多嘴了,请姑娘处罚!” “好了,你累了,下去睡觉了吧。” “奴婢告退!” 碧玉从地上爬起来,慌慌地退了出去,关好房门。 房间里又安静下来,少女回过头,继续弄着手里的事。 房门合上的一刹那,高台上的烛火微微晃了晃。烛火映照出少女美丽的侧影,影子随着烛火悠悠晃动,模糊又有趣。 少女还是像往常一样,仔仔细细地翻阅着一沓沓厚厚的文件,不时凝神思索,就连说话的腔调,也和平常一样,没有什么变化,唯一不同的是,桌上那一张张白纸,墨迹浓浓,那手上的笔仿佛不是笔,而是一把利剑,不是写在纸上,而是刺进纸里。 寒夜漫漫,不知不觉,外面就响起了“梆……梆……梆……梆……梆”五声更鼓,转眼到了五更了。更鼓声刚刚敲完,前院传来“吱……呀”一声,院门开了。少女手中的笔下意识地停顿了一下,她竖起耳朵,静静地听了一会儿,这才离开椅子,把房间里的烛火挨个点燃。 房间里的光线一下明亮起来,简直就跟白天似的,距离很远都能看到她房间里的亮光。冷薰静静地走到窗户边,轻轻掀了掀窗户,冷冷的风立刻吹了进来,卷起她长长的秀发,寂静的黑夜里,少女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眸子里闪着奇异的光芒。她在静静地等待,等待着他的消息。少女知道,沐锦一定会发现她房间里的烛火,然后就会明白她这么晚了都还没有睡,一定是在等他。那么,他明了了她的心意,如果走过来看看她,就说明他心里还有她,反之,则说明…… 这会儿的时光仿佛过得很慢,很慢,前院的灯影一直没有移过来,沐锦头上戴着一顶白裘斗笠,半遮着面孔,一身锦服,透露着华贵的气息。阿起像个影子,静静地站在他身后,手里举着一把碧竹绿伞,遮在他头上。这夜里,不知什么时候又下起雪来,纷纷扬扬,伞面上已铺上了一层雪花。远处的风不断地吹卷过来,刮起地上的残雪,在小小的空间里转着圈。 “世子,”小栓子恭敬地走过去,小心翼翼地看向沐锦看着的方向,只见廊道那边,林木掩映,池沼横列,点点灯火就像那寒夜里一双双明亮的眼睛,向这边望了过来。 “姑娘那边还亮着烛火,她应该还在等您回来。” 沐锦就好像没有听见那句话一样,也仿佛根本就没有看见那些亮光,他只是一动不动地站着。他很清楚,那一个并不遥远的房间里,那个灯火满屋的小窗前,一定有一个曼妙的人儿,这会儿正静静地站在灯影里,期待着什么。从这儿到那儿,尽管隔着一重又一重房舍,但要走过去,不过也就是一会儿的事。 然而,沐锦的心中却缓缓升腾而起一种奇怪的感觉,他感觉好无力,好无力,为什么这看起来并不漫长的一段距离,他却没有勇气迈开大步,向前走去。他顿感浑身虚脱般无力,只是那么绵软疲沓地站着,一言不发。 沐锦的眼睛明亮地看着那个方向,似乎正在进行激烈的思想斗争,又似乎忘记了思索,他的眸光穿过八年那一段段异乎寻常的时光,从一段段屈辱,一段段伤痛,一段段艰辛,一段段挣扎,一段段携手并肩中穿越而过……悠悠往事,已随云烟而去,可真像一场场难以忘怀的梦啊…… 突然,平地里刮起一阵怪风,从下而上,阿起一个不留意,手中的碧竹绿伞被风卷跑了,他心里暗惊,急忙回头追赶随风远去的竹伞。冰冷的雪花落在沐锦高大的身子上,虽然他身上裹着厚厚的锦服,可这奇寒的夜里,那雪花落在身上,却一样地冷意森森。 时空仿佛突然凝滞了。 “走!” 忘记了究竟过去了多久,沐锦突然收回目光,厉声说道。就是这么一句极其简洁的话,竟让小栓子感动得热泪盈眶。他立刻欢天喜地地在前面带路,一边走,一边嘀咕:“世子,你看那房间的灯火那么明亮,姑娘肯定还在屋里等你回来的消息,世子,夜这么冷,姑娘都还在等着,可真苦了她了……” 小栓子说刚说到一半,却看见沐锦在前,阿起在后,竟向着另外一个方向去了。小栓子一下呆住了,眼睛瞪得大大的,嘴巴也张得大大的,就像截木头般,僵在那儿,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少女轻轻地放下窗户,紧紧地咬着嘴唇,却并没有流泪。她慢慢脱下袍子,将屋里角落里的灯火挨个吹熄,一脸从容。 最后,她“噗”地一声,吹熄了书桌上的烛火。明亮的屋子瞬间沉入茫茫黑暗中。 她一步一步,慢慢地走到床榻前,缓缓拉开被子,睡下了。窗外,风声尖啸着划过窗棂,卷集着雪花,在空中乱舞。沉沉夜色里,少女雪亮的眼睛睁得好大,好大,冷月无声,在漫天风雪中朦胧着清冷的寒光。她翻了个身,闭上眼,慢慢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一大早,少女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走到前院吃早餐。不知为什么,今天的燕舞楼静得有些出奇,不像往日那般热闹,下人们说话、做事、走路都是小心翼翼的,似乎生怕弄出了什么声响,惊扰了这方格外宁静的时空。少女和沐锦还是像往日那般,坐在各自的椅子上,照样像过去那样慢慢吃饭,不时还抬起头来,聊上几句。 主子们太正常了,一点异动都没有表现出来,好像昨天沐锦不是去参加皇宴,不是去接受皇上的赐婚,而是去参加一场极其寻常的宴会,而这场宴会的主题也很寻常,并没有什么特别重要的事。阿起和碧玉等一干仆人都你望望我,我望望你,一脸的“?”,最后也只能吐出一口口长气,嘀咕道:“可能吧,是我们多虑了。” 大家静静地吃过早饭后,又开始各忙各的事了,只是那脸上,隐隐露出点点莫可名状的喜色。 不管怎么样,未来的日子,在这座规模宏伟,金碧辉煌的圣清宫里,燕舞楼的仆人们用不着再受别人的窝囊气了。 午后,沐锦一打开花房门,就看见少女一声不响地斜靠在花架拦杆上,看那样子,好像已经等了很久。 “我的宝贝花儿!”沐锦惊呼一声,扑上前去。少女微微出神,扭过头,这才看见身后,沐锦手里捧着一根折断了的花草,有些不高兴地嚷道:“它怎么折断了?” 99mk.cc。wap.99mk.cc 正文 第77章 皇帝想除掉你? “呵呵,那不关我的事哈,”冷薰看把沐锦急得,立刻辩解道,“我离那儿可远远的。” “难道你没有看到这花架之间有一根绳子吗?”沐锦嚷嚷道。 冷薰微微一呆,仔细看过去,还真是那样呢!她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呵呵,纵然是我,最多赔你一盆就是,又不是什么奇花异草。” 沐锦摆摆手,那意思根本就没有要她赔。他把花盆放到一边,坐回椅子,郑重地说:“阿冷,对于赐婚这事,你有什么看法?” 冷薰思索了一下,说道:“皇帝想除掉你了。” 沐锦微微一笑,嘴角一咧:“他想除我之心由来已久。” “可是,这回可非同寻常,”冷薰淡淡一笑,说道:“这个皇上老谋深算!他不是真地想笼络你,和你化干戈为玉帛,而是想借此瞒住天下人一双双雪亮的眼睛。给自己搭一个梯子,既想杀掉你,又不想落下把柄。”冷薰面色一沉,有条有理地说:“现在氏族势力越来越大,封地也增加了不少,皇上表面上看起来唯我独尊,统管天下,但实际上他除了手握帝都重兵外,其实就是个空架子,一旦有变,别处的军队各自为阵,不一定会听他调遣。因此,皇上想收回大权,除了依靠犁蓝、郑恒等少数的皇权派将军,就只能寄希望于各处封地的众王爷。这样看来,他就不敢明火执仗地取你性命,一方面担心惹怒沐北民众,激起顺昌行会忠诚义士们玩命行刺,另一方面也担心那样会让天下王族人心惶惶,引起不必要的骚乱,甚至引起更大的麻烦。何况,氏族们都在想方设法寻找机会扩大自己的地盘,如果王侯地盘成了各大氏族的‘盘中餐’,那皇族要想再收揽军权。可就难比登天了!” 沐锦说:“我也是这么想的。” 冷薰淡淡地说:“因此,皇上要除掉你,就只能借刀杀人,要做得以假乱真,干干净净,然后再嫁祸别人,而那事给天下人的印象就是和他毫不相关。如果他随随便便把你杀了,那就不能让天下人心服口服,有可能还会引起天下大乱,可是,他选择把公主许配给你,天下人就会认为他不愧是一国之君,气度恢宏,让别人误以为他真地要让你回到沐北,对过去的恩恩怨怨既往不咎,接下来再对你痛下杀手。你死了,他的宝贝千金自然就成了寡妇,还会有谁再疑心是他做的呢?” 沐锦淡淡一笑,饮了口茶,说道:“是呀,为了弄死我,他可真地是费尽心思啊!” 花房里很温暖,沐锦喜爱种植花草,满室生香,沁人心脾,深吸一口,令人沉醉! 沐锦眉头一扬,轻声问道:“阿冷,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做呢?” “你心里不是已经有了主意吗?又哪里用得着问我?”冷薰一挑眉头,说道,“你娶了李香香,将来必然难逃厄运!如果不娶她,又是抗旨不遵,拒绝迎娶仇人的女儿,叛逆之心不言而喻,马上就有杀身之祸。你聪明绝顶,难道还判断不了个中的利害关系吗?”少女淡淡一笑,慢慢说道,“这八年来,多大的伤痛和艰难险阻都熬过来了,何况是这么一个香香公主?皇上不过是在为他的险恶用心寻找‘挡箭牌’,而咱们不也是在扳着指头数日子吗?只是,可惜了李香香这个痴心女子,一腔柔情,竟被他的父皇不当回事,偏偏还要利用她的那份痴情…… 沐锦神色一变,满面的疲惫和苦涩,慢慢说道:“这些都是你的想法吧?阿冷,没想到你早都为我设想好了,你真好!” “多年来,我们同甘共苦,生死相依,早已把彼此的命运拴在一块,我当然要为你设想了。”冷薰轻声说道,“况且,纵然我不这么说,你不也会做出这般决定吗?昨天晚上,你不是已经给我说了吗?” 沐锦听了少女的话,轻轻一愣,然后微微笑道:“阿冷,你真不愧是世间最了解我的人啊!” 冷薰离开花架栏杆,轻轻一笑,走过去轻轻拍拍沐锦:“哈哈,那是自然!我们一起成长,其间的生死情谊可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清的,这无论如何都改变不了!” 沐锦仔细地看了看少女一脸欢快的表情,淡淡一笑:“是啊,你说得很正确,这无论如何都改变不了!” “我要先行离开,赶着去铁卫营上任,去之前还要和李颂说一声。”少女说道。 沐锦微微笑道,站起来:“好的。烦请你替我问他好。” 冷薰回头往外就走,可是刚走到门口,脚步一顿,忽然停了下来,慢慢握紧拳头,接着又松开,连续三次,可还是站在那儿。沐锦好像明白她还有话说,也不问她,依然一动不动地站着。 “沐锦,温柔乡,富贵梦,希望你好好拿捏!你还有很多大事要做,好自珍重!” 沐锦心里一沉,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儿,没有说话,出神地望着冷薰美丽的背影一点点消失在丛丛绿叶中,慢慢看不见了。 “阿冷,我并没帮助你什么,而你,却给了我那么大帮助,面对你的巨大恩惠,我要如何回报你呢?”沐锦静静地站着,喃喃自语。 午后,阳光绚烂,然而,转瞬之间,沐锦却感觉这天地间的阳光仿佛都变作了百万甲兵,格外扎眼! “什么人?” 一声厉喝猛然传了过来,少女暗吃一惊,侧脸看过去,这才发现在桥下面藏着一个人,一身华贵的锦服,一脸英武之气,一双明亮的眼睛里隐隐透出些许怒气,左腮有点红肿,好像受了伤。 少女微微一愣,好看的柳叶眉紧紧地拧在一起,心说今天可真是气运不好。她刚想回身就走,但转念一想,那样不太妥当,于是站直身子,对着桥下略略施礼:“参见六殿下,冷薰不知六殿下在这儿,实在鲁莽,得罪之处,还请海涵!” 李澈穿着紫色龙袍,着上戴着灿灿金冠,腰里佩着紫色玉坠,人才俊秀,和他往日打扮完全不同,如果不是脸上带着浓浓怒气,在冰天雪地里乍然闪现,可真不失为一番好景致。 “怎么是你?”李澈剑眉一拧,仰着脸看着桥上的少女,一脸沉闷地说,“你是在责怪我不应该在这桥下,不该在这会儿出来吧?” “六殿下何出此言?天底下哪儿不是您们的土地。哪处的百姓不是您们的子民?既然全天下都是您们的,那自然想在哪儿就在哪儿,自然还轮不上卑职说三道四。”冷薰平静地说道。 李澈微微出神,呆呆地念叨着,“天底下哪儿不是您们的土地。哪处的百姓不是您们的子民?既然全天下都是您们的,那自然想在哪儿就在哪儿……”瞬间陷入了沉思。 少女看见李澈发起了呆,暗暗寻思,这个时候不离开,还要等什么时候? 冷薰半跪在地,恭敬地一施礼,说道:“六殿下在这里好好欣赏风景吧,卑职先行离开了。” “且慢!”李澈冷冷地说,一下子把少女即将迈出的脚步拉住了。李澈绕了个大圈,从冰冻的另一面翻爬上桥,因为路程有点远,绕了个大圈,弄得六殿下气喘吁吁。他不想再耗费力气往前走了,大老远就对着少女嚷道:“喂,你像根木头似的呆站在那里干啥?快过来!” 冷薰轻轻地叹息一声,看来又要免不了被他调查一下,她的心情已经很糟糕了,怎么也高兴不起来,还要无可奈何地跑过去,受这六殿下的盘问,想想就不舒服。她强打起精神,慢慢走了过去。 这个时节,湖两边的树枝都很萧瑟,似乎没有什么生气。天空,大雪纷飞,往日哗哗欢腾的湖水冻得硬梆梆的,星月桥横跨在湖面之上,披霜戴雪,放眼望去,还真像一条长长的玉带横跨湖心。 冷薰走出燕舞楼后,没有马上去找李颂,而是一个人走到御花园,想一个人静一静,仔细地思考点事。新罗的白天很短,而这冰天雪地的,御花园便更加萧条,人迹罕至,少女心情不好,从桥上往湖里扔了一块石头,消遣着玩呢,没想到那李澈竟躲在桥下,把他给闹了出来。 “我问你,你方才话里自称卑职,不称奴婢,这究竟是咋回事?” 冷薰微微一呆,没料到这李澈走了那么远的路,闹腾了这么老半天,原来就为了这么一句话……少女立刻说道:“上回在春猎皇宴上,因为皇上看见我箭术精湛,于是当场许诺除去我的奴隶身份,还让我到铁卫营当箭术教官。六殿下您身为铁卫营统帅,难道还不知道这件事吗?” 李澈扬起脸,一脸疑惑,说道:“皇上让你当铁卫营箭术教官?有这样的事吗?”他满面惊疑之色。少女看了他的神情,心里也疑惑不已,微微一挑眉,问道:“这么大的事,六殿下你该不会不知道吧?难不成还没有人跟您说?”李澈紧紧地拧着眉头,脸上浮上丝丝怒色,只是冷冷地瞪着少女,没有说话。 虽然只是简简单单两句话,却让少女明了了太多不知道的信息,心里陡然升起许多疑云,一幕幕场景在她脑海里盘旋开来。那天,李澈带着他的卫兵演练完毕之后,就离开了,根本没有看到她和娜莎那场比试,而皇上金口玉言,当众宣布让她作铁卫营箭术教官,这件事后来难道真地没有人告诉李澈?该不会是庞勋一族和李澈的关系已经闹僵,而皇上对李澈这个当年很喜爱的儿子,现在也变得一点也不感冒了吗?李澈在帝都不可能没有亲信,可那是谁刻意瞒着他?李澈是铁卫营统帅,而他的下属被封了官,他居然不知道,这实在是天大的笑话,而这,又到底是为什么呢? 99mk.cc。wap.99mk.cc 正文 第78章 你想找死? 少女正在愣愣地想着心事,突然抬起眼睛,蓦然瞥见六殿下左腮有伤,心里暗暗吃惊,用手指着李澈的左腮,说道:“六殿下,你看看你的左腮,你这是……”李澈拧起眉头,疑惑地问道:“啥?怎么回事?”他一边说,一边伸手一擦左腮,竟然摸了一手血。 “不要乱摸。”冷薰立刻走过去,顺手摸出一张锦帕,瞬间似乎忘记了自己的身份,不由分说就抚在李澈的左腮上。 “你停手!”李澈脸上露出讨厌的神色。他自视身份尊贵,一直都很看不起奴隶,这会儿见冷薰给他捂脸,紧紧地拧着眉头,冷冷地喝道:“你干嘛呢?谁让你给我捂的?” 冷薰听了李澈的话,只好停了手,退到一边。少女看着六殿下的左腮直往外冒血,只好说道:“六殿下不要卑职给你止血,卑职只好听从,不过,这儿离正殿还远着呢,离后宫也远,可六殿下如果不马上止血的话,等你走回去,恐怕已经血尽了吧?” “你这个下贱的奴隶,滚开!我不用你管!”李澈愤怒地大喝一声,大量流血让他有些血晕,都快站不住了,先前被少女无意中扔下去的石头砸伤,仅仅有点疼痛,不见有血流出来,不想这会儿却一个劲往外流血,止也止不住。然而,虽然如此,他还是固执地叫道:“你这个下贱奴婢,竟然狗胆包天,暗害本王,我要灭你九族!” 少女冷冷地说:“你们不是已经把我的九族灭了很久了吗?现在只有我一个人,不用很费神,可是,如果六殿下现在再固执己见的话,你说不定连让人帮你灭了我的机会都没有了吧?”少女一边说,一边拿起一小包金疮药,准备上前给他敷上。 “走开!走得远远的!” “你不要再倔强了,不要乱动!”少女冷冷地说道,反手将晕血的六殿下制住,冷冷地说,“你不要认为我好心想救你,我只不过不想因为你的死被连累而已。” 李澈恼怒不已,他没想到一个奴婢竟然敢如此强行给他敷药?瞬间,他竟呆住了,似乎也忘记了少女在干嘛,没有再动来动去。 冷薰顺手拿起一团雪,猛地涂在李澈的伤口上。李澈伤口一阵刺痛,惨叫一声,恶狠狠地叫嚷道:“你,你干嘛?” 冷薰冷冷地瞪他一眼,心说我还认为你好刚强呢,想不到也知道疼痛啊?然后,她一把抹去李澈左腮伤口上的积雪,将金疮药敷在上面,又用锦帕捂住,扯过他身上的一块袍子,撕了下来,不管不顾着六殿下的声声怒吼,强行给他包扎起来。 “你这个奴婢,胆大包天!”李澈一屁股坐下来,咬牙切齿地嚷嚷,“斗胆损坏皇族锦袍,你想找死啊?” 少女拧着眉头,冷冷地看着他,慢慢晃晃头,脸上浮起些许同情之色。加上这次,少女已经和六殿下见过八次面了。最先那次,是他走进这个时空的第一天,围猎场上,李澈还只是个小孩子,可他却心狠手辣,残暴歹毒,一次次将冷冷的箭锋射向她,要取她小命。接下来那次,是和沐锦一起被抓住的那天晚上,李澈在城外宽广的雪原里埋伏了一支精兵,将麻痹大意的沐世子擒获,让她和沐锦开始了长达八年的苦难生活。那时的李澈,自命不凡,傲慢霸道。第三次,就是李澈离开帝都时,她和沐锦悄悄躲藏在宁湟城一个僻静的角落,看到了那个可怜兮兮的孩子被推出宫门。那还是她和沐锦第一次对皇族中的人下手,当初的目的不是为了弄倒李澈,而是为了挑起李澈与孟阀的尖锐矛盾,借孟氏一脉除掉李澈,然后再利用庞勋一族与孟阀的矛盾扼制孟抒易,让他们斗来斗去,转移他们的注意力,才能为自己的生存与发展争得时机…… 这个六殿下,每次出场,留给少女的感觉都很耐人寻味,让人不能忽略。过去,少女十分忌讳李澈,然而今天,少女总觉得这个李澈很滑稽,瞧他脸上流血,一脸痛苦,却还要强撑着,宁肯流血,也不要少女给他包扎,就因为在他眼里,她身份卑微,真是“死要面子活受罪”。少女原本烦乱、阴郁的情绪,这会儿竟慢慢好转起来。 “呵呵,卑职今天得罪六殿下的地方可多得去了,也不缺少撕扯你的袍子这一点了,不怕!” 少女眼眉如画,轻松地笑笑,背靠着树木静静地站着,一身白裘,站立在这冰天雪地中,那可真是亭亭玉立,煞有趣味! 李澈听了少女的话,微微出神,过了一会儿,才说道:“看来你还真地不怕丢掉小命。” “不,谁不怕死?”冷薰轻轻摆摆手,“只不过,我不相信你会要我的命。” 李澈平静地问道:“这是为什么?” 冷薰淡淡地说:“那些真正会记仇的人,都是把仇恨记在心里,先让人救他们,然后在得救之后,再来杀人泄恨。你这个人尽管自命不凡,傲慢霸道,残暴冷血,可毕竟还有点骨气与还没有泯灭的天地良心,因此,我断定,你不会是我刚才说的那种人。” 少女的金疮药的确管用,只那么一转眼,六殿下脸上的伤口就没有再流血了。他听了少女的话,冷冷地说道:“你难道不明白,就是你刚才所说的那些辱没皇族的话,就可以杀你很多次?” 冷薰轻轻笑笑,说道:“不怕,管他呢,既然我把殿下都砸了,也不怕辱没几句。” “你太放肆了,真以为自己是谁啊?”李澈突然站起来,勃然大怒。 “站住!”冷薰哼了一声,“你该不会忘记了吧,我不是那些软弱如羔羊,任人宰杀的寻常女子,你就是不受伤,能否打赢我都还是未知数,何况你现在有伤在身。如果你非要动手,那你可是自讨苦吃!” 李澈一跺脚,恨恨地说道:“你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胆!” “谢谢!我还没那么大胆!”少女笑笑。 冷薰回过头,走向星月桥,高声说道:“假如我看走了眼,你不是我说的那种人,而是不知死活,胡作非为的蠢货,那么我也警告你,最好好自为之,不要叫人来捉我,你想想,我会承认吗?呵呵,也许我到时候还狠狠地戳你一把呢!如果你没记错,这儿不就是当初贵妃娘娘投湖之处吗?你不妨想想,如果这个秘密被当今皇后晓得了,你觉得会有什么下文呢?”少女的声音顺着风声,远远地传了过来。李澈呆呆地站在湖畔,咬牙切齿地望着那姣小、婀娜的背影一点点远去,一双拳头紧紧地攥着。 今天的阳光可真明媚啊,大雪后能有如此晴朗的天气,真是少见! 少女一路向前走去。 暖暖的阳光映着少女美丽的倩影,身后,是阵阵清朗的和风…… 三月十八,天高云淡,寒梅迎着清风,绽香吐蕊,沁人心脾。大雪从中午开始飘扬,一切都是那么祥和。这一天可是个好日子,宁湟城的王孙贵族都被浓浓的喜气包围着,因为沐北世子即将和至尊血统的香香公主成亲。这里面自然也暗藏玄机,各方人马蠢蠢欲动,宁湟城并不像想像中那般太平。 可是,就在这乱糟糟的场面之中,没有人察觉到红营军的城防军马提前了两个时辰换防,而且东城门的一处也早早地打开了,也比平时提前了两个时辰。沐锦听到这信息时,正在书房看书,面色沉静。外面的乐师正在弹奏一支东风破晓,曲声时而低回轻盈,时而高亢嘹亮。 沐锦扬起脸,轻轻一笑。阿起恭敬地站在旁边,一声不响地等着世子的吩咐,可是等了好久,沐锦只是摆摆手,叫他下去休息,还从书案上的乐签盒子里取出一支,一扬手,扔了出去。 外面的音乐声一下停住了。上了年纪的宫廷乐师拾起世子扔出来的乐签,仔细地看了看,脸色微微一变。很快,乐声立刻变得深沉、雄浑、激荡起来,乐声中混杂着刀光剑影、血雨腥风、金戈铁马的沉重气息,还夹杂着飞沙走石、沙场漫漫之气…… 沐锦站起身,提剑起舞,应和着外面的音乐声,长声吟啸:“三尺长剑迎风舞,风雪漫漫啸长天。一身英气踏马行,阴霾散尽现青天。” 冷薰静静地站在书房门外,一动不动,她听到沐锦的吟啸之声,面色一沉,仰望苍穹,长空飞雪漫漫,伴着长风嘶鸣,成群结队的雄鹰在风雪中扑打着翅膀引吭高歌,久久不去。 乱世的星火一旦点燃,就像那狂扫落叶的秋风,一发而不可收拾…… 正午过后,漫天风雪都停息了,云开日出,天空,一轮太阳高高地挂在长空。这时,内阁院忽然收到一封奏折,这是户部送过来的,奏折上说钱粮有点紧张,不好准备寿宴,朝廷拿到北区去放灾的粮食不知怎么回事,也被人克扣了,灾民没有吃的,饿急了,不得已联合起来,疯抢大户人家,一时引发了暴动。还有人偷偷用米和西边大营的军士挑换粮食,造成一些人身中巨毒,一命呜呼。这事引起三十九军一半军士暴乱,造成成千上万的军士死伤。各大族氏为了一己私欲,纷纷想方设法挖朝廷的墙角…… 99mk.cc。wap.99mk.cc 正文 第79章 满城风雨 这就犹如一块巨石,扔进了深不可测的大海,尽管没能掀起滔天巨浪,但这块“巨石”却波及甚广,弄得帝都满城风雨。 接下来,便是帝都府尹展开的一系列摸排调查,内阁院里也乱成了一锅粥,军部的红色文书一封封飞来,每一封都带着浓浓的血腥味。一时间,各大氏族人心惶惶,犹如惊弓之鸟,纷纷挖空了心思,四处走动。很快,就得出了结论:朝廷配给北区的救灾钱粮这件事,一直都是京城府尹在统管。过去,李玉龙还没上任时,便是由庞勋青林掌管。而粮部军部的派粮,则是由粮部总事莫青掌管,众所周知。这莫青不是别人,正是庞勋一族前任主事庞勋志山最喜爱的外孙,在庞勋一族的地位可比嫡系长子。帝都府尹亏空黄金一百万两,粮部更是空账三干万金珠。 内阁院一得出这个结论,在第一时间就一纸奏折,上呈圣清宫。庞勋一族的现任主事庞勋腾海自知对族中子弟管教无方,自动请罪,久久地跪在宫门门口,只希望皇上不要龙颜大怒,而能网开一面,同时,还倒打一靶,说那个上呈奏折的户部理司是孟氏门阀的人,是受了孟氏门阀的唆使,所列数据夸张无实,不值得相信。 然而,圣清宫对庞氏一族的求情却视而不见,还说七公主和沐北世子正在举行定亲大典,关闭了圣清宫宫门,拒绝接见庞勋腾海。庞勋腾海做梦也没想到,就在他在圣清宫大门口久久地跪着时,圣清宫的主子却发布了一道密诏:庞勋一族贪污数额巨大,在其位,不谋其政,只顾一味满足自己的贪欲,罪无可恕!现在特意派遣三皇子李玉龙率领三万红营军兵马,查办庞勋一族,抓捕庞勋一族要犯,如果遇到反抗,格杀勿论! 瞬间,利剑出鞘,杀气漫天。 这次事件就是后世历史上震惊朝野的“宁湟城大屠杀夜”。李玉龙奉了皇命,立刻点齐三万红营军军马,悄悄向庞勋一族的府第而去。而这时,就在李玉龙带着红营军兵马偷偷赶往庞勋家的时候,仪物坊将定亲宴上尊贵、气派的锦服送了过来。沐锦笔直地站在客厅,郑重地谢过仪物坊的官员,亲自把他送出燕舞小楼,而一同来的随从,个个都有封赏。 这定亲礼服当真非同一般,无论是质地、图案,做工、刺绣等等无一不是上品,沐锦一穿在身上,嘿嘿,那一身华丽的气质可就出来了。少女仔细地给沐锦扣好锦扣和锦带,轻轻地笑了笑。 房间里静静的,仆人们都下去了,少女的身影在烛火映照下显得那般纤瘦,肌肤莹澈如玉,真是一个冰雪美人,可再也不是当年那个时时处处女扮男装的“小子”了。 沐锦微微吐出一口长气,慢慢问道:“阿冷,咱俩同甘共苦八年了,我还不知道你的生辰呢,告诉我吧。” 冷薰静静地站在沐锦高大的光影里,替他整理后面的锦带,听了他的话,抬起头说:“哦,我早忘记了,呵呵。” 沐锦微微呆住,只认为她不想说,便提醒她道:“你都要到十六岁了,也要行成年之礼了。” 冷薰笑一笑,轻轻地摆摆手:“呵呵,我讲究那些干嘛?” 沐锦一下呆住,张张嘴,欲言又止,可想了想,一时之间,又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才好…… 冷薰走到他的正面,挑着眉头,看着沐锦衣襟上的“长空云游图”,竟有一片小小的褶皱,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来,不知是仪物坊故意这么做的,还是不小心忽略了。 “快脱下来,我把衣襟上的那个褶皱弄平。” 沐锦惊讶不已:“这个你也会?” 冷薰轻轻一拧眉头,瞅着他微微挑眉:“你忘记了吗?你过去的衣服,谁给你缝补的?”少女坐在烛火下,开始弄那个褶皱。 沐锦的大脑飞速旋转起来,是啊,小时候的事,他怎么会忘记呢?那些风雪漫天的寒夜,破屋子里,四面透风,就像一个小冰窖,无比奇寒。小女孩坐在火炭盆边,借着小小烛火微弱的光芒,为宫廷贵妇们绣各式各样的锦帕衣衫,借此讨好那些想偷懒的仪衣局奴婢,换来些微可怜兮兮的食物和火炭。 沐锦依然还能回想起阿冷的样子,小小的身子,微微弯着,偶尔疲倦得上下眼皮直打架,便靠着膝盖,小睡一下,然后又打起精神,接着绣。一张小脸安安静静的,从来没有半句怨言。 这些年,沐锦一直在竭力控制自己,尽量不去回想那些陈年往事,他就担心万一自己控制不住,被那些伤感的往事点燃心中仇恨的火种,那就坏了大事了,不是说“小不忍,则乱大谋”吗?但是,他并没有忘记那些事,那些孤寂苦寒的时光,这个少女是怎样顽强地陪伴着他,一步步走到今天……那个小女孩为他洗衣做饭,为他当“哨兵”,为他受尽屈辱,为了他的成长,让他放弃那些花架子武功,练习实战武艺,学习兵法韬略,为了他,不顾一切地忍辱负重…… 这个小女孩,身材瘦弱,啥都没有,还是个奴隶,可是,她却拥有一颗世界上最最强大的心,任凭再大的艰难险阻都无法打败她,在他的整个精神大厦垮塌下去时,是她这个小女孩,用自己稚嫩的心灵,顽强地支撑起了他那片破碎的星空,拼却全力,为他撑开一把生命的大伞,为他遮风挡雨…… “这下好了,”少女从凳子上站起来,拿着订亲礼服走到他面前,轻轻说道:“快穿上吧,还有一个多时辰就是定亲宴,可不要有什么失误。” 沐锦突然轻轻地叹了口气,低低地唤道:“阿冷……”然后张开双臂,一下把少女紧紧地抱在怀里。 冷薰微微出神,整个身子一下变得有些僵直,她轻轻推了推沐锦,问道:“你咋啦?还有什么不放心吗?” “不要动,”沐锦低低地在少女耳边呢喃,“就让我抱抱。” 冷薰的身子慢慢柔软下来,她也慢慢伸出手臂,搂住沐锦健壮的腰,将头埋在沐锦的胸膛,变得安静下来。 “阿冷,不要怨我,我别无选择……” 沐锦轻轻地说,嗓音有点哽咽,就像春雨沙沙。 “多年以来,我做了很多迫不得已的事,我知道,你虽然看起来冷冷的,对于该杀的人从来都不会含糊,但你心中自有一杆秤,分得清是非忠奸。蓉南的那些盐商,丽水的那些船商,西京的那些粮商,以及沐北那些不服管教的官员……我的双手沾染了太多太多鲜血,很无奈啊!我也只是为了生存,为了生存得更好,不要再像过去那样,眼睁睁看着我所爱的人被人随意处置却无可奈何,然而,我现在为了美好的明天,付出了很多、很多,可依然还要受人左右,不能根据自己的喜好做事,还要让你受委屈……” 少女眨眨美丽的眼睛,慢慢嘟了嘟好看的小嘴,一丝温暖的感觉爬上心间,带着那些难以言状的,奇怪的感觉,就像有小虫子在她的心尖上拱呀拱,让她的一颗芳心猛然颤栗了一下。其实,很多事情,她并不是不明了。少女轻轻地说:“我都知道,你放心,铁卫营的那些王孙公子,不一定能把我怎么样……” 沐锦没有看到她的神情,只能听到她的话。他微微一愣,慢慢地放开了怀抱。他静静地看着她的眼睛,轻轻点点头:“阿冷,我相信你的能力,不过,里面的情况错综复杂,你一定要当心!” 冷薰轻松地笑了笑:“你不要担心,我会应付好的。等会儿定亲皇宴,我就不和你一起去了,你独自一人,千万当心!” 少女回过身,就要往外面走,这时,沐锦低低的声音突然在身后传来:“阿冷……”少女微微出神,站住了。 “阿冷,我知道,也许所有人都会弃我而去,但你绝对不会;我也知道,也许所有人都会与我为敌,但你绝对不会!” 少女静静地站着,没有说话,只是一言不发地站着,随后打开门,走了出去。 沐锦坐在椅子上,仰靠着闭目养神,喃喃自语:“阿冷,如果连你都弃我而去了,那我岂不是真正成了孤家寡人吗?你就是我的全部世界,有了你,我才拥有一切!”燕舞小楼的院子里的雪刚刚打扫过,还没有什么残雪,少女穿着一身粉红的衣衫,外面披着沐锦送给她的白色锦裘,缕缕长发,随风飞扬,飘逸极了!少女慢慢回头,看着窗户上的影子出神,迟迟没有走开。而想想那燕舞楼外面,可是贵宾满座,笑语喧哗,喜气洋洋!绚烂辉煌的七彩金珠一串串在半空叮当作响,一直连接到七公主李香香的玉贝阁。红色锦毯铺在地上,也一直从燕舞小楼铺到玉贝阁。宫女们一个个都穿着七彩喜装,笑逐颜开。夜幕降临,人们都聚集到七公主的玉贝阁,由皇上亲自主持这场定亲晚宴,音乐之声在玉贝阁内外久久飘荡,人们端起酒杯,一起祝福沐北世子和七公主的定亲大喜……此时此刻,外面的世界可是一派冷清,和玉贝阁欢天喜地的热闹气氛可实在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风雪飘零的安清道上,一匹红色的战马久久伫立,马上端坐一位穿着铁卫营服装的少女,神情寂然,眼里射出一道道明亮的光,看向那灯火辉煌的玉贝阁,就像一尊雕像般,久久不动…… 99mk.cc。wap.99mk.cc 正文 第80章 一直守着你! 白雪飘飘,冷风呼呼,天地间一片漆黑。少女的黑发在风中轻盈飞扬,她的身影是那般瘦弱、单薄,让人心里隐隐不忍。 我既然选择了这条道路,那么,我就不会后悔,因为,我深知,这条道路只能一直向前走,而无法后退,不管前方有多少风风雨雨,都不能后退!我来到这个时空,只为了争取自己那最基本的生存权、生命权,怎么可能后悔呢?沐锦,你和我都还有血海深仇没有报,小命都还在别人的股掌之间,这个时候是不适合谈儿女情长的。但我也相信,只要勇敢地向前走,就一定能走出一条平坦大道。沐锦,我一定会守着你,一直守着你,就这样守下去,一定会有云开日出的一天,阴霾漫天的日子虽然很难受,但只有意志薄弱的人才会去哀叹,去彷徨,去泪流满面,但我不会是那样的人,我会面带微笑,奋勇前行…… 少女坐在马上,默默地想道。 “轰……轰……轰……”沉重的钟声轰然撞响,那古老的钟声响彻宁湟城上空,久久回荡。紧接着,象征着漫漫喜气的礼炮和七彩焰火也响了起来,把帝都的夜空映得明晃晃、亮堂堂。玉贝阁那边人声鼎沸,一片欢腾! “驾……驾……驾!”冷冽的夜色中,瘦弱的少女猛然高高扬起马鞭,大喝声声,骑着红色战马,向前飞驰。欢腾的大殿上,沐锦静静地站着,瞥一眼外面黑沉沉的夜空,神情有那么一会儿出神。 此时此刻的燕舞小楼,一片冷清,那小小的隐隐透出脂粉香息的房间里,那件雪白的狐裘整整齐齐地放在桌案上,十分洁净,就像从来没有穿过似的。 我们在一起,已经度过了八年辛苦酸涩的日子,同甘共苦,无论遇到多么危险的境况,始终不离不弃,携手并肩。现在,这些苦涩的日子终于要到头了,等我们把这边的事情做完,就一起回到沐北,然后,我们就…… 这些都是少女和沐锦内心共同的声音吧?毕竟,在这世界上,只有他俩最能了解彼此,也最能感知各自心中所想,所盼…… 可是,因为太多的原因,那些话一直藏在他们心灵最深处,而没有表达出来。那些还没有表达出来的少年心事,也许终有一天,只能湮没在岁月的风尘中,就像那凋零水中的落花,随着流水,去向远方,消逝无痕……命运可真是一种非常奇怪的东西,一旦你没把握好,也许便会抱憾终生…… 寒风凛冽,大雪飞扬。 铁卫营驻扎在宁湟城外。少女飞马来到铁卫营营帐前,手里拿出皇上赐予的令牌,敲开了铁卫营的大门,昂首阔步地走进了这座帝国最彪悍的军营。 冷甲森森,刀枪林立,军旗猎猎,军歌扬空。铁卫营中军大帐外面,一个站岗的军士唤醒了帐里沉睡的铁卫营最高统帅。 李澈急忙起来,身披战甲,坐在了中军大帐,烛火里微微扬起眉头,沉声问道:“冷薰? “是的。”那个通报的军士小心翼翼地应道。 “好的。叫她进来!” 李澈刚刚说完这句话,帝都西北角天空中,突然杀声震天,火把熊熊,人喊马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李澈大吃一惊,还没有来得及系好战袍,便心急火燎地奔出中军大帐,放眼一望,只见西北方向,已经乱成了一锅粥,喊杀声惊天动地,不知道有多少人在那儿厮杀!在城外修整道路的红营军兵马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一下子全都聚拢到铁卫营前,枪在手,刀出鞘,盔明甲亮,一副副如临大敌的气势。 “不好,出大事了!” 李澈剑眉一竖,对恭敬地站在两边的卫兵大叫一声:“快,拿兵器!” “且慢!” 夜色中,一个冷冽的声音猛然传过来,在中军大帐外等候的冷薰走了过来,神色从容地对李澈说道:“你去不得。”少女的嗓音里透露着顽强的自信,让这个六殿下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只是焦急地反问道:“怎么去不得?” “你先看清楚,那儿是什么地方?” 李澈微微出神,这才睁大眼睛,仔细地看过去,心里一惊,一个最不乐意谈及的门阀浮上心头:庞勋一族…… “想想吧,如果你过去了,那么,因为你的莽撞,整个铁卫营都将毁于一旦,我可不想刚刚来到铁卫营,就让铁卫营遭此横祸,更不想被连累。”少女一脸镇定,缓缓说道,“何况,大势已去,你这会儿过去,已经来不及了。” “杀啊,冲呀……” 西边天空,隐隐透露着浓烈的血腥气息,扑面而来。人们都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沉睡的宁湟城被那震耳欲聋的喊杀声惊醒了,只有圣清宫里,依然是彩灯高悬,鼓乐喧天…… “听我的劝,不要冲动!否则,你这会儿出去,只会是死路一条!”少女神色凝重地说道。 冷薰走进铁卫营中军大帐,神情悠闲地坐下了,好像外面根本不是在刀枪相向,而是小孩子在玩过家家。 李澈全副武装,神色有些紧张。他想,如果不是因为事发突然,自己一定要好好教训一下眼前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子,自己在那儿急得团团转呢,她倒好,还啥事没有,旁若无人地品起茶来。这会儿,外面的喊杀声越来越大,好像情势越来越不妙。虽然他向来对庞勋一族很冷漠,甚至还有种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反感、憎恨,可是眼下,他和庞勋一族的关系密不可分,难免兔死狐悲,他岂能袖手旁观? “你在这儿等着,看我回来怎么整治你,真是没大没小!”李澈瞥了少女一眼,拔剑在手,对着手下将官刘真定大声喝道:“快,马上集合人马,有任务!” “哗……”随着一声暗响,一道白光奔着李澈就过去了。李澈反应何其神速,蓦地侧过脸,避过那道白光,只听“砰”地一声,那道白光扎到柱子上,深深地扎了进去! 李澈的随身卫士一见,十分震怒,高声叫道:“来人啦,有刺客,保护六殿下!” 外面的军士听到喊声,全都拔出长刀,冲了进来。一把把长刀都闪着冷冷的寒光,那一道道寒光,扎得人不寒而栗。 李澈紧紧地拧着眉头,一双明亮的眼睛瞪得大大的,怒不可遏地咆哮:“你放肆,竟敢用暗器杀我?” 冷薰侧着脸,冷冷的目光逐一扫过这一群如狼似虎的军士,略带嘲讽地看着李澈,好像什么事也没有似的站起来,走到中军大帐一角,弯腰捡起地上的东西,冷冷地说道:“你们睁大眼睛看看,这是什么?这也能算是暗器吗?” 众人睁大眼睛,仔细一看,可不是吗?那分明就是一块银子,哪是什么暗器呀? 李澈的脸色有些不自然,对着手下们低低地说:“还愣着干嘛?统统出去!” 大家一窝蜂地,全都出去了。少女仰起脸,看着牛高马大的李澈说道:“你是耳朵聋了,还是神经错乱了,我刚才的话你都全当耳旁风啦?” 李澈愤怒地哼哼道:“铁卫营的大事,你一介女流哪有资格说话?闪开!” 李澈刚刚说完,准备抬腿往外走,只见少女纤瘦的身子猛然跃起,一式“闪电擒拿”,电光火石间便扼住了李澈的喉咙。 她的动作如此迅猛,谁都不敢作这样的推测:她究竟有没有扭断一个男人脖子的力度? 冷薰冷冷一笑:“呵呵,我是你下属,因此,我就跟你意思意思就行了,没必要跟你真刀真枪地干。” “你放肆!你难道忘记了你在干嘛吗?”李澈顿感颜面扫地,他堂堂铁卫营统帅,居然转瞬之间就被一个小女子制伏了,真是又气又怒。 “呵呵,六殿下,我很清楚自己在干嘛。”少女轻轻一笑,“我才一点都不糊涂,倒时六殿下你自己有点糊涂!你根本不把我的话当回事,真是白痴!好好想想吧,我不是在害你,而是在拯救你,你这个大白痴!” “你不是害我,而是拯救我?这话从何说起?” “不错。”少女仰起脸,眼神雪亮,自信满满地说,“你如果马上带着铁卫营的人马赶过去,那你必将死无葬身之地!而这里的每一个活蹦乱跳的人,都将因为你的过失,一起下地狱!” 李澈听了少女的话,不以为然地嘲弄道:“我看你这是危言耸听吧!他们算什么东西,竟敢让我死无葬身之地?” “正是!他们就有这个能耐!” 冷薰微微眯缝着眼睛,眼里射出一道道锐利的光芒,让人不敢正视:“你知道那些人都是干什么的吗?他们奉了谁的号令,你搞清楚了吗?庞勋一族涉嫌贪污大案,庞勋腾海在圣清宫大门口跪了整整一下午,皇上都紧闭圣清宫大门,拒绝接见他。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你明白这到底是咋回事吗?从上奏折揭发,到内阁院核查,再到最近定罪只用了半天时间,如果没有预谋,你想想,半天之内能够弄清这么大的事吗?七公主李香香今晚定亲,皇上在玉贝阁大摆定亲晚宴,为什么没有通知你进宫赴宴,也许你会说那是因为皇后与你不和,但李香香可是你的亲妹妹,冲着这层关系,皇上也该召你赴宴吧,可居然没有,这又是为什么?庞勋一族的府第被重重包围,遭到猛烈攻击,庞勋一族是你的母族,而你大权在握,按常理来看,早都被控制起来了,你想想看,包围庞勋一族府第的军马和你的人马相去甚远,哪里是你的敌手,想想他们在盼望什么吗?难道你真地糊涂了吗?” 99mk.cc。wap.99mk.cc 正文 第81章 一场好戏 李澈微微出神,眼里精光闪烁,恍然大悟地说道:“你的意思是说,是父皇下的号令?” “你说呢?下这道号令的人,你觉得除了当今皇上,还会有别人吗?”冷薰淡淡一笑,撤回了手,“皇上没有通知你赴宴,故意把你留在铁卫营,就是想看看你的动静,看看你究竟是姓李,还是姓庞勋,而外面那些红营军的人,无非也是想看一场好戏,看着你去白白送死!” 李澈其实并不笨,只是一时的冲动让他几乎丧失了理智。他坐下来,仔细地回想着少女的话,不由惊吓出了一身冷汗! “那个人就是要让你麻痹大意,假意留下一部分人包围铁卫营,然而,只要你一走出铁卫营,马上就会有人把你当作乱臣贼子,格杀勿论!那会儿,就会有成千上万的人马蜂拥而来,将铁卫营夷为平地。” 李澈紧紧地拧着眉头,似乎还是有点想不通,问道:“可是,我和你非亲非故,你怎么会救我?” “难道你忘了,我现在可是皇上御封的铁卫营箭术教官,你如果丢了性命,我必然也会受到牵连,而难以保全。”少女说完,忽然半跪在地上,腔调一沉,低低说道,“属下冷薰,前锋营箭术教官,参见李将军。” 李澈看着少女沉静的面容,微微一愣,半晌不说话。 将近四更,西北方向的喊杀之声越来越大。冷薰写好一封简短的信,推开窗户,撮起嘴唇,对着天空一声尖啸,一只黑得发亮的雄鹰顺势冲下,落到窗前,尽管沉沉夜色中,不知有多少双眼睛正盯着呢,可竟丝毫没有人发现这只雄鹰。 很快,这只雄鹰就展翅冲向高空,飞向城里规模宏伟的宫殿。 一个身形很快的男子,正急急地走在冰天雪地里。这时,头上响起一声鹰啸,阿起仰头望天,手臂一弯,雄鹰就乖巧地落在他的手臂上。 阿起打开书信,只见姑娘苍劲的字迹闪现眼前:排除困难,奋勇前行!重门深锁,万事小心! 阿起的脸上浮起温暖的笑容,悠悠地望着远方,远方是哪儿?远方很远吗?不,远方就是沐北的方向,远方不远…… 惊天动地的连天喊杀声片刻也没有停歇,足足持续了一个晚上。帝都的老百姓都紧紧地关着家门,谁也不敢打开门,走出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天亮以后,那惊心动魄的声音都还在继续,熊熊的火光冲天而起,沉沉黑烟遮天蔽日,哀嚎一片! 庞勋一族的反叛,早已在皇上的掌握之中,只是他们还没想到皇上手脚会这么快,竟然还会满门抄斩,一个不留,更让他们大感意外的是,孟阀和李氏皇族也会坐视他们灰飞烟灭而无动于衷,甚至还在背后推一把,把他们推向万劫不复之地…… 皇上这一招可真够毒辣,庞勋一族的军马毫无防备,就像绑在木桩上的羔羊,等着被人宰杀,连反抗或者逃跑的机会都没有。谁能想到,百年不衰的一门大族,就这样在一夜之间,被皇族消灭得干干净净!庞勋一族说起来也是人才济济,可他们最大的悲剧就在于虽然势力庞大,但却是散沙一堆,不知道团结作战,这就是各自为阵的代价,结果被李氏皇族一一歼灭…… 天亮后不久,屠杀终于结束。庞勋远空、庞勋远林、庞勋天竹三人当场被斩杀,家族兵将死伤达三千多人,庞勋腾海被抓获,下了大牢,庞勋家无论男女老少,一律关进天牢,上至庞勋腾海的近百岁的老母亲,下至刚刚出生的还在吃奶的婴儿,帝都天牢一时间被塞得密不透风。 同时,宁湟城城门也被封锁了,实行全城戒严,不准任何人进出。皇上派遣十三皇子李颂带着庞勋一族的家族令牌和尚化阁的仿制书信,前往东关二十五军、二十八军、东北集团军、东北水师十八军,传达庞勋家主庞勋腾海病重的消息,让庞勋远军、庞勋远士、庞勋远途,以及庞勋腾海的小重孙庞勋图成马上回到帝都,商讨下一任家主大事。 他们自然没有想到,一路昼夜兼程,风尘仆仆赶到帝都时,还没有来得及喘口气,便全部被宁湟城的军士抓获了。自此,庞勋一族所有的美好愿望都化为了泡影,整个被连根拔起,再无回天之力。 可是,谁也没有想到,庞勋腾海的外孙莫青在被抓获的那天深夜,竟从戒备森严的天牢大门逃之夭夭,一路奔出帝都,策马扬鞭,向东急驰。 庞勋一族的人大喜过望,只要有人逃了出去,庞勋一族就还没有被赶尽杀绝,就会有重新站起来的希望!身为家主的庞勋腾海却呆若木鸡,过了好久,好久,他饱经风霜的脸上不禁老泪横流,双膝跪地,仰首向天,大呼:“我庞勋腾海教导无方,愧对九泉之下的列祖列宗……” 五天之后,犁蓝将军的嫡孙犁猛,带着犁氏大军,开始了东征,征讨和庞勋一族一个鼻孔出气,图谋反叛的耕东龙氏。龙氏听闻朝廷大军前来征剿,吓得屁滚尿流。龙氏家主立刻做出决定,把庞勋腾海的女儿庞勋彩贝和莫青一起绑了,亲自押送到犁氏大军军帐大营前。 不料,犁猛坚决不接受龙氏的投案自守,吩咐军士乱箭齐发,然后率领大军长驱直入,不到十天,就消灭了号称耕东第一礼教之家的龙氏一族。 转瞬之间,同呼吸共命运的两大家族就这样被连根拔起,再没有复原的机会。三月二十九,三清高台上,庞勋、龙氏两大家族的四十多颗人头,就像皮球般骨碌碌滚落在地,除了皇后庞勋叶娜,所有人都被斩立决,就连亭妃庞勋琦可、香妃庞勋梦花也被皇上赐予毒酒,两缕香魂,魂飘西天…… 三清台斩首那天,宁湟城的老百姓一个个都出来了,人山人海,摩肩接踵,真是比上元佳节来临时都还更加热闹。 一族盛世门阀,多么风光,多么荣耀,纵然是皇亲国戚,纵然是王孙贵族,纵然是战功赫赫,可在权利更迭的风雨飘零中,那百年繁华,也终于化为云烟,风般消散!历史也许真地没有对与错,只有输与赢,成与败,谁有权利,谁握着长刀,谁就能主宰别人的生死荣辱,尊贵卑贱,谁就能挥刀霍霍…… 再盛极一时的富贵荣华,没想到最终也只能化作一蓬蓬烟尘,隐没在苍茫天地间…… 这段时间,李澈都呆在铁卫营,足不出户,但各种各样的消息依然不断地传进他的耳朵。而带给他消息的,并非他的暗探。李澈陡然明白了,这就是残酷的斗争,那些人,总是一遍遍有意刺激着他,希望他热血上涌,挥舞长刀,冲出营门……可是,经过冷薰的及时提醒,他终于慢慢彻底地弄明白了,大帐外那让人不寒而栗的刀光剑影,足以让他和他的铁卫营灰飞烟灭!虽然他痛苦万分,但他一直忍耐着,忍耐着,总算没有上当,熬了过来。 四月初六,圣清宫传谕,嘉奖李澈忠心耿耿,立场坚定,是非分明,赏赐黄金三千两,晋升为飞虎将军。这虽然是一个空头将军,但一旦有事,皇上御驾亲征,那李澈就是随身大将,由此不难看出,皇上在这次屠杀事件上对他十分满意,也完全相信了他的赤胆忠心。 帝都风云可真是变幻莫测,耐人寻味啊!转瞬之间,六殿下李澈再次得到皇上宠信的“特大新闻”像长了翅膀般,迅速传遍了新罗王朝,一双双眼睛都看着呢,有羡慕,有嫉妒,有愤恨,有不甘,也有…… 李澈这个晚上接到圣旨时,他正泥塑木雕一般,呆呆地站在铁卫营的演武场上,就这么长时间地呆站着,一句话也不说,不知道在想些啥?是的,他很看不惯庞勋一族,看不惯他们的不可一世,看不惯他们的趾高气扬,看不惯他们的为所欲为,看不惯……可不管怎么说,多年以来,他能在皇室争斗中巍然屹立,庞勋一族还是给了他很强有力的支撑,现在,这个强有力的支撑崩塌了,面对一轮又一轮波谲云诡、扑朔迷离的宫廷争斗,他真地好迷茫,好迷茫,不知自己又该怎样去面对? 好多天来,铁卫营都笼罩在浓浓的阴霾里,那些有手腕的人,已经打通关节,从铁卫营神不知鬼不觉地调到了红营军,那些没有能力调走的人,也竞相托病不来。李澈也没有横加阻拦,这些贵族少爷,哪个不明白,要在新罗王朝站稳脚跟,除了皇上特别关照以外,最最根本的还是得有坚强的后盾,让别人不得不另眼相看! 短短几天,铁卫营人员就因为种种原因,跑掉了四分之三,剩下的不是多年跟随他的忠心下属,就是从边塞跟着过来的贫苦军士。这些人,也可以说是铁卫营的骨干分子了。 这天,风雪越刮越猛,又变天了。李澈一身明亮的盔甲,一伸手掀起大帐门帘,不想,一道暗器带着尖啸,飞了过来。李澈猝不及防,快速往后一仰,这个姿势虽然躲避得很难看,但总算避过了那迎面射来的暗器。那道暗器带着风声,稳稳地扎在了柱子上。李澈扭头一看,原来这暗器是一把寒光冷冷的匕首! 99mk.cc。wap.99mk.cc 正文 第82章 你是不是活腻了? “你想干嘛?”李澈大声嚷道,“你是不是活腻了?” 李澈话没说完,他的脸突然涨红了,多年的边塞生活,已经让他的皮肤变得黑黝黝的,蕴含着一丝丝风霜之色,可这会儿,当他看见眼前的一幕时,还是不由一呆,惊讶地大喝:“你干嘛?”眼前的少女身上竟未着一寸,只是用一匹皮子遮盖着前面身子,她的神色尽管很不好意思,还夹杂着愤怒,可却一点也不惊慌,只是站在那儿说道:“我在换衣服。” 李澈尴尬地回过身子,低低喝道:“这是白天呢,换啥衣服?快些。” 他的后面传过来叮叮当当的声音,李澈站在这儿,感觉浑身不舒服,眼神慌乱地四下里乱看,似乎不知把目光放到哪儿才好。这时,他蓦然发现自己前面有一个大大的镜子,而女子美妙的身材在镜子里展露无遗。他情不自禁睁大着双眼,愣愣地看起来。这时,女子犀利的目光也发现了那面大镜子,不由满面怒色地看着他。 李澈脸色更加涨红了,但依然睁着大眼睛,直直地看着,好像那根本不能怪他似的,谁叫少女在这会儿换衣服呢? 冷薰嘴角一咧,脸上浮起一丝嘲弄,快速地穿好衣服,可真是全副武装啊!一身黑色紧身衣,腰间还缠绕着自己配制的铁链带子,护腿上插着两把飞刀和两把匕首,护臂上也插了一把飞刀,黑色夜行衣外再穿上盔甲,腰间有一把长剑,另外还挂着能够折叠,方便携带的弩箭,这种弩箭看起来很小型,但却威力无穷,箭筒里装着弓箭。 李澈紧紧地拧着眉头,实在憋不住心中的好奇,淡淡地问道:“你这副派头,要去干嘛?” 冷薰瞥他一眼,缓缓说道:“不干嘛,我喜欢这个样子。” 李澈嘻嘻一笑:“依我看呀,你可真是个卑贱的奴仆,无论何时都想着要逃跑。”少女听了他的话也不生气,依然忙着弄自己的衣服。李澈看见她不出声,心里觉得没有多少意思。 “不知六殿下来这里是为了什么事?” 李澈微微出神,一时有些茫然,不错,自己来这儿干什么呢?好像他先前想起了什么事,可这会儿却全然忘却了。六殿下神色一冷,对少女的这个问题似乎感到很恼火,干脆一屁股在椅子上坐下来,端起桌上的酒壶就灌了一口。 军营里每个房间都有酒壶,只是酒不是很多,这是为了让将士们在寒冷的夜里温暖身子用的。少女静静地看着他,慢慢问道:“六殿下跑到我这儿来,难道就只是灌酒吗?真地没有什么事吗?” 李澈扬起眼睛,看了她一眼,淡淡地反问道:“难道不可以吗?” “自然可以,”女子微微一乐,“这是您的一亩三分地,自然你来去自由了,就是你抱着酒壶躺在冰天雪地里喝酒,也没有人能够理会你。” 李澈突然冷冷地斥道:“看你这张利嘴,丝毫不饶人,迟早有一天,你这张利嘴要让你吃大亏。” “呵呵,谢谢你的好意,但愿不会在你这儿吃大亏。” 李澈灌了酒,突然抬起脸说道:“不要自以为是地认为你帮过我,就可以肆无忌惮,我一样可以要你小命。” “呵呵,你是尊贵的六殿下,我怎么敢心存侥幸?”冷薰说道,“六皇子杀人不眨眼,把别人的性命视如草芥,多年以来,在你手里丧命的奴隶还少吗,哪里又会在乎卑职的一条小命呢?” 少女如此出言不逊,却并没有让李澈暴跳如雷,他只是疑惑地问道:“真搞不明白,你怎么在里面穿着夜行衣?该不会又是为着逃跑作准备吧?” 冷薰微微一呆,还真没料到他会问这个问题,平静地说:“你说得很对,我早已习惯了这样,主要是为了方便逃跑。” 六殿下端起酒壶,又灌了一口,什么也没有说,只是若有所思。 突然,营帐外面响起一阵“得得得”的马蹄声。李澈眉头一拧,立刻离开椅子,往外就走。少女心念一转,也好奇地跟了上去。 骑马过来的是红营军的军士,他认为李澈在中军帐,可进去后却没看见人,于是放下一封信,回头就走。走出来望见六殿下向这边来了,却好像没看见似的,跨上马,打马而去。 李澈一双锐利的眼睛望着风雪深处,一言不发。黄副将恭敬地把书信呈给李澈,拧起眉头说道:“殿下,三殿下叫人传来了兵部文书,准备派遣铁卫营到城外修整道路,地点是一百五十里外的风城,以让伊科太子进城的道路畅通无阻。 李澈静静地听着,看都没有看那封信一眼,而是慢慢地攥紧了双拳,脸上青筋暴跳,双眼血红。 二十多天前,三皇子李玉龙就向皇上说,他要出城修整道路,然而,庞勋一族的灭门惨案却充分说明,他一步都没有离开帝都,红营军也一直在城外张网以待。现在,庞勋一族被他干掉了,孟氏门阀一手遮天,李玉龙不仅收获了修整道路的好名声,得到老百姓一致赞扬,而且还受到了皇上的嘉奖,真可谓是名利双收,可是现在,他居然要李澈带领铁卫营修整道路,这不是纯粹欺负人、刁难人吗? 李澈眼里迸出冷冷的光芒,将牙齿咬得“格格格”响。少女静静地站在他身后,突然感觉这个六皇子有时候也跟个孩子般,那么可爱!她生怕李澈做出什么冲动的事,轻轻地叹息一声:“六殿下,‘人在矮檐下,怎能不低头’?您就先忍耐一下吧,不要坏了你自己的事。” 李澈回头恨恨地看了一眼气势雄伟的圣清宫,那双眼睛,如刀似剑,令人不寒而栗! 冷薰很清楚,被漠视被侮辱被践踏的不甘屈服的满腔仇恨的火种已经在他心中点燃,只待时机成熟,便会熊熊燃烧起来,其强大的破坏力,足以烧毁一切。 第二天,铁卫营倾巢而出,风急火燎地赶往风城,修整道路,给伊科太子的车驾提供方便。 伊科太子……吴腾的车马早已从伊科出发,缓缓而来。 伊科距离新罗帝都并不是很远,如果车马快行的话,最多一个月便可到达;如果车马慢,顶多两个月就可抵达。只是这个神仙般逍逍遥遥的伊科太子早在四个月以前就已经出发,可这会儿却还不知道他到底走到哪儿了,居然连半点影子也还没有看到。 新罗皇帝为了打磨诸多皇子,基本上在他们年少时,都要派遣他们戍边,随着大军过草原,越山涧,涉大河,不管什么艰险的路都走过。可是这个伊科的太子却独独与众不同,经过大河时,必须要先铺桥,而且还必须是四匹战马并排着那么宽的坚固的石板桥。如果经过草原,则需要先把草原上乱七八糟的杂草统统弄掉,还乐呵呵地说不要把伊科的千里神驹弄疼了,弄脏了。还有许多匪夷所思的“臭规矩”,比如不走崎岖难行的山路,不过狂沙漫漫的沙漠,六十里路之内如果没有城镇集市则不走,不在野外住帐篷,除了泉水,什么水都不喝,除了新茶,什么茶都不吃,除了上乘的好酒,什么酒都不愿饮……这位伊科太子可真是“宝贝中的宝贝”,弄得一趟出行,所有的食物都得从伊科带着上路,单说运送随行物品的马车就有三百多辆,而且,只要是男人接触过的东西,不管再新鲜,他全都扔掉,极其讲究。为了把这棵独苗养活,伊科皇帝可真是费尽了心思,他感觉比弄一个国家都更辛苦,可也没有办法啊,独苗呢!就是吴腾所吃的粮食瓜果蔬菜等等,也是在后宫选了一大片肥沃的土地,从老百姓中挑选出最优秀的种植者,让他们把皇宫里的少女们教会,然后由她们一手栽培、管理,这位格外挑剔的太子才能够吃得下去。 冷薰弄清楚这些情况后,心里悄悄打起了小鼓,这新罗皇室可真够损的哈,居然派出李澈去应付这么一个古怪的家伙,瞧瞧李澈手底下这一大帮赳赳武夫,可如何侍候这位伊科来的大太子,这不是故意给李澈出了一道难度系数极高的古怪题目吗? 没奈何,李澈带着铁卫营的将士们在冰天雪地中连续干了十多天,还好,可算把一切弄得妥妥当当,一个个伸长了脖子,期盼着这位尊贵的伊科太子早日到来,要知道,这顶风冒雪地等待,可真不是好玩的事,辛苦极了!就在大家盼了一天又一天,心中焦急,望眼欲穿时,却突然传来最新消息,说那个宝贝的伊科太子,晚上睡觉时没盖好被子,不小心感冒了,已经返回去了…… 李澈听了这个所谓的最新消息,气得七窍生烟,飞身上马,带着他那群在风雪中苦不堪言的铁卫营将士,驰回帝都,迅速消失在茫茫风雪中。少女望了一眼李澈那群人远去的背影,心中突然生起了一种奇怪的感觉,看来这个伊科太子,表面上看似荒诞无稽,而实际上恐怕是一个极善隐藏,令人难以对付的深藏不露的人。 黄昏来临,李澈叫人送来消息,这位极其讲究的伊科太子不知什么原因,总算答应暂时停歇,保养身子,可是,却无论如何都不肯走进军营。李澈只好让黄副将临时统管铁卫营,听候调遣,同时,叫前锋营箭术教官冷薰跟随亲兵,奔赴前营,与自己会面。 99mk.cc。wap.99mk.cc 正文 第83章 竟敢在此狂妄叫嚣? 冷薰微微挑眉,疑惑地问询那个传令的军士。 那个少年支支吾吾了好久,这才低低地说道:“那个伊科太子不乐意和六殿下会面,说他身上血腥味太浓,见了他心里会更加不舒服,不利于自己的休养。这些话,听说是伊科太子身边的小侍女说出来的。” 大家一听,可纳闷了,瞬间感到这件事情很棘手,敢情他还不乐意跟男人打交道啊,这可如何是好? 少年军士悄悄对冷薰说,让她穿上女儿服装,简单妆办一下,马上出发。 老天可算开眼,这几天突然云开日出,没再下雪,否则,那忙活十多天的“修路工程”就将劳而无功了,还得重新修整。少女和八个李澈的贴身侍卫打马如飞。冷薰身上穿着一件红色的锦服,尽管是男式,可也显出一派尊贵之气,更加衬出她细嫩、白皙的肤质,仿佛吹弹即破啊! 两个地方相隔很近,大概两个多时辰就到了,不料刚走到一半行程时,对面一辆马车慢慢腾腾驶了过来,真是豪华气派,让人眼前一亮。四匹千里神驹并驾齐驱,瞬间把马道堵得密不透风。 冷薰一对柳叶眉微微扬起,一勒缰绳,抬眼一看,这才发现前面居然是两个少女扬鞭驾车,年纪都还挺小的,左边那个身穿一身粉红色的锦服,右边那个一身浅黄色服装,看样子,很有点猎户人家女儿的气质。两个少女头上都戴着斗笠,小脸蛋红红的,一边驾车,一边回身和马车里的人嘻嘻哈哈地谈话,那声音就像银铃似的,远远地传了过来。 “嘿,茹姐姐,前边有人过来了。” 马车一下子在冷薰一行九人面前停了下来,一身黄衣的少女扑闪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乐呵呵地扭头说道。 “干啥的?”娇俏的声音一下子从马车里传出来,“都是些什么人?” 少女弯下腰,忍不住大笑,大大方方地说道:“八男一女,不知道是干什么的?” “嗯。”马车里的声音停了一下,才又说道,“长孙青红,那女的模样怎么样?好大了?” 黄衣少女仔细地看了看冷薰,慢慢翘起樱桃小嘴,嘟囔着说道:“模样马马虎虎,十六岁左右,呵呵,比我漂亮不了多少,跟茹姐姐、玉姐姐、玫姐姐那就差得更远了。” 马车里面忽然响起一阵大笑,先前那个人一边笑,一边说:“公子的意思,能让你红儿这般说,那少女一定是人间难得一见的天生丽质。好,把男子都放掉,叫那少女留下,公子要和她说说话。” 黄衣少女鼻子里直哼哼,对冷薰一行大声嚷嚷:“喂,你们是聋子吧,没听到我茹姐姐的话吗?男的快走,女的不准走!” 九人听了黄衣少女的话,一起呆住,那八个亲兵勃然大怒,那些人真是瞎了狗眼,一看自己这身打扮,就应该知道不是平常人,可居然还敢口出狂言,真是放肆! 冷薰却悄悄留了意,新罗门阀不胜枚举,而做事有时又往往不拘一格,残暴贪婪不说,有些少年主子更是年少轻狂,不知天高地厚,为所欲为。而这些人也不知道他们的来路、身份,还是谨慎一点好,不要惹怒了他们。 不想冷薰等人还没答话,那黄衣女孩却急了眼了,愤怒地咆哮道:“我说你们这些蠢货没听到我的话吗?真是白痴!”她话音一落,立刻扔出三锭金子,丢在地上,傲慢地喝道:“我瞅见你腰带上没有身份标志,肯定出身寒门,一个寒门少女能值如此高价,已经高看你了,那几个男子,还愣着干嘛?快走!” 一个少年军士再难忍受,彻底被激怒了,大声叫道:“你是何处的小丫头,竟敢在此狂妄叫嚣?” 少年话还没说完,一道灰色的鞭子一下子冲着他就扫了过来。小丫头看着年纪小,却身手不凡,那个军士一时愤慨,竟忘了躲闪,被黄衣少女偷袭得手,“啪”地一鞭正抽在眼睛处,留下一道鲜红的血痕。军士猝不及防,翻身掉落马下,紧紧地捂着眼睛,惨叫不已。 “跟本姑娘讨价还价,找死!”小丫头出言不逊,还出手伤人,怒斥一声,又向地上的军士抽去。冷薰看见她这般蛮横、霸道,不由怒气横生,拍马上前,伸手抓住鞭子,轻轻一带,鞭子就到了冷薰手中。 “休要猖狂!” 冷薰声音一寒,冷冷地逼视着黄衣少女。 “不好,你看他的眼睛。”另外一名军士忽然叫道。冷薰低下眼睛,这才看清地上那军士的眼睛里一个劲往外冒血,看来那只眼睛已经废掉了。 “哈哈,真不经抽,就这么轻轻一下,就熊成那样?”那个叫红儿的小丫头毫不畏惧,冷冷地斥道,“这有什么大不了的,一个下贱的奴隶而已,不值价的……啊……” 黄衣少女话没说完,冷薰扬起马鞭,狠狠地还了她一鞭子。这一鞭子的劲道比她先前抽军士那一鞭可更大,黄衣少女柔嫩白皙的面颊上涌出缕缕鲜血,惨叫一声,用手捂住脸,恨恨地瞪着冷薰。 “哼哼,有什么大不了的,一个下贱的奴隶而已,不值价的,我也抽瞎你一只眼睛刺激一下,反正也不值价!” 冷薰学着黄衣少女刚才的话,冷冷地举起鞭子,作势就要向她抽去。 黄衣少女却也冷傲,也不叫唤,只是瞪大双眼,盯着她,那样子,似乎真恨不得把冷薰给生吞活剥了。她狂傲地叫嚣:“小贱人,我要给你点颜色看看!不然,你还不知道染坊是怎么开的?” “哈哈,谁叫你不给我点颜色了?”冷薰脸上浮起丝丝嘲弄之色,冷冷地说道,“你先前不是说想花钱把我买去吗,不过,得看你有没有这个能耐?” 冷薰话音一落,信手一扬,一道暗器就出了手,快如疾风,陡然扎进一匹驾车马儿的屁股,马儿吃痛,高高扬起两只前蹄,落地之后,拼命向前狂奔。 “快,把他扶上马,咱们走!” 冷薰轻轻地说道,一马当先,向前驰去,身后的八个人立刻跟了上去。冷薰冷冷地向四周扫了一眼,立刻发现了大道两边的密林之中,潜伏着众多高手,他们一定是那辆马车的暗卫,暗卫们尽管藏得很隐蔽,但怎能逃过冷薰的眼睛?她知道如果厮杀起来,他们这几个人肯定要吃亏,于是假意装作什么也没有发现似的,再伺机出手。 不出冷薰所料,没一会儿,他们身后就响起了狂乱的马蹄声。冷薰打马如飞,高声说道:“快走!” 八个亲兵在冷薰的催促下,策马狂奔。突然,身后响起“嗖嗖嗖”的弓箭声,那些人只射马,不射人,八个军士的马都被箭雨射中,瞬间跌落马下。 “还要向前跑吗?” 一声怪异的尖啸突然在冷薰身边回响,一匹大红马跟了上来,马上的白衣男子长发随风,眉目清秀,仿佛就像一个女人。他一只手紧握缰绳,一只手拿着长剑,和冷薰并马而行,大声笑道。 “砰”地一声,冷薰飞起一脚,踹在白衣男子的马腹上,大红马惨叫一声,却依旧没有停下来。白衣男子略略一呆,旋即笑道:“好一个粗暴的少女,算了,反正你都不乐意看我骑着它,那就不要让它来扰了我们的好兴致!” 男子说完,突然离开马背,凌空跃起,不偏不倚,正好落在冷薰的马背上。他在后面一伸手,就抱住了少女的纤纤细腰,将一缕缕灼热的粗气喷到少女的脸上,然后,用了柔柔的声音说道:“你可真是吐气如兰,清新可人啦!真想不到,碧川雪原上也会长出如此绝色女子,看来我可真是见识太少了哈。” 冷薰冷冷地怪哼一声,回身向他一头撞去。白衣男子大笑声声,似乎正中下怀,顺势把她紧紧地搂在怀中。 冷薰身子一颤,感觉恶心极了,肚内翻江倒海,似乎随时都要呕吐出来。少女用眼角的余光发现,黑压压的人马已经满布四周,很明显,自己已经陷入了重重围困。瞬间,“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连连攻向男子的脸部、肩部、腹部,然后,一个倒挂金钩,头下脚上,只用双腿牢牢夹住马肚子,伸手抓住男人的腿,往下就拉。 那个男子哪里想到这个少女这般厉害,毫无防备,“砰”地一声,就像一个装满东西的大布袋,重重地跌落在地上,头下脚上,摔了个倒栽葱,真个是满嘴啃雪啊,再也没有了马上那副翩翩风度。少女紧跟着跳下来,竖起一只膝盖,狠狠地压在男子的背上,直压得他脑袋“嗡嗡”作响。少女甩开巴掌“啪啪啪啪”,狠狠地扇在男人脸上。 少女趁热打铁,连扇带打,如凶猛的豹子般紧紧按住男子的脑袋,双拳齐下,好一番“噼里啪啦”地重拳出击,全部落在男子的脑袋和脸上! 四周,回响起一阵阵沉重的喘息声,少女铁拳迅猛,疾如暴风,骤雨般急速落下,直看得围观的人们目不暇接。大家呆若木鸡地看着少女把男子恶狠狠地压在雪地里,出手如风,都看得傻了。 “一群笨蛋!还愣着干嘛?快救太子啊!”先前那群女子的声音尖啸而起。 冷薰心里猛然一沉:“什么太子?难道……” 99mk.cc。wap.99mk.cc 正文 第84章 神经错乱 远处,传来一阵阵急促的马蹄声,掀起漫天雪浪。黑压压的铁卫营军马在李澈的率领下,气势磅礴而来。可是,等他们跑到近前,看到一地零乱的场面,不由大吃一惊,倒吸一口凉气! 李澈脸上的神情像刀刻般,呆了一呆,大声喝道:“冷薰,你在干嘛?” 冷薰立刻停住手,那个被他狂揍一番的男子,抬起一张血污斑斑,如面包般肿胀的面孔,木愣愣地看着周围的人,似乎不明白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那双眼睛,红肿得就像桃子般,不知到底有没有被揍坏,还能不能看见眼前的一切。 李澈“咚”地一声跳下马,大踏步走了过来,踩着积雪“咯吱……咯吱”响。他对着地上的男子深施一礼:“太子殿下,本王管教无方,多有冒犯,还请海涵!” 六殿下说完,一下拉住冷薰的手,将她从伊科太子身上扯了下来,拉到他身后。 这会儿轮到少女呆若木鸡了,她看着哭得泪流满面,狂奔而来的伊科使者,寻思这都是怎么回事啊?难道眼前这个男子真地就是伊科皇室那令人匪夷所思的独苗苗……吴腾?听说这个大太子除了让人匪夷所思之外,还是一个大色魔,看来今日一见,可真地“色”得非同寻常啊! 冷薰默默地想,自己是神经错乱了,还是怎地? 少女心里暗想,这回糟糕了,她居然不明不白把伊科太子给揍了一顿。 这下,要扣在她头上的帽子可真是太多太多了,以下犯上,企图刺杀太子,严重损害两国外交,目无军纪…… 呵呵,不管哪一顶帽子都将让她吃不了兜着走,让她死无葬身之地。少女隐忍了这么多年,一直小心翼翼,谨慎从事,做事从不会给别人留下蛛丝马迹,不想在这么个节骨眼上,她居然如此鲁莽,如果揍的是一般的人也就罢了,可他是谁啊,伊科老国王的宝贝独苗苗,这可不是把天都捅破了吗?一时之间,她的大脑就像被浆糊糊住了,怎么也活泛不起来,她真不知道今天哪根弦没搭对劲,居然如此放纵自己的性子?少女微微低着头,不敢抬起眼睛,去看李澈的反应,对面那群麻雀叽叽喳喳,吵得她耳膜发胀,她站在李澈背后,仔细梳理自己的思绪,一点点回想着这一系列过程,包括每一句话,每一缕细微的神情变化,却还是找不到一丁点为自己推脱责任的理由。这会儿,她只希望自己能独力承担这件事的严重后果,而不想让李澈脱不了干系,而让那些一门心思想害他的人抓着把柄。 “你们还有完没完,说累没有?” 李澈一脸阴沉,嗓音带着刀剑般的森寒气息。几个神采飞扬,衣着不俗的少女听了李澈的话,情不自禁微微愣住。她们看见李澈一身坚硬、冰冷的战甲,那双眼睛闪着浓浓的寒气,正狠狠地瞪着她们:“如果说够了,就滚得远远的!” “你放肆……”一个身着红衣的少女一脸激愤地指着李澈咆哮道,可她的话还没有说完,立刻被另一个年龄稍大些的少女挥手止住:“小娥,这是六殿下,不可胡言!” “茹姐姐。” “六殿下你忙着吧,我们就不影响你了。但是,这件事我们一定要追究到底!我们国家会派出使者来帝都协商这件事,不过,这位少女……”女子仔细地打量了一番冷薰,冷冷地说道,“如果六殿下坚决不想交出来,我们自然也不会强逼,那就烦请六殿下先替我们看管,以后再说,后会有期。”女子说完,回过身大步走开了,另外几个少女也一脸冰霜,冷冷地“哼哼”着,回头就走。 李澈看着几个女子慢慢远去的身影,久久地不说话。 冷薰静静地站在他背后,虽然看不到他的脸,但她心里却在想,他不知有多么愤慨。如果李澈不想理会她,完全可以把她处斩了,那样,他就可以置身事外,也可以给伊科太子一个交代了,或者把少女交给铁理院处罚,那也和他啥事都没有了,然而,他却把她“保护”起来,没有交给伊科使者,到底是因为什么呢? 冷薰在心里说,假如他现在扬起鞭子,抽自己一顿,她一定会一动不动地受着。 这时,李澈的身子轻轻地颤栗了一下,好像想说点什么,但却竭力忍着,没有说出来。她感觉自己的后背都被冷汗打湿了,手心里也全是汗,眼里的清光一点点凝聚。 这个六殿下,到底心里是怎么想的,是否会趁此机会好好整治她?她不是沐锦的丫头吗?李澈会不会给她扣上一顶“乱党”的帽子,那样,沐锦自然也逃脱不了罪责了,皇上不是一直想找机会除掉沐锦吗?而这实在是无异于天赐良机! 少女慢慢攥起拳头,下意识地去摸身上的飞刀。 李澈突然回过身来,神色怪怪的,聚精会神地看着少女,喉咙深处猛然爆发出一串串大笑。 李澈的大笑声一起,黄副将和几个铁卫营的将领纷纷走进大帐,一个个笑得前仰后合。李澈把手搭在她纤瘦的肩上,夸赞道:“冷薰,你真不赖!干得漂亮!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我揍他还揍对了?” 冷薰一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一头雾水地看着李澈等人。 “吴腾这个臭小子,早就该整治他了,真不是个东西!” “啥狗屁伊科太子,真是比女人还女人,成天穿得花花绿绿,看着我老秋直翻胃!” “跟只臭苍蝇似的,成天臭烘烘,还那么多讲究,早该修理这臭小子了!” “就是,像砣臭狗屎似的,看着就让人心烦!” “小姑娘,你打得那小子满地找牙,真痛快!如果谁要跟你过不去,我们都会帮你忙哈!” 冷薰傻眼了,好久都愣愣的,似乎大脑转不过来了。不知过去了多久,她才抬起头,若有所思地说道:“殿下,我始终觉得这件事做得太莽撞了,尽管那是一场误会,但不管怎样,我还是把伊科太子给打了,况且他们是来给皇上贺寿的,不管怎样,总该去给人家说声‘对不起’吧?” “呵呵,你什么时候打了他?”李澈一挑眉头,回过头对着一边的几位下属说道,“你们看到了吗?谁看到了,啊,哈哈哈哈……” 众人异口同声:“属下都没看见!” 冷薰一下子傻了,一脸迷茫地看着李澈。 李澈轻轻地吐出一口长气,轻轻说道:“不过你也真是的,不动脑筋,他是活该挨揍,不过,你总该找个僻静地方揍他,揍了他,还神不知鬼不觉,不是更好吗?” “就是嘛!”秋大胡子呵呵乐着上前说道,“殿下早就跟咱们计划周密了,等这臭小子一上路,就寻找一个僻静的地方,拿个布袋子一套,狠狠地揍他一家伙,非要整治得一脸开花地前往帝都才算解恨,可你居然抢在我们前面出手了,我们老远就看到了,你把那臭脑袋按在地上,左一拳,右一拳,可揍得他‘哇哇’直叫,就是没有出来,在一边看着呢。” 冷薰看着满满一屋子义愤填膺的军将,瞬间真是哭也不是,笑也不是,心说你们怎么不早说呢,如果早点说,我就不揍得那么明显了哈。 “不过,你也不要担心,”李澈豪爽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尽管我以前看你有些碍眼,不过现在可不同了,你怎么说也算是和我站在一起的人,我怎么会让你吃亏呢?” 那天,冰冻的湖泊都消融了,寒冷季节里的大雪已经停息了,而新罗王朝的春天,总算在初夏快结束时降临了。 夜晚来临,军营里静静的,似乎都沉入了梦乡。只在西边一个角落里隐隐传来音乐之声,和这寂静的军营显得极不协调,听黄副将说,伊科太子喜欢在晚睡前听听曲子,否则,便翻来覆去睡不着觉,今天,他刚刚被痛揍了一顿,可真是苦不堪言啊!这声声曲音,就像不受皇上宠幸的冷宫女子的哀怨之曲, 冷薰静静地坐在一处雪坡上,一遍遍地擦拭着手里的长剑。冰雪茫茫,天地间一片蒸腾的雾气,远处,无数的灯火在广阔雪原上明亮着眼,天空,一轮月亮,冷冷地挂在天上。不时有一队队巡逻的军士装模作样地走过,毕竟这里不是两军对垒的疆场,军士们的神经也绷得不是那么紧张,而是多了一些懒散的味道。少女轻轻地叹息一声:“这般情景,就是那千帐灯吧?” “铮……”地一声,宝剑不慎从少女手中滑落在地。 冷薰拾起长剑,仔细看去,只见这把宝剑剑身白中泛着红光,略略一看,还以为是血迹沾在上面,还没有擦拭干净呢。 “好剑!” 少女身后响起一声赞叹。冷薰回过头,原来是六殿下,穿着一身白色锦服,微笑着缓缓走上雪丘,一屁股在她身旁坐下来,问道:“嘿,这剑叫什么?我还不知道名字呢。” 冷薰略略出神,看着朦胧的远方,摆摆手说道:“我也不清楚叫什么名字?” “难道你的剑都不清楚叫什么名字吗?”李澈疑惑地问道。 女子摆摆手道:“这剑是别人的。” 李澈似有所悟,止住了话头,顺手举起手里的酒壶,一仰脖子,灌了一大口,塞给少女,微笑着看着她。 99mk.cc。wap.99mk.cc 正文 第85章 吃人的猛兽 女子摆摆手,轻轻一笑,说道:“六殿下,你不必使激将法,我从来不饮酒,我觉得饮酒除了坏事,就是添愁。” 李澈听了少女的话,稍稍一呆,过了好久,才低低地说:“过去,我也是这么认为,可现在,我可不这么认为了。” “六殿下,我觉得你今天做这事,有些不妥,恐怕会留下后患。” “呵呵,如果真有什么后患,我也不怕!”李澈淡淡一笑,仰起脖子,又灌了一口。 少女接着说道:“这么多人看着,你却如此羞辱伊科太子,故意躲在半边,看见我揍他,却装作没看见,后来,又竭力掩饰我的错误,庇护我,那么多人在场,如果别人一旦说了出去,你想过那时的严重后果吗?你真地认为你的那些计划一点漏子都没有吗?” 李澈神情轻松地笑笑:“那你说,我要怎么做?难道把你交给伊科使者,或者把你交给铁理院?既然那就是我自己想干的事,你帮我做了,难道你还要我把帮我的人拱手送出去受苦吗?” “总之,你不应该这般处置。”少女轻轻摆摆手,“六殿下,你与我想像中的行事风格有些差距。” “呵呵,那你觉得我应该是怎样的?难道你要我和圣清宫里那些人一样,当面人,背面鬼,阳奉阴违,见风使舵,不人不鬼?” “闭嘴!”少女忽然喝道,“你知道自己在说啥胡话吗?” “呵呵,我自己在说什么,我自然清楚。”李澈的声音一下生冷起来,抬起头来,极目远方,阴冷地说道:“你知不知道?很多时候,我都想放一把大火,把这些全都烧毁了。” 过了一会儿,李澈又低下头,慢慢说道:“我很小的时候,就不得不与别人斗心,斗来斗去,斗了十多年,直到后来到了边塞,那颗心才轻松下来,我觉得跟那些寒门子弟在一起,可是我这些年来最快乐的时光,而圣清宫里那些有着血浓于水的所谓亲情的人,却让我感到万分痛苦!他们就像吃人的猛兽,让我心里很不是滋味!” 停了一下,李澈又问道:“冷薰,我今晚来这儿,只是想问你一句大实话,你来铁卫营,究竟是为沐锦以后铺路,还是一心一意要向我尽忠?” 冷薰神色宁静,看着李澈的目光,缓缓地很肯定地说:“我什么都没想过,只是想好好活下去,就这么简单。” 李澈眼里闪过一丝亮光,慢慢点点头,坚定地说道:“你记住,今后,只要你好好跟着我,就没有人再能够伤你一根毫毛。” 少女立即单膝跪地,沉声说道:“多谢六殿下!” 远方的灯火星星点点,天空的星星明明灭灭。夜深了,少女走回军帐时,一身的衣服已经被雪水和露水弄得湿漉漉的。她脱了衣服,舒舒服服地躺在热气蒸腾的澡盆里,那满腔的心事随着热气,也活络了起来。 她想,帝都里的每个人,不都是在逢场作戏吗?而且,一个个的演技还真称得上是精妙绝伦,而她生活在这样一种环境里,自然也不会比他们差劲! 新罗皇上为了将庞勋一族连根拔起,不得不烦请三皇子、十三皇子、孟阀相助,却生拉活扯把六皇子扔在半边,而且,还暗中派人监视,想想,同为皇子,换了谁,恐怕都咽不下这口怨气! 一个睿智的皇上,可以容纳下一个无所作为乱发脾气的皇子,却无法容纳下一个将所有的苦水都闷在肚子里的皇子,因为这样的皇子一旦翅膀硬了,便会生出异心。 而一个一心想着篡权的皇子,能够容纳下一个把愤怒浮在脸上的废物兄弟,却无法容纳下一个做表面文章忍辱负重把什么都做得天衣无缝圆圆满满的兄弟,因为后者必然是他以后图谋不轨的最强有力的对手! 难道会有人相信一个小小的铁卫营箭术教官,就敢胆大妄为,痛揍伊科太子?幕后操纵者是谁,不是清清楚楚吗?今天晚上,少女呆在那儿,就是想见见他。冷薰想,李澈肯定早就叫人查过她的底细,只要肯查,对于她这样一个奴隶,六殿下肯定会有所收获。因此,她这才故意拿着慕容微的长剑等在那儿,冷月剑,是剑中龙凤,是铸剑大师木尘子亲手铸造,六殿下又怎么不认得? 想来李澈经过调查,应该清楚了她和慕容家那些恩恩怨怨,一定会觉得,她之所以跟着沐锦,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毕竟她杀了慕容老太爷,走投无路,为了活下去,才会栖身于沐世子门下。 这样,李澈就会以为,少女和沐锦之间的关系只是各取所需,弄明白了这些,他才有可能让少女对他忠心不二。 这就是勾心斗角的人心较量,大家都在演戏,就看谁演得更好一点,看谁的骗术更高明一些…… 诡诈的人心啊。少女冷冷地想道,不过就是草芥罢了。 黑沉沉的夜空,雄鹰展翅,在圣清宫上空盘旋。沐锦取下书信,信上说道:伊科太子之事,大事无忧,只是要小心孟氏一门,从中作梗,掀起风浪。 明晃晃的宫灯随风摇曳,沐锦看着红色的信纸一点点化为灰烬,眼神一凛,对着属下吩咐道:“五天之内,只要是从孟阀送进宫的奏折,全都截了!” 阿起听了世子的命令,心里暗惊,说道:“世子,这件事非同小可,如果棋差一着,那么,几年来所付出的所有努力便会付诸东流,如此损失,值吗?” “如果没有了阿冷,损失会更无法估量。” “世子?请三思……” “阿起,”沐锦扬起脸,面如满月,郑重地说道,“不要说了,你只需明白,在我心里,阿冷的性命比一切都更要紧,就行了。” 阿起激动起来,嗓音一下提高了几分:“真地就比沐北都还更重要?” 沐锦轻轻一笑,满面温暖之色:“如果她不在了,沐北对我而言,可就完全失去了意义!阿起,你明白吗?” 阿起听了世子这番话,神色猛然大变,“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沉痛地说道:“世子是沐北的世子,是顺昌的少主,是苍生的希望,如何可以因为儿女私情,废了国家大事?世子,请慎重选择!” 沐锦面色一寒:“阿起,你不明白啊!想当初,我被世间所有人抛弃,扔进天牢,住进四面透风,冷如冰窖的破屋,生不如死时,沐北在何方?顺昌在何方?苍生又有谁拉我一把?我辛苦经营这么多年,委曲求全,忍辱负重,只为两件大事:一是为无辜枉死的亲人报仇血恨,二是尽一切努力,保全我所爱的女子,至于功名利禄,天下百姓对我来说,都只不过是浮世云烟,不值一文。” 阿起无奈地皱起眉头,像个孩子似的嘟着嘴说道:“世子既然说要保全她,可是,你为什么又要让她到铁卫营去做箭术教官,而不是把她留在身边,朝夕守着?” 世子慢慢抬起脸,眼里闪出一丝亮光:“很简单,我信得过她!毕竟,我觉得她就是在长空盘旋的鹰,永远斫不断的金刀,她就是世间最能理解我的人,一定可以与我同呼吸,共命运,并肩携手,不管风浪再大,也会不离不弃。阿起,你们顺昌行会对我忠心耿耿,我很感激!但同时,我也希望你们对她也能像对我一样,忠心不二,因为世间只有有了她,我才能带领你们干一番轰轰烈烈的大事;如果她不在了,我必然没有这般雄心壮志,那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阿起惊讶万分,目瞪口呆地看着沐锦,看着这个自己誓死效忠的男子。大家都认为他会和沐忠义沐王爷一样,爱戴百姓,光大顺昌,可是这个夜晚,在这间灯光明亮的书房里,他猛然发现,过去的一切想法都是那么幼稚。 顺昌行会在做一场惊天赌博,赌注可是一个国家和亿万人的性命,可是,世子这般说,难道他们的这场巨赌注定要输吗? “你也不要害怕,“沐锦轻轻笑道,“我也可以跟你说,我从来不担心顺昌行会反戈,毕竟,沐锦不是沐忠义,他不愿做棋子,也不想做傀偶,只想顺心而为,做自己想做的事。” 阿起低下脸,冷漠地说道:“世子这般打算,叫属下心寒啊!” “不妨事,”这时,外面突然刮起一阵狂风,一阵寒风吹刮而进,吹动他的衣襟。沐锦大睁着眼睛,看向远方,话音慢慢朦胧起来,却照旧斩钉截铁地说道,“首先,我要做好一个男人,然后,才能做好你们的少主!” 冷风嗖嗖,吹得人脸上极不惬意。沐锦好像呼吸到了刀剑的气息。 一切情况,没多久就传到了楼姑娘的耳里。兰依陪侍在楼姑娘的书案旁,忧心忡忡地说道:“姑娘,这个冷薰可是沐世子的心头肉,他如此感情用事,迟早要误事。” “是的,”明律附和着说道,“姑娘请三思,世子这样怎能成就大事?他不是拿着我们的性命开玩笑吗?” “姑娘,是不是向上面反映一下,看看上面的意思,或者,先掌握住这个女子?” 楼姑娘面色冷冷的,扭过头看着凌希,慢慢说道:“你想表达什么意思?是抓起来控制住,还是杀了干净?” 99mk.cc。wap.99mk.cc 正文 第86章 美好的理想 凌希一时呆住,低下头,恭敬地说道:“姑娘不要见怪,属下不是这个意思。” 楼姑娘轻轻地哼了哼,冷冷地说道:“你们简直糊涂,明白什么才是真正的强者吗?知道什么叫做强者?一个人功夫好,不过力敌百人;一个人筹谋好,不过敌过千人;一个人有权有势,也不过敌过万人……只有那些内心坚韧,意志坚定,不屈不挠的人才能战胜一切艰难险阻,最后实现自己美好的理想!这样的人才能说得上是真正的强者!而什么才能算是内心的坚韧呢?了无牵系、冷血无情?心志顽强、毫无私心?人不是神仙,哪能没有私心?而一颗真正坚韧的心,必然有自己值得用生命去扞卫的东西。你们明白了吗?”楼姑娘放下信函,轻轻叹了口气,“我总算可以放心了,少主真正长大了,以后,你们就遵照他说的做,不用再向我问询。” “姑娘?”明律一头雾水,似乎还是没能明白女子的意思。 “你们应该感到高兴才对啊!“女子微微一笑,开心地说道,“少主经过了那么多年炼狱的生活,依然没有泯灭他心中的良知,这是你们的福气哦!试想一下,如果他变成了心狠手辣、疑神疑鬼的疯子,你们说说,这儿的人,还有谁能够好端端地回到沐北?你们记住,这个名唤阿冷的少女,可真地是老天赏赐给咱顺昌的大救星啊!” 李澈和冷薰他们最初还认为伊科太子一定会不依不饶,已经准备在这儿长期驻扎,陪这位“宝贝太子”耗下去,不想,第二天,他就嚷嚷着要去帝都,一秒钟也不想再在军营里停留了。 尽管说不害怕,但这样一来,冷薰还是吐出了一口长气。姑且不说这吴腾太子到了帝都怎样告自己的状,至少他愿意走路,自己的罪责就轻了一些。 四天后,伊科太子吴腾的车马,总算在铁卫营的护卫下,进入了帝都。这还是多年以来,两个国家首次派出皇室开展交往活动。新罗王朝极其重视这次交往,让三皇子李玉龙带着文武百官,亲自到二十里之外相接。一路旌旗招展,鼓乐喧天,百姓纷纷出城,好奇地看着,铁甲军队护卫两旁,这般浩大声势,真可与皇上出行媲美!可是,伊科的车驾刚到目的地,吴腾就一掀马车帘子,一身大红锦袍的伊科太子就大踏步跨下马车,步态稳健,高高地仰起脖子,只是那脸上的伤痕有点煞风景。李澈和冷薰他们的面孔,瞬间变得无比难看,就连伊科使者们也是一脸哭相,他们无论怎样都没料到,吴腾太子这副模样,都还敢出来见人?李玉龙和一众文武百官,一点心理准备也没有,一个个神色慌乱,不知所措。可是官场老狐狸毕竟是官场老狐狸,大家的反应都够神速的,孟阀的家主孟涛大人第一个躬身施礼:“久闻吴腾太子人才俊秀,非同凡响,今天有幸看见太子尊贵的容颜,可真是神采奕奕,光芒万丈!”话音刚落,大家马上“八仙过海,各显神通”,极尽吹捧之能事,你方赞罢我登场!文官们一个个口吐莲花,把个吴腾太子夸赞得神乎其神,冠绝古今!武官们向来不善言辞,不像文官们那般夸得天花乱坠,但也一个劲地重复着:“哇,真是太英俊,太潇洒,太风度翩翩了!” 吴腾也被宁湟城文武百官的夸赞弄得晕晕乎乎的,张大嘴巴,一个劲直乐,结果扯得嘴角的伤口一裂一裂的,疼得龇牙咧嘴,直叫唤,一边还要忙着向众人答谢还礼,可真苦了他了哟。吴腾太子倒毫不避讳自己脸上的伤痕,好像那就是一面骄傲的旗帜。他忙不迭地向大家拱拱手:“大家辛苦,不必客气!”他对于众人的连声赞叹,倒是显得落落大方,一点也不拘束,接受起来也毫不惭愧。真不敢想像,要是伊科国王和王后在这儿,见了他这副模样,会作何感想?大家胡乱瞎吹了一阵,就把伊科太子给“哄”上了马车,一路吹拉弹奏,雄纠纠,气昂昂地向帝都挺进,不想还没走出多远,吴腾太子就疑惑地问道:“干什么呢?怎么这吹吹拉拉像作战凯旋归来一般?”李玉龙微微出神,心下寻思,自己没有亲自去接这位“宝贝太子”,可真是万幸啊!这位爷可真不好伺候!这吹拉弹奏之声可都是有讲究的,出军有出军音,凯旋有凯旋曲,帝王出行有帝王特用的乐曲,迎接贵宾也要按照对方的品级吹拉。现在,并没有乱套,这位太子又何必有什么意见呢?无奈,与这位难缠的太子商量了老半天,新罗皇朝被迫接受了他的意见,吹拉弹奏起了一些令人浮想联翩的腐朽、堕落的“爱神歌曲”。一大群如花似玉的少女弹奏着那绵软无力的音乐声,这支队伍慢慢腾腾地再次向前挺进。 吴腾一点都没有把自己脸上的伤放在心上,还一次次掀开马车帘子,对着围观的百姓挥手致意,满面绚烂的笑靥,显得那么和蔼可亲!这个伊科太子,你说他是真聪明,还是真傻呢? 冷薰心中吐出一口长气,骑着高头大马,护送着伊科太子,一路把他送进圣清宫。 李澈和黄志跟着一起走进圣清宫。冷薰和铁卫营的军士打马回了军营。她刚来到军营大门口,突然看见一只雄鹰在空中飞鸣。一个军士见了,立刻弯弓搭箭,“嗖”地一声向空中的雄鹰射去,不想一支利箭却后发先至,撞得他的弓箭一歪,便失了准头。 空中的雄鹰看见如此阵势,没有惊慌,反而还愤怒地扑打着翅膀,在军士们头顶上空盘旋了好久,才啸叫一声,飞远了。 “冷教官,你怎么会不让我射那只雄鹰?” 冷薰一声不吭,只是意味深长地打量了那个军士一番,拍马走进军营。 为了迎接这个伊科太子,大家连续辛苦了好几天,现在可算能够歇口气了。军士们一走进军营,除了那些岗哨,一个个都进入了梦乡。 冷薰换上了普通的服装,从边门无声无息地走出了军营。 天气变得暖和起来,千鸟湖已经冰消雪解,放眼望去,一个高大的身影静静地站立在湖畔,一身黑衣,很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神秘意味。 冷薰快步走了过去,轻轻笑道:“你在那儿显露风采,可没人看见呢!” 沐锦回过头,温暖地一笑,仔仔细细地看了少女一回,关切地问道:“这回有没有被吓住?” “还好,”女子甜甜一笑,“呵呵,长这么大,我还从来没有怕过呢!” “就你不服软。”沐锦窃笑道,“这件事弄得满城风雨,你可成了帝都的新闻人物啊!” 冷薰微微出神:“大家都知道了,怎么没有人向皇上上本吗?” “李澈说根本没有看见你动手,铁卫营上下也都是一个声音,嘿嘿,奇怪地是,竟然连那个伊科太子也矢口否认被你打了,非说是自己不小心从马车上摔伤的,皇上自然也就没有理会了。”沐锦淡淡一笑。 冷薰开心地说道:“如果早知道那个伊科太子不敢声张,我就再打重些。” “阿冷,铁卫营的生活已经习惯了吗?” “没事,你知道我这个人适应能力可强了。”冷薰轻轻一笑,“李澈一开始对我也心存芥蒂,一次次探查我,但并没有出任何差错,现在他已基本相信我了。” 沐锦轻轻点点头,慢慢说道:“嗯,你自己要谨慎,如果有难度,也不要苦了自己。” “好的,我会拿捏分寸的,你不要担心。” “时间不早了,你先回去吧。这块令牌,你拿着,顺昌行会的人见令牌就好像看到我一样,需要时,你可以召唤他们。” 冷薰接过一看,令牌黑得发亮,正面雕刻着一只飞鹰,背面写着一个“昌“字。 “你珍重,我先离开了。” “沐锦!” 男子回过身,温柔地看着她,少女也疑惑自己的神情,不好意思地笑着说道:“你也珍重!” 沐锦轻松地笑笑,笑靥温暖,就像三月的阳光,衣衫随风飞扬,扬鞭远去。 冷薰静静地伫立湖畔,直到他的身影一点点消失在茫茫夜色中,才回过头,慢慢走向铁卫营。 沐锦回到燕舞小楼,一勒缰绳,矫健地从马上跳下来,向着走过来的下人们问道:“出了什么事?” 阿起恭敬地说道:“孟抒易在今天晚上赶着打探了姑娘痛揍吴腾太子的事,还重金买通了铁卫营几个军士,正准备前往圣清宫告御状。” “孟抒易?” 沐锦身形一顿,喃喃自语。 “世子,我们要怎么做?尽管伊科太子矢口否认,可这件事被皇上知道了,姑娘就有麻烦了。” 沐锦面色一寒,眼里射出道道寒光,低声说道:“告诉特别行动队,叫他们看着办。” 阿起微微一呆,说道:“世子的意思是……” “干掉孟抒易。”沐锦的眼里喷出血红的光芒,完全没有了刚才和少女在一起的温柔情愫,阴寒地慢慢说道,“他太猖狂了,真是活腻了!” 夜色沉沉,圣清宫里却灯火辉煌,浓浓的管弦之声从圣清宫里一阵阵传出,传得好远、好远。夜空中,一轮冷冷的月光悬挂着,静静地注视着这人间不夜天,那种迷蒙、散乱的冷光让人心里很不舒服,就像瞌睡人的眼。帝都在晚上尽管从来没有禁止人们通宵玩乐,但是蔷薇广场那边的皇城区域,却遍布明岗暗哨,一点声息也没有,特别是在这种夜深人静的时候。真地是人迹罕至,但能够在这儿留下脚印的人,却绝对不是寻常人家。 99mk.cc。wap.99mk.cc 正文 第87章 滴水不露! 两百多个铁甲军士,清一色地骑着高头大马,盔明甲亮,长刀霍霍,身背弩箭,威武雄壮。静得仿佛感觉不到时间在流动的漫漫长街,陡然传来一阵“得得得”的马蹄声,清脆悦耳,在如此静夜听去,格外清晰!走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却并没有走进皇城大道,相反,却是跟着城墙那边,一路行去。 军士们大多聚在中间,而两边的军士则手拿长长的盾牌,护着中心。一前一后各有一盏灯笼照亮,而中间部分则一点光亮都没有。很明显,这众星捧月之势,就说明中间的是核心人物。 最前面的军士们一手拿着长枪,一手拿着盾牌,向前可进攻,退后可防守。左右两边各有三十个军士,就像铜墙铁壁一样紧紧地护卫着核心人物。每个人手里举着的长刀,在夜里闪着点点寒光。这般重重护卫,可真是密不透风,滴水不漏啊! 自打庞勋一族的庞勋青林离奇死亡之后,怕死的帝都权贵们瞬间陷入了巨大的惶恐中,生怕遭致庞勋青林那样的惨祸。而孟抒易自从被皇上提拔为御前带刀兵卫之后,便更加爱惜他那条自命不凡的小命了。 夜里的风可真冷啊,就像一把把锋利的钢刀,割得人面颊生疼生疼的。地上的积雪也被吹刮上了半空,纷纷扬扬,便好像又下了一场大雪。 “少爷,”一个家将打马上前,向着马上的男人低声说道,“前面不远就是太全门南侧,我们悄无声息地走进去,就不会被皇上发现。早就和商公公说好了,他这会儿正在宫门口等候我们,只要折子到了皇上手里,沐世子和那个下贱奴隶就会死无葬身之地!” 孟抒易一双眼好像要喷出火来,重重地点点头,黑暗中,那张脸扭曲得恐怖极了,就像夜叉似的。他在心里一阵冷笑,沐锦,贱丫头,看我孟抒易怎么收拾你们? 狂风刮过来团团乌云,遮住了月亮的冷光,星星也瞬间黯淡下来。 浓浓夜色里,男人一身夜行衣,站在雄伟的宫墙上,一双眼睛在沉重的黑暗里闪着锐利的光芒。冷风吹拂,从男子身侧绕过,更加显示出他身体里的森寒气息,真是叫人不寒而栗! 四十个一身黑衣的随从,分列两旁,有的静静地蹲着身子,有的无声无息地隐身黑暗中,万事俱备,只等那个该死的孟抒易走进伏击圈。 忽然,前方响起惊天动地的鼓乐声,慢慢向这边扩散过来。男子明白,动手的时候来了,乐师们疯狂的吹吹打打正好给他们作了掩护,只有半炷香的时间,他们得速战速决。 夜空中陡然响起一声短促、雄壮的啸声。就这一声啸叫,就让那些整齐有力的“得得得”的马蹄声变得紊乱起来。孟氏军将们吓得大惊失色,乱纷纷地抬起头,向着黑沉沉的虚空望去。瞬间,高墙之上,“嗖嗖嗖……”弓惊弦响,四十架弩箭一起发射,冷冷的箭锋夺人心魄,却只射战马,不射马上惊魂不定的孟阀兵将。 战马纷纷中箭,惨叫声四起,扬起两只前蹄,高高跃起。马上的军士们猝不及防,一个个跌落马下,“嗷嗷”之声惨叫不迭。孟抒易被军将们护卫在中心,又惊又怕,外加万分愤怒,咆哮道:“什么人?” 沉重的夜色中,男人爆出一串长啸,一言不发地端起弩箭,“嗖”地射出一支利箭,然后纵起身形,跃落平地。 “呛啷”一声,男子猛地抽出腰间长剑,一下就刺进了迎面军士的沉沉战甲,面第二个军士挥舞着长刀冲了上来,不想,刚迈出半步,男子在墙头上射出的那支利箭恰好赶到,一下便刺穿了他的喉咙! 撕心裂肺的嚎叫声在这条蔷薇长街上久久回荡。 紧接着,暗伏在高墙上的四十个黑衣人如飞鹰般迅速飞跃而下,就如猛虎下山,凶猛地举起长刀,杀了过来。孟抒易身边的侍卫纷纷倒毙,眨眼间就只剩下了几十个人。战马中箭后,纷纷暴跳,也踩死了一些中箭倒地的军士。孟抒易的铜墙铁壁被四十个黑衣人一冲,立刻乱成了一锅粥。 “孟氏狗强盗!害我家族!祸国殃民,该杀该剐!庞勋远江今天替天下百姓伸张正义,要你狗命,去死吧!” 这时,远方突然响起一阵阵乱纷纷的马蹄声,孟抒易情知皇宫的护卫军士们肯定听到了这边的打斗声,所以这才闻声而来。瞬间,他心里勇气大增,也不再像先前那般慌乱,狂怒地大喝:“庞勋匹夫,穷途末路,还敢逞强,有种就放马过来!” 正在孟抒易强自狂喝时,半空中猛然罩下一只大网,一下就将孟抒易牢牢罩住。四个黑衣大汉迅捷地移动位置,很快就把大网拉紧,然后,抛出手中长长的“飞爪绳”,腾身一跃,便上了高墙,瞬间消失在浓浓夜色里。 男子长身而立,嘴里发出一声呼啸,黑衣战士们接到了撤退的命令,虽然很快就可以将眼前的孟阀兵将全部干掉,但还是没有恋战,旋风般退出战局。两个黑衣武士倒出两只大桶里的液体,将一只火把扔在液体中,三纵两纵,便不见了身影。 从截杀到离场,还没有半炷香工夫,蔷薇长街静静的,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似的,静得有些古怪。长风呼呼尖啸,从四下里吹来,卷起地上的积雪,扬上半空。圣清宫宫殿里惊天动地的音乐声还在继续,好一派欢天喜地的欢腾景象。 疯狂、猛烈地屠杀和熊熊火光之后,等帝都禁军侍卫们心急火燎地赶到,他们看到的只是漫天的大火和一地死伤的孟阀兵将,还没有断气的躺在地上,一个劲地哀嚎,却已是气若游丝,显见是不行了。 皇城的禁卫军最高统帅樊将军看到眼前的残局,惊得瞠目结舌,他不明白是什么人做的,立刻说道:“孟大公子被人抓走了,快,速速报告内阁院!剩下的人随我一起到外城捉拿凶犯!” 可就在樊将军带着惊慌得六神无主的禁军侍卫们奔往外城时,一群黑衣人却大摇大摆地走进了帝都。大道一侧的密林里,七、八个黄衣卫士正一言不发地守着一辆马车,几个人奔过去,把大网中的孟抒易狠狠地丢在雪地上。 “你们……” “砰”地一声,孟抒易刚要张嘴说话,突然被人凌空一脚,踢在下巴上,一口牙齿一下子就全被踢碎了。孟抒易怪嚎一声,后面的话都咽了回去。 两个黄衣卫士立刻走过去,把孟抒易五花大绑,用一块烂布,塞住了他那多事的大嘴。随后打开马车的下层,把他硬生生塞了进去。 那个黑衣男子坐上马车,脱下外面的夜行衣,露出里面的锦服,一下扯去蒙面黑巾。一双眼睛闪着清冷的光芒,面容非常俊朗。 “世子,”黑衣人也换上了一身黄色衣服,恭恭敬敬地递过一个熊熊的火盆,说道,“快烤烤火吧,暖和一下。” 沐锦轻轻点点头,接过火盆,放下马车帘子,将一旁换下的黑衣扔进大大的火盆,接着向着外面的人轻轻挥挥手。马车很快驶上了大道,向着皇宫慢慢腾腾而去。 突然,身后响起“得得得”激烈的马蹄声,一个侍卫打马上前,大声喝道:“对面来人是干啥的?为什么夜深人静还在皇宫跑来跑去,活腻了吗?” 对面来人微微一呆,等到看清楚过来的人,立刻回道:“原来是沐世子,孟公子在蔷薇长街遭遇伏兵,卑职要急着赶到圣清宫向皇上报告。” “遭遇伏兵?”马车的帘子一下被掀起。沐锦微微拧着眉头,焦急地问道,“凶犯逮住了吗?孟公子这会儿在哪里?应该没事吧?” “报告沐世子,凶犯已经逃之夭夭,向着外城方向去了,樊将军已经带着禁军侍卫前去追赶,孟公子被凶犯抓走了,现在还吉凶未卜。” 沐锦郑重地说道:“好的。这事不能耽搁,那你速速前去向皇上报告!” “好的。” 侍卫拍马而去。沐锦坐回马车,向着外面吩咐道:“继续向前,前往飞英殿。” 沐锦刚刚走下马车,就看见孟涛领着孟阀的几个人心急火燎地从飞英殿中走出来,飞身上马之后,迅速向外城飞驰。 沐锦穿着一身蓝色锦服,神采奕奕,看着孟阀等人离开后,才抬脚慢慢走进飞英大殿。 夜太晚了,新罗皇上已经回到寝宫,只有李玉龙还在那儿,他因为孟抒易突然被人抓走的事,正是那儿心神不定呢。身着五彩缤纷服装的宫娥彩女们在座席间忙碌不休,给大家端菜。规模宏大的皇室乐师大队正坐在飞英大殿的角落里,热热闹闹地吹拉弹奏着,管弦悠悠,如春花烂漫,一听那曲子,就知道这是为谁而奏。 伊科太子吴腾一身华丽的锦服,一边和四周的人们说说笑笑,不管人们如何向他敬酒,他都一饮而尽,一点也不拖拖拉拉,一边还忙着伸出手,在风情万种的舞女们身上这儿摸摸,那儿捏捏,挑逗挑逗,真是好一番潇洒气度,如果不是一脸的“红桃子”,想来也必然是一番番风流倜傥姿态。 晚宴上人们一个个脸上都挂着欢快的笑靥,真像过年一般闹热。文武百官一个个喝得眉飞色舞,真是开心又开颜啦! 99mk.cc。wap.99mk.cc 正文 第88章 送来的新服装 沐锦悄悄地走进座席,抬起头,漫不经心地瞟了一眼伊科太子那张满面开花的脸,嘴角一咧,端起酒杯,轻轻一笑。 “你干嘛去了?怎么这么晚才来?” 李香香一身七彩裙袍,越加显得楚楚动人,一头金粉首饰,叮当作响。一腔似水柔情,此刻都付与了沐锦,真个听着叫人骨头酥麻。她今晚打扮得非常漂亮,倒也显得妩媚动人! 沐锦抬起脸,静静地看着坐在他身边,一脸柔情的女子,微微一笑,轻轻说道:“刚才有点疲惫,休息了一下。” “我还认为你另外有事,忙着来不了了呢。”李香香柔情满怀,看了一眼坐在上面的伊科太子,撇撇嘴,说道;“那个吴腾太子真不正经,刚才还问人家的芳名,太不知好歹了。” 沐锦轻轻一笑,抬起头喝酒,一句话也没有说。 李香香一往情深地瞅着沐锦,一点不在意他对自己的冷漠。过了很久,似乎才醒悟过来,粉脸上飞上了两朵红云,指着自己的彩裙说:“你瞧,这是外邦送来的新服装,好看吧?” 沐锦略略出神,仿佛又回想起了刚才千鸟湖畔那一幕,少女眼里闪着聪慧的光芒,急急地呼唤着他,却又略显不好意思地说道:“你要当心!” 沐锦的脸色一下舒缓下来,微笑着赞叹道:“真漂亮!” 李香香认为沐锦在说自己,那脸上立即绽放了美丽的笑靥,喜滋滋地坐在一边,忙不迭地给沐锦碗里添菜,给他酒杯里盛酒。 飞英殿的边门,断断续续有侍卫进来,走到李玉龙身边,向他报告最新情况。李玉龙心里着急,脸上也就慢慢地挂不住了,越来越阴沉。文武百官大都注意到了李玉龙细微的情绪变化,只有伊科太子依然好像什么事也没有似的,舌头打着卷,一个劲拉着李玉龙说笑,那端着酒杯的手都有些不听使唤了,几乎将杯里的酒倒在李玉龙的衣服上。 宴席一直持续到快三更天时,才散去。伊科太子醉得不行,居然就那么伏在宴桌上打起了呼噜,饭呀菜的弄得他满身狼藉。 李玉龙叫人把他弄到飞花殿休息。他没有马上回自己的宫殿,而是径直走出大殿,心急如焚地打马向外城驰去。 沐锦笔直地站立在一团漆黑的蔷薇广场上,一身锦服,面容俊朗,剑眉如画。他望着李玉龙慢慢远去的背影,脸上浮起了丝丝冷笑。 天空黑沉沉的,了无生气。寂寞的高空,似乎正有什么大鸟盘旋、飞鸣,让这么一个夜晚显得很不安生,也添了些许恐怖气息。 “锦哥哥,“李香香轻轻地拉拉沐锦的衣襟,低声说道,“蔷薇广场上又起风了,冷得人瑟瑟发抖,你快送我回去吧。” 沐锦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深施一礼,一下拉开了自己和李香香的距离,郑重其事地说道:“沐锦喝得有点头晕脑胀了,哪里还好打扰公主?公主你自己回去吧。” 沐锦说完这番话,头也不回地走上自己的马车,离开了。 马车在夜色中一点点远去,慢慢隐没在沉沉黑暗里。李香香依然站在那儿,一动不动。宫娥走了过来,轻轻给她披上锦袍,却不慎掉在了雪地上,红色的大袍映着洁白的雪,分外显眼,黑夜看去,就好像一滩浓黑的鲜血。 李香香竭力咬着嘴唇,凭凭眼泪在眼里旋转,就是拼命忍着,不肯让那些泪珠儿掉落下来。 “公主……” 史嬷嬷轻轻叹息一声,走过去轻轻拉住李香香的的手,说道:“天太晚了,外面风大夜冷,咱们回去吧。” 李香香紧紧地咬着嘴唇,乖巧地点点头,跟随在史嬷嬷身后,一声不吭地走向一边的马车。夜色中,冷风阵阵,两滴清泪情不自禁地从脸上流下来,滴在白惨惨的雪地上,瞬间消散无痕。 “嬷嬷,”小公主嗓音哽咽,委屈地说,“香儿是不是有什么事没做好?” 史嬷嬷长长地叹息一声,轻柔地抚弄着李香香的长发,心里酸酸的,难过得什么也说不出来。她在心里无奈地想道,小公主啊,你哪里有什么事没做好啊?如果非要说有什么错,那只能说你不该生在帝王家,不该爱上沐世子……唉,这个对沐世子一往情深的可怜孩子,以后的路又应该走向哪里呢? 散发着幽兰香气的马车一点点向前行进,慢慢消隐在茫茫夜色里,渐渐看不见了。 燕舞小楼的密室里,阿起伸手拉去孟抒易眼睛上蒙着的黑巾。孟大公子紧紧地拧着眉头,过了好久才慢慢睁开眼睛,慢慢转动着眼珠,看着密室里的环境。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那个一身锦服,风度翩翩的男人身上,男人脸上轻轻漾动着嘲讽、冷漠的笑容。 “沐锦?是你……”孟抒易瞳孔陡然放大,匪夷所思地尖声大叫。 沐锦端坐在太师椅上,慢悠悠地品着热茶。他听见孟抒易无比惊异的声音,微微抬起脸,淡淡一笑:“孟大公子近来可真是忙得日理万机啊,真不知你在忙些什么?哈哈,好久没有看见你了,你还行吧?可不要忙坏了身子?” “沐锦,你狗胆包天!你知不知道我是谁?”孟抒易勃然大怒,咆哮起来。 “孟大公子,难道你忘了吗,我沐锦的胆子可从来都大得惊人!孟大公子现在才意识到,是不是也太迟了点?”沐锦依然笑着说道,眼里满是嘲弄之色。 “沐锦,想想你抓我的后果吧,孟阀岂能让你好过?你一定会死得很难看!”孟抒易咬牙切齿地狠狠说道。 沐锦轻轻一笑,就好像听到一个天外奇谈似的,慢慢说道:“我到底是否会死得很难看,我倒不清楚,不过,我可以很肯定地告诉你,你一定会死得很难看!这点,你大可以放宽心!” “蠢货,难道你忘了我那天说的话吗?”沐锦身体向前探着,笑容古怪,慢慢地说道,“我那天不是说了吗?你那天不搞掉我,迟早有一天你要被我搞掉!你不是砍掉了我一根手指吗?那么,现在我砍掉你脑袋玩玩!” “什么……啊!” 撕心裂肺的哀嚎声瞬间响起,冰冷的刀锋一闪,一只血淋淋的断手一下掉在地上,空气中立刻笼罩了浓浓的血腥味。 点点血迹喷洒到沐锦的手上。他皱起眉头,嫌恶地用锦帕使劲擦。他吩咐手下:“拉下去,剁了!”孟抒易绝望地挣扎着,咆哮道:“沐北狗!我叔父一定会将你碎尸万段!” “孟涛老匹夫?”沐锦冷冷一笑,“这老家伙太老了,脑袋已经僵化了,只有你们孟氏一门还把他当回事。这会儿,他那个臭脑袋里,还弄不清楚在疑心谁呢!” “孟抒易,你真是一头笨猪!” 沐锦忽然回过脸,鄙夷地盯着他,不屑一顾地冷冷说道:“本来你还能够再活一阵子,遗憾地是,你不应该惹我发怒,特别是不应该拿我最在意的人恐吓我,你以为你算哪根葱,可以打倒我?哈哈哈哈,你可真是个酒囊饭袋,昨天是,今天是,本来你明天也应该是,但我只能遗憾地告诉你,你不再会有明天了,蠢猪!” 沐锦陡然把擦拭血迹的锦帕丢在地上,果断地回过头,大踏步走向外面,一边走,一边吩咐道:“拉下去!” 孟抒易绝望地尖叫、怒骂,把什么恶毒的话都骂了出来。沐锦昂首挺胸地向外走去,好像什么也没听见似的。 是的,沐锦为了所爱的人,不知不觉便义无反顾地踏上了复仇之路,那些过去辱没过他,打击过他,残害过他的人都将为此付出沉重的代价!未来的岁月,他绝不允许任何人把他所爱的东西抢走,绝不允许!夜里的风冷冷的,这个夜晚,又将是一个无法入眠的夜晚…… 第二天,整个帝都都陷入了一片慌乱之中,孟氏一门的孟大公子昨晚在帝都被人截杀,两百军马一个不剩,孟大公子被人抓走,帝都禁军侍卫赶到现场,凶犯已经逃之夭夭,搜索一个晚上,也没有发现孟大公子,现在只怕已经遭遇不测。 昨晚有侍卫老远就听到凶犯自报家门,说是庞勋一族庞勋远江,因此,轰轰烈烈搜剿庞勋一族余党的残酷杀戮又开始了。 可是,就在这时,在孟氏门阀的府第里,老匹夫孟涛却把一封密函交给心腹部下孟隶,郑重地说道:“记住,千万要告诉清儿,孟阀目前已悬于生死一线,皇上已经对孟阀痛下杀手,他如果还不回来,孟阀就将重复庞勋一族的悲剧!” 十骑战马旋风般驰出帝都,向着北方狂奔…… 阿起来向沐锦报告时,沐锦正在书房一边看书,一边喝茶。他听了阿起的话,微微一笑,说道:“哈哈,动静整得越大越过瘾!” 虽然仅是简单的一句话,却让阿起身上仿佛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从头冷到脚。他已经跟了沐锦好几年,慢慢觉得自己越来越看不清这个主子的真实面目了。 铁卫营的校场上,响起一阵阵鼓掌与喝彩声,冷薰一脸明媚的微笑,一齐射出了八支利箭,一箭接一箭地射向百步之外的红色靶心。 “冷教头!”一匹快马远远而来,一边跑,一边大喊。年轻的军士一身青色服装,跑到面前,翻身跳下马,说道:“有人来找你。” 99mk.cc。wap.99mk.cc 正文 第89章 谁会来找我? “谁会来找我?”冷薰微微出神,放下手中的弩箭,从台上跳下来,大声问道,“是什么人?” “冷教头!”大汉豪爽地大笑着,扬着手上的弩箭,大声问道,“怎么回事?咱还接着比吗?” “呵呵,你连衣服都输掉了,还不知反省吗?再比下去,你还穿什么?”少女回过头,大声说道。铁卫营的将士们轰然大笑,一起嘲笑那个一门心思嚷嚷着要比试箭艺的彪形大汉。 那个来通报的年轻军士见状,也跟着大家一起哈哈大笑起来,露出两排整齐的牙齿,大声说道:“我也不明白是哪儿的人,不过看情形似乎是是布政监的,来了一大帮人。” 冷薰慢慢拧起眉头,心里疑惑地想,究竟是谁呢?谁会来这儿找她?沐锦不是说她痛揍伊科太子那件事已经结束了,不会再有什么风波了吗?自己只是铁卫营一个毫不起眼的箭术教官,值得什么人劳大驾来这儿找她? “走吧,一起去看看。” 冷薰飞身上了一匹战马,跟着来通报的军士,朝着中军大营而去。远远看去,今天的铁卫营可真闹热,旌旗招展,号带飘扬,铁卫营军容整齐、雄壮。中军大帐,一排妙龄少女手里端着银盘,整整齐齐地站着,布政监的总管们清一色地也是穿戴得十分齐整,神色庄严地跟在后面,大帐外面,摆放着一排排流光溢彩的箱子,不晓得箱子中都是些什么奇珍异宝。 李玉龙紧紧地拧着眉头,看了一眼黄副将,问道:“六殿下到哪儿去了?为什么这么久了都还没有看到人?” 黄副将感觉后背上冷汗直冒,他一头雾水,弄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低低地说道:“已经快要来了,卑职已经叫人去报告了,相信很快就会来了。” “这铁卫营可真不赖!想不到这军营之中,竟也有这般动人景象,真好!” 一个懒懒的声音在一边响起,李玉龙听了伊科太子的话,真是觉得一个头两个大,回头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太子殿下,不知您这次到我六弟这里,究竟是为了什么事啊?” “等一下你自然就明白了。”吴腾一身艳丽的服装,穿得就跟个女人似的。衣服上不仅缀着彩饰,还有点点女人的脂粉香。一双眼睛滴溜溜乱转,带着女人的三分媚气,让人看了心里很不舒服。明明天气寒冷,却要故作姿态地摇着扇子,一看就是个“超级怪物”。 李玉龙在心里赌咒,对于这个家伙种种怪异的表现,他真地有些难以忍受了! 三天过去了,李玉龙陪着这个伊科太子到处瞎折腾,弄得他是又烦躁,又反感!这个家伙一开始是埋怨圣清宫的寝宫太沉闷,门窗关得死死的,空气一点都不新鲜!折腾来折腾去,总算为他把空气质量不好的问题解决了,可他又发起牢骚来,说寝宫太冷,无法好好休息。一大早起来,又埋怨说宫里的彩女都是些“丑八怪”,而拒绝吃饭。想方设法给他找来了才艺俱佳的女子,他又嫌弃人家这样不好,那样不好,总之,就是不合他的意。然后又挑剔说什么茶放久了,不新鲜,酒不香,味道不周正,还有什么侍卫们走路步伐太重了,吵得他睡不好觉……一句话,就是看什么都觉得不顺眼。李玉龙觉得自己的半条命都让这个难缠的伊科太子给折腾去了,自己在皇室多年争斗中都没有这般辛苦,可这会儿这个太子不知又生出了什么花花肠子,叫上一大帮人来到军营。刚与这位太子接触时,还以为这厮是深藏不露的厉害角色,可是这会儿,他则可以断定,这货纯粹就是一个怪胎,并没有什么智慧与韬略可言。 “嘿嘿嘿,看吧,那边不是来了吗?” 吴腾一双黯淡的眼睛猛然睁大,射出奇异的光芒。李玉龙还没从思绪中回过神来,吴腾一下把他扯到一旁,“啪”地一声合上扇子,万分担心地询问李玉龙:“嗨,你看看我今天的装束很与众不同吧?嗅嗅我衣服上的香气,很特别吧?看看我这副气质,还够不赖吧?瞧我这模样,一定能迷倒那些小姑娘吧?” 李玉龙哭笑不得地吐出一口长气,一个劲地点头:“伊科太子这身打扮真是太漂亮了,真是惊艳四方啊!” 少女刚刚走进铁卫营,就留意到了外面那些红营军军士,她微微拧起眉头,便在心中有了防范。 她在心里寻思道,难道出了什么乱子吗?李玉龙怎么会大驾光临铁卫营,难道沐锦哪儿出了状况? 想着想着,少女就走到了众人身边,这才看清那些布政监的大小官员一个个都“烂”着脸,忧心忡忡地看着她,好像也是一头雾水,不明白究竟出了什么状况!少女一颗起伏不定的心才放了下来,如果沐锦那边出了什么差错,李玉龙率领红营军前来就行了,哪里需要让布政监一起前来?想来,应该有别的什么事吧?应该不会像自己想像的那么回事。 “末将冷薰,参见三殿下!”少女走进大帐,单膝一跪,向着李玉龙深施一礼。 “嘿嘿嘿嘿,小姑娘,我看你今天还跑到哪里去?” 一个一身奇装异服的高大影子一下从后面跳过来,张开双臂,把少女一把搂住,嘻嘻哈哈地乐着。大帐里的人一个个惊得呆若木鸡,可是大家还没来得及作出反应,那个少女就像忽然遇到偷袭的豹子,一下子从平地跃起,双手猛然往后一格,就从对方的控制下挣脱而出,紧接着,急速回身,双手齐出,电光火石间就把那个高大的身影脖子锁住,将他牢牢地摁在地上。 “你是什么人?为什么在背后偷袭我?” 少女大喝一声,冷冷地斥道。 这时,那个被牢牢地摁在地上,无法动弹的男子不要命地侧过脸,脸上还是那副雕刻的让人恨不得狠狠揍他一顿的贪婪的“色相”,好像没睡醒似的不以为然地说道:“小姑娘,你干嘛,手劲那么大,可把我弄疼了,也不温柔一点?是我呢,怎么一转眼就认不得我了?” 新罗的文武官员们见状,一下子呆愣在那儿,好像一下子还没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们瞅瞅被摁在地上的伊科太子的狼狈相,又扭头看看李玉龙一张虎着的脸,然后再看看有些发呆的少女,一个个都木雕泥塑似的,张张嘴,却不知说什么才合适,于是一个个又闭了嘴。 再是看看伊科太子的随从们,一个个都是一副副怒不可遏的神情,好像一开始就预料到了这种情况。 李玉龙最先回过神来,立刻站起来,走上前,向着少女冷冷地喝道。 “冷薰,你好大的胆子,居然对伊科太子下手,你知道这是什么罪名吗?” 冷薰微微出神,急忙放开锁住吴腾脖子的双手,刚想向伊科太子施礼请罪,只见吴腾一屁股从地上翻爬起来,对着李玉龙怒气冲冲地吼道:“你才好大的胆子!本太子就是要把她娶到伊科去,你们看,聘礼呀什么的我都准备好了,来呀,快快抬进来!” 好家伙,一伙军士立刻从外面抬进来数百只大大的箱子,刚刚打开,就看见满眼金光灿灿的景象,真是璀璨夺目!大家都瞪大双眼,情不自禁地惊叹起来! 少女愣愣地站在那儿,瞅瞅一脸傻气的新罗文武官员,瞅瞅呆若木鸡的三皇子李玉龙,再瞅瞅眉开眼笑的伊科太子,啼笑皆非地拧着眉头,是啊,谁能让她明白,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寒冷的冬天已经过去,温暖的春天已经来临。 沐锦一大早打开书房的窗户,看见外面地上的雪大部分都已经融化了,湖面的冰层也消冻了,清清凉凉的,映出湖岸上楼台亭阁的美丽倒影。春鸟回巢,莺歌燕舞,好一派生机勃勃的动人景象! 沐锦今天特别高兴。几天前,他刚刚除掉了一心想害他和冷薰的孟氏大公子,心下正无比快慰呢! 沐锦身穿天蓝色的锦服,腰里系着一条蓝色锦带,面若银盘,眸子清亮清亮的,好一副翩翩贵公子的潇洒风采。他端着一杯淡酒,对湖而饮,那炉焚香静静地燃着,清烟随风,袅袅上升。空气里没有一丁点风声,缕缕悠扬的琴声从遥远的风庆苑响起,慢慢悠悠地传过来,远远望去,楼台掩映,碧水悠悠,可真是一幅美丽的图画,让人疑心这是天上的美丽图景,那么纯净、飘逸! 这么一个悠闲自在的日子,可真是快乐逍遥啊!沐锦感觉好像已经有很久没有这般随心所欲地闲庭信步了。 中午过后,一匹战马飞快地驰进圣清宫,一下子就打破了那份极其惬意的宁静。 “世子,”阿起心急火燎地蒂着几个燕舞小楼的下属,满头大汗地跑进湖心亭,对正在亭子那边悠闲地散步的沐锦大声喊道,“出大事了。” 春风拂面,可真温暖啊!沐锦回过身,有些不满地看了看阿起,好像在责怪他不该来打扰他的好兴致。 “出什么大事了?这般慌乱?” 沐锦的声音依然像平时那般镇定,一点也不慌乱。阿起却没有他那份淡定,而显得很急切。 “伊科太子方才前往铁卫营,还说要把铁卫营的箭术教官娶回伊科!” 99mk.cc。wap.99mk.cc 正文 第90章 难能可贵 “伊科太子讨老婆,和我有什么关系吗?” 沐锦轻轻拧起眉头,慢悠悠地说了一句,继续向前走去。 阿起一下傻眼了,和几个伙伴面面相觑,心里猛然升腾而起无边的敬意和愉悦。 也许,世子慢慢明白了什么叫“做大事不拘小节”,不想再让那些女儿家的事情耽搁了自己的大事!冷姑娘和殿下青梅竹马,情感深厚,现在,世子听说了她要被伊科太子娶走的事,竟然一点也不为所动,这是何等惊人的自我控制能力?世子终于长大了,为了顺昌的黎民百姓,为了自己的梦想,他总算明白了什么该要,什么不该要,他和冷姑娘这么深厚的感情都可以放弃,实在是难能可贵…… 可是,阿起和伙伴们开心的笑靥还没有来得及完全在脸上飘漾开来,一阵旋风忽然刮了过来,他像梦游般醒了过来,一把抓住阿起的臂膀,大声问道:“你说什么呢?什么箭术教官?谁要娶谁?” 阿起懊丧着一张脸,心里一片苦涩,只得硬着头皮说道:“世子,伊科太子要娶铁卫营的箭术教官。” “真该死!” “真该死!” “真该死!” 宁静的天空突然刮起了一阵迅猛的狂风。几乎与此同时,宁湟城的三个角落里突然响起三句相同的话,沐锦、李澈、李颂三人瞬间飞身上马,冲向同一个方向,向着铁卫大营急速狂奔! “伊科太子吴腾?” 慕容府的梅园之中,一脸英气逼人的男子微微拧起两道剑眉,慢慢说道:“这家伙又来胡搅干嘛?” 沈问一脸微笑,恭敬地说道:“少爷,这伊科太子可不是胡搅,他现在可已经带着乐儿姑娘走向皇宫,要去请皇上赐婚呢,看来他是动了春心,对乐儿姑娘一见钟情,要定她喽!” 慕容微眉尖一挑,猛然离开椅子,急风火火地往外就走。 “嗨,少爷,您要到哪儿去?” “我到皇宫看看。” 慕容微大踏步向前走,转眼已走出好远,沈问听得他的声音就像从远远天边飘过来。千里神驹仰天长嘶,扬蹄狂奔,蹄声激扬,将宁静的时空远远地抛在身后。沈问不明所以地晃晃脑袋,叹了口气:“少爷哟,您究竟是咋想的啊?难道您也想去凑凑热闹吗?” 沐锦等人从不同方向,打马如飞,直奔铁卫大营。而这时,伊科太子的马车却驶出了铁卫营,顺着官道,慢慢腾腾拐了个大弯子,朝着圣清宫而去。 吴腾的脸上可真是笑开了花,他脸上的伤痕还没有完全消失,嘴角都还是青紫一片,这令他那张原本还算受看的脸显得有些难看。少女无奈地坐在马车里,被他那双色迷迷的眼睛看得浑身不自在,眉头深锁,寒霜罩面,虽然满心愤恨,却无可奈何地对着伊科太子深施一礼:“太子殿下,那天冷薰不识得您的尊贵身份,实有冒犯,还请您大人有大量,不要介意!” 吴腾看了少女一眼,伸了个懒腰,笑了,说道:“真好,我总算知道了你的名字!我可否唤你小娇,或者唤你娇儿?” 冷薰浑身如沐冰霜,心里阵阵发寒,拧着好看的柳叶眉说道:“冷薰自知身份卑微,不敢劳驾殿下铭记。” “干脆我唤你娇娇吧,这样唤着很亲切。”少女脸色一寒,她心底的耐性越来越少,拧着眉头说道:“殿下,你这样做,如果仅仅是缘于沐锦当初对你的无意出手,那么,冷薰情愿接受罪责,请殿下明说吧。” 吴腾好像没有听到似的,依然是那副色迷迷的样子,说道:“你家里还有什么人?父亲、母亲都还健在吧?” “殿下,如果你想怎么样,不妨直接点,冷薰只是一介庶民,哪里承受得起殿下这般呵护?” “你的生日是什么时候?今年多少岁了?我是八月出生,今年二十二了。” “殿下,你究竟要表达什么意思?我们可不可以把话说得更明白一点?” “你的老家是在哪里?长得这般清秀水灵,我看你不像是这儿的人,反而有点像我们那儿的少女,你父亲和你说过这些事吗?” “太子殿下!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少女脸上有了丝丝怒色。 “哈哈哈哈,你生起气来都这么漂亮,看来,我可真地太有眼力了!” 冷薰把脸扭到一边,不再理睬吴腾太子,任凭他在那儿自说自话,说得天花乱坠,也像没听见似的。过了好一会儿,少女慢慢强压下自己心中的火气,想重新和他好好交流一下,让他死了这份心。于是,她调整了一下情绪,郑重而平静地问道:“太子殿下,你告诉我,你究竟怎么会看上我?” 吴腾柔柔地一笑:“很简单,因为你的一切都那么让我着魔,我自从见到你之后,就没日没夜地想着你,连饭也吃不好,觉也睡不香。” 冷薰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话问得有点不太妥当,于是摆摆手:“你就直说,是不是想利用我有什么目的?你不愿意娶新罗的公主可以有别的办法,没必要拿我做‘替代品’,我就是一个小老百姓,丝毫没有什么价值。” “娇娇,”吴腾拧起眉头,一脸迷茫地说道,“我对你一见钟情,而你却这般不把我当回事,还以为我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你这个样子,真是让我伤心透了!”吴腾太子幽幽地说。 少女寻思,哼,你伤心,鬼才会相信呢! 少女忽然意识到,原来和正常人交流是这般有趣的事啊,就算这个正常人是你的死对头,也不似眼前这种状况,立场不明,是敌?还是友?根本就一头雾水。她慢慢做了个深呼吸,不再想从这个伊科太子嘴里探取什么秘密,只是倚靠在马车上,闭上眼睛养起神来。 “娇娇,”吴腾讪笑着走上前来,声音怪异,语气轻浮,带着含糊不清的暧昧腔调说道,“我好冷。” 过了一会儿,只听“砰”地一声,这个伊科太子就像一块石头,一下子就从马车里飞了出去,从一大群伊科使臣和新罗禁军侍卫的头上飞越而过,头朝下,脚朝上,摔了个满嘴啃泥。 “是谁?” “不好,太子殿下!” “快来人,有人行刺!快保护殿下!”乱纷纷的尖啸声轰然响起。李玉龙剑眉一竖,“呛啷”一声抽出腰里的长剑,几天来因为孟抒易怪异失踪,且生死不明的事弄得他迷茫不已,他的神经也似乎紧张到了极限,一声唿哨,指挥着军士们迅速把那辆大得出奇的马车围了个水泄不通。 “没事,没事,完全是一场误会!” 吴腾一面“哎哟哟”拍拍屁股从地上尴尬地爬起来,一面像喝醉了酒般,步态歪斜地快步跑向马车,拦阻住了手执利器的军士们,立刻解释道:“不关她的事,是我自己没注意,一下子摔了下来,没有什么刺客,你们误会了!”大家紧紧地拧着眉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究竟是怎么回事,这马车走得比人都慢,怎么会没坐稳,从里面飞出来呢? “什么刺客也没有,大家不要神经过敏!” 吴腾轻轻撩起锦服下襟,微微一笑,上了马车,对着大家一个劲摆手,示意大家不要紧张。李玉龙面色阴冷,阴森森地说道:“这路不好走,太子殿下还是小心些,不要再摔下来了。” 吴腾爬进马车,刚一放下马车帘子,他就紧紧地咬着嘴唇,轻轻地揉着胳膊和腿脚,无限幽怨地看了一眼少女,那眼神就跟个怨妇似的。他张开嘴说道:“娇娇,你可真是太不讲情面了,这般对付你的未来夫君,可真是天理难容哦,小心遭雷劈哦。” 冷薰微微眯着眼睛,冷漠地瞅了吴腾一眼,冷冷地说道:“你是男子,我是女子,请殿下放尊重点,不然,小心你再摔出去!” “娇娇,快给我擦一下药吧,我好痛哟,痛死了!” 吴腾掏出一个黑色的小瓶子,可怜兮兮地递过来,露出摔得血迹模糊的手臂。 少女微微一挑眉,依然静静地坐着,一动不动。 “娇娇,你就可怜可怜我吧,我是为了你好,”吴腾慢慢腾腾地说道,“如果被他们看到我又受伤了,他们又会来找你的麻烦,我也是为了不再让他们找你的麻烦。” 冷薰轻轻叹息一声,伸出手抢过小瓶子,暴躁地扯过他受伤的手臂,给他抹起药膏来。 少女粗暴的动作把吴腾弄得龇牙咧嘴,惨叫声声。李玉龙等一大群人骑马走在外面,听着里面杀猪般的哀嚎,面色森寒,眉头越拧越紧。 天高云淡,蓝蓝的天上飘着朵朵白云,微风轻拂,空气中送来缕缕花香。这正午过后的阳光可真暖和,绚烂地照耀着大地。高而远的天空中,有一群群大鸟在盘旋、飞鸣,这么好的天气,它们也全都出来凑热闹了。大道两边,一路跪着好多来不及回避的老百姓,他们一个个都乖乖地低着头,显得那么恭顺,可是,当他们听到马车上面的声音时,还是纷纷悄悄地微微抬起眼帘,闪电般地瞥了一下。 这个晚上,就是新罗皇上李元珉为了迎接伊科太子吴腾,而亲自摆设的洗尘皇宴,参加皇宴的包括朝廷文武百官,自然也有各大门阀的王孙公子等,连那些很少出场的妃子、公主等都会列席,表面上是为了为伊科太子接风,实际上是为以后的和亲铺路子。 99mk.cc。wap.99mk.cc 正文 第91章 和亲的钟声 这伊科太子虽然有许多不良习惯,生性风流,可到现在都还没有娶亲,如果哪位公主被他看上了,可就是未来的伊科皇后,母仪天下呢! 而这场和亲,新罗皇室并不会吃亏,只要和亲成功,他们就会得到一个强大的外援团,这对那些图谋不轨,一门心思盯着新罗皇权的各大氏族来说,将是一种强有力地威慑。 瞬间,新罗皇室那些待字闺中的公主,一个个可都憋足了劲,画眉,上妆,选衣,抹香香,真是好一派浓浓的脂粉气息。 可是,那些争着比着想被伊科太子选中,去做伊科皇后的公主哪里又会晓得,那个已经被伊科太子选中的少女,此时此刻正在伊科太子的死缠烂打下,无可奈何地向着圣清宫,悠悠而来…… 巨大的钟声又撞响了,只是,这次钟声和以往可不一样,这是“和亲的钟声”,自然就有了别样的喜庆色彩!尖尖的塔顶上燃起了熊熊的烛火,红色的火光在夜晚格外明亮,自然也很引人注目。洪亮的钟声在古老的宁湟城上空久久飘荡,声音穿越了广阔的平原,还有巍峨的群山,传得好远、好远…… 规模宏伟的马车队伍忽然停住了。伊科太子轻轻掀开马车帘子,一动不动地极目远望高耸入云的元了塔,眼神明亮,神情宁静,一对无限风流桃花眼一眨不眨地瞪着。转瞬之间,少女就已经断定,这个男子无论如何不会是那种人,他表面上展露给大家的是风流放荡,不受羁绊,可他的骨子里呢?就在那刹那间,少女在他眼里发现了异乎寻常的东西,有颤栗,有惊叹,有不屈,还有斫人的锐利锋芒。 然而,那些东西在吴腾的眼里转瞬即逝,就在下一秒,他蓦地张大嘴笑了,笑得很放肆,笑得很狼心狗肺。他无比惬意地说道:“这彩灯一排排,排得可真好看,可像极了一个没穿服装的舞女,身材美妙,热辣诱人,玲珑可人,哇噻,这新罗皇上可真是太有创意了,嗯,美,真美,美不胜收!” 新罗的军士们听了吴腾太子的话,一个个捂着肚子,笑得前仰后合,直不起腰来。瞧那元了塔上的灯火,不就是一条镶金的金爪彩龙吗?在夜晚的烛火里更加显得光彩熠熠,可怎么偏偏到了这伊科太子的眼里,可就成了一个光着身子的舞女呢?他们觉得这个吴腾太子可真是风流得很不一般啊! “喂,你们还愣着干嘛?赶快向前走啊!”吴腾似乎很不满意地放下马车帘子,大声说道,“呵呵,看这假的脱光的衣服的女人有什么意思?” 李玉龙努力地忍耐着心中的火气,一个劲地催促着军士们不要停留,接着向前走。 “哈哈,你这个吴腾太子,就是故意这样装出一副副浪荡风流的样子,借以保全自己的吗?” 少女忽然冷冷地说道,声音显得很冷漠,然而,却洋溢着几分莫可名状的嘲弄。 吴腾扭过脑袋,仔细地看了看眼前的少女,一下张开双臂,搂住她的纤纤细腰:“你说得很正确,我呢,一腔英雄志,满腹韬略才,神勇非凡,如何,是不是开始对我另眼相看了?”少女这回不知为什么,却并没有反抗,只是眼里掠过缕缕甜蜜的亮光,半睁着眼睛,慢慢说道:“我听人说,再聪明的人,如果老是假装出一副傻里吧唧的样子,日子久了,就要变成真正的傻瓜。” “娇娇,我觉得嘛,这女子最好还是温柔一点才更好呢,尤其是温柔如水,瞧那柔水,无形无态,无骨无胳,多好啊!怎么你老是这般出言讽刺,锋芒毕露呢?这样很不好,让人很容易忽略你柔情的一面。”男子挑逗性地笑了,怪怪地伸出软软的舌尖,就要往女子白皙、柔嫩的脖子舔去。 少女一掌推向吴腾的脖子,让他不得不立刻紧紧闭住了嘴。 “老是一天到晚没事瞎哼哼的狗,都不善咬人;老是有事没事亮出自己利爪的老虎,也不是最厉害的老虎。”少女说道。 吴腾“呵呵”直乐,将热热的气息直直地喷洒在少女细皮嫩肉的脸蛋上,说道:“那依你看,我是那不会乱叫的狗,还是那隐藏了利爪的老虎?” “哼哼,你既不是不会乱叫的狗,也不是隐藏了利爪的老虎,”少女微微一笑,“我看啊,你就是那遍身斑点的毒蛇,隐蔽在密密的草丛里,保不准哪个时候就高高地翘起蛇头,给人致命一击!” “呵呵呵呵……”吴腾忽然爽朗地放声大笑,好像碰到了什么特别开心的事似的,过了很久才慢慢吞吞地说道,“娇娇,你可真有情趣啊,我感觉自己的眼力越来越好了!” “是的,你马上就会明白你的眼光有多么好了!” 吴腾的嗓音慢慢变得迷离起来,慢慢把身子倾斜了过来,问道:“真地是马上吗? “是的。难道你连这点也敢怀疑吗?” 少女话音刚落,瞬间只听得“嘎嘣”一声,少女闪电般伸出手,扭住吴腾的手臂一拧,他的一只手臂就被卸掉了,可吴腾的哀嚎声还没有来得及发出,又是一长串的“嘎嘣”声响起,他的手臂一下子又接上了。 “吴腾,你要记住,我并不是那种你惹得了的人。”少女坐在马车里,用手指点着吴腾的鼻尖,面色阴寒,腔调冰冷,慢慢说道,“我要杀你,不过像踩死一只蚂蚁那般容易,你要强行让我跟着你,那对你来说只有害处,而毫无任何一点好处。我奉劝你,管好你自己的事,给自己留点后路,不要把路走绝了,如果你觉得我是那种任由你驱使的人,那你就大错特错了!” 吴腾扑闪着眼睛,忽然呵呵一笑,说道:“娇娇好厉害呀,可是不要紧,我相信我的真情厚意一定可以让你动心!” 冷薰静静地坐好,没有再说什么。她觉得自己已经把要说的话都说了,也无所畏惧了。他倒想看看,这个伊科太子究竟想玩点什么花花肠子,但不管他玩什么,她都不怕! “三殿下!” 外面忽然响起清朗的声音,禁军侍卫以为又有什么事,急忙上前拦阻,大喝:“什么人在这里挡住道路?” 李玉龙猛然喝止住了禁军侍卫,走上前去,抱拳施礼:“哟,是慕容府四少爷大驾光临啊!呵呵,应该改口了,敬称你为慕容指挥使了。” “三殿下可真会开玩笑,兵部的文书还没有下达,兵务处指挥使究竟何人担当,这会儿还不知道呢。” “放眼新罗朝廷,哪里还有什么人能与慕容四少爷匹敌?你才略非凡,智谋出众,由你担任指挥使,朝廷无人不服,大家都盼着呢,你也不要太过谦虚了。” 慕容微端坐在高高的战马上,穿着一身白色的锦服,整个人显得清俊爽朗,眼眸深邃,水波不兴,镇定从容,淡淡问道:“三殿下,后面的大队人马可是伊科太子一行吗?” 吴腾坐在马车里,回过脸,轻轻一笑,说道:“嗨,瞧你的好朋友不放心,找过来了。” 冷薰轻轻拧了拧眉头,说道:“太子殿下居然把这些事都查得这般清楚,怎么让人放心地认为你只是个风流成性、玩世不恭的浪荡子呢?” 吴腾微微一呆,他这才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淡淡一笑,也不掩饰,只是掀开马车帘子,朝着外面大嚷:“慕容四少爷,我早就耳闻你的长笛在帝都可是无人能及,哪天有机会,我可还真想听听,长长见识,不知你意下如何?”慕容微静静地站立在朦胧的光影中,就是一人一骑,没有下人跟着他。大风一阵阵从他身边吹拂而过,卷起地上的沙尘和枯枝败叶,乱纷纷地向前飘动。天色昏暗,迷蒙的空中有一团团鲜艳的云彩,在他的身后涂下斑斓的色彩。 男子的眼里闪烁着异样的光芒,平静地看向吴腾的身后,他发现在那朦胧的影圈里,少女纤瘦的模糊的轮廓映现而出。只是那么不经意地一瞥,历经多年风风雨雨的他,变得不再那么张扬,不再那么锋芒毕露。他骨子里的利剑已经收归精神之鞘,但是,却并不意味着没有危险。今时今日的慕容微,可就像一藏匿了爪牙的猛虎,你看不见他锋利的爪牙,也许在你一不留神时,那锋利的爪牙就会给你致命一击! “太子殿下说笑了,以后有时间,一定要多向殿下学习!” “呵呵,”吴腾大笑声声,“行啊,我的笛艺也还算马马虎虎,和你相比,也好不了多少,有时间,咱们还真可以坐下来,好好切磋切磋!”李玉龙紧紧地拧着眉头,他忽然有了一种特别奇怪的感觉,那就是和这个伊科太子站在一块儿,就觉得好像把自己的人格都降低了似的,他不想再在这儿多留片刻,立刻对慕容微说道:“慕容四少爷,时候差不多了,父皇在皇宫设了晚宴,专门招待伊科太子,我们还是不要耽搁得太久比较好。”慕容微微微一乐,打马避让道旁,说道:“三殿下请先行一步,在下很快就来。” “谢谢!” 大队人马又继续慢慢向前,马车和慕容微擦肩而过时,长风微微掀起马车帘子,他和少女的脸影交叠而过,但谁都没有扭过头,哪怕只看对方一眼。 99mk.cc。wap.99mk.cc 正文 第92章 那我就干掉你 这一瞬间太短暂了,他们根本没有时间说一句话,就要各自向前。 “哟呵呵,”“吴腾在马车里直叹气,“可惜呀,有心栽花呀,花却不开。娇娇,人家毫不避讳,一心一意前来看你,可是,你却对人家一脸冰霜,是不是也太冷漠了些?让人家寒心啦!” 少女直直地坐着,一点也没有理会吴腾的冷言冷语。 “娇娇,”吴腾忽然笑意盈盈地凑过来,“假如我干掉慕容微,你会怎么样?” 冷薰闭上眼睛,一句话也不说。 “那么,假如我干掉李颂呢?” “那我就干掉你。”女子冷冷地说。 “呵呵,你可真够毒辣。”吴腾轻轻吐出一口长气,接着问道,“那假如我把沐世子干掉了呢?” 少女猛然睁大眼睛,眼光如刀,狠狠地刺向伊科太子,声调铿锵地斥道:“假如是那样,我一定要想方设法干掉伊科,让你生不如死,像畜牲一样呆在这天地间。” 伊科太子一下呆住了,他没想到这只是一句玩笑话,却让这马车里小小的时空猛然仿佛冰冻了。 许多年以后,当吴腾又一次想起那一瞬间时,他陡然明了了自己怎么会一下子那么紧张,不是因为这少女强有力的信念,也不是因为少女顽强的意志,更不是真地就相信了少女就有那么大的能力,把整个伊科都能干掉,只是心里突然涌起浓浓的悲伤情绪,他在想,如果自己被人干掉了,又有谁会这样说呢? 伊科太子慢慢拎起酒壶,猛灌一口。是啊,人生一世,如果能有一个生死相依的红颜知己,那可是世间最最珍贵的情感,那是比千万座城池都更“宝贝”的东西!可是,也许你能够成为天下无人能及的霸主,然而,却不一定能拥有一个真真正正的红颜知己! 为了“知己”这两个字,彼此之间什么都可以为对方付出,哪怕是生命! 马车像蜗牛爬行般,一点点向着气势宏伟的圣清宫前行。 宁谷货栈今天很早就关了门。楼姑娘在书案上展开帝都地形图,看了看四周的下属,低声问道:“你们都清楚了吗?” “姑娘?”凌希拧着眉头问道,“一定要这么做吗?” 楼姑娘一脸郑重地点点头:“大家不要有什么顾虑,我们不是唯少主马首是瞻吗?那就应该服从他的指令。” “然而,我们丝毫不明白自己在干啥?” “你们记住,有些行动,我们可以明白行动的目的;可是,有些行动,我们则不一定非要明白行动目的,只要按照少主的吩咐去做就行了。” “姑娘也难以猜测这次行动的目的吗?” “不错,我也猜测不出,”楼姑娘微微点头,缓缓说道,“可是我有一种预感,今晚要发生惊天动地的大事。” “啪”地一声,李澈丢下酒壶,冷冷地说道:“马上准备进宫的服装,本王要去圣清宫。” “殿下,”黄副将走到他身边,小心翼翼地说道,“今晚的皇宴我看恐怕要出事,殿下先前不是一直不准备前往吗?” 李澈微微拧起眉头,慢慢回转身,低低地说道:“那是先前,现在本王改了主意,准备前往。” 黄副将微微一呆,然后“扑通”一声,双膝跪地,应道:“属下遵命!” 夜晚的长风从北面吹过来,从帝都城外刚刚钻出土来的野草尖上吹拂而过,带着春天的信息。很多年以后,当人们无意翻开那一页页满是灰尘的史籍时,一定会在心中赞叹皇上独特、高明的政治手腕,可真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啊!这时的帝都,可真像一盘乱纷纷的棋局,表面上看起来各自为阵,让人看不清方向,但皇上只是轻轻拈起一只角落上毫不起眼的小棋子,就在一瞬间把这盘棋弄得乱七八糟,古老的帝都,在刹那间就卷起了一场腥风血雨。 “琉金门,伊科太子到!” ”蔷薇大道,伊科太子到!” “金华宫门,伊科太子到!” 伊科太子的马车慢慢驶进了圣清宫,红灯高挂,朱门大开。两排宫娥彩女身着盛装,热烈欢迎伊科太子大驾光临!真是桃花含面,春风扶柳,喜得个伊科太子合不拢嘴。 这还是冷薰第一次从圣清宫正门进去。她微闭双目,一声不吭地坐在马车里,鼻翼间却清晰地呼吸到了浓浓的花香和脂粉香息。少女这会儿突然觉得命运可真是一场扑朔迷离的游戏,她想方设法帮助别人摆脱这场游戏,却没有想到,自己还没有助心爱的人儿成就大业,却也不知不觉,身不由己地卷入了这场命运的游戏…… 远远天边最后一抹光亮也被浓浓的夜色完全吞没了,又一个黑沉沉的夜晚来临了,圣清宫的灯火绚烂辉煌,皇宫深处,漫天音乐声,正一点点在多彩的时空里江河般汹涌澎湃! 吴腾在宫娥们的搀扶下下了马车,接着笑意盈盈地看着马车上的少女,满面柔情蜜意,混合着些许暧昧的气息。 “娇娇,来,我扶你下马车……” 少女依然穿着一身明亮的盔甲,瞅都没有瞅他一眼,就身手敏捷地从马车上跳下来。吴腾在一边嘻嘻直乐,击掌笑道:“娇娇,你可真是身手利落啊!” 冷薰没有理睬他,夜风从四下里吹来,吹拂着少女纤瘦的身子,有些凉意。少女抬眼望着眼前这雄伟、非凡的宫殿,感觉四周铺天盖地的冷气都倾压而来。 陡然间,少女感觉身后有一道无比暖和的目光正注视着她。她不用回头,也知道目光的主人是谁。 夜风中,一盏盏灯火迷离着眼,就像那天上的星星。一队队王孙公子、贵族千金从巨大的皇宫广场走过,好一番番“宝马雕车香满路”的缤纷景象,让人眼目发亮!少女的目光掠过人群,很轻易地就从人山人海中发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他的心瞬间暖暖的,四周的喧闹一下子都逃得远远的,声息全无。 沐锦一身天蓝色的锦服,眉宇间勃发着股股英雄之气,清朗的脸上绽放了温暖的笑靥,就如那春天里明媚的阳光。他衣袂随风,静静地站在远远的广场另一边,漫漫人流从他身边汹涌而过,沐锦远远地看着少女,张张嘴,悄悄地说了句什么。少女虽然听不见,但她的一颗少女心却感应到了。仿佛那在沙漠里晕头转向的人儿,突然看到了那片并不是海市蜃楼的绿洲。少女温柔地笑了,笑得那样甜,那样甜,微微动了动嘴角,轻轻点点头。 “娇娇?”伊科太子的声音在身后传来,却仿佛来自极远的天际。少女微微出神,再抬起脸,沐锦已经走远了,消散在人群中,但是,有他在,她就放心了。 他们就像影子一样,什么时候都不会分开,一起来,就会一起走,不管发生什么事,他都会最先陪在她身边。 冷薰回过头,转瞬之间,心里就不再七上八下。 “娇娇,来,”吴腾满面诡异的笑容,沉声说道,“跟着我走吧,我带你进去。” “让我带着你走进去吧,走进这座权欲深深的宫邸,走进这座金碧辉煌的宫殿,走进这千金裘的富丽所在……这一切原本就该属于你,你不应该过那种寻常人家的生活……就让我带着你,从这里走进去吧,去拥抱那些本就属于你的异乎寻常的富贵与荣华……” 瞬间,少女的耳畔又响起了那个熟悉的声音。 冷薰神色从容,冷冷地看了伊科太子一眼,然后扬起脸,大踏步走向那气势非凡的宫殿…… 宫殿深处,鼓乐齐呜,巨钟长响,传递着浓浓的喜庆气氛。假如我没法退后,那么,我可以大步向前,我倒是要看看,前方到底是何种景象? 这一天,是少女人生旅程中最最特别的一天,因为就在这天,她以铁卫营教官的全新身份,大踏步走地了新罗王朝最辉煌的地方,在帝都权贵们的注视中,她以一种独特而骄傲的姿态走了进去…… 从今天起,帝都不会忘记这个少女:冷薰……一个刚刚十六岁的花季女孩。而在不久的未来,她将凭借一个寻常女子不寻常的力量,改天换地,让日月星辰复归最初的位置…… 眼前的灯火一下子变得明亮无比,巨大的钟声也更加洪亮起来,舞女们轻扭细腰,轻挥水袖,翩翩起舞,挥洒一地的脂粉馨香。美酒散发出诱人的香气,沉醉了一地繁华!王孙贵族们一边饮着醇香的美酒,一边欣赏舞女们的翩翩舞姿,场面热闹、欢快! 少女跟随着伊科太子,走进了飞霞宫的正门,钟声在众人的头顶上久久轰响,灿灿飞檐下,是耀眼夺目的琉金画栋,就像绚烂的织锦般,雕刻着一幅幅美丽、多彩的壁画,像飞龙在天,凤舞翔龙等。大殿的两侧,是两厢巨大的金烛,六米高的红色巨蜡上涂抹着一层金粉,刻画有龙凤呈祥的图案及锦绣江山万年长的字样。视线的最末端,便是金光闪闪的皇座,下面两旁共有九十桌席位,现在,早已经坐得满满的,大家笑语喧哗,人声鼎沸,一片欢腾!这时,少女跟着吴腾走了进去,大家一下安静下来,静静地注视着他们这群人,仿佛不认识似的,又像是看稀有动物似的,一个个交换着眼神,窃窃私语。这些眼神里,有不可思议,有惊讶万分,有羡慕赞叹,有疑惑迷茫,但是最多的,还是满腔的恨意和难言的心机。 99mk.cc。wap.99mk.cc 正文 第93章 血气方刚! 这就是全天下最神圣、尊贵之所在,饮的是仙露琼浆,吃的是山珍海味,穿的是绫罗绸缎……多么气派、豪华!不计其数的人努力奋斗一辈子,就是为了过上这般锦绣的生活,纵然不能,那如果能站在远处,远远地瞅上一眼,便也心满意足了!然而这一会儿,少女却感觉一种难以言喻的不适感如滔天巨浪般汹涌而来,还有一室浓浓的脂粉香息,让她心里很不畅快! “伊科太子来晚了,等会儿就该罚酒三杯哦。” 老匹夫孟涛尽管刚刚丢掉了侄儿,但却仿佛根本没有那回事似的,笑容可掬地对着刚刚到达的吴腾说话,一点也看不出他有半点懊丧之气。 吴腾呵呵直乐,大踏步走过去,大声说道:“没问题!只是到时候孟大人可别又像上次那样,酒还没喝完,就逃之夭夭哈。”孟涛自嘲地笑一笑,说道:“呵呵,人老啦,就是不中用喽,哪比得上太子年轻力壮,血气方刚,逃之夭夭,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哦。” 大家听了都一起放声大笑起来。皇上和皇后还没有出场,这宴席间的气氛自然就显得很活泼、热烈。少女转着眼看了看四周,发现原来庞勋一族的席位上坐着孟氏一族的人,就是皇座的两边,也各加了一席,平行而坐,没有高下之别。很明显,除了皇后庞勋叶娜,孟阀的左贵妃今晚也会出来赴宴。 “哟,这位漂亮的小姐是谁?怎么看着好像在哪儿见过呢?” 大家都在心里骂起来,这个伊科太子刚来帝都没几天,大家就都知道了他的口头禅,那就是:这位漂亮的小姐是谁?怎么看着好像在哪儿见过呢?似乎天底下所有的漂亮女子他都好像在哪儿见过……当真是不管什么时候,也不管是在哪里,都不改他那副浪荡公子的风流本性!孟涛一张老脸笑成了一朵花,站了起来。他身边那个红衣少女也羞羞答答地站了起来,眉黛如画,肤如白玉,色如春花,浅浅一笑,那可真是风情万种,腰如细柳,轻轻一扭,便风姿绰约,吐气如兰,真是好一个倾国倾城的绝色女子。 “呵呵,这是小女春玉,太子殿下过奖了。” “哪里过奖啦?春玉小姐国色天香,孟大人养育多年,难道就只是让她待字深闺,不让大家看一看吗?看来本王今天可真正是艳福不浅啊!” 大家听那孟涛和吴腾你说东来我不说西,一下子就明白了,孟阀刚刚弄垮了庞勋一族,可是这老匹夫老奸巨猾,并不甘心。过去庞勋一族权倾朝野,庞勋叶娜还身为当今皇后,可谁能想到,一朝颓败,却也是满门抄斩,豪门一夜成荒鬼,不能不让人心惊胆战啦!而孟涛这样做,该不会是想与新罗皇上争这个伊科太子,给孟氏一族的未来铺路吧? 李玉龙站在旁边,又一次为自己皇族的巨大威力震惊不已,而孟涛老谋深算,并不像庞勋志山那样张牙舞爪、不可一世,然而,他的智谋、胆识,他那不甘被人操纵无限膨胀的欲望,又怎么会比庞勋志山差呢?就算有一天自己真地做了皇帝,那等着自己的又将是什么呢,是说话不算数的呆子,还是看人眼色行事的傻蛋?李玉龙在心里倒吸了一口凉气,觉得自己对这件事可不能掉以轻心。 突然,伊科太子仿佛一下子意识到什么,拍拍自己的脑袋,喃喃自语道:“瞧我这人,可真糊涂!”他紧走几步,跑到大殿门口,一下拉住那个走进来,就一直站在门口的少女,说道:“嘿嘿,我这人忘事,你看,居然只顾着自己,把你给忘在这儿了,娇娇,来,我给你介绍一下。” 吴腾一边说,一边拉着少女的手,几步来到大家面前。孟涛微微拧起眉头,困惑地瞅了瞅李玉龙,好像想让他告诉自己,这个女子是谁?可是,李玉龙却似乎没有注意到他的神情,只是呆呆地看着前面的皇座,一言不发。 虽然孟涛老奸巨猾,但是对于这个过去身份卑微的小女奴,他怎么会放在心上呢?尽管当初在围猎场上彼此也曾经见过,可是孟涛才不会把这么一个小丫头放在心上呢!在他心中,只有庞勋一族这样的大敌,才值得他挂怀!还有皇家李氏、慕容一族、犁氏一族那些豪门大族,才值得他放在心上,而沐北世子在他眼中,只不过是一个随时都可能丢掉性命的人,哪里还能被他视作大敌? “太子殿下,这位姑娘是谁?” “孟大人,她是娇娇,”吴腾快活地眨着一双风流无限的桃花眼,笑容满面地说道,“娇娇是本王将要迎娶的王妃,我要把她带回伊科。” 吴腾太子这番话,就好像是在平静的湖面上突然扔进了一块大石头,引得大家陡然发起一片片低低的惊呼。少女的衣着、妆束让人一看就知道她并非出自大户人家,所以面对吴腾这番惊天之语,转瞬之间。就连老狐狸孟涛,也一下惊得目瞪口呆! “嘿嘿,太子殿下,你该不会是在和我们开玩笑吧?” 停顿了一下,孟涛总算说出了心中的疑惑。 吴腾收敛了满面笑容,郑重地说道:“孟大人,这是婚姻大事,哪里能够开玩笑?本王今天过来,就是要向皇上说说这事,请她赐婚,把娇娇姑娘许配给我,让我带回伊科。” 吴腾嘴角虽然还有点青乌,可是肿块却消除了,不再是前几天那张“满面开花”的面孔,所以,他又恢复了自己一贯以来的风采和信心,再加上他那一身华丽的锦服,和谈笑自若的神情,使他显得神采奕奕,气质非凡,格外出众!在场所有待字闺中的美少女都睁大一双双水灵灵的眼睛,不错分秒地看着他,就希望吴腾能留意到自己,谁知,半路却杀出这么一个寻常女子,这可把她们放到哪里去了? “哟,是这么回事啊?”刚才站起来,还没有坐下的笑靥满面的孟春玉笑意盈盈地走过来,一下拉住少女的手,笑着问道:“看姐姐还真是美艳动人呢,不知姐姐叫什么,居然能得到伊科殿下钟爱,玉儿在这儿要祝福姐姐了。”她本来比冷薰大些,可竟然叫起冷薰姐姐来,还叫得那么黏糊糊的,叫人身上直起鸡皮疙瘩。少女面色平静,轻轻抽回手,说道:“我姓冷。” “哟?不知是哪里的冷家?” “不是哪里的冷家,我就是一个百姓,前不久刚刚被皇上陛下开恩,除去了我的奴隶身份,过去是沐锦世子的奴婢。”少妇刚一说完,孟春玉的嘴里响起了一阵吸气声,就像讨厌的蚊子发出的“嗡嗡嗡”的声音。吴腾回过脸看着少女,却见少女也无所顾忌地抬起脸,不甘示弱地冷冷地看着他。 老奸巨猾的孟涛瞅瞅少女,再瞅瞅伊科太子,一下子全都明白了是什么状况。他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拉着春玉静静地退到一边,拱手施礼:“太子殿下性情旷达,一不小心就带给大家那么多惊喜,这儿有了太子殿下,实在是多了很多乐趣!老夫祝福太子殿下好事成真,好梦圆圆!” 吴腾轻轻笑笑,说道:“那就谢谢孟大人良言了!” “吴腾,这姑娘怎么说她要嫁给你了,我怎么会不清楚!” “吉置王到!”一个长长的声音响了起来。李颂一身锦服,一边走,一边一把拉下脖子上的围脖,丢给身后的卫兵,一脸匆忙地从外面走进来,带进股股冷风。李玉龙微微出神,急忙快步走过去,就想阻止住李颂往下说,然而,李颂好像知道他想阻止自己,于是冲李玉龙摆摆手,冷冷地说道:“我早就听说吴腾大太子放荡不羁,风流成性,今天你可真是让本王长了见识啊!” “十三弟!不要对伊科太子说这样的话!”李玉龙急忙小声地斥道。两边的王孙贵族看到这样的情景,不知到底是怎么回事,都把眼睛睁得大大的,盼着看好戏,瞬间,整个大殿都安安静静的,大家都眨巴着眼睛看着。李颂站在吴腾身边,看了一回少女,又慢慢回过头,冷冷地瞪着吴腾,在他耳边低低地一字一顿地警告他:“我不想理会你心里在打什么主意,但你休想支使她!” 吴腾淡淡一笑,也凑近李颂的耳边,低低一笑,说道:“呵呵,支使她,我还心疼呢!哪里舍得哟?”李颂眼里射出两道寒光,刚想开口,巨大的钟声陡然响了起来,在绵长的钟声中,新罗的皇上、皇后总算出场亮相了。 正在李颂与吴腾叽叽咕咕,不知说些啥时,沐锦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神色平静,好像什么事情也没有似的。 “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所有人一起下跪,整齐、有力的声音瞬间在大殿中响起。新罗皇上一袭龙袍,神态平静,微微一笑,大手一挥:“众卿家平身。” 皇上简单地说了几句,这场为伊科太子接风洗尘的皇宴就此拉开帷幕。喜庆、欢快的音乐声瞬间在大殿上空久久回荡,舞女翩翩起舞,妩媚动人。新罗皇上笑容可掬地问候吴腾太子:“太子殿下,这几天你过得还愉快吧?” 冷薰抬起眼睛,看着金光闪闪的皇座,这还是她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目睹皇上风采,说起来,他的面貌也很寻常,五官长相还算周正,没有生成歪瓜裂枣,但和“面相俊美”这四个字却毫不沾边。他的眼睛挺小,长长的,微微眯缝着,就像一头没精打采的老虎。鼻子扁扁的,有点点褶皱。他的身材很高,也很瘦,头上已经有了白头发,如果不是穿着这身龙袍,那怎么看,都只是一个极其寻常的老人。 99mk.cc。wap.99mk.cc 正文 第94章 登峰造极 然而,有些东西也许就是因为太过寻常,才会让人不敢小视,不是说“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吗?细细想来,一个人数十年来处在至尊之位,笑谈之间便可杀人于无形,便会伏尸百万,血流千里……可就是这么一个人,几十年来居然都还保持着宁静寻常的气质,应该说他天生愚笨毫不起眼,还是该说他极善隐藏自己的寒气、暴气、戾气、杀气……甚至早已经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呢! 冷薰明白,什么都不能看表面,只从他除沐北一氏灭庞勋一族的伎俩,就不难看出,他绝对不是寻常之辈。这么一个人,只看表面,是看不透的! “谢谢皇上关心!这几天,吴腾过得很愉快,比在伊科时都还更快乐,简直都有点不想回伊科了。” “呵呵,”皇上轻轻一笑,笑得很含蓄,很平易近人,摆摆大手,说道,“那怎么行呢?你如果不回去的话,伊科国王不是要找朕这个新罗皇上要人吗?还会不依不饶呢!”大家听了尽皆放声大笑,气氛一下又热烈起来。只有庞勋叶娜面色冷冷的,似乎一点也没有了精气神,仅仅一个多月,她一下就好像老去了三十岁,一头白发,那脸上也有了无法掩饰的皱纹,和一旁的左贵妃相比,显得她就衰老得太快了! “皇上,”孟涛满面春风地站起来,说道,“方才伊科太子殿下向老臣说,要把这位冷姑娘娶回伊科呢。” 孟涛刚刚说完这句话,两边打扮得花枝招展的皇室公主们瞬间变了脸色,一起恶狠狠地瞪着冷薰,那一双双美丽的大眼睛刹时竟全都变成了一把把寒光闪闪的利剑,无比仇恨地直直刺向少女。是啊,如果伊科太子今天当着一干尊贵的公主的面。竟要娶一个下等婢女回去,这不是让新罗公主们颜面扫地吗?而新罗,必定也会被全天下的人耻笑!不想新罗皇上却淡淡一笑,似乎一点也没有把刚才孟涛的话放在心上,只是轻描淡写地说道:“男子汉大丈夫讨个几房老婆,不是很正常的事吗,这有什么大惊小怪?再说了,这是伊科太子,孟公不用担心,新罗与伊科和亲是大事,也是好事,想来太子殿下也不会让本皇和伊科国王大失所望吧?” 吴腾面色微微一变,刚想说话,忽然听见一侧的左贵妃接过话头说道:“皇上说得太好了,是大事,也是好事,孟公何必忧虑呢?” 孟涛听了左贵妃这番话不觉一下呆住,然后慢慢坐回椅子,因为左贵妃这句话的意思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皇上误会了,”吴腾略略呆了一下,忽然微微一笑,说道,“本王不是讨小老婆,而是要讨大老婆,用你们皇室的话来说,就是要讨皇后,而不是王妃。” 新罗皇上的声音忽然一下变了调,好像有点“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味道,他慢慢看着吴腾,又看了看自己的一大堆女儿,低低地问道:“吴太子已经拿定主意了吗?” “是的,”吴腾轻轻一笑,说道,“已经打定主意了。” “那行。”新罗皇上轻轻点头,陡然暴睁双眼,冷冷地喝道,“快快来人,把这个诱骗伊科太子的女子推下去,砍断双手,看她今后还敢不敢再诱骗男人?” “遵命!”一群彪形大汉瞬间气势汹汹地冲了进来,推着少女就往外掀。 吴腾急眼了,一把挡着众侍卫,有些不悦地问道:“国王陛下,请问你这是干嘛?” “这个女子只是一个婢女,一开始是以下犯上,然后害怕被治罪,又施展媚术诱骗你,如果我不给她点颜色看看,我今后哪有颜面去与你父亲相见?” 吴腾急忙说道:“皇上陛下不用担忧,这完全是我自己的主意,和她毫不相干,皇上怎么能够把我心爱人儿的双手砍断呢?” 新罗皇上有些不高兴地说道:“这个女子是我新罗的奴隶,至于你如何喜欢她,那是你的事,但现在我要先处理我新罗国内的事,难道你也要横加干涉吗?” 吴腾呆住了,一时语塞,不知该说什么才好。那群大汉又冲了过来,扭住她往外推。少女微微拧起眉头,她没想到事情竟会变得如此糟糕,急忙在人群中寻找沐锦的身影,却看到他风清云淡的神情,好像什么也没有看见似的,只是握着酒杯的手指在宴桌上有意无意地点了几下,然后弯曲起手指,便静静地坐着,再没有了动作。 “父皇!”李颂忽然从座位上站起来,大声说道,“您这样对待这个女子,可不妥当!” 不料新罗皇上听了他的话,忽然冷冷一笑:“一个微不足道的奴隶,不仅弄得伊科太子神魂颠倒,就连本国皇子也为了她而指责我,不是滥施媚术的祸水红颜,又是什么?不用砍手了,直接斩了首级,杀一儆百!” “父皇!”李颂愤怒地抽动着嘴唇。 李玉龙急忙上前止住他,低低说道:“十三弟,不要再说了,你想叫她被一刀一刀地割死吗?” “推下去!” 大汉们一拥而上。 吴腾轻轻地叹了口气,却没再替她说情。 少女面色宁静,注意到了沐锦的手势,于是没有为自己辩驳,也没有反抗。她任由着军士们把她往外推出大殿。这时,一个伟岸的身影拦住了众军士。男人一身白袍,英武不凡,轻轻拉住少女的纤纤玉手,快步向前,说道:“皇上,假如真地要斩这个女子,可否将她赐予小臣?” 沐锦抬起眼睛,这才看清来人,瞬间面色一寒,立刻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但这时大家的注意力都被吸引到前面去了,没有人留意到他的动作。 新罗皇上微微挑着剑眉,看着男子,慢慢说道:“你也认得她吗?” “回皇上,”慕容微看了一眼身边的少女,说道,“是的,我认得她。” 慕容微一身白色锦袍,剑眉轻扬,薄唇紧紧地抿着,显示出旺盛生命力的红色,一双大手牢牢地拉着少女的手臂,一掀锦袍,跪地说道:“微臣请皇上恩准。” “恩准?”新罗皇上神情冷冰冰,慢慢说道,“恩准你什么?” “恳请皇上把这个人赏赐给微臣,给她一个机会。” 皇上脸上的肌肉轻轻地拉动着,盯着少女看了好一会儿,冷冷地说道:“你以为自己是谁,面子好大吗?” 慕容微躬着身子,长跪在地,略略地瞟起眼睛,看向沐锦的方向,眼里射出道道锐利的锋芒。沐锦一身蓝色的锦服,站立在人群中,感觉身后正有一股股冷风吹刮而来。男子们的目光在寂静的时空里交集,悄无声息地迸射出一束束亮光。这是一个热闹的围猎场,谁都不愿承认自己不是优秀的猎手,那么,是骡子,是马,那就拉出来溜溜吧! “皇上,”沐锦放下冷傲的尊严,从人群中走出,揖跪到地,深施一礼,恭敬地说道,“小臣管教不严,情愿和我的婢女一起受罪!”李玉龙冷冷一笑,慢慢说道:“沐世子难道忘记了吗?上个月在盛大的皇宴上,皇上不是已经开恩为她除去了奴隶身份吗?既然这样,那她早就不是你的奴婢了,沐世子偏偏要搅这场局,难道你心怀鬼胎吗?” “那么依三哥刚才这番话,这个月她做了我的下属,那么,她今天的过错就该让我来担当了?”李澈一身锦服,冷冷地走过来:“父皇,伊科太子生性风流,不管走到哪里,那儿的女子都会受到他的骚扰,难道仅仅因为他的这些恶习,就要迁怒于儿臣的属下,儿臣觉得很冤枉啊!” “不知六殿下说这番话是什么意思?”伊科特使闵强大人走上来说道,“六殿下如此无凭无据污蔑我伊科太子的声誉,难道就是新罗王朝的迎宾之礼吗?”李澈抬起眼睛,冷冷地说道:“李澈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实话实说。你们从伊科出发,到抵达帝都,足足走了四个多月,一路上送少女回伊科的马车就从来没有停息过。吴太子放荡风流早已不是什么秘密,而是天下人都知道,该不会就因为他一时冲动的念想就要别人掉脑袋吧?太子殿下虽然身为贵族,但我新罗王朝的女子也不是随便你处置的羔羊!” “六殿下,你这话可真是血口喷人!”闵强怒不可遏地大声说道,“我们太子殿下什么时候说了要置这个女子于死地?要说杀这个女子的是你们新罗皇上,六殿下这番话说得好没道理!”李澈冷冷一笑:“大家的眼睛可都是雪亮的,你以为大家都是猪猡啊,不会动脑子思考?吴太子开口闭口都说遇到了心爱的人,要把她娶回伊科,然而,当他听到父皇下令斩杀少女时,却没有丝毫伤悲之色,相反,还很高兴,请问太子殿下,有这么爱护心爱的女子的吗?我看他不过是一时冲动,神经错乱,而从来不会去想一想,他这样做是不是把别人的性命视如草芥?” “七哥分析得很有道理!“李颂也走了过去,说道,“父皇,这伊科太子分明就是信口雌黄,害人性命!” “胡说!”新罗皇上忽然开口,冷冷地斥道。 “父皇!”李澈跪在地上,不由向前挪了挪,重重地磕下头去,说道,“我新罗王朝之所以能越来越强盛,就是因为能护卫国中子民不受别人欺负。数百年来,我新罗的军士在战场上从来都是人人奋勇,个个争先,保卫祖国的领土不受侵犯,我们新罗的先祖,不辞辛劳,不惧刀剑,尽心竭力,好不容易打下这片江山,难道现在,我们要败在自家的谈判桌上吗?” 99mk.cc。wap.99mk.cc 正文 第95章 真的太像了 “简直糊涂,越扯越远,真是胡说八道!”左贵妃冷冷一笑,大声说道。 “吴腾太子,”沐锦忽然抬起眼睛,看着吴腾慢慢说道,“假如你是打心底里爱护这位少女,就应该给她一次机会,重新选择一个女子。她只是一介草民,不值得尊贵的太子这般抬爱。假如你只是一时性起,消遣于她,也请你放她一马,她身世坎坷,小小年纪便历尽人生风风雨雨,请你心存怜悯,不要因为自己的喜好,而结束这个花季少女的生命!” “看来做人真地不能给人一副玩世不恭的印象,”吴腾摆摆手,笑了,“那样,哪怕你在说正经事时,别人也会以为你还是在寻开心。” 皇上微微眯缝着眼睛,他的面庞有些瘦削,难掩岁月的沧桑与痕迹。他看了看少女纤瘦却不肯屈服的背影,遥远的思绪突然被岁月的风尘唤醒了,那些残留在云烟里的往事,虽然永远地去了,可存留在记忆里的那些情愫,又怎能轻易地抹煞?苍老的皇上轻轻叹息一声,吐出一句云里雾里的话:“唉,真是太像了啊!” 大殿里静得出奇,刚才的喧闹一下子跑得远远的。新罗皇上好像忽然有些疲惫了,挥挥袍袖,刚才的震怒早已烟消云散,低低地说:“快快下去吧。”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似乎有些不明白,先前那些所有藏起来的险恶用心眨眼间全都失去了意义,失去了发挥作用的平台。新罗皇上历来情绪不稳,喜怒难以琢磨,可竟没料到今天他却这么快就改变了主意?李颂最先明白过来,大喜过望,忙不迭地磕了一个头,大声谢恩:“父皇英明!叩谢父皇恩典!”然后站起来,跑到少女身边,拉起她的纤纤玉手,说道:“阿冷,快跟我来。”慕容微一挑眉毛,拉着少女的手微微用力,突然,第三股力量从身旁传过来,沐锦微微一笑,轻轻拍拍他的肩膀,淡淡一笑:“慕容兄,能否赏脸,小酌两杯?” 轻柔、婉转的音乐声又在大殿里回荡起来,大家都坐在宴席上,开始把酒言欢。新罗皇宴历来不拘一格,可以随意串席。吴腾微微拧起眉头,眼里光芒一闪,正准备上前拉住少女,可是李澈却向前一步,拦住了他,微微一笑,说道:“今天太子殿下来到铁卫营,本王出去办事,没能亲自接待,实在不好意思啊。” 大门那边,少女和李颂的影子一闪,便不见了。吴腾神色一沉,端起酒杯,轻轻一笑,说道:“没关系,本太子今天见识了六殿下犀利的言辞,真是大开眼界啊!” 夜里一片漆黑,冷风嗖嗖,吹卷起少女的薄衫,让她忽然觉得这夜风好冷。李颂脱下身上的袍子给她披在身上,关切地询问:“阿冷,你冷不冷?” 少女摆摆手,看着李颂闪闪发光的眼睛,淡淡一笑,说道:“李颂,谢谢你今晚替我说话!” “阿冷,咋了,你怎么和我这么客气?”李颂嘟起嘴,有些不悦地说道,“阿冷,你还当不当我是哥们啦?” 听了这话,少女心里暖暖的,伸出双臂,轻轻地拥抱了一下李颂,笑了:“对,我们是好哥们!” “好,够哥们!”李颂接嘴说道,呵呵直乐,张开双臂,反手把冷薰抱了起来,大声说道,“阿冷,不用担心那个伊科臭怪物,我不会让他欺负你!” 夜幕低垂,衣服下摆在风中随风飘动。天上,一轮圆圆的月亮挂在天空,将那明亮的光辉洒向大地,晶莹一片。 几个皇室贵族的年轻男子为了一个少女,争来夺去,这件事虽然在当晚引起了一些小小的轰动,但很快就消散下去了。晚宴上,宾主把酒言欢,一片欢腾!伊科太子口吐莲花,大展风采,把皇室美貌如花的公主们哄得尖叫连连,芳心大动。伊科使臣们也开心不已,一面饮酒,一面热烈地交谈。 不管怎样,至少从形式上看,是这么回事。 可是,谁也没有想到,就在晚宴之后,皇上居然把冷薰留在了宫里,让她担任仪物坊女官,受内理府管辖。从此,少女极其短暂的军营生涯就此划上句号,不管李澈是诚心相交,还是别有图谋,这事都结束了。少女回铁卫营取行李时,李澈没有和他见面,少女只好在军帐外拜谢,然后跟着仪物坊的官员离开了。无论李澈本意是什么,他在大殿上可真地为自己说了很多话,那些话现在回想起来都还让人担心不已,如果万一没有处理好,则极有可能卷起一场杀戮…… 沐锦和李颂看见自己有了危险,出手相救,那是情理之中的事,可没有想到慕容微也站了出来,少女已经不愿意去想他为什么也会帮自己一把,她只是隐隐觉得,慕容微把她救回去后,一定会百般折磨她,以泄心中所恨。少女一直都很清醒,她明白自己在做什么,至于别的东西,她不乐意去想太多。 仪物坊的工作很轻松,就是把每天礼学送过来的书籍分类整理,然后送到各处传授者的手上就行了。这天,冷薰捧着一卷书籍前往礼学,正巧碰上皇子们下课,看见在廊道拐角处,一群少年正嘻嘻哈哈地围在一起,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跪在廊道上,梗着脖子,眼珠子瞪得大大的,一副很倔强的模样。 “十六哥,去跟父皇说一声吧,身上流着庞勋一族的血是没法读西陆的书的,你不会背书,那也不是你的错啊!”孩子们轰然大笑,一个仅有十多岁的小皇子嘲笑着说道:“对呀,十六哥还不如干脆回去,向他母妃学那个扭屁股的什么舞,听说庞勋一族的男人都是会跳那个舞的。以后学会了,只要为父皇跳一个舞,说不定就不会受罚了……”少年们的冷言冷语还在演绎,少女只是略略扫了一眼,就回头接着向前走。像这样的事她在这座气势宏伟的宫殿里早已经见怪不怪。过去那些时光,她和沐锦所受的屈辱,比起这些,那真不知还要厉害多少倍呢!在这里,永远都是弱肉强食,适者生存,哪里有什么道理可言? “哎,对不起!不小心撞着你了。” 冷薰刚一回身,一个少年可能走路也没长眼睛,一下和她迎面相撞,把她手里的书全部撞落在地上。少年立刻致歉,低下头,急忙捡拾掉落在地上的书卷。 冷薰微微一呆,也蹲下身子,不以为意地说:“没事的,是奴婢自己不小心,弄掉了。”少年衣服的袖子已经洗得有些灰白,但依然隐隐约约可以看到小小的刺线纹龙。他的身体有些瘦弱,身上有一股淡淡的松枝香味。少年迅速地把书卷捡起来,拿给冷薰,然后站起来,略略往后退了退,让出道路。冷薰轻轻说道:“谢谢!”然后向前走去。少年走到人群中,一声不吭地跪到十六皇子身边。那群孩子好像十分害怕他,看到他出现了,一个个连说话声都小了下去,一眨眼就跑得干干净净。 冷薰扭头瞅了几眼,就大步走进礼学,从壁照和五曲明廊那儿转过去,便看到李颂从对面走过来。他看到少女,开心地走上去:“阿冷!你是专门过来找我的吗?” 冷薰扬了扬手里抱着的书卷,说道:“我来找杜太博,他有没有在里面?” 李颂听了少女的话,好像有点失望,说道:“杜太博在里面呢。阿冷,你咋就不说你是来找我的呢?也让我开心一下嘛。” 冷薰微微一笑,说道:“不错呀,我是来找你的,捎带送点东西呢。” “呵呵,”李颂的脸上突然“阴转晴”了,笑道,“父皇能做出这么一个决定,让你留在宫里,我还是第一次认为他的决定是那么伟大而正确,你留在宫里,那个坏家伙就没有办法再打你的坏主意了。” 冷薰说道:“你不要乱说。” “我乱说?”李颂仰起头,辩解道,“我这是为你好,不过,你还是留个心眼,吴腾那坏小子成天在宫里晃荡,希望你不要碰到那个坏家伙,等父皇过完大寿,他滚回伊科,一切就没事了。我还要去母后那儿,以后再陪你。” “李颂,方才我过来时,看见十六殿下跪在廊道里,不知是怎么回事?” “父皇今天来检查他们的学习情况,二十一篇文章他一篇都不会背,就被父皇责罚了。他天天都被惩罚,真不知长着个什么脑子?” “是这样啊。”冷薰点了点头,“你还有事,你快去吧。”李颂答应了一声,回头离开了。冷薰走进礼学的教坊之中,看见杜太博正坐在椅子上打瞌睡,她不方便进去搅扰他的好梦,只好站在外面等他醒来。谁知,这一等就等了将近三个时辰,这老太博才依依不舍地告别周公,醒了过来。 少女把书卷交给杜太博,走出礼学时,暮色已经快降临了。这时,天空忽然下起雨来。这个时节的雨很奇怪,一下起来,就跟下刀子似的,一片冰冷,空气也变得潮湿而寒冷。少女衣着单薄,走出礼学时,斜风细雨呼呼而来,让她情不自禁打了一个冷战。她抱着双臂,快步往回走。 风雨来临,那群少年早已离开了,长长的廊道里,只有那两个毫不屈服的背影还一动不动地跪在那里。少女隐隐约约听到说话声,挟着雨沫飘来,飞进她的耳朵里。 99mk.cc。wap.99mk.cc 正文 正文_第96章 为什么要跪在这里? “你学习好,父皇又没有责罚你,你为什么要跪在这里呀?” 然后,就是一阵长久的沉默,让这时空,显得有点压抑。不知过去了多久,那个少年低沉的声音才隐隐传来:“因为我是你哥哥。” “我的哥哥那么多,”执拗的少年大声地说道,隐隐有些怒气,“那么些少年都是我哥哥,可我却宁肯不要这些哥哥!” “因为我是你哥哥。” 天色阴沉,风雨交加,少年的声音执拗而顽固,尽管那么低低的,但是,却裹藏着难以言喻的厚重。 廊上屋顶的瓦片碎了一块,冰凉的雨丝沿着那个破洞滴漏下来,一滴滴正好滴打在两个少年身上,可是,他俩就是倔强地不肯挪一下地方,依然像两尊雕像,一动也不肯动。 少女的心突然一冷,好像比外面的雨丝都还更冰冷,她明亮的双眼一眨不眨地看着两个少年,似乎看到了很远、很远的时空,看到了多年以前,两个瘦弱的,穿着单薄的孩子,紧紧地相互依偎,一起抵抗那无孔不入的寒气! “咦?” 李飞抬起头,拧起眉头,看了看头上,这才发现方才屋顶上那个破洞竟然不知被谁弄好了,那冰凉的雨水再也没有滴落下来。他困惑地问道:“十四哥,你看,头上不漏雨水了。” 李桀轻轻皱着眉头,忽然听到一阵脚步声。他举目望去,看见少女纤瘦的背影,那背挺得那么直,不像一般的宫女,走路时老是恭敬、谨慎地低着头,也不像那些一朝得志便趾高气扬的女人,总是望着天空走路。眼前的少女只是从容地迈着脚步,安安静静,沉着稳健,单薄的背影,却让人感觉那么亲切、踏实。 “十四哥?” 李飞的声音在一旁响起,李桀却好像没有听到似的。他静静地看着少女清新、洁净的着装,漂亮的鞋子,轻盈的裙裾,那么飘逸,竟看得他有些呆了。 少女走回仪物坊已经很晚了,几个女官都已先后睡下。少女简单收整了一下,也进了房间。没一会儿,窗帘轻轻动了动,一个纤瘦的身影一闪而过,迅速消失在院子里。 清清湖水畔,一只红色画船静静地停泊着,少女轻轻掀开帘子,正好看到那对清澈的目光,目光里满是柔柔的笑意。 “阿冷,你来了?”沐锦脸上浮起温暖的笑容,伸出手牵住她,说道,“快上船喝杯热茶,早给你泡好了,暖和一下。” “我听说还有二十天,你和李香香就该大婚了,所以猜想你今晚肯定在这儿。” 沐锦微微一笑:“我在这儿都等你好几个晚上了,如果你今晚再不来,明天我就直接到礼学去,呵呵。” “你那样做,就太不安全了。”冷薰微微一挑眉头,“皇帝现在正暗中叫人监视我,就是担心你和我还有联系。当初皇上说要砍我的头,其实也是为了观察你的态度,你可一定要当心。” “阿冷,我做事你还不放心啊?”沐锦换上一副郑重的神情,说道,“等待了这么久,现在也该跟他们好好算算总账了。” 少女微微一呆:“你全都准备好了吗?” “二十天之后,离珠的使者会来到帝都,皇上会大摆皇宴,那时,伊科、离珠两边的使臣都会在帝都,那时,不就是我们最合适不过的机会吗?” “二十天以后?”冷薰拧起眉头,有些不解,说道,“那天可是你和李香香成婚的大喜日子,你怎么……” 沐锦微微一笑,点点头:“是啊,我就选的这个时候。” 冷薰有些茫然,拧着眉头,没有说话,只是困惑地看着沐锦。 “那天,我从玉贝阁出发,阿起会接应你,负责接应你,我们在日月门碰头。乐师会在大殿偷袭伊科太子,搅乱现场局势,楼姑娘会率领顺昌行会的成员攻占外宾馆,然后扮成离珠使者,攻打正南门。我们则从正西门出宫,在赤湖西岸和乔先生碰头。接下来,沐北敢死队将会假冒我扪,从东南西北四个城门冲出城去,引开追击的新罗军队。我们要翻过齐云山,从绝天崖进入乌道雪山,再从横岭之关绕道而过,辗转回到沐北。这段时间,沐北军会借机制造混乱,攻打连漠关、红霞关、青石堡,让新罗皇上误以为,我已经成功回到沐北。我们回去沿途都有据点接应,并无差错,你过去在响关建立的那些地下据点正在发挥着巨大作用呢,将会成为第一批接应咱们的地下组织。楼姑娘已经依照你的交代研制出了火药,尽管威力与你所说的还有些差距,不过一旦在荡果庙爆炸,一定会制造巨大混乱。” 冷薰一时有点出神,听沐锦说了半天,还是静默不语。 沐锦轻轻一笑,开心地问道:“咋了?是不是太高兴了?高兴得连说话都忘记了?” 冷薰淡淡一笑,摆摆手,说道:“简直就像美好的梦景似的,已经等待了多年,可是当梦景就要变成现实时,我却有点云里雾里了。” 沐锦心里隐隐作痛,突然站起来,绕过茶几,奔到少女身后,单膝跪地,双臂一展,轻轻把她抱在怀里。 少女的身子轻轻一颤,一动也没有动,任由沐锦抱着。 沐锦抱得很轻,然而,奇怪的,身体里竟有无穷无尽的热力传出来。他的声音低低的,像在梦呓:“阿冷,这不是梦景,我们忍耐、等待、拼搏了这么多年,总算要有出头之日了。我要带你回沐北,今后,没有人能再让你受气,也没有谁能把你夺走。” 少女微微出神,她没有想到,沐锦今天说这些话说得那么淡定、从容。少女心中忽然涌起种种难以言喻的窘迫,她在两个时空的年龄加起来整整四十岁了,可她就像一个十多岁的小女孩似的,面庞阵阵灼热。突然,一个热热的吻,慢慢印在她的脖子后面。 “阿冷……”沐锦的声音低低的,沙沙的,就像夜晚的潮水漫过浅浅的海滩。他附在少女耳畔,轻轻地说:“这些话我从来没有向你谈及,但我只说一回,你要好好听着。我要郑重地感谢你,感谢你在黑暗的世界里一直陪着我,携手并肩,不离不弃。如果没有你的支持、鼓励,沐锦哪里还有今天,只怕早在八年前那个奇寒无比的雪夜,他就已经离开了人世。阿冷,我只有用所有的生命时空来补偿你,补偿你对我所付出的一切!而有些话,我不用说,相信你也能够明白,而我,当然也明白。阿冷是只属于我沐锦一个人的,我会一直护着你,带着你走向那璀璨的未来……” 少女慢慢闭上美丽的眼睛。夜晚的风,四下里吹来,吹在人身上,还有些凉意,可少女这一刻,却觉得好温暖,好温暖…… “沐北,碧草谷,温泉谷……” “沐锦,我没有家乡,也不知道自己的家乡在哪里,但有了你,我就把你的家乡当作我的家乡,那也是我永远的根……” 沐锦深深地吐出了一口长气,慢慢抱紧怀里的少女,心里泛起万千柔情,走过严寒的冰雪之冬,就是绚烂花开的美丽春天,这种感觉真好! “阿冷,请相信我!” 男子柔柔地感叹着,他虽然没有说叫她相信什么,可是,阿冷心领神会。她在心里默默地念叨,相信沐锦吧,在这个别样的时空里,我如果连他都不相信,那还能相信别人吗?我们相依为命,走过了太多艰难的日子,今后,也必将一起走下去…… 多年以前的他们,还太过无知,并不明了这世间的艰难,并不明了人心的险恶,并不明了美好的明天在哪里,未知的路上又会有怎么的风霜雨雪……那些,他们统统不知道!他们就像两只没有多少自卫能力的小兽,在无数个风雪之夜,紧紧相依,但是,随着岁月的变迁,小兽也终会长成凶猛的大兽…… 那些隐身在暗夜里的暴风雪,在一次次无声无息地迫近,但他俩相信,终有一天,这一切阴霾都将散去。 “阿冷……”男子衣袂随风,在细雨纷飞中回过脸,轻轻唤道。 少女脸色微微泛红,一双眼睛黑漆漆的,晶亮耀眼,沉沉夜色中,那张脸可真是美丽又英气勃发。 “天色晚了,你快回去休息了吧,不要担心,相信我,没错的!” 冷薰面上绽放了春花般的甜美笑靥,乖巧地点点头:“好的。” 无边的夜色中,雨雾迷茫。时令已到五月,新罗的漫长冬季已经结束,大地回春,天地都睁开了明亮的眼睛,包括那些隐藏在心中的秘密…… 沐锦和少女向着不同的方向,疾步离去,渐渐消失在茫茫雨夜里…… 这时,在帝都内城,气势雄伟的慕容府府里,正传来一阵凶猛的咆哮声,几个上了年纪的医官弯着腰,胆战心惊地跪在地上,面色煞白,苍老的额头上不时滴下一颗颗豆大的汗珠,身子瑟瑟发抖。 “四少爷,”小丫鬟莲儿面色苍白,手里的锦帕一下子就被刺目的血水浸染了。她长跪在地,眼泪淌了满脸,抖抖索索地说道:“少爷,还是叫医官诊治伤势吧。” 慕容微一身白袍上血迹斑斑,手臂被撕开一道长长的口子,鲜血狂涌,捂都捂不住。然而,慕容微却好像什么事也没有似的,手里拿着一根带着锋利铁钩的长鞭,全神贯注地瞪着铁笼里的庞然大物。 99mk.cc。wap.99mk.cc 正文 第97章 你还不想服软? 铁笼里关着一头凶猛的大老虎,一条尾巴好似钢鞭,虎爪和虎牙更是如钢刀般锋利无比,全身上下皮毛没有一处完好无损,一滴滴滴洒着红色的液体,一对炯炯有神的虎眼无比仇怨地瞪着男子,虽然伤得很重,可是,却没有丝毫恐惧与摇尾乞怜。 二十天前,青南送给慕容府四少爷的斑斓猛虎,现在已经伤痕累累,面目全非。 “老爷来了。” 不知哪个仆人喊了一声,乱嚷嚷的屋子里一下静下来。慕容青升一步步走进房间,一身庄重的刚上过朝的服装还没有来得及脱下,瞅了一眼乱七八糟的房间,微微拧起眉头,缓缓踏进房里,一身青色朝服还没来得及换,看了一眼狼藉的兽房,眉头轻轻皱起,慢慢摆摆手,说道:“你们快快退下吧。” 大家早都不想呆在这间关着老虎的房子里了,一个个急急退了下去。莲儿一边哭泣着,一边努力替慕容微包扎手臂,包扎好后,擦拭着脸上的泪花,走出了房间。 退出去的人随手关上了房门。慕容微脸上还是那副执拗的神色,静静地站在房里,一对犀利的目光,一刻不停地盯着铁笼里的大家伙,一句话也不说。 “怎么,你还不想服软吗?” 老人张开嘴,慢慢地说。慕容微直直地硬挺着身子,静默良久。 “四儿,你外出这么多年,奇灵先生都教会了你些啥?” 慕容微静静地想了一想,朗声说道:“先生教我学习行军打仗布阵之道,为人处事待世之道,出入朝廷做官之道。” “嗯,不错!”老人重重点点头,轻轻说道,“幸好先生没有一时狂兴大发,教给你统领天下之道。” “父亲。”慕容微陡然抬起脸,声音沉闷,脸上掠过一丝惶恐不安。 “四儿,‘知子莫若父’,这话不假,在我的孩子们中,你的资质最高,少年稳健,行事小心,可是,你最大的弱点就是做事太过执拗,不肯变通。你还记不记得在你很小的时候,老易朗晋见皇上时,献上了一头大豹,你看了非常开心,就千方百计从皇上那儿要了过来。你为了驯服这头猎豹,花了一个多月,身穿铠甲,与猎豹一起吃饭,一起睡觉,弄得满身伤痕,用尽了各种办法,总算把它驯服了。可这时你却让人把它杀掉,弄来吃了。那时为父问你为什么要这么处置,你还记得你是如何回答的吗?” 慕容微微微拧着眉头,静默半晌,才沉声说道:“儿子说。我注重的是这个征服它的过程,而不是猎豹本身。” “是呀。”慕容青升微微一乐,声音一沉,“就因为你这句简单却又并不简单的话,你爷爷便对我说,说你以后一定能使我慕容一族振兴起来!多年以来,我都很相信你爷爷这句话,可是现在,我却有些疑心了。” “父亲。”慕容微抬起脸,紧紧地拧起眉头。 “四儿,就说一个小小的奴婢,想当初你竟和你大哥动了手,后来又瞒天过海,竭力隐藏事实真相,你这事做得很隐蔽,然而,你当真认为父亲只相信你一面之词,而对你大哥的话一点也不相信吗?” 慕容青升的神情忽然严肃了起来,沉声说道:“我还认为你在伏龙谷修为七年后,会令人刮目相看,却没想到你还是这般不冷静,不考虑莽撞的代价,你知道那样将会给你未来的道路增加多少障碍吗?” “砰”地的一声,慕容微一下跪在地上,低下头,沉声说道:“儿子太冲动了!” “你真地很冲动,给人的感觉就是那么幼稚,这样如何干大事?”慕容青升抬起眼睛,沉声说道,“庞勋一族覆灭以后,西北易朗斯家族没有后台,也显得衰败了许多,孟抒易被人暗算了,目前生死难料,谁明白下一个又会是哪个门阀?内阁院如果不联手,一定会被人各个击破。我们这些门阀,不但要彼此防犯,又要相互帮助,否则,唇亡齿寒,谁都讨不到半点好处,这也是慕容家族兴盛百年的必由之路。在这般关键的时候,你怎么还去为那些芝麻绿豆小事分神,而把大事放在一边?” 慕容微垂着脸,看不太清他的神情,只是听到他喉咙里传出的低低的声音:“父亲,儿子这回的确不该那么鲁莽。” 慕容青升看了看慕容微,沉默不语。他走到铁笼旁边,瞅着青南送来的老虎,那双并不昏花的老眼不自觉地眯缝起,陡然间,只听“呛啷啷”一声,老爷子手里已然多了一把长刀,电光火石间,手里削铁如泥的刀锋就已斩断铁笼,“噗”地一声扎入老虎的脖子,血光乍现,鲜血如决堤之水,狂涌而出。受到致命之伤的老虎暴啸声声,僵直地抽动几下,就“轰”地一声倒在了地上。 慕容微扭过脸,愁眉深锁地看着满地的残红,静静地一言不发。 “儿子,虽然都是畜生,但它们彼此却有差别,比如猎犬,可以驯服,那是有使用价值,可以供人驱使,可是像老虎、野猪那样的畜生,驯服有什么用吗,那样的畜生一不小心就会伤人,不是说‘养虎为患’吗?那是山林中的野兽,哪里能在家里养着? 晚上的风真冷啊,房间里弥漫着浓浓的血腥味。 “这回内阁院只能联合起来,才不会遭受灭顶之灾,你好好准备吧。” 慕容微依然跪在地上,听了老爷子的话,突然抬起脸,低低地问道:“孟阀让谁出来助阵? “呵呵,他们还有谁能够派出?”慕容青升冷冷一笑,说道,“孟阀不比从前,一天天也慢慢萧条下去喽。” 纷纷细雨不知什么时候停歇了,月亮又出来了,天空零星地散落着几颗星星。一支穿着破旧,瘦骨嶙峋,就像乞丐一样的军队在百般解释后,依然被守城军队拦在了城外。他们只得无可奈何地暂时在城外驻扎,等明天趁早进城。他们看着城楼上那些满眼疑云,举着明晃晃的刀枪瞪着他们的宁湟城守军,一个个怒不可遏,大声地声讨起来。 “这是什么意思啊?” 一个军士走进军帐,肚子突然“轰隆隆”唱起了“空城计”。他气得随手把军盔丢在地上,愤怒地发起了牢骚。 “喂!别说那么大声,不然被将军听到了,可就麻烦了。” “他娘的,让他听到又能咋的?这狗娘养的!想不到我们威风凛凛的宁湟部红帆营,现在竟落得跟乞丐似的,居然在这破地方风餐露宿,尽管拿着旗牌也进不了城,真他妈的窝火!老子都十多天没有吃一顿热气腾腾的饱饭了,就是西南集团军也比咱们的生活好多了!” “是呀,真是太不公平了!”又一个军士接嘴道,“将军他同情那些下贱的百姓,大大方方地拿自己的俸禄去做大好人情,收买人心!他们孟阀自然富可敌国,设一千个千年食棚,天天施舍山珍海味都仅仅是九牛一毛,哪里还需要咱们一路上跟着?一路返回,又是施舍又是拿的,咱们没有吃的也就罢了,可是,居然连那些抵御寒冷的衣服都全给了那些下贱胚子,你们看我的手,冻得满手红肿!” “不错,看看大家的手,没有哪个的手不是红肿得跟胖萝卜似的!最可恨的是,连军妓营都遣散了,随着华清少将这几年,可真地比进了和尚庙都还更难受!” “不过,说实在话,少将这人真地还行,对所有人对不分厚薄,就是太啰里啰嗦了,像个长舌妇似的,做起事来优柔寡断,前怕狼后怕虎!就说可兴那场战斗,咱们明明比十六军快了一个时辰。可他却命令非要从什么飞虎涧绕过去,说是不要破坏百姓的庄稼地,不然,那十六军怎么可能跑到我们前面,结果弄得我们白忙活一场,什么功劳也没有捞到。难怪他家世地位武艺等等都不输给风家的小公爷,可是,若说那在军队中的‘爬楼梯’,却没有人家爬得快!” “正是……” “你们胡说八道什么,都住嘴!”一声咆哮陡然响起,土拉副将高大的身影站在大帐门口,冷冷地说道:“既然都累了,那就快快休息,还在这儿唠闲嗑,都这么晚了!” 大帐里一下子安静下来,土拉副将紧紧地拧着眉头,看着远方的中军大帐,一句话也没有说。 三年了,总算又回到了盼望已久的帝都。 五天以后,离珠使者就将抵达帝都,这回他们依然和过去一样,带队的还是离珠长公主欧阳碧珠。离珠欧阳氏是和伊科吴氏同一个时代的世家大族,其先祖可上溯干年以前,早在先代北依王朝的时候,欧阳氏就有人在朝廷做官。最为杰出的是欧阳氏的先祖欧阳卓越,就曾在鹰岭之外多次打得草原骑兵狼狈奔逃,带领军队追杀一万里,把风牧人彻底击溃。那一仗,是他们取得的第一场伟大胜利,自此以后,草原骑兵便一败涂地,直到三百年前新罗先祖赤罗宁湟出现,才力挽狂澜,重振草原骑兵的雄风…… 时光悄悄流逝,不知不觉到了千年之后的现在,欧阳一族的人越来越少,等到到了先帝欧阳雄时,仅仅只有一儿一女。欧阳雄在北疆那场战斗中不幸身亡,小儿子欧阳一翼即位,太后林氏身体不好,又不精于管理朝政之事,就由欧阳一翼的大姐欧阳碧珠帮着弟弟料理朝政大小事务。 99mk.cc。wap.99mk.cc 正文 第98章 不愿意看到的人 几年来,离珠国力渐渐雄厚起来,商业贸易相当繁荣,国家安宁,百姓安居乐业。欧阳姐弟也因不凡的政绩,在离珠国内获得一片赞叹之声,欧阳碧珠作为离珠的长公主,威望身份并不低于皇上。可是,没有人留心到,这个雄才非凡的长公主今年还不到二十二岁,而她在极其困难的情况下挑起大梁时,也不过刚刚成年。 天高云淡,晴空万里,清风吹拂,花香绕膝。这可真是一个难得的好天气啊!少女轻轻推开书院的大门,忽然看到了一个不愿意看到的人……伊科太子。他看见少女走进来,可开心了,双眼里陡然放出无限光彩,满面春风地看着走进来的少女。冷薰身穿一身淡紫色的衣服,就当吴腾是空气般,迈步走向仪物坊。 “娇娇,”少女身后突然响起棉花糖一般的声音,听得少女耳膜直起疙瘩。伊科太子今天穿了一身白色锦服,腰间系着玉带,显得风度翩翩,神采奕奕。他紧走几步,抢在少女前面,伸出双手拦住少女,微微一笑,说道:“怎么了?还真生我的气啦?” 少女往后退了退,廊道侧面就是一湖碧水,春光明媚,天气转暖,那些青色的、红色的、金色的小鱼儿正逍逍遥遥地在湖里游来游去,湖水清清,莹莹闪光,湖水里的水生植物也随着鱼儿们的游动晃来晃去。 “娇娇,我可不是真地不想理会你的生死,你知道当皇上说要砍你的头时,我心里有多着急吗,尽管我脸上还是那么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可是,我也知道,一定会有人想到办法,让你安然无恙。同时我也想看看,我的可爱的娇娇究竟有多么巨大的魅力,究竟有多少人为你挂怀?呵呵呵呵……” “吴腾太子,这儿是庄严的皇宫,请你说话放尊重些,不要口无遮拦!” 吴腾拧起眉头,似乎很受伤似的,一张脸立刻“晴转阴”了:“娇娇,难道你真地狠心拒绝我吗?我对你可是一见钟情,一往情深啊!” “吴腾,”少女慢慢拧起眉头,沉声说道,“你这个人,真地很让人烦!” 吴腾脸上又堆满了笑容,嘻嘻一乐,说道:“呵呵,本太子还是第一次听到这话呢,不过,我似乎很喜欢哦。” “真是这样吗?”少女冷冷地说道,“像你这样说这般厚颜无耻的大实话的人,我可还真是难得遇到呢!既然这样,那我今天干脆就和你说个透彻,我很厌烦你,你就像只臭苍蝇,成天在我身边转来转去,我很厌烦你说话拿腔捏调的假做派,我很厌烦你的桃花眼,厌烦你的由来三分熟,厌烦你的无事生非,总想把好端端的局势搞得乱糟糟的,我很厌烦你的……反正我们无法成为朋友,只能成为敌人,就麻烦你不要再摆出一副做戏的丑陋嘴脸,我很忙,没工夫陪你瞎折腾!你还不如摆出你的臭太子架子,装模作样地招摇过市,见了你,我还可以向你行个礼……否则,我们就井水不犯河水,各顾各的,我一介平民,哪里禁受得起你高贵的太子殿下的呵护?如果你有什么花花肠子,我看,你还不如另外找人吧,恕不奉陪!”少女说完这番话,拂袖而去。 “喂,怎么回事,你走什么呀,我还没有说完呢!” 吴腾看见少女回头就走,一下真急眼了,急忙上前一步,扯住少女的衣服。少女微微拧起眉头,心里暗骂,急切间心念一转,反腕一甩,“砰”地一声,吴腾太子猝不及防,脚步不稳,一头跌落清清湖水中。 “快来人呀!太子失足掉进水里啦!”远远前方,瞬间响起仆人们的呼救声。 午后的阳光真好啊,温暖地照在少女身上。她端正地坐在仪物坊的廊道下,仔细地擦拭着手里的茶杯。廊道两边花团锦簇,绿枝葱绿,很是清新。 这时,少女身后悄无声息地出现了一个身影。黑影微微喘息,一点点慢慢移动过来,步态舒缓,沉稳有力,看样子是练家子,但却还没有练到火候。 冷薰听到了身后细微的脚步声,却假装什么也没有听见似的,依然埋着头,却悄悄放下手中正在擦拭的茶杯,听声辨形,静静等待。 一个黑影,慢慢地挥手拍向少女的后肩,可就在转瞬之间,少女突然矮下身子,单手往后一抓,就牢牢地扣住了身后黑影的手腕,然后往前一摔,只听“砰”地一声闷响,一个衣着整洁的男子就一下飞了出去!地上少女方才倒了水,湿漉漉的,一地稀泥,弄得男子一身稀泥巴。 吴腾一脸苦瓜相,从地上爬起来,拧着眉头说道:“娇娇,你怎么回事啊,我可是刚刚换了一身衣服呢!” 冷薰冷冷地瞥他一眼,扭过头继续擦拭茶杯。 吴腾从地上狼狈不堪地爬起来,歪歪扭扭地挪过来,站在少女身边,说道:“娇娇,等一会儿,离珠长公主就要进城了,你不想去凑凑热闹吗?” “哼,要凑热闹,那也是你们那些王孙公子的事,我一个平民百姓,有那资格吗?” 吴腾极其“亲热”地坐了下来,厚着脸皮挤占了少女的半根板凳。 “既然你都不去,那我也不去了,哪有什么意思啊?就算再有意思,你不去,就一点意思都没有了!我看,不如咱们去城外耍耍吧,我早就听闻新罗猎场极其广阔,现在春天来了,那些冬眠的大家伙可都醒过来了,正是打猎的好时节。” 冷薰微微拧着眉头,冷冷地说:“我没那闲心思,你自己去吧。” 吴腾双手托腮,像个急于寻找伙伴玩耍的孩子,有些不高兴地说道:“你这也不去,那也不去,那你说我们究竟去哪儿玩好呢?喂,对了,你对这儿熟悉,不如你来说,看看去哪儿更好耍?皇宫里真不好玩,让人闷得发慌,李玉龙那小子不知溜到哪儿消遣去了,已经好几天没看到影子了,只派了一堆老顽固陪着我,结果我无意放个屁都把他们吓得屁滚尿流,真是太没有情趣了!” “哟,是吴太子殿下,奴婢这厢有礼了!” 几个仪物坊的女官打这儿经过,一下瞅见吴腾大太子,一个个惊得花容失色,忙不迭地叩头行礼。 “唉呀,我说你们可真是麻烦,这些繁文缛节,能免则免,你们那么多礼,快起!快起!”吴腾一双桃花眼色迷迷地瞅着几名女官不转眼,好一副和蔼可亲的模样,那眼睛可真眯成了一条线。 少女瞧着吴腾那副丑态,眉头越拧越紧,感觉他上面所说的那些话真正是像放屁一样,难道自己也变得低俗起来了吗,居然会跟这样的人生闷气。 “好的,你们下去吧,我在这里有点事。” 吴腾一点也没有太子的傲慢姿态,和几位女官说话,就像是老朋友拉家常似的。 “娇娇,我想来想去,还是觉得我们去城外打猎比较好玩,你觉得呢?” 少女就当他是空气般,视而不见,充耳不闻,径直站起来,端着盆子和茶杯走向自己的房间。 吴腾迈步就追了上去,一边追,一边大声说道:“娇娇,你意下如何?我看,干脆就这样决定了吧。” 冷薰还是没有理会他,静静地整理着书卷。 吴腾就像跟屁虫似的,继续穷追烂打,说道:“娇娇,你倒是说句话嘛,求求你了,我们就去城外,好不好嘛?” 冷薰在心里告诉自己,不管他怎样死缠烂打,都一定要当他是空气,绝不理会他!于是,少女依然一言不发地做自己的事。 “娇娇,求求你,我们现在就走吧,行吗?” “娇娇,你是不是不好意思开口,而其实心里已经默许了,对吧?” “娇娇,你老是不说话,我就当你同意了哈,是这样吧?” “娇娇,你虽然表面上不说话,而其实蛮想去的,而且,你也不可能生我的气,你看你让我到湖里喝冷水,我都没有介意,呵呵。” “娇娇,你既然想去,就抓紧时间换衣服吧,不然,去晚了,玩不了多久呢!” 少女都不知道自己哪根神经短了路,居然还鬼使神差地真地跟着吴腾去了城外。 说起来,少女还是第一回在没有下雪的时候走出帝都,宽广无垠的猎场上已是满眼碧草,就像铺上了一片碧绿的大地毯。吴腾又穿上了他那身红得刺目的锦袍,上面居然刺绣着大朵大朵娇艳夺目的红莲。少女真是想不通,这吴腾太子怎么会穿上这么一件大红袍,真是奇怪得紧! 男人骑着一匹大红马,红马的脖子上系着一朵大红鲜花,瞧那得意劲,就像喜气洋洋的新郎官。 在宽广的绿草地上,就那么漫无目的地走了好久,少女有些忍耐不住了,问道:“你怎么不去打猎呢?先前在城里,你不是闹着嚷着要去吗,这会儿咋回事?” “娇娇,你说说,那么血腥的事,我如何做得下手?”吴腾脸上浮上一缕缕复杂的情绪,轻轻地说道,“那些新罗人,一点也不敬畏自然,敬畏生命,总是血腥成性,残暴屠杀。”少女微微挑眉:“既然这样,那人为什么还说要来这儿打猎?” “呵呵,”吴腾“啪”地一声打开一把折扇,一脸得意状,满面春风地说道:“呵呵,我呀,不就是想找这么一个好时机,与你单独呆一会儿,说说话吗?在城里,太嘈杂了,那些人总是那么心浮气躁!” 99mk.cc。wap.99mk.cc 正文 第99章 残暴不仁! 少女似乎对吴腾太子的胡言乱语已经有了抵抗力,看着高高的蓝天白云说道:“你方才说新罗人漠视生命,残暴不仁,是吧?” “对呀,”吴腾慢悠悠地说道,“我还听闻,他们有种极其野蛮,极不人道的围猎方式,就是拿那些奴隶来作围猎对象,真是惨无人道啊!” 少女听了吴腾的话,心里隐隐震动,抬起脸,说道:“呵呵,你只知道说新罗,那看来你们伊科皇室不会那样了,不知你们又是怎样处置奴隶的?” “哈哈,要说起我们伊科,对待奴隶可不一样,”吴腾骄傲地笑了,说道,“新罗喜欢扼杀生命,而我们伊科则喜欢打造生命。” “打造生命?”少女拧起眉头,迷惑不已,好奇地问道,“那是怎么回事?” 吴腾忽然奇怪地笑了笑,嗓音低沉地说道:“娇娇要不要亲自试验一下,本太子尊贵的血统完全可以无偿为你提供服务。”少女瞬间搞清楚了这家伙所说的“打造生命”的含义,扭过头,白了他一眼,冷冷地说道:“真是死性不改!”少女骂了一句,独自拍马向前。吴腾屁颠屁颠地紧紧跟着,他的马屁股后面还跟着一大堆伊科带过来的侍卫,自打庞勋青林和孟抒易接连被害之后,帝都因为新罗皇帝大寿之期日益迫近之故,原本紧张、神秘的气氛变得更加紧张、神秘起来,让人呼吸紧促。王孙公子们大凡出出进进,都是众星捧月般,被一大群侍卫保护着,这位伊科大太子自然也如此。 从这些奇怪现象不难看出,沐锦那些布置在暗处的势力有多么强大,少女很清楚,这些血债累累、坏事做绝的宁湟贵族,终有一天会自食恶果,为他们自己种下的罪恶付出沉重的代价! “娇娇,别走那么快,等我一下。” 吴腾在后面大叫大嚷。少女无可奈何地回过头,见那吴腾太子今天不知咋的,那马也跟他别扭,他骑在马上摇摇晃晃的,那马怎么也跑不快,不管他如何扬起马鞭抽它,它就是耍起了赖皮,不肯用力向前走。 冷薰拧起眉头,说道:“你咋回事啊,我记得你的马术很不赖的啊,第一次见面时,你还在马背上蹦蹦跳跳呢,这次怎么会骑不动了?” “呵呵,你说那匹马啊?“吴腾笑了笑,“那是北疆进贡的千里神驹,我一手把它养大,跟了我很多年了,自然很听我的话。那些在马背上蹦蹦跳跳的绝活可都是跟着教我骑马的骑师学的,觉得很好玩,所以就学来蹦了。” “那你今天为什么换了一匹马?” 吴腾看了看少女的“桃红马”,笑了,说道:“我看你都是骑的一匹桃红马,所以,我也骑了一匹桃红马,这也是为了和你的马追求一致呢!” 冷薰心里寻思,这吴腾太子真没劲,怎么会……她看着吴腾那张透露着淡淡脂粉气息的脸,突然觉得跟眼前这个家伙实在没什么可好说的。她摆摆手,冷冷地说道:“吴腾,如果你只是装痴卖傻,是居心叵测地瞎捣蛋,那你的修为可真不浅啊!” 吴腾脸上浮起骄傲的笑容:“你说得对,本太子来到帝都,就是为了瞎捣蛋,不过,本太子却并没有装痴卖傻,不管在哪儿,都是这么一种风格,风流成性,放荡不羁。” 少女轻轻叹息一声,两道犀利的目光扫向远方,心里突然涌起不好的预感! 说时迟,那时快,少女突然凌空跃起,一下把吴腾撞落在地! “娇娇!你可真有意思,连卿卿我我这种事都弄得这么野蛮!” “混蛋!闭上你的臭嘴!”少女暴喝一声。突然,一阵冷箭“嗖嗖嗖”破空而来,前面一下子出现一大群人,一个个张弓搭箭,向着这边射来。前面的护卫全都中箭倒地,惊得战马们撒蹄狂跳。少女拽着吴腾就地一滚,避过一阵箭雨。那些箭都射在了大红马身上。大红马瞬间倒地,一命呜呼。很明显,那些都是毒箭。 “是你在捣蛋吗?” 少女冷喝一声。吴腾也傻眼了,困惑地说道:“难道我会自己设伏,把自己往死里弄吗?” “你看你真是不知死活,只知道瞎折腾!你这样把自己小命交代了都不知道!” 同一时间,杀声四起!高高的草原上凭空蹦出无数的敌人,人人手持厚背战刀,穿着平民的服饰,喊杀着就冲了上来。 “快,保护殿下!”吴腾的一号手下武虎大吼一声,率领几个护卫便冲了过来,大家幸好是出来打猎,都带着强弓硬弩,不管怎样,还能抵挡几下,否则,恐怕真地只有白白丢了性命。 少女格开几支冷箭,看见吴腾站在她身后,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冷冷斥道:“你竟不懂武功?” 吴腾急忙点头,急急地说道:“娇娇,你要救我。” “笨蛋!”冷薰瞬间火冒三丈,一脚踢在他腿肚子上。吴腾吃痛,急忙蹲了下去,刚好避过一支冷箭。 “大家不要乱,前面的军士用兵器挡箭,中间的军士射箭掩护,后面的军士赶快把战马拉到一块儿,为突围作准备!”少女吩咐完毕,抓起弓箭,一边奔跑,一边射箭,那可真地是百发百中,每一箭射出,便有一个贼人应声而倒。 刹那间,只觉得到处都是惊天动地的厮杀声,漫天箭雨,如飞而来。敌方的军马围上来,至少有一千人,而吴腾身边的军士却只剩下几十人,还个个都受了伤,急切之间,根本无法与之抗衡。少女无奈,只能拉着吴腾回身撤退。她望见附近有一片密林,喜出望外,大喊:“快,全部退进密林!” 一把长刀奔着吴腾就劈下来了。吴腾吓得尖声大叫。少女闪身上前,一脚将吴腾踢开,痛得他惨声嚎叫。可他的叫声还没有结束,少女挥出手中长剑,一剑就把敌人刺翻在地。红色的液体瞬间溅了吴腾一身。他急忙拿出一块帕子,忙不迭地擦拭血迹。 “笨蛋!都这时候了,还不分轻重?”少女拉着男子,转身冲进密林,那些密密麻麻的冷箭都被挡在了密林之外,虽然也有一些冷箭射了进来,但劲道却小了许多。 对方看见他们避进密林,立刻不再射箭,而是挥舞着刀枪,呐喊着冲了进来。 少女眼见到处都是敌人,黑压压的,数都数不过来。她手中长剑变幻出万千剑花,那真地是挡者死,碰者亡。她拉着吴腾冲在最前面,武虎等护卫紧紧地跟着。这时护卫们只剩下不到四十人了,个个伤痕累累,都已受了重伤,显然已经没有力气再拼杀了。 少女急速地转动着思想,一边“唰唰唰”,急速刺出手中长剑,一边观察敌方包围圈的薄弱处,奔着那儿就杀了过去。剑剑带血,招招制敌。尽管她个子不高,但前世加上今生的格杀技巧,以及她多年刻苦练功的积淀,使得她在这密林之战中很快就占了上风,别看对方人多势众,但人再多,也无法一拥而上。 “娇娇!娇娇!” 吴腾忽然尖叫起来。少女扭过头,看见一个黑衣大汉正挥舞长刀,慢慢逼向他,而武虎血透长身,摇摇晃晃,眼看已经快坚持不住了。 少女凌空而起,一脚踢飞他手中长刀,半空一剑斜斜劈下,劈掉了他半个脖子。大汉惨叫一声,倒在地上,气绝身亡。 冷月宝剑瞬间发出一长串尖啸,犹如惊石之声破空而去,久久不散。少女一惊,她没想到,这冷月宝剑竟然还有这般神奇功能,竟能传出老远老远的“报警声”!而这凌厉的尖啸,正好被在很远处准备接应少女的男人听到。他剑眉一拧,疑惑地望向围场方向。 少女来不及去想这冷月宝剑为何会有这般功能。突然,她感觉右肩一阵刺痛,她柳叶眉一挑,左手抽出腰间匕首,反手刺去,直直地刺进了背后偷袭者的喉咙。右手长剑一挡,架住迎面而来的一把长刀,借对方微一愣神之际,一脚踢飞他手中长刀,长剑顺势而进,插入了他的心窝。 “娇娇!”吴腾大吃一惊,急忙上前一步,“快,让我看看你的伤势!” “这点小伤没事!武虎,带你家太子殿下往西面跑!” “不!我不能扔下你独自逃命!” 吴腾执拗地站在那儿,捡起地上的长枪,耍弄了几下,叫道:“无耻贼子!过来吧!” 少女见这阵势,心里一沉。如果不是因为吴腾,她早脱身了。可看今天这架势,那伙人无疑是冲着吴腾来的,所以她叫武虎快带着吴腾离开,只要他安全撤离了,自己自然能脱身。然而,这时听到他的话,却心里五味杂陈。是的,这个男人也许居心叵测,也许心眼很坏,也许阴险歹毒,但不管怎样,这会儿看不出他还能有什么别的坏心眼。少女心里很清楚,这绝对不是一场演戏,如果不是她一次次施以援手,吴腾都不知死了多少次了! “当”的一声,吴腾手中的长枪没有刺中敌人,倒因用力过猛,一下没抓稳,长枪一下就脱手而出,落在地上。 “白痴!”少女看他那模样,忍不住喝斥一声,拉起他,对武虎等人大叫,“快跟我来!”少女挥舞着手中长剑,所向披靡,迎面一个大汉舞着长刀冲过来,可他的长刀一触到少女手中冷月宝剑剑锋,立刻被斩断为两截。那个大汉大惊,可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紧跟上来的武虎挥起长刀,一刀砍翻,倒在了地上。 99mk.cc。wap.99mk.cc 正文 第100章 不要恋战! 少女拉着吴腾急速向前,带着大家上了一处高地。高地下面波涛汹涌,洁白的浪花朵朵飞溅,还带着很多冰渣。原来是刚刚冰消雪化的一条河流。 “快,跳下去!” 冷薰一剑刺翻追在最前面的一个敌人,向着大家大喊。 “哎哟,我的天呢?”吴腾站在少女身后,伸着脖子一看,惊得瑟瑟发抖,胆战心惊地说道:“娇娇,跳下去会被冻死的! “如果害怕冻死,那就呆在这儿!” 吴腾迟疑着,站在高坡上,试了几次,可看看那湍急的河水,都不敢往下跳。这时,他突然看见一个大汉从下面挥舞着长刀,准备偷袭正在迎战的少女。这位一向娇惯的太子殿下竟不知哪儿来的神威,急中生智,抱起一块大石头,奋力砸向那大汉脑袋,只听“砰”地一声,那家伙怪哼一声,滚下坡去。 “哼,我叫你来!我叫你来!”吴腾太子一招制敌,信心大增,继续居高临下,抱石砸敌。 侍卫们看见太子如此英勇,一个个都发声喊,鼓起勇气,各显本事。瞬间,敌人猛烈的攻势就被压制了下去。 “咱们不要恋战,快快撤退!”少女回身拉住正战得起劲的吴腾,一下滚下长坡。只听“砰……砰……砰……”数声,大家都跳进了水中。冰冷的河水一下将众人淹没,少女和吴腾也沉到了深水中。 少女大脑很清醒,急忙往水面上游,谁知,不管她怎样使劲,都游不上去。她心里觉得十分诧异,扭头一看,见那吴腾一双大手正牢牢地抱着一块大石头,就好像抱着一坛金银财宝一般。 少女急忙伸手,把那块大石头抢在手里,扔掉了。可是,她刚要带着吴腾往上面浮游,四周猛然传来一阵阵密密麻麻的“噗噗噗……”声,那是冷箭射进水中的声音,四周惨叫连连。很明显,武虎等人在水下中箭了。少女暗想,看来可真是傻子有傻福,她拉着吴腾就在深水区一路往前游去。 两人在水里的游速很快,过了好一会儿,他俩才从水里露出脑袋。岸上两边的敌人依然在紧紧追赶,然而,两人已经游得远了,他们追赶不上了。 少女经过一场艰苦的力战,再加上水里这一番辛劳,嘴唇慢慢显现出一片青色,肩上也渗出鲜血,感觉身体像被掏空了似的,一阵虚脱。 “娇娇,娇娇,你没事吧?”吴腾的声音显得越来越遥远。少女艰难地扭过头,模模糊糊地看见吴腾正奋力划水。吴腾看见她扭过头来,安慰她道:“你要挺住,咱们很快就安全了!” 在少女的印象中,这还是吴腾初次和她说这么郑重的话。他面色有点苍白,嘴唇略略发青,眼里早已没有了平日里的玩世不恭,多了些“正规化”的情绪,那整个人的精气神似乎就都不一样了。 少女很想跟他说,你今后不要再总装出那副不务正业不学无术的模样了,然而试了几次,都没有力气说出来。在冰冷的湖水里,她冻得瑟瑟发抖,又流了那么多血,让她浑身软绵绵的,一点力气都没有。 游过的河水处,呈现晦暗的红色。敌人并没有放弃追赶,后面传来惊天动地的喊杀声,周围山间,也是举着明晃晃的刀枪敌人,一路喊杀而来。看来,少女和吴腾已经被敌人包围了,今日要想冲出去,可真是势比登天! 两人的身边,早已没有了侍卫们游水的声音,他们在河里,已经中了敌人的冷箭。耳畔的水流声愈发汹涌,不知游了多久,天色也一点点昏暗下来。突然,前面的水流一下变得激越起来,少女和吴腾发出一片尖叫,就从那个小瀑布“飞流直下三千尺”,吴腾突然牢牢地抱住少女,随着水流,坠跌而下。少女感觉后背撞在一块大石头上,眼前金星乱冒,一下晕了过去…… 尽管少女对对山岭密林这些野外行军十分熟悉,可是每次爬到高处,都能看到那些敌人紧紧追踪的火把,就像漫山遍野的野火,熊熊燃烧,一个劲地咬着他们不放,以致他们根本就不能好好调整自己的逃跑路径,只能向着险峻难行的山岭和密不透风的林子深处潜行。 谢天谢地,这样急速奔行,总算把后面的追兵甩开了。可这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他们也在密林中迷失了前进的方向,不知道帝都究竟应该往哪个方向走…… 虽然是春天了,可春寒料峭,这大山里可是冷得人瑟瑟发抖,不巧地是,又下了一阵密密麻麻的春雨,气温降得厉害。为了不被人发现,少女和吴腾不敢烧火取暖。他俩坐在一片茂盛的矮树下,少女纤瘦的身子靠着树干,早已筋疲力尽,一步都不想挪动了。她身上的伤口止不住地往外渗血,痛得她难受极了!最难熬的是肩上的伤痕,只要一动弹,就会痛得难以呼吸,而不断地流血,又让她身体极度虚脱,眼前金星乱冒,真想闭上眼,沉沉睡去。 可是,这个时候,她能睡下吗?她很清楚,现在可是最最关键的时候,如果真地睡去了,那恐怕就只有束手待毙了。 “娇娇?”吴腾软绵绵的声音在身边传来,仿佛很遥远。吴腾把一件锦袍披在她身上。少女拧着眉头,轻轻抬起脸,看见男人坐在自己旁边,又换上了那副笑嘻嘻的嘴脸,说道:“嘿嘿,瞧我的衣服已经不湿了。” 吴腾的衣袍早已失去了那浓浓的脂粉气息,在河里呆了那么久,又在密林里奔跑了那么久,褶皱得就像一件旧衣服。衣服上还有点点血迹,也不知道是哪个敌人的血洒在了上面。 少女微微动了动身子,那肩上的血一下子就冒了出来。男子大吃一惊,没有血色的面颊上刚刚浮起的笑容,一下子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他张皇失措地按住少女肩上的伤口,急急地说道:“看,你的肩膀又流血了,这可咋办哟?” “不要紧,”少女紧紧地拧着眉头,一把扯下衣服上的一块布,简单地包扎起来,说道,“你坐下吧。” “啊?”吴腾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困惑不解。 “不要慌乱,你坐下吧!”少女拧起眉头,尽管声音很微弱,可却很有魄力,“我们时间很紧,快赶着休息一下,休息一下就走!” “嗯,”吴腾乖乖地坐在地上,停了一下,又问道,“娇娇,那些人是干嘛的啊,咱们与他们无冤无仇,干嘛追着咱们不放?” “你如果精神好,等一下就跑快点,不要在这里啰里啰嗦,影响我休息,再吵吵嚷嚷,我就先干掉你,呆会儿好跑快些,免得受你拖累。” 伊科太子吓得再也不敢说话,瑟瑟缩缩地坐着,双眼嘀溜溜乱转。少女自然想弄清楚是谁在追杀他们,然而,树大招风,这会儿还真弄不明白,那些人究竟是谁的爪牙? 不过,只要分析一下,伊科太子如果在帝都城外遇害,伊科必然不会善罢干休,和新罗王朝必然有一场恶战,那么,这两个大国一旦发生战争,最大的受益者自然会是僻居东域沿海的离珠、地处南疆的神果、和西北疆外的风牧,正所谓“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特别是离珠,他们发达的商业贸易和丰富的资源立刻就会被别国竭力巴结,而离珠也一定会就此崛起,成为“超级大国”。 再分析伊科内政,如果吴腾一命呜呼,伊科皇室无人继位,而有着血缘关系的亲族就会继承皇位,伊科皇上的几个兄弟自然就会成为合法继承人,把个肥沃的伊科分入囊中。 又从新罗来分析,现在有能力这样做的,一个是新罗皇室,另外就是各大门阀。庞勋一族刚刚覆灭,沐锦又干掉了庞勋青林和孟抒易,各大门阀为了自保,自然会联合起来。新罗皇室和各大门阀势均力敌,新罗朝政才能稳如泰山,如果哪一方力量过重,那就会激发一场场腥风血雨。孟涛、慕容青升等人老谋深算,早就看到了各大门阀表面兴盛之下的险滩恶浪,因此,“先下手为强”,点燃战火,让新罗皇上不敢将各大门阀逐个干掉,这样,他们趁此机会,就能顺顺利利地重新收回自己的军权。 可是,少女最最不放心的是,万一这件事的幕后主使者是沐锦,由顺昌行会出手……假如真如她所料,那她此时此刻的处境岂不是相当难堪? 整个帝都,大概只有少女才明白沐锦背后的顺昌行会。站在他那个角度,干掉吴腾,也算一个不错的方案,吴腾丢了命,帝都定然会乱成一锅粥,各大门阀和新罗皇室不再让人相信,伊科和新罗刀兵相向,离珠、神果借机兴事,风牧在北边也兴风作浪,西贵大地就会生灵涂炭,那样新罗皇上自顾不暇,就没有心思来整治沐锦,说不定还会依靠沐北的兵力抗击北方风牧。沐锦一下子就会变被动为主动,扭转自己不利的局势。 假如这事真地是沐锦在操纵,那她这会儿是不是应该设法故意暴露行踪,让他们干掉吴腾,再嫁祸各大门阀? 假如这不是沐锦的主意,那她很明显已经看到整个事态对沐北大大有利,从全盘考虑,自己不是应该把吴腾推出去吗,让他们得偿所愿? 99mk.cc。wap.99mk.cc 正文 第101章 你太了不起了! 这是特工经历告诉她的,不管什么时候,都要从全盘考虑,无论采取什么手段,都要为自己争取最大收益。 冷薰的双拳渐渐捏紧,腰里的匕首寒冷、生硬。少女不乐意去思考自己失去意识后,吴腾是怎样把她弄上岸的,不乐意去思考吴腾背着她,怎样在荒山野岭艰难行走,不乐意去思考吴腾对她一遍遍地焦急呼唤…… 假如没有自己,他不是已经在他们的刀剑下丧生了吗? 反正自己不欠他的,说起来也问心无愧。 少女慢慢眯缝起眼睛,摸向腰间的匕首,理智的大脑让她一下明白了该做什么……八年来,少女最大的梦想就是和沐锦一起回到沐北,至于别的,都变得很稀松平常了。 匕首轻巧、锋利,质量上乘,就是以今天的眼光来看,也是了不起的杰作!少女手握着冷冷的匕首,心里没有一丝杂念,只想着自己身为特工,肩负的光荣使命! 少女悄悄地拔出了匕首! 可几乎与此同时,吴腾却突然飞跃起来,向她扑来,惶恐地大叫:“娇娇当心后面!” 一只凶猛的狼狗从少女身后扑过来,一口正好咬着挺身保护她的吴腾的手臂,而吴腾刚刚坐的地方,也有一头狼狗跳跃而出。少女手中的匕首闪电般刺出,那头咬着吴腾手臂的狼狗瞬间惨叫一声,血光乍现,倒地身亡! 少女扭过头,狠狠一脚,将第二头狼狗踢飞,狼狗悲哀地嚎叫一声,倒地毙命! 八个脸蒙黑巾,身穿黑衣的大汉挥舞着钢刀,冲了过来。少女一看他们的步态、身形,就知道他们一定是江湖上的好手。她慢慢向前跨出一步,把一点也没有出息的吴腾拉到身后,慢慢抽出腰间的冷月长剑,冷冷地看着眼前的八个大汉。 高手过招,那是一丝一毫都不能有任何差错,电光火石间便能杀人于无形!冷月长剑的寒光辉映下,右面两个大汉舞着长刀,率先冲了上来,那恶狠狠的架势,真恨不得一口把少女给吞了!手中长刀带着惊天气势,就向少女小小的身子劈来! 少女微弓着身子,猛然侧身,一手护卫着吴腾,一手挺着长剑,谁也没想到,就在两个大汉高高跃起,身子腾跃到最高点,往下降落时,少女猛然平地跃起,和两个大汉的身体在半空相对,少女挥出手中长剑,一下就削断两人的战刀,并顺势刺进一个大汉的肩膀。紧接着,左手化掌为爪,锁住另一个大汉脖子,硬生生掐断了他的脖子。一切就在转瞬之间,两个功夫了得的大汉就一个尸横当场,一个身受重伤。 然而,少女还没有来得及喘口气,剩下六人已经一轰而上,他们这时才发现太大意了,居然小看了这个小个子女子。其中四个人同时攻击少女,还有两个人攻击吴腾。 少女立刻回身,准备护卫吴腾,就在她灵巧、古怪地避过对方的刀锋时,用眼角的余光看到,一个大汉正高举长刀,一式力劈华山,砍向吴腾。少女柳叶眉一拧,随手掷出手中长剑,冷月宝剑带着尖啸,裹挟着雷霆万钧之势,就飞了过去。然后她就像影子般,一下飘到正前方两个大汉身后,对着他俩软软的后脑,双掌齐下,只听“啪啪”两声,那两个大汉的后脑就开了花,也许他俩到死都没有明白,少女究竟是怎样“飘”到身后的…… 就在这时,吴腾那边响起一声杀猪般的嚎叫,那个大汉再有一秒钟就可把吴腾斩为两段,可他做梦也想不到,一把长剑破空而来,“噗”地一声,就把他刺了个透心凉。大汉的刀锋在吴腾的身侧停住了,可把他吓了个半死!他惊得冷汗滚滚而下,可他还没有回过神来,又一个大汉张牙舞爪地扑了上来。 可那个大汉大刀刚刚举起,还来不及挥下,少女就像幽灵般扑了过来,一下拔出冷月长剑,瞬间递出,速度之快简直匪夷所思,那个大汉似乎被眼前的情景弄得呆住了,他也许正在想,这个少女明明在那边,怎么一下就溜到这边来了?可他永远没有机会想明白了,因为少女的冷月宝剑已经一剑洞穿他的咽喉!尔后,少女迅疾抽剑回身。身后陡然响起“咕咚”两声,两具沉重的尸身几乎同时栽倒在地。 最后两个大汉见状,略略一愣,但旋即就明白过来,疯狂地叫嚣着,挥舞着长刀,咬牙切齿地一起攻向少女,少女冷冷地逼视着他俩,却一动不动。两个大汉大喜,寻思这女子肯定没了力气,站在那儿等死,连跑的力气都没有了。可就在他俩还没高兴完呢,少女手中长剑却后发先至,“唰……唰”两剑,刺中他俩大腿动脉,那鲜红的液体止不住地狂涌而出,两个大汉惨叫两声,身子往前一扑,重重跌倒。可他俩的身子还没有倒在地上,少女又闪电般挥出两剑,直接把这两个家伙的脑袋削平了。 从八个大汉背后偷袭,到战斗结束,也就是转瞬间的事,但检验的却是彼此的胆识、决心、功夫和速度,经过较量,不难看出,这位特工少女,略占上风。 “娇娇,”吴腾立刻跑过来,忘乎所以地抱住她,尖声大叫,“你太了不起了!” 少女不为所动,静静地推开他,冷冷地看着密林深处,喝道:“别躲躲藏藏的,快出来吧!” 吴腾微微出神,心里忽然一沉,回头一看,可不,五个同样黑巾蒙面,一身黑衣的大汉跳了出来,长刀还没有拔出,看样子是刚好赶来。 五个大汉斜睨着纤瘦的少女,只感觉后心发凉,他们与前面八人不过相隔数十步,可为什么就是这并不遥远的数十步,竟让这八个武林高手一个受了重伤,另外七个丧命当场?他们不明白,这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少女,究竟有哪般手段,竟如此厉害? 少女神色冷峻,傲慢地瞥了五人一眼,忽然厉声问道:“都呆了吗?是单打独斗,还是一窝蜂上?” 五个人静静地,一声不吭,只是慢慢拔出长刀,挡在身前,可都不敢贸然出招。 少女看着他们的熊样,鄙夷地哼哼着,丢掉手中的冷月宝剑,斥道:“哼,就你们几个虾兵蟹将,还用得着本姑娘动刀动枪吗?就是一双拳头,都算高看你们了!” 五个人大吃一惊,但很快,五双大眼里都齐齐漫上一阵疯狂的喜悦,寻思这小女孩可真是把牛皮都吹上天了,真是想找死啊,居然还想赤手空拳和他们打斗,看来她可真是笨到家了!五个大汉面对这个手无寸铁的少女,也不顾忌什么江湖道义了,好像都担心她反悔,齐齐暴喝,一起凶狠地攻了上来! 寒冷的刀锋带着浓浓的杀气,扑面而来。那冷冽的气息慢慢迫近少女的鼻息,但少女依然没有动弹,只是冷冷一笑,好像根本不把五人的凌厉攻势当一回事。 五人大喜过望,都在心里打起了小算盘,争先恐后要抢功劳,挥舞长刀,果断出击,挟带着排山倒海之势向少女攻来! 谁也没想到,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少女却突然出手了,她一甩手,四把飞刀带着凌厉的气势就飞出去了,五个大汉齐齐一愣,可他们还没有看清楚眼前的东西,便有四个人咽喉中刀,“砰……”几乎同时发出一声沉闷的轰响,倒在地上,便再也没能爬起来。剩下一个像木头般呆了,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站在那儿整个傻了。少女冷冷地看着他,就像在看一具木偶表演似的。过了半晌,那个大汉终于反应过来,不顾一切地纵身跃起,长刀向前,奔着少女就过去了。他使出的这招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是想拼尽全力,与少女同归于尽,可是,他有这个本事吗?只见少女身形怪异地一闪,就到了他身后,双手齐出,抱着他的脖子一拧,那个大汉眼珠暴突而出,气绝身亡。 吴腾看着少女潇洒敏捷的身手,也不觉呆了,过了好久,才说出一句话:“娇娇,你可真不简单啊,引诱他们上当,然后再闪电般出手,让他们猝不及防,真行啊!” 少女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经过一番残酷的厮杀,她只觉得身子就像一团棉花,软软的,没有力气,软软地坐在了地上。 “娇娇,你看你,肩上的伤口,又往外冒血了!” 少女浑身虚脱,已经没有精力和他闲话。她看着前面那个躺在地上,受了重伤的黑衣杀手,对傻傻地站着的男人说道:“快,过去干掉他!” “这事简单,不就是弄死他吗?” 吴腾欢快地应了一声,四处磨蹭了半天,后来还是抓起一块大石头,向着那因流血过多而晕过去的黑衣杀手走了过去。 “你这个臭家伙,竟敢暗算本太子,看我怎么弄死你?”吴腾一边说,一边扬起石头,向一动不动的男子砸去。 “啊……”一声尖厉的惊叫传出好远。少女紧紧地拧着眉头,冷冷地瞥了吴腾一眼。吴腾满以为这一家伙定能把那个黑衣杀手砸死,没想到,不仅没一砸致命,反而还把他砸醒了,向同伙报了信,这一声尖叫足以传出好几里地。 少女真是又急又怒,这要真把敌人招来可怎么办?吴腾似乎也意识到了这点,急忙一手牢牢地按住大汉的臭嘴,一手扬起石头,狠狠地砸向他的脑袋。很快,那脑袋就成了一堆血泥,被吴腾砸了个面目全非。 99mk.cc。wap.99mk.cc 正文 第102章 巨大的危险 少女瞧见这黑衣杀手死得如此惨不忍睹,如此窝囊,真替他不值。想他一个武林高手,竟然死在这么一个傻瓜手里,而且还这般惨烈! “娇娇,”吴腾揉搓着手里的泥块,低着头,就像犯了错误的小孩子,走了过来,向少女撒起了娇:“娇娇,这儿不能再呆下去了,娇娇,你还走得动吗?” 少女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拄着剑鞘站起身来。 耳畔响起瀑布气势磅礴的轰鸣声,远处,火把熊熊,到处都是搜索而来的敌人,而皇上的增援人马还不知道在哪儿,万事都得小心。 “娇娇,你刚才的飞刀绝技可真是太神奇了,能教教我吗?” “娇娇,你说说啊,就刚才那几个人,如狼似虎地冲过来,却没想到你留了一手,你说他们是被你的飞刀弄死的,还是被你的智谋气死的?看看他们死了都还在翻白眼,好像很不服气呢!” “娇娇,你怎么了?倒是说句话啊!” “你省省力气赶路吧,咱们现在还面临着巨大的危险!” 少女嫌恶地冷冷喝道,聚精会神在前面小心翼翼地探路,她好像把自己刚才的想法抛到了九霄云外,干掉吴腾的想法被她暂且搁置。少女忽然想到刚才那头狼狗,吴腾的手臂上还有一条长长的伤口呢。 唉,罢了,留着他也行,姑且让他脖子上的脑袋暂且先留着。 而吴腾又哪里会想到,就是那头狼狗救了他的小命,用手臂上的伤口换自己一条命,可大大地赚了哦!他瞅瞅自己手臂上的伤口,有些冤屈地嚷嚷:“哼,我的太子宫里可养着一群凶猛的大狗,任意放一头出来,都能咬死那样的窝囊狗好多条呢!” 夜风冷冷的,到处都弥漫着浓浓的杀气,真不知道下一秒又会出现什么危险?吴腾紧紧地跟着少女,历来养尊处优的太子吃这般苦头,可真是憋屈。他一边走,一边在心里打鼓:“新罗皇上的人马在哪儿呢?他会不会派人来援救啊?”少女一声不吭地在前面走着,吴腾也没想要她跟自己说点什么,只是一个劲地抱怨这么苦寒的地方可真是活受罪! “嘘……” 前面的少女轻轻地说道。吴腾微微出神,抬起脸,困惑不已地问道:“你说啥?” 少女静静地看着前方,想道,那些人都是生面孔,肯定不是顺昌行会的人,而沐锦这会儿,一定正从远处往这儿赶来。 “一定正往这儿赶来!”少女喃喃自语,眼里闪动着异样的光芒。 这会儿的吴腾,或许根本就不明了少女眼里那异样光芒的深意,等到许多年以后,他终于明了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白白失去了得到那种“异样光芒”的机会。 世间有一种情感,不管境遇如何,不管风霜雨雪,不管腥风血雨,都不会被岁月的时光碾碎,都不会随着沧海桑田的变迁而更改分毫,那就叫“信赖”! 阿起小心翼翼地打马向前,看着茫茫夜色里的火把,忧心忡忡地说道:“世子,铁卫营和红营军都出动了,我们得谨慎些,不要被他们发现了。” “驾!”沐锦头也不回,拍马向前。冷冷的夜风吹起他的衣摆。整整八年了,沐锦从来没有独自出过城,可这会儿,他却把所有的风险都抛到了脑后,肆无忌惮地打马如飞,驰骋在宽广无垠的草原上。 “阿冷有危险,她需要我!” 沉沉夜色里,沐锦声音低沉,但坚定有力地慢慢说道:“我不能抛下她!” 这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四周黑漆漆一片,什么也看不见。湖面有微风吹过,飞掠而过点点粼粼波光,诡异而神秘!湖水两岸,不时响起一阵阵急促的脚步声,就像是索命的小鬼,让这儿的空气变得异常紧张而恐怖。他们沿着血迹,一路追踪,把少女和吴腾又包围起来。少女肩上的伤口因为用力厮杀,和紧张地赶路,这会儿又裂开了。她的面色一片苍白,虚汗直冒,不是因为害怕,也不是因为紧张,而实在是由于连番残酷的战斗,和带伤逃跑,让她的身体早已严重透支,可是,当杀手们的血腥气钻进鼻孔时,她还是凭借着无比顽强的意志站了起来,一双雪亮的眼睛微微眯缝,就像一头敏捷的豹子般,敏锐地捕捉着敌情。 一阵若有若无的脚步声渐渐逼近,踩在刚刚抽芽的绿草上,一点声音也没有。这部分敌人共有三十多人,再加上六条狼狗,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个经验老道的丛林战斗者,或许是看到了先前同伴惨不忍睹的死尸,让他们陡然意识到,自己要追杀的目标并不是束手待毙,毫无反击能力的人,而是十分强劲的对手,因此,他们每走一步都十分小心,仿佛害怕遭了暗算。三十多人都静静地横刀向前,就连六条狼狗也是乖乖地,一副副警惕的样子,慢慢向前。 这会儿,星星和月亮都不知跑到哪儿去了,夜,黑得出奇,也静得出奇!少女神色冷冷的,一脸从容,作为超级特工,她早已练就“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临危不乱的大将风度。多年以来,每一次面对十分艰巨的任务,她都完成得相当出色,这绝对不是一时偶然,而是不可抹煞的必然!是啊,她沉着冷静的大脑,机智敏锐的判断,超乎寻常的应变能力,和闪电般的速度,以及坚韧顽强的巨大信念,都让她在一场场战斗中永远保持着一副副胜利者的姿态! 这群人一点点逼了过来。忽然,六条狼狗狂吠声声,向着少女和吴腾的藏身之地就奔了过去。 身穿黑衣,面蒙黑巾的杀手们喜出望外!那个领头的大喝:“快,他们就在那边,包围起来,不要让他们逃脱了!” 三十多人风卷残云般从少女和吴腾的身边冲了过去。少女轻轻地叹息一声,尾随着敌人的屁股,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那群人正在聚精会神地瞅着前面引路的狼狗,它们狂吠着,将所有的声音都掩盖了下去。那些人只注意着狼狗,哪里注意到身后的夺命判官正向他们移动? 少女紧紧地抓着匕首,赶上最后面的杀手,一手紧紧捂住他的嘴巴,一手将锋利的匕首刺进了他的咽喉,手腕一转,鲜血便如喷泉般汩汩而出。那人抖索几下,立刻毙命! 那群蠢货只顾着向前,丝毫没有留心背后。少女快速穿上死者的黑衣,蒙上他脸上的黑巾,瞬间就变成了一个黑衣杀手。她这身装扮,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时空里,哪里还有人能够识破她的身份? 少女站在人群中,借着狼狗狂吠之机,又用同样的手段干掉了三个黑衣杀手。突然,狼狗站住了,对着一丛草丛狂吠。那个领头的杀手小心翼翼地往后退着,喝道:“他们在树上,快,点燃火把!” 杀手们立刻点燃了明晃晃的火把,大家抽出弓箭,准备射击,只等杀手一声令下,便乱箭齐发。那个领头的厉声喝道:“树上的人,快下来束手就擒,你们跑不掉了!” 冷风嗖嗖,鲜嫩碧绿的树枝间,一件大红的衣服突然被风刮起,一飘而过。杀手们忙不迭地射出箭去,一阵密密麻麻的弓箭之后,却并没有听到半点中箭的惨叫声,很明显,并没有射中目标。 树下突然传来了一阵阵“籁籁”声,红色的衣袖一闪,模模糊糊看见一个人影在密林中飞掠而去。大家精神大振,又射出一阵密密麻麻的箭雨,然而,过了一会儿,却依然没有听到什么异样的声响。 杀手头子紧紧地拧着眉头,久久不语,忽然吩咐道:“把这棵大树给锯掉!” 大家听了微微出神,然后,拿起手中的长刀开始砍树。 少女那身装扮,一点也没有被他们察觉,也不动声色、装模作样地和他们一起砍起树来。 四面都是参天大树,树干粗壮,要想砍倒一棵树,可不容易,何况他们没有砍树的最佳工具。砍了好久,一个个累得满头大汗,总算要把这树给砍倒了,那大树也晃晃悠悠,风摆杨柳般,几欲倒下。可是,奇怪的事情发生了,黑暗中,一道红影一飘而过,瞬间飘到了另外一棵大树上。 众杀手惊得目瞪口呆,疑惑不已,自己刚才所看到的,该不会就是传闻中,神乎其神的飞檐走壁吧? 碧川高原地势极高,气候寒冷,树木不仅极其耐寒,而且高大粗壮,却并不像热带雨林那般茂密紧凑。众人呆愣着望向直指高空的大树,情不自禁心里直打怵,这可怎么办呀,万一又要砍倒了,那树上的人又“飞”到别的树上去了呢? 而他们面前这个人,到底是怎样一个高手?大家心里都没有底,忙活了半天,连人家的影子都没碰到,这样弄下去行吗? “你们几个,快爬上去看看!” 领头的杀手对着几个杀手说道。那十二个被他叫住的人面面相觑,一时惊得一呆,寻思自己怎么就这么倒霉呢,怎么偏偏被头领叫住了?然而,尽管心里害怕,可碍着他的命令,再害怕也只能硬着头皮上。其他的人都情不自禁地往后面退,谁都不想往前面冲。 这树极大极高,接近三十米,最上方的枝叶刚刚茂密起来。那十二个杀手刚刚爬上树,领头的杀手往身后看看,突然发现他身后空空荡荡的,他瞪大眼睛一看,立刻察觉不对劲,大声问道:“还有些人呢?在哪儿去了?” 99mk.cc。wap.99mk.cc 正文 第103章 不好,有贼人!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还是领头的杀手反应快,一把拔出腰里的长刀,大声惊呼:“不好,有贼人!” 可是,他还没来得及寻找贼人的方向,只听“嗖嗖嗖……”一阵弓惊弦响之声。大家吓得胆战心惊,想躲却已经来不及了。是啊,这么近距离地射箭,如何抵挡?瞬间,就有好几个人中箭倒地! 明亮的火把掉落在地,因为刚刚下了雨,密林深处十分潮湿,火把一下就熄灭了,四周一下就沉入了一片黑暗的世界。 大家都是清一色的一身黑衣,黑巾蒙面,哪里分辨得出谁是自己人,谁是贼人?突然,一个身材瘦小的黑影一下跑到他面前,低低地说道:“贼人在那边!” 领头的杀手微微一愣,抬起头往那边看去。可是,就在他往那边看时,他就知道自己中计了。杀手的出手机会只在那么极其短暂的一瞬间,虽然他很清楚这点,可还是迟了,一把锋利的匕首一下子就刺进了他的喉咙,可惜他连嚎叫一声都来不及,就这样丢了性命! “头头?是你吗?” 浓密的黑暗中,有人在白痴似的关切地试探,可是,应答他的,却是一支硬箭,一下子就刺穿了他的咽喉,鲜血喷洒。 少女身子好像鬼影般,在那个中箭的杀手嚎叫出声之前,瞬间欺身而上,干净、利落地将长剑刺进了两个黑衣大汉的心窝,仅仅是转瞬之间,几个身手了得的杀手还没有明白是怎么回事,就这样不明不白地丢掉了性命!而这时,那十二个杀手已经爬到树顶,好像意识到下面的情况有些不妙,他们故意装作什么也没有察觉似的,只是闷头不响地往树下溜。 少女走到那棵被砍掉大半的大树旁边,选准角度,猛然抓起地上的长刀,奋力一劈。 刺耳的“咔嚓”声突然响起。树上的人突然明白她要干什么,一个个吓得屁滚尿流,一个劲飞速向下滑行。可是就在这时,大树陡然断裂,朝着杀手们往下滑行的那棵大树猛烈地撞了过去,裹挟着雷霆万均之势。“轰轰轰……”被撞击的大树剧烈晃动,树上的人从二十多米的高空跌落下来,“砰砰砰……”重重地摔在地上,一个个都摔成重伤,再没有人能够站立起来。 少女如何会给他们爬起来的时机,“嗖嗖嗖……”一阵乱箭,就送他们归了天。 大树仍然在晃来晃去,四周一片寂静。这时,一个红色的影子从上面晃晃悠悠地飘落下来。冷薰一把扯下黑色面巾,扬手把那团“红影”抓在手里。 夜色中响起一阵“唧唧”声,少女展开红袍,原来捆绑在红袍之下的,竟然是一只还没有成年的小鸟。小鸟被沉甸甸的红袍束缚住,飞不走,只能在一棵棵大树间闪来躲去,而它那稚嫩的叫声,也被宽大的红袍裹住了,传不出来。 少女的纤纤细指轻轻摩挲小鸟身上的细毛,然后,轻轻解开这只助她一臂之力的可爱小鸟。小鸟欢天喜地地叫了一声,拍拍翅膀,飞向浓密的夜色深处。 夜色中,少女身形如风,迅速隐身在漫漫黑夜里。 “吴腾!” 少女走到湖水边,压低了声音唤道。 “娇娇,我在这儿呢。” 吴腾长身而起,微笑着挥动着手臂,看到冷薰旋风般奔了过来,向她的身后看了看,问道:“全部让你消灭了?一个不剩?” 少女没有说话,而是径直走到水边,双手捧起一大捧水,喝了下去。这时,那干渴得冒烟的嗓子才好受了些。 “娇娇,你可真是太了不起了!” 吴腾满面春风地站在少女身边,喜滋滋地说道。少女拧着眉头,瞅着他因为逃跑,被弄得又破又脏的衣服,一手把他的红色大袍丢给他,淡淡地说道:“快穿上吧。” “嗯。”吴腾顺从地穿好红袍,一脸开心。 “娇娇,我们这会儿怎么办?” 冷薰拧起眉头。吴腾微微出神,一下子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补充了一句:“我只是认为,咱们可以先把那些家伙消灭,然后再离开,这样,跑起来才会更顺畅些!” 少女看了看吴腾,慢慢说道:“第一,是我,不是咱们。第二,敌人有那么多,你认为我还有多少力气,可以干掉多少?想想,假如你还是和方才那样,看见一只臭虫子,都吓得尖叫不已,那我迟早会被你连累而死。不要责怪我没有提前告诉你,在万般无奈的情况下,我就会把你双手送给他们,求得自己的一线生机。” 吴腾拧起眉头,似乎很难受,扯着少女的衣服,说道:“娇娇,你干嘛要抛下我,不要那么没有情义哈。” 少女冷冷地瞪他一眼,吴腾吃惊非常,急忙抽回了手。少女方才被他拉过的地方冒出缕缕血迹,一道新伤口不小心被吴腾拉裂了。 少女拧着眉头仔细查看,这才发现右肋下有一道箭伤,伤口尽管较小,可却在往外冒血,痛得让人难受!她刚才忙着杀敌,居然忽略了那道伤口。 “娇娇,你怎么又受伤了?”吴腾拧着眉头,忧心忡忡地说道,“你感觉咋样?痛不痛?你还能撑得住吗?” 少女用手压住伤口,闭着眼睛,仰靠着树木,吩咐吴腾:“还愣着干嘛?还不给我包扎一下?” “嗯?你说啥?” “没听到吗?给我包扎伤口!” 冷薰的嗓音一下子尖利起来。吴腾忙不迭地点着头,手忙脚乱地扯裂一块布,撩起少女的衣衫,这才看见她那嫩生生的皮肤上的伤口,那儿,已经被红色的液体浸红了。 一支小小的箭头,深深地插进了她的右肋,中箭处的肌肤一片红肿。吴腾拧着眉头说道:“娇娇,不要怕哈,如果疼痛,你就喊出来吧,再或者,你干脆咬着我的胳膊,这样就会好受些。” 少女静静地闭上眼睛,情不自禁做了个深呼吸,一句话也没有说。 吴腾的脸上呈现出难得一见的凝重,抓住断箭,猛然一咬牙,把断箭拔了出来。 箭头刚一拔出来,鲜血陡然喷洒而出。吴腾立刻用布衫牢牢地盖住伤口。少女拧紧眉头,沉闷地哼了一声,身子向前一倒。吴腾展开另一只手臂,把冷薰一下紧紧搂住。 “娇娇?娇娇?你怎么了?”吴腾的声音有点慌乱,没看清少女的面孔,一低头,看见自己一手的鲜血,让他的心猛然抽搐了一下,他神色紧张地看着少女,惊呼道,“娇娇。你没事吧?” “还死不了。” 少女深吸一口气,喉咙里发出点点若有若无的声音,她把脸靠在吴腾肩膀上,紧紧地咬着嘴唇。 吴腾吐出了一口长气,立刻为她包扎起来。夜色沉沉,冷气森森。少女的身子软软的,冷冷的,好像一点温度都没有。吴腾忽然意识到,少女已经不能再承受一场拼杀了。 可是,就在这个节骨眼上,远处又响起了一阵猛烈的脚步声,少女和吴腾陡然紧张起来,坐正身子,双眉紧紧地拧着,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黑夜深处。 这可如何是好?少女紧紧地拧着眉头,想道,自己已经无力再拼杀了,而这儿的杀气这么浓,那些人一定会找到这儿,如果等在这里一定会死翘翘。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抓住吴腾,自己不是一身杀手的装扮吗?只有抓住了他,自己才可以趁乱逃跑。少女慢慢扭头看着身旁的男人,只见他紧紧地拧着眉头,一脸肃穆。 是的,她已经无力再战了,虽然她不想那样做,可是,如果不那样做,便会连自己的生命也搭进去,那样可实在太不值了啊! 何况,吴腾的小命还会让沐锦收获满满,她自然清楚如何做。她还有很多事要做,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还在等着她,她的生命如此宝贵,怎么可以轻言放弃? 少女慢慢探手,向腰间摸去,准备伺机而动。 “娇娇!”吴腾忽然扭过头,神色凝重,低低地说道,“你别怕,我去把他们引开,你好找机会逃跑,一定要当心!” 少女微微出神,眼睛睁得大大的。 吴腾把锦袍脱下,给少女披上,顺手从腰间拿出一只金属盒子,交给她,说道:“我不懂武功,这是我父皇特意给我准备的防身之物,你只要拉动机关,里面就会飞出六十根钢针,钢针上淬有剧毒,沾上就会没命,可以连发四次,你仔细拿好,紧要关头有用。” 少女呆呆地看着手上的金属盒子,紧紧地拧着眉头,困惑地看着吴腾,好像要看穿他的心似的。 “哈哈,你该不会一下发现你爱上我了哟?” 吴腾脸上忽然露出了缕缕笑容,露出两排整齐、洁白的牙齿。他轻轻地拍一拍少女纤瘦的肩膀,说道:“不要着急嘛,只要一回到帝都,你就有机会了哦。” “吴腾!”少女忽然一把拉住即将走开的男子,说道,“我会武功,不需要这东西,你拿去吧。” “我也不需要这东西,其实是我用不当来,主要是听他们说得那么恐怖,我担心如果弄不好,把钢针发到自己身上,那小命不是白白交代了吗?你不妨用一下试试,要是便捷,我今后可让他们多做一些。” 少女拧着眉头,静默良久,这才慢慢松开手,说道:“你好好保重!” 99mk.cc。wap.99mk.cc 正文 第104章 血腥气息 吴腾轻轻笑笑:“娇娇也要多保重!你那么厉害,回到帝都,我还要跟你练武呢。” 少女轻轻点点头。吴腾站起来,手忙脚乱地弄开眼前的杂草,慢慢向那些人走了过去。 “喂,你拿把长刀吧。” 吴腾没有回头,只是扬起手,晃了晃手里那块棱角分明的石头,就是砸死那个受了重伤的大汉那块石头。吴腾衣衫褴褛,步态散乱,根本就没有半点尊贵太子的样子,分明就是一个饥寒交迫的乞丐似的。 少女望着夜色中他的背影,放在腰间的那只手慢慢松开。 寒冷的夜风吹过层层密林,仿佛洪水在拍打沙滩。天亮前开始降雨,这雨来得有些怪异,没有任何征兆,突然就降下来了,而且一点不像春天的绵绵细雨,倒完全像夏天的倾盆大雨,大雨冲刷起地上的泥浆,在草地上冲出一条条小溪。少女蹲在茂盛的草地上,目光犀利,望着远方…… 一支大概有两百人左右的队伍慢慢走了过来,还是那副打扮,黑巾蒙面,一身黑衣,手里拿着锋利的长刀。这伙人似乎也发现了他们同伴的尸体,察觉了他们惨烈的死相,所以每前进一步,都格外警惕,好像生怕遭遇暗算。八只健壮的狼狗在前面探路,这儿嗅嗅,那儿嗅嗅。它们似乎捕捉到了少女身上的血腥气息,带着那伙人朝着少女藏身之处慢慢移动。 此时此刻,情势危急,已经由不得少女去想自己为什么这么谨慎,居然还是被他们发现了行踪?她把心中所有的杂念都抛到了九霄云外,只是一动不动地埋伏在那儿,伺机而动,准备在危险来临时给予那些人致命一击。 狼狗突然不肯再向前走了,只是对着少女隐藏的地方一个劲狂叫。那伙人一下明白过来,一起挥舞着手中的长刀,向着少女蹲身的草丛,一起奔了过去! “呛啷啷”一声,少女抽出冷月长剑,长剑寒冷的光芒,映衬着她没有血色,却无比坚定的面庞。 “冲上去!”人群中传出一声厉喝,黑衣大汉们各执长刀,一起冲了过来。锐利的刀光划破夜厚重的底色,四周一派浓浓的杀气。 “噗……噗!”凛冽的剑光中,冲在最前面的两个大汉瞬间成了无头尸身。少女出手如电,就好像暴风骤雨中矫健的草原之鹰,一点也看不出她早已伤得不轻。少女慢慢收起剑,冷冷的剑锋直直地指着狂奔向前的杀手们。这会儿,那两个大汉的尸身依然保持着向前冲锋的姿势,和少女擦肩而过,“咚”地一声,几乎同时栽倒在稀泥地上,血光乍现,溅红了少女的衣衫。 每一个步位,每一式剑锋,都是那么精准而犀利,酣畅淋漓,那些杀手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少女如何出的手,那两个大汉硕大的脑袋就飞上了天,如此绝杀,着实令人匪夷所思! 天空滚过一阵闷雷,火红色的闪电瞬间刺破黑沉沉的天幕,映出少女冷漠的神色。那张脸上没有一点血色,可是,却十分刚毅,尤其是那眼里射出的寒光,更是令人不寒而栗!这些从来都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过了今天,不一定有明天,但从不知道“害怕”两个字怎么写的冷血杀手,可这会儿,他们亲眼目睹了少女神奇、诡异的杀人技法,却不由得一个个心里倒吸一口冷气,那身子也下意识到抖索了一下,全都情不自禁地稳住身形,不自觉地往后退了退! 但这却是极其短暂的犹豫,很快,杀手头子就暴怒地大喝:“混蛋,后退者死!全部给我冲过去,不准后退!”他身先士卒,带着这支两百人的队伍,疯狂叫嚣着,向着少女冲了过去! 苍天变色,天空又滚过一阵阵雷声,天底下,入眼的是一片茫茫雨帘,迷蒙了少女的视线,也迷蒙了杀手们的视线。他们一拥而上,把少女紧紧地围在中心,叫嚣,厮杀,刀光剑影,浓浓血腥都被漫天大雨淹没了。只能看见一团团忙乱的影子,在漫天风雨中奔腾跳跃,和一地被雨水稀释了的血迹,这可真是一场残酷的厮杀,血肉横飞,触目惊心。尽管少女早已筋疲力尽,但她凭借丰富的战斗经验和敏捷的身手,依然像一只矫健的苍鹰,在重重包围中闪转腾挪,并没有陷入一败涂地的绝境。 杀手们见少女处于如此劣势,都依然没有放弃,相反,还怪招频出,他们的一个个同伴在不经意间,纷纷被少女的剑锋刺中,不得不让他们心下大骇!他们看着被围在中间,始终保持着凌厉攻击姿势的少女,真地是感慨万端!他们打心底里佩服这个瘦弱的少女,身上早已受伤,打了多场恶战,却仍旧不屈不挠,保持着昂扬的战斗雄姿,真地让人刮目相看!虽然作为对手,但他们还是油然而生浓浓的敬意!这时,他们不再像先前那样贸然进攻,而是紧紧地把少女围在中间,却谁都不敢轻举妄动。杀手头子一声唿哨,众杀手都往后退了退,在头领的暗示下,一个个把手伸向腰后。 他们的大手再次伸出来时,手里居然多了一根几十厘米长的梭标。 “投掷!”杀手头子大喝道,向着中间的少女就扔了出去。 瞬间,一百多人一起扔出手中的梭标,从不同的方向朝着少女飞去,在空气中划出一串串明晃晃的弧线!风更狂了,雨也更大了,纵然眼前这个少女是通天哪吒,只怕也会被梭标击中,在劫难逃!除非出现奇迹! 可是谁也没有想到,就在这千均一发之际,奇迹还真地就出现了!半空中响起“嗖”地一声,一支威力无比的利箭,带着风声,猛烈地射了过来,紧跟着那支利箭的是一根长长的绳索,绳索变戏法般,一下捆住少女的纤纤细腰,就在四面八方的梭标将要扎到她身上时,少女矫健的身子突然凌空跃起,就像那绳索有一股巨大的吸力般,带着少女的身子,扶摇直上! 杀手头子大惊失色,最先反应过来,张弓搭箭,激射而去。这时,半空中,突然幽灵般闪出一个影子,挥舞着手中长剑,锋利的剑锋变幻出万千刺目的光芒,将漫天箭雨都扫落在地,而他手里的钩锁却似乎生了眼睛,随着他的快速抛动,带着他的身子闪电般地在密林间穿越而去! 天空滚过一阵阵闷雷,就在杀手们仰头看向天空时,半空中,又有好多蒙着脸的侍卫凌空飞越而来。 “主人先走!” 最前面的那个男人挥出手中长刀,一刀砍翻一个追击而来的杀手,大声说道。几个侍卫立刻拥了上来,保护着少女和男子。他们不断地挥舞着手中的长刀,专门砍剁杀手们的马蹄,让他们无法追赶。 “快走!”男人嗓音低沉,让人听不出他话里隐含的情绪。他伸手抱起少女,飞跃而上一匹战马,打马扬鞭,疾驰而去! “快,挡住他们,不要让他们跑了!” 杀手们尖声大叫,如躁动的马蜂般,闹哄哄地追了过来。男子冷冷地看了他们一眼,手中长剑一扬,便刺翻了一个杀手,顺势一挑,那杀手的身子就飞了出去,砸翻了几个紧紧追赶的杀手。男子欺身而上,“唰唰唰……”几剑,就把他们全都交待了! 又有一群杀手冲了上来。男子突然一提战马缰绳,战马两只前蹄高高腾空而起,狠狠地踢向两个挡在道路中间的杀手。两个杀手惨叫一声,胸腔碎裂,鲜血狂涌而出,身子直直地飞出去好远,“砰”地一声,将另外几个杀手砸翻。 杀手头子看看抵挡不了了,拉出扎在腰里的信号筒,向天上发射,一长串红色的焰火腾空而起,瞬间照亮了茫茫雨夜。 “不要恋战,速速撤离!”男人大声说道,一抖战马缰绳,向着远方疾驰而去! 远远身后,响起一阵阵狂乱的马蹄声,男子就像搂着什么宝贝似的,紧紧地搂着少女。风冷冷的,似乎更狂了,而雨也似乎更大了,但却并没有多少雨珠打在少女身上。密林深处,山岭之间,不计其数的火把亮了起来,真不知道到底有多少敌人围在四周,更难以辨别哪些是朝廷军队,哪些是黑衣杀手? “少主过来了!” 前面忽然传来急促的说话声,男子打马如飞,与他们擦身而过。等在那儿的人们纷纷对着男子恭敬地行礼,然后,立刻拿出随身武器,向着男子身后追赶而来的那些人冲了过去。 “少主,向前面跑!” “少主,北方一百步有敌人!” “少主,东面有人接应!” “少主,南面有人接应!” “少主,西南有人接应!” 一路向前,一支又一支救援队伍争先恐后地冲上来,替男子挡住后面的追兵。男人面色从容,一只手扬鞭策马,另一只手紧紧地抱着怀里的少女,慢慢将身后排山倒海般乱纷纷的厮杀声越甩越远。 骏马飞驰,没多久便冲出了密密的林子,宽广无垠的草原出现在眼前,少女心里一块沉甸甸的大石头突然落了地。她伸手一摸男子的手臂,竟摸了一手鲜血,不由抬起脸,关切地问道:“你手臂受伤了?” 男子依然蒙着脸,一身黑衣,骑着一匹黄骠马,垂下脸,微微眯缝着眼睛,没有回答少女的话,而是问道:“吴腾去哪儿了?” 99mk.cc。wap.99mk.cc 正文 第105章 我回去干掉他 少女据实相告:“他早逃走了。” “你先离开。”男人立刻从马上跳下来,对身旁的侍卫说道,“马上送姑娘回城。” “沐锦!“ 少女也从马上跳了下来,双脚不稳,几乎摔倒。沐锦闪电般回过头,伸出手扶住她,说道:“你干嘛?” “你不和我一起回城,应该我问你吧,”冷薰拧着眉头,“你想去做什么?” 沐锦皱着眉头,说道:“我回去干掉他,嫁祸给那些杀手!” “你不要命了?这会儿到处都是红营军和铁卫营的人马,杀掉吴腾的最佳时机已经失去了,你不要再去了。” 沐锦自信满满地摆摆手:“你放宽心,我自然有自己的办法,你先跟着他们回城休息。” “不可以!”少女一把抓住沐锦的手臂,斩钉截铁地说道,“尽管吴腾一死,对咱们会有很大好处,可是,也有没完没了的风波,我置身其中,因此,你就将会成为第一怀疑对象,特别是你如此肆无忌惮地到了帝都城外,则极有可能中了新罗皇帝‘一石二鸟’和‘借刀杀人’之计,新罗皇上则会把你五花大绑,送到伊科替他们做‘挡箭牌’。从眼下的情势来看,干掉吴腾对全局并无益处,你没道理这么去做,我不能让你去担这个风险!” “他几乎让你丢掉性命,这便是最大的道理。” 沐锦眼里闪过一丝亮光,张开双臂亲热地拥抱了一下少女,然后松开,说道:“吴腾是个危险人物,我不能让他还留在世间,特别是和你相隔那么近,纵然是一天我也不放心。阿冷,你放心回去等我,没事的。” 少女呆呆地站在那儿,看着沐锦的身影一眨眼就消失在茫茫夜色里,感觉一颗心就像放在油锅里一般,难受极了!她觉得自己太对不住沐锦了,而自己怎么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呢?她本来有太好的机会不叫这些事情发生,就算发生之后,她也可以抓住机会扭转“乾坤”,使一切向着利于自己的一面发展,然而,她却白白丢掉了绝妙的机会,还让沐锦卷进了这场风波……她可真地是一错再错,错得太离谱了啊!而这会儿,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少女翻身爬上马背,向着沐锦前往的方向策马而去。 “姑娘。” 侍卫见状,大吃一惊,不由分说,拍马跟上,大声喊道:“姑娘要去哪儿?少主让属下送你回城。” “回去干掉伊科太子。”少女大声说道,拍马急驰。 沉沉夜色里,一匹高头大马迎风而立,马背上的男人一身黑衣,他的身后是清一色的蒙面黑衣杀手。 茫茫雨雾中,马蹄声声,清脆地敲击着地面。“吁……”战马停了下来,马上的人跳了下来,单膝跪在泥水中,说道:“四少爷,我们一路找过去,没有看到伊科太子,却和伊科太子身边的那个少女动了手,情况相当糟糕!” 男子两道剑眉微微拧起,面色一寒,沉声问道:“那个少女呢?哪儿去了?” 那个下属好像有点心有余悸,吞吞吐吐地说道:“本来我们都要打败她了,谁知,黑暗里突然冒出来一伙黑衣人,身手不凡,把那个少女带走了。” “黑衣人?” “正是。不过,好像他们不像是铁卫营的人马,也不像是红营军的人马,更不像是城防军和伊科的人马。” 男子紧紧地拧着眉头,久久地不说话。过了好久,才问道:“那少女有没有受伤?伤势如何?” 那个军士微微呆住,小心翼翼地说道:“这个,属下也不是很清楚,但是,她独自干掉了我们二十多个弟兄,还有二十多个弟兄受伤,不过,属下看她一身是血,应该也受伤不轻,纵然我们不截杀,恐怕她也不一定保得住小命。” 男子听了军士的话,静静地呆了好久,一句话也没有说,过了好一会儿,忽然一鞭子打在马屁股上,朝着茫茫夜色深处狂奔而去。 天空滚过一阵阵雷声,暴雨如注,辽阔的草原上,战马嘶鸣,刀剑森森,好一番波澜壮阔的气势! 军士们都是一身黑衣,黑巾蒙面,谁也看不清对方的真实面目,没有身份标志,也没有门阀的代码,两边的军士都不说话,彼此相遇,便是刀兵相向,一点也不含糊。两边的黑衣人刚一遭遇,都有点出神,毕竟大家都是相同的打扮,眉宇之间透露出来的冷冷的气息也几乎分毫不差,可是,军士们一看彼此的阵形,和那一声不吭的神情,立刻在心里判断出,这迎面而来的那些家伙可不是自己那一伙的。夜风冷冷的,从两拨队伍中穿梭而过,似乎预示着什么。然而,他们却谁都不敢率先抽刀,或者作出威胁性的暗示。两拨人马相隔数十米,横亘在他们中间的是漫天大雨…… “呛啷啷”一声清脆的响声传来,不知是谁的刀剑不小心弄出了响声,紧接着,一把把刀剑都拔了出来,那锐利的弓箭也都上了弦,战马尖啸,人群中有了点点骚动。双方的气氛猛然紧张起来,稍有风吹草动,就会引发一场恶战! “吁……” 一声战马的嘶鸣响了起来。少女扬鞭而来,看到双方对峙的人马,心里吃了一惊,拍马走到一方的人马之中。 “那边是哪些人?” 少女径直走到沐锦身旁,急急地问道。 沐锦拧起眉头,说道:“你今天做这些事是怎么回事,做得如此糟糕?你又赶回来干嘛,难道又把我刚才说的那些话都忘记了吗?” “我不来,你怎么找得到目标?”少女低低地说道,“你要干掉他,需要我帮忙。” 沐锦犀利的目光慢慢眯缝起来,看着有些孩子气的少女,说道:“假如你有了什么意外,我干掉目标又有什么意义呢?” 少女心里升腾而起一股异样的情愫,一把扯住沐锦的衣服,低低地说道:“沐锦……” “阿冷,这会儿我的思绪很混乱,你现在不要打扰我,我不想对你发火。” 少女微微出神,不知道沐锦到底怎么了?沐锦拍马向前走去,一身黑衣的背影透露着一丝坚韧,却又显得有几分落寞。对方的人马只出来了一部分,在黑暗、茂密的丛林里,还隐蔽了不少人马,就在这无边风雨的暗夜里阻挡住了沐锦他们前进的道路。那些人很明显也看到了少女走进对面队伍的身影。那个带队的男人紧紧地拧着眉头,一动不动地望着沉沉夜色里那片暗影,一阵大风吹来,将冰冷的雨滴拍打在男人身上,让他的身体瞬间感到无比寒冷。他深邃的眸子里忽然划过一道亮光,扬起大手,对着身后的队伍用力地挥了挥。 瞬间,一把把寒光闪闪的刀剑都收归了刀鞘、剑鞘,弓箭也都放回了箭囊。沐锦的人马感觉到了对方的友好与善意,也都放下了武器。 两支队伍都感觉到了对方的友善,于是都试探着拍马向前,见对方没有阻拦,这才向着自己原定的方向狂奔而去,只是在擦身而过时,彼此望上一眼,看到的依然只能是一道道犀利的目光。 “少爷,”侍卫走到那个领头的男子身边,凑在他耳边,低低地说道,“刚才那个女子,就是先前一直保护目标的少女。” “哦?” 侍卫微微出神,脸上显得有些焦急:“我们有二十多个兄弟可都是在她手里丢掉了性命。” “既然做了杀手,就不要贪生怕死?”男子目光冷冷的,微微抬起脸,说道,“那些人连目标是谁,该和谁动手,不该和谁动手,都一头雾水,真是白活了一场!而你也是,怎么还能活到现在,倒真地令人匪夷所思!”侍卫一下呆住,再也说不出一句话。这时,远远前方的密林上空,陡然闪耀起耀眼的红色信号,那个领队的男子拧着眉头,带着人马,直奔密林。 沐锦没有沿着原来的道路前往密林,而是走向帝都的边门。少女在沐锦身后困惑地问道:“怎么,咱们不去寻找目标了吗?” 沐锦紧紧地拧着眉头,慢慢说道:“难道你没有看到刚才那队人马吗?他们如此大张旗鼓地搜寻,都一无所获,我们去了,难道又会有什么收获吗?” “沐锦?” “算了,回去再说。” 大队人马来到宁湟北面,一辆青帘马车已经停在那里,等候多时。沐锦和少女带着几个随身护卫跳下马,走进马车,慢慢驶向北城门。 一路上,都有暗哨接应,悄无声息地从北城边门进了城。马车在帝都最气派的酒楼绕了一圈,然后,慢慢悠悠驶向内城。 赶回别院的时候已经是凌晨,天边朦朦胧胧,好像马上就要天亮了,漫天大雨似乎也下累了,慢慢停息了。整个皇宫因为伊科太子神秘失踪,陷入了一片死气沉沉之中,然而,在这般死气沉沉的氛围中,到底有多少人能够安然入睡,可就难说了。 马车悄悄从北太园驶入别院,没有被什么人察觉。马车停下后,沐锦没有理会身后的少女,一脸难看的神色,一边向前走,一边随手扯开湿漉漉的衣服,厌烦地一把推开丫鬟递上来的热毛巾。 奴仆们看到主子这副冷脸色,一个个都吓得低下了头,大气也不敢出,胆战心惊地跪在地上。他们都在心中揣测,主子这回遇到什么烦心事了,这么大的火气? 99mk.cc。wap.99mk.cc 正文 第106章 关键的重要时期 沐锦能不生气吗?他就搞不明白了,这少女到底哪根神经搭错了弦,一向谨慎小心的她,怎么会糊里糊涂地跟着吴腾去城外?而又偏偏在这么个非常关键的重要时期?这个吴腾,表面上装疯卖傻,而他骨子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又有谁能够搞清楚?而一切情况都还是一团迷雾,她就随随便便跟着他出去,能不叫人生气吗?就算她要跟着他出城,可她为什么不派人告诉他一声?还有,那么长时间,如果她想逃之夭夭,又有谁能够拦得住呢?可最后居然还弄得自己遍体鳞伤,陷入那般狼狈的境地?想想,如果不是自己及时赶到,那她的小命可能就交待在那儿了…… 太多太多话像凝固的坚冰,冻结在心里,无法化开。怎么能不叫他生气呢?他的脸上弥漫着浓浓的乌云,只等着那个捅了天大的篓子的少女,走进屋来,给他一个贴心的解释,接受她应该受到的指责。 这股无名的大火在他心里熊熊燃烧,不知已燃烧了多久,也让他难受了很久,怎么可以便宜了她,让她这般随随便便,如此不小心呢? 沐锦在心中赌气地想道,默默地想着呆会儿要问询的话。然而,沐锦怒气冲天地坐在椅子上等了好久,那个犯了错误,应该主动走进来承认错误的少女,却迟迟没有走进来。 难道又出了什么事吗? 沐锦的眉头越拧越紧,这个家伙,该不会招呼都没打一声,理由都不给一点,就这么悄悄地回房间休息了吧? 沐锦等了好久,终于再也等不下去了。他从椅子上站起来,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所有下人依然低着头,跪在地上,没有一个敢抬起头来,更没有人敢大声吭气。沐锦悄悄走到少女的房门口,推开房间,走了进去,气势汹汹地吼道:“你呆在里面干嘛?出来!” 可是,房间里的情景却让他目瞪口呆,里面空空的,哪里有少女的影子? 沐锦微微一愣,轻手轻脚地走到偏房,敲了敲门,再竖起耳朵听了听,可是,里面依然静静的,什么声音也没有。 沐北世子现在可真地是气得七窍生烟,发生了这么多事,少女居然什么理由都不给,难道她真不知道,自己得到她被杀手们追杀时的焦虑心情吗?难道她没有意识到,她今天所做的一切,已经打草惊蛇了吗?那将直接影响到他们的全盘计划。难道她真地没有意识到,自己和伊科太子的关系已经太亲密了吗? 沐锦心里有一股怒气,始终无法平息。他走到外面,四处寻找少女的身影,从走廊到书房,从书房到花房,从花房到暖厅,从暖厅到院子…… 可是,沐锦几乎找遍了每个角落,也没有发现少女的踪迹。他的脸色更加难看起来,她该不会真地连一句话也不说,就直接回仪物坊了吧? “世,世子,”一个稚嫩的声音忽然在沐锦身后响起。沐锦回过头,这才看见少女的贴身丫鬟碧玉小心翼翼地站在他身后,一副想问又不敢问的样子,最后还是咬咬嘴唇,说道:“您该不会是,该不会是在寻找冷姑娘吧?” 沐锦微微挑起剑眉,问道:“她在哪儿?” 碧玉悄悄地摆摆手,只是指了指停在院子里的马车。 沐锦微微一呆,拧着眉头走到马车旁边,“啪”地一声掀开马车帘子,一下子呆在了那里。 这个男人怒气冲冲的面色一下子变得温暖起来,好像有些孩子气,又好像有点无可奈何,还带着点点关切与疼惜,轻轻吐出一口长气,心里满满的愤怒和抱怨一下子全都不知消散到哪里去了…… 是的,今天发生了这么多事,少女经历了一场场恶战,好不容易死里逃生,耗尽了精力,又身受重伤,他自己怎么就没有意识到这些呢,而只顾着心里的怒气?如果说少女先前还一直苦苦撑持着,那么,自打他一出现,她心里那块悬着的大石头才一下子落了下来,所有紧绷的神经也松弛下来,因为她知道自己已经安全了!马车还没有进城,少女就已经进入了梦乡,而沐锦竟然没有察觉?这会儿,少女的身上还穿着抢来的不太合身的黑衣,面色因为失血,而显得一片苍白,肩上的伤口似乎都还在隐隐渗血,浑身都被雨水打得湿漉漉的,满头秀发也弄得零乱不堪。只有那神情是轻松的,因为她好像感觉自己已经回到了温暖的家,不管外面的风雨再大,也不用担心了! 沐锦心里的浓浓火气可都被满腔柔情取而代之了,再也找不到发火的渠道了。他一脸疼惜地拧起眉头,轻轻张开手臂,把少女抱在怀里。沐锦感觉少女的身子轻得就像一片轻盈的羽毛,又像一头酣睡的小老虎,此时此刻,她所有的锋芒都悄悄地隐藏起来,整个人安安静静的,看着她这副甜美的模样,还有谁会相信,她就是一个身手不凡的少女? 沐锦感觉到了她身上那份独有的气息,那么熟悉,那么温暖,那么亲切……少女睡得那么沉,丝毫也不想醒过来!她轻轻地舒展了一下身子,让沐锦吃了一惊,可是,少女并没有睁开眼睛,还是睡得那么沉,只是在他温暖的怀里,下意识寻找一个更加舒适的姿势。 男人的神情有点难以琢磨,喃喃自语:“你可真行啊!差点把天都捅破了,居然还跟个没事人似的,就想如此不了了之吗?” 躲在她怀里的少女,静静地,一动也不动,依然睡得那么香甜! 沐锦抱着少女静静地站了好久,也许心里也不知涌起了多少奇怪的想法呢!他终于轻轻地叹息了一声,抱起少女,慢慢走向她的房间。 沐锦吩咐丫鬈准备好热水,等会儿给她洗澡,又叫来大夫,忙碌着给她诊治。可就是这样,少女依然没有醒过来。男子看着沉醉在梦乡里的女子那张苍白的脸,还有她肩上的伤口,无限疼惜地拧起眉头,指头轻轻理过她纷乱的秀发,轻轻地叹口气:“假如你醒过来后,我心中的怒气都还没有消除干净的话,那就等那会儿我们再算总账吧。” 男子轻轻地给她擦了擦脸,掖了掖被子,然后,回头走出了少女的房间,轻轻带上门。 沐锦刚刚走出去,带上门,酣睡的少女瞬间就睁开了眼睛,小心翼翼地往四周看了看,接着做了个深呼吸,吐出了一口长气。 难道一个人被扒光了衣服,扔到澡盆里洗澡,都还能睡得着吗?其实,沐锦一把把她从马车里抱出来时,她就已经醒了,只不过一直在那儿假装睡觉而已。 肩上的伤口尽管已敷上了药,可是依然有点点疼痛传来。她慢慢坐直身子,这会儿感觉最难受的是肚子,肚子饿得“咕噜噜”直叫唤。她跳下床,径直走到桌子旁边,到处查看了一番,却连半点食物也没有发现。少女拧起眉头,端起茶壶,也不拿杯子,就那么猛灌了一大口。 凉凉的,涩涩的,很明显是搁置了好几天的陈茶了。 突然,外面响起一阵轻轻的,若有似无的脚步声。少女心里一惊,立刻爬上床铺,重新闭上眼睛,装出一副熟睡的模样。 房门被轻轻地推开了,一阵香喷喷的饭菜香味扑鼻而来,馋得少女真想立刻从床上蹦起来,可这会儿不行,还得再继续装一装。沐锦拎着饭篮子,走了进来。男人扫了一眼少女身上乱糟糟的被子,一下子仿佛明白了什么。他无声地笑了笑,将饭篮子轻轻放在桌子上,说道:“啥时候乐意醒过来,就啥时候到书房来找我。”然后返身带上门,轻轻地走了出去。 少女听了男人的话,慢慢睁开眼睛,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管那么多干嘛?先吃饱睡足再说,少女笑了笑,想道。她跳下床,狼吞虎咽起来,一眨眼便将桌上的饭菜吃了个精光。然后,满意地打了个饱嗝,重新上床,美美地进入了梦乡。这会儿她什么话都不想说,什么人也不想见,只是一门心思地想大睡一觉。 可是,再长的夜晚终将会过去,再香甜的梦景也终将会醒来,当又一个白天和黑夜都已经过去后,暖暖的阳光再一次从地平线上升起,少女知道,自己躲了这么长时间,再也躲不掉了。 “咯吱”一声,书房的门被少女轻轻地推开一道门缝,少女刚想探个头,看看里面的动静,不想身后的碧玉丫鬟忽然大声嚷嚷道:“姑娘,你找世子吗?世子在里面呢!” 这个多嘴多舌的丫头,可真是没事找事!少女在心里埋怨道。她想,看来真是出师不利啊,管它呢,少女硬着头皮推开书房门。可是,书房里空空的、静静的,一个人影也没有。少女拧着眉头,四下里看去,忽然瞥见了屏风底部的空处露出来一双黑布室内软靴。她这才意识到,沐锦正躲在屏风后面。 “嗯……嘿……咳”,少女假意清了清嗓子,可是,里面的人却一点反应都没有,一句话也不说。少女觉得有点尴尬,忽然明白,这一回沐锦是真地生气了,虽然她以前也曾经瞒着沐锦干了一些错事,然而回来后避上一段时间,沐锦心里的气就消散得干干净净,不会再生气了,可这一次,她所闯的祸事,好像真地有点大,不像过去那些小儿科的。少女轻轻地咬了咬嘴唇,硬着头皮慢慢说道:“沐锦,我明白我这一回做了错事,我向你说一声对不起!” 99mk.cc。wap.99mk.cc 正文 第107章 嫁祸于人 沐锦还是静静地沉默着,一声不吭。少女没有办法,慢慢说道:“是的,我不应该与吴腾一起出城,我也知道他有问题,可我忽略了他的危险性,没能准确地作出判断。我其实也只是想通过他,掌握一些伊科内政的信息,了解伊科皇室对奴隶制度的看法,顺昌行会不是一直都想在伊科设立分会吗,我只是想探一探,同时,也想了解伊科皇室对沐北的的态度,假如我们以后离开了新罗,而伊科能在后面支助我们一下,那对我们可也是有很多好处的……” 沐锦还是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 少女微微拧起眉头,接着说道:“我也知道,他被偷袭后,我不该对他施以援手,而应该听之任之,或者借机干掉他,嫁祸于人。本来我都有好多次机会可以下手,却都白白错过了!我的确不应该错过振兴沐北的大好机会,还把你卷进这场风波,让你冒着极大的风险,出城来救我,也让顺畅行会和沐北的杀手组织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实在是太不应该了……” 沐锦还是一动不动地站着,一句话也不说。少女心里有些不乐意起来,拧着眉头嚷嚷道:“沐锦,我可已经跟你致歉了,难道你还要生我的气吗?” “姑娘!” 小丫鬟碧玉忽然推开书房门,在门口唤道:“世子唤你去吃饭呢。” “啊?”少女微微出神,神情有些惊讶,“他?不在书房?怎么在饭厅?” “是呀,”小丫鬟有些惶恐地说道,“世子方才离开了书房,我没留意。” 少女的面色一下子变得要多愤怒有多愤怒。她几步走到屏风后面,这才看清那儿只是放着一双靴子罢了。她随手抓起地上的靴子,怒气冲天地一下子摔在地上,朝着丫鬟怒目而视,吼道:“靴子都不会放,找不到地方放啊?你们是干什么的?” 少女说完,一阵风般,离开了书房。 小丫鬟无缘无故被少女骂了一番,觉得十分委屈。她弯腰捡起被少女扔在地上的靴子,嘟着嘴说道:“从来都是放在屏风后面的呀。” 饭厅里,沐锦正坐在饭桌旁吃饭,吃得可是津津有味呢!他看见少女满面怒气地走进来,慢慢抬起脸,略略一挑剑眉,风平浪静地问道:“你醒了?” 少女淡淡地看了沐锦一眼,一声不吭,走到饭桌旁边,端起碗就开始吃饭,把碗筷弄得“啪啦……啪啦”响。 沐锦微微拧起眉头,寻思道,她自己犯了错误,居然还敢这么蛮横无礼?这时,阿起走了进来,诧异地看了少女一眼,然后在沐锦耳边悄悄地嘀咕了几句。沐锦听了他的话,神情有些古怪,但什么也没有说,接着吃饭。吃完饭后,饭菜都撤了下去,新泡的茶水端了上来。奴仆们退下去后,沐锦轻轻喝了口茶,慢慢说道:“伊科太子安然无恙,铁卫营的人马先我们一步找到他,比我们还先回皇宫呢。” 少女静静地不说话,埋着头,只顾着喝茶。 “伊科太子说你不避刀剑,不顾一切地救护他,还禀告了皇上。皇上对你厚加赏赐,让你先接着养伤,暂且不用理会仪物坊的事,等伤好后再去。” “那些杀手现在还没有抓获,帝都城里现在是闹得满城风雨,人心惶惶,离珠公主的车驾都延迟进城了。”说到这里,沐锦慢慢喝了一口茶,淡淡一笑,缓缓问道,“阿起刚才告诉我,说奴仆们看到你在我书房里自言自语,不知说些啥?你在说啥?” “本姑娘爱说啥就说啥,干啥向你汇报?” 沐锦微微出神,他还是第一次听到少女用这种语气和他说话,淡淡一笑,说道:“阿冷,你咋一下子就跟个孩子似的?这可不是你一贯的风格啊!” “那你说我应该是什么风格?”冷薰一下子站起来,冷冷地说道,“成天小心谨慎,谨慎小心,人哪有不犯错的时候啊?我也不例外,沐锦,我可向你致过歉意了哈!” 少女一番没来由的话可把沐锦弄得啼笑皆非:“阿冷,我可没有责备你呀,我哪里要你跟我致歉了?我也没有听到你致歉的话啊。” 少女突然觉得无比郁闷,摆出一副蛮不讲理的神情,说道:“好呀,那我这会儿说总可以了吧?沐世子,我明白自己错了,不该多管闲事,拜托你了,我现在要先行一步,我们永远不要再相见!” “不许走!”沐锦忽然大声说道,走过去,拦在她面前,沉声说道,”你究竟在说些啥?阿冷,你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胡闹过,也根本不该这样胡闹!” 少女心里一阵隐痛,这一天堆积在她心中,难以释怀的情绪瞬间火山喷发般全都爆发出来。她的眼眶红红的,固执而不屈地昂着头,大声说道:“正是因为我一直不曾做错事,也从不曾拖你的后腿,让你难堪,只是这一回,一时没有处理好,难道你就无法释怀了吗?” 沐锦一下呆住了。少女仰着脸,连面色也因为激动而涨得红红的。 “一天一夜,我都不知道该如何向你解释?我也埋怨我自己,怎么会这般粗心大意,怎么会这般下不了手?如果我当机立断,就不会有那么多风波了!我几乎误了大事,也几乎把你给害了!我失去了一个绝好的机会,我实在错得有些不可思议!沐锦,我明白自己做了些啥错事,我本该帮你一把,不想忙没帮上,还添了那么多乱子,想想我那会儿的脑袋恐怕被驴子踢了,真不明白应该如何面对你,面对那些沐北和顺昌行会的军士,是啊,我怎么会犯如此低级的错误?” “阿冷,不要再说了。” “那天晚上死了那么多人,说不定也有人会疑心是你做的,这么些年你都收敛了自己的锋芒,却在这么关键的时候差点让我坏了大事,我……” “阿冷!”沐锦忽然一下抱住少女,神情凝重,紧紧地拧着眉头,沉声说道:“不,是我不好,我应该早点去看你,不应该让你一个人呆那么久,想那么多!是我不好,都怪我……” 少女依偎在男人的怀里,感受着他身体里的温暖气息,那双眼睛肿得就像水蜜桃似的,几乎落下泪来。 “阿冷,我丝毫没有责备你的意思,也请你不要想那么多,再大的危险、困难、打击、猜忌我都不会放在心上。我只是很生气,你怎么会让自己受伤,你怎么会让自己陷入如此危险的境地,你怎么会没有事先告诉我一声,却让自己独自去面对风浪?阿冷,咱们这么多年来患难相扶、生死与共,我哪里会埋怨你?我只是因为自己没有保护好你而生气,在你面对危险时,我却不能第一时间替你挡住……” “我没有欺骗你,也没有生你的气,我躺在床上其实也没有睡着,因为我一直心有余悸,寻思,要是我晚到一步,那你该怎么办?想想当时的情景,可真叫人害怕呀!如果那些人真地杀了你,我又该怎么办?然而,我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我只是觉得,如果你真地被人杀了,那我肯定没有办法控制自己,也不敢想像在那个时候我会怎样做……阿冷,你真地把我吓住了,当我看到你被那些人围着时,我真地想大开杀戒了!为了你,我一定会不顾一切,哪怕就是前功尽弃,我也在所不惜!毕竟,我生命中最最重要的人是你,如果没有了你,那别的一切,在我眼里,都不过只是浮世云烟,要来又有何用,没有了心爱的人儿一起分享,那还有什么意义?” 少女轻轻地咬了咬嘴唇,伸出双臂,一下搂抱住男人的腰,声音有点沉闷,说道:“沐锦,是我不好,不该对你乱发脾气。” 沐锦轻轻叹息一声,说道:“我都知道,你只是心里不好受,一切都怪我,怪我没有照顾好你,怪我只顾着自己心里的情绪,怪我忽略了你的感受,也怪我没有第一时间把消息告诉你,昨晚没有人被杀,只是有少数人受了点伤,不过也不要紧。我们退得也很及时,并没有人清楚我们出了城,你就把心放回肚子里吧。” 少女回过头,离开了男子的怀抱,忽然觉得有点不好意思起来。她已经好多年没有这样发泄过了,方才的情绪还真有点难以控制,让她自己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沐锦的话没错,从被黑衣杀手们伏击开始,她就隐隐担忧、后悔、难过,担心把沐锦拉进这场风波,担心他得到消息,出城来找自己,担心顺昌行会的秘密被人发现……结果她担心的那些事,却接二连三地出现了。而她难以控制地发泄,也许是因为她感觉做错了事,对不住沐锦,不敢正视自己的“一败涂地”!要知道,她和沐锦辛苦经营了这么多年,在这种特殊的境况里,“一败涂地”可就意味着自裁,她可以自裁,却不能拉着别人一起陪葬,特别是沐锦…… “沐锦,我以后不会再这么冒险,一定会谨慎行事的。” 沐锦无可奈何地笑一笑,轻轻搂住她纤瘦的双肩,说道:“你不要出去了,就静静地留在我身边,到时我们一起回沐北。” 少女抬起脸,看着沐锦的眼睛,一时竟有些迷蒙,先前那个晚上的拼杀,让她筋疲力尽,这会儿突然放下了沉甸甸的心事,只感觉那无边的倦意又冒了出来,然而,再疲倦她也不能彻底放下心来,因为他们还没有离开这危机重重的帝都,这儿到处都是防不胜防的暗箭,保不准一不小心,就会被暗箭所伤,少女绝对再不会同意自己还犯如此幼稚的错误! 99mk.cc。wap.99mk.cc 正文 第108章 我不想再吃了 “这下行了,我们说开了心里的事,就没事了,来,好好吃饭吧。” 少女微微一呆,说道:“不是才吃过了吗?” “我可是吃饱了,可你呢,却没吃两口……” 少女感觉身上的伤口还是很痛,胃子也有点不舒服,摆摆手,说道:“我不想再吃了,吃不下了。”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再吃点吧,身体要紧哦!”沐锦叫仆人们另外再端一桌饭菜上来,就坐在桌前,看她吃饭。 少女被沐锦看得有点不自在,拧着眉头问道:“你很闲吗,事情都做完了吗?” 沐锦淡淡一笑,说道:“今天全城的人都忙得不可开交,不过我没事可做。上午的时候离珠长公主进城,文武百官都去接驾了。” “离珠长公主欧阳碧珠?”冷薰问道,“你见过她吗?” 沐锦点了点头:“也算有过一面之缘,不过,那都是很多年前的事了。” “听说这位长公主是一位难得的巾帼英雄啊!”少女轻轻感叹,静静吃饭。 沐锦夹了些肉盛在她碗中,关切地说道:“多吃点,你太瘦弱了。”女子淡淡一笑,心情一下愉悦起来,也就多吃了几口饭。 少女刚刚吃完饭,放下筷子,外面忽然响起一阵阵闹腾腾的声音。少女一拧眉头,不知又发生了什么事。这时,阿起忽然跑进来,说道:“世子,皇上有旨,召你马上去前殿赴宴呢。” 沐锦挑着眉头:“接风大宴?” 阿起点点头,说道:“是的。” 沐锦站起来,说道:“阿冷,你先好好休息一下,我稍晚些就回来。” “世子,不行的,皇上点名要姑娘也一同去呢。”阿起补充说道。 “让我也去?”少女微微出神,她怎么也没想到,皇上竟然钦点,让她也去赴宴?新罗王朝等级森严,上次如果不是吴腾硬拉着她去,她恐怕一辈子都不可能走进前殿那种地方,可是现在,皇上居然点名叫她去?呵呵,少女觉得可真够滑稽的。 “皇上觉得你救了伊科太子,这是对你的特别褒奖呢!阿冷,你的伤没事吧?” 少女站起来,点点头:“皇上的面子总得给吧?不然,就太不识抬举了!我去换件衣裳。” 没一会儿,少女和沐锦上了马车,朝着前殿的方向慢慢驶去。 那晚的一场春雨,把圣清宫装扮得一片清新,新枝抽芽,片片新绿让人赏心悦目,清风吹拂,便连空气也猛然清新了许多。少女换了一身浅绿色的衣服,简简单单,大大方方,也符合她仪物坊女官的身份。 沐锦陪着她一直坐着,看见少女的面色有点拘束,淡淡一笑,拉起她的手,慢慢说道:“阿冷,不要慌张,有我在你身边呢!” 少女微微一笑,刚要说话,不想马车忽然摇晃了一下,少女没注意,一下就扑进了沐锦的怀里。 沐锦急忙伸出手,扶住她,担心地问道:“撞到伤口没有?” 少女摆摆手。沐锦抬起脸,问道:“怎么回事?” 阿起在外面说道:“世子,离珠公主的车驾过来了。” 沐锦略略一呆,说道:“阿起,给离珠公主的车驾让开道路。” 一阵阵清脆的马蹄声慢慢响起,尽管离珠国力不怎么强大,可是经济繁荣,新罗皇朝总是竭力和这个国家友好往来,比起和伊科的关系,相对要亲密一些,一看那离珠公主车驾队伍的规模就不难看出。 没一会儿,离珠公主的车驾就驶过来了,沐锦的车马停在路边,给她让路。可是,离珠公主的车驾却忽然停住了,一个离珠使者走了过来,恭敬地问道:“我们公主问,对面的车驾上,可是沐北世子吗?” 阿起正想答话,沐锦掀起马车帘子,对着使者说道:“不错,正是本王,杂务缠身,没有前去迎接公主,多有失礼,还请公主见谅!” “沐世子不必多礼!”一个柔和的声音慢慢响起,对面车驾的帘子慢慢被掀起,女子帽冠之前隔着一层面纱,看不真切面孔,听那声音倒是细腻温婉,与传言中果敢不凡的长公主风范截然不同。 “当初一别,不觉已经九年了,沐世子风采犹胜当年,碧珠倍感欣悦!” “一别九年,公主殿下还记得本王,实在让本王倍感荣幸!” 欧阳碧珠微微一笑,说道:“只要见过世子尊面的人,都难以忘怀你的尊颜,世子又何需看轻自己呢?” 沐锦恭敬地回礼道:“公主过誉了。” 欧阳碧珠点点头,就放下车帘。离珠侍从走过来说道:“我们公主请沐世子的车驾先走。” 沐锦摇摇头,说道:“公主身份尊贵,仪态高雅,又是远客,自当公主先行,沐锦不能占先。” 过了一会儿,那侍从又走过来,说道:“我们公主说谢谢沐世子,以后有机会再当面致谢!”过了半晌,离珠公主的车驾才慢慢驶向前方。 少女说道:“呵呵,那离珠长公主可真客气!” 沐锦微微一笑,说道:“离珠国历来尊崇礼教,是天下闻名的礼仪之邦!” 少女却不这么认为,笑道:“呵呵,我看她是对你另眼相看吧。” 沐锦笑笑,也不回话,只是让马车接着向前走,与离珠长公主的车马相隔足够距离。突然,后面传来一阵叫喊声:“前面的马车,等一下。”少女和沐锦听到喊声,都不自觉地拧起了眉头。 阿起变了脸色,微微探头进来,慢慢说道:“殿下,姑娘,后面是伊科太子的车马。” 少女紧锁眉头,沐锦的面色也冷冷的。少女刚要说话,沐锦一下止住她,说道:“你就在马车里等着我,我下车看看。” 少女坐在马车里,静静地等了一会儿,都还没有看见沐锦回来,心中不免焦急起来。她在马车里渐渐有点坐立不安起来,但想想沐锦的话,又只好耐心地等待着。又过了好一会儿,阿起忽然掀起车帘一角,说道:“姑娘,世子说他已经上了伊科太子的马车,让咱们先走,不用等他了。” “好的,那咱们先走吧。”少女点点头,说道。 阿起放下帘子,又驾着马车,慢慢向前走去。 碧川高原的春天可真地是来得太迟,太迟了。这个时候,伊科、离珠早就是百花盛开、绿树成阴,夏阳骄骄了,可新罗大地却还只是新枝初吐绿,那春风吹在脸上,还很有些寒意呢! 车马到了锦玉门,就要下车步行。少女下了马车,在带路宫人的引领下,走进前殿外面的长廊,然后,弯弯转转,朝着前殿一路走去。 可能少女来得有点早,这时的圣清宫安安静静的,宫外高而远的天空中,有各种各样的大鸟盘旋飞鸣,天空碧蓝碧蓝的,蓝得清澈,蓝得可爱!清风绕怀,衣袂飘飘,真是好不清爽! “萧公公!” 一个小太监突然从玉珍殿的方向匆匆忙忙地跑过来,向着带路的上了年纪的萧公公说道:“萧公公,贤淑局的岳贤淑仙逝了!” “你说什么?”萧公公大吃一惊,张口结舌地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贤淑局的人说是吃了西膳房的软杏糕突然发病的,这会儿内务院的人已经进宫了。” “怎么会这样?”老公公紧紧地拧着眉头。 他回过身正想说话,少女就说道:“公公有事你就去忙吧,我认得前殿的路,不用担心。” “多谢冷德仪。”老公公行了个礼,回过身对小太监说道,“咱们快走。” 少女是四品女官,官号德仪,她在宫里生活了这几年,对宫里的娘娘、公公并不陌生。应该说,新罗的皇上并不好色,宫里的那些娘娘没有谁特别受宠,也没有谁特别受冷落。少女知道那个贤淑局的岳贤淑,名唤芸芸,为人谦和,不事张扬,在贤淑局的一百歌舞贤淑中,一直都是最文静温和的一个人,还隔三岔五地到她们的仪物坊拿书。没想到世事多变,这么一个与世无争的人,也避免不了杀身之祸。少女不愿想得太多,径直穿过玉珍殿,走到九渠清湖,清湖两岸的碧柳都已抽出新枝,吐出新芽,鲜嫩翠绿,清风缕缕,湖面上波光粼粼,好一派迷人的春湖风情画!少女静静地站在九渠长桥上,衣袂随风,翩翩欲飞,不由倍感心旷神怡。 少女大步走过荣贵阁,前面就是前殿的华福门了。她没有走大道,走的是侧面小道,这儿相对没有什么人,安静得多。少女穿过一排琉金瓦檐的长廊,看到远远前方水映青山,柳林掩绿的动人景象,白皙的面颊上也绽放了醉人的笑靥…… 不想少女正沉醉在那一幅幅美丽的画面中时,一声尖厉的哀嚎忽然打断了她的大好兴致,少女心里暗惊,情不自禁停下了脚步。 少女仰起头,看见半空中一只纯白如玉的大鸟直直地从空中坠落下来,“砰”地一声,重重地摔在地上,肚子上插着一支利箭,红色的液体已经染红了一身洁白的羽毛。 紧接着,一阵阵乱纷纷的脚步声由远而近,向着这边奔过来,少女微微一拧眉头,一把推开长廊边的一扇宫门,迅捷地避了进去。 谁知,这小小的宫门刚刚关上,一股凶猛的力量带着旋风,猛然攻击过来,凶悍狂野。 99mk.cc。wap.99mk.cc 正文 第109章 大不赦之罪 攻击者势沉力猛,少女猝不及防之下竟然被人一下控制住了,不过,幸好她反应极快,没来得及看清对方的面色,便迅疾回过身子,出手如电,瞬间锁住了对方的咽喉,可是,几乎与此同时,对方的一只手掌,也牢牢地封住了她的脖子。 两人的身手都是那么迅猛,瞬间打了个平手。 小小的房间里宫门和宫窗都紧紧地关闭着,看不到一点亮光,屋子里的光线昏暗到极点,只能感觉到对方的呼吸,却无法看清彼此的容颜。两对眼睛在黑暗中闪烁着幽暗的光芒,就像两头对峙的猛兽。 虽然都控制住了对方,然而,却都没有下毒手。而且,两人还都在同一瞬间悄悄松开了一个手指,感觉到对方都没有伤害自己的意思,于是都放开了手。两个人就这样在黑暗中静静地对峙着,这狭小的空间里,似乎也悄悄弥漫着点点杀气。 “娜姐姐,你又何必如此呢?” 外面宽广的庭院里忽然传来一个细柔的声音,女子一身粉锦彩凤朝服,紫金雕花头冠,水袖如云,纤腰盈盈,面若春晓之花,黛眉如画,在一群宫人的簇拥下,慢慢走了过来。 “你我姐妹一场,妹妹怎能忍心看你犯下大错?”下人们手忙脚乱地搬过来一只竹木躺椅,孟贵妃轻抚衣柚,慢慢坐在躺椅上,满面春风地接过从那只雪白的大鸟身上取下来的信件,拆开慢慢看了看,说道:“后宫女子和宫外人私传信件可是大不赦之罪,姐姐掌管后宫多年,该不会不明白吧?怎么会犯下这般低级的错误?” 往昔新罗皇朝最尊贵的女子站在庭院当中,穿着一身华丽的彩金锦服,直直地昂着脖子,身后几个宫女紧紧相随,但那身荣华之气却一点也没有消退,只是她的面色有些消瘦。庞勋叶娜就当孟贵妃是空气般,瞄都不瞄她一眼,只对着身后的几个宫女说道:“咱们走。” “不准走!” 庞勋叶娜就好像没有听见似的,依然我行我素,迈步前行。孟贵妃身边的几个人立刻走过去,拦住了庞勋叶娜的脚步,沉声说道:“皇后请慢行,贵妃娘娘有话要说。” “啪!”地一声,庞勋叶娜狠狠地扇了那个说话的人一巴掌,凤眉一挑,冷冷地喝道:“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在本宫面前大呼小叫?” 那个挨了巴掌的人一呆,双膝一软,跪在地上。庞勋叶娜作了多年皇后,一抖威风,便吓得那个下人瑟瑟发抖。孟贵妃面色一寒,说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姐姐凤威不减,风采依旧,可喜可贺!”庞勋叶娜一脸寒冰,冷冷地说道:“你我从来生分,过去本宫从没有怕过你,现在也不会把你放在眼里。宫里的女人盛衰荣枯都是再寻常不过的事,你我只会成为敌人,你也不必姐姐妹妹卖嘴乖。”孟贵妃一笑,说道:“娜姐姐性如烈火,口直心快,妹妹真是越来越喜欢你了。” “不敢当,本宫有事在身,没时间陪你瞎扯!”