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游却是东行》 正文 001-大白山上住的人 大兴安岭中部,伊勒呼里山横卧于此。 和许多故事一样,一些人,一些事,总要从这么一个地图上都找不到半点注明的旮旯说起。 在靠近大白山一侧的小山峰下,有个规模不大的村子,一百不到的人口,村民生活平静,大多出生于此,死于无名,没有荣华富贵,多是温饱平淡。他们不知道绿色小钞和红色大钞的区别,就像大城市里富裕生活着的人们不知道原始的山脉的一角会有个不知名村庄,里头有村民安居乐业其乐融融。终究是不同的风情不同的人,不同的地点儿不同的事,好在这片土壤没有勾心斗角,没有物欲横流,有的只是一群善良的村民。 大白山南陡北缓,北面的山峰中部,黑桦扎根土壤呈茂盛之势,是个不被阳光眷顾的偏僻山段。往深处一些,有片几百平米的大空地,空地上是好几座小木屋,颇为反常。本是北面,兽迹常有出没,有人居住,便是天大的怪事。地上有篝火痕迹,边上有狍子骨架,空地南面堆放不少兽皮,除了野猪狍子的,还有几张带着血迹的黑瞎子皮,切割完整。这年头,上山玩枪猎的红色子弟有,可大多也就是在山坡上打打野鹿松鸡,运气好逮几只山跳小狍子回去跟哥们得瑟炫耀,真让他们上山摸着一把靠关系弄来的普通猎枪,甭说父辈给过的警告,光是面对面看着三四百斤的黑瞎子双腿就要打颤,别说运气不好撞见五百斤的野猪王了。 这天,这个人迹罕至的山脉中段并不太平,大白山山脚有三辆挂着红京牌照的军用悍马h2,引擎轰鸣声尤为摄人,老远便惊扰到大白山边上小村子里的村民,本是正午过后,壮年男人都上山去设下陷阱套子的地方收获成果,村里除了少数老人便是妇女孩童,对于引擎声,他们熟悉又陌生,因为往年也曾有几次冬日上山伐木的队伍从远方经过,这些个无知的村民也都大老远望着那些巨大的仅凭四个轮子便能移动机器,来势汹汹的架势比山上的黑瞎子野猪都威猛。所幸村里也有几个跋山涉水出去过的青年,回来后也提及过城市里的那些方方面面,这些孤陋寡闻的村民才不至于被几辆车子吓到。 只是,往年的车队都不曾如此接近他们的村庄,而这次的三辆悍马却是绕着山脚的岔口来回开了几圈,尔后便朝他们的村子赶来,车轮碾压土壤,偌大的车头却是让无知的村民误以为看着一头头张开血盆大口的猛兽,三十来号人,站在村子门口,看着停下的三辆悍马,一时间忘了该干些什么,大眼瞪小眼,看着车里穿着休闲衣装的年轻人。 三辆悍马车门先后打开,走出六个青年,清一色的精壮汉子,抬头挺胸,军人之姿十足。过了片刻,停在最前头的悍马副驾席的车门打开,走下一个纤细瘦弱的女子,不大,或许是刚到上大学的年纪,远看柔弱,给人春风一抹她都会倒在地上的错觉,任谁看了都会忍不住想要保护这样的女子。村口的妇女们大多微张着嘴巴,忘了合嘴,她们哪见过这般出水芙蓉一般剔透的女子,至于那些个孩童奶娃,一个个干笑着嘀咕一句好婆娘。 粗陋的形容词让几个青年微皱眉头,年轻女子却是扬了扬嘴角,觉得这般称呼好生有趣。她深知这边文化程度的落后,所以对这没礼貌的称呼忽略不计。 “听得懂普通话吗?”走在最前头的高壮青年对着离自己最近却也因对上他的目光后退几步的妇女问道。 对方有些受宠若惊,一个劲点头,然后支吾回了一句话,方言味十足,好在不算太过晦涩难懂,大致意思便是我喊村长来,说完便拍了下边上仍旧盯着年轻女子眨眼流口水的小屁奶娃的脑袋,示意把村长喊来。 奶娃挠了挠被拍疼的脑袋,恋恋不舍地回头快步跑着,时不回头看一眼年轻女子,黝黑的脸颊竟有一抹微乎其微的红晕。 “季忆,你真打算在这待上十天半个月?这里的条件连四川武汉的那些落后乡村都比不上。”高壮青年转过身看着季忆道,神色中满是设身处地的关怀备至。 季忆点头,会说话的眸子满是希冀的光芒,轻柔道:“哥,别再把我当孩子啦,我迟早都要自个儿出去走走闯闯,你整天把我当个猫咪惯养着,不怕以后沐儿姐生你的气呀。” “我季节这辈子除了怕你这个妹妹就是怕那个肩上抗两星的老子。”