庞勋叶娜说完,扭头准备走开。 “且慢!”孟贵妃站了起来,扬着手里的信函,慢慢说道,“姐姐不应该说说是怎么回事吗?” “你想胡乱给别人定个罪名,难道还担心没有合适的理由吗?”庞勋叶娜冷冷地哼了哼,慢慢说道,“你如果乐意,完全可以呈交皇上。皇上英明,自然会有自己的裁决。” “不过,我想听听姐姐嘴里的道理。”孟贵妃不依不饶地说道。 庞勋叶娜慢慢回过头,凤目圆睁,冷冷地瞪着孟贵妃,皇后的尊贵气息迎面扑来。她傲慢地冷冷一笑,脸上浮起丝丝嘲弄之色:“如果我是你,今天无论如何都不会这样做。”孟贵妃没想到她说出这样的话,一时语塞。庞勋叶娜接着说道:“宫里的女人,不但要看出身门阀,还要看皇上宠爱,要说出身门阀,孟贵妃,你和我一起进宫,都是从小贤做起,不管哪个方面,你都不会比我差劲,可是,我已做皇后多年,可是你呢,到现在都还只是一个贵妃,这个中缘由,你有没有想过自己的原因呢?”孟贵妃面色一冷,脸上的那抹笑容也僵住了。庞勋叶娜冷冷地说道:“就因为你很笨,霸道专横,一朝得势便忘乎所以,除了玩弄些小猫小狗的游戏之外,你还有什么把戏?你应该庆幸,你生在一个好门阀,有一个好兄长替你撑着。” “放肆!”孟贵妃身边的宫女忽然放声嚷道。 庞勋叶娜身后的女官也冷冷地斥道:“你才放肆!皇后和你主子说话,你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奴才,哪里有资格插嘴?” “庞勋一族已经垮台,如果我是你,这会儿就不会站在这儿。和我相比,你不应该觉得凌菲殿里的那个人对你威胁更大吗?”庞勋叶娜讥讽地笑道,“你以为皇上还会任由孟阀变成下一个庞勋一族。庞勋一族尽管垮了台,而本宫却是制衡各方的最佳人选,你这辈子都休想做皇后,不管孟阀在外面有多体面,你的命运也就仅仅是新罗皇宫里一个极其寻常的妃子,我奉劝你今后学学如何尊重别人,明白顺逆之道。新罗的皇后,只能是我庞勋叶娜一人,过去是,现在是,将来也会是。你就死心吧!” 风从天边吹来,吹动庞勋叶娜金色的衣摆。这个年过四十的中年女子面色从容,目光犀利,黑发如墨,看起来好像只有三十岁的样子,一举手一投足都透露着深不可测的尊贵和冷冽气息。孟贵妃呆呆地站在那儿,出神地看着庞勋叶娜倨傲的身影一点点远去,眼神阴冷。过了好一会儿,似乎才缓过气来,回过头,看着那个跪在地上的下人,对身后的人冷冷地喝道:“如此没用的奴才,拉下去,剁了喂鱼!” “娘娘!”那个下人吓得冷汗滚滚而下,跪在地上一个劲求饶,“娘娘,娘娘开恩呀!”孟贵妃带着下人,大步离去,很快就走得没影了。长廊上只有小鸟们蹦蹦跳跳,栖落枝头的欢笑声,碧水清清,倒映着它们的侧影。小小的宫门打开了,明亮的光线照射进来,少女借着透露进来的光线,瞥向一旁。 男人静静地站立着,一身华贵的锦服,一条锦带扎在腰间,眼眸明亮,慢慢地看向少女。风从两人身体的缝隙间穿越而过,带着丝丝神秘的气息。男子的眼神还是那么冰寒刺骨,绝不掺杂半点温情。他好像从来都是这副模样,冰冷得就像一尊冰天雪地中的玉雕。 少女慢慢后退一步,水波不兴地看着眼前的男子,好像十分陌生。这个春天清新的风吹卷起多年前的尘埃,如风般在时光隧道里飞掠而过。接着,两个人都一下子移开视线,看着自己前行的方向,就这么冷冷地一言不发,擦肩而过。 也许,他们根本就不是一路人,尽管命运有时会让两个人不期而遇,但那也只是极其短暂的擦身而过而已,就像陌路人一样,各自在自己的生命轨道里前行、前行,永远没有交集的一刻。那个男人忽然想起了多年前的那个夜晚,满头银发的老者站在山岭间,身后是莽莽苍苍的林木,老者的身影冷寂,银须随风…… “师父,难道就一定要是我吗?” “是呀,”老者面色里刀刻着岁月的沧桑,连声音也显得那么苍老而迷离,“这世间,有太多事情都是没有缘由与分辨可讲的,有些事,是命里注定,如果你不想担当,那就没有人能够担当,毕竟你生于大族,就应该有自己的担当,而不能像寻常人那样放纵自己。” “少爷,”一个下人走过来,沉声说道,“一切都准备妥当了。” 密密的林子里,锦衫随风起伏。慕容微紧紧地拧着眉头,长时间地沉默着。天气还有些凉爽,那个下人却急得满头大汗。时间一分一秒地飞逝而过,不知过去了多久,慕容微这才摆摆手,说道:“好的。下去吧。” 风声不息,辉煌的圣清宫里,却隐隐飘忽着缕缕古怪的血腥气息。 少女刚刚赶到前殿,看到那儿人来人往,穿梭不绝。广场上盛放着大大的花篮,香息随风,清新可人。沐锦静静地站在前殿门口,清澈的目光在人群中搜索,正在等着她呢。 少女紧走几步,冲沐锦招了招手。沐锦也看见了她,微微一笑,向着少女走去。 “娇娇!”吴腾也站在旁边,穿了一身大红大紫的锦袍,向着少女一个劲挥手。 少女憎恶的神情还没有来得及在脸上舒展开,一声刺耳的钟鸣瞬间响起,在整个皇宫久久回荡。人们都无比震惊地抬起眼睛,向着飞花殿的方向望去。 “不好,有刺客!皇后仙逝了!” 太监尖锐的嗓子像是丧钟一般,带着哭腔传遍整个前殿广场,所有人都不觉大吃一惊,穿着黄色军服的侍卫们急速穿越宫殿,就像汹涌的潮水般,涌向飞花殿。广场上的人们惊讶地愣了片刻,忽然,不知哪个角落响起了哭声,于是,更多的人都哭了起来,哭声弥漫在圣清宫上空,让人感觉很是哀怨! 庞勋氏叶娜皇后,出身昔日十大门阀之首庞勋一族,十二岁入宫,二十六岁登上后位,执掌凤印十六年,六宫皆服,没有谁违抗。 99mk.cc。wap.99mk.cc 正文 第110章 不可告人的冷箭 少女瞬间惊诧不已,她抬起脸,看着沐锦的眼睛,却在他清亮的眸子里也看到了同样的惊诧。 这会儿,这座乱纷纷的宫殿,不就是她方才经过的地方吗?想想,如果刺杀提前,她哪里还会活着打这儿经过? 丧钟持续不断地响着,不管是王公贵族,还是军士宫女,听到钟声响起,全都回过身,向着飞花殿的方向,齐齐叩拜。皇宫除了那洪亮又令人悲哀的巨大钟声,别的声音都消失了,静得似乎有些古怪而神秘。 少女张张嘴,似乎想说点什么,可是,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她的大脑里想着那个庞勋一族的杰出女性,掌管新罗皇朝半壁江山长达十六年之久的强悍女子,想着她仿佛还在耳畔回荡的话,“……新罗的皇后,只能是我庞勋叶娜一人,过去是,现在是,将来也会是……” 那刚强、果敢的话久久不能散去,可是,这人却一下子就没有了。这座不知令多少人神往不已的圣清皇宫,在它表面圣洁的光环下,到底藏匿了多少不可告人的冷箭? 惊天动地的哭嚎声从琉金门外,远远地一路传来,响彻云霄…… 南苍历八百一十九年,五月初八,皇后庞勋叶娜遇刺仙逝,文武百官哀嚎痛哭,全国上下一片哀痛,全部戴孝。五月十五,从后卫街开始起陵,车马仪仗规模盛大,绵延数十里。棺木一路送到九龙山皇家陵地。 历史上关于庞勋叶娜皇后的记载,十分惨淡,只有草草几笔,生前,从表面上看起来是那么荣华至极,可没想到死后,竟连半个封号也没有,而对于死亡缘由,也只字不提,只有“仙逝”二字,这就宣告曾经威风八面的庞勋一族,从此彻底告别新罗王朝的历史舞台。内阁院十大世家还剩下九家,而因为庞勋一族全军覆没而空缺出来的席位,一时之间也引起各大门阀明争暗斗,削尖了脑袋,都想往里钻,而这种争斗,也因为庞勋叶娜的仙逝,而愈演愈烈。 庞勋叶娜皇后出殡的那一天,少女静静地站在皇宫东北角的高楼上,看着漫天白绫凄凄惶惶地飘飞,遮蔽了飘渺的天空,一切都好像这虚无飘渺的天空里的浮云一般,随风远去……沐锦站在少女身边,神情冷然,目光悠远,不知在想什么,然而,当他站着看了一会儿,转身离开后,少女蓦然发现,刚刚被他拍过的横木,竟清清楚楚地闪现一个掌印。 无法忘却,当年最先冲进沐北高原的正是庞勋一族的人马;无法忘却,当年冷水河畔,沐艳绮不甘屈辱,愤恨难合的清清眸子…… 庞勋一族最后一股势力终于也烟消云散了,沐北与庞勋一族刻骨铭心的仇恨,总算在浓浓的血腥味中画上了一个句号。 走回燕舞小楼时,少女竟在半路上遇到了六皇子李澈。年轻的六皇子今天穿了一身蓝色的锦袍,连腰带也是蓝色的,与皇宫触目所及的白色很不相称。 李澈神色宁静,独自站立在半山腰的凉亭里,看着凉亭外的漫天细雨出神,不知他心里想着什么。少女撑着一把漂亮的竹伞,微微抬起眼睛,细雨打湿了她的衣角。 李澈向着西面的天空,极目仰望。少女明白,那儿有大片大片的高原,绵延起伏。据说新罗先祖们就是从那片高原走出来的,他们扬鞭纵马,用淋漓的鲜血,用顽强的毅力,用执着的奋斗,开疆拓土,让新罗王朝顽强地诞生、崛起、兴盛……而他们仙去之后,伟大的灵魂也将回归故乡,回归那片他们热恋的热土…… 新罗皇朝的地下皇陵,就坐落在西北的九龙山下,世世代代……相传,说那山上有一座很大的荡果庙,在无边的暗夜里,明亮的油灯总是闪闪烁烁,长年不息…… 斜风细雨,吹洒在竹伞上。少女曼妙的身影慢慢消失在竹木花丛间,只有那白色的裙摆,在微风中时隐时现。 为了控制庞勋一族,六皇子李澈刚一出生,就抱给了章英阁大学士的女儿文妃娘娘,作为新罗皇帝一生中唯一一位比较宠爱的妃子,文妃在后宫中身份与众不同,她是跟随文大学士从伊科而来,打小在水乡长大,尽管家世很一般,可不知为什么,却深受皇上宠幸,前后长达十七年,一点都没有改变。可是,谁也没想到的是,就在李澈十七岁生辰那一天,文妃却当着众多侍女宫人的面意外地投湖自尽…… 关于文妃的死,所有人都不知道究竟是因为什么,只是后宫有一种传闻,说是庞勋叶娜皇后心怀妒忌,容不下她的风头,逼迫她自己了断。可奇怪的是,皇上却对此事装聋作哑,并没有丝毫追究或调查。元妃仙逝后,皇上一样地上朝,一样地处理政务,好像一点变化也没有,只是,自打文妃投湖后,皇上就再也没有纳过妃嫔了。 养母的死,对李澈打击很大,他心里恨极了生母庞勋叶娜,和她的关系也慢慢疏远起来,后来,终于因为各人的政治思想不一样,而和母族翻了脸,这才使得他后来流放边疆,却没有任何人为他说一句好话,拉他一把。 或许就是因为这些原因,当庞勋一族垮台后,他的弟弟果治王,妹妹香香公主才会声望大跌,受到连累,只有他,依然手握重兵,没有被牵连。 其实,世间很多事,不能只看表面,因为表面的东西有可能是假象。少女回过头,没有再看那个人前身份尊贵,这会儿却一脸失落的六皇子,而是迈开大步,向前走去。 这个皇宫,看起来是那么繁华,可是,揭开那层繁华的面纱,谁又没有自己的伤痛?谁又没有自己的落魄?谁又没有自己的仇恨与疯狂……少女的眼光太过风霜,早就看惯了那些荣华掩藏下的沧桑了! 少女走回燕舞小楼的时候,沐锦正在百花亭的亭子里自斟自饮。多年以来,他一直很从容,只有那些避免不了的时空,他才会应付一下,别的时候,他几乎都不喝酒。少女站在长廊下,看着衣衫飘飞的男子,心里忽然奔涌而起阵阵酸涩。少女陡然想起了多年前的那个深夜,虚弱的少年从噩梦中惊醒,一把抓住她的小手,伤感地问道:“阿冷,你告诉我,我什么时候才能够踏踏实实地大醉一回?” 多年前的他们,还太弱小,弱小得一只蟑螂都可以薰死他们,连安安心心地喝一口酒的胆识都没有,一切都像做贼一样,这也防着,那也防着。现在,他们虽然有了这样的胆识,然而,肩上却拥有了更沉重的担子,压得他们喘不过气来,哪里还有那份闲情逸致,端起金盏,呼酒买醉? 不出少女所料,沐锦仅仅饮了三杯,就放下了杯子。春天来临,这百花亭随着气温的回升,也慢慢显现出了它固有的勃勃生机,尽管那些花儿还没有完全显露出它们美丽的风姿,但春天毕竟来临了…… 少女没有走到沐锦的身边,而是一言不发地站在竹木掩映的长廊边,远远地看着那个生死与共的人…… 世间有种情感,没有置身其中,怎能感同身受?世间有的仇恨,旁人不知深浅,也不能担当,纵然像少女和沐锦这般亲密的关系,也是如此。少女无论如何都不能替沐锦体会他心中那些刻骨铭心的仇恨,而她能够做的,除了远远地守望,就是必要时,给他一提供一些精神动力与智力支持…… 帝都最至尊的女子驾鹤西去,这就像一块无比沉重的大石头,陡然砸裂了冰封已久的冻湖。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后宫之中最为闪光的孟贵妃却并没有如愿以偿地登上皇后宝座。庞勋叶娜被刺杀后,孟贵妃着实高兴了好一阵子,不计其数的猜疑的暗箭都射向了孟氏一族,孟贵妃自然成了众矢之的。书务局、内务院、大理院等等的官员们络绎不绝地前往孟贵妃所在的宫殿,仔细探查。连续探查几天后,尽管并没有多大收获,但孟贵妃的嫌疑却并没有洗去,在有些人的怂恿下,孟贵妃在皇宫的位置直线下降,孟氏一族也受到猜忌,被清史台众多舞文弄墨的人一番攻击,情势有些糟糕。 而与此同时,凌菲殿的静妃娘娘却意外地得了势,连续两天侍候皇上睡觉,在第三天时还被封为贵妃。一下子平步青云,与孟贵妃平起平坐。皇上还让她负责料理皇后的葬礼大典,代理凤印。很明显,在后宫之中,她的身份与地位又已经超过了孟贵妃。 静贵妃和当年的文妃不一样,与门阀衰败的庞勋叶娜也不一样。她有一个分外醒目的姓氏,来自百年世家的慕容一族,她就是慕容门阀的慕容娴静。 世事多变,慕容一族顺风扯旗,瞬间跃身为与孟阀不相上下的一个大族。 新罗皇帝的这个生辰,铁定是个多事的日子。庞勋叶娜皇后葬礼之后,离他的生辰就只有四天了,而那一天,也将是香香公主与沐北世子大婚的日子。这一切,将更加富有戏剧性! 原本宁静的空气慢慢地沸腾起来,也慢慢地紧张起来,仿佛随时可能爆发一场场血腥大屠杀。五月十六,一支雄壮的铁骑走进了宁湟古城,西北易朗斯家族的贺寿使者们终于赶来了。老易朗最小的同胞弟弟易朗虎一走进城门,就嚎啕大哭,一头扑在蔷薇广场的国母雕像上,哭得一塌糊涂。皇上召他进宫,要表彰他的忠心耿耿。 99mk.cc。wap.99mk.cc 正文 第111章 野蛮家族 易朗虎的回朝并没有让人们过多关注,在宁湟城的文武百官看来,这只不过是一个早已过了时的内阁院元老,他还能掀起什么风浪吗?况且,他们过去仰仗的是庞勋一族的势力,可现在,他们的后台都垮塌了,那易朗斯这个被排挤到西北的野蛮家族,岂不是更加无足轻重了吗?而皇上要亲自接见易朗虎,不过是想做做样子而已。 在圣清宫皇上的书房,皇帝的接见足足延续了两个时辰,书房门外还有专人把守,不准任何人接近。 当易朗虎走出圣清宫宫门时,早已是夜深人静,蔷薇长街上夜风凛冽,年轻的易朗虎将军仰天长啸,长街上的过路人都像看神经癫狂症患者一样,悄悄地打量着他,情不自禁拧起了眉头。 就在这个晚上,慕容微和刚刚回到帝都的孟阀少主孟华清几乎同时接到了印着西北苍鹰的信函。慕容青升仔细地看了看,沉思良久,最后还是放在半边,轻轻摆摆手,说道:“就说少爷身体有病,不方便出去。” 慕容微拧着眉头,上前说道:“父亲,这是为什么?” 慕容青升略略沉吟,慢慢说道:“我们的初步计划已经实现,现在不方便出头,毕竟我们慕容一族的实力还需要慢慢加固,娴静在宫中还需要一定时间。” “假如我们做好了这事,皇上不是会更加重视我们吗?” 慕容青升慢慢拧起眉头,说道:“微儿,你还没有明了中间的道道吗?皇上重不重视我们,并不在于我们替他卖了多少力,而在于我们慕容一族有多强大,腰板在多硬!犁将军忠心耿耿,为朝廷立下了赫赫战功,可现在依然只是一个大将,连封地都没有,岂不可悲?天下就是门阀与皇权分而治之,岂能真正水乳交融?这些为父不是早就跟你说了很多次了吗?” “但是……”慕容微欲言又止。 “这件事不要多说,就听为父的,没错!从现在开始,咱们什么人都不接待,耐心等待两天吧。” 慕容微后面的话都被慕容青升强行打断了。他很想说,如果易朗虎那个笨蛋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而沐锦活着回到了沐北,接替大位,那么,宁湟城会有什么后果?新罗王朝会有什么后果?天下又将会如何纷乱?大家因为一己私利,放虎归山,到底会造成什么严重后果…… 他很想说,父亲,您已经上了年纪,看不清天下的形势了。您只看到一门一阀的争斗与得失,而看不到天下的争斗与得失,如果新罗王朝都覆灭了,那慕容一族又如何能够保存? 慕容微在心里静静地想,如果沐锦真地离开了帝都,那么那个少女呢?她是不是也要跟着他,一起前往沐北?不过,易朗虎尽管是一头笨猪,幸好还有孟阀出手,孟华清不是回来了吗?孟阀已经显出衰败的气象,要想挽回败局,在帝都长久站立下去,这个机会,可是拼了老命,也要死死抓住! 慕容微慢慢仰起脸,看着窗外黑沉沉的夜空,默默念叨:“孟华清,你可不要叫我小看你啊!” 第二天,孟华清带领二十个杀手走进了老易朗在宁湟城的府第,而西北的杀手们等了整整一天,也没有看到慕容微的身影。 刚一见面,易朗虎和孟华清都没有什么客套,过去在西北大营,他们就曾经一起战斗过,所以也并不生分。一坐下,易朗虎将军就开门见山,说出了心中的想法。年轻的将军扯动着眼角,自鸣得意地笑了:“慕容一族白白丢弃了一个为国尽忠的良机,看来,这个晋升的大好机会铁定要归入咱们兄弟的囊中了。” 孟华清神色阴冷,好像并不想和易朗虎多说废话,沉声说道:“在下愚钝,请问将军,你打算怎么做?” 易朗虎得意地大笑:“华清少将不妨猜猜看。” “猜不着,还请将军细细说来。” 他们的计划看起来仿佛就是一场小范围的军变。在皇上大宴当晚,驻扎在城内的铁卫营第八集团军和第十集团军会暂时由易朗虎统率,装扮成他的军队,和易朗虎部一起攻击沐北的人马。易朗虎会亲临现场,坐镇指挥,消灭一切沐锦的人马,抓获沐锦,诛杀叛逆,这样,天下才会太平,老百姓才不会卷入战火……孟华清自然明了圣清宫的念想,可以诛杀沐锦的人数不胜数,可是,却没有人比西北的易朗斯家族更适合。 尽管调兵遣将,精心谋划,但整个事件从表面来看,仿佛就是一场江湖械斗或江湖仇杀,西北老易朗和沐北早就结了怨,哪里还会有人会疑心这其间的阴谋诡计?老易朗担心沐锦娶了香香公主后,势力大增,回沐北即位后和自己过意不去,所以特意叫弟弟易朗虎到帝都刺杀沐北世子,整个事件就这么简单…… 然后,皇上就会假装公正,指责西北军胡作非为,接着监押易朗虎将军。接下来,过段时间又因为西北诚心认罪,收点赎罪钱“意思一下”,就把易朗虎放了。只要沐锦一死,沐北就再没有人出来说话了,还不是由着他们糊弄? 这场屠杀简单得就像一场个人仇杀,完全与新罗皇朝沾不上边,和要将香香公主嫁给沐锦的皇上更是八竿子打不着…… 孟华清心里感到很厌烦,不过,他只是拧着眉头,说道:“孟阀五百敢死之士,情愿跟着将军一起去干掉沐锦,让将军调遣!” “呵呵,干掉一头掉了牙的老虎,何必需要这么多人?”易朗虎嘿嘿一笑,说道,“不过也好,那就烦请华清少将在外面截杀,阻挡援军。” 孟华清淡淡一笑:“全凭将军吩咐!” 五月十七,夜已经很深了。 少女静静地站在桌上展开的地图前,一遍遍仔细地琢磨着即将到来的大事,忽然说道:“所有环节都已计划周密,只是去城北祖庙祭祀先祖这个环节,我总是很担心。” 沐锦剑眉微微挑动,让她接着往下说。 “按照礼仪,你要到祖庙祭祀,再跟着礼官回到皇宫,迎娶公主。可这一路上保护你的是朝廷调遣的军队,是否效力,不能保证。假如那时有人截杀,一定要坏大事!” 沐锦也低下头,仔细看了一番桌上的地图,说道:“这儿地势宽广,一马平川,和东南兵务使相接,什么样的人物都可能出现,如果出了乱子,东南兵务使与我们有些交情,一定会紧急出动,因此,我觉得那些人不一定有胆量在那儿动手。” 少女摆摆手,慢慢说道:“行事要思虑周全,越是安全的地方,越有可能潜藏着巨大的危险,我们不能抱一丝一毫的侥幸心理,一定要以变应变。何况,我们心里都清楚,东南兵务使从来没有向沐北尽忠,也没有向你尽忠,我们一定要做好防范!” 沐锦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研究着桌上的地图,开始筹谋应对方案。 少女也拿起笔,在纸上写写画画。 没一会儿,少女和沐锦不约而同地站起来,默契地交换各自所写的内容,只扫了一眼,两人就一起露出了开心的笑靥。 少女静静地想道,如果新罗皇上真地想把沐锦置之死地,那么,就让整座帝都来给他们送行!两天时间,不知不觉就过去了。五月十九一大早,帝都城陷入了无比疯狂的欢天喜地里,双喜临城哦!既是新罗皇上的寿诞之喜,又是沐北世子与香香公主的大婚之喜,宁湟城的大街小巷可真是人山人海,比过上元佳节时,都还更喜庆!喜庆的大红锦缎从琉金门一直铺到东城门,新罗皇帝亲自亮相,那可真地是与民同乐啊!帝都所有人都出来了,把每一条街道都堵得水泄不通,人们争先恐后地叩拜,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这可真是难得一见的盛世景象啊,令人喜滋滋,乐陶陶! 新罗皇上寿诞来临,大赦天下,只要不是犯了人命官司的重犯,一律赦免!一时之间,万民欢腾,广场上,大街上,密密麻麻跪满了那些获得赦免的犯人。新罗皇上的马车远远而来,那些人立刻高呼“万岁”,拜谢“皇恩浩荡”! 朝廷官员和各地使者齐齐跪在琉金门前,后来全都随着车马仪仗队一起向前走,接受百姓的礼拜。 整个仪仗队走完宁湟古城主要的街道,都已经是下午了。接着,皇上在圣清宫里举行了规模宏大的宴会。黄昏时分,帝都燃放起了盛大的焰火,真是“火树银花不夜天”啊,彩灯高悬,不计其数的歌女在宽广的广场上载歌载舞,帝都百姓们密密麻麻地围在四周观看,欢声笑语震动天地! 蔷薇广场欢声如潮,不绝于耳。可就在这时,一队锦衣玉服的人马,却按照惯例,正在慢慢向城北祖庙走去。 和内城的欢歌笑语截然不同的是,城北祖庙这个地方却与众不同,一点声音也没有,静得有些离奇,甚至可以说静得有些太过死气沉沉,太过异乎寻常! 今晚的月儿姗姗来迟,闪烁着惨淡的暗红的光,醒目的红色宫灯静静地在大道两旁闪闪烁烁,似乎有些诡异。沐锦穿着一身喜庆的红色锦服,静静地坐在马车里,微微眯缝着双眼,好像在等待着什么…… 99mk.cc。wap.99mk.cc 正文 正文_第112章 神秘失踪 “吱……嘎”一声,马车突然停了下来。沐锦睁开眼睛,微微拧起眉头。 领队的礼官开口问道:“马车为什么停下来了?咋回事?” 一个军士立刻跑过来,向着帘子后的沐锦和外面的礼官说道:“世子殿下、礼官大人,前面是祖庙的守卫,他们要求我们下车接受检查。” “那帮家伙,干什么吃的?一切都是按规矩办事,半月前皇上就做好了批复,连公主殿下的大婚仪式也敢横加阻拦,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他们是哪个部分的,是不是不想活了?” 那个军士一脸苦瓜相,说道:“大人,我可也是这样对他们说,但那些人不依不饶,就是一门心思要检查。” “世子殿下,你请稍等,卑职到前面去看看,看看这些家伙到底哪根神经短路了?”礼官在外面说道。 马车里静静的,没有声音。礼官就认为沐锦答应了,和那个军士就向前走去。可是,礼官哪里知道,这会儿,马车里的沐世子早就神秘“失踪”了。 浓浓的杀气已经弥漫开来,腥臭得就像千年腐尸的残液…… 队伍最前方,礼官的人马和祖庙的守卫者们吵得不可开交,就差拳脚相加了。 在一大片高大的宅子之后,军士们的战马马蹄都包裹了厚厚的棉布,看见沐锦世子一出现,都围了过来。阿起跳下马,把沐锦的战马牵过来,低低地说道:“殿下,放心,什么都准备好了!” 沐锦静静地点点头,飞身上马,朝着长街另一端的东南兵务使策马狂奔。那里,有帝国从沐北抽调的集团军,一直镇守帝都,至少有近两万人马。 虽然他们都不是自己的心腹,然而,毕竟大家都是沐北人,沐锦决定用“家乡情”打动他们,让他们跟着自己一起走。 这会儿,他就决定请他们伸出援助之手! 礼官与祖庙守军正在吵吵嚷嚷,相持不下时,守军统领忽然冷冷一笑,一声暴喝:“兄弟们,这伙贼人图谋不轨,来呀,杀掉他们!” 刀光剑影中,一场军事政变瞬间爆发! 尖厉的咆哮声中,祖庙的守军们全都猛然抽出随身携带的武器,长刀挥动,血肉横飞,一个个身手了得,那么凶悍,哪里是祖庙的守军,很明显一个个都是身经百战的军士。礼官们猝不及防,一下子被杀得东倒西歪,哪里能抵挡得了杀手们凌厉的攻势?一时间,哀嚎声和尖叫声响成一片…… “杀死沐北逆贼!”杀手们高喊着响亮的口号,犹如虎趟羊群般,眨眼间就冲破了礼官们的前方阵形,闪电般向着车队的中部狂奔而去。 “不好!咱们中了敌人的埋伏!”礼官头子总算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他出身武将,一下抽出腰间长刀,拼命迎战,大喊道,“快!列队迎敌,全力保护殿下安全!高声呼救!” 这位礼官头子可真够忠于职守的,遗憾地是,他刚刚吩咐完毕,一把长刀瞬间划过他的脖子,红色的液体喷泉般狂涌而出!他的声音一下沉寂下来,头一歪,双眼怒睁,倒在满地恐怖的血泪中。 然而,马车里的礼官们反应太慢了,他们真地是做梦也没有想到,在今晚这个时候,居然会遇到如此袭击?可等他们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时,杀手们已经冲了过来,把他们堵在了马车里。接着,传来一阵刺耳的“嗖嗖嗖……”声,一阵箭雨呼啸而来,射穿了马车车厢的厢壁,把里面的礼官们扎了个透心凉。 马车车厢本来就不宽,一旦受到攻击,真地是躲无可躲。一片片惨叫声连接着一片片哀求声,在帝都北面的上空飘荡着,让人胆战心惊!可是,凶残的杀手们哪里有丝毫怜悯,他们嗜血成性,疯狂至极,趴在地上,平举起小型弓弩,迅速扣箭,开弓,射发,一排又一排利箭射出,将那些已经没有反抗能力,无辜的礼官全部射杀!有的杀手臂力强劲,一箭射透了两层厢壁,那穿出壁外的箭头都还带着刺鼻的血沫,一滴滴令人不寒而栗的红色液体不断滴落尘埃…… 马车两旁的护卫们抽出长刀,拼死迎敌。他们把弓箭扣到弓弦上,可是,杀手们速度太快了,护卫们还来不及瞄准,便仓促发射,况且又在暗夜,如何能射中敌人?再加上他们对征战本就陌生,又事发突然,弓箭根本就发挥不了作用。于是,他们干脆扔掉弓弩,抽出长刀,呐喊一声,便冲向敌阵。一时间,喊杀声惊天动地,血光暴现,两方人马斗杀在一起,互不相让,奋死拼杀! 俗话说:一人拼命鬼神惊!这些护卫尽管不熟征战,但以死相拼,一时之间,杀手们倒也不能很快得逞。只是遗憾地是,敌人实在太多了,护卫们越战越少,一个个血透战甲的勇士,不甘心地倒了下去。 残酷的厮杀声就像涨潮的洪水,在大街上沉闷地回荡。而在厮杀声的后面,则是汹涌、澎湃的音乐声和欢笑声,漫天的七彩焰火都在向天地诉说,今天是怎样一番欢天喜地的喜庆景象!可是,也正是这般震耳欲聋的欢腾把弥漫着浓浓血腥的谋杀掩饰得无声无息。是的,还有谁能够想到,在这般热闹、欢庆的场面背后,还会有人肆无忌惮地刺杀沐北世子,只有那些卑鄙无耻的知情者才明白表面热闹的背后,正在发生着什么,然而,他们却假意装出一副副无比喜悦的情态,那又是为了掩饰什么呢?那些礼部的护卫们浴血奋战,此时此刻,他们心中只有“坚持,再坚持”的顽强信念,生死早已被他们置之度外,尽管杀手们正从四面八方像疯狗般不要命地拥上来,但勇士们长刀所向,也不是吃素的,他们相信,帝国的援兵很快就会来到…… 可是,勇士们哪里知道,帝国根本就不会为他们增派援兵了,因为,这原本就是圣清宫那位主子的意思,他们注定要被强盛的帝国抛弃了,更要为此而流尽最后一滴血!如果他们知道真相的话,一定会诅咒这个新罗皇上真是太阴险了! 勇士们双眼血红,他们也豁出去了,抱着弓弩机,几乎是对着敌人的脑袋发射。等弓弩机里的弓箭全部发射完,他们就抱起沉重的弓弩机当铁锤使,狠狠地砸向敌人的脑袋……长长的街道处处弥漫着浓浓的血腥味,勇士们和杀手们展开了激烈的搏杀,残酷而惨烈,尸骨成山,血流成河,勇士们在心里发誓,虽然敌人很多,但是无论如何都要让他们每前进一步,都付出沉重的血的代价! 沐锦坐的那辆马车最为惨烈,两面厢壁的利箭早已插得密密麻麻,所有人都认为,马车里的沐锦世子一定已经被射成了“筛子”,哪里还有命在?大约过了两炷香的工夫,这场血腥的屠杀慢慢低了下去,终于结束。四百护卫一个都没有剩下,不管是抵抗的,还下放下武器投降的,都被杀掉了!红色的液体在长街流成了一条小溪,无声而愤怒地流淌,最后凝固成了血块,才止住了流势。突然,远处的蔷薇广场上朵朵硕大的焰火又升腾起来,在夜空里变幻出多彩的图画,真美丽啊!汹涌的欢笑海啸般奔涌而来,可这儿,却静得太过死气沉沉! 今晚这场刺杀可真是干净又漂亮,可是,刺杀的指挥者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易朗虎一脸惨淡地站在乌惨惨的血泥里,向着他的手下咆哮起来:“沐锦,你们找到没有?” 那些手下惊慌失措,胆战心惊地说道:“属下没看见,死尸里并没有沐北世子,马车里也没发现,也许,他逃跑了……” “逃跑了?” 易朗虎暴喝一声,愤怒至极,斥道:“一千五百人围攻,外面还有五百人防卫,又有精心准备,居然还叫他逃跑了?你们这些酒囊饭袋,怎么不去用脑袋撞墙?” “将军息怒,不用着急,咱们不妨到外面孟少将处处问问,说不定他们已经抓到沐锦了。” “正是。”易朗虎微微点头,心里存着丝丝侥幸,刚想翻身上马,前去查看,可就在此时,一阵激促的马蹄声响了过来,震得整条长街都瑟瑟发抖。易朗虎无比惊慌地抬起眼睛,只见从长街那边,亮起一束束明亮的火把,慢慢汇聚成一条闪光的河流,汹涌而来,战马雄壮,长刀森森!飞驰而来的,居然是一支彪悍的骑兵军团! “是东南兵务使的沐北军!” 易朗虎尖声大叫,迅速回过头,惊恐地大喊:“赶快撤退!” 可是,这个时候哪里还来得及,两条腿的人,如何跑得过四条腿的马?这哪里还是一场战斗,根本就是一场血腥屠杀,尽管西北易朗虎的手下中也有厉害角色,可是,仅仅为了刺杀,而组织起来的这群人参差不齐,怎么会是浩浩荡荡的铁骑军团的敌手?铁骑卫士射出的第一轮箭雨就把他们的阵形冲散了,兵败如山倒,一个个都吓得抱头鼠窜,只恨爹妈少生了两条腿! “我是西北易朗斯家族易朗虎将军,我们有皇命在身!” 易朗虎一边在属下的护卫下狼狈逃窜,一边失魂落魄地大喊大叫,急于表明自己的身份和行事目的。 99mk.cc。wap.99mk.cc 正文 第113章 无人之境 然而,谁又会相信他的话呢?这会儿被沐北世子抽调过来的东南兵务使的官兵们一个个杀得性起,正自过瘾呢!自从沐忠义身死之后,东南兵务使在帝都就处处被人瞧不起,不但受红营军、铁卫营的窝囊气,就连那些守城军都不把他们放在眼里。而现在可算抓住这么一个大显身手,为朝廷作贡献的好机会,都把那些杀手的话当成了疯言疯语,没有一个人相信! 这些人可真是狗胆包天,居然在帝都组织如此规模宏大的杀戮,而且还偏偏在他们沐北军团的眼皮子底下,是不是太不把他们当一回事了呢?该死!真该死! 军士们呐喊声声,迅猛地挥舞着手里的长刀,把叫得最厉害,气焰最嚣张的那个家伙的脑袋削平了! 军士们打马如飞,势不可挡地冲了上去,如入无人之境!或者挥刀劈杀,或者用马冲撞、践踏,或者弓箭射杀,真是痛快极了! 谁能想到,那些刽子手还未来得及离开刑场,他们自己的脑袋也搬了家……这就是他们作恶的恶报,来得可快了,活该! 马踏血泥,声震天地,骑兵军团排山倒海般冲压过去,所有的杀手都静静地躺在地上,再也不能动弹分毫了!一身大红喜服的沐北世子被整齐、雄壮的军马簇拥着,他一双锐利的目光快速扫过血腥的战场,满面冰寒之光,似要扎透这沉沉的夜色! “世子殿下!” 东南兵务使的副统领石剑拍马走上前,神采飞扬地大声说道:“世子殿下,我们已经把那伙贼人消灭得干干净净,一个不留!” 沐锦郑重地点点头,微微一笑,说道:“石统领首功一件,救命大恩,不能忘怀!” 石剑摆摆手,说道:“殿下不必如此说,维护帝都安宁,本来就是在下份内之事,况且世子殿下与东南兵务使同是沐北老乡,自然更应该多多出力!” 沐锦淡淡一笑,说道:“石统领的功劳,本王一定会如实上报皇上,相信要不了多久,你就会荣升为正统领了!” 石剑喜出望外,大声笑道:“末将拜谢世子殿下栽培!” “统领!”突然,一个副将走了过来,附在石剑的耳边,嘀咕道,“事情好像有点糟糕。” 石剑微微出神,扭过头,低声问道:“什么有点糟糕?到底怎么回事?” 副将紧紧地拧着眉头,神色慌乱,说道:“统领请过来仔细看看。” 石剑和沐锦说了一下,就随着副将走了过去,当他看清那些躺在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时,瞬间心里倒吸一口冷气,感觉一切都完了,在马上几乎坐不稳了身子,险些摔倒下来。 易朗虎向来张狂,在哪儿都摆出一副副趾高气扬,不可一世的嘴脸,他刚刚走进帝都城时,全城上下没有谁没有见过他的“风采”,他那副尊容,就是化成灰,人们都不会认错!而石剑当时身为帝都城里维持现场秩序的将官,又如何会认错他?他看着这个自认为了不得的易朗虎真地成了一头“死老虎”,躺在血泊里,再也不能站起来大呼小叫时,猛然感觉脑袋“嗡”地一下,像被什么人当头砸了一闷棍,眼前金星乱冒,几乎栽倒在地。 石剑勉强撑持着,心里还在憧憬着,但愿这仅仅是西北易朗斯家族的一厢情愿,是他们自己的主意,想干掉沐北世子,而不会节外生枝,更不是圣清宫那位主子的意思。是的,天下谁人不知,老易朗与沐忠义积怨多年,那些恩恩怨怨,早已不是什么秘密了。 然而,当他目光淡淡一扫,无意间看到一大堆铁卫营将士静静地躺在地上时,他直感双腿一个劲打哆嗦,心里陡然明白,这回彻底玩完了,闯了这么大祸,看来是难逃生天了。 尽管那些杀手全都身着西北易朗斯家族的服装,可是,他们的相貌无法改变,长年驻扎帝都的将士们一下子全都看出了他们的“庐山真面目”,他们不就是常常屁颠屁颠地跟在铁卫营统帅屁股后面,来东南兵务使军营中抖威风的蠢货吗?石剑一下就明白了,这场刺杀,不过是圣清宫主子玩弄的把戏而已。 现在,自己带着部下帮了倒忙,干掉了帝都的军马,救了沐北世子一命,等待自己的又将会是什么呢? 突然,石剑有了主意,趁机抓住沐锦,以弥补自己所犯下的过错! “你们不要忘了,是新罗皇上要赶尽杀绝!” 沐锦端坐在高高的马上,面色从容地看了一眼一干军士,然后把目光停留在石剑脸上,接着说道:“石统领,本世子让你受到连累,实在很对不住!不过,你们也可以想一想,假如大家都是别处的军人,而不是沐北出身的军人,那么,抓住我,说不定还能将功折罪!” 沐锦这番话可一下子把石剑给唤醒了!他双目圆睁,看着沐锦一脸扑朔迷离的神情,猛然醒悟过来! 是的,看眼下的形势,东南兵务使哪里还能再回头?换作其他军马,无意误杀易朗虎和铁卫营的军士,那是因为不知详情,还勉强说得过去,可是,他们这支出身沐北的军马,却屡屡受到圣清宫皇上的猜忌、打击,现在又闯了这么大的祸,哪里还能有一线生机?不管是铁卫营,还是内阁院,或者是圣清宫,都会把他们全部干掉!现在,除了向前冲,还能回头吗?石剑双眼血红,恶狠狠地看着眼前这个一身喜袍,面神睿智的男人,在心里打起了鼓,原来他什么都明白,自己真是一不小心着了他的道啊! 可是,石剑却静静的,半个字也没有吐出来。过了一会儿,他眼里的暴戾之气慢慢平息,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舍命一搏的疯狂。 近两万人聚集在长街上,那些脑子反应快的人,一下就回过神来,想清了事件事情的来龙去脉。瞬间,他们感觉这天似乎就要塌陷下来,而他们为了活命,究竟该何去何从?他们的心里不仅升起了无边的恐惧,也升腾起了对未知道路上的困惑与迷茫。他们一会儿看看一地狼藉的尸骨,一会儿望望头顶上的天空,一会儿看看石剑,一会儿又看看沐锦,冥思苦想着自己前方的那条求生的道路,究竟在何方? 最后,所有人似乎都慢慢想明白了,哪里还有路可走呀,往后退,只有任人宰杀,向前冲,也许还能杀开一条血路…… 石剑拿定主意,红着眼睛,猛然跳下战马,向着身后黑压压的军士们用力地大手一挥,高声说道:“兄弟们!今天是个难得的大好日子,很多话在我心中窝了八年,就像一根鱼刺卡在了我的喉咙口,让我不吐不快!想当年,是谁带着我们奋勇杀敌,平息了平轩王叛乱,救出了皇上?是谁带着我们狂奔数昼夜,人马不息,神兵天降,在大岭关拯救了帝国的文武百官?是谁带着我们沐北铁骑在沐北高原上杀得风牧人溃不成军,让那些风牧人不敢踏进沐北半步,扞卫了我们的父母妻儿,扞卫了我们安宁的家园?是沐北沐忠义老王爷,然而,铁骨铮铮的忠肝义士最后得到了什么?得到的是皇上的猜忌,得到的是灭门之祸!八年来,我们沐北军人尽管尽忠职守,可是却处处受人欺凌,蔑视,这些恶气,我们都咽下了,但是现在,那个狗皇上又要无端赶尽杀绝,对沐北世子痛下杀手,身为沐北的铁血军士,我们这口气咽得下去吗?” “咽不下去!” 万众振臂,齐声高呼,军士们都高高举起手里的武器,那些关于沐忠义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传奇故事又一次唤醒了军士们的记忆,这些铁血军人全都激动不已,八年来所受的各种屈辱就像决堤之水,一发而不可收拾,他们群情激愤,准备一血前耻! “弟兄们,咱们都是沐北的军人,却被帝国征调到了这儿,远离故土和父母妻儿,谁不想念自己的家乡,谁不思念自己的亲人?今晚,我们干掉了这些人,便已经和世子殿下生死与共了,世子殿下如果离开了,帝国也不会放过我们!大家说,我们能等着他们来杀我们吗?” “不能!” “我们不能任人宰割!” “皇帝昏庸无道,恩将仇报,没资格统率咱们!” “皇上不仁,滥杀无辜,我们不认他这个狗皇帝,反了他娘的!”人群中有人吼出了这句话,军士们瞬间安静下来。 但短暂的沉默之后,军士们都紧跟着喊出了这句话:“皇上不仁,滥杀无辜,我们不认他这个狗皇帝,反了他娘的!” “沐北的儿郎们!” 沐锦坐在马上,一脸凝重地望着黑压压一大片高高举着的手臂,慢慢眯缝起眼睛,斩钉截铁地说道:“家父含恨而死已经八年了,沐北民生凋敝,任人欺压,曾经繁荣昌盛的沐北,现在被残暴的新罗王朝弄得民不聊生!我们都是对这个王朝尽忠职守的臣子,浴血奋战,守卫边疆,换得帝国安宁。然而,他们好了伤疤忘了疼,忘记了我们迎风斗雪,披肝沥胆,一次次把前来侵犯的风牧人赶出去,为帝国筑起一道坚不可摧的屏障!他们忘记了,在帝国一次次陷入危急万分之时,是谁一次次让他们化险为夷?” 99mk.cc。wap.99mk.cc 正文 第114章 墨黑色战袍 “他们忘记了,是我们!”军士们呐喊声声! “不错,正是我们沐北!” “是呀!是我们沐北的将士们抛头颅,洒热血,为他们扫除了障碍,换来了太平!”夜晚的长风吹刮而来,吹动男子的喜服,现出喜服里面墨黑色的战袍,那衣衫之上,竟绣着一只金碧辉煌的战鹰,那是沐北的战旗,金色铁鹰旗!沐锦高声说道:“昏君无道,残害忠良,致使生灵涂炭,!他把我们沐北的赫赫战功全都忘得干干净净,相反,还反过来要把我们赶尽杀绝,这算什么道理?又算哪门子朝廷?我们绝不服从,一定要坚决扞卫自己的尊严!” “绝不服从,拼死一战!” 不计其数的声音咆哮起来:“我们反了这个昏庸的朝廷,坚决抵抗!” 狂风呼啸,吹卷起他黑色的战袍,金色雄鹰振翅欲飞!沐锦随手抽出腰里的长剑,大吼一声 :“沐北的勇士们,跟着我,杀出新罗皇城,回到沐北!只有这样,我们沐北才能重振旗鼓!我宣布,从今天起,我们沐北脱离新罗王朝,立刻独立!” “冲出帝都,回到沐北,宣布独立!” 激荡人心的吼叫声弥漫夜空,惊起夜飞的大鸟。而此时,漫天焰火也在帝都上空团团燃烧,爆裂开来,卷起阵阵烟尘! 这时,燕舞小楼,少女一身黑色战袍,站在漆黑的夜空下,静静地看着夜色深处。少女身后,也是清一色地穿着漆黑战袍的军士。夜空中,一只雄鹰从远处飞过来,栖落在少女肩上。少女取下雄鹰身上的信,展开一读,那紧紧拧着的眉头,慢慢松开了。 “勇士们!你们大显身手的时候到了!” 少女回过头,眼神明亮,秀发飞扬,神情激昂地说道:“沐北正等着你们,顺昌正等着你们,天下百姓正等着你们!杀出去吧,杀开一条血路,用昏庸的统治者的鲜血,来祭莫我们的飞鹰战旗!” 黑衣军士们旋风般散去。很快,院子里便只剩下了少女独自一人的身影。 碧玉小丫鬈跑过来,焦急地说道:“姑娘,我们走吧。” “不用急,”少女看了看小丫鬟,说道,“我们还要做一件事呢!”八一九年上半年,铁定风起云涌,乱事不休,这段历史的长河那可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新罗王朝的各大门阀也不甘寂寞,蠢蠢欲动。百姓们不知究里,只是大睁着一双双好奇的眼睛,注视着帝都的风风浪浪,他们自然看不真切,这是怎样一幅波谲云诡的画面,他们只是隐隐感觉到,改天换地的伟大时代也许就要来临了,天象显异,必将又是一场场骇人听闻的血雨腥风…… 正是因为百姓们心中涌起的那种隐隐的担忧,他们才会更加感觉到茫然无助,忐忑不安。 新罗王朝传到现在已经三百年了,如果往前追溯,则有上千年了。在这漫长的时空里,不知经历了多少次政变、叛乱、侵略、割据、内战、军变等灾难,然而,新罗王朝依然坚强地屹立着,直到今天。在天下人眼里,这个彪悍的王朝是永远不会倒塌的,没有谁能够攻破!帝国拥有最强大的军队,最忠诚的碧川军人,在宽广无垠的碧川大地上,新罗先祖们用鲜血和生命开拓了一片片富庶的土地,历经千年风霜,依然还雄踞在碧川大地上,不管是什么豪强势力,都不能使帝国的大厦移动半分。 可是,没有人能够料想到,就在五月十九这天,夜深人静时分,在帝都北面那条僻静的长街,只希望能够活下去的两万沐北军士爆出了惊天咆哮,却差点埋葬了新罗王朝绵延千年的漫长统治。 那个夜晚,沐北的飞鹰战旗猎猎迎风,令天下震惊! “公主殿下!”侍候香香公主的女官身穿重重叠叠的礼装,发髫高挽,神色惊惶地快步跑到内宫门的正门,急急地拉着香香公主的喜袍,说道:“婚礼大典就要开始了,公主还在这里干什么?礼部的几位大人正在公主府里等着您呢,还有那几个迎礼的官员也正在百合堂上跪着呢!” “方姑姑,”身穿大红喜服的公主忽然站起来,六神无主地拉了拉女官的礼服,慌慌地问道:“这可咋回事啊?早已经过了大典吉时了,沐锦祭祖都还没有回来,难道是出什么事了吗,不然,怎么会过了这么久,都还没有回来啊?” 女官不过十八、九岁,但却极其稳重。她淡淡一笑,轻轻搀扶住香香公主,轻声说道:“公主,这会儿外面欢天喜地,挤得水泄不通,耽搁一会儿,也在情理之中,你就放心吧。” 李香香紧紧地咬着嘴唇,心里的忧虑却怎么样也挥之不去,她竭力劝解自己相信女官的话,不去胡思乱想。公主静静地在女官的陪伴下,缓缓走向后宫。 夜色中,女官的眉头不自觉地拧了起来,皇家各种事情都有规定好的时间,一般百姓哪里有胆量拦截皇家车马,难道这其中,果真出了什么乱子? 就在女官心下纳闷不已时,远处响起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清脆的马蹄声在宫门口停住了。李香香情不自禁扭过头去,这才看见一个军士神色惶急,马蹄纷乱,在宫门口被守护的士兵拦住了。 “你们快让开,我有万分紧急的事情要禀告皇上!” 守卫宫门的军士们听了他的话,依然没有放他进去的意思,只是一个劲地问道:“你有皇上的手谕,或者令箭吗?请拿出来让我们检查!” 那个军士累得气喘吁吁,愤怒地咆哮起来:“事情紧急,耽搁了大事,你们有一百个脑袋也不够砍!” “发生了什么事?”李香香拧着眉头,回头走了过去。 “公主殿下?”那个军士只看了一眼李香香的穿着,一下就看出了她尊贵的身份,瞬间愣了一下,大步跑了过来,在公主的身边低低地说道:“公主殿下,出大事了!沐北世子沐锦在城北反了,率领东南兵务使的军马向这边杀来了!” “砰!” 香香公主手里捧着的温暖双手的物件一下掉落在地,一时惊得面色煞白,红唇哆嗦,目瞪口呆。 “他们已经封锁了前往内阁院和帝都府尹衙门的道路,长老大人将军们还都在宫中,公主殿下,这事不可怠慢,要立刻通报,早点想办法!” “嗯,是的,十万火急,不可怠慢!”香香公主从无限惊愕中醒悟过来,生硬地点点头,一张桃花脸上的惶恐神色慢慢消散,努力挤出丝丝从容不迫的神色,说道,“你马上跟我来!” 军士大喜,紧紧地跟随着香香公主,就准备往里走。 宫门的守卫拧着眉头,有的还壮着胆子,走上来,沉声说道:“公主殿下,你看,这样好像不太合适呢。” “什么合适不合适?”女官拧起眉头,斥责道,“公主殿下带个人进去通报,难道还要让你同意吗?你是哪部分的,居然狗胆包天!” “方姑姑,算了,别说了。”李香香冷汗涔涔,回过身,向着内宫的方向走去,今晚的大婚仪式就是在那里举行,这会儿文武百官早就来到了。 几个人跟随在她身后,一起走过宫门。守门的禁军紧紧地拧着眉头,和别人禁军悄悄交换了一下眼色。夜风冷冷的,四下里乱吹。 绕过锦春阁,穿过百合廊,走过德贤门,就到了御花园。这会儿,四周黑漆漆的,一点声息也没有,只有远处高高挂着的灯笼随风晃悠。李香香猛然停了下来,面色惨白,扭头对那个军士招招手道:“你快过来,我问你话。” 军士立刻近前,低着头,弓着身子,恭恭敬敬地垂着手。 李香香走近他,差不多就要和那个军士贴在一起了。走在后面的女官看见了,微微拧着眉头,正要说话,却猛然听得一声尖叫,那军士猛然跳起来,狠狠踢向公主的肚子。少女被踢翻在地,身上的大红喜袍也刮烂了。 女官大惊,尖声高叫:“有刺……” 可刚一张嘴,立刻又打住了,她看见军士一身是血,倒在地上一个劲抽搐。李香香笨拙地从地上爬起来,拿着手上锋利的匕首,对着军士的胸膛,狠命地刺了下去! 瞬间,血光涌动,一股股鲜血喷泉般弄脏了李香香的衣服,和漂亮的脸蛋,可是,他仍旧狠狠地扎着,一声声刺入血肉的闷响,令人不寒而栗! “公主!公主!”女官惊得目瞪口呆,忙不迭地爬过去,搂抱住李香香的身子,拉住她被血染红的手,尖声尖气地说道,“他没气了!他没气了!” “当”的一声,匕首掉在地上。公主睁大眼睛,失魂落魄地坐在地上,身子不受控制地瑟瑟发抖。 “我把他杀死了?我也杀人了?” “公主,到底是怎么回事?是那个人对你无礼吗?” “方姑姑!”李香香一把抓住她的手,双眼血红,低声说道,“你快快出城,到城北找沐世子,转告他,千万要冷静,不要犯傻,不要引火烧身。我明白,他只是心里不乐意,我不逼迫他了,我马上就去告诉父皇,让他取消婚事。” “公主,你说什么?” “还愣着干嘛?赶快去!”李香香粉脸变色,猛然从地上起来,急急地说道,“立刻把他找到,把我的话告诉他,就说我不再逼迫他娶我了,我向父皇请旨退婚!” 99mk.cc。wap.99mk.cc 正文 第115章 帝国的褒奖 “公主,这……” “方姑姑,烦你费心了。” 李香香的脸上泪如雨下,早已泣不成声。她的面色一片煞白,红唇变成了青唇,整个人看上去,好像十分疲惫的样子。她倔强地扬着脸,紧紧地抓着女官的手,那么用力,好像要把女官的手指掐断似的。女官其实也是个姑娘,看见公主这副模样,吓得嘤嘤哭泣,一个劲点头,说道:“公主,你不要担心,我一定找到沐世子。” “好的,”李香香狠狠地抹去脸上的泪花,点点头,说道,“那你赶快去,现在外面很乱,你自己注意安全!” “是,公主不要担心。” 公主和女官简单地说了两句,便各自回过头,向着相反的方向大步而去。冷风呼呼,吹刮起地上的暗尘和枯叶。女官行色匆匆,赶着往小路跑,可是,她刚刚绕过一座凉亭,一道锐利的白光闪过,她瞪着双眼,还没来得及看清对方的面目,就一命呜呼…… 暗夜中,几个男子慢慢走了出来,走在最前面的那个正是方才宫门口的护卫。 “万哥,香香公主…… “没事,她不会乱说的。”男人神色刚毅,沉声说道,“封死北城门,去西门接应姑娘。” 夜深人静,铁卫营的黄副将正在梦里和周公幽会呢!他刚才在军营在军士们痛饮了一番,这会儿,正抱着一个体态婀娜的军妓睡得香喷喷呢! “黄大人!黄大人醒醒!” 他的贴身侍卫焦急地拉扯着他的手臂。黄副将极不情愿地从美梦里醒来,怒不可遏地冲着侍卫嚷嚷:“你脑子进水啦?现在才什么时候?” “黄大人,东南兵务使的萧统领深夜来访,看情形,好像出了大事。” “萧贵? 黄副将立刻穿衣起来,问道:“他这会儿来找我,到底有什么事?” “属下也不清楚,只是看他的模样,似乎非同寻常。” “走,去看看。”黄副将快步往外走。漂亮、妩媚的军妓慢慢睁开眼睛,目光冷冽,就像一只夜鹰。 “黄将军,你好睡啊,总算醒了过来。” “让萧统领等得久了,不知你此时来我这儿,有什么指教?”萧贵身为东南兵务使的统领,在官职上和李澈、李玉龙等人级别相当,可惜因为东南兵务使历来没有什么实权,基本上是摆设,又不受重用,他这个统领做得也很窝囊。黄副将尽管只是个副统领,在官职上比他还低一级,可是,却丝毫不把他放在眼里,寒暄了几句,大家就说起了正事。 “黄将军,出了大事啦!”萧统领神色惊惶,沉声说道,“沐锦造反了,带着东南兵务使的两万官兵去围攻圣清宫了,现在已经到了云天街了!” “你说啥?”黄副将大吃一惊,一下站了起来,大声问道。 “我军中石剑副统领带着全军反了水了,全都跟着沐锦去了,干掉了铁卫营两个跟随易朗虎大人的师团拉练军马,我也是方才得到军中属下送来的消息,才知道这一突发情况。我已经派人前往圣清宫、府尹衙门、西面、北面兵务处,还有红营军报信了。黄将军,请你马上调集军马,否则,再迟一步,恐怕就赶不上趟了。”黄志震惊不已,听了萧统领的话,一开始还以为自己在做梦,可是,掐一掐自己的手指,那么疼痛,分明又不是做梦啊!他急忙点点头:“好的,我知道是怎么回事了,萧统领,你的忠肝义胆,一定会受到帝国的褒奖。” “褒奖?”萧贵面色发冷,一脸苦瓜相,说道,“我没有管教好部下,这会儿是抓紧时间立功表现,但愿不要被治个管教不严之罪,那可就谢天谢地了!” 黄副将张张嘴,好像想说什么,但终于还是没有开口,他仿佛已经看到了萧统领灰暗的未来。 “好的,我还要赶着去红营军军营,黄副将,你要赶快行动,情势危急,不能再耽搁了,帝都的安危在此一举!”萧贵大声说道。 黄副将郑重地说道:“将军放心,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就在这一瞬间,他忽然有点尊重这个被人唤作“萧稀泥”的狗熊统领了。他目送着萧贵的背影消失在军营门口,急忙回到军帐,顶盔贯甲,对着随身侍卫吩咐道:“赶快去叫各个营帐的参将马上到大帐汇合,吹响紧急集结号,让铁卫营所有人马到围场集结,等候指令!”侍卫点点头应道:“遵命!”可他刚准备转身离去,忽然惨叫一声,眼珠暴突而出,嘴里喷血,“轰”地一声,重重地倒在地上。黄副将微微出神,抬眼看去,这才看见一支利箭刺透了他的咽喉,脖子上鲜血淋漓,箭头锋利、森冷,还在往下滴血。 侍卫倒地后,黄副将这才看清,风情万种,体态婀娜的军妓正和他迎面而站,脸上还挂着那千娇百媚的笑容,手里端着一副看似小巧,却极有杀伤力的弓弩,明眸皓齿,满面妖艳地扣动弩箭。 “嗖……”地一声,弩箭带着尖锐的啸声,如此短射程的强弓硬弩,可真是防不胜防,想要躲藏或者避让,根本就来不及。黄副将目光呆滞地看着那支弩箭瞬间刺进了他的喉咙,血喷射而出,连惨叫都闷在了肚子里,便似一堵墙般,重重地倒了下去。 军妓脸上诡异的笑容一下就消失了,一把掀开军帐帘子,走了出去。大帐外面,夜色昏昏沉沉,一切都被无边的夜色覆盖了。女子随手拿出腰里的信号弹,向着黑沉沉的夜空发射了出去。一道黄色的火焰在空中轰然炸响,瞬间映亮了高空。今晚,满天焰火飞扬,所以,这束黄色的焰火也丝毫没有让人疑心。东城一所十分隐蔽的屋子里,白衣飘飘的女子站立在宽敞的院子中,望着夜空里那束黄色焰火,神色沉静。过了好久,她才回过身,对着下属们说道:“兄弟们,抓紧时间,在一个时辰之内,干掉红营军大营,铁卫营,东西军机大营。” 兰依和凌希等人重重地点点头。明律上前说道:“姑娘,宫里一切正常,东、北两面的城门已经拿下,冷姑娘的计策成功了。” “好的,”楼姑娘欣喜地点了点头,说道,“焰火计划,现在开始。” 月亮不知什么时候出来了,静静地照耀着大地。这注定是一个喜庆的夜晚,但又是一个神经癫狂的夜晚,还是腥风血雨的夜晚!人们在疯狂中麻醉,在麻醉中疯狂!可是,没有人意识到嗜血的野兽正在慢慢往疯狂的中心移动,将嗜血的尖牙和锐利的爪子神不知鬼不觉地伸向他们!顺昌行会多年来布置下的探子展开了猛烈地攻杀,在人们疯狂的喜悦中,悄无声息地就切断了帝国各大联络点。这个夜晚,历来推行平等友善的顺昌行会,将他们隐藏的刀锋露了出来,在冷薰和楼姑娘的计划下,一场场血腥的屠杀肆无忌惮地展开了,帝国许多优秀的将领在猝不及防之下,便做了刀下之鬼,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其惨重损失,真是无法计算。铁卫营第三集团军参将祝林生,还在甜美的梦乡,就被人强自灌进了毒药,死于非命;红营军副统领汤哲,被自己的小老婆用匕首活活刺死;红营军第四师第六师第八师参将刘定、赵强、胡少仁三人酒后在路上遇到偷袭,身首异处,随身带领的一百个军士也被乱箭射杀,无一幸免;东兵务处军长龚胡怀,居然溺死在河里,不知何人所为;南兵务处井水中毒,当晚整座大营所有军士都昏迷不醒,任人宰杀…… 一个时辰之后,一队黑衣军士打马如飞,进了皇城东门,守门的一群侍卫好像没有看到他们似的,没有谁上前盘问。 “钱多,请转告世子殿下,并无阻碍。按原定计划展开行动!” “明白,姑娘。”忠心耿耿的军士打马飞驰而去。少女脱下一身没有半点污渍的黑衣,现出里面的锦绣华服,快步走向隐藏在花丛中的一顶彩轿。轿夫们抬起彩轿,一句话也不说,向前奔去。 没一会儿,彩轿在大殿宫门前停下了,虽然外面的世界一片杀戮,可这个大殿里却依旧是歌舞如潮,欢笑不断。隔得很远,便听见那汹涌澎湃的欢声笑语,传了过来。 “姑娘,到了。” 侍卫低着脸,慢慢说道。 少女走出彩轿,一身火红的锦服,格外耀眼,裹着少女纤瘦的身子。少女眼波流转,静静地望着远处。她的脊背挺得直直的,丝毫没有慌乱的神色。她迈开大步,向着前面的大殿走去。 “姑娘,”少女身后响起低低的声音,四个黑衣轿夫跪在地上,涩涩地说道,“前路吉凶难测,崎岖难行,请姑娘为了顺昌,为了殿下,多多保重!” 少女身子微微颤动,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在她心中奔突、激荡!苦苦等待八年的希望之火,在她心里熊熊燃烧!八年来,经历了多少酸甜苦辣,多少风风雨雨,多少痛苦挣扎,多少顽强抗争……这些,只有她和沐锦心里最清楚!这些,也让少女纤瘦的双肩变得更加强大,让她坚实的脚步更加顽强,让她执着的信念更加坚定!她深深相信,只要永不放弃,勇敢地走下去,一切美梦都会成真!少女心中突然又想起了多年前,那个多灾多难的少年,像一头小老虎般咆哮而出的誓言:“我坚信,老天不会让我沐北灭亡!” 99mk.cc。wap.99mk.cc 正文 第116章 我带你去看我的家乡 没有什么伟大的抱负,没有什么顺昌行会的兴盛,全部都是缘于重重困境中的那句诺言:“我带你去看我的家乡……沐北!” “我带你去看我的家乡……沐北!” 长风呼啸,不断地吹卷起少女飞扬的裙角,少女高高地扬起脸,朝着那个此时此刻正绚烂辉煌,热闹欢腾的大殿,大踏步地走了进去! 这个夜晚,黑云翻滚,长天呜咽,大地血流成河,天下震惊!命运天神睁开昏暗的睡眼,一眨不眨地瞅着尘世间这群不知哪根神经搭错了弦的“神经癫狂症患者”,不明白他们究竟那么疯狂着歌呀乐呀舞蹈呀干什么,也不明白那些黑暗的刀光剑影怎么会那么疯狂?在那座古老、悠久的坚固城堡里,帝国的宫殿在冷冷的夜风中颤抖,沉寂多年的战刀瞬间拔了出来,那就会尸骨成堆,血流千里!随着嗜血的长刀疯狂地咆哮,整个西贵大地在这一瞬间苏醒过来。是的,旧的时代即将被埋葬,而新的时代即将诞生…… 盛极必衰,天下英雄,满腹韬略,谁不想干一番轰轰烈烈的大事?谁又乐意委曲求全,任人奴役,受人驱使?英雄太多,凑在一起,各有大志,天下不纷乱,那才是怪事呢! 五月十九日,在后代变成了血雨腥风的代名词,这个不朽的夜晚,也养活了一大批在贫困线上挣扎的史学家,他们为了钻研那个夜晚的种种细枝末节,那可真地是呕心沥血,废寝忘食啊,甚至,花费掉一生一世的精力,翻查古籍,寻找证据,召开专题座谈会,殚精竭虑地撰写研究所得,还形成了几个颇有名气的学术流派,像沐学派、慕容学派、澈学派等等,不一而足。 可是,无论他们围绕着什么而争论,或者是究竟谁要为五月十九日夜晚的大屠杀负责,或者是新罗王朝的历史是否会就此终结,或者是沐北世子在事发当晚,到底是一身大红喜袍,还是一身黑色锦服……种种争论,那可真地是争得面红耳赤,不可开交,谁也不能说服谁!但有一个问题,却得到了各个学派的一致认可,那就是顺昌行会在这次事件中,发挥了极其重要的作用,对这段历史的推动作用不可估量!各个学派的专家们援引了大量的材料,特别是沐氏学派不知出于何种心态,更是把那个夜晚的大屠杀事件统统推给了顺昌行会这个组织,他们还说出了许多值得采信的材料,诸如五月十九日之前,顺昌行会的北部统领,一直在北部地带率领蛮荒百姓,抵抗帝国游骑军的方生统领,就刚刚被帝国斩杀了……这个伟大的发现为五月十九日的大屠杀提供了强有力的论据支撑,沐北历史学专家们大肆叫嚣:“伟大的沐北大帝襟怀坦白,心胸坦荡,仁慈友善,德布天下,功盖千古,哪里会做出那般偷鸡摸狗的龌龊事?哪里会干出那般残暴的事?而事实再清楚不过了,那就是顺昌行会,为了报复新罗王朝,主动向帝国挑衅,想要颠覆新罗朝政,而哪里能够将这桶卑鄙、阴险的臭水浇到沐北大帝身上,简直是岂有此理? 虽然别的历史学学派对沐氏学派嘴里的“德布天下”颇有微词,不以为然,但还是不得不赞叹沐北大帝的“功盖千古”!作为各大学派之间的理论研究,各家的专家们尽管都保留了自己的意见和想法,可最终还是没有反驳、推翻沐氏学派显而易见的欺世谎言。这样,这个黑锅自然就让顺昌行会背定了,而五月十九日的大屠杀,也就被后世的历史学家们定性为顺昌行会的报复事伴。 好个大殿,窈窕性感的舞女们半敞着衣裙,在舞池中翩翩起舞,搔首弄姿,这坐儿皇上转了一整天,有些累了,到后面休息去了,而公主和沐北世子也还没有出场,下面开放的王孙贵族们也无所顾忌地尖叫四起。有的还左搂右抱,让歌女们给他们喂酒、喂菜……真是好一番花天酒地的奢靡景象! 冷薰看着那幅景象,心里厌恶不已,她拧着眉头,走了进去。因为她只是四品女官,所以,不能坐在正殿,只能在偏殿就坐。少女选择了偏殿第三阁就坐,隔着长长的廊柱,看见正殿里人声喧哗,人影叠叠,一片欢腾!新罗王朝别的不说,人丁可是特别兴旺,帝室浮于水面的华贵之气,倒也是看得人眼花缭乱,惊叹连连! “这位姑娘,你好!”一个轻柔的声音传了过来。少女回过脸,看见一个如花似玉的少女正坐在自己身旁另一席,端庄、儒雅,彬彬有礼地问道:“不知道这位姑娘是哪个府上的千金,我是西门氏出身,家父西门震云,请问姑娘怎么称呼?” 冷薰看着眼前的少女,面相清秀,可爱,一看就很让人喜欢。她略施一礼,点点头,回道:“我是沐北世子的亲随,冷薰。” “哦,原来是冷姑娘。失敬!失敬!”西门氏的小姐淡淡一笑,尽管还是不失礼节,但那脸上的神情却一下子冷了下来,不再理会冷薰,而是回过头,和一边的夫人、小姐们笑语喧哗,把那娇俏的身子也故意扭向半边,似乎总担心别人会把她和冷薰往一块儿想,担心别人误会她俩是相熟的。 然而,那些人都听到了少女和冷薰的谈话,大家也一下就认出了她,可是,他们投到冷薰身上的目光,却极其复杂!有不屑一顾,有冷冷哼气,有反感恶心,有憎恨厌烦……可真是含义丰富啊! 冷薰不以为然地坐在那儿,脸上微微一笑,在心里想道,这些可真是小儿科,自己所遭遇的各种屈辱比起眼前的不理不睬,冷眉冷眼可真是太不值得一提了! 少女自己拿着杯子,倒了一杯茶,一仰脖子,把满满一杯茶都灌进了肚子里,顿时觉得喉咙似乎一下子舒服了些!她低下头,一言不发,静静地等待着什么…… 那些夫人和千金小姐们没注意到她倒了一杯茶,看见她端着酒杯,还认为她要当着她们的面,喝烈酒,一个个眼里都盛满了嘲弄与蔑视,冷言冷语起来。归纳起来,大概就是什么下等奴隶,居然还和她们坐在一起,真是侮辱了她们高贵的身份;身为女子,居然还当众饮酒,真是狗肉上不了宴席等等。因为她们凑在那儿窃窃私语,所以冷薰既能听见,但又弄不清楚到底谁在说。 少女心里有事,才不会理会她们呢。再说,就算她闲得发慌,也不会理会她们的,她觉得这群长舌女子只会胡说八道,说什么事都说不到“点子”上,自己才不乐意跟她们一般见识呢!所以,她把头低着,假装什么也没有听见,任由她们信口开河。 过了一会儿,少女身旁那些“嗡嗡嗡”的蚊子叫声不知怎么听不到了,一道暗影忽然一闪,遮挡住了清清茶水,盈盈水波之上,一对大眼睛明亮闪烁,好像波涛汹涌的海面上的滔天波光,那儿,似乎隐藏着别具一格的滔天气势。 少女慢慢抬起眼睛,这才看见慕容微站在第三阁的席位前,一身蓝色锦袍,面色俊朗,长发紧紧地束在脑后,玉树临风。第三阁和主殿之间有一泓浅浅的水池,夜风从池上吹过来,穿过男子的身体,有着淡淡香味。 坐在第三阁里的夫人和小姐们看到眼前的情景,一个个惊得目瞪口呆!她们都只是帝都十大门阀里的陪衬人物,她们出身的那些氏族小之又小,要权没权,要势没势,只能仰人鼻息!而十大门阀里的那些人,都好像特别神秘、神奇,让她们仰慕不已,就是与当朝皇族相比,也丝毫不逊色,很多人一辈子都不可能和他们交往,就像那高天上的流云,可望而不可即!第三阁和主殿尽管仅仅只隔着一湾浅浅的水池,可是,像她们这些小族,出席帝国重要的喜庆活动,却都还需要八方钻营,托人找关系,还花了很多钱,才能勉强坐到这样的位置,而如果要跨越那浅浅的水池,进到主殿去,那可真地是比登天还难!可是,这个风光无限的慕容一族的实权派少爷,此时此刻就站在那些小氏族千金小姐们面前,怎么会不叫她们芳心大动呢?” 慕容微的眼光静静地越过一席席人群,径直落在少女身上,直接向着她走了过来。少女微微挑眉,仔细思考着,这个家伙这会儿该不是有意来坏事的吧?可是,她却看见慕容微身子一转,走向身旁的那席去了。 西门家的小姐激动得满面通红,手忙脚乱地站了起来,不小心把席上的茶水也碰翻了,泼洒在了她漂亮的裙子上。少女一面忙着给慕容微让座,一面拎着自己的裙子,似乎想要掩饰一下。那张脸涨得通红,就像秋天熟透了的红橘子,拘束地对着慕容微笑笑,便连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了。 慕容微根本没有看她一眼,直接就坐了下去,蜷起双膝,将手肘放在膝盖上,静静地看着前方,似乎在仔细观察什么,又似乎什么都没有看。 “慕容少爷,您,您请喝茶。” 西门家的千金小姐胆战心惊地站在旁边,脸上弥漫着浓浓的喜悦神色,在别的小姐们无比惊羡的目光里,端起一盏茶,恭恭敬敬地双手捧上。慕容微一句话也没有说,顺手接过来,俯下头,轻轻地喝了一口。 99mk.cc。wap.99mk.cc 正文 第117章 牛头不对马嘴 西门氏少女喜出望外,周围瞬间响起低低的议论声,慕容家的四少爷居然坦然接受了少女的香茶,这是多么大的荣耀啊! 西门小姐脸上绽放出了一朵朵醉人的笑靥之花,举手投足间又带着点点小家碧玉的气质,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显得有些羞怯。她摩娑着裙摆,慢慢地坐了下来,就挨着慕容微,坐在他旁边。瞬间,四周的目光都一下冷起来,如刀似剑,冷冷地扎着少女,那些千金小姐们的目光可真是羡慕嫉妒恨呀,也许一个个心里都在不服气地想,慕容四少爷怎么就偏偏坐在了她身边呢?怎么不坐在我身边呢?西门氏少女姣好的容颜上飞上了两团红云,害羞极了,同时,又带着些许自豪的神色。她慢慢地坐直了身子,千娇百媚地轻轻问道:“慕容四少爷才回来没多久吧?” 西门氏少女看见慕容微没有反应,于是又喃喃自语:“慕容少爷,记得上次围场春猎,我们还曾经见过一面呢,只是隔得太远,真没想到四少爷还记得我啊?少爷可真是平易近人啊!” 慕容微静静地握着精致的玉质茶杯,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微微拧起眉头,好像正在思虑什么…… 第三阁不像主殿那么宽敞,席位很窄,席与席之间的距离也很小。席上的千金小姐们尽管围在一起说说笑笑,但是一个个的对话都是“牛头不对马嘴”,一点也没有用心听对方到底在说什么,毕竟这会儿大家的注意力可都全在慕容微身上,很明显都在支楞起耳朵,用心地听着西门氏小姐和慕容微的谈话呢。西门氏小姐的声音显得更加轻柔,就像清风拂过花丛,她笑了笑,又说道:“慕容少爷,我是西门幽茜,家父是礼部小祝西门震云。” “你在不在意和别人共坐一席?” 慕容微忽然扭过头,淡淡问道。西门幽茜小姐微微出神,眼睛睁得大大的,一时间似乎忘记了他在说什么。毕竟她心里太高兴了,高兴得连回答都忘记了。慕容微好像很有耐性,又轻轻地问了一遍:“你听到了吗?我问你你在不在意和别人共坐一席?” 西门幽茜惊喜不已,急忙摇着手,大声说道:“不在意!幽茜并不在意和别人坐在一起。” “嗯,那真是太好了。”慕容微点了点头,然后抬起眼睛看向两侧,扬起手对着那个正在看向自己的少女,招了招手:“嗨,麻烦你过来一下。”那个少女一身红裙,笑意盈盈地走过来,淡淡一笑,轻启朱唇,问道:“请问慕容少爷是在唤我吗?” “是的。”慕容微点点头,轻轻问道,“你在不在意和别人坐在一起?” 西门幽茜出神地看着,不知这个慕容公子到底要干嘛?可她还没有想清楚,那个红裙少女却一点都不呆,倒是一点就透,神秘地看了看愣愣的西门幽茜,说道:“既然慕容家的少爷都开了尊口,那小女子自然不会在意!”慕容微说道:“你真聪明!既然这样,那就麻烦你把她带过去吧。” 西门幽茜一下愣住,困惑不已,柔柔地唤道:“慕容少爷,你这是……”, “行啦!”红裙少女娇柔地笑笑,拉着西门幽茜的手臂,“你还真以为天上掉了馅饼吗?走吧。” 西门幽茜满面涨得通红,紧紧地咬着贝齿,无可奈何地被红裙少女一路拉扯着,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好像就要哭出声来。四周那些刚才还和她谈得不亦乐乎的千金小姐们一个个都掩嘴而笑,嘲弄地看着她,一副副看别人笑话的模样。 这儿是新罗皇宫最大的正殿,有一百零八道宫廷水榭,上千道回廊画幅,曲曲折折,回环往复,琉金彩壁,富丽飞檐,金碧辉煌,熠熠闪光,让人喜不自胜!正殿四面又有八大偏殿众星捧月般簇拥着,之间隔以清清水池,幽幽花香,清新芳菲,音乐潺潺,令人心旷神怡。 此时此刻,正殿鼓乐喧天,一片欢腾!文武百官大多已经入席就坐,别的偏殿、阁席里面也是座无虚席,热闹非凡!只有这第三阁,大家都争先恐后地向慕容微这边望过来,只见他端起茶盏,静静地品茶,似乎一点都没有感觉到自己怎么就成了众人瞩目的“焦点”……男子长发黑得发亮,两道剑眉生得非常好看,显示着男人的英武之气。一身锦服,那浓浓的贵族气息呼之欲出!可是,他的眉宇间却隐隐透露出丝丝“大鹏展翅恨天低”的气息。突然,正殿有人大声地说道:“伊科皇太子,六皇子殿下,十三皇子殿下驾到!” 杂乱的声音起处,大殿之中的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抬起头,向门口张望,只见那位疯疯癫癫,说话、做事全无半点逻辑推理的伊科太子昂首挺胸,大踏步走了进来。他可真是个难以安静下来的家伙,自打来到帝都,可就没有哪一天安安静静过,不是这儿弄出点事,就是那儿弄出点事,弄得满城风雨,就从来没有弄出点好事出来,好像所有的颠三倒四事都与他脱不了干系,整个就是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玩世不恭的贵族子弟形象!或许是今天的宴席很有些与众不同,所以他破开荒地穿了一件稍微正规点的衣服,一身呼之欲出的荣华气息,却仍旧是一身大红大紫的衣服,打扮得齐齐整整,风采非凡,倒让人感觉站在他身边的李澈、李颂一下黯淡下来,被他给比了下去,似乎今天的新郎官是他似的。李澈的亲生母亲刚刚仙逝,他身上的衣着倒很寻常,一点也看不出皇室殿下的华丽。男子微微拧着眉头,神情似乎有些不太耐烦,似乎很不乐意陪着这位很会折腾人的伊科太子。 吴腾倒也不在乎这二人的反应,只是打着哈哈,对满座宾客拱手施礼,说道:“哈哈,有点小事耽搁了,姗姗来迟,大家不要介意哈!” 大殿里面鼓乐喧天,歌舞欢腾,乐师们吹吹打打,弹弹奏奏,欢快地演奏出喜庆的曲子,钟声悠悠,曲声飞扬,把个大殿弄得异常热闹!吴腾、李澈、李颂三人跟着引路的宫人,走向早已安排好的座席,可是,他们还没有来得及坐下,就听到一个声音不冷不热地说道:“听说吴腾太子早在一个多月以前就已经到了帝都,可是,今天这般盛况空前的大喜之宴,你却怎么会来得这么迟呢?前来的路上听到了太多太多关于太子的风流乐事,看来太子可真是风流倜傥,与众不同啊!只是不知太子今天该不会又遇到了什么风流佚事吧,才会姗姗来迟,居然连如此喜事都误了时辰?不妨说出来,与满座宾客分享一下吧!” 那人刚说完这番话,宾客们全都大笑起来。吴腾扭过脸,这才看清在正殿第三十席左右的位置上,坐着一个彩裙女子,粉面寒霜,眼眸清澈,正在一脸嘲弄地看着他。这个女子不是别人,正是东南十大部族中的水云族族长的女儿水霄儿。人们都笑了起来。说起这水霄儿,曾经和吴腾还有过一番“缠缠绵绵到天涯”的情缘,在伊科皇室还很闹腾出了一番故事,就是远在新罗国都的文武百官也全都听说了这件事。这位风流不羁的伊科太子可真有性情,就为了这个水霄儿,还拒绝了和伊科宰相江梦花的婚约,然而,两人的缠缠绵绵和这位风流太子别的风流佚事一样,不到一个月就烟消云散,无疾而终。从这个水霄儿刚才的话语来看,她的心中一定情郁难解。 吴腾眼里闪出别样的光彩,忽然张开嘴,哈哈大笑起来,说道:“这儿可是新罗皇宫,你以为是你水霄儿的温香软榻啊,吴腾什么时候来,干你什么事呢?” 热闹的大殿一下响起阵阵哄堂大笑,水云族族长水刚环眼一瞪,气得鼻子都歪了。水霄儿更是气得柳眉倒竖,杏眼圆睁,一手抓起手里的鞭子,就要站起来。李澈立刻走上前,伸出手,按了按少女的手臂,神色平静,低低地说道:“这里是新罗皇宫,姑娘不要冲动!” 水刚也伸出手,挡住女儿,示意她消消气。他满面怒色地瞪了吴腾一眼,眼里射出道道寒光,虽然隔得那么远,可也让人不寒而栗!李澈放开手,回到自己的席位。他的座席与吴腾相邻。这位到处滋事的“刺头太子”呵呵一乐,全当什么事也没有似的,倒一点没有生气。他微笑着拍拍李澈的肩膀,大笑道:“哈哈,老兄,全仰仗你了!” 大殿里的音乐声一直持续不断地回荡着,不曾间断过。吴腾慢慢凑近李澈,睁大眼睛到处扫视,疑惑地说道:“喂,老兄,我的娇娇呢?你看见我的娇娇了吗?”李澈拧着眉头,问道:“谁是娇娇?” “就是曾经在你手下当箭术教官的那位,”吴腾夸张地比划着,说道,“就是把我揍得鼻青脸肿的那位。”李澈两道剑眉越拧越紧,困惑地瞅着这位来自伊科皇室的“伊科国宝”,疑心他是不是有被虐待的怪癖,哪天不被人打几拳,踢几脚,就浑身骨头痒痒。李澈摆摆手,说道:“我没有看见你的那个娇娇,这是新罗皇宴,她现在只是四品女官,在这正殿里还没有座席。” 99mk.cc。wap.99mk.cc 正文 第118章 漂亮的小姑娘 “呵呵,她主子要娶公主了,难道她不来贺喜吗?”吴腾晃着脑袋,为可怜兮兮的娇娇叹了口气,“她的主子要娶媳妇了,她这会儿还不知道正躲在哪个没有人看见的角落,难过地抹眼泪呢!” “十三,你看到我的娇娇了吗?就是沐锦身边那个漂亮的小姑娘,揍了我的那个。” 父皇叫李颂来陪这位伊科太子,可让他心里窝火不已。这会儿,他听吴腾问起少女,那脸上就更是挂不住了。他一脸愤愤之色,极不情愿地别过头,冷冷地没好气地回道:“没看见!” 吴腾一连问了好几个人,结果他们都说没看见。他这下可真有点急了,忽然腾地一下站了起来,扭着脑袋到处看。整个大殿除了奴仆们,还有翩翩起舞的舞女,就只有他一个人站得高高的,这可十分显眼,一下子就把大家的目光拉了过来。大家都困惑不已,不明白这个家伙又在发什么神经?李澈和李颂也是满脸疑云,害怕他又干出什么不可思议的事。 大殿人头攒动,外面的八个偏殿同样座无虚席,密密麻麻地都是人。吴腾转着脑袋,转着眼睛,看了一大圈,也没有发现心中的娇娇。这个年轻的男子紧紧地拧着眉头,仿佛在思索什么特别紧要的事情般。忽然,他站直身子,昂首挺胸,鼓足腮帮子,张开大嘴大叫起来:“娇娇!你在哪儿?你听到我的呼唤了吗?娇娇,快出来!” 伊科太子这大嗓门在大殿一吼,可真比高音喇叭还管用,一下子就把所有的音乐声都比了下去。乐师们大吃一惊,惊疑间,竟忘记了接着演奏,乐声一下停了下来,整个大殿瞬间静寂下来,只有吴腾那震耳欲聋的声音在大殿久久回荡。大家都把目光投了过来,无比困惑地望着这个举止怪异的伊科太子,那神情比看到一个外星人突然从天而降还要诧异! “扑哧”一声轻笑在耳边响起。少女扭过头,看到慕容微冷冷僵硬的面孔上,忽然扯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容。男人挑了挑眉头,有些幸灾乐祸,好像很愿意看到这种情况出现。 “娇娇,我亲爱的娇娇,你现在在哪儿,你听到了吗?快出来吧!” 伊科太子似乎真地忘记了这是什么时候,是在什么地方,就是不管不顾地大喊大叫。好像这儿根本就不是新罗皇宫,而是伊科皇宫,根本没有在意别人的目光。 “乖乖,行了,别叫唤了,我不是在这儿吗?” 少女冷着一张脸站起身来,多年来历经种种艰难险阻,早已百炼成钢的少女这会儿却表现出难得一见的难堪,站在第三阁偏殿之上,声音清朗地说道。 “嘿嘿,瞧瞧我,可真厉害!娇娇,我就知道今晚你一定会来,看我不是把你给呼唤出来了吗?”吴腾拍掌哈哈大笑,扭回头对着大家说道,“怎么回事?大家停下来干嘛?接着说呀笑啊,不必理会我,喂,乐师都跑到哪儿去了?来,接着演奏啊!别停下来!” 吴腾太子看见少女站了起来,大喜过望,忘乎所以地向前跑去,尽管衣服下摆拖着酒杯,也不管不顾了,只顾着一个劲地向前跑。 这时,第三阁的千金小姐们又把眼光都落在了少女身上,惊讶万分,古怪难辨。 “亲爱的娇娇,你怎么在喝酒啊?要知道,酒入愁肠愁更愁啊!” 少女坐回座位,紧紧地拧着眉头,像这样如此吸引众人的注意力可一点也没有好处,尤其是对于今晚的行动来说更是如此。现在可是万分紧急的时候,哪里还有闲心去理会这个伊科太子?少女神情冷冷的,沉声说道:“伊科太子身份高贵,实在不应该这样,太失礼节了,你还是回去吧。” “亲爱的娇娇,我真是太感动了,你什么事都为我想着,真好!”吴腾微笑满面地说道,笑眯了眼,就像一头得意洋洋的野兽,一屁股就想坐在少女身边,可是看见少女坐在中间,没有丝毫给他挪地方的意思,就无可奈何地坐到了一旁的席位上,向着不知是哪家的千金小姐笑了笑,说道:“请问这个美女,可不可以让我坐在这儿呢?” 那个少女不过十四、五岁,也不晓得是哪家的女孩儿,她何曾见过这般情形,稀里糊涂地站了起来。吴腾轻声地谢了一声,乐陶陶地一屁股坐下了,忙得那些负责大殿应酬的宫人们一团糟,急忙把吴腾的金盏、金杯都送了过来。 少女这下也没办法了,只得叹息一声。现在这第三殿简直比正殿还要热闹了,大殿那些人的目光全都移了过来,这才奇怪地发现,原来慕容微也坐在那儿,各种各样的疑问和揣测在人们心中飘漾起来。 “慕容四少爷,你也坐在这儿啊?看来我们可真地不是寻常人,瞧正殿里面那些俗不可耐的家伙,他们才没有品位呢!来,咱们为沐世子大婚干一杯,庆贺沐世子的新婚大喜!” 吴腾举起酒杯,隔着少女,伸着脑袋对着慕容微,兴奋地说道。 慕容微轻轻一笑,端起酒杯,默默地喝下了杯中酒。 突然,大殿前面传来阵阵喧天锣鼓声。大家抬起眼睛,这才看见金碧辉煌的大殿上,新罗皇帝一身盛装,慢慢走了出来。少女和大家一起,跪地参拜。待少女抬起脸时,却见那新罗皇上面色冷冷的,苍老的眼神深不可测,正撞上少女清澈的目光。 少女一下低下了脸,心里怦怦直跳,在这个位置上坐了多年的皇上当真有帝王的威仪,令人不得不仰视,不得不敬畏! 吴腾站在一旁,他是别国使者,又身为太子,不用参拜。这男人不光鼻子灵,眼睛也好使,他看见那一幕,慢慢凑过来,在满朝文武齐声高呼万岁的时候,低低地说道:“不要紧张,他不过就是一个老家伙,纸老虎而已,和我家的那个一回事,都是装出来吓唬人的。”少女在心里想,假如不是在这个地方,假如不是在这个时候,她真地很想狠狠地揍他一回,但这个想法一闪,就消失了。参拜完毕,大家再次坐到了自己的席位上。新罗皇上简单地说了几句冠冕堂皇的话,就把目标转移到了第三阁,微微一笑,说道:“伊科太子没找到自己的席位吗?怎么坐到第三阁去了?难道你不满意本皇给你安排好的席位吗?” “哪里?哪里?“吴腾笑了笑,说道,“只是这边空气好,凉爽,我坐着心情特别好,皇上言重了。” 新罗皇上这才点点头,说道:“那行,慕容微,你就好好招待伊科太子。” 只是简单的一句话,就为慕容一族留了颜面。慕容微也不想去看正殿里慕容青升难看的面色,沉声应道:“微臣谨遵圣旨。” “沐世子的车马已经进了内城了吗?” 一个官员站了出来,拱拱手,说道:“回禀陛下,还没有接到城门守军的报告。” 新罗皇上微微拧着眉头,少女一颗刚刚平复的心又“咚咚咚咚”狂跳起来。新罗皇上点点头,说道:“今天不但是本皇的诞辰,而且还是香香公主与沐北世子的大喜之日。沐锦是本皇亲眼看着他长大的,把公主嫁给他,很放心。大家都是国家重臣,沐北一脉尽管当初起事叛乱,但这个孩子秉性纯良,本皇甚为喜欢!从今以后,沐北即将迎来新的沐王,还请各位爱卿一起努力,使新罗更加繁荣昌盛!” “是的,沐北世子才艺卓绝,一定是一代贤明的王爷!” “陛下皇恩浩荡,德布天下,不再追究沐氏一门过去的错误,真是旷世明君啊!想那沐北世子也一定会感恩戴德,誓死效忠!” “香香公主贤德漂亮、端庄大方,沐北世子受苍天洪福,又得陛下天恩,一定会好好报效新罗王朝!” “就是啊,有如此贤能的皇上,我新罗王朝一定会获得前所未有的发展!” 文武百官们争先恐后地口吐莲花,交口称赞。新罗皇上面色和蔼,亲切地微笑着,可真是心花怒放啊!看他虽然是做戏,却也做得这般真切,即使沐锦死于非命,也自然不会有谁会疑心到新罗皇室。少女冷冷地扫视着大殿,却没有看见西北易朗斯家族的人,最不可思议的是,居然连离珠的长公主今晚也没有来,叫她瞬间有点茫然之感。这时,一个黄衣侍卫弓着腰,走进第三阁偏殿,径直走到少女身后,在她耳边轻轻地嘀咕了一句,少女点点头,黄衣卫士就退下了。 吴腾见此情景,立刻把脑袋伸了过来,显出一脸十分老成的样子,悄悄地问道:“娇娇,那个人是干什么的?他跟你说了啥啊?” 少女拧着眉头,看了看他,张张嘴,想说什么,却终究没有说,只是扭过头,没有理会他。吴腾没有放弃,继续伸着脑袋,隔着少女对慕容微说道:“慕容兄,不知你知不知道刚才那个人说了什么?”慕容微微微一笑,轻轻地说道:“伊科太子都不晓得,在下怎么会晓得呢?” 吴腾点点头:“慕容兄,你说得也对哈。” 伊科太子话音刚落,外面猛然响起乱纷纷的声音,好像有女子哭嚷的声音。大殿里的人都疑惑地扭过头,看向外面。新罗皇上微微挑着眉头,沉声问道:“什么人在外面吵嚷?”一个禁军卫士一边擦着头上的冷汗,一边快步跑进来,叩拜在地,说道:“启禀陛下,是,是香香公主。”大家听了卫士的话,不禁大吃一惊,少女已经从刚刚离去的“自己人”那儿,粗略猜测到了个中情由。新罗皇上拧着眉头说道:“香儿?她来这儿做什么? 99mk.cc。wap.99mk.cc 正文 第119章 我想陪着你 “公主说,公主说有急事要见陛下。” “今天可是她大喜的日子,她不顾礼数,跑到这儿来到底想干什么?把她带回去,就说沐北世子要回城了。”孟贵妃坐在皇帝身旁,听了侍卫的话,神色一变,冷冷地说道。 “香儿怕是等得急眼了吧?”静贵妃掩嘴轻轻一笑,抬起眼睛,温柔地看着新罗皇上,轻轻笑道,“香儿才十六岁呢,或许有点紧张也说不定呢。” “身为皇家千金,竟然如此不知礼数,这叫怎么回事?快快来人,把公主领下去,一定要重重责罚看守公主的奴仆和嬷嬷,她们都是做什么的,怎么这个时候能让公主乱跑?”静贵妃听了孟贵妃的话,眼里泪光灼灼,轻轻地说道:“庞勋叶娜皇后刚刚仙逝,孟姐姐就如此对待皇后的女儿,孟姐姐难道不感到太过分了吗?” “你说什么?” “父皇!香儿有话说!”一声少女的声音忽然在门外响起。大殿上的人们全都扭过头,无比惊疑地望着外面,个个满面困惑,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新罗皇上顿了一下,这才开口说道:“叫她进来。” 冷冷的夜风从外面吹刮而来,李香香穿着大红喜袍,因为一路上跑得有点急,头发有些乱糟糟的,面色苍白,在众人的目光下走进了大殿。夜风吹起她的喜袍,就像一朵朵凋谢的玫瑰花瓣。 “父皇!”少女昂首挺胸地站在大殿上,忽然跪拜到地上,重重地磕了一个头,清脆地说道:“请您收回您的赐婚吧,香儿不想嫁了!” 话音刚落,少女的手在下面悄悄抓住慕容微的手腕,迅疾翻动,就把他的手按在下面。 慕容微双眼如电,深不可测,轻轻地笑笑:“哼哼,我这个人,平生就爱理会理会你的事,看你怎么着吧?” 慕容微手掌一翻,侧腕,一下子就从少女手里脱离了出去,再次扯住了她的裙角。 “是这样吗?哈哈,八年不见,想不到慕容家四公子可真是和从前不一样了啊!从前的慕容四公子,从来可都是不问世事的主,冷冽无情,现在居然性情大变,真不知道是什么事刺激了你?” 少女捏起指头,从中间穿插而过,疾速拂过慕容微的肘腕,猛然一扫,旋风般地控制住他手肘穴,再次按住他的手臂。 “过奖,说道冷冽无情,本少爷可从来都不会是你的对手!”慕容微冷冷一笑,手里却不断地变幻又变幻着姿势与动作。 少女和慕容微就这样在座席下面悄悄地交上了手,双方都是出手诡异,令人难以琢磨。因为上面有长长的布幔遮掩,别人根本看不出来,还以为他俩只不过是在斗嘴找乐子呢! “呵呵,你们两个到底在说什么,说得这么起劲,让我也听听哈!” 吴腾猝不及防地奔过来,站在两个人身后,满面微笑地探出脑袋。他刚刚说完那句话,两个人都把冷冷的犀利的目光射了过去,满面震怒,刚刚还在桌下激烈交手的两个人,都感觉受到了影响,一时齐齐迁怒于这位无事生非的伊科太子…… 这个男人历来说话都是这样大大咧咧,口无遮拦,难道他没看到两个人此刻神情都是冷冷的,哪里来万分高兴的模样?可是,他居然这样说话,不知好歹地影响别人说话。 少女冷冷地瞪了吴腾一眼,扭过脸,对慕容微笑一笑,说道:“不好意思,下民想去上厕所,难道慕容四公子也打算和我一起去吗?” 慕容微微微出神,他哪里想到她一个少女竟然想到用这种方式,希望摆脱自己。一向不太热情的慕容四公子微微拧着眉头,脸上居然微微泛红,让人感觉有几分诡异。 少女站了起来,心里阳光灿烂,哦,这会儿应该是月光灿烂,呵呵。她还伸出纤纤玉指,俏皮地点了点慕容微的鼻尖,低低笑道:“你可别跟过来哈,你可是十大门阀之首的贵族啊,可要注意自己尊贵的身份,偷偷摸摸跟在一个下民身后,叫什么话?” 然后,五指摊开,清脆地扇了慕容微一个耳光。慕容微涨红着脸色,火冒三丈,刚想张嘴,却见少女已经目不斜视地离开了偏殿,走进了茫茫夜色里,而四面八方各种各样怪异的眼光一齐聚焦而来,那些千金小姐更是无比惊讶,困惑地看着这个至尊门阀的慕容公子。很明显,刚才的情景,她们可全都看得真真切切。 她们没想到,被他们极力仰视的慕容家四公子,居然被一个卑微的下民戏耍了? “砰”地一声,慕容微重重地将酒杯落在桌子上,两道好看的剑眉拧得紧紧的。 “呵呵,这可真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啊!”这位想入非非,却想而不得的伊科太子坐在旁边,无比羡慕地看着他,说道。慕容微瞥了吴腾一眼,一下子觉得,这个伊科太子真他妈的让人烦不胜烦! 慕容微恼恨地扭过脸,百无聊赖地看着大殿里的疯狂歌舞。 少女刚刚离开大殿,外面的夜风吹了过来,凉凉的。少女微微拧着眉头,扭过头,发现吴腾正提着锦袍,准备偷偷跟在她屁股后面,看见她回头张望,又显得有点不好意思地揉揉手,说道:“外面风冷,我怕你着凉,想陪着你。” 少女微微挑着眉头,面色一冷,吓得吴腾立刻下意识地往后退了退,似乎害怕少女又狂揍他一顿,只好改了嘴,说道:“呵呵,我就在外面等你。” “你想要在哪里等?”少女脸上挂着微笑,笑靥温婉,然而话语里却隐藏着骇人的杀气,一步步向吴腾靠近。 吴腾吓得汗毛倒竖,立刻摇摇头:“我就站在这儿,等你回来。” 少女语气顿时一转,翘起脚尖,伸手摸了摸吴腾的面颊,微微一笑,说道:“真乖,听话哈。” 吴腾忽然感觉到,少女不笑还好,一笑似乎比平时不笑的模样还更恐怖! 少女和沐锦的关系非同寻常,沐锦大喜的日子,她如果都不到现场,那不露馅吗?只有她呆在那儿,那些居心叵测者才不会那么紧张,恐慌。少女快速沿着偏僻小道,直奔预定的地方。她在心里暗暗想道,这事还真得感谢李香香无意之中的“帮助”,她如果不走进来,向新罗皇上说要退婚的事,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那自己想要这般神不知鬼不觉地逃之夭夭,那可真地不容易! 看来这时间拿捏得正好,少女弯曲起手指,放在嘴边,响亮地吹了一声,在漫漫夜色里,就像夜鸟叫了一声。 那些隐蔽在帝都各个地方的杀手,在这同一时间都收到了少女的指令,瞬间,不计其数的黑影在黑夜里飞跃而出,展开行动!沉沉夜色隐藏了他们的行踪,也隐藏了他们飞速向前的身影。少女面色森寒,冷冷一笑:“宁湟古城,等着看一场好戏吧。” 少女就像一头迅猛的豹子,在黑沉沉的廊道里飞掠而过,冷冷的夜风呼啸而过。少女迅速接近目标,皇城东北天一门处,一座看似微不足道的传令站。 传令站里的人正悠闲自得地斜倚在床上,架着二郎腿,哼着小曲。 少女没有迟疑,敏捷地悄无声息地进了站门。 少女没有躲躲藏藏,而是大大方方地走了进去,那营站的传令官刚刚意识到有人进来了,少女闪电般出手,左手一挥,就锁住了他的脖子,捂住了他想大喊的大嘴,右手寒光一闪,空气中响起细微的“嚓”的一声,那人脖子一道血线乍现。少女手腕往深处一刺,再横向一拉,干净、利落! 很多时候,杀人就是这么简单,并不是有多么复杂。 这时,传令官咽喉处有鲜红的血痕褶皱,血沫往外渗漏。少女轻轻松开手,那人喉咙里发出“哟嗬……哟嗬”的闷响,忽然,渗出血沫的伤痕陡然开裂,红色的液体狂涌而出,流淌了一地…… 少女扯过被子,轻轻将男人盖住,接着,旋风一般卷出站门,奔向下一个传令站。 这就是她和沐锦研究出来的计划,这就是她和顺昌行会的任务,皇宫内、外同时出手,在沐锦树起反旗的第一时间,干掉帝国军队的指挥官和传令站的传令官,使军队的指挥系统和传令系统陷入瘫痪状态,使帝都成为一座沾沾自喜、自以为是的“地狱之城”! 一个时辰之内,顺昌行会的杀手组织发挥了巨大作用,战果辉煌!少女看着城外天空不断在高空轰然炸响的黄色信号,还有皇城里不断响起的夜鸟声,慢慢吐出了一口长气。少女静静地蹲在皇城寂静的御花园中,用手指划完了一笔又一笔,这时,地面上已经有了一大堆密密挨挨的“正”字。 这个大喜之夜,不知有多少人稀里糊涂地丢掉了小命,他们在不同的岗位,身份、地位各不相同,有的可能从来不曾见过面,也没有任何联系。 这些人里,有帝都卫戍部的联络官,有各大集团军的高级指挥官,有不同等级、级别的守城士兵、游骑哨官、探查消息的指挥官、水务处的指挥官、太监长、各处城门的明哨、暗哨…… 顺昌行会的宗旨是维护人间正义,共建顺昌社会,推翻奴隶制度,崇尚人人平等。因此,虽然顺昌行会里有着强大的杀手组织,也有着可以掌控天下大局的强大力量,但他们从来都不会滥杀无辜。 99mk.cc。wap.99mk.cc 正文 第120章 滥杀无辜 自然,眼下这些迫不得已的大开杀戒并不算是滥杀无辜,少女都精心计划过了,所有这些杀的人,没有哪一个不是为了这次行动必须杀的,也没有错杀、枉杀任何一个人。她的手段可真是高明极了,杀掉哪个人,会有什么成效,她都拿捏得十分准确、清楚。杀戮到了少女这里,已经成了可供深思的“艺术”,现在,她要慢慢收网了,因为初步工作已经顺利完成! 少女站起来,刚一回头,就看见一个高大的黑影站在茫茫夜色里。黑暗中,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只能隐隐感觉到他满面冰霜,有一股冷寒气息扑面而来。 “真是好高明的手段!”黑暗中,男子声音一片冰寒,冷冷地慢慢赞叹道! 少女刚一看到黑影时,还有些吃惊,但这会儿听到黑影的声音,她却不那么惊异了,只是冷冷地四下里迅速扫视了一遍,并没有看到别的跟随者,这才放下心来。 “不用费神再看了,除了我,没有其他人。”黑影走了上来,冷眼如刀,沉声问道,“你还要到什么地方去?还打算干掉什么人?” 少女神色一冷,不想和他多说废话,只是冷冷地说道:“没你的事,闪一边去!” “哈哈,没我的事!你可真是幼稚啊!”慕容微鼻子里哼了哼,冷冷地笑道。 “嗖……”沉闷的空气中一声闷响,少女出手如电,挥出一记重拳,纤腰一拧,身子就像一片轻盈的羽毛般,急速向前。慕容微没想到她果真出了手,立刻和少女打斗起来。两人身手不凡,招式凌厉,瞬间竟打了个半斤八两,难分上下。忽然,一阵旋风刮起,两人的铁拳擦身而过,都重重地砸在对方的胸口上,几乎同时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力量之猛,让两个人都沉重地哼了一声,不约而同往后退了三步,又成对峙状态。 “我警告你,沐锦起事只会是自取灭亡,皇上已经让孟华清暗中埋伏了重兵,与强大的新罗王朝硬碰硬,只会是自寻死路!” 少女冷冷一笑,用手擦拭了一下脸上的热汗,厉声斥道:“你就是新罗王朝的一条狗!” 慕容微勃然大怒,一股无名火高高窜起,厉声问道:“你说什么?” “慕容微,我过去还只是认为你是个清高孤傲、独断独行、冷酷无情的世家公子,现在才明白,原来你只不过也是李氏皇朝的一条走狗而已。” 慕容微神色森寒,说道:“我不是向李家尽忠,而是向帝国尽忠!” “哈哈,放狗屁!这不是一样吗?”少女冷冷一笑,说道,“你以为自己算哪根葱啊,少把什么犯上作乱挂在嘴边,这乾坤大地从来都是‘成王败寇’,你怎么会知道后世史书不把你骂为不辨忠奸的走狗?历史,从来都是成功者的一家之言!” “哼,你对这个沐锦倒是信心满满!”慕容微冷哼一声,“我倒很想看看,这个沐锦怎么走出这帝都的大门?除非他长了翅膀!” 少女微微眯缝起双眼,杀气腾腾地说道:“只怕你再也没有这个机会了!” 少女眼里杀机乍现,一把抽出腰间的匕首,再次和慕容微打了起来。黑沉沉的夜里,根本看不清两人的身形、步法、招式,只模模糊糊感觉到两个黑影在那儿闪转腾挪,时进时退,时攻时守,拳声呼呼,寒光闪闪,令人胆战心惊! “我奉劝你,你跟着他,迟早难逃一死!” 少女手握匕首的手腕被慕容微一格,他得寸进尺,凌厉攻上。 “谢谢你的担心,不过你的担心是多余的,你还是小心你自己吧!” 少女突然高高跃起,飞起一脚,凶猛地踢在慕容微的肩头,挥舞着手中的匕首,狠狠地往下就扎,绝不手软。 “为虎作伥,祸害无辜,你不要逼我出狠招!” “你我从来都是冤家对头,难道还要留情吗?” “什么人在那边?” 乱纷纷的脚步声猛然响起,两个人一齐呆了一下,瞬间停了手。下意识地都向右边那丛茂盛的花丛飞跃而去,可是蓦然察觉对方也朝着这个方向而来,一时忽略了后面的追兵,两个人又打在一起。 “在西面,快,跟上!” 禁军侍卫们火速跟上,追了过来。慕容微紧紧地拧着眉头,顺势扯住少女攻过来的手腕,低低地喝道:“还不住手?再打下去,禁军就追上来了!” 少女柳眉倒竖,怒不可遏,斥道:“那你为什么跟着我?” 慕容微也怒道:“哪个跟着你了?” “就在前面,快!” “砰……”地一声,少女一腿踹在慕容微的腿脚上,慕容微眼里闪着凶狠的光芒,斥道:“你真是个不知死活的疯女人!” 少女身子一蹲,冷冷敬道:“你可是个死缠烂打的贱男人!” “赶快!就在那儿!”禁军侍卫们的声音越来越近,已经在十米之外了。两个人神色一变,不约而同同时住了手,翻身一滚,顺势藏进茂盛的花丛。 “在哪儿呢?” “头,你听错了吧?” 领头的禁军仔细想一想,摇摇头:“不可能,我明明看到这儿有一团黑影。” “头,你大概是看到了猫的黑影吧,这御花园里猫可多了。” “怎么会呢?我明明看见了。”禁军头领沉声说道,“大家四处转一转,今晚是陛下大寿,千万别出差错。” “遵命!” 一群人慢慢绕过花丛,一点点走远了。少女和慕容微小心翼翼地看着禁军们慢慢走远了。 “砰”地一声突然传来,慕容微小腹剧痛,还没有反应过来,少女的身子就扑了上来,猛然把他压在下面。慕容微没有想到少女会在这时动手,一时大意,被她偷袭得手。少女的身手何其厉害,少女就趁他微微出神的工夫,狠狠地顶了他一膝盖,慕容微肚子陡然猛烈地疼痛起来,让他差点叫出声来。电光火石间,少女已经用绳索把他牢牢绑住。 “我姑且看在你刚才没有让人抓我的份上,今天先留你一命!” 少女从花丛里站起来,低着脸,看了一眼满腔怒火的慕容微,冰冷着脸,冷冷地说道:“慕容微,八年前你没有揭发我,给了我一奈生路,我欠你一份情,但并不意味着这就可以让你我之间的恩恩怨怨一笔勾消。身为世家公子,你杀几个奴隶也没有什么,可是,那些人恰恰都是我很看重的人,然后,你一支暗箭把沐锦射成重伤,才让我们没能顺利逃出宁湟城,让我们享受了八年苦不堪言的‘囚牢生活’,我们从一开始就是敌人,无法消除,但愿你能明白这一点。我今天放过你,并不意味着我以后也会放过你,所以,你以后遇到我,最好识相点!”慕容微怒气冲天,眼里几乎喷出火来,看见少女回头离开,忽然沉声说道:“你现在走出帝都,只能是死路一条,以后哪里还有机会杀我?” 少女回过脸,微微一笑:“呵呵,你对他难道就如此不信任吗?我可不这么认为,需不需要我们来赌一把?”慕容微冷冷地看着少女,嘴角浮起一丝嘲弄,默然不语。 “你一定认为我们出不去,而且还都会丢了性命,我却要说,我们不但要离开帝都,而且还要大摇大摆地走出去,让整个西贵大地的人们都看一看,让全沐北的人们都看一看,他们的沐王,风风光光地回来了!” 一瞬间,少女的脸上一下闪烁出绚烂的的光芒,她的脸上阳光明媚,神采熠熠,在沉沉夜色里显得光彩照人!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信任,没有半点忧虑与疑惑。恍惚间,慕容微感觉那笑靥那般晃眼,让他心里很不甘,还有些隐隐作痛!他想,为什么少女如此崇拜、信任的人不是自己? 少女静静地看着她,信心满怀地说道:“慕容微,咱骑驴看唱本……走着瞧吧。” 这个夜晚,慕容微一辈子都无法忘记,直到很多年以后,他依然无法忘怀少女转身离开时的神情,还有她信心满怀的那句话:“慕容微,咱骑驴看唱本……走着瞧吧。”慕容微看着少女的身影迅速远去,就像一阵旋风,又像一片高天上的流云,就仿佛八年前的那个晚上,她神色森冷的喊声:“慕容微,那些人不会无缘无故地死掉!”她向来说了就会做,可是,当世界发生了沧桑变化,乱世风云的大潮漫过他们生活的国土,扰乱了他们生活的秩序,颠倒了他们生活的梦想时,他就会回忆起那个夜晚的场景,心里也总是涌起丝丝后悔莫及的情绪,便常常想,如果一切能够重新来过,该有多好啊!假如她早知道后来会出现的这一切,他还会眼睁睁看着她离开,而无动于衷吗?可是,这世界上哪里有“如果”,哪里会有“后悔药”?慕容微无可奈何地躺在冰冷的草丛里,看着少女的身影消失在无边的夜色里,就像一只矫健的夜鹰,消失在他视线尽头,奔向另外一个全新的广阔天地,迸发着世所罕见的华美乐章! 远远天边,一束束焰火冲天而起,弥漫了无边的天空,璀璨夺目! “皇上!”一个无比忙乱的声音忽然在大殿外面响了起来,一个公公快步跑进来,“扑通”一声,软软地跪在地上,声泪俱下地说道,“皇上,香香公主,香香公主……” 99mk.cc。wap.99mk.cc 正文 第121章 皇宫起火了? “七妹出什么事了?”李颂站起来,愤怒地问道。 老公公面色哀哀的,大声说道:“香香公主,她跑啦!” “你说什么?”孟贵妃气得杏眼圆睁,没好气地咆哮起来,“怎么回事?居然跑了?你们这么多人都看不住一个公主,你们是干什么吃的,要你们还有什么用?” “孟贵妃开恩!老奴死罪,老奴死罪!”老公公老泪纵横,大哭道,“皇上饶命啊!”婚礼就要开始了,新娘却跑掉了……大殿里的人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到底是为什么?李澈站起身,沉声说道:“你说,公主跑了多久了?去哪儿了?” 那老公公正要答话,忽然听见外面响起了惊天动地的锣声,刺耳的号角声也响了起来,显得那么激越、紧急,让人情不自禁心里一紧。 “外面发生什么事了?”皇帝微微拧着眉头,疑惑地问道。 “禀告皇上!”一声长长的声音传了过来,一个青衣卫士不等里面的人宣布召见,就风风火火地跑了进来,急急地说道,“请皇上、贵妃娘娘、皇子殿下和各位大人马上转移到安全地方,皇宫起了一场大火,火热蔓延得厉害,控制不了了。” “皇宫起火了?”三皇子李玉龙猛然呆住,不相信似地问道,“哪里起火了?水务局干什么去了?怎么没有人前去灭火?” “已经叫人去报告了,可不知为什么,到现在都还没有过来?而到底从哪儿起的火,奴才也不清楚,只是看到到处都是一片熊熊火光!皇上,您赶快移驾吧,大火都快烧到大殿了!” “真是岂有此理?李玉龙气得暴跳如雷,大喝一声,咆哮道,“黎军素这个水务局理事怕是不想再做了,真是干什么吃的?” 然而,这个时候再理论谁的过错,还有多少意思呢?你就是现在立刻把黎军素剁了脑袋,也只有这么大回事!“父皇,火势蔓延大过猛烈,我看,不如我们还是先离开吧,先避避火势再说。”李澈沉声说道。 新罗皇上拧着眉头,点点头,迫不及待地站了起来。两边的太监立刻走了过来,可是,他们还没有来得及替皇上弄平锦袍上的线纹,又一声大吼传了过来,一个军士跪在地上,大声说道:“皇上,清不要离开大殿,这儿可比外面安全了,现在已经有不计其数的杀手进入了皇宫,不知已经暗杀了多少人了,死亡的人数还在不断上升!” 那个军士一说出这番话,原来就已经慌乱无比的文武百官现在更加惊慌,叽叽喳喳地议论纷纷。李澈拧着眉头,急忙问道:“都有些什么人被暗杀了?” 军士立刻回答道:“有禁卫军统领努参将,东门守备长齐参将,西门守备长郑统领,各处传令站的长官、哨兵,水务局理事黎军素大人,东北门的站岗士兵,游骑巡哨……”听着军士不断报上来的名单,李澈和大殿里军事资历最深的犁蓝将军彼此看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睛里察觉到了无比巨大的惶恐!这些被暗杀的名单从表面上看起来是乱七八糟,一点联系也没有,可是仔细分析起来,却是精细到极致的叛逆之道。这数十个人的死亡,立刻让帝都的中级指挥将领全军覆没,帝国的指挥系统也瞬间陷入瘫痪状态,导致所有的命令都无法一下子传达出去!而这个表面喜庆的夜晚,到底发生了什么惊天大事,他们却一无所知…… “禀告皇上!” 又是一声报告声震颤着大殿,所有人都情不自禁地颤栗起来,大家都突然有了一种强烈的预感,这会儿前来报告的,无一例外地应该全都是坏消息,没有一点好消息。他们尽管不想听到,可能够依他们想不想听到吗?不等军士走开,李玉龙就急不可耐地问道:“什么事?又有人被暗杀了吗?” 那个军士一愣神,呆呆地摇摇头,说道:“没有人被暗杀。”大家这才吐出了一口长气。就在这会儿,军士开口说道:“皇上,出大事了!宫外蔷薇广场、北面祖庙、天福寺、万云街、慧湖、东直门、步人区、惠同居、大西铺、西岸大营、东岭学府,都无缘无故起了大火。同时,还有不知多少强盗在到处烧杀抢掠,冲进各个店铺杀人放火,万云衙上现在一片混乱,死伤无数,保守估计,现在差不多已经有四万多人参与到这场动乱之中了。” 军士的话刚刚说完,几个上了年纪的大臣几乎站立不稳,晕倒在地。新罗皇上无比震怒,大呼:“到底是咋回事?难道真有人反叛吗?铁卫营呢?红营军呢?各处兵务使呢?难道都死光光了吗?” “启禀十三殿下,龙参将带着皇城的几百个军士冲出去维持秩序,却发现烧杀抢掠的都是寻常百姓,他们有的是当地的流氓地痞,有的是太学的学生,有的是车马行的外地镖师,还有无缘无故被人抢劫了的百姓,他们说要想方设法把自己的东西抢回来,对了,还有各个特卫署的士兵。” “特卫署的军士也出去抢劫?他们不想活了吗?真是岂有此理?” 那个军士累得气喘吁吁,满脸大汗,急急地说道:“三殿下,特卫署的军士们起初也是外出维持秩序的,不想却遭别人抢劫了,他们也气得不得了,有的还气得神经错乱了,说拼了命也要把被抢的东西抢回来!而有的是看到别人抢劫,觉得这东西来得太便宜了,干脆不抢白不抢,别人抢得,自己为何就抢不得?而有的看到铺天盖地都是不要命的抢劫者,害怕他们弄死自己,吓得屁滚尿流,干脆也脱掉军服,装成是老百姓,混入了抢劫者的人流!这动静可闹腾得太大了,区区数百个特卫署的军士,实在是抱薪救火啊!殿下,铁卫营和红营军也完全失去了联络,不知到底是怎么回事?而且,东南兵务使的人马也不见了踪影。据龙参将分析,这次暴乱绝非偶然,一定是有人在幕后操纵,在背后煽动无知百姓起来生事,扰乱社会秩序。皇上,龙参将说动乱越整越大了,越来越多百姓加进了抢劫者的行列,如果等到帝都百姓全都混入了抢劫者的队伍,那局势可就无法控制了,还请皇上早作定夺!” 大殿里的所有目光一下子全都聚集在了皇上身上。新罗皇上站在高高的台上,神色阴冷,好长时间没有说话。 “皇上!皇上!” 一声声惊恐万状的高呼忽然在门外响了起来,鲜血淋漓的军士好像从血窟里刚捞起来一样。大家心里一沉,难以掩饰的无边的恐惧紧紧地抓住了他们的心。看着从外面跌跌撞撞冲进来的军士,大家都吓得不敢再开口问情况了,生怕又会有什么坏消息! 李澈静静地站在人群之中,紧紧地拧着眉头,总算还保持着难得的从容,沉声问道:“到底又发生什么事了?” “沐锦造反了!他率领东南兵务使的大军攻过来了,红营军、铁卫营、第六军、第八军、十五营兵马、帝都府尹衙门等等全都没有一点消息,而所有的道路也都被封死了,城里所有的传令站也都被捣毁了,他们已经占领了南门、北门、东门。十一师、十八师、三十二师的师卫长们正率领各自的军队前来皇城支援,然而,却遭遇成千上万的暴民阻挡,连万云衔的外围都冲不过来。沐锦这会儿已经攻到琉金门外了,龙参将一个人在那里顶着,我们只有不到三千皇城守军,眼看就快抵挡不了了!” 这个坏消息好像一个晴天霹雳猛然炸响在大殿里所有人的头上,大家都感到头晕目眩,天旋地转,几个上了年纪的大臣再也支撑不住,轰然倒在座位上,一脸煞白,惊恐无比! 难道这世界,真地要天翻地覆了吗? 新罗皇上闭上眼睛,默默地想道。到这会儿,他才清醒地意识到,易朗虎和孟华清的暗杀计划彻底泡汤了。紧急出动这么多军马,去暗杀一头毫无防备的困兽,没想到却遭到他无比猛烈地反击,而且还将计就计,趁机收买了东南兵务使为他卖命!看来,自己可真是太小看这头困兽了,八年来,他处心积虑,到底在帝都有多少地下势力,自己却一无所知,这真地是天大的悲哀啊! 沐忠义,我怎么就忘记了,他是你的儿子啊,你是一头猛虎,你的儿子会是一头任人宰杀的羔羊吗?新罗皇上在心里默默地想,可这会儿想这些,还有什么用呢? 整个新罗皇朝,甚至整个西贵大地,几乎所有人都认为新罗皇上一定不会放虎归山,而一定会斩草除根!那样,沐锦哪里还会有机会回到沐北做沐王呢?但所有人也都明白,沐锦是沐忠义的儿子,面对架在自己脖子上的钢刀,他一定不会坐以待毙,任人宰杀,毕竟“虎父无犬子”,八年前在三清台上,那么弱小的沐北世子都敢与新罗王朝对着干,那就更不用说今天了!他们觉得沐锦身上既有沐忠义的韬略、智慧,但同时又有沐忠义所没有的心机、远见和不畏强权的胆识、魄力!也不会像他父亲那样愚忠。是的,当年如果沐忠义不是束手待毙,而是奋起抗争,那新罗王朝要想一举铲除沐北铁骑,那可真地是难比登天!沐锦也正是看到了父亲的这一性格上的“悲哀点”,所以才会在心里发誓,无论如何不要像父亲那样,任人宰杀!不过,那些人也太小看了沐锦,他们觉得沐锦一定会化装成毫不起眼的小老百姓,悄悄离开帝都,再像个流离失所的流浪汉一样,被帝国的的军士们一路穷追猛打,落得狼狈不堪的境地。如果运气好,没有被帝国的军队弄死,那也只能远走高飞,然后找个极其偏僻的地方躲起来,自然也不敢再用沐姓了,偶尔心血来潮,搞点小阴谋,耍点小伎俩;如果倒霉的话,那就只能死无葬身之地…… 99mk.cc。wap.99mk.cc 正文 第122章 漫天腥风血雨 在那些俗气的世人看来,困居帝都多年的沐北世子,顶多也就只能玩玩这些小游戏,他虽然是一头猛虎,可那是关在笼子里的,能折腾出多大的道道? 可是,沐锦却是以这种方式结束自己在帝都八年的囚禁生活,谁能想到?连新罗皇上都被他蒙蔽了,至于那些俗人,就更不用说了!沐锦给人的印象总是和和气气,碌碌无为,任人摆布,可没想到一动起手来,却是那般惊天动地,卷起漫天腥风血雨!策反,刺杀,兵变,在伟大的宁湟城烧起了一场又一场大火,搅动百姓滋事、抢劫,将帝都弄得一团糟,率领东南兵务使,公然围攻皇城,与皇上对着干…… 沐锦,你真地无愧于沐北狮子王沐忠义的儿子,却又比你父亲更加了得!深不可测,具有常人无法想像的忍耐力,真地是吃了熊心豹子胆,胆大包天,真不愧是当今天下第一勇士! “启禀皇上!” “砰”地一声闷响,一个遍体鳞伤的军士摇摇晃晃地冲进来,跪在地上。他的这一声报告一下子惊得苟大学士突发脑溢血,两眼一翻,双腿一蹬,瞬间从座席上瘫倒在地,气绝身亡! “身为宫廷禁军,居然如此慌乱、惊恐,真是没有体统!说,到底又发生什么事了?是不是沐锦攻进来了?” 那个军士微微一呆,应道:“回六殿下的话,现在还没有。” “那你为什么如此慌乱?” “皇上,奴才是来报信的,你们赶紧撤出去吧,大火烧过来啦,再拖延就走不了啦!” 这个晚上,帝都全都成了一片火海,处处都是悲惨的呼号。这个腥风血雨的夜晚,让帝都变成了阎罗大殿! “少爷!你怎么在这里啊?奴才总算找到你了!”沈问打着火把,来到慕容微面前,急忙给他解开绳索,沉声说道,“老爷吓坏了,叫奴才来找你,奴才到处找了,都没有发现你的影子,还好,可算在这儿找到了,真把奴才急死了。咱们赶快走吧,这会儿皇宫里都成了一片火海!” 慕容微紧紧地拧着眉头,沉声问道:“沈问,这会儿外面到底出了什么事?” “少爷,沐北世子造反了!他带着东南兵务使的军马正在攻打皇城门呢,老百姓也不知咋的,全都神经错乱了,集体疯抢,搞暴动,铁卫营、红营军和其他师部都陷入了瘫痪状态,半点消息也没有。外围前来救援的部队又被暴民阻挡,冲不进来,整个都乱成了一锅粥了!” 慕容微神色一变,立即作出了决定,说道:“不行,我必须马上回府,率领慕容一族的军队,前来平息叛乱。” “少爷,老爷说叫你不要妄动刀兵,现在其他各大世家都在静观其变,我们又何必强出头呢?” “沈问,如果我们也静观其变的话,那皇上就真地完蛋了!沈问,你跟随我多年,难道连这点道理都不明白吗?”慕容微勃然大怒,涨红了眼睛,义愤填膺地说道:“父亲老了,到底在想什么?难道到了这般十万火急的时候,都还要你争我夺地闹笑话吗?我早就断言,就凭易朗虎那头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猪,哪里能够干掉沐锦?” 沈问神色惊惶,说道:“老爷说内阁院会处理这件事,这不在慕容府的权力范围之内,少爷您不用管这事。” “内阁院?”慕容微鼻子里哼了一声,冷冷地笑道,“那群蠢货,他们哪里明白什么?他们成天除了你争我夺,彼此挤压,闹内讧,中饱私囊,为了一己私欲,争得头破血流,哪里会把国家的利益放在心上?新罗王朝的存废,他们又哪里会放在心上,去他娘的!沈问,你给我闪开!” “少爷,”沈问一脸惊慌,脸上渗出了冷汗,战战惊惊地说道,“您这又何必多管闲事呢?那些门阀都不会派出军队,如果只有我们慕容家派出军队,您说,他们会如何看咱们呢?” “沈问,我才懒得理会他们怎么看呢!”慕容微紧紧地拧着眉头,冷冷一笑,“如果连帝国都灭亡了,那么,我们慕容一族又在哪里?沈问,我不是为了帮助新罗王朝,而是为了帮助我们慕容一族自己,帮助帝都的无辜百姓,帮助新罗的千万黎民!” “少爷,这事没有这么严重吧?老爷说了,皇城城墙坚固无比,能连续坚持抵御十万铁骑狂攻三天三夜,可是,你看这会儿外面的那些乱臣贼子,则最多能抵抗一个时辰,只要外围的援兵一冲进来,那就是沐锦的末日到了。这仅仅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小规模暴乱而已,没有那么严重!” “小暴乱?”慕容微气得额头上青筋暴跳,冷冷地笑道,“沈问,你们真以为沐锦是以卵击石的天下第一大傻瓜?他真地会一直等下去,等到外围的援兵冲进来解围,然后再将他重重围困,让他插翅难飞?睁大眼睛盯着吧,他马上就要逃跑了,现在,帝都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混乱状态,没有人还会想到,此时此刻的沐锦还会想到逃跑?如果让这么一个心智、韬略极高,又满心仇恨的人逃回沐北,沈问,你想想,那到底会带来如何严重的后果?这个沐锦,可不是沐忠义,皇上刀兵相向,他就会束手就擒,他可比十万个沐忠义都还更令人恐怖!哼哼,小暴乱,沈问,亏你还说得出口,也不动动脑子?这可是要将帝国连根拔起的特大风暴啊!那些笨蛋,只想着自己的利益,刀架到脖子上了,都还在做春秋大梦!” “少爷!你……” “沈问,放开我!”慕容微倔强地甩开沈问的拉扯,迈步就向前跑去。 “砰!”一击闷棍猝不及防地砸在慕容微的脑袋上。奔跑中的慕容微紧紧地拧着眉头,只觉脑袋“嗡嗡”作响,瞬间昏倒在地上。 “少爷,对不起,这是老爷的意思。”沈问慢慢地摇摇头,“沈问不是不明白这些道理,你所说的话,沈问全都明白,可是,我们只是世家门阀呀,既然这样,那我们就有自己的规矩。何况,您心中所想,难道真地只是为了干掉沐北世子吗?想不到过去了这么多年,你还是忘不了啊!” 少女在宁湟古城呆了八年,还从来没有看见如此纷乱的景象…… 没有哪儿不在烧杀抢掠,处处都是哀嚎之声,处处都是神经错乱的咆哮和不堪入耳的臭骂!漫天大火,疯狂抢劫,血腥屠杀……帝都那些过去的好老百姓一个个全都由软弱的羔羊变成了气势汹汹的恶狼! 凶恶的暴徒们撬开路边的店辅,一头冲了进去,一刀宰了跪在地上,一个劲求饶的老板。老板的儿子见他们杀了自己的爹,然后也挥舞着长刀,把冲进来的暴徒干掉了,接着,瞅着屋里处处刺目的鲜血,仰天狂啸。然后,挥舞着手中鲜血淋漓的长刀,疯狂地冲到大街上,紧紧跟随着疯狂的人流,看见东西就抢,看见人就杀。有些暴徒冲进店铺,把能吃的,能用的全都拿走了,而吃不了或无法拿走的,又全部毁坏,或者干脆放一把大火,烧个干净!他们不是为了某种利益或目的而烧杀抢掠,而是纯粹为了搞破坏,为了泄愤…… 不管走到哪里,都有人被杀,也有人杀人,处处都是熊熊大火,和腥臭的鲜血、乱七八糟的尸体! 有的人一只手挥舞着滴血的长刀,一只手举着酒瓶,一边仰起脖子,往嘴里灌酒,一边疯狂地挥舞着长刀狂啸:“老天完蛋了!帝都完蛋了!要天塌地陷了!” 这个夜晚的空气特别紧张,特别血腥,又特别疯狂,仿佛那世界末日真地马上就要到来了,整座宁湟城瞬间变得疯狂而绝望! 难道这就是沐锦所说的,会有人来替他们挡住外围的援军的“神兵”吗? 少女忽然感觉身上冷冷的,似乎没有了一点温度。火烧帝都,为逃跑制造混乱的场面,是她和沐锦的一致谋划,两人也对此深信不疑,因为只有这样,才能逃得出去。可是,少女没有想到,这么一把冲天大火,竟然导致了如此混乱不堪的局面,不知有多少人为此疯狂,为此流血,为此家破人亡……而其中很多都是因为两人的策略而无辜受害,白白成了“牺牲品”!在惊恐无助、绝望疯狂的情绪蛊惑下,暴徒们竞相奔走、欢呼,让帝都变成人惨无人道的人间地狱…… 身受帝国残酷压迫的百姓们,心中积聚了太多疯狂的报复情绪,现在,那压抑多年的疯狂情绪一被点燃,便如决堤之水,一发而不可收拾!在五月十九日这个夜晚,他们心中那股疯狂的情绪,终于被这漫天大火点燃了! “姑娘!” 一骑快马飞驰而来,大街上的百姓们吓得四散奔逃。阿起一身鲜血,那一身黑衣也成了一身血衣:“世子正从琉金门往下撤退,姑娘快随我来,从西门走。” 少女一言不发地点点头,无可奈何地把心里那些乱纷纷的念头扔到了九霄云外,紧紧跟在阿起后面,向西门而去。 马蹄飞扬,一路上都是呼天抢地的哀嚎,令人不忍看上一眼! 绕过蔷薇广场,就看到了沐北的铁鹰战旗,在熊熊火光中格外醒目,黑压压的黑甲军士站在蔷薇广场前的长衔上,长刀向空,杀气漫漫。一身黑袍的男人坐在马背上,神色凛然,静静地看着远远前方,面孔俊朗,眼神清亮,就像一把出鞘的利剑,浑身上下都散发出浓浓的杀气和锐利的铎芒1 99mk.cc。wap.99mk.cc 正文 第123章 到底是谁忘恩负义? 手机阅读 少女忽然呆住了,迟迟没有走上前,仿佛一下子不认识眼前这个男子了。复制网址访问 %77%77%77%2e%76%6f%64%74%77%2e%63%6f%6d阿起在少女身后,微微出神,疑惑地问道:“姑娘,你怎么不走了啊?” “哦,没有什么。” 少女的声音很小,淹没在巨大、茫然又空空洞洞的混乱里!然而,站在不远处的男子却扭过头来,微微拧起眉头,双眼闪烁着锐利的光芒,如刀似剑,一下扎在少女身上。可是,当男人的目光和少女的目光在夜色中交融时,他眼里的利气一下消散得干干净净,取而代之的,是温暖的笑容。男子拍马扬鞭,向着少女奔了过来,高声唤道:“阿冷!” 八年了,少女还从来没有看见男子笑得如此酣畅淋漓。她轻轻地吐出了一口长气,然后将心中那些异样的感觉统统扔掉,罢了,从此以后,纵然是刀山火海,纵然是横尸百万,纵然是流血千里,自己也一定会无怨无悔地陪着他,一起走过,怎么能纠结于有些事呢?只要这个男人陪在身边,只要这个男人过得快乐,只要他们相视一笑时,脸上还能有温暖的笑靥,那一切都就足够了,还奢求什么呢? 少女拍马上前,一脸明媚的微笑。 突然,琉金门那边突然传过来一阵阵激越的马蹄声。少女和沐锦都吃了一惊,寻思道:“难道这会儿,还有人离开皇宫吗?” “锦哥哥!”一身大红喜袍的少女一下从马上跳下来,挡在沐锦的前面,双眼肿得跟桃子似的,神情慌乱,结结巴巴地说道,“不要攻打皇宫,不要兴兵,香儿不想逼你成婚了,你别这样,不要这样,香儿不嫁了,香儿不逼你了,你快离开帝都吧,我不想让父皇杀了你!哦,不行,你走了,父皇的追兵会追上你,你走不了的,你快回去跟父皇承认错误吧!锦哥哥,是香儿的错,香儿不该逼你!” 沐锦拧着眉头,困惑地看着冷薰。冷薰心里一紧,看着这个痴情、单纯的香香公主,心里真地很不忍心看到她那副凄凄惨惨的的模样,过去对她的抱怨和讨厌瞬间都消失得无影无踪,她在心里叹了口气,这个幼稚的呆公主啊,怎么到了这会儿,都还没有明白个中道道呢? “锦哥哥,你不要干傻事啊!你放心,只要你回去向父皇承认错误,我就求父皇开恩,放了你!”少女哭得梨花带雨,软软地倒在地上,一双纤纤玉手紧紧地捂着面颊。这个夜晚,她感觉好累,好累啊,大滴大滴的眼泪从她的指缝里掉出来,滴落在少女大红的喜服上。 “沐锦,你这个疯子,你居然敢造反?亏我多年以来,还把你当作朋友,你不睁大眼睛看看,你都做了些什么?” 这时,忽然又有一个人飞马而来,李颂一身锦袍,疾速跑到公主面前,看着李香香,面色一沉,愤怒地说道:“香儿!你还呆在那儿干嘛?沐锦要和帝国对着干了,你还跟着他走上不归路吗?”李香香无比慌乱地站起来,扭过头看了看李颂,虽然怕得厉害,可还是做出了一个令大家都无比吃惊的举动,她慢慢张开软弱无力的双臂,把沐锦和黑压压的军队护在身后,倔强地摇摇头,说道:“十三哥,不是这样的,沐锦仅仅只是不想娶我,而不是要造反!” “呆子!”李颂愤怒地咆哮起来,“他就是要造反,为了沐北的军权!你这个呆子!”李香香拧着眉头,面色煞白,低低地说道:“军……什么军权?” “香儿,如果你不相信,你可以问问他!”李颂说道。 李香香好像一个木头人,慢慢放下手臂,缓缓回过头,一双泪水迷蒙的眼睛瞪得大大的,不可置信地看着沐锦,轻声问道:“锦哥哥,你在骗我吗?你是不是真地要反?是不是?你告诉我,你不是要造反,是要找父皇说理,是吧?”长风凄凄,满地战火,李香香身子瘦弱,那张小脸蛋在夜色中那么苍白。这会儿,她正抬起那水汪汪的眼睛,可怜兮兮地看着沐锦,就好像看着生命中最后的一抹亮光。 沐锦轻轻地扬着眉头,很有些不耐烦,过了好一会儿,还是沉声说道:“是的,我是要反,这在我心中已酝酿了整整八年。不过,这和你一点瓜葛也没有,我从来就没有想过要和你成婚。” 长风呼呼,杀气漫漫,帝都一片血腥,处处断壁残垣,哀嚎四起,惨叫一片。五月十九日,顺昌行会向强大帝国发起的血腥屠杀大戏,终于缓缓拉开了帷幕…… “你这个不知天高地厚,恩将仇报的猪狗不如的东西,有种你再说一下试试!”长风吹卷,这夜晚的风,吹在身上,很有些寒意!李颂一边说,一边抽出腰里的长刀,一身锦袍在寒风中簌簌翻腾,就像凶恶的大雕,拉扯着飞卷的翎羽。历来潇潇洒洒,似乎与世无争的男子在烈烈长风中,神色凛冽,眼里蕴含着浓浓的杀气,新罗皇族的凌厉霸气一下子在他身上展示得淋漓尽致! 沐锦脸上素来那副温和、善良的神情瞬间消散得无影无踪,他神色冰寒,斜着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李颂。 男人的身后,是浓浓的夜色,看不清它的底色。在男子的铁蹄下,整个帝都都在惊恐地颤栗!他好像听到了那个腐朽的王朝即将崩塌的轰响,嗅到了那腐臭的气息。沐锦缓缓扯起嘴角,嗓音冰寒,如刀似剑,说道:“恩将仇报?沐北和新罗,情义何在?到底是谁忘恩负义,赶尽杀绝?”李颂冷冷一笑,愤然说道:“父皇抚育你十年,把你当作亲生儿子,不但封你为沐北之王,还把最宠爱的香香公主嫁给你,你说,这算不算天大的恩情?可是,你都做了些什么?意图谋反,企图颠覆新罗王朝,残杀无辜百姓,沐锦,你吃着碗里,看着锅里,可真是贪心不足啊!你说,你所做的这些算不算大不赦之罪?”长风吹刮,一身黑色战甲的男子忽然仰天长啸,冷冷地说道:“抚育十年,把我当成亲生儿子?从秉高原森森白骨依然令人不忍侧目,三清台上的冤魂沉冤未雪,到了今天,还在哭泣,李颂,难道这些就是你们新罗皇室给予我们沐氏一脉的巨大恩情吗?”李颂微微一呆,接着挑了挑眉毛,冷冷地说道:“那是沐北王自己不思恩惠,兴兵图谋不轨,咎由自取,与人无干,新罗皇室派军征剿,完全是为了还天下百姓一个公道,让他们不用受战火之苦,而能过上安居乐业的好日子……” “说吧,我看你还能说出什么花来?”沐锦冷冷地嘲弄道,眼里露出鄙夷和厌恶的神色,冷冷一笑,“你不用再多说废话,有句话说得很好,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何况,历史从来都是成王败寇,从来都是赢家说了算!我相信,公平与正义,自在人心,老百姓的眼睛可都是雪亮的呢!千秋功罪,自有后人评论,咱们也不必在这儿逞口舌之争!李颂,看在你我多年交情的情分上,我现在不杀你,回去告诉你那个忘恩负义的老爹,我沐北世子从此与新罗王朝势不两立,反出帝都了!” 突然,城北的一家爆竹店被人点燃了大火,一阵轰隆隆巨响破空而来,震耳欲聋!长空之下,七彩缤纷的焰火升腾而起,映亮了夜空,也映亮了沐北世子明亮的目光,他整个人都焕发了前所未有的神采,那隐藏多年的锋芒,一朝展现,令人望而生畏!帝国的大厦,承受得起这头猛虎惊天动地的咆哮吗? “你……” “李颂!”少女清朗的声音突然响起。少女拍马上前,低声说道:“李颂,有些事并不是你的错,你回去吧。” “阿冷!”李颂像一头受了重伤的野兽,紧紧地拧起眉头,嚎叫起来,“难道连你也要和我作对吗?” 少女静静地看着李颂的脸,她的身边是长刀向空的铁骨军士,身后是被漫天大火吞没的帝国心脏,眼前这一切,仿佛都只是漫漫长夜里的一场清梦,时光匆匆,如白驹过隙。少女突然又想起了多年以前,芳艳的梅林,蒙蒙的雪园,一身豪华锦服的小少爷,不可一世地对着她大嚷:“喂,你干嘛?我叫你过来呢!”一切都好像是发生在昨天的事,那么清晰!可一转眼,一年年腥风血雨就这么消散如云烟。少女抬起眼睛,神情坚韧地看着马背上的男子,静静地说道:“李颂,我一直都没有想过要和你作对,八年来,你对我的维护之情,我永远都会铭记心间,不会忘记!”李颂长长地吐出一口气,神色慢慢平和,急急地说道:“阿冷,你不要跟着沐锦去赴刀兵之难,跟着我回皇宫吧,我一定会向父皇禀明一切,父皇不会降罪于你的!” “可是,我的敌人却是整个新罗王朝!”少女一字一顿,坚定地说道。李颂听了少女的话,呆呆地站在那儿,一时间似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少女打马向前,静静地站在沐锦身旁,说道:“李颂,你难道不清楚我的想法吗?我一直都是这样,从来都没有改变!” “好!很好!”李颂哀哀地笑了笑,一双眼睛通红通红的,嗓音深沉,“就算我过去没长眼睛,看错了你!” 本书来自 品&书#网 99mk.cc。wap.99mk.cc 正文 第124章 死路一条! “唰”地一声,李颂挥舞着长刀,狠狠地划在长街的砖石上,一道长长的白痕陡然闪现!男子神色清冷,大声喝道:“从今天起,我李颂与你们两个划地断义,以后战场之上,便是冤家对头,绝不留情,香儿,跟我回去!”李香香神情呆滞,一直都好像是一个小女孩似的,呆呆地站在那儿,睁着一双大大的,空洞的眼睛,茫然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切。她听到李颂叫她回去的话,这才抬起泪水迷蒙的眼睛,伸出莹莹小手,想要摸一摸沐锦的战靴,高高马背上的男子微微拧着眉头,一勒马缰绳,往后就退。李香香莹白的小手抓了个空,那纤纤玉手就那么呆呆地僵在空气中,手上还有淡淡的血迹。 那手上的血迹,就是那个被她干掉的传令兵身上溅洒的,那还是她为了沐锦,第一次动刀杀人…… “呜……哇哇”,李香香身子一软,一下蹲在了长街的地上,大口大口地呕吐起来,那胃里阵阵翻卷,让她止不住地痛苦地“哇哇”狂吐起来,有的吐在地上,有的附着在喜气洋洋的大红喜袍上,弄脏了喜袍上那对交颈而鸣的戏水鸳鸯…… 怎么会这样呢?少女抬起那张白惨惨的小脸蛋,就像是一只掉在寒冷的冰河里,拼命挣扎,才终于被人捞起来的凤凰般,汹涌的泪水在脸上都流成了两条小河,她的声音沙沙的,现出肝肠寸断的伤心,好像这四周的人呀、物呀等等什么的东西全都不存在了,存在的就只有她一个人。少女喃喃自语:“一切都怨我,都是我没有维护好你!锦哥哥,要是当年父皇斩沐氏一脉时,香儿就陪在你身边,该有多好啊!” “多年以来,我老是后悔不已,要是当时香儿在你身边,纵然救不了沐王爷,也一定可以维护锦哥哥,让你不受别人的欺压。然而,香儿那时候太小了,母后把我关在皇宫里,不管我如何哭泣、折腾,都不愿放我出去!小欢给我搭梯子,我们两个从上面爬上去,弄开瓦片,想从房上逃到外面去,不想没踩稳,一下摔了下去,还让母后知道了……”李香香忽然呜咽起来,沙哑着嗓音,眼泪扑簌簌直往下掉,“接下来,可怜的小欢就被母后宫里的人活活打死了,我亲眼看见的,手啊,腿啊,腰啊全都被打断了,血从她的身上,嘴里不断流出来,流出来,流了好远,好远,打湿了我的靴子,那么红,那么红,那么刺目……” “锦哥哥,我真笨,就再也不敢逃出去了,就是最初那两年,也不敢去你那儿看你。我真笨,我怕得厉害,老是做恶梦,梦里,小欢的血一直流啊,流啊,流过了我的胸膛,漫过了我的小脑袋,把我也给整个淹没了……”李香香一双小手,紧紧地抱着自己的臂膀。瑟缩着身子,仿佛真地有汹涌、澎湃的鲜血就要淹没了她似的。她紧紧地咬着嘴唇,抬起眼睛,眼泪直往下落:“锦哥哥,你不要反了,行吗?父皇会杀了你,香儿情愿什么都不要了,不勉强你,不逼迫你,只是要你好好地生活着,就算是在香儿无法看到的地方,也要安然无恙地生活着就行……” 沐锦紧紧地拧着眉头,没有去看李香香的眼睛,而是把头扭到一边,那一张冷峻的脸上,棱角分明,看起来那么生冷而倔强。 “香儿!不许再说了!你给我过来!” 李颂大怒,生气地高声大喝。 “扑通”一声,李香香一下跪在地上,在地上爬了几步,举着自己的一双小手,竭力拉住沐锦的锦袍,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猛然嚎啕大哭起来,说道:“锦哥哥,你不要起事嘛,香儿求求你了!行吗?” 李颂气得恼羞成怒,愤怒地咆哮起来:“香儿,回来,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他一边说,一边拍马冲过来,顺昌行会的武士们一起踏上前,长刀冷冷地对着李颂,护在沐锦前面,不准李颂靠前! “锦哥哥,香儿求求你了!父皇会杀了你的,他会派人杀了你的!你明白了吗?” 李香香跪在地上,眼泪“哗哗哗”直往下流。沐锦冷冷地举目望天,不管不顾李香香的哭泣。长风吹起他的长发和黑袍,男子脸上英武的剑眉,微微拧起,就像一座黑暗中的黑暗雕像,一动不动! 忽然,远远前方,一阵激烈的刀剑之声传了过来,一朵硕大的彩色焰火在帝都上空轰然炸响。沐锦和冷薰同时抬起头,望着远方,一脸肃然。 “皇城外围的援兵冲进来了!沐锦,如果你不想让别人为你陪葬,最好乖乖扔了兵器,投降!” 李颂挥舞着手中长刀,逼退一名顺昌行会的武士,冷冷地喝道。 “沐锦,不能再迟疑了。” 沐锦回过头,轻轻点点头,然后一勒缰绳,果断地朝着城南的方向飞驰而去。坐在地上的李香香瞬间失去平衡,趴在地上,冷薰和黑甲战士们紧紧跟在沐锦身后策马狂奔。远远的,她回过脸,还能看见李香香坐在地上,嚎啕大哭的影子,还有李颂。年轻的男子站在自己妹妹身边,高大威武,手握长刀,端坐在高高的马背上,长风吹起他的衣袍,一头飞扬的黑发,也显得那般失落、无助。 八年相交的时光,只是飞花逐水,到头来,一切都随了云烟,了然消散…… 当少女跟着沐锦走进圣清宫那一瞬间,其实早就预示了今天的结果。十三,我只能对不住你往日的情义了,你好自珍重! 少女默默地想道。 “驾!” 少女大喝一声,策马扬鞭,向前狂奔,把这八年动荡不安的生活,一起远远地扔在了后面。她明亮、清澈的目光看着远远前方,紧紧跟着前面那迎着长风,猎猎飘扬的黑色飞鹰战旗! 浓烈的血腥味被长风裹挟着,迎面而来,十分刺鼻!城南的松步大街上,成千上万不成体统的乱民的暴乱已经被击溃,东南兵务使的官兵们冒着箭雨,顶着滚木石头冲在最前面,替大军开路!十九师的师卫长张金手里挥舞着长刀,鲜血已经濡湿了战甲,他率领十九师的军马拼命冲杀,威武雄壮的皇家军团就像坚不可摧的铜墙铁壁,一点一点地向前推进,所过之处,一片血腥,所有的障碍与抵挡都灰飞烟灭,化为乌有。 军士飞马而来,带过来一则又一则情况很糟糕的消息。沐锦端坐在马背上,静静地不说话,神色从容,一点也看不透他在思虑什么。 少女凝神看着黑沉沉的夜色深处,沉声说道:“现在还不可以吗?” 沐锦嗓音低沉,淡定地摆摆手,说道:“还没到最佳时机。” “伤亡如此之大,都还不冲出去吗?” “是的,不能着急。” 少女情不自禁做了个深呼吸,紧紧地拧着眉头,沉声说道:“沐锦,如果再等下去,东南兵务使全都会死在这里的。” “十二师和三十六师的师卫长还在外面观阵,如果咱们这时冲出去,皇城军马损耗不大,就会有力量来追赶咱们,那咱们回沐北的道路就会危机四伏,就会被帝国的军队追得狼狈不堪!” “可是,如果再如此耗下去,咱们的军马也会有很大损失,到时要运送伤兵,布置撤退,也会让我们手忙脚乱。” 沐锦微微拧起眉头,摆摆手,说道:“你放心,那些事,我早已经安排好了。” “沐锦。” “阿冷,你先出城吧。” 少女微微出神,然后紧紧地拧着眉头,沉声说道:“不!我要陪在你身边!” “阿冷,”满天的刀光剑影中,男子神色温柔,轻声说道,“你先赶出城,到慧湖旁与阿起一起布置渡河的事,阿起历来不够细心,我不太放心。” “那怎么行?”少女倔强地摆摆手,说道,“我要和你并肩作战,陪在你身边!” 沐锦见状,假意虎起面孔,生起气来,沉声说道:“阿冷,这事非同儿戏,你不要和我争来争去了。” “可是,这儿刀山火海,十二师和三十六师又在后面虎视眈眈,把你独自留在这儿,我哪里放心得下?” 沐锦淡淡一笑,说道:“傻瓜,我哪里是一个人,还有东南兵务使两万军马在,你就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 少女不放心地说道:“东南兵务使刚刚投诚过来,谁能保证他们到了危急关头,不会反戈一击,把你交给他们,我如何放心得下?” “如果东南兵务使真地靠不住,纵然你呆在这儿,咱们也插翅难飞。阿冷,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这句话,还是你对我说的。” 少女疑惑地看着沐锦,不放心地说道:“沐锦,你真地放心把自己交给他们?” “我不是放心他们,我是放心我自己。” 惊天动地的喊杀声猛然传过来,又是一轮疯狂地进攻和反击展开了,箭如雨下,血肉横飞,沐锦的黑色战袍在浓浓夜色里随风翻飞,一双眼睛,明亮如星,静静地注视着前面残酷地战斗,双方都在浴血死战,“狭路相逢勇者胜”,就看谁能坚持到最后!沐锦慢慢说道:“他们除了把自己交给我,已经别无选择!背水一战,置之死地而后生,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如果反戈一击,就是沐北和帝国都不会容忍的叛徒,那他们就只有死路一条!” 99mk.cc。wap.99mk.cc 正文 第125章 不离不弃 手机阅读 “然而,”少女于心不忍地说道,“如此死战伤亡太大,我担心会损坏你的仁德。品书网 ” “仁德?”沐锦冷冷一笑,说道,“父王当年不就是因为广布仁德,才会裹足不前,存在太多幻想,丢了性命,我,不会像他那样。” 沐锦的面孔在突然之间,忽然笼上了一层寒霜。少女微微一呆,抬起眼睛看着他,低低地唤道:“沐锦。” 沐锦低下脸,温暖地看着少女,在马背上张开有力的双臂,搂抱住少女瘦弱的双肩:“阿冷,请相信我,我们还有大事要做,我不会把自己扔在这儿,不管你呢!听我的话,你就到慧湖边等我吧,我们一定会一起离开帝都。”长风吹来,纤瘦的少女忽然感到有些寒冷,她伸出双手,紧紧地搂住男子的腰,嗓音里夹杂着丝丝难以掩饰的低泣。 “沐锦,你如果有了什么意外,我一定会为你报仇。”风声呼啸着,吹刮过汹涌的长街,远远前方的嘶杀声一下子变得那么遥远,仿佛遥不可及。年轻的沐北之王神色凛然,黑发迎风,他轻轻抚了抚少女的面颊,浅浅一笑,和少女深情凝视,眼里挥之不去的是浓浓深情。八年时光,相依相伴,不离不弃,生死与共……所有的情意都已经融汇在血脉里。男子眼里闪烁着碧潭清波一样的光辉,低低地说道:“阿冷,我已经想了很久,想做那一件事。”少女面色如玉,在漫天火光的映照下,格外亮丽,似乎还飞上了两朵红云。她抬起脸,柔柔地笑笑:“沐锦,那你还在等什么呢?” “哈哈!”年轻的沐北王者豪爽地大笑起来,瞬间低下脸,轻启双唇,轻轻地印在了少女的如花唇瓣上。那一刹那,少女微微闭上双眼,让无边无际的思绪在漫漫长空里沉醉、沉醉,八年来的点点滴滴在心中翻腾、汹涌……远方的连天喊杀,近处的刀光剑影,满城的熊熊火光,全都在他俩的脚下颤栗,像穷途末路的野兽一般,发出声声悲哀的嚎叫!气势雄伟,巍峨高耸的圣清宫被漫天大火包围着,金光灿灿的宫殿在大火的焚烧中,发出撕心裂肺的嚎叫,末没的帝国阁老贵族们,惊恐地瞪大昏花的老眼,呆若木鸡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八年前,谁会相信那两个任人宰杀、欺凌的孩子,到了今天,竟然会积聚起这么一股雄厚的惊天动地的力量,把帝都搅得天翻地覆,曾经的小老虎已经长大,它锐利的牙齿,锋利的虎爪,就会摧毁帝国坚固的城墙,从这昏天黑地的牢笼里挣脱而出…… “阿冷,等着我!” “好的。”沐锦轻轻地放开双手,少女脸上绽放了美丽的花朵,说道,“沐锦,我等着你,咱们一起并马驰骋,驰骋在沐北广阔的高原上!”长风呼呼,“驾!”少女轻轻地吆喝一声,在一群护卫的保护下,策马驰向西北城门。 沐锦端坐在马背上,看着少女的身影在苍茫的夜色中,一点点远去。长空之下,他挺拔的身姿好像是高原上伟岸的大树,没有一丝一毫的弯曲。男子笑了,喃喃自语:“历史永远都会忽略细节,它在意的只是最后的结果,而这个结果,自然是由赢家来书写的。” “世子!十二师扛不住了,三十六师也有兵马调动的痕迹!” 刺探消息的传令兵飞马而来。沐锦点点头,低低地说道:“不能再等了,时候到了!”夜空中陡然划过一道耀眼的烟花,就像闪闪发亮的流星,转瞬即逝,只是那璨灿夺目的光芒一下子映亮了人们的眼睛。 僻静、荒无人烟的大道上,一队人马正在全速前进,他们看到焰火,都情不自禁地停了下来。 “全面反攻开始了。”少女神色坚定,默默地念叨着,“沐锦,千万珍重!” “驾!” 长风凛冽,碧草青青的荒原上,少女策马扬鞭,冲在最前面,向着慧湖河岸狂奔而去。她的身后,跟着一群护卫,护卫们一身凌厉的黑衣,紧紧地跟着少女。高高的城楼上,男子神色坚定、果敢,端起一碗壮行酒,气壮山河地说道:“武士们!沐北的未来就在你们身上,沐北高原的父老兄弟,身家性命可都要看我们今日一战!沐锦在这里,希望大家全力搏杀,打退敌人,胜利回到沐北家乡!”军士们高举刀枪,齐声高呼:“殿下万岁!沐北永远不会灭亡!” “沐北永远不会灭亡!”震耳欲聋的声音回荡在帝国上空,就连被围得水泄不通的圣清宫也在这喊声中瑟瑟发抖,沐锦一把抽出长刀,在长夜漫漫的高楼上齐声高呼:“沐北军鹰,展开你的翅膀吧!沐北的勇士们,用你们手中的长刀,警告帝国的脓包们,什么才是真正的沐北军魂!” “沐北军魂!”将士们血管里澎湃激越的热血终于噼啪作响,沸腾起来,他们飞越上马,回过头,向着超过己方很多倍的敌人,发起了猛烈进攻,在一条条大街,一个个小巷展开了激烈、残酷的战斗,历来被帝都权贵,被铁卫营、红营军,被帝都军马嗤之以鼻的东南兵务使的将士们,一个个大展神威,就像一头头猛虎,锐不可当地冲向敌阵,一声声咆哮中,便已用锋利的长刀砍下敌人的头颅,将锐利的长枪刺进敌人的心脏。 “少主,”顺昌行会的凌希、明律二人一身战甲,走上城楼,沉声说道:“东南兵务使的将士们以一当百,奋勇拼杀,已经杀出了一条血路,十二、十九、三十六师损失惨重,我们现在可以出城了吗?” “再等等,现在时机还没到,”沐锦摇了摇头,说道,“这些还不够。”凌希和明律彼此看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丝忧虑,按照预定计划,现在是时候退军了啊,少主还在坚持,该不会是血海深仇已经让他丧失了理智了吧? “帝国的精锐部队并没有受到重创,咱们现在撤军,就会被他们追得溃不成军,狼狈不堪,所以,现在还不到时候!” “帝国精锐?”明律疑惑地问道,“属下糊涂,铁卫营和红营军的军官都已不在,东南兵务使又成了我们的人马,十二、十九、三十六师损失惨重,我军已大获全胜!不知他们的精锐在哪里?” “军官不在又能怎样?新罗王朝随便都能组建一个团的军官营来。” “殿下的意思是……” 沐锦微微挑着眉头,眼神锐利,在一大堆火把的簇拥下,他静静地站立在高高的城楼上,一身黑色战袍迎风飞扬,战袍上那只黑色的战鹰振翅欲飞! “俗话说得好,‘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告诉顺昌行会所有武士,立刻跟随我前去帝都尚武堂,我要把里面的人全部干掉,让新罗皇朝三年之内都没有可用之将,十年没有统兵之帅!” 凌希和明律刹时一呆,瞅着眼前这个战袍飞扬的男子,浓浓的杀气从这个历来温顺和气的男子身体里滚滚而出,就像那决堤之水,一发而不可收拾,在帝都掀起滔天巨浪,而这个夜晚的屠杀,也许从这会儿才真正开始!这个男人要给辉煌的帝都以致命性的沉重打击,锐利的刀锋在帝都上空疯狂闪烁,震惊了天地!很多年以后,后世的人们也许早已经忘记了李元珉,也早已经忘记了伊科、离珠,可是,历史无论如何不会忘记这个男人在“帝都屠杀夜”的厚重一笔:“五月十九,沐锦谋反,下令将尚武堂五千学员全部斩杀,一个不留!帝国精英百分之八十在这个夜晚丧生!”耀眼的火光映照下,因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也因为指挥官不在,整个尚武堂一片死寂,这些帝国的精英选择了明哲保身,没有像特卫署的军马一样,到城里维护秩序,所以在这会儿,他们依然没有受到损失。可是,就在三更时分,外面突然燃起了大火,因为关着大门,没有出去救火,所以年少的军官们失去了灭火的最佳时机,火借风势,风助火威,火焰如同风暴般席卷了整座尚武堂学府,无所顾忌地四处蔓延,一柱柱火光冲天而起,熊熊火光淹没了这一片帝国最坚定的希塑!刹时,惨叫、哀嚎声四起,学员们想打开门冲出尚武堂学府,可迎接他们的却是一轮又一轮密密麻麻的箭雨,尚武堂五千学员全军覆没,没有一个人逃出生天!人们透过黑压压的人群,惊恐万状地看到了那个一直站在帝都不起眼角落里的沐北世子,可是,这会儿,他的面容不再和善,取而代之的,是令天地鬼神颤栗不已的恐怖的冷笑,军官们惶恐不安地大叫大嚷:“是沐锦,沐锦来啦!” “沐锦来啦!沐北反贼来啦!”所有人都在惊恐万状地大叫,五千精锐军马,还没有摆开战场,大战一场,瞬间兵败如山倒,吓得屁滚尿流!凌希好几次请战,结果都一次次被沐锦给挡了回去,沐锦冷静、从容地慢慢说道:“敌军早已吓得失魂落魄,全无斗志,何必动刀动枪,一把大火烧了干净,只是你们千万要守好这个缺口,可不能叫这些废物逃脱一个!” “沐锦小儿!如果有种,就与我光明正大地大战一场!”孟阏新一代少将孟朝云大声高喊,接着挥舞着手中长刀往前冲,可刚刚迈出一步,一支利箭就洞穿了他的咽喉。孟朝云睁大双眼,不敢置信地仰面倒在熊熊大火中。 本书来自 品&书#网 99mk.cc。wap.99mk.cc 正文 第126章 我们被抛弃了! 沐锦几乎就没有瞄他一眼,就飞身上马,招呼着一半军马,沉声说道:“走,跟我去铁卫营。复制网址访问%77%77%77%2e%76%6f%64%74%77%2e%63%6f%6d”这个晚上,东南兵务使被策反,特卫署官兵死于暴民乱军之中,十二、十九、三十六师和东南兵务使火拼,死伤大半。 随后,沐锦又用相同的手段,干掉了因为长官被暗杀,而明哲保身作壁上观的帝都学府尚武堂、铁卫营南营军马、第七军、第九军的全部军马。 然后,因为人数实在太多了,沐锦干脆下令打开南城军马场,用弓箭、烈火将剩下的十六营四千官军赶到龙沙广场,然后打马猛冲,以万千马蹄狂踏而下,活活踩死了一千九百多人,剩下的两千人也金部伤残,倒在一片死尸的广场上悲哀嚎叫。 明律请求全部斩杀,沐锦却断然摆摆手,轻轻说道:“这些丧失了战斗能力的伤残军士,就留给李元珉处置吧。”四更时分,天边风卷残云,墨云滚滚,天地更加昏暗起来,皇城处处死尸,处处血污,处处火光,军营之中也是死尸一片。 最后一队人马从帝都府尹衙门回来,说府尹衙门的官员闻风而逃,他们杀了三百多个衙门的官军,就退了回来。 现在,整座宁湟帝都里,除了皇城内被龙升统领的三干守军,还有正在和东南兵务使交战的三个师卫军,就再也没有武装力量了。 手机阅读 沐锦几乎就没有瞄他一眼,就飞身上马,招呼着一半军马,沉声说道:“走,跟我去铁卫营。复制网址访问 %77%77%77%2e%76%6f%64%74%77%2e%63%6f%6d”这个晚上,东南兵务使被策反,特卫署官兵死于暴民乱军之中,十二、十九、三十六师和东南兵务使火拼,死伤大半。随后,沐锦又用相同的手段,干掉了因为长官被暗杀,而明哲保身作壁上观的帝都学府尚武堂、铁卫营南营军马、第七军、第九军的全部军马。然后,因为人数实在太多了,沐锦干脆下令打开南城军马场,用弓箭、烈火将剩下的十六营四千官军赶到龙沙广场,然后打马猛冲,以万千马蹄狂踏而下,活活踩死了一千九百多人,剩下的两千人也金部伤残,倒在一片死尸的广场上悲哀嚎叫。明律请求全部斩杀,沐锦却断然摆摆手,轻轻说道:“这些丧失了战斗能力的伤残军士,就留给李元珉处置吧。”四更时分,天边风卷残云,墨云滚滚,天地更加昏暗起来,皇城处处死尸,处处血污,处处火光,军营之中也是死尸一片。最后一队人马从帝都府尹衙门回来,说府尹衙门的官员闻风而逃,他们杀了三百多个衙门的官军,就退了回来。现在,整座宁湟帝都里,除了皇城内被龙升统领的三干守军,还有正在和东南兵务使交战的三个师卫军,就再也没有武装力量了。 “少主,这会儿该让东南兵务使退下来了吧,我们该出城了。” “好的,”沐锦望着战火之后,处处青烟,处处焦土的宁湟古城,慢慢点点头,说道,“是呀,该出城了!” “那属下这就去东南兵务使交战区传令。” “站住。”沐锦淡淡地看了凌希一眼,沉声说道,“我说过要带着东南兵务使一起离开帝都吗?” 凌希大吃一惊,微微出神,说道:“少主。” 沐锦回过身,平静地说道:“东南兵务使为了抵挡强悍的敌人,英勇无畏,自愿留下来抵挡帝国三师卫军的刀锋,以保存沐北实力,忠勇可嘉,实在是我沐北军人的表率!” 凌希紧紧地拧着眉头,走上前,匆忙地说道:“可是少主……” 可他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明律一把拉住,紧紧地捂住了他的嘴。 “凌希将军,请不要疑心东南兵务使的忠诚,他们在帝都隐蔽多年,等待的就是这一场生死之战,我们没有权利剥夺勇士们英勇报国的忠义之举!” 沐锦面色从容,语气平淡,慢慢说道,然而,那风平浪静的语气中却隐隐透露出凛冽的锋芒,却像是利箭一样刺穿了众人的心脏。明律连忙说道:“少主说的是,东南兵务使能有此等报国之壮志,真地可以说是我们沐北军人的表率,我们都应该向他们学习!” 他的手一把拉住凌希的衣角,似乎担心他一不小心再说点什么,从沐锦刚才屠杀的手段,他一点也不怀疑,这个看起来很随和的男子,大手一挥,就会让他和凌希人头落地。 于是,大军从南城门鱼贯而出。大军撤出之后,将南城门封得死死的。一匹匹战马从南城门飞越而出,在沉重的城门沉重地关上的一瞬间,苍天与大地陡然变色,正在和十二、十九、三十六师恶战的东南兵务使一时疑惑不已,茫然地望着黑沉沉的夜空,放声惊呼:“殿下!还有我们!还有我们!等等我们!” “我们被抛弃了!我们被出卖了! 恐惧瞬间如同潮水般在军队中风一般传开,军士们越出战壕,四处奔跑,慌乱不已,狼狈不堪地大声叫嚷:“咱们这该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咱们被抛弃了!” “弟兄们!跟我杀啊!” 张金师卫长精神大振,大吼一声,一把抹去脸上的血污,率先冲出了战壕。 “皇城有军队杀出来啦!皇城的援军来啦!” 十九师的军士们振臂呐喊,只见最前面的男人两道剑眉,虎虎生威,一身雪白战甲,手握青面战刀,威风凛凛,杀气腾腾,就好像永不言败的战神,凶猛地杀了过来! “是六皇子!六皇子的援兵来啦!”跟在李澈的皇城守军之后,李飞紧紧拉着李桀的马缰,厉声说道:“十四哥,外面兵荒马乱,情况不明,父皇又没有派你出战,你何必去搅这趟浑水?” 李桀剑眉倒竖,手握长剑,看着自己的弟弟,沉声说道:“十七弟,你是想永远跪在地上任人驱使,还是想依靠自己的力量站起来,如果你想靠自己的力量堂堂正正地站起来,那立刻跟我杀出去!” 李飞面孔通红,飞越上马,抽出长刀,大声说道:“十四哥,无论你去哪儿,弟弟都誓死跟着你。” 李桀点了点头,望着巍峨的城门,惊天动地的减杀声从外面传了进来,年轻的皇子举起自已的战刀,神色坚韧地望着前方的冲天火光和漫漫杀气,低低地自言自语:“我发誓,我这一辈子,都再不会跟随在别人身后供人驱使!” 李桀带着自己的宫廷守卫军,跃马横刀,冲出皇城,这一支仅仅数十人的军马,却个个无比凶悍,仿佛是一把尖刀,狠狠地刺进了东南兵务使的心脏,漫天的血光轰然而起,一颗帝国的新星,在厮杀中冉冉升起! 少女走到慧湖河边的时候,阿起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工作,正等着沐锦的大军赶来呢!河对面已经准备了上千匹战马。阿起看到少女独自前来,一点也没有感到意外,准备送她过河。少女跳下战马,和阿起他们打了个招呼:“都准备好了吗?大家辛苦了!”她一双锐利的目光扫过河面,情不自禁拧起了眉头,沉声说道:“阿起,只有这一道浮桥,东南兵务使有近两万人,能够在天亮前全部渡河吗?” 阿起微微一笑,点点头,说道:“这都是世子殿下的安排,应该没有差错吧?属下先送姑娘过河吧。” 少女站在那儿,微微出神,忽然,一个恐怖的念想一下涌上了她的心间,她的面孔瞬间变得无比苍白,神色间也有隐隐惊慌。阿起问道:“姑娘,你没事吧?” 少女收回涌上心头的念想,定了定神,淡淡一笑,说道:“没事,你先带着他们过河吧,我在这儿等着沐锦。” 阿起拧起眉头:“可是,殿下安排过,让我们先送你过河。” “不用再说了,你们先过去吧。” 阿起自然明白少女和沐锦的感情,那哪里是自己能够相比的?他轻轻一笑,点点头,不再坚持! 大概半个时辰之后,东南方向忽然传来猛烈的厮杀声,声音比刚才还要猛烈。少女心下一沉,飞身上马,回身朝着东南方向急驰而去。 “姑娘!”阿起大惊,惊呼道,“你去干嘛?” “我去接应沐锦!” 少女赶了一会儿,忽然看见一队军马飞驰而来,大概有六千人左右,个个黑衣黑甲,黑色飞鹰战旗在半空中迎风飞舞。少女心里大喜,走上前去,就见沐锦策马而来,战袍上的飞鹰迎风展翅,剑眉森森,面容俊朗。 “阿冷!” “沐锦,”少女走了过来,淡淡一笑,问道,“一切都顺利吧?” “圆满完成计划,咱们走吧。”沐锦脸上又露出了难得一见的温暖笑容。 少女点点头,若无其事地向后面看了看,问道:“东南兵务使的军马呢?到哪儿去了?” 沐锦当然不能说东南兵务使军马自愿留下来抗击敌寇,那样的话怎么能哄得了少女呢?他只是淡淡一笑,说道:“你不要着急,我们先行一步,他们掩护我们撤退,随后就到。” “那好。”少女毫不犹豫,紧紧地跟在沐锦身后,向慧湖飞驰而去。 大队人马开始抓紧时间过河,尽管只有一座浮桥,可是半个时辰之后,军马没过河的已经剩下不多了。少女站在沐锦旁边,看着陆续不断地渡过浮桥的队伍,望着远处陷入火海中的帝都,忽然生起了丝丝感叹:“沐锦,八年啦,咱们终于离开了。” 沐锦轻轻地叹息一声,伸手抱住少女的肩膀,温柔地说道:“阿冷,让你受苦了!” 少女摆摆手,眼眸清澈,闪闪发光,说道:“哪里累着了,是你让我有了生活的勇气,让我有了好好奋斗的目标,让我有了努力坚持下去的信念与支撑,沐锦,八年来,我们并肩携手,团结拼搏,相互鼓励,相互提醒,相互弥补、完善彼此的不足,正是因为这样,我们才在这座宁湟古城顽强地活了下来,越活越有滋味,我们互不相欠哈。” “是的,我们互不相欠。”沐锦温情地一笑,“我们早已连成一体,生死与共,不离不弃!” “是的。”少女慢慢点点头,“我们生死与共,不离不弃!” “殿下,军马都已经过河了,咱们可以走了。”阿起跑过来,沉声说道。 “好的,”沐锦点点头,说道,“传令下去,大军开始启程。” “沐锦!”少女忽然大声叫道,“不等东南兵务使的官兵们了吗?” 沐锦轻轻摆摆手,微微一笑,说道:“阿冷,放心吧,他们会赶上来的。” “如果把浮桥都撤掉了,他们怎样渡河?”少女疑惑地问道。 沐锦却早就想好了答辞,慢慢说道:“帝都追兵已经不值得忧虑,他们可以沿着官道向前走,到东奔涧与咱们会合。” 本书来自 品&书#网 99mk.cc。wap.99mk.cc 正文 第127章 我们被出卖了? 手机阅读 少女点点头:“哦,既然这样,那我们先行一步吧。品书网 ” 少女刚走了几步,忽然一拧眉头,指着自己的腰间,惊慌失措地说道:“沐锦,你给我的顺昌令牌?不知在哪儿弄丢了?” 沐锦微微拧着眉头,不觉有些紧张,说道:“那令牌事关重大,怎么会弄丢呢?你不是随身放着吗?不要急躁,先仔细想想。” 少女在那儿左转一圈,右转一圈,全身都找遍了,也没有找到。忽然,少女抬起头来,一拍胶袋,说道:“你瞧瞧我,我可真笨,令牌在马匹的腰囊里了,我这就去拿。” 沐锦一下扯住少女的手臂,不知为什么,心里突然生出种种莫可名状的担忧,说道:“你在这儿稍等,我叫人过去拿。”“可是那么多马,他们哪里晓得哪一匹是我的呀?你不要担心,我拿着就过来。” 沐锦来不及拦阻,少女已经回头踏上了浮桥。她身体瘦弱、轻盈,踩在上面,浮桥几乎一点也没有往下沉。 没一会儿,少女就走过浮桥,到了河对岸。沐锦叫人点燃火把,照向河对岸。少女一下就找到了自己的战马,她牵着马来到浮桥边,好像正在想着什么问题。 沐锦微微出神,大声叫道:“阿冷,找到了吗?找到了,赶快过来!” 少女猛然抬起头,面孔陡然煞白一片,目光却似两道利剑,直直地刺向河那边的沐锦。转瞬间,那两道利剑好像一下子刺进了沐锦的心里。沐锦陡然明白了什么,一把推开护在自己前面的阿起,发疯般向浮桥奔去。 差不多就在同一时间,少女一把拉出腰里的长剑,银色的光芒在夜色里一闪而过,“唰”地一剑,斩向浮桥,“轰”地一声,浮桥被利剑斩断,瞬间被汹涌的流水卷走了! “阿冷!”沐锦大喝一声,眼里喷出熊熊的火苗,大嚷,“你要干嘛?” 少女纤瘦的身影站在慧湖河边,浓密的长发随风飘扬,那眼睛却格外明亮而犀利,大声说道:“沐锦!你刚才不是说了吗?我们早已连成一体,生死与共,不离不弃,因此,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犯下大错,白白丢掉了人心,而无动于衷!” 沐锦见状,急得就要往慧湖河里跳,阿起等人立刻从后面一把抱住他,男子一个劲大叫:“阿冷,你干嘛?别犯糊涂,快过来!” “沐锦,难道你没有想过吗?你为什么会受到那么多人拥护、爱戴?而沐北的百姓又为什么望眼欲穿,时时刻刻盼望着你回去?这些不是全都是因为沐王爷在沐北多年广施仁德的缘故吗?所以,帝都十次派遣官员,都没有能够掌管沐北,这全是因为沐氏一门世世代代爱民如子,百姓才会如此信任、爱戴沐氏一门,才会打心里排斥帝都的委派,沐锦,我可不能看着你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而袖手旁观!” 沐锦勃然大怒,彻底失去了历来的冷静与从容,咆哮道:“阿冷,你立刻回来,我们重新拿绳子搭浮桥,你在那边接住,赶快回来,我命令你!” 少女摆摆手,一言不发地回过身,飞身上马,回过脸,说道:“沐锦,你已经犯了大错,可不能一错再错,现在,我只能帮你纠正错误,希望‘亡羊补牢,犹为未晚’!咱们就在东奔涧相会。假如我三天后都没有到那儿,你就不必等了,先带着人赶回沐北,我会带着东南兵务使的军马,到沐北高原和你会合。” 少女说完,再不迟疑,大喝一声:“驾!”策马扬鞭,向着黑漆漆的荒原急驰而去。五千匹没有主人的战马顺从地跟随在少女马后,朝着那座火光冲天的帝都奔去。 “阿冷,你回来!” 汹涌的河水滔滔向前,浪花飞溅,无边的夜色中,只剩下了男子无比担忧的深情呼喊。那声音在长空下飞越,久久回荡! 世间很多事,都不是游戏,游戏没做好,可以重新来过,可是,有些事,不可以重新来过,只能够是在事情还没有坏到最糟糕的时候,设法弥补,将损失降到最低,或者挽回损失!沐锦,我今天所做的一切,也许你要到许多年后才能够明了,我这不是行妇人之仁,我只是不愿意看到你被血海深仇遮蔽了双眼。沐锦,等着我,我会为你把这个“牢”补好,与你相会! “驾!” “统领,我们被抛弃了!我们被出卖了!怎么办?” 东南兵务使之中,到处都是六神无主、惊恐万状的军士,很多人在尖声狂叫,那声音凄厉、恐怖,仿佛来自地狱!军士们的心被绝望的情绪苦苦纠缠,这些背井离乡的沐北军士,把所有的希望都交给了沐锦,可是,没想到,却被他残酷地抛弃了!天地宽大,可是,他们的出路在哪里?他们一个个都像溺水的人,彻底陷入了绝望的深渊! 人群中,有人发出疯狂的悲鸣:“沐锦,你为什么要抛弃我们?老天啊,你为什么让我们这群离家万里的漂泊浪子陷入如此孤立无援的绝境?” “来呀,杀吧,哈哈哈哈,世界末日到了,他娘的,你们那些帝国自以为是的家伙,跟着老子一起下地狱吧!” 到处都是冲天大火,没有哪儿是活路,连一线生机都没有,军士们临死前,只是想多拉几个垫背的。他们受此巨大打击,一时情绪有些失控,完全忘记了团结作战的阵形,一时间,一个个都分散开,没有阵形,没有章法,整个就成了一伙散兵,被敌人全部分割开,围着攻杀,往往一群敌人围着一个军士拼杀,乱刀齐上,其状惨不忍睹!那些窝囊废帝国士兵,这会儿总算找着了捡便宜的机会,使出最狠毒的手段,杀得东南兵务使军士们死尸遍地…… 李澈端坐在马背上,看着这个自已历来极端鄙视的弟弟,赞许地点点头。年轻的李桀身上的战袍、战甲都早已被鲜血浸透,连那张非常俊朗的面孔也成了一张“大红脸”,可他依然顽强地挥舞着长刀,以极其冷酷、残忍的目光研究着眼前的“屠宰场”! “六哥,敌人溃不成军,招架不住了。” “是的。”李澈郑重地点点头。 “时候到了!” 可是,就在李澈准备下令让帝国军队发动全面进攻时,一阵惊天动地的雷鸣般的声音瞬间传过来,声音来自西北城门方向,仿佛有不计其数的闷雷在地面上炸响,震得大地瑟瑟发抖!正在屠杀的人们不知发生了什么,一下子都忘记了手中的动作,回过身,看向西北方向。 “轰隆隆!” “轰隆隆!轰隆隆!” “轰隆隆!轰隆隆!轰隆隆!” 疯狂而有节奏的震动仿佛钻进了人们的身体里,骨头里,血液里,好像天神在发怒,在谴责这场惨无人道的屠杀似的。沐北军士的长刀砍在一个敌人的腰上,竟忽略了拔出来;一个敌人的长刀架在沐北勇士的脖子上,也忽略了快点砍下去! “轰”地一声巨响,西城门被猛然撞开,五千匹战马蹄声轰隆,就像汹涌的潮水般疯狂地奔向正在混战的人群,刹时把队伍冲开一个巨大的缺口! 帝都的军士们立刻回想起了沐锦干掉十六营军马的方法,一个个都吓得面色煞白,两条腿直打哆嗦,那拿着长刀的手也抖抖索索起来。突然,一面黑鹰战旗被人高高地插在城头,少女娇小但却挺拨的身影站在战旗之下,对着整个宁湟帝都发出苍鹰一样的尖啸:“沐北的勇士们!你们没有被沐世子抛弃,现在听我的命令!服从我!跟我走!我来带你们回沐北家乡!” 一秒、两秒、三秒钟…… 极其短暂的沉默之后,巨大的欢呼声瞬间惊天动地地轰响起来! “回到沐北!回到沐北,回到沐北!”绝望中的人们仿佛突然抓住了生存的最后一根稻草,瞬间聚集在一起,挥舞着手中的战刀,仿佛是无法阻挡的潮水,朝着西北的天空,狂奔而去! “七哥,十四哥,那个人是谁?”李桀看着城楼上的少女,仿佛呆了,迟迟没有说话。李澈端坐在马背上,慢慢眯缝起双眼,望着那个猎猎军旗下的凌厉女子,慢慢开口说道:“你们记住,这个女子,将来一定会成为新罗最大的威胁,想要收复失地,统一天下,这女子将会是第一座难以翻越的巍峨高山!” 冲天大火,还在帝都城里熊熊燃烧,那个夜晚,在帝都的西北城楼上,整个新罗皇朝一起记住了这个少女的名字。八年前,她走进新罗皇宫时,还只是一个卑贱的奴隶;可谁又能想到,这个微不足道的小奴隶在八年之后,竟然让帝都最后这支沐北的军队,死心塌地地跟着她,杀开一条血路,离开了帝都,奔向沐北那片亲爱的土地…… 少女这会儿并不晓得,就是她今天这个“亡羊补牢”的行动,替沐北解除了一场灭顶之灾,解救了刚刚诞生的沐北政权,同时,也替少女自己,赢得了腥风血雨中的第一支军队。在那个惊心动魄的夜晚,东南兵务使的军士们,每一个人都在心中立下重誓,哪怕拼尽生命,也要效忠这个娇弱的少女。从这以后,他们跟随着他们的主人南征北战,东挡西杀,铁骑狂扫整个西贵大地,却每时每刻都不折不扣地坚守着他们的誓言,无论在多么恶劣的境遇里,都对冷薰忠心不二,至死不渝! 本书来自 品&书#网 99mk.cc。wap.99mk.cc 正文 第128章 大屠杀夜 而这个娇弱的少女,也翻开了她被人尊称为“凤玉王”的历史的第一页…… 帝国历821年5月19日,注定无法让历史忽略,这一天帝都发生了太多太多大事,新罗王朝的心脏之都在齐天大火中成了一片断壁残垣,损毁达百分之六十左右,而象征帝国权威,巍峨雄伟、金碧辉煌的圣清宫惨遭大火焚烧,烧了个干干净净,宁湟城里的军队死伤惨重,仅剩十之二三存活下来,守卫帝国最精锐的军士有十八万之多丢了性命,而与东南兵务使交战而死的帝国军士就达近四万人,被沐锦带着顺昌行会的武士们干掉的有八万多,其余的则全部死于百姓的暴乱和敌我情况不明的乱阵之下…… 可是这些,都还不是最最紧要的。最最紧要的是,经过“519大屠杀夜”,帝都的经济一片凋蔽、荒凉,差不多完全陷入了崩溃的状态。时近六月,随着气温的升高,太多的死尸和流血导致了防不胜防的各种疾病和瘟疫,不计其数的商铺和民房在大火中化成了道道青烟,大量百姓没有了住处,流离失所,一群群受伤的军士十分悲惨地躺在帝都荒凉的大街上……这些都令新罗王朝焦头烂额,因为他们自顾尚且不暇呢,哪里还有那么多心思和能力来理会那些伤兵和百姓?这时,偏偏又遇到连绵阴雨,致使帝都遭受了更大灾难,许许多多还没有来得及抬出城处理的尸体被雨水冲泡,发胀发臭,不计其数的蚊虫和苍蝇等在那儿拱呀、爬呀、咬呀、钻呀,真地是臭不可闻,惨不忍睹! 因为沐锦离开帝都之前,还放火将帝都的粮库一把火烧了,而百分之八十以上的粮商大户的存粮也被乱民抢劫一空,因此,帝都还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恐怖的“粮荒”状态。帝都根本没有办法一下子弄出那么多粮食解百姓缺粮的燃眉之急,短短两天,不计其数的百姓因为没有饭吃活活饿死在大街上。百姓们急眼了,为了最基本的生存问题,不至于被活活饿死,一向规规矩矩的百姓们,骨子里那一份份隐藏不现的暴力终于暴露出来,从第三天开始,帝都的各个角落发生了很多大大小小的抢劫事件,这些被逼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顺民们,居然联合起来,连规模不大的手拿刀枪,身背弓箭的军队也敢公然抢劫,不到一天,帝国派出去维持稳定的数十支小队伍出去后便再也没有回去,就那么离奇地消失了。又过了一天,才有人在大道旁边的沟渠、林子等处发现他们的一些物品,诸如军服、战刀、战靴等等,当然还有一些更小型的私人物件…… 古老的宁湟城的文明秩序,一下子变得无法控制! 又过了两、三天,百姓们见再呆在帝都,抢来抢去,已经没有什么收获了,于是,就像一股股汹涌的潮水,冲出帝都城门,向着各个地方逃难而去。新罗皇室面对此种状况,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离去,而无能为力!李元珉站在荒凉、残破的圣清宫城楼上,脸上露出苍老的苦笑,然后带着帝都最后一支军队,在龙升参将的护卫下,无可奈何地决定迁都,车马载途,却再也没了过去出宫的锦世繁华,不可一世,而显得前所未有的荒凉、衰颓、没精打采,把这个千疮百孔的帝国心脏之都远远地抛在了身后…… 新罗建国三百年,这座古老的都城不知抵挡了多少次外族侵略的腥风血雨,那场帝都保卫战,新罗的青山皇帝就曾经凭借帝都的一万铁骑对抗三十万风牧雄兵,坚守帝都三十五天,终于等来了各大世家的外援,创造了弹尽粮绝死守不退的奇迹;帝国东部大族奇连氏背叛帝国,打开奇连关,放外族侵略军队攻入新罗国境。侵略军长驱直入,一直杀到距离帝都二十里外的雄关岭。当时新罗皇帝正在西北巡游,朝中仅有六岁的太子李警亮和皇后庞勋德茜,那时,满朝文武百官都觉得帝都保不住了,可是,年仅二十五岁的庞勋德茜皇后愣是带着六岁的儿子站在城头,不避刀光剑影,亲自督战,给皇城军队鼓舞士气,十天都没有离开城头,皇城军队受此鼓励,士气大振,无不以一当百,杀得侵略军连连败退,并乘胜追击,一直把侵略者赶出了新罗国境…… 可是,谁能想到,新罗帝都在腥风血雨中坚持了三百年,傲然屹立,现在却不得不被垂头丧气的新罗皇族抛弃,就在五月二十七日这天早上,新罗皇族无可奈何地告别了这座他们三百年来,一直引以为豪的帝国心脏之都,退往位于东南方的圣城凌都。 尽管后来的史官们对“5?19大屠杀夜”指指点点,各执一词,可是,他们也不得不认可,铸就这一伟大功绩的,是沐北新一任的王者,在帝都被监管八年的沐锦世子,凭借他自己的力量,在顺昌行会六干武士的大力帮助下,一手完成了风牧人三十万大军、外族联军六十万将士、叛军倾族之力都没有完成的奇迹伟业!沐锦之名,从此家喻户晓,整个西贵大地都知晓了这个了不起的英雄人物,沐北的飞鹰战旗也终于重新在沐北大地高高飘扬,西贵大地,属于沐北的伟大时代,又一次在乱世的刀光剑影中,惊天动地地拉开了帷幕…… 灰雾弥漫的清晨,空气还有些潮湿,帝都城楼上响起了一声嘹亮的号角。初升的太阳冲破浓雾,慢慢从地平线上爬起来,将明媚的亮光洒向大地。远远天边,飘荡着朵朵灰色的阴云,那远处的空气中浮漾着的那一缕缕薄雾,就像是一道道灰色的鞭子,好像一副要下雨,却又降不下来的样子。二十来个一身青色战甲的军士站立在高高的城楼上,望着远处百草摇曳的大地,空荡荡的驿道上,一个人影也没有。年迈的军士长长地叹息了一声,放下号角,回头向后面走去。 “这会儿还没有人来吗?” 一个低沉的声音慢慢响了起来。那个上了年纪的军士微微出神,抬起眼睛,这才看见眼前站着一个二十多岁的男子,神色俊朗,一脸英武之气,外面披着黑色的披风,遮住了里面的军装,从服装上暂时还看不出来到底是什么身份。可是,老兵还是能一眼看出,这是个贵族将军,不像他们那种寻常军士。 “回将军的话,还没有人来。” 年轻男子轻轻地点了点头,好像已经预料到了。他看着老兵蹒跚的腿脚,和弓着的脊背,那身军装穿在身上,露出了很多褶皱,肩章上的图案也显得那么陈旧、破烂。年轻将军微微拧起眉头,问道:“十九师不是都跟着皇上去凌都了吗?你怎么会没有跟着前往?” “将军,卑职太老了,走不了那么远的路了,活命的机会,就留给年轻人吧。”老兵伤感地叹息了一声,“我十五岁开始当兵,从马夫开始,一直到守城门,已经守着帝都四十多年了,可不能因为这里被人毁坏了,这里的百姓都逃难到四面八方了,我也就离开这里啊。只要帝都城门还没有倒塌,我就应该在这儿呆着。我对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有感情了呢!” 青年将军紧紧地拧着眉头,那双眼睛里流露出深邃的光芒,眼里波涛汹涌,闪烁着亮光,好像那里面隐藏了太多太多锋芒。 老兵没有留意到青年将军的神色,依然在那儿啰里啰嗦地诉说着:“卑职的所有亲人都在这场屠杀中离我而去,就剩下我一个孤老头子,我的亲人都留在这里了,我还去凌都,也没有什么必要了,还不如就呆在这儿,不管怎样,这儿的一切我不陌生,不管是人,还是物,我都可以找一找,还有哪些认得的人,找找看有没有没有人入敛的邻居们的尸首需要我帮着收敛。人啊,总是要入土为安啊……” 青年将领听了老兵的话,神色也有些凄凉。在他的身后,是大片大片断壁残垣,和被大火烧毁的土地,曾几何时,那儿也有着全大陆引以为豪的繁华建筑、街市和川流不息的人群,有世界上最宏伟的亭台楼阁,最气势宏伟的宫殿……可是,这会儿那一切都到哪儿去了?都已经被那个腥风血雨的夜晚的大火烧得干干净净了,它们都只能存在于人们残缺不全的记忆里了,存在于满载着血与泪的历史里了…… “将军,”老兵抬起脸,拘束地揉捏着一双老手,似乎有点不安,他看到眼前的青年神色和蔼,想了想,最终还是疑惑地开口问道,“为什么帝都里那些世家藩王老爷们,没一个派兵来帝都支援,慕容老爷、孟大人他们还回到了自已的领地,难道帝国要分裂了吗?又要发生战争了吗?沐北世子什么时候会带着沐北军打过来啊?” “老人家,你放心,不会有那么一天的!” 青年将领的话语尽管显得风平浪静,可是,却让人感觉到了无比巨大的坚定信念。年轻的男子神色坚定,嗓音低沉,一字一顿地说道:“你不要担心,帝国不会分裂,沐北军也不会打过来,帝都不会毁灭,总有一天,那些离开的人都会回来,宁湟城,会再次焕发过去的雄伟气势,甚至还比过去任何时候的景象都更加锦绣、繁华!” 99mk.cc。wap.99mk.cc 正文 第129章 老人家,你可以的 老兵神情呆呆的,看着眼前的青年将领,多日来听到的种种传闻一下子从他的心中抹去了,那一瞬间,他完完全全地相信了这个青年将军的话,他的浑浊老眼里焕发出别样的光芒,兴奋地问道:“将军,这一切都是真的吧?他们还会回来,帝都还会重新变得繁华、热闹起来,那卑职还可以像过去一样,接着守城吗?” “老人家,你可以的。”年轻人回过脸,温暖地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我特许你一直守下去,就是到了一百岁,我也会派人每天抬你到城门前来。你如果还有子孙在世,我就特许你的后代子孙为我新罗皇朝守帝都之门,帝都永远不会灭亡,只要我还在这个世界上,我说的话就永远管用!” 青年将领说完,就忙着在衣袋里翻找起来,他全身上下仔仔细细翻了个遍,总算找到了一块被火烧黑了的银牌,上面雕刻着细致复杂的蔷薇花,那是新罗的国花,在这刻看来,显得神圣且苍凉。 “老人家,你拿着这个,就当做信物。” 老兵喜出望外,可是瞬间却又有些疑惑,他困惑地看着年轻人,很机灵地、婉转地问道:“请问将军是哪支师队的?卑职可不可以知道将军的尊姓大名?” 年轻人抬起脸,这会儿太阳已经升出了地平线,方才的那些或浓或淡的雾都被太阳的光线驱散了,天地间金光闪烁。 “老人家,我是铁卫营参军统领,我叫李澈。” 老兵瞬间惊得目瞪口呆,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明白过来,“砰”地一声跪在地上,一个劲地磕头谢罪:“卑职老眼昏花,冲撞了六殿下,请殿下恕罪,饶了卑职这一回!” 可是,他的面前却一点声音也没有。老兵抬起头来,却只看见一个高大的背影正向城楼的台阶上走去。年轻的皇子手握佩剑,一步一步消失在城头,背脊挺拔,像是一棵足以撑开天地的大树。 银光闪烁,无比璀璨,瞬间晃花了老兵的眼睛。他扭头看去,这才看见自己的身边,一块银质的牌子放在青砖地面上,蔷薇花迎着阳光绽放,仿佛是八月的暖阳! 很多年之后,伊科的腾渊阁史书对当年的记载只留下了这样一段话:“顺昌行会复仇事件发生之后,李氏皇族对天下各大世族遍发征召令,让他们回到领地,可是,各地藩王没有一家应召回来。新罗皇上没有办法,只好下令迁移国都,皇子李澈守卫宁湟城,皇子李桀主动请缨,前往追击沐锦的沐北军队,新罗皇族,从这以后,江河日下,再也没有能力领导辽阔的缰土和各地世族。在我国仁圣武德明智睿敏皇太子的周旋下,伊科瞬间成为世界第一强国,西贵大地的商业中心由北方开始转移,新罗商户人心思迁,纷纷越过边境进入伊科,仁圣武德明智睿敏皇太子之经天纬地之才、精妙绝纶之智、冠绝天下之勇、光照天下之义堪称当世之楷模、天地之翘楚、万民之大幸!” 虽然后世的史学家们都对后面关于吴腾皇太子的记载保持了一致怀疑,觉得沐锦造反和他完全就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事,而且,很多人都不约而同地认为,后面的话应该是吴腾皇太子自己加上去的,因为前后墨迹的颜色完全不一样,而且如果说前面是令人叹为观止的极品书法,那么后面的字迹,就连刚学会写字的孩子看了都要深感惭愧。但是这不能否认前面的真实性,顺昌行会复仇事件之后,强盛的新罗皇朝,真地慢慢走向衰颓之路了。 就在宁湟帝都面临着百年不遇的滔天风浪时,沐北在内陆的最后一支队伍,仍日在无垠山一代驻扎。宽广的无垠山平原上,一队穿着破烂,但眼神却无比坚韧的队伍正在静静地潜伏,仿佛一群饥饿的老虎一般,在原地蹲守,等待着最好的出军机会。 尽管没有任何一家门阀氏族对新罗王朝伸出援手,可是,一个个却都把凶狠的目光对准了沐北的叛军,直到现在,少女才对沐锦放弃东南兵务使的事略微显得不那么计较了。沐氏一门被帝国斩首,沐锦本来就和新罗王朝有着刻骨铭心的血海深仇,而顺昌行会则是大陆公认的造反头子,这样一来,背负背主叛国罪名的,就只有东南兵务使一方势力。这支曾在宁湟城被沐锦抛弃了的队伍,现在却成了全帝国的公敌,每个人都想充当铲除叛徒的英雅,一路上,少女等人遇到的偷袭、追杀,已经不知道有多少次了。 “姑娘,”石剑小心翼翼地弓着腰跑过来,在少女的耳边低低地说道,“探子营移动过来了,下命令吧!” 少女低着脸,冷静地说道:“不用急,再等一等。” “姑娘,可是已经不到二百步了。” “再等一等。” “再等下去我们的潜伏就没有意义了。” “不用慌乱,最佳时候还没有到。” 石剑刚想再说话,这时,远处的战壕里突然竖起一面红白相间的军旗,少女眉梢一挑,厉声喝道:“出击!” 瞬间,喊杀声惊天动地,无数凌厉的刀锋从埋伏的战壕里飞跃而出,毫无心理准备的探子营军马猝不及防,被杀了个措手不及,一下子就被“包了饺子”。 这又是一场胜券在握的厮杀,少女精心地计算着出击的时间,阵形,将冒冒失失撞进伏击圈的这群敌人瞬间冲击得七零八落,很快,这场漂亮、干净的伏击战便结束了。只有少数的漏网之鱼吓得屁滚尿流,逃之夭夭。少女也不再理会他们,任由他们仓惶逃去。她挥舞着沐北黑鹰战旗,带着剩下的五千东南兵务使官兵,全力扑向最大的一支征讨大军! 经过了四天四夜犹如丧家之犬般的躲避和逃亡,仿佛魔鬼一般毁灭了新罗都城的东南兵务使官兵们,终于放开手脚,厉声长啸于无垠山平原的辽阔大地上了! 凭借区区五千人马,就要追击多达八万的征讨大军,这实在是一场太过不可思议的“闹剧”。然而,就是这般令人啼笑皆非的“闹剧”,就真地上演了。不远万里,前来征剿沐北反贼的西北官军们,还正在幕天席地地吃晚饭,哪里想到会有一支军队正在悄悄向他们摸过来?少女率领着东南兵务使的五千官兵,借着夜色的掩护,神不知鬼不觉地摸到了八万征讨大军的宿营地。等他们看到铺天盖地的骑兵,挥舞着长刀,凶神恶煞一般地狂冲过来之时,竟吓得傻眼了,无论是站着的,坐着的,都忘记了奔跑,忘记了咽下嘴里的饭菜,忘记了放下饭碗,拿起刀枪,飞身上马,赶快迎敌……可就在他们一愣神的工夫,东南兵务使官兵们的一把把长刀已经划过他们的脖子,手里端着的饭碗,随着沉重身子的倒下,“砰”地一声,纷纷掉在地上,摔碎了! 宽阔的平原上,瞬间冲起漫天杀气!这支八万人的军马,原本都以为,这区区五千人马已经陷入了弹尽粮绝的境地,听到他们这支大队伍来剿杀了,一定会吓得屁滚尿流,逃之夭夭,就像丧家之犬一样,疲于奔命,而哪里还敢迎着他们这支超出对方十多倍的军队正面进攻?何况,就在昨天晚上,他们接到的消息是,东南兵务使的军马还在千里之外的明山庄,仅仅一天时间,这支疲惫之师如何就能够千里奔袭,无声无息地干掉外围的探子营,绕到自己的屁股后面,在黄昏时分敌人身体疲乏、又累又饿,警惕性不高时就像一把尖刀,插入大军心脏,发起猛攻?如此精妙绝伦的战略战术,哪里亲眼看见过? 于是,这场被后来的人们赞誉为“无垠反击战”的战役打响了!两个时辰之后,八万征讨大军溃不成军,狼狈奔逃。少女骑在马上,身先士卒,一马当先,带着五千如狼似虎的军士,一刻也不放松,紧紧地追着敌人的屁股撵。 追击整整持续了一个晚上,经过十五个州郡,长达六百多里,从明山庄到这儿,一天一夜,马不离鞍,人不卸甲,行程一千六百多里,创造了急行军厮杀的极限。清晨的淡淡晨光闪现的时候,整个西北大地,已经再也没有能阻击这支军队的势力存在了。 没一会儿,天空中下起了一阵阵小雨。少女擦了一把脸上的雨水,那张小脸更见瘦削,没有血色了。她坐在马背上,将长剑插入剑鞘,语调铿锵地说道:“军士们,咱们撤军!” 人群中瞬间出现了一阵骚乱,整个晚上都是大获全胜,让这支被人追着撵着打了好几天的军士们感觉酣畅淋漓!每个人都想大干一场,一血前耻,况且这难得的战机稍纵即逝,在这会儿撤退,那是极其不理智的。然而,大家出于对眼前这个娇弱的少女的感怀和尊敬,只是闷在心里,并没有说出来,不过,那眼里,却分明有了丝丝不太赞成的意思。 “将士们,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 少女顿了一下,大声说道:“帝国正值多事之秋,各方军马都不甘寂寞,渴望一争天下,也正好是热血男儿渴望建功立业的绝佳时机,毕竟乱世出英雄嘛!我们杀气正盛,长刀所向,不应该放弃这唾手可得的大好战果,可是,不知你们有没有想过,事情是否真地是这样的?不,绝对不是!帝国还有那么多世家大族,还有各地的镇守藩王,还有大量忠心耿耿的军队,或许因为种种原因,他们暂且没有来得及解救帝国的危难,不过,那只是眼下暂时的情况而已,只要我们打垮了李氏皇族的军队,那我们立刻就会成为整个新罗的公敌,我们弹尽粮绝,没有替换衣服,没有备用军马,没有药品食物,我们以战养战,烧杀抢掠又能坚持多久?我们也是人,不是钢筋铁骨,总有疲惫的时候,而那时,那些敌人就会像残忍的凶恶的狼一样扑上来,再凶猛的老虎在累得不行的时候,也敌不过一群凶恶的狼。我们已经杀得差不多了,也有些疲乏了,应该回去养精蓄锐了。”少女双目如电,带着锐利的锋芒,慢慢说道:“短短几天,你们经历了一次帝都夜血战,四十次偷袭战,三十次反击战,四次大型会战,斩杀敌人十多万,打败了数十倍于你们的敌人,对抗着整个帝国,显示了沐北勇士的胆识和斗志!你们的辉煌战绩,让整个西贵大地瑟瑟发抖,你们的英勇表现,让整个沐北高原为你们自豪,你们是全沐北最勇敢的武士,是沐北父老乡亲最引以为豪的铁血英雄。而这一切,已经足够了!现在,请你们和我一起,赶回沐北,赶回家乡,回去和父母妻儿朋友团聚,沐北离不开你们,你们最亲爱的人儿离不开你们,不要再流血,不要再牺牲,这不是害怕流血,这也不是害怕牺牲,这不是胆怯,而是为了保存实力,也是战略战术的需要!我希望现在这儿的每一个将士,都能完完整整地跟着我回到久违的家园,我不准你们离开队伍,也不准你们丢掉性命,每一个流浪在外的沐北孩子,都跟着我一起回到咱们的家乡吧,那儿有咱们最牵挂的人,也有最牵挂咱们的人!” 99mk.cc。wap.99mk.cc 正文 第130章 荒唐的流言 少女这番话,至情至理,说到了人们的心坎里。人群里,忽然有的人低低地抽泣起来,有的在小声地说话,似乎很担心得到那个答案一般:“世子殿下已经抛弃我们了。” “对,姑娘,世子殿下抛弃我们了,我们已经无家可归了。” “姑娘,我们是帝国的叛徒,是沐北的弃儿,我们该到哪里去?” “将士们,请不要相信那些荒唐的流言!”少女大喝一声,神色郑重地说道,“那些毫无道理的话可都是居心叵测的人搞出来的阴谋诡计,世子殿下并没有放弃大家,你们要相信世子殿下,沐北王从来都不会放弃自己的子民!” “然而,世子殿下并没有带走我们,而是把我们扔在帝都的包围圈里,这可是我们看得清清楚楚的。” “不是那样的,你们看到的那只是表面现象。将士们,请好好想想吧,如果世子殿下抛弃了你们,又何必派我来营救大家呢?” “可是,世子殿下只派了你一个人来救我们?殿下要救我们,为什么不多派点人来呢?” 少女微微挑着好看的柳叶眉,信心满怀地说道:“将士们,兵不在多,而在精,这个道理你们应该明白吧?况且,殿下只派出我这个‘奇兵’,那也是充分相信我有这个能力!虽然只有我一个人,可不也把你们成功营救出来了吗?”瞬间,东南兵务使的官军们静静的,一点声音也没有。他们似乎都陷入了沉思,是的,虽然有些事情看起来匪夷所思,可是,这的确也是无可争辩的事实啊,这个瘦弱的女子,凭借她的智慧和力量,不就是以一人之力,将东南兵务使的五干官兵救出了火坑吗,而且,一路上,还率领他们一次次粉碎了敌人的重重围追堵截,成功地赶到了这儿,这些可都是他们亲眼所见的,难道还有什么再值得怀疑与犹豫的吗? “将士们,不要再怀疑了,也不要再犹豫了。现在,让我们掩埋好勇士们的尸首,然后,带着他们美好的梦想,离开这儿,你们甘洒一腔热血,保护家乡,历史永远不会忘记你们的赤胆忠心,现在,请跟着我一起回去吧!” 少女说完这番话,忽然在马背上垂下头,对着五千将士深深鞠躬。满头青丝从两边面颊垂下,就像是两道漂亮的瀑布。五千将士默默地站着,当少女抬起脸时,五千将士齐齐下跪,高声呐喊:“我们情愿效忠姑娘!” 这天,无垠山平原上的血腥味很浓,也飘了很远,将士们的呐喊仿佛草原上咆哮的狂风,他们也许并不明白,这支刚刚被他们干掉的军队,并不是追击东南兵务使的征讨大军,而是李桀联合十五家西北氏族,组成的偷袭沐北后方的复仇军。他们做好了充足准备,准备了丰富的粮草,调集了大量运送粮食的百姓,仔细分析了沐北的地理特征,也找到了最好的向导,而且,连各种各样的土着探马也都找到了,就等着那支八万人的大军主力一来到,就开始发起对沐北后方的偷袭。这会儿,沐锦还没有赶回沐北,还没有组织好防御工作,出这支奇兵,一定能大功告成! 可是,谁能想到,他们一番精心策划,却被少女的这支队伍给破坏了,而弄得功败垂成!想想,如果不是少女那一计“亡羊补牢”,在刀山火海中救出了东南兵务使的军马,那现在的沐北,真地危在旦夕,而沐锦和少女经营多年的美好梦想说不定,也就很难实现了!看来,这个娇娇弱弱的少女,可真地还是沐锦的“大福星”哦!当李桀听到这个坏消息的时候,年轻的皇子沉默着,好长时间都没有说一句话。他的脑海里忽然浮起了那个下雨天的画面,那个清新的少女在风中飞扬的裙摆,那个弄好房上的瓦片,为他遮盖冰冷雨滴的少女飘逸的身影…… “殿下,咱们现在杀进沐北已经化为了泡影,可是,需不需要干掉这支暗袭的军马?”李桀低下脸,沉思良久,才慢慢说道:“大鱼都没戏了,弄那小虾,有什么意思?” 年轻的皇子猛地站起来,说道:“立刻赶回凌都!” 这会儿,在东奔涧的悬风坡上,静静地扎下了一座临时营帐,在中军大帐营门之前,一面墨黑的飞鹰战旗正迎着清风高高飘扬,十分醒目! 楼姑娘刚刚掀开中军大帐的门帘,迈步走进去,还没有来得及说话,忽然听到里面响起一个男子暴躁的声音:“我不是说了吗?让你别再进来了,你这么快就忘记了吗?” 楼姑娘微微一呆,止住了向前的脚步,轻轻说道:“少主,是我。” 沐锦这才回过身来,看到是楼姑娘,急忙走上前,沉声说道:“原来是楼姑娘,沐锦刚才不知,失礼了。” “少主不必拘礼,”楼姑娘轻轻一笑,问道,“阿起刚刚来了吗?” 沐锦轻轻地点了点头,静默不语,看起来心情很不舒畅。 “殿下,今天已经是咱们离开帝都第五天了,我们的确不能再停留了,得离开了。” 沐锦听了楼姑娘的话,紧紧地拧着眉头,没有说话。楼姑娘接着说道:“沐北现在局势不稳定,他们知道少主要回去了,各方豪强都在你争我夺,我们已经耽搁得太久了。” 沐锦轻轻地,又很是放不下什么似的,长长地叹息一声:“其实这些我哪里会不清楚?” “少主当然是清楚的,你也应该会清楚,可是,如果再耽搁几天,那又会有什么样的严重后果?然而,少主尽管很清楚这些,可是,你却无法做到,少主,你突然变得让我们感觉很陌生起来,我觉得,就算冷姑娘在这里,也不会同意你这种不分轻重主次的做法。少主,你完全可以放心,纵然你不在这儿接应她,她凭借自己的机智和勇敢,也肯定能安然无恙地赶回沐北!” 沐锦慢慢抬起脸,嗓音低沉,像是在告诉楼姑娘,又像是在自言自语:“楼姑娘,你所说的我全都明白,我只是有些不放心,担心她来到这里后。没看到我在这儿等她,会很失落!” “少主,你说什么?”楼姑娘忽然微微出神,她没想到,少主倔强地带着将士们在这个四面受敌的地方,等待东南兵务使,不是因为担心冷姑娘会陷入困境,而只是担心她看不到自己会很失落?难道这就是他们崇拜、仰慕、扶持的少主吗? “怎么,楼姑娘,你觉得很不可思议吧?”沐锦淡淡一笑,摆了摆手,说道,“人都会有犯傻的时候,我也是寻常人,自然也会如此。这次我欺骗了她,无情地抛弃了东南兵务使的官兵,她尽管表面上并没有说什么,可是我知道,她心里肯定很气愤,所以我才会在这里等着她,向她解释一下。” 楼姑娘微微一挑眉头,说道:“但是……” “楼姑娘,你别说了,我心里很清楚,”沐锦阻住她的话头,说道,“你放心,如果今晚她都没有赶到,咱们明天一大早就先行一步,不再等她了。” 楼姑娘轻轻地叹息一声,点点头:“那这样也行,少主也不要想太多,冷姑娘吉人天相,一定会没事的!属下先行告退。” 沐锦走过来,说道:“我送你出去。” 沐锦送楼姑娘刚刚走出营门,一阵锐利的剑锋陡然从侧面而来,快如闪电,一声大喝好像平地起了一个炸雷!沐锦的反应也相当迅速,猛然腾身跃起,抽出腰间短刀,逼住了来人的剑锋,身子猛然向右一闪,就躲避过了这闪电式的偷袭! “快,保护殿下!”楼姑娘镇定、从容地大喊一声,两边的卫士几乎同时飞身而上,挡住了那个偷袭的男子,并很快把他抓住了! 沐锦静静地站着,拧着眉头看了看眼前的男人,沉声说道:“李颂,我说过,不要再有第三次!难道你忘记了吗?” 男子不过二十岁左右,神色俊朗,曾经的潇洒翩翩贵公子之气早已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满面浓浓的杀气。他神色冷峻地看着沐锦,沉声说道:“背叛朝廷,起事谋反,谁都可以干掉你!” “真是死脑筋,不知死活!”沐锦冷冷地斥道,“李颂,这是最后一次,看在你我当年的情分,我最后一次放过你。他日如果再次遇见,我一定不会放过你!”李颂冷冷一笑:“沐锦,我还真以为你是铁石心肠啊,你在帝都杀了那么多人,为什么偏偏对我下不了手?不过你今日不杀我,将来绝对追悔莫及!” 沐锦背过身子,根本不想看他一眼,说道:“让他走。” “香儿呢?她在哪里?” “我说了香儿没在我这儿。” 李颂勃然大怒:“你骗人!” 沐锦神色冰寒,冷冷地说道:“李颂,我没有道理带走一个已经没有价值的新罗公主。”李颂默默点了点头,好像也知道李香香不在沐锦这里一样,他抬起眼睛,看着沐锦,沉声说道:“沐锦,从今以后,你我八年相交,再无半分情义,他日相见,我仍旧会干掉你,你也不必再手软!你放了我三次,假如以后有一天我干掉了你,我一定会自尽,把这条命还给你,可是帝都的血海深仇,十万帝都百姓惨死街头,这一笔账,我们一定要清算!” 99mk.cc。wap.99mk.cc 正文 第131章 万全之策 沐锦静静地背对着李颂,一言不发,他的长袍被东奔涧的风吹得猎猎飞扬,仿佛一只展翅欲飞的大鸟,面上神色从容,风平浪静,然而,那一双眼睛,却泛着幽幽碧潭般深邃的光芒。 “还有阿冷,”李颂的嗓音忽然又低了下去,他慢慢地向前迈了几步,低低地说道,“我有几句话,你帮我带给她。”侍卫们看见他走上前,个个都把大手放在刀柄上,随时准备抽出战刀,保护殿下。可是,沐锦听到李颂的话,却略略侧过身子,还下意识地向前走了一步。 “你对她说,我……”突然,空气中响起“噗”地一声沉闷的响声,刺骨的疼痛猛然从沐锦胸口传来,李颂向前猛扑,手里森寒的匕首狠狠地插在了沐锦的胸膛之上! “殿下!” “少主!” “斩杀刺客!” 一时间,各种声音疾速响起。 李颂面容上突然闪过一丝凛冽的杀气,猛然抽出匕首,再次猛力扎下,直插沐锦心口!侍卫们隔得有一定距离,急切间近不了身,情势万分危急!沐锦手里拿着短刀,猛然一点脚尖,向后面退了一步,只可惜胸口受伤太重,流血太急,脚下绵软无力,居然让李颂一下又向前靠近了半个身位。说时迟,那时快,眼看着李颂的匕首就要狠根地扎进沐锦的心脏,男子手中的短刀瞬间向上一划,只要横向一拉,就能够割断李颂的咽喉。眨眼间,往事历历,那些举步维艰的时光,那些坎坎坷坷地日子,身处在绝境中的少年和皇家的天之骄子,只是半秒之间,沐锦手腕一偏,短刀的刀锋一下越过李颂拿着匕首的手臂,从肩部狠狠地斩下! “啪”地一声闷响,李颂手里的匕首猛然掉落在地上,还有那飞溅的血沫,和一条活生生的手臂! “啊!”刺耳的惨叫声猛然响起,李颂整个人倒在地上,蜷缩着身子,抱着断臂处的伤口,发出声声惨叫! 沐锦也倒在地上,胸前伤口处鲜血喷泉般汩汩往外涌,护卫们忙乱地冲上前,楼姑娘面容凌厉,刚想说话,只听一声哭泣一下从粮草车里传了出来,穿了一身宽大军装的小军士大哭大叫着跑上前来,不是别人,正是那一路悄悄跟着沐北军而来的新罗公主李香香! 楼姑娘面色一沉,厉声说道:“马上请大夫来,来人啊,把他们两个给我砍了!” “且慢!”沐锦紧紧地拧着眉头,面容苍白,气息奄奄,低低地艰难地说道,“让他们离开!”众人一齐呆住,阿起大声说道:“殿下!” “我说让他们离开!”阿起还要再说什么,楼姑娘却阻住了他。她低下头,对沐锦说道:“少主,我会安排人送他们回宁湟城。”沐锦慢慢点了点头,然后双眼一闭,就因为失血过多,晕了过去。 “殿下!”阿起大嚷一声,回过身抓起长刀就向李颂走去,楼姑娘一把拦住他,沉声说道:“你想叫我对殿下失信吗?”阿起一愣,委屈的叫道:“姑娘?这……” “来人啊,马上准备车马,挑十个兄弟,一路护送他们回宁湟古城,给李颂医治伤臂,不要叫他在路上丢了性命。”侍卫们发着牢骚,无可奈何地走下去准备。李香香抱着一身是血,昏迷不醒的李颂,满脸惊恐,这个瘦弱的少女,好像早已经被眼前的景象吓呆了。楼姑娘和大家一起走进中军大帐,不再去看外面的那两个人。她径直走到沐锦床榻边,看见少主紧紧地拧着眉头,因为流血太多,面容煞白,显见已经很危险了! 军医迅速赶了过来,上了年纪的军医看了一下,抬起脸,看了看大帐里的人,最后看着楼姑娘,沉声说道:“匕首刺伤了肺,伤口很深,老夫没有把握。只能斗胆一试!”楼姑娘看着老人,斩钉截铁地说道:“少主千万不能出危险,先生一定要有万全之策!”老人紧紧地拧着眉头,想了好久,终于开口叹了口气:“不只是这样,姑娘,这匕首上,还淬了毒。”瞬间,中军大帐里面,静得一点声息都没有。 “什么……淬了毒?”楼姑娘的额头上不知不觉渗满了密密的汗珠,满面担心地看着床榻上一动不动的沐锦,心里一紧。 东奔涧前往芦林郡的官署大道上,一支军马正在静静地等待着什么。远远天际,一轮惨白的月光缓缓升上天空,照耀着下面这支队伍。这支队伍尽管将近一万人,可是这会儿却连一点声音也没有,每个人都睁大眼睛,目不转睛地眺望着东边的官道…… 楼姑娘一走进大帐,大帐里面的几个男子就站了起来。女子紧紧地拧着眉头,语气中还是那般宁静:“有没有消息传回来?” “暂时还没有收到消息,”一个一身黄衫的男子站起身来,面容清朗,显得有些瘦削,因为操劳,还有些苍白,说道,“姑娘请放宽心,乔先生不是让我们在这儿等着吗?那我们就等着吧,想来应该没啥问题吧?” “我不是不放心中埋伏,”女子面容消瘦,因为多日没有休息好,眼眶周围还有着一团团黑眼圈。她一边揉搓着面颊,一边在一旁坐了下来,沉声说道:“这方圆五十里之内都有我们的哨探人马,我只是不放心少主的伤势,幸好乔先生来得及时,否则,依靠那几个笨蛋医生,那怎么行?”另外几个人也是满面忧虑,沐锦身受重伤,流了那么多血,却还是坚持着不愿意离开东奔涧,队伍走到半途,世子殿下从昏昏沉沉中醒了过来,坚持着要返回去。没有办法,只好返回别风坡。这个铁血的主子如此倔强、执拗,大家还从来没有看到他这样。此时此刻,这一万人马没有一个不忧心忡忡,便连话都不想说了。 楼姑娘轻轻地叹息一声,对着黄衫男子说道:“曾路,先生这次带了多少人马,全部都安置好了吧?” “带来了四千接应人马,其实你们现在已经到了沐北的势力范围之内,前面芦林郡的郡守,是我们顺昌行会的西南钱粮使邓先生。” 楼姑娘微微挑着眉头,困惑地问道:“邓先生不是郡守府的教书先生吗?怎么会成了郡守?”曾路笑笑,说道:“芦林郡是小郡,难怪姑娘不清楚。宁湟城派来的上一任沐北总长贪婪成性,一上任就大肆卖官,会首花了大价钱,买下了从帝都前往沐北一路上各个郡县的官职,就是为了今天的事铺路。” 楼姑娘点了点头,慢慢说道:“会首考虑周全,计划周密。” “姑娘。” 门外忽然响起一阵脚步声,楼姑娘立刻大步上前,掀开大帐的帘子。明律气喘吁吁地跳下马背,说道:“先生说让我们在原地驻扎,等着他和殿下回来。” 楼姑娘微微拧着眉头,点点头,说道:“你带三百人马立刻赶回去,如果有什么事,马上向我报告。” “遵命!”明律刚想离开,楼姑娘忽然又想起了一件事,急忙叫道,“明律,阿起派遣谁护送新罗的十三皇子回去?” 大家一听到这话,脸色都变得很难看,便连站岗的卫士脸上也现出丝丝愤怒的神色。顺昌行会的成员,无一不是来自贫苦子弟,有江河日下的氏族,有穷苦的百姓,而更多的是来自地位卑微的奴隶。新罗等级制度森严,政治手段残暴不仁,导致百姓对新罗王朝有很大的敌对情绪,这些生活在社会最底层的人更是心里装着刻骨铭心的恨意!明律自然明白这些话不应该在这个时候说,于是假意装出满不在乎的样子,说道:“具体情况等阿起回来,姑娘再问他吧,这个我不太清楚。”谁知楼姑娘一挑眉头,有些生气地说道:“这不是等于白说吗?如果等到他回来了,我还问你干嘛?”明律老脸红涨着,擦了擦脸上的汗,毕竟面对顺昌行会最富盛名的领袖,他还是不敢太过随便敷衍,只好想了想,吞吞吐吐地说道:“阿起好像是按照姑娘的吩咐,叫了十个人负责护送他们。” 楼姑娘接着追问道:“是不是阿起自己挑的人?” “这个?”明律微微出神,随口应道,“好像是吧。” “到底是,还是不是?” “是。”明律立刻说道,“不错,就是他亲自挑选的。” 楼姑娘这才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满意地说道:“这样我才放心。” “姑娘,那我就先离开了?” “去吧。”马蹄声响起,明律打马如飞,离开大帐,然后来到军营旁,点了三个小分队,直奔东奔涧的别风坡而去。 夜晚的空气凉凉的,那月光照在人的身上,也似乎格外寒冷。其实在很多时候,左右历史的,不就是那么一、两句小小的谎言吗?说的人没有留意,听的人也没往心里去。那些小事在太多太多惊天动地的大事面前,就好像是扔进茫茫大海里的一根绣花针,又有谁会留心呢?可是,那根小小的绣花针却偏偏扎在了妨碍历史前进的航船上,而且,还一点点往里扎,最后,扎穿了航船,最初是一个小小的毫不起眼的洞,渗进去的海水也很不容易被人发现,可是,随着历史航船继续向前行驶,不知不觉间,那个洞被海水不断冲击,便变得越来越大,最后,海水汹涌地从船底不断漫进来,人们这时才发现,可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人们面对各种各样的灾难,总是惊恐地斥责天道不公,却没有想到,其实,灾难不就是自己亲手种下去的吗?明律哪里清楚,那个夜晚,阿起并没有亲自挑选人马护送李颂,他因为沐锦遇刺的事情,弄得心神不安,只是随随便便把这个任务交给了自己的部下。他的部下是一个武夫,武艺超群,耍得动三百斤的大刀,这个身手了得的汉子认为阿起护卫长把这么一个微不足道的任务交给他,是瞧不起他,因此,他使起了性子,大声嚷嚷道:“谁爱去,谁去吧。” 99mk.cc。wap.99mk.cc 正文 第132章 重要的事情 于是,那些历来遭受压迫的,和帝国有血海深仇的,亲人悲惨地死在帝国屠刀之下的勇士们,你争我夺地“抢”起这个任务来。 最后,十个吼得最厉害,眼神最坚定,态度最执着的勇士承担了这项光荣而艰巨的任务,一路护送李颂和李香香赶回宁湟古城。有时候,历史真地很奇怪,而它的偶然性也不得不让人感叹!我们不妨这样假想一下,假如当初,阿起护卫长不是随随便便地把这么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交给一个赳赳武夫,而是交给一个老练稳重的文官,或者这个武夫不是像搞选举一样,选择护送的人马,而是任意调派一个小队,再或者楼姑娘能够再细心一点,多插一句嘴,而明律不是打马虎眼,而是能够谨慎地对待一下这个事情,说一句大实话,那事情的最后结果也许就会是另外一回事。然而,历史就是历史,有偶然性,也有必然性,必然中有偶然,而偶然中也会有必然!毕竟那会儿沐锦身受重伤,生命垂危,而阿起作为他最直接的“保镖长”,自然难辞其咎,他又哪里有那份闲心去仔细思量这般繁杂的事情。他的手下,无一例外地都是保护殿下的最勇猛的武士,大多都是些“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家伙。况且,乔云佐又忽然来到,楼姑娘和明律忙着事务,就更忽略了有些原本很重要的事情! 这样,一个难以避免的结局在西南大地上慢慢地扎下了深根,历史从这会儿开始,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就像一个车队,本来在这条道路上行驶,可是突然转了个方向,就跑到另外一条道路上面去了。许多原本应该拉在一起的双手,许多原本应该并排站在一起的双肩,许多原本应该结伴而行的人儿,从此就失去了永远连在一起的机缘和借口。也许一直到很多很多年以后,岁月的流水一去不复返,满面风霜的容颜再次凑到一起时,才会深深地领悟到什么叫“造化弄人”的真谛! “少主!”乔云佐慢慢迈步,来到山坡,一身蓝色披风,眉目清朗,两鬓隐隐有了点点霜花,行动稳健,嗓音略微有点沙沙地说道,“这儿地势高,风太大了,您到帐篷里去休息吧。” “不用,”一个低低的声音慢慢说道,就像是轻风从湖面上轻轻吹过,带着些许疲软和无力。天气气温并不低,但沐锦还是穿上了一身温暖的锦服,那毛茸茸的白色皮领围着脖子,格外舒服,也衬得他的面色更加显得苍白起来。他半躺在一副担架改制而成的躺椅上,腿上还盖着温暖的白色缎被,轻轻地叹息一声,“让我好好享受一下沐北的清风,我已经与它分别这么多年了,这风真好啊!”沐锦的话还没有说完,然而乔云佐却明白他话里的“这么多年”是什么意思。乔先生郑重地点点头,说道:“是啊,这么多年了。” 沐锦忽然轻轻地笑了一下。 “那会儿在宁湟古城时,我老是告诉阿冷,沐北的风是最清新的,是最香的,因为有温泉谷上雪莲花的味道。可是为什么这会儿,我却嗅不到了呢?如果阿冷来了,嗅不到那股沐北的风的香气,她会不会埋怨我故意说来逗她?” 英明神武的顺昌军师低沉地叹息了一声,说道:“少主儿时印象中的风自然是最清新的,最香的,可是,今时今日的沐北早已经不是少主儿时印象中的沐北了。” “是呀,儿时印象中的那些人都已经不在人世了,这风儿怎么还会是一样的呢?”沐锦眼目深邃,看着前面大片大片被惨白的月光稀释了的黑暗,心里不觉也有了不一样的感觉。冷风从远远天边吹来,吹得沐锦脸上的黑发随风飞扬…… “在我记忆中,我刚刚离开沐北时,刚刚九岁。那时候帝都下了一道诏令,凡是各个地方的镇守藩王都要向帝都送一个儿子为质,然而,各地藩王没有谁买新罗皇上的账,而脾气暴烈的洛王爷更是公然斥责皇上的诏令。有一天新罗皇上叫人给爹爹送了一封信。爹爹看完信后,在窗前站了很久,一直没有说话。不知过去了多久,他就把我们三兄弟唤到书房,向我们问话:“你们三兄弟,谁愿意前往京城,一年后就回来,回来之后,就会是咱们沐北的世子。”可是,我们三兄弟谁都不想去那么遥远的地方,也没有哪个想当那个世子,况且,还要和父母亲人分开那么久,谁都舍不得。大哥那时要大些,已经有些懂事了,就问询爹爹:“爹爹和皇上不是兄弟吗?可是,皇上为何还这么不放心你,要作出如此残酷的决定?”爹爹久久没有说话,不知道过了多久,才低沉地说道:“孩子,正因为是兄弟啊,我如果不率先作出表率,支持他的决定,那放眼天下,还会有谁会支持他呢?”也就是从那会儿起,我就打算前往帝都了,因为他是我的爹爹,如果我不支持他,哪个来支持他? 沐锦忽然淡淡一笑,笑容里有种种苦涩的味道,神情柔和,可却有无法掩饰的刻骨铭心的沧桑感,看样子好像根本不是二十岁左右的青年,而好像是一个历经了数十年岁月风霜,辛苦辗转的老人了! “宁湟古城之行,并不是去游山玩水,而是去作人质,能不能保住性命,以后能不能安全回来,一切都还是未知数,大哥和三哥说我太小了,因为对我的爱护,都争着抢着要去,可是,由于他们已经封了官职,所以爹爹最后还是决定让我前往帝都。临行的那一天,他们都很舍不得我走,一直把我送过了飞马岭、芦林郡、东奔涧,最后,依依不舍地站在这座别风坡上,父亲、大哥、二姐、三哥一起静静地站着,他们的身后是威武、雄壮的沐北勇士,天空中高高飘扬着父亲的黑色飞鹰战旗……我远远地扭过脸,还能清晰地看见二姐在悄悄地擦拭泪花,听到三哥粗声粗气地大喊:“锦弟,千万小心!”大哥说帝都比沐北的冬天还更漫长,气候更严寒,给我亲手做了一个暖手炉子,我一直用了五年,最后还是在爹爹他们噩耗传来的那一天,被宁湟城的官员们打碎了。 沐锦冷冷一笑,语气冰寒地说道:“别风坡,别风坡,真真应了这两个字,想不到当初一别,竟成……” “先生?”沐锦回过脸,轻轻笑道,“顺昌委派你到这儿来,是担心我会处置东南兵务使的那些官兵吧?” 乔云佐微微一呆,他没料到沐锦会问起这事。他只是淡淡一笑,轻轻摇摇头,说道:“哪里有这样的事?少主不必想那么多嘛。” “哈哈,你这个乔先生,可不要撒谎哦,”沐锦轻轻一笑,说道,“你的眼睛骗不了我的,你不是被顺昌行会派过来拦阻我的,又是来干什么的?当你来到这里后,听说是阿冷在给东南兵务使的官兵带队,所以就放下心来,没有再提起这事了,担心冲撞我,是这么回事吧?”沐锦还没有等乔云佐回话,便又接着说道:“对于东南兵务使,我当初真地想借刀杀人,之所以把他们留在帝都,一方面希望他们与帝都的军队血拼,掩护我们撤退,另一方面,也不想再留他们在世上,希望他们被人干掉,免得再活在世上碍手碍脚。然而,没想到阿冷却拯救了他们,而且,还不远万里,带领着他们回来了,所以,我只得又改变了主意,算了,就让他们活着吧。” 乔云佐听了沐锦这番话,喜得眉开眼笑:“少主心胸坦荡,心怀天下,仁德大量,能跟着少主鞍前马后,实在是沐北之福。” “你少跟我假惺惺的,你这个家伙,明明知道我恨东南兵务使,恨得咬牙,可只是碍于阿冷的面子!你想想,如果我把阿冷不远万里领回来的军马给全部干掉了,你说她会不会跟我拼命?” 乔云佐想起那个纤瘦倔强的小姑娘,开心地笑了,轻轻地展了展眉头,慢慢说道:“嗯,这个嘛,凭她的性格,倒是完全有这种可能哟。” “然而,这样,我就不好跟另一个世界的沐北亡魂们交代了。”沐锦这话说得很轻、很淡,就像一阵若有若无的微风一般,然而,乔云佐听了这话,脸上的笑容却一下子凝固了,就是这么一句极其寻常的话,却让他好像感觉到了深深的仇恨,感觉到了漫天的杀气,乔云佐急忙说道:“少主,尽管当初东南兵务使有亲敌的嫌疑,可是,现在那里面的年迈军士基本上都过世了,况且……” “他们投靠东南兵务使,其实就是对沐北的背叛,幻想依附帝国!”沐锦神色凛冽,语调激扬地说道。 “想当年,东南兵务使临阵反戈一击,卖主求荣,才让爹爹率领的沐北大军功亏一篑,尽管后来那些人基本上都在顺昌行会的刺杀复仇之中丢掉了性命,可是,这面战旗本身就是肮脏的,居然还有人愿意加入那支队伍,这不是对沐北血脉的极大侮辱吗?不是对沐氏一脉的悖逆吗?”山坡上的风突然变得大了起来,半空里黑鹰战旗猎猎随风,哗哗作响,年轻的沐北世子神色清峻,嗓音低沉,慢慢说道:“对沐北的不忠便是最大的耻辱,哪里还能够让他们活在世上?或许新罗残暴不仁,或许他们无可奈何,或许他们也有自己的难言的苦衷,可是,无论如何,我都要让沐北的百姓睁大眼睛看看,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只要敢于背叛沐北,都不应该受到饶恕,都不能得到谅解!想想,假如我今天饶恕了东南兵务使,那么,以后就会有一个又一个‘东南兵务使’跳出来,而那时候的沐北,就会一次次陷入腥风血雨之中……现在,既然他们已经从那座人间地狱里逃了出来,那就要为他们曾经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等他们回到沐北后,就让他们去西南边境线戍边吧,统统编进前锋营。”乔云佐紧紧地拧着眉头,西南边境线的前锋营?那儿,是沐北处置死刑犯的另一种残酷方式,因为沐北人口繁殖旺盛,又长期被风牧人侵扰,因此,凡是在沐北犯了重罪的罪犯都要被编进敢死队中和风牧人对抗。没有供给,没有外援,甚至连武器装备都没有,那么,在那种残酷的环境里,等待他们的唯一出路,似乎除了死亡,便再也没有别的选择…… 99mk.cc。wap.99mk.cc 正文 第133章 万众一心 “冷姑娘不会同意的。”乔先生说道。 “这样的事,我自然不会让她知道。”男人很肯定地说道,“阿冷尽管从表面上看起来很顽强,可是,她心里却是个十分仁慈的人,就是对待敌人,她也从来都不会赶尽杀绝。这样的事,自然是不要让她知道的更好,想来那清楚这个真相的人,也不会去跟她说。”乔云佐自然明白,沐锦这话是故意说给他听的。他低低地叹了口气,终于没有再说什么。这时,远处忽然响起一阵脚步声,阿起走了过来,微微弯着身子,低低地说道:“世子殿下,现在该吃药了。” 沐锦顺手接过阿起端过来的药碗,仰起脖子,一口气喝了下去,这黑色的药汁可真苦啊!不过,有句话说得好,“良药苦口利于病”嘛,喝完药,他掏出锦帕擦了擦嘴,嗓音低沉地继续说道:“乔先生,不要只是考虑着百姓的拥护和想法,如果要说民心所向,一百个新罗王朝也比不上一个顺昌行会。然而,顺昌行会在西贵大陆上漂泊了数百年,却依旧只是一个派系组织,而不是政治势力。说来说去,新罗王朝之所以能够统领碧川这块土地,依靠的不是民心向背,而是他们手中锋利的战刀。” “少主,属下知道。” 沐锦轻轻扬起嘴角,微微一笑,说道:“乔先生,你真地知道吗?” 乔云佐也不想再和沐锦在这个话题上绕来绕去,他换了个话题问道:“少主,天就要亮了,如果冷姑娘还没有赶到,我们就要启程了吗?” “是的,我就要跟你们到芦林郡治伤,你都说了几百遍了。”沐锦有些烦躁地拧起眉头,扭过脸,望着被惨白的月光笼罩着的大道,忽然换上了惊喜的语气,说道,“乔先生,你别急,等着吧,阿冷一定会在天亮前赶到的!” 恰如沐锦所料想的,这会儿东南兵务使已经距离东奔涧不到百里,勇士们骑在马背上,昼夜不停地急行军,只是为了早点和世子殿下会合。 二更时分,天空突然阴沉下来,那白惨惨的月亮也不知躲到哪儿睡大觉去了,世界突然阴沉、昏暗下来,少女带着东南兵务使的五千军马来到了黑风山附近,为了稳妥起见,少女派出四十个前锋哨探,飞马赶往东奔涧查探消息,与沐北军取得联系。五千军士都下了马,在山脚下燃起了篝火,静静地一边吃干粮,一边等待消息。 连续几天阴雨,让山脚下的草地都十分碧绿、苍翠,石剑拿着一块皮毛毡子,有些拘谨地走到少女面前,似乎有些口吃地说道:“姑娘,垫上这个坐着吧,地上湿气重。” “石统领,谢谢你!”少女接过皮毛毡子,对着这个年轻的军官笑了笑,问道,“石统领,你吃饭了吗?” 石剑坐了下来,有些烦躁地说道:“这会儿心神不定的,怎么吃得下去?” 少女微微挑起眉头,问道:“怎么了?难道石统领还有什么放不下吗?” 石剑想了一会儿,这才鼓起勇气,沉声说道:“姑娘,殿下真地会原谅我们吗?沐北,真地容得下东南兵务使吗?” “石统领,难道你还信不过我冷薰吗?” 石剑立刻摆摆手,说道:“姑娘对我们有再生之恩德,如果没有你,我们早就死无葬身之地了,我哪里能怀疑你呢?” “既然这样,那你们就相信我的话吧,我会尽全力保全你们的,我一定会说到做到!同时,我也相信沐世子会宽恕你们,不会斤斤计较你们犯下的错误!”少女神色沉静,眼神明亮地说道:“沐北正值困难重重之时,我们要万众一心,才能走过风雨、泥泞,迎来一片亮丽的彩虹!” “姑娘。” “石将军,我们不是圣人,难免都会犯错,但知道错误,只要改正,就是好的了。我们因为种种原因,都会有失去理智的时候,当初东南兵务使阵前倒戈,后来,你们又不得不加入了东南兵务使的军营,你们和那些背叛者在同一面战旗下服过役,这就是你们无法抹去的耻辱,所以遭人误会,受人欺压,那也只是因为你们还不够强大,所以,别人才会欺负你们。然而,现在的情况可不一样了,你们杀出宁湟帝都,纵横西北大陆无人能挡,你们已经是一支铁军,你们为沐北的独立贡献了生命和血汗,你们已经充分显示了自己的实力!石将军,人,要别人尊重你,不光自己要有实力,同时,自己还得瞧得起自己,相信自己,那样,别人也才不会小看你,也才会敬重你!无论沐北的官员和顺昌行会的将士们,还有世子殿下如何想,你首先要对自己的前途充满信心与希望。你是他们的首领,只有你没有趴下,才能带着你的勇士们,昂首挺胸,大步向前哦!” 石剑满面通红,忽然站起来,一下跪在地上,大声说道:“姑娘!我已经和将士们商讨过了,只有你来做我们的首领,领导我们,我们才能没有顾虑地回到沐北。” 少女微微一呆,急忙站了起来,说道:“石将军,你这是干嘛?使不得,赶快起来!“ “姑娘,你就答应吧,如果你不答应,我就不起来!” “扑通!” “扑通!” “扑通!” 瞬间,五千军士齐齐跪倒,齐声高呼:“姑娘,请你答应我们的请求!如果你不答应,我们就一直跪在地上,直到你答应为止!” 少女看着这些铁骨铮铮的铁血军人,他们不避箭雨,不惧刀剑,可是,现在就要回到自己久违的家乡时,却突然害怕起来,那一双双急切的眼睛看着她,只希望她能点点头,他们才能安心回家! “姑娘你有卓越的指挥才能,又有大侠情怀,把我们从刀山火海中救出来,又一路把我们安然无恙地带到了这里,我们跟着你,心里才坦然,你让我们心悦诚服,而且,只有在你的战旗下,我们才能安心杀敌,保卫沐北,保卫家园,保卫父老乡亲,就请姑娘不要再拒绝我们的一片诚心了!” “姑娘不要再推辞了!” 所有将士振臂高呼,声彻云霄!跪在地上的铁血男儿们,一起用膝盖向前慢慢移动,渴盼着少女能答应他们! 少女站在一块大石头上,从山上吹刮下来的沉沉夜风,就像一把把凛冽的刀子,割得人生疼生疼的,极不舒服!少女看着眼前那一双双赤诚的目光,最终还是摆摆手,慢慢说道:“很抱歉,我不能答你们的请求。” “姑娘……” “这是为什么?” 军士们乱纷纷地议论起来。少女挥挥手,暗示大家不要闹嚷。过了一会儿,人群都安静下来。少女这才沉声说道:“不过,我可以用我的生命作担保,东南兵务使的官兵们,你们的功绩绝对不会被抹杀,你们也会享受应有的待遇。军人的天职就是绝对的服从,纵然有一天沐北将屠刀悬在我的头顶,你们也要果断地将战刀挥下,那样,你们才配做一个真正的军人!” 天地间一片迷蒙、昏暗,少女的衣衫在冷冷的夜风中随风翻飞,她缓缓地沉声说道:“我拒绝你们,只是想让你们明白一个事实,沐北只有一个首领,你们也只能向一个人尽忠,那个人,就是沐北世子。” 少女的身影在夜色里显得那么真切,又显得那么虚幻,军士们目瞪口呆地抬起头,看着大石上的少女单薄的身影,瞬间,那娇小的身影仿佛拥有了一股神奇的力量。 “姑娘,那你呢?” “你们放心。我也会和你们一起战斗,我也有自己的希望和梦想。” “那姑娘的梦想是什么?” 少女轻轻扯动嘴角,咧嘴一笑,说道:“在我活在世上的日子里,能够看到他威德并举,征服天下!” 夜色凉凉的,黑沉沉的黑风山上,有动荡不定的风穿过重重山林,向着遥远的北方呼啸而去。那些坚韧的信念,坚定的话语,在冷风中破裂成万千碎片,消散在漫漫夜色里…… 沐北美丽的大草原,我很快就要来了,就要来看看你的多彩风姿!这一天等了多久啊,终于就要美梦成真了!少女静静地想道。 “姑娘!” 一声大呼忽然传过来,少女抬起眼睛一看,只见一个哨探身上流着血,飞马而来,大声叫道,“我们在前面被人偷袭了!” “被人偷袭?”石剑猛然从地上站了起来,大声问道,“是什么人?他们有多少军马?” “不知道是什么身份?但只有六个人,我们还没有来得及散开,刚想发问,那些人一声不响,拿着武器就冲了过来。” 少女也从大石头上跳了下来,沉声说道:“快,咱们去看看!” 东南兵务使的将士们都从地上站了起来,飞身上马,跟着前面的少女,打马急驰。 四十人对付六个人,这输赢不言而喻,当少女和东南兵务使的军马赶到时,他们已经控制住了那六个人,只是因为没有弄清楚对方的身份,所以才没有取他们的性命,只不过那些哨探一个个全都受了伤,十分狼狈。 少女只看了一眼,就觉得好像在哪儿见过似的。六人中有一个男子看了看少女,瞬间欢天喜地地叫道:“冷姑娘。”少女微微拧着眉头,问道:“你认识我吗?” 99mk.cc。wap.99mk.cc 正文 第134章 不方便透露? “姑娘,我是阿起护卫长的部下钱景啊!” “你是阿起的部下?”少女忽然明白了,对着众人说道,“都是自己人,是一场误会!” 石剑等人心里暗惊,他们刚刚来到沐北,本来心里就不安心,没想到还和阿起的部下因为误会冲撞了一下,那一颗心就更是七上八下,怕得不得了!他们急忙走过去,给钱景等人解开绳索,忙着赔着不是。 “你们这是干嘛?怎么穿着百姓服装出来,有什么任务吗?” 少女一发问,六个人脸上都有些挂不住。钱景想了好久,才神色窘迫地笑了笑,说道:“姑娘,我们是在执行任务,你们赶快去东奔涧吧,世子殿下一直在等你们,那可真是望眼欲穿啊,现在还没离开呢。”大家听了他的话,一下高兴起来!他们没想到世子殿下竟然冒着那么大危险在等他们,难道他心里真地没想抛弃东南兵务使,才让冷姑娘来接应他们? 然而,少女脸上却没有半点喜出望外的神情,她拧着眉头,看着钱景等人,沉声说道:“你们在执行什么任务?” “姑娘,这是特殊任务。”钱景掩饰道,“所以我们才换上了百姓服装,这儿不是说话的地方,不方便透露。” “有什么不方便透露的?”少女眉头一拧,厉声说道,“世子做事从来都不会瞒着我,现在已经和内陆开战,可是,你们却这样神神秘秘地向内陆赶去,到底是什么特殊任务?”她勃然大怒,把六个人都给吓住了。钱景嘴唇颤抖,想了好久,也没有想到一个合理的解释…… “说,你们是不是帝都的哨探?” “姑娘,我们不是啊。” “唰”地一声,少女一把抽出腰间的长剑,柳眉倒竖,凤眼圆睁,沉声说道:“快说!到底是不是?” 钱景吓得双膝一软,“咚”地一声跪在地上,大声说道:“姑娘,我们不是帝国的哨探,我们是奉护卫长大人的命令,赶往帝都,护送十三皇子回去的。” “十三皇子?”少女面色登时大变,怒声斥道,“你说什么?他在哪里?” “他在,他在……” “在哪儿?”森寒的长剑一下架在钱景的脖子上,少女面色一寒,眼里迸发出冷冷的寒光! “在……在那儿。”钱景吓得直打哆嗦,用手一指。 少女面色冰冷,大步走过去,石剑等人连忙护在她身后,两个军士一把扒开前面的草丛,眼前现出一个黑洞洞的山洞。军士们拿过火把一照,里面的景象一下子呈现在人们眼前,所有人的脸上都情不自禁失了颜色。 少女站在山洞口,手里拿着长剑,紧紧地拧着眉头,漫天杀气在她闪着寒光的眼里游窜,仿佛是汹涌的浪潮,一浪高过一浪…… 四个光着上身的沐北军人无比慌乱地看着少女等人,吓得瑟瑟发抖,那个躺在地上的女子的衣服早已被撕得七零八落,还被人绑住了手脚,面孔肿胀,满脸血污,头发凌乱,就像一蓬乱草堆在头上,身上也是伤痕累累,而下身更是惨不忍睹……她静静地躺在那里,早已陷入了昏迷,好像一具死尸,一动也不动。她脸上那满含着绝望的屈辱的眼泪早已流干,在满是血污的脸上冲出一道道沟壑。在最里面,一个独臂男人躺在地上,绑住手和脚的绳子全都是一块块血皮,不难想像这个男人经历了一番番怎样痛苦地挣扎,这会儿,他尽管处于昏迷中,但他的神情依旧是那般暴怒,带着毁灭天地的绝望和激愤! “你们,滚出来!” 少女的嗓音很低沉,可是,却带着一股不可扼制的风暴!军士们听了她的话,一下子都呆住了,不知她为什么会如此震怒?少女眼光冷冷的,用手指了指里面四个光着上身的沐北军士,冷冷地说道:“不错,就是你们!” 那四个人吓得屁滚尿流,面如土色,都抱着衣服跑了出来。东南兵务使的官兵们一下让开洞口,闪在一旁,仿佛那四个人身上有什么细菌病毒似的,根本就羞于看他们一眼! “唰”地一声,少女一剑砍下了一个军士的脑袋,鲜血喷涌,汩汩而出。另外三个军士见状,拿起长刀就要向少女扑来,石剑等人一把抽出腰间长刀,就围了上去。 石剑、冷薰踩着男人的尸体,大步走进洞中,无比森寒地抛下一句话:“把这三个人给我乱刀砍死!” “遵命!” 身后瞬间传来剧烈的厮杀声,少女已经不想再去看了,她掩上那些杂乱的野草,走进满是情欲味道的山洞之中。蹲在李香香的身边,将她扶起,竭力把那些破碎的衣衫为她穿起来。 “姑娘,饶了我们吧。” 一声惨叫瞬间传来,很快那两人又在痛苦地求饶,生死的刹那间,对死亡的恐惧让这些人昏了头脑,他们疯狂地大叫道:“是殿下下的命令,我们只是遵命行事!” “姑娘,饶了我们吧……” “姑娘……” 一滴眼泪突然从李香香的脸上滑落,顺着她白皙的肌肤,落在身上,流淌过那些恶心的痕迹。少女仿佛变成了一个破碎的洋娃娃,眼泪一行一行地流了下来,她的脑袋一片空白,那些单纯的日子就像是寒冷的风,尖啸着,疯狂地远离她的生命,那些属于年少美好的日子,终于变成了一个无以伦比的讽刺,来竭尽所能地嘲弄着她的无助和渺小。她极力咬着嘴唇,泪如雨下,努力控制着自己伤感的情绪,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冷薰的纤纤玉手,变得僵硬起来,她低着脸,却无论如何努力,都没有办法把那些七零八落的碎布条给李香香重新穿好,她的眼晴瞪得大大的,眼眶里满是血丝和迷雾,脸色苍白,仿佛身染重病的人。冷薰解下了自己的外袍,给她穿好,然后又走到她的身后,给她梳理头发。 “香儿,你还能站起来吗?” 冷薰站在李香香的面前,压低声音问。李香香总算有了点点反应,她抬起眼睛,看着这个全副武装的少女。冷薰伸出手,继续说道:“我带你出去,我送你回家。” 忽然,李香香的眼里猛然掠过一股猛烈的仇恨,她陡然抓起冷薰的手,然后张开嘴像是一头疯狂的野兽,恶狠狠地一口咬下!鲜血瞬间沿着冷薰的手腕流了下来,一滴一滴全部滴在李香香的衣衫上,疯狂的少女拼尽全力地咬着,死死地就是不肯松口。冷薰紧紧地咬着嘴角,慢慢蹲下来,用另一只手抱住李香香的肩膀,眼泪也扑簌簌地掉落下来,少女沙着嗓音,说道:“香儿,对不起,对不起……“ “呜……呜……呜!”李香香在冷薰的安慰下,抽泣起来,没一会儿,又猛然放声大哭,哭得是肝肠寸断……她抱着这个自己厌恶了八年,憎恨了八年的少女的背,不顾一切地嚎啕大哭…… “你们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要杀了你们!杀了你们!杀了你们!” 冷薰静静地,一动不动,任由李香香拼命捶打着她,她看着那个躺在血泊里的男人,看着他像厉鬼一般,恐怖的面孔,紧紧地拧着的眉头,却无论如何都没有办法把这个男人和记忆里穿着松绿色袍子的少年联系在一起。那么多支离破碎的画面在她的脑海中一幅幅飞快闪过,仿佛是一场又一场暴风骤雨,俊爽的男子满面微笑地站在她面前,开怀大笑,说道:“阿冷,我到了年纪,可以开衙建府娶王妃了!” 冷薰的眼泪这会儿再也控制不住了,她紧紧地捂住自己的嘴,痛哭失声,哀哀地大声唤道:“十三,十三,十三……” 那天晚上从三更开始下雨,李香香和李颂上了马车之后,少女走到空旷的草原上,身后是大批满身杀气的东南兵务使将士。钱景等人神色慌乱,仿佛一头头没精打采的野猪。 “李颂的手臂,是谁砍的?” “是殿下砍的。” 少女拧着眉头,冷冷地喝道:“胡说!” “姑娘,我没有胡说!”钱景被吓得满脸冷汗,大声申辩道,“真地是殿下砍的,李颂来行刺殿下,被殿下砍了一只手,楼姑娘要杀了他们,殿下不让,就让我们来护送他们回帝都。” 少女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沉声说道:“殿下为什么不杀他们?” “阿起护卫长说,好像是担心姑娘不高兴。”钱景刚一说完,好像很害怕少女再问起他私自动刑的事,急忙说道,“可是,可是,假如在路上杀了他俩,姑娘就不会知晓了,所以也就不会不高兴了。” 少女嗓音低沉,大雨泼洒在她的头发上,怒道:“这句话也是阿起护卫说的吗?” “这个……是……是……” 石剑见少女情绪很坏,猛然大喝道:“再敢胡说八道,老子剁了你们!” “不用再说了,”少女抬起头来,沉声说道,“把他们统统带下去,全部处决!” “姑娘,属下没有胡说啊,”钱景哭道,“姑娘,你看看我们这些人,哪一个不是军中被新罗人害得最悲惨的,我们的父母妻儿,兄弟姐妹,有多少不是死在新罗贪官污吏的手上的,如果不是叫我们动手,为什么要从各营抽调我们?” 99mk.cc。wap.99mk.cc 正文 第135章 为什么处罚我们? “不错,“另一个军士大声喊道,“我们毒打他怎么了?我们就是睡了新罗的公主,又怎么了?我姐姐被新罗的贵族给糟蹋了,我爹娘去报官,却被当堂乱棍打死!我有什么错?” “就是,姑娘,我们有什么错?为什么要处罚我们?” “让我来告诉你们,你们到底错在哪里?” 突然,天空炸起了一道闪电,天地间一片亮堂,少女回过脸,指着那辆马车,咬着牙,慢慢说道:“如果杀了你们父母的人,侮辱你们姐姐的人,欺凌迫害你们的人,就是他们,那我什么也不会说,可是,是他们吗?” 少女的身后猛然响起巨大的惨叫声,她没有回头,只是静静地望着那辆远去的马车,感觉双腿像灌了铅,连一步都迈不动了。 “姑娘……” 石剑大踏步走过来,擦了一把脸上的雨水,义愤填膺地说道:“那群猪狗不如的东西,已经被我们宰了。” “石剑,你们自己去东奔涧吧。”少女神色凄凉,轻声说道,“我不能陪你们去了。” “姑娘……” 石剑大吃一惊,大声叫道:“为什么呀?” 滚滚闷雷响彻天宇,漫天大雨遮蔽了天地,也遮蔽了少女满面的泪水…… “你们去吧,因为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天终于亮了,而大雨也下累了,停了下来,温暖的阳光从地平线上爬起来,天地澄澈一片,好像全部的丑陋和可耻的东西都被这场大雨冲刷得干干净净了。 高高的别风坡上,一个男人迎风而立,温暖的清晨的阳光洒在他脸上,一身蓝色锦袍,面色清朗,目光如炬,一声不响地眺望着远方的重重山峦…… “少主,咱们该启程了。” 乔云佐静静地站在沐锦的身后,轻轻地提醒道,似乎生怕惊扰了他的思绪。 沐锦没有回头,也没有应声,就像一尊雕像,静静地凝望着远方,早晨的风扑面而来,他虚弱的身子似乎有些承受不住,突然猛烈地喘咳起来,咳声粗重,好像还带着淡淡的腥甜气息。 “少主?” “哦。”沐锦轻轻挥挥手,慢慢转过身,谢绝了乔云佐想要扶持的手,一边咳嗽着,一边慢慢走下山坡。 青山蜿蜒,连绵不断,在一道又一道看不见的山梁后面,青布马车慢慢地向前行驶,高高的蓝天下,一群群矫健的雄鹰展翅飞翔,追随着马车,慢慢飞越沐北的蓝天白云,向着远处飞去…… 苍凉、萧瑟的荒原方圆两百里都人迹罕至,几乎看不到一缕炊烟,多年来,天下动荡不安,战火连连,这儿早已经成了一片寸草不生的荒凉之地,而原来那些居住在这里的人们也不知跑到哪里去了?百姓们谁不渴望和平、安宁的生活,可在这般纷乱的天下大局下,他们又去哪里寻找安居乐业之地? 如果遇到大军铺天盖地地经过,那百姓们就更像是那惊弓之鸟,“急急如丧家之犬,忙忙如漏网之鱼”,疯狂逃窜,逃进深山,躲藏起来,生怕被那大军给看见了,等到那大军过去之后,才敢出来,继续开始他们流浪天涯的漂泊生活……整整一天,都在刮大风,下大雨,就没有一丝一毫间断过,马车来到一处被战火焚毁的村庄,极目望去,看见的都是黑沉沉的断壁残垣,荒凉、破败不堪,没有一所半点完好的屋子。 冷薰背着依然沉沉昏迷的李颂走进了废墟,手脚麻利地清扫着屋子,捡来干柴、干草生起了一堆火。很快,屋子里就已经暖和了起来。 这块荒无人烟的地方,正是那前不久少女带着东南兵务使的五千军马,与李桀的征讨大军在前面不远处展开过一次激烈的战斗的所在。很明显,这儿的百姓正是被他们的交战吓得跑远了,因为逃得匆忙,百姓们除了必需的粮食和衣物等,别的东西都还留在屋里,屋里的那些还没拿走的东西,都还算完好,甚至连他们挑好还没用完的饮水,都还干干净净的呢,柴房里也还堆着大捆大捆的,准备冬天使用的柴火。 冷薰端着一碗开水,走到独自坐在屋子一角的李香香身边,蹲下身子,把干粮和清水递给她。往日的皇家千金依然低着头,可她也没有对如此简单的饭菜挑三拣四,是的,如果不吃不喝,就只有活活饿死,还能由得她挑挑拣拣吗? 她默默地接过干粮,埋下头喝了口水,静静地一句话也不说。返回的路上李香香都是这副模样,渴了就喝点水,饿了就吃点东西,这些日子以来,她出人意料地没有对冷薰表现出敌对态度,她只是安安静静的,乖乖的,也很少说话,反正该吃就吃,该喝就喝,该睡就睡。如果遇到天气恶劣,下起了大雨,她则会从马车里下来,和冷薰一起用力推车。 没有干柴,她也会和冷薰一样,一边喝冷水,一边咀嚼难以下咽的粗粮,遇到不太深的河水,她也会下来趟水过河,遇到穷凶极恶的暴民,她也会学着冷薰的样子,拿起长刀,眼里闪动着犀利、凶狠的光芒,然而,她却不愿意多说话,在她心中,她只关心李颂,别的一切都已经不在意了。 冷薰很清楚,她并没有半点感激自己的意思,她也不是被吓成了呆子,只是在那耻辱的灾难之后,这个金贵的公主以难以想像的超乎寻常的速度,迅速成长起来,就像一棵弱不禁风的小树苗,一夜之间便长成了参天大树!有太多太多东西都已经在不知不觉间发生了巨大变化,冷薰明显感觉到了这个少女显着的变化,她有时还有些不安地想,自己眼下所做的一切,到底是不是一种不可思议地自毁长城? 冷薰把干粮捏成碎粒,全部倒在热水里,搅拌均匀,然后伸出两根手指,扳开他的嘴,把食物努力灌了进去。 男人紧紧地拧着眉头,圆圆的下巴上都是新近长出来的胡须,和沐锦与慕容微不同的是,李颂向来有一张圆圆的可爱的讨人喜欢的脸蛋,气色历来也很好,红红的,显示着他旺盛的生命力,就像圆圆的苹果一样,很有趣!可是,经过这场浩劫,仅仅几天时间,这个阳光帅气、朝气蓬勃的男子就被折磨得不成人样,瘦得只剩下了皮包骨,形容憔悴,面色惨白,一点血色也没有。 冷薰看着他空荡荡的右臂,满身是血的衣衫,轻轻地扭过脸,不忍心再看下去。 “哦……” 空气中忽然响起一阵低低的哼声,一直坐在那儿呆呆的李香香瞬间仿佛一头凶猛的野兽,猛然跳了起来,歪歪扭扭地跑了过去。李颂紧紧地拧着眉头,满面凄凉、痛苦之色,冷薰担心地半蹲在他的身边,一下拉住他的手,轻轻地呼唤道:“十三?十三……” “傻瓜,快回来,别去!”男子嘴里发出低低的像被长刀撕碎了的声音,紧紧地闭着双眼,脸上青筋暴跳,一脸无比痛苦的神色,就像一头受了重伤,又被铁笼困住的猛兽。 “十三哥?你怎么样了,十三哥……”李香香一下扑在李颂身上,大声嚷叫起来,“十三哥,香儿在这里,我哪儿也不去了,你快醒醒啊……” 少女撕心裂肺地痛哭失声。 冷薰被李香香挤到了后面,情不自禁轻轻地提醒道:“公主,小心点,不要碰撞到了李颂的伤口。” “闪开!”少女猛然扭过脸,神色冷冷的,一脸憎恨地看着冷薰。 “不要尾随着他去,他会杀了你的!”李颂迷迷糊糊地说道。 “十三哥,”李香香神色凄寒,一个劲地点着头,抽泣道,“香儿知道了,你放心吧,十三哥,香儿再也不会跟着他去了。”李颂面色一片暗红,那不是正常的暗红,而是一副病态的暗红,好像正在发高烧。冷薰站在一边,一时间手足无措,不晓得应该怎样跟他俩沟通。她转过身,想去烧点热水,可是还没来得及迈出步子,一个低低的沙沙的声音猛然把她的脚步钉在了那儿,少女的双脚就像触了电似的,再也挪不动半步! “你放心,他能够保护你,难道我就不可以保护你吗?阿冷……”李香香听了李颂昏迷中的话,瞬间目瞪口呆。她面孔煞白,突然一咧嘴角,脸上浮起缕缕苦涩的微笑。她回过头,径直走到角落里,蹲下身子,深深地埋下脸。 一个晚上,李颂都在说胡话,断断续续,说个无休无止。有的时候,是在狠狠地痛骂沐锦忘恩负义,有的时候,又在拼命地大喊大叫,让香儿快点逃跑,可是,更多的时候,却是在一个劲地向阿冷哀求,请求她留下来,请求她不要离开自己,这个在帝都的大街上划地断交,无论如何要和自己断绝情义的男子,把他全部的脆弱和柔软都暴露在这个大雨瓢泼的晚上,字字句句,都仿佛是一把把凛冽的刀子,狠狠地割着少女的一颗芳心…… 夭色快亮的时候,他却猛然醒了过来。少女整个夜晚都守在李颂的身边,替他喂开水,给他冷敷降温。不知过去了多久,李颂终于慢慢悠悠醒了过来,少女欣喜若狂地轻轻呼唤道:“李颂,你终于醒过来了?” 冷薰的声音一下把正闭着眼睛睡觉的李香香给惊醒了,她睁开眼睛,看过来,却并没有走过来。李颂的神情有些迷茫,一时之间,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他静静地看着少女,眼里变幻着复杂的光芒,一开始是惊讶万分,又伴着淡淡的喜悦,然后,又转换成疑虑重重,接下来是心疼、愤恨、义愤填膺等等情绪……种种复杂的情绪在他眼里闪烁、交织,但到了最后,却全都被浓浓的淡漠所取代,那眼神那么冰寒,仿佛是万年冰窖里的寒冰,让人倒吸一口凉气!从男子变幻不定的眼神里,少女好像又一次回味了一遍他们多年来的友情,从刚刚认识的陌生,到相交的熟稔,后来,却全都在那座雄伟的帝都城楼下,随着那漫天熊熊的火光,一起灰飞烟灭…… 99mk.cc。wap.99mk.cc 正文 第136章 恢复如初! 就在那极其短暂的时间里,少女一下子弄清楚了那早就十分清楚,心里却仍旧残存着的丝丝“惊喜的意外”,现在,她终于彻底明白了,她和李颂,真地没有办法再像过去一样做亲密无间的好朋友了,有些伤痛可以弥补,但有些伤痛,却无论如何努力都无法弥补,就像李颂那只失去的右臂,不管如何想方设法,都不可能恢复如初了! “香儿?” 李颂回过脸,望着蜷缩在角落里的李香香,嗓音沙沙的,低低的,仿佛十分锈钝的钢刀,沙沙地扎在腐朽的树根上。李颂伸出那只完好的左臂,指着角落里的李香香。角落里那个身材瘦弱,面色苍白的少女,紧紧地咬着嘴角,跪在地上,像一只小狗一样爬了过来,红着双眼,哆嗦着嘴唇,那脸上,浮起一个比嚎啕大哭都还更难过的笑容,牢牢地抓住了李颂的左手。 残破的屋子外面,雷声轰隆,暴雨如注,而屋子里,却熊熊燃烧着一堆火光,让人感觉无比温暖。温暖的火光里,这对大难不死的兄妹,默默地看着对方,都静静地没有说话,就像是两尊泥塑木雕,太多太多的语言在这会儿似乎都显得多余,两张苍白、瘦弱的面颊上,只有那苍凉的目光,静静地交流、交流…… “香儿。”年轻的皇子经此劫难,再也没有素来的翩翩风度与青春朝气,恍若一个历经沧桑的老者。他用那只左手紧紧地攥着自己的妹妹,沙哑着嗓音说:“妹妹,哥哥对不住你!”李香香不再说话,只是一个劲地摆摆手,那隐忍多日的眼泪,终于在这一瞬间疯狂地流了下来,刹时在脸上流成了两条汹涌的河流! 冷薰慢慢从地上站了起来,没有谁看着她,也没有人留意她,在这个屋子里,她的存在是那么多余!那对兄妹遭受如此苦难,都和她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她虽然没有直接伤害两兄妹,可是,却间接地伤害了他俩,还伤害得那么深,那么重! 少女毫不犹豫地回过头,捡起地上的长剑,随手拿起一截残破的竹席,遮盖在头上,拉开门,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冷薰回手关上大门,任外面疯狂的雨水打在她身上,任外面冷冽的寒风吹刮在身上,像是一头狂性大发的猛兽,在狂风暴雨里乱冲乱撞。 少女头上遮盖着破破烂烂的竹席,以最快的速度跑到马棚里,那匹她心爱的大红色战马一看到她跑过去,兴奋得直蹦,欢快地仰着脑袋,长声嘶呜,无比快乐地摇晃着脑袋。 冷薰用劲抖了抖身上的雨水,微微一笑,走了过去,拍了拍马儿的脑袋,轻轻一笑,说道:“老伙计,你还是欢迎我的,是吧?” 那大红马也不知有没有听明白她的话,看见少女对它示好,就一个劲地高兴得又蹦又跳,摇头摆尾。 “老伙计,我被赶出来了,看来这个大雨倾盆的漫漫长夜,只能与你为伴了,希望你不要把我赶走哈!”少女摩挲着大红马的脑袋,微笑着喃喃自语。 冷薰笑一笑,倚靠着马儿,坐了下来。那大红马乖巧地挨着她,无比亲切地用马脖子蹭着她的手臂。 马背上的行囊里,“砰”地一声,落出来一样东西。少女抬眼一瞅,居然是一小壶烈酒,高兴得一下蹦了起来,说道:“谢天谢地,真是太好了!老天,看来你从来都不会亏待我哟!” 少女已经好多年没有沾过酒了,但是,那天和东南兵务使分开的时候,她居然不知为什么,叫石统领拿了一壶酒给她。 外面风越刮越大,雨也越下越大,天地苍茫,灰蒙蒙一片,这会儿应该是清晨了,可是,却连太阳的影子也看不到。狭小的屋子里倒一点也不觉得寒冷,因为冷薰给李颂和李香香燃起了一堆柴火,那温暖的柴火驱散了屋里的严寒,火光映照出两个人的身影,淡淡地投射在窗户纸上,影影绰绰,就像戏里的人似的。可不像这外面,这外面可冷了。少女静静地坐在马棚里,蜷曲着一条腿,仰靠在马儿身上,一只手拿着长剑,一只手拿起酒壶,“咕嘟……咕嘟”,仰着脖子就往下灌。火辣辣的酒顺着喉咙,滑落到肚里,呛得少女直咳嗽,好像要把刚喝下去的烈酒全都咳出来似的。那匹大红马被惊动了,慌张地望着她。少女一边咳嗽,一边用手拍拍马脖子,微笑着安慰着它:“不要担心,你主子没事!”她又咳又笑,把眼泪也弄了出来,仿佛房檐的雨滴,“啪啪啪”直往下掉。 天与地都被漫天大雨笼罩住了,极目望去,都是一派茫茫雨帘,一点也没有雨过天晴的意思,一切都像是一幅简简单单的图画,残破、荒凉的废墟上,现出少女瘦弱的身影,看起来是那么无助、孤寂。 不知过去了多久,那漫天大雨终于停歇了,清新的阳光从乌蒙蒙的天空里钻出来,露了一下红艳艳的圆脸蛋,瞬间就又钻进了云层里。少女喂饱了大红马,走到门前,轻轻地敲了敲门,低低地问道:“你们睡醒了吗?咱们该上路了。” 屋子里有窸窸窣窣的响声,少女马上走到一边,静静地等待着。过了一会儿,那破旧的柴门“吱呀”一声打开了。李香香站在门口,神色冷冷的,语气却很平淡,说道:“十三哥叫你进来一下。” 冷薰点了点头,跟在李香香的后面,走进了那间虽然残破不堪,但是却十分温暖的屋子。李颂微微弯曲着双腿,坐在稻草丛中,头发被李香香梳得很利落,连胡子也给刮得干干净净。整个人看起来利落了不少。如果不是那空空荡荡的衣袖,冷薰或许会认为这只不过是一场噩梦! “你走吧。”李颂面色冰寒,目光冰冷地看着她,语调尽管显得风平浪静,但给人的感觉,却是无比的冷漠,“你有多远走多远,我不想再看到你!” 其实少女已经预料到了这种结局,她一点也没有显出慌乱的神色,只是淡淡地说道:“我必须得送你们回帝都,那儿距离这里那么遥远,你们自己回去,我哪里放心得下?”李颂微微挑着眉头,双眼如刀似剑,在少女脸上一划而过,说道:“我们能不能安全回到帝都,难道和你还有什么关系吗?”少女听到这话,虽然表面上没有什么,但心里还是像刀割一般难受起来,她情不自禁做了个深呼吸,接着说道:“这里刚刚发生了战斗,并不太平,处处都是乱民强盗,各个氏族藩王又蠢蠢欲动,一个劲扩张自己的势力,渴望着一争天下的大好时机。而这时,你们以为新罗王朝还能控制住他们吗?他们还会听新罗王朝的调遣吗?而在回到帝都之前,你们都必须隐姓埋名,从这儿一路前去,不知有多少明里暗里的凶险和隐患,你们应付得了吗?” “不要再说了!”李颂烦乱地拧起眉头,沉声说道,“我说了,我们能不能安全回到帝都,都与你再没有了关系!” 少女心里像堵上了一块大石头,无比沉重。她长长地叹了口气,过了许久,才沙哑着嗓子,说道:“李颂,我晓得你恨我入骨,我也晓得我所做的这一切也无法抵消我的罪过,可是,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们丢了性命。”李颂冷冷一笑,扬起脸,看着少女,冷冷地说道:“阿冷,你知道我以前最喜欢你什么吗?” 少女微微出神,猛然抬起眼睛,看着李颂。李颂一字一顿地慢慢说道:“我以前最喜欢你的,就是你现在这种样子,永远都是那么自信满满的样子,不管自己落在什么环境里,是做什么的,你都是那么相信自己,而不会看轻自己,不会自暴自弃,永远充满希望,永远都那么顽强、执着,执着地相信自己的能力,不管再大的困难,到了你那儿,都不过是小菜一碟!” “然而,”李颂的神色忽然黯淡下来,脸上浮起了冷冷的笑容,说道,“我这会儿却非常讨厌这样的你,总是一副洋洋自得的模样,总是以为自己无所不能,好像全天下的事,就没有你办不好似的!你以为你是谁?谁要你帮助了?谁又要你施舍了?不要以为你做了那些,就能坦坦荡荡地回到那个猪狗不如的东西身边,好好地生活!放下你的‘自大狂’吧,走得远远的,我们不需要你!” 冷薰轻轻地摆摆手,紧紧地抿着嘴唇,似乎很想解释点什么,说道:“李颂,你误会我了,我……” “滚出去!有多远滚多远,不要让我再看到你!“李颂怒不可遏地说道,“我早就说了,我早就同你断绝了以往的情义,以后相见,我们就是你死我活的死敌,不要再在这儿假惺惺了,你祸国殃民,忘恩负义,哪怕死一千次,一万次,也不能消除你的罪孽!” “李颂……” “滚!”李颂勃然大怒。冷薰呆呆地站在那里,似乎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了,瘦弱的身子也不禁一个劲抖动,她站直身子,抬起头,继续沉声说道:“李颂,我看着你们进了帝都,自然就会离开,就算你不需要我,可是,还有公主,这一路山高水长,你应该不希望她再遭受点什么不幸吧?” 99mk.cc。wap.99mk.cc 正文 第137章 软弱的男人 冷薰一说出这番话,李香香的身子立刻抖索了一下。李颂回头看了李香香一眼,然后仍然倔强地说道:“我会保护我的妹妹,你还没有资格关心她!” “十三哥……” “香儿,你该不会已经怕死到要依靠这个和我们有着血海深仇的人来保护的份上吧?”李香香张张嘴,似乎想说点什么,可是,李颂突然厉声暴喝,又吓得她把喉咙口的话缩了回去。李香香神色复杂地看了看冷薰,然后,紧紧地咬着嘴唇,没有再说话。 没一会儿,李颂和李香香的马车就一点点消失在苍茫的天地间,少女静静地看着马车的影子一点点远去,心里忽然五味杂陈,她突然感到好疲倦,好疲倦,多少个日子以来,她都没能休息好,心里总想着如何保护好两兄妹,如何不让他们挨饿、受冻……她在马棚里呆了一个晚上,冷风冷雨弄得她一身发胀,头脑也昏昏沉沉,好像随时都会摔倒在地。然而,当艳丽的阳光清朗地照耀着茫茫天地时,少女还是一咬牙,翻身爬上了战马,朝着前面的大道,飞驰而去。 从那天开始,少女就一直小心翼翼地跟在李颂和李香香的马车后面或前面,暗中保护着他俩。由于不能亲自给他们计划每天的路线,一切都由着他们走,所以,她只有利用晚上的时间,跑到前面去,悄悄地为他们作哨探,如果碰到一些暴民或匪徒,就把他们赶跑,如果碰到大量的劫匪,就故意把自己暴露出来,然后,把他们引向别的方向。而白天,她就远远地跟在后面,暗中保护他俩,由于她的坐骑是千里神驹,来去如风,所以,还一直都没有被两人识破。 然而,这样奔波了几天后,由于过度劳累和成天风餐露宿,她终于还是病倒了。 当她醒过来的时候,外面依然还在下着大雨。少女躺在一间残破不堪的小亭子里,李香香穿着一身风衣,手里拿着一只缺了口的破碗,里面放着两块干粮。 “快吃吧,如果你病死了,谁护送我们回去?”李氏皇族的公主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面色平静地说道。她把碗放在地上,然后转身离开。 冷薰苍白的面孔上,糊上了一道污泥,仿佛就是一道触目惊心的伤痕。她看着李香香的身影慢慢消失在雨雾中,不晓得为什么,眼里忽然涌起缕缕莫可名状的温暖。八天之后,巍峨的宁湟古都终于在黄昏的余晖里隐隐闪现了出来,这座经历了三百年战火洗礼的西贵大陆北方第一都城,此刻被夕阳的光辉笼罩着,就像是一头斑斓的猛虎站立在碧川大地上,少女看着这座自己生活了八年的城市,不由感慨万千,瞬间,她忽然觉得好疲乏,好疲乏。她拨转马头,面向着西北方,刚要离去,而“得得得”的马蹄声却猛然在她身后响起,少女平静地扭过头去,静静地看着越来越近的人儿,一句话也不说。 “你真地要走了?” “是的。我该回去了。” “你很想回到他那儿去吗?” “不错。” “你还会回来吗?” “现在我也说不准,或许会回来,或许不会回来。” “哈哈哈哈。”李颂忽然朗声大笑,那没有用的空空荡荡的袖子在风里飘飘忽忽,仿佛就是一只失去了一边翅膀的大鸟,想要飞,却怎么样也飞不起来。“看来,我还的确是一个软弱的男人!” “十三。”冷薰沉声说道,“谢谢你这会儿还能来见我一面。”李颂脸上浮起一缕苦涩的笑容,说道:“你能不辞辛苦,奔波数千里,护送我们回来,未必然我的心胸真地就那么自私,自私到连来见你一面都不会?” 漫漫黄沙随风而起,弥漫了天空,也弥漫了两人的视线。李颂穿着一身粗布衣服,然而,他身上那份皇族的尊贵气息却一点也没有减弱,依然是呼之欲出。他的衣服被大风吹动,嗓音也显得那么森寒,慢慢说道:“不过作为朋友,这一次可真地是最后一次见面了,以后咱们再次相见时,那你我都不必再讲情面,不要留任何余地。” 冷薰慢慢地摆摆手,说道:“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取你性命。” “不过,那是你自己的事,”李颂冷冷地说道,“在我眼里,不管是什么人,也不管那些人过去对我有过多大的情义或恩惠,只要与帝国为敌,那战场相见,我都一定会痛下杀手!” 少女听了他的话,紧紧地拧着眉头,抬起脸,一字一顿地沉声说道:“李颂,什么是帝国?”李颂扬起脸,听到少女低低地又接着说道:“什么是天理王法?难道天下就是你们李氏一族的吗?就只允许你们强大,就只允许你们随意处置别人的生死,别人稍有不满,稍加反抗,就说是背叛吗?至于帝都夜战,也不是那一战的罪过,没有谁对,谁错,只有胜与败。想当年,你父亲言而无信,玩弄兄弟之情,残杀沐北,残杀沐氏一族,那你说,这些仇恨又该如何清算?八年来,你看到的残害、屠杀又有多少?你居然还敢大言不惭地说李元珉对沐锦恩惠有加、情深胜海?明眼人谁不知道,那所谓的嫁女,成婚,都只不过是一场掩耳盗铃的把戏,如果我们那天晚上不率先起事,那必定会死在易朗虎和孟华清的手上,今日你所看到的只能是两冢青坟、二抔黄土。李颂,你一直在欺骗自己,认为闭上眼睛就看不到新罗的暴政,认为堵上耳朵,就听不到世间万民惨烈的哀嚎,却为何不去想想,只是一场小小的帝都叛乱,为什么会让庞大的新罗皇朝土崩瓦解?我承认,我的确辜负了你的信赖,辜负了你多年的关爱、照顾,不过,如果说起背叛帝国,挑起这场战争,我连半点惭愧之情也没有,我们从一开始就是对立的,这种矛盾永远不可能调和,纵然一切再来一回,我依然会做出同样的选择!”少女掷地有声的话语在大风中飞扬,传出老远、老远…… 李颂冷冷一笑,摇摇头,叹了口气,说道:“阿冷,我的确看错你了!” “你没有看错我,你只不过只看到我的某些方面,而没有看到完整的我。”冷薰沉声说道,“李颂,生活在这个世界里,是你我的悲哀。‘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八年前,当我走投无路时,沐锦却对我伸出了援手,拉了我一把,当我决定跟着他走进圣清宫的时候,咱们的命运就注定对立。你是新罗的皇子,而我,却发誓要推翻新罗王朝,你我之间终有一天,要对决沙场。整个新罗皇朝的人都晓得新罗皇上不会放过沐锦,却只有你一个人,假意装作什么也不知道似的,过那种混账日子,八年来,我曾经多次提醒你,冷淡你,可是,你终究不愿意承认现实,而只是幼稚地想当然而然,认为新罗皇上一定会放沐北世子一马。李颂,我从来都没有存心要欺骗你,只是你自己老是做出一副糊糊涂涂的样子,不肯承认事实,又何来背叛之说呢?可是,不管怎样,我真地伤害了你,对于你多年来的关爱和恩情,我会记在心里,以后如果有机会,一定会报答。” “在你看来,所有的一切真地是我作茧自缚,太幼稚了!”李颂苍凉地笑了笑,毅然决然地转过身,说道,“不过,我不会让你有报答我的机会,也不会让你有那个实力,阿冷,你快走吧,我只希望这一辈子永远都不要再遇见你。” “李颂。”少女忽然高声叫道,李颂听了她的声音,只是略略顿了顿马头,没有说话,也没有扭过头来。 少女默默地想了半晌,才做了个深呼吸,沉声问道:“沐锦到底怎么样了?”李颂听了他的话,后背一下僵硬起来,寒风呼呼,让他的神色更加冰冷。 “我知道,如果他没有被你逼到绝境,他一定不会伤害你,而且,我相信凭他的身手,他一定还手下留情了,不然,你恐怕当场就会没命的。他如果没有身受重伤到无法亲自派人的地步,一定会亲自派人护送你们,你一定让他伤得很重,很重,是不是?” 尽管少女说出的话都是些疑虑重重的句子,可是,却连半点疑问的语气也没有,冷薰很肯定地说出的这番话不是一个“如果”,而是一个结论。 “不错!”李颂冷冷地背对着冷薰,语气阴寒地说道,“是的,我趁他不注意,猛然出手,那一刀扎得很深,很深,所以,我伤得他很重,很重!而且,我为了干掉他,还在匕首上淬了毒,他留在这个世界上的日子没有多长了,所以,你得快马加鞭,忙着赶回去见他最后一面,如果迟了,那可就来不及了!” 李颂的背后静静的,一阵阵急急的低低的、压抑的喘气声传了过来,不知过去了多久,那沙沙的似春蚕咀嚼桑叶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谢谢你给我说这个消息。”少女说完这句话,没有来得及和李颂话个别,或者根本就没有话别的需要,马背上的少女急急地拨转马头,朝着西北方向,打马如飞,狂奔而去, 李颂只听到一阵阵急促的马蹄声响起,背后的人儿瞬间便已远去,但他依然呆呆地站在那儿,一动也没有动,仿佛一下子成了木雕。他的战马似乎很不乐意久久地站在那儿,在地上急躁地扬着蹄子,踢来踢去。长风吹来,男子空荡荡的袖子在半空中飞舞,看起来好像充满了沉重的沧桑和莫名的苦涩。 99mk.cc。wap.99mk.cc 正文 第138章 你对不起我 阿冷,你每一字,每一句,都发自肺腑,我哪里会幼稚到那般地步,会连什么都不会明白?八年来,我的心中一直有一种担心,担心你有朝一日会真地离我而去。这个担心弄得我心神不安,可是,我却自始至终都不愿意放弃机会,哪怕是一丝一毫能够抓住你的机会,我也不愿意放过!我不是真地不明白,只是不愿意承认那个结局而已,我总是想,自己是不是再努力一点点,就可以抓住你了,就可以留住你了!我费尽心机地欺骗了自己这么多年,弄得自己仿佛都相信了那谎言,都觉得那并不是“谎言”,而是活生生的事实一样。帝国的大厦在凄风苦雨中飘飘摇摇,我每一句话都说是沐锦对不起新罗王朝,背叛了新罗王朝,其实是在说你对不起我,背叛了我哟! 尽管,这些我早已料想到了。我们在那儿意外相逢,你为了救我们,不惜杀了沐锦那边的人,而且不远万里,护送我们回来,却什么都不说,可是你有什么不清楚呢?有什么猜不到呢?只是因为心底那样执着的信念和无法动摇的信任,阿冷,我还以为,在你心目中,我和他的分量应该是不相上下的,就算我要差些,可也差不了什么,然而,到了今天,我才恍然大悟,原来我这场春秋大梦真地是做得太久了!李颂仰起头,看着苍天,脸上浮起丝丝苦涩的笑容,慢慢闭上双眼。他没想到,自己作出了那么多努力,可到头来,却依然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不知过去了多久,一阵剧烈的马蹄声猛然响起,李颂一下睁开眼睛,却看见李香香和李澈并马而来,身后跟随着一大群新罗官兵,足足有四百人。 “冷薰呢?”李香香打马扬鞭,跑在最前面,她眼神锐利,闪着寒光,再也不是那个娇娇柔柔的公主了,而像是一支呼啸而来的利箭,她猛然勒住战马,大声问道:“十三哥,她人呢?到哪儿去了?” “走了。” “走了?怎么回事?你怎么能放她离开?”新罗公主微微挑起眉头,厉声问道,“向何方去了?” 李香香看见李颂沉默不语,不由勃然大怒,大声叫道:“十三哥,我们被他们害得如此之惨,难道你全都忘记了吗?是不是这样的?” “十三弟,她向哪条路走了?”李澈一身黑色战甲,淡淡地看了看李颂的断臂,并没有多说话,很明显李香香已经告诉他了。瞬间,八年间的往事一起在脑海里飘忽而过,就像是一场巨大的龙卷风暴,他依然还记得那一天,女孩子一身七彩海棠棉裙,白驼毛小靴子,头上插着两只翠玉的珠花,笑意盈盈地对自己说道:“我名字叫子虚,住在乌有院,是窦大娘手下的小丫鬟,每日的工作就是给少爷小姐们捏些泥人来玩耍,你可要记住了啊。” 李香香高高地挑着眉头,厉声呵斥道:“李颂!你究竟还是不是我李家的男子汉?” “那边。”李颂举起手指,指了指冷薰离去的方向。他话音一落,四百人马立刻如飞而去,一眨眼,就只剩下一片飞扬的尘土,被大风卷起,飞扬到半空中…… 阿冷,你我之间,终究依然只是一场子虚乌有的风花雪月,各人所走的道路不同,注定从一开始就不可能有携手并肩的可能。你冒着很大的风险,送我回家,可是,我却无论如何不能眼睁睁看着你离去。子虚鸟有,子虚乌有,当日一句戏言,竟如箴言般在今日兑现。半空中,风越加刮得紧了,天地间一片昏暗。李颂拍马向前,朝着帝都慢慢驰去,他那消瘦的背影,显得那般孤单、失落。 “六殿下,前面没有发现。” 探马飞马奔回,李澈面色阴寒,没有言语。李香香却抢先说道:“她的马很快,马上派出十路中队,迅速追击,她就算再能干,可她一个女子,总有停下来吃饭、喝水的时候,迟早会被我们抓住。同时,立刻飞鸽传书,告知沿途的州府郡县,就说先前杀了他们大批联军的沐北冷薰来了,她是单人独骑,没有带军队。我相信,这天下恨她入骨的人肯定很多,总会有人乐意出手的!天网恢恢之下,我倒想看看,她凭借一个人的力量,如何能够赶回沐北?”李澈微微挑着眉头,扭过头来看着自己这个小妹,拧着眉头问道:“香儿,你在路上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李香香微微一呆,紧张地抬起头来,问道:“六哥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你变了很多,与以前可大不一样了!”李香香那身受屈辱的画面再一次回荡在她脑海里,少女冷冷笑道:“六哥,我没有变,只是新罗王朝发生了太多变故,让我一下长大了,变得懂事了!” “驾!”李香香厉喝一声,打马扬鞭,向前飞驰。李澈和四百军士急忙跟上,护在她的身后。他们向前走了很久以后,官道外的一片茂密的草丛里,忽然站起来一个瘦小的身影,她看着李香香远去的方向,心里忽然涌起密密麻麻的苦涩。 一切正如她所料想的那样,李颂没有放过她,她前脚刚离开,李颂后脚就派人来抓她!少女故意选择了一条迂道返回沐北的路,假如李颂不出卖她,那么,李澈等人一定会向着另外一条路追击而去。 而李香香,一路上都静静的,一句话也不说,从来不表现出心中的点滴恨意,而且,还故意把她往帝都引,目的就是让她保护自己平安返回帝都,接下来,再把她干掉!这个新罗的公主,不显山不露水,其实,早就动了杀她之念!少女站在空空荡荡的荒原上,望着满天苍鹰盘旋、飞鸣,此刻,她多么想像它们一样啊,肋生双翅,展翅飞到沐北! 少女弯曲起手指,放在嘴边,吹了一个响亮的口哨。远处,一匹大红战马迅速奔来,没一会儿就跑到她身边,欢快地围着她打转。 少女飞身上马,从容地笑了笑,说道:“老伙计,我们要绕远路了,前面的路都被人封死了,辛苦你了哈!” 从宁湟到沐北,是一片宽广的平原,当初为了防范东南兵务使逃脱,中途几个大郡和封地的守备都叫人把野草全部割掉,树木全部砍断,将一切能够躲避、隐藏的密林全部砍掉,每条河流、渡口、驿道,都有专人把守。他们以为冷薰只能够偃旗息鼓,像做贼一样悄悄逃走,却没想到,冷薰带着东南兵务使大开杀戒,一连几场会战,让他们损兵折将不说,先前的那些工夫也白费了。 然而,这下先前的那些布置却能够发挥巨大作用了,那些在自己手上吃了大亏的官员知道她要万里走单骑,返回沐北,肯定会瞪大眼珠子,肯定会时时刻刻张网以待,就等着她前来。这个非常时期,不管是谁抓住了她,都会对沐北新王构成巨大威胁!到时,他们就会以此为要挟,沉重打击沐北新生政权。不管怎样,冷薰带着五千人马万里会战,无一败绩的辉煌战绩,已经足够令这些世家大族们胆战心惊的了。假如这回再从原路回去,那肯定是插翅难飞,要想逃出生天,那可真地是比登天还难! 情势紧迫之下,最好的办法,就是绕个弯,从东南方,借道伊科国境,向南走红木山小道,再取道进入南疆鲁澜河,顺流而上,最后回到沐北! 马儿似乎明白了她的意思,一个劲乖巧地用脖子蹭着她的腿。少女轻轻一笑,笑声清朗,信心满怀,她一抖马缰,潇潇洒洒地朝着东方飞马而去。 少女不但忽略了李香香对她的刻骨铭心的恨意,被她表面上装出来的友好和善意蒙蔽了双眼,蒙蔽了心灵,还低估了李澈的韬略,更有她“冷薰”这个姓名现在在新罗一族心目中的分量。宁湟帝都遍发文书,务必要把少女捉拿归案,他们把这个少女定性为“窃国大盗”。遍发文书后,本来四分五裂的新罗帝国瞬间表现出前所未有的团结,各地的氏族藩王们也陆陆续续响应帝国的号召,都做好了最充足的准备,制定了最周密的计划,跃跃欲试,不分白天黑夜地布控,只等少女现身,便好将她抓捕。仅仅是成千上万人的军事演习就举办了二十多次,又是振奋人心的演说,又是壮怀激烈的动员大会,又是铺天盖地的群众游行,在新罗辽阔的土地上搞得那个是红红火火,缤纷绚烂,仿佛他们要对付的不是一个瘦弱的少女,而是威武、雄壮的沐北军团一般,各个地方都是严阵以待。先前他们被沐北军队打得落花流水,一听到沐北军队的名头,便吓得屁滚尿流,土气全无,现在,一个个却都像是喝了雄鸡血酒一般,高唱着豪壮的战斗之歌,奏着隆隆作响的战鼓,在各地藩王的泪眼相送中,迈着矫健的步伐,不可一世地走出了城门,投入到荒无人烟的原野之中,开始了他们困难重重却又惊险万分的万里捕杀。那些不明真相的老百姓还误以为是沐北世子带着他的军队打过来了,吓得六神无主,把家里所有有价值的轻便东西都收拾好,放在包袱里,早已作好了又一轮逃离战火的准备。 99mk.cc。wap.99mk.cc 正文 第139章 那不是呆子! 少女很清楚,并非她拥有如此大的面子,让这些新罗军人如此紧张、惶恐,主要是因为当初帝都向各地氏族、藩王发布勤王令的时候,他们却连冰半点反应也没有,现在,又看见沐北军队并没有打算立刻挥军攻打新罗王朝,而李氏皇族也已经在凌都有了立足之地,皇族势力也一天天加固,而新罗王朝在全国各个地方的驻守的军队也慢慢回到了宁湟古城,聚集在了李澈的帐下,沐锦先前起事,带给帝国的动荡不安慢慢消退,那些氏族、潘王都要为自己考虑一条后退之路,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嘛!就在几天前,蓉南风氏、华西慕容氏、孟氏等几大豪门,纷纷派遣使臣,带着大量武器、粮草送往凌都和宁湟城,在这么一个非常时期,如果那些氏族、藩王再不相时而动,表明立场,那不是呆子,就是傻瓜! 于是,没有那份熊胆带领大军,杀奔沐北的各大藩王、将军,却也有那份熊胆对付这么一个胆敢从六皇子和七公主手中逃之夭夭的孤骑少女,仿佛只要取了她性命,沐北军就会随之崩溃一般,就是那些没有接到文书的帝国东南部各位镇守藩主,也闻风而动,嘻嘻哈哈地凑起了热闹,竭尽全力地向帝国表明着他们的赤胆忠心,派出大量军队外出盘查、搜寻,好像就是要让这个孤孤单单的少女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可是,东南藩主们虽然只是做做样子给帝都看,让新罗王朝看看他们的耿耿忠心,可就是如此表现,却给少女带来了无穷无尽的麻烦,因为恰巧在这时,她来到了新罗与伊科的东南边界处。 因为长途奔波,没有休息好,人不累,马却累得不行!这大红马尽管是宝马神驹,可这段时间以来,又是不停地征战,又是不停地奔逃,大红马一直没得到很好的给养,累得虚汗淋漓,口吐白沫,再跑下去,这大红马就得活活累死。少女没有办法,只得暂时停下来,让马儿吃东西,喝水,休息一下。她倒是什么东西都不想吃,可现在自己孤身一人,又还有很远的路要走,不吃点东西不行啊!她只得勉强一边喝着冰冷的水,一边吃着一块干粮,吃得胃里一阵痉挛,难受极了!今天已经是第七天,再有三天,她就可以赶到伊科。然而,在此之前,她却还要经过三个州府管辖之地,而在不明情况的前方,却还有一片片混乱的荒原,接下来,就是伊科北方的第一关……紫云关。 千百年来,紫云关作为西陆正统对抗北方异族的重要屏障,已见证了不计其数的残酷战斗,重重封锁,层层防范,可与沐北关媲美!少女到这会儿还是没能想到绝妙的办法,接下来这么艰险的形势,究竟应该如何应付?可就在她冥思苦想之时,远方忽然响起了阵阵马蹄声。少女暗吃一惊,抬起脸,看向远处,不觉大惊失色! 远远前方,狂风飞卷,征尘漫漫,那支队伍至少不下于二百人,他们打马如飞,飞扬的马蹄激扬起漫天烟尘。幸好东南不像西北那样坚壁清野,只等着自己自投罗网。这里,到处都是山冈、密林,否则,如此之近的距离,自己早就被他们发现了。少女咬着牙,飞身上马,大红马竖起耳朵,似乎也已经有了警觉,下意识地挺直了身子。少女趴在马背上,策马狂奔。 沿着溪流走了四里多地,让敌人发现不了追踪的脚印,然而,她只来得及喘了一口气,那要命的马蹄声又在身后猛然响起。少女紧紧地拧着眉头,她毫不犹豫地抱起两块大石头,用绳索绑好,放在马背上,然后猛地一拍马屁股,催促战马快快离去。 这大红马跟随少女多年,数次历险,和主子的感情相当深厚!大红马跑了几步,就在原地站住,扭过头来,睁大眼睛看着她,一个劲地摇着尾巴。 少女背起行囊,回头就向密林深处走,不想,刚刚迈出步子,那大红马竟恋恋不舍地跟了过来。少女紧紧地拧着眉头,继续往前走,手里却扔出一把飞刀,飞刀从大红马的头顶上半寸飞掠而过。大红马吃了一惊,但瞬间也明白了主子的意思,仰天长嘶,回身狂奔而去! 少女听着身后的马蹄声越去越远,才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背起包袱,走进了茂密的林子。 “呜呼,夫皇土之八海,敦育定兴德邦,圣国之君道,仁德为教化,成败之兴颓……”初夏的清晨,空气清新,小鸟在林间叽叽喳喳,好不热闹,花香袅袅,沁人心脾,好不惬意!绿意葱茏的山道上,朗朗读书声,飘然而来!远远的,一个书生打扮的年轻人,骑坐在一匹杂毛青驴上,手里拿着一卷略微有些陈旧的书卷,摇头晃脑地吟诵起来。外面是战马嘶哑,战火纷飞,这儿却是鸟语花香,书声朗朗,可真是好一番美好的世外桃源景象啊! 好一个芳香、清爽的清晨,可真是读书、赏景的好时光啊!昨晚刚刚下过一场大雨,空气十分清新,空气里混合着花草、泥土、树木与阳光的缕缕清香,好不让人陶醉!林海德掩上书卷,慢慢地抬起脸,双眼微微眯缝着,年轻清俊的面庞浮出缕缕友善的微笑。他伸出手,摊开大手掌,上面有着几粒细碎的稻米,一只红褐色的云雀看见了,立刻扑闪着双翅,落到他的手心,低头轻轻地啄食着那几粒稻米,一边吃着,还一边悄悄地向上翻着绿豆小眼,看着林海德满面春风的面孔。 “老天有好生之德,你快飞去吧,今后不要再被捕鸟的人抓住了。” 小鸟围着他上下翻飞,却怎么也不愿意离开。清晨的阳光沿着零零星星的枝叶撒下来,拂在年轻人的脸上,让那张青春的面庞显得神采飞扬。他一脸微笑地看着面前的少女,带着和善的探询的目光。忽然,远方响起一阵厮杀声,书生听到那声音,忽然呆了一下。他支楞起耳朵仔细听了听,清晰的辱骂、搏斗声瞬间传进耳中。林海德紧紧地拧起眉头,喃喃自语,说道:“出门在外,不要去多管别人的事,安全最重要!”书生念叨完毕,又努力地点点头,好像是在认可自己的想法似的,他勒转马头,朝着原路而去,似乎想要避开这场与他没有任何关系的打斗。然而,没走几步,他又停下来,悄悄思虑道,如果强贼以多欺少,那自己堂堂男子汉大丈夫,却路见不平,袖手旁观,这不是不符合侠士之道吗?想到这里,书生坐在驴背上,静静地想了想,模样却极其认真! 打斗声还在继续,林海德的心里却在进行激烈的思想斗争,既担心惹了麻烦,又觉得就这么离开了,有点说不过去,他犹豫了好一阵子,忽然狠狠地咬咬牙,好像下了很大的决心,心里想道,说不定只是两个农夫在争斗呢,自己上前劝一劝,平息两人的争斗,说不定他们就会握手言和,而反过来感激他呢!如此好事却也做得!或者,纵然情况万分紧急,自己劝阻不了,不也是可以跑去向官府报告吗?那样,至少也不会让小事变成大事。年轻书生想来想去,终于还是决定走过去先看看情况再说,书生轻轻地拍了拍坐下的青驴,轻轻说道:“小青,咱们悄悄去看看。” 或许真是老天也会保佑好人呢,突然,一直盘旋在一旁等着吃稻米的小云雀却忽然等得有些不耐烦了,也不晓得是受了什么刺激,一头冲下来,张开尖利的嘴,一下子就啄在青驴的眼皮上。名唤小青的青驴猛然吃了一惊,打了个响鼻,扬起蹄子,中疯般朝着前方飞奔而去! “啊,小青,小青!你干啥吃的?方向错啦,轻点啊。” 呼呼风声从身旁飞掠而过,尖啸声中,林海德紧紧地抱着驴脖子,几乎被颠得将胃都全部吐了出来,葱绿的林子在眼前一闪而过,林海德从来没想到,他的青驴居然可以一下子跑那么快?然而,就在他一个劲感叹的时候,青驴仿佛又被什么震住了似的,突然尖叫一声,瞬间就停了下来。 四周静静的,一点声音也没有,仿佛就是午夜时分,静得出奇! 空气里有一股股森寒的刀剑气息,还有一股股腥臭刺鼻的血的气息,像狗血一样的味道,又像牛血一样的味道。林海德慢慢地放开紧紧地抱着青驴脖子的手,接着,又像做贼一样慢慢探出脑袋,张开一直闭得紧紧的眼睛,带着小心翼翼的,胆战心惊的,还有些许惊奇的目光,向四周张望。 打斗的人全都停了下来,伤痕累累,不断滴血的军士们扭过头,望着这个畏畏缩缩,骑在青驴背上的家伙,包括那个被一群人围在中间的少女,也抬起眼睛,疑惑地看着他。 持续两昼夜,马不停蹄地紧紧追赶,断断续续的二十多场不大不小的战斗,让打斗的人们都早已筋疲力尽,而这个突然出现的家伙,到底是哪一方的,却让大家心里都疑虑重重。这个非常重要的时候,任何一点点轻微的震动都会让他们心神不安,惊天之功唾手可得,可是,最最重要的是,看谁能坚持到最后,因此,这个有可能是任何一方救兵的家伙,则可能影响整个战局。 99mk.cc。wap.99mk.cc 正文 第140章 等待机会的豹子 “你,你们不要紧张,我,我只是路过的。” 林海德呵呵地咧嘴一笑,露出满口洁白的牙齿,微笑着看着那些人手中还在滴血的刀子,抖颤着嗓音,说道:“我,我四方游历,来到这儿,不想青驴受了惊吓,所以才无意影响到大家的雅兴,我马上离开,大家接着玩你们的,接着玩!” 林海德胆战心惊地坐正了身子,拨转驴头,就想走开这个多事之地。他扭头的一瞬间,一双眼睛忽然瞟到了那个被人围在中间的少女,那一双眼睛也不知咋地,突然就移不开了,还猛烈地跳了一下,心里忽然涌起一种从未有过的奇异感觉。那一瞬间,他没有更多时间去看少女的相貌和衣着,而只看到了那双眼睛,那双眼睛就像一江春水般,清澈、亮丽,那双眼睛那么年轻,可是,却又那般睿智、从容,她看着他,看着他回头离开,那眼里射出的光,就像一道道利箭,向他后背射来,让他情不自禁打了个冷战! “小姑娘,快快投降,免得我们兄弟伙动手,让你受那刀剑之苦!你如果坚持不投降,就算不被我们杀死,也一定会流血而死的!” 那个领头的军士冷冷一笑,说道。少女慢慢移动了一下滞沉的脚步,在心里想道,这群人果然厉害,紧紧咬着自己而来了,自己只是略微粗心了一点,就被他们缠住了,无法脱身。连续两天,尽管自己已经斩杀了五十多个敌人,可是,两天两夜都没有吃一点东西,又经过一场场恶战,体力已经极度透支,再也没有力气厮杀了,而这会儿,自己还能拿着武器,顽强地站在那里,凭借的,全是心中那股意念。她的手慢慢地摸向腰里的飞刀,暗暗做了个深呼吸,就像一头等待机会的豹子,随时准备着和敌人决战! “看来你这个小姑娘可真是不识抬举,”男人冷冷一笑,暴喝一声,“兄弟们!都跟我冲上去,这可是升官发财的大好机会,只管乱刀齐上,不管死的、活的,都算大功一件!” “唰……唰……唰”爆出阵阵惊天厉响,一把把厚背长刀猛然挥上!可是就在这会儿,半空中突然响起一声大喝,一个男子大声叫道:“都快快住手!” 瞬间,所有人都吃了一惊,一起扭过头,瞬间惊得目瞪口呆! 没想到那个年轻的书生没走多远,又回来了,尽管面孔惨白,可却不管不顾地大声叫道:“你们这么多如狼似虎的人围在一起,对付人家一个小姑娘,好不好意思啊?” 那个领头的军士微微拧起眉头,沉声问道:“不知这位公子是哪里的人?为什么要插手我们官府的事?” “你们是官府的军马?”林海德似乎这下才留意到军士们的军服,很有些骑虎难下地拧着眉头,说道:“鄙人林海德,打这儿经过,看见你们在打架,就过来问问是怎么回事,只是没有想到各位都是官府中人,真得多有得罪!” “林海德。” 那个领头的军士默默地念叨起来,满脸疑云,一时之间,却想不起那个有胆量插手官府之事的家伙是哪家姓林的,立刻神色一寒,愤怒地说道:“没你的闲事,滚一边去,不要在这儿碍手碍脚,小心刀剑不长眼睛!” “行,行!”林海德忙不迭地说道,正想回头离开,却又憋不住扭过脸低低地念叨起来,“刀光剑影始终显得那么野蛮,只是不清楚各位到底有什么矛盾,不知能否告诉鄙人?也让我给大家调解一下。” “我看你真是活腻了!”那个领头的军士暴喝一声,挥起长刀,奋力劈下。 “啊!”林海德大惊失色,傻傻地抱着脑袋,居然连躲都不知道躲。 “笨蛋!”少女冷喝一声,一把掷出飞刀,只见一道白光飞速掠过,“唰”的一声扎进头领的脖子,男子不敢相信地瞪着双眼,踉踉跄跄向前跨了两步,就像一堵墙般,“轰”地一声,栽倒在地! “大人!” 军士们大惊失色,一起奔了过去。少女趁着眼前的混乱场面,紧跑几步,飞身跃上书生的青驴背上,从后面越过书生的腰,一把抓起缰绳,厉声说道:“快走!” “啊,姑娘,你怎么上了我的坐骑?你是女子,我是男子,这样坐在一起,多不合礼仪?我看姑娘不如……” “砰”地一声闷响,少女一个窝心拳就狠狠地砸在男人的胸前,双腿一夹青驴肚腹,大声喝道:“驾!” 这青驴却也争气,撒开四条腿,欢欢地跑起来,其奔跑的速度居然一点出好不比寻常战马差多少劲!没一会儿,后面就响起了军士们疯狂追赶的急促的马蹄声。少女果断地一把抓起青驴背后的行李,猛然扔在地上。 “啊!姑娘,那是我的书卷,我的行李,我的盘缠,我的诗稿!啊!姑娘,那是我的通关文谍啊!” 青驴在这崎岖难行的山间小道上跑得可欢快了,也许战马都更善于在平原和大道上奔跑,在这样的山路上跑,却也比那青驴都更慢些!没一会儿,少女就把后面紧紧追赶的追兵甩开了…… 越向南走,天气越加温暖。青驴一路向前狂奔,一直跑了近两个时辰,中午的太阳火辣辣的,山路弯弯曲曲,拐了一道山梁,又拐一道山梁,突然,那烈日下奔跑如飞的青驴腿脚一软,“咕咚”一声栽倒在地,再也懒得爬起来。 少女和林海德猝不及防,被青驴奔跑的惯性一抛,两个人就栽了下去。少女身手敏捷,向前一滚,就稳住了身子,不过,林海德这一跟头可摔惨了,“咕咕噜噜”地滚了好几圈,才止住势头,可他还没来得及站起来,突然“哇哇哇哇”大吐起来,那浓浓的刺鼻气味可难闻了,一身污秽。 “你没摔坏吧?”冷薰好心好意地走上前去,沉声问道。 年轻的书生总算吐完了,从地上爬了起来,一边扶着腰喘粗气,一边断断续续地说道:“瞧你这个蛮不讲理的女人,我好心好意给你解围,你,你却把我的行李都给扔了,真是,真是莫名其妙!” 少女掏出一块锦帕,递了过去,沉声说道:“快,擦一擦嘴吧。” “算,算我倒霉,怎么偏偏碰上了你?” 林海德喘着粗气,走到青驴身边,伸手就想将毛驴拉起来,可是那青驴累惨了,这会儿正趴在那里呼呼喘气呢,不管林海德如何拉扯,它就是赖在地上,不肯爬起来。这可把年轻书生气得满面通红,七窍生烟,他气呼呼地说道:“好啊,现在居然连你这个家伙都来欺负我,不听我的使唤了!” “别逼它,它跑得太快了,你就让它先歇一口气,可把它累坏了!”冷薰说道,“你想干嘛?” 林海德勃然大怒,大声叫嚷:“呵呵,我要干什么?我要回去拿你扔了的东西。” “如果你现在赶回去,那等于自寻死路。” “我如果不回去,那才是找死呢!没有通关文谍,没有行走文书,我怎么去伊科都城?”林海德怒气冲冲地嘟嚷:“况且,他们对付的是你,又与我往日无冤,近日无仇,我做事历来循规蹈矩,他们对付我干嘛?” 少女拿起自己的长剑,瞅也不瞅书生一眼,她蹲在青驴身边,满不在乎地说道:“你如果真地想寻死,那你就回去吧,看看拿回了通关文谍和行走文书,你还有没有命去伊科京城?” “喂,你方才替我解了围,还让你的青驴驮着我跑了那么远的路,谢谢你啊!“少女淡淡地一笑,双眼眯缝成一弯新月,纯白如玉的面颊上露出两个好看的小酒窝,看起来莹莹可爱,远不像她平时的那副严肃嘴脸。 书生被冷薰的话吓住了,站在那儿犹豫了好久,还是下不了回去的决心,他终于忍不住插嘴说道:“这位女侠,你要谢的话不是应该多谢我吗?毕竟是我救了你,可是,你却对着一头畜生致谢,那算什么事呀?” “你救了我?”少女困惑地拧起眉头,慢慢地回过身,看着这个呆头呆脑的书生,微微一笑,问道:“你在什么时候救了我?我为何不知道呢?” “什么?你这个姑娘说起话来怎么颠三倒四,回过头就不认人了!黑白不辨,对救命恩人连声‘谢谢’都不说,还这么出言不逊,冷言冷语,算什么事呢?” “是你杀了那些官军?还是你驮着我,冲出了重围?你什么都没有做,怎么还好意思说是你救了我?” “你……你……”林海德结结巴巴了半晌,终于还是结巴出了一句话:“如果我不过去和他们摆事实,讲道理,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接下来……” “接下来他们是不是就突然善心大发,心甘情愿地放我们离开了?” 林海德微微出神,瞬间就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少女摆摆手,站起来,走到他身边,娇小的个子,还差点才够着他的肩膀,可她却伸出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你有正义感,这点值得表扬,可是,另外还得有头脑,如果没有那个能力,最好就不要管闲事,想想,今天要不是有这么一头好驴子,那不是连咱俩都要一起搭进去了吗?” 99mk.cc。wap.99mk.cc 正文 第141章 迂腐不堪的书呆子 少女轻轻一笑,从怀里掏出两张新罗通用的银票,放在他手里,说道:“你的东西肯定取不回来了,我这儿还有些银子,就算是对你的补偿吧,我不小心误了你的事,深感抱歉!不过,这儿依然存在危险,不是久留之地,我可以送你到下面的城镇,你觉得怎么样?” “哼,”林海德一把打落了冷薰手中的银票,满面怒色地说道,“我堂堂七尺男儿,从来不干违法乱纪之事,有什么好怕的?依我看呀,和你呆在一起,才是危险重重呢,别看你年纪那么小,可是,官府却要抓捕你,如果不是飞天大盗,那肯定也是江湖窃贼。” 书生走到青驴身边,使出了吃奶的劲,拼出了老命似的,好不容易总算把毛驴拉了起来,然后一步一步,踉踉跄跄地拉着青驴,朝着山下而去。 少女静静地站在原地,眉开眼笑地看着书生的身影一点点远去,她弯腰捡起地上的银票,大声喊道:“书呆子,这钱你真地不要吗?” 林海德头也不回地挥挥大手,回道:“我就是死,也不会要你的银子!” 少女笑笑,喃喃自语:“可真是死要面子,迂腐不堪的书呆子!” 两个时辰之后,在山阳镇的马匹奴隶市场上,当少女又一次看到眼前的书生的时候,情不自禁“哈哈哈哈”地笑了出来。 “姑娘,需要买奴隶家丁吗?你看这个可壮实了,长得牛高马大,一身好力气,扛东西,一个可能抵四、五个。这个,以前是武术教头,不小心犯了事,才被归入了奴籍,武艺高强,还识文断字。呵呵,您可真是独具慧眼,这个眉清目秀,尽管年纪还小了点,但做个书童亲随的,可最合适不过了,最适合姑娘您的身份。”奴隶贩子热情地向少女介绍着,少女目光含笑,在一大群奴隶中扫了几眼,接着指着站在角落里,满面通红的林海德,问道:“老板,那个什么价钱?” “呵呵,这个呀,”这奴隶贩子是一个精明人,眼珠一转,拉着少女走到一边,说道,“这个是刚刚被城门守军抓到的,没有通关文谍,也没有行走文书,还一口咬定自己是什么读书人,刚刚被送到这里叫卖。他没有奴籍,也没有正规的卖身文书,所以,姑娘只要开个价,我看着价钱合适,就会卖给您的。” 经过一番讨价还价,少女带着被取名为阿九的林海德,走在川流不息的长街上,女的娇俏动人,男的尽管狼狈不堪,却也是相貌堂堂,一派文雅之气,瞬间引得大街上的行人纷纷向他们望来,特别是看到林海德背上还插着一根草标,身前双手还被拥绑着的时候,就更是议论纷纷了。 “喂,你干嘛,还不快给我解开?” 少女心不在焉地扭过头,满面微笑地问道:“喂,有你这样跟主子说话的奴隶吗?” “你算什么主子?想我光明正大的一个读书人,却被你拿着钱来买我,真是俗不可耐,斯文扫地!我之所以成了这个样子,还不是全都是你害的?” “你说这话,可真是大错特错了哦!” 少女一下阻住了他的话头,说道:“第一,不是我叫你来多管闲事的,是你觉得自己有这个能力,所以才插手这件事。第二,我已经说过了,你对我也没有救命之恩,反倒是我救了你,如果我不救你,你就被那个头领给‘咔嚓’了,明白吗?真是个不晓得厉害的书呆子。第三,我先前说了给你钱,但是你却口口声声说,就是死,也不要我的钱。想想,如果你进城时,把钱交给城门守军作‘进城费’,那你哪里又会被检查身上的行走文书,又哪里会被当做奴隶被抓起来,送到奴隶市场贩卖?所以,你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一切都是你自以为是,不肯听我的劝告,与我哪里又有丁点牵涉呢?” “你,你,你可真是无情无义的女子,我,我,我……” “唰”地一声,那绑着书生的绳索一下落在地上,冷薰轻轻一笑,把两张银票递过去,说道:“咱们就在这儿分别,各奔前程吧,只希望你今后别再让人抓起来,到时候再送到奴隶市场,可就遇不到我这么样的好心人了!” “哼,好男儿生于天地之间,绝对不会接受你这样的施舍,你不要再拿那些俗物来羞辱我了!” 少女瞅着林海德的背影很快消失在大街的尽头,不禁摆摆手,轻轻一笑,心里想道,如果不是自己来不及了,真应该帮他把他的行李抢回来,可事情已经到了这个份上,也只能希望他自己交上好运了。 这次进城买马匹,已经担了很大的风险,实在不适合再横生枝节。在前面让他们盯上了,弄得自己绕来绕去,本来只需要三天的路程,却整整花了六天。六天以后,少女总算赶到了距离紫云关不过六十里的东山城。 如果要从紫云关进入伊科,只有两条路,一条是走陆路,从紫云关进入伊科境内的第一座大城红云城,可是,走这条路需要有两国签署的文书,也就是通关文谍,还需要大量的金钱,疏通关节,才能够进入。紫云关作为伊科北方最大最强的关隘,自然封锁严密,滴水不漏!少女不可能获得正常的通关文谍,她也没有涉险闯关的计划,因此,这条路自然就不用考虑了。 第二条路就是走慧湖上的水路,现在是和平时期,对水上的封锁,自然也不像关隘那般滴水不漏。少女知道有很多地下船只专门做这种买卖,专门索取高价钱,运送那些没有通关文书,却很想入关的人。因此,她无可奈何地再次以身犯险,潜进城里,悄悄打听那样的商家。 少女连着三天都在地下市场晃荡,还好,总算有了收获,和对方谈好了时间,定在次日晚上三更,在四十里外的坤水滩下船。 天色已经很晚了,少女快步走在大街上,她为了隐藏行踪,穿了一身男子的衣服,看起来就像一个十六七岁的美貌少年似的,眉清目秀,面色清丽。东山城是新罗的门户,边境占地极广,各处的行人商旅都要打这儿路过,是一个人流聚集,商贸往来的中心地带,热闹非凡,就是与宁湟古城相比,也一点不差。虽然现在早已是夜深人静时分,但大街上却依然是人流如织,各种各样的商贩敞开了嗓子,起劲地叫着嚷着,招呼着生意。 少女想了想,反正以后都只有走水路了,这刚买的马匹也就没什么用了,于是就拉到马市上,低价卖了出去,然后买了一些干粮食物。少女刚想转身走开,却被一大帮喧喧嚷嚷的奴隶贩子吸引住了。她拧着眉头,抬眼一望,看见一个巨大的铁笼子放在空地上,里面站着几十个年轻的奴隶,有男有女,其中一个一身儒生打扮的男子格外显眼,已经有好几个中年贵妇站在一旁,笑意吟吟地打量着他,不停地向货主问价。 “喂……” 少女走过去,斜斜地靠在铁笼子上,手里剥着一大把瓜子,向着里面的男人嚷了一声,然后“呸”地一声,吐出一颗瓜子,一脸玩世不恭的笑容,一看那架势,就是一个有钱有势的人府里的败家子! 男人抬起脸,看了她一眼,拧着眉头,一脸讨厌之色,也不说话,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 “怎么你这么快就认不得我了?你的运气可真不赖啊,刚分别几天,就又有新东家准备买你了。” 林海德听了她的声音,大吃一惊,一下抬起眼睛,仔仔细细地看了她一回,总算认出了她,欢天喜地地嚷道:“啊,是你?你怎么穿成这样啊?” “难道你忘记了吗?”少女呵呵乐道,“我不就是一个为非作歹的人吗?如果不穿成这样,被他们发现了,可不好哟!” “哦,对呀,我怎么把这茬给忘记了?”林海德刚说出这句话,忽然又改了口,摇摇头,纠正道:“嗯,不对,不对,你怎么会是为非作歹的人呢?我想,一定是官府的糊涂官乱判案子,才会冤枉了好人。” “哈哈。”少女笑了出来,戏谑道,“你这是犯的哪门子邪啊?想不到你这个光明正大,磊磊落落的七尺男儿,说起话来居然也会如此颠三倒四?哈哈,不过,我想,你这么恭维我,一定是有事相求,对吧?” “姑娘,请你赶快把我救出去吧!”林海德似乎再也忍受不了被关在铁笼子里的日子了,那一张脸紧紧地绷着,说道,“你知道我是读书人,总不能被他们当成奴隶来羞辱吧?无论我如何跟他们说,可他们都不肯相信,这儿我人地两疏,只有你能帮帮我了。” “帮帮你?”少女“啪”地一声把手里的瓜子全都扔在地上,瞪大了眼睛,问道,“怎么帮你?” “很简单,自然是把我买出去哟。” “那如何行?” “那有什么不行的?” 少女急忙摆摆手,说道:“您堂堂一个读书人,却要被一群粗俗的人用一些俗物来买你出来,这不是斯文扫地吗?不是对你的极大侮辱吗?我怎么能干这种侮辱你的事?” 林海德听了少女的话,一时目瞪口呆,满面通红,想了好一会儿,才又结结巴巴地说道:“这个,这个,时间紧迫,事态紧急,这个,这个,读书人的气节,暂时,暂时,不妨先放一放。” 99mk.cc。wap.99mk.cc 正文 第142章 哪儿来的小兔崽子? 少女听了他的话,猛然“扑哧”一下,笑出了声,感觉他这回可真是急了眼了,刚要说话,忽然看见一个五十多岁,一身绫罗绸缎,满脸胭脂水粉的肥胖妇人在众人的簇拥之下,大步走了过来,隔着笼子一把抓住了林海德的衣领,嚷道:“就是他了。” 老板微微一呆,满面笑容地问道:“夫人,那我刚刚说的那个价,你看怎么样?” “没问题,一切都按照你说的价钱,一分不少!” “好的,请您稍等。” 林海德看见这个情景,一下子吓得浑身筛糠般,瑟瑟发抖,他讨好似的看着少女。 那肥胖的妇人身后,紧紧跟着十多个奴颜婢膝的奴仆,还有三十多个刚刚买好的奴隶,全都是清一色的相貌堂堂,玉树临风。 少女暗暗吃惊,微笑着走过去,慢慢说道:“敢问这位夫人,您都一大把年纪了,还要买这么多精壮男子,您消受得了吗?”妇人听了她的话,显得很不开心,冷冷地扫视了少女一眼,斥道:“哪儿来的小兔崽子?滚到一边去!” “我是为您好啊,不如,您让一个给我吧!” “你别想臭美了!”妇人勃然大怒,喝道,“再敢胡说八道,小心我割了你的舌头!” “哟呵,好厉害嘛!”少女立刻退到一旁,向着老板大声问道,“老板!这奴隶她出什么价?我出双倍价!” 少女一说出这番话,那个正准备把林海德拉出笼子的老板瞬间愣了愣,瞪着一双金光闪闪的眼睛,朝这边看了过来。 “双倍!”妇人嗓子尖尖的,冷冷地说道,“我出四倍,我看你怎么和我争?” 少女笑呵呵地靠在笼子边上,毫不在乎地说道:“我出八倍。” “我出十倍。” 冷薰淡淡一笑,摆摆手,说道:“我出二十倍。” “我出五十倍。” “我出一百倍!, “我出二百倍!” “我出三百倍!” “我出四百倍!” “我出五百倍!” “我出一千倍!” “哇哈,一千倍啊!” 少女满面微笑,吐吐舌头,说道:“那就算了,我就让给你吧,那可争不起!” 老板乐得手舞足蹈。满脸开花,忙着冲过来:“柴夫人,原来的定价,是两片金叶子,现在您出价一千倍,就是两千片金叶子,成交。”妇人的脸“唰”地一下变得煞白,刚才只不过是耍耍嘴皮子,不想在大庭广众之下输给这个少女,可她横看、竖看,也感觉这个小白脸奴隶无论如何也值不了两千片金叶子,心念急转,眼珠一瞪,瞬间大声嚷道:“好呀,穆老板,想不到你和别人串通好了,坑我?” “柴夫人,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啊?你借我一万个胆子,我坑谁也不敢坑你啊!”穆老板说道。 “哼,夫人我还不买了!”妇人怒气冲天地大喝一声,回头带着那群“尾巴”。恶狠狠地瞪了一眼穆老板,转身走了。穆老扳站在那儿,似乎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似的,抬眼瞅瞅,这才看见了靠在笼子旁边站着的冷薰,连忙快步跑过来,微微一笑,说道:“这位小公子,那位夫人走了,既然你想买,那就卖给你吧。你刚才说五百倍,一千片金叶子。” “穆老板,你欺负我年纪小,不懂事吧?”少女轻轻一笑,“先前是与那个胖妇人逗气,所以,才放了那么一个价,这会儿她自己离开了,你居然还想要这个价钱,我看你不是在卖奴隶,恐怕是在卖皇子吧?”穆老板“呵呵”乐道:“小公子,那你说多少价钱?” “和你们先前说好的,就两片金叶子。” “什么?这么少!”穆老扳惊讶万分,拧着眉头,说道,“如果还是那个价钱,我还不如卖给柴夫人,反正她常常照顾我的生意,我又何必为了你一个素不相识的外人,把老主顾给得罪了呢?你得再添点。” 冷薰冷冷地哼了一声,说道:“你想卖就卖,不卖就拉倒,你去找你的老主顾吧。”说完抬脚就要走。 “喂,你别忙着走,算了,”穆老极叹了一声,说道,“行,算我亏本了,卖给你吧。” 林海德一下出了一口长气,那紧紧绷着的面部神经也总算松弛下来,可他还没来得及笑出声,就听到少女说了一句让人大跌眼镜的话:“可是穆老板,我今天出门走得慌,忘记带多余的钱了,不如我先给你打一张欠条吧,回头我就给你。” “咋回事?”所有人都微微一呆,穆老板更是气得脸上青筋暴跳,气不打一处来地说道:“我说小公子,你该不会是逗我乐子吧,我这么大岁数了,到处都混迹过,只说这东山城,也已混了二十多年了,可还真地从来没有遇到过像你这样的主呢!” “喂,喂,”林海德低低地叫道,“你干嘛?快拿钱啊!” “我真地出门走得匆忙,身上没带着多余的现钱。”冷薰回过头,一脸苦瓜相,说道,“不信,你来翻翻,我钱没带够,都花完了,我先前给你,谁叫你不要的哇?” 林海德瞬间脸色一白,可怜兮兮地说道:“那咋办?” “没奈何了,只能这样了。” 林海德刚要询问少女想怎样!突然只见少女“唰”地一声掏出一把锋利的匕首。身体瞬间旋风般横扫,一刀架在穆老板肥胖的脖子上,微笑着说道:“说了打欠条给你,你又不要,现在,我也没办法了,只得动手抢了!”穆老扳吓得牙齿直打战,哆哆嗦嗦地说道:“你想干嘛?你吃了熊心豹子胆吗?” “不错,我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不过,我看你穆老板的胆也不小嘛,脖子上架着一把刀,都还敢大声说话!” “想干嘛?活腻了是吧?还不快把我们老板放下?” 人们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外围的人还在不断增多。冷薰满面微笑地四处看了看,慢慢在穆老板耳边低低说道:“老板,你如此富豪的家世,如果竟因为这两片金叶子而丢了性命,是不是太不值得了?” 匕首沿着穆老板的脖子轻轻地划下,瞬间冒出淡淡血沫,六十多岁的奴隶贩子吓得面色煞白,一个劲地惨叫起来。 “不准叫!”少女飞起一脚,正踢在男子的小腹上,一张俊俏的脸蛋满面冰霜,冷冷地斥道:“放不放人?” “放,放,马上放人!”只不过是一点小小的伤痕,就吓得穆老板惊恐不安,连忙答应少女的要求。 少女看见巨大的铁笼子旁边正拴着一匹马,正是那穆老板的坐骑。就在电光火石间,少女突然平地跃起,一脚把穆老板踹到一边,然后,一把拎起林海德,飞身上了马背,“驾!”少女大喝一声,瞬间便消失在茫茫夜色里! “还愣着干嘛?快给我追,把他们抓回来!”穆老板不顾疼痛,狼狈不堪地从地上爬起来,大声喊道。可是,夜色漫漫,哪里还能看到他们的影子?少女打马如飞,跑到城外一个荒废的城隍庙里,林海德没精打采地坐在一堆干草上,少女掏出一块干粮递给他,笑着说道:“来,吃点东西吧。” 林书生有些不好意思,没有伸手去接少女递过来的干粮,少女也不勉强于他,然后,又拿出几张银栗递过去,说道:“明天我就准备去别处了,我还有很多事要做,咱们不顺路,如果你再发生什么意外,我再也帮不了你了,这些钱你先拿着吧,会有用处的。” 林海德微微拧着眉头,问道:“你不是说身上没有钱了吗?” “谁说我身上没有钱了?” “你刚才在市场上对穆老板不是这么说的吗?” 少女微微一挑眉头,说道:“我身上还有点钱,不过只剩下这些了,如果都给了他,那你又没有钱,怎么办?再说,就算我身上有很多钱,我也不会拿出来给那种奴隶贩子。” 林海德听了她的话,突然似乎有了些许感触,想了好一会儿,还是开口问道:“你都只有这么多钱了,如果全部都给了我,那你咋办?” “你放心,我才不会有事呢!”少女微微一笑,真切地说道,“如果不是因为我,你也不会被他们当作奴隶抓起来,拿去贩卖,尽管这里面有你自己不听劝的原因,可是我也有责任,你就把这些钱收下吧,以后遇到事情多个心眼,别傻乎乎地只知道管闲事了。” 林海德这次没有犟嘴,只是静静地听着,这几天发生的一些事,似乎让他也有了些见识,他拿着那几张银票,呆呆地出神,一句话也不说。 少女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仰靠在庙里的大柱子上,看着庙外淡淡的月光,目光恬淡,再也没有了过去的犀利,而多了点点女性的温柔。 林海德抬起眼睛,好奇地瞅着她,忽然问道:“你准备去哪儿?” “我呀?我当然准备回家哦。” “你家在伊科吗?” “不是。”少女轻轻的摆了摆手,说道,“我家在很远的地方,还要走很长很长时间的路。” “现在这世道很混乱,你一个女孩子,要自己小心啊。” 少女淡淡一笑,没有说话,那眼里忽然浮漾上了轻柔的月色,眼睫毛又黑又长,在面颊上投下一道剪影。林海德看见她不说话,开口说道:“我准备前往伊科。” 99mk.cc。wap.99mk.cc 正文 第143章 学术圣人 少女低低地应了一声:“嗯。” 林海德的嗓音里忽然交织了浓浓的愉悦和神往,似乎自己正在诉说一件全世界都很羡慕的事情似的,继续说道:“我要到伊科的都城去拜访刘仁贤老先生。” “伊科的礼部大学士刘仁贤?” “是呀!怎么?你也知道刘老先生吗?” 少女轻轻地点了点头,说道:“刘先生诗文俱绝,天下闻名,哪个会不知道呢?” “你说得很对!”林海德说道:“我这次不远万里,就是慕名而去的,我一定要向刘先生好好学习一番,聆听刘先生不同凡响的教诲。” “一个人心里有仰慕、崇敬的偶像自然是好的,可是,却不一定要走进他的生活,如果万一与心中所想有所差距,那不是将非常让人失望吗?” “那哪里会呢?”林海德忽然有些不快起来,说道,“刘先生是学术圣人,当世无双,我哪里又会失望呢?” “真地这样吗?”少女轻轻一笑,说道,“那就祝福你夙愿成真哦,满载而归哈!” 庙外,起风了,风通过窗户吹刮进来,吹得地上的火堆“啪啪”作响。林海德静静地想了好久,还是好奇地问道:“有个问题,我始终很疑惑,那些官军,为什么要追捕你啊?” 少女轻轻地笑了笑,说道:“这个问题,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 林海德微微一呆:“我哪里知道了?”少女毫不在意地说道:“你自己不是说了吗?我是江湖窃贼,你说得很对,我就是偷窃了东西后,被官府发现了,这才被官军紧紧追捕哟。” 林海德出神地看着少女,那眼睛里写满了好奇与疑惑。少女扭过脸,满面微笑地看着林海德,说道:“你说得很对,你吃的东西,还有手里的银票,都是我偷来的。就是我第一次买你的钱,也是偷别人的。你现在什么都晓得了,也很清楚自己的处境,还要不要坚持七尺男儿的气节,不吃这些偷来的东西,不要这些银票呢?” “我,我……” 林海德“我……我……我”了老半天,还是没有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少女看见了他的窘迫模样,“噗嗤”一声乐不可支,笑容绚烂,露出雪白的牙齿,一时间几乎晃花了林书生的眼睛。 可是就在这一瞬间,少女忽然收起微笑,紧紧地拧着眉头,陡然扭过头,仿佛一只警惕性很高的豹子般,迅速从地上弹起身子,夜风呼啸,没一会儿,就听见寂静的夜晚里,有不计其数的轻微的脚步声传过来,不知道有多少人正迅捷地向破庙靠近。 这会儿,就连林海德都感觉到了不对劲,他慌张地低低地问道:“是不是穆老板的那些人追过来了?” 少女静静地摆摆手,已经断定这群人肯定不是穆老板的人,他还没有权力一下调动这么多人过来,况且,一听对方走路的脚步声,就能感觉出那些人一个个都是孔武有力的汉子,都是懂武艺的,而且还都不是些泛泛之辈。她慢慢地站了起来,慢慢说道:“过一会儿你自己要紧紧地跟在我身后,能不能保住性命,一切可都看你自己了。” 少女刚刚说完这句话,忽然一道白光闪过,“小心!”一切都在电光火石之间,少女的反应可谓神速,身子猛然跃动,扑了过去,抓住那道白光,反手一扬,外面“噗”地响起一声沉闷的响声,紧跟着,传来一声惨叫。 看来那些人已经不想再留活口,而准备痛下杀手!看来今晚破庙一战,必定危险重重。 “快,跟上我!”少女低低地喝了一声,就地一个翻滚就闪到窗子旁边,一把拔出腰间长剑,一剑格挡开迎面而来的箭雨,杂乱的脚步声在门外响起,一阵箭雨刹那间密密麻麻地射了进来。 密集的箭雨过后,那些人如狼似虎地冲进来,挥动长刀,疯狂地向两人砍杀。 寒光暴闪,两个黑影杀手已经冲到少女身边,而其中一个人的长刀一式泰山压顶,自上而下,距离她的头顶已经不远了。 少女闪电出手,动作迅疾、威猛,一下抓住对方握刀的手腕,空气中响起“咔嚓”一声脆响,那人的手腕瞬间骨裂筋断,长刀瞬间落在地上,黑衣杀手趴在地上,就像一堆稀泥一般,不住惨叫! “呆子!快跟上!”少女一把拽起被吓得六神无主的林海德,紧接着飞起一脚,踹在身前另一个杀手的胸口,一下把他踹得横飞出去,“砰”地一声,撞在庙墙上,胸骨断裂,口鼻流血,再也爬不起来。少女一抖手上长剑,出手便是杀招,每一式都是那么凌厉,绝不纠缠,猛烈地对抗,敏捷地闪躲,精准的刺杀,眨眼之间,丧生在少女长剑之下的人便已有十多人,那些人尽管人多势众,又个个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好手,可也被少女的凛冽杀气给震住了,居然只是把她围在中间,却谁也不敢再近她身。 “上,快上啊!” 那个领头的黑衣人不断地喝斥着他的手下,少女扭头冷冷一笑,一把掷出身上最后一把飞刀,飞刀凌厉地“噗”地一声,便直直地插入了黑衣头领的心脏。那个男子惊疑地瞪大着双眼,双腿一软,“轰”地一声,倒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 长剑森森,而破庙又那么狭窄,能够冲进来的人本来就不多,只见少女剑光划过之处,一片血腥,少女身上没有哪儿不是杀人的武器,她两只手可同时攻击,就是手脚腿肘都能瞬间制敌于死地,一时间无人可挡,杀得黑衣杀手们纷纷倒退。 可是就在这时,身后的林海德忽然传来一声惊恐的尖叫,少女想也没想,身子猛然一侧,左肋下陡然传过来一阵刺痛,她没时间查看伤势,冷月长剑斜向一划,就削去了对方半边脑袋,鲜血喷洒,弄得林海德一脸污秽,这个连鸡都不敢杀的书生瞬间惊叫一声,声音惨烈,比那被砍了脑袋的惨叫声都还更疯狂。少女手中长剑出手更快、更猛,“唰……唰……唰”,阵阵剑花飞扬,长剑剑锋所向,杀手们纷纷应声而倒。 “快,抱住我!”少女猛然厉喝一声,林海德还没明白是咋回事,只听门外又有大量杀手冲了进来。书生还没有想明白一个奴隶贩子怎么会派那么多人,痛下杀手,少女已经甩开腰间的钩锁,横臂一甩,一下就勾住了屋顶的横梁。 少女身手敏捷,就像猿猴般,瞬间就拽着绳子窜了上去,林海德想要抱住她的时候,已经晚了。 杀手们又射出了一阵密密麻麻的冷箭,少女蹲在横梁上,用绳索的钩子一把勾住了林海德的腰带,然后抓牢绳子的另一端,奋力跳下,与林海德擦肩而过,瞬间,那个笨手笨脚,让她分心的男子就被她弄到了屋顶! “快,快放箭!” “抓住绳子!少女大喝一声,然后拉住绳子,三下两下就爬了上去,箭雨密密麻麻地射了过来,少女一不留神,肩头中箭,鲜血瞬间涌出。 “啊,你受伤了?” “别废话!”少女低喝一声,一脚踢碎了屋顶的瓦片,拉着林海德就从横梁爬了出去。 一排排利箭都射在了横梁上,有人大声叫道:“他们在房顶,快,上去抓他们!” 然而,等他们冲出去,爬上房子时,哪儿还有少女的身影? 黑衣杀手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都不知道应该如何办?没一会儿,其中一个黑衣杀手一把脱去外面的黑衣,气愤地咆哮道:“想不到封锁如此严密,这般布局,最后还是叫她逃脱了,真是枉自干了这么多年啊!” 那身黑衣之下,一件军装清晰地闪现出来。 另一个人摆摆手,说道:“飞风岭那边,听说也损失了不少人马,想想吧,如果只是普通女子,帝都又哪里会承诺给我们那么大的利益,这个利益不好得啊,说不定到头来,弄得我们损兵折将,却一无所获。” “就是,依我看呀,那些利益不要也罢,再追捕下去,我们还不知会有些什么损失?” “你却乐意干呀。”男人摆了摆手,说道,“今天叫她逃跑了,今后要想再抓到她,可就更难了。” “你伤势如何啊?”沉沉夜色里,林海德背着少女在狭窄的小巷里,急急地奔走着,肩头上的伤还不是十分打紧,可那左肋下的伤却很重,止不住地往外流血。 少女紧紧地咬着牙关,极力忍受着流血的伤痛,沉声说道:“快放我下来。” “啊?” “快放我下来!”少女沉声说道,“他们没有追上来。” “哈哈,哪个说我们没有追上来啊?” 一个低沉的声音忽然在黑暗中响起,两个人一起吃了一惊,抬起头来,看见穆老板带着三十多个手下,冷冷地笑着,从暗处走了出来。 林海德大声叫道:“穆老板,当真是你?”穆老板看都没有看他一眼,那双小眼睛在黑暗中闪烁着诡异的光芒,阴沉地笑道:“臭小子,想不到追杀你的人可真多啊,不过,我也正到处找你呢,怎么样,乖乖投降吧?” 林海德猛然站了起来,张开双臂,挡在少女面前,鼓起勇气,大声叫道:“你们抓我吧,这事与她没有关系,不要伤害她。” 99mk.cc。wap.99mk.cc 正文 第144章 别做白日梦了! “抓你?和他没有关系?”穆老板鼻子里哼了一声,说道:“别做白日梦了,老子两个都要抓!” “来人呀,动手,把这小子抓起来,长得这么英俊,肯定能卖一个大价钱!哈哈,又白捡便宜了!” 那些人一下拥了上来,三下两下就把受了重伤的少女,和几乎没有什么反抗之力的林海德抓住了。 穆老板得意洋洋地挥挥手,大喝道:“哈哈,又发财了!快!马上去市场!” 狭小漆黑的屋子里,少女沉闷的哼哼声仿佛是一道道划过苍穹的寒光,把沉睡的林海德给惊醒了。年轻的男人立刻爬过去,靠近少女身边,万分担心地唤道:“你睡醒了吗?你感觉怎么样?” 少女紧紧地拧着眉头,以无比顽强的毅力睁开了眼睛,刚刚睁开眼睛的一刹那,她感觉晕晕眩眩的,似乎不知自己身在何方?但仅仅过了两秒钟,她就忽然明白过来,张张嘴,沉声说道:“看你这个书呆子,弄到我肩膀了。” “啊!”林海德吃了一惊,没注意到,急忙往后一闪,不想刚好压到了少女的肩膀,那伤口又在往外流血了。 “哦,真抱歉,我老是这样毛手毛脚,你感觉咋样,这不会要了你的命吧?” 少女烦躁地看了他一眼,紧紧地拧着眉头,竭力忍受着左肋下持续不断的阵痛,就像有虫子在里面爬,在里面钻一样。她没想到,自己经过了一场场恶战、大战,最后竟然栽在这么一个小角色手里,心里实在是不甘啊!幸好左肋和肩膀上的伤口都不怎么深,暂时还不会要了她的命,但是如果老是呆在这肮脏、破败、卫生条件极差的奴隶窝里,那伤口得不到及时处理,如果感染了,那迟早都会出大事!少女仔细研究着这座无法完全站立的狭小监牢,这狭小的空间里漆黑一片,只有头顶上隐隐透出点点光线。少女只淡淡地瞄了一眼,立刻就判断出自己和这个倒霉蛋书呆子都被看作了极其危险的人物,监押在了极其黑暗的地牢里了。突然,头顶上方有了点点响动,原来是有人在用钥匙打开锁,然后,有两个黑衣汉子沿着狭窄的梯子,走到了地牢里。那两个家伙手里都各拿着一条粗实的鞭子,扯着嗓子斥责道:“他奶奶的,趴着装死干嘛?都跟老子爬起来!” 林海德哪里看见过这种阵仗?他吓得瑟瑟发抖,这个读书多年,过着悠哉游哉生活的书生,只为了一种单纯的向往,和真挚的热忱,不远万里,前往伊科京城,拜访自己仰慕多年的名满天下的大学士,不想却在途中遭遇了这么多变故,这个纷繁复杂的世界,那些阴暗凶恶的人心,就算他想穿大脑,也想不明白!然而,尽管他胆小得要命,可还是颤抖着身子,一步一步移到少女身前,一副绝不退缩的样子,说道:“你们,你们到底想干什么?我出去以后,一定要向你们的官府报告,告你们这些私自把良民定作奴隶,无端鞭打帝国贵族的人,你们可真是一点也没有尊卑之分,那么野蛮,一点都不……” “啪”地一声,黑暗中,一道鞭影猛然挥下,狠狠地抽打在林海德的手臂上。书生倒也很有骨气,沉闷地哼了一声,依然犟着脖子,瞪着眼睛,怒目而视,一点也没有退步。 “你这个不知好歹的狗娘养的,被关在了地牢,都还不知道悔改,真是死性不改,居然还跟老子摆臭架子,你再敢胡说八道,老子就让你吃屎,薰死你个不知死活的狗东西!” 黑衣汉子恼羞成怒,恶狠狠地骂了一通,可还觉得不解恨,又挥起鞭子,然而,没有打到林海德的身上,坐在他身后的少女眼疾手快,一伸手,就抓住了鞭子的末梢,大汉勃然大怒,努力地往后抽了抽,却没有抽动,立刻准备下狠手,扎了一个不太标准的马步,猛然一叫劲,可是,他却没想到,少女却突然一放手,男子的身子瞬间失去平衡,“砰”地一声向后翻倒,与地牢硬硬的墙壁撞了个正着。 “我警告你,不要再逞狂,欺负人,这世界上,哪个人又没有气运不佳的时候?不管做什么,最好都给自己留点后路比较好,不要把事情做绝了,不然,就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少女因为失血,那脸色更加瘦弱、苍白了,她冷冷地说道。倒在地上的大汉狼狈不堪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大呼小叫着就要冲上去和少女玩命,可仅仅跑了一步,却自动地停了下来,他看见眼前的少年尽管年纪不大,可是那身上却有一股股凛冽的气息扑面而来,让人不寒而栗,尽管她已受了重伤,可是,却一点也不慌乱,就是那份异乎寻常的镇定与从容,就与那个口口声声要报官的书呆子截然不同。冷薰身上折射而出的那股不凡的气势整个把那个大汉给震住了,让他不敢再向前迈步。 “书呆子,还傻傻地愣着干嘛?赶快扶我起来。” 林海德一愣,问道:“扶你起来?咱们去哪儿?” 冷薰心烦意乱地看了他一眼,自己受了那么重的伤,也不想和他多说废话,她自己用手撑着冰冷的墙壁站了起来。林海德见状,立刻伸出手,扶住她。 “哈哈,这个小兄弟倒是很明白事理,老六,快为他们换上衣裳,马上就要开市了。” 少女和林海德穿上了奴隶的粗布衣衫,说是粗布衣衫,其实就是一片麻布。腰上用草绳一系,就算是一件衣服了。胸前背后,都有斗大的一个“奴”字。 清晨的东山城热闹非常,各处做生意的,赶集的,买东西的都在市场上行走。各处的人都有,南腔北调,五音杂乱,集市上什么东西都有,不管是日常生活用品,还是各种各样的牲口,凡是所有大陆上能叫得出名号的东西,在这里几乎都应有尽有。放眼望去,人潮涌动,车水马龙,川流不息,好一片片热闹、繁华的动人景象! “进去!” 大汊用力一推,就把他俩推进了铁笼子,巨大的铁笼里已经有了七八十个奴隶,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年纪大的五、六十岁,满头白发,年纪小的,却只有五、六岁,一脸胆怯地坐在角落里,那眼里流露出惊恐的神色,不知这是怎么回事,不明白为什么要把他们关在这大大的铁笼子里? “啪!” 一阵鞭影从外面抽在少女的背上,她那单薄、瘦弱的背脊一热,瞬间被抽开一道血淋淋的口子。林海德见状,立刻趴在她身上,把她整个人护卫在身子下,“啪啪啪”的鞭子声不断在耳边回响,奴隶们惊慌失措地大声叫唤,纷纷围在一起,蜷缩在巨大的铁笼中央,一个劲地抖颤着身子! “都跟我识相点,等一下将会有大主顾来挑选奴隶,如果有人胆敢借此弄出点事,看我怎么整治你们?” 男人狂乱地晃着拳头,冷冷地哼了一声,大摇大摆地回头走开了。 人群慢慢散开,那些被鞭打了的奴隶都还在虚弱地哼哼着。 “哎……”少女觉得一身燥热,这会儿的折腾让本来就流了很多血的她,大脑昏沉。她轻轻地推了推书生,低沉地问道:“怎么样,你还受得了吧?” 林海德听了少女的问话,抬起脸来,这会儿,他还护在少女身上,瞬间回过神来,吓得狼狈不堪地爬了下去,一个劲地晃着脑袋,说道:“你不要担心,我没事,没有事。” “快,扶我靠过去。” 林海德乖巧地扶着少女,让她倚靠在铁笼子的一角。少女紧紧地拧着眉头,竭力忍受着伤口上的疼痛,语气低沉地说道:“等一下有人来买奴隶,我们必须马上被买走,然后赶快离开这儿。” 林海德微微出神,问道:“难道我们要去给别人做奴隶吗?” “就凭借我们现在的处境,哪里又逃得出去?”少女涨红着脸,略略有点发烧,说起话来都没有了力气。她慢慢闭上眼睛,无力地把脑袋靠在书生的肩膀上,低低地说道:“我现在迫切需要找一个地方养伤,然后,才能尽快逃走。” 林海德身体僵直,少女甜美的呼吸,轻轻地喷在他的脖颈上。男人的脸色比病中的少女还要绯红,他吞吞吐吐地点点头,断断续续地说道:“对,对,对,你说的话很正确!” 又过了一会儿,书生没有听见少女说话,低下脸一看,这才发现她已经疲倦得睡了过去,呼吸灼热,一看就已经发烧了。林海德心里一惊,伸手去摸她的额头,一片滚烫。书生的心立刻悬了起来,他轻轻地把少女的身子放下来,让她枕着自己的腿睡觉,这样才会睡得更舒服一些,目前这种状态让他感觉很尴尬,可是,他却想不到半点更好的办法来摆脱这种尴尬。 明水街头车水马龙,人流如织,一片盛世景象。忽然,一队人马打大街上经过,走在前面的那个男子骑着一匹黄骠马,面相俊朗,鼻梁高高的,唇红齿白,眼眸深邃,他的身后还跟着一大群如狼似虎的狗腿子,慢慢地走过长街。 “少爷。”沈问骑着马靠过来,低低地说道,“再往前走就是理司衙门,沈坚已经先去把一切都弄好了,伊科还有使者在那儿接待我们,只要赶到那儿,就可以从水路入关了。慕容微微微点点头,他俊朗的面容和巨大的排场让那些百姓望而生畏,所过之处,大街上的人流都如同潮水一般,避让一边,不过,偶尔也有一些大胆的少女,眼神娇媚地看过来,带着几许勾引,几许迷惑的目光。 99mk.cc。wap.99mk.cc 正文 第145章 失望的叹息 清晨的阳光升起来了,在阳光的照射下,早晨淡淡的薄雾慢慢消散。慕容微穿着一身白色锦袍,锦绣缎面铺展,腰里系着一条银色的玉带,大队人马从一片小商贩的叫卖区经过时,年轻的贵族公子忽然拧着眉头,一把勒住了坐骑,整个队伍也就跟着停了下来。随从们都好奇地跟着慕容微的眼神望去,只见眼前现出一片兜售脂粉、头饰、花灯的摊位,一家连着一家,前面围着一群打扮得风情无限的美丽少女、美丽少妇,正在那儿叽叽喳喳,各自挑选着各种称心如意的小饰品。她们看见有贵家公子停下马,一个个都万分惊喜地望了过去,只希望那个坐在马上的少爷能多看她们两眼。慕容微的目光在她们脸上扫来扫去,闪烁着让人捉摸不定的光芒,忽然间,慕容微策马向前,再也不肯多看她们一眼,也不顾身后少女们一阵阵失望的叹息…… 众人大惑不解,急忙跟上自己的主子。 这时,一个小商贩伸出手,一把拉住一个觉得有点扫兴,正准备离开的少女的衣袖,问道:“姑娘,这盏凤凰灯你不要了吗?” “不要了,不要了!真烦!”少女白了小贩一眼,烦躁地说道,和几个女伴回头就走。 轰轰隆隆的锣声响亮地敲了起来,奴隶市场开市之后,整个市场瞬间显得更加闹热了。穆老板今天的生意特别好,不但有两单早就定好的大买卖,那些零零星星的小户,更是一个劲笑眯眯地看着自己的钱袋子,兴奋得一双双眼睛都眯成了一条条缝,咧着大嘴直笑,露出满嘴的黄牙,看着就让人心里很不舒服。 “姑娘!姑娘!”林海德压低了声音,端着一碗好不容易要来的水,小心翼翼地凑到少女嘴边,低低地说道,“快醒一醒,喝点水吧。” 人们乱纷纷地围着穆老板的摊位,便连那些老百姓也聚集在那儿,好奇地看着热闹,看着台上不断被展览出来的那些奴隶,有的长得牛高马大,有的长得文秀斯文,有的长得小巧玲珑,有的长得艳丽动人,一个个买家都围着巨大的铁笼子,好奇地看着,说着,乐着,就像在谈论一群牲口似的,从奴隶们的体貌、特征,五官,还有买女奴的男人,有的甚至要求当场验货,穆老扳做起生意来可是服务到家,左面那一排密密挨挨的小房子,可就是替那些大人、老爷们提供的“检验之所”。慕容微打从那儿过去时,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头刚刚买了十多个十二、三岁的小女奴,引得围观的人们窃窃私语。穆老板生意好极了,一个劲地扯着嗓子叫卖着,前面被围得水泄不通,一时之间慕容家的马队居然被堵在了那里,再也无法过去。 “少爷,属下去前面看看,看看是怎么回事,怎么堵得都过不去了?”星辰现在已经长成了一个高大、健壮的的帅小伙,神色宁静,只瞄一眼,就看得出他已经练就成了一个功夫了得的剑客。慕容微轻轻点了点头。星辰带着几个下属,走到前面去疏通道路。慕容微的眼光若无其事地扫过市集,忽然听到奴隶台上小女奴们哀哀的抽泣声,他回头看去,只见那些孩子都只有十二、三岁的样子,而更小的却只有七、八岁,一个个穿得就像叫化子似的,破破烂烂,衣不蔽体。那个老头子都一大把年纪了,穿着一身大红大紫的衣服,衣服上还绣着一些十分俗气的图案,那一口黄牙,看着就让人翻胃。他一边丑陋地笑着,一边无耻下流地捏摸小女奴们粉嫩的脸蛋。慕容微慢慢拧起眉头,一脸的不屑和憎恶,他轻轻地招招手,沈问立刻凑上前,问道:“少爷,有什么吩咐?”慕容微神情冷冷的,似乎很不高兴,就像在和谁生气一般,沉声说道:“快去,把那几个小女孩买回来。” “少爷,”沈问微微出神,他眨着一双锐利、精明的眼睛,问道:“买奴隶有什么用吗?况且,我们带在路上,也很不方便啊。” “叫你买,你就快去买,那么啰嗦干什么?” 沈问被骂了一番,无可奈何地吐了吐舌头,这就走了过去。就在这时,忽然那边传过来一声大骂,慕容微扭过脸,看了过去,这才看见那个关着奴隶的大铁笼里,一个面目清秀,仪表堂堂的男奴被人一脚踢开了,可那男奴爬起来后,神情激动,仍然在一个劲地辩驳着什么,不过隔得太远,听不真切。慕容微想想那只是一番寻常的争吵,也没有留意什么,然而,就在他眼光无意识地一扫,却突然看到一个身材瘦弱、单薄的少年无力地倒在地上,衣服、头脸都被别的奴隶遮住了,只露出一双腿脚,和白白的瘦瘦的小手,瞬间,就像有一道亮光在他心里一闪!慕容微紧紧地拧着眉头,一双犀利的眼光看了过去,尽管只是一只小手,然而,那却再熟悉不过了,他的心中一下掠过一种非常奇怪的感觉,让他的心止不住地颤栗起来。慕容微再也顾不得想什么了,那种莫可名状的感觉让他毫不犹豫地跳下马背,伸开大手,推开前面一堵堵人墙,向着前面挤了过去。 人海漫漫,乱纷纷的,而慕容微蛮横地要冲破人群的阻挡,跑到前面去,他的行为自然激起了公愤,让人们一个个都对他怒目而视。可这会儿他心里有事,哪里还来得及去在意那些人的反应?慕容微紧紧地拧着眉头,挤出了一身热汗,总算好不容易挤到了最前方,双手一探,便牢牢地抓住了铁笼子粗实的铁柱,拧着眉头,向方才看到的那只手看去。 巨大的铁笼里臭不可闻,满眼都是瑟瑟发抖的身子和无比惊恐的神情,许多人都张着眼睛,小心、谨慎地看着他,看见他一脸严肃,目光如炬,一个个都大吃一惊,吓得把头低得很低,再也不敢看上他一眼。 没有丝毫发现?怎么还是没有丝毫发现呢?慕容微心里的愤怒如汹涌的潮水,疯狂地漫天涌来!他还不死心,又仔仔细细地看了一回又一回,结果还是没有任何发现,该不会真地是自己看走了眼?男人心里突然涌起了种种难以言状的恐慌,忧心忡忡地站在铁笼子前面,那好看的剑眉拧成了一个疙瘩。 “少爷!”星辰顺着人群走过来,诧异地看了男子一眼,接着小心翼翼地说道,“人群都已经全部疏散了,咱们这会儿可以继续向前了。” “少爷!少爷!”沈问急忙跑了过来,身后跟着十多个十二、三岁的少女,这些小女奴突然又被转手卖了出来,用不着再去伺候那个色名远播的老色狼,她们全都松了一口气,胆怯地看着自己的新主子,这些过早就明白世事艰难的孩子,只打量了一眼他们的新主子,心里就悄悄欢喜起来,神情也一下子轻松下来。 大铁笼里的别的奴隶都眼巴巴地看着那些小女奴,眼馋得不得了。他们一看慕容微,就知道他是一位富家公子,都希望他能大发慈悲,把他们也一起买走,他们都相信,跟着这样一位主子,一定不会差的! “少爷!”沈问小心翼翼地唤道,他看见少爷神情呆呆的,看着铁笼里出神,寻思他该不会又看中了什么奴隶吧? “咱们走吧。”慕容微回过头,带着下人们继续向前走,迅速离开了这片热热闹闹的场所,可就在男子扭过头的一刹那,一声惨烈的叫声忽然响了起来,可因为刚刚有了一群年轻的女奴被带上了买卖的台子,四面八方围着看热闹的百姓都放声高叫,把那声惨烈的叫声给压了下去。慕容微一点也没有发现刚才那一声异样的叫声,带着随从们,离开了穆老板的摊位,向着理司衙门策马而去。 睡梦中的少女惨叫一声,然后软软地倒在林海德的怀里,年迈的老先生拿着手中的箭头,回头对穆老板说道:“穆老板,你看看,这么长的箭头,如果再在肩膀里放一天,那片片金叶子可就荡然无存了哟!” 铁笼后面的一间小帐篷里,穆老板心烦意乱地说道:“管那么多干嘛,只要还有气,没有死掉,等一下有大买家来,把她混在人群里卖出去,只要出了手,金叶子到手了,我才懒得理会这奴隶是死是活呢!”他说完这话,一扭头,就走了出去。 林海德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对着大夫恭敬地说道:“老先生,谢谢你了!” 大夫和蔼可亲,平易近人,他叹了一口气,说道:“这位小哥现在没事啦,只要给他上药、包扎,不乱动,好好静养一段时间,就会好起来的。只是你为了让他看病,被穆老板的人毒打,我看你也是个斯斯文文的读书人,哪里受得了这份罪啊,唉,这些人可真是作孽啊!” “大夫请放心,我没什么事。” “唉,你过来吧,我也给你看看。” 人声喧嚷,晴空万里,已经到了六月,东南气候炎热,天空中有成群结队的鸟雀翩翩飞翔,一片生机勃勃的动人景象!慕容微骑在马上,呆呆地出神,似乎还在思量刚才那双手,那么熟悉,怎么会不是呢?难道自己真地看走眼了吗?好长时间,他都没有说一句话。 99mk.cc。wap.99mk.cc 正文 第146章 我没有说谎呦 “少爷?少爷?” 沈问连着叫唤了好多声,慕容微才从沉思中回过神来,年轻的男人微微出神,问道:“有什么事?” 沈问叹了口气,又说了一遍:“奴才这就去买几匹马,再买一辆马车,这些孩子,总不能一路跟着我们跑去伊科京城吧?”慕容微淡淡扭过头,看见那些小女奴没有坐骑,只能跟在自己的马后,大步向前奔跑,一个个衣衫破烂,脸色红通通的,一张张小脸上大汗淋漓,一双双小眼睛黑黑的,亮亮的,闪烁着清亮的光芒看着他,带着点点胆怯,又带着点点期待的讨好的光芒。 “好的,”男子点点头,说道,“另外,再给她们买些衣服,换上吧。” “属下明白了,这就去办。” 沈问刚刚离开,大家就接着向前走,后面有随从在低低地议论,轻轻地说道:“少爷对奴隶可真好啊!” “难道你不晓得吗?少爷对奴隶可历来都很和蔼哦。” “快走,不要说话。”星辰扭过脸,斥责议论纷纷的下人。 马队慢慢向前,没多久,就离开了热闹、繁华的市场,四周慢慢静下来,远远前方,已经可以望见理司衙门了。 “少爷!” 后面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沈问带着几个下人,带着新买的十匹骏马迅速跟上来,还有两辆马车。 “少爷,一切都办好了。”慕容微点了点头,眼光轻轻地从马匹身上掠过,却忽然拧起眉头,微微眯缝起眼睛,就像一头凶猛的豹子,忽然发现了猎物一般。慕容微拍马上前,走到一匹全身赤色的骏马身前,那马儿和别的马不同,看见他走过来,警觉性却很高,尽管被拴着,可依然小心翼翼地往后退了两步,疑惑地看着他,心神不定地用蹄子刨着地面,遍体鳞伤,很明显,它因为桀骜不驯,遭受了一番残酷的毒打。 “御风!”男人嘴里发出低低的呼唤,骏马瞬间竖起耳朵,欢天喜地地看着他。慕容微神色大变,继续低声呼唤道:“御风,真地是你吗?” 马儿欢快地叫了一声,亲热地靠上前来,用鼻子摩挲着慕容微的手掌,开心地喷着响鼻,一副见到老朋友的欣喜模样。 “这马你是在哪儿买的?” “就在,就在前面的马市。” “快,马上带我去。” 沈问说道:“少爷,时候不早了,我们应该……” “快,带我去!”慕容微冷喝一声,面容冷峻。沈问暗吃一惊,“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忙不迭地说道:“奴才遵命。” 男子在沈问的带领下,很快来到了马市,卖马的马贩子还以为自己的马出了什么问题,急忙走过来询问。 “这匹马,你是从哪儿得到的?” 马贩子面色一变,笑着说道:“这位公子说笑了,这是小人自家的马,我从小养大的。”慕容明面色一寒,沉声说道:“我再问你一遍,你从哪里得到的?” “小人,小人没有说谎哟。” “还不说实话?”“唰”地一声,星辰一把抽出宝剑,架在男人的脖子上,厉声喝道。 “大公子饶了小的吧,饶了小的这一次吧。”那人“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大声叫道:“这是我前阵子贩马,路过飞风岭的时候,在路上捡来的,我看它没有主人,到处乱窜,就顺便把它带了回来。小的可不晓得这是大公子您的马啊,小的要是晓得,给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带回来呀。” “驾!”慕容微调转马头,顺着原路走去。沈问微微一呆,上前问道:“少爷,你这要去哪儿?”慕容微微微拧着剑眉,面色冷冷的,然而,眼里却带着一抹难以掩饰的热切的光芒,嗓音低沉地慢慢说道:“去奴隶市场买奴隶。” 大街上还是那么热热闹闹,马队一路疾驰,大街上的人们纷纷避让道旁。慕容微打马如飞,清风吹卷起锦服下摆,飘逸极了,仿佛就是大雕的飞天巨翅,迎风飞扬…… 清脆而急促的马蹄声,一路激扬起漫天尘土,大风起处,烟尘随风,在半空飞扬…… 就在慕容微带着他的随从赶过去时,另外一队人马又慢慢地来到了奴隶市场,老练、深沉的老管家从马车上走下来,穆老板恭恭敬敬地点头哈腰,那颗头差不多都磕到了地上,急急地说道:“您老来了,所有您需要的人我都跟您准备好了,就等着您来挑选了呢。” 老管家六十多岁,穿了一身干干净净的蓝布衣衫,腰里扎着一根青色的腰带,头发梳得光光溜溜,一丝不苟。他做出一副十分深沉的样子,一句话也没有说,径直走到奴隶们面前,那一双并不昏花的老眼在穿得破破烂烂的奴隶群中扫来扫去,过了半晌,他伸出手,指了指大铁笼里的那些奴隶,点点头,说道:“这个,这个,这个,还有这个……”穆老板紧紧地跟在他身边,赶快将他点的那些奴隶都一一记录在了本子上。很快,老管家就已经挑选好了三十个奴隶,回过身道:“行了,就是这些吧。” “啊?”穆老板微微一呆,说道,“就这些吗?老爷不需要再看看吗?我那后面的窝棚里,还有很多彪形大汉,只是因为地方太过狭窄,所以让他们在里面等着,不如,您再到上面去看看。” “穆老板,我说了这些就够了,你怎么那么啰嗦?” 老人微微拧着眉头,摆出一副十分威严的面孔,沉声说道。 穆老扳被吓得哆嗦了一下,急忙点点头说道:“那是,那是,小的说多了。” 那老管家刚刚准备离开,一个清朗的声音忽然叫道:“老先生请留步。” 老人微微出神,扭过脸,这才看见一个神色清朗,带着书卷气息的年轻男子,霸道地挤到他挑选好了的奴隶们面前,满面通红,嘴唇却有些发白。他紧张地舔了舔嘴唇,张张嘴,说道:“老先生,我通读八史,遍晓六艺,自幼习文,颂韬、七略、大书、胜语、兰芷经、道德文、兀纵横宇,均有涉猎,琴棋书画、茶艺香道都有研究,先生可不可以买下我?” 老人慢慢拧起眉头,嗓音低沉,慢慢说道:“我买的奴隶都是为了干重活的,可不是识文断字的先生。” “老先生,我也可以干重活。”林海德听了老先生的话,瞬间转动起了脑筋,一个劲地想啊,那什么才是重活呢?他想了想,立刻说道,“我可以磨墨、剪纸、晒书、整理书稿,哦,对了,我还可以烧火、挑水、砍柴,还可以……” “你真地通晓兰芷经吗?”低沉浑厚的声音慢慢响起,却并不怎么响亮,可是却自有一股沉静安详的味道,一只稍微显得有点苍白的手,一把掀开青布的马车帘子,男子俊眉朗目,那眼神沉静得就好像春天的大海,面容略略有点泛白,天气已经比较温暖了,可他却披上了一件银缎面的斗篷风帽,那俊朗的容颜半遮半掩,一身锦服,透露着呼之欲出的富贵气息。 长街上人头攒动,人来人往,什么人都有,一辆辆南来北往的车马从大街上呼啸而过,尖锐的马鸣声惊扰了睡梦中的人儿,那昏昏沉沉的少女被惊醒了,慢慢睁开眼睛,看到的却是一双温润如水的眼睛。少女静静地躺在那里,浑身无力地张望着附近的男人,静静地一言不发,没有站起来,也没有走过去,只是那么静静地观望着,目光仿佛穿越了时空,所有的辛苦和疲累仿佛在一瞬间都消散得干干净净。 “虽然不很精通,却也略知一二,兰芷经博大精深,以在下所掌握的那些东西,如果非要说精通,那实在是牵强附会,更辱没了公子聪慧的耳朵。” 锦服公子点了点头,他还十分年轻,不过二十五、六岁,可是一举手一投足却有着难得的从容和冷静,他点了点头,说道:“礼叔,我看不如把他买下吧。” “公子!”林海德忽然高声叫道,“我有一个弟弟,生了病,我们兄弟俩不管怎样都不能分开,不知公子可不可以把他一起买下?” 锦服公子顺着林海德的手指望去,一下就看到了神情疲惫地躺在地上的冷薰,一身男装打扮的少女神色平静,尽管面容因为失血而显得很苍白,可却丝毫没有半点窘迫与尴尬之色,她只是静静地看着男人,无喜无忧,不显得一脸倨傲,也不显得卑躬屈膝。年轻男人点点头,说道:“好的。” 林海德瞬间高兴起来,几步跑到少女面前,把她横着抱起来,欢天喜地地嚷道:“咱们有希望啦,有希望啦!” 少女喘息艰难,肩膀上的箭头取出之后,她立刻感到一阵虚脱,整个人也显得虚弱得不得了,一点力气也没有,她的声音也低得不能再低,微微张张嘴,说道:“谢谢你了!” 林海德微笑着摆摆手,忽然又仿佛想起了什么似的,凑过脸问道:“哦,对了,你叫什么啊?呆会儿我可怎么叫你?” 冷薰说道:“你说我是你弟弟,我就随你的姓,我本名叫薰,你叫我小薰就可以了。” “嗯,我姓林,名海德,草字文驾。” 冷薰点点头,轻轻说道:“书呆子。” 林海德微微一呆,然后拧着眉头,似乎有点发怒,说道:“喂!你应该叫我大哥!” 99mk.cc。wap.99mk.cc 正文 正文_第147章 你又发大财啦 然而,冷薰哪里还听得到他的声音,她再也支持不住,头一歪,又陷入了昏迷状态。这时,那个被唤作礼叔的老先生走上前来,只看了冷薰一眼,立刻说道:“快,来,上马车,我们车上有随行的大夫。” 马车装载着老先生刚刚买来的奴隶们,慢慢远去,百姓们睁大眼睛,羡慕地望着那豪华马车卷起的阵阵尘土,消散在清晨朦胧的晨光中。穆老板咬牙切齿地揉搓着一双手,那些围观的百姓都已经走得干干净净了,他都还满面怒色,好像一点也不满意。一边的下人走过来,很不识相地微微一笑,说道:“当家的,你又发大财啦!” “发个屁大财?”穆老板怒气冲天,上气不接下气地狠狠斥骂道:“奶奶的,居然还说是什么大买主呢,出手居然如此吝啬,就买这么点人,还跟老子蘑菇了半天,他奶奶的,真不慷慨!” 下人微微一呆,问道:“我看着他们的样子也不像啊,当家的,他们是什么人?”穆老板一把把手里的账册扔到一旁,怒气难平地埋怨道:“马老四是怎么介绍的?恐怕他也是一头雾水呢!奶奶的,这年头,看来没落的氏族也不咋的,可却偏偏还要充有钱的主,真是的!” “他奶奶的,收摊!”穆老板一点也不开心地嚷道,“今天气运可真背,先前那档生意赚的,现在全赔掉了,他奶奶的,真窝气!” 街头闹闹嚷嚷,各种各样的美食小吃可真是清香扑鼻,那浓浓的香气在东山城的大街小巷疯狂地飘啊飘,飘啊飘,大街上人流如织,人们都向着自己喜欢的地方走去。有些外地来的客商不熟悉情况,这儿转转,那儿看看,好奇地打量着,不时地买一些自己喜欢的商品,而奴隶市场上的生意也很是火爆,一大早就遇到了大买主。其实,说起来这穆老板也真够贪心的,不知道他还想赚多少?他手下的那些人见一下子就出手了两拨大奴隶,自然都开心得合不拢嘴。 忽然,那奴隶贩子一下亮起了眼睛,瞬间抖擞了精神,只见方才离去的翩翩贵公子又返回来了,他神色严肃,一看就知道还有事。那些小老百姓,在好奇心这一点上,那可是谁也不比谁差劲。他们看着这位贵公子去而复返,一下子都跟在他的马队后面,向奴隶摊子围了过来,一个个都瞪大了眼睛,伸长了脖子,一眨不眨地瞅着这位主。 当慕容微带着人心急火燎地来到穆老板奴隶摊位之前的时候,穆老板觉得没赚够,晦气,便想收摊,打道回去,星辰立刻走上前,沉声说道:“老板,请留步。”穆老扳一生阅人无数,一双眼睛那可是无比老道,哪样的主有钱,哪样的主是打肿脸充胖子,那可是一看就知道,特别是方才这个公子,连价钱都不问,便毫不犹豫地从他人手上买走了那十多个自己刚刚卖出去的小女奴,不用说,这可是个货真价实的有钱的大主,他哪里又肯白白错过这发大财的好机会呢?穆老板一脸的晦气和怒气、怨气一下子都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而是换上了一副满面春风的笑脸,恭恭敬敬地跑上去,说道:“这位大公子,有什么能为您效劳的吗?”慕容微也不说话,面色冷冷的,上前就走向他身后被绳索捆住的那一串串奴隶。穆老板微微出神,立刻跟了上去,叫道:“哎,公子您这是……” “唰”地一声,星辰拔出长剑,将那闪着寒光的锋利宝剑就架在了穆老板的脖子上。男子面色冰寒,慢慢地沉声斥道:“站在那里,别动,谁叫你往前走了?”穆老扳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但还是小心翼翼地搓了搓手,一脸谦恭的笑容。这匹老狐狸,一看那阵势,就清楚地知道,眼前这帮人,可是自己赔了老本,也惹不起的。 过了一会儿,锦袍男子回过身来,走到穆老板身边,沉声问道:“你的奴隶全都在这里吗?” “是的,全都在这儿了,我准备收摊了,后面两个窝糊的也刚刚带了出来。这位大公子可有合您心意的吗?”慕容微微微拧起眉头,好久都没有说话。不知过去了多久,他才一字一顿地问道:“你确定,所有人都在这里吗?” 只是短短的一句话,就吓得穆老板大汗淋漓,他胆战心惊地回过头,仔细地又数了一遍,然后说道:“启禀大公子,奴隶全部都在这儿了,小的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欺瞒您呀。” 沈问这会儿已经想通了整件事情的前因后果,他小心翼翼地靠上前来,对着慕容微说道:“少爷,您是不是看错了,以乐儿姑娘的本事,他们哪有本事把她抓起来?”慕容微没有说话,只是站在那儿,静静地沉思。太阳升起来了,冲破了淡淡的晨雾,金色的阳光给大地抹上了一道道华美的色彩,绚烂的阳光洒在整个东山城的花草树木上,小城环水慧湖支流穿城而过,湖上有一些人驾着小船,轻轻地划着桨,一副副自在模样,仿佛是一幅幅清丽的图画。慕容微回过头,一言不发地准备离开,他的脸上再也没有了刚才那副神情,而是冰冷着脸,然而,就在他刚刚走到坐骑前,一个黑衣大汉忽然从后面破旧的窝棚里跑了出来,他也没有看清楚外面的那些人,就兴奋得大叫大嚷:“当家的!那小子随身有一把好剑,我看能卖不少银子呢!” 所有人的目光一下子都望了过去,慕容微也不例外。 慕容微眼里的光芒瞬间凝聚在一起,剑眉倒竖,眼神凝聚,剑眉竖起,他大踏步地走过去,一把抢下黑衣大汉手里那把剑,然后“唰”地一声抽出长剑!刹那间,璀璨的光华流光溢彩,所有人都大惊失色,望着那把绝世锋利的极品宝剑,眼睛都呆了。剑身青古,隐隐约约有刺血刻痕,上面用古篆小楷写着两个字:冷月!慕容微的神情一下子变得寒冷刺骨,他慢慢走过来,举着长剑,沉声问道:“这冷月剑你是从哪儿拿来的?” “这……这……这……是……是小人捡来的。” “唰”地一声,长剑带着冷冷的寒光,长风吹卷,刮起慕容微华贵的袍袖,男人手里长剑的剑锋斜斜地对着穆老板的咽喉,语调低沉地慢慢斥道:“你说,还是不说?” “大少爷,饶命啊!这冷月长剑是一个奴隶的。” “那奴隶到哪儿去了?”穆老板被吓得魂飞魄散,冷汗淋漓地回答道,“刚刚被人买走了。” “买走了?”慕容微冷冷地哼了一声,说道,“我看你真地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大少爷,小的所说的可没有一句是假话,您如果不相信,不妨去向附近的商家打听打听,就在刚才,的确有人买走了一群奴隶,其中就有一个是这长剑的主人。”穆老板吓得惊恐不已,生怕男子会要了他的性命,“砰”地一声,一跪到地,吞吞吐吐地嚷嚷道。慕容微看了看周围的人群,然后沉声问道:“到底被什么人买走了?已经离开多久了?” “不久,才离开一会儿,而那买家到底是哪儿的,我们却的确不清楚啊!”风从长街的那边吹过来,一路打着漩涡,吹卷起漫天尘土 。慕容微长袍挥动,黑发如墨。他站在人群中,眼里露出难得一见的迷蒙。他看着那在长街上汹涌澎湃的人流,神色间弥漫着各种各样的情绪,有来迟一步的忧愤,有粗心的追悔莫及,有空空洞洞的迷蒙,而最多的,还是漫天的失落…… “她受伤了吗?伤得怎样?严不严重?”穆老扳可是十分精明的角色,如果到了此时此刻,他都还不知道眼前的少爷出身高贵的话,那他就真地枉自活了这几十年了。穆老板赶快说道:“看样子伤得很严重,左肋有刀伤,肩头有箭伤,我是昨晚在城郊的城隍庙附近把她捡回来的,找了名医连夜医治,才保住了她一条性命。大少爷,小的呆笨,有眼不识真人,不知道那个小少爷是您的朋友,竟把他当作奴隶卖了出去,小的实在是罪该万死啊!” “小少爷?”慕容微微微拧起眉头,但马上就明白了。他低下眼睛,看着穆老板,一字一顿地沉声说道:“是的,你真地罪该万死!”慕容微嗓音低沉,带着浓浓的杀气。穆老板暗吃一惊,瞬间就说不出话了,男子接着说道:“她在这世上,只有我这一个主人,就凭你这个夯货,竟然也敢把她像牲口一般转手卖掉,你真地罪该万死!” “大少爷,小的,小的,小的有眼无珠,小的……” “星辰,这里就交给你处置,我不愿意在返回时,还看到他在这儿碍手碍脚!” 星辰走过去,恭恭敬敬地沉声说道:“遵命!”翩翩贵公子不再管那穆老板的苦苦哀求,慕容微拍马离开了这热热闹闹的街市,向远处飞驰而去。 急促的马蹄声激荡起一阵阵烟尘,熙熙攘攘的大街上,传过来一阵阵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在那样一个年代,百姓的命那就像一根草那么卑贱,而像穆老板那样作恶多端,罪恶滔天的奴隶贩子,那就更加没有人会替他惋惜一声。 99mk.cc。wap.99mk.cc 正文 第148章 美丽的景象 “沈问,去告诉理司衙门,我们不走水路,改走旱路。” 沈问一愣,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依然忍不住劝阻道:“少爷,老爷吩咐我们要提前赶到伊科京城,而走旱路,耽搁的时间太多。何况,这回进关的各大世家藩主都是走的水路,只有咱们一家不走水路,只怕又要惹出什么流言蜚语。慕容微没有说话,只是扭过头,冷冷地看着他,那意思却是再清楚不过了。 沈问被他看得后背发寒,他哪里会不明白慕容微的想法,这番伊科京城之行,水路已经封锁了,只有那些被邀请的氏族才敢走水路,别的人,没有谁敢走水路。那么,那些人便只有走旱路进关了,那么,只能在这般低级别的奴隶贩子手中购买下人的人家,自然不会是氏族大户,少爷坚持要走旱路,无非就是想找到乐儿,可是,纵然他找到了,又有什么意思呢?因为少爷早已经不再是八年前的十四岁少年,而她,也不再是当年一无所有的小女奴了。少爷固然能够找到她,可又能咋样呢?那是一头老虎,虽然她这会儿受了伤,可哪里又能养得家呢? 沈问轻轻摇摇头,叹了口气,扭头奔向理司衙门。火辣辣的太阳,照射在慕容微华丽的袍袖上,流光溢彩,极其引人注目,而那翩翩风度,更是叫人仰慕。远处,片片浓郁的翠绿炫人眼目,一棵大杨树又高大又粗壮,至少都有好几十年的树龄了,上面贴满了各种各样的布条、图案等,那是因为百姓们愚昧,认为那大树里面住着神仙,越是高大粗壮,年头越久的树木,越能通神,时间长了,就会有那些遇到困难的百姓前来礼拜,祈求树神护佑!大户人家带上一些食物,没钱的百姓绑上一根红布条,祈求百事顺利,出入平安。 长风吹刮,慕容微锦袍翻卷,他随手取下腰间的玉佩,一扬手,抛向眼前的参天大树,“啪”地一声,那价值连城的玉佩就挂在了高高的树枝上,在金色的阳光下晃晃悠悠,放射出华丽多彩的光芒。 “驾!”慕容微打马如飞,带着下属们快速离开。 夏天的蝉儿在半空中一个劲叫得正欢,一阵阵热风吹刮而来,树枝上的王佩摇摇晃晃,影影绰绰。 少女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夕阳西下了,河面上金光灿灿,那轮夕阳正一点点向西边天空落下去。 林海德看见她醒过来了,开心得大笑不已,赶忙拿起一边的汤药,小心翼翼地喂给她喝。 汤药很苦涩,可还要这样一小勺一小勺地喝,几乎就是变相地折磨。冷薰拧起眉头,接过药碗,一下子就喝了下去,然后连忙喝了一口浓茶,才将满嘴的苦涩压了下去。少女换上了干净的衣物,伤口也被重新上药包扎,那沉重的伤势仿佛就减去了一半。少女坐起身来,上上下下打量着自己和林海德所处的房间,拧着眉头问道:“这是哪儿?我们这是要去什么地方?” “我们被人买下了。”林海德神秘兮兮地说道,他脸上那副神情,让人忍不住很想打他一顿,“我们这会儿正在船上。” 冷薰的脾气却出乎意料地好,她竭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很理智地说道:“书呆子,你可不可以说些我不清楚的事?” “哦,”林海德点了点头,开始说他那点掌握得少得可怜的信息。 买下他们二人的这户人家姓章,从新罗与伊科边境的山园省过来,要前往伊科京都。主人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就是他们在市场见到的那名公子,名叫章庆丰。另外,这户人家还有五个小姐,都是章庆丰的姐妹,他的大姐、二姐和三姐都已经嫁人,三人的丈夫也在船上,还有点倒插门的感觉。前后一共有三艘大船,仆人上百,护院壮丁也有一百多人,除了一个姑爷,就剩下之前的那个礼叔管事,算得上是大管家。 只是一次出行居然带了这么多人,这户姓章的人家,看来也是一方大户了。只是冷薰搜肠刮肚地想了半晌,也实在没想起新罗境内有姓章的氏族。 既然这队人马是往伊科京城而去的,那她却反而不急着走了,这样一方面可以好好养伤,二来也可以避过新罗方面的追捕,三来又与自己顺道,真可谓是一举三得。 想到这里,少女抬头问道:“你说他们要去伊科京城,知不知道他们去那儿干嘛?” “伊科太子要大婚了,整个伊科贵族和新罗、离珠都要派人前往伊科京城,参加伊科太子的婚典。” “伊科太子的婚典?”少女微微愣神,一下坐了起来,大声问道:“新娘是谁?居然还有人乐意嫁给他,呵呵。” 林海德刚想答话,那船体忽然猛烈地摇晃起来,两边岸上的船公响亮地喊着号子,大船慢慢悠悠地行驶起来。 “等了这么久,终于开船了。”林海德说道,“听说有一个新罗的氏族迟迟不乐意上船,章公子不敢抢先,只得叫人在这儿等着,让那新罗的氏族走了之后,再走,可不想整整等了一天,那个人还是有事,所以章公子的船就只得占先了。” “你说伊科太子大婚,不知道他娶的是什么人?是不是新罗的公主?” “原定是太子妃的,”林海德说道,“但是后来由于新罗内乱,原定的太子妃就成了偏妃,只因为这是太子第一次纳妃,所以自然就搞得很热烈、庄重,何况那娶回来的人还是新罗的七公主,自然更是隆重非常!” 少女低着脸,好长时间都静静的,一句话也不说。林海德微微出神,唤道:“小薰?小薰?你感觉咋样了?是不是伤口又疼痛起来了?” “不,我没事。”少女轻轻地摆摆手,慢慢倚靠在床榻上,轻轻地说道,“我感觉好疲倦,想休息一下。” “那你先休息一下吧,我出去转一转。”林海德打开船舱门,去了外面。少女倚靠在床头,紧紧地拧着眉头,喃喃低语道:“新罗最终依然和伊科联姻了,沐锦,现在可如何是好?” 天空碧蓝,万里无云,清澈晶莹,仿佛就是那蔚蓝的大海。林海德站在甲板上,看见这船体巨大,大约有一丈多宽,船头和船尾都高高地往上翘着,四根桅杆,两根在前,两根在后,船体上下分四层,两层在甲板之上,两层在甲板之下。冷薰和林海德是最低等的奴仆身份,本该在最下面一层,和众人同住。然而,礼叔看见冷薰伤重,于是破例在甲板上的第二层让出一间小舱,让他们两个居住。 忽然,船头方向响起了洪亮的号子声,船夫大声吆喝,用劲地甩开膀子,张开船帆。大船迎着顺河风,快速地开动起来。两岸青山隐隐,绿树环绕,放眼江面,一片开阔,游鱼潜游,一群群鸟儿在江面上空鸣叫、飞翔……这一切景象可真美丽啊,让人心旷神怡。瞬间,林海德心中的郁闷情绪消散得干干净净,他情不自禁地做了个深呼吸,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站在甲板上的书生,慢慢抬起头来,看着眼前的碧水蓝天,淡淡一笑,在心里默默想道,总算要前往伊科京城了,真好啊! 就在这会儿,远远的河岸上,有一群人正静静地站着,静静地望着越去越远的船队。 沈问小心翼翼地走过去,说道:“少爷,一切都已经安排好了,伊科前来迎接您的船只也撤去了,通关文书也弄好了,我们走陆路,可以取道紫云关,进入伊科。” 慕容微轻轻地点了点头,一双眼睛不知所以地望着一片白帆的宽阔江面,慢慢说道:“不要着急,我们先在东山城停留三天。” 沈问无可奈何地在心里轻轻叹口气,少女这是放心不下啊,他担心万一是当地人把乐儿买走了。沈问隐藏住自己心里的叹息,点点头,说道:“属下遵命。” 江面上清风入怀,一座座青山都从眼前飞掠而过,欢快的鸟儿在蓝天白云之下,在青山绿水之间,自由自在地飞翔,好不活泼、热闹!慕容微站在江岸边,极目眺望着渐行渐远的船队,似有所思。不知过去了多久,他才回过身,朝着东山城的方向,飞马而去。其实,命运在很多时候就是这般阴差阳错,像这般凑巧的事,他哪里又想到了呢?他只是想到少女不是在陆路被人带走了,就是被本地人买走了,而就是没有想到少女会从水路走,看来,很多时候,想当然也不一定是正确的哦。如果他突然知道了自己要苦苦寻找的少女就在自己要乘坐的船上,而他却白白丢掉了那样的大好机会,那他岂不是要悔得连肠子都青了?他总是自以为是,就像他认为能够有资格参加吴腾大婚的世家财力,自然也不会把身份降低到到那种地方购买奴仆一样。然而,世间有的事就是那般不可思议,什么是缘?什么是分?擦身而过,却无缘相认,实在是……就在男人策马离去的那一刻,少女掀开那扇小窗的帘子,探出头往外张望,却只看到浓浓江雾中阵阵马蹄激扬而起的漫天尘埃。 那一天,是六月十二,卡唐太子吴腾大婚的消息早就在七日前传遍了整个西贵大陆,各方势力都在暗中揣测,思量着这一次和亲之后所能带来的政治利益。 99mk.cc。wap.99mk.cc 正文 第149章 古老而神秘的国土 除了目前已经和新罗皇朝恩断义绝的沐北新生政权,整个大陆的所有氏族都相继前往伊科京都,各大世家、部族、藩王都派出了家族的权威级使者,不仅代表本族势力和伊科修好,也要借这个机会探听这个大陆上最为稳定的一个政权对新罗内乱的态度。所以,原本因为内乱而不欢而散的宁湟夜宴,却再一次在伊科京城的街头重现,古老而神秘的伊科国土上,人流如织,异常热闹! 可是,也就是在这一天,沐北总算获悉了新罗各地并肩携手,合力追捕冷薰的消息。沐北的新一任王者沐锦世子勃然大怒,下令集中所有力量,攻打新罗,着部下孟阵、凌希、明律,韩刚、金会等人,在军师乔云佐的带领下,大举攻进西北易朗斯家族境内,不管是哪一仗都不会留下投降的人,杀得老易朗叫苦不迭,短短两天就丢掉了四分之一的领土,而另外的四分之三领土,现在却被境内的百姓搅得鸡犬不宁,弄得易朗斯政权摇摇欲坠。老易朗没有办法,只得向宁湟帝都和凌都陪都发出了一封封求救的信函,上面涂满了西北易朗斯家族的惶恐与军士们送信时洒下的滴滴鲜血。 瞬间,整个新罗王朝大为震动,各处势力都担心沦为沐北铁骑下的第一个牺胜品。沐北的飞鹰放出话来,冷薰如果在哪个领地上缺少了一根毫毛,那就要那个地方的首领全家陪葬,警告他们最好祈求神灵保佑这位被万里追杀的女子安然无恙,如果冷薰有个什么三长两短,那沐北大军就会在第一时间风雷而动,绝不善罢干休! 这些话绝对不是耸人听闻,那隐藏在新罗各地的顺昌行会刺杀团也紧急出动,把那些曾经参加过大规模追杀任务的郡守藩镇巡抚们的脑袋全部砍下。仅仅一天,各地上报给帝国的一级长官死亡名单就已经上升到四十多人。一时间,各地派出的探马和追捕者纷纷回归大本营,沐北的强悍实力让他们心惊胆战。他沐北或许目前还无法与整个新罗抗衡,但要干掉一省一番一郡,那还是绰绰有余,他们也知道如果真地那天到来时,帝国说不定也会像当时他们一样,装聋作哑,不闻不问。哪个又能断言,门口那个摆摊的大叔,巷口那个算卦的神仙,家里那个新来的教头,床上那个刚刚进府的小老婆,又是不是顺昌行会派来干掉自己的杀手? 在这种时候,明哲保身,总比强出风头的好,身为男儿,建立功勋自然很好,不过如果连自己的小命都保不住了,那一切不都是子虚乌有的事吗? 少女自然不会晓得,就在船队出发时,后方已经被沐北势力搅得天翻地覆。她静静地躺在船舱里,静静地休养,只盼着自己的伤势早日好转。她冥思苦想着新罗与伊科联姻,到底会给沐北带来怎样的危害?她希望跟着船队进入伊科京城之后,就转而向南,沿着水路,早日回到沐北,好和沐锦商量这件事。她哪里又会想到,在前面等着她的,到底是如何一番风浪?那座延续千年文明的繁华之都,就像是一头巨大无比的怪兽,慢慢地伸开它的利爪,把这世间的一切都紧紧地抓在爪中,巨大的风暴慢慢刮了起来,夹杂着伊科花粉胭脂味道的阵阵薰风,柔柔地从南边吹刮而来,让人情不自禁地被它薰得烂醉如泥,稍不留意,就会深陷其中,而无法自拔。 有些目光,总会敌视,有些拳头,总会攥紧,有些身影,总会在花天酒地的繁华烟云下交叠、重合……就算避过了一时,却未必能避过一世?那是命运的安排,不是一起毁灭,就是长刀横立,抑或日月齐辉…… 三天之后,慕容微收拾人马,告别了东山城,走进了紫云关,走在了伊科的大地上。 而就在这时,一支队伍慢慢走出沐北,朝着向着西贵大陆的东南方策马狂奔,激荡起漫天烟尘…… 因为沐北新生政权的诞生,宁湟帝都的那场大戏被残酷地中断了,而那不得不中断了的剧情,却要在伊科的京城之中,另搭戏台,接着演出…… 夜幕降临,船队灯火通明,远远望去,十分热闹、缤纷。河两岸的山崖仿佛刀削斧砍般,十分险峻,不时有一只只雄鹰在崖壁上盘旋、飞呜,发出高亢、嘹亮的叫声,冲着高而远的天空,飞翔而去。 又狭窄又黑漆漆的舱室内,少女轻轻的呼吸回荡在耳畔,中间只相隔着一条狭小的过道。林海德辗转反侧,就是没有办法睡熟。不知咋回事,他猛烈地翻了个身,竟“砰”地一声,沉重地撞在了船舱壁上。 “怎么了?这会儿还兴奋得无法入睡吗?”少女的声音轻轻地在耳边传过来,林海德一边摸摸手臂,一边说道:“我觉得太热了,热得无法入睡。” 少女轻轻地笑了一声,也没有去说破他。她倚靠在床侧,说道:“我也无法入睡,书呆子,把窗帘拉起来,这儿空气闷得不得了。林海德听了他的话,不再假装睡觉,一下坐起了身子,把窗户前的窗帘拉了起来。窗外,月光淡淡的,静静地流泻在宽阔的江面上。少女的面庞在月光下显得那么苍白、瘦弱。少女伸出脑袋,往外面张望,她的眼眸清亮,眼睫毛长长的,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浮漾出大海的澄澈。林海德看着她,一时竟然有些出神。 “书呆子,你在看什么呢?” 少女轻轻拧起眉头,淡淡地问了一句。林海德的脸“唰”地一下红了,支支吾吾了半天,才说道:“我刚才在思索,在思索,思索你究竟是哪里的人?” 少女微微一挑眉头,斜着眼睛,看着他,说道:“怎么回事?难道你和别人很熟悉吗,怎么刚刚相识,就想打破沙锅……问到底?”林海德微微一呆,接着说道:“虽然我们认识的时间很短,不过,无论怎样,我们也算是一起经历了生死考验吧?我只是想知道你的家住在哪里,难道也有什么不可以吗?” “呵呵,那行,”少女回身躺在床上,微微眯缝着眼睛,轻轻一笑,说道,“不过,你先说一下你自己的情况吧。” “我是新罗历山郡文会人。” “历山文会?”少女轻轻拧起眉头,慢慢说道,“你姓林,那林深俊是你什么人?”林海德瞬间大喜,说道:“正是家父,怎么,你听说过吗?” 少女睁开微微眯缝的双眼,扭过头来,仔仔细细看了一回林海德,拧着眉头,问道:“他真地是你父亲?” “是的。”没想到在这儿还能遇到知道他爹的人,林海德满面微笑地笑道,“怎么啦?你是不是觉得我有些不像呢?” 少女轻轻地摆了摆手,说道:“是的,一点也不像。”林海德搔搔脑袋,傻傻地笑了笑:“哈哈,想不到你和我娘都有这种看法。” “你父亲为人谨慎、机灵,左右逢源,又是生意场上的高手,在文会任上可作出了一番不凡的政绩,尽管只是一个很小的文会县,但却是南方的粮食商贸重镇,文会林家也可以说是富可敌国,可是,以他的智慧和谋略,咋会生育出你这样的后代?” “可是,这又有什么呢?只是我和爹爹的研究方向有所不同罢了,这有什么奇怪的呢?”林海德说完,轻轻拧起眉头,困惑地看了看,说道,“你咋会对我的爹爹如此熟悉?小薰,你从哪儿来?是干嘛的?那些官军怎么会追捕你?” 冷薰神情平静地说道:“我只是听一些传闻说的,咱们尽管刚刚相识,然而,你也了解我的性情,我惹怒了官府,只得隐藏身份,避祸江湖,而在船上的这些时候,还要烦请你替我遮掩。” 少女说话如此客气,林海德反倒有点不好意思了,郑重地说道:“你不要担心,我不会对任何人说的。” 江面的夜风轻轻地吹拂,吹得小窗的帘子轻轻翻飞,月色清清的,就像那江面的流水,船队在江面上慢慢向前,随着波浪,微微摇摆。少女静静地斜靠在床榻上,微微眯着眼睛,一言不发地看着外面,连日来紧张的神经终于慢慢松弛下来,她早已经忘记了到底有多久没有这般轻闲和宁静了,自从走出了宁湟城,走出了那座无形的囚笼,虽然是在逃之夭夭的路上,但少女也觉得自己是奔着幸福的阳光大道而去了,就是那四围的风,也变得那么温暖、明朗。 “小薰?”林海德轻声唤道,“小薰?小薰……” “哦。又怎么了?” “你嘴里在唱什么?” 少女一下呆住了,说道:“我在唱吗?我唱什么了?呵呵。” “你唱了,你哼哼咿咿,很动听,只是听不清你到底在唱什么?那曲子,我好像压根就从不曾听见过。”少女脸上突然飞上了朵朵红云,感觉面颊滚烫、灼热,这个驰骋疆场,在刀光剑影中也从没有拧一下眉头的女子,在这会儿让别人察觉到了自己无意识的哼唱,难免就有些许难言的窘迫。她轻轻地说道:“没啥,只是我家乡的小调。”林海德兴奋地支起身子,趴卧在床榻上,满面微笑地说道:“真好听,要不,你再唱一首给我听听,好吗?” 99mk.cc。wap.99mk.cc 正文 第150章 我明白,你在等着我 少女轻轻地摇摇头,说道:“我唱得不中听。” “中听,”林海德固执地继续说道,“你就再唱一首,只唱一首,行不行?” “只不过是一些乡村小调,你哪里会喜欢?” “你咋会晓得我不会喜欢?”林海德拧起眉头,随随便便就想出了一个非常特别的理由,说道,“那就权作你向我道歉,你让我弄丢了行李,这会儿我又被别人抓住做了奴隶,就让你唱一首歌,作为弥补,怎么样?难道这也不可以吗?” 少女微微拧起眉头,说道:“如此一个借口,还真亏你这个大男子想得出来?” “小薰,就唱一首吧,反正长夜漫漫,无论怎样都睡不着,还不如这样打发点时间。” 少女情不自禁地做了个深呼吸,似乎有点紧张地小声说道:“既然这样,那你可听好了哟,我唱了哈。” “唱吧,唱吧,快唱吧。”林海德不住口地激励她。 然而,这下也不知为什么,少女张了好几次嘴,可最终都依然没能唱出来,不快地拧着眉头,说道:“我都十多年没有唱过歌了,现在突然要唱,觉得挺不习惯的。”林海德嘟嘟嘴,说道:“十多年,你今年不是才十多岁吗?” 少女忽然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一时恼怒不已,问道:“你究竟听,还是不听?” “我要听啊,谁说我不想听了?” “那我可开始唱了啊。”少女清了清嗓子,沙沙地慢慢唱了起来,温婉绵绵就像那春天里的的月光,在静静的月夜里,格外地清脆、悦耳。 “我明白,我一直都明白,你就在我身边!我们一起走过阑珊灯火,一起走过萧瑟寒冬,一起走过所有的冷漠目光,一起走过冰天雪地、腥风血雨,只要挺起胸膛,勇敢地走下去,就会迎来那绚烂多姿的美丽春天。 那儿有白鸟骏马蔚蓝的天。 那儿有清风碧草清澈的湖。 那儿有清新芳香美丽的花。 那儿的阳光温暖明媚。 那儿的夜晚明月皎皎,星光绚烂。我明白,我一直都明白,你就在那儿,在清湖之畔,在碧崖之峰,在绿草之原。我明白,你在等着我,等着我回到你身边,你曾经告诉我,不要害怕,要张开双臂,拥抱世界。 睁眼看远方,漫天霞光美丽了你的眼。我明白,前面的道路崎岖又坎坷。我明白,未来的征程恶流又险滩。不管风再大,浪再急,我永远都不会停下向前的脚步。 因为我明白,你就在那远远的前方,为我守候。 宽阔的江面,月光静静地照耀着,泛着点点银色的光辉,十分迷人!少女的歌声就像是那如水的月光,在这冷冰冰的狭小船舱里,生动地弥漫、弥漫……林海德静静地听着,听得如痴如醉。他似乎不会说话了,只是趴在那儿,瞪大了眼睛,静静地看着少女月光里的面容,静静地想着什么,过了好久,都没有说一句话。 窗外,有“轱辘轱辘”的声音响起,少女向外面一望,却只看见舱室的拐角处,有一个青色的影子,轻轻地一闪而过。 夜幕低垂,静静地笼罩着无边的原野,清清江水,慢慢向前流淌、流淌,四周静静的,一点声音也没有。这章家的大夫医术当真了得,不到三天,少女的伤口居然就好转了。老大夫曾经给她上药把脉,自然明白了她是女扮男装,不过,管家礼叔却很明白事理,想她这样在江湖上行走,那可能也有不得已的苦衷,所以,并没有说出来,相反,他还悄悄地拿了一瓶生肌去疤的药膏给她,仔细地告诉了她使用的方法。这天,船队到达兴城码头的时候,天色还刚刚是黄昏时候,船夫们都下船去休息,码头两岸聚集了很多当地的官员,很明显是来迎接章家的船队的。人潮涌动,热热闹闹。少女从窗子望出去,只粗略地扫了扫,就慢慢拧起眉头。林海德半蹲在床榻上,困惑地走过去,问道:“小薰,咋回事?” 少女伸出手,指了指前面的人流,说道:“你看看,来的人除了八品以下的小官,就是各家的幕僚师爷,兴城怎么说也算是一个漕运重镇,怎么会连一个像样的使节团都不派出呢?依我看呀,咱们这位新主子的来头可并不怎么样哦,最起码,远远达不到随便出行就带上几百个家丁仆人的地步。” “是这样吗?”林海德挤上前来,瞪着眼睛向外面看了看,疑惑地说道,“我怎么看不出来呢?” “呵呵,假如你能看出来,那我估计呀,恐怕连那三岁的小孩子都能看出来了。”少女有些烦躁地翻了个白眼,思虑了一下,却又拧起眉头,说道:“不过也很奇怪,如果章家没有这么大的势力,那些郡守官员根本就不必前来迎接,何苦又纷纷都派出自已的师爷幕僚来呢?” “也许是他们太忙了,所以才有事耽搁了。”林海德自言自语地说道。 少女几乎没有注意到林海德的话,只是低低地说道:“他们既不敢不来,又不敢表现得太过隆重与热情,这就充分表明,章家应该有一定实力,可是又一定有什么隐情,让他们不敢做得太过张扬,这就表明……” “哦,我明白了,”少女一下坐起身来,对林海德说道,“章家在伊科京城,一定有一个重量级冤家对头,这些官员谁都惹不起,所以便只能做做表面文章。章家在某个历史时期可能是伊科的大族,可是后来,却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受到了压制,于是到了新罗,然而,在名义上,他们还是伊科的贵族,这就可以阐释,为何他们在新罗会没有什么名气,而却在伊科获得尊重。他们这一回,想来不会寻常地到伊科京城恭贺吴腾太子大喜,而应该是整个家族都回归伊科,所以才带了这么多随行仆人,连几个姐妹的夫家都跟随着。而且章家尽管表面上一派繁华,可实际上却是虚有其表,因此,这才去奴隶市场低价购买奴隶。” “小薰,你这么有精神,干脆到外面去,走一走,看一看,晒晒太阳。”林海德站在地上,正在有模有样地整理衣袍上的褶皱,一件简简单单的奴仆的外衫,却被他当作了宝贝,好像身上穿着的是什么名贵的丝绸似的。 “你在这里唠唠叨叨地分析别人的家境,不知道的,还会以为你有什么目的呢。” “我有啥目的?我不过就想敲破你那个脑壳,想看看那里面,到底是装的草,还是装的水?” 少女拧着眉头站起身来,她的动作扯得伤口隐隐作痛,不过和前几天相比,那可真地是好了很多,几天前的伤口,那才叫难受呢! “你感觉咋样?是不是很痛?是不是很难受?” 少女没好气地回敬了他一句:“需不需要让你被砍一刀两刀享受一下?” “不需要再试了。”林海德呵呵一笑,说道,“肯定痛呀,我哪里忍受得了?船舱外清风幽幽,清爽宜人。少女刚刚走出船舱门,瞬间觉得心旷神怡,碰巧饭堂的钟声敲响了,几天来,因为养伤,行动不便,一直都在船舱里吃饭,这一回可以走了,于是就跟着林海德,一起去饭堂吃一吃这奴隶们的大锅饭。 所谓的饭堂,就是奴仆们在后面的甲板上排戍一排,挨着顺序打饭。少女靠着船壁坐了下来,看着林海德这个富家公子适应能力极强地跟在一群奴隶身后排队,前面的几个人回过头来,还微笑着跟他打招呼,很有生活情趣。少女的脸上浮起真切的笑容,好像已经过去好多年了,从来没有这样清闲地生活过。她倚靠在后面,微微仰起脸,只见有几只漂亮的水鸟正在上空盘旋,欢欢地叫着,叫声十分悦耳。忽然,少女感觉头上冷冰冰的,她大吃一惊,猛然站了起来,抬起头来,这才看见几个粗衣粗布的彪形大汉正站在她面前,最前面那个手里还拿着一个大碗,正一脸古怪地看着她,眼里流露出不屑的光芒,那意思仿佛在说,怎么样,我欺负你了,是不是不服啊?如果有种,就过来试试。 “你想干嘛?” “小兄弟,我不想干嘛?”男人满脸横肉,一副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我就是想坐在这儿吃饭,不过就是想请你借个光。” “小薰,发生什么事了?”少女刚要开口,林海德忽然跑了回来,像鸡妈妈呵护小鸡崽崽一般地走上前问道,“怎么回事?”可是,他还没有跑到少女面前,一个大汉忽然把腿一横,一下就绊住了林海德。林海德两只手端着四个碗,有饭有菜,瞬间失去了平衡,只听他惨叫一声,一个跟头就摔在了地上。 “你干啥?”少女急忙上前,一把扶起摔得狼狈不堪的书生,忽然抬起脸,厉声呵斥道。 “这个小兄弟脾气不小嘛!咋了,你兄长自己走路不长眼睛,摔了跟头,难道还要迁怒别人吗?” “本来就是嘛,看他们兄弟俩那模样,油光水滑的,一看就是让人恶心的绣花枕头。” 那几个大汉一起笑了起来,有一个人还笑得特别猖狂,说道:“看看他们兄弟俩的狗熊样,一捏就蔫了的脓包,居然还说自己精通什么诗呀文的,他娘的,还真把自己当作文曲星啦?哈哈哈哈!” 99mk.cc。wap.99mk.cc 正文 第151章 你还真的认识我? 少女微微眯缝起眼睛,仿佛一头猎豹,眼里闪烁着锐利的寒光。林海德正一个劲忙着整理弄脏了的衣衫,原本怒气满怀的男人看到少女的表情,瞬间吃了一惊,急忙说道:“小薰,我没事,你不要生气。” “小兔崽子!不服啊,是不是?我警告你,最好多向你大哥学着点,到什么山,唱什么歌,别认为自己住在了上等舱,就真他妈的以为自己是上等人了!也不拿镜子照照,什么东西?” 几个大汉丢下一句话,骂骂咧咧地回头离开了。 少女扶起林海德,看见男人满身狼藉,污秽不堪,碎裂的粗碗还把他的手划破了,鲜血一滴滴滴落下来。林海德疼得难受极了,可却担心少女生气,一个劲地忍着疼痛,一句话也不说。 “那是甘霸,是驾车的能手,是大姑爷的人,这家伙为人粗鲁,飞扬跋扈,平日里连礼叔都不会放在眼里,你们惹怒了他,现在可要谨慎点哟!” 一个二十多岁的男子走过来,手里端着饭碗,看见那几个人离得远了,才小心翼翼地好心地说道。 少女拧着眉头,沉声说道:“这家的主人不是章相公吗?怎么他一个小小的驾手居然如此霸道?” 男子说道:“你是说少主人吧,他身体不好,历来都很少理会事情,过去府上的大小事务都是礼叔打理的,后来,大小姐回来后,就渐渐由她接手管理了,可现在实权却已经落到大姑爷和二姑爷手里了。” “嗯。”少女点了点头,说道,“多谢您了。” 少女唇红齿白,笑起来笑靥绚烂,那个下人看见后惊呆了。少女扶起林海德站了起来,沉着脸说道:“来,跟我回去。” 林海德愁眉苦脸,小心翼翼地说道:“小薰,我还没有吃饭呢。” 少女瞪了他一眼,带着他立刻回了船舱。她拿出前几天大夫留下的伤膏药,坐在床榻上,仔仔细细地为他清洗上药。 林海德没话找话的问道:“小薰,你饿不饿?” 少女拧起眉头,沉声说道:“你怎么说也是林深俊的儿子,也是文会林家的公子,怎么心这么宽,什么东西都能吃得下去?” “如果不吃饭怎么办呀?”林海德愁眉苦脸地说道,“我也明白那东西不好吃,可是不吃就会饿肚子,那就更难受了。” “砰”地一声,少女一把扔掉手里的锦帕,腾地一下站起身来,往外就走。 林海德瞬间吃了一惊,还以为她要出去找那几个人算账,急忙拦在她前面,说道:“小薰,强龙压不过地头蛇,这么点小事,你实在犯不上和他们生气,我们反正也待不了多久,只要到了伊科京城,我就去拜访我父亲的老朋友,我们就能够……” “我出去给你拿饭。”少女无可奈何地说道,“你不是饿了吗?” “啊?”林海德傻乎乎地睁大眼睛,过了好半天,才点点头,说道,“哦,这样,那,那你去吧。” 这么一会儿,天色就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少女走出舱门,走到甲扳上,却看见东西都已经收拾好了,哪里还有剩饭?她正有些发愁,先前跟他们说过话的男人又走了过来,递过来两个大碗,忠厚地笑了笑,说道:“我晓得你们没吃呢,所以特意给你们留着呢。” 两个大碗里都堆着白花花的米饭,还有一些青菜和小咸鱼。少女心里一暖,诚恳地说道:“多谢大哥了!” “不用,以后大家都在一起干活,自然应该彼此照顾着点。我看你们兄弟也不像是奴隶,怎么,是不是家道中落了啊?” 少女笑了,点了点头,说道:“大哥是见过世面的人,什么都瞒不了你的眼睛。” “你就放心吧。”男人一拍胸口,说道,“别的我尽管帮不了你们,可是如果饿了,完全可以来找我,我在伙房当班。” “既然这样,那就多谢大哥了!” 少女和男人分开之后,就急急忙忙地往回走,刚刚走到甲板的拐角,一阵轱轱辘辗的响声传了过来。少女听了觉得有些耳熟,就停下了脚步,紧紧地贴着船舱板壁,慢慢向前走去。 一身清衣的男人坐在一辆木质的轮椅上,头上用竹簪捆束着,身上穿着青布长衫,衣衫的下摆被夜风吹拂,就像江面泛起的阵阵微波,他的额前有几缕黑发轻轻飘荡。月光照在江面,照在他的脸上,更加衬托出一种透明般的苍白,好像纯玉。脸上那两道乌黑的眉毛,显出三分清秀,那鼻子长长的,显出一脸挺拔之气,双唇淡薄。男子与风背向而坐,月色如水,静静地照在船尾,夜风吹卷起他的衣衫,仿佛就像一幅清新、美妙的图画,没有丝丝尘俗气息。 少女猛然呆住了,本来可以沿着这条路回到船舱,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会儿面对着这样清新、飘逸的画面,她却不愿意去打扰那份宁静。少女刚想扭头,从另一边绕过去,就听见那绵厚清雅的嗓音慢慢问道:“谁在那边?” 少女没有办法,慢慢从暗处走了出来,施了一礼,说道:“少主人,奴才去拿饭,路过这里,打扰少主人清净了。” 男人扭过头,静静的看着少女,他一身素衣,并不怎么显示出他的尊贵气息,他面容憔悴,清瘦苍白,显示出一脸的病态,然而,却有一双比山泉更清澈的眼睛,好像蕴含着化不去的怜悯,和无法抹掉的苍凉,仿佛读尽了人世间的沧海桑田,看透了这世俗的离合悲欢。 过了好一会儿,男人点了点头,说道:“哦,是你?” 少女微微一呆,问道:“少主人认不认得奴才?” “你是那个通晓诗文经书的书生的弟弟。” “哇!想不到你还真地认得我?”少女微微一呆,略显夸张地张了张嘴,吐了吐舌头,说道,“少主人记性真不赖!” 章庆丰微微一笑,并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扭过头去,静静地看着洒满月光的江面,静静的一句话也不说。 少女站在那儿,略微地显得有点难堪,不知道是应该离开,还是应该留下来?她正拿不定主意的时候,章庆丰忽然说道:“你的歌唱得可真动听。” 少女微微出神,不自觉地“嗯”了一声。 “三天前,我从甲板路过,正巧听到你在唱歌。” “嗯。”少女不晓得应该说点什么才合适,只是下意识地说道,“奴才只是胡乱唱了几句,谢谢少主人赞扬,让少主人见笑了!” “如果你伤好了的话,就到五妹那儿服侍吧,她也喜欢唱曲子。” 少女是打算过一阵子再离开的,哪里乐意把这样的事揽上身,立刻说道:“少主人,奴才是男子,去小姐身边服侍多有不便,我看还是留在甲扳上,干点粗活吧。” 章庆丰扭过头,眼神如同窖藏佳酿,轻轻笑了笑,慢慢说道:“真地不方便吗?依我看,倒挺方便的。” 少女刹时一呆,很清楚章庆丰看破了她的女儿身,一时却不知道应该如何应答。 “快推我回去吧,”男子说道,“礼叔可能已经睡着了,他最近身体不很好,瞌睡很大。” 少女急忙走上前,把饭碗放在甲板上,推着轮椅后面的扶手,就往主舱的方向走去。 来这儿的第二天,少女就听说了这位少主人身体残疾的事情,刚开始的时候,她还无论如何都难以把那个马车里清俊的男人和残疾联想到一起。可是这会儿看到他,她却并不觉得有什么地方显得突兀和不妥当,章庆丰清朗闲淡的气质,温润的语调眉眼,让他整个人看起来都十分舒服,即使有这么一个轮椅,也不觉得有什么妨碍。轮椅的轱辘声滚过甲板,发出清脆的响声,男人的背脊很瘦,带着几分孱弱,肩膀也显得很单薄。清风吹来,带来他身上淡淡的檀香香气,很清新,很温和。 推开主舱的房门,一阵清幽的檀香气息瞬间扑面而来,房间里陈设都很简单,但是却没有一处不显示出主人淡雅的情致。 舱里正中央的地席上放着一张五弦琴,木质古香,清新素朴。一只青铜八角小香炉放在一边,上面还燃烧着一支香烛,此刻已经燃了大半,只剩下香灰。地板上铺着青毡,上面绣着淡淡开放的菊花,连窗帘和帐幔都是清一色的碧绿色,桌子和椅子也透露着丝丝古朴的气息。 左面摆放着一个书案,上面整整齐齐地陈放着文房四宝,一卷还没有关上的书卷放在书案上,墨迹还没有完全褪去,好像刚刚写完没多久,书案旁边是一个巨大的书架,上面纤尘不染,陈放着很多书籍,淡淡书香扑面,很是惬意。 少女把章庆丰推了进去,看见屋子里一个下人也没有,就自作主张地走到一角,挑了挑灯芯,又伸手摸了摸茶壶的温度,见茶壶还暖着,就顺手倒了一杯茶,递到章庆丰身前,说道:“少主人,喝杯茶吧。” 章庆丰轻轻接过来,却并不喝茶,只是捧在手上。 少女站在那儿,好像有点拘谨,想了想说道:“少主,需不需要奴才去为您叫下人进来服侍?” “不用了,”章庆丰摆了摆手,说道,“你先下去吧。” “好的。”冷薰点点头,回身就要走出舱门。 99mk.cc。wap.99mk.cc 正文 第152章 女孩子说话要文雅 “等一下,”章庆丰忽然说道,少女扭过脸,看见他指着书桌上的点心,说道,“耽搁了这么久,你的饭菜也冷了,你把这点心拿去吃吧。” 少女略略出神,心里想道,这个主人对奴隶倒是和善,连忙点头致谢:“多谢少主人!” “哦。“章庆丰摆了摆手,自己推着轮椅,就走进了层层窗帘、帐幔之中。 少女端起桌上的点心,回头就离开了房间。等她走回舱室的时候,已经是夜深人静时分,林海德依然举着那只摔伤了的手,急切地等待着,看见她回来,立刻委屈地嘟囔道:“小薰,你忙啥去了?咋这会儿才回来呀?” “怎么了?自己吓得不敢睡觉啊?”林海德瞬间涨红了脸色,支吾了好久才说道:“小薰,你是个女孩子,说话要文雅。” “堵上你的嘴。”少女拿出一块糕点,一下堵住了林海德的嘴。书呆子微微出神,看了一下,欢天喜地地说道:“干层酥?小薰,你从哪里弄来的?” “你就放心大胆地吃吧,反正不是拐来骗来的。”林海德哈哈一笑,埋下脸一个劲疯吃,好像真地是被饿坏了,也不再絮絮叨叨了。 少女抱着膝盖,坐在床榻上,拧着眉头想着刚刚遇见的章庆丰,开口问道:“喂,你知不知道章家的少主人那残疾的身子是怎么回事呀?” “好像是九年前从马上掉下来摔的。” “从马上掉下来摔的!”少女轻轻叹口气,这样一个清俊飘逸的人物,竟这般被毁掉了一生,实在可叹。林海德好一阵狼吞虎咽,总算把肚子填饱了,又接着发扬他的优秀素质,不住嘴地嚷嚷道:“又出什么事了?” “没啥,我刚才在外面碰见他,很替他惋惜。”不知道为什么,林海德忽然有点发呆,他呆若木鸡地坐在那里,手指上全是点心碎屑,也不知道弄干净。少女困惑地看着他,见他痴痴傻傻的模样,沉声问道:“书呆子?你又发什么傻呀?” “小薰,你一个女孩子,晚上不要轻易出去,就算出去,也不要轻易和男子说话。” 少女微微出神,拧着眉头,说道:“你脑袋进水了吧?” “我是为了你好,”林海德急忙辩解道,“女孩子,迟早都是要嫁人的,你这样随随便便,今后怎么出嫁?” 少女铺好被子,不屑一顾地说道:“难道和男人说了话,就没人要了?那咱们还呆在同一个舱房里呢。”林海德满面通红,神色凝重,想了好久,才结结巴巴地说道:“这,这,我们不也不是没有办法吗?纵然要你,我也得先请示我的父母,然后才能给你回答。” 林海德这话把少女弄得哭笑不得,不可思议地看着林海德一脸别扭的模样,轻轻地砸了他一下,说道:“快睡觉,不要在那里臭美,尽想着好事!”林海德有些生气,说道:“小薰,我可是很认真的哟。” 少女扬了扬拳头,说道:“哈哈,我也是认真的,再要胡说八道,我可要修理你了!”林海德撇了撇嘴,穿上衣服,钻到了被窝里,眼巴巴地看着眼前的少女,低低地喃喃自语:“你是女孩子,那么凶干嘛?”少女瞅他一眼,忍不住直乐。 夜晚的江面上,传过来一声声水鸟的长鸣,鸣声清远,嘹亮,破空而来。水鸟们飞翔的剪影在月色下编织一幅幅美妙的图画,煞有情趣! 少女闭上眼睛,进入了梦乡,在梦里,她仿佛朦朦胧胧地看到了章庆丰那双清泉般明澈的眼睛,格外明亮。 第二天一大早,天还刚蒙蒙亮,一阵急促的锣鼓声就传了过来,把人们都给惊醒了。少女和林海德一起醒了过来,连忙整理好衣衫,跑出舱室,忽然听到一阵阵哭泣的声音从远处响起。 船队的甲板上到处都站满了人,好像整个章家的人都出来了,几个女子一身穿金戴银,面纱遮面,却也看不清她们的相貌。而那三个姑爷站在人群中,个个人才俊秀,仪表堂堂,神采非凡。 “咋回事?”低沉的嗓音慢慢响起,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女推着章庆丰从舱室走出来,男人穿着一身缎青色的衣衫,神色清朗,一身素朴。 “庆丰。”站在前面的那个女子慢慢走了过来,用手掩着自己的面孔,悲伤地说道,“礼叔老了,我们也是方才才发现的。”章庆丰的神色一下变得有些惨白,脸上更加显得没有了血色,他紧紧地拧着眉头,神情复杂地看着自己的大姐,却丝毫说不出半句话来。 “庆丰,你也不要太难受了,礼叔年岁大了,迟早都会有这一天的。他没有什么疾病和灾难,走得也算安安静静,也算没有受什么苦楚。”章家的二小姐章庆兰走过来说道,声音凄凉,只是听起来,无论怎么听,都感觉到那声音带着虚情假意的成分:“而这会儿最最重要的是,安排礼叔的后事,他在我们家已经五十多年了,他都是看着我们姐弟长大的,已经算是我们的半个家人了,我们一定要让他走得风风光光。”章府的大姑爷方俊杰轻轻地咳嗽了一下,清了清嗓子,慢慢说道:“然而过去府中这种事都一直是礼叔在料理,可是,这会儿礼叔又没了,谁能担当这些事呢?” “大姐夫!礼叔刚刚才去世了,难道你就等不了了吗?”方俊杰面色一红,正要说话,大小姐章庆茹刹时面色一沉,沉声说道,“小妹,你这说的是哪里话?俊杰也是为章府着想,难道要你去给礼叔置办后事吗?” “大姐,我……” “算了,庆竹,送我回去。” “哥,”章庆丰拧起双眉,加重了声音,说道:“庆竹,听话,不要再说了。” “既然庆丰没有意见,那我来推选一人,甘霸在府上已有多年,不管做什么事,都尽心尽责,干脆就让他来接替管家之职,安排礼叔的后事吧。”人群中人声喧嚷,刚刚因为礼叔去世而带来的悲伤气息已瞬间消散。少女心里还想着这个老人对自己的照顾,不料他这般快就离世了,心里很有几分感伤,船上不能停放尸体,在船下的岸边,已经搭了一个棚子,用来停放老人的尸体。少女探出头来看了两眼,瞬间拧起了眉头。林海德凑过脸来问道:“小薰,你看啥呢?” “我觉得有点不对劲,”少女轻轻地摆了摆手,说道,“礼叔好像不是因为上了年纪而死的,倒有点像是被人害死的。” “小薰,你说什么?你说礼叔是被人害死的?”林海德瞬间惊恐地高声叫了出来,少女伸出手,想去捂他的嘴,可已经来不及了。这个冒失鬼书呆子的话,已经被所有人都听到了,一时间,大家的视线都移向了这边。 “你刚才说啥呢?”章庆丰神色柔和,嗓音平淡,两道剑眉却情不自禁慢慢地拧了起来,说道,“你再重复一下刚才所说的话。” 林海德此话一出,那可真无异于在一片风平浪静的大海上扔下了一块巨石,人群里瞬间掀起轩然大波,少女在心里骂着这个不知好歹的书呆子,真恨不得一巴掌拍死他,可在这种情况下,却还不得不为他说话,帮他掩饰道:“哦,他没有说什么,他这么一大早被惊醒了,还没睡醒呢,还在那儿说胡话呢。”各种眼光都从各个地方看过来,林海德尽管很书生气,可那脑子却也不坏,也明白自己冒冒失失说错了话,于是立刻补充道:“是的,我没睡醒,现在大脑里面全是浆糊呢,在这儿胡说八道,还请少主人不要介意!” “真是岂有此理?你们一对奴隶,居然在主人面前胡说八道,真地是该死!难道真以为主人不敢要了你们的小命吗?”章家的人还没有说话,那还没有上任的管家甘霸却在那儿耀武扬威起来,圆睁双眼,怒不可遏地大吼出声,很有些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我们主子说话,哪里钻出来仆人插嘴的份?真地是越来越不知道天高地厚了。甘霸,把这两个人拉下去,重罚三十大板,也给他们长长脑子!” 大小姐章庆茹面色一沉,大声说道,她说话的整个过程,都没有瞅两人一眼,只是那眉头却不自觉地慢慢拧起。两边的下人瞬间走了上来,准备把两个人拉下去。忽然,章庆丰轻轻地咳嗽了一声,嗓音轻柔,仿佛一点力气都没有,然而,却瞬间让大家的动作都不自觉地停顿了一下。男子静静地扭过头来,目光轻柔地从少女身上扫过,淡淡地说道:“罢了,他们刚来不久,有些规矩还得逐步学习,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你们下去吧。” 下人们站在那儿,很有些进退两难地看了看大小姐,章庆茹紧紧地拧着眉头,急促地呼吸着,很明显在为章庆丰对两人的庇护生闷气。 “庆丰,你总是什么事都那么不计较,这些奴仆如果不好好管教,就会变得越来越肆无忌惮,照我看呀,还是略微管管的好,否则,他们就会更不知道规矩了。” 章庆兰轻轻地说道,随即抬起脸,冷冷地看了看冷薰和林海德,沉声说道:“你们两个大胆的奴仆,快快跟我跪下!” 少女的眉头慢慢拧了起来,心里的怒火猛然高蹿,这儿已经不是新罗,而是伊科,她也不再害怕别人追杀,如果留在这污七污八的章家受窝囊气,还不如“大闹天宫”,离开这章府,正好离开。少女打定了主意,冷冷地哼了哼,抬起头,慢慢说道:“我上跪天,下跪地,中间跪父母,如果要让我向你这个女人下跪,那你还不如直接杀了我!” 99mk.cc。wap.99mk.cc 正文 第153章 狗胆包天! 少女一说出这番话,人群里瞬间寂静无声,所有人都瞪大双眼,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少年”,而章庆兰也是惊得一呆,似乎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上前一步,愤怒地斥责道:“我看你这个奴才真是狗胆包天,不想活了?来人呀,把这两个狗奴才都给我抓起来!” 章庆兰话音一落,四个彪形大汉立刻凶猛地扑了上来。少女冷冷一笑,迎了上去,不等他们抢先出手,自己就动了手,左右开弓,飞身而起,狠狠地撞击两个大汉软弱的肋骨,两个大汉瞬间疼痛得惨叫声声,从两边飞跌出去。这时,另外两个大汉已经挥动拳头,向少女进攻。冷薰看也不看,听声辨位,身子敏捷地向左一闪,避过对方凌厉的攻击,回手抓住对方肩头,倒扣,横扭,一下就卸掉了那个人的一条膀臂,而另一个人也攻了上来,少女抓住断臂的大汉,借此向前一冲,飞身,踢腿,只一脚,便把第四个大汉踢得横飞出去,跌翻在地,趴在地上,哼哼不已。四个大汉的凌厉攻势,只在电光火石之间,便已被少女全部放倒,再也不能向少女发起第二次进攻了。 冷薰身上的功夫可谓博大精深,在两个世界里摸爬滚打,所获得的搏斗经验与技巧,那可真地说得上是神乎其神,又哪里是这些看守宅院的家丁所能比得上的,那真不知要还差多少倍呢!大家睁大眼睛,就像看魔术似的,却丝毫看不出一点点道道,还没有看清楚少女怎么出的手呢,那四个彪形大汉就再也没有能力还击了,如此精彩、高明的绝杀技巧,又如何不叫他们目瞪口呆呢?方俊杰铁青着脸,再也没有办法故作矜持了,勃然大怒,斥道:“真是岂有此理?来人呀,把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犯上作乱的小贱奴给我抓住,不管是死的,或者活的,都行!” 瞬间,三十多个家将一轰而上,就把少女给包围起来。少女冷冷地回过头,冷冷地大笑声声,那又小又瘦的脊背挺得直直的,用手指点着四面围住她的人,鄙视地撇撇嘴,说道:“你们如果能抵挡住我二十招,我立刻跪在地上,给你们磕两百个响头!” “真是狂妄自大,都跟我上!” “你们还有完没完?” 一声低低的斥责声突然在空气中响起,章庆丰紧紧地拧着眉头,慢慢说道:“你们到底还要折腾到什么地步?难道就当我是空气吗?”方俊杰拧起眉头,微微一呆,很有些窘迫地说道:“庆丰,我……” “不要再说了。”章庆丰扭头望着冷薰,沉声说道:“你们两个可以离开了,章府是小地方,容不下两位大神,章某不识真人,得罪了。” 少女微微出神,说道:“少主人言重了,我们受人陷害,流落到此,少主人解救之恩,不敢忘怀,如此恩情,我们一定铭记心间!” 章庆丰并没有说话,慢慢扭过头来,很明显对少女的话很是怀疑。 如果这会儿不离开,那还要等到什么时候再离开?少女一把拉起呆若木鸡的林海德,回身就离开了船队。兴城的码头离集市挺远的,到了中午时分,两个人才来到了城里。从早晨到现在,两个人没吃一口钣,没喝一口水,现在身上又没有钱,十分狼狈。林海德一个劲地叹息,絮絮叨叨着:“看我们现在这个样子,真还不如在船上呆着舒坦呢,至少有吃有喝,不至于饿肚子。”直到被少女接连拍了几下脑袋之后,才呆呆的不再多说话。 少女看见这林海德实在碍手碍脚,就先把他带到一个荒废的庙子,让他在那里等着自己。她来到大街上,游荡了一会儿,顺手取了两个一看就是花花太岁的钱包,买了些吃的,回到了荒庙。 林海德这次破天荒地没有多说话,好像也意识到诗文里的“大圣人”早就对他不管不顾了,只得乖乖地填饱了肚子,笑呵呵地打了个满意的饱嗝。 这时,外面的天色又阴暗下来。少女知道这不是久留之地,于是带着书呆子离开了荒庙,往南而去。 从南城门走出来,两个人没有马匹,只能徒步向前,没走多远,林海德就气喘呼呼,大叫腿痛,非要坐下来休息一下。少女也没有办法,只得拧着眉头,坐了下来。这会儿天空正升起一轮圆圆的月亮,空气还算清爽,慧湖的支流打从这里经过,名为青水河。明亮的月光下,可以清晰地看见河两岸的村落,而远远近近各种花草的香气也扑鼻而来,在夜风的吹拂下,更是清香缕缕,沁人心脾!一条古道悠远绵长。两旁偶尔也能看见大户人家富丽堂皇、气势不凡的亭台楼阁,明晃晃的彩灯,给人的感觉是那么清雅别致。 “书呆子,我们现在走旱路,等到了前面的清风城,我们就各走各的吧。” “哎,你说啥呢?”林海德猛然吃了一惊,几乎跳将起来,大声问道:“小薰?这是为何呀?” “不因为什么。”少女沉声说道,“你我本来就没有什么关系,而你一个大男人,总不可能一直跟在我后面吧,你不是还要去伊科京城吗?”林海德结结巴巴,嚷嚷了老半天,才说道:“我本来就是出来游山玩水的,自然去哪儿都行。” “然而,我却还要做正事呢!你也不要担心,离开前我一定想办法,给你弄好到伊科京城的盘缠和文书,不会再有事的。”林海德忽然就没有了声音,只是呼吸更加沉重了起来。少女疑虑重重地抬起眼睛看着他,只见男人忽然“蹭”地一下站了起来,大声嚷道:“谁需要你的盘缠,我们现在就各奔前程。”说完这句话,他扭过头,大步离开了。 少女暗吃一惊,没有想到这位书呆子脾气居然这般急躁,站起身来,大声叫道:“死书呆子,你跟我站住。”林海德接着向前走,仿佛根本没有听见她的话一样,气冲冲地头也不回。 “我再说一遍,你跟我站住!” “林海德,你不要不知深浅,如果你再敢向前走一步,咱们就恩断义绝,我再也不会理会你了!” “书呆子,你到底是耳朵聋了,还是怎么了?”林书呆子这次却似乎横下了一条心,居然真地就这么气冲冲地向前走了?少女坐在一块大石头上,气得眼睛发胀,心里暗想,这男子当真不能对他和颜悦色,而要冷眼相对,瞧他那副模样,身上又没有钱,说不定还等不了多久,又会被人抓起来,做奴隶吧? 少女坐在大石头上,喘了一会儿气,最后还是站了起来,准备赶上去,可是还没有来得及向前走一步,林海德的声音就在远处凄惨地大叫起来:“小薰!快跑啊!” “不许动,举起双手,投降,否则,我杀了他!”忽然间,少女感觉这人生真地似乎就是穷途末路。在这个世界上,有的人就属于那种专门让人烦心的,一天不让人烦心,他就会感觉吃不下,睡不好。 就像眼前这个林海德吧。要打跑一伙土匪一般的奴隶贩子,那真地是再容易不过了,可是,要把这万恶的书呆子毫发无伤地救出来,可真地是比登天还难。就在少女好不容易把七、八个鸡鸣狗盗的奴隶贩子打跑了的时候,刚刚被救下来的林海德已经从远处奔了回来,而且身后还跟着一个手拿长刀的大汉,年轻的书呆子一边跑,一边喊道:“快!劫道的就在前面!” “小薰,你没事吧?” 少女无可奈何地看着林海德母鸡一般地奔上前来,紧张地拉着她上下打量。 “他们没伤着你吧,你放心吧,我找来了这几位大哥,他们再敢来,我们就将他们绑起来交给官府!”有些时候,少女真地不知道应该如何与这个没出过门,没见过什么世面的男人交流。担心见官的人应该是你吧,没有文书身份证明的人也应该是你吧,为什么你说话还总是能这样理直气壮呢? “各位大哥,打扰了,多谢你们路见不平,拔刀相助,那伙人已经吓得逃走了。” 少女走了过去,向着领头的那个汉子致谢,尽管他们没有帮上什么,可是,在路上第一回见面,就让林书呆子一路带了过来,也应该算是热心肠的好人。 “不用谢!”大汉神色蹊跷地看了看冷薰,开口问道,“不知这位小哥是从哪儿来呀?” 少女心里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刚想说话,忽然只听身后一声惨叫猛然响起,她立刻扭过头去,却看见林海德被人用黑色的袋子罩住了脑袋,正在拼命地挣扎。 “喂!住……”可少女话还没有说完,陡然感觉脑袋“嗡”地一声,眼前一黑,在即将完全昏迷过去的瞬间,少女看见那个大汉一脚把自己踹倒在地。少女心里可真是叫苦不迭,真想骂人,在她意识模糊前的最后时刻,她拼命地警告自己,醒来之后,一定要摆脱那个蠢货书呆子,再也不能让自己陷入如此变态般的厄运之中了。醒来的时候,少女也真正休会到了什么叫做欲哭无泪。章庆丰一身朴素的长衫,外面披着青色的披风,面容清俊,眼色冷淡,正坐在檀香袅袅的屋子里,埋头品茶。 99mk.cc。wap.99mk.cc 正文 正文_第154章 我帮你出气 一个年轻的女子静静地坐在一边,穿着一身粉红底淡白素纹的宽大裙袍,神情雅致,面色沉静,瓜子型的面颊上一双眼眸仿佛瑶池秋水,清丽淡雅,却掩饰不了风华绝代的天香国姿,这会儿,她正细语呢喃地慢慢说道:“我是在路上遇到他们俩的,看穿着我们府上的奴仆衣衫,就带了回来。四哥,是家里的逃奴吧?” 章庆丰面色有些冷淡,看了看已经醒过来的少女一眼,淡淡地点点头:“五妹费心了。”女子面色一黯轻声叫道:“四哥……” “下去吧,辛苦了一日,也该累了。”女子轻轻地咬着下唇,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面色转而平静了下来。 “那四哥早点休息吧,馨儿先行离开了。江面上风很大,四哥记得添加衣服。” 章庆丰摇动轮椅,慢慢转过身去,手指轻轻拂过桌上的琴弦,瞬间发出一串清脆悠扬的琴声,伊科的风再寒冷,也没有新罗寒冬的风冷。 章庆馨紧紧地咬着嘴唇,一声不响地回头走出了屋子,屋里瞬间安静了下来,少女和林海德就像没有人理睬的废品一般,被人丢在地上。少女看着下人们一个个退了下去,心里不由有些着急起来,急忙叫道:“喂!你们都走了,谁给我们松绑?” “唰”地一声,一柄飞刀刹时飞掠而来,割断了少女身上的绳索,力道准头之精准,就算是少女的手法,也很难做到。 “船队已经出发了,你们如果要离开,可以选择跳下去,如果不想跳下去,那就耐心地等着三天后,船队靠岸时再说吧。” 少女把林海德身上的绳索解开,傻书生好像还正在和周公幽会,少女甩了他两个巴掌,他这才大叫一声,跳了起来,大声喊叫:“有贼人!有贼人!快,抓贼人!” “既然这样,那就打扰少主人了。” 章庆丰一言不发,只是静静地埋着头,也弄不清楚他在想啥? 少女一把拽起睡得迷迷登登,如在梦中的林海德,抬脚就走出了舱室的房门口。 “小薰,这是咋回事?咱们怎么又返回来了?是章府的人把咱们救了出来吗?” 少女心里的情绪似乎已经平息,也不想再打他了,她扭过头向他望去,眼里说不清是浮上了什么情愫,只是觉得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哀哀的感觉。整整一天,她身体里的所有力气都已经消耗完了,这会儿,却连一句话也不想说了。 “小薰,你怎么了?又发生什么事了?是不是有人让你受气了?不用怕,你跟我说,我帮你出气!” “哎?你不要走那么快,好不好?你要睡觉了吗?然而,我还有好多话要问你呢!” “小薰,你想哭了吗?你怎么这么看着我?” 第二天一大早,少女就被林海德不要命地摇晃着手臂,睁开眼睛,她看见林海德开心地拿着两个空碗,手舞足蹈地就像是过年一样地高兴:“都什么时候了,还在睡?该吃早饭啦!” 接着,他就回头走出了舱门,大声叫道:“你等着,我去给你打饭。” 人的思维有时真地很难让人理解,就比如现在,少女就很难理解林海德为什么可以这样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似的,兴高采烈地冲出去打饭,他又将会以一种什么样的身份加入到章家奴隶们排队打饭的大行列之中?这个“谜语”真地很令人难以猜想,令人无比费解! 这时,忽然有人敲门,少女还没有说话,一个姿色不错的俏丽婢女就走了进来,憎厌地看了冷薰一眼,冷冷地说道:“少主人要见你,快跟我来吧。” 少女微微出神,不知道章庆丰找她又会有什么指教?只是现在这种情况,不去总是不太好的。少女走下床榻,简单地收拾了一下,就跟随在婢女的身后,往外面走去。不想,这婢女拐了个弯,却并没有向着章庆丰的房间走去。少女困惑地拧起眉头,问道:“不知这位姐姐要带我到哪里去?” “哪个是你姐姐?少跟我在这儿姐呀妹的,我带你去,自然是去见少主人!” “少主人的房间不在那边吧?” 那个俊俏的婢女面色一冷,冷冷地斥道:“你算什么角色,难道还想让少主人在房间里和你见面吗?再要多嘴多舌,小心我把你扔到慧湖江里喂鱼。” 沿着船舱而下,已经是最下面的下等舱,想必就算是林海德,这会儿也应该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对劲了。少女不动声色地微微扬起眉头,警惕地问道:“难道少主人会在下等舱接见我吗?” 那个俊俏的奴婢一时勃然大怒,斥责道:“你怎么如此啰里啰嗦?” “砰”地一声,下等舱两边的房门突然打开,二十多个大汉,从两边的房间里潮涌而出,挤满了狭窄的过道,甘霸冷冷一笑,骂骂咧咧:“不知好歹的小兔崽子!今天就让你尝尝爷爷的铁拳!” 少女向四周看了看,忽然嘴角一咧,冷冷地笑道:“第一,这地方狭窄,无法对我形成合围之势,你们的优势一点也展示不出来。第二,因为是下面的船舱,担心武器弄伤船体,所以没法使用利器。第三,担心声音被上面的人听到,所以把舱门关得紧紧的,造成空气不流通,更使得本为就狭窄的船舱更加狭窄。” 少女瞅着这一群蛮汉,尽管力量很大,可是,却并没有半点搏杀技巧。她很轻松地扭了扭脖子,活动了一番筋骨,然后仰靠在一根柱子上,双手抱胸,弯曲起一根手指,轻轻地勾了勾,说道:“一起来吧!” “给我杀了他!” 甘霸大吼一声,猛然往上就扑! 冷薰冷哼一声,眼里闪现一道凌厉的杀气,一个家将只感觉眼前一晃,胸口瞬间传来一阵骨裂脆响,还来不及感觉到疼痛,整个身体瞬间向后暴飞而去! 冷薰一脚踹飞一个人的同时,身子向前一滑,手腕就像是泥鳅一般,迅速往上一探,五指化为利爪,一把捏住对方的下巴,一扭一拽,只听“咔嚓”一声,那个人的下巴就被卸了下来。 一切只是眨眼间的工夫,两个护院都被少女一招干掉了!干脆利落地解决掉两名护院,冷薰一把抓住掉了下巴的男人,凌空飞起一脚,擒拿登山步连续七下,狠狠地跺在迎面奔上前来的七人脖子之上。男人们集体闷哼,纷纷倒在地上。他们努力挣扎着,再一次爬起身来。这个时候,比的就是速度和反应,而这两点,少女都绝对不会输给任何一个大汉。就在一个大汉刚刚向前靠近,少女闪电出手,一把抓住他的腰带,一个标准的柔道过肩摔,男人“轰”地一声,砰然倒地,冷薰立刻跟上一脚,男人瞬间好像虾米一样,弓起身子,就向后滑去,撞倒一片想要冲上前来的护院。 而这一刻,甘霸大喊大叫的回声却依然仿佛还在耳畔,护院们瞠目结舌,还没有弄明白是咋回事,就被她放倒一大片,精准的格杀手段,配合丰富的战斗经验,再加上有利的地形和稳扎稳打的实力,转瞬之间,便有十多个大汉倒在了地上。 护院们亲眼见识了冷薰的厉害,一个个吓得胆战心惊,有的还准备回头逃跑,遗憾地是,门从外面被封得死死的,哪里打得开? 冷薰一脸嘲讽地笑道:“怎么回事?你们还没有和我过招呢,干嘛就想着要逃之夭夭?”瞬间,惨叫声响彻整个下层船舱。 霹雳啪嗒的开锁声瞬间响起,林海德率先冲了进来,带着被他死活求来的章庆丰,还有章府的其他几个小姐姑爷,看热闹的章家下人仆役们纷纷挤在门口,看到里面那骇人听闻的景象之后,不约而同地惊得目瞪口呆。 章府不可一世的家将们乱七八糟地躺在地上,这会儿已经没有几个人能够完完整整地站起身来。甘霸被冷薰踩在脚下,听到上面有声音,强挣着抬起头来,可是,还没来得及起身,就“咚”地一声,又被少女踩了下去,摔碎了嘴里的两颗门牙。 冷薰站在一群受伤的男人中间,毫发无损,笑容可掬,语气轻松地仰头说道:“少主人,不好意思,我又给你惹麻烦了,你不如把船靠岸,赶我离开吧。”冷风沿着舱门吹了进来,吹动少女额前的秀发。章庆丰慢慢眯缝起眼睛,忽然笑了,笑容就像春天的阳光一般明媚、爽朗。他朝着下舱的方向伸出了大手:“上来吧。” “哦。”冷薰微微一呆,瞬间瞪大了眼睛。 章庆丰摆了摆手,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上来吧。上来说话。” 冷薰不明所以,想要离开,可是,到处都没有下脚之处。她没有办法,只能踩在大汉们的背上,惹得那些大汉一片哀呼,然后,顺着楼梯,一步步走上甲板。 “来,跟着我来吧。”章庆丰在前面引路,后面的章府小姐和下人们一个个都是一脸惶恐地对着她行注目礼。林海德想要挤过来,却被人推挤到外面,不断地呼唤着她的名字,一副担忧的神色。 “嗨!”一个娇娇柔柔的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少女微微出神,扭过脸,却几乎和一个少女撞了个满怀。 章家的六小姐章庆竹眉开眼笑地看着她,俊俏的脸蛋红扑扑的,不好意思地咬着嘴唇,忽然凑了上来,急急地赞叹道:“你真了不起,三拳两脚就把他们打得落花流水!” 99mk.cc。wap.99mk.cc 正文 第155章 信口雌黄! 少女清澈的眼眸里浮起了团团迷雾,寻思道,这究竟是咋回事呀? 二层的大厅之内章府众人团团围坐在一起,就连把她和林海德顺手抓回来的五小姐章庆馨也破例出席,她脸上蒙着一方粉红的面巾,半遮半掩住她的天香国姿,一身粉红色的丝绦长裙,细腰纤纤,好一派端庄娴静文雅之态。 章家的三位姑爷陪伴着各人的妻子坐在上面,大小姐章庆茹的相公方俊杰相貌出众,英俊挺拔,长鼻薄唇,眼梢略略往上挑着,左右张望之间,难以掩饰他的飞扬神采,可是,或许是初步印象不好,尽管说不上惹人讨厌,可是却无论如何都无法让人喜欢起来。相比之下,另外两个姑爷就显得寻常了许多,特别是三姑爷万涛,看起来性情文文静静,一身青色缎面的素衣,坐在三小姐章庆蓓后面,白白的面颊,发现冷薰看他的时候,居然面孔泛红,还淡淡地笑了一下,就显得很不好意思地扭过头去,似乎很不在行与不熟悉的人应酬。 “快说吧,究竟是咋回事?”方俊杰沉声说道,冷冷地瞧着冷薰,神色很是严厉。 冷薰丝毫也不在意地笑了笑,说道:“没啥呀,他们仗着人多势众,想联合起来欺负我,所以,我就把他们给揍了,就这么简单哦。” “你乱说!”甘霸大吼道,“大相公,是她先向我们挑衅,一大清早的,我们还没有起来,哪里又会去欺负他?” 甘霸的话一说完,立刻就有几个同伙异口同声地赞同起来。少女微微挑着眉头,慢慢扭过头,那眼神如刀似剑,直刺得那几个人不寒而栗!他们见了少女的目光,一个个都支支吾吾起来,不敢再张口乱说。方俊杰扭过头来,沉声问道:“你还有什么说的?” “我还有什么说的?”冷薰轻轻扬着眉头,说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你们只信他们的,不相信我的话,既然这样,那想怎么着就怎么着吧?” “好一个死不认账的家伙!”章庆茹面色一寒,冷冷地说道,“姑且不说自打你来到章府以后,连连弄出麻烦的事,就看你对长辈一点都不尊重的态度,就该受到责罚!” 二小姐章庆兰也接住话头,说道:“这回我可真是开了眼了,还是第一回见识如此狂妄自大的奴才!”方俊杰说道:“既然你自己也觉得没有什么好说了,那我们就当你是自己做了亏心事,所以才会无可辩驳,不过,今天可再也不会那么轻饶你了。” 冷薰刚想说话,心里想道,最多还不是被赶出府去,她一点也不担心惹怒眼前这群人,然而,她还没有来得及说话,站在章庆丰身边的六小姐章庆竹忽然大声说道:“他们各执一词,你什么都没有问清楚,哪里能够乱定罪名?还有你,为什么不为自己辩驳呢?” 冷薰一呆,扭过脸去,这才看见章府的六小姐急得面孔红通通的,一个劲地拧着手里的锦帕,仿佛要揪出水来。二小姐听了她的话,微微挑起眉头,一咧嘴角,冷冷地笑道:“六妹,你可真地是大善人呀,这只是一个毫不起眼的低等奴仆,你却如此护着他?我似乎有点明白了,明白了当初青蕙姨娘为什么会被一个乐师拐骗出府呢,母亲都这样,她的女儿难道还会有什么差别吗?看来这可真是个难得的优良传统啊!”六小姐听了她的话,气得眼睛发绿,嗓音抖颤着,怒气冲天地指着章庆兰,说道:“你……信口雌黄!” “六小姐,可无论如何不要被这个小白脸迷惑了,”甘霸满脸开花,却还是不晓得自责,说道,“这个小白脸阴险毒辣,我们还没来得及起床,他便攻击我们,真是不择手段啊!” 大小姐章庆茹微微拧着眉头,对着章庆竹沉声呵斥道:“庆竹,闭嘴,你是大家闺秀,现在却和一个奴才眉来眼去,难道不晓得羞耻吗?” “大小姐这样帮着奴才说话,难道就不算跟奴才眉来眼去吗?” “你说什么?” 冷薰淡淡一笑,看见六小姐眼泪汪汪,泪光盈盈地向她望来,心里居然生出几分正义感,走上前一步,微微一笑,说道:“我说什么,大小姐肯定不会晓得,纵然晓得,恐怕也会假装不晓得。” “我只是一个小小的奴才,很多事情都没有资格说话,可是有人却一次次向大姑爷挑衅,您晓不晓得我为什么要和甘霸打架吗?”方俊杰微微拧起眉头,问道:“那又是为什么?” 冷薰神秘兮兮地上前一步,故意放低声音,说道:“因为我晓得是谁杀了老管家礼叔。” 少女一说出这句话,在场的人都大吃一惊。方俊杰沉声说道:“你先前在甲板上不是说自己是看错了,胡说八道的吗?” “这可是掉脑袋的事情,我哪里又敢胡说八道?”冷薰慢慢说道,“礼叔眼睑带血,眼眶青紫,神情惊恐,手上也有明显的青紫痕迹,如此显而易见的伤痕,大家居然还堂而皇之地说是他老人家走得很安详,哎,只可惜他为章府几十年来尽心尽责,却没想到到老了却得到被人残害的可悲下场,可真令人感叹啊!” 大家听了冷薰的话,脸上都不觉有了怒色。方俊杰勉强抑制住心中的怒气,厉声说道:“那你白天时为什么不说,现在礼叔早已经火化,当然是随便让你信口开河喽。” “是不是信口开河,杀人者心里最清楚,我当时之所以没有说,也只是想事后从杀人者那里讹诈一些钱财,不然,我本来都已经离开了府上,可大路那么多,我为什么偏偏会被五小姐碰上呢?” 冷薰刚说完这话,大家瞬间都微微一呆。林海德的神情也呆呆的,面色一下子变得红红的,那些下人也低低地议论着,丝毫没有想到她自己居然把自己想讹诈甘霸的事都说得出来,而她却像在说别人的事一样,一点也没有觉得不好意思。 冷薰有板有眼地说道:“当天半夜,我曾经出去找东西吃,这一点,伙房的老哥可以为我作证。” 方俊杰问清楚那个人的姓名,立刻就叫人把那个给冷薰、林海德留饭的男人叫到内舱。老实巴交的男人吓得瑟瑟发抖,结结巴巴地说道:“那天晚上,这位小哥是出来过,还是我亲手把饭菜给他的。” “我返回的路上,无意间听到礼叔房间有响动,于是,我就好奇地走过去看到底是怎么回事,谁知,还没有走拢,就看见甘霸从里面走了出来。他看到我,神色惊慌。我问他都深夜了,还跑到礼叔的房间去干嘛,他还骗我,说礼叔叫他去的,所以当时我也没有疑心,到了第二天,得到礼叔故去的消息,我才恍然大悟,哪里是礼叔叫他去商量事,那么晚了,还商量什么事?那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他根本就是杀害礼叔的凶手!” 冷薰忽然指着甘霸,厉声说道。 甘霸瞬间大吃一惊,立刻为自己瓣解道:“你……你胡说八道。少主人、大小姐、二小姐,大相公,小的就算吃了熊心豹子胆,却也不敢杀害礼叔呀,这家伙,信口雌黄,还请主人们给小的作主!”方俊杰面色一沉,沉声说道:“你说是甘霸谋害了礼叔,证据在哪里?” 冷薰无可奈何地摊摊手,说道:“本来是有的,只可惜被你们给烧掉了,现在当然没有了。” “那究竟是有,还是没有?” “由于我断定是甘霸谋害了礼叔,所以就特别留意了一下,我看见礼叔的指甲缝里有大片的血皮,这就充分说明礼叔死前在挣扎中一定把杀人者抓伤了,只要甘霸脱下上身的衣服,让大家验收一下有没有伤痕,就可以判断他到底是不是杀人的凶手了!” 甘霸听了冷薰的话,一下子显得惶恐不安,一下扯开衣袖,这才看见手臂上血痕历历,还在流着血,男子无比慌乱地大声叫道:“这道伤痕是你方才抓的,还在流着血,是新伤,你不要诬陷我!” “哈哈,”冷薰仿佛一下子明白了什么似的,大吼起来,“原来心里打的是这个主意啊,怪不得我找你要钱的时候,你还特别说明要我到下舱找你呢!” “我什么时候说要给你钱了?” “你还想矢口否认,昨天晚上我在甲板上遇见你,我说只要你愿意给你一笔钱,我三天后自然会离开章府,让这件事永远成为一个秘密。你当时答应得好好的,还让我第二天早上到下舱去取钱,甘大哥年纪轻轻,该不会记错吧?” 甘霸立刻大怒,冷冷地喝道:“你乱说!我让冬雪叫你来下舱,就是为了埋伏人手,揍你一顿,哪里和什么钱财有关,少主人如果不相信,可以去问冬雪。” 这句话一说出来,大厅里瞬间出奇的安静,然后,陡然响起一片清晰的吸气声,方俊杰的面色瞬间一黑。冷薰眼里闪烁着狡黠的光芒,微微一笑,说道:“甘霸,你不是说是我自己去的下舱,趁你们还没起床的时候偷袭你们吗?怎么,你自己编的谎话太多,这么快就连自己都全给忘记了?” 甘霸自知失言,到处看看,看见方俊杰连看都不再看他一眼,瞬间惊恐地扭过头,对着冷薰怒目而视,大声嚷道:“你个小王八蛋!居然敢欺诈我!看我不杀了你?”可是,他还没跑拢,就被一旁彪悍的护院擒住。 99mk.cc。wap.99mk.cc 正文 第156章 难堪的场面 “把他带下去吧,三天后船靠岸,直接驱逐出去。” 章庆丰的声音很平静,他靠坐在轮椅上,接过身后一个小童手里的温热方巾,擦了一把手,然后抬起脸,语调清淡地说道:“所有参与过打架闹事的仆役,罚两个月的月钱,奴隶罚二十鞭子,这事就这么处置。” “那他也该罚。”章庆茹突然站起来,指着冷薰大声说道,“他也是参与闹事的奴隶!” “大姐,我只听说过有人惩办偷东西的小偷,还从来没有听说过连丢东西的失主也一起惩办的道理。这么多人围攻一个人,暗中设伏,寻找机会下黑手,却还一个个都受了伤,你还嫌这不够丢人吗?” 一个柔和的声音传了过来,五小姐章庆馨慢慢站起来,一脸淡雅,轻声说道。 章庆茹当着章庆丰也敢反驳,可是面对着这个很少说话的五小姐,却一下子失了声,尴尬地站在那里,再也说不出话来。 “闹了一早上,也差不多了。”章庆丰轻轻一挥手,身后的小童就推起他的轮椅,“章家出身伊科,就是对奴仆,也从不轻易处死。可是现在就要进入伊科京城,如果再有人要随便闹事,那就休要怪我不留情面了。”房门被慢慢关上,微风轻轻吹进来,大家都默默地站立着,一时竟没有人说话,打破这个难堪的场面。 “你跟我出来。”六小姐红着脸,指了指冷薰,小声地说道。 冷薰也不乐意站在一群虎视眈眈的人中间,轻轻地点点头,走了出去,顺便还拉了一把木头一般地站在那儿的林海德。 中午阳光艳丽,船头有船工在一个劲地鼓帆,两岸千山万壑一一掠过,蓝天白云、碧树红花倒映在清清的江水中,格外美丽!各种各样的水鸟在江面翩翩飞翔,一会儿冲天高鸣,一会儿俯冲低唱,煞是有趣!冷薰站在船头,尽管穿了一身下人的衣衫,可是面容姣美,眼眸清亮,她与沐锦、慕容微等人站在一起,显得很娇小,可是,与那些同龄的女孩子比起来,却高出半个头,章府的六小姐站在她身边,却刚及她的耳朵。 章庆竹抬起头来,满面春风地望着她,面颊微微有些发红,小声说道:“方才多谢你啊!” 冷薰恭恭敬敬地回礼道:“小姐不必抬举我,我只是一个奴才,担不起这个谢字,何况小姐也是为我打抱不平,因此,应该我谢谢小姐才对。” “我可一直都没有当你是奴隶哦。”六小姐急忙摆摆手,笑着摇着头说道,“我刚刚见到你时,就感觉你和他们不同,你的生活中肯定经历了很多一般人没有经历过的事情,才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的。” 冷薰轻轻一笑,她没料到这富家小姐心里倒很纯洁、善良,这时,半空中忽然飞过去一只水鸟,水手们有人弯弓搭箭,向鸟儿射去。水鸟受了惊吓,扑楞楞地扇动着翅膀,急急地飞向远方。弓箭与鸟儿的翅膀擦肩而过,几片羽毛飘飘悠悠地掉落下来,不偏不倚,正巧掉落在章庆竹的头发上。冷薰很自然地伸出手,为她摘下鸟羽,在她眼前轻轻一挥,笑着说道:“小姐心地善良,品貌出众,这或许就是所谓的沉鱼落雁之容吧。” 冷薰把羽毛扔在地上,对着章庆竹深施了一礼,笑着说道:“我还有事,先回去了,这儿风大,小姐站一会就回舱里吧。”说完话,冷薰后退两步,然后回头走开。 章庆竹今年只有十五岁,面容娇嫩得仿佛一朵雨后娇艳的桃花,她静静地站在那儿,呆呆地看着冷薰的身影消失在船舱里,久久缓不过神来。 江面上,清风吹拂,掀起她漂亮的衣裙下摆,她慢慢地蹲下身子,四下里看了看,见没有人,于是把那几片羽毛捡起来,放进怀里,接着,急急地站起身来,脸蛋红扑扑的,仿佛做了贼似的。 江水两岸的稻谷一片青翠,江风吹拂,稻浪层层叠叠,起起伏伏,农夫们高高地挽着裤脚,在稻田里弯着腰,尽情地忙碌着。他们远远看见一支船队过来,都暂时放下了手里的农活,眺望着江面上的片片白帆,指指点点,开开心心地发出了爽朗的大笑。 冷薰站在后舱的舱门前,看着那些寻常百姓微微牵动嘴角,笑弯了眉毛,也笑弯了眼睛。她轻轻地抚着船舷,慢慢抬起脸,清爽的江风吹动她漂亮的秀发,一绺绺顽皮地拂过她的面颊,略略有点点痒酥酥的感觉。 就在这一刻,少女忽然有点热爱起这般日出而作、日没而息的简简单单、寻寻常常的生活了。 当天晚上,甘霸和几个主犯被五花大绑,关在下舱,就等着船队靠岸后,驱逐下船。而冷薰以一人之力,独挑一众护院的事,却在船上传得神乎其神,那些亲眼目睹的人都向那些没有看见的人生动地描绘起来,另外再加进自己的一些想像和联想,越传越神,传到最后,冷薰几乎就变成了三头六臂、无所不能的天将下凡。 而这些传闻,却也有了一些好处,比如,林海德再去打饭时,就用不着排队了,而且,不管是饭,还是菜,都总是比别人给得多。 万籁俱寂时分,少女独自走出船舱,走到船尾,静静地坐下来。四周一片漆黑,远远的依稀可以看见点点灯火,这城郊人家的,也有过往船家的。夜风轻轻吹拂,吹在身上却也并不寒冷,她的衣衫随着轻风轻轻飘荡,仿佛一只展翅欲飞的大鸟儿,似乎就要展翅飞去。 身后,忽然响起“轱辘轱辘”的声音,少女微微扭过脸,却看见章庆丰一身白衫,头发在身后松松地系起。夜风吹拂,江上突然起了一层淡淡的轻雾,男人狭长的眼睛微微看着前方,看着独坐船尾的少女。 少女心里瞬间有点慌慌的感觉,她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立刻站了起来。清爽的夜风吹乱了她额前的秀发,她下意识地理了理前额的秀发,那种温柔的少女情怀陡然展现。她开口说道:“少主人,这么晚了你都还没有休息啊?” 章庆丰轻轻地摇着轮椅,来到船尾,张嘴应道:“你不是也还没有休息吗?” 江面之上,忽然刮起了一阵大风,一下吹翻了他放在膝上的缎被。章庆丰伸出手,弯腰去捡那缎被,那只手修长秀美,浑如白玉。 然而,他的手指刚刚要碰触到缎被,大风再次吹来,一下子把缎被吹得翻了个个,离开了他的手所能捡拾的范围。 少女看见了,立刻跑了过去,一下把缎被捡拾起来,嘴里说道:“少主,你不要慌,我来捡,我来捡。”接着,就半蹲在地上,把缎被捡拾了起来,给章庆丰重新铺盖在腿上。 章庆丰略略呆了一呆,接着微微摇摇头,好像想说什么,可那话却停留在了喉咙口,最终变成了一声轻轻的叹息。 少女蹲在他身边,忽然就呆住了。章庆丰的脸上浮起丝丝苦涩的笑容,仿佛冰霜般寒冷,他的心里瞬间仿佛有一个什么东西“砰”地一声折断了。少女想,难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吗? “告诉我,你叫什么?” “哦,”少女微微出神,立刻回道,“奴才和哥哥姓林,家里人都叫我小薰。” “小薰吗?”章庆丰低低地念叨着,不知过去了多久,才忽然微微乐道,“嗯,这个名字很容易记住。”他的笑容很轻,很淡,就像今晚江面吹拂而过的清风,轻轻浅浅地带给人缕缕清爽,然而,就算是这般微笑着,在这个男子深邃的眼眸里也看不到点点喜悦光芒,他的眼里似乎总是深藏着浓得化不开的寒冰和忧愁,好像早已看尽了人世间的离合悲欢!在他看来,好像世间的一切都只不过是空中楼阁,镜花水月…… “小薰,你是哪儿的人?” “我呀?”船队继续向前行驶,缕缕浅浅的花草的香气扑面而来,少女慢慢叹息了一声,在这般宁静而美好的夜晚,温暖的夜风薰得她有些沉醉,她平静地说道:“我住在很远很远的地方,也许这辈子都不可能回去了。” “是这样吗?”章庆丰淡淡一笑,他的额头上居然浮起一缕浅浅的细纹,眼神沉静,目不转睛地望着滔滔流逝的江水。 “少主人,江上这会儿起大风了,让我推你回去吧?” 章庆丰抬起头来,自嘲地笑笑:“呵呵,我要出来一下,可折腾了好久,可没观赏一会儿夜景,你却要推我回房间,呵呵。”船尾的一处灯火静静地照耀着章庆丰的脸,男人乌黑的鬓角在这灯火下竟有一丝浅浅的灰白。少女听了他的话,忽然就不知道究竟应该如何接嘴了,只是傻呆呆地站在那儿,出神地张望着他。 “小薰,你冷不冷?” 冷薰连忙摆摆手,说道:“我不冷,一点都不冷。” “好的,那你就在这儿陪我坐一下吧,今晚的月色十分明亮,风也不是很大。” “嗯。”少女坐下来,就坐在一堆杂物上,那货堆很高,冷薰坐上去,刚刚和坐在轮椅上的章庆丰一样高。她扭过头来,淡淡一笑,笑容很阳光,也很绚烂,带着女孩子特有的柔情似水和明媚。在这个人面前,她不再掩饰自已是女子的身份,于是就率性起来。 99mk.cc。wap.99mk.cc 正文 第157章 马术精湛 章庆丰好像兴致很高,偏着脸问道:“你会不会骑马?” “当然会呀。”冷薰比划了一个骑马的姿势,说道,“我的马术可精湛了!” “那你哥哥会不会骑马呢?” “他骑马不行,他只会骑驴。” “呵呵。”章庆丰淡淡一笑,说道,“我多年前也有一匹好马,名叫锦缘。” “锦缘?”少女困惑地拧起眉头,说道,“好怪异的名字,不过坐骑一般都不叫这个名字,比如我养的几匹马,不是飞花,就是流星,再或者就是御风,这样表示它跑得很快,表达一个美好的愿望。少主人不愧是高雅之人,取的名字也非同凡响。” 章庆丰淡淡一笑,说道:“你是想说我附庸风雅吧?” 少女急忙摆摆手,说道:“不是,不是,我可不是这个意思!” “那匹马,是我妻子当年送给我的。” 少女一下就明白了,点点头,说道:“怪不得哟,那若是叫比翼呀、连理呀什么的,不是更好吗?呵呵呵呵。” “是呀。”章庆丰微微笑道,“遗憾的是,那会儿我还不认识你,不然,我就叫你替我取个更好的名字。” “呵呵,少主人你客气了,不过,你这会儿养的马,我也可以帮你取名字哟。” 章庆丰摇摇头,笑道:“我现在哪里还需要再养马?”他尽管在笑,可少女却感觉那笑容就像热带酷暑的阳光,格外刺眼!她却没有停下来,而是接着说道:“怎么不需要呢?你现在虽然不能骑马了,但是也可以养马来拉马车呀!别人骑一匹迅猛如风的千里马,就觉得自己特别厉害,特别能干,咱们难道就不可以养八匹绝世好马拉马车吗?这才叫真真正正的富贵临门。” 章庆丰笑了笑,说道:“傻瓜,只有帝王之家才可以乘坐八骑车马的,我如果坐了,那不是叛逆吗?” “对呀,”少女恍然大悟,拍拍额头,说道,“那就只能自己在家里坐坐过过瘾算了,不要坐到外面去,呵呵,那样的事还是不干为好。” 忽然,前面江面上传来“扑扑通通”的声音,少女心里暗吃一惊,猛然跳起身,站在高高的货堆上,这才看清江面上白光灼灼,在水面腾跃而起。少女无比高兴地拍掌大笑道:“嗨,刚才你看清楚了吗,那条鱼好大呀!” 章庆丰把身子坐直,抬眼张望,这才看见一条条白色的大鱼,“咚咚咚”作响地跃出水面,那洁白的身子在月光下格外显眼,就像在举行比赛似的,一条比一条蹿跃得高,有趣极了! 少女指着一条条在江面飞速蹿跃的大鱼,朗声笑道:“这算不算是鲤鱼跃龙门呢?我们家乡有个传说,说只要跃过了龙门,鲤鱼就能蜕变成龙,不需要再呆在水里,而能够一下飞到天上去了。” 章庆丰静静地看着前方,一句话也不说,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许久,他才说道:“果真如此吗?如果真地有这般龙门,那对只会游,不会飞翔的鲤鱼而言,可真地是一大好事,至少就有了明确的奋斗目标!” 少女听出了他话里隐含的意思,心里不禁有些难受起来,却也不点破,只是淡淡一笑,说道:“其实啊,鲤鱼如果真地一飞冲天,变成了龙,可也不一定会很快乐哟,失去了同伴,缺少了同类,孤孤单单地在天上飞呀飞,飞呀飞,那又有什么意思?只不过是换了另外一种生存方式罢了。” 章庆丰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说道:“你的话很有道理,不过很多事往往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碰到机会,总想试上一试。就说你吧,是乐意做奴隶,还是乐意解除奴隶身份,去过自由自在的生活?这虽然只是两种不一样的生活方式,可是,你的选择却是大不相同的。” “你这话不对,”冷薰说道,“鱼尽管很不强大,可是,它有自己的自由,而替别人当奴隶,则无异于给人做狗,没有体会过的人是没有那种感受的。” 章庆丰的目光忽然变得空旷起来,他低低地笑了笑,眼角虽然有细细的浅浅的纹痕,但是,却一点不妨碍他的面容。他静静地扭过脸,静静地看着少女,那眼神悠远又迷离,好像看破了人间的纷纷扰扰,尽管面上含笑,可是,却一点也看不出悲悲喜喜的情绪,只是淡淡地问道:“因此,你终究还是要离开的,是吧?” “少主人,我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奴才,留与不留,都是没有关系的。” “哦。”章庆丰并没有驳斥少女的话,相反,他只是面色沉静地仰起脸来,柔和的月光洒在他的脸上,细细的,柔柔的,就像他脸上的微笑。 这一天,少女都呆在船舱里,哪儿也没有去。自打惩罚了甘霸,她瞬间成为了船上最受欢迎的人,所有低等奴仆都对她表现出浓浓的好感,他们觉得冷薰可为他们出了口恶气,长了番志气!一些年轻的小女奴更是借此机会,光明正大地向她献殷勤,趁着和她说话的时候,表现出一些小动作,让人烦不胜烦。少女哪里想到会有这么一天,居然会有女子这样子对她动手动脚。她别无办法,只能像乌龟一样,紧紧地缩在壳子里,等着这要命的船赶快停泊下来。 黄昏时分,林海德终于从外面回来了,这两天他在船上也受到了特别的优待,作为英雄的“哥哥”,自然时时处处都得到了众人非同寻常的“厚待”,这让书呆子的虚荣心无限膨胀,也得到了无比巨大的满足,好像打败甘霸等护院,他也出了力似的。 林海德刚一走进来,就满面微笑地走上前,把手里的饭菜送到少女手里,欢天喜地地说道:“小薰,饿了吧?来,看我给你打来的你喜欢吃的菜,来,吃吧。” 少女也不抬起脸,只是斜着眼光,看着他,带了些许怒意说道:“林海德,你也晓得回来呀?” “我不可能只顾着自己吧,你还没有吃饭,我晓得呢。” 少女一下坐了起来,也不理会他,低下头,静静地吃了几口饭,反问道:“这会儿外面还有没有人?” 林海德微微一呆,说道:“船头有艾头他们在拉帆,船尾没有看到人。” 少女搁下饭碗,披上外袍,往外面就走。林海德问道:“你干嘛去?” “我不干嘛,就想出去透口气。” 少女一边答应着,一边走出了船舱,外面的空气可真好啊,少女坐在船中央一个背光的角落,慢慢吐出了一口长气,在小舱里呆了整整一天,可不好受啊!现在可好,总算能出来透口气了。 近来的天气,越加温暖起来,也不晓得沐北的寒冰是不是已经开始融化了?沐北属于高原气候,与众不同,一年只有夏天和冬天两个季节,夏天炎热,却短得只有四个多月,剩下的就都是冰天雪地的寒冬,说起来与现代的青藏高原很有几分相似。也不晓得沐锦怎么样了?少女轻轻地叹了口气,眼巴巴地看着西北方的天空,却只看见大片大片浓浓的黑暗。 既然当初沐锦都可以叫手下放了李颂,那表明他应该没有生命危险,而后来也一直没有遇到沐北的追兵,这也表明沐锦后来得到了很好的诊治,伤势正在一天天好转,否则,他的那些手下,一定会不顾一切地追赶而来,又哪里会让李颂和李香香回到宁湟城?而这么久了,一点也没有听到关于沐北动荡不定的消息,这也充分表明沐锦已经顺利返回沐北,开始主持大局了。 既然这样,那么,他一定正等着自己回去呢。 少女情不自禁地做了个深呼吸,这会儿,她也只能用这种方式来自我宽慰了。 忽然,甲板上传过来一阵急急的脚步声,少女忽然感到一阵好奇,夜色这么深了,哪个还在外面逗留,不去睡觉? 这儿在暗处,灯火照不过来,那个人从这儿过去时,一点也没有发现黑暗中那两道锐利的目光。等那个人走过去后,少女神不知鬼不觉地跟在他后面,这才看清那个人身材婀娜,衣着华贵,居然是一个女子,头发散乱地走进了下层的货舱。 少女基本上已经判断出,这个人一定不是下层的奴仆,穿着这般绫罗绸缎,如果不是章府里的小姐,那么也应该是上层的侍女,难道是跑到这儿来偷情? 经过两个大货舱,那女人一路快走,一点也没有停下的迹象,可是,在经过第三个货舱的时候,一只手却忽然伸了出来,一把揽住女子的纤纤细腰。那女子惊呼一声,就被人拉了进去。 然后,在第三个货舱里立刻传出女子的娇呼声,以及肢体摩擦的沙沙声。 少女心里疑惑道,不会真地这么合适吧,该不会真地是上层的侍女下来偷情,那自己躲在这儿偷听,可太没有意思了。少女这样想着,正想回头离开,忽然,一个沙沙的低低的声音响了起来,一下子让她再也迈不动步了。 “你在干嘛?为什么这么晚才下来,可让我等急了眼!” 男子沙沙的嗓音仿佛憋忍了很久的野兽,一边狂野地嚎叫着,一边疯狂地在女子身上亲吻着,就是隔着厚厚的板壁,也能听到那清脆的吮吸声。 99mk.cc。wap.99mk.cc 正文 第158章 大大的黑色巨影 “怎么回事?他……他都还没有睡觉吗?” “嗯,他还没有睡嘛。” 少女震惊不已,因为这会儿在这肮脏的货舱里巫山云雨的,不是别人,正是章府的大姑爷方俊杰和二小姐章庆兰! 忽然,板壁里面又响起方俊杰低低的喘息声:“你穿的什么高级烂衣服,为什么解不开呀?” “你个呆子,要……要从下面解呀。”方俊杰“哈哈”笑了笑,说道:“什么下面?是这里吗?” “啊!”章庆兰娇柔地喘息了一声,好像已经快受不了了,那声音仿佛是一条黏黏的蛇,娇哼吁吁地叫道:“净……净逗人家……” 忽然,只听见那方俊杰怪怪地哼了一声,很明显已经扑了上去,瞬间,声嘶力竭的叫声响了起来,极尽蛊惑之手段。少女已经有好几年没有遇见过这样的场面了,瞬间涨得满面通红,连那放在门板上的手指都是红通通的。 少女回头准备走开了,这时,又听见章庆兰娇哼声里似乎带着点点哭腔,柔柔地唤道:“俊杰,你可真棒!” “棒吗?”方俊杰一边有节奏地疯狂运动着,一边恶根狠地问道,“和你那个相比,怎么样?” “他……哪里……哪里敢与你比呀……” “那和你那个残废弟弟相比呢?” 章庆兰一边喘息,一边回答道:“这个我哪里晓得?你……该……该去问五妹……” 少女一听,陡然感觉那心脏“怦怦怦怦”地剧烈地蹦跳起来,她一下瞪大双眼,完全忘记了应该离开。 突然,只听见那男子酣畅淋漓地怪哼一声,板壁里面一下就静了下来。 又过了一会儿,里面响起窸窸窣窣穿衣服的声音,章庆兰说道:“呆子,快把衣服给我,我要回去了,不然,他会怀疑的。” 方俊杰冷冷地哼了一声,好像狠狠地用劲抱住了章庆兰。章庆兰娇呼一声,就听方俊杰说道:“你刚才不是说我比他棒吗?那为什么这么心急火燎地要赶着回去?” 章庆兰轻轻地笑了笑,说逍:“呵呵,你不让我回去?未必然就与你这样躲在小货舱里吗?” “哼,”方俊杰冷冷地恶狠狠地说道,“你等着,我迟早要把章府紧紧地攥在手里,到了那会儿,我看你还敢朝哪个的床上走?” “呵呵,现在说什么大话,夸什么海口?等你有了那个能力的时候,再说吧。”章庆兰说道,“我家的这个四弟可不是盏省油的灯,你别看他身有残疾,又不爱说话,这心眼里,可亮堂着呢!” “再聪明又能怎样?这一次只要回到伊科京城,一切都会被我掌控。”说到这里,方俊杰邪恶地笑了一声,说道:“到了那会儿,你想跑都跑不了了,我让你走一步,你不敢走一步半;我让你上床,你不能下床,我让你……” “行了吧。”章庆兰冷冷笑道,“别认为我是白痴,什么都不晓得,你早就盯上五妹了,如果真地到了那一天,只怕你早已把我忘到九霄云外去了吧?” “她如何能与你相比?”方俊杰邪恶地笑道,“她全身瘦得皮包骨,哪里像你这般丰满可人珠圆王润……” 忽然,章庆兰的娇哼声又响了起来,少女紧紧地拧着眉头,也晓得再也听不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了,于是回过头,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这种污秽的事随便在哪个世家肯定都存在,少女一点也没有感觉到意外,以方俊杰和章庆兰的人品,做出再龌龊的事好像都不让人感觉意外,可是,他们却隐隐提到了章庆丰和五小姐章庆馨,好像两人的关系也挺不清不楚的,这就有些让人费解了,不过,细细一想,这次听到的两人的谈话好像真地很不一般,该不会这对兄妹真地也存在那种苟且之事? 其实哪里用得着去想这些事情?少女淡淡地一笑,心里想道,再过一天就该离开了,这会儿再想这些,又有什么意思呢? 少女轻轻地走过船头甲板,向自己的船舱走去,忽然,她听到身后有细微的声音传了过来。她的耳朵可是相当敏锐,急忙回头,却只看见一个黑影一飘而过,她急速地跑了过去,然而,却什么人也没有看到。 少女慢慢拧起眉头,疑惑地想道,难道自己真地看走了眼?可不应该呀,那个黑影的速度简直就像鬼魅一般,没道理如此之快啊!少女轻轻地摇了摇头,忽然,一只海鸟飞过天空,斜飞而去,翅膀在黑夜里飞掠而过,在地上斜斜晃过一个大大的黑色巨影。 难道真地只是一只大鸟的黑色影子? 少女走回房间,林海德已经像死猪一般沉沉地睡了过去,他听见开门的声音,迷迷糊糊地揉了揉眼睛,坐起身来象征性地问候了一声,又躺了下去,沉沉睡去。林海德对于两个男女共处一室这个事实已经不再反感,也不再像刚刚开始时那样,一天到晚都担心着遭人非礼,而把被子盖到头顶上。 两个人之间照例隔着一道帘子,少女脱下外袍,就钻进被子里,长长地吐了口气,一身十分酸胀,她的大脑里又在不断思虑着刚才方俊杰和章庆兰的对话,可想了好久,却也没有想出一点所以然。她正想不再去想,睡觉了,耳边忽然又回荡起了方俊杰那个衣冠禽兽的男子的话:“她全身瘦得皮包骨,哪里像你这般丰满可人珠圆王润……” 说起来,自己今年也该有十七岁了,少女伸出手,在被子上摩挲了一下自己,面颊一时间也有几分炽热。 这段时间自己发育得很快,个子也直往上蹿,和林海德相比,也只矮半个脑袋,用21世纪的标准来看,也该有一米七左右了,在现代的女孩子里,也算是身材高挑的了。柳菲儿这个小身子也已经长大了,这些年,她积极锻炼,运动的频率很大,所以使得她的身材很健美,长长的腿脚,纤细的腰肢,不胖也不瘦,正好符合现代人的审美标准,只是美中不足的是,她发育始终不怎么好。 少女有些烦忧地拧起眉头,反正闲着也没有什么事,这个心理年龄已经有十多岁的现代特工在这会儿居然开始为自己的身材担忧了,她不晓得还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恢复自己傲人的丰胸,这个时代还极其落后,没有隆胸手术,也没有丰胸药品,万一是个太平公主可就苦大了。她睁着一双亮晶晶的眼晴,瞅着黑漆漆的屋顶,脑袋里南一趟北一趟地胡思乱想着,这段日子倒是清闲,不需要费心费神地去思虑什么陷害啦、阴谋啦、防范啦,再有一天,这样的闲适生活就要结束了。少女情不自禁地做了个深呼吸,只需要再有一天的时间,她就告别十七岁的奴隶少女时代了,而摇身一变,成为了天下缉拿的新罗窃国大盗了。 少女东想西想了一阵,不知不觉居然就是五更天了,现在已经到了夏天,白昼极长,夜晚极短,这时已快天亮了,天空也不再昏暗。 江水滔滔,慢慢向东流去,夜风凉凉的。少女坐起身子,想把窗户关好,却忽然看见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了点点细雨,与滔滔江水连成一片。少女静静地趴在窗户上,出神地看着不尽奔流的江水,看见一艘小船儿在江面上慢慢摇过去了,在那河岸上,有几骑快马疾速向前,马蹄激扬起地上的水沫,溅洒得高高的,马背上的男子一身青衣,头戴斗笠,打马如飞,狂奔而去。 “小薰,你干嘛呢?”冷风吹进船舱,惊醒了正在熟睡的书呆子。他揉着眼睛坐了起来,忽然感觉到身上有些寒意,开口说道:“你穿得这般单薄,又趴在窗口吹冷风,小心冻感冒了。” “嗯,”少女回过神来,说道,“外面河岸上有人骑马赶路呢,这么早,还下着雨,居然还有人赶路,不知道有什么紧要的事?” “你就会替别人瞎操心,”林海德说道,“别人一大早赶路,与你又有什么相干呢?你一晚上都没有睡觉,快睡吧。” 少女没有回话,只是准备关上窗户,可那窗户还没有完全关拢,那马队却忽然停了下来,马背上的一个男子回过脸,向她这边望了过来,尽管隔着茫茫雨雾和江上蒸腾而起的片片水汽,那个男子的头脸都显得很模糊,可依然能够感觉到那一道锐利的光芒穿越迷雾,直射而来。 “砰”地一声,少女把窗户关好,然后又走回床榻上,轻轻地眯上了眼睛。 这么早的天就起来赶路,一定有紧要事吧? 少女一边想着,一边慢慢进入了梦乡。 这会儿,在细雨茫茫的河岸上,一身青衣,头戴斗笠的男人驻马站在河岸上,久久地眺望着江面的船队,久久地没有说一句话。 “少爷,前面就是柳叶郡,是个小镇,我们可以在那里作短暂停留,再接着赶路,然后接着向前走,可就是森冈城了。” 雨珠沿着年轻男子的面颊落了下来,他望着江面上的几艘大船,问道:“沈问,那个船队是和我们一起从东山城出发的吗?” 沈问放眼眺望江面,点了点头,说道:“少爷可真是好眼力啊,那原本是明水理司衙门替咱们备好的船队,我们走旱路之后,便让了出去,现在乘坐的,应该是伊科章家。” 99mk.cc。wap.99mk.cc 正文 第159章 你是干什么的? “松烟岭的章家?” “不错。” 年轻男子忽然淡淡一笑,眼神悠远,轻轻说道:“居然连这些毫不起眼的氏族都跑出来了,看来伊科京城这下可真地是要空前热闹了。” 沈问接话道:“章家这一次全部回到伊科,看情形应该排场可很不小哟!” “他们当然有特殊的念头,可是,最终能否成功,可就说不准了。章家离开伊科已经有八年了,早已不被伊科贵族重视,能否在伊科京城找到一个安身立命的所在,都还说不准呢!至于把过去的领地都重新收回来,再次焕发章家八年以前的风采,哈哈哈哈,依我看呀,得章庆缘醒转来才能够做到哟。” “少爷分析很中肯!”是的,这个男人不是别人,正是当初在东山城和冷薰擦肩而过的慕容微,尽管走旱路要多绕些路,可是,慕容微快马加鞭,还是赶了上来。慕容微淡淡一笑,说道:“不要在这儿吹捧我了,走,接着赶路,后天清晨之前一定要赶到森冈。” 大家异口同声地答应道:“遵命!”于是,大家一起高高地扬起鞭子,正准备打马离去,突然,一直跟在慕容微身边的大红色战马猛然高高扬起两只前蹄,向着江面引颈长嘶,不管别人如何拉它抽它,都不愿意停下来,就像中了魔似的。 “御风!”慕容微沉声唤道,“你咋了?” 大红色战马高高仰起两只前蹄,向着江面上的船只,瞬间发出响亮的长嘶。慕容微微微拧起眉头,挥起马鞭,一下就抽在战马的脖子上,沉声斥道:“你干嘛?” “少爷,御风可能是受惊了。” “受惊?”慕容微拧起眉头,再次抬起目光,望着远处的江面。 “腾”地一声,少女一下坐起身来,林海德正准备洗脸,被她的动作吓得惊了一下。 “小薰,你咋了?”林海德睁大双眼,还认为她做了什么吓人的梦,一个劲陪着小心,似乎担心干扰了她。 少女坐起身来,呆呆地说道:“我好像听到御风在呼唤我?” “谁?”林海德一下愣住了,立刻问道,“你说谁?谁呼唤你?” 少女答道:“御风,我的马。” 林海德觉得好笑,打趣道:“小薰,你说梦话吧?这儿可是在江上,难道你的御风能够游泳吗?” 少女拧起眉头,仔细地听着,忽然走上前,轻轻拉开窗户,江上的风雨一下就钻了进来,少女不管不顾,依然探出头,仔细地望向远远的河岸。然而,这会儿雨越来越大,江面上大雾弥漫,哪里还看得清楚。少女拧起眉头,仔细地听了听,忽然跳下床榻,披上衣服准备跑向外面。 林海德大吃一惊,急忙一把拉住她,大叫道:“你干嘛去?” “我出去看看,我真地听到御风在呼唤我。” “我还听到我的小青在叫我呢,”林海德一脸疑惑地摆了摆手,说道,“你休息一下吧,外面那么大的风雨,你出去要被淋坏的,病倒了怎么办?” 少女拧着眉头,一把推开林海德那火柴棍一样的小手,抓起一件外衣,就冲了出去。 “喂,”林海德瞬间惊叫一声,“你拿错了,那不是你的衣服,是我的!” 外面风狂雨骤,比刚才那会儿大多了,天地间一片茫茫雨帘,根本看不了多远。大船横在江面上,船夫、水手们都跑出去稳定船只,并一个劲往外舀水,生怕会出什么不好的状况。 少女站在一片乱纷纷的人群之中,呆呆地往四下里看去,可哪里还有御风的影子?她把手合拢在嘴边,大声唤道:“御风!是你吗?你在哪儿?”她的声音很大,然而,却被天空滚过的“轰轰隆隆”的雷声给吞没了。船老大急着往主室的船舱跑,一边跑,一边跟副手吼道:“赶快跟少主人说,船队必须马上靠岸,看这雨越下越大了!” 哗哗大雨中,副手问道:“向哪边靠?” “左岸尽管很近,可是水太浅了,撑不起船,靠向右岸。” 这会儿,左岸岸边上,因为大雨突然加剧,马队也不得不停下来,找到一处破败的亭子躲雨。御风依然站在雨中,疯狂地奔来跑去,似乎就要把那根捆绑它的绳索挣断了。慕容微站在亭子里,看着御风,耳朵微微一动,慢慢拧起了眉头。 “沈问,你听见了吗?” 沈问微微一呆,问道:“少爷,听见什么了?”慕容微没有回话,而是接着拧起眉头听着。只可惜雨越下越大,天边还响起了滚滚的闷雷,那微弱的声音终于慢慢消失,再也没有声息了。慕容微没有再说话,而是背着手,静静地眺望着雨帘深处船队的方向,却只能看到一片片白亮亮的世界,而那船队,却消散在漫天风雨中,哪里还能看到分毫影迹? 少女放下了手,船只已经在右岸停泊扎住。她被淋成了落汤鸡,声音也喊沙了。林海德不知道从哪儿弄来了一把竹伞,为她遮盖在头上,立刻说道:“小薰,赶快进去吧,你这样子要淋坏的。” 少女呆呆的,似乎也再没有了力气呼喊,她静静地眺望着江对面的茫茫雨雾,半晌没有说话。 茫茫天地间,风更狂了,雨也更急了,好像一点也没有要停下来的迹象…… 风雨太大了,一直到正午时分才打住。这场大雨一直下到中午才停下,船队整整休整了近三个时辰,把船里多余的水清理得干干净净后,看见天气晴朗,才接着上路。 少女走回船舱后,就一个劲地打喷嚏,林海德又像鸡妈妈一样开始絮絮叨叨了,忙着为她准备热毛巾和姜汤,少女鼻子开始发堵,让她感觉呼吸很不畅快,耳朵也“嗡嗡”作响,面孔红通通的,头脑也有些昏昏沉沉,再加上昨晚心绪太多,又没有休息好,便很不想理会林海德的絮叨。章庆丰听说她病了,居然还派来了大夫给她治病,喝了几大碗黑药汁,却依然感觉浑身无力。 下午时分,章家六小姐亲自前来看望她,一个劲地忙着给少女倒茶端水,像个丫鬟似的为她热情服务,一点小姐的架子也没有。章庆竹离开后,林海德唉声叹气了老半天,看见少女一点也没有想要问他为什么这个样子的意思,只好舍下了脸皮,跑到少女面前,装模作样了老半天,最后才低低地问道:“小薰,那个章家小姐,看样子是对我动了心思,我该怎么办呀?” 少女微微拧着眉头,沙沙着嗓子,说道:“书呆子,你多虑了吧?” “哪里会呢?”林海德解释道,“咱们这会儿是被他们买过来的奴隶,而她一个平日里都是需要别人服侍的小姐,现在却放下架子,抛弃尊卑的观念,到我们房间里来倒茶送水,不是别有用心,那又是为了什么?依我看呀,她不是图财,就是图色,而咱们都是穷光蛋,你又是女子,那么就只剩下一个目的,那就是她看上了我,一门心思想要接近我。” 少女仔仔细细看了一回林海德,再想一想章家俊俏、乖巧的六小姐,拧着眉头,说道:“不过,在我看来,难道她的目光就如此糟糕吗?” “哎,那怎么办呢?”林海德丝毫没有留意到少女的话,依然还沉浸在忘我的遐想中,还有那由此带来的不计其数的烦恼中,满腹心事在狭小的空间里晃晃悠悠,不住地嘀咕道:“如果我不事先和爹爹商量,他一定会把我驱逐出家门的,所以这件事我无论如何都要先和父亲商量一下才行,还有,不管怎样,小薰应该排在前面的哟,我学业还没有弄好,功业还没有建成,哪里能够因为这些儿女之情,耽误了我一生的远大前途?” 少女轻轻地摆了摆手,她昨晚耽搁的时间太多,正好借着今天这个空档,好好睡上一觉。她这样想着,不知不觉便慢慢睡了过去。这一觉睡得可真好,等到她醒过来时,黄昏已经快要降临了。少女已经好长时间没有好好吃饭了,只觉得肚子里空空荡荡的,可睁开眼睛才发现林海德根本不在屋里,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少女慢慢腾腾地从床上起来,感觉脚步绵软无力,好像连站着都眼冒金星。她努力坚持着穿上衣服,用手扶着船舱板壁一步步走了出去,这才看见甲板上早已清理干净,下人们正在那儿忙碌着,准备晚上的伙食。大雨过后,阳光出来了,清风阵阵,空气十分清新。少女被外面的和风一吹,立刻感觉整个人清爽了许多,那头脑也清醒了些,四肢似乎也恢复了一些力量。忽然,少女身后响起一阵动静,少女扭头一看,这才看见一个破破烂烂的竹筐在那儿晃动,她走了过去,却什么也没有看见,连水鸟都没有一只。 少女的眉头慢慢地拧了起来。吃饭前,林海德总算赶了回来。这个家伙,对于饭点,总是赶得那么准时。吃了晚饭后,林海德接着在房间里思索那个十分严肃的问题,思考回家之后,如何向父亲大人报告终身大事的事。少女则独自走到甲板上去闲逛,没走多远,身后又传来一阵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少女好像一点也没有听见似的,接着往前走。忽然,眼前出现了一个拐角,少女假装使劲地跺着脚,走向远处,然后,又悄无声息地跑了回来,将背紧紧地贴在墙壁上,静静地等待着。过了一会儿,一个细小的声音慢慢靠近,苍白的手、黝黑的眼睛闪现在拐角,少女瞬间出手,虽然感冒了,可那力气又哪里是一般人可以抵挡的?只见少女手腕一翻,就像一头敏捷的豹子般,扑了上去,如此短暂的距离,猝不及防之下,对方又往哪里逃跑?那个人一下被少女狠狠地摁在地上。少女面色一寒,眼神锐利,低声喝道:“你是干什么的?为什么要跟着我?目的何在?” 99mk.cc。wap.99mk.cc 正文 第160章 我没有恶意 “我哪里跟着你了?我……”那个惶恐不安的声音忽然响了起来。少女微微一呆,低下脸看去,这才发现对方居然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女子,一身粗布麻衣,被自已抓住的手臂和露出的脖子,无一不是鞭伤和血痕,她面色惨白,一点血色也没有,眼睛瞪得又圆又大,只是瘦得叫人担心,眼眶深深地陷了下去,面容俊美,只是十分瘦弱,看样子似乎生了一场大病似的。 少女拧起眉头,沉声说道:“你到底是干嘛的?跟着我究竟有什么目的?快说,否则,我送你去见少主人!” “我没有跟着你,我……”女子吓得瑟瑟发抖,急忙摆了摆手,说道,“你误会我了,我是好人,我没有恶意。” “你是好人?那你跟着我干嘛?”那女子微微出神,眼里涌出了泪花,她看着少女,泪眼婆娑,一句话也不说,就开始呜呜咽咽地抽泣起来。 少女一下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她认为自己把她弄得疼痛了,拧着眉头,把手松开,说道:“你哭干嘛?是你自己神神秘秘地跟着我,又不愿意说出理由。你这会儿在这里哭泣,倒仿佛是我欺负了你似的。” “我没有……”女子摆了摆手,说道,“我是……” “好了,好了。” 少女站了起来,说道:“你不要哭泣了,我不怪你了,不过,我还是要告诉你,不要再跟着我了,不然,下次,我可不会再客气了。我明天就会去别处了,我也不想理会你是谁指使而来的,不过,都用不着对我追着撵着不放。”少女说完这番话,回头就要离开,突然,一个小小的,不住颤栗的,几乎带着满腔哭音,且带着丝丝疑惑的呼唤响了起来:“菲儿……”那一声呼唤就好像一个炸雷在少女耳边响起,就那么一下,少女就再也挪不动脚步了。 “菲儿?”女子抬起泪眼迷蒙的脸,不敢确定地叫了一声。 少女一下呆住了,她血管里的血液噼噼啪啪地炸响起来,整个人就像一截木头似的立在那儿。那女子看见她站在那儿发呆,便更加大胆起来,叫得更大声了:“你,是不是菲儿?” 少女慢慢地扭过身子,眉头紧紧地拧在一起,不敢相信似的看着眼前的女子,低低地问道:“你是谁?”女子的眼泪瞬间夺眶而出,她一把捂住自己的嘴,似乎害怕自己一下大叫出来。她看着冷薰,仿佛梦呓一般轻轻地唤道:“你真地是菲儿吗?” “你是谁?” “我是你二姐啊。” 那女子忽然踉踉跄跄地飞奔上来,紧紧地把冷薰抱在怀里,大声哭道:“菲儿,我可算找到你了,我可算找到你了……” 冷薰一把捂住女子的嘴,急忙说道:“小声点,不要叫别人听见了。”女子立刻点点头,那泪水“哗哗啦啦”地直往下流,一边开心地笑着,一边紧紧地握住少女的手,十分用力。 “菲儿。我就晓得我不会看走眼,你脖子后面有一颗红痣,我从来都没有忘记。她们都说你是男子,只有我一下就看出来了。” 冷薰仿佛做了一场梦似的,如何会凭空钻出来一个姐姐?她拧着眉头问道:“你说的这些,难道都是真的吗?” “菲儿,难道你真地忘记了吗?”女子神色瞬间凄凉了起来,伤心欲绝,但立刻又竭力忍住了,慢慢说道:“菲儿,天莱还好吗?汀音她们呢?你们现在还在一起吗?” 少女听了她的话,瞬间神色大变,一片凄惨。她静静地难受了一会儿,哽咽着说道:“她们都早已不在了,现在只剩下我一个人了。”女子瞬间呆住了,过了很久,她才凄惶地一笑,嗓音悲凉地说道:“是呀,奴隶的命就是卑贱得比不上一头猪,一条狗,她们都还那么小,如何能受那种煎熬呢?”她一面说着,那泪水一面在脸上汹涌而下。她的手瘦得只剩下皮包骨,冰凉惨白,她拉着冷薰的手,说道:“菲儿,我是你贝拉姐姐,难道你把我忘记了吗?哎,这也不能埋怨你啊,当时,我们家被抄没时,你只有六岁,我和大姐,还有几个叔伯家的姐妹一起被卖到紫竹馆,后来,又一次次被人像商品一样卖来卖去,三年前我和大姐,叔伯、姨娘家的尼莎、风蒂、纳蔓、巧儿一起被卖到章府,后来,大姐得病死了,尼莎和风蒂不慎犯了错,被大小姐打死了,现在只剩下我们三人了,老天开眼,今生今世我们还能再次见面。” 冷薰心下酸涩不已,一时之间,她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对于柳家的这些亲人,她本来是没有什么情感的,无风已经不在了,汀音和小八她们也已经不在人世,可是这些人,不管怎么说,都是这个身子的亲人,何况,她们现在这种状况,怎么会不让她担心呢? “贝拉姐,你不要伤心了,我们能再次相见,也算好事。”柳贝拉伸手摸着冷薰的小脸,紧紧地咬着嘴唇,似乎总害怕自己会哭泣出来,抖颤着嗓音,说道:“菲儿,多年以来,你受了很多苦头吧,都怪姐姐没有好好照顾你。” “我还行,姐姐你才受了很多苦头。”柳贝拉摇了摇头,伸手搂住冷薰的肩膀,轻轻抽泣着说道:“好妹妹,今天太晚了,如果被他们察觉了,就会被打的,你先回去睡觉吧,明天一早我带着纳蔓和巧儿去看你,我晓得你住在哪儿。” 冷薰点了点头,说道:“那你小心点,不要让他们发现了。” “好的,”柳贝拉点点头,说道,“你先走。” 冷薰说道:“我送你回去吧。” “不,不,”柳贝拉连忙摆摆手,说道,“我看着你回去了,我才能放心,当初风蒂就是因为夜间闲逛,被人误以为要逃跑,才会被活活打死的,你不回去,我哪能放心啊?” 冷薰拧起眉头,说道:“伊科不是禁止随便残害子民吗?” “傻孩子,奴隶终究都是奴隶,那小命都捏在别人手里,哪里有自己的份?他们才不管那些规矩呢。”柳贝拉凄凉地笑了笑,说道,“你快回去吧,明天见。” 冷薰点点头,说道:“那我先回去了,你自己小心点。”她走了很远,回过头去,都还能看到柳贝拉孤零零地站在夜色中的瘦弱身影,正当青春风华的岁月,却已经微弓了腰,看见她看过去,就微笑着直冲她挥挥手。 少女走回房间,情绪坏到了极点,她丝毫也不想理会林海德,直接走到床榻前,掀开被子,躺了下去。她的心事仿佛就是那百年难遇的酷暑特大暴雨,狂泻而下,一片混沌。在这种情况下,她明天哪里还能离开?她又怎能放下这好不容易刚刚找到的可怜的亲人,自个儿离开呢?然而,她这会儿是连自己的事都弄得手忙脚乱,真地还有那份力量守护她们吗? 可是,就在第二天一大早,船队到达森冈城的渡口,一个人的意外来到,瞬间把她的全部计划都打破了。少女看着这个不期而遇的人,就很明白,那难以测卜的命运,却正在以一种极其古怪的方式,把她引进了伊科京城那场纷芸复杂的政治漩涡里,伊科京城的那场惊天大戏,从此也慢慢拉开了大幕…… 第二天一大早,少女依然打算暂时离开这儿,新罗与伊科联姻,国内动荡不堪的局面慢慢变得稳定了起来,前不久还听说新罗皇上很快便会从凌都迁回宁湟,只要新罗王朝站稳脚跟,就一定会对沐北新生政权疯狂反扑,借以维护帝国丧失的颜面。三百年来,新罗王朝还是第一次遭受如此巨大的灾难,只要这只老虎喘过气来,那必定会把它的血盆大口对准沐北。少女对待敌人可以阴险狡诈,不惜耍弄一切阴谋诡计,但是,对待亲人和友人,她一直都保留着一份忠诚、挚爱和友善。纵然她在本质上与那柳家人没有什么联系,可是,当初无风的雪中送炭,汀音的关爱帮助,还有柳菲儿的这个小身子,都让她自发地从心中生出一种难以推卸的责任与义务! 一个真正的国家特工或许不能拥有全方位的高端技术,或许不能拥有出类拔萃的军事素质,或许不能拥有强健的体魄,或许不能拥有不一般的战斗技巧,可是,却无论如何不能缺失强烈的责任、义务感,不管怎样,他都要绝对忠诚于自己的组织、伙伴、领导,当然,更包括国家,必定要认识清楚自己肩上的重担,那样,面对各种各样的艰难险阻,他才不会屈服、逃避,才会排除、战胜一切艰险,勇敢、顽强地战斗到底,直到完成任务,取得胜利的那一刻!这也是拥有强悍高科技装备和巨大财富供应的m国特工为什么却一次次在以色列摩萨德手上惨遭失败的重要缘由,问题的关键是以色列是宗教立国,他们的精英可都是拥有高度的国家忠诚和执着的宗教信仰的,这样的条件就使得他们很难在金钱、美女、权欲面前变心,甚至投敌。 而冷薰,就是这样的人。她尽管没有什么宗教信仰,可是,却拥有坚定不移的人生理想,不管做什么事,都有一个清晰的底线,而这个底线,也正是她当时在那么危急的情况下,也仍然要毫不犹豫地返回宁湟古城,救出东南兵务使的重要原因。她判断出,章府将会在森冈城暂时停留两天,再接着去伊科京城,这两天的时间,不正是她想方设法,将柳家姐妹全部救出去的最佳时机吗? 99mk.cc。wap.99mk.cc 正文 第161章 我来背你吧? 一大清早,天还没有亮,就有人在小心翼翼地敲门,少女立刻坐起来,穿好外衫,打开船舱门,就看见柳贝拉站在门口,微微显得有点拘谨,她身后跟着一个年龄不大的女子,也就二十来岁,眉目清秀,尽管没有柳贝拉漂亮,可是身材玲珑,曲线分明,个子高挑,就算是身着奴仆衣衫,那一身的灵秀之气也是呼之欲出。 “菲儿,影响你睡觉了吧?是有点早。” 柳贝拉拘谨地揉了揉手,有些窘迫地笑了笑。少女轻轻地摆了摆手,说道:“没事,进来坐吧,我也醒了好一会儿了。” “巧儿昨天晚上陪着五小姐出门去了,到现在还没有回来,等她回来了,我再带她来见你。”林海德静静地站在旁边,用了奇怪的眼神看着柳贝拉和纳蔓,看见她俩看着他,急忙一脸书生气地拱手施礼,说道:“两位姑娘好,在下林海德,字……” “不要说废话,快到外面去给我们看着点。” 少女“白”了他一眼,说道。林海德一呆,刚想顶嘴,却看见少女柳眉一竖,一下子就没有了怒意,歪歪扭扭地走出房门,小声嘟囔道:“我看你呀,认识的人还挺多嘛。” 少女看见房门关上了,脸上又露出了笑容,往里面让了让,说道:“两个姐姐快请坐下。”“菲儿,这是你四叔家里的纳蔓,你小的时候还抱过你的,不知你还记不记得?” 少女只能微微一笑,她哪里会记得那些事?她不就是借了柳菲儿身体的另一个人吗?况且,柳菲儿当时那么小,就算她本人,只怕也不会记得那些事了吧? 三个人坐在那儿,瞬间却都有些手足无措,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舱里的空气一时显得有些沉闷。那个纳蔓似乎很内秀,不住地拿眼角的余光偷偷看上一眼少女,还没有那个胆量和她说话,好像胆特小。少女细细地看着她,看见她身子很瘦弱,脖子的衣领下面,好像有被鞭打的痕迹,尽管她一个劲用衣衫遮盖,可仍然有一丁点显露了出来。 看样子,她们在这儿过得并不快乐,常常受各种虐待。少女心里忽然痛了一下,更加迫切地希望把她们带走。纳蔓睁大眼睛,往四周看了看,忽然嘴角一咧,低声地笑了起来,流露出点点羞怯,说道:“菲儿,你这儿可真舒服,还有床榻,那窗户、被子也是干干净净的,一点也不潮湿。” 贝拉也笑了笑,说道:“菲儿尽管年龄小,可是很有本领,给我们长了脸面,我回去向纳蔓说收拾了甘霸那帮人的少年是我们的妹妹,她还怎么样都不相信呢,呵呵,不说她,就是我这会儿也不敢相信呢,觉得那可真像一场梦,菲儿,你练了武艺了,是吧?” “是的。”少女点了点头,说道,“我学了一些保护自己的功夫。”纳蔓大着胆量说道:“你还不晓得呢,那天甘霸那些霸道、专横的人被关起来时,我们有多么高兴!呵呵。这就叫恶有恶报!” “怪不得菲儿一来就住进了上舱,可真是有本领!” 少女看见她们如此高兴,心里也浮起了些许温暖的情意,她关切地问道:“贝拉姐,你们现在在干什么活?住在哪儿?” “我们只是做些扫除、洗抹的活儿,都住在下舱,上个月还是二十多个人一间的夫通铺,前不久已经换成十多个人一间的铺房了,还是巧儿带给我们的福气,她现在是五小姐的贴身丫鬟,五小姐很宠爱她呢。” “是呀,”纳蔓兴高采烈地说道,“她现在和你一样呢,也是住在上舱里面的,和另外一个上等丫鬟一起,五小姐平易近人,是五个小姐中最让人感觉亲切的,有了巧儿在,我们也少受了很多气呢。” “是这样啊?”少女看见她们说得眉飞色舞,也高兴地说道,“好啊,巧儿可真行!” 贝拉说道:“可不是嘛,不久前,五小姐还给了巧儿一套丝绸衣服,我可好多年没有接触过这么好的衣服了,小姐那么喜欢她,巧儿的命可真好!说不定以后五小姐还会给她许一个好人家呢,只要能嫁一个上等的御手,或者是厨子,她这辈子可就享福喽。” 少女温暖地笑着,可她心里却忽然涌起浓浓的酸涩,她看着柳贝拉和纳蔓身上的伤痕,慢慢叹了口气,立刻从药箱里拿了点上次剩下的伤药,说道:“不要说别人了,我给你们涂点药吧。” 柳贝拉瞬间愣住了,有些窘迫地想要遮盖,但她的伤口都在脖子和脸上,哪里又能够遮盖得住?她只是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道:“前天我不小心做错了点事,被掌事责罚了,连累得纳蔓还替我挡了几下,没啥的,就快好了。” 哪儿都发生着这样令人愤恨的事,贵族欺压平民,平民欺压奴隶,就是奴隶和奴隶之间,也有高低之别。少女心里很不好受,也不想说什么,只是一面替她俩涂药,一面说道:“两位姐姐,难道你们就想在这儿做几十年奴隶吗?就从来没有想过过更好的生活,离开这儿吗?” “过更好的生活?离开这儿?”贝拉微微一呆,迷茫地问道,“离开这里,我们还能去哪儿?我们没有盘缠,又没有文书,还没有能够投奔的亲戚,如果跑出去,不是又会被抓起来吗?如果再换一个人家,说不定还不及章家呢。说实在话,章家对奴隶已经很好了,除了大小姐、二小姐脾气对奴隶不好,别的都很不错,庆丰少爷对待奴隶更和气。”说到这儿,贝拉忽然一呆,急忙扭过脸来问道:“菲儿,你不是打算要逃跑吧?” 少女微微出神,立刻摆了摆手。 “那就好,”柳贝拉摸了摸少女的头,说道,“你尽管有本领,可是也不要莽撞,你卖给了庆丰少爷,谁也保不准以后逃出去了会不会又被人抓住?这个世间,到处都是虎狼,我们这些人哪里会有活路?现在我们姐妹重逢不容易,不要再去涉险了。我现在什么都不想,只想着我们能好好地聚在一起,谨慎地伺候主子,不犯大错误,就行了。” “是呀,我听人说,到了伊科,奴隶也有工钱,如果以后章府回到了伊科,我们就说不定还有工钱呢,可不像在新罗的苦日子。”突然,门外响起了闹闹嚷嚷的声音,少女拧着眉头,走了过去,刚刚拉开房门,一个尖厉的声音一下就钻进了耳朵。女子也不理会站在门口的冷薰,伸长了脖子,就往里面看,她一下就看到了柳贝拉和纳蔓,便破口大骂起来:“不要脸的小骚货,当真跑到这儿来找男子了,看我不撕烂你们的脸?”纳蔓瞬间吓得惊恐不安,站了起来,就朝贝拉的身后躲,柳贝拉也是吓得面色煞白,站起身来,说道:“小朵姐,我们,我们只是过来坐坐。” “两个死不要脸勾引男人的骚狐狸,居然还敢和我斗嘴,还不快滚出去?”林海德陡然从外面探进半个脑袋,拧着眉头说道:“这个姑娘,你为什么对着人家恶言恶语?”小朵扭过头,恶狠狠地瞪了林海德一眼,嘴里却没有说什么,只是在纳蔓经过她身边的时候,伸出手来一把掐在纳蔓的手臂上,厉声训斥道:“走不动啊?该不会要我来背你吧?”纳蔓疼得尖叫一声,被贝拉一把拉了过去,贝拉连忙恭恭敬敬地向小朵说着好话,纳蔓则泪眼迷蒙,捂着手臂,瑟瑟发抖,再不敢说半句话。小朵趾高气扬地哼了哼,冷冷地扫视着冷薰和林海德,那一脸傲慢的神情分明在说,你们看见我欺负她们了,可你们又能把我怎么样? 冷薰不禁微微拧起了眉头,下意识地走上前一步,这时,柳贝拉急忙走过来,一下把她挡住,然后一个劲地向小朵致歉,同时,悄悄伸出手,止住了冷薰的手。 直到柳贝拉和纳蔓走出去,冷薰都静静地一言不发。她坐在床榻上,低着头,胸膛急剧地起伏着,紧紧地拧着眉头。林海德感觉到她心情有点糟糕,所以也没有上来影响她。 又过了好一会儿,外面已经天光大亮,甲板上的人慢慢多了起来,林海德低低地问道:“小薰,咱们今天要离开吗?” “离开这里。”冷薰低低地说道,她站了起来,走向外面,一边走,一边说道,“你先吃点东西吧,我去向少主人辞行。” 路过甲板的时候,少女看到了纳蔓,她跪在地上,拿着一块抹布,正在船尾擦甲板,远远地看到冷薰,忽然眼睛里闪烁起了奇异的光芒,立刻又回过头去。没一会儿,就看见柳贝拉从后面小跑上来,开心地冲着冷薰直招手,一点不开心的神情都没有。 少女静静地站在那里,向着她们摆了摆手,看着贝拉和纳蔓满面快乐的笑容,她忽然觉得心里好沉重,好沉重。她情不自禁做了个深呼吸,没有再多想什么,径直走向上舱。她在登上楼梯的时候,还看到大船下面停泊着一艘小船,样式便捷、精巧,在这般清波碧湖之上,别有一番清雅的韵致。 看来是有外面的人登上船了。少女也没有理会那么多,想想可能是那边大船上的下人来禀报事情,于是直接走了上去。 99mk.cc。wap.99mk.cc 正文 第162章 标致的奴才 她看到章庆丰身边的丫鬟,彬彬有礼地表明了来意。过了一会儿,那丫鬟就从内舱走出来,怪怪地看了一眼冷薰,说道:“你跟我来吧。” 冷薰一路跟随着丫鬟走到内舱,站在一个房间的门口,小丫鬟说道:“主人正在里面接待客人,你先在这里等一下吧。” 冷薰礼貌地点了点头,站在那儿,静静地等待着。 没一会儿,舱内传来了响动,好像有人向这边走来了,紧接着,又有清晰的人声传了过来,除了章庆丰的声音之外,还有一个男人的声音,听起来居然十分耳熟。就在冷薰飞速地转动大脑,竭力思考着那男人到底是谁时,舱门已经打开,冷薰警惕地抬起眼睛看了一下,却瞬间感觉心惊肉跳,几乎就此逃之夭夭! 男人一身锦玉华服,富贵气息逼人而来,一双眼睛明亮又锐利,鼻子高挺,显出几分冷郁的气质,就是那么淡淡一笑,也看出这个男人满腹韬略。他很随便地扫了一眼,舱门外静静地站着冷薰和一个小丫鬟,虽然冷薰已经极快地隐藏了所有震惊的神情,低下了脸,可还是被那个男人看了个正着。 男人瞬间吃了一惊,紧紧地拧着眉头,目不转睛地盯着冷薰,然后伸出手,挑起她的下巴,眼神好似冷冽如剑。 “小王爷!”章庆丰微微一呆,轻声叫道。 冷薰不得已,只得抬起脸,躲开男人的手,恭恭敬敬地叩拜在地:“奴才给主子请安!” “奴才?”男人仔仔细细地看了一回冷薰,然后忽然笑道,“好一个标致的奴才啊!” 章庆丰说道:“小王爷见笑了,舍妹回来之后我一定把原话告诉她,辛苦小王爷走一趟,实在对不起!” “章少爷不必多礼,说起来,您这次回伊科,我没有赶得上送你,这回在江上相遇,也算情分。” “在下只是一介布衣,哪里需要小王爷尊驾相迎?小人担待不起啊!” “哈哈哈哈!” 男人哈哈笑道:“章少爷历来是个儒雅的人物。” 小王爷微微扬着眉头,看了一眼低着头,站在一边的冷薰,问道:“小奴才,你叫什么?” 冷薰垂着脑袋,淡淡地说道:“奴才名叫小薰。” “小薰,小薰,小薰……”小王爷哈哈一笑,说道,“嗯,不错,是个好名宇。”说完,回过头,大踏步而去。 大家立刻围在两边,彬彬有礼地送他离开。过了一会儿,周围都安静下来,少女才慢慢地抬起脸来,脸上一个劲地往外渗冷汗,下意识地吐出一口长气。她明白必须立刻中止原有的计划,赶紧离开这儿,不管是何种缘由,不管有什么人等着她施以援手,她都要立刻离开! 先前那个出去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她在新罗帝都的老熟人……洛小王爷洛鄣。 大家回来的时候,个个都一脸诧异之色,方才在这儿的,不只是章庆丰,还有大姑爷方俊杰,大小姐章庆茹,还有六小姐章庆竹,而这时跟着回来的,居然还多了二小姐章庆兰。 章庆茹开口问道:“你和洛小王爷认识吗?” 少女拧着眉头,没有办法,只好一脸苦相地说道:“不,我和他并不相识。” “可是,你们第一次见面,那人怎么会对你格外高看?” “对于这点,奴才就不晓得了。” “难道真地如那些传言……”章庆兰拧着眉头,看着冷薰,思考了好久,才沉声说道,“难道那些传言并非只是传言?” 章庆茹微微一呆,问道:“什么传言?” “洛小王爷喜好男色……” 冷薰听了这话,瞬间觉得嗓子堵堵的,只听方俊杰在一边说道:“假如真如传言所说,那咱们就得改动一下原定计划了,五妹接待他,可能还不行。” 这句话一说出来,大家的视线就都落到了冷薰的身上,少女瞬间感觉那些目光冷冷的,就像新罗隆冬的暴风雪般,让人极不舒服! “哦,我是来向少主人告别的。少主人同意我只要船一靠岸,就会让我离开这里。” “你不能走,”章庆兰抢先说道,“现在不行,为什么让你离开?” 章庆丰拧着眉头,说道:“二姐,不要说了,这事我已经答应人家了。” “那是你先前答应的,可是现在情况有了变化,现在得留着他。”章庆兰说道,“洛小王爷居然追赶了过来,我们走时,没有和他说一下,本来就有些不妥当,而这次回到伊科京城,我们也需要立刻找一个依靠的后台,难得有了这么一个机会,难道要白白放弃吗?” “只不过是一些传言,你们不必较真。” “纵然是传言,我们也应该把准备做充足,也表现出我们对他的尊重。”章庆茹说道,然后扭过脸盯着冷薰,说道,“你快点回去准备一下,靠岸之后,跟随我一起去拜访洛小王爷。” 少女慢慢拧起眉头,微微挑起眉毛,斜着眼睛看着眼前的几个人,憋了一大早的火气在心里一窜一窜。她们这是想干嘛,难道就为了做人情,把自己拱手送给洛鄣吗?突然,门外忽然又响起一阵急急的脚步声,先前的那个丫鬟气咻咻地跑了进来,说道:“少主人、大小姐、二小姐、大姑爷、六小姐,那个,那个小王爷,他又回来了,” “什么?”那些人不约而同地呆住了,方俊杰沉声问道,“他去而复返,干嘛?” “他带着很多东西,还有许多奴仆,说要在咱们船舶上住下来,与我们一起前往伊科京城。”“咣当”一声,章庆茹手里的茶杯一下掉落在地,摔得粉碎。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脸上都现出了万分欣喜的神情,彼此看了一下,都慢慢又把视线移到了冷薰的身上! 少女陡然只感觉到大脑“嗡”地一下,轰轰作响。她忽然意识到,这一回逃之夭夭的谋划宣告“流产”了…… 应该说,洛鄣留给少女的印象从来都很糟糕,从第一回在校场遭逢,这个阴毒的男子就和她有了无法释怀的仇怨,后来的一次次遭逢,彼此也是针锋相对,各不相让。这个权势赫赫的洛小王爷好像与沐锦不太友好,于是,附带着对她也是冷眼相对。一次次剑拔弩张,胡乱搅局。新罗皇帝寿宴的时候他有事离开了,没在皇宫,算是躲过了那场浩劫,对于洛小王爷与朝廷的关系,少女从来都是水中望月,从来都没有真正摸清他的脉,就像这会儿,她就一点都搞不清楚这男子怎么头脑昏昏,会住进章府里来?而且,明明认出了她,却不当面点破,不过,至少有一点还可以肯定,就是这个男子对她,肯定是一肚子坏水。 把那些东西都搬出来,每一样都清理得整整齐齐,分门别类地摆放好,黄昏已经降临了,这时,船队也已经停泊靠岸。少女心中十分烦乱,可是,她还不得不硬着头皮回过脸,瞅着洛鄣那张欠揍的脸,忍着性子,问道:“小王爷,还有什么吩咐吗?” “有,当然有。”洛小王爷斜着眼睛笑了笑,神色诡异,头发紧紧地扎束起,显得干净、利落,十分英俊,他开口说道,“你再把全部东西都收捡起来,都放到原来那儿。” 少女并没有行动,便连笑容也不想有了,她静静地站在那里,猛然一下把手里的东西摔了开去。“砰”地一下甩在地上。少女拧着眉头,冷冷地盯着他,沉声说道:“说吧,你究竟哪根筋没搭对,究竟想咋的?” 洛鄣鼻子里哼了一声,斥道:“看看你,哪个奴才会这个样子顶撞主子?” “可是,有你这般没事找事,无事生非的主子吗?” “哈哈哈哈,”洛鄣忽然站了起来,一面向前走,一面笑着摆摆手,说道,“小薰呀,你应该感到幸运,因为你遇到的是我这样百无聊赖的主子,想想,假如你遇到的是李澈、慕容微他们,那你还能好好地被我驱使吗?说不定早就被他们撵得鸡飞狗跳了呢,只怕连小命都保不住了呢。” 少女微微挑着眉头,问道:“你干嘛不当面说破我?” “我干嘛要说破你?” “听闻外面的赏金已经上升到五百金了,何况,干掉我这个叛国贼,不是一件特大功劳吗?” “至于这个嘛,我可不感冒,”洛鄣摆摆手,笑道,“我就是搞不明白,当时沐锦把你从那脏兮兮的奴隶堆里捡出来,咋会长着长着就还脱胎换骨了,变成了一个美人胚子?”他仔仔细细地看着少女,笑了笑,说道:“不过,你穿上男子的衣服还真是好看,小姑娘,没想到这段时间没看到你,你竟打得李家落花流水,实在是让本王也不得不刮目相看,实在也有些喜欢你了哦。” 洛鄣忽然向前走去,一下搂住少女的纤纤细腰,斜着目光,往下看去,说道:“我特别喜欢你这修长的双腿。” 少女拧着眉头,略微往后仰去,沉声说道:“放手!” 洛鄣一双邪恶的目光盯着少女,那搂住少女纤腰的手还不自觉地捏了一把,轻轻摆了摆头,说道:“我偏不放开。” “如果你再不松手,那我可就不含糊了!” “你想咋的?”洛鄣呵呵一笑,说道,“难道你想像揍吴腾那样,狂揍我一顿吗?” 99mk.cc。wap.99mk.cc 正文 第163章 不想活了? 洛鄣一双大眼睛轻轻眯缝起,带着玩世不恭的光芒,微微一笑,说道:“难道你不觉得把我和那种货色相提并论,不是对本王爷的极大侮辱吗?” 少女哼了一声,猛然抬起腿脚,往上一踢。洛鄣早有准备,闪电般出手,左手一把抓住少女往上踢出的大腿,一下抬到腰边,用力一掐,瞬间脸上便流露出无比欢快的模样,笑道:“触手所及,滑爽无比,这感觉可真不赖!” “哼!”少女勃然大怒,这男子平日专门喜欢在背后煽风点火,自己装成个糊涂虫,没想到却也不是一盏省油的灯,自己过去可还真地小看他了。少女挥手上前,化掌为刀,猛然劈下,没料到洛鄣却猛然一下扑了过来,少女和他隔得太近,瞬间来不及把他推开,竟然被他一把推倒在床上,死死地压住了。洛鄣伸出脑袋,张开嘴,就要向少女的脸上亲吻下来。少女迅速地向右一偏,洛鄣亲吻了个空,却依旧无比酣畅地猛然嗅了一下,痛快淋漓地嚷道:“可真香!” “不想活了?”少女冷哼一声,弯曲起腿,向他踢出一脚,洛鄣伸手挡住,诧异地嚷道:“小薰,难道你这么狠心,想毁掉我下半生的幸福吗?” “我想送你去见阎王。” 洛鄣一招招都化解了少女的攻势,那也只是少女近来屡屡受伤,力气跟不上,不然,他哪里还能挡得住少女的攻势?一时之间,他居然没有吃亏。 “俗话说道,最毒妇人心,我今天可算是领教了。”就在两个人正在床榻上彼此争斗时,房间门忽然一下被人推开了,两个人暗吃一惊,从一团糟糕的被子中间抬起了脸,无比尴尬地看着门口,这才看见章府的六小姐章庆竹和林海德两个人站在门口,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们俩,一脸惊疑地看着房间里的景象。 洛小王爷终究是在王爷的位置上坐了多年的人,并且也不怎么了解那个站在章庆丰身后的小姑娘的来历,一时竟有点恼怒,似乎责怪这两个人坏了自己的“好事”。他慢慢地拧起眉头,沉声斥道:“哪个叫你们闯进来的?” “你们?你们……”章庆竹娇嫩的手指抖颤着指着两人,那白白的面颊一下就涨红了,忽然大声嚷道,“你们咋回事?如何能够这个样子?” 林海德也是满腔义愤,不顾一切地对着洛鄣叫道:“你这个衣冠禽兽,真是色胆包天!” 林海德这句话刚一说出来,少女瞬间吃了一惊,只见那洛鄣神色瞬间一变,眼神阴冷地斥道:“你这个狗奴才,可真是狗胆包天!” 洛鄣与吴腾不一样,不能够随随便便与他说话,这会儿自己的小命可就攥在他手里,因此,暂时还没有办法逃之夭夭时,少女都不好下重手伤了他,只担心会激怒了他。这下,这个林白痴忽然大义凛然地冒出这句话,那不是自寻死路吗? “她是章府六小姐,他是我朋友,你不能够伤害他们!” 洛鄣慢慢扭过头,冷冷地看了少女一眼,邪恶地一笑,说道:“那你给我一个说法,为什么我不能够伤害他们?” 是呀,少女一时说不出话了,这会儿,自己都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又哪里有那个能力去保护别人? 少女情不自禁做了个深呼吸,说道:“不因为别的,只因为他们是我朋友!” 少女目光从容,静静地盯着洛鄣,慢慢说道:“最多你这会儿取了我性命,不然,纵然你把我交给新罗皇室,只要我还有一口气,自然会回来找你复仇,我说得出,就做得到!” 洛鄣仔细地看了少女好一会儿,忽然笑道:“小薰,我可是越来越喜欢你了!” 突然,章庆竹一把捂住了嘴,回头就跑了出去。少女轻轻地拧着眉头,迈步就想跟着追出去,又听到洛鄣的声音在身后轻轻地说道:“你最好不要有逃之夭夭的想法,我的人已经把这艘船盯得滴水不漏,纵然你能离开,你也不能带着你的书生朋友一起离开,何况,章家少爷对你不薄,你最好也不要牵连于他。” 少女站在那儿,轻轻地扭过脸,用眼角的余光斜睨着洛鄣邪恶的目光。男子坐在床榻上,一脸欠贬地恬不知耻地笑着。 “你只要乖乖地留在我身旁,和我一起去伊科京城看看闹热,我可以确保你不会有事。” 少女一句话也不说,扭过头,离开了船舱。 现在,她似乎有点明白洛鄣的目的所在了。 沐北独立,对于新罗帝国可是大大的打击,然而,对于有可能被剪除藩地势力的各位藩王来说,却又是一件大好事。洛王爷势力极大,盘根错节,多年来,一直都是新罗皇室要干掉的目标,现在,既然沐北已经射出了第一支箭,他们就可以暂时喘息一下了,作壁上观,等待最佳时机。而少女,又是两边至关重要的人物,只要把她抓在手里,一方面可以在沐北占据优势的时候,使沐北有所顾忌,另一方面,又可以在新罗皇室占据优势的时候,讨赏卖乖,如此如意算盘,有什么不可以操纵呢?可是,他干嘛又要带着自己明目张胆地前往伊科京城呢?未必然他不担心别人发现他私藏重犯吗?现在最好的办法不是把她神不知鬼不觉地送到洛王爷的领地悄悄监押起来吗? 这时,少女已经走到了甲扳上,向四周一望,却没有看到章庆竹的身影。 然而,那些来来往往从甲板上经过的奴仆,却一个个都怪怪地看着她,看见她望过去,立刻低下脸,似乎担心被她看见了。 少女无可奈何地笑了笑,看来她是洛鄣男宠的消息,已经传得沸沸扬扬,深深地扎根在人们的心目中了。 “小薰。” 一声呼唤忽然从后面传了过来,林海德神色怪怪地靠了上来,低低地问道:“那个衣冠禽兽欺负你了吗?” 少女心情糟糕地推了他一下,说道:“不要来惹我心烦。” 少女本来就烦不胜烦了,说这个话,只是希望林海德不要来打扰她,她只想一个人好好地静一静。然而,那话在林海德听来,却全部变了味,只见这个书呆子好像一下子遭人抢了钱包似的,义愤填膺地瞅着地上,这儿摸摸,那儿看看,忽然,他发现了角落里的一根木棍,一下抓在手里,回头就向洛鄣的房间跑去,一边奔跑,一边说道:“小薰,他欺负了你,我去帮你出气,我去找他拼命了!” “你干嘛?你神经错乱啦?”少女一下拦住他,拧着眉头,说道,“你脑子进水了吧?” 林海德满面通红,看那模样好像都要哭出来了:“那个衣冠禽兽欺负了你,我要替你出气!” “他又没有欺负你!”少女一说完这句话,就发觉她这话说得很有些不合情理。她一把抢过男子手里的木棍,说道:“你如何与别人拼命?你凭什么资本与别人拼命?你连我都打不过,如何和别人那么多护卫打?别人是王爷啊!” “王爷又如何?王爷也应该讲道理,而不能够胡作非为!皇上犯了法,还一样地要受到处置呢,况且他也只是一个王爷,有什么了不起?” 少女轻轻地摆了摆手,知道和眼前这个男子没办法交流,她很想问他,自古以来,有哪个皇上因为犯法而关进了牢房,或者身首异处?她感觉和这个书呆子探究这些问题简直一点意思也没有,摆摆手,把木棍丢到他手里,无精打采地说道:“行了,你要去找他拼命,那你快去吧,反正这世界上人多的是,整死一个算一个!”少女说完,不再理会他,回头就向自己的舱室走去。不想刚刚转了个弯,那个名叫小朵的小丫鬟恶狠狠地打了纳蔓一个巴掌,纳蔓拎着一桶水,“咣当”一声,摔倒在地上,那些水也全部洒在身上,弄得一身透湿,窘迫极了。 少女忍了一天的怒火,再也控制不住了,心里的火苗“腾腾腾”地直往上窜,她紧走几步,一手揪住小朵的衣领,“啪啪啪啪”几个耳光扇得趾高气扬,不可一世,专横暴躁的小丫鬟天旋地转、满脸开花。 “我警告你,如果你胆敢再让她受气,小心我剁了你,扔江里喂鱼!” 少女把小朵踢倒在地,拉起纳蔓,回头就向自己的舱室走去,只留下身后一片片窃窃私语。 少女带着纳蔓回到房间,犹自怒气未息,她揪了一张帕子给纳蔓洗脸。没有贝拉在,纳蔓好像有点害怕这个女扮男装、武艺不凡,很长时间没有见过面,而且传闻与小王爷关系非同寻常的妹妹,只是悄悄地看着她,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少女心里窝着火气,过了好久,才慢慢地平静下来。她今天的脾气很糟糕,心情也很不爽朗,已经有好多年,她没有像今天这样心情糟糕透了。或许是由于这段时间生活太过风平浪静,没有那习以为常的忧虑和斗争,让她对这个落魄的伊科贵族放松了警惕,不曾担心过自己离开的计划会遭遇什么困难与压力,所以才会一下如此失望,才会这般郁闷、烦恼不堪。目前的状况很糟糕,糟糕得让她很有些六神无主。她抬起眼睛,看了看面前的纳蔓,心中忽然涌起一个无比疯狂的想法,也许,自己应该不顾一切地逃之夭夭,偷偷走掉,立刻回到沐北。这个想法就像一个无比巨大的毒蜘蛛般,在她心里拱呀拱,爬呀爬,让她坐立不安,让她浑身冒汗,让她很想马上付诸实践。这会儿不是正在岸边吗?很快暮色就要降临了,她相信凭她对船上环境的熟悉程度,以及她的能力,她一定能够逃离洛鄣的监视、防范。然而,她忽然又考虑到,以那洛鄣毒辣的手段,假如她真地逃之夭夭了,章庆丰应该不会有什么严重后果,可是,林海德一定会难逃责罚,一顾虑到这些,她又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打消了这个想法。纵然要逃跑,也一定要寻找到一个非常好的机会,把林海德一起带走。少女刚想到这里,外面忽然有人敲门,少女呆了一下,打开房门,一下看到了章家大小姐那张可怕的笑脸。章庆茹春风满面地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个大大的托盘,笑眯眯地说道:“林小兄弟,我早就看出来你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礼叔去世那么久了,府上到现在还缺少一个管家,我和他们商量过了,大家一致赞同,这个位置,只有你最合适了。”说完,她一下拉开托盘上的红布,一把沉甸甸的钥匙和账簿瞬间出现在眼前。 99mk.cc。wap.99mk.cc 正文 第164章 你是最合适的 少女微微出神,惊得呆若木鸡。她和纳蔓彼此看了一眼,接着扭过脸来,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喃喃问道:“我吗……” “是呀,”章庆茹带着一群奴仆,后边还有方俊杰等人的身影,大家都说道,“你是最合适的,因为除了你,就再也没有更合适的人了,你就答应了吧。” 章庆茹把托盘一下交到冷薰的手里,笑了笑,说道:“这样,我才放心啊。”少女在心里想道,这奇奇怪怪的事情好像每一年都在发生,可是,今年出现的奇奇怪怪的事情好像非常多。章庆茹脸上的笑靥特别绚烂,灯火从她身后明亮地照了过来,仿佛有点点格外神奇的光芒。远方,忽然响起一阵阵高亢的号子声,章庆茹回过头,笑道:“五妹回来了,林管家,咱们一起去接五小姐吧。” 少女端着托盘,刚要婉言谢绝,却听到一阵阵尖锐的叫喊声急速地传了过来:“少主人,出大事了……” 漫天大雪磅礴而下的奉平道上,一辆八骑厚锦红花马车正在大道上向前狂奔,北塞边陲的北塞血马凶猛地把两旁的积雪踢向一边,大道两边的小商小贩们被惊得四下里闪避,给马车让出道路。 那些不明情况的人悄悄地向大街上的小商小贩们打听,就看见那些打算在新年到来时,发一笔烟花财的小商贩小心翼翼地看着那只能看见一长串积雪飞溅的马车,低低地说道:“和宁大公一家遭遇惨败,俗话说得好,树倒猢狲散,你看看他们家过去的八面威风,可这会儿呢?呵呵,你看看这段时间大街上那些巡查的?全都在逮捕造反分子呢,沐北前段时间在北边折腾得可疯狂了,圣清宫的主子昭告天下,但是,那些藩王一个个都按兵不动,新罗皇室才不得不迁到凌都,这会儿又回来了,想想吧,那些人还有没有舒坦日子过呢?” 那个路人微微一呆,问道:“那该不会又要发生战争了吧?新罗皇室要调遣大军进攻沐北了吧?” “呵呵,那事谁知道呢?”那个小贩吐了一口唾沫,咂了咂嘴,慢慢说道,“不过据我看呀,沐北也不是吃素的,到时候谁先调遣大军,发起进攻,还说不准呢。” “你们不想活啦?”一个打扮得花里胡哨的女人尖着嗓子嚷道,“你们要说,到别处去说,觉得自己脑壳长得多噻,小心老娘我把你们一个个送进官府,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两个男子陪着笑脸,立刻带着东西,急急地离开了。等离得远了,还没忘记回过脸,瞪了一眼那个打扮得花里胡哨的女人,不屑一顾地“呸”了她一声,恨恨地骂道:“臭女人,张狂个屁?”然后,一路远去了。 女子身边一个穿着青衣的小丫鬟面色一变,就要往前面追去,不料那个女子一把拦住了她。小丫鬟微微出神,不甘心地说道:“芸姐,难道就这般饶恕了他们,我回去叫树山他们,让他们过来把那两个不知好歹的家伙的腿打断!” “罢了!这种人何必理会?”芸姐抬起手,揉了揉太阳穴,一张脸抹满了色彩斑斓的胭脂,可真地是满面开花呀!给人的感觉也极其粗俗、丑陋,让人直吐舌头,可再仔细一看,那女子竟也有三分动人的姿色。想想,如果不用那些粗俗不堪的东西掩盖,那她面上的清丽容颜一定会更加动人! “东巷那边就要开始了,咱们去看看吧,和宁大公对我有恩,当年我没能救下柳先生的血脉,这一次纵然拼尽全力,我也一定要把大公的骨血给救下来。” 两个人披上斗篷,小丫鬟打起一把竹伞,遮盖在头上。主仆二人慢慢消失在了漫天大雪里,在雨中,只留下一串串脚印,可那些脚印也慢慢被大雪掩盖了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冬天,冷气逼人,特别严寒。这一天,雪凝城大雪纷飞,雪里还夹杂着漫天冰雹,疯狂地砸向雪凝城。城里的老人都说今年的雪下得格外奇怪,往年的这会儿,可早都是“满城无处不飞花”,可今年这个气候,你看还在下大雪呢,可是十分异常! 站在人群里的芸姐披着宽大的披风,头上遮盖着竹伞,冷冷地一笑。这会儿,猛然听见大街的拐角处,有一些识文断字的书生在那里摇头晃脑地说道:“和宁大公一家,死得冤屈啦!”不想那话刚刚说完,人群中就走出几个彪形大汉,他们恶狠狠地向那几个书生扑了过去,扭着几个多嘴的书生,嘴里骂骂咧咧地走开了。 人群中一时间悄然无声,芸姐回头看了一眼那几个人的靴子踩在雪地上的印记,东城军马局的印迹清清楚楚地印在那里,这时,东巷的高台上,一个五十多岁的宫廷嬷嬷慢慢地走了过来,头上扎着宫廷月姬坠,摇摇晃晃的,在宫中尽管只是低等的贱奴袍子,可是在这些寻常人看来,却也别有一番非同寻常的天家气度。 不管怎样,都是在宫里长期生活的人,在如此边境小城里,司礼的府尹官员也只能恭恭敬敬地讨好于她,说道:“这和宁大公家的小姐,从来都是不怎么出来过问世事的,也只有宫里的嬷嬷才能认得她们,嬷嬷,请过来验明人犯吧。” 嬷嬷轻轻地咧了咧嘴角,也不知她是要笑,还是要咋的?她略略停了一停,才沙着声音说道:“也只是过去和宁大公的家眷进宫的时候,老奴曾经服侍过。可哪个又能料到,那会儿东水奇贯氏的大族千金,竟然会沉沦到今天这一步呢?这沧桑世事的变迁,真地是让人难以预料啊,也让人无限感叹呀!” 官员们轻轻一笑,急忙点头说是,他向着远处的几个军士挥了挥大手,就看见那大概有两百人的队伍慢慢走了过来,一个个头发散乱,衣服破破烂烂,而手上和脚上又都还拴着脚镣手铐,两边有数十个全副武装的军士,看押着他们,一路挥着鞭子,吆喝着。 忽然,长街上陡然吹刮起一阵怪风,凛冽的寒风仿佛就像神经错乱的人一样,在大街上疯狂奔跑,这天气特别寒冷,寒冷得特别奇怪,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两百人队伍的最前面,一个身材瘦弱,穿着单衣的女子被大风一刮,脚步不稳,身子一踉跄,便“砰”地一声,倒在了地上。 “小姐!”紧紧地跟在她身后的一个小丫头猛地走上前,一下把那瘦弱的少女扶了起来,嗓音发颤,急急地说道,“小姐,你咋了?不要紧吧?” 一样的是囚犯所穿的破衣粗裳,可这少女给人的感觉,却是那般清丽脱俗。少女的面色因为饱受磨难,又因为缺乏营养,她的面色显得有点苍白。听着丫鬟关切的话语,少女轻轻地摇了摇头,在军士们的骂骂咧咧中站了起来,朝着那高台慢慢走去,随后被后面的军士一推,便身子不稳,一下跪了下去。 漫天的风雪好像越来越凶猛了,高台上面黑压压一大片跪了近两百个和宁大公府上的女眷。这一次和宁大公家惨遭颓败,东水奇贯氏九族都被消灭,男丁只要是六岁以上的都全部斩杀,剩下的统统戍边。女子十三岁以上的也难逃一死,剩下的都拉到奴隶市场,像牲口一样卖掉。 现在,伴随着沐北新生政权独立所引起的第一轮战后危机到来了,在李澈和李桀兄弟俩的努力下,新罗正在准备迁都还朝,并且,当初新罗皇上发布了勤王诏令,可却没有一个世族响应,因为那些世族当初漠不关心的态度,现在便要对他们进行清算了,这个清算可是残酷无情的,可谁也没有想到,最先遭遇清算的,便是那早已形同虚设的,失去了实力的依然占着内阁院席位之一的东水奇贯氏和宁大公。 奇贯蛟跪在冰天雪地里,一边的随身侍女小芍一个劲地在一边拉着她的手臂,竭尽全力地把自己的长袍边角给她放在身下,让她的膝盖不至于沾到地上的雪水。奇贯蛟呆呆地跪在那里,静静地一句话也不说。 所有要流的眼泪这几天似乎都早已流干了,奇贯和宁大公一门三十九个分支,四千九百八十余人,短短三天时间全部都被凄惨地杀害了,那可真地是尸骨成山,血流成河。那天早上,当她无可奈何地看着母亲和三个姐姐,还有各位嫂嫂,姑姑,其他房门的婶婶,侍女,奶妈,婆子,一同被那一条条嗜血夺命的白绫高高地挂在那距离她只有一个监房的大厅之中,一起惨遭吊死的时候,她就感觉自己的一颗心仿佛都死去了。 就是到了这会儿,她一闭上双眼,好像都还能够看到,那无比阴寒的大殿上,全都是惨白的白绫,母亲和姐姐等亲人们仿佛是一根根木头,一排一排地悬挂在那里,天井那儿,一股股冷风挟带着冰冷的雹子噼哩啪啦而来,慢慢堆积在一起,一点也没有融化。 等那监狱里的官员前来收尸的时候,每个人裹了一条破破烂烂的席子,就那么草草地卷了起来,拖了出去。从自己面前过去时,她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那些亲人被他们拖着在地上倒行,迷蒙了无尽的烟尘,蒸腾起大片大片的迷雾,她想哭,可是那眼泪却早已流干。她就像一个木头人一般,木呆呆地站在那儿,一时间,大脑一片空白,感觉整个天地都在急剧地旋转,这种惨烈的伤痛,她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99mk.cc。wap.99mk.cc 正文 第165章 需要过去看一看? 过去的锦世繁华,人欢马叫的豪门大族,现在却如那烟云般,不知消散到了何处?在那离乱不安的岁月里,一切的荣耀,一切的风光,一切的美好,都随了那流水,被帝国残暴的铁蹄踩踏成粉末,成了帝国政治漩涡中心的又一个牺牲品。 外面的人群里,一辆青色马车一动不动地停靠在一棵两百年的老树下,那棵大树枝叶繁盛,就像一把无比巨大的绿伞,遮蔽出一方天空,那漫天大雪落在那儿,都静静地拂在了大树虬劲的枝枝叶叶上,一点也渗漏不下来。马车的车帘被轻轻地掀开了,窗户上只隔着一道淡淡的薄帘,里面影影绰绰,却看不清楚。而马车外面却只有一个驾手守卫,可也不知为啥,那些急急忙忙避雨的人,竟然没有一个人走到大树下。 “少主,需不需要过去看一看?” 车帘掀起的地方,一张棱角分明的面孔显露了出来,男人一双眼睛轻轻地眯缝起来,静静地看着那个跪在高台上的少女,静静地看了很久。 “这些,都是东水奇贯氏的最后血脉了吧?” 低低的声音慢慢响起,就仿佛是冰窖里捞出的冰渣,尽管是一个问句,可是,那口气里却没有半点疑惑的语气。 驾手的面孔黑黑的,黑得有些发亮,急忙回答道:“最前面那个,就是和宁大公的女儿。少主,为奇贯氏尽忠的人很多,如果能把和宁大公的女儿控制在手里,对我们自然会有很多好处,不管怎样,我们都碰上了,干脆就买过来吧。” 男人看了半天,忽然松开了手,车帘一下就放了下来,他斩钉截铁地说道:“阿起,咱们继续向前走。”驾手什么也没有说,一抖鞭子,马车就继续向前行驶。他们走开后,那些围着看闹热的人,瞬间就有很多人就接着走开了,有挑着东西的人,有走江湖的杂技班子,有押镖的镖师,有意气风发的秀才,还有泛着浓浓异域风情的西北美女……那些人都簇拥着马车,一言不发地离去了,一下,就把四周的行人和那马车阻隔开了。 “开市喽!”高台上响起一串串长长的吆喝声,高台上的奴隶买卖已经开始了,马车里的男子微微拧起眉头,记忆里的那幅画面又浮现了出来,蔷薇广场前,三清高台上…… 男子冷冷地哼了一声,仰靠在马车里柔和的软垫上,微微眯缝着双眼,仿佛正静静地想着什么,忽然喃喃自语起来:“阿冷,如果我没有估计错,你现在正在绕道伊科,从南域逆流而上吧,我现在就前来迎接你!” 沐北的清风从身后慢慢地吹拂而来,而草原上的青草,也早就一片葱葱郁郁了…… 夜里的东林城好像比白天都更加闹热,人流如织,川流不息,到处都是小商小贩们扯着嗓子的吆喝声。 沐锦的马车在拥挤不堪的人群中穿梭忙碌,长街上灯火辉煌,夜市上的各种商品那可真地是琳琅满目,那些商品大多都是从离珠、伊科等地方传过来的。这儿接近边境,商业发达,老百姓的生活也相对好过一些。 “少主,”阿起沉声说道,“我们需要补充一些干粮和饮水,马匹长途跋涉,也很累了,需要重新换马。希睿已经前往准备去了,不如我们就在这儿等一下,您看,我们是不是先去找家客栈,休息一下,补充点东西。” “不必了,咱们昼夜兼程,接着向前走。”沐锦轻轻地说道。 “好的。”阿起没有再说什么,他也只是向沐锦建个议,自打离开从秉高原,沐锦就一路狂奔,极少休息,他跟随沐锦多年,当然明白这中间的道理。这回表面上尽管是打探伊科的虚实,和那个人当面会谈,签订“同盟书”,但少主心中思索着什么,他可是再清楚不过了。 但愿姑娘一路无事,吉人天佑! 阿起在心里一遍遍地默默念叨着。 马车向前走了很久,还是没有走出小吃、首饰市场,而距离前面的马匹市场更是还有很远的距离,希睿他们应该还有一会儿,才能过来。阿起驾着马车,一点一点地慢慢向前行驶,这儿望望,那儿看看,模样十分清闲,就仿佛只是寻常的游逛夜市的人似的。 正在大家显出一份份十分悠闲自在的姿态时,北面的市场深处忽然响起一声揪人心扉的惨烈的叫声,马车里静静的,似乎压根就没有听到那叫声似的。马车旁边一个秀才模样的男子水波不兴地走上前来,对阿起说道:“属下立刻去探查一下。” “牛老大,你也不要跟我啰哩啰嗦的,告诉你,这个女人我要定了,你爽快点说个价,如果合适,咱们还有得商量,你如果再跟本公子支支吾吾的,那我可就直接动手了。” 一个一身青袍的男子,手里假模假样地摇着一把扇子,在一众家丁的护卫下,慢慢腾腾地说道。看他衣着不凡,一定是大族公子哥,然而,那张脸却极其讨人厌烦,一脸猥亵之态,看着就让人心里很不舒服。他一边说话,一边却一错眼珠地看着坐在地上,伤痕累累的女子,眼里迸发出贪心不足的光芒。 四周的百姓看见有闹热可以看了,一个个都哄堂大笑,一边笑着,一边没有原则地乱起哄。不难看出,那些看闹热的人儿对于眼前发生的这些事,似乎早已经是见惯不惊了,一点也没有感觉到他们的这些举止有什么不恰当的。 那个女子一头黑黑的长发,那眼睛就如两汪水潭,清亮清亮的,这会儿,满满地贮满了泪水,一张脸,苍白瘦弱,她的手脚都被捆住了,站在那儿,一句话也不说。然而,虽然她垂着面颊,可大家还是隐隐从她的莹白如玉的皮肤,以及她玲珑的曲线,感觉到这是一个非常美丽的绝色女子,那身子十分瘦弱,让那件穿在身上的袍子,显得过于宽大了些,这会儿被雪水一透,显得湿漉漉的,那透湿的衣袍贴在身上,衬托出她的身段。那露在衣袍外面的手臂满是伤痕,不知遭受了多少虐待? 牛老大手里晃着一张白纸,在男子身边停了下来,傲慢地说道:“巩公子,你跟老子睁大眼睛,可看清楚了,这是寻常人家的女子吗?这是帝国内阁院和宁大公的亲生女儿,是咱们这儿最好的女子。要是在平日里,就不要说你想买她去作妾,就是你想看上她一眼,也会有人会摘了你的牛蛋眼珠子。如果不是因为人家家道中落,又怎么会有我们兄弟的这份念想?看这姿色,看这身段,看这容颜,看这尊贵的身份,要你三百金,难道你还嫌弃多了吗?” 这句话一说出来,人们瞬间大吃一惊,坐在马车里的沐锦微微拧起眉头,一下掀开马车车帘,向着阿起沉声吩咐道:“阿起,快去看看吧。” 说完,他就一下跳下马车,向着场子中间走过去。 那些在人堆里掩藏着的护卫立刻挤了过去,给沐锦挤出了一条道路。 这时,那个少女忽然扬起了脸,一脸倔强地瞪着牛老大,沉声说道:“你一定会遭到报应的!” 这时大家一下就看清楚了少女的面貌,那可真地是惊世骇俗,倾国倾城,一下把众人都看得呆了,少女杏眼柳眉,红唇雪肤,修长的脖颈好似天鹏般优美,隆胸纤腰,身材窈窕,即便是这样窘迫,却依然无法抹煞她的惊世美貌,那双眼睛恍若一江春水,又似满池秋水,更像那莹碧的大海,尽管眼里迸射而出冰冷的刻骨的恨意,可那绝代风姿却是无论如何都无法掩饰的。 巩公子还是第一次听到她的声音,感觉这少女的嗓音那可真地是清脆、宛转到了极致,丝毫没有注意到她到底说的什么,只是两眼发直地瞅着她,那大大的眼珠子都差点从眼眶里掉落而出,忽然横下一条心,说道:“便宜,咱今天买了!” 牛老大听了他的话,高兴得不得了,笑着说道:“行,成交,咱们一手拿钱,一手取货,怎么样?” 巩公子喜出望外地正准备掏钱,忽然转了转眼珠,狡诈地笑了笑,说道:“牛老大,我出了这么多钱,总该验收一下货物吧?不然,我哪里放心得下呢?” 那些围着的人听见他的话,一下哄笑起来。牛老大呆了一呆,重重一拳砸在巩公子的胸膛上,骂骂咧咧道:“你这个馋鬼,你如果真地想在这儿验收货物,那我也不会拦着你的。” 围观的人们心里都跟明镜似的,哪个糊涂啊?于是,一个个都大声喧哗起来,似乎生害怕那巩公子不在这儿验收似的。那坐在地上的少女,眼里流露出惶恐不安的神色,泪水在眼里打着转,然而,却极力忍着,不肯让那眼泪流出来。她紧紧地咬着嘴唇,呼吸一阵阵发紧,真想一头撞在墙上,碰壁而死算了,可是,她偏偏又被捆住了手脚,便连碰壁而死的自由也丧失了。 一边一个专门负责管押着奴隶的人贩子看见了,狠狠地抽了少女一鞭,沉声喝道:“不许动!” 巩公子看见了,把那个鞭打少女的人推到了一边,说道:“站一边去,老子都要买了,你还在这儿耀武扬威,难道把老子当成了空气吗?”他回过头,朝着牛老大说道:“要不,咱们在这儿找个客栈,就在那儿验收,你如果放不下心,就站在一边看着也行,怎么样?” 99mk.cc。wap.99mk.cc 正文 第166章 死无葬身之地 牛老大咧嘴大笑,骂道:“你在那儿吃香的喝辣的,让老子在一边看你吃吃喝喝,真是亏你小子想得出来啊!罢了,就看在多年来咱们交情不浅的份上,就在前面的清风客栈,咋样?咱们这就走吧。” 巩公子“呵呵”乐着,对着身边的随从交待了几句,走上前,来到少女身边,美美地笑着:“小美人,不要紧张啊,本少爷绝对怜香惜玉,一定会让你舒服死的!” 少女吓得面如土色,一脸的惊恐之色,但依然不屈不挠地沉声说道:“你干脆一刀了结了我吧,我不会让你如愿的。” 她的语气尽管一片冰冷,可那声音却极其悦耳、动听。巩公子更加咧开嘴,无所顾忌地大笑声声:“不要惶恐啊,本少爷哪里舍得一刀结果了你?你是本少爷花了大价钱,买回来的掌上明珠,捧在手心里怕摔了,含在嘴里又怕化了,我怜惜你还来不及呢,至于你会不会让我如愿,那可就由不得你了。” “一群禽兽不如的东西,我东水勇士,一定会让你们死无葬身之地!” “哈哈!东水?东水已经被皇上斩尽杀绝,他们在哪儿,你叫他们出来啊!勾结叛党,图谋不轨,哈哈哈哈,现在谁也不要想救你,想救你,就无异于自寻死路,不管是谁站出来,都不管用,就是他妈的沐北飞鹰来,老子也照样一把掐死他们!” “轰”地一声,人们只看见一道青色身影瞬间闪过,那张牙舞爪,不可一世的巩公子瞬间就好像被人扔出的一块石头般,直直地飞出去十多米远,重重地摔倒在雪地上。 “少主,”书生冷冷地看了巩公子一眼,然后恭恭敬敬地回过身,站在沐锦身后。一个一身华丽锦袍的男人,慢慢地走了出来,脚步沉稳,神色清峻,丝毫也看不出他脸上的神色。 他略略地扫了一眼人群,看也没有看那从雪地上尴尬地强挣着想要站起来的巩公子,用手一指那个窘迫地坐在地上,一身是伤的女子,轻轻说道:“快,带她离开。” 牛老大看了一眼趴在地上,苦苦挣扎,依然爬不起来的巩公子,胆战心惊地说道:“你是干嘛的?难道想明抢吗?可真是胆大妄为,难道就不担心我报告官府吗?” 那些人听牛老大嘟嘟囔囔了老半天,居然蹦出这么一句话,一个个都乐得大笑不已,要晓得牛老大在这东林城肆无忌惮地卖奴隶可是由来已久,可是一个极难惹的主,却又欺负软弱的,害怕强硬的,一碰到强硬的好汉,便只能狐假虎威,让官军出面,这会儿他被吓成那样,很明显已经看出了点道道。 沐锦冷冷地扭过脸,轻轻拧起眉头,低沉地说道:“老板,这个姑娘是东水奇贯氏的千金,如此尊贵的身份,你也胆敢妄动,是不是胆子也太大了点?” 牛老大大着胆子嚷道:“奇贯氏又咋地?”东水已经覆灭了,不管是谁,都能像踩死一只蚂蚁那样,把他们踩成粉末。不要说是她,纵然现在的沐北王,那会儿在宁湟帝都里还不是随便哪个都可以欺负他?那些位居上位的人,一旦衰败下来,便连一只流浪猫都不及,我做的是合理合法的生意,又有什么不可以呢?” 沐锦静静地一言不发,只是慢慢地眯缝起眼睛,面无表情地盯着眼前的牛老板,眼里射出一道道复杂难辨的光芒,让人不寒而栗。 牛老大被沐锦瞅得心里打怵,却假意装出一副镇定从容的样子,说道:“朋友,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咱们往日无冤,近日无仇,各走各的,犯不着为了这么点破事伤了和气。看兄弟也是走江湖的人,这事就此打住,咱们谁也不计较谁,不知这位朋友意下如何?” 沐锦斜着眼睛看着他,嘴角一咧,忽然觉得牛老大这话说得有些幼稚。 “他娘的,还跟老子呆站着干嘛?都跟老子一轰而上,打死他们这帮狗杂种!”被摔得鼻青脸肿的巩公子在下人的搀扶下,总算狼狈不堪地爬了起来,挥舞着大手,对着下人们狂乱地叫嚣着。 沐锦似乎根本就没有听到他说的话,直接向那个少女走了过去。 牛老大狠狠地一跺脚,挥了挥手,他的下人们也一拥而上,挥拳踢腿,就要打架。然而,就在这时,那些静静地站着看热闹的人,竟然身手敏捷地冲了上去,和那些人打成一片,没一会儿,便把牛老大和巩公子的所有手下都打得趴在地上,直哼哼,再也不敢爬起来了。一时间,惨叫声四起,那些不可一世的大汉在雪地里一个劲地滚来滚去。 沐锦静静地站在那个少女面前,低着脸看见她衣衫破烂,回头对阿起说道:“拿件衣服来。” 阿起一呆,立刻脱下自己的衣袍,沐锦接了过来,居高临下地递给女子,说道:“来,快穿上吧。” 奇贯族的小姐瞬间呆住了,不敢相信地仰着脑袋,抖颤着手指,好像无论如何都拿不稳那件衣服似的,多日来动荡不安、漂泊无依的生活,被一次次地卖来卖去,所遭遇的打击、羞辱、艰险、磨难,可都是她从来没有遇到过的,她一直顽强地忍受着,坚持着,没有掉一滴眼泪,努力坚守着奇贯族最后的尊严,然而就在这一刻,当有人关心地拿了一件衣服给她穿时,她却突然眼睛发胀,紧紧地咬着嘴唇。当她接过那件衣服,低下头时,一滴清亮的眼泪却滴落在了衣服上。 巩公子看得脸色大变,没想到自己打遍东林无敌手的护卫队居然被人家不费吹灰之力就给打趴下了,气得他咬牙切齿,一个劲地叫嚣:“有种你们跟老子等着,不要逃之夭夭。”扔下这句话,他自己一溜烟地跑掉了,真是比兔子溜得都快,三下两下就不见了影子。 牛老大一看巩公子都跑掉了,他一个人自然也是孤掌难鸣,先前的英雄气一下子窝囊成了狗熊气,忽然“扑通”一声跪倒,在沐锦的身前大声地哭道:“请大侠看在我上有九十老母,下有十八孩子的份上,给我一条活路吧……” 沐锦微微出神,呆呆地看着这个哭得稀里哗啦的大汉,不晓得的还会以为被卖成奴隶的是他呢。他听着那个家伙毫无新意的话,瞬间只感到一阵阵反胃,冷冷地慢慢说道:“你不就是想要银两吗?说吧,你卖给那个王八蛋多少钱?” 牛老大瞬间心里喜出望外,还真地没有想到这个人如此慷慨大方,当真是侠客作派,自己这么一假惺惺地哭鼻子,本来那没有希望的银两现在不是就都又回来了吗?看来对付这种硬货色,不能硬碰硬,而只能换一种方式,自己一哭着诉说生活的艰辛,为了养活父母妻儿一大家子人,才迫不得已走上了这条风险重重的道路,而现在,当初那些一起同行的兄弟伙大多在乱世中死去了,只有自己苟且偷生,还要花钱照料兄弟伙们的父母妻儿,那可真地是不容易啊!最后,才落到点子上,装作漫不经心地说出了这个少女的三百两身价,还说自己不能收侠士这么多钱,但是,为了照顾兄弟伙的那些亲人,为了他们的儿女能够好好地读书、成长,自己不收也不行啊,那样子,好像他自己倒真地成了一个好人,一个救苦救难的活菩萨。 围观的人群议论纷纷,最后,实在是听不下去了,一双双眼里可都是无比厌烦的神色。这时,沐锦忽然替群众主持公道了,硬生生地打断了这个家伙好像是误入歧途的年轻人,悔过自新的长篇演讲,说了一句让牛老大无比失望、痛苦的话:“你说这么多没有实际意义的话干嘛?再说了,我出来也没有带钱在身上。” 牛老大的神情在刹那间冰冻住了,整个人就像一根木头般,呆呆地站在那儿,几乎回不过气了,过了好半天,似乎才缓过劲来,瞟了瞟女子,好像在说,你如果没有钱在这儿瞎搅和干嘛,不要想把女子带走。可是,他敢把这话说出来吗? 沐锦瞅着他那贪心不足的模样,冷冷地笑了笑,说道:“不过,我有黄金,你看这些够不够?” 沐锦一边说话,一边看了一眼一边的一个双眼碧蓝,身材高挑的异族女子,那女子淡淡地笑了笑,眼神甜蜜,风情万种地看了人群一眼,然后,从马车里取出一个包袱,“哗哗啦啦”,把里面的东西全都倒了出来。 瞬间,一座“小金山”在人们眼前闪闪发光,牛老板和场里的那些人都惊得目瞪口呆,傻傻地看着那一座璀璨的金山,久久地回不过神来。喧闹的人群也一下子安静下来,似乎一根钢针掉在地上,都能清晰地听见它的响声。 沐锦淡淡一笑,说道:“如果够了,那我就离开了。” 牛老大早已经不知道怎么说话了,如此多的钱,已经足够买下整个东林城了,更别说这么一个小女奴?直到他看着沐锦的手下抱起女子,走向长街的另一边,才猛然醒悟过来,原来自己不是在做梦啊? 等沐锦走出很远了,那些看得傻了眼的人,这也才回过神来,各个尖啸一声,发了疯地扑向那堆金光灿灿的“小山”,生怕被别人抢了先。沐锦都已经走出很远了,都还能听到牛老大撕心裂肺的心痛尖叫:“这些可全都是我的,你们都跟老子滚得远远的。” 99mk.cc。wap.99mk.cc 正文 第167章 天必诛杀之! 一丝冷笑慢慢地浮上了沐锦的面颊,这一群眼里只有钱财的家伙,看到别人的厄运却无动于衷,那样,就该给他们上上课,让他们吸取点教训。 奇贯族的小姐被打得遍体鳞伤,阿起给她解开捆绑着手脚的绳索,扶起她,跟着沐锦一起坐进了马车。少女抬起眼睛,轻轻说道:“多谢少爷救命之恩,小女子不知该如何报答你的大恩大德?” 沐锦静静地倚靠着马车车厢,没有说话,仿佛在思索什么事情。少女看见他没有说话,也不好说话,只得在一边静静地坐着。 “和宁大公是怎么死的?” 沐锦忽然低低地问道。奇贯小姐微微一呆,立刻惊喜地问道:“少爷认识家父吗?你和家父有过交往吗?” “不,我不认识你父亲,和他也没有交往,”沐锦轻轻地摆了摆手,说道,“我只是感到奇怪。” 奇贯小姐脸上的神采慢慢地黯淡了下去,她紧紧地咬着嘴唇,默默地想了一会儿,这才说道:“父亲的下属背叛了他,他们还没有攻进城,父亲就遇害了,叔叔带着东水的令牌投靠了十四皇子,开城投敌。” “十四?”沐锦神色微微一凛,念叨道:“李桀?” 沐锦极力地回忆这个人,几乎连一点印象也没有,如此看来,还真是老天不让李氏皇族灭亡,假如没有李澈坚守新罗帝都,聚拢人心,如果没有李桀出兵,四方征讨不服帝国管治的藩王,就凭那个晚上的动乱,就能叫新罗王朝土崩瓦解。这就仿佛是一个炸弹,沐北隐忍了八年之久的血海深仇,在刹那间爆炸开来,也让顺昌行会思虑了几十年的的计划瞬间爆炸开来,炸裂了新罗王朝长达三百多年的残酷暴政,更炸裂了整个西贵大地漫长历史岁月里丑陋的奴隶制度。 “我叫奇贯蛟,公子对我有救命大恩,从此以后,我就是公子的人了,任由公子驱使。”少女清脆的声音慢慢响起。可是,沐锦听了她的话,却一点反应也没有,依然还没有从思虑的状态中回过神来,也没有回答她的话。 奇贯蛟轻轻地叹息了一声,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忽然酸酸的,忽然,外面响起了一阵恐怖的惨叫,仿佛有很多人一齐惨叫似的,凄惨到了极点。 奇贯蛟微微一呆,一把掀开窗帘,就想探出脑袋看一看。 不想,沐锦却伸出手,一下把她的脑袋盖住,还用手掌蒙住了她的眼睛,低低地说道:“不要看。” 奇贯蛟微微一呆,身子一下滞沉了一下,那脸上却陡然飞上了两朵红云。她乖乖地坐着,一动不动,任由沐锦的大手蒙着她的双眼,丝毫也没有挣扎,而只是在那大手下,不住地眨着那双美丽的大眼睛,长长的眼睫毛不断地拂着沐锦的手掌,有些痒酥酥的感觉。 “那些贪婪的人呀,在梦里都想着让我送钱给他们,哈哈哈哈,那就要看他们有没有那个福气消受喽?” 沐锦嗓音低沉,面颊上牵出一抹冷笑。 “这个世界上贪婪成性的人太多了,早就应该全部干掉,另外再换一些。” 八二一年,铁定是一个乱纷纷的,而且应该被后世记住的一年。至少新罗东南重镇东林城的城守巩西仁便有这种看法。当他得知儿子在集市上被人修理了之后,气势汹汹地率领着大队军士赶到集市上,可是,眼前出现的一幕,却让他在后来的不计其数个晚上都被噩梦吓醒。 一大堆金光灿灿的金子之上,密密麻麻地倒满了全身都被腐蚀得全部溃烂的尸体,这些尸体已经全部不成样子,一点也看不出先前的模样了,根本分不出来谁是谁了,而有的人的眼睛被自己硬生生撕扯掉了,不难想像,他们在还没有断气之前,遭受了怎样的折磨?而更奇怪的是,在他们尸体前面,那些血迹居然曲曲弯弯地凝聚成了几个血红刺目的大字:“丧尽天良者,天必诛杀之!” 没有一个人站在那几个大字面前,不感觉到后背一阵阵打颤、发麻,巩西仁的儿子更是吓得两条腿一个劲不住地发抖,忽然,他狂乱地蹦跳了起来,身上那一处细小的血洞瞬间冒出一只小小的青色蛊虫,那只蛊虫以肉眼才能看到的速度,一个劲疯狂地生长、繁殖,不一会儿,他的全身都布满了那种蛊虫,那个刚才还在趾高气扬,不可一世的城守公子眨眼间就这般从一个大活人,变成了一具没有半点生命的白骨,而就在他的最后一只眼珠被蛊虫吞噬的时候,他依然还在不断拼命地发出凄厉的嘶吼。 那些亲眼看见这一幕的人瞬间震惊得嘴张得大大的,好半天都忘记了合拢,巩西仁甚至没有下令让人去救他自己的儿子。新罗和西北各族中间隔着风牧,已经有三百多年没有与关外的异族们接触过了,这里靠近东南地带,更加没有人晓得寒冷的西北大陆上有如此残忍的手段。这些东西在他们眼前,已经不是人力所能比拟的。 这件事迅速在东林城传得沸沸扬扬,一时间,东林城所有的奴隶贩子一夜之间逃得干干净净,再也没有带上那些奴隶,而巩西仁城守则在当天晚上,率领文武百官,把所有奴隶都释放了,而且还焚香祭天,祈求上苍宽恕。他有二十个儿子,死一个倒也没啥,在这般惶恐不安的自我麻醉之中,这件事情也就这样烟消云散了,谁也没有想过去调查、追捕,是的,他们还有那份胆量吗?而那堆摆放在大街之上的金子,却一直都没有一个人敢去打主意,后来,慢慢地就被黄沙所掩埋了。不知过去了多少年,几个小孩子跑到那儿,从深埋的黄沙里找出了一堆圆滚滚的金珠子,孩子们开心地用这些金珠子打弹弓,在不知不觉中,把那些人们看作夺人性命的金珠,无所顾忌地玩于指间,好不快乐! 后世的人们只知道,在西贵大地的历史长河中,是沐北第一个举起了废除奴隶制度、人人平等的伟大旗帜,给后世百姓开辟出了一个万象更新的伟大帝国。却不晓得其实在这之前,新罗东南的东林城就已经率先废除了奴隶制度,这座城的城记上是这样记录的:“智仁礼贤颖慧城守巩西仁,悲天悯人,同情下层奴隶,高瞻远瞩,思虑谨慎,甘冒天险,废除奴隶制,堪称时代的表率,历史的伟人,帝国的楷模!” 自然,这些都是后话了,南苍历八二一年八月十八,坐拥东南,历史传承长达上千年的伊科古都太都终于在这么一个夜晚,对着全天下宣布:“九月初十,皇太子吴腾大婚,迎娶新罗八公主李香香,大赦天下,举国同庆!”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沐锦正在路上,阿起轻轻地撩开马车帘子,沉声说道:“少主,那个女的还在后面跟着呢。” 外面下着大雪,天色迷蒙,一片苍茫。 沐锦轻轻地拧着眉头,面色略微发白,他拧着眉头,慢慢睁开眼睛,沉声问道:“东西都给她了吗?” “伪造的身份文书,两百金珠银票,还有干粮、行李都按少主吩咐,给她了,然而,她还是执拗地不乐意再留在城里,而是一直在后面紧紧跟着。” “那也没奈何了。”沐锦慢慢说道,多日来马不停蹄地向前疯赶,让他的身体有些过度透支,本来他大伤之后,就应该好好地静养,不应该出来如此操劳。沐锦静静地靠在马车里,放下了帘子。 阿起扭过脸,只见远远的风雪中,那个千金小姐极其艰难地走着,好些次都几乎摔倒在雪地里,不禁心有不忍地叹息了一声。 “阿起。” 沐锦忽然叫道:“快拿一件雨衣给她,让她别再跟着了。” 阿起微微一呆,立刻答应一声,对着一边的下人转达少主的意思。 渐渐地,大雪慢慢小了下来,天色更加阴沉,这会儿还只是午后,可感觉就好像是黄昏已经到了人间似的。 前方有一个茶楼,大家都坐下来歇息,阿起一路上心里都疑虑重重,不住地拿眼睛疑惑地看着沐锦,沐锦只是一声不响地品茶,忽然扬起脸,沉声问道:“你有什么话想问?” 阿起一呆,搔了搔脑壳,呵呵笑道:“少主,我只是好奇,你素来都是不爱理会别人的事,可为什么对这个奇贯小姐的事,却要理会呢?” 阿起后面的话虽然没有挑明,但那意思却已经很明显了,沐锦却没有说什么,而是沉静不语。阿起在心里想道,真怪自己多嘴多舌,少主也是男子,而且身居高位,又正值风华正茂的青春岁月,这么长时间了,姑娘都不在他身边,他就多看了两眼,又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呢?自己可真是多此一举,又有什么必要非要说出来呢? “阿起,你相不相信鬼神?” 沐锦忽然开口问道。阿起微微出神,傻兮兮地张张嘴,问道:“啊?少主你说啥?” 沐锦犹自说道:“我过去是不相信的,可是现在,我倒有些相信因果轮回,因果报应这些古怪的东西了。”他放下茶杯,忽然轻轻一笑,抬起头来望着东南方向,轻轻地深吸一口气。 “阿冷一个人在外面游荡,如果也碰到这样的事,但愿也有人能够助她一臂之力。” 99mk.cc。wap.99mk.cc 正文 第168章 刁钻跋扈! 沐锦淡淡地看着远方,带着无尽的疲惫,仿佛已经走了很远很远的路,现在已经累得有点走不动了。 又过了一会儿,天边涌起的阴云慢慢地散开了,大雪初霁,很好的阳光,而伊科,就在前方不远处。 沐锦站在新罗边境的乡间小道上,极目远眺时,整个章府正处于一种极其混乱的状态中,章府下人“噔噔噔”跑进来报告,说章府的五小姐章庆馨出去会客,却在森冈城城守府内被森冈城守的夫人扣押了下来,现在还给关了“禁闭”。而个中缘由,自然是大家都很清楚。 章庆丰得到这个消息时,正在船舱里面轻抚琴弦,章庆兰思虑了好久,才把这个不幸的消息表达清楚。一身锦袍的男子一下停下了手,接着,慢慢地,慢慢地拧紧了眉头。 “庆丰,不管五妹平日里怎么样,你也得考虑一下,拿个主意,那个季夫人可是个厉害角色,刁钻跋扈,只怕……” “行了,我晓得了。”章庆丰微微眯缝起眼睛,抬起脸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说道,“二姐,你先出去吧。” “然而……” “你先下去吧。” 章庆兰退了出去,轻轻带上房门。章庆丰轻轻地叹了口气,慢慢地仰靠在椅背上。 这天下午,船上的气氛十分怪异,船队刚刚抵达岸边,洛鄣就带着人,离开了船队,这会儿已经不知跑到哪儿去了。一个时辰之后,章庆丰在两个下人的陪同下也离开了船队,坐上已经准备多时的马车,不知去向了哪里。 一直到晚上,船上到处都点燃了灯火,下人们全部围在甲板上吃晚饭时,章庆丰才慢慢地回来了。随从们先把章庆丰抬下了车,然后,走下马车来的是一身靓装的章庆馨,她的长发有点杂乱,神色有点疲惫,面上罩着一方厚厚的丝巾。吃晚饭的下人们都端着饭碗,下意识地走到了一边去,冷薰借助淡淡吹拂而过的晚风,还是看到了她罩着丝巾的脸上有些不正常的红肿,心里感到十分诧异。 章庆馨是独自回来的,身边连一个奴仆、丫鬟都没有,所以吃过晚饭后,当柳贝拉来找她时,少女就很清楚地料想到她是为了什么事了。 船舱里面太狭窄了,柳贝拉就坐在了林海德床榻上,呆呆地不说话,目光里一片空洞、茫然。少女给她倒了一杯茶,送到她手里,可她一时居然连半点反应也没有。 “贝拉姐。” 少女低低地呼唤道,柳贝拉微微一呆,立刻接过她递过来的茶杯,放在手里,轻轻地喝了一口。 少女轻轻地叹息一声,问道:“贝拉姐,你是不是有啥事?你如果有啥事,就告诉我吧。” “哦?我,我……”柳贝拉支支吾吾地说道,“我没,没有什么事。” 船舱里一下就冷寂下来,两个人一下子都不晓得该说点什么才好。忽然,林海德敲了敲门,拎着热水,走了进来,说道:“小薰,这是你要的水。” “好的。”少女轻轻地点点头,走过去,把木桶接在手里。 林海德彬彬有礼地与柳贝拉打了个招呼,就识趣地走了出去。 少女坐在床榻上,把水桶放在地上,然后解开绑腿,脱下鞋子。不想柳贝拉看见了,立刻蹲下了身子,替少女脱另一只鞋。 “贝拉姐!”少女一惊,问道,“你要干嘛?” “我?我想帮你洗脚。” 少女瞬间有点发怒,微微地挑了挑眉头,生气地说道:“贝拉姐,谁叫你帮我洗脚了?” 柳贝拉微微一呆,好像有点惶恐不安,她窘迫地停住了手,蹲在地上,一双手都被水打湿了,还在往下面不断地滴水。她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少女,一时呆在了那里。 少女洗好脚,把水抹干净,穿上鞋子,拧着眉头说道:“贝拉姐,快坐下。” 柳贝拉立刻重新坐在了床榻上,那副小心翼翼的神情让少女心里很不好受,她拧着眉头说道:“快说吧,究竟有啥事?” 柳贝拉轻轻地抿了抿嘴唇,犹豫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摆了摆手,说道:“没事,我,我真地啥事都没有。” 她刚刚说完,就离开床榻,站起身来,不想脚下没有力气,几乎摔倒。少女立刻一把扶住了她。她这才发现,贝拉姐身子十分瘦弱,瘦弱得令人吃惊。 柳贝拉轻轻地走到门前,拉开房门。江上的夜风凉凉的,吹刮得很猛烈,弄乱了她干涩的头发。柳贝拉并不年老,才二十多岁,然而,因为岁月的折磨,她的脸上却过早地爬上了一些皱纹,皮肤也是干干的,水色很不好。 “菲儿,你早点休息吧,夜里风冷,要盖好被子,不要冻感冒了。” 柳贝拉说完这句话,回头走开了。少女静静地看着她一点点走远,她的衣衫那么单薄,她的身体那么瘦弱,仿佛一阵清风就会把她刮跑似的。 少女看着看着,心里忽然涌起了缕缕悲凉的情愫,她呆呆地站在船舱门口,最后还是情不自禁地吐出了一口长气,做出了一个十分冲动的决定。她十分清楚柳贝拉过来的缘故。章庆馨独自一个人回来,连最贴身的丫鬟都没有带着,很明显,她身边的下人们全都被羁押在了那儿,这么看来,章庆馨被章庆丰带了回来,她倒是安然无恙了,可难道那些下人就该被城守夫人扣留下来,承担那雷霆之怒吗? 章家不会为了几个奴仆、丫鬟再次出面的,实在不得已了,他们自然会“丢车保帅”,那个叫巧儿的女子就算不被活活打死,恐怕也会被折磨个够,况且,柳家剩下的这些姐妹从此又会被迫再次分开,以后天各一方,便再难知晓彼此的境况,而要再次相见,恐怕就更是比登天还要难了。 柳贝拉当然是没有那个能力把巧儿救出来的,而她认识的人中,只有这个刚刚再次相逢的妹妹,好像还有那个本领,不仅很受章家主子的器重,便连洛小王爷,与她也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少女本来是不大想理会这件事的,毕竟,她很清楚自己有几斤几两,何况,她现在又因为洛鄣的事,弄得她烦恼不已,哪里又有那么些时间去横生枝节?也正因为这样,她才一直没有主动谈起这个问题。而让少女大感意外的是,柳贝拉也只是静静地坐着,一直都没有把心里想说的话说出来,只是局促不安地坐着,尽管一次次想开口说出来,可每一次话到嘴边,却又自动咽了回去,最后,实在是没有了那份勇气,竟一句话也没有说起,便回去了。 或许柳贝拉也很清楚,清楚对方的实力,清楚自己心中想说的事是那么不可能,清楚纵然说了出来,也等于白说,而说不定,还会让这个好不容易再次相逢的妹妹引火上身……因此,她犹豫再三,终于还是什么也没有说,就那么离开了。 少女紧紧地着眉头,坐在床榻上,扎牢绑腿,接着把一把锋利的匕首插在靴子间,拉开门,轻轻地走了出去。 少女紧紧地拧着眉头,她或许就是这么样一个人,她能够冷静,能够从容,能够明察秋毫,能够把一切东西都放置在桌面上讨论,可是,却无论如何受不了别人对她友善。也正是这种性情让她八年来与沐锦不离不弃,同生共死,也正是这种性情,让她在柳贝拉那惶恐不安的神情中,先自软下了心。 天空阴沉沉的,厚厚的云层把月亮完全遮盖住了,天地之间一片混沌。少女迅速下了船,扭过头,冷冷地看了看那两个早已经睡得跟两头死猪似的暗哨,那是洛鄣派来监视她的,然后,回转身子,迅速消失在夜色深处。 不到一个时辰,少女已经不知不觉地摸进了季城守的府第。如果没有那不时走过的守卫,以及那凶猛的狼狗,这座看起来防范严密的城守庄园,在少女看来,就更像是一个不设防的巨大游乐场。 少女就像一只灵巧的猴子,从一棵大树上攀援而下,无声无息地跳进了季府的后花园。 城守府的建筑各处连接得很紧密,很有些像军队营房的结构,据说这个季城守还是武将出身,功夫了得,远近闻名,从整个府宅布局来看,传闻并非空穴来风。少女敏捷地背靠着一处亭台,那灵敏的耳朵不住翕动,忽然听见有脚步声由远而近,好像正向着她这边过来了。 前面是密密的草丛,右面是高大、葱绿的林木,从表现上看起来,好像那些都是藏身的最好所在,然而,少女锐利的目光立刻就判断出,那儿暗藏着极大的危险,一定有很多军士潜伏在那儿,自己只要一走进去,就会被射成密密麻麻的筛子。那些地方不行,便只能另外想办法。 少女向西北方向看去,发现那儿有许多楼阁,她略略眯缝起双眼,眉头一拧,急速跃出,向着左面那一排排回廊的廊柱奔了过去,几乎就要与柱子亲密拥抱了,少女立刻抬起脚,一下蹬在柱子上,借着惯性的推力,身子猛然高高蹿起,跨步、起跳,就在身子蹿跃到最高点,即将往下落时,双手一探,便稳稳地抓住了上面的瓦顶,双腿夹住柱子,往上一跃,就在拐角的灯火转过来的时候,少女瞬间像一只壁虎似的,牢牢地“钉”在了回廊的瓦片之上! 99mk.cc。wap.99mk.cc 正文 第169章 隐藏的招式 “走这儿。” 一个尖尖的嗓音忽然传了过来,声音里带着讨好和小心翼翼,谄媚气十分充足,紧接着,外面响起了乱七八糟的脚步声,大概有三十多人。少女紧紧地拧着眉头,静静地“钉”在上面,一动也不动。 “从来都听说公子神采非凡,功夫了得,有勇有谋,是难得的俊杰,今天见识了公子的英雄气,那传闻可真地难以表达公子神采的万分之一啊。” 男子忽然朗声大笑不已,好像说了这些话,心里十分高兴,然而,那个被他赞叹得出花的人却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静静地看着那个男子。寂静的花园里便只剩下了那个男子肆无忌惮的声声大笑,使气氛显得极其难堪。 那男子大声笑了一会儿,看见居然没有一个人回应,于是有点尴尬地“咳咳咳”干笑几声,就停顿下来,然后又仿佛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窘迫地笑了笑,说道:“这边走,就快到了,就快到了本官刚刚从东山城买回来的那个女奴那儿了,嘿嘿,那可真地是一个绝色女子,早已经打扮齐整了,就等着公子过来享用了。” 本来向前迈着的脚步猛然停了下来,不偏不倚,恰巧走到了少女的下面,她全身的肌肉一下子绷得紧紧的,抓在手里的匕首也紧了紧,屏气敛神,紧紧地拧着眉头。 下面响起一个略有些沙哑的声音,那说话的人好像感冒了,嗓音很沙,还有着浓浓的鼻音,可是,他身上那股凛冽气息却一点也没有减弱。 “你说东山城?” “是的。” 男子一笑:“哈哈,公子连这个也晓得,你们新罗对奴隶的管理要宽松一些,价钱嘛,嘿嘿,也比伊科的便宜很多。前不久书记局的古司马去东山城办事,顺便给我带来的,公子,您需不需要?” 公子静静地沉吟了一下,最终还是沉声说道:“走,去看看。” 那名官员瞬间大喜,朗声大笑着,立刻就带着一干人前往。 少女慢慢地吐出了一口长气,看来今天晚上季城守的府中有贵客前来,难怪守卫有些松懈,看来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自己可真是来对了。只是不晓得那到底是什么客人,居然能受到季城守如此优待,况且还是来自新罗的? 少女不再迟疑,慢慢站起身,立刻向着另一个方向而去。无论如何,今天晚上最最关键的,是找到城守府的监牢,找到被关押的巧儿,然后把她救出来。 少女就仿佛是暗夜里的一只灵猫,步伐轻盈,行动矫健,然而,正当她即将穿越这片回廊的时候,脚下忽然一滑。她微微地拧着眉头,灵巧地往下一蹲身子,稳住身形,黑暗中,用手指四下里摸来摸去,原来居然踩到了青苔。 这样的距离,应该不会有人听到的,少女一颗心像擂鼓一般,“咚咚咚”地跳个不停。她正在暗自猜测,忽然只听见一声冷冷的呼喝传过来:“谁?” 那个人嗓音沙哑,瞬间已经走到回廊下方,正是那个沉默寡言的公子! 少女紧紧地抓着匕首,情不自禁地做了个深呼吸,紧紧地拧着眉头,一句话也不说。 公子看见她不说话,冷冷地怪笑一声,腾起身形,高高跃起,两步蹬在廊柱上,反手单臂勾住檐角,居然只凭借着一只手臂的力量,就轻而易举地上了屋顶。 天空阴沉沉的,月亮的光辉早已消散不见了,一片黑漆漆的夜色里,只能看到男子身材挺拔、高大,夜风吹起他的衣角,隐隐传过来凛冽的杀气。 少女眼角不禁轻轻跳动,心中涌起无尽的愤怒,很清楚再等下去,对方的人马就都围过来了,自己就更不好办了。于是也不再犹豫,腾空而起,挥舞着匕首,就抢先发起了进攻。男子也一句话也没有说,瞬间出手,一下格挡住少女的手臂,猛地一带,另一只手闪电般攻向少女的脖子,那动作行云流水,真地是快到了极点! 可是,少女的动作也相当迅速,身子往后一闪,就避过了男子凌厉的进攻,一个后仰翻往后就闪,而翻跃的瞬间,那手掌却好像是泥鳅一般滑入对方的怀里,而此时,一股掌风也向自己的肩膀袭来。几乎就在同时,只听“嘶”地一声,冷薰肩膀一阵火烧火燎地阵痛传过来,她奋力一拽,抬起腿脚,踢向对方,不想“砰”地一声,正踢在对方踢过来的腿上,两个人小腿腿骨硬碰硬,腿骨发麻,不约而同地向后退了好几步,都冷冷地看着对方。 少女手里抓着一块滑顺的丝绸布料,看也不看,一把扔在脚下。 就在对方打在她肩膀上时,她也一拳砸在了对方的胸口,彼此又各踢了对方一脚,算是半斤八两,谁都没有讨到半点便宜。 而下面,狂乱的脚步声正疯狂逼近,很明显,那些护卫已经迅速反应过来,正往这儿赶来。少女心念急转,在心里恨恨地骂了起来,她只是没有想到这季城守府里还藏龙卧虎,如果他们赶到,形成合围之势,那自己岂不是插翅也难飞?想到这里,少女立刻拿定了主意。 她的眼里陡然弥漫而起漫天杀气,毫不犹豫地向着那个男子迅猛攻击。她的一招一式都是那么老道、凌厉,招招致命! 可是,对方也并不好惹,冷冷一笑,忽然一下抛出了手中的一个东西,原来居然是一把折扇。 少女的进攻势头瞬间慢了一下,还来不及斥责一声,就见对方疾速地靠了上来,双手一翻,竟然把少女两只手的手腕同时抓住,身子也跟了上来。 少女眼里闪过一道寒光,身子往后怪异地一闪,右腿从身后翻上来,越过自己的头顶,一下狠狠地踢在对方肩膀上。男人怪哼一声,一口浓重的酒气“噗”地喷洒出来,全部喷洒在了少女的呼吸之间。 可是,男子却很顽强,丝毫没有被这出人意料的一脚逼退,向前一跨,一把牢牢地扣住少女的纤腰,这房顶上到处都是滑滑的青苔,两个人居然一起倒在房檐上,一起滚向下面! 这回廊尽管不高,却也不低,差不多有两米高,如果这样摔下去,就算摔不死,也必定跌伤。 两个人似乎都意识到了这样纠缠着的危险,不约而同地同时松开了一只手,一起攀住了瓦顶。这时,男人的腿瞬间横扫过来,一下压制住少女美丽的大腿,少女刚想还击,却见男人身子一翻,就欺身而上,借着惯性,化肘为拳,狠狠地砸向她的胸口。 少女暗吃一惊,猛然曲起另一只腿,眼神狠狠地瞪着对方,如果对方不收招,那么,就叫他这辈子休想再做男人。 那个男子当真也不傻,一下就看出了少女的想法,于是闪电般撤招,扭过身子,变换攻击方位! 半空中瞬间传过来两声闷哼,剧痛一下在身体里游窜, 男人的手肘重重地砸在冷薰的肩膀,而冷薰的腿,也狠狠地踢在男人的大腿上。 少女手中的匕首也发出叮当脆响,沿着倾斜的回廊顶,一路落了下去,掉在地上。 少女不敢迟疑,立刻站起身子,可还没来得及站稳,身后一阵风声袭来。少女一挑眉头,一脚回身踢,对方身手也是了得,居然用后背承受了这一脚,哼都没有哼一声,身子往上靠,手一探,一个漂亮的格斗擒拿,一把抓住了冷薰的胸口! 瞬间,两个人一起呆住。 纵然这男子再缺乏经验,可也知道眼前的这个人不是男子,而是女子。他暗吃一惊,不但忽略了下面隐藏的招式,更忽略了应该往回撤招。 “找死!” 少女怪喝一声,一翻手腕,猛然抓住了男人的腰带,一个爆炸般的旋风侧踢,一脚正中男人的腰侧。 男人闷哼一声,踉踉跄跄,往后倒退了好几步。少女正准备乘胜追击,忽然听到下面的人声已经逼近,她冷冷地看了男子一眼,然后机敏地回过身,几个蹿跃,就跳下回廊,趁着追兵还没有赶到,几下就隐没在黑沉沉的夜色里。 城守府的护卫们立刻架起梯子,爬上回廊。季城守一面颤颤巍巍地走上前,一边擦着额头上的冷汗,小心翼翼地上前问道:“公子?是干嘛的?” 四周的军士纷纷爬上回廊,高举着火把。男子面容俊美,眼眸漆黑,一身锦服,胸前却怪异地被撕掉了一块布料,整个人看起来英俊得有点滑稽。 “刺客。” 他慢慢地沉声说道,季城守大吃一惊,瞬间大声叫道:“啊,有刺客!立刻通知全府,马上追捕刺客!” 瞬间,城守府里响起了刺耳的鸣锣声,到处都高举着熊熊的火把,整座府第一下子明亮得就好像白天似的。 “季城守。”男子扭过脸,看着他说道,“能否告诉您的部下,一定要抓活的,不要射箭,妄动刀枪。” 季城守微微一呆,立刻连忙答道:“就依公子的话。” 冷冷的夜风吹拂而来,掀起男人华丽的衣衫。他静静地看着少女离去的方向,一遍遍地回味着她的动作、身手,以及临走前那一声断喝,呆呆地拧起了眉头。 99mk.cc。wap.99mk.cc 正文 第170章 那可有你好看? 少女瞬间感觉一个头两个大,到处可都是明晃晃的灯火,随处可见游走的军士,她纵然功夫再好,可真地也很难逃走。 而一想到那个万恶的什么公子,她就咬牙切齿地在心里咒骂起来。 “哼,你最好躲得远远的,如果再让你遇到你,那可有你好看!” 少女手里拿着一块菱形的玉佩,这是刚才缠斗时,从那男子腰里拽下来的,尽管没能看清他的模样,可是,就凭这块玉佩,她迟早都要弄清他的身份。而且,只要打探一下今晚城守府宴请了什么人,这个人不是就浮出水面了吗? 一想到那个男子在她胸口上抓的那一把,少女就气不打一处来。 这个仇怨,就算是结下了。 突然,一声娇媚的声音响了起来。少女躲在一间华丽房间的屏风之后,很明显,这间房间的女主人这会儿醒了。 女人衣着十分暴露,懒懒地伸了个懒腰,就向着屏风后面走了过来。 少女瞬间头皮发炸,还来不及闪避,那个女人已经和她大眼瞪小眼地撞在一起了。 女人的嘴瞬间张得大大的,可还没来得及尖叫出声,少女闪电般出手,一掌劈在她的脖子上。女人眼睛翻白,一下就软软地倒在地上,昏倒在地。 看来只能在这儿暂避一晚了。 少女刚刚把女人捆绑好,就听见外面传来一阵急急的脚步声。少女一呆,只听那个季城守让人反胃的声音在外面响了起来:“公子,这就是我给你说的,那个新买的女奴的房间,还是个清官的千金,从来没有人碰过,干干净净的,您就慢慢享用吧。” “季城守,你个混蛋!” 少女呆若木鸡,看着外边明亮的灯火,一下出神不已。 房间内外都打了浓浓的松香,门一被推开,那股清新的松香味便随着夜风扑面而来,那个男子已经另外换了一件衣服,长长的衣袍,宽大的衣襟,长袍下面是一双白色的靴子,靴子表面有蓝色的蟒龙图文,这图案刺得极为讲究,又用青色暗纹作为陪衬,乍一看上去,不显山不露水,如果你不仔细观察,还不太容易看出来呢,可是,只要仔细一看,却有缕缕霸气展示出来。 房间里面灯火昏暗,只在东西两个角落点了两盏宫灯,宫灯以淡黄色灯罩罩住,屋里的光线显得很朦胧、迷离,也很令人浮想联翩。一个一身雪白罗纱宽胸裙的女子跪在地上,看见有人走进了房间,长身而拜,低下脸,垂下眼睛,显得十分乖巧,而从上面看去,却只能看到一截天鹅般优美洁白的脖子。 季城守似乎还没有完全从刚才的混乱中回过神来,神色有点慌乱,但依然做出一副从容不迫的样子,说道:“公子,您累了,先休息吧,本官先行离开了。” 公子点了点头,沉声说道:“好的。多谢田大人一片深情厚意!” 季城守点了点头,装模作样地吹捧了几句,走出房间前,还对着跪在地上的女子说道:“你要乖乖地服侍公子,明白了吗?” 女子急忙缩低了身子,更加小心翼翼,显出一副十分恭敬的样子,清柔如水地应声道:“遵命!” 她的声音非常宛转、动听,柔情似水,乖巧恭顺,不过似乎是刚刚睡醒一般,带着浓浓的睡意和鼻音。那个男子倒也没有在意,季城守自然也没有怎么留意,只是和男子作了个揖,便走了出去,小心翼翼地关上了房门。 季城守的沉重的脚步声一点点远去,可是还能清晰地听得见,房间外面至少还有三十人的护卫小队守在那儿,还个个功夫不凡,不是泛泛之辈。 灯火晃动,房间里很有些暧昧的气息,惹人沉醉。房间最里面的中间,放着一张巨大得有点夸张的床,之所以说床榻大得有点夸张,是因为那几乎不是一张床榻,而更像是一床铺在离地一尺之上的大毡子,纵然肩并肩一起躺上七、八个彪形大汉,也依然显得绰绰有余。床榻上面铺着大红的锦缎,柔软的被子,柔和的锦枕,大红幔帐,幔帐两边都缀挂着晶莹剔透的玉石珍珠,外面还淡淡地笼罩着一层粉红色的纱帘,可不知道为什么,大门和窗户都关得好好的,房间里本来一丝风也没有,可那些幔帐和纱帘却不知道为什么,居然轻轻地摇摆起来,在温暖、朦胧的灯火之间,静静地流泻出一室幽幽的光芒。 那个一身华服的男子轻轻地掀开纱帘,一屁股坐在大床上,身子很随便地往后面一侧,瞧着依然跪在门口的女子,语气淡淡地说道:“还跪在那儿干嘛?” 男子的嗓音很沙,还带着很浓的鼻音,好像是犯了感冒,连呼吸都显得很滞沉。 女子听了他的话,喉咙里就像是蚊子的叫声似的,轻轻地应了一声,可是,却依然跪在地上,居然就这样低着脸,跪着移动了过来。她来到男子身边,伸出一双素白的小手,抬起年轻公子的一条腿,极其温柔地为他脱下了一只靴子,接着,又为他脱另外一只靴子。 “砰”地一声突然传来,年轻男子扬起一脚,踢在女子的肩膀上,并没有用什么力气,可是,却把她的手给踢在了一边。女子微微一呆,吓得身子不住地抖动着,一下子匍匐在地上,再也不敢抬起脸来。 年轻男子坐在床上,拧着眉头,向女子看过去,他的面容阴冷,好像有点愤慨,又有点失落,然而,好像另外还夹杂着点点莫可名状的高兴。 “不用再看了。”男子慢慢地抬起了脸,仰望着屋顶。 本来就想得太多,如果是她,哪里又会这般容易被人抓住?纵然受了重伤,被擒住后,也一定会想办法逃走,又哪里会这般温柔似水地服侍别人,小心、谨慎地一句话也不说? 不过,方才那个女刺客,最后那个冷冽的声音,还有那身敏捷,高强的身手和手段,倒有些让人疑惑…… 这会儿,他几手完全能够断定那个人是谁了!! 想到这儿,他甚至有点恼怒,难道就因为淋了那场大雨,就把自己的大脑淋得有些糊涂了?然而,虽然这样,他依然没有派出手下的高手,与城守府的侍卫一起去捉拿刺客。他这个心思很奇怪,让他一下都有些搞不明白自己到底在想些啥,到底是不想横生枝节,还是由于那不能完全断定的身份,再或者,是不想看到她被别人抓住? 男子不乐意再去思考了,他站了起来,大踏步走向屏风后面的浴池,一边走,一边解开自己的衣袍,一把扔在地上,只穿着青色的内服,一头长发瞬间飘散而开,很随意地散在身后,面孔白净,薄唇红红的,眼神迷离,整个人都透露着一丝俊美的古怪邪气。 不过就是一个女子吗? 年轻男子静静地思虑着,我不过就是想把自己的东西拿回来吗? 灯火摇晃,年轻男子已经脱去了内服,露出健壮的膀臂,他赤裸着上身,一下子走进了屏风后面的另一个房间,拉开房门,瞬间蒸汽四下里漫溢,温暖的气息扑面而来。 少女一直都低着脸,一直都没有抬起眼睛看男子一眼,不错,这个雪白轻纱的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冷薰。方才到处都堆满了大量的城守府的军士,不管她对自己有多大的信心,也很明白纵然自己手里拿着现代高科持的微型冲锋枪,也不可能一下子冲破重重包围圈,而成功地冲出去。或者就算自己能冲出这个房间,可是,还有整个城守府,还有整个森冈城严密的防御系统,外面还有那么多箭上弦,刀出鞘,遍府缉拿刺客的侍卫,不说别的,就说刚才在回廊顶上与她交手的男子,就不是一盏省油的灯,绝对很难缠。 因此,事发突然,她只能暂时先把那个昏迷不醒的女子藏好,再换上她的服装,希望能够鱼目混珠,躲过这一关。不出她所料,她这一把赌赢了。季城守被她成功地蒙住了,而眼前这个身手了得的男人,又明显对她不感兴趣。 少女轻轻牵起嘴角,心里庆幸不已,最好是这个假惺惺的,一次次扰乱自己计划的男子,狠狠地臭骂自己一番,然后再把自己赶走。那样,她就可以安然无恙地走出外面那几十个护卫形成的包围圈。 “你,快过来。” 真是高兴得太早了,不想那个男子忽然说话了,沙沙的声音响了起来:“过来,替我擦背。” 少女的神情一下子变得极其复杂,她拧着眉头,思虑着需不需要趁这会儿他没有防备,神不知鬼不觉地摸进去,把他干掉?可是,男子紧接着说出的一句话却让她立刻打消了这个念头。 “给我擦了后背,你就能够离开了。” 反正这会儿横生枝节对自己也不太好,少女瞬间眉开眼笑地站了起来,做出一副女奴恭敬和柔顺的样子,迈着细碎的步子,走了过去。 她刚刚打开浴房的门,一股蒸腾的热气就扑了过来,处处都是温暖的水蒸汽,让人眼睛都变得迷离起来,呼吸也显得有些急促。少女拧着眉头,正要走进去,又听到里面的男子沉声说道:“快,把鞋子脱了。” 脚下传过来一阵温暖、潮湿的感觉,她的鞋子已经弄湿了大半。少女立刻撤回了脚,把打湿了的鞋子脱下,光着脚丫,走了进去。 99mk.cc。wap.99mk.cc 正文 第171章 女子画像 这座澡房规模很大,几乎比外面的卧室都还更大些,可是,单从外面看来,却无论如何不会想到一扇屏风之后,居然有这么大的空间。澡房的正中间,几乎就是一个大大的游泳池,浴池的四面墙壁就有三面都雕刻有高贵的美女石像,这些石像体态婀娜,敞胸露乳,极其性感,极具挑逗性,那热气腾腾的水就是从那十五个石像之后喷涌而出,流进浴池的,接着又从浴池边蔓延而出,沿着地面,向四周的水槽流去,再沿着管道流出浴房。 少女推测,如果要人来烧水,很难供应如此消耗,何况,水都是烫烫的,就是以现在的工艺技术来看,或许那水还没能流进来,就已经凉了,哪里还会有这么多蒸汽冒出来。很明显,这座城守府一定是建设在一座地下温泉之上,这位季城守也是个极能享乐的人,叫人凿通了地下,把地下的温泉引灌上来,花了很多钱,才建造了这么一座奢侈的人造温泉。那些输送温泉的管道都是铜铁所铸,用炭火烧得红红的,水只要一流进来,立刻就“嘶”地一声冒出巨大的白气。 澡房的各个角落,明明暗暗地点着几盏宫灯,却无一不是朦朦胧胧。澡房的墙壁上,雕刻着一些浮雕,少女抬眼细看,居然清一色的都是一些狐仙般的女子的画像,而且无一例外的都是全裸,还以各种各样害羞的姿势用手遮盖住关键部位,可却是欲盖弥彰,呼之欲出,更加显得风情万种,更加具有诱惑力。 也不晓得是浴房里水温太高,还是其它什么缘故,少女面颊潮红,一下低下了眼睛,不想再看。 浴池的上面,有一个高高的平台,下面炉火熊熊,炙烤着上面的一方暖炕。暖炕上有一整块白熊皮草,两边还摆放着一些水果酒肉。少女只扫了一眼,就明白这是做啥的。有了这火炕,纵然是在这般浴房里面,那些皮草也不会受潮,这样,就很方便男人们在泡澡之后,与这些干矫百媚的小女奴做一些有益身心健康的剧烈运动。 “你走不动了吗?” 沙沙的声音慢慢响起,虽然透露出浓浓的鼻音,可还是掩盖不了那声音里面巨大的戾气。 少女冷冷地翻了个白眼,心里想道,让我给你擦背,看我不擦掉你一层皮? 然后,她光着脚丫就走了进去。 越靠近浴池,水蒸汽越大,视线越迷蒙,等她完全走到浴池边缘的时候,已经形同漫漫黑夜,什么都看不清楚了。 少女摸摸索索向前走,脚下慢慢地试探着,处处都是水雾,让她搞不清楚是不是来到了浴池的边缘,忽然只听见“噗”地一声,少女一个踉跄,脚下一滑,身子瞬间失去平衡,向着池子就跌了下去,本来双脚一分,立刻就可以站稳身形,可是考虑到池子里那个男子是一个厉害角色,就是自己也占不到什么便宜,少女只有无可奈何地任由自己跌向巨大的水池,而不敢表现出任何动作。 可是,就在这时,一只修长的手瞬间伸过来,一下接住了她的纤纤细腰,让她的身子不再向前倾倒,然后,再用力地推了她一把,就让少女半蹲半跪在了浴池边。 “我只是让你来给我搓背,没有让你搞那么多古怪。” 沙沙的嗓音在热气蒸腾的浴房里慢慢传过来,男子的嗓音极其冷冽,透露着缕缕不屑一顾的冷漠。显而易见,他已经误以为刚才少女的动作是在向他献殷勤,是在向他卖乖。 少女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强压住心里的怒火,摸摸索索着跪在水池边,到处看了看,却丝毫没有看见搓背的浴巾放在哪儿。少女的脸上不知不觉渗出了汗,眉头也慢慢地拧了起来。 一阵哗哗啦啦的水声响起,虽然少女看不清楚,但却可以感觉到男子已经扭过了脑袋,蒸汽迷蒙中,少女几乎还能感觉到他冷冽睿智的目光,毕竟在先前搏斗暂停时,少女曾经丢下了一句话,为了防止对方认出她,她故意把声音放尖变细变软变柔,而且还带着点点小心翼翼的讨好,说道:“奴婢先给公子推拿按摩一下,怎么样?” 前面的男子静静地没有说话,只是扭过了脸,好像已经同意了她。 少女挽起衣袖,伸出一双素白的小手,就为年轻公子按摩了起来。 一个优秀的特工,务必要能适应不同的环境,并能相应地变换出相应身份,特别是一个女特工,在工作所需下,说不定偶尔就得牺牲一下自己的色相。对于推拿按摩之术,少女在现代就曾经受到过特殊的专业训练,这么多年没有使用了,居然也没有丝毫荒废。很快的,她与那个时代不一样的专业手法就让眼前这个男子无比满意,不管怎样,最起码,通过男人慢慢放松的肌肉,少女明白,他已经慢慢平静了下来。 虽然还是看不到面孔,然而,不能否认的,这男子的身材很好。或者,这不能用“很好”两个字来修饰。他的肌肉特别结实,可又和一般的纠纠武夫那样的肌肉纠集不一样,而是线条流畅、壮健、优美,好像真地是“增之一分却多,减之一分却少”。他的骨骼里既透露出文人学士的儒雅之气,更透露着虎虎男人的雄壮阳刚健美。只看上身,就不难看出这男子身材极其高大,宽阔的肩膀、壮健的腰身、长长的腿脚,绝对没有半寸多余的脂肪,可见他平日里有着非常之好的运动习惯!而对于此,少女这会儿都还有点疼痛的纤瘦的肩膀就可以说明这个人功夫的高深。 少女用旁边的木瓢舀起一瓢瓢热水,沿着男子的肩膀、脊背浇了下去,水流沿着男人宽阔的背慢慢流下,混进了雾气蒸腾的池水之中。少女伸出了白白的手指,在他身上一个劲地按摩着。她和一般的娇柔女子可不一样,手上有的是力量,穴位拿捏得很精准,手法也相当专业。只见那男子慢慢地吸了一口气,接着,慢慢地往后仰着脸,居然就这样地仰靠在少女的大腿上,好像特别困,很想睡上一大觉。 少女紧紧地拧着眉头,却也没有什么办法。她深深地晓得这个男子身手了得,纵然自己拼尽全力,也没有安全撤退的十足把握。而假如自己趁他没有防备,干掉了他,可外面还有那么多手段高强的侍卫,自己也没有完胜而退的把握,况且,自己今天晚上的主要目的是营救巧儿,现在连她被关在哪里都不清楚,而这会儿打草惊蛇很明显不够妥当。少女一边思虑,一边强自抑制住心中的怒气,慢慢地推拿着。没一会儿,少女就已经弄得热汗滚滚,丝毫不比打上一趟拳轻松。 “啪”地一声,一滴香汗从鼻尖滚落,居然不偏不倚,滴落在男子的鼻尖上。年轻男子丝毫没有睁开眼睛,只是轻描淡写地说道:“快把衣服脱了。” “呀?什么?”少女瞬间微微出神,一下意识到自己这会儿如此表现有些不合时宜,立刻镇静地说道,“公子,你想干嘛?” “你现在可能是巴不得我对你干点什么吧?”年轻公子轻轻地笑道,嗓音里带着淡淡的嘲讽和冰冷,“可惜我这会儿没有这份心思,我只是从来没有看到过还有人在浴房里还穿着衣服的,只是好心提醒你一下,免得把你热死了。” “多谢公子好心提醒,奴婢不热。” 虽然明明知道这是骗人的,可是一想起季城守的话,年轻公子还是不以为然,什么也没有说,接着默默地享受着,没有再说啥。不管怎样,都还只是一朵未曾真正绽放的花儿,尽管有些小伎俩,可是,脸皮终究还是稚嫩了些。 少女脸色有点难堪,这儿热气大,就算睁着一双眼睛,可还是什么都看不清楚。她也不再装样子,这个男子简直太欺负人了,回想着方才在回廊顶上被摸的那一把,少女瞬间咧起了嘴角,冷冷一笑,一挑眉头。心生一计,手指顺着他的肩膀慢慢向下滑,指尖如蝶,嗞嗞滑下,挟带着点点调情的味道,一点点地滑过男子的肩膀、脖子、健硕的胸肌,然后上下画着圈。 男人嘴角一咧,淡淡浅笑,却并没有说话,很明显也默默地接受了这样的挑逗。 少女放低声音,千娇百媚地说道:“公子,这是前云穴,是最能缓解疲劳的穴位了。”说着,少女五指一下握紧,以指关节急速地一下重重地撞在他的胸口。 果不其然,男子瞬间怪怪地哼了一声,身子弓曲起,再也没有了方才那种懒洋洋的模样。 少女假装吓得手足无措,立刻低下眼睛,半跪在地,六神无主地说道:“公子,是不是奴婢下手太重了啊?” 男人怪哼声声,急剧地喘息了一下,过了好一会儿,才沙哑着嗓子,做出一副挺“男人”的样子,说道:“没有你的事。” 接着,就喘着粗气,重新坐回浴池边,沉声说道:“死丫头,你下手可真够狠的。” “公子是在责怪奴婢吗?” “不是你。” 少女自然明白他说的是哪个,因为她刚刚撞的那儿,正是在廊顶上缠斗时,自己砸了他一拳的那个地方,只不过听他说话的语气好像有点怪异,好像认识自己似的。少女慢慢地拧起眉头,一双眼睛慢慢地眯缝起来。 99mk.cc。wap.99mk.cc 正文 第172章 想跑?没门! “你就是田大人几天前在东山城买来的吗?” 男人的兴致忽然高昂了起来,居然破天荒地想要与她闲聊起来。 如此看来,那个被自己藏进柜子里的女子,是刚刚从东山城买来的,倒是和自己有些缘分。少女照样用那个甜得发腻的声音说道:“回公子的话,奴婢正是。” “哦。”男人接着问道,“你是从哪家买过来的?” 东山城的奴隶贩子中,少女也只认得穆老板,于是张嘴说道:“那个穆老板。” “穆老板?”这句话一说出来,浴池里的男子瞬间兴致高昂,整个人也转了过来,沉声问道:“那你有没有看见过一个女子,嗯,不是,是一个少年,差不多也和你一般高,相貌非常俊秀,功夫也很不赖。” 少女拧着眉头,问道:“功夫好?功夫好还会被抓走做奴隶吗?” “她受了重伤,身边好像还有一个同伴。” 少女越听越惊讶,紧紧地拧着眉头,试探着问道:“像这样的人只怕不少,不知公子晓不晓得那个少年的名字?” “她叫……”男子微微出神,默默地沉吟了一下,然后又说道,“唉,罢了,在那种地方,她一定不会用真名的。” “那奴婢可就不清楚了。”少女装出一副满不在乎的神情说道,说完了,还轻轻地笑了笑,然后,又小心翼翼地问道,“不知公子在找什么人?哦,是呀,像公子这样的高贵人物,哪里会有奴隶伙伴呢?难道那是公子府上的奴隶吗?” 男子瞬间显得没有了兴致,扭过头,静默不语。美女石像的后面,蒸腾而起的热气一个劲地弥漫着,迷蒙了偌大的浴房。不知过去了多久,少女忽然听到那公子低低地说道:“我就是出来抓她。” 少女心里暗吃一惊,寻思道,肯定是新罗的追兵循着踪迹,追赶过来了。他们当真了得,都这样了,还能让他们找过来,而先一步在森冈城阻截自己,居然还找到了穆老板的摊位,看来如果不是自己混进了章府大船,可能真地会出大事。这会儿,她心中再一次思虑起来了,自己是不是应该逃出章府呢?如果被新罗追兵追捕,那自己还不如暂时好好地留在船上,看那个洛鄣到底想弄什么东东。 少女正呆呆地想着,不想前面那个男子忽然站起身来,少女这会儿正在为他按摩脖子,他如此迅猛地站起身来,使得少女整个身子瞬间失去平衡,只听“扑通”一声轰响,少女连挣扎一下都赶不上,脑袋向下,倒跌进浴池里,很快就沉到了池底,“砰”地一声闷响,她的脑袋重重地撞击在池底。如果不是因为水足够深,浮力足够大,她肯定会被撞得脑袋开花。 少女感觉目眩神迷,忽然,身边一股大力传过来,她就像被人拔草一般,一下从池底提拎了起来。 “哗哗啦啦!” “咳咳咳咳!” 两旁的水柱瞬间放大,一股股水花冲天而起,漫天水雾白汽一下子蒸腾起来,在大大的浴房里面消散、弥漫。少女被男子扶了起来,仰靠在他的手臂上,狼狈不堪地大声咳嗽起来,呛了水的特工也和寻常人没有什么分别,面颊涨得通红,喉咙像被火炭烫过似的,灼热得令人呼吸困难。 两个人站在水池中央,温泉水漫过了他们的腰身,白花花的水蒸气弥漫在澡房之内,两个人几乎没有办法睁开眼睛。 年轻公子只感觉怀里的女子身子一个劲地抖动着,好像要把整个肺都咳出来似的,身材高高的,却十分消瘦,她的手臂更是瘦弱得似乎只剩下了骨头,然而,手感却十分好,肌肤弹性十足,清新晶莹,温润如玉。 男子抬起眼睛,只见迷迷蒙蒙的白雾中,女子一身的裙裳都打得透湿,紧紧地黏在身上,更加衬托出她玲珑美妙的身材,曲线分明,凹凸有致,两条长腿更是美丽诱人,这会儿正牢牢地贴在自己身上,浑圆健美,只要轻轻一触碰,就知道不是养在深闺的大家闺秀可以媲美的。 也说不清究竟是怎么回事,男子心里居然升腾而起缕缕柔和的情愫,他探出双手,轻轻地拍在少女滑滑的背上,以舒缓她剧烈的咳嗽。却没有想到那手刚刚抚在上面,女子身上薄如蝉翼的轻纱瞬间滑落,自己的大手一下子触摸到了那柔和滑如凝脂的背上,那手上的感觉可真地是妙不可言。 少女的身子情不自禁感到僵直,瞬间居然连咳嗽都忽略了。 男人的眼晴掠过一抹冷郁的光芒,他的大手抓着少女的手臂,瞬间,陡然低下脸,狠狠地吻住了少女的芳唇,重重地吻了下去! 瞬间,少女整个人都愣住了,又惊又怕,又愤怒不已,那男子结实有力的手臂一下把她牢牢地的揽入怀中。男子一只手把她牢牢地抱住,一只手用力地按着她的脑袋,让她无处躲避,真是粗野又霸道。 无边的惊恐让少女瞬间感到大脑一片空白,可是很快,她就明白过来,抬起腿,狠狠地踢向男子。然而,急促间她居然忽略了这是在水里,因为水的阻力,她不但没有踢到对方,还立脚不稳,脚下一滑,身子往后仰倒。 男子古怪地笑了笑,眼里满布着浓浓的邪魅气息,一把抱起她,一下就倒进了浴池,“砰”地一声,一大团水花瞬间飞溅而起! 温热的水从四面八方汹涌而来,一下子就灌进了两个人的耳中,两个人乌黑的长发凌乱地在水里飞舞,遮住了他们的视线。男人压在少女的身上,两个人在一米多高的水中慢慢下沉,水中的花瓣被两个人冲起的水花弄得散向四方,就要沉在水底的时候,男人一手托着少女的后脑,一手托着她的纤纤细腰,接着,再一次深深地热吻在她的樱唇之上! 年轻公子的吻技不但熟练,而且还很疯狂,好像是在发泄释放什么一样,吸取着她的甜美和力量。一只手从她的腰间慢慢向上摩挲,少女紧紧地拧着眉头,不再顾忌掩饰什么,挥舞着拳头就要去阻止他。然而,所有的力量在水里都减弱了很多,男子抽出放在她后脑的手掌,三下两下就把少女的两只手弄在背后抓住了…… “哦。” 少女沉闷地哼了一声,整个人猛烈地反抗了起来,忽然张开嘴,一下狠狠地咬在了男人的嘴唇上。可是男子却并没有退缩,相反,她的反抗更加激起了他的欲念。 少女瞬间瞪大双眼,忽然愤怒地咆哮了一声,感觉对方滚烫的手掌已经触碰到了她滑腻腻的肌肤,更加震怒。少女一式灵巧的小擒拿手就从男人的手中挣脱,然后一个后肘重重地撞击在男人的胸前,接着轻巧地一跃,就冲出了水面。 “噗!” 在水下长时间的闷气让少女面颊红通通的,她一个劲地喘息着。很快,男子也从水里钻了出来。 “过来!”沙沙的声音慢慢地响了起来,男子嗓音冷冰冰的,似乎还带着丝丝不快与烦躁,沉声说道:“不要与我玩这种表面拒绝,心里却十分渴望的小游戏!” “哦,好的。”少女似乎已经缓过劲来,似乎也不再生气了,而是笑了起来,她冷冷地眯缝起了眼睛,就仿佛是打猎的人看见了寻觅多时的猎物似的,对眼前这个男子已经准备痛下杀手了。 遗憾的是,水蒸汽太大,迷蒙了男子的视线,他一点也看不到少女的神情,因此,当少女在水里慢慢向他走去的时候,他还以为是她温顺地准备投怀送抱了呢。 然而,就在这时,只见女子的身体瞬间就像凶猛的猎豹似的,迅猛地腾空而起,即使是在水里,却也足足有半米多高,接着,只见她胳膊一挥,右腿旋风般猛踢而上! “砰!” 一阵比刚才还更疯狂的水花陡然高高溅起,男人呆呆地一愣,被少女一脚踢中胸口,整个人一下子斜飞而出, 紧跟着,爆发惊天之怒的母老虎迅猛地扑了上去,踩踏着男子一起落进水中,挥舞起拳头,毫不客气地狠狠地揍在男子英俊的面颊上!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间,虽然男子身手不凡,也并不会比她差劲,可是,在这般爆炸般的偷袭下,还是来不及作出任何反应。“砰砰砰”巨响冲天而起,男子的面颊上已经挨了好几拳,如果不是在水里,就这么几拳,一定会把他的鼻子砸断! 男人一时间被打得晕头转向,猝不及防之下,连挨重拳,已然处于下风,又没有时机还手迎击。突然,他一把推开少女,尴尬万分地爬了起来,爬向浴池边。 “想跑?没门!” 少女甩掉嘴里的水,仿佛一头愤怒至极的豹子,再一次凶猛地扑了上去! 在速度、攻击技术,再加上强大怒火等各个方面都形成了完美结合的这一瞬间,男子就像一头待宰的羔羊,再也失去了还击的机会。他又一次被凶猛的少女按在水里,狠狠地揍了一顿之后,他总算爬上了水池,接着狼狈不堪地向澡房外跑去。 少女怎么能够给他如此机会呢?反正都已经无法再隐藏了,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干掉他,否则,他跑出去,获得了喘息的时机,那被干掉的,就只能是自己了。 99mk.cc。wap.99mk.cc 正文 正文_第173章 玩命的决斗场 少女飞跃而上,猛然抱住男人的腰,两人同时“咚”地一声倒在地上。 已经离开了水池,男子立刻作出了反应,不再完全处于挨打的境地。他不退反进,在一室迷蒙的白气中,两个身影不约而同地跳起来,发动了高频率的猛攻,手腕相交,硬腿相撞,拳头相迎,速度之快,力道之强,真地是精彩绝伦! 少女这会儿已经藏不了,也不再有了顾忌,毕竟他一旦逃离出去,自己便也离开不了了,于是每一招每一式,都是杀招,绝不含糊! 而男子,这会儿也不再幼稚地还把她看作一个寻常的女奴,他高度戒备,尽出狠招,绝不留情! 没有兵器,没有潜伏,没有暗箭,一切凭的都是货真价实的硬功夫,更没有半点花拳绣腿,瞬间,这一室白雾的浴池,便变成了玩命的决斗场! “砰砰砰砰……”数十下硬碰硬之后,两个人的手肘、膝盖、腿脚等等凡是身上能够使用的搏杀武器都已经阵阵发麻,两只手更是痛得几乎彻底麻木了。可是,两个人都拼了命地顽强地苦苦地撑持着,没有谁开口,也没有人准备张嘴大喊。一轮接一轮疯狂的快攻之下,哪个都不敢稍有分心,谁如果稍有分心,谁便注定遭到惨败,甚至性命不保! 两个人都已经杀红了眼,刹那间,两个模模糊糊的身影在浑浑沌沌中,仿佛两条疯狗般,在又一轮快到极致的搏杀之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不顾一切地冲向对方,而那尖尖的手指,都抱着同归于尽的决心,瞬间抓向对方的喉咙。 可是,两个人却几乎同时抓住了对方的喉咙,谁也不会比谁慢一点点! 两个人的动作整齐划一,五指成爪,瞬间捏住了对方的喉管,只要一个人稍有举动,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掐断对方的喉咙。 可是,两个人却都保持了高度的一致,关键时候,谁都没有下手,而是慢慢平举起另一只手,略略挥动,示意休战,重新来过? 要真地一起下地狱,那可是世界第一超级大傻瓜! 于是,两个人几乎同时松开了对方喉咙上的手指,慢慢向后退,表示这一轮不算,各自后退,再次开始。 突然,只听一阵巨大的水声瞬间响起,就在这个紧要时候,温泉再一次开始大规模地注水。 然而,就在这电光火石间,原本退后的手指再一次齐齐上前,就在要掐断对方脖子的时候,他们同样感觉到自己脖子上的力量,不约而同的,他们同时向着对方冷冷地翻了个白眼,骂道: “卑鄙!” 话音整齐划一,几乎同时出口,仿佛就像一个人在自言自语似的。 可是,就在这会儿,那男子却忽然踢起浴池边的一个木桶,整个身子向后一滑,接着站了起来,也不管身后的少女,回头拔腿狂奔而去! 这个少女的确算得上是个贴身肉搏的超级杀手,和她再硬拼下去,一点用处也没有,男子想道,只要他一离开浴室,外面的侍卫就会听到里面的打斗,那样,自己自然就会稳操胜券! 可是,少女自然也明白他的意图,反应极其迅速,计算极其精准,她猛然弹跳起来,身子仿佛鬼影一般,追了上去! “砰”地一声,澡房大门终于发出轰隆一声闷响!男人咬着牙,挨了少女一式飞腿,终于不顾一切地一脚踹开了大门! 少女只感觉头皮一阵发炸,她明白这一声轰响肯定惊动了外面的守卫,顶多三秒钟,他们就会冲进来,那时候一阵乱箭,自己可就交待了! 仅有的一次机会,就是在三秒钟之内干掉这个男子,接着,两人躺上那超级搞笑的大床,展示出一幅假戏假做的画面,以此搪塞过去! 少女没有时间仔细思考这个计划里面究竟有多少纰漏,她几个飞身向前,一边奔跑,一边扯下身上妨碍搏斗的纱裙,身上只剩下一身短小的布衣小褂和短裤,真可谓干净、利落。 奋力一冲,少女一脚踏在墙壁上,整个人飞身而起,借着巨大的惯性,“砰”地一声,扑在了男人的身上,两个利落地翻滚,一拳砸中男人后心,跟着他一起扑在豪华柔软的奢华大床上! 这时,外面的脚步声已经逼近,少女别无选择,或者制服他,先混过这关再说;或者制服他,挟迫他做人质,但无论怎样,都必须要先制服他! 这一秒钟,少女感觉自己几乎中了魔似的。 她的手腕极速翻动,刹那间,两人再次搏击了二十多下,手腕一片红肿,手肘也一片肿胀,终于,就在脚步声在门口响起的那一万分之一秒,少女终于完成了这个壮举,成功地制服了男子,又一次掐住了他的脖子,然而,她付出的代价是,自己的脖子也被男人牢牢地掐住了! 情况与先前惊人的相似,同归于尽?同归于尽…… 这时,门外传来了一阵猛烈的砸门声,还有护卫们心急如焚地喊叫。 室内灯火晃动,一片迷离,然而虽然这样,还是能够看清对方的面貌。 到了这会儿,这两个已经闹腾了这么久的对手,总算暂时停歇下来,都有了时间和精力去看彼此的面容,去看对方到底是哪尊天神? 可是,就在这目光对视之下,两个人都一起惊得目瞪口呆,就像一对稻草人似的,瞬间愣愣地看着对方出神,那眼珠子似乎都凝固在了眼眶里,再也忘记了转动! “轰!” 巨大的撞门声猛然响起,门外的护卫们撞倒大门,潮水般涌进房间,冲在最前面的那个年轻护卫大声唤道:“四少爷!四少爷!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可是,所有人瞬间都看到了床上的两个人,脸上都整齐划一地浮上了呆若木鸡的惊恐神情。 房间里一片狼藉,好像刚刚来了飞贼似的,一地水迹,地毯乱糟糟的,床上的被子也有一半掉到了地上,两个人的衣衫丢得满地都是,而那张极其夸张的大床上,一男一女以一种极其古怪、暧昧的姿势纠缠在一起,一起瞪大了眼睛看着对方,然后,又一起看着门口。 “放肆,谁允许你们进来的?” 瞬间,房间里好像陡然刮起了漫天风暴,星辰等人只感觉整个人似乎一下子就被那股风暴卷了出去。床上的男子长发几乎竖了起来,满面涨得红通通的,咆哮起来。护卫们瞬间吓得面如死灰,有几个胆小的还吓得当场“砰”地一声重重地摔倒在地上。 紧接着,不到两秒钟,房间里那些多出的人一下子风般消散得干干净净,房门再一次被小心翼翼地关好了,众人被男子的咆哮吓得好像一只只乌龟,哪儿还有一点点武林高手的作派? 呆呆地出了一会神之后,房间里剩下的两个人一起扭过头来,向着对方恶狠狠地咆哮起来:“为什么会是你……” 房间里瞬间沉入了一派异样的寂静之中,墙角的宫灯寂寞地一点一点的放射出幽幽的光芒,迷蒙而茫乱。外面都是一片茫茫夜色,不时有夏夜的蝉儿热闹地叫着,沿着些微敞开的窗户传了进来。月华泻地,一地晶莹,夜里的森冈城空气很清新,清新得就像这皎洁的月色! 练习武艺的人,听力一般都是相当好的,特别是在这般安静的环境里,没一会儿,房间外面就有男子压得低低的声音慢慢地传了过来,护卫们小心翼翼地聚成一堆,窃窃私语地说着主子的坏话。 “少爷平日里看着那么严谨的一个人,没想到还会有这样的爱好?” “就是嘛!一地狼藉,偏偏还搞得那么轰轰烈烈,简直跟打仗似的,场面精彩又壮观啊……” “那个女子交到好运了,居然遇到了咱们四少爷?” “不过那女子真地很不赖,那两条美腿,啧啧啧……” “你脑壳发胀了吗?那可是四少爷的女人,你也敢这样说话?当心少爷废了你!” “哎,我看咱们是该把这事忘掉,就当啥也没有发生似的,就当自己是傻子,是瞎子!” “我在府里呆了这么多年了,你不要看少爷平时脾气多好的,可想想当初,也是极其残酷的一个人,慕容府上上下下哪个不怕他?大家听我的话一定没有错!但是,这小女奴真地素质很不赖,那身材,那风姿,可奇怪地是,我总觉得好像在哪儿见过似的。” “呵呵,依我看呀,天底下的美女,就没有你不熟识的哟。” 护卫们浅浅地笑了笑,然后就没有了声音,大概是走得远了。 而房间里,那两个人却依然保持着先前的姿势,彼此掐着对方的喉咙,四条腿也紧紧地交缠在一处。四只眼珠彼此瞪着,里面可实在有太多太多难以辨别的东西。 窗外,忽然起风了,沿着半开的窗户吹刮了进来,吹卷得大床上的大红幔帐随风摇摆,数十条如烟似雾的纱帘扫过他们的身体,扫过他们的脸,透过明澈的纱帐,使彼此的样貌瞬间都变得有些迷离。 时间慢慢流走,夜色深处,传过来一声声模糊又清晰的更鼓声,仿佛很遥远,又仿佛很切近,在府宅里久久回荡,就像是洒落在空旷天地里的雨滴,又像是航船驶过河面掀起的汹涌的涛声,缓缓的,可却是执着不移的,那声音绵远、悠长,就好像是一首古老的歌曲,虽然古老,却很经典,阐述着伊科不一样的空灵情意! 99mk.cc。wap.99mk.cc 正文 第174章 把什么拿给你? 不知过去了多久,两个人的眼神终究还是一点一点地冷却了下去,消散无痕。 从一开始的震动、羞愤、恼怒、仇视慢慢地变成了两抹平淡的目光,就像扔进江河里的一块巨石,慢慢地,慢慢地,波澜渐渐平息了,虽然先前掀起了很大的浪潮,可再大的浪潮也有平息的时候,石头最终慢慢地沉了下去,一切终于都风平浪静。最后,只剩下了淡淡的波纹,一圈一圈地慢慢扩散,扩散,最后,一切都安安静静了,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似的。 两个人终于不约而同地几乎同时松开了彼此喉咙上的手指,一点点,一点点,慢慢向后退。 少女一把拉过华丽的丝绸被子,紧紧地抱在胸口,挡住她那圣洁的皮肤,先前走光可走得太厉害了。这会儿她愣愣地看着眼前的男子,木头般一动也不动,只是挡住自己冰清玉洁的肌肤,不想再叫他看上一眼,那双清亮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瞪着他,全部的情绪都压了下去,剩下的,只有聚精会神地防备与小心翼翼。 是的,眼前的男子不是别人,正是刚好从从陆路赶到森冈城的慕容家四少爷慕容微,凭借他的权势和地位,一个伊科微不足道的城守当然要极力地讨好他。 盛怒的男子慢慢地安静了下来,他的眼眸黑黑的,眉毛弯弯地挑着,眼神冰冷,但是并没有什么敌对的表示,而是再现了他一贯以来的冷冽作派,似乎一副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样子,脸上是那固有的阴冷神情。男子仿佛就当少女不存在似的,大大咧咧地走到房间中间,一下把自己先前扔在地上的长袍很随便地穿在了身上,一把拉上腰带,现出一片红褐色的胸口。 接着,他出人意料地做了点好事,在地上把少女那件已经打湿的袍子捡了起来,然后走了过来,一手举着湿漉漉的衣服,一手平平地举到少女面前,语调平静地说道:“拿给我。” “拿给你?”少女微微挑着眉头,疑惑地问道,“把什么拿给你?” 慕容微微微一挑眉头,瞟了她一眼,那神情好像在说,不要跟我装傻充愣,你自己心里清楚! “难道沐锦跟着顺昌行会那群乞丐逃回老巢之后,居然艰难到这个地步了吗,竟然逼良为贼,让你出来做些偷偷摸摸的勾当?” “你胡说八道啥?”少女眼眸一寒,冷冷地喝道,“你说话嘴巴放干净点!” 慕容微略略瞄了少女一眼,无比鄙视地说道:“你现在的小命都捏在我的手里了,居然还敢如此张狂?” 少女坐在床榻上,面色阴寒,却并没有还嘴,这可真地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啊,自己连这里面的情况都没有搞清楚,就如此冒冒失失地展开行动,真地是失败透顶啊!一时间,少女心里无比懊丧,更是后悔得不行!她隐隐感觉到,自己这段时间的手气似乎有点背,也说不清究竟是怎么回事? 然而,虽然少女不愿意认可,可就在她刚刚看到慕容微的那一瞬间,她的心中还是油然而生一缕无法言说的幸运感。不管怎样,落到她手上,比落在别人手上,还是要好得多的。 至少,落到他手上,并不会立刻丢掉小命,这点她可是很清楚的,可是,要是落在别人手上,那可就很难说喽。毕竟她也明白,新罗皇室悬赏缉拿的是她的脑袋,而不是她这个人。 “快点,拿过来,还愣着干嘛?” 慕容微锲而不舍,接着说道。 “什么拿来?你这个人说话说明白点,不要含含糊糊,吞吞吐吐。” “你不要跟我假装白痴,”男子冷冷地哼了哼,冷冷地瞪着她,“刚才在回廊上,该不会是别人吧?你从我这儿顺手牵羊,偷走了什么东西,难道还要我来挑明吗?你自己心里有数!” 少女这才明白过来,却冷硬地说道:“谁稀奇你的宝贝,我只是不小心弄下来的,早都丢掉了,如果你真地舍不得那东西,就叫人去那湖水里打捞吧。” 慕容微微微拧起眉头,眼神冷郁。少女满不在乎地瞪着他,目光执拗而顽固,又透露着从容和淡定。 “啪”地一声,慕容微一把把湿漉漉的衣服丢给了少女,然后回过头,走到门口,刚刚拉开房门,就有守卫跑了上来。慕容微低低地交待了几句,叫他的手下去湖里给他捞一块玉佩。 可是,大家听了之后,却瞬间双眼发绿,那湖是比较小,荡着小船,没一会儿就能围绕着跑一圈,然而,却有好几丈深,如此大的地方,却要去找一块小小的玉佩,那也无异于大海捞针啊! 一个侍卫一脸苦瓜相地跑了过来,十分难堪地说道:“少爷,这个……” “啪”地一声,那个侍卫话还没有说完,脸上就立刻挨了一巴掌。瞬间。他就被打得眼前金光闪闪,自己觉得也说错了话,只得乖乖地低下了脸。 “哪个让你把头抬起来的?” 那个侍卫瞬间磕头就像小鸡啄米似的,无论如何都不敢再把脸抬起来了。 少女坐在床榻上,把外面的话听得清清楚楚,因为那显得有点荒诞的大床正对着房门,而这会儿,她手里拿着那衣服,还没有来得及穿上。 侍卫们迅速退下去了,没一会儿,外面点亮了明晃晃的火把,人声鼎沸,所有侍卫正睡得香甜呢,却被唤醒了,包括季城守府上的护卫们也闻风而动,就跟打仗似的,三五成群地奔向后花园的碧湖。 慕容微扭过头时,少女已经把那件湿漉漉的衣服穿在了身上,然而这衣服本来就薄如蝉翼,穿在身上,跟没有穿都是一样的,相反,还更增添了些许妩媚的挑逗。 慕容微静静地瞧着少女,接着慢慢地拧起眉头。少女发现他眼色有些异样,不免也添了几许难堪。 慕容微直接走到那排衣柜旁边,很随便地打开了一个衣柜。少女神色一变,可还没来得及说一句话,空气中便响起“噗”地一声,一个绑得结结实实的女子从衣柜里摔出来,倒在地上,恰巧倒在慕容微面前。慕容微反应却也异常迅速,还没来得及看上一眼,就以为那个女子是个躲在衣柜里的刺客,瞬间飞起一脚,这个女奴可真可怜,身子还没有挨着地面,就又像皮球一样,被踢着横飞出去,娇弱的身子一下子紧紧地缩了起来,如果不是嘴巴被堵塞住了,不难想像她会发出多么惊恐的叫声。 幸亏慕容微不晓得那个女子的情况,才没有下狠劲。他看见那个缩在地上,被拔掉了大半衣服的妖冶女子,瞬间就呆住了,紧紧地拧着眉头,一脸极力思索的样子。 那个女子早已吓得魂飞天外,一张脸一片煞白。她不清楚自己怎么回事,被人砸了一下,然后就昏迷了过去,等到醒过来了,却发现自己被五花大绑,还堵住了嘴,被关进了衣柜,现在可算有人打开衣柜,放她出来了,可还没来得及尖叫一声“有刺客”,又被踢飞了出去,看来可真是有点背啊!这会儿,她看着眼前这个一脸戾气的男子,瞬间一头仰倒,直截了当地再次昏迷了过去。 “你干嘛?她是无辜的。” 慕容微扭过脸,这才看见少女的神情很是难堪。他一下子似乎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是呀,自己怎么会没有想到呢?