季节咧了咧嘴,憨厚地笑了笑,没再试图用言语动摇自己这个痴傻妹妹的偏执。他清楚知道,打当初在北京四合院里季忆跟他爸季北城玩起绝食这种最幼稚也最赖皮有效的把戏时,她的决心就已经无人可撼了。 只是,不论是季北城还是季节,都不知道这个从小到大柔柔弱弱的妮子为什么会好端端在饭桌上提起一句我要去山里住半个月的荒谬言论,可最终谁都没犟过这个妮子,在她的引路下,找到了这么一块儿陌生地方。说实在的,若不是方才被季忆要求着在山脚下多转悠几圈,他是真不知道大白山一侧的这个无名山峰下会有个不大的村子。 季节下意识摸了摸口袋,掏出款式不新的诺基亚手机,毫无信号,撇了撇嘴,看着季忆苦笑道:“原本打算把你送到宋叔说的山村住半个月来着,你倒好,自己找着一个没人知晓的偏僻地方。” 季忆甜甜地笑了笑,目光却停留在季节的身后,微微挪了挪脑袋,示意季节先回头跟已经驼着背走到村口的老村长交流一下。 杖乡之年的老村长看着季节的目光没有边上那群妇女的胆怯,平淡的很,开口便是挺流利标准的普通话:“来我们这小村子求个什么?” 季节微微诧异,他倒是没想到这么个落后村子还能走出个乍一看挺知书达理的老爷子来,因为打小被季北城棒子底下教育出来的修养,对于长辈向来恭敬,微微颔首,没了方才的趾高气扬,多了一份谦卑,回道:“我和他们都是军人,那是我妹,想到山里体验体验生活,原本是要再往北走去林海的一个山村的,这不东绕西拐到了这,索性在这里安顿半个月,到时候便走,不会给你们造成生活上的困扰,就分我们一个瓦屋出来,我们走时送你们些棉被和纳底布鞋算作补偿。”一边说着,一边指着身后五个青年和边上的季忆。 许是季节的语气并不充满侵略性,老村长听完后便点头答应了,并很快对边上的妇女唠叨了几句,这回说的是一口晦涩难懂的方言,季节等人没有一个人听懂。村长也注意到这点,又笑着解释一遍:“就是让她喊几个人一块去腾三个屋子出来,让村里几个汉子住半个月棚子,我们这些人糙的很,好生养,你们毕竟是外头来的,来者是客,一个屋子让这姑娘住了,你们五个总不能睡车里吧,那也太难受了。” 不论季节还是季节身后的五个汉子,听了村长这番解释都善意露出笑脸,他们自然明白这老村长不嫌麻烦解释一遍的好心,心中的好感和排斥一增一减,几个汉子都不时跟老村长扯起皮来,还有个往嘴里叼了根黄鹤楼,还不忘给老村长点上,村长是杆老烟枪,家里抽的都是自己做的旱烟,倒是没碰过香烟这种新鲜玩意,刚吸一口便苦着脸摇头说不习惯不习惯,像极喝惯浓茶的人初次品尝茉-莉-花茶这类清淡花茶,难受的紧,口上如是说,却也给足了面子,硬是将一根烟抽完。 五个汉子和老村长聊的热络,几个奶娃却是围着仙女下凡般的季忆转圈,问了不少没营养的问题,季忆轻柔应答着,看着这些皮肤黝黑营养不良的孩子心中无端涌起些许淡淡的不知名情绪。季节站在边上看在眼里,闭口不言。 不多时,腾出三个屋子,看热闹的也都散去各自回屋忙活,一些个奶娃也被自家母亲赶跑,一个个对季忆都恋恋不舍,似乎不到半个小时的短暂交谈里,他们已经很喜欢季忆这个漂亮的大姐姐了。虽然存在一定程度上的语言不通,可这么一个天女下凡的妮子就是远远撑着下巴望着都心旷神怡。 除了季节还跟老村长站在边上闲聊,其余五个汉子都去季忆的屋子里帮着她收拾屋子,看看有些什么需要整理。季节跟老村长的短暂交流里知道这个村子只有一个姓氏,都姓张,老村长的名字相对悲凉,姓张名三,同李四一样,都是小学课本里的龙套角色名。 下午三点出头,下山的村里年轻汉子大多回来,远远看见三辆悍马的时候一个个神色惊慌手中提着山跳野鹿大步往村口跑,生怕村子里头出了什么事,而到了村子口瞧见坐在地上正聊天的张三和季节二人,心下的担忧已放下大半。季节虽一身孑然气势,可目光中没有恶意,和张三聊天时的态度语气平易近人,很容易给人好感。 张三跟二十号汉子大致说了下,一伙人便清清楚楚,没有矛盾和争执,二十号年轻汉子多是把逮到的半死不活的牲口带回家里交给自家媳妇处理,于是便坐在自家小院子门口远远透过栅栏的缝隙望着三辆悍马。 