既然这少女假扮了房间里的女奴,那么,这个躺在地上,再次昏迷了过去的女子,不就是季城守为自己准备的那位吗?看来自己可真地是神经过敏,才会误以为她是刺客。 慕容微想明白了一切,再也没有看地上那个女子一眼,从衣柜里面取出一件衣服,回头走到少女身边,一把将衣服扔给她,静静地咧了咧嘴角,说道:“乐儿,想不到你出手还是这么重啊!” “别叫我乐儿!冷薰也不脱里面湿漉漉的衣服,径直就将干净的外袍往身上套,语调冷冷的说道。 可是,他的话刚刚说完,忽然只听到一声怒喝响起,慕容微一下子好像一头野猪似的,整个人凶猛地扑了上去,高大、健壮的身子一下把少女整个覆盖住,牢牢地压在少女身子上面,他那两条长腿更加有力地夹住了她的两条美腿,一只大手恶狠狠地拧住她下颌,神色阴冷地说道:“那么应该唤你什么?难道叫你柳菲儿,还是啥冷薰?” 慕容微神色变得越来越阴冷,一双眼睛里仿佛有漫天风暴刮了起来,他手里的力道也越加越大,沙沙着声音,慢慢地说道:“哼哼,咋回事?难道你跟着那沐锦,便把自己的祖宗都丢掉了吗?居然把姓氏也一起改掉了,那为啥不干脆改成沐姓?” 少女恨恨地和慕容微对视着,冷冷地说道:“滚开!” “滚开?”慕容微轻轻一笑,冷冷地说道:“你还想到哪里去?你到伊科来,是要去投奔你那个将要大婚的旧情人,还是想取道前往沐北?我当年就是无论如何都没有看出来,我们的小乐儿居然还是个一笑倾城,再笑倾国,三笑倾世界的祸国红颜呢?” “慕容微,我警告你,立刻滚开!” “警告我?哈哈哈哈!”慕容微咧开嘴角,邪魅地笑了笑,那一双眼睛仿佛老虎般微微眯缝起来,沉声说道,“乐儿,咱们可是老熟人了,你该不会忘记了吧,难道我慕容微还会被别人的警告吓破胆吗?” 99mk.cc。wap.99mk.cc 正文 第175章 哪里会落入下风? 少女再不迟疑,五指成爪,瞬间抓向慕容微的脖子…… 慕容微反应也挺快的,身子往后面一侧,少女的手一偏,就抓住了慕容微的衣领,那衣服本来就系得很松,这会儿居然被一下子扯开了,露出一片钢铁般的胸口。慕容微抓着少女下颌的手指立刻往下滑动,滑过她白皙的脖子和玲珑的锁骨,邪魅地笑着说道:“咋啦?难道你就如此等不及了吗?你一门心思地要来靠近我,该不会是沐锦派你出来作内应,想耍耍美人计吧?” 少女神色一寒,水汪汪的大眼睛却慢慢眯缝了起来,眼里流露出丝丝怒气,瞬间抽出一条腿,直奔慕容微!动作迅猛,十分凶狠! 慕容微是什么样的身手,现在他是居高临下,又哪里会落入下风?他单手一撑,身子瞬间凌空而起,往后一翻,再往下落时少女的招式去势已老,慕容微双手撑住身子,猛然又贴了上去,和刚才一样,又趴在了少女上方,和她脸对着脸,呼吸可嗅。 “滚开!” 少女暴喝了一声,眼里掠过丝丝愤怒之色,伸出双手,一拳砸在慕容微的后背上。 慕容微后背一沉,瞬间失力,身子往外一翻,少女的身子情不自禁地跟着他转了个个。慕容微一下抱住她的腰,向里面翻身而去。一床的华丽锦被随着两个人身子的翻动,也跟着翻卷起来,瞬间竟将两个人的身子牢牢地包裹起来,就像包了一个巨大的粽子般。慕容微一下把少女的双手紧紧地摁住,双腿如钢似铁,再一次把她的一双美腿紧紧地夹住。 少女竭尽全力地挣扎着,然而,两个人都被被子裹了起来,她越挣扎,那被子包裹得越紧密,再加上慕容微的力气毕竟比她更大些。没一会儿,少女就绵软无力地倒在了大床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少女眼看着挣扎不赢,还想抬起脸来用嘴狠狠地咬他。 经过一番恶狠狠的缠斗,少女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拉开了,春光乍现。少女涨得满面红通通的,一双眼睛恨恨地瞪着慕容微,气得胸口一个劲地起起伏伏。 “还想挣扎吗?” 少女愤怒至极,恨恨地骂道:“王八蛋!” 慕容微紧紧地压在少女身上,听着她猛烈的呼吸,和急剧的心跳,嗅着她身上不断传过来的一阵阵体香,神色忽然变得宁静起来,男子得意洋洋地笑了笑,慢慢说道:“怎么样?你还想不想再打一回?” 少女紧紧地咬着嘴唇,多年以来,她可很少在别人手里吃过什么亏,心里除了不服气,还有缕缕莫可名状的慌乱。也说不清为什么,这会儿她只想要立刻离开这儿,而且,永远不要再和这个男子相见。 “滚开!” “乐儿,你老是说这么一句话,难道就不感觉厌烦吗?” 少女的衣服下襟敞开,露出两条浑圆如玉的长腿,慕容微的双腿牢牢地夹着她雪白的长腿,肌肤相亲之下,空气瞬间居然变得有些敏感起来。 少女恨恨地看着慕容微,咬牙切齿地说道:“真想一刀捅死你!” 慕容微仰起脸,哈哈一笑,眼神诡异,面容清冷,露出难得一见的风流放荡的笑容,说道:“你看你干脆不如来砸我两下吧!” “哼!”少女愤怒地扭过脸,再也不想看到他,很想让他立刻从眼前消失。可现在是打也打不过他,想走又无法走掉,自己和他在武艺上只是旗鼓相当,只是在经验上稍微差了那么一点,而且如此持续打下去,自己的体力也是一个问题,和一个男子相比,也要差些,况且,他还有大量外援,而自己却是孤军深入,怎么样都很难逃之夭夭,想到这儿,少女忽然瞪着慕容微,气愤地说道:“你干脆杀了我吧。” 慕容微看了看她,轻轻一笑,说道:“乐儿,你该不会是打不过我,觉得受了委屈,就想哭鼻子吧?在我的印象中,这可不是你的风格哟。” 剑拔弩张的气氛一下子缓解下来,然而,两个人一上一下,紧紧相贴,姿势却极其暧昧。忽然,那摔倒在地上的昏迷过去的女子嘴里发出一声轻轻的声音,很明显就要醒过来了。 少女一呆,却看见慕容微神色一变,立刻松开了少女的手,拿起一床锦被,向下一扔,就遮盖住了那女子的面颊。 可是,就在他松开手的这一瞬间,少女冷冷地斥责了一声,脚下一蹬,瞬间就好像泥鳅似的,从被子里钻了出去,半跪在床上,就要跑下去。 慕容微瞬间脸上浮起一抹冷笑,抓起一块锦被,一下就缠绕住了少女的脚腕。少女没有意识到,心里暗叫一声不妙。紧接着,慕容微用力往回一拖,少女一下就倒在了床上,与慕容微又滚在了一起。 就在这电光火石间,只听一声巨大的轰响,那些挂着无数纱帘和珠帘的床框就一下倾斜了下来,无数红色纱帘和明亮的珠子纷纷掉落,把少女和慕容微两个人都深深地掩埋在了下面。 这声轰响太大了,再加上随后一连串珠珠玉玉的声音,格外刺耳,让外面的人也听得一清二楚。 外面的侍卫们有大半都去湖里打捞慕容微的玉佩去了,只剩下一小半还在外面守着。 一个年纪轻轻的侍卫对着姓冯的侍卫小心翼翼地问道:“冯哥,里面怎么回事啊,是什么声音呢?” 那个姓冯的侍卫也竖起耳朵,细细地听了一回,轻轻地点了点头,一脸神秘地说道:“依我看呀,可能是床榻塌下来了吧?” “床榻塌下来了?”年轻护卫下意识地吐了吐舌头,惊奇地叹道,“哇塞,我的天呢,如此刺激呀?” 慕容微被一大堆丝幔牢牢困住,用了好大的周折总算从里面钻了出来,可没有想到,刚刚从里面钻出半个脑袋,却瞬间脸色大变。 只见少女半蹲在他身边,神色一片冰寒,手里抓着一截刚刚折断的床梁木头,木头的一端又尖又细,而那尖细的木头正紧紧地抵着慕容微的喉咙! “不许动。” 少女冷冷地斥道。 慕容微神情轻松地笑了笑,瞟了一眼少女的胸口,轻轻地说道:“以后这么指着别人的时候,最好先把衣服穿好,不然,会让人笑话。” “休要啰嗦,赶快让我离开!” 慕容微笑一笑,说道:“乐儿,你没有弄对吧?这会儿可是你在威胁我,而不是我在挟持你哟,哪里还需要我放你离开呢?” “慕容微,你不要认为我只有求你这一条路可以走,我纵然杀了你,也一样能够逃出去,我只不过不想把你逼到那一步,我们尽管有血海深仇,可是,我不愿意让你在无法还手的情况下干掉你。” “那我可就无法如你所愿了。”慕容微微微一挑眉头,心不在焉地说道,“除非我倒下,否则,我怎么可能放你走呢?” 少女眼里放射而出异样的光芒,说道:“你最好想清楚,不要让自己追悔莫及!” “你也休想逼迫我!” 突然,外面传过来一阵脚步声,两人瞬间都微微一呆,只觉得外面脚步声异常纷乱,一听就不是慕容微的侍卫。 就在少女略略分心的一刹那,慕容微陡然身体一偏,就想避开少女手中那又尖又细的木头。 然而,几乎与此同时,少女也猛然注意到了慕容微的动作,几乎是无意识似的,她一下就刺出手里的木刺,动作快如闪电,绝不累赘,就像这个动作已经演练了千万遍,早已经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 只听“噗”地一声,一道血红色的光芒瞬间箭射而出,少女心里一寒,瞳孔一下子就放大了,也就在这一秒钟,门外忽然响起了季城守恭恭敬敬的声音:“公子,请问您醒了没有?” 慕容微和少女各自坐在大床的一角,慕容微肩膀上插着一根木刺,那木刺有小拇指一般粗细,在少女这样的顶尖高手的手里,自然一下就刺穿了慕容微的肩膀,鲜血狂喷而出,就像一条小小的红色河流般,一下濡红了床榻。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间,木头刺入慕容微身体的那一秒,少女甚至还看到了慕容微轻轻张开的嘴,如此生硬的剧痛下,他一定要惊叫出声,然而,恰在这时,季城守却已经站在了大门外面! 季正忠出身武将,年轻的时候跟着父亲一起参加了伊科的征讨大军,一路杀到了新罗内陆。如果不是碰到了沐北飞鹰沐忠义,说不定那会儿伊科就已经把新罗王朝给灭掉了,就可能会成为红川大地的新主人。而季正忠的父亲,也正是死在那一场战斗中,季家更是因为延误战机,而被朝廷流放边疆,势力、身份都一落千丈,现在却只能僻居这么个弹丸之地,苦苦守在这里,想想很难有出头之日了。因此,他对沐北的痛恨,那可真地是深入骨髓。 而这会儿,只要慕容微轻轻发出任何一点点异样的声音,他就会果断地冲进来,而只要少女落在他手里,那后果一定是相当严重的! 瞬间,少女的第一反应就是探手去摸自己的小腿,如果在平日里,那儿不管怎样都隐藏着一把匕首,凭借她的身手,在如此短暂的距离,飞刀掷杀一个受伤的人,一刀了断了他,那他就永远没有机会叫出声来了。然而,她却忘记了,就在回廊上,与慕容微打斗时,她的匕首就已经弄丢了。 99mk.cc。wap.99mk.cc 正文 第176章 她就必死无疑 而几乎与此同时,慕容微也留意到了少女下意识的动作,他的眼睛略略眯缝起来,知道她是想一刀干掉他。 “公子?您睡下了吗?”季正忠站在外面,小心翼翼地问询道。 就在这万分危急的时刻,少女的耳边却清晰地听到了慕容微风平浪静的声音:“是季大人吗。你这会儿来这里,不知道有什么紧急的事?” 少女心里一下子翻江倒海起来,她一下抬起脸,看见慕容微一身鲜血的模样,一下子就呆住了。 “是这样的,本官听说公子的玉佩不小心掉到了湖里。侍卫们折腾了半个晚上也没有找到,本官前来问询一下,需不需要本官挖一条沟渠,把湖水引出去,这样就更容易找到了。” 慕容微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一只手牢牢地按着不断喷血的肩膀,沉声说道:“这样啊,那就多谢季大人美意了。” 季城守淡淡一笑,说道:“能为公子做事,可是本官的荣幸啊。” “假如没有别的事,大人还请先回去休息吧。” “那本官先行告退,公子请好好休息。” 季城守带着人慢慢走远了,外面又静了下来。 慕容微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软软地靠在床上,接着伸手抓住外面的一截木头,紧紧地一咬牙,“啪”地一声,就狠狠地拔了出来! “哎。” 慕容微紧紧地拧着眉头,扭曲着面孔,喉咙里发出一声沉痛的怪哼,然而,他还是竭力抑制住了自己的声音。 那截带血的木头一拔出来,鲜血瞬间狂喷而出! 少女一呆,接着迅猛地扑了过去,一下就按住了他那个鲜血淋漓的伤口。 刺骨的阵痛让慕容微眼前一黑,几乎晕了过去。少女一下搀扶住他,急急地问道:“你感觉咋样?” 慕容微面色白白的,一点血色也没有,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地说道:“你放心,没事,暂时还丢不了命。” “你坐着别乱动,我替你包扎一下。” 少女站起来,一下子奔进浴室,转眼就拎着一个木桶出来了,轻盈地跳上大床,动作利落地给慕容微清洗伤口。 慕容微沙沙地说道:“里面有很多木刺,得全部挑出来。” 少女一呆,抬起眼睛,看着慕容微苍白的面颊,慢慢问道:“你能承受得了吗?” 慕容微轻轻地说道:“先试试吧,我哪里晓得?” 少女在屋子里找到一把匕首,桌子上有酒,点火消毒之后。她拿着一块手巾送到慕容微的手上,说道:“咬着,防止疼痛的时候咬到舌头。” 慕容微轻轻接过来,但并没有使用,而是捏在另一只没有受伤的手里。 少女静静地,没有再说话,开始聚精会神地给他处理伤口。 用这根木头刺出来的伤口比用匕首刺的伤口还更厉害,伤口面积更宽,而且还不均匀,弄出了一片片血肉,还掉落了一根根根木刺在血肉里,如果不清理干净,一定会在血肉里腐烂,留下后患。 看见这样的伤势,纵然是少女,那一双手都情不自禁地抖颤了起来。 “我看,还是让大夫来处理伤口吧。” 少女抬起了脸,看着慕容微,神色镇定地说道。 少女明白,只要大夫一来,自己就必然逃不掉了,那么,她就必死无疑。可是,她也可以在大夫来临时,趁着混乱,逃之夭夭也说不定,尽管这种几率很小。 慕容微一下夺过匕首,神色阴冷地说道:“你下不了手,就让我自己来。” 他说着话,就要用匕首去挑肩膀上的血肉。 “算了,还是我来吧!”少女大吃一惊,立刻夺回匕首,抬起脸,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慕容微微微眯缝着眼睛,好像少女要挑的完全是别人的血肉。如果不是他的面容已经极其苍白,少女都差不多要疑心那受伤者另有其人了。 接着,少女拿起匕首,开始替慕容微清理伤口。 两个多时辰以后,天边慢慢升起了一颗启明星,天就要亮了。少女浑身上下的衣衫都被冷汗打得透湿,她找来自己一开始在这间屋子里换下的衣服,衣服里有随身携带的金疮药。她取出药,给慕容微敷在伤口上,然后,找出一块干干净净的绢帛,小心翼翼地给他包扎好,一切总算弄好了。 在这两个多时辰中,慕容微一直没有说一句话,也没有因为痛苦而叫唤一声,少女也没有抬起脸来看他一下。现在弄好了,她才抬起眼睛,看向面前的男子,这才发现他已经昏睡过去,一头一脸的汗水,眉头紧紧地拧着,那块被他攥在手心里的毛巾,也是湿漉漉的,仿佛刚从水里捞起来似的。 处理好伤口,少女就把他扶到床上躺下,洗干净面巾,给他擦拭身上的污血和脸上的汗水,然后又拿起一块干爽的棉布,一下一下地为他把湿漉漉的头发擦干。 远远的,传过来雄鸡报晓的声音,不知不觉就已经天光大亮了。门口有下人走到门口来给慕容微请安。少女小心翼翼地尖着嗓子告诉他们,说慕容微还没有醒,瞬间引得那些年轻侍卫一阵阵低低地哄笑。 是呀,如此闹腾了一个晚上,只怕又要睡上一天喽。 不管怎样,都要在森冈城逗留三天,于是护卫就告诉季城守府上的丫鬟,不要再来打扰少爷休息,只需要按时送饭菜过来就行了。 少女走到床榻边,看见慕容微还在大睡。她低着脸,神情也有点疲惫。她看着这个睡梦中的男子,看着他坚挺的眉头,邪魅的眼睛,红红的嘴唇,还有那张总是疯言疯语的嘴,慢慢地拧起了眉头。 她的眉头拧得那么紧,似乎永远都不会解开似的。 “我们是冤家对头。”少女轻轻念叨着,也不晓得是说给慕容微听,还是说给自己听。 “对于新罗王朝,我是叛国投敌的奴隶,你是帝国的贵族。对于个人来说,你杀了我那么多‘亲人’,弄得我与沐锦在帝都过了八年人不人,鬼不鬼的艰难日子,我也杀了你的爷爷,你的仆人,叛逃出了慕容府。你和我的矛盾注定只能是对头,你杀我理所应当,我杀你也在情理之中,我们本来就没有什么情意可讲,何必手下留情?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这是注定了的,你和我,谁都逃脱不了这个‘规则’。” 正像少女自己所说的那样,这些话可都是合情合理的,没有什么纰漏,也没有什么不恰当,在此之前,少女从来都是这么认为的。 然而,到了现在,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少女的声音却忽然变得越来越低,低得就像蚊子在细语,慢慢地连她自己都听不见了。 她瞅着昏迷不醒的男子依然拧着的眉头,情不自禁轻轻为他抚了抚肩上的伤口。 “无论如何,我都欠了你一条命。”少女慢慢说道,“慕容微,实在抱歉,对不住了!” 房间里一片静寂。窗外,温暖的阳光洒遍大地,在窗户上,洒下参参差差的怪影。 少女坐在床榻上,轻轻地趴在慕容微的身边,瞬间感觉疲惫就像无边的浪潮般,汹涌而来。她居然就这样趴着,不知不觉地进入了梦乡。 只是那梦里,少女又会梦见什么呢? 红花朵朵,芳草萋萋,莺歌燕舞,宽阔的长街上人欢马叫,店铺纵横,非常热闹,做生意的大商小贩,都一个劲地吆喝着,真是好一派繁华景象。 东山城,又是在东山城, 经过数日马不停蹄地奔波,一支风尘满面的人马慢慢来到了东山城,随从向守城军士上交了入城费,二十多匹战马保护着一辆青布马车,慢慢地走进了东山城的长街。 明水尽管属于边境之城,可是,却商业繁盛,极其繁荣,城池也修建得极其宏伟! 城内又分内城和外城,内城主要以慧湖以南的鲁南宫和慧湖以东的庆宁宫组成,两宫横跨慧湖支流,由一座长达六百多米的石桥连在一起,石桥宽阔敦实,二十多辆车马都可一起并排着行驶。鲁南宫和庆宁宫尽管以宫殿命名,可是却并不是实际的宫殿,而是由一座座豪华的大宅连接而成。 大家都知道,明水的繁荣贸易冠绝天下,和离珠港等一些重大城市相比,也丝毫不差劲。这座还没有宁湟城五分之一大的城市在新罗、伊科、离珠自由通商之后,依赖着优越的地理位置,在短短的二十多年间,经济就迅速腾飞,跃身为西贵大陆商贸繁荣重城之一,每年向帝都输送的税收足以供给四分之一的帝国军队一年内的全部开销花费,传闻在这座不大的城市里几乎包括了整个西贵大陆的所有富豪。那些富豪争先恐后在明水内城购买地皮,修建豪宅。放眼望去,宏伟的建筑群气象壮观,绵延一片,就像那金碧辉煌的宫殿般,眩人眼目! 外城占地广阔,比内城大了二十多倍,是平民和来来往往的大小商贩们生活、做生意的地方,商业贸易极其繁盛,交通便捷,四通八达,各种货店、钱庄、当铺、车马行、商号、客栈、酒楼等等没有什么不具备。慧湖边的一座碧瓦金墙的楼阁更是香飘万里,就算是在大白天,也不时有女子的娇笑声从半空里传过来。 马车一路向前,驶进了东山城,也不再遮遮掩掩的了。不管怎么样,这儿都是名闻天下的商业之都,十个人之中,至少就有六个人是富豪,而这一支小规模的护卫队也并不怎么引人注目。 99mk.cc。wap.99mk.cc 正文 第177章 一个人也没遇到 可是,马车在经过飞玉阁的时候,身后猛然响起了一声娇柔的呼喊,然后那些护城衙门的军士就拍马而来。 高大、健壮的车夫穿着一身寻常的仆人衣裳,只不过那一双眼睛却特别有神,不时从眼睛里射出一道道精光。他只扭过头看了一下后面,就有别的护卫迅速赶了上来,对着他低低地嘀咕着什么。车夫对着车门,低声说道:“少主,还是那个女人,她想跟着我们进内城,不想被城守拦下来了。” 过了良久,马车里才有一个声音响起:“咱们走吧,她如果进不了城,自然就会离开,不用着急。” “好的。”车夫点点头,驾起马车驶向内城。 这一支人马,正走来自沐北的,而马车里的男人,不是别人,正是那刚刚带着沐北独立的沐北世子沐锦了。 因为连续赶路,没有休息好,沐锦的面色有点苍白,可是,那双眼睛却十分犀利,他紧紧地拧着眉头,似乎正在思虑着什么事情。 “少主,已经到了。” 沐锦穿着一身简简单单的青色衣袍,眉目俊朗,神色从容地走下马车,走向一座气势恢宏的府第。 这座府第坐落在庆宁宫之内,由二十六个院落组成,尽管比不上宁湟城内的豪宅,然而,明水人多地少,这豪宅修建在东山城公卿高官和富商大贾的居住范围里,能拥有如此广阔的占地面积,依然不难看出宅子主人在明水的地位。 沐锦一路向前,一个人也没有遇到。阿起等护卫立刻四散开,把整个府第都掌控起来,严加防范。 过了一会儿,沐锦在阿起等十多名护卫的陪同下,走进了宅子,只见一身青色衣衫的男子带着一百个下人,跪地叩拜,连脸也没有抬一下,朗声说道:“属下恭迎殿下,殿下千秋,福禄无疆。” 一路上紧紧地拧着眉头的沐锦,这会儿才放松了神情,微微一笑,走上前,把手轻轻地搭在对方的肩膀上,笑着斥责道:“兔崽子,快起来吧。” 年轻人大概二十岁的样子,生得眉目清秀,两道眉毛很细很长,皮肤也很白,竟有三分女子的气息,只是那一双眼睛不时地转来转去,一看就知道是个机灵、狡猾的小子。 “呵呵,”年轻人轻轻一笑,说道,“殿下,一路车马劳顿,风尘仆仆,辛苦了。我已经备好了好酒好菜,这就为殿下接风洗尘,请殿下到里面喝茶,休息一下吧。” 沐锦点了点头,率先向前走去,一面走,还一面扯了一把年轻人的衣服,撇撇嘴道:“浑小子,还织锦绣呢?看来你在这儿混得不赖呀!” “殿下,”年轻人一脸苦瓜相,咧着嘴,很委屈地说道,“这件衣服还是我最破的一件衣服呢,我就担心你说我奢侈,东翻西找的,才发现这件,这会儿穿在身上,还感觉蛮痒痒的呢。” “哈哈哈哈,”沐锦极其罕见地大笑起来,一边笑,还一边回头对阿起说道,“阿起,你看到了吗?这个家伙可真地是会显摆呢,我这么一夸他,他就什么都抖搂出来了呢。” 阿起也向着年轻人呵呵笑了笑,一拳砸在他的肩膀上,说道:“你小子如此显摆,当心少主把你的产业全部没收了。” 他们一面说说笑笑,一面走进了房间,正厅之内已经摆放好了丰盛的美酒佳肴,大家也没有摆谈大事,只是围着桌子,就开始吃饭。一边吃着饭,还一边说一些沿途的有趣之事。沐锦今天的心情好像特别愉快,就连阿起把他在路上救了奇贯氏小姐的事情当作笑话摆谈,他也依然谈笑风生,没有丝毫不高兴。 吃完饭,阿起就知趣地退了下去。沐锦和年轻人一起走进书房,一关上书房门,他俩的脸上就再也没有嘻嘻哈哈的神色了。年轻人一掀衣衫下摆,“咚”地一声跪在地上,神情无比激动地沉声说道:“世子,等了这么久,你可算是来了。” 沐锦蹲下身子,一把把他扶了起来,脸上露出少见的柔和神色,神色沉静地说道:“轩凡,我们有多长时间没有见面了?” 原来,这个年轻人不是别人,正是当年跟在沐锦身边,一次次给冷薰送信的小书童轩凡。当天在宁湟城外,沐锦的侍从大部分都被杀死,轩凡年纪小,尽管受了重伤,可是却侥幸捡得一条性命。 接着,沐北一系被帝国连根铲除,沐锦的势力一落千丈,过了两年常人难以忍受的凄惨日子。直到第三年,情况略有好转,才花费了许多银两,收买了看守的监狱官吏,把这个在暗无天日的水牢里关押了两年的孩子救了出来。 轩凡没有办法留在帝都,就独自一人南下,来到这座东山城。在顺昌行会和沐北势力的帮扶下,在东山城扎了根。六年之后,他已经是东山城排号第一的黑道大亨,势力遍布镖行、车马行、湖运、海盐等诸多行业,拥有青楼、酒肆、当铺、钱庄八十多家,控制帝国东南慧湖一带三十多个渡口、船舶厂,创建了威震大江南北的水上霸王……湖帮。现在在东南的这一带,提起轩凡也许没有人知道,不过,如果提起轩四爷,只怕就连一岁的孩子都能对他的种种事迹说出个子丑寅卯。 不管怎样,和各个大族历经几代人辛苦经营,才能闯出一番天地相比,轩凡以区区六年时间,就迅速在东山城不仅站稳了脚,还不断发展、壮大起来,进入了东山城富豪的行列,手中控制了堆积如山的财富,这本身就是一个了不得的传奇,自然会让人刮目相看! “世子,奴才苦苦等了六年,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到这一天了!” 轩凡激动得满面通红,拉着沐锦的手,沉声说道。 “是呀,光阴似箭,日月如梭,一转眼,咱们都不再是小孩子了。”沐锦笑了笑,说道,“威震东山的轩四爷自称奴才,怕是有点不恰当吧。我听说就连洛老王爷和净王可都是你这府上的常客,去年净王的儿子李哲集欠了你湖帮的银钱,你居然大张旗鼓地放了一把火,烧掉了净王的船队,净王损失了几千匹锦缎,几乎连年都过不了了。” 轩凡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哪里还有一点黑道大亨的模样,分明就是一个羞怯的小姑娘,说道:“什么四爷,不过是外面的人那么乱喊的。李哲集仗着是李家的子孙爵位来压我,我当然不能叫他好看。何况当初在帝都,我们可没少吃净王府的暗亏,奴才很早就看不惯他们了。” 说到这儿,轩凡忽然满面兴奋地说道:“轩凡在世子面前从来都是奴才,如果没有世子,哪里会有奴才的今天?奴才的命都是世子的,要是敢在世子面前摆臭架子,那奴才还算是人吗?” “算了,快起来吧。”沐锦笑了笑,说道,“我只是与你说说笑话,不要当真嘛,哈哈哈哈!” 沐锦说完,一把就把轩凡拉了起来。两个人在茶座上相对而坐,轩凡手脚麻利地烹茶煮水,没一会儿,书房里就弥漫起了浓浓的茶香。 “世子,”轩凡眼睛明亮明亮的,满面春风地问道:“姑娘呢?她还好吧?她怎么没有来呢?前段时间我听说你们在宁湟城大干了一番,而姑娘更是率领着几千军马东挡西杀,把新罗的军队杀得落荒而逃,奴才简直高兴得不得了,真是比过节都还高兴啊!那会儿,真希望立刻带着人马,返回沐北,这一回你前往伊科,姑娘没有一起前往吗?” 沐锦神色平静,慢慢说道:“我和她走散了,李澈下达了通缉令,全国缉捕阿冷,你不晓得吗?” “什么?”轩凡微微一呆,说道,“可是后来沐北传出消息,说姑娘已经回去了啊。” “那个消息是我故意放出去的,是假的,只是希望能够稍微缓解一下跟在阿冷身后的追兵。让他们误以为阿冷已经回到沐北,就不会再花大力气追捕了。”沐锦饮了一口茶,说道:“我之前尽管通告了各藩属藩王,可是,还是担心他们表面上收兵,但却偷偷地追捕,因此,只能多做一些准备。” 轩凡点点头,拧着眉头说道:“这么说姑娘现在还在外面,没有回去,世子放心,奴才会派人出去寻找。别的不敢说,只要姑娘还在新罗境内,不管是陆上,还是水上,都有奴才的人在。” 沐锦轻轻地摆了摆手,说道:“我猜测,她应该已经离开了新罗,进入伊科了。” “伊科?” “是的。假如我的估计正确的话,她必然是进入伊科,再取道太都,挺进南疆,顺水而上了。” “因此世子特意来到了伊科?” 沐锦点点头,说道:“是的,这也是其中的一个原因。” “哦,我立刻分派下去,叫伊科境内的湖帮帮着寻找,只要姑娘在水上,就一定会有消息。” 沐锦淡淡一笑:“想要找到她,可不那么容易哟。如果阿冷一门心思要躲起来,新罗那帮蠢货估计也不能把她怎么样,但你们帮忙寻找一下也行,她独自在外面,我也很担心。” “遵命!” “还有那件事,”沐锦沉吟良久,沉声说道,“我上个月给你的书信,让你办的事,不知你办得怎么样了?” 99mk.cc。wap.99mk.cc 正文 第178章 为了理想而奋斗 轩凡微微呆了一下,思虑了一下,站了起来,走到书案旁,取出一沓厚厚的白纸,说道:“全部都在这里了,已经都调查仔细了。” 沐锦拿过来,只是淡淡地看了一下,冷冷笑了笑,说道:“那些人当真耐不住寂寞了!” “世子,顺昌行会是我们的同盟者,多年来也对沐北作出了很大贡献,我们这般做,该不会被别人骂闲话吧?” 沐锦冷冷一笑,轻轻抖动了一下,手里的白纸瞬间“哗哗啦啦”响了起来,他轻轻地说道:“轩凡,你认为顺昌行会还和百年之前一个样子吗?也许只有乔先生那样的人才会为了一份高尚的理想而奋斗,顺昌早已变了味道,难道你在明水这么多年,都没有看出来吗?” 轩凡默然不语,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慢慢说道:“世子说得很对,奴才认为,顺昌内部有不太好的苗头。以楼姑娘和乔先生为首的少壮派坚持正道,依然还怀揣着天下顺昌的理想。可那些老一辈的长老,哎,吃喝嫖赌,真地很贪婪、腐败、龌龊!只是别人还不清楚罢了,那些青楼赌场都是我开的,这些事我自然清清楚楚。” 沐锦轻轻地拍了拍轩凡的肩膀,笑道:“浑小子,难道你在东山城这样繁华荣盛的地方呆了这么久,都还放不下有些东西吗?这世界上,所有的政客都是尔虞我诈的真小人,顺昌行会在百年以前也许真地是为了坚守正道,为了天下黎民百姓呼号奔走,然而,到了今天,却已经成了一些人的政治筹码。无论这个标牌有多么一呼百应,这个口号表面上有多么公道正义,都只不过是一种愚弄百姓的手段,顺昌的老字辈积蓄了可怕的财富,不过是想要挑选一个政治代表,在背后支持这个代表坐上去,然后为自己中饱私囊,获取更多的利益而已。” 沐锦的神色忽然一寒,慢慢说道:“天下顺昌,哈哈,说得好听!只可惜这只是一个虚伪的标语!有人的地方就不能排除争斗,有利益的地方就不会避免战争,顺昌?只有三岁小孩子才会相信。然而,也得承认,他们这个标语真地很具有诱惑力与欺骗性,特别是在新罗帝国这个动荡不安的时候,天下百姓就都会把所有的美好愿望寄托在顺昌身上,这个时候让我们与他们合作,我们出人,他们出钱,各取所需,哈哈哈哈,这个如意算盘可打得真好啊!” 轩凡拧着眉头,说道:“既然这样,那世子怎么还会叫奴才去获取这些信息呢?” “不管是什么组织,都只能有一个首脑。”沐锦扭过脸去,看着外面随风摇曳的片片绿叶,下意识地敲了敲桌子,慢慢说道:“顺昌行会的手伸得太长了,他们的会首居然在沐北安插了大量亲信作官,现在,不管是部队里,或者是官场上,都是顺昌的嫡系,长此以往,盘根错节,我们沐北的地位就会极其被动!” “沐北现在基础还很浅,我觉得不太适合大换血,不如借着这个时机,敲敲边鼓,顺昌的会首并不笨,我认为,他一定会审时度势的。何况,这儿的这些人,全都是一些‘老顽固’,想来会首他老人家,也很拿那些老顽固没什么办法吧?” 轩凡的神情一下子高涨,这个表面上看起来秀秀气气的轩四爷陡然呵呵一笑,说道:“对,好好干一番,那些老顽固,我也很看不惯他们,如果不是看在世子的情分上,我老早就整治他们了。” 沐锦站了起来,“哈哈”直乐,说道:“咱们先准备一下吧,洗个澡,休息一下,把精神养足。晚上的时候,咱们精神饱满地一起去拜访一下那些顺昌行会的元老。” 轩凡也笑了笑,站了起来,正准备出门,忽然又回过头来说道:“世子,你晚上准备穿什么前往?是穿一般的衣服,还是穿顺昌的会服?” 沐锦微微拧着眉头,说道:“就穿顺昌的会服吧。” “然而,会服是有等级讲究的,少壮派尽管尊称您为主,可是,您现在的会员身份却还是低级,我担心他们会说三道四。” “说三道四?”沐锦轻轻地挑了挑眉头,咧了咧嘴角,轻轻一笑,说道,“我还担心他们说三道四吗?” 夜晚来临了,东山城瞬间热闹了起来,穿城而过的慧湖香息袅袅,两岸商铺林立,店铺门大开着,各家青楼妓院呈现出欣欣向荣的景象。这会儿的东山城,才把那份豪华城市的迷人景象展现得淋漓尽致,可真算得上是一个不夜城啊! 轩凡的华丽马车穿过明华大街,前面居然有七匹骏马拉车,清一色的都是纯白如玉的骏马,格外耀眼。 轩凡看见沐锦笑着望着他,一时有点难堪地说道:“这个,皇帝才能够用八匹马拉车。” 沐锦淡淡一笑,瞬间明了了这个家伙的想法,不管你是干嘛的,如果用了八匹马,肯定会引火上身。然而,他心中还是不服气,因此硬是用了七匹。 沐锦扭过脸去,当真看见马车后面还跟着一匹没有拴马缰绳的白马,十分乖巧地跟着马车向前走。 沐锦略略眯缝起双眼,一句话也没有说,眼里锐利的光芒也一下收敛了起来。 半个时辰之后,终于到了目的地。轩凡率先跳下马车,接着掀开马车帘子,一副奴仆的模样,伸出手,一把扶住沐锦,伺候他下车。 眼前出现一座巨大的酒楼,沐锦抬起脸,微微眯缝着眼睛,看见酒楼前的酒幌子就像一幅旗帜似的,高高地迎风飘扬,门前挂着两盏大红灯笼,门面清雅洁净,却又透露着尊贵的气息,一点也没有烟花柳巷之地的喧嚣,人流穿梭,可见生意特别好。一块上等的楠木匾额上刻写着两个大字:喜庆。 这只是一家妓院,可却取了这般一个喜气洋洋的名字,沐锦略略一呆,却听一边的轩凡凑过来,说道:“世子,这是我的酒楼,名字还是前年姑娘来的时候给取的。” 沐锦轻轻地点了点头,轩凡尽管也算个人才,可是,当初他刚刚来到时,一点经商经验都没有,所以,一切的步骤、规划可都是冷薰一手教会他的。而这家酒楼,自然也花费了少女大量心思。 沐锦一边想着,一边无意识地拧起眉头,向里面走去。 店里的老板很远就看到了轩凡,于是早早地等候在大门口,带着一大群姿色不俗的女子恭恭敬敬地点头哈腰,满面春风。 只见一个一身艳装的女子率先迎接了上来,女子三十多岁,可却依然显得很年轻,身材婀娜,细腰纤纤,走起路来杨柳摆风,极尽妩媚、妖娆之态,她那一脸的笑容啊,能让冰山雪崩。她一边走,一边笑着说道:“四爷今天有时间过来呀,真是叫奴家欢天喜地得不行啊,都不清楚该先迈左脚,还是该先迈右脚了。” 有沐锦在身边,轩凡自然有点拘谨,立刻说道:“青娘,邓老他们在哪里?马上带我们去。” 青娘是风月老手,一看就晓得今天不是来寻花问柳的,立刻在前面引路。看见轩凡恭恭敬敬地跟在沐锦身后,不由得心里一惊,可依然乖巧地没有说一句话,小心翼翼地在前面引路。 没一会儿,一行人走过一道长廊,走进一座精致的院落之中,前面大厅里的喧闹人声慢慢听不到了。庭院里栽种着各种盆景、花卉,夜风吹送,清香缕缕,让人感觉清新、惬意。 慢慢地来到一栋小楼前,青娘娇笑着说道:“邓老就在这儿,奴家就不相送了,四爷自己上去吧。” 说完这话,那个风情万种的女子忽然扭过脸,把柔柔的玉手放在了沐锦的手臂上,千娇百媚地说道:“哟,这个公子是第一次来吧,然而,一看就不是泛泛之辈。以后有空了,一定要常来照顾四爷的生意哟,多来我们这儿走走哈。” 轩凡瞬间暗吃一惊,正想说点什么,却看见沐锦镇定、从容地拂开女子的手,轻描淡写地说道:“没问题!” 青娘这才风摆杨柳地下去了。轩凡立刻解释道:“世子……” “轩凡,你不要这般慌乱,”沐锦轻轻一笑,说道,“还有,等一下你不要叫我世子。” “走吧。”沐锦一撩衣袍下摆,说道,“咱们进去吧。” 大厅里面十分宽敞,灯火摇曳,一张大圆桌摆放在正中,一桌的上好酒菜。 沐锦抬起眼睛看了看,大圆桌上坐了八个人,每个人身后都跟着一个护卫。他们看见沐锦和轩凡进来,众人说话的声音瞬间一滞,一起向他们两个看过来,眼睛里多多少少都带着一些蔑视和不友好的成分。 轩凡和沐锦脱下身上的披风,交给身后的阿起,随后轩凡与他们挨个打了下招呼,就和沐锦一起入席。 可是,两人还没有来得及坐下,就听到一个六十岁上下的老者语气阴寒地说道:“轩四爷好大的架子呀,不仅来得这么晚,还带着两个护卫,看来近来湖帮的生意太好了,四爷已经不把我们这群老头子放在眼里了。” 这话说得很生硬,一点也没有留情面。 轩凡眼里瞬间掠过一丝冷冷的寒光,可却一掠即逝,他牵起嘴角,轻轻一笑,刚准备说话,却听见一边的沐锦说道:“这位是齐长老吧,顺昌的东南盐运舵把子?” 99mk.cc。wap.99mk.cc 正文 第179章 闭上你的臭嘴 齐长老高傲地斜睨着眼睛,应都没应一声,只是那鼻子里不屑地哼了哼。 沐锦也不恼怒,双手一抱拳,笑着说道:“在下是……” “没有人会在意你是哪一个!”齐长老冷冷地斜了一眼沐锦那身低等会员的衣服,讥笑道,“你最好搞明白自己的身份,这儿哪里有你开腔的资格?你既然是陪同轩四爷来的,最好乖乖地站一边去,仔细地竖起耳朵听着,闭上你的臭嘴!” 轩凡神色一凛,一下子站起身来,沐锦伸出手,拦住了他。沐锦斜斜地瞟了齐长老一眼,水波不兴地说道:“齐长老,我倒是认为你完全应该知道我是谁,毕竟你对我应该比较熟悉,况且,今后对我应该更加熟悉!” 说完这话,沐锦忽然在桌面上敲了敲手指。 就在这电光火石间,静静地站在沐锦身后的阿起,忽然奔上前来,一式虎拳。狠狠地砸在齐长老的脸上, 瞬间,大家都真真切切地听到了空气中传过来“咔嚓”一声,齐长老的鼻梁应声而断,“啊”地惨叫一声,身子像被一阵龙卷风猛然一刮,直直往后飞出好几米,“砰”地一声重重地倒在地上!阿起的身手可是十分矫健,立刻走上前,一把揪住齐长老的衣领,“砰砰砰”几记重拳猛然砸下,打得齐长老满嘴冒血,鼻血长流。 忽然,齐长老身后的一个侍卫瞬间冲了上来,“唰”地一声拔出腰间长刀,轩凡立刻闪身而上,丝毫不避让,一下抓住侍卫手腕,一个小擒拿手猛然发力,只听“咔嘣”一声脆响,男人惨叫一声,就被轩凡夺下了腰刀。多年来锦衣玉食的轩四爷挥刀而上,动作干净,出手利落,“唰”地一声,就把那个侍卫的一只手掌给劈了下来! 瞬间,那些人都呆住了。轩凡尽管还才二十来岁,可是,行事非常老练,对待这班顺昌行会放置在东山城的元老们一直都是彬彬有礼,十分恭敬,可今天怎么会如此肆无忌惮?该不会真地是由于他的主子在沐北得了势,他就不把顺昌行会放在眼里了吧?而他身边这个不动声色的年轻人,又到底是谁? 一时间,那些人神色慌乱,一脸迷雾,心里疑窦丛生。 沐锦却慢慢地站了起来,那身白色的低等会员的衣袍看起来有些诡异,仿佛就像地狱里的刽子手,让人不寒而栗!他一步步走到齐长老面前,蹲下身子,慢慢说道:“你一大把年纪了,未必然不晓得随随便便打断别人的话头,是一种很没有修养的表现吗?” 接着,他站了起来,在那些人惶恐不安的神情里,抬起一只脚,重重地踏在齐长老的面孔上。 “啪”地一声,鲜血淋漓,四处溅洒, 齐长老瞬间就昏迷了过去,连痛苦地叫唤都来不及发出一声,也搞不清楚到底还有没有气息? “拖下去吧。” 沐锦动极则静,这猛力地一脚,有点点血迹飞溅到了他的手上。他静静地坐在桌子旁,一面拿出锦帕来擦拭手上的血迹,一面说道。 阿起一只手拖起一个人,回头就打开了房门,接着,“砰”地一声,就把那两个人丢了出去。 那些人惊得呆若木鸡,久久都说不出一句话,谁都晓得,这儿是二楼,而那楼下,就是一片汹涌的大湖。 紧接着,外面传过来“砰……轰”两声,沉重的物体砸进水里的声音蓦然响起,前后紧紧相连。 阿起关上门,回身依然站在沐锦身后,静静地一言不发。这会儿连轩凡也站了起来,俨然是一副随从的模样。 沐锦脸上再也没有了先前的戾气,而是微微一笑,抬起脸,向着那些人友善地笑了笑,仿佛方才的事根本就与他无关似的,语调极其平静地说道:“各位,对不住了,一路赶路,我方才精神有点亢奋了。” 大厅里静静的,一点声息也没有。平日里那些作威作福,飞扬跋扈,一双眼睛老是仰望着天空的老家伙,瞬间感觉双眼发昏,头脑发胀,一时都有些转不过弯来,只是木呆呆地看着沐锦,仿佛就像打量一个外星人似的。 “听着,不晓得各位的侍卫有没有能游水的?”沐锦笑容平静、平淡,就像一幅素描画,带着多年来修炼出来的平和宁静,这般神情如果是在平日里,只会让人感到春风满面,然而,这会儿在那些人看来,却仿佛冥界煞风一般,让人脊背发寒! “毕竟我认为,如果再没有人去打捞他们的话,齐长老和他的侍卫就要魂漂流水了。” 男人静静地仰靠在椅背上,似乎很有点不忍地摆了摆手,说道:“真不好意思,我们过来的时候,没有留意到楼下还有一湖碧水。” 沐锦的话一说完,那些人这才明白过来,老家伙们从椅子上跳起来,心急火燎地找人去湖里救人,大厅里面瞬间一片乱纷纷的景象。 忙活了好久,沐锦都已经饮下了三杯茶,他们才把装了一肚子胀鼓鼓的湖水,又不幸破了相的齐长老救了起来。等他们抹着脸上的涔涔冷汗,重新回到座席时,沐锦已经用完餐了。 “轩四爷,不晓得你这个朋友是干嘛的?看他穿着会里衣服,那么,也就是会里的兄弟,可是,他怎么一点礼数都不明白啊?” 一身青衣的老者沉声说道,这老家伙姓邓,是明水城里顺昌行会的核心人物,在明水已经混迹四十多年,家业极大,纵然乔先生、楼姑娘等人都对他礼让有加,军士征战,总是需要钱粮。而这个邓长老,可以说就是顺昌的钱粮总管了。 沐锦神色平淡,从容不迫地说道:“各位,我方才只是想向大家介绍一下自己,可是没有想到齐长老性子太急躁,我觉得,我现在可以向大家作个自我介绍了。” 灯火摇曳,管弦悠悠,沐锦微微眯缝起双眼,慢慢说道:“我是沐锦,刚刚从沐北来,各位还请不吝赐教。” “沐北王?” 邓长老惊得一下子站起来,力量之猛,居然一下子就把身边的茶壶弄翻了,茶水洒满袍子,依然没有半点感觉,只是大大地瞪着眼睛,不敢相信似的看着沐锦。 “准确地说,沐北尽管独立了,可是,我还没有正式称王。然而,邓长老如果真要提前这么叫,我也没有意见。” “哪里可能?到底是咋回事?”一个老家伙惊呼道,“沐北的人,如何会来到明水?” 沐锦淡淡一笑,说道:“管长老,您自然不愿意看到我来,毕竟你们很快就准备置办家财,转移到伊科去了,我如果来了,你们的美梦不就是要化为泡影了吗?” 这句话一说出来,那些人瞬间震惊不已! 他们惊恐不安地看着沐锦,吓得面如死灰,大气都不敢出。 沐锦脸上的笑容一点一点消失,慢慢说道:“新罗贼心不死,很快就要重回宁湟古城,李桀到处兴兵,兵锋所向,威力无比,李澈坐镇宁湟,统制全国军马。沐北和新罗之间必定会有一场大战,而顺昌行会却在这个非常关键的时候,小看沐北,因此,你们想要退到伊科保命,是吧?” “沐世子,”邓长老有些难堪地说道,“这也只是上面的一个意向,也是为了预防万一,是会首的主意。我们顺昌行会多年来为沐北出生入死,早已和沐北在政权上完全统一,这番为了营救您,更是死伤了无数会中兄弟,现在,这么做,也只是一个战略决策,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保存实力。” 沐锦冷冷地看着那些人,慢慢说道:“八年来,顺昌借我之名,统管沐北,为我运筹谋划,使沐北百姓不致流离失所。此恩此德,沐锦不敢忘记。” “可是!”沐锦的神色一下子冷峻起来,微微眯缝起眼睛,沉声说道:“你们借我的名义,光明正大地收拢了沐北的赋税财政,打通了玉岭关的关口,和西方贸易往来,收罗了无数钱财。何况,就在上半年我回到沐北之前,你们还趁着帝都的官员意外死亡的时候,一口气就收了十年的税收,把沐北百姓洗劫得干干净净。现在,你们眼看着沐北就要与朝廷开战,却这般不管不顾,一走了之,而扔下一个满室空空的沐北,让沐北走向哪里?” 说了这些话,沐锦忽然轻轻地笑了笑,平静地说道:“顺昌的青壮派将士们在前方浴血奋战,各位却在这儿美酒佳肴,海吃山喝,难道不感到良心有愧吗?我听闻轩凡手上有些资料,不晓得如果公之于众,楼姑娘会不会放你们一马?” 那些人一听这话,瞬间惊得目瞪口呆。现在的顺昌行会少壮派里面,尽管乔云佐的声望最高,可是,如果要说到权术手段,还是要数楼姑娘最厉害。这个年轻女子对待丑恶势力,那是绝不心慈手软,而是以“铁腕姑娘”着称。想想,这些事如果让她晓得了,那真不知道会有怎样严重的后果? “这个,沐世子,老夫以为,这件事最好还是不要让云佐和阿楼他们知道的好。” “那是自然,”沐锦笑了笑,说道,“风长老,我们可是站在同一条站线上的,未来的道路还很漫长,任重道远,战斗要一轮轮地打下去,要一点一点地摧毁新罗厚重的城墙,我们都离不开一支强大的军队,而在外面,自然也需要一个和谐的政权。因此,有的事情,还是不要说得太清楚的好,我们要对顺昌始终充满必胜的信念,如果顺昌不稳,甚至崩溃,对我们可也有害无益。” 99mk.cc。wap.99mk.cc 正文 第180章 胜利的消息 “是的,应该的。” “既然这样,大家就不会不晓得应该如何做了吧?” 邓长老试探着说道:“那我们就踏踏实实地呆在东山城,等候沐北胜利的消息。” “没有必要,”沐锦轻轻地摆了摆手,说道,“你们可以接着向伊科输运财物。” 那些人都呆了一下,不敢相信地看着他。 只见沐锦轻轻一笑,说道:“正好我也要前往伊科,此行之后,我就会顺道从由南边回到沐北,这些东西,我正好顺便带回去。” 邓长老等人的面色一时间尴尬不已。沐锦站起了身子,轻描淡写地说道:“行了,我饭也吃了,话也说了,也该告辞了。邓长老,我这次前往伊科,是以你侄儿邓泽的身份去的,我希望明天早上,你能做好准备,毕竟伊科太子大婚,你堂堂明水第一富商,多少需要意思意思吧。” 沐锦略略向着满屋子美梦破灭,面色灰白的老家伙们拱了拱手,说道:“告辞。” 马车行驶在长街之上,早已经是深夜了,大街上依然是车水马龙,人流如织,一派欣欣向荣的繁华景象。 轩凡疑虑重重地问道:“世子,这些老家伙可都并非是等闲之辈,家世不凡,您带着这些东西大张旗鼓地前往伊科,不是风险太大了吗?干嘛不直接回到沐北呀?” “你认为带着那些东西,直接返回沐北就没有风险了吗?”沐锦轻轻地反问道,“新罗现在政权动荡,从这儿一路回到沐北,要经过多个省郡,谁也说不准会不会有闪失?如果消息泄漏了出去,就凭明水几个富商的家资,你以为那些军队郡守会不心动?” 男子仰靠在马车上,轻轻地吐出了一口长气,微微眯着眼睛,慢慢说道:“既不想叫这笔钱财落入官府手中,又不想让这几个老家伙以权谋私,肥了自己,就只有取道伊科这一条路。伊科社会秩序相对稳定,况且我打着代表明水富商投奔伊科的旗号,伊科为了拓展本国经济,一定会派出重兵陪同护送。这样一来,一路到太都必定都是安全的。而只要到了太都,我就有办法悄悄进入南疆,随后顺流而上,返回沐北,自然会顺风顺水。” “然而,”轩凡还是担心地说道,“太都现在一定聚集了不少名门望族,那些人很多肯定都认识你,而你却假扮邓长老的侄子,不会被他们识破吗?” “这一点,你就放心吧,我自然会有应付的方法。”沐锦说道,“为防止消息走漏,我离开以后,这几个长老你要好好盯着,让他们不要再说话,免掉后顾之忧。” 轩凡瞬间呆住了,居然没有应声。 沐锦还是那么一脸水波不兴的神情,慢慢说道:“既然有你在,我就放心了,以后顺昌行会的东南钱粮管家,也该换换人了。轩凡,你尽管年轻,可也应该出山担担重任了。” 轩凡立刻低下脸说道:“奴才遵命!” 沐锦仿佛已经进入了梦境,他的嗓音更加显得有些许飘忽。 “这些长老,年轻的时候也是一腔热血,谁知随着岁月的流逝,得到的东西越来越多,那心里的贪婪便更加疯狂起来,如果要占据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却不想去判断自己的实力,那就是愚蠢的。人活在世界上,可以有勃勃野心,但是却不可以贪婪成性。野心可以帮助你成就大业,贪婪却只会让你永远堕入十八层地狱,轩凡,你身居上位,我这几句话,你要好好思虑。” 轩凡的面色一点点变白,他恭恭敬敬地低着脸,一句话也不说。 长风顺着马车的帘子吹拂而来,吹拂在男子的脸上,长街上明明暗暗的灯火辉映着这辆马车,沐锦的面色瞬间有点幽暗,让人辨不清楚。 轩凡立刻感觉后背蹿起一股凉气,他蓦然想起了两年前冷薰离开的时候,说出的一句话,“你忠心、谨慎、聪明、机智、勇敢、胆大心细,轩凡,你什么都不错,只有一点不好,那就是你太过能干了。” 他一直不明白,也从来没有去仔细思虑那话所隐含的意思。 然而这会儿,看着眼前的世子,他陡然有点明了了。他小心翼翼地拿起身旁的一件披风,轻轻地披在了沐锦的身上。他晓得他没有睡熟,只是依然谨慎地不敢发出半点声响。 马车在灯火辉煌的长街上慢慢地向前行驶,大街上万人空巷,拥挤不堪。轩凡忽然有点发呆,他只希望,殿下这一行一切都安然无恙,还有,姑娘能够早一些回到殿下身边。 在这个世界上,殿下唯一在意的人,也许就只有姑娘了吧。 夏夜的微风清清爽爽,沐北的军士们在这个晚上全都换上了明水的衣衫骏马。第二天,在东山城粮食大商邓长风护送下,大张旗鼓地离开了东山城,从水路南下,一路向着太都进发…… 不知不觉,一天过去了,这会儿已经到了夜深人静时分,可慕容微却都还在昏昏沉沉地睡着,并没有醒过来。少女正要给他换药。还好,伤口并没有感染,处理得也很彻底,不难看出,少女的包扎手段十分高明。 外面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清楚。不晓得过去了多久,慕容微总算浑浑噩噩地睁开了眼睛,这个时候,他的第一感觉是饿得前胸贴后背,第二感觉是全身酸胀疼痛。他的身上早已经换上了一件干干净净的锦衫,是内室穿的那种衣衫,质地光滑、绵软,上面还刺绣了一些花饰。 少女看了他一眼,看见他坐在床榻上,睡意阑珊,好像还没有睡醒的样子,也没有抬眼看她,只是慢慢地拧起眉头,烦躁地嚷嚷道:“茶。” 少女端起一盏茶,递到他手里。 或许是真地渴极了,他瞅也没有瞅一眼,一仰脖子就喝了下去,然后,轻轻舔了舔干渴的嘴唇,好像才回过味道来,“啪”地一下把茶杯摔碎在地,扭过脸,怒气冲天地吼道:“参茶!” 可是,慕容微刚刚说完这句话,猛地一下就呆住了,瞅了瞅眼前的少女,好半天才回过神来,一下子似乎明了了自己现在这种糟糕的状况,瞪大双眼,那嘴张得大大的,可是,却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你睡了一觉,睡糊涂了吧?”少女满不在乎地说道,一边说,一边跳下床,把碎成片片的杯子捡了起来,随随便便地指了指桌子上的饭菜盒子,说道:“吃的都拿来了,如果还想吃,就自己动手。” 慕容微极少如此失态,他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情不自禁做了个深呼吸,只觉得那肩上的伤口一阵阵发痛,紧紧地拧着眉头,不解地问道:“我昏睡不醒时,你干嘛不借乱逃之夭夭呢?” “我可是想逃之夭夭啊,”少女嘟了嘟嘴,扭过脸来,说道,“你的那些手下把这间屋子封锁得滴水不漏,一秒不停地瞪着一双双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瞅着,你说,我能逃之夭夭吗?” 慕容微冷冷地哼了哼,说道:“你倒是实话实说。” 少女微微仰起脸,说道:“我有那个胡编乱造的必要吗?” 少女把一地碎片收整好,静静地走到床边,盘腿坐在床上,一双眼睛一眨不眨地瞪着慕容微,神色从容地说道:“快说吧,你究竟想咋地?” 慕容微斜着眼睛,瞄了她一眼,然后跳下床,一句话也没有说,端起里面的饭菜盒子,好像想把里面的饭菜取出来,可他由于肩头有伤,行动很不方便,于是他扭过了脸,很随便地说道:“快过来,伺候我吃饭。” 少女紧紧地拧着眉头,仿佛没有听到似的,没有任何行动的迹象。 男人百无聊赖地坐在桌子边,说道:“我肚子很饿的时候便没精打采,不想与人说话,你如果有什么疑问,最好等我填饱了肚子,再问吧。” “咚”地一声,少女猛然从床上跳了下来,似乎很乖巧地为他打开了饭菜盒子,然后“啪”地一下把一碗汤拿了出来,重重地放在桌子上,不想,空气中瞬间传过来“哗哗”一声,那盛汤的碗底一下子破裂了,一碗汤水都流了出来。慕容微猝不及防,惊讶地大叫一声,可那些汤汤水水还是无一例外地泼洒在了他身上,那些银耳、桂圆仿佛一下子都成了他胸口上的装饰品,还一个劲地向外喷着丝丝热气。 慕容微面色阴冷,遍身汤水,很是狼狈不堪,那眼睛似乎会喷吐火苗似的。接着,他回过身,走向澡房,一边向前走,一边沉声说道:“快过来,替我擦干净。” 浴室?又是浴室? 少女郁闷地想道。 慕容微穿着一条黑色长裤,光着上身,很是享受般地站在地板中间,睁大眼睛,斜斜地看着站在门口的少女,冷冷地哼道:“呆站在那儿干嘛?快过来!” 少女的胸口急剧地起伏着,她深深地吸着气,拳头攥紧了又松开,松开了又攥紧,反反复复好几次,最终还是迈开步子,走了进去。她一边走,一边拎起一只大大的木桶,很随意地从浴池里盛满了一桶热水,然后杀气腾腾地走了进去。 少女眼色阴阴的,神色冰寒,这会儿,就算慕容微胆子再大,也不禁有点害怕,急忙往后退了一步,还下意识地做了一个防范的动作,小心翼翼地问道:“你想干嘛?” 99mk.cc。wap.99mk.cc 正文 第181章 真是不知好歹! 少女一只手拎起装满水的木桶,一只手托着桶底,很随便地说道:“你不是让我给你把身子擦干净吗?不淋水如何擦拭?” “我受伤啦!”年轻的男人紧紧地拧着眉头,指着自己的肩头大声说道。 “不错,”少女点点头,说道,“我看见了,你的伤口还是拜我所赐。” “那你干嘛还要这样往我身上淋水?” “不淋水怎样擦拭?” 对话正在复制、粘贴。 “但是我受伤啦。” “不错,我看见了,你的伤口还是拜我所赐。” “行了,”慕容微苍白着脸色,说道,“你快出去吧。” 少女高高地扬着木桶,做了个假动作,问道:“真地不需要了吗?” 男人瞬间怒气冲天地说道:“我叫你出去。” 少女扭过身子,一边哼了声调子,一边走出了浴室,脸上笑得很自在。 慕容微身上脏得紧,又是血迹,又是汗迹,这会儿还多了一大滩汤水。他一脸懊丧地站在水池边,接着,磨磨唧唧地开始脱裤子。 “自己注意了,不要让伤口沾到水了,不然就会感染、发炎,那样就会留下疤痕,可就不好看了。” “嗨,那可是干干净净的衣服,我刚刚喊人送过来的。” 浴室的门被一脚踢开,慕容微吃了一惊,立刻“扑通”一声跳进浴池,暴躁地吼道:“你快出去,谁叫你进来的?” 慕容微好像忽略了这浴室里一片白茫茫,少女又隔得那般远,根本就看不清楚,只是听见“扑通”一声,感觉有一个影子跳进了浴池,一下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少女暗暗笑道,友好地提醒道:“注意啊,不要起不来了呀。” 接着,就关上了浴室的门,走出了浴室。 浴池里的水已经把伤口彻底打湿,慕容微气咻咻地一把扯下肩上的白绢,恼羞成怒地一巴掌拍打在水面上。 整整一天一夜没有进食了,少女肚子里空荡荡的。她收捡好桌子后,就挨着把饭菜盒子里的食物拿出来。季正忠对慕容微可真地是一门心思讨好,这几样菜做得十分尽心,真是美味佳肴啊,饭菜盒子包括三层,一层炭火,一层清水,一层饭菜,所以尽管放了那么久,但饭菜到现在都还是热乎乎的。 少女轻轻地吐出了一口长气,宽慰地坐下来,大吃特吃起来。 慕容微擦洗好身子,走出浴室的时候,正看到少女坐在桌子前,一个劲开心又贪婪地吃着。他微微地扬了扬眉头,却竭力抑制住心中的怒气,直接走到少女身边,神色极其难看地坐了下来,冷冷地说道:“你的胃口倒是不赖!” 少女扭过脸,开心地笑了起来:“还行,不过,比起你可就差远了。” 慕容微气定神闲地瞟了她一眼,说道:“死到临头还敢如此张狂?真是不知好歹!” 少女脸上的笑靥弥漫开来,就像一朵朵绽放的鲜花,说道:“你不晓得呀,犯人在闭眼睛前,总会吃得饱饱的。” 慕容微走上前,神情阴冷,慢慢地说道:“你就这般断定我不会把你咋样吗?” “我无法确定,”少女笑了笑,说道,“然而,你反正都要装痴卖傻,我又为什么要急躁?” “好你个小乐儿,好你一张利嘴!”慕容微仰靠在椅背上,冷冷地笑了笑,说道,“看来这几年你在沐锦面前没有白混呀,连一张嘴都长进了不少。” “还行,这也是拜你所赐,我别的东西没有,可是,说起耐心,可多的是。” 房间里,灯火摇曳,夜色迷蒙,两个人相对而坐,那眼里都持续不断地射出一道道寒光,谁都不愿意向对方表露出一点点软弱与胆怯。 少女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消散,闲适、自在的神情慢慢退却,她冷冷地瞪着眼前这个眼神诡异,面色邪迷的男子,冷冷地说道:“慕容微,你到底想要咋的,说明白点吧!” 年轻的慕容家四少爷微微一笑,邪魅地盯着少女:“你猜猜看?” “砰”地一声闷响猛然响起,一直一动不动,静静地对坐着的两个人,一下子身形暴起,迅猛出手,转瞬之间,只见两条手臂交织、缠绕,寒冷的光芒在半空之中晃下一道道白亮的痕迹,贴身肉搏之下,谁都没有后退,而是硬碰硬地攻向对方。 手中的利器在手腕之间利落地上下飞舞,一寸短,一寸险,招招致命,寸寸封喉! 手腕以极快的速度旋转、翻飞、碰撞,快如闪电,迅猛如雷,招招狠辣,绝不留情,就在彼此的手腕都被对方牢牢地掌控住的那一刻,他们急速地换手,利器在那一瞬间光芒万丈,同归于尽似的抹向对方的喉咙! 时间在瞬间仿佛凝固了,一秒、两秒、三秒…… 没有人挥舞着匕首再向前刺,瞬间,他们就已经彼此移了个位置,依旧保持着方才的神情,一动不动地对视着,就像两头桀骜不驯的野兽,彼此眼里都露出凶狠的光芒,可却似乎又都知道对方的厉害,晓得都不是吃素的,于是便只好这么敌对地盯着对方。 慕容微见两个人都对对方充满着深深的警惕与仇意,因此,他在浴室里找到了一把作为装饰的小刀,而少女则在室内抓住了那把削水果的匕首。自然,两个人都偷偷地放在了身上,以做到有备无患。 “慕容微,放我离开,否则……”少女微微眯缝起眼睛,沉声说道,“就杀了我。” 慕容微邪魅地嘴角一咧,淡淡说道:“乐儿,这个世界上并非只有黑与白两种色彩,有些时候,也可以是别的颜色。而选择,也并非只有这两种。” “你我之间,除了这两种,别无选择!” 少女盯着慕容微的双眼,神色严肃地说道:“你一次次放过我,一次次施以援手,我在心里感念你,可是,这并不意味着咱们可以坐在一起和平共处!慕容微,你也是出身豪户,也是新罗很受器重的臣子,也算权势赫赫的豪杰,可是,有时候你的想法为什么会这般幼稚,这般轻易地相信别人,难道你就真地不担心我倒打一靶吗?” 慕容微仰天大笑,说道:“乐儿,你真地以为我是行妇人之仁,真地不敢痛下杀手?” 男人的神色瞬间变得暴戾起来,他冷冷地盯着少女,平静地说道:“我是把你的性情看透彻了,沐锦当时不就是对你有那么一点点小小的恩惠吗?于是,你就不顾一切地在那么艰难地境况里与他一起同生共死,度过了八年时光。然而,现在为何你却一次次向对你有不杀之恩,援手之惠的人痛下杀手?乐儿,我不是粗枝大叶,只不过是因为我太了解你了。” 冷冷的夜风在空气里来回游窜,两个人的目光也在细密地交织着,不时爆出愤怒的火光。 “你就不怕也有看错的时候吗?” “我相信缘分,‘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逢’,乐儿,我相信你,更相信我自己!” 少女轻轻地舔了舔干干的嘴唇,慢慢说道:“你现在到底打算咋地?” 慕容微毫不犹豫地说道:“自然是不会让你逃走了,我要带着你一起走。” “你以为自己掌控得了我吗?” “乐儿,不管怎样,我乐意尝试挑战,挑战命运,挑战自己!”慕容微淡淡一笑,说道,“如果掌控不住你,我还可以驱使你,如果驱使不了你,我还能够软禁你,如果最后连软禁都不能够,那我就只有最后一条路,可是现在,还没有走到那一步。” 少女抬起脸,静静地看着慕容微邪气的眼睛,沉声说道:“慕容微,你到底错在哪里,难道这会儿都还不明了吗?” 慕容微听了少女的话,轻轻地挑着眉头,冷冷地笑道:“错在哪里?不就是几个奴隶吗?我慕容微敢作敢当,杀了就杀了,有什么大不了,又哪里有错?” “你搞错了,我不是说这些,”少女紧紧地拧着眉头,她看着慕容微,还是沉沉地叹了口气,说道,“好的,我承认,我并非愿意干掉你,也根本不乐意和你作对,当年我真地很恨你,可是,这种恨随着岁月的流逝,也一点点变淡了,最后也彻底烟消云散了,时代是这样,角度不一样,各有各的情和理,你做的那一切,也没有什么可以非议的,何况,你对我也的确有恩情,慕容家老太爷死后全城通缉,你明明晓得我在哪里,可是,并没有说出来,这点,是我欠你的恩情。” “可是,你应该很明白,现在,你是新罗慕容府尊贵的公子,可是,我却是带头谋反的沐北残渣,新罗与沐北之间必定会有一场大战,咱们各为其主,因为身份各不一样,迟早要对决疆场。因此,咱们之间最好还是不要有什么牵扯比较好,现在,我被你困住了,要杀要剐只凭你一句话,我不会有任何怨言,可是,你也不要犯糊涂,只要这卧室的门还没有打开之前,我始终都有和你一起赴难的时机,绝对不会坐以待毙,任你宰杀!慕容微,我乐意把一切都说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而不喜欢含含糊糊,沐北和新罗对决,对你慕容一脉并不是都是害处,我提醒你最好从家族利益上认真思虑,是放我离开,还是杀掉我,你自己干脆点!” 99mk.cc。wap.99mk.cc 正文 第182章 越来越刮目相看 慕容微听了少女的话,轻轻拧起眉头,冷冷地说道:“乐儿,你还真地让我越来越刮目相看了。” 这句话刚刚说完,少女的神情一下子冷了下来,沉声说道:“慕容微,我过去没有对你痛下杀手,这并不说明我被逼到无路可走的情况下,也会这样。过去,只不过咱们各走各的路,互不相扰,你也没有给我带来危险,可是,假如现在你执意要蛮横地影响到我,我丝毫不会在乎干掉一个与我毫无关联的男子!” 慕容微冷冷地笑了笑,说道:“既然这样,那你为什么不试一试?” “砰”地一声巨响,两人同时愤怒地站了起来,彼此冷冷地瞪着对方,既然谈判已经无法再继续下去,那么,他们就都明白,既然很多矛盾都无法平息,那么,等待他们的就只有一条路。 可是就在这会儿,外面忽然响起一阵脚步声,少女微微一呆,微微扬起眉头,充分做好了随时要飞跃而起的准备,随时准备着破釜沉舟。 “少爷,”星辰的声音在外面低低地响了起来,“季大人请你前往大厅叙事。” 慕容微微微拧着眉头,沉声说道:“就这会儿吗?” “是的。” “不准去!” 少女的匕首还抵在慕容微的喉咙间,警惕地低声警告道。 这不是开国际玩笑吗?只要还没有离开这间屋子,自己至少还有搏杀的可能,而只要他出去了,那自己必然陷入重重围困,哪里能够这般不高度警惕? “假如我不去,他们一定会疑心,到时候季正忠亲自前来查看,可就更不好办了。” 少女就当没有听到他的话似的,冷冷地说道:“随便找个理由,搪塞他!” 慕容微笑了笑,看了看那个关着那女奴的大衣柜,说道:“你不是已经找了个我和女奴瞎搞这个理由搪塞了一天了吗?这会儿,哪里还会有什么别的理由?” “那是你的事,你自己想一个理由!”少女冷冷地说道,“我不晓得假如你不前往,会不会有人疑心,亲自过来看情况,我只晓得只要你一走出去,我便会彻底陷入被动的境地。慕容微,我不是白痴。” 慕容微烦躁地扬了扬眉头,说道:“干脆,你和我一块儿前往。” 少女微微一呆,只听慕容微接着说道:“你和那女子身材相近,伊科女子出门都戴个面纱,那样,就不会有人看到你的脸了,何况……” 慕容微的目光在少女的身上看了看,又说道:“这里的女服宽大,也没有人会看出你不够丰满,与人家相比,差了一大截。” 少女神色一寒,脸上浮起了丝丝怒意。 慕容微也没有再看她,把她的手推到一边,打了个长长的哈欠,心不在焉地说道:“凭借你的手段,你跟着我,我还能耍什么花招吗?放心吧,赶快打扮,换上衣服。” 这还是多年以来,少女第一次如此仔细地装扮自己。 不能责怪她身为一个女子太不成功,主要是因为她实在弄不明白那些古代的化妆工具,一个头发梳了好久,可还是一头乱鸡窝。 慕容微坐在那儿悠闲地喝着茶,忽然一下抬起脸,看见她搞来搞去,结果还是搞得一团糟糕,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轻轻地拍了一下手掌,慢慢走过去,夺过她手里的梳子,嘟囔着嘴说道:“你到底搞些啥,怎么连个头都梳不好?” 严格说来,不管一个女子多么聪明与富有智慧,都不可能不在意自己的相貌,这就好像不管这个女子到底是漂亮,还是丑陋,她都不可能不留意自己的三围一样。 少女瞬间仰起了脸,愤怒地说道:“你休要啰嗦,管好你的嘴。” 慕容微冷冷地哼了哼,那拿在手上的梳子,瞬间发力。少女怪叫一声,一把扯住头发,愤怒地咆哮道:“你手轻点。” “再叫,再叫我把你头发全部揪下来,让你做光头。” “你敢。” “哈哈!” “啊!你个王八蛋,手轻点!” 瀑布一般浓密的秀发在慕容微的指间缠绕,流泻,流泻到他的手臂上。慕容微把那一头黑发梳顺后,再仔细地扎好,在后面用缎带系紧,目光很随意地扫过梳妆盒,拿出一支青兰珠花,插好,扎住,只露出一支颤巍巍的娇兰。两边有整齐的流苏,额前是细密的刘海,云鬓高高地挽起,额头上轻轻地点了一点朱砂,眉毛轻轻一画,那好看的柳叶眉便更加漂亮起来了,殷红的胭脂,点抹在莹白如玉的面庞上,小小的棉纱轻扫过柔软的脸颊,腮红点点,眼眸如星,格外美丽……转瞬之间,就连少女几乎都有点认不得那镜子中的人儿了。 慕容微打开衣柜,懒散地说道:“随便挑一件吧。” 少女看也没看,随意挑出一件白纱羽衣。却被慕容微一把夺了下来,男人鼻子里哼了哼,说道:“成天不是黑衣服,就是白衣服,难道是参加葬礼吗?” 少女纤细的手指在形形色色的彩衣上一一滑过,终于选中了一件湖绿色的轻衫,上面绣着五层繁复的鸾圄,裙底蓬松,一层一层的缎带叠起,仿佛就是那层层云烟。高高的束腰托起她高挑的身姿,外罩一件宽大的鸾裙外袍,衣袖随风,细肩纤纤,步履轻盈,居然也是别样的风姿。 少女呆呆地瞧着自己镜中的容颜,居然久久地出神,那镜中的少女娇艳动人,光艳四射,就像是画上的仙女般,同时还带着几分别样的睿智神采。 慕容微瞬间也看得直了眼,但很快,他就轻描淡写地眨眨眼,淡淡地说道:“你认真妆办一下,倒也像个端庄、妩媚的女子。” 少女冷冷地反唇相讥,说道:“你这手法倒还是挺娴熟的嘛。” 慕容微轻轻一呆,只是冷冷地哼了一声,一把扔掉了手中原本准备的同色薄纱丝巾,挑挑选选了老半天,最后才拿出一个几乎可以当袜子的厚方巾出来,几下就披挂在少女额头的小冠之上,把少女的脸全部挡住。 少女瞬间就看不清眼前的东西了,只能看到模模糊糊的人影,当下不高兴地说道:“你干嘛?这是挡风沙用的盖巾,把这个戴在脸上,我还能看到走路吗?” 慕容微不由分说的挥开她要去扯下来的手,冷冷说道:“看不着就跟着我走。” 少女心里震怒,既然要戴这么厚的纱巾,还化什么妆?真是多此一举!” 她小心翼翼地向前迈了一步,却差点撞在桌子上。 “真笨!”慕容微走过来,一下牵起她的手,愤怒地说道,“快点跟上。” 少女一个劲挣扎道:“你别抓着我的手!” 慕容微瞬间扭过脸,一下拧住了她的下颌,少女暗吃一惊,认为他要和自己动手,闪电出手,一下就把袖子下面的匕首抵在了慕容微的脖子上,动作倒是蛮迅速的。 谁知慕容微却仿佛根本没有看到那把匕首似的,而是冷冷地盯着她,语气冰冷地说道:“你如果再这么多废话,我真地不在乎与你同归于尽。” 说完冷冷地放下手,拉着她的手,回头向外面走去。 “看好房门,不准任何人走进来!” “遵命!” “走呀,胡思乱想啥呢?”慕容微烦躁地责备道,接着紧紧地拉着少女的纤纤玉手,离开了房间。 星辰立刻带着人,紧紧地跟随在身后,只是留下看守房间的几个军士,晃晃悠悠地看着他们渐渐走远的身影。一个军士低低地说道:“少爷可对这女子很特别呢,连季城守找他,都得带着这个女子,似乎害怕她变成蝴蝶,飞走了,呵呵。” “说不定这回从伊科回去后,咱们慕容府里就会迎来大喜事了,就算不是正室夫人,总可以算个小妾吧,少爷不是老早就到了纳妾的年岁了吗?” 这夏夜的清风吹在人身上,可实在惬意、凉爽。四周静静的,可在这般寂静的夏夜,森冈城的季大人府里却人声喧哗,异常闹热。正在慕容微带着少女向前厅走去时,却有意料之外的客人,突然来访。 慕容微和少女两个人还没有走进中厅,里面就远远地传过来了一阵阵爽朗的大笑,少女一下站住了脚,轻轻地拧着眉头。慕容微机警地扭过脸来看着她,尽管看不清她厚厚面巾下的神情,可还是感觉到了她的踌躇。慕容微略略扬了扬眉头,困惑地看着她,一下也停住了脚步,没有再向前走。 恰在此时,爽朗的大笑声越来越近,年轻的男人穿着一身淡青色长袍,特等的锦绣,风度翩翩,举止潇洒,落落大方,一面朗声大笑着,一面向两个人走过来,高声说道:“慕容兄,到了森冈都不告诉我一声,太不够哥们了哈!”, 洛鄣依然还是那个模样,永远满面春风,邪魅的嘴角,挺拔的鼻子,张开双臂,就要和慕容微来个热烈的拥抱,就好像老朋友重逢似的,十分亲热。 慕容微神色依旧,水波不兴地往后面退了一步,没有给洛鄣靠近的机会,只是轻轻地点点头,不温不火地微微笑道:“原来是洛小王爷驾到,真是有失远迎啊!” 洛鄣张开的双臂却只能搂了一把空气,但一点都不感觉难堪,依然保持了他那爽朗的大笑,说道:“当初分别,到现在已经有三个月了哈,慕容兄风采犹胜当初啊!” 99mk.cc。wap.99mk.cc 正文 第183章 冠绝天下的芳颜 “小王爷又如何不是英姿勃发呢?” 洛鄣听了他的话,呵呵大笑,慢慢走了过来,一双眼睛在少女这身奇异的妆办上扫了一回,然后伸出了手,一拳砸在了慕容微的肩膀上,轻轻地说道:“好你个慕容四,我说如何都不告诉我一声,想不到居然有了如此艳福啊,方才季正忠那个家伙告诉我这事时,我都还不敢相信呢。” 他这一拳砸下来,少女瞬间拧起了眉头,缠在小臂上的匕首一沉,几乎就要立刻出手,因为他方才砸的那一拳,不偏不倚,恰好砸在慕容微肩头的伤口上。 谁知,向来吃香的,喝辣的,穿的是绫罗绸缎的慕容家四少爷竟丝毫没有半点反应,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无喜无忧地说道:“你明明晓得,那为什么还在这个时候搅扰我的好梦呢?” “我还不是感到奇怪嘛,”洛鄣一双眼睛滴溜溜乱转,仔仔细细地看了一回少女,那眼睛立刻就像夜猫子一样眯缝了起来,疑惑地说道:“我倒真地很想看看,到底是怎样倾城倾国的俏佳人能让你如此魂牵梦萦?想想那一定是冠绝天下的芳颜吧?” 说着话,伸出手就要来挑少女面颊上厚厚的面纱。 “纵然是天仙下凡,和你也没有一丁点关系。”慕容微毫不犹豫地一下挡开了他的手,微微一笑,说道,“哪个让你不早点来呢?” “两位不要在廊下说话了,季某备下了美酒佳肴,两位老朋友在此重逢,自然应该美美地喝上一回。” 季正忠鼓着大肚子站在门口,他的身子已有些发福了,不再像当年那般年少英雄,而是增加了不少横向面积。洛鄣轻轻地把手放在慕容微的肩上,向着季正忠笑道:“我说老季,你有珍藏的美人,怎么就只留着孝敬四少爷啊,可把我全都忘记了。” 季正忠自然与那洛鄣很熟,一点都没有与慕容微相处时那般拘谨,笑着说道:“您洛小王爷要找美人,哪里还用得着我季某人帮忙呢?” 大家一路谈笑风生,走进了中厅。少女一直紧紧地跟在慕容微身边。季正忠乍一看到慕容微带着那个女子出来了,显得很有些意外,他还真地没有想到自己安排的女奴竟会被慕容微这般宠爱。他看了看少女,轻轻地点了点头,眼里流露出赞叹的光芒。 宽敞的中厅里一共摆放了三个席位,也没有主次之分,只是围着一张大圆桌,上面摆放着一只大大的烤全羊。 洛鄣微微一笑,说道:“老季可真地是年纪越大越豪爽了,我还以为伊科人吃饭都跟离珠人一个样,上百碗数十碟,用牙签挑着肉丝慢慢品尝。 “哈哈,”季正忠呵呵乐道,“小王爷难道忘记了吗,当年我可是远放边地,那不是也算半个新罗人吗?哈哈哈哈!” “来,大家不妨尝尝,”季正忠先给慕容微满斟了一杯青竹酿,说道,“这是金山荒原上土匪们的吃法,我为了学习他们的配料,一门心思派遣手下混入了土匪窝,花了近三个月才把这么一手学了过来。” 洛鄣笑道:“我听说伊科和离珠的商团每年都要花费巨大的财富来控制、打击匪帮,你这老小子安插个细作混进土匪窝子,就只是为了混进厨房当个伙头军,如果被伊科皇上知道了,恐怕只有把你的皮给剥了。” “那能怎么样,除了朝廷军队,金山荒原上的土匪连地方官军都不敢招惹。我?我看还是不如算了吧。” “哎?”洛鄣轻轻拧了拧眉头,“慕容兄,你咋回事?为什么不吃呢?” 说完,洛鄣一把抽出桌子上的银质小匕首,割了一大块肉,就放在慕容微的碗碟里,接着又割了一块肉送到少女碗里,满面春风地说道:“美人,快吃吧。” 慕容微肩头有伤,行动很不方便。少女立刻伸出手,轻轻地扯了一块,送到他的嘴边。洛鄣在一边长吁短叹,感叹道:“慕容兄,你这个美人可真地是不光长得国色天香,还很有灵性啊!”慕容微的目光却幽幽地从上面看了下来,然后低头张嘴,仓促之间,嘴唇竟轻轻地碰触在少女冰凉的纤纤玉指上。 少女的脸上瞬间掠过一丝慌乱,她轻轻地拧着眉头,一声不响地把肉扯成一条一条的,心里不禁很有点烦躁不堪。 在这儿意外地遇到洛鄣,真地让她大感意外。慕容家和洛王爷在朝野上历来都是彼此援助,当年初次见面的时候,少女就看出蓉南的风小公爷、洛鄣还有慕容微三个人的关系特别亲密,非同一般。可是,那也是由于当年庞勋一族势力正盛,孟氏一族也可和他一争高下,而慕容一族却处事中庸,不偏不倚,置身于政治漩涡之外,对待藩王的态度也十分谦和。可是现在,慕容一族一下登上了政治舞台,作为藩属利益的洛鄣,只是还和他表面上像当年一般亲密无间?两人表面一套,背后一套,这也是一种必然。 可是,少女却不晓得要好好地利用这些。理性地说,洛鄣应该没有那个必要干掉她,如果沐北得了势力,对于洛王爷而言,也不能说就是没有好处。新罗政权和少女熟悉的历史不一样,从根本上来说,新罗的社会已经十分完善,生产力也发展得很快,早已经超过了奴隶社会的生产力水平,官职律法军队齐备,百姓人口众多,早已失去了奴隶制度存在的土壤。可是却有一点,那就是李氏皇族的来历。他们来自于关外的草原,民风彪悍,本就带着侵略性和种族优势,再加上关内人的懦弱和军力疲弱。现在的新罗,正好拥有着暴烈、野心和森严的等级制度,同时,又相伴着极其不稳定的社会因素。 因此,不管是沐北,还是洛王、净王、西陵王,他们都拥有李氏皇族的血统,无论是直系,还是旁系,总有继承皇位的梦想。更何况现在新罗政权动荡不安,皇族势力极剧衰颓,正是各族大干一番的绝佳时机。因此,从理论上来说,和那些依附于新罗皇权的几个世族来说,各个藩属地的王爷,就不愿意看到沐北快速灭亡。相反,在需要的时候,他们还会暗中支助沐北一下。 那么,如果现在少女偷偷地暗示洛鄣,让他把自己带离这儿,一定比跟在慕容微身边更加安全,况且,他们在章府的船上已经见过了,短暂的默契自然已经达到。 然而,少女并没有这样做,虽然在从理性上来说,她应该这样。 和这个满面春风,却自始至终很难让人看穿的洛小王爷相比,少女却更加愿意相信与自己有着层层恩怨的慕容微。从个人感情上来说,虽然他们一次次交手,一次次性命相搏,可是少女却感觉慕容微并不会真地取她性命。 这可真地是一件很荒谬,也很危险的事情,可是这会儿,少女还是宁愿相信自己的直觉。因为这样的直觉,已经一次次地让她免除了危难。 “慕容兄,我碰巧在路上看到了一个人,想来你应该有点兴趣,所以,我就带了过来,让你看看。” 洛鄣轻轻地拍了拍手,就看见有人押着一个男子走了上来,男子一身血迹,断了一只手,还少了一只耳朵,瘦得皮包骨头,被人倒拖在地上,痛苦地惨叫声声,模样十分尴尬。 少女看见了,大吃一惊,如果不是那只断了的手,她差不多认不得那个人了。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当时在慕容府里,与她有着血海深仇的慕容家大管家……沈孔。 想不到这个活该剐千刀的祸害居然都还活在人世间,这个狗东西! 沈孔看到慕容微,一张脸瞬间惨白,那包着皮囊的骨头中风般地抖动起来,嘴唇一片青乌,仿佛是沙滩上干瘪的鱼壳,眼睛瞪得大大的,惶恐不安地看着慕容微,瞬间惊讶得连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慕容微轻轻拧起眉头,眼神锐利,射出道道寒光,忽然一咧嘴角,慢慢说道:“小王爷,这份礼是不是太贵重了?” 洛鄣一边笑着摆摆手,一边慢慢说道:“没啥,这点不算什么。” “星辰,带下去。”慕容微扭过头,根本不想看一眼,说道,“找个地方埋了。” “遵命。”星辰走过来,一下拎起沈孔的脖领。 男人到这会儿好像才明白过来,眼里流露出绝望的神色,一边挣扎,一边苦苦哀求着:“四少爷!您大人有大量,您就放过奴才这条狗命吧!放过奴才这条狗命吧!……” 撕心裂肺的喊声越去越远,洛鄣轻轻一笑,说道:“听说慕容兄找这个狗奴才找了很久,也难怪你会找不到,这家伙加入了金山荒原上的一伙马帮,还混成了一个管事的,如果不是我和那伙马帮有来往,也不能顺手把他擒来。” 慕容微举起酒杯,说道:“多谢小王爷!慕容微欠你一个人情。” 洛鄣笑道:“那我可真地是赚大了,宁湟帝都没有人不晓得你慕容四少一言九鼎!” 酒到浓处,洛鄣忽然随随便便地问道:“老季,我听说贵府来了刺客,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少女和慕容微听了他的话,都一下呆住了,装作啥事也没有似的竖起耳朵。就听季正忠笑道:“就是呀,现在社会秩序很乱,流动人口很大。” 99mk.cc。wap.99mk.cc 正文 第184章 功夫了得的刺客! “哦。那不知道有没有损失,抓住刺客了吧?” “倒也没有什么损失,那刺客身手很好,和慕容少爷还交了手,最后刺客逃之夭夭了。” “哦,是这样啊?”洛鄣瞬间来了兴趣,微笑着说道,“慕容兄出手都叫刺客逃掉了,看来那个刺客还真是厉害呀!” 洛鄣的眼神闪闪烁烁,一边微微乐着,一边看着慕容微。慕容微神色镇定,微微晃了晃酒杯,轻轻说道:“是的,刺客功夫了得!” “慕容兄有没有看到刺客的面目?从功夫上能不能看出刺客的路子?” “黑夜漫漫,在下还没有看到她的脸,就被刺客逃之夭夭了,也不清楚她的路子。” 洛鄣的眼睛里闪着狡黠的光芒,高高的鹰钩鼻子显得有点点冷寒,他笑着点了点头:“是这样呀,那可真地好可惜呀,如果抓住那个刺客就好了。” “老季,我特意前来,正是想请你帮我点事。” 洛鄣忽然扭过脸,向着季正忠说道。 “如果我能帮上什么忙,请尽管吩咐。” “是这么回事,”洛鄣哈哈一笑,慢慢说道,“我这次来,是和章府的船队一道来的。” “我知道了,”季正忠揉搓着太阳穴,说道,“我明白你想说啥了,你一定是看上了人家章府四小姐的美貌,便故意混上船,现在想替美人出头,要回她在我这里的丫鬟吧?” 洛鄣猛地一拍手掌,笑着说道:“老季,你可真地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啊,连我想啥都猜得清清楚楚!” 季正忠摆了摆手,说道:“这事简单,只要很多事都往女人身上一想,不就明了了吗?别人都说吴腾太子风流天下,我看你洛小王爷也丝毫不比他逊色哦。” “咋样?乐不乐意给这个薄面?” “你都说话了,这有啥不可以的?可惜,我这段日子又要过苦日子喽。” 季正忠连连叹气,少女晓得这位季城守有一位凶悍暴躁的老婆,就差天下闻名了,瞅着他一脸苦瓜相,如果不是在这儿,她一定会笑翻了天。 很快,三个女子就被人带了上来,一个个神色苍白,很明显是吃了惊吓,却一个个都好好的,并没有受什么伤。 少女一下子认不了哪个是巧儿,不过,不管怎样,只要事情解决了,自然也省了她一些事。这么一想,她不由抬起眼睛看向洛鄣,奇怪的是,洛鄣也扭过脸来看她,还对她眨了一下眼睛。 少女微微一呆,心里寻思,他该不会认出了我吧?瞬间也不好再抬起脸来。 突然,外面忽然响起一阵急急的打锣声,正坐在席位上笑容可掬的季正忠一听,瞬间站了起来,神色大变,先前平静、温和的气息也消散得干干净净。 一个护卫“噔噔噔”急急忙忙地跑了进来,神色惊惶地说道:“大人!金山荒原上的匪帮来城里打劫了!” “有这种事?”季正忠瞬间大吃一惊,急急地问道,“他们有多少人?” “不是很多,有一个小帮派,将近两千人。” 季正忠的神色这才稍微安定了些,大踏步走到右面的墙壁旁边,一下抽出挂在墙上的战刀,沉声说道:“走!跟我出去把他们赶跑!” “大人,”那个军士抖抖颤颤,低低地说道:“城内似乎有内奸,那两千土匪,这会儿已经冲到了城里。” 瞬间,四面八方都传过来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大家扭过头去,看见那黑沉沉的夜空下,漫天火把高高地举着,整个森冈城瞬间被一阵阵血腥的大屠杀包裹起来。 季正忠的面色,一下子变得煞白。 “少爷!”星辰忽然拧着眉头,匆匆跑进中厅,沉声说道:“一伙人带着三百多人,把沈孔给抢走了。” “啪”地一声,一只银筷忽然被少女猛然折断,慕容微垂下脸向她看去,纵然是隔着一道厚厚的面巾,也依然能够感觉到少女心中那难以掩饰的冲天怒气。 他轻轻地伸出手,放在她的肩上。 外面,熊熊的火把,照亮了森冈城的夜空。在这么一个动荡不安的时代,屠杀好像总是极其寻常的事。 用屠杀来制止屠杀,似乎总是没有办法的事。不过,有些埋在心里的血海深仇,却是无论如何都难以从心里抹去。 夏夜的清风夹杂着慧湖清凉的气息,轻轻地吹拂在衣衫上面。一天绚烂的星光缤纷了黑沉沉的夜空,弥漫着清柔的光芒,那弯弯的月亮不知什么时候隐没进了云层里,只向茫茫大地折射而出点点晦暗的光。 少女神色沉静,打马如飞,越过一片混乱的森冈城,冲出了敞开的城门,在一片荒无人烟的草原上如风而去。 夜色阴沉,森冈城已经完全被沉沉夜色吞没了,放眼望去,只见很远的小半边天空被火光映照得红红的,夜风冷冷的,月色昏暗,马不停蹄地奔跑了好久,少女才总算离开了森冈城。 不管怎样,她都一定要干掉沈孔,绝不能再让他在这世界上喘一口气了,假如说过去是一直没有遇到,茫茫人海,无迹可寻,可是现在,既然发现了他的线索,那就无论如何不能再眼睁睁地看着他溜走,而坐视不理。 少女明白,一直以来,她的心中都是有着很浓重的负罪感的,可是,这会儿的她,不能干掉慕容微,为柳家的孩子们复仇,更没有那个能力把慕容一族连根拔起,这其中,有现实的缘故,也有个人的缘故,更有太多太多莫可名状的缘故。因此,她才会这般想要急切地干掉沈孔,从某种角度上来说,这可能也是自己挺自私的念想,是另外一种方式的报答。 她既然是人,自然就会有人的感情,以及人不可避免的自私之心,很多情况下,她都无法排除一些个人的感情因素,不能彻彻底底地做到理性地处理一些事情。 就像当年那样,如果她足够理性,那恐怕就不会感情用事地呆在沐锦身边,而现在,就更不会白白丢掉干掉慕容微的大好机会。 她就是这么样的一个人,无法亏欠别人,只要受了别人的好处,便总想着如何偿还,偿还…… 现在,只见远方的慧湖澎湃不已,暗黑色的礁石怪怪地耸立在湖岸,一排排雪白浪潮此起彼伏,争先恐后地冲刷在礁石之上,碎裂成不计其数的水晶细片。这时,身后的马蹄声又急速地跟了上来,慕容微气得大叫:“你去干嘛?快点停下来!” 少女不明所以地扭过脸,沉声问道:“你为什么要跟着我?” “我什么时候说了要让你离开?” 慕容微一身华丽的锦袍,袍摆随风飞舞,两道剑眉微微地拧着,嘴唇在黑夜里红得有点蹊跷。他的手脚都有绳索明显勒过的痕迹,脚上的绳套这会儿都还没有解下来,很明显是被人暗算了。 两个人都是年纪轻轻的武林高手,正面硬碰硬,谁也讨不到便宜,自然难以分出胜负。可是,如果说到伏击、兵不厌诈,或者是刺杀,慕容微自然远远赶不上这个受过特殊训练的特种兵少女。 黑沉沉的夜色里,丙个人怒目而视,剑拔弩张,谁也不肯服软,空气一下紧张起来。 忽然,平地刮起了一阵大风,从远方吹刮而来了大片大片刺鼻的血腥气息。少女略略一呆,就抬起眼睛,看向前面。 视野所及,这才看见广阔的荒原之上,处处都长满了长长的野草,足有一米多高,密密麻麻,遮蔽了地面,而那大片厚密的黑暗里,好像也隐藏了什么,似乎有一双双冷冷的犀利的眼睛,在暗夜中闪烁着幽暗的光芒,那光芒还在慢慢地移动着。 “狼!这儿有狼群!”少女和慕容微彼此看了一眼,不约而同地喃喃自语。就算他们身手再厉害,可孤军深入,在这般空旷的荒原上,遭遇群狼偷袭,那恐怕也是很难应付。 “慕容微,你也看到了,这儿有狼,我们暂且停战,怎么样?” 慕容微斜斜地瞟了她一眼,然后轻轻地哼了哼,就扭过了脸。 “我追杀仇人,你来清理家族逆贼,咱们目标一致,应该精诚团结,共同对敌,才是上策。” 少女拍马向前,接着劝说他。 慕容微“咚”地一声翻身跳下马,准备向前走。少女在后面追了过去,不想刚迈出一步,那战马突然马失前蹄,直往下陷,慕容微眼疾手快,一下就拉住了她的手,抱着她的纤纤细腰,向后狂退。 紧接着,眼前的一幕看得她目瞪口呆,只见她的坐骑一点一点地被茂盛的乱草淹没了,耳边传过来战马一声声悲惨的鸣叫! “这儿是沼泽地,谨慎些。” 慕容微说着,率先在前面开路,一边向前走,一边说道:“只要穿越这片沼泽地,咱们就能抢在那些土匪前面,到达剪径关。” 少女抬起脸,问道:“你乐意与我携手杀敌了?” 慕容微轻轻地看了看她,并没有说话。少女略略一呆,瞬间有些许不放心,这般气氛让她嗅到了点点危险的气息。她不是呆子,沈孔算老几,哪里会要慕容微亲自出马?而说到逃跑的奴隶,恐怕自己才比较适合那个身份吧? 慕容微的声音慢慢地传过来:“我在前面探路,你小心翼翼地跟上来。”然后,不再说话,也不再理会身后的少女,只是像在自己府第里的院子里散步一般,信步向前。这么一个连那些土着都不敢冒冒失失地闯入的,十分凶险的沼泽地,他居然走得这般轻而易举,竟没有一星半点彷徨? 99mk.cc。wap.99mk.cc 正文 第185章 遍地尸骨 少女仔仔细细地看着那个青色的背影慢慢消失在空气中,一对大大的丹凤眼慢慢地眯缝了起来,暗夜之中,那脸上的神情有些模糊,只是她静静地看了慕容微一下,然后,身子向前,迅速跟了上去。 黎明前的黑暗,到处都显得很阴暗,好像自打一走进这沼泽地之后,四面的环境也一下子改变了,并非是那想像中的冷风惨惨,也不是那什么怪兽出没,毒雾弥漫,遍地尸骨,而是那种什么都没有的死一般的沉静,好像空气中没有一个人,没有一个物体,没有一点生命的气息,甚至,连一点风也没有。整片时空都是冰冻的,只有两个人的气息在沼泽地里慢慢回响,令人不寒而栗! 忽然,少女感觉脚下一软,误认为是又陷到了沼泽里,急忙低下脸察看。不想这一看却几乎大叫出来。慕容微扭过脸看了看,原来只是一具没有头颅的尸休,早已经开膛破肚,一地狼藉,也弄不清楚是被什么猛兽残害的? “你杀人如麻,还会害怕这么一具无头尸体?” 男人的声音里夹杂着冷冷的讥笑。少女漠然地瞪了他一眼,也没有说话。 “这,拿着。” 少女垂下眼睛一看,居然是那把冷月剑。她不觉一呆,就听慕容微说道:“我的东西你也敢到处丢弃,实在是胆大包天。” 少女拧着眉头看着他,说道:“我连杀你之心都由来已久,未必然还会担心弄丢了你的东西,而开罪于你?” “哼,你这个一点不讲信赖的女人。”慕容微怪怪地哼了一声,扭过脸,闷声不响地继续向前走。 少女也不想理睬他,极力在大脑中搜索着那些当年在特种部队受训时,在沼泽地里的求生技能,谨慎地向前走去。 “叫你抓着我,难道你耳朵聋啦?” 慕容微瞬间怒火高窜,一下扭过了脸。少女瞬间怒斥道:“我为什么要听你的吩咐,难道你比我厉害吗?” “如果你心里不服,不妨放马过来试试!” 少女满面红通通的,怒不可遏地说道:“慕容微!你如果感觉自己特别强大,那咱们就分道扬镳,各走各的,我去报我的仇,你自去抓你的家奴,咱们两不相干,没必要折腾在一堆。如果你想要好好地联合起来,就做出一个联合的姿态来,不要有事没事在那儿大呼小叫,指手画脚,我老早就不是你的奴仆,又何必要看你的脸色行事?” 慕容微气得面色紫涨,急剧地喘着粗气。少女一把将他推开,就要独自向前迈步。 不想慕容微却伸出手拉住她,那双大手就像老虎钳似的,坚硬又有力,愤怒地咆哮道:“我警告你,这片沼泽地处处都是危险,如果一步走错,就可能身陷其中,而被野狼或者恶狗吃掉。你不要以为自己功夫了得,就视这些危险如无物,如果没有我引路,你连数十步都走不了,你如果不想活了,就滚得远远的去死,少在我身边晃来晃去!” 少女听了他的话,一句话也没有说,摔开慕容微的大手,回头就向前走。 慕容微微微一呆,走上前一步,一下拦住她,怒气冲天地吼道:“你想干嘛?” “你不是让我滚得远远的吗?反正,我也不想和你靠得那么近。” “你……”他这辈子哪里受过这般窝囊气,瞬间被气得有些糊涂了。他咬牙切齿地瞪着少女,似乎总恨不能把她吃下去。忽然,他情不自禁地做了个深呼吸,说道:“咱们休战言和。” 暗夜里,少女眼里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狡黠的光芒,点点头说道:“行。” “但是,我可要告诫你,小心你说话的措辞和语气,不然……” 这样的谈话真地无法再持续下去。慕容微双眼血红,把那把冷月剑一下递给少女,沉声说道:“拿好剑。” 少女完胜大敌,兴奋地抓住剑把。 四周黑漆漆的,夜风冷冷的,扑面而来,吹刮在脸上,很有些不舒服,夹杂着生铁的气息。 慕容微犹自有些生气地扭过脸,探出左脚,一脚踏在一地尘土的泥地上,手上一使劲,就把少女拉了过来。 在这片危险重重的沼泽地里面,两个人都小心翼翼地向前迈步,在两个人之间,却有一把削铁如泥的神器把两个人连接在一起。 尽管两个人刚刚都发过一场火,可这会儿他俩之间反倒连一点危险都不存在了。 这片沼泽地的面积十分广阔,足足走了半个时辰,四周的景物依然是一变不变,少女心里疑云顿生,刚要张嘴询问时,一点轻轻的人声忽然响了起来。少女不觉呆了一下,静静地竖起耳朵,无声无息地仔细地听着前面的响动。 “来宝,头他们咋还没有来呀,难道出啥事了吗?” 一个低沉的男人声音忽然响了起来,声音里带着缕缕重重的喘息,好像受了挺重的伤。 “不要急躁,再等一会儿,如果到时候都还没有来,我们就先走。”一个冷冽的女子的声音猛然响了起来,这一声石破天惊的声音在这般荒凉、死气沉沉的地方意外地响了起来。 这时,又有一个声音忽然说道:“这是他奶奶的什么破地方,老子方才被咬了一下,到现在都还痛得厉害,和家的红药一点都不管用,等改天老子空了,去和家把和老头的几房小老婆全部弄出来。来宝,头为什么偏偏让我们在这儿碰头呢,这不是叫人受活罪吗?” 来宝低低地说道:“你当季正忠这么多年是白吃干饭的吗?不要看他上了年纪,可是威风还在呀,如果在平原上骑马,不消半个时辰就得被他们追上,到时候还不是任人屠杀。然而,在这沼泽地里可就不一样了,这儿地势危险重重,又靠近森冈城,季正忠纵然再有智慧,也断断不会想到我们会在他眼皮子底下隐藏,纵然察觉了,我们也可以在如此错综复杂的环境里迅速逃之夭夭。因此,我们得万事谨慎,如果不是因为近来新罗战火不息,那些大商大户吓得不敢打这儿经过了,我们的收入锐减,现在也不至于来受这份活罪。” 说到这儿,稍微停了一下,又低低地说道:“如果按照我的方法去做,就是弄到之后,先不忙着出城,而是在城里躲藏,他们晓得咱们是马帮,就只会想到出城抓我们,等他们出城追赶之后,我们再各个分散开,找机会离开,那样,不是更容易逃脱吗?” 慕容微和少女听了这番话,不由暗吃一惊,这女子心思缜密,胆子之大简直不可思议。一个小小的马帮就敢明火执仗地攻打防守严密的城池,然后还想着呆在城里,再伺机逃跑,不过,她这种想法的确很不错。是的,出了事,城里的追兵第一反应就是出城追赶。忽然,刮起了一阵大风,少女的衣衫上都是清新扑鼻的清香,这会儿被风一吹,一下子飘到了三个马帮匪徒的上面。 慕容微和少女瞬间吃了一惊,只听黑暗中的人瞬间惊慌不已,然而,到底是多年来在刀口上舔血的强盗,仅仅过了一秒钟。来宝三个人就立刻展开了进攻。三个人的身影刹那间迅猛地冲了过来,朝着两个人的上、中、下三路飞速而来,身手矫健,招式凌厉,刚一出手,就下了杀招,纵然拼得身受重伤也要把这两个人斩于刀下。 慕容微嘴角浮起一丝冷笑,手上长剑瞬间出鞘,冷冷的剑气陡然弥漫开来,招式古怪,闪电般地在半空中划过一道闪亮的痕迹,只听“当当当”三声尖锐的暴响,三柄锋利的匕首一下就被击得倒飞而去,而来宝等三人更是一脸震惊,身形几个起落,散在慕容微的周围,分立三角,把他团团围住,只是却不再进攻。 而恰在这时,少女却闪电出手,只见她身形犹如猎豹,矫健异常,凌空一脚,狠狠地踢在一个男子的胸膛上,骨骼碎裂之声瞬间响起,那人惨叫一声,倒飞而去。 慕容微面容阴寒,低沉地喝道,在这样一片死气沉沉的空间里显得十分怪异:“立刻把你们马帮的番号、巢穴、撤退的线路告诉我,否则,你们都得死!” “唰”的一声,那个名叫来宝的女子忽然把手里的战刀扔在地上,语调很随便地说道:“我们不是你们的对手,我将你想知道的告诉你,请你放我和我的同伴离开。” 慕容微一呆,没想到这女匪徒这么明白事理,点了点头说道:“那是自然。” “君子一言,快马一鞭,你要信守承诺,我们也只是帮派里供人使唤的小角色,也只是为了图口饭吃,哪个有钱,就为他卖命。” “行。”慕容微说道,“只要你如实说出来,我不但让你们离开,而且,还重金相谢。” 来宝点点头,说道:“这也算公平交易。”然后,她慢慢地走了过来,十分镇定地要把他们的藏身之所讲出来。 可是,看着那一身黑衣,少女的心却忽然隐隐感到有事要发生,而这时,来宝距离慕容微已经只有一步的距离了。 突然,少女心中浮起一种巨大的不安情绪,她也说不清楚为什么会如此担心,这只是多年以来,在生死线上摸爬滚打所历练出来的一种感觉,而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不知已经救过她多少次了。因此,就在这万分之一秒间,少女完全选择了相信自己的直觉,身形突然平地跃起,身子暴飞而出,匕首横立在身前,居高临下,冲跃而去。 99mk.cc。wap.99mk.cc 正文 第186章 死性不改! “来宝,当心!” 可是,这会儿才反应过来,好像已经来不及了,来宝被匕首击中的身体一下向后倒飞而去,然而,嘴角却挂着一抹浅浅的不怀好意的笑意。少女一下子明白那强弩之末的一刀已经无法一刀致命,而作为一个顶尖杀手,在最佳位置射出的暗器,却完全可以取他性命! 这才是真真正正地一招制敌,后发制人的真实写照! 就在少女大惊失色之际,忽然一阵清脆的响声在他身前响起,一柄闪烁着乌黑色青芒的匕首瞬间变为两段,掉在地上,一下就没入了那满地的沼泽之中! 慕容微面色阴寒,神色阴冷,沉声说道:“你可真地是顽固不化。” 来宝像一只狸猫一般俯身半蹲在地上,一只手撑在地上,她目光阴寒地看着少女和慕容微,声音冷若冰霜,冷声哼道:“你是否是大白天做梦,我如果说要你归顺我们马帮,我保证你要什么有什么,你会不会相信?” 少女寒声斥道:“死性不改!” 来宝变戏法似的,从怀里又掏出一把短小的匕首来,猛然从地上弹了起来,仿佛一只身形灵巧的狸猫,一点也没有后退,再次迎面而上。 另外两个人尽管语言粗鲁,然而,却是极其罕见的高手,虽然其中一个人身受重伤,可是,却仍然想拼死一战。两个人默契地配合着,一声不吭,挥舞着长刀,向着慕容微闪电般冲杀而来,动作迅猛绝伦。 少女没有料到,小小一个马帮,居然会有如此厉害角色? 然而,他们却并没有什么精妙的搏击之术,这些人也许在刺杀、跟踪方面都身手不凡,可是,在搏杀上,却稍逊一筹。 自然,不到一会儿,搏杀就停止了,慕容微依然保持着方才的姿势,静静地站立着,好像一直就没有出过手似的,面色阴寒,镇定自若,长剑架在来宝的脖子上,沉声问道:“你说不说?” 来宝趴在沼泽地上,嘴角鲜血淋漓,由于身穿黑色的衣袍,因此一点也看不清楚她究竟有没有受伤,然而,却能够清晰地看到她的身子已经微微陷入了松软的沼泽之中。 来宝却好像根本没有看到他说话似的,只是扭过头来,对着另外两个同伴沉声说道:“我们跑不掉了。” 两个人默默点头,目光沉静,看不出一点慌张,忽然一起扬起手中的匕首,对着心脉之处,狠狠地扎下! 那匕首明显是淬过毒的,两人只是轻微地抽搐了一下,就轰然倒在地上。慕容微动作迅速,上前一把把来宝制住,防止她自杀。 可是只见来宝嘴角忽然掠过一丝冷笑,少女心念急转,出手如电,没有时间思虑什么,整个人猛然飞扑而上,一下狠狠地撞在慕容微的肩膀上,侧身的一刹那,一根通体银白细若牛毛的细针“噗”地一声就飞刺进了少女的手臂,幽蓝色的剧毒瞬间蔓延,少女那条手臂瞬间麻木红肿。 “你感觉咋样?”慕容微大吃一惊,一把拉住少女。少女紧紧地拧着眉头,撕下一块布条就紧紧扎在手臂上端,防止毒血向心脉蔓延。 “放心,我没事。” “没事?”来宝轻轻地哼了一声,语调阴寒地说道,“我在地狱等着你!” “死贱人!”慕容微一拳重重地砸在女子的脸上,骨肉碎裂之声瞬间响起,男人暴怒,沉声喝道,“快把解药交出来,不然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来宝轻轻地冷笑了一声,躺在沼泽地中,半个身子已经陷了进去,嘴里不断地往外大口大口地吐着黑血,一双眼睛却充满了冰寒彻骨、幸灾乐祸的冰冷嘲笑。 少女心里一寒,这来宝手段残忍,不达目的便不停手,巴不能以身搏命。她可能没有高明的身手,然而却心思细致,极善隐藏、偷袭、使毒,更有坚定的意志力和足够的耐心,实在是一个超级的好杀手。 “解药在哪里?说!”慕容微重重地扣住她的脖子。 “你是什么人?”一阵沙哑的声音猛然响起,少女低下脸,只见她却是对着自己说的,慕容微看着她,冷冷地说道:“把解药交给我,我才告诉你。” 来宝冷哼一声,样子极为不屑,好像在说这样一个可有可无的消息根本不屑于来交换。少女见她纵然身死,也不愿意泄露消息,心下也十分赞叹这个硬气的女杀手,于是沉声答道:“我是沐北的冷薰。” 来宝听了她的话,双眼猛然瞪大,过了很久,才慢慢地吐出了一口长气,轻轻地说道:“怪不得。” 夜色阴沉,阴云弥漫的天空这会儿早已经看不到一颗星星了。 只听来宝冷笑一声,过了一阵,才低低地虚弱地说道:“原来是沐北的人,如果你不与我们作对,我倒是可以救你,只可惜……”她忽然开始咳血,少女知道,这样的人嘴里都是含有毒囊的,只要被抓,就会立刻自杀,免得受罪。 沐北真地能顺昌吗?慕容微紧紧地拧着眉头,手臂一松,来宝的尸体在沼泽地里滚了几滚,就掉进了一个陷坑之中,整个人慢慢地沉没到了沼译之中,过了一会儿,就再也看不到半点踪影了。 “你感觉咋样?”慕容微扶起少女,少女轻轻地摆了摆手,嗓音嘶哑地说道:“不是剧毒。” “我们马上去太都,太都皇宫的蒙太医医术极好,一定能给你解毒。” 少女微微拧着眉头,沉声说道:“你不等你的属下了吗?”慕容微一把把她背在背上,丝毫不在意地沉声说道:“等不及了。” 沼泽地深处,猛然飞起一群诡异的黑鸦,“扑楞楞”拍打着翅膀,飞越沼泽地,向着远处的天空飞去。慕容微背着少女,急急地在沼泽地上狂奔起来。这个显得很漫长的夏夜,总算很快就要结束了…… “沈相公,前面不远就是松湖郡了,我们到那儿歇一歇,明天早上再接着赶路。再走两天,就到达太都了。” 一个魁梧的大汉,一脸的黑胡须,体格健硕,一脸的忠厚老实,向着坐在一辆青色车帘遮盖着的马车大声地说道。 接着,一双白皙,却并不显得瘦削,相反,还带着一些贵族气息的手伸了出来,轻轻地掀开马车帘子,露出一张清俊爽朗的面孔。男子一身青衫,虽然看上去并不怎么奢华,可是,却也显得神采飞扬,一双锐利的眼睛微微眯缝起来,神色平静,气质高贵,一眼就能看出不是出身于小户小院,虽然是笑着,可那笑靥里却也多了几分贵族气息,让人疏远不得,却也亲近不得。他向着骑在马上的大汉拱拱手,说道:“让大哥费心了。” 大汉憨厚地笑了笑,露出一口白白的牙齿,粗声粗气地问道:“媳妇这会儿好些了吧?” 男子听了大汉的话,瞬间轻轻地笑了笑,轻轻地点了点头,微微一笑,说道:“还是大哥的药管用,这会儿已经好些了。” “呵呵,”大汉满脸乐开了花,笑着说道,“管用就行,我只看一眼,就晓得你们是来自大户人家,没有受过这样的痛苦。” 男子轻轻地点了点头,好像有些不太乐意多说话,只是微微一笑,说道:“大哥眼法不赖啊!” 大汉豪爽地拱了拱手,却没有再说话了。他看着马车的帘子被放了下来,遮盖住了那男子轻轻一笑的面孔,情不自禁地吐出了一口长气。 这个人,就是在对人笑着的时候,那神情也是冷冰冰的,那微笑的神情从来就没有从眼睛里流露过,让人心里直打颤。他除了对他的那个漂亮的小媳妇,好像对任何人都是那么一副神情,不过好像看起来,他的小媳妇对他似乎并不怎么的。 大汉困惑地摆了摆手,想不明白,那个女子病成这个样子了,都还是一句话也不说,如此顽强的女子,过去他可真地还是从来没有遇到过。 “驾!驾!驾!兄弟伙,加紧向前赶呀!再努一把力,到了太都,大家再好好休息一下!” 队伍里瞬间响起一阵呼应声,男人们粗实的嗓子整齐、雄浑,惊得空中瞬间飞过的群鸟一阵慌乱。 马车帘子刚刚放下来,男子脸上的笑靥一下就消散而去。马车里面,还坐着一个一身翠绿色裙装的少女,衣着十分华丽,就是裙摆有点破损,显然是历经了长时间艰难曲折的道路。 这两个人,不是别人,就是冷薰和慕容微。尽管少女性情再顽强,可身受重伤,却也很难支持,如果没有慕容微一路护送,只怕早已经埋骨荒凉的原野了。 那个名叫来宝的女子说得很正确,这尽管不是什么毒性很厉害的东东,却也并不是什么简简单单的毒药。 尽管电影电视里把古代的毒药描绘得神乎其神,可是生活在二十一世纪的人们大多对此嗤之以鼻。人们几乎是众口一词地认为,就凭古代时期那么低下的科学技术,怎么可能弄出什么“高科技”的毒物,只有那几种罕见的蛇毒还能致人性命之外,别的恐怕都就只是小儿科的玩艺了。 可是身为军情11处指挥官的冷薰却很明白,很多东西,并非只是眼睛看到的那般寻常。二十一世纪,对于毒药的研制,已经到了令人惊叹的地步,一颗小小的nh6099毒气弹,就能在三十秒钟之内毁灭一个拥有一百万人口的中等城市。m国最新研制的ux3号毒素,只需小小一滴就可以腐蚀二十海里的海水。更不用说精于此道的n国,在二战期间,他们的死亡药物研究就已经领先全球,而目前,则更加是遥遥领先。 99mk.cc。wap.99mk.cc 正文 第187章 有没有好受点? 这是一种极其残忍的研制,和原子弹、毒气弹的威力相比,则更加巨大,而制造起来也更加方便,费用也更低廉,死亡程度更令人恐怖,而造成的破坏力也更巨大,危害也更严重。而少女很清楚,早在两千多年前,毒药研究就已经相当了得,不要小看古代人,认为他们智商很低,只有你真正认识、了解他们的时候,你才会发现原来自己多么卑微。正像这会儿,面对着自己一动也不能动的身子,她就没有一丝一毫的办法和能力来改变这一切。 那天离开沼泽地以后,他们就没有前往剪径关截杀沈孔,就他们现在这个样子,就算前往,也等于自寻死路。因此,慕容微毅然决然地向南走,赶往太都。刚刚赶了一天路,慕容微就看见少女面色苍白,嘴唇一片乌惨惨的,晓得她是性情倔强,尽管体力跟不上,可还是不想告诉他一声。所以这才停下来,恰好又在路上遇到一队前往京城押运货物的镖师人马,所以就搭上了他们的顺风马车。慕容微没有向他们说实话,只说是自己是一个时运不济的书生,带着身患重病的老婆,前往太都投奔亲戚。 “你感觉咋样?是不是好受点了?”慕容微看见少女慢慢地睁开了双眼,沉声问道。 少女的面色依然显得很苍白,身子也绵软无力,眼里流露出极其疲惫不堪的神色。她长长地叹了口气,慢慢地摆了摆手。忽然,马车猛烈地摇晃了一下,好像是辗压到了石头什么的硬东西,没有丝毫避震措施的马车一下子颠簸起来,少女被颠簸得身子不稳,整个身子朝着慕容微的身子倒了过去。慕容微反应很快,一下伸出了手,一只手托住了她的纤纤细腰,一只手扶住了她的肩膀,避免她撞到头部,过了好一会儿,那马车才慢慢地恢复了平静。 少女静静地把身子埋在慕容微的胸膛上面,双手微微用劲,撑着身子,坐起了身子。她用手拂顺鬓角的秀发,神情有点难堪。慕容微却好像什么事也没有似的,把手松开,仰靠在马车上,默默地一句话也不说。 少女斜着眼睛看了看他,忽然感觉这世界上的很多事有的时候真地很奇怪。假如在一个月前,有人告诉她,她会与慕容微同坐一辆马车,而且彼此还会心平气和,互相帮扶,而不会挖空心思地想要弄死对方,那无论如何她都不敢相信。这会儿,纵然是她自己,也弄不清楚两个人这有些难堪的关系了。她很想执拗地强调一句,他们依然是有着一系列仇恨的死对头,是永远都无法调和的矛盾体,可是,这种话在现在的她看起来,要说出口,却是那么难,那么难,因此也就不再乐意去想,去说了。不管怎样,到达太都,慕容微就会去参加吴腾的大婚,自己就会取道前往南疆,从此以后,便是海角天涯,永不来往,有些事情,还是想淡一点的好。少女慢慢地闭上眼睛,养起神来,外面,忽然响起了林镖头那粗犷的吆喝:“喂,小心点嘛,沈相公的媳妇生着病呢!” 这句话不说还罢,一说出来,就更加让两个人有些难堪。一时间,两个人都静静地看着对方,谁也不说话。幸好,没多久,就听到一阵阵喧闹的人声。少女轻轻掀开车帘一角,看着外面。这才看见大道之上到处都是川流不息的人群,穿着土布衣服的老百姓挑着竹筐,拎着篮子,男女老少,嘻嘻哈哈,热热闹闹地在前面走着。一路之上,一个个笑语喧哗,真是好一番盛世景象。 新罗和伊科,其实是有着天渊之别的,而这种巨大的差别,则是越临近伊科京城,差别越明显。 走在外面,与一大群镖师一起骑着高头大马的林镖头看着少女,哈哈一笑,朗声说道:“沈家娘子,松湖郡到了,等一下给你寻找一个医术高明的大夫看一看,我们进城之后,就去找家客栈住下哈!” 少女轻轻地笑了笑,答应了一声。外面人影迭迭,人来人往,各种各样做生意的大小商贩全都行色匆匆,急急忙忙地向前方赶去。少女抬眼望去,只见前面的团团雾气慢慢消散开了,黄昏的阳光透过树枝的枝丫,慢慢地投落到这些运镖的马车之上,她轻轻地扬起脸,脸上慢慢浮起点点笑靥。就在前面,伊科的一方重城松湖郡,已经不远了。 忽然,一声凶猛的吆喝打断了少女的沉思,还没有来得及作出反应,就看见一只粗粗大大的,生满了让人反胃的毛发的手一下子揭开了马车的帘子。 原来只是一个穿着城门守卫军装的军士,骑在高头大马上的林镖头陪着笑脸,小心翼翼地说道:“只不过是一个到京城投奔亲戚的书生,带着一个生了病的媳妇,军爷也检查过了,就让我们向前走吧。” 那个军士本来也没有准备咋样,只是看到这么一支镖队打这儿过去,想弄几个银钱喝酒。然而,他掀开马车帘子,一下就看到了里面面色苍白,容颜俊俏的少女,那一双大眼睛一下子就转不过来了,而只是那么呆呆地看着。 看到那个军士贪婪的眼光,慕容微面色一寒,不由轻轻地挑了挑眉头,刚想发火,却看见少女手里拿着几个整个西贵大陆通用的铜子,递到那军士的面前,轻轻地说道:“这个军爷还请行个方便,我和夫君第一次来到这里,人地两疏,如果有冒犯的地方,还请军爷多多担待!” 那军士瞬间便像是受到了极大的宠爱似的,呆呆地接过少女递过来的铜子,放下马车帘子,放他们过去了。大家立刻扬起马鞭,拍打在马屁股上,向城里走去。 车帘慢慢放下后,慕容微神色诧异地看着少女。少女斜着眼睛,瞟了他一眼,只是冷冷地咧了咧嘴角,不满地嘟囔了一句:“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可是,奇怪的,一次次被少女指责为不会弄事的慕容微这次却没有像过去那样,和少女不依不饶地理论,更没有挖苦、讽刺、打击。男子连不服气的冷哼一声也没有,而是好奇地扭过了脸,看着外面车水马龙的街道,看得眉飞色舞。 少女看见他也没有说话,也觉得没有什么趣味,掀开马车帘子一角,也张望起外面来,没有再理睬他。 可是,这会儿,慕容家四少爷的神情却忽然有些温暖,他脑子里慢慢地回想起了刚才那句话:“我和夫……”松湖郡地势靠东,尽管没有与新罗相邻,与离珠边境也隔得很远,可是,作为伊科帝国的要地,四面尽管也没有大国威胁,但是,因为出城向东就是大陆上最大的荒原金山荒原,为了防范荒原上狂野的强盗匪帮进攻,因此历来都是驻军过万的军事重镇。伊科尽管从来都不崇尚习武,可是,这个地方是伊科的边境,因此,习武之风还显得浓厚一些,武艺高强的人自然会受到人们的敬重,也会受到很高的优待。也因为这个原因,才使得松湖郡之内武馆林立,擂台处处,一路行来,居然看到了好几处聚集在一起比试武艺的擂台,看得少女啧啧赞叹! 除了崇尚习武之风,松湖郡还是伊科东部重要的商业郡县,这里与金山荒原相邻,与荒原上几个强大的匪帮尽管不时发生斗杀,然而,却也进行着密切的商业贸易往来,牛羊马匹的输入几乎占据了全国的一半。再加上伊科与离珠接壤,而离珠则拥有整个大陆上所有国家中最长的海岸线,因此,松湖郡的盐业贸易也十分繁荣,几乎承担起了整个伊科的鱼盐商业。就像他们这次所搭载的林镖头一行,就是受明水商号邓氏差遣,特意向太都运输海盐的。 同时,由于松湖郡紧临离珠,因此,很多离珠沿海诸岛岛民都会在松湖郡中做些生意买卖,用本国的土特产,到松湖郡来兑换些生活的必需品。像丝绸、茶叶、青铜刀剑、陶器、药材等等。 那可并排行驶八匹大马的长街上,人来人往,热闹非凡,马车绕来绕去,忽然停了下来。林镖头在外面大声地吆喝着大家下车了。慕容微轻轻掀起马车帘子,抬起头,正看见一家客找酒旗飘扬,虽然暮色还没有降临,可两盏大红灯笼已经高高地挂了出来,门面洁净素雅,人流如织,进进出出,似乎特别繁华。匾额上雕刻着两个苍劲的大字,前面赶马车的谭镖师看见慕容微下了马车,急忙走过来,笑着问道:“沈相公,你是读书人,你告诉俺,那上面写的是什么字?俺可不能出来一次,连住的什么地方都不知道,要是问他们,肯定就会嘲笑我喽。”这一行两个副镖头,一个总镖头,十五个镖师,其余的还有五十多个赶马推车的侍卫,一个个都很朴素,几个镖头久走江湖,十分豪爽、仗义,对少女和慕容微两个人一直都是客客气气。慕容微尽管不乐意多说话,可是,依然彬彬有礼地说道:“这个客栈的名字叫宾归,你以后回去,就说住的宾归客栈就行了。” 谭镖师听了他的话,默默地念叨了也几遍,好像生怕忘记了。然后,一脸兴奋,径直从马上跳了下来,向着在一边督促着护卫堆货物的顾镖师走了过去,他们尽管隔得挺远,然而,慕容微还是听得真真切切,只听谭镖师一巴掌拍在顾镖师的背上,大声笑道:“老顾,认不认识字?晓不晓得这家客栈叫什么名字?”慕容微轻轻一笑,他从来都很少与这些社会底层的百姓交往,一番交往下来,感觉他们还是挺不赖的,心里也生出了一些好感。 99mk.cc。wap.99mk.cc 正文 第188章 如花似玉的小媳妇 这时,只见店小二匆匆忙忙地跑了过来,大声地叫道:“各位客官,是住店,还是吃饭?小店干净、清新、淡雅,只要来到我们这里,就像回到了自己的家一样,吃得安逸,住得舒服!不仅有青菜萝卜,也有鱼虾香肉,还有窖藏百年的桂花美酒,保证让大家喝得酣畅。” 林镖头看见了,哈哈大笑道:“真是好一副伶牙俐齿,把花都说出来了,这个家伙做个店小二实在太屈才了,不如跟着咱们吧,保证你天天吃穿不愁,还能娶一个如花似玉的小媳妇。” 店小二在这儿混迹多年,自然早已练就一张铁嘴,满面春风地笑了笑,说道:“大爷可真有趣,在下的小孩都三岁了,多谢客官一片盛情哈,况且,家里那头母狮子十分了得,不敢吃着碗里,瞅着锅里哦!” 镖师们看见这店小二如此可爱,情不自禁大笑声声。林镖头笑着说道:“臭小子,不要啰里啰嗦了,给咱们来三间上房,剩下的两人一间,还有,立刻把好吃的好喝的都拿上来,咱们在荒凉的原野上赶了近二十天的路了,早就馋得流口水了。”慕容微看见他们说得如此高兴,也掀开马车帘子,搀扶着少女走下了马车。少女一路劳顿,体虚身弱,再加上那毒素的影响,让她更加难受!如果不是她意志坚韧,恐怕早就支撑不了了,这会儿在慕容微的搀扶下,还能勉勉强强地走路,实在是很难得。慕容微看见少女面色苍白,嘴唇青乌,似乎一阵风都能把她吹倒,不由得心里一阵发紧,她中的毒太厉害,一般的大夫诊断的一些寻常药物,根本就抵不了多少事,因此,只能慢慢地挨着,到了伊科京城,再想别的办法。 慕容微也没有说什么,把少女抱在怀里,向着那店小二说道:“麻烦你给我开两间清净的上房,然后把饭菜送到房间。” 林镖头微微地拧着眉头,大声地说道:“都是夫妻了,怎么还开两间上房?弟妹病得这么重,你该守着才对呀。”又对那小二说道:“听我的,就开一间上房,还有吃喝的酒菜,都算在我的账上,再去请个大夫来。” 店小二答应了一声,吆喝道:“好嘞!上房四间,各位大爷请跟着小的来。”慕容微也不再说什么,低下脸,看了少女一眼,只见她安安静安地靠在自己怀里,呼吸均匀,看起来就好像已经睡熟了似的,只是面孔微微泛红。房间很清静,推开窗户,窗口正对着一片杏花林,幽香缕缕,轻轻浅浅地飘了进来,沁人心脾。 天边的夕阳红红的,仿佛涂抹着一层厚厚的胭脂,橘红色的光芒拂在慕容微的脸上,鬓间的长发漆黑如墨,随风飘动,一身青衫,清新洁净,身材高大,居然也流露出淡淡的书生气息。这会儿的他,不再像那个慕容一族的铁手人物,而是长袍轻带,神色清朗,更显出另一番风采。 “慕容微。”少女平躺在床土,轻声唤道。慕容微晓得她没有睡熟,静静地扭过身子,说道:“你饿了吧?我去叫店小二送饭。” “不需要,”少女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慢慢说道,“你坐下,我有话要和你说。”慕容微站在那儿,并没有坐下,想了良久,方才沉声说道:“我晓得你想说什么,你不要说,也不要问,毕竟我也不晓得个中缘由。我只晓得我现在不能把你丢下,而袖手旁观,不管怎样,你都是为了救我,才受的伤,一切都等你伤好以后,再说吧。” 少女看着慕容微,原来思考了很久的话,却忽然说不出来了。他们两个人之间,说不定还真地是一笔极其糊涂的账,怎么样计算都计算不清楚。他们彼此叛离对方,彼此对对方大开杀戒,彼此对对方施以援手,彼此对对方网开一面,这会儿,仅仅用简简单单的“仇恨”两个字,真地很难理清他们俩的关系。 “慕容微,我又欠了你一条命。”慕容微拧着眉头,看着少女,困惑地沉声说道:“你怎么不想想别人亏欠了你什么?” 少女好像没有听到他的话,而是摆了摆手,说道:“今后,我一定会偿还你的。”慕容微冷冷一笑,也不再说话,知道她是想和自己划清关系,于是也坐在了椅子上,倒了一杯茶。就在这会儿,忽然有人前来敲门,慕容微打开门,就看见林镖头站在那里,颇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沈相公,你们可能要自己前往伊科京城了。” “咦?”慕容明不解地问道,“发生了什么事吗?” “我们少东家来了,”林镖头瞬间高兴起来,说道,“少东家从明水来,正好要前往伊科,我们的镖队会归入少东家的车队之中,接着,我们就在松湖郡休整,三天之后返回森冈。不过我已经和东家说了,你们会跟着东家的车队一起前往京城。”慕容微拱了拱手,说道:“谢谢林镖头好意,我看还是不打扰你们了,等一下我们买了车马,自己前往就可以了。” “你妻子身患重病,那哪里行?”林镖头大叫道,“你们已经交了钱,如何能够让你们自己另外再掏钱?何况,这一路前去,有些混乱,不时有土匪出没,你们势单力薄,还是和大家一起上路更放心。东家这次的护卫整整有五、六百人,你不要担心,有他们相护,路上一定安全!” 林镖头这番话实在是出于一片好心,如果再加以拒绝,那也拂了人家一片好意,而且,少女这个样子,如果自己独自上路,路上万一再遇到什么事,那可真地非常危险。慕容微轻轻地点了点头,说道:“那就多谢林镖头一片盛情!” “没事没事,行走江湖,谁不会遇到点难处?你也不要客气哈。” “对了,林镖头,不知道你们少东家是谁?” 林镖头很有些豪情万丈地说道:“我们的老东家是明水的粮食巨商邓老先生,老先生膝下无子,就认了亲侄子为子。这次领队的就是少东家,少东家名唤邓泽,不晓得沈相公有没有听说过?”慕容微微微一呆,拧着眉头,喃喃自语:“邓泽?” “邓泽?”林镖头离开后,慕容微轻轻地关上了房门,向少女问道,“这个人你熟不熟悉?” 少女轻轻地拧了拧眉头,沉声说道:“过去曾经见过一面。” “我们马上就走。” 慕容微斩钉截铁地说道,一下走到少女身边,把她一把抱了起来,回头就向外面大步走去。 “别急,等一等!”少女立刻说道,“我与他也只是远远地有过一面之缘,可连彼此的面貌根本都很模糊,也没有摆谈过,况且,那也已经是多年以前的事了,你不要担心。” 慕容微紧紧地拧着眉头,少女自然晓得他在担忧什么,说道:“外面的人只以为我是身染重病的寻常百姓,也不会有与他们会面的机会,只要我谨慎一些,自然不会出事的。” “他是邓长风的侄子?” “是的。” 慕容微静静地思考了一下,慢慢说道:“邓家在明水也算是大户人家,当时我走进东山城,不晓得他有没有在迎宾队里?” 少女听了他的话,瞬间吃了一惊,慕容微沉声说道:“还是谨慎些好,今天晚上好好休息,明天一早我就到集市上买车马,咱们单独驾车前往太都。” 少女轻轻地点了点头,她这会儿的处境真地有点难堪,邓泽是邓长风的侄子,也就是顺昌行会的会员,反正都是自己人,那此时此刻与他们相认,他们自然会好好地安顿自己,并会安排自己撤退,回到沐北。可是,慕容微在身边,她自然不能让邓泽明白自己的身份,何况,邓长风是顺昌里老一辈的长老,头脑古板,不太看好沐北,现在慕容微身边又没有护卫,假如邓泽起了坏心,那后果将不堪设想。 “你先躺在床上休息一下,”慕容微把少女放回床上,说道,“我去让店小二弄些菜,你想吃点啥?” 少女轻轻地摆了摆手,淡淡地说道:“啥都行,不必担心。” 慕容微扭过头,一面向前走,一面嘟嘟囔囔:“不啥都行也不行呀,这样的小地方,哪里能有啥好吃的?” 慕容微刚要走出门去,忽然又返了回来,给少女轻轻地盖上被子。他看见少女瞅着他,神色一时有点难堪,紧紧地拧着眉头,忽然没有任何彩排似的勃然大怒:“你睁着眼睛看啥呢?你赶快地跟我把伤养好,我可不乐意再带着你这样东躲西藏的,哼!” 少女看着男子高大的身影走了出去,一时有点迷茫,忽然神情抽动了一下,挤出了一个无力的笑靥。 凭借慕容一族的实力,只怕整个西贵大陆到处都有他们世家的联络地点和所属人马,作为掌控帝国命脉的世家之一,肯定不只眼睛看到的那一点点政治上的势力。 这天底下的暗线,有多少掌控在慕容一族手里?有多少掌控在孟阀手里?有多少掌控在新罗李氏手里?有多少掌控在伊科吴氏手里?又有多少掌控在离珠欧阳氏手里?哪个又能够很准确地判断出来呢? 少女深深明白,不管哪一个世家大族背后,都有一番来之不易的百年家族奋斗史,就算李元珉当初雷霆万钧地干掉了庞勋一族,可是,难道就能断定庞勋一族那百年经营的基业,从此在新罗王朝的版图里就被消灭得干干净净了吗? 99mk.cc。wap.99mk.cc 正文 第189章 亲自服侍她 慕容一族的势力,一定不会比沐北高原上的沐锦逊色,而作为帝国正统世家的他们则有着比沐北更加优越的政治地位。 悄悄隐蔽在那数万家族亲兵后面的,是这个世家多年来潜移默化隐藏在帝国的家族子弟,是吏部里面那些密密麻麻复姓慕容的大小官员,是那些钱财铺出来的锦绣大道,权势笼络住的人心,利益束缚住的势力,把柄抓握住的团体…… 沐北堂而皇之地谋反,因此,沐北全体就都与帝国对着干了,不过,可以想像,假如有那么一天,慕容一族造反,假如给他们足够时间策划,假如让他们像沐北一样,做好充足准备,高举反旗,那么,李氏王朝又会遭受怎样的毁灭性灾难? 因此,以慕容一族这样的权势,以慕容微在家族里的地位,不管是什么时候,也不管在什么地方,只要他振臂高呼,一定会一下子把慕容一族的大量子弟团结起来。俗话说得好,聪明的兔子都还不只一个洞穴呢,更何况是慕容家这样的大族?然而,慕容微很明显没有这样的准备,他一路谨慎地把自己的身份隐蔽起来,亲自服侍她,却根本没有告知家族,也没有等待自己的手下。 也许,他是担心前来的人不是自己的亲信,那就会暴露少女的行踪,于是让家族的对立者拿这件事大抖包袱。 少女轻轻地笑了笑,嘲笑自己这盲目的自欺欺人,她很清楚这一切都是怎么回事,可是,却不想去面对现实,而只是一味地躲藏、逃避,等待着那岁月的流走。 或许,他只是想找一个合适的借口,与自己结伴同行,两个人似乎都摒弃了自己的身份,他不是慕容家的少主人,而她也不是沐锦的左膀右臂,他们两个人都只是寻常世界里的两个寻常人,没有矛盾,没有冤仇,没有必须要做的事,也没有必须要面对的人…… 这样的机会,对他们的整个生命,或许都只能有一回吧。 少女慢慢地闭上眼睛,只希望自己早点睡去,有些事情一想起来,那可真地太危险了,她明白这一切,可是,却像一个溺水的人,身陷其中,无法爬上岸来。 他们生活在这个世界上,都有各人必须要承担的责任,从起点开始,他们就站在不同的地方,八年来,不是越走越近,而是各奔东西。看来,不管是做人,还是做事,都应该从容、理性一些。 少女全身软绵绵的,只是很快就睡了过去,眼皮重得都快撑不住了。她忽然觉得有些莫名其妙,真是的,想那么多没用的东东干嘛?不管怎样,现在的情况,还是没有办法与他分道扬镳啊。慕容微回来时,少女已经睡熟了,还发出了轻微的鼾声,房间里弥漫着少女浅浅的体香。冷薰已经沉沉地睡去,空气里有她浅浅的呼吸和女儿家淡淡的香气,慕容微手上端着一个大托盘,里面放着一堆碗碟,还有一壶酒。 慕容微将饭菜摆放好,就坐在桌子旁边,然后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这店辅很小,所做的菜屈指可数,纵然盖着盖子,还是有浓郁的香气持续不停地从里面飘漾出来,直往人的鼻子里钻。酒很清冽,也很醇香,饮下一杯,便感觉那身体里的热血,便全都沸腾了起来。 火红的夕阳把艳丽的光芒投射进了房间,拂在他的身上,在地上扯开一道长长的剪影。 他就那么一直静静地坐着,一个人自斟自饮,太阳慢慢地落了下去,大街上亮起了红红的灯笼,人流如织,非常热闹,那夜市又开始沸腾起来。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夜市散去,一切都安静了下来。黑沉沉的夜空里,人们忙了一天,都沉沉地进入了甜美的梦乡,只有他,没有亮起灯火,也没有说一句话,就那么静静地坐在黑漆漆的客栈房间里,似乎成了一个木头人,只有斟酒、饮酒时的肢体动作,才还能看出,他不是一个木头人。 夜深人静时分,少女醒了过来,感觉脑袋胀得厉害,就像是那脑袋里面有什么虫子在钻,在爬一样,朦朦胧胧中,她感觉到口渴,很想喝水,却留意到了那个暗夜里的高大影子。 少女的第一反应,就是去摸小腿上的匕首,虽然她的身体是如此疲软无力,可她依然一下子跳了起来,仿佛是一头矫健的豹子。 可是,她马上又明白了过来,呆呆地搁下了匕首,看着暗夜里的男子,困惑地问道:“慕容微?” “哦。” 回答她的,是一个浓浓的鼻音,男人好像喝了很多酒,房间里都还弥漫着浓浓的酒气。 “你口渴吗?” 少女轻轻地点了点头,却一下子想起点头他也看不到呀,正要说话,一杯水已经递到了她的嘴边。 “喝吧,没有下毒。”少女接在手里,温温的,热热的,似乎还有点灼手。是那种精致的小杯,少女用两只手捧着,轻轻地喝了一口之后,舔了舔干干的唇皮,她的嗓子还带着刚刚睡醒的沙哑,轻轻地问道:“为什么不点灯火呢?”房间里静得有些古怪,好像还能清晰地听见烈酒滚过男子喉结间的“咕咚”声,过了很久,一个淡淡的声音才慢慢地响起:“不点灯火,挺好的呀。” 少女严肃地问道:“慕容微,你准备到哪个时候,才肯叫我一声冷薰呢?” 男人鼻子里冷冷地哼了哼,说道:“你做白日梦!” “你这个人呀,有时就是太偏激。”一说完这句话,少女忽然觉得这话似乎有点好笑,她也情不自禁地乐出了声,说道:“其实我和你都是一样的,我也很偏激。因此,我认准的事情,就很难改变。”慕容微静静的没有出声。少女睡了一觉,现在的兴致好像很好,她的声音很低,很弱,流露出重病里的疲惫,接着说道:“说你这个人嘛,心眼也算挺好的,就是个性有点偏执,手段有些残暴,缺少悲天悯人的情怀。另外,阴着一张脸的时候,比较讨人厌烦,别的也就没啥了。然而,在这么一个动荡不安的时代里,哪个又不残暴呢,哪个又没有杀过人呢?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弱肉强食,你不够强大,别人便要把你踩在脚下,踩扁你!我到了这会儿,都说不清自己到底杀了多少人了?” “慕容微,难道你又记得很清晰吗?” 少女话一说完,立刻又补充着说道:“不过,你应该是心中有数的,你是领军作战的统帅,在沙场上,你要干掉的人,也就是一些惹怒过你的人,然而,我却无法记清楚。”这半年来,被我干掉的人,比我认识的人都多,每一次举起屠刀,便有一个人头落地,他们骨子里的血总是灼热的地喷在我的身上,仿佛烈焰一般灼人。” “西北那一片,给我取了个绰号,叫什么活太岁,广森郡总领大人叫……叫刘什么的,还叫人打造了一个我的石像,就放在城门口,让每一个进城的人都向我吐一口口水,不然,就无法进城。我这段日子逃之夭夭,除了避开官军,还要留意那些受了迷惑的百姓。从宁湟逃出来之后,有一次我受伤了,被一对老夫妻救了下来,他们都已经八十多岁了,很善良的一对老夫妇,给我治伤,还杀了家里唯一的一只老母鸡,为我煮鸡汤,却不打听我的情况,他们或许认为我被强盗抢了,口口声声叫我去报官。” “可是第二天,那个老人家去镇上给我买药,回来之后就神色大变,我当时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可是,当天晚上,他们居然悄悄地拿着菜刀,冲进我的房间,两个人发疯一样地在床上乱砍。我知道,他们的儿子在很多年前被新罗皇上征召,参加了犁将军讨伐沐北的军队,后来,就死在沐北高原。” 少女神色清冷,冷冷地笑道:“后来,我就把他们干掉了,他们太冲动,太糊涂,那种情况,事发突然,我根本来不及逃走,所以只好无可奈何地把他们杀了。” “你想向我诉说你虚假的情义吗?”冰冷的声音忽然响了起来,慕容微依然坐在那里,嘴角一咧,嘲讽地说道:“你功夫那么好,如果要控制住两个上了年纪的老人,简直是轻轻松松,你只是担心他们去报告官府,却还要为自己找这样一个龌龊的理由……” “我不是找理由,”少女听了他的话,也没有生气,只是反对道,“我当时身受重伤,一支箭射穿了我的大腿,根本没有办法行动,我当时只有两个选择,不是干掉他们,就是让他们干掉我。”慕容微心不在焉地笑了笑,说道:“乐儿,你这样做,不是和我一样吗?” “不错,刚开始的时候我也是这样想。”少女沉声说道,“但是后来,我却不这样想了。当初犁将军去沐北开战,是侵略,是屠杀,是野蛮、疯狂地蹂躏,扮演的是刽子手的角色,而他们的儿子参军入伍,是去强占别人家园的强盗,未必然还不准别人奋起反击吗?那场战争,沐北死伤惨重,不管是手无寸铁的百姓,还是全副武装的军队,所有的地方都遭遇残酷的大扫荡,比起新罗的损失来说,沐北不知要严重多少倍?可是我,并没有害他们之心,我虽然在那儿吃住养伤,可都是给了他们银钱的,然而,他们却要置我于死地,只是因为那些本不属于我的仇恨,该不会面对他们的屠杀,我就只能引颈受死吧?我杀人,但从不滥杀无辜,我同情百姓,但我不是十全十美的大圣人。” 99mk.cc。wap.99mk.cc 正文 第190章 漫天焰火 少女的声音慢慢刚强了起来,她一字一顿地说道:“沐北和新罗之战,不可避免,而且还会是一场持久战。可是,那些将要在那场持久战中牺牲的人们,都是牺牲得十分光荣的!因为他们是为了光明、解放、公道和道义而战,总有那么一天,碧川大地上会崛起一个新的国家,这个国家里会拥有自由、民主和平等,拥有法制、和平和安宁,再不会像当年那样,想举起屠刀就举起屠刀,一点都不尊重人的生命权。为了那么一天,我所付出的一切,都是有价值的。” “哈哈哈哈!”慕容微忽然纵声大笑,冷冷地说道,“乐儿,我还一直把你看得很高,可是,没料到你居然会说出这般荒唐的话,自由和平等?法制和安宁?民主与和平?难道,你也成了顺昌的信徒吗?你也开始做那些空中楼阁式的顺昌幻梦了吗?” “不,我没有,我十分清醒,我晓得这个世界只要有利益存在,就永远不可能出现真正的平等,可是,我们可以让一切慢慢变化,可以慢慢地走向那么一天。”少女看着慕容微,沉声说道:“至少,不会再出现当初慕容府里那些血腥的屠杀、暴力、折磨、残虐,把人当成畜生一样整治!” “你怕是被沐锦灌了迷魂汤吧?你以为就凭他,竟然能够做到这些?”慕容明微微挑起眉头,轻蔑地笑道。 “再或者,你认为顺昌行会那群老东西会真地像他们的口号里喊的那样胸襟坦荡,心底无私吗?品尝过权力味道的人,又哪里会随随便便放弃已经到手的‘幸福’?纵然以后有一天,沐锦能摧毁新罗基业,那也只是王朝之间的新陈代谢,而不可能是一个时代的终止。乐儿,如果你无法接受沐锦野心争霸这个事实,你还不如说他是为了报家仇,那样听起来不是更悦耳一些吗?不要弄那么一顶帽子扣在沐锦脑袋上,说得他好像就是帮助人类脱离苦海的大圣人似的,他有那么伟大吗?说起来真是好龌龊!” 少女微微变了变脸色,过了好一会儿,她依然斩钉截铁地说道:“他有这个能力,我深信不疑!”慕容微微微拧着眉头,呆呆地看着她。 “我深信他会让我满意!”少女轻轻地笑了笑,说道,“我会一直留在他身边,帮助他,支持他,看着他实现自己伟大而美好的理想!慕容微,你瞧好吧!” 那一瞬间,好像暗夜里点起了一星灯火,照亮了房间里的某个角落,但很快,那灯火越来越大,越来越亮,把整个房间都映照得明晃晃的。慕容微忽然意识到,眼前这个少女很天真,很呆,也很柔弱,可是,他却不愿意再去讥笑她的那份偏执了。 慕容微只是在想,如果有一天,沐锦真地让她美好的愿望破灭了,那她该如何是好?可是,男子没有把这话说出来,他觉得如果真地说出来,那就显得太残酷,太残酷了! 这个少女,现在还没有十七岁,慕容府里那些顽皮的妹妹在做啥?帝都里那些官府千金又在干嘛?撒娇打闹,无所事事,游山玩水,眼里心里只有谁谁谁家的少爷、公子又如何如何英俊潇洒、风流倜傥,又或者在某个见不得人的角落里,与野男人们鬼混…… 可是,眼前这个少女,多年来走过的是怎样一条风雨飘摇、泥泞坎坷、腥风血雨的道路啊?而这一切,只为了一个单纯而美好的人生理想,最初的时候,她在这个世界上已经变得一无所有,而那样一份理想,也许就是支撑她顽强活下去的巨大的精神动力吧? “行,乐儿,我就擦亮眼睛好好地看着,看看那个男人会不会美梦成真?假如那一天真地能来到,那我慕容微愿千金散尽,为你燃放漫天焰火,来祝贺你得偿所愿!” “沐北,”慕容微再次倒满一杯烈酒,一仰脖子,“咕咚……咕咚”地灌了下去,男子眺望着西北方向,喃喃自语,“我慕容微睁大一双明亮的眼睛,静静地瞧着你呢!” 烈酒像一条浅浅的小溪,迅猛地流过喉咙,灼热、滚烫、刺激、痛快! 第二天,虽然慕容微一大早就出去了,虽然他愿一掷千金,然而,跑遍全城的每一个角落,依然没有买到一匹马,雇到一辆车,整个马市,而且就包括马贩子们自己的坐骑也在这个晚上被人购买一空。看到这种情况,慕容微不得不退而求其次,准备买别的东东,只要能走路的就行,诸如驴子、骡子,或者牛等,他都乐意去寻找。然而,让人遗憾的是,他跑得几乎腿都软了,结果还是一无所获。 而就在这会儿,少女端坐在客找的二楼上房之中,瞅着镖局的人马来来往往地走动,大声地呼来喝去,她就不禁轻轻地拧起了眉头,觉得似乎有点不妙了。慕容微心急火燎地赶回来的时候,两人彼此看了一眼,却没有谁说话。而队伍出城的时候,也不止林镖头所说的五、六百人的随从,前面的人已经出了城,后面的人还没有上马,至少将近三千人,大批的辎重、粮草、金银、珠宝、钱货,装了四百多辆马车,而后面更有一眼望不到头的妇女和孩子,衣着华丽,车水马龙,一辆又一辆马车遮蔽了道路,气势恢宏,蔚为壮观。 少女和慕容微两个人被安排在随行人员的最后,在一辆相对残破的马车上,尽管是刚刚买回来的,里面还有一股脏兮兮臭兮兮的气味,可他们的担心完全就是多余的,毕竟凭借他们这会儿的身份,哪里有和少东家接触的机会?早上的时候,少女跟在几个收拾、搬运东西的下人身后,远远地看到一个身着天蓝色锦袍的男子,在一大群护卫的簇拥下走上了一辆马车,这儿的天气已经很热,然而,那个男人却披着一件宽大的披风,身形有点偏瘦,风帽半遮半掩,遮住了他的面孔,可是那个在晨雾中半隐半现的身影,却瞬间让少女的心“咚”地跳了一下。她情不自禁地停住了脚步,看着那个背影一点点走远,然后坐上了一辆富丽堂皇的宽大马车,久久地似乎忘记了一切。 “咋了?”慕容微走在她的前面,扭过脸,沉声问道。 “哦,没啥?”少女自我解嘲地笑了笑,轻轻地摆了摆手,好像想把那些不符合实际的幻想抛到九霄云外,说道,“咱们走吧。” 马车慢慢地离开了松湖城,少女趴在窗口,轻轻地掀开一角帘子,隔着淡淡的面纱,张望着外面。 “哦,对了。”少女仿佛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拿出一个小包袱递给慕容微,神色从容地说道,“我早上让店小二出门帮忙买的。”慕容微接过包袱,打开之后却发现那是一个遮挡风沙的风帽,尽管在这会儿穿很有些不大合适,可是,做工细致,质料也不厚,这会儿穿在身上,应该不会怎么热。 “谨慎些总会好些的。”少女低低地说道,然后轻轻一笑,说道,“尽管或许没有什么机会使用,但有备无患嘛。” 三千人的人马,四百多辆的马车辎重,在宽广的驿道上一路绵延,从这儿,根本就看不到前面的车马。慕容微把风帽放在一边,手却没有放回来,而是一直按在上面。 “明水的商户要逃之夭夭了。” 少女轻轻一笑,扭过脸来,轻轻地问道:“你看出来了吗?” “沐北和新罗快要打仗了,这些老奸巨猾的东西,就想要跑到伊科去躲避战乱。他们不敢浩浩荡荡地从明水出发,只能化整为零,到了松湖才聚集到一起,一同前往太都。那些车马只怕都是他们一辈子的身家积蓄了。 少女轻轻地点了点头,轻声说道:“是呀,他们想要置身事外了。”与慕容微不一样,少女的心中却陡然感觉到一阵慌乱,他晓得明水几大商户的身份,更晓得多年以来他们是怎么发的迹,可是现在,他们害怕战火,就要逃走了。 少女一想起先前的那个身影,心里仿佛燃起了一把火,这把火越烧越旺,让她很想跳下马车,跑上去看一看。然而,她又自我解嘲地笑了起来,轻轻地摆了摆手,靠着轻轻晃动的马车,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冷薰,难道你真地身心俱疲了吗?说起来,从那宁湟举兵开始,这一路走过来,你都有些支撑不了了,因此,才会产生这般空空洞洞的幻想吗? 沐锦,那些明水的商户,一个个就要逃之夭夭了,我该怎么办?又该怎样去阻挡他们?此时正是酷暑时节,白天很长,这支大队伍一直走到大阳落山,才在一个空旷的山谷中,停歇下来,扎下营寨,埋锅做饭。 少女和慕容微两个人分到了一个小帐篷,又矮又小,连身子都站不直,稍不注意就会撞着脑袋。与他们住在一块的都是一些奴仆。 经过整整一天的颠簸赶路,少女的身子越来越弱,帐篷里空气很不新鲜,慕容微把她搀扶出来,靠在一棵矮树桩上,他自己从护卫手上花钱买了一只刚刚打来的野兔,生火烤肉。不一会儿,鲜美的肉味就在空气中飘散,引得人食欲翩翩。 少女撕下一块肉,递到少女嘴边,少女张开嘴,就想吃,忽然感觉头上一阵疼痛,慕容微轻轻地弹了一下她的额头,沉着脸说道:“别急,烫嘴!” 99mk.cc。wap.99mk.cc 正文 第191章 她们都是女人? “哦。”少女会心地一笑,鼓起腮帮子,轻轻地吹了两下,接着伸出手,接了过来,放进嘴里,哇噻,那味道感觉好极了!少女不禁翘起大拇指,说道:“可真想不到,你还有这么一手?” “我这几年在山里,也不知不觉就学会了。”慕容微很随便地说道,拿出一把匕首,把兔子切成小块,一块一块地递给少女。 这会儿,夕阳已经完全隐在了山背后,暮色慢慢降临了。少女在一大片茂盛、葱绿的草丛里坐了下来,夜空繁星点点,蝉儿在树枝上不住地鸣叫,不时还有晚归的鸟儿不住地唱歌。山谷中一片幽静,远处有一队队护卫穿梭、放哨,笑语喧哗,好一派温暖的气氛。 少女呼吸着这夜晚里的美好空气,感觉舒适极了,仿佛是一个纯洁的孩子,忽然感叹起来:“那些美好的时光,可真让人无比留恋啊!”慕容微很随便地接过话头,问道,“看你美的,你留恋啥呢?” “留恋这种美好的感觉,”少女靠在树桩上,神色平静,还带着缕缕美好的笑靥,静静地说道:“就是留恋绿树红花,茵茵碧草,空旷的野外,一大群人围聚在一起,生火做饭,饭后,就燃起熊熊的篝火,围坐在一起海阔天空地神吹,不时举起酒杯,豪爽地干杯,那下酒菜就是打来的野兔……留恋这般不必为了明天、不必为了生存,而战斗,而胆战心惊的日子。”慕容微静静地看着她,好奇地问道:“你拥有这这般快乐的日子吗?” “肯定有过了,”少女仰起脑袋,静静地笑着,说道,“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我和几个好朋友,就是在这样空旷、幽静的山谷,吃着这样的烤兔子,可是,我们的手艺比你好,调料也比你充足。那种感觉可真让人回味无穷啊!” “哼。”慕容微似乎有点不高兴地哼了哼,扭过了脸。 “有个朋友向一个意大利名厨学过烹饪,手艺精湛,烤肉可是行家里手。”慕容微微微地挑着眉头,沉声问道:“意大利?是豪华的大酒楼吗?” “哦?”少女微微一笑,点点头,说道,“是呀,是豪华的大酒楼。”慕容微不屑一顾地撇了撇嘴,说道:“我从来都没有听起过,想来也不会是什么特别闻名的酒楼。”这时,远方有巨大的篝火燃了起来,噼噼啪啪,爆出声声脆响,好一派热热闹闹的景象。 “接着说。” “好的。”少女微微一呆。 “接着说,不管怎样都是百无聊赖,还不如摆摆龙门阵,打发一下时间。”慕容微垂着脸,手里切着兔子肉,“摆摆你的朋友。” “嗯。”少女轻轻地点了点头,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晚上她的心里沉甸甸的,或许是由于顺昌行会长老们不负责任、自私自利的做法让她很伤怀,她务必要找一些别的途径来转移注意力。茂盛的碧草随风起伏,夜空里星光灿烂,少女平静地说道:“她们几个的武艺都比我好。”慕容微微微扬着眉头,问道:“她们都是女人?” “是呀。” 少女抬起眼睛,瞟了他一眼,说道:“你是不是看不起女人呢?”慕容微没有说话,少女接着说道:“不过那是过去的事,如果现在再和她们较量,我想也应该和她们不相上下了。” “小郑武艺不俗,尤其擅长射箭。擅长射击。小薏在短兵相接时的搏杀尤其厉害,曾经创造了一个人在两分钟之内打倒20个身怀绝技的彪形大汉的记录。花儿的身手虽然赶不上她们两个,然而,如果要说起杀人的手段,她却是最优秀的。慕容微微微扬了扬眉头,问道:“那么,你怎么样呢?” “我?”少女哈哈一笑,说道,“我是什么都很厉害,呵呵呵呵。” 男人烦躁地看了看她,说道:“真是说大话一点也不觉得脸红。” 少女也没有因此生气,而是扭过脸,问道:“慕容微,你有什么理想吗?”慕容微微微拧起眉头,看了看她,最后冷冷地哼哼道:“我的理想就是,但愿你立刻滚得远远的,从此不要让我再遇到你,就一直呆在沐北的穷乡僻壤里,再也不要出来招摇撞骗了。” “你做白日梦。”少女轻轻地笑了笑,仿佛两个人在说一件很寻常的事似的,“纵然你们不攻打沐北,那我们也是要攻打新罗的。” “那我就希望沐锦一败涂地,不管走到哪儿都像一只流浪狗一样,被人追着撵着打,让沐北被易朗斯家族干掉,你无家可归,沦为一个乞丐婆到处讨饭,最后讨到我家门口。” 少女狠狠地瞪着他,斥道:“好恶毒的男人。” “但是,这也是你的空想!”少女淡淡一笑,说道,“如果真地有那么一天,我应该就已经被沙场的征尘掩埋了,不会再出来讨饭的。”慕容微微微一呆,一下子就打住了话头。 “当初我们四个人,还是问了这问题。”少女眼里充满了柔和的光芒,似乎一下子回到了从前那一段美好的时光里面,她静静地回想着那些美丽的往事,两只手轻轻地托着脸蛋,轻轻地说道:“小薏外表看起来冰冷如霜,而她却是我们四个人中间的‘玻璃娃娃’,十分脆弱。她喜欢收集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东西,总是弄得每个月的费用很不够花,她的理想就是以后自己可以让组织赏她一大笔钱,接着嫁一个寻寻常常的好男子,做一个好老婆。她还有一个青梅竹马的朋友,假如没有以后发生的事,她也许就美梦成真了……” 少女的笑靥有些苍凉,她轻轻地嘟了嘟嘴,说道:“小郑为人最活跃,家里条件十分优越,有胆有识,敢于冒险,她那会儿正在准备攀爬一座高山,理想就是攀爬上去后,在山顶用刀刻下自己的名字。” “花儿的理想则很现实,就是多赚些钱。”说到这里,少女忽然淡淡一笑,说道,“对钱财她最贪婪,胆子也特别大,不管什么生意都敢接,只要给她钱,而对组织也没有什么死心塌地的想法,她觉得组织给她那点钱,仅仅只能过苦日子。”慕容微微微挑了挑眉头,问道:“那么你呢?” “我?”少女略略一呆,过了好久才慢慢说道:“我不晓得,也没有仔细想过。我当时正忙着密谋一次特别行动,那会儿的理想就是但愿行动能顺顺利利,不出岔子,早点圆满完成任务。”慕容微轻轻地哼了一声,似乎很有些鄙视。 少女扭过脸,轻轻地笑了笑,说道:“其实我一直都是这个样子,没有什么理想,我这个人为人很墨守成规,也很古板,有时候不知道变通,只希望自己所做的事没有什么错误,值得我用尽一生的生命与热情,去付出,去拼搏。” “就比如,”少女默默地想了想,说道,“你亏欠了我的,我就要拿回来;而我亏欠了你的,我也会还给你。” “我倒是更欣赏那个花儿。”慕容微轻轻地说道,“你说的组织是顺昌行会吧?如果有机会,我倒是很想认识她。” 少女轻轻地摆了摆手,脸上现出一闪而过的苦涩,说道:“我真是感到好不可思议,我居然会向你摆起这些?”慕容微轻轻地哼了一声,说道:“我又没有逼迫你,是你自己心甘情愿说出来的。” 忽然,远方传过来一阵细微的脚步声。两个人自然都十分警惕,同时抬起了脸,这才看见只是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穿着一身彩色的小衫,梳着两个小辫子,头上扎着两个蝴蝶结,胖乎乎的小脸,正一脸神往地看着慕容微手里的兔肉,咬着手指头。 他们明白,除了几大豪门的主人,这儿还有很多这些人家的家奴,而有些家奴就带着自己的家人,这个孩子想必是这里仆人的。慕容微微微拧着眉头,刚想开口,少女忽然向小女孩招了招手,说道:“小妹妹,快过来!” 那小女孩看见少女向她发出热情的邀请,张开小手臂,晃晃悠悠地就跑了过来。 小女孩的眼睛仿佛葡萄一样,又大又亮。少女笑眯眯地问道:“你多大啦?” 小女孩有些慌张地看了看慕容微,然后有点胆怯地说道:“我六岁。” “你叫什么名子?” 小女孩好像感觉眼前的大姐姐十分亲切,于是拿出了嘴里的小指头,说道:“我叫星月。” 小女孩的话音一落,两个人都呆了一下。慕容微烦躁地瞅了小女孩一眼,沉声说道:“回去告诉你爹妈,以后不准再叫星月!” 小女孩吃了一惊,看见慕容微那张虎着的脸,忽然咧了咧嘴,眨巴着眼睛,好像要哭出来似的。 “你咋回事呀?吓这个小女孩干嘛?”少女拧起眉头,把小女孩拉到自己身边,轻轻地和她说话。很快,她就把小女孩逗得开心地笑起来。慕容微坐在旁边,瞅着少女和小女孩嘻嘻哈哈的神情,忽然感觉有点诧异。他记忆里的少女,哪里会是这般模样?她睿智、果断、镇定从容,临危不乱……好像从来就没有过正常女子所应该有的性情。然而,这一次意外地重逢,却让他在她身上看到了很多别的东东,他自我解嘲似的笑了笑,也许,她过去的一切都只是在做戏吧?把她看作一个对头时,看到的都是虚假的情况,就是这会儿,她也不一定完全展示出了她的“庐山真面目”,她都身受重伤了,可干嘛还把匕首藏在身上,谨慎地防范着什么呢? 99mk.cc。wap.99mk.cc 正文 第192章 做一个富豪 他们之间,从来都没有真正信赖过,也许真像她所说的那样,“欠了你的,就必然要还给你。”慕容微一咧嘴角,冷冷地笑了笑,眼里慢慢涌起了忧郁的光芒。 然而,他心里还是十分迷茫,弄不清楚现在到底是怎样一种状况? 这时,小女孩忽然来到他身边,很顽皮地拉着他的衣袖,指了指他手里还剩下大半的烤兔子,奶声奶气地问道:“你还吃不吃呀?”慕容微不耐烦地把手里的东西拿给她。小女孩一下子高兴得跳了起来,对着慕容微说道:“你真好!”然后就回到少女身边,伸着两条胖胖的小腿,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大方方地和少女一起分吃那块兔肉。慕容微瞬间呆了一下,那孩子居然说他真好?男人呆呆地笑了笑,他哪里还承受得起这样的夸奖啊? 没一会儿,有人走过来,唤那个孩子的名字。小女孩一下跳起来,向着那个人跑过去,一边跑,还一边回头挥着小手,向少女和慕容微告别,笑容很甜美,“格格格”的笑声久久地在清爽的夜风里飘荡。 少女指着前面的孩子,扭过脸,对慕容微静静地笑了笑,一字一顿地说道:“我的理想,就是希望将来有一天,天底下所有的孩子都能够笑得这么甜美!” 夜风轻轻吹拂,夹杂着浅浅的草香。“新罗学道,百家争鸣……”像这样刻板的话,他早已不知道听了多少回了,可是,就在那一瞬间,他忽然不晓得究竟该怎么样驳斥少女,不是由于那话的深层含义,而是由于她镇定的语调和满含希望的神情,可是,他转而又有些疑惑了,她真地能够实现吗? 尽管很快,他就否认了自己这个想法。然而,他不晓得,很多年之后,这个天下会因为这句话而发生如何惊天动地的巨变?奴隶制度上的那把大火,越燃越旺。那个高高的扬着火把的人一步一步地迈向了她的理想,脚下血流成河,不计其数的人像稻子一样倒了下去,成为旧制度的殉葬品。 而那个时候,高台上的人神色苍白,嘴角却再也没有这会儿那期待的笑靥了。 远远前方,再多的恶浪险滩都要冲过,再多的艰难险阻都要排除,越过一重重难关,历经一场场烽火,走过荆棘,走过背叛,走过邪恶,就会迎来光明、正义与人道。那把利剑只要一出鞘,就会无情地斩杀掉所有的丑恶势力! 少女静静地看着孩子的身影越去越远,忽然又想起了多年以前,在那个大雪纷飞的三清高台之前,她扬起脸,望着隐蔽在一层层暗影里的圣清宫,所发出的那个毒誓。 “其实我一直都是这个样子,没有什么理想,我这个人为人很墨守成规,也很古板,有时候不知道变通,只希望自己所做的事没有什么错误,值得我用尽一生的生命与热情,去付出,去拼搏。” 少女的话似乎还在慕容微的耳边回荡。 就在这片极其难得的宁静中,一阵惊慌失措的惨叫声忽然传了过来,就像一声炸弹猛然在四周爆炸开来,震荡着人们的耳膜!慕容微一下子站了起来,可是就在这时,一把把寒光闪闪的长刀在夜空中狂乱地挥舞着,向着他们,而身后,对着他们后心的,是一支支利箭。瞬间,长刀冷冽,弓箭森森! “跪下!” 一个神色傲慢的年轻护卫头子用手一指整个场地里唯一站着的慕容微,森寒地斥责道。 这个黑沉沉的夜晚,不只是这片山谷,就连千里之外的东山城也响起了惊天动地的喊杀声。一身紫金长袍的俊秀男子斜斜地靠在长榻上,两个千娇百媚的舞女躺在他怀里,柔情似水,身材火爆,柔嫩的手指捏着一颗颗鲜嫩可口的葡萄,喂到了男子的嘴里。 “四爷。” 门外的护卫一身黑色夜行衣,面上泛着红光,尽管他衣服上看不出什么色彩,可是,他一跑进来,还是卷进来一股浓浓的血腥气。侍卫恭恭敬敬地跪在地上,酣畅淋漓地说道:“事情都办好了!”大名鼎鼎的东山城轩四爷微微地扬了扬眉头,淡淡地说道:“既然都办好了,那就回家休息去吧。”这个注定不安分的夜晚,整个东山城的势力都遭遇了一场血腥大屠杀,长街血流成河,然后,汇聚、流到了慧湖的河渠之中,惊天动地的哀嚎声把东山城的老百姓全都惊醒了,东山城衙门警卫好像掉进了地狱般,瞬间成了一声不吭的哑子,对着那些拼却性命,杀开一条血路,闯出重围,跪在明水兵马衙门大门前鲜血淋漓的人们就像没有看到似的。 结果那些人越吵越厉害,衙门不得不通知了一些地方保护势力。轩四爷听说居然还有人胆敢去打扰城守大人好梦,立刻派出大批手下,把那些人都拉了回来,准备与他们好好沟通一下,讲一下“道理”。 第二天一大早,清晨的阳光刺破浓浓的黑暗,东山城的百姓们打开家门,走了出去,这才察觉原来一切都没有什么变化,长街依然热热闹闹,隔壁的李五依旧挨家挨户地收取保护费,临街的赵二也依然带着八、九个小妾满街闲逛,施记包子铺前还是老样子,等满了排着长队买包子的人。 一切都是“外甥打灯笼……照旧”,因此,老百姓们一颗颗起伏不定的心总算放了下来,一下子就明白了昨天晚上发生的一切和他们并没有丝毫关联,他们该干嘛,还照常干嘛。就这样,光阴一点一点地流逝了。 可是,有的人却慢慢察觉了一些小小的变化,那就是邓员外的几家粮店都另外换了新掌柜,除了几个小厮,连账房先生都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史老板的盐仓昨晚似乎起火了,虽然扑火很迅速,然而,今天买回来的盐依然有烟熏火烤的气息。 西门商号的钱庄比平时开门的时间晚了一个时辰左右,还有那钱庄的大柜也不在柜台上,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听说昨晚突发暴疾。 中午时分,轩四爷接到了手下递过来的消息,看了一下之后,他走到书案旁思虑了很久,才写下了几行字。 封好以后,他交给了最信任的下属。年轻的轩四爷极其少见地露出一脸凝重的神色,吩咐道:“小心行事,务必亲自交给主人,不可以出丝毫差错。” 东风送爽,绿树红花,又是一年好风光,令人心旷神怡。 这会儿,一片死气沉沉的山谷里,也燃起了缕缕炊烟,疯狂的屠杀之后,规模明显减小了很多,只剩下六百多人,其他的,都全部在杀戮中丢掉了性命。慕容微端起一碗稀饭,来到少女身旁,脸色还是很不好看,可是,这会儿他躁动的情绪也已经平息了下来。帐篷又小又窄又低,慕容微只能蹲下身子,把少女扶起来,低低地说道:“快点喝点稀饭吧。” 少女面色苍白,冷汗滚滚,很明显身子越来越虚弱,可是,她还是不放心地沉声问道:“外面这会儿的情况咋样了?” “还能咋样?”慕容微不屑一顾地轻轻说道,“该完蛋的人都已经完蛋了,不该完蛋的也陪着一起完蛋了,邓氏轻而易举就独霸了这些富豪的财产,毫无新意的剧情。” 少女轻轻地拧起了眉头,慢慢说道:“这样看来,邓泽独霸了另外几个富豪的财产?难道他就不担心那些富豪的本家人来找他复仇吗?”慕容微摇摇头,说道:“这些富商的本家说不定也已经被干掉了。” “你的意思是……” “不错,”慕容微轻轻地点了点头,沉声说道,“假如是我,不做就算了,一定要做的话,就肯定要做得干干净净,而不会留下任何后患!西门氏、史氏、龙氏的财产虽然比不上邓氏,然而,如果聚在一起,则一定不会比邓氏差劲。他邓泽既然打算独占这些财物,肯定要把这几家的人物一网打尽,那么昨天晚上的东山城,一定是一番鬼哭狼嚎的腥风血雨。” 少女拧起了眉头,疑惑地问道:“未必然邓长风就允许邓泽如此胡作非为吗?这样一来,他们在东山城的基业不是就彻底被毁掉了吗?” “难道到了这会儿,你都还认为那是邓长风操纵的吗?”慕容微轻轻地笑了笑,说道,“乐儿,你脑子灵活、身手敏捷、反应也很快,可是,你对人心的认识还很不够。邓泽已经彻底反叛了,假如我没有估计错误的话,那么,昨天晚上,最先丢掉性命的,一定就是邓长风。” “邓泽反叛了?”少女微微一呆,她极力在大脑中回想当时在东山城有过一面之缘的那个青年,笑起来很爽朗,马术也很不赖。当时邓长风向她介绍这个侄儿时,笑得可开心了,得意洋洋地拍着那个年轻人的肩膀,很是骄傲地说道,“这是我的半个儿子。” “可是,邓泽到底为啥要反叛呢?或许,他不乐意只做一个富豪,而想要从政。可是,新罗政权排斥外族,世家占据决定性地位,他在朝中没有半点后台,要想站起来。苦费数十年光阴,都还不一定能够达到目的,因此也就孤注一掷,把整个明水富商的财富聚集起来,作为脚踏板,幻想着走进伊科上层。有了如此巨大一笔财富作为资本,这回前往伊科,自然也就没有谁再敢小瞧邓泽了。” 99mk.cc。wap.99mk.cc 正文 第193章 做事真不稳当 慕容微一点一点地念叨着,分析着,然而,那些话在少女听来,却格外不舒服。她与慕容微的看法可不太一样,她总觉得这个事情并不是那么简简单单,毕竟她更了解被干掉的这些人的身份。这会儿,她最担心的是,这个邓泽是新罗那边的人,毁掉了顺昌行会在明水的基业,至于他们怎么会前往伊科,她也一头雾水。慕容微可算智商极高,因为这会儿经过伊科探子营迅速传递回来的消息,伊科京城的官员们也得出了这么一个结论。 邓泽干掉了别的势力,把各方势力联合到一起,现在前往伊科,自然是奔着官职而去的。 “腾儿,”伊科皇上神色有些凝重,他重重地拍了拍吴腾的肩膀,沉声说道,“这个邓泽可不好对付呀,说不定一不留神,就会被他钻了空子,明水邓家,一方巨商,居然也会有如此豪杰?” 吴腾微微眯缝起眼睛,淡淡一笑,说道:“父亲,儿子偏偏最喜欢性子暴烈的马。” 可是,他们哪里会晓得,还在前几天,那个被他们顾忌得不得了的邓泽,就已经被塞进了绑着巨石的麻袋,沉尸慧湖江底了,哪里还能到伊科去扰乱他们? 这个乱局,有的人匆忙躲避,有的人假装糊涂,有的人却看不穿局势,而有的人却想着要操纵一切。 百姓们只能看到表面上噼里啪啦地打得厉害,糊糊涂涂地认为是土匪作乱,或仇家火拼。有智慧的人像慕容微、吴腾他们则能进行更深入、透彻地分析,探究个中情由。而只有能真正操纵这一切的人,才能搞清楚这些错综复杂的关系,揭开最后的谜底,让一切水落石出。 山谷的大帐之中,一身蓝袍的男子坐在暖榻上,门外是密密麻麻,全副武装的护卫。 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身穿一身皮铠,走进去之后,就跪在地上,语调铿锵地说道:“世子殿下。” 沐锦身上披着一件天蓝色的大裘,下面是用炭火温暖着的床榻,他的脸上已经略略冒出汗珠,可那面色依然有点苍白。他坐在那里,听到来人的话,依然闭着眼睛养神,轻轻地“哦”了一声,那意思好像在说,自己听着呢。 “财物已经清点完毕,魏云带着人在看管,其余各家的主子、下人也已经全部收拾了,属下叫人在后山挖了一个坑,已经埋掉了。” 沐锦还是没有说话,似乎已经睡熟了。年轻人轻轻舔了舔嘴唇,接着说道:“只有西门家的小公子,现在还不知去向。” 沐锦轻轻拧起眉头,可还是没有睁开眼睛,只是轻轻地说道:“那就去找。” “遵命!” 年轻护卫急忙说道。 “那孩子只有四岁,这荒山野岭的,到处都是密林。谅他也不能跑远。” 龙志刚低沉的声音猛然响了起来,年轻人被吓了一跳,急忙应声。沐锦这才睁开眼睛,眼眸黑黑的,透着犀利的光芒,神色很平静,说道:“你晓不晓得新罗怎么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叫做龙志刚的男人瞬间就呆住了,张了张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就是因为当初他们杀我满门的时候,存了妇人之仁,而把我留了下来,你知道了吗?” “砰砰砰!”年轻人跪在地上,不住地叩头,慌慌地说道,“属下明白了,明白了。” “行了,那就抓紧时间吧。” 沐锦略略地挥挥手,那个人就谨慎地站了起来,刚想要退下,只听沐锦又轻轻地说道:“把事情弄好后,自己记得去领受‘军法处置’,像你这样的人,得长长记性,才能让你明了我的身份!” 龙志刚瞬间吃了一惊,急忙说道:“是,属下不会忘记了,少东家。” 大帐内静得有些出奇,年轻的沐锦靠在软榻里,厚厚的裘毛几乎把他整个人都裹在里面。他慢慢地拧起眉头,有些不耐烦地轻轻说道:“这个家伙,做事真不稳当。” 第二天,整个营地都没有要开拔的迹象,慕容微走出门看了一回,除了邓氏的下人,基本上别家的随从都已经不见了。他目前心中可犯着急了,然而,现在少女这种样子,他可不能冒冒失失地带着她独自上路。 慕容微走到马车旁拿了点干粮,返回的时候,又看到了那个叫星月的小女孩,那孩子躲在一个小帐蓬的旁边,胆怯地露出一个小脑袋,不住地眨着眼睛,一个劲地瞅着他,不时地东张西望,好像正四处寻找和气的大姐姐。 小女孩看见慕容微瞅着她,便很讨好地眯起眼睛,尽管嘴里掉了两颗门牙,却还是傻呵呵地冲他直乐。慕容微瞬间把脸一沉,也不看小女孩,回头就走向帐篷。 没走几步,就听见后面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他又别过头去,这才看见那个孩子没有走开,正小心翼翼地跟在他后面呢。 “你干嘛?还想吃肉呀?”慕容微紧紧地拧着眉头,沉声说道,“再跟在后面,就打断你的腿!” “哇!” 一阵响亮的哭泣声忽然传了过来,反而把慕容微吓了一跳,只见那孩子似乎受了极大的委屈,不管不顾地咧着嘴大哭,一边哭,还一边向相反的方向跑去。而营地上的其他下人则全都向慕容微投去异样的目光。那些眼神好像在说,看吧,穿得倒是周周正正的,居然和一个孩子较劲?慕容微看着人们的那些目光,心里一时也很憋闷,他只不过是想假意吓吓她,谁知她竟会那样来劲? 慕容微走回帐篷时,少女都还在沉睡,她这段时间好像特别犯困,就算是在说话时,一不小心也会睡过去。慕容微刚开始还特别担心,可是,看到她醒来之后,居然能自己勉勉强强地迈步了,于是那颗悬着的心才又放了下来。 不管怎样,那段一起经历艰难困苦的日子,还是让她的戒备之心一点点地减弱了,至少,她也有点开始信赖自己了。就像这会儿,自己就坐在她身旁,她也不会一下跳起来,手持匕首,猛然抵着自己的脖子了。 天色慢慢阴沉了下来,慕容微轻轻地叹了口气,心里十分烦闷。难道真地是“虎落平阳被犬欺”?这么个非常重要的时候,自己居然连一个烂营地都无法离开了。 “哦。” 一声懒散的声音轻轻地响了起来,少女慢慢地睁开眼睛,忽然看见慕容微就坐在自己床边,瞬间感到有些难堪。她下意识地抚了下自己的头发,带着浓浓的鼻音,有些不自然地问道:“什么时候了?啊,我居然一下睡了这么久?”慕容微静静地没有应声,只是把一个水囊递给了她。 少女接过水囊,刚刚喝了一口,却发现慕容微那目光一眨不眨地盯着她,一时性急,居然呛住了。 “咳咳咳!” “呆死了,喝个水都要呛住?”慕容微翻了个白眼,手却轻轻地拍着她的背。 少女咳嗽了好一会儿,情绪反倒慢慢好了些,她恶狠狠地瞪了慕容微一眼,然后一把夺过水囊,大口大口地喝着,然后随随便便地说道:“我肚子空了。” 方才慕容微出去,就是给她拿吃的,可现在看见她态度不咋的,反倒又不想拿出来了。他轻轻地冷哼一声,问道:“我该不会是侍候你的奴仆吧?” “奴仆?”少女冷冷地瞟了他一眼,说道,“就你这样,还奴仆呢?说一说,你都会干嘛?你这样卖到奴隶市场,估计连一金都没有人会要。”慕容微斜着眼睛,瞪着她,轻轻地哼道:“我不值钱,难道你就值钱?” “不管怎样,反正我比你值钱。” 两个人正在上演每天的“必修斗嘴大戏”,忽然听到外面响起一阵阵急促的脚步声,正好冲着他们的帐篷而来。两人都住了嘴,呆了一下,慕容微瞬间站了起来,抽出一把匕首,抓在手里。 他正准备出去看看,忽然只听“砰”地一声,两个小小的身影瞬间扑了进来,几乎一下子把帐篷的帘子扯下来! 少女和慕容微一下子都呆住了,他们彼此看了一下,然后,还是少女先说话,她轻轻地问道:“小家伙,你要干嘛?” 小星月一张小脸蛋漆黑,眼睛红红的,手里还拉着一个比她更小的孩子,听到少女的声音,小女孩瞬间嘴一咧,眼泪稀里哗啦地就掉了下来,而且越掉越多。慕容微神色很难看,烦躁地看着这两个仿佛在煤堆里滚过的孩子,沉声说道:“谁叫你进来的?快出去。” “呜呜……” 那个看起来只有四岁的小孩子忽然抬起头来,小脸黑黑的,一双眼睛又大又圆,黑白分明,眼泪汪汪地瞅着慕容微,嘴唇颤栗着,呜呜声仿佛小兽似的,一双胖乎乎的小手在地上爬着,就向着慕容微爬了过去。慕容微上阵杀敌,运筹帷幄这么多年来,哪里有过什么惶恐,可是这一刻,他却忽然有点慌了神,用手指着那个小孩子,大声说道:“你,你站住,不要过来啊,我命令你,马上出去!” “哇!”惊天动地的大哭声瞬间响了起来,那小孩子一个恶狗扑食,一把抱住了慕容微的大腿,眼泪鼻涕全都蹭在了慕容微的衣服上,大哭道:“爹爹!” 瞬间,慕容微一张好看的脸仿佛充了血一般,红红的,烫烫的,他的神色一时间几乎可以用惊恐不安几个字来表达,和一样呆若木鸡的少女对视一眼,慕容微立刻说道:“谁是你爹?快放手,否则我打你!” 99mk.cc。wap.99mk.cc 正文 第194章 无比的善良 “爹爹!”小男孩还没有慕容微的大腿高,他人尽管很小,可力气却特别大,手脚并用,狠命地抱住他,整个人附在他的腿上,一边哭着,一边喊着:“爹爹,爹爹。”这么小的孩子,估计踢一脚就能挣脱掉,可是,慕容微踢又不忍踢,推又推不开,最后居然扭过脸,很委屈地对少女说道:“我真不是他爹。”他自已也不晓得为什么要向少女解释,只是瞅着少女那略显惊讶,并有些“看戏”的神色,就越发地喷火。 少女脸上虽然在笑,然而,心中却感觉这件事十分古怪,看来从那个小男孩身上问不出什么,于是扭过头看着小星月,问道:“星月,他是哪个?这到底是咋回事呀?” 星月还没有答话,那个哭得迷迷登登的小男孩忽然扭过了脸,似乎这个时候才察觉帐篷里还有一个冷薰,只见这个女子满面春风,和蔼可亲,看样子无比的善良。小男孩小嘴一咧,无比委屈地向着少女伸出了胖乎乎的小手,呜呜咽咽地叫道:“娘亲。” 哈哈! 这个世界彻底乱套了…… “你是西门家的孩子吗?”又矮又小的帐篷里四个人围坐在一起,慕容微仔仔细细地看了一回孩子穿着的透着华丽气息的衣衫,低低地问道。 那孩子好像被吓得呆住了,仿佛一只受到惊吓的小鸟般,呆呆地坐在地上,瑟缩着身子,不住地抖动着,胆怯地不时用眼光悄悄地瞅一下慕容微,接着胆战心惊地伸出一只小手,想要去拉慕容微的衣角,可怜兮兮地小声地唤道:“爹爹。” “你认错人了,谁是你爹?”“啪”地一声清脆的响声,小男孩嫩嫩的小手被慕容微的大手重重地拍打了下去,那孩子小嘴一咧,仿佛一副又要哭嚎的模样,却极力地忍耐着,没有哭出来。 少女拧着眉头,扭头看向另一个小女孩,严肃地说道:“乐乐,这个小男孩是你带过来的吗?”小乐乐尽管看着年龄很小,可是,那一双大眼睛却十分机灵,她听了少女的话,悄悄地抬起眼睛看了看她,接着低下脸,一句话也不说。 “你如果不说出来,我立刻就把你们两个都赶到外面去。” 乐乐立刻抬起了脸,扑闪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稚气地问道:“假如我说了的话,你是不是只把我赶走,不要把他赶走呀?” 这句话一说出来,少女瞬间一呆,那拧着的眉头也舒展了几分,于是问道:“乐乐,难道你不明白和他在一起,会给你带来祸事吗?” “我自然晓得,”小女孩嘟囔着小嘴,两道小眉头也拧得紧紧的,无可奈何地说道,“我不敢带他回我们自己的帐篷,爹爹把这件事向海管家说的。” “因此,你就把他带到我们这儿来了?”小女孩不好意思地点点头,说道,“是的。” “那你们熟悉吗?” “我们是好朋友!”小乐乐扬着脸,一张弄得黑漆漆的小脸蛋特别严谨,挺着自己的小胸口,像起誓一般,大义凛然地说道,“这一路上,我们都在一块玩耍。” “爹爹……” 一边的小男孩又伸出胖乎乎的小手,准备去拉慕容微的衣角,嘟着嘴,委屈地说道:“石儿饿得发慌。”他被慕容微狠狠地挖了一眼之后,又扭过脸来,把乞求的目光落到了小乐乐身上,只不过那眼神只有饿得发慌的窘迫感,以及无缘无故被人欺负了的迷茫,哪里还能有半分对“朋友”这两个字的理解。 “不要急躁嘛,再等一等吧。” 乐乐轻轻地拉着小男孩的手,眼神明亮、清澈。慕容微和少女却一下子有点呆住了,这个奴仆家的小女孩,就是因为在路途上与别人在一起玩耍过,居然就敢冒天下之大不违,想方设法地去救他,“朋友”这两个字从她嘴里说出来,居然是那般坚定不移,坚定不移到让她身边的两个大人都不得不对她在心里赞叹起来,再也不忍心说出一句半句反对的话。如此的不顾一切,在大人的眼里,或许早就不可能存在了。 少女神色温暖了起来,沉声问道:“你是在哪儿找到他的?这一天你们藏在哪里?”小女孩看见少女的神情轻松了下来,胆子也壮了许多,很有些自豪地说道:“昨天晚上忽然来了很多气势汹汹的大头兵,我怕得不得了,就躲到了后面茂密的草丛里。接着就看到了一个大叔,我认得那个大叔,就是石儿家里的大叔,后背上有一只大鸟,过去我就看见过他。我看见他浑身是血,趴在草丛里,怀里抱着石儿,他的眼睛已经不能睁开了,可还是紧紧地抱着石儿不放手,石儿被吓住了,想嚎啕大哭,却又不敢哭,一张小脸蛋吓得一片煞白,我就把他拉了出来。等那些大头兵离开了,我就带着他回家了。” “回家?”少女轻轻地挑着眉头。 “是的,然而娘亲不让我们进屋,爹爹一看到石儿,就吓得想去报告。我很清楚,如果让那些大头兵晓得了,石儿就会像大叔那样被他们杀掉,所以我就拉着他跑掉了,今天一整天都在后面的草丛里藏着。” 石儿呵呵地坐在地上,小小的脑袋低垂着,嘟囔着嘴,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好像一点也不晓得另外三个人这会儿正在说起他。这个小孩子太疲惫了,他到处躲避了那么长时间,先前又一直遭遇那些人追杀,追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浑身没有了一点力气,肚子饿得“咕噜噜”直叫唤,嘴里干渴不已。而现在眼前的这个爹爹的样子还很凶恶,他一点也没有心思听他们说话,迷迷登登的,仿佛就要睡了过去。 “可是,那你怎么还会把他领到我们这儿来呢?” “我,我……”小乐乐紧紧地拧着眉头,犹豫了好久,才终于鼓起了勇气,低低地说道,“因为我觉得姐姐很温柔,不像这个大叔,那么凶恶,那么让人感到害怕!” “大叔?”慕容微瞬间把眼一瞪,一巴掌拍在小乐乐的小脑袋上,“小不点,不准乱喊!” 少女盯了慕容微一下,她当然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昨晚那些人冲进外围营帐的时候,就曾经与慕容微发生了争吵,还想强迫慕容微下跪,然而,慕容微是什么人,岂能受这种鸟气?两个侍卫就挥舞着长刀冲了过来,想要制服他,不想眨眼之间就都被他打得趴在了地上。幸好邓家的管事还算比较有见识,晓得他们只不过是跟着同行的寻常人,又是林镖头介绍来的,身份不清楚,可是,却一身浓浓的贵族气息,这儿的事情和他们没有关系,邓氏也不想多起祸端,于是也就没有再过问什么了。 昨天晚上龙氏,史氏,西门氏等几家全都丧命,只有这个小公子死里逃生。仔细一想,一定是西门家的下人拼着性命保护着他死里逃生,可是,还没有来得及离开营地,就倒在了路上,碰巧又被这个小丫头察觉了,把他给藏了起来。邓氏的人只认为这个孩子被人救走了,一个个全都向外面追去,谁都没有想到,“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而他就藏身在这个外营里面。乐乐的父母晓得那个小男孩是被自己女儿救下的,顾及着女儿的安危,也不敢向他们报告。 少女轻轻地叹息了一声,说道:“乐乐,你不晓得你如此做,可能危及你和你家人的性命,还有我们的生命?” “我晓得呀,”小女孩似乎很忧郁,凭借她的小脑袋,自然还不会弄清楚为啥自己那个这么有钱的朋友,就在这突然之间,就会变得如此狼狈?她摸了摸自己的小脑袋,说道:“但是,那可如何是好呀?”是的,可如何是好呀,该不会让她出卖自己的朋友吧? “因此,你就把他领到我们这儿来了,还教他,让他唤我们爹娘,以换得怜悯吗?”小女孩的小脑袋低得更加低了,好像也很清楚自己的所作所为并不怎么光明正大。少女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一伸手,把小乐乐轻轻地搂到怀里,叹了一口气,说道:“你可真是个不错的孩子!”忽然,空气中传来“咚”的一声,只见那个小男孩小脑袋一偏,居然就这样躺在慕容微的怀里,把他的大腿当成了枕头,睡熟了。他的小嘴里不断地往外面流着口水,小小的肚子起起伏伏,还伴着轻轻的鼾声,嘿嘿,睡得可香甜喽! “快起来!谁叫你在这儿睡的?你快起来!”小男孩极不情愿地,很郁闷地睁开了眼睛,一下子就看到了慕容微那双愤怒的眼睛,委委屈屈地擦拭了一把眼睛,很是憋闷地低声嚷嚷道:“好饿啊!”忽然,外面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两个小孩子瞬间吓得颤栗不已。小乐乐仿佛是老母鸡一般,一下就抱起了惊恐万状的石儿,四下里看了一下,发现实在没有可以藏身之处,后来实在没有办法,只好拉着小男孩,跑到少女的身后,拉着她的衣服,就蹲了下去。 纵然他们只是拉着她的衣服,可是,少女依然能够感受到他们的惊恐和不安,仿佛多年以前,她背着断手的小七,那孩子惊恐不安地问她:“菲儿姐,小七要死了吗?” 99mk.cc。wap.99mk.cc 正文 正文_第195章 说不清道不明 那个时候她就告诉她,说她不会死的,还向她保证,说她以后都不会有什么灾难了。然而,那话刚刚说完没多久,那个孩子就被扔进了冷冰冰的湖水,沉进了湖底。脚步声一直走向前面,并没有片刻停留,很明显,不是来找这两个孩子的。 “姐姐,我得回去一下,”乐乐胆怯地说道,“我担心我爹爹会说不该说的话,我得回家看看情况。” 少女淡淡地看了一眼乐乐,又垂下脸,看了看那个可怜兮兮地看着她的西门家小少爷,她忽然就打定了一个主意,对着那个小孩子说道:“你不是肚子饿坏了吗?想吃东西的话,就去求求他吧。” 那小男孩微微一呆,接着就有点惶恐不安地看着慕容微,看见慕容微眼里流露出凶恶的光芒,脸上惶恐的神情更加严重了。他胆战心惊地向前走了一步,“咚”地一声直直地跪在地上,又“哇哇哇哇”地大哭起来,也听不清楚他在念叨些什么,只能听见一声又一声“咚咚咚咚”地清脆的响声在空气里久久回荡,小男孩就那么呆呆地磕着头,声音慢慢从模糊到请晰,一边哭嚷,一边叫道:“求求你了,求求你了,给我点东西吃吧,我可饿坏了!” 尽管只是一个四岁的孩子,只怕也晓得自己正面临着怎样的境况吧? 家没有了,亲人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还被人追赶得到处躲藏,随时都可能被他们抓住,然后……尽管他还是那么小,可是,也应该知晓自己的明天有些不太美好吧?慕容微开始的时候还能够紧紧地拧着眉头,看也不看他一眼,可是慢慢的,他的脸上就有些挂不住了,他几乎是粗暴地一把将那个小男孩一下子从地上拎了起来,然后怒气冲天地瞅着他。小男孩被他吓傻了,咧着嘴一个劲直唤道:“爹爹。” “不准再叫爹爹!”慕容微怒不可遏,不想刚刚说完,那个孩子就是一副又要咧开嘴巴哭泣的模样,慕容微轻轻地叹息了一声,无可奈何地说道,“如果你不叫我爹爹,我就叫你留下来。” 乐乐很机灵,瞬间喜出望外,立刻走上前,说道:“石儿,快叫叔叔,叫叔叔你就可以呆在这里了。” “叔叔,”小男孩好像也不晓得叔叔是啥意思,他按着做了,看见慕容微的神色略略舒缓了些。忽然大叫一声,一下冲了上去,一把抱住了慕容微的脖子,大哭起来,说道:“叔叔,那些大人,杀了爹爹、娘亲,还放了好大的火,追着杀石儿……好多血……呜呜呜……死了好多人呢……” 只是这么一个称谓,他就把慕容微当作亲人了,大声嚎哭着向他告状。那声音里,听不出有怎样刻骨的仇恨,也许他还不太明白什么叫做血海深仇,他只是简简单单地感到难过、惶恐不安,并且,反感那些大人,只是,这会儿看起来还极其平淡的神情,一定会在将来的某一天,发生变化,生根、发芽,长成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上面挂满的,无一不是复仇的种子,就仿佛今天的沐锦一样。 而他这会儿能够记起的仇人只是一些大人而已,不晓得身份、背景、地位,甚至姓氏、名字,他只晓得,害他父母亲人的人不是小孩子,而是一群大人。而这会儿,那些大人正在追杀着自已,不让他吃饭、睡觉、回家,他们要斩草除根。这一回慕容微没有把孩子推开,孩子小小的身体哭得浑身瑟瑟发抖,一个劲地搂着他的脖子,仿佛就是亲人一般。 乐乐眼睛红红的,接着说道:“姐姐,我先回去,明天再来。”孩子正要离开,少女忽然一下拉住她的手,拿出一把小小的匕首,递到她的手中,很认真地说道:“乐乐小心点,如果有什么事,就来找姐姐。”孩子瞬间绽放了一个大大的笑脸,她向石儿招了招手,然后又仔细地瞅了慕容微一眼,然后就走了出去。 外面的风可真寒冷呀,孩子小小的身影蹦蹦跳跳地就跑出去,少女站了起来,站在门口,看见小女孩走了好远,都还没有忘记扭过头来,向她招手,只能隐隐感觉到她似乎正在对自己说什么,然而,风那么大,她也没有办法听清楚孩子究竟在说些啥,她只能仰起脸,望着黑沉沉的夜空,星光灿烂,那儿的每一颗星星都预示着一个人的命运吗? 一切都仿佛是一场不可避免的轮回,她看着那个渐渐走远的孩子,好像就看到了当初的自己。 时光一点点流逝,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心中“轰”地一声倒塌了,荒凉的原野上,风刮得正猛,少女忽然觉得好冷。 “是不是有一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感?” 平静的声音在少女身后响了起来,少女扭过脸,看见那个小男孩正呆在慕容微的怀里,小肩膀一个劲地抖动着,好像还在哭泣。慕容微静静地瞅着她,目光锐利,岁月在他们的目光中极速掠过,一切好像又走回了原点,那会儿的他们,不也是那般弱小吗,却又好像承担了更多沉甸甸的东东。 少女轻轻地笑了笑,说道:“可真是个无比勇敢、顽强的好孩子。” “是的”,慕容微轻轻地点了点头,然后说道,“我曾经还看到过比她更加顽强的。” “呼”地一声大风刮起,吹刮起漫天尘土,荒原上静静的,天空连一只鸟儿都没有,它们也许也被这场杀戮震惊了,只有一朵青灰色的云从远方慢慢飘了过来。 “叔叔,我饿坏了。”孩子嚎哭了那么久,可也真辛苦,也有些疲惫了。他那张黑油油的小脸蛋被眼泪冲出了一道道沟壑,那副小样,很是搞怪。他一点也不拘谨地停止哭泣,开口说话,咬着他那胖乎乎的小指头,理直气壮地与他刚刚认下的叔叔理论起来。 “石儿饿得受不了了。”罢了,慕容微一时放下了那些物是人非的感伤,十分头疼地看着这个矮矮的小家伙,拧着眉头说道:“行,你不要叫嚷了,要吃点啥?” “哦……” 孩子拧着眉头,费力地想着,接着才问道:“有没有大炸蟹呀?”慕容微摆了摆手说道:“这个没有。”“这都没有吗?”小男孩接着问道,“那有没有银耳桂圆汤啊?”慕容微的神色有些挂不住了,沉声说道:“没有。” “那有没有羊肉串呢?” “也没有……” “怎么什么都没有呀?”小男孩失望极了,微微拧着眉头,疑惑地看着这个自己刚刚认识不久的叔叔,有点不相信他的个人状况了,又问道,“那总该有香鸡吧?叔叔,石儿吃不下那些不好的东西。”慕容微那个气呀,寻思道,这小不点到了这份上,还挑肥拣瘦呢,有得吃就不错了,能填饱肚子就成,你还那么左挑右挑干嘛?这个小男孩似乎也会看脸色,情不自禁叹息了一声,极为迁就地问道:“有……有……有没有油炸丸子啊?要很香的那种,不香的不好吃。” “我的小菩萨。”慕容微只差在心中念阿弥陀佛了,他心中光火不已,一下子抓起小男孩,愤怒地说道,“小家伙,你逗我开心吧?” “呜……”孩子小嘴一咧,就开始哭泣,没有任何预约。他一边哭,还一边郁闷地说道,“行啦,再差一些的东西也可以,叔叔,你怎么这么没有钱呀?连那些东西都买不起!”这也许是地球上第一个对慕容微说他没有钱的人。 少女盯着这两个家伙,不知道为什么,那烦闷的情绪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她轻轻地放下帐篷帘子,弓着腰,眉开眼笑地走了进来,端起一旁的稀饭说道:“你都一天没进食啦,就先喝点稀饭吧,润润胃。”小男孩一脸郁闷地端起碗,小心翼翼地伸长小舌头,轻轻地舔了一下,仿佛在试探似的。 然而,他只喝了一口,忽然微微一呆,捧起碗,狼吞虎咽地喝得稀里哗啦。 “姐姐,这稀饭真香!”小男孩满面微笑,看样子很高兴,刚才的委屈啦,郁闷啦,全都一扫而光了。 少女轻轻地叹息了一声,这稀饭哪里香啊?慕容微煮的稀饭,怎么能香?只不过是他饿急了,所以才会觉得很香呢。 “嗨,小不点,不准叫她姐姐。”慕容微在一边黑着面孔,沉声说道。 “哦?”孩子看了看他,没有理会他,埋着脸,接着喝稀饭。 “姐姐,这稀饭真香!” “我说了你不准叫她姐姐。”孩子微微拧着眉头,对影响他喝稀饭的男子有点不满意,说道:“那应该叫啥?叫娘亲吗?” “啥娘亲?”慕容微有点不高兴,和一个四岁多的小屁孩说话可真费劲,“叫你不要乱叫,听到没有?” “那应该叫啥?” “就叫,就叫乐儿。” “乐乐?” “是乐儿。” “要不得,”小男孩很干脆地摆了摆手,个性鲜明地说道,“石儿记不了,会搞乱。” “你个小屁孩!”这个小男孩尽管才四岁,可是,却特别机智,少女和慕容微都在心里犯疑惑,自己是不是被他给逗了? 人在江湖,一切都是扑朔迷离,有些事情,不能不多转一个弯,不能不灵活机动。就比如夜里睡觉时,在地上铺好了毡子,少女睡一边,慕容微睡另外一边,而那个小家伙,就睡在中间。尽管慕容微和少女之间有一个大箱子隔开,可是那感觉还是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那个小男孩临躺下时,还很高兴地笑了一下,说了一句让人啼笑皆非的话:“爹爹和娘亲说夜里要工作,石儿一个人睡,已经有很长时间了。” 99mk.cc。wap.99mk.cc 正文 第196章 有人要来杀你了 “咳咳咳咳!”慕容微正低头喝水,瞬间被呛了一下,大声地咳嗽起来。 少女也弄了个脸上红霞飞,伸出手,在小男孩小脑袋上轻轻地拍了一下,说道:“不要说话了,快觉觉。” “哦,”小男孩晓得她不是真正地气恼,仰起脸,轻轻地笑了笑,三下两下就缩进了被子,高高兴兴地睡觉了。 外面的风一个劲地吹着,刮得帐篷呜呜作响。 忽然,外面卷进了一股冷风,少女没有睡觉,只是在闭目养神,现在一下子多了一个危险重重的小家伙,自然有好多事情都要重新思虑。 少女察觉到小男孩盖着的毯子被他弄到了一边,便立刻伸出手,准备为孩子重新盖上。 谁知,那手刚刚伸出去,又忽然遇到了另一只手,瞬间便似着了电似的,少女猛然把手缩了回来,手指凉凉的,可那面色却滚烫、灼热。慕容微好像也呆了一下,他的手从中间的箱子绕了过去,给小不点重新拉上被子。帐篷里的空气一下子变得有些敏感,谁都没有出声,只能感受到帐篷里低低的若有若无的呼吸的声音,还有小男孩不时咂嘴的声音。 有些时候,生命可真地是十分奇妙的东东。 “还没有睡熟呀?”慕容微的声音有点沉静,却很清晰,显而易见,他也没有睡熟。 “是的,”少女轻轻地点了点头,说道,“放不下心。” 帐篷外面风声呼啸,就像野猪在咆哮似的,少女担心要变天了,说不定明天会下雨呢。 “快休息了吧,”慕容微慢慢地说道,接着侧过身子,没有说话了。少女只认为他睡下了,忽然,他的嗓音又传了过来,很低,很柔,但却极其镇定,让人一百二十个放心,“还有我盯着呢。” 帐篷外面,风那么狂,那么冷冽;然而,帐篷里面,却温暖如春。 这帐篷尽管又小又窄,可是,只要有它遮蔽风沙,无论多狂乱的风,也该吹不进来吧? 深夜时分,一哨马飞奔而来,冲进了营寨,把轩四爷在明水的信息送了过来。 那会儿,沐锦正在宽大、舒适的帐篷里休息,可是,也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心神不宁,那骑哨马还没有驰进营寨,他就已经惊醒了过来,一脸的冷汗,好奇怪呢,沐锦居然梦到了那个西门氏的孩子,一路上,他有好多次都看到了那个胖胖的小男孩,笑起来好可爱,有好些次,他都想接近那个小不点。 然而,梦里的景象却是另外一回事,那个小不点,手里攥着长刀,一身鲜血,愤怒地瞪着他…… 接着,那小不点狂乱地挥舞着长刀,却没有砍在他身上,而是一下子砍在了少女的脖子上,少女的血溅得小男孩满脸都是,却还冷冷地瞪着他,那脸上的冷笑仿佛就是从阴间出来的黑煞,凶恶地吼道:“我会摧毁你,摧毁你的一切,让你生不如死!” “阿冷……” 沐锦一脸大汗,那一身衣衫好像已经被汗水濡湿。他急急地喘着粗气,大脑里一个劲地思索着那个可怕的梦…… “斩草除根,赶尽杀绝……” 沐锦似乎还没有完全从恶梦中醒来,神经质地念叨着,接着,猛然抬起脸,大声喊道,“快来人呀……” “少东家!” “想尽一切办法,立刻抓到那个西门家的小男孩,无论如何,我要在天亮前看到他已经被你们干掉了!” 下人略略呆了一下,可是很快的,便作出了反应,朗声应道:“遵命!” “少东家!” 忽然,又有一个下人从外面跑进来,一下子跪在地上,沉声说道:“轩四爷派人送信来了。” “轩凡?”沐锦慢慢拧起眉头,说道,“是时候该来了。” 沐锦大踏步离开了床,一下穿好长袍。他神色一凛,把那些紊乱的情绪都收了起来,又恢复了沐北之王的从容、镇定与犀利气息,朗声说道:“快走,咱们去分享一下明水的好消息。” 外面的风越刮越大,还没有天亮,忽然就下起雨来。黑云漫漫,狂风呼啸,天空滚过一阵阵闷雷,那连天暴雨瞬间就倾泻而下。 山谷两边都是密密的树林,它们在狂风暴雨中一个劲地摇晃着身子,唰唰啦啦地响着,雨水冲刷起一地的泥沙,四处流溢,天地间只看到清亮亮一片…… 少女微微地拧着眉头,瞬间睁开了眼睛,一只大手一下子就捂住了她的嘴。少女一下子抬起了脸,正看到慕容微蹲在地上,手里拿着剑,仔细地谛听着外面的动静。在漫天的雨雾中,隐隐传过来一阵阵马蹄声,还有凶猛的脚步声,正在迅猛地向这矮小的帐篷压了过来。 “有不明身份的人过来了。“慕容微低低地说道,接着扭过身,急速地收拾好一个小包袱,把银两和食物包裹好,对少女说道,“你感觉咋样?还能走吧?” 少女轻轻地点了点头,说道:“还行。”她拿出匕首,慕容微三下两下把被子撕开,也不管孩子正在呼呼大睡,一下将他背在背上,然后牢牢地绑在身上。孩子迷迷登登地醒了过来,伸出小手揉了揉眼睛,疑惑不已地嘟囔道:“叔叔,你要去干嘛呢?” “小家伙,有人要来杀你了。”慕容微神色镇静,从容地说道。 “啊。”孩子瞬间大吃一惊,下意识地一下子牢牢地搂住了慕容微的脖子。暴雨如注,外面的马蹄声呼啸而来。小男孩紧紧地趴在慕容微的背上,情不自禁地瑟瑟发抖,却竭力忍住自己剧烈颤栗的身子,不要让他晃得那么严重! “小家伙,难道你感到惊恐吗?”孩子一张小脸蛋一片煞白,但依然紧紧地咬着银牙,勇敢地说道:“不,我一点都不怕!” “哈哈哈哈……”慕容微爽朗地大笑起来,笑声里有着非同寻常的自豪,“好家伙,你记好,就凭外面那些人,他们还没有资格让我们感到惶恐呢!”暗夜中,淋了油脂的火把点了起来,在狂风暴雨中依然熊熊地燃烧着,外面有人野着嗓子大吼:“快点交人,否则,格杀勿论!”黑暗中,男人扭过身子,双眼明亮如炬,俊朗的面孔仿佛是冰雕一般。他静静地看了少女一眼,神色很从容,轻轻地问道:“你还行吧?” 时光匆匆,如白驹过隙,在生命里疾速而过。少女好像又回到了多年以前的那个夜晚,他端坐在高头大马上,低着脸,还是这个样子询问她:“你还行吧?” 风霜泥泞,刀剑森森,他们一次次怒目而视,一次次剑拔弩张,一次次刀剑相向,一次次都几乎被对方置于死地,然而,那些淋漓的鲜血和刻骨的仇恨却并没有混淆他们的视听。无数的险滩恶浪之后,他们依然不忍对对方痛下杀手,徘徊、彷徨,尽管每一次一想起那些仇恨,都恨得咬牙切齿,可到了拼杀的最后,那刀剑总是无法使出最厉害的一式,连他们自己也说不清楚,那些到底都是怎么回事?他们也在夜深人静时分,一次次地责问自己,可最后,却怎么也弄不明白。他们更加没有想到,这么一个风雨之夜,两个人居然还会携手并肩,只为了保护这个其实与他们没有任何关系的小不点。这一刻,他们没有心思再去理会未来的路在哪里,也没有工夫再去思量那过去的种种对立,只是想到,无论如何不能在这个风雨之夜,被那些人干掉…… 少女一下抽出一把短刀,轻轻地笑了笑,说道:“你放心,我不会拖你的后腿……”慕容微爽朗地笑了笑,笑容在他的脸上久久地弥漫、荡漾。少女还是初次看到他这般笑,一时有些发呆。 “小心点,跟在我身后,不要跟丢了。”他的神色很温暖,然而,那话却说得很严肃。少女轻轻地点点头,说道:“你自己也要当心。”空气中传过来“哗哗啦啦”几声猛烈的响声,慕容微轻轻地拧着眉头,瞬间站了起来,小男孩伏在他宽阔的背上,看见他这般莽撞地站起来,似乎担心把自己的脑袋撞到了,伸出两只手,一下就捂住了脑壳。 大风起处,小小的帐篷里面也不能幸免。少女的秀发一下就被吹乱了,像黑色的蝴蝶一般,迎风飞舞。小男孩睁开眼睛,只看见小小的帐篷已经被人用长钩弄掉了,三个人站在空荡荡的荒原上,正前方有近二十匹战马拦住了他们的去路,马背上的人一身短衣,一个个可都是孔武有力的汉子。 “快把孩子放下!”那个领头的男人手里拿着武器,瞪着三人,仿佛这三个人早已经是瓮中之鳖似的,“你们逃不掉了,放下孩子还会有一条生路!” 可是,他话音刚落,一道冷冷的锋芒飞了过去,漫天大雨中,响起一声锐利的响声。那个男子尽管身手也还算了得,可他身下的战马却没有那么厉害,那战马吃了一惊,一下子长身而立,锋利的匕首一下子狠狠地插在了战马脖子上,战马一下子仰天嘶鸣,那红色的液体就像喷泉一般,箭射而出! 那个男子瞬间从马背上跌落下来,沉重地摔倒在地,可是,他还没来得及爬上来,那乱了分寸的战马便一下踩到了他的肚子,悲惨的嚎叫声瞬间响起…… 99mk.cc。wap.99mk.cc 正文 第197章 地动山摇! 可是,他的手下还来不及把他营救出来,那战马便“轰”地一声,倒压在了男子的身体上,只听见骨头“咔嚓”碎裂的声响,不难料想那被战马重压的男子是怎样一幅悲惨的模样。可是,他们还有时间去想那些事吗?就在方才那惊变之下,被他们拦住的男子已经好像一头凶猛的老虎,迅猛地向他们冲了过来。 长剑出鞘,瞬间便像虎啸一般,地动山摇! 一个闪电瞬间划过黑沉沉的夜空,隆隆雷声响了起来,红色的液体在风雨中四下里飞溅。 冷冷的刀光剑影从四面八方蔓延而来,慕容微长剑啸空,准备大开杀戒。在他眼里,眼前的这些人简直太小儿科了,他要收拾他们,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他长剑疾挥,一路狂攻,锐不可当。 少女的身体还很虚弱,本来连走一步路都极其艰难,可是,到了这要命的关键时候,也不容她不奋勇向前!她没想到这邓泽果真做下了反叛之事,残忍地杀害了其他长老,如果他们知道了她是谁,只怕会更疯狂地追杀她吧?她原本心里还系念着邓氏的那份明水情,顺昌谊,可这会儿……现在,她别无选择,也没有退路,只能背水一战!她努力振作起精气神,勇敢地在人群里横冲直撞。少女一身绿裙,在黑夜里看去,就像是地狱里放出来的煞星般,每一式都是杀招,杀得那些人血肉横飞…… 一阵兵器的交鸣声,慕容微“刷”地一剑逼退三个护卫,血雾冲天而起,对方倒下一个,伤了两个,而慕容微也是胸口被战刀划开,鲜血瞬间流了出来。 “叔叔,”孩子惊恐地大嚷,“你胸口流血啦!” 少女听了孩子的话,一刀逼退一个侍卫,凌空跃起,飞起一脚,踢在一个侍卫胸膛。那个侍卫站立不稳,一下坐在了地上。 “你要不要紧?”少女一下扶住慕容微,那人晓得他是狠角色,因此,那些凌厉的攻击都直奔他而去,这会儿,慕容微的手上、腿上、胸膛便已有好几处伤痕。他狠狠地吐了一口血痰,摆了摆手,眼神冷冽,神色阴沉,沉声说道,“你不要担心,还交不了命。” 忽然,身后传过来一道凛冽的杀气,慕容微运气于长剑之上,狠狠地一下劈在对方的长刀上。 这会儿,风更加疯狂了,大雨也更加猛烈了,天地间一片白茫茫的雨雾,视线极差,就是睁着眼睛,也什么都看不清楚。少女紧跟着跃身而上,灵巧地从慕容微的侧腋钻了过去,一刀刺中对方的心脏,手腕一挑,那人当场毙命…… 雷声轰隆,闪电横空,他们根本就没有想到这两个人如此了得,因此,派出的人本来就不多,可刚一交手,就已经有十余人伤的伤,死的死,一时大惊失色。急切间,只好大声呼救,远方的同伴听到呼喊,这才飞速地拥了过来。 而外营的外面则有更多侍卫静静地站在黑暗中,就像一道道钢铁城墙,拦挡住了他们的退路。 “乐儿,他们人多势众,咱们只怕很难逃走了。” 少女轻轻地扬了扬眉头,脸上居然还会有一缕缕的微笑,问道:“呵呵,逃不走了?那如何办?” “哈哈哈哈!”慕容微仰天大笑,那些围着他们,伺机冲上来,准备给他们迎头痛击的护卫刹那间也吓得六神无主,好像已经被他们给震住了。 “那你说怎么办?” 接着,两个人一起扭过头,眼里齐齐射出锐利的光芒,盯着那座隐身在巨大暗夜里的大帐篷! 那儿正是正中心的邓氏大帐,住在那儿的,不是别人,正是那亲自组织了这场腥风血雨的邓氏小东家邓泽!只是那么万分之一秒的时间,他们便都明白了各自心中所想。 “小家伙,”慕容微毫不在意地笑了,问道,“你怕不怕?”小男孩紧紧地伏在他背上,一开始时的惶恐早已经烟消云散了,他好像又想起了昨天晚上那场屠杀,爹爹和娘亲离他而去,那些熟悉的亲人也一个个都倒下了,再也不能站起来。姚叔叔背着自己杀开一条血路,然而,却有那么多刀剑狠狠地砍向他,那鲜血就跟喷泉似的,汩汩往外冒。他伸出胖乎乎的手指,指着那些穷凶极恶的人,气得声音里夹杂着刻骨的仇恨:“叔叔,他们就是那些大人,就是他们把石儿的爹爹、娘亲、姐姐都杀掉了,就是他们!” “明水邓氏。”慕容微冷冷地哼道,“这个让我不屑一顾的家伙,又能把我怎样?”他伸手到怀中,掏出一个十分精巧的小烟花,接着拉开链子,一道耀眼的亮光一下子腾空而起,照亮了黑沉沉的长空,炸开一朵璀璨的焰火。 那些侍卫瞬间吃了一惊,还认为他要向同伙报信,叫他们来帮忙呢。 慕容微扭过脸,向少女说道:“纵然咱们今晚过不了这一关了,以后也一定会有人给咱们报仇。” 少女轻轻地摆了摆手,笑道:“不会的,我们一定能杀出去!” 慕容微微微一呆,接着长啸一声,高声说道:“行,那咱们就携手并肩,杀出重围!” “乐儿,咱们抢马!” 两人一下子不再防守,而是展开了凌厉的进攻,疾速杀向外面,开始抢马,敏捷地翻身上马。 两骑战马同时引颈长嘶,慕容微的长剑正插在一人的脖颈间,只见旁边另一个人看准机会,竟要向他背上的孩子下手。慕容微怪哼一声,扬起剑鞘,“啪”地一声砸得那人脑浆迸裂。 慕容微暴喝一声,一脚踹开一个紧紧地跟随在他身后的侍卫,大声说道:“乐儿快跟上!” 然后狠狠地踢了一脚马屁股,战马长嘶,好像一头暴怒的雄狮,一下子冲了出去。 那些护卫用身体组建而成的钢铁城墙,在慕容微的长剑之下,就像一层柔软的窗户纸。慕容微打马如飞,所经过的地方一片血雾。长风怪啸,天地间一片迷蒙,没有一个地方不是惊天动地的刀剑声。 “快,护卫大营!” 阵阵急促的叫喊声瞬间响起,有人惊恐不安地向着中心大帐飞奔而去。 “护卫少东家!” “他的目标是少东家,快,射杀他的坐骑!” “弓箭手!快,弓箭手准备!” 四面八方都是连天喊杀声,以及惊恐万状的叫喊,不清楚的还以为这儿中了埋伏,只有他们自己清楚,敌人,不过三个人,哦,不,是两个人,那个小男孩根本不能凑数。 鲜血狂泻,电闪雷鸣,暴雨漫天,少女紧紧地跟着慕容微,保护着他身后的孩子,身手敏捷地挥舞着战刀。凌厉的攻势都被前面的男子格挡了,这会儿,她没有受到一丁点伤害。这个夜晚好像特别漫长,到了现在,依然还没有要结束的迹象。风更狂了,雨更猛烈了,慕容微和少女也离中心大帐越来越近了。狂啸的夜风掀起大帐的帘子,少女几乎都看到了帘子里那莹白的地毯,黑夜里还有好闻的薰香,特别浓郁,令人思睡。 空中,好像有什么声音在放肆地大笑声声,紧接着,雷声轰响,便将那尖厉的笑声整个给吞没了…… 天地之大,谁主沉浮?千千万万的老百姓在油锅中煎熬,不知道有多少人妻离子散,家破人亡,什么为天,什么又是地?什么是公理,什么又是正义……谁能辨得明,说得清? 迷离的暗夜里,少女心里好像陡然升起了一个信念,让她的心蓬勃不已。她深吸一口气,看着近在咫尺的大帐,心里涌过一阵阵澎湃的激情! 摧毁一切,爆炸一切,毁灭一切,那样,才会有新的一轮太阳从地平线上升起,给世间全新的火热光芒…… “唰!” 战刀砍翻一个侍卫,少女凝聚起所有的精气神,向前猛冲! 太多太多的艰难险阻都闯过去了,难道,还在乎这点小小的难关吗? “轰轰……隆隆!” 一个炸雷在人们头顶上炸裂,似乎带着想要毁灭世界的巨大气概!人们心里一紧,瞬间高举起熊熊火把,浓郁的松油清香在每一个角落弥漫、飞扬。突然,一直牢牢地趴在慕容微背上的孩子惊恐地叫了起来,少女抬起眼睛,瞬间仿佛被十二级台风刮到了太平洋里,面色一片煞白,眉头也紧紧地拧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少女手中的战刀越攥越紧,所有的理性在那一刻就如汹涌的浪潮,奔着前方,磅礴而去…… 风更狂了,雨更猛烈了,天地间一派苍茫,那风风雨雨冷冷地吹刮、拍打在人的身上,极不舒服!老天也阴冷着一张脸,黑云漫漫,从四面八方倾压下来,那些疯狂的、尖厉的、肆无忌惮的雨水就像愤怒的怪兽,冲刷、洗涤着世间的一切晦暗、污浊。冷冽的刀光在漫天火把的映衬下,闪烁着诡异的光芒,夹杂着血腥的苍凉,冷冷地辉映着那些令人不寒而栗的侧影。 石儿的声音早已经沙哑了,小男孩着了魔般地砸着慕容微的脊背,这个一夜之间被残酷地剥夺了所有亲人性命的孩子,在这一刻彻底失去了那层稚嫩的外衣,仿佛是一头身陷绝境的小老虎,惊恐地嘶鸣。 “乐乐,乐乐……” 孩子不顾一切地大声吼叫,那脸上的泪水哗哗啦啦地流淌下来,叫声苍凉、悲愤,好像是被残忍丢却的小兽。他伸出胖乎乎的小手,指着那个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小女孩,小小的胸口急剧地起起伏伏,张大嘴,不住地喘气,漫天大雨抽打着他小小的身子,他的眼睛红得刺目,汩汩鲜血在地上冲荡、流汇,最后形成一个令人触目惊心的水洼,空气中充斥着浓浓的血腥味,被狂风撕裂着,漫天飞扬…… 99mk.cc。wap.99mk.cc 正文 第198章 明天再来看你 一瞬间,少女牢牢地抓住了手中的战刀,天空划过一道道火红色的闪电,映出了她苍白的面颊,和泛着青色的嘴唇。她情不自禁地做了个深呼吸,却依然无法控制自己身子的颤栗,那不是由于害怕,而是由于深深地震怒。少女蓦然回想起了那个小女孩离开时依依不舍的神情,她对自己纯洁的笑靥,夹杂着点点小心翼翼的意味,说道,“姐姐,我先离开了,明天再来看你。”少女那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在黑夜里看去,格外大,格外明亮。闪电过后,天空滚过一阵阵闷雷,似乎要把这污浊的大地都炸裂开来…… “姐姐,我先离开了,明天再来看你。” “姐姐,我先离开了,明天再来看你。” “姐姐,我先离开了,明天再来看你。” 少女的耳畔不断回响着那个有着甜美笑靥的小女孩清脆的声音,心中瞬间喷涌而起浓浓的愤懑,她只感觉全身的血管仿佛都要炸裂开来。少女慢慢地抬起眼睛,“咚”地一声跳下马,把刀鞘扔在一边,高高地举着长刀,一双纤细的白手紧紧地攥着,面色森寒,阴冷地瞪着那火光摇曳的中心大帐。 “坏蛋!坏蛋!” 小男孩还在撕心裂肺地哭着,嚷着。慕容微也跳下了战马。男人并没有像小男孩那般冲动,而是伸出大手,轻轻地拍了拍背上的石儿,说道:“小不点,省些气力吧,在敌人面前哭泣,不是男儿的风格!” 西门石伸出他那胖乎乎的小手,一下擦拭掉脸上汩汩流淌的泪泉,只是那脸上,一下子涌起了许多这个四岁孩子不应该有的神情,让人揪心不已。 小乐乐小小的尸体被人胡乱地丢弃在中心大帐前的一条污浊不堪的水沟里,脖子上有一处刀痕,被大雨冲刷、洗泡,已经泛白了。她的一双大眼睁得好大,好大,可却没有丝毫仇恨的意思,她小小年纪,就似乎已经预料到了这样的危险,只是当那危险突然来临时,她的眼里刹那之间还是涌起了点点慌乱,惶恐不安,还有点点无法放下的忧心忡忡,她的身子那么小,脚上没有穿鞋子,小裙子外面露着一双白惨惨的小脚丫,还有一截小小的腿脚。 而她的手里,居然还抓着一把匕首。 那匕首正是她离开小帐篷时,少女送给她的那一把。 两个中年人躺在她身边,一男一女,应该是乐乐的父母。冷风一阵阵吹刮而来,吹卷起少女身上翠绿色的裙袍,一身华丽的衣裙早已被大雨浇透,牢牢地粘附在她身上。她仰起脸,情不自禁地做了个深呼吸,接着向前走了一步,眼里刹那间再也没有了丝毫彷徨和忧伤,那是勇往直前的信念和决心,是摧毁一切恶势力的勇气和毅力! 瞬间,寒冷的刀光凛冽,恐怖的杀气弥漫,少女的身子猛然凌空而起,手中白光划过,狠狠地劈向那些丑陋的黑暗…… 撕心裂肺的喊叫瞬间砸碎风雨之夜的死寂,刀光闪过,被战刀划伤的护卫们惨叫声声,像受伤的野猪般,嚎叫不已。少女瞬间扔掉了所有女子的娇弱,这会儿,她只是一个冲锋陷阵的勇士,是一具冷血无情的杀人躯壳。她的战刀逼住一个护卫,脚下迅疾地奔跑起来。 “快,护卫少东家,把他们包围起来!” 乱纷纷的场面里,有的人在尖声狂啸,人们的目光一下子变得无比狂乱,现在他们已经插翅难飞了,只要把他们拿下,或者乱刀剁死,就是相当伟大的功劳。 然而,这种想法固然很好,可是,却又是那么幼稚,毕竟对方的动作太快了,简直是匪夷所思,他们的包围圈还没有完全形成,对方不退反进,向着里面狂攻而去,又何曾想过逃之夭夭? 战刀向空,光芒刺得人的眼睛发胀,冲在最前面的两个护卫不约而同地发出一声惨叫,向后急闪,有一个人腿脚稍慢一点点,便被砍断了腿脚。血光乍现,惨叫声暴起。一个军士想要从背后下黑手,少女头也不回,看也不看,听声辨位,回手一刀,先发制人,一刀砍掉了他的半个脑袋,那个企图偷袭的人哀嚎一声,轰然倒地,热血喷洒,飞溅了少女整个后背。她连眉头也没有拧一下,那双眼睛里满是暴戾的杀气,所过之处惨叫声四起。少女顺过战刀,迅猛地向前逼进。 “快,捉住她!不要叫她逃跑了!” 一个侍卫头子大声嚷嚷着,慕容微怪哼一声,抬起手臂,只听一声呼啸声响起,冷月剑的剑鞘破空而去,紧接着,以一种极其怪异的姿势瞬间刺破了那个护卫头子的肚子! “叔叔,干掉他们!” 孩子似乎瞬间迅速地成长起来,眼里没有一点点惶恐,一张小脸蛋涨得红通通的,大声嚷嚷。 在残酷的杀戮之后,这个四岁的小男孩内心不知经历了怎样的沧桑巨变,他的稚气、纯真、友善一下子全都消散得无影无踪,而只是挥舞着小小的拳头,声嘶力竭地喊着,吼着,叫着,就像一个经历了无数战火考验的沙场怪魔。 “少东家说了,哪个能砍下这三个人的头颅,赏黄金二千两!” 一个中心大帐里面的侍卫走了出来,对外面的护卫们高声说道。可是,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少女和慕容微已经一下子冲了过来,跳进乱纷纷的人堆里。瞬间,一批批军士从各个方向奔拥而来,不知道有多少战刀、长剑、拳脚向他们两个招呼了过来,可是,惊天动地的悲惨的嚎叫声也一下子响了起来,鲜血飞溅,肢体横飞,在一阵阵惊心动魄的“唰唰唰唰”声中,护卫们就像一行行稻子般应声而倒。血腥的杀戮让他们魂飞魄散,哪里还能顾得上什么赏金喽,如果连性命都没有了,那一切都不是完蛋了吗?他们感觉这两个对手太强大了,强大得令人恐怖,人们像潮水一般,狼狈不堪地向两边退去,还生怕退得慢了一点点,那夺人魂魄的刀剑就会招呼到自己身上,那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慕容微和少女肩并肩,站在一起,冷冷地嘲笑着那些张牙舞爪的纸老虎。 男子一身都被鲜血浸透了,风平浪静地问道:“怎么样,还有气吧?” “放心,这口气还咽不下!” 少女冷冷地看着堵在前面那些人,沉声说道:“你来吸引住这些人,掩护我,我冲进去。” 慕容微微微地拧着眉头,正要驳斥,却看见少女身子一闪,已经向着大帐的方向,箭射而去。 慕容微低低地斥责了一声,立刻赶上前,给她扫除一些障碍。 大大的帐篷里,沐锦紧紧地拧着眉头,仰靠在温暖的床榻上,只有阿起站在身边。阿起静静地谛听着外面的杀戮声,有点担忧地沉声说道:“主人,让沐卫出手吧,这两个人功夫非常厉害,不是等闲之辈!” 沐锦用手略略地揉捏了一下太阳穴,淡淡地说道:“不需要,那些邓氏的帮凶,就让他们呆在这儿也行。” “但是,”阿起拧着眉头,说道,“如果邓氏的人都留在这儿了,那咱们在伊科可不好做事。” 沐锦轻轻地摇了摇头,轻轻地说道:“不急,再等一下看看。” 这会儿,少女已经冲到了大帐门前,阻挡在她前面的,只剩下这六个邓氏的随身侍卫,然而,她只是不屑一顾地扫视了他们一下,接着,伸出手指,轻轻地擦拭了一下面颊上的血迹,那心不在焉的神情和睥睨一切的傲慢,一下子就粉碎了这六个人的信念。 接着,她慢慢举起战刀,像一阵旋风般扑了上去,残酷地挥舞着那个时代最厉害的杀人利器。 中心大帐里面,静静的,一点声息也没有,只能清晰地听到外面惊心动魄的屠杀声。阿起的脸上轻轻地渗出了汗珠,实在憋不住了,又一次开口问道:“少东家,这……” 沐锦紧紧地拧着眉头,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涌起了丝丝莫可名状的心烦意乱,好像他忽略了什么重大的事情,又好像有一个熟悉的声音在他心灵深处着了魔地尖啸,然而,他却无论如何都听不真切那声音尖啸的内容,又似乎被什么蒙蔽了视听,一下子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那熟悉的声音到底是谁发起的……外面的搏杀声是那么疯狂、残酷,好像让他的心里突然浮起了许多不愿触及的画面,他慢慢回过神来,慢慢地抬起脸,点了点头,说道:“行!” 阿起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刚想回话,外面却猛然响起一声断喝,带着刀剑的血腥与杀气,一下子就刺破了这个令人恐怖的漫漫长夜! “邓泽,不要躲在里面当缩头乌龟,爬出来!” 自打离开宁湟古城,沐锦站在火光熊熊的帝都城里,就告诉自己,从此以后,他再也不会害怕任何人,也不会再害怕任何事,他要毁灭一切挡在他前面的障碍!他要用他的沐北飞鹰旗,用他的铁拳,用他的凛冽长刀,用他的磅礴气势向全世界宣告:沐北王回来了,他所遭受过的一切耻辱、冤屈,都必定要加倍讨还! 可是,这会儿,他却猛然感到了一阵前所未有的恐惧,他连靴子都忽略穿上了,就一下从温暖的床榻上跳到地上,然后,摇摇晃晃地,居然像中了邪似的,不顾一切地往外就冲。 99mk.cc。wap.99mk.cc 正文 正文_第199章 不会猜到会是我吧? “少东家!” 大帐内的侍卫瞬间吃惊非常,毫不犹豫地冲了上去,阿起一下挡住了沐锦,他自然没有认真辨析那个声音,而只是简单地误以为主人怒气冲天地要出去与别人拼杀,可是,沐锦却听得真真切切。 “主人,请稍安勿躁,这种人哪里需要你亲自出去?” 刀剑相撞,尖厉刺耳,少女的嗓音再一次在耳边响了起来:“邓泽,不要躲在里面当缩头乌龟,爬出来!” 这一声之后,阿起似乎出听到了什么,呆呆地像个木头人似的,站在那里。 大风呼啸,空气中猛然响起了一阵破空之声,中心大帐的帘子被人锋利的战刀一下划开,一道耀眼的闪电瞬间划破天幕,紧接着,一声炸雷响彻天地,震得地动山摇。天地间一片白茫茫的世界,少女一身染血,站在大帐门口,那一身的冷冽气息让人不寒而栗。她站在那儿,一脸轻蔑之色,狂傲地高扬着长刀,寒光闪闪的刀锋冷冷地指着沐锦,冷冷地哼道:“邓泽,你不会猜到会是我吧?” 是呀,如此捉弄人的剧情,谁会想得到呢? 一阵狂风瞬间扑进大帐,里面的火光一下子熄灭了,晦暗的光芒投洒在少女苍白的面颊上,这会儿,所有的话语都不能够形容沐锦的情绪,他就仿佛是一个稻草人似的,静静地站在那儿,想要说点什么,却陡然觉得那舌头仿佛被什么束缚住了,根本开不了口。 少女一脸森寒地瞪着他,语气铿锵,镇定从容,冷冷地用刀锋指着他,斥道:“你这个残害同道,与顺昌为敌,与沐北为敌的逆贼,你说,你是不是死有余辜?”忽然,那些隐蔽在大帐外面的沐卫们轰然而动,这些身经百战的护卫自然远非邓氏的那些亲兵可以相比,他们一个个都是一身黑衣,黑巾蒙面,手拿刀剑,从两边帐篷里冲了出来,一下就把慕容微和少女团团围住,弓箭手也是箭扣弦上,然而,当他们一下认出那个站在场中的少女时,所有人都愣住了,居然忽略了攻击。慕容微和少女自然是没有看到那些邓氏的护卫已经退了下去,大帐里一片静寂,静寂得有些出奇。 “乐儿。”慕容微跑了过来,仗剑保护在她前面,另一只手却拦住她的身前,好像担心她会冒冒失失地冲出去与别人拼杀。虽然那仅是非常简单的动作,然而,护卫她的意思却非常明显。 少女瞪着暗夜里的邓泽,沉声说道:“邓泽,我是代表顺昌行会来取你狗命的!” 少女的长刀冷冷地对着他,神情十分坦荡,说道:“纵然今天我不能干掉你,但终有一天,沐锦一定会替我复仇!反叛沐北的人,一定会被杀掉,哪里会留着他,存活在世上?” 这时,天空又划过了一道闪电,大帐里面的轻袍男子忽然淡淡一笑,他抬起头,看着外面黑沉沉的夜空,乱纷纷的人迹,笑容里满是自嘲和酸涩。他的心中五味杂陈,他该感到高兴吗?还是该感到……这个自己苦苦寻觅的少女终于平平安安地站在了眼前,而且,她对自己还是满怀信赖,然而,这样的场面,他又该如何去面对她?上苍可真是又和他开了一个国际玩笑,弄来弄去,居然…… 少女瞬间也略略一呆,眼前男子的那副神情,那个姿态,好像在哪里见过?又好像特别熟悉?然而,这一场血腥的屠杀,让她的思维似乎有点呆滞了,有的事情,她哪里还会去思考,去质疑,她只是微微拧着眉头,看着那个暗夜里的男子,接着扬起长刀,慢慢地,慢慢地,往前走了一步。 “唰”地一声,沐卫们一起拥了上来。突然,男子忽然伸出手来,向着两边淡淡挥了挥。刹那间,场里的人都大吃一惊,这个手势,是要让他们离开! “少东家!”邓氏的管家慌慌张张地走了上来,沉声说道,“不能呀,不能就这么放他们离开!” 男子的眼神瞬间就像寒冰一般,森寒地瞪着那个管家。那眼神里有暴躁、厌烦,甚至还有冷冷的杀气。海管家被他盯得心里发毛,只好照着他的意思做,回过头,向着少女和慕容微说道:“少东家不和你们计较,你们快离开吧。” 少女和慕容微一起呆住,脸上一点欣喜的神情都没有,只是像看外星人一样地看着眼前的男子。海管家烦躁不堪地骂骂咧咧:“滚!有多远滚多远!该不会还要人撵你们离开吧?” “乐儿,咱们离开这里。” 少女拧着眉头,困惑地看着那片黑漆漆的大帐,慕容微一把扯起她的胳膊,沉声说道:“跟我离开!”先前攻打中心大帐只是战术之故,不得已而为之,现在,他们居然肯放自己离开,那就管它是什么缘故,都应该立刻离开。慕容微和少女飞身跨上两匹没有了主人的战马,慕容微扭过脸,望着那座黑漆漆的大帐,沉声斥道:“邓泽,以后如果你被我抓住了,我也饶恕你一回。”静寂的暗夜里,一点声音都没有,就在少女要打马离开时,男子忽然情不自禁地叹了一口气,那般苍凉,那般沉重,好像把所有的体力都凝聚在了那声叹气里。 男子低低地说道:“自己保重!”那声音那么细微,那么低,然而,少女还是真真切切地听到了。她的身子瞬间一呆,接着,急速地扭过头来。可是,一大群护卫挡住了那个人的身影,耳畔全是那哗哗的雨声,闪电横空,雷声轰响,一声比一声猛烈,似乎把整个大地都要掀翻转来。夜风狂啸,吹卷起少女湿漉漉的秀发,秀发上面还夹杂着刺鼻的血腥味,那么腥臭。慕容微轻叱一声,打马如飞。 少女紧紧地拧着眉头,最终还是扭过头,紧紧地跟着慕容微,踩踏着一地的污泥,向着营帐外驰去。风更加疯狂了,雨也更加猛烈了,不管哪里都是目瞪口呆的军士,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不敢相信,这两个人,弄得他们损失惨重,难道就真地这样拍拍屁股走人了? “少主,”阿起扭过脸,心急如焚地唤道,“那是姑娘呀!如何让姑娘跟着慕容微离开了呢?” “不让她跟着慕容微离开,难道还要把他们留下来吗?”沐锦扭过脸,脸上浮起一丝苦笑,“未必然把一切真相都告诉阿冷,让她对我刮目相看?” 天边乌云滚滚,暴雨如注,这个夜晚似乎特别漫长、冷冽,不过,再漫长、冷冽的这一夜,也终究就要结束了。 在一个隐蔽的小山洞里,三个人停了下来,四处捡了点干柴,在山洞里生起火来。山洞外面,暴雨一点也没有要停歇的迹象,那风吹在脸上,一点也不舒服。山洞里,火光熊熊,总算有了些许温暖的感觉。 三个人衣服都淋得透湿,他们把外衣脱下来,放在火堆上烘烤。整个晚上的杀戮,让少女和慕容微几乎消耗尽了所有力气,特别是少女,她本来就有伤,强撑着战斗,现在一松懈下来,感觉整个人都快要虚脱了。而那个孩子也累得不行,这会儿双手托腮,坐在山洞里,一句话也不说。 少女神色很安静,小男孩靠在她身边,小小的身子那么疲弱。少女好像在思考什么,又好像什么也没有思考,只是那么安安静静地坐着,把头仰靠在冰凉的石头上。慕容微好像很不习惯这种谁都不说话的难堪和静寂,他紧紧地拧着眉头,突然站了起来,沉声说道:“柴火就要燃完了,我再出去找点。”说着话,抬腿就要离开山洞。 “慕容微!” 安安静静的少女听了慕容微的话,忽然像受了什么惊吓似的,大嚷一声。慕容微微微一呆,扭过头,怪怪地看着她,说道,“又咋了?” “不,没啥,”少女神色有点窘迫,立刻摆了摆手,说道,“没什么。”慕容微微微拧着眉头,诧异地问道:“你怎么样?没有受伤吧?” 少女挤出一个笑容,勉强地笑了笑,说道:“我真地没有什么。”慕容微这才放下心来,说道:“你不要走开,就在这里等一下,我很快就会回来。”正要走出去,又扭过头,叮嘱道:“盯着小不点,不要让他到处跑。” “好的,”少女觉得自己怎么一下子也婆婆妈妈起来,笑着说道,“你快去捡柴吧。”慕容微回头就向外面走去,可没走几步,少女又开口嚷道:“等一下。”慕容微又停住脚步,看见少女紧走几步,赶上来,把冷月长剑交给慕容微,接着看了看他还不算厉害的伤势,说道:“留点心。”慕容微瞬间就呆住了,他怪怪地瞅了少女好一会儿,接着点点头,静静地走出了山洞。 然而,刚刚离开山洞,慕容微的脸上却浮现出点点笑意,似乎再也控制不了他的好心情了似的。他就像一个孩子似的,笑得那么可爱,脸上的肌肉都一点点松弛下来,眼神亮晶晶的,仿佛就像发现了什么“新大陆”一样。男子已经离开山洞好一会儿了,少女都还呆呆地站在那儿,一动也没有动,她一下子觉得好疲惫,又仿佛心里装满了什么歉意似的。她慢慢地回到火堆旁边,轻轻地摩挲着孩子的小脑袋,轻轻地问道:“你是叫石儿吗?”小男孩轻轻地点了点头,却没有开口说点什么。 99mk.cc。wap.99mk.cc 正文 第200章 听姐姐的话 “你是不是很难受呀?”少女继续问道,可孩子静静的,依然没有说什么。少女轻轻地叹息了一声,一把搂住孩子小小的身子,轻轻地说道:“我明白你心里特别难过。”小男孩的脸上忽然流下了一滴眼泪,落在少女的手背上。孩子呜呜咽咽地接着说道:“乐乐,乐乐……” 少女的心中也浮起了点点难受的情绪,一想起那个笑靥如花的小女孩,她的心中就一阵阵发紧,仿佛有一条条虫子在她心里钻呀拱呀似的。 “石儿,你恨不恨那些人呀?”小男孩可能还不太清楚“恨”这个概念,然而,他猛然就牢牢地攥紧了小小的拳头,咬牙切齿地说道,“石儿总有一天要长高,学得一身好武艺,就像叔叔那么厉害,接着把那些坏蛋全部杀掉。” 一时之间,少女好像不晓得应该说点啥,她可以说点啥?说最伟大的情感是“爱”,而不是“恨”吗?说武功再好,就什么都能化解吗?她几乎不敢抬起头去看小男孩的目光。她的手一个劲地抖动,心里那么难受,那么伤感,却只能够淡淡地拍了拍小男孩颤栗的脊背,难受地点了点头,说道:“那你要好好加油,练好了武艺,至少可以保护自己不受伤害。” “石儿学好了武艺,一定能够杀掉他们,”孩子就像起誓一般,举起一双小小的拳头,然后扭过脸来,稚气地看着少女,问道,“姐姐可以教石儿武艺吗?” 少女有些愁苦地笑了笑,轻轻地说道:“将来,你要乖乖地跟着那个叔叔,不要捣乱,要做一个乖孩子。他会教你很多东西,也会教你武艺。”小男孩轻轻地眨着眼睛,问道:“那姐姐教不教石儿呀?” 少女一下呆住了。她情不自禁做了个深呼吸,掩饰住心里的难受,说道:“以后如果有时间,姐姐也会来看石儿的。”这孩子尽管才四岁,可智商真地很不一般,他吃了一惊,忽然一下子牢牢地拉住少女的衣衫,大声问道:“姐姐要去哪儿呀?” 少女轻轻地摆了摆手,搂住孩子瘦弱的身子,仿佛在对他诉说,又仿佛在喃喃自语,声音那么轻,那么柔:“石儿你小小年纪,就遭遇了这样的灾难,命运很苦,可是,从某种角度上说,你的命运又不是很苦。你的父母亲人被仇人杀掉了,你的仇家势力十分庞大,你没有能力与他们抗衡,本来你也是保不住小命的,然而,却有人乐意帮助你,才让你保住了一条命。你的家里什么都没有了,然而,以后还有人不会让你再受苦,你说你的命运是不是也不是很苦?” “可是,在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人的命运比你不知道要苦多少倍呢,他们的仇比你的仇更大更深,而仇家的势力也更大,他需要凭借自己的力量,背负了太多太重的屈辱,极其艰难地活着,而且,还没有谁乐意帮助他们,而只能独自顽强地努力、努力,遭人欺压,受人凌辱,因此,他们心里的怒意怨意恨意比你更深、更重……” 少女轻轻地笑了笑,伸出手,轻轻地摩挲着孩子的小脑袋,笑容那么亲切,好像还有点点怜悯,轻轻地说道:“因此,不管你以后做了些啥,姐姐都会宽恕你的,因为姐姐很清楚你遭遇了什么,清楚你怎么会变成那个模样。不过,如果你做错了事,姐姐也会设法阻拦你。” “姐姐,”小男孩大声地说道,“石儿一定听姐姐的话,不会做错事。” “乖孩子,”少女一把搂住孩子,轻轻地感叹道,“但愿你今后也能记住你今天说的话。” 熊熊的火堆燃烧着,孩子有点疲倦了。少女找到了一堆枯干的野草,让石儿躺在上面。不一会儿,草堆上就响起了孩子轻轻的香甜的鼾声。 少女静静地看着孩子睡熟后香甜的面孔,一时间,她好像又回到了从前,在那场残酷的杀戮之后,那间四面漏风,残破不堪的屋子里,那个少年惨白的面颊,紧紧拧着的眉头,以及他们不敢大声发出的低低的咆哮:纵然是猪狗不如的艰难生活,也要顽强地活下去…… 时光匆匆,如白驹过隙,一转眼,八年过去了。少女拿过半截树枝,在地上写了一些字,笔落千均,好像倾洒了她全部的精气神。 少女站起身来,恋恋不舍地看了看这个山洞,还有那个睡得很香甜的孩子,转过身,大步走了出去。 一阵尖锐的马鸣声在空气中尖锐地响了起来,漫天暴雨中,战马扬起四蹄,向前飞奔。慕容微不久就赶了回来,他运气不错,还弄到了一只野兔,待他满面微笑地走进山洞,刚要说话,却忽然呆住了。 “小不点,小不点!”慕容微立刻把小男孩唤醒。石儿揉着双眼,睡意阑珊地看着他,说道:“叔叔。”慕容微面色很难看,立刻问道:“冷薰呢?她到哪里去了?” “姐姐?”孩子困惑地拧起小小的眉头,指了指少女刚才坐着的地方,说道,“姐姐在那儿呀,哦?姐姐呢?到哪儿去了?”慕容微一下放开他,几下奔出山洞,看见果然有一匹马不见了。 “叔叔,这儿还有字!”慕容微听到小男孩的声音,立刻跑了回来,这才看见火堆旁边有几行娟秀的小字,笔力很深,不难看出写字的人写字时的心思。 “我离开了,不要来找我,放心,我不会自动跑回去送死,把石儿照顾好。”在那些字下面,还有一行字:慕容微,多谢你!“多谢你!”多谢啥?是宽恕的恩情,还是一路上的鼎力相助,或者是现在和以后,照顾这个孩子的情分?慕容微猛然暴喝一声,一脚把那火堆踢到了一边。石儿一呆,吓得缩着身子,蹲在一边,不敢走上前。慕容微往外就跑,好像要奔出山洞。 “叔叔,”孩子很害怕慕容微把他扔下,大声嚷道,“你到哪儿去呀?”是呀,自己要去哪里呢?是去追赶她吗?可是,自己凭什么去追赶她呢?慕容微心里冷笑声声,然后一下扔掉了手里的东西,呆呆地站在空空荡荡的山洞中,仰起脸,不由喃喃自语,自我解嘲起来:“慕容微,你这个傻瓜!” 山洞外面,暴雨如注,不仅丝毫没有停息的意思,相反,还越来越猛烈了。这一场暴雨降临,慧湖江畔又将要涨大水了。 狂风暴雨中,少女打马如飞,她的大脑中空空荡荡的,一边狂奔向前,一边前思后想,慢慢把所有的细节都连接了起来。少女在心中暗暗地责骂自己,没想到自己居然会如此笨蛋,无论如何,一定会亲眼看一下,才会放下心来。少女忽然感觉血管里的血液噼噼啪啪地燃烧起来,双眼放射出锐利的光芒,不顾一切地向山谷中狂奔而去。天上笼罩着厚厚的阴云,似乎正酝酿着更加疯狂的暴雨。不晓得驰骋了多久,她总算又看到了那个山谷,感觉浑身的力气都已经用完了。少女呆呆地坐在马背上,望着空空荡荡的山谷,她身体里的热血慢慢冷却下来。她“咚”地一声从马背上跳了下来,踉踉跄跄地踩在污泥水中,不出所料,在那里,少女又一下发现了乐乐小小的尸身。 一个时辰后,山谷里立起了一座新坟,新坟里,埋葬了一个无比可爱,无辜冤死的小生命。 少女静静地站在坟茔前,把战刀放到一边,“咚”地一声重重地跪在脏脏的泥水地上。 “乐乐,对不住了。” 少女悲悲切切地说道,“姐姐无法为你手刃仇人了。”嗓音沉重,苍凉,不胜伤悲。 “砰……砰……砰!” 少女跪在地上,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激荡起大片大片污浊的泥水。她静静地跪在地上,心里好像有太多太多歉疚的话想对乐乐说,可是,一时之间竟不知该从哪里说起,又或者觉得不管是说什么话,似乎都无法弥补那种沉重的伤痛,与其那样,那还不如不说。少女的手指牢牢地抓住地上的草根,神情坚定,眼泪“扑簌簌”地直往下流。她也弄不明白,自己到底是因为这个小女孩的无辜冤死感到难过,还是因为别的什么缘故? “乐乐,对不住了!我无法为你复仇……”少女哭得梨花带雨,伤感不已。不知过去了多久,她一下站了起来,翻身爬上马背,向着伊科京城飞驰。 现在尽管还是午后时分,然而,天空却十分昏暗、阴沉,一团团墨黑的云层堆积在空中,让人感觉十分压抑。狂风吹动林木,“哗哗啦啦”地响着,好像在为那座小小的坟头哭泣,为小女孩鸣不平,为她伤神……放眼望去,漫天风雨无边无际,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呢?这会儿,远处的伊科京城的城门轰轰响着打开了,一辆散发着尊贵气息的马车仿佛疯了般,冲出了城门,赶车的车夫十分年轻,看模样还不到二十岁,他一脸苦瓜相地向着马车里面的人讨好地说道:“殿下,不行呀,真地无法再快了,再快,这千里马就得活活累死了!” “快跑!快跑!”马车里的那位主一个劲地催命似地嚷嚷起来,接着伸出半个妖怪似的面孔,穿着大红大紫的华丽衣袍,就像是新郎官似的。他那一双桃花眼略略地向上斜睨着,急急地说道,“我这一次如果又被逮到了,就一定会叫你的姐姐全部都到宫里侍候我睡觉觉。”少年听了那位主的话,大吃一惊,瞬间有了精神,拼命地扬起马鞭,“啪啪啪”地抽打在马屁股上。马儿仰天长啸,好像中了魔般,不顾一切地向前狂奔…… 99mk.cc。wap.99mk.cc 正文 第201章 闲情逸致的美好画面 这儿是翠风山山顶,和风送爽的沁心湖旁边。 暴雨也许是下得有些疲惫了,终于还是停歇了下来。那一湖袅袅婷婷的莲花被一番风雨吹打,现在全都香消玉殒了,只有那光光的绿杆在水面上浮浮沉沉,水鸟轻轻地从清清莹莹的湖面飞了过去,翅膀偶尔卷起阵阵清澈的水花,在湖面上荡漾开去。一阵阵清风扑面而来,好不惬意!湖面上铺展着一道木桥,是用绳索把厚厚的木板连缀起来的,人走在上面,晃晃悠悠的,还挺好玩的。这木桥式样很普通,可就那么在湖面上一搭,却也很有些诗情画意。 清风入怀,花香扑鼻,沁心湖两岸绿树成行,花团锦簇,清清湖水中,鱼儿成群结队地游来游去,十分热闹,还不时从水面探出脑袋,开开心心地观察着水面上的美丽景致。雨过天晴,天空万里无云,碧空如洗,蓝得晶莹,蓝得透亮,蓝得让人赏心悦目。那金色的阳光装点着沁心湖畔的美丽风景,虽然时候已近黄昏,可那太阳的光辉依然还是金光灿灿。 木桥晃晃悠悠,弯弯曲曲,连接着沁心湖湖心的一个亭子。在这湖上的亭台楼阁里,身着大红衣袍的年轻男子一个人站在湖亭上,衣袂随风飘动,袍袖挥挥,风儿吹动他一头黑发和淡红色的衣摆,那红衣上刺绣着一朵朵迎风怒放的红莲。男子眉目如画,高高的鼻梁十分挺拔,容貌艳丽,远远看去,谁都会认为这是一个绝色女子。那一双桃花眼轻轻地从湖岸上的路人身上一扫而过,轻轻地扬起嘴角,看那样子,似乎透露着超凡脱俗的高雅、冷冽的气质,外带着几许莫可名状的神秘与诡异。 然而…… “快,快,快,全都闪开,否则,我就让你们好好看看,我是怎么完蛋的!” 一声尖锐且极其响亮的声音瞬间响了起来,这样一幅极具闲情逸致的美好画面一下子就被这一嗓子搅乱了。放眼看去,果然看见那个湖亭里的红衣男人双手紧紧地攥着一把沉甸甸的厚背大刀,想着要费劲地往自己的脖子上抹,可惜地是,他手里没有力气,那刀举了好多次,都举不上去。 “嗨,我说殿下呀,你以为我们这些人真地害怕你死掉了呀,哈哈,我们才不怕呢,毕竟皇上已经说了,不管是活人,还是死尸,都可以带回去,可您现在却这么耗着,不乐意跟着我们回去,那我们可也就没辙了,只能让皇上摘了我们吃饭的家伙。” 一个一身天蓝色衣衫的年轻护卫心不在焉地靠在亭子外的一根柱子上,一脸苦瓜相,向着湖亭里面的男子说道。 湖亭里面那个红袍男人听了他的话,扭过了头,咬牙切齿地斥责道:“好你个杜定枫,真是可惜了我一直都那么器重你,想不到你今天居然不知好歹,还看我的笑话,等我以后回到了京城,肯定要把你的姐妹们全都抓进来,侍候我睡觉觉。” “嗨,殿下,”杜定枫无比懊丧地说道,“我早就预料到了,只要我接到了这么一个特殊任务,肯定要倒大霉,所以,我的大姐早就带着三个还没有嫁出去的妹妹前往静云寺,在那儿住着呢,只要您一走进太都城门,她们立刻就会剪掉一头青丝,出家当尼姑。现在是什么都准备好了,只差……” “你说啥?”男人瞬间一呆,一脸义愤填膺的神色,怒气冲天地说道,“老天耶,她们居然宁肯出家当尼姑,都不乐意侍候本太子睡觉觉呢,简直不可理喻,真是反了,反了!” 红袍男子的话一说完,一下子又扭过脸去,向着一个青色衣衫的壮汉说道:“柱子,难道你也想与本太子过不去吗?” “殿下,”那个彪形大汉一脸没趣地坐在木桥上,那两条腿吊在木桥下,有一搭没一搭地晃悠着,微微闭上眼睛,好像在打瞌睡,听道男子的话,迷迷糊糊地应声道,“可惜我并没有什么姐妹。” “我晓得,你这个壮汉,难道当我是白痴吗?”男子穷凶极恶地说道,“不过,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你应该有女儿。” 柱子又继续打着瞌睡,那一双眼睛半睁半闭,无可奈何地说道:“殿下,我女儿还才出生没多久呢,您就是想以此为要挟,是否也太心急了吧?” 说到这里,柱子摇头晃脑起来,有些不满地说道:“我女儿刚出生不久,我都没有时间多抱抱她,这段时间都被你抓了差了。” “你们好大的胆子呀,一个个都不把我当回事,难道真地想谋反吗?” 男子气得抓耳挠腮,东张西望,好不容易看到一个面貌清秀,玉树临风的男人,沉着脸说道:“钱璋,难道你也要和我为敌吗?” 钱璋神秘地笑了笑,那笑容极其古怪,他眨了眨明澈的眼睛,对男子说道:“殿下,尽管我一个姐妹也没有,可是,我母亲给我娶了六房小妾,我迫切希望您能把她们全都带进皇宫,侍候您睡觉觉,那将让小臣感激不尽!” “殿下,”一个无比疲倦的声音在空气中主动响了起来,一个十八、九岁,一身上下都是块状肌肉的精壮小伙子,一面伸了个懒腰,一面说道,“你的造型都弄好了吧?如果这会儿咱们回去,还能够及时回到太都城,这样晚上去翠柳楼,才不会被别人把位子都抢光了。” “什么翠柳楼?”男人义愤填膺地说道,“我警告你们,我这回可是不像过去,逃之夭夭的意志极其坚韧,你们休想动摇我的!” 几个人面面相觑,一脸的嘲弄、讽刺,好像在说:“你哪一次又说自己的意志不坚韧了?” 然而,红袍男子的脸上却连一丁点愧疚或难堪的神情都没有,而只是拧着眉头,正义满怀地说道:“‘威武不能屈’,无论如何父皇都休想叫我屈服,否则,我还叫什么男子汉大丈夫?” 柱子轻轻地叹息了一声,巴心巴肺地规劝起来:“殿下,你看新罗的公主也进城了,那些各处的使者也来了,您在这么关键的时候逃之夭夭,新罗皇上假如晓得了,只怕会气得骂街!” “是呀,如果你实在不喜欢,最多迎娶过来后,放在一边就是了,这新罗皇上的面子,还是应该给的嘛。” “殿下,您就把她当成是你喜欢的另外哪个对象吧,先行个仪式再说吧。” “放屁!”男子暴跳如雷,一副呼天抢地的模样,“我早就有了梦中情人,一定要空着这个位置,等候着她。” 几个人都不屑一顾地嘟嘟嘴,心里不约而同地想道,他会有梦中情人?呵呵,可真是滑天下之大稽呀…… 杜定枫仰起脑袋,看了看天色,轻轻地叹息了一声,沉声说道:“殿下,你看天色渐晚,咱们是时候该回去了。” 那一身红袍的男子小心翼翼地向后退了退,问道:“你要干嘛?我警告你们,我向来一言九鼎,你们休要逼迫我?” 柱子无可奈何地从地上站了起来,一边打着哈欠向前走,一边说道:“罢了,罢了,兄弟伙,抓紧时间吧。” 钱璋抖出一条绳子,呵呵,一乐,说道:“不过也只有出此下策了。” “你们想干嘛?可不要忘恩负义啊,那会儿是哪个收容你们的?小杜子,当年你身陷赌馆,不能自拔,是我拉了你一把吧?行了,尽管是我先设局坑了你,可我那也是为了救你呀!” “还有你,钱璋,难道你不记得当初你被母亲赶出家门,流落街头,连逛窑子的钱都赖账,这城里的姑娘哪个拿正眼看你?如果不是我拉你一把,你现在也还在窑子的地下监狱呆着呢……尽管你被你母亲大人赶出门,是由于受了我的逼迫,不得不承认水月的肚子是你弄大的,不过,你可白白地捡了个大便宜呢,水月那么标致的大美女,现在不也是你的小妾了吗?” 忽然,半空中响起一阵阵惊恐不安的惨叫,穿云破雾,惊天动地,吓得方圆三十里之内的所有天上飞的,水里游的,地上跑的动物们都慌不择路地到处乱跑……伊科最要命的太子吴腾在翠风山上爆发出了“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尖叫,一边叫,还一边骂:“一群过河拆桥的臭小子,可叹我对你们的一番盛情,想不到你们居然在这会儿反戈一击?你们瞧好了,迟早有一天,我要叫你们家的所有女人集体伺候我睡觉觉……” 几个人三下五除二,很快就把吴腾给捆好了,正在大伙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时,忽然看见从山下上来了一匹马,就像看风景似的。那马儿走着走着,一下看到了这伙人,于是停了下来,好奇地瞅着他们。而更奇怪的是,那马背上居然还驮着一个人。 大家一呆,情不自禁向那个人看了过去。 原来马背上的是一个少女,尽管狼狈不堪,可穿着却很富丽,一身翠绿色长裙,裙叶翻飞,长发随风飞扬,显得有点零乱,细腰纤纤,腿很长,也很美丽。只看一眼,便能确定这是一个极其罕见的美女。 然而,这个美女却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静静地趴在马背上,一动也不动,看样子,已经在马背上昏迷了。 “喂,你们看见没有?那似乎是一个正在睡觉觉的美女呢。” 99mk.cc。wap.99mk.cc 正文 第202章 捉拿此刻! 红袍男子虽然被捆得稳稳当当,可依然一下子就看出了核心环节,他立刻对身边的几个人一递眼色,说道:“你们干嘛呢?没看到美女出现了吗?快点,给我存点颜面,扯开绳索。” 柱子淡淡地瞟了他一眼,轻轻地笑了笑,说道:“不可能!” 忽然,一阵大风吹刮了上来,正巧吹开了拂在少女脸上的秀发。吴腾看美女的眼神可好使了,不禁一下子惊得目瞪口呆,立刻咧开大嘴,大声叫嚷:“女侠娇娇!快点来救我呀,我是伊科太子吴腾呀!” 他陡然发出的声音,把几个人都惊了一下,特别是那匹马,它在山里走了好久,都没有遇到人,现在惊乍乍被他一吼,还认为是来了老虎,一下受到了惊吓,高高地扬起两只前蹄,仰天长嘶。 趴在马背上,昏睡过去的少女猝不及防,一下子摔倒在地上。那匹马儿惊恐不已,两只前蹄着地后,立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前狂奔。 “哎,”吴腾惊得变了脸色,立刻大声叫道,“你们都呆啦?赶快救人!” 伊科皇室的马车旋风般驶出了翠风山,山上的一片密林里,几个一身青衣的打柴人走了出来。那个领头的吩咐他身后的那个随从模样的人:“立刻回禀王爷,就说太子前后一共逃了九次婚,疯疯呆呆,比传说中的样子还更荒谬,一点不值得忧虑,只要按照预定计划去做就行了。” “遵命!” 那个随从模样的人立刻应了一声,把手指竖在嘴边,轻轻地吹了一声哨子。很快,一匹黄膘战马就应声而出,男子飞身上马,打马如飞,渐渐消失不见了。 大风吹送,山道两边树木葱茏,一片苍翠。大雨过后,山里的空气变得异常清新,令人心旷神怡。 少女本来打算到太都去寻找沐锦,不想毒性发作,在马背上昏迷了,最后,居然一来到这儿,就被伊科太子的车驾接走了,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入了太都。 “世事如棋局局新”,有些事情,你想都想不到呢,可它却那么真真切切地发生了,让你几乎都不敢相信! 因此,当少女醒了过来,一睁开眼睛,看到眼前的一幕,挥起拳头,就砸了过去。不说别人不敢相信,就连她自己也不敢相信呢,还以为是在梦中,情不自禁喃喃自语:“真是怪了,如何会梦到这个妖怪?” 时令正是酷暑时节,“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清风阵阵吹拂,香息袅袅,这可不是庸俗的脂粉香息,而是大自然沁人心脾的清香。清风阵阵吹拂,那依水而建的亭台楼阁之中,也是满阁清香,格外令人心旷神怡。 两个丫鬟半跪在地上,一边一个,手里摇着轻罗小扇,楼阁的四个角落,都盛放着刚刚取出的冰凌,一个劲地冒着散暑的凉气,以驱散那难耐的酷暑。凉爽的床榻前面,挂着一道清脆作响、玲珑剔透、金光闪闪的珍珠门帘。凉榻上侧身躺着一个身着淡装粉裙的少女,长长的秀发披散下来,一双大眼睛清澈、晶莹,面如碧玉,这会儿,她正轻轻地拧着眉头,可是,却一点也没有妨碍她那清丽的容颜。一床薄如纱翼的锦被轻轻地盖在她身上,锦被上刺绣着美丽的鲜花,朵朵娇艳地绽放。金色的余晖淡淡地照耀着这处楼阁,格外温馨…… 少女轻轻地拧着眉头,两只莹白如玉的巧手轻轻地动了动,长长的眼睫毛也微微扑闪了两下,这才慢慢睁开一双美丽的凤目。少女向四处看了看,瞬间一头雾水,不知自己这会儿到底在哪里? “哇,您醒过来啦?”一个丫鬟看见她睁开了眼睛,十分高兴,一下子从地上爬了起来,跑到外面,对着外面的人喊道,“终于醒过来啦!” “夫人,您不要急着起来,先在凉榻上休息一下,太医马上就会过来给您诊治。”另外一个丫鬟一边说,一边站起来,伸手去解那床榻上的绳线,好像准备把那道厚厚的帘子放下来。 凉榻软软的,凉凉的,格外消暑。少女身上的衣衫已有些被汗水打湿了,几缕湿湿的秀发沾在额头上。她轻轻地拧着眉头,看着丫鬈,沉声问道:“哪个是夫人?” “就是您呀。”小丫鬟微微一笑,高兴地说道。 少女神色冷冷的,小心翼翼地观察了一下周围的环境,沉声问道:“这儿是哪里?你又是谁?我怎么会在这儿?” 小丫鬟好像被她的问话吓住了,支支吾吾了好久,方才嘟囔道:“这儿是皇宫呀,奴婢,奴婢名唤艳茹,是殿下把夫人带回皇宫的呀。” “皇宫?” 少女轻轻地拧着眉头,瞬间想起了先前做的那个梦,而梦里那张脸好熟悉,好熟悉,那一脸痴痴的傻笑让人恨不得毒打他一回,该不会是…… 少女一下把丫鬟推到一边,就像敏捷的豹子般从凉榻上跳了下来,双手格开厚厚的门帘,往外就跑。 “夫人!夫人,您还光着脚呢,鞋子,鞋子!” 小丫鬟急得不得了,一个劲地叫唤着,手里拿着一双鞋子,追赶了出来。 红色的余晖格外艳丽,铺洒在清澈的水中,让人想起“一道残阳铺水中,半江瑟瑟半江红”的诗句,此情此景,不是妙趣横生吗?少女光着脚丫,拎着裙摆,在鸟语花香的廊道上向前跑着,放眼望去,一湖碧莲,袅袅婷婷,风姿绰约,圆圆的莲盘随风晃动,连天而来,奔涌而起层层碧浪,令人神清气爽。朵朵荷花,在夕阳的光辉里骄傲地绽放,就像朵朵白云和漫天红霞都一下子飞临到了这一湖碧水之上,好一派赏心悦目的动人景象!湖水中间,修建着一座精巧玲珑,却又古色古香的亭台楼阁,都以最好的木料建成,既显得质朴清新,又透露着高贵典雅的气息。楼道并没有栏杆,而是八面玲珑,湖面上清风吹卷,荷叶翻飞,荷香袅袅,飞越水榭,吹动那水榭中层层纱帘玲珑作响,迎风起舞。 层层纱帘翻飞,而在楼阁的中间,一个红袍男子正斜倚在一根古香古色的回廊木柱上,弯着腿,神情悠闲地坐在那里。他的身旁放着一个精巧的金质酒壶,和两、三只金盏,其中一只金盏里还盛放着几颗新鲜的莲蓬,仿佛白玉宝珠落在里面。他的手上,则拿着一支碧玉长箫,他还没有开始吹,只是让那长箫在手指里来回转动,轻盈旋飞。湖面上朦朦胧胧地浮起了一层清雾,迷离了男子的面目,只能隐隐约约看到他身上的红色袍摆就像风中的蝴蝶,振翅翩翩。 “夫人!夫人!” 二十多个轻衣彩装的宫女紧紧地追随在少女后面,手里拿着鞋子、衣饰、金钗等等东西,一张张樱桃小嘴都轻启朱唇,馨香软玉地呼唤着。 跑得更近了,这才看见男人忽然嘴角一咧,轻轻地笑了起来。他的笑靥十分绚烂,仿佛一幅多彩的图画,眉头轻轻往上扬着,那无比灵活的眼珠上下转动。男子忽然把长箫放在一边,像一只红色的大鸟般,张开双臂,满面春风地说道:“哦,亲爱的娇娇,你终于来了,好久不见,十分想念,我可想死你喽!快来吧,让我们来一个令全世界都惊恐颤栗的热烈拥抱吧!” “砰”地一声闷响,一只拳头砸在男子的胸口上,那红袍男子就像棉花捏的一样,一下子弯下腰去,仿佛被老虎狠狠地咬了一口的饿狼般,痛苦地嚎叫起来,他那惨烈的叫声,与这芳草萋萋,荷香袅袅,清风斜阳的美丽情致可一点都不合拍。少女怒不可遏,一把抓住男子的大红衣领,把弯着腰,半蹲在地上的他拎了起来,斥责道:“吴腾,你又想瞎搞啥古怪?” “快,护卫殿下……” “不好,捉拿刺客!” 一时间,乱纷纷的叫喊声纷至沓来,使整个安安静静的碧湖一下子变得热热闹闹起来。吴腾一边伸出一只手,揉捏着喉咙,猛烈地咳嗽着,一边对四周的人摆了摆手,说道:“你们不要大惊小怪,我们闹着玩呢,全都下去吧!” 那些人面面相觑,尽管都迟疑着退了下去,可那心底的疑云却并不能散去。吴腾看见那些闲杂人等都离开了,这才一脸苦瓜相地瞅着眼前的少女,可怜兮兮地说道:“我说娇娇,咱们可真地好久没有见面了呢,怎么久别重逢,你居然以这种方式来招呼你的老朋友呢?你知不知道,你出手那么重,砸在胸口,可痛咧。” “你想干嘛?把我捉回来有什么目的?” 少女一点也没有理会他的可怜相,粗暴地吼道:“快点说,到底有何居心?” “娇娇,我没有撒谎,”吴腾摊开双手,无可奈何地叹息了一声,说道,“我在第九次逃婚的途中,不想碰上了中毒昏迷的你,那可把我吓了一大跳,我不知道你怎么会中毒?如果不是为了救你的性命,我才不会被父皇捆绑得严严实实的逮回来呢。娇娇,我为了你,可是作出了极其巨大的牺牲,这些,难道你都没有看到吗?然而,你每一次都是这么凶巴巴地对待我,让我很难过耶……” 少女似乎有点不相信地盯着他,神情稍稍有点缓和,问道:“真地是这样吗?” 99mk.cc。wap.99mk.cc 正文 第203章 骗你是小狗 吴腾立刻高高地举起双手,好像要立下什么雄伟壮志似的,斩钉截铁地说道:“真地是这样,骗你是小狗!” 少女轻轻地拧着眉头,想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地放开了揪着他衣领的手,沉声说道:“对不住了。” “没事,”吴腾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似的,一脸阳光地说道,“美人对我动粗,我早已经见怪不怪了。” 吴腾话音刚落,忽然又顽皮地跳将起来,三下五除二,把少女推到水阁的柱子后面藏着,接着又恢复了先前的坐姿,神情一下子感伤起来,嘴上却说道:“你暂时在那儿藏着。不要出来哈,我很快就弄好。” 缕缕清风阵阵吹拂,送来沁人心脾的荷香,真是叫人无比舒服啊,碧湖清波,浅纹些许,十分惬意!吴腾红袍宽袖,把长箫横放在嘴边,接着,轻轻地扬起嘴角。少女认为他马上就要吹箫了,却忽然听到一声声刺耳的“噗噗”声在空气中响起,瞬间,她的后面,阵阵美妙的箫声应和着清风与花香,袅袅婷婷地响了起来,让人心神一下子就爽朗起来。 少女瞬间转过身子,这才看见一个一头银发的老人正静静地蹲在地上,用一种极不搭调的姿势,努力地吹奏着。正在少女一脸茫然的时候,一阵嘻嘻哈哈的女子的清脆的笑声又传了过来。少女抬起眼睛看了过去,这才看见一群鲜花般的少女正款款而过,她们听到这悠扬、动听的箫声,都停住了脚步,扭过脸,看向了这边,向着吴腾说说笑笑,惊叹不已,很明显,都为他非凡的箫技倾倒不已! 吴腾仿佛就没有看到那群少女似的,只是十分投入地保持着他那固有的吹箫的姿势,那神情很令人神往,那清澈、明亮的目光也似乎看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只是分辨不清,他到底在看啥?纱帘迎风而舞,更让他的身姿显得格外迷幻起来,似乎真是仙人下凡的风致,让人感叹,“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清风吹卷起他的袍襟,格外飘逸! 过了好一会儿,那群美丽的少女才恋恋不舍地去得远了。这时,远处一个男人举起红旗,晃了几下。吴腾瞬间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向着藏在廊柱后面的老人开口说道:“好了,好了,不要再吹奏了。” 老人半蹲在那儿,一动不动,一双腿又酸又胀,还麻木得厉害。他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大汗淋漓地说道:“太子殿下……” “行了,贾夫子,你放心地回去吧,我不让你儿子到南疆成边了,另外让,另外让,让你的老冤家荆夫子的儿子去,哪个让他啥都不会,箫也吹不来,琴也不会弹,生一堆女儿,还个个都是丑八怪。” “嗯,嗯,老夫感谢太子殿下洪恩!” 老人急忙向吴腾叩首致谢,随后就在随从的扶持下,离开了水阁。 少女纳闷地瞅着吴腾,轻轻地拧起了眉头,困惑地问道:“你在搞什么古怪?” “你刚才看到了吧?”吴腾瞬间双眼放射而出异样的光彩,开怀大笑起来,说道,“方才有一队女子过去了,其中有一个穿粉色裙子的,你看到了吧?” 少女拧着眉头说道:“我只想着一门心思看你表演,怎么会留意到什么穿粉色裙子的少女?” “嘿嘿,遗憾,真是太遗憾了!”吴腾搔首弄姿地说道,“她就是那刚刚调回太都的户部侍郎洪大人的女儿,吹箫可是她的绝活,人也长得十分美丽,最重要的是,我看见过她好几回,可是,她却一回都没有抬起眼睛看我,让我的自尊心很受伤!” “人家不抬起眼睛看你,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我知道,”吴腾似乎也很清楚自己是个什么货色,一点也没有放在心上,只是说道,“行了,那事不说了,无论如何,你能到伊科来,可很难得,我应该带你出去逛逛,欣赏欣赏伊科京城的美丽风景。” 少女瞬间呆了一下,傻傻地问道:“欣赏风景?” 吴腾伸出手,一下攀住她的细肩,笑着说道:“娇娇,做人不要那般没有乐趣,不要一天到晚只知道血海深仇,只知道顺昌行会,只知道刀光剑影,除了那些,人生其实还是有很多别的乐趣的。”清风阵阵吹拂,碧湖清波粼粼,两个男女在廊桥上纠缠着,隔得远,也能听到他们俩的吵嚷。 “那哪儿可以,我还有急事,现在就要离开。” 男人烦躁地挥了挥手,说道:“你身上毒素还没有清理干净,没有个十多天,你去哪儿毒性都会再次发作。” 少女拧着眉头,沉声说道:“你用不着理会那么多闲事!” “娇娇,难道你就真地那么狠心吗?我就为了救你,才不得不暂时中止了我的逃跑计划,跌进了这恐怖的政治婚姻之中,就算是给我一点小小的补偿,你不是也应该陪伴着我,度过我生命中最后这段短短的幸福时光吗?” “吴腾,我想找人,你帮不帮忙?” 吴腾轻轻地哼了一声,问道:“是男子,还是女子?” “男子……” “这个忙我帮不了。” “用不着这么痛快吧?” “其它事都可以,就是这事没价钱可以讲。难道我能够容忍一个女人在我面前,却去思念别的男子吗?” “你不要乱点鸳鸯谱,我们之间可是没瓜没葛的。” “无论有没有瓜葛,你这种作法都是对我男性魅力的极大侮辱!” “吴腾,难道你的脑子里成天装的就是女人啦,男性魅力啦,除了这些,你还能不能再想点别的东西?” 吴腾瞬间理直气壮地纠正道:“可以呀,我也热心一些国家大事,还有一些科学上的事情,诸如我伊科女性的人口分布、基本素质,以及女性的身体素质、机能结构,甚至我还树立了宏大志向,就是通过我的不懈努力,去提升我国女人的经济、政治与社会地位等。 如果不是那最后一句,少女真想暴打他一番,她勉强控制住自己的情绪,问道:“嗯?那你打算怎样提升伊科女人的经济、政治与社会地位?” “对于这个问题嘛,我准备这样,”吴腾很有点不可思议地看了看周围,低低地说道,“假如天下的女子都与皇室结为亲戚,那么,女人的各种地位不是自然而然地提升了吗?” “和皇室结为亲戚?什么意思?” “这个还不简单,例如女人自己侍候皇室睡觉觉,或者让自己的女儿侍候皇室睡觉觉,或者让自己的姐妹侍候皇室睡觉觉,又或者给皇室做媒,介绍美丽的女子侍候皇室睡觉觉,还有……” “哎哟……”吴腾话还没有说完,忽然发出一片惨烈的呼叫,“娇娇,这儿可是我的势力范围,你如何能够随便动手动脚呢?” 夕阳的光芒慢慢消散不见了,夜色一点点笼罩了大地,大都市灯火辉煌,一片缤纷、绚烂的景象,又一个繁盛的太都之夜来临了…… 长空之上,一轮圆圆的月亮静静地悬挂着,那晶莹的光辉从天宇流泻下来,分外美丽。月光如水,静静地沐浴着辉尊宫,让那座神圣、辉煌的宫殿刹那间变得更加神圣、辉煌起来,就像仙境天宫一般。伊科的地理优势很独特,拥有着慧湖云田,一年四季很分明,这儿的气候也十分适合人居住,一路走去,都是小桥流水,绿树红花,连绵不断的宫殿楼阁就像山峦叠嶂般,绵绵延延,气势恢宏。 吴腾一下子仿佛变成了一个还没有长大的顽皮孩子,他轻轻地拉着少女的纤纤玉手,兴奋得不得了,在月光沐浴中的宫宇楼阁间一个劲又吼又叫,又跑又跳。清爽的夜风吹卷起少女长长的秀发,在风中飞扬,一次次都几乎迷蒙了她自己的双眼。 月华流泻,那些或者金光闪闪,或者古色古香的城墙宫瓦就好像银河里的万千粼粼波光,别有一番情趣。吴腾的大红衣袍随风飞扬,就像一只大鸟,似乎正时刻准备着翩翩起飞呢。那些一身盛装的宫娥彩女,身着朝服的官员,远远地看见两只大鸟“飞”过来了,惶恐不已,早早地就跪在两边地上,给他们腾出道路,让他们自由飞翔,而在两个人的身后,还跟着大队宫女侍卫,宫女们手拎着裙角,侍卫们则手拿着战刀,浩浩荡荡地地追随着两个人疯跑,似乎生怕一不小心,他俩就跑得没影了。飞扬起一路金粉,弥漫下一路清香,宫灯明晃晃的,在夜色里迷离着眼,就像夏夜发出莹莹亮光的萤火虫。 “你慢点……别……别跑那么……快……” 少女身体里的毒素还没有清除干净,再加上又一路奔波,没有得到很好的休息,身子还很虚弱,所以,没跑多远,就累得上气不接下气,站在那儿,一边向吴腾招手,一边揉搓着酸胀的腰肢。 如此跑动,使少女苍白的面颊也有了一些生命的活力,那身裙裳,上面刺绣着朵朵鲜花,格外耀眼。长发因为用力奔跑,大多散乱地披散到了身后,只是不时还被风吹扬起来,有点点清香在空气中飞扬…… 吴腾听到这喊声,停了下来,睁大眼睛看着她,静静地没有说话。突然,他的脸上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走到身后的一个宫女身旁,伸出手从她的发间取下一个头饰。 99mk.cc。wap.99mk.cc 正文 第204章 真香!真美丽! 那只是一个并不高贵、典雅的飞花簪子,上面缀饰着两朵飞花,是宫发头上很寻常的饰品。然而,那簪子却是银玉制作而成的,看样子也很精巧。吴腾在怀里掏出一个珍珠玉饰,只看那么一眼,就知道那是不可多得,世所罕见的宝贝,他拿给那个宫女,眉开眼笑地说道:“我拿这个和你交换。怎么样?” 小宫女一看到那宝贝,吓得双膝一软,就跪在了地上,面色煞白,说道:“殿下吓煞奴婢了,奴婢哪里有那么大的胆子,敢要太子殿下那么珍贵的宝贝?请殿下收起来吧。” 吴腾也没有理会她,直接把那个珍珠玉饰丢给她,很霸道地说道:“这可依不得你,换也得换,不换也得换,我看好了这个东西。” 接着,他就回过头,向少女走了过去,一边走,还一边把簪子上的两朵飞花扯掉了。这簪子做工很精致,弄掉了一朵,另外一朵却无论怎样都弄不下来。没有办法,他就张大嘴,用牙齿去咬,咬下来后,扭头对那个小宫女说道:“记住哈,今后不要再用这种香水了,我不乐意嗅这种味道。” 走到一处庭院,那儿的花卉刚刚开花,那花骨朵刚刚绽开了一半,还有一半没有开放呢,看那花的姿态,极为端庄。才降了一场暴雨,花园里到处都是泥泞,吴腾也顾不得自己的靴子有多么贵重,径直迈步走进了花园之中,逗得身后的太监宫女们惊叫声声。他左挑右选,才看中了一朵刚刚绽放了一点点花苞的花儿,迅速地把那朵清香袅袅的花儿缠绕在簪子上,接着放在眼前,仔细地打量起来,觉得十分满意,笑得合不拢嘴。 “殿下!” “太子殿下!” 少女瞅着跪了满地惶恐不安的宫女、奴仆,黑压压的一大片,而吴腾却好像根本没有看到似的,只是仔仔细细地瞅着那朵花,笑眯了眼。 “哈哈,真香!真美丽!” 吴腾大踏步走到少女身边,手法倒还灵巧,三下两下就用簪子把少女的长发挽在了一起,那花儿就挂在耳朵边,长发间有着清新淡雅的芳香。少女呆了一下,很快就听到宫娥、奴仆们一个劲地吹捧声。吴腾静静地站在她面前,那眼睛都笑成了两弯新月,唇角轻轻上扬,眉头微微上挑,下颌略略上抬,不知道有多美呢! “吴腾,你干嘛?” 少女有点难堪,她好像还从来没有这样被人眼睛都不眨一下地瞧过,一伸手,就要去取发间的那朵花儿。 “喂,你干啥?”“啪”地一声,吴腾一下拂开了少女的手,拧着眉头,很严肃地说道:“娇娇,你是个女孩子,可不可以拿出点女孩子的模样来?” 少女微微一呆,忽然感觉这话好像也很熟悉,好像在哪儿听过似的?她的大脑飞速地旋转起来,蓦然想起了那是在森冈的季城守府上,慕容微不是也替她化过妆,弄过头发吗?还是愤怒地斥责她,“衣服都不会挑选,成天不是白色的,就是黑色的,难道是出丧啊?” 她的面色忽然红了一下,略略有点发呆,就听那吴腾在旁边轻轻一笑,说道:“来,咱们一起出去,我带你去玩。” 接着,男子故意把面孔一板,扭过脸去,沉声说道:“哪个都不准跟着我,男子如果跟在后面,我就去投湖,女子如果跟在后面,今生今世都不要想侍候我睡觉觉。” 少女听到他这般不可思议的霸道言辞,一下子就呆在了那里,然而,她却看到那些人瞬间都变了脸色,像木头人一般跪在地上,没有谁再敢跟过来,只有最后面那几个人偷偷摸摸地站了起来,走了开去,好像是要去报信。 “哈哈,现在可算把那群尾巴甩掉了,来,咱们走吧。” 吴腾在少女耳朵边轻轻一笑,接着拉起她的手,跑到城门前,爬上了一匹高头大马,让少女坐在他后面,还得意洋洋地大叫道:“娇娇,搞快点上马,不要叫他们追赶上来了。” 少女猛然想起这个男子对骑马不太在行,于是她抓过缰绳,轻轻一抖,“驾!”地吆喝了一声,那匹高头大马就在大道上狂奔向前。 “喔,好安逸!” 吴腾张开双臂,兴奋得不得了。夜风吹拂起衣袍,“哗哗”作响,紧紧地贴在身体上,长发随风飞扬,那种感觉飘逸极了!一座座亭台楼阁,一座座宫宇建筑,都迅速向后面退去,皇宫的守卫们恭恭敬敬地跪在两边地上,七彩的宫灯闪闪烁烁,夜空中弥漫着清清浅浅的花香,而“得得得”的马蹄声在寂静的宫殿里久久回落,更显高亢、嘹亮。吴腾在马上嘻嘻哈哈地大笑着,笑声里澎湃着欢快闲适的青春活力。 少女郁闷多日的心境一下子变得开朗起来,发间的花瓣似乎也在夜风中轻盈飞扬,她情不自禁地做了个深呼吸,陡然感觉多日来的疲倦都一下子烟消云散了,整个身体都清爽了起来。 骏马飞驰,慢慢离开了内城,少女不经意间地扭过头去,发现后面有一盏盏宫灯亮了起来,而一匹匹快马也正飞奔而来。吴腾却似乎一点都没有放在心上,好像这种情况他都早已经不知经历了多少次了,就像一个指挥若定的将军般,一会儿叫少女往这儿跑,一会儿又叫少女往那儿跑,就像捉迷藏般,一来二去,居然没一会儿就把后面的大队追兵给甩开了。 风清清,月明明,花香入怀,出现在眼前的是一湖碧水,湖面上,小船悠悠,顺水飘流,轻歌婉转,弦乐飞扬,月色迷离,映照在湖面上,放射出粼粼波光……这一切可真像是一幅美丽的水墨画。 少女轻盈地从马上跳了下来,把马儿在一棵大树上拴好。 “娇娇,来,快扶我一下。” 吴腾在马上叫道,嗓音异常欢快。少女伸出手,一把扶住他。吴腾呆呆笨笨地从马上跳了下来,三下两下跑到湖畔,伸手捧起一捧水,轻笑着说道:“真凉快呀!” 少女也走了过来,蹲下身子,用纤细的手指拨弄着清清湖水,水清清的,暖暖的,那感觉正好。 湖畔两边十分闹热,有说书逗乐的,有演戏的,有吹拉弹唱的,有表演绝活的,有演武挣钱的,有吆来喝去的小商贩,还有繁华大都市里的夜生活不可缺少的酒楼妓院……那些女子浓浓的脂粉香息在湖面上飘飘荡荡,与那些缠缠绵绵的音乐声混杂在一起,随着清风,飘向远方…… 看到眼前这些画面,也不知道为什么,少女忽然就不乐意开口说话了,她感觉自己的表达能力似乎一下子变得迟钝起来,又似乎根本就找不着什么话说似的。很多年以来,这样的闲适、自在的生活好像根本就与她不沾边,她总是活在重重机关与刀光剑影中,哪里还有什么闲情逸致去分享这样的乐趣啊? 吴腾扭过脸,静静地看着她,微微地弯着嘴角,突然,他站了起来,一下拉住了她的纤纤玉手,说道:“来,快跟我来哟,我带着你去一个很好玩的地方。” 这儿不是伊科京城里最繁华的几条大街道。吴腾为了避开后面的人,故意选了这么幽静的地方,那些人跟来跟去,自然也想不到他会到这么偏僻的地方来,因此,他们锁住的是吴腾可能前往的大地方,像这种小地方,他们才不会来呢。因此,这儿的店铺酒楼,反倒多了几分古色古香的味道,那些平民百姓在街道上来来往往,还有不晓得是哪家的孩子,到处跑来跑去。吴腾似乎是这个地方的常客,经常来这儿玩耍。他似乎很在行地牵着她的手,在人群里走着,一点不在乎那些布衣百姓身上脚上的泥水会弄污他昂贵的衣袍。 吴腾和少女长相俊秀,衣着华丽,很快便吸引了众人的目光,还有一些小商小贩跑过来向两人宣传他们的各种饰品,劝说着吴腾给他惊艳绝伦的夫人买胭脂,买头饰等等。 两人一路向前走,看见前面的大杨树下有一个小摊位,摊主是一个年纪轻轻的姑娘,尽管不是特别美丽,可是,生得也是文文静静,秀秀气气。她有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那眼睛就像会说话似的,特别有灵气。她的身边站着一个与她年纪相仿的青年。小摊尽管不是十分热闹,可是,在很远的地方就能呼吸到一股清香。 “老板娘!” 还隔得很远,吴腾就大声喊叫起来。 那个姑娘听到喊声,扭过头来,轻轻一笑,说道:“公子,是您,您又来啦?” “是呀!”吴腾拉着少女的手,坐到了角落里的空位上,指了指少女说道,“这是我的朋友,两碗饺子,一盘香肉,不要太辣,两个鸡蛋,两杯牛奶。” “哦,”年纪轻轻的老板娘笑容可掬地答应了一声,她身边的年轻人冲着少女和吴腾有些拘谨地笑着,并不说话。老板娘说道:”公子,您还是初次带朋友来哈。” 少女疑惑地看着吴腾,拧着眉头,问道:“你经常来这儿,和她混得很熟识吧?” “是呀,”吴腾轻轻一笑,说道,“我在很小的时候就经常来这儿,那时候是像做贼似的,悄悄地来,有一回被护卫追得急眼了,就把衣袍脱给一个小孩子,让他帮我把追兵引开,不料钱袋拴在那衣服上面,事情急迫,忘记了拿下来,在外面走了一天,恰巧遇到这家的老板娘,那会儿她也还小,跟着爹娘在这儿摆摊,她见我饿得不得了,就请我吃饺子,所以,后来我就经常来这里了。” 99mk.cc。wap.99mk.cc 正文 第205章 他是大皇帝! “嗯。”少女轻轻地点了点头,只是瞅着他的目光,依然有些疑惑。 “娇娇,你是不是被感染了啊?认为我不仅仅是外表光鲜,其实内里也很光鲜?” 少女白了他一眼,双手撑着面颊,连一句话也不想说。 浓浓的香气飘了过来,年轻的男人端着饺子,比比划划地让他们吃,看那模样是哑巴,年轻的老极娘走在后面,大眼睛有点诧异地看着这儿。少女微微一呆,出神地看着她。老板娘好像有点察觉,淡淡地笑了笑,说道:“小姐眼力真好,我眼睛看不见,是个盲人。” 饺子刚刚端上来,吴腾就埋下脸,狼吞虎咽起来。 少女瞬间觉得有些难堪,轻轻地说道:“嗯,抱歉!” “没有什么,”老板娘神色很平静,轻轻地说道,“我从小就是盲眼,也不觉得什么,就是去街上买东西不太方便。” 少女吃了一个饺子,觉得那味道可真是香喷喷的,好吃极了。她忽然像想起了什么似的,好奇地抬起脸,问道:“你的眼睛既然无法看见,可如何晓得我是位小姐呢?” “我嗅到了您身上的花香,还带着清露的气息呢,一定是刚刚摘下来的吧?” “嗯,”少女轻轻地点点头,说道,“您的嗅觉可真好。” “是呀,视力没有了,鼻子就灵敏些了。”老板娘轻轻地笑了笑,忽然,一个四岁左右的小女孩从后面跑了出来,站在老板娘身边,怯生生地看着少女。少女对她露出温暖的笑容,那孩子的胆子一下就大了些,欢欢地跑过来,问道:“你可不可以讲故事给我听呀?” 老板娘板起面孔,唤道:“叶儿,快回来,不要影响小姐用餐。” “不要紧,”吴腾一边吃,一边说道,“她肚子饱着呢,呵呵。” 少女早就好长时间没有进食了,现在是饿得前胸贴后背了。她白了吴腾一眼,却又不想冷落了这个乖乖的小孩子,轻轻地摩挲着她的小脑袋,说道:“可是,我讲不来故事呀。” “我会讲故事,那我讲给你听吧。” 小女孩三下两下爬上椅子,就坐在桌子的另一边。这时,又有别的客人来了,老板娘就去招呼客人了。少女看见她的老公在她手里比划了几下,她就点点头,向着那几个人走了过去。很明显,他们就是用这种方式交流的。 小女孩一脸郑重地说道:“你们慢慢吃,我给你们讲哈。” 少女轻轻地点了点头,实在饿得有些急眼了,也就开始吃饺子。 小女孩从衣兜里拿出几个小泥人,做得很简单。她拿起一个手里拿着小宝剑,赤着臂膀,腰里围了一块破布的泥人,说道:“他是大皇帝。” “噗……” 吴腾正低头喝茶,听了她的话,一下子就把茶喷了出来。少女反应很快,一下子就躲开了,那茶水都喷在了小女孩脸上。吴腾立刻掏出锦帕为她擦拭脸上的茶水,抱歉地笑了笑:“看你娘亲的模样,就晓得,你年龄尽管不大,可也是个小小美女,冒犯了,冒犯了。” 小女孩却并没有感觉有什么,她揩了一下脸,一点不介意地接着拿起另一个泥人,那是一个一身红衣的泥人,说道:“这是一个名气很大的美女。” “哦,我明白了,她肯定是大皇帝的老婆。” “错了,他们根本就不认得对方,只是有一天,他们偶尔在大街上碰到,彼此都没有看到对方,于是就各走各的了。” 吴腾轻轻地拧起眉头,有些好笑地说道:“这算啥子故事,两个人一同上街,居然谁也没有看到对方,就离开了。” “你真地很没有见过世面,”小女孩说道,“大皇帝哪个不是坐在车里,车来车往?而且,就像众星捧月一般,前前后后还有很多人跟着,簇拥着,难道是一般人可以随随便便看见的吗?比如,像你这样坐在这样不起眼的地方吃饭的人,哪里可能是大皇帝呢?” 少女听了小女孩稚气的话,微微一呆,只见那吴腾轻轻一笑,说道:“是呀,你的话可真有意思呀,说得很正确。” “不知过去了多久,又有一天,他们又在大街上碰到了,彼此又没有看见对方。时光过得可真快呀,不知不觉一年过去了,他们又同时走在大街上,彼此还是没有看见。” 小女孩一只手拿着一个泥人,不断地让他们相逢,又一次次分开。 吴腾无可奈何地感叹道:“难道你这个故事就是这般不断相遇,又每次都没有看见对方吗?”他还伸出一双大手比比划划,说道,“就是这样子,碰到?擦肩而过?再分开?” “你又错了,错得很离谱。”孩子很专注地摇了摇头,说道,“最后,大皇帝的国家被人消灭了,大皇帝便只能一个人在大街上游荡,没想到又和那个很美丽的女子碰到了,而这时正巧那些消灭了大皇帝国家的人发现了他,便要干掉他。漂亮姑娘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打跑了那些人,把大皇帝给救了下来,他们俩情投意合,很快便爱上了对方。” “可是,大皇帝不甘心,每一天都过得愁眉苦脸。姑娘为了让大皇帝开开心心,就决心帮助他赶跑敌人,重新让他的王朝振作、兴旺起来。” “不忙,”吴腾又困惑地问道,“她只是一个姑娘,不是朝廷重臣,也不是封疆大吏,怎么帮着大皇帝把敌人赶走?” “我都说了嘛,这个姑娘十分美丽,可以说是那个什么花容月貌,倾国倾城,而那些朝廷的重臣,一个个都很好色,”小女孩好像对吴腾老是打断她的话感到很不满,又变戏法似的掏出两个泥人,一个身上有一块青布,胳膊下面有一只小扫帚做成的小马,少女感觉有点像她在上辈子看到过的电影里的阿里波特,小女孩指着那个“扫帚男”说道:“这是青甲将军,就是他领着人把大皇帝的国家消灭了的。然而,他同样很喜欢那个姑娘,一看到姑娘伤心落泪,他就特别难过,总觉得自己不应该那么做。” 小女孩又掏出了一个泥人,这个人穿得十分齐整,身上穿着一件金色的衣服。她指着这个“金衣泥人”说道:“这是另外一个国家的大皇帝,他也很喜欢这个姑娘。” 小女孩把四个泥人放在一堆,指指点点地说道:“他很喜欢她,他也很喜欢她,他同样很喜欢她,只是,她不喜欢他们两个,只喜欢他。然而,他却很自卑,感觉自己一无所有,因此,他感觉她或许喜欢上了他,或者他,所以就很伤悲,可另外两个人,却都很清楚她很喜欢他,因此。同样也很伤悲。” 少女和吴腾听得一头雾水,却看见那个小女孩极其专注地继续说道:“后来大皇帝整顿自己的人马,悄悄地埋伏起来,叫姑娘约青甲将军出来谈判,女人不清楚中间的情况,然而,青甲将军却十分清楚,不过,他还是如约而至,自然就被大皇帝干掉了。” “呀……” 少女忽然心里一惊,也不知道为什么,心中一下子就有些不爽。 小女孩就把青甲将军放在桌子上,接着说道,“所以,大皇帝就重新振作了自己的王朝,姑娘很伤感,竟弃大皇帝而去,不想,又碰到了另外一个皇帝。大皇帝怒气冲天,就派出军队进攻另外一个皇帝,另外这个皇帝打仗不怎么样,于是也被大皇帝干掉了。” 于是,那个“金衣男”也被翻倒在桌子上,那意思是,他也完蛋了。 “女人黯然神伤,她一路向前走呀,走呀,后来不幸染上了重病,病死了。” 那个一身红衣的姑娘也被翻倒在桌子上面。小女孩拿起那个身上挂了两条破破烂布条,就像一个“山顶洞人”似的小泥人,说道:“所以,这天下霸主就只有大皇帝一个人了。” 吴腾呆呆地看着小女孩,问道:“故事结束了?” 小女孩轻轻地点了点头,满面笑容地说道:“是呀,一切都结束了。” “可是,这是啥子故事呢?” 小女孩说道:“这是一个让人伤感的爱情故事呀。” 少女却一点没有心情去看那吴腾和小女孩斗闹,她看着桌子上那个孤孤单单的小泥人,一时有点发呆。清风吹拂,小泥人身上的破布条随着风儿飞扬,哗哗作响,好像要离小泥人而去。小泥人手里拿着一把刀,龇牙咧嘴,然而,再抬眼看去,桌子上空空荡荡的,再也没有谁能够站起来,与他抗衡了。 吃了东西,两个人在街上闲逛,方才那个小女孩讲的故事让少女心情很郁闷,她也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只是感到十分伤感,然而,却说不清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条街道上其实也很热闹,只是来来往往的人大多都是布衣百姓,几乎没有什么达官贵人,向前走去,还看到了很多庙子。伊科文化、思想都很开放,什么流派,什么教派都有,有游走四方的头陀,有芳艳多姿的月神,还有一脸鬼画桃符的地神,幸好这儿思想开放,社会风气也很朴实,丝毫不会因为彼此的信仰不一样,而弄得怒目而视,甚至大打出手。少女跟着吴腾一路向前走,就收到了很多各种各样的教徒送给她的教会牌子,就好像是现代的广告宣传单似的。 99mk.cc。wap.99mk.cc 正文 第206章 异样的神色 大道两边,正有不知名的野花蓬蓬勃勃地开放着,花色娇艳、妩媚动人。少女和吴腾路过时,清风吹送,花香袅袅,沁人心脾,还有缤纷的花瓣飞扬在两个人身上,就像天空中撒下了一路花雨似的。 吴腾眉开眼笑地指了指那些开得正盛的野花,说道:“这儿可真好,可真是人间天堂啊,花香扑鼻,清风徐徐,哈哈,好舒服呀!” 一边的过路人听着他的话,小心翼翼地看了他们一眼,感觉这男子这么年轻,而语气却这般狂妄,那眼里也不觉有了一些异样的神色。 “瞧呀,前面有耍杂技的。” 吴腾忽然兴致勃勃地叫嚷起来,牵着少女的手,就开始向前奔跑。而那围着看热闹的人早已挤了里三层,外三层,他俩只能站在外面,根本就挤不过去。 吴腾这家伙还是够机灵的,转动着眼珠,伸手掏进怀里,抓出一大堆钱票,到一边的小摊上兑换了大量的铜子,用衣袍宽大的下襟牢牢地兜着。接着,似乎有些行动不便似的攀爬上杂要旁边的一个台阶,站在那儿,忽然高声喊叫道:“来,免费扔钱啦,快来抢呀,抢到后面的就没有啦!” 话音一落,就把大把大把的铜子漫天扔洒。 人们听了那声音,一开头还以为是有人说来戏耍他们的,呆了一呆,等了一下,当真看到有人在到处捡钱,于是,“哗”地一声,就像那潮水似的,汹涌而上,你争我夺,十分闹热。 瞬间,吴腾将衣服下襟里面的那些钱都扔了出去,牵着少女的手,沿着人们泄露出来的缝隙就钻了过去,然而,等挤到场地中间一看,不禁目瞪口呆,原来那些耍杂技的人也全都放下表演,一个个都跑过去捡钱了,就他们俩傻呆呆地站在那儿,跟个呆子似的,这不成了白挤一回了吗? “吴腾,伊科可真好玩,呵呵。” 一地的人都在抢钱,可是大家却抢得很文明,只要别人先看到,或者是先伸出手去,别的人一定不会再去争抢,或者是发生推搡、争执之类的事。更没有人动手动脚干一仗。少女呆呆地站在那里,出神地看着那些满地捡钱的人,忽然冒出了这么一句。 吴腾轻轻地笑了笑,轻轻地摆了摆手,说道:“还算勉勉强强喽,可是,你看见的这些都是比较好的,至少比新罗要好一些吧。” 他俩见无法再看杂技表演了,于是就在大街上四处溜达,天南海北地神吹胡侃。 吴腾在夜市上随便买了点零食,有蛋糕、甜饼、香糖、桂圆等,分装在两个小口袋里,一人拎一个,一边向前闲逛,一边吃着。 少女的情绪也慢慢地好转起来,不再是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连日来的疲倦竟也不知不觉消散得无影无踪。她忽然开口说道:“吴腾,你晓不晓得,伊科发布了通缉令,四处通缉我,我这会儿可出名了,普天之下,没有谁不知道我的名号?” “天下闻名的通缉犯?”吴腾微微一呆,听了少女的话,不由呵呵直乐,说道,“呵呵,这个说法可真是独出心裁呀。” “那你乐不乐意把我送给新罗呢?” 吴腾怪怪地拧着眉头,问道:“把你送给新罗?有啥好处吗?难道我还缺赏金花吗?哈哈,与其让我把你送给他们,倒还不如干脆把你给留下来。” “然而,”少女轻轻地摆了摆手,说道,“我不可能在伊科长住的,总有一天,我都要回沐北的,伊科留不住我的心,吴腾,你该明白的。” “娇娇呀,你总是有意让我伤心。”吴腾摆摆手,说道,“也罢,也罢,我就晓得你来伊科是另有事情,不是专门来找我的。” 少女略略地想了想,还是有点难堪地问道:“吴腾,你与新罗公主结亲,难道是准备与沐北作对吗?” 吴腾扭过脸,仔仔细细地看了少女一回,才无可奈何地叹息了一声,说道:“娇娇,在如此宁静、美好的夜晚,你怎么还是无法避免沐北,避免沐锦的话题啊?难道你就不能谈点别的话题吗?就不能让我再高兴一些吗?” 少女没有说什么,吴腾接着说道,“沐北和新罗之间的仇怨,是你们的事。我为什么要无缘无故地不远万里,去沐北点一把火呢?他就是一头老虎,我还害怕他回过血盆大口,咬我一口呢!而且,我晓得沐北高原气候严寒,风沙很重,而那儿的女子皮肤又黑又不光洁,一点都不受看,这样费力不讨好的事,我为什么要去做呢?” 风吹卷着轻薄的纱衣,轻轻地抚在身上,少女轻轻地笑了笑,她静静地看着吴腾,忽然说道:“吴腾,尽管我老是看不穿你,然而,怎么说呢,我觉得你好像不是那种特别‘正常的人’,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有这种看法。” 吴腾鼻子里轻轻地哼了一声,抬起下颌说道:“本太子身份尊贵,内内外外都是锦玉,如果轻轻松松就被你看穿了,那还叫什么太子呢?” 他刚说完这话,就靠了过来,满面微笑地说道:“娇娇,我就给你一个彻底看透我的机会,你想不想抓住?” 少女微微努努嘴,说道:“你还是留着等你自己分享吧。” “呵呵,”男子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说道,“你这种女子,在感情方面,就像一座冰山,可真是让人难以琢磨呀。” 路过一个鱼摊时,少女慢慢地停下了脚步,站在那里看了好一会儿。那儿有一个大水缸,里面养了各种各样的金色鱼儿,绚烂夺目,非常漂亮。 少女很喜欢养鱼,也特别善于养鱼。她从来都很喜爱小动物,而且还幻想能养养小猫之类的,可是,部队里时间很紧张,没有时间侍弄,况且,按规定也不行,她就偷偷地养了几尾鱼。最后,被部队领导察觉了,可也没有制止她。从此,她就养成了这个休闲的习惯。而来到这个世界这么多年了,连生存都异常艰难,又哪里有那闲情逸致去养鱼呢? 吴腾发现少女看得眼都直了,立刻掏出钱,全都买了下来。鱼摊老板看见他这么大方,于是又免费送了他俩一个盛装鱼的瓷瓶。 这会儿天色早就很晚了,少女受伤不轻,而身上的毒又还没有清除干净,于是,神色里生出了些许疲惫之态,他们决定返回了。 回到拴马的湖岸时,马儿还在低头吃草。几个小孩子蹲在一边,一次次想去弄那马缰绳,或许是想把马儿弄走,可是,又害怕马儿抬起马蹄踢他们,迟迟疑疑地不想走开,一下子看见马儿的主子回来了,吓得一哄而散。 少女与吴腾上了马,因为有了这一瓶金鱼,因此,便不敢再像先前那样纵马驰骋,而只能在大街上慢慢向前。 少女忽然感觉有点诧异,一回想起当时在新罗和吴腾敌友难辨的那段时光,她就觉得仿佛是上个世界似的。不出所料,就像沐锦当时所说的那样,宁湟城仿佛就是一个深不可测的天井,天井里面了无生机,臭气薰天…… 沐锦这个家伙,现在也不晓得在哪儿,他乔装改扮成邓泽,取了顺昌在明水的资财,应该是要转道南疆,辗转返回沐北。可是,这会儿却高举着背叛新罗,投奔伊科的旗帜,自然很容易理解他干嘛要扮成沐锦了。因此,他肯定要到伊科来,可这里面到底还有什么道道,她就很难知晓了。 打更的声音越来越近了,少女的精神也更加疲倦,自打中毒受伤之后,不知道为什么,她就老是精神不好,很想睡觉。她骑在高头大马上,身子绵软无力,脑袋轻轻地抵靠在吴腾身上,居然就这样慢慢地沉沉睡去。 坐在前面的男子瞬间呆了呆,他怪怪地扭过脸,看见少女把脸抵靠在自己的后肩上,吐气如兰,居然还睡得那般沉。 夜风吹拂,少女发间的花儿花香袅袅,男子的脸上那股子玩塌世界不负责任的神情不知一下子都跑到哪里去了,他只是一声不响地瞅着少女,任由那马儿慢慢向前走,也不抖动缰绳。 伊科是天下闻名的香花之国,大道两边到处都是浓浓的花香,微风吹送,不时有浅浅花瓣随风飘落,就像漫天飞舞的金色蝴蝶。少女一身华丽的装束,身上丝绦随风,在满天缤纷的花雨中,少女就像是来到凡尘的仙子,那般飘逸,那般美丽,那般清新脱俗…… 马儿轻轻地扬起两只前蹄,少女猛然眉头一拧,轻微地颤栗了一下,那沉睡中的身体情不自禁地往后就翻。 吴腾反应也够迅速的,立刻伸出大手,搂住了她的纤纤细腰,他旋风般地回转身子,单手撑住马鞍,身子凌空而起,只是眨眼间,他就已经从前面腾跃到了后边,双手搂住少女,让他倚靠着自己温暖的胸膛,大睡特睡,接着,轻轻地抖动马缰绳,马儿慢慢悠悠地向前走,步态平稳。 夜风轻轻吹拂,一株株花树上居然还有一滴滴还没有完全消散的雨滴,在轻风与花瓣中,慢慢地跌落下来。 月光凄迷着眼,宽敞的青石道泛着古色古香的味道。高头大马上,一对俊男靓女一起骑坐一匹马,男子一只手扯着马缰绳,怀里抱着睡得正香的少女,另一只手就从马儿的背囊中抽出一把青竹做骨的竹伞,遮盖在头上。冰凉的露珠“啪啪啪啪”地滴落在竹伞上面,清脆悦耳。男子一身大红衣袍,夜风吹卷起衣摆,在淡淡月色里十分耀眼。 99mk.cc。wap.99mk.cc 正文 第207章 你这个小呆子 “伊科就要动荡不安了。” 男子轻轻地感叹了一声,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接着淡淡地笑了笑,那笑靥看不出来有多么如释重负与快乐,不过,他似乎有点不大适应这般脸上挂着笑容,还在说话似的:“你伤好以后,看来也只有让你去看你的老相好了,你在伊科,养不长久的,我知道,因为,你的心并不在这儿。” “其实,这个世界上哪儿不是纷争与杀戮,烽烟与动荡,哪里会有真真正正的世外桃源啦,你这个小呆子。” 月光烂漫,铺展一地锦绣繁华,气势磅礴的辉尊宫慢慢地出现在眼前。 少女这一觉睡得可真沉啦,等她一觉睡醒,睁开眼睛,都早已经天亮了。那个叫艳茹的小丫鬟正静静地坐在小角凳上,静静地等待着,看见她醒过来了,开怀大笑起来,急忙端过来一杯清茶,说道:“您醒过来啦,要不要喝点水呀?” 少女轻轻地摆了摆手,小丫鬟继续说道:“太医在外面等着给您诊脉呢,早已等候了多时。太子殿下早就说过了,只要您一醒过来,立刻叫他们进来。” 少女很随意地梳了梳妆,没有让那个小丫鬟在自己脑袋上精雕细琢,只是简简单单地束好头发。她本来就是很寻常的女子,没有过个什么大富大贵的锦绣生活,没必要那么多讲究,再说,自己也不太习惯。现在,她看见就是洗抹一把脸,前前后后居然围了二十多个丫鬟,如此阵势可真是让她出神不已,所以,婉言谢绝了她们的好意,她们暂时退到一边后,又有三十多个太医似乎早就等不及了,一个个都想邀功争赏,就像潮水般,一下子涌了进来,挨着顺序给她诊脉。 小丫鬈早就准备好了一大桌子丰盛的饭菜,都是寻常百姓一辈子都很难吃到的皇宫佳肴,荤菜、素菜加在一起,一共就有四十多样。她的两边各自跪着一个丫鬟,少女哪里还用得着亲自动手?太医们一边给她诊脉,丫鬟们一边喂她吃东西。丫鬟们每夹起一样东西,就看看她,假如她点点头,就送到她嘴边;假如她摇摇头,就放下筷子夹着的东西,重新换上一样。少女觉得不好拂了丫鬟们的美意,每样东西都吃了一点,最后弄得她撑得不得了,连腰都直不起来了。 过了好长时间,太医们总算诊断完了,三十多个老家伙一起恭恭敬敬地告退,前往侧面的大厅,商量如何治疗? 忽然,外面响起了“咣咣当当”的声音。少女扭过脸,问道:“外面的响声,是怎么回事?” 艳茹自然是这群丫鬟的头头,听了少女的问话,立刻小心翼翼地回答道:“他们正在外面修建池子呢。” 那池子正在少女的窗户下面,她不禁有些疑惑,好奇地问道:“修啥池子?原来的池子难道不行吗?” “过去的池子太矮了,殿下让在这儿重新弄一个水库,建起一座可以随时换水的高池,正好养姑娘您带回来的金鱼。” 少女轻轻一呆,急忙走到窗口,这才看见外面正好有二、三百个彪形大汉热火朝天地忙忙碌碌,然而,又弄得很小心翼翼,不敢弄出太大的响动。那些材料都是在其它地方组合好后,再弄过来。少女得知如此多的人折腾了这么久,就只为了弄一些没有多大价值的金鱼,一时有点发呆!很早以前,她就得知伊科国富力强,可没有想到,伊科皇室竟然也是这般浪费资源? 她只是伊科的一个匆匆过客,哪里能够停留多久呢?可是,吴腾却如此奢侈,这实在是让她很有些难堪了。 她回头问道:“你们太子殿下在哪里?” “太子殿下上过早朝,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少女轻轻地点了点头,昨晚她居然连如何回到这里的都很糊涂,这样看来,自己的身子真地存在很严重的问题。不管怎样,自己都要在伊科停留,伺机寻找沐锦,那就干脆静下心来,踏踏实实把身体调养好了再说。打定了主意,少女便静静地坐了下来。 “姑娘,请问您是新罗人吗?” 少女抬起脸来,轻轻地问道:“这话是谁告诉你的?” “我听邹侍卫说的,那天,他和殿下一起把你带进了皇宫,他说姑娘是来自新罗的贵族,让咱们好好服侍。” “嗯。”少女轻轻地点了点头,寻思一定是吴腾的侍卫吧。 “我原来还认为您是殿下的夫人呢,但是,昨天晚上殿下吩咐过,说您们是朋友,您还是殿下的第一个异性朋友哦。” 小丫鬟看见少女似乎很平易近人,一面轻轻地给她拍扇子,一面说道:“殿下对姑娘可真是另眼相看,奴婢都从来没有见过他对任何一个夫人这么关心过。” “你们殿下该不会有很多夫人吧?” 艳茹答道:“是的,整个飞英殿、梦烟殿、白云阁都是,差不多有……不过,奴婢也说不清,反正就是多得不得了。” “呵呵,”少女轻轻地点了点头,说道,“看来有些事并非空穴来风呀。” 小丫鬟乐哈哈地笑着说道:“殿下就是喜欢玩闹,我们都特别喜爱他!他是太子,然而,对我们这些小丫鬟同样很和气,一点架子都没有。” 这时,一个丫鬟从外面走了进来,说道:“姑娘,喜驾夫人到了,在外面等着,想见见您。“ 少女微微一呆,艳茹立刻说道:“喜驾夫人是太子刚带来的一个夫人,是离珠特意送给太子的舞女。” 少女轻轻地点了点头,心里很清楚这个人为什么要来找她,淡淡地问道:“我能否不和她见面呢?” 艳茹立刻说道:“自然行呀,太子临离开时说了,姑娘如果不乐意,别人就不可以来影响您。” “嗯,”少女点点头,说道,“那就麻烦你转告喜驾夫人,说我身体不适,不适合见客,谢谢她一番盛情!” 那个丫鬟告退离开了。 短短两个时辰,居然先后有二十多位夫人过来要见她一面,有不少的还是身份显赫的望族女子。由此可见,吴腾这“花花太子”可还真不是浪得虚名,被他宠幸的女人如此之多,她真地不敢相信,他会记得她们的名字…… 到了午后时分,天气更加燥热,少女很想打瞌睡,艳茹弄了一碗樱桃冰汁,刚要呈给少女喝下,这时,又有丫鬟走进来报告说伊科夫人要见少女。 少女刚要推辞不见,艳茹瞬间吃了一惊,吞吞吐吐地说道:“姑娘,伊科夫人不是别人,正是皇后呀。” 凤鸣殿是皇后的住宅,少女呆在侧面的大厅里,足足过去了将近一个时辰,依然没有接到皇后的召见。她很想睡觉,疲倦得上下眼皮直打架,可是,她不得不勉强撑持着,一面竭力正襟危坐,一面在心里骂那马帮女子的毒药,这会儿尽管还没有什么大的妨害,但一天到晚都疲倦得不得了,人连一点精神都没有。 只是不清楚这个吴腾有没有办法治好她的病,而先前慕容微说的那个啥名医,她也忘记了名字。 不晓得又等待了多久,皇宫内院的一个侍子前来告诉少女,叫她今天先回去,因为皇后身体欠佳。 少女心里无比恼怒,却依然淡淡地躬身行礼,迈着沉沉的脚步,慢慢地走了出去。 她很清楚,皇后一定悄悄地躲在房中察看自己,她现在身在伊科,身体又不大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最好还是不要横生枝节的好。 谁知,一离开房间大厅,少女就情不自禁地哈欠连连,不想眼前一个影子突然晃了一下。少女呆了呆,原来是睡意朦胧的吴腾。 少女的疲倦一下子就被他给吓跑了好多,困惑地问道:“你就在门口等了这么长时间吗?” 吴腾似乎也被她感染了,也情不自禁地打起了哈欠,说道:“我听他们说母后叫你过来,我就想来听听,母后要问些啥?” 少女一呆,问道:“你可以到里面听呀,站在外面干嘛?” “外面才凉爽呢。”吴腾故意乱说了一句,接着挑了挑眉头,说道,“我担心你们俩说着说着就干起仗来,那也好到里面劝一劝呀。” 少女也不想和她耍嘴皮子,抬起脚往外就走,说道:“我很疲倦,很想回去休息一下。” 吴腾打了个哈欠,说道:“我也睡意正浓呢,我看,不如我们一起休息吧。” 少女扭过脸,扬起拳头,说道:“如果你活腻了,就放胆来吧。” 吴腾呵呵直乐,说道:“你吓唬谁呢?我吴腾天不怕,地不怕,难道还会害怕你恐吓我吗?” 突然,一个年轻的护卫走了过来,恭恭敬敬地对着吴腾施了一礼,说道:“殿下,洪大人的女儿到宫里了,看望四公主去了。” 吴腾立刻有了精神,对少女嚷道:“娇娇,我现在有事,你快去睡觉觉哈。” 接着,在那个护卫的带领下,向前走去。 少女轻轻地笑了一下,心里寻思,这样也行,和吴腾这样大大咧咧的人在一起,以后也不用有什么情绪上的后顾之忧,弄得心里牵肠挂肚的。 少女走上了一乘彩轿,刚刚坐好,就再也控制不了疲倦的侵袭,昏昏沉沉地睡过去了。 直到夜深人静时分,少女才忽然被一阵哭哭啼啼的声音惊醒。她睁开惺忪睡眼,摸摸索索从床上爬了起来,穿上一件袍子,轻轻地呼唤艳茹。 99mk.cc。wap.99mk.cc 正文 第208章 死亡的结局 艳茹就在外间,这时也还没有睡觉,她紧跑进来,说道:“姑娘睡醒了,没有什么,是喜驾夫人在外面,奴婢已经叫人让她离开了。” 少女略略感到诧异,问道:“发生啥事了?” “今天下午,姑娘回来时,喜驾夫人和她妹妹宁水夫人在路上遇见姑娘的彩轿,宁水夫人便叫下人推轿子,几乎将姑娘的彩轿弄到湖水里。邹侍卫恰巧看到,告诉了殿下,殿下就派人把宁水夫人关到禁闭室里去了。喜驾夫人现在哭着来求您呢,希望您高抬贵手,然而,这件事您管不了呢,也不用去理会,奴蜱就把她打发走了。” 不难看出,那些人都把她当成了争宠的对头,少女也不想理会这些闲事,只是在心里吃惊,感觉自己身体里的毒好像越来越重了,居然有人推自己的彩轿,都一点也没有察觉,真是太疏忽了。 第二天早上,少女从梦中醒过来时,那座临水的池子已经修建完备,一尾尾金鱼在这个重金搭建的高池里酣畅淋漓游来游去,少女静静地靠坐在阁楼的窗子边,伸出纤纤细手,轻轻拨弄着水缸里的水。 外面有丫鬟悄悄嘀咕,少女的耳力可好呢,原来是艳茹与另外一个名唤秀鹊的丫鬟。 艳茹说道:“真是好不晓得好歹,这座宫里的夫人哪里有多少这种人,纵然这会儿没有出什么大事,可迟早也逃脱不了死亡的结局。” 秀鹊轻轻地叹息了一声,说道:“或许她觉得殿下比较好愚弄吧,你看,现在弄得离珠的几个舞女不是死,就是受伤,这会儿一个个就都完蛋了。” “难道你没有听姑姑说吗?太子和新罗联姻,就是要排挤离珠,离珠的这几个舞女长不了,现在怎么样?全都实现了吧?” “哎,咱们要和离珠打仗了吗?” “这个不清楚,但是,前段时间野豹岭那儿不是又打仗了吗,尽管只是小规模的战斗,但是,据说也有很多人倒下了,洛王爷准备回京啦。” “殿下这次只怕是真地恼怒了,我还从来没有看到过他如此震怒过,喜驾夫人可真倒霉,这回只怕难以逃脱了吧?她也真是的,谁看不出殿下格外看重这个姑娘啊,可她偏偏要去掀起风波,也真是的!” 难道前段时间,伊科与离珠打仗了吗? 少女轻轻地拧起眉头,在心里想道。怪不得呢,这个时候,伊科居然会和新罗和亲?吴腾表面上大大咧咧,疯疯癫癫,温温柔柔,可是,还是不要把他看得太过单纯,毕竟,他也是伊科太子,而不是寻常百姓。 少女在心里打起了鼓,自己还是早点离开吧,也不晓得沐锦来了没有,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有一种预感,总感觉伊科要出事,尽管一点线索也没有,可是,她还是觉得心惊肉跳。这种多年历练出来的丰富的战斗经验所形成的预感,已经一次次救了她的性命,现在最最重要的还是,尽快把病养好,消除掉身体里的残毒,接着再伺机找到沐锦,并劝告他立刻赶回沐北。 现在,沐北高原早已是冰河消冻,杨柳吐绿,阳光明媚,百花争艳,也是新罗对沐北大举刀兵的最佳时机。如果伊科与新罗和亲成功,那新罗与沐北之间的战争,就势不可免,他们应该早点回去,做好最充足的准备。 她最近的精力也恢复了一些,一天都没有看到吴腾,她也没有走出去。这个地方表面上看起来风平浪静,可是,她并不喜欢这种氛围。一群女人躲在深宫之中争男人,让她感觉十分尴尬,况且,她们完全就文不对题。 她准备等晚上太医过来时,询问一下自己的恢复情况,然后,过两天就和吴腾说一声,离开这儿。她想先在城外找到沐锦,与他一起返回沐北。 不想,晚上太医没有来,只是叫人拿来了汤药。少女服完药,带着艳茹出去散步,走到碧玉池上的水阁时,觉得有点气喘,便停下休息。没想到没坐一会儿,一下听到了身后响起了脚步声。少女抬起眼睛,这才发现远方珠玉作响,香息袅袅,丫鬟侍婢们众星捧月般簇拥着一个妙龄少女,一身珠光宝气,神色傲慢地走了过来。 那个少女也看到了冷薰,一开始没大留意,然而,上上下下打量了一回后,不由身子一凛,紧紧地拧着眉头,鼻子里冷冷地哼了一声,沉声问道:“你干嘛在这儿?” “她为什么就不可以在这儿?” 冷薰的身后响起了玩世不恭的声音,扭头一看,原来是吴腾大大咧咧地走了过来。这个家伙居然还穿了一件朝服,向着那个少女说道:“你还没有进我的家门,难道就心急火燎地理会起我家里的事了吗?” “本宫……” “这个嘛,本太子自然不会忘记,不过,在婚前见面好像不大合适,公主殿下,尽管我对你的相思就如那滔滔江水,绵绵不绝,可是,为我伊科未来的国运考虑,还是麻烦您暂且回去休息吧。” 新罗八公主脸色发青,忽然冷冷地哼了哼,带着下人气呼呼地离开了。 吴腾瞅着她怒气冲天地走开了,忽然就叹息了一声,不甘地嚷道:“哎,政治婚姻,可恶的政治婚姻……” 少女扭过脸,淡淡一笑,说道:“真是抱歉,我妨碍了你和你未来妃子的情感了。” “我可讨厌这个小公主,该凸起的地方不凸起,真弄不明白,这个样子弄回来干嘛,看着就让人没有心思。” 少女瞬间呆了一呆,接着又笑了笑,说道,“你就当是童养媳吧,养人家几年,等等看嘛。” “哎,你不明白的。”吴腾摇头晃脑地说道,“再迷人的鲜花,天天看着,也会没有了心思,因此,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产生兴趣,其实就是最初相识那阵子,时间一长,那种感觉就会渐渐变淡,直到完全消散。她现在出现在我面前,我却无法触碰,可待我能触碰了时,又没有了胃口,你说可如何是好?” 少女轻轻地摆了摆手,说道:“一段真挚的感情,难道就只是面貌上的魅力吗?不一定吧?” “你自然会这样看喽。” 吴腾刚一说了这话,忽然就贼眉鼠眼地凑了上来,笑着说道:“跟我说老实话,你所中的毒,是不是在金山荒原上不小心走了背运?” 少女微微一呆,问道:“你如何晓得?” “我自然晓得,”吴腾得意洋洋地笑了笑,说道,“我再有几天就大婚了,各国的使者都来了,只有慕容微还没有出现,我现在才晓得,原来他在给我准备一份厚礼。” 少女微微一呆,问道:“什么厚礼?” “哈哈,”吴腾呵呵一笑,“他花了好大的资本,雇了伊科境内最大的一伙佣兵,连续对金山荒原上的马帮搞了好几轮大扫荡,今后伊科与离珠这条陆路,就算再无阻拦了。” 少女一下子就呆住了,水阁四面临水,清风吹拂,碧荷翩翩,连天而来,层层碧浪随风翻滚,十分壮观。她的身上渗出了细细的汗珠,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接着,窘迫地笑了笑,遮遮掩掩道:“是那样的吗?” “慕容家的四公子发了雷霆之怒,哈哈!” 吴腾坐在椅子上,眨着狡黠的眼睛,笑意吟吟地看着她。少女刹那间感觉他的眼神好锐利,似乎要把她竭力不愿意去思考的东西全都挑出来。 少女不自觉地向后面退了退,说道:“这儿风太大了,我吹着不舒服,先走了。” 接着,也不再理会吴腾,一转身,走向阁楼。 已经离开水阁好远了,少女依然能够感觉到吴腾的目光就像刀剑一般,扎得她的后背极不舒服。她坐在临水的窗子前,伸出手指,反反复复地拨弄着池里的清水,那水凉凉的,浸人肌肤。 水里,仿佛隐隐浮现出了男子狭长的双目,还有那冷冽的目光,阴寒的神情…… 以及他离开山洞时的那句话,似乎也在水里显现了出来:不要胡乱出去…… 她这哪里是胡乱出去呢?她只是想前来寻找沐锦,她也有自己的事,而不是慕容微的跟班…… 罢了,今天感觉精力还蛮可以的,明天或许就能够离开了吧?毕竟这是伊科皇宫,住在这儿,时间长了自然不太合适,何况,今天还与新罗的八公主不期而遇,纵然吴腾不怕出乱子,可自己如果在这儿给他弄出了乱子,也不太合适,自己再怎么说,都是新罗的通缉犯,而吴腾如此维护她,似乎有些不太妥当。 如此一想,少女慢慢地进入了梦乡。睡觉前又不禁回想起了慕容微那句话,他如此震怒,应该也有她的缘故,自己不辞而别,是不是又欺骗了他一回呢? 只怕不应该算吧? 少女轻轻地侧了一下身子,他也应该明白呀,他们这种关系,总有一天要分道扬镳的。 慕容家四少爷的个性向来这样,少女寻思道,他有可能是遭遇了暗算,不出那口恶气,心里始终放不下,因此,才回去扫荡金山荒原上马帮? 是的,应该是这个样子的。 少女慢慢地想着,不知不觉进入了梦乡…… 空气中,忽然飘起了一阵阵浓郁的芳香气息,在这刺人耳目的香气中,少女慢慢睁开眼睛,醒了过来。 99mk.cc。wap.99mk.cc 正文 第209章 超凡脱俗 月儿慢慢升上了天空,空中零星地散着几颗星星,它们的光芒也全都被月儿给掩盖了。月华泻地,洒在雕花的栏杆上,格外美丽。月光走进窗户,走进房间,洒落一床凉榻,就仿佛在凉榻上铺上了一层浅浅的雪花,晶莹剔透,美丽无瑕。少女穿上了一身翡翠色的绫罗纱裙,一头青丝散落床榻,轻启明眸,慢慢地睁开了眼睛,这才看见窗户外面一片晶莹的水波,在淡淡月色的映照下,瞬间竟有些让人感到迷离,让人以为好似来到了瑶池仙境,分外超凡脱俗。 白天睡得太久了,晚上却没有了瞌睡。 少女坐了起来,也没有打扰外面的侍女,轻轻地迈步到窗户旁边,掀开一角窗户,看到窗外一圃圃兰花开得正盛,清风吹送,送来缕缕花香,在清爽的夜风中起起伏伏,沁人心脾。一簇簇花瓣密密挨挨,伸出纤纤细指,轻轻触碰,便有缤纷花絮洒落,洒落轻盈彩袖间。近处的清池之上,有宫人轻轻地划着小船儿,水面传过来阵阵音乐声,仿佛是空谷幽泉,让人心旷神怡。 瞬间,多年来的辛苦、劳累、奔波、辗转,一下子都仿佛化作了漫天云烟,消散不见了。少女静静地站立在窗前,仿佛那进入仙境的顽皮孩子,不知道现在到底是什么时候……她也不想打扰外面的侍女休息,只是轻轻地拎起裙摆,迈开步子,轻轻一纵身,就凌空跃落到了刚刚建起的水池上,沿着二楼就跳了下去,身子一转,兰花的土还有新添的痕迹,可能是刚刚从别处运过来的。现在,夏天已快过去了,夜晚不再显得那么酷热,而是有了丝丝凉意。少女拎着裙摆,穿着大小不大合适的宫廷绣鞋,在清池周围的木桥上慢慢向前行走,清池之上,清风缕缕吹拂,弄得她的裙摆发出“簌簌簌簌”的响声。天高云淡,星辰寥寥,淡淡轻雾里,月儿弯弯,照过琼楼,映下一地绰绰光影,让人感觉有些朦胧,有些缥缈…… 清池两岸也是香息浓郁,一朵朵色彩缤纷的花儿影影叠叠,在一片片晶莹的月光中,清香四溢,令人沉醉。 少女的神色很宁静,说起来,她能拥有如此宁静的心情,实在是很不容易啊!夜风凉凉的,吹拂而过,一切都是如梦如幻,都是那么美好!正行走间,一条活蹦乱跳的鱼儿忽然蹦了起来,搅乱了一池静静的碧水,荡起层层波纹,却也更能透出夜的静寂,大有“蝉噪林愈静,鸟鸣山更幽”一般的美好境界。 水池四面,一个人也没有。少女干脆一下子坐在木桥上面,一只手扶着桥栏,静静地看着月光下湖面泛起的圈圈水纹,轻轻地低下头去,触在光洁的乌木上,似乎一下子进入了臆想之中。 平日里不是打打杀杀,就是绞尽脑汁地谋划各种各样的事情,哪里会有这等闲工夫,像月夜下的这份宁静,又哪里真正享受过?这几天伊科的短暂行程,好像一下子把她身上所有的残暴杀气与疲惫不堪都统统清理干净了,这清朗的青山,明丽的湖水,一园子的美丽花儿,流光溢彩的翘檐飞拱等等,全都折射出了一方山水的风致和情韵。她总算能够吐出一口长气了,并且轻轻松松地对自己说,这儿不是新罗的帝都,这儿离血腥的屠杀很远、很远,她现在一点事都没有,能够轻轻地,轻轻地舒一口气了。多年以来,尽管她嘴里没有说,纵然她再顽强,最终,还是有点疲倦了。是呀,就算是铁打钢铸的,也会有疲惫的时候。只是不晓得那沐北的阳光、清风与袅袅花香,也会像伊科一样的给人无尽暖意么? 这么一想,少女又轻轻地笑了起来。 哪里可能嘛?沐北高原长年积雪,那呼呼寒风就像刀刮一样,除了温泉谷有青青碧草,可以自由纵马之外,别处都是那么冰寒刺骨。听沐锦说,温泉谷之所以那么与众不同,那是由于那儿有神女护佑,她护佑着沐北的广大子民。女神静静地站立在冰寒刺骨的高山之巅,深情地凝望着沐北大地,以宽广博大的胸怀护佑着这方水土,与上苍抢夺一切能源,让她的子民活得更加顽强、坚韧…… 沐北高原,沐北高原,就连沐北的神都是仁慈的母亲一样的勇士,沐北的每一片山河都浸洒着女神的子民与天斗,与地斗,与人斗的辛酸泪滴与淋漓的鲜血,那个民族历经战火洗礼,终于凤凰涅盘,浴火重生,每一缕清风中,都有沐北勇士们前赴后继、英勇顽强的铮铮英魂,他们为了民族独立、自由、新生而献出了最最动人的青春年华,还有最最珍贵的璀璨生命…… 这就是沐北高原,一片历经劫难,却又从来没有屈服过的土地。少女尽管还从来没有亲眼看到过那片热土,她只是听别人一次次地诉说,在那些暗无天日、痛苦不堪、受尽屈辱的时光里,只要一说起沐北的故事,一说起那儿的皑皑雪山和碧绿草原的传说,她和沐锦就格外高兴,那些也是他们的精神食粮。他们在昏暗的世界里,一遍遍地想像着奔驰的骏马、汹涌的大河,就仿佛那些在冰冷暗夜里的迷路人,一下看见了前方亮起的灯火,找到了前进的方向。那些置身事外的人,自然难以体会到他们那种彼此支撑,在漫漫长夜里苦撑苦熬的滋味。在那片让他们几乎没有片刻呼吸的都城里,一切都像一个巨大迷宫,迷宫里到处都是魔鬼与怪兽,他们只是两头孤寂的小兽,没有强大的力量,没有锋利的爪牙,他们只能相互依靠着,四面八方空空荡荡的,除了冰冷、刺骨的寒风,还是冰冷、刺骨的寒风,他们只能从彼此的身体里感受到一点点温暖,从彼此的眼里获取一点点奋勇前行的决心和力量,纵然是猪狗不如地活着,也要不屈不挠地活下去。他们是携手并肩的同志,是相互扶持的伙伴,也是难以分割的亲人……种种错综复杂的情感,早就超越了简简单单的男欢女爱,而是化作了彼此身体里的一部分。在那些苦涩的日子里,少女根本就没有时间与精力去思索女孩子家的一些事情,多年以来,她似乎就是一直在向前跑呀跑,跑呀跑,打呀打,杀呀杀,谋划又谋划,怎么样也停不下来,一切都不容她有片刻喘息,似乎只要一停下来,就会被身后的魔鬼与怪兽追赶上来。因此,那些女孩子家的事情,简直被她看作了生活中的“奢侈品”,她只能狠狠地把那些东西掩藏进心灵最深处。然而,这会儿总算偷得片刻难得的清闲,可以好好地梳理一下思绪,然而,奇怪地是,却什么也理不清晰。她是个冷静、理性的人,从来都是的,她很清楚自己应该追求什么,明白自己不该要什么,也能很清楚地看到未来的美好景象,因此,她就为自己作出了最详细、完整的规划,一步也不能走错。或许像她一个女孩子,却拥有这般铁一般的冷血性情显得很没有情趣,很呆板,也没有多少生机,可她就是这样的人,不想改变,不肯变通,倔强得就像一头无论如何都不肯低下高贵的头颅的烈马…… 少女慢慢地闭目养神起来,情不自禁地做了个深呼吸,他终于就要赶来了,不知不觉间,她已经敏锐地嗅到了一丝丝再熟悉不过的气息,她很清楚,那是他对她的想念。 “你究竟想一个人在那儿傻傻地呆坐好久才肯挪步?” 少女瞬间吃了一惊,立刻回过头,向后面看去,这才看见吴腾穿了一身淡青色袍子,腰间很随意地系着,衣襟略略敞开,敞露出大半边健壮的胸膛,他的头发在后面简单地扎了一下,两边黑发微微随风飘动,他的眼睛就像春天的阳光,在淡淡月色里稍稍明媚着,一脸微笑地瞧着少女,接着,不自觉地伸了个懒腰。 少女轻轻地拧起眉头,问道:“你在这儿傻傻地呆站了好久了?” “只站了那么一会儿。”吴腾慢慢悠悠地走了过来,大大咧咧地一屁股在她身旁坐了下来,扬起一只金色的酒壶,问道,“要不要来一口?” 少女轻轻地摆了摆手,说道:“你自己喝吧,我不会喝酒。” 吴腾鼻子微微抽动了一下,说道:“你连酒都不会喝,这样活着真是没有情趣。” “你夜深人静时分睡不着觉,不会就是想来讽刺我吧?” 吴腾举起酒壶,灌了一口。他的酒量很明显不咋的,只那么几口喝下去,就弄了个脸红脖子粗。他转着眼珠,略略地扫视了少女一回,顺手一指湖水中央的一个小岛,说道:“你晓不晓得那棵树活到现在到底有多久了?” 少女微微一呆,没有料到他忽然会问起这个,久久地没有出声。 吴腾见她不开口,便又说道:“你想不到吧,已经有五百多年了,新罗的老祖宗都没有它岁数大呢。” 接着,他又兴致昂然地指着乌木桥边上的一朵小花,问道:“你晓不晓得这是什么花呀?” 那小花是浅黄色的,花朵很小,在夜风中轻轻晃悠,看起来十分可爱,似乎风稍微大一点,就会把它连根拔起似的。 99mk.cc。wap.99mk.cc 正文 第210章 璀璨的生命 “这叫莫怜,子时开花,太阳出来时就凋谢了,一年只开一次,开花时间也极其短暂,然而,却要储备一年的时光。”金色的酒壶上雕刻着一朵一朵细碎图案,看样子,就和那莫怜小花一般无二。吴腾举起酒壶,又灌了一口酒,扭过脸来笑道:“娇娇,人生数十年匆匆而过,就像这莫怜小花,绽放的生命多么短暂呀,何不及时行乐呢?” 少女轻轻地摆了摆手,沉声说道:“不过,如果要让我选择,我却宁肯做那莫怜小花,尽管开花时间极短,可是,它毕竟绽放过自己璀璨的生命,而也不要做那苍老朽树,一生毫无光华……” “哈哈,”吴腾轻轻地笑了笑,说道,“万事万物无一没有自己的生长规律,莫怜如果嘲弄朽树毫无光华,其实,那朽树历经沧桑岁月,依然不老,本身不就是一种光华吗?那也是一种沧桑的魅力,哪里又是能够讥笑的呢?其实,无论是莫怜,还是朽树,它们都有自己独特的生命存在形式,谁又能取代谁呢?” 少女扭过脸,突然发现吴腾眼里露出难得一见的奇异的亮光,一脸超凡脱俗的微笑,不由得心里一呆,问道:“那么你呢?如果让你选择,你是乐意选择短暂的璀璨,还是沧桑的魅力?” “我?”吴腾扭过头来,脸上的笑靥一下子绚烂起来,说道,“我的野心可不小,我是既想让自己的生命绽放出夺目的光华,又想让这种光华保持久远,无论沧海桑田,都绝不改变!” 少女淡淡地摆了摆手,说道:“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嗯,这诗有味道……” 吴腾爽朗地笑了笑,扬起酒壶,“咕嘟……咕嘟”灌酒,赞叹道:“娇娇,你可真厉害,像这种诗我就不会念,呵呵。” 少女轻轻一笑,也不说话。 “娇娇,我有一句话,不知道说出来合不合适?” 少女轻轻一笑,说道:“你如果还当我是朋友,有什么话就说吧。” 不知道为什么,今天晚上的吴腾和平时相比,似乎有点不一样,平日里,他无论说话、做事,总是一副疯疯癫癫的模样,可今天晚上,在淡淡月色里,他竟能如此安安稳稳地坐着,言谈间也少了很多平日里的疯疯癫癫,而多了几分月朗风清的气息。夜风轻轻吹拂而过,两人衣袖翻飞,裙摆与衣襟彼此缠绕,竟添了几许清爽。 少女伸出手,轻轻地弄了弄头上的秀发。吴腾静静地看着她,眼里忽然添了些许专注的神情。 “新罗现在尽管很混乱,各地世家也不甘寂寞,到处都是暴民生事。只是由于老树盘根错节,一时之间也很难动摇其根本,只要他们能及时把握住方向,要控制住局势,扭转乾坤,也不是多么困难的事。再看看新生的沐北政权,尽管势头正盛,弄得新罗不得不移都,可是内部势力繁杂,根基不牢,不仅有新罗帝国随时准备一血前耻,外面还有风牧人图谋不轨,而且,各国政权根本就还没有认可沐北新生政权,这还只是沐锦的权宜之计。现在沐北的情势实在是冒天下之大不违,情势危急且艰难,稍有不慎,就可能遭致灭顶之灾……”一说完这些话,吴腾忽然轻轻一笑,一只手扯起了那株小小的莫怜花,脸上现出诡异的笑靥,说道,“沐北和新罗,好比莫怜与古树,黑夜是短暂的,只要天光放亮,一切自有分教。” 一阵轻风吹拂,美丽的花儿还没有彻底开放,向人间充分展示它美丽的生命,那小花儿就三下两下掉落在清清池水中,激起浅浅水波,悠悠荡漾。 少女看着吴腾,忽然感觉好像不认识了他似的,吴腾给她的印象从来都是疯疯癫癫,哪里说过什么正经话,可他刚才说的那些话,好像还挺有道理的。后来,少女把吴腾的这番话告诉了沐锦,当时他正骑在高头大马上,沐北的清风一阵阵吹过他俊朗、刚毅的面孔,有点点风雪拂过他的面颊。男子听了她的话,没有像少女当晚那般惊讶,只是一动不动,好像也在思索着什么,过了好久,才嗓音沉沉地慢慢说道:“假如是这样,那就不要让这个漫漫长夜醒过来。”她那会儿并没有完全明白沐锦的话,而只是淡淡地想,吴腾到底还是不够了解沐锦。不错,新罗算得上是历经沧桑的古树,枝繁叶茂,盘根错节,根须遍及整个碧川平原,然而,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株古树的优点也正是它的弱点,它的根须太多,枝叶太密,而这些全都是需要养料的,不可能连一点养料都不输送,枝枝叶叶也会繁密、茂盛,那些东东就像古树根须里的寄生虫似的,拼命地吸附在上面,一个劲地吸取着它的养料…… 可是,沐北这个新生政权,尽管势力很弱小,却有着莫怜一样坚韧的生命力,只要有一丁点土壤,它就能冲破一切阻挠,蓬蓬勃勃地生长起来,不管是凛冽的寒冬,还是燥热的夏天,都会悄悄地等待着,等待着那最好的时机,况且,以沐锦的个性,又哪里会等到天亮,等着新罗喘过气来,给沐北致命痛击,眼看着自己灰飞烟灭,而一动不动呢?然而,这些都是很长时间之后的事了。天上新月弯弯,静静地照耀着大地,少女静静地看着少女,忽然感觉一直都看错了他,在这张表面上糊里糊涂,玩世不恭的面孔之下,到底还有多少东西没有浮出水面?实在是看不清楚。而刚才这个男子才稍微正经了那么一点点,她的心灵之窗也稍微打开了那么一点点,就把自己小小的影子,轻轻悄悄地放了进去。她低声地问道:“吴腾,你还是不是我的朋友呀?” 吴腾狡黠地轻轻地笑了一下,很有点文不对题地说道:“呵呵,我是伊科的太子哦。” 少女仿佛没有听到他的话似的,接着问道:“那你会不会帮助沐北攻打新罗呀?” 吴腾轻轻地摆了摆手,轻轻地说道:“当然不帮哟。” “那你会不会帮助新罗攻打沐北呢?” 吴腾略微呆了一呆,然后轻轻地笑了笑,说道:“新罗当初从伊科手里抢走了那么多土地,百年以来,两个国家之间也是一次次兴起事端,我就算再厚颜无耻,再无理取闹,难道就会让自己成为家族的千古罪人吗?” 少女轻轻地扬了扬眉头,说道:“这样看来……” “新罗与沐北这场战斗,伊科自然是谁也不帮忙,李元珉不要以为他把女儿嫁给了我,就算把新罗所有的美女都免费送给我,也不顶用,哈哈,他想在我这儿耍美人计,找错门了。” 吴腾一边说,一边哈哈大笑。少女嘴角一咧,慢慢笑道:“这样啊,那咱们就还是朋友。”少女慢慢伸出了她的纤纤玉手,眼里闪烁着异样的光芒,脸上浮漾着浓浓的笑靥。 吴腾正在自顾自地哈哈大笑,看见她的举止,情不自禁呆了一呆,但是很快,他也像少女一样,慢慢地伸出了他的大手,与她的小手紧紧地握在一起。 可是,少女淡淡地笑了笑,神采飞扬地看了看吴腾,笑靥很爽朗、明澈。她略略仰着脑袋,下颌尖尖的,如水的月光正好拂在她的瓜子脸上,就像敷了一层免费面膜,格外光洁、有趣。她微微笑着说:“吴腾,只可惜沐北不是莫怜,我们也不是不自量力的蚂蚁,新罗这株古树,尽管够大,够悠久,够盘根错节,够树大根深、枝繁叶茂,然而,毕竟已经开始从根须朽烂了,只凭区区几个还算有点能力的孩子,又哪里扶得住这棵大树?难道你不晓得吗,得民心者得天下,这也是民心所向,大势所趋……” 一瞬间,吴腾竟有些发呆,他略略地拧起眉头,自言自语:“得民心者得天下?民心所向,大势所趋……” 少女淡淡地笑了笑,对于这样的奴隶社会,这种说法或许太让人难以理解了吧?她轻轻地点了点头,看着前面,慢慢说道:“皇上统辖的是百姓,而百姓的力量是无穷大的,一切部队、武器、钱财、吃的穿的用的,没有什么不是来自于那些被权贵们极端蔑视的奴隶和百姓。他们的要求很低,只要能吃一口饭,只要能穿一件衣服,只要能凭借着自己的力量过最简简单单的日子,就可以大方、慷慨地拿出大多数粮食供给军队的生存、发展、壮大,然而,如果他们连饭也没有吃,衣服也没有穿,成天要饿肚子、受冻了呢?” 少女扭过脸,静静地看着吴腾,沉声说道:“没有人会乐意睁睁睁地看着自己饿死、冻死,也不起来反抗?吴腾,假如伊科的百姓都起来与你为敌,那你这个太子,还能高枕无忧吗?” 吴腾微微一呆,拧着眉头说道:“那怎么会走到那一步?” 少女轻轻地笑了笑,说道:“怎么不可能走到那一步?没有出现过的事情,难道就不会出现吗?三百年前,你们又哪里想到过一个草原异族会迅速崛起,占据碧川十八州自立为王,从此和伊科对着干?又哪里会想到家族领袖欧阳氏会背叛帝国,成立离珠政权?” 99mk.cc。wap.99mk.cc 正文 第211章 天翻地覆的变化 吴腾一下子呆住了,紧紧地拧起了眉头。 少女淡淡地笑了笑,说道:“现在的那些帝国,因为从来没有被百姓们反对过,所以,就一个个妄自尊大,自以为是地觉得那是老天赐予他们的权利,而那些奴隶和百姓都是最最卑贱的人,除了像猪狗不如一样地活着,还是像猪狗不如一样地活着,哪里又敢有一丝一毫地反抗?” “吴腾,你看看吧,一切都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如果还只知道死死地抠着过去的那些教条、观念不放,那你迟早会发现,怒不可遏的百姓们会有多么巨大的力量,那力量,可以砸碎一切丑陋的东西,可以改天换地,可以扭转乾坤,可以把新罗、沐北、伊科、离珠,乃至关外的风牧异族统统毁灭掉,在那些力量面前,一切都疲软得好像一只小虫子……哪个能够顺应历史的潮流,哪个才可能是笑到最后的胜利者。” 吴腾的脸上再也没有了一丁点笑容,他拧着眉头,呆呆地看着少女,一句话也不说。 少女轻轻地扭过脸,轻轻地笑着看着吴腾,沉声说道:“吴腾,咱们是朋友,因此,在不可阻挡的历史大潮汹涌而来时,我不想看到你最先被卷进去。”夜风吹了过来,有些凉凉的感觉,男子的眼里忽然闪过一道异乎寻常的光芒,就像冷寒的刀剑一般的光芒。他静静地看着少女,双眼一眨也不眨,也不说什么,风从他们身边吹过,冷冷的,夹杂着夜的寒气,过了好久,他的神情才舒缓了下来,轻轻地笑了笑,淡淡地说道:“娇娇,这些话我还是第一次听到,可是我觉得很有道理,我会认真思量的。” 少女很清楚,那一瞬间,吴腾想干掉她。然而,不知道为什么,他最终还是没能下手? 尽管他们代表的是不一样的层面,还有不一样的国家。 就像她所说的,他们不是敌人,而是朋友,或者,还有别的什么吧?但是,他们却都难以说清楚了。 忽然,少女搞清楚了一件让她糊涂了很久的事,当年天下那么多世家,可新罗皇上为什么要率先拿沐北开刀,为何要干掉对他赤胆忠心的沐忠义。假如皇上想削藩,不是应该先对别的世家下手吗?诸如洛王、净王,还有那些不服号令的铁脑壳?”可是这会儿,少女一下就清楚了,其实一切并不复杂,只是由于沐北和顺昌行会有瓜葛,沐忠义被洗了脑,寒冷的沐北高原上居然开出了朵朵鲜艳的花儿,结出了金色的硕果。从原则上来看,沐北已经和新罗王朝南辕北辙,这是无法原谅的分道扬镳,新罗帝国怎么可能容忍沐北继续这样下去呢?所以…… 然而,那时,沐北王还是没有想到这么一个最坏的结果,他也许直到现在也不清楚自己到底错在哪里? 少女淡淡地叹息了一声,那一声很低、很轻,几乎都被空气和呼呼的风声吸去了。 少女不明白的是,就是那个夜晚,她说出的那些话,竟在无意识中一下改变了无数人的命运。有时,她就仿佛是一颗春天里随意播下的种子,在不经意间,就抽出了新芽。那些种子都埋藏在冰天雪地里,无声无息地潜伏着,等待着,在下面潜滋暗长着,只要春天来临,它们就会破土而出,蓬蓬勃勃地生长起来…… “娇娇,”吴腾忽然扭过了脸,轻轻地拧着眉头,好像思考了很久,才问道,“你能不能够告诉我,你怎么会如此相信自己?你与我所遇见的那些换了思想的顺昌行会的人不一样,到底是什么东西让你这么相信自己呢,是不是因为沐锦影响了你呀?” “没有谁影响了我,”少女轻轻地摆了摆手,淡淡一笑,说道,“原因很简单,毕竟我已经看到过。” 吴腾瞬间一呆,疑惑地瞪大眼,问道:“啥?娇娇,你该不会是说梦话吧?还亲眼看见过呢,怎么可能?” “总之,我告诉你,你也不会明了的……”少女看着莹莹碧波,轻轻地展颜一笑,脸上弥漫了三月阳光般绚烂的笑靥,“是的,一开始,并没有人会明了的,我的确亲眼看见过,也很清楚这个世界发展下去,将会是怎么回事……一切不合理的僵化的制度到了一定时候,都必定会被埋葬!我深深地相信,这些只不过需要有人在前面指引方向罢了。” “吴腾,不晓得你明不明了?这些就是我的理想,这样活着,才有意思……” 天边那弯新月,洒落一地晶莹的月色,笼罩了万里江山…… “线子香、离谷香、青木香、红莲香、紫花香各一钱,乌骨香、黄莲香、兰草香、紫鹊香一钱半,回蒙香、龙苋香、江草香两钱,樟榆香、什田香……”小宫女艳茹在一边念叨个不停,说这样该带上,那样该带上。太医专门给少女准备的香料和药物方子,都让她小心翼翼地收了起来,外面还有好几车衣服、饰品、稀奇宝贝等,什么都有,就像在大迁移似的。 少女昨天晚上告诉吴腾,她想走了。吴腾也没有拦阻她,反正什么都让她自己决定,只是还是有点不太放心她的病情,说要让太医再诊治一下,把各种需要的药物都带好了,才能够赶路。太医院的老大夫们遵照太子的意思,今天全都来了,太医主官康老先生认真嘱咐了一番,还把少女以后必得要小心、在意的一些事情全都清清楚楚地写在纸上,让艳茹小心翼翼地放好,忙了好长时间,这才回头走开。俗话说,这病来得猛,但去得却很缓慢。这毒早已经在少女的身子里盘桓了很长时间,如果要想从根本上医治好,却也并不是那么容易,必得要全力、精心休养、调理,使用温良的药物慢慢地把病毒散去,才能够慢慢痊愈。吴腾叫了几个皇宫里没有亲族的宫女陪着少女一起前往沐北,还特意挑选了一百个亲兵护卫护送她返回沐北,由吴腾的亲兵侍卫头子柱子率领,拿着吴腾的金牌开道。 “姑娘,沐北是不是很冷呀?”从早上一得到要陪伴少女一起前往沐北的消息,小丫鬟艳茹就特别高兴,几乎处于一种疯狂的喜悦中。这个从小就在皇宫里长大,没有了亲人的女孩子不住地向少女打听,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里充满了对旅途的神往和激动。 “还行吧,是有些冷。那儿一年里就有一半多时间都是冰天雪地的,可比这儿冷好多。” “那么冷呀?”艳茹微微一呆,扑闪着大眼睛,立刻说道,“那得赶紧着多拿一些皮子。”说完话,她又忙忙地赶着去整理东西,没多久,就另外又带了好多皮子,同时,又顺便整理出了各种各样的手炉和火盆。 少女看见了,情不自禁地轻轻地笑了笑,说道:“你弄那么多东西干嘛?呵呵,不要再拿了。你弄那么多东西,别说前往沐北,就是前往终年冰天雪地的北极,都足够了。” “终年冰天雪地的北极?”小丫鬟疑惑地问道,“北极在哪里呀?” “北极那儿特别严寒,比沐北都还不知道寒冷多少倍呢!”少女轻轻地笑着说道,“那儿一年到头都是千里冰封,那个冷呀,你说一句话,立刻都能凝结成冰,呵呵。” “哇,那么冷呀?”艳茹微微一呆,下意识地轻轻地捂了捂嘴,仿佛那话真地要一下子结成寒冰似的,接着感慨万端,说道,“姑娘见多识广,真是无所不知,让人佩服!” 少女眉毛弯弯,犹如新月,淡淡地咧了咧嘴角,说道:“读了很多书,也不如走了很多路,后者的见识可更加广博哟!伊科与沐北相隔万里,到了沐北以后,你也算阅读了很多书了,那时候,你也可以报名,去考秀才了。”房间里的小丫鬈们都一起笑了出来,艳茹脸蛋红扑扑的,有点拘谨地拿着手里的皮手,略微难堪地笑了笑,说道:“姑娘真会拿奴婢开玩笑。”这时,外面忽然有人前来造访,秀鹊立刻跑了出去,很快就迎接进来了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内侍,内侍手里拿着一只拂尘,白面无须,恭恭敬敬地说道:“冷姑娘,太子殿下烦请您现在去一下呢。” “找我呀?”少女轻轻地拧着眉头,问道,“不晓得太子殿下还有什么事?” “这个奴才也不大清楚。” 少女轻轻地点了点头,放下手中的一个东西,拿给艳茹,轻轻地说道:“我离开一下。”艳茹立刻站了起来,说道:“奴婢陪着姑娘一同前往吧。” “没事,你在这儿整理吧,我很快就回来。”这会儿太阳正在当头照耀着,清风徐徐,映出一方方树木的侧影,大大的御花园里一个人也没有,少女穿了一身淡黄色的软纱裙,轻柔的纱纺就像棉絮,一层又一层,淡淡地垂下来,轻风吹拂,轻轻地掀起她的裙摆,轻淡如烟,朦胧似雾,轻轻地迈步走过青石桥,软底的绣鞋踩踏在不晓得已经历经了多少个春秋的青石板上,两边绿柳依依,金色的阳光从枝丫间洒落下来,在枝叶间筛落下斑斑驳驳、光怪陆离的影子…… “请问公公,我们这是准备去哪儿?” “回禀姑娘,太子殿下这会儿在玉水榭,我们这就要去那个方向。” 99mk.cc。wap.99mk.cc 正文 正文_第212章 姑娘,请上船 少女轻轻地点了点头,也没有再说什么话,不管怎样,伊科都算是历经千年文明的西陆古国,这座辉尊宫面积极大,建筑技术十分精湛,都远远不是新罗的圣清宫能够媲美的。她尽管在这儿住了几天,所看见的也只是九牛一毛。一路上红花灼灼,绿树掩映,远远地便只看见湖心小岛上一座精巧、玲珑的水阁,两边白色的梨花随风飞扬,那座金碧辉煌的宫殿就仿佛隐藏在朵朵梨花之间,朦朦胧胧,如梦如幻。一条小船儿慢慢地驶了过来,中年内侍恭恭敬敬地躬身行礼,沉声说道:‘姑娘,请上船哦。” 少女轻轻地点了点头,轻巧地抬腿迈步,很灵巧地站立在了船头上。那撑船的人儿是一个妙龄少女,身穿粉红轻衫,裤腿卷起,现露出两截白如嫩玉的小腿,眉目十分清新、秀丽,就像出水的芙蓉般,一边撑船,一边一个劲地悄悄用眼睛看着少女。少女比内侍先一步跳上湖岸,湖岸上站着几个年纪轻轻的护卫,看见少女和内侍过来了,他们的眼光一下子就转了过来,接着,两个护卫走上去,静静地一声不响,只是轻轻地伸出手,邀请他们向前走。 那个中年内侍没有跟着上来,少女扭转过身子,看见他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从怀里掏出一块手巾,轻轻地擦了擦额头的汗珠。 “请问,太子殿下在哪里?” 少女略略别过面孔,对其中的一个护卫发问。 那个护卫仿佛就像没有听到少女的问话似的,只是淡淡地说道:“就在前面,没多远,再走一会儿就到了。” 少女轻轻地点了点头,接着问道:“不知你家住哪儿?听你说话好像不是这儿的人呢。” 那个护卫说道:“我家在北边,属于北境边军,在孔大将军帐下效命。” “真是没有料想到伊科的禁军里还有北境边军,看来我的见识可真是太短浅了。” “伊科的军队统编与新罗的不一样,各地防守的边军都有特别优秀的将士选拔到禁军里面。”另外一个稍微还要年轻点的护卫张嘴补充说道。 “嗯。”少女扭过脸来,轻轻一笑,说道,“这个护卫老兄对新罗的军队编制很熟悉嘛。” 那个人神色一凛,有点难堪地笑了笑,说道:“哪里,只是粗浅地晓得一些罢了。” “姑娘,赶紧走呀,殿下可等得不耐烦了。” 少女轻轻地点了点头,忽然轻轻地叫唤了一下,止住了脚步,说道:“呀,糟糕,殿下今天早上搁在我那儿的小伞搞忘记拿了。” 那两个人齐齐一愣,稍微大些的那个护卫立刻说道:“不要紧,等一下我们叫人去取回来就行了。” “那可不好给你们添麻烦,我看还是我自己去取吧。” 年轻的侍卫瞬间有些急躁,嚷道:“不用了,方才邹侍卫不是已经到太子殿取过了吗?我看姑娘还是先去拜见太子殿下吧。” “嗯,既然这样,那好吧。”少女轻轻地笑了笑,接着满面微笑地跟着两个护卫向前走,走向那座被漫漫梨花掩盖着的宫殿。 平地忽然刮起一阵迅猛的狂风,吹刮得身后的一株老梨树左右摇晃,撒落漫天晶莹的花瓣,便好像突然降下了一场大雪,雪花飞舞,瞬间飘拂在了少女的身上。 就在恍若白雪的一朵朵花瓣轻盈飘落时,一阵旋风猛然刮过,淡黄色的身影在刹那间飞跃而起,空气中传过来一声闷响,少女飞起一脚,狠狠地踢在一个护卫的后腰上,紧接着,身子向后狂弹而出,一下子撞在身后的一个护卫身上,少女弯曲起手指,抓住他的右手手腕,大力一拧,只听“咔嚓”一声,手腕腕骨立刻断裂,紧跟着,回转半个身子,踢出一记侧腿,那个护卫便斜飞出去。看着文文静静的少女一下子变成了神鬼皆惊的嗜血狂魔,一切都在眨眼之间,少女便已飞跃开去好几米,向着小船儿箭射而出! “呛啷啷”,几个护卫立刻拔出战刀,一边疯狂地追赶过来,一边放声尖叫:“快,拦住她,不要叫她逃脱了!” 少女冷冷地笑了笑,假如方才还不明了他们的身份,才没有下重手,可是这会儿就没有再手下留情了。她一抖手臂,绑在上臂的匕首一下子滑落下来。 冷冽的锋芒瞬间在空气中展现出来,少女几乎瞄都没有瞄一眼,身子迅速凌空而起,狠狠地飞出一脚,正中正面飞奔而来的男人的胸口,那个人惨叫一声,暴跌而出。少女却依然保持着先前奔跑的姿势,继续向小船儿狂奔而去。 “快,拦住她,不要叫她逃走了!” 四面八方立刻就有十多个护卫狂奔而来,向着少女包抄过来。一个个手里都挥舞着锋利的战刀,看那架势就是要将少女置之死地。 长刀在空气中划过一道道优美的弧线,夹杂着血腥的气息。一个三十多岁的护卫冲上来,刀法凌厉,出招狠毒。少女轻轻地挑了挑眉头,玲珑的身子顺着刀身灵巧地翻飞。长刀带着呼呼风声,从上而下,“嚓”地一声,划断了在空气中飞扬的丝带。少女神色凛然,身子瞬间仿佛泥鳅似的,一下子就贴了上去,身手矫健,手法自然,用小腿膝盖往上一撞,控制住对方的力道,手里的匕首一下子就牢牢地抵住了男子的喉咙,身子旋转,飞起一腿,横向踢出,然后,一把夺过对方的战刀,匕首顺势在他的脖子一拉……整个动作无比紧凑、迅捷。直到少女都已经奔跑出去好几步了,那男子才像一滩烂泥,倒在地上,一脸的惊恐与疑惑!是的,他哪里能够想到少女的身形、手法、步法如此精妙绝伦?鲜花朵朵绽放明媚的芳香,绿树葱茏,一片繁盛的美丽景象,少女就像在跳迪斯科一般,这样的搏杀到了她这儿,好像也变成了令人赏心悦目的美好艺术…… 被踢翻,半空跌倒,骨头断裂,声声惨叫…… 少女出招更加果断,很明显,这伙人要除掉她,早就有准备,她轻咬芳唇,杀机顿现,挥舞着抢夺过来的战刀,毫不避让,向着对方的人马就杀了过去。瞬间,“乒乒乓乓”、“呛呛啷啷”的声音接二连三地响了起来。少女双手一格,一下子架住了两把战刀,瞬间,身子凌空而起,翻跃到了那两个人身后,“唰……唰”两刀,那两个人的脑袋就搬了家。 人潮涌动,汹涌而来。少女不管不顾,径直向前狂冲,身子高高跃起,从一个护卫的头顶上飞越了过去,手在他的脖子处一探,一道血光乍现, 小船儿就在前边,那个年轻的撑船的女孩子哪里看到过这般血腥的场面?她一下子吓傻了眼,一脸煞白,一点血色都没有。她看见少女就像神话传说里的飞天仙妖一般狂奔而来,一下子明白过来,吓得划起船,就要急着离开。 近了!近了!更近了! 少女瞬间发力,几步大跑,一下子牢牢地踩上了一个护卫的肩头,接着踏力猛飞,刹那间就像一只飞天神鸟般,在一干人无比诧异的目光中,呆呆地往上仰起脸看时,少女已经轻盈地站立在船头上面。 年轻的船娘呆呆地看着她,少女一脸阴寒,身上没有半点血迹,而湖岸上却是一片血污。少女在那些人无比惊异、恐惧的神情里扭过头,沉声说道:“立刻开船!” 可是,船娘却似乎已经被吓傻了,哪里还记得什么? “唰”地一声,一道寒光瞬间闪现,少女一下将匕首牢牢地放在她的脖子上,冷冷的斥道:“快开船!” 瞬间,小船儿悠悠荡荡,慢慢向前划去,距离湖岸越来越远,湖中央小岛上的那些人来来回回地奔跑着,好像正在大喊大叫着什么。 少女一开始并没有当一回事,刚想吐出一口长气,然而就在这万分之一秒间,她的心里陡然升腾而起深重的不祥的预感,也就几乎是在那万分之一秒间,她果断地从船头纵身而下,就在这一瞬间,身后响起一声惊天动地的爆炸声,年轻的船娘惨烈地惊叫一声,一块至少有三百斤重的大石头陡然炸落下来,小船儿瞬间被砸得碎裂成好几片,还有那船娘血糊糊的死尸,在湖面上随水浮荡。 巨大的血腥气一下子扑面而来,少女几乎不用扭过脸去,也能判断出那是怎么回事。她紧紧地咬着银牙,额头青筋暴跳,看情形,方才的搏杀还只不过是要擒住她,那么,现在如此偷袭谋杀,则是要取她的性命。她的眼里瞬间涌漫而起无尽杀气…… 少女张开双臂,急速地向前划动,两边都没有船儿,然而,她却依然相信自己能在他们追上来之前,到达岸边,只要能上岸,她就相信自己一定能冲出去! 然而,正在她暗自思虑时,眼里忽然闪过一幕黑色的影子。少女心里暗惊,然后便只听到一阵阵“哗哗啦啦”的响声,前后左右水花乱冒,她还来不及到水下躲避,就感觉身子仿佛一下子被什么网住了似的,情不自禁地往水面上浮动! 难道水下有鱼网?自己被鱼网网住了? 少女的思绪仅仅用了万分之一秒,她手腕往上翻动,匕首立刻左右一划,三下两下就把鱼网刺破。“扑通”一声钻出鱼网,身子笔直往下坠落,“轰轰”作响,又一次进入冰凉的湖水中。 99mk.cc。wap.99mk.cc 正文 第213章 立刻扔掉武器! 可是,少女完全还来不及有丝毫高兴,那股身子一轻的感觉再次袭击而来。她感觉眼前一片模糊,再次冲出水面时,发现自己又被一张鱼网牢牢地套住了。 少女在心里骂了一声,刚想再次用匕首刺破鱼网逃生时,一束束寒光闪闪的冷箭一下子对准了她的脑袋。她抬脸一看,这才发现在前面的林木之下,有几只船儿一字排开,靠了过来,小船上的护卫全副武装,每个人手里都端着短弓硬弩,冷冷的箭尖,正分毫不差地直直地对着她。 而湖岸两边,又有很多军马悄悄地埋伏在林间、大树之上,结实、粗壮的长绳子横越湖面,牢牢地拴在她身上的鱼网上面。 不难看出,对方为了这个行动,早已准备得无比充分了。 “立刻扔掉武器!” 小船上的护卫厉声喝道,手指紧紧地扣在弩箭上。少女心里很清楚,看着他们刚才启动小型投石机的状况,只要她稍微再敢有丁点异动,那那些淬了毒液的箭头一定会无比迅猛地让她血肉模糊,魂归西天。 所以,少女不得不放开手,扔掉了手里的匕首。 “快,把她带过来!” 湖中心的小岛上有人扯着嗓子大喊大叫,少女无可奈何,只得自认倒霉地让人把她绑得严严实实,而一声不吭。小船儿慢慢划动,一点点地划向缤纷、耀眼的梨花丛中。 今天的天气很好,阳光绚烂着眼,湖水澄澈,四面八方都飞舞着晶莹如玉的梨花,这种景象多么美好啊,就像一幅活泼、生动的多彩画卷。少女被五花大绑着,两个彪形大汉在后面押着她,一路向前走,穿过林子,走到一所极偏僻的宫殿旁,宫殿门敞开着,一个女子极其懒散地斜躺在一方软榻上面,一身衣衫雍容华贵,串珠缀玉,初一看去,让人感觉无比刺眼。 新罗八公主李叶莲冷冷地看着她,轻描淡写地说道:“你可真是个大忙人呀,想烦请你过来叙叙旧,都非要弄出这么多周折。” “真是有怎样的主人,就会有怎样的客人,堂堂的新罗八公主如此招待客人,难道还要责怪别人不遵守规矩吗?” “好一张丝毫不饶人的嘴!”李叶莲冷冷地哼了哼,一下子从软榻上面坐了起来,阴寒地看着少女,沉声说道,“我也不想和你白费工夫斗嘴,倒是十分乐意看一看,等一下,你的骨头是否还是那样硬?” 少女一点也不害怕,微微地咧起嘴角,嘲弄道:“那就正好瞧瞧新罗八公主的伎俩喽。” 李叶莲勃然大怒,冷冷地喝道:“来人呀,给我让这位沐北的天之骄女好好地享受享受!” 少女慢慢地闭上了眼睛,落到李家人手里,她自然已经不再抱有任何幻想,但愿这个女人恨她入骨,想慢慢地折磨她,而不想立刻干掉她,那样,只要艳茹她们够机警,那自己就还有时间等待吴腾的救援。 一刻钟之后,少女被重新拖到大殿,不过,这会儿她早已经站不起来了。 她的一双腿都惨遭木棍打击,身上也是伤痕累累,那些孔武有力的汉子,面对着这样一个娇小的姑娘,一个个都仿佛与她有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似的,尽下毒手,几乎要将她的骨头砸碎。 少女的裙裳已经被鲜血浸透了,额头上的血流下来,挡住了她的视野。她无力地睁开眼睛,尽管遭受了那般毒打,可那眼里却全然没有半点恐惧。她只是冷冽地看着李叶莲,看着这个新罗的八公主,神色很宁静,就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似的,甚或还有缕缕同情与傲慢。 李叶莲阴冷着面孔,冷冷地嘲讽道:“这会儿觉得怎么样了?真是难以想像啊,皇兄他们找了个天翻地覆,都没能找到你,怪不得呢,原来你竟缩在这儿来了,现在还被我给逮住了,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你这样一个十恶不赦的人,你说说,我应该怎样整治你呢?” 李叶莲阴冷地哼了哼,一下子拉出了自己的宝剑,在马背上举起屠刀的新罗公主阴森森地笑着走了过来,脸上夹杂着刻骨的恨意,说道:“我真恨我自己,怎么当时没有一刀宰了你们这两个忘恩负义,猪狗不如的东西,现在还弄出这么大祸害?” 少女的大脑一时有些糊涂,神智也不清醒,方才有人用棍子砸了她的脑袋,她的眼睛也昏昏蒙蒙的,看不清楚东西。她抬起眼睛,瞅着李叶莲,却发现她的面孔那么模糊。她的面孔就像起起伏伏的涟漪似的,慢慢地荡呀荡,渐渐回到了儿时的样子,趾高气扬地站在人群里,那时候的李叶莲因为和李香香赌气,所以老是想尽各种办法,欺负李香香很在乎的沐锦,那可是他们在圣清宫里度过的一段地狱般的苦日子,没有哪一天不会被弄得遍体鳞伤,在那暗无天日的世界里,他们不敢有任何反抗的情绪或言行,因此,他们也在心中立下了很多誓言,可慢慢地,也被岁月的风沙掩埋掉了。 她淡淡地笑了笑,一脸的不屑一顾,冷冷地盯着李叶莲,说道:“我一定会记住今天你所做的一切!” 李叶莲怒不可遏,气得粉脸变色,说道:“你这个狗奴才,想不到到了这个时候,都还敢威胁我!” 少女冷冷地笑了笑,极端蔑视地看着李叶莲,冷冷地说道:“就看咱们现在的情况,你要干掉我,能够有各种各样的办法,通过正规渠道,你完全可以告知新罗,给伊科施加压力,逼迫吴腾让我离开伊科皇宫,接下来,再在半路截杀我;而如果要走不太正规的渠道,你们也完全可以用重金买通我身边的小丫鬟,买通为我诊治的大医,神不知鬼不觉地干掉我。然而,你们并没有这样做,而是做得惟恐天下不知,你不要自以为是地认为这样做就吓住了那些很想看不起你的人,你不要自以为是地认为这是你在伊科皇宫点燃的第一把火,你不要自以为是地认为从此以后,那些太子的妃嫔就得对你刮目相看、礼让三分,敬畏有加,而你这个新罗来的八公主自此就会迅速地在辉尊宫里站稳脚跟?然而,你那个猪脑子到底有没有想过,你这样做,又把吴腾置于何地?又把沐北放在哪里?你这样做,根本就不是代表新罗来复仇,而只是为了张扬你心中的嫉妒之火,你本来是很理直气壮的,可是,现在你的行为,与那跺着脚骂街的泼妇又有什么两样?你要让天下人都知道,伊科太子将要迎娶的难道就是这么一个角色吗?你现在还很为自己所做的一切感到骄傲、自豪、得意洋洋吗?” 少女鄙夷地哼了哼,眼神不屑地拂过李叶莲面如土色的面孔,厉声说道:“李叶莲,你是这个世界上最最愚蠢的笨蛋,过去是,现在是,如果再这样下去,你将来也一定会还是!看来你还是那般笨得无可救药,看来新罗王朝遭受了如此奇耻大辱,都还没有让你有半点清醒啊,你还是那么笨,甚至比猪都还更笨!” “不准再说!” 李叶莲猛然咆哮起来,咬牙切齿地扇了少女一耳光。 少女慢慢地扭过脸,眼神冰寒,沉声说道:“这一耳光,我记下了,总有一天,我要叫你百倍奉还!” “哼!只怕你永远都不可能有这个机会了!” 李叶莲高高地扬起手里的长剑,少女匍匐在地上,借着所有人的眼睛都盯着李叶莲的机会,悄悄地摸向了大腿上的最后一把匕首。 这是少女保住性命的最后一个关键环节,只有把李叶莲控制住,她才能挟持住她,逃出生天,就算拼得受她一剑,也要一招致敌! 长剑闪烁着寒冷的光芒,猛然往下就刺,眼看那剑尖就要刺进少女的胸膛,忽然这时,空气中陡然响起一声暴怒的狂喝,那厚厚的门板一下子就爆裂开来,两个护卫瞬间就像被扔进来的什么东西,“轰……轰”两声,沉重地跌倒在地上! “啪!” 一声清脆的响声瞬间响了起来,几乎没有人看清楚那个人是如何进来的,那身形太快,简直就像鬼魅似的,快到根本就没有办法看清楚。大红的衣衫上有着朵朵耀眼的图案,金色的靴子慢慢踩踏在柔和的锦绣地毯上,男人一掌拍倒手拿长剑的公主,身后的侍卫也如猛虎下山一般地冲进大殿,三下两下就把吓傻了的新罗随从们制伏了。 吴腾静静地蹲在少女身边,那双老是让人感觉无比轻浮的眉头紧紧地拧了起来,眼里也似乎蕴含了霜雪,没有什么愤恨,好像也没有什么别的情感,然而,那平日里虚假的外衣却彻底褪下了。他的手指微微抖颤着,好像想把少女抱起来,可是,似乎又不知道应该怎样做,他很激动,激动得有些失控…… 李叶莲狼狈不堪地从地上爬了起来,紧紧地捂着面孔,好像有点不敢相信似地吼起来:“吴太子!你胆大包天,居然敢……” “闭上你的臭嘴!” 空气中响起一声厉喝,再也不是一贯以来的那副嘻嘻哈哈、玩世不恭的嘴脸,而是冷冽的、森寒的,甚或还带有几分残酷的气息,仿佛在竭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冷冷地喝斥:“在我还能够管得住自己没有干掉你之前,立刻有多远滚多远!” 99mk.cc。wap.99mk.cc 正文 第214章 她算什么东西? 李叶莲双眼红红的,青丝零乱,她怒不可遏咆哮的嗓音情不自禁有点颤栗,用手指着少女,咆哮道:“你居然胆敢这个样子对我大呼小叫,她算什么东西?一个专会勾引男人的下贱骚货,而我是新罗高高在上的公主,是你的未婚妻,你居然胆敢……” “来人,把她给我丢出去!” “遵命!” 一声厉喝瞬间响了起来,两个高大、威猛的护卫走过来,一下架起了李叶莲,房间里立刻充斥了李叶莲鬼哭狼嚎般的声音,就像狂躁的夜鸟,又仿佛是被弄瞎了眼睛的母猪。 “轰”地一声,李叶莲悲哀地惨叫一声,当真被吴腾的侍卫丢了出去。 大门关上了,屋里的那些新罗的狗腿子也被丢了出去。 吴腾依然静静地蹲在少女身边,紧紧地拧着眉头,神情很严谨,过了好久都没有说一句话。 少女看了看他,最终还是无可奈何地叹息了一下,问道:“你不准备把我扶起来吗?” “你都还可以说话,就说明你还有气,死不了的。” 依然还是他平日里那种语气,然而,少女盯着他的眼睛,却看不出一丝一毫的嘲弄和嘻笑,他很专注地看着她,神情十分担忧,尽管他已经在努力遮遮掩掩了,然而,少女依然能够感觉到他的惶惑与隐忧。少女轻轻地点了点头,血管里有一种莫可言状的情愫在泛滥,在升腾,她只是有些滞沉地答应了一声:“不错,还死不了!” “呵……” 他们隔得那般近,近得少女好像也能够感受到吴腾舒展而出的那口长气。男子紧绷的神经一下子松弛了下来,他静静地看着少女,忽然低下了脸,仿佛他才是遍体鳞伤似的,就那样把脑袋抵在了少女纤瘦的肩膀上,抵得那么轻,那么轻。一点力气也没有使出来,好像他整个人也一下子虚脱了似的…… “谢天谢地,总算还行……” 男子低低地喃喃自语,声音细得就像蚊子在叫似的,让少女无法听清楚后面的话。 午后的风依然十分灼热,还有些闷闷的,刺眼的阳光沿着窗户照射进来,映出一道道斑斑驳驳的怪影。吴腾还是穿着他那身大红色的袍子,时刻保持着他那副“新郎官”的派头。他的皮肤泛着白色,头发弄得一丝不苟,但因为出汗,显得有点潮湿。 吴腾抬起脸,但并没有抬起眼睛,而是半跪在地上,轻轻地伸出手,微微勾起少女的脖子和膝盖背弯处。少女身子一凛,那受伤的部位疼得一阵阵发紧,两道柳叶眉不自觉地微微拧起,神色也一下子苍白了些。 吴腾静静地看着,但并没有在脸上显露出来,而只是淡淡地看着少女,等待着她的痛苦稍微有点缓解了,才小心翼翼地把她搂在怀里。 “不要怕,忍一忍。” 低低的声音在耳边回响,少女轻轻地点了点头,吴腾抱着她,小心翼翼地站了起来。 两边的护卫们全都恭恭敬敬地低垂着脸,门开了,外面的阳光那么刺人眼目,一走出门,就看到一脸执拗地站在院子中间的李叶莲,也不过就是十四、五岁的小姑娘,却格外有着异乎寻常的冷冽之气了,那眼光不依不饶地瞪着吴腾和少女,似乎巴不得狠狠地捅他们一刀子。 吴腾的目光极不情愿地扫过她的面孔,然后对身边的随从说道:“天黑之前,让她离开太都,七天之内,我要她离开伊科国境,以后,永远都不准再走进伊科半步!” 李叶莲听了吴腾的话,微微地挑着眉头,走过去正要开口,却一下子被后面的贴身丫鬈死死地拉住。 钱璋一身风华,气度不凡。他淡淡一笑,拧起眉头,沉声说道:“殿下,如此处置,好像有点不大合适吧?八公主终究是新罗亲自送来的和亲人选,尽管并非正妃,然而,已经下了聘书,殿下这样行事,只怕会影响两国交往。” 李叶莲听了这话,神情稍稍和缓了些,她一脸傲慢与不屑地看着吴腾,好像吃定了他不敢把自己怎么样似的。 “哈哈,这会儿的新罗可是一头掉了牙的老虎,你以为还会有从前的八面威风吗?” 吴腾鄙夷地哼了哼,狭长的目光冷冽地扫视着地上的那些新罗随从,冷冷地说道:“回去跟新罗皇上说,如果想要诚心诚意地和亲,立刻回去找一个有点修养的过来,这样的泼妇,我吴腾可不敢要!”说完,抱起少女往前就走,钱璋微微一呆,在后面追着问道: “那这些人……” “都宰了。” 吴腾的声音冷冷地在空气中回响:“到了我伊科国土上还敢这般胡作非为,真是狗胆包天,能够放他们回去吗?八公主独自上路可能有点不胜寂寞,钱璋,你就找几个兵痞子,送送她吧。” 身后,陡然响起一阵阵巨大的喘息声,很快,那些新罗的随从便发出了惊恐的哭叫与一声声悲哀的乞求。 声音那般凄厉,好像那满天金色的阳光也都听到了哦。 碧湖两岸绿树掩映,芳草萋萋,绿意葱茏,就像一幅幅青绿水墨画。吴腾轻轻地抱着少女,走在前面,翠绿的枝条迎着清风,翩翩起舞,拂过他们飞扬的衣衫和乌黑、亮丽的头发。湖面上微风徐徐,好不让人神清气爽。清清碧波,在阳光下、清风里,不时荡漾起阵阵波纹,真是如诗如画的动人景致,令人陶醉啊!突然,少女感到阵阵眩晕,不晓得是从前的伤势发作了,还是新添的伤痕让她虚脱了?她的眼睛瞬间竟有点睁不开了。 “外面阳光太强烈,刺眼。你闭上眼睛,好好地休息一下吧。” 男子的嗓音在耳畔轻轻回响,夹杂着让人安心的气息,再也不像那往日里的疯疯癫癫,他抱着她的手臂微微一使劲,低低地说道:“别担心,什么事都没有了。” 是呀,没有事了。少女慢慢地舒了一口气,默默地想道,这儿,怎么说也是吴大太子的势力范围呀,他可是猾着呢!她好像早就这么想了,他肯定会在最最关键的时候出现,纵然是面对着李叶莲冰冷的剑尖,她也没有丝毫避让与惶恐。她感到头重脚轻,便沉沉地靠在男子的怀里。她还认为这个男子就像那温室里的花朵一般,难以经受风雨的考验,而现在依偎在他怀里,才知道这种感觉一下子就都没有了。说实在的,他也是个有着铁一般坚强臂膀的男子,暖暖的,能够抵挡住外面的风风雨雨…… 男子的怀里传过来一阵阵均匀地呼吸,吴腾低下脸,神色竟有那么一刹那的迷离…… 碧波悠悠,绿枝随风。男子紧紧地拧着的眉头慢慢舒展开,他觉得,应该紧急召集那些太医,挑选最过硬的医生,还有,少女回沐北的事,只怕不得不延迟了。 清爽的夏日微风清清浅浅地吹拂而过,这个夏天的最后时节,阳光灼灼,清风送暖,百花吐艳,远远的清池,碧叶如云,连天而来…… 傍晚的时候,天空飘起了一阵阵细雨,一弯新月从林子间慢慢升了起来,淡白的一弯,在朦朦胧胧、虚无缥缈的云雾间徘徊,隐隐绰绰,就像少女淡淡的娥眉。 太医们一个接一个地离开,一排排竹伞晃悠,宽宽的朝服拖拽地面,淡青色的朝靴踏在淡淡的积水里,扬起浅浅的水沫,小小的药童背着大大的药箱,微微躬着腰,在一边陪伴着,一身青色的短袍,仿佛纷纷细雨中随风摇曳的小树。 窗外,这个夏天最末时节里的一池清荷最终在这场斜风细雨中零落在汪汪碧水中,弄乱了一池碧水。小丫鬟小心翼翼、悄无声息地跑进外面的房间,额头上的秀发已经被雨水打湿了。艳茹轻轻地唤住了她,两个小姑娘凑在廊檐下,悄悄地说着话,嗓音尽管很细,可依然隐隐约约地被轻风卷进了里面的房间。 “残剩的荷花都被这阵风雨弄得零乱不堪了,凉幽幽的,秋姑姑还说太子最钟爱清荷,叫咱们都去为荷花打伞哟。” 艳茹一脸凝重地叹了口气,说道:“打了伞又管啥用?要凋谢的始终都要凋谢,绣玉宫那边的人只怕也是太过溜须拍马了吧,这哪里是人力可以勉强弄好的呢?” “是呀,你看,不知不觉就已经是九月了,一层秋雨一层凉,时令都已经过了呢。” 丫鬟们手牵着手,一边低低地说着话,一边往远处走去,那声音也慢慢地模糊下来。雕花的窗户外面,一抹淡淡的月晖斜斜地挂在林子上空,新月经细雨纷洒,更显盈盈清辉,四处静静的,空气中间或传过来一、两声夜鸟的嚣叫,但转瞬那叫声就去向了远方…… 这所房子已经很长时间没有人居住了,房屋极宽敞,显得有那些空空荡荡的,北面安放着一张巨大的檀木床,上面青纱遮掩,刺绣着金色喜鸟,风儿吹卷进房间,纱幔随风晃悠,就像层层碧荷迎风起舞,清新、飘逸。 南面的窗户敞开着,在一层层栏杆外面,就是一池清清碧荷。现在,外面的风吹刮得越发狂乱了些,而雨点也更密集了,荷叶在风雨中身不由己地摇晃、起伏,渐渐显露出残败的迹象。那些为了迎合主子情趣的奴才,都驾了小船儿,在风雨中高高地举着密密的竹伞,护卫着那苍茫风雨中,最后一池碧玉清荷…… 99mk.cc。wap.99mk.cc 正文 第215章 让人心生怜爱 吴腾端坐在椅子上,手指有意无意地摩挲着座椅,那福禄寿全的红漆因为年代久远,已经有点晦暗,下人们为了让太子殿下欣赏这一池清荷,匆匆忙忙地把这间屋子打整出来,可连那装饰都还来不及,手指轻轻触摸,便有点点不规则的“平整”。吴腾似乎也没有在乎这些,他的眼睛不知是在睁着,还是在闭着,又或者是半睁半闭,总之,搞不清楚。他的目光冲着床榻上的那个少女,不知道在想些啥? 少女一身淡绿色的裙裳,底子映衬着白色的绢帛,外面青纱相缀,青纱上刺绣着浅浅的花儿,一朵朵素朴、淡雅地开放着,那浅浅的清香似乎触息可闻。旧伤未愈,又添新伤,让她的身子显得十分虚弱,那面孔也愈加苍白,紧紧地拧着眉头,面颊显得那么秀气,下颌尖尖的。少女蜷缩着身子,躺在床上,看那模样就让人心生怜爱之意。 太医院的太医们诊治完毕,一个个也都已经离开了,那让人安心的话也说了一遍又一遍,然而,在这显得很沉闷的空气里,却依然飘忽着那让人无比担忧的情愫,让人心里隐隐不安。 晶莹的月光从天宇洒下来,空旷的大殿里让人感觉那般寂寥,这儿没有装饰,没有摆设,除了一张巨大的床榻,就是一把椅子,二者的比例显得极不协调,一个大得离奇,一个却只能坐下一个人。地板倒是上等木料铺砌而成的,走在上面,让人感觉很舒服、惬意。 在这所房子里,好像每说一句话,那四面墙壁都会有回音,那样的空空荡荡,那样的冷冷落落。 然而这个地方,却是离吴腾的太子殿最近的地方,多年以前,吴腾就是在这儿一天天成长的,这儿也可以说是太子殿下成长的摇篮,这儿也曾经热热闹闹,很风光过一阵子,然而,不晓得从哪个时候开始,这儿的一切就都被一层层封锁了起来,大红条幅封锁了大门,上面的牡丹象征着着伊科皇室的权威。所以,自打封锁了这儿后,便再也没有把它打开过了。 不知不觉,近七年的光阴就快过去了。 少女略微地动了动身子,窗外的清风不断地吹刮进来,重伤下的少女昏昏沉沉中感觉到有些寒冷。 吴腾离开椅子,那镶金嵌绣的太子靴踏在略略受潮的木质地板上,有细微得几乎很难分辨的摩擦声。他走到窗户边,伸出大手,关好窗户,接着又走回到大床边,一层一层地掀起青色的纱幔。少女的面孔,便慢慢地清晰了。 眼睫毛长长的,鼻子娇小、可爱,嘴唇红焰焰的,双耳精致、小巧,身材修长…… 吴腾把手伸到少女的床前,好像想给她把被子盖好,然而,外面的风雨一下子猛烈了许多,“乒乒乓乓”地砸在窗台上,月色更加幽暗了,朦朦胧胧的光亮洒在少女两鬓黑亮亮的秀发上面,闪烁出油黑,冷郁的光亮。少女的身子那么纤瘦,却又仿佛这月光,透露着冷寒的光芒。 吴腾修长的手指猛然在少女身前寸许的地方停住了,然后慢慢地变得僵滞了,最后便在那儿一动不动了,仿佛定格成了一种姿势。 月色朦胧,在他的身边映出一个长长的身影,模模糊糊,那么清瘦。 外面,一声声更鼓传递着夜的讯息,似乎有几分神秘与悠远。这座山清水秀,如诗如画的伊科都城,就是更声都是用朱琴弹奏,听起来,那么美妙动听,就像夜宁静、淡雅的呼吸。 不晓得过了多长时间,月儿慢慢地升了起来,终于挂在了中天之上,然后,又慢慢地向西方天空移去。外面的风雨声也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停歇了。男子这才一点点收回冰冻的目光,慢慢地扭过身子,走出了那座已经封闭了多年的宫殿大门,大红色的锦衫拖拽而过浑厚的地板,就像是苍凉的手臂,一点点翻阅而过尘封的历史般,一点又一点,忆起了那么多飞逝而去的悠悠时光。打开房门,钱璋双手抱着肩头,静静地倚靠在长廊的柱子上,看见他出来了,一下子抬起脸,淡淡地笑了笑。 吴腾仿佛根本就没有看到他似的,抬腿直向前迈。 “殿下,锦玉馆的锦才夫人刚刚来了两趟,她知道殿下被夜雨淋得感冒了,专门弄好了参汤在宫里候着呢。” 吴腾就像没有听见似的,接着往前面走。 钱璋的声音也更加地欢快了起来,乐哈哈地说道:“青翠馆的舞女青青,还专门叫了小丫鬟送了很多贵重的伤药过来,说是给冷姑娘治伤用的。” “柯宁宫的柯夫人听说还前往佛宁寺,给殿下与冷姑娘祈福。其他几宫的夫人据说后来也跟着去了,这会儿佛宁寺的那些大头和尚只怕是连站的地方都没有了吧?那些夫人忽然间不约而同一起虔诚向佛,可真是一道难得的风景啊!” “还有……” 夜风清清凉凉,风雨停歇,月儿把那柔和的光芒洒向大地,两个人后面跟着一大群护卫、宫女,但只能远远地跟在后面,不敢跟得太近。 钱璋仿佛一下子想起了什么似的,“哎呀”了一声,说道:“哦,还有,洪大人的千金今天下午也来了,知道了宫里的事,就没有回去,而是留在了四公主的寝殿内,说是要等殿下有空时,再过来问安。” “你究竟要表达什么?” 低低的声音响了起来,丝毫没有寻常时候里的懒懒散散与搞怪行径。 钱璋轻轻地笑了笑,说道:“属下是想告诉殿下,那么多有趣的事,你该不会不想去看看吧?” 吴腾静静的没有说话,钱璋则一挑眉头,笑着说道:“殿下,这可不像您平日里的性情哟。” “我?平日里的性情?”吴腾哈哈一乐,嗓音里面连半点高兴的样子也没有,“我自己究竟是什么模样,我还真不记得了呢。” 钱璋呵呵一乐,仿佛一下子听到了天下最最可笑的笑话似的,说道:“殿下,这般没有志气的话,好像不应该从你的嘴里说出来哦。殿下,你从来都不曾这般神思迷离,从来都不曾这般魂不守舍啊,可现在的你,到底是咋了?” 清风阵阵吹拂而来,两边有很多被雨水浇灌过的花花草草,它们在风雨之后的月光里静静地伸着懒腰,微微眯缝着迷蒙的睡眼。吴腾站在花草路畔,神色一下子变得格外迷离,好像有苦苦忍耐着的煎熬,又好像有水波不兴的风平浪静。不知过去了多久,他才慢慢地转过身来,脸上那丝丝疲惫的姿态一下子消散得干干净净,又回归了那副放荡多情的伊科太子的样子,“哈哈哈哈”大笑声声,高声说道:“你说得太对了,人生苦短,何不及时行乐?钱璋,立刻传召所有的夫人舞女,一起前往太子殿侍寝,那些去拜菩萨的也统统喊回来,等明天把那个佛堂拆个干净,另外再修一座,就供奉,就供奉一尊欢喜佛,哈哈哈哈!” 钱璋沉吟了一下,然后笑了笑,说道:“殿下,好呢,遵命!” 很快,太子殿那边就响起了一阵阵欢天喜地的喜庆歌舞,彩裙翻飞,音乐飞扬,酒香四溢,向四周的碧池水榭飘扬而去。女子身段婀娜,柔情款款,沉醉了整个太子宫的每一个角落,连那些壁檐飞拱都情不自禁地微微颤栗……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哈哈哈哈,这又是一个歌舞乐陶陶,对酒当歌的美好的夜晚。 绣玉宫的一处小阁下,两个年长的老太医正在阁里“值班”,其中一个站在窗户旁边,远远地望着太子殿,听着那儿传过来的阵阵笙歌,想像着那儿的酣酒艳舞,不禁叹了一口气:“本认为太子殿下重开了清荷馆,还破天荒地叫来了全部太医集体会诊,一定会十分在意这个冷姑娘,可看眼下这种情形,也只是这个样子呀。” 另一个太医手里捧着一个小暖炉,现在已经到了秋天,天气转凉,老人穿着厚厚的衣服,略略闭着眼睛,听了他的话,也没有抬起脸来,只是轻轻地说道:“你还想看到夜里出太阳吗,怎么可能呢?自打芙蓉公主仙逝以后,哎,不说也罢……” 站在窗边的太医很明显也明白了他的话,只是无可奈何地轻轻叹气。 夜风微凉,吹卷起一层又一层绣幔,这座辉煌的宫殿,到底隐藏了多少鲜为人知的故事,又展示了多少人的爱恨情仇,悲欢离合? 琴声悠悠,刺破了多少午夜的淡淡轻雾,搅乱了多少锦绣宫殿的浮尘,沉淀了千年文明的古国,掩饰不了的是虚如浮云的浮华,与躁躁尘埃的孤寂。 接连下了两天雨,雨后,空气无比清新,而那一株株花树美丽的花瓣,却全都被雨打风吹去了…… 因为这场意料之外的灾难,少女的计划不得不暂时搁浅,这会儿看这情况,非得要吴腾大婚之后,她的伤势才能好得差不多,那时,也才能返回沐北。吴腾那天冲动之下,把李叶莲赶出了伊科,这件事就像一枚重磅炸弹,在太都城里轰然炸开,大至王公贵族,小至市井小民,一时间全都把这事传得沸沸扬扬。尽管伊科与新罗均没有发布正规的官方文书,可是,新罗的八公主被伊科太子赶出伊科京城却已经是铁板钉钉的事了。 瞬间,所有的目光都盯住了新罗,大家都在静静地看着新罗的反应。 这只凶猛的老虎,刚刚被沐北狠狠地戳了一刀,现在又被伊科扇了一巴掌,它会如何回应胆敢挑战它赫赫虎威的敌人呢? 99mk.cc。wap.99mk.cc 正文 正文_第216章 令人窒息! “黑云压城城欲摧”,人们都瞪大了眼睛,连大气也不敢出一口,只怕一个不留神,就会弄乱这一湖宁静的湖水。 黎明前的黑夜,往往都是这样,宁静得令人窒息! 这天下午,少女被小丫鬟们一起抬着出门晒太阳。她的内脏器官尽管并没有受什么创伤,全都是外面的伤,然而,伤势没有好转之前,她的行动能力还是受到了很大限制。艳茹她们可是小心得紧,绝不让她走半步路,不管走到哪里,都是由她们抬着走,弄得她成天只想着睡觉,人似乎也变得慵懒了许多,连身子也不再那么瘦骨嶙峋了。 说实在的,她还并没有到连路都不能走的程度,也可以现在就赶回沐北,然而,吴腾没有说出来,她又哪里能够抢先提出来呢?不管怎样,李叶莲被吴腾轰回了新罗,这件事到底会不会引发什么新的风浪,少女在心里也说不清楚,如果单单因为自己的事,而连累了吴腾,可让她心里如何过意得去?因此,还没有看到事情的结局之前,她无法踏踏实实地离开伊科。 外面的太阳很大,少女躲在长椅上,直打瞌睡。树上的蝉儿大多数都已经不存在了,现在只剩下零星的残兵败将长一声短一声,有一搭没一搭地鸣叫着,她轻轻地打着瞌睡,迷迷糊糊地就要睡过去。也不晓得到底过去了好久,周遭陡然就静了下来! 少女心里暗吃一惊,急忙睁开了眼睛,却瞬间呆了一下,只见眼前站着一个年近五十岁的中年贵妇,神态安宁,眼色沉静,正在仔仔细细地打量着她,看得极其专注。 她看见少女醒了过来,还诧异地看着她,于是轻轻地点了点头,便算和少女招呼了一下,接着询问道:“你想不想喝水呀?” 少女拧着眉头看着她,这个人浑身上下尽管衣着很朴实,可是,那衣料上的华丽气息却依然呼之欲出。她的发型也弄得很简单,却让人感觉十分别致,尽管没有一点装饰品,却也可以看出她的身份。她似乎是一个品节极高的嬷嬷,但又别样地多了丝丝高贵的气息,然而,假如这个人长期身居高位,但似乎又缺少了些执掌权印的威仪。她的手腕上戴着一串檀木制的佛珠,好像看起来与她的身份又有点不够搭调。 贵妇看见少女什么也不说,便直接来到一边的树荫下,从小桌子上拎起茶壶,倒了一杯清茶,慢慢地走过来,说道:“喝吧,秋天才刚刚开始,很容易口渴,年轻人要多注意调养身子。” “哦,”少女轻轻地喝了一口茶,真地一下子觉得整个人似乎清爽了好多,她扭过脸,窘迫地看了贵妇一眼,接着小心翼翼地说道,“对不起,我刚来这儿,没什么见识,不晓得应该怎样称呼您?” “我?我姓夏。”夏是伊科的大姓,这宫里上到皇后,下到寻常宫女,十有二三都是姓夏的,短短几天,少女就已经认识了好几个姓夏的姑姑。 “我可不可以在这儿坐一坐呀?”贵妇指了指一边的椅子,彬彬有礼地问道。 少女立刻点点头,说道:“没事,您请坐吧。” 她看见少女在东张西望,于是张开嘴,说道:“皇后来了,你的丫鬟们都到外面去接驾了。” 少女静静地看着她,神色有些疑惑,仿佛在说,皇后驾到,她们都去接驾了,那您怎么还在这里呀? 贵妇淡淡地笑了笑,她好像是一个极少开口一笑的人,脸上几乎还没有一丁点皱纹,笑起来很有点呆板。她静静地看着少女,轻轻地说道:“你放心,没啥,我就是想过来看看你。”她这话说得让人云里雾里,反倒叫少女不知该怎样去应对?这皇宫内院,规矩很多,人也十分复杂,大家说话都不会说满,而会留下一些尾巴,让你自己去揣测。少女正在揣度贵妇的身份,那女人又开口说道:“你很不赖!” 少女轻轻地笑了笑,说道:“谢谢您赞美!” ‘我不是赞美你,你真地很不赖,然而,我却感觉你不大适合在皇宫里居住。” 少女一下子就明了了,这又是一个把自己当作吴腾新宠的嫉妒者派来的游说的人吗? “你不要担心,我养好伤就会离开这儿的。” “不,我不是那种意思。”贵妇轻轻地摆了摆手,说道,“不管是谁,一开始总是不大适应的,只要时间长了,慢慢也就适应了。我感觉你很不赖,如果你能住进来,我想这个皇宫里一定会有一些变化。” 少女轻轻地拧着眉头,困惑地看着贵妇,不晓得她到底是啥意思? “可惜,太子要把这皇宫里的佛堂给拆掉,你晓不晓得呀?”她说话时的思维跳跃性很大,少女微微一呆,淡淡地摆了摆手,说道:“我不晓得这事。” “他准备在皇宫里供奉欢喜佛,哎,我也真是,说这些干嘛?”贵妇紧紧地拧着眉头,好像极其担忧,她静静地看着少女,慢慢说道,“你如果有时间的话,不妨劝一劝他。不管怎样,他都是伊科的太子,什么事都不能弄得太荒唐了。” “好了,我先离开了,”贵妇离开了椅子,向着少女说道,“你身上有伤,多有不便,就不必送了。” 接着,贵妇慢慢地沿着侧门,离开了清荷馆。 这个人没有任何预约地来了,说了一堆没头没脑的话,又离开了。少女心里感到十分诧异,弄不明白她到底是什么人?没一会儿,艳茹她们返回来了,小丫鬟们一个个脸上都有点点异样的神色,似乎还有点点不安的情绪。 “艳茹,到底咋回事?是皇后来了吗?怎么不唤醒我?”艳茹说道:“欢姑姑来传话,说皇后已经到了宫门口,我们看见你在睡觉,就说你身子有病,不用接驾,然后一起前往了。” “那皇后呢?” “我们等了好一会儿,皇后也没有下车,后来说身子不便,就回去了。” “哦。” 少女轻轻地点了点头,眼里闪烁着明亮的光芒,好像明白了什么。 “你们扶我进去吧。” 小丫鬟们答应了一声,内侍就走过来,抬起了少女的软榻,回了宫门口。算起来,少女也有两天没有看到吴腾了。她从艳茹她们的嘴里才了解了后来的事,吴腾盛怒之下,把新罗公主给赶跑了,把四十多个公主的下人全部处死了,接着就把所有太医召集起来,集体会诊!而最最重要的是,吴腾居然还重新开启了幼年时居住过的清荷馆,让少女安心居住,这里面的隐含意思,一看便明。 然而,接下来的事情,却让整个清荷馆的下人们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了,刚刚露出点情感专一苗头的太子殿下却又在当天晚上,把所有的宫廷夫人召集到一起,纵酒宴乐,而听说当天晚上侍寝的人就有十人,而这几天,他也没有走进清荷馆半步,而是大摆宴席,听说还要大兴土木,给一个新近得宠的宫女建立馆舍。 “哎,看看这些皇室族人的心哟,可真正是朝三暮四,一点也不专一,实在是无法理解啊!”艳茹不住声地叹息,好像是她自己遇到了那样的事情似的。 然而,少女却轻轻地吐出了一口气,总算还行,幸好是遇到吴腾,她仔细地回想着当天吴腾不顾一切地冲进湖心小亭的场面,心里也有点点担忧,如果!罢了,幸好一切都不是自己料想的那样,她这样的粗糙容颜,哪里会被阅美人无数的吴腾相中? 少女自我解嘲似地淡淡一笑,小丫鬟们就把丰富的晚餐端了上来。少女看了看,忽然一下就笑了起来,对着艳茹说道:“你们如此娇惯着我,小心把我养成‘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懒惰女子哈,我以后回到沐北,可该怎么办?” “姑娘放心,没啥,我们不是也要跟着姑娘一起前往沐北吗,到时候不是一样地可以侍候你?”艳茹笑着说道。少女却轻轻地摆了摆手,笑着说道:“就算有你们服侍我,然而,沐北哪里会有那么精美的食物呢?说不定刚一到达沐北,你们就会后悔不该前往了吧?” 用完晚餐,外面的天空已经有点昏暗了。少女静静地站在窗户旁边,忽然听到对面传过来一阵悠扬的笛声,隔着一湖碧波听去,还真有些朦朦胧胧,很有几分若有若无的气息,缠缠绵绵,时而高高扬起,时而低回百转,就仿佛寂静夜色里的淡淡月色,丝毫也没有小儿女的那份“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的凄凄切切,相反,却带着些许独上高处的清冷与孤傲。 少女听得真真切切,不由扭头问道:“你们知不知道是什么人在那儿吹笛子?” 小丫鬟们一个个都摆了摆手,说不晓得是哪一个。少女轻轻地站了起来,便想走出去看一看,吓得艳茹她们尽皆万分惊讶,一个个都牢牢地拉住她,生怕她随意走动,又伤了身子。 少女拗不过她们,只得静静地躺倒在床榻上,直到屋子里的人全都离开了,她才从床上起来,轻轻地迈步到窗前,从窗户轻轻巧巧地翻了出去,那脚落在地上的时候,隐隐有些疼痛,但倒也没有什么。她脚上穿着内室的鞋子,走在青石板路上,略略有点发凉。 99mk.cc。wap.99mk.cc 正文 第217章 你打算怎么办? 那笛声还在起劲地悠扬着,也不知在为谁而奏?月色盈盈,清露微爽,白云飘飘,花草依然,稍远处,梨花影影叠叠,好一派美丽景象。 路上一个人都没有碰到,素雅的纱裙柔软地拖拽在地上,一路被盈盈露水濡湿了,却并没有半点尘埃。浅浅的月色拂在少女身上,她离清荷馆越来越远了。 又是那座湖中央的水阁,八面临风,远远地位于水面之上。男子一身清衣,潇洒飘逸,手里拿着一支玉笛,迎着清风站在那里,衣带被清风吹卷,随风而舞。他潇洒地吹奏着,长长的身影映在淡淡清辉里,更添了难得一见的温和、宁静气息。 少女一步一步,慢慢地走上乌木桥。男子似乎意识到了她的靠近,轻轻地扭过身子,笛声戛然而止。她看到少女一点也不慌乱,只是搞怪地笑了笑,手里拿着笛子,古怪地上下翻飞,说道:“这个时候不好好地睡觉,跑出来干嘛?难怪听人说你最近白天里都睡成了懒猪,现在可算明白了,原来你是昼伏夜出,夜深人静时分,总喜欢到处走一走,逛一逛,搞‘梦游’啊?所以,白天里才会没精打采,蒙头大睡喽。” 少女轻轻地笑了笑,嘲弄起他来:“我那有啥呢?我倒是听说你日日宴饮,夜夜纵酒,歌舞升平,如此日日夜夜寻欢作乐,没有片刻安宁,你居然还能够吹动笛子吗?” “哈哈哈哈,“吴腾朗声大笑,说道,”你一个女孩子家家,日日夜夜寻欢作乐,你还好意思说得出来这样的话呀,看你说得那么大方,真是一点也不感到脸红呀?”外面夜气寒重,霜露重重,不知不觉便已濡凉了衣衫。少女出来时只穿了内衫,在外面被夜风一吹,竟感到寒意森森。 吴腾满面春风地走过来,很随意地脱下了身上的外袍,轻轻地为她披在身上,戏谑道:“傻妹妹,冷不冷呀?” 少女微微仰起了脸,淡淡地笑了笑,说道:“这是我故意留给你的机会,我们不是朋友吗,看你如何展示你对我的友谊?” 吴腾大笑起来,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仿佛一头开心不已的大兽。 夜风轻轻地从水榭吹拂而过,在湖面掀***点波纹。少女挨着他坐在木桩上,轻轻地问道:“新罗和亲的事,你打算怎么办?” 吴腾不以为然地笑了笑,说道:“他们能把我咋的,如果李元珉找个像样的美人送来,本太子就不计前嫌,否则!”吴腾说完,看见少女还是像先前那样盯着他,好像一点没有把他的话当一回事似的,不由轻轻地叹息了一声,说道:“娇娇,你可一点情趣都没有,居然就这么开一个玩笑,你也不会。” 少女执拗地说道:“毕竟我很不放心,因为这事非同小可,可不是开国际玩笑的时候。” 吴腾呵呵一乐,靠了过来,笑嘻嘻地问道:“娇娇,你是不是不放心我呀?” 少女一点也没有在意他的嘻嘻哈哈,而是很严肃地点了点头,一字一顿地说道:“是呀,吴腾,我在为你担忧呢。”这样的话,却让吴腾一时僵在那儿,有些难堪起来。他呆呆地笑了笑,一下子却不晓得应该再说点什么轻松的话题来舒缓氛围,良久,他总算高高地举起双手,说道:“行的,我投降。” 看见少女还是没有笑容,他只得无可奈何地叹息了一声,说道:“不过,你也不要太忧虑,这会儿正是秋收时节,新罗每年至少都有十分之四的粮食要在伊科购买,可离不得的。过去是由于新罗国力强大,又有离珠在一边帮衬着,我们才只得低下脑袋做人,然而,现在可不一样了,说起来,这还是你和沐锦带给我的好福气呢,新罗今年的粮食产量只有三层多,至少明年还需要依赖着伊科过日子,假如他们在这么一个时候与我翻脸,那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你放心,过不了几天,新罗就会另外派出人前来和亲,只不过是把婚期稍稍推后罢了,一切自然安然无恙的。” “真会这样子吗?”少女忧心忡忡地问道,“你轰跑了李叶莲,无异于重重地砸了新罗皇上当胸一拳,他当真会忍气吞声,不敢发作吗?” “如果是过去,他自然不会忍气吞声,然而,今时不同往日了,娇娇,一切都要仰仗实力说话,没有了实力,他如何对我发作?他新罗皇上既然能忍气吞声让她的女儿给我做偏妃,那他必然也就会咽下这口气,不然,新罗会死得更难看!” 吴腾看见少女还是紧紧地拧着眉头,不由爽朗地笑着说道:“行了,娇娇,你以为我是大傻瓜吗?你当真认为我会为了一个女子,而和新罗刀兵相向?哈哈,何况你根本就不是属于我的那一个女子,你那个小脑袋里到底想着哪个,本太子可还没有那份闲心去理会。” 少女听了他的话,扭过了脸,一巴掌拍在他的身上,笑道:“真是说不上三句正经话。” 吴腾轻轻一笑,假意白了一眼少女,说道:“我就晓得,在你眼里,只有沐锦才正经,成天紧紧地绷着面皮,就仿佛天下人都欠了他似的。娇娇,我告诉你,你如果真地与他生活在一起的话。几十年呢,肯定连一点情趣都没有。我敢打赌,几十年的美好光阴,女孩子家家的人生大事,你可不要犯糊涂哟。” “你这个人可真是的,真是百无聊赖呀!”少女冷冷地瞪着他,说道,“你以为就只有你才有乐趣?” “那是当然,”吴腾自鸣得意地笑了笑,说道,“本太子风流才俊,温文乐雅,长得高大又帅气,放眼当今天下,整个西贵大陆上究竟还有谁能够与我相提并论?我不管从什么地方经过,那些有了意中人的美少女纷纷抛弃了他们的意中人,奔我而来,而那些没有意中人的美少女,则更是把我作为意中人的首选,而疯狂抢夺,她们一个个都被我逗弄得茶也不思来饭也不想,都为我害上了很厉害的相思病,一个个都争先恐后地拜倒在本太子的身下!” 少女伸出纤纤玉手,半掩着她的樱桃小嘴,呵呵乐道:“是呀,我想,就算是宋玉、潘安、龙阳他们三个看到了你,也要自愧不如呢,对吧?” “喂,宋玉是干嘛的?潘安又是吃哪家饭的?龙阳又是何方神圣?他们是不是都是人名?” 少女轻轻一笑,说道:“他们都是闻名天下的美男子,你该不会连听都没有听说过吧?” “美男子?”吴腾鼻子里冷冷地哼了哼,说道,“以后有机会我一定要认识一下他们,看看他们到底有多美,难道比我吴腾大太子还要美丽吗?我就不相信了,哈哈哈哈!” 月色如水,静静流泻,铺洒一地银色的光辉。凉凉的夜风忽然又吹刮了起来,吹拂在人身上,有点不惬意。吴腾站了起来,说道:“不如我送你回去吧,夜里风凉,你身子又有伤。” “那行。”少女也站了起来。 吴腾的目光很自然地从她的绣鞋上一扫而过,那软软的内鞋已经被露水濡湿了,他轻轻地拧着眉头,说道:“你咋会穿着这个就走出来了呢?还有,你的脚不是有伤吗,如何能够跑出来?”他现在好像才想到这个问题,瞬间拧起了眉头。 少女不以为意地说道:“没有什么,伤得又不是很重。” “娇娇,你不要忘记了,你只是一个女子,而不是冲锋陷阵的士兵。” 吴腾的面孔一下子严谨起来,嗓音里还夹杂着丝丝怒气:“沐锦是干什么吃的,有的事不可以自己去干吗?你是一个女人,不好好呆在家里,整天东走西游的干嘛?对自己的身子一点都不放在心上,受了再重的伤也不说话,以后全身都是伤疤,我看你怎么能够嫁出去?看看那时候别人吓都被你吓死了,哪个还敢要你?” 少女咆哮起来:“你才没有人要呢,才嫁不出去呢,谁要你管了?” “哼,说得倒轻巧,你不要我管,我偏偏要管!” 少女微微拧起眉头,说道:“喂,吴腾,你是不是很看不起女人,认为她们就只有在家里伺候男人的本事?” “我就是看不起女人了,咋的?”男人斜着眼睛,又流露出了那副公子哥儿玩世不恭的模样。 少女走在前面,也不想管他,说道:“我不想和你交流,先走了。” 可是,她的话刚刚说完,一阵头重脚轻的感觉瞬间传了过来,等她缓过神来时,吴腾已经把她紧紧地搂在怀里了。 “喂!你干嘛?还不把我放下来?” 少女暗吃一惊,急忙推搡着他,说道。 吴腾微微眯缝着眼睛,斜斜地看着她,鼻子哼哼道:“我今天就不放。” 少女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里突突突地冒着点点小火苗,嗓音清脆、悦耳,嚷道:“你到底放不放?如果再不放,我可就出手了哈。” 吴腾一点都不在意,梗着脖子说道:“你胳膊上绑着刀,腿上也有,我晓得。来来来,往这儿砍,砍不倒我,我就鄙视你。” 少女气咻咻地嘟囔着小嘴,激动得胸脯起起伏伏,嚷道:“吴腾,你如何这般耍死赖?” 99mk.cc。wap.99mk.cc 正文 第218章 奇怪的梦 吴腾似乎很没有耐性地瞅了她一眼,似乎在说,难道你到今天才晓得我是这个样子的吗?夜风凉凉的,柔柔地吹卷起两个人的衣衫,简直就像月夜里两只准备振翅飞翔的大蝴蝶。 夜色清幽,四面八方都是明丽、清澈的湖水,吴腾抱着少女,轻轻地在乌木桥上散步,两岸绿枝横斜,不时还有一些顽皮的鱼儿蹦出水面,搅动一湖碧波。 吴腾一边向前走,嘴里一边哼着一支快乐的歌曲,听那曲子就无比欢欣,仿佛他脸上的笑靥似的,老是那么爽朗。 少女不想去问他为什么明明身手了得,那回在密林中却故意要装作一点都不懂武功的样子?也不想去问他为什么明明是吹笛高手,却偏偏要去找一个老人家假作自己吹箫,而引诱那些美丽的少女?更不想去问他,为什么这几天都不来看一下自己,却在那儿日日设宴,夜夜歌舞升平?她很清楚,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心理秘密,那些秘密有的是不想展示给别人看的,又特别是这些皇室中人,金光灿灿的锦衣华服之下,包裹的,是太深太沉的东西,那些东西不愿意示人,别人也未必能够明了! 月色淡淡,清风吹拂,吴腾抱着少女,慢慢地向前走,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这么一个月朗风清的美好夜晚,怎么可能让人安然入眠呢?那碧湖水阁之上,又是谁不小心失却了什么,才会那么辗转难眠? 可是,就在第二天,太都就不再风平浪静了,只因为那一则惊天动地的信息。快马如风,少女一身浅绿色披风,验明了身份之后,慢慢踏进了这座沧桑的城墙。 身后,是守城军士无比惊诧的目光! 就在这个夜里,少女不知为什么,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中,她又回到了那个漫天风雪飞扬的夜晚,圣清宫的深巷那么悠长,仿佛没有尽头,四面八方都是静静的,只有从前殿那儿传过来一阵阵悠扬的歌声,百回千转,绚烂缤纷,曲声明朗、欢快,激荡人心,雄浑、高亢的钟声在宫殿里面撞响! 梦中,一个人紧紧地牵着她的小手,执著而坚韧,似乎一辈子都不舍得松开。红色的液体从他被斩断的手指那儿流出来,一滴、两滴、三滴!溅落在脚下的地面上,可是,他却轻松地笑了笑,说道:“不要担心,什么事都没有,丝毫也不疼痛。” 那笑靥仿佛朦朦胧胧的雾气,笼罩着她的心,这么多年了,她都能感觉到那里面的坚定、真切与暖暖的情愫,纵然外面的世界一片狂风暴雨,或者大雪纷纷! 从梦中醒过来时,那梦里的眼泪已经打湿了枕巾,清晰的泪痕印在七彩锦被上,仿佛殷红的的胭脂。 少女心神不定地坐在巨大的床榻上,久久的,久久的,她忽然意识到,自己不能老是这样继续等待下去了。 尽管宫人们不眠不休,打了整整大半个晚上的竹伞,直到风雨停歇,大家也才各自歇息去了,可依然无法阻挡清荷的凋零、颓败。秋风秋雨渐渐凉,大自然的生命规律是人力所不能为的,人只能在顺应自然的基础上,改造自然,如果想征服自然,那种想法是极其荒谬、可笑的。一大早起来,碧池里的清莲在一场秋雨后,全都颓落了,灰黑色的枝枝叶叶耷拉着脑袋,仿佛不小心犯下了错误的孩子,密密挨挨,有的还还直接被风雨吹刮、打落在了水里,好像连池里的清清碧水都受到了牵连,而变得浑浊不堪起来了。 而皇宫里一大片一大片的金色秋菊,却早早地绽放了清新的芳香,仿佛为了这场***的开花时节,已经等待了太久,很有些迫不及待了。然而,那美丽的菊花儿怎么会晓得这阴雨会连绵不断?在秋风秋雨中,到处都是掉落在地上的金灿灿的艳丽花朵,零落不堪,不知预示了何处宫殿的芳颜!少女在吃早饭的时候忽然听小丫鬟们说起,那个刚刚被吴腾看好,受到册封的宫女,竟然乐不自胜,忽然一下子忘记了自己到底有几斤几两,谁知不小心触犯了太子殿下的忌讳,结果乐极生悲,被打进了冷宫。吴腾虽然没有叫人用刑,但那宫女在得宠的那几天不知收敛锋芒,而是霸道专横,这一下被打进冷宫,几个宫殿的夫人便落井下石,联合起来,做了点文章。现在秋露寒重,冷宫里又偏僻、荒凉、残破不堪,没有取暖照明之物,受此磨难,落泪伤心,只怕是很难存活了。 宫女们对这件事只是轻描淡写地谈论了一会儿,也没有谁特别在意,显而易见,这种事在这儿早已见怪不怪,并不怎么让人感到吃惊。 少女心里却有一种不太好的感觉,她对吴腾并不怎么了解,所知道的无非只是他表面上的一些疯疯癫癫、痴痴傻傻,可那些全都是他故意装出来招摇过市、掩人耳目的,而骨子里的吴腾,自己并不了解,尽管心里很清楚这个人十分复杂,可是有时也未免会被他的表面所迷惑,一想到再怎么说他也是伊科太子,未来的伊科国君,她心里也就五味杂陈起来。吃过早饭,少女想找人去通报吴腾,与他见个面,然而,艳茹还没有来得及前往,秀鹊却急匆匆地跑了进来,上气不接下气地嚷嚷道:“新罗公主进城了!” 少女情不自禁呆了一呆,艳茹接住她的话头问道:“什么新罗公主?是哪一个?她不是才被赶走不久吗,怎么这么快又回来了?” ‘不是被赶跑的那个公主,”秀鹊连连摇了摇头,急切地说道,“是另外一个,是新罗的七公主,她一个人骑着马就来了,这会儿已经到了圆宁殿了,皇上和太子都过去了,听说,她是专门来和亲的!” 少女听了她的话,瞬间呆了一下,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她的心里“格登”了一下,无法阻挡地振荡起来。 那个过去柔柔弱弱的皇家千金,想不到今天居然这么顽强,毅然决然地就来到了伊科,还单枪匹马呢,实在是令人刮目相看!由此可见,深重的苦难,实在是帮助人们成长的最好的东西,中国古代不是有句话叫做“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吗?意思是艰难困苦的生活能激励人奋发图强,顽强抗争,从而获得新生,而安逸享乐的生活却只能让人困顿不堪,最后走向萎靡死亡的结局。不知道过去了多少年以后,当那些研究历史的官员翻开厚重的历史典籍,依然会为当年的这个重大的历史事件而扼腕兴叹,任何一个知道那段历史的人都无法忘却那个新罗七公主的名字,李香香。这个在以前的历史典籍中毫无建树与光芒的女子,她发展和壮大的速度,会令任何一个铁血男儿感叹不已,而她行事的毒辣、果敢,也让当时那个世界跌进了一场场腥风血雨之中,她的生命,就像一颗突然划过天空的流星,忽然光芒万丈,令天地震撼,忽而又消散无痕,让人感叹! 人们老是会在心中感念,假如很多年以后,凤玉王这颗新星没有在历史的天空闪耀出璀璨、夺目的光芒,那天下大局,会不会因为那个女子的出现,而向另外一条道路走去呢? 可是,历史终归是历史,没有人能够改变,不管后来的人如何评判当时的是是非非,功功过过,也没有谁能够抹杀李香香是当年西贵大陆上唯一一个能够和凤玉王相提并论,彼此相抗的女性实力派掌权者的这个事实。自然,这里面要排除后来退出了历史舞台的离珠公主欧阳碧珠。总之,西贵大陆的这一幅鲜血与战火交相弥漫、交织的历史画卷实在太过绵长,将星云集,光耀天地,儿女情仇,血流成河,尸骨成山!而李香香,则是这里面极其璀璨的一笔,让人们一起记住这一天,九月初十,伊科的金明佳节,百姓们登上高处,眺望远方,祭祀故去的亲人,缅怀远方的家乡,大街小巷,酒香四溢,触目所及无一不是青、白二色,人们穿着那两种颜色的衣服,一派肃穆之色,凝重而古朴。就在这一天,城门一下子打开了,新罗七公主李香香在她的妹妹被轰赶出伊科太都的第五天,昼夜不歇,打马狂奔,单人独骑走进了这座古老的城墙,手里拿着新罗皇上的金字令牌,高声说道:“我是新罗七公主李香香,请求拜见伊科国王!” 时光匆匆,过去那梳着小辫子的小女孩,现在可已经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那一脸森寒高贵的气息,就像山水画里的淡淡云雾,那样光彩熠熠,让人叹为观止! 可是,又有谁会记起,在很久以前,这个新罗的七公主也是纯洁可爱,笑靥如花、天真善良的女孩子,一身雪色长裙,那么清纯,手里拿着一样沐锦送给她的东西,笑得那么开心:“锦哥哥,谢谢你,香儿好高兴呀!” 无情的岁月就像一把把飞刀,总是那么残酷,曾经的美好往事都已经随着那流水,一去不复返了。有些事情,终将会成为过往,成为一种叫“回忆”的东西,而有些情感,也终将会被一抷抷黄土埋葬,有些红色的液体,自然也会在世间流淌,流淌成一条小溪,流淌成一条大河,有些爱恨情仇,也必将会在心跳停止时得以超脱! 99mk.cc。wap.99mk.cc 正文 第219章 一级战备状态 阴冷的雨丝飞扬在天地间,也飞扬在密密挨挨的林木间,开始是无声无息,后来,雨丝逐渐变密,逐渐加大,便变成了窸窸窣窣的声响,再后来,雨丝更密,更大了,变成了雨滴,那雨声也就慢慢地响亮起来,变成了“噼噼啪啪”、“哗哗啦啦”。沐锦坐在马背上,披着雨衣,眉眼清朗,泛着冷寒的气息。阿起在他身后一点点,轻轻地向他报告着刚刚收到的消息。 奇怪的,这样的天气里,那高处的云层里还依然洒露出一道道明澈的阳光,只是那阳光仿佛赶了很远的路,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沐锦的面色不太好,煞白煞白的,然而,他的背还是挺得那么直,目光深邃而辽远,看着那层层雨雾中,朦朦胧胧的城市。 那座古老的城市在一重重山峦与雾气间,就仿佛一头古怪的奇大无比的野兽,一动不动地立在那儿,随时准备着迎接那些胆敢冒犯其威严的暴徒们。 “主人,吴腾把李叶莲轰出了伊科边境,新罗军方非常震惊,和伊科边境相接的几处新罗郡守都已经进入了一级战备状态,可是,新罗皇上却并没有作出任何关于对伊科作战的指示,好像依然在准备着迁回宁湟城的事。” “好的。”沐锦轻轻地答应了一声,却并没有说什么。 “新罗七公主三天前就得到了飞鸽传书,并没有得到新罗皇上的首可,现在已经就要进入太都城了。” 沐锦还是没有说话。阿起很明显有点急躁,问道:“这样看来,新罗七公主是擅作主张,并没有得到新罗皇室的同意和文书,你看咱们有没有必要在这中间花点心思?” 沐锦微微地挑着眉头,接着慢慢地扭过脸,那神情仿佛在冰窖里刚刚洗过一般,直直地看了一眼阿起,但一点也看不出那心里的主意。 阿起稍稍有点窘迫,但更多的还是担忧。他在沐锦身边已有好多年,但自打离开新罗帝都以后,沐锦眉眼里的气势好像与过去就有些让人琢磨不透了,这个人,仿佛锐利的宝剑,过去的他,是放在剑盒里,隐藏了锋芒,可现在的他,却是已经离开了剑盒,所以,他的光芒更加让人不敢正视了。 “新罗皇上一定会同意的,新罗也不会和伊科打仗,你看着吧,批准李香香和亲的文书,不久就会送到太都。” 沐锦说话的语音很轻,似乎不是在谈论天下大事,而是在说那些生活小事。然而,在他的嗓音里,却透露着巨大的信心,当他再一次抬起眼睛,看向伊科的蒙蒙雨雾,轻轻地拧起了眉头,这里面,到底又有什么深刻的含意呢? 阿起接过话头,说道:“据说那个女子很受伊科太子喜爱。” “你以为吴腾是大傻瓜吗?”沐锦轻轻地哼了一声,沉声说道,“这中间一定有什么古怪,只不过我还没有猜到而已。吴腾,又哪里会为了区区红颜,惊爆雷霆之怒呢?” 沐锦不晓得,他这一回真地是想得太多了,每个人都有“多面性情”,都会有不够理性的时候,他自然也不例外哦。 “还有,根据探子回报,慕容家四少爷在金山荒原上已经扫荡了十多轮了,把那些马帮杀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叫苦不迭。听说似乎前几天他的一个朋友在那伙马帮手里栽了跟头,所以他才去替朋友出头,现在差不多也该快回来了。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没有看到姑娘出现,那个西门家的小兔崽子倒是看见了好几回,就在慕容微身边。” “那就接着跟下去吧,只要那个孩子还在,那么阿冷应该也在。她历来对这种事都很死板,不肯变通,咱们只要进了太都,自然就能够和她见面。”沐锦轻轻地叹息了一声,慢慢说道,“只要晓得她在哪里,我也就放心了。” “还有,慕容微如此怒气冲天,肯定是在金山荒原上吃了大亏。林镖头说阿冷先前有伤在身,难道就是那伙人下的黑手?” 阿起轻轻一呆,说道,“这个,属下不太清楚。” 沐锦轻轻地拧着眉头,眼里闪过点点异样的光芒,轻轻地揉捏了一下太阳穴,说道:“下去吧,仔细探查一下,如果真地是那样,就把那些伙马帮连根铲除,给慕容微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也算是呈送给吴腾的大婚贺礼了。” “遵命!” 漫天风雨不知什么时候停歇了,这会儿的空气很清爽。沐锦眺望着那片云雾缭绕的古老城墙,忽然咧开嘴角,轻轻地笑了笑,慢慢说道:“真是久违啦。”他的笑靥很浅,脸上却没有一丁点笑容,他的话也不明确,久违了,也不晓得所指的对象是什么,到底是伊科太都老城,还是老城里的某些人,呵呵,那就不清楚喽。 烟雨九月,老城新雨,苍山迭翠,林木掩映,传承千古的古老都城再一次焕发了独特的魅力。沐锦带着一大群人,借明水大户邓泽的名头,装载着一车车金银财宝,大张旗鼓地慢慢驶近了这座古老的文明城市。他哪里晓得,那天最后那一声轻轻地叹息,就已经泄露了他的真实面目?少女从山洞离开后,就改变了原来的道路,一直都在后面追赶,而现在,也早已在那座都城之内了,静静地等候他大驾光临。世界上的有些事,有时候就是那般不可想象,命运之神就像是一只隐形的巨手,生拉活扯地把冥冥中的有些事自动拉到一起,迎接那意外相逢的惊喜和难堪,一切情愫好像都在迎接一个突破口,等待着那最后的宣泄与喷发。 车轮滚滚,一眨眼,太都也已经就在眼前了。 而这会儿,沐锦身后相距数十里的古老大道上,一支近三百人的马队,正在全速前进着。 最前面的蓝衣男子神色俊朗,一双眼睛十分锐利,打马如飞。 马队在一个山脚停了下来,沈问走了过来,低声说道:“四少爷,再有一会儿,在日落之前,我们就能赶到了。”慕容微轻轻地点了点头,说道:“行,下去准备吧。” 沈问刚刚退下去,一个小小的脑袋就从慕容微身旁一个下属的怀里钻了出来,大声叫道:“叔叔,我们就要到了吗?”慕容微扭过脸去,这才看见那石儿的头发被吹成了一堆乱鸡窝,小脸蛋红扑扑的,但那一双小小的眼睛,却不再像当日那么幼稚与单纯了。他轻轻地点了点头,说道:“是的,快到了。”孩子扭过了脸,看见前面稍微显得零落着稀泥的大道,一下子举着手指,大声嚷道:“叔叔,快看,天上有彩虹,真美丽啊!”慕容微抬起眼睛,望着天空,这才看见天空陡现一道弯弯的彩虹,从云层里钻了出来,绚烂的光彩让人眩目。慕容微情不自禁赞叹道:“真美!”然后扬起马鞭,用力地抽了一下马屁股,厉声喝道:“驾!” 马蹄飞踏,尘土飞扬,瞬间,便已驰出好远。 而这时,太都的长街上,却有一个背上背着书囊,一身青衫,面相儒雅,一脸大汗的男人,正被一群官兵紧紧地追赶着。 那个人喘气如牛,奔跑起来有些笨拙,只看一眼,就知道是不擅长体力运动的书生。他一边向前奔跑,一边不停地挥着手,叫唤着,那书囊里的书掉得满街都是,看样子十分窘迫。 一个大街上的过路人一把拉住摆摊的小贩,困惑地问道:“店家,不晓得那个人犯了什么法,居然被这群如狼似虎的官军如此穷追猛赶?” “呵呵,他呀!” 摆摊的小贩瞬间振奋了精神,刚才还瞌睡恹恹的样子,现在却一下子连瞌睡也没有了,他口齿伶俐,声若洪钟地说了起来,把来来往往的过路人都吸引了过来。 “哈哈,说起这个书呆子呀,他可不是本地人,而是外地来的,似乎与自己的媳妇走到途中,不知因为什么缘故走散了,这几天一直在大街上张贴字画寻找他的媳妇。眼看太子大婚之期快到了,官府不许他乱贴‘寻人启事’,可他完全把官府的话当作耳边风,已经被抓进大牢三次了,这会儿刚刚放出来呢,你看,又忘记了蹲大牢的苦楚了。” 围着的人听他这么一说,一下子窃窃私语,说啥的都有,有的说那书生榆木脑壳不开窍,有的说这个人有情有义,尽管被抓了三次,但为了找到他媳妇,还是不怕再被抓进去,也有的说官府不该管这件事,如此对待这么一个读书人,太没有道理了。 那个书生虽然行动有点笨拙,可脑子却并不笨,又或者是被官军追赶、抓捕的次数多了,自己也获得了一些逃跑的技巧。官兵们没追赶多久,一下子发现目标消失了,一时有点气咻咻的,骂骂咧咧地准备打道回府,可就在这会儿,那个小贩忽然觉得有人在他后面拉拉扯扯,不禁下意识地回过头一看,瞬间看到一个人正缩着身子,蹲在他的菜竹筐里面,神情有点古怪,却还准备和他沟通,用手捂着嘴巴,低低地说道:“这位仁兄,你说错了,画上面那个人是我走散的朋友,不是媳妇,你这样信口雌黄,将会对我朋友的名誉产生不好的影响呢。她还待字闺中,名誉比生命都还更加珍贵,你怎么会胡说八道呢?” 99mk.cc。wap.99mk.cc 正文 第220章 温暖的烛火 “哎!”小贩瞬间面色大变,就像被疯狗咬了一口似的,一下子神经质地大叫起来,“军爷们,你们追赶的人,他在这里哟!” 刹那间,人流如织的长街之上,又奔涌而起一阵阵凶猛的浪潮! 连续两天,吴腾都没有走进后宫,太都城越来越热闹,前殿的情况也很扑朔迷离,各种各样的人物都陆陆续续来到了这里,可大家仿佛都做起了缩头乌龟,谁都不想第一个来投一块石头,打破这平静的湖面,只等着那个关键人物的出场,而李香香的到来,最终把太都城的这一湖静水给搅扰了,毕竟伊科太子的大婚庆典,也一天天更加近了。 就像吴腾和少女所估计的一样,新罗王朝对于伊科太子蛮横无礼地把新罗八公主轰赶出太都城的事并没有什么举动,而只是立刻又派出了另外一位和亲的美人,各种各样的嫁妆也很快昼夜兼程地赶运而来,仅仅只比李香香晚到一天,较之上次,场面更恢宏,气派更雄壮,而且,还显得更加隆重、正式与庄严。伊科与新罗的和亲使者在太都城的国宴大殿上谈笑风生,一片喜庆之色,仿佛先前所发生的那些不愉快的事,根本就是子虚乌有的事。他们的种种表现,也让老百姓相信那些打仗的隐忧都只是不可相信的传闻。 可是,却依然有极少数人知道,吴腾的粗暴行为很明显并不仅仅是这些,绚烂的光华与风平浪静都只是表面上的,那一拳可是结结实实地砸在了新罗皇上的胸脯上,遗留的疼痛所带来的灾难,或许要等到很久以后才会来临,所以,现在自然只有极少数人才能看得很实在,而更多的人,需要等到很久以后,才能看到那场风暴的严重后果。这样,少女不得不在伊科皇宫里又停留了两天,而这两天,她的伤势也恢复得很快,基本上没有什么问题了,她的精神也恢复得很好。吴腾弄来了许多治伤的灵药,受伤的地方一点伤疤都没有留下,就连过去受的伤也好了很多。连日精心调养之下,她的面色不再苍白,而是红润了许多,身子也不再瘦弱不堪,似乎一阵风都能吹倒。 李香香会自动前来和亲,十分让少女感到意外。 新罗皇上子女成群,就是适合婚配的公主也有七、八个,现在却要派出曾经在乱军中离散多日的公主前来和亲,实在有些匪夷所思。可是,伊科的文武百官似乎还特别欢迎李香香的到来,一看到她,他们似乎还十分高兴。净史台的数百支笔更是“唰唰唰”振笔高呼,摇笔呐喊,大书特书伊科和新罗和亲积极、深远的历史意义,这些笔杆子都是害怕战争、厌恶战争的文官,他们对于战争可以口诛笔伐,对于自己喜爱的事则可以吹出花,吹到天上去。就比如和亲这件大事,他们就更是吹得天花乱坠,说什么新罗与伊科的情谊可以上溯到最最远古的时代,简直是恬不知耻,全然忘却了当年是哪个砸破了伊科的国门,抢劫了碧川十八州,逼得伊科皇室不得不紧急逃跑,天子困居国门,整个西北方向,从此便再也没有可以据险防守的坚强屏障了。 但是,对于很重视血脉与士族分别的伊科而言,李香香这个新罗庞勋皇后唯一亲生女儿的身份,还是为她赢得了不小的重视。然而,有一件事情那些人却并不晓得,少女慢慢地拧起眉头,纤细的手指轻轻地捏住窗户的纱幔,眉心一点浅红,更添了几点别样的清丽脱俗的高贵气质。 李香香当初在乱军之中受人凌辱,现在早已不是元贞之体。她身为新罗公主,或许不用像一般女子那样在筛选之前,还要验明正身,然而,到了圆房的时候,吴腾的经验如此丰富,应该是会有所察觉的。 不过,纵然吴腾察觉了这件事,也不会追究新罗的后账。不管怎样,新罗的公主已经上了吴腾的床,如果他这个天下闻名的风流太子还去四处招摇,说这个女人婚前不贞不洁,应该也没有人会相信他说的话的。况且,吴腾一直都极力反对这门和亲,如果他说出去的话,别人只会当他信口雌黄,只会当作是他的又一次胡搞瞎搞,而吴腾聪明绝顶,又怎么会自己去满世界宣扬,说别人为自己戴了一顶特大号的绿帽子呢?因此,李香香自然也会得偿所愿,顺顺利利地嫁到伊科。至于这么一个不贞不洁的新罗七公主,她嫁过来之后,以后的命运之路到底是吉是凶,那还不是一目了然吗? 可是,就凭那李香香的个性,难道会白白地承受那一切屈辱吗? 少女悄悄地留了点意,然而,她的那些担忧都是难以启齿的,尽管这些都是多么的不恰当,而自己与吴腾也有着真切的朋友情谊,然而,要让她去说破李香香的事,纵然是李香香曾经要致她于死地,她也依然耍弄不出如此的卑鄙伎俩。 新罗七公主驾临,在伊科皇室所掀起的风波可想而知,因此,少女倒想静观其变,而不是像先前那样,心急火燎地要返回沐北了。 无论如何,假如无法踏踏实实地离开,那还不如就呆在这里,等待机会。现在最好的办法是,耐心地呆着,然后再见机行事,等着沐锦的到来。 夜里,又吹刮起凉风了,少女身着一身轻纱,静静地坐在雕花的窗户前,风轻轻地吹起她的衣摆,隐隐有三分寒意。 外面的长廊上慢慢地传过来一阵脚步声,少女不用猜测,也晓得是谁来了。没一会儿,那吴腾一身深蓝色长衫,一身浓浓的酒气。脸色略略有点泛红,静静地站在门口看着她,却并没有迈步进来。 少女扭过头看了看他,这才发现他脚步沉重,好像都快站不稳了,立刻站了起来,几步走过去,想扶他一把,不想那手刚一伸出去,吴腾就拉着她,一屁股坐在了门口,接着低下脸,把额头触在她的肩膀上,筋疲力尽地说道:“娇娇,我好累,累死了。” 少女一时有点发呆,那手僵在空气中,一下不晓得应该放在哪里? 夜风轻轻浅浅地吹拂而来,一缕缕淡淡的芳香直往鼻孔里钻,吴腾的衣襟处缀绣着浅浅花纹,针脚绵密、淡雅。少女情不自禁地做了个深呼吸,接着轻轻地问道:“吴腾,你咋了?” 吴腾淡淡地摆了摆手,没有说话。 少女小心翼翼地问道:“是不是由于新罗的和亲?是不是你不喜欢李香香?” 吴腾还是没有说话,少女无可奈何地叹息了一声,然后挨着他,坐在门口,任由吴腾像个大孩子似的,靠在她的肩上,也不说话。刚刚进入秋天,花草的肃杀之气淡淡充斥,天上的新月宛如女子的娥眉,淡淡地穿阁越窗而来,莹白的月光静静流泻,宫灯是粉红色的,闪闪烁烁,一滴滴烛泪,沿着如玉的烛台慢慢滴落下来。窗外,角落里秋虫低低地唱着歌儿,更显露出夜的寂静和冷冷清清。这座空空荡荡的宫殿,不知道有好久没有住过人了。 “娇娇,你前天是不是叫人来找过我?” 吴腾忽然问道,嗓音有点沙沙的,然而,却似乎已经不是方才的倦怠了。他坐正了身子,眼神明明暗暗,就像那微风中的点点烛火,似乎刚才那个疲软的男人不是他似的。少女晓得,他的疲弱已经消失了,这会儿的他,又是那个锐不可当的伊科太子了。 “是呀,”少女轻轻地点了点头,“我打算走了。” “行,我立刻派人,明天就叫人送你前往沐北。”吴腾郑重地点了点头,沉声说道。 “不,我现在暂时还不想去沐北,在这儿还有点事情。” 吴腾的眉头瞬间轻轻地拧了起来,他直直地看着少女,似乎在思考他所说的“事”到底是什么事?少女说道:“你不要猜测了,我正在等那个人,至于他是哪一个,我想你也不要再问了。” 吴腾像只狐狸般,狡猾地笑了笑,说道:“你该不会是又另外看上了人吧,趁着沐锦在沐北,想要和别人幽会吧?慕容四快要到了,你难道是要找他吗?” 少女用眼睛瞪了他一下,说道:“你要胡思乱想,就去想吧。” “你自己不要胡来,做事谨慎点,”吴腾斜斜地倚靠在门柱上,说道,“你在我伊科,我还能够罩着你,离开了,我就不敢打包票了。新罗的人已经到了太都城,他们应该从李叶莲那儿知道了你在伊科皇宫的消息,新罗人恨不得吃你的肉,喝你的血,想必你也应该明白吧?” 少女轻轻地点了点头,忽然一下想到了断臂的李颂,神色一凛,轻轻地说道:“我自然晓得。” 吴腾瞟了她一眼,看见她没有说话,忽然一下子站了起来,一下扯住她的手,大声说道:“来,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秋夜里的雾淡淡的,朦朦胧胧的,就像笼着轻纱的梦。宫灯也散发着淡淡的光芒,在外面的黑暗中,仿佛就是那温暖的烛火。吴腾一身淡雅的华丽衣袍,轻轻地扯着她的纤纤玉手,大踏步地向前奔跑着。夜风凉凉的,从他们的黑发间掠过,如烟似雾。 吴腾带着少女来到了一个从来没有去过的宅院,一路上,花草依依,绿树行行,踩踏在初秋静夜的轻露上,绕过了几处小门,拨开丛丛绿柳,一湖清柔、澄澈的碧波瞬间闪现在眼前,一池碧荷,潮水般连天涌来,洁白的莲花袅袅婷婷地开放着,一朵朵在皎洁的月色里绽放出清新的芳香,沁人心脾,惹人沉醉。 99mk.cc。wap.99mk.cc 正文 第221章 懒人的借口 少女一下子就呆住了,扭过脸去,轻轻地问道:“你这是如何做到的?” 吴腾轻轻地笑了笑,牵着她的手,蹲下身子,让她的手感触那湖水的滋味。少女轻轻地嘀咕了一声,十分惊讶。 吴腾十分自豪地笑道:“怎么样,我是不是聪明绝顶啊?我早就叫人把莲藕埋在下面,然后又把温泉引进来,所以,一夜之间,莲花们自然全都开放了哦。” 少女轻轻地用手掩了掩嘴,呵呵笑道:“是呀,你可真地是聪明绝顶,因为你有的是银子,又有的是权势,有了这两样,这花神还不是得乖乖地听你的差遣吗?” “呵呵,那是当然。”吴腾开开心心地乐着。 吴腾轻轻一笑,说道:“来,随我来。” 两个人朝着青石板小道一直来到碧湖边,吴腾对这儿当然很熟悉,就是闭着眼睛,也能找到。在晶莹的月色里,他带着少女走上了一条小船儿,接着站在船头,轻轻地荡开桨。小船儿慢慢地驶离湖岸,慢慢地进入了清池里面。 月光淡淡,清风吹拂,夹杂着清荷刚刚绽放的清香,烟波浩淼,飘飘荡荡,万千诗情画意尽在这悠悠碧波之上,月光洒在水波间,清辉四溢,又别有一番情趣。 小船儿在清清碧荷,朵朵莲花间穿梭往来,这是怎样的一种场景啊?一朵朵密密挨挨,争先恐后地把缕缕香息往你的眉眼间,往你的怀里飘漾而来,哇噻,可真是令人心旷神怡啊!冷薰到底是女孩子,她的纤纤玉手轻轻拂过一朵朵白莲,那美丽的面庞上便不自觉地笑出了一弯弯新月。 船到漫天白莲间,吴腾轻轻地放下船桨,静静地坐在船头之上,也不说话,只是目不转睛地看着少女,远处的一盏盏宫灯倒映在清清碧波间,那景象与在岸上看宫灯的感受可又不一样,那些橘红色的碧波里的宫灯,连缀在一起,又仿佛是蓝天里的道道彩虹,美丽极了! 少女扭过脸来,向着吴腾轻轻一笑,诚心诚意地说道:“吴腾,谢谢你让我看到了这般美妙的景致!” ‘谢谢我?为什么要谢谢我呀?” 男人听到少女的话,脸上也绽放了生动的笑靥。他的眉毛轻轻地往上挑着,夹杂着男人固有的狡黠和深沉。他微微眯缝着双眼,眼里闪烁着异样的光芒,好像掩饰了太多东西,也深藏了太多东西。 “谢谢你这段日子对我的特别关照,如果没有你这个朋友,我说不定就交代了。” 吴腾轻轻地笑了笑,说道:“这样呀,倒也说得对,你就是应该谢谢我的,救命大恩可非同一般,干脆你就不要去那个什么沐北了,就留下来好好地报答我、嫁给我吧。” 流水潺潺,就像一首首美妙的旋律在耳边轻轻回响,混合着两个人轻轻浅浅的话语,都隐藏进了十里烟雨碧荷之中。少女抬起了脸,眼里闪烁着明亮的光芒,说道:“莲花是美丽的,纯洁的,很多人之所以喜爱莲花,就是因为喜爱它的这些品性,尽管在污泥中生长出来,但是,却能不受污泥的沾染,而能开出如此清清纯纯的花朵,而我们做人,也应该像莲花一样,有君子之风。” 吴腾笑了,感叹道:“娇娇,你可真厉害,竟能说出这么多道道,可真是越来越让我喜欢了,哈哈哈哈。” 少女静静地看着天上的月儿,说道:“你喜欢的东西太多太多了,不过,太贪婪了,不一定是一件好事哟。” 吴腾一下子站了起来,很随意地甩了甩轻袍,轻轻地说道:“有些东西,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强求的,所以嘛,趁现在还有这种机会,便只能多看几眼喽,哈哈哈哈。” 少女心里暗暗一惊,却依旧保持着那份淡定的神情,说道:“莲花凋零了,并不打紧,还有的是机会再开放,你不是已经强求它们多开了这么多吗,已经相当值得珍惜了!” 吴腾轻轻地点点头,感叹道:“正是呢,今年开完了,明年还会有机会的。” 小船轻轻飘荡,朵朵白莲在月光下,随风起伏,把香息送到更远处。 “沐北是不是很冷呀?”吴腾忽然轻轻地感叹起来,“听说那儿每年就有一半多时间在飘雪,很难看见花团锦簇的美丽景致。” 少女抬起脸,看了一眼他高大的背影,嗓音欢快地说道:“大自然是公平的,也是神奇的,春花烂漫是难得的景致,可沐北的莽莽雪原,无瑕银装不也是美丽的景致吗?你假如有一天看厌了这儿的迷蒙烟雨,也可以到沐北来作客呀,踏马雪原,欣赏雪景,而那沐北高原上的绝色女子,也不是你想像中那么糟糕,她们的美丽,更大气,更豪迈!” 吴腾略略地呆了一下,眼里掠过淡淡的失望情愫,但很快又爽朗地大笑起来,说道:“好呀,咱们不愧是朋友,你可了解我了,什么都为我想得那么仔细。” 忽然,空气中传过来一声闷响,原来是小船儿到达岸边了,两个人只顾着说话,还没有注意到,这般就到岸边了。 他们离开船,轻轻地向清荷馆走去。淡淡月色拂在两人身上,那么柔和而美妙,投映出他们高高低低、长长短短的身影! 很快,就来到了清荷馆的门前。两人站在那儿,刹那间竟有一丝恍惚。吴腾懒懒地靠着一株花树,粉红的花瓣就像胭脂似的,轻轻浅浅地洒了他一脸一身,连额头和鬓发间都沾染了点点嫣红,宫灯的光芒远远地投射而来,更加显示出点点恍惚。 吴腾懒懒地伸了一个懒腰,说道:“今晚游湖游得太晚了,明天肯定要睡懒觉了。” 少女笑了笑,说道:“这就是懒人的借口。今天早上听艳茹说,都下了早朝,你还赖在床上,伊科皇上因此还发怒了。” “呵呵,管他呢?“吴腾大手一摆,接着说道,“这大好时光,青春年华,起那么早干嘛?难道早朝就不能放到午后再举行吗?哈哈哈哈。就这样吧,明天一早我叫人送你离开皇宫,以后你自己就得小心着点哈,我就保护不了你了哈。” 少女点点头,说道:“行,我就不麻烦你了。” 吴腾轻轻地笑道:“走好,路途遥远,你自己要好自珍重,如果!” 说到这儿,吴腾心里似乎有些难受起来,他顿了一下,背过身子,接着说道:“如果有一天,你感觉沐北天寒地冻,日子太难熬,伊科的国门也随时向你敞开,这儿虽然没有大漠的浩瀚无垠,更没有草原的辽阔坦荡,但也气候暖和,适宜生活。” 少女心里也有点点难受起来,淡淡一笑,说道:“世间很多事都看情况吧,聚聚散散,散散聚聚,本来就是一种情分,也是一种缘分。” 吴腾轻轻地摆了摆手,淡淡地说道:“我也祝福你在沐北能过得好好的,不要有回头的那一天,你多珍重吧!” 两个人的心中都涌上了莫可名状的淡淡忧伤,从此一别,也许真地就再难相见!吴腾高大的背影一点点消失在一丛丛花树之间,慢慢看不到了。少女也慢慢地回过身,向前走去。月光淡淡,静静地照耀着他俩的身影,照耀着这座一片宁静的巨大皇宫! 时令刚刚是初秋,夜里一下子就有些寒冷起来,吴腾的身影慢慢消失在一丛丛花树间,长长的青石板小道上只有那清清浅浅的花香扑面而来,沁人心脾,就像这秋月的淡淡清辉。清荷馆前碧湖里的荷花都已经凋零得差不多了,一大片灰蒙蒙的模样,院子里长满了各种各样的乱草,秋风阵阵吹拂,让这院子显得更加寂寥、落寞。 少女一身轻纱,慢慢地抬脚走向殿里,准备休息了。秋风吹乱了她的秀发,就像是纷飞的蝴蝶,在夜色里扑闪着翅膀,狂乱地飞舞着。 清荷馆面积很宽,连接着四十多座亭台楼阁,高高低低,起伏连绵,一派美丽风光,不难想象当初热热闹闹的时候是怎样一番景致?少女静静地走在花树掩映的寂静小道上,月色幽幽,从林间照耀下来,格外幽清。那些开花的枝丫不时地随风摇曳、起伏,轻轻地拂在少女的眉目之间,痒酥酥的,格外惬意。少女脚上穿着的绣花鞋极轻巧极柔和,踩在青青石板上悄无声息,脚心还隐隐透过来淡淡凉意。迎面一阵秋风吹拂而来,夹杂着清清浅浅的美酒的芬芳。少女抬起脸,这才看见在二楼的水榭楼台下面的木棉树下,一个蓝衣男子冷漠地站立在那儿,轻轻地仰着脸,眼睛正好看着她的房间。 “你是谁?在那儿干嘛?”少女一声断喝,冷寂的氛围一下子被这一声断喝搅乱了,惊动了碧湖之上的一群水鸟,它们扑打着翅膀,飞向了碧池深处。那个正倚树饮酒的男子惊讶地扭过脸,少女和他目光正面相对,瞬间一呆,一下子竟也忘记了说话。 眼前的这个蓝衣男子,竟和吴腾的模样极其相像,在这迷蒙的月色里看过去,简直就是一个人,然而,就在这万分之一秒间,少女就在心中否定了这个想法,因为他们尽管长相酷似,但那身上的精气神却大相径庭,分明判若两人。 男人一只手轻轻地扶着木棉树,静静地站在秋夜淡淡的月色里,袅袅的花香中,俊美的面颊上笼罩着一层清朗的月光,清清凉凉,带着清清浅浅的忧伤,好像秋夜里的莹莹寒露。男子听见少女的问话,一动不动的看着她,接着慢慢地拧起眉头,问道:“你是什么人?” 99mk.cc。wap.99mk.cc 正文 第222章 不光彩的事? 清光幽幽,远方的清清碧池在月光下泛着淡淡的朦胧的光芒。男子的嗓音十分冷冽,仿佛刚刚从冰窖里捞出来的寒冰,好像一点感情都没有。 少女只淡淡地瞟了那么一下,就很清楚这个人身份高贵,不是寻常人。于是,她彬彬有礼地向前走了一步,轻轻地说道:“我就是在这儿住的人,请问您是!” 那个人微微一呆,眼里闪过一丝迷蒙的光,他轻轻地叹息了一下,接着仿佛是喃喃自语地说道:“咦,想不到这儿已经有人捷足先登了呀。” 月儿静静地拂在男子的衣服上面,闪烁出晶莹剔透的别样光华。少女很清楚,她本来应该说些什么,随后扭头走开,避免引出什么麻烦,然而,有些话却卡在她的喉咙里,让她不忍心去影响男子的情绪,只能够悄无声息地沉默着,让冷冽的秋风在枝枝叶叶间吹拂而过,只留下一阵阵“簌簌簌簌”的声音,好像飘漾的浮浪。 男子慢慢地从木棉树下走了过来,一级一级地踩踏在石头台阶上。台阶上微风吹拂,吹起阶上的片片落叶,卷起缕缕尘埃,让少女微微眯缝起双眼,伸出纤纤玉手半遮着自己的眼睛。 “这里紧挨着碧清池,风儿不比它处,要大很多,你出去时一定要戴上遮挡风沙的风帽。” 少女略略一呆,抬起眼睛看去,却只在男子的眼里看到仿佛是大海一般的深沉和冷寂。 “谢谢!出来散步,时间比较长了,只怕小丫鬟等得急了,我先回去了,夜里风凉,先生也早点回去吧。” 少女晓得没有必要再询问他的情况,就算问了也无济于事,所以见好就收,彬彬有礼地告退,不想那个人却仿佛没有听到她的话似的,依然站在那儿,一动不动地看着她,嗓音就像虚无飘渺的迷雾:“太子特别钟爱姑娘吧?” 少女晓得他应该也和别人一样,把自己当作了吴腾看中的又一个女子,于是也没有驳斥他的话,只是淡淡地叩了叩首,说道:“我先回去了。”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话呢。” 少女轻轻地拧起了眉头,扭过脸,却看见他并没有什么轻浮的意思,相反,却是很坚持地等待着她的回答。 “您晓不晓得,如果我真地是太子殿下特别宠爱的妃子,那你这会儿的言行,就已经很不恰当了。” 男子略略地呆了一下,然后说道:“我已经好长时间没有回到皇宫了,不晓得这儿已经住了人了,实在对不住。 少女一下子恍然大悟,说道:“你不晓得情况,自然不能怪罪于你,可是,现在你不是已经明了了这儿的情况了吗,那先生是不是应该暂避一下呢?” 男子点点头,笑了笑,说道:“当真有点相像。” 少女微微拧起了眉头,说道:“先生夜深人静时分来这里,说话含含糊糊,又不乐意说出自己是谁,如果不是我看见你气质高贵,可能早就把你当作不正经的人五花大绑起来了,而你这会儿都还要在这儿徘徊不去,真地就不担心给自己惹上祸事吗?” 男人呆呆地愣了愣,然后说道:“实在抱歉,只因思念老朋友,有点忘怀所以了。” 一时之间睹物思人,也没有什么的,但是要记住及时刹车就好,这儿不管怎么说都是森然皇宫内院,而伊科是特别讲究礼数的,你自己言行谨慎些,总不会是坏事。” 男子轻轻地笑了笑,点了点头,接着略略作了个揖,迈步向清荷馆外走去。刚刚走了几步,又回过脸来,看着那高高的屋檐,用手指了一下,说道:“那儿挂着一串风铃,被尘埃遮掩了,姑娘如果有空闲,可以让宫人打扫一下,秋风吹拂,铃声婉转,十分动听。” “谢谢先生提醒。” 男人轻轻松松地笑了笑,眼里溢满柔和的光芒,点了点头,说道:“我是飞王。” 月儿又向西方天空移了一些,淡淡衣衫仿佛就像一阵轻风,轻轻地从积着尘埃的台阶上一拂而过。少女看着男子的身影越去越远,心里却一点一点地冷却下来,喃喃自语道:“飞王?飞王!” 走回皇宫时,艳茹上下眼皮直打架,正在强撑着等她回来,很明显,吴腾来时,她是知晓的。 “姑娘,您可回来啦?” 看到少女回来,小丫鬟惊喜得一下子跳了起来,迫不及待地说道:“奴婢早就准备好了莲子汤,姑娘喝点再休息吧。” 少女端着艳茹递过来的莲子汤,不知怎么,一下子就没有了喝下去的食欲。她抬起脸,轻轻地问道:“艳茹,你晓不晓得飞王呀?”艳茹微微地呆了一下,轻轻地拧起眉头,说道:“姑娘,你为什么会想着打听这个问题呢?” “也没啥,只不过随口问一问,如果你觉得不妥的话,就不要说吧。” “哦,也没有什么妥不妥的,”不过,这殿里尽管没有别的人,小丫头还是前前后后下意识地看了看,接着悄悄地凑近少女的耳朵,说道:“这是宫里的一段不光彩的事情,一般都没有谁说起的。” 少女轻轻地挑了挑眉头,问道:“宫里的什么不光彩的事?” “是呀,飞王爷的父亲齐山王,是皇上的叔叔。当年皇上即位的时候,齐山王不晓得是怎么回事,暴病而亡。听说皇上在年轻时,比当今太子都还更胡作非为,他还把文武百官的阻挠置之不理,不顾礼仪迎娶了自己的婶婶。两年之后,王妃给皇上生了儿子,也就是当今的太子,皇上就将王妃立为皇后,听人说,册封皇后的那天,朝中就有十多个老臣一齐死谏,撞死在凤啸台上,纵然这般,皇上还是毅然决然地按照自己的意思做了,这么多年都只宠爱皇上一个人,皇后集万千宠爱于一身,没有人可以盯着她的位置想入非非。” “你的意思是!” “换句话说,飞王就是太子的皇叔,又是太子同母异父的亲生哥哥。齐山王死得早,皇后当初嫁过来时,飞王才满一百天,就跟着皇后一起进了皇宫,成年以前,一直都是在皇宫里和太子一起相伴成长的。” “老天呢?”少女低着脸,低低地叹息了一声,回想起那个衣着朴实,却又难掩高贵气息的妇人,心里不由得五味杂陈。 “太子与飞王当初就是在这儿,一起相伴成长的吧?” “也不是,”艳茹轻轻地拧了拧眉头,说道,“太子与飞王当年都跟着皇后住在清芙殿里,这座清荷馆,是荷公主的寝宫。” 少女微微地拧着眉头,问道:“荷公主?” “是的,荷公主不是伊科皇族实实在在的公主,是护国公西门老将军的孙女。西门一族是我国的军方大族,西门老将军一生精忠报国,所生的四个孩子全都在战场上牺牲了,西门老将军也在最后一次征战中血洒疆场。那时叛徒作怪,新罗的军队攻破了紫霞关,当时新罗率军的犁蓝将军下令坑杀我国的四万降军,为了保护全城父老,已经六十多岁的西门老夫人带着四个儿媳妇,率领西门一族的家族军与敌人誓死相抗,拖住敌人,终于等来了边镇援军,然而,西门全氏却在这场战斗中全族覆灭。家族的子弟兵当时拼死保护着十五个家族少主逃亡,等到到达帝都城门的时候,仅仅只剩下三岁的荷公主一个人了。皇上褒奖西门一族的忠勇,就追封西门老将军为护国公,西门老夫人为一等荣锦夫人,几个儿子也全部封侯,而荷公主也被册封为忠义公主,由皇宫扶养,和太子、飞王等享受同样的供奉。” 这一段话听起来极其简要,然而,少女听在心中,却十分吃惊。这西门一族,也真算得上是尽忠报国了。她听得呆了一呆,不由轻轻地问道:“那么,荷公主以后怎么样了?” “以后?”艳茹紧紧地咬着嘴唇,默默地想了一下,才轻轻地说道,“后来,荷公主就死了。” 少女瞬间变了脸色:“死了?怎么会死了?” “荷公主与太子殿下同岁,打小在一块儿玩,皇上和皇后有心褒奖西门一族的特殊荣耀,没有计较她家族的衰败,所以就在太子殿下和荷公主十七岁的那年,为他俩赐婚,封荷公主为太子妃,家族在皇室宗庙上世代供奉。” 少女静静地听着,心里觉得并不怎么样。西门一氏忠勇有嘉,尽管全族衰败,然而,在部队中却具备相当大的难以代替的凝聚力、影响力,荷公主嫁进皇室,也算是巩固了伊科皇室的地位吧。 “然而接下来不可思议的事情却发生了,就是大婚当天,荷公主却悬树自尽了。” “怎么回事?”少女一下子神色大变,拧着眉头问道,“悬树自尽?” “是呀,”艳茹神色有点泛白,低低地说道,“皇家的诏令上写的是荷公主因病去世,可是,艳茹从小在皇宫中长大,亲眼见证了一切。当时太子殿下迎亲的马车都到了清荷馆,太子殿下穿着一身大红锦袍,手里捧着牡丹彩珠,神采飞扬地跟在礼官后面走进了寝殿,没想到却没有看到荷公主。大家一下子就慌了神,到处找寻。后来,还是太子殿下最先找到了荷公主,大家一起跟着跑到后殿,却看见荷公主一身嫁衣,头悬三尺白绫,就挂在窗外的那株木棉树上!” 99mk.cc。wap.99mk.cc 正文 第223章 有能力保护她的人 凉凉的夜风阵阵吹拂而来,夹杂着淡淡月色,让人很不惬意。 “太子殿下当时惊叫了一声,就晕过去了。我当时和娘亲在一起,是迎亲队里的小花娘。母亲和其他宫廷姑姑立刻跑上前,把荷公主从树上放下来。我吓得直往后面退,不小心被一块石头绊倒了,摔倒在地上,哭着嚷着,猛然一下看到石阶旁边的木棉树下,飞王一身天蓝色长袍,面色煞白,呆呆地站在人群中,双眼血红地望着那棵木棉树,一句话也不说,紧紧地攥着拳头,仿佛要挤出水来似的!”艳茹红着眼睛,微微地抽了一下鼻子,接着说道,“后来,所有迎亲队的礼官、宫女、姑姑都被悄悄地处死了,我当时还才八岁多,所以逃过了这一劫。没了娘亲,我就一直呆在皇宫里,然而,打那以后,就再也没有看到飞王了,只有每年皇后庆贺生辰时,他才会回来一下,也极少到别处去。据说他被派到奉山了,听说是代替天子守灵,不知不觉也已经六年多了。” 少女轻轻地点了点头,感觉心里很不好受,这不就是又一桩皇宫秘密吗?她自然见得太多太多喽。 “其实太子殿下过去不是这副模样的,就是荷公主离世后,他才一天天灰心丧气下来。姑娘没有看到过荷公主,那可是仙神一样的人,不仅身份尊贵,对待别人也特别好,特别善良,特别和气,就是当初宫里的这些小女官,大家都受过她的好,真地谁都没能想到,她怎么会选择了这么一条路?” 少女轻轻地摆了摆手,说道:“如此一个一门忠烈的名门之后,哪里会性如柔水?只怕她骨子里流淌的液体都是无比灼热的,这是一个十分刚烈的女子,遗憾的是,那会儿她还没有能力保护自己,而到了太都城,又没能找一个有能力保护她的人。”艳茹听了少女的话,一头雾水。少女轻轻地拉着她的手,微微一笑,问道:“艳茹,你讨不讨厌皇宫呀?” 小丫鬟的脸上涌***点迷蒙的情愫,她像是对自己说,又像是对少女说道:“我也不晓得,娘亲是宫廷里的女官,被太后指给杂史馆的馆主爹爹,后来生了我。我一出世就在这儿,就没有离开过,看多了宫殿里娘娘、夫人们的你争我斗,这辈子看到的主子就只有姑娘和荷主子与她们不一样。奴婢也不晓得到底讨不讨厌?然而,不管讨不讨厌,不是都要这样生活吗?” 少女略略一呆,然后轻轻地笑了笑,说道:“你说得非常正确,不管你接不接受,生活都得继续,毕竟没有看到更好的生活,因此就只能暂时这样。”她垂下眼睛,轻轻地拨弄着小丫头的的脑袋,说道:“艳茹,外面与这儿不同,你能够自由自在地说话、做事、出游,只要你做了事,就会有回报,就能够拥有自己想拥有的美好生活,外面的空气,都是自由自在的。” 小丫鬟似乎有点糊涂,好奇地问道:“那么如果我早上不想起早,想睡懒觉,也可以吗?” 少女淡淡地笑了笑,说道:“自然可以,不过如果你在正常的工作期间睡懒觉,耽误了上班的时间,则要被扣工资的。” “哈哈!”艳茹一下子高兴起来,拉着少女的胳膊,问道,“姑娘,沐北是不是就是这么回事呀?” 少女看了看她,那眼光辽阔而悠远,根本不像是一个十七岁少女的目光,仿佛通过艳茹一下子看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看到了沐北白雪皑皑的雪原,看到了沐北飞驰的骏马,看到了沐北一望无际的大草原! “我也不晓得这会儿是什么模样,毕竟我还没有到过那里,但是我可以和你说,将来有一天,这些梦想都会变成美好的现实,因此,你要勇敢地活下去。” 少女站了起来,看着窗外那株枝繁叶茂的木棉树,想起了那个一身天蓝色衣衫的孤寂男人! 第二天一大早,马车“轱轱辘辘”作响的声音惊扰了黎明的美梦。少女整理好了简简单单的行装,就上路了。柱子对着少女轻轻一笑,说道:“姑娘,天气转凉了,马车里有干粮和饮水,你还没来得及吃早饭吧?” 少女点了点头,说道:“谢谢你了。”柱子很明显明了了她的身份,朴实地笑了笑,说道:“冷姑娘在新罗那几场可弄得大快人心啊,已经成了彰武堂教学的教材了,我儿子特别崇拜你,天天念叨着呢。” 少女静静地看着男子,略略一呆,问道:“你的孩子?你今年好大了?”柱子轻轻地笑道:“我今年二十六岁,我儿子十一岁,我十四岁成亲,刚刚又得了一个女儿。” 少女情不自禁地吐了吐舌头:“十四岁!” 吴飞没有说假话,这儿的风当真好大。少女头上戴着风帽,轻轻掀开马车帘子,感觉风声呼呼。早晨的阳光暖暖的,笼罩着无比巨大的辉尊宫,那远处的亭台楼阁,宫殿楼宇,仿佛一场场浮华的幻梦似的,一点点从视野里消失了。浮云悠悠,碧园秋色,却也是美轮美奂。迷蒙的雾气里彰显着皇族的尊贵与典雅,大理石广场似乎还没有从夜晚的酣睡中醒过来,一片寂静,天地里,只有这辆马车,在朦胧晨光中慢慢向前,映下一路车影! 少女抬起脸,看着天边的云彩,回想着吴腾站在花树间的神情,那眼睛也慢慢地迷离起来。 马车越走越远,慢慢被万千宫殿笼罩住了。喜欢睡懒觉的吴腾,这会儿正独自站立在金龙宫的一座假山上,那假山极高,上面种满青青翠竹,清风吹拂,万竿旁斜。假山上面有一所凉亭,打造得那是精妙绝伦。吴腾一身大红长袍,头戴金冠,手里拿着一支长笛,放在嘴边,一次次想要吹奏,却最终不知为啥,都没能吹奏出来。 天上飘浮着朵朵白云,从下面的碧亭琼楼飘浮而过,远方的那辆马车,卷起了若有若无、虚无缥缈的尘埃。一个青衣男子几乎是跑着奔上了假山,一脸滞沉之色,沉声说道:“殿下,出事了,您马上去前殿早朝看看吧。”吴腾扭过脸,脸上空迷、辽远的情绪瞬间消散得干干净净,他轻轻地拧起眉头,问道:“发生什么事了?”钱璋紧紧地拧着眉头,一脸肃穆,急急地说道:“新罗前来和亲的七公主发生了意外。” 南苍历八二一年九月意外出现的这件事,情况扑朔迷离,而各国使者对待这件事情的态度也是莫衷一是,但他们都把那些想法只放在自己的肚子里,而不会表露出来。大家都是一副副“各人自扫门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的模样,谁乐意去搀和呢?因此,这桩意外事件便只能无迹可寻,最终不了了之。而后来的历史学家们,则彼此争辩得十分厉害,各执一词,而且还为此形成了不同的流派,一辈子费尽心血,搜经查典,试图拨开历史的厚厚的尘垢与层层迷雾,让这桩历史悬案真相大白,水落石出。 可是,这种想法可实在是迂腐至极,毕竟就算在当初,能够明了真相的人也屈指可数,就是那些身处政治激流中央的掌舵者,也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采取了明哲保身的态度。然而,却没有人不承认,就是那一天出现的意外,掀开了吴腾大婚的大幕,紧接着,一场残酷屠杀降临在了古老、文明的太都城,就像一场令人啼笑皆非的大剧一样,竟然以这种无比搞怪的方式,把多年以来,一直安居乐业的树岭百姓卷进了这场无厘头大剧里面。很多年以后,西贵史籍里写下了这么一段血泪斑班的话语: “九月初十三,新罗七公主李香香,在宫外寝殿里面惨遭暴徒强暴、凌辱,行事的人在临死之前,振臂高呼‘沐北顺昌,天下隆昌’的口号,新罗和伊科两个国家一片惊呼,瞬间,剿灭沐北的呼号震动新罗和树岭,声震天地。” 空空荡荡的国子大殿上,堆满了伊科的文武百官,伊科皇上吴九琛高高地端坐在金碧辉煌的重重暗影之中,五十多岁的皇上仿佛是七老八十的老头子,一副龙钟老态,头发和胡子一片雪白,一脸深深的皱纹,一双眼睛微微眯缝着,却早已没有了年轻人的蓬勃朝气与精气神,就好像一株千年朽树,显得那么黯淡无光,似乎面无表情地看着那一地疑惑的目光。 一个七十多岁的文官“砰”地一声跪伏在地,大声说道:“北地蛮子,胆大狂妄,把我伊科天朝视为无物,居然敢放胆生事,冒犯我西贵正统,假如不狠狠地教训他们一下,那我伊科天威在哪里?我伊科军魂又在哪里?我伊科天朝以后又有什么脸面再站在西贵大地上,不是要被天下人嘲笑死?” 这句话一说出来,百官纷纷扬起臂膀,呼应着。这会儿,只见一个年纪轻轻的官员站了出来,情辞真切地说道:“新罗正要以此为借口,向沐北宣战,小臣认为,咱们这会儿不应该急着与沐北打仗,他们积怨已久,咱们!” 那个七十多岁的文官听了他的话,瞬间勃然大怒,还等不到他说完,便强行打断了他的话,咆哮道:“杜兴志,你!开口闭口都是不适合出军,究竟安的是什么心?我伊科建国千年,哪里受过这般屈辱,如果这件丑事在西贵大陆风传下去,那我伊科大国又怎样雄踞在这里,你一门心思为沐北说话,难道与沐北有私交,还是另有目的?” 99mk.cc。wap.99mk.cc 正文 第224章 仁义礼信 “陛下啊!”一声嚎啕大哭一下子传过来,又有一个头发和胡子都白了的老迈臣子站了出来,高声呼号,“这种羞辱,从来就不曾有过!自打伊科先祖建国以来,已达千年,历来用‘德政’治国,以‘孝廉’立朝,以‘仁义礼信’行天下,教化四邦,作为一国之君,又哪里受过如此窝囊气,又哪里被别人这般挑战过神圣不可侵犯的皇权?如果这种风气一旦被打破了,那我伊科天朝必将威风无存,对外对不起友好四邦,对内则对不起伊科皇族列祖列宗与满朝臣子!” 杜兴志向前走了一步,激情满怀地说道:“皇上,新罗公主被凌辱这件事疑点很多,我们哪里能够只看新罗官员们的片面言辞,就举全国之兵,为他国出头,只怕到时候我们白白被他们利用了!” “放肆,你可真地是丧心病狂,这样说话,把我们伊科的国威放在哪里去了?居然还在这大殿之上大放厥词,新罗公主的名节那般重要,可在你看来,简直是不屑一顾?宫廷嬷嬷已经查验了,新罗七公主刚刚和我伊科定下婚约,现在在我伊科里面,还是国都里面被人凌辱,我们都推脱不了这个重大责任,假如不能给新罗一个说法,那又应该怎样收拾这个局面,该不会就单单凭你杜兴志胡说八道所说的疑点很多就敷衍过去了吧?” “方大人!在下并不是说不严肃对待这件事,只是担心我们心急火燎,万一掉进别人的陷阱,被人算计了呢?” “陷阱?”赵将军冷冷一笑,斥道,“什么陷阱?陷阱就是沐北担心咱们和新罗和亲,而想横插一杠子,蓄意捣乱!” “我不是说这种情况没有可能,只是也不能排除别的情况。假如真是沐北干的,可他们又为什么偏偏要在临死之前振臂高呼,亮出自己的身份呢,恐怕是避之惟恐不及吧?这样明目张胆地挑战伊科的尊严与皇权,对他们只会是有害无益,他们又何必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呢?” 方大人鼻子里哼了一声,说道:“那些顺昌的狂徒向来做事都是颠三倒四,又哪里能够根据一般的逻辑来推断呢?”赵将军身边的一个部将说道:“弄不好他们就是故意这样布个疑云阵,让我们往嫁祸上面推测,大家看看哈,杜大人不是就这样想了吗?” 杜兴志义愤填膺地斥道:“这是军国大事,岂能儿戏?因此。自当思虑周密,哪里能够单单凭借不按逻辑推断,就下定论呢,在下在朝廷作官,拿着国家的俸禄,自然应该全盘思虑各方面情况,小心行事,而不能随随便便下结论!” “是这样呀?不过,本官倒认为杜大人已经思虑得很周密了,再周密下去,只怕新罗的边防部队就要开过来喽!” “柳参将,你!” “陛下,太都五万世家军正磨刀霍霍,情愿为国效忠!” “陛下,血债必定要用血来偿还,快下令吧!多年休养,微臣的战刀都锈迹斑斑了!” “陛下,臣等就是付出生命,也一定要捍卫我伊科天朝的威仪!” 大殿里面跪满了一地的伊科大臣,只有杜兴志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那儿,这个年轻的官员急得满面通红,气得浑身瑟瑟发抖,用手指着一地的同僚,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就在这会儿,大殿外面忽然响起一声玩世不恭的大笑,大家扭过脸去,这才看见吴腾一身大红长袍,头戴金冠,腰扎玉带,一双狭长的眼睛仿佛狐狸一般,一边哈哈乐着,一边不急不缓地走上大殿,仿佛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似的大笑起来:“怎么啦?怎么今天到朝的人如此齐整,连夏阁老都出席了,难道又有什么好事吗?是外邦进贡了美玉,还是送来了神驹,再或者送来了千千万万的美女?哈哈哈哈!”人群潮水般自动退往两厢,吴腾带着钱璋昂首阔步地穿越人群,在下方最前面撩起衣袍跪下说道:“儿臣又睡懒觉了,给父皇请安!” “哦,”一个有点疲惫、苍老的嗓音在上面慢慢地响了起来,伊科皇上轻轻地说道,“这儿发生的事,你都晓得了吧?” “这儿?嗯!”吴腾仿佛刚刚睡醒,一下子明了了,神色一下子愤慨起来,猛然从地上站了起来,怒不可遏地说道,“奶奶的,简直是可忍,孰不可忍?儿臣就是专门为了这件事过来的!”文武百官都担心这个思维搞怪,喜欢独出心裁的太子又弄什么古怪,现在听他这么一讲,立刻高兴不已,赶紧附和道:“就是,真是岂有此理!太子深明大义,说得太正确了!” 吴腾暴跳如雷地点了点头,说道:“新罗接着送了两个公主,第一位不重女子的品德修养,第二个不谨守女子的贞洁修养,给我戴了一顶大大的绿帽子,简直岂有此理?父皇,儿臣以为新罗对待两国和亲这件事一点诚意都没有,我们依旧把他的公主赶走,让她打哪儿来,回哪儿去吧!儿臣以为离珠的长公主很好,听说她还有个妹妹,也是个倾国倾城的美女!” 全场瞬间鸦雀无声,一个个都泥刻木雕似的,呆在了那里。七十多岁的夏阁老立刻像挨了一百大板似的,惊呼一声,扑了上去,踉踉跄跄地跪倒在吴腾的脚下,呼嚎起来:“太子殿下,这件事可无论如何都使不得呀?” 吴腾不以为然地扭过头,拧着眉头说道:“哦,不知有什么使不得呀?” “新罗前后两次送公主过来和亲,便不难看出他们是诚心诚意要和亲的。现在,新罗公主在我太都城里受此大难,我们如果不追究沐北的过错,一定会被万民痛骂,被外邦耻笑的。现在这件事的罪魁祸首是沐北奸贼,而不是新罗公主的过错,还请殿下三思而后行!” 吴腾微微地挑了挑眉头,轻轻地说道:“嗯?不过你说的哈,也还算并非一点道理都没有。”夏阁老抹了抹头上的汗珠,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赞叹起来:“太子殿下英明!” 吴腾愤然说道:“既然是这样,父皇,儿臣的未来妃子被沐北欺负了,儿臣尽管没有多大本事,可也无法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女人被人欺辱了而无动于衷,请求父皇兵发沐北,儿臣乐意亲自带兵,一定把沐北夷为平地!” 这句话一说出来,众人都万分高兴,眉飞色舞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无不拍手称快,脸上都洋溢着巨大的喜悦。 他们没有想到太子糊糊涂涂了这么些年,到了关键时候还是很有一国之主的样子啊,伊科天朝,就是应该拿出这样的气概呀! “还有,父皇,儿臣还有些许小小的愿望。” 伊科皇上轻轻地拧着眉头,没有说话,让他接着说下去。 吴腾口若悬河,高谈阔论起来,那一身大红长袍,端然站在大殿上面,两道剑眉,不怒自威,明亮的眼睛,闪烁着异样的光芒。他朗声说道:“既然七公主已经与我定下婚约,那就已经是我伊科的百姓,儿臣希望新罗可以不要出兵。沐北这么个小地方,只要我率领十万雄兵,就一定可以生擒沐锦,扫平沐北,这些都只是手到擒来的事。”大家听了他的话,瞬间呆了一呆,然而还没有把话说出来,吴腾的连珠炮又轰了过来,“还有,我国向沐北出军,一路上要途经万里新罗国境。儿臣没有忘记,咱们的军队最远就只到过宁湟,那时起用了三十万大军和二百万民夫,现在,虽然只出军十万,然而,路途遥远,因此,希望户部能为我征调三百万民夫,二十万匹战马,二十万配套的武器军甲等,以及御寒的棉衣,随行的医官、伤药、马匹的草料,粮部筹集三十万担粮草,以供北伐远征之需。” 户部尚书秋同江瞬间吃了一惊,那可真地是一个头两个大呀,仿佛被火烧了屁股的野马一般,一下子就跳了起来,急急地说道:“殿下,微臣觉得,沐北是从新罗叛逃出去的,而这件事又是因新罗公主引起的,新罗自然应该出大军作战,咱们固然相帮,也只能是作为协助,况且,新罗理应为咱们提供军备和粮草等。” 吴腾淡淡一笑,眨了眨眼睛,说道:“哟,秋大人方才不是振臂高呼,国家气节高于一切吗,伊科国威神圣不可侵犯吗,怎么这么快就打退堂鼓啦?咋回事呢,难道我大国伊科太子被别人戴了一顶绿帽子,还要仰仗别人出兵,为我洗刷这耻辱吗?夏阁老方才说得一点都不差呀,咱们伊科建国千年了,哪里受过如此屈辱?那些什么被新罗打得屁滚尿流,退守树岭,割地赔银子啦,年年纳贡啦等等等等不都是小菜一碟吗?碧川十八州也不需要挂在心间,北边那些狗贼现在太猖狂,不整治一下他们,他们还不晓得西贵大陆上是谁说了算?我相信列位将军与我的想法肯定不谋而合,一定不会一口一句打沐北,而心中却心存幻想,只是屁颠屁颠地跟在新罗尾巴后面,吆喝吆喝就成了?况且新罗刚刚打了一场恶仗,连饭都吃不起。粮草都得到我们这里买,大家想一想,他们又会如何为咱们提供粮草呢?可不要想得太天真哈!” 99mk.cc。wap.99mk.cc 正文 第225章 堂堂正正的君子 吴腾满面春风地站在大殿上,那些先前理直气壮的将领瞬间脸色十分尴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哼哼哈哈地支支吾吾着,却没有谁能够说出话来。 “传闻沐北兵多将广,沐锦更加有经天纬地的才能,那会儿仅仅凭借一个人的力量,居然策反了东南兵务使,攻破了我们百年以来三十万大军都没有攻破的宁湟城,逼迫得新罗三百年来第一次迁都北退,几乎惨遭灭亡,以后又一路杀回沐北,整个西北边军和各方藩王郡守没有谁能够触其锋芒,纷纷败下阵来,被人称为新一代的沐北飞鹰王。而我伊科又休养多年,不曾征战,除了边境难以调拨的少数军队,别的历经过沙场征战的军士平均年龄都在六十岁左右,况且军队统编参差不齐,各样兵器也基本上是锈迹斑斑,不过,我以为只要咱们众人齐心,一定可以断金斩石,一定能够跨越整个新罗国土,万里征袭,把胆敢挑战我伊科神圣皇权的暴徒踏为肉泥。” 吴腾一边说,一边手舞足蹈地在大殿上走来走去,越说越激动,越说越兴奋。 “还有大家可都有目共睹哈,咱们每一年的大阅兵上,军士们都还是雄赳赳、气昂昂哈,军容雄壮,步伐整齐,气势雄伟,只是没有挥起刀枪,砍杀过人,动过真格的,不过,却基本上宰杀过鸡呀鹅呀鸭呀什么的,况且在妓院里为了婊子争得面红耳赤时动手动脚干仗也非常厉害的,有着很丰富的搏斗经验。咱们彰武堂的那些小孩子将军一个个也都是少年英雄,列位大人的儿子、孙子可基本上都在那儿,这些不都是咱们伊科天朝的巨大财富吗?那些小将军尽管从来没有打过仗,也许连鸡呀鸭呀鹅呀也没有宰杀过,然而,我感觉他们一个个都有着非常昂扬、顽强的战斗意志,每天的口号也喊得惊天动地,我也觉得完全可以把他们一起带上,到战场上去历练历练,那一定能把他们历练成一支所向披靡的精锐部队,同时,咱们还有难以数计的财宝,这些可都是沐北所不可能具备的。尽管听说那些什么洪阳、希睿、乔云佐之类的将领还算有些本事,只需要率领三五千的顺昌武士团就能把新罗上万的人马全部干掉,况且还能完完整整,一个不受伤地顺利撤退。然而,咱们伊科也是不会害怕的,他们才多大,太年轻,太嫩了,咱们的将领中,像范老将军、像花老将军身经百战的老将军不胜枚举,他们可都拥有着那些毛孩子无法相比的作战经历和人生阅历,只要他们驰骋沙场,一定会士气大振,让敌军闻风丧胆。哦,对了,范老将军,过来的时候,我在门口看到你新安的假牙了,几天前听闻你中风了,口齿不太活泛了吧,不打紧,我立刻叫人另外给你装一副珍珠的。” 文武百官听了太子殿下的话,一个个惊得目瞪口呆,大张着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可是,吴腾的兴致却越来越好了,他一边在大殿里走来走去,一边高谈阔论,英气勃发,义愤填膺地说道:“再有,沐北那种蛮荒之地,没有驯化,不讲礼仪,更没有廉耻之心,老百姓都是一群愚昧的家伙,百姓都是一群愚昧无知的家伙,而咱们伊科有千千万万学富五车的知识分子,如果沐北的老百姓敢于帮助叛军与咱们作对,我们就派出净史台的数百学问渊博的御史大夫,和他们讲道理,相信一番番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大道小理一定能让他们心服口服,并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或者反戈一击,弃沐北而去,投我们而来,尽管我听说新罗皇上曾经花费了八年心血,想要教化沐北的老百姓,让他们对新罗尽忠,可是没想到他们就像吃了秤砣,铁了心似的,一如既往地与新罗军队为敌,想方设法地偷袭新罗部队,攻击新上任的新罗长官,八年来,从来就没有停止过。然而,大家要树立坚强的信念,新罗哪里能够与咱们相比呢?咱们在接受圣哲的教诲时,新罗的先祖还在茫茫草原上光着腚呢,哈哈哈哈!” “另外,最最重要的是,”吴腾满面微笑地回过头,“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对伊科皇上说道,“父皇,这一次极其重要,牵涉到我伊科的大好国运,无论如何都不要掉以轻心。” 伊科皇上嘴边浮起一抹笑靥,看了看自己的孩子,说道:“皇儿,你说吧。” 吴腾抬起眼睛,很严谨地说道:“父皇,儿臣大胆请求迁都。” “皇儿,你说啥?” 这句话一说出来,一朝文武百官一个个也再也控制不住了,尽皆神色大变,不住地惊恐地大叫起来。 “哎!”吴腾无可奈何地长长地叹息了一声,说道,“不过,这也实在是万般无奈之举,为了捍卫我伊科天朝的神圣不可侵犯的尊严,这一仗必须要打。然而,假如这场仗结束以后呢,尽管咱们知道最后我们一定会胜利,毕竟正义掌握在我们手里,然而,‘杀敌三千,自损八百’,最后,我们自己肯定也会损失惨重,不管是军力、财力、粮食,还是军器、军士、百姓,言不胜言。更关键的是,这一场战争不可能在短期内结束,一定会是一场持久战,所消耗的国力难以估算,而我国军队深入新罗境内,谁也说不准新罗皇上会不会冒坏水,就算他真地是一个堂堂正正的君子,可是,最后我们那些惨重的损失还得自己负责,而那时国库亏空,作战部队所剩无几,万一那时离珠趁火打劫呢?大家难道忘记了吗,我们可正在与离珠打仗呢,大家做好了这些准备吗?很快咱们伊科就要与沐北、伊科两大强敌较量,鹿死谁手,真地是说不清。因此,我建议马上迁移都城,就迁移到寸草不生的边疆去,把太都城一把火烧个干干净净,纵然以后受到新罗追赶,或者被离珠破城,他们不是也任何东西都得不到吗?我们就像躲猫猫一样,躲藏在***的原始森林里,任他法力通天,也休想要找到咱们,气得他们死翘翘,哈哈哈哈!” 这个时候,大家的脸色已经是无比尴尬了,吴腾却又十分兴奋地说道:“况且,我正好琢磨出一个十分好的主意,假如咱们运气好,命够大够硬,没有战死沙场,还捍卫了咱们伊科神圣不可侵犯的皇权和荣耀,那么,这件事以后,咱们完全可以派出一个皇族女子前往新罗和亲,接着,再派出大量舌吐莲花的学士随行,到达新罗以后,咱们就弄一出公主被离珠的探子欺辱的剧情,趁着他们义愤填膺之际,再派出我国的官员带上重金厚礼,前往贿赂新罗百官。那样,新罗便只能与离珠打仗了,那时候,咱们不是还可以作壁上观吗?等他们打得两败俱伤之时,再去捡落地桃子,不是很好吗?大家以为我这个主意如何呢?” 文武百官听了吴腾的滔滔言辞,一句话都不说。偌大的国子大殿之上,静寂得有些怪异。忽然,空气中传来“扑哧”一声,居然有人偷偷地笑了起来。大家立刻扭过脸,咬牙切齿地看着那个发笑的人。 大家这才看见杜兴志一撩朝服,向前一步,跪倒在地上,高声说道:“太子殿下英明,下官实在是佩服得五体投地,下官方才实在是昏了眼睛,不过,这会儿听了太子殿下一番肺腑之言,可实在是如醍醐灌顶啊。因此,下官现在觉得这一战必须狠狠地打,打得沐北屁滚尿流,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假如殿下看得起下官,情愿跟着殿下左右,纵然肝脑涂地,也在所不惜!” “好呀,杜兴志,我记住你喽。” 吴腾呵呵乐着,然后一下子扭过身子,“砰”地一声跪在地上,说道:“父皇,请下命令吧,儿臣决心已下,不扫平沐北,决不回来,纵然此番抛却性命,也一定要与沐北狗贼拼个鱼死网破,以捍卫我伊科神圣不可侵犯的皇权与威严。刚才这个杜大人的话让儿臣心潮澎湃,儿臣也希望能把方才那几个志向最坚决的人一起带上,给他们一个千古流芳的大好机会。请求父皇特别开恩,准了儿臣的美好愿望!”说完,吴腾在地上重重地磕了一个头。 伊科皇上轻轻地沉吟了一下,刚想说话,忽然听见一个声音高高地响起:“皇上!”,然后,“砰”地一声跪在了地上。 夏阁老忽然一脸肃穆地说道:“皇上,老臣刚才认真地想了一番,感觉杜大人的话很有些道理,如果只听新罗公主的片面之言,就对沐北发兵,实在是太过糊涂了,我们理应先做一番全面调查,再决定怎么做?” “哦,这样呀?”伊科皇上轻轻地扬了扬声音,说道,“刚才夏阁老不是说杜大人是不顾国家利益的奸诈之徒吗?这话值不值得可信呢?” 夏阁老脸上冷汗淋漓,勉强振作起精神,尴尬地说道:“这个,是老臣一时没有考虑好,这会儿想想,杜大人所说的话也还算有些道理。” 伊科皇上扭过脸,看着老将赵将军,说道:“赵爱卿,你觉得怎么样呢?” “老臣也觉得夏阁老的话说得很正确,大军征伐本来就是大事情,哪里能够草率从事?” 99mk.cc。wap.99mk.cc 正文 第226章 朽木不可雕也 户部尚书抢着说道:“微臣也觉得,现在出征,户部的粮草储备不足,不能够应对这么规模宏大的军事调动,应该详细计划。” “就是呀,军队征调,军队赶到北疆也不是短时间的事,况且我国已经好多年没有经历过战斗了,纵然要作战,也应该把准备做充足些。” 吴腾拧着眉头说道:“各位大人是什么意思?该不会咱们都被欺负到这个地步了,还要打落牙齿往肚子里咽吗?假如都像列位大人所说的那样,那咱们伊科还有什么面目在西贵大陆上立足?纵然要拼命,我们也得把沐北给拉上,让沐北垫底。” “太子呀,”方大人惭愧地说道,“沐北算啥狗东西,哪里值得咱们与他们拼命?我看还是再看看情况吧,就算要和他们拼命,也得等咱们把准备都做充足了再说。” “那哪里可以?”吴腾有些不满地说道,“我的妃子被人凌辱,这是多么大的事呀,作为一个国家的太子,怎么能够容忍别人欺负我们伊科天朝?作为一个男人,又哪里受得了别人欺负我的女人呢?假如我不敢有什么行动,那不是要被天下人笑掉大牙吗?” 夏阁老立刻挥了挥手,说道:“太子不要生气,现在如果能咽下这一口恶气,就是对伊科百姓的巨大贡献,就是保全了伊科千千万万将士的性命,大家只会记念着太子的好处,而不会责怪你的。” “就是,何况新罗公主还没有正式成为太子的妃子,这件事尽管有我们的责任,可是,他们自己的护卫又是干什么吃的,何况沐北是新罗的冤家对头,与咱们伊科又有什么关系?最多另外再换一个公主过来就是,正好新罗皇上的女儿也多的是。” “是的,他们在咱们太都城里弄如此丑闻,我们还没有责罚他们的过错呢,他们假如敢以此大做文章,我们则一定要找新罗皇上说事。” 吴腾有点犹疑地拧起了眉头,慢慢地说道:“然而,各位大人能够咽下这口冤气吗?你们可全都是伊科的金梁玉柱,难道就不担心以后的史书给各位划一笔吗?” “无所谓!” 大家一起摆了摆手,说道:“为了伊科大计,受点憋屈也不算啥。” “哎!”吴腾摆了摆手,叹了一口气,说道,“看到各位大人这么以伊科大局为重,吴腾心里万分惭愧啊,既然大家都这么忍耐得住,那我还有什么好说的呢?书记官,写封书信,安慰一下新罗公主,把她送回新罗吧。” 没多久,早朝就散了,文武官员都退了下去。伊科皇上叮嘱了吴腾一番,也离开了大殿。 钱璋紧紧地跟在吴腾身后,向着他翘起了大拇指,说道,“殿下的太极功夫真是越来越到火候了哈,让属下无比佩服!” 吴腾脸上不知不觉浮起了浅浅的笑靥,说道:“一堆朽木,不可雕也。” “然而,有的时候这堆朽木,还是能够发挥特别伟大的作用哦。” 吴腾轻轻地笑了笑,然后说道:“那个杜兴志很优秀,你暂时留点心,这个人我们这会儿还不好用他,观察一下再说。” “遵命!”钱璋轻轻地点点头,说道,“殿下,那接下来咱们咋办?” 吴腾伸出纤长的手指揉捏了一下两侧的太阳穴,说道:“后面有些事,我还没有想透彻,李香香可真地是给我开了一个天大的国际玩笑,真没有想到,她竟这般心狠手辣,为了挑起伊科与沐北的争斗,居然无耻到了把自己的名节弃之不顾的龌龊地步。那几个验明正身的宫廷嬷嬷你见过了面没有,她是不是真地失了身?再有,那个自称是顺昌的敢死之士有谁看到没有?” “宫廷嬷嬷一共有五个人,都是宫里的老嬷嬷,她们的说法没有区别,应该是真实的。而那个顺昌的杀手,听说当禁卫军们冲进公主府的时候,他刚从公主的房间出来,大叫一声‘沐北顺昌,天下隆昌’的口号后,就自己抹了脖子。” 吴腾轻轻地摆了摆手,叹息了一声,说道:“新罗皇上,居然下了这么大的赌注,真是很费了一番心血啊!” “殿下,你真地要把李香香遣送回去吗?” “不送回去,如何处置?难道还留在这儿白吃白喝吗?”吴腾鼻子里哼了一声,冷冷地说道,“我把李香香遣送回去,新罗皇上就晓得他的计划流产了,他现在还得依靠伊科,哪里又敢和咱们扯破面皮,只要文武官员偃旗息鼓,他们新罗就不要想蹦跶。”钱璋轻轻地点了点头,说道:“就是,管它风吹浪打,我自岿然不动。”忽然,一个护卫远远地奔跑而来,跑得很急,弄得喘气如牛,大汗淋漓,身上的衣服湿漉漉的,一边奔跑,一边高声惊叫:“殿下,出事啦!” 吴腾微微地拧着眉头,急忙走上前,沉声问道:“又发生了什么事?” 只听那人“砰”地一声跪倒在地上,神色惊惶地说道:“新罗公主在皇城中央的牡丹广场上撞墙自杀。” “你说什么?”钱璋吃惊不已,却听那个护卫又说道,“不过幸好,她只是撞破了脑袋,没出什么严重后果,那儿百姓很多,引起了一点点小小的混乱。” 吴腾不屑一顾地冷冷地说道:“真是一计不成,又生一计,还想搞什么连环计啊?弄什么苦肉计,打什么可怜牌,想拉动伊科百姓为她扩大影响力吗?真是可恶!要撞干脆就一头撞死得了,卑鄙无耻!”钱璋拧着眉头问道:“如此破事都这般惊惶,你是哪儿的?” “殿下,这个还不是最重要的,”那个满头大汗的护卫一边呼呼喘息,一边急急地说道,“最重要的是,方才世家军正在牡丹广场旁的军营里练兵,那些军士看到了整个事态,而那些低级军官哪里威慑得了那些少爷军士,这会儿,五万世家军已经聚集起来,吵着嚷着要进攻沐北,这会儿已经向皇宫走过来了!” “你说什么?” 这会儿,不仅仅是钱璋,就连吴腾也一起变了脸色。可是就在这时,另外一个护卫居然打马如飞而来,一点不管宫廷规矩,连声大喊道:“急报!急报!” “又发生什么事了?” 吴腾神色严肃,再也没有了半点嘻嘻哈哈的模样。 “殿下!”那人“咚”地一声从马背上跳了下来,一身血迹。 钱璋愤怒地嚷道:“世家军着了魔吗,怎么会为了一个别国的公主,向自己人下手?” 那个人跪在地上,大声说道:“启禀殿下,世家军并没有对皇城禁卫军动手,可是,他们包围了柱子大人的马车,五万世家军像神经错乱了一般,那些新罗的官员说,马车里面还有一些和‘新罗公主受辱事件’有关的沐北贼子。我们前锋营已经死了二十多个兄弟,大多是死在新罗人手里的,然而,世家军见了血,更加难以掌控了。” 吴腾的面孔瞬间一片煞白,微微眯缝起眼睛,眼里射出一道道奇异的光芒。过了很久,他才冷冷地哼了哼,说道:“看来新罗可是有备而来,这个李香香,可真不是一盏省油的灯啊!” 阳光出来了,一点点驱散了早晨的淡淡轻雾,清澈的阳光洒在人潮涌动的牡丹广场上。明亮的战甲在阳光的映射下,更显金光闪闪,五万世家军将士黑压压地聚集在巨大的广场上,他们的面孔都还很年轻,有着“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的大无畏的气概,又有着不知天有多高,地有多厚的浅薄与无知。这些在伊科京城和平的环境中,富贵的生活里成长起来的伊科天朝贵族公子哥热血沸腾,双眼血红,似乎真恨不得一口把那辆马车给吞下肚去,牙齿咬得格格响,手里的战刀、长枪在阳光里折射出刺眼的光芒。那辆马车已经被他们逼退到了高台上,双方就这么沉闷地对峙着,似乎稍有风吹草动,便会惊爆一场疯狂的腥风血雨! 天空碧蓝碧蓝的,蓝得那么可爱,那么明澈,朝霞映着太阳的红色光芒,格外美丽、璀璨,熠熠生辉。这是一个多么缤纷绚烂的天气啊,可爱极了!在宽阔的牡丹广场上,仰望着气势雄伟、金碧辉煌的宫殿楼宇,不由不让人心生感慨。这是一片多么美好的繁盛景象啊,可是这会儿,太都城里却突然有了一种不安的气息,似乎有一股暗流在澎湃汹涌着,而这股暗流,好像随时都会冲毁牢固的堤坝,掀起惊涛骇浪。 而这会儿马车里的少女却感觉前所未有的安宁,仿佛眼前的这一切都根本不存在似的,外面的风那么猛烈,吹卷起她身上的披风,衣襟在早晨的清风中随风摆动,哗啦啦作响,仿佛蛰伏不动的怪兽,又像似乎随时都要振动翅膀,冲天而去的大鸟。她轻轻地伸出手,取下戴在头上的风帽,那张清秀、坚毅的面孔在空气里展露出来,还有那双安宁、从容的眼睛! 瞬间,到处都回响起了乱哄哄的声音,根本听不清晰。早在新罗帝都流血夜不久,少女的画像就从新罗传到了太都,自然是满大街都张贴满了她的画像,以及那刺眼的“通缉令”。彰武堂的那些莘莘学子一次次研究着她那一次次惊天地、泣鬼神的战略战术,看着眼前这个还才十七岁的如花似玉的少女,在场的人无不惊得目瞪口呆! 99mk.cc。wap.99mk.cc 正文 第227章 幕后黑手? 难道这就是独自一个人,冲进宁湟城,毫发未损地带走东南兵务使的沐北强盗? 难道这就是率领着区区几千东南兵务使的军马,奇袭千里,不曾言败的西贵大陆上的新一代当世名将? 难道这就是辗转万里,一次次冲破新罗布下的天罗地网的战场新秀,沐北至高无上的精神领袖? 难道这就是悄无声息地进入伊科,密谋了惊天动地的“九﹒一三事件”的幕后黑手? “不错,就是她!” 人群中不晓得是哪个高声喊了出来,这一嗓子就像是平地陡然炸起了一声惊雷,黑压压的人群一下子炸开了锅,一只只手都指向了这个罪魁祸首,指着这个欺辱伊科未来太子侧妃的少女,一门心思蓄意挑起新罗和伊科矛盾的战争女魔! “就是她!伊科天朝皇权神圣不可侵犯,伊科军人的军魂不容践踏,干掉她,为了捍卫伊科天朝神圣不可侵犯的尊严!” “干掉她!为了捍卫伊科的皇权,干掉这个穷凶极恶的狗强盗!” 各种各样狂乱的声音响了起来,那些人仿佛一下子中了魔似的,把这辆马车重重围堵起来,纵然这辆马车突然生了翅膀,可也是飞不出去的哦,除非拥有孙悟空的七十二变,才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溜之大吉。而外围的人群还在不断地蜂拥而来,人们呐喊着,拥挤着,把牡丹广场四周的道路全部堵死了。年轻力壮、血气方刚的青年军士们被压抑已久的血液一下子喷涌而起,他们就像一群疯狗般,狂乱地叫嚣着,一个个血红了愤怒的双眼,挥舞着手里的利器,那可真地是声震天地,气壮山河,只可惜他们的热情泛滥错了时空哟。那些不明真相、愚昧无知的百姓因为种种从众心里作祟,也开始跟着乱纷纷地闹嚷嚷起来,一个劲地伸长了黄黄的脖子,狂乱地挥舞着黑乎乎、瘦弱不堪的手腕,追随着围在最前面的热血军人一起呐喊起来:“捍卫伊科皇权,捍卫伊科神圣不可侵犯的天朝尊严!” 少女陡然感觉到浑身发冷,那些马革裹尸的将士何曾得到了完完整整的尸骸,那些老百姓,成天像牛马一样累死累活,却吃的是最糟糕的饮食,而且还根本就连肚子都难以填饱,你看看他们一个个可都是面黄肌瘦的样子,全身上下还都是高高在上的贵族们的累累鞭痕,而只要得到那么一点点小小的好处便忘乎所以,一个劲地感念着。那些被惨遭剥削、压迫的百姓,是那么纯洁,那么善良,那么憨厚,居然没有任何一个人认识到,他们全心全意支持的,根本就是别人的利益啊! 少女看着眼前这些愚蠢、无知而狂躁的百姓,心里突然涌起前所未有的沧桑感,一种难以言喻的悲愤袭上心间,让她面对着这片狂啸的海潮,而没有办法说出一句话。 “我是太子殿下身边禁卫军统领柱子,立刻把你们的长官叫过来!”面对着暴怒的军士,柱子尽管已经伤痕累累,可依然挺着长剑,护卫在少女的马车前面。年轻的男子就像一座挺拔的大山,他的脸色那般坚毅、顽强,无所畏惧地站立在那儿,两道浓浓的大眉毛高高地直立着。他挺着长剑,镇定地指着滚滚如潮的世家军,高声喝斥道:“让江定风马上出来见我!” 他哪里晓得,这会儿世家军的高级领袖们都到辉尊宫的国子大殿去了,在那儿请愿,希望皇上派出大军,征伐沐北,而留在这里的,只是一些低级将官,他们管不了那些公子军士。 他的长剑闪着锐利的锋芒,夹杂着让人胆战心惊的寒光,在他的下面,是二十多个准备往上冲刺的军士,尽管他们穿的是世家军的军服,然而,看那身手却是新罗的招式。然而,这会儿说那些都已经来不及了,柱子勃然大怒,咆哮起来:“你们围在这儿,难道想谋反吗?” 两百多个禁卫军围护在马车四周,他们基本上都已经带伤了,还有一个护卫被弓箭射穿了胸口,然而,他并没有倒下去,而是拄着长枪,顽强地站在最后面,用身子替少女阻隔开弓箭的射程。 “太子殿下一时糊涂,没有看清真相,才会糊糊涂涂地保护沐北奸诈之徒,咱们是伊科天朝的军士,是国家的战刀,哪里能够由着伊科受此屈辱,奸人逃之夭夭而无动于衷?” 黑压压的人潮中,不晓得是哪个高声吼了起来,本来都已经有点冷静了的青年军士们就像那狂乱的火把,又一次被大火点燃了,一个个又疯狂地叫嚣起来:“是的,无论如何不要放她逃之夭夭了!” “太子殿下风流不羁,一定是受了这女子的诱惑,被她混淆了视听,才会作出如此荒谬的决定!” “沐北狗强盗,居然猖狂至极,胆敢冒犯我伊科天朝的威仪,哪里能够让她活着离开?” “对,一定要干掉她!” 天地间的风忽然变得疯狂起来,一个劲地呼啸着。人们的眼里都闪烁着异样的光芒,真恨不得吃她的肉,喝她的血。少女很清楚,现在再说什么都已经不管用了,五万军士高高燃烧的怒焰足以焚毁一切,无论是在新罗帝都,还是在回沐北的战场上,她都亲眼见识过了,很清楚这里面的霸道。她高声地呼唤着柱子的名字,可柱子并没有听到她的话,尽管她的声音很大,可是,在漫天汹涌的浪潮中,她的声音却是那般微不足道。 “柱子,你快离开吧,立刻去找吴腾,现在这种状况只有他才能够控制住那些热血上头的军人!”柱子并没有扭过脸,但是嗓音依然带着铁血军人的坚定,这会儿,他再也不是那个一说起自己的孩子,就笑眯眯的年轻的父亲,而是一个无比坚韧的军人,他斩钉截铁地回答道:“太子让我护送您,我不能离开。” “兄弟们,冲呀!咱们不是犯上作乱,而只是为了捍卫伊科天朝神圣不可侵犯的尊严,历史一定不会忘记咱们,而会给咱们一个公道的结论!” “咱们今天所做的一切,一定会永远载入历史史册,我们要用铁血军人的军魂来打造咱们对帝国的赤胆忠心!” “嗖!”地一声爆响,一阵凶猛的咆哮声仿佛一个晴天霹雳在半空中炸开,柱子须发倒立,爆发出狮子一般的咆哮,只见他挥舞着长刀,眨眼间变成一道黑色的影子,几个蹿纵就飞跃到了世家军的人群中,一大片血花瞬间爆炸开来,就像是凶猛的野兽在狂风中怒啸,紧接着响起了一声惨烈的叫声,柱子一只手扬起战刀,一只手抓起一个年纪轻轻的世家军军士,高高地举在头顶,咆哮起来:“要讲话,干什么鬼鬼祟祟地躲躲藏藏?” “轰!隆!”一地烟尘飞腾起来,那个人被柱子一丢,像只野狗似的,就被丢在了双方中间的空地上。年轻的禁卫军统领一步一步地向前走,双眼死死地盯着那个摔趴在地上,畏畏缩缩的男人,一字一顿地沉声说道:“你到底是谁?是不是我世家军的将士?我是世家军嫡出,为什么就从来没有看见过你?” 那男子满面惊惶地往后就退,惊恐不安地说道:“统领想要干嘛?纵然你能堵住我的嘴,可是,你能够堵得住天下悠悠众口吗?” “我只问你一句,你究竟是什么人?” “哈哈哈哈!”那个男子忽然朗声大笑起来,说道,“大人既然身为帝国军人,不去抓捕企图祸害帝国的狗强盗,却要在这儿追问我的身份,难道没有感觉到这是不分轻重主次吗?我不过就是一个寻常的帝国军士,哪里有大人优厚的薪水,哪里有大人非凡的手段,哪里有大人那么高的身份,不过,我身为帝国的铁血军人,自然就会有军人的铁血性情,也会有一颗对帝国的赤胆忠心!”柱子一股无名怒火高高蹿起,一下揪住那个人的脖领,怒不可遏地暴喝道:“你这个小人,到底讲不讲?” “柱子大人!” 那个男子的嗓音一下子拔高了,他血红着双眼,大声咆哮起来,嗓音居然盖过了柱子的怒吼:“您不也曾经是世家军的自豪吗?您不也是我们无比崇拜的对象吗?然而,这会儿您却咋了,软了?熊蛋了?您伴随太子左右,却任由他毫无原则,没有分寸地做傻事,把整个帝国的利益都抛到了九霄云外,让整个伊科天朝蒙羞受辱,您的血性呢,您的良心呢,全都到哪里去了,该不会都叫野狼给啃吃了吧?” 狂风尖啸,就是阳光都有了点点冷冷的感觉,黑压压的人群仿佛就是汹涌的浪潮,一个劲地疯着闹着。柱子双眼血红,愤怒地吼起来:“你这个无耻的奸细,再不讲我就劈了你!” “哼,有种你就劈了我吧!” 那个人一点也不感到害怕,向着五万世家军高高地举起了手臂,大义凛然地说道:“假如我的热血可以重振伊科的军魂,那么,纵然抛却性命,我也在所不惜!首祖、德皇、高圣、戴武将军、明贤成王!他们一个个都大睁着眼睛,在天上静静地看着我们呢,伊科军威雄起!伊科天朝万岁、万岁、万万岁!”喊完那些响亮的口号,那个人猛然扬起身子,瞬间义无反顾地撞向柱子的刀锋! 99mk.cc。wap.99mk.cc 正文 第228章 忽略了自己的身份 刹那间,空气中响起了猛烈的抽气声,冷冽、锋利的刀锋在大力撞击之下,一下子就割断了那个人的咽喉,红色的液体“突突突”往外就冒。柱子吃了一惊,身子向后掠出,那个男子的身子“咚”地一声,沉重地倒向牡丹广场的地面,可那个人顽强地用刀鞘支撑住身体,就像一尊惨烈的雕像,尽管一张嘴已经无法说话了,可是,那红色的液体却大口大口地从嘴里喷射出来,染红了身上雪白的战甲,那朵硕大的牡丹花似乎一下子被鲜血催活了似的,闪烁着妖艳的红色的光芒! 奔腾、汹涌的人潮后面,少女慢慢地眯缝起了水灵灵的大眼睛,她明白,现在什么都说不清楚了。 “干掉她!”不晓得是谁抢先吼了一声,暴怒的人潮不受控制地汹涌向前,瞬间冲破了牢不可破的堤坝! “柱子!你马上离开,去找吴腾!” 柱子把长刀横在胸前,眼里陡然漫涌而起漫天杀气,沉声说道:“姑娘,太子让我护卫你,我不能擅离职守。” “啪”地一声,少女一把抽出一个丢掉了性命的禁卫军护卫的长刀,冷冽地盯着那些疯狂往上扑的军士,慢慢说道:“那行,咱们就一起大开杀戒!” “哈哈哈哈!我柱子能和当世令新罗闻风丧胆的名将一起战斗,那可真地是前世修来的福分,纵然拼得性命,也不冤啦!”沉重、急促的脚步声就像是滚过天空的闷雷般,一阵阵轰响,年轻的帝国精锐们发出惊天动地的怒吼,尽管他们面对的敌人只有两百多个,然而,他们却仿佛走上了千里征战的沙场,仿佛走上了广袤无垠的西贵大地,闪烁着夺目银色光芒的战甲就像是连天涌起的雪白浪潮一般,汹涌了巨大的牡丹广场,白森森的,一眼望不到边际。他们手里高高地举着长刀,迈着整齐、雄浑、有力的脚步,一点一点地向前逼近,震颤得整个广场好像都在瑟瑟发抖。那黑压压的望不到边际的人群,又仿佛是连天堆积而来的层层乌云,向牡丹广场一点点倾压下来,好像随时都要山崩地裂,天地毁灭。柱子手臂上的块状肌肉一块块雄壮地隆起,他就像一尊铁塔似的,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运气丹田,一抖手中长刀,虎啸一声:“再次警告你们,如果胆敢上前,绝不留情,格杀勿论!” 那个受了伤的军人,高高地扬起长刀,面对着五万战甲森森,全副武装的世家军,丝毫没有退缩与惶恐,相反,却还要疯狂地叫嚣着,要干掉他们,这真地太叫人好笑了,然而,却没有任何人敢小瞧他,俗话说得好,一人拼命,万人惶恐,何况他身手不简单。柱子十四岁参军,参加过芜水保卫战,参加过离定剿灭战,曾经独自一人穿越数千里的封锁线,来来回回传送战地消息,一直以来都是伊科铁血军人的楷模。而现在,尽管只有他一个人站在最前面,但却好像是一把锐利的钢刀,那些迎面而来的人,丝毫不会怀疑,只要迎头而上,必定就会呜呼哀哉! “为了捍卫伊科天朝神圣不可侵犯的尊严,冲啊!” 世家军响亮地高喊着冲锋陷阵的口号,像汹涌的浪潮一般,拼命向前猛冲!就像吴腾所说的那样,他们的口号喊得实在响亮,但却是绣花枕头,不顶事。 猛然,一排澎湃激越的血浪瞬间冲天而起,柱子长刀在半空中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好几个军士瞬间身首异处,被后面的人潮踩踏得粉碎! 两边军士正面相抗,就好像两道汹涌的浪潮似的,一下子挤撞、纠缠在一起,不过,这激荡而起的可不是什么洁白、漂亮的浪头哦,而是鲜红、腥臭难闻的血浪。刀枪发出凶猛、刺耳的尖啸声,声震大地,直上九霄,在长空下横冲直撞,两百多个禁卫军顽强地挺立着,构筑成一道铜墙铁壁,坚守着他们的职责,护卫着铜墙铁壁里面的马车。 年轻的世家军尽管人多势众,然而,基本上都是站立在大理石台阶上,还不及牡丹广场高台的十分之一,他们叫嚣着往上冲,然而,在柱子率领的禁卫军铜墙铁壁面前,却是好像纸老虎一般,一捅就破。 “第一排,第二排,第三排,第四排!” 年轻的军人们一轮轮冲锋都失败了,一拨又一拨的军士倒在了地上。那些年轻的面孔涨得通红,双眼血红,仿佛对面的人是不共戴天的有着血海深仇的人一般似的,一个个简直都成了亡命徒,不顾一切地向上猛冲。那些禁卫军眼看着自己的“伙伴”不要命的气势,不知怎么的,一颗心渐渐地软了下来,有的人扬起战刀,犹犹豫豫地大喊着:“不要上来,不要上来!”如果他们果断一点,那手里扬起的战刀就劈了下去,可是这一犹豫,就被世家军们杀红了眼的战刀占了先,那些犹犹豫豫的不忍心向自己的“伙伴”下手的禁军侍卫软软地倒在了牡丹广场上,鲜红的液体流了出来,热热的,濡湿、潮红了广场上的大理石地面。 世家军已经着魔了,那些平日里连鸡呀鸭呀鹅呀都没有宰杀过的贵族军士们,狂乱地挥舞着手中的长刀,就像一群群能蛰死人的毒蜜蜂般,气势汹汹地冲上牡丹广场上的高台,踩踏着同伴们的断腿、断胳膊、断手与污浊的鲜血,无所畏惧地把自己的头颅往上面送。 天空长鹰盘旋,一片片乌云堆积,一大清早还是万里无云、彩霞满天的景象,可这会儿早已变了天色,阳光和彩霞都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百姓们可哪里看见过如此血腥的阵势,先前还在四周吆吆喝喝的,可这会儿看见动了真格的,一个个都吓得四散奔逃,然而,整条牡丹长街都被挤得水泄不通,哪里还能够逃得出去? 人们只是着了魔一般地四下里狂吼着,推挤着,叫嚷着,踩踏着,大声叫唤着,找寻自己走散了的亲人,竖起耳朵一听,到处都是乱糟糟的叫喊声,老公呼唤老婆,母亲寻找孩子,孩子大喊爹爹和娘亲,到处都是哭嚷和吵闹的声音,仅仅一会儿的时间,繁华缤纷的牡丹长街就变成了人间阎罗殿! 这会儿,吴腾已经率领着皇城禁卫军冲出了辉尊宫,一向骑不来马的伊科太子打马如飞,飞驰在宫殿长街上,长袍在风中阵阵翻飞,他的面孔冷峻,眼里射出一道道凛冽的光芒,仿佛勇猛的雄鹰。 “太子!” 一个下属急速地飞奔而来,厉声说道:“牡丹长街百姓太多,密密麻麻的,被他们堵得死死的,禁卫军无论如何都冲不过去。” “堵得死死的?”吴腾轻轻地扬起眉头,冷冷地说道,“如果冲不过去,就踩踏着他们的死尸冲过去,不让开道路的一律干掉!” ‘殿下?”劳候微微呆了一下,一下子似乎忽略了自己的身份,喃喃说道,“那些可都是太都城里的善良百姓呀。” “善良百姓?”吴腾慢慢地眯缝起双眼,声调铿锵地沉声说道,“迟一点冲过去,就会多一些世家军的军人和禁卫军的护卫白白丢掉性命,只有他们才真正是帝国的财宝。” 劳候一下子恍然大悟,生硬地沉声说道:“遵命!请殿下稍微等一下吧,属下立刻带着禁卫军的兄弟们为您打开一条道路。” 吴腾用手掌按住胸口,说道:“行,有劳。” “钱璋,立刻到兵部调集五万虎狼军进城平乱,同时,燃放烽火,立刻飞马通告北方大营,密切关注新罗兵力动向。还有!”他慢慢地停顿了一下,好像极其难以作出决定似的,紧紧地拧着眉头,最终还是极其难受似的开口说道:“立刻派出劳候奔赴***,十二个时辰一秒不停地观察***水路动静,防备西北沐北兵力进犯。” 钱璋微微一呆,微微挑起眉头,沉声问道:“沐北?沐北会对伊科开战吗?” “不会?”吴腾鼻子里冷冷地哼了哼,嗓音冷冽得仿佛就像寒冰似的,“假如她不幸丢掉了性命,死在了伊科的土地上,沐锦岂会善罢干休,那沐北的飞鹰,一定会啄死那些脓包的。” “那样,”吴腾慢慢地眯缝起眼睛,清清的荷花池里,少女姣好的容颜就好像是碧荷一般,在脑海里久久荡漾,漫天飞花里,他的嗓音忽然低了下去,紧紧地拧着眉头,情不自禁地叹息起来,那叹息声若有若无,虚无缥缈,可是,却无比坚韧:“我自然也会让他们死得很难看的!” “遵命,属下立刻就去办。” “另外,给我仔细调查!”吴腾一下子把眼睛睁得大大的,先前的柔弱与疲倦瞬间跑到了九霄云外,他的眼里高高地蹿起了熊熊的怒火,一双铁拳攥得紧紧的,“嘎嘣嘣”作响,嗓音阴寒地说道,“我要掌握这一回世家军训练的所有资料,我要掌握世家军所有统领的身世密报,不管官职高低,不管事情大小,甚至这段时间他们和哪些人接触过,谈了些什么内容,到过哪些地方,纵然是很多细节,我都要全部掌握!” 钱璋思维灵敏,一下子就明了了吴腾这番话的意思,他不由神色大变,疑惑地问道:“殿下是不是觉得这次事件是有人故意操纵?” 99mk.cc。wap.99mk.cc 正文 第229章 精心布局 “操纵?”吴腾愤怒到了极点,反而笑了起来。他扭过脸来,直直地看着钱璋,面色阴寒地说道:“李香香在寝宫被人偷袭,早朝上那些官员除了杜兴志,谁不帮着新罗说话?一计不成,李香香又故意在牡丹广场上演了一回‘苦肉戏’,煽动不明真相的百姓为她打造声势,而这个时候,世家军又恰巧在牡丹大营里训练,而军队里的高级军官又恰好一个都没在,帝国的家族子弟兵难道就这般没有脑子,这般容易上当受骗吗?再有,他们为什么恰恰就知道了柱子他们的行踪,还晓得冷薰就在马车里?如此多的巧合,你难道不觉得太不可思议了吗?” 钱璋张嘴结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吴腾的脸色更加阴寒,接着冷冷地说道:“从一开始,我们就没有获得半点消息,而且,也没有获得一丁点情报,甚至连谷亮心那样早就退出了政治舞台的老骨头都晓得了,咱们都还一无所知!如此滴水不漏的谋划,如此精巧奇妙的安排,如此紧密联系层层逼近的计划,你难道还认为是巧合,而没有人暗中操纵吗?” 牡丹广场上夜风吹拂而过,前面的厮杀更加疯狂,禁卫军们开始大规模地驱赶百姓,他们拿起弓箭,向着天空乱射。百姓们受了惊吓,吓得没命地逃之夭夭。这一切仿佛就是一场骇人听闻的闹剧似的,在这个伊科太子大婚的喜庆氛围下,夹杂着冷冷的嘲笑。 钱璋和吴腾彼此看了一眼,心里都在想,这次事件一定是有人精心布局,早就设计好了的阴谋! 吴腾严肃地点了点头,沉声说道:“你没有估计错,有阴殿厉鬼的脚伸了进来,有一双黑暗中的手,早就把这个陷阱设计好了,在我们没有留意的时候,这个陷阱就出现了。那双手不仅伸进了世家军,还伸进了太都城,以及国子大殿!” “是新罗,还是离珠呢?” “欧阳碧珠没有在被邀请之列,如此惊心动魄的大动作,她如果不到场,是弄不好的。而新罗的李香香,弄点宫廷斗争的伎俩还算勉勉强强,至于这么复杂的阴谋,她又哪里有那么大的本事?” 钱璋拧着眉头问道:“那到底是谁呢?” “这个我暂时还搞不清楚。”吴腾抬起脸,看着天空中滚滚翻腾的乌云,慢慢地摆了摆手,轻轻地说道,“我真地还弄不清楚,然而,我却已经呼吸到了阴谋的气息,他离我很近,或许,就在咱们身旁?” 狂风尖啸着,整个牡丹长街就像一锅煮沸了的粥,吵吵嚷嚷,厮杀声连天,乱得不行。 吴腾哪里晓得,正在他为万一少女出了事,沐锦则会采取极端方式报复而忧心忡忡时,沐锦的马车刚刚与太都城打了个照面,便匆匆离去了。就在两个多时辰以前,他率领着沐北的人马从太都长街穿越而过,向着东面宽阔的大道飞驰而去。 伊科三百年来都是天子坐镇,亲自镇守国门,所以太都与离珠、新罗边境接壤,东面不远处,就是正在作战的芜水战场,这也是沐锦此番前往的真正目的。 空寂的古道上,一支人马在迅速地前行着,沐锦端坐在马车里,阿起在一旁护卫,沉声说道:“慕容微已经入城,想来姑娘也应该到了太都城中。” “哦,”沐锦轻轻地点了点头,说道,“等一下与欧阳碧珠商谈之后,咱们就回太都,阿冷与他在一起,应该没有危险。” “离珠会不会同意咱们的条件呢?” 沐锦微微一笑,轻轻地说道:“如果她不想同意,那就不会与咱们会面,只要离珠牵制住伊科,让伊科分身无术,把这场战争打下去,使伊科国力受到损耗,自顾不暇,那伊科就没有办法支援新罗,咱们也就更加有了一些取胜的把握。”说完这话,沐锦无可奈何地叹息了一声,慢慢地仰靠在马车上,低低地说道:“马上就要到冬天了,沐北的日子也挺艰难的,粮草供应不上,我几乎担心连一个月都无法坚持,幸好咱们弄到了明水这批大户的金子,否则,我真地不晓得应该如何是好?军士们一日三餐需要粮食,沐北的子民也对我充满了期望,我不能叫他们失望啊?只要咱们能从离珠买到粮食和军需品,开辟出这条渠道,沐北便能度过难关,只要抵挡住新罗的反扑,我只需要两、三年时间,就能让沐北强盛起来,而不再需要借助他人的力量,巩固沐北的地位。” 马车外面,风更加猛烈了。阿起扯开毯子,给沐锦盖上,沉声说道:“少主,不要担心,船到桥头自然直。您先歇息一下吧,为了安排人留在太都城中寻找姑娘,你已经三个晚上没有休息了。” 沐锦静静地靠着马车壁,脸色显得很疲惫,慢慢地合上眼睛,低低地说道:“粮草这些事情,还是阿冷更懂些,幸好,不久就要与她会合了。” 宽阔的古道冷冷清清的,初秋的荒野上长满了密密麻麻的野草,那些野草都疯了一般往上猛长,在冷风中随风摇摆,跳着寂寞的舞蹈。 一支利箭瞬间猛烈地射了过来,刺破了牡丹广场的沉寂,仿佛就是一只锐利的豹爪,瞬间狠命地抓住了致命的伤口,整个军队,瞬间沉寂下来,人们不由自主地扭过脸去,只见那高高的銮驽上,女子一身明艳艳的长袍,头戴金冠,面若寒霜,直直地站立在风中,手里抓握着一个硬弓,冷冽地对着被鲜血浸透的牡丹广场的高台。她的额头已经包裹了一层层白纱,有淡淡血迹从里面渗浸出来。 “嗖!” 又是一声利箭瞬间离弦而来,向着一身血红的少女的胸口激射而来。突然,只听柱子一声暴喝,踉踉跄跄着脚步,像只豹子般一跃而上,一下子挡在了少女的身前,长刀横劈,却还是因为浑身乏力而慢了半拍,空气中传过来“噗”地一声闷响,利箭瞬间射穿了他的胸膛,直透过后背,阴寒地闪射着令人窒息的寒光。 “柱子!” 少女大喊一声,就要扑上前,可又一排利箭一下子猛烈地射了过来,分毫不差地插满了她身前的大理石石板。女子銮驾下的护卫端着密密麻麻的弯弓,一个劲地向这边射过来。女子脸上浮起一丝冷冷的笑容,一步一步,慢慢地从銮驾上走了下来,高贵的黄金靴子踩在满是血污的地面上,却一点都没有介意,她轻轻浅浅地笑着,走了过来,一步一步地走上了牡丹广场的高台,慢慢地走到少女面前,站住了,两个人之间隔着一堆堆的尸骸,她用只有少女和身边的护卫可以听到的嗓音嘲笑道:“是不是心里很痛呀?然而,这些都还不止呢!”说着话,她一把拿过护卫递上来的长刀,一刀捅进了已经一身伤痕,筋疲力尽,却依然站在少女身前的柱子的肚子里! “噗”地一声,柱子嘴里陡然喷溅出漫天血雾,双膝一软,“轰”地一声,倒在了地上! “你不是很有大侠风范吗?你不是见不得别人因为你而受难吗?既然这样,那你现在为什么还不去死?只要你死了,我就放了他。” 少女紧紧地咬着嘴唇,眉头拧得紧紧的,她瞄了瞄对面的女子,神情仿佛是冰冻的大海,寂寞着,冰寒着。女子仰天狂啸,一下子挥舞着长刀,斥道:“我最看不惯你这种虚情假意的样子!” 长空之上,狂风呼呼,牡丹广场上,到处都是鲜血和冰冷的尸骨,而人们的眼睛也几乎被鲜血所覆盖了。少女紧紧地抓握着手里的战刀,身体里面的每个细胞都在拼命地颤栗着,不是因为恐惧,而是虚脱乏力地抽搐,然而,就在短暂的一秒钟之后,她却猛然凌空跃起,就像一头凶猛而敏捷的豹子,一刀把女子逼退,往她的胸膛扎了下去! 然而,女子却根本没有扎下那一刀,就在少女刚刚跃起的那一瞬间,女子身边的侍卫一轰而上。女子故意跌倒在地,明艳艳的衣袍沾染了一地的鲜血,那黄灿灿的金冠也掉落在了地上。她仰起脸来,故作一脸凄切地高声尖叫:“我是伊科的国妃,身子已经失去了贞洁,我情愿以身殉国,你干掉我吧!” 刚刚沉寂下来的军人们心中的怒火又一次熊熊地燃烧起来,看着眼前晃动的一把把寒光闪闪的长刀,少女终于再也坚持不了了,一下子倒在血地上。这就是她曾经心慈手软,放回去的女子,现在却把她弄得如此狼狈?她在心中想,假如上苍再给她一次那样的机会,她还会那么做吗,还会一路护送别人回去吗? 然而,这世界上的事,只有事实,哪里会有“假如”的说法呢? 少女在昏迷前的最后时刻,隐隐约约又看到了柱子暴飞而起的身影,还有他那句一直都在喃喃的话:“太子让我保护你。你这个呆子!” 少女的眼角滑出一滴眼泪,她软软地倒在巨大的牡丹广场上,在血与火的洗礼中,她又一次想起了那个在山洞里大声哭嚎的少女的面孔! “干掉他们,干掉他们,干掉他们!”狂野的嘶吼还在耳畔回荡,可是现在,她却真地做到了。不晓得昏睡了好久,一桶冷水兜头浇下。少女慢慢悠悠地醒了过来,却看见李香香一脸笑靥的神情在空气中慢慢膨胀、膨胀! 99mk.cc。wap.99mk.cc 正文 第230章 沉重的代价 手机阅读 “柱子呢?” 沙哑的声音仿佛被开水烫过似的。品 书 网 ( . V o Dt . c o M)李香香神情轻松地淡淡一笑,轻描淡写地说道:“那个蠢货呀,死了呗,似乎被狂怒的世家军剁成了肉泥,也不知道剁上了多少刀,真是让人困惑呀,过去在新罗帝都,听人谈起伊科军队,老是说他们不堪一击,可没有想到,原来他们挥舞起刀枪来,还是一样地勇悍啊!看来,传闻有的时候还是不可信的哦。” 少女慢慢地闭上眼睛,勉强咽下胸腔里升腾而起的那一腔悲愤。她轻轻地点了点头,一字一顿地说道:“你不要得意,你一定会为今天所做的一切,付出沉重的代价!” “哈哈哈哈,是那样吗?”李香香浅浅一笑,趾高气扬地说,“就算有那么一天,只可惜你不可能看得到了。” 少女睁开眼睛,牢牢地盯着李香香,慢慢地沉声说道:“沐锦会替我报仇的。” “你休要向我提起他!” “砰”地一声,李香香一脚踢翻了椅子,一下子站了起来,眼里喷射而出一股股嫉妒的火花,恨恨地瞪着被绑在柱子上的少女,像只母老虎似的,怒不可遏地咆哮起来:“再说一个字,我就干掉你!” 少女不屑一顾地瞄了她一眼,脸上扯出点点冷冽的笑容,说道:“难道你害怕了?”李香香眼神冷冰冰的,恶毒地瞪着她。少女的眼睛慢慢眯缝起,就像一只猫咪,嗓音低沉地说道:“纵然你干掉我,可是,你想好了如何收拾残局了吗?” 李香香冷冷地笑了笑,说道:“这就不需要你费心了,然而,我依然很愿意告诉你,将来会发生怎样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毕竟你也肯定看不到了,假如我所做的那些,缺少了你这个好观众,那还有什么意思呢?” “你晓得吗?伊科会四分五裂的,吴腾会死得很难看,朝廷也会来一次大换血,一切顽固不化的腐朽势力都会被清理得干干净净。新罗早就包围了沐北,而冬天很快就会来到,你们没有粮食,又没有钱财,如何过冬呢?只要你们没有了粮食吃,没有了钱财花,人和马都疲乏得没有了精神的时候,新罗的部队就会和伊科的部队联手,一起冲进沐北,那时候,沐北的百姓都会惨遭集体活埋,而沐北的部队也会被消灭得干干净净,沐北的大地会被鲜血浸透,管他啥顺昌行会,还是沐北飞鹰军,都会彻彻底底地臣服在帝国的脚下。我们会用手里的长刀让你们明白,与新罗帝国为敌,会有一个怎样的惨烈结局?”李香香双眼血红,一脸癫狂地瞅着她,依然接着说道:“到那个时候,我要逮住沐锦,我要让他跪在我的脚下,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向我讨饶,我要抠出他的双眼,砍断他的脚筋,我要千方百计、竭尽所能地毒打他,凌辱他,让他受尽一切痛苦和侮辱,我要亲手把你们建立的一切毁灭干净!如何,是不是感受到了惶恐不安?” 少女静静地看着她,有点好笑地反问道:“真是耗子爬秤杆!不自量力,你以为你有这个能力吗?” “哼哼,我自然有这个能力,”李香香自鸣得意地傲慢地笑了笑,说道,“我说得出,就理所当然地做得到!你晓得咱们这会儿在哪里吗?我告诉你吧,咱们现在就在牡丹广场下面的地下室里,不久,广场上面就要架起一座火堆,接着,你就会被绑在柱子上,被一把大火活生生地烧死。如何,你还敢心存幻想,幻想着吴腾会来营救你吗?你不要想入非非了,简直是做白日梦,他根本就不可能来了,有人让他分身无术。不过,你倒是可以幻想一下,沐锦晓得你被伊科世家军烧死了会怎么做吗?他那么爱你,会不会像一条癫狗似的,带着沐北大军,来给你复仇啊?会不会沿着***河道与伊科作战?会不会采取极端的报复方式与天下作对?” “哈哈哈哈!”李香香的眼睛里喷发出熊熊烈焰,用梦呓一般的语气说道,“我不会再像从前那般柔弱,我一定会极尽一切毒辣的手段整治他,我会绞尽脑汁地干掉沐北,干掉他。为了那么一天,我一定会忍辱负重,只为了看你们倒在地上,死翘翘的那一天!你们毁灭了我的一生,为了那一天,我会殚精竭虑,十万倍、百万倍地报复你们!咋样,恨不恨我呀?这会儿是不是特别后悔当初不该心慈手软地救了我?是不是后悔得肠子都快青了?是不是后悔得想从高高的大山上,纵身跳进万顷碧波?然而,你又能把我怎么样呢?是的,你是非常善良的一个女人,所以,全天下的男人才会被你这个狐狸精弄得魂不守舍,然而,那又如何呢?你不是一样地要被我弄死吗?我弄死了你,看你还怎么去迷那些男人?” “咋啦?为什么你的脸上全是涔涔冷汗?你在惶恐吗?你在不安吗?我还以为你是神仙呢,或者是钢筋铁骨呢,原来你也有惶恐不安的时候呀?你为什么不大喊大叫呢?为什么不嚎啕大哭呢?说不定沐锦在沐北高原上也能听到你的临终遗言呢,赶快大喊大叫吧,哈哈哈哈!” 可是,就在这时,她那张狂到至极的嗓音却一下子被什么强行终止了,一双眼睛惊恐地瞪得大大的,只见一只手以闪电般的速度捏住了她的脸,然后,轻轻地一拧,只听“咔嚓”一声,她的下巴就被卸掉了! 少女一把丢掉刚刚解下来的绳子,像如此的捆绑,她就是背着手,也能在两分钟里解下来十多条。她站起来,看着瞪着一双惊恐不安的眼睛,瘫倒在地上的李香香,慢慢地蹲下身子。 “你说得非常正确,我特别后悔,后悔当初为什么那么善良,会救下你,放过你,还一路护送你回到宁湟城!可是,我这个人,从来都不会行那没有意思的怨恨,假如明了自己犯了错误,我一定会立刻改正。”女子的面色那般冷冽,眼神却无波无澜,她一把扯开李香香的衣服,冷冷地说道:“或许你真地看走了眼,我其实不是一个滥杀无辜的人,然而,却也绝对不是一个只有妇人之仁的人,我对待恩恩怨怨向来都很分明,假如你对我构成了威胁,我又哪里会放你一马?你可真天真啦,就以为这样也能够吓唬到我吗?就这样自以为是地感觉功德圆满了吗?就这样凭借那么一点小小的手段,也能够整治我和沐锦吗?就能够干掉我们,干掉沐北吗?你真地太幼稚了,太把自己当作一回事了。放眼当今天下,想干掉我们的人多如牛毛,有你不多,无你不少,我也不晓得那个能够干掉我的人还有没有出世,不过,我可以很明确地告诉你,那个人,一定,一定不会是你这个蠢蛋!”李香香吓得目瞪口呆,想要张开嘴,大喊出来,可却连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少女把李香香的衣服脱了下来,接着把自己的衣服给她穿上,还把她的头发弄得像一堆乱鸡窝,一把扯掉她头上的白绢,最后瞄了她一眼,一字一顿地沉声说道:“李香香,你不得不承认,你就是一个白痴!你想和我斗只会死翘翘,过去是这样,现在是这样,一直都会是这样,你如果足够聪明的话,就会离我远远的,而不会自动送上门来惹我,毕竟你太幼稚了,你哪里配与我较量?”说着话,少女挥起拳头,向着李香香的脸孔,“砰!砰!砰”往下就砸!李香香的喉咙里发出一声声闷响。少女出拳很慢,然而劲道十足。刹那间,李香香便已满脸血污,她的面貌也辨别不清楚了。 李香香早就叫唤不出来了,她的喉咙里只有“呼呼”的低低的喘气声,就像一头威风扫地的野兽,软弱无力地瘫倒在地面上,头发散乱,面目血肉模糊,仿佛一条被人扔在岸上的血淋淋的大鱼。 接着,她就看着少女慢慢地站了起来,很随便地摆动着沾满鲜血的手,把她那身明艳艳的华丽衣袍穿在身上,将头发弄得乱乱的,接着用手往脸上抹了几下,一下子跪坐在地面上,扯着嗓子尖声喊道:“来人呀!护驾!” 大批的官兵瞬间冲进内室,少女两只手都沾满了鲜血,紧紧地捂住自己的面孔,指着李香香尖叫道:“她竟敢偷袭本宫!来呀,干掉她!烧死她!”暴躁的军士们蛮横地一下子拖起瘫倒在地上,身着少女血衣,一脸血污,已经看不清面目,还被抖掉了下巴的李香香。从少女身边过去时,李香香扭过脸,看到了她一头乱发中隐隐闪现的鹰一般的锐利眼光! 少女轻轻地张开嘴,低低地说道:“走好。” “本宫受伤了,快,立刻送我回去。” 狂风尖啸着,就像狂乱的浪潮,从外面汹涌而入。天空中黑云滚滚,枝叶飞扬,巨大的牡丹广场上,早就架起了熊熊的火堆。风吹在脸上,有些冷冽,少女捂着面孔,坐在銮架上,一阵风似地远去了。 她扭过脸,看着牡丹广场上那高高的火堆,嘴角浮起了一抹抹意味深长的笑靥! 天空阴沉沉的,黑云压得很低,空气也十分燥热,狂风吹卷着枯枝败叶,和小小的石块与沙粒,在地面上打着旋,就像怪兽在咆哮。树林仿佛着了魔似的,疯狂地起伏、摇摆着,仿佛眨眼之间就要被一下子吹断了似的,尽管是中午时分,然而,却连一点太阳的影子都看不到,整个太都城都被乌惨惨的光线给笼罩住了。 本书来自 品&书#网 99mk.cc。wap.99mk.cc 正文 第231章 彼此的死穴 乌云漫空,长空变色,一场疯狂的暴风骤雨,似乎随时都将降临这座古老的城市。 马车“轱辘!轱辘”地向前疯跑,那车夫一个劲地扬着马鞭,“驾!驾!驾”拼命地吆喝着,军士们骑在马上,紧紧地护卫在马车两边,向着靠近城墙的车道,大步奔走在大大的皇城之中。狂风飞卷,飞沙走石,“噼噼啪啪”地拍打在马车上,发出“沙沙沙”的响声。少女一双手都是淋漓鲜血,用白绢掩饰住大半边面孔。她静静地察看着四周的情况,静静地观察着,看哪儿适合逃跑。不管怎样,她要尽快找到沐锦。现在他可能还在城外,否则,他今天一定会现身的。然而,如果这件事被他第一时间知道后,她不敢想像会发生怎样严重的后果。李香香尽管很白痴,可是,有一点她还是猜对了,自己与沐锦两个人,不仅是彼此的膀臂,而且,也是彼此的死穴。 而对于吴腾,她却无论如何都不认为,有人会轻而易举将他整治。那是一只无比狡猾的狼,他如果不想去整治别人,那才是别人的福气呢。纵然遇到了什么意外的情况,她觉得凭着吴腾的能力,也一定能易如反掌地扭转局势。滚滚马蹄声踏破了长街的寂静,秋风一阵阵吹卷而起,吹卷起漫天烟尘,弄得整个天空迷迷蒙蒙的,让人提前领略了秋天的肃杀之气。 眼看着马车就要驶进主道,驶进内皇城了,少女果断地作出了决定,如果这会儿再不离开,那就再难以寻找到更合适的机会了。她轻轻地咬了咬牙,把绑在小腿上的匕首抓在手里,静静地等待着最合适的时机。 然而,就在这会儿,一声尖厉的呼啸瞬间打破了这整齐划一、节奏分明的马蹄声,弓箭“嗖嗖嗖!”破空而来!战马瞬间惨叫声声,眨眼间,新罗的军马受到偷袭,猝不及防,被杀得人仰马翻,惨叫不迭,情势一片混乱。只见两边的大树和围墙上,那催命的黑影凌空而下,弓箭、飞镖、长枪,钢刀等等家伙什都一个劲地招呼上来,那些新罗的人马根本来不及作出反应,就已经有一半人马死伤惨重,四百人组成的护卫队伍瞬间被杀得七零八落,屁滚尿流! 哈哈,可真是上苍助我一臂之力也!少女心中大喜,默默地想道。寻思这李香香的冤家对头看来还真够多的呀,这般巧妙的时机,如果再不逃之夭夭,那可真地是天下第一大傻瓜。少女动作敏捷地从马车上飞身而下,正想逃之夭夭,一道寒冷的光芒已经到了眼前,两个黑衣蒙面人从左右两方攻了上来,少女一咬香牙,看来这伙人今天的目标是李香香这个要命的公主了。 急切间,她一拧身子,迎面就冲了上去,强强相抗,比的就是速度! “砰砰”两声闷响,少女凌空飞起两脚,狠狠地踹在两个男人的下身,刺耳的惨叫声瞬间响了起来,在这有些怪异的长街上显得十分恐怖。少女没有回过身子回味战果,回头就跑,念在对方也是李香香仇人的份上,她还算脚下留了点情,并没有下杀手,只是这一踢之后,那两个男子还能否做男人,她可就没有心思去考虑了。 杀气弥漫,四周都是冷森森的刀光剑影,黑衣蒙面的杀手们出手就是杀招,绝不手下留情,好像是根本不打算留活口。后面跟上来的人一个个手里都拿着一柄大斧头,看见活着的人就一头劈下,入眼的,无一不是惨烈的血腥味和迸裂的脑浆,寻常人只看一眼,只怕也会呕吐不已。 下手够味道! 少女微微眯缝起双眼,使出浑身力气,全速跑动,速度几乎已经达到极限。这会儿,只要能够奔跑出这条僻静的长街,跑到那条川流不息的大街,就算是成功逃脱了,她感觉那伙人还没有那份胆量在热闹、繁华的大街上明火执仗地为所欲为。然而,那些人似乎也看出了她的打算,忽然,从后面飞窜上来一条黑影,动作灵敏,出手如电,看那架势,功夫绝不在少女之下,悄无声息地一下子就逼近了,和她相隔也不过三、四米远,几乎在同一条水平线上平行奔跑。一边奔跑,还一边抽出身后弓箭,在奔跑中张弓搭箭,“嗖”地一声就激射而来! 少女这会儿头上包裹着白绢,面孔被大片血污覆盖,一头长发凌乱地散在额前,仿佛一个神经错乱的疯子般,然而,这些都一点也不影响她的行动和鹰一样敏锐的眼力,看见对方的弓箭向着她的大腿射过来,她一把抓住墙壁的突起处,身子凌空一跃,便避过了那凌厉的一击。 空气中传来“咔嘣”一声脆响,箭头在墙壁上撞击出耀眼的火花,瞬间就断为两截,不难看出那个人的力量之猛,手段之高强! 少女斜着眼睛一瞟,发现那个黑影一箭落空,却一点也不灰心丧气,而是又拿出一支利箭,怎么可能每一次都叫他如愿以偿?少女鼻子里冷冷地哼了一声,在怀里摸了一把,然后厉声冷喝:“飞镖!” 在和世家军的那场残酷的厮杀之后,少女早已是筋疲力尽,全身虚脱得十分难受,这会儿在这千均一发之际,她居然瞬间又惊爆出最后的力量,虽然喉咙已经沙沙得听不出了最本真的嗓音,然而,在这般性命攸关的时候,那个黑影还是听得真真切切,那反应也是相当的快,身子怪异地飞身闪避,然而,睁眼看去,那飞镖却在哪儿? 再扭过头时,少女已经跑得远远的了。那个黑影倒也一点都不气馁,心里瞬间涌起一股股争强好胜的念头,赌气似地又一次飞身就追。 这儿地势僻静,到处都是小街道小巷子,少女也不管那后面像影子一般毫不放弃地追赶着她的黑影人,急切间,也没有心思理会哪儿是哪儿了,在一条条小巷子里面四下乱跑。 可是没一会儿,少女就感觉很不对劲了,那个黑影的反应也相当迅速,她快,他也快;她慢下来,他也跟着慢下来;她左拐右拐,他也完全不需要她提醒,也跟着一起左拐右拐,似乎和她保持着高度一致的节奏,而且从一开始,就一直没有说一句话!少女心下纳闷不已,李香香这个大笨蛋究竟又冒犯到谁了? 少女一时恼怒不已,心念急转间,看见眼前一棵大榕树挡在道路中间,少女微微眯缝起双眼,立刻向大榕树下奔跑而去,接着身子一闪,一下子就在大榕树下的侧面躲藏了起来,如果照正常的逻辑推理,不论是谁,都不可能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一下子打住,纵然那个人身手矫健,待他停下来时,也一定会比少女快一步,如此估算着,少女一下子挥出了手中的匕首。 然而,就在这会儿,一阵窘迫的危机感瞬间爬上心间,少女几乎是想都没有想,便将身子一矮,接着,就觉得在大榕树的另一边,一阵凛冽的刀光从她的头顶上飞掠而过,有缕缕头发丝轻轻飘飘地随风飘落! “咋回事呢?” 少女几乎忍受不了了,好想破口大骂一回,那个黑影好像早就预料到了她会有这么一招怪招似的,无论是速度,还是步法,都拿捏得那么精准,在她一门心思准备着给别人下黑手时,别人却早就做好了防范,还后发制人,真是让她无比地烦闷! 就在那么万分之一秒间,少女已经调动起了大脑中所有的搏杀细胞,调整着自己的姿势,瞬间做好了最充分的战斗准备。 如果无法杀了这个黑影,那不是白白辜负了自己的特工教官吗,也辱没了自己这个21世纪特工的赫赫名头吗? 然而就在这会儿,一阵尖啸之声却猛然在头顶上空响起,来势猛烈,夹杂着呼呼风声。少女吃了一惊,还没有明白过来到底是咋回事,她的背上就被重重地砸了一下,疼痛难忍,让她几乎“哇”地一声喷出一大口鲜血! 然而,紧跟着发生的事却真地几乎要叫她大吐血了。 紧接着,一声嘹亮的嚎啕大哭声一下子传了过来,一个八、九岁的孩子骑在少女背上,用一双脏兮兮的小手,擦拭着那脏兮兮的脸蛋,放声大哭! 原来,这儿早就有一个贪玩的孩子爬到树上玩耍去了,她还自鸣得意地说自己是军情处的超级指挥官,居然连这大树上面躲了一个人都不晓得,而就在他们厮杀时,那个孩子吓得手一软,就这样天降神兵,砸落在少女的背上! 难道还有比这更叫人喷血的事情吗? 少女一下子把孩子推到一边,正自得意地想着,幸亏那不是一个杀手,或者一堆大石头,她刚想奋起搏杀,可这时,一把长刀已经紧紧地抵靠在了她的脖子上。 乱纷纷的脚步声慢慢地逼了过来,瞬间把她密密麻麻地包围起来,几把长刀也一下子架在了她的脖子上。少女心烦意乱地盯了一眼那个依然在大哭不已的小孩子,心里寻思,自己可是怎么回事,居然会因为这么一个小孩子坏了事?后面的人低低地说道:“想不到公主的身手如此了得?” 又有一个人接口说道:“李氏是长枪猎马起家,懂一些功夫也很正常,但无论如何没有想到公主的功夫居然这般厉害?” 99mk.cc。wap.99mk.cc 正文 第232章 新罗的人? 手机阅读 他们怎么把李香香唤作公主?难不成他们是新罗的人? 这时,一骑快马由远而近,马背上的男子“咚”地一声跳下马来,同样用黑色面巾遮盖了脑袋和面孔,三步两步跑了过来,说道:“咱们的人还在那儿紧紧地拖延着,一切都还不会太迟。复制网址访问 %77%77%77%2e%76%6f%64%74%77%2e%63%6f%6d” 与少女厮杀的那个黑影轻轻地点了点头,对身边的另一个人说道:“快抓住她,立刻前往牡丹广场。” 一个控制住少女的黑衣人低低地喝道:“立刻放下武器!” 这会儿的情势对少女很不利,她不得不乖乖地扔掉了手里的匕首。少女正在思虑自己需不需要向这群不明身份的黑衣人表明身份,亮出自己的底牌,说自己不是李香香,忽然,那个手段了得的黑影一下子走了过来,伸出大手,一下子揉捏住了少女的下颌。 少女鼻子里怪怪地哼了一声,心里瞬间涌起莫名的恨意,生硬地一甩脑袋,张嘴就恶狠狠地咬住了男子的手指。 空气中很清晰地响起血肉破碎的声音,鲜血瞬间沿着男子的伤指流了下来。少女一张小脸苍白瘦弱,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下颌上像蚯蚓一般,匍匐着一道鲜血,那双眼睛看起来就像是桀骜不驯的野狼,凶狠地瞪着男子。 “哎!”一声洪亮的低叫声响了起来,然而,却没有谁走过来对少女这个疯狂凶猛的动作有一丝一毫的训斥。 那男子傻傻地看着少女,好像一下子呆住了,就随便让她咬着,也不说一句话,也不动弹。只有那黑巾蒙着脑袋和面孔,露出一双黑黑的眼睛,然而,他这双眼睛,除了一开始的万分惊讶,居然也渐渐有了点点微笑的意思。 少女也一下子呆住了,眼前这双眼睛怎么仿佛在哪儿看见过似的,那般熟悉,她就像是傻子似的,呆呆地慢慢松开了嘴,就那么傻傻地抬起头看着。 ‘哈哈哈哈!” 那个黑影放声大笑,一把扯去黑巾,拉着少女,接着张开双臂,一下把她牢牢地搂在怀里。 “我就明白你不会那么随随便便被整死的!”慕容微仿佛一个开开心心的孩子,哈哈哈哈大声地说笑着。他的眼神那么明亮,面孔却依然有点苍白,下颌上还有青青的胡子,他的嗓音听起来太让人感到高兴了,然而,他的手臂却依然搂得那样紧,那样紧,就仿佛要把少女揉进自己的身体似的! 少女的脑袋被他按在胸口,透过他结实的胸膛,听着他一声声强健的心跳,想起先前发生的那些事,少女的眼前猛然模糊下来,在经历了一次次劫难之后,有些情绪在她的身体里游窜、飞走,让她瞬间有点不知所措。她居然也张开双臂,搂住慕容微的腰,把脑袋深深地依在他胸口,让眼泪无所顾忌地喷涌出来! 四周静静的,一点声音也没有,大风吹卷起半空中的旗帜,猎猎作响。 他们全都抬起面孔,看着巨大的牡丹广场,三百年前,这座广场第一次走进天下人的心中,那座高出平地很多的台子上面,第一个十恶不赦的帝国叛逆被活活烧死。 杜明生! 他作为当年碧川高原的最高长官,眼睁睁看着碧川高原被李氏一族占领,而袖手旁观,麻木不仁,没有出军追赶。而且,在李氏的虎狼之师打到宁湟城时,他还带着金银财宝和一家人置百姓安危于不顾,仓惶地逃之夭夭,让伊科的北方屏障落入他人之手,让上万公里的疆域成为别人的领土,让伊科不得不退避到萧贵平原,让大陆的唯一统治者成为历史,也让伊科四分五裂的历史拉开了大幕,还在新罗和离珠两个国家的祸害下,不得不更名为伊科,这也成了历史上的一大耻辱。 从此以后,牡丹广场上的玄清台就成为了死刑犯的处置地。这会儿,那个全身血糊糊的女子被绑在高高的玄清台之上,衣衫零乱,长发飞扬,那张脸上更是一片狼藉,根本就看不清楚她的面孔。 在她的脚下,是一大堆的干柴,旁边有军士拿着火把,高高地举着。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下面起了一阵阵的躁动,好像有人幻想着救人,那些人都好像是极其寻常的百姓,然而,眼光稍微敏锐一点的人却都能发现,那些看起来好像是百姓的人,一个个却都偷偷地藏着利刃。 喧嚣声由小到大,越来越多的人狂乱地挥舞着手臂,一个劲地叫喊着。李香香有气无力地睁开眼睛,一次次地徒劳地挣扎和叫嚷,换回来的却是一个个“啪啪啪”的耳光,那些暴躁的军士手上都被兵器磨出了厚厚的茧,打在女子脸上可是疼痛得厉害,以及那说不清道不明的屈辱与满腔怒火,好像把她整个身子都埋藏进了里面。 下巴被捏掉了,让她没有办法喊出一句话。她的漂亮的长睫毛被血迷糊住了,只能通过模模糊糊一片血迹的视线向下看去,四周都是躁动不已的人群,还有那一张张无比陌生的面孔,以及无限愤慨的神情。女子一下子惶恐起来,惶恐得瑟瑟发抖。 难道要死了吗?要被烧死了吗? 忽然,一个名字一下子跳进了她的脑海里面,少女那冷冽的眼神,那冰冷的话语,那不屑一顾的神情,都仿佛是一场漫天大火似的,滚烫地烧灼着她的内心世界。 “冷薰!冷薰!冷薰!”女子的神情慢慢地变得恐怖起来,那么恨,恨天恨地,真想扫荡一切,毁灭一切,似乎把全天下的清水都汇聚到一起,也无法洗清她心里的无穷恨意。 是的,就是那个少女,夺走了自己最最心爱的东西,夺走了自己最最珍贵的情感,夺走了自己最最甜蜜的幸福,让自己的祖国蒙受屈辱,她的所作所为,不仅让自己威风扫地,尊严荡然无存,还弄得自己背井离乡,历经磨难,还遭受那些粗俗的、卑贱的,让人反胃的贱民的羞辱、嘲笑!而现在,更是她残害得自己即将把性命丢在这儿!无论如何都不能放过她,纵然就是化作厉鬼,被扔进火海,下到油锅,化成一缕幽魂,也绝对不能白白便宜了她! 李香香银牙紧咬,就像是让人毛骨悚然的恶鬼,喃喃自语道:“无论如何,一定要干掉她,一定要干掉她,干掉她,一定要!” “行刑!” 一声高喝瞬间响了起来,然而就在这会儿,人群里猛然发出一阵骚动,又是方才那群躁动的人! 李香香自然还是不想就这么窝窝囊囊地死去,她的眼里猛然升腾而起强烈的求生欲望,抬起眼睛,眼神热切地看了过去,但紧跟着,另外一种怪怪的念想又瞬间钻了出来。 在这么一个时候,有胆量来劫持法场的人,一定是那些为了救少女的人!她忽然又惶恐地不乐意看到有人出头了,竟抑制不住地大笑起来,嗓音仿佛是怪兽的嚣叫,满满地充斥着冷冷的嘲讽,会不会,今天获救了,就是沾的少女的光彩? 下面围观的人看见她不明所以地一个劲地大笑声声,不知道她究竟咋样了,只认为她中了魔,在下面直说说点点。 长风尖啸,把所有的声音都真真切切地吹卷了出去,熙熙攘攘的牡丹长街一片混乱,就像是乱轰轰的潮水,好像有人在刻意导演着这儿的乱纷纷的场面似的,叫外面那些人,无论如何,都难以冲过来。 乌青云瞧着乱纷纷的牡丹长街,紧紧地拧着眉头,十多个沐北青年战士急速地跑了过来,霍生俊沉声说道:“乌少将,世家军人多势众,咱们哪里能够冲进去,就算冲进去了,也没有办法把姑娘营救出来。” 祝林拧着眉头说道:“我已经飞鸽传书,告知少主了。” “这会儿告知少主哪里还来得及呀?”乌青云沉声说道,“有没有弄清楚那伙故意拖延时间的人的身份?”霍生俊说道:“暂时还没有,他们行踪很诡秘,不过据我所看,在姑娘的朋友中,可以在这个关键时候帮助姑娘一把的,不是慕容家四少爷,就是伊科太子。” “我看十有***是慕容微的人,”乌青云郑重地点了点头,说道,“伊科太子还在牡丹长街外面,还没能进来。” “那咱们现在可如何是好?慕容四少爷的人一定有计划,他们也会展开行动的。” “不能只把希望寄托在他们身上,”乌青云轻轻地摆了摆手,眺望着牡丹长街,一下子扬起手指,低低地说道,“咱们去那里!” “前往牡丹大街?” “不错!”乌青云点了点头,说道,“我们去为伊科太子肃清道路,让他早点赶过来!” 可是,就在沐北的战士们冲进混乱人群中的时候,人群中忽然有人无比惊惶地大叫一声,就在那一刹那,人们都抬起脸来,脸上露出匪夷所思的震惊! 只见那漫天乌云之下,高耸入云的屋顶之上,一匹全身上下没有一根杂毛,雪白如玉的战马瞬间飞驰上了屋顶,扬蹄飞奔,就像在一马平川的草原上驰骋似的,马上的男子一身大红锦袍,眉目如画,仿佛天仙下凡! 那马儿本来就是百里挑一的神驹,脚上层层包裹着厚厚的绢帛,踏过的地方,屋顶“哗哗啦啦”直往下落,灰尘漫天而起,四下里狼藉不堪。在蒙蒙灰尘中,男子的身影就像是妖怪一般,一连串的起落之间,那神驹瞬间高高扬起两只前蹄,就像人一样站立起来,仰天长嘶一声,猛然神马天降,跃落在巨大的牡丹广场上,震荡起满天烟尘。人们齐声高喊,好几千站在外面的世家军长枪手立刻一拥而上,扬起手里的长枪,直直地对着单人独骑的红衣男子! 本书来自 品&书#网 99mk.cc。wap.99mk.cc 正文 第233章 熊心豹子胆 手机阅读 “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胆敢拦截我?” 男子微微地挑着眉头,冷冷地扫视着人群,怒斥一声,那声音尽管并不惊天动地,但却有着令人心惊胆战的气势,那些人听了这一声断喝,瞬间全都心神一震。品书网 “是!是太子殿下!” 黑压压的人群中,不晓得是哪个颤抖着嗓音,率先说了一声,瞬间,所有人都惊得目瞪口呆,吓得六神无主,空气中一下子爆响起“砰砰砰”地声音,那些站在最前排的长枪军士吓得瑟瑟发抖,也搞不清楚是哪个带的头,一个个都丢掉了手里的长枪,轰轰然跪倒一大片。 “是太子殿下!” “是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来啦!” 巨大的轰鸣声就像汹涌的海浪,连天而来,那些世家军的将士再狗胆包天,又哪里敢和伊科太子正面冲撞?他们顽强的心理防线一下子崩塌下来,一个个都好似软弱的绵羊似的,跪倒在伊科太子的脚下。素雅的牡丹广场上,密密麻麻的人影跪在地上,那些先前高高扬起的不可一世的尊贵头颅,现在却全都蔫头耷脑地低垂了下去,似乎真恨不得在地上找个大缝隙,好一下子钻到里面去! 吴腾身跨神驹,一身华丽衣袍,眼里射出难得一见的冷冽目光,瞟都没有瞟那些人一下。 他昂着高贵的头颅,看着那个玄清台,接着抬起腿,稳稳当当地向前迈了一步。 李香香身边的那些护卫眼看着所有的付出都将化为泡影,心有不甘,居然想走过去阻拦他。然而那嘴巴刚刚张开,还没有来得及发出一点声音,大家甚至还没有看清楚吴腾的动作,就看见一道冰冷地锋芒闪电般箭射而出,一下子就刺破了男子的喉咙,与吴腾擦肩而过的一瞬间,那个护卫瞪着无比巨大的惊恐的眼睛,沉重地倒在了地上。 “砰”地一声闷响,激扬起一蓬蓬烟尘。 吴腾从怀里拿出一方莹白的手巾,轻描淡写地擦拭了一下沾着血迹的手指,接着轻轻地扔在地上。 洁白的手巾上映着点点血红,瞬间被大风吹卷,飞扬上半空,飘飘远去。 这会儿,没有谁敢弄出半点声音,没有人敢抬起一丁点脑袋,甚至还没有人胆敢大声喘气,所有人都屏住呼吸,巨大的牡丹广场上一下子一片沉寂,失去了任何声息。 没有人会想到,一向只知道花天酒地,任意胡作非为,似乎不晓得天有多高,地有多厚的伊科太子,一下子居然以这样一副英明、神武的方式出现在大庭广众之下,夹杂着滔天震怒,而身上的戾气也足够让方圆数百里的怪兽落荒而逃! 看着这样一副阵仗,就算世家军军士再不可一世,可也不敢有一星半点的信心与他相抗。 “全部散开!” 牡丹长街上的道路总算被清理出来了,吴腾的随从们就像漫天浪潮似的从远方汹涌而来,一个个手里都拿着长刀,就跟凶神恶煞似的。围观的人们只用瞅上那么一下,就一个个倒吸一口凉气,感觉到毛发倒竖,都下意识地闪避两旁。 那些就是享誉全大陆的第一痞子军士,只有一个虚有其表的名头,就是在妓院因为争风吃醋而干仗,都会败给世家军的帝国狼兵,是吴腾的私人军团。这会儿,他们一个个神色凛然,手里扬着战刀,步态稳健,踏着整齐的步伐,雄壮、豪迈地冲进人群,仿佛是一把把闪烁着寒冷光芒的利刃! 吴腾一身煞气地站立在玄清台上,斜斜地瞅着那个拿着火把的世家军将士,微微扬起嘴角,冷森森地斥道:“滚!” 那个人大吃一惊,似乎忘记了走路似的,吓得胆战心惊,真地一下子就沿着玄清台“骨骨碌碌”地直滚而下。 “我来迟了,你受苦了,真对不住。” 长风吹送,吴腾的神情夹杂着难以言喻的愧疚。他紧紧地拧着眉头,瞅着眼前一身狼藉,血肉模糊的女子,瞬间感觉心如刀割,一滴一滴地往外渗血。他轻轻地解开女子身上捆绑着的绳子,接着轻轻地把她抱在怀中。透过迷迷蒙蒙的血污和乱纷纷的长发,李香香目瞪口呆地看着吴腾就像是神仙下凡一般,一步一步地向着她走了过来,心中瞬间涌起劫后余生的狂喜。难道这个人就是自己将要嫁的人吗?她一时竟有些迷茫了,大脑也开始有些缓不过劲来,她只是意识到自己就要完蛋了,而这会儿,她要嫁的人,却及时地赶了过来,救了她一命。她的泪水一下子就像决堤的江水,狂泻而下,情不自禁地嚎啕大哭起来! 吴腾紧紧地拧着眉头,一下子把她紧紧地抱在怀里,就朝台下走去。李香香失去了枷锁的羁绊,重新获得了自由,瞬间居然仿佛成了一头受伤的母兽似的,牢牢地搂抱住吴腾的身子,情不自禁地颤栗起来。 然而,就在那么一瞬间,在脂粉堆里身经百战的男子却一下子站住了脚步,不再向前迈步了。他静静地看着她,一时有点出神,然后,蹲下身子,把她半抱在怀里,伸出长长的手指,轻轻地撩开她浓密的秀发,然而,那面孔却血肉模糊。他的动作很轻,很柔,好像担心吓唬到了什么人似的,嗓音就像那三月的春风,轻轻地问询道:“你究竟是谁?”李香香嘴里发出“呀呀呀”的声音,然而,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吴腾这才察觉她的下巴脱臼了,也不晓得他用的什么方法,空气中传过来“咔嘣”一声,李香香的下巴就已经复原了。女子的泪水仿佛喷泉似的,狂涌而出,心里漫涌而起巨大的伤感,她哭着说道:“我是李香香,我是新罗的七公主啊。” 吴腾一下子呆在了那里,他抬起脸,向下看去,狼兵们正在和世家军对峙着,有的人已经耐不住寂寞,蠢蠢欲动了,百姓们胆战心惊地跪在地上,惊恐不安地看着他,天上乌云翻滚,处处都是尖啸的长风! 吴腾忽然就咧开嘴,“哈哈哈哈”地大笑起来,他的笑声虽然很爽朗,可是,却极其轻柔。他垂下脸,瞅着李香香,接着吐出了一句让李香香一头雾水的话:“我早就晓得,哪个有本事让她受窝囊气呢?” 接着,空气中响起“轰”地一声,伊科太子猛然站了起来,一点都不顾忌自己怀里躺着的那个美貌如花的公主,让李香香就像是一只皮球似的,轰轰然滚落在地上。他还迈开长腿,一下子从李香香的身上跨了过去,大踏步奔向正在对峙着的两支队伍之中,大幅度地挥舞着手臂,向着世家军的将士们大声喊起来:“不要冲动,不要冲动,大家都冷静一下。”只是转瞬之间,他又成为了那个言行举止颠倒错乱的糊涂太子,他站在狼兵们的前面,嘻皮笑脸地打起了哈哈:“我耐不住寂寞,听说你们这儿有好戏看,我就想过来看看好戏,也就捎带着他们一起来看看戏,你们千万不要介意,现在接着玩,接着疯,接着闹,哈哈哈哈!” 而那些站在他身后的十万狼兵,看到主子神情的变化,也一下子轻松了下来,一个个也瞬间恢复了平日里的模样,一个个嘻嘻哈哈,早已没有了先前整齐、威武、雄壮的军容,仿佛人们方才只不过是打了一个瞌睡,做了一场梦。他们乐哈哈笑兮兮地走上前,拍着世家军的肩膀,挤着眼睛笑道:“怎么样哥们,我们方才那阵仗还行吧,练习了半年多呢,怎么样,那步子迈得还够味道吧?”牡丹广场上瞬间又成了一片嘻嘻哈哈的欢乐海洋,有军士又向那跌倒在地上的李香香跑了过去。女子抬起脸,满腔愤恨地叫嚷起来:“我是新罗七公主李香香!” 新罗官员一下子听到了公主的声音,瞬间大吃一惊,一起跑了过去。瞬间,整个牡丹广场又陷入了一片混乱之中。新罗官员们手忙脚乱地把李香香扶起来,女子的目光越过一道道人墙,看见吴腾正与那些军士无所顾忌地嘻嘻哈哈,手舞足蹈,哪里还有半点太子的模样? 回想着他方才的举止,还有那句让她伤感不已的话,一切的一切就都仿佛是一支利箭,射进了李香香的心窝。她任由手下把她用毡子紧紧包裹起来,闪着银光的贝齿紧紧地咬着嘴唇,好像要咬出血来。 冷薰,冷薰,你抢夺走了一个又一个原本属于我的男人的心,让我怎么会不恨你入骨? 女子骨头里的羞辱、愤怒仿佛一下子把她打垮了,她的泪泉早已枯竭,慢慢地抬起了脸,看着天上乌惨惨的云层,几乎连说话的精力都失去了,她只在心里恨恨地起誓道,李香香今生今世一定要看着你陷入孤立无援的绝境,看到你四面楚歌,看到你死无葬身之地,否则,我就不叫李香香,我就不是人! 风儿尖啸着,从牡丹广场上飞掠而过。至此,这一场轰轰烈烈的好戏终于就要结束了,那些躁动的、混乱不堪的人们一点点地消散、消散,还有哪个再愿意多看一眼那个不贞不洁的公主? “哈哈哈哈,我相信上苍了,上苍从来都是无比公平的,哈哈哈哈。” 走回皇宫的路上,吴腾一身大红衣袍,骑在战马之上,一脸含笑地轻轻地说道:“那些处心积虑算计别人的人,却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最终却被别人算计了,还没有走到最后一步,到底谁会带着胜利的微笑,笑到最后,哪个又能够说得清楚呢?” 本书来自 品&书#网 99mk.cc。wap.99mk.cc 正文 第234章 蠢女人 手机阅读 “殿下,”钱璋走了过来,说道,“我们的人找到柱子了。品书网 %77%77%77%2e%76%6f%64%74%77%2e%63%6f%6d” “他的情况如何?” “尽管身受重伤,然而,还不会丢命,世家军的将士们总算还有点清醒。” 吴腾轻轻地点了点头,说道:“也好,他们还算救了自己一回。” “那李香香呢?” “不用管那个害人终害己的蠢女人,”吴腾看了看昏蒙蒙的天空,笑道,“她闯了那么大祸,咱们就看这新罗怎样收拾这个残局吧。”钱璋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说道,“那咱们现在如何做?” 吴腾的眼里飞掠而过一束寒冷的光芒,就像一把锐利的钢刀。他好像心不在焉地低下眉头,淡淡地笑了笑,说道:“既然别人免费赠送了我这么重一份厚礼,那如果我不回赠他们一份厚礼,是不是也显得太不够意思了哈,哈哈哈哈,我历来都不怎么喜欢笑纳这般不怀好意的东东。” 长风猎猎,破空而来,男子的嗓音那么轻,那么细,仿佛一下子都被空气全给吸去了,而又显得那般冷冰冰的。 “是时候,我好像也该出出手了哈,该出手时就出手嘛。” 南苍历八二一年九月初十四当晚,是伊科历史上的一个分界点,就是从这一天开始,伊科太子吴腾正式走上了帝国的政治舞台,以与他一贯以来的反常态度,闪电般地整治了白天的骚乱。人们在暗中悄悄给这一天取了一个很有趣味的名字!狼变。 就在那个晚上,伊科的帝国势力遭遇了空前绝后的“大换血”,一轮腥风血雨的政治革命,没有任何征兆地降临到了以氏族权贵为主体的伊科大地上!在帝国狼兵的簇拥下,伊科太子回到了辉尊宫里面,并象征性地大摆宴席,招待那些当初对待伊科天朝忠心耿耿的世家将领,这次宴会涉及面很广,既有世家军上下所有有官职的大、小统帅,也包括部队里面那些很有威信的老兵。没有任何人感到一丝丝疑惑,甚或没有任何人生发出任何一点点感叹。是的,与吴腾太子先前那些颠三倒四的行为相比较而言,这么一点点小小的动乱之后,在皇宫里大摆宴席,宴请那些将帅、军士,根本也就不能算啥事哟。 然而,这个夜晚吴腾却根本没有出来参加这场显得有点搞怪的宴会,他只是很随便地发布了一道任命,柱子受了重伤,正在休养,无法理事,而暂时担任禁军统领的杜定枫接到吴腾下达的那道任命之后,轻轻地挑了挑眉毛,紧紧地拧着眉头,还是沉声说道:“一定不会辱没太子殿下使命!”紧接着,钱璋拧着眉头走了过来,低低地说了一句:“我看干脆放一把火,把太子殿烧个干干净净,不管怎样,也怕比这么一个理由更让人心服口服哟。” 吴腾惊讶地尖叫了一声,接着扭过了脸,大声唤道:“钱璋,未必然一把火烧掉了之后,你还准备出钱给我重新修建太子殿吗?”钱璋瞬间面色煞白,一脸严肃,高声说道:“卑职方才啥都没有说!”没一会儿,衣着华丽的世家军将士们一个个在内侍的带领下走进了辉尊宫,可是,令他们做梦也没有想到的是,迎接他们的不是笙歌轻舞,山珍海味,待皇宫的大门关闭之后,扑面而来的却是夺人魂魄的一排排雨箭!那些帝国军队中享受着最高俸禄待遇的将士,就这样结束了自己年轻的生命,就像他们先前所呐喊的那些响亮的口号一般,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帝国的神圣不可侵犯的尊严! 这个夜晚,世家军全体将领在宴会上集体身亡,死亡原因经过仔细调查,原来是食物中毒,于是,便自然会有人为此买单! 当钱璋又一次忍不住对吴腾这么个“馊主意”发起牢骚时,吴腾却只是淡淡地笑了笑,仿佛就是一只无比狡诈的野狼。 “不管他们如何倒下,都只会有一个结果,那我就还不如干得搞怪一些,很干脆地让别人一眼看穿,这帮龟孙子就是我消灭掉的。”吴腾说这话的时候,正在吃樱桃,刚生快马加鞭,千里送过来的樱桃味道香甜,汁多味浓,可真是爽口极了!漂亮、艳丽的仕姬跪在地上,为他剥好一颗一颗晶莹剔透的嫩绿色果肉。仕姬的脸上静静地挂着那职业性的动人笑靥,仿佛一点都没有听到别人的谈话似的,不过,她也真地一点都听不到。皇宫之中的这些仕姬都是由又聋又哑的孤女培养出来的,是最乖最好的玩乐工具。 “说穿了,咱们能够统管帝国,依靠的可不是那些什么百姓选举,而是我手上的权势,以及那些对我忠心耿耿的武士的战刀。”钱璋听着这话,郑重地点了点头,然而,另外一个声音却一下子在大脑里面响了起来,那样的没有任何一点征兆,就好像警钟似的。 “干掉了就干掉了,那些人吃喝玩乐,打架闹事还是很厉害,可是,要说起上阵杀敌却是一班酒囊饭袋。他们依仗着家族的势力任意胡为,世家军在他们手里,迟早都要出大事。然而,这些人都是出身在高贵的世家,如果那帮老家伙吵闹生起事来,可还真地不太好办,就按照先前的谋划吧,只要胆敢闹闹嚷嚷的,一律干掉。这么多年了,朝廷也应该来一次大换血了,这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可不要白白丢掉了。”钱璋沉声说道,然而,吴腾的面色却有点发呆,一下子扭过脸来,轻轻地问道:“钱璋,难道你不知道这句话吗,得民心者得天下,失民心者失天下?”钱璋呆呆地看着太子殿下,慢慢地拧起了眉头,过了很久,才慢慢地说道:“开什么玩笑呢?如果是那样,那不是只有庙子里的光头和尚们才能出来执掌政权喽?” 吴腾瞬间呆了一下,接着豁然开朗,乐了:“哈哈哈哈,你说得太正确了,是这么个理。” 这个夜晚,“大换血”按照原定计划,照常进行,不管是参加到这个事件里的,还是默默地作壁上观的世家,一律惨遭清剿。然而,在具体执行计划时,吴腾又有了一些小小的变动,把原定计划里的斩立决更改为罢免官职,贬为庶民,家产充公,流放边疆。虽然在旁人看来,这种小小的变动所导致的最终结果并没有什么不一样,可是,那些下层的百姓知道后,他们的看法却完全不一样,在他们看来,这也只是伊科天朝对于高官厚禄者坐在那个位置上,却不干正事的贬斥,而并不是什么对强势权力的清剿! 代表着百姓们强烈呼声的净史台下层言官们在疯狂地大声嚷嚷着,尽管他们的呼声迅速被贵族们的咆哮声压制了下去,然而,百姓们的想法却不一样,当他们看着那些平日里飞扬跋扈的贵族老爷一个个官也丢了,家也被抄没了,现在还要灰溜溜地流放边疆,他们就感觉比自己讨了媳妇,生了小孩子等等都还要高兴。没有刀光剑影,没有腥风血雨,除了那些惹了祸事的世家军,另外的军队根本没有受到牵连。因此,这次纷乱事件很快就演绎成了政治问题,让朝廷上的那群喜欢乱嚼舌根的家伙成天就有事没事地瞎叫嚣。 伊科皇上端坐在皇位上,一脸憋屈地为吴腾打理这个残局,看着下面的那群老头子面红耳赤地你擂我一下,我砸你一下,弄得不可开交,乐此不疲,后来索性眯上眼睛,睡起了大觉。夏阁老在那儿站着,肝肠寸断地嚎啕大哭了好久,后来可能有点口干舌燥了,也有点疲倦了,于是停下来喝了好几大口水。这下才听见朝堂上响起了响亮的鼾声。夏阁老一听到那鼾声,激动得不得了,一不留神,几乎从台阶上倒栽下去,他立刻稳稳身子,定定神,准备再次扑上去,再嚎啕大哭一回,猛然听到后面有人低低地念叨道:“皇上日理万机,废寝忘食,都已经如此疲惫了,难道你都还狠心去打扰皇上吗?” 这一个低低的声音,总算把大家点醒了,因此,一个个只能静静地站立着,连呼吸都竭力控制着,似乎害怕惊扰了皇上。最难受的还是夏阁老,他还正在那阶上跪着呢,为了不影响皇上休息,他只能静静地跪在那儿,等到退朝的时候,这个伊科天朝的三朝元老,国栋重臣,早就无法站立起来了。 伊科烟雨,一片湖光山色,美丽多姿,就是一场政治革命也搞得那么风平浪静、风和日丽。红红的枫叶就像一团团火焰似的,红得那么可爱,红得那么绚烂,红得那么富丽堂皇。吴腾坐在一丛丛金色的菊花中,呼吸着那芬芳的气息,一身金袍被秋风吹卷,哗哗啦啦,正在那儿眉飞色舞地喝着香茶呢。远远看去,艳丽的金色阳光下,绚烂的菊花丛中,他似乎也一下子绽放成了一朵硕大、喷香的菊花,煞是有趣!忽然,一个内侍一下子跑了过来,跪拜在地上,双手恭恭敬敬地呈上,那是一封金皮诏书,正是天子印绶。 吴腾慢慢悠悠地打开,只淡淡地扫了一眼,嘴里的一口茶水却几乎喷洒出来,面色陡然变了又变。钱璋在一边小心翼翼地问道:“太子殿下,怎么了?皇上如何讲?” 本书来自 品&书#网 99mk.cc。wap.99mk.cc 正文 第235章 阳光绚烂的好天气 吴腾苦着一张脸,好像要滴下眼泪来,轻轻地说道:“父皇让我等一等。” 很明显钱璋早已经对这对父子的搞怪行为有了一定的了解,呵呵直乐,笑道:“那殿下您就暂且等一等吧。” 这个下午,吴腾携带着大包小包,就像搬家似的,从皇宫逃亡而出,车马前后相连一百多米,无可奈何地住进了钱尚书的府上。朝廷上的老臣全部聚集在夏阁老的府上,七嘴八舌地诉说着最新战况。夏阁老装腔作势地捏了捏胡子,故作神秘地说道:“皇上一定会龙颜大怒,要惩治太子,因此太子才会仓皇出逃,这也充分说明了咱们的举谏还是初战告捷,列位大人,只要咱们不骄不馁,乘胜追击,就一定能连战连捷,大获全胜,取得更加辉煌的战果!”一干人等连连点头称道,一个个老掉了牙的拳头攥得紧紧的,指天立誓,一副副将革命进行到底的大无畏的气势! 这天晚上,各位伊科天朝的国栋元老告别了夏阁老,一个个都婉言谢绝了别人邀请他一起离开的好意,而是各自找了托辞,各走各的。半个时辰之后,钱璋钱尚书的府邸,可欢腾了,那些大人一个个都像生怕别人知晓似的,偷偷摸摸地走到了钱府府门前,还一个劲地低着嗓子,轻轻地唤道:“我有重要情报,请求拜见太子殿下!”真是让人好笑,经过了这么一些事情,哪个还会把这个隐藏了太多锋芒的太子殿下像过去那般当作摆设品呢?除了夏阁老那样的老古董,别人恐怕都不会再不把太子殿下当作一回事了,他还想叫自己当出头鸟,真是迂腐不堪! 是的,对待国家,可以忠心耿耿,做人也可以豪爽正直,然而,假如要用生命来捍卫那样的名头,还是肯算了吧,你夏阁老自己乐意做烈士,难道还要拉着我们垫背吗?那可恕不奉陪了哈。幸好,这个成天跟在太子殿下身边的钱尚书还算比较好说话,他把大人们一个个都接了进来,看着他们诚惶诚恐地汇报着情报,一直都只是静静地微笑着,而且对于这些口口声声报效祖国,报效朝廷,口口声声为太子效命的大人还是保持着深切的敬意。因此,当他们又一次无可奈何地说不要把他们今晚进府的事情张扬出去的时候,钱璋也确实具有风范,一点也没有露出一丁点嘲弄和轻蔑的姿态,而是表现出了对这些“风吹两边倒”的墙头芦苇的关切,这也让那些人感动得不得了,一个个不由大发感叹,还是太子殿下身边的人明晓事理呀!他们也信誓旦旦地说,乐意接着呆在那里,不定时地把各种各样的消息传给英明神武的太子殿下。钱璋很高兴地同意了他们的要求,还邀请他们到偏厅喝茶,说太子殿下这会儿正在休息,很快就出来接见他们。然而,在那些像做贼一样的前来密报情况的大臣走进偏厅时,这才目瞪口呆地看见偏厅里面早已经坐满了人,而且无一例外地都是方才在夏阁老府里赌咒发誓的一干忠心耿耿的臣子,更让人想不到的是,居然连夏阁老的管家也出场了,这会儿,他手里正拿着夏阁老的密函,等着晋见太子殿下呢。这些偷偷摸摸像做贼一样的人,生怕别人知道,最后却还是无比尴尬地暴露在了一起,不难想像那种情形有多么难堪,可他们可真厉害,还是当作什么事都没有似的,乐乐哈哈。 “嘻嘻,你也在这儿呀?” “是啦,你看今晚清风徐徐,可爽着呢。” “正是,我睡不着,才出来散散步哟,呵呵呵呵,谁知竟遇到了这么多老熟人?” “嘿嘿,太都城就是太小啦,你看咱们真是在哪儿都能碰上哟,哈哈哈哈!”这么一场悄无声息的政治革命,就在这样的背景下,徐徐落下了大幕。 这个晚上,吴腾并没有接见那些坐在钱璋家偏厅喝了一夜冷茶,海阔天空地东拉西扯的老臣子,他和钱璋像夜猫子似的,缩在外面的窗户下面,轻轻地弄破一点窗户纸往里面偷看,接着紧紧地捂着肚子,笑得前仰后合,直闹肚疼。而这个时候,伊科皇上却正在吃夜宵,在他身边陪伴多年的老太监憋了好久,终于还是鼓起勇气,低低地劝道:“皇上,您就不要再和殿下生气了,你看他也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吓得都不敢跑回来了。”伊科皇上正在吃东西,听了他的话,抬起脸来,略略一呆,说道:“哪个说朕心里有气了,他不是出去找朋友游玩去了吗?”老太监微微一呆,瞬间再也没有了话说。 第二天一大早,八百多个帝国狼兵劳候,化装成寻常百姓,在城里城外到处搜寻,只为了找到那个画像上的少女。 吴腾轻轻地画完最后一笔,又递出去一张画像。 下人拿着画像离开后,吴腾慢慢悠悠地仰靠在椅背上,轻轻地闭上双眼,好像又看到了清池莲叶中女子那白皙、姣好的容颜,还有那醉人心扉的笑靥。他淡淡地扯起嘴角,轻轻地笑了笑,说道:“得民心者得天下,看来也很有些道理哟。” 天高云淡,云淡风轻,当天的大雨到底还是没有能够降下来,一番阴云密布,狂风席卷之后,可又是一个阳光绚烂的好天气。 吴腾哪里会想到,正在他暗布人马,全城寻找她时,她其实就在离他不远的地方,距离钱璋的尚书府,不到三百米远。那幽静的迎宾别院里,好不清幽、雅静,初秋的夜晚凉凉的,月色给大地披上了一层银妆。精巧的树岭小楼隐没在一重重海棠繁花之间,青竹小窗轻轻开启,慕容微静静地坐在书案前,好像正在书写着什么,写好后,装进信封,密封好,拿给垂着手,静静地站在一边的星辰,斜着眼睛略略地扫了他一眼,语调清冷地说道:“哪个如果有异议,叫他进来让我看看。” 星辰面色瞬间一片煞白,低下头,静静地不说话,那意思很明显,哪个如果放胆走进来,那不是自寻死路吗?慕容微垂下脸,看不出脸上的神色变化,只是轻描淡写地说道:“你出去吧。” 星辰似乎早就等着这句话了,立刻拉开门,恭恭敬敬地退了下去。没一会儿,身后响起阵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慕容微把笔放在书案上,扭过脸,看见少女扶着门框,站在里面的月亮门边,身上穿着男子的衣袍,更加显得消瘦不堪,那面孔还是有点苍白,一头青丝散乱着,一句话也不说地站在那儿。 “你睡醒了?”慕容微轻轻地说道,用手指着里面的房间,“那儿的饭菜还温在里面,饿了吧?快去吃吧。” 他看见少女还是没有移动一下,便微微拧起眉头,说道:“你的病还没有养好,回去躺着吧。” 少女依然没有动一下,青色的纱幔薄如蝉翼,在这样的初秋时节,更加显得凄冷。清风吹过树林,发出清脆的声音,就像是三月“沙沙沙”的细雨。少女看着他,一句话也不说。慕容微站了起来,向里面的房间走去,从她身边经过时,一下扯住了她的手臂,那可真是骨瘦如柴,不堪一捏。他心疼得紧紧地拧着眉头,扯起她就向里面的房间走去。 “慕容微,”少女低低地唤道,嗓音里夹杂着一丝丝请求,慕容微的脚步一下子停了下来,但却没有扭过脸,只听见少女的嗓音又在他身后慢慢响起,“我要离开了。” 夜风吹拂,少女衣袂飘飘,她尽管身材高挑,然而,慕容微那高大男子的衣服穿在身上,还是显得十分肥大。慕容微好像没有把她的话当一回事,只是静静地说道:“现在外面风声很紧,我这儿没有女子的衣服,这衣服你就先将就一下吧。” “慕容微,我真地要离开了。”慕容微回过头就准备走开,完全不把她的话当一回事,只当她是在说梦话:“大夫叫你喝的药你喝了没有,怎么还发着高烧,就想到处乱跑?” “慕容微,我真地想!” “如果你不喜欢吃这些东西,可以说呀,我另外叫人做。” “不是这个,你听我说!” “你来太都那么长时间了,不晓得你出去过没有?外面有好几家的食物挺好的,不如我让人给你买来。” “慕容微,你没有明白我的意思,你听我说!”少女一下扯住他,急急地说道,“我很感谢你救了我,可是,这会儿我真地要离开,我要去找沐锦,不能再耽搁了。现在沐北的形势并不容乐观,时局动荡不定,还有吴狼仔,有人要残害他,他对我很不错,算得上是我的好朋友,我要去告诉他,让他小心防范,我!”她的话刚刚说完,慕容微一下摆脱掉少女的手,扭头就要走开。 少女大吃一惊,一下扯住他,大声唤道:“慕容微,我!” “慕容微?慕容微!你到底还要叫到什么时候,到底我欠你什么?你就不能叫点别的什么吗?” 男人瞬间扭过身来,两道剑眉高高地扬起,嘴唇红红的,眼神明亮如星,高声斥道:“你和沐锦,你们沐北,你和吴狼仔,你的脑壳里面怎么都装着别人?究竟有没有装着你自己?有没有装着我?” 99mk.cc。wap.99mk.cc 正文 第236章 神经错乱 手机阅读 少女一下呆住了,慕容微明亮的眼里似乎要喷出火花,就那么直直地瞪着她,他们就这样彼此对望着。品书网 不知过去了多久,有些长久以来仔细呵护着的东西一下子从冰面破裂了出来,现出了里面冷硬的冰山,那气氛一下子就凝固了下来,两个人的呼吸都有些沉闷,可哪个都开不了口说话。 过了好久,少女才绕开那个叫她一身起鸡皮疙瘩的话题,低低地说道:“如果不唤你慕容微,那唤你啥?慕容四少爷?慕容四公子?” 一说完这番话,少女瞬间感觉全身不自在起来,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手,仿佛真地有什么东西掉下来了似的。 “未必然唤你四哥吧?”慕容微好像很不乐意看到她,扭过头就向外面走去,好像一门心思要急着离开这个地方。 少女看见他要离开,立刻追赶了上去,谁知慌乱间一下拉到了桌上的桌布,一桌的汤汤水水都一下子溅洒下来,哗啦一下弄得她满身湿漉漉的。 少女的双脚被桌布缠绕住,怪哼一声,重重地倒在绵厚的地毯上。慕容微立刻扭过身子,三下两下把灼烫的碗一把拂开,这才看见少女的手臂已经烫得红肿起来,却依然竭力忍受着,没有吭声。慕容微的一张脸十分恐怖,仿佛要扔一颗炸弹,把这太都城给炸了似的。他一下子抱起少女,大步流星地离开房间,向前奔跑着,穿过两条廊道,冲进浴室里面,一点都不管那衣衫会被打湿,舀起冷水就浇在少女红肿的手臂上。 “痛不痛呀?” 少女紧紧咬着嘴唇,摆摆手,没有说话。 白白的手臂上这会儿已经是一片红肿,慕容微有点发怒地说道:“都这个样子了,还不疼痛?”那冷水一瓢瓢地舀上去,却依然不见红肿消失。慕容微正想喊人拿烫伤药来,一抬起脸,却看见少女上半身衣衫全都打湿了,曲线玲珑,雪白的脖子下面高高低低,起起伏伏,长发随风披散着,有一种特别动人的妖媚姿态。 少女也留意到了慕容微的目光,瞬间张开双臂,紧紧地遮盖住自己的胸膛,怒不可遏地说道:“你看啥?”慕容微略略感觉有点难堪,却依然硬着嘴讥讽道:“哈哈,就冲你这副分辨不清男人,还是女人的身材,我就是看了也一点感觉都没有。” 少女微微地拧着眉头,瞬间怒从心头起,看见慕容微这会儿刚想要站起来,便耍歪心地一把拉住他的衣衫下襟,见他没有留意,陡然一翻手腕,使了个巧劲! 这浴室本来就滑腻腻的,只听“咕咚”一声,慕容微瞬间在地上摔了个四脚朝天,哪里还有半点风度? 少女看见了,立刻拍掌大笑不已,不想还没高兴多久呢,慕容微挣扎时一下扯住了她的小腿。少女病后身体虚弱,没有什么力气,身子一偏,不偏不倚,正好跌倒进了男子的怀里。 夜色漫漫,这浴室却是在露天坝,用竹子围搭而成,下面连接着温泉,一仰起脸就可以看到天上点点烂漫的星光,两边的灯火也有点昏暗,在瑟瑟秋风中隐隐约约有点点淡淡的光芒,而今晚的月亮却十分明亮,静静地照耀着这方天地。少女一下子跌倒进男子怀中,小肚子却仿佛被什么东西直直地抵住了,怪不舒服的。 两个人的脸色瞬间都涨得红通通的,难堪极了! 少女立刻坐直身子,退到一旁,凉凉的秋风从两个人之间飞掠而过,气氛一时变得有些沉闷,仿佛无边无际的黑暗一下子汹涌而来。 少女似乎想没话找话地打破这难堪的场面,那嗓音里面都夹杂着一丝丝愤怒的气息:“你不是连我是男是女都看不出来吗?那为什么还要这个样子?” 这句话一说出来,少女几乎马上就想给自己找一个地洞隐身起来,看自己说的什么话呢,真是越说越说不清楚。慕容微的脸色也有点灰暗,但是却雄鸡似的,犟着脖子冷冷地哼哼道:“你是男是女虽然我看不明白,但是很明显,我是男人。” 少女总算再也忍不住了,满腔怒火一下子熊熊燃烧起来:“你也真是的,太不叫话了。”慕容微斜斜地看着她:“你还没有见识过比这更死皮赖脸的哟。” 两个人谁也不肯让着谁,就那么你一句,我一句地斗起嘴来,骂来骂去,似乎那脸面也就捞了一些回来了。这会儿风忽然变得凉爽起来,假如不想跳到温泉里泡一泡,那最好还是马上离开的好,毕竟这个地方也不是久留之地。慕容微站了起来,问道:“还走不走得动?” 少女这会儿的衣衫已经打湿了好多,迈步当然没有问题,只是那面子嘛,自然就有点儿难堪了。 男人垂下脸,低低地骂了一句,把外衣脱了下来,一把丢给她,然后独自一个人在前面引路,迈步就走,好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似的,依然是一副风度翩翩的样子。然而,没走几步,扭头一看,看见少女还呆在那儿没有动,不禁有些恼怒,咆哮道:“嘿,你到底走不走呀?” 少女正在穿衣服,那手臂弄伤了,自然节奏就慢了许多,听见他大吼大叫,心里也很憋闷,嚷道:“你吼啥呢?” 见她那副模样,慕容微拧着眉头又走了回来,蹲下身子,三下两下地给她把衣服穿上,接着拉着她的衣衫就向房间走去。少女被他拉得歪歪倒倒的,心烦意乱地嚷嚷道:“你可不可以就慢一点点啊,难道吞了火药呀?” “你有种再说半句看看?” “我想说就说,咋的?” 取来了烫伤药,慕容微在宽大的椅子上坐了下来,轻轻地拉过少女的手,用药刷一层一层地把软软的药膏均匀地涂抹在少女烫伤的手臂上。 “早上和晚上分别涂抹一回,过两天就没事了,不要打湿了水,饮食要清淡。” 药刷是细密、疏软的兽毛制作而成的,粘在皮肤上,有一层细细的药粒。慕容微的椅子比床要略微高一点点,他坐在那儿,衣服在灯火下辉映着明丽的光芒,英俊的面孔有点点晦暗,神情却非常严肃。他蘸着软软的药膏,给少女烫伤的手臂涂抹了一层又一层。不过,这药膏还真地很奇妙,刚刚涂抹上去,那滚烫的烧乎乎的感觉立刻就好了很多。 “慕容微,我真地,真地不能够再停留了,我得离开了。”慕容微轻轻地抬起眼睛,直直地盯着少女,她的脸上没有一丝一毫说笑的意思,而是很专注地看着他,目光如水般莹澈。 “我很清楚,如果只是说一句谢谢,那可什么也表示不了,你一次次对我施以援手,而且还不惜与自己国家的皇权相抗,把家族的利益放在一边,你所承担的风险,你所背负的重担,你所付出的心血,我全部都很清楚。”慕容微也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地把药刷搁置在一边,轻轻地盖上药箱的盖子。 “你帮了我这么多,我却没有回报你,也回报不起,因此我只能诚心诚意地对你说一声‘谢谢’,不晓得你能否领会我的意思?” 慕容微面不改色,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回头就想要走出房间。少女一下子扯住他的手臂,很认真地说道:“慕容微,难道你真地不明了我的意思吗?你让我离开吧,我担心这件事并不是那么简简单单,很可能另有阴谋。这回的事情肯定不是李香香一个人策划的,而幕后,肯定还有更厉害的黑手,他们故意利用新罗与沐北的仇恨,而在中间蓄意挑拨,搬弄是非,还把我作为诱饵!沐锦假如晓得我在这里,不管什么情况,他肯定都会不顾一切地赶过来,那不是正中了别人的奸计吗?他们也会离间伊科与沐北的关系,趁机挑起战争。这个人高深莫测,而李香香也只是一个道具,她如今让新罗颜面尽失,新罗皇上如果不能熄灭雷霆之怒,那这场大战势必会一触即发,因此,我必须马上赶回沐北。现在冬天快来临了,沐北缺少军需和装备,缺乏粮草、衣物,顺昌行会在这个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候,也可能军心涣散,我不回去,东南兵务使也是一盘散沙,极有可能出事!太多太多事情离不开我,我只能!” “你该不会是神经错乱了吧?” 慕容微一下子扭过了脸,一双眼睛血红血红的,他伸出手,一下子托起少女的下颌,瞪着眼睛说道:“你瞧瞧你这副模样,一次次惨遭围攻,一次次死里逃生,你遍体鳞伤,又身患重病,而这会儿到处都是想要抓住你请功的人,除了新罗布置在伊科的暗哨,还有太都那些阴险的朝廷命官,以及李香香带过来的人马,那些前来贺喜的新罗各方势力,另外还包括一些想要邀功请赏,贪图钱财的杀手,只为了取了你的首级去新罗领赏!这么一个时候,你都还要不顾一切地出去,你以为吴腾真地能够护住你,他真地能够置全伊科的滔滔反对之声于不顾,而不顾一切地保全你?你晓不晓得只要你一出现,就是伊科当今皇上也不得不权衡轻重主次,一方是你的性命,一方是伊科与新罗的国际关系,你觉得他会选择什么呢?现在只要你一出去,就会掉进别人的陷阱,而别人只要一抓住你,那你肯定就会死得很难看,你如此着魔地要出去,到底哪根神经短路了?” 本书来自 品&书#网 99mk.cc。wap.99mk.cc 正文 第237章 东躲西藏的日子! “你才神经短路了呢!”少女扬起脸,咆哮起来,“我很清楚自己在干嘛!”少女激动得胸口起起伏伏,眼睛里却深藏着无比坚毅的光芒,“我从来都是这个样子,我是天下人的公敌,打一开始走进圣清宫,我就想到了迟早都会有这么一天的。然而,那又如何呢?想干掉我的人太多太多了,难道就因为如此,我就缩起头来,不出去,一辈子做缩头乌龟吗?我越是躲躲藏藏不出去,那别人就越认为我懦弱无能,就越是要想方设法地干掉我!我这会儿离开这里,就是希望有一天我能够拥有保护自己的实力,不再过那东躲西藏的日子!” “慕容微,你不要忘记了,我曾经对你说过,我也有自己坚定不移的理想和信念。” “让你的理想和信念都飞到天上去吧!”慕容微低沉地咆哮起来,嗓音里夹杂着汹涌的怒潮与难以遮掩的抑郁。他的双眼黑漆漆的,一眨不眨地看着少女,似乎恨不得把他的牙齿给咬掉:“理想?信念?值多少钱?难道比生命都还更值钱吗?如果你连生命都没有了,那你的理想和信念顶个屁用?” “当然比生命更值价。”少女静静地看着他,轻轻地说道,“你不晓得,这是我生命的唯一价值,有人离不开我,无论如何我都得赶过去。”刹那间,好像有汹涌的浪潮从乱纷纷的大脑里澎湃而过。慕容微低低地暴啸起来,仿佛瞬间变成了一头狂野的怪兽。他一下子冲了过去,瞬间把少女紧紧地压在身体下面,夹杂着凶狠的,滚烫的,心有不甘的情愫,把火辣辣的热吻印在少女的芳唇上! 瞬间,男子的身体里那沉睡已久的火山轰然爆裂开来,他的热吻那么深沉,那么炽热,那么猛烈,少女简直都呆住了,那股熟悉的味道在唇息间充斥、萦绕,男人的气息就像是夏日海滩上的海风,无孔不入,包裹了她,遮盖了她,朦胧了她,他的身子是滚烫的,灼热的!那哪里还是一个简简单单的热吻,里面夹杂了太多太多难以言表的火热的复杂情感,就像火山的岩浆般,瞬间爆喷而出! 少女震惊不已,一个劲地用手去推,去挡,去挣扎,去阻挠,唇齿间有热热的血腥气息。不知过去了多久,那座狂热的火山总算沉寂下来,无力地瘫软了,带着心酸,带着愤恨,带着无助,带着莫可名状的苍凉与失落,放开了少女的身子和芳唇。慕容微自我解嘲地笑了笑,说道:“未必然你没有感受到吗,他需要你,我难道就不需要你吗?” 少女一下子呆住了,她陡然感觉大脑一阵晕眩,那房间里的灯火忽然一下子变得好大,好大,而这房间也在无限地膨胀、膨胀,膨胀到无限大。那粉红的烛泪“啪嗒!啪嗒”地滴落下来,滴落成一幅无比巨大的美丽画卷! 少女感觉喉咙涩涩的,好像被什么东西填塞住了,就是呼吸也变得有些难受起来。慕容微的眼睛那般抑郁,他静静地瞅着她,一句话也不说,眼里有一幕幕风景飞掠而过,那些曾经的美好岁月,那些少年的无瑕时光,那些不晓得应该怎样表白的青苹果记忆,还有太多太多难以言说的情感,都在一瞬间像放电影一般,飞跃而来! 少女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慢慢地把眼里的震惊、柔弱与感激都收敛了起来,收敛到心灵最深处。她慢慢地隐藏起所有的情愫,低低地说道:“请求你,让我离开。” 房间里的烛火依然在明亮地照耀着,然而,却仿佛有晦暗的光芒朦胧了下来,一层层纱幔后面,男人的面孔显得有点飘渺不定,他的面色和前段时间相比,显得更清俊了,但是,这会儿看上去,却又笼罩着厚重的阴郁,好像正在思虑着什么极其重大的决定似的。终于,他似乎拿定了主意,一下子站了起来,冷郁地笑了笑,说道:“看来还是我自作多情,你如果实在要走,我也绝不强留,走啦。” 慕容微扔下话,回转身子,大踏步往外就走,再也没有了一丝一毫的不舍。 天上一轮圆月,洒给人间几许清辉,却已然有了三分凉意。少女静静地坐在床上,看着那随风翻卷的纱幔,还有那点点摇曳的烛火,一下子觉得自己是那般疲惫。她轻轻地呼出一口气,却无一不是苍凉与沉重的气息。 “要勇敢!要顽强!不要倒下!”万籁俱寂中,少女喃喃自语,声音细若蚊蝇,让人感觉到丝丝沧桑之气,“时光是最公正,也是最伟大的魔法师,它会冲刷一切,见证一切,只要自己顽强地坚持下来了,一切的一切就都会随着时光的流水远去、远去,杳无踪迹!” 少女轻轻地点了点头,好像试图自我劝说,说完这番话,她静静地站了起来,走到窗边,眺望着万里明月沐浴下的西北方向,从容不迫地念叨道:“沐北,等着我,我来了!” 少女在大街上闲逛了两圈,顺便取了一个一看就是不务正业,好吃懒做的浮华子弟的钱袋。她身上穿着慕容微那显得过于肥大的衣裳,很不合身,被风一吹,那衣裳就哗哗啦啦地响起来,仿佛就像是肥大的戏袍似的。少女走到大街拐角处,打开钱袋一看,不由眉开眼笑起来,哇噻,那银子在月光下闪烁着熠熠亮光,格外让人喜欢。少女兴奋地吹了一声口哨,快步走上大街,走进了一家衣铺店。 没一会儿,一个英俊、潇洒的翩翩公子便从店铺里走了出来,那双眼睛闪烁着明亮的光芒,面色如画,手里摇着一把文人学士特别喜爱的折扇,一副大族子弟的派头。 就像吴腾说的那样,这会儿的太都城龙蛇混杂,动荡不安,世家军一下子被掀了老底,好些不服号令的世家都被轰赶出了太都城,一时间弄得一片混乱,那些有权有势的人开始坐立不安起来,生怕厄运会降临在自己头上。那些捉拿少女的人,更是乔装改扮,除了吴腾是为了找到她,把她保护起来,而别的势力却各怀心思,纷纷出动了许多暗哨人马,不惜一切代价地寻找这个对沐北,对新罗,对伊科太子都无比重要的女子,那些密探,就像让人恼怒、讨厌的蝗虫,无孔不入。 少女仔细地思虑了一下,觉得如果住在客店,还不如藏身到妓院、赌馆里面,那儿尽管三教九流,什么样的人物都有,可是,却是上好的“避难所”,哪里会有人还能够想得到,那么一个受了重伤,而且还被各方势力明查暗访的女子,居然会无比张狂地躲避到赌馆里面呢? 这会儿天色已经很晚了,牡丹长街等好几条主要的街道都已经是一片死寂,然而,赌坊街却是欢腾不已,街道稍微显得有点拥挤,可是,却密密麻麻排列着一幢幢妓院、赌馆,彩灯高高地悬挂着,街道旁边的青楼上面,一个个浓妆艳抹的女子站在楼前招揽生意,那脸上浓浓的脂粉味直往人的鼻孔里钻,让人感觉极不舒服,而沿街还有许许多多的夜游妓女热情、火爆地在街市上伸手拉客,对客人毫不遮掩地摸摸搞搞。 “这个小相公是一个人呀,怎么样,进来坐坐吧?” 少女被一个火辣辣的女人一把扯住手臂。她站住脚步,瞟了一眼眼前的女人,只感觉肠胃一阵阵痉挛。眼前的女子早已是半老徐娘,那一脸低廉的庸指俗粉让人呛鼻,不晓得在脸上抹了多厚,随着她抬脚迈步,而不住地往下掉落,那一身裙裳也是十分粗俗,那皮肤很明显已经没有了弹性,敞露出来的那部分还显现出黯淡的白光,只瞄一眼,就晓得她是干嘛的。她看见少女这位“公子哥”如此英俊、潇洒,气度不凡,便把手搭在少女的细肩上,一股浓艳艳的让人耸鼻的气息扑面而来,那鼻子几乎贴到了少女的脸上,风情万种地笑问道:“这个小相公,要不要姐姐陪你玩玩呀?” 少女略略一呆,她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伊科的社会风气居然达到了如此开放的地步,这种情况假如是在新罗,那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被认可的,尽管新罗也有青楼,然而却基本上是官府所办,一般的老百姓哪里又进得去? 然而,虽然万分吃惊,但是少女还是把自己的惊讶给隐藏了起来。她是谁呀?二十一世纪的军情处高级指挥官,啥阵仗没有看见过,立刻老成地笑了笑,与那个女子打情骂俏起来:“不晓得姐姐开个啥价钱呢?” 那个妓女微微一呆,看见冷薰尽管很年轻,嗓音也嫩嫩的,可是言行举止却很老成,于是也不敢信口开河,狮子大开口,只是笑着说道:“在湖上游玩五微铢银子,如果是做事就是两钱银子一次,不过看小相公长得如此讨人喜欢,如果包夜,那就给你算实惠些,六钱银子。” 十微铢银子是一钱,十钱银子为一铢,十铢银子为一个金铢,当时少女和林海德被买为奴隶时的价钱也只有几金铢,这个半老徐娘很明显也晓得自己上了年纪,不值价了,因此要价也挺低的。 少女淡淡地笑了笑,轻轻地摆了摆手。 那妓女还认为她嫌贵,急忙说道:“那做一回事一钱银子,包夜三钱,小相公,只看一眼就晓得你是老顾客了,熟悉行情,但不可能再压价了。” 99mk.cc。wap.99mk.cc 正文 正文_第238章 我可不会放过你 少女摆了摆手,说道:“我不是觉得贵了,是觉得我和你不合适,不如这样,你帮我找一个安静的好地点,我拿一个金铢给你,怎么样?” 那妓女听了这话,兴奋得双眼放光,整整一个金铢呢,只怕她自己好几个月都赚不了那么多银子呢,立刻点点头,十分高兴地在前面带路。 少女原来是准备去赌馆,然而那儿人多眼杂,环境也很糟糕,吵吵嚷嚷的,不利于休息。她很清楚像这样的青楼女子,一定认识一些颇有名气的青楼,有时候遇到的客人觉得自己不合适,就会引介到她们熟悉的青楼去,也从中意得点引介费用。这样子,不是让她省了很多事吗? 少女跟着那个女子往前面走,没一会儿就走到了一家妓院大门口。这家妓院单看门面,就很有些排场,还算有些情趣,只是那所处的地势显得有点偏僻,并不如前面几家那么闹热。 一个高高大大的男子看见生意来了,大步跑了出来,对着冷薰一个劲地躬腰施礼,一口一个“少爷”,叫得可甜喽。而他扭过脸,却对那个青楼女子摔了脸子,虽然他们的声音压得很低,然而,少女还是听得真真切切。 “前不久赵老爷吩咐了,凡是不认识的人都不要接,难道你不晓得吗?上面似乎正在到处找人耶。” 当真是没有钱办不成的事,却听那女子说道:“他不是陌生人,而是我的老顾客。” 那男子可无论如何都不相信,疑惑地说道:“他那么年轻,还是你的老顾客?你不是都可以跟他做娘了吗?” “放屁!他就喜欢老娘我这种半老的货色,咋啦?这客人出手可大方了,你不要拉倒,我就介绍给别的青楼!” “好了,你都带过来了,但是假如出了事,我可不会放过你。” “你就把心放回肚子里吧!” 少女面不改色心不跳,这个赵老爷也搞不清楚是什么身份,但看样子应该不会是官家,可能是哪一边买通了的地方保护主义者。果不其然,门口站着好几个彪形大汉,一双双眼睛不停地在周围人身上扫来扫去,让人脊背生寒。他们扫视了冷薰几眼,不过,并没有怎么留意,倒是对来来往往的女子很留意,特别是对那些独来独往的夜游妓女格外留意。 自己果真没有估计错,当真是哪儿都是那些不怀好意的人呀! 少女在心里冷冷地笑了起来。 “小相公,这下行了,我都跟他们说好了,这段时间到处都在捉拿凶犯,可能有人犯事了,不管是哪儿的家店、妓院都不准收容外地来的陌生人,可费了些神。” 少女着女人一脸讨好的笑容,心里晓得她的意思,顺手掏出一块金铢,放在她手心,笑着说道:“谢谢,这是你的赏金。” 那个青楼女子立刻感激涕零地离开了,龟公模样的男子一脸嘻笑,恭恭敬敬地走了过来,讨好地说道:“小相公仪表堂堂,不晓得是哪儿的人哟?” 少女假意做出一副神秘的派头,严肃地说道:“我告诉你的话,你可要保密哈。” 那龟公听了微微一呆,瞬间站住了脚,只听少女说道:“我是伊科皇宫派来的,来到这里,主要是为了替主子挑选美女的。” 那龟公听了冷薰的话,瞬间吃了一惊,仔仔细细地瞅着少女,看见她尽管还很年轻,然而,出手阔绰,样子也很清秀,却淡淡地透露着一丝丝柔媚的气息,一下子就明白了过来:“怪不得呢,你是太子殿里的人呢。” “嘿嘿!” 冷薰立刻制止住他,竖起手指说道:“你可不要说出去,否则,你就自身难保了。” 那龟公听了这话,立刻点了点头,喜滋滋地说道:“平时就听说太子殿下有事没事就爱光顾什么烟花柳巷之地,特别是翠柳楼、红莺楼等几个太都城里特别有名的青楼,真是想不到,连咱们这儿也有这么好的运气。” 少女摆了摆手,轻轻地叹了口气,说道:“老在那几个地方厮混,也特别没有意思,现在想玩点新鲜的,还是钱大人叫我来的,就听说你们这儿挺好的。” “钱大人?”那龟公微微一呆,然后立刻明白过来,说道,“钱璋钱尚书,是的是的,他是这条大街上的常客,只是我们眼神不好,从来都不晓得钱大人也来过咱们这儿。” “哈哈哈哈,朝廷可不准许官员逛这风月场所呢,都是悄悄地来,悄悄地走,难不成还要敲锣打鼓呀,不然,还成什么体统?因此,你这样说话可要当心点呢。” 那个人立刻点了点头,说道:“您就不要担心喽,我一定不会泄露出去的。” 冷薰拿出两块金铢,甩到他手里,说道:“这是打赏你的!” 那个男子立刻道谢着离开了,心里寻思,看来这皇宫里面出来的人出手就是大方啊,与众不同呢! 这家妓院名叫夜来香,装饰得倒也蛮有情趣的。那个人把她带到了一间清新、素雅的小房间里面,接着就心急火燎地跑了出去。这个夜晚,青楼安排了好几个特别年轻、漂亮的妓女来见她,因为她们认为冷薰是宫里的太监,因此,派过来的女子基本上都穿得很“正统”,不过就是唱唱歌,弹弹琵琶,跳跳舞等等。少女百无聊赖地坐在那儿打起了瞌睡。那老板见她没有兴致,立刻叫人都下去了,让冷薰休息,明天再接着挑选。 少女静静地躺在床上,这会儿才轻轻地松了一口气,慕容微那些话并非耸人听闻,甚至实际情况比他说的都还要严重。她反正都晓得了沐锦是假扮成邓泽来的伊科,那她只要打听一下邓泽的下落,不是就行了吗?邓泽是明水的大族,他进了太都城,一定会引起一番轰动,不可能悄无声息。今晚暂且先歇息一下,明天再探听情况。 少女第二天一大早就醒了过来,整个青楼还安安静静的。那些青楼女子都没有早起的习惯,这会儿还真地太早了。 少女刚一走出门,就看见那个龟公正坐在门口,冷薰轻轻一笑,说道:“就出去逛一逛,晚上再回来。” 那龟公似乎很体谅她,说道:“是呀,可不容易出来呢,是应该好好转一转哟,需不需要我叫人陪着您?” 少女轻轻地摆了摆手,说道:“这儿我熟悉,你忙着吧。” 然后,她在龟公的目送下走出了夜来香馆,走到门口时,那两个大汉依然还在那儿门神似的站着,看见她走出来,都凶神恶煞似的瞪着她。少女一双目光毫不示弱,也狠狠地回瞪着他们,鼻子里还轻轻地哼了一声,那两个人看见这个人神情如此傲慢,也没有敢上来查问。 少女离开了夜来香馆,一路大摇大摆地走在大街上,那个时代的绘画技术真地是十分糟糕。少女当时在新罗就看见了那些所谓的“通缉文告”,她那时还挤在人群里,跟着那些人一起看了好久,可依然感觉那上面画得一点也不像自己,而现在她是女扮男装,这个样子在大街上走来走去,自然那些人就更不容易认出她喽。 这么长时间没有进食了,肚子正“咕噜!咕噜”地闹意见呢,还是先填饱了肚子,再慢慢探听吧。 少女正在那儿思虑着,大街的另一边忽然起了一阵骚动。少女停下脚步看了过去,却看见一个人在前面疯跑,而后面却有好几个人在紧紧地追赶着他,很明显都是当地的一些地头蛇,狂乱地叫嚣着,一边追赶,一边恶狠狠地叫骂起来。 少女抬眼一看,大脑瞬间就像糊了浆糊似的,等她想要回过头避开时,却已经迟了,那个被追赶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人一下子就看到了她,接着仿佛一下子找到了“大救星”似的,不要命地大喊道:“小娇!小娇!快救命呀!” 少女一双眼睛极速地往左右看了看,就是那个人这一嗓子,就已经吸引着四周二十多个路人抬起眼睛,向她看了过来,那一双双眼睛可都像是鹰眼一般锐利,一看,就是不明身份的“暗探”。 “小娇!我在这里,快点帮我一把!” 林海德背着他那破破烂烂的书囊,披散着头发就冲了过来,仿佛无家可归的孩子,总算找到了家似的,那张脸笑得可开心了,那笑容都扯到后脑去了。 一群人“呼啦”一声就冲了上来,林海德一下子扯住少女的手腕,哈哈大笑道:“小娇,我正在四处找你呢,这下可好,总算把你给找到了,看来这可真地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太棒了,老天总算也没有辜负我呀,可算让我把你给找到了!这段时间你都跑到哪里去了?你怎么瘦了那么多,在外面是不是有人欺负你,嗯,你的神情怎么那么令人不可思议?” 少女差不多都要嚎啕大哭了,这才看见那些疯狂追赶林海德的彪形大汉正如狼似虎地从四面把他俩给包围起来了,而最要命的是,那一声“小娇”更是不知引来了多少异样的目光,这会儿,她好像已经感觉到那些正飞速赶来的乱纷纷的脚步声了。 “这些,这些人是干嘛的?” 少女迫不得已地出声打断了唠唠叨叨,似乎巴不得把整个家底都抖搂出来的林海德,先前被追赶得急急如丧家之犬,忙忙如漏网之鱼的男人一下子好像就有了底气,他愤愤然地指着那些人咆哮起来:“就是他们,他们追着我打,欺负我!” 99mk.cc。wap.99mk.cc 正文 第239章 哪个在生事? 少女扭过脸,就看见林海德对着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道:“嘿嘿,他们都是老熟人,这段时间,我在这里面逗留了一阵子。”每当此时此刻,少女老是要慨叹上苍造物的神奇,她静静地看着林海德,实在是无语,就是连生气都感觉是多余的事。 罢了,她毫不否认,她杀人不眨眼,罪孽滔天,上苍现在可算是要给她一点颜色看看喽。 两个人被推到了一间狱室里面,狱头骂了几句,锁好了狱室门,就走了出去,喝酒、吃肉去了。 少女抬眼一看,看见这间狱室里还有十二、三个人,尽管现在是白天,可那大牢却只在正厅那儿有一个天窗,里面黑糊糊的,就算少女双目如电,可还是模模糊糊地看不真切。 手机阅读 “臭小子!你能耐呀,看你还怎么跑?” 那群五大三粗的汉子愤怒地吼道。复制网址访问 %77%77%77%2e%76%6f%64%74%77%2e%63%6f%6d 林海德被他们吓得瑟瑟发抖,可是一看到少女就在面前,瞬间又理直气壮起来,大声说道:“小娇,帮帮我,让他们知道我并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他的这一句话很明显惹怒了那些人,那些大汉咆哮声声,就冲了上来。电光火石间,少女的大脑高速旋转起来,她在心里想道,现在这种突发状况,是挥起拳头打别人,还是等着别人打她?是接着隐藏身份,还是彻底暴露?接着隐藏则会挨打,而彻底暴露就会丢命,哎,她无可奈何地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有这个危急关头,她果断地蹲下身子,比林海德都蹲得更快,一下抱住了脑袋。 林海德的反应倒也挺快的,他看见少女都蹲下了身子,也只好跟着蹲了下来,任那狂风暴雨般的拳脚落在他的头上,身上。书呆子困惑不解地大声叫嚷道:“小娇,怎么不揍他们呢?” 那些过往的人儿谁都没有理会别人的闲事,只是无可奈何地叹息道:“唉,一个时运不济的书生,一个稚嫩的少年,居然还口出狂言地说要揍别人,真是叫人匪夷所思。” 不晓得过去了好久,那伙人也许是打累了,也许是觉得这般毫无反抗的打斗一点兴致都没有,这才满嘴爆粗地离开了,而这会儿的林海德,却已经只剩下半条命了,连那些看热闹的人都百无聊赖地散开去了!幸好那些人似乎只对林海德看不顺眼,并没有揍少女。她跑到他身边,担心地问道:“你怎么样?” 林海德憋屈得眼泪长流,难受地说道:“小娇,你怎么不打他们?” 少女还没有来得及说话,忽然只听到前面传过来一声咆哮,几个伊科官差大步奔过来,站在了两人身边,那个领头的指着林海德愤怒地斥责道:“这个臭小子原来躲到这里来了,他屡抓屡犯,乱贴东西,不知悔改,抓起来!” “呀!”林海德大吃一惊,那刚才受的伤好像一下子就好了大半,就像一头豹子似的,迅捷地跳了起来,扭头就想跑,可还没有来得及迈出步去,就一下子被人逮住了。 “小娇!快救救我呀!” 伊科官差勃然大怒,咆哮道:“哈哈,想不到还有同犯,一块儿抓起来!” 少女真地是没有言语了,这个书呆子可真是坏事。她恶狠狠地瞪了一眼林海德,好想发火,可那心中已经喷涌不起火气了。 官差把两个人五花大绑,就这样在众目睽睽之下,无可奈何地被他们带走了。 那些隐藏着的地下杀手一个个都掏出了怀里的画像,仔细地看了看,觉得有三分相像,然而,不是又说她是独自一个人,还功夫了得吗? “不是,不是!”他们都摆了摆手,陆陆续续地离开了,为这千载难逢的发财美梦,而全心全意地继续奔波着! 黑漆漆的大牢里面阴森森的,晦暗又潮湿,还处处散发着让人反胃的臭气! 少女和林海德刚刚走进去,就听到那些人都一个劲地起哄:“嘿嘿!快看哟,那个书呆子又被抓回来喽!” 狱头拿着长长的马鞭逐一抽打着每间狱室,骂骂咧咧地斥道:“他奶奶的,吼什么吼,都跟老子好好地呆着,又想挨皮鞭啦?” 少女扭过脸,就看见林海德对着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道:“嘿嘿,他们都是老熟人,这段时间,我在这里面逗留了一阵子。”每当此时此刻,少女老是要慨叹上苍造物的神奇,她静静地看着林海德,实在是无语,就是连生气都感觉是多余的事。罢了,她毫不否认,她杀人不眨眼,罪孽滔天,上苍现在可算是要给她一点颜色看看喽。两个人被推到了一间狱室里面,狱头骂了几句,锁好了狱室门,就走了出去,喝酒、吃肉去了。少女抬眼一看,看见这间狱室里还有十二、三个人,尽管现在是白天,可那大牢却只在正厅那儿有一个天窗,里面黑糊糊的,就算少女双目如电,可还是模模糊糊地看不真切。 那儿的人看见又有人进来了,一个个都不怀好意地瞪着两人,有几个人甚至还有意把身子向一边移了移,把剩下的空地给霸占了。 林海德很明显已经十分熟悉这儿的环境了,那个在外面满口浩然正气、仁义为怀的书生心里有点发虚,情不自禁地缩到了少女身后,低低地说道:“小娇,这儿的人很霸道的。” 可是,他的话还没有说完,空气中就响起了一连串的惨叫声,少女抬步上前,有一个人想要绊她的跟头,少女不躲不闪,踢出一脚,耳闻得“咔嘣”一声脆响,那个人的腿骨一下子脱臼了,身子缩成一团,杀猪般地惨叫起来。 “滚开!” 少女瞄都没有瞄一眼,直接走了过去,向着那团黑影说道。 牢房就是这么一回事,欺负弱小的,害怕硬手。他们看见这小子虽然年纪轻轻,但一身华贵气息,身手了得,哪个又还敢出头?瞬间,那些人就自动让开了一面空空荡荡的墙壁。少女弯曲起膝盖,坐了下去,一言不发。林海德看见了,立刻跑了过去,紧紧地挨着少女坐了下来,接着用一种雄霸天下的气概指着那些人,用他这段时间不知道从哪儿学来的语气,很张狂地斥责道:“都规规矩矩的哈,不准打坏主意!” 哎!少女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好像想要哭起来。她把脸埋在胸前,真是感觉憋屈极了! “这家伙究竟是吃啥子东西长大的呀?”女子匪夷所思地低低地念叨道,不想林海德竟一下子听得真真切切,扭过脸来,彬彬有礼地回答道:“没吃啥呀,就是五谷杂粮嘛,每一颗每一粒都是百姓辛辛苦苦种出来的,我的饮食习惯很好,从来就不挑挑拣拣,什么东西都吃,很好打整,就为了填饱肚子而已,没有必要随便挑剔。” 少女身体有病,又有伤,整个人感觉一点精神都没有,那脑袋也昏昏沉沉的,眼前迷迷蒙蒙,直发晕。她竭力抑制住要抽他嘴巴的冲动,真地是无话可说了。 “干嘛?哪个在生事?” 狱头很明显听到了那个人发出的惨叫声,马上就像火烧屁股似的,拿着***,冲了进来,大声地斥责道:“哪个在惹事?想找死吗?” 狱室里的犯人们都抬起了脸,集体看着少女。少女神色冷冷的,一双眼里箭射而出一道道寒冷的光芒,斜斜地挑着眉头,盯了那个狱头一眼,并没有出声。 狱头久居太都,也曾见识过无数达官贵人,自然也有了一双不俗的慧眼。他看见这个小少爷尽管年纪很轻,可那一身尊贵的服装,自然透露出非凡的气度,看谁都是那么冷冽、傲慢,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架势,心里默默地想道,该不会是哪个世家大族的公子吧?威严尽管不可丢,但小命可更不可丢。那狱头看见少女的样子,一下子就像瘪了气的皮球,半软半硬地嚷嚷道:“你,那个,不要乱动。” 说完话,就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林海德瞬间对少女敬佩得不得了,说道:“小娇,还是你更厉害,看他那个样子,都很害怕你。” 少女也不想理会他,她方才走进来的时候,就已经看好了地势,就这么个破地方,如果要逃之夭夭,还是比较容易的,不管怎么说,也不像那些守卫森严的天牢,这儿关的都是一些小打小闹,无关痛痒的人物,是那种防范最松懈的低级牢房,可问题的关键是如何能把林海德这个书呆子一块儿带走? 天色慢慢黑下来,狱头把晚饭送了过来。少女只瞄了一眼,就几乎当场呕吐,可那林海德却吃得无比兴奋,看来他并没有说假话,真地是不管什么东西都能够吃下去。这个书呆子倒也真奇怪,竟有一种超乎常人的适应能力,不管是在何时何地,都能够迅速地调整好自己,与环境融为一体,接着找到让自己活下去的坚韧的生活信念与意志。 天色慢慢地黑了下来,这间狱室就变得更加昏暗了。少女一直闭着眼睛,坐在那儿养神。她在等待,这狱室里这会儿还有三个犯人睁着眼睛呢,她不想伤害他们,就只能等到夜深人静时分,弄开门锁,逃之夭夭。像这种粗糙的门锁,她可以在一炷香的时间里弄开两百多个。 林海德倒睡得很高兴,很踏实,这种衣食无忧的日子他好像还很满足,何况,现在还有少女陪在他身边,不用担心有人会欺负他。他睡觉的样子还挺耐看的。他似乎只有在睡熟了的时候,才稍微有那么一点人的模样,虽然他是靠在少女的肩膀上睡过去的。 午夜时分,大牢里一片死寂,四周满布着男人们刺鼻的汗臭味和惊天动地的打鼾声,少女小心翼翼地捅了捅林海德的胳膊,在他那张啰里啰嗦的嘴张开之前,一把给捂住了,轻轻地放低嗓音说道:“不要说话,快点跟上。” 林海德好像还没有完全从睡梦中清醒过来,神情有那么一刹那的迷离。他轻轻地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无比困惑地看着少女,轻轻地拧起眉头,好像还不晓得她要干啥似的。 本书来自 品&书#网 99mk.cc。wap.99mk.cc 正文 第240章 你这是违法 看见他没有说话,少女小心翼翼地走到狱室门边,动作灵巧得就像一只夜猫子,一点声息也没有。匕首、细铜枝、钩锁,这是少女必须随身携带的三样东西,不管是在哪种情况下,她都会想方设法地让自己带着它们,而不会让自己处于不利的的情势。先前刚刚走进监狱大门时,那个狱头看见她衣衫里透露着罕见的尊贵气息,而步履稳健,神态自若,居然也没能敢走过来检查她身上有没有携带违禁物品。 “咔嚓”一声轻响在黑夜里响了起来,门锁瞬间被打开了,少女刚想扭头叫上林海德一起离开,只听见身后的男子一下子尖叫了一声,幸亏那声音不大,才没有惊醒别人,只有这个狱室里有一个犯人轻轻地翻了一下身子,却并没有醒过来。少女扭过脸,冷冷地瞪着他。林海德用手指着她,结结巴巴了好久,才低低地说道:“小娇,不行!你这是违法!” 少女几乎被他气得晕倒,凶恶地瞪着他,低低地斥责道:“你究竟走不走?”林海德满面憋屈地说道:“小娇,咱们犯的是小事,没有犯大事,过两天就获得自由了,然而,你这种行为是逃狱,那可就是大事了。”少女被他气得直想狂揍他一顿,不再理会他,回过身就想自己离开,却看见林海德瞬间惶恐不安地扑过来,踩得地上的杂草窸窸窣窣作响,一把扯住她,无比紧张地地说道:“离开,离开,我离开,不要把我一个人扔在这里呀?” 可是,这会儿就是想离开也离开不了了。前方廊道里陡然响起一阵阵乱纷纷的脚步声,好像有很多人正往这边而来。林海德瞬间吓得一脸煞白。那些人来得可真快,少女没有办法,一把扯起林海德,回到先前的地方坐下。很快,那些犯人就都被惊醒了,朦朦胧胧地睁开了眼睛。 “大人,您请走这儿。” 狱头的声音百般讨好地响起,接着,三十多个一身大红官差服装的军士全副武装地走了进来,一直走到少女他们的狱室门口,才停了下来。军士们手里举着明亮的火把,把狱室照得亮如白昼,一个中年官员走过来,站在狱室门口,看那样子,极其威风。他沉声问道:“就是这儿吗?” 狱头立刻恭恭敬敬地说道:“回大人的话,就是这里了。” 少女隐隐感觉到,这些人就是冲着她来的,可能是吴腾派人来找寻她,也或许是伊科朝堂上的亲新罗派,再有或许是新罗收买的地方官,想要神不知鬼不觉地把她拐走。她静静地坐在那儿,仰起面孔,手指慢慢地伸向靴子,那儿隐藏着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她全身的肌肉都绷得紧紧的,静静地估算着逃跑的地势,静静地估算着如果是拼杀起来,自己有多少获胜的把握? 而就在这会儿,只见那个大人一下子走到廊道的另一边,恭恭敬敬地笑着说道:“少爷,你要找的人,就在那儿。”接着,只听见清晰的脚步声响起,一道长长的黑影在明晃晃的火把映照下,先是露出了一个脑袋,然后,是一只锦绣长靴,淡蓝色的锦袍,上面刺绣着金色的祥云图案,腰里扎着玉带,身材修长。男子两道剑眉斜斜地挑着,面如银盘,嘴唇殷红,眼神冰寒得仿佛是雪山上的雾气,那神情,那眼色,少女仿佛都能听到他没有说出来的话:“你可真是一个超级大笨蛋!” 伊科官员向着慕容微讨好地说道:“慕容四少爷,下属失职,没有弄清情况,实在对不住了。”慕容微彬彬有礼地点点头,说道:“这也不怪你,是他们自己没有亮明身份,只是一场小小的误会,大人也没有必要放在心上。” 那个官员总算吐出了一口长气,扭过脸向着狱头沉声说道:“立刻把人放出来!” 那个狱头这下似乎才反应过来,立刻屁颠屁颠地跑了进来,然而,刚要打开锁,那锁却自动开了,他还没有拿钥匙呢。 狱头和官员的神色,一下子变得相当尴尬,官员低低地斥责道:“真是个蠢材!” 狱头瞬间仿佛吃了黄连似的,那可真是苦不堪言啦。慕容微当然晓得那是怎么一回事,眼光轻描淡写地在少女的面孔上扫了一回,轻轻地扯起嘴角,冷冷地哼了哼。 少女低着眼睛,似乎真巴不能把脸埋进胸膛,这回这个脸面,可真地是丢到家了。林海德似乎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在狱头一连串的赔罪声里,慢慢走出了狱室,只听慕容微对那官员说道:“我向大人介绍一下,这是我新罗文会县林子云林大人的少公子林海德,林大人是我的故交,海德也是我的朋友,他这回来伊科游学,没有想到居然弄出了这样的小小误会。” “原来是林大人的公子,失敬,失敬,请恕本官无礼之处。”林海德瞬间明白了过来,指着慕容微说道:“哦!原来你和家父是朋友,然而,我却如何不认识你呢?”慕容微和那个大人瞬间都变了脸色,少女却憋不住很想用脑袋碰壁,这个书呆子,他怎么就一点也听不出别人的意思呢?慕容微也没有料到他会有此一问,觉得这个说话没有章法的家伙可真是的,不过,他的反应也够快,轻轻地笑了笑,严肃地说道:“我与林大人已经有好多年没有见过面了,当初前往林府时,林公子还很小,不认识我,也情有可原。” 可是这个林海德,年龄看起来好像并不会比慕容微小什么,有可能还会比他大一些,然而转瞬之间就成了他的小字辈。慕容微对着一个和自己差不多大的人,口口声声说“林公子那会儿还很小”,居然脸不红心不跳,看来他的心理素质可真够强的哈。 眼看着林海德张张嘴,又想要说话,真担心他又说出什么让人大跌眼镜的话,那个极善于看人面色行事的大人急忙开口说道:“既然这样,那就烦请大家借一步说话,在这儿畅叙旧情,是不是也太有点不合适了?”慕容微爽朗地大笑起来,说道:“就是啊。”接着扭过头又对林海德说道:“林公子,这边请吧。”林海德彬彬有礼地向着那官员拱了拱手,微微一笑,拂了拂自己一身破旧的衣服,随手一甩沾满稻草的衣袖,率先大踏步向前走去。 眼看着少女还静静地站在那儿,一动也不动,慕容微慢慢地扭过脸,看了她一眼,神情里满是他一贯以来的嘲弄和讽刺,沉声说道:“还站在那里干嘛,难道还没有站够,不觉得丢丑吗?”说完这句话,回头就走,如此情况,是够丢人的哟。 少女无可奈何地轻轻地叹息了一声,然后紧紧地跟在后面向前走。 狱头惶恐不安,如遇大赦地抹了一把冷汗,这会儿总算可以吐出一口长气了,可真地没有想到,这么个家伙还有那么扎实的后台,幸好没有对他下手,否则,可就真地是吃不了兜着走了,真是叫人困惑不已啊,怎么他先前几回被逮进来的时候,没有人为他出头呢?可他想来想去,也想不明白,只得轻轻地摆了摆手,不再去想。大牢里面的灯火十分昏暗,犯人们紧紧地趴在狱室门前,睁大了眼睛,一个劲地向外张望,一双双眼睛里还夹杂着浓浓的倦意,可都伸长了脖子,就为了看点稀奇古怪,可看了一会儿,见没啥稀奇古怪可以欣赏,于是,一个个就都各归各位,继续倒头大睡特睡。 走出大牢时,天已经都要亮了,天边隐隐约约闪烁着启明星,天地之间弥漫着一层层灰蒙蒙的光线。轿子在一个巷口停了下来,慕容微下了轿子,站立在巷口,黎明的晨光辉映在他身上,晨雾弥漫,让他看起来多了一些清朗的气息。 男子的眼神很迷离,也搞不清楚在看什么,在想什么。少女静静地站在他身边,略略有点难堪,想了很久,才总算开了口,轻轻地说道:“谢谢你!”可是那话还没有说完,慕容微忽然轻轻地笑了笑,把头转向一旁,好像不乐意再听下去。 少女情不自禁做了个深呼吸,轻轻地说道:“我晓得,一次次见到你,都是说这样的话,显得很没有情趣,然而,还是真地要谢谢你,你又帮了我一个忙。”慕容微轻轻地低下脸,微微眯缝起双眼,嗓音清淡地说道:“你不是口口声声说就要前往沐北吗,怎么还在这儿逗留?” 少女垂着脸,静静地没有说话。 男子眼里飞掠而过丝丝烦乱,沉声说道:“我立刻安排人送你离开。” “谢谢!暂时还不需要!”少女立刻说道。慕容微慢慢拧起了眉头,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少女,那眼神如刀似剑,狠狠地落在她身上,只差血肉横飞了。 少女的嗓音很细,夹杂着一缕缕难以言说的苦衷,说道:“我真地还有些事。” “究竟是什么事?” “对不住,我不能告诉你。”是呀,那样的事哪里能够说呢?未必然告诉他沐锦已经到了伊科,还冒充那个什么邓泽?慕容微的神情慢慢地黯淡了下去,少女立刻补充说道:“实在对不住,因为有些事非同小可,咱们站在不一样的角度,因此,有些事我真地不能够说出来。” 99mk.cc。wap.99mk.cc 正文 第241章 你们是朋友吗? “你还有完没完?”慕容微紧紧地拧着眉头,不乐意再听这样的话,他扭过身子,沉声说道,“不管怎样,你都有那么多借口,反正我和你也并没有什么关系,也没有必要管你们的闲事,你们离开吧。”这会儿,那走在后面的林海德忽然一下子走了过来,这个百事无忧的书生在那轿子里居然也能够呼呼大睡,实在是让人感叹!此刻,他从轿子里走了出来,还没有睡醒,犹自睡眼惺忪呢,正巧看见慕容微对少女口出冷言,瞬间就萌生了为朋友两肋插刀的大丈夫气概,豪气干云地站在少女身边,一腔正义地说道:“这个公子!尽管你把我们救了出来,可是,如果没有你,我们也能够出来,大不了就是在里面多呆两天。你不是与家父有交情吗,可是为什么会对我的朋友如此不礼貌?”慕容微紧紧地拧着眉头,淡淡地看了看他,满面疑惑地看着少女,问道:“你们是朋友吗?”纵然是白痴也能辨得出慕容微嗓音里的讥讽,少女无奈地点了点头,说道:“刚认识没多久。” 说实在的,少女并不是为了掩饰什么,而是感觉这个男子书生气太浓了,有的时候太不知变通了,唉,怎么说呢?总之,一言难尽。 “小娇!你说啥呢?咱们一路历经风风雨雨,一起吃饭睡觉,一起吃苦受难,难道这么快你就不记得了吗?”林书生一听到她的话,可不高兴了,很不满意少女对友情的态度。 “一起吃苦受难?”少女睁大眼睛,冷冷地瞪着他,说道,“是我受了你的连累,才会如此背运吧?” 可是话音刚落,那边就响起了一个阴寒的嗓音,一身锦衣玉服的男子神情一下子灰暗下来,疑惑地问道:“什么?还一起睡觉?” “这个公子,你这是什么神情?尽管你帮助了我,可是,你怎么能够用那种神情鄙视小娇?”林海德亮起了大嗓门,说道,“我已经打定了主意,立刻赶回文会,等我向爹娘禀明了这件事,我就会把小娇迎娶过门的。” 林书呆子的神情很坚韧,那模样似乎在向慕容微证明,你等着看吧,我可是一个说话算数,很负责任的男人。 “把你娶过门,”慕容微的神情已经愤怒得不能单单用暴戾之气来修饰了,他一脸嘲讽地冷冷地看着她,嗓音冰寒地问道,“难道你赖在太都不离开,就只是为了等待他吗?” 少女立刻摆了摆手,说道:“不是那么回事,你误会了。” “小娇,不要不承认了。”林海德轻轻地拍了拍少女纤细的肩膀说道,“你就把心放回肚子里吧,我一定会娶你过门的。” 少女感觉脑袋一下子变大了,简直找不到什么合适的词语来形容她自己郁闷的心情!她静静地看着林海德,再也控制不住心里的愤怒,一下子扬起拳头,朝着他的脑袋就砸了下去,怒吼道:“哪个说了要嫁给你呀?你脑袋进水了吧?为什么我一遇到你就会如此背运?你这个书呆子,难道我上辈子欠了你的吗?” “哎!哎!哎!”巷口猛然响起刺耳的尖叫,少女憋了一整天一整夜的愤懑瞬间像定时炸弹似的爆炸开来,势不可挡! 慕容微急忙向后面急退,只担心会牵连到无辜,只见林海德一边被揍,一边大声叫嚷道:“小娇,你干嘛,怎么会如此残暴?君子动口不动手嘛!” “君子坦荡荡,胸怀天地,小娇,快住手,有话慢慢说嘛,你不要冲动,如果你不嫁给我,那你又要嫁给哪个呢?我们家里可是家财万贯哦,小娇,手下留情啊!” 慕容微紧紧地抱着双臂,斜着眼睛,斜斜地靠在墙壁上,兴味盎然地看着林海德被打,幸好少女还没有冲动过头,没有真地下死手,否则!可是,等星辰他们把林海德从少女手里解救出来的时候,那个坚韧的男人也就只剩下半条命了,他还在不住地念叨道:“小娇,你不好意思,真是有点太过了哈,有啥不好意思呢?” 少女站在那儿,不住地喘息,面色红红的,眼里洋溢着无穷的生动色彩。 慕容微静静地瞅着她,在黎明的淡淡晨光中,少女一身男子衣服,却秀发纷乱,相反,更添了些许少女的柔媚气息。 刹那间,巷口一片冷寂,少女眼色悠悠,仿佛春三月明媚的阳光,又像那百花争艳的美丽情致。 “啥时候离开?” 少女微微一呆,接着回话说道:“应该不会太久。” “离开的时候来跟我说一下。” 少女瞬间呆了一下,抬起脸来,却看见慕容微一下子扭过了脸,说道:“石儿很想看看你。” “嗯,”少女轻轻地点了点头,说道,“我尽可能吧,但是,未必有时机,你也晓得,我这会儿!” “行了,不要再说了。”慕容微一下子打断了她的话头,接着说道,“下一次如果还遇到这样的官差生事,你只要报一下我的名头就行了。” 少女轻轻地摆了摆手,看见慕容微神色变了变,好像又要生气了,立刻说道:“我担心会让你受到牵连。” 尽管只是简简单单一句话,可却让方才的怒意一下子消散得无影无踪。 慕容微回过身子,看不见他脸上的神情,只是听到他的嗓音显现难得一见的柔和:“那些人,我还根本不会当一回事。” 这会儿再停留在这儿好像也没有了什么意思,少女轻轻地说道:“那我先离开了。” 慕容微默然不语,少女正想再说点什么,却听到一个嗓音轻轻地说道:“走吧。” 少女走到后面又喊了一下林海德,他这会儿又是一副龙腾虎跃的活泼模样了,两人从慕容微面前走了过去。 少女低低地提醒道:“伊科这儿,好像要出异乎寻常的事,他们朝廷动荡,你凡事要自己当心。” 慕容微还是那么一副神情,清朗的面孔在清晨的阳光里有一种明澈的柔和的光芒。他静静的,没有说一句话。少女就像在对空气说话似的,往后面退了退,迈步就向前面走去。 林海德立刻紧紧地跟着她,慕容微的声音从背后传了过来:“你,跟我当心些。” “啥?”林海德微微一呆,接着还认为慕容微是在忠告他,凡事要留心,立刻友善地点了点头,轻轻地笑道,“你自己也要当心啊,人在江湖,什么人都可能遇到,伊科最近有些乱,你要当心强盗,坑蒙拐骗的人也很多,我都碰到过好多回了。” 少女一脸难堪,一点也不想去看慕容微的神情,她一下扯起林海德,重重地踏了一下男人的大脚,怒不可遏地说道:“你能不能不说呀?” “哎!小娇,温柔点嘛,好痛呀!” “走!” 林海德被少女一拉,几乎站立不稳,倒在地上。走出很远了,还不停地扭过脸,向着慕容微热情地伸出手,大声说道:“如果以后有空了,欢迎你到文会来玩,再见!当心小偷哟!” 天空破晓,绚烂的阳光一点点钻出云层,划破了清晨的朦胧轻雾,清朗的阳光就像一条璀璨的大河,在大地上不尽奔流! 阳光绚烂着脸,不知不觉就又过去了一天,明水邓氏在六天之前的确进了城,不过后来从边阳,直接去了芜水大地,把大量粮草捐献给了芜水的将士,算是慰劳他们作战辛苦。 少女搞不明白沐锦如此这般,到底心中有什么打算?不过,在这危机重重的太都城干等,还不如直接前往芜水大地找寻沐锦。 这天早晨,少女准备好马匹、饮水和干粮,与林海德在街头喝稀饭。两个人都是身着男子服装,一派要赶远路的架势,却也没有人上来盘问他们。 吃喝之后,林海德抬起脸来问道:“小娇,咱们啥时候出发呀?” “我立刻就离开,你自己看着办。” 少女一边说,一边放下碗筷,找出钱袋来买单。 “开什么玩笑?”林海德轻轻地笑了笑,说道,“你独自前往我家里,我爹爹哪里会让你进门哟?” 少女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瞬间感觉到自己这些天来的耐性真是越来越好了,她慢慢地扭过脸,用非常平静的语气问道:“哪个说了我要到你家里去?” “这还用说,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咱们都心知肚明呢。” 林海德轻轻地眨着眼睛,眼里竟多了一些异样的光彩:“先前把咱们救出来的那个公子对你很有意思,我一眼就看出来了。” 少女只感觉身子一下子无比寒冷,情不自禁打了一个冷战。她呆呆地瞅着林海德,一时之间竟然说不出话来。 “你不要信口开河,想当然而然。” 过了很久,少女才低低地斥责了一声。林海德摇摇头,叹了一口气,说道:“你也不要不承认了,但是你完全可以放心,我是不会在意的。那个人尽管看起来家境很富裕,也还有些名头,不过你不还是弃他而去,而乐意跟着我走吗?小娇,你心里想些什么东西,我全都明明白白,这些日子,可让你受苦了。” 男人还陶醉在想当然而然的感慨里:“尽管我父母不一定会认可你的身世,不过,只要我顽强地抗争,他们就一定会改变主意的。我们林家在那儿尽管也算得上是世家大族,可是,我父母并不顽固,而是很开明的人,特别是我母亲,她非常善良,待人非常友善,你一定不会讨厌我母亲的。哟呵,小娇,你这是啥神情?你咋似乎要哭了?你是被我感动了吗?哎,你要去哪儿,我还在吃呢,你快等等我呀。” 99mk.cc。wap.99mk.cc 正文 第242章 损毁殆尽? 接着,林海德喘着粗气从后面追赶了上来,这才看见前面有一群如狼似虎的男子,手里拿着大棒,慢慢地走了过来。 “小!小娇!” “啥事?”少女慢慢地拧起眉头,沉声问道。 “我数一二三。” “又要干嘛?” “喂,喂,我说书呆子,难道又有什么祸事吗?” “二。” “那些气势汹汹的人是干嘛的?” “三!快跑呀!” 林海德一把扯住少女,两个人扭头便疯狂地跑了起来,那些手里拿着大***的人一边破口大骂,一边疯狂地向前追赶。 少女气得面色通红,大声问道:“那些人是干嘛的?” 林海德看起来是个白面书生,可跑起来却比兔子还快,少女跟着跑都有些腿发软。书生一边跑,一边忙不迭地说道:“我的仇家!” “王八蛋!”少女骂了一句粗话,真没有想到这呆子的仇人比她的还多,再这个样子,只怕未来有一天,纵然她仰天长啸,说她是沐北冷薰,只怕也没有人肯相信了。 林书呆可真是神了,没来多久,居然对太都城的大街小巷了如指掌,好像这太都城就是他的家似的,哪儿是哪儿,她都熟得不能再熟。弯来拐去地绕过了十多条小巷子,可算把后面的冤家给甩掉了。少女真是烦闷得想杀人,她一个威名赫赫的现代特工,居然被一群手里拿着镰刀、棍棒、锄头等等最原始武器的老百姓追撵得鸡飞狗跳,狼狈不堪,这样的事要是传扬出去,那她的一世好名头岂不是要损毁殆尽? “书呆子,我警告你,我们现在立刻分开,各走各的,如果你再跟着我,我就对你不客气了!” 林海德微微一呆,一边呼呼喘气,一边说道:“不要这个样子嘛,我怎么放心得下让你一个人走呢?” 少女可真是郁闷得不得了啊,咆哮起来:“叫我跟着你走,那才真正是倒霉到家喽!” “不可以!” 林海德急眼了,居然一下子把他心里面的圣人君子统统都抛到了天涯海角,出人意料地从后面一把紧紧地抱住少女,大声喊叫起来:“我不准你独自离开!” 少女奋力一挣扎,那书呆子抱得太紧了,居然没有挣脱。她怒不可遏地斥道:“死呆子,你快松开!” “不行,就不松开!” “如果不松开,我可揍你了!” 林海德这一次为了不让少女独自上路,可真是豁出去了,大声说道:“就是杀了我,也不松开!” 可是,正在少女打算要重重地给这个书呆子来一个过肩摔时,一个黑影瞬间扑了过来,从上而下,狠狠地盖住了她。少女瞬间感觉眼前一片漆黑,她心里一沉,想要出手反击,可那死呆子还紧紧地抱着她,就在这极其短暂的万分之一秒间,已经白白丢失了最佳的反击时机,她一下子感觉到身上黑沉沉的,“轰轰轰!”不知道有多少人飞扑而来,把两个人重重地压在下面! “头,我逮住那个臭小子了!还有一个跟班!” 刹那间,少女陷入了绝望的深渊之中,这个穿越了整个新罗南部封锁线,逃过百余次围追堵截,而且还从数万伊科世家军的重重包围下逃之夭夭的现代特工精英,却又一次在林海德的帮助下,掉进了别人的“陷阱”之中。 “轰轰!” 两声闷响,少女和林海德就被那些人抬着扔了下去,那儿好像是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地窖,下面的空间非常大,而上面却只有一个极小极窄的出口,地窖里已经关了很多人。梯子被抽上去了,如果想要爬到上面去,就只有沿着斜斜的墙壁变身“蜘蛛侠”。少女感觉自己还没有“蜘蛛侠”那么高强的本领,也没有在性命攸关的时候救命的“蛛丝”,如此惊险刺激的高难度项目,还是不要冒险的好。 差不多过了两个时辰,上面忽然现出了一点点光亮,那儿的人立刻紧紧地捂住双眼,只听“轰轰隆隆”,上面扔下了一堆堆馒头,却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的,已经变味发臭了,让人直反胃,可那些人却像见了山珍海味似的,拼命地拥上前疯狂抢夺。 被关进如此地窖里面,那可真地是叫天天不应,唤地地不灵啊,少女心里面的懊恼已经不能用语言来修饰了。她烦躁地揉了揉太阳穴,静静地靠在墙壁上,却感觉墙壁湿湿的,滑滑的,刚一靠上去,背上便传过来一阵阵寒冷刺骨的气息。她拧起眉头,抱着膝盖,坐直身子。 “啪啪”两声,林海德拍了拍他自己的肩膀和腰部,黑糊糊的,也看不清楚他的面孔,只是听见男子的嗓音在耳畔回响:“小娇,墙壁又湿又滑,就靠在我身上睡。” 少女很愤怒,可是却没有心情与他争辩,只是无可奈何地叹息了一声,接着慢慢地闭上了眼睛,把脑袋埋在膝盖上,一句话也不说。 “小娇,你是不是因为我生气了?” 少女真地是没有语言了,难道这都还需要询问吗?然而总算还行,这个书呆子至少还有那么一点点明了他自己的过错。少女根本不想抬起脸,只想静静地养一下神,等着机会,再从这个不见天日的地方逃之夭夭。 “你不要再不高兴了,我肯定能想到办法,让你脱离苦海。”少女就当他是空气,就当什么也没有听见。 “哈哈,想想这个样子也挺不赖的,如果咱们没有被抓起来,你还真不知道走到哪儿去了呢?” 林海德啰里啰嗦的,少女听了他的话,一时之间,还真有些感动,她在心中暗暗地斥责道,这个书呆子,可真啰嗦。然而,她心里的那些火气,却一点点地烟消云散了。 “小娇,这里面天寒地冻的,好冷呀,咱们说说话吧,打发一下时间吧。” 少女没有说话,可是却静静地听着呢,她轻轻地嗯了嗯。四面八方都是大嚼馒头的声音,那些人好像在这儿已经呆了很久了,一个个都吃得很贪婪,好像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吃一点东西了。 “我几天前听他们说,伊科要爆发战争了,要和沐北干仗,新罗也不会袖手旁观,是不是真的呀?” 少女略略一呆,思虑了一下,问道:“你到底听什么人在说?” “大街小巷很多人都在这样议论纷纷。” “嗯?”少女轻轻地拧起眉头,问道,“大街上的那些人如何看待这场战争,认为哪个会打赢,又愿意看到哪个打赢?” “那哪里还用得着说,肯定是新罗会打赢这场仗,这么多年以来,新罗在战场上从来没有打过败仗,又怎么会失败呢?”少女轻轻地嘟起嘴,说道:“那个可不一定吧,前段时间新罗帝都宁湟城大屠杀,可把他们整治得不行,新罗就遭受了沉重的失败,后来还不得不迁都。” “哎,你可真地是不知晓全盘情况呢,”林海德感叹道,“新罗兵将精良,盘根错节,枝繁叶茂,建国百年,将士百余万,土地肥沃,良田不计其数,锦绣江山万里之遥,国中百姓数千万,后备兵源不可胜数!身为帝国,尽管一时失察,被沐北趁火打劫,然而,沐北的优势却将会是极其短暂的,只要新罗喘过这口气,笼络住朝廷藩王和朝中世家的势力,大军北上,那沐北如之奈何?说句实话,如果不是新罗先前刚刚灭了庞勋一族,你以为沐北能在帝都闹腾得那么欢快,简直是令人啼笑皆非。” 少女微微一呆,没有料想到这些话居然是从这个让人鄙视的书呆子嘴里说出来的,她一时来了兴致,问道:”你怎么会这样说呢?” 看见少女接住了他的话头,林海德一时无比得意,手舞足蹈,高谈阔论起来:“庞勋一族在新罗势力庞大,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完全可以以全族之力对抗整个内阁院的另外那些世家,刚刚灭掉那股势力后,新罗朝廷各个部门都出现了大量的官位空缺,部分部门甚至完全一片瘫痪。军法部、长老院、督查院、铁理院、军情部、京城维稳局,都彻底陷入了一片瘫痪状态,就算是别的世家大力抢夺这些官职,然而,皇家却不想让他人分一杯羹,况且他们你争我夺的结果,就是各地的官员一直没有最后结论,各方势力在来来回回的抢夺中左右摇摆,举棋不定。因此,在宁湟城大屠杀惨案发生以后,帝国没有办法做出最有效的防卫与追击,更没有办法做出最迅捷的部队调动与回应。这是第一个方面。” 少女听着他的分析,不觉惊讶万分,问道:“那第二呢?”林海德说道:‘第二,就是世家们看到红极多年的庞勋一族居然在转瞬之间就被新罗皇室连根拔起,自然人心惶惶,大感前途黯淡,所以便故意作壁上观,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故意让沐北势力在那儿张牙舞爪。” 少女瞬间一呆,问道:“你这是啥意思?” “小娇,你晓不晓得帝国内阁院到现在有多久的历史了?” 少女轻轻地拧了拧眉头,说道:“听说是与帝国一起崛起的。” “是呀,当时刚刚建立国家的时候,除了李氏,新罗还有二十个氏族,都是赤罗宁湟的老部下,国家建立以后,因为赤罗氏一族的势力远远高过别的大族,因此大家就把赤罗氏奉为王。赤罗宁湟推崇西陆文化,之后把国姓改为李,也就是现在的李氏了。可是国家建立以后,朝廷中不管是军事力量,还是政治力量,其他的二十门都占有极其重要的比例,就是皇室也无法和他们正面冲突,一直到赤罗宁湟的嫡孙!赤罗离离的横空出世,情况才算是有所好转。赤罗离离是个英明神武的帝王,有经天纬地之才,包罗宇宙之志,他把自己的子孙们全都封到各地去统领一方,成为全国各地的藩王,数十年之后,总算慢慢建立起了皇族的坚强堡垒。从此以后,那些帝王便依葫芦画瓢,分封各处的藩王,这也就成为了新罗皇族的传统习惯。”林海德略略暂停了一下,接着叹了一口气,说道:“但是不管是怎样的政策,在一步步施行的过程中,都会暴露出个中弊病与不足。不说别的,就说现在的分封制吧,非但慢慢壮大了各地藩王的实力,而且,还更让世家们抱成一团以求生存和发展,是的,他们要不断内耗,可是,却谁也不敢把谁连根拔起,毕竟他们心里再清楚不过,只要世族力量呈现衰败迹象,那他们离玩完的时间也就不远了。因此,这一回皇族来了一次大手笔,以惊天之势干掉了庞勋一族,如何不让别的世族胆战心惊呢?否则,仅仅只是慕容一族、孟氏一族的家族军队,就完全可以拯救宁湟城的大惨案,但是为什么那天晚上他们却没有一点行动呢?” 99mk.cc。wap.99mk.cc 正文 第243章 那如何可能? 男子的嗓音慢慢地低了下去,低低地说道:“他们是故意让沐北势力那么闹腾的,更乐意看到新罗与沐北拼个鱼死网破,到时候他们才好稳固自己的势力,新罗皇族才会接着仰仗各家世族,而那些世族又可以联合起来,彻底干掉沐北势力,这样也才能够让自己的地盘更加牢不可破。因此,据我分析,不是沐北太凶悍,而是皇族的壮大危及到了别的利益,各大世族才会故意睁只眼闭只眼,而沐北的势力也才会如此猖狂。这是第二个方面。” 少女嘴硬地说道:“你说的那些也不一定完全正确,我听说当天晚上战乱刚刚发起时,各大世族的那些首脑可全部都在皇宫里面,哪里有时间离开皇宫,召集自己的家族军队?” “难道你认为各大世族只有一个首领吗?” 林海德淡淡一笑,说道:“我这样和你说吧,咱们家,只是一个寻常世家,然而,除了我爹爹以外,家族里还有叔叔、伯伯、庶出的叔伯兄弟,都是有说话权的。如果家主没在,家里一定还有别的能够主事的人。其实每个世族,都是一个小型的帝国,拥有君主和元老会,拥有财部、户部,拥有军事系统。现在帝国剩下的各大世家之中,慕容一门久负盛名,且现在依然不倒,尽管一直都没有庞勋一族那样的炙手可热,然而,却从来不曾衰败过,三百年来,一直掌管着帝国的大权,你晓得他们的身家有多么骇人听闻吗?” 少女轻轻地摆了摆手,却一下子想到在这儿黑漆漆的地方,他哪里看得清楚,于是又立刻说道:“有多骇人听闻呢?” “慕容一族的财力,比三个国家里最富豪的离珠,都还要富豪数十倍!” “那如何可能?” “如何就不可能?”林海德说道,“国家收各种赋税,然而却要供给朝适中各地官员的薪水,养活全国各地的官员,要修缮河道,要供给军队,要赈济灾民,需要大量的钱粮等等。而反过来,各族世家不仅要年年从国家领取薪水,就是连家族军队也是朝廷出钱养着,贵族不交捐税,不缴纳粮食,还占据着最富饶的领土,免税经营店铺商号,控制各种帝国的经济命脉,如此积攒三百年,只进不出,你仔细算一笔账,看看到底有多少进账?” 少女暗暗地吐了吐舌头,便听那林海德接着又说道:“我爹爹说过,帝国最大的弊病,不在于分权,不在于藩王拥兵自重,而在于世家聚敛钱财。你想想,如果财富一旦聚集到了少数人手中,那是不是很让人恐怖的事呢?可是,现在帝国却拿他们没有办法,稍微处理不好,就会惹怒他们,而弄得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毕竟世家与藩王不一样,因此,新罗乐意攻打十个沐北,也不乐意干掉一家世族,毕竟藩王势力都是各自为阵,而且,还隶属于皇室内部,可世族要是逼急了,完全可以联合起来,一致对付皇族力量,如果弄不好就另外扶持一个‘木偶’坐上龙椅,反正李氏一族的藩王多的是,那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 “那听你如此说,帝国的权利,是分别掌握在世家手里喽。” “这样说也算可以,”林海德点点头,说道,“不过世家大多比较含蓄罢了,他们就仿佛是河岸旁边的石头,而藩王皇族则像是那河里的水,尽管流水汹涌,声浪滔天,辉煌之时,无限风光,可以兴风作浪,无所不能,然而,有谁看见过一直奔腾不息的河流?流水终将远去,再铁腕,再威风八面的政治家也不可能永远屹立,而石头尽管默默无闻,但却无比坚定,他们静静地发展着,壮大着,一点一点地蓄积自己的力量。因此,藩王们犯上作乱没有一次不是惊天地,泣鬼神,弄得天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然而,世族们的纷乱,却是无声无息,在不知不觉中就把历史给改写了。” 话说到这儿,真是不由得少女不对这个“书呆子”另眼相看,大发感叹:“你言下之意是,这场战争或者不打,如果要打,沐北必定失败,是吗?” “不是这样的,”林海德轻轻地点了点头,说道,“打是肯定要打,无法避免,不过,沐北肯定要惨败。先前与新罗的一争长短,应该彼此都有输赢,然而,只要各大世族一出动,那沐北就一定会死得很难看。” 少女慢慢地点了点头,接着说道:“你说得非常正确,很有见解,我还真地没有想到你居然能说出这样一些话。” 林海德听了他的话,哈哈一笑,摆了摆手,说道:“那都是从书本上学来的,还有,在四方游学时,也常常和各地学友探讨。” “然而,你却有一点没有想到。” 林海德微微一呆,立刻问道:“我还有哪一点没有考虑到呢?” “你思虑了帝国皇室的力量,藩王的力量,别国的力量,各大世族的力量,却恰恰没有考虑到最最厉害的一方。” “哪一方?” “老百姓。” “老百姓?” “正是,”少女轻轻地点了点头,说道,“天底下人数最多的,占据田地最广的,潜力最大的,无一不是老百姓。” 林海德轻轻地挥了挥手,笑道:“小娇,你还和我开什么玩笑呢?就老百姓?你干脆说奴隶更好些,他们被压迫着,禁锢着,连兵器都没有,怎么打仗,难道用镰刀、锄头吗?再有,你该不会认为老百姓会狗胆猖狂地去支持沐北?从古到今,根本就不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少女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她慢慢地说道:“怎么会不可能?林海德,你不是也被别人抓去当过奴隶吗?你就应该最了解他们的想法,他们并非像猪狗那般愚笨,并非任人宰杀的羔羊,他们是人,是活生生的人,与那些高高在上的贵族一样,有自己的思维,有自己的头脑,有自己的父母妻儿,有自己的亲戚和朋友,他们也不想死,也想活得更好,为什么就要过那猪狗不如的生活呢?也许他们现在还没有反抗的力量,不过,那也只是因为他们还没有那个愿望,可是,如果有一天,有人振臂高呼,打出鲜明、耀眼的旗帜,那你说那些人会怎么做呢,是拿起武器奋起反抗,过自己真正想过的人一样的生活,还是接着低下头颅,给自以为是的贵族当牛作马?” 林海德愣住了,像少女所说的这样的话题,他们可是从来就没有探讨过,尽管他的眼前黑漆漆的,然而,他却好像看到了点点亮光。 “老百姓才是最根本的,老百姓的利益高于一切,这才是天下大局的关键所在。人心所向,才是众望所归。书呆子,迟早有一天,你一定会看到那些贵族嗤之以鼻的老百姓的力量有多么强大?在那些力量面前,什么世族,什么贵族,什么皇族,全部都会像是秋天的枯叶一样,被雨打风吹去!” 黑暗的地窖静静的,静得似乎能听见外面簌簌的风声,林海德的呼吸有点窘迫,黑暗中,他一个劲地喃喃自语:“老百姓才是最根本的,老百姓的利益高于一切,这才是天下大局的关键所在。人心所向,才是众望所归!”看那样子,似乎痴了一般。 突然,在一边响起了低低的哭泣,打破了这地窖里的寂静,慢慢地,哭泣声越来越大,那些方才疯着抢馒头的人都止住了手里的动作,他们抬起眼睛,看向这边,尽管什么也没有看到,然而,他们的心中却仿佛燃烧起了一堆熊熊的火焰! “这个姑娘,我们,我们有一天真地能够拥有属于自己的土地吗?” 一个老迈的嗓音慢慢地响了起来,夹杂着点点颤栗。在黑暗里面,少女也不再把自己的身份藏起来,那些人听到了她的嗓音,自然辨别出了她就是一个女子。 那些哭泣的声音让少女心里奔涌而起一阵阵愤懑。她重重地点了点头,斩钉截铁地说道:“肯定会拥有属于自己的土地的,就在沐北,只要你们到了那儿,你们就获得了自由,就什么都会有了,就能够自己当家作主了。” “沐北,沐北!” 黑暗中,有人在轻轻地念叨着,他们就像是在沙漠里前行的旅人,忽然看到了生命的绿洲似的,静静地凝望着西北方向。 那儿,白雪飘扬,那儿,烽烟四起,然而,在那片白雪皑皑的大地上,一颗历史的新星正在西北天空耀然升起,维系着老百姓的心声,给那些暗夜里的人们,指引着前行的方向! “小娇,我现在明白你的身份了。” 一个坚定的声音忽然在耳畔响了起来,少女微微出神,听见那林海德一字一顿地说道:“你就是顺昌行会的信徒,是不是呀?” 少女淡淡一笑了笑,说道:“错了,我不相信顺昌。” “什么?”林海德微微一呆,拧着眉头,说道,“然而你的观点和顺昌行会的说法很相像呢。” “不错,是很像,只不过我的看法更加确切一些。” 少女轻轻地笑了起来:“我很愿意看到,就是老百姓也可以有自己的土地,可以吃得饱,穿得暖和,可以不用到处流浪,野外受冻,有话可以大胆地说出来,有不平的冤屈也可以得到公正的裁决,世间有代表着穷苦百姓利益的法律,伤害了别人的性命,要偿命,欠了别人的钱财,要归还,就这样简单哦。” 99mk.cc。wap.99mk.cc 正文 第244章 受辱事件 林海德默默地想了好一会儿,猛然说道:“小娇,对不住,我无法与你一起上路了。” 少女微微一呆,问道:“你说啥呢?” “我要前往沐北了,我不能与你一起走了。” “什么?你要前往沐北?” “是呀。”书呆子大义凛然地说道。 “尽管不晓得你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不过,我倒很想去看一看。” 少女瞬间也笑了起来,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我很乐意在沐北见到你。” “什么?难道你也要前往沐北吗?”林海德一下兴奋不已,欢呼雀跃起来,忙不迭地说道,“真是太棒了,那咱们一起上路吧。”“不可以,”少女轻轻地摆了摆手,说道,“我还有特别紧要的事情要办。”突然,地窖上面的盖子被人一下子打开了,明晃晃的光线瞬间照射了进来,一个女子的嗓音响了起来:“把下面的人统统带出来。” 少女听了那个女子的声音,瞬间微微出神,她的心里纳闷不已,怎么那个女子的声音就像在哪儿听见过似的呢! 外面绚烂的阳光白花花的,晃得人眼花缭乱,刚刚接触到那个人的目光,少女瞬间只是莫名地想发笑。章庆馨的目光一下子就落到少女和和林海德这两个衣着与别人不一样的人身上,她静静地看了好一会儿,一下子明白了过来,好像一下子就想起了他们的身份。 “五小姐,这些人,全都是咱们府上逃跑的奴隶,这会儿还有六个人逃脱在外,别的奴才都把他们给抓了回来。”这些人居然全都是章府逃跑的奴隶?少女在心里默默地想道,不由得微微出神,一般来说,奴隶是极少逃跑的,毕竟假如身上没有钱财,又没有行走文书的话,要不了多久就会被他们逮回来,而章府居然一下子逃跑了那么多奴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就把这两个人留下,剩下的人,全都带走吧。”那个上了年纪的奴才轻轻地点了点头,答应了一声,就带着人离开了。章庆馨穿着一身浅绿色裙装,打扮得十分素朴、干净,她静静地看了一眼少女和林海德,然后淡淡地说道:“你们并非奴隶,现在可以离开了。” 少女微微一呆,疑惑地问道:“你为什么会放我们离开呢?” “我如果不放你们离开,那又怎么样?”章庆馨轻描淡写地说道,“如果你想要离开,难道我又拦得住你吗?你在我这里,总会逃之夭夭的,既然那样,还不如就放你离开的好,至少还有一点情分呢。”说完话,章庆馨回头离开,再也不想看这两个人一眼,走得那么干脆,没有一丝丝留恋。 少女和林海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这么轻松地就可以离开了,真地是太让人感到意外了。一个奴仆走了过来,看见这两个人打扮非比寻常,也不敢对他们无礼,只是说道:“两位请走这儿,小姐已经放你们离开了,你们就赶紧离开吧。” “多谢老人家!”林海德彬彬有礼地问道,“不知这儿是哪里?” “这儿是章府呀。”那个奴仆轻轻地说道,“这儿是咱们章家在太都的宅第,位于城东,你们从这儿出去向西边走,走不了多久,就可以看到牡丹广场了。” 少女轻轻地点了点头,感觉这个地方可实在是太僻静了,心里寻思,看来这章府在伊科的势力并不怎么样哦。 “老人家,不晓得章府出了什么事情?怎么会一下子有那么多奴隶逃走了呢?” “这事我很清楚,”一直没有说话的林海德猛然张开嘴说道,“我也是和那些人一起逃出来的。” 少女微微一呆,扭过脸来,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伊科太子马上就要大婚了,章府为了巴结伊科贵族,准备拿两百个奴隶做祭祀,大家知道这个情况后,便发一声喊,一起逃之夭夭了。” “拿奴隶做祭祀?” “难道你不明白吗?就是用活人做祭祀品,除了人祭,还有土祭、火祭、天祭,说得简单一点,就是活埋、用大火焚烧,以及活活地喂老鹰,这样,用来召唤先祖魂灵,焚香祭祀,祷告天地,让他们也知道这人间的特大喜事。” “你说什么?”少女一下子站在那里,呆住了。她的神色冷冷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用手指着那些刚刚离开的人,大声地嚷嚷道:“你的意思是,他们!” “不错,他们就是晓得了自己将被当作人祭,这才逃之夭夭的,我们已经花了好大工夫逮他们。”老仆人乐呵呵地说道,“幸好都给逮住了,否则,就连我这样的老奴才都要去做人祭了,小伙子,你们俩的运气可真好呀,不用去做人祭了哟。” 少女惊吓得猛然变了脸色,嘴唇青乌,她一下子似乎想起了什么似的,一下扯住老人家的衣襟,颤抖着嗓音问道:“那柳贝拉呢?她又在哪儿?还有两个叫!叫!哦,对了,还有叫纳蔓和巧儿的,她们有没有被抓去作人祭呀?”老仆人神色惊惶,结结巴巴地说道:“柳家的三姐妹,早就已经送过去了,属于第一轮的,这会儿只怕早就到了隆山帝陵了。” “轰轰隆隆!”少女的大脑里滚过一阵闷雷,仿佛有什么东西一下子在她的大脑里炸裂了似的。 她只感觉眼前金星乱冒,漆黑一团,一时间,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新罗这回威严尽失,李香香自己胡搞瞎搞,整出了一个“受辱事件”,却并没有如愿以偿地逮住少女,教唆伊科文武百官一力主战的阴谋也流产了,还搞得她自己狼狈不堪,名誉扫地,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倒霉透了。幸好新罗皇上子女很多,立刻又派了一个公主前来和亲,这一回可不管是伊科,还是新罗,大家可都憋足了劲,全神贯注地对待这件事,就怕再弄出任何差错。九月初十六,隆山圣庙欢腾一片,花如潮,歌如海,热闹不已。遵照伊科的习惯,在大婚之前,太子要亲自前往祭拜先祖,开坛活祭,诏告天下,以全礼仪。虽然这活祭的内容在少女眼里可真是残酷至极,然而,在当地的习俗里,却是极其稀松平常的一件事,不就是数千奴隶吗?可他们算在一起,还没有一匹千里马值价呢。因此,也不会有人会当作一回事。可是,谁又会想得到,正在新罗皇室的马车慢慢靠近隆山皇陵的时候,一场惊天动地的谋杀,正像漫天乌云,弥漫了太都城的天空。 少女往前面看了看,这儿离岸边还不到一千米。少女背起包裹,慢慢地走到船尾,看那船上的人没有留意,悄无声息地滑进了凉凉的河水里面。 时令已经是秋天了,河里的水十分让人不好受,一千米虽然不远,可是在这样冰凉的河水中,也不是眨眼之间的距离。少女游到岸边时,已经有点气喘吁吁了。连日来她中毒,又受伤,身体一直都不好,没有得到很好的休养,身体机能严重下降,要做这么剧烈的运动,那实在又是对身体的一种伤害。 天上一轮月亮静静地悬挂着,还有一些星星,顽皮地眨着快活的眼睛,好像也有什么心事似的。而这儿,恰恰是隆山县的必经河道,为了不被人注意,少女爬上了一艘驶向隆山的货船,把自己隐藏起来。货船顺水漂流,速度很快,不到一天,就已经到了那座处在伊科最南端的隆山皇陵了。少女小心翼翼地找了一个偏僻的地方,滑下水中,游上岸边,把自己藏身在密密麻麻的树木后面。少女迅速地把衣服换好,打开包裹,将带在身边的东西全部拿出来:钩锁、钢针、飞刀、匕首、绳索、开锁工具、迷魂香,还有一些干粮和敛财。 少女在心里琢磨开了,如果能直接和吴腾说上话,让他把人交给自己,那就会省下很多事。 然而,少女也很明白,在这个地方,肯定到处都布满了暗哨,自己稍不谨慎,就会被他们察觉,而前功尽弃。到最后,还是只能依靠自己的力量,不管怎么样,她都不能眼睁睁看着柳家三姐妹被活埋,这件事,她是管定了。少女把东西搁置好,站了起来,仰起脑袋,看了看天上的星月,略略地确定了一下方向,接着就沿着河道,向东边疾速奔跑起来! 隆山又有个别名叫南隆山,是伊科南边的一座山峰。说是山,实则也不完全是,从远处看去,隆山也只不过是一个大大的山崖,山崖是一大块陷下去的岩石,仿佛是用一把无比巨大的斧头整个劈开来的,劈得齐齐整整,那手法可是巧夺天工,美观又漂亮。伊科花费了很大力气和钱财,在山崖里面建起了伊科的圣庙,而圣庙的下面,就是千百年来伊科先祖们的陵墓。离地面三十米处有一个平稳的石台,用大理石修建而成,整体突出,非常宽阔,整整可容纳上千人。然后在山崖的上面,整个地面都被削平了,成了一个无比宽阔的广场。” 少女远远地隐蔽在密密麻麻的林子中,拿出纸和笔,全面、细致地把隆山皇陵的地理环境和守卫布置情况都描绘了下来,差不多用了整整一天,当黄昏又一次降临时,她决定不再犹豫,而果断地决定赌上一回,毕竟她很清楚,活祭是在正式祭祖的前一个晚上举行,如果吴腾今天晚上不出现,那么,那些人肯定会凶多吉少。 99mk.cc。wap.99mk.cc 正文 第245章 一线生机 然而,这样的险她没有比较大的把握,却又不敢莽撞行事。她静静地吃下了一点干粮,喝了点水,静静地等待着时机。时间似乎过得很慢,很慢,太阳一点点地沉落下了西方的天空,天边红云黯淡,由深红,到浅红,最后,越来越淡。 少女慢慢地站了起来,这个晚上的月光不怎么好,乌云弥漫,她微微眯缝起眼睛,稍微活动了一下身体,弓着腰,朝着夜色掩映的隆山飞速跑了过去。 这会儿,少女哪里晓得,就在这个时候,一件惊天动地的大戏正在数十里之外的荒原上上演,帝国四面八方都是一片轰轰隆隆的声音,骏马飞扬着四蹄,军士们血红着双眼,向着她藏身的地方迅速地奔跑了过来!过了好一会儿,总算到达了隆山皇陵的山脚下。远远看过去,几个彪形大汉来来回回地走着,查看着,明天这儿将会有大事情,这个时候怎么能够掉以轻心呢?少女小心翼翼地观察了一会儿,察觉到了好几个地方都有比较隐蔽的暗哨。她一一地记在心中,情不自禁地做了个深呼吸,仔细地把自己的身子隐藏了起来,谨慎地向前行进,借助昏暗的夜色,少女仔细地绕过了几个暗哨,迅速地来到了山脚下面。少女果断地拿出腰里的钩锁,上面缠绕着控制声音的布帛,抓在手中,慢慢地等待着。一阵大风吹刮而过,吹得树叶哗哗啦啦地响。少女不再犹豫,一把甩开了钩锁,“咔嘣”一声脆响,钩锁就牢牢地挂在了二层的平台上面,而这会儿,树叶依然在哗哗啦啦地响动,完全掩饰住了钩锁的声音。少女紧紧地抓住钩锁,“蹭蹭蹭”,几步就踩住了石壁,然后,迅速地攀援而上。很快,她就无声无息地站在了二层的平台上面。 少女的身子正面向下,身子蜷曲着,向前一翻身,她就已经避开了月光的照射。少女悄无声息地拉开门,一闪身走了进去,就这样轻手轻脚地进入了这座伊科境内防范最为严密的伊科皇陵。 少女半蹲在地上,仔细地察看着周围的动静,四面静静的,一点声息也没有。因为是中间石壁掏空搭建的圣庙,因此那中间的构造显现出一种梯级螺旋的建筑模式,很有点古罗马的建筑风格。而少女的目标却很简单,那就是关押奴隶之处,就向着最!最腥臭,最肮脏,最破破烂烂的地方去就行了。 少女不敢马大哈,这座皇陵地理环境显得很古怪,里面还不晓得暗藏着多少军士,可如果惊动了他们,自己是否能够逃跑掉,可都还是未知数呢,那样,就更加不可能把人救出来了。少女谨慎地趴在地上,慢慢向前移动,让身子始终隐藏在黑暗的光影里,一点也不敢露出一丁点形迹。大概过了半炷香,她总算避过了好几个暗哨,进入了地下那一层。可谁也没有想到,这会儿边侧的廊道上忽然响起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少女马上站起了身子,身子牢牢地贴着角落里的墙壁站着。这儿没有一个地方可以藏身,如果他点燃火把,那她立刻就会原形毕露。急促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少女突然有点庆幸起来,看情形,对方只来了一个人,还算没有什么严重的问题。铁门打开后,从里面露出一张脸。看样子还很年轻。手里拿着一支火把,好像是夜巡的人。他四下里看了一圈,接着一下就看到了少女,少女一身黑衣,看到对方还轻轻地露出了笑靥,笑得还是那么绚烂,那张年轻的面孔瞬间呆了一呆,接着,一道飞镖飞了出去,“啪”地一声,就重重地砸到了他的脑壳。那个军士翻了个白眼,一下子往地面倾斜,少女快步走上前,一下子轻轻地扶住他的身子,让他慢慢地躺倒在地上,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少女看在吴腾的面子上,没有痛下杀手,只不过用飞镖的把子砸了他一下,可就是这一下,也能够让他好好地睡一大觉了。 少女为了保险起见,还给他服下了迷魂香,这才扭过头,大步地走开了。又往前走了好一会儿,慢慢地听到了哭声,少女顺着哭声往前走,听到那哭声越来越大,似乎还伴随着女子撕心裂肺的斥骂与挣扎声。她轻轻地拧起了眉头,急忙向前紧跑了几步。可就在这会儿,有两个军士好像听见了响声,走过来看情况。他们两个人一起往这边走过来,少女也再也顾不得给吴腾留什么面子了,一只手挥舞着匕首,狠狠地刺了过去,另一只手一式“鹰爪功”,那两个人惊得目瞪口呆,还没有来得及发出任何声音,便双双丢掉了性命。 四面八方都是腥臭的刺鼻气息,空气中弥漫着让人反胃的薰天臭气! 少女轻轻地拉开房门,瞬间惊讶得张大嘴,好半天合不拢来,那间巨大的石头房间里,居然有一千多个少女坐在地上,大的二十岁出头,小的却不过十来岁,她们的手和脚都被牢牢地捆在一起,瑟瑟发抖地坐在地上。两个下身赤裸着的军士正一人按着一个女子,嘴里发出野兽一般的咆哮。 四面的女子都在流泪,然而,却没有任何一个人有胆量站起来。少女恨恨地看了过去,发现其中有一个女子的面相十分熟悉,那不就是柳家三姐妹之一的柳巧儿吗?她心里的火气猛然高涨,抬起脚,慢慢地走了过去,这时,那些女子似乎才留意到她的到来,一个个都万分惊惶地看着她,而那两个军士却丝毫也没有察觉,仍然在那儿一个劲地疯狂着。 少女一把将匕首抓在手里,“噗”地一声扎进了一个军士的脖子,那个军士圆瞪双眼,似乎还不愿意相信这一切都是真实的,他不可置信地软倒在地上,一点声音也没有发出来。 少女根本没有抬眼看一下她的战斗成果,而是径直走到另一个男人身旁。他的同伴已经一命归西,可他还在那儿忘情地颤抖着,只见空气中寒光一闪,一道血线便冲天而起! “呀!”奴隶们瞬间尖声大叫起来,幸好她们方才一直在那儿痛哭,所以这尖声大叫,也并没有引起上面军士们的疑心。 少女轻轻地把巧儿扶了起来。少女神情迷离,似乎受了相当大的刺激,一个劲地颤栗着。她呆呆地看着少女,一双眼睛却空空洞洞的,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巧儿,巧儿姐,”少女心里酸酸的,用手扶着她瘦弱的双肩,沉声说道,“我是菲儿,我是柳菲儿,我是你妹妹,我来救你出去。” “菲儿!” 巧儿好像呆掉了,傻傻地看着少女,忽然间,满面涕泪横流,她一下子抱住少女,嚎啕大哭起来:“菲儿!菲儿!”她对柳菲儿可能并没有啥感情,然而,在这样的地方,她所有的屈辱与愤恨都一下子爆炸开来。少女紧紧地抱着她,轻轻地拍打着她的脊背,喉头涩涩的,一个劲地安慰道:“巧儿姐,不要难过,什么事都没有了。” “菲儿?”人群中,有一个少女一脸惊疑地跑了过来,却迟疑着不敢走上来。少女抬起眼睛看了过去,那个少女就是上次跟随着柳贝拉与她见过面的纳蔓。少女上身的衣服已经被扒光了,只剩下一个红红艳艳的肚兜,她站在那里,因为长期缺乏营养,皮肤很有些苍白,眼睛红红的,那眼泪仿佛决堤之水,汹涌而下! “纳蔓姐。” “菲儿!”纳蔓紧紧地咬着嘴唇,声泪俱下。少女从地上拾起一地破碎的衣服,可无论如何努力,也没有办法为她俩穿上。幸好现在天气变冷了,少女外衣里面多穿了些。她脱下外衣和中间的衣服,给两人穿在身上。她轻轻地伸出手掌,给两人擦拭掉脸上的泪水,轻轻地笑了笑,安慰道:“别难过了,我就是来带你们离开的,贝拉姐呢?”纳蔓眼泪又像不断线的珍珠,“啪啪啪啪”地往下直掉,伤感地说道:“贝拉姐昨天就被他们带到了别处,听说是去上面伺候人,我也不清楚去了哪里?” 少女轻轻地拧了拧眉头,沉声说道:“原来是到上面去伺候人,那想来应该不会出什么大事,我先带你们过去吧。”她三下两下把纳蔓和巧儿身上的绳索弄断,三个刚准备离开,这时,外面陡然响起一阵阵震耳欲聋的大哭声,那些女人嚎啕大哭道:“姑娘!你行行好,赶快救救我们吧,我们还这么年轻,可不想被天祭哟,快行行好吧!” 少女轻轻地跺了跺脚,这才仔细地看了过去,发现那些女子一个个都满脸惊恐之状,一个个跪在地上,向着她一个劲叩首,简直把她当作了济世的大圣人,有的少女粉嫩的额头都叩出了红色的液体,弯弯曲曲地滴落在地上,就像一条条被染了色的蚯蚓,让人触目惊心! “菲儿?”纳蔓轻轻地扯住少女的手,张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终于也没有能够说出来。她看见少女抬起眼睛,向她看了过来,更让她吃了一惊,再也说不出话来。 少女大踏步地走了过去,用了差不多半炷香时间,才终于把那些捆绑住她们手脚的绳索砍断。她心疼地瞅着满满一屋子的女子,一字一顿地沉声说道:“你们好好地听着,我无论如何都没有办法一下子把你们都营救出去,然而,我却可以对你们说,外面的军士只有一百多人,而你们却有一千多人,只要你们有求生的勇气、决心和毅力,难道他们真地能再次把你们都抓起来吗?姐妹们,一切都只有依靠你们自己的力量了,也许你们会被他们抓住,或者杀死,也许你们能逃出生天,不过假如不逃离这儿,那等待你们的就只有人祭这一条死路,既然无论如何都是一死,那为什么不拼上一拼呢?那样,说不定还会有一线生机呢!这个地方上地下一层,从这儿离开后,大家向左面逃跑,那儿有一个台阶,上了台阶,就一直向右面跑,跑过四个拐角,就到了正门。那样,你们就可以逃出去了。胆小的,怕死的,没有勇气的,那就留在这儿等着被他们作人祭吧。”少女刚刚说完这番话,一千多个女子都站了起来,像着了魔似的,一轰而出,争先恐后地往外跑,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少女只感觉一股股刺鼻的气息直往鼻孔里钻,腥臭极了!她静静地站在那儿,情不自禁做了个深呼吸,生硬地压制住心里的怒火与伤感。 99mk.cc。wap.99mk.cc 正文 第246章 难道真地不想活了吗? 吴腾,你睁大眼睛看一看吧,看看你国家里的百姓正在遭受着怎样的灾难?他们到底在做些啥?少女无比愤懑地想道。 “菲儿,我们走不走呀?”屋子里瞬间一片静寂,除了她们三个人,便再也没有了别的人,纳蔓轻轻地走上前,低低地问道。 少女慢慢地摆了摆手,说道:“咱们不从那儿离开,她们一千多人,肯定会惊动那些军士,你们快点跟着我来吧。”少女在心里说道,女孩们,对不住了,我不是不想救你们,只不过我实在是没有办法,我的力量太过弱小,实在是对不住了! 少女鼻子酸酸的,情不自禁地吐出了一口长气,带着两个柳家的亲人,向着前面奔跑而去。一个时辰以后,少女总算把两个柳家的姐姐送到了安全的地方,安顿好两个姐姐后,她又一次地返回隆山皇陵,因为有了过去的经验,这一回可就显得容易多了,更何况因为那些女子的逃之夭夭,差不多把整座皇陵的护卫都惊动了。少女也不晓得那些女子到底逃脱出去了多少,她也没有心思去管那么多,她现在最要紧的事,就是尽快找到柳贝拉,接着把她救出来。假如有人逃脱或者丢掉了性命,那她就则极有可能再被弄回去作人祭,不管怎么样,少女对于这个柳家的姐姐,还是很有情感的。少女一路隐蔽着向前挺进,那种乱纷纷的景象可给她创造了非常有利的行动时机,她一路上几乎都是顺风顺水,没有什么人出来拦阻她,或者问询她。少女敏感地意识到,重要的人物还没有出现,此处的防守自然还是那么密不透风,滴水不漏。正当少女来到最上面的一层时,一个女子的哭泣声忽然传了过来,听那哭声,居然是那般熟悉。少女几步走上前去,正看见一个身着粉色衣衫的女子拎着一点水,慢慢地向前走。一边走,一边低低地抽泣着,那眼泪就像不断线的珍珠,直往下掉,滴落在水桶里,激***点细细的水纹。少女只看了一眼,不由心里大喜过望,那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她要寻找的柳贝拉! 少女不再迟疑,快步走了过去,正要拉住柳贝拉,又听见一个女子嗓音冰寒地说道:“你哭啥呢?难道真地不想活了吗?” 少女身子一凛,一下子震惊不已! “公主殿下!”柳贝拉“轰”地一声跪在地上,大声嚷叫道,“你行行好,把我的两个妹妹救出火坑吧,求你了,行行好吧!”李香香鼻子里怪哼了一声,根本就没有抬起眼皮,瞟她一眼,只是直接从她身旁走了过去,一边走,一边冷冷地斥责道:“如果我身边的人足够使唤的话,又哪里会把你这样的货色留在我身边?不要痴人说梦了,再多说两句,惹得我心里不高兴,小心我马上派人把你送回去,和你的两个妹妹一起天祭!”少女疑惑地想道,这李香香如何会在这儿呢? 少女的大脑飞速地旋转起来,她不是回新罗去了吗,可为什么还会留在这伊科神圣的庙子里面?她留在这儿,到底是想干什么?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然而,不容她仔细思考,耳边就传过来了一阵阵急急的脚步声。李香香回过头,只见一个三十出头的将军全副武装地走了进来,一直来到李香香身边。李香香满面春风地走了过去。那男子剑眉朗目,一脸令人恐怖的神色,一下子搂住李香香的纤纤细腰,接着伸出那有力的大手,在李香香的胸脯上重重地捏了一把,冷冷一笑:说道:“小狐狸可真地是越来越风骚了。”李香香眼里掠过一抹怒意,但立刻就把一丝丝愤怒的光芒隐藏了起来。她轻轻地浅笑着,双手轻轻地环住男子的脖子,开口问道:“情况如何了?” “放心,一切正常。” “当真?”李香香瞬间无比高兴起来,那男子探过脑袋,淫邪地笑着说道:“现在,你总该慰劳我一下了吧?”李香香轻轻地往旁边闪了闪,说道,“急什么嘛?现在可有人看着呢。” “有人看着又咋的吗?老子就是乐意被别人瞅着。”说着话,男人一下子粗暴地扯开了李香香的衣衫,里面的粉红色肚兜一下子暴露了出来,男人的喉咙里发出一声咆哮,一下子把李香香推倒在廊道上。 两边的军兵护卫也不想退下去,而是兴致高昂地观看着。柳贝拉惶恐不安地跪在地上,一个劲地叩头,好像已经吓得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少女正在思虑需不需要走上前去,出其不意地干掉这两个人,一句话猛然飘了过来,就像是平地陡然起了一个炸雷,在空气里轰然炸响!李香香一边剧烈地喘着粗气,一边大声问道:“呀!哟!吴腾是不是真地被干掉了?” “说大声一些,”男子伸出大嘴,牢牢地咬住李香香玉岭雪峰上的那两点胭红,嘴唇一个劲地摩擦着,说道:“叫大声些吧。” “哟!呀!”李香香猛然一弯曲起身子,大声叫了起来:“快点告诉我哟!” “吴腾玩完喽!小贱人,你夫君完蛋喽,你伤不伤心啊?” 瞬间,这个意外的消息简直就像是晴天霹雳,她陡然感觉一阵阵天旋地转,眼前一阵阵发黑,就连思绪也似乎一下子被冰冻住了! “吴腾完蛋了,怎么回事呀?” 一番恩爱之后,男子站了起来。李香香作为公主,居然跪在地上,给男人穿衣服。听见那男人得意洋洋地笑着说道:“你和吴腾一起被干掉了,还有顺昌行会那群亡命的笨蛋做挡箭牌,这种样子,伊科和沐北就一定能打起来,就在刚才,文告就已经遍发全国,要不了多久,井林、刚生、芜水、庆南四大军区的军队都会开进隆山,现在,世家军那帮瓜娃子也正在被咱们紧紧地捏在手中,到那会儿,只要战争一发动,我掌握着军队的调动权,看那伊科还怎么与我抗衡?”李香香无比阴险地说道:“把那两个人的头颅给我拿来就成了。” “你不要担心,这并不是多么困难的事,我一定能够给你办好。” 男子爽朗地大声笑了起来,就在这会儿,下面猛然响起了一声声撕心裂肺的尖叫,柳贝拉神色大变,瞬间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走过去在李香香的身边跪了下来,大声地尖叫起来:“公主,汉离将军,快行行好,放过我两个妹妹吧,现在开始人祭了,你们快行行好,救我妹妹们性命!” 井林军的统帅,不是别人,正是伊科杀人不眨眼的魔王汉离!想当初,在刚生之战中活埋了二十万南荒异族的汉离将军!居然就会是他? “她是什么人?”汉离眯缝起双眼,沉声问道。 “只是一个下人而已。” 男子淫邪地笑了笑,说道:“瞧那姿色还不赖呢。”他说着话,大踏步走了过去,一把将柳贝拉拉了起来,手指拂过她的脖子,接着,只听“嗞”地一声清脆的响声,柳贝拉的衣服瞬间就被一下子扯开了,露出了雪白的肌肤! “禽兽!” 少女暴喝一声,一下子箭射而出,她的大脑还被吴腾丧命这个消息震惊着,双眼血红,瞬间挥出手中的匕首,干掉了一个护卫。接着,少女顺势一个翻滚,一记侧腿重重地扫在汉离的小腿上,男人身子一软,“轰”然一声,重重地摔倒在地。 “有刺客!” 一声尖啸,成群结队的护卫瞬间冲了进来。少女可全然没有当一回事,招式凌厉,快如闪电,只不过是眨眼之间,就放倒了好几个人。 然而,正在这个紧要关头,一声怒吼瞬间响起,李香香手里抓着长剑,把冷冷的长剑架在了柳贝拉的脖子上面,剑锋已经划破了柳贝拉的脖颈,鲜血汩汩而下。李香香眼神冰寒地瞪着少女,尖声说道:“哈哈哈哈,看来这世界可真地不大呀,想不到咱们这么快又碰头了,哈哈哈哈。”仅仅只是短短的一天,就天地变色,顺昌行会在沐北的安排下,在途中伏击,一举干掉了前往圣庙的伊科太子,还干掉了马不停蹄赶回新罗的公主李香香,皇帝在皇宫被人刺杀,尽管没有丢掉性命,然而,却已经身受重伤,躲卧在了床上。伊科的政治神经一下子就崩溃了下来,一切可都像是一场令人匪夷所思的暴风骤雨似的,导致伊科政局不稳,到处都是一片片乱纷纷的景象。可是,好像这一切都像是有人精心策划的事件,接着,所有的情况仿佛就像是早就预言好了似的,刚生、井林、庆南、芜水、中央大军五大军团得到了消息后,便在第一时间纷纷奔赴圣庙,参加井林军统帅汉离主持的血腥兵变! 高高的圣庙二阶平台上,秋风瑟瑟,吹卷而过,巨大的铜炉早就烧得滚烫、红通通的,顺昌行会的军士们静静地坐在地上,他们的双臂都被绳索紧紧地捆绑着,一个个的背脊却挺得那般直。下面的各方军士在拼命尖啸,大吼起来:“干掉沐北反贼,干掉沐北强盗,干掉沐北走狗!”声若雷霆,惊天动地,在狂风中一个劲地呼啸、冲荡、激扬,扎破了一层层天幕!好像对于顺昌杀手,全大陆的人都对他们恨得流油! 99mk.cc。wap.99mk.cc 正文 第247章 你到底服不服罪? 这会儿,贵族们都在冷冷地笑着,战士们也在放声怒吼着,全场所有的人都血红着双眼,十分怕人。汉离静静地站在人群前面,双手高高地举起来,让大家安静下来。他的嗓音很张狂,发出金石一般的声音,嗓音冰寒地高声叫道:“干掉他们!干掉他们!” “干掉他们!干掉他们!”军士们振臂高呼,声震天地,几个世家军亲卫一下按倒一个顺昌武士,押到铜炉前面,让他弯着腿跪在那儿。炉火燃烧得十分熊旺,火红色的火光烤得那个人头发与胡子一片焦黄,一个个刀斧手高高地扬起长刀,架在顺昌武士的脖子上面,厉声喝斥道:“你到底服不服罪?”那个武士三十多岁,皮肤泛着点点亮光,他一脸悲凉地扭过脸,看着那一眼望不到边的广场,忽然张开嘴大声喊道:“顺昌不会灭亡!” “唰”地一声,一股鲜血直直地冲向天空,瞬间把白色的大理石台阶染得血红一片,武士的头颅“咔嚓”一声被砍了下来,一下子滚落到了熊熊燃烧的铜炉中间。一道道黑烟冲天而起,空气中瞬间发出“咝咝咝”的声音。军士们齐声呐喊,无动于衷地为一个居心叵测的顺昌逆贼的覆灭而欢呼雀跃! “快点,下面一个!”汗离冷冷地说道,又有一个顺昌武士被押到了铜炉旁边,刽子手高高地扬起虎头刀,大声喊道,“顺昌永远都将会存在于天地之间!”可那顺昌的口号还才只叫到一半,下面的欢呼声就仿佛是地震一般,那么灼热,灼热得令人难以呼吸! 又有一个人被押了上来,男子的眼睛就像是冰雪那般冰寒,那么不屑一顾地看着伊科的军士。突然,男子一把甩掉身后的伊科军士,高喊着顺昌的口号,一头向滚烫的铜炉撞了过去,一下子脑浆四溅,鲜血横流,就像是一条小溪,弯弯曲曲地流向远方。人们瞬间惊得目瞪口呆,那海啸般的欢呼声一下子小了些,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少女被军士们押着,跪在铜炉前面。女子面相清秀,眼神明亮,看样子十分善良。然而,她也一样地喊着响亮的口号,接着就被处死了。慢慢的,人们的喉咙变得沙哑起来,而那些顺昌行会的忠诚拥护者,依然是一个个接着走了过来,一副副视死如归的模样,全然没有半点惶恐,也没有一丝一毫的哭泣与闹嚷,看那神情,仿佛不是要等待着被杀头,而是好像是要去做一件十分愉快的事,他们那么从容,那么坚韧,一个一个地往前走,为了自己的追求而执著地向前走去,无怨无悔! 少女感觉全身似乎一下子变得僵硬了起来,她的双眼那么血红,紧紧地攥着一对拳头,抖抖萦萦地摸索着胳膊上绑着的匕首,一动不动地等待着机会,然而,却感觉胸膛气闷得发紧,她的胸脯似乎要爆炸开来。残酷的屠杀还在继续着,然而,下面欢呼雀跃的声音却不再那么响亮,而是一点一点地变得微弱下来,每一个赴难的人都是那般面不改色,他们一个个为了自己的理想,都是那么勇敢、无畏,那么义无反顾,那么无怨无悔! “顺昌永远都不会灭亡!” “顺昌永远都不会灭亡!” “顺昌永远都不会灭亡!” 当真永远不会灭亡吗?是呀,千百年以来,一个个王朝覆灭了,一个个王朝又迅速崛起了,多少王朝都化为了历史的尘埃,不见了踪迹!可是,除了顺昌行会,除了那个从田地里起家,然后慢慢崛起、兴盛的组织,伴随着痛苦的煎熬,一代又一代地流传下来,不管政府怎样清剿,不管贵族们如何打赏,他们却依然在瓦砾堆上顽强地站了起来,在血海尸山中站立了起来。这是一个传染性极强的组织,根本就没有办法消灭掉,他们就像是帝国身上的寄生虫似的,永远与帝国相生相伴。人群中开始有人骚乱起来,贵族中甚至还有人开始反胃起来,蹲在地上,一个劲地呕吐,汉离的眼神慢慢变得阴冷起来,他感觉应该找一个软骨头军士“杀鸡儆猴”,稳定军心,鼓舞士气,接着,他在人群里扭过了头,一下子发现了一个小孩子,孩子最多十一、二岁,却连手脚都被捆绑得紧紧的,畏畏缩缩地藏身在别的军士后面,早已经吓得面色苍白了,一看到他的目光,更是吓得瑟瑟发抖。汉离喜出望外,一下子把那个孩子拉了起来,三下两下拎到铜炉前面,狠狠地摁住他的脑袋,怪笑着问道:“孩子,只要你告诉大家,说你犯了罪过,我就饶恕你一条性命。”全场瞬间安静了下来,人们都静静地看着那个小孩子,孩子很小,也很瘦弱,但样子却很俊朗。他的身边静静地躺倒着一具具没有了脑袋的尸身,乱糟糟的,鲜血流了出来,把他的裤子都给弄湿了。他双眼发红,好像很想张开嘴,嚎啕大哭。他惶恐不安地抬起了脸,望见那黑压压的军士,以及那数也数不清楚的人群,一下子变得无比惊恐起来,小小的身子不住地抖抖索索!汉离那魔鬼似的嗓音又在她的耳畔响了起来:“小孩子,乖,老老实实地告诉我,就说公主是你们杀害的,而这会儿号令狼兵的人也是你们的人冒充的,你们马上就要进攻伊科了,是不是呀?”那孩子吓得小脸一片煞白,惊恐地颤栗着,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快说,你们是怎么把公主谋害死的?”一声咆哮突然响了起来,孩子被这一声咆哮吓得颤抖不已,他就像是一头受到惊吓的小鹿子,无比惊恐!他的眼里露出无比惶恐的神色,一张嘴张得大大的,老半天都合不拢来,却迟迟吐不出一个字。汉离将军瞬间仿佛成了恐怖的怪兽,怪异地咆哮起来:“快说,不然死了死了的!” “顺昌永远昌盛!顺昌永远不会灭亡!”那孩子一下子就嚎啕大哭起来,一面哭泣,一面大声喊叫起来,“顺昌永远不会灭亡!顺昌永远昌盛,不管是谁,都会有饭吃!” 刹那间,孩子的话仿佛就是一支利箭,伴随着孩子稚嫩的嗓音,一下子射穿了人们的心房。 那些贵族的妇人和小姐慢慢嘤嘤地哭泣起来,开始时声音很细,很柔,后来慢慢地变得高亢、尖利起来,也不管是伤感,还是恐惧,再或者,是一边力量对另一边力量面前表露出来的胆怯、懦弱与惶恐!那是多么可笑啊,他们,不就是掌控人们命运的人吗,不是自以为是的飞扬跋扈的人吗?然而,为什么偏偏在一个小孩子惊恐的哭泣声里,面对着顺昌武士们无所畏惧、视死如归的大无畏精神时,她们会瑟瑟发抖,会惊恐战栗? “呛啷啷”一声脆响,刀斧手的刀就掉落在了地上,杀人如麻的侩子手居然吓得惊恐不已,惨叫一声,就像是受了重伤,狼狈奔逃的恶兽,扭头狂奔,然而,他还没有来得及跑出去几步,一下子就被监斩军士们的羽箭射了个透心凉! “你赶快到阴曹地府去建设你们的天下顺昌吧!”汉离像个疯子似的,怪啸声声,一下子把孩子倒拎而起,大力一甩,就把孩子扔进了熊熊燃烧的铜炉里面。 “住手!不要!” 少女尖叫出声,可怜那个小小的孩子,就这样被活活地扔进了铜炉里面,空气中陡然响起震耳欲聋的尖啸声,就像是寒夜里的怪魔,便连沙场拼杀的老军也不忍心看上一眼,而紧紧地遮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你这个魔鬼!” 少女尖声呐喊起来:“我一定要干掉你的!” “难道你这么快就等不了了吗?”汉离冷冷地怪啸一声,大踏步地走了上来,男子结实有力的胳膊一下子抓住少女的衣领脖子,冷冽地吼道:“你是不是非常着急呀,那就让你先来受刑吧!” “将士们!你们晓不晓得这个女人是干嘛的呀?”汉离一把把少女扯了起来,咆哮起来,“这位不是别人,正是大名鼎鼎的沐北反贼之一,正是她把新罗的公主放掉了,企图挑起咱们与新罗之间的战争,也正是她蛊惑太子,又残酷地杀死了咱们的太子殿下,大家说,这么一个祸乱天下的女人该不该处死?” “应该处死!”狂野的咆哮久久地回荡在空旷的原野上,汉离双眼喷火,高声尖叫起来:“那行!咱们现在就用她的人头来祭祀军旗!” “你也太性急了点吧?”空气中陡然响起一声响亮的断喝,人们齐齐吃了一惊,一起扭过脸去,这才看见那野草丛生的旷野上,数十骑战马如飞而来,最前面的那个男人一身黄衫,眉目如画,挺着长剑,打马如飞,高声喝道,“快快住手!” 只见这个打马如飞而来的人就像一阵旋风似的,风急风火地奔了过来,两道剑眉,显示出一脸英武之气,手里挺着一柄长剑,此人不是别人,正是不久前来到伊科为太子大婚贺喜的新罗贵族慕容一族慕容四少爷。汉离心中一沉,暗呼不好,瞬间就要动手,不想就在这会儿,少女猛然往上一窜,匕首沿着手臂一划,冰冷的刀锋一下子就划断了手臂上的绳索。 “快,逮着她!”汉离咆哮一声,世家军的军士们一下子就箭射而出。 99mk.cc。wap.99mk.cc 正文 第248章 信口开河! “少爷,”星辰猛然叫了一声,张弓搭箭,一箭穿射在高高的悬崖峭壁上。慕容微打马而上,那身子灵活地飞跃而起,就仿佛是灵巧的猿猴似的,扯着弓箭飞身而上。紧接着,慕容微的下属们纷纷张弓搭箭,神箭射出,竟然用强弓硬弩活生生地在悬崖峭壁上开辟出来一条道路。军士们一下子躁动起来,就像汹涌澎湃的潮水,漫天涌来,想要拦阻慕容家的人走上前来。皇城五千禁卫军一下子拥了上来,挺身护住慕容一族的下人,与各方联军形成对峙之势,箭上弦,刀出鞘,战马的鼻子也呼呼呼直喷热气,一场激烈的战斗瞬间就将展开。 “都快快停手!”眨眼之间,慕容微就已经纵身跳到了二级台阶上面,手里拿着一道金玉令牌,气沉丹田,高声喝道:“我有伊科太子令牌在手,伊科太子有令,大家快快停手,他也很快就会来到!”秋风呼呼,长风怪啸,男子一身黄衫,衣衫随风,剑眉朗目,傲慢地站立在二级平台上面,真是说不出的威风凛凛,而他嘴里说出来的话,更加让人惊讶不已,惶恐不已!夏阁老大吃一惊,瞬间向前走了一步,高声喝斥道:“你说啥呢?太子殿下很快就会来到?” “是呀,”慕容微轻轻地扭过身子,冷冷地看了一眼汉离,沉声问道:“伊科太子真地还活着吗?他真地马上就会率领兵将赶过来吗?” “你信口开河!”汉离暴喝一声,就怕他再弄出什么古怪,高声喝道,“立刻干掉他!” 二层平台的世家军军士们听了汉离的吆喝,乱纷纷冲了过来。慕容微沉声斥道:“难道你们要谋反吗?” “慕容少爷既然是新罗的下臣,新罗公主被人害死了,你没有去想怎么为新罗公主报仇血恨,反倒在这儿为沐北帮腔,一次次干涉我伊科的内部事务,看来可真地是居心叵测啊?” “汉离!你作为伊科大臣,没有思虑怎样为国尽忠,却相反要图谋不轨,谋朝篡位,带着手下军士,兵临皇陵,不晓得你又是什么想法?”汉离不屑一顾地一抹大嘴,冷冷地斥责道:“依我看呀,你就是与那太子殿下一回事,都被这个妖精给迷得神魂颠倒了,才会神智大乱!”慕容微面色一寒,瞬间挥出手中长剑,匪夷所思地快如闪电!世家军的将士们几乎还没有来得及看清楚是怎么一回事,就看见眼前血雾蒸腾、弥漫。慕容微三下两下就飞奔到少女身边,拎起一把长刀递给她,大声说道:“跟着我冲出去!”慕容微身形极快,简直就像鬼怪似的,率先冲向人群,只见一片刀光剑影,军士们就像决堤的潮水,汹涌而上。贴身拼杀,残酷至极,到处都是敌人。少女紧紧地跟着慕容微向前狂冲,她的手臂一片酸胀,还没有完全缓过劲来,然而,她依然极速地调整着自己,一秒不停地跟着慕容微。少女的呼吸变得滞沉起来,体力也在一点点地消耗着。星辰他们被禁卫军紧紧地保护在下面,看到上面有危险,便想着要冲过去,不想悬崖峭壁下面的狭窄道路都被一层层的井林军封锁了起来,这会儿可真地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都有些难保了”,情势一下子变得危急起来。 强劲地撞击让人潮不断地四下里漫溢,眼看着就要冲进圣庙里面。慕容微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长剑在空气里划出一道又一道长长的弧线,一道道血雾冲天而起。男子一把扯住少女的手臂,腾身而起,猛然飞跃而进圣庙。汉离等人瞬间震惊不已,一点也没有料到,在如此强悍的封锁之下,他们居然能够杀透包围圈,于是不敢怠慢,立刻在后面发起了进攻。 “慕容微!新罗一定会处办你的!” 后面是大量追兵,少女一边向前奔跑,一边大声叫道。慕容微一脸冷漠,好像不带任何感情。他一只手挺着长剑,一只手牢牢地拉住少女的手,在狭小的曲曲弯弯的廊道里拐来绕去,仿佛根本就没有听到她的话似的,没有吭声。 “你的家族会处办你的!” 少女依然在一个劲地叫喊着:“你赶快离开,置身事外,不要来趟这浑水,他们并不会把你咋样,不需要你跟着我一起赴难!” “砰”地一声,两个人走进一间空空荡荡的大屋子,慕容微一脚把门踢转去,紧紧地关闭起来。刚刚拴上门,后面一下子响起猛烈的擂门声,幸好这儿的门都是铁门,他们在短暂的时间里面也没有办法弄开。 “你是不是神经短路了?你过来干嘛?难道你搞忘记了你那会儿是如何说的吗?哪个需要你一次次地来理会我的闲事?” 少女一拳头砸在慕容微的面孔上,就像是一头气愤不已的母老虎,双眼血红,大声吼道:“你一定会送命的,你会死得无比难看,知不知道?” “那你又晓不晓得,假如我方才迟来一会儿,你不是早就已经死翘翘了吗?” 男子终于再也按捺不住,疯狂地躁动起来,脸颊被少女打得肿胀了起来,嘴角还漫溢出了点点血迹。他一下子把少女牢牢地摁在墙壁上,嗓音低沉,充斥着狂躁的怒气:“你不要自以为是地把自己当作救苦救难的大圣人?你不就是一个不要命的疯女人吗?你不就是一个脑子进了污水的水女人吗?你不就是一个超级大笨蛋女人吗?” 少女眼睛红红的,情绪躁动不已:“我就是一个自以为是地把自己当作救苦救难的大圣人?就是一个不要命的疯女人?就是一个脑子进了污水的水女人?就是一个超级大笨蛋女人?那又怎么样?那你为什么还要回来?我就是自己方才死在战台上面,也不想让你跟着枉自丢掉了性命!”慕容微眼神明亮,瞬间冷静了下来,他慢慢地闭上了眼睛,轻描淡写地扭过头去,自我解嘲似的笑了一笑,说道:“不为什么,只是我比你还白痴!” 空气里一下子寂静无声,门外就是疯狂的追兵,洪亮的钟声一声接着一声,军士们的咆哮和疯狂的砸门声接连不断地轰响而起。少女鼻子发酸,她忽然很想哭,无力地扭过脸去,一字一顿地说道:“难道你以为我想欠你的人情吗?” “你不想欠我的人情都不行,你不是都已经欠了很多了吗?” 少女瞬间扭过脸大叫:“找不想亏欠你的人情!” “如果真地不愿意亏欠,那就好好地留着一条命,来偿还我的恩情吧!”慕容微扭过了脸,扬起眉头,厉声喝斥,“你如果敢去死,我就追杀你到地府阎王殿!”既然连性命都没有了,那还害怕别人追杀吗?少女在心中骂了一句,竭力控制住要哭泣的想法,扭过了脸,镇定地说道:“我晓得李香香在哪里,只要找到了她,谣言自然就不成立了。” “那行,我去把追赶的军队引开,你去找她吧。” 少女静静地点了点头,正想回过身,慕容微一下子扯住了她。 男子面色阴沉,仿佛有啥东西隐藏在下面似的,隐藏得那么深沉,那么深沉,让人辨别不清楚。他陡然张开双臂,轻轻地拥抱了一下少女纤瘦的肩膀,接着把手中的冷月长剑交给少女,沉声说道:“你可要小心点哦。” 少女鼻子有些发酸,嗓音也有点烦乱,沉沉地点了点头,说道:“你如果连命都丢掉了,我就燃放两百挂鞭炮,庆贺我从此再也用不着记挂你的恩情。”慕容微讥讽地笑了笑,淡淡地捏了捏拳头,说道:“只怕你再也没有那样的机会喽。” “你多加小心。”慕容微轻轻地点了点头,说道,“你先离开吧,你离开了我再打开门,把他们引向相反的方向。” 少女轻轻地点了点头,接着瞅了他一眼,回过身飞奔而去。 她的眼角微微湿润着,那眼泪几乎就要流下来了。 “放心,没关系,不会有事的。” 少女低低地说道,尔后急速地奔向圣庙的楼梯,朝着先前来的地方飞跑而去。 “砰”地一声,烟尘飞腾而起,房门被人一脚踢开了,少女身手娇健地冲了进去,挥舞着匕首,狠狠地***了一个护卫的脖子里面,另一个护卫顺手抽刀,可是他的战刀还没有抽出来,当空一把长剑破空飞来,狠狠地***他的胸膛,透体而过。 少女一身血污,一身烫金长袍更加衬托出她蔓妙的身材,和玲珑的曲线。她轻轻地拍了拍手,拾起地上的匕首和长剑,冷冷地瞅着坐在床上的李香香,冷冷一笑,说道:“没想到咱们这么快又会面喽。” 高高的山巅上面,是伊科高耸入云的皇家陵墓,是皇族圣庙的庙顶,也是一片开阔的平台。少女押着李香香,飞起一脚,踹开平台的大门,接着走了出去,把铁门反锁好。圣庙下的广阔平原上,是干千万万伊科的将士,他们一直在那儿听候吩咐,等候着统帅汉离的命令,猛然看见少女从里面走了出来,一个个都惊讶得大喊大叫起来,尽皆高呼。 “伊科的将士们!你们好好睁大眼睛,仔细地瞧一瞧,瞅瞅这个人究竟是哪一个?”她一把掀起那大大的披风,李香香一脸愤慨的面孔一下子暴露在阳光里面,人群嗡嗡不已,瞬间陷入了巨大的惶恐与沉默之中,可是很快,令人匪夷所思的叫嚷声就刺破了耳膜,宛如冲天的洪流似的,瞬间飞扬而起。 99mk.cc。wap.99mk.cc 正文 第249章 因为什么而战斗? “轰轰!隆隆”的撞击声从身后传过来,那扇无比巨大的铁门发出怪兽似的嚣叫,烟尘弥漫,木屑飞扬,李香香吓得瑟瑟发抖,一张面孔无比苍白,就像是地狱的厉鬼似的。少女用手紧紧地抓着李香香的衣领,向着隆山之下的军士们大声喊道:“将士们,你们的国家幅员广阔,你们的军队无比强大,你们占据着大陆上最富饶的土地,拥有着最朴实的人民!你们拥有着这座大陆上千年,用你们自己的热血与汗水护卫着西陆的正统,抵抗了外族的入侵,护卫着西贵的子民,你们是最勇敢的武士。然而,就是今天,就在这儿,你们却上当受骗了,那些别有用心的野心家利用了你们,他们设计了一个无比卑鄙的陷阱,把这场祸水引向了沐北与伊科,阴谋挑起两国战争,要让战争的烽火在伊科的大地上熊熊燃烧!”这番话犹如一块巨石扔进了平静的湖面,那些风尘仆仆的军士不晓得应该怎么样面对眼前的这一切。那些人都在疯狂地叫着闹着,有的人在怀疑,有的人在忧心忡忡,然而,更多的人,却在心中计划着,思虑着,这一切都是咋回事呀? “你们是帝国的军人,军人的责任就是守护祖国山河,是捍卫人们的生命,然而,你们是否仔细地想过,自己到底是在因为什么而战斗?” 长风呼呼啦啦地吹卷而过,一眼望不到尽头的衰草发出一阵阵尖啸声,残阳如血,少女迎着清风站立着,沉声说道:“壮士抛头颅,洒热血,为的不就是保家卫国,守护家乡,捍卫父母妻儿亲人的生命和尊严!可是你们,到底是为了什么,是为了所谓的颜面,还是为了本来就活着,但是又一次次欺瞒你们的新罗公主?”人群一下子炸开了锅,只听少女高声地叫道:“你们好好想一想吧,这样下去,究竟会得到怎样的结果?沐北的铁骑踏进新罗,和平广袤的国土上战火纷飞,你们的财产就会化为乌有,你们的父母就会惨遭屠杀,你们的妻子和儿女就会饱受欺压,你们的房子,你们的土地,你们所拥有的一切都将在战火的洗礼下灰飞烟灭!最后,你们与沐北都会大伤元气,而这会儿,占据北方的强大敌人,那等在一边的鬼头大刀,就会架在你们的脑袋上面。到了那时,伊科就会重演三百年前的悲剧大戏,而这一回,不仅仅伏绿,还有芜水,还有萧贵,还有刚生,还有西金,你们必定会拼死一战,直至失去最后一块土地!” “轰隆!”一声闷响陡然在头顶炸裂而开,头顶上突然响起了一个大炸雷,武士们的眼睛里闪烁着巨电一般的光芒,火红火红的,就像一道道残忍的血光! 身后的铁门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声,残阳如血,空空荡荡的原野就像是冷冽的生铁,雄伟的高原仿佛是一柄长剑,帝陵圣庙高高地耸立着,少女一身滚金长袍,英姿飒爽,手里拿着长剑,冷冷地看着下面的世家军武士,还有大山下面,那仿佛万顷碧涛一般的雄壮军队。 夕阳洒下金光灿灿的璀璨光芒,照射在她圣洁俊美的面庞上,女子剑锋斜指,冷冷地指着那群站立在广场上面一身尊贵服装的伊科元老,高声说道:“武士们!你们上当受骗了!你们掉进了别人精心设计好的陷阱里面!”瞬间,军士们仿佛就像那爆发的火山,汹涌的洪水冲刷着青色的礁石,冲毁了拦水大坝,军士们的闹嚷声就像是惊天的巨雷,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少女振臂高呼:“新罗心怀鬼胎,国王残暴不仁,多年以来,他们都想干掉伊科,咱们有着同样的敌人!咱们拥有着同样的血海深仇!沐北是伊科的友人,无论如何都不能彼此血拼,让别人看笑话!” “不能彼此血拼,让别人看笑话!”人群中,不知是谁忽然高高地吼了一声,长途奔袭,却忽然发现原来自己掉进了别人精心设计好的陷阱,突然响起一声高呼,武士们狂乱地挥舞着长刀,愤怒地咆哮起来:“把新罗的贼子干掉!杀!杀!杀!” “不准喊!不准喊!” 刚生军的副统领沈坚大声咆哮起来:“杀死她!杀死她!杀死这个妖言惑众的小妖女!干掉她!” 可是,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却有军士张弓搭箭,数十支利箭一起射出,一下子射穿了沈坚大张着的喉咙! “武士们!立刻赶回你们的军营,遵从你们首领的领导,拥护你们的国王,不要被心怀鬼胎的人钻了空子,伊科不会有战争,坚决打击一切来犯之敌!” “伊科不会有战争,坚决打击一切来犯之敌!” “不打没有道理的战争!”人们仿佛着了魔似的,一双双手臂在半空中高高地举了起来。李香香满面通红,一腔愤懑。她慢慢地扭过脸来,向着少女怒目而视,冷冷地斥责道:“你这个恬不知耻的女人!你这个妖言惑众的妖女!” 少女扭过脸来,恨恨地瞪着她,慢慢说道:“我不是对你说过吗?你哪里会是我的对手呢,从来都不会是,永远都只会是我的手下败将!” “不准离开!不准离开!”人潮汹涌的广场上,还伴随着军官们疯狂地咆哮,语重心长地叫嚷:“我们都是奉了上峰的军令!为了维护帝国的荣誉,为了捍卫军队的尊严,我们!” “滚他娘的鸟命令!”武士们瞬间暴跳如雷,先前无缘无故地调动军队,本来就已经叫那些人惊疑万分了,现在又看到先前已经丢掉了性命的新罗公主毫发无损地站到面前,又有哪个还会再相信那些沐北阴谋颠覆伊科的欺世谎言呢?特别是看着那些把生死置之度外的顺昌勇士,听着少女极具诱惑力的“大宣传”,军士们的厌战、反战情绪瞬间爆炸而出。这些人,无一不是帝都游手好闲的世家军花花公子们,无一不是那些一天到晚从来没有经历过战争,做着七彩迷梦的“战争乌托帮狂热分子”。他们来自刚生,来自井林,来自果青,来自庆南的军士都是寻常百姓。投身军队,无非是为了填饱肚子,还有那些微薄的薪水。国家正在危难之际,热血男儿自然是不容推却,然而假如无缘无故地发动战争,那又会给那些寻常百姓家的孩子造成多么巨大的灾难呢?人们自然难以忘怀,一次次血腥的战争,不会忘怀,几次和离珠爆发战争后的一村村孤儿寡妇,战争,早就成为了这个民族心里最反感的最痛恨的事情,一年年接连不断的失败早已经让百姓们对战争惶恐不已,假如刚刚开始还能够接受别人的蛊惑、煽动,而现在,他们却早已经丧失了对战争的信心。 那些监督战斗的军士抖抖索索地端起弓箭,好像很想把那些四散溃逃的军士干掉,然而,就在下一秒钟,他们也纷纷扔掉弓箭,跟着人潮四散而去。 转瞬之间,一大片空地就腾了出来,武士们扔掉长刀,以展示他们厌战的决心。在广场上面,除了一脸茫然,东张西望的世家军,刚生,井林、芜水和庆南的四方联军全都如潮水般“哗哗啦啦”四散而去,世家军的将士们高高地举着长刀,神色苍白,看着眼前的数千铁甲禁卫军,徘徊不前。 忽然就在这会儿,只听“轰”然一声巨响,漫天烟尘腾空而起,沉重的铁门一下子被人撞开了,世家军的代理军长汉离统帅紧紧地抓着带血的长刀,后面跟随着一大批的主战派势力,怒气冲冲的奔着少女而来。 “把这个妖言惑众的妖女拿下!” 火辣辣的骄阳炙烤着大地,少女的衣袍迎风起舞,仿佛就是熊熊燃烧的火苗。她冷冷地看着慢慢逼近的世家军军士,慢慢地抽出长刀,脸上露出一缕不屑一顾的冷笑! 世家军的将士们已经和这个大名鼎鼎的娇美罗刹打过交道,晓得她是个狠角色,瞬间,又有谁敢小瞧她呢?于是乎,一个个都只是在那儿围着吆喝,却没有一个人敢真正冲过来。 “难道这就要完蛋了吗?” 少女的嘴角微微咧起,轻轻地笑了笑,她的眼睛那般明澈,就像是莹澈的大海,没有惶恐,没有胆怯,只是有那么一丁点的隐忧,而更多的,却是巨大的信心和勇气。 遗憾的是,到了要死的时候,我都还不能与你见上一面,到了要死的时候,我都无法看一看沐北,看一看我穷其一生,努力战斗的地方。 少女扭过脸,眺望着西北方向,天边的云彩火红火红的,就像燃烧起了一场大火,哗哗啦啦的长风吹刮着猎猎的旗帜,伴随着清风,高高飘扬。艳丽的牡丹花点缀着飘扬的旗帜,就像是灼热的血,滚烫地在风中汩汩流淌。高山之巅长鹰尖啸着,啸声那么高亢、凄厉,仿佛那沐锦说了很多回的沐北神鹰,扑闪着翅膀,拍打着高而远的天空! “沐锦,我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力争做好我所能做好的一切,这会儿,我就要丢掉性命了。我从来都不会害怕死亡,我只担心我不能如我想像中那般死去。现在,我就要为自己执著的理想付出一切了,可是,我一点也不后悔,毕竟我很清楚,你一定会把我没有实现的理想顽强地坚持下去,信守咱们的承诺,顽强地,无怨无悔地,坚强地走下去!我深切地爱着你,也乐意为你付出我的一切,包括生命!我会比你先走一步,然而,我的双眼却会永远注视着你。我的心也会永远地陪伴着你,看着你高高地举着飞鹰战旗,率领着沐北的子弟冲出那片原野,率领着西贵大地的百姓冲出那个深深的囚笼。你一定会让我满意!祝福你顽强不屈!祝福你奋勇向前!祝福你实现你心中的伟大梦想,实现你我最最美好的愿望!” 99mk.cc。wap.99mk.cc 正文 第250章 华丽的裙裳 长风飞扬,雄浑激荡,“呼啦啦”地掀起满天枯萎的草茎,大树随风摇动,大地变换着令人恐怖的颜色。井林的军队看到自己的长官,低低地喘息着,汉离的眼神锐利地扫向井林的将士们,瞬间喷发出熊熊烈焰。 “快点,把她抓起来!” 汉离嗓音低沉,混杂着无穷无尽的愤慨情绪。 李香香阴恻恻地扭过脸来,冷冷地看着少女,森寒地嘲笑起来:“你玩完喽!” “是吗?”少女轻蔑地笑了笑,接着抬起眼睛,瞅着那些凶狠的世家军将领,说道,“我不是早就说过了吗?我哪里会眼睁睁看着别人打自己,而无动于衷?” “哦?你还能咋的?” 是呀,她还能咋的?她拼死力战至此,早就虚脱乏力,再也没有插翅逃之夭夭的力量,她因为身体极度疲乏,而情不自禁地浑身颤栗,几乎连那把沉重的战刀都拿不动了,她的喉咙火烧火燎地疼痛,身上的伤势也很重。然而,她依然顽强地站立在那儿,冷冷地看着那群想把她生擒活捉的人,并以此来挟迫沐北,让他们有所顾忌! “尽管我没有办法选择如何干掉你们,但是至少我可以选择自己的结局。” 少女喃喃自语,李香香可被她的这句话惊呆了,暗呼不妙,正要探手去扯少女的衣襟,不想少女话一出口,便先李香香一步而纵身跳下悬崖,华丽的裙裳就像是大鸟飞翔的翅膀,在蓝天白云之下迎风展翅! “呀!” 人群不约而同地发出一连串惊恐的叫声,人们都被少女纵身跳下高台的行为震惊了,那嘴张得大大的,好半天都合不拢来。 李香香也呆若木鸡地站在那里,她呆呆地伸出双手,却只来得及扯下一片衣襟,是上好的丝绸,柔柔的,滑滑的,她轻轻地揉搓着,触指滑爽,清冷。 汉离暴跳如雷,尖声长啸,血红着双眼,飞起一脚,踢倒一个军士,像条疯狗似的狂啸着向前冲了几步,却也只能在那儿哀声长叹,什么都无法挽回了。 伊科的那些高高在上的贵族也一时呆住了,他们站在第二阶的石头台阶上,看着那个女子愤然跳下的身影,心里忽然慢慢地升腾而起一种声音,到底哪样才是正确的,哪样又是错误的?他们那些人,该不会真地让别人给骗了,而上了别人的当?这个宁愿跳下高台,丢却性命,却也不愿意被别人活捉的女子,她所说的话,未必然全都是真地吗?未必然他们真地全都被愚弄得黑白颠倒了吗?” 一群群伊科的军士呆呆地站在那里,全场鸦雀无声,只有风儿呼呼地吹刮着,刚才还十分喧闹的人群,仿佛一下子都成了木雕石刻似的,一动也不能动了。多日来不断地急行军,那心里的愤怒一下子就平静了下去。他们这会儿冷静下来,也在那里静静地思索着,是呀,自己究竟是为了什么而举起屠刀?部队是国家的武器,然而,就因为那样,就不能够拥有自己的想法吗?假如部队真地只是一把冷冰冰的钢刀,那么,这把钢刀如果被居心叵测的人掌握着,又会给国家带来怎样的灾难呢? 天地间一片静寂,人们的尖叫声与吸气声一下子离得她那么遥远,那么遥远!少女从高山之上,从悬崖峭壁上,飞翔而下,长空有雄鹰在飞翔,在嚣叫,那么凄切,那么尖厉! 时间过得极其缓慢,却又那么急促,风在耳畔呼啸而过,军旗翻飞,就仿佛汹涌的浪潮。有刚生的大红色战旗,有井林的黑色战旗,有芜水的褐黄色战旗,有庆南的天蓝色战旗,还有伊科的红牡丹战旗! 然而就在转瞬之间,少女却仿佛一下子晃花了双眼,她的身子在半空中极速跃下,而那面黄金为底,黑鹰为图的黄金战鹰旗却仿佛闪电一般,直直地跃进了她的眼帘! “快看!” 一个军士忽然放声大叫起来,差不多与此同时,就在少女跳跃而出高山之上的那么一瞬间,在地平线上,一下子出现了一串黑色的线条! 那线条开始时就像是一道小河,然而转眼之间,就化成了一条汹涌奔腾的大河,从一线到一面,高耸尖啸,仿佛无数条河流一起流进了大海,只是在电光火石间,就已经演化成了一大片宽广无垠的黑色海洋! “反对压迫,为平等而战!” 轰隆隆一声巨响,雄伟壮观的沐北黑鹰军吹响了冲锋号,千千万万的军士仿佛潮水般,从地平线上汹涌而来,势如泰山,威不可挡。勇士们身上披着闪闪发光的战甲,手里高高地扬着冷冽的战刀,咆哮着,马蹄飞扬,清脆、响亮地踩踏在萧贵大地上,激荡而起一阵阵烟尘! 那是沐北的黑鹰战军!是横扫西北大地,连凶悍的易朗斯家族都不得不退避三舍,就连铁血如新罗宪兵师团也没有办法抵挡的大陆第一精锐军队! 刹那间,整个隆山都轰动了,人们惊恐万状,丝毫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目光,在这个动荡不安的时候,在新罗已经准备进军沐北,先锋部队已经出发,伊科也已经闹得满城风雨,要与沐北以死相拼时,西北大陆上最雄壮的军队,整个西贵大地的第一号公敌,沐北黑鹰军,居然会神兵天降,一下子站立在伊科的边境国土之上! “苍天呀,大地呀,怎么会这样呢?” 夏阁老瞬间瘫倒在地上,一个劲地大叫着。 “一定是沐北的魔鬼来了!” 一股热血直往头顶上冲,她的身子一下子惊爆而出最后一股力量,依然在半空中飞速下坠的少女一下子拉出了腰里的钩锁,接着疾速地飘荡开去!只听得“咔嚓”一声脆响,钩锁牢牢地勾住了崖壁上的一棵古树,凶猛的震荡好像要把少女的手臂撕裂,然而,那样还是紧紧地控制住了她往下沉坠的力量。 汉离破口大骂起来,“唰”地一声,拔出了腰里的长刀,向着少女就奋力扔了下来。 少女在半空中立刻闪身躲避,然而,汉离可真地称得上是伊科军界第一人,方向之准,力量之猛,令人扼腕称叹!空气中传过来“咔嚓”一声脆响,钩锁上面的绳子一下子就被战刀斩断了,少女刚刚稳定下来的身子,又一下子往下落去! 不想就在这千均一发之际,空气中又响起了“嗖”地一声尖锐的响声,那黑色的浪潮已经汹涌到了山下,最前面的那个黑衣男子手里抓着强弓硬弩,弓开如满月,箭去似流星,三箭齐发,手法精妙,让人瞠目结舌,就像长了眼睛似的,耳闻得“砰砰砰”三声锐响,居然从上到下,狠狠地扎在钩锁上面的绳索之上! 汉离狂暴地跳了起来,一脸凶恶地抓起身边的一个军士,朝着少女就劈头盖脸地狠狠地砸了下去。 黑袍男子大喝一声,猛然拔出腰间的厚背战刀,一只手斜斜地向上面高高地举起,接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陡然射向那名张牙舞爪大声尖叫的士兵。 人群中瞬间响起一阵阵惊恐万状的尖叫声,那把长刀瞬间便扎进了那个军士的脑袋,然后,穿脑而出,牢牢地扎进了悬崖峭壁间的石头里面。然而,那个军士是从高山之上抛下来的,他往下坠落的力道并没有得到缓解,而是被战刀一劈为二,空气中响起肌肉、骨胳的爆裂声,还有撕心裂肺的惨叫声。鲜血狂涌而出,滴洒在少女的肩膀上面,然后,就看到两片尸身从少女的左右两边疾速而下,重重地砸在下面的泥土之上,弄得血肉横飞,鲜血淋漓! 人群早就已经汹涌起来,人们紧紧地咬着牙关,那身子惊得瑟瑟发抖。趁着他们惶恐不安的这段时间,黑色军团迅速靠了上来。汉离仿佛中了魔似的,高高地扬起手里的长刀,愤怒地对着军士们咆哮起来:“打呀!杀呀!冲呀!干掉她!弄死她!” 遗憾的是,人们仿佛一下子都成了木头人,再也没有谁听从他的命令。 汉离暴躁地狂跳起来,长刀在半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一下子就砍掉了一个军士的半边脖子,疯狂地咆哮起来:“快!射死她!弄死她!” 呆若木鸡的世家军们似乎这才明白过来,一个个都张起弓箭,瞬间箭如雨下,向着少女疾射而下。 少女也正暗自震惊,耳闻得黑色军团前面有人大声喊道:“跳!” 她丝毫也没有犹豫不决,而是一下子松开了手,身子瞬间就像“飞流直下三千尺”的瀑布,凌空而下,那些箭雨可都在她的头顶上方嚣叫着,令人不寒而栗的浓烈杀气震得她头皮发炸,狂风呼啸,好像要把她的五脏六腑给撕裂了,她感觉呼吸极其艰难,几乎连半口气也喘不出。地面离她越来越近,她能清清楚楚地看见那地面之上究竟有多少野草,有多少石块,先前那个军士的尸体正血淋淋地瘫软在地上,不难想像,如果她掉下去后,那将会是怎样一番景象? 然而,奇怪地是,她并没有一丝一毫的惶恐与紧张,而是有一股信念正顽强地支撑着她,让她没有丝毫犹豫地做出了这样的惊天之举。她几乎还有些欢呼雀跃,那些甜蜜的幸福,那些浓烈的喜悦,那些难以控制的欢快,居然全都从她的心里漫溢而出,就在这万分危急的时候,她居然没有半分惶恐与忧虑,而是像一个回归温暖家园的孩子,脸上弥漫起了开心的笑靥! 99mk.cc。wap.99mk.cc 正文 正文_第251章 黑色巨浪 “嘶!” 战马疯狂地嘶鸣起来,马蹄凶猛地踩踏在大地上,就好像半空中响了一个霹雳! 男人黑色的披风就像那黑色的苍鹰战旗,迎风猎猎,战马瞬间高高地扬起两只前蹄,像人一样地站立起来。马背上的男子一下子伸出了大手,把少女横抱在身前,战马被这疾速下落的重力一坠,瞬间情不自禁地跪下了身子,然而,他却牢牢地抱住了那个纤瘦的人儿! 残阳如血,大手和小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男子把少女轻轻地放在马背上,接着向着马儿低低地吆喝起来:“黑风,别趴下,快点站起来!“ 浑身漆黑的战马好像很有灵性似的,瞬间从地上飞跃而起,身后的黑旗军团振臂高呼,声若雷鸣,又像一大片汹涌澎湃的黑色巨浪! “阿冷。” 男人垂下脸,眉眼仍然像分别时的那副模样,只不过显得更加瘦削了,然而,却仿佛有什么东西一下子就活转了过来,那是多年以前,在宁湟城外面的围猎场上,在上元灯会的千鸟湖畔,在慕容府上的假山崖壁后面,那个单纯微笑的少年那副神采奕奕的模样。 渴望自由自在的生活,渴望美好光明的明天,渴望锦绣理想实现时的绚烂图画! 一冲出宁湟古城,那只稚嫩的苍鹰总算可以展翅高飞了,再也没有哪一个能够阻挡他迎风展翅,天地辽阔,他总算可以“天高任鸟飞”了。 “沐锦。” 少女笑了,笑得那么开心,惬意,那是发自心底的微笑。她牢牢地抓着他的大手,似乎在感知那大手的温暖和力道,她感觉到自己的血液都已经沸腾了起来。他的下巴泛着雄性的苍青色,很明显已经不知有多久没有刮过了,这个男人满面风尘,神情疲惫。然而,他的微笑还是那般熟悉,就是这熟悉的微笑,一直陪伴着她在那牢笼里坚持、奋斗了整整八年,从来都没有舍弃过彼此,两人心心相印,从来都没有背叛过彼此,就是这么一个人,与自己一起顽强地忍耐着,坚持着,让她差不多为他付出了一切,从来都没有后悔过! 生死一瞬间,你到底又能够相信哪一个呢? 少女开开心心地乐着,接着,一下张开双臂,紧紧地搂抱住了沐锦宽阔的胸膛。她的嘴角微微咧着,笑成了月牙,然而,那泪水却汹涌而下,流在男子的胸脯上,战甲上,也濡湿了男人宁静的心跳。一次次历经风风雨雨,一次次默默忍耐,顽强坚持,一次次江湖飘摇!她都没有感到痛苦,从来都没有半途而废,毕竟她很明白,她一直都并不是孤军奋战,在她最最孤独无助之时,那个人就会出现在她身边,为她遮风挡雨,与她携手并肩,始终不离不弃! 沐锦的下巴轻轻地揉搓着她光洁的额头,嗓音仿佛是一贯以来的淡定平和,然而那其间,却有澎湃的情感奔腾、跳跃,就像那喷薄而出的太阳:“我来了。” 一下子听到了这里的消息,男子立刻把所有的杂事都放在一边,日夜兼程,不远万里,回到故乡。然后,率领着沐北黑鹰军,跋山涉水,飞越一道道关隘,却丝毫没有被人察觉行踪。仅仅九天,他就创造了西贵大陆上又一个神话,如此急行军,前所未有,千军万马呼啸而来,抢关破营,多少风浪,多少惊险,多少坎坷,然而,当他一下子看到她时,却只是云淡风轻地说了一句:“我来了。” 难道真地是绚烂之极归于平淡?经历了那么多坎坎坷坷,他们两个人,哪里还需要更多的话来点缀呢? “阿冷,咱们携手并肩!” 沐锦扬起了脸,看着那些惊恐不已的伊科军士,少女坐在他面前,也抬起了眼睛,眼里还有晶莹的泪光闪闪烁烁,然而,却一点也没有损害她那惊世骇俗的青春风采。 少女猛然一扬手里的长刀,指着那些一脸煞白,瑟瑟发抖的世家军士,高声应道:“行!就让他们见识一下沐北的黑鹰战骑吧!” 汉离的眼里一下子掠过一缕惶恐的光芒,惊慌地抬起目光,看向贵族那面的人海,却并没有看到任何期待的目光,转瞬之间,他可真地是好想无助地撞南墙。 而就在这会儿,远远北边的旷野,滚过一阵阵马蹄声,轰轰隆隆的,伊科的大红色牡丹战旗高高飘扬,连天拥来,最前面的那个男子一身银光闪闪的战甲,率领着五万狼兵,打马扬鞭,如飞而来! “吴腾来了,一切企图犯上作乱的人,定斩不饶!” 秋风阵阵吹拂,在苍茫大地上呼啸而过,伊科的部队一下子躁动不已,突然之间,吴腾与沐锦不约而同地弓开如满月,利箭直直地对着企图犯上作乱的汉离。眨眼之间,弓箭嗖嗖,男子暴跳如雷,还想挥起长剑格挡,只听“噗噗”两声闷响,两道血花瞬间在他胸膛上爆炸而开。 汉离摇摇晃晃,往后就退,好像很想溜之大吉,谁知后面的铁门被人一脚踢开,一身华丽服装的男子挺着长剑,跳跃而出,“唰”地一声,一剑就刺穿了他的咽喉。 血雾飞溅,男人喉咙里发出混乱不清的声音,“咚”地一声,沉重地倒在了地上,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犹自合不上! 烟尘飞扬,鲜血喷洒,血红的夕阳分外刺眼,好像也要流溢而出红色的液体。 苍茫的原野就像是生铁似的,茫茫青山与关隘被血红的夕阳笼罩着,分外凄美! 少女静静地依靠在沐锦的怀里,眺望着那高高隆起的隆山皇陵,眺望着那一马平川的辽阔原野,眺望着那无边无际的漫漫野草,眺望着吴腾一身战甲的英武形象,眺望着慕容微那随风翩翩的衣襟,忽然感觉好疲惫,好疲惫! 苍茫天空里,满天红云,流光溢彩。空空荡荡的原野上,有遥远的长风,从天边慢慢吹拂而来! 沐北长歌:第一百二十五章:豪赌一把 八二一年九月十七的早晨,刚生平原上,吹刮着很猛烈的风,无边无际的野草在秋风中摇摇晃晃,仿佛一片汹涌的海浪。天地之间一片莽莽苍苍,放眼望去,只有零零星星的老树远远地出现在地平线上,仿佛几个小小的黑点。刚生境内的第一大高峰隐隐现出一道灰蒙蒙的线条,在薄雾蒙蒙的金色阳光下,宛如一头熟睡中的老虎。 吴腾披着一件浅绿色的披风,他身后紧紧地跟着皇家仪仗队,难得一见地显现出点点皇室的威严。他坐在高头大马上,长发随风,略微显得有点纷乱,发丝缠绕,轻轻地扫着他的面孔,有点痒酥酥的。男子用手轻轻地理了一下自己的长发,对着跟随在他身后的皇家卫队说道:“你们几个,快快快,骑着马儿到那边去挡着,为我遮挡一下风沙。” 钱璋拧着眉头,愁眉苦脸地说道:“太子殿下,不行,你看那沐北的大军正在前面瞅着呢。” “没有什么,放心吧。” 吴腾微微地扬了扬眉头,依然是一副懒懒散散的口气:“沐北的大军瞅不瞅着这里,和你们去不去那儿站着为我遮挡风沙有啥关系吗?”柱子的伤势还没有好利索,那肩膀上都还缠着纱布,然而这却一点也没有影响到他看起来很愚笨,而实际上却非常敏锐的神经末梢。禁卫军总统帅烦躁地翻着白眼,粗声粗气地说道:“太子殿下,沐世子可就在前面呢,你可不要马虎哦。” 杜定枫接嘴说道:“我们可是悄悄过来的,这么少的人,别人张张嘴,都不够吃。” “可真是麻烦,你们说些啥子呢?我只不过叫你们去那边靠边站一站,给我遮挡一下风沙,你们就啰哩啰嗦出那么多废话,不要叫这荒地的风沙伤了我健康的肌肤,这难道与沐世子又有什么关系吗?” 钱璋有点不识趣地说道:“您是觉得我们站在这里碍手碍脚了吧?那样影响了你和别人打情骂俏了吧,这才是你的真实想法吧?” “呀,瞧你小子说些啥?难不成你们就是这样想的吗?你们觉得我就是那种不顾轻重主次的人吗?” 几个随从一下子齐齐把目光落到他身上,那脸上都明白无误地写着这样的话:的确如此。 “太子殿下,冷姑娘过来了。” 一个亲兵侍卫忽然伸出手施了一礼,说道。吴腾一听这话,立刻扭过脸来,挥了挥手,嚷嚷道:“快,都走到一边去,去给我遮挡风沙,我要保持我太子殿下英俊潇洒、玉树临风的美好形象,再不走开,一个个都将扣除半年俸禄。” 他最后这一句话一说出来,身边的随从立刻一下子走得干干净净。少女飞马而来,“吁”地一下勒住战马缰绳,困惑不解地问道:“他们都干嘛去了,怎么一个个都行色匆匆的?” “没有事,他们把肚子吃撑了,想活动一下,消消胃呢。” 少女轻轻地笑了笑,说道:“吴腾,这一回可真地要谢谢你哦!” 吴腾微微地挑着眉头,眼睛里闪烁着狡黠的光芒,问道:“谢谢我什么?” “多谢你连日来对我的援助,多谢你没有趁火打劫,多谢你在这个紧要关头没有对沐北下黑手。” 吴腾轻轻地摆了摆手,说道:“隆山的事,应该是我要多谢你,咱们尽管有了充足准备,可是,如果没有你,军士们极有可能被人挑唆,受人蒙蔽,弄出军变。如果他们一旦走上了犯上作乱之路,高举战旗,汉离就会控制军权,那会儿就算我赶了过来,那也很难控制局面。而这件大事也决定着伊科的前途,弄得不好伊科从此以后就将再也不会存在了,因此,这件事尽管和你没有关系,不过,还真得要多谢你!而说到伊科与沐北之间,你更不用担心,不管怎样,与沐北作战,对伊科没有半点好处,纵然没有你在中间,我也不会被人所左右,而让伊科去当炮灰,去为新罗卖命,更何况,我历来都是一个热爱和平安宁生活的人,可不喜欢打打杀杀,我还担心沙场征尘,血雨腥风把我的衣袍给弄脏了呢。” 99mk.cc。wap.99mk.cc 正文 第252章 抒发情感的方式 少女淡淡地笑了笑,也不争辩,说道:“那行,就算咱们谁也不欠谁哦,以后如果真地在沙场相逢,也没有必要心慈手软哦。” “那怎么要得?”吴腾一下子变了脸色,屈起手指头说道,“你在我这儿住了这么久,在这儿吃,在这儿住,在这儿穿衣玩耍,一切可都是我免费提供的,同时,还接连把我的两个准媳妇给赶得远远的,还弄得我与一大堆夫人产生了感情矛盾,这些损失可无法估量,经济补偿费,精神补偿费,夫妻矛盾费,情感分裂费等等,咱们怕该是要一点一点地计算个清清楚楚吧!既然大家都不再是未成年人,我见你处事还算心胸坦荡,想来你也不会耍赖皮,以后我一定要叫人前往沐北,把所有补偿弄一张单子,交到你手里,你们沐北现在还很穷,我就不敲竹杠了,就让你们在未来六年之中,只要在沙场上一看到我的军旗,立刻扭头走开。沐锦那个家伙那么厉害,我可没有胆量与他打照面,不然,他咬我一口可怎么办?” “砰”地一声,少女挥起拳头就砸在吴腾的胸脯上,男人怪啸一声,说道:“呀!娇娇,你难道就没有办法另外用一种抒发情感的方式吗?” 少女微微地扯起嘴角,脸上洋溢着晴朗的笑靥。她很清楚,吴腾这个意思,就是在暗示她,六年之内,伊科无论如何都不会受新罗所左右,而对沐北妄动刀兵。而六年以后,沐北则肯定已经建立起了自己稳固的势力,到了那个时候,纵然是新罗,也不敢想当然而然地对沐北刀兵相向了。她感觉心里酸酸涩涩的,嗓音也有些沉闷,但还是笑着说道:“你就臭美吧,不过,你也可以真地开一个单子出来,算成黄金白银,看看我究竟欠你多少?” “哎!”吴腾轻轻地叹息了一声,略略地低下脸,然而,那眼睛却往上面瞅着,眼角余光闪闪烁烁,一动不动地看着她,说道,“先前说的那些可都还是小的方面,主要是你让我无法忘记,可你又没有留在我的身边,我无法常常看到你,以后这漫长的时光里,多少相思,绵绵不绝,就像那滔滔东流的江水似的,又哪里是能够用金钱来衡量的呢?” 旷野里,吹卷而起一阵大风,“呼呼”地吹卷而起地上大片大片的枯枝败叶。男人衣袍随风,眉目如画,脸上竟带着点点寂寞、失落与孤单的意味。他轻轻地扯起嘴角,微微地笑了笑,笑靥显得那么酸楚与无可奈何,只得轻轻地摆了摆手,好像在自我解嘲似的,嘴唇轻轻地咧着,就像高山上面的千年冰雪,冷寒且孤寂。 少女一下子就呆住了,神情一下子就僵住了,张张嘴,好像很想说点什么,可最终却什么也没有能够说出来,好像不晓得应该从哪儿说起似的。 “哈哈哈哈!” 吴腾忽然伸出手,轻轻地指着少女,紧紧地捂着肚子,笑得前仰后合。几乎从马背上摔了下去:“看你那神情,娇娇,你是不是真地认为我和慕容微那个家伙一样啊,被你弄得神魂颠倒了呀?” 少女被他如此耍笑,瞬间勃然大怒,挥起拳头就要揍他。吴腾灵巧地闪避开,得意洋洋地说道:“如果每一次都叫你得逞,那我这个太子是不是当得太窝囊了呢?” “王八蛋!” 吴腾感觉好笑,说道:“你是不是也太过于相信自己了,不错,沐锦那个家伙是个倒霉蛋,从小就和你呆在一起,或许在他心目中,感觉到全天下除了你是女人,别人的女人便都不存在了。慕容微那小子更是个大傻瓜,我觉得他这一辈子可能看多了太多太多百依百顺的惊世骇俗的美女,可能一下子遇到你这么个不太像花,倒有点像乱草的女人,所以自然而然地就把你当成了宝贝,你真地认为我会和他们一个模样吗,哈哈哈哈!” 少女愤怒不已,咆哮起来:“你还要说?” “我不说了,不说了,娇娇,我想问你一件事,十分紧要的事,你务必要规规矩矩地告诉我。”吴腾那张脸可真地像是六月的天空,说变就变,立刻一脸严肃地说道。 少女看见他换了神情,也沉声说道:“你就问吧,只要我清楚的肯定会明明白白地告诉你。”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哈。” “是的,是我自己说的,你快问吧。” “就是那个,那个,我只是想问,”吴腾神秘兮兮地左顾右盼了一番,接着拧起眉头说道,“我只是想问!” “你究竟想要问什么?”少女看见他扭过脸来,心里疑惑不已,在她的印象里,吴腾可从来就没有这样过,究竟出了什么事,他该不会问沐北的军事部署吧?或者是下一步的军事行动吧? “我只是想问一下,”吴腾轻轻地扯起嘴角,忽然大声地嚷道,“我只不过想问一问,你到底还是不是一个处女?” “吴腾,你是不是真地活腻了呀?” “哎呀?说那么多干嘛?你愿意说就说,不愿意说那就拉倒吧!” “我看你今天真地是一门心思地想尝尝挨打的滋味?” “呀!娇娇,不要冲动!不要冲动!我没有坏心思!呀!钱璋!呀,柱子,快点护驾!护驾哦!” 空气中瞬间响起杀猪一般的惨叫声,伊科至尊的太子殿下的嗓音在空空荡荡的原野上传得好远、好远,然而遗憾地是,他的那些随从,却并没有任何一个人走过来。在钱璋的授意下,一群帝国最精锐的卫队正静静地蹲在一处土坡的下风处,在那儿欢天喜地地进行着一些法律上不同意的勾当。 “快快快,下注下注,我赌殿下不敢动手,我押二十两。” 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不当一回事地说道:“殿下不会如此不济事吧,想想吧,堂堂伊科天朝的太子殿下,居然被女人狠狠地揍,那会多没有面子呀?我赌殿下一定不会白白挨打,我跟你二十两。” 大家的目光瞬间都无限怜悯地看着他,钱璋轻轻地问道:“你是不是刚来的呀?是从别的地方来的吧,而不是本地人?” “是呀,”那个青年军士一脸豪气,只看那么一眼,便晓得他对帝国的忠心耿耿,一张年轻的面孔上神采奕奕,说道,“我是井林军第二十军第六大队第八纵队的小队长,就是由于没有参加叛乱的军队,而且及时向上汇报了情报,所以才被殿下提拨,各位大人今后可要多多抬爱呀。” “没有问题,反正大家都穿着一样的服装,那今后就是兄弟。”柱子一拍胸脯,豪爽地说道,“为了关照你,我打算赌殿下不敢还手,这样的话,假如你赢了,不是也可以多赢一些吗?” “是呀,帝都的开销可大了去啦,兄弟,我也关照你一下哈。” 禁卫军们一个个都把银两押到了钱璋的一方,嘴里却说得那个是慷慨激昂:“我们可几乎是变相送钱给你哦,年轻人,加把劲吧,为咱们这个牢不可破的队伍奉献出你的一切吧!” 空空荡荡的旷野上,长风劲吹,荒凉的原野上铺展开一层层金色的光辉。早晨的清风还有些凉爽,吹拂而起两个人身上的披风,还有点点凉意! 沐北长歌:第一百二十六章:整改部队 这是一片无比伟大的土地! 天空一片碧蓝,蓝得就像澄澈的大海似的,空气里挟带着自由自在的长风,天空那么高,那么远,一群群矫健的苍鹰在长空盘旋、飞鸣,极目望去,片片萧瑟的秋草在天地之间不尽延伸,延伸向远方。风儿很冷,冷冽地吹卷而来,吹卷起勇士们纷飞的衣袍。战士们一个个全副武装,盔明甲亮,身佩长剑,长风尖啸,拂过战甲,拂过剑鞘,发出一阵阵清脆、悦耳的响声。在极远处,就是沐北的第一道军事重地!剑岭关,这是西陆进入沐北的门户,巍峨的城池就像是一头沉默的睡狮,静静地盘踞在远处的地平线上。 在剑岭关前面,就是远近闻名的碧草谷,当时就是在这片土地上面,沐北狮子王沐忠义率领着他的儿子们拼死抗击新罗军队,并最终永远地和沐北的土地一同长眠于此。广袤的碧草谷上随处都是红艳艳的火云花,据说这种花是把腐烂的骨肉作为土壤,所以一般只有在坟场和乱葬岗才能够看到,尸骨血肉堆积得越多,那花儿便开得越加缤纷。然而,就在当年那场大血战之后,碧草谷上的的火云花却一开就是九年,每一年都是那么红艳艳的,不管是春秋,还是冬夏,都是如此。一瞬间,少女好像看到了多年以前,那场慷慨悲歌的残酷战斗,那场腥风血雨的悲情大戏,天地茫茫,红云如血,旌旗漫天,在无边无际的茫茫绿海之中,在繁盛茂密的郁郁丛林里,在高高耸立的巍巍雪峰上,在一眼望不到边际的流沙碧海中,没有哪儿不是寒光闪闪的战刀和勇士们疯狂地咆哮。战士们身上披挂着坚硬的战甲,手里拿着锐利的武器,在沐北的每一寸土地上,勇士们抛头颅,洒热血,就连妇女与孩子们都拿起武器,守卫自己的家园,守卫自己的祖国,到处都是英雄的悲歌,到处都是雄壮的沐北长歌,勇士们倒了下去,然而,他们那英雄的魂灵却依然在沐北大地上游走,他们追求美好生活的脚步却并没有因此而停止下来,他们的血脉却依然无比灼热,他们变化成了一丛丛红艳艳的花儿,像热血一般,明艳艳地开放着,开放在沐北的锦绣大地上,用这种独特的方式,来唤醒沐北的孩子们,他们用自己的生命、赤诚,注释着这片土地的庄严! 99mk.cc。wap.99mk.cc 正文 第253章 总算见到你了! 这就是一片无比伟大的土地,不管是什么美好的话,都不能够修饰它,这里的每一株草,每一棵树,每一片绿叶,每一块石头,每一粒细沙都目睹了它的灾难,自然,也目睹了每一回灾难之后,这儿的百姓是怎样坚强勇敢地重新站立起来的! 沐北!沐北! 九年来,就是“沐北”这两个简简单单的字眼,不晓得已经让少女在心中默默地念叨了多少回!她与沐锦顽强地忍耐着,坚持着,一次次历经生死,一次遭遇劫难,就只为了这么一天,回到沐北!而现在,她总算站到了沐北的大地上,呼吸着这儿清新、甘甜的空气,让那冷冽、干燥的风吹刮着她的衣衫、面颊,看着这儿一群群奔来跑去的牛羊马群,少女忽然就情不自禁地哭泣起来。一直以来,她都是那么顽强,不管是在哪种困难的环境里面,她都没有掉一滴眼泪,哪怕是困难重重,举步维艰,她都没有哭泣。然而,这会儿,她却哭了,那眼泪就像汹涌、澎湃的浪潮,不可遏止。少女静静地坐在马背上,身上披着洁白的裙裳,抬起脑袋,挺着背脊,她并不难受,更没有惶恐与绝望,然而,却有太多太多情愫在她的身体里面冲撞、激荡。是得偿所愿的兴奋,是身经百战之后的疲惫,是千万种情绪在心里的交集的感慨。她很清楚,从今以后,他们用不着再像过去那样,忧心忡忡,处处设防,再也用不着担心这,担心那,甚至担心重重机关,担心性命不保,再也不用担心别人的算计,再也没有人能够随随便便地谋害他们,再也没有人可以易如反掌地掌控他们,他们也用不着再像过去那样,一个人闭着眼睛休息,另外一个人就得睁着眼睛,小心戒备,他们也总算告别了任人宰杀的命运,顽强地站立了起来! 沐北,我总算来了,我总算见到你了!少女在心里欢呼起来! 身后,一匹马儿慢慢地向前走了一步,男子一身白色衣袍,剑眉高挑,一脸英武之气,仿佛是两把利剑。 他只是静静地站在她后面,一句话也没有说,率领着沐北黑鹰战军,静静地凝望着她。他瞅着她静默着,瞅着她情不自禁地颤栗着,瞅着她无声无息地淌下了眼泪。 是的,在这个世界上,除了他,再也没有人更能理解她了,只有他明白她现在是如何一番感受,毕竟他们是一样的命运。在看到剑岭关的那一刹那,他也同样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他没有在沐北的百姓与部队面前落泪,然而,回到军帐以后,那军帐的门帘一落下,他的眼泪就再也控制不住了,灼热的,无声无息地流了下来,滚烫了多年以来,他那坚毅的面庞。 那一天,正是九年以来,他第一次放纵自己,放纵自己喝得酩酊大醉。迷迷蒙蒙中,他好像又看到了自己的爹爹,他那宽厚的大手用力地拍打在他的肩膀上,朗声大笑道:“臭小子,你可长得真快呀,都快有你老子高了!” “这就是剑岭。” 男人打马扬鞭,走在她的身边,他用手指着夕阳下面那座灰蒙蒙的城市,嗓音平静地低低地说道。 少女扭过了脸,神采飞扬地看着沐锦。 夕阳西下,洒下一地金光灿灿的光辉,男人高高地骑坐在马背上,沉静着眼神,嗓音平和,他穿着一身黑色的作战服装,军衣、马靴、长裤、外罩和军士都是清一色的黑色衣袍,整个人看起来平静犀利,他今年不过二十岁,年轻、瘦削、挺拨、英俊、黑色的双眸里全都是含蓄的光辉,仿佛是一个高深莫测的水井。 岁月并不能催人老迈,只有阅历才会让一个人变得厚重。 看着眼前的男子,少女好像一下子就想起了多年以前,围猎场上那一个故意一箭射偏的少年,回想起了宁湟街头,那个轻袍舒带的年轻世子,想起了水光艳艳的千鸟湖畔,想起了少年明朗的微笑!少年的头上是一轮晶莹的圆月,光芒万丈,晶莹剔透,如烟似雾,虚无缥缈。她又想起了皇城阴森森的狱室,天井外面持续不断地飘进来的冷冷的飞雪,北风尖锐地呼啸着,隔着一堵厚厚的墙壁,两个孩子的小手牢牢地握在了一起! 那一瞬间,少女瞅着沐锦坚毅的面庞,好像又一次回味了这八年以来波折四起的岁月,一个男子从泥泞和血泊之中慢慢地站了起来,一步一步,艰难地挪着脚步,开始了他漫长且艰难的旅程。 夜风那么冰寒,头顶上空,黑鹰战旗随风飘扬,沐北高原迎来了新的主人,少女的热血慢慢地沸腾了起来。她似乎完全可以想见,旧的时代正在走向黑暗的深渊,而那个新的时代,却一点点冲破漫漫黑夜,在朝阳的沐浴下,慢慢来临了!她很为自己的经历庆幸,她将会亲眼见证这一切,毕竟她一直都站在那个人身边,不管风吹浪打,从来都没有动摇过分毫! 沐锦扭过脸来,打马向前走了一步,向着少女轻轻地笑了笑,说道:“阿冷,沐北欢迎你!欢迎回到沐北家园!” 天空中忽然响起了雄鹰的尖声长啸,前面响起了一阵阵整齐的马蹄声,剑岭城的古老城门慢慢地打开了,沐锦略略地仰起脸,金色的夕阳映射着他的额头,有着一道道红艳艳的光芒。 军队向前开进,少女轻轻地拍马向前,在沐锦身后一个马位,慢慢地向前挺进。 历史永远不会忘记这么一天,这一天是南苍历八二一年十月初二,就在这一天,从剑岭城里传出来的声音,将会让全世界地动山摇。 少女被卫兵带进城守府一间装修豪华的房间里,四个年纪不大的丫鬟正跪在那儿,一副胆战心惊的样子,看见她走进来,立刻走过去服侍。 过去的城守府,现在却已经临时成为了剑岭的战时军事指挥所,刚刚走进城,沐锦就匆匆忙忙地走开了,几乎没有时间说一句缘由。剑岭城的文武百官对于少女的来到,表面上显得客客气气,却并不怎么热情,自然也没有冷漠地无礼,然而,从他们的神情和言语之间,少女却不难嗅出空气中这座城市充斥着的紧张气息。 一番简简单单的洗漱之后,少女就对阿起说道:“快带我去见殿下。” 阿起微微一呆,立刻说道:“一路上姑娘很辛苦,不如先休息一下吧,后厨马上就会把饭菜送过来,我已经吩咐下人给姑娘准备热水了。” “假如你无法拿主意,不妨先去问询一下。” 阿起瞬间呆住了,接着点了点头,说道:“殿下说过,什么都听从姑娘的指示,既然姑娘坚持这样,那就请走这儿吧。” 少女取下衣架上的衣袍披在肩上,那四个丫鬟看见了,立刻跑了过来,少女轻轻地摆了摆手,轻轻地说道:“不用,我自己来就行了。” 外面的风很大,很狂,少女只得戴上风帽。剑岭城尽管被当作沐北东方防御的第一大城,可是却不能不说,从看到这座城市的第一眼起,少女就相当不满意。姑且不与宁湟、太都那类的都城相比,也不与明水、紫云关等重要边城比较,可是,就算和新罗、伊科境内的一些二流小城相比,比如森冈城之类的,剑岭城都还差得很远。 城池又低又矮,而且相当陈旧,在一场场战火之后,这儿可早就是一派满目疮痍的景象,很明显这八年来,新罗并没有对这片荒芜的土地给予足够重视,就是最起码的修整都少得可怜,还有几处城墙露出了巨大的缺口再次修补后的痕迹,可是用料却基本上是便宜的粗制滥造的材料,不难想像,假如真地与新罗的正规军开战,那么,像这样的城墙,只怕连一个时辰都扛不了,只需要一轮投石机,城池就会成为一片废墟。 还有,城里的居民少得可怜。这儿原来也有四十万常驻居民,但他们在知道沐锦回归沐北的时候,就悄悄地弃剑岭而去,少部分好一些的迁移到了沐北内地,而大部分的却径直逃到了新罗境内。因此,现在的城池里面,除了极少数不愿意离开的,或者错过了离开机会的居民,剩下的,便全部都是沐北大军,长街上一派荒凉,处处都是枯枝败叶。 这些都与少女大脑里所想的那些安宁、和平的,满怀憧憬的沐北景象差得太远、太远了。 自然而然的,她的心中生出了缕缕难受的情绪,然而没一会儿,她就让自己的情绪稳定了下来。不管怎么样,在民族大义面前,那些寻常百姓首先要考虑的还是自己与家里人的安危。而剑岭又最接近新罗,还曾经是易朗斯家族所占据的地盘,这儿的居民大部分都是从内地迁来的大大小小的经商的人,他们对沐北缺少足够的信任感,觉得沐北不够可靠,尽管当时他们也热切地渴望着沐北的遗脉早点回来,然而,在新罗声嘶力竭地叫嚷着要攻打沐北时,又哪里会有人还保持着那一份份浓烈的热情和高昂的斗志。那些人,不管怎么样,都是寻常百姓,你还能希望他们对部队有如何的赤胆忠心呢? 少女轻轻地摆了摆手,把心里那些乱纷纷的情绪全都抛到了九霄云外,她努力地思索着一路上得到的各种各样的情报,只希望等会儿能够为沐锦分担一些忧愁,给她提供一些好的建议。 99mk.cc。wap.99mk.cc 正文 第254章 对待全世界 不管怎样,这座看起来势力衰微的剑岭城里,也不是只有他们这一方势力的。 “干啥的?” 一声冷冷的喝斥传过来。阿起立刻站住了,暗示少女站住,应道:“禁卫军统领阿起,有事求见殿下。” “今日口令。” “让李澈去喝尿吧。” 阿起严肃地说道,少女听了,略略一呆,她没有想到沐锦居然连这样的口令也能想得出来?她瞬间感到有些好笑,还真地是一嘴胡言,刚刚回到沐北,他这性情就又渐渐地展示出来了。 不过少女真地误会沐锦了,方才开会时军士前来问询今天的口令,当时剑岭步兵团副将正在汇报新罗的情报,正巧说到前阵子新罗的使节前来说降的话,李澈身为新罗现在军事系统的总代表,在宁湟对全体国民发表演说,说新罗是追求和平的民族,多少年来,他们一直高扬着平等博爱的伟大旗帜,对待全世界,而对于沐北的一次次无礼挑战,新罗却都保持了慈母一般的宽容,只希望看到这个迷路的孩子迷途知返,知错就改,回到帝国温暖、慈爱的怀抱。沐锦听到之后,轻蔑地哼了哼,随口说了一句:“让李澈去喝尿吧。” 门口的军士听到了,便冒冒失失地把这句话当作了今天的口令,等沐锦明白过来时,这句“名人名言”已经不知不觉地在这座城市传了个遍。 门口的卫兵听了口令,又问询了阿起的番号,这才放两人过去,一点都没有因为阿起身份特殊,而放松警惕。 从那个军士面前走过去时,少女才察觉那个军士居然是她认得的。那会儿在宁湟城,他曾经一次次帮助楼姑娘传递消息,本来就是宁湟城的人,又在皇城担任守卫,后来沐锦逃离宁湟的时候,他就一路跟着出来了。 看到熟人的感觉真好,那个军士向着少女温暖地笑了笑,咧开嘴,露出满口洁白的牙齿,年轻的眼睛充满青春的活力,微微笑着说道:“姑娘,看到你可真愉快!” 少女轻轻地点了点头,笑道:“我也很开心,殿下在里面吧?” “在里面,殿下正在和将军们开会。” “好的,我走进去了,你费心了。” 那个军士的脸上立刻露出感激的微笑,他很清楚少女的身份,以她的身份,而对一个寻常军士如此客客气气地说了那么多话,的确是相当难得的事情。那个军士瞬间站直了身子,举起手,行了一个无比潇洒的军礼,嗓音激昂地说道:“一切都是为了沐北!” 少女轻轻地笑了笑,径直走了进去,走过一条长长的廊道,走到最里面的会议室门口,向着门口的侍卫表明来意,那个侍卫轻轻地敲了敲门,走了进去。没一会儿,他就走了回来,说道:“殿下请您进去。” “谢谢!” 大门打开了一道缝,少女慢慢地走了进去,瞬间好几道锐利的目光就射了过来,长方形宽大的会议桌旁坐满了身穿黑色军装的剑岭将领们,像新罗和伊科的制度,开会商讨事情的时候,只有大将军才能坐着,别的将领都分列两厢站着。在宁湟城的时候,沐锦也多次听少女说起一些现代的部队管理制度,很明显,受到那些21世纪高端军事理论的影响,现在的沐北军队,可处处都闪烁着先进的军事化智慧管理的光芒。 “阿冷,快过来。” 沐锦坐在长桌的最前面,戴着白色的手套,向着她热情地招着手,说道。 少女向着别的人轻轻地点了点头,一下子就走到了沐锦的身旁。 “各位,现在请允许我向大家隆重地介绍一下,这个,就是曾经孤身一人率领着五干东南兵务使的官军,力抗西北强兵悍将,横穿十九个省郡,打败四十七路帝国联军的冷薰,也是我最好的伙伴和战友!” 沐锦站了起来,一脸自豪地向着大家介绍道,长桌两旁的将领们都一下子站了起来,神色诧异地看着少女,每一张面孔上都流露着多多少少的惊讶,虽然他们把那种惊讶的情愫藏得很稳,可眨眼之间,房间里便响起了满满的“幸会!幸会!”的声音。 “冷薰,这个是剑岭军的军团统领楚锋将军,他是顺昌行会的一级元老,多年来在沐北大陆极其活跃,率领着沐北的子弟兵抗击帝国军队,九年来从来都没有停歇过,可谓劳苦功高,是咱们沐北的大功臣。” “早就听闻了楚将军盛名,今天得见尊颜,实在是三生有幸!” 楚锋将军年纪在四十开外,留着粗粗的短胡子,看上去极其平易近人。他和善地拱了拱手,笑道:“冷姑娘才是名声在外,被誉为当世一流女将,与离珠长公主欧阳碧珠齐名。可是竟然没有想到原来这般年轻,可真正是‘自古英雄出少年’啊。” “楚将军过奖了,那一场战斗只是侥幸取胜,三成在于军士们英勇拼杀,三成在于各位在后方大力相助,三成在于殿下民心所归,还有一成则要归功于福运归属我沐北了,我那点功劳微不足道,更无从提起,哪里又能够与将军多年以来鞠躬尽瘁,征战西北相媲美呢?将军才真正是劳苦功高啊!” 少女静静地站在沐锦身边,一举手,一投足都是那般妥当,有礼节,说得楚将军脸上乐开了花,一面摆手,一面说道:“冷英雄过奖,过奖,区区小劳,微不足道。”然而他嘴上尽管很谦虚,但不难看出他心里可是十分愉悦,可见少女所说的那些话并非那么微不足道,尽管就在方才,少女还从来没有听说过楚锋这么样的人物。 “这位,就是楚锋将军的副将,肖定勇将军,他是第一骑兵团的军团长,也是顺昌行会的忠诚战士。” “这位,是第一光复军团的参谋卫长,武浩卫长,他是代表第一光复军团来参加这个会议的。” “这位,是第二光复军的军团副将,喻国少将。” “这位,是剑岭军需长,江山副将,他主管剑岭大营的后勤粮草、招募新兵、新兵操练等事宜,也是顺昌行会的老队员了。” “这位,是第二骑兵团的兵团长,朱辰副将!” 挨个介绍完毕后,沐锦轻轻一笑,说道,“今后大家要常常走动,联络联络,密切感情,以后就都是一个战壕里的伙伴喽,为了沐北的振兴、昌盛,为了顺昌的自由思想,我们要携手并肩,顽强战斗!” 众人高声应道:“一切为了沐北兴盛!” “好了,全都坐下来吧,不要这么严肃,阿冷,你就坐在我身边,你对部队还不熟悉,就先坐在我身边,向各位将军多多学习。” 沐锦很温和地说道,少女轻轻地点了点头,说道:“好的。” “刚才说到什么地方了?江将军,是该轮到你了吧?” 少女静静地坐在沐锦的后面,就看见那个江山将军站了起来,他略略地清了一下嗓子,轻轻地半握起左手,放在嘴边,淡淡地吸了一口气,这是一个很随意的动作,然而少女却瞬间察觉,在他做这个动作的时候,极速地瞥了一眼楚锋将军,剑岭的军团统领正在低下脸饮茶,眼角的余光都没有扫他一眼,然而,左手的小指头却轻轻地敲了敲桌子。 再看沐锦,神色平静,十分和蔼,自打少女走了进来后,他的微笑就一直没有从他脸上消散过,看样子,仿佛就是一个特别和善的年轻人似的。 “殿下,这会儿情况可不怎么好,咱们的粮食储备已基本上没有了,八月的起义进展不太顺当,新罗军队尽管败退了,可是,却在极其紧要的时候,放了一把大火,把我们的北大营的钱粮仓给烧掉了,松东、离岭、森青等城镇的粮草也同样被毁坏了,这会儿,我们大多数粮草都供给了第一光复军的乔云佐将军和第二光复军的郑云森将军,毕竟他们要防范易朗斯家族和躲藏在智乡关的新罗军队的进攻。然而对于别的军团,比如第三光复军团的杜林少将就曾经一次次催促过,说假如我们再不去支助他们粮草军需,他的队伍就只有去啃石头了。” “是呀,”第二骑兵团的朱辰站了起来,说道,“的确是这个样子的,现在我们最缺少的就是粮草,药品也几乎全都用完了,弓箭只剩下不到三成,还基本上都是不够完整的,假如不能加紧补给的话,那将会极难应付将要发生的东线作战。” “殿下,我刚刚收到消息,新罗已经发表了声明,西北几路大军全都已经做好了战斗准备,老易朗全线备战,绳云等几大省郡都收到了备战的文书,现在正在大力招募新军。新罗现在已经顺利实现了迁都,下一步,就会对我们开战,据最新消息,十四皇子李桀已经回到宁湟城,他所率领的十万大军已经成功集结待命,很快就要与六皇子李澈的铁卫营合并,作为北伐的主力部队,但现在由哪个作统帅还不太清楚,然而参谋部推断,这回的进攻肯定是异常强大的,说不定就是明天,或者后天,不过无论如何都不会超过十一月,换句话说,纵然上苍替咱们考虑,我们也只剩下不到一个月的备战时间了。” 来自第一光复军的武浩神情晦暗地说道。这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还有着几分冲动和热血,与眼前那些军团长可不一样,他把他心中的担忧表现得淋漓尽致,愁眉苦脸地说道:“对于怎么样迎接这一次新罗军队的进攻,请殿下立刻作出指示,看需不需要抽调攻打智乡关的军队,集结在剑岭,做好更好准备呢?” 99mk.cc。wap.99mk.cc 正文 第255章 狡猾的家伙 “那样怎么可以?”喻国少将干脆利落地说道,“我军一路向前推进,势如破竹,已经收复北方十三郡,假如在这个时候撤退的话,那么,前面所付出的那些心血不是全都化为了泡影吗?那样的话,也会给智乡关内的新罗军队以喘息的机会,那样的话,以后与新罗军队作战时,就一定会陷入他们两面夹击的不利态势。” 一切目光都一下子落到了沐锦的脸上,期待着他作出回答。沐锦却并没有明确表态,只是淡淡地收住了脸上的笑靥,然而,却一点也没有感觉到什么焦虑与惶恐,他轻轻地扭过脸去,静静地看着楚锋,说道:“楚将军,您身经百战,战功赫赫,却不晓得您对于眼前这种态势,到底有什么想法和建议?” 楚锋轻轻地笑了笑,那么和蔼,假如他不是穿着那一身军装,少女可能还会把他当作一个土里土气,毫无见识的人,却听见他慢慢地说道:“现在的态势可是很严峻的,不过,我们顽强作战的信念却也是十分坚韧的。我认为,目前局势是险峻的,但是我们坚决抵抗的信念是坚定的,我觉得,如果我扪从智乡撤军,那样就会集结出更加强大的力量,那样,我们抵抗新罗军队也会多出几分胜算。而假如我们不从智乡撤出军队,那么智乡关内困兽犹斗的新罗军队肯定挺不过这个冬天,那样的话,到了明年春天,我们也就再也不会面临腹背受敌的危险境况。这样看来,撤退军队有撤退军队的好处,而不撤退军队也有不撤退军队的好处,说句实在话,真地很难作出选择。殿下年少英雄,一次次作战,都从来没有失败过,这是上苍赐予我沐北的英才,想来应该会有对付新罗军队的策略,无论殿下如何决断,下臣都乐意以死尽忠,绝对没有二话可说。” 沐锦和少女彼此看了一眼,那眼神都在说:真是一个狡猾的家伙。 别看这个家伙说了这么番话,可实际上却连一点关键的话都没有说到。所有人都明白,现在沐北的两大军事势力,就是第一光复军的乔云佐和第二光复军的郑云森,各自代表着顺昌行会的新、旧两派势力,第三光复军尽管也有军名册,可是人马却很少,连两万人马都不到,而且还大多是一些老弱残兵,他们的主要任务,不是押运粮草,就是运送冬衣,连配合主力部队作战,攻打边翼的任务都无法交给他们。楚锋尽管是一方重城的兵团统领,然而,却也不敢随便得罪那两大光复军。 少女轻轻地拧起眉头,她的心感到十分冰寒,看来先前想像的那些东西都太简单了,只要有人存在的地方,自然就无法避免尔虞我诈,你争我斗,就是顺昌行会内部也是派别纷繁,沐北的光复之路,可真地是困难重重啊! “你们的艰难,我都很清楚,对于江山将军所说的粮草军需等问题,也一定会在短时间内得到很好解决,大家什么都用不着担心。” 那些人听了他的话,情不自禁齐齐一呆,就是楚锋的脸上都浮上了一丝神采,小心翼翼地问询道:“不晓得殿下准备如何想办法,处理好这个问题?所说的短时间,又是多久?殿下,毕竟我们已经作好了作战准备,假如真地没有更好的办法,那我们就只能宰杀马群度过冬天了,不管怎样我们都想不到还会有谁,会在这个时候帮我们一把?” 沐锦淡淡地笑了笑,说道:“我在宁湟生活了那么些年,也交往了一些朋友,大家且放宽心,要不了几天,粮草、药品、武器等等问题都将会得到妥善解决,眼下的难关也就算是过去了。” 他们都晓得沐锦是不会把来龙去脉说清楚的,于是也不再问询,不过,也没有谁一下子就表现出欢欣鼓舞的情态,只有武浩眉开眼笑地说道:“那可真地是太让人兴奋了,我要立刻把这个好消息与乔先生好好分享一下,让将士们也振奋一下士气!殿下,您可真地是及时雨啊,那么大的困难,被您一下子就都给解决掉了。” 沐北是新生政权,一切都进行得很仓促,因此乔云佐尽管身为将军,然而,那些人还是更习惯性地称呼他为乔先生,一时之间还无法改过口来。 “这样,剩下来的情况就是怎样准备作战的事了,殿下,我们还有一点想法。” 沐锦扭过脸去,这才看见坐在长桌下端的剑岭军幕长赵金,他是楚锋的外甥,快到而立之年了,额头上有一道伤痕,在会场上从开始到现在都没有说一句话,显得很迟钝,这会儿他的手里正拿着一个小本子,显而易见早就有所准备了。他按着本子上写下的话大声说道:“根据过去的第一轮碧草谷之战与第一轮青青岭之战,不难看出,我军战斗力很弱,十万大军居然打不过新罗三万官军,我觉得,我们的部队要加强整改!” “整改?” 沐锦轻轻地挑了挑眉头,说道:“楚将军,这件事情为什么没有与我商讨?” 楚锋淡淡一笑,说道:“这个问题不大,何况殿下一直都在外面,军情紧急,所以我们就先作了整改,毕竟沐北的新编部队基本上都是由百姓组建而成,他们从来就没有经受过正统的军事训练,对敌作战能力极弱,因此,我们迫切希望殿下能从殿下的黑鹰军里抽出小部分兵力,分别安排到每个军团之中,这样,借以提高部队的战斗士气与作战能力。” 沐锦笑容变得更加平和,轻轻地笑了笑。说道:“这样看来,我的黑鹰军不是就要不成规模,最后便只有解体了吧?” “那也不用,”楚锋慷慨激昂地说道,“我们会把从其他地方抽调过来的战士组建起来,以充斥黑鹰军的实力。黑鹰军是殿下的亲卫军,无论如何都不能缺员,以象征我沐北的无尚荣光。” 是的,如果把那些跟着沐锦的军队分化开,再补充进一些老弱残兵,进而构建一支“更大规模”的军队,那样,沐锦不就成了一头掉了牙齿的老虎吗,只是徒有虚名,而他这个沐北世子就再也没有真正意义上属于自己的强悍军队了,也就没有了部队的实力,这样的建议,可真地是好上加好呀? 沐锦眉头轻轻地挑起,脸上浮着浅浅的笑靥,夹杂着难以言说的戾气。他在心里寻思道,这群老东西,可真地是越来越猖狂了,他神情冰寒,隐隐约约显露出了点点不太友好的情绪。 “正是,我们的部队系统繁杂而凌乱,尽管人数众多,但并不精良,因此导致战斗力很弱,这样,我也同意重新整改部队。” 一个响亮的声音蓦然在空气中响了起来,大家微微一呆,一起扭过脸去,这才看见少女有点不好意思地浅浅一笑,站了起来,向大家鞠了一个躬,略感歉意地说道:“抱歉,影响大家的讨论了。” 沐锦和少女相处多年,早就有了很深的默契,又哪里会不知晓她的行事风格呢?他晓得她从来都是不会随随便便地表态,一时也说道:“阿冷如果有啥好的想法,也可以说出来大家听听哦。” “好的。殿下,楚将军,各位副将军,军幕长,我没有什么好的想法,但为了沐北,也想勇敢地说上两句,如果有什么说得不够恰当的,还请大家多多说出心中想法,咱们群策群力,集思广益,一定会有更好的办法。” 楚锋瞅着少女平和的笑靥,心里突然升腾而起点点不太好的感觉,略略地拧起眉头,没有出声。 “楚将军说得非常正确,我军在战场上对敌作战的能力很弱,部队基本上是由老百姓组建而成的,缺乏战斗经验,部队机构庞大,人员多,作战能力差,而且往往是各自为政,缺乏团结作战的意识,部队繁杂,反应很慢,效率低下!这些无一不是致使我们的军队被军队数目少于我们的新罗军队打败的重要原因。” 少女站了起来,高谈阔论起来:“同时,繁杂的军队系统也为巨大的后勤粮草补给带来了很大的压力,从八月起义到现在,仅仅两个月,我们就已经征兵一百万,而且军队依然在无限制地招募,这样的军队扩充简直太骇人听闻了,差不多是沐北百姓的十分之一。更何况所招募的部队素质参差不齐,在途中,我还看到好些年过花甲、白发苍苍的老人身着军服,拄着棍棒,走在队列里面。我感到很好奇,很想问一声江山将军,您不是负责招募新兵的吗,像那样的军士招募过来又有什么用处,他们连走路都困难,难道还有力气上阵杀敌吗?他们可以射箭吗?他们能够挥舞大刀吗?他们除了白白消耗部队的粮食,到底还能够做什么呢?” 江山微微一呆,怎么也没有想到少女这么一个刚刚踏进沐北,连沐北的地皮子都还没有踩热的“新兵”居然胆敢责问他?他一时惊得目瞪口呆,愣愣地想了好久,却又实在想不出一个好一点的理由,只能神情尴尬地说道:“老百姓听说沐北要与新罗作战了,纷纷要求参加作战,抗击新罗军队,身为沐北军人,我!” 99mk.cc。wap.99mk.cc 正文 第256章 沉重的损失 “行了,江将军也不用再多说了,想来你所说的,大家也都明白,然而,事实不就是这样的吗?我们组建部队,是去行军征战,不是去踏春游玩。老百姓热情高昂,咱们是不能随便拒绝他们的满腔热情,但也不能随随便便就接受他们的这种作战热情,我们只能加以引导,想一想吧,假如一个七、八岁的小孩子挥舞着手臂,狂热地大喊大嚷着说要参军杀敌,我们是不是也应该给他们一把长刀,激励他们道,勇敢作战吧,一切不都是为了沐北吗,就快去和那些新罗狗强盗拼命吧?” 江山神情尴尬极了,别的人也面色各不相同,第二光复军的喻国听了少女的话,还忍不住地笑了起来。 少女端正了面色,说道:“沐北独立、发展、壮大是一场长时间的战争,不是短期之内就可以弄好的,从长远的角度来看,过于繁杂的军队对于咱们而言,无异于一场特大灾难,特别是沐北又不是主产粮食的地方,所以,我觉得楚锋将军的整改军队的提议很好,不过,首先要解决的问题不是整改部队的结构,而是裁减兵员!” “裁减兵员?”肖定勇瞬间大声地嚷叫起来,神情不快地嚷起来,“新罗军队很快就要出兵征讨,我们不努力招募部队迎敌,相反却还要裁减兵员?这又是什么道理?” “不错,”少女从容不迫地条分缕析起来,“实践证明,两百只羊尽管数量众多,可也不是一头恶狼的对手,它们见了那一只狼,只会吓得四散奔逃,疲于奔命,溃不成军!现在我们需要的是能征善战的军队,而不是由百姓们组成的没有作战能力的部队。我们的装备跟不上,战斗力不强,因此过去总是一门心思地想着‘以多对少’,想着人多,就一定能打胜仗,就一定能弥补武器、装备之不足,这种想法其实是很错误的,因为这样便会导致一个又一个恶性循环,每一次战斗下来都会遭受非常沉重的损失,于是才征集百姓充斥部队,这便致使部队的作战能力更加低下,这样下去,不但会让沐北的经济命脉陷入困境,甚至瘫痪状态,弄得沐北倾家荡产,还会使咱们的部队成为纯粹的‘农民军’。要晓得,我们是要让沐北独立、发展、壮大,为老百姓打造一个繁荣昌盛的美好世界,而不是叫他们白白地去送死。” 朱辰紧紧地拧着眉头,冷冷地哼了一声,沉声说道:“冷姑娘这样说,是不是太长敌人的志气,而灭了我们自己的威风呢?从前我们一直都是在两面征战,否则,你又哪里能够在全西陆的追赶之下,拥有沐北这个立足之地呢?” 这话说得很不友好,不过少女却只是轻轻地笑了笑,说道:“过去是一种情况,现在又是另外一种情况,过去是新罗统治沐北,大家率领着百姓们打游击战,自然,我对于各位拿着木棒就胆敢去和新罗军队拼命的勇气十分赞赏,然而,事实却说明,仅仅依靠木棒去作战,是无论如何都没有办法与正规部队抗衡的,他们只要发起一次进攻,就可以把你们的队伍打得七零八落。部队,无论如何都要有一个严格的管理制度与素质很高的战士,我们的战士需要的是十八岁到四十岁的青、壮年男子,而不是十一、二岁的小孩子与七老八十的连行军都困难的老人家。” “冷姑娘在部队管理方面可真是内行啊,仅仅率领着五千东南兵务使的官军,就能够千里奔袭,一次次打破彪悍的敌军,怪不得会看不上咱们这些土办法喽。” 楚锋淡淡地笑了笑,慢慢地说道,神情很是平易近人,然而却只是那么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一下子就引起了房间里那些将领对少女的不满与反感,就是第一、第二光复军的代表那脸上都有些挂不住了。 少女却仿佛完全没有看到他们的神情似的,接着说道:“楚将军这话说得太过了,不过,从部队的长远来看,裁减兵员的事却不得不施行,我们占有沐北优越的地理环境,二十万精锐部队完全能够抵挡住新罗的进攻。沐北是我们的心脏,如果因为战争,弄得沐北遍地大火,处处焦土,那也只会让沐北越来越衰败,这会儿老百姓愿意支持我们,也只是由于我们让他们看到了未来的美好前景,他们相信跟着咱们,那样美好的生活就一定会实现,但是,他们也会比较、判别,假如将来有一天,他们发现跟着咱们,还不如跟着新罗过得好,当他们看见自己的家园被毁,成了一片废墟,当他们看见自己的亲人、朋友一个个离他们而去,那他们又会有什么全新的想法呢,到那个时候,沐北民心不稳,我们又怎样去与新罗拼杀?” 这句话一说出来,那些将领一个个哑口无言,他们心里自然都很清楚,自己之所以能够在这儿高谈阔论,仰仗的是什么,少女的话尽管有点夸夸其谈,可是,细细寻思,却是相当有道理的。 “还有,裁减下来的兵员也不是说就非要就此解散,只是可以暂时把他们遣散回各地,让他们种庄稼,养牲畜,同时,还能够适当地组建乡兵民勇,组建地方武装,成立城乡自卫队,构建小规模的地方游击队,与进驻沐北境内的新罗军队周旋,不时对他们进行袭击、干扰。那样,既缓解了部队的粮草压力,又能够迅速提高部队的作战能力,也能够让乡兵民勇们在小范围、小规模的实战中,获取战斗经验、战斗技能,让他们不断成长,以使得在将来需要的时候,充斥部队的兵员。” 少女又讲了一些现代特殊的散兵作战方式,一席话听得大家呆若木鸡,那些先进的方法,他们真地是连做梦都从来没有想到过,更没有谁能够插上一句半句嘴。 “第二,针对楚将军所提出的整改军队系统,改编黑鹰军,把黑鹰军的精锐将领分插到其他军团,以鼓舞士气,影响和带动军队素质,我个人觉得这个方法十分好,值得推行,不过在方式方法上面,还是需要做出一些小小的调整。” 少女淡淡地笑了笑,楚锋忽然感觉心中一震,只听少女接着说道:“黑鹰军每个战士都经历了很多次战斗,作战经验很丰富,军事素质很过硬,我觉得,把他们分别安排到每个军队的中上层领导系统,帮助该军团进行军队的整改和操练。只是,因为现在军力很紧缺,就不再需要抽调其他兵员来充斥黑鹰军的空缺了。我看不如这样,黑鹰军派出的军人也不需要更改番号,依然沿用黑鹰军嫡系将领的称呼,他们以友军的身份进驻各个军团,这样,不但能节省兵力,还能借助殿下亲卫军的称号获得下层兵士的亲睐,黑鹰军将士们的工作一定能够更加顺利地开展起来。” 这句话一说出来,那些人瞬间就呆住了。楚锋更是感觉心脏隐隐疼痛,仿佛被别人在心尖尖上抽了一鞭子似的,那狡黠的目光不断地在少女身上扫来扫去,暗暗地在心中感叹道,这一手可实在是高呀,让人佩服! 少女的建议与楚锋的提议在形式上看起来好像一模一样,然而,仔细一想,却又实在是有着根本上的区别。 如果按照楚锋的意思,黑鹰军只会成为一具空壳,成为名不副实的老弱病残的队伍,而沐锦的权利也会被削弱,沐北政权也会慢慢地成为任人操纵的傀儡政权。但少女却只是略略改动了一下,没有剥夺黑鹰军嫡系军人的番号,那样,他们就会以殿下亲卫军的身份被分别派到下面的军团里面,有了这种身份,他们实际上也就成为了沐锦的一双眼睛,监管着下面,手中掌控着非常巨大的权利,也会成为沐锦在军方的重要势力!然而,那些话却是只能意会,而难以言传的。楚锋心里气得不得了,他好像已经看到自己回到顺昌行会时,长老们联手弹压他的景象。他在心里想,这个法令如果照此施展下去,沐锦不是等于掌管了部队的军事大权吗,再加上他一直以来在沐北的声望,顺昌行会还能掌控得了他吧?楚锋在心里默默地想着,却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看着眼前这两个年纪轻轻的人,楚锋心中忽然喷涌而起了一种苍茫的无助感,顺昌行会不惜一切代价把他给弄了回来,多年来全心全意地培养和支持,到底是正确的,还是错误的呢?然而,他却不愿意去思考,如果没有沐锦在沐北大地的巨大威望,那么顺昌行会又将怎么样在沐北高原上站稳脚跟呢? 可是少女却是不明白他这会儿那扑朔迷离的想法的,她轻轻地走到地图前面,接着说道:“同时。我认为,除了整编部队,裁剪兵力,安排后勤粮草,锻炼出一支精锐部队之外,我们当前最紧要的任务是抓紧时间结束智乡关的战役,在新罗还没有发起进攻时,扫平北方的残敌,接着集中兵力,一心一意对抗东部一线。” “这如何能够做到呢?”喻国副将一口回绝道,“智乡关是大陆第一大关,主要是用来抗击北方风牧人的,城墙又高又厚,十分坚固,整整有三、四十个剑岭关那么大,那儿尽管只有两万多叛乱的军队,然而,如果想要攻破,不投入二十倍以上的兵力,是无论如何无法实现的,纵然现在把我们的所有军队都加到一起,那也不可能拥有那么庞大的精锐之师,因此,咱们只能暂时把他们围困起来,只要挺过了这个寒冬,那么,一切情况肯定就都会好起来的。” 99mk.cc。wap.99mk.cc 正文 第257章 天下第一大关 “然而,等到过了这个冬天,说不定整个沐北政权就会被新罗干掉了。” 少女冷冷地回应了一句,直指要害地说道:“不管是从财力上,还是从人力上来说,我们都不具备两面征战的实力。” “然而,智乡关却是天下第一大关!” “行了,喻国副将,我们不要在智乡关是不是天下第一大关的问题上绕来绕去了,纵然它是天下第一大关,也并非就是没有办法攻破的。大家好好地想一想,今年我们粮食欠收,风牧那边又会怎么样呢?沐北冷,风牧更冷,我听说他们那边连续降下了好几场暴风雪,羊群、牛群全都给冻死了,他们又该如何挺过这个冬天呢?” 少女轻轻地笑了笑,慢慢地将她心中的计划说了出来,那些将领的神情慢慢地从震惊变成了呆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再也没有说话的机会,少女一嘴都是一套一套的军事策略、理论,直听得那些老百姓出身的顺昌行会会员一脸茫然,呆若木鸡,就是沐锦也轻轻地拧起了眉头,他很清楚阿冷身手不凡,晓得她思绪敏捷,可却怎么也没有想到她的军事知识说起来竟然还那么博大精深,瞬间,便连他也有些发呆了。 “就这个样子,不超过25天,智乡关一定会被攻破,自然,这也得看他们能不能活过25天哦?” 少女轻轻一笑,看见大家都呆呆的,没有说话,她也情不自禁有点一呆,扭过脸看着沐锦,问道:“我说的话是不是有什么不妥当?” “没有什么不妥当,“沐锦淡淡地摆了摆手,努力控制住自己很想大笑一下的念头,说道,“你接着说吧。” 少女停顿了一下,又接着说道:“还有,我们得抓紧时间修筑剑岭城城墙,我来的时候看见了,那些能算城墙吗,只怕一阵风都能刮倒吧,更别说面对新罗军队疯狂地进攻了?可以预料,不出两个月,剑岭将会成为沐北的重要战场,剑岭的兴衰存亡,可牵涉到沐北政权的生死存亡,因此,我们应该立刻加强对剑岭城防的巩固。” 楚锋现在可总算找到了说话的缝隙,立刻说道:“加固城防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不过,我们已经在做准备了,只是碧草谷缺乏原料,土质疏松,无法建立重大城池。” “我晓得,我晓得,”少女轻轻地捏了捏太阳穴,慢慢开口说道,“我想这个应该不是问题,只要肯想办法,就一定能够想到。我就晓得有一种巩固城防的原料的好办法,既方便,又实惠,还很牢固,只是要抢时间和效率,速度要足够快,我们现在很缺人手,我猜测,就十天吧,十天时间,应该就可以把城墙加固一轮,升高二十米。” “十天时间?” 那些将领不约而同地大嚷起来,军需官江山大声说道:“这哪里办得到呢?” “江将军,请你别再说什么办不到的话了,这世界上奇妙的事情多了去了,有什么办不到呢,你尽管放心大胆地去做就行了。” 沐锦轻轻地笑了笑,扯着长长的腔调说道:“就连明水的商户把沐北全年贼税都带走了的事情都可能发生,还会有什么不可能的事呢?” 这句话一说出来,江山一时万分惊讶,他是剑岭的军需官,明水邓长老等人从这儿过去,他哪里会一点都不清楚,必然也是从里面捞了油水,现在听沐锦这么一说,又如何能够不震惊呢? 沐锦心里嘲弄不已,寻思他还不晓得明水出了大事,难道这就是他们口口声声称道不已的顺昌行会吗?沐锦的脸上露出了淡淡的嘲讽,毕竟少女的黑鹰军编制提议已经得到了大家的认可,那么今天的会议也就圆满地完成了预定的任务,他静静地仰靠在椅背上,笑容很是从容。 少女接着高谈阔论,谈了差不多有两个时辰,待她说完了那番话,一下子又回归了她那副谦虚谨慎的模样,低低地说道:“真是抱歉,我一时之间一说起话来,就收不住尾巴,一点小小的想法,真是让大家见笑了。” 那些将领可都在心里犯起了嘀咕,寻思道,这还算一点小小的想法,可真地是打人都不用动手啊。 沐锦平和地微微一笑,说道:“阿冷见解精湛,让我们豁然开朗,我建议,授予冷薰总参谋司司长助理的称号,不知诸位有没有异议?” 人们你看看我,我望望你,谁都没有说话,总参谋司究竟是个啥东东,他们又哪里听说过呢? 楚锋脸上冷汗涔涔,低低地说道:“殿下,不晓得这个总参谋司是个什么系统,助理又是个什么职位,都管理些什么事情?” “这个,”沐锦微微一呆,他也是过去听阿冷说起过而已,一时之间还真说不出个子丑寅卯,只得模模糊糊地说道,“也没有什么,就是一个新成立的系统,就是想想办法,说说主意之类的。” 大家似乎一下子明了了,纷纷点点头,心里寻思,原来只是提提建议的官职,于是一个个都举手赞同。 少女却怜悯地看着他们,想道,如果他们都晓得这总参谋司有着如何的具体权利,明天该不会气得集体跳楼吧? 会议结束之后,楚锋等人没精打采地离开了,少女紧紧地跟在沐锦的身后,走回房间,刚一关上房门,就被沐锦一下子抱了起来。少女暗吃一惊,脸上瞬间飞上了两朵红云,嚷道:“干嘛呀?还不把我放下来?” 沐锦开心得直蹦,眉开眼笑地把她放了下来,高高地翘起了大拇指,赞叹道:“阿冷,可真有你的,你可真地是棒极了!” 少女羞涩地笑了笑,说道:“还行吧?” 停了一下,她又说道:“沐锦,为什么那些顺昌行会的人,全都占据着主要职位,你和顺昌到底有着怎么样的关系?难道他们要剥夺你的实权吗?” 沐锦淡淡地笑了笑,说道:“他们暂时还没有这个胆量。” “那他们那是为何?” “你不要担心哦,我心中很清楚,不会有事的,咱们刚刚回到沐北,立脚不稳,不适合和他们发生冲撞,等过了一段时间之后,咱们再挨个整治他们。” 沐锦的神情冰寒,让少女的一颗芳心瞬间一冷。她想,自己该不会是想得太多了吧,他对于那些事情,只怕应该早就做好了充足准备吧?她刚想说话,忽然听见门外一阵阵闹嚷,好像是侍卫,其中还混杂着一个女子的声音。 “闪开!你居然胆敢阻挠我?你是哪儿的侍卫,是哪个部分的,你的长官又是哪个?” “很抱歉,大人,殿下有言在先,不管是谁,都不准来影响他,您!” “闪开!”女子冷冽的嗓音陡然爆炸开来。沐锦微微地拧了拧眉头,大踏步走了过去,一下子把门拉开,一个全副武装的少女英姿飒爽地站在门口,正一脸气愤地与侍卫争吵。 “他的长官就是我,你想干嘛?” 少女看到沐锦,一脸的怒气瞬间消散得干干净净,而换上了开心的笑靥,说道:“哥!我听说你回来了,就立刻跑了过来,你!” 刚说到这儿,少女一下子就看到了站在沐锦身后的冷薰,她的嗓音一下子停顿住了,双目就像机关枪似的,猛烈地扫射了过来,隐隐还夹杂着浓浓的仇视,用手指着冷薰,沉声问道:“她到底是哪个?” 沐北长歌:第一百二十七章:北征大军 “冷薰,这是倩月。” 天边一轮夕阳,慢慢地向西边天空隐去,铺洒出点点腥红的色彩,少女一身简洁的骑马装,粉红色的衣衫衬托着她曼妙的身材,白皙的脸蛋,那双乌溜溜的大眼睛扑闪着亮晶晶的光芒,分外有神,乍一听到少女的名号,她的眼里闪烁着一缕缕异样的光芒,仔仔细细地打量着面前身材高高的女孩子,满脸震惊地感叹了起来:“你就是冷薰?” “倩主,你可是沐北高原上最最惊艳的一把刀,冷薰能够见到你,实在是三生有幸啊!” 门外的风慢慢地吹了进来,从少女鬓间的秀发吹掠而过,倩月上上下下地瞅着冷薰,眼里划过一道道明亮的光芒,眼神之间与沐锦有三分相像,可又并不是完全相同。她也只好十八岁的样子,传承了沐家的血脉,身材高高的,皮肤莹白,面相俊爽。少女一下子回过神来,对着少女开心地笑了起来:“怪不得是你来喽,呵呵,怪不得呢。” 沐锦微微地拧着眉头,轻轻地斥责了一句:“倩月,怎么这般不懂规矩?” “行啦,哥,”倩主笑了笑,轻轻地拍了拍沐锦的肩膀,满面春风地说道,“宁湟城那个死地方可真把你宠得不一样啦,口口声声就是礼节啦,规矩呀。” “我早就知道你的大名。”倩月扭过脸来,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很友善地说道,“你在宁湟都城里面整整陪了我哥八年时光,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头,前不久,为了把那支部队拉过来,还与新罗周旋了一回,可真地是棒极喽!” “倩主率领着火云军横扫沐北,打得易朗斯的崽子们四散奔逃,这不是早就被天下人知道了吗?” “呵呵,我是沐家的子孙,我不打别人,别人就来打我,可无法和你比较的,你可是咱们沐北的第一功臣哦。”倩月笑着说道,“我刚才听人说我哥领着一个女子回来了,我还担心他对不住你,原来是你来了,我就不用担心啦!” 99mk.cc。wap.99mk.cc 正文 第258章 野性难改 少女脸上露出了可爱的笑靥,向着沐锦扮了一个怪相,一阵风似的跑出去了。 外面的风很大,吹起少女身后的披风,空气里陡然响起一阵尖锐的马嘶声,紧接着,又传过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那马蹄声越去越远。下人们在后面追着撵着,一边追撵,一边大嚷:“大人!那是殿下的马,您骑错了。” “她这个野丫头,真是野性难改。”沐锦瞅着倩月离去的方向,轻轻地笑了笑,说道。少女瞅着他的面颊,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柔和的光芒在男人的脸上漫溢,她明白,那是久别重逢的亲情,那种光芒,她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在沐锦的神情里看到了。 夕阳慢慢地沉入了西边的山后,暮色四合,天地一下子昏暗下来,星星出来了,调皮地眨着眼睛,好像就在头顶上空,它们静静地瞅着沐北大地上的一切景象。少女情不自禁地做了个深呼吸,冷冽的空气沿着鼻腔涌进肺叶,仿佛是一块寒冰。 “说起来,我还是比她更幸运呀。” 男子忽然低低地叹息了一声,他并没有扭过脸来,依然是静静地眺望着远远前方,目光深沉,就像那蔚蓝的深不可测的碧海,他的一只大手,慢慢地伸了出来,柔柔地牵起了少女的小手。 第二天,部队向剑岭关附近的昌硕城开进,昨天的会议新闻很明显早就风传开了,新生的沐北政权对这件事一点也不遮遮掩掩,短短的一个晚上过去了,就准备在昌硕召开全体军团长会面大会,冷薰和沐锦都明白接下来将会出现什么,然而,难道他们还会有别的选择吗,如果要在沐北站稳脚跟,这一步可是无论如何都不能省去。 昌硕距剑岭不过一百多里地,在正午时分,部队就开进了昌硕城。守城的是一个身材魁梧的大胖子,一脸憨憨地笑着,一看就仿佛是一个哪个地方的土厨师,生得肥头大耳,倒有几分可爱。 后来少女才晓得,原来她还真蒙对了,这位史则城守曾经是昌硕一家酒楼的老板,还是大厨出身,年少时加入了顺昌行会,为顺昌传递信息与战报,沐北政权独立以后,按功劳大小封赏,他居然一下成为了这儿的城守。 少女紧紧地跟在沐锦后面,轻轻地打马扬鞭,慢慢地向前行走。时令正是十月,沐北已经非常寒冷了,然而,昌硕的大街小巷却依然呈现出一派热闹、繁华的景象,人潮涌动,熙熙攘攘,川流不息,大大小小的商铺、餐馆、酒楼鳞次栉比,老百姓们都站在长街两边,一看到部队开过来,尽管他们不晓得是哪儿的部队,可还是一个劲地欢呼雀跃。为了安全考虑,沐锦当初离开沐北,前往伊科的事可是沐北的最高机密,除了几个高级上层人物晓得,别人根本就不知道,现在,他返回的消息自然也是严格地保密。因此,别人自然也就不晓得这是什么部队喽。 大街小巷处处弥漫着欢天喜地的气息,就像过年似的,虽然眼前还不断晃悠着昌硕城门前那松松垮垮的守备,以及乱成一锅粥的编制,然而,当看到历经硝烟之后,这座城市还能保存得如此完好,少女还是不得不在心中赞赏这位史城守,看来这个曾经的酒楼老板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由于关山路远,还有几个军部高官没有到达,便只能暂时等待一下。冷薰与沐锦被安排在史城守城守府的府宅里。 用过晚饭,少女坐在临时的书房里翻阅近段时间的战报,她明白,沐北这会儿的情形并不是如想像中那般美好。为了配合当初宁湟的起义,沐北在同一天爆发了政变,顺昌行会与当年沐王的旧部,率领着部队,迅速占领了沐北的东西两线重要城镇。但是北部的智乡关一带,历来都是帝国防范风牧的重兵之地,城高池深墙厚,驻军过万,又哪里能够轻而易举地被攻破呢?何况由于作战部队不够,以及战略战术上的失误,东部战乱的消息便很快风传开来,等起义军赶到智乡关的时候,新罗军队已经做好了充足的战斗准备,绝好的战机已经丧失掉了。 顺昌行会尽管也堪称人才辈出,然而,真正具有出类拔萃才能的人却挺少的,他们的战略战术还停留在很低级的阶段,而这次起义能够成功,也完全仰仗的是一股子士气。但少女很清楚,这股子士气,面对着新罗的精锐部队,却并不能扛多久,也并不能让他们走多远。战略战术讲究的都是高明的艺术,但在那些人当中,又有几个人能够真正明白那门高明的艺术呢?少女快速地整理着一份份战报,用红笔写下一则则应该引起高度重视的地方,等她阅读完战报,那天已经完全黑暗下来了。 这时,外面忽然响起了敲门声,冷薰答应了一声,房门被人轻轻地推开了一道缝隙,倩月伸了半个脑袋进来,就像盗贼似的东张西望,低低地问道:“我哥呢?在不在呀?” “没在这里。”冷薰站了起来,说道,“他在前厅会客,倩主找他有什么事吗?” “不,没事,他不在就太好喽。”一听说沐锦不在书房,倩月猛然笑哈哈地迈开大步,走进书房,说道,“我就是专门来找你玩的,走,我带你出去散散步,四处看一看,逛一逛。” 说着话,她也不管冷薰乐不乐意,走过来一下扯住她的手,向外就走。匆忙间,冷薰只赶得上拿起一件外套,就被她扯到了外面。 “倩主,你带我出来,是不是真地有啥事呀?” 走街过巷,很快就来到了昌硕的西面。昌硕地势比较高,西面是一片小山坡,军队基本上都在这儿设防。夜幕降临,处处都是饭菜的浓浓香味。军士们认得冷薰,隔得老远看见倩月走了过来,便热情地微笑着,打起了招呼,大声问候道:“嗨!大人来喽,吃过晚饭了吗?需不需要坐下来吃晚饭呀?” 倩月毫不介意地笑着骂道:“滚开,我在那面吃了山珍海味,谁稀奇吃你们这些粗茶淡饭呢?” 军士们乐呵呵地大笑起来,也丝毫没有生气,一个劲地给两人让开道路,只是看见冷薰的时候,多多少少还是留了些心思。 “瞧吧,这个,可是我送给你的哦!” 倩月轻轻地浅笑道,一把把冷薰推到了前面,冷薰定睛一看,眼里瞬间涌起了异样的光芒。 只见一匹通体赤红的高头大马一动不动地被绑在一根大树上,遍身红色的毛发,红得耀眼,红得发亮,那马蹄也是油亮油亮的,马鼻子上有一撮白毛,体格健壮,一身肥膘,那双眼睛特别明亮、有神,只瞅上那么一眼,便不难判断出这是一匹宝马良驹。冷薰慢慢地伸出纤纤玉手,轻柔地摸着战马的脑袋,那马似乎很中意她这个主子似的,乖巧地晃了晃脑袋,“嘶嘶”地喷着热气,让那空气也好像一下子有了一点点痒酥酥的感觉。 冷薰爽朗地笑了笑,倩月在一边笑着说道:“阿加很欢迎你呢。” “阿加?” “是的,呵呵,这是我为它拟的名字。”倩月轻轻地拍了拍马儿的脑袋,自恋地笑了起来,说道:“这家伙可是温泉谷脚下的马头王,我花了十天时间才猎到的,驯养了一年多,现在我把它送给你哦。” 自打她把战马弄丢以后,冷薰还一直都没有稳定的战马,现在看到这的确是一匹千里马,立刻欢喜得心花怒放,笑了起来,说道:“多谢倩主。” “你可不可以不要唤我倩主呀?”倩月说道,“我不是源自家族嫡脉,纵然父亲在世时,也没被人这样称呼过,就更不用说现在喽。” “哦,那我怎么唤你呢?”, “你唤我倩月就行了,我跟哥哥一样,唤你阿冷,咱们都不占对方的便宜,这样,谁都不会吃亏哈。” 冷薰轻轻地笑了笑,说道:“倩月。” 倩月浅浅地笑了笑,双眼眯缝成了一道长长的细线,看得冷薰很有些感慨。这个少女还才十八岁,当初沐氏一门满门被斩,她身为沐忠义的弟弟沐忠诚的独生女儿,只是由于是一个舞女所生,所以才勉强捡得一条性命,在被监押到新罗帝都作奴隶的时候,被顺昌行会的武士救了出来,多年以来,她一直都是沐北的精神领袖,成为了沐氏一门在沐北唯一的血脉,她召集过去的部下,以及反抗新罗的忠义之士,特别是近几年来,她渐渐地成长了起来,还一次次奔赴前线战场,成长成了沐北新一代首屈一指的大将。世界动荡不安,烽火遍地,不管是哪个人的经历,都可以写成一部不朽的传奇。 “阿冷,宁湟好不好玩呀?”究竟还只是十八岁的少女,与冷薰摆谈了一番自己的经历,一下子就转移开了话题,“我听人们说那儿异常热闹、繁荣,还有一些人漂洋过海去做生意,那些人全都是高鼻梁,蓝眼睛,你有没有看到过呀?” 冷薰轻轻地笑了笑,说道:“我看到过呀,不过比较少,如果要谈及热闹、繁荣与漂洋过海的人,还是伊科比较多点。” “伊科?” “是呀。”两个人牵着马往前没走多远,就来到了一段高坡上,她俩坐了下来,手拉着手,任那衣袍拖在地上。月儿升上了天空,静静地照耀着大地,分外皎洁。 99mk.cc。wap.99mk.cc 正文 第259章 美丽风光 少女慢慢地说道:“那个国家四季如春,一年到头都是暖意融融的,没有冬天,也从来都不会下雪,处处百花烂漫,商业贸易也十分活跃,仅仅伊科帝都!太都城就有近四百万百姓,差不多是咱们沐北的三分之一了。” “哇噻!” 从小到大都一直呆在沐北的少女情不自禁地瞪大了双眼,说道:“真是想不到,一个首都就有那么多人口,真是让人惊叹不已!” “是呀,”少女轻轻地笑了笑,想像着吴腾那自鸣得意的模样,说道:“是呀,实在让人惊叹哟!” “以后如果有机会,我肯定要去看一看伊科的美丽风光,”倩月高高地扬起她的一对小拳头,神情坚韧地说道,“以后打胜了,我一定要去领略一番那与众不同的异域风情。” 冷薰说道:“好呀,以后打胜了,我就陪着你一起前往伊科看一看。” “呵呵呵呵,阿冷,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哈,到了那个时候,可不准赖皮哟。”倩月立刻扯起嗓子,大声叫唤起来,扭过脸,对着一边规规矩矩埋头啃草的马儿说道,“阿加,你可竖起耳朵,听到了哟,到那时候,你可一定要为我作证哈。” 那马儿可真是冰雪聪明,它听到了少女呼唤它的名字,抬起脸看了过来,那双眼睛里透露出一缕缕困惑的光芒。 冷薰淡淡一笑,说道:“那行,就请阿加作证。” 这时,山坡下面陡然响起一阵声音,倩月欢快地蹦跳了起来,抬起眼睛向下面看去,忽然喜出望外,挥舞着手臂,大声叫喊起来:“小金,小金,我在这里呢。” 没一会儿,便响起了“得得得”的马蹄声,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跳下马来,大步跑了过来,上气不接下气地嚷道:“出了啥事呀,如此急躁,让人叫我来。” “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就是想介绍一个朋友让你认识一下哦。” 倩月用手指着冷薰,无比自豪地说道:“晓不晓得她是哪个呀?站好了,不然小心吓着你,哈哈,她不是别人,就是令新罗闻风丧胆,大名鼎鼎的冷薰,就是那个率领着五千东南兵务使的官军,打败一大帮西北大军的那个大英雄。” “什么?”小金瞬间呆了一呆,一脸震惊,那嘴张得大大的,好半天都合不拢来,过了半晌,才一脸疑惑地叫嚷起来,“真没有想到,还这么年轻呢?” 倩月翻起眼皮,瞪了他一眼,好像是在嘲笑他是井底之蛙,没有见过世面,又扭过脸对冷薰说道:“阿冷,这是小金,大名叫?喂,小金,你叫什么东东呢?” 小金瞬间变了脸色,不快地嚷道:“你可真是的,居然连我叫啥都给搞忘了?” “哪个没有事情去记这个呢?”倩月拧着眉头,很理直气壮地说,“又没有哪个叫你的大名,记这个干嘛?” 小金白了她一眼,扭过脸看着冷薰说道:“冷姑娘,我姓金,金志明,是第一军团的书记官,他们都叫我小金,你也可以叫我小金。” 冷薰淡淡一笑,说道:“小金将军,认识你可真高兴。” “呸呸呸,他还配称将军?哈哈哈哈,等二辈子吧。” “嗨!倩月,你在新朋友面前都这个样子讲我,可真地很不够朋友哈!” 倩月扭着腰肢,说道:“就不够朋友了,咋的?你一看到漂亮姑娘就走不动路了,我警告你,阿冷可是我沐哥哥的女人,你呀,少动那些歪脑袋!” 小金涨得满面通红,说道:“我动啥歪脑筋了?你污蔑人!” 倩月伸着手指头,一个劲地戳着小金的胸口,很蛮横地说道:“就污蔑你了,你想咋的?” 小金红着脸说道:“你这个蛮不讲理的女人,我和你讲不明白,冷姑娘,我还有一些事情,先走一步了。” “算了吧,就你还能够有啥破事?哈哈,书记官,都搞不清楚是个啥东东,乔先生给你一点颜面,你就还真以为自己有多能耐啦,乔先生看着你可怜,才随随便便给你弄了点事情做呢。” “你!” 看着这两个人指手画脚,针锋相对,谁也不让谁的样子,好像就要动起粗来,冷薰立刻劝住了两人,说道:“现在部队整改,书记官重担在肩,忙一点,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阿冷,不要替他讲好话。” 冷薰笑着说道:“没有啦,现在前方正在打仗,书记官在后面也起着很关键的作用。不管是招募、训练新兵,制定军法,整顿秩序,整顿乡兵民勇的有限力量,组织增援部队开赴前线,安排新的占领区和新的统治机构,巩固军心,准备粮草军需等给养,召集民夫、马队、车队运送粮草等等,事务繁多、冗杂,那可不是一般人可以挑起的重担。” 她刚刚说完这番话,就看见两个人好像傻了似的,呆呆地瞅着她。冷薰轻轻地呆了一呆,疑惑地问道:“咋啦?难道我讲错了什么话吗?” “哦,不,什么话都没有说错,”倩月扭过了脸,向小金问道,“你有没有做这些啊?” “不,”小金轻轻地摆了摆手,说道,“我只管写写战报,偶尔,也帮着军士们写写家信之类的。” 少女瞬间一呆,感到有些不好意思,心里寻思,这根本就不是什么书记官呢,这分明就是一个军营文书的活儿呀。 “小金,今后你可要常常去阿冷那儿联络联络哟,她会教你很多知识的。”倩月快活地扑闪着美丽的大眼睛,说道。 小金立刻轻轻地点了点头,说道:“怪不得能够打那么厉害的胜仗,看来可真地是非同凡响啊!” 冷薰在心里无可奈何地感叹起来,如此看来,沐北的军队真地需要来一次大整改呢,这个样子,可如何应对新罗的进攻? 三个人又摆谈了一会儿,然后就彼此告别了。少女远远地扭过脸去,还看见倩月和小金一面向前走,一面动手动脚地瞎闹腾,你推我一把,我打你一下,心里感到他俩可真有点可爱。 小金曾经是沐忠诚家花匠的儿子,当年沐北被攻破的时候,他和倩月一起被捕。倩月告诉冷薰,当初是她无比英雄地把小金救了下来,那时,小金吓得屁滚尿流,哭闹不休,是她带着小金,逃出了新罗的魔窟。可冷薰听到的另外一种说法却是当初有一个孩子把倩月救了出来,然后背着她在冰天雪地里走了近两百里路,才遇到了顺昌行会前来营救的人马。这样看来,那个孩子应该就是小金了。 天地苍茫,一片雪雾,一切景象都被疯狂的暴风雪给遮盖了,两个无家可归,流离失所的孩子在茫茫风雪中,就像两个小小的黑点,在冰天雪地里一步一步地向前走,走得那么艰难,那么辛苦。一个十余岁的小男孩吃力地背着另外一个十来岁的小女孩,在茫茫雪地里艰辛地向前走了一百多里路,的确很让人不可思议。要知道,这是两个多么小的孩子呀,在一百多里路的风雪中,他们又该会经历怎样的艰难困苦呢?那么远的路,那么恶劣的环境,两个孩子除了面对漫天风雪,随时可能出现的雪地饿极了的野狼,还得小心翼翼地防范着不时可能追赶而来的新罗军队,如此糟糕的情况,对于成人来说,尚且还会有许多困难,何况这两个如此瘦弱的孩子,那就更加艰难了! 少女走回书房,沐锦没有在房间里,也不知到哪儿去了?少女走到他的屋子里去看了看,却也没有发现他的形迹。她向站岗的守卫打听,守卫说方才都看到世子好像在房间里,这会儿似乎走到后面的山峰去了。少女在心中打起了鼓,这个沐锦,他去那儿干嘛呢?难道他又在思虑着什么吗,还是另外有什么事情呢? 昌硕占据着比较优越的地理环境,位置比较高,而城守府自然更是位于全城最高处,府宅后面就是一个小山坡,少女披着衣袍,慢慢地向后山走去,老远就看见山坡上有一行行绿意葱郁的树木,树木两边都是高高砌成的石头。除了石头和树木,便连一点野草也没有。沐锦坐在一块石头上面,夜色里的树木显得有点怪异,沐锦静静地坐在夜色里,凝望着夜色深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他的背脊挺得那么直,那么直,显示出男人的伟岸气质,少女慢慢向上的脚步声惊扰了坐在石头上思索的沐锦。他轻轻地扭过脸来,远远地向少女伸出一双温暖、有力的大手,满面春风地说道:“你回来啦?” “是的,我回来了,”少女紧走几步,赶了上去,因为走得有点急,所以略微有点气喘吁吁。她轻轻地拉住沐锦伸过来的温暖的大手,在他身边坐了下来,轻轻地笑着说道:“你不知道吧?倩月送了我一匹宝马,叫阿加,还是温泉谷里面的马中霸主呢,可美丽了,呵呵。” “不要相信她的话,这个野丫头,或许是捉弄你的呢!这些天,她送了很多‘宝马’出去,不管对谁都说是温泉谷里面的‘马中霸主’,嘿嘿,这个小丫头片子!就在昨天,她还送了我两匹呢,说是雌雄双王呢。照她的意思,这温泉谷里的马儿都不合群,每一匹都是独来独往的,自成一体,自立为王,呵呵呵呵。” 99mk.cc。wap.99mk.cc 正文 正文_第260章 生活十分艰难 少女也微微地呆了一下,然后轻轻地摆了摆手,回想着倩月那一脸诡秘的模样,情不自禁地轻轻地笑着说道:“这个倩月可真有意思,哈哈哈哈!” 沐锦瞟了少女一眼,说道:“你似乎还比她更小点吧?” 少女轻轻地点了点头,说道:“是的,论年龄,她是比我大那么一点点,但若要说起心态,我可比她‘大’些喽。” 沐锦轻轻地扭过了脸,月亮轻轻地拂着他的脸,浮起一缕缕淡淡的云烟,虚无缥缈,若有若无,刹那间让人有了种种虚幻的感觉,连那影像似乎也慢慢迷离了起来。他的面孔在月光的笼罩下,苍白得更加耀眼了。这段时间以来,他一直都没有休息好,又为着各种各样的事情焦虑与忙碌,还有持续不停地奔波,让他的身体处于一种极不健康的状态之中。少女关切地看了他一眼,轻轻地问道:“你的身子要不要紧,有没有感觉好一点点了?这儿位置很高,夜里的风很大,也很凉,我看不如我们先回去吧,房间里可要暖和多了!” “不妨事,我就想在这儿多呆一会儿,梳理一下自己的思绪,也让自己好好地安静一下。”沐锦轻轻地摆了摆手,眺望着月光下的昌硕城,轻描淡写地说道,“前段时间你不在我身边,我老感觉好像要发生什么大事似的,觉睡不好,饭也吃不香,天天都感觉心烦意乱,情绪很不好。现在,你回到了我身边,我才能找回从前那种美好的心情,认真地看一看我心中的沐北景象,这种感觉可真好啊!” 从高处望下去,昌硕城里可是一派安宁、和平的温馨景象,灯火通明,那一扇扇映着灯火的窗户里,好像还传出来了一阵阵温暖、爽朗的欢声笑语,如此美好景象可真地是令人沉醉不已啊!夜空里,还回荡着一阵阵悠悠的沐北长调,那么高亢,那么悠扬,令人回味无穷。高高的夜空上,还有一群群苍鹰拍打着翅膀飞翔、盘旋、鸣叫,那一双双鹰眼闪烁着一束束犀利的光芒,似乎要看穿这沐北大地上的一切晦暗的景象。看着眼前的一切,沐锦似乎有了某种感慨,忽然轻轻地感叹道:“阿冷,现在的沐北可再也不能与从前的沐北相提并论了,过去的沐北是那么富饶,人们的生活是那般富足,可现在的沐北,经历了一场场残酷的战火,纷乱扰嚷,无休无止,老百姓的生活十分艰难!” 少女扭过脸去,却发现沐锦并没有抬起眼睛看向她这边,她轻轻地安慰起沐锦来,说道:“假如沐北还是过去那般繁华、缤纷的景象,哪里还需要我们付出什么辛勤与汗水呢?不过,你也不要太过忧虑,相信有了我们携手并肩的努力奋斗,一定能够让沐北变得更加繁荣昌盛!” 沐锦听了少女的安慰,情不自禁浑身轻轻一颤,张了张嘴,好像想说点什么,但终于还是没有能够说出来。 少女紧紧地拉住沐锦的手,他的手不知怎么回事,刚才还那么温暖、有力,这会儿却一下子变得凉凉的,软软的,他那只手上的小指早已经没有了,仅有的四根手指又长又粗实,生满了厚厚的茧巴,有长期握刀习武形成的,也有做重活形成的,只看那一双手,就不像是世子殿下的风格,简直就像一个目不识丁的农夫的手。少女轻轻地抓起他的粗手,放在嘴边,柔柔地哈了几口气,接着揉搓了几下。那凉凉的粗粗的大手,在她的温柔揉搓下,总算慢慢又变得有些暖和起来。她抬起脸,轻轻地笑了笑,说道:“如果要比穷,该不会还会有人比咱们九年前更穷吧?那个时候,我们不仅仅是穷,还面临着一系列艰难困苦的境遇,甚至,连性命都朝不保夕,那种滋味,可真地叫人不堪回首啊!” 沐锦扭过脸来,这才看见少女夜色里那双无比明亮的眼睛,以及洁白的贝齿,而那温暖的笑靥,仿佛就是那皎洁的月色,让人心里格外惬意。回想起流逝而去的那些光阴,沐锦陡然感觉到鼻子有点发酸。无法忘却,两个人在新罗帝都度过的那第一个上元佳节,皇城内外,处处张灯结彩,喜气洋洋,火树银花,鞭炮轰响,锣鼓喧天,人们穿着节日的盛装,走上街头,欢天喜地地载歌载舞,皇宫里面的管弦丝竹更是震耳欲聋地响个昼夜不息,疯狂地震荡着人们的耳膜!而在圣清宫里最最僻陋的一个角落里,有一所四面透风的破破烂烂的小柴房,两个孩子瑟缩在破房子里,彼此依偎着,用瘦弱、冰寒的身子给对方取暖,从床榻,到棉絮、被子、窗帘等等无一不是最最破烂的东西,两个孩子在房屋中间架起了一个小铁锅,他们一边瑟瑟发抖地烤火取暖,一边往铁锅下面添加柴禾。红色的火光映着那个小女孩的面孔,她拿起小勺子,一个劲地在小铁锅里搅动着。 然后,小女孩从小铁锅里舀起两小碗稀饭,就着几块冻成冰条的咸菜,这就是他俩那个上元佳节的年夜饭。沐锦一想起那些往事,心里就十分难受。那个晚上,一向锦衣玉食的他,却要来吃这么低劣的食物,那可叫他如何咽得下去呢?于是,他硬是犟着头,不肯吃饭。因此,少女就端着稀饭劝他,一点一点地为他说那些大大小小的道理。后来,少女实在太疲倦了,便睡了过去。沐锦却无法入睡,他垂着脸,静静地看着自己肩膀上靠着的那张苍白的小脸蛋,还有她那双冻裂的小手。尽管她已经吃了一碗稀饭,可那肚子还在一个劲地“咕噜!咕噜”地叫唤,她的身子那么瘦弱,好像怎么都是那么矮。那一刻,少年便在心中告诫自己,将来有一天,他一定要让她过上美好的生活,谁又能想到,都已经过去了九年,她却还在陪伴着自己颠沛流离,经历风风雨雨。 “嗨!”少女猛然叫喊了一声,好像出了什么大事似的。 沐锦听了她的叫喊,焦急地问询道:“又发生什么事了?” “你还记不记得,咱们埋在圣清宫里的美酒?我们不是说离开时,要痛饮一番吗?结果搞忘拿出来喝了。” 沐锦浅浅地笑了笑。深邃的眼眸里瞬间飞掠而过两道犀利的光芒,嗓音平淡地宽慰她道:“不要着急,没有事的,以后一定能喝上的。” 就是这么一句简简单单的话,却蕴含着太多太多深沉的含义。男人静静地看着远方,冷冷的夜风吹拂起他两鬓的发丝,轻轻地拂过他刚毅的面孔,慢慢地吹刮向广阔无垠的沐北天地! “沐锦,你说粮草武器的问题在短时间内一定能够圆满解决,是否真地是早已胸有成竹了?吴腾尽管没有反对咱们走伊科地下市场这条道路,然而,我们需要的数量太巨大了,只是担心万一被伊科上层察觉了,那可如何是好?” 自打沐锦一说出那番话,这个问题就一直在少女心中困扰着她,这会儿,她终于再也忍耐不了心中的困惑了,于是一下子吐露了出来。沐锦听了少女的话,似乎并不感到意外,他只是微微地挑了挑眉头,似乎在思索着什么,过了好久,才低低地开口说道:“走离珠这条路。” “离珠?” “我已经与离珠长公主会过面了。” “欧阳碧珠?”少女瞬间呆了一呆,一下子睁大了眼睛,直直地看着沐锦,似乎不敢相信似的,过了好一会儿,才低低地说道:“你先前说吴腾说的走伊科地下市场那条道路都是掩人耳目的吧?而你真正的想法,是要借道离珠那条道路,还冠冕堂皇地张贴了一张官家的标签,那样,才能够正大光明地取道伊科,是不是呀?” 沐锦郑重地点了点头,说道:“是的,就是那样的,那样才显得更加隐蔽,而不易被人察觉。” 少女轻轻地拧起眉头,说道:“然而,伊科与离珠正在爆发战争,咱们这样从离珠购买装备,不是暗中支助了离珠一把吗,那要是万一被伊科察觉了,会不会说咱们故意和吴腾作对呢?” “管不了那么多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不然,那又该如何做呢?”沐锦轻轻地扭过脸来,神情里浮漾起坚毅的锋芒,说道,“我们又不是没有找个伊科,可伊科高层害怕得罪新罗,才放弃了这单生意,那样,我才转而与离珠联络,俗话说得好,东方不亮西方亮嘛,难不成还要在伊科这一棵大树上吊死不成,难道还要我们去和新罗联络,找他们购买装备吗?哈哈哈哈。” 虽然少女心中很有些不情不愿,可她还是觉得沐锦的做法是很正确的,她也应该感到很高兴,毕竟离珠出于各方面考虑,还有这么一份勇气与胆识与他们做这档子生意,否则,说不定他们现在就只能到智乡关外面,去与风牧人联络了。 “阿冷,你感觉吴腾不会晓得我的计划吧?那你就太小看吴腾这个表面上装得疯疯癫癫的家伙了。”沐锦无可奈何地叹息了一声,慢慢地说道,“不管咱们做得多么小心翼翼,那么多粮草装备车辆都要经过伊科的国境,而且,还要在地下市场里兜上一个大圈子,你认为吴腾真地是个大傻帽,会一点秘密都察觉不到?” 99mk.cc。wap.99mk.cc 正文 第261章 思考什么? 少女抬起脸来,那脸上的神情变幻起伏着。 “吴腾那个家伙只是装白痴而已,站在伊科的立场,他们当然乐意看到新罗与沐北拼个鱼死网破,弄个持久战,到了最后,一起玩完,那他就可以收拾残局,白白捡那大便宜,因此,对于咱们与离珠做这生意,伊科才会睁只眼闭只眼,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多年以来,吴腾很明白,伊科的对头除了离珠,还有更凶猛的的碧川势力,那才是他们要真正关注的,这些,吴腾心里可明亮着呢。” 沐锦轻轻地叹息了一声,神情空茫,不晓得他又在思考什么? “何况,说句实在话,以沐北现在的势力,哪里又能够挺多久呢?咱们和新罗的这场仗,并不是三五几年就可以结束的,而必须要高瞻远瞩,不能把沐北的老底子都拼光了,那样,可就更加危险了。沐北多年战火,北方还有不甘寂寞的风牧一族虎视眈眈,哪一年丰收的时候,百姓们不吃风牧人的苦头呢?他们总是来抢夺百姓们的果实,老百姓受战火所累,心力交瘁。他们都盼望我早日回归沐北,他们认为,只要我一回来,他们就能像从前一样,过上安居乐业的好日子,却又哪里能够想得到,我回来后,便也意味着更大的战火将在沐北大地熊熊燃烧,而战争没有结束之前,他们也必将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苦不堪言。你先前在会上不是说吗,说老百姓才是沐北大军的衣食父母,可是,现在沐北的冬天来临了,很多百姓家里却连度过冬天的粮食都吃光了,假如不供给他们,那千千万万的百姓就只有因为缺衣少食而活活丢掉性命,那样,我们的情势必定就会更加举步维艰。因此,我作为他们心中的‘希望’,就必定要让他们对沐北,对我充满坚定不移的信心,让他们意识到,只要有我在,他们就不会过苦日子,就不会挨饿受冻,就会有衣穿,有饭吃,那样,他们都会死心塌地地永远和我站在一起,支持我,拥戴我!永远对我不离不弃!” 少女轻轻地点了点头,听了沐锦的话,她的心中忽然有点点难受起来,一时之间也想不到更好的话说,只得淡淡地说道:“是呀,不这样还能咋样呢?” “阿冷,不要想那么多,船到桥头自然直,一切的困难都会成为过眼云烟的,你看,那么多年了,咱们不是都闯过来了吗?” 沐锦紧紧地握住少女的纤纤玉手,好像是要给她坚强、勇敢的力量似的:“再苦再难总也没有当年在新罗帝都的日子难熬吧,现在,咱们可是奔着幸福出发,开心点哦!” 少女听了沐锦的安慰之语,觉得他有时还是挺逗人的,竟真地“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夜风凉凉的,吹在人身上已有了三分寒意。少女的眼睫毛长长的,黑黑的,就像两把小小的黑刷子。她的脸上绽放了甜美的笑靥,柔柔地说道:“沐锦,这段日子以来,我可担心你了,可又不知道你的情况,整个人一天到晚可都是恍恍惚惚的。” “哦,我也是。”沐锦伸出手,轻轻地搂住她,深深地在她额头上印下了一个浓浓的吻,他的亲吻湿湿的,滑滑的。少女依偎在他温暖的怀抱里,感觉那么踏实,那么惬意,她敏锐地感受到了这个男人强健有力的心跳,那么沉稳。他们的动作那么轻柔,那么不加修饰,八年来,他们好像一直都是以这样的姿势度过的,那种心有灵犀的契合,又哪里是语言能够形容的,修饰的,再形象、生动的语句都不足以表达那样一份美好的情感! 是的,世间有一种情愫,就像是千年磐石,无论时空如何轮回,无论季节如何更替,无论岁月如何变迁,都不会发生丝毫改变,纵然沧海变桑田,可那种情愫却依然坚韧地屹立在那儿,岁岁年年,年年岁岁,也许没有狂暴的飓风,也许没有喷焰的流火,可是,那股沉默坚守的巨大力量却是不容忽视的,它能够穿云破雾,它可以裂金断石,然而,一切都在悄无声息中,你根本就没有办法听到任何声响。这磐石静静地阻挡着洪流的肆虐,它是那么不惹人注目,可是,如果哪一天,这磐石不存在了,那汹涌的洪流就会掀起滔天巨浪,冲毁田园和牧场,淹没乡村和城市,就像狂躁的风暴一般,无孔不入。也许,这样一份默默坚守的情愫与他们这样的年龄太不相符合了,然而,新罗帝都那炼狱一般的世界却无异于是一剂最最特别的催化剂,让他们过早地走向了那般厚重的心理世界,尽管青春还在,尽管狂热还在,尽管勃勃生机与活力也都还在,可那些东西却全都被他们藏起来了,藏得那么隐秘,藏得那么深邃!别人又怎么能够轻而易举地发现呢? “沐锦,你觉得新罗会派谁为统帅,来进攻沐北呢?是李桀,还是李澈,又或者,是别的什么人?” “犁蓝垂垂老矣,不堪大用,”沐锦的嗓音里夹杂着冷冽的气息,在冷夜的“嗖嗖”长风里,有点涩涩的感觉,“李桀,新罗皇上还不会授予他那么大的军权,而如果是李澈,那他只怕会吃不了兜着走喽。” “咦?那又是怎么回事呢?” 沐锦轻轻地笑了起来,用了粗糙的大手,淡淡地抚了抚少女额前的刘海,假意拧着眉头,说道:“我说阿冷,难道你是在有意考我吗?这样的事你都想不到吗?” 少女嘴里含含糊糊地念叨了一句什么,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开心地乐了起来,说道:“有你这个智多星在一起,我才懒得去费神思考呢。” 沐锦听了她的话,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心里寻思道,这女人就是女人,不管多么精明能干,神通广大,无所不能的女人都有柔情似水的一面,不是说“女人是水”吗? “当初在新罗帝都大闹一场以后,天下飞贼闻风而动,部分别有用心的世家势力也多方触摸李氏皇族的实力,因为那场闹剧,又弄得宁湟城赤瘟横行,李氏皇族这才无可奈何地移都。这也是百年以来,李氏皇族第一次向世人展示其软弱之处,自然也成了天下人茶余饭后的笑谈,然而,只有李澈没有离开新罗帝都,依然坚守在那里,镇守帝都,护卫帝都臣民,抵挡飞贼,也让那些蠢蠢欲动,不甘寂寞的各方势力不敢轻举妄动,进而退避三舍。因而,李澈也是在那个时候,慢慢树立起了自己在天下人心目中的声望,他倒是在天下人心里声名鹊起了,可那新罗皇上,还有新罗国内别的如狼似虎的皇族势力,以及帝国内阁院的那群老匹夫,又哪里会不恨得他牙关痒痒呢?他们必定会想方设法借刀杀人,让这个倒霉的李澈来当炮灰!” 少女轻轻地点了点头,说道:“不错,你分析得很有道理。” 沐锦看见少女上下眼皮直打架,不由“呵呵呵呵”笑出了声,戏谑道:“还不错呢,还分析得有道理呢?也不看看你,那上下眼皮都快粘到一起喽,呵呵呵呵。” “谁说的?我的精神头可好着呢,不信,你就看看。” 少女正说着话,却又情不自禁连连打了好几个长长的哈欠。沐锦站了起来,一下子把她抱了起来,说道:“就不要去想别人的事了,总之新罗要派一个人做统帅,不可能大家都当缩头乌龟,就看谁先来触这个霉头了?哈哈哈哈,咱们回去吧。” 少女像只乖巧的大猫似的,紧紧地蜷缩在沐锦的怀里,呓语般地应了应声,接着伸出手臂,搂着沐锦的脖子,居然就这样甜美地睡熟了。 月华泻地,宛如潺潺流水似的,静静地流泻在这片神奇的沐北大地上,远方,军营里响起了一阵号声,在昌硕城上空久久回荡,那是统一熄灯的号声。号声过后,那些明亮的灯火一下子全都熄灭了,这样的景象也只有军营才有,可真是难得一见的壮观景象啊! 沐锦静静地瞅着怀抱里的少女,那甜美的笑靥还在脸上挂着,她在梦里,又梦到了什么呢?笑得那么开心,那么惬意!忽然之间,这个男人感觉身上拥有着无比巨大的能量,他不由轻轻地紧了一把抱着少女的手臂,前所未有地感觉到生命的执著不移,他在心里默默地念叨起来:自己一定要努力捍卫那原本属于他的一切,而那失去了的许多东西,也应该拿回来。 而这个月夜,在相隔万里的碧川大地上,在高耸入云的天苍山下,不计其数的火把高高地举着,映红了茫茫夜空,战马长啸,军士们踏歌而行,空空荡荡的原野上,一派冷冷清清的景象,这群人的加入,总算让这片旷野有了点点生机与活力。那儿杂草丛生,足有半人多高,铺天盖地,无比茂盛。阴沉沉的天地间,军士们的战刀不时触碰着身上沉沉的战甲,夜晚听去,清脆作响。 李澈静静地站立在土坡上面,任夜里的长风吹拂着他坚毅的面颊,透露着缕缕沧桑的色调,他身上披挂着的青色战袍猎猎随风,上下旋飞着,敞露出里面的淡色衣底。他的大手很随意地放在冷冷的刀鞘上,仿佛一尊雕像矗立在冷冷夜风里。他一动不动地看着手下的军士们从他的身边飞驰而过,就像汹涌的浪潮,激荡起漫天水花,刀枪林立,战甲森亮,马蹄声声,征尘漫漫!暗夜里,他的背影那么高大,那么坚毅,仿佛一把出鞘的利剑,直直地刺向暗沉沉的夜空,似乎要刺破这暗夜的重重黑幕!大风散尽,他的战袍依然还在微微晃悠,他的身影,却又显得那么孤寂、落寞,此时此刻的他,一动不动地凝望着夜色深处,心里究竟又在思虑什么呢? 99mk.cc。wap.99mk.cc 正文 第262章 最崇高的敬意 “殿下,请你上马,我们不能再停留了,要尽快赶回宁湟帝都,陛下可特别思念你,天天都盼望着您回去呢!” 铁理院的官员静静地站在李澈的身后,而附近,还有三百个铁理院的军士,全副武装,披挂利落,虽然那武器都还没有拿出来,可那森寒的气息却让人不敢小瞧。 夜色里的情势似乎有些难堪,那些人感觉连呼吸都窘迫了起来,看着眼前这个大名鼎鼎的新罗皇朝六皇子,谁也不能对他有半点冷漠。 不知过去了多久,李澈这才慢慢地扭过脸来,神色从容,哪里有那些铁理院的官员心里所想像的那份狂热?他慢慢地转动着眼睛,眼神清冽,一声不响地看了看四周,那眼光所扫射之处,就像下了一场令人胆战心惊的冰暴,令人心生惶恐。 新罗不知发生了什么紧急的大事?十月初二,天苍山下,新罗六皇子李澈被紧急召回新罗帝都,而他所率领的二十万西南大军也在阵前一下子更换了新主子,三皇子李玉龙接任了他的位置。三天后,李玉龙和从西北赶过来的李桀所率领的军队两军汇合,两支军队合为一军,改名为北征大军。北征军只在那儿休息了一天,便马不停蹄地开赴西北前线,所有装备粮草都由沿途省郡供给,从此,新罗对沐北的第一次北征战争慢慢地拉开了大幕! 李澈赶回宁湟帝都的那天,帝都一下子就炸开了锅,喧腾不已,所有老百姓都走了出来,挤满了大街小巷,还扶老携幼地走到了城外四十里外的栖马坡,男女老少摩肩接踵,就像迎接皇上凯旋回朝似的,十分喜庆、热闹。李澈的车马一路经过,处处都是狂啸的浪潮。想当年,连整个新罗皇室面对那场灾难,都吓得逃之夭夭,但李澈却执著地留了下来,坚守在新罗帝都,守护一方城池,护卫一方百姓,给了老百姓一片和平安宁的天空,因此,老百姓都格外拥戴他。人群疯狂地高喊着他的王号,驿道两边挤满了灰头土脸的百姓,一双双真切的眼睛都静静地看着那辆满布尘土的马车,人们兴奋地叫嚷起来:“殿下,快出来呀,出来和我们见见面吧!” 人群是那般兴奋和欢快,他们就像是服了兴奋剂似的,怎么样都无法安静下来,一个个都争先恐后地挥舞着手臂,大喊大叫起来:“喔,看吧,咱们的殿下回来喽!” 人群里还有一些军人,他们脱去了自己的军装,悄悄地跑了出来,站在人群里,看着这位六皇子,尽管他被削去了部队掌管权,但他们还是对他充满了崇高的敬意,竞相振臂高呼:“殿下,我们向您致以最崇高的敬意!” 铁理院的军士们神色很不好,虽然他们被宁湟城的护卫们紧紧地护卫在中间,可是老百姓们的冷眼还是宛如刀剑般,冷冷地落在了他们身上,刺杀得他们浑身难受极了! 李澈静静地坐在马车里,面色冰寒,外面的声音那么大,他又哪里会听不见呢?然而,他却不敢探出脑袋去,他不晓得自己应该用一副怎样的姿态和神情来对待那些全心全意拥护他的朴实的百姓?过去,他又哪里真正关心过他们?他只是把他们看作帝国下贱的奴隶,当成可以任意处置的小猫小狗,甚至在他的心目中,他们的身家性命还连小猫小狗都不如呢!虽然他曾经一个人留下来护卫帝都,护卫新罗王朝,然而,那只是缘于他对新罗帝国的热爱,他想捍卫住新罗皇族的尊严,捍卫住新罗皇族的权势,而不是为了捍卫那些百姓的家园和身家性命,在他看来,百姓们的一切都是那么微不足道,可有可无的东西。然而,在经历了重重劫难之后,在经历了一次次残酷的战斗之后,在新罗政局慢慢稳定之后,帝国免费送给他的,却是排斥、打击、嫉妒、不信任,而对他的汗马功劳连一句话也不肯说,就连他的父皇也似乎很不喜欢他的能力,文武百官们呈上去挤压他的奏折堆满了铁理院的大小案桌。对于他的丰功伟绩,他们不是打心眼里佩服、赞赏,而是打心眼里感到惶恐,忌讳,于是才会削夺了他的军权,把他召回帝都,变相地看押起来,那意思好像在说,你李澈不是挺能耐的吗,那这样看你还能怎样蹦跶?他哪里能够想到,当他两手空空地回到帝都时,依然给他崇高敬意的不是那些他最亲爱的人,而是那些他平日里最看不上眼的老百姓! 百姓们是淳朴的、热忱的,不带有任何功利目的,面对他们的淳朴和热忱,李澈一时心里五味杂陈,觉得自己似乎有愧于他们的这份淳朴和热忱! 他们哪里会想到,那场不期而遇的重大灾难,可就是由于帝国的残暴不仁,才会让他们家园被毁,亲人离散?他们只是习惯了默默地承受,承受那一切所谓的天灾人祸,在他们原始的意识里,那只是老天给他们的一次惩罚,而不是什么新罗帝国的错误,而那带给他们巨大灾难的帝国,只是给了他们一点点小小的关爱,就让他们痛哭流涕,感动不已! 他忽然想起了前不久冷薰在铁卫营时曾经对他说过的一句话:“老百姓是天下最宽洪大量的人,他们面对一切痛苦和灾难,总是默默地忍耐、承受。残暴的统治,繁重的苛捐杂税,沉重的压迫,他们日夜操劳,辛苦奔波,吃不饱,穿不暖,甚至像猪狗不如一样地活着,把自己辛辛苦苦经营的一切都交了上去,剩下的只是很少很少的一部分,只是为了让自己还有那么一口气,不至于被活活冻饿而死!尽管如此,他们却没有半句抱怨的话。只要他们感受到一点点别人带给他们的好处,一点点善念,他们就会悄悄地藏在心里,然后加倍偿还转来,‘滴水之恩,涌泉相报’,可是他们最真实的写照!” 那会儿的他,听了冷薰的话,只不过是淡淡地笑了笑,并没有放在心上,也并没有当一回事。那时对于这个还有些利用价值的奴隶,他只是想着如何利用她一回。因为有了这样一种想法,所以,他尽管心里对她的说法极其不赞同,可也并没有当面反驳。然而这会儿,他却一下子明了了少女那番话的深意,种种复杂的情感在他心海里面冲撞、激荡,就像一株小树苗,慢慢地经受阳光与雨露,一点点地生长起来。 慕容大宅的青山别院里,闲散在府里的慕容府四少爷正坐在躺椅上,高高地翘起二郎腿,在偏厅一边赏花,一边饮酒。多年以来,他都非常注重自己的养生之道,现在尽管在慕容一族中,因为他的所作所为,他被排挤到了一边,成了家族里面的一个闲人,可是,他并没有像有些人那样,一遇到挫折、打击,就消沉不已,自暴自弃。相反,他却乐得逍遥,喝茶、饮酒、下棋、养花、散步!呵呵,他的爱好可多了去了,随便都能找到很多休闲方式,打发掉许多光阴。 看到他这副模样,你还会以为他在慕容一族中风头正盛呢,谁又能想到,他可是刚刚从家族权势的竞争中被淘汰了下来,就因为他所做的那些事,让他在慕容府从前台走到了幕后,他几乎失去了自己的人身自由,连慕容府的大门都不能走出去了。 星辰走进偏厅,低低地说道:“少爷好兴致啊,小的回来了。” “哦。”慕容微散漫地抬了抬眼皮,轻轻地应了一声,一手端着酒杯,那副闲情逸致的模样,可真正叫人艳羡不已啊。 “六殿下回到帝都了,这会儿正前往圣清宫,铁理院的军士们前后簇拥着,那些西南军的将士却一个都没有看到,所说,西南军已经被李玉龙掌管了。” 慕容微的动作稍稍一顿,然后轻轻地笑了笑,不知道他心里到底是什么想法? “西北的各大省郡都已经准备好了粮草,易朗斯家族还派出十万精兵助阵,十四殿下也要前往与他们会合,这一次帝国出动的人马总计近七十万,无一例外的都是精锐箭军和重甲步军,兵锋所指,势不可挡哟。”慕容微一边饮酒,一边不以为然地说道:“一群神经病如何敌得过一个好猎手?新罗派出去这么一班饭桶,我看新罗只怕是真地要玩完喽!” 星辰听了他的话,不觉呆了呆,说道:“少爷,三殿下李玉龙可是彰武堂出身,十四殿下这段时间在西北对战沐北,也是大展神威,易朗斯家族更是兵精将广,如何能够说是一班饭桶呀?”慕容微慢慢地抬起了脸,那一双眼睛无比深邃,让人看不清里面到底深藏了一些什么东西。他慢慢地说道:“玩游戏是一码子事,沙场拼杀又是另一码子事。这次北征假如只是让李玉龙,或者李威,或者别的什么人运筹帷幄,那至少还会有一半的胜利概率,然而现在却是两路大军征伐,那领头的又是三个自以为是,骄傲自大的家伙,你认为最后打下来会怎么样呢?” 星辰听了慕容微的话,一下子再也说不出话来。慕容微轻轻地拧了拧眉头,低低地说道:“行军打仗,只能由一个人作主,才能言出必行,现在却是三股势力,便难免相互推扯,都怕对方抢功,或做大了,精诚团结又从何说起?这一次沐锦假如都不明白如何利用这么一个大好机会,那可就真地成了超级大傻蛋了。” 99mk.cc。wap.99mk.cc 正文 第263章 不一血前耻,誓不罢兵 男子身材魁梧,慢慢地站了起来,向正厅走去,一边走,还一边说道:“告诉沈问,把咱们在西北的生意全都立刻撤回来,这可是一场持久战,还呆在那儿,只有喝西北风了。”帝都的秋天,天高云淡,清风徐徐,阳光晶亮晶亮的,还有些眩人眼目。男子衣袍翩翩,好一副潇洒公子的不凡气度,他的身影慢慢地消隐在花树之间了,阳光下,那一瞬间,竟有一丝虚无缥缈的迷离感,实在飘逸得紧。星辰呆呆地瞅着他渐渐远去的背影,心中涌起一团团疑云,好些话郁结在心中,很想向慕容微讨个缘由,可一时之间却又没有了那份“讨缘由”的勇气。他只是在心中揣度,少爷,这场仗,你到底愿意看到哪个打胜呀! 十月初六,狂风不息。 由十四皇子李桀率领的西北军、三皇子李玉龙率领的西南军、易朗斯家族的长子易真合率颉的毕元军团,以及西北各大省郡一起组织的“北方联军”,四路大军吆五喝六,浩浩荡荡地挺进大西北,西南军和毕元军从正面疯狂进攻,西北军从左翼迂回包围,“北方联军”则直插右翼,就像四股汹涌的浪潮,惊天动地地冲卷而来,所有军力加起来足足超过七十万。如果再算上后勤部队,那总人数应该有一百多万,好家伙,旌旗漫天,军潮雷动,铺天盖地就向着沐北扑杀而上。 后勤部队也源源不断潮水般涌来,他们负责部队的粮草军备等供给,远远望去,这支队伍也是黑压压一大片,令人瞠目结舌!新罗为了这场战争,早已经作好了最充足的准备,一朝兵动,那不一血前耻,誓不罢兵! 他们疯狂地叫嚣着,要刀砍马踏,撕裂沐北,让沐北尝尝背叛帝国的滋味。一时之间,烽火熊熊,刀光冽冽,这一战不管对新罗,还是对沐北,都至关重要,双方摩拳擦掌,准备一决雌雄。沐北也早就收到了四路大军来攻的消息,把军队屯集到剑岭关,严阵以待! 这场战争,历史不容忘却。大战序幕,徐徐拉开! 十月初十二,沐北高原降下了那年冬天的第一场大雪,大雪纷纷扬扬,整整下了四天四夜,差不多有近两尺深。长风凛冽,大雪纷扬,气温骤然下降,西北大地一片白茫茫的世界,处处粉装玉砌,千里冰封,万里雪飘,一时间让人感觉有些虚幻迷离起来,觉得这仿佛不是在人间,而是在仙界。长风迅猛地吹刮而下,夹杂着一粒粒冰弹子,呼啸而来,遮没了天地,让茫茫天地一下子变得混沌起来,尽管是白天,可那光线却无比昏暗,寒风刺骨,扑面而来,连走一步路都极其艰难。 这场特大的暴风雪对沐北高原造成了巨大的灾难,不计其数的羊群、牛群、马群都被冻死了,一间间帐篷和房子也被暴风给刮倒了,这场暴风雪泛滥成灾,让不计其数的沐北百姓都一下子无家可归,露宿野外。而这上苍降下的特大灾难也让如狼似虎杀向沐北的新罗军团被迫暂停下来,在西北内陆的叶木省扎下营盘,等待着这场暴风雪歇息下来,再向前进军,憋足了劲预备大干一番的军队,那高昂的战斗热情也不得不因为这场不期而至的暴风雪,暗暗地冷却下来,一时偃旗息鼓,等待着更好的战机。 漫天风雪中,一支二、三十人的马队在剑岭城外的大道上正策马疾速向前,马蹄飞扬,高高地激扬起串串雪沫,弥漫了天地。那些战马无一不是高大、壮健的宝马良驹,马儿在雪地上跑得飞快,很是欢欣鼓舞的样子,似乎这样奔跑很有乐趣似的。没多久,马队便来到了剑岭城外,正在踏雪狂奔着,他们的战马膘肥体健,头上蒙着皮铠,丝毫不惧风雪,马踏雪舞,跑得飞快。很快,马队接近了城池,一队劳候走了上来,高声问道:“对面是干嘛的?”那些人静静的没有说话,只见前面的执旗官高高地举起了一面黄色的小旗,那队劳候见了黄色小旗,瞬间暗暗心惊,接着一起退到后面,给那支马队让开道路。 马队接着向前飞驰,不过眨眼之间,就已经隐没在茫茫风雪中,看不见影子了。 “树哥,那支人马是干嘛的呀,干嘛那么张狂?” 一个年纪轻轻的劳候开口问询起来,尽管他头上戴着儿狼皮帽子,可那面颊还是被冻得红通通的,整个身子也被冻得瑟瑟发抖。 “小家伙,不要乱说话!”劳候长低低地斥责了一句,谨慎地四下里看了看,那模样仿佛担心那在风雪中疾行的人会听见他的声音似的,说道,“那是第二军的杏黄旗。” 尽管劳候长担心那些人听到,已经把声音压得很低、很低了,可劳候队伍里面的人还是听得清清楚楚,瞬间,大家只觉得脚心发凉,不约而同地扭过脸去,瞅着第二军远去的身影,在前方的剑岭城,这会儿到处都是明晃晃的灯火,那些灯火穿越茫茫风雪,隐隐约约地照了过来。因为新罗来势汹汹,六天前,沐北的新一任沐王在剑岭城下发了集结号令,准备把军队都调集起来,与新罗拼杀。现在,就是在智乡关的最后一支队伍都汇聚到了剑岭城。 虽然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即将爆发,但因为这场意外的暴风雪,剑岭城门前还是汇聚了一批批难民,他们在暴风雪中失去了家园和牲畜,仅仅四天时间,就已经有数百人活活冻饿而死。此时此刻,那些难民都聚集在城门口,盼望着能够走进城里,避过这场大灾难。可是,沐北马上就要和新罗打仗了,剑岭城自然早就进入了紧急的备战状态,虽然城门口的难民越来越多,然而,沐锦依然严令紧守城门,不准开城,以防止化装成难民的新罗探子浑水摸鱼,潜进城中。官军一拨拨轮流防守着,高大、雄伟的剑岭城门外,处处都是难民们的声声哀嚎。 “闪开!” 一阵紧急的马蹄声由远而近,将难民们痛苦的哀嚎声压了下去,还有军士高高地扬起马鞭,抽打着两边的难民,第二军的先遣马队旋风般飞驰到了剑岭城门下,一身黄色大服的将军高高地扬起手里的杏黄色军旗,高声喊道:“我们是第二军的先遣队,我是叶森剑,快开城门!”没一会儿,高高的城楼上便出现了一长排明晃晃的火龙,为首一人高声问道:“叶将军有没有郑将军的亲笔书信呢?” 叶森剑从怀里取出一封书信,朗声应道:“有,我带着郑将军的亲笔书信!” 高高的城楼上慢慢地放下一只竹篓,叶森剑手下一个军士打马上前,把书信放在竹篓中,没一会儿,城楼上火把高举,照如白昼,只听得“吱吱!嘎嘎”的声响,那巨大而沉重的剑岭城城门便慢慢地打开了。 “呀!城门打开喽!” 难民们欢天喜地地雀跃起来,成百上千的难民扶老携幼,活动着早已冻得十分麻木的手脚,瞬间就像开了闸的洪水,汹涌而入,一下子就把第二军的先遣队冲得七零八落。 “笨蛋!”人群里,一身黄色大服的将军咆哮一声,瞬间从马上跳了下来。 “快!立刻拦住他们!”守城的麻将领瞬间认识到自己犯了多么严重而又低级的错误,立刻大声喊叫起来,那些军士立刻蜂拥而出,奔到城门外面,高声咆哮:“百姓们都在原地呆着,不准向前,否则,全部射杀!快,全都往后面退!” 冷冽的狂风尖着嗓子,疯狂地吹刮而来,淹没了军士们的咆哮。一千多个难民心里很清楚,呆在城外,便只有冻死饿死,而冲进城去,或许还能保住一条性命,刹那间,一种人最原始的求生本能让他们猛然变得疯狂起来,不顾一切地向前冲,一边冲,一边喊叫:“快放我们进城!我们是沐北的子民,赶快放我们进城!” “叶将军!叶将军!”孔将领担心友军在混乱中出差错,一个个乱纷纷地大声叫嚷。 突然,苍茫天地间,一道血线一下子高高喷洒,一个年纪轻轻的军官“嗖”地一声抽出长刀,一刀劈在一个难民的后背,刀势迅猛,力道狠辣,瞬间就把那个人砍翻在地,一股股鲜血喷洒开来,洒落在冰天雪地里,泅染开一朵刺眼的红色血花。那些全都是一些寻常百姓,哪里看见过如此血腥的场面,看见军士鲜血淋漓的战刀,一下子惊惶地尖叫着,吓得一下子就退到了一边,隔他好远,生怕那长刀会劈到自己身上似的。 孔将领微微一呆,丝毫没有想到还真地有人敢以武力制止疯狂的百姓,他正想说话,就看见那个年轻的军官神色冷峻地从人群里走了出来,嗓音平和地说道:“我就是叶森剑。” 孔将领大惊,刚要说话,蓦然听到百姓里面一下子响起一声悲哀的呼嚎,一个妇人呼天抢地地痛哭失声:“当家的!当家的,你怎么啦?快醒醒呀!” “杀人啦!杀人啦!军队杀人啦!” 不知有谁在人群中尖叫了一声,百姓们一下子就被激怒了,他们在这样的境况里纷纷暴躁地吼起来,一个七十多岁的老人家冲到最前面,高声叫喊起来:“你们为什么杀人?为什么?我几个儿子都在军中当兵,都跟着你们去打新罗强盗,可现在你们却不要我们进城,这是为什么?我们要活着,我们要进城!” 99mk.cc。wap.99mk.cc 正文 第264章 我们要活着 “不准杀人!我们要活着,让我们进城!” 虽然天气如此严寒,可孔将领的脸上却冷汗涔涔而下,面对这样的情况,他一下子真地不晓得应该如何决断? 叶森剑微微地拧起眉头,沉声说道:“时间紧急,请贵军速拿主意。” “呀?”孔将领傻呆呆地念叨着,他过去就是一个打石头的石匠,只是由于作战勇敢,杀了二十多个敌人,才升成了小夫长,今晚偏偏是他的队伍来执勤,他没读过书,就是一个粗人,哪里有什么智慧呀?他呆呆地瞅着眼前一脸英武之气的男子,沉声问道,“你说啥呢?” 眼看着难民们快要冲过来了,剑岭城的城守军士几乎傻到了家,十多个城守军士居然迅速被难民们控制住了,那城门口也被他们占据住了。叶森剑目光一寒,沉声说道:“弓箭手,准备!” 一声令下,二十多个第二军的战士们瞬间跳下战马,身手敏捷地张弓搭箭,目瞪口呆的孔将领还没有反应过来,利箭便激射而出,射脚不射头,瞬间,空气中便响起了一阵阵惨嚎声,难民们惊得面如土色,哀嚎连连。 “都跟我上!” 年轻男子的声音仿佛是凶猛的老虎,军士们用弓箭射倒一片百姓,就震住了远处的难民。他们把弓箭都扔在地上,迅猛地冲了上去,出手凌厉,尽管是用刀鞘作武器,可是却每一下都有红光闪现,很快,就有十多个百姓倒地了冰天雪地里。 “全部闪开!” 军士们与难民们混战在一起,城墙里的沐北军看见了,立刻吹响号角,成群结队的军队从城里赶了出来,然而,城门口却被乱纷纷的人群给占住了,哪里又走得出去?就在这会儿,忽然听到远方苍茫的雪原里猛然响起阵阵尖锐的马蹄声,好像有大队人马正在飞驰而来,那战马来得很快,只看见最前面那个一身紫衣的战士从马背上跳了下来,嗓音里还夹杂着一些女子的声气,可是却挟带着雷霆万均之势,大声咆哮起来:“哪个在瞎折腾?” 一百多个军士紧跟着跳了下来,前面的小个子将领瞬间冲了上来,一双犀利的眼睛瞄了几瞄,瞬间拔出腰里的长刀,厉声咆哮起来:“上!揍那些当兵的!” 这可是一群生龙活虎的年轻军士,他们身手敏捷,干净利落,一个个可都是搏击的高手,三下两下就把那些挥刀劈砍百姓的第二军将士给制住了。难民们看见有人给他们长脸,一起振臂高呼,那混乱的场面一下子就控制了下来。地上乱糟糟地躺着几十个受伤的难民,还有几个不能动弹了,也弄不清楚还有没有气。小个子将领紧紧地拧着眉头,一身紫色大服穿在身上,他扭过脸来,低低地说道:“快,立刻传军医,给受伤的难民诊治。” “你大胆,到底是干什么的,居然敢!” 叶森剑勃然大怒,大踏步走了上来,小个子将领却没有等他说完话,“啪”地一声甩了他一个响亮的耳刮子,叶森剑微微一呆,但还没有来得及作出反应,脸上又重重地挨了一下。 “你是沐北的勇士,难道你的刀剑不拿去对着新罗的敌人,而是这样对着沐北的百姓吗?” 清冽的嗓音如刀似剑,小个子将领大喝一声。叶森剑无缘无故挨了两巴掌,一双眼睛仿佛要喷射出火焰来,暴跳如雷,挽袖挥拳就要往前面冲,不想那个小个子将领人尽管很小,可却身手不凡,一下子虎跳起来,手中刀鞘迅捷地在空中一划,“砰”地一声就重重地砸在他的背上,飞腿横踢,眨眼之间就把叶森剑重重地踹倒在地上。 “来人,把他给我绑了,交给殿下处置。”难民们陡然欢呼雀跃起来,小个子将领回过身子,向着百姓们高声喊道,“百姓们,剑岭快要打仗了,你们在这儿太不安全了,我们殿下在西面的沁阳山下给大家搭建了躲避风雪的民房,里面吃的,穿的,用的都有,请大家跟着我的手下去那儿,他们会带领你们去的。” 人群一下子躁动起来,几个与小个子将领一起前来的军士走到百姓群中,维持秩序,让他们排列好队形。没一会儿,几个军医大步流星地从城里奔跑而来,小个子将领走了过去,细细查看,居然有十多个百姓在方才的骚乱中丢掉了性命,他轻轻地拧起了眉头,面相很不好看。 过了好一会儿,小个子将领的下属带领着那些难民向西面走去。小个子将领则直接走到了城里,沉重而巨大的城门“吱吱!嘎嘎”地慢慢关上了,也将那些嘈杂阻挡在了外面,好像连暴风雪也慢慢地温柔了下来。小个子将领与惊得六神无主的孔将领说了几句话,就朝着关押叶森剑等人的马车走了过去。 “叶将军,真是抱歉,方才多多冒犯了。” 小个子将领取下风帽,露出一张纤瘦的面孔,双眼明亮,眉目清秀,原来居然是一个年轻、美丽的姑娘。 “你是哪个?”叶森剑的面颊还有些红肿,那背上被砸了一下,还有些生疼生疼的,本来不想搭理她的,可是一看见她的模样,瞬间居然吃了一惊。 “这是参谋处的冷大人。”孔将领立刻在旁边说道,“大人,这位就是第二军前来支援剑岭的友军先锋队队长,叶森剑叶将军。” 少女的面孔被冻得红通通的,嘴唇也冻得有些开裂了。她轻轻地点了点头,说道:“天气严寒,叶将军不远千里而来,可辛苦了!” 叶森剑紧紧地拧着眉头,心里寻思,这个冷大人如此面生,不知道又是从哪儿冒出来的?他心有不甘地盯着少女,鼻子里冷冷地哼了哼,冷冷地说道:“今天的事情,不会就这样了了的。” “那是自然,十多个百姓白白丢了性命,四、五十人受了伤,今天的事,当然不会就这样不了了之的。” 少女轻轻地笑了笑,然而,那神色里却看不到半点笑意。她轻轻地说道:“但是,叶将军方才保护城池,防止新罗奸细混进城中,也是出于一番好意,马上就要与新罗开战了,我就暂且不向军法司上报了,也暂且不调查你的过错了。” “你?” “叶将军,如此匆匆忙忙地赶了过来,一定还有紧急事情吧?你如果闲得发慌的话,我就不陪你了,先离开了。” 叶森剑情不自禁地做了个深呼吸,恶狠狠地瞪了少女一眼,冷冷地哼了哼,领着他的手下一脸愤愤地离开了。 孔将领抹了一把脸上的涔涔冷汗,向着少女说道:‘大人,您没有什么吧?” 少女慢慢地拧了拧眉头,无可奈何地叹息了一声,轻轻地说道:“我要是早就晓得他是第二军的,就不扇他那两个耳光了,这下可不好办了。” “呀?大人,又怎么了?”孔将领微微一呆。 “呀什么呀?”少女扭过了脸,愤怒地说道,“方才如果不是因为有第二军的人,城门几乎就弄丢了,你晓得这个时候如果让奸细混进了城,那会造成什么严重的后果吗?那沐北百万大军到时候都将要不晓得是怎么死掉的?剑岭城是沐北的大门,可是,如此重要的地方,想不到你却如此马马虎虎,叶森剑方才任意劈杀难民尽管有错,然而,你却在拿沐北所有人的性命开国际玩笑!” 孔将领吓得满面煞白,身子瑟瑟发抖,他的双眼躲躲闪闪地四下里瞅了瞅,就像是正在扒窃别人的钱财时,被逮了个正着,吓得胆战心惊,“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大叫大嚷起来:“大人,小的失了分寸,可真正罪孽深重,大人,你就饶恕小的一条贱命吧。” 少女慢慢地拧了拧眉头,心里寻思,这样头脑简单的人怎么就会混到了小夫长的地步,还担任了守城这么重大的任务,可真正是让人啼笑皆非啊!一时之间,她也不晓得应该去追究哪个人的过失,只是深深地感到心里一阵阵发紧。 “接下来,你应该晓得怎么做了吧?你自己到军法司去报名吧。” 少女轻轻地扔下一句话,扭头走开了,大雪飘洒,依然没有丝毫要停歇下来的迹象。 推开房门,浓浓的热气一下子扑了过来,少女脱下大服,四下里看了看,并没有发现沐锦的身影。她回过身又走出了房间,向书房走去,出门不远就遇到了阿起,阿起一脸焦急地说道:“姑娘,快点,殿下找你过去呢。” 少女轻轻地挑了挑眉头,问道:“他在哪里?又出了啥事?” “第二军的代表赶过来了,殿下等着您去开会呢。” 少女急急向前走,还没有走进屋子,便听见一个公鸡般的男子声音大喊大叫道:“咱们有百万大军,难道还会害怕新罗强盗吗?我们也可以在旷野上与他们作战,杀他们个落花流水!” 少女听了他的话,那眉头紧紧地拧了起来,这阵子她做得最多的神情应该就是拧起眉头了。 “不错!咱们沐北是代表着老百姓的利益,咱们不畏惧那新罗强盗!” “报告!”门外的军士走进门来,大声喊道,“参谋处的冷大人到。” “进来。” 少女走进“军事会议室”,向着里面的各位将领打了个招呼,这次出席会议的人员比上次多出将近三倍,上次参加会议的人当然都在,另外还有第一军、第二军的军方将领,第三军的军方副统帅,顺昌行会的各堂堂主,顺昌行会各处大名鼎鼎的长老,还有其他边军、民团军、自卫军军队代表,沐北高原上大、小部落的族长代表!黑压压的一大片,差不多把整个会议室挤得爆满。少女很清楚,沐北的武装力量基本上都已经出席了,她抬起头,脊背挺得笔直,迈开正步,直接走到沐锦身旁坐了下来,向着众人拱了拱手,轻轻一笑,说道:“大家好!让大家久等了,实在抱歉!” 99mk.cc。wap.99mk.cc 正文 第265章 谁在发言? “事情处理得如何了?”沐锦神情不大好看,很明显被那些人气得不得了,他看着少女,关切地问询道。 “一切都没有问题,民房已经修建好了,可以让难民们度过这段时间。” “我不同意!”一个刺耳的声音一下子在空气中响起,剑岭的军需长江山副将站了起来,神色难堪地说道,“凭什么把咱们的那些军事用品拿出去供给那些难民?那些东西完全可以把城墙加固加高十多尺,大大有利于抵抗新罗的进攻。另外,凭什么把咱们的粮草分给那些难民,咱们现在的一切物品都那么紧张,紧缺,冷大人难道不明白咱们现在处于一种怎样的状况吗?新罗大军威逼而来,大仗一触即发,部队的粮草够不够用都说不准,可是,你却拿粮草去赈济难民,要是将士们缺了粮草,那这仗还如何打下去,不是不战自乱吗?” “江山副将,假如我没有记错的话,十天前,我开始造砖的时候,你也是同样十分反对,而剑岭的军队也没有派出一个军士,相反,却是那些不远的百姓争先恐后地赶来帮忙,否则,现在你的城墙又如何能够增高二十多尺。再有,我要忠告你一下,城墙的高度是有限制的,不可能无限制地加高下去,如果再加高下去,军士们射箭就无法射准了,而咱们防守的优势又从何而来呢?因此,我想说的是,请在军事方面不是很在行的人,发言时最好三思而后言,不要张口就说。” 少女神色冷峻,再也没有当初的好脸色,她不太客气地盯着这个军需长,冷冷地说道:“同时,我还想补充说明一点意思,咱们打这场仗,是为了沐北的独立和自由而战,是为了让老百姓过上更加美好的生活,如果老百姓都没有了,那打这场仗到底还有什么意思呢?” 江山气得嘴皮发乌,勉强争辩道:“过去都是这样过来的,哪一年不是有暴风雪,新罗又何曾从军粮中拿出一部分帮助老百姓,可那么多年来,百姓却也从来就没有死光,死绝,这又是为什么呢?” “你说得很不错,因此,新罗就被沐北赶了出去。”少女摊开双手,轻轻地耸了耸肩,说道,”新罗驻扎沐北的军士全部都是从内地调过来的,他们谁不领着军队派发的军饷?请问江山将军,你几时为你的下属发过军饷了?你的下属又是因为什么要大公无私地跟随着你?难道你就舍得让你的手下们随着你冲锋陷阵,而让他们的爹娘、妻子和孩子在家里活活冻饿而死吗?” 军事会议室里瞬间沉入了一派难堪的寂静中,没有谁说话,只能够听到外面狂风呼呼,像海啸一般地汹涌而过。 沐锦嗓音平淡,慢慢说道:“咱们再接着说正事,方才是谁在发言?” “是我。”第三军团的军团长杜林沉声说道。他年纪不大,三十出头,一脸的络腮胡子,一看那副相貌,就显示着地地道道的高原特征,红脸膛,说起话来鼻音很重,“我只是有点困惑,咱们有什么必要躲躲藏藏呢?凭什么要像鸟龟一样缩在剑岭城里不出去?咱们有上百万的军队,新罗先头部队只不过三十万,四比一的比例,未必然还打不赢吗?” 剑岭城第二骑兵团团长朱辰也不满地随声附和道:“这究竟是哪个制定的作战计划,简直是对咱们英勇无畏的沐北勇士的极大侮辱?不错,我们不怕新罗,我们也不怕战争,既然要打,咱们就摆开阵势,与新罗军队漂漂亮亮地打一场,干嘛要藏头缩尾,好像我们怕了他们似的?” “是呀!”那些部落族长也一个个兴奋地大叫大嚷起来,“沐北人都是铁骨铮铮的硬汉子,没有一个是脓包!” 少女忽然感觉到和这些人说话简直有点对牛弹琴,有点太浪费她的智商了。她的脑海里又回想起了方才剑岭城城门口的那一幕惨剧,她感觉这些人就像烦不胜烦的苍蝇似的,让人恶心。她抬起眼睛,双目如电,眼里射出锐利的锋芒,沉声说道:“作战计划是我拟定的,怎么了,哪个有情绪吗?” 喧闹的会场一下子寂静得就像午夜的校园,十天过去了,哪里还有谁敢轻视这个十六、七岁的少女?这些天,她不仅迅速地整改了沐北的部队机构,构建了部队大本营的管理体系,大大地提高了工作效率,还研制出一种红色的小方块!砖,这种东西虽然没有石头坚硬、牢固,可是,用来修建城池却极其快捷、便利,同时,为了加大城墙的坚固程度,她还从附近的慧湖河里弄出了大量冰块,在城墙外面构筑起了足足有三十多尺高的二道城墙,这样,不仅让城墙变得更加坚固,还能有效地防止敌人攀爬攻城。她利用自己高超的军事手段,在城外挖设了很多陷马坑和陷阱。现在的剑岭,可变成了一座铁血的坚固城池,再也不像刚刚开始时那样,仿佛一阵风就能刮塌似的。 现在,纵然大家在心中都对她很不满意,然而,此时此刻却没有任何一个人胆敢站起来说什么,特别是她方才又立了一功,把难民的问题给解决好了,她现在在部队里的威望,可再也不像刚刚来到时那种样子了。 “我心中有疑惑。”一个低沉的嗓音慢慢地响了起来,大家一起扭过脸看过去,竟然是第二军的前锋代表。 叶森剑冷冷地瞅着少女,嗓音低沉地说道:“为了这场仗,咱们准备了八年,八年来,我们八方奔波,搜集各种材料,悄悄地训练军队,不断提高部队的战斗力,我们无论如何都不会搞忘碧草谷上的屈辱,先辈们血肉上生长出来的火云花还在一个劲地绽放着,他们也在看着,等着咱们为他们报仇血恨。可是,我们静静地等待了八年时间,养精蓄锐了八年时间,现在强敌终于来了,我们报仇血恨的机会也终于来临了,难道在如此大好机会面前,我们却要畏缩不前吗?躲起来当缩头乌龟,那算怎么回事呀?”他的神情阴寒、冷郁,居然抬起眼睛,直直地看着坐在正位上的沐锦,嗓音冰寒地说道,“沐北一脉可不是贪生怕死之辈,那种英勇无畏的精气神,究竟又跑到哪儿去了?难道新罗帝都的繁华烟云已经让殿下的骨头变得酥软下来了吗?” 他的话头刚刚落下,军事会议室里瞬间沉入了一种令人惶恐不安的死气沉沉中。沐锦一身白色衣袍,两道剑眉呈现出逼人的英武之气。他一直都静静地坐在宽大、舒适的座椅上,这会儿听到这番话,情不自禁轻轻地挑了挑眉头,眼神淡淡地扫了扫叶森剑,轻轻地咧起嘴角,淡淡地笑了笑,但那笑声却仿佛冰窖里的寒冰似的,让人不寒而栗! 和他坐在一起的第二军军团副将喻国瞬间站了起来,急急地说道:“森剑说话直截了当,性情鲁莽,还请殿下看在他一心为了沐北担忧、着急的份上,不要责怪于他。” 剑岭城城主楚锋也站了起来,轻轻地说道:“是的,叶将军的话尽管有些说得太过分了,但请求殿下看在他一心为了沐北的前途与命运着想的情分上,看在多年来,他为了沐北,不惧刀剑,屡立战功,功勋卓著的情分上,宽恕他这一回。” 别的将领也纷纷站了起来,替叶森剑说话,只有第一军团的军方代表静静地坐着,没有什么表示,那脸上的神色也有点阴冷,好像一时间有点犹豫不决。 “叶将军性情豪爽,我很赞赏。”沐锦微微眯缝起狭长的眼睛,平静地说道,“大家请站起来吧,你们都是为沐北立下了汗马功劳的重臣,我沐锦能够得到大家相助,那实在是我的福气,又哪里会无缘无故地责怪大家呢?何况我们只是在商量军国大事,叶将军也只是表露出了他自己的观点,并没有别的什么意思,哪里又会有什么罪过呢?叶将军,你说是不是这样的呢?” 沐锦的嗓音平淡至极,让人听不出一丝一毫的感情,他的眉头微微上扬,深藏了太多锋芒。叶森剑只得站了起来,低低地说道:“殿下英明,小将愚蠢,不会说话,也没有冲撞殿下的意思,还请殿下多多海涵。”大家听了这话,才立刻高声呼喊:“殿下英明!”这才胆战心惊地站了起来,各自回到自己的座席。 这会儿,那叶森剑却并没有坐下去,而是扭过脸来,静静地看着少女,沉声说道:“在下方才的疑惑,还请冷大人给予解释。” 这句话一说出来,就连第二军的喻国都情不自禁地拧起了眉头,方才他出言不逊,冒犯了沐锦,沐锦却并没有与他一般见识,可现在,他却得理不饶人。不管怎样,沐锦现在在名头上已经成为了沐北的领袖,再如此下去,那对于第二军来说,肯定会很没有好处。 可是,他还没有来得及站起来,说点什么缓和气氛的话,就看见少女神色阴寒地慢慢地站了起来,冷冷地看着叶森剑,平静地说道:“叶将军,我真地没有想到,你居然会问如此低级的问题,实在是让人很失望!” 叶森剑面色一寒,刚想说话,却看见少女神色一变,沉声说道:“战争不是‘1+1=2’那么简简单单,在正二八经的战场上,作战双方的实力比较也不是简简单单的人数相加!要想打赢一场仗,因素有很多,人员多少只是其中的一个方面的优势,而两方的士气,军士的战斗能力,作战的水平,装备的比较,情报的精准程度,信息传递的快慢速度,军队指挥官的个人素质,战略战术的运用,军士的实战经验,天气情况,地理环境,粮草装备等等因素都不可不考虑在里面,这些因素都会对战局形成很大的影响,如果只是简简单单的以人多人少来判定胜负,那就不是打仗了。如果有谁还要在人多打人少的问题上绕来绕去,那就只能说明他根本就不是一个合格的将领,是一点不懂战争的外行!” 99mk.cc。wap.99mk.cc 正文 第266章 战争自大狂 少女轻蔑地责备起来,瞬间竟然好像有一阵冰雹劈头盖脸地向着众人砸了下去,她的这些话差不多把那些人都责备了一番。朱辰副将鼻子里冷冷地哼了哼,站了起来说道:“你的意思是我们都不是一个合格的将领,都是一点不懂战争的外行,除了你冷大人是战争内行外,我们都不行!我八方征战,十多年来,就从来没有看到过像你这样的‘战争自大狂’!” “历史不是告诉了我们吗?如果一心一意只是躺在过去的功劳簿上睡大觉的人,那他的前途也必将黯淡无光!再说了,有些人曾经的那点‘辉煌史’未必就那么值得口口声声挂在嘴边吗?” 少女毫不客气地说道:“我希望各位都看清楚咱们现在的情况,我们不是江湖械斗,不是只打那么一回仗,两回仗。一场战争的成败得失也并不能影响到整个局势,在新罗看来,我们的这些闹腾,只不过是边城地上的小打小闹而已,他们把我们定性为犯上作乱,在任何时候都可以调遣出数十万,甚至一、两百万的大军来扫平叛乱,只要新罗帝都向天下广发诏令,那不到三天,就能够集结数十万大军。然而咱们呢,却要拿所有家当去与新罗拼杀,摆在咱们面前的到底是怎样的一条道路,大家看清楚了吗?如果打赢了,还能够继续过日子,可要是打败了,那就会全军覆没。我们不是畏惧死亡,不过,如果咱们战死得连一点价值都没有,那又有什么意思呢?小范围的胜利,并不能决定全局。剑岭城一战,我们不是要获得战术上的胜利,我们需要获得的,是一个能够拓展战局的机会!” 少女紧紧地攥着拳头,使劲地在身前挥动了一下,神情坚定地说道:“咱们需要的,不是打那么一、两回仗就要干掉新罗军队,咱们需要的,是拖着他们打,拖疲他们,拖倒他们,最后拖死他们,把他们全部干掉,那样,咱们才能真正获得战争全局的彻底胜利!” 人群里瞬间响起一阵低低的惊呼,沐锦站了起来,静静地看着各位将领,他的眼里箭射而出一道道无比锐利的光芒,嗓音却异常低沉,仿佛那其中凝聚着很沉闷的气息。男子低沉有力地慢慢说道:“各位,从古到今,沐北就一直遭受着深重的灾难,蛮荒之灾,冰雪之灾,冻饿之灾,病疫之灾,战乱之灾!北边,有蛮横、狂野的风牧人不断袭扰边境,东面,有新罗沉重的赋税盘剥,我们沐北就是一个饱含着血与泪的灾难深重的国度。百年以来,我们一直都在追求美好的理想,希望能够找到一条更加美好的道路,让百姓们过上自由自在的幸福生活,我的爹爹,他把天下顺昌的思想观念引到了沐北大地,才让大家看到了希望的曙光。他想要带领着大家摆脱掉那些深重的灾难,然而,他没能成功。沐北也因此遭受了沉重的痛苦,我们也付出了巨大的代价,沐北的勇士们英勇无畏,可最后依然没能逃脱战死沙场的苦难命运。然而,我们不会屈服,一个伟大的民族,如果想要走向独立、自由、富强的道路,那就一定要付出沉重的代价!我们整整等待了八年时间,也不在乎这么一点时间,毕竟,咱们的肩上可都承载着沐北的一切,整个西贵大陆也在静静地看着咱们,都在静静地期待着咱们能够创造出一番惊天动地的伟大事业,咱们要走的道路还很漫长,不是一天两天,也不是一年两年。现在,就像沐北的老百姓所期望的那样,我回到了沐北,我也将沿着我的爹爹没有走完的道路,勇敢、顽强、坚持不懈地走下去,请大家像当初支持我爹爹一样地支持我,跟着我,信任我!战争迫在眉睫,新罗已经扬起战刀,向我们劈杀而来,在这个生死存亡的危急关头,咱们是闹闹嚷嚷,内斗不息,还是同心同德,众志成城,一致备战,相信大家在心里也应该有一杆秤吧?” 沐锦神色平和,静静地看着各位将领,那双眼睛仿佛深不可测的大海,下面波涛汹涌,可是,上面却连一丁点波涛都看不到。他嗓音平静,然而那些平静的语气里,却好像还深藏着无穷无尽的伟大力量:“沐北的未来,全在于各位将军的表现,咱们身后,就是全沐北的父老乡亲,就是咱们的爹妈亲人,就是咱们的兄弟姐妹!列位将领,咱们无路可退,只能奋起神威,与他们大战一回!” 沐锦面对着大家,一下弯下身子,情不自禁地鞠了一个躬。将领们一时惊讶万分,接着,只听到穿石裂金的声音响了起来,沐北名将沐倩月一跪到地,眼里饱含眼泪,高声说道:“沐北独立!沐北自由!独立万岁!自由万岁!沐北万岁!” 紧接着,第一军团的代表们一起跪在沐锦身前,齐声高呼道:“我等誓死追随殿下!”声调铿锵,直冲霄汉!然后,第三军团的将领,民兵团,自卫团,部族首领,剑岭城军官们,甚至包括第二军团的将领们也全都跪在沐锦脚下,振臂高呼:“沐北独立!沐北自由!独立万岁!自由万岁!沐北万岁!” 此时此刻,军事会议室里再也没有了各方势力之间的明争暗斗,再也没有了虚浮的攀比,在生死存亡面前,在民族自由面前,在这个美好的理想的支撑点上,沐北高原上所有的军事力量都拜伏在了沐锦的脚下,冷薰也跪在了地上,听着耳边将领们惊天动地的呐喊,她一下子感觉到血管里的血液正在疯狂地澎湃、沸腾! 雪花飞扬,长风尖啸,就在这一天,在沐北高原的剑岭城中,在那间并不张扬的军事会议室里,一群农夫、走卒、绿林好汉、大商小贩、仇视新罗的组织、大小部族的头目!人们集聚一堂,抛弃了所有的误会、隔阂、偏见、仇视,而立下了同一个心愿:沐北独立!沐北自由!独立万岁!自由万岁!沐北万岁!这是他们对沐北新一代的年轻王者立下的坚定誓言。在那会儿,没有人能够透透彻彻地想到,这么一个誓言到底有多么广大?然而,在以后漫长的岁月里,这样一份庄严的誓言却实实在在地在西贵大地上掀起了万丈狂澜。历史,也就在这一瞬间注定了以后光辉岁月里的惊天巨变,伴随着那个璀璨的名字,被世人刻入鲜活的记忆! 是的,这么一个无比伟大的瞬间,历史怎么会忘却呢?毕竟从这一瞬间起,沐北这头沉睡的雄狮,这头沉睡的猛虎,总算慢慢睁开了眼睛! 沐北长歌:第一百二十九章:依依惜别 沐锦看见军心慢慢稳定了下来,于是便立刻开始了风风火火的整改。他首先是确定部队名录,从黑鹰军里面抽出四分之一,分别安排到各路人马中间,那些被抽调出去的人基本上都是黑鹰军里面的文职人员,一点也没有影响到黑鹰军的战斗体系。这样一来,那些担心着沐锦会“强龙镇主”,生怕沐锦剥夺了他们军权的军团长,这才把一颗心放回了肚子里面,他们也很开心地给那些人取了一个非常好听的名字!王家典史官(军队打了胜仗以后,拟写文章,鼓舞三军再接再厉、勇往直前的文史官),粮草文书官(负责登记每天粮草出入的记录官),军备检查官(负责掌管军备管理的检查官),军营文件官(给军士们写家信,并负责来往书信的登记、下发),部队炊营官(负责部队后勤炊事管理,却和军士们关系最密切的官员,毕竟“民以食为天”嘛)!凡此种种,不一而足。 可叹那些在部队掌管着一方军队的沐北将领,他们又哪里明白那些从表面上看起来毫不起眼的职位,对于部队又有着怎样一番至关重要的战略价值?冷薰是受到过现代化特种部队培训的指挥官,沐锦也是在新罗帝都那个政治漩涡里面摸爬滚打了好多年,早已炼就了一副钢筋铁骨,那些军团长与他们比较起来,那可真地是相形见绌,差得太远了。他们的那点韬略在这两个人面前,那可真地是太小儿科喽!就在部队整改的当天晚上,那些军团长纷纷聚集一堂,拍手欢呼这场伟大的变革,他们为自己所取得的又一次对上层势力的胜利欢欣鼓舞,庆贺大家群策群力,总算打败了那个在新罗国都混迹多年的年轻的家伙,庆贺沐北的固有势力又一次获得了良好的自主权!这个晚上,他们实在是太高兴了,一个个喝得酩酊大醉。先前,他们还一直为沐锦回来后可能夺取他们的权利而忧心如焚,现在,那些忧虑可全都一下子被他们抛到了九霄云外哦,大家都仿佛看到了美好的未来,那繁华似锦的美好生活自然全都是属于他们的哦。而就在他们举杯痛饮,击掌相贺时,那个被他们在酒桌上一次次挂在路边的“年轻的家伙”的桌案上,则已经堆满了一摞摞各个军团的绝密文件。 这份绝密文件包括各大部队的人员、规模、基本组织、部队的战斗力、粮草装备、军备情况,各个小队长对长官的信赖与忠心的可靠程度,晚上站岗的暗哨分布,部队里各个队长的特征,甚至包括哪个军团长在哪儿养着“二奶”、“三奶”等地下情人,在哪儿有多少私生子,常常进出哪些酒楼、钱庄、妓院、赌坊等,在哪儿有些不太好的表现或反映,谁喜欢纵酒闹事,谁贪得无厌,谁脾气暴躁,谁深藏不露,谁粗鲁残暴,谁笨蛋白痴,谁受人欢迎,谁受人讨厌!这样一份繁杂的绝密文件可真是无比详尽,什么都包括在里面了。少女带领着参谋处的参谋们挑灯夜战,仔细分析一番后,便条分缕析、对号入座地得出了一系列准确的结论。在不知不觉间,沐锦就已经掌握了整个沐北武装势力的第一手资料,而且其资料的详细与完整程度,一定都会让那些资料的“主人”感叹不已! 99mk.cc。wap.99mk.cc 正文 第267章 征尘漫漫的沙场 那些人哪里又会想到,仅仅在一夜之间,一只无形的大手已经悄无声息地向他们伸了过来,这只大手可是威力无穷,让人胆战心惊。自然,它的巨大威力,也只有在以后的岁月里,才能被人们发现喽! 这,就是在后来的第二次讨北战争、第三次讨北战争,乃至在后期长达三年的西贵保卫战中一次次建立不朽功勋的沐子营的前身,就是他们,一次次捍卫了沐北的新生政权与威严,一次次在生死存亡之际拯救了沐北,甚至整个西贵大陆的命运,成为了西贵大陆上一支可攻可守,可进可退,在战场上冲锋陷阵,所向披靡的钢铁大军。而潜伏下来时,却又能够无声无息地无孔不入,把一切情况都牢牢地掌握在手中的非凡势力。而他们的战斗力,除了后世的凤玉军和浮世王贴身秘密军团第八师,当世再也没有人能够媲美。 不过在这会儿,还没有人能够看到这个军团的战斗力。早晨,军号吹响之后,军士们远远地眺望着剑岭城,各自离开,奔赴那刀枪漫漫,旌旗遍地,征尘漫漫的沙场! 少女静静地站在剑岭城门前,正前面,就是第一光复军的四千前锋军和黑鹰军剩下的三万将士,沐锦一身雪白的战甲,黑色大服,刀剑森森,冷冽的长风从他的两鬓吹卷而过,轻轻地吹拂而过男子清瘦可却无比坚毅的面孔。少女陡然感觉身上有点凉凉的,她淡淡地咬了咬嘴角,好像想说点什么,又感觉嗓子涩涩的,好像应该说的都早已经说完了,剩下的,只是深深的牵挂与担忧。 “让我跟随着你一起去吧。”少女犹豫了好一会儿,终于还是把这句话说了出来,尽管明明晓得是不可能实现的事情,可依然紧紧地扯住男子的衣襟,不乐意放开,又一次满怀希望地恳求着。 “阿冷,放心吧,没有事的。”沐锦紧紧地抓着少女的纤纤玉手,轻轻地放在嘴旁,轻轻地吹了一口气,接着娇宠地轻轻地揉了揉,温和地安慰道,“智乡关远在千里之外,现在天气特别寒冷,你身子还没有彻底好转,行军打仗,跋山涉水,哪里能够走那么远的路呢?再说了,你留守大本营,我也才能够放得下心哦。你在这儿,可以随时把战报消息传递给我。短时间之内,新罗还打不过来,剑岭城离主战场还有一段距离,我接下来会叫人保护着你前往后方的立城,楼姑娘的人马等在那儿,你到了那里,也会受到她的大力相助,那样,我也就放心了。” 其实,这样的话昨天晚上的临别之夜,两个人已经不晓得说了多少遍了,少女也很清楚再说出来也不能改变沐锦打定的主意,可她的心里还是涌起了种种难以言喻的不快,有点郁闷地垂下脸去,埋着头,一句话也不说。 “殿下,该出发了。”阿起走过来,低低地说道。 “不妨事,再等一下。”沐锦抬起脸来,那神情急剧地变化着,好像很不高兴的模样,有些生气地盯着阿起说道,“急什么呢?” 阿起碰了个软钉子,立刻恭恭敬敬地退到一边,再也不敢走过来影响沐王殿下与参谋处的冷大人商量重要的军国大事。 “阿冷,乖,听话哈,这个时候不要耍小孩子的性子,最多十天,我就会回来的哦。” 沐锦躬着腰,那鼻子几乎都贴着少女的鼻子了。他伸出手,轻柔地揉了揉她白白的面颊,满面微笑,仿佛就是算计了狼的猎人,说道:“我晓得阿冷的本领高强,跟在我身边,抵得过千军万马,比五百个军事智囊团都还管用,只消在那智乡关门口打个照面,那儿的人全部都会举手讨饶,一切抵抗的军队都会退避三舍,那些新罗强盗也一定会呼天抢地地跑出来,高高地举着白旗,扔掉手中的兵器,臣服在你的威风之下!然而,这儿也离不开你呀,如果你能再变化出一个‘阿冷’来,那该有多好呀!可是,你还没有变化出来之前,不守在这儿,叫我如何吃得下饭,睡得好觉呢?还希望阿冷大人看在小的一片赤诚的份上,满足我的这点小小心愿吧,帮我先暂时看着剑岭城这边的破摊子吧。” “噗嗤”一下,那个闹情绪的少女一下子忍不住,笑了起来。她粉拳挥挥,象征性地砸在沐锦的身上,嘟着嘴说道:“你可真地是油腔滑调,可会耍嘴皮子。” 沐锦张开双臂,把少女轻轻地搂在怀里,在她的额头浅浅地印下一个亲吻,情不自禁地吐出了一口长气,吐了吐舌头说道:“真好呀,可算云开雾散,可真比打了一场大仗还吃力呀。” 少女瞪起眼睛,假意斥责道:“还叫你说?” “好的,打住,打住。”沐锦立刻赔上了笑脸,“是我胡说八道,多嘴多舌,冷大人大人不计小人过,就不要和我较真了哈。” 少女鼻子里哼了一声,一副大义凛然,宽恕他的模样,看得沐锦嘻嘻哈哈,乐不可支。远方的军士们听到殿下开心的笑声,都伸着脖子,好奇地往这边看,不晓得沐王殿下怎么会和冷大人商量军国大事还会商量得如此眉飞色舞,神采飞扬,该不会是冷大人准备去新罗帝都暗杀新罗皇上了吧,不然,他们怎么会笑得那般开心? “你要多留个心眼啊,沙场之上刀光剑影,不要随随便便把自己置于危险的环境中啊。” 再威风八面的女人,在有些时候也会被现实状况弄得晕头转向,不知所措,就像现在这种状况,在明白自己不可能一起跟着前往时,又忍不住唠唠叨叨起来。 “是的,我晓得了。”沐锦老老实实地点了点头,态度极其端正。 “第一军尽管是乔先生说了算,可是军团里面却派系众多,有些人两面三刀,并不是那般单纯,你得提防有些人背后下黑手,暗中破坏内部团结。” “好的,我记住了。” “智乡关位于僻寒之地,气候又很恶劣,十分严寒,你的身体也还没有完全恢复,不要太过操劳,记住多穿些衣服,睡觉时多盖些床被,不要冻着了,医官开的药,也要记得按时吃。” “是的,我全都听你的,注意照顾好自己。” “晚上休息时,一定要在床前放一盆水,你老是咳嗽,火盆的烟雾太大,对你的身体有不好的影响。” “行,我一定不会忘记的。” “与风牧人洽谈的事让别人去办,不要什么事都事必躬亲,我们还把不准风牧人的脉,要小心有诈。” “好的,我会注意的。” “每天都不要忘记了给我写一封信,假如我接连三天没有收到你的书信,我就一定会前往智乡关寻找你。” 沐锦轻轻地说道:“你就把一颗心放到肚子里吧,纵然我身陷绝境,也不会忘记写信告诉你的。” 不想少女却一下子急了眼,轻轻地斥了一声:“好好的,说什么身陷绝境啊?你如果再那样说,我就会不顾你的劝告,立刻收拾东西,跟着你们一起前往智乡关!” 沐锦立刻说道:“我信口开河,胡言乱语,阿冷,咱们两个再这样缠缠绵绵下去,只怕那天就要黑下来了。” “天黑下来了又有什么关系吗?如果天黑了,那就改天再走。” 沐锦的眼泪差不多都快要流出眼眶了,他还有什么办法呢?除了无可奈何地哼哼唧唧,再也不敢说什么惹少女性急的话。 “大衣带了多少?” “六件。” “靴子又带了多少呢?处处冰天雪地,一烤火就化了,记得不要穿湿的靴子。” “哦,我晓得了。” “带暖手抄了吗?带了多少,够不够用啊?” “阿冷,”沐锦听了少女的一系列问题,可真地是一个头两个大,说道,“可是你给我收拾的东西呢,难道你真地忘记了吗?” “咦?那样呀,我怎么就忘记了呢?”少女神色很是平静,说道,“我看一看哈,有没有带护膝呢?”“哦,带上了。”“袜子够不够穿呀?”“哦,带了九十双。”“风帽够不够厚呀,够不够暖和呀?”“嗯,还差不多,是熊皮做的,我还在外面缝了一条狐皮。” 少女一一把马车上的行李搬了下来,蹲在地上,仔仔细细地检查、翻看。过了好一会儿,她似乎一下子又像想起了什么似的,跳起身来,大喊大叫起来:“碳火够不够用啊,我只给你装了一车。” 沐锦似乎已经没有了力气,轻轻地说道:“够用呀,够用呀,阿冷,不要担心,到处都有咱们驻扎的部队,如果到时候不够用的话,也可以随时到部队里拿哟。” “那可不麻烦?”少女拧着眉头说道,“咱们用的是紫兰碳,烟雾是最小的,哪里是部队里的那些土碳可以比拟的?他们那些碳,一燃烧起来,烟熏火燎,十分呛鼻子,对气管也会有很大损伤。” 少女不等沐锦表态,便对着身后的护卫大声说道:“对,就是你,立刻前往军需处再装两车碳过来,记着要紫兰碳,快点,这是牵涉到我军前途命运的大事情,殿下相信你,才让你去做这事,你要用最快的速度办好这事,晓不晓得呀?沐北的空气一定会记住你的赤胆忠心的。” 99mk.cc。wap.99mk.cc 正文 第268章 秘密武器 小战士热血上涌,兴奋得满面通红,憋了老半天,才陡然行了一个军礼,大声叫道:“一切为了沐北!沐北明天更美好!沐北万岁!” 说着话,他扭过头飞速地跑开去了,虽然他并不明白多装两车碳与沐北的前途和命运有什么紧密的联系,然而,冷大人却是博大精深的军事专家,她安排的事情就肯定会有其深刻的道理,只要照着她说的去做了,就无论如何都不会有错的。小战士深信不疑,在以后的战斗里,这两车紫兰碳一定会对我军的成败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因此,他满怀激越地向着那心中的“两车紫兰碳”如飞而去,居然连马儿都搞忘记骑上了。 阳光从天宇倾泻而下,给大地铺上了一层金光灿灿的大地毯,宽广无垠的雪原上,沐锦与少女依依话别。 “沐锦,你要小心哈,此番行程,机关深重,你要当心身边的任何一个人。” 沐锦轻轻地点了点头,说道:“我明白的,不过你也要小心在意,我离开了,可能会有人找机会欺压你,你记住是哪些人就行了,不要和人家硬顶,等我办完事回来后,再一个一个地整治他们。” “哦,好的,到那个时候,我们就灭了他们的家,把他们的财产全都拿过来。” “还有,把他们五花大绑起来,随便你拿鞭子抽打。” “好,那就这样定下了。”少女轻轻地点了点头,接着说道,“我给你装备的那五千弓箭手,你要留在身边,当作随身侍卫,不要随随便便地让他们参加战斗。他们的武器,我全都精心地改造过,战斗能力非同凡响,我们要留下来,当成秘密武器。” “那行,我记住了。” “要吃热饭,不要吃冷饭,那样不利于身体健康,你要多加休息,不要太过操劳了。” “好的,你就且放宽心吧。” “尽量不要骑马,就坐马车,外面风沙太猛,衣服再厚,都不顶事。”“好的。” “不要喝冷水,我给你装了蜂蜜,要多喝点,你看你,这段时间可瘦了许多。” “那行。” “部队里如果有人要收军妓,你就剁了他!那些女人身子不干不净,都是有病的,不准你多看她们一眼,晓不晓得?” “晓得了。” “在途中如果遇到有地方官敢给你送美女,你就把他们的名字全部记住,回来后都和我说,那些美女应该都是派过来监视你的奸细,一个都不准留下来,我这些可都是为你着想。” “好,记住了。” “打下智乡关以后,对于叛军家属不要取他们性命,你可以叫他们去服劳役。女的就不要留在部队中了,把她们赶出国境线就是了。那些女人留在部队里,除了动摇士气,还是动摇士气,没有一个好货色!” 少女高谈阔论起来,眉宇间全都是对那群动摇士气的女人的极端蔑视,然而,她似乎却忽略了,她不也是留在部队里的女人吗?而且,还位居高层,好像还掌握着不小的权势呢!” “沐锦,”少女神情悠远,目光诚挚,语重心长地说道,“部队和国家的纯洁性,都离不开这个政权最高指挥官的引导,你是沐北之王,你的生活水准和道德素质将直接决定着沐北政权的方向,也会直接关联着沐北今后的前途和命运,甚至还会对整个西贵大陆产生深远的无法估量的影响。宁湟城里那些花花太岁胡作非为、花天酒地,奢侈腐化、腐朽堕落、糜烂不堪的生活方式,你无论如何都不要去模仿、学习,尽管你现在是沐北之王,万万人之上,但是,你要高瞻远瞩,自觉抵制那些东西,因为我身为和你一起长大,一起战斗,一起同生死,共患难,一起为了更加美好的明天而努力奋斗、拼搏的好朋友,所以我才要如此规劝你,防微杜渐是很重要的。” 沐锦感到一个头,两个大,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不想少女看到他这副模样,相当不满意,柳眉倒竖,杏眼圆睁,愤怒地咆哮起来:“你究竟有没有专心听我说话?你的脑壳里在想些啥子东西?” 沐锦好像都快要哭出来了,他一脸无比郁闷的神情,说道:“阿冷,谁说我不专心呢?我可听得太认真喽。” 少女心里的怒意稍微缓解了一些,白了他一眼,又接着说道:“今天晚上赶到飞雁城以后,记得飞鹰传书给我,不要叫我放不下心。” 听了少女的话,沐锦真地感到啼笑皆非,心里寻思道,这么晚了,纵然战马有十二条腿,只怕也到达不了飞雁城了。 少女看着那个小战士又准备了两车紫兰碳回来了,只好打住她那无休无止的发言,她的心里酸酸涩涩的,扯着沐锦的衣襟,久久不乐意放开。这哪里还像她平日里雷厉风行的表现呢?她明白沐锦心中说不定在嘲笑她,而阿起他们或许更是笑岔了中枢神经,然而,她就是紧紧地扯着他的衣襟,不想松开。上一回一下子分开了那么久,他们俩还从来就没有分开过那么长时间,而对于这一回的分开,她的心中也有着一种出于本能地不情不愿与反感。她扭扭捏捏地没有话找话说,垂着脸,也晓得难堪了,就像一个受了憋屈的小媳妇似的,念念叨叨的,沐锦几乎听不明白她在说些啥了。 “我看干脆?”沐锦鼓足勇气,尝试着问询了一句,嗓音特别小,特别细,仿佛蚊子在叫似的,说道,“干脆你送我一程吧?但是到了栖霞山那边,你就要赶回来!” “唰”地一声,一道白色的影子飞逝而过,沐锦还认为自己碰见了妖怪,只是那么一眨眼之间,少女就已经没有在原地方了。沐北王有点傻傻地发呆,可是,他还没有来得及作出反应,只见那少女已经到达了远处的大部队旁边,稳稳地骑在了高头大马上,一面向他挥手,一面向着他大叫大嚷:“快来呀!怎么还不走,都什么时候了?别磨磨叽叽的了!” 别的军士也一个个都抬起眼睛。直直地瞅着沐锦,那脸上的神情好像在说,这殿下只怕还是第一回上战场吧,心里又紧张,又害怕,才这么磨磨叽叽,舍不得离开呢。 刹那间,沐锦可真是有些哭笑不得。 “姑娘!你也和我们一同前往吗?” 大部队总算出发了,黑鹰军的战士们与少女很熟悉,乐呵呵地询问道。 “不,我不会去,这边还有事,我只是把你们送到栖霞山那边。” “姑娘如果能和咱们一起前往该有多好啊,姑娘打仗那个可真是顶呱呱哦!”一个在新罗帝都就一直跟着沐锦的老军士傻傻乎乎地说。 “是呀,我那天还看到了,姑娘一个人打那么多人,那些人,一个个可都是彪形大汉,就跟一座座小山似的,眼睛瞪得那么圆,那拳头可就跟铁弹子似的,如果是我呀,只怕一拳头都受不了,可姑娘呢,三下两下,就把那些人全给打趴下了,而居然连一点血迹都没有沾到身上。” “呀?那样神武呀!”没有看到那天的场景的小战士圆瞪双眼,惊奇不已。 “是呀,你们可没有看到那些场面,可精彩喽,嘿嘿,那牛皮可不是吹的哟。” 少女谦逊地抱抱拳,说道:“嘿嘿,哪有那么神武?就是一般般吧。” “姑娘如果和咱们一起去,才好呢!” 战士们一个个都情不自禁地感叹起来,少女瞬间无比自豪地扭过了脸,静静地看着沐锦,那眼里满含了期待的神色,好像在说:“你有没有听到?有没有听到?这些可全都是百姓的心声哦!” “快走你的路,不要唠唠叨叨的!” 沐锦对着军士们板着一张脸,斥责起来,仿佛根本就没有留意到少女的神情似的,也故意装着没有听明白那番话似的,好像那些军士不是在夸奖少女,而是在抒发今天别样的好心情一般。没走多久,部队就来到了位于西面的栖霞山,大部队继续向前走,沐锦与护卫团暂时停留在了原地,瞅着少女那副微微垂下面孔,眼睛红红的,一个劲地扳着手指头的模样,沐锦就不得不感慨起来。他“咚”地一声跳下马背,走过去,轻轻地把少女抱在怀中,柔情满怀地说道:“我再一次向你承诺,我一定会保护好自己,万事小心在意,如果战局不好,马上打马就走,绝对不会在那儿硬撑着,好汉不吃眼前亏嘛。十天以后,我就会完完整整地站到你的面前,如果有哪一点没有做到,那就任由你处罚。你可不要这副模样,否则,我怎么会安心前往呢?而阿冷可是最最顽强、勇敢的,你一定要大力支持我,毕竟你是我最最值得信赖的战友,也是我最最亲密无间的伴侣,是不是呀?” “哦!”少女把脑袋轻轻地靠在沐锦的胸脯上,嗓音有点沙哑,好像一个受了多日委屈的孩子似的,嘟着嘴说道,“记住你说的话,你可不要欺骗我哈。” “保证说到做到,不会欺骗你的!”沐锦指天发誓,“大丈夫一诺千金,如果做不到,那就是猪狗不如的畜牲。” “那好,你快继续向前走吧。” “等等,还有一件事。”沐锦忽然严肃了起来,说道,“这件事至关重要,你不要忘记了。” 99mk.cc。wap.99mk.cc 正文 第269章 给我老实点 “哦,”少女瞬间抬起了脸,那朦朦胧胧的眼睛扑闪扑闪的,疑惑地问道,“到底又有什么事呀?” “作为与你一起长大,同生死,共患难的朋友,我有一个忠告要送给你,你一定要分秒不停地记在心中。” 少女拧起眉头,悟性很高的她,瞬间嗅到了丝丝“不轨”的味道,她困惑地问道:“你啰里啰嗦,究竟想要说点啥?” “你为人要给我老实点!” 沐锦大吼一声,猛然垂下了脸,一下子吻到了少女的嘴上,他的手紧紧地按着她的后脑。少女的胸脯急剧地上下起伏着,苍茫的雪原上一片莹白,面对着一千护卫团,沐北之王的舌剑锐利地刺进了参谋处冷大人的口腔,在大庭广众之下,毫不遮掩。 就在少女快要缓不过气来时,沐锦才轻轻地松开了她,瞅着她脸蛋红扑扑地东张西望,就像一个当众行窃,又被逮住了的扒手似的。沐锦瞅着她一脸窘迫的模样,朗声大笑,说道:“害怕啥呢?连沐北都是我的呢,哈哈哈哈。” 少女一下子勃然大妈,涨红了脸,大叫起来:“呀,你这个王八蛋,我的清白与名誉可全都叫你给毁灭啦!” 沐锦轻轻地搂着少女的腰肢,微微地扬着眉头,面颊上露出一抹诱惑的笑容,说道:“我说阿冷,未必然你当真不晓得吗?自打你跟着我走进圣清宫那一刻起,清白和名誉就已经与你分道扬镳喽。” “王八蛋!”少女愤怒地斥责道,看见四面八方的军士都在乐呵呵地瞅着她,她更加怒不可遏,用手指点着阿起他们咆哮起来,“你们呀,全都不准笑,今天的一切就当没有看到哈,一个都不准讲出去,不然,小心我打你们哈,还有那个,就是你,笑得牙齿都露出来喽,你是哪个部分的,还在笑,就是你呀,怎么还要笑?” “阿冷!不要说那些没有用处的话了!”沐锦一下子又严肃了起来,一下子把她拉了过来,说道,“你为人要老实点,不就是不放心我吗,害怕我到处去和别的女人勾勾搭搭,可为什么偏偏要弄出那么一大堆话,就跟发表竞选演说似的,还偏偏要弄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我看你才是皮子有点紧了吧,是不是应该松一松皮子了?” “嘿嘿,”少女一脸愤慨之色,脸红筋涨,急得直跳脚,说道,“姓沐的,你是不是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被我收拾了?还想打我?你也不看看你自己,你哪里会是我的对手?” 沐锦脸上浮起了点点嘲弄的神色,说道:“如果我不故意让着你,你又哪里会是我的对手?真是不自量力,还当真认为自己是打遍天下无敌手了,是不是呀?” “行呀,你这个家伙,可真地是好了伤疤就忘记了疼痛,如果你心中不服气的话,那咱们比划一下吧!” 沐锦瞬间仰天大笑:“阿冷,看来你可是真地不愿意我离开呢,才有意这样磨磨叽叽地消耗时间吧?” 少女眉头一竖,勃然大怒地大吼大叫起来:“哪个会不舍得你离开了,你滚,快滚,立刻滚得远远的,你如果再在这儿,只会让人反胃!” “那我可就真地离开喽?” “滚,滚,快滚,谁乐意看到你?” “那你可不要追悔莫及呀?” “小狗小猫才追悔莫及呢。” “我走了以后,你自己可不要躲在没有人的地方,哭鼻子哈!” “你究竟走不走,真是啰里啰嗦,让人心烦!” “哈哈哈哈!”沐锦飞身上马,大声笑了起来,说道,“阿冷,我去啦,十天以后,咱们在睹馨平原不见不散。等着我大胜而归的好消息哦!” “驾!” 战马向前,如飞而去,空气中瞬间激荡而起一阵阵漫天雪雾,雪沫飞扬,在战马的马蹄后面连成一道雪白的线条。空中,半空中,苍鹰飞鸣,盘旋,远处,长风漫漫,呼啸而来,金色的阳光把战士们的身影拉得好长,好长,就像一幅幅美丽、壮观的图画,图画里,有清清浅浅,浓浓淡淡的光影! 少女静静地站在那儿,看着沐锦的身影一点点远去,一颗心七上八下,柔肠千回百折。她静静地拢起手,慢慢地闭上双眼,嗓音温暖,夹杂着深深的依恋与诚挚:“无所不能的神哦,请护佑我的爱人,护佑他顺风顺水,凯旋而归!” 十月十八日,沐锦做出了一个惊天动地的决定,这个决定被很多人都看作是拿着鸡蛋去碰石头,他率领着第一军团的先头部队前往吉海省和第一军团的乔云佐会合,带着二十万大军,一举攻打那位于沐北最北面的智乡关。 纵然在多年以后,人们茶余饭后谈起凤玉时代的经典战役,而沐锦当初的分军之战却不得不提。面对着东方新罗百万大军气势汹汹而来,他身为战役的主要指挥官,居然率领着最精锐的部队绕了个大圈圈,攻打处于北面的新罗残余部队,这在军法上,是出人意料的大探险。然而,就是他那番动作,才从另一种战略意义上,扭转了与新罗的第一仗中的全部战局,扭转了沐北面临双线作战的、腹背受敌的危险情势,免除了沐北的后方之患,并且还可以毫不夸张地说,也拯救了沐北高原和沐北的百姓的性命。 不难猜想,当沐北大军神兵天降,猛然出现在智乡关面前时,那些人还以为新罗大军到了呢,而智乡关的危险也扫除了,可是,令他们做梦也没有想到的是,等待他们的竟然是如猛虎下山,疯狂咆哮而至的沐北雄兵,那又是怎样的一番景象啊? 翻开历史典籍,人们不得不感叹,沐锦为什么会在新罗帝都饱含艰辛地度过那八年时光,最后还做出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让新罗帝都陷入一片瘫痪,势不可挡地回归沐北,后来还创造出了一番盖世伟业,那都绝对不是一时运气,而是不管是在军事上,政治上,或者物质上,精神上,都做出了最充足的准备。他实在是具有非凡的军事创造力,坚忍不拔的钢铁意志,和敢于摧毁一切的雄心、决心、毅力与实力,这些,自然都是一代王者的必备素质。况且,最最重要的是,他无比憎恨现在的当权者,毕竟是那些卑鄙无耻的当权者让他遭受了这一系列的厄运,他这会儿所缺乏的,也就是那雄霸天下的雄心壮志,也许,在那以后的光阴里,他的雄心壮志会慢慢地受到岁月的洗礼。 不难想见,一颗闪闪发亮的新星慢慢地在沐北大地上升腾而起,这颗璀璨的新星慢慢地受到了人们的关注,从那个时候起,沐北大地的传奇故事慢慢拉开了大幕! 沐北长歌:第一百三十章:纸笺情浓 沐北风雪肆虐,冰天雪地,而离珠也是风狂雨骤,乌云惨惨。 大殿里面没有点灯,只有红烛高照,在凄风苦雨中微微摇曳着光影,空空荡荡的阡香殿上处处张扬着紫色纱幔,长长的廊道都是用白华梨木铺展而成的,看起来古色古香,而实际上那原料却是十分昂贵的木材,很奇异地是,每一步踩踏在上面,都有很奇特的声音震荡、回响着,雕梁画栋,处处彰显着一派派古典气息,就好像已经回到了远古时代,在天之涯,海之角弹唱着悠扬的古曲。 每个宫殿很早就挂上了白色的宫灯,今天是先皇欧阳雄大去的忌日,宫人们一个个都穿上了白色的祭服,就是那些在宫门前开得正艳的各种鲜花也都一一地缠绕上了白色的绢帛,细雨纷飞,白雾漫漫,一片凄惨、暗淡的景象。 轻装素带的宫娥女子慢慢地从大殿上走了过去,蛾眉淡淡,轻唇浅浅,眼神明亮,面如秋画,尽管不是那倾国倾城的俏佳丽,可也是肤如白玉,清颜淡雅,别有一番情韵。 大殿的尾端,是一个小小的茶几,精致的茶几旁边,有好几个宫廷小厮,正围着茶几叽叽喳喳,不知在说些啥。一个个争得脸红脖子粗,不亦乐乎。一个宽袍锦服的少年也和大家挤成一堆,指手画脚,嘻嘻哈哈,看年龄至少应该有十七、八岁了,可却好像只是一个八、九岁的小孩子似的,可爱极了! 一边的宫廷嬷嬷微微地拧着眉头,走了过来,轻轻地说道:“长公主驾到,你却还在这儿只顾着玩乐,却还不叩首?” 那些正在嘻嘻哈哈的人听了宫廷嬷嬷的话,立刻扭过脸来,看了看那站在中间的女子,一个个瞬间惊讶得手足无措,高声地叫喊了起来:“参见长公主,给长公主请安!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行了,你们都起来吧。” 素衣女子静静地点了点头,嗓音平静,浑身上下透露着一种超凡脱俗的气息,她看了看人群中那个宽袍锦服的少年,轻轻地招了招手,说道:“翼儿,快点过来。” 少年轻轻地挠了挠脑袋,还有点很不乐意地走了过来。女子身边的那些下人看见少年过来了,立刻深施一礼,叩拜起来:“皇上万福!给皇上请安!” 这个少年皇帝根本就没有心思看他们一眼,而只是很随随便便地摆了摆手,抬起了脸,嘴唇边却有唾液流了下来,仿佛一个没有完成功课的孩子,硬着头皮去接受先生的惩罚的模样,向着站在中间的女子说道:“皇姐,我没有做错事!” 99mk.cc。wap.99mk.cc 正文 第270章 稚嫩少女 大殿里面烛光摇曳,清清浅浅,女子拿出绣着碧兰的手绢,轻轻地给少年皇帝擦拭着嘴角,给他擦拭唾液,说道:“皇姐晓得你没有做错事。” 皇帝微微地垂着脸,嘟着嘴,好像在念叨着什么,然而,别人却听不清楚。女子轻轻地叹息了一声,说道:“今天是父皇忌日,翼儿怎么不乐意前往庙陵进香呢?怎么还让人打了井公公呢?” 皇帝的声音变得越来越低,就像蚊子的声音似的,垂着脸说道:“因为!我!我!很不乐意前往,” 女子低垂着脸,很有耐性地问道:“那是因为什么呢?能不能和皇姐说一下呢?” “因为!因为!”皇帝抬起脸来,那张白白净净的面孔涨得红通通的,勉强争辩起来,“因为齐山王他们老是嘲笑我,我不乐意和他们一起玩耍。” 窗户外面,风雨交加,有狂风挟带着雨沫,在空气里四下里乱窜。过了很久,女子轻轻地点了点头,说道:“如果不乐意前往,就不要前往了。” 她扭过脸,向着跪了满满一地的小厮们说道:“你们都好好地陪着皇上玩耍吧。” “遵命!” 一群十一、二岁的少年一起答应着。女子回过头,带着下人们走开去了,没一会儿,身后又笑语喧哗起来,那样的欢天喜地,那样的无忧无虑。 又有谁能够料想到,西贵大陆最富有的离珠,那个在位的皇上居然是一个智商极低的傻瓜,他的心理年龄和智慧只能一直徘徊在九岁左右的童稚地步,一直都不会长大。这个秘密,也是离珠皇族最高的国家机密,离珠长公主费尽心思那么多年,一直都把这件事隐瞒下来,因此外面的人根本就不晓得欧阳一翼是个傻子。然而现在,欧阳一翼一天天长大,到了他成年时,就该亲政了,可是没想到那“亲政”的事因为各种缘故,却被拖了很久都没有得到解决,这下,文武百官可不乐意了,一个个都站了出来,替欧阳一翼说话,这个离珠的长公主也慢慢地感受到难以继续支撑下去了。 当初,欧阳雄纵横一世,在东边开辟出了大片辽阔的海域疆土,他在临咽气之前,看着年幼的女儿和这个傻子儿子,只能伤感地叹息自己杀伐太多,才会有这些“报应”,最后,悲伤不已地撒手而去,只留下这么广阔的锦绣山河,而这么一副重担就完全落在了当初还才十四岁的少女身上,不知不觉,六年时间就弹指而逝了。 看着前面慢慢向前走着的清瘦背影,白姑姑心中一阵迷离,情不自禁地感叹这时光可过得太快了啊,当初还梳着小辫子的稚嫩少女,现在不知不觉就已经到了二十岁了,如花似玉的青春年华,就这样在寂寞的皇宫里面白白消耗掉了,虽然外面传闻离珠长公主是怎样的一番英明神武,怎样的一番足智多谋,还有,随着欧阳一翼一天天长大,外面也有很多人疑心,疑心这离珠长公主独揽大权,独霸朝纲,甚至不惜把离珠这个少年皇上给关押了起来,搞独裁,搞专政!只有这个白姑姑心里跟明镜似的,眼前的这个青春美貌的女子,心里盛满了多少艰难与酸涩。 六年,对于一个女人来说,她的生命中又有多少个六年啊? “公主,太晚了,您不要太操劳,快回宫里休息了吧,” 欧阳碧珠淡淡地摆了摆手,说道:“圣清殿还有一些公文等着审阅。” 白姑姑急忙说道:“那就带回宫里审阅吧。” 欧阳碧珠看着那个自小就照顾自己的老嬷嬷焦急的神情,轻轻地笑了笑,说道:“那行。” 白姑姑喜出望外,立刻吩咐人到圣清殿去拿公文,没一会儿,丽英殿里就已经点起了明亮的宫灯,好一派富丽堂皇的生动景象。虽然欧阳碧珠并不是崇尚浮华锦绣生活的人,然而,皇宫里面的人却都很明白,这皇宫里面的主人到底是哪一个,行事起来当然是格外小心、在意。 不知不觉就已经到了三更天了,白姑姑悄悄地走进来,看了好多回,总算慢慢看到桌案上审阅完毕的公文越堆越高,到了最后一封,只见长公主手里拿着一封边地的书信,却迟迟无法下笔,于是憋不住走进房间,拧着眉头,轻轻地问道:“公主,到底是啥事这样不好拿主意啊,都三更天了,明天还要上早朝呢。” “哦,是边城的事情。” 欧阳碧珠稍稍有点发呆,正在思虑事情,却一下子被人打断,一时感到有些发窘。她轻轻地理了理眼前的秀发,对于这个身边最亲近的人,自然也没有隐瞒,说道:“新罗已经调集部队,向沐北进军了,沐北迫切地需要药物和粮草,还要用矿产与咱们交换武器。” 白姑姑很明显也不是一般的妇人,听了长公主的话,不由微微拧起眉头,说道:“几天前不是才送了那些东西过去吗,怎么还要要呢?” “那是一场大规模的战役,那些东西,又哪里能够抵多少事呢?未喻侯和混林王极力阻挠,以宁海战事即将爆发为借口搪塞,致使物资供不应求,何况这会儿北方又开战了,通货膨胀,先前收取的沐北世子的那些金条,现在几乎已经花光了。” 欧阳碧珠轻轻地拧着眉头,猛然听到静宁殿方向闹闹嚷嚷,她站了起来问道:“外面怎么回事?” 白姑姑立刻走出去看了看,接着走了回来,轻轻地笑了笑,说道:“没有什么事,只是小殿下夜里哭泣,皇后担心小殿下感冒发病,叫人通知了太医。” 欧阳碧珠微微挑了挑眉头,问道,“太医又如何说?” “太医说没有什么,只不过是小孩子夜里肚子饿了而已。” 欧阳碧珠轻轻地笑了笑,笑靥恬淡,眼神明亮,夹杂着点点犀利的光芒,说道:“这个孩子可是咱们离珠未来的希望,怪不得皇后如此在意了,姑姑有经验,以后如果有空闲时,也要多多看着一点。” “好的。” 欧阳碧珠慢慢地坐了下来,情不自禁地做了个深呼吸,说道:“幸好,翼儿还有这么一个孩子,这种情况,难以扶持他理事,便只能把厚望寄托在这个孩子身上了。” “可是,那到底还要等待多久呢?” 欧阳碧珠淡淡地摆了摆手,不乐意再去思考那些事情,只是信手在公文上写下了“待审”两个字,轻轻地放在一边。 白姑姑微微拧了拧眉头,张张嘴,似乎想说点什么,但到底还是没有说出来。她在心里想道,这么些年以来,公主从来对沐北的事都很在意,特别是沐北新生政权诞生以后,离珠更是一改过去的做派,与沐北有了一定程度地交往,走进了新罗与沐北的纷争之中。她觉得,公主这样英明,应该有她自己的道理,而那些道理,只是她还无法完全明白而已。 就像千千万万的离珠百姓所传言的那般,公主是上苍的星宿下凡,英明睿智。 欧阳碧珠径直走到窗户前面,轻轻地推开窗幔,这才看见外面雨势横斜,轻轻地敲打着院子里的那些树叶,噼噼啪啪,远处,是一望无际的清清荷塘,水波淡淡,不时还有鱼儿上窜下跳,在水里游来蹦去,十分有趣! 欧阳碧珠心中微微泛起丝丝凉意,静静地站在窗前,一句话也不说。下人们都慢慢地退了下去,白姑姑给公主铺好床后,也离开了房间。瞬间,这个世界好像一下子静寂了下来,只能听到浅浅的雨声和静夜里的虫儿的鸣叫。 她一下子想起了好多年前,十多岁的小孩子,在园里的大树下面,那个宁静的雨夜,少年一双明亮的眼睛,闪闪烁烁,就像夜空里明亮的星星,两个小孩子肩并着肩,伸出又嫩又白的手掌,“啪”地一声,清脆地拍打在一起。 义结金兰,永远相随,不离不弃。 当初,父皇还在人世,离珠皇族也是异常尊贵,自己自然也得到了太多太多的娇宠和呵护,跟着叔父全英王到新罗为使,女扮男装,说是全英王的小儿子虚文,偶然遇到了还在新罗帝都为质的沐北世子,相处一个月,居然情意相投,结为金兰,从此南北联络,一直不曾断绝过音信。 想起当初,少女顽皮可爱,沐锦潇洒飘逸,庞勋家族的孩子尽管顽皮傲慢,可也并没有什么不好的心思。慕容扬少年持重,慕容微性格孤傲,难以相处。李澈虽然生性傲慢,却常常被她和沐锦、庞勋青林等人联手欺负,气得他暴跳如雷,还有一回,气得拿着长剑,狂追庞勋青林,一直追过了好几十道宫门,说要和他生死对决。而李颂那个家伙,却成天地鼻涕满面,嚎嚎着要和大家一起玩耍,可是,大家都嫌弃他太小了,因此,谁都不乐意和他一起玩耍,谁都不乐意带着他。 不知不觉十年时光就已经过去了,现在,却是事物仍在,人却已经不再是当初的懵懂少年,当初的那些人儿,现在却早已经是变化得太多了,有人大权独揽,有人历尽艰辛,有人壮志齐天,有人深深地伤情,还有些人,却已经化成了历史的烟云,早已飘散、零落到了空气中。 欧阳碧珠从怀中拿出那封今天早上才送进皇宫来的书信,然而,只是这么短短一天,信封就已经有点松软了。信揣在他怀里,暖暖的,还带着女子身子的淡淡清香,打开以后,那刚劲有力、清俊飘逸的字体立刻跃入了眼帘: 99mk.cc。wap.99mk.cc 正文 第271章 哪儿都不准出去 虚文贤弟,安好!沐北大战即将爆发,愚兄现在正要前往前线打仗,出发前夕,仔细斟酌,觉得还是需要贤弟搭一把手,帮着料理粮草军备的事。半个月前,愚兄曾经前往离珠,与贵国长公主会面,欧阳公主情义满怀,承诺一定要支助沐北粮草军备,可是,贵国东部不大太平,愚兄深深地担忧贵国朝廷内外会有人有一些看法,如果长公主有什么想法,还请贤弟从中搭手、帮忙,抚慰朝中众臣,这件事牵涉到沐北的生死存亡,愚兄才不得不放下面子,相求贤弟玉成此事,还请贤弟看在你我多年情分,搭一把手,愚兄在万里关山之外,一定感念贤弟的恩情! 我听说贤弟在一个月前新婚,娶了新安的好女子,愚兄没能亲自前来祝贺,很感抱歉,这儿遥寄一支玉簪,赠与弟妹,祝福贤弟夫妻亲和,白头偕老。 这一次总算有幸与贤弟称誉的惊艳绝伦、当世无双的贵国长公主见了一面,得见其尊颜,实在是三生有幸!只是,长公主的面纱差不多有一指厚,说起话来就像老太婆似的,秀雅是很秀雅,可是,似乎却没有什么朝气,不得不感叹贤弟的审美眼光与常人不一样,以后有机会再见面,一定要和贤弟这种独特的审美眼光干上那么一大杯。 欧阳碧珠轻轻地拧着眉头,仔仔细细地看了一番“那一指厚的面纱,说起话来就像老太婆似的,秀雅是很秀雅,可是,似乎却没有什么朝气!”的字迹,不觉微微地震怒不已,那风平浪静的面孔上也多了一些娇嗔的气息。 夜风吹拂而来,吹起她的衣服下摆,夹杂着轻轻的玉兰清香。 长公主拿起书桌上的一张信纸,研好石墨,拿起笔来,默默地想了半晌,挥毫写道: 收到贤兄的亲笔书信,获悉了贤兄很快就要奔赴战场,弟弟非常挂念,战场刀枪无眼,还希望贤兄能多多保重,弟弟还在等待着十五年之后团聚的约定,等待着与贤兄啸饮三百杯,一起欣赏天下美景,一起弹奏金石之音,一起高唱天下美曲,贤兄可不要忘记了这个约定,愚弟可盼着那一天呢。 敝国长公主端庄秀丽,贤惠仁德,是全国女性的楷模,也是离珠的一朵艳丽的珍奇的花儿,哪里又是一般人能够随随便便见到的呢?贤兄长年征战沙场,见多了刀光剑影,审美能力已大大降低,听到贤兄这番话,愚弟大感沉痛,深深地为贤兄的明天担心不已。 至于粮草军备的事,贤兄不要放在心上,既然长公主已经答应了下来,那就一定会遵守这个约定。不过,假如事情真地会有变化,那么,愚弟一定会尽心尽力做好这事,替贤兄计划谋虑。沐北与新罗很快就要打仗了,愚弟独坐高楼,眺望着西北方向,时刻等待着贤兄大获全胜的消息传过来。 写完书信,窗外,小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歇了下来,欧阳碧珠一声不响地坐在窗前,手里拿着那支玉簪,放到手里非常暖和,玉簪通体莹白,上面雕刻着一朵玉兰花,花瓣、花茎、花须清晰可见,清淡秀雅,尽管并不华贵,可是,却特别晶莹剔透。 呵呵,信里交待那支玉簪的事,该不会真地要送给虚文的新娘子吧? 纳兰长公主的脸上极其难得一见地露出一缕温暖的笑靥,信手拿过案桌上等待审阅的批文,然后写道:准。 外面,天空已经淡淡地变得灰白起来,黑暗的长夜就要结束了,欧阳碧珠一下子站了起来,轻轻地走到窗户旁边,眺望着西北方向,静静地站着,天边的云霞慢慢地爬上了天空,雨后天空的空气非常清新,晨钟悠悠,清早上朝的梆子声慢慢地在后殿响起。 欧阳碧珠情不自禁地吐了一口长气,闭起眼睛,养起神来,再睁开眼睛时,天地之间早已是一派清清朗朗。 欧阳碧珠在心里寻思,自己一定要想办法,把那些反对卷入新罗与沐北之间纷争的朝廷老迈的臣子说服。她轻轻地揉搓着两鬓,如此说来,只有摆出长公主的机智和韬略了,就说此番所为都是为了离珠的未来着想的,先抖出这个说法再说。 欧阳碧珠情不自禁为自己的想法笑了起来,那脸上也多了几许少女的俏皮气息,人嘛,总会有属于自己的想法的时候哟,欧阳碧珠尽管是离珠的长公主,可她也应该有自己的想法哦。 世间人事纷芸,可有的人,有的事,只能远远地看着,观望着,守候着,不要心存太多的幻想和期望。她很清楚地明白,她不能不用自己宝贵而美好的青春,去捍卫离珠的一切,捍卫弟弟的皇权,捍卫弟弟的孩子,扶持着他的孩子,捍卫着欧阳一族! 天清气爽,空气十分清新,欧阳长公主神色宁静,慢慢地揭开重重帘幕,轻轻地说道:“来人呀,梳妆,呆会儿上朝。” “是!”侍女们答应一声,齐齐而进。 时令已经过了晚秋时节,寒冷的冬天很快就要来临,一场秋霜之后,空气里面便已经多了些浓浓的寒气,清早起来,或者是夜幕降临之后,那冰冷的寒气便更加凝重了,让人只能添加上一些衣服。房间里一天到晚都摆着火炭,时光,就在那缠缠绵绵的阴雨中,慢慢地过去了! 正午过后,外边有人敲响了房门,可老半天也没有人应答。莲儿正在房间里休息,听到那敲门声,立刻披上了一件衣服,风急火燎地往外面跑去。她现在已经十九岁了,成了东微苑里面的大丫头。她一拉开大门,就看见星辰静静地站在门口,衣服上染着冰霜,连脸色也青青的,情不自禁地吓了一大跳,急急地问询道:“为什么会这个样子?发生了什么事吗?”。 星辰也没有说话,只是淡淡地问询道:“少爷呢?到哪儿去了?” “少爷今天上午到后面的梅园去了,上午去了后山的梅园,翠云和萍儿跟随着,怎么,出什么事了吗?” “立刻带我过去吧。” 莲儿看见星辰一脸忧虑的模样,立刻在前面带路,急急地说道:“你快点跟我来吧。” 可是刚刚向前走了一步,却看见星辰一下子闪避到了一边,只见迎面一个女子向这边走了过来,女子一身翡翠色的裙裳,上面绣着淡淡的刺绣图纹,样式尽管很简单,可是,那裁剪却很得体,稍微显得有点清瘦,眼若秋水,色如春花,淡施粉黛,容颜俏丽,大有倾国倾城之态,尽管那面色有点苍白,可是,却更显浅寒轻绪。 “哦,表小姐,您请这儿走。” 星辰恭恭敬敬地说道,这才看见莲儿还傻傻地呆在那儿,立刻说道:“快点呀!” “嗯!”莲儿这才明白了过来,立刻在前面带路。 昨天刚刚降下了一场霜雪,梅园的花一下子全都争先恐后地开放起来,白的晶莹,红的粉艳,开放得耀眼夺目,缤纷绚烂。梅园的地上,有浅浅的积雪,遮盖得地面一片银白。天上,太阳出来了,可那太阳却苍白着脸,隐隐约约地投射而下淡淡的白光,映照在冰天雪地里,与雪光交相辉映,分外莹白。 翠云和萍儿双双站在一株老梅的拐角,远远地向里面伸长脖子,探着脑袋,看了过去,一个劲地窃窃私语起来。 莲儿一个劲地跑过去时,刚好刮起了一阵大风,一下子看见那一层层的梅林深处,男人素衣飘飘,静静地坐在石头椅子上,手里拿着画笔,静静地看着那一树树傲霜斗雪,迎风怒放的梅花,正在专心致志地绘画,一个小火炉放置在水盒下面,沸腾的水上面,是上好的般墨方砚。男子的头上戴着一顶风帽,风儿吹动他的衣衫,簌簌作响。一双眼睛黑漆漆的,格外明亮、有神,一阵清风吹拂而过,梅花纷纷扬扬地洒落在他的身上,转眼之间,他整个人看上去便恍如置身仙境,缥缈迷离起来。 周遭一片宁静,清冽的空气让小丫鬟一下子眼前有点迷离起来,这一回少爷赶了回来,好像一下子消瘦了很多,尽管还是那么一副“高处不胜寒”的清寂模样,然而,在府里呆了多年的莲儿还是一下子感觉出来了,少女与过去相比,好像有些不一样了,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少爷在说话的时候,说着说着,那双眼睛就会迷离起来,吃饭的时候,也会情不自禁地放下碗筷,好像一下子想起了什么似的,静静地发上那么一会儿呆,就是看书也和从前不同了,看着他手里拿着书,好像很专心的模样,然而,晚上她去收拾书房时,却一下子发现那书页依然还停留在昨天的那一页上面!她只是听人说,少爷在这一次的家族斗争中惨败下来,一下子失去了过去威风八面的家族地位,受到老爷的责备,在宗庙罚跪了十天十夜,接下来被软禁在东微苑里,哪儿都不准出去! 少爷平时做事不拘一格,有些不喜欢与人交流,喜欢一个人呆闷着想心事,与家族中的长辈、同辈的关系都不怎么好,而这次他在家族中的地位一落千丈,真不晓得有多少人在私下里悄悄地鼓掌欢呼,但是,却没有任何人出面帮着说一点话,现在大少爷回来了,又担任了北征的后勤官,显而易见四少爷就更加不受重用了。也许,少爷之所以与从前有些不一样了,可能就是因为那些事情心烦意乱吧? 99mk.cc。wap.99mk.cc 正文 第272章 内心深处的声音 唉,真是想不到平时那么孤傲的一个人,一下子在家族中如此失了势力?莲儿轻轻地拧着眉头,下意识地咬着嘴唇,寻思道,说起少爷这个人,还是很不赖的,和外面那些主子相比,不晓得要好多少呢,那些人,只不过是被少爷那孤傲的表面吓唬到了而已。 莲儿随手拿过翠云手上的披风,拧着眉头,斥责道:“可真是糊涂!你们难道是摆设吗?一点也不中用!” 说着话,莲儿紧跑几步,走上前去,把银狐裘的斗篷披在慕容微的肩上,轻轻地说道:“少爷,天太冷了,先回去吧。” 慕容微轻轻地抬起了脸,眼神仿佛就是清冽的碧湖,用不着开口说话,只需要那么一个简简单单的神色,就可以表达他内心深处的声音。 莲儿立刻知趣地退到了一边,恭恭敬敬地说道:“星辰带了一个小姐过来,还说有重要的事情要与少爷会面呢。” 慕容微轻轻地挑了挑眉头,放下画笔,轻轻地说道:“叫他们进来。”女子走进来时,梅园里吹刮起了一阵风,梅花簌簌降落而下,轻雪飞扬,慕容微抬起眼睛,正巧与女子的目光相对,这一眼,便让孤傲的慕容微也轻轻地愣了一下。他微微地拧起眉头,站了起来,扔掉了风帽,静静地看着女子从梅园深处踩着积雪,盈盈而来。 “小四。” 女子浅浅地笑了起来,在那个年代,女子已经说不上年轻了,已经到了二十五、六岁的年龄,看样子生活有点不太让人满意,眉梢眼角夹杂着点点细细的皱纹,她的嗓音轻柔得就像一江春水似的,慢慢地走了过来,走到慕容微身边站住了,浅浅地微笑着,仿佛像过去那般轻轻地说道:“还是这么一副性情,冰天雪地的,别人都呆在屋里烤火取暖,不愿意出来喝西北风,可你却偏偏要特立独行,跑到这儿来与风雪为伴,难道你的身体还是铁打铜铸的吗?” 瞬间,时光倒转,岁月回退,依然是一模一样的人,依然是那丝毫也没有变更的语气,然而,冥冥之中,却仿佛有什么东西已经不知不觉地发生了改变。慕容微轻轻地张开双唇,好像要说点什么话,却最终把那话凝滞在了嘴边,轻呼浅吸之间,男人的神情又恢复了本真的模样,他轻轻地向后面退了一步,轻轻地说道:“奇贯夫人。” 女子的笑容一下子就凝滞在了嘴角,她轻轻地咬住双唇,脸上闪现而出一缕缕苦涩的笑靥,最终感叹了一声:“难道就不请我进去坐一下吗?” 慕容微轻轻地点了点头,说道:“嗯,请坐!” 星辰和莲儿等人立刻退了下去,炭火暖炉上面有温热的奶茶,慕容微立刻叫莲儿换一壶清茶上来,小丫鬟立刻手脚利索地下去准备了。 女子浅浅地笑了笑,说道:“谢谢你!还记得我不喜欢这奶茶的腥味。” 慕容微并没有开口说话,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女子一时觉得有些难堪,沉默地想了好一会儿,说道:“我都知道了,你,最近过得还好吗?” 慕容微轻轻地笑了笑,彬彬有礼地说道:“还行。” 寂静的梅园,却只能够听到轻风轻轻悄悄地吹动梅树,震得雪花阵阵飞扬,随风飞洒。女子情不自禁地叹息了一声:“小四,屈指一算,咱们应该有九年时光没有见面了吧?九年来,应该发生了很多事,有太多的情绪萦绕心间,难道你就不准备和我说点什么吗?” 慕容微神色从容,语气风平浪静,说道:“不晓得奇贯夫人今天来访,没有前去迎接,实在是有失礼节啊。” “你说什么?怎么口口声声就是左一个奇贯夫人,右一个奇贯夫人?”女子轻轻地哼了哼,嗓音夹杂着点点难以言说的苍凉和自我解嘲,“奇贯一族一朝失势,便连什么都没有了,如果没有亲戚的暗中相助,我现在又哪里会活着坐在这儿呢?” 慕容微轻轻地拧着眉头,垂下脸,不再说话。女子抬起眼睛,脸上浮漾而起点点笑容,轻轻地说道:“我晓得,那会儿姨娘是来求的你,是你上下打点,打通关节,才把我从奴司里要了回来,还消除了我的奴籍,否则!” 说着话,女子的脸上悄悄地滴下了一滴眼泪。慕容微紧紧地拧着眉头,沉声说道:“这件事你就不要放在心上了,假如没有三夫人求情,我也会搭手相助的。” “俗话说,世间最难得的事情就是雪中送炭,当年奇贯一族声名赫赫时,家族里一个个都竞相讨好我,可后来一朝受难,大家却落井下石,对我鄙视又厌弃,直巴不得把我轰赶而出,除了你还能帮我一把,别的人却都!” 也搞不清楚是不是有点于心不忍,慕容微略略地叹息了一声,轻轻地问道:“不晓得你这回回来,有没有什么想法?” 女子垂着脸,淡淡地摆了摆手,说道:“我也不晓得,姨娘已经老迈,三房早就没有人了,尽管当初把我收养在家里,然而,却并没有归入族里,何况我现在又是这种身份,走走看看吧,哪里还能有什么别的想法呢?假如有一天没有路能够走了,便只能了些残生了。” 慕容微轻轻地拧起眉头,说道:“我在外面还有些不好的产业,如果你看得上眼,我可以叫星辰替你安置一下。” 女子眼波流转,不错眼珠地看着慕容微,只感到这人生好像泡沫流光似的,一切都那么虚幻,那么迷离,那么缥缈。 岁月流转,光阴荏苒,过去那孤傲寂寞的少年,现在早就长成了大人,眼前的男人冷冽孤郁,纵然一时不得不隐藏了锐利的锋芒,可依然难以隐藏他身上那股惊世骇俗的光芒,他的眼眸好像深不可测的大海,那么清澈,那么寥阔,又哪里是外面那些低俗的事物能够媲美的呢?回味着多年以来种种经历、见闻、感受,女子蓦然感觉到一种浓浓的疲乏与沧桑奔涌而上心间,她轻轻地吐出了一口长气,轻轻地说道:“我晓得,纵然茫茫天地没有我的容身之处,你也一定会欢迎我的。” 这句话说得那般随意,可是,却仿佛是一块石头丢进了平静的湖面,“一石激起千层浪”啊,转瞬之间,他们好像又回到了十三年前,家破人亡的小孤女前来新罗帝都投奔亲戚,却没有人收留她,生怕她是个祸胎,三夫人尽管是她亲生的姨娘却也因为没有胆量,而不敢接纳她,九岁的少年从彰武堂散学归来,正巧看见她在院门前伤感地落泪,少年静静地站在外面,看了很久,看着自己的哥哥、姐姐、弟弟、妹妹,还有十多个姨娘一起欺负这个家族没落的小孤女,他一动也不动地看着,眼里浮漾着清冽的光芒,那光芒可一点都不像是一个九岁的孩子所应该拥有的。 慢慢地,在那些人的冷冽的嘲讽中,少年突然没有任何预言地走到人群里面,一下子拉起女孩子的手,回头就向自己的院子大步走去。大夫人在她后面大声斥责道。少年淡淡地拿出一张银票,轻轻地放到管家手中,轻轻地说道:“这是她的生活费。”说完,她立刻扭头就走,向着远处走去。 接着,她就在东微苑住了下来,在那个十岁的孩子的庇护下,她静静地生活了三年,后来,在他的活动下,三夫人把她收到了房下,从此,拥有了正室小姐的身份。也正因为这个身份,才让她后来能够攀上富贵之家,一下子成为了奇贯氐长房嫡子的夫人,尽管刚刚十六岁时,她就嫁入了奇贯府,虽然她所嫁的人是一个年近花甲的老人。 他那会儿还很小,尽管有点孤傲,可不管怎么说,也只是一个孩子,没有了后来的那些漠然,长时间相处下来,他们也有了一些亲人一样的相互照顾的情分。 这个孩子那会儿那么倔强,她不会忘记,为了驯服一条畜牲,他竟然空手和那畜牲搏斗了好久,尽管连手脚都被咬伤了,可他终究还是把那畜牲给驯服了。 慕容老爷询问他,怎么不叫驯兽师来驯服? 他却反口问道:“这究竟是我的畜牲,还是他的畜牲?”从此,他在慕容一族的男子里面的地位一下子就提高了,一点也没有因为母亲的早去而被别人瞧不起。 长房二少爷慕容义历来都是家族里面的混蛋魔王,依仗着是大夫人所生,又有大公子慕容扬撑持,历来专横霸道,看见慕容微受到了慕容老爷器重,一次次寻找东微苑的短处。有一回还嚷着闹着要那头畜牲,慕容微不乐意,他就把大夫人搬出来,让大夫人去说,大夫人借慕容微去彰武堂上课之机,把那头畜牲带走了。慕容微回来后知晓了,直接前往了西山院。走进门后,看见那头畜牲正站在慕容义的脚下,津津有味地吃东西,那会儿,他一句话也没有说,径直走了过去,一刀就插进了那畜牲的喉咙,弄得一身淋漓的腥臭鲜血。大家惊讶地尖叫了一声,吓得一个个都跑光了,只有他,静静地蹲了下来,轻轻地抚摸着那畜牲不断抽搐的脑袋,一声不吭,只是那么静静地陪伴着它,直到那畜牲咽下了最后一口气。她那时候在心里寻思,那可真是一个无法忘记仇恨的孩子,以后慢慢地长大了,她才一点点地明了了,原来那不是记仇,而是无法忍受那种背叛自己的行为。 99mk.cc。wap.99mk.cc 正文 第273章 一枕黄粱的美梦 然而,她最终却还是背叛了他,而且还是狠心地背叛了她,带着一枕黄粱的美梦,弃他而去,把冷寂、空荡的东微苑扔给了他,走得那么决然,那么义无反顾。 然而,幸好。她现在不是又回来了吗?她不会忘记流逝的那些时光,她很清楚在他那孤傲冷冽的外壳下面,所包裹着的东西。她深深地相信,什么都会慢慢地好转起来的,只要能给她重来一次的时机。她静静地站了起来,轻轻地走到慕容微身边,躬下腰,轻轻地给他理了一下大服的衣领,衣摆,轻轻地嘟囔着,温柔地说道:“外面风太大了,气温很低,咱们坐一坐就马上赶回去吧,已经很久没有见面了,今天,我一定要亲自动手,给你弄点好吃的。” 慕容微神色漠然地看着眼前的女子,目光却并不怎么清冷,可是,却夹杂着有些生疏的漠然,那种生疏的漠然,突然一下子让她有点惶恐不安。她开始敏锐地感觉到那事情好像有点不太妙了,立刻站了起来,说道:“我先离开了,以后有时间,再过来看你。” 清风吹拂,花树轻晃,雪花伴着清风,簌簌而下。女子扭过头,准备离开,慕容微却忽然开口叫了起来:“等一下。” 女子也没有抬起脸来,轻轻地说道:“不用了,我自己离开就是了。” “等一下!” 女子身后的嗓音陡然严厉了起来,好像已经看破了她的想法。女子瞬间站住了,面色如霜似雪,显得更加苍白了。 慕容微目光深邃又迷离,静静地看着她纤瘦的脊背,风平浪静地说道:“我不晓得你不习惯奶茶的腥味,我叫下人换茶,只不过是由于我喝着不舒服,想喝点清茶。” 难道还会有什么能比这番话更能表明心迹的吗?女子身子轻轻地颤栗了一下,面孔苍白,一句话也没有说,就离开了,就仿佛从来没有到过梅园一般。 慕容微依然还是那副冷冽的神情,挥起画笔,轻轻地沾了沾研好的墨,接着绘画。 没一会儿,星辰走了过来,慕容微连眼睛也没有抬一下,只是静静地说道:“情况如何?” “小的还不清楚,小的方才回来,看见表小姐站在门口,而门房拦着她,不准她走进来,于是,我才把她带了进来。” “我不是问这个,而是问你北边的战况怎么样了?” 星辰略略一呆,立刻回答道:“漫天大雪,处处冰封,更具体的消息也被那冰雪给阻隔了,但小的听来来往往的商队说,剑岭城已经被新罗大军四面围困,而沐北政权的内政则更是跌跌宕宕,一点也不稳定,大规模地征召军队,听说连十多岁的孩子都应征从军了,一场场大雪给沐北造成了巨大灾难,百姓家园被毁,冻饿而死的更是无法估量,已经有不少地方发生了民变,暴动等,看那情形,那些情况都对我新罗大大有利。” 慕容微拿着画笔的手情不自禁微微一颤,一滴浓墨瞬间滴洒在雪白的画纸上。他一时没有说话,而那眉头却微微地拧了起来。 “少爷,姑娘可就在剑岭城呢,我们在沐北内陆还有人马,需不需要在关键的时候帮姑娘一把,不管怎样,至少不要叫她被新罗军队抓住。” 慕容微轻轻地挑了挑眉头,嗓音冰寒,仿佛就是那冰天雪地里的簌簌寒风,说道:“帮她一把,我有原则吗?” 慕容微站了起来,高大的身子在红白相映的梅林里面很有一番别样的气质,他默然无声地向前走了几步,一下子扭过了脸,沉声说道:“今后别那么多事。” 星辰脸上微微渗出了些许冷汗,忙不迭地躬着腰说道:“小的记住了,小的今后再也不会多说话。” “你又弄颠倒了,我是说表小姐的事。” 慕容微大踏步地向远方走去,莲儿、翠云等人立刻紧紧地跟在身后,星辰站在梅林里面,陡然觉得那背上的衣衫仿佛都已经全部打湿了。 少爷这段时间心情有点糟糕,自己说话、做事可要加倍小心呢。星辰暗暗地在心中寻思道。 这时,一阵长风吹拂而来,吹卷起石头桌子上面的一角画纸。星辰立刻走了过去,轻轻地按住画纸。他瞄了一眼画纸,不禁呆了一呆。少爷静静地坐在梅林里面,在这儿呆了那么久,大家都只认为他在画梅花,可是,那画纸上面出现的,居然是一条热闹缤纷的大街。淡淡水墨,巧妙勾勒,三下两下就把长街上面的店铺、商贩、街市等景象勾勒得生动形象,呼之欲出,真是别样的缤纷、热闹呀。 新罗对商业管理比较严格,这样的热闹景象,只有在节日期间才能够看到,平日里根本就看不到,可是在画纸中间,一个女子静静地骑在高头大马上面,隐约看去,只能模模糊糊地看到画上画的是一个慢慢驰向远方的背影,尽管纤瘦,却并不娇弱,而是那般坚毅、挺拔,与四周的景象好像很不搭调,似乎还有点点苍凉的冷淡情绪。 这幅画大都是大笔勾勒,线条粗略,看起来很有些模糊不清,除了那个女子手里拿着的那个东西,看起来还有些清晰,一看就知道那是一只长耳圆眼的小白兔。 物是人非,那条缤纷绚烂的长街依然还在,每当上元佳节时,依然无比热闹、繁华,然而,当初的那个小孩子,却早就已经不再是小孩子了。 星辰静静地站在梅林里面,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轻轻地卷好画纸,长风吹拂,吹落一地或莹白,或粉红的艳丽花瓣。飞花随风,也像这远去的记忆吗? 莲儿紧紧地跟着慕容微走到房间里面,刚刚走进屋子,就忙着煮茶烧水。慕容微在里面,忽然一个劲地大声喊叫丫鬟的名字,小丫鬟急匆匆地跑了进去,粗声粗气地问道:“少爷,请问有什么吩咐呢?” “快,把那个给取下来。” “呀?”莲儿一呆,却见慕容微用手指着的,原来是一幅画,那幅画正直直地挂在他床头对面的墙壁上,画上面是一个稚气的女孩子,只有十一、二岁的模样,眼神明亮,笑靥甜美,一身嫩绿色上衫,下穿粉红色的裙子,特别娇俏顽皮。这幅画挂在那儿都有十多年了,画纸都有点淡淡地泛黄了,大家都明白这幅画对少爷而言,意义很重大,平日里打扫房间时都格外小心,可怎么也没有想到今天少爷居然让人把这幅画给取下来。 “咋了?难道取不到吗?” “哦,那也不是,可以取到的。”莲儿立刻搬过一张椅子,爬了上去,小心、谨慎地把那幅画从墙壁上取了下来,接着又努力地举着,举过头顶,轻轻地问道:“少爷,放在哪儿呀?” 慕容微轻轻地端起茶杯,抿了一小口,很随便地说道:“不用了,你拿去吧。” “呀?” 小丫鬟听了慕容微的话,几乎摔了一个倒栽葱,看见慕容微丝毫没有开玩笑的意思,她立刻抖抖索索地把那幅画给卷了起来,一脸忧心忡忡地和另外两个小丫翼走了出去。 慕容微走到书桌前面,那儿罩了一个大大的盖子,他轻轻地把盖子揭开,只见大大的书桌上,居然有一个巨大的沙盘,上面标绘着各处的山河地理,里面还有一些小旗子,赤橙黄绿青蓝紫七种颜色,密密挨挨地插在西北一角。 他坐了下来,开始认真琢磨了起来,过了好一会儿,慕容微轻轻地拧起了眉头,慢慢地说道:“不会是剑岭城,而是要攻打松潘渡口了。” “不会是剑岭城!新罗军队的下一个目标就是松潘渡口!” 少女轻轻地拧起眉头,说道:“已经过去了四天,新罗军队却没有任何大规模的冲锋,只是一些小规模的袭扰和偷袭,这是极其反常的,相当反常。拿新罗的军力来说,假如他们能够把军力整顿到一堆,肯定早就已经对剑岭城发起集团冲锋了,而现在这样的情况,那就只能说明,新罗军队内部意见很不统一,在这儿集聚的不会是主要兵力。” “有没有什么最新的情报呢?”郑云森大将军就像没有听到似的,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对别的下属说道:“李玉龙兄弟俩该不会是被咱们的大军吓破了胆子吧,从而把他们这回的任务都给搞忘记喽?” 大家这才乐乐呵呵地大笑不已,这四天,沐北军队取得了一个又一个胜利,新罗军队就像绵羊一般,根本就是不堪一击,一触即溃。李玉龙和李桀的军队好像不太团结,西北联军则明显倾向于新罗的新贵十四皇子李桀,而易朗斯的家族军则紧紧地围着李玉龙的屁股转悠,每一次冲锋,双方的军马不是你把我的阵型弄乱了,就是我这边的军士冲到了你那边的侧面,他们似乎丝毫没有什么严格的排兵布阵,似乎就是来充充门面,做做样子,哪个都不愿意争着去白白送死,而损耗了自己的实力。 沐北的军队还没有来得及射出第一排箭雨,新罗军队就高声喊叫:“坏喽,扛不住喽!”于是,一个个心急火燎地往后就撤退。瞧那阵势,就是一帮“娃娃军”都比他们厉害,剑岭城里面积聚了六十多万的正现部队,还有三十多万的民兵,实在是不折不扣,毫不含糊的百万大军。最初面对着新罗的嗜血铁骑,大家都还有些担忧与胆怯,然而,几番打下来,就是那些农民军现在都敢扛起木棒,到城外溜达一转喽。 99mk.cc。wap.99mk.cc 正文 第274章 完全的胜利 “照这样打下去,只怕不用等着殿下回到剑岭城,新罗强盗就只有撤军,滚回新罗老家喽。” 大家开心不已,纷纷发表起了高见。 郑云森座下的大将许强嚷嚷了起来:“照我看呀,我们这会儿不如分出一半军队,去帮着殿下攻打智乡关耶。” “那也不需要,我们还不如跟着新罗的败逃军队,一路攻进新罗老巢吧。” “是呀,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呢!” 这句话一说出来,那些人一个个都拍手赞成,大家你说一句,我说一句,仿佛这会儿就已经取得了完全的胜利似的。 “郑将军!“ 少女猛然站了起来,一双眼睛闪烁着锐利的锋芒,嗓音低沉地说道:“将军,各位大人,假如方才我说的那些话大家没有听仔细,那么,我乐意再说一下!咱们到现在这会儿,都还没有弄清楚新罗军队的大部队到底在哪儿,咱们面对的冲锋和进攻无一不是数千人的小打小闹,虽然军中有中军大旗,然而,咱们却并没有看到他们的主力铁骑。冰天雪地把咱们的探子打探的消息也给冰冻了起来,咱们现在连他们在哪儿安营扎寨都还没有搞清楚,这样的仗打得可是不明不白,咱们可不能打这样不明不白的仗!易朗斯家族和西北联军我不清楚,然而,我认识李玉龙三皇子,也在战场上与十四皇子李桀有过正面冲撞。李玉龙是个用兵小心在意的人,他行事谨慎,用兵小心,做事一丝不苟,哪里会大大咧咧地领军攻城,就是要来,也绝不会这般小儿科。而对于李桀,他尽管还很年轻,可却是新罗国内彰武堂出身的高级将领,兵法韬略极其熟悉,治军有方,计谋层出不穷,尤其精于阵地战和攻城战,在指挥大军团作战方面有着非常丰富的战斗经验,这个人性情坚毅,特别精于搞埋伏,在新罗部队里面有“丛蛇”之誉,哪里又会做出如此自杀性的愚蠢进攻?” “我请各位大人好好地想一下,新罗百年来在西贵大地都是傲视群雄,哪里会如此窝囊,如此不堪一击?他们是在故意用一种假象迷惑我们,让我们上当中计,小看他们!假如我没有估计错误的话,这会儿李玉龙和李桀肯定没有在对面的部队里面,进军沐北除了这条道路,另外应该还会有别的道路,假如我是新罗统帅,我就会指挥大军取道连离山,奇袭图越山涧,进攻赤源渡。一旦在那儿扎稳营寨,两面夹攻,那么,剑岭城一定就会是新罗大军的囊中之物!幸好,咱们只耽搁了四天时间,这会儿向赤源渡增派援兵都还来得及,只需向赤源渡分军二十万前去防守,凭借天险,就一定能够抵挡住新罗军队地顽强进攻。战机瞬息万变,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请各位将军细细思虑!” 少女这番话一说完,空气里瞬间陷入了午夜般的宁静。 大家都情不自禁地抬起了眼睛,静静地看着这个全副武装的少女,她静静地站在巨大的会议室里面,目光明亮,那里面不知深藏了多少锐利的锋芒,身子挺得笔直,紧紧地拧着眉头,神色严峻地看着会议室里的各位将领,眉宇间带着点点希冀与愤慨。 郑云森脸上的皱纹微微地抖动了一下,一下子站了起来,接着一句话也没有说的走了出去。 这简直是指挥官宣泄情绪的最潇洒的方式,没一会儿,巨大的会议室里除了少女,便再也没有别的人了。少女情不自禁地叹息了一声,软软地坐在宽大的椅子里,一手托腮,那额头上的青筋十分鲜明地蹦跳着。 把百万大军的性命交给这群废物将领,这无异于自取灭亡。少女没有想到沐北军人的素质居然如此糟糕,让这群丝毫没有战斗经验的人统率大军,这可真地是难以想象的巨大灾难,而对于这种情况,沐锦他是否知晓呢?假如他在这里,那么,凭借着他的威望,尚且还可以让他们听从调遣,然而,此时此刻,自己又该如何来改变这种情况? 顺昌行会的这群老顽固,要让他们斗嘴生事,惹是生非可比谁都跳得更厉害,让他们空喊几句口号,那简直是喊得震天价响,无人能及,他们鼓动百姓闹事的能力也是惊天动地,然而,如果要真正让他们率军征战,让他们制定作战部署,让他们识破敌方的军事阴谋,那他们可就一下子成了脓包、窝囊废! 少女心中的火气直往上窜,无论如何都控制不住。她派出去联系楼姑娘的人已经去了十拨,可现在居然连一个人都没有回来,假如这个时候没有一个人能压得住这场面的话,那么,这场战斗,沐北一定会一败涂地! 远远天边,一轮残阳弥漫着腥红的血色光辉,外面回荡着军士们一阵阵欢声笑语,还有一阵阵长长短短,悠悠扬扬的战地歌声,以及娃娃军们稚嫩的不知沙场险象环生的笑声。少女在心里寻思,你们这样的欢歌笑语到底还能够维持多长时间,就像她不晓得外面那些蠢货到底还能存活多久一样?她想,假如自己有军队,纵然只有数十人,也可以立刻把那些夜郎自大、战刀都架在了脖子上,却还不知道怎么回事的军官全给绑起来,然而,她没有,沐锦给她留下的侍卫,她全都分派出去寻找楼姑娘了,这会儿,她身边就连一个传令的侍卫都没有了。 “需不需要今天夜里悄悄地摸进去,把那群老顽固全部杀掉?” 这个念头在她大脑里面飘忽而过,少女怒不可遏地拧着眉头,如果能有一把微型冲锋枪,这个办法倒是很值得一试。 天色慢慢地黑暗下来,少女慢慢地站了起来,夜空里,高高地挂着一轮金黄的圆月,月光透过窗户,慢慢地照射到了地面上。暗夜里,少女的身影那么清瘦孤寂,夹杂着深重的“高处不胜寒”的无助与失落。 少女无限愤慨地走出城守府,就看见几个军士神色慌乱地跑了过来,那个领头的一不留神,一下子撞在了她身上,看到她衣衫华丽,气质不凡,一下子恍然大悟,“咚”地一声跪在地上,一个劲地向她赔礼。 那些人过去都是奴隶,这会儿似乎对沐北进行的全新整改还没有完全适应过来,不管在哪儿遇见军官,都下意识地跪地叩安。少女看见那群军士都是一群“娃娃兵”。大的也就十三、四岁,小的却只有八、九岁,那人还没有一支长枪高,每个人手中都拿着一支木棒,上面插着一根铁刺,就权作是刺枪,这样的赶鸭子上架的武器,如果真地上了沙场,只怕连敌人一个回合都抵挡不住。新罗的战刀可是当今天下最锐利的武器,可以很轻松地刺透所有的战甲,更加能够十分轻松地砍断这些“娃娃军”手里所谓的“刺枪”。 说他们是战士,倒还不如说他们是乞丐还更确切,然而,那些人,却是组成所谓的剑岭百万大军中的中坚力量。少女瞬间仿佛感觉到整个身子一下子悬了空,怎么都使不上劲,只能一个劲地往下掉,往下掉! 少女紧紧地拧着眉头,感觉那心脏好像一下子被人牢牢地抓住了,便连那呼吸也变得窘迫了起来。沐锦离开后,郑云森大量招募军士,把方圆数百里里面的难民全部聚集了起来,女的拉去作军妓,男的分发“武器”,编进军队,年迈的拉去作民夫,负责后勤运输等。转瞬之间,剑岭城就好像变成了一座人间地狱,那些顺昌行会的军官,一个个都好像一下子从一穷二白的乞丐头子摇身而变为了“土皇上”,他们的种种残暴作为让那些新罗的贵族都深感惭愧。少女一次次上门谏言,可他们根本连她的面都懒得见一下。杀了几个欺辱百姓的军士以后,那些不愿被奴役的平民或者逃出剑岭城池,或者躲到参谋部里,现在,那儿已经是人山人海了。 难道这些就是沐北的独立与自由政权吗?难道这些就是多年以来,为沐北争取独立与自由的领导集团吗?难道这些就是全沐北百姓满心拥戴、衷心支持的希望吗? 少女情不自禁地做了个深呼吸,心里不由感慨起来,灾难深深的百姓啊,你们欢天喜地地迎接而来的,不是你们的大救星,却是毁灭你们一切的“屠夫”! 少女的一双拳头攥得紧紧的,仿佛是要把什么东西捏碎似的,她在心无比愤慨地想到,耐心等待,等待沐锦回来,一定要等着他回来,一定要! “大人!”那个领头的孩子有些胆怯地叫道,“请问,你是参谋部的冷大人吗?” 少女低下脸去,看到那个孩子顶多十一、二岁,那小小的胳膊那么细,好像微微一使劲,就会拧断,一副面黄肌瘦的样子,一看就知道缺乏营养,只是那一双眼睛还闪烁着孩子异样的神采,圆圆的,滴溜溜地转着。他身上披着一件破褂子,外面穿着大棉袄,破破烂烂的,已经露出里面的棉絮了。 “你如何会认得我?” “部队里面只有一位女大人!”那个娃娃兵无比高兴地说道,“大人,我们都知道了,您可是一个好大人!” 那群孩子瞬间都围了上来,一点也不怕生疏地乱纷纷地说了起来:“我姐姐就在参谋部里面呢,是大人你救下来的!大人你认不认识她呀?” 99mk.cc。wap.99mk.cc 正文 第275章 怎么上去杀敌人? “我娘也在那儿呢!” “大人,我们前天看着你宰了那个大兵,大人可真是了不起呢!” “是呀,大人,你跟我们说几句吧,也教我们两招本事吧,我们就要上战场杀新罗强盗了!” “是的,大人,你就和我们说两句吧!教教我们在战场上,怎么上去杀敌人?” “大人,说几句吧!” 少女看着眼前这群才十多岁的孩子的面孔,忽然感觉到那一颗心好像不能跳动了。她慢慢地有了一些疑惑,质疑自己所相信的一切,质疑自己所追求的东西,质疑自己所付出的一切到底是正确的,还是错误的?她几乎想扭头冲进城守府,把方才那个在会议室里的恐怖想法付诸行动,然而,想法归想法,她只是静静地站在那儿,没有行动,什么也没有做,火把的亮光照在她的脸上,亮晃晃的,红红的。她的嗓音压得那么低,那么低,似乎深藏了什么悲哀的情绪,一字一顿地沉声说道:“向前冲刺的时候,千万不要跑在前面,保护好自己。” 接着,好像是无法忍受这眼前的一幕,她立刻扭过头,转身快步地跑开了,只留下一群不明所以地看着她背影的孩子们,孩子们诧异地挠着脑袋,看着她的背影,困惑地想道,怎么大人说的与军官说的,可不一样呀? 刚刚走到长街的拐角,少女就自己停留了下来,她哪里还有勇气接着面对着那些孩子的眼睛,又哪里会有方法去勉励他们努力战斗,勉励他们为保卫沐北,奋勇向前,她认为自己已经被刀光剑影打造成了“战争机器”了,可是现在她才明了,她还差得太远太远呢! “郑大人好不容易打了这么一个漂亮仗,你却在会上说那只是由于新罗为了迷惑大家,没有投入主力部队,他哪里又会相信你呢?” 一个平淡的嗓音一下子在耳畔响了起来,少女扭过脸去,这才看见叶森剑抱着肩膀,靠在一面墙上,斜着眼睛瞅着她,那神情,好像有点看笑话的样子。 少女这会儿对那些顺昌行会的本土军官十分讨厌,她冷冷地哼了哼,回头就想走开。 “殿下是不是打算不管我们了呀?” 刚刚走了一步,叶森剑忽然又毫不放松地问道。少女一下子停下脚步,慢慢地扭过头去,目光犀利,如刀似剑,嗓音低沉地问道:“你说啥呢?” “殿下和乔先生是沐北本土罕见的军事领袖,他们一起率领着第一军的精锐部队攻打智乡关,却没有留下一个人防守剑岭,空出十天的时间让第二军主力与新罗军队血拼,彼此消耗。而楼姑娘那样的军事高手也只是坐镇立城,却不回援剑岭城,冷大人这样的军事天才却没有实权,整个剑岭城的指挥权都落进了一群不懂军事的鸟合之众的手里,哈哈,假如不是看到冷大人也留在剑岭城,我便只能确信,殿下早就打算让第二军自生自灭了。” 瞬间,少女的脑海里仿佛一下子划过了一抹亮光,她并不是没有思考过这个事情,只不过是不乐意承认这回事罢了。 郑云森是什么角色,第二军又是什么角色,顺昌行会是什么角色,沐锦难道会不明白吗?他却要在这会儿进攻智乡关,那又是什么目的?是真地要攻打智乡关,打新罗军队个措手不及,解除腹背受敌的危险,取道西边,攻打北征军队,还是真地要空出这十天时间,让北征军与第二军血拼一场,让他们彼此消耗? 否则,他又哪里会把军事指挥权交给郑云森?为什么不留下乔先生在剑岭城坐镇指挥?他为什么会叫自己前往立城,找楼姑娘,为什么自己派出去寻找楼姑娘的十拨人马,现在连一个也没有回来? 这其中究竟有什么目的,该不会真地像叶森剑所说的那样,这一切都是沐锦计划好了的?而就是为了消耗第二军的实力,借新罗的刀,来稳固自己在沐北的统治地位? 然而,假如只是为了这样一个目的,把百姓的生死弃之不顾,把沐北放在异常危险的环境中,那是不是很值得呢?而那样的事,沐锦又真地做得出来吗? “然而,尽管殿下很聪明,可郑大人也不是傻子,就十天时间,那数十万民兵一定扛得住,而等殿下回来以后,那损耗的也只不过是老百姓的力量而已,第二军的实力一点也没有受到损耗,殿下这个如意算盘,可没有打好哟。” “在我的老家,无缘无故猜想自己的上司,是会受到军事制裁的!” 少女轻轻地扬起眉头,忽然冷冷地说道。 叶森剑瞬间一呆,只听少女冷冷地说道:“你没有必要搬弄是非,纵然沐北内政动荡,顺昌行会争权夺利,可是,殿下还是不会拿整个剑岭城来押这个赌注的!纵然所有的事情都像你所说的那样,然而,我却相信,殿下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是为了权势而心狠手辣的人,从战略战术上来说,殿下进军智乡关,完全是非常美好的偷袭,战术上没有任何瑕疵与纰漏。而楼姑娘没有回信,那里面肯定也有咱们不知晓的缘故。这一战牵涉到全沐北的生死存亡,只有目光短浅的人才会在这儿妄自揣度,毕竟要是沐北被攻破了,那沐北政权也就随之分崩离析,到那个时候,大家都只有完蛋。你既然有这么多空闲时间,我看倒不如去训练一下那些军士,也免得他们以后死得很悲惨!” 叶森剑微微地挑了挑眉头,嗓音冰寒地说道:“大人如此相信自己的判断,那为什么又要一次次派出人马去通知楼姑娘?如果大人所言属实的话,四天时间,不是已经能够从这儿到立城走一个来回了吗?可是,为什么楼姑娘却连半点影子也看不到?假如楼姑娘没有接到殿下的命令,你认为她有那个胆量吗,眼睁睁看着剑岭城十万火急,却无动于衷?” 少女心里一冷,刚想说点什么,这时,远方一匹战马如飞而至,长街之上,人们纷纷闪避一旁,马上的人高声喊道:“冷大人!冷大人在哪儿?” “我在这儿!” 一看到那个人,少女脸上的愁云瞬间一扫而光,开心地蹦了起来,大声应道:“我在这里!” 战马疯狂地奔了过来,马上的军士“咚”地一声,跳下战马,大声叫道:“大人!” “发生了什么事?如何这会儿才赶回来?那些人呢?你们见到楼姑娘没有?” “大人,我们在路上遭遇了劫匪,所有兄弟都被他们抓住了!” “怎么会那样?” 少女与叶森剑异口同声地大声嚷了起来,少女不敢相信地说道:“到底是什么强盗如此张狂?你们有上千人,哪里可能一下子都被强盗给抓住了呢?” “大人,我们尽管有上千人,然而,他们人更多,至少有一万人呢!” “一派胡言!”叶森剑冷冷地喝斥道,“那是你们自己不小心,就把事情往强盗身上推,现在沐北到处都是抗击新罗的正义之师,又哪里来的那一万匪众?明明是胡乱推脱责任罢了!” 那个侍卫瞬间竖起剑眉,慷慨激昂地说道:“叶大人,我们这一千兄弟尽管没有什么能耐,可是,也是跟随着殿下征战各处的精锐之师,纵然是马革裹尸,也绝不会有二话,更不会拧一下眉头,今天我所说的这些话,假如有半句谎言,那就叫我吐血而亡,死无葬身之地!” 少女神色发白,暗暗地一咬牙,沉声说道:“那第一批呢?保护我的姐姐们前往立城的队伍,难道也让他们抓住了吗?” 那亲卫一下子变了脸色,叩拜到地,伤感地说道:“卑职没有本事,请姑娘处罚!” 少女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想起柳家的那三个女子,不晓得她们被吓成了什么模样,沉声问道:“她们现在如何了?那群强盗有什么条件吗?有没有伤害我们的人?” 那侍卫一下子有了精神,立刻回答道:“他们没有伤害我们的人,只是埋伏在那儿,打了我们一个措手不及,连受伤的兄弟都很少。本来他们也是很凶恶的,逼迫我们为他们带话,可是,当他们得知我们是您的手下,那态度可就好多了。” 少女微微一呆,轻轻地问道:“你说啥?” “大人,那些人不晓得我们是什么人,他们抓我们的人,不是为了伤害我们,而是为了找人带话,说要和您见面。” “要和我见面?” “是呀。” 少女紧紧地拧着眉头,问道:“他们的头领是哪一个?” “那个人三十出头,打仗很厉害,只看一眼,就晓得不是寻常的强盗,仿佛受到过正统训练的将士。他们那支队伍十分精良,每个人的战斗力都很强悍,兵器装备也很完整,只是缺乏正式的军装。他们不乐意说出他们的真实身份,只是说没有歹意,只要大人出面,看到了他,就会明白他们是什么人了?” 少女拧着眉头,静静地想了好一会儿,忽然说道:“马上备马,我们去会会他。” “你着了魔了吧?”叶森剑一下扯住她的手,虽然两人一直都处于一种“对立”关系,然而,不管怎样,也是同一面旗帜下的伙伴,男子大声说道:“你这会儿还要去城外,你想送死吗?” 99mk.cc。wap.99mk.cc 正文 第276章 是咱们的大军吗? 少女扭过脸瞅着他,板着面孔说道:“我的姐姐和部下,都在他们手里。” “那又如何?你自己一个人本事再大,可是,又打得过他们吗?” “未必然叶将军还准备派一支军队给我吗?多了不要,五千人足够了。” 叶森剑张口结舌,一时噎住了,想一想,他也只不过是一个前锋将领,郑云森现在预备保存第二军主力,不要说几千人,就是几百人,他也没有办法调遣。 少女鼻子里冷冷地哼了一声,飞身跃上那个亲兵侍卫牵过来的战马,紧紧地跟随着那个亲兵,低低地喝斥了一声:“驾!”战马瞬间就像得到了冲锋号令的勇士,扬起四蹄,向着剑岭城外,狂奔而去。 叶森剑一挑眉头,正好这会儿有一个军士牵着战马,走了过来,他一下把马抢在手里,飞身上马,紧紧地跟在少女后面,奔着西城门,打马如飞! 月光皎洁,照如白昼,晶亮了无限江山! 长风尖啸,烈烈作响,大雪飞扬,铺天盖地而来,晶莹了苍茫大地,遮盖了天上皎洁的明月。雄鹰在天空盘旋、飞鸣,发出一阵阵尖厉的长啸,四下里一片混沌,根本就看不清方位。 可是,在如此冰寒刺冷冽的天气里,一支一眼望不到边际的队伍却仿佛是游龙般,慢慢地向前挺进。那一道道咆哮的长风,仿佛就是一把把凛冽的战刀,恶狠狠地割在人们的面颊上。风太狂了,雪太猛烈了,这群人已经无法睁开眼睛,然而,这却并没有损耗他们的战斗激情。沐北的热血百姓们,他们在接到第二军郑大人的“悍疆募军令”后,争先恐后地带着自己准备的武器,骑着家中最壮健的坐骑,源源不断地向剑岭城赶去,替他们心里渴望着的“天下顺昌”献出自己的满腔赤诚! 这是一个威武雄壮的民族,他们土生土长在这儿,早年便骑马打猎,自然弓马娴熟。少女很清楚,只要加以雕琢,在这片伟大而神奇的土地上,自然就会诞生出一支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强悍军队。可是,现在,看着那些满怀信心,披霜载雪,长啸着沐北长歌的汉子,她的心中却陡然涌起了无限伤感。她打算把他们拦下来,可是,换来的,却是不屑一顾的冷眼,那些人看到一行三人向西面狂奔而去,都轻蔑地大声骂了起来:“临阵脱逃,可耻!” “大人,赶快走吧。”沐锦留下的亲卫兵扭过头急急地说道。 突然之间,少女眉头微微一挑,一拉战马缰绳,战马人立而起,一下子停了下来。亲兵侍卫跑出去好远,才停了下来,扭头问道:“大人,又怎么了?” 少女拧着眉头,竖起耳朵,扭过脸,向着一边的叶森剑问道:“你听到没有呢?” “轰隆!轰隆!轰隆!” 一阵阵急促、沉闷如晴天霹雳一般的声音慢慢地传过来,由小到大,越来越响,好像从地下钻了出来,顺着人的脚心,直往头顶上窜。 叶森剑轻轻地挑着眉头,一下子从马上跳了下来,年轻的身影飞步跑上一边的高坡,举目远望,瞬间,他整个人就像泥塑木雕似的,静静地看着西面,呆呆地一动也不动。 没一会儿,百姓群中也有几个人听到了那种响声,他们也爬上了那面高坡,举目望去。 雪原上一片寂静,寂静得有些出奇。可转瞬之间,就有人反应过来,仿佛做了恶梦似的,尖叫起来,惊恐地指着西北方向,问道:“那儿有军队?是咱们的大军吗?” 滚滚的马蹄声从西面传过来,那淡淡的黑影从模糊到清晰,从一条黑线,到大幅黑面,数量惊人,足足有一千多人,蹄声滚滚,声若惊雷,从遥远的栖霞山脉,飞驰而来! “快跑!” 犀利的少女的声音一下子响了起来,那些人瞬间一呆,一起扭过脸去,这才看见一个一身战袍的少女坐在马背上,手里已经抓着佩剑,指着西面方向大声喝道:“是新罗的骑兵!快跑!向剑岭的方向跑!” 人群中瞬间掠过一阵恐慌,然而,马上又有人疑惑地问道:“新罗的军队如何会出现在沐北内陆?” “是呀,”有人跟着说道,“他们可是在剑岭关外面呢!” 可是,想跑已经来不及了,那再熟悉不过的纵马手法,那再熟悉不过的冲杀阵型,一看就是受过正统训练的新罗边境军。少女神色苍白,抓着战刀的手微微冒出汗来,寻思道,那些都是些什么人?他们如何会冲破剑岭关,出现在沐北内陆?而这个地方居然连一支军队都没有,如果他们冲刺到沐北后面,那又会造成什么严重的后果呢? 瞬间,所有的想法都一下子在少女的脑海里飞速掠过,少女猛然扬起佩剑,大声叫喊起来:“我是沐北参谋部高级军官冷薰,所有人听我号令!” 长风尖啸,把她的声音吹得七零八落,只见前面黑压压一大片黑影,铺天盖地而来,以密密麻麻的冲锋队形扑杀而来,就像狂涌的浪潮,势不可挡。 “哪里会是新罗的军队呢?”还有人在疑惑着。 人群里,猛然响起一串串撕心裂肺的惨叫,不远千里,只为了响应国家号召,前来投军,准备保卫家园,保卫沐北的汉子们,突然遭遇到敌人的偷袭,一下子乱了阵脚,不知该如何是好? “跑呀!” 然而,这个时候再想逃之夭夭已经太迟了,在不成队形的乱纷纷的逃跑中,只会被新罗骑兵全部砍杀。少女回转身子,大声叫喊起来:“不要逃跑,赶快把他们拦截住!” 可是,哪里会有人听她的话呢?亲兵侍卫冲了过来,一下扯住她的战马缰绳,大声叫嚷起来:“大人,快跑!” “快,立刻通知剑岭大本营!” “大人!晚啦,搞不赢啦。” 好像是为了证实她的话似的,那刺杀的冲锋号响了起来,一点都没有错,正是新罗正规军的冲锋号。 狂乱的马蹄轰轰然狂奔而来,一下子就追赶上了那些仓皇奔逃的百姓,疾如闪电,快如旋风,刀锋凛冽,还没有等沐北的老百姓反应过来,人群中便迅疾地飞掠而过一道道白光,血雾弥漫,他们的一个个脑袋被劈了下来,那血喷涌而出,喷洒在冰天雪地里! 短兵相接,在对方快如闪电的速度与老道毒辣的凌厉刀势下,沐北的人们丝毫没有还手之力,何况,他们又哪里懂得反击。刺耳的惨叫声几乎全部都被汹涌的马蹄吞没了。他们一个个地跌下马去,然后被后面的马蹄踏成肉泥。 少女急得双眼血红,百姓们哪里见过这种阵势,一个个都吓得几乎傻掉了。少女感觉在这样的狂乱场面里,她个人的力量是那么微不足道。一个年轻人骑着马在前面奔跑,后面追上去的新罗军士一刀砍断了他的脖子,鲜血狂泻而出,喷洒在少女的大服上,她一剑刺透那个新罗骑兵的心脏,剑尖闪闪发光,飞起一串血花。 “叶森剑,快,立刻回去,告知大本营!” 这队骑兵差不多有一千多人,一个个都是穿着清一色的新罗正规军的军服,他们急着追赶奔逃的百姓,一时竟然还没有人发现这儿还有三个拥有抵抗能力的人物。叶森剑被好几个新罗军士包围,少女挥剑上去,替他解围,大声叫嚷:“快走,快回去报信!” “叫女人掩护我,那只能说明我无能,我办不到!” 叶森剑不愧是身经百战的精锐军人,身手敏捷迅猛,没有半点花架子,只见他战刀一劈,便劈翻一个新罗军士,刀势凌厉,犹如猛虎下山。 少女眉头一拧,忽然一把脱下大服,扔在地上,纵马长啸:“新罗狗强盗无耻至极,屠杀百姓,活该千刀万剐!”说完,她猛地一拍战马,高高地举着佩剑,向着新罗军队猛冲过去。 “大人!”那个亲兵侍卫看到这种情况,急得双眼一片血红,打马跟上,紧紧地护在少女身侧。 两骑战马,暴怒地狂啸着,不顾一切地冲向那支千多人的新罗军队。这样一幅画面,看上去就像一个特写镜头似的,那般令人不可思议!可是,这个时候却不容谁多想一秒钟,新罗的官军们好像这个时候才发现了少女,看到她身上的军服,有人高声喊叫起来:“兄弟们,快来呀,这儿有个作官的!” 瞬间,那些围着老百姓挥舞战刀的新罗军人,全都一下子好像退潮的潮水,放过了那些百姓,而一下子向着少女包围了过来。是的,那些百姓能算得了什么,而一个沐北军官的分量却是那些老百姓无法相提并论的。 叶森剑惊得呆若木鸡,那些攻击他的新罗军士一下子都转移了攻击目标,向着少女奔了过去。他很清楚,少女用生命为他赢得了逃之夭夭的时间,那并不是为了单纯的伙伴情,而是为了剑岭城里那百万军民的身家性命!刹那间,他只感觉到全身热血沸腾,一种深深的惭愧感一下子紧紧地抓住了他的心! 咆哮的长风里,他双眼血红,恨得牙关痒痒。他狂啸一声,向着剑岭城打马如飞而去。 他跑得太迅猛了,假如他能够再多停留一会儿,说不定就可以看到那些让他欢欣鼓舞的画面,然而,命运有的时候就是那样难以琢磨,正在他扭转身,打马而去的一瞬间,依然是在那片远远的西北方向,一道灰蒙蒙的黑线再次漫天而来,震得大地瑟瑟发抖。长风尖啸,雪花漫天,杀气在长空飞扬,飞腾,在一片雪原上面,在每一缕长风里面,在每一片雪花下面,一支身上穿着各样服装的骑兵队伍,就像在大地上吹卷而过的狂风,挟带着雷霆万均之势,汹涌而来! 99mk.cc。wap.99mk.cc 正文 第277章 一夜之间诞生 “前面是哪一支军队?快快报上部队番号,还有将帅姓名!” 一个雄浑的嗓音顺着长风,吹卷而来,震动着耳膜,拼杀中的少女一剑刺翻一个新罗军士,瞬间板起面孔,感觉那长风里的声音十分熟悉。 “赶快报上部队番号和将帅姓名!” 对方人马最起码有一万人,而且只看那队伍排列,就不难看出他们的彪悍之处。新罗军队立刻暂时停下了对百姓的追杀,前锋官扭回脸高声喊道:“我们是新罗镇守沐北的第十九区第二十二中队,对面是什么人?” “是沐北内陆的镇守新罗军队?”少女喃喃自语。 只是那么一眨眼之间,少女就已经想清楚了所有疑惑。沐北新生政权是在一夜之间诞生的,是各个省郡发动起来的政变,几乎是在短短的十多天,沐北的原新罗镇守官军就全部被赶出了沐北边境线,不是丢掉了性命,就是身受重伤,然而,沐北独立的时间毕竟太过短暂,很多事情还来不及彻底肃清,再加上目前沐北内政并不稳定,他们也还没有腾出工夫来理那些藤藤蔓蔓,而新罗大军又气势汹汹奔杀而来,在沐北内陆还会存在一些新罗的骑兵,便不难理解了。 那些人肯定是在沐北政变中被打散的新罗军队,现在看见新罗北征,因此便又呼号一声,再次集结起来,幻想着配合外面的新罗大军,在沐北内陆搅他个天翻地覆,抢立功劳,却没有想到在这儿遇到了应第二军之征军令,奔赴剑岭城的百姓队伍,为了防止他们走露消息,所以大肆屠杀。 眼前这些人的身份已经搞得清清楚楚了,可是,对面的那支队伍,又是干嘛的呢? 听见那些新罗军队报出了自己的番号后,对面那支人马猛然一下子陷入了午夜般的静默之中,只听耳畔长风尖啸,天地之间乌乌惨惨的。一场暴风雪过后,那天空中的月亮也失却了原有的皎洁光彩,而显得那么灰蒙蒙的,仿佛蒙上了一层层灰色的雾幔似的。大雪不知什么时候停息了下来,可是,那风儿却依然无比猛烈地吹刮着,吹卷起地上厚厚的积雪,飞扬上半空,就好像又降下了一场暴雪似的。 “冲呀!” 一声响亮、整齐的冲锋号猛然响了起来,依然还是新罗正规军的冲锋号,与那一支新罗军队没有丝毫差别。可是,他们寒光闪闪的战刀和飞扬的马蹄,却清清楚楚地展示了他们的杀气。新罗的军士们一下子慌了神,他们的将帅冲了上去,大声地喊了起来:“我们是新罗镇守沐北的帝国军队,贵方是哪部分的?是不是新罗军队?请停止前进,请停止前进!” “嗖”地一声,一支利箭破空而来,一下子就射穿了那个将领的咽喉。夜色里,喷涌而起一道耀眼的血光。那个军官“砰”然倒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准备迎敌!准备迎敌!” 那伙新罗军队急急地变换队形,可是,一切都已经太迟了,距离如此之近,马速如此之快,人数数倍于他们,不管是从人员上,还是从杀气上,都已经占了绝对的上风。那些屠杀老百姓的新罗军士,哪里会想到天理昭彰,形势急转直下,而报应也会来得如此之迅速,屠杀再一次在冰天雪地里上演,不过,对象却已经不同了,刀剑相碰,乒乒乓乓,哗哗啦啦,空气中响起清脆、响亮的刺杀声。那些人尽管穿着各种各样的服装,可是,刀法纯熟,武器精良,动作利落,往往一刀制敌! 战场上处处刀光剑影,就像虚幻的梦景,但刀剑相碰的声音却又是那般真真切切。新罗军队在如此疯狂、迅猛的冲杀之下,没一会儿就被冲杀得七零八落,不成队形! 长风还在尖啸,吹卷起地上的积雪,漫天飞扬。那些新罗军队哪里想到,这支连军服都不齐整的军队,居然拥有着如此凶猛的战斗力,简直匪夷所思。一时之间,到处都是震耳欲聋的拼杀声,在距离剑岭城不到六十里的茫茫雪原上,一场汹涌的屠杀正在猛烈地上演着。 “报!” 一声报告声猛然传过来,在临时搭设的军帐里面,一个将领正在来来回回地踱步,好像正在等待什么人似的。 传令兵走了进来,大声说道:“报告大人,有一个主动投降的俘虏兵,请求见您。” 男子还很年轻,面相极其俊朗,一双眼睛长长的,嘴唇很薄,只扫一眼,就不难看出此人性情无比坚毅,很有主见,然而,这会儿,他却稍微地显得有点坐立不安。听了传令兵的报告,他拧着眉头说道:“是新罗军队的俘虏吗?他找我有什么事呢?那个沐北的军士还没有回来吗?” “还没有回来,大人,至于那个俘虏,她始终不愿意说,她只是想见大人一面。” 那个将领很随便地摆了摆手,说道:“把那个俘虏带进来吧。” 少女走进去的时候,那个将领正向着帐篷里那三个女子,彬彬有礼地问道:“姑娘她的身体还好吧?” “身体自然不错,只是运气有点不好,一个不留神,就被别人给抓住了。” 这句话一说完,那个将领高大的身子猛然震动了一下,一下子扭过脸来,然后,那个二十多岁的汉子一下子惊得呆若木鸡,几步跑了过来,张大嘴,似乎忘记了怎么说话了。 “石剑,你那么远地让我来,难道就只是让我这么站一下吗?” “姑娘!原来是你?”石剑一脸征尘,然而,却无论如何都无法掩饰他脸上那真诚的微笑。 少女一下子取下风帽,轻轻地笑着说道:“我还正想询问你呢?你是咋回事呢?怎么上好的军人不做,却要带着部下,去干这打家劫舍的营生呢?如果不是亲眼看到,便连我自己都真地无法相信呢。” “姑娘,你离开了,我们又哪里放得下心,回去呢?” 石剑轻轻地叹息了一声。少女很清楚,沐锦当初在新罗帝都放弃了东南兵务使,他们依然感到很后怕。她也不想当面说破,只是轻轻地拍了他一下。 “现在我回来了,你总该不担心了吧?” “是呀,否则,我们也不会兜了那么大一个圈子,来找姑娘您哦。我们不好直接去剑岭城,担心引起不必要的误会,而只能用这样的办法来与姑娘会面,希望姑娘不要责怪哟。” 石剑诚心诚意地说道。少女轻轻地笑了笑,说道:“石剑,你如何变得与我如此客客气气起来了?我们可是同生死,共患难的战友,在一个战壕里喝过酒,可有着过命的哥们情谊,现在你能在这个时候回来,我可真地十分感谢你哦。” “姑娘回来啦?” “姑娘在里面呀?” 帐篷外面,一下子响起了军士们的嗓音,少女晓得是刚才她过来的时候,被那些相识的军士看到了。石剑满面激动、喜悦,涨得面孔红红的,说道:“姑娘,出来与大家说上几句吧,我们可都天天都念叨着你,盼望着你来呢。那会儿晓得你在伊科出了事,我们都马不停蹄地赶去救你呢,然而,走到半途,晓得你又回来了,所以,我们才日夜兼程地赶了回来。” 少女心中感动得不得了,那会儿把东南兵务使救出来,也是从战略意义上来思虑的,可是,她哪里想到当初那救他们出火坑的情谊,却让这些铁血男儿真心真意地拥护她,爱戴她?她轻轻地走到门前,一下子掀开门帘,长风尖啸着,吹刮了进来,冷冷地吹打在她的脸上,帐篷外面,一束束火把高高地举着,军士们密密麻麻地挤在那儿,那一张张面孔看起来都是那般熟悉,那般激情澎湃,就只是为了看上她一面。一看到少女的身影出现在帐篷门口,黑压压的人群里一下子爆发出海啸般的欢笑浪潮。 “姑娘回来啦!是姑娘回来啦!真的是姑娘啦!” 军士们高声呐喊,挥舞着马刀,表达着他们无比喜悦、激动的心情。 少女轻轻地举起手,示意大家安静下来。那欢欣鼓舞的人潮一下子就静了下来。军士们都静静地看着她,少女走上了营地旁边的一个高坡,在那儿,一面白底红云的大旗猎猎随风,军旗上面,红色的火云激情澎湃地喷吐着熊熊烈焰,这是东南兵务使的军旗,不但象征着东南兵务使出身沐北的身份,也象征着这支军队的历史和功绩。 长风吹卷,少女一身军服在冷冽的长风中,显得特别英姿飒爽。她轻轻地伸展双手,神情真切,高声说道:“东南兵务使的将士们!我是沐北剑岭大本营参谋部的冷薰,也是你们曾经的战友,现在,是我在和你们说话。” “今天,我能在这里看到你们,特别激动、喜悦!你们用自己的真切行动,向我,向沐北证明了我当时的决定是多么正确,你们的行动,也展示了你们的忠诚、英勇。新罗大军压境,沐北大战在即,在如此生死存亡之际,我能够看到你们坚毅地义无反顾地站出来,我冷薰感到特别高兴,这是我个人的荣幸,也是全沐北军民的荣幸!更让全天下人民深感荣幸!我谨代表剑岭城里面的百姓,代表沐锦世子,代表全沐北的军民,真切地欢迎你们回来!” 99mk.cc。wap.99mk.cc 正文 第278章 大人万岁! “大人万岁!沐北万岁!” 人群瞬间山呼海啸起来,一万名军士振臂高呼,呼声激昂,令天地为之震颤不已,这群叛逃而出新罗,四处漂泊的浪子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家园,他们狂乱地挥舞着马刀,兴奋地呼喝起来:“纵然抛头颅,洒热血,也永远追随大人!” “大人!”石剑踏着庄严的军步,一步一步地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东南兵务使的军旗,镇定、从容地走到少女身边,忽然单膝下跪,仰起面孔,沉声说道,“大人曾经独闯龙潭虎穴,不惧刀剑,不避艰险,把我东南兵务使五千官军救了出来。当天,在新罗帝都,我们就已经在心中萌誓,从此以后,永远追随大人左右,永远遵从大人的号令,永远服从大人的教诲,永远不会叛离大人!现在,我石剑,情愿把东南兵务使,五千旧部,五千新军的指挥权都交给大人,请大人率领着我们,领导着我们。以后,我们东南兵务使就是大人的兵锋,大人说往哪儿进军,我们就向哪儿进军,不惧生死,永远不离不弃!” “哗哗!啦啦!” 一把把战刀高高地扬起,一万东南兵务使的官军一起单膝跪地,仰起脸,看着那个站在高处的少女,齐声呐喊:“不惧生死,永远不离不弃!” 她还是那般年轻,几乎还有点稚嫩,然而,世界上有一种人,不管她看起来有多么娇弱,可是,她的精神,她的目光,都好像是一团团熊熊燃烧的火焰似的,一旦接近,就会感觉到无穷无尽的热情与力量,让人欢欣鼓舞,让人心悦诚服地紧紧相随,而冷薰,正好是这么一种人。当你看着她时,你可以全然不看她的年龄,毕竟她的身份,她的影响力,她的胆识,她的韬略……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实心实意,那么让人信服、感叹,她名望所归,她万心所向! “石统领,”少女走了过去,神情肃穆,目光坚定,她慢慢地伸出了手,说道,“我谨代表沐北新一代的王者,接受你的部队,你的军旗,接受你们对沐北的赤胆忠心!” “万岁!大人万岁!沐北万岁!” 军士们激情澎湃,他们像汹涌的潮水般,轰涌而上,众星捧月般地围在少女身边,兴奋地挥舞着战刀,高声呐喊,而那面白地红云的军旗,则在他们的头顶上,迎着长风,高高地飘扬着。 八二一年十月十六日夜里,在距离剑岭城数十里外的雪原上,未来的凤玉王拥有了属于她的第一支武装力量,白底红云大旗第一次在沐北高原的上空闪亮登场,高高飘扬。一万名东南兵务使官兵一起见证了这一历史性的伟大时刻,那一天,他们并不知晓自己未来的命运会走向哪里,也并不知晓这个夜晚的一切,将会给未来的西贵大地书写怎样一番惊天地、泣鬼神的传奇故事?历史的巨大车轮沉重而缓慢地向前滚动,没有人能够阻挡它改天换地,倒移乾坤的巨大力量!在以后的岁月里,这面光辉的军旗将在沐北大地上处处飘扬,厚重又悠久的伊科,凶悍又残暴的新罗,缤纷又富庶的离珠,神奇又辽阔的宁海,美丽又危机重重的刚生,还有关外,那千里青青,一望无际的大草原……这些雄壮的军士都会让他们的铁誓之花四处绽放,写意他们神圣又不朽的一代盛名! 午夜时分,少女率领着这支全部由轻装骑兵构成的精锐之师,从雪原出发,向着暗夜里的剑岭城,如飞而去…… 风雪不知什么时候都停息了。天清气爽,那轮金黄的圆月,似乎也更加明亮了…… 将近三更时分,剑岭城头猛然响起了一阵阵紧急、猛烈的“咚咚”战鼓声,会议室里面寂静无声,那些从各个军团赶过来的指挥官一个个都静静地坐着,谁都没有说一句话。就在方才,有骑兵前来报告,新罗军队已经出现了,只怕不久之后就会对剑岭城展开疯狂地进攻。刚刚从一个农夫提升为骑兵劳候的中年汉子诚心诚意地说道:“他们拥有着强大的骑兵军团,整整有二十多面旗帜,有不计其数的步兵团和重甲军士,一眼看不到边际,就像浪潮一般,铺天盖地而来。他们高高举着的熊熊燃烧的火把,也遮蔽了漫漫天空,前前后后蜿蜒了二十里路,而前锋部队已经到了剑岭城下,后面的军队还在二十里外的碧草谷上前进。假如少女在这儿,她一定就能够看出这是一个陷阱;假如叶森剑在这儿,她说不定也会壮着胆子,说出情报里面的虚假之处。只是,很遗憾地是,这会儿他们都没有在这儿。郑云森摸着下颌的胡须,抬起眼睛,斜了一眼楚锋,沉声问道:“楚将军,这个情况,你怎么看?” 楚锋微微地眯缝起眼睛,仿佛一下子中了魔似的,迷迷糊糊地好像还没有睡醒,只是打着“哈哈”地说道:“将军韬略非凡,智慧超群,将军的意思,就是我们的心意,我们乐意在将军鞍前马后效力,遵从将军的吩咐。” 郑云森轻轻地扬了扬眉头,在心里骂了起来,这可真是一个无比狡诈的老顽固,然而,他的面部神经却微微地抽动了一下,冷冷地说道:“来了呀?那不是更好吗?” 郑云森现在已经不能说年轻了,就说他的身份吧,能够坐在这个统领数十万大军的位置上,也算很不容易了,当然,也不是很意外的事。知道郑云森的人都很清楚,在十年来的战斗岁月里,他也称得上沐北高原上唯一一个“不败将军”,经历了大大小小一百多次战斗,可是,却从来都没有打过败仗,从这个角度来说,就连乔云佐都不能与他相提并论。然而,没打败仗,却并不能说明那就是胜利,其实,他打胜仗的次数却极其稀少,差不多用一只手指都能够数清楚。楼姑娘就常常这样说他,“第二军最拿手的就是采用比较合理的战略转移,他们一直都在把这一项伟大的战略战术巧妙运用,叫他们与敌人动真格的?呵呵呵呵,开什么玩笑?郑大将军还要保存沐北大军的精锐之师呢!” 假如是在过去,困守着剑岭这样一座城池,与新罗百万大军对抗,郑云森或许早都像过去那般,溜之大吉喽。然而,现在的情况却让他感觉浑身热血沸腾起来,是呀,又有谁乐意一辈子都背着一个“逃跑将军”的不太雅致的名号呢?过去,沐北军是一支乞丐部队,没有钱,也没有人,现在可不一样了,在沐锦财力的大力支持下,他们也有了自己全新的装备,有了锐利的战刀,与坚硬的战甲,有不计其数的良马,还有上百万的将士。特别是有了那个一直跟在沐锦身边的小丫头,她还“发明”了一大堆古灵精怪的城防工具,尽管还有好多他都使用不来,不过,他会使用的那些,却是威力巨大,况且,在她的管理下,城池也加高加固了不少,而现在外面一片冰天雪地。新罗军队无异于全部暴露在雪原上面,他们不远万里而来,而自己却可以以静制动,以生力军对付疲惫之师,城高墙固,战刀锋利,粮草充足,又坐拥百万之众,难道还不会打一场大胜仗吗? 郑云森血管里的血液“噼噼啪啪”,慢慢地燃烧了起来。他在心里寻思道,假如这一仗打赢了,那么,他在沐北的威望不是会冲天而起吗?顺昌行会那群成天扯着嗓子叫唤的老家伙,哈哈哈哈,到时候不是就一定会臣服在自己脚下吗?而沐锦那个毛头小子,就更休想在自己面前张牙舞爪喽。那样,沐北政权则会一天天壮大起来,而新罗则会慢慢地衰败下去,到那时候,就是连冲出沐北,打进新罗帝都都不再是狂热梦想里面的“神话”!三百年前,赤罗氏杀进碧川大地,划地封疆,开国登基,那家伙的前身,不也只是一个寻常百姓吗?哈哈哈哈,只要努力奋斗,一切美好的梦想就一定会变成缤纷的现实的!那么,剑岭城这一仗,就必定会是他超越梦想的第一仗…… 郑云森为自己的想法兴奋不已,他的双眼因为激动而有些充血,脸上的肌肉也一抖一抖的。后来,他一下子站了起来,面对着满满一屋子的沐北将领,嗓音低沉地慢慢说道:“新罗残暴,滥施淫威,百姓苦不堪言。剑岭城一战,是沐北保家卫国的正义之战,沐北存亡,全都在这一仗,这一仗无法避免。我已经打定了主意,请大家务必要帮助我好好打好这一仗,咱们是军人,养兵千日,用兵一时,现在就是咱们大显身手的好时机,拜托大家喽!” “为独立而战!为自由而战!沐北万岁!” 雄浑、高昂的声音在巨大的会议室里响了起来,门口站岗的军士偷偷地扭过脸来,看见一只只硕大、饱满的拳头高高地举过头顶,使劲晃动,就像一面面无比骄傲、自豪的旗帜! 剑岭城这场战斗,从此慢慢拉开大幕! 作战信号飞速在剑岭城上上下下传达了个遍,战鼓咚咚,在大营里迅速地响了起来。就在这会儿,第二军前锋营副骁将叶森剑心急火燎地奔进城中,报告了城外埋伏着几千敌军的消息。瞬间,原来完全开放的西面城门一下子全都封得牢牢的,不准任何人进出。叶森剑身上有好几处伤势,他只来得及和守城将领说了个大概,就从马上摔了下来,晕了过去,人事不知。紧接着,大批从方才战乱中逃出来的沐北平民一个个赶到剑岭城下,齐声高喊,说他们是应郑大人的“募兵令”前来助阵的沐北百姓,然而,却无论如何喊叫,那巨大而沉重的城门都叫不开了。没多久,城下就已经汇聚了三、四千平民,他们在凛冽长风中冻得瑟瑟发抖,有的还在一个劲地骂着城里面的守城军队,而有的则在一个劲哀求着,可是,不管他们如何哀求,那城门却依然紧紧地关闭着,丝毫没有要打开的迹象。 99mk.cc。wap.99mk.cc 正文 第279章 赶尽杀绝 差不多又过去了两个时辰,天空已经慢慢显出了点点亮光。在西面的地平线下,模模糊糊地出现了一道道黑线,那黑线慢慢地扩大、扩大,最后变成了一团团巨大的黑影,那道黑影来得很快,也没有做出丝毫防御的准备。在苍茫的雪原上,一万匹战马迅速地向前驰骋,蒙蒙白雾中,只能够隐隐地看见淡淡的黑色的影迹。只是转瞬之间,就已经来到了城下,剑岭城上的沐北军四方奔走。新罗大军攻来的消息很快在军中传了个遍,东面的新罗军队还没有来得及出动,西面的那些新罗埋伏起来的军队却已经展开了进攻,负责西面城防的将领肖定勇将军感到惶恐不安,心里寻思,幸亏叶森剑先前报告了敌人情况,否则,面对那从西面潮水般汹涌而来的敌人,他们可真地会弄得手足无措。 那些远道而来的百姓最先在城下咆哮起来,他们惊恐万状地沿着城门向前跑去,然而,在这么一个十万火急的时候,哪个又敢给他们打开城门呢? 城墙上面传来一阵阵“吱吱!嘎嘎”的响声,那是重型弩箭张开时的声响,肖定勇副将高高地站立在城头上,穿着一身黄色的大服,手里抓着大刀,不屑一顾地看着前面的队伍,鼻子里冷冷地哼了哼,这只不过是一支万人轻装骑兵队伍,居然就敢孤身犯险,来冲击剑岭城,真地是狮子大开口,异想天开啊。他对军士们嘱咐道:“不必留情,全部射杀!剑岭之战的首战之功,我们一定要把这个功劳给抢下来,而不能落在别人手中!” 他的手下齐国疑虑重重地摆了摆手,很有些难堪地说道:“然而,剑岭城下,还有那么多百姓。” 肖定勇微微地挑了挑眉头,眼里一闪而过一道道锐利的锋芒,神情里多了些许迷离的色彩,生硬地说道:“老百姓呀,我怎么没有看到呢?”然后,肖定勇将军居然就这样大摇大摆地走下城头,走向营帐,歇息去了。 这天气可真冷啊,冷得人牙齿直打战,城下那么点军马,哪里还需要他再呆在那儿守着呢? 齐国瞬间恍然大悟,他扭过头,向着身后的那些中级将领安排起来:“下面的百姓可全部都是新罗军队化装混进城里的,一心想着欺骗咱们,想蒙混过关,就是想着咱们会有所顾虑,而不会放箭,只要咱们一把城门打开,那些人立刻就会变成一把把寒光闪闪的战刀,把咱们统统干掉,把剑岭城踏平!” 那些中层将领与军士们一下子就明了了齐国的意思,一个个群情激昂地说道:“新罗强盗如此狡诈,可实在是太欺负人了。如果不把他们赶尽杀绝,那我们又哪里还会有脸面再存活在这世界上?” 城头一时闹哄哄的,人们紧紧地攥着拳头,向着城下疯狂地叫嚣起来。可是就在这会儿,那支万人轻装骑兵队伍却一下子停留了下来,最前面的那个一身黑色大服的骑兵打马上前,一下子摘下风帽,露出一张秀气姣好的面容,女子高声说道:“我是参谋部的军事参谋冷薰,后面是我的军队东南兵务使,先前的新罗军队都已经被我们干掉了,请守城的将士把城门打开,让我们进城!”她的嗓音尽管不是特别大,然而,城墙上的每个人却全都听得真真切切。然而,令城下的人没有想到的是,城头上的那些人却哈哈大笑起来,心里寻思道,如果没有叶将军率先通报情况,那说不定还真就被他们给蒙骗了过去。哈哈,冷参谋已经以身殉国了,他们居然还打着冷参谋的招牌来招摇撞骗?什么东南兵务使?那是哪儿的队伍?是叛乱分子吗?真是撒谎也不好好计划一番,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齐国尽管并没有看见过冷薰的正面相貌,只不过是远远地见过几次她的背影,这会儿距离太远,而早晨时分又薄雾蒙蒙,更加看不太清楚真切的相貌。他的头脑里已经认定了下面的人就是新罗军队化装而来的,再加上又受到了肖定勇的暗示,心想,反正出了大事情,又不需要他来负责,反正有肖定勇挡着,于是,那胆量也一下子“牛”了起来,鼻子里冷冷地哼了哼,淡淡地大手一挥,叫嚣起来:“为自由为战!为沐北而战!自由万岁!沐北万岁!杀呀!把下面的新罗奸细全部干掉!”一时间,叫嚣四起!回应冷薰话的,居然是三百多台弩箭的同时发射,密密麻麻的弓箭夹杂着巨大的轰鸣声呼啸而来,一时间“嗖嗖”作响的箭雨弥漫了剑岭城城头上的天空,铺天盖地而来,看那架势,不把下面的人射成筛子,绝不罢休! “快!保护大人!” 东南兵务使的官兵们一时之间惊得目瞪口呆,他们迅捷地反应过来,高喊一声,便冲了上去。十多个年轻的将士齐齐挡在少女身前,替她构筑起了一道密不透风的人墙。那些弩箭经过少女精心改造,能够连续发射四十八根,力道之猛,速度之快,简直匪夷所思,没有什么兵器能够匹敌。瞬间,万箭齐发之下,那些弓箭宛如天空中陡然降下了一场疯狂的冰雹,从上而下,一下子把十多个年轻将士的身子射穿,他们的身体痛苦地扭曲着,身子在弓箭不可思议的冲击力之下,瞬间倒飞而出! “快!保护大人!” 石剑挺着长剑,打马而上,一剑劈翻一支硬箭,一大群军士一拥而上,完全把生死置之度外,把少女紧紧地保护在中间。他们可都是轻装骑兵,没有长盾,也没有战甲,因为是跟着少女一起前来投军,所以完全没有防御的准备与队形。一轮密密麻麻的箭雨之下,瞬间人喊马嘶,惨叫声不绝于耳。奋不顾身地冲上去的军士们一个个都被强弓硬弩射翻,血肉横飞,处处都是淋漓的鲜血,处处都是令人惊恐万状的死亡…… 一个年轻的军士不要命地一把抱起少女往回就撤,硬箭射穿了他的胸口,淋漓的鲜血狂涌而出,喷洒在少女的军服和和面孔上,然而,那个军士仍然没有放手,他一面大声叫嚷:“保护大人,向我靠拢!”一边纵马如飞,然而,眨眼之间,他们的战马就被射成了筛子,再也跑不动了,马蹄一软,倒在地上。他几乎没有时间瞅上一眼倒在地上的战马,顺势在地上一个侧身翻,迅捷地爬了起来,依然不要命地保护着少女往回就跑。 “有敌人偷袭!快!保护大人!”越来越多的军士围了上来,他们就像是一股股汹涌的浪潮,一拨人倒下了,另一拨人紧跟着围了上来,没有胆怯,没有惶恐,没有退缩,弓箭射过来,立刻就有人挺胸而上,用自己的身体挡住弓箭,一个又一个勇士倒下了,终于,他们用生命保护着少女,撤退到了弓箭无法射到的地方,而他们的身后,已经密密挨挨地躺下了一地的军士,就像是被暴风连根拔起的树木,每一个人都保持着奔跑的姿势。 “哈哈哈哈!” 城头上响起了沐北军疯狂的笑声,那笑声乍一听去,居然是那么不舒服。少女沉重地摔倒在地。石剑拨开人群,冲了过来,担忧地高声喊道:“大人!你感觉怎么样?有没有什么问题?” 军士们四下里散开,石剑刚刚跑过来,瞬间圆瞪双眼,大声喝道:“大胆!居然敢对大人无礼!”说着话,就要往上冲。 “石将军,别说了。”少女无力地从那个紧紧抱着她的年轻军士的怀里伸出脑袋,神色苍白,泪水盈满眼眶,却居然没有流出来。 “是他用生命救了我。” 少女挣开那个军士的手,慢慢地站了起来。这时,军士们爆发出了一阵低低地呼喝,那个军士的后背插满了密密麻麻的硬箭,还有好几根都射中了心脏,基本上都已经断折了,不难想像他在奔跑中摔了多少个跟头,他的神情是那么不甘与疯狂,仿佛着了魔似的,好像直到他临咽气前的一瞬间,他都依然在向前狂奔,又或者,是他已经没有气了,可依然保持着向前奔跑的姿势。没有人能够明白这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力量在支撑着他?少女脱下大服,在全体官兵的目光下,把大服轻轻地披在了那个军士的身上,蹲下身子,双手轻轻地拂过他的面孔,为他合上双眼。 突然,少女猛然站了起来,回头就向剑岭城门走去。 “大人!” 军士们一起大声喊叫起来,石剑率先拦住了她,大声叫道:“大人!现在去不得!” 少女的眼睛里燃烧着熊熊的怒火,就在方才那么短暂的时间,他们就牺牲了一百多个军士,四百多人受伤。这些人,可都是踏越万里征尘,跟着她,从宁湟城来到沐北,为了她,不惜做了草寇,还几乎与伊科刀兵相向,而现在,他们更是为了她,义无反顾地奔赴剑岭城,在沐北万分危急的情况下,果断地拿起锋利的战刀,扞卫新生的沐北政权。 是的,他们曾经是叛逆,是天理难容,难以赦免的叛徒,是新罗帝国嗤之以鼻的强盗,是千夫所指,万众不齿的熊包!然而,也正是他们,率先举起了反抗新罗暴政的伟大军旗,率先跟着沐锦,与整个新罗帝国刀兵相向,当今震惊天下的“新罗帝都流血夜”就是他们一手演绎的,千里奔袭,横扫西北数十个省郡联军的战斗也是由他们打起的,就算是在被抛弃以后,也依然没有忘记他们身为沐北军人肩上的重担,以及对沐北的赤胆忠心。他们对冷薰有着非常特别的信赖,有着非常特别的依附,然而,在这个时候,她带给他们的,怎么一现身就是如此残酷无情的血腥屠杀?! 99mk.cc。wap.99mk.cc 正文 第280章 吉凶难料 手机阅读 少女心中的暴怒之火直往上窜,再也控制不住了,她一下推开好心劝告她的石剑,像一块顽石似的,接着向前去。品书网 不想石剑一子从地上爬了起来,大步跑上前,竟“砰”地一声,双膝跪地,大声叫喊起来:“大人!现在情况不明,剑岭城对我们一定存大很大的误会,如果这会儿前去,是吉,是凶,都还难以预料,千万不可以前去呀!” “呛啷啷”一声,少女一下子抽出长剑,长剑森森,闪烁着异样的不测光芒,冷声说道:“你闪开!” “大人!现在情况凶险万分,千万去不得呀!” 他的话刚一说完,一众军士纷纷走了过来,一下子跪倒了数十个。少女冷冷地一挑眉头,固执地还想向前走,突然,东南兵务使的将士全都跪了下来,万名军士齐齐高呼:“大人!吉凶难料,千万不可前往啊!” “大人如果要执意前往,那就踏着我们的死尸过去吧!” 少女一脸愤慨地呆在那儿,她扭过脸去,看着那个丢掉了性命,却难以合上眼睛的年轻军士,接着慢慢地抬起了脑袋,心有不甘地微闭双目。她的心中熊熊燃烧着难以言喻的怒火,那怒火越烧越旺,她慢慢地调整着自己的呼吸,似乎要把一切都弹压下去,弹压下去,再弹压下去。 “备马,摆冲击阵型!” “嗖”地一声破空锐响瞬间在空气中响起,剑岭城头的军士们瞬间大吃一惊,如此远的距离,纵然是重型弓弩也没有办法射到,然而,对方居然只凭借着寻常的手弩弓箭,居然一箭射倒了自己这边的中军大旗,那该需要怎样惊人的臂力?! 石剑放下弓箭,全场一片死寂,就连那些千里迢迢赶过来投军的百姓,也全都惊得目瞪口呆,一个个都情不自禁地站住了…… 少女端坐在马背上,慢慢地走上前。白地红云大旗在她的头顶上方,慢慢地飘动着,迎着长风,猎猎飘扬,站在弩箭射程的百步以外,少女冷冷地看着对面,张大嘴沉声说道:“我是参谋部军事参谋冷薰,我要见你们的最高将领!” 肖定勇这会儿正巧从休息室里走出来,大服的带子都还松松垮垮的,听到少女声音的一刹那,他整个人就呆住了,只见远远前方,军旗猎猎,白底红云的大旗在清晨的薄雾中仿佛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军容雄壮,那冲杀的阵形,那此时无声胜有声的巨大愤怒,就像一座座大山似的,倾压而来,令人不寒而栗!只那么扫上一眼,他心里就很清楚,前面这支队伍,绝对不是自己这批散漫之众可以抵挡的,自己这些人,除了人员比对方多之外,别的,一无所长,可看这阵势,人多,顶个屁用?! “我是参谋部军事参谋冷薰,我要见你们的最高将领!” 少女的声音再一次破空而去,肖定勇神色苍白,站在他身边的齐国看到他的那副神情,一道道凉气从脚底往上游窜,直窜到头顶,然后,又从头顶往下,直游到脚心,最后,便在身体里来来回回地游走,让他情不自禁地瑟瑟发抖,整个身体和心灵都被巨大而无边的恐惧给笼罩住了!他想,假如对方说的是实情,那凭着这个少女和殿下非同寻常的关系……他拿着战刀的大手,就像发鸡爪风似的,滑稽地抖颤了起来。 “大人……她……她该不会是……” “笨蛋!”肖定勇慢慢地眯缝起双眼,狠狠地斥道,“你闯大祸了。” “备马,全部与我出城迎敌,如果放跑了一个敌人,我们也没有必要再活着回城了!” 肖定勇冷冷地暴喝一声,大踏步地走下城楼,齐国迫不及待地冲了过去,立刻喊道:“大人!既然是真的,那咱们……” “啪”地一记响亮的耳光,刘副将一个巴掌扇在了齐国的面孔上,年轻的将军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领,冷冷地喝道:“你个蠢蛋!你晓不晓得她是谁?你晓不晓得她与殿下是什么关系?现在既然已经这样了,还不如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把他们统统干掉!你想想,假如她还活着,那咱们两个就只有等着殿下把咱们活活劈死!” “既然已经错了一步,那就不如拿出勇气,背水一战,把他们全部干掉!反正已经认定是假的了,那就不如假到底!” 肖定勇心里一寒,冷冷地说道:“西城防军!全休集合,准备战斗!” 叶森剑是在昏昏沉沉的睡梦中被惊醒的,轰轰隆隆的战鼓声响彻全城,他竭力忍受着身上的伤痛,顽强地爬了起来,可是,当他撑持着走上西面城墙时,却一下子呆若木鸡。他瞪大了双眼,听着下面传过来的一声又一声熟悉的叫喊,看了一眼城下严整的军容,瞬间啥都明白了,一下子推开侍卫,立刻跑下城楼,喝斥道:“你们干嘛?把城门打开!下面是冷参谋大人!” 肖定勇一脸寒冰地走了过来,一下子捂住了叶森剑的嘴,男人身受重伤,居然没有力量相抗,只听那肖定勇压低声音,恶狠狠地说道:“这件事如果惊动了上面,那么,你首先性命难保!谎报军情,导致友军遭受沉重损失,你认为殿下会饶恕你吗?如果你想保住性命,马上给我关上嘴巴,否则,我这会儿就能够干掉你!” 肖定勇眼神冰寒,杀气腾腾地大步而去,一边向前走,一边吩咐道:“等一下听我号令,我们先假装成友军接近他们,然后齐国率军攻他们侧翼,方空率军攻他们后方,在城下困歼他们,一个也不要叫他们活着离开!” 叶森剑像根木头似的呆在那儿,身体里的那股热血慢慢冷却下来。他神情迷离,目光傻傻呆呆的。刹那间,他一下子想起了好多事情,少年时没有饭吃,没有衣服穿,而那个时候接触了“天下顺昌”的思想,于是,年少的他便倍感振奋,热血沸腾,一路而来,多少艰难困苦,多少坎坷曲折,他一直都不乐意去面对冷血现实里的种种苍白、无助,他狂热的梦想,他执着不移的信念,就在这么一瞬间,就像一堵墙似的,轰轰然倒塌了! 他的面色越来越苍白,忽然,他踉跄着脚步,回头就向城墙上冲去,迅如闪电,快如猛虎! 肖定勇瞬间回过神来,回转身高声尖叫:“快!抓住他!” 可是,就是这短暂的一瞬间,他就已经抢上城楼,向着下面高声喊道:“冷薰!有危险,快跑!” “嗖嗖嗖”弓惊弦响,男人的身子一下子就被射穿了,弓箭从他的身子与臂膀穿透而出,从他的四肢钻了出来,淋漓的鲜血洒透城墙。男子年轻的热血仿佛是一粒粒红色的种子,从高高的城墙上洒落,洒落在冰天雪地里,汇成了一个小小的红色漩涡! 瞬间,所有人都惊讶得目瞪口呆,高高的城墙上冷冽地吹拂而过他宽大的战袍,吹过他前途无量的年轻身子,他的双眼明朗而且坚毅,夹杂着毫不屈服的大义凛然,多年以前的誓言依然还在耳畔回响:我自愿把一切都奉献给伟大沐北的“天下顺昌”事业,大公无私,无私奉献,为独立而战!为自由而战!为梦想而战! 天地之间,一下子变得那么空寂,那么宽广,那么宁静!他的身子迎着长风,轰轰然跌倒,顺着雄壮、高耸的城墙,跌落在一片冰冷的沐北大地上, “轰!” 城下的那些千里投军的百姓瞬间像汹涌的潮水,惊恐地尖叫声声,暴退而去!他们先前还对那高高的城墙充满了无比的信赖,可现在,他们却眼里和心里殾漫溢上了无限的疑惑! 少女端坐在马背上面,双眼喷火,手脚冰凉。她的神情坚毅如钢,身体里满满地充溢着火山烈焰般的狂热和躁乱。终于,她慢慢地扬起长剑,下达了“撤退”的军令! 身后的轻装骑兵瞬间排列开阵型,万人骑兵队拨转马头,准备撤退。就在离开前的最后一瞬间,少女冷冽地看了一眼那面迎风飘扬的沐北战旗,看了一眼城楼上那片黑压压的守城军队,更看了一眼那一地零乱的勇士们的尸骸,还有剑岭城下,那个曾经被他扇了一个大耳刮的年轻将领,她深深地叹息了一声,猛然感觉心口仿佛就像压了一块大石头似的,无比地沉重。 “如果不能报得此仇!我冷薰便不是人!” 太阳一点点升了起来,给大地洒下一地金色的光芒。沐北大地金光灿灿,好像连上苍都要为这注定是非同寻常的一天而添加些许不一样的色彩了。 万人轻装骑兵飞速而去,瞬间便消失在远方,这会儿纵然全力追击,也无济于事,根本不可能实现预期的目的,毕竟战机已经失去,只因了叶森剑的出现。肖定勇的一颗心好像沉入了无比森寒的冰洞里面,齐国面孔发颤地呆望着骑兵队风般远去,扭过脸,忐忑不安地问道:“大人,现在咱们可如何是好?” 肖定勇冷冷地瞅了齐国一眼,神色冰寒,夹杂着冰库里的冷冽气息。他慢慢地回过头,一句话也不说地大踏步而去。 “是呀,这可如何是好?” 他也在心中悄悄地问自己,他要好好地想一想,给自己想一个绝好的办法,一定要找到一个好办法,否则…… 本书来自 品&书#网 99mk.cc。wap.99mk.cc 正文 第281章 地狱黑煞神 手机阅读 晴朗的天空中,金光闪烁,全新的一天,总算来到了!仅仅一个时辰之后,北面的天空迅速地飘移而来一大片浓黑的乌云,天边传过来闷雷般狂怒的咆哮。品书网 还没有用完早餐,东面的地平线下,就慢慢出现了一大片银褐色的队伍,仿佛是无边无际的雪原上,一片片看不到边际的灰白浪潮,隐天蔽日,铺天盖地而来,不断地延伸,扩展,膨胀,滚滚马蹄踏着雪浪,飞扬而起一阵阵雪白的浪花。长风尖啸,吹刮而起一片片青色的战袍,就像是一群群矫健的雄鹰,展翅飞翔而来!战马精良,战甲凛凛,刀枪森森,军容严整,一直在与地方驻军对抗的沐北第二军,平生第一次看到了如此规模宏大的正规军队,一个老军吓得一下子跌倒在地上,神情呆滞,嘴里念叨道:“地狱黑煞神来临喽!” 战旗飘扬,刀枪蔽天,到处都是令人毛骨悚然的银褐色,慢慢地铺满了整个雪原。他们队列整齐,阵脚鲜明,中央大军那可真地是虎踞龙盘,两侧就是凶猛、敏捷的豹子,似乎随时都会扑跃而起,而后面则是后续军团,一个个磨刀霍霍,耀武扬威,大服猎猎,前后相接好几里地,不难看出,后面还不知有多少军队还没有走进碧草谷。 没有切身体验过战争的人,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拥有这样一种“沙场军阵”的宏大场面的。只是那么一眨眼之间,所有人都表现出了惶恐不安的神色。百年以来,对于顺昌行会的一次次寻衅生事,新罗帝国都只是做了一些象征性的反应和屠杀,纵然当初剿灭沐忠义,也只不过是派出了犁家军团罢了。然而这一回,十万人以上的正规军团就有六个,更不要说后面那些侧翼与接济军队喽。 新罗可真地是义愤填膺了,对于这三百年来,胆敢第一次这样挑衅的反叛分子,他们自然是要不顾一切地扞卫帝国神圣不可侵犯的伟大尊严,不惜以血相拼,刀剑相向!长风尖啸,沐北上空乌云惨惨。这会儿,大军压境,剑岭城惊呆了,惊得颤栗不已,而此时此刻,在不远处的栖霞山下,东南兵务使的军旗在乌云弥漫之下迎风猎猎,少女端坐在马背上,面对着一万热血沸腾的将士,慷慨激昂地说道:“剑岭城将要沦陷敌手,现在最最要紧的,是想尽一切办法,抢占赤源渡。只要咱们抢占了赤源渡城,这就保住了沐北内陆的第二道防线,东南兵务使的将士们,听我号令,进军赤源渡!”就在东南兵务使打马如飞,向赤源渡奔去时,新罗的的中军大帐里面,李玉龙微微地拧起眉头,在军事地图上重重地作了个标记,念叨起来:‘老十四是时候该到了。” 那儿,三江汇流,龙江、青溪江、黑江,共汇成一条横越整个西贵大陆的慧湖,一座孤孤单单的小城静静地矗立在那儿,它有一个挺诗意的名字:赤源渡城。 长鹰尖啸,历史上第一次北征战争正式拉开了大幕,沐北大地上,回荡着地狱黑煞神狰狞地咆哮,在这片冰天雪地的土地上,冰冷的河水早已经停止了呜咽,宽阔的江面白惨惨一片,两边的军马都在竭尽全力地向前飞驰,在这个时候,那可真地是“时间就是胜利”,哪方先一步到达,哪方便拥有了军事主动权。这个时代里的两员著名将领很快就要会面了,而抢夺赤源渡的大战,也在冰冷的寒风中,拉响了警报。历史的浪潮汹涌而来,郑云森静静地站在沐北军旗面前,挥动着那面神圣的传令旗帜,这个已经不再年轻的老将军奋起神威,呐喊起来:“希望上苍能够护佑沐北,让我们打赢这场仗!战士们,咱们是为独立而战,为自由而战,沐北万岁!铁血男儿们,奋勇向前吧!” 长风呼啸,吹动沐北大旗,猎猎作响…… 正午过后,一片晴朗,金光灿灿的天空,又飘起了雪花。狂风飞卷,雪花飞扬着,“簌簌”地落在人脸上、身上,极不舒服,冷冽彻骨。 长风飞雪里,万马奔腾,人影叠叠,凛冽的刀光在暗夜中闪烁着锐利的锋芒。战马飞腾,如风似电,那速度已快到极致,无法再快了!少女的面孔被狂风吹刮,感觉不知道有多少刀子在脸上割一般,十分难受,整张脸似乎都已经麻木了,僵硬得连抽动一下似乎都很困难,大服像裹粽子似的,把少女小小的身子紧紧地包裹了起来,十个小时分秒不停地狂奔向前,已经让所有人都冻得身子发僵,手脚发麻。冰冷的寒风如漫天的潮水,汹涌而来,不难想像,东南兵务使的将士们,为了争分夺秒地抢时间,不知在以一种怎样的顽强精神,奋勇向前。狂风暴雪之中,天地一片混沌,前方一片迷茫,早已看不清稍微远处的东西了。一万将士马不停蹄地飞速向前,只为那心中美好的信念与梦想…… 一个年轻的劳候快速奔跑了回来,这个军士眉目清冽,十分年轻,最多只有十七、八岁。他的马速相当迅速,急急地飞驰到少女身边,用手指着前面东方的连离山,双唇却因为天气太过严寒,而抖颤得难以发出声音来。 “新罗军队又发起进攻了吗?” 劳候静静地没有出声,而是轻轻地点了点头。他的脖子已经冰冻得十分麻木了,连那点头的姿势都极其怪异,仿佛是被人操纵着的木头人似的。 “到底还有多远?六十里吗?” 那个年轻的劳候没有点头。少女接着问道:“四十里吗?” 依然还是没有一点反应。少女心中一凛,她的嗓音里添加了几许沉郁与疲乏,沉声问道:“二十里吗?” 劳候这才静静地点了点头。少女轻轻地取下风帽,在马背上向着年轻的小战士深深地鞠了一躬,说道:“你受累了!” “扑通”一声,小战士一下子栽倒马下。身边的军士看见了,立刻跳下马去搀扶他,然而,探出大手一摸,却已经是一片冰寒,连一点呼吸都没有了。天气特别严寒,劳候军士们必须要把身子藏在冰雪里面,去打探敌情,随后,再从偏僻小道抄近路赶回来。而这个年轻的小战士能够坚持到现在,实在是极其不容易,他为了把消息送达,耗尽生命,坚持到了最后一刻。 二十里路,尽管是偏僻的山间小路,然而,凭借着新罗骑兵的强悍体魄,与上乘的骑术,只需要极其短暂的时间,而他们能不能攻进赤源渡城呢? 少女的一双眼睛里射出如刀似剑的光芒,她凝眸张望着大雪深处,前方,就是守卫松潘渡口的赤源渡城,她已经派了两拨人马前往城下商讨了,这会儿已经过了一炷香的时间,然而,那边依然没有一点消息传过来。 她的手心不知不觉渗出了点点冷汗,拿着长剑的手也是凉凉的,少女觉得,双方谈妥的机率很小,毕竟她没有沐锦的亲笔密函,也没有大本营的文书,没有顺昌行会签署的文件。当时出城走得太匆忙了,她几乎连能够证明自己是“参谋部的高级参谋”的身份证件也没有带,换句话说,他们没有任何东西可以让那些人相信,让那些人相信他们也是沐北大军的一份子,顶风冒雪地赶过来,只是为了和那些人一起守卫赤源渡城,保证赤源渡城安然无恙! 假如赤源渡城的沐北军队不肯相信他们的话,坚决不让他们进城,那么,只要新罗大军一赶到,在空空荡荡的原野上,以一万军士与对方数万大军抗衡,那他们的结局,必然是凶多吉少。 这一点少女比任何人都更清楚! “大人,”石剑的副将柳刚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将领,与大部分的西南镇府的官员一样,他的父亲曾经也是投靠了帝国的一员沐北军,他打小在这片神奇的土地上长大,现在,他带着为父辈们洗刷耻辱的理想回来了,带着百折不挠的勇敢与顽强。 “大人,新罗军队越来越近了。” 少女没有说话,副将接着说道:“赤源渡城不可能打开,咱们趁早离开吧。” 少女依然还是那副从容不迫的神色,她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赤源渡城门,不急不躁地说道:“不着急,再等一下吧。”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长风仿佛是疯狂的野兽咆哮着,尖啸着,吹刮得身上仿佛没有穿衣服似的,异常冷冽。天地间那么冰寒,那么寂静,却又是那么热闹,那么疯狂。长空之上,长鹰飞旋,巨大的翅膀张开来,好像遮没住了莽莽苍天。 柳刚紧紧地拧着眉头,他甚至已经清晰地听到了新罗大军急促而猛烈的马蹄声了,他又一次走了上去,说道:“大人,这会儿离开还搞得赢。” “稍安勿躁,再等一等吧。” “大人,新罗兵锋太烈,在一马平川的雪原上相抗,我们难以占到便宜。” “别慌,再等一等。” 少女从容不迫地说道,长风吹卷起她的风帽,露出下面俊秀的面孔。马蹄狂乱地躁动着,急促而猛烈地踩踏在茫茫雪原上,震撼着大地。虽然是说等一会儿,可是,那一会儿却是那么漫长,猛烈的长风从大地上席卷而过,吹卷起串串雪沫,吹卷起雪地里面的一根根枯萎的野草,心脏有节奏地律动着,血管里的血液也似乎一下子沸腾、燃烧起来,噼噼啪啪,噼噼啪啪…… 本书来自 品&书#网 99mk.cc。wap.99mk.cc 正文 第282章 快快进城! 手机阅读 “大人!” 一声呼喊陡然传过来,青灰色衣衫的劳候急急地奔跑而来,一边奔跑,一边高声叫嚷起来:“新罗大军已经翻越过了连离山,正朝着松潘渡口全速而来,两万轻骑在前面冲锋,后面还跟着大量的重甲骑兵和步兵团,黑压压地看不到边际,不晓得到底有多少军队?大人,他们杀了赤源渡城守卫鬼谷峡的数十个沐北军人,也察觉了咱们的劳候,现在更加加快了行军速度,这会儿也已经过了鬼谷峡了!” 队伍中瞬间掠过一阵有些慌乱的声音,他们的速度居然如此之快?两万轻骑,不计其数的重甲骑兵,近十万的步兵军团,如此令人恐怖的军容,假如是在这儿相遇,东南兵务使只怕连一声惨叫都来不及从喉咙里蹦出来呢。品书网 “大人,”柳刚紧紧地拧着眉头,说道,“再不走,就……” “大人!你看!” 一个小夫长一下子大叫一声,一脸惊讶地指着赤源渡城楼。大家立刻扭过脸去,这才看见那座高高的城楼上面,一面白底红云旗正在长风中猎猎飘扬,那巨大而沉重的赤源渡城门,正在大家无比惊讶的目光中,慢慢地开启。 “赤源渡城,打开了!” “噢!” 东南兵务使的将士们欢呼雀跃起来,连声高呼。少女瞬间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她打马扬鞭,高声说道:“将士们,咱们快快进城!” 差不多就在城门关上的那一瞬间,平原上陡然出现了一道黑线,远远前方,一片冰天雪地的慧湖河面上,恍若闷雷般的低沉咆哮,慢慢地破空而来,清晰可闻。 “你们到底是干嘛的?哎哎,我可是沐北赤源渡城城守,我可是沐王世子殿下亲自……哎哎,亲自下达手谕册封的朝廷重臣,我是七九四年一甲光禄学士,受过殿前赐赏,光天化日之下,你们哪里能够这般胆大妄为,这般斯文扫地,哎哎哎……” 一个六、七十岁的老人家龇牙咧嘴地大声嚷嚷着,一面摇头晃脑,一面大声地喘息着,他身上的官袍被军士们揉得皱皱巴巴的,官帽也弄得歪歪咧咧,脚上的靴子也不知在哪儿弄掉了一只,而另一只,在脚上拖拖拉拉着。两个东南兵务使的军士把他掌控住了,使他无法随便乱动。可是,令少女深感失望的是,他的身边明明有几十个守城军士,然而,从一开始到现在,那些人根本就连动都没有动一下,完全就是一副副无动于衷,事不关己的样子,而只是畏畏缩缩地聚在那儿,好像还生不得把身上的军服扯下来似的,一看就是一副副松松垮垮的,又哪里会有什么顽强的战斗力呢? 这个城池如此重要,具有那么重要的战略意义,然而,瞧瞧这群人吧,一群窝囊废,如何能守得了城?!少女心里的火气一窜一窜的,尽管她也很清楚,如果不是那样,这会儿她哪里能够走进这座赤源渡城呢? “大人,圆满完成任务!” 石剑一脸微笑地走了过来,慷慨激昂地单膝跪地,向少女复命。男子的军服上面有一片片血迹,很明显,他们实施“夺城计划”时,也并不是连一点阻碍都没有受到. 少女的喉咙有点涩涩的,她轻轻地伸出手,把石剑扶了起来,慢慢地沉声说道:“石统领,沐北这一回如果能够不被打垮,你当记头功!” “我,我是顺昌行会长席第四十二席位,哎哎,我是沐北的中坚力量,我有近四十年资历,现在部队里有很多年轻将领可都是我的弟子,哎哎……你们如此对待我老人家,又哪里是斯文人所为,哎哎……” “住嘴!” 冷冽的女声一下子响了起来,少女慢慢地走了上去,冷冽地瞅着这个赤源渡城守,她还那般年轻,然而,那目光里充满了不可小视的凛凛气息,那个六、七十岁的城守大人在她犀利目光的扫射下,嗓音慢慢地小了下去。他自己好像也觉得自己的所作所为很丢脸,立刻大着胆子念叨了起来:“顺昌行会一定会整治你们的,你们这群没大没小,犯上作乱的家伙!” 一万名雄赳赳、气昂昂的铁血军人走进赤源渡城,很明显也惊动了城里的百姓,他们一个个都从家里走出来,站在冰天雪地里,好奇地看着他们,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少女轻轻地笑了一声,一下子扯住老人的脖领,回头就向楼上而去。 “呀!你想干嘛?我可是城守大人,不得无礼,你这个小女娃娃,怎么对本官如此粗鲁?!”上了年纪的城守大人被拉得歪歪倒倒,好些次都几乎摔倒在地,大嚷大叫起来,“大胆贼子,你居然胆敢如此对待于我?!晓不晓得,我可是长老席的第四十二席位,我入会已经三十九年了,至少比你的年龄都要大一倍,部队里面很多年轻将领可都是我的弟子,哎哎……我是甲等光禄学士,我在顺昌审判院里面可是拥有着十五票的权利,你率军独断专行,欺负同僚,我要代表顺昌行会送你上审判席,我要判你流放,削夺你的长官指挥权,我要判你家产充公,我要……” 乱糟糟的人声一下子就停息了下来,仿佛是闭了气的喇叭,一下子就无声无息了。 巍峨、高耸的城楼上,少女身姿挺拔,而老人的身子却是那般佝偻,这两个人陡然出现在那城楼之上,着实很有些出人意料!长风吹刮,吹卷起沐北军人的衣袍,也吹卷而起他们头上的乱发。他们一个个都静静的,没有谁说一句话,只是一起静静地站在城楼之上,静静地凝望着风雪深处…… 赤源渡城的官军和百姓们感到非常怪异,有的人大着胆子,登上城楼,却瞬间惊讶得目瞪口呆,一个个嘴张得那么大,却忘记了如何说话。慢慢的,一个又一个人爬了上去,从一个到十个,从十个到百个,从……终于,城楼上站满了黑压压的人群,直到再也找不到一丁点缝隙站了。他们神情惊恐,眼神呆傻,没一会儿,他们的脸上便都笼罩上了世界末日的悲哀情绪,那股情绪紧紧地揪住了他们的心,那股情绪在百姓们中间彼此传染,让他们瞬间感受到了死亡的巨大恐惧,那种恐怖的意味从来就没有这样浓烈过…… 风还在呼呼地吹刮着,远远天边,残阳如血,血红的光辉洒在人们的身上,却一点也没有丝丝温暖的感觉,相反,还让人感到一阵阵巨大的寒气从脚底直往上窜,那些参参差差的光怪陆离的光影,仿佛是碧草谷上的飞火流云,瞬间洒满茫茫雪原。长风劲吹,大雪漫天,纷扬而下,迷迷蒙蒙的白雾中,银褐色的大军仿佛就像静默的潮水似的,静静地封锁了辽阔的雪原,长枪林立,战刀霍霍,处处都是密密挨挨的人潮,到处都是锋利的长枪,雪白的长刀,到处都是雄壮的马群,一眼望不到边际,仿佛一下子坠入了无底的深渊似的,入眼的除了凛冽的刀光剑影,还是凛冽的刀光剑影,前前后后绵延十多里远,雄壮的重甲兵,如海潮一样的弓箭手,坚硬的遁甲兵,还有后面看不清楚的不计其数的步兵团、预备兵团、后勤兵团、车马团…… 眼前出现的景象仿佛就是一场无比隆重的军事演习似的,新罗几乎全部的部队类别都汇聚到了这里,赤源渡城的官军一下子看傻了眼,而老百姓们则更是看傻了眼,就是那些东南兵务使的官军也一个个都看傻了眼,尽管他们早就想到了新罗军队此番定然来者不善,可当新罗军队真地一下子出现在他们眼前时,他们才一下子感觉到,那些站在自己面前的,是多么恐怖的对手!新罗在碧川大陆雄踞了三百年,纵横西贵大地三百年,对伊科、离珠、宁海、刚生实施了三百年的强权政治,想一想那所积聚的实力,又哪里是对新罗帝都的一番闹腾所能够撼动分毫的呢? 而现在,他们也总算缓过了一口长气,于是,摩拳擦掌地,准备把敢于挑战新罗帝国神圣不可侵犯的权威的敌人全部干掉了! “这一场战争之后,假如你还能幸运地保得住一条性命的话,”少女神色平淡,慢慢地扭过脸来,看着眼前白发苍苍的老人,语气平和,风平浪静地说道,“那么,我情愿走上审判席,接受你的审判!” “轰”地一声,老人家一屁股蹲坐在地上,好像也被眼前的景象吓呆了。少女看都没有看他一眼,回过头就向赤源渡城的城市中心广场大踏步走去。一路上,人们都自动地闪在两旁,给她让开道路。长风吹卷起少女的秀发,少女身姿挺拔,英姿飒爽,一双眼睛如刀似剑地看着中心广场下面黑压压的人群。 百姓们似乎都被刚才的景象吓得呆住了,一个个仿佛都成了惊弓之鸟,瑟缩着身子,东张西望着,不晓得接下来应该怎么做,好像那世界末日一下子就来到了似的。那样惊恐万状、不知所以的神情少女不知看到过多少了!现在最最要紧的是,她已经不可能再避让了,唯一的出路,就是把城里的军民全都动员起来,准备和新罗大军拼死一战,誓死守卫住这沐北的第二道防线! 本书来自 品&书#网 99mk.cc。wap.99mk.cc 正文 第283章 生死存亡的时刻 手机阅读 “军士们,赤源渡城的百姓们,我是冷薰,是沐锦殿下麾下参谋部的高级参谋,这会儿,是我在和你们说话!” 少女口齿伶俐,嗓音响亮,腔调坚毅,尽管她年龄看上去还那么小,可她的身上所折射出来的那种凛然之气,却令所有人不敢小看她!瞬间,军民们都呆了一呆,一起扭过脸去,看着她,在这个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人们也迫切渴望着能有一个坚定的主心骨来领导着他们,一起抗击新罗大军!毕竟这些军民都不愿意看到自己的家园被毁,不愿意看到沐北灭亡,不愿意沦为亡国奴,他们土生土长在这里,也深切地热爱着这片深挚的沐北大地!他们觉得,眼前的少女就正是这么一个人,他们对她有着很浓烈的信赖! “将士们,百姓们,正如你们现在所看到的,新罗的大军越过了连离山脉,从赤渡源口向咱们发动了进攻,现在,大军压境,起码不下于二十万新罗军队,向咱们的赤源渡城威逼而来,他们兵精粮足,军备齐整,他们是新罗最精锐的野战部队,他们万里奔袭,就是尊奉了新罗皇上的命令,就是想把咱们赶尽杀绝,就是想在咱们的沐北大地上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就是想灭亡咱们的沐北,让沐北成为一片焦土,将士们,百姓们,你们答不答应?!” “轰轰!隆隆”地声音在军民群中响了起来,人群仿佛一下子炸了锅似的,喧闹不已,沸腾不已,乱纷纷地叫嚷着。复制网址访问 %77%77%77%2e%76%6f%64%74%77%2e%63%6f%6d人们惊恐不安地东张西望着,有女子哭泣的声音,有老人的叹息声,有青、壮年男人们愤恨地摩拳擦掌声,而那些懵懵懂懂,不谙世事的孩子,虽然还不太能明白到底出了什么大事情,然而,他们却仿佛意识到了发生了什么事,隐隐感觉到那些事情让他们无比惶恐,特别是那些哭泣的声音,还有那些无助、伤感绝望的情绪也让孩子们的神经末梢一下子变得敏锐起来。天空中,乌云四合,似乎全天下的乌云都一下子汇聚到了赤源渡城的上空,让这座小小的,却又具有无比重大战略意义的城市一下子都变得无比紧张起来,那小城的天空也仿佛一下子低矮了许多,可真地是“黑云压城城欲摧”啊!那天空艳丽的阳光也一下子全都被浓浓的乌云给遮没住了,又或许是被这赤源渡城剑拔弩张、刀光剑影的恐怖气息给吓住了吧,吓得躲进了云层里,再也不敢露头了呢!长风猎猎,刺人骨髓,似乎要将人们最后一抹顽强的求生念想给掐灭了似的,昏暗的光线里,军士们燃起了熊熊的火把,然而,那火把的光芒再亮,却也没有办法把那令人胆战心惊的死亡之气驱除掉,也没有办法照亮人们的心海…… “然而,我们却也并不是在孤军奋战!” 犀利的声音忽然一下子响了起来,那些乱糟糟的声音一下子都在空气中凝滞住了,人们迷茫地扭过脸去,看着那个英姿飒爽的少女,她扬起脸,挺着胸,沉声说道:“百里之外,不就是咱们沐北最雄伟、坚不可摧的战斗堡垒!剑岭关吗?那儿,雄踞着咱们沐北的百万大军,那儿,有最先进的军备与良马,而在咱们的后面,就是坚固的立城战城,楼姑娘率领着十万大军,随时都可以对咱们施以援手,而咱们新一代的沐北王!沐锦殿下,现在也正带领着三十万雄兵,突破智乡关,向咱们这儿驰援而来!大家不要慌乱,不要惊恐,不要灰心丧气,一切困难都只不过是暂时的,而一切新罗狗强盗也不过都只是纸老虎而已,看着吓人,其实只不过是装装样子,并不咋的!大家要有坚定的信念,只要咱们能不抛弃,不放弃,那咱们就一定能够抵挡住新罗大军的进攻,就一定能够打得他们落荒而逃,从而取得伟大胜利!” 中心广场上静静的,一点声息也没有,也没有人说一句话赞成,却也没有人出声不赞成。长风在中心广场上吹拂而过,吹动着人们的衣衫,也吹卷起少女的秀发。彤云密布,天空又纷纷扬扬地飘扬起了漫天大雪,雪花簌簌地洒落在人们的头上、脸上、身上,让整个中心广场上的景象都显得那么虚无飘渺,如梦如幻。少女坚定不移地高高地扬起拳头,大声地说道:“八年前,新罗狗强盗侵略咱们的国土,焚毁咱们的家园,屠杀咱们的父老乡亲,蹂躏咱们的沐北女子……沐北的百姓在他们的残暴统治下,度过了八年人间炼狱般的非人生活,受尽了欺凌,吃尽了苦头,而现在,殿下振臂高呼,建立了沐北政权,让沐北获得了独立与自由,可是,那些新罗狗强盗不乐意了,他们幻想着继续奴役咱们沐北的百姓,幻想着用武力来使咱们屈服在他们的淫威之下,百姓们,我们的要求并不过分,我们只是想要好好地生活着,过自己想过的美好生活,可是,新罗狗强盗连咱们这点小小的要求都要扼杀,他们还幻想着要把咱们赶尽杀绝,幻想着继续在咱们的沐北大地上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幻想着灭亡咱们的沐北,让沐北成为一片焦土,将士们,百姓们,你们答不答应?!你们是愿意继续被他们奴役,还是要拿起武器,与他们抗争到底,保卫咱们新生的沐北政权?!” “我们不答应!我们要好好地活着,不要再受新罗狗强盗的窝囊气!我们要拿起武器,保卫咱们新生的沐北政权,与新罗狗强盗抗争到底!” 军民群里面,忽然响起了一个声音,接着,便像是星火燎原一般,成千上万的声音都响了起来,融汇成了一股股无法阻挡的滔天浪潮,声震天地:“我们要好好地活着,我们不答应,我们要与新罗狗强盗抗争到底!” “我们是代表剑岭大本营来拯救大家的,从现在开始,我正式接代赤源渡城军权,所有赤源渡城官军都要听从我的调遣!老人、妇女和孩子全部从西门出去,立刻前往立城,十五岁以上的男子全部都留下来,和我一起,保卫赤源渡城,保卫新生的沐北政权!” “保卫赤源渡城!保卫新生的沐北政权!” 惊天动地的浪潮声在中央广场的上空一阵阵激荡着,久久不息,震动着人们的耳膜。少女站在巨大、宏伟的中心广场上,那小小的拳头好像充斥着无穷无尽的神力似的,她的眼眸清亮,神情坚毅,而那小小的面孔上,却一闪而过一丝若有若无,不易被人察觉的苦涩的笑容。 她很清楚,过了今天,这儿将会演绎不计其数的人间惨剧,千千万万的家庭悲剧,亲人撒手而去,一个个完整而美好的家庭支离破碎,可是,她却没有更好的办法,她慢慢地抬起了脸来,不忍心再去多看一眼那些满怀信心与美好愿望的面孔…… 沐锦,你现在在哪儿?你几时才能够回来?不论是近在咫尺,还是远在天涯,我都一定会与你携手并肩,抗争到底! 抵达赤渡城以后,李桀并没有马上下令进攻。他静静地看着小小的赤源渡城,居然摆出了一副誓死守城的架势,嗤之以鼻地笑了起来,然而,心里却也添了些许愉悦的情绪。他想,反正赤源渡城都摆出了这样的姿态,那干脆就叫那李玉龙带着易朗斯家族的呆子们,去和沐北血拼吧!所以,李桀也立刻下令,让军队开始挖掘壕沟、建造工事、设置绊马索、安插马刺……也做出了一副只守不攻的模样。 那个代表三皇子李玉龙前来催战的新罗官员,一次次地走进李桀的中军大帐,急急地催促他,立刻指挥大军,全力攻城,从剑岭城后方进军,抄沐北大军的后面,然而,李桀却老是摆出一副不慌不忙的怪异神情,瞅着他,困惑地问道:“那照你的意思,我现在是在贪玩喽,没有实施攻城计划喽?” “卑职的意思是,动作可以再大一点,步伐可以再快一点,这样慢慢腾腾的可如何是个头呀?不要让大好战机白白溜走了,”看着新罗十四皇子这个后起之秀,那个官员头上冷汗涔涔而下,吞吞吐吐地说道,“三殿下的大军和沐北军作战,十四殿下如果能早日拿下赤源渡城,早点赶过去,西南军的伤亡就会小很多。” “西南军的伤亡减小了,那西北军的伤亡是不是就应该加大?西南军的军士是军士,难道西北军的军士就不是军士吗?” 李桀面色一冷,说道:“身为一个军团的指挥官,我最应该做的,就是用最小的损失,赢得最完美的胜利!我要保全我属下每位将士的性命,不要让他们作无谓的牺牲。因此,我认为,现在我军现在制定的作战部署是十分正确的,假如我要轻敌急进,那一旦上了敌人的当,而致使西北军损兵折将,而对整个战略方案有所损耗,那哪个又能承担这个责任?督战大人,未必然你能承担起这么重大的责任吗?” 督战官耸耸鼻子,好像都要掉下眼泪来了。他擦拭了一下红红的眼睛,努力振作起了精神,翻身爬上战马,打马扬鞭,灰溜溜地跑回去,向李玉龙复命去了。 本书来自 品&书#网 99mk.cc。wap.99mk.cc 正文 第284章 精神领袖 “新罗大军分两路进兵,如果赤源城被攻破了的话,那剑岭城的百万大军将没有路可以走,他们必然会被新罗军队分割包围,全部干掉,那样,沐北的精锐之师将从此损失惨重,而沐北东面的地盘将从此落入新罗手中,后面的立城,作为沐北内陆第二道防线,也没有办法向我们派出援军,他们自己也只有十万守军,守卫着栖霞山脉绵长的风火线,哪里还有办法再回军驰援咱们呢?因此,这是一场艰苦卓绝的战斗,然而,我们不能向后退,如果我们一向后面退的话,剑岭军民的退路就会被封得死死的,再也没有力量收复失地了,而殿下率领的第二军团,现在还在遥远的智乡关,在五天之内,哪里可能再回军援助我们呢?如果我们不把这座城池坚守住,那新罗的铁蹄一定会肆无忌惮地把他们踏成肉泥,而沐北,也会遭遇一场血腥的大屠杀!” 手机阅读 李桀冷冷地笑了起来,静静地仰靠在椅背上,桌上的军事战略图上作着一个个小小的标记,年轻的新罗殿下轻轻地微闭双目,喃喃自语:“剑岭、赤源渡、立城、朴相城、云深、智乡关……” 虽然不晓得李桀没有急着攻城的个中缘由,然而,依目前的情况来看,每一秒钟对于她都将是非常重要的,她辗转奔走,布置老百姓向立城撤退,收编新军入伍,计划各个军队之间的进退关系,忙得手忙脚乱。品书网 夜幕彻底降临以后,城里的哭声已经慢慢地减小了,一片孤寂的气息,一片寂寥的气息,一片瑟瑟的景象,处处都是生冷的凄惨景象。 “大人,我们要打败仗的,是不是呀?” 少女轻轻地呆了呆,扭过脸来,就发现柳刚年轻的目光盯着她,很平静地微笑着说道:“大人假如有很坚定的信念,那就不会把所有的老百姓都转移走了,是不是呀?” 少女静静地没有说话,只是在心里寻思,以区区一万军马,坚守着一个破破烂烂的小城市,与二十万大军相抗衡,而且,对方的援军还会持续不断地蜂拥而来,面对着这样的战争,谁又还会再有必胜的勇气呢? 可是,她能够把这些想法表现出来吗?她是他们的“精神领袖”,是这里所有人的精神支柱与希望之光,如果连她都表露出了一定会失败的情绪,那别的人又如何能够坚持下去呢? 少女轻轻地叹息了一声,忽然看见前面一个小小的影子。她轻轻地拧了拧眉头,而站在她后面的柳刚已经小心翼翼地向前走了一步,一下子挡在了少女的前面,厉声喝问道:“前面是干嘛的?” 灯影蒙蒙,军士们走了过去,这才看见从前面过来的,居然是一个十一、二岁的小男孩,他的身上穿着一件小棉袄,怀里抱着一个小小的包袱,那小小的脸蛋被这严寒的气候冻得红通通的,眉眼生得很清秀,犟着脖子,一副十分执拗的模样。 少女拧着眉头问道:“你是哪家的孩子?怎么没有跟着他们撤退?” 孩子静静的没有说话,只是垂着脸。少女看着他的神情,估摸着他十有八发是从也西城门跑回来的,于是也没有说话,但也没有理会他,回过头就要离开。 “嗨,你不理会我了吗?” 那个小男孩看见少女没有理会他,紧跑几步,赶了上来,困惑地问道:“你不把我赶出城了吗?” 少女轻描淡写地说道:“你自己跑回来的,是死,是活,与我又有什么干系?我事情那么多,忙都忙不过来,哪里又有时间理会你呢?” 那个孩子微微一呆,好像是受到了极大的屈辱似的,接着大声地说道:“我今年十五岁了,能够留下来参军,上阵杀敌了。” 少女仔仔细细地看了他一回,神情平淡。小男孩好像也晓得他自己说的话不太符合事实,可还是要一个劲地撑持着说道:“你不要小看我人个子不高,但是,我的力气可不小。” 少女还是没有理会他。那个小男孩有些着急了,很想跑过来,再说点什么,不想被柳刚拦在了外面。他便只好在外面又蹦又跳的,还挽起袖子,想给少女看看他粗壮的手臂。 “你还呆在这儿干嘛?还不快撤退?” 少女忽然沉声问道,小男孩呆呆地愣了愣,就又直直地站住了身子,又想了好久,才轻轻地说道:“我妹妹病倒了,我要留下来照顾她,不能离开。” 少女心中瞬间像被皮鞭抽了一下似的,很不舒服,立刻问询道:“小家伙,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鲁猪仔。” 少女轻轻地拧了拧眉头,寻思道,这般眉清目秀的小家伙,如何会取这么一个俗气的名字? “这个名字太俗气了,我另外为你取一个吧?” 孩子淡淡地想了想,说道:“那好,不过还是要姓鲁。” “就叫鲁沐安吧。” 鲁沐安,鲁沐安,但愿沐北大地,有一天一定会安定祥和,老百姓安居乐业…… 少女静静地想道。 半个时辰以后,城北的一处规模不大的军事广场上面,少女一身戎装,站立在一个临时搭建的木台子上,目光悠远,嗓音低沉地说道:“各位,谢谢你们对我的信赖,你们一直这般信赖我,跟随着我,现在还跟着我走进了这个十分危险的环境里面,对于这件事,我觉得十分对不住你们!” 少女慢慢地向着人群深深地鞠了一躬,接着站直身子,接着说道:“我根本就不乐意欺瞒你们,因此,在大战爆发以前,我要郑重地告诉大家,我先前向大家隐瞒了情况,说会有各处援兵赶来救援,其实,不会有援兵了,一切都只能依靠我们自己,我们是一支孤立无援的军队,没有人会给咱们一点点帮助。” 人群里一下子传过来一阵惊慌失措地嚣叫,然而,那片嚣叫很快就平息了下来,他们全神贯注地看着少女,一句话也不说。 “新罗大军分两路进兵,如果赤源城被攻破了的话,那剑岭城的百万大军将没有路可以走,他们必然会被新罗军队分割包围,全部干掉,那样,沐北的精锐之师将从此损失惨重,而沐北东面的地盘将从此落入新罗手中,后面的立城,作为沐北内陆第二道防线,也没有办法向我们派出援军,他们自己也只有十万守军,守卫着栖霞山脉绵长的风火线,哪里还有办法再回军驰援咱们呢?因此,这是一场艰苦卓绝的战斗,然而,我们不能向后退,如果我们一向后面退的话,剑岭军民的退路就会被封得死死的,再也没有力量收复失地了,而殿下率领的第二军团,现在还在遥远的智乡关,在五天之内,哪里可能再回军援助我们呢?如果我们不把这座城池坚守住,那新罗的铁蹄一定会肆无忌惮地把他们踏成肉泥,而沐北,也会遭遇一场血腥的大屠杀!” 少女眼眶发红,她的情绪有些激越,慷慨激昂地说道:“将士们,你们一直都被别人看作是叛乱的军队,八年来,没有人愿意相信你们的赤胆忠心,没有人乐意接纳你们,可是今天,一切的一切都将会不一样了,只要咬着牙,坚持下去,你们就将会是沐北的大功臣,你们就将会被千千万万的沐北大众敬仰!” 战士们的眼神开始灼热起来,天空中,漫天大雪纷纷扬扬,她掷地有声地说道:“战士们,拿起你们的武器,跟着我,保卫家园!保卫沐北!用鲜血来洗刷你们八年来所受的屈辱,来光艳咱们的军旗!人们会感谢咱们,沐北会铭记住咱们,你们的名字将会被雕刻在沐北的军功簿上,受千千万万代的人顶礼膜拜!勇士们,我们将会与你们一起,同生死,共患难,永远相随!” “同生死,共患难,永远相随!” 军士们高高地扬起刀枪,向着苍天,发出义愤填膺的咆哮,他们神情激昂,双眼血红,多年来的屈辱仿佛就像惊天动地的海啸般,喷涌而来,他们齐声呐喊:“自由万岁!独立万岁!保卫沐北!大人万岁!” 声震长空,与尖啸的长风一起直上苍穹! 吼声那么雄浑,那么高亢,居然传到了赤源渡城外的莽莽雪原上,李桀一身锦袍,稍稍地抬起眼睛,不屑一顾地哼了哼,一脸嘲讽之色。 看来,这等待的时间也够了,如果再延误下去,李玉龙只怕也会不高兴了。 他目光冰寒地斜视着那边又矮又低,不堪一击的城墙,向着身边的将军们轻轻地摆了摆手:“去,迅速把那面碍手碍脚的城墙弄翻。” “是,殿下!” 将军们声音响亮地答应着,回头大踏步而去。新罗大军接到进攻的号令,迅即各舞刀枪,列队向前! “轰隆!轰隆!轰隆!” 大地在脚下慢慢地颤栗起来,军士们振臂高呼:“杀呀!” 嘹亮的战斗号角瞬间在雪原上吹响,惊得长空一行行大雕,一群群雄鹰振翅高飞…… 天地苍茫,百草萧瑟,万木枯涩,狂风卷集着大雪,铺天盖地而来,迷茫了天地,也迷茫了人的视野。 这个风雪之夜,注定充满刀光剑影的肃杀气息,注定无法安宁…… 长风尖啸,大雪飞扬,弥漫了天地,天地之间,茫茫一片…… “木生调集一千个劳候,分作五队人马,分开活动,利用你们熟悉的地理环境,对新罗军队的后方军队进行袭扰,尽一切努力,破坏敌人粮草车队的前进,一定要把他们阻截在风了山一带,最少要堵截他们两天时间。” 一身英气逼人的年轻将领郑重地点了点头,说道:“保证完成任务!” “钱仁率领刚刚征集而来的三千民兵,在万尺崖处作好埋伏,多多准备滚木和擂石,等到两天以后,新罗后方押运粮草的军队突破了木生的阻击后,那时候老林会与你们的人马会合,到时候他会告诉你后面如何做?” 两个军士立刻答应道:“是的!” “啪啦啦”,少女一手打开地图,她手指长长的,莹白如玉,在东南处画了一条线,沉声说道:“洛剑雨率领五百个弓箭手,在松树林埋伏好,游动作战,用弓箭阻击敌方右面,如果敌人反扑过来,就立刻撤退,千万不要和敌人正面拼杀,知不知道?” 本书来自 品&书#网 99mk.cc。wap.99mk.cc 正文 第285章 有名的悍匪 手机阅读 相貌堂堂,一脸英武之气的洛剑雨沉声应道:“保证完成任务!”他不是东南兵务使的原班人马,而是石剑等人在后来招募的军士,曾经是风了山一带有名的悍匪。品书网 “大人,假如允许的话,我还能够想到方法,将新罗官军引到万冰潭,我知道应该怎么走,只要他们走到里面,那肯定就是无一生还!” 少女静静地想了一下,抬起眼睛说道:“你灵活掌握吧,如果行得通的话,那我就让你依计行事。” 洛剑雨轻轻地笑了笑,说道:“多谢大人!” “石福率领着第三队坚守北城墙,战斗开始以后,要竭尽全力配合第一队守卫赤源渡,石剑统领,我将赤源渡城头就全部交给你们兄弟了,全沐北的父老乡亲可都在你们后面看着你们呢!” 石剑的眼里蓦然划过一道亮光,立刻举起手,行了一个庄严的军礼,与他的弟弟一同高声说道:“一定不会叫大人失望!” 这一战的关键所在,不是在于消灭多少敌人,而是要通过连续不断地小打小闹地袭扰,动摇敌人的士气,破坏敌人后方粮草,干扰敌人的战斗意识,让他们来来往往,疲于应付,暂时缓解他们进攻赤源渡城的时日。各位将领,只要咱们牢牢地把握住时间,耐心地和新罗大军周旋,那我们就一定能够拖过七天时间,到时候,殿下的援军一定会及时赶过来,那个时候,咱们也就有了与新罗大军对决的本钱!” 少女抬起脸来,火光映照着她的面孔,浮起一圈圈朦朦胧胧的光晕。年轻的军人们神情坚毅,满怀信心地看着这个比他们都还要小得多的少女,房间很狭窄,里面灯火明亮。少女慢慢地伸出了手,放在胸前,嗓音低沉地轻轻地说道:“各位将领,大战一触即发,已经由不得咱们再裹足不前,沐北正当危急存亡的关键时候,我们应该怀揣着尽忠报国的美好心愿,我们身为军人,保家卫国,守土扞疆,本来就是咱们军人的义务和使命,不管这一仗胜败如何,我们都问心无愧,无愧于沐北的浩然天地,无愧于自己的良知,更无愧于咱们头顶上空的这面伟大的旗帜!是生,是死,是存,是亡,都在这一战之间,希望各位多加保重!” “大人保重!” 一双双手一起紧紧相握,大门外面,长风尖啸,室内,火光明亮,而就在附近的城墙外面,敌人却早已经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了。少女在空中用力地挥了一下手臂,勇士们立刻回过身走出房门,走向各人的战场,去完成各自的使命!这一去之后,也不晓得什么人还能再回来? 少女的身影站在昏暗的灯光下面,桌上还摆放着那张巨大的地图,上面可真是山山水水,沟沟壑壑,没有一样不是沐北的领地?少女情不自禁地做了个深呼吸,接着披上大服,走出了房间。这时,一个小小的人儿突然跑了过来,稚嫩地问询道:“大人要到哪儿去呀?”杜沐安拎着一盏灯笼,穿着很不合身的军装大衣,小小的脸蛋被冻得红通通的。少女静静地看了他一眼,沉声说道:“去军备厂!”赤源渡城尽管守卫不多,然而毕竟占据着慧湖的地利优势,水路交通方便又快捷,城市缤纷、美丽,有十多万人口,把老人、妇女和孩子送走以后,城里还有四万多新征的民兵。叫这些从来就没有上过战场的新军去与新罗大军对决,那就无异于白白送死。少女也没有想到要让他们上战场,而是为他们找了一些更加需要他们做的事情。 这个时候,军备厂里面乒乒乓乓、叮叮当当好不热闹,尽管已经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分,可是,还是有不计其数的火把拴在墙头上面,到处都是巨大的铜炉,男人们挥汗如雨,各人都在争分夺秒地做着自己的事情,谁都没有闲着,更没有工夫说上那么一两句闲话。 “大人,这里是哪儿呀?”孩子稚气地瞪大了眼睛,轻轻地问道。少女目光悠远,神情里夹杂着点点遗憾,慢慢地说道:“这儿可是沐北中兴的希望所在,遗憾地是,咱们时间太短暂,太匆忙了,否则,又哪里会畏惧这些新罗强盗?!” 军备厂里面的人看到少女,立刻向里面通报,很快,一个年过四十的中年男子大步流星地跑了过来,就在两天前,他还只是赤源渡城中一个寻常的铁匠,而现在,他已经成了东南兵务使兵器锻造司的首席指挥官了。 “大人,这么晚了来看看,不晓得有没有什么吩咐?” 少女轻轻地摆了摆手,说道:“没有什么,我只不过想来看一看,你们辛苦了!” “大人客气了!那大人需不需要进去看一看呀?” “不进去了。”少女轻轻地摆了摆手,直直地看着前边,铁匠大汗淋漓,身上的衣服还破破烂烂的,有烧坏烫坏的痕迹。他看着眼前这个无比年轻的女指挥官,一时有点发呆。他总觉得这个指挥官和过去他见过的那些指挥官可全部都不一样,尽管还那么年轻,可是,只要一看她的那双眼睛,却无论如何都看不到年轻人身上的那种虚妄与狂躁。她似乎经历了很多很多东西,也见识过太多太多世面,那么从容不迫,又那么深沉博大,叫人怎么也看不穿。他心里寻思起来,这位指挥官,小小年纪,一定经历了太多沧桑与坎坷,否则,又怎么会拥有这样一双眼睛呢? 夜里的风冷意森森地吹刮在少女的面孔上,她身上穿了一件大服,那衣领上的貂毛映衬着她白白的面颊。 “你自己先去忙吧,我先离开了。” “呀?嗯,大人慢走!”老铁匠依然还是那一套面对官员的礼节,他深深地对着少女鞠了一躬,几乎把脸贴在他的腿脚上面,等他抬起眼睛时才发觉,那个指挥官已经走出去好远喽。 战斗在这个晚上就打响了,赤源渡先前的那些守军一个个吓得屁滚尿流,直打哆嗦。可是,一开始的战斗却并没有他们想像中那么场面宏大,壮烈,敌人在后面的军力仿佛被什么给“拉扯”住了,让他们不得不调拨大量军队回去加强守卫,后面更是乱成了一锅粥,处处都出现了一些莫名其妙的纷乱与躁动。 少女很清楚,那是木生他们在连离山的成功拦截发挥了有效作用。新罗军队人地两疏,仗打到这会儿,他们依然没能获悉沐锦与第一军的信息,而以李桀的谨慎性格,他自然会小心翼翼,而不敢轻易冒进,而少女派出去的五路游击军,主要就是为了迷惑敌人,让他们摸不清情况,搞不清沐北军队的部署,实实虚虚,虚虚实实,让他们无所适从,一头雾水,从而有所顾虑,被少女部署下去的人马紧紧地“套”住。 可是,李桀却毕竟不是一般的将领,尽管木生胸有成竹,少女也对战略战术的各个环节作了详细的计划与安排,可是,风了山的攻势还是在第二天早晨就败下阵来,原来打算的坚守两天,却没有想到,居然连一天都没有能够坚持下来,仅仅一夜之间,上千名东南兵务使的官军就全部阵亡,一个都没有能够活着离开。 木生那边全军覆没,钱仁与阿林便提前遭遇了新罗的猛烈进攻,战斗从清明时爆发,一直打到中午时分才慢慢地安静了下来,阿林的弟弟从小路奔逃而回,告诉了大家战事的溃败,民兵也死伤得没剩下多少了,没死的也被打得七零八落,不见了踪迹。 新罗势如破竹,全力扑向赤源渡城城门,可是没有想到的是,却在那松树林附近,遇到了一阵猛烈地抵抗,一支无比凶猛的队伍就像一把飞刀似的,直直地扎向新罗军队的侧面,尽管只有几百个人,可是,他们竟然凭借着松树林子里优越的地理环境,在新罗军队的侧面弄了好几个来回,弄得他们人心惶惶,不晓得对方到底有多少人马?顺便还焚毁了新罗军队的中央军旗,在新罗的中军大帐放了一把大火,那个带头的年轻将领一支硬箭射穿了部队中副统帅的脑袋,因为弓箭上有绳索,向回拖拽的时候,还把他的半个脑袋硬生生地给扯了下来。 新罗军队一时喧嚣不已,那个统帅的亲兵侍卫立刻追了出去,李桀想要拦阻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就在那天,新罗就整整损失了一万个精锐卫兵,全部掉进了万冰潭淹死、冻死喽。 新罗军队没有想到,他们动用了二十万大军来进攻小小的赤源渡城,居然会遭受如此惨烈的失败,不由勃然大怒,就是李桀也无法掌控军士们口口声声嚷嚷着要报仇血恨的声音,万般无奈之下,他只能暂时打住进攻的节奏,集中兵力,对付城外的那些游击队伍,可是,洛剑雨他们人并不多,又熟悉地形地貌,总是见机行事,想在哪儿活动,就在哪儿活动,居然带着他那几百号人,在新罗大军密密麻麻地疯狂扫荡下,东躲西藏地让他们耗费了两天时间,却依然没有失去战斗力,替赤源渡城的城池防守换来了非常难得的宝贵时机。 可是,就在两天以后,李桀却忽然收回了所有的扫荡和进攻的势头,正在沐北军不晓其意时,新罗军队忽然下令集体砍树,二十万大军一起动手,不到半天,整个松树林居然被砍了个精光,洛剑雨的几百游击军这下子全部都没有办法再隐藏了,一下子就被敌人给发现了。 本书来自 品&书#网 99mk.cc。wap.99mk.cc 正文 第286章 帝国的叛徒 手机阅读 少女站在高高的城楼上面,无可奈何地看着洛剑雨带着五百人队伍,仿佛是一粒小小的石子,一下子就被新罗军队的二十万大军那银褐色的战甲海洋给淹没了,马蹄飞扬,征尘漫漫,新罗大军只不过冲击了一趟,那粒小石子溅起的小小水花便销声匿迹了。品书网 “为自由而战!为沐北而战!自由万岁!沐北万岁!” 零零落落的冲击声远远地传过来,赤源渡城头静得有些窒息,勇士们取下头盔,无助地眺望着在城外那片林子里苦战的战友,军士们都悄无声息地淌下泪来。 远远天边,残阳如血,一轮红日,慢慢地向西方天空坠落下去。用了足足三天,新罗大军这才完成了对赤源渡城的第一次包围。章义能站在李桀身旁,恭恭敬敬地说道:“禀告十四殿下,我们已经从抓来的民夫嘴里弄明白了,城里的守军就是帝国的叛徒东南兵务使,他们的统帅是个少女,也是帝国的叛徒,名叫冷薰。” “什么?冷薰?” 这两个字很风平浪静地从他嘴里说了出来,李桀慢慢地眯缝起眼睛,他忽然一下子想起了很久以前,那个下雨的黄昏,青岩红瓦,九曲回廊,那一次不小心地撞击,书卷散了一地,被兄弟们嬉笑责骂的倔强皇子直直地跪在长廊下,远远前方,书香袅袅,随着清风,直往人的鼻息里钻。那个一身轻衣的少女,翻爬上长廊屋顶,把那个屋顶上的漏洞给补上了,徐徐清风,从她单薄的身体吹拂而过,长发如漆,裙裾飞扬,那香息袅袅的大红绣鞋还沾染了点点苔痕…… 虽然只是过去了一年时间,然而,李桀却感觉一下子仿佛过去了很长时间似的。他永远都不会忘记,在沐锦从新罗帝都逃之夭夭时,他指着李澈的身影说的那番话,这个六哥,却空有一番好才华,然而,却不明白世道变通,不会经营权谋心机,这样才华横溢的人,在天下大乱时,还可以闯出一番天地,可是,在朝廷上面,却难伸其志……不想一句话竟成了真,实在让人唏嘘不已。 “殿下?殿下?” 章义能低低地说道:“请下军令。” 政路多艰,多年来的宫廷生涯,从来都没有人乐意助他一臂之力,纵然只是极其短暂的一瞬间,炎凉世态,令人寒心。不过,他早已见识了太多人间冷暖,也经历了太多风风雨雨,早都没有当一回事了。 那些记忆里的画面都一幕幕慢慢远去,李桀一脸凝重,慢慢地下达了命令:“全面攻城,攻入赤源渡以后,血洗全城,祭祀军旗。” “呼啦”一声,长风尖啸,猛地吹卷而起大旗,军旗猎猎,迎风飘扬…… 李桀轻轻地靠着那一角被烧了的中军大帐前,蓦地又想起了那个临出发前,他所发的一个誓言:“我发誓,这一辈子,我不要再在别人的马后跟随。” 那些挡在我前面的东西,统统都滚得远远的吧!城池、部队、敌人、亲情、柔弱、彷徨、良知…… 夕阳掩映之下,新罗军队总算对赤源渡城开始了第一轮全面攻击,千军万马在广阔的雪原上铺展开来,人山人海,根本就没有办法计数,马蹄滚滚,咆哮如雷,尖啸不已。骑兵团身上穿着清一色新罗帝国军人的军装,战刀冷冽,马刺闪亮,战甲在夕阳上闪烁着异样的光芒,长空之下,战鹰盘旋,高高飞翔,大雪飞扬,天地间一片苍茫,一派刀光剑影的肃杀气息。漫天大雪在天地间蒸腾而起朦朦胧胧的白雾,千军万马笼罩在茫茫白雾中,更加让人觉得无比诡异! “冲呀!杀呀!”惊天动地的咆哮在天地间震荡不已,新罗大军的冲锋号轰轰然吹响,在漫天雾气中,升腾、叫嚣。第一骑兵团的勇士们一下子抽出战刀,在头顶上空挥舞着,就像中了魔法似的,不要命地冲向那座又低又矮的城墙,似乎要把整座城池夷为平地。重甲骑兵团紧紧地跟随在后面,步军分列两厢,弓箭手在盾甲兵的护卫下向前狂冲,把身体隐蔽在战壕下面,随时准备射击。放眼看去,处处都是新罗大军的刀枪、战马与明晃晃的战甲,刀锋所向,无不显示着新罗军部的锻造标记,军士们在咆哮,在呐喊,弄得大地瑟瑟发抖,整个都成了一派狂躁不堪的海洋!与新罗大军的雷鸣般的咆哮可不一样,赤源渡城头上,却是一片空空荡荡的宁静。东南兵务使的战士们守卫在城头,端着自己的武器,静静地等待着攻击的命令。 石剑统领手持利箭,慢慢地拉开劲弩,眯缝着一只眼睛,弓开如满月,箭去似流星,那弓箭突然离手射去! 忽然只听到“嗖”地一声,新罗骑兵队最前面的一个人瞬间被射得人仰马翻,那弓箭力道极强,那个人从马上坠落下来,直直地翻出四五个跟头,才停息了下来。 新罗军队瞬间呆了一呆,一下子都被石剑这可怕的臂力吓了一大跳,但是,没一会儿他们就回过神来,寻思这样的人又有多少呢?一万个人里面只怕连一个人也没有,怕什么?“冲呀!杀呀!”他们怪啸起来,紧接着又向前面冲去! “准备!”石剑低低地喝了一声,猛然举起手来,“一、二、三,发射!” 夕阳仿佛一下子被乌云淹没住了,天地间一片迷蒙,新罗的骑兵们瞬间好像还在睡梦中,只见在半空之上,密密麻麻的箭雨就像飞天流萤似的,狂乱地飞射而来,速度快得无与伦比,简直匪夷所思,纵横西贵大陆,所向披靡的帝国骑兵瞬间沉入了一场无边无际的噩梦之中,前面的军士被乱箭穿透,那巨大的力量一贯,让他们一个个飞也似的从马上冲天而起,一路横冲直撞,居然把后面的好几个军士都撞翻在地,战马嘶鸣,好不惨烈,骑兵们几乎成了实实在在的活靶子和刺猬,鲜血把地上的白雪染得红红的,呈现出一派刺眼的红色。李桀紧紧地拧着眉头,立刻传令,重甲骑兵和盾牌兵立刻冲上前去护卫,可是,他们还没有来得及靠近,又一轮箭雨呼啸而来。新罗的军士们狂笑不已,重甲兵们自鸣得意地挥舞着自己沉重的铁甲,傲慢地讥笑着沐北军队们的不自量力。可是,他们的狂笑声还没有完全从喉咙里释放出来,弓箭就以魔鬼般的力度穿透了他们的战甲,在凶猛的金属狂潮之中,他们几乎连喊一声救命的时间都没有,慌乱的人马互相践踏,鲜血淋漓,惨叫连连,死尸遍地……在如此令人不寒而栗的攻击面前,没有人胆敢前进半步,前面的队伍瞬间如潮水般,四处奔流,新罗的军官们挥刀劈杀了十多个人,才勉勉强强控制住了那些军士临阵脱逃的混乱局面。 “冲呀!跟着我向前冲呀!” 一个将领高高地骑在马上,用厚背战刀拍打着自己胸前的战甲,显示着自己的万丈豪情。可是,他还没有把气壮山河的口号喊完,一支硬箭夹杂着“嗖”地一声穿云破石的声音,一下子就扎穿了他的铜头铁脑,鲜血汩汩往外直冒,沿着战甲蜿蜒而下。 “只准前进,不准后退,否则,格杀勿论!他们只有一万人马,只要跨越前面这道土围子,你们就是帝国的英雄!” 军官们齐声高喊,年轻的军士们血管里的血液一下子沸腾、燃烧起来,他们毕竟是帝国的正规部队,不是杂牌军队,也不是乌合之众,虽然一下子遭受到如此强悍地抵抗,可那锐利的进攻锋芒却丝毫也没有减弱,接着打马向前,声声呐喊着,疯狂向前冲锋。规模雄壮的军队一下子就像汹涌的海啸一般,势不可挡。 石剑一次次挥舞起手臂,下达了命令,大声叫喊起来:“射箭!射箭!射死这群混蛋!” “将军!将军!” 传令兵立刻跑了过来,对他大声说道:“大人有令!投石机准备!” 一排将近四米高的投石机被推上城头,可是,这却不是寻常的战场投石机,它们更大,更高,更坚固,更威猛,更强劲有力,还多加了四个轮轴的支撑,用机簧助推,旋转多达三十多周,只要往外发射,就可以远达五百多步,比正常的投石机整整超出了一倍多的距离。 赵铁匠站在高高的城楼上,大汗淋漓,脸上却多了几许兴奋、激动,与激情澎湃的渴望,他紧紧地抓着短刀,猛然虎喝一声,一刀砍在粗实的绳索上。机簧的发动声瞬间响起,投石机急速地转动起来,“噼噼啪啪”的声音紧跟着响了起来,就在那些人呆若木鸡的时候,只见一块差不多有石碾子大小的大石头一下子从城头上飞掠而下,夹杂着巨大的、刺耳的“轰轰隆隆”的声音,沉重地砸在好几个骑兵的身上,撕心裂肺的惨叫声猛然响起,人们惊恐地扭过脸去,眼前的惨烈景象令他们目瞪口呆,何止是骑兵,便连那跨下的战马也一样的筋骨碎裂而死,被石碾子砸成了一堆肉沫。 “耶!大人万岁!”赤源渡城头之上,人群瞬间沸腾了起来,军士们拍掌欢呼,鼓噪呐喊。自打被新罗大军包围以后,他们还是第一次打心底冒出说不定咱们会打赢这场仗的顽强念头。在如此令人惊恐万状、毛骨悚然的攻击武器之下,没有人能够抵挡,没有人不感到胆战心惊。新罗大军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个个仿佛泥塑木雕似的,瞬间居然忘记了向前冲,可是,就在这一瞬间,令他们无比惊恐的恶梦真正来临了,大片大片的投石机一起发动,不计其数的飞天巨石漫天而来…… 本书来自 品&书#网 99mk.cc。wap.99mk.cc 正文 第287章 伟大的军备 手机阅读 那场面简直太恐怖了,那些投石机发射出来的,都不是寻常的石头,它们有些是家中的石碾子,有些是屋顶的长梁,有些是难以数计的残破的瓦片……就在方才,有十多个军士一起被一个重物砸中,全都轰然倒地,边缘的幸存者抬起眼睛细细看过去,那居然是放置在大院门前的一尊无比威武的石头狮子!如此骇人听闻的武器,还有什么战甲和盾牌能够阻其锋芒呢?战刀被砸成了废弃的铁片,长枪变成了没有用处的长杆,血沫横飞,脑浆四溢,新罗大军仿佛就是一片片被割倒在地上的稻谷似的,大片大片地倒下了,再也不可能站起来。品书网 李桀血红着双眼,一把揪住了兵器督造司司长的衣领子疯狂地咆哮起来:“那是啥子利器?那是什么硬弓?怎么能够射那么远?怎么力量那么强大,速度那么快?快说!快说!”白发苍苍的兵器督造司司长吓得一脸煞白,冷汗淋漓,呼吸急促,痛苦地说道:“殿下恕罪,殿下恕罪,属下实在是从来都没有见识过那样厉害的武器,属下也不明白呀!” “一群酒囊饭袋!” “殿下!快下令让军士们往回撤退吧,这个样子冲上去,哪里可以呢,不是等于白白拿咱们帝国军人的性命开玩笑吗?你看,他们根本连城墙都无法接近,再另外想办法吧!”章义能一脸懊丧,凑上前去说道。 “不准后退!后退者格杀勿论!”李桀神情坚韧,冷冷地斥责道,“咱们帝国军人都不是熊蛋脓包,不能被区区艰难险阻就给吓趴下了!” “冲呀!杀呀!” 新罗大军发出雷鸣般狂乱地咆哮,展开自杀性地冲锋陷阵,疯了一般向前猛冲猛打,可冲到近处的,被乱箭射杀;离得远的,又被飞石砸碎……大雪纷飞,长风尖啸,天地混沌,处处都是死亡的嚎叫与哀鸣,飞石弓箭铺天盖地而下,战场上血肉横飞,惨不忍睹! 少女静静地端坐在中军总部,城防消息连续不断地传来: “敌军死伤惨重,然而,进攻的势头依然无比顽强,已经到达了城防三百步的地方了。” “第一大队歼敌过万,弓箭损耗严重,只有不到四千捆了。” “投石机数量大减,有四架投石机机弩损坏,已经无法再使用了。” “敌军又派出五万轻装骑兵,四个预备军团,左面的城防已经快要顶不住了。” “第三队开始有损伤,西城防敌军弓箭如雨,箭阵厉害。”少女神色从容,不动声色地翻阅着一份份战报,全部做出仔细地回复。 “兵器锻造司立刻送上所有库存弓箭支援第一大队。” “出了故障的投石机立刻拆掉,重新修理,把第二批投石机马上运上前线。” “第二队立刻支援左面城防,让凌希带队,统领四千民兵。” “城守军移交给第三队,一定要守卫住西面城防,要不怕牺牲,死战不退。” “大人!”一阵脚步声急促地响了起来,刚升为赵司长不久的赵铁匠风风火火地跑了进来,沉声问道,“大人,叫我有什么急事?” 少女静静地沉吟了一下,还是慢慢地抬起了脸,眼神沉静,神情里夹杂着丝丝凝重的气息,慢慢腾腾地说道:“用流火弹吧。” 赵铁匠微微一呆,紧接着脸上一下子绽放了绚烂的笑靥,立刻答应道:“遵命!”然后飞快地跑了出去。少女慢慢地站了起来,扭头向外面看去,神色宁静,一点也看不出她脸上的情绪,真不知她心中到底是欢喜,还是忧虑? 后世的人们老是十分疑惑,凤玉王区区一万人马,为什么就能够抵挡住新罗军队二十万精锐之师的猛烈进攻,而且还在战局一开始时,占据着绝对的优势?那些,自然只有新罗内部的高级军事指挥官才能明了个中的点点滴滴。凤玉王当初尽管还十分年轻,然而,那个时代东南兵务使所使用的兵器,没有一样不是超越那个时代的伟大的军备,射天弩、投石机、滚狼闸、轰天炮、流火弹……那些东西,直到很多年以后,才被人们破解其内在结构,而流火弹,则更是等到了一千多年后的第二次技术革命时,才揭开了其神秘的面纱。那些神秘的兵器在赤源渡保卫战中第一次与世人见面,而且还很快在沐北大军中推广开来,并一次次在北征战争和后来的西贵保卫战中发挥了巨大的不可估量的重大作用。而那个名叫赵政德的东南兵务使兵器锻造司司长,更是赢得了“神兵之父”的赞誉,可是偏偏是这个人,在他的一生中就曾经一次次地说过,说少女才智不及殿下之万分之一,并在他一百零九岁与世长辞前大喊:“殿下万岁!”然后闭上了双眼。 自然,那些都是后话,都是还没有来临的事,而那些未来历史上的伟人,现在却依然还在泥泞与沼泽里面艰难地跋涉着。 当付出整整三万多人的巨大伤亡以后,新罗军队总算一步一步,艰难地靠近了赤源渡城,然而就在这会儿,城头的弓箭和飞石都一下子停了下来,一阵短暂的宁静以后,不计其数,浑身银白的小东西持续不停地扔了下来。 新罗大军细细地看了一下,居然是一堆冰块,部队里面瞬间爆发出一阵阵讥笑。 “东南兵务使是着了魔了吧,没有了弓箭和石头,居然想着要用冰条子把人砸碎吗?哈哈哈哈!” 然而,就在这会儿,只听得“轰”地一声爆响,一块碎冰瞬间爆炸开来,爆炸的力度尽管不是很大,然而,坚固的冰块四下里乱飞,仿佛是尖刀一般,凶狠地刺进了军士们的身体里面,受了致命伤的军士们瞬间倒在地上,呜呼哀哉,另外那些没有受致命伤的军士,也一个个如一堆堆烂泥般,瘫软在地上,再也不可能站起来,再进行战斗了。瞬间,赤源渡城下的新罗大军被一阵阵“冰块雨”砸得人仰马翻,惨叫连连,城头上面东南兵务使的将士们放声大笑,流火弹研制并不复杂,可以批量生产很多,又是近距离攻击的骇人听闻的武器,一时间,赤源渡城下惨叫声四起,片片白雾弥漫之处,新罗军队哀嚎声四起,马蹄滚滚,淡红色的腥臭液体汩汩而出,不管是步军,还是骑兵,他们全部都聚集在一起,仿佛是一团团热锅上的蚂蚁。 空气中响起了“哗哗啦啦”的声音,一盆又一盆滚烫的油从天而降,刚一落到地上,立刻被流火弹的火星点燃,一下子在城下燃起了熊熊大火。 冰雪消融,上面一片烈焰,下面冰寒刺骨,新罗的大军面对如此阵仗,不得不狼狈地溃逃而去,一个个大声喊叫着,一起往回跑去,就像退潮的潮水似的,一下子退得干干净净!赤源渡城头的军民们睁大眼睛,仔细地瞅着,一开始还以为自己在做梦,可掐一把自己,却还是生疼生疼的,这才明白,原来这不是在做梦啊,而是真真切切的事实。一时间,赤源渡城的百姓们与东南兵务使的官军们紧紧地拥抱在一起,高兴得直掉眼泪。 “新罗大军退喽!新罗大军退喽!” 人们欢呼着,雀跃着,汹涌的喜悦浪潮从赤源渡城头席卷而下。少女静静地坐在中军大帐里面,正在撰写进军命令,一下子听到城楼上传过来的战报,连续四天四夜没有闭上眼睛,休息一秒钟的少女一下子呆住了。她身姿挺拔地坐在那儿,外面天边的夕阳静静地挂在天上,就像一个圆圆的火球,依然还是那么一副面孔,瞅着大地。血红的光芒静静地拂在少女的面颊上,让她看起来很有些虚无缥缈的感觉。 “大人!大人!新罗大军被我们打退了!我们打赢啦!” 沐安穿着传令兵的军装,挥舞着有他一半高的战刀,急急忙忙地跑了进来,可刚一走进门时,却一下子呆住了,他看见少女静静地坐在书案前,神色平静,一脸莹莹闪烁的泪花,从她的脸上悄无声息地滑落而下。 “大人!大人!” 东南兵务使的官军紧跟着一下子跑了进来。少女一下子擦拭掉脸上的泪花,站了起来,又恢复了那个雷厉风行、精明强悍的部队统帅的形象。她大踏步走出房门,一阵阵欢天喜地的欢笑声一下子响了起来,不管是百姓,还是军士,全部都众星捧月般地簇拥着她,欣喜若狂地向她汇报着战况。她一点没有责备他们太过兴奋,毕竟这样惊人的胜利无论如何都值得大家无比自豪地炫耀一番!想一想吧,这场战斗仅仅以一万杂牌军对抗新罗二十万精锐之师,除开先前派出去的那些人,这一次城头之战只有一百多人损伤,干掉敌人近六万人,打退对方二十次疯狂进攻。从此,东南兵务使的惊人战绩将让他们位列大陆精锐之师的行列,赤源渡城一战,将要永远记载进历史,成为第一次北征战争中的经典战例,也必将成为第一次北征战争中的伟大转折! 这个夜晚,两支军队暂时各自休整,战斗暂时停息了下来。少女并没有像那些中层军官一样欢天喜地,她晓得李桀今天之所以会败给自己,只不过是还没有熟悉自己的作战方式与新潮的攻击手段,被自己打了个手足无措。而明天的战事,他一定会重新调整战略战术,自己再要像今天这样轻易打赢,已几乎不可能喽。 本书来自 品&书#网 99mk.cc。wap.99mk.cc 正文 第288章 搏杀高手 手机阅读 何况,赵司长向她报告说,今天这一仗,射天弩整整损坏了三百架,只有四分之一还是完好无损的。品书网 弓箭也只剩下一小半了,投石机尽管能够修复,然而,现在城里面却到处都是一片瓦砾焦土,巨石、滚木也全部都已经用完了,除了流火弹,别的攻击军备已经没有剩下多少了。 少女轻轻地捏了捏自己的太阳穴,拧着眉头瞅着行军地图,一遍遍推敲着几个防御方案,沐安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新上了一壶茶水,看见屋里的炭火已经熄灭了,立刻忙着准备另外换上一盆。 “沐安,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孩子抬起了脸来回答道:“现在已经二更天了,大人,你应该休息一下喽,你都已经好几天没有睡觉喽。” 少女一双眼睛布满了血丝,连续熬了几天夜,她也感觉十分疲乏,觉得那眼睛都快要睁不开了。她静静地趴在案桌上,说道:“三更天的时候把我唤醒。” “晓得喽。”少女感觉自己似乎刚刚睡下,外面就响起了军士急匆匆的脚步声,好像说是有紧急公文,要求进见。沐安有点烦躁地低低地说道:“大人方才才休息,你们如果有什么事,等到明天再说吧。” “沐安,叫他们进来。” “冷大人!”四个年轻的军士在沐安的带领下走进房间,那个带头的走了过来,说道,“我们是楼姑娘的部下,楼姑娘接到大人的密函,然后让我们过来。” “楼姑娘接到我的信了?”少女大喜过望,猛然站了起来,一脸喜悦地说道,“姑娘怎么说?什么时候能够派兵过来救援?有没有详细的战略部署?” “大人,姑娘没有说派兵救援的事,只是让大人马上赶去立城,她有重要事情与大人商议。” 少女听着这话,不由慢慢地拧起了眉头,慢慢地说道:“你说啥呢?” “大人,楼姑娘让大人马上赶去立城,她有十分重要的事情与大人商议。”那个军士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 少女轻轻地点了点头,问道:“姑娘还有没有说别的什么呢?” 军士回答道:“大人,除了这个意思,楼姑娘没有再说别的什么了。” “哦,那行,你们等一下,我收拾一点行装。”少女轻轻地点了点头,对沐安说道,“沐安,你过来,把屋里的大服拿过来给我。” 沐安轻轻地拧了拧眉头,小孩子居然十分机灵,一句话也没有说,扭头就往屋里走。可就在这时,一个一直跪在地上的军士却一把拉住了孩子的手,抬起脸来说道:“大人,那就不用麻烦了吧,我们把什么都准备妥当了,这就走吧。” 空气里瞬间掠过一道寒光,少女顺手一扬,一块镇纸石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啪”地一声,重重地砸在那个军士的手腕上,“咔嚓”一声脆响,他的手腕便一下子断裂开来。那个军士倒也是一个强硬的汉子,受了这样的痛楚,居然硬撑着一点也没有吭声。沐安倒也挺机灵的,在地上翻滚而开,便避开了那几个人的攻击,沿着窗户,跳了出去! “快抓住她!” 那个领头的人看见事情已经被识破了,因此也没有再躲躲藏藏,几个人一起向少女疯狂地扑了过来,一个个可都是身手不凡的搏杀高手。 少女的动作却也无比地迅速,只见她手上寒光一闪,手臂一抖,那手臂上绑着的匕首一下子便到了手里。寒光闪闪的匕首在空气中一划,一个男子便怪哼一声,幸亏他身手矫健,那一刀只扎在了肩膀上,否则,他的小命便算给交代喽。少女双手撑在案桌上,侧腿横扫,一脚踢在一个刺客的小肚子上,男子侧飞而出,重重地撞在一侧的桌子上,两个花瓶“噼啪”两声,掉落在地上,应声而碎。 就在这个时候,房门突然大开,一群护卫一拥而上,三下两下就把那伙人给制住了。 这些人可都是沐锦临离开时专门留给少女的贴身护卫,一直都肩负着保护少女的重任。护卫长戚连山走了上来,满面担忧地问道:“大人,你感觉怎么样?有没有什么事?” “放心,我没事,”少女轻轻地摆了摆手,沉声说道,“他们没有下杀手。” 少女走了过去,看着那个杀手头子,问询道:“快说,是哪个叫你们来的?” 那个人的神色很难堪,说道:“早就晓得大人身手非比寻常,今天可真地是见识了大人的手段,当真非比寻常啊。” “老老实实说,我就不杀你。” “大人,我所说的话每一句可都是事实,可是你不愿意相信,我还有什么办法呢?” 少女轻轻地拧了拧眉头,一些乱糟糟的想法在她心里一闪而过,迅速得让她几乎理不清思路。她扭过头对戚连山问道:“是哪个把他们放进来的?” 戚连山神色诧异,低低地说道:“卑职不清楚。” 少女往左右看了一下,忽然问道:“沐安呢?” “沐安?”戚连山轻轻地回答道,“卑职没有看见。” “你没有看见?”少女的眼睛里突然闪射而出一束束明亮的光芒,直直地看着戚连山,忽然一下子平静地笑了起来,说道,“嗨,他应该出去叫人去了,应该是去了东南兵务使,与你们见过面了,咱们出去看一下。” “唰!啦”声声,一把把锋利的战刀忽然一下子架在了少女的脖子上,戚连山脸上露出了苦涩的笑容,说道:“大人应该连什么都已经猜测到了,我也就没有必要再装腔作势了。” 少女一脸冰寒的神情,看见戚连山松开了那四个人身上的绳索,眼神仿佛冷冽的刀剑。 “大人,对不住了,戚连山也是奉命行事,如果有得罪的地方,还请大人多多见谅。” 少女神色平静,冷冽地说道:“你到底替谁卖命?顺昌行会?还是新罗?” 戚连山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说道:“到了那儿,大人不就连什么都明白了吗?” 男人抬脚走了过来,说道:“卑职明白大人身手非常厉害,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还请大人不要见怪,好好配合。”说着话,就把少女绑了个结结实实,蒙上了她的嘴巴和双眼。 “走!” 戚连山说了一声,一行人立刻迈步出了房门。很快,一辆马车就行驶而来,少女被搬上马车,马车迅速向北驶去。 “站住!什么人?” 戚连山坐在马上,说道:“我是大人的贴身侍卫长,这位是立城楼姑娘的信使,我们现在要马上赶往立城,这是大人的令牌。” 那个军士一见是戚连山,瞬间客客气气地说道:“原来是戚大人,你别急,小的这就给你打开城门。” 北城门没有战场,因此,那守门的也是原来赤渡城的守卫。戚连山问道:“你不查看一下令牌吗?” “戚大人您亲自来就是令牌了,还查那东西干什么?” “哈哈,多谢兄弟了。” 少女心里面最后一抹希望也彻底破灭了,战马奔腾,塞外的风好冷,好冷,少女只感觉心里面一阵阵说不出来的难受,仿佛有一把把战刀在狠狠地戳她的心窝子,她不敢想像,赤源渡城假如没有了她,那情况会怎样?而东南兵务使的官军们,又会不会认为他们又一次被欺骗了?那一城无比信赖自己的百姓,又该去向何方?” 天边慢慢地露出了鱼肚白,这么一个漫漫长夜总算要结束了。天蒙蒙亮时,少女被人从马车上搀扶了下来,带到了一个温暖的帐篷里面。绳索被解开后,她一把扯下蒙着眼睛的黑布,不觉大吃一惊,出现在眼前的是楼姑娘一脸温和的笑靥。楼姑娘为她绞好了一块温热的脸巾,递到她的手中,轻轻地说道:“快擦一把脸吧,赶了一晚上路,辛苦喽!” “楼姑娘?这是……” 楼姑娘穿着一身绵软的白色长袍,面庞瘦削,眼眶很深,额头上还隐隐浮现着点点细纹,她浅浅一笑,说道:“是我呀。” 少女的的神情从万分惊讶,到不敢置信。她轻轻地拧着眉头,沉声问道:“这到底是为什么?” “这儿还很危险,也不是说话的地方,剑岭城已经撑持不了几天了,而你现在没在赤源渡城了,那赤源渡城自然也是朝不保夕,过不过得了今天,都还很难说。现在,你先跟着我走吧,一边走,我一边再跟你详细说个中缘由。” “你先跟我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少女的眼神冷冰冰的,她冷冽地看着眼前这个沐北武装力量的重量级人物,沉声说道:“你老早就晓得剑岭城的战斗情况,老早就晓得那里面的人在胡搞瞎搞,是不是呀?” 楼姑娘轻轻地点了点头,嗓音平静地说道:“是呀,我老早就晓得。” “那新罗兵分两路,强越连离山,攻打赤源渡城,你晓不晓得呢?” “我也晓得。”楼姑娘静静地说道。 “在剑岭城里,郑云森大规模招募军马,让老百姓的队伍去抵挡新罗大军,残忍地迫害老百姓,把他们的性命视如草芥,你晓不晓得?” “我全部都清清楚楚。” “赤源渡城百姓流离失所,大规模奔往立城城堡,在路上冻饿而死的不计其数,你晓不晓得?” 本书来自 品&书#网 99mk.cc。wap.99mk.cc 正文 第289章 简直中了魔! 手机阅读 “我也晓得。品书网 ” “如果新罗攻破赤源渡城,一定会两路夹击剑岭城池,那么,剑岭城百万军民到时候必将尸骨遍野,血流成河,而沐北的东大门也会沦于新罗之手,到时候,沐北就将会失去半壁江山!新罗兵锋长驱直入,直抵沐北内陆,那栖霞山以东的百姓也难以从新罗大军的屠刀下生还,这些情况你都明白吗?” “我全都明白。” 从一开始到现在,楼姑娘的神情都是那么宁静,她只是静静地听着少女的“心里话”,不时地点点头,似乎他们所谈论的那些东西都只是一些日常生活琐事似的,风平浪静,水波不兴,丝毫没有一点点惊讶与情绪起伏。 少女却无法平静下来,她情绪亢奋地攥紧拳头,拧着眉头,沉声问道:“那这到底是为什么?既然你全部都晓得了,那又为什么不去制止?为什么要看着好端端的局面陷入一片战火,为什么要看着百姓们流离失所,惨遭屠杀,而无动于衷?” 楼姑娘神色平静地看着少女,眼神温暖而犀利,嗓音宁静如一江春水,慢慢地说道:“阿冷,难道到了现在,你都还没有搞清楚吗?” 少女瞬间呆了一呆,心中陡然升腾而起一个无比恐怖的念想,仿佛是一把长刀残忍地刺向她强劲蹦跳的心脏。 楼姑娘轻轻地笑了笑,说道:“立城现在根本就是一座空城,没有兵将,栖霞山脉的兵力也全部收缩了,不仅仅是立城,就是现在的整个沐北内陆都没有一个军人,内陆现在纯粹就是一片跑马场,随便一个新罗军士攻进来,那都算是胜利了。我没有办法去阻挡郑将军,也没有人给我权利,让我这样做,而我留在这儿的唯一任务就是成功带着你离开,除了这一点,我没有接到任何别的指示。”好像整个人一下子被扔进了冰窖似的,少女瞬间感觉到脚下不稳,几乎摔倒在地。她的一颗心紧紧地抽搐着,好像被寒冷的冰块给紧紧地包裹了起来,每一次蹦跳都是渗血的刺痛。她情不自禁地做了个深呼吸,却一下子感觉到那胸腔都被堵得满满的。她轻轻地张了张嘴,拧起了眉头,全部线索慢慢地牵连在一处,构成一串令人毛骨悚然的链条。 “沐锦呢?他又在哪儿?” “殿下也不在智乡关。”很简洁的一句话,一下子把少女的所有顽强的念想都砸得粉碎,所有的念想瞬间全都变成了寒光闪闪的长剑,一下子刺进了身体,疼得人龇牙咧嘴,可就是发不出半点声音。少女瞬间只感觉到天旋地转,胸口急剧地起起伏伏。她一下子抓住了帐篷的木柱,才稳住身子,没有摔倒在地上。她急剧地喘着粗气,似乎很想发表点什么高论,可是,却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楼姑娘沉声说道:“殿下临离开前吩咐了我,让我无论如何一定要把你带走。我在立城等了好多天都没有看到你过来,后来才晓得出了大事,又有剑岭城的军队在乱整,实在没有办法,才迫不得已用这样一种方式,把你给请了过来,还请你不要责怪。” “你们简直中了魔!”少女义愤填膺地咆哮起来,那嗓音里似乎还夹杂着野兽般的沉重地喘息。少女弯着腰,抬起了脸,双眼布满了血丝,冷冷地瞪着楼姑娘,不停地摆着手,咆哮道:“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尽管中了魔,尽管不可思议,可是,却非常有效果,殿下的大军现在已经破袭了弯思郡,西北数十个省郡全部恭恭敬敬地臣服在了殿下脚下,老易朗斯家族也已经成为过去式了。现在,新罗大军全部都到了沐北境内,几路边防军又聚集在伊科和离珠的边境,内部兵力异常空虚,可以说就是一副空架子,离珠现在已经在配合我们,在新罗边境搞了几次声势浩大的军事演习,有意吸引新罗军队的注意力。而这个时候,只要把新罗的大军引进沐北内陆,并借助大雪和劳候兵切断他们的信息通道,兵贵神速,最多十多天,我们就可以攻进新罗帝都,而那个时候,纵然新罗大军回过神来,新罗的国土不是已经大多被沐北军掌控了吗?而到了那时,他们如果想着要还击,也一定会被阻挡在沐北关以外。” 楼姑娘走了过来,轻轻地替少女抚平头上的秀发,气定神闲地说道:“阿冷,殿下晓得你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同意这么一个决定的,因此,这才故意隐瞒着你,可是,那却并不意味着他不信赖你。新罗举全国大军气势汹汹地进攻而来,咱们能够抗击第一次,却难以抗击第二次,何况,沐北地域太过偏僻,条件恶劣,大大地束缚了我们的发展,不管我们怎样奋斗,也没有办法与那新罗内陆抗衡,再者,我们还有天生的弱点,那就是不断叩关袭扰边地的风牧人。因此,只有避实就虚,打新罗一个措手不及,把作战地点给调换过来,才能够不被打败,从根本上扭转那种被动挨打的局面!你是他最最亲密无间的人,理所应当体会他的一番苦心吧?” “只是因为这个彻底的避实就虚的战略大转移,因此,你们就要让百万沐北军民作鱼饵,给你们的胜利当垫脚石吗?” 少女的嗓音冷冽又疲乏,她慢慢地抬起了眼睛,双眼充血,连日来的奔波、辛劳与希望眨眼之间就都化成了一阵阵泡影。是的,她也曾经质疑过,质疑沐北率领部队攻打智乡关是故意要损耗第二军的势力,巩固自己在沐北的地位。然而,她却无论如何没有想到,沐锦的目标根本就没有在沐北这个地方,他居然拿百万沐北军民作鱼饵,在剑岭城布下了一张无形的大网,把新罗大军精锐全部调动了过来,而自己却出乎所有人意料地率领着第一军与立城栖霞山一带的精兵,以惊人之势杀进新罗大陆,借着神速的军队,以及风雪阻断了的通信,轻而易举地攻进新罗腹地,抢占新罗的疆域。 嘿嘿,这可是多么异想天开却又仿佛被施了魔法的谋划,就像那美国在攻打伊拉克的时候,伊拉克却弃本土领域于不顾,而回军打进美国,等那美国远征军宣布胜利了之后,扭头一看,哈哈,本土已经全部被伊拉克占领了……如此巨大的甜头,可真地是千载难逢啊!怪不得呢,他执意要在大战前夕,固执己见地分兵去打智乡关,他会叫郑云森那个白痴守在剑岭大本营,而且对郑云森自杀式地招兵装聋作哑,不就是因为他要打造一番沐北积极备战,全力迎接新罗大军的到来的气氛吗?那样,自己的计划才能得偿所愿。怪不得呢,她发出去的那些密函全都没有回音,而自己的护卫又全部都是沐锦的贴身心腹,立城眼睁睁看着剑岭城在那儿胡搞瞎搞,也完全没有理会! 如此深不可测的心计,如此难以预料的心智,如此大胆、恐怖又滴水不漏的谋划,他早就把一切安排得妥妥当当的了,没有一个地方存在一丝一毫的差错与漏洞,如此详尽、细致、全面的战略战术,如此“想入非非”的谋划、运筹,那可真地是严谨周密,层层紧扣,出手老辣,连她这个受到过现代军事教育的高级指挥官都无法想到,沐锦,你实在是太卓越了! “楼姑娘,你还有没有搞忘记咱们初次相见时,你对我说的那些话呢?” 楼姑娘神情一呆,她的脸色多了几分苍白,但还是慢慢地说道:“我说希望将来有一天,沐北大地再也没有像你这样的孤孤单单的孩子。” “是呀,”少女的脸上流露出了苦涩的笑容,说道,“你们做得太好了,如果这场仗一打赢,那么,沐北可真地再也没有一个像我这样的孤孤单单的孩子了,毕竟那时候,沐北的人已经全部死光光喽。” 白衣的女子神色黯淡,默默地想了半晌,忽然轻轻地说道:“一个民族,如果要想独立,要想富强,要想过上安定祥和、自由自在的美好生活,那总应该是要付出沉重代价的,不然,那样的美好生活又从何而来呢?” 少女鄙夷地瞥了她一眼,冷冷地说道:“是呀,说得真好呀,沐北这个民族全部丧命,接下来,你们就得到锦衣玉食的好生活,坐上高高在上的位置,而你们的这一切,可全都是沐北百姓用性命换来的,这就是盼望着过上美好生活的沐北百姓为你们付出的沉重代价吗?!” “阿冷!”楼姑娘一把拉住少女,真切地说道,“你不要这般钻牛角尖,这个谋划在战略上没有一丝一毫的漏洞,这是一个无比伟大的谋划,未必然你没有看到吗?新罗的国门即将敞开,而圣清宫即将在沐北大军的雄壮气势面前不寒而栗!” “不许接近我,离我远点!”少女冷冽地斥责了起来,双眼明亮,冷冽如刀,“是呀,你们那伟大的谋划在战略上面又哪里会有什么问题呢?然而,你们却欺骗了全心全意拥戴你们的沐北百姓,拿他们的性命开国际玩笑!那些百姓,可是在沐北最艰难的时候,执着、坚韧地拥护、支持你们的,可是你们,却白白辜负了他们的美好愿望,辜负了他们对你们的信赖,把他们狠心地推下万丈深渊!你们为了自己的黄金梦,为了自己的富贵梦,为了自己的锦绣梦,就要让全沐北的人们丧生于新罗鲜血淋漓的屠刀之下,你们于心何忍?!” 本书来自 品&书#网 99mk.cc。wap.99mk.cc 正文 第290章 究竟是怎么了? 手机阅读 “楼姑娘,”少女说到动情处,那雪亮的眼睛通红通红的,面颊上,情不自禁地流下两行热泪,她牢牢地咬住自己的双唇,慢慢地说道,“究竟是因为什么?你们究竟是怎么了?难道真地一个个都神经错乱了吗?你们过去可不是这个样子的,未必然你们把自己过去所说的那些话全部都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吗?这段时光,不管是在怎样艰难困苦的情况下,不管是在怎样举步维艰的境遇里,我都一直深深地相信,相信你们一定会回军救援我们的,就是连东南兵务使那样的叛乱军队都晓得在这个时候回来护卫沐北的百姓,可是,你们却偏偏要欺骗百姓,把百姓置于水深火热之中,这一切的一切到底又都是因为什么?你晓不晓得,赤源渡城里家家户户都供奉着你和乔先生的长生牌位,他们早晚三炷香地供奉着你们,希望你们长命百岁,他们说你们是沐北的保护神,只要有你们在,百姓就不会遭难,沐北就会迅速崛起。他们一个个离开家园,投奔立城,就是粮食都没有时间带上,却依然还没有忘记带上你们的牌位,你不妨去看一下,这一路之上,有多少香烛可都是为你们点燃的,可是,你却这个样子,又有哪一点对得住他们呢?” 楼姑娘情不自禁地做了个深呼吸,那清秀的眉头拧得那么紧,那么紧,她喘息着,无比艰难地开口说道:“天下顺昌,我是为天下人谋福利,让全天下的百姓都过上美好的生活。” “哈哈,”少女轻轻地笑了笑,扭过身去,她的身影显得那般纤瘦、疲乏:“连一方百姓都守护不了,还谈什么天下百姓的美好生活,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少女一下子扯开帐篷的帘子,回过头,大踏步向外面走去。楼姑娘紧紧地拧着眉头,立刻追了出来,沉声说道:“冷薰,你要离开吗?” “沐北尽管不是我土生土长的地方,然而,却一直都是我生命的理想与精神支柱,你们不想要它,我还想要它,你们把它抛弃了,可是,我不会抛弃它!你们转告沐锦,我如果战死了,不要为我复仇,因为我不是死在新罗人手里,而是死在他手里。” “不准离开!”楼姑娘沉声说道,“我不会叫你离开的!” 少女轻轻地扭过脸来,淡淡地笑了笑,说道:“是呀,你可以干掉我,除了尸骸,我绝对不会离开沐北半步。” 少女一下子抽出靴子里的匕首,横放在脖子上,凄惨地笑了起来,慢慢地走向一边吃草的战马,飞身而上。 “大错还没有完全犯下,如果这个时候改变主意还不算太晚,麻烦你转告他,我在剑岭城等着他,驾!”少女的大服在长风中猎猎作响,马踏飞雪,转眼之间,就消失在蒙蒙远方。 戚连山见状,立刻走了过来,忧心忡忡地说道:“姑娘,哪里能够放冷大人离开呢?殿下可特别嘱托咱们,一定要保护好冷大人,还说过不要把这件事告诉冷大人的呢,现在……” 楼姑娘轻轻地笑了笑,笑容冷淡,慢慢地抬起了脸,早晨的阳光静静地拂在少女的脸上,她的面色一片煞白,仿佛透明的薄膜似的。 我深切地爱着你的沐北呀,章楼没有这份能力,我已经尽力了,我也只能为你做这么多了,还请你不要责怪我的无能为力…… “马上给殿下飞鹰,就说剑岭城万分危急,冷大人坚守赤源渡城,援助剑岭城,如果五天不能赶回来,那沐北一定会被攻破,到时候,军民人等,玉石俱焚……” 到了这会儿,赤源渡城一片死气沉沉,人们几乎把全城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有能够找到冷大人的身影。后来,在北城门侍卫的嘴里才得到消息,昨天晚上冷大人的贴身护卫曾护卫着一辆马车离开赤源渡城…… 一个绝望的念想瞬间在人们的脑海里飞掠而过,有衣衫破破烂烂的军士站在冰天雪地里,瑟瑟发抖地念叨道:“难道是冷大人把咱们抛弃了吗?”可是,他的话还没有说完,一下子就被东南兵务使的官兵一脚踹倒在地!石剑的弟弟石福斩钉截铁地说道:“冷大人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抛弃我们的!那会儿在宁湟城里,在那么一种危险的情况下,冷大人都没有抛弃我们,现在也肯定不会抛弃咱们!” “可是,大家找遍了全城,也没有找到冷大人,那她到底到哪儿去了?”一个赤源渡城军需守备带着哭腔嚎叫了起来,“当官的都是一个货色!”赤源渡城的民兵们也闹哄哄的嚷了起来,有人跟着起哄道:“肯定是这么回事的!她眼看着咱们快打不赢了,所以自己悄悄地逃之夭夭了!” “我老早就说过了,那些做官的人的话都不能相信,特别还是一个女人!” “天呀,大人真地把咱们抛弃了,那我们可如何是好呀?” 人群的声音越来越大,有的人还蹲在地上,开始了绝望地嚎啕大哭,远远天边,乌云滚滚,大风吹卷而起地上的积雪,在天空纷纷扬扬,仿佛就是漫天飞扬的冥纸,让人觉得格外煞气。 “都站在这里干嘛?敌人就快要攻进来了!” 石剑统领忽然大踏步走了过来。面色阴寒地大声说道。 “石统领,”有人跑上前来大声说道,“大人扔下咱们,自己溜之大吉喽!” “那怎么可能?”石剑冷冷地打断了他的话,沉声说道,“我不愿意相信,东南兵务使的所有军人都不愿意相信,毕竟我很清楚,大人根本就不是那样的人!” “然而……” “这样的话,我不想再听到第二遍,假如再有人诬蔑大人,损毁大人的名誉,祸乱军心,动摇士气,那他就是我们东南兵务使的公敌!” 男人一下子抽出腰里的战刀,那凛冽的刀锋在空气里闪烁着道道寒光。 “还傻站着干嘛?赶快上城楼!” 经过了一个夜晚的整顿以后,新罗的军队不再像昨天那样冒冒失失了,而东南兵务使也不再拥有昨天那样猛烈的防御体系,弓箭和滚木、擂石慢慢地用得差不多了,流火弹也在午后弹尽粮绝,正午时分,慢慢有新罗军队攻破了城头,新罗的军队搭起了人梯,拼命地向上攀爬。企图抢登城楼,而那些弓箭手也向城楼上射出密密麻麻的箭雨,掩护准备抢登城楼的队伍,一排排弓箭密密麻麻地向着城楼上射去,仿佛就像是降下了一场冰雹似的,城墙上一派乱糟糟的景象,不断有军士们中箭倒了下去。 一个年轻的军士身上中了十多支弓箭,每一支弓箭都射在要害处,军士们要把他扶下去,他却倚在城墙上“哈哈哈哈”大笑起来,眼神亮亮的,牙齿白白的。他向着兄弟们摇摇头,轻轻地笑着说道:“大人回来以后,代我向她捎句话,就说咱们全营将士都很喜欢她!”说完话,那个年轻的军士就将身一纵,拿自己的身子当作滚木、擂石,重重地砸在新罗军队的人梯上面,城楼下面一下子响起了一长串惨烈的嚎叫,仿佛就是一支撕心裂肺的战歌。近身搏斗慢慢地展开了,越来越多的敌人抢登上了城楼,城墙第一道防线全面崩塌。一时间,弓箭嗖嗖,刀光剑影,处处都是狂乱地搏杀与叫喊声,城墙上显现一派危急的景象,死尸满地,血洒城墙。 登上城墙的新罗军队就像蝗虫似的,越来越多,鲜血遍洒,红透了整个城墙,泅红了每一块城砖。在如此危急的时刻,便连那些民兵都奋不顾身地冲上城头,他们不再瑟瑟发抖,面对屠刀,畏缩不前是死,奋勇拼杀也是一死,反正都是一死,倒还不如轰轰烈烈干一场,干掉一个敌人,就够了本,干掉两个,还赚了一个,不管怎么样,如果能多拖延得了一会儿时间,也能让老婆、孩子跑得更远些,还不如就和这群新罗强盗拼了!他们用战刀砍,用长剑捅,用砖头砸,用牙齿咬……一切能够使用的武器在这会儿都使用出来了,惨烈的战争在这一会儿淋漓尽致地显现出来了。章义能站在城下远远地张望着,接着目瞪口呆地询问下属道:“你能肯定那上面如此奋战的都只是一群民兵吗?” 那一天,赤源渡城的河流居然在隆冬季节融化开来,一层层热乎乎的鲜血覆盖在森寒的冰层上,居然把表面的河水给融化开了,尽管它们没多久又冰冻在了一起。 天地之间一片腥惨惨的色彩,处处都是狼藉不堪的死尸,一个军士被砍断了双腿,他居然连眉头也没有拧一下,抓起自己断了的双腿,就向城下砸去,一个正要攀爬上城头的新罗军士吓得呆若木鸡,直直地摔倒了下去,摔跌在冰天雪地里。 东南兵务使第七小队整个小队的人都已经为国捐躯了,最后只剩下一个传令的军士,他居然站在城头上,抓起战友们的尸体,当作滚木、擂石,凶狠地砸了下去,砸在那些企图往上爬的新罗军士身上,最后,连兄弟们的尸体也扔完了,他自己的身上也中了很多刀,年轻的军士拼尽全身力量,大叫起来:“大人万岁!”然后,抱起一个新罗士兵,纵身跳下城头。城墙一次次被敌人攻占了上来,可又一次次抢回了手中,战斗进行得异常惨烈!石剑身上被砍了很多刀,可是,他依然站在城头上,大声喊道:“兄弟们!千万不要给大人脸上抹黑,纵然咱们今天全部战死在这里,大人也一定会给咱们报仇血恨!杀呀!”勇士们身体里的血液瞬间噼噼啪啪地沸腾着,燃烧着,他们一下子站了起来,那都快站不稳的身子又一下子充满了无穷的力量。挥舞着长刀,与敌人血拼起来。 本书来自 品&书#网 99mk.cc。wap.99mk.cc 正文 第291章 大人回来啦! 手机阅读 天地一片混沌,处处都是昏暗的杀气,处处都是刀光剑影,处处都是惨烈的贴身肉搏……长风尖啸,纷纷扬扬的大雪铺天盖地而来,弥漫了蒙蒙天地,战场上到处都充斥着浓浓的刺鼻的血腥气息。品 书 网 ( . V o Dt . c o M)新罗的军队还在一个劲地增添而来,战斗从清晨一直持续到中午,又从中午一直持续到黄昏,战争现场惨不忍睹……李桀站在高高的土坡上,远远地张望着城头上的惨烈战斗,情不自禁地感叹道:“东南兵务使,可真正是一支打不垮的军队啊,让人敬佩啊!”在城头又一次失守以后,一种浓浓的死亡的、绝望的气息慢慢地笼罩了赤源渡城头。一个年轻的军士挥舞起战刀,向敌人冲去,他已经疲软得没有了一点力气,这无异于自寻死路地最后一次冲刺,然而就在这一瞬间,一道凌厉的剑光一闪,一个矫健的身影猛然冲了上来,一剑削掉了那个新罗军士的脑袋,鲜血喷洒,仿佛是喷泉一般,狂涌而出。 那个军士好像花了眼睛,不敢相信似的猛然揉了一下双眼,直到前面那个身影扭过脸来,怒喝道:“还呆站着干嘛?跟着向前冲呀!” “大人?”那个军士的喉咙里爆发出一声难以令人相信的叫声,“大人!大人回来啦!” 所有疲乏至极的东南兵务使将士一起回过身来,这才看见在一片乱纷纷的人群中,少女手里挺着长剑,身姿挺拔,招式迅猛,不是冷薰,又会是什么人呢? “大人回来啦!大人并没有抛弃我们!”不晓得是哪个抢先喊了一声,紧跟着,整个赤源渡城头一片欢呼雀跃,那些早已筋疲力尽的勇士不晓得是怎么回事,感觉那身体里又一下子爆发出了无穷无尽的力量,他们一个个昂首挺胸地站了起来,挥舞着战刀、长剑,向着新罗军队又猛扑了过去! 只要大人还在我们身边,我们就永远不会失败的!这个坚定的信念仿佛是海啸一般,疯狂地卷集而来。这群疲惫之师瞬间又焕发了全新的活力,仿佛一转眼之间又成了一支虎虎生威的生力军似的,就如猛虎下山似的,反扑而去。那些新罗军队看到那些奄奄一息的人居然一下子惊爆而出如此疯狂的力量,一时之间,感到一股股深深的惊恐紧紧地抓住了他们的心脏,他们惊恐万状地想道,这到底是一支怎样的军队啊,怎么一转眼之间就跟变了个样似的? “兄弟们,跟着我冲呀!杀呀!”石剑虎跳起来,一刀削平了一个新罗军士的脖子,大呼起来大,“大人万岁!” “大人万岁!” “大人万岁!” 惊天动地的欢呼声在城头上疯狂地轰响而起,看着新罗军队就像霜打的茄子一般,蔫头耷脑地败逃而去,军士们纷纷高高地举着刀枪,振臂高呼!李桀慢慢地抬起了眼睛,还是不得不承认这个骇人听闻的事实。 “殿下,”章义能拧着眉头说道,“如果再攻打不下这儿,那么,三殿下那边,咱们可不太好说话。” “唉,我又哪里会不想把这儿给攻打下来呢?”李桀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静静地望着那座又低又矮的赤源渡城,忽然感觉到那座城池是那么高大,仿佛与天同高,与地同大,是那么地不可战胜! “冷薰!” 夜幕不知不觉降临了,新罗的军队慢慢地退了下去,少女在钱粮仓里找到了被捆绑得紧紧的沐安,小家伙居然已经睡着了,一睁开眼睛,看到少女,开心得无与伦比,欢天喜地大呼小叫起来。今天一战,赤源渡城损失惨重,主力军士东南兵务使有两干多人为国捐躯,再加上先前壮烈殉国的一千五百将士,现在的东南兵务使编制还不到六千人,还能够拿起刀枪战斗的不足五千人。民兵伤亡最大,足足有两万多人。而城墙的损毁也非常严重,想一想,假如对方拥有投石机等大型攻城利器,可能还要不了一天,就可能弄整个城墙个粉碎性骨折。 没有哪一个地方不是充满了浓烈的血腥气,没有哪儿不是尸骨成山,血流成河……城里治疗伤口的药物已经全部都用完了,那些受伤的军士只能得到清水和粗布,到了夜里,到处都是惨不忍闻的惨烈的叫喊与伤痛的呻吟声。更远一点的偏僻长街上,则放满了勇士们的尸体,整整齐齐地排列着,一片又一片密密麻麻的口袋遮盖住了那些军士年轻的面孔。 一路走过来,少女的脚步都十分滞沉、沉重,头顶上方,是乌蒙蒙的天空,乌鸦在北风中尖厉地嚎叫着,叫声凄凉,令人心寒。 生命中曾几何时像这个样子?如此的孤军奋战,如此的无所依附,如此的看不到希望的灯塔在何方,如此的心中大好的梦想在一刹那间似乎全都化作了虚幻的肥皂泡?然而,她还不得不强装笑颜,给军士们以巨大的精神支撑,毕竟在他们眼里,她就是他们“希望的灯塔”,如果让他们察觉了自己心中那些不好的情绪,那势必会影响军士们的士气的,而士气,对于一支军队而言,可是极其重要的,如果连士气都垮掉了,那别的一切都将无从谈起!她一定要顽强地坚持着,让他们明白,大人一定会给他们想到办法的,大人一定会带领着他们,打开一条生路,闯出一片天地,而不会被新罗军队给消灭掉……长风冷冽,吹拂而过少女纤瘦、单薄的身子,远处,模模糊糊的灯火光中,不时地回响着军士们沉郁的战地歌声,仿佛秋风吹过枯草的气息,夹杂着浓郁的感伤。少女顺着歌声走过去,在一个拐角的地方,看到了一个断了一条腿的年轻军士,他还那么年轻,面庞英俊,甚至脸上都还没有胡须,那眉清目秀的模样,看起来好像是一个文文气气的读书人。他的一条腿已经断掉了,膝盖以下都是空空荡荡的裤管。他就那样坐在地上,没有叫一声疼痛,相反,还在那儿静静地微笑着,神情明朗而欢快,那么单纯,那么可爱,看他那副神情,仿佛想起了一些无比欢乐的美好时光,脸上挂着笑靥,欢快地唱了起来: 再见了,我美丽的女孩,我要拿起战刀,保卫我可爱的家乡,敌人的刀剑已经悬挂在了百姓们的头顶上,为了你洁白的笑靥和咱们美好的家园,我要奋勇向前。或许从此以后,再也无法看到你清纯的模样,或许从此再也无法听到你欢乐的歌声,或许从此再也无法一起在缤纷的桃花林中一起捉迷藏,不过,请相信我,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忘记咱们老家的那片桃花林,不会忘记阳光下,咱们一起漫步的小山冈,不会忘记清清碧水畔,你满面微笑地拉着我的手,轻轻地在我耳边呢喃,赶走了敌人,早日回故园…… 少女一动不动地站了好久,好久,直到那个军士的嗓音慢慢地低沉了下去,低沉下去,直到一点声音都听不到了……漫天晶莹的雪花慢慢地飘落而下,拂落在他的年轻的面颊上,却并没有消融掉,而是慢慢地,慢慢地,堆叠而起…… 风儿吹卷起她的衣衫,仿佛就是一场摇摇晃晃的轻梦,天空那么苍茫,那么辽远,世界那么空茫,他们就好像被全世界抛弃了似的,少女一下子回忆起了好多东西,回忆起了少年时代的那些美丽的梦想,回忆起了那些纯真的希冀与渴望,回忆起了那些执着地坚持……她又回忆起了在多年以前,在那个阴暗的黑漆漆的牢室里面,她的小手被少年捂到热乎乎的怀里,那么温暖,那个少年眨着雪亮的目光,和她说了好多好多关于沐北的往事,那儿的皑皑白雪,那儿的青青碧草,那儿奔驰的骏马,那儿的碧草谷,那儿的温泉谷,那儿热忱、善良、淳朴的百姓,那儿没有硝烟,没有战乱,有的只是一片片安居乐业的美好景象…… 这就是那会儿他告诉她的沐北故事,这就是她那会儿在心中树立起的美好的沐北梦想…… 少女慢慢地抬起了脸,面颊上悄然无声地滑落而下两行清泪。她的身姿那么挺拔,仿佛漫天大雪里的苍翠青松,任那飞扬的雪花,洒满她的头,她的脸,她的双肩。 沐北,你就是我心中恒久的美好梦想,可是,现在却没有人愿意守在你的身边了,那么,就让我来陪在你的身边吧,让我们一起等待着,等待着他们的回归…… 谁能想到,城防如此坚固的剑岭城,居然会这般迅速地败退下来,而且还败退得如此惨烈?!短短五天,剑岭就在李玉龙顽强地进攻下,败得那么狼狈不堪,败得那么彻底。想想吧,假如没有少女先前给他们留下的那些守城工具,那么,此时此刻的沐北的城墙上面,一定早就插满了新罗的旗帜了。 这会儿,郑云森站在高大、巍峨的城楼之上,看着仿佛海啸一般,漫天汹涌而来的新罗大军,瞬间感觉到天旋地转。他无论如何都难以明白,他的百万大军都跑到哪里去了?自己守着这方军事重城,怎么会败得那么惨烈,那么彻头彻尾?然而,在这个时候,他已经没有那份闲工夫去思考这些问题了,许强奔跑了过来,大声喊道:“将军,咱们赶快跑吧!如果再不跑的话,那新罗大军可就要攻过来了,那时,就是想逃之夭夭,也逃不掉了!” 本书来自 品&书#网 99mk.cc。wap.99mk.cc 正文 第292章 逃之夭夭 一个浑身鲜血淋漓的军官狼狈不堪地奔上城楼,郑云森静静地看着他,淡淡地摆了摆手,年迈的将军 “唰”地一声拔出长剑,昂首阔步地走上前去,好多年了,他都已经没有征战沙场,拔剑厮杀了。 多年以来,他都一直受到别人的奚落,讥讽,斥责他是一看到敌人就只会逃之夭夭的将军,好像他除了逃跑,便再也没有了别的本事,然而,这一回,也是唯一的一回,他却想要拼死一战,却酿成了无法挽回的过错,如果一开始的时候,他能够听从那个叫冷薰的女娃娃的话,那又何至于如此一败涂地呢? 在这么一瞬间,他心中情不自禁地浮起了这样的念想,然而又无可奈何地摆了摆手,寻思道,都到了这步田地了,还去想这些事,还有什么用处吗? 他的脸上浮起了一缕缕苦不堪言的笑容,慢慢地说道:“我自己就是最后的援军了。” 手机阅读 “逃之夭夭?”郑云森蓦然扭过脸来,恍惚之间,好像有些不明所以,呆呆地问道,“逃之夭夭?” “是呀!”许强叫嚷了起来,“楚锋都带着剑岭军逃之夭夭了,据说赤源渡城还没有丢掉,那个名叫冷薰的女娃娃带着军队守在那里呢,咱们可以从那儿逃跑到立城去。品书网 大人,快呀,还犹豫什么呢?再不逃之夭夭,可就逃不了了!” “逃之夭夭?”郑云森的反应似乎慢到了极点,短短几天,他所有的雄心壮志就都被击得粉身碎骨,他仿佛一下子成了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家,他只是一个劲地念叨道:“不得行,我不能逃之夭夭。” “将军!楚锋那老匹夫都已经逃之夭夭了,他可是剑岭的城守将军,他都逃掉了,我们还留在这儿干嘛呢?” 郑云森无限伤感地叹息了一声,用苍老的眼神看了一眼许强,无可奈何地说道:“他可以逃之夭夭,我却不行。许强,我是抗击新罗北征军的总统帅,我如果都逃之夭夭了,那剑岭城可就彻底完蛋喽。” “你留在这里也无济于事,将军,就不要再执迷不悟了!” 郑云森淡淡地摆了摆手,说道:“不可以,许强,要逃之夭夭,你自己逃吧。” 许强微微一呆,然后叫嚷了起来:“大人,你真地不逃吗?” 郑云森很坚定地说道:“我不能离开!” “那我也不离开!”这个粗鲁的汉子大声叫嚷了起来,说道,“不就是和新罗军队拼死一战吗?大人,你实心实意地对我好,仿佛我的亲生爹爹一样,如果要战死,那就让我和大人一同战死!” 郑云森一下子感慨万千,轻轻地拍了拍许强的肩膀,说道:“患难见真情,许强,我没有白器重你。” “大人,请调给我两万军队,我要领军出城,与敌人拼死一战!” “行!”郑云森豪气冲天地说道,“我把我最后的亲兵卫队给你,他们是我们沐北最忠诚,也是第二军最精锐的部队,许强,不要辜负我的期望!” “许强一定不会辜负将军的重托!” 半个时辰以后,北城门大开,许强率领着郑云森最后的亲兵卫队,卷了城里的金银珠宝,仓皇逃窜而去,郑云森呆呆地站在城楼上,看着自己的爱将弃他而去,情不自禁喷吐而出一口鲜血,虚弱无力地倒在了城楼上。 新罗大军发起了新一轮的猛烈进攻,城中一片混乱,人们都在惊恐不安地叫嚷着,奔跑着,而北城门也被郑云森派去的军法部官员封了门,严禁任何人再从那儿逃之夭夭。 惊天动地的喊杀声越来越近,全城上下都充斥着浓浓的血腥气息,新罗的大军已经兵临城下,冲到了城防前两百步的地方,他们搭起了长长的梯子,开始攀爬城楼。天边那轮血色夕阳,慢慢地从西方天空坠落了下去,天地之间弥漫着一团团血色的光辉,那光辉十分疹人,让人心里极不舒服。这可是今天的最后一次进攻了,新罗大军吹响了冲锋号,鼓舞大军今天无论如何都要攻下剑岭城池! “快点放下刀枪,放下刀枪者一律免死!负隅顽抗者一律斩杀!” 新罗派出几百个大嗓门军士在城楼之下一遍遍地叫嚣着,剑岭城里面有些百姓想活命,便想去打开城门投降,可全部都被军法处的军官干掉喽,惨烈的叫唤声与拼杀声越来越近了,近得仿佛可以呼吸得到新罗军队身上浓烈的杀气! “将军!将军!青宁师团快顶不住了,需要加派援军!” 一个浑身鲜血淋漓的军官狼狈不堪地奔上城楼,郑云森静静地看着他,淡淡地摆了摆手,年迈的将军“唰”地一声拔出长剑,昂首阔步地走上前去,好多年了,他都已经没有征战沙场,拔剑厮杀了。多年以来,他都一直受到别人的奚落,讥讽,斥责他是一看到敌人就只会逃之夭夭的将军,好像他除了逃跑,便再也没有了别的本事,然而,这一回,也是唯一的一回,他却想要拼死一战,却酿成了无法挽回的过错,如果一开始的时候,他能够听从那个叫冷薰的女娃娃的话,那又何至于如此一败涂地呢?在这么一瞬间,他心中情不自禁地浮起了这样的念想,然而又无可奈何地摆了摆手,寻思道,都到了这步田地了,还去想这些事,还有什么用处吗?他的脸上浮起了一缕缕苦不堪言的笑容,慢慢地说道:“我自己就是最后的援军了。” “将军!” 军官微微一呆,忽然一下子热泪盈眶,情之所至,也不禁流下了眼泪,伤感地说道:“让将军六十多岁了都还要挥剑上阵,是卑职的过错!” 老将军大义凛然,慢慢地说道:“一起为国捐躯吧!” “遵命!”就在这会儿,城外面忽然响起一阵阵刺耳的响声,新罗军中响起了一阵阵密密麻麻的鼓声,那些攻城的新罗军队听到那鼓声都一下子呆了一呆,一瞬间扭过脸去,一脸的惶恐神色。 郑云森和那个第三师团的军官也呆住了,抬起脸来,这才看见远远的地平线下,一道黑色的浪潮慢慢地汹涌而来,那浪潮由狭窄变得越来越宽阔,慢慢地加大,加大,转瞬之间,那黑色的军团就奔跃而出地平线,以雷霆万均的气势呼啸而来,一面白底红云的大旗在他们的头顶上空猎猎飘扬,仿佛一团熊熊燃烧的烈焰! “援军来啦!援军来啦!杀呀!杀呀!” 剑岭城的城头一下子惊爆而出惊天动地的欢呼声,军士们激动得热泪盈眶,纷纷振臂高呼: “是咱们的军队!是咱们的援军来喽!” “是东南兵务使!是冷参谋大人!” “冷大人到了!我们有希望喽!” 转瞬之间,黑甲骑兵发出了惊天动地地咆哮:“为自由而战!为沐北而战!自由万岁!沐北万岁!” 雄壮的军容,旋风般的冲击速度,夹杂着隐隐约约仿佛天边闷雷的沉闷轰响,队伍越来越大,人数越来越多,居然差不多有两三万人,一个个都是飞速骑兵,他们全都高扬着战刀,只是用双腿驾驭着战马,在昏黄夕阳的映照之下,千军万马呼啸而来,以势不可挡的冲刺阵型卷杀而来,仿佛就像飓风一般,让人难以抵挡,望之色变! “东南兵务使!是东南兵务使的叛乱军队!”和剑岭城头的欢呼雀跃相比,新罗军队却是哀声一片,他们军队冗杂,而屁股后面又突然受到强敌进攻,一时之间,根本来不及调整阵型,况且,李玉龙率领的西南军的战斗力可远远不如李桀率领的西北军,东南兵务使更是虎狼之师,威震天下,眨眼之间,新罗军队后方便被打得落花流水,溃不成军,一片惨烈地哀嚎,乱成了一团! “冷大人万岁!” 剑岭城头的军士们欢呼呐喊起来,人们热烈地拥抱而泣,泪湿青衫。 “大人!”石剑冲上前来,大声喊道,“敌我力量悬殊,不宜硬拼!” 少女轻轻地摆了摆手,沉声说道:“我军乃是生力军,出奇制胜,气势如虹,新罗军队不清楚咱们的情况,搞不明白咱们到底有多少人,这是上苍赐予咱们的难得的战机,不可错失,如果这一仗不打赢,那么,咱们就很难再有别的取胜机会了!” 军队就像疯狂的海啸似的,漫天而来,瞬间掀起万丈狂澜。新罗大军中军大帐的军令还没有能够抵达后军,后军二十万大军就在对方一轮疯狂地冲击之下,被杀得人仰马翻,军容大乱。少女下令,不必理会那些被冲得七零八落的新罗军队,全军齐齐冲击,直奔中军大帐! 瞬间,这支军队就像一把尖刀,直插新罗大军的中军大帐。新罗军队的恶梦来临了,尽管只有几万人队伍,可是,他们军备严整,盔明甲亮,军旗猎猎,刀枪森森,势如雷霆,无比迅猛,那格杀的技巧也十分高明、狠辣、快捷,令人匪夷所思。所过之处,无一不是一片乱纷纷的惊恐万状! “全军保持整齐划一的阵型!紧紧地跟随着我,向前猛冲!” 石剑一马当先,一名掌旗官举着白地红云大旗,紧随在他身后。少女坐镇军中,扬鞭策马,向前飞奔,军士们奋勇向前,很长时间以来被压抑的情绪与缄默瞬间都疯狂地爆发了出来,大军恍如一场风暴,威武、雄壮地向新罗大军冲刺而去。 “不准慌乱!整顿阵型!还击!”李玉龙骑在马上,费劲地大声咆哮起来,他竭尽全力想要控制住大军,居然不顾亲兵侍卫团的劝阻,来到了战场边缘,可是就在这时,一支弓箭仿佛生了眼睛一般,猛烈地射了过来,一个亲兵侍卫奋不顾身地冲上前来,一下挡在前面,可是弓箭夹杂着一股血花,一下射穿了他的胸口,李玉龙大惊失色,轰然坠马,狼狈不堪地避过一劫。 大军速度极快,一眨眼就冲杀了过来,少女认得李玉龙,眼神犀利,猛然跳下马背,剑势凌厉,一脚踩在男人的背脊上,长剑一挥,可叹那李玉龙幻想着在沐北大地上大干一番,不想就这么给交待了,那惨叫声还停留在喉咙口,便被少女一剑斩下了脑袋! 本书来自 品&书#网 99mk.cc。wap.99mk.cc 正文 第293章 当世无双! “李玉龙已经被我斩杀了!尔等快快放下刀枪,投降,否则,全部斩杀!” “轰!”好似一个晴天霹雳一下子在雪原上炸响,四十万大军,居然在对方的一轮冲击之下溃不成军。少女身姿挺拔,高高地端坐在马背上面,高高地扬着李玉龙那血淋淋的脑袋,眼神明亮而犀利,放射出寒剑般的森然光芒。 百里奔袭,无声无息,迅如闪电,快如疾风,就如猛虎下山,冲越敌阵,势不可挡,千军万马之中,取主帅脑袋,直如探囊取物一般,其胆其识,其技其能,其谋其略,真可以说得上是当世无双! 新罗军队瞬间吓得屁滚尿流,城楼上的郑云森看见了,大喜,立刻果断地下达了命令:“大开城门!大开城门!全军冲杀!” 巨大而沉重的剑岭城门“吱吱!嘎嘎”慢慢地打开了,本来已经丧失了斗志的剑岭城防守军们一个个都像服了兴奋剂似的,重又振作了精神,各舞刀枪,呐喊声声,这就冲杀而出!转瞬之间,新罗军队士气低落,无心再战,被冲杀得四散溃逃! 十月二十六日,冷薰放弃赤源渡城,一把火把城池烧了个干干净净,漫天大火阻挡住了李桀大军追赶的脚步,却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少女率领着那数千人马如风而去。然而,少女在途中却遇到了快马加鞭、奔逃而出的从剑岭赶往赤源渡的许强将军,明白这位将军叛逃剑岭,郑云森将军的亲卫队瞬间哗变,把许强乱刀分尸,两万亲卫军瞬间加入了东南兵务使的阵营。随后,在少女的率领下,他们奔到敌人屁股后面,发起猛烈进攻,在剑岭城门前的碧草谷上,沉重地打击了新罗军队的嚣张气焰,打得他们落花流水。 这场战斗,一共消灭了敌人近八万人,而那些丢掉了性命的又大多都是在逃跑中被战马踩踏而死的,抓获三万投降的军士,东南兵务使的统帅冷薰于千军万马之中,亲手斩杀了对方主帅,新罗皇位的强有力竞争者:三皇子李玉龙,这个辉煌的战果对新罗军队的打击可是十分沉重的。 这时,离当年的碧草谷之战刚好整整八年光阴,在全沐北的亲眼见证之下,新罗为他们当年的疯狂屠杀,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哈哈,这就是老百姓们常常说的“一报还一报”哦。 这个夜晚,新罗十四皇子李桀带领着部队赶了过来,把西南军的残兵败将整顿起来,统军五十万,又一次把剑岭城包围得跟铁桶似的。 而与此同时,在新罗内陆西宁省,沐锦总算收到了楼姑娘的飞鹰传书,看完密函以后,他目光深沉地眺望着近在眼前的宁湟古城,静静地站立了好久,好久,最后,他走回中军大帐,下达了一个令全体将士无比惊讶的命令: “全军拔寨,回军剑岭城!” 夜色漫漫,天地苍茫,长风劲吹,这将是又一个令人无法安眠的夜晚…… 少女再次回到剑岭城池,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尊重,大家都把她当成了当世难得一见的大英雄,除了那些负责城池防守的军士,别的人全部都聚集到了城门口,人头攒动,万民欢腾,就仿佛剑岭城已经取得了彻底的胜利似的,当少女带着东南兵务使的军队军容雄壮地走进城门的时候,列队欢迎的人群差不多把队伍挤垮了,第二军的军团长许强已死,新任的副军团长朱云毅带着部队冲在最前面维持秩序,却很快就被激动不已的人群冲得七零八落。 少女抬起眼睛看了过去,虽然只是为了接待友军,可第二军的将士们已经作了很好地调整,然而,和刚刚离开时相比,部队已经大不如前,军士们身上有的还带着伤,而那衣衫更是破破烂烂,狼藉不堪,疲乏、惶恐不安、茫然、萎靡不振,各种担忧、焦虑的情绪一点点地从他们身上表现了出来,漫漫尘土极好地遮盖了他们苍白的面色,很多人的战刀都没有了刀鞘,只是象征性地挂在腰间,不时发出清晰的碰撞声,一声声响亮的金属声,在空气中响亮地响了起来,他们的脸上现出一阵阵惊慌不安的情绪。 与这些仿佛惊弓之鸟的军士们相比较而言,东南兵务使的将士们则完全是另外一回事,尽管他们也是战甲染尘,衣衫染血,然而,他们从容不迫,信心满怀,到了这个时候,却依然还保持着严整的军容,和整齐的队列,以及森明的军纪。他们骑在高头大马上,身姿挺拔,热血沸腾,威武、雄壮地走在长街之上,长风劲吹,吹拂而起他们的战袍,猎猎迎风。那黑色的披风流溢着浓浓的鲜血的气息,浓烈而煞气四溢,一看到他们出现在大街上,那些老百姓立刻振臂欢呼起来,在百万大军一败涂地的情况下,在沐北将士们一个个逃之夭夭的情况下,只有他们,无所畏惧地时刻准备着与新罗大军拼死一战,奋不顾身地准备着保卫家园,保卫沐北河山! 朱云毅大步跑了过来,乱纷纷的人群把他的头盔都挤到一边去了,没有时间理一下自己的头盔,年轻的男子急急地说道:“俗话说,世间最最难能可贵的事情便是雪中送炭,冷大人不顾危险,不计生死,在这样一个十分危急的时候,都还能赶来救剑岭城百姓于水火,让剑岭军民绝处逢生,第二军官军和剑岭城的百姓无不对冷大人感恩戴德!” 少女“咚”地一声从战马上跳了下来,淡淡地笑了笑,说道:“朱将军客气了,既然都是一起替沐北出力,那东南兵务使肯定和第二军同呼吸,共命运!” 说着话,少女取下了头上的风帽,虽然经历了如此悲惨、壮烈的战斗,她依然还是那么纤尘不染,一身戎装让她的身材显得那么英姿飒爽,既显示出了军人的英武之气,又丝毫不缺乏女儿家的柔媚气息,容颜俏丽,肌肤莹白,眼眸流辉,信心满怀,嗓音既温柔,又平和,一腔赤诚。 人群中瞬间响起了一阵阵匪夷所思的赞叹声,那些从来都没有看到过少女的军士与百姓纷纷竖起大拇指,大加赞叹起来!从宁湟夜变故,到西北战场,从伊科军变,到赤源渡保卫战,再到这次的百里奔袭,打得敌人落花流水,溃不成军……不计其数的光芒让这个少女显得熠熠生辉!当然,人们注意到这个少女自身光芒与神采的同时,自然而然地忽略了她的年龄与身份,可就在这会儿,在这个动荡不定的战场之上,少女的美丽却是那么惊艳照人,大家都忍不住惊叹不已: “这就是冷大人呀?真是想不到,还这么年轻?” “是呀!可真地是太让人无法相信了,真是太美丽了,就跟天上的仙女似的!” 刚刚打败了李玉龙率领的西南野战军和易朗斯家族军,然而,少女却很清楚,方才那一战只是出其不意,打了对方一个措手不及,丝毫没有从根本上动摇他们的根基,而新罗军队之所以会溃不成军,那也是由于刚刚对剑岭城实施了最后的猛烈进攻,前锋兵团和骑兵团全部都派上了战场,为了在天黑前完成任务,攻下剑岭城,便也没有过多地考虑后方的安全保障,麻痹大意地想到应该不会有事,让他们把那几个预备团也顶了上去,导致后方兵力空虚,几乎都是辎重兵和车马队,而距离最近的骑兵团和他们也相隔着两个辎重师,东南兵务使全部都由骑兵组成,旋风般就扑了上去,令他们根本来不及作出反应,就像一群无比迅猛的老虎,一下子就冲进了一群绵羊群里面,再加上李玉龙倒霉透顶,巧不巧地被自己给干掉了,新罗军队瞬间失去了主心骨,自乱阵脚,人心不稳,才让自己白白捡了这么一个大大的便宜。然而,新罗数十万大军的名号却不是空洞的口号,李桀很快也会赶过来,种种情况不能不让少女担忧万分,可是,她却不方便表现出来,只是对朱云毅说道:“郑将军在哪儿?我有紧急军情要马上禀报。” 朱云毅沉声说道:“郑将军在会议厅里,大人请跟我来。” 还是那间剑岭城的城守将军府,黑黑的黑耀石整整齐齐、平平整整地铺在地面上,巍峨耸立,火把幽幽,脚步声在走廊中慢慢地响起,一声声,滞沉又疲乏。 终于来到了会议厅门口,两个年轻的守卫看见朱云毅走了进来,瞬间抬头挺胸,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朗声说道:“朱将军!” 朱云毅轻轻地点了点头,让开身子,指着少女说道:“这位是参谋部的冷大人。” 两个侍卫自然都是见过少女的,马上微微一笑,行礼道:“拜见冷大人!” 少女点头回礼,说道:“你们辛苦了!” “将军在不在里面?” “在,将军已经等候两位好久喽。” 朱云毅轻轻地点了点头,说道:“请两位替我们通报一下。” 一个侍卫轻轻地点了点头,答应了一声,抬手轻轻地敲门,接着朗声说道:“报告大将军,朱将军和参谋部冷大人有事求见!” 穿堂风冷冷地吹拂而过长廊,发出悉悉率率的声音,仿佛是夜里老鼠觅食的声音。长廊里静静的,静静的,谁都没有说话,只有年轻侍卫的嗓音在四下里飘来荡去,夹杂着阵阵风声,来来回回地流窜。 99mk.cc。wap.99mk.cc 正文 第294章 情况不妙! 朱云毅轻轻地拧起眉头,走上前一步,沉声说道:“郑将军,参谋部冷薰大人有事求见。” 可是,里面还是没有一丁点声音。朱云毅眉头越拧越紧,接着说道:“将军,你在不在里面?” 少女轻轻一挑眉头,上前一步说道:“情况不妙!”然后,一下子就推开了会议室的大门。 “吱嘎”一声,会议室的大门慢慢地被推开了,里面的风声很大,呼呼地直往外吹。那向着门的窗户没有关好,把会议桌上的种种材料吹得到处都是,就像一只只白色的小鸟,一个劲地拍打着翅膀。巨大的会议室里空空荡荡的,桌子和椅子都在原处摆放得好好的,郑云森背对着大家,静静地坐在往日他坐的那个位置上,没有动,也没有说话,就那么静静地靠在椅子上,好像正在全神贯注地研究墙壁上挂着的那张大地图,因为研究得太投入了,连身外的任何声音都没有听见。 朱云毅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向前走了两步,恭恭敬敬地说道:“将军,冷大人来了,她说有重要情况向你汇报。” 可是,郑云森却依然好像根本就没有听到似的,连坐的姿势都没有轻易地移动一下。少女紧紧地拧着眉头,一下子走了上去,跟在她后面的侍卫吃了一惊,立刻追了上去叫道:“冷大人。” 可是,他的话还没有说完,便感觉那喉咙仿佛一下子被堵住了似的,惊得目瞪口呆,再也发不出一点声音。 郑云森身上穿着崭新的制服,衣袖略略向上挽起,那露出的半截手臂上,有一道十分明显的刀疤,好像是很多年前就已经有了的,不细看,已然难以看清楚了。他身上的衣服没有一点点皱褶,仿佛刚刚熨帖过似的,在他衣襟的右面衣兜里露出半截白色的锦帕,叠得整整齐齐,黑色的衣襟两边刺绣着金线,缀饰着战鹰装饰,整整有十个只拇指大小的图纹,那图纹便显示了这个老人军团总将军的高贵身份。他已经不年轻了,六十多岁了,一脸的沧桑皱纹,肌肉松弛,眼角和嘴角都微微向下垂着,一头花白的头发,虽然梳得有条不紊,可仍然无法掩盖他的衰迈之相。 一把匕首深深地刺中他的心窝,鲜血汩汩而下,已经凝固。只看一眼那把屋子里十分冷冽的匕首和那凝固的红色液体,你便知道,这个老人早已经停止了呼吸,在冷凄凄的月光里,这个老人显得那么衰老,那么凄凉。 巨大的沐北地图还静静地挂在他面前的墙壁上,上面千沟万壑,山峦起伏,一道细线把地图上的地名连接起来,从位于最北面的智乡关,一路经过温泉谷、从秉高原、四丘兰陵、栖霞山脉、立城、赤源渡、剑岭,然后用鲜红的朱砂画了一个大大的箭头,直指富饶广阔的西陆。 朱云毅和侍卫们都呆住了,面对这突如其来的主帅死亡,他们一时之间都没有了主意,不晓得应该怎样做? 少女慢慢地走了上去,伸出手去,轻轻地为郑云森抚上那死不瞑目的双眼,夹杂着自己心中对这个“在其位,不谋其政”的总将军的愤慨、愤恨、哀其不幸、怒其不争,一切都好像是冰冷的水,被冰冷的大雪覆盖、冻结,只剩下大片大片森寒的凄凉。 为了自己的私人利益,把百万军民的生死置之不顾,看不清楚别人的“庐山真面目”,呆笨冒失,自高自大,不懂变通,就是这么一个人,因为他的高傲与软弱,把大好的战争局势弄得一塌糊涂,让部队遭受了无法估量的损失,他可真地是罪恶滔天,即使是死一万次,也不能得到宽恕。前来这儿时,少女就思虑到了各种各样的策略与计谋,不管怎样都要把他控制起来,夺回剑岭城的指挥军权,而且,还思虑好了许多犀利的话语,准备一泄心中的愤怒之火。 然而这会儿,望着冷冽的凄风中,那个静静地坐着,一动也不能动弹的六十多岁的老人,她所有的愤慨都一下子飞到了九霄云外了。 这是一场无比惨烈的战争,每个人都将为此付出沉重的代价,不管是留着性命的,还是丢掉了性命的。 “将军,你看这个!”侍卫眼神好,顺手拿起桌上的一张纸,递到朱云毅面前。 朱云毅立刻接了过来。飞速地看了一下,紧接着抬起了脸,轻轻地递到冷薰面前,说道:“冷大人,现在,你就是第二军的最高指挥官了,末将朱云毅向您报到!” 冷薰接过那张纸,只见上面完全用一副“公事化”的语气对第二军和剑岭军的指挥权做了简单地交接,还写了几句希望冷薰奋勇杀敌,替沐北建立不朽功勋的话,仿佛是一场寻常得不能再寻常的交接仪式似的。 少女解下身上的佩剑,轻轻地放在一边,接着,慢慢地向后面退了一步,站直了身子,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郑将军为国而战,抗击新罗大军,战斗到生命的最后一息,也没有退缩,不愧是沐北军人的楷模,末将一定不会辜负将军的厚望,尽忠职守,绝不后退,打败敌人!” 这个晚上,军营参守的书录上记下了这样的一笔:剑岭会战,郑云森将军带头披挂出军,以六十多岁的高龄奋战于剑岭城头,坚决没有后退半步,奋勇抵抗新罗军队,身负重伤,于十月二十六日晚死于会议厅,生命垂危之际,把第二军的指挥权交给了参谋部军事参谋、东南兵务使高级统帅冷薰冷大人。郑将军一生对沐北忠心耿耿,勇冠三军,为沐北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六旬率领三军,坚守国门,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心里都还想着国家大事,这实在不愧为沐北军人的楷模! 三个时辰以后,因为赤源渡城那场大火,而被耽搁了脚步的李桀急匆匆赶到了剑岭,把西北军团与四散溃逃的西南野战军集结起来,共五十万大军,把剑岭城重重包围起来! 会议厅里,郑云森的位置已经换上了新主人,少女一身黑色制服,身姿挺拔地坐在那儿,静静地看着下面。先前那些熟悉的面孔现在基本上都没有看见了,十多个部族首领看见大事不好,带着家族军队逃之夭夭,第二层的高级将领现在一个都看不到了,第三军支援部队首领云中飞带着部下的五万兵马投降了新罗,剑岭城守楚锋看见剑岭城败局难以挽回,在两天前打着惩治逃兵的旗号,率领原来的剑岭城防军逃往沐北内陆。现在下面坐着的,几乎都是原来军中的中、低层将领,第二军第八师第七大队的位置上,居然坐了一个肥胖的厨子,他们大队的大队长带着部下五干兵马在战场上逃跑了,他因为不愿意离开,还准备劝说其他战友留守保卫剑岭,被人狠狠地打了一顿,几乎丢掉了性命,现在,第七大队已经名不副实,只剩下他一个孤家寡人了。冷薰通知各军部代表来开会的时候,因为实在找不到别的人了,所以,这个厨子连围裙也没有来得及解下来,就急急忙忙地跑了过来。 国难当头,生死存亡的时候,最忠诚的不是那些享受着高官厚禄的领袖官员,那会儿,他们可没有那份闲工夫考虑什么忠诚不忠诚,他们心里想的是如何逃之夭夭,如何保住性命,如何屈膝投降,卖主求荣,如何出卖同志、战友、兄弟,求得自己的生存和荣华富贵,在这个时候,反而是那些平日里最最毫不起眼的小人物勇敢地站了出来,用自己瘦弱的肩膀和并不发达的大脑,去承担起保家卫国的重担。这就是奇怪的世上之事,有时奇怪得令人不可思议,有时奇怪得令人啼笑皆非,有时奇怪得令人感觉荒诞不稽,而有时则奇怪得让人感觉到阵阵心酸…… “将军,现在这种情况,我们应该怎么办?” 朱云毅过去是军需处的一个文书参守,负责的主要是记录一下过往粮草的出入,他上司逃跑的时候,把工作全都交到他的手里,很豪爽地说要提拔他当官,把自己的位子让给他,可是还没有等到他说一句推托的话,那个人就不见了踪影。因为这种情况,朱云毅两天之内连升二十多级,一跃而为第二军的副军团长,现在剑岭城中的第二号人物。 少女轻轻地扭过了身子,嗓音平和地说道:“大家不妨说一下自己的看法。” 大家都静静地没有说话,彼此小心翼翼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没有说话。他们过去可都是一些毫不起眼的小角色,打仗时,都是冲在最前面,都是听长官的指挥,长官叫往哪里冲,他们就往哪里冲,根本就没有考虑过自己还会有什么想法。这样的沉默持续了很久,这时,一个看起来极其憨厚的民兵代表猛然一下子站了起来,他穿着一身干活儿时的粗布衣裳,衣裳上还有许多血迹,也搞不清楚是他自己的,还是别人的,他看见大家都向着他看了过来,一时觉得有点不好意思,迟疑了一下,才终于鼓起了勇气,低低地说道:“俺是东乡村的民兵,俺们村长受伤了,才叫俺来了,他让俺问问将军,会不会撤退呀?会不会扔下俺们不管呀?” 99mk.cc。wap.99mk.cc 正文 第295章 拼死一战! 手机阅读 “是呀!”有人紧跟着也说了起来,“将军会不会和楚锋大将军一个样,率领着军队去追赶逃跑的军士,接着就消失不见喽?” 少女郑重地说道:“大家不要担心,纵然是撤退,我也会让你们先走,我最后才离开剑岭城门。品书网 %77%77%77%2e%76%6f%64%74%77%2e%63%6f%6d” “那就好呀!” 人们忽然一下子都放下了一颗起伏不定的心,情不自禁地吐出了一口长气,好像所有人都在疑心这一点似的。一个满面络腮胡子的大汉忽然说道:“俺不明白那么多大道理,将军说怎么打,俺就怎么打,反正听将军的话,没有错。” “就是!” “对呀,听将军的话,不会有错的!” 少女静静地想了好久,慢慢地站了起来,沉声说道:“既然这样,请大家立刻回去整顿军马,天亮以后,咱们和新罗军队拼死一战!” 那些人纷纷点头答应,起身离开,各自去做准备了,和提意见相比,他们似乎更乐意接受命令,没一会儿,会议室里就又恢复了先前的宁静。朱云毅却依然静静地坐在那儿,一副好像要问什么话的模样。 “朱将军,如果你有什么话,不妨说吧。” 朱云毅思虑了半晌,才张嘴说道:“将军,军事上的事我不怎么明白,可是,三天前第三军的云中飞将军叛逃的时候,烧了大半个钱粮仓,现在城中有战斗力的守军加起来不到四万人,就算加上将军带回来的三万人,也只有七万人,何况大多数还是民兵。新罗兵锋锐利,咱们如果和他们硬拼,能打得赢吗?” 少女微微地拧了拧眉头,正想说话,朱云毅却立刻解释道:“末将不是想当逃兵,只是,只是有点担忧。” 少女轻轻地笑了笑,说道:“我晓得朱将军不是想当逃兵,可是,你也用不着这么灰心,我打算留下来,自然也是心中有数的。” 朱云毅呼地一下站了起来,无比激动地说道:“大人有没有打胜仗的办法呢?” “打胜仗的办法我虽然没有,然而,有这么一个消息,你却是乐意听的。” “什么消息?” “殿下率领的第一军,还有楼姑娘率领的齐日军正飞驰而来,准备接应咱们,只要咱们能够坚守十天,那么,就一定能够内外夹击,打败新罗大军!” 朱云毅瞬间喜出望外,十分高兴地说道:“真地呀?真地呀?大人?” “真的!”少女轻轻地笑了笑,说道,“下去把这个好消息与大家分享吧。” 朱云毅差不多是飞跑出门的,看着他的背影慢慢地消失在会议室长廊的尽头,少女脸上的笑容慢慢地消散、消散。 沐锦率领着第一军和栖霞山、立城一带的兵力,攻进了新罗内陆这件惊天动地的大事现在还没有别人知晓,一方面,她担心被城外的李桀晓得了,那样,尽管能够解除剑岭城的围困,可是,那沐锦的后路可就危险重重了,必然会被新罗大军重重包围,截断退路,那样的话,沐锦他们可就万分危险了,这可是她现在最最放心不下的。 而另一方面,如果这件事被别人知道了,那那些人一下子就会明白过来,明白沐锦有意弃沐北于不顾,有意置沐北军民的性命于不顾,那军心势必不稳,士气必然无比低落,那这场仗,还有什么必要再打下去呢?先前她守卫赤源渡城,是为了守护沐北内陆,如果剑岭军兵败,那也可以有一个退路。然而,现在内陆兵力空虚,栖霞山一带没有人防守,那逃之夭夭又还有什么意义呢?只会把敌人引进沐北腹地,让他们意识到沐北内陆军力空虚的情况。换句话说,现在,整个沐北的武装力量全部都集结在剑岭城,剑岭如果丢掉了,那么,沐北一定会灭亡,因此,她才不得不放弃赤源渡城,守护剑岭城池。 可是,沐锦他会不会回来呢?他会不会放弃那就要抓在手里的胜利果实呢?他舍得扔掉那复仇的千载难逢的大好机会吗? 天空中,彤云密布,漫天大雪铺天盖地而来,“千里冰封,万里雪飘”,好一派壮观的雪景!可是,在如此十万火急的时刻,还会有谁有那份心思去欣赏那美好、缤纷的雪景呢?少女静静地坐在椅子上,月光照耀着少女椅子上的身影,显得是那么瘦削,下巴仿佛刀削的竹笋般,尖得不能再尖了,那张脸也因为月光的沐浴,而显得更加苍白,更加没有血色了,苍白得令人深深地担忧。她的心中忽然升腾而起了一种顽强、坚韧的信念,火烧火燎般薰着她身体里的各处大穴,让她欲罢不能。 “肯定会的,他肯定会回来的,就是因为我,他也肯定会回来的!”少女喃喃自语起来。 远方的地平线下,在早晨的浅浅阳光里,能够清清楚楚地看见那些新罗的军队正慢慢地威逼而来,一队又一队,一队又一队,络绎不绝,刀枪如海,旗帜漫天。 多日恶战,现在的战场上到处都是像小山一般的尸骸,在那些尸骸旁边,乱七八糟地扔着一把把刀枪,虽然整整下了一个晚上的大雪,然而,这会儿看过去,剑岭城前却依然是一片红茵茵的色彩,那些艳丽的花朵丝毫也不害怕一地冰雪,开得更加绚烂、缤纷,就像是一片璀璨的花的海洋。那慢慢爬上天空的太阳,也被这一地的血光涂抹得红艳艳的,可那红艳艳的色彩却是那般晦暗,迷离,让人心里很不舒服,这样的战场之花,因死亡而诞生,更加令人不寒而栗! 战争来得那么突然,那么迅速,多日来的失败与打击让李桀再也没有了这场仗一开始时的耐心,他不乐意再去精心地运筹帷幄,再也不乐意去谨慎、机警地触摸对方的虚虚实实,数十万的大军铺天盖地地全部压了上去,战甲叠叠,咆哮赛雷,五十万大军在广阔的雪原上一字排开,吹着响亮的冲锋号,准备与剑岭军打“人海战术”。剑岭城墙上的军士们瞬间呆住了,五十万大军一轰而上,感觉那大地似乎都在不住战栗,仿佛要塌陷了下去似的。 剑岭城的将士们额头上冷汗涔涔,与李玉龙以多取胜的西南军相比,李桀的西北军真地可以说得上是一队凶悍的精锐之师,他们几乎无法想像少女率领着不到一万的东南兵务使军队,是怎样与那样的军队对抗那么久的?然而,时间紧迫,又哪里还容得下他们再去仔细思索呢?战马狂嘶,数十万大军就像是汹涌的海啸一般,呼啸而来,就看那股气势,就可以席卷一切,吞没一切,摧毁一切…… “冲呀!杀呀!” 新罗的军队瞬间仿佛一座熊熊燃烧的,不断向前移动的巨大火山,足以爆炸一切,焚毁一切……而剑岭城头上,却是一片又一片离奇的寂静,仿佛午夜的校园,仿佛整个剑岭城里一个人也没有,压根就是一座空城似的。 “兄弟们,做好战斗准备!”石剑伟岸的身子站立在高高的城楼上,一场又一场战争让这个年轻的军官迅猛地获得了锻炼与成长,他高高地扬起长刀,沉声说道:“预备!” “第一队做好攻击准备!” “第二队做好攻击准备!” “第三队做好攻击准备!” “第四队做好攻击准备!” “第十七队做好攻击准备!” 响亮的口号声渐次响了起来,东南兵务使的将士们现在仅仅剩下了五千多人,另外的八千人都是从赤源渡城的民兵队伍中挑选出来充实军队的,加之郑云森死后,第二军超强的护卫团就成为了冷薰的贴身卫兵,加在一起一共是三万人,构建成了这次战役的主要力量。这会儿,在他们的面前,一台一台差不多有一米高的大型弩机一动不动地矗立在那儿,这是少女先前画出图纸交给军备厂制造的,可是,自打她离开以后,却根本就没有人会装备、使用,因此,现在四千台弩机全部完完整整地保存了下来。 弓弩被一排一排地压进簧弩的暗箱里,这种弓箭是经过现代科技精心改良过的超时代利器,经过轮轴地推动,可以同时发射四十八根,而且,每三轮为一次射击任务,还拥有四维的校准方向,就是说在呼吸之间,这种弩箭可以连续发射一百四十四枚利箭,对准四个不同的方向,速度之快,力量之猛,简直难以想象,其攻击效果几乎可以说与那冲锋枪一较高下喽。 耳畔,不断地响起弓惊弦响的声音,大战很快就要爆发,新罗军队越逼越近,骑兵迅速地赶过步军的队伍,冲在最前面,新罗领头的官军大声地咆哮起来:“干掉北疆蛮牛!把他们统统消灭!冲呀!杀呀!”军士们也纷纷叫嚣着,不要命地向前冲刺,像漫天狂潮一般往上冲:“冲呀!杀呀!”声势浩大,震耳欲聋。 石剑一脸从容不迫之色,静静地等待着时机,过了好一会儿,才斩钉截铁地下达了命令:“准备,一、二、三,发射!”瞬间,只听到一阵阵“呼呼呼呼”的飓风一般的声音在空气中惊爆开来,密密麻麻的箭雨狂泻而下,遮蔽了天空,弥漫了大地,仿佛一片片巨大的黑幕笼罩在了头顶上,四千台弓弩机一起发射,就好像十余万名弓箭手同时在张弓射箭一般。 本书来自 品&书#网 99mk.cc。wap.99mk.cc 正文 第296章 来迟了一步 如此狂乱的箭雨,试问,又有什么强大的军队能够抵挡呢?那么多人密密麻麻地挤在一处,便连退避的道路也没有,更找不到什么地方可以躲藏,瞬间,赤源渡城下的悲剧再一次重演,庞大的骑兵军团像一座座小山似的“轰轰然”人仰马翻,就仿佛一下子被巨人的巨大拳头猛然砸倒了似的,没有人能够闪躲而开,一阵疯狂的箭雨之后,四百步的射程之内,再也没有一个人或者马匹能够站立起来了。 刹那间,所有人都震惊得目瞪口呆,冲在后面的新罗军队仿佛一下子被人打断了双腿,再也移动不了分毫,特别是那些没有见识过这种阵仗的西南大军,更是一个个吓得瑟瑟发抖,一个个在心中惊疑不已,疑惑道,娘哟,这是什么神兵利器,简直太骇人听闻喽!娘哟,快撤退吧,不然冲上去,咱们全都得玩完,没有一个能活着回来!可是,指挥官没有下达撤退命令,谁又敢轻举妄动呢?毕竟退回去,便也是死路一条,还不如就这样像木头人一般,傻站在这儿,不进也不退,至少还比较安全呢!李桀恨得咬牙切齿,一次次都想举着长剑冲上去,他带着赤源渡城的残兵败将,风风火火地赶了过来,仓促整顿军马,便发起了攻击,心里担心的就是时间一长,少女又弄出那些神兵利器,所以才马不停蹄地抓紧时间攻城,谁知,他还是来迟了一步,少女居然又弄出了那样的武器,哈哈,他自然是做梦也没有想到,那些东东又哪里是后来研制出来的呢?哈哈,早就研制好了,只是没人会用,专门等着少女回来用呢!自然,不仅仅是他,应该很多人都没有想到,尤其是那些曾经吃过这种苦头的西北大军,当然,也包括那些西南大军,如果早就有那些东西,郑云森又何至于败得如此狼狈?他们不知个中缘由,自然只能胡思乱想喽! “杀呀!冲呀!哪个如果后退半步,定斩不饶!” 新罗阵营中又一次吹响了冲锋陷阵的嘹亮号角,重甲军和盾牌手冲在最前面,进攻又一次展开了。 少女站立在巍峨的城楼上面,现在,所有剑岭城的军民看见这种武器如此厉害,旗开得胜,那是一片欢欣鼓舞,土气大振!他们相信,在少女的指挥下,一定能够打败新罗强盗,尽管他们显得那么疯狂!那么不可一世!大家看见胜利就在前方,一个个都奋勇当先,争先恐后地冲上城头,竖起简陋的投石机,全力防守,做好战斗准备! 黑压压的利箭一片一片地激射而去,敌人仿佛就是夏收的麦子,成片成片地倒在地上,再也不能爬起来了。少女一身浅绿色战袍,面色沉静,不计其数的人在她面前惨嚎、丧命,只要轻轻一挥手,就会有千千万万的人魂飞魄散,一股股鲜血汇流成了一条条小溪,小溪又汇流成了一条条小河,小河又汇流成了一条湖泊,在这样惨烈的战场上,人的性命是那么卑贱,那么微不足道,就像小狗小猫一般不值价,甚至,比小狗、小猫都还更不值价!战争仿佛就是一个张开血盆大口的怪兽,凶猛地扑了过来,所有性命在它眼里都只不过是一只只苍蝇似的,它就轻轻地吸那么一口气,便把它圈定的那些东东一下子全部吸进了肚子里面。面对着如此血腥的杀戮,少女似乎也慢慢地失去了感觉,一点也没有感到惶恐不安,或者反胃,甚至连一丝疲乏的感觉也没有,就是那般麻麻的,木木的,身子仿佛也冰冻住了,那么冷冽! 战争是血腥的,也是无比残酷的,两天以后,城里面的弓箭就都全部没有了,又过了一天,便连那些滚木和擂石也全部用光了,而新罗军队为此付出了八万人性命的沉重代价。无边无际的战场上,血肉模糊的尸体密密麻麻地铺满了大地,密密麻麻的断刀、利箭丢弃得到处都是,一直扩展到地平线以下,剑岭城的军民无比疲乏,可是晚上还没有能够吃上一口饭,铺天盖地的新罗大军又一次像疯狗一般扑了上来。 少女无可奈何地叹息了一声,虽然他们已经丢掉了最后一根滚木,最后一块擂石,射完了最后一支弓箭,让敌人损失了八万军队,使他们遭受了无比沉重的打击,然而,敌人毕竟太多,太多,又一次迅速地整顿军队,攻了上来!她和李桀心里都很清楚,战争在很多时候,不就是一场长跑耐力比赛吗?如果谁能坚持得更久一点,那谁才能笑到最后,也才能获得最后的胜利!尽管新罗军队第一次北征受到了如此沉重的打击,可是,现在李桀是准备拼死一战喽,准备死战不退了。 “大人,现在怎么办?” 下属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满怀希冀地看着她。在过去的战斗里,这位非比寻常的女将军总是能在万分紧要的关头,施展出“杀手锏”,给敌人迎头痛击,以力挽狂澜,因此,整个第二军的将士们才对她充满了无比的敬仰与爱戴。然而这会儿,少女却轻轻地摆了摆手,平静地说道:“办法都用完了,准备战斗吧!” 现在,新罗大军才得以靠近城墙,展开近距离的攻城战。长风尖啸,天地苍黄,一片瑟瑟。千军万马呼啸而来,震得天地瑟瑟发抖,耳畔,无一例外的都是战马的奔腾、嘶鸣,还有军士们“杀呀!冲呀!”的声声呐喊!新罗大军就像是一股股汹涌的浪潮,一浪一浪地冲卷而来,这会儿新罗似乎在与剑岭军比赛谁人更多,也因为部队的规模相差太大,后期的战斗变得越来越惨烈!城墙一次次被新罗军队攻占,可又一次次地被勇士们用鲜血和生命夺了回来!面对决战的最后时刻,东南兵务使的将士们爆发出了骇人听闻的战斗力,他们不到六千人,坚守了半面城墙,另外半面却整整有近七万守军,可是,东南兵务使却依然要一次次地帮助他们。 两天以后,李桀叫人在东面城下挖掘沟渠,造成了小范围的塌方,有一面小小的城墙倒塌了下来,尽管少女立刻做出了防范,可还是有差不多三千人冲了进来,那些人可全部都是新罗的精锐部队,拼杀持续了两个多时辰,尸休堆成了一座座小山。 “报告将军!第三大队全部为国捐躯了!弓弩营和民兵第四队在夏将军的率领下攻出了城池,打退了城下挖掘壕沟的新罗军队,全部战死!尖刀营全部阵亡!弩十一队全部阵亡在东城头……” “将军,快扛不了了,最多再有三个时辰,快下令撤退吧!” 石剑也走了过来,年轻的男子身上遍体鳞伤,血透战袍,嗓音嘶哑地沉声说道:“大人,东南兵务使全体将士请求大人下令撤退,我们会从西城门替你杀出一条血路来。” 朱云毅面色苍白,这个耍弄笔杆子的文弱书生也全身披挂,拧着眉头走了过来,说道:“将军,援兵一时半会儿来不及救援了,咱们没有时间了,请您率领东南兵务使和满城的老人、妇女、孩子杀出去吧,只要到了立城,到了楼姑娘那儿,我们就还有重振旗鼓,卷土重来的时机,属下情愿留下,抵挡新罗军队,掩护大人撤退,与剑岭城共存亡!” 少女淡淡地摆了摆手,说道:“立城?那儿哪里还有半个人影?就算是赶到了那儿,也只不过是吸引着新罗军队闯进沐北内陆而已,你们不要说了,无论如何,我都要坚守剑岭,不会撤退。”少女的声音那么低,那么低,却又那么坚定! “请将军权衡轻重,顾全大局!现在不是要去和他们血拼的时候,俗话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现在需要冷静,等以后有了机会,咱们再收拾那帮狗强盗,也不为迟!” 少女慢慢地抬起了眼睛,神情坚毅地看着远远前方,慢慢地说道:“你们也不要着急,只要咱们再坚持一下,援军一定会到的,我已经感觉到援军的气息了,他们正在极速赶来!” “大人!”石剑微微显得有点激动,说道,“我也相信援军一定会来的,可是,我们没有那么多时间了,如果再不撤退,就真地没有机会了!” 少女还是那番话,一副信心满怀的模样,几乎可以说是着了魔般的偏激与固执:“大家不要着急,再耐心地坚持一下,援兵一定能够及时赶到的。” 大家见苦劝不住,只得无可奈何地退了下去,接着向全体将士下达了死战不退的命令。一时之间,整座城池都疯狂了起来,少女感觉不出那是什么声音,惶恐、愤懑、无助、伤感、同仇敌忾……也许什么声音都没有,也许什么声音都有,乱糟糟的,根本就听不清楚,又或许只是在难以避免的死亡前,难以控制的声嘶力竭罢了…… 天色慢慢地阴沉了下来,天边的夕阳那么晦暗,那么昏黄,又那么阴沉,战斗达到了白热化的状态,进行得异常惨烈,第八师第七大队的队长兼厨子手里挥舞着宰杀牲畜的大刀,狂暴地咆哮着,向爬上城头的新罗军队杀去,十多个新罗军士排成一排冲了上来,那个胖胖的厨子猛然扑了上去,把十多个人一下子推倒在火堆里,大火立刻在他们身上燃烧起来,新罗军士惶恐不安地扑打着身上的火苗,那个厨子却丝毫没有理会他自己身上的火苗,好像他根本就没有着火似的,而是凶猛、顽强、奋不顾身地接着向别的新罗军士狂扑而去,弄得新罗军士无比慌乱。胖厨子所过之处,没有人不闪身躲避。最后,那个胖厨子一言不发地牢牢地抓住了新罗军队攀爬上城的绳梯,纵身一路滑了下去,二十多个正在攀爬的军士随着他一起摔死在城墙下的石头上,鲜血四溅,脑浆迸裂……这一天,敌我双方上百万人,一起见证了一个厨子的英勇无畏、赤胆忠心! 99mk.cc。wap.99mk.cc 正文 正文_第297章 援军来了! “大人!第八师第七大队全体阵亡!” “让将士们振作士气,援军一定会赶过来的!” “大人,东二城墙坍塌了,四百多个敌人从那儿疯狂地冲了进来,九大队和十大队上去拦截了。” “不要担心,援军一定会到的。” “大人,快离开吧,新罗军队把最后五个预备役也全部投入战斗了!” “援军一定会到的。” “大人,如果再不离开,可就来不及了,援军就算赶过来了,也来不及了,时间不允许了,快下令撤军吧!” “不!援军一定来得及的,让大家坚持住!” “大人!” 一时之间,一股股浓浓的绝望情绪紧紧地抓住了所有人的心,他们都认为少女是打定主意,要与剑岭城同生共死了。战斗变得越来越惨烈,到处都是疯狂的嚎叫,沐北的军人们抱着必死的决心,仿佛着了魔似的,不顾一切地发出了愤怒的咆哮,狂乱地挥舞着长刀,冲上去与敌人以死相拼! 中军统帅按理说是不应该参战的,然而此时此刻,少女慢慢地抽出了腰里的长剑,就算是到了这个时候,也依然有一种念想坚定不移地在她的脑海里着了魔般地缠绕着,咆哮着,她在心里寻思,能多坚持一会儿,就一定要多坚持一会儿,一定要顽强地等待下去!他慢慢地走出中军大营,登上城楼的最高处,长剑锋利,在空气里闪烁着一阵阵锐利的锋芒,令人不寒而栗! 石剑忽然冲了过来,神色大变,看不清是什么情绪,只是慌慌地叫嚷道:“大人!” “你别再说什么了!”少女一下子打断了他的话,沉声说道,“我是不会撤出剑岭城的,因为援军一定会及时赶来的!” “大人!”石剑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慢慢地说道,“援军已经来了!” 少女那娇俏、玲珑的身子猛地一震,沿着石剑指着的方向,转过了身子,这才远远地看见在碧草谷的地平线下,隐隐约约地出现了一条黑色的细线,漫天征尘飞扬而起,落在了那道细线的头顶上空。新罗军队里面响起了乱纷纷的号角声,声音尖厉,根本不像是打了胜仗的样子,传令兵来来回回地奔跑,军官们在拼命地乱纷纷地嚷着什么,却听不真切!显现出一派前所未有的慌乱情绪!新罗的大军仿佛退却的潮水,“哗哗啦啦”直往后面退,新罗军士们跟着那号角声,一个劲地往回跑,却又不晓得到底是出了什么大事?! “轰轰!隆隆!轰轰!隆隆!轰轰!隆隆!” 所有人都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已经做好了必死准备的剑岭守卫军们一个个都抬起了眼睛,眺望着远远的东方,一片火红的碧草谷上,狭长的细线慢慢地汇聚而成了一条黑色的河流,紧接着,又仿佛有一只黑色的雄鹰一下子从远远天边飞掠而出,翅膀无比宽大,高大雄壮,变化而成了一望无际的黑色海洋! 汹涌的浪潮恍如一场无比巨大的黑色风暴,铺天盖地而来!黑色的战鹰旗高高地飘扬在黑色的海洋之上,战鹰狰狞,几欲破旗而出,战士们只用双腿驾驭着战马,把战刀竖在身前,惊爆而出海啸一般的咆哮:“为沐北而战!为自由而战!冲啊!杀啊!” 震耳欲聋的冲锋号瞬时间响彻大地,剑岭城头猛然间响起了疯狂的欢天喜地的阵阵呐喊! “黑鹰战旗!是黑鹰战旗!殿下!是殿下来啦!” “我们的援军到了!” 军士们欢天喜地地拍手叫好,情不自禁地热泪盈眶。就在这短暂的几天时间里面,这座古老的城池一次次经历了生死考验,可真地是令人难以想像啊!现在,面对着这一下子闪现而来的希望之光,军士们欢天喜地地紧紧抱在一起,激动不已! 和剑岭城头的欢呼雀跃相比,新罗大军却爆发出一阵阵惊恐不安的尖啸,李桀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疑惑地叫嚷起来:“这怎么可能?如何会这样?他们是怎样跑到咱们后面去的?” “殿下!殿下!” 一个传令兵立刻冲了过来,穿着宁湟城的军服,风尘仆仆,满面尘霜,大声叫道:“帝都有令,让殿下立刻回军,驰援新罗本土,沐锦强盗带领着五十万大军,已经杀进帝国腹地,西北一带战火一片,处处焦土!现在,他已经回军包抄北征大军喽!” ,“啪”地一声,李桀飞起一脚,一下子把那个传令兵踢下马去,高声斥责道:“你这个混蛋,为什么不等他把我新罗军队都干掉了,再跑过来报告呢?” “殿下开恩!小的可已经是日夜兼程喽,那些传令的兄弟全部都被沐北军队拦截、杀害了,只剩下小的一个人了,小的万分谨慎、小心,才避过了他们的拦截……” 那个传令兵连忙分辩起来,可是,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又被李桀踹了一脚,新罗的十四皇子立刻传令道:“各军团就地结阵,不要四散败逃,要稳住阵脚,才能和敌人一拼!” 可是,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看见西南军、北方联盟军、易朗斯家族的残余部队,一个个都乱纷纷地四散而去,只剩下西北军孤零零地站在空空荡荡的雪原上,准备着与越来越近的沐北大军拼杀! 李桀惊恐无助地眯缝起双眼,在心里寻思起来,老天耶,难道你真地要让新罗没有立足之地吗? 新罗军队的溃逃就像是退潮的潮水一般,很快地消散而去,什么叫“兵败如山倒”?就是这么一幅景象!所有的顽强抵抗都被沐北大军瞬间粉碎,不管是兵员人数上的优势,还是战斗力上的优势,或者是生力军的锐气,以及突然发起的进攻……所有的这一切都为沐北大军添加了必胜的砝码!两个时辰以后,新罗大军已经溃不成军,狼狈地逃出了碧草谷,朝着连离山的方向仓皇逃窜。沐北军派出十万大军,紧紧追杀! 这一天,是南苍历八二一年十月三十日,深入新罗内陆的黑鹰战军忽然风风火火地返回沐北本土,沐锦一路上把消息封锁得滴水不漏,打马如飞,就是吃饭、睡觉都是在马上完成,可以说是马不停蹄,昼夜狂奔,就是回来之后也没有片刻休息,立刻参加战斗。李桀受到沐锦和少女两面围攻,西南军、北方联盟军、易朗斯家族的残兵败将四散而去,只留下李桀的西北军孤军奋战,自然不是两股大军的对手,狼狈逃窜,向连离山败退而去。沐锦率军紧紧追赶,一路上斩杀敌军二十多万,除了李桀的西北军,其他三路大军主力都已经被消灭。沐锦带着十万大军一直追赶进新罗西北内陆,一直到平沙关才打住追击势头。紧接着,黑鹰战军在平沙关以北扎下营寨,李桀隔江远眺,看见帝国西北部已经全部都被沐北大军攻占,西北一方上到贵族将帅,下至军士百姓,无不对沐锦俯首称臣,一时之间,急火攻心,一口鲜血喷洒在冰冻凝固的慧湖江上。从此,第一次北征战争以新罗帝国的惨败而落下大幕,沐北军在剑岭和赤源渡两座城池下,损失兵力多达四十万,赤源渡城变成一片废墟,无数难民在迁往立城的途中,冻饿而死,这使得原本就捉襟见肘的沐北财政更加举步维艰。而与沐北相比,新罗的损伤就更加难以估算,不但北征军损失大半,元气大伤,一个皇子陨命沙场,半壁西北江山更加全部落进沐北手中,想想,如果不是沐锦阵前回军剑岭,那整个帝国都就已经成了沐锦的囊中之物了,而整个西贵大陆的目光这下子都注意到了这个沐北世子,西北的天空,一轮气势磅礴的红日慢慢地坠落在地平线下,新罗帝国三百年来的辉煌与荣光,从此不可救药地一败涂地! 李桀回到帝都以后,新罗皇族气得暴跳如雷,内阁院几乎没有任何商议,更没有任何台前幕后“咬耳朵”的细节,直接就全数通过,把李桀打入天牢!三天后,帝国立刻征调东南军、东北军、各大世家的家族军,集结精锐部队三十万,由六皇子李澈统领,第二次奔赴西北战场。 而慕容家大少爷慕容扬的运气也不太好,由于在第一次北征战争中充当预备役总调度官员,也因为这一次新罗大军的沉痛败绩而受到牵连,内阁院也是以此大做文章,极力挤压慕容一族,无可奈何之下,慕容青升被迫又一次启用四儿子慕容微,担任此次大军的预备役总调度和军需掌使,紧紧跟随着李澈的脚步,急速奔赴西北战场。 一场暴风骤雨刚刚过去,又一场暴风骤雨即将来临,高天之上,乌云翻滚,风云变色,不过,在这又一场暴风雨来临之前,总还是有一段难得宁静的阴晦天空的,尽管那段时光是那么短暂…… 长风尖啸,战马嘶鸣,这段历史,注定多灾多难,注定无法安宁…… 屋子里静静的,不时有夜晚的鸟儿在夜空里拍打着翅膀,飞掠而过,在大树的枝丫间蹦蹦跳跳,起起落落,长风吹卷而起地上的冰雪,簌簌作响,月光朦朦胧胧地照耀在地上,洒下一地莹白的光芒,与白雪交相辉映,格外耀眼。而窗户里面的灯火,却是那么昏暗,模模糊糊地映照出屋里的人影,就像是戏台上的剪影似的,格外有意思! 99mk.cc。wap.99mk.cc 正文 第298章 注定无法安宁 沐锦走进房间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外面响起一阵阵淡淡的脚步声,一步一步地从远处而来,更加显示出夜的宁静。门口的侍女们一个个都跪在了地上,膝盖压在雪地里,有雪花被压碎的“簌簌”的声音,寒冷、森冽,那些侍女的嗓音显得那么清脆,又有那么一丝丝的惶恐不安,胆战心惊地叫嚷道:“殿下,姑娘可早就已经休息喽。” 风雪好像一下子变得更加猛烈了起来,“呼呼!呼呼”作响,一时之间,把那些空气中潜伏着的难以遮掩的难堪和静默都暂时隐藏了起来,花树摇曳,微风阵阵,在淡淡月影下投出斑斑驳驳的影子,静静地洒落在窗台上,呈现一派苍凉的色彩。那个高大的身影静静地站立在窗前,一句话也没有说,也没有转身离去,不晓得他在思虑着什么?他的身影清峻而挺拔,月光淡淡,静静地笼罩着这一方天地,晦暗的光芒之下,那些景象都显得那么萧瑟,那么淡漠。冷冽的空气从窗户的缝隙里拼命地挤着、钻着,就像无声无息的潮水般,慢慢地喷涌而入…… “姑娘睡得还香甜吧?” 绵厚的嗓音平静地响了起来,没有明明白白的欢欣鼓舞,也没有吃了“闭门羹”的埋怨与烦恼,只是静静地问询道:“大夫有没有来诊查过呢?” “回殿下的话,大夫已经来检查过了,姑娘只是受了一点小伤,然而,却没有什么特别严重的情况。”侍女很乖巧地回答了一声。 “嗯。”沐锦轻轻地应答了一声,又问道,“姑娘吃的什么晚饭?” “只是喝了点冰糖银耳羹。” 沐锦轻轻地点了点头,站立在窗户前面的影子好像有点点淡淡的冷冽气息,说道:“她晚上醒过来后可能会饿肚子,你们要准备好饭菜温着,服侍仔细些,不要都睡沉了。” “殿下放心,奴婢明白了。” 沐锦静静地站在长廊下,身影寂寂,这空气里的温度那么低,一地的冰雪,被长风吹卷而起,在地上来来回回地游窜、飘荡,月光迷蒙,映射而出一片白茫茫的色彩。男子站在那团光影中间,轻轻地低下脸去,向着紧紧闭着的窗户,柔声地说道:“阿冷,你好好休息吧,我先离开喽。” 一阵细风“呼呼!呼呼”地刮了起来,吹卷而起男人两鬓的黑发,沐锦扭转过身子,回头就向台阶下面走去,他的脚步抬得很高,却落得很轻,放在地上时,几乎没有发出一丁点声音。 外面的人都慢慢地越走越远了,少女静静地躺在床上,看着远远天边那弯新月,那一弯新月,可真像多年以前,圣清宫里面的那一轮耶,在清清的月色中,在淡淡的月辉里,在光影迷离的燕舞小楼里,有红色的血从指缝里渗漏而出,那个时候,孩子黑黑的眼眸仿佛闪闪发光的星星,面色白皙,眉头弯弯,一股股凉气从脚底往上游窜,在身体里四下里奔突,仿佛是绵绵的江水……岁月悠远,那悠远的岁月仿佛就在昨天,又仿佛遥不可及,可是,不管那悠远的岁月如何远离,那颗心是永远不会改变的,不管是沧海桑田,还是岁月变迁…… 那些曾经遭受过的苦楚,无一例外地都深藏在心里,没有人会忘却,虽然从表面上看来,好像是已经没有提及了,似乎已经遗忘了,可是,那并不代表已经真正地遗忘了,只是深深地藏在心中,没有说出来而已。毕竟,那些痛楚,那些情感,都只是还没有找到喷泻的方式,如果那些东东一经唤醒,那么,一切就将随风而至。 少女不知道为什么,一下子竟然感觉心里发慌,她一下子拂开锦被,连衣衫也没有披上,便光着脚丫,跑出房间,“轰”地一声,把房门拉开。一阵阵大风猛烈地吹刮而进,吹卷起她一头长发,侍女们情不自禁一起尖啸了一声,来不及伸手拦阻,那个一身白衣的少女就已经冲出了院子。 “姑娘!“侍女们手足无措在后面紧紧地追赶着,嗓音那么尖,一下子就惊扰了正在前面急急行走的男子。 可是,他刚巧扭过脸来,一道纤瘦,娇俏的身影便一下子扑到了他怀中,那么用劲,让沐锦情不自禁地晃了晃高大的身子,然而,他的脸上却写满了浓浓的喜悦,但转瞬之间,他就看到了少女身上穿着的薄薄的衣衫,不禁轻轻地拧了拧眉头,轻轻地斥责了一声:“阿冷,干嘛穿得如此单薄,就跑到外面来,外面的空气那么冰寒,小心冻着了。” 少女静静的没有说话,只是伸出双手,牢牢地抱住男人结实、有力的腰板,把脸深深地埋在他的怀里。那股熟悉的味道在少女的鼻腔里来来回回地游窜,那么甜美,那么温暖,让她情不自禁地很想就这样靠着好好地睡上一大觉。一时之间,少女心中百感交集,竟然热泪盈眶,沾湿了男子外面的衣衫,然后,一层一层地泅染进去。她像个小女孩似的,轻轻地仰起脸来,双眼红通通的,一句话也不说,就那么眨着泪光莹莹的,美丽的大眼睛,直直地看着他。男子一身轻衫,两道剑眉依然散发着一抹抹英武气息,还是那副面貌,还是那种气息,只不过,他的脸上添加了一些辛苦辗转的征尘与疲乏。是的,本来都已经远远地望得见宁湟古城了,却突然为了这个少女,而不得不撤军回援剑岭城,这无论如何都是不合适的,也让他前面所付出的那些心血与努力瞬间化为肥皂泡泡。而还有不容忽略的是,如此撤军,应该如何才能平平安安,旋风般地回到沐北,那又需要付出怎样一番辛劳的谋略与计划?需要怎样的言辞与手段,才能让那些不情不愿的人心服口服?太多太多的事情,都是她并不知晓的。 “你回来啦。” 沐锦淡淡地笑了笑,唇角松弛,瞬间把全部的疲惫、压力、辛劳都隐藏了起来,只是温柔地点了点头,说道:“你都在这儿,我能不回来吗?” 恍惚间,时光仿佛又倒退回了八年前那个风雪之夜,还在被人四处追杀的少年,却率领着军士,救下了那个被别人追赶的小女奴,当那个小女奴询问他时,他也只是浅浅地笑了笑,说道:“你都在这儿,我能不回来吗?” 时光过得可真快呀,一转眼,就已经八年喽,八年来,这个世界不晓得发生了多少大事,又发生了怎样一番沧桑的变化?但只有他们俩,依然还是携手并肩,紧紧地站在一起,一起面对风风雨雨,一起面对泥泞坎坷! 少女只感觉身子一轻,就被男子打横抱了起来。沐锦轻轻地拧着眉头,低下脸,看着怀抱里的少女,轻轻地说道:“阿冷,分别了这些日子,你如何会纤瘦了这么多?” 少女微微地仰起脸,用她的小手,柔柔地扯住男子的衣袍,柔柔地说道:“嘿嘿,你去了那么久,人家想你了呗。” 沐锦神色略略一顿,他的心中瞬间似乎揿起了万丈狂澜!多年以来,尽管两人相守相护,然而,却很少有这般温情的甜言蜜语,他感觉自己迅速被一抹又一抹浓浓的温暖包裹了起来,就像那春天里缤纷、绚烂的阳光。男子用披风轻轻地把少女包裹了起来,轻柔地笑道:“嘿嘿,我也瘦啦!” 侍女们看到这一幕,都情不自禁地吐出了一口长气。户外的风雪不知不觉地停息了下来,沐锦温柔地把少女抱在怀里,大踏步走进房间里面,多日来征战沙场,回来之后,又要部署追赶新罗军队的事情和内部的城防,事情繁多,零乱不堪,那头绪乱糟糟的,怎么样也理不清楚,虽然心中十分想念,可也只能够在这般夜深人静时分抽时间过来,脱下外面的披风,里面的衣服全部都是满满的征尘。侍女们在一旁烧热水去了,两个人静静地坐在房间里,心中一时涌起了太多太多话,可是,一时之间,却又不晓得应该从哪里说起? “阿冷。” “不要再说了!”少女立刻拦住了他,好像不乐意提起来似的,嗓音略略有点发沙,说道,“你乐意回来,我就满意了。” 灯火映照在少女苍白的面颊上,沐锦猛然感觉胸口有些发堵,似乎很有些不好受,心里寻思道,这段日子,她又吃了多少苦头呢? “不管怎么说,我最后还是没有跟你说大实话,对不住了。” “难道我又没有恐吓你吗?”少女轻轻地笑了笑,说道,“那会儿我还真地如此想的,我就呆在这儿不离开,看你究竟回不回来?” 沐锦轻轻地点了点头,笑道:“我就晓得,不管是小时候,还是现在,与你赌气时,就从来都没有占过上风。” 新罗大举征集军队,率军来攻,剑岭城惊爆一场大战,沐锦带领军队辗转到新罗内地,这之间,多少热血男儿抛头颅,洒热血,陨命疆场?多少好男儿,从此以后再也看不到了自己的爹娘、老婆和孩子,多少百姓受战火所累,流离失所,冻饿而死?鲜血浸洒沐北大地,尸骨堆叠,高耸如山……那般悲壮、惨烈的大战,那场可以颠倒西贵大陆乾坤的大战在两个人的话语里,居然是那般风平浪静,水波不兴?! 99mk.cc。wap.99mk.cc 正文 第299章 玉荷花戒指 “阿冷,我有一样东西要赠送给你。” 热水烧好后,都拎了进来,一桶一桶地倒进巨大的浴池里,少女静静地站在浴池边,用手探试了一下水温,听到了沐锦的话后,情不自禁地扭过脸来,问道:“什么东西?” 沐锦从怀里掏出来,放在了少女的手心里,那是一枚很清新的戒指,没有什么流光溢彩的式样,只是用洁白的玉石打磨而成的,上面有一圈圈细细的图纹,细细地看过去,居然是一朵朵清新、淡雅的荷花。 “你哪会儿买的?” “记不清楚了,好像是很多年前吧?”那会儿,听她无意之间谈起了她家乡的习俗以后,就常常在闲暇的时候修饰那块和田玉,一年、两年、三年……慢慢地修饰好了,然而,却一直都没有那份勇气赠送给她,只不过因为那会儿的他太卑微,太微不足道了,心里面装着的,也是刻骨的仇恨,大仇未了,又哪里有那么多心思去顾虑别的方面?他就那样等呀等,等呀等,一直在等待一个合适的时间、地点,没有想到,这一等就等了那么久?! 少女细细地端详着手心里的戒指,然后,一下子就戴在了左手的无名指上,接着,平平地举了起来,呆呆地看着,轻轻地笑了笑,说道:“可太漂亮喽!” 幔子慢慢地垂了下来,沐锦在里面的浴池里面洗澡,少女就静静地坐在外面等候,好像许多年以前那般,一个人在沐浴的时候,总是警惕性最低的时候,因此,他们便总是一个人在沐浴的时候,另外一个人在外面护卫,防止不测。 帘幔一层又一层,熏香是那种上好的香料,很好闻,屋子里面尽管没有清风,然而,那帘幔还是微微地晃动。沐锦在里面喊道:“阿冷,脸巾。” 少女立刻拿过白色的脸巾,手臂伸过帘子,指尖相触,十分灼热。少女立刻缩转手,有点窘迫地问道:“水温会不会太烫了?还合适吗?” “还合适。” 水声稀哩哗啦地响着,少女静静地坐在外面,两个人长一句,短一句的摆着龙门阵。 “沐锦,你这回有没有负伤呀?” “没有,我坐镇指挥,没有上前线。” 热热的水气从里面持续不断地蔓延而出,屋子里面十分暖和。 “离珠怎么会配合咱们,在边境搞军事演习?你是不是认识他们的长公主呀?” 男人轻轻地说道:“并不怎么熟识,只不过彼此见过几次,主要是因为我在离珠有一个朋友,这事还亏得他鼎力相助,不然,离珠也不会配合咱们,在边境搞军事演习的。” “嗯,是这样呀。” “阿冷,你的伤情况怎么样了?都伤到哪里了,要不要紧啊?” “别担心,无所谓的,只不过是一点点不值一提的小伤而已。” 屋子里慢慢地安静了下来,不晓得过去了多长时间,少女忽然一下开口说道:“沐锦,今后不管有什么事,可都不要再把我蒙在鼓里了哦。” 浴池里的男子静静的,并没有出声。少女等待了好久,也没有听见应答的声音,她情不自禁又喊了几声:“沐锦,你在听我说话吗?” 依然还是没有一丝回应,少女有点急躁起来了,一下子掀开帘幔,光着脚丫就跑了进去,这才看见沐锦静静地坐在浴池里面,脑袋枕着浴池壁台,居然呼呼大睡了起来,微微地拧着眉头,一脸的疲乏之色。 连续五天五夜马不停蹄地策马狂奔、征战,他真地是太累太累喽,直到这个时候,才能够放下一心的焦虑与提防,才可以这样好好地睡上一大觉吧? 转瞬之间,所有的抱怨与委屈都消散到了九霄云外,个中缘由,又哪里是简简单单一句话就能够表达清楚的呢?三清高台上的汩汩鲜血,苍凉宫廷里的居心叵测、阴谋暗算,都是少女陪着他,一步一步艰难地走了过来的。并不是不清楚那是怎样的仇怨,那是怎样的刻骨铭心的恨意?“顽强地,百折不挠地活下去”的话语好像还在耳边飘荡,不计其数的冷眼暗箭,不计其数的屈辱愤慨,都仿佛是一粒粒多彩的种子,深深地在他们心灵的土壤里生根、发芽!砸碎圣清宫高大的宫门,砸塌那金碧辉煌的琼楼玉殿,砸垮宁湟城的雄伟城墙,又该具备着怎样的吸引力呢?可是,再大的吸引力又怎么样呢?他不还是因为她的那一句要命的话,而回转兵锋,挥军剑岭吗,这里面的深情厚意,少女又哪里会不明白呢? 多日来顽强的信念在今天化成了一缕缕扑朔迷离的情绪,有抱怨,有遗憾,有欢乐,有牵挂,有浓浓的担忧,却也有种种莫名其妙的感念……她一直都被那两种彼此对立的情绪掌控着,就在方才,他浅浅的呢喃一句,接着回头走开,她才一下子体会到了自己内心里面的真切声音。 昏黄的落日,奔驰的战马,寒光闪闪的战刀,勇士们的咆哮,百姓们的哀嚎……战争摧毁了一切身为人的真挚、善良、理想、信仰,然而,却无论如何都毁灭不了他们之间的真情。她所信赖的人却欺骗了她,她全心全意地坚守着城池,太多太多的勇士为国捐躯了,山河泣血,白骨森森,身为统帅,她该有抱怨,有愤恨,有浓烈的愤懑与不情愿,然而,身为一个女子,她却又收获了一份比山高,比海深的情意,两心相悦,霸业鸿图,都在心间,就在转瞬之间,他给予了她非常确定的答案,她还有什么理由去愤恨与抱怨呢? 不晓得过去了多久,沐锦总算醒了过来,这才发现少女正睡在他身旁,额头的秀发有点纷乱,少女小小的身子缩在一起,梦中的她,仍然紧紧地抓着他的手。外面的天空还是一副黑漆漆的景象,沐锦穿着一件宽大的袍子,静静地站在窗前,外面一片冰天雪地,照样还是沐北的天空与大地,长风劲吹,十分冷冽,这儿还是十分贫穷和凄寒的,好像一直都是这个样子,纵然当年父王对待百姓们那么好,深受百姓们拥护和爱戴,可这儿的生活还是那么贫寒,那么举步维艰,百姓们的日子还是过得那么辛苦。他不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那会儿自己一想到沐北,老是会执拗地认为这儿缤纷富庶、姹紫嫣红呢? 或许,真地像楼姑娘所说的那样吧,自己已经变了一个人,变得贪婪了,变得不肯安守本分了,而自己的目光,也不再像过去那么,只是盯着沐北那片土地,现在的自己,可想得更多,看得更远了,想要得到的东西也越来越多了……除了那些无法忘却的仇恨之外,还有一些种子在他心中抽出了嫩芽,扎下了深根。他认为那些东西并不是坏事,多年以来,他更加清醒地认识到了,权势是最最重要的东西,假如连那些都没有了,那一切都只会是无水之龙,又怎么可能灵秀得起来呢? 然而这会儿,他却一下子感到有些惶恐。 就因为自己那些复杂的想法,就差点害得自己失去了她,一想到这件事,他就情不自禁地瑟瑟发抖,感觉手脚冰凉。 他看着黑沉沉的夜空,好像一下子又看到了慧湖东面的那片辽阔、富饶的土地,他无法忘记到达平沙关的那天早上,他是怎样一番志得意满,怎样一番雄心勃勃!只是,遗憾的是,到了现在,新罗帝国依然还很雄壮地站在那儿,而假如他迟回来一些时间,阿冷又将怎样呢?他做了个深呼吸,寻思道,幸好…… 少女醒过来后,感觉手指凉凉的,床榻也是空空荡荡的。睁开眼睛,一下子看到沐锦站在窗前的高大而坚毅的背影,一团黑影,似乎有些凝重。 “沐锦!”她轻轻地叫唤了一声,嗓音里还夹杂着迷茫的色彩。男子回过脸来,暗夜里,他的脸上似乎闪现着错综复杂的光芒,让人搞不明白,他这会儿到底又在思虑什么? “你醒啦?” “是的,你想啥呢?” 沐锦走了过来,轻轻地搂住她的身子,柔柔地说道:“不,什么都没有想哦。” 少女把脸埋在他的怀里,隔着衣衫,听着他强健有力的心跳声,好像到了这会儿,才真真正正地意识到他回来了似的。 “沐锦,我把你唤回来了,弄得你白白丢失了那么好的机会,你有没有后悔呀?” 沐锦眼里闪烁着异样的光芒,轻轻地说道:“怎么会呢?” “现在不后悔,那今后呢?” 沐锦静静地没有说话。少女的心感到一阵阵发紧,似乎那身子也变得有点僵直了!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才听见他轻轻地说道:“我只是责怪自己为什么没有早点回来,还让你受了那么多苦?!” 少女突然感觉到喉咙涩涩的,她把脑袋扎进了他那宽大的怀里,慢慢地眯上双眼,眼里不觉又有了点点泪花。 还心存那么多过高的希望与幻想干嘛呢?做人不能够太过于只考虑自己的感受了,虽然是相依相守的情意,他心里的苦楚太深、太重,而自己又能够替他体会多少,承担多少呢?只要他心中还有她的位置,还想念着她,那不是就已经足够了吗? “沐锦,以后如果再有什么事,不要再不要叫我一头雾水了。” 99mk.cc。wap.99mk.cc 正文 第300章 一辈子的幸福 “好的,”沐锦轻轻地点了点头,“我答应你,这样的事不会再发生了。” 少女又一次沉入了梦乡,梦境里,一个男子紧紧地牵着她的手,那般坚毅,那般执着,似乎害怕她一不小心“飞”走了似的……她朦朦胧胧地想了起来,这样的梦似乎在哪儿做过?可到底是哪儿呢?嗯,想起来了,是在伊科,在那片缤纷绚烂的土地上,然而,她还是感觉到那里没有沐北温暖,在这里,尽管现在处处都是莽莽雪原,可是,她的心却是一片春暖花开的动人景象…… 第二天少女醒过来时,沐锦已经离开了房间,少女正暗自诧异,自己一向十分警醒,可这一次居然连他什么时候离开的都不知道,还睡了那么久?柳贝拉忽然笑意盈盈地走了进来,说道:“月儿,抹一下脸吧。” 少女站起身,走过去拿起洗脸盆,轻轻地说道:“贝拉姐,这些事情我自己来做就行了。” 柳贝拉友善地笑了笑,说道:“我也只会做这些简单的活,别的也做不来。” 少女洗好了脸,看见柳贝拉有点难为情地站在她面前,于是问道:“贝拉姐,你是不是想说什么话?” “不,也没有啥说的。” 少女淡淡地笑了笑,假装要起身离开的模样,说道:“那我可干活去喽。” “这……”柳贝拉立刻拉住她,看见她一脸微笑地瞅着自己,这才红着脸蛋,有点不好意思地慢慢说道,“是方才,殿下叫人送来了这个东西。” 少女抬眼瞅了瞅,原来是一叠厚厚的红纸,她接过来,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说道:“我还认为是啥呢?原来姐姐有好事啦,呵呵。” 少女很随便地鄱了一翻,看见沐锦找来的都是一些文官和部队里的文职,大多是第二军的官员,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心里也涌起了些许感激,她很清楚,沐北后面还有很多战争,沐锦是担心武将今后万一征战沙场,有个什么不测,岂不是白白误了柳家姐妹一辈子的幸福?! “不错嘛,贝拉姐你不是也到了该找婆家的年纪了吗?”柳贝拉的面孔涨得红红的,难为情了半天,才开口说道:“月儿,难道你是当真不清楚吗?” 少女微微一呆,问道:“怎么回事?” “我们三个做姐姐的如果没有嫁出去,你就不能嫁的。” 少女听了她的话,瞬间呆了一呆,傻傻地站在那儿,柳贝拉微笑着瞅着她,轻轻地伸出手指,点了一下她的脸蛋,笑道:“呆丫头,殿下对你,可真是好操心哦。” 天光早已大亮,外面空气清新,阳光明艳艳的,难得的好天气!少女呆了好久,猛然听到外面响起了一串串喜炮声,有人欢天喜地地跑了进来,说道:“姑娘,乔先生和楼姑娘他们进城了!”柳贝拉静静地站着,一脸虔诚地说道:“谢天谢地,沐北的仗总算结束了!” 少女听了贝拉姐的话,心里也暖暖的。 漫天大雪飞扬,终于也有下累了的时候,风雪停息,阳光从漫天云层里照耀下来,给冰天雪地的沐北大地涂染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装,晶亮晶亮的,格外耀眼。白雪被阳光一照,也显得无比轻柔、明艳了。阳光洒在树影间,斑斑驳驳,稀稀疏疏。自打沐锦回来后,好像连天气也一下子变得美好了起来,天高云淡,阳光柔柔,雪野苍苍,反射着明艳艳的光芒,炫得人眼睛似乎都有些迷乱起来喽。多日以来的一场场战斗,让本来就十分贫瘠的沐北大地变得更加贫瘠不堪,也让少女感觉身心疲惫,整个人一下子放松下来后,不禁积劳成疾,又是发烧,又是咳嗽,人也浑身软绵绵的,连一点精神也没有。尽管喝了一碗又一碗又浓又苦的药汁,可还是不见好转。诊治的大夫换了一拨又一拨,还是没有效果,那房间门也成天都关得紧紧的,不过她还是能不时听到沐锦斥责大夫们没有尽心尽力,没有医术,都是一群酒囊饭袋之类的话。可是,沐锦每次面对她时,却都好像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似的,还不时地安慰她一下,没有什么,只是一点小小的感冒而已,休息一下就会没事了。她好像已经好久没有这般生过病了,只是记得小时候沐锦生病时的情景,她找不到药,就跑出去偷,被人察觉以后,便遭受一顿毒打,可不管打得多厉害,她都不愿意把那偷来的药交出去。而那偷来的药,不晓得是怎么回事,也没有能够让沐锦病情好转,相反,还因为跑出去救她,而弄得病情更加严重了,发着高烧,说着胡话,却不能用冷水直接刺激,她就跑到外面去,蹲在雪地里,让自己的身子冷透了以后回来抱着他,给他退烧。这样弄了一个晚上后,第二天沐锦醒了过来,可是,她却病倒了,从此以后,她便落下了“怕寒怕冷”的后遗症,就是坐在火炉前,她也感觉四肢冰寒。可是,多年以来,艰辛的生活,一幕幕纷乱的争斗与屠杀,她的身体都一直病痛着,只是凭借着顽强的意志力,忍耐着,现在精神一下子放松下来,那病势便一下子沉重起来,让她再也支撑不住,倒了下去,卧床不起了。这会儿回味着那些艰难苦涩的日子里的滋味,好像一切都变得那么遥不可及了,那会儿是那样的愤恨,在心里立誓,未来有一天,一定要摆脱掉这种艰难苦涩的生活,让那些欺压过自己的人,全部都付出沉重的代价!现在她却常常怀念起那些逝去的过往,怀念那种天地苍茫,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的清静,怀念那些相依为命,背靠背一起走过的苦涩岁月…… 楼姑娘赶过来时已经是午后时分了,那明亮的阳光从窗户一点一点地照进来,映出各种各样的侧影,让人感觉就像皮影里的杂耍似的,格外有意思。楼姑娘还是那副模样,眉眼清秀,脖子细长,生着那副瓜子脸,面色很是苍白,似乎总是那么一副病态。她穿着一身翠绿色的大服,无声无息地走了进来,就在门口静静地站着,一句话也不说,好像一个影子似的,静静地等着被她发现似的。少女一下子抬起眼睛看见她,猛然感到有点意外,立刻撑着床沿,坐起了身子,嗓音沙沙地问道:“楼姑娘,你进来多久了,怎么不说话呢?” 楼姑娘走了过去,唇角浮起丝丝浅笑,轻轻地说道:“刚刚进来,听说你生病了,就想过来探望你一下。” “坐吧。” 楼姑娘坐在她床榻的对面的椅子上,细细地瞅着她,然后轻轻地拧着眉头,关切地问询道:“如何会弄成这副模样?”她一边说着话,一边把一件外套给少女穿在身上。少女静静地靠着枕头,面颊苍白,一点血色也看不见,淡淡地摆了摆手,笑道:“不打紧,可能是前阵子不小心感冒了。” 楼姑娘轻轻地看着她,情不自禁地叹息了一声,轻轻地说道:“你这个孩子总是那么固执,小小年纪就落下后遗症了吗?” 楼姑娘差不多有二十六、七岁了,尽管也还年轻,但是,她无论说话、做事都给人一种饱经风霜的感觉,仿佛十多岁的少女在她看来,只不过就是一个小孩子似的。 “你不要担心,没事的,我养一养就没事了。” “也是呀,你这是积劳成疾,病势来临,自然凶猛,可要等病慢慢好起来,的确需要一些时间,你不要想那么多,就好好地养病吧,你现在身子很弱,思考事情也会妨碍你的恢复的。” 少女轻轻地点了点头,猛然像想起了什么似的,淡淡地问道:“姑娘,你都看到了东南兵务使的那些将士了吧?” 楼姑娘面上的神情就像那水里的波浪似的,微微地起伏了一下,轻轻地说道:“方才不是说让你不要考虑太多事情,如何一转眼就又搞忘了呢?” 少女轻轻地摆了摆手,说道:“我只不过放不下心。” “阿冷,你想想吧,既然殿下为了你,都舍得放弃即将摘到手里的胜利果实,那他又哪里会和小小的东南兵务使过不去呢?”少女的心思一下子被人看破了,不禁有点难堪,她静静地呆了一呆,才轻轻地说道:“我只不过担心那些人性情倔强,刚直不阿,万一在什么地方冒犯了他,他如果又控制不好自己的性子,那么……” 楼姑娘轻轻地握住她冰凉冰凉的手,平静地笑道:“你不要担心了,这些事殿下也是知道轻重的。” 少女那一颗悬着的心,这才放回了肚子里。她抬起脸来问道:“姑娘会不会在剑岭城住下来呀?”房间外面,阳光弥漫,金灿灿地晃着楼姑娘的眼睛。她眨了眨眼睛,说道:“东边的战事就要爆发了,我在剑岭城只能作短时间停留,说不定过不了两天,就要回去喽。” 少女端正了面色说道:“新罗这么快又派出军队来了吗?” “殿下把他们的西北都抢了过来,新罗又哪里会不猴急了眼呢?那边的消息传过来说,已经着手调兵遣将了。” “如此迅速呀?这次派的是谁呢?是不是李澈呀?” 楼姑娘淡淡地笑了笑,说道:“新罗如果不让他来,另外也派不出人来了。犁蓝已经老朽,无法出征,再有,圣清宫里那个人,又哪里会相信别人呢?就是那个李澈,他都还疑神疑鬼呢,派出他来,也是无可奈何的事。” 99mk.cc。wap.99mk.cc 正文 第301章 难缠的家伙 少女淡淡地点了点头,房间里十分暖和,薰香的味道浅浅的,暖暖的,薰得人目眩神迷,好想打瞌睡。她淡淡地说道:“姑娘要谨慎从事,李澈可不像李玉龙那么好对付,是个十分难缠的家伙。” “阿冷放心吧,云佐会和我一起前往的。”楼姑娘淡淡地笑了笑,神情变得欢快起来,那眼神也宁静了下来。 少女心里明白,却也没有说破,只是静静地说道:“乔先生也一起去,那就让人放心了。” “好的,你先休息吧,我先去做事喽。” 少女轻轻地点了点头,说道:“姑娘,先前的事,谢谢你哈。” 楼姑娘的脚步略略一顿,扭过脸来,眼角却是那般欢快而悠然。 阿冷可真是心智灵巧,心思缜密啊! 少女身体染病,不方便活动,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说道:“姑娘慢走。” 楼姑娘离开以后,侍女走过来服侍少女吃药,她一把端起大碗,大口大口地喝了下去,那药苦得要命,弄得嘴里也一片苦涩。 其实也没有难以猜测的,就凭借沐锦的聪明才智,又哪里会没有更好的办法呢?他之所以把楼姑娘留在沐北,就是为了方便联络。然而,在剑岭城的时候,楼姑娘没有主动地过来,带她去立城,而事发之后,也是一而再,再而三地听之任之,让她由着性子,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最后,还把一切真实情况告诉她,这里面的意思,即使不说,也是让人一目了然。沐锦把如此重要的事情让她去做,就足以说明对她的充分信任,然而,章楼尽管对沐北忠心耿耿,可是,当沐北与沐锦的利益发生冲撞的时候,她的忠诚就大打折扣了。而这一点,她心中很清楚,沐锦又哪里不会明了?纵然沐北目前面临着智乡关和东线两面战役,他依然把乔云佐派到了楼姑娘身边,没有让她单独掌权。而楼姑娘自然也明了这些,不过也没有说明而已,或许,她是真的不会放在心上,在命运的天平上,一边是赫赫权势,一方是乔先生,她还是更乐意选择与乔先生在一起,毕竟那才是更让她高兴的事情。 楼姑娘不愧是一个极其富有智慧的人,她与乔先生都是来自伏龙谷,师傅就是当今声名赫赫的伏龙先生。伏龙先生是一位隐世高人,传闻已经一百多岁了,可谓“桃李满天下”,上至大门豪族、皇亲国戚,下至贩夫走卒、市井流民……这位先生胸中学问博大精深,天下学问无所不包,无所不容,而这位老先生收门徒又从不讲究门阀、身份、地位,只要愿意投到他门下,他就照收不误,而且根据门下弟子的不同性情、特征、智慧等传授不同的学问。因此,他的学生中既有满腹经纶的文坛泰斗,又有一腔韬略的宰相公卿,还有征战沙场的各级将领,以及身手不凡的游侠剑客,富可敌国的大商巨贾,手艺精湛的各类匠人等…… 因为伏龙先生的收徒规矩,是来者不拒,因此便也难免出现一些品质不太好的人,比如现在伊科的古稀宰相沙治国,再比如五十年前与新罗背道而驰,引风牧入关的西陆叛徒贾杰勇,再比如现在的第一反叛头子顺昌行会的年轻一代优秀将领乔云佐、章楼,另外还有一个人,也是冷薰不可能忘记的,那就是新罗慕容一阀四公子慕容微…… 李澈很快就要率领军队来打沐北的,慕容微,会不会来呢? 少女轻轻地叹息了一声,把碗里的汤药一下子灌进了肚子。 战场异常危险,刀剑无眼,不要来,但愿他不要来。 少女在下午睡了一觉,醒过来时觉得精神一下子好了好多,在房间里呆了好几天,觉得十分憋闷,便很想出去透透气。她穿了一身浅绿色的棉布裙,对襟小袄上绣着莹白的白王坠,衣袍细细的,紧紧地拢在一起,更加显得手臂纤弱,瘦弱得叫人担心。侍女替她绾起发髻,两边秀发浅垂,缀饰了点点粉红的珠饰,一只莹白色的玉簪插在鬓间,一串细细的流苏轻垂着,偶尔扫到白若凝脂的耳廓。 少女几乎很少弄这种女儿气息太过浓烈的打扮,她对着镜子照了好久,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又有几分新鲜,疑惑地感叹起来,这会是自己吗?但看到自己这副模样,却也有点点开怀。 房间门打开以后,风有点大,侍女们想要跟过来,陪着她。少女吩咐她们不要跟上来,她想一个人好好地静一静,走一走。于是,她独自拎了一盏小小的灯笼,慢慢地迈步向外面走去。 毕竟到了沐北的冬天,漫天飞雪而下,那么美艳,可是却又那么冷冽。她在心中想,如果那雪花只有美艳,而没有冷冽,该多好哇!少女身上穿得很厚,一弯新月静静地悬挂在头顶上方,月影叠叠,朦朦胧胧。她几天没有出来走一走了,鼻息之间呼吸到的不是浓冽的药汁味,就是淡淡的薰香味,头脑昏昏沉沉,这会儿出来散散步,瞬间神清气爽,那病势好像也去了些许。 月色那么皎洁,仿佛是晒过了天青色纱幔的烟火,如烟似雾,长风吹送,簌簌作响。少女慢慢地向前走,走到沐锦书房前方,远远地停下了脚步。他好像刚刚离开军营,返回来,还没有睡觉,书房里的灯火那么明亮,映出一道高大的身影,那么魁梧!书房里还有一些人,他们好像正在商量什么。外面刮起了清风,声音听不真切。 少女的心中一下子变得那么美好而幽静,仿佛是一大早起床后轻轻地推开了窗户,才察觉天地之间一片莹白,阳光温暖地拂在脸上,天空碧蓝碧蓝的,有矫健的雄鹰展开翅膀,在长空飞翔。桌案上放着一杯清茶,热气缕缕,袅袅上升,动感分明。 过了好久,她都弄不清楚自己对沐锦的感情,先前刚刚来到这儿时,她凭借着现代人的目光去看待这个世界上的种种不平,慢慢地,她也被卷了进来,所以,除了忧虑、愤慨、抱怨、还有愤恨,以及感恩戴德等等情绪,把她卷进了这个世界,血肉慢慢凝成,再也没有能够做到置身事外。可是,面对着沐锦,她也从一开始的讨厌、憎恨,到后来的感恩,再到同情、怜悯,到相互扶持,相互依靠,携手并肩,再后来,慢慢地长大了,情感慢慢地发生变化,那些没有办法说清楚的心事,在不知不觉间就已经在心中生根、发芽,长出了鲜嫩脆绿的生命体,历经寒霜雨雪,历经冷冽隆冬,历经腥风血雨,历经刀光剑影,那鲜嫩脆绿的生命体终于慢慢地长成了枝繁叶茂的大树,无意之间抬起脸来,才看见那大树的根须是那般繁密、庞大,那树干是那般粗壮、虬劲,她从来都是这么倔强、执拗的一个人,永远都是,不可能改变喽!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书房的门慢慢地打开了,有人慢慢地走了出来,阿起眼神尖厉,看到站在树丛间的少女,猛然一下子叫嚷了起来。沐锦听到声音,立刻从屋里跑了出来,看见她,立刻拧起了眉头,关切地问道:“为什么一个人站在那儿?难道你不晓得自己身上有病吗?” 少女淡淡地笑了笑,任由沐锦牵住她的手,男人面色很紧张地直视着她,把她的手紧紧地拢在手心里,有些生气地说道:“都这般冰冷了,你在这里站了多长时间了?” “没多久,只是一会儿罢了。” 刚刚走进屋子,暖暖的薰香便一下子扑鼻而入,少女抽了抽鼻子,喃喃自语道:“到底是什么香料这么香喷喷的?” 沐锦听了她的话,立刻变了脸色,立刻把少女推到门边,拿起一壶茶水,一下子倒进了香薰炉里,白气一缕缕地冒了出来,又忙不迭地把窗户打开。 少女拧着眉头问道:“沐锦,你干嘛呀?” 沐锦轻轻地拍了拍手,走了过来,沉声说道:“这屋子不要再呆了,走。”说着话,一下拉起少女的手,就走进了他的卧房。 沐锦的卧室里没有熏香,感觉那空气一下子就清新了很多。少女也感觉很诧异,看见他接过侍女递上来的止香的毛巾擦拭面颊,不由奇怪地问道:“沐锦,书房咋了?” “刚刚送过来的舒和香,我点了半块,是有麝香成分的。” “麝香?”少女对香料不很熟悉,轻轻拧着眉头,疑惑地问道,“麋香又怎么了?” 小丫鬟倩怡却哈哈一乐,笑眯眯地说道:“姑娘,麝香,女人是不能闻的,闻多了就不能怀孕了,殿下自然要紧张喽。” 倩怡说完,才一下子觉得自己的嘴太快了,一时弄得面红耳赤,其他小丫鬟也一起嘻嘻哈哈地大笑起来。沐锦也没有生气,仿佛根本就没有听到那话似的,只是斜着眼睛留意冷薰的反应。 冷薰听了那话,究竟是女孩子,面上慢慢地浮上了点点红润的色彩,仿佛是艳丽的三月桃花,显得特别可爱,那淡淡烛光映在她的面庞上,更加显示出一派异样的光彩。 男子浅浅的笑声在耳畔回响,男子温热的呼吸仿佛是绵绵的柔风:“阿冷,今晚你可真地太迷人喽!“ 少女抬起眼睛,一脸的欢欣气息。卧室很大,地上铺展着厚厚的,绵软的地毯,一层层的纱幔慢慢地放了下来,金钩流苏,一派繁华景象,床榻用紫绣铺成,青纱拢在外面,锦被温暖,只淡淡地扫上一眼,便不难想像如果躺在上面,该会有多么暖和。沐锦伸开手,侍女们一下子围上来给他更衣,少女看见了稍稍一呆,一下子回过身去,沐锦看见她一副娇羞的模样,低低地笑了笑,少女的脸上飞上了两朵红云,变得越来越红了。前世今生加在一起,她也不算是年轻了,也不知道见识过多少风流场景,和沐锦这么多年朝夕相处,也并非一直小心翼翼地像死板的卫道士那般,可是今天,她却一下子有点手足无措了。侍女们偷偷地笑着,退了出去,一层层的纱幔把内外分隔开,沐锦温暖的呼吸从后面慢慢靠近,带着沙沙的笑意,说道:“我的阿冷现在长大了,也晓得不好意思喽。” 99mk.cc。wap.99mk.cc 正文 第302章 为自己考虑 平时的伶牙俐齿,不知怎么,一下子都不晓得跑到哪里去了?沐锦的大手从后面抱住她,交叉着放在她的小腹前,嘴唇紧紧地贴着她的耳朵,轻轻地叹息了一声:“已经都一天没有看到你了。” 少女忽然感到有点惶恐,瞬间居然不晓得应该怎么做?她只是迷迷糊糊地问道:“东边又要打仗了吗?你准备得如何了?” “哎!”沐锦无可奈何地叹息了一声,心里寻思道,阿冷怎么会如此不明白儿女情长呢?到了这个时候,居然还会说这种话,也不说点别的什么,真是的!更漏的细沙慢慢地流泻而下,一丝一丝,一缕一缕,外面的风很轻,很柔,慢慢地吹拂着,不时有积雪从房檐上簌簌地落下来,纷纷扬扬。沐锦一动不动地拥抱着她,那清香的气息在鼻翼间慢慢扩散、扩散,仿佛是夏日碧池里的清荷,气息轻柔而温和。 “今天有没有咳嗽呀?” 少女轻轻地摆了摆手,说道:“没事,已经好了很多了。” “一定要记得准时吃药哈。” “放心,没有忘记。那药真是苦得出奇,难喝极了!” 沐锦轻轻地笑了笑,说道:“可真是孩子话,药哪里会有不苦的?你该不会悄悄地倒掉了吧?” “告诉你,我差一点就把那药碗给吞了下去。”少女眨着眼睛,顽皮地说道。 “咋了?”沐锦微微地挑了挑眉头,问道,“屋子里面是不是很憋闷呀?” “我是心里很着急,东边又要有战事了,我老是这样病体欠安,又哪里能够帮得了你?” 沐锦心里暖暖的,好像有温热的水慢慢地漫上了心间,淡淡薄唇摩挲着少女的脖颈,低低地呢喃着:“只要你好好的,便算是帮了我的大忙喽。” 沐锦身上的睡衣那么纤薄,纤薄得能够感受到他肌肤的轮廓,少女呆在他的怀里,歪着脑袋,身子一点点地温暖了起来,轻轻地说道:“我希望自己能更加中用一些。” “你已经很有能力了,”沐锦柔声细语地说道,“多年以来,你一直全心全意地跟随着我,心里只想着我的事,现在,沐北政权已经建立了,你也应该为自己考虑考虑喽。” “为自已考虑考虑?”少女一时之间有点不知所措,心里寻思道,这可真是一个奇怪的问题,不过她也很清楚,她这个人也并非像想像中那般无比强大的,她已经习惯了依赖别人,习惯了听从别人的指挥,也习惯了为了一个目标去努力奋斗,过去为国家尽力的时候是这样,跟随着沐锦以后也是这样,可是,她不习惯的就是为自己考虑,可是,为自己考虑?那么,自己究竟能够干啥呢? “是呀,”沐锦嗓音低低的,似乎还夹杂着点点欢乐的情绪,说道,“女孩子总会长大的,而长大了之后呢,又总应该为自己考虑的,诸如寻找一个好归宿,许配一个好丈夫,辅助丈夫,教育孩子,安居乐业,多么美好的事啊!” 少女淡淡地冲他吐了吐舌头,说道:“到处都是战火连天的悲凉景象,又哪里会有好男人呢?” “也是呀,”沐锦淡淡地笑了笑,说道,“人心隔肚皮,看得见面,看不见心,没有个三年五载,十年八载的光阴,又哪里能够随随便便地把一个人看透彻呢?如果一时嫁错了人,那不是白白耽误了一生的大好幸福吗?” 少女扭过身来,笑意吟吟地说:“那你说怎么办呢?” “就算让我吃点亏吧。”沐锦的眼里闪烁着狡黠的光芒,仿佛是一头狡猾的大兽。 少女瞟了他一眼,说道:“看你这个样子,一副可怜相,好像你吃了很大的亏似的呀!” “也不算太勉强,”沐锦的嗓音低沉、轻柔,就像是一江春水,在空气里柔柔地飘漾着,说道,“那自然是多多少少都吃了些亏哟!” 看见少女好像要变脸色,沐锦呵呵乐着,一把抱住了她,说道:“你看看那些王室帝胄,哪一个不是三妻四妾,一大堆老婆,可是,我却只能够拥有一个老婆,你说说,那是不是很吃亏呀?” 少女淡淡地哼了哼,说道:“那你也可以多讨几个老婆呀,又没有谁不要你讨。” 沐锦温柔地抱着她,在她耳边喃喃说道:“我没有那份精力,也不乐意让你受委屈。” 那巨大的红烛明亮地燃着,一滴滴粉红的烛泪滴在桌子上。少女只感到浑身软绵绵的,全身都好像在冰水里泡了似的,冷冽得厉害,只听沐锦温和地说道:“阿冷,快点嫁给我吧。”少女听了这话,眼眶微微地润湿了,这一路走得是那么艰难,想想八年前那场围猎,一转眼,居然八年时间就那么过去喽。 “哦。”少女柔柔地答应了一声,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忽然觉得生命对她是那般优待。 沐锦的胸腔轻轻地起起伏伏,轻轻地说道:“我会好好地待你。” 少女脸上浮起浅浅的笑靥,下意识地点了点头,说道:“我一直可都是信任你的。” 四周静静的,好像一点声音也没有,纱幔的帘子垂在地上,空气里不时地响起漏鼓的响声,细沙簌簌,仿佛是春天里的细雨。 “阿冷,等东边的战事一结束,咱们就结婚吧。” 少女抬起脸来看着他,沐锦也看着她,目光朦朦胧胧,那么清柔,那么温和,转瞬间还是多年前的那副神情,少年看着那个小女孩,咬牙切齿地说道:“如果有人胆敢伤害你,我就一定要和他拼命!”恍惚间,时光在眼前飞速掠过,沐锦轻轻地拥抱着她,情不自禁地做了个深呼吸,说道:“阿冷,现在所有阴霾都已经一去不复返喽,但我们是会一直不离不弃的。是呀,人心会变,世界会变,但我们的真情却不会改变!” 少女的脸上绽放了春花般的绚烂笑靥,伸展双臂,紧紧地抱住男子年轻的身体,连呼吸都觉得那么美好:“我一直都相信你,我一直都相信你,我一直都相信你……” “哦。”清风吹拂,仿佛就是明媚的阳光,一路绚烂而来,红烛摇曳,纱幔轻拂,心绪宁静,宛如天边那弯新月…… 慕容府名为世家宅第,而实际上却是一个方圆十多里的巨大庄园,占地极宽,令人刮目!天下人都晓得慕容一族富可敌国,可是,没有能够亲眼看到的人,却永远都没有办法想像那究竟是如何的一番富贵气息,外面传闻,慕容一族拿红烛当柴烧,拿红色的大锦铺地,那些也只不过是外面的传闻而已,而累积三百年不衰的望族又哪里会用那样一种浅薄的方式,来向天下人展示他们的富贵景象呢? 在慕容府里面散步,所看到的没有一样不是极其寻常的景象,并没有铺天盖地的美酒佳肴、锦衣玉食,也没有金碧辉煌、金粉世家一般的豪华装饰,可是,那些前来的人,却不能不谨慎小心,毕竟,那脚下随随便便踩着的一样东西,都可能是极其珍贵的宝贝,纵然外面冰天雪地,冷寒至极,可那里面却是春风拂面,暖意洋洋。大雪落下来,根本就用不着清扫,转瞬就化成了清清碧水。 而那样的稀世珍品在慕容府里,却也不过是花园里的一块石头罢了。 小玉今年才十二岁,由于年岁幼小,便只能在花房里做些简简单单的浇水、擦抹、扫地的活儿。今天府上来了很多人,仆人们忙不过来,便把她也叫了过来,搭把手。莲儿作为东微苑的大丫鬟,带着一群小丫鬟忙里忙外,快到中午的时候,客人们总算全部都来了,远远地看着慕容府,只见飞檐翘壁,红墙碧瓦,金灿琉璃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灿若金光,亭台楼阁交相掩映,别有一番非凡气度。今天,可是城里世家小姐们的聚会,由慕容家长房三小姐做东,郑恒将军府的小姐、犁蓝将军府的小姐、吏部尚书令肖大人的千金、蓉南风府的表小姐、孟阀的小姐、南华离家的大小姐都会前来,听说那洛郡王的小孙女也会前来,今天的慕容府里可当真是百花齐放喽。 一大早,慕容府上就张灯结彩,迎接贵宾,自然应该显得典雅豪华一些,但是又不能表现得过于奢侈庸俗,大夫人带着几个小姐一起主持,小玉由于面相还有几分清丽,便被大夫人留在了宴客的玲珑亭,没一会儿,各府的小姐们全部都来了,当真是百花争艳,艳丽缤纷,满亭的小姐们聚在一起,嘻嘻哈哈,乐不可支,如此一个百花园,可真是看得人赏心悦目。 这些大家小姐聚集在一起,也只不过就是那几样东西,吟诗作画、刺绣赏花,难得慕容一族有意,虽然是这样冰寒的冬天,可依然培植出许放多多不同时节的盆栽来,春兰秋菊开在一起,平添了几分情趣。小玉平时就是侍弄这些花花莘草的,此刻她留在这儿,还真就派上了用场,滔滔不绝地给大家讲解了起来。 只见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指着一盆白黄相间的纤腰菊花,蛮有兴致地问道:”这是什么花?” 小玉低着头,低低地说道:“回小姐的话,这花的名字叫纤腰。” “纤腰?”郑恒将军府上的小姐珍馨放下茶盏,抬起脸来问道:“如何会唤这么一个怪异的名字?” 99mk.cc。wap.99mk.cc 正文 第303章 伶牙俐齿的丫头 小玉年岁还小,生性活泼,脆生生地给小姐们介绍道:“这盆南地纤菊,是我们少爷亲手栽种的,用无根之水浇灌,用金阳山上的赤松土栽培,花开的时候有三种颜色,如果节气适当,能开五种颜色,少爷说南地山沟、土丘纵横,又有四面环山之气象,纤纤细腰,所以唤作纤腰哦。” “你们少爷倒可真是个细致的人儿,只是区区一盆花罢了,居然唤了这么一个清新、别致的名字。”珍馨轻轻地笑了笑,一副温文尔雅之态。孟阀小姐孟莹莹剥了一颗瓜子,红唇粉腮,俊俏婀娜地扭过脸来说道:”你们府上少爷那么多,你说的是哪一个?” 小玉回道:“当然是四少爷了,府里的少爷除了四少爷,别的少爷可都不喜欢种花的。”那些小姐一听,脸上各个显示出了不一样的面色,珍馨眼光轻轻一闪,纤纤玉指轻轻拂过那盆纤腰,静静地没有说话。孟莹莹却鼻子里冷冷地哼了哼,垂下脸来接着吃瓜子。 犁家小姐今年才十四岁,生于武术世家,又年少好动,听了这话走了过来,满面微笑地指着一盆白兰问道:“那这盆呢?又唤作什么?” 小玉见孟家小姐神色微微有点怒意,不觉感到有点惶恐,低低地说道:“这盆叫玉兰。” 犁家小姐娇俏地嘟着嘴,笑得有些可爱。 小玉轻轻地笑了笑,说道:“玉兰产自天水,这花开在新罗,一年几乎有一半时间都是遍体莹白,不就是像玉一样吗?” “好一个伶牙俐齿的丫头。”肖大人的千金笑道,“小小年纪,倒也有几分见识。” 小玉彬彬有礼地说道:“奴婢也不明白是啥意思,只不过是由于在花房呆的时间多了,听少爷说的,也就记下了。” 犁小姐窘得脸蛋红扑扑的,到处寻找着奇异的盆栽,忽然看见一株,立刻问道:“那这个呢?” 这是一个大盆景,下面是一株文竹,青翠欲滴,一株小小的藤蔓和它同盆栽种,细细的藤蔓蜿蜒而上,顺着文竹的根茎向上爬,然后越爬越高,渐渐地离开了文竹的主干,而是攀上了更高的一株青芦,在青芦的花香里开出一零星细小的红色小花,清香四溢,格外娇艳。 小玉轻轻地呆了一呆,没有想到下人们居然把这盆花也搬过来了,轻轻地抿着双唇,轻声说道:“回犁小姐的话,这盆花名叫肖郎。” “肖郎?”犁小姐微微扑闪着大眼睛,疑惑地问道,“只不过是一盆花罢了,怎么会叫人的名字呢?” 一家小姐却轻轻地叹息了一下,轻声感叹了起来:“一入宫门深似海,从此肖郎是路人……” 这句话一说出来,大家一起呆住,抬眼看去,却见文竹尽管很清丽,却不免显得有几分枯瑟,那藤蔓小花尽管很好看,却到底是绽放在凄黄的枝丫里面。慕容家三小姐看见了,不禁轻轻地拧了拧眉头,立刻说道:“这花是十多年前的盆景了,不是新栽培的,也不晓得是哪个糊涂东西给搬到这里来的,让各位见笑喽。” 洛玉娟小姐没有说话,听了她的话,轻轻地笑了笑,说道:“十多年前,不正是贵府的表小姐出嫁的那段日子吗?当初四少爷当街拦喜轿,失败以后,成年以后又投身军伍,一时之间可是名满京城呢。” 犁小姐扭回脸问道:“玉娟姐姐,什么拦喜轿,我如何不晓得?” 洛玉娟今年十九岁,是洛小王爷洛鄣的亲生妹妹,她这次来到京城,是为了赐婚而来的。她轻轻地拧了一下犁小姐的面颊,轻轻地笑着说道:“那会儿你还小呢。” 这些小姐纵然没有亲眼看见过,自然也没有听说过那件风流韵事,当年慕容府四少爷为了阻挡那个女子嫁入奇贯族,带着人马拦住喜轿,更把当时权势赫赫的奇贯明当街狂扁,如果不是那个女子极力阻挡、斥责,几乎造成大难,然而尽管是这样,他依然受到了惩罚,被尚武堂逐出师门半年,投身行伍,如果不是在东北沼泽之地受了潮气,大病一场,只怕后来也不会再回慕容府的。 洛玉娟柔和的声音慢慢地回落在屋子里,如烟往事慢慢地飘忽而过,迷迷蒙蒙,飘飘忽忽。 犁小姐很有点痴痴绵绵地说道:“真遗憾呢,没有看到当初的那幕场景,那个小姐,只怕也是一个倾国倾城的美女吧。” “什么美女?”孟莹莹嗤之以鼻地说道,“奇贯氏后来也是倒霉透了,遭遇了大难,那个女子现在也不过就是一个寻常的女子,你如果想看一看她的真容,倒也容易,只怕那会让你感到更加遗憾喽。” 犁小姐好像很不喜欢孟莹莹,白了她一眼,说道:“你是眼红人家吧?” “我会眼红她?”孟莹莹轻轻地挑了挑眉头,冷冷地说道,“那只不过是一个贫苦、窘迫的民间女子,侥幸交了好运,谁知,好运不长久,到头来还不是弄得一无所有。我们谈论这样的人,还不是降低了咱们的身份,何况,她交的那些好运,我还看不上眼呢!” “你还看不上眼?”犁小姐低低地嘟嚷道,“你还看不上眼,那么,你今天还过来干嘛?” 这句话刚刚说完,门外忽然响起一阵细细的脚步声,门帘一晃,一个高大、伟岸的身影就走了进来,男子静静地站立着,身上穿了一件宽松的黑色长袍,剑眉俊秀,眼神明亮,静静地站在门口,一下子看见这一屋子的缤纷花朵,也情不自禁一下子呆了一呆。 “四哥,你来了!” 三小姐在小姐中排行老三,年纪却比慕容微还要小上几岁,看见他走了进来,立刻笑意吟吟地走了上来,说道:“父亲说你马上就要离开了,有没有收拾好东西啊?”慕容微冷冽的眼神在慕容佳的身上转了一圈,冷冷地说道:“你找我有什么事吗?”慕容佳略略有点拘谨,慕容微与家里的兄弟姊妹历来都不怎么亲密,和她也是一样的,而现在她却只能做出一副亲密的模样走了过来,轻轻地攀着他的胳膊,微微一笑,说道:“我向你介绍几个平时很难见到的美女,让你认识一下,她们可都是佳儿的朋友。” “佳姐姐,我可不是美女。”犁小姐笑意盈盈地走了过来,轻轻地点了点头,深施一礼,笑道,“佳姐姐唤你四哥,我也叫你四哥行不行?” 少女面色红润,娇俏顽皮,不想慕容微却并没有当一回事,神色静静的,略略向后面退了一步,轻轻地说道:“犁小姐好!” 犁小姐微微一呆,一下子感觉有点憋屈,嘟囔着嘴,不晓得应该说什么才好。慕容佳刚要说话,慕容微却又说道:“各位小姐有礼了,慕容微不晓得大家在这里,无意打扰各位的雅兴,实在抱歉!大家且坐,微还有事,先行告退。”说完,冲大家拱了拱手,就离开了,只留下一大堆千金小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之间回不过味来。 掌灯时分,小玉在花房里端端正正地摆放好各样花盆,累得虚汗淋漓,站起身来刚一扭过头去,就看见慕容微正站在她的身后,小丫鬟吓了一跳,立刻说道:“给少爷请安!” 却看见慕容微根本就没有瞄她一眼,而是直接走到先前那盆“肖郎”面前,伸出手,一下子把那株藤蔓连根拨起,扔到青芦的花盆里,只留下一株文竹孤孤单单地立在那里,轻风吹拂而过,随风摇曳着。 第二天,人们听说六皇子李澈已经调集新罗大军,风尘仆仆地前往平沙关,慕容一族协助粮部、兵部一同统筹粮草兵器,慕容微每天都多方联络,直到夜深人静的时候才回到府里,而回来以后,常常也要忙到天明时分,才能够睡一会,短短几天时间,便一下子消瘦了很多。没过两天,肖大人府上率先送过来了一食篮莲子珍须羹,听说是肖小姐亲手烹煮,特别上心,送进东微苑的时候,慕容微刚刚起身,莲儿极不情愿地把那小姐亲手煮的东西送进书房,听那事府的丫鬟嘟嘟囔囔说了一通话,慕容微连一个反应都没有,换了衣服,洗了把脸,吃过饭就又出去了,连那莲子珍须羹看都没有看上一眼。没有想到这居然只是一个开始,然后,那天出席的几家小姐也慢慢地有各种各样的东西送进府里:锦帕、香囊、缀饰……无一不是少女们的随身之物,就连那一直以来,很看不起别人的孟家大小姐看见那些小姐都一个个地对慕容四大献殷勤,于是也便耐不住性子了,也送过来了东西。而曾经被慕容微当面慢待了的犁家小姐却也十分殷勤,接连几天,吃食、绣品一流水地送过来,到了后来,居然还送过来了一柄稀世的宝剑,据说那剑是她从她爷爷犁剑将军那儿偷来的,为了这个,还几乎被揍了一番。 慢慢地,就是小玉那般涉世不深的小丫头都明白了那些千金小姐的“物外之意”了,那天的宴会,实际上就是为四少爷选亲,难怪少爷的面色要那般不好看喽。 莲儿她们几个在院子里呆久了的丫鬟成天嘻嘻乐着,瞅着那些千金小姐送过来的东西,时不时地冒出一些酸不溜秋的语句来,小玉却在心里寻思道,那些小姐其实也不赖的,特别是齐家的小叶和洛翁主,还有犁家小姐,都很不赖的,只不过不晓得少爷到底中意啥样的人?粮部的檄文总算批复下来了,再过一天,少爷就要踏上北征之路了。东微苑忙了半天,莲儿带着丫鬟们,把少爷出行要带的东西整理了又整理,只弄出那些必须要带的东西,还是整理出了两大车,结果星辰看了一眼,最后大手一挥:“少爷说了,一切从简,都不需要再带了。” 99mk.cc。wap.99mk.cc 正文 第304章 高大的背影 莲儿被气得不得了,那泪水含在眼眶里,泪光莹莹地说道:“北边那么冷,什么都不带,哪里行呀?如果乐儿在这儿就好了。”说到这里,她忽然一下子打住了话头。小玉觉得好生诧异,然而,星辰的面色却很不好看,也没有开口说话。丫鬟们都下去以后,她这才拉住一个进门稍稍早一些的大丫鬟,问道:“燕儿姐,乐儿是哪个呀?” 燕儿轻轻地摆了摆手,说道:“我也不晓得是哪一个,只不过听莲儿姐说过几次,好像是以前的丫鬟,不晓得怎么回事,后来离开了。” “嗯。”小玉轻轻地点了点头,心里想道,慕容府的丫鬟那么多,这个乐儿,应该是一个非常得宠的大丫鬟吧? 这个晚上,慕容微很晚才回来,可老爷还是把他叫了上去,返回来时,已经三更天喽,奴仆们全都在门房下等着,看见他回来了,这才轻轻地吐出了一口长气。 莲儿立刻跑了过去,给慕容微披上了一件披风,鼻息里呼吸到了一缕缕刺鼻的酒气,不由得轻轻一呆,慕容微是极少饮酒的,而只要一饮酒,那就表明他的心情十分糟糕。莲儿小心翼翼地说道:“少爷,回房歇息了吧。”慕容微静静地没有出声,只是直接向花房走去,下人们犹豫不决,不晓得应不应该进去,一个个都站在外面,一动不动地等候着。可过了好久,也没有看到他出来。莲儿这才说道:“大家都各自回去吧,花房不是谁都能进的,小玉,少爷今晚就由你照顾了。” 小玉一下子感觉到自己责任重大,沉沉地点了点头。慕容微到底是喝醉了,沉重地躺在花房里的凉竹榻上,小玉担心他感冒,立刻跑过去,给他盖上一床锦被,一走近凉竹榻,她就呼吸到了浓浓的酒气,很明显,少爷已经醉倒了。 小丫鬟半跪在地上,一时居然有点呆了。她哪里如此近距离地观察过少爷,纵然平日里遇见他,也只能垂着头,不时抬一下眼睛,悄悄地瞥一下高大的背影而已。 少爷长得可真帅呀!小丫鬟眨巴着美丽的大眼睛,心里一个劲地感叹着,怪不得那些千金小姐受了少爷的冷遇,还是要可怜兮兮地来大献殷勤。少女的确与那些大族子弟有所不同,他的身上没有那些子弟的浪荡、腐朽的气息,也不像那些成天舞文弄墨的小白脸公子,更不像那些只知道舞枪弄棒的粗俗武子……他的身上,不但有文人墨客的满腹才华,还有着沙场将军的清冽气息。他既让人感觉身份尊贵,难以接近,却又和大公子、二公子那种庸俗的贵族气息大相径庭。小玉尽管年纪还小,然而,她却分辨得出这种气质,有些人,你必定要晓得他的身世来历、尊贵地位才能对他景仰有加,可是,有些人,却是一来到这个人世间,就注定是要受人景仰的。 小丫鬟瞅着瞅着,倦意袭来,居然就趴在那儿,睡熟喽。 清早的时候,小丫鬟的耳畔猛然听到一阵声音,她本来就睡得很浅,现在听到这种响动,瞬间站了起来,却看见慕容微静静地坐在那儿,还没有睁开眼睛,犹自打着哈欠,好像还没有睡好的样子。 小玉有点发呆,面颊红扑扑的,她没有想到少爷也有如此可爱的时候,与她平日里看到的模样,可完全不一样的。 却听见慕容微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朦朦胧胧地说道:“乐儿,快去倒杯茶。” “好……” 小玉轻轻地应答了一声,立刻跑了过去,倒了一杯茶。慕容微喝下去之后,好像清醒了很多,站起来活动了一下身子,打开门就走了出去,外面,莲儿等几个丫鬟已经等在那儿了。 小玉呆呆地站在门口,忽然一下子有点发傻,少爷方才唤她啥呢。她有点没有听仔细,想来就是包括少爷自己,只怕也没有留意到吧。 外面阳光绚烂,正是一个出征的大好日子。 长府的大管家沈放笑眯眯地站在院子里,一脸的皱纹疙瘩。沈问是沈放的孙子,这会儿也弯着腰站在他身边,加上他一脸老气横秋的模样,就像个大山里的老农民似的。 “四少爷,老爷叫我来问你,问你考虑得怎么样喽?”慕容微洗好了脸,静静地坐在方厅里吃早饭,也没有抬起头,只是一边用餐,一边问道:“那些东西呢?” 沈放瞅着乐了起来,立刻捧着一个金盘走上前,金盘里陈列着几家小姐的画像和生辰八字。慕容微也没看,随手抓起一个扔到沈问怀里。沈问立刻接住,打开一看,笑道:“是郑恒将军的小女儿珍馨,奴才在这儿先给少爷道喜喽。”慕容微掏出锦帕,抹了一把嘴上的污渍,接着,猛然站了起来,对星辰说道:“去兵部。” 这天下午,慕容一族的四少爷慕容微在大军的陪送下,前往平沙关,而在他的身后,是为平沙关李澈大军筹备的四十万担粮草。俗话说: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现在,新罗对沐北的第二次北征准备,可说得上是已经完成了三分之二了。 阳光艳艳,多好的天气啊!可是,那漫漫的征尘,却似乎又分明预示了什么…… 见到奇贯族小姐的那一天,冷薰刚刚病好,远远天边,一轮圆月静静地挂在天上,月色皎洁、美丽,莹莹地流泻而进窗户,与屋里的烛火交相辉映,烛火摇曳,明明灭灭,粉红的烛泪一滴滴地滴落在烛泪斑斑的烛台上面,仿佛淋漓的鲜血一般。床榻上面的帐幔蒙满了尘埃,已经破败掉色。窗外的树影轻轻地随风摇曳,不断发出“簌簌!簌簌”的声响。夜空里,有夜鸟轻轻地叫唤,低低地啁啾着,不时扑打着翅膀,在树丛间飞来掠去。 奇贯蛟侧躺在破败的被子下,淡淡地扫上一眼,却是那么消瘦、憔悴,屋子里还有没有消散而去的血腥味道,一地狼藉、枯瑟,看着就让人心里很不好受。 柳贝拉坐在她的床边,一边轻轻地技抚淹她鬓角的秀发,一边悄悄地抹眼泪,还扭过脸对冷薰说道:“时间过得可真快呀,匆匆如白驹过隙,只是没有想到多年以后,还能够再见上一面,不过,那奇贯族向来很有势力,可为什么转眼之间也残落到了这步田地?” 少女穿了一身白色的锦袍,那是沐锦刚刚叫人送过来的,那锦被可全部是新崭崭的,穿在身上,可十分暖和,更加映衬出她亮丽的容颜。她静静地站在那儿,看着柳家那三姐妹伤感、落泪,心里也很有些伤悲、难受,可也只能换上一副笑颜,轻声安慰了起来:“姐姐们也不要太难受,老朋友重逢,理应高兴才是,何况,这也是好事情呀!” 离去的时候,沐锦的侍从年逐上前来解释道:“这个女子是殿下在途中救下的,本来已经拿了一些钱给她,让她自己离开,可是,她却一直远远地跟着他们,而不愿离开。殿下去会见欧阳长公主时,偏偏在回来的途中又碰到了她。她在地上长跪不起,恳求殿下把她一起带走。殿下看见她无处容身,实在可怜,于是动了恻隐之心,这才把她给带了回来。而那会儿,姑娘你还在伊科呢,后来殿下为她在剑岭城中找了个安身之处,所有的事情都是奴才一手操办的,只是剑岭打仗以后,我一时忙乱,就把这事给忘记喽。” 年逐依然还在罗里罗嗦,少女却并没有怎么在意,已经过去了好几天喽,东边的战事又要爆发了,她又哪里还会有时间去理会那些无关紧要的小事情呢? 夜里的时候,沐锦才回来,两个人一块儿吃饭,看见年逐和阿起在一起忙忙碌碌地收拣东西,少女问了一句:“是不是马上就要走啦?” 沐锦一边吃饭,一边审判着东面的信函,轻轻地点了点头,说道:“是的,很快了。” “我和你一块儿前往吧。” 沐锦听了她的话,一下子抬起了脸来,把手里的密函放下,凝重地说道:“东面硝烟弥漫,新罗军队彪悍,你的身子又还需要静养,我哪里舍得看着你去那么遥远、艰苦的地方,吃那份苦,受那份罪,冒那份险?现在,沐北大地没有战火了,你就留下来吧。” 少女微微地拧起了眉头,显得有点焦急地说道:“我的身子已经没有什么问题喽,你就让我跟着你一起前往吧,也还有个照应,我能够帮上你的。” “阿冷,听话,乖哈,我不是质疑你的作战能力,而是实在不放心你的身体,多年以来,你太过操劳了,身体严重透支,也应该好好地休息一下了。” 沐锦这话说得十分简洁,有力,嗓音低沉,一双眼睛十分明亮地瞅着她,说道:“你已经做得很多了,剩下的那些事就让我去做吧,未必然你还不放心吗?” 一时之间,也不晓得心里翻涌着什么样的情绪,少女略略一呆,那拿着筷子的手情不自禁地轻轻地抖了一下,她做了个深呼吸,才慢慢地说道:“我只是不放心你。” 沐锦的神色略略缓和了些,把他的大手伸过桌子,紧紧地拉住了她的小手,微微一笑,说道:“你就把心放回肚子里吧。” 少女淡淡地笑了笑,却又不晓得应该如何说话,她一下子想起,自打沐锦回来以后,她已经很久没有理会过部队里面的那些事情了,就是包括这会儿新罗的大军开赴到哪里了,她也是一头雾水。 99mk.cc。wap.99mk.cc 正文 第305章 无比地沉醉! “那个奇贯蛟,我把她接到府里的偏北院住着了。” 沐锦一边看信函,一边随口问道:“哪个奇贯蛟?” “难道你忘记了吗?还是你把人家救回来的呢,淮阴奇贯族的长房小姐。” 沐锦听了少女的话,脸上的神情没有丝毫变化,只是风平浪静地说道:“哦,好像是的。” 烛花噼噼啪啪,窗外的风一下子刮了起来,少女柔声说道:“你走的时候把人家给忘在一边了,又没有托付我照顾她,打仗的时候,她被郑云森的军队拉进军中做军妓,已经被折磨得憔悴不堪喽。” “嗯。” 沐锦的目光还静静地落在密函上面,连那说话的嗓音也没有丝毫变化。少女几乎疑心他根本就没有在听自己说话,看见他全神贯注的模样,却也难以掩饰那连日操劳的疲惫之态,也没有再说啥。她放下碗筷,走进里面的房间,让丫鬟们替沐锦铺床烧水。 外面,寒风凛冽,尽管屋子里面火光明晃晃的,十分暖和,然而,却依然让人感觉有些寒冷。沐锦喜欢吃栗子,白天闲着无聊的时候,少女就静静地坐在椅子上给他剥栗子,经常一坐就是老半天。栗肉香甜,香味如烟似雾地浅浅酝酿着,直往人的鼻子里面钻,让人无比地沉醉!而床头桌案之上,也摆放着票子肉,屋子里那股栗肉香气便格外地让人如饮醇酒。 锦被舒适又暖和,上面用金线密密地刺绣出祥云腾龙的纹样,床榻十分巨大,睡七八个人都不成问题。少女伸开手,亲自替他一层一层地铺展好大床,心里却感觉到有几分难得的平静,或许,只有在为他做点什么实际的事情的时候,少女才能感觉到心里的宁静吧? 身后忽然轻轻地传过来一阵浅浅的脚步声,少女也没有扭过头去,只是轻轻地开口说道:“水烧好了,你可以……” 少女纤细的腰肢猛然一下子被人从后面紧紧地抱住,男子温暖的呼吸喷洒在她雪白的肌肤上,少女不得不站起了身子,轻轻地笑了笑,推了推他,说道:“不要瞎闹,我铺床呢。” “别人或许根本就不会想到,这个不惧危险,不避刀剑,创立出惊天动地伟大功绩的冷薰冷大人,居然也能够做这些细碎的小事情?” 少女晓得他是在嘲笑自己,也笑着驳斥道:“你这个家伙,可是好没心没肺,我可是一直照顾你的饮食起居那么多年喽,可是,在你的眼里,我好像却是一头母老虎似的,好像除了打打杀杀,便什么都干不了了。” 沐锦轻轻地笑了笑,说道:“哪里哟,我只不过是在庆幸自己遇到了一个好女子!” 少女听了他的话,一下子又扭过了脸来,轻轻地说道:“干脆,你就让我跟随着你吧,也方便照顾你哦。” 沐锦淡淡地瞅着她,脸上的笑容忽然一下子就消失了,他静静地看了少女半天,慢慢地问道:“阿冷,你晓不晓得我这些年最大的愿望是什么吗?” 少女轻轻地挑了挑眉头,却并没有说话。 沐锦也并没有想着要叫她回答,只是自顾自地说道:“这些年来,我每天看着你神情疲惫地替我到处奔走,我就在心中悄悄地告诫自己,有一天,我沐锦出了头,一定不会再叫你受一丝一毫的屈辱与不公,我要叫你过上世间最最美好的生活,我要让你享受女人所能享受的一切宠爱。阿冷,我是个男人,如果在打打杀杀,与铺床叠被相比较,我宁肯为你选择后者,这样,我才会心安。” 沐锦的神情十分专注、严肃。少女静静地瞅着他,一时之间也难以说清楚心里的感觉,她静静地垂下脸,一系列情绪在她心里飘忽而过,终于,她慢慢地伸出了纤纤玉手,轻轻地搂住沐锦硬实,又有点点瘦瘦的腰,说道:“我明白了,我就静静地留在这儿,等着你给我带回来好消息,等着你安然无恙地凯旋而归!” 少女嗓音无限轻柔。沐锦听了她的话,一时之间竟然有点感动,慢慢地伸出他的大手,柔柔地抚着少女尖尖的下颌,明亮的眼光深深地流泻而进她的眼里,接着,那温柔的辱吻便浅浅地落了下去,落在她弯弯的眼睫毛上,落在她香息袅袅的秀发上,落在她莹白细长的脖子上,落在红艳艳的芳唇上……辱齿相交,他的大手紧紧地搂住她纤细的腰肢,唇齿之间,有浅浅的细语在空气里响起,那么狂野,那么具有吸引力,好像要一下子把人的理性撕裂似的。瞬间,沐锦的呼吸有点方寸大乱了,小腹处隐隐地升腾而起一团团烈焰,大手在她的脊背上不断地游移,那样用劲,却还是感觉很不够,一股强烈的愿望从他的身体里飞窜而起,仅仅是唇齿的触碰好像已经有点难以叫他满足了,他好像还想着要得更多一点,更多一点…… 巨大的床榻掩映在一重重纱幔之中,与寻常相比,好像有着更加不一样的气息。沐锦把少女横抱起来,那温柔如水的身子,可真让她迷恋呀!他抱着她,慢慢地来到床前,把她轻轻地放在大床上面。 当那柔软的身躯一下子碰触到床榻的时候,少女显得有点手足无措,身子一下子感到有点冷冷的,她睁着水灵灵的大海一般的眼睛,却瞬间被炽热的气息给淹没了,那轻轻地推搡却根本没有能够熄灭那升腾而起的火焰,相反,还刺激得那男子的火焰更加旺盛了起来。男人压着她柔软的身子,身子在慢慢地摩擦着,那身上穿着的薄薄衣衫哪里又能够阻挡住什么呢,肌肤都是无比炽热的。 “沐……锦。” 大床之上,慢慢地响起了气喘吁吁的声音,仿佛潺潺流水一般,慢慢地流泻而来,一时之间,居然听不出那细细的流水声里的情绪,分辨不出到底是推挡,还是迎合?长年拿兵器的手轻轻地撩开少女的衣衫,慢慢地滑了进去,少女在他耳边爆发而出的惊呼已经让他无法停止下来,他的呼吸一下子变得急促不已,那美好的触感一下子就让他脑海中的最后一丝理性爆炸开来,他沙沙的嗓音静静地飘荡在少女耳畔,梦呓似的:“阿冷,我只怕是要控制不了了。” 少女却已经没有了说话的能力,微微张开的小嘴被人轻轻地含在嘴里,只能含混不清地发出细细的呜呜声,有麻酥酥、痒酥酥的触电一般的感觉,那肌肤一个劲的抖颤着,身子下面的锦被柔柔滑滑的,身上的重量却如一座大山似的,那般沉重,然而,却又是那般安全。衣衫滑落肩头,露出雪白的纤纤香肩,在灯火下恍若上好的陶瓷。 恍惚之间,少女的大脑里一下子飘忽而过一个声音,那么不可思议,她艰难地让自己的嘴自由了出来,嗓音沙沙的,仿佛混沌的流水,念叨道:“沐锦,柳菲儿多大喽?” 沐锦轻轻地呆了一呆,她说的是柳菲儿多大喽,而不是冷薰多大喽,然而,这其间难道还会有什么不一样吗?不明真相的男子很明显有点生气,有点抱怨,冲着她嚷了起来:“阿冷,你是故意的吗?!” 少女可怜兮兮地摆了摆手,说道:“我哪里故意了你呀?” “你如此惊世骇俗地出现在我身边,是干嘛?!”沐锦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轻轻地叼住了她白嫩如玉的耳垂,说道,“况且,每一次你都没有负任何责任。” 少女听了他的话,情不自禁地微微弯起了身子,嘴里却还在持续不停地说道:“你……蛮不讲理。” “我就是太不蛮不讲理喽,才会拿你一点办法都没有。”沐锦无可奈何地叹息了一声,“阿冷,我可真想现在就娶了你。” “那就娶好了。” 少女这句话刚刚脱口而出,却一下子感觉到有些失言,那面颊一下子就涨得红通通的。少女一下子把脸扎到被子里面,却听见沐锦轻轻地呆了一呆之后,瞬间仰天狂笑,笑声清冽,豪放。少女感觉自己可真是昏涨了脑袋,哪里可以表现得比他还更加迫切呢? “那怎么可以?”沐锦蛮横地把她从被子里拉了起来,抱着她坐在腿上,说道,“现在的沐锦还只是偏安于沐北的一方乱臣贼子,沐北一片荒芜、萧条,还有很多大事等着我去做,我又哪里能够在如此简陋的房子里迎娶我的王妃呢?那岂不是要被天下人笑掉大牙吗?等那东面的战争结束以后,等沐北大局稳定了以后,我一定要建造一座金碧辉煌的宫殿来迎娶你,把新罗的西北粮仓作为我的聘礼,我的阿冷,一定要是整个西贵大陆上最最尊贵的新娘子,要把西贵大陆上任何新娘子都比下去,我要让你成为我沐锦独一无二的一生挚爱。” 虽然早就晓得他心中的想法,然而,一下子听到这样的话,少女心中还是情不自禁一凛,眼眶红红的,感动得几乎掉下眼泪来。她慢慢地低下脸,轻轻地依偎在男子温暖的怀里,轻轻地说道:“我啥都不需要,我只想让你过得好好的,只想让你安然无恙。” “不管你要不要,我都一定要给。”沐锦轻轻地微笑着,轻轻地吻了吻她的额头,说道,“我晓得你这么多年以来是如何度过去的,这是我伟大的梦想,我已经做了这么多年梦了,我亏欠了你那么多,只有用我剩下的生命来好好地补偿你,回报你,让你过上最最美好的生活。” 99mk.cc。wap.99mk.cc 正文 第306章 我好想回家呀! 少女感觉自己的一颗心好像是一下子放进了蜜罐里面,可甜蜜得不得了。她轻轻地感叹了一声:“咱们俩之间,难道还有什么‘亏欠’可言吗?” 沐锦脸色轻轻地温暖了起来,他抱着少女的手臂又轻轻地加了点力,嗓音慢慢地低沉了下去,说道:“你受的那些苦,我心里都很清楚。”烛火噼噼啪啪地燃着,一重重纱幔轻轻地随风晃动,身影相叠,衣衫婆娑。 沐浴之后,沐锦并没有穿睡袍,而是换上了一身便服。少女见状,疑感地问道:”你要到哪儿去?” 沐锦随手拿起一件大服,就为少女披在了身上,轻轻地笑着说道:“送你回房间啊。你以为我还要到哪儿去,呵呵。” “回房间?”少女轻轻地呆了一下,她这几天,不就是和沐锦睡在一起的吗?不过,那也没有什么,在小时候,他们不就是一直睡在一处的吗?已经过去了那么多年,这些天生病,沐锦白天和夜晚都守在床榻边,也常常与她吃睡在一处,现在可都这么晚啦,干嘛还要送她回房间呢? “呵呵呵呵,是不是离不开我啦?”沐锦轻轻地打趣了起来,一转眼,却又苦着一张脸,说道,“阿冷,我们可都不再是小孩子喽,这几天我晚上连觉也睡不好,觉得简直比那新罗帝都作了十年的人质都还要更加悲惨!” 少女的一张俊脸一下子就红了起来,看见左右的小丫鬟们一个个可都在捂着嘴,低低地窃笑不已,立刻嘟起嘴,说道:“你说啥呀?!” “都不准偷偷地发笑,难道你们没有看到冷大人一副害羞的模样吗?”沐锦忽然扭过了脸,假装训斥那些小丫鬟,却发现她们笑得更加放肆了,只能耸了耸肩,无可奈何地向着少女摆了摆手,说道:“完了,看看她们,可都不听我的话喽。” “信口雌黄,我不理会你喽。” 少女回过头就要向外面走,准备回自己的房间,却听见沐锦在后面大笑不已,从后面一下子把她抱了起来,大声笑道:“说了我要亲自送你回去,你敢违抗军令,擅自离开,实在该挨板子!” 沐锦走了以后,房间里一下子冷清了下来。少女呆在自己的房间里,却一点没有疲乏的感觉了,回味着刚才的种种景象,情不自禁面颊一阵阵潮红了起来,翻来覆去,都无法入睡,索性坐了起来,静静地靠在书案上,呆呆地发愣。 这回沐锦回来,好像有些方面与过去不一样了,而他们两个人的关系似乎也变得更加亲密无间起来了,然而,有些事情,却悄悄地发生了变化。 想起沐锦方才的话,少女情不自禁轻轻地笑了笑,寻思道,罢了,或许是她想得太多了吧,男人可大多都是这样,没有人愿意看到自己的女人在硝烟弥漫的战场上冲冲杀杀,他现在翅膀更强硬了,力量更强大了,自然要想方设法地把她给保护起来,她应该理解他才对,他希望她平平安安地生活着,就像一般女子那样,饮茶赏景,吃着山珍海味,穿金戴银,安安心心地享受着下人的服侍,过着世间最最美好的生活,也算是回报她所付出的那一切吧…… 尽管,像这样的生活似乎并非是她一心想要拥有的,然而,她也应该不要拂他的一番好意,明了他的那些心思。他并不是要排斥自己,而是想着要把自己保护起来而已。 这样想了一下,少女心中的声音忽然就宁静了下来,刚想准备躺下休息,一下子又听到外面响起了一阵阵脚步声,她不禁轻轻地推开了窗户,外面的冷冽气息一下子扑面而来,一排排灯笼向着沐锦的房间蜿蜒而去,行色匆匆。 “碧玉!” 少女轻轻地唤了一声,小丫鬟瞬间睡眼惺忪地跑了进来,疑惑地说道:“姑娘,有什么事吗?” “外面咋回事呀?都这么晚了,为什么还会有那么多人呢?” “哦,姑娘你不晓得呀,殿下今晚要召集将军们连夜商讨军情,好像是要制定东边的作战方案吧,那些将军大人已经在门房下面等了好一阵子喽。” 少女听了她的话,瞬间微微一呆,窗户外面的风那么狂,那么急,一下子就吹动了她身上的衣衫,一头青丝随风飞扬,显得那么纷乱。 “哎呀,姑娘,你病才刚好,如何能够能吹风呢?”小丫鬟立刻跑了过来,手忙脚乱地关好了窗户,焦急地说道,“姑娘?姑娘?你干嘛呢?” “呀?”少女呆了一呆,说道,“哦,没事了,你先下去歇息吧?” 碧玉有点不放心,疑惑地问道:“姑娘真地没有事吧?” “你放心,没啥,你下去休息吧。” “嗯,”碧玉轻轻地答应道,“好的,那姑娘也早点睡哦。” 书房那边灯火通明,少女静静地看了好一会儿,就掀开被子,上床睡觉,临睡前静静地思虑道,原来沐锦今晚是因为要商议军情,才让自己回来睡的吧?这样一想,也认为回来睡很好呀,他们那儿那么吵闹,自己又哪里睡得着呢? 这么一想,少女便慢慢地睡下了,可是,正在朦朦胧胧地睡着时,梦中猛然升腾而起一种莫可名状的恐惧,她的心就仿佛那在大海里飘来荡去的一叶白帆,在大海之上,起起伏伏,飘飘摇摇,最后却也一点一点地平静了下来,平静了下来…… 第二天一大早,少女便醒了过来,毕竟她心中也装着很多事情,那就无论如何都睡不踏实喽。再过三天,沐锦就要出征了,她心中很是担忧,老是感觉到很不放心,起来后,便连头也没有来得及梳理一下,就跑到了沐锦的房间里面,可是,一去了才知道,沐锦昨天晚上就到军营中去了,到这会儿都还没有回来。 少女垂头丧气地走了回来,抬起脸来,那才察觉走错了方向,只见西编院里已经冰冻住了,一个身着素色衣衫的少女呆呆地站在水池边,长发很松散地披散着,面色煞白,仿佛厉鬼一般。她听见有人往这边走了过来,慢慢地扭过了脸,冷薰这才发现她的额头上还有淡淡的血迹,不由拧着眉头,轻轻地问道:“这池水是咋回事呀?为什么不能让人淹死呀?” 少女“呀”地惊呼一声,立刻跑了过去,一下子把她给拉了回来,愤怒地质问道:“你小小年纪,想干嘛? “你是什么人呀?”奇贯蛟拧起眉头问道,“你是父亲派过来的人吗?” 昨日就听大夫说了,说她受了刺激,大脑有了状况,却没有想到这般厉害?少女心中不觉感到了一丝丝悲凉的气息,只好哄骗她道:“我是……你先跟着我回房间吧,外面的风太大喽。” “太好啦!”奇贯族剩下的这唯一的一位小姐高高兴兴地笑了起来,笑靥单纯而美好,仿佛就是一个小孩子似的,“父亲总算派人来接我了,母亲还好吧?哥哥还好吧?我好想回家呀!” 这儿离房间还有一段距离,冷薰脱下身上的大服给她披在身上,轻轻地说道:”她们都很好,就等着你啦,因此,你要好好地保重身体!” “哦,好的,我听你的。”奇贯蛟脸上浮现着童稚般的笑容。 两个人很快就走进了房间,有了冷薰的吩咐,昨天这儿已经全部都另外打扫了一回,现在整洁、清新,又温暖,十分惬意。奇贯蛟好像是真地成了傻子,走进房间后,也不晓得脱衣服,相反还披着厚厚的大服,一副很乖的样子,静静地坐在床榻上,很是乖巧地说:“我听你的话,你可不可以带我回家呀?” 少女无可奈何地叹息了一声,把大服脱了下来,轻轻地笑着说道:“这会儿还不行,外面太冷啦,只有等到到了春天时暖和了才能回家哈。” “嗯。”奇贯小姐乖乖地点了点头,好像有点失望,但想了好久之后,还是彬彬有礼地抬起了脸来,说道,“我晓得,你说得很正确,这会儿外面在下雪,战马也害怕冰雪,可都不敢拉车喽。”她真地瘦得叫人担心,回想着昨天她刚刚来的模样,少女不禁感到一阵阵难过。 “你要慢慢地调养身子,把身子调养好了,才能够回家,明白了吗?” “哦,好的,”奇贯蛟轻轻地答应了一声,忽然小心翼翼地靠了迂来,附在她的耳边,神神秘秘地说道,“我看你人还不赖,我告诉你一个小秘密。” 少女微微一呆,接住了话头,说道:“啥小秘密?” “其实呀,这外面全部都是坏人。” 少女微微愣住,说道:“嗯?” “嗯,全部都是坏人。”奇贯蛟垂下了脸,向左右看了看,好像那周围全部都站满了人似的念叨起来,“那些身上穿着钢铁衣服的大头兵,一个个都是坏蛋!”可是很快,奇贯蛟就站直了身子,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非常骄傲地说道:“但是呀,你却用不着担心,也用不着惶恐,天上的仙女一定会保护我的,你对我那么好,到时候,我也会保护你的。”与她说话,当真是毫无逻辑可言,少女感觉自己好像也要神经错乱了,居然还问道:“神仙?什么东东?” “是呀!”奇贯蛟呆呆地笑了笑,非常骄傲地说道,“你还没有看见过吧,嘿嘿,那天上的仙女,我可看到过,她们可厉害啦!但是,我却不可以对别人说,那是要遭天打雷劈的,我只有悄悄地跟你讲,那些仙女可喜欢我喽,她们还和我一起捉迷藏呢。”说着话,她就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很乖很乖地爬了上去,说道,“我要睡觉觉了,我一睡觉觉,就可以看见她们!” 99mk.cc。wap.99mk.cc 正文 第307章 胜负难测 少女站了起来,十分怜悯地看了她一眼,谁又能想到,这个过去锦衣玉食、众星捧月的贵族千金,有朝一日会沦落到这步田地?世事无常,谁又能想到呢?她只听见奇贯蛟喃喃自语道:“你们如果欺负我的话,仙女们一定会整治你们的,她们只消轻轻吹一口仙气,你们就会化成一阵轻烟,瞬间消失得无影又无踪……”然后闭上眼睛,慢慢地进入了梦乡。少女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回头就离开了房间。 用过早餐,沐锦还是没有回来。少女闲得发慌,便只能静静地坐在案桌前发呆,大脑里开始有意识无意识地分析起了北征之战后,新罗的军力部署,双方的情报搜集、后勤保障、军备配置等多方面的对比,一幅幅作战地图慢慢地在脑海里铺展开来。 上一次北征之战,沐锦能够凭借强大的骑兵穿越新罗封锁线,直插入新罗内地,也绝对不是偶然的事情,直到这会儿,少女才粗略地感受到了那里面的点点奥妙。 这场仗如果单单从部队实力上来说,沐北远远不及新罗,不管是从军力部署上,从军备装备上,从后勤补给上,从将士人员、规模上,还是从情报搜集,从政权的势力巩固程度,从大后方的牢靠程度……等等等等所有方面来看,沐北都是无法与之相提并论的。如果是正面抗击,纵然是按照最先的战略部署,沐锦进攻智乡关,楼姑娘防守立城第二道防线,而剑岭也换了英明的将领,结果也只可能是胜负难测,最好的情况便是各占一半,而那战况至少要打个好几个月,才可能结束,而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如此在半个月之内,就简简单单地结束了,而由此来看,那一场战争对沐北可真正是幸运到了极点,毕竟时间拖得越长,对沐北便越不利。 那场战争,新罗最大的败笔便是派来了四方联军,一轰而上。他们的愿望本来是好的,幻想用排山倒海之势,一下子把沐北给打垮,同时,使西北各方势力望而生畏,不敢有非分之想,那意思好像是说,你们看吧,连沐北如此不听话的势力都被我们消灭了,你们啦,最好乖乖的,听话一点,不然的话,连你们一起收拾,重新打造新罗帝国神圣不可侵犯的尊严!可是,这样一来,也造成了一系列隐患,不仅仅是后勤补给是一个巨大的问题,同时,大军没有第二条后方战线,而且四大军团规模庞大,各自为战,没有一个核心统帅,他们又仰仗着自己兵将如云,粮草充足,再有,他们做梦也没有想到沐北给他们下了一步出人意料的“险棋”,不是单纯地防守,而是主动进攻。而沐锦,更是靠着几乎完美的战略情报,率领着大军,从四大军团的封锁缝隙间,无声无息地杀进新罗内陆,不仅打得新罗阵脚大乱,更占据了西北各省。又再想想看,当沐锦大军从东方杀来,截断了李桀军队后路的时候,新罗大军是怎样的胆战心惊,一下子看到茫茫雪原上天降神兵,他们更加不晓得新罗国内出了什么大事,而这种惊恐万状的情绪无疑对将士们的士气是极大的打击和挫伤,必然会引起将士们军心不稳,甚至战场军变!特别是沐锦还故意巧妙地留了一条道路让他们逃之夭夭,那样,他们的心理防线便急速地崩溃下来,没有背水一战的斗志与决心,而是纷纷逃之夭夭,这也让沐锦轻而易举地追撵着他们的屁股疯狂掩杀,可捡了一个大大的便宜,否则,四十多万大军如果同仇敌忾,拼死一战,那沐北可也必将付出沉重的代价! 自然,这里面如果有哪一方面没有处理好,那就可能弄巧成拙,导致沐北玩完。首先,如果沐锦在进军新罗的途中,只要被新罗埋伏的任何一支劳候队察觉了,那么,他就势必陷入孤军远袭的困境,不仅不会攻占任何一座城池,相反,便连任何立足点也不会拥有,而只会迅速地被新罗军队包了饺子,把第一军与齐日军的数十万将士白白葬送掉。 其次,如果冷薰没有率先占领了赤源渡城,把沐北东部的百姓全部转移到西北,而且死守城池,那么,李桀的西北军就一定能够攻破赤源渡城,分兵作战,一路配合李玉龙继续攻打剑岭城,造成合力围攻之势,另一路则攻进沐北内陆。而假如李桀真地攻进了沐北内陆,那自然就会察觉沐北兵力空虚,那么,他就很有可能立刻察觉到沐锦和第一军的去向,而沐锦的那路孤军也必然会陷入窘迫的情势中,而且还要付出整个沐北的惨死代价。可是,冷薰死守赤源渡城多日之后,李桀也深知李玉龙会问罪于他,因此,他率领着大军,回援剑岭,助李玉龙一臂之力,不能再心存分军作战,篡夺指挥权的想法。 第三,如果沐锦最后没有回军剑岭,或是迟来一步,那么,沐北肯定会灭亡,当然,如果真地是那样的话,沐锦肯定也会攻破新罗帝都。 而世界上的有些事,有时候就是那么不可思议。 而对于沐锦能这样轻松地攻占新罗西北大陆,少女一直都是心存疑惑的。姑且不说新罗的官员全部都是由新罗任命的,就说那上千万西北百姓,数十万的西北本土军,未必然就会眼睁睁地看着别人占领家园。但是后来,她又想了一下,也就放下了心中的疑惑,没有再想喽。 西北都是一望无际的大草原,只有极小部分城郭,位于连离山一带,除了靠近东线河的一片平原,大多都属于是易朗斯家族的领地。这儿从古至今可都是战火不熄的地方,何况,当初沐忠义威望极高,在整个西北大陆也不是什么秘密,后来沐锦告诉她,他们在西北也只不过打了几仗,里尔乐等几个城池,去都没有去一下,还是当地的百姓和自愿兵自发起义,然后前来投诚的,这一点,的确让少女没有想到,由此看来,新罗的奴隶制度残暴至极,很不得人心,已经走到了崩溃的边缘喽,假如没有沐锦发起的这场战争,百姓总有一天也会起来反抗的。 正在这么想着,碧玉和年逐一面微笑着,一面走进了房间。碧玉手上拿着一块牌子,看见了冷薰,呵呵一笑,说道:“姑娘,你看看这是什么?” 少女一呆,抬起脸来,只见那是一块长生牌位,上面居然雕刻着她的名讳和军中职位,下面是密密麻麻的小字,无一不是保佑她长生不老之类的吉祥话。 “我的长生牌位?”少女轻轻地笑着说道,“你们俩谁做的?故意让我开心吧?” 碧玉瞬间高兴得呵呵直乐,笑着说道:“什么呀,是年逐买的。” “什么?买的?这东西难道还会有人卖吗?” “这您就不晓得了吧,年逐年纪还小,是当年轩凡离开后,沐锦另外收的书童,”碧玉笑呵呵地说道,“现在姑娘可是剑岭城的大救星,救百姓于水火,百姓们几乎家家户户都供奉着姑娘的长生牌位,早晚一炷香。城南的忠义堂倒塌了,现在有钱人家乐意出钱重建,还把姑娘的雕像都塑上去了呢,就在沐老王爷的身旁,这还是头一回有活人上忠义堂呢,小商小贩们看见有利可图,纷纷做了姑娘的长生牌位和平安玉佩在外面叫卖,就连部队里的人都有些买了玉佩随身携带呢。” 少女听了她的话,不觉轻轻地呆了呆,然而,却没有年逐和碧玉想象中的那么开怀,相反,还慢慢地拧起了眉头,过了好久,她才慢慢地沉声问道:“除了我的牌位,他们还卖不卖别人的呢?”年逐看见她收敛了脸上的笑容,也有点着急,小声说道:“也有啊,不过是卖第二军的许强许大人的泥人,百姓们纷纷都拿回家中,放在炉子里一把火烧了,或者是扔到垃圾堆里等。 “姑娘,你没有什么事吧?”碧玉小心翼翼地问道。 少女轻轻地摆了摆手,说道:“没事了,你们先下去吧,那个东西,烧掉,或者扔掉,不要放在府里。” “哦。”两个人不安地应答着,回过头就走了出去。 少女心中却浮起隐隐的担忧,这回沐锦走了一步险棋,救剑岭于水火,他先前准备放弃沐北的想法,外面并没有人晓得,按道理说,老百姓应该对他心怀感激才是,可是,为什么沐北的老百姓却没有对他感恩戴德呢?这其中一定有问题,看起来还需要细细地思量一下。 少女轻轻地拧着眉头,寻思自己威望如此之高,如此受百姓们爱戴,沐锦应该还没有什么,不会多想什么,可是别人呢,那可就很难说喽。 这样一想,少女就觉得应该替沐锦多多打造一些声势,让百姓们深刻地认识到他对沐北百姓的恩德,也借此堵住悠悠众口。这样一思量,她觉得自己不插手军事是正确的,慢慢地思量着,少女忽然情不自禁地感到脊背一阵阵发寒,而这些事情,沐锦会不会想得到呢?如果他晓得了,那么他叫自己不要插手军事,又会不会有别的想法呢?然而,一想到这,她立刻就打断了这个想法,感到很好笑地摆了摆手,难道真地是神经过敏了吗?难不成自己与那奇贯蛟说话说多了,也沾染了一些“疯气息”?吃晚饭的时候,沐锦总算回来了,少女听到以后,立刻跑了过去,静静地站在长廊下面,远远地看着他,笑靥明朗欢快,一身白色大服,看起来是那么清纯可爱、芳艳动人。 99mk.cc。wap.99mk.cc 正文 第308章 不要伤害她 沐锦大踏步走了过来,刚想要牵她的手,忽然又往后面退了一步,轻轻地揉搓了一下手,说道:“我的手冰凉冰凉的,不要叫你受了凉。” 少女轻轻地笑着走了过去,拉起沐锦的手,替他揉搓了起来,还放在嘴边,一个劲地吹气,接着轻轻地笑了笑,说道:“如何会回来得这么早呢?” “不是马上就要去打仗了吗?自然想多陪陪你呢。” 少女抬起脸,轻轻地笑了笑,陪着他就向上房那边走了过去,一边走,一边轻轻地说道:“忙了那么久,你肚子早就饿得咕咕叫唤了吧?” “饿得发慌呢,你有没有吃呀?” “还没有呢,就是要等着你回来一起吃呢。” 沐锦轻轻地扬起了眉头:“为什么不先吃呢,不是让你不要等我了吗,你也饿坏了吧?” 少女忽然心血来潮,撤起了小娇:“自己吃饭不香呢,就是要等着你回来一起吃哦。” 两个人东拉西扯地闲话着,一边说,一边向前走,可就在这会儿,忽然听到西北方面有人“啊”地尖声大叫了一声,接着一个人影一下子就跑了过来。 “啊,是神仙!是神仙!神仙,你来看我了吗?”奇贯蛟一下子跑了上来,却被侍卫一下子拦住了,她长发散乱,可还是要努力地往这边冲,大声喊叫起来,“是我呀!是我呀!你们干嘛?!”她现在已然瘦骨嶙峋,瘦得整个人都已经变了形。沐锦稍稍有点困惑,拧着眉头看着她,一时之间,居然没有说话。 “她就是奇贯蛟,她受了强烈的刺激,弄得脑袋糊涂了,你叫他们不要伤害她。” 少女立刻说道,沐锦轻轻地点了点头,说道:“你们把她送回去,不要伤到她。”说完,回过头就离开了。少女紧紧地跟在他身旁,隔得老远,都还能听到奇贯蛟的尖声大叫,她心里感到很不是味道,是悲天悯人,还是同情?再或者,有点点酸酸的感觉?可真是要了命喽,她居然对着这样一个疯子打翻了醋瓶子?! 沐锦昨天晚上忙碌了一个晚上,看样子极其疲惫,吃了晚饭,少女给他铺展好大床,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刚刚睡到夜半三更时分,猛然又听到外面有女子尖声大叫的声音,叫得声嘶力竭,叫得撕心裂肺。 碧玉很明显也听见喽,她披着衣服跑出去看了看,回来说道:“姑娘,是西院奇贯族疯了的那个小姐,跑到了殿下的院子前大喊大叫,把殿下也吵醒了,跟我说让你不要担心,好好休息,他会处理好的。” “嗯,”少女轻轻地点了点头,心中忽然一下子感到不安起来,这个奇贯小姐,也是个可怜的人儿,不晓得那些军士会不会让她受到伤害,然而,她却不想出去看一看喽,思来想去,还是对她说的那句“他还抱过我呢”的话比较在乎吧。 少女淡淡地为自己的小心眼感到好笑,对碧玉说道:“明天一大早把大夫请来,给那位小姐诊治一下,好端端的一个女子,哪里能够就这样痴痴傻傻下去呢?她轻轻地翻了个身,不觉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大早,沐锦照样离开了府宅,多年以来,少女还是头一次无忧无虑地拥有了这么多空闲时间,感觉自己好像一下胖了很多,在梳洗的时候,发觉自己的双下巴都快要长出来了,不禁有些呆闷。想了一想,还是出去走动一下比较好,披上大服,也没叫碧玉,只是自己一个人随随便便地走着。 天气一片晴朗,尽管很冷,然而穿得多也不用担心,走到最西面的梅园的时候,天开始飘起了小雪,落在地上,一层一层地堆叠了起来,轻轻地踩踏在上面,空气中传过来“咔吱!咔吱”的响声,空气里一片寂静,雪地上到处都是一片片白茫茫的景象,一丛丛花树竞相争奇斗艳,少女踩踏着积雪向前行走,一袭白色的大服在一丛丛花树中隐隐现现,格外有情趣。 天气晴好,少女的心情也明媚了起来,这样的生活可真舒坦、惬意呀!假如没有东面的战争,那日子就将更加滋润,更加有声有色喽!不晓得奇贯蛟咋样喽,碧玉一早上就找了大夫,也不晓得如何说,等一下还是要过去看一下才比较合适,不管怎样,那个女子和柳家姐妹也算有些友情的,那也可真是一个无比可怜的女子。 正在这么想着,西面那小小的门楣陡然传过来一声声响动,这儿那么僻静,那扇小小的门楣后面就是府里的马厩,为了防止畜生在夜里乱叫乱嚷,打扰主人休息,因此,马厩离主宅那边隔得比较远,而沐锦这会儿又没有在府里,谁又会使用马呢? 刚要过去看一看,却一下看见三个小厮走出来,两个人抬着一尾席子,另一个人在一边护着,那三个人没有看到少女,唠唠叨叨地长一句短一句地瞎聊着。 一个人说道:“长得那么美丽,就这样冷死了,可真是……” 另外一个人说道:“叹惜啥呢?难道你没有听见她昨晚在殿下门前大吵大闹了半个晚上,听说还把姑娘都惊动了起来,姑娘的病刚好,以殿下的个性,没有当场把她剁了已经算便宜她的了,何况,关到这里,难不成她自己不晓得生一堆火取暖呀?死了就死了呗,有什么好叹惜的呢?” 走在一边的那个人年纪要大些,有五十多岁了,听了两个人的话,不由轻轻地叹息了一声,说道:“听说这个女娃子是被郑大将军的军营抓去做军妓,才逼疯了的,人脑子都出了问题,又哪里会生什么火呢?唉,也真够可怜的。” “得了吧,大叔,要不,你出点钱,把她葬了吧,也算是你的德行了,如果换了别人,谁会理会呀?” 老人摆了摆手,说道:“话怎么能这样说呢?那也只是一大早殿下走得太急了,一时之间,没有顾得上安排罢了。” “得了吧,殿下晓得她是谁呀,在殿下看来,别的女子的命都不是命,只有姑娘例外。” “好了,这件事就说到这儿,以后谁也不要再说,特别是要当心姑娘的那三个姐姐知道了这事。” 几个人越去越远喽,少女呆呆地站在那儿出神,远远的,还是能够看到那张席子下面露出来的一绺绺长发,黑黑的,乱乱的。 不知道什么时候,天空中又飘起了雪花,那雪花还有越下越大的阵势,没多久,地上就积了厚厚的雪。少女静静地站在那儿,只感觉到那天气异常寒冷,那身体里的血似乎都要被冰冻住了。倏忽之间,她忽然又一下子想起了奇贯蛟昨天对她说话时那副神神秘秘的样子,一下子感觉好像被人用针扎了一下,生痛生痛的。 “我只能悄悄地对你说,那个天将可是好喜欢我的,他还抱了我呢,只要我回家后,他就要来提亲的,他来提亲,我就可以嫁给他啦。” “可真是一个疯子。” 少女喃喃自语,嗓音冷冽,不晓得因为什么,她一下子又想起了那个在伊科遇到的叫乐乐的小女孩,那孩子胖乎乎的,扎着两条小辫子,眼睛又大又黑又圆,头上扎着蝴蝶结,笑起来面颊上还有两个小酒窝。 走回房间里的时候,她差不多都要被冰冻住了,碧玉四下里寻找她,焦急得不得了,看见她回来了,那眼泪情不自禁地“啪啪啪啪”直往下掉:“姑娘,你到哪儿去了?可把奴婢给急坏喽。” 少女轻轻地摆了摆手,那一张嘴都差不多冰冻得说不了话喽。 “让我好好地休息一下。” 少女醒过来的时候嗓子很痛,以她的经验,她马上察觉到自己又生病了。沐锦全身披挂,满面尘埃的气息,正在向碧玉那些丫鬟发火,很霸道地咆哮了起来:“一个个都睡得忘记了时候了吗?” 丫鬟们一个全都跪在地上,吓得面色煞白,身子不住地抖动着,眼泪无声无息地流了下来,却不敢哭出来。 少女轻轻地张了张嘴,好想呼唤他的名字,却不知为何,一时没有能够叫唤出来,只是喉咙里发出沙沙的嗓音。沐锦听见她的声音,立刻扭过脸来,看见她醒了过来,立刻上前紧紧地抓住了她的手,拧着眉头说道:“你醒啦?有没有觉得舒服一些,想不想吃饭?” 少女试了好些次,总算能够说出话来,却沙沙的仿佛喉咙里拉扯着沉闷的风箱似的:“这事不怪她们。” 沐锦扭过脸,面无表情地扫视了一下丫鬟们,沉声说道:“还愣着干嘛?统统出去!” 丫鬟们一下子就像风一般消散了。 “阿冷,怎么刚刚好,又生病了?你说你这样,让我哪里能安心出征?” 沐锦无可奈何地叹息了一声,神色苍白,其实他自己也是有伤的,先前受了李颂那一刀,伤到了元气,只要太过劳累就会疼痛,只不过他脾气倔强,一直都是咬牙坚持着,忍耐着。现在,他又刚刚经历了一场场激烈的战斗,经历了长途马不停蹄地奔袭,就是这段时间也没有能够停歇下来,因为各种事情奔波着,操劳着,马上又要出征,如果不是凭借着一股顽强的毅力在那儿坚持着,只怕身子早就垮掉喽。 99mk.cc。wap.99mk.cc 正文 第309章 又犯了错误喽! 少女看着他清瘦的面颊,十分心疼,不觉伸出手,轻轻地抚摸着他的脸,沙沙着嗓音说道:“你可瘦多了呀。” 沐锦温暖地笑了笑,说道:“我没事。”他端起一碗温在小火上的汤药,哄孩子一般地说道:“阿冷,来,把药喝了,病好了以后我就带你去碧草谷上猎野马。” 少女轻轻地拧了拧眉头,说道:“药很苦呀。” “来,听话。” 少女无可奈何地张大了嘴,沐锦一勺一勺地给她喂下,可真是苦得受不了,还真不如仰起脖子,一口喝下去。窗外,风更狂了,雪更猛烈了,沐北的天气可真像是一张娃娃脸,说变就变,一不注意,便是狂风暴雪。 喝完了药,少女吃了两颗蜜饯,抬起脸问道:“你准备得怎样喽?马上就要离开了吗?” 沐锦轻轻地点了点头,说道:“是的,快准备好喽,乔先生和章楼也已经到了。” 少女留意到他已经不叫楼姑娘,而叫章楼了,倒也没有说话,只是接着问道:“需要的东西全都带好了吗?” “你不要担心,只管养好自己的身子。” 少女还是一点都不放心,依然叮嘱道:“一定要当心,不要叫自己受伤。” 沐锦无可奈何地笑道:“阿冷,你可真唠叨呢。” “对了,昨天晚上是那个奇贯族的小姐吧,吵嚷得可不一般。” 少女好像是很不经意地说道,还轻轻地拧了拧眉头,好像因为昨天晚上被吵醒了,很不高兴似的。沐锦依然是那么一副温和的样子,面色没有一丁点变化。他轻轻地为少女掖了掖被角,淡淡地说道:“她脑子有病,你不要因为这样的人生气,我已经叫人送她离开喽,今后,你就再也不会见到她喽。” 少女心中瞬间升腾而***点希望之光,却假意询问道:“你给她找到治病的大夫了吧?” “也不晓得能不能够治好,不过先试一试吧。” 沐锦站了起来,把温着的奶茶放在少女伸手就能够拿到的地方,说道:“我今晚还有些事,就不陪你了,你好好地睡一觉。” 少女轻轻地点了点头,微微地扯了扯嘴角,轻轻地笑着说道:“你也不要太累,也要早点休息。” “哦。” 男子的身影消失在房间里,烛火“噼噼啪啪”地燃烧着,处处可都是温暖、明朗而干燥的空气,少女静静地躺在那儿,心口有点发冷。这时,外面传过来一阵脚步声,直接向着她的房间过来喽,少女的眼睛有点朦朦胧胧的,鼻子很不通畅。那脚步声越来越近喽,少女一下把被子拉高了起来,慢慢地盖住了自己的嘴唇、鼻子、眼睛、额头、脑袋…… “姑娘?”碧玉轻轻地走了过来,诧异地叫嚷道,“你如何蒙着脑袋睡觉啊?屋子里烧着炭火,这样子可小心憋坏喽。” 看见少女没有应声,碧玉伸出手就想把被子扯下来,却发现被子里面有一股巨大的力量,在紧紧地拽着那被子,小丫鬟瞬间吓得呆住喽,谨慎地问道:“姑娘?你咋啦?” 被子里面的人没有出一点声音。不晓得过去了多久,丫鬟们全都慢慢地退出了房间,夜色渐渐深沉,这个晚上却没有星月,只有朦朦胧胧的烛火,照亮一方大大的屋子。烛火摇摇曳曳地映射在锦被上面,摇曳出一缕缕流动的光芒…… 雄伟、空空荡荡的静一殿坐落在十里清清荷香丛里,用上等的木质打建而成的清清水阁,四面清水悠悠,碧波漾漾,天清气爽,清竹半掩,素洁淡雅。自然,在这个季节里已经没有荷花喽,然而,皇宫里的那些心灵手巧的宫女却又用莹白与碧绿的色彩刺绣成荷叶与荷花的形态,让它们随着清风,盈盈飘飘在碧波之上,从远处看过去,仿佛就跟真的一般。离珠皇宫可真是锦绣非常,真可以与伊科一较高下。金元殿现在正在搞建修,欧阳碧珠于是就把朝堂搬到了静一殿上,下了早朝以后,她掀开帘子,慢慢地走了出来,只见欧阳一翼仰靠着金光璀璨的龙椅,举目望天,下颌上拖着长长的一道口水痕迹,已然进入了梦乡,那一阵阵鼾声可响亮喽,睡得可香甜哟! 欧阳碧珠一想着文武百官离开时的神情,就不由得轻轻地拧起了眉头,小太监看见这种情形,立刻小心翼翼地推了推欧阳一翼的肩膀,轻轻地呼唤道:“皇上。皇上。” 年少的皇帝浑浑噩噩地睁开了眼睛,拧着眉头正想火冒三丈,却一下子看见大姐正在面前,一下子吓得胆战心惊起来,不好意思地站了起来,轻轻地擦拭了一下眼睛,低低地说道:“皇姐。” 大殿上的人全部都已经退了下去,只有欧阳碧珠姐弟,还有一个近身的小太监留在大殿上, 欧阳碧珠轻轻地拧着眉头,腔调很柔和,可是,却有着一种威严的气势。她慢慢地说道:“皇姐可是对你说过很多次喽,在文武百官上朝时可不能够睡觉,可是,你怎么就忘记喽?” 皇上垂着脸,好像悄悄地瞒着大人干了坏事一般的小孩子似的,念叨道:“说……说了很多次。” “可是,你怎么还要在这个时候睡觉呢?” 年轻的皇帝低低地垂着脸,很诚恳地说道:“皇姐,我知道自己又犯错啦。” 欧阳碧珠轻轻地扬了扬眉头,说道:“难道皇姐没有告诫过你怎么称呼自己吗?” “哦?”欧阳一翼微微一呆,好像无法明白长公主话中的意思,小太监立刻附在他耳朵旁边,低低地说了一句什么。年轻的皇上一下子点了点头,轻轻地说道:“皇姐,我……嗯,不,是朕又犯了错误喽,是朕又犯了错误喽,朕明白错喽。” “既然晓得自己又犯错喽,那么,回去以后,抄十遍《德政言》,如果没有抄写完,就不准吃饭。” “呀?”皇帝的脸瞬间晴转阴,似乎还夹杂着一阵阵雨雪气息。可是,欧阳碧珠却根本没有瞅他一眼,回过头就走了出去。大殿里空空荡荡的,外面阳光缤纷,风儿从四面八方吹拂而来,轻轻地吹拂在帘幔上,扫拂而过帘幔下金色的铃铛,发出“叮叮当当”的清脆的响声,欧阳碧珠明丽的朝服拖拽而过凝重的地板,上面刺绣着各种鸟儿的图案,金光闪闪,针脚绵密,没有一个地方不显示着皇族的高贵与尊严。 “公主!”白姑姑在外面等候着,看见她出来以后,立刻小跑着奔了过去,给她披上了一件柔软的披风。现在可已经到了十一月份,纵然离珠气候并不严寒,可时令在那儿管着呢,一早一晚那风儿就还是有些凉凉的了。 “公主,现在要回宫里吗?” 欧阳碧珠轻轻地摆了摆手,说道:“今天齐山王和混林王几个人言辞闪烁,遮遮掩掩,对于宁海盗贼横行的事情几多掩饰,这可不能不加以防范。”她沉声说道,“马上叫虚文到宫里来,我有要事与他商量。” “是呀。”白姑姑立刻应了一声,又问道,“公主,是在静一殿见虚王爷吗?这个,皇上……” 白姑姑张张嘴,好像想说点什么,却又似乎不晓得应该怎么说的似的。欧阳碧珠扭过头看去,这才看见大大的宫殿之中,一派冷寂瑟瑟。黑黑的木质地板铺展其间,更加衬托出楼阁殿宇的威严和冷冽,年轻的皇上孤孤单单地坐在台阶上,垂着脑袋,皇冠上明晃晃的珠子垂挂在两边,光芒闪烁,晶莹剔透,阳光穿越金色的珠帘,照耀在上面,闪耀着刺眼的光芒,沿着那一道道金色的光芒,几乎还能看到在半空之中飞腾而起的一阵阵烟尘,明艳艳的金色龙袍更加衬托出他冷峻的神色,仿佛一个没有人理会的小孩子似的。 然而,他的难受和伤感,也只不过是由于要抄十遍《德政言》吧,而不会因为山塞的洪灾,不会因为宁海的强盗横行,不会因为检典司的诉状,更不会由于朝堂上的争执。只要抄好了文章,他就会静静地放下心来,好好地吃饭、睡觉、斗蛐蛐了,开开心心,逍遥生活,纵然他身上还扛着一个国家的重担。 欧阳碧珠搞不清楚自己心里面究竟是高兴,还是悲伤,心海里仿佛降下了一场疯狂的暴风雪。她孤独地站立着,看着一地锦绣河山,飞花漫漫,如烟似雾,飘飘漾漾,狂风卷集着一池碧波,更远处是乐央殿的管弦丝竹之声,好一番载歌载舞的动人景象,那也只不过是锦绣丝雨覆盖着的缕缕浮华。 “去庆树宫吧。” 黄昏时分,虚文离开了皇宫,白姑姑带着宫女们把早就准备好了的饭菜全部端了上来。欧阳碧珠没有食欲,只是草草地吃了两口……忽然听到门外有一阵阵脚步声急急地传过来,那人好像在急速地奔跑,一面喘着粗气,一面大呼小叫道:“公主殿下!公主殿下,出大事啦!” “发生了什么事?”欧阳碧珠轻轻地挑着眉头,白姑姑立刻走到外面,急急地查问,然而,那个太监还没有来得及等待白姑姑问话,就一下子跑了进来,一脸泪光,“扑通”一下子跪在地上,嚎啕大哭了起来:“公主殿下,大事不好了!皇上刚刚爬到乐央殿房顶上,一不小心摔跌了下来!” 99mk.cc。wap.99mk.cc 正文 第310章 锐利的锋芒 血色残阳给金碧辉煌的宫殿抹上了一层朦朦胧胧的光晕,皇宫里面守卫森严,明哨,暗哨处处都是,所有的宫门都被封锁了,严禁任何人进进出出,而朝廷里面的文武百官已来得差不多喽,齐刷刷地跪满了一地。那些低低下垂的脑袋在她走进来时,一个个都相继抬了起来,神色各不相同,与宫殿外面的昏黄的夕阳混杂在一起,夹杂着惊恐、猜疑、愤慨,容忍等等复杂的情绪,一切的一切,都在那淡淡一扫中暴露了出来,可最后还是回归到宁静,又一次地低下了脸去。 欧阳碧珠身上穿着一件紫褐色的锦衫,大朵大朵繁复的花朵缀饰出她别具一格的高贵气质,更加让人感觉到她那脖子的莹白、细长,神情无比庄重。她一步一步地走在阡香殿上,四围全都是冷寒清冽的气息。混林王静静地站在臣子的最前面,看见她,立刻向前走了两步,却被身后一个身着朝服的年轻男子推了一下,几乎摔倒。 虚文神情忧虑,抢步上前,全然没有顾忌身后混林王愤慨的神色,急急地问道:“皇上咋样喽?” 欧阳碧珠轻轻地说道,神色很平静,看不出有任何情绪,从四下里搜寻而来的目光一下子就表现出了浓烈的失望情绪,虚文轻轻地摆了摆手,沉声说道:“太医说已经没有办法再挽救喽,公主,您进去看看吧。” 刹那间,那一颗颗七上八下的心一下子“咚”地一声落了下来,但却不是落在了远方,每个人都静静地看着她,夹杂着锐利的锋芒。欧阳碧珠一下子回想起了多年以前,父亲大去的那个夜晚,依然还是在阡香大殿,依然还是这般朝服,这般锐利的目光,依然还是这样的残阳如血……四面八方一片凄冷,让人呼吸都感觉很艰难,人们还是浅浅的呼吸着,把心里所有的愤懑、哀愁的情绪都全部隐没在冷静的理性之光里。她慢慢地抬起脚步,从人群穿越而过。两边的宫娥彩女轻轻地掀开帘幔,她独自走进了那座金碧辉煌的寝殿。 金色的光芒刺痛了她的眼睛,她紧紧地抿着嘴唇,穿越一重重帘幔,殿里的气息那般灼热,灼热得让人几乎呼吸不畅。她的傻弟弟静静地躺在宽大的龙床上,面孔煞白煞白的,一双眼睛却格外明亮。他静静地躺在那里,面颊青紫,嘴唇干裂,一头血迹。 欧阳碧珠感觉眼里忽然无比地灼热,然而,却硬生生地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四下里处处都是居心叵测的目光,她的手微微地颤栗着,好想伸出手去,却又不晓得应该放在哪儿,只是轻轻地呼唤道:“翼儿?” 皇上听到她的呼唤,慢慢地扭过了脸来,看到她的那一瞬间,他居然显得那么胆怯与惶恐,嗓音也那么沙哑,仿佛还在解释着:“皇姐,我……我还没有写完。” 欧阳碧珠只感觉到眼眶灼热,几乎就掉下了眼泪。她坐在床榻边,伸手按住他的肩,轻轻地说道:“不需要再写喽,今后皇姐再也不罚你抄了。” “真地呀?”年轻的皇帝眼中蓦然放射而出异样的光芒,他开开心心地问询道,“是真的呀,皇姐?”那模样就像是一个完全健康的人似的。 模模糊糊间,又想起了多年以前,父亲离去的那一会儿,欧阳碧珠心里涌起一团团浓雾。她紧紧地咬着嘴角,郑重地点了点头:“是的,皇姐说话算话。” “那可真地是太好啦!” 皇帝又平躺了回去,眼睛直直地瞅着床顶的帐幔,叠叠层层,刺绣着金色的蟠龙,龙爪狰狞着,又好像是张开血盆大口,想要咬人的恶兽。 “那可真地是太好啦!那样,我就能够,能够……” 可是,他到底还是没有说出来能够干什么?皇上神情异样,他的一生之中好像从来都不曾拥有过这般明亮、有神的目光,他僵僵地挺起脖子,面孔因为兴奋而泛着红光,一个劲地拉着欧阳碧珠的手,好像要说什么,可是,又好像被鱼刺卡住了喉咙似的,只能发出一点点破碎的气息,无论怎样,都说不出来。 太医们一下子冲了过来,乱纷纷的人群在眼前晃来晃去,从小就陪在皇上身边的小太监跪在地上,嚎啕大哭着,大声叫道:“皇上!皇上!” “皇上要说什么?”欧阳碧珠瞬间扭过了脸,双眼发红,向着那个小太监问道,“你晓不晓得?” “公主,”小太监跪在地上,好像被吓呆喽,他语无伦次地悲哀地哭泣道,“皇上爬上乐央殿顶,说是想看看皇宫外面是什么样子,他说他一直都没有出去过,皇上,皇上……” 沉郁的悲伤,一下子从胸间浮涌而上,就像是郁结在那儿的冰块似的,瞬间让人的血液冰寒了起来。太医们忙作一团,欧阳一翼满面通红,依然在沙沙沙地念叨着:“能够……能够……” 欧阳碧珠一下子紧紧地抓住皇帝的手,说道:“翼儿,等你病好以后,皇姐就带你到宫外去!” 一抹浓浓的巨大的喜悦一下子潮水般涌上了他的眼睛,涌满了他的面颊。他闭上嘴,眼神明亮地向自己的姐姐看去,目光清澈而美好,仿佛一个还没有长大的孩子。突然,拽着欧阳碧珠衣衫的手一下子松开喽,头一歪,重重地垂了下去,呼吸瞬间停止。 “皇上!” “皇上呀!” 呼天抢地的哀嚎声一下子在宫殿里响了起来,丧钟声声,在皇宫上空久久轰响着,西方天空那轮血色的残阳收敛了它最后一抹血色的光辉,大地一下沉入了绵绵的暗夜之中,宫廷内外都高高地挂起了惨淡的白色灯笼,处处都是人们惨痛的哀嚎声,只不过,那些伤感的情绪到底有多少是真挚的,又有多少是虚假的呢,又有什么人能够分辨? “圣上驾崩了……” 内侍扯长了尖细的嗓音,在宫殿里大声说道,欧阳碧珠静静地站立在人群外面,眼前不断地闪烁着老臣们撕心裂肺地哭喊的身影,他们分属于各个派别,却又鲜明地围拥在一处,一起高声悲嚎。尽管大殿里面人山人海,可她依然感觉这儿空空荡荡的,夕阳西沉,明月东升,白天过去,夜晚来临了。月亮的光芒原本那么皎洁,可是,欧阳碧珠却感觉那光芒那么冷清,那么凄凉,静静地映照着她纤瘦的身影,仿佛是冰寒天地里的狂风,那么冷冽,那么寒冷…… 伊科皇帝驾崩,全国举哀,一片伤痛,这是国丧,在一个月里面不准讨老婆,或者嫁闺女,不管是谁,都穿着那白色的衣服,一起为这个仁慈的皇上默哀、凭吊,寒风卷集着枯蒿,就在西北的战争即将爆发时,离珠却遭遇这种国丧,原来策划的准备帮助沐北,牵制新罗兵力,而在边境开展的军事演习也不得不停了下来,离珠国内,一片凄风苦雨。 欧阳一翼驾崩后,欧阳碧珠宣读遗诏,由先帝长子欧阳平仁即位,改年号为正明。 可是,就在皇帝去世的当天晚上,欧阳碧珠就身患重病,卧床不起了,多年来的辛劳仿佛是一场不期而遇的大火,凶猛地烧焦了她的全部心神,走出阡香殿的那一瞬间,有腥腥的气息一下子喷涌到了喉咙口,几乎一口喷了出来。她一下子感觉脚步滞沉,白姑姑立刻走了过去,轻轻地搀扶住她,四面八方都是疑惑不已的文武百官,她却很清楚,这一口血,无论如何可都不能吐出来,所以,她狠劲地咽了回去,尽管胃里翻江倒海,直想呕吐,可还是强自镇定着,仿佛什么事都没有似的,轻轻地推开了白姑姑的手臂。 欧阳一脉已经没有人了,而现在,除了病中的母亲,还有没有满一岁的侄儿,就只剩下她一个人了。欧阳一族巍峨的族谱,锦绣江山,又一次落在了她纤瘦的肩上。因此,她无论如何都不能倒下,不能软弱,甚至不能流一滴眼泪,如果连她都倒下了,那么,欧阳一族上千年的基业,从此就会烟消云散。她努力地挺起脊梁,满面威严地宣读遗诏,安排后事,稳定人心,然后回到自己的寝殿,静静地点着灯,一言不发地坐了一个晚上。红色的烛泪无声无息地流淌而下,那明亮的眼神慢慢黯淡了下去,却没有一滴眼泪滴落下来。 皇帝的后事全都交给全英王和虚文父子督办,第二天,各地镇守官员纷纷派人前来京城吊祭,欧阳碧珠坐镇中宫,统揽一切,皇上尽管驾崩了,可是太子还没有满一岁就立了,离珠的架海紫金梁长公主却仍然统揽着朝政,因此,也没有出现什么不好的局势。 第二天,欧阳碧珠带着人走进皇后金氏的寝宫,准备把新任的皇帝接往太庙,可是,还没有走进寝殿,只见一束锋利的光芒呼啸而来,虚文“唰”地一剑便格开那道锋利的光芒,挡在欧阳碧珠身前,四周的护卫大吃一惊,各个变了脸色,齐声呐喊:“抓刺客!保护长公主!”可是刚准备冲进寝殿,却一下子听见皇后的声音尖厉、凄凉地响起:“我杀了你!我杀了你!” 金巧燕披散着长发冲了出来,一只手抱着孩子,另一只手还拿着一把剪子,眼睛血红血红的,嗓音嘶哑地大声喊道:“你这个贱人!你害了皇帝,现在又要来害我的孩子!我杀了你,我杀了你!” 99mk.cc。wap.99mk.cc 正文 第311章 独霸朝纲的女人 欧阳碧珠神色苍白,紧紧地咬着双唇,白姑姑看见了,立刻高声喊道:“皇后娘娘,你在乱嚷什么?” “我没有乱嚷!我全部都晓得了!” 金巧燕尖声厉笑着:斥道:“你这个独霸朝纲的女人,你想要自己坐正,因此,你害死了皇帝,现在,你又想着要来害死我孩子,我又哪里会叫你如愿以偿呢?!” 欧阳碧珠陡然感觉好疲惫,好疲惫,那绚烂的阳光,那么刺目,这儿处处都弥漫着怒不可遏的诅咒,她神情漠然地扭过脸去,平静地说道:“皇后身子已经不太方便了,哪里还能够抚育好皇上,把皇上带走。” 虚文恭恭敬敬地应答道:“遵命,那皇后呢?” “皇帝新死,朝野动荡,金巧燕的父亲是朝中太尉,假如她身为太后辅政,那么,外戚的势力就会迅速崛起,更何况金太尉还是混林王的老师?” “皇后深明大义,情深意重,舍不得皇上独去,发誓要追随先皇而去,赐她白绫,你们送她上路吧。” 晶亮晶亮的阳光格外刺眼,然而,西北方却飘来了大团大团的乌云,身后的咒骂声更加高亢喽。欧阳碧珠仰起脸,只在心里寻思道,只怕又要变天了吧? 她勉勉强强振作起精神,料理了一些朝政要事,从前殿赶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夜深人静时分了,虚文走在最后,一次次张开嘴,似乎都想说点什么,可最后却还是打消了那念头,而发出了一声无可奈何的叹息,离开时还叮嘱道:“人死不能复生,公主不要太过伤悲,要节哀顺变,保重身子,以大事为重!” 欧阳碧珠轻轻地点了点头,例行公事似的回了一句:“虚王辛苦了。” “哎!”虚文没有说话,只是情不自禁地发出了一声长长地叹息。欧阳碧珠轻轻地呆了一呆,抬起面颊,却看见他明朗的神情里已然添了几许冷寂失落的意思,于是低低一叹:“公主保重身体吧,一切都交给微臣去办,即便粉身碎骨,也绝无怨言。”然后回头走开,那似有所失的身影,在月光下显出了缕缕空寂和萧瑟的意味。 走回寝殿的时候,远远地就听到孩子大哭的声音,白姑姑抱着仁儿哄着,孩子却依然大哭不已,小脸蛋涨得红通通的。短短两天,他便连续失去了两个最最亲爱的人,而他的母亲则是由他的亲姑姑一手送上路的,这孩子长大以后如果清楚了这些情况,不晓得会不会怨恨于她。 欧阳碧珠静静地站在窗前,看着那窗外淡淡的月色,静静地思虑着。月光白亮白亮的,好像晶莹的玉盘,月辉流泻而下,一派皎洁的光芒。 白姑姑将仁儿抱了过来,小心翼翼地笑着说道:“公主,皇上露出笑脸了呢。” 欧阳碧珠轻轻地把孩子抱在怀里,果然看见他睁着黑白分明的小眼睛,不住地转动着,瞅着她,嘴角咧开,笑得那么高兴。她心里积郁着的满腔不快的情绪也情不自禁慢慢地消散而去。她抱着孩子,看着他精致又熟悉的眉眼,瞬间想起了自己的弟弟。他活着的时候,她有时也会感到烦闷,为什么老天给了他一个男儿的身躯,却又偏偏叫他是个傻子,不明世间苦涩,不懂世间事理,白白荒误了离珠的百年基业。而自己,却空有锦绣才华,又偏偏是个女子,多年来辛苦经营,却还是要被人甩白眼,给自己扣上一顶独霸朝政的帽子。可是,直到他大去以后,她才一下子明了了,他们本来就是同一个血脉相传,同气连枝啊,自然是荣辱与共,祸福共生,只有翼儿还在,她才能够使离珠江山继续锦绣下去,让欧阳一族继续光辉下去。幸好,还有仁儿。她低下脸,看着襁褓中幼小的孩子,不由得感到心里好痛,好痛,幸好还有他,现在欧阳一脉,却只剩下他们姑侄两人了。 “公主,你看小皇上多么可爱,多么乖巧啊!” 白姑姑轻轻地笑着,摸了摸皇上的小脸蛋。仁儿好像很高兴,挥舞着白白胖胖的小手,“格格格”发出清脆、稚嫩的笑声,眼睛明亮地看着欧阳碧珠,好像十分明了她心里所想的一切似的。然而就在这时,只听“啪”地一声脆响,欧阳碧珠和白姑姑都被吓了一跳,一起扭过头去,这才看见原来居然是一个宫女打翻了茶杯。 白姑姑不禁微微有点怒意,斥责道:“你可真是个没有用的臭丫头!惊到了皇上和公主,小心你的小命!” 欧阳碧珠也轻轻地拧起了眉头,柔柔地拍了拍仁儿,似乎害怕他受到了惊吓。可是,却看见他依然是笑嘻嘻的,好像丝毫也没有被吓到的模样。 白姑姑笑道:“公主,你看小皇上多有胆识啊,以后肯定是个有胆有识,令人敬仰的贤明之君。” 欧阳碧珠淡淡地笑了笑,然而,她的笑靥还没有来得及在脸上扩散开来,却瞬间变得面色煞白。 白姑姑看见了,不禁大惑不解,问道:“公主,怎么啦?” 欧阳碧珠瞬间感觉到脊背发寒,一下一下地在心中自我安慰,可还是立刻把孩子送回到白姑姑的怀里,接着站在一边,用力地拍了一下手掌。 “啪!” 一声清脆的响声在孩子的耳边响起,可是,孩子却一点反应都没有,还伸出白白胖胖的小手,去抓白姑姑衣服上的图案,“格格格”地乐着。 欧阳碧珠可急了眼喽,一个劲地拍着手掌,双眼红通通的,一边拍,一边叫了起来:“仁儿!仁儿!看这儿,姑姑在这儿!” 可是,孩子还是没有扭过脸来,他似乎有点疲倦了,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小小的哈欠,接着把小脑袋往白姑姑怀里一靠,就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仁儿,不要睡觉!仁儿,姑姑在这儿!” “公主!” 白姑姑的眼泪早已经淌满了面颊,“扑通”一下子跪在地上,失声痛哭道:“您不要呼唤他了,不要呼唤他了。” 欧阳碧珠神情有点激愤,她一下子抓住白姑姑的肩膀,怒声喝道:“这是咋回事?究竟是咋回事?” 白姑姑满面泪痕,哭泣道:“孩子刚刚抱回来的时候,我就察觉了,于是唤来了皇后宫里的太医,好一番拷打,他才终于说了。原来皇后也早就晓得喽,只不过一直瞒得紧紧的,没敢说出来,她担心被别人知道了这个秘密,这个孩子就做不了太子了。后来一直都在医治,然而,那是生下来就有的,又哪里治得好?” 欧阳碧珠一时之间只感觉到天地倒悬,仁儿是聋子,仁儿是聋子!这个事实彻底把她整个人击垮喽,好像那在水里苦苦挣扎的人,便连这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也被水冲走了似的,连日来的伤感与阵痛,仿佛是一股巨大的洪流似的,一下子喷涌而来,只感觉喉咙口痒酥酥的,一股鲜血瞬间喷射而出,全部都喷洒在衣服上面! “公主!公主!” 白姑姑大惊失色,立刻把小皇帝放在一边,就过来搀扶她。仁儿一下子被人放在地上,睁大眼睛,疑惑地看了一回,然后大声地哭嚷了起来。丫鬟们齐刷刷地跑了过来,屋子里一片零乱,白姑姑大声叫嚷了起来:“快传太医!快传太医!” 欧阳碧珠晕晕乎乎,脑海中只有一句话在一遍遍地回荡:天理昭昭,报应不爽。 是呀,她杀了金巧燕,然而,这个皇后却也留给她一个天大的灾难。假如她早就晓得,也就不会理会一翼的不情不愿,而会多多让他娶妃纳嫔,产下后代,那又哪里会弄得现在这般凄惨的下场?!可是,这会儿却无论说什么,却都已经来不及喽!她美丽的面颊上流下了无比悔恨的泪水,恍如决堤之水,再也控制不住喽。她的嘴角洇染着血迹,悲怆地嚎啕起来:“父皇,父皇,儿臣对不住您的重托,儿臣罪该万死呀!” 一次次醒了过来,她的身边都围满了人,而欧阳碧珠却一直都紧紧地闭着双眼。五年来,她第一次这般任性,很想就这样永远地沉睡下去,什么事都不要管了。然而慢慢的,四周一点点静了下来,有一个身影却一直站在她的身边,一直没有离开。 待她睁开眼睛时,月光已经穿透了雕刻的镂花窗子,轻轻地洒在书台上,太庙的佛音沿着清冷的长风穿越而过巍峨、高耸的重重宫墙,传到了她的耳里,竟然在用这样的方式提醒着她,现在是什么时候,自己又处在什么样的地方。 “皇上耳聋的事,微臣已经隐瞒了下来,现在,除了这皇宫里面的人,外面就不会再有人晓得喽。” 虚文静静地站在床榻前,低低地说道,他的声音非常悦耳,仿佛微风拂过琴弦,舒缓、优美,烛火映照在他棱角分明的面颊上,似乎有几分坚毅的线条,透露着淡淡的锋芒。 “在皇上成年亲政以前,我们最少还有十多年时间去经营谋划,皇上尽管没有了听力,然而,只要待到他成年大婚成亲,有了孩子,离珠就还有希望。公主是离珠的架海紫金梁,是欧阳一族的希望所在,可千万要挺住,假如你支撑不了了,那皇上一定会被废掉,皇族颓败,别人借机篡权,那么,离珠就会四分五裂,战乱就必然爆发,那时,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那欧阳先祖们打下的这片锦绣江山就将落入他人之手,公主满腹韬略,有经天纬地之才,一定不会眼睁睁地看着离珠亡国,江山尽毁!” 99mk.cc。wap.99mk.cc 正文 第312章 艰险崎岖的道路 欧阳碧珠抬起了脸,静静地打量着眼前这个一起长大的男子,心里忽然涌起一缕缕苍凉的气息。 “是呀,这些道理,她又哪里会不明白,可是,那又将会是一条如何艰险崎岖的道路呀?!” “虚文,谢谢你!”她已经好久没有这样叫他的名字喽。虚文略略一呆,眼里闪掠而过一抹异样的光芒,但依然恭恭敬敬地回答道:“这是小臣应该做的。” 欧阳碧珠坐了起来,轻轻地咳嗽了一下,面色煞白。她轻轻地笑了笑,说道:“你成长得可真快呀,已经有你父亲的风范喽。”全英王是虚文的父亲,曾经是欧阳雄座下的大将,在***战役中曾经救过欧阳雄的性命,这才被赐姓欧阳,入了皇室宗谱。 虚文躬身应道:“多谢公主夸奖。” “听说秀娟怀孕了,是不是真地呀?” 虚文神色瞬间沉滞了一下,紧紧地拧着眉头,过了好一会儿,才沉声说道:“是的。” 欧阳碧珠轻轻地笑了笑,说道:“秀娟德才兼备,你要好好地对待她。” 虚文语气很有点生硬,无喜无悲地说道:“还要感谢公主的赐婚大恩。” 大殿里空空荡荡的,佛音声越来越大,其间还有大臣们的哭灵声,他们默默地对视着,瞬间却不晓得应该说点啥。虚文从怀里掏出一封书信,信笺完好,还没拆封,交给欧阳碧珠道:“沐北来信了。” 欧阳碧珠死灰一般的眼神瞬间掠过一抹明亮的光彩,几乎是急不可耐地一下子抓了过来。虚文面上的神情略略沉了一下,轻轻地拧着眉头,好像有化不掉的的寒冰。他稍稍往后面退了退,轻轻地说道:“小臣告退。” “哦。”欧阳碧珠轻轻地应了一下,尽管是满面笑靥,可是,那嗓音却分明有点散漫喽。 长灯冷寂,只能映照出一抹清清瘦瘦的影子。 白姑姑再次走进来的时候,欧阳碧珠已经恢复了常态,太医诊了脉,服了药以后,宫娥彩女们慢慢地都退了下去。坐在书案前面,一遍遍地摩挲着那方小小的书信,心里的悲凉感慢慢地升腾而起,居然好像不敢拆开似的。烛火“噼噼啪啪”地爆响着,天地间一片沉静,屋子里燃着弥合香,香息袅袅,十分好闻。 虚文吾弟,沐北战事已经结束喽,为兄平安无事,千万不要牵挂。这一次幸亏贤弟从中帮忙,才筹集得军备粮草,还以你们国家的军队牵制住了新罗东军。可是,新罗与沐北的战斗现在却难定输赢,我现在并不是还没有能够打胜仗的充足把握,因此贤弟也不要过于卫护沐北,以免朝堂之上有人借此生事,让你为难。官场步步队途,贤弟一定要谨慎小心。如果因为愚兄的过错,而让贤弟受到连累,那愚兄即便是死上一万次,也不能得到心里的宽恕。 新罗大军退去的时候,也正是愚兄大婚之日,贤弟如果能够赶过来,那么,愚兄一定会尽一尽地主之家宜,好好地款待贤弟一番。咱们兄弟相别多年,愚兄甚是想念。 眼泪,到底还是一滴一滴地流了下来,滴洒在洁白的信笺上,一心悲苦全部都化成了滴滴清波。她已经憋屈了许久,也难受了许多,更执着了许多,心中一层层堆叠的,是滴血的疲乏与凄凉,家事国事,小事大事全部都积聚到了一起,特别是看到“新罗大军退去的时候,也正是愚兄大婚之日”的语句,她的眼前就一片迷蒙,窗外,风雪迷茫,就像她的心事一般,一片迷蒙。她蘸饱了一笔浓墨,便听到细雨拍打芭蕉的响声,脸上露出了苦涩的笑容,挥笔写下: 现在是什么时候?船行江心。现在是什么时候?能够与王子一起荡舟碧波。现在是什么时候?却也不知王子有没有心思,眷顾我的这样一份情谊? 写到最后几句时,笔迹已然零乱不堪,她静静地伏在书案上,泪眼朦胧,居然就这样睡了过去。 白姑姑走进来的时候,几乎掉下泪来。公主问政多年,还从来没有如此没有自控力过。她小心翼翼地把她扶上床榻,又回到案桌边,看见那回复给沐北的信笺已经写好喽,还是回寄给沐北锦王爷的,她心中便已经有了几分不高兴,并没有看那书案上信笺的内容,而是折叠好后,轻轻地放进信封里面,用火漆封好,就交给宫女,说道:“送到虚王府上,让他按照过去的规矩发出去。” “奴婢遵命。” 阴雨绵绵,天地昏暗,夜色黑漆漆的,一只矫健的黑鹰从虚王府飞起,向着西北方向,飞速而去…… 沐锦收到欧阳碧珠的回信的时候,是在离开的前一天,年逐站在一边,看见沐锦拧着眉头看了老半天,忽然“呵呵”一笑,说道:“他也不晓得抄了哪家女子的闺房怨语,居然糊糊涂涂地拿来寄给我?” 年逐接过信笺一看,也不禁笑出了声:“殿下,虚王爷笔迹乱纷纷一片,看样子好像是大醉后回的书信。” 沐锦轻轻地摆了摆手,淡淡地笑了笑,对于这个义弟,他还是很有些情谊的,十年相交,非比寻常。他开开心心地说道:“嘿嘿,他的兴致倒不赖。”说着话,他居然一下子在心中涌起一股孩子一般的心思,想道,如果他把这封住寄回去,不晓得这个家伙会不会气得神经错乱?于是挥毫在那封书信上提笔写道:“相交十年,还不晓得是这等心思,愚兄迟钝,等到新罗大军退去,愚兄便亲自前往离珠提亲,只是不知敢不敢答应?” 年逐看见了,大笑声声道:“殿下,虚王爷看见了您这番回复,只怕会气得心神大乱吧?” “哈哈哈哈,就等着看他心神大乱吧。” 沐锦把信郑重地收拾好,轻轻地放在镇纸之上,哈哈一笑,心情特别明朗,带着年逐和阿起就走了出去。 少女昨天大病一场,今天却依然躺在床上,心中却并不是没有责备和难受的。 责备,是责备他的冷漠性情,难受,却是因为他的欺蒙,可是,那又能怎么样呢?就像那小厮所说的,除了她,他是不会拿别人的性命当一回事的。这话尽管说得十分露骨,可也让人心里感到一丝丝慰藉,不管怎样,至少他心里还有她,在意她。 而她,在有些事情上不也是没有告诉过他吗?就说她那说不清道不明的身世,就说伊科之行,她与慕容微的一些“秘密”……慕容微,慕容微,只要想起这三个字,她都觉得心中一阵阵疼痛,不是冷酷无情到把任何情感都抛到了一边,更不是白痴笨蛋到一点都看不出他对她的那些心思,可是,那又能够怎么样呢?这世界上,到底有些事情是非人力所能为的,而且,有些东西也是没有办法回报的,就像吴腾所说的那样,假如没有办法给人家一点确切的念想,那就还不如干脆彻底忘记。 八年相依相偎,她是沐锦心中唯一不可替代的情感,而她,却在他没有意识到的时候,有过那么一些“心灵出轨”,说起来,哪个又亏欠了哪个,哪个又真正地对不住哪个,也许,面对有些事情,她不应该这般小肚鸡肠。 走下床榻,她穿好了衣服,拿着刚才剥好的栗子就向沐锦的书房走去,碧玉正在睡午觉,居然还没有听到她起来的声音,这一个晚上把这个小丫鬟也弄得疲惫不堪,也累坏了吧? 少女轻轻地推开沐锦的房门,房间里空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少女把栗子轻轻地放在他的书案上,看见公文堆得满满的,烛台的蜡烛只剩下一丁点喽,不难看出昨天晚上他又一宿未睡,心里竟也有了点点心痛的感觉。她刚要去安排后厨替他准备饭菜,一甩衣袍,却不小心拂掉了放在书案上的一封书信。那信封却异常精致,还夹杂着一缕缕的芳香气息。信笺从桌上掉落了下来,露出了里面的白色信笺,两行字迹一下子映入了眼帘,少女轻轻地看了一眼,不觉轻轻地呆了一下,情不自禁地弯下腰去,把那封信抽了出来。 一下子看到那“现在是什么时候?船行江心。现在是什么时候?能够与王子一起荡舟碧波。现在是什么时候?却也不知王子有没有心思,眷顾我的这样一份情谊……”的语句时,少女心中一阵隐痛,这可不是她的字迹,她也从来都不会写如此煽情的语句。少女的手尖一点点地冷却了下去,立刻查看信件的封皮,离珠虚王府,一时间,有些事情便在大脑里面串联了起来,慢慢腾腾地云开雾散喽。她情不自禁地做了个深呼吸,慢慢地吐出了心中的一口浊气,好想把那些心里的浊气一下子都吐出来,然而,却察觉心中更加滞沉喽。 再往后面看,却是沐锦的亲笔回复,脑袋里猛然闪过一阵闷雷般的轰响,几乎摔倒在地。少女的眉头紧紧地拧了起来,仿佛是一把小小的铁锁,心里一下子早就冒出了千千万万的念头,又有不计其数的借口被猛然推翻喽,可是,到底也抵挡不过眼前的一纸信笺。 少女只感觉到身上起了一阵阵鸡皮疙瘩,好像有一双双冷冰冰的大手在抓挠她似的。让她疲惫、瘦弱的身子更加疲弱喽。又仿佛有一张大网紧紧地把她的心给罩住喽,让她一下子很有些不知所措了起来。 99mk.cc。wap.99mk.cc 正文 第313章 发生大事喽! 有一个简单的念想一下子在心中冒了出来,汇聚而成一句话,原来这就是所谓的誓言:什么相伴一生,什么相守一世,原来都只不过如此罢喽。 “不!不是这样的!”少女一下子站了起来,眼里滑过一缕缕锋芒。这件事她一定不能相信,除非他亲口告诉她。她冷薰是什么人,又哪里会随随便便受人左右,被人捉弄?! 几天休整,少女身上的病弱一下子就消散不见喽,她大步跑回房间,披上大服就往外跑去。碧玉慌乱地跟在后面,惶恐不安地叫嚷了起来:“姑娘!你身子还没有好转,这是准备去哪里呀?!” 少女也没有理会她,回身飞身上马,朝着第一军的军营飞身而去! 可是,到了军营以后,她却不能够走进去,第一军的将士没有见过她,自然也不认识她,不相信她说的话,只是把她拦阻在了军营大门外面。可就在这会儿,一声断喝在耳边响了起来,少女回头望了过去,这才发现这过来的人极其熟悉,居然不是别人,正是第二军的副将朱云毅。 男子一身鲜明的盔甲,一下子看见了她,十分高兴,三步两步就跑到了前面大声打起了招呼:“大人,我可算是见到你喽,我在殿下府外彷徨了好几天,然而,他们却都不让我进门,现在您来喽,可真是太好啦!” 少女轻轻地呆了呆,问道:“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朱云毅听了她的话,也是呆了一呆,然后立刻疑云重重地问道:“大人,你还不晓得呀?” “晓得什么呀?” 朱云毅瞬间变了脸色,大声嚷道:“大人,发生大事喽!” “什么大事?”少女听了朱云毅的话,瞬间一呆。 长风吹送。风里夹杂着一缕缕不安分的气息。 远远天边,漫天大雪呼啸而来,弥漫了天地,也迷茫了人的视野。狂风卷集着雪花,让苍茫天地变得更加混沌起来……第一军的中军广场上,两支队伍正在悄然无声地对峙着,仿佛是两座无比沉默的巨大火山,随时都有可能爆炸开来,那一股股凛冽的气息,令人不寒而栗!黑色的战甲把那些不知道经历了多少次刀光剑影、腥风血雨的挺拔身躯包裹得紧紧的,他们的手里紧紧地攥着长刀,刀光森寒,令人生畏。沐锦一身战袍,迎风而立,那漫天风雪拂落在他身上,让他几乎成了一个“雪人”。中军大帐的帘子慢慢地被掀开了,他静静地端坐在虎皮交椅上面,一脸冷冽的气息,静静地瞅着外面的那些人,嗓音波澜不惊地说道:“照这个样子看来,你们是不是又想反叛喽?!” 长风吹送,一股股冰寒彻骨的气息仿佛刀子一般,直往人的脸上扎!那嗓音里的冷冽之气更是令人汗毛倒竖,冷汗涔涔而下。东南兵务使的将士们一张张年轻的面孔就像那漫天的乌云似的,凄风苦雨,愁云惨淡,很明显一个个都在竭力压制着满腔的怒火,与巨大的愤慨!石剑站在一众将士的最前面,这个年纪轻轻的将领尽管说不上相貌堂堂,风流倜傥,不过,那身经百战的沙场之气倒也显示出了他的威武与凛冽气息,这会儿,他正在向后面招手,制止那些情绪激昂的军士,拧着眉头慢慢说道:“殿下,你不是曾亲口对我们许诺,说一切过去了的事情都不再追究了吗?!男儿大丈夫,顶天立地,说一不二,难道你当真忘记了吗?你可要说到做到!” “谁说我忘记了?!谁说我没有说到做到?!”沐锦轻轻地笑了笑,微微地扬了扬好看的剑眉,眼里闪烁着无比冷冽的光芒,说道,“你们也不看看外面那些人,哪个是正正经经的军士,他们都是临阵脱逃的军人!” “谁说我们都是临阵脱逃的军人?!那简直是污蔑!” 一声声狂乱的嚣叫破空而来,只见广场中央数十个身着东南兵务使军装的军士齐刷刷跪了一长排,而在他们的头上,却闪耀着第一军将士们长刀的凛冽寒光,一个年轻的军士情绪激昂地咆哮了起来:“可是,不管是哪一个,都不可以焚烧我们的战旗,毕竟,那可是对咱们东南兵务使的极大侮辱!” 一面洒满鲜血,残破不堪的白底红云战旗被丢弃在地上,其间有一个角落已经被烧毁喽,黑漆漆的,夹杂着刺鼻的糊臭气息,斑斑驳驳,零乱不堪。 沐锦轻轻地扫了他一眼,喉咙里蹦跳出鄙夷的哼哼声,淡淡地咧了咧嘴角,面颊上浮起一抹抹嘲讽的冷笑。 “东南兵务使不是已经在三天以前,就已经从这片土地上消失了吗?还要这面军旗干嘛?你们偷袭友军,在大战即将来临时,却在夜深人静时分,偷偷地潜出城去,难道这还不是一种可耻的叛逆行为吗?而且,你们并没有和谁打过招呼,那就是对我沐北新生政权的极大蔑视,在你们心目里面,还有咱们部队的管理制度吗?还有咱们军队的纪律可言吗?都这个样子了,如果我沐锦还让你们逍遥法外,还让你们继续这样下去,那我沐北军人的威风何在?我沐北军队的军纪又何在?那样,还让你们随心所欲地想怎么的就怎么的,那我沐北大军岂不是一盘散沙,或者是一帮乌合之众?” 沐锦的嗓音忽然一下子就冷冽了起来,他眼神尖锐地扫视着那些愤慨、不服的眼神,突然扭过脸来,嗓音冰寒地说道:“叛逆,就是最厉害的,最严重的过错,我能够饶恕你们第一次,却无论如何不能饶恕你们第二次!来人呀,把这些沐北新生政权的叛逆者全部军法从事,如果有不从号令者,统统以同罪并处!” “殿下!”石剑两道剑眉深深地锁着,忽然向前一步,咆哮一声。却只听得“唰唰唰”一片长刀的声音,两万禁卫军的战刀迅如闪电,紧紧地攥在手中,迅猛、干净、利落,然而,却没有任何一个人发出任何一点点声音,空气仿佛瞬间凝滞了,沉闷得让人几乎快要窒息过去。第一军的将士们也不约而同地向前迈出一大步,万千弓箭手也已经是硬箭上弦,箭锋凛凛,直直地对着眼前那群跃跃欲试的东南兵务使的将士!双方一时剑拔弩张,空气异常地紧张! 第二军的将士们一下子呆住了,这些日子以来,他们也曾经和东南兵务使的将士们在一起,在剑岭城头,并肩杀敌,因此,现在也是怀揣着一份份无私援助的情分而来,然而,现在一看到沐锦和第一军那副阵仗,他们一个个却都有点不知如何是好喽。 东南兵务使现在只剩下五千人,他们站在成千上万的大军中,连兵器也没有,只是一个个紧紧地攥着铁拳,满面红通通的,面对着寒光凛冽的长刀与硬箭,一双双眼睛几乎就要喷出火来。石剑静静地向四下里看了一圈,最终还是情不自禁地做了个深呼吸,沉声问道:“难道殿下想要斩草除根吗?” 沐锦却极难揣摸地轻轻地笑了一笑,神情冷冽,让人辨别不清他眼底的光芒:“石统领战功赫赫,自然另当别论,又怎么能够和那些乱臣贼子相提并论呢?” “殿下!” 石剑双眼血红,慢慢地向前走了一步,二十个禁军侍卫一下子就迎了上去,把寒光闪闪的长刀搁在了他脖子上面,可是,他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害怕与惶恐,只是沉郁有力地高声说道:“宁湟城之战,东南兵务使有六千将士以身殉国,而赤源渡城之战,东南兵务使四千将士以身殉国,木生将军身中数十箭,仍然没有退下战场,慕容将军在百丈崖设伏,滚木擂石消耗完毕以后,又用大火阻挡敌人的进攻,最后,连他自己也被漫天大火包围了,惨烈地为国捐躯!洛剑雨将军率领着五百勇士,把新罗数十万大军整整围困了三天,最后死战不退,壮烈殉国!剑岭城保卫战,我们尽管势孤力单,却也紧守城池,拼死奋战,血战不退!东南兵务使的赤胆忠心,天地为证,日月可表,剑岭城内千千万万的将士与百姓也可为证,殿下却还要如此对待这般赤胆忠心的将士,石剑自然不服!” “放肆!”第一军第三卫队少将郑韧然猛然走上前一步,高声喝道。他现在可升为了沐锦禁卫军的副军长,是最近沐锦从下层将领中提携起来的年轻将领,只听他高声喝道:“区区一个统领,居然胆敢如此冒犯殿下,那只是你自己疏于管教,殿下还没有与你计较,可是,你却居然胆敢以下犯上,难道真地不晓得什么叫军纪严明吗?” “殿下!”石剑半跪在地上,眼里充满了无比坚毅的光芒,高声说道:“东南兵务使五千将士,没有一个不是诚心投靠,而殿下却如此这般作为,难道就真地不担心让天下人心寒吗?” “放肆!你可真地是越说越不像话喽!” 郑韧然身边的第一军副帅齐伟军厉声喝道:“来呀,把他带下去!” 禁军一下子蜂拥而上,就要去抓石剑的手臂,站在石剑身后的东南兵务使将士们看见这种情况,也一下子潮水般涌了上来,情势一下子变得乱糟糟的,石剑大声喊叫了起来:“殿下!连易朗斯家族投降的军队都能够生存,都没有被赶尽杀绝,难道我们连他们都不如吗?为什么要把我们斩草除根?石剑不甘心!石剑不甘心!” 99mk.cc。wap.99mk.cc 正文 第314章 统统干掉! “住手!”沐锦沉声喝道,尽管嗓音较小,然而,却一下子叫所有人都一下子静寂了下来。他眼里箭射而出冷冽的光芒,慢慢地说道:“石统领,我现在要惩治的,只不过是那些昨天晚上叛逆而出剑岭城的军士,与你们毫无干系,我只是希望你不要卷入进来,否则的话,可不要责怪我给你安插一个惑乱军心的罪名!” “殿下,他们并不是要叛逆出城,而只是为了扞卫战旗的神圣尊严,遭遇追赶与刺杀之时,才无可奈何地跑出了剑岭城池。” “军令如山,岂可违抗?!在这个时候,我需要的不是借口,我只注重结果!如果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一套说辞,那我沐锦还如何治理大军?”沐锦忽然一扬眉头,无比凛冽地说道。 石剑双眼血红,大声嚎叫了起来:“殿下!” “动手!” “殿下!”石剑大声叫喊着,跑了上去,五千东南兵务使将士齐唰唰地跟在他后面,禁卫军纷纷抽出腰间刀鞘,一蜂而上,劈头盖脸地打了下来,以一战十,勇猛异常,鲜血四洒,一片乱纷纷的。第一军围在外面观战,广场上一片嘈杂,只有第二军的那些人傻傻地站在外面,一动也不动。 郑韧然向着执行军法的军士们大叫大嚷了起来:“还呆着干嘛?统统干掉!” “沐锦,你过河拆桥,利用完了我们,就想把我们赶尽杀绝,我们当真看错了人!”东南兵务使的文书官杜南被人摁在地上,昨天晚上就是他率先察觉了第一军取走了他们的三十面军旗,准备付之一炬,那会儿情况紧急,他没有时间向石剑反映,便率领着文书室的数十个文书官骑马冲进第一军,把被抢走的军旗抢了回来,向城外跑去。这会儿,他的面颊被人摁着贴在地面上,冷冰冰的,却依然还在大喊大叫。 郑韧然瞬间暴怒不已,飞起一脚,狠狠地踹在他的嘴上,鲜血狂涌而出,杜南一口鲜血,却依然在大嚷大叫。一个军士怒不可遏地叫嚣起来:“干掉他们!快点!” “你个混帐龟孙子!老子劈了你!”一个东南兵务使的军士冲突而出,一头淋漓的鲜血,向着郑韧然愤怒地冲突而来。 郑韧然大吃一惊,扭过脸看向沐锦,却只发现沐锦一脸风平浪静的模样,一只手指轻轻地在桌子上弹了一下。郑韧然心有灵犀,一下子就明白了沐锦的意思,暴跳而起,嚷嚷道:“东南兵务使已有叛逆之心!快,干掉他们!” 原来用刀鞘进攻的禁卫军听到命令,一下子抽出战刀,向东南兵务使的将士们疯狂地砍了过去。而执行军法的官军现在也操着大砍刀,走上了邢台,其中一个人走到杜南身前,神色一凛,挥刀便劈。 在外面傻傻地站着的第二军的将士们全都呆住了,他们哪里想到情况会变化得那么快?情势可真是急转直下啊,眼瞅着长刀就要劈下,忽然只听见门榬外面,一个清亮的女声猛然断喝:“干什么?!还不快快停手?!” 瞬间,声啸长空,一下子刺进了乱纷纷的人群里面。少女一身大服,打马如飞而来,一下子从马背上跳了下来,飞起一腿踢翻一个企图阻挡她的第一军将领,旋风一般冲进人群,大声嚷嚷道:“你们想干嘛?!” “大人!” “是大人!” “是大人来喽!” 东南兵务使的将士们连声高叫,一双双眼睛里瞬间燃烧起浓烈的希望之火。少女昂首挺胸地走到石剑身前,还没有等他开口,便重重地扇了他一个耳刮子,愤怒地咆哮了起来:“有你这样教导属下的样子吗?” 刹那间,所有人都呆住喽,石剑更是涨得满面通红,他身后的东南兵务使也仿佛一下子都成了木头人,不会动,不会说话,也不会思索了,第一军的官兵们也一齐傻在那儿,只听少女愤怒地咆哮了起来:“不错,我是让你们保护好番号和军旗,然而,我叫你们去攻击第一大营了吗?而现在,你们居然还放肆在殿下面前不知天高地厚地抖威风,你们又想干嘛?难道还想来一回哗变吗?” 说着话,少女一下子回过了头,向着沐锦说道:“殿下,今天的事情,本来是我的过失。那些军令可都是我亲自颁布的,石剑他们也只不过是听从我的命令行事而已,这段时间,我身染重病,卧床不起,对他们管教不严,所以,才弄出了这种事情,我愿意接受军法惩处!” 看到少女现身的那一刹那,沐锦的神色就慢慢地冷却了下来,仔细地瞅着她,一句话也没有说。 郑韧然轻轻地拧着眉头,轻轻地说道:“假如我没有记错的话,冷大人并不是东南兵务使的顶头上司吧,东南兵务使又凭什么要遵从大人的号令?” 少女听了他的话,不屑一顾地拧过脸去,拧着眉头,气势汹汹地瞪了一眼郑韧然,冷冷地说道:“你算什么人?我与殿下说话,哪里又有你信口雌黄的资格?” “这……” “阿冷……”沐锦神色冷郁,说道,“快点离开,回去休息。” “殿下,东南兵务使尽管有些没有规矩,有点胡作非为的迹象,也应该军法从事,可是,我当初作为剑岭城防的总统帅,扮演着第二军和东南兵务使全体将士的领导重任,现在东南兵务使犯下了错误,也算是我的过失,我请求殿下治理我疏于管教的过失,再有,看在东南兵务使在赤源渡城、剑岭城两座城池中功勋卓着的情分上面,给他们一点点颜色看看,意思意思就可以了,也当作惩戒,而至于东南兵务使所弄出的巨大损失,属下乐意全力担当。” 少女冲着沐锦抱了抱拳,静静地站在广场上,一眨不眨地看着沐锦,紧紧地拧着眉头,神情冷冽。 郑韧然咆哮了起来:“你还在说啥东南兵务使?早在三天以前,他们的番号就已经被取缔了,我们沐北的部队里面又哪里能够容忍叛逆者的战旗高高飘扬呢?” 少女淡淡地扭过了脸,愤怒不已地说道:“可真是胡说八道!东南兵务使回到沐北大军的怀抱,可是殿下一口许诺的,‘君子一言,快马一鞭’,更何况殿下可是咱们沐北新生政权的王,那自然是说得出,就做得到!过去的那些陈谷子烂芝麻的事,自然早就成为了过眼云烟,既往不咎喽,然而,你却依然口口声声地叫着左一个叛逆,右一个叛逆,难道是要把殿下置于言而无信的小人地步吗?出言不逊,用心险恶,我看你才更像是新罗派过来的间谍!” 郑韧然气得三尸神暴跳,无名火高窜,瞬间勃然大怒,说道:“你有能耐再说一下试试?!” 少女无比鄙夷地瞪了他一眼,大义凛然地说道:“部队番号可是军队至高无上的荣誉,比军士们的生命都还更珍贵!东南兵务使可是百年之前老沐王亲手组建的,历经岁月和战火的洗礼,又哪里能够随随便便废掉?!石统领带领着军队披肝沥胆,一路追随着殿下而来,不惧生死,从宁湟夜起义时开始,经历了一场又一场艰苦卓绝的血战,战功辉煌,赤源渡城一万军马打败二十万新罗大军,剑岭城头六千东南兵务使将士浴血死战,抵挡强大的‘新罗联军’的疯狂进攻,血透城墙,像这样赤胆忠心的精锐之师,又哪里能够取消他们的番号?焚毁他们无尚荣光的战旗?殿下日理万机,分心无术,想来一定是你们这些愚蠢的混蛋在中间挑拨离间,企图瓦解我沐北大军,可真是居心叵测,阴毒至极!” 郑韧然暴跳起来,一下子抽出腰间的长刀,愤怒地咆哮了起来:“你胡说八道!” 石剑等人看见了,立刻围了过来,血红着双眼,挡在少女前面,愤怒地斥责道:“你混蛋!有种上前试试,看我不活活掐死你?!” “都不要再说喽!” 沐锦慢慢地从虎皮交椅上站了起来,慢慢地抬脚向前走去,他所经过的地方,人们纷纷闪避到一旁。他总算来到了少女身边,隔得那般近,轻轻地点了点头,看着少女光鲜的衣着、柔嫩的面颊,以及明亮的眼睛,沉声问道:“是哪个让你过来的?” 少女轻轻地摆了摆手,说道:“没有什么人让属下过来,是属下自己过来的。” “你快回去休息吧,这儿的事与你没有干系。” “既然是沐北的事,那也就是我的事,我是沐北大军里的一份子,又曾经是东南兵务使的指挥官,自然应该理会下属所犯的错误。” 沐锦轻轻地拧了拧眉头,低低地说道:“阿冷,你晓不晓得你现在正在干嘛?” 少女垂着脸说道:“属下没有昏头胀脑,清醒得很。” “那你这是摆明了要与我针锋相对喽!” “殿下何出此言?属下只是觉得自己犯下了错误而已。” 广场上到处都是人,堆得密密麻麻的,一个个都敛声静气,静静地看着沐锦与少女。漫天大雪飞扬而下,天地间一派苍茫、肃杀之气。沐锦目光悠远,异常冷冽,似乎在竭力压制着心底的冲天怒火,他的身上折射而出令人不寒而栗的气息。过了好久好久,他忽然一下子扭过了脸来,一边迈步,一边沉声说道:“冷参谋因为身体染病,早已经不是东南兵务使的统帅喽,东南兵务使所犯下的过失和别人并没有什么关联,立刻处决人犯!” 99mk.cc。wap.99mk.cc 正文 第315章 死无葬身之地! “殿下!”少女听了沐锦的话,大吃一惊,一下子抬起了脸,眼眸清亮,大声叫嚷了起来。 “大人,不要再替我们费神喽,你快回去吧!”杜南一嘴血迹,但依然顽强不屈地抬起了面孔,大声说道。 别的军士也挺起脊梁,无比愤恨,又无比悲怆地说道:“大人!你不要理会我们喽,你快回去吧!” 少女却仿佛根本就没有听到他们的话似的,回身向前走了几步,说道:“殿下,请三思,他们尽管犯下了过失,但这并不至于让他们丢掉性命,他们从新罗帝都起就一直为你效忠,赤胆忠心,从无二志,天地可证!” 沐锦背对着她,听了她的话,慢慢地回过神来,语气很柔,用只有隔得很近的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鄙夷地说道:“阿冷,说句心理话,他们真地是为我尽忠吗?” 瞬间,少女就感觉到一阵晴天霹雳,轰得她头晕目眩,她感觉整个人似乎一下子变傻了,不敢相信地看着沐锦,仿佛不认识他似的。她好像想说点什么,却觉得那嘴好像一下子被人给堵住喽,想说点什么,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风那样冷冽,吹刮在面颊上仿佛是一把把冰冷的战刀似的。然而,她却一点感觉也没有,只是感觉整个人仿佛跌进了冰窖,冷得彻骨,冷得森寒。 漫天大雪纷纷扬扬而下,四下里静静的,静得只能听见风雪的尖啸声。不晓得过去了多久,只听见“砰”地一声炸响,少女一下子跪在地上,双眼血红,嗓音低沉地说道:“殿下,我情愿用性命来保证,东南兵务使的全体官兵可都是实心实意地为你尽忠,如果有一点点地反悔之意,我冷薰情愿吐血而亡,死无葬身之地!” “咦?”沐锦轻轻地开口说道,“你真地乐意用性命来作保证?” “是的。我乐意。” “可是,除了你,另外还有没有人乐意相信这群人呢?” 少女一下子抬起眼睛,看向四面八方,第一军的将领们全都冷漠地站在那儿,脸上没有一丁点情绪。这也完全正常,那些人全部都是沐锦的贴心将士。然而,当少女看向第二军时,那些本来曾经与东南兵务使的将士们一起浴血死战,保卫剑岭城池的官军却一下子变得软软弱弱、犹豫不决起来。他们垂着脸,躲躲闪闪着少女那一道道凛冽的,如刀似剑的目光,好像一下子把在生死存亡的紧急关头,拯救他们性命的人忘记到了九霄云外。 少女心里的情绪急剧地变化着,由满怀希望,到灰心失望,再到彻底绝望。长风冷冷地吹拂而过她瘦弱的身子。她静静地看着沐锦,静静地看着这个八年来与她并肩作战,不离不弃的男子,一字一顿地沉声说道:“我就乐意信任他们,我现在就拿我对殿下的赤胆忠心向天盟誓!” 说着话,她深深地一叩到地,长风吹卷而起他身上的大服,更加显示出她憔悴、纤瘦的身子。 “大人!” 高高的邢台上,有军士哭了起来,他们大声说道:“大人,快快起来呀,一个人做事,一个人承担,我们情愿为我们做出的事情承担责任!” 少女静静地站着,没有移动分毫,一个头叩在地上,声音慢慢地变得杂乱了起来,她却好像什么都没有听见似的,只是静静地等待着头顶上方的那个声音回应。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一声叹息响了起来,她被那一声叹息惊得瑟瑟发抖,好像认为自己已经大功告成喽,然而,就在下一瞬间,寒冷刺骨的嗓音一下子响了起来,沐锦沉声说道:“时辰到了,立刻行刑!” “唰!” 接着,空气中响起一声声沉重的闷响,那鬼头刀太锋利了,那些人甚至还根本来不及发出一声声惨烈的叫唤,那些被刀削平了的脖子,瞬间箭射而出淋漓的鲜血,溅洒在一片片冰天雪地里,仿佛是雪地上开出的一朵朵红艳艳的花朵。 时空仿佛一下子凝滞了下来,四下里那么安静,那么沉闷。少女的热血也好像猛然在血管里凝固了下来。她用手紧紧地抓着地上的残雪,那么冰寒刺骨,仿佛她的身子,仿佛她的血液,一下子失去了温度,四面八方的声音也一下子全部都听不见喽,只能听到长风卷集着雪花,那么冷冽,仿佛是怪兽一般,在雪野上疯狂地咆哮了起来。 “石剑身为东南兵务使的统帅,治军不严,那些军士跟着他不知尊卑,全部拉到外面去,每个人重打五十军棍,然后交给第一军暂时收押。” 沐锦的声音仿佛巨雷般,轰轰然响在头顶上空。整个广场静静的,静静的,静得一点声音也没有。第一军的将士们听到号令,立刻行动起来。 “大人!”石剑的声音从后面响起,他好像一下子跪了下去,嗓音很宁静,可那宁静的嗓音里却深藏着无法掩饰的伤悲。他沉痛地说道:“属下们给大人丢脸了,还请大人多多保重!” 脚步声越去越远,人群也慢慢地消散而去,也不晓得过去了多长时间,少女感觉腿都跪酸喽,跪胀了,跪木喽,连手脚也木木地无法动弹喽。然而,她还是保持着那样的跪姿,静静地跪在那儿。雪一点点地飘洒在她身上,慢慢地堆叠了一层又一层。 长筒军靴慢慢地走了过来,沐锦轻轻地伸出了手,轻轻地攀住了她的肩头,她却仿佛是一下子被冰水兜头浇了一下似的,又仿佛是受了惊吓的小鹿,一下子从雪地上弹跳而起,脚步不稳,几乎摔倒在地。 禁卫们静静地背对着他们,站得远远的。沐锦静静地站着,只是保持着那个搀扶她的姿势,难堪地伸出手去,远远地朝着她。 “阿冷!” 沐锦轻轻地呼唤着她,然而,她却好像听不到了似的,歪歪咧咧地回过头,牵过她的战马,翻身就骑上战马。 这一天是那么冰寒,少女陡然一下子想起了几天前,那会儿,自己还荒唐地认为沐北比伊科更加温暖,然而,这会儿,她却一下子察觉到沐北原来是那么寒冷,冷得让人心神发颤,冷得让人无所适从。 这个夜晚,少女的病情忽然一下子变得严重了起来,从马上摔了下去,被送回府里以后,碧玉急得嚎啕大哭,柳家的三个姐姐惊得六神无主,守候在她的床边,一遍遍地呼唤着她。混混沌沌中,少女睁开了迷蒙的睡眼,好想说自己还有很多大事要做,好想说自己并不会丢掉性命,然而,她一次次地张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午夜时分,少女醒转了过来,柳贝拉依然静静地陪在她身旁,看见她醒了过来,不禁掉下了泪来。服侍她吃过药后,已经到了三更天喽。柳贝拉告诉她,沐锦很早就回来了,一直静静地站在她门前,已经好几个时辰了。 “外面还刮着大风,飘着大雪呢。”柳贝拉低低地说道,用眼角的余光悄悄地看着少女。 少女静静地躺在那儿,那些逝去的一切仿佛是一场场迷离的梦幻似的,在朦朦胧胧的烟雾中,浮漾着虚无缥缈的光芒。在这八年的艰难岁月里,一切都浮漾成一场场虚无缥缈的梦景似的。现在她想,自己应该明了喽,哪里还会有什么抱怨与羞愤,剩下的只不过是森寒与灰心罢了。 沐锦说得很正确,那些东南兵务使的官军并非向他尽忠,而是向少女尽忠,可是她,却并没有能力护佑他们。 她是这支军队的“希望”和“救星”,她告诉他们,只要他们把新罗军队赶了出去,他们自然就会成为沐北的大英雄。然而,他们为了那么一个梦想,她的兵锋指向哪儿,他们就紧跟着打向哪儿,只为了护卫讨厌他们、憎恨他们的沐北山河,而与那数十倍于己的强大敌人抗衡! 可是现在,她的雕像位列沐北忠义堂,成了沐北大地妇孺皆知的大英雄,可是他们,最后自己却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被自己最爱的人干掉,而无能为力。 她到底干了啥?而那些年轻力壮、精力充沛的生命,又到底为自己换来了啥? 少女只感觉心中好像压着一块无比沉重的大石头,连那喉咙口也腥甜腥甜的。 “菲儿?菲儿?”柳贝拉紧紧地掰开她的手,手心里已然是刺目的血沫。 “贝拉姐,你先离开吧,我想好好地静一下。” 柳贝拉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离开了房间。房间里一下子变得寂静无声,烛光淡淡,烛影斜斜,可是,在窗户上面,却看不到一点点影子。 她心里很清楚,那个人依然还在那儿,假如她一直都不出去的话,他一定会一直都在这儿。他就是这般执拗的人,小时候与她一起练习武功,那么繁琐、复杂的功夫,他居然在一个月之内就学会了,不分白天黑夜地练习武功,连手脚都磨起了厚厚的茧皮,却依然还不想停息下来。 他的心中从来都盛放了太多太多繁琐的东东,她还一直都自以为是地认为自己对他什么都很了解,然而,这会儿,她情不自禁地慢慢地感到了一头雾水。 少女眼里的光芒慢慢地冷却了下来,猛然从床上跳了下来,只穿着一件薄薄的衣服,静静地站在那儿,情不自禁地做了个深呼吸。接着,又一下子奔到房间门口,一下子拉开大门,冲了出去,一下子扑到了那个温暖、踏实的怀抱里。 99mk.cc。wap.99mk.cc 正文 第316章 相隔天涯 一下子感触到了少女娇柔的身子传递过来的体温,沐锦一下子就呆住喽。她哪里会想到自己这么快就不生沐锦的气喽?又哪里会想到自己那么快就会出去?可是,那细细的手臂就那么抱着他,那小小的身子就那么依附着他,就那么依偎在他的怀里,他才一下子明白了过来,然后,更加使劲地用力抱着她。 “阿冷!”他低低地感叹了起来,“我让你难过喽。” 少女静静地依偎在他的怀抱里面,紧紧地抱着他,却一句话也没有说。沐锦低低地说道:“我并不是不相信你,也并不是不相信东南兵务使,他们现在还不到五千人,军队编制残缺不全,那番号被取消,也是在所难免。只是,他们太过于狂妄不羁,居然会进攻第一军大营,我如果不敢作出什么惩治,那咱沐北大军的军威又从何谈起?” 少女有些感伤地说道:“我知道,我全都知道,沐锦,是我让你难以决定的。” 沐锦轻轻地抬起她的下颌,瞅着她的眼睛,淡淡地说道:“没有什么,我只不过担心你难受,你能够出来与我会面,我自然就不会担心喽。” 少女眼睛红红的,嘟起嘴唇说道:“东南兵务使一次次地救我于危难,对我有厚恩,沐锦,我又于心何忍?!” 沐锦轻轻地拧着眉头,最后还是无可奈何地说道:“那行,我就饶恕石剑这一回,然而,假如他们再有违犯军规的事,我就不可能再饶恕他们喽。” 少女轻轻地点了点头,说道:“沐锦,谢谢你!” 长夜漫漫,长风呼啸,雪野苍茫,两个人在淡淡月光里深情相拥,隔得那么近,那么近,近得能感觉得到彼此的呼吸与心跳;可是,又仿佛离得那么远,那么远,仿佛相隔天涯。 沐锦走回房间后,少女也走回了自己的房间。她刚刚关上房门的一瞬间,神情就冷冽了下来,慢慢地向前走了两步,便一屁股坐在了床上。 对编制有意见?取缔部队番号?抢夺战旗?以下犯上? 沐锦,你为什么要这样地欺骗我? 对于热血军人而言,取缔部队番号,那可真地是奇耻大辱,无异于要了他们的性命!在沙场之上,纵然只是剩下了最后一个人,也要拼却性命,护卫战旗,只要战旗还在,部队就不会溃散。而至于补充兵员,健全编制,难道那也是十分复杂的事吗?第一军三十多万人马,杜南他们却只有三十多个文官,又怎么可能冲进第一军大营,抢夺回战旗,还能全身而退?而东南兵务使的将士要被斩头了,石剑他们自然会马上被掌控起来,又哪里会有机会冲进刑场,闹得个满城风雨?! 这分明就是一个事先布置好的“陷阱”。专门等待着石剑他们往里面跳呢,以便借此机会一网打尽,斩草除根…… 你还好意思说自己不嫉恨东南兵务使?依我看呀,你分明就是心怀戒备,不放心他们,毕竟他们曾经叛逆而出宁湟的事始终让你心存顾忌,担心有朝一日他们重蹈覆辙,让沐北蒙受损失……可是,你却当我是三岁小孩子,居然拿这种话来欺瞒我? 少女清秀的眸子里,眼泪不知不觉地流了下来,涌满了满脸。娴静的月色仿佛一条河,慢慢地流泻而来,映照得屋子里明晃晃的。她一动不动地坐在床上,心中一时五味杂陈,怎么样都解读不清,想不明白到底是什么地方出了差错。这会儿,一枚冷冰冰的玉牌一下子从床上跌落到地上,她拾起来,细细一瞅,居然是保佑她长生不老的祈福玉牌,想来是柳贝拉方才掉落在这里的。一想起先前年逐和碧玉拿过来的那尊长生牌位,少女一下子感觉到心尖发颤,发寒,仿佛一下子摔跌进了千年冰窟。 无论如何,东南兵务使的那些将士可算是没有了性命之忧。 她的脸上浮现了一缕缕苦涩的笑容,又哪里会想到,她居然会采用这种方式,来换得东南兵务使的平安无事?月光映照着她淌满泪水的苍白面颊,显得是那么的伤感。 沐锦,你还是原来的沐锦吗?沐锦,你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沐锦,你究竟为什么要这样? 少女伤感地趴在床头,禁不住泪如雨下…… 长风吹送,夜色凄寒,让人的呼吸也变得那么冰寒。 夜色已经十分深沉了,一只只夜鸟从头顶上飞速地飞了过去,它们的鸟嘴上还残留着一丝丝腐坏的朽肉气息,一阵阵清脆、嘹亮的马蹄声从冰层上踏越而过,“啪啪嗒嗒”地响着,仿佛是敲打在坚硬的树皮上。长风吹卷,从远处吹送而来,夹杂着干冷凛冽的气息,天气慢慢地变得更加寒冷了,长风仿佛是狂怒的雄狮,不知疲惫地咆哮着。少女静静地骑坐在马背上,微微地缩着脖子,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远方的灯火,却又并没有靠上前去。又不晓得过去了多长时间,队伍总算慢慢地停息了下来。少女翻身跳下战马,只觉得那脸上的肌肤仿佛都已经冰冻得僵僵的了。她轻轻地伸出双手,揉了揉面颊,从马背上取下行囊,抖开大大的包袱后,就忙不迭地捡拾柴禾,准备生火。 就在这会儿,就在附近那群军队里面,也升腾起了一道道烟雾。 沐锦军帐那沉甸甸的大帘子轻轻地动了动,阿起一身雪花地走进了军帐,只见一个青年将军正恭恭敬敬地站立在沐锦身旁,低低地说着什么情况,那副神情不禁一下子有点冷冽了起来。 沐锦淡淡地扫了他一眼,神色极为冷峻,看不出任何喜怒哀乐,只是风平浪静地听那个人在那儿念念叨叨,偶尔摆一摆手。阿起十分窘迫地站在那儿,脸色略略有点泛红。不短过去了多长时间,站在门口的他才淡淡地敲了敲门,朗声说道:“殿下,属下有要事晋见。” 沐锦好像到了这会儿才察觉到门口的阿起,他慢慢地抬起了目光,云淡风轻地瞅着他,接着面不改色地说道:“先到外面去等一下吧。” 阿起的面色却一下子涨得更加红通通的了,他有些恼怒地瞅着沐锦身边的那个人,只见那个人哈着腰,一副极其恭恭敬敬的样子,看见自己进来了,居然连眼皮也没有抬一下,不由怒火满腔。他粗声粗气地答应着,然后回头离开了军帐,那长筒军靴踩在地上,发出沉重的响声。 军帐外面,可真地是天寒地冻啊,狂风卷集着漫天大雪,飞扬而下,弥漫了天地,一束束火把在长风中“噼噼啪啪”地响着。阿起一动不动地站在军帐门口,两边的护卫看见他,也并没有说什么,只不过不冷不热地问了个好,便算是打过了招呼,他的心中瞬间漫溢而起一阵阵极不惬意的感觉,现在的禁卫军,他一个都不认得喽,而他这个禁卫队长,也几乎成了一个道具,放在那儿,似乎是可有可无的,并没有人怎么理会他。就这样在外面不晓得等待了多长时间,阿起被冻得身子发僵,不停地在原地跳来跳去,似乎很有点手足无措地徘徊着。忽然,那门帘又轻轻地晃了一下,年轻的军官一身藏青色笔挺军装,面相俊朗地从里面走了出来。 “呵!呸!” 阿起假意地清了清嗓子,接着,吐了一口浓痰在那个人脚下,不偏不倚,恰巧掉落在那个军官的鞋尖上。军官一下子站住了,慢慢地扭过了脸,不想正巧遇见阿起寻衅滋事的眼神,军官的脸上一点神情也没有,双眼犹如千丈深潭,深不可测。他淡淡地看了一眼阿起,接着便像什么事也没有似的,回过头,就走进了沉沉暗夜中。 “臭豆腐!软皮蛋!”阿起大声训斥起来,“怪不得在战场上要逃之夭夭啊?!” 长夜漫漫,一片黑漆漆的,一转眼就看不到那个人的影子喽,阿起耸了耸鼻子,对着那背影“呸!呸”两声,回头就走进了军帐。 沐锦正在灯下观察地图,听到他走进来的脚步声,也没有抬起眼睛,只是淡淡地问道:“有啥事吗?” 阿起稍稍地定了一下心神,立刻说道:“殿下,姑娘可还紧紧地跟在后面呢,瞧这天气,天寒地冻的,如果没有帐篷,那可如何度过如此寒冷的天气呢?” “你说啥呢?”沐锦好看的眉头慢慢地拧了起来,情不自禁地抬起了面颊,一双眼睛黑漆漆的,嗓音压得那么低,那么低,音调也拉得那么长,那么长,然而,却又清清楚楚地透露着点点怒意,慢慢地说道:“你不是说她都已经回去了呀?” 阿起轻轻地抠了抠脑袋,低低地说道:“是呀,我可是亲自看见姑娘回转马头,奔剑岭城而去,不想,到了夜里,她又悄悄地跟了过来。” “笨蛋!”沐锦一拳头砸在桌子上,怒不可遏地咆哮了起来,说道,“一群大男人,居然看个人都看不了,真是一帮饭桶!” 阿起十分懊恼地佝着脑袋,静静的,连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在心中嘀咕了起来,那可是你的心尖尖,是你的心肝宝贝,我们一群大男人,纵然察觉了,可谁又敢怎样对她动武呢?难道还敢把她五花大绑绑起来,再送回剑岭城吗?她信誓旦旦地说送一段路就回到剑岭城,可腿长在她身上,哪个又晓得她会悄悄地跟上来呢? 99mk.cc。wap.99mk.cc 正文 第316章 相隔天涯 一下子感触到了少女娇柔的身子传递过来的体温,沐锦一下子就呆住喽。她哪里会想到自己这么快就不生沐锦的气喽?又哪里会想到自己那么快就会出去?可是,那细细的手臂就那么抱着他,那小小的身子就那么依附着他,就那么依偎在他的怀里,他才一下子明白了过来,然后,更加使劲地用力抱着她。 “阿冷!”他低低地感叹了起来,“我让你难过喽。” 少女静静地依偎在他的怀抱里面,紧紧地抱着他,却一句话也没有说。沐锦低低地说道:“我并不是不相信你,也并不是不相信东南兵务使,他们现在还不到五千人,军队编制残缺不全,那番号被取消,也是在所难免。只是,他们太过于狂妄不羁,居然会进攻第一军大营,我如果不敢作出什么惩治,那咱沐北大军的军威又从何谈起?” 少女有些感伤地说道:“我知道,我全都知道,沐锦,是我让你难以决定的。” 沐锦轻轻地抬起她的下颌,瞅着她的眼睛,淡淡地说道:“没有什么,我只不过担心你难受,你能够出来与我会面,我自然就不会担心喽。” 少女眼睛红红的,嘟起嘴唇说道:“东南兵务使一次次地救我于危难,对我有厚恩,沐锦,我又于心何忍?!” 沐锦轻轻地拧着眉头,最后还是无可奈何地说道:“那行,我就饶恕石剑这一回,然而,假如他们再有违犯军规的事,我就不可能再饶恕他们喽。” 少女轻轻地点了点头,说道:“沐锦,谢谢你!” 长夜漫漫,长风呼啸,雪野苍茫,两个人在淡淡月光里深情相拥,隔得那么近,那么近,近得能感觉得到彼此的呼吸与心跳;可是,又仿佛离得那么远,那么远,仿佛相隔天涯。 沐锦走回房间后,少女也走回了自己的房间。她刚刚关上房门的一瞬间,神情就冷冽了下来,慢慢地向前走了两步,便一屁股坐在了床上。 对编制有意见?取缔部队番号?抢夺战旗?以下犯上? 沐锦,你为什么要这样地欺骗我? 对于热血军人而言,取缔部队番号,那可真地是奇耻大辱,无异于要了他们的性命!在沙场之上,纵然只是剩下了最后一个人,也要拼却性命,护卫战旗,只要战旗还在,部队就不会溃散。而至于补充兵员,健全编制,难道那也是十分复杂的事吗?第一军三十多万人马,杜南他们却只有三十多个文官,又怎么可能冲进第一军大营,抢夺回战旗,还能全身而退?而东南兵务使的将士要被斩头了,石剑他们自然会马上被掌控起来,又哪里会有机会冲进刑场,闹得个满城风雨?! 这分明就是一个事先布置好的“陷阱”。专门等待着石剑他们往里面跳呢,以便借此机会一网打尽,斩草除根…… 你还好意思说自己不嫉恨东南兵务使?依我看呀,你分明就是心怀戒备,不放心他们,毕竟他们曾经叛逆而出宁湟的事始终让你心存顾忌,担心有朝一日他们重蹈覆辙,让沐北蒙受损失……可是,你却当我是三岁小孩子,居然拿这种话来欺瞒我? 少女清秀的眸子里,眼泪不知不觉地流了下来,涌满了满脸。娴静的月色仿佛一条河,慢慢地流泻而来,映照得屋子里明晃晃的。她一动不动地坐在床上,心中一时五味杂陈,怎么样都解读不清,想不明白到底是什么地方出了差错。这会儿,一枚冷冰冰的玉牌一下子从床上跌落到地上,她拾起来,细细一瞅,居然是保佑她长生不老的祈福玉牌,想来是柳贝拉方才掉落在这里的。一想起先前年逐和碧玉拿过来的那尊长生牌位,少女一下子感觉到心尖发颤,发寒,仿佛一下子摔跌进了千年冰窟。 无论如何,东南兵务使的那些将士可算是没有了性命之忧。 她的脸上浮现了一缕缕苦涩的笑容,又哪里会想到,她居然会采用这种方式,来换得东南兵务使的平安无事?月光映照着她淌满泪水的苍白面颊,显得是那么的伤感。 沐锦,你还是原来的沐锦吗?沐锦,你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沐锦,你究竟为什么要这样? 少女伤感地趴在床头,禁不住泪如雨下…… 长风吹送,夜色凄寒,让人的呼吸也变得那么冰寒。 夜色已经十分深沉了,一只只夜鸟从头顶上飞速地飞了过去,它们的鸟嘴上还残留着一丝丝腐坏的朽肉气息,一阵阵清脆、嘹亮的马蹄声从冰层上踏越而过,“啪啪嗒嗒”地响着,仿佛是敲打在坚硬的树皮上。长风吹卷,从远处吹送而来,夹杂着干冷凛冽的气息,天气慢慢地变得更加寒冷了,长风仿佛是狂怒的雄狮,不知疲惫地咆哮着。少女静静地骑坐在马背上,微微地缩着脖子,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远方的灯火,却又并没有靠上前去。又不晓得过去了多长时间,队伍总算慢慢地停息了下来。少女翻身跳下战马,只觉得那脸上的肌肤仿佛都已经冰冻得僵僵的了。她轻轻地伸出双手,揉了揉面颊,从马背上取下行囊,抖开大大的包袱后,就忙不迭地捡拾柴禾,准备生火。 就在这会儿,就在附近那群军队里面,也升腾起了一道道烟雾。 沐锦军帐那沉甸甸的大帘子轻轻地动了动,阿起一身雪花地走进了军帐,只见一个青年将军正恭恭敬敬地站立在沐锦身旁,低低地说着什么情况,那副神情不禁一下子有点冷冽了起来。 沐锦淡淡地扫了他一眼,神色极为冷峻,看不出任何喜怒哀乐,只是风平浪静地听那个人在那儿念念叨叨,偶尔摆一摆手。阿起十分窘迫地站在那儿,脸色略略有点泛红。不短过去了多长时间,站在门口的他才淡淡地敲了敲门,朗声说道:“殿下,属下有要事晋见。” 沐锦好像到了这会儿才察觉到门口的阿起,他慢慢地抬起了目光,云淡风轻地瞅着他,接着面不改色地说道:“先到外面去等一下吧。” 阿起的面色却一下子涨得更加红通通的了,他有些恼怒地瞅着沐锦身边的那个人,只见那个人哈着腰,一副极其恭恭敬敬的样子,看见自己进来了,居然连眼皮也没有抬一下,不由怒火满腔。他粗声粗气地答应着,然后回头离开了军帐,那长筒军靴踩在地上,发出沉重的响声。 军帐外面,可真地是天寒地冻啊,狂风卷集着漫天大雪,飞扬而下,弥漫了天地,一束束火把在长风中“噼噼啪啪”地响着。阿起一动不动地站在军帐门口,两边的护卫看见他,也并没有说什么,只不过不冷不热地问了个好,便算是打过了招呼,他的心中瞬间漫溢而起一阵阵极不惬意的感觉,现在的禁卫军,他一个都不认得喽,而他这个禁卫队长,也几乎成了一个道具,放在那儿,似乎是可有可无的,并没有人怎么理会他。就这样在外面不晓得等待了多长时间,阿起被冻得身子发僵,不停地在原地跳来跳去,似乎很有点手足无措地徘徊着。忽然,那门帘又轻轻地晃了一下,年轻的军官一身藏青色笔挺军装,面相俊朗地从里面走了出来。 “呵!呸!” 阿起假意地清了清嗓子,接着,吐了一口浓痰在那个人脚下,不偏不倚,恰巧掉落在那个军官的鞋尖上。军官一下子站住了,慢慢地扭过了脸,不想正巧遇见阿起寻衅滋事的眼神,军官的脸上一点神情也没有,双眼犹如千丈深潭,深不可测。他淡淡地看了一眼阿起,接着便像什么事也没有似的,回过头,就走进了沉沉暗夜中。 “臭豆腐!软皮蛋!”阿起大声训斥起来,“怪不得在战场上要逃之夭夭啊?!” 长夜漫漫,一片黑漆漆的,一转眼就看不到那个人的影子喽,阿起耸了耸鼻子,对着那背影“呸!呸”两声,回头就走进了军帐。 沐锦正在灯下观察地图,听到他走进来的脚步声,也没有抬起眼睛,只是淡淡地问道:“有啥事吗?” 阿起稍稍地定了一下心神,立刻说道:“殿下,姑娘可还紧紧地跟在后面呢,瞧这天气,天寒地冻的,如果没有帐篷,那可如何度过如此寒冷的天气呢?” “你说啥呢?”沐锦好看的眉头慢慢地拧了起来,情不自禁地抬起了面颊,一双眼睛黑漆漆的,嗓音压得那么低,那么低,音调也拉得那么长,那么长,然而,却又清清楚楚地透露着点点怒意,慢慢地说道:“你不是说她都已经回去了呀?” 阿起轻轻地抠了抠脑袋,低低地说道:“是呀,我可是亲自看见姑娘回转马头,奔剑岭城而去,不想,到了夜里,她又悄悄地跟了过来。” “笨蛋!”沐锦一拳头砸在桌子上,怒不可遏地咆哮了起来,说道,“一群大男人,居然看个人都看不了,真是一帮饭桶!” 阿起十分懊恼地佝着脑袋,静静的,连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在心中嘀咕了起来,那可是你的心尖尖,是你的心肝宝贝,我们一群大男人,纵然察觉了,可谁又敢怎样对她动武呢?难道还敢把她五花大绑绑起来,再送回剑岭城吗?她信誓旦旦地说送一段路就回到剑岭城,可腿长在她身上,哪个又晓得她会悄悄地跟上来呢? 99mk.cc。wap.99mk.cc 正文 第317章 最最重要的人物! 沐锦回过头,拿起衣架上的大服,往身上一穿,就向外面走去。阿起见状,满面欣喜之色,立刻凑了过去,焦急地说道:“殿下,我把马匹可都为您准备好喽,咱们赶快前往吧,如果去得晚了,姑娘可就要喝西北风喽,卑职就说呢,殿下您哪里会不理会姑娘哟?咱们沐北您是一号人物,姑娘自然就是除您而外,最最重要的人物!八年来,您与姑娘在宁湟城患难与共,生死相扶,又怎么会是那些见利忘义的小人所能够比拟的呢?卑职就晓得,殿下您……” 可是,他的话还没有能够说完,忽然一下子察觉了后面的人居然还站在那儿,并没有走过来。他看见沐锦一动不动地站在大帐中央,那些明晃晃的火烛明亮地映照着他的面颊,他的面孔被光亮一照,闪烁着明明暗暗的光芒,隐隐约约有淡淡的光影在面颊上晃来晃去,仿佛隔了一层层朦朦胧胧的光雾似的。 “殿……殿下?” 阿起尝试着小心翼翼地呼唤道,沐锦静静地站在那儿,神色淡漠,一双眼睛好像是水面的浮萍,飘飘漾漾。最后,他轻轻地放下了正在系大服衣带的手,嗓音平淡地说道:“你带着三十个禁军侍卫,把她接过来吧。” “呀?”阿起呆呆地大张着嘴,问道,“殿下,您不亲自去了呀?” 沐锦静静的,没有说一句话,只是轻轻地扭过了头,脱下身上的大服,慢慢地走到书桌前面,看着桌上那张巨大的军事地图,静静的没有出声音。 沐锦高大的背影慢慢地隐没在明晃晃的灯火之间,清光冽冽,明亮得叫人难以直视。迷迷蒙蒙间,阿起蓦然感觉到自己似乎有点晕晕乎乎的,他静静地瞅着沐锦的身影,忽然一下子想起了好多年前在圣清宫里的景象,在那个清光四溢,阳光绚烂的早上,新罗的皇帝从宫殿楼宇中慢慢地走了出来,他静静地跪拜在地上,悄悄地抬起了眼睛,却几乎被金光闪闪的龙袍眩花了双眼。 “好的。卑职遵命!” 阿起轻轻地应答了一声,却在临离开前,听到沐锦的嗓音慢慢地传了过来:“今后没有得到传报,不要随随便便地走进军帐。” 年轻的沐北战士轻轻地点了点头,再也没有了当时的洒脱,而只是淡淡地说道:“好的,卑职听从吩咐。” 少女紧紧地跟随着阿起,赶回营帐,这会儿,沐锦已经睡下了。少女静静地看着沐锦已经熄灯的大帐,呆呆地发愣。年逐飞快地跑了过来,有些窘迫地说道:“殿下已经赶了一天路,可能现在早就十分疲乏喽。” “哦,”少女轻轻地点了点头,并没有什么异样的反应,只不过淡淡地说道,“那我就先回军帐喽。” 少女赶回军帐的时候,手脚都已经冻得冰冰凉了,甚至都有些僵僵的了,阿起带着人,十分热忱地为她送上热茶,军士们尽管好多都没有见过她,然而,却都听说过她的英雄事迹,因此,一个个却都在外边伸头缩脑,最后受到了阿起的责备,才慢慢地离开了。 没一会儿,军帐的帘子一晃,一个小脑袋便在外边一晃,走进了帐子,轻轻地笑着说道:“冷大人!” “沐安。”少女淡淡地吃了一惊,却见杜沐安身上那身小号军服还是挺合适的,没想到几天没有看到他,居然又长高了一点,当初剑岭战事一结束,她就病倒喽,一直都没有时间照顾上他,谁能想到,今天在这会儿又会面喽,于是立刻询问道,“你也跟来了吗?” “冷大人,我参军啦。” “你?参军?”少女微微一呆,问道,“你才多少岁?” “大人,可不要小看人哟,方才阿起将军可说喽,今后沐安可就是姑娘的勤务兵了,你不管有什么琐碎的活儿,都可以让我来做哟。” “勤务兵?这样是最好的,不管怎样,你小小年纪,就不用到战场上去拼杀喽。”少女淡淡地笑了笑,轻轻地拍了拍孩子的肩膀,说道,“去和阿起说一声,说我感激他的一片好意!” “阿起将军今晚不值夜,是肖大人值夜。” 少女微微地挑了挑眉头,心里寻思道,阿起可是沐锦的贴身护卫,向来是最最忠诚的护卫,如何会不值夜呢?于是带着疑惑问道:“肖大人?哪个肖大人?” “我也不太清楚。”沐安毕竟还是个孩子,略略拧了拧眉头,说道,“我就只晓得那个大人姓肖。” “嗯。”少女轻轻地点了点头,说道,“这夜有点晚了,你快回军帐歇息了吧。” 沐安响亮地应了一声,好像一副很高兴的模样,欢天喜地地就走了出去。少女看着他小小的身影,不禁有点心酸,如果是在21世纪,像他这么小的孩子,还在无忧无虑地读书哟,如果遇到了什么难过的事情,肯定就还在向爹娘诉说委屈呢,然而这会儿,他还那么小,却不得不担负起照顾妹妹的责任,过着这腥风血雨的苦涩日子。 少女就着热水,洗脸,先前水都还是那么烫烫的,可现在却都有点凉了。她费劲地脱下长筒军靴,一看,那双脚都有点红肿喽,青青紫紫的,一烤着火就涩涩地作疼、痒痒酥酥的。她情不自禁地做了个深呼吸,感觉那肚子似乎也有点空空荡荡的,于是吃了一点干粮,可又不想再吃喽。她静静地靠着舒适、暖和的锦被,一时有点发呆。 那天因为东南兵务使的事,到底还是在两个人心中留下了一些不太愉快的“小疙瘩”,虽然她表面上看起来那么风平浪静,好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似的,沐锦又极力地做出“亡羊补牢”的举动,可是,有些裂了缝的东西,就算是缝合好了,不管怎样看起来,都将不再是那么完美,就像那些疤痕,总会留下一些深深浅浅的痕迹。 就因为她的病,沐锦把部队的行军日程整整往后面推了三天,这三天来,通宵达旦地守护在病床前,替她端水,喂她吃饭,还有亲自动手,为她熬药,就像一个犯了大错的人似的,时时处处都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似乎真担心再惹得她生气、发怒,那些人看到沐锦那副模样,一个个也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可是,当少女提出来说要跟随着大军一起前往的时候,他还是一口回绝喽,那借口也是冠冕堂皇得紧,冠冕堂皇得令人几欲难以辩驳,然而,那些话听起来不晓得有多么为她考虑,是那么至情至理,然而,少女的大脑里还是一个劲地回想着沐锦当初的那句话:“如果他们今后再有违犯军法的地方,我就难以再饶恕他们喽,不然,沐北军法何在?” 这是一句忠告,然而,又为什么不可以说是一个危险的信息呢?少女为自己的这种想法感到十分内疚,也不晓得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少女对沐锦居然也如此充满了防备与戒心?只有那一天,沐锦对她依然是像过去那样亲密,亲密得让少女都一门心思地认为当初的那一切只不过是一场梦幻而已。可是,当沐北大军启程的那一天,她依然全身披挂地拦阻在城门前,半跪在地上,向沐锦请令随军出征时,沐锦却有些发怒了。 这还是沐锦初次对少女大发雷霆,不过,他却并不是毫无节制地破口大骂,而是静静地瞅着她,瞅了好久,好久,好像透过她纤瘦的身躯,一下子看到了太多太多他过去从来都没有能够看到的东西,最后,他只不过轻描淡写地反问了一句:“阿冷,你究竟在担心啥?”接着,在她还没有来得及作出回应以前,就踏马而去,看都没有看他一眼。 军士们把她给包围了起来,叫她立刻回去,她呆呆地看着沐锦离开时的冷冽背影,忽然感觉到心里一阵凄凉。他还有什么疑惑呢?他还有什么不清楚呢?他还有什么糊涂的呢?他的想法那么多,多如牛毛!他静静地问询她,问询她到底还在担心什么?可是,她不还是跟了上来吗?就像他所说的,她很担心,是呀,她担心他会找机会,找机会把东南兵务使全部杀掉!俗话说得好:“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这是存心找碴。而如果在战场上要消灭一支军队的话,那方法可真地是太多太多喽,随随便便找一个借口就可以“借刀杀人”,让他们在战场上白白丢了性命,那种手段,高明而又不露出一丁点痕迹。想想东南兵务使的将士们舍了性命,不顾一切地跟着自己,那自己可不能叫他们被沐锦的“小心思”给白白葬送喽,又哪里能够叫他们枉自丢掉了性命?! 也许是她自己想得太多喽,可是沐锦,你反正都明明白白地晓得我在担心什么,可是,又怎么会没有对我许下诺言呢?再有,你或许是没有那份胆量对我作出承诺,或许我所担心的那些事情,早就已经列入了你的计划日程吧?地上的火炭发出熊熊烈焰,这是特等炭料,只有一缕缕淡淡的青烟,若有若无,让屋子里的空气一下子变得干燥而温暖了起来。少女目不转睛地看着,一双眼睛慢慢地变得干涩、胀痛。她的病还没有好彻底,又在凛冽的寒风中奔波了一整天,疲惫仿佛是汹涌的浪潮般,狂啸而来,把她所有顽强的精气神都给吞没喽。少女穿上洁白的睡袍,缩在行军床上,吹灭了烛火,倒在床上,酣然入梦。 99mk.cc。wap.99mk.cc 正文 第317章 最最重要的人物! 沐锦回过头,拿起衣架上的大服,往身上一穿,就向外面走去。阿起见状,满面欣喜之色,立刻凑了过去,焦急地说道:“殿下,我把马匹可都为您准备好喽,咱们赶快前往吧,如果去得晚了,姑娘可就要喝西北风喽,卑职就说呢,殿下您哪里会不理会姑娘哟?咱们沐北您是一号人物,姑娘自然就是除您而外,最最重要的人物!八年来,您与姑娘在宁湟城患难与共,生死相扶,又怎么会是那些见利忘义的小人所能够比拟的呢?卑职就晓得,殿下您……” 可是,他的话还没有能够说完,忽然一下子察觉了后面的人居然还站在那儿,并没有走过来。他看见沐锦一动不动地站在大帐中央,那些明晃晃的火烛明亮地映照着他的面颊,他的面孔被光亮一照,闪烁着明明暗暗的光芒,隐隐约约有淡淡的光影在面颊上晃来晃去,仿佛隔了一层层朦朦胧胧的光雾似的。 “殿……殿下?” 阿起尝试着小心翼翼地呼唤道,沐锦静静地站在那儿,神色淡漠,一双眼睛好像是水面的浮萍,飘飘漾漾。最后,他轻轻地放下了正在系大服衣带的手,嗓音平淡地说道:“你带着三十个禁军侍卫,把她接过来吧。” “呀?”阿起呆呆地大张着嘴,问道,“殿下,您不亲自去了呀?” 沐锦静静的,没有说一句话,只是轻轻地扭过了头,脱下身上的大服,慢慢地走到书桌前面,看着桌上那张巨大的军事地图,静静的没有出声音。 沐锦高大的背影慢慢地隐没在明晃晃的灯火之间,清光冽冽,明亮得叫人难以直视。迷迷蒙蒙间,阿起蓦然感觉到自己似乎有点晕晕乎乎的,他静静地瞅着沐锦的身影,忽然一下子想起了好多年前在圣清宫里的景象,在那个清光四溢,阳光绚烂的早上,新罗的皇帝从宫殿楼宇中慢慢地走了出来,他静静地跪拜在地上,悄悄地抬起了眼睛,却几乎被金光闪闪的龙袍眩花了双眼。 “好的。卑职遵命!” 阿起轻轻地应答了一声,却在临离开前,听到沐锦的嗓音慢慢地传了过来:“今后没有得到传报,不要随随便便地走进军帐。” 年轻的沐北战士轻轻地点了点头,再也没有了当时的洒脱,而只是淡淡地说道:“好的,卑职听从吩咐。” 少女紧紧地跟随着阿起,赶回营帐,这会儿,沐锦已经睡下了。少女静静地看着沐锦已经熄灯的大帐,呆呆地发愣。年逐飞快地跑了过来,有些窘迫地说道:“殿下已经赶了一天路,可能现在早就十分疲乏喽。” “哦,”少女轻轻地点了点头,并没有什么异样的反应,只不过淡淡地说道,“那我就先回军帐喽。” 少女赶回军帐的时候,手脚都已经冻得冰冰凉了,甚至都有些僵僵的了,阿起带着人,十分热忱地为她送上热茶,军士们尽管好多都没有见过她,然而,却都听说过她的英雄事迹,因此,一个个却都在外边伸头缩脑,最后受到了阿起的责备,才慢慢地离开了。 没一会儿,军帐的帘子一晃,一个小脑袋便在外边一晃,走进了帐子,轻轻地笑着说道:“冷大人!” “沐安。”少女淡淡地吃了一惊,却见杜沐安身上那身小号军服还是挺合适的,没想到几天没有看到他,居然又长高了一点,当初剑岭战事一结束,她就病倒喽,一直都没有时间照顾上他,谁能想到,今天在这会儿又会面喽,于是立刻询问道,“你也跟来了吗?” “冷大人,我参军啦。” “你?参军?”少女微微一呆,问道,“你才多少岁?” “大人,可不要小看人哟,方才阿起将军可说喽,今后沐安可就是姑娘的勤务兵了,你不管有什么琐碎的活儿,都可以让我来做哟。” “勤务兵?这样是最好的,不管怎样,你小小年纪,就不用到战场上去拼杀喽。”少女淡淡地笑了笑,轻轻地拍了拍孩子的肩膀,说道,“去和阿起说一声,说我感激他的一片好意!” “阿起将军今晚不值夜,是肖大人值夜。” 少女微微地挑了挑眉头,心里寻思道,阿起可是沐锦的贴身护卫,向来是最最忠诚的护卫,如何会不值夜呢?于是带着疑惑问道:“肖大人?哪个肖大人?” “我也不太清楚。”沐安毕竟还是个孩子,略略拧了拧眉头,说道,“我就只晓得那个大人姓肖。” “嗯。”少女轻轻地点了点头,说道,“这夜有点晚了,你快回军帐歇息了吧。” 沐安响亮地应了一声,好像一副很高兴的模样,欢天喜地地就走了出去。少女看着他小小的身影,不禁有点心酸,如果是在21世纪,像他这么小的孩子,还在无忧无虑地读书哟,如果遇到了什么难过的事情,肯定就还在向爹娘诉说委屈呢,然而这会儿,他还那么小,却不得不担负起照顾妹妹的责任,过着这腥风血雨的苦涩日子。 少女就着热水,洗脸,先前水都还是那么烫烫的,可现在却都有点凉了。她费劲地脱下长筒军靴,一看,那双脚都有点红肿喽,青青紫紫的,一烤着火就涩涩地作疼、痒痒酥酥的。她情不自禁地做了个深呼吸,感觉那肚子似乎也有点空空荡荡的,于是吃了一点干粮,可又不想再吃喽。她静静地靠着舒适、暖和的锦被,一时有点发呆。 那天因为东南兵务使的事,到底还是在两个人心中留下了一些不太愉快的“小疙瘩”,虽然她表面上看起来那么风平浪静,好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似的,沐锦又极力地做出“亡羊补牢”的举动,可是,有些裂了缝的东西,就算是缝合好了,不管怎样看起来,都将不再是那么完美,就像那些疤痕,总会留下一些深深浅浅的痕迹。 就因为她的病,沐锦把部队的行军日程整整往后面推了三天,这三天来,通宵达旦地守护在病床前,替她端水,喂她吃饭,还有亲自动手,为她熬药,就像一个犯了大错的人似的,时时处处都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似乎真担心再惹得她生气、发怒,那些人看到沐锦那副模样,一个个也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可是,当少女提出来说要跟随着大军一起前往的时候,他还是一口回绝喽,那借口也是冠冕堂皇得紧,冠冕堂皇得令人几欲难以辩驳,然而,那些话听起来不晓得有多么为她考虑,是那么至情至理,然而,少女的大脑里还是一个劲地回想着沐锦当初的那句话:“如果他们今后再有违犯军法的地方,我就难以再饶恕他们喽,不然,沐北军法何在?” 这是一句忠告,然而,又为什么不可以说是一个危险的信息呢?少女为自己的这种想法感到十分内疚,也不晓得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少女对沐锦居然也如此充满了防备与戒心?只有那一天,沐锦对她依然是像过去那样亲密,亲密得让少女都一门心思地认为当初的那一切只不过是一场梦幻而已。可是,当沐北大军启程的那一天,她依然全身披挂地拦阻在城门前,半跪在地上,向沐锦请令随军出征时,沐锦却有些发怒了。 这还是沐锦初次对少女大发雷霆,不过,他却并不是毫无节制地破口大骂,而是静静地瞅着她,瞅了好久,好久,好像透过她纤瘦的身躯,一下子看到了太多太多他过去从来都没有能够看到的东西,最后,他只不过轻描淡写地反问了一句:“阿冷,你究竟在担心啥?”接着,在她还没有来得及作出回应以前,就踏马而去,看都没有看他一眼。 军士们把她给包围了起来,叫她立刻回去,她呆呆地看着沐锦离开时的冷冽背影,忽然感觉到心里一阵凄凉。他还有什么疑惑呢?他还有什么不清楚呢?他还有什么糊涂的呢?他的想法那么多,多如牛毛!他静静地问询她,问询她到底还在担心什么?可是,她不还是跟了上来吗?就像他所说的,她很担心,是呀,她担心他会找机会,找机会把东南兵务使全部杀掉!俗话说得好:“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这是存心找碴。而如果在战场上要消灭一支军队的话,那方法可真地是太多太多喽,随随便便找一个借口就可以“借刀杀人”,让他们在战场上白白丢了性命,那种手段,高明而又不露出一丁点痕迹。想想东南兵务使的将士们舍了性命,不顾一切地跟着自己,那自己可不能叫他们被沐锦的“小心思”给白白葬送喽,又哪里能够叫他们枉自丢掉了性命?! 也许是她自己想得太多喽,可是沐锦,你反正都明明白白地晓得我在担心什么,可是,又怎么会没有对我许下诺言呢?再有,你或许是没有那份胆量对我作出承诺,或许我所担心的那些事情,早就已经列入了你的计划日程吧?地上的火炭发出熊熊烈焰,这是特等炭料,只有一缕缕淡淡的青烟,若有若无,让屋子里的空气一下子变得干燥而温暖了起来。少女目不转睛地看着,一双眼睛慢慢地变得干涩、胀痛。她的病还没有好彻底,又在凛冽的寒风中奔波了一整天,疲惫仿佛是汹涌的浪潮般,狂啸而来,把她所有顽强的精气神都给吞没喽。少女穿上洁白的睡袍,缩在行军床上,吹灭了烛火,倒在床上,酣然入梦。 99mk.cc。wap.99mk.cc 正文 第318章 一起出征 外面的月光明亮、耀眼,拂照着一地冰雪,晶亮、耀眼。军帐里一片黑漆漆的,长风在外面疯狂地尖啸着,旷野里空空荡荡的,夜空里不时传过来一阵阵夜鸟的叫声,凛冽地在夜空里扑打着巨大的翅膀,盘桓而过。也不晓得过去了多长时间,少女感觉脚上一下子有一种凉幽幽的感觉,少女没有睁开眼睛,轻轻地拧了拧眉头,接着就仿佛是被“电”了一下似的,她惊得坐起了身子,断然斥道:“哪个人?” 暗夜里,一个修长的身影坐在床榻前的地上,男子一身松软的麻布衣服,借着淡淡的光亮,依稀还能够辨别出他的相貌面目。她静静地坐在那儿,一只手轻轻地揉着她冻裂了的伤脚,一只碗放在床头上,有浓浓的药汁香味从里面飘散了出来。 “你醒啦?” 沐锦淡淡地问候了一句,接着,站了起来,走到烛案旁边,点亮了烛火。火光朦朦胧胧,映照着他的面颊,映衬出娴静而清冽的气质。他又坐在了床榻边上,伸出长长的手指,蘸着药水,仔细地涂抹在她的冻疮上,手指温暖、柔和,仿佛是阳春三月的阵阵清风,温柔地拂过她的脚掌与脚尖。沐锦静静地低着头,没有抬起脸来,眼里就像贮藏着淡淡柔波,风平浪静地说道:“你的冻伤脚每天都需要涂药,在军队里不像在府宅里,每天都有丫鬟小心翼翼地服侍着,这儿人多事杂,你不要一忙碌起来,就忽略了自己的身子,自己要仔细照顾好自己,不要遗忘了自己的身子。” 那药凉幽幽的,涂抹在上面格外惬意。少女的脚掌玲珑如玉,还露出上面一截玉藕般的小腿,沐锦一只手给她涂抹药膏,另一只手轻轻地抓着她的脚踝,嗓音温柔如水,就像一阵阵和煦的春风,无声无息地从两个人之间吹拂而过,让那些难堪与窘迫一下子都慢慢地变得淡了下去。 “哦,我晓得喽。”少女轻轻地点了点头,轻轻地咬着嘴唇,却不晓得应该说点什么才好。她回想起了在宁湟城里的那些岁月,一到了冬天,她的脚就会冻裂,红肿一片,还会溃烂,流出脓汁,最严重的时候,弄得她几乎没有办法站立起来,更不要说行动喽。而那段日子,刚开始的时候,他们还没有疗伤的药,沐锦就用酒给她揉搓,看见她疼痛得龇牙咧嘴的模样,就开玩笑似的说,得先把她给弄醉了,那样大脑神经麻木了,也就不晓得疼痛喽。那会儿的沐锦眼里亮亮的,那么明澈,仿佛有千万颗星星在他的眼里融化开来,闪耀着那么明媚的光辉,然而现在,每到夜深人静的时分,她进入梦乡之后,依然还是能够梦到他那会儿的模样,那么明澈,明澈到连现在的他是什么模样,似乎都已经快要搞忘喽。 “没事,好好地歇着吧。”涂抹完毕药膏,沐锦静静地站了起来,端着药碗说道,“我先回去喽。” “沐锦!” 沐锦刚刚回过身子,就察觉自己的衣角被一只莹白如玉的小手给抓住喽,那只手那么白,那么纤细,又那么瘦弱,几乎不盈一握。听到少女的嗓音,沐锦的心几乎都要碎裂开喽,他一下子就软下了心来,扭过脸,静静地瞅着少女,柔柔地问道:“还有什么事吗?” “你是不是还在和我赌气呀?” 沐锦静静地看着她,嗓音很柔和地反问了一句:“你看我的模样,我会不会赌气呀?” 少女情不自禁感到呼吸有些沉重,大脑里面也仿佛堆满了浆糊,黏黏糊糊的。她紧紧地咬了咬唇角,接着淡淡地说道:“我不晓得。” 军帐里面的氛围一下子就冷却了下来,仿佛一下子从温暖的春天,走进了寒冷的冬天。两个人都静静的,一声不吭,军帐里处处流窜着非常难堪、窘迫的气息。沐锦高大的身子静静地站立着,长发黑油油的,在烛火里闪着亮光,一双眼睛就像珍奇的宝石般,淡淡地凝望着她。少女面容疲惫,慢慢地抬起了眼睛,看着沐锦的目光,牵了牵他的衣衫,就像一个被大人拒绝带着去赶集的小孩子般,撒起娇来:“你同意我和你一起出征吧,好不好?” 沐锦静静地站了好长时间,一句话也没有说,他瞅着少女苍白、纤瘦的面颊,一下子仿佛想起了很多往事,一幕一幕,放电影一般,从脑海里飞掠而过,让他没有办法感受到最真实的自己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是的,沐北新生政权异军突起,一切都是那么出人意料,令天下人无比震惊,更令他们刮目相看,而现在这种情势,百生凋敝,万象待新,偏偏在这个最应该休养生息的时候却又遭遇到了重重战火,仿佛是在狂风大雪里艰辛跋涉,每一步,可都是那般艰辛。他拧着眉头,静静地想着自己以后的部署与宏伟蓝图,一点一点地想着,一点一点地判别着,最后,他还是张开了嘴说道:“阿冷,你晓不晓得沐北现在最严重的后顾之忧是什么吗?” 少女静静地抬起了眼睛,却没有发话,可是,她也很明了,现在又哪里用得着她来回答呢?很快,沐锦又开口说道:“势力纷争,各据一方,顺昌势力错综复杂,部队政令不畅,人们都有自己尽忠的的统帅,这些,可都是沐北最最厉害的创伤。” 沐锦伸出大手,为少女把凌乱的长发抚顺,说道:“这些,可全部都是需要整治与梳理的,虽然夹杂着浓浓的杀气,然而,这也是不可避免的,一个新生政权,要想在扑朔迷离的局势里站住脚,就不得不走这一步路,根本就没有是与非的说法,而只是情势所迫,有些时候,我不得不这样做,我只是不乐意看到你置身其间,你明不明白呀?” 少女轻轻地点了点头,说道:“这些道理,我哪里会不明了呢?沐锦,我不是为了什么兵权的事,我就是想留在你身边。” 听了少女这番话,沐锦情不自禁微微一呆,他以为少女追赶而来,一定是想分一杯羹,抢夺那东南兵务使的指挥权,一时之间竟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意味,似乎有点搞不明白她的想法,心中不禁慢慢地浮起了一缕缕暖意洋洋的情愫,郑重地点了点头,无限温柔地说道:“没啥。” 沐锦轻轻地放下了她的手,准备回军帐。他的身子尽管高大,可是,却那么瘦,很久以来,他一直为着各种各样的事情经营、谋划着,从来都没有能够好好地休整一下,少女的心里情不自禁微微一颤,心中陡然涌起酸酸涩涩的情愫,紧紧地咬着嘴唇说道:“沐锦,你相不相信我呀?” 沐锦的脚步一滞,可是却并没有回过头来。他的嗓音仿佛是那温柔的细风,轻柔地响了起来。 “阿冷,我一直都没有疑心过你,我只不过是想着在大乱来袭时,如何护卫着你,让你避开那些急流恶浪,就这么简单罢喽。” 军帐的帘子轻轻地随风摆动了起来,高大的身影一闪,就不见喽。少女静静地坐在床榻上,一下子再也没有了疲惫之态。 军帐外面的更鼓声清脆地响了起来,一切可都是那般安宁而祥和,她一下子回想起了多年以前的那些情景,他们许诺对方,没有什么话不可以告诉对方,没有什么事情不可以让对方知道,一直都要向对方敞开那扇心灵的大门,一直不要心存任何隐瞒,不要叫冷漠与疑虑存在两个人之间……然而,那些美好的想法也终究只不过是美好的想法而已,在这个世界上还会有太多太多的事情,是无论如何都没有办法告诉别人的,特别是你心爱的人。是的,她是不应该怀疑他的,少女淡淡地咬着双唇,心里寻思道,如果自己不相信她,那么,还能够相信哪一个人呢? 她竭力地劝说着自己,接着,再次躺在床上,可就在闭上眼睛时,她仿佛又迷迷蒙蒙地看到了广场上的那一幕,刀光闪闪,人头落地,鲜血喷洒…… 连着行了八天军,才来到了位于哲省内的林绿河,大本营依山而建,集结军队二十万,远远地望过去,刀剑漫天,战甲蔽地。 少女放弃东南兵务使的指挥权,也是有她自己的思虑的,剑岭一战以后,她在沐北的威望几乎盖过了沐锦,部队里面对她也是一片赞美之声,另外,她跟随沐锦多年,人们都把她当作了除了沐锦之外,沐北最最重要的风云人物。而东南兵务使,当年却是直接导致沐忠义兵败的叛乱之军,沐北人民对他们的感情也是极其难以揣测的,不但有多年以来的愤恨,也有对他们保卫沐北的感谢,可是,像这样的情绪,却是极其容易受那些别有用心的人利用的。 东南兵务使对少女的赤胆忠心可是天下人都很明白的事情,如果她接着带领这支队伍,那么,沐锦就会失去对东南兵务使的指挥权,那么,这支队伍自然也就成为了她个人名副其实的私人军团,像这样的事,哪个一国之君又能够允许呢?因此,无论如何,她都一定要退出东南兵务使,不再做他们的头领,而与沐锦站在一起。那样,如果有了什么事情,她也就是一个“中间人物”,不管是对东南兵务使,还是对她本人,都是有益无害的。 99mk.cc。wap.99mk.cc 正文 第318章 一起出征 外面的月光明亮、耀眼,拂照着一地冰雪,晶亮、耀眼。军帐里一片黑漆漆的,长风在外面疯狂地尖啸着,旷野里空空荡荡的,夜空里不时传过来一阵阵夜鸟的叫声,凛冽地在夜空里扑打着巨大的翅膀,盘桓而过。也不晓得过去了多长时间,少女感觉脚上一下子有一种凉幽幽的感觉,少女没有睁开眼睛,轻轻地拧了拧眉头,接着就仿佛是被“电”了一下似的,她惊得坐起了身子,断然斥道:“哪个人?” 暗夜里,一个修长的身影坐在床榻前的地上,男子一身松软的麻布衣服,借着淡淡的光亮,依稀还能够辨别出他的相貌面目。她静静地坐在那儿,一只手轻轻地揉着她冻裂了的伤脚,一只碗放在床头上,有浓浓的药汁香味从里面飘散了出来。 “你醒啦?” 沐锦淡淡地问候了一句,接着,站了起来,走到烛案旁边,点亮了烛火。火光朦朦胧胧,映照着他的面颊,映衬出娴静而清冽的气质。他又坐在了床榻边上,伸出长长的手指,蘸着药水,仔细地涂抹在她的冻疮上,手指温暖、柔和,仿佛是阳春三月的阵阵清风,温柔地拂过她的脚掌与脚尖。沐锦静静地低着头,没有抬起脸来,眼里就像贮藏着淡淡柔波,风平浪静地说道:“你的冻伤脚每天都需要涂药,在军队里不像在府宅里,每天都有丫鬟小心翼翼地服侍着,这儿人多事杂,你不要一忙碌起来,就忽略了自己的身子,自己要仔细照顾好自己,不要遗忘了自己的身子。” 那药凉幽幽的,涂抹在上面格外惬意。少女的脚掌玲珑如玉,还露出上面一截玉藕般的小腿,沐锦一只手给她涂抹药膏,另一只手轻轻地抓着她的脚踝,嗓音温柔如水,就像一阵阵和煦的春风,无声无息地从两个人之间吹拂而过,让那些难堪与窘迫一下子都慢慢地变得淡了下去。 “哦,我晓得喽。”少女轻轻地点了点头,轻轻地咬着嘴唇,却不晓得应该说点什么才好。她回想起了在宁湟城里的那些岁月,一到了冬天,她的脚就会冻裂,红肿一片,还会溃烂,流出脓汁,最严重的时候,弄得她几乎没有办法站立起来,更不要说行动喽。而那段日子,刚开始的时候,他们还没有疗伤的药,沐锦就用酒给她揉搓,看见她疼痛得龇牙咧嘴的模样,就开玩笑似的说,得先把她给弄醉了,那样大脑神经麻木了,也就不晓得疼痛喽。那会儿的沐锦眼里亮亮的,那么明澈,仿佛有千万颗星星在他的眼里融化开来,闪耀着那么明媚的光辉,然而现在,每到夜深人静的时分,她进入梦乡之后,依然还是能够梦到他那会儿的模样,那么明澈,明澈到连现在的他是什么模样,似乎都已经快要搞忘喽。 “没事,好好地歇着吧。”涂抹完毕药膏,沐锦静静地站了起来,端着药碗说道,“我先回去喽。” “沐锦!” 沐锦刚刚回过身子,就察觉自己的衣角被一只莹白如玉的小手给抓住喽,那只手那么白,那么纤细,又那么瘦弱,几乎不盈一握。听到少女的嗓音,沐锦的心几乎都要碎裂开喽,他一下子就软下了心来,扭过脸,静静地瞅着少女,柔柔地问道:“还有什么事吗?” “你是不是还在和我赌气呀?” 沐锦静静地看着她,嗓音很柔和地反问了一句:“你看我的模样,我会不会赌气呀?” 少女情不自禁感到呼吸有些沉重,大脑里面也仿佛堆满了浆糊,黏黏糊糊的。她紧紧地咬了咬唇角,接着淡淡地说道:“我不晓得。” 军帐里面的氛围一下子就冷却了下来,仿佛一下子从温暖的春天,走进了寒冷的冬天。两个人都静静的,一声不吭,军帐里处处流窜着非常难堪、窘迫的气息。沐锦高大的身子静静地站立着,长发黑油油的,在烛火里闪着亮光,一双眼睛就像珍奇的宝石般,淡淡地凝望着她。少女面容疲惫,慢慢地抬起了眼睛,看着沐锦的目光,牵了牵他的衣衫,就像一个被大人拒绝带着去赶集的小孩子般,撒起娇来:“你同意我和你一起出征吧,好不好?” 沐锦静静地站了好长时间,一句话也没有说,他瞅着少女苍白、纤瘦的面颊,一下子仿佛想起了很多往事,一幕一幕,放电影一般,从脑海里飞掠而过,让他没有办法感受到最真实的自己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是的,沐北新生政权异军突起,一切都是那么出人意料,令天下人无比震惊,更令他们刮目相看,而现在这种情势,百生凋敝,万象待新,偏偏在这个最应该休养生息的时候却又遭遇到了重重战火,仿佛是在狂风大雪里艰辛跋涉,每一步,可都是那般艰辛。他拧着眉头,静静地想着自己以后的部署与宏伟蓝图,一点一点地想着,一点一点地判别着,最后,他还是张开了嘴说道:“阿冷,你晓不晓得沐北现在最严重的后顾之忧是什么吗?” 少女静静地抬起了眼睛,却没有发话,可是,她也很明了,现在又哪里用得着她来回答呢?很快,沐锦又开口说道:“势力纷争,各据一方,顺昌势力错综复杂,部队政令不畅,人们都有自己尽忠的的统帅,这些,可都是沐北最最厉害的创伤。” 沐锦伸出大手,为少女把凌乱的长发抚顺,说道:“这些,可全部都是需要整治与梳理的,虽然夹杂着浓浓的杀气,然而,这也是不可避免的,一个新生政权,要想在扑朔迷离的局势里站住脚,就不得不走这一步路,根本就没有是与非的说法,而只是情势所迫,有些时候,我不得不这样做,我只是不乐意看到你置身其间,你明不明白呀?” 少女轻轻地点了点头,说道:“这些道理,我哪里会不明了呢?沐锦,我不是为了什么兵权的事,我就是想留在你身边。” 听了少女这番话,沐锦情不自禁微微一呆,他以为少女追赶而来,一定是想分一杯羹,抢夺那东南兵务使的指挥权,一时之间竟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意味,似乎有点搞不明白她的想法,心中不禁慢慢地浮起了一缕缕暖意洋洋的情愫,郑重地点了点头,无限温柔地说道:“没啥。” 沐锦轻轻地放下了她的手,准备回军帐。他的身子尽管高大,可是,却那么瘦,很久以来,他一直为着各种各样的事情经营、谋划着,从来都没有能够好好地休整一下,少女的心里情不自禁微微一颤,心中陡然涌起酸酸涩涩的情愫,紧紧地咬着嘴唇说道:“沐锦,你相不相信我呀?” 沐锦的脚步一滞,可是却并没有回过头来。他的嗓音仿佛是那温柔的细风,轻柔地响了起来。 “阿冷,我一直都没有疑心过你,我只不过是想着在大乱来袭时,如何护卫着你,让你避开那些急流恶浪,就这么简单罢喽。” 军帐的帘子轻轻地随风摆动了起来,高大的身影一闪,就不见喽。少女静静地坐在床榻上,一下子再也没有了疲惫之态。 军帐外面的更鼓声清脆地响了起来,一切可都是那般安宁而祥和,她一下子回想起了多年以前的那些情景,他们许诺对方,没有什么话不可以告诉对方,没有什么事情不可以让对方知道,一直都要向对方敞开那扇心灵的大门,一直不要心存任何隐瞒,不要叫冷漠与疑虑存在两个人之间……然而,那些美好的想法也终究只不过是美好的想法而已,在这个世界上还会有太多太多的事情,是无论如何都没有办法告诉别人的,特别是你心爱的人。是的,她是不应该怀疑他的,少女淡淡地咬着双唇,心里寻思道,如果自己不相信她,那么,还能够相信哪一个人呢? 她竭力地劝说着自己,接着,再次躺在床上,可就在闭上眼睛时,她仿佛又迷迷蒙蒙地看到了广场上的那一幕,刀光闪闪,人头落地,鲜血喷洒…… 连着行了八天军,才来到了位于哲省内的林绿河,大本营依山而建,集结军队二十万,远远地望过去,刀剑漫天,战甲蔽地。 少女放弃东南兵务使的指挥权,也是有她自己的思虑的,剑岭一战以后,她在沐北的威望几乎盖过了沐锦,部队里面对她也是一片赞美之声,另外,她跟随沐锦多年,人们都把她当作了除了沐锦之外,沐北最最重要的风云人物。而东南兵务使,当年却是直接导致沐忠义兵败的叛乱之军,沐北人民对他们的感情也是极其难以揣测的,不但有多年以来的愤恨,也有对他们保卫沐北的感谢,可是,像这样的情绪,却是极其容易受那些别有用心的人利用的。 东南兵务使对少女的赤胆忠心可是天下人都很明白的事情,如果她接着带领这支队伍,那么,沐锦就会失去对东南兵务使的指挥权,那么,这支队伍自然也就成为了她个人名副其实的私人军团,像这样的事,哪个一国之君又能够允许呢?因此,无论如何,她都一定要退出东南兵务使,不再做他们的头领,而与沐锦站在一起。那样,如果有了什么事情,她也就是一个“中间人物”,不管是对东南兵务使,还是对她本人,都是有益无害的。 99mk.cc。wap.99mk.cc 正文 第319章 别来无恙啊? 她的心思自然是很稳妥的,可是,当得知东南兵务使的新任长官是谁的时候,她却一下子呆住了,少女情不自禁地紧紧地拧着眉头,眼神凛冽,一身军服的年轻将领彬彬有礼,满面春风地瞅着她,不动声色地说道:“冷大人,别来无恙啊?!” “肖将军,”少女神色冰寒,慢慢地说道,“剑岭城一战,叶森剑将军惨死,而肖将军却跟随着楚锋将军逃之夭夭,我还认为今生今世再也不可能与将军会面喽,却无论如何都没有能够想到,今天居然会在这儿与将军相逢,可真是叫人万分高兴呀!” 肖定勇淡淡地笑了笑,沉声说道:“天地很大,却又很小,在哪儿不会见面呢?我和冷大人,也算真有缘分哦。” 少女鼻子里冷冷地哼了哼,回头就向沐锦的军帐走去,一面向前,一面冷冷地说道:“石剑,看护好队伍,在我回来之前,绝不能够叫谁对东南兵务使发号施令!” “遵命!”石剑朗声应道。 “叶将军,现在,你能够安息了,我一定会为你复仇的!” 长风冷冽,冷冷地吹拂在少女的面颊上,可她的心,却跳得那么急促,那么急促…… 长夜漫漫,风雪狂啸,天地苍茫,一派冰寒之气。 沐锦又做起了那个梦,一脸冷汗淋漓,那幽深的眸子仿佛是深不见底的碧潭,深不可测,辨别不清…… 他静静地趴在桌子上,里面的衣衫已经被冷汗浸湿喽。他伸出长长的手指,端起酒杯,手指很干净,却也很粗糙,留下了多年习武时留下的痕迹,他一个劲地捏着金光灿灿的酒盏,手指却情不自禁地颤栗了起来。 时光已经过去了很多年,那些画面仿佛是漫天大雾里的深深浅浅,浓浓淡淡的景致,模模糊糊,朦朦胧胧……很长时间以来,他一直都认为自己在新罗帝都多年以来的深藏不露,忍气吞声,总算让他慢慢明了了一时的遗忘,可以不顾一切地抓住自己想要的一切。可是,却只是那么一场梦,就可以让所有的努力全都化为泡影,那些被他在心里压抑已久的朦胧记忆与画面又一次汹涌地漫溢而来,夹杂着凛冽的刀光剑影…… 梦景里面,腥风血雨,刀剑森寒,那些与他血浓于水的亲人一个个都睁着大大的眼睛,冷冷地瞅着他,那些血,流成了小溪,流成了小河,流成了江河湖泊……那么血腥,那么刺目! 多年以来,他认为自己都已经掌控得相当好喽,可是,当他的双脚踩上沐北大地的那会儿,太多太多压抑了太久的情绪才一次次地喷发了出来,仿佛千年雪山陡然雪崩,声势震天,势不可挡。虽然是闭着眼睛,但是也晓得应该去哪儿……现在,他总算是明了了,沐北大地并不是他的“救星”,而是他神经的毒品,没有办法消除,吸上一口,就会深陷其中,难以自拔。 他呆呆地睁大眼睛,茫然地看着远远前面,呼吸慢慢地稳定了下来,然而,一股股深深的沉痛的恨意慢慢地从心中浮跃而起,浓烈的杀气从大脑里面慢慢地升腾而起,他伸出手,竭尽全力地想要抓住战刀,狂乱地挥舞而出,分享那战刀之下,血肉横飞的欢快场景…… 可就在这会儿,军帐外面一下子响起一阵阵闹嚷之声,少女狂怒的嗓音一下子变得很犀利与凛冽,情绪也慢慢地宁静了下来。当然用不着思考,也晓得是哪个来喽。他应了一声,紧接着,那个守门的护卫就把她给放了进去。 少女还是穿着那件翠绿色的大服,这些日子以来,她好像又长高了不少,亭亭玉立地站在那儿,已经长成一个美丽的大姑娘喽。沐锦平复了一下情绪,柔柔地说道:“你不要见怪,护卫是后来换的,认不得你。” “肖定勇怎么会在部队里面?” 少女没有拐弯抹角,而是单刀直入,一点也没有被护卫阻挡在外面的窘迫。沐锦看见她那副严肃的面孔,也正襟危坐地端正了神色,沉声说道:“他立了军功,把剑岭前城守将军楚锋给干掉喽,率领着剑岭守军回来,自然应该奖励!” 少女一双眼睛雪亮雪亮的,直直地瞪着沐锦,好像想要从他的面孔上发现什么掩饰的情绪,可是,男子却镇定从容地坐在那儿,没有任何“不良情绪”被少女抓住,就像是深不可测,风平浪静的大海,一块石头扔下去,在浩瀚的海面上,便连那破浪而入的撞击声也被大海给吸没了去,什么都不可能发现喽。 “这个混蛋!我要干掉他!” 少女慢慢地说道,嗓音从容、宁静,眼里却闪射而过一抹抹凛冽的血腥气息。 沐锦微微地扬了扬眉头,上上下下看了一回少女,却没有表态,空气一下子沉寂了下来,隐隐约约可以感觉到军帐外面的呼呼狂风吹刮起满地的雪花,漫天而起,让人分辨不出那到底是天上降落下来的雪花,还是大地上吹扬上去的雪花?雪花在空中飞舞、升腾、旋转…… “我跟你说喽,我离开喽。”少女沉声说道,回头就准备离开。 “且慢!” 沐锦轻轻地扬起眉头,很有些担忧地瞅着她,紧紧地拧着眉头,慢慢地说道:“肖定勇现在的身份是东南兵务使的统帅,假如他出了事,那么,东南兵务使的全体将士自然就罪责难逃,因为他们没有保护好统帅。” 少女静静地回过脸来,轻轻地拧了拧眉头:“你想恐吓我?” “不是,我只不过不乐意看到你犯糊涂。” “他丧心病狂,残忍地杀害了忠心耿耿,一心护城的叶森剑,还企图杀掉赤胆忠心的东南兵务使的将士,还几乎连我也害了,如此胆大妄为,其心可诛!如果不是他,沐北的第一次对抗新罗大军的北征反击战绝对不会遭受那么沉重的损失,这是一个小人,心狠手辣,投机取巧,精于钻营,留他在军中,以后只会给沐北带来更加沉重的损失!沐锦,难道这样的乱臣贼子,你都还要庇护他吗?” 沐锦瞅着无比激愤的少女,依然还是那么一副水波不兴的模样,风平浪静地说道:“沐北视死如归,大义凛然,不见风使舵的人不计其数,我就不晓得,那究竟算哪门子值得人们口口声声、津津乐道的好吕性?!” 少女暴怒不已,斥道:“那照你这样说,唯利是图,恩将仇报,临阵脱逃,卑鄙无耻那就更值得人们津津乐道喽?!” “一个人要有所念想,有所畏惧,才更容易***纵,阿冷,我只是希望你不要冲动,而能够冷静下来,仔细地想一想。” 少女沉沉地扫了沐锦一眼,大脑里又浮现出剑岭城下的那一幕,叶森剑惨死前的那句高喊的声音,还有东南兵务使的将士们舍生忘死地护卫她的情形,他们还那么年轻,可是……她一下子感觉到自己血管里的血液狂乱地奔突了起来,变得好生灼热,眼里闪射出如刀似剑的冷冽锋芒,沉沉地问道:“如果我一定要宰了他,你又会把我如何?” “你应该明白,不管你做了什么,我都不会把你如何的。”沐锦静静地看着她,嗓音宁静地平淡地说道:“如果这样的事真地出现喽,那么,肯定会有别的人为这件事情买单的!” 外面,北风呼啸,雪花飘飘,让那地上的雪光也显得那般刺目,眩得少女的眼睛酸酸胀胀的。她静静地站在军帐里面,炭盆里面的炭火噼啪爆响,一房间暖意融融的气息,然而,她却觉得浑身的血液一点点地冷却了下去,几乎被凝固成了雪雕。她的神情有些迷茫,眼目有点虚浮,好像是瞅着沐锦,又好像是透过他,穿越到了很远、很远的时空。他的眉目之间早已经涂抹上了艰辛岁月的风霜,神情也不再那么明澈,又哪里还是当年那个千鸟湖畔白袍飘飘的翩翩少年,又哪里还是圣清宫里那个与自己相依相守,生死与共的失意世子喽?时光悠悠,岁月无情,不知不觉之间,他们两个人之间已经慢慢有了一道无法逾越的障碍!那堵障碍好高,好高,她跨越不过去,而他,也不会再试图想办法走过来喽。可是,仔细一想,一切都只不过刚刚过去了一年罢了,权势到底是什么东西,她现在可算是慢慢明了了。 “知道喽,”少女轻轻地点了点头,稍稍地抱了抱拳,说道,“卑职先行退下。” “阿冷,”沐锦看到她如此失落,隐隐在心中有些不忍心,心里仿佛一下子被凛冽的战刀戳了一下似的,生生作疼,说道,“你别……” 少女垂着面颊,仿佛什么事也没有似的应声道:“属下尽管鲁莽,很笨蛋,然而,叛离沐北,胆小怕死这样的长处又哪里会具备呢?殿下就好好地寻找这样的优秀人才吧,沐北重振旗鼓,兴盛昌隆的念想可全部都寄托在那些人的身上喽,卑职还有点事,先行退下喽。” 说完话,也不管沐锦的反应,甚至都没有抬起眼皮瞥他一眼,便大踏步走出了军帐。 沉沉的军帐帘子随风晃动,大帐外面的风更加猛烈了起来,似乎要把大地上所有的积雪都吹刮到天上去似的。沐锦静静地坐在案桌后面,神情有些呆滞地看着军帐门帘,好像在期盼着什么似的。 99mk.cc。wap.99mk.cc 正文 第319章 别来无恙啊? 她的心思自然是很稳妥的,可是,当得知东南兵务使的新任长官是谁的时候,她却一下子呆住了,少女情不自禁地紧紧地拧着眉头,眼神凛冽,一身军服的年轻将领彬彬有礼,满面春风地瞅着她,不动声色地说道:“冷大人,别来无恙啊?!” “肖将军,”少女神色冰寒,慢慢地说道,“剑岭城一战,叶森剑将军惨死,而肖将军却跟随着楚锋将军逃之夭夭,我还认为今生今世再也不可能与将军会面喽,却无论如何都没有能够想到,今天居然会在这儿与将军相逢,可真是叫人万分高兴呀!” 肖定勇淡淡地笑了笑,沉声说道:“天地很大,却又很小,在哪儿不会见面呢?我和冷大人,也算真有缘分哦。” 少女鼻子里冷冷地哼了哼,回头就向沐锦的军帐走去,一面向前,一面冷冷地说道:“石剑,看护好队伍,在我回来之前,绝不能够叫谁对东南兵务使发号施令!” “遵命!”石剑朗声应道。 “叶将军,现在,你能够安息了,我一定会为你复仇的!” 长风冷冽,冷冷地吹拂在少女的面颊上,可她的心,却跳得那么急促,那么急促…… 长夜漫漫,风雪狂啸,天地苍茫,一派冰寒之气。 沐锦又做起了那个梦,一脸冷汗淋漓,那幽深的眸子仿佛是深不见底的碧潭,深不可测,辨别不清…… 他静静地趴在桌子上,里面的衣衫已经被冷汗浸湿喽。他伸出长长的手指,端起酒杯,手指很干净,却也很粗糙,留下了多年习武时留下的痕迹,他一个劲地捏着金光灿灿的酒盏,手指却情不自禁地颤栗了起来。 时光已经过去了很多年,那些画面仿佛是漫天大雾里的深深浅浅,浓浓淡淡的景致,模模糊糊,朦朦胧胧……很长时间以来,他一直都认为自己在新罗帝都多年以来的深藏不露,忍气吞声,总算让他慢慢明了了一时的遗忘,可以不顾一切地抓住自己想要的一切。可是,却只是那么一场梦,就可以让所有的努力全都化为泡影,那些被他在心里压抑已久的朦胧记忆与画面又一次汹涌地漫溢而来,夹杂着凛冽的刀光剑影…… 梦景里面,腥风血雨,刀剑森寒,那些与他血浓于水的亲人一个个都睁着大大的眼睛,冷冷地瞅着他,那些血,流成了小溪,流成了小河,流成了江河湖泊……那么血腥,那么刺目! 多年以来,他认为自己都已经掌控得相当好喽,可是,当他的双脚踩上沐北大地的那会儿,太多太多压抑了太久的情绪才一次次地喷发了出来,仿佛千年雪山陡然雪崩,声势震天,势不可挡。虽然是闭着眼睛,但是也晓得应该去哪儿……现在,他总算是明了了,沐北大地并不是他的“救星”,而是他神经的毒品,没有办法消除,吸上一口,就会深陷其中,难以自拔。 他呆呆地睁大眼睛,茫然地看着远远前面,呼吸慢慢地稳定了下来,然而,一股股深深的沉痛的恨意慢慢地从心中浮跃而起,浓烈的杀气从大脑里面慢慢地升腾而起,他伸出手,竭尽全力地想要抓住战刀,狂乱地挥舞而出,分享那战刀之下,血肉横飞的欢快场景…… 可就在这会儿,军帐外面一下子响起一阵阵闹嚷之声,少女狂怒的嗓音一下子变得很犀利与凛冽,情绪也慢慢地宁静了下来。当然用不着思考,也晓得是哪个来喽。他应了一声,紧接着,那个守门的护卫就把她给放了进去。 少女还是穿着那件翠绿色的大服,这些日子以来,她好像又长高了不少,亭亭玉立地站在那儿,已经长成一个美丽的大姑娘喽。沐锦平复了一下情绪,柔柔地说道:“你不要见怪,护卫是后来换的,认不得你。” “肖定勇怎么会在部队里面?” 少女没有拐弯抹角,而是单刀直入,一点也没有被护卫阻挡在外面的窘迫。沐锦看见她那副严肃的面孔,也正襟危坐地端正了神色,沉声说道:“他立了军功,把剑岭前城守将军楚锋给干掉喽,率领着剑岭守军回来,自然应该奖励!” 少女一双眼睛雪亮雪亮的,直直地瞪着沐锦,好像想要从他的面孔上发现什么掩饰的情绪,可是,男子却镇定从容地坐在那儿,没有任何“不良情绪”被少女抓住,就像是深不可测,风平浪静的大海,一块石头扔下去,在浩瀚的海面上,便连那破浪而入的撞击声也被大海给吸没了去,什么都不可能发现喽。 “这个混蛋!我要干掉他!” 少女慢慢地说道,嗓音从容、宁静,眼里却闪射而过一抹抹凛冽的血腥气息。 沐锦微微地扬了扬眉头,上上下下看了一回少女,却没有表态,空气一下子沉寂了下来,隐隐约约可以感觉到军帐外面的呼呼狂风吹刮起满地的雪花,漫天而起,让人分辨不出那到底是天上降落下来的雪花,还是大地上吹扬上去的雪花?雪花在空中飞舞、升腾、旋转…… “我跟你说喽,我离开喽。”少女沉声说道,回头就准备离开。 “且慢!” 沐锦轻轻地扬起眉头,很有些担忧地瞅着她,紧紧地拧着眉头,慢慢地说道:“肖定勇现在的身份是东南兵务使的统帅,假如他出了事,那么,东南兵务使的全体将士自然就罪责难逃,因为他们没有保护好统帅。” 少女静静地回过脸来,轻轻地拧了拧眉头:“你想恐吓我?” “不是,我只不过不乐意看到你犯糊涂。” “他丧心病狂,残忍地杀害了忠心耿耿,一心护城的叶森剑,还企图杀掉赤胆忠心的东南兵务使的将士,还几乎连我也害了,如此胆大妄为,其心可诛!如果不是他,沐北的第一次对抗新罗大军的北征反击战绝对不会遭受那么沉重的损失,这是一个小人,心狠手辣,投机取巧,精于钻营,留他在军中,以后只会给沐北带来更加沉重的损失!沐锦,难道这样的乱臣贼子,你都还要庇护他吗?” 沐锦瞅着无比激愤的少女,依然还是那么一副水波不兴的模样,风平浪静地说道:“沐北视死如归,大义凛然,不见风使舵的人不计其数,我就不晓得,那究竟算哪门子值得人们口口声声、津津乐道的好吕性?!” 少女暴怒不已,斥道:“那照你这样说,唯利是图,恩将仇报,临阵脱逃,卑鄙无耻那就更值得人们津津乐道喽?!” “一个人要有所念想,有所畏惧,才更容易***纵,阿冷,我只是希望你不要冲动,而能够冷静下来,仔细地想一想。” 少女沉沉地扫了沐锦一眼,大脑里又浮现出剑岭城下的那一幕,叶森剑惨死前的那句高喊的声音,还有东南兵务使的将士们舍生忘死地护卫她的情形,他们还那么年轻,可是……她一下子感觉到自己血管里的血液狂乱地奔突了起来,变得好生灼热,眼里闪射出如刀似剑的冷冽锋芒,沉沉地问道:“如果我一定要宰了他,你又会把我如何?” “你应该明白,不管你做了什么,我都不会把你如何的。”沐锦静静地看着她,嗓音宁静地平淡地说道:“如果这样的事真地出现喽,那么,肯定会有别的人为这件事情买单的!” 外面,北风呼啸,雪花飘飘,让那地上的雪光也显得那般刺目,眩得少女的眼睛酸酸胀胀的。她静静地站在军帐里面,炭盆里面的炭火噼啪爆响,一房间暖意融融的气息,然而,她却觉得浑身的血液一点点地冷却了下去,几乎被凝固成了雪雕。她的神情有些迷茫,眼目有点虚浮,好像是瞅着沐锦,又好像是透过他,穿越到了很远、很远的时空。他的眉目之间早已经涂抹上了艰辛岁月的风霜,神情也不再那么明澈,又哪里还是当年那个千鸟湖畔白袍飘飘的翩翩少年,又哪里还是圣清宫里那个与自己相依相守,生死与共的失意世子喽?时光悠悠,岁月无情,不知不觉之间,他们两个人之间已经慢慢有了一道无法逾越的障碍!那堵障碍好高,好高,她跨越不过去,而他,也不会再试图想办法走过来喽。可是,仔细一想,一切都只不过刚刚过去了一年罢了,权势到底是什么东西,她现在可算是慢慢明了了。 “知道喽,”少女轻轻地点了点头,稍稍地抱了抱拳,说道,“卑职先行退下。” “阿冷,”沐锦看到她如此失落,隐隐在心中有些不忍心,心里仿佛一下子被凛冽的战刀戳了一下似的,生生作疼,说道,“你别……” 少女垂着面颊,仿佛什么事也没有似的应声道:“属下尽管鲁莽,很笨蛋,然而,叛离沐北,胆小怕死这样的长处又哪里会具备呢?殿下就好好地寻找这样的优秀人才吧,沐北重振旗鼓,兴盛昌隆的念想可全部都寄托在那些人的身上喽,卑职还有点事,先行退下喽。” 说完话,也不管沐锦的反应,甚至都没有抬起眼皮瞥他一眼,便大踏步走出了军帐。 沉沉的军帐帘子随风晃动,大帐外面的风更加猛烈了起来,似乎要把大地上所有的积雪都吹刮到天上去似的。沐锦静静地坐在案桌后面,神情有些呆滞地看着军帐门帘,好像在期盼着什么似的。 99mk.cc。wap.99mk.cc 正文 第320章 取她性命 在沐锦的记忆里,这还是少女初次对他发这么大的火,多年以来,不管他做了什么事情,犯下了什么过失,她都只是沉默不语,凉解他的一切过失。纵然前段时间,他几乎把全沐北百姓的性命弃之不顾,在他面前,她也并没有流露出怎样的愤慨情绪…… “东南兵务使,东南兵务使……”沐锦默默地念叨着,过去不计其数的一幕幕画面都在大脑里不断地演绎、交织而出。 这个名字实在是太让他心里不舒服了,就像是一根还没有拔出来的刺似的,深深地刺进了他的血肉里,让他怎么能够心平气和? 沐北新生政权一代年轻的王爷慢慢地拧起了眉头,那手指情不自禁地在桌子上面有节奏地慢慢地敲打着,一下子沉进了思索之中。 沐北这个地方,一年里冷风不断,纵然是这个时候已经离开了沐北的地盘,然而,那天气却依然没有转好的迹象,刚刚离开军帐,就看见前面不远的地方,一身军服的年轻男子一动不动地站着,身材高大,却有意微微地弓着脊背,看样子谦恭且无比温顺,但却并不让人感觉到卑劣窘迫的气息,相反,还有一些常人无法具备的气质与风度,很沉得住气。他看见少女走了过来,慢慢地抬起了面孔,微微眯缝起眼睛,向着少女轻轻地笑了笑,说道:“冷大人费神啦!” 少女连瞅也没有瞅他一眼,就直接地向着一边的帐房走了过去,却听见那男子轻描淡写地笑了笑,说道:“看样子冷大人这趟行程,有点令人失望喽。” 少女慢慢地站住了脚步,拧着眉头,扭过了脸去,沉声说道:“肖定勇,你是不是真地认为我不敢干掉你?” “大人怎么会说出这种话?大人你跟在殿下身边,也不是一天两天喽,一次次出奇制胜,所立下的赫赫战功,又会有什么人能够与你相提并论呢?在千军万马里面,斩下新罗三皇子李玉龙的脑袋,简直就是巾帼英豪,卑职又能够算啥子,哪里又敢跟大人你相抗呢?” 少女静静的,并没有出声音。她冷冷地瞅着眼前这个眉目俊朗的男子,忽然感觉到肠胃里面一阵阵的反胃,就差点一口吐了出来。肖定勇面上微微一乐,静静地看着她,接着说道:“只不过大人的功劳太大喽,大得有点功高震主喽!大人难道没有感觉到自己现在太过于张扬了吗?不管怎么样,沐北的王可是殿下,而不是你呢。” 少女淡淡地笑了一声,无比鄙视地瞪了男人一眼,冷冷地说道:“肖将军,你想要离间我与沐锦的关系,你还不够份呢。我现在称呼你一句将军,那只不过是尊重他的主意,可是,这并不能说明你就能够在我面前指手画脚,你最好希望我现在的心情好受一些,否则,我可不敢保证,说不定我哪一天心血来潮,就会取了你的狗命,纵然你没命喽,你当真以为殿下会因为这件事,而与我闹翻吗?你太幼稚喽,也休要太张狂喽!”肖定勇狭长的眼睛轻轻地眯缝了起来,一动不动地瞅着少女,但并没有说话。少女扭过了脸去,根本就没有看他一眼,直接消失在漫漫风雪里面。肖定勇走进沐锦军帐里面的时候,沐锦依然静静地坐在案桌前面,呆呆地思索着什么,静静地看着那挂在墙上的地图,神情却是那般空茫而迷茫,不晓得在思索着什么。肖定勇很识相地没有说话,而只是两只手在身前交织、重叠着,垂着脸,一动不动地站在一旁。过了好一会儿,那沙沙的嗓音才从案桌前面传过来,沐锦也没有回过头,而是慢慢地说道:“隔她远一些。”肖定勇立刻点头答应:“卑职一定会听从殿下的教诲。” “如果你自己冒犯了她,那么,我可也没有办法帮助你。” “是!” “呜!呜!呜!” 晚饭的号角在大帐外面响了起来,一群群军士在茫茫风雪中急速地行走着,脚步沉重,踩在雪地上“咯吱!咯吱”地响着。年逐在门外大声喊了好几遍,询问沐锦什么时候用晚饭,可是,沐锦却好像什么也没有听到似的,只是呆呆地看着那张大大的地图,目光深邃地从新罗的辽阔土地上慢慢地滑过,仿佛是一只矫健的雄鹰。 回到自已军帐的时候,肖定勇的面色瞬间冷冽了下来,他一下子把战袍丢在床上,那眉头几乎拧成了疙瘩。孟飞虎是他的随身侍卫,跟随他多年,对他十分忠诚。看见他愁眉苦脸的样子,立刻走上前来问道:“将军,发生了怎样的事?” “一定要干掉她。” 肖定勇差不多是从牙关里挤出了这么一句话。然而,孟飞虎却一下子失了面色,他立刻劝道:“将军,您可要仔细思索,且不要说她本领高强,不可等闲视之,纵然你勉勉强强干掉了她,那殿下也一定不会饶恕咱们的。” “我明白,”肖定勇面色阴毒,慢慢地说道,“但是,假如让这样一个祸胎存活在世界上,如果她有一天说动了殿下,那咱们迟早都会惨遭她的毒手。” “然而殿下……” “你不要担心,我姑且还不会取了她的性命。”肖定勇慢慢地坐回到了椅子上,把玩着一方莹白剔透的玉牌,玉牌样式很寻常,只不过是普通的玉石雕刻而成的,然而,上面却雕刻着冷薰的名宇,正是那种长生玉牌。 “我先把她的膀臂干掉,想来殿下不仅不会反对,相反,还会十分高兴的。”“噼啪”一声裂响,肖定勇手上的王牌一下子就一裂为好多片,他神色冷峻地放开了手,碎裂成一片一片的,那些小片小片的玉牌“噼噼啪啪”地掉落在地上,响声清冽,好像是悠悠古琴之声。林绿河是慧湖的支流,处在平沙关的上游,与雄伟的平沙关隔江而望,现在飞雪漫江,江面自然早就冰封住喽,从沐锦的大营策马到对面去,快马只不过一炷香的工夫,然而,却不管是沐锦,还是李澈,却都没有像第一次北征战争那样,冒冒失失地向前进军,来到这儿已经五天喽,只有两边一些小规模的劳候军队有一些小打小闹之外,还根本没有爆发一场大的战斗。他们好像都在小心翼翼地触摸着彼此的实力,寻找一个合适的战机。茫茫天地,风越刮越猛,雪越下越大,呼天抢地地尖啸而来,劳候军士们成天在冻得硬梆梆的江面上奔来驰去,时不时地传递着敌方的情报,参谋部也是整夜不休,分析着一条又一条可靠的情报。少女辛苦了几天以后,很明显消瘦、憔悴了好多,然而,她高深莫测的军事素质,却又一次叫沐北第一军、第二军,还有黑鹰军的将领们扼腕感叹,短短两天,她就已经成为了参谋部的总指挥了。 这天下午,又一批粮草送了过来,上面清清楚楚地标注着是从离珠运送过来的,不仅粮草充足,还有现在部队里面十分紧缺的白菜和腊肉,沐锦可真地是高兴极了,立刻让阿起率领着一批刚刚从后方弄出来的金矿,负责押送到离珠去。 大战立刻就要爆发喽,阿起又哪里乐意离开呢?而这种事情,随随便便交给一个寻常将领就可以喽,又哪里需要叫他亲自前往呢?可是,沐锦却一脸凝重之色,说道:“此事事关重大,我哪里放得下心让别人前往?!”既然殿下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那阿起也不好再推辞,只得答应亲自押送到离珠去喽,可是,他的心里老大不高兴,却也没有办法。 前往离珠之前,他来看了一回少女,一路走过去,他所看到的,全部都是些年纪轻轻,面相陌生的将领,过去那些熟悉的面孔都已经基本上都不见喽,不是到后方去征集军士,就是率领着百姓重建家园,发展农业耕种与畜牧养殖。阿起也说不清楚究竟为什么,心里就是老大不惬意。少女没有与他会面,看门的沐安告诉阿起,说她去了劳候营分析情报,不晓得什么时候才能够回来? 阿起轻轻地说了一声,可真是不巧,然后就一脸不高兴地离开喽。 看见他离开了,沐安才走进了房门,诧异地问询少女怎么不去与阿起将军见上一面?少女静默不语,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地说道:“我也是为他考虑。” 阿起离开后的第三天,一百里之外的野狼谷爆发了一场战斗,战斗的规模尽管并不怎么大,打得也的确有点令人啼笑皆非。三百个劳候军忽然在途中遇到了两百个押运粮草的新罗军士,彼此都是不期而遇,没有谁会事先想到要遇到谁,可是黑暗里面的狭路相逢,却又叫他们虎视眈眈地彼此瞅了好久,最终还是按捺不住,疯狂地挥舞着刀剑,砍杀在一起。 照道理来看,劳候军在全军的素养理所当然应该是最高的,他们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不仅是打探消息的高手,而且还是精锐的骑兵,拥有精良的马术和刀术,还需要精通远程箭法,而押送粮草的军队,却基本上都是一支部队里面的老弱病残。三百名劳候军遇到两百名粮草兵,按一般道理而言,必定是胜操胜券的。 可是,沐北的这一队劳候军却大败而回,死里逃生的也只不过四、五十人,少女看到他们的时候,差不多吓得呆住喽,而听到他们的描述,则更是惊讶得目瞪口呆。她疾速地跑回参谋部,抓过一个作战参谋问道:“沐北这一回的后勤总调度是哪个?” 99mk.cc。wap.99mk.cc 正文 第320章 取她性命 在沐锦的记忆里,这还是少女初次对他发这么大的火,多年以来,不管他做了什么事情,犯下了什么过失,她都只是沉默不语,凉解他的一切过失。纵然前段时间,他几乎把全沐北百姓的性命弃之不顾,在他面前,她也并没有流露出怎样的愤慨情绪…… “东南兵务使,东南兵务使……”沐锦默默地念叨着,过去不计其数的一幕幕画面都在大脑里不断地演绎、交织而出。 这个名字实在是太让他心里不舒服了,就像是一根还没有拔出来的刺似的,深深地刺进了他的血肉里,让他怎么能够心平气和? 沐北新生政权一代年轻的王爷慢慢地拧起了眉头,那手指情不自禁地在桌子上面有节奏地慢慢地敲打着,一下子沉进了思索之中。 沐北这个地方,一年里冷风不断,纵然是这个时候已经离开了沐北的地盘,然而,那天气却依然没有转好的迹象,刚刚离开军帐,就看见前面不远的地方,一身军服的年轻男子一动不动地站着,身材高大,却有意微微地弓着脊背,看样子谦恭且无比温顺,但却并不让人感觉到卑劣窘迫的气息,相反,还有一些常人无法具备的气质与风度,很沉得住气。他看见少女走了过来,慢慢地抬起了面孔,微微眯缝起眼睛,向着少女轻轻地笑了笑,说道:“冷大人费神啦!” 少女连瞅也没有瞅他一眼,就直接地向着一边的帐房走了过去,却听见那男子轻描淡写地笑了笑,说道:“看样子冷大人这趟行程,有点令人失望喽。” 少女慢慢地站住了脚步,拧着眉头,扭过了脸去,沉声说道:“肖定勇,你是不是真地认为我不敢干掉你?” “大人怎么会说出这种话?大人你跟在殿下身边,也不是一天两天喽,一次次出奇制胜,所立下的赫赫战功,又会有什么人能够与你相提并论呢?在千军万马里面,斩下新罗三皇子李玉龙的脑袋,简直就是巾帼英豪,卑职又能够算啥子,哪里又敢跟大人你相抗呢?” 少女静静的,并没有出声音。她冷冷地瞅着眼前这个眉目俊朗的男子,忽然感觉到肠胃里面一阵阵的反胃,就差点一口吐了出来。肖定勇面上微微一乐,静静地看着她,接着说道:“只不过大人的功劳太大喽,大得有点功高震主喽!大人难道没有感觉到自己现在太过于张扬了吗?不管怎么样,沐北的王可是殿下,而不是你呢。” 少女淡淡地笑了一声,无比鄙视地瞪了男人一眼,冷冷地说道:“肖将军,你想要离间我与沐锦的关系,你还不够份呢。我现在称呼你一句将军,那只不过是尊重他的主意,可是,这并不能说明你就能够在我面前指手画脚,你最好希望我现在的心情好受一些,否则,我可不敢保证,说不定我哪一天心血来潮,就会取了你的狗命,纵然你没命喽,你当真以为殿下会因为这件事,而与我闹翻吗?你太幼稚喽,也休要太张狂喽!”肖定勇狭长的眼睛轻轻地眯缝了起来,一动不动地瞅着少女,但并没有说话。少女扭过了脸去,根本就没有看他一眼,直接消失在漫漫风雪里面。肖定勇走进沐锦军帐里面的时候,沐锦依然静静地坐在案桌前面,呆呆地思索着什么,静静地看着那挂在墙上的地图,神情却是那般空茫而迷茫,不晓得在思索着什么。肖定勇很识相地没有说话,而只是两只手在身前交织、重叠着,垂着脸,一动不动地站在一旁。过了好一会儿,那沙沙的嗓音才从案桌前面传过来,沐锦也没有回过头,而是慢慢地说道:“隔她远一些。”肖定勇立刻点头答应:“卑职一定会听从殿下的教诲。” “如果你自己冒犯了她,那么,我可也没有办法帮助你。” “是!” “呜!呜!呜!” 晚饭的号角在大帐外面响了起来,一群群军士在茫茫风雪中急速地行走着,脚步沉重,踩在雪地上“咯吱!咯吱”地响着。年逐在门外大声喊了好几遍,询问沐锦什么时候用晚饭,可是,沐锦却好像什么也没有听到似的,只是呆呆地看着那张大大的地图,目光深邃地从新罗的辽阔土地上慢慢地滑过,仿佛是一只矫健的雄鹰。 回到自已军帐的时候,肖定勇的面色瞬间冷冽了下来,他一下子把战袍丢在床上,那眉头几乎拧成了疙瘩。孟飞虎是他的随身侍卫,跟随他多年,对他十分忠诚。看见他愁眉苦脸的样子,立刻走上前来问道:“将军,发生了怎样的事?” “一定要干掉她。” 肖定勇差不多是从牙关里挤出了这么一句话。然而,孟飞虎却一下子失了面色,他立刻劝道:“将军,您可要仔细思索,且不要说她本领高强,不可等闲视之,纵然你勉勉强强干掉了她,那殿下也一定不会饶恕咱们的。” “我明白,”肖定勇面色阴毒,慢慢地说道,“但是,假如让这样一个祸胎存活在世界上,如果她有一天说动了殿下,那咱们迟早都会惨遭她的毒手。” “然而殿下……” “你不要担心,我姑且还不会取了她的性命。”肖定勇慢慢地坐回到了椅子上,把玩着一方莹白剔透的玉牌,玉牌样式很寻常,只不过是普通的玉石雕刻而成的,然而,上面却雕刻着冷薰的名宇,正是那种长生玉牌。 “我先把她的膀臂干掉,想来殿下不仅不会反对,相反,还会十分高兴的。”“噼啪”一声裂响,肖定勇手上的王牌一下子就一裂为好多片,他神色冷峻地放开了手,碎裂成一片一片的,那些小片小片的玉牌“噼噼啪啪”地掉落在地上,响声清冽,好像是悠悠古琴之声。林绿河是慧湖的支流,处在平沙关的上游,与雄伟的平沙关隔江而望,现在飞雪漫江,江面自然早就冰封住喽,从沐锦的大营策马到对面去,快马只不过一炷香的工夫,然而,却不管是沐锦,还是李澈,却都没有像第一次北征战争那样,冒冒失失地向前进军,来到这儿已经五天喽,只有两边一些小规模的劳候军队有一些小打小闹之外,还根本没有爆发一场大的战斗。他们好像都在小心翼翼地触摸着彼此的实力,寻找一个合适的战机。茫茫天地,风越刮越猛,雪越下越大,呼天抢地地尖啸而来,劳候军士们成天在冻得硬梆梆的江面上奔来驰去,时不时地传递着敌方的情报,参谋部也是整夜不休,分析着一条又一条可靠的情报。少女辛苦了几天以后,很明显消瘦、憔悴了好多,然而,她高深莫测的军事素质,却又一次叫沐北第一军、第二军,还有黑鹰军的将领们扼腕感叹,短短两天,她就已经成为了参谋部的总指挥了。 这天下午,又一批粮草送了过来,上面清清楚楚地标注着是从离珠运送过来的,不仅粮草充足,还有现在部队里面十分紧缺的白菜和腊肉,沐锦可真地是高兴极了,立刻让阿起率领着一批刚刚从后方弄出来的金矿,负责押送到离珠去。 大战立刻就要爆发喽,阿起又哪里乐意离开呢?而这种事情,随随便便交给一个寻常将领就可以喽,又哪里需要叫他亲自前往呢?可是,沐锦却一脸凝重之色,说道:“此事事关重大,我哪里放得下心让别人前往?!”既然殿下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那阿起也不好再推辞,只得答应亲自押送到离珠去喽,可是,他的心里老大不高兴,却也没有办法。 前往离珠之前,他来看了一回少女,一路走过去,他所看到的,全部都是些年纪轻轻,面相陌生的将领,过去那些熟悉的面孔都已经基本上都不见喽,不是到后方去征集军士,就是率领着百姓重建家园,发展农业耕种与畜牧养殖。阿起也说不清楚究竟为什么,心里就是老大不惬意。少女没有与他会面,看门的沐安告诉阿起,说她去了劳候营分析情报,不晓得什么时候才能够回来? 阿起轻轻地说了一声,可真是不巧,然后就一脸不高兴地离开喽。 看见他离开了,沐安才走进了房门,诧异地问询少女怎么不去与阿起将军见上一面?少女静默不语,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地说道:“我也是为他考虑。” 阿起离开后的第三天,一百里之外的野狼谷爆发了一场战斗,战斗的规模尽管并不怎么大,打得也的确有点令人啼笑皆非。三百个劳候军忽然在途中遇到了两百个押运粮草的新罗军士,彼此都是不期而遇,没有谁会事先想到要遇到谁,可是黑暗里面的狭路相逢,却又叫他们虎视眈眈地彼此瞅了好久,最终还是按捺不住,疯狂地挥舞着刀剑,砍杀在一起。 照道理来看,劳候军在全军的素养理所当然应该是最高的,他们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不仅是打探消息的高手,而且还是精锐的骑兵,拥有精良的马术和刀术,还需要精通远程箭法,而押送粮草的军队,却基本上都是一支部队里面的老弱病残。三百名劳候军遇到两百名粮草兵,按一般道理而言,必定是胜操胜券的。 可是,沐北的这一队劳候军却大败而回,死里逃生的也只不过四、五十人,少女看到他们的时候,差不多吓得呆住喽,而听到他们的描述,则更是惊讶得目瞪口呆。她疾速地跑回参谋部,抓过一个作战参谋问道:“沐北这一回的后勤总调度是哪个?” 99mk.cc。wap.99mk.cc 正文 第321章 冷战状态 那个将领可怎么会晓得如此秘密的大事?他两鬓斑白,呆呆地瞅着少女,竟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少女几乎咆哮了起来,斥责道:“说!” “是咱们的老熟人,慕容家四公子,慕容微。” 低沉的嗓音在后面响了起来,少女一下子回过头去,却看见沐锦高大的身影静静地站在门口,头上的风帽笼罩着一层层的飞雪,神色宁静,眼里却闪射而出一抹抹寒冷的光芒。 他眼神凛冽地看着少女,好像准备从她的面颊上发现一些线索或疑云似的。可是,他却大失所望。少女依然还是那么一副模样,紧紧地拧着眉头,好像在质问他,那么,你又怎么会在这儿? 这几天,这两个人一直都处于“冷战状态”。 “说吧,你究竟还要与我冷战到什么时候?” 沐锦轻轻地叹息了一声,走了过来,试图牵起少女的手,可是,少女却用力一挡,却没有能够挡开。她紧紧地拧着眉头,想要使出绝活,挣脱出来,可是,沐锦的手法同样灵活,依然把她的手攥得紧紧的。 “阿冷,你就不要生气喽。” 少女冷冷地说道:“属下又哪里敢和殿下生气?” 沐锦面色一沉,斥道:“阿冷,不要胡闹。” 少女瞬间扬起了眉头,说道:“沐锦,你当真认为我在和你像小孩子一样胡闹吗?” 沐锦的神色有点难堪,他如此这般地放下身份,来向少女道歉,没想到却得到她如此不冷不热的话语,那脸上可就真地有点挂不住喽,不禁恼怒了起来,说道:“阿冷,难道是我过去太惯着你了吗?你平日里可不是这个样子的呀。” 少女听了他的话,却只感到好笑。惯着她?从小到大,从前世到今生,哪里会想到她自己居然也会和这种说法有所联系?她冷冷地笑了笑,也不晓得是在讽刺沐锦,还是在讽刺自己,说道:“我平日里可不是这个样子,难道你过去就是这副模样吗?究竟是哪个改变喽?” “大战就要爆发,沐北正值用人的时候,现在最最要紧的是如何对付新罗大军,而不能计较着个人恩怨,你自己先好好想想吧。”说着话,沐锦一甩披风,就离开了军帐。少女静静地站在原地,面色越来越冰寒,几天来所有的怒火瞬间都化成了一湖冰潭,再也没有了那种灼热的感觉,真地就像是一湖凝固的冰波似的。 正值需要人才的时候吗?可是,那第一军的那些老将领怎么会一个个都被替换了下来?还有,乔先生原来培育了很多年的将领,又为什么全都被发配回了沐北本土,和牧民们到温泉谷牧羊?为什么楼姑娘会被闲散、搁置在一边,不作重用?为什么阿起那么重要的身份,又会被远远地调走,而自己呢,却又要成天面对着那些不大不小的军事情报研究来研究去,竟然连慕容微是后勤总调度这么重要的事情都会不晓得呢? 沐北军队这不是慢慢地变成了一块冻土了吗?然而沐锦,你为什么会连我也不愿意相信了呢? 少女只感觉到一阵阵说不清道不明的难受,被怀疑,被排斥,种种情绪自然让她十分伤感,她静静地坐在椅子上,感觉到身上一阵阵发热,又一阵阵发冷,慕容微也跟着大军过来了吗?那这个消息可真地是太好喽,他的军事素养不比李澈差劲,而且,他还是伏龙先生的关门弟子,和乔先生、楼姑娘师出同门,而且,还有着慕容一族的强大财力支撑,在他的身后,可是慕容一门,更加有整个新罗门阀对这件事的关注。他的来到,到底会不会真地像林书呆所说的那样,这是各大世族干预战争的预兆呢?然而这样不是也表明了另外一种意思吗?不管怎么样,也可以证明他再也没有遭受家族排挤喽,虽然都是在战争时期,然而,新罗帝都的消息还是能够传递过来,传递到她的耳朵里面,何况,那些其实也不能算是什么秘密,慕容微因为在伊科发生的一些事情,被新罗皇族与内阁院联手欺压,被剥夺了职权,闲散在家里,哪儿也不准去,甚至连新罗帝都也不能离开,人身自由受到了极大限制,而慕容青升则更加因为他所做出的一些事,大有“恨铁不成钢”的意味,还不准他离开慕容府半步。就这样,慕容微便成为了新罗皇城中上层贵族的“反面宣传资料”,成为了大家茶余饭后的笑料。 太多太多事情,少女都已经不再乐意去思索喽,惭愧、抱怨、悔恨又还会有什么用处呢?难道自己还能对慕容微做出什么报答,或者弥补他的损失吗?她从来都是这样的人,既然十分执着地选择了自己脚下的道路,那么,就一定要十分执着、坚韧地走下去,哪怕前面是刀山火海,哪怕前面是险滩恶浪,哪怕前面是腥风血雨,哪怕……她都一定不会有任何妥协与放弃,然而,有时梦萦时分,却依然还会看到他那副坚毅的神情,听到他那炽热、沙沙的声音: “不可能你的心中真地连一点感应也没有吧?其实,我也离不开你哟!”希望他只是负责粮草运输等琐碎事务,希望他不要上战场,而与自己沙场对决,希望如此,希望如此…… 少女已经相当疲惫不堪喽,她哪里还会有心思与精力去处理那些“垃圾军事信息”?她拖着沉重的双腿,感觉双腿似乎有千斤重似的,几乎都迈不动步喽。她都搞不清楚自己是怎么向军帐走去的,仿佛就像在梦游般,糊里糊涂,迷迷糊糊,浑浑沌沌。她现在什么都不乐意思索,只想躺倒在床上,睡它个天昏地暗,睡它个天荒地老。可是,当她赶到西营的时候,两个侍卫的说话声却一下子飘进了耳朵里。 “照我看呀,殿下正是想叫他们玩完喽,当初第一军的季少将不就是在会议上多发表了一些意见吗,后来就不明所以地不见喽,他那儿又不是主战场,哪里又会有敌军从那儿过去呢?依我们看呀,应该是被干掉喽。” “是呀,你看看他们,折腾得那么厉害,如果不是参谋部的冷大人竭力护卫着,只怕早就没有了吃饭的家伙什喽。” 一个老军士感叹了起来:“殿下可与老王爷的性情迥然不同,这会儿来看呀,还是那会儿乔先生管理的时候日子好过些,还有冷大人也宽容、大度得多。” “是呀。”一边也有侍卫大声地赞同起来。 “长的那么美丽,说话也受听,让大家乐意接受,处事合情合理,又有能耐,怪不得那些人要那样拥戴她喽。” 少女紧紧地拧着眉头,轻轻地咳嗽了一下,就慢慢地走了出去。那几个人可都是值夜的军士,一下子听见人的脚步声,一下子吓得冷汗淋漓而下,立刻站了起来,六神无主地瞅着她。 “你们在私下里对殿下指指点点,知不知道那可是大罪?” “大人,大人,小的们晓得说错了话,还恳请大人大人不计小人过,不要把这事告诉殿下,饶恕小的们这一回,以后绝对不敢胡说八道喽。” 几个人一下子“扑通!扑通”地长身而跪,弯下腰去,“咚咚!咚咚”地一个劲地叩头不已,一个劲地讨饶。少女淡淡地打量着他们,心里升腾而起缕缕不忍,心里寻思这些下层的军士其实也是那般令人同情。她清了清嗓子,慢慢地说道:“部队里面只能有一个统领,而沐北自然也只能有一个领导,殿下可是沐老王爷的孩子,是咱们沐北的希望,是咱们沐北的新主人,你们自然应该知道,自己到底是为谁而尽忠?这儿是部队,而不是慈善机构,犯了错自然应该惩罚,立了功自然也要奖赏,赏罚分明,才能让大家心服口服,才能让大家看到前进的方向和希望所在。沙场作战,便难免会有所死伤,这是打仗,可不是绣花,这些可都是十分正常的事情,今后如果我再听到你们在私下里对殿下说三道四,那就只能把你们军法从事,这一次姑且念在你们初犯,暂且免予重处,各人好自为之!” 几个人诚惶诚恐,吓得大汗淋漓,立刻应声道:“是呀,是呀,小的们感激冷大人一番教诲,以后一定谨记,一定不会再像今天这样胡说八道喽。” “明天你们自己赶去军法处,每个人接受二十军棍,也给你们长长脑子,就说是我叫你们去的。” “遵命!” 少女神色从容地回转身子,并没有向着自己的军帐,而是急速地奔向东南兵务使的营地。 “到底出了啥子事?怎么那些人会那样子胡说八道?难道那个肖定勇分派了他们什么任务?” “看来,自己到了那儿就一定会明白喽。” 少女一边快速向前走,一边喃喃自语。 “大人?”年轻的军士看见少女,瞬间大喜过望,欢天喜地地跑了过来,“大人来看咱们喽!大人,你还好吧?” “石剑呢?让他来见我。”少女立刻说道。 那人立刻呆了一呆,说道:“石统领带着兄弟们出营了。” “出营。他们干嘛去了?” “劳候营最近需要补充,我们被借调编进了劳候营。” 少女紧紧地拧着眉头,沉声问道:“是哪个下达的命令?” 99mk.cc。wap.99mk.cc 正文 第321章 冷战状态 那个将领可怎么会晓得如此秘密的大事?他两鬓斑白,呆呆地瞅着少女,竟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少女几乎咆哮了起来,斥责道:“说!” “是咱们的老熟人,慕容家四公子,慕容微。” 低沉的嗓音在后面响了起来,少女一下子回过头去,却看见沐锦高大的身影静静地站在门口,头上的风帽笼罩着一层层的飞雪,神色宁静,眼里却闪射而出一抹抹寒冷的光芒。 他眼神凛冽地看着少女,好像准备从她的面颊上发现一些线索或疑云似的。可是,他却大失所望。少女依然还是那么一副模样,紧紧地拧着眉头,好像在质问他,那么,你又怎么会在这儿? 这几天,这两个人一直都处于“冷战状态”。 “说吧,你究竟还要与我冷战到什么时候?” 沐锦轻轻地叹息了一声,走了过来,试图牵起少女的手,可是,少女却用力一挡,却没有能够挡开。她紧紧地拧着眉头,想要使出绝活,挣脱出来,可是,沐锦的手法同样灵活,依然把她的手攥得紧紧的。 “阿冷,你就不要生气喽。” 少女冷冷地说道:“属下又哪里敢和殿下生气?” 沐锦面色一沉,斥道:“阿冷,不要胡闹。” 少女瞬间扬起了眉头,说道:“沐锦,你当真认为我在和你像小孩子一样胡闹吗?” 沐锦的神色有点难堪,他如此这般地放下身份,来向少女道歉,没想到却得到她如此不冷不热的话语,那脸上可就真地有点挂不住喽,不禁恼怒了起来,说道:“阿冷,难道是我过去太惯着你了吗?你平日里可不是这个样子的呀。” 少女听了他的话,却只感到好笑。惯着她?从小到大,从前世到今生,哪里会想到她自己居然也会和这种说法有所联系?她冷冷地笑了笑,也不晓得是在讽刺沐锦,还是在讽刺自己,说道:“我平日里可不是这个样子,难道你过去就是这副模样吗?究竟是哪个改变喽?” “大战就要爆发,沐北正值用人的时候,现在最最要紧的是如何对付新罗大军,而不能计较着个人恩怨,你自己先好好想想吧。”说着话,沐锦一甩披风,就离开了军帐。少女静静地站在原地,面色越来越冰寒,几天来所有的怒火瞬间都化成了一湖冰潭,再也没有了那种灼热的感觉,真地就像是一湖凝固的冰波似的。 正值需要人才的时候吗?可是,那第一军的那些老将领怎么会一个个都被替换了下来?还有,乔先生原来培育了很多年的将领,又为什么全都被发配回了沐北本土,和牧民们到温泉谷牧羊?为什么楼姑娘会被闲散、搁置在一边,不作重用?为什么阿起那么重要的身份,又会被远远地调走,而自己呢,却又要成天面对着那些不大不小的军事情报研究来研究去,竟然连慕容微是后勤总调度这么重要的事情都会不晓得呢? 沐北军队这不是慢慢地变成了一块冻土了吗?然而沐锦,你为什么会连我也不愿意相信了呢? 少女只感觉到一阵阵说不清道不明的难受,被怀疑,被排斥,种种情绪自然让她十分伤感,她静静地坐在椅子上,感觉到身上一阵阵发热,又一阵阵发冷,慕容微也跟着大军过来了吗?那这个消息可真地是太好喽,他的军事素养不比李澈差劲,而且,他还是伏龙先生的关门弟子,和乔先生、楼姑娘师出同门,而且,还有着慕容一族的强大财力支撑,在他的身后,可是慕容一门,更加有整个新罗门阀对这件事的关注。他的来到,到底会不会真地像林书呆所说的那样,这是各大世族干预战争的预兆呢?然而这样不是也表明了另外一种意思吗?不管怎么样,也可以证明他再也没有遭受家族排挤喽,虽然都是在战争时期,然而,新罗帝都的消息还是能够传递过来,传递到她的耳朵里面,何况,那些其实也不能算是什么秘密,慕容微因为在伊科发生的一些事情,被新罗皇族与内阁院联手欺压,被剥夺了职权,闲散在家里,哪儿也不准去,甚至连新罗帝都也不能离开,人身自由受到了极大限制,而慕容青升则更加因为他所做出的一些事,大有“恨铁不成钢”的意味,还不准他离开慕容府半步。就这样,慕容微便成为了新罗皇城中上层贵族的“反面宣传资料”,成为了大家茶余饭后的笑料。 太多太多事情,少女都已经不再乐意去思索喽,惭愧、抱怨、悔恨又还会有什么用处呢?难道自己还能对慕容微做出什么报答,或者弥补他的损失吗?她从来都是这样的人,既然十分执着地选择了自己脚下的道路,那么,就一定要十分执着、坚韧地走下去,哪怕前面是刀山火海,哪怕前面是险滩恶浪,哪怕前面是腥风血雨,哪怕……她都一定不会有任何妥协与放弃,然而,有时梦萦时分,却依然还会看到他那副坚毅的神情,听到他那炽热、沙沙的声音: “不可能你的心中真地连一点感应也没有吧?其实,我也离不开你哟!”希望他只是负责粮草运输等琐碎事务,希望他不要上战场,而与自己沙场对决,希望如此,希望如此…… 少女已经相当疲惫不堪喽,她哪里还会有心思与精力去处理那些“垃圾军事信息”?她拖着沉重的双腿,感觉双腿似乎有千斤重似的,几乎都迈不动步喽。她都搞不清楚自己是怎么向军帐走去的,仿佛就像在梦游般,糊里糊涂,迷迷糊糊,浑浑沌沌。她现在什么都不乐意思索,只想躺倒在床上,睡它个天昏地暗,睡它个天荒地老。可是,当她赶到西营的时候,两个侍卫的说话声却一下子飘进了耳朵里。 “照我看呀,殿下正是想叫他们玩完喽,当初第一军的季少将不就是在会议上多发表了一些意见吗,后来就不明所以地不见喽,他那儿又不是主战场,哪里又会有敌军从那儿过去呢?依我们看呀,应该是被干掉喽。” “是呀,你看看他们,折腾得那么厉害,如果不是参谋部的冷大人竭力护卫着,只怕早就没有了吃饭的家伙什喽。” 一个老军士感叹了起来:“殿下可与老王爷的性情迥然不同,这会儿来看呀,还是那会儿乔先生管理的时候日子好过些,还有冷大人也宽容、大度得多。” “是呀。”一边也有侍卫大声地赞同起来。 “长的那么美丽,说话也受听,让大家乐意接受,处事合情合理,又有能耐,怪不得那些人要那样拥戴她喽。” 少女紧紧地拧着眉头,轻轻地咳嗽了一下,就慢慢地走了出去。那几个人可都是值夜的军士,一下子听见人的脚步声,一下子吓得冷汗淋漓而下,立刻站了起来,六神无主地瞅着她。 “你们在私下里对殿下指指点点,知不知道那可是大罪?” “大人,大人,小的们晓得说错了话,还恳请大人大人不计小人过,不要把这事告诉殿下,饶恕小的们这一回,以后绝对不敢胡说八道喽。” 几个人一下子“扑通!扑通”地长身而跪,弯下腰去,“咚咚!咚咚”地一个劲地叩头不已,一个劲地讨饶。少女淡淡地打量着他们,心里升腾而起缕缕不忍,心里寻思这些下层的军士其实也是那般令人同情。她清了清嗓子,慢慢地说道:“部队里面只能有一个统领,而沐北自然也只能有一个领导,殿下可是沐老王爷的孩子,是咱们沐北的希望,是咱们沐北的新主人,你们自然应该知道,自己到底是为谁而尽忠?这儿是部队,而不是慈善机构,犯了错自然应该惩罚,立了功自然也要奖赏,赏罚分明,才能让大家心服口服,才能让大家看到前进的方向和希望所在。沙场作战,便难免会有所死伤,这是打仗,可不是绣花,这些可都是十分正常的事情,今后如果我再听到你们在私下里对殿下说三道四,那就只能把你们军法从事,这一次姑且念在你们初犯,暂且免予重处,各人好自为之!” 几个人诚惶诚恐,吓得大汗淋漓,立刻应声道:“是呀,是呀,小的们感激冷大人一番教诲,以后一定谨记,一定不会再像今天这样胡说八道喽。” “明天你们自己赶去军法处,每个人接受二十军棍,也给你们长长脑子,就说是我叫你们去的。” “遵命!” 少女神色从容地回转身子,并没有向着自己的军帐,而是急速地奔向东南兵务使的营地。 “到底出了啥子事?怎么那些人会那样子胡说八道?难道那个肖定勇分派了他们什么任务?” “看来,自己到了那儿就一定会明白喽。” 少女一边快速向前走,一边喃喃自语。 “大人?”年轻的军士看见少女,瞬间大喜过望,欢天喜地地跑了过来,“大人来看咱们喽!大人,你还好吧?” “石剑呢?让他来见我。”少女立刻说道。 那人立刻呆了一呆,说道:“石统领带着兄弟们出营了。” “出营。他们干嘛去了?” “劳候营最近需要补充,我们被借调编进了劳候营。” 少女紧紧地拧着眉头,沉声问道:“是哪个下达的命令?” 99mk.cc。wap.99mk.cc 正文 第322章 邀功请赏 那个军士的神情一下子变得有些鄙夷,鼻子里哼了哼,说道:“还不是那个贪生怕死,急于要邀功请赏的肖将军。” “那他们今天晚上到哪儿去啦?” “据说是前往野狼谷喽。” 当真如此?! 少女在心里寻思了起来,那一双原本疲惫不堪的眼睛一下子变得无比犀利,箭射而出一道道凛冽的锋芒,在心中恨恨地想道,肖定勇,你这个狗东西,如果你胆敢胡作非为,我一定叫你吃不了明天的早饭! 少女从东南兵务使的军营中拉出一匹战马,翻身跳上马背,沉声说道:“快,立刻带上剩下的弟兄,和我一起前往野狼谷。” 寒风凛冽,如刀似剑,马踏飞雪,在无边的暗夜里极速向前。 而没一会儿,远在一百里以外的野狼谷,就已经是一片忙乱闹嚷。 “有人劫营!” 放哨的军士高高地举起火把,在马队之间一路飞驰,高声喊叫:“全军戒备!全军戒备!有人劫营!” “是什么人?是什么人胆敢劫营?”石剑双眼血红,疑惑不已,说起来只不过是一群人组建而成的马队,他们刚刚接到命令,准备在这儿休息,怎么会那么短暂的时间就被敌人知道了踪迹?! “统领,现在还不清楚情况。”那个放哨的军士大声说道,“敌人是从咱们的西北面过来的,敌我难辨,咱们可如何是好?” 这句话问得可十分有意思,西北方?那就难以辨别对方的来人到底是新罗的军队,还是自己这一方的军队?以西南兵务使现在这种极其难堪的身份,两种情况可都是很有可能,而后面一种的可能性好像还更加要大一些,这可真正是一个无比经典的嘲讽。石剑紧紧地拧着眉头,慢慢地沉声说道:“全军整顿队形,先不要急着与对方拼杀,咱们要先弄清楚他们是谁?” “大人,姚长官已经率领前锋将士们冲上去了!” 石剑一下子跑上高坡,这才看见前面火把明亮,警报声与拼杀声已经响彻了整个野狼谷。前军的将士们已经和敌人拼杀起来,如果不是东南兵务使一次次遭遇坎坷,具有非凡的战斗力,又哪里会抵挡住敌人突然发起的猛烈进攻,只怕早就已经被对方冲刺进了内线阵营。 一定还有机会,一定还有机会,石剑紧紧地拧着眉头,细细地想着,问道:“肖将军的军马呢?到哪儿去喽?” “一个时辰以前就离开喽。” “他奶奶的!”石剑爆了一句粗话,怒不可遏地说道,“快,马上给我备马!” 可是,就在这会儿,一支利箭却猛然穿云裂石而来,硬箭夹杂着呼呼风声,仿佛是下山的猛虎似的,冲着石剑的面目,狂啸而来,一切就在电光石火之间,简直快得匪夷所思!根本就没有躲避的时间,漫漫血腥味仿佛是汹涌的浪潮般,汹涌着,咆哮着,带着吞没一切的气势,奔腾而来。火把的光芒在那一瞬间都黯淡了下去,只剩下那一支劲箭的凛冽光芒,夜色深沉,夹杂着沸腾的杀气,整个夜晚仿佛一下子变成了一头张开血盆大口的怪兽。 石剑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眼目如光,他好像感觉到自己的面部神经被凛冽的箭锋刺得疼痛难忍。他自己也是箭术高手,臂力之强当世难遇敌手。可是,面对着这么一支劲箭,他仿佛一下子感觉到自己简直就变成了一个小孩子,哪里还会有一丁点的反抗之力?又仿佛是一个不懂武术,徒有一身蛮力的壮汉,挥舞着一双铁拳去对付一个剑气都可取人性命的剑术大师,任你铁拳再猛,可对方也只需要微微一笑,长剑轻轻一挑,就可以让壮汉给交待喽。 真是快得惊人!石剑只感觉自己的身子还根本没有办法做出任何反应,那劲箭便已经到了面前,他几乎还能听到军士们惊恐万状的尖叫声,也几乎能感觉到他们那目瞪口呆的神情,然而,他却没有办法作出一丝一毫的躲闪,或者发出任何一点点声音。在就要交待的那一瞬间,他只是在寻思,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居然有着和大人一般的神奇箭艺,能够交待在这种“神人”身上,自己也算可以瞑目喽! “砰!” 一声刺耳的尖啸瞬间响彻野狼谷,紧接着,便是死亡一般的静默,再接着,又是海啸一般的欢呼声……少女打马如飞,猛然冲上高坡,站在石剑前面,静静地站立着。在她的马下,是两支箭头交叉在一处的弓簧,木屑七零八落。 “大人!” 所有东南兵务使的将士一起振臂高呼:“太好啦!大人来啦!” 而出乎所有人料想的,对方居然也没有再进攻,两方都心照不宣地慢慢向后退军,接着静静地站立着,火把明晃晃的,一派明晃晃的火光。 少女紧紧地拧着眉头,那支劲箭,她实在是太不陌生喽,她感觉到自己的一颗心剧烈地跳动了起来,紧紧地拧着眉头,神色里夹杂着忧虑、惊惶、欢喜……等等一系列几乎连她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假如真地是他,假如真地是他,那么,今天晚上说不定还真地可以毫发无损地退去。 对方的人马慢慢分散而开,一骑白马慢慢地从军士们的身后走了出来,战马上的年轻男人眉目俊朗,一身锦袍,看那样子,哪里有一丁点铁血军人的模样,分明就是一个世家贵公子,他的神情冷冽、冰寒,漫不经心地从少女那边的人身上一扫而过,面颊上是那永远难以改变的倨傲与冷漠,最终,他还是慢慢地张开了嘴,轻轻地说道:“只不过是一帮草头百姓,回营。” “大人!”一个年轻军官拍马紧走两步,在他后面说道,“看他们的阵形,身手,哪里可能会是一帮草头百姓?单兵作战能力如此了得,肯定是一支沐北的虎狼之师。” 谁知,男子听了他的话,只是漫不经心地扬了扬眉头,稍稍低了一下眼睛,用眼角的余光扫了他一下,沉声说道:“难道你怀疑我的分析?” 那个人立刻呆了一呆,立刻“咚”地一声跳下了战马,“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说道,“卑职不是这个意思。” “那么,你或许是感觉我是沐北的内应?或者是我的脑子进了水?” 年轻军官的面颊上慢慢地流泻而下了涔涔冷汗,他无比惶恐地连连解释起来:“卑职愚蠢!卑职笨蛋!” 男子抬起了眼睛,根本就没有瞅他一眼,只是漫不经心地说道:“你都说自己愚蠢、笨蛋喽,那么,你应该晓得自己怎么做喽?!” “好的,卑职明白啦。”那个人立刻站了起来,对着身后的军士们挥了挥手,说道,“撤军回营,后军先撤,其余人次第跟上。” 那个骑着白马的男子慢慢地回转马头,要离开时那一双眼睛风轻云淡地从少女的面颊上一扫而过。少女一身翠绿大服,面容纤瘦,更加衬托出一双碧海一般的大眼睛,她紧紧地抓着战马缰绳,瞅着自己,静静地没有说话,长风吹起她的缕缕秀发,仿佛黑潭里的浪花一般,舞蹈而出美丽的涟漪。 对方的军马就这样从他们的眼前消逝喽,至少有八千军马,仅仅留下五千多全副武装的“草头百姓”军士从一开始时的惊诧,到战斗停止时的惊异,直到这会儿,才有人低低地嘀咕了起来:“那些人真地就这样子离开喽?!” 那些人一个个都惊讶得呆若木鸡,好半天回不过神来,过了好久,才有人低低地接嘴说道:“难道你们没有看到大人来了呀?他们那是被大人的威风给吓住喽。” “石剑,你先整肃军马,我很快就回来。” 眼看着少女准备向着对方撤退的方向追过去,石剑瞬间呆了一呆,立刻扯住少女的战马缰绳,说道:“大人,去不得呀,如果不小心被敌人给抓住了,那我们可如何是好?” “不要担心,”少女轻轻地笑了笑,说道,“没有事的,那个人……” 少女话头一顿,应该怎么样来表达他们俩的身份呢?冤家对头?还是? “是我的老熟人。” 纵然是没有亲眼目睹,少女也能够料想到那人是谁?在当今天下,除了和她一起多年练武的沐锦,还有哪一个能够挡得了她的箭?战马没跑多久,果然看见在远方的一个高坡上站着两个人,其中有一个人看到她过来了,一下子欢天喜地地跑了过来,满面春风地说道:“乐儿姑娘来喽,少爷说你一定会来的,我还不相信耶。” 月光一片皎洁,拂照在茫茫雪原上,莹莹月光与皑皑白雪交相辉映着,更显晶莹,慕容微静静地站在那段高坡上,一动不动地看着她,没有出声,白马在他身旁慢慢悠悠地拱啃着雪地里的草根,看见少女过来了,却也奇怪地仰起脖子,引颈长嘶,仿佛看到了老朋友似的。 星辰开心地喃喃自语,给少女牵过战马缰绳。少女“咚”地一声跳下战马,对着星辰笑道:“可真地没有想到还能在这儿遇到你们哟?你们过得好吧?” “姑娘这是关心哪个呀?是想关心我星辰吗?我还行,能跑能跳,前不久还讨了老婆。” 星辰满面微笑地说,少女稍稍有点难堪,却还是笑意盈盈地说道:“那就送给你迟到的祝贺哟。” 99mk.cc。wap.99mk.cc 正文 第322章 邀功请赏 那个军士的神情一下子变得有些鄙夷,鼻子里哼了哼,说道:“还不是那个贪生怕死,急于要邀功请赏的肖将军。” “那他们今天晚上到哪儿去啦?” “据说是前往野狼谷喽。” 当真如此?! 少女在心里寻思了起来,那一双原本疲惫不堪的眼睛一下子变得无比犀利,箭射而出一道道凛冽的锋芒,在心中恨恨地想道,肖定勇,你这个狗东西,如果你胆敢胡作非为,我一定叫你吃不了明天的早饭! 少女从东南兵务使的军营中拉出一匹战马,翻身跳上马背,沉声说道:“快,立刻带上剩下的弟兄,和我一起前往野狼谷。” 寒风凛冽,如刀似剑,马踏飞雪,在无边的暗夜里极速向前。 而没一会儿,远在一百里以外的野狼谷,就已经是一片忙乱闹嚷。 “有人劫营!” 放哨的军士高高地举起火把,在马队之间一路飞驰,高声喊叫:“全军戒备!全军戒备!有人劫营!” “是什么人?是什么人胆敢劫营?”石剑双眼血红,疑惑不已,说起来只不过是一群人组建而成的马队,他们刚刚接到命令,准备在这儿休息,怎么会那么短暂的时间就被敌人知道了踪迹?! “统领,现在还不清楚情况。”那个放哨的军士大声说道,“敌人是从咱们的西北面过来的,敌我难辨,咱们可如何是好?” 这句话问得可十分有意思,西北方?那就难以辨别对方的来人到底是新罗的军队,还是自己这一方的军队?以西南兵务使现在这种极其难堪的身份,两种情况可都是很有可能,而后面一种的可能性好像还更加要大一些,这可真正是一个无比经典的嘲讽。石剑紧紧地拧着眉头,慢慢地沉声说道:“全军整顿队形,先不要急着与对方拼杀,咱们要先弄清楚他们是谁?” “大人,姚长官已经率领前锋将士们冲上去了!” 石剑一下子跑上高坡,这才看见前面火把明亮,警报声与拼杀声已经响彻了整个野狼谷。前军的将士们已经和敌人拼杀起来,如果不是东南兵务使一次次遭遇坎坷,具有非凡的战斗力,又哪里会抵挡住敌人突然发起的猛烈进攻,只怕早就已经被对方冲刺进了内线阵营。 一定还有机会,一定还有机会,石剑紧紧地拧着眉头,细细地想着,问道:“肖将军的军马呢?到哪儿去喽?” “一个时辰以前就离开喽。” “他奶奶的!”石剑爆了一句粗话,怒不可遏地说道,“快,马上给我备马!” 可是,就在这会儿,一支利箭却猛然穿云裂石而来,硬箭夹杂着呼呼风声,仿佛是下山的猛虎似的,冲着石剑的面目,狂啸而来,一切就在电光石火之间,简直快得匪夷所思!根本就没有躲避的时间,漫漫血腥味仿佛是汹涌的浪潮般,汹涌着,咆哮着,带着吞没一切的气势,奔腾而来。火把的光芒在那一瞬间都黯淡了下去,只剩下那一支劲箭的凛冽光芒,夜色深沉,夹杂着沸腾的杀气,整个夜晚仿佛一下子变成了一头张开血盆大口的怪兽。 石剑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眼目如光,他好像感觉到自己的面部神经被凛冽的箭锋刺得疼痛难忍。他自己也是箭术高手,臂力之强当世难遇敌手。可是,面对着这么一支劲箭,他仿佛一下子感觉到自己简直就变成了一个小孩子,哪里还会有一丁点的反抗之力?又仿佛是一个不懂武术,徒有一身蛮力的壮汉,挥舞着一双铁拳去对付一个剑气都可取人性命的剑术大师,任你铁拳再猛,可对方也只需要微微一笑,长剑轻轻一挑,就可以让壮汉给交待喽。 真是快得惊人!石剑只感觉自己的身子还根本没有办法做出任何反应,那劲箭便已经到了面前,他几乎还能听到军士们惊恐万状的尖叫声,也几乎能感觉到他们那目瞪口呆的神情,然而,他却没有办法作出一丝一毫的躲闪,或者发出任何一点点声音。在就要交待的那一瞬间,他只是在寻思,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居然有着和大人一般的神奇箭艺,能够交待在这种“神人”身上,自己也算可以瞑目喽! “砰!” 一声刺耳的尖啸瞬间响彻野狼谷,紧接着,便是死亡一般的静默,再接着,又是海啸一般的欢呼声……少女打马如飞,猛然冲上高坡,站在石剑前面,静静地站立着。在她的马下,是两支箭头交叉在一处的弓簧,木屑七零八落。 “大人!” 所有东南兵务使的将士一起振臂高呼:“太好啦!大人来啦!” 而出乎所有人料想的,对方居然也没有再进攻,两方都心照不宣地慢慢向后退军,接着静静地站立着,火把明晃晃的,一派明晃晃的火光。 少女紧紧地拧着眉头,那支劲箭,她实在是太不陌生喽,她感觉到自己的一颗心剧烈地跳动了起来,紧紧地拧着眉头,神色里夹杂着忧虑、惊惶、欢喜……等等一系列几乎连她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假如真地是他,假如真地是他,那么,今天晚上说不定还真地可以毫发无损地退去。 对方的人马慢慢分散而开,一骑白马慢慢地从军士们的身后走了出来,战马上的年轻男人眉目俊朗,一身锦袍,看那样子,哪里有一丁点铁血军人的模样,分明就是一个世家贵公子,他的神情冷冽、冰寒,漫不经心地从少女那边的人身上一扫而过,面颊上是那永远难以改变的倨傲与冷漠,最终,他还是慢慢地张开了嘴,轻轻地说道:“只不过是一帮草头百姓,回营。” “大人!”一个年轻军官拍马紧走两步,在他后面说道,“看他们的阵形,身手,哪里可能会是一帮草头百姓?单兵作战能力如此了得,肯定是一支沐北的虎狼之师。” 谁知,男子听了他的话,只是漫不经心地扬了扬眉头,稍稍低了一下眼睛,用眼角的余光扫了他一下,沉声说道:“难道你怀疑我的分析?” 那个人立刻呆了一呆,立刻“咚”地一声跳下了战马,“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说道,“卑职不是这个意思。” “那么,你或许是感觉我是沐北的内应?或者是我的脑子进了水?” 年轻军官的面颊上慢慢地流泻而下了涔涔冷汗,他无比惶恐地连连解释起来:“卑职愚蠢!卑职笨蛋!” 男子抬起了眼睛,根本就没有瞅他一眼,只是漫不经心地说道:“你都说自己愚蠢、笨蛋喽,那么,你应该晓得自己怎么做喽?!” “好的,卑职明白啦。”那个人立刻站了起来,对着身后的军士们挥了挥手,说道,“撤军回营,后军先撤,其余人次第跟上。” 那个骑着白马的男子慢慢地回转马头,要离开时那一双眼睛风轻云淡地从少女的面颊上一扫而过。少女一身翠绿大服,面容纤瘦,更加衬托出一双碧海一般的大眼睛,她紧紧地抓着战马缰绳,瞅着自己,静静地没有说话,长风吹起她的缕缕秀发,仿佛黑潭里的浪花一般,舞蹈而出美丽的涟漪。 对方的军马就这样从他们的眼前消逝喽,至少有八千军马,仅仅留下五千多全副武装的“草头百姓”军士从一开始时的惊诧,到战斗停止时的惊异,直到这会儿,才有人低低地嘀咕了起来:“那些人真地就这样子离开喽?!” 那些人一个个都惊讶得呆若木鸡,好半天回不过神来,过了好久,才有人低低地接嘴说道:“难道你们没有看到大人来了呀?他们那是被大人的威风给吓住喽。” “石剑,你先整肃军马,我很快就回来。” 眼看着少女准备向着对方撤退的方向追过去,石剑瞬间呆了一呆,立刻扯住少女的战马缰绳,说道:“大人,去不得呀,如果不小心被敌人给抓住了,那我们可如何是好?” “不要担心,”少女轻轻地笑了笑,说道,“没有事的,那个人……” 少女话头一顿,应该怎么样来表达他们俩的身份呢?冤家对头?还是? “是我的老熟人。” 纵然是没有亲眼目睹,少女也能够料想到那人是谁?在当今天下,除了和她一起多年练武的沐锦,还有哪一个能够挡得了她的箭?战马没跑多久,果然看见在远方的一个高坡上站着两个人,其中有一个人看到她过来了,一下子欢天喜地地跑了过来,满面春风地说道:“乐儿姑娘来喽,少爷说你一定会来的,我还不相信耶。” 月光一片皎洁,拂照在茫茫雪原上,莹莹月光与皑皑白雪交相辉映着,更显晶莹,慕容微静静地站在那段高坡上,一动不动地看着她,没有出声,白马在他身旁慢慢悠悠地拱啃着雪地里的草根,看见少女过来了,却也奇怪地仰起脖子,引颈长嘶,仿佛看到了老朋友似的。 星辰开心地喃喃自语,给少女牵过战马缰绳。少女“咚”地一声跳下战马,对着星辰笑道:“可真地没有想到还能在这儿遇到你们哟?你们过得好吧?” “姑娘这是关心哪个呀?是想关心我星辰吗?我还行,能跑能跳,前不久还讨了老婆。” 星辰满面微笑地说,少女稍稍有点难堪,却还是笑意盈盈地说道:“那就送给你迟到的祝贺哟。” 99mk.cc。wap.99mk.cc 正文 正文_第323章 不要掉到雪窟里 “星辰,去前面告诉萧岭川不要走那么快,要注意不要掉到雪窟里面去喽。” 星辰扭过脸来,对着高坡上的男人说道:“少爷,萧岭川可是西北土生土长的将领,你要不放心他,倒还不如不放心我在传递信息的路上,要小心不要掉到雪窟里面喽。”慕容微听了他的话,轻轻地扬了扬眉头,眼里闪射而过一缕缕愤慨的光芒。星辰立刻举起了手,忙不迭地说道:“行啦,行啦,卑职马上就去告诉他,就当作是少爷对他们的关心也行。”说着话,翻身骑上自己的战马,一抖战马缰绳,飞快地跑远喽。 说起来,也就是不到三个月没有见面罢喽,但是,却不晓得到底是因为什么,少女却一下子感觉过了好久好久似的,几个世纪?几千年?几万年……这些时光,发生了太多太多事情,与新罗打仗以来,各种各样的事情全部都像喷泉一般,喷涌而出,特别是与沐锦之间的隔阂越来越深,慕容微的那些预言竟然都慢慢地变成了现实,她感觉每走一步路都是那么艰难,好像比在新罗帝都里面那些炼狱般的苦日子都还要艰难千百倍。现在异地重逢,心中那真地是一下子涌起了千头万绪,叫她一时之间怎么样也清理不清自己的心结,他们的身份太过难堪,让她根本就不晓得应该再说点什么,而只能就那么傻傻呆呆地站在那儿,仿佛木偶一般。 “是不是你们沐北政权里面出了什么故障呀?”慕容微忽然一下子张嘴问询道,少女没有想到他居然一张嘴就询问起了如此高度的军事机密,不觉呆了一呆,诧异地瞅着他,他想干嘛?该不会是想打探沐北的军情吧? “真是奇了怪喽,可是你们的人把我引过来的。”慕容微慢慢地说道,“我觉得有人是想借刀杀人,让我帮他们干掉那些人,但是,我却怎么也没有想到,那居然会是你的军马?” 少女虽然早就想到了个中缘由,然而,当她亲耳听到那句话的时候,少女还是觉得心中陡然窜起一股熊熊火焰,似乎要从心口蹦跳而出,把这一地冰雪都给融化喽。她只是轻轻地抿了抿嘴唇,牢牢地攥着一对拳头,盯着他,一句话也没有说。 “可要当心点,这一回幸亏是遇到了我,下一回,说不定就会是李澈喽。”慕容微扔下一句话,拉着战马就准备离开喽。少女不觉浑身震颤了一下,追了过去,说道:“慕容微!”慕容微扭过了脸来,歪着脑袋,拧起眉头,静静地瞅着她。少女静静地想了好久,最终还是说道:”今天的事情会不会让你受到牵连?”慕容微自嘲一般地笑了笑,说道:“只要你不写信给内阁院,想来就不会有什么事情。” 少女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一双眼睛雪亮雪亮的,直直地看着他,最后还是平静地说道:“多谢你今天撤军!”慕容微拉起战马,回头就走,很随便地摆了摆手,说道:“如果你自己不好处理,就告诉沐锦吧,内政动荡,这场仗你们一定会打得很艰难!” 雪地上反射着淡淡的月光,明亮亮的,白得有些刺眼,就像那正午的阳光一样刺眼。慕容微一身锦袍,更加显得无比俊爽,他的身影那么高大,在雪地上映出长长的影子,慢慢地踩踏在雪地上,战马欢欢地嘶鸣着,慢慢地向前走。 少女静静地站在那儿,静静地看着慕容微高大的身影越去越远,越去越远,终于再也不可能看见喽。她只感觉喉咙口涩涩的,好像有太多太多话堵在那儿,想一吐为快,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却又说不出来,千头万绪潮水般一起涌上心间,几乎把她理性的堤坝冲毁喽,她就那么静静地站着,静静地站着,就像一尊雕塑似的,一动也没有动,不晓得过去了多长时间,石剑实在无比担心,带着军队赶了过来,她才慢慢地从空洞而苍白的想像中回过味来。 “大人,咱们回营了吧,太晚喽。” 少女轻轻地点了点头,说道:“告诉兄弟们,今天晚上的事情,就当没有发生一样,不要对别人说半个字。” 石剑轻轻地点了点头,说道:“遵命!卑职会处理好的。” 石剑想了一下,又小心翼翼地问道:“这一回,我们还理不理会呢?”少女神色一下子变得无比森寒,沉声说道:“当然不能善罢干休。” 少女迅疾地上了马,战马引颈长嘶,高高地扬起两只前蹄,人立而起。夜那么寂静,静得能清晰地听见马踏飞雪的碎裂声,长风呼啸而过,一片空茫景象。少女扭过头去,看着一望无际的苍茫雪原,入眼的都是一片片刺目的莹白。雪原上空,连一只夜鸟也没有,它们也许早就已经进入了梦乡了吧? 少女一马当先,身后跟着一大群东南兵务使的将士,旋风般驰向夜色深处。 身后,只留下一地零乱的马蹄印…… 长风吹送,飞雪漫漫,弥漫了天地,也弥漫了一座座营房。 东南兵务使的将士们静静地站立在营门前,一动也不动,就像一幅巨型群雕。不知道过去了多久,那营房大门总算慢慢地打开了,仿佛等待了一个世纪之久。那营房好像就是一头巨大无比的怪兽,怪兽正张开了血盆大口,等待着这群人一走进去,就把他们全部整个囫囵吞下肚子去,便连咀嚼也懒得咀嚼一下。石剑静静地骑在高头大马上面,比少女稍稍落后一个马位,男子的腰上悬挂着凛冽的战刀,那锐利的青色锋芒闪闪烁烁,似乎也很想飞鞘而出,感受一番舐血的狂热味道…… “大人,咱们这会儿就去报告殿下,还是等到明天再去报告?” 石剑沉声问询道,少女却淡淡地摆了摆手,长风吹卷而过,拂乱了她额头的秀发,仿佛是岩石缝隙里的一丛丛野草般。她轻轻地拧着眉头,眼眸幽深,仿佛千年碧潭,辨别不出那里面深藏着的光芒。她静静地看着灯火辉煌的营房,却感觉那里面仿佛是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世界,黑暗得有些令人无所适从。她清了清嗓子,沉声说道:“用不着,事情弄得扑朔迷离了,只怕会横生枝节,还不如干脆先做了再说,那些人既然都做得出来,那我们为什么就做不出来呢?” 石剑好像还有点犹豫不决,拧着眉头说道:“如果是这个样子的话,那到时候殿下会不会责怪呢?” “理会不了那么多喽。”少女轻轻地说道,“除掉了那种人,也算是为民除害,不然,留着这种祸害,迟早都会让悲剧重演。” 说着话,少女率先拍马向前,那些守护营门的军士全部都向她恭恭敬敬地行礼,可是,她却仿佛根本就没有看到似的,打马驰进营房,身后紧紧地跟着五千避过一劫的东南兵务使将士,就像一股海啸似的,不可遏止地汹涌而入,沉闷的马蹄声仿佛一阵阵连天彻地的雷声,在营房里“轰轰隆隆”地响了起来,雪花漫扬,漫扬上半空,又纷纷扬扬地降落下来,好像忽然下起了一阵大雪似的。 夜已经很深喽,许多早已经沉入了梦乡的将士都被这滚滚的闷雷声给惊醒喽,还认为是有敌人偷袭营寨,立刻三下五除二地穿好行军服,拿起兵器就往外面冲,可刚一露头,就被马蹄激扬而起的雪沫溅洒了满头满身,只见东南兵务使的将士们杀气腾腾地冲向东面营房,瞬间惊得目瞪口呆。一个中年军士还没来得及穿好军服,那裤带还刚刚才系了一半,满是皱纹的面庞便神经质般地抽搐了起来,拧着眉头,疑惑地大叫大嚷:“这些家伙干嘛呢?怎么一个个可都是杀气腾腾的?肯定要出大事喽,快点报告殿下吧。” 就在这会儿,沐锦的军帐也已经点亮了灯火,那站岗的护卫一脸惊慌地冲进中军大帐,沉重、慌乱、急促的脚步声惊醒了酣睡的男子。 “行动!” 少女断然喝了一声,二十多条钩锁瞬间飞了出去,猛然牢牢地勾在军帐上面,军士们瞬间扬鞭拍马,战马长嘶声声,扬起四蹄,朝着四下里飞奔开去。一切只不过是眨眼之间,巨大的营帐就一下子被撕裂成一条条碎片,肖定勇还没有能够穿好衣服,可是,依然昂首挺胸地站在军帐里面,手里拿着长剑,看到少女,不由狂躁地咆哮了起来:“冷大人!你这样做,到底是啥意思?” “肖将军,你以假乱真,私传军令,暗通贼人,借敌人之刀,斩杀我沐北铁血军人,可真地是卑鄙、阴险、狠毒至极啊!” 石剑怒不可遏地咆哮了起来,双眼喷火,狠狠地瞪着肖定勇。 肖定勇拧了拧眉头,假意装作什么都不晓得的样子,诧异地问询道:“你说啥?我一头雾水,不明白你的意思。” 石剑还想说点什么,少女一下子伸手示意,冷冽地说道:“不要与他浪费口舌。” “冷大人,我觉得这只不过是一场误会,有什么话是否可以……” 可是,他的话还闷在喉咙里,少女猛然抽出长剑,沉声喝道:“干掉他!” 这句话一说出来,东南兵务使的将士们一下子潮水般涌了上去,肖定勇的贴身侍卫们也匆忙迎战,他们一个个连战甲都还没来得及披挂上,站在冷冽的长风里,冻得瑟瑟发抖,面色青紫,他们举起马刀,可是,却只能够够到战马,还没等到那战马叫唤一声呢,就已经被人一刀削平了吃饭的家伙。剧烈的厮杀声在寂静的夜空里传得好远,好远,肖定勇扯长了脖子,尖声高叫:“将士们,快来帮忙,捉拿反贼!东南兵务使贼心不死,又反叛喽!” 99mk.cc。wap.99mk.cc 正文 正文_第323章 不要掉到雪窟里 “星辰,去前面告诉萧岭川不要走那么快,要注意不要掉到雪窟里面去喽。” 星辰扭过脸来,对着高坡上的男人说道:“少爷,萧岭川可是西北土生土长的将领,你要不放心他,倒还不如不放心我在传递信息的路上,要小心不要掉到雪窟里面喽。”慕容微听了他的话,轻轻地扬了扬眉头,眼里闪射而过一缕缕愤慨的光芒。星辰立刻举起了手,忙不迭地说道:“行啦,行啦,卑职马上就去告诉他,就当作是少爷对他们的关心也行。”说着话,翻身骑上自己的战马,一抖战马缰绳,飞快地跑远喽。 说起来,也就是不到三个月没有见面罢喽,但是,却不晓得到底是因为什么,少女却一下子感觉过了好久好久似的,几个世纪?几千年?几万年……这些时光,发生了太多太多事情,与新罗打仗以来,各种各样的事情全部都像喷泉一般,喷涌而出,特别是与沐锦之间的隔阂越来越深,慕容微的那些预言竟然都慢慢地变成了现实,她感觉每走一步路都是那么艰难,好像比在新罗帝都里面那些炼狱般的苦日子都还要艰难千百倍。现在异地重逢,心中那真地是一下子涌起了千头万绪,叫她一时之间怎么样也清理不清自己的心结,他们的身份太过难堪,让她根本就不晓得应该再说点什么,而只能就那么傻傻呆呆地站在那儿,仿佛木偶一般。 “是不是你们沐北政权里面出了什么故障呀?”慕容微忽然一下子张嘴问询道,少女没有想到他居然一张嘴就询问起了如此高度的军事机密,不觉呆了一呆,诧异地瞅着他,他想干嘛?该不会是想打探沐北的军情吧? “真是奇了怪喽,可是你们的人把我引过来的。”慕容微慢慢地说道,“我觉得有人是想借刀杀人,让我帮他们干掉那些人,但是,我却怎么也没有想到,那居然会是你的军马?” 少女虽然早就想到了个中缘由,然而,当她亲耳听到那句话的时候,少女还是觉得心中陡然窜起一股熊熊火焰,似乎要从心口蹦跳而出,把这一地冰雪都给融化喽。她只是轻轻地抿了抿嘴唇,牢牢地攥着一对拳头,盯着他,一句话也没有说。 “可要当心点,这一回幸亏是遇到了我,下一回,说不定就会是李澈喽。”慕容微扔下一句话,拉着战马就准备离开喽。少女不觉浑身震颤了一下,追了过去,说道:“慕容微!”慕容微扭过了脸来,歪着脑袋,拧起眉头,静静地瞅着她。少女静静地想了好久,最终还是说道:”今天的事情会不会让你受到牵连?”慕容微自嘲一般地笑了笑,说道:“只要你不写信给内阁院,想来就不会有什么事情。” 少女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一双眼睛雪亮雪亮的,直直地看着他,最后还是平静地说道:“多谢你今天撤军!”慕容微拉起战马,回头就走,很随便地摆了摆手,说道:“如果你自己不好处理,就告诉沐锦吧,内政动荡,这场仗你们一定会打得很艰难!” 雪地上反射着淡淡的月光,明亮亮的,白得有些刺眼,就像那正午的阳光一样刺眼。慕容微一身锦袍,更加显得无比俊爽,他的身影那么高大,在雪地上映出长长的影子,慢慢地踩踏在雪地上,战马欢欢地嘶鸣着,慢慢地向前走。 少女静静地站在那儿,静静地看着慕容微高大的身影越去越远,越去越远,终于再也不可能看见喽。她只感觉喉咙口涩涩的,好像有太多太多话堵在那儿,想一吐为快,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却又说不出来,千头万绪潮水般一起涌上心间,几乎把她理性的堤坝冲毁喽,她就那么静静地站着,静静地站着,就像一尊雕塑似的,一动也没有动,不晓得过去了多长时间,石剑实在无比担心,带着军队赶了过来,她才慢慢地从空洞而苍白的想像中回过味来。 “大人,咱们回营了吧,太晚喽。” 少女轻轻地点了点头,说道:“告诉兄弟们,今天晚上的事情,就当没有发生一样,不要对别人说半个字。” 石剑轻轻地点了点头,说道:“遵命!卑职会处理好的。” 石剑想了一下,又小心翼翼地问道:“这一回,我们还理不理会呢?”少女神色一下子变得无比森寒,沉声说道:“当然不能善罢干休。” 少女迅疾地上了马,战马引颈长嘶,高高地扬起两只前蹄,人立而起。夜那么寂静,静得能清晰地听见马踏飞雪的碎裂声,长风呼啸而过,一片空茫景象。少女扭过头去,看着一望无际的苍茫雪原,入眼的都是一片片刺目的莹白。雪原上空,连一只夜鸟也没有,它们也许早就已经进入了梦乡了吧? 少女一马当先,身后跟着一大群东南兵务使的将士,旋风般驰向夜色深处。 身后,只留下一地零乱的马蹄印…… 长风吹送,飞雪漫漫,弥漫了天地,也弥漫了一座座营房。 东南兵务使的将士们静静地站立在营门前,一动也不动,就像一幅巨型群雕。不知道过去了多久,那营房大门总算慢慢地打开了,仿佛等待了一个世纪之久。那营房好像就是一头巨大无比的怪兽,怪兽正张开了血盆大口,等待着这群人一走进去,就把他们全部整个囫囵吞下肚子去,便连咀嚼也懒得咀嚼一下。石剑静静地骑在高头大马上面,比少女稍稍落后一个马位,男子的腰上悬挂着凛冽的战刀,那锐利的青色锋芒闪闪烁烁,似乎也很想飞鞘而出,感受一番舐血的狂热味道…… “大人,咱们这会儿就去报告殿下,还是等到明天再去报告?” 石剑沉声问询道,少女却淡淡地摆了摆手,长风吹卷而过,拂乱了她额头的秀发,仿佛是岩石缝隙里的一丛丛野草般。她轻轻地拧着眉头,眼眸幽深,仿佛千年碧潭,辨别不出那里面深藏着的光芒。她静静地看着灯火辉煌的营房,却感觉那里面仿佛是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世界,黑暗得有些令人无所适从。她清了清嗓子,沉声说道:“用不着,事情弄得扑朔迷离了,只怕会横生枝节,还不如干脆先做了再说,那些人既然都做得出来,那我们为什么就做不出来呢?” 石剑好像还有点犹豫不决,拧着眉头说道:“如果是这个样子的话,那到时候殿下会不会责怪呢?” “理会不了那么多喽。”少女轻轻地说道,“除掉了那种人,也算是为民除害,不然,留着这种祸害,迟早都会让悲剧重演。” 说着话,少女率先拍马向前,那些守护营门的军士全部都向她恭恭敬敬地行礼,可是,她却仿佛根本就没有看到似的,打马驰进营房,身后紧紧地跟着五千避过一劫的东南兵务使将士,就像一股海啸似的,不可遏止地汹涌而入,沉闷的马蹄声仿佛一阵阵连天彻地的雷声,在营房里“轰轰隆隆”地响了起来,雪花漫扬,漫扬上半空,又纷纷扬扬地降落下来,好像忽然下起了一阵大雪似的。 夜已经很深喽,许多早已经沉入了梦乡的将士都被这滚滚的闷雷声给惊醒喽,还认为是有敌人偷袭营寨,立刻三下五除二地穿好行军服,拿起兵器就往外面冲,可刚一露头,就被马蹄激扬而起的雪沫溅洒了满头满身,只见东南兵务使的将士们杀气腾腾地冲向东面营房,瞬间惊得目瞪口呆。一个中年军士还没来得及穿好军服,那裤带还刚刚才系了一半,满是皱纹的面庞便神经质般地抽搐了起来,拧着眉头,疑惑地大叫大嚷:“这些家伙干嘛呢?怎么一个个可都是杀气腾腾的?肯定要出大事喽,快点报告殿下吧。” 就在这会儿,沐锦的军帐也已经点亮了灯火,那站岗的护卫一脸惊慌地冲进中军大帐,沉重、慌乱、急促的脚步声惊醒了酣睡的男子。 “行动!” 少女断然喝了一声,二十多条钩锁瞬间飞了出去,猛然牢牢地勾在军帐上面,军士们瞬间扬鞭拍马,战马长嘶声声,扬起四蹄,朝着四下里飞奔开去。一切只不过是眨眼之间,巨大的营帐就一下子被撕裂成一条条碎片,肖定勇还没有能够穿好衣服,可是,依然昂首挺胸地站在军帐里面,手里拿着长剑,看到少女,不由狂躁地咆哮了起来:“冷大人!你这样做,到底是啥意思?” “肖将军,你以假乱真,私传军令,暗通贼人,借敌人之刀,斩杀我沐北铁血军人,可真地是卑鄙、阴险、狠毒至极啊!” 石剑怒不可遏地咆哮了起来,双眼喷火,狠狠地瞪着肖定勇。 肖定勇拧了拧眉头,假意装作什么都不晓得的样子,诧异地问询道:“你说啥?我一头雾水,不明白你的意思。” 石剑还想说点什么,少女一下子伸手示意,冷冽地说道:“不要与他浪费口舌。” “冷大人,我觉得这只不过是一场误会,有什么话是否可以……” 可是,他的话还闷在喉咙里,少女猛然抽出长剑,沉声喝道:“干掉他!” 这句话一说出来,东南兵务使的将士们一下子潮水般涌了上去,肖定勇的贴身侍卫们也匆忙迎战,他们一个个连战甲都还没来得及披挂上,站在冷冽的长风里,冻得瑟瑟发抖,面色青紫,他们举起马刀,可是,却只能够够到战马,还没等到那战马叫唤一声呢,就已经被人一刀削平了吃饭的家伙。剧烈的厮杀声在寂静的夜空里传得好远,好远,肖定勇扯长了脖子,尖声高叫:“将士们,快来帮忙,捉拿反贼!东南兵务使贼心不死,又反叛喽!” 99mk.cc。wap.99mk.cc 正文 第324章 保护将军! 距离最近的卫队飞快地赶了过来,脚步声仿佛是汹涌的浪潮,猛烈地冲击着营房。 第二军第三卫队的侍卫长韩闯率领着卫队冲了过来,看那架势,可真地要帮上一把。少女长剑一指韩闯,冷冷地喝斥道:“第二军的将士们,你们当真准备与我冷薰作对呀?” 韩闯一下子像根木头似的,呆在那儿。他哪里会不晓得冷薰是何方神圣?剑岭城一战,少女早已名闻天下,无论男女老少,如果有谁不晓得“冷薰”的大名,那便只能是一个笑话,而他曾经与她一起作战,奋勇杀敌,他自己更加把这些当作无比骄傲的事情,一说起来,总是那么开心,那么自豪!而这会儿,看见她站在东南兵务使的前面,一下子就呆住喽,立刻整肃卫队,高声问询道:“冷大人,这究竟是咋回事?” “我在整治内奸,你们暂时各自归队,等这边的事一结束,我自然会告诉大家是怎么回事?” 一方是背负叛乱大罪的东南兵务使,一方是在剑岭之战中置满城军民性命于不顾,逃之夭夭的肖定勇,不管是哪一方面,可都是沐北大军中非常让人浮想联翩的话题,韩闯静静地想了想,马上传令道:“马上封锁战区,不管有哪一部分想要逃之夭夭,或者把战局扩大,立刻斩杀!” 少女知道那韩闯不会再来搅局,心中一块石头一下子落了地,看见厮杀声越来越大,一下子抽出长剑,向着石剑说道:“咱们上,一炷香内结束战斗,否则,今后便再也很难有这么好的战机喽。” 少女话音一停,东南兵务使的最后一支卫队也冲了进去,瞬间,好一派刀光剑影的惊人阵势,鲜血漫漫,杀气四溢。肖定勇的亲兵卫队又哪里能够抵挡如此猛烈而疯狂地进攻,一时之间,惨烈的嚎叫声四下里传过来,挡又挡不了,冲又冲不出去,孟飞虎挺着长剑,护卫在肖定勇身边,一个劲喊道:“保护将军!保护将军!” 可是,他话音一停,还没来得及回过神来,就被一支劲箭射了个透心凉。有的军士被战马冲倒,瞬间踏成肉泥。刺耳的尖啸声与兵器相交的声音混杂在一起,惊天动地。东南兵务使把肖定勇等人四下里围得跟铁桶似的,一排排弓箭激射而去,一排排尸首中箭倒地,血雾四漫。 这会儿,用喉咙指挥已经不管用喽,肖定勇双眼血红,在他的想像中,东南兵务使这会儿已经灰飞烟灭喽,就算少女再怎么咬牙切齿,也只不过是一头没有了利爪与牙齿的狮子,以自己的亲兵卫队完全可以对付这个对他横挑鼻子竖挑眼的女子。可是,他哪里会想到,东南兵务使不仅没有被消灭,相反,还能攻击他的军帐?这个女人可真是一个魔鬼,未必然自己今天真地要交待在这儿了吗? “殿下有令!所有人立刻停手,哪个再逞强,统统军法从事!” 传令兵洪亮的声音在外面传过来,肖定勇瞬间欣喜若狂,可是,少女却仿佛根本就没有听到似的,一剑刺翻一个军士,跳下马来,抽出长剑,瞬间鲜血四漫,她用这种不顾一切的方式表达了要弄死他的大无畏的决心。 苍茫的营地上,处处鲜血,处处死尸,东南兵务使的将士们憋闷了太久的怨气瞬间惊爆而出,犹如滚滚洪流,势不可挡。很快,就把所有的抵抗份子干掉喽。 “殿下有令!所有人立刻停手,哪个再逞强,统统军法从事!” 传令兵依然在外面洪亮地叫喊着,少女一脚踹翻肖定勇,那把长剑剑身上流过一串串血沫,滴洒在皑皑白雪的营地上。瞬间,不计其数的面孔仿佛放电影一般,在她脑海里一幕幕飞掠而过!叶森剑那个铁血军人的面容,剑岭城下舍身救护她,而献出年轻生命的东南兵务使的将士,因为剑岭军逃之夭夭,那些为了保卫剑岭城池,而为国捐躯的忠诚将士,以及沐锦那满怀疑虑与戒备的神情……她猛然挥起长剑,一句话也有说,眼神凛冽,向着男人的脖子猛烈地一挥而下! 肖定勇的一双眼睛一下子瞪得那么大,那么大,充满了巨大的惶恐神色,他好像想说点什么,可是,却没有办法说出来……长剑凌厉而下,他哪里还有逃跑的可能?更何况,他现在身受重伤,就像一只等待着被宰杀的羔羊,又哪里还会有反抗的能力?! 下一秒,少女手中的长剑就要洞穿这个卑鄙无耻的家伙的喉咙,可是,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间,劲道十足的硬箭却尖啸着,飞了过来,力量之猛,简直锐不可当;速度之快,简直匪夷所思。少女还来不及作出任何反应,便感觉那抓着长剑的手腕一震,剑尖一斜,擦着肖定勇的脖子边缘划了过去,只在他的脖子上留下点点刺眼的血沫,便直直地刺进了雪地…… “世子殿下救命啊!世子殿下救命啊!” 少女看见一剑刺偏,不由一股无名之火,高高蹿跃三千丈,猛然拔出雪地里的长剑,回手对着肖定勇的喉咙又刺了过去,可是,她手中长剑还没有刺出去,一支气贯长虹的利箭再次射了过来!而这一回,却没有射向她手里的长剑,而是射向了站在少女身侧的石剑。石剑立刻挥刀劈箭,可被那股强劲的力量一击,壮健的身子居然情不自禁地往后连续倒退了好几米远,可是,还没有等着他稳定身形,紧接着,一支劲箭又呼啸而来,直奔他的喉咙,简直骇人听闻! 少女挥剑而上,格开那凌厉的一箭。 转瞬之间,一支支利箭如雨而至,箭势凌厉,箭锋古怪,令人防不胜防!不过,那给人的感觉仿佛不是在射箭,而是在表演,仿佛就是一场精美绝伦的“箭之舞”,令人赏心悦目,叹为观止!而与“箭之舞”相应和的,则是少女挥舞长剑,劈挡劲箭的绝美舞姿,惊艳得无与伦比,让人拍手叫绝!眼前的这一幕,让两个人仿佛一下子都走回了从前,在那个朝不保夕的地狱宫殿里,两个少年,一个射箭,一个劈挡,你来我往,好不精彩!只不过,那些弓箭都是训练的“道具”,完全没有箭尖,又哪里像今天这种阵势,冷箭森森,寒光闪闪,让那些“观战”的人,一个个无不不寒而栗! 而那个活该千刀万剐的肖定勇,却利用这么一个大好时机,已经逃到了“安全地带”。现在这种状况,少女要挥舞长剑,干掉他,几乎已经是不可能喽。 沐锦一身锦袍,静静地端坐在高头大马上,一只手紧紧地抓着强弓,另一只手则紧紧地抓着硬弩,而在他的后面,则是全副武装的黑鹰军护卫,一个个战甲森森,神情冷冽,毫无表情地盯着这零乱不堪的军帐。 长风破空而来,吹卷而起地面的飞雪,漫天飞扬,就好像又降下了一场暴风雪似的。 “阿冷,你想干嘛?” 沐锦嗓音冷冷的,听不出任何感情,冰冷得让人难以琢磨他心里的声音。他的神色那么冰冷,仿佛面前这个少女,不是在那个地狱般的宫殿里,与他同甘共苦,患难相扶了整整八年的人儿,一支劲箭擦着少女的脖子呼啸而过,被擦破的皮肤处,渗出了一滴滴红色的液体,一滴滴地滴落在莹白的雪地上。她仰起脸,静静地看着他,那个肖定勇正站在他身边,呜呜啦啦地胡说八道,可是,他却只是静静地听着,并没有给予驳斥。少女陡然感觉自己的一颗心,慢慢地,慢慢地跌向无底深渊。少女张张嘴,却感觉那嘴唇仿佛被“冰封”住了似的,连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少女从来都认为,她与沐锦之间,不管是什么事,都是不需要多说废话的,哪怕只是一个轻轻的眼神,彼此都一定会明了心中所想,那些深深的默契,便足以让滔天巨浪在顷刻之间,消散得无声无息。然而,这会儿,少女却陡然意识到,如果她再不说点什么的话,那么,她就成了肖定勇嘴里的叛臣逆臣喽!哈哈,这可真地是叫人笑掉大牙啊! 石剑立刻向前走了一步,把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出来,当然,他改变了新罗军队网开一面的情节,而说成是他们发现得早,不等新罗军队围拢,就先发制人,杀开一条血路,冲了出来…… 沐锦静静地端坐在高头大马上,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听那石剑和肖定勇彼此诋毁,彼此拆台,一动不动地听着东南兵务使的将士们愤愤不平的痛骂,而没有发表任何意见。四面八方,将士们越围越多,这冰天雪地时的长风,那么森寒刺骨。少女静静地站在那儿,冻得手脚瑟瑟发抖,几乎都僵硬喽。那些激烈争辩的声音似乎越去越远,越去越远,远得几乎杳不可闻。她好像什么都听不到喽,只是一动不动地看着沐锦的身影,那么高大,那么冷峻,可是,那高大、冷峻的身影却越来越模糊,越来越模糊…… “阿冷,”沐锦那冷冽的嗓音在空气中慢慢地,慢慢地响了起来,却是那么低,那么低,低得似乎都被空气拿给吸去啦。然而,周围所有的声音却一下子消失了,只有他一动不动地看着少女,嗓音平静地询问道,“是这样的吗?” 99mk.cc。wap.99mk.cc 正文 第324章 保护将军! 距离最近的卫队飞快地赶了过来,脚步声仿佛是汹涌的浪潮,猛烈地冲击着营房。 第二军第三卫队的侍卫长韩闯率领着卫队冲了过来,看那架势,可真地要帮上一把。少女长剑一指韩闯,冷冷地喝斥道:“第二军的将士们,你们当真准备与我冷薰作对呀?” 韩闯一下子像根木头似的,呆在那儿。他哪里会不晓得冷薰是何方神圣?剑岭城一战,少女早已名闻天下,无论男女老少,如果有谁不晓得“冷薰”的大名,那便只能是一个笑话,而他曾经与她一起作战,奋勇杀敌,他自己更加把这些当作无比骄傲的事情,一说起来,总是那么开心,那么自豪!而这会儿,看见她站在东南兵务使的前面,一下子就呆住喽,立刻整肃卫队,高声问询道:“冷大人,这究竟是咋回事?” “我在整治内奸,你们暂时各自归队,等这边的事一结束,我自然会告诉大家是怎么回事?” 一方是背负叛乱大罪的东南兵务使,一方是在剑岭之战中置满城军民性命于不顾,逃之夭夭的肖定勇,不管是哪一方面,可都是沐北大军中非常让人浮想联翩的话题,韩闯静静地想了想,马上传令道:“马上封锁战区,不管有哪一部分想要逃之夭夭,或者把战局扩大,立刻斩杀!” 少女知道那韩闯不会再来搅局,心中一块石头一下子落了地,看见厮杀声越来越大,一下子抽出长剑,向着石剑说道:“咱们上,一炷香内结束战斗,否则,今后便再也很难有这么好的战机喽。” 少女话音一停,东南兵务使的最后一支卫队也冲了进去,瞬间,好一派刀光剑影的惊人阵势,鲜血漫漫,杀气四溢。肖定勇的亲兵卫队又哪里能够抵挡如此猛烈而疯狂地进攻,一时之间,惨烈的嚎叫声四下里传过来,挡又挡不了,冲又冲不出去,孟飞虎挺着长剑,护卫在肖定勇身边,一个劲喊道:“保护将军!保护将军!” 可是,他话音一停,还没来得及回过神来,就被一支劲箭射了个透心凉。有的军士被战马冲倒,瞬间踏成肉泥。刺耳的尖啸声与兵器相交的声音混杂在一起,惊天动地。东南兵务使把肖定勇等人四下里围得跟铁桶似的,一排排弓箭激射而去,一排排尸首中箭倒地,血雾四漫。 这会儿,用喉咙指挥已经不管用喽,肖定勇双眼血红,在他的想像中,东南兵务使这会儿已经灰飞烟灭喽,就算少女再怎么咬牙切齿,也只不过是一头没有了利爪与牙齿的狮子,以自己的亲兵卫队完全可以对付这个对他横挑鼻子竖挑眼的女子。可是,他哪里会想到,东南兵务使不仅没有被消灭,相反,还能攻击他的军帐?这个女人可真是一个魔鬼,未必然自己今天真地要交待在这儿了吗? “殿下有令!所有人立刻停手,哪个再逞强,统统军法从事!” 传令兵洪亮的声音在外面传过来,肖定勇瞬间欣喜若狂,可是,少女却仿佛根本就没有听到似的,一剑刺翻一个军士,跳下马来,抽出长剑,瞬间鲜血四漫,她用这种不顾一切的方式表达了要弄死他的大无畏的决心。 苍茫的营地上,处处鲜血,处处死尸,东南兵务使的将士们憋闷了太久的怨气瞬间惊爆而出,犹如滚滚洪流,势不可挡。很快,就把所有的抵抗份子干掉喽。 “殿下有令!所有人立刻停手,哪个再逞强,统统军法从事!” 传令兵依然在外面洪亮地叫喊着,少女一脚踹翻肖定勇,那把长剑剑身上流过一串串血沫,滴洒在皑皑白雪的营地上。瞬间,不计其数的面孔仿佛放电影一般,在她脑海里一幕幕飞掠而过!叶森剑那个铁血军人的面容,剑岭城下舍身救护她,而献出年轻生命的东南兵务使的将士,因为剑岭军逃之夭夭,那些为了保卫剑岭城池,而为国捐躯的忠诚将士,以及沐锦那满怀疑虑与戒备的神情……她猛然挥起长剑,一句话也有说,眼神凛冽,向着男人的脖子猛烈地一挥而下! 肖定勇的一双眼睛一下子瞪得那么大,那么大,充满了巨大的惶恐神色,他好像想说点什么,可是,却没有办法说出来……长剑凌厉而下,他哪里还有逃跑的可能?更何况,他现在身受重伤,就像一只等待着被宰杀的羔羊,又哪里还会有反抗的能力?! 下一秒,少女手中的长剑就要洞穿这个卑鄙无耻的家伙的喉咙,可是,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间,劲道十足的硬箭却尖啸着,飞了过来,力量之猛,简直锐不可当;速度之快,简直匪夷所思。少女还来不及作出任何反应,便感觉那抓着长剑的手腕一震,剑尖一斜,擦着肖定勇的脖子边缘划了过去,只在他的脖子上留下点点刺眼的血沫,便直直地刺进了雪地…… “世子殿下救命啊!世子殿下救命啊!” 少女看见一剑刺偏,不由一股无名之火,高高蹿跃三千丈,猛然拔出雪地里的长剑,回手对着肖定勇的喉咙又刺了过去,可是,她手中长剑还没有刺出去,一支气贯长虹的利箭再次射了过来!而这一回,却没有射向她手里的长剑,而是射向了站在少女身侧的石剑。石剑立刻挥刀劈箭,可被那股强劲的力量一击,壮健的身子居然情不自禁地往后连续倒退了好几米远,可是,还没有等着他稳定身形,紧接着,一支劲箭又呼啸而来,直奔他的喉咙,简直骇人听闻! 少女挥剑而上,格开那凌厉的一箭。 转瞬之间,一支支利箭如雨而至,箭势凌厉,箭锋古怪,令人防不胜防!不过,那给人的感觉仿佛不是在射箭,而是在表演,仿佛就是一场精美绝伦的“箭之舞”,令人赏心悦目,叹为观止!而与“箭之舞”相应和的,则是少女挥舞长剑,劈挡劲箭的绝美舞姿,惊艳得无与伦比,让人拍手叫绝!眼前的这一幕,让两个人仿佛一下子都走回了从前,在那个朝不保夕的地狱宫殿里,两个少年,一个射箭,一个劈挡,你来我往,好不精彩!只不过,那些弓箭都是训练的“道具”,完全没有箭尖,又哪里像今天这种阵势,冷箭森森,寒光闪闪,让那些“观战”的人,一个个无不不寒而栗! 而那个活该千刀万剐的肖定勇,却利用这么一个大好时机,已经逃到了“安全地带”。现在这种状况,少女要挥舞长剑,干掉他,几乎已经是不可能喽。 沐锦一身锦袍,静静地端坐在高头大马上,一只手紧紧地抓着强弓,另一只手则紧紧地抓着硬弩,而在他的后面,则是全副武装的黑鹰军护卫,一个个战甲森森,神情冷冽,毫无表情地盯着这零乱不堪的军帐。 长风破空而来,吹卷而起地面的飞雪,漫天飞扬,就好像又降下了一场暴风雪似的。 “阿冷,你想干嘛?” 沐锦嗓音冷冷的,听不出任何感情,冰冷得让人难以琢磨他心里的声音。他的神色那么冰冷,仿佛面前这个少女,不是在那个地狱般的宫殿里,与他同甘共苦,患难相扶了整整八年的人儿,一支劲箭擦着少女的脖子呼啸而过,被擦破的皮肤处,渗出了一滴滴红色的液体,一滴滴地滴落在莹白的雪地上。她仰起脸,静静地看着他,那个肖定勇正站在他身边,呜呜啦啦地胡说八道,可是,他却只是静静地听着,并没有给予驳斥。少女陡然感觉自己的一颗心,慢慢地,慢慢地跌向无底深渊。少女张张嘴,却感觉那嘴唇仿佛被“冰封”住了似的,连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少女从来都认为,她与沐锦之间,不管是什么事,都是不需要多说废话的,哪怕只是一个轻轻的眼神,彼此都一定会明了心中所想,那些深深的默契,便足以让滔天巨浪在顷刻之间,消散得无声无息。然而,这会儿,少女却陡然意识到,如果她再不说点什么的话,那么,她就成了肖定勇嘴里的叛臣逆臣喽!哈哈,这可真地是叫人笑掉大牙啊! 石剑立刻向前走了一步,把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出来,当然,他改变了新罗军队网开一面的情节,而说成是他们发现得早,不等新罗军队围拢,就先发制人,杀开一条血路,冲了出来…… 沐锦静静地端坐在高头大马上,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听那石剑和肖定勇彼此诋毁,彼此拆台,一动不动地听着东南兵务使的将士们愤愤不平的痛骂,而没有发表任何意见。四面八方,将士们越围越多,这冰天雪地时的长风,那么森寒刺骨。少女静静地站在那儿,冻得手脚瑟瑟发抖,几乎都僵硬喽。那些激烈争辩的声音似乎越去越远,越去越远,远得几乎杳不可闻。她好像什么都听不到喽,只是一动不动地看着沐锦的身影,那么高大,那么冷峻,可是,那高大、冷峻的身影却越来越模糊,越来越模糊…… “阿冷,”沐锦那冷冽的嗓音在空气中慢慢地,慢慢地响了起来,却是那么低,那么低,低得似乎都被空气拿给吸去啦。然而,周围所有的声音却一下子消失了,只有他一动不动地看着少女,嗓音平静地询问道,“是这样的吗?” 99mk.cc。wap.99mk.cc 正文 第325章 生死相依 少女不错眼珠地瞅着他,他也目不转睛地瞅着少女,刹那间,两个人的目光好像一下了穿越了所有艰难困苦的时光,穿越了所有坎坎坷坷的点点滴滴,从围猎场上那个可怜的小女奴出现的一瞬间开始,所有的不幸把两个身份悬殊,风马牛不相及的人拉扯到了一起。太多太多时候,少女都在寻思,她从21世纪“飞越”而来,飞越到了这么一个时空,难道就仅仅是为了他来的吗?因此,不管经历多少艰难险阻,不管经历多少辛酸苦辣,他们都携手并肩,生死相依,从来没有背叛过对方,从来没有怀疑过对方。面对着沐锦的询问,她没有说话,而只是重重地点了点头。神情冷冽,然而,那一颗几近冰冷的心,却慢慢地暖和了起来,仿佛一个溺水的人,在即将遭受灭顶之灾时,忽然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于是还是补充了一句,说道:“绝无虚言。” 四面八方一下子变得那么安静,安静得仿佛这世界上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只剩下了沐锦那冷峻的神情。沐锦还是那么一副神情,略略地张了张嘴巴,似乎说了点啥?那声音似乎很大,震得少女耳膜发胀,又似乎低得几不可闻,可她到底还是听真切了,但是,却一下子云里雾里的,似乎没有能够明白他话里的含义。 沐锦问道:“按你们说的那种情况,那么,东南兵务使会没有什么损伤?新罗不是出动了七千多人吗,而且,还率先得到了肖将军的谍报,做好了准备,可是,你们居然会没有什么损失,就能够全身而退吗?” “殿下,卑职觉得这应该是一个巧合。卑职那会儿在剑岭触犯了冷大人,被小人所迷惑,一时失察,才会误伤了冷大人的属下,同时,叶将军是冷大人的朋友,卑职间接造成了他的死亡,冷大人对我有误会,有看法,也是可以理解的。” 第一军刚刚得到晋升的“新生代”将领也纷纷说出了心中的疑惑:“敌人有那么多,怎么东南兵务使在这么短暂的时间里面,就冲出了重围?敌人不是有七千之众吗?而且按你们所说,还是提前得到了情报,有所准备,就凭这些,难道还不能把你们重重围困吗?难道还会让你们杀出一条血路,轻轻松松地冲出来?” 四面八方,质疑的声音越来越多,越来越响亮,“嗡嗡嗡”,嗡嗡得头脑发昏,眼神发胀。瞬间,少女只感觉到自己纵然有千百张嘴,也是无法辩驳,该不会要让她说出个中隐情吧?如果真地说出来的话,那这样的话万一传了出去,被新罗知道了,那慕容微的境地岂不是十分危险?何况,经过了这一番折腾,她似乎已经没有了争辩的精神。她只是静静地,一动不动地瞅着沐锦,脸上的光芒,慢慢地,慢慢地黯淡了下去,黯淡了下去。她的嗓音一下子变得那么遥不可及,冷冽地笑了笑,说道:“你在怀疑我?” 沐锦不动声色地说道:“你说出来的话,要能经得起推敲。” 要经得起推敲?肖定勇的调兵令,东南兵务使伤亡数十人,就这些,如果都还经不起推敲,那究竟要什么才能经得起推敲?难道一定要叫东南兵务使死得一个不留,才算是经得起推敲的理由吗?少女脸上浮起冷冷的嘲讽,心里的痛苦与失落让她陡然间感觉天旋地转,那心里难受得仿佛在流血。少女冷冷地责问道:“沐锦,多年以来,你好好想想,我什么时候做过对你有害的事情?” 沐锦紧紧地拧着眉头,一句话也没有说。 少女接着笑着,那脸上嘲讽的意味越来越浓烈,唇角似乎都麻木了,好像连一丁点声音都不想发出来喽。她的神情仿佛慢慢浮上了一层层冰雾,那么冰寒,那么冷冽。她的眼睛转动着,迅速地从人们脸上一扫而过,仿佛寒冬的风雪。是的,现在的情况,已经和从前完全不一样喽。过去的沐锦,算什么?朝不保夕,举步维艰!可是,现在的沐锦呢,那可是年轻的沐北王,那可是呼风唤雨的了不起的人物,过去,只有她坚定地陪着他,与他站在一起,可现在,有那么多人拥戴他,至于她,那可真地是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哦…… “我讲的这些话,上不瞒天,下不欺地,中间没有昧着自己的良心。反正我说的就这么多喽,你如果还是怀疑我,要说我们是犯上作乱,那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少女说完这番话,收回目光,再也不想看一眼四面八方那些人的神情,而只是疲乏地抬了抬腿,却脚下不稳,几乎倒在地上。石剑他们一下子伸出手,搀扶住她,却被她一下子推开了手。少女的身子显得那般纤瘦,那么憔悴,那被划破表皮的脖子还在往外渗血。暗沉沉的夜空下,传过来大鸟飞翔、盘旋的声音,一个劲哀哀地叫唤着。少女迈开脚步,疲惫地向前走,一步、两步、三步……慢慢地把那些人甩在了身后。她慢慢地向前走,好像在以这么一种方式在逼迫他,逼迫他速做决断,是杀,是容,还是心里一动。飞跑上来,向她解释,说一切都只不过是一场误会,他从来就没有怀疑过她,从来都是信任她的…… 然而,他没有,他什么都没有说,也没有做,他就像一轮皎洁的明月,被那么多闪闪发光的星星簇拥着,包裹着,哪里还会再在意她的感受?明晃晃的火把的亮光映衬着他的脸,可是,他的脸上,却分明看不出任何一点点是喜欢,还是愤怒的情绪,一切都是那么平静,平静得就像风平浪静的海面。他一动不动地凝望着她慢慢远去的背影,什么都没有说,什么都没有做。时间仿佛凝固了,只有空中那纷纷扬扬的大雪,漫天飞扬,铺天盖地而来…… 就那么一会儿,仿佛就已经走过了多年来的时空,往事历历,仿佛放电影般,从眼前一飞而过,那么清晰,又那么模糊,当初的海誓山盟依稀还在耳畔回响,那些掷地有声的铮铮话语,现在看来,却是那么欺世盗名,那般虚无缥缈! 沐锦,过去,咱们同生共死,相依为命,我们携手并肩,走过了生命中最最艰难的日子,咱们约定好了,要一起回到沐北,重建家园,我们约定,要一起把战斗进行到底,要永远信赖对方,永远相守相依……可是,那一切,到底是神话,还是童话?世事难料,人心叵测,便连当初的那些话也变得扑朔迷离起来,什么叫永远信赖,什么叫不离不弃,现在的你,早就学会了质疑太多太多东西,在你心中,除了你自己值得信赖,别的一切,都成为了你质疑的对象……比如顺昌行会,比如深得百姓拥戴的乔先生,比如韬略非凡的楼姑娘,比如随你多年,忠心耿耿的阿起,比如从宁湟夜大屠杀开始,就决定死心塌地地跟着你的东南兵务使,比如我,这个陪着你一路走来,经历了太多艰难曲折的少女…… 少女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悲怆的情绪,转瞬之间,泪如雨下。她已经没有了精神去解开身上那件厚厚的大服,只能由着它,沉重地拖拽在雪地上,一路拖拽而去。一瞬间,那个名扬西贵大陆,让新罗帝国闻风丧胆的一代名将不复存在了,而她,只是一个遭人忌恨,被人怀疑的、孤寂苦闷的失意少女……她的面容那么憔悴,她的脸颊几乎没有一丝血色,她的身子那么瘦弱,曾经豪气干云、气吞山河的少女,这会儿变得那么失落而无助。她的眼泪就像决堤的滔滔江水,不可遏止地流泻而下,夜风冷冷地吹刮而过,扎在脸上,刀剑般生疼、难受! 到了现在这个时候,少女才一下子明白过来,她对沐锦的爱,已经痛彻骨髓。日积月累,种种情愫早就像毒品一般,钻入她的血液。曾经,在他和李香香定亲的时候,她还没能意识到;在她不得不流亡伊科,与他远隔天涯的时候,她也没有意识到;在她坚守剑岭,拼死奋战时,她也没有能够意识到……毕竟在那会儿,纵然他们身隔天涯,可他们两颗火热的心,却依然紧紧地依偎在一起。她明白她爱他,爱得那么刻骨铭心,爱得那么痛彻心扉,纵然有千般难,万般险,也是如此…… 然而,现在,沐锦就在她身后,离她那么近,那么近,就那么静静地看着她孤寂、落寞的背影,她却一下子什么都明白啦,什么狗屁信义,什么狗屁理想,什么狗屁信念,什么狗屁人间正道……原来,一切的一切,都抵不过他的质疑,来得那么伤痕累累。而她对他所付出的一切,哪怕粉身碎骨,哪怕零落成泥,哪怕刀山火海,只要信赖还在,只要没有质疑,都不会有丝毫更改!就算有那么一天,他背叛了天下,弃天下苍生利益于不顾,她都会不折不扣地体谅他,纵然被千夫所指,万众唾骂,她也会义无反顾地跟着他,支持他,而绝对不会与他背道而驰,一切只要他还信赖着她…… 因此,当沐锦在新罗帝都抛弃了东南兵务使的时候,她几乎没有任何愤慨情绪;当他把整个沐北都抛弃了的时候,她也一下子就原谅了他。可是,他干掉了奇贯蛟,干掉了东南兵务使的将士,却要把那个狡诈阴险的“叛徒”肖定勇给保护起来,却不得不叫她愤慨不已!她想不明白,他怎么会在这条道路上越走越岔,究竟是哪个的错误?是那些坎坷的往事,是那些痛苦的回忆,是那些刻骨铭心的仇恨,还是…… 99mk.cc。wap.99mk.cc 正文 第325章 生死相依 少女不错眼珠地瞅着他,他也目不转睛地瞅着少女,刹那间,两个人的目光好像一下了穿越了所有艰难困苦的时光,穿越了所有坎坎坷坷的点点滴滴,从围猎场上那个可怜的小女奴出现的一瞬间开始,所有的不幸把两个身份悬殊,风马牛不相及的人拉扯到了一起。太多太多时候,少女都在寻思,她从21世纪“飞越”而来,飞越到了这么一个时空,难道就仅仅是为了他来的吗?因此,不管经历多少艰难险阻,不管经历多少辛酸苦辣,他们都携手并肩,生死相依,从来没有背叛过对方,从来没有怀疑过对方。面对着沐锦的询问,她没有说话,而只是重重地点了点头。神情冷冽,然而,那一颗几近冰冷的心,却慢慢地暖和了起来,仿佛一个溺水的人,在即将遭受灭顶之灾时,忽然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于是还是补充了一句,说道:“绝无虚言。” 四面八方一下子变得那么安静,安静得仿佛这世界上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只剩下了沐锦那冷峻的神情。沐锦还是那么一副神情,略略地张了张嘴巴,似乎说了点啥?那声音似乎很大,震得少女耳膜发胀,又似乎低得几不可闻,可她到底还是听真切了,但是,却一下子云里雾里的,似乎没有能够明白他话里的含义。 沐锦问道:“按你们说的那种情况,那么,东南兵务使会没有什么损伤?新罗不是出动了七千多人吗,而且,还率先得到了肖将军的谍报,做好了准备,可是,你们居然会没有什么损失,就能够全身而退吗?” “殿下,卑职觉得这应该是一个巧合。卑职那会儿在剑岭触犯了冷大人,被小人所迷惑,一时失察,才会误伤了冷大人的属下,同时,叶将军是冷大人的朋友,卑职间接造成了他的死亡,冷大人对我有误会,有看法,也是可以理解的。” 第一军刚刚得到晋升的“新生代”将领也纷纷说出了心中的疑惑:“敌人有那么多,怎么东南兵务使在这么短暂的时间里面,就冲出了重围?敌人不是有七千之众吗?而且按你们所说,还是提前得到了情报,有所准备,就凭这些,难道还不能把你们重重围困吗?难道还会让你们杀出一条血路,轻轻松松地冲出来?” 四面八方,质疑的声音越来越多,越来越响亮,“嗡嗡嗡”,嗡嗡得头脑发昏,眼神发胀。瞬间,少女只感觉到自己纵然有千百张嘴,也是无法辩驳,该不会要让她说出个中隐情吧?如果真地说出来的话,那这样的话万一传了出去,被新罗知道了,那慕容微的境地岂不是十分危险?何况,经过了这一番折腾,她似乎已经没有了争辩的精神。她只是静静地,一动不动地瞅着沐锦,脸上的光芒,慢慢地,慢慢地黯淡了下去,黯淡了下去。她的嗓音一下子变得那么遥不可及,冷冽地笑了笑,说道:“你在怀疑我?” 沐锦不动声色地说道:“你说出来的话,要能经得起推敲。” 要经得起推敲?肖定勇的调兵令,东南兵务使伤亡数十人,就这些,如果都还经不起推敲,那究竟要什么才能经得起推敲?难道一定要叫东南兵务使死得一个不留,才算是经得起推敲的理由吗?少女脸上浮起冷冷的嘲讽,心里的痛苦与失落让她陡然间感觉天旋地转,那心里难受得仿佛在流血。少女冷冷地责问道:“沐锦,多年以来,你好好想想,我什么时候做过对你有害的事情?” 沐锦紧紧地拧着眉头,一句话也没有说。 少女接着笑着,那脸上嘲讽的意味越来越浓烈,唇角似乎都麻木了,好像连一丁点声音都不想发出来喽。她的神情仿佛慢慢浮上了一层层冰雾,那么冰寒,那么冷冽。她的眼睛转动着,迅速地从人们脸上一扫而过,仿佛寒冬的风雪。是的,现在的情况,已经和从前完全不一样喽。过去的沐锦,算什么?朝不保夕,举步维艰!可是,现在的沐锦呢,那可是年轻的沐北王,那可是呼风唤雨的了不起的人物,过去,只有她坚定地陪着他,与他站在一起,可现在,有那么多人拥戴他,至于她,那可真地是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哦…… “我讲的这些话,上不瞒天,下不欺地,中间没有昧着自己的良心。反正我说的就这么多喽,你如果还是怀疑我,要说我们是犯上作乱,那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少女说完这番话,收回目光,再也不想看一眼四面八方那些人的神情,而只是疲乏地抬了抬腿,却脚下不稳,几乎倒在地上。石剑他们一下子伸出手,搀扶住她,却被她一下子推开了手。少女的身子显得那般纤瘦,那么憔悴,那被划破表皮的脖子还在往外渗血。暗沉沉的夜空下,传过来大鸟飞翔、盘旋的声音,一个劲哀哀地叫唤着。少女迈开脚步,疲惫地向前走,一步、两步、三步……慢慢地把那些人甩在了身后。她慢慢地向前走,好像在以这么一种方式在逼迫他,逼迫他速做决断,是杀,是容,还是心里一动。飞跑上来,向她解释,说一切都只不过是一场误会,他从来就没有怀疑过她,从来都是信任她的…… 然而,他没有,他什么都没有说,也没有做,他就像一轮皎洁的明月,被那么多闪闪发光的星星簇拥着,包裹着,哪里还会再在意她的感受?明晃晃的火把的亮光映衬着他的脸,可是,他的脸上,却分明看不出任何一点点是喜欢,还是愤怒的情绪,一切都是那么平静,平静得就像风平浪静的海面。他一动不动地凝望着她慢慢远去的背影,什么都没有说,什么都没有做。时间仿佛凝固了,只有空中那纷纷扬扬的大雪,漫天飞扬,铺天盖地而来…… 就那么一会儿,仿佛就已经走过了多年来的时空,往事历历,仿佛放电影般,从眼前一飞而过,那么清晰,又那么模糊,当初的海誓山盟依稀还在耳畔回响,那些掷地有声的铮铮话语,现在看来,却是那么欺世盗名,那般虚无缥缈! 沐锦,过去,咱们同生共死,相依为命,我们携手并肩,走过了生命中最最艰难的日子,咱们约定好了,要一起回到沐北,重建家园,我们约定,要一起把战斗进行到底,要永远信赖对方,永远相守相依……可是,那一切,到底是神话,还是童话?世事难料,人心叵测,便连当初的那些话也变得扑朔迷离起来,什么叫永远信赖,什么叫不离不弃,现在的你,早就学会了质疑太多太多东西,在你心中,除了你自己值得信赖,别的一切,都成为了你质疑的对象……比如顺昌行会,比如深得百姓拥戴的乔先生,比如韬略非凡的楼姑娘,比如随你多年,忠心耿耿的阿起,比如从宁湟夜大屠杀开始,就决定死心塌地地跟着你的东南兵务使,比如我,这个陪着你一路走来,经历了太多艰难曲折的少女…… 少女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悲怆的情绪,转瞬之间,泪如雨下。她已经没有了精神去解开身上那件厚厚的大服,只能由着它,沉重地拖拽在雪地上,一路拖拽而去。一瞬间,那个名扬西贵大陆,让新罗帝国闻风丧胆的一代名将不复存在了,而她,只是一个遭人忌恨,被人怀疑的、孤寂苦闷的失意少女……她的面容那么憔悴,她的脸颊几乎没有一丝血色,她的身子那么瘦弱,曾经豪气干云、气吞山河的少女,这会儿变得那么失落而无助。她的眼泪就像决堤的滔滔江水,不可遏止地流泻而下,夜风冷冷地吹刮而过,扎在脸上,刀剑般生疼、难受! 到了现在这个时候,少女才一下子明白过来,她对沐锦的爱,已经痛彻骨髓。日积月累,种种情愫早就像毒品一般,钻入她的血液。曾经,在他和李香香定亲的时候,她还没能意识到;在她不得不流亡伊科,与他远隔天涯的时候,她也没有意识到;在她坚守剑岭,拼死奋战时,她也没有能够意识到……毕竟在那会儿,纵然他们身隔天涯,可他们两颗火热的心,却依然紧紧地依偎在一起。她明白她爱他,爱得那么刻骨铭心,爱得那么痛彻心扉,纵然有千般难,万般险,也是如此…… 然而,现在,沐锦就在她身后,离她那么近,那么近,就那么静静地看着她孤寂、落寞的背影,她却一下子什么都明白啦,什么狗屁信义,什么狗屁理想,什么狗屁信念,什么狗屁人间正道……原来,一切的一切,都抵不过他的质疑,来得那么伤痕累累。而她对他所付出的一切,哪怕粉身碎骨,哪怕零落成泥,哪怕刀山火海,只要信赖还在,只要没有质疑,都不会有丝毫更改!就算有那么一天,他背叛了天下,弃天下苍生利益于不顾,她都会不折不扣地体谅他,纵然被千夫所指,万众唾骂,她也会义无反顾地跟着他,支持他,而绝对不会与他背道而驰,一切只要他还信赖着她…… 因此,当沐锦在新罗帝都抛弃了东南兵务使的时候,她几乎没有任何愤慨情绪;当他把整个沐北都抛弃了的时候,她也一下子就原谅了他。可是,他干掉了奇贯蛟,干掉了东南兵务使的将士,却要把那个狡诈阴险的“叛徒”肖定勇给保护起来,却不得不叫她愤慨不已!她想不明白,他怎么会在这条道路上越走越岔,究竟是哪个的错误?是那些坎坷的往事,是那些痛苦的回忆,是那些刻骨铭心的仇恨,还是…… 99mk.cc。wap.99mk.cc 正文 第326章 为什么要质疑我? 少女踉踉跄跄,迈步走进了黑漆漆的军帐。 军帐四周冷冷清清的,军士们全部都到肖定勇的军帐那边瞅闹热去啦,而这儿,便连一点声息都没有。 少女浑身虚脱得难受,脚下不稳,一下子重重地摔了一跤。她使出了吃奶的劲,却没有能够站起来。 少女低低地抽泣着,仿佛受到了无尽冤屈。她坐在雪地里,浑身冰寒,委屈得浑身瑟瑟抖颤着。她再难抑制心中的悲愤情绪,终于嚎啕大哭起来…… 沐锦,你为什么要质疑我?你凭什么,凭什么要对我心存芥蒂? 茫茫天宇,风雪苍茫,弥漫了天地。 少女一身素衣,坐在地上,久久地哭泣着,漫天大雪无声无息地洒落在她瘦弱的身子上,慢慢地将她包裹了起来。 第二天,少女写了一份表折,呈给沐锦,要求带着东南兵务使,撤出这里,回到沐北,到从秉高原去,发展农业,兴修水利,发展后方生产。 沐锦静静地瞅着那份情辞无比恳切的表折,呆了半晌,最后,静静地写下了一个字:准。这个字,他写了很久,很久…… 随着“准”字最后一笔落下,外面的风雪忽然停息了下来,混沌的天空,一下子天清气爽,阳光推开厚重的云层,将金色光芒洒向无垠雪原。 少女离开时,天空没有一丝阴云,现出难得一见的碧宇蓝天。 全军上下,只有沐安来送她,居然连沐锦也没有出现,不知他是太狠心,还是心中有愧? 少女骑在高头大马上,仰望着清朗朗的天空,在心里默默地念叨着:沐锦,我回沐北喽,你自己珍重! 空中,半空中,矫健的雄鹰盘旋而过,鸣声切切,久久不去。 这些蛮有灵性的家伙,是在诉说什么呢? 哈哈,可真是没有想到,先前的天气一直阴晦不堪,风雪连天,可是,少女带着五千东南兵务使的将士们离开从秉高原的那天,老天却一下子闪亮起来,不再阴阴沉沉的,而是天清气朗,万里无云,碧蓝碧蓝的,特别可爱!空旷、苍茫的雪域高原上,一支五千人的军马缓缓向前,驶向远方…… 现在,已经是南苍历八二二年年底,再有十多天便到新年喽。 一路上,这支人马遇到了一队队商旅。虽然现在正在与新罗打仗,但为了谋取商业利益,这些商家还是冒着风险,前来做生意。沐北现在商业贸易繁荣,各地的商人都蜂拥而来,到沐北来做生意。 少女取下头上戴着的风帽,举目向天,天空真蓝啊,蓝得就像那碧汪汪的大海,她面色清丽,目光清亮、明澈。不知不觉又过去了一年,少女个头又往上窜了些,面色气质也显得比往日成熟了些。她把一头秀发紧紧地束在脑后,身上披着一件红色大服,骑在一匹通体莹白的千里良驹上。 柳刚从前方回马而来,对她说道:“大人,石剑统领回话说,今天晚上就在肃哲山脚下安营扎寨,他率领着的前锋人马已经作好了准备。” 少女轻轻地点了点头,一下子听见半空中长鹰尖啸而过,情不自禁抬起目光,望着茫茫远方。 过了肃哲山,就是北树岭了,再向前面走,就是沐北刚刚收归囊中不久的西北版图,那儿,过去是属于新罗的,但是现在,已经成了沐北的领土,而平沙关下的战争也已经打了足足一年喽。 一年来,可发生了太多太多事情呢,八二一年可真是西贵大陆上,最最混乱不堪的一年,特别值得浓墨重彩地大书特书一下。 新罗和沐北的战争爆发以后,没过多久,新罗国内又发生了多起战乱,如八方民变,世家纷乱等,这就在很大程度上拖了新罗战事的“后腿”,让他们无论是在物资供应,还是在军力配备上,都有点“顾头难顾腚”的感觉。李澈没有办法,只得改变战略,由原来的战略进攻,不得不转变为战略防御,死死地守住平沙关,也为了镇压新罗国内的叛乱赢得时间。然而,让他没有想到的是,他刚刚把国内的叛乱平息得差不多了,准备腾过手来,与沐北一决雌雄时,伊科皇上突然归天,伊科太子吴腾做了伊科皇上,因为新罗国内一部分别有用心的势力挑拨离间,新罗和伊科在国境线上又爆发了规模不算大的战争。如果不是李久率军赶往国境,迅速平息了战争,那新罗就将三线同时作战,那就更加吃力喽。 天下人都已经清清楚楚地看到了,就在这一年以来,新罗这个西贵大陆上的超级大国,它是怎么样,一步一步地衰颓下来的?在西面,新罗难以举力与沐北相抗,在北面,又不时有民众暴乱,在南面,又不能威慑伊科,而在南面,又面临离珠的经济封锁……现在的西贵大陆,可再也不是“一枝独秀”的局面,而是“百花齐放”的景象喽。 几个月前,沐锦在栖霞山正式登位,沐北脱离新罗,自立为国,国号沐,改元为初元,除了新罗,伊科和离珠两国都没有提出什么异议。这样,他终于成为了沐北这片领土的新主人,众望所归地成为了沐北新一代的“沐王”。 沐锦登基那天,少女没有前往。 她让随从们退了下去,一个人前往温泉谷。 温泉谷顶是扎阿宫,曾经是沐忠义为王妃雪涟修筑的,用雪莲花和晶莹的玉石建造起来的,扎阿宫四周,鲜花叠彩,摇曳多姿,仿佛是一幅宁静的图画,清新脱俗,似乎完全消散了人间烟火的气息。玲珑精巧,清泉叮咚,似乎还在表述着老沐王对王妃的万千宠爱! 少女静静地站在温泉谷顶,听到了远方的牧场上,隐隐约约响起的牧歌,歌声时而高亢、嘹亮,时而生动、清幽,让人心生惬意,仿佛老百姓已经过上了安居乐业的美好日子,那些战火都已经成为了过眼云烟。她静静地眺望着远处地平线下连绵不断的栖霞山脉,心里千丝万缕,怎么也理不清,不过,纵然相隔十万八千里,她也能清清楚楚地看见那个男子龙袍加身,遍身祥瑞的模样。因为那个男子金光灿灿的形象,可就在她的心中,是她一手打造出来的呢,怎么可能会不知道呢? 是的,现在的沐北,可真地是今非昔比喽。经济上,有离珠的大力支持,战略上,有沐锦的运筹帷幄,再加上一年以来,少女在沐北大地风风火火开展的生产改革与建设,让天下人已经能够慢慢看到这个新生帝国一步步发展的规模。现在的沐北,在军事武器上与新罗、离珠、伊科三个国家相比,可是大大超前,在少女的指挥下,沐北大地建设起了规模宏大的兵工厂,开发了六十多个大型矿区,兴修水利,改天换地,扭转了沐北不适合农耕的局面,在从秉、温泉谷那些地方开辟出了大批荒凉的土地,用以种粮食。今年秋天的时候,沐北的粮食获得了巨大的丰收,比过去每一年几乎高出了近两倍,可以说差不多可以供应部队的需要了。同时,他们还大力发展医疗卫生事业,创办军校,加强了与离珠、伊科、关外的贸易往来,大力开拓沐北市场,组建了大量商队。 虽然少女提出的关于整改奴隶制度的方案一直没有被审议通过,可是,在她所治理的那些地方,却已经推行了那套方案,大街小巷几乎已经看不到一个奴隶啦。这项举措深受人民欢迎,因此,不计其数的百姓和商队蜂拥而来,短短几个月,在温泉谷一带,就建立了大量居民住宅区,那些过去的荒凉之地,现在却慢慢呈现出了西北繁华商都的苗头喽。 少女心里很清楚,当一个民族被黑暗的制度长年“封锁”之后,如果那暗无天日的世界里,一下子闪现出了一缕缕明亮之光之后,那被黑暗封锁得太久太久的人们,就会像溺水的人,奋力抓住那根“救命稻草”般,怎么样也不会放弃喽。沐北境内拥有繁华的西北商道,土地广阔,物产丰富,矿藏难以数计,拥有着引以为豪的畜牧业,以及发达的贸易往来。这儿的百姓勤劳、坚韧,吃苦耐劳。少女生活在21世纪,还从来没有看到有任何一个国家出台一项政策,老百姓会表现出如此战天斗地的旷世豪情。他们什么报酬都不要,什么待遇都不提,也根本就没有什么生活标准的要求,只要振臂高呼,瞬间就会有成千上万的劳动者蜂拥而来,心甘情愿地无私奉献……这样的情景,在现代社会,放眼天下,是无论如何都是不可能出现的,而那种现象,在现代人看来,也是让他们感觉不可思议的事情。少女不得不在心中感叹,沐北已经初步拥有了发展、壮大,君临天下的条件,如果不是因为战火连连,他们只怕在西贵大陆上早就已经壮大起来喽! 东南兵务使的番号自然也不再存在喽,也不再是沐北的正规军团,由于是屯扎在温泉谷下的凤玉江,东南兵务使于是更名为凤玉军,少女也被沐北的人们尊称为凤玉大人。凤玉军现在的编制为一万人,今天是最后一次向前线军部押送粮草,看看新年就要到啦,军士们也该放下劳作,好好地歇息一下啦。 99mk.cc。wap.99mk.cc 正文 第326章 为什么要质疑我? 少女踉踉跄跄,迈步走进了黑漆漆的军帐。 军帐四周冷冷清清的,军士们全部都到肖定勇的军帐那边瞅闹热去啦,而这儿,便连一点声息都没有。 少女浑身虚脱得难受,脚下不稳,一下子重重地摔了一跤。她使出了吃奶的劲,却没有能够站起来。 少女低低地抽泣着,仿佛受到了无尽冤屈。她坐在雪地里,浑身冰寒,委屈得浑身瑟瑟抖颤着。她再难抑制心中的悲愤情绪,终于嚎啕大哭起来…… 沐锦,你为什么要质疑我?你凭什么,凭什么要对我心存芥蒂? 茫茫天宇,风雪苍茫,弥漫了天地。 少女一身素衣,坐在地上,久久地哭泣着,漫天大雪无声无息地洒落在她瘦弱的身子上,慢慢地将她包裹了起来。 第二天,少女写了一份表折,呈给沐锦,要求带着东南兵务使,撤出这里,回到沐北,到从秉高原去,发展农业,兴修水利,发展后方生产。 沐锦静静地瞅着那份情辞无比恳切的表折,呆了半晌,最后,静静地写下了一个字:准。这个字,他写了很久,很久…… 随着“准”字最后一笔落下,外面的风雪忽然停息了下来,混沌的天空,一下子天清气爽,阳光推开厚重的云层,将金色光芒洒向无垠雪原。 少女离开时,天空没有一丝阴云,现出难得一见的碧宇蓝天。 全军上下,只有沐安来送她,居然连沐锦也没有出现,不知他是太狠心,还是心中有愧? 少女骑在高头大马上,仰望着清朗朗的天空,在心里默默地念叨着:沐锦,我回沐北喽,你自己珍重! 空中,半空中,矫健的雄鹰盘旋而过,鸣声切切,久久不去。 这些蛮有灵性的家伙,是在诉说什么呢? 哈哈,可真是没有想到,先前的天气一直阴晦不堪,风雪连天,可是,少女带着五千东南兵务使的将士们离开从秉高原的那天,老天却一下子闪亮起来,不再阴阴沉沉的,而是天清气朗,万里无云,碧蓝碧蓝的,特别可爱!空旷、苍茫的雪域高原上,一支五千人的军马缓缓向前,驶向远方…… 现在,已经是南苍历八二二年年底,再有十多天便到新年喽。 一路上,这支人马遇到了一队队商旅。虽然现在正在与新罗打仗,但为了谋取商业利益,这些商家还是冒着风险,前来做生意。沐北现在商业贸易繁荣,各地的商人都蜂拥而来,到沐北来做生意。 少女取下头上戴着的风帽,举目向天,天空真蓝啊,蓝得就像那碧汪汪的大海,她面色清丽,目光清亮、明澈。不知不觉又过去了一年,少女个头又往上窜了些,面色气质也显得比往日成熟了些。她把一头秀发紧紧地束在脑后,身上披着一件红色大服,骑在一匹通体莹白的千里良驹上。 柳刚从前方回马而来,对她说道:“大人,石剑统领回话说,今天晚上就在肃哲山脚下安营扎寨,他率领着的前锋人马已经作好了准备。” 少女轻轻地点了点头,一下子听见半空中长鹰尖啸而过,情不自禁抬起目光,望着茫茫远方。 过了肃哲山,就是北树岭了,再向前面走,就是沐北刚刚收归囊中不久的西北版图,那儿,过去是属于新罗的,但是现在,已经成了沐北的领土,而平沙关下的战争也已经打了足足一年喽。 一年来,可发生了太多太多事情呢,八二一年可真是西贵大陆上,最最混乱不堪的一年,特别值得浓墨重彩地大书特书一下。 新罗和沐北的战争爆发以后,没过多久,新罗国内又发生了多起战乱,如八方民变,世家纷乱等,这就在很大程度上拖了新罗战事的“后腿”,让他们无论是在物资供应,还是在军力配备上,都有点“顾头难顾腚”的感觉。李澈没有办法,只得改变战略,由原来的战略进攻,不得不转变为战略防御,死死地守住平沙关,也为了镇压新罗国内的叛乱赢得时间。然而,让他没有想到的是,他刚刚把国内的叛乱平息得差不多了,准备腾过手来,与沐北一决雌雄时,伊科皇上突然归天,伊科太子吴腾做了伊科皇上,因为新罗国内一部分别有用心的势力挑拨离间,新罗和伊科在国境线上又爆发了规模不算大的战争。如果不是李久率军赶往国境,迅速平息了战争,那新罗就将三线同时作战,那就更加吃力喽。 天下人都已经清清楚楚地看到了,就在这一年以来,新罗这个西贵大陆上的超级大国,它是怎么样,一步一步地衰颓下来的?在西面,新罗难以举力与沐北相抗,在北面,又不时有民众暴乱,在南面,又不能威慑伊科,而在南面,又面临离珠的经济封锁……现在的西贵大陆,可再也不是“一枝独秀”的局面,而是“百花齐放”的景象喽。 几个月前,沐锦在栖霞山正式登位,沐北脱离新罗,自立为国,国号沐,改元为初元,除了新罗,伊科和离珠两国都没有提出什么异议。这样,他终于成为了沐北这片领土的新主人,众望所归地成为了沐北新一代的“沐王”。 沐锦登基那天,少女没有前往。 她让随从们退了下去,一个人前往温泉谷。 温泉谷顶是扎阿宫,曾经是沐忠义为王妃雪涟修筑的,用雪莲花和晶莹的玉石建造起来的,扎阿宫四周,鲜花叠彩,摇曳多姿,仿佛是一幅宁静的图画,清新脱俗,似乎完全消散了人间烟火的气息。玲珑精巧,清泉叮咚,似乎还在表述着老沐王对王妃的万千宠爱! 少女静静地站在温泉谷顶,听到了远方的牧场上,隐隐约约响起的牧歌,歌声时而高亢、嘹亮,时而生动、清幽,让人心生惬意,仿佛老百姓已经过上了安居乐业的美好日子,那些战火都已经成为了过眼云烟。她静静地眺望着远处地平线下连绵不断的栖霞山脉,心里千丝万缕,怎么也理不清,不过,纵然相隔十万八千里,她也能清清楚楚地看见那个男子龙袍加身,遍身祥瑞的模样。因为那个男子金光灿灿的形象,可就在她的心中,是她一手打造出来的呢,怎么可能会不知道呢? 是的,现在的沐北,可真地是今非昔比喽。经济上,有离珠的大力支持,战略上,有沐锦的运筹帷幄,再加上一年以来,少女在沐北大地风风火火开展的生产改革与建设,让天下人已经能够慢慢看到这个新生帝国一步步发展的规模。现在的沐北,在军事武器上与新罗、离珠、伊科三个国家相比,可是大大超前,在少女的指挥下,沐北大地建设起了规模宏大的兵工厂,开发了六十多个大型矿区,兴修水利,改天换地,扭转了沐北不适合农耕的局面,在从秉、温泉谷那些地方开辟出了大批荒凉的土地,用以种粮食。今年秋天的时候,沐北的粮食获得了巨大的丰收,比过去每一年几乎高出了近两倍,可以说差不多可以供应部队的需要了。同时,他们还大力发展医疗卫生事业,创办军校,加强了与离珠、伊科、关外的贸易往来,大力开拓沐北市场,组建了大量商队。 虽然少女提出的关于整改奴隶制度的方案一直没有被审议通过,可是,在她所治理的那些地方,却已经推行了那套方案,大街小巷几乎已经看不到一个奴隶啦。这项举措深受人民欢迎,因此,不计其数的百姓和商队蜂拥而来,短短几个月,在温泉谷一带,就建立了大量居民住宅区,那些过去的荒凉之地,现在却慢慢呈现出了西北繁华商都的苗头喽。 少女心里很清楚,当一个民族被黑暗的制度长年“封锁”之后,如果那暗无天日的世界里,一下子闪现出了一缕缕明亮之光之后,那被黑暗封锁得太久太久的人们,就会像溺水的人,奋力抓住那根“救命稻草”般,怎么样也不会放弃喽。沐北境内拥有繁华的西北商道,土地广阔,物产丰富,矿藏难以数计,拥有着引以为豪的畜牧业,以及发达的贸易往来。这儿的百姓勤劳、坚韧,吃苦耐劳。少女生活在21世纪,还从来没有看到有任何一个国家出台一项政策,老百姓会表现出如此战天斗地的旷世豪情。他们什么报酬都不要,什么待遇都不提,也根本就没有什么生活标准的要求,只要振臂高呼,瞬间就会有成千上万的劳动者蜂拥而来,心甘情愿地无私奉献……这样的情景,在现代社会,放眼天下,是无论如何都是不可能出现的,而那种现象,在现代人看来,也是让他们感觉不可思议的事情。少女不得不在心中感叹,沐北已经初步拥有了发展、壮大,君临天下的条件,如果不是因为战火连连,他们只怕在西贵大陆上早就已经壮大起来喽! 东南兵务使的番号自然也不再存在喽,也不再是沐北的正规军团,由于是屯扎在温泉谷下的凤玉江,东南兵务使于是更名为凤玉军,少女也被沐北的人们尊称为凤玉大人。凤玉军现在的编制为一万人,今天是最后一次向前线军部押送粮草,看看新年就要到啦,军士们也该放下劳作,好好地歇息一下啦。 99mk.cc。wap.99mk.cc 正文 正文_第327章 冰释前嫌(大结局) 转眼,原来一年又已经过去了。 他已经是一个国家的主人,她只是一个沐北的凤玉大人。 眼看着新年就要到了,她依然是一个人。 在这里,没有人知道她的过去,更加不会去怀疑她。 而这一切都会因为一个人的到来而显得大有不同。 “凤玉大人,今天有一个很特别的人来找您。” 她身后是沐北的人民,每个人都对她敬重,只是她的婚事一直是沐北人民的心事。 “究竟是谁?”她在这片土地已经待了许久,还没有什么特别的人来找自己。 “难道是他?”她心里疑问着,但很快又否定了这个答案。 沐锦对自己的质疑还久久缠绕在她的心中,即使这件事情已经过去了这么久。 明明是想要看到他的,却带着恨意。 曾经的海誓山盟,曾经说过的娶她为妻,终究是抵不过她的东南兵务使的职位,那个曾经可以为她放弃一切的男子已经不在了。 “凤玉大人,那个找您的人就在里面。”她走进屋子里面,那张无比熟悉的脸出现在她的眼前,无数次出现在自己梦境中的脸。 竟然这么真实的出现在自己的面前,恍惚之间,她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一瞬间,她恍惚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直到沐锦喊道:“阿冷。” 多么久违的名字,这世上除了他再也没有别人喊过。 少女静静的看着他,“沐王来这偏远地方不知道所为何事?” “阿冷。我是来寻求你的原谅的。” 她转过身,觉得可笑起来。 原谅?过去了这么久才知道来恳求自己的原谅吗?等这个日子她不知道等了多久。 可是,等他真正的站在自己面前的时候,她竟然说出了这样的话语:”沐王,这种地方不是您待的地方,还是回去您的王国好好做您的沐王吧。” 女子的语气之中尽是冰冷,没有一点挽留他的意思。 “阿冷,你还是没有原谅我吗?” 女子转身,不想再看到他的脸。 风吹打在自己的脸上,眼泪肆意的流下来。 远方的牧场,歌声依旧慷慨高昂。 她无数次想象过他龙袍加身,遍身祥瑞的样子,无数次的想象之后,可等真正的出现在她的眼前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根本就没有勇气去面对。 明天就是新年了,她看着远方的牧场,那是她曾经向往过和他在一起的未来,现在一切都不是自己想象的那个样子了。 “风玉大人,沐王已经走了。” 女子无奈的笑着,原来原谅就是这样,他还是离开了自己。 深夜,她躺在自己的房间里面,回忆着沐锦看自己的目光,似乎很多话想跟自己说,但是都被自己扼杀在了摇篮里面。 外面一瞬间突然光亮起来,她披上衣服走了出去。 看到温泉谷底上全部都是火光,而沐锦居然就站在那里。 “阿冷,你听我说,是我对不起你,但这一切都是有原因的,你听我解释好不好?”沐锦在上面大声的说着。 一瞬间,她竟然不知所措,衣服已经掉到了地上都来不及捡起来,她想要离开,冰冷的双手突然被一双温热的手紧紧抓住,那种熟悉的感觉,传递到了骨子里面。 “你,你不是在上面吗?” “阿冷,你原谅我好不好,回去做我的王后,今生今世,我只娶你一个人。” 沐锦温热的嘴唇贴在她的脸上,她本能的意识把他直接推开。 “阿冷。我们的誓言你都不记得了吗?” 她头也不回的离开:“我从未忘记,只是你不记得而已,请你不要再那这些当借口了。” 沐锦看着她瘦弱的背影,慢慢的离去。 “阿冷,真的不是你想象的那个样子。” 这次的新年。女子一个人过的格外的冷清。 “阿冷,他已经死了。” 她不想回头听他的解释,曾经的誓言不过都是骗自己的谎言。 “肖定勇已经被我杀了,现在能够原谅我了吗?阿冷,回去做我的王后好不好?” 女子记得曾经和沐锦总是说让他不要什么事情都让她蒙在鼓里,现在又是把自己蒙在了鼓里是吗? 倔强的眼泪肆意地在脸上流着,身后那熟悉的的温暖再一次迎来。 “阿冷,别哭了,都是我的错。” 身后的手擦拭着眼泪,“阿冷,有我在,今生今世都不会再让你伤心难过了,否则天打雷劈。” “行了,我原谅你了。” 如今,她还是原谅了他,就如同他当初做过的许多错事一样。 “那做我一个人的王后,可好?” “恩”女子笑靥如花的说着,转身两个人紧紧相依。(完) 99mk.cc。wap.99mk.cc 正文 正文_第327章 冰释前嫌(大结局) 转眼,原来一年又已经过去了。 他已经是一个国家的主人,她只是一个沐北的凤玉大人。 眼看着新年就要到了,她依然是一个人。 在这里,没有人知道她的过去,更加不会去怀疑她。 而这一切都会因为一个人的到来而显得大有不同。 “凤玉大人,今天有一个很特别的人来找您。” 她身后是沐北的人民,每个人都对她敬重,只是她的婚事一直是沐北人民的心事。 “究竟是谁?”她在这片土地已经待了许久,还没有什么特别的人来找自己。 “难道是他?”她心里疑问着,但很快又否定了这个答案。 沐锦对自己的质疑还久久缠绕在她的心中,即使这件事情已经过去了这么久。 明明是想要看到他的,却带着恨意。 曾经的海誓山盟,曾经说过的娶她为妻,终究是抵不过她的东南兵务使的职位,那个曾经可以为她放弃一切的男子已经不在了。 “凤玉大人,那个找您的人就在里面。”她走进屋子里面,那张无比熟悉的脸出现在她的眼前,无数次出现在自己梦境中的脸。 竟然这么真实的出现在自己的面前,恍惚之间,她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一瞬间,她恍惚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直到沐锦喊道:“阿冷。” 多么久违的名字,这世上除了他再也没有别人喊过。 少女静静的看着他,“沐王来这偏远地方不知道所为何事?” “阿冷。我是来寻求你的原谅的。” 她转过身,觉得可笑起来。 原谅?过去了这么久才知道来恳求自己的原谅吗?等这个日子她不知道等了多久。 可是,等他真正的站在自己面前的时候,她竟然说出了这样的话语:”沐王,这种地方不是您待的地方,还是回去您的王国好好做您的沐王吧。” 女子的语气之中尽是冰冷,没有一点挽留他的意思。 “阿冷,你还是没有原谅我吗?” 女子转身,不想再看到他的脸。 风吹打在自己的脸上,眼泪肆意的流下来。 远方的牧场,歌声依旧慷慨高昂。 她无数次想象过他龙袍加身,遍身祥瑞的样子,无数次的想象之后,可等真正的出现在她的眼前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根本就没有勇气去面对。 明天就是新年了,她看着远方的牧场,那是她曾经向往过和他在一起的未来,现在一切都不是自己想象的那个样子了。 “风玉大人,沐王已经走了。” 女子无奈的笑着,原来原谅就是这样,他还是离开了自己。 深夜,她躺在自己的房间里面,回忆着沐锦看自己的目光,似乎很多话想跟自己说,但是都被自己扼杀在了摇篮里面。 外面一瞬间突然光亮起来,她披上衣服走了出去。 看到温泉谷底上全部都是火光,而沐锦居然就站在那里。 “阿冷,你听我说,是我对不起你,但这一切都是有原因的,你听我解释好不好?”沐锦在上面大声的说着。 一瞬间,她竟然不知所措,衣服已经掉到了地上都来不及捡起来,她想要离开,冰冷的双手突然被一双温热的手紧紧抓住,那种熟悉的感觉,传递到了骨子里面。 “你,你不是在上面吗?” “阿冷,你原谅我好不好,回去做我的王后,今生今世,我只娶你一个人。” 沐锦温热的嘴唇贴在她的脸上,她本能的意识把他直接推开。 “阿冷。我们的誓言你都不记得了吗?” 她头也不回的离开:“我从未忘记,只是你不记得而已,请你不要再那这些当借口了。” 沐锦看着她瘦弱的背影,慢慢的离去。 “阿冷,真的不是你想象的那个样子。” 这次的新年。女子一个人过的格外的冷清。 “阿冷,他已经死了。” 她不想回头听他的解释,曾经的誓言不过都是骗自己的谎言。 “肖定勇已经被我杀了,现在能够原谅我了吗?阿冷,回去做我的王后好不好?” 女子记得曾经和沐锦总是说让他不要什么事情都让她蒙在鼓里,现在又是把自己蒙在了鼓里是吗? 倔强的眼泪肆意地在脸上流着,身后那熟悉的的温暖再一次迎来。 “阿冷,别哭了,都是我的错。” 身后的手擦拭着眼泪,“阿冷,有我在,今生今世都不会再让你伤心难过了,否则天打雷劈。” “行了,我原谅你了。” 如今,她还是原谅了他,就如同他当初做过的许多错事一样。 “那做我一个人的王后,可好?” “恩”女子笑靥如花的说着,转身两个人紧紧相依。(完) 99mk.cc。wap.99mk.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