季节等人毕竟是在北京有名的部队里待过的军人,适应力比常人强得多,随同的五个汉子已经和憨厚的村民打成一片,打听了大白山附近的无名山峰里都有些什么野生动物可以供他们消遣娱乐。而季忆则是跟着她边上屋子外的中年妇女一块儿喂养母鸡,先是被一条条碗里喂母鸡的蠕动小青虫吓的脸色发白,再是自己壮着胆子将这些其实并不危险的小青虫丢到母鸡的跟前,免不了有些狼狈,却也是一脸的小高兴和快乐。 傍晚时分,山里的天暗的很快,所以不少村民已经在屋子口点燃柴火,三五成群后,莹莹火光很是漂亮,看到这景象的季忆扬起嘴角,脸颊上涌出两个酒窝,动人极了。 季节和五个汉子在门口的车前抽烟打屁,聊着明天天一亮就去山里头逮几头山跳狍子过过手瘾。 不知从哪传来的一声长吼,打破了整个张家村的平静,声音穿透力十足,季节等人面面相对,心下知道这一声长吼最近也是几百米开外传来的,浑厚洪亮,他们脑海中都潜意识冒出内家拳三个字来,在部队里待了好多年,多多少少对这类挺悬乎却也当真存在的东西一知半解,知道这种穿透林间的长吼属于内家拳练到一定境界之人所能办到之事。 不等这围坐一圈的六个汉子诧异太久,张三便又走到村口笑道:“忘了告诉你们,这大白山上有四个汉子,经常带些牲口下来送给我们,也就跟我们换些大米,开始我们还有些怕他们,处久了发现他们都挺好说话,里头有个妙人懂看病的手段,上回我们村里一个小媳妇生崽子碰到困难还是他正好送肉和我们换大米时瞧见帮的忙,他就是在那小媳妇的身上点了几下,顺手一拍小媳妇的肚皮,再往两条腿里一探,小娃娃的脑袋就出来了。” 六人听张三这么说,心下的好奇更重了,一个个站起身远远看着,想第一时间望见来者何人,不多时,两个人映入眼帘,一个清瘦光头,远远看着面部轮廓,像个妖娆的女子,美的动人心魄,却是穿着一身青衫马裤,脚下一双兽皮靴,跟现代人的穿着打扮毫无半点关联,而清瘦光头的边上,则是一个身高超过一米九的寸头大个子,双肩各自扛着一头成年野狍子,穿着跟清瘦光头一样,走路虎虎生风,一脸刚毅,目光如海东青般锐利,远远望见季节等陌生人,嘴角倒是扬起一个微乎其微的弧度,给人扑面而来的视觉冲击。 隔了五十多米,看清站在村口的张三,一米九的高个子便又吼了一声,这回咬字清楚了,字正腔圆的普通话:“三老头。” 张三咧开嘴笑了笑,挥了挥手,又对边上的季节道:“看见他肩上的两头野狍子没,都是聪明油滑的牲口,一般的陷阱根本拿不下,这大块头却是厉害,每回都带这种牲口下山,有回过年,多带了两个熊掌,当时我们全村上下就都吓傻了。今个儿他们就来了两个人,往常都是四个人一条狗,我们村里提到他们都喜欢说一句‘大白山上住的人’。” 99mk.cc。wap.99mk.cc 正文 002-常走深山背负刀 说着,张三向前迎了几步,看着高壮刚毅的汉子驼着背笑嘻嘻道:“大憨子,今个儿村子里来了客人,一个漂亮的跟画上的西施一样的姑娘,还有六个正儿八经的军人,他们的架势,不比你这大憨子差。”一边说,一边指着身后不远的季节六人。 清瘦光头和高大汉子走到张三跟前,前者冲张三张嘴一笑,露出八颗白亮白亮的牙,配上那张妖异的白狐儿脸,隐有天下第一美人的神韵,后者将两头成年野狍子丢到地上,目光扫了眼季节六人,又看着张三笑道:“城里的人,我们这糙人哪比的上,老头,今天多拿五十斤大米,下回给你带头四百斤的野猪来,那牲口,老子盯了好些天,用不了多久我就能把它宰了。”语不惊人死不休,说罢便绕过张三,往村里走,经过季节六人身边没片刻停顿,扑面而至的肃杀气息却是让常年在部队里的六个汉子腰杆一直。这样的猛汉,一定是见过血也放过血的“野兽”,骨子里的傲气直逼他们,一种不言而喻的气势。在六人的印象里,自己部队最出类拔萃的尖刀连长都没这般锋芒的气势,像把妖刀,黯淡无光,入眼时已掠过喉咙。 等壮汉走远,六人才渐渐缓过气来,方才那种直逼而来的气势压的他们并不好受。 “妈的,跟头老虎似的,一身的野气,你说他这个身板,宋连长跟他单挑几几开?”一个寸头汉子缓缓吐了口气,回头看着高壮汉子的背影,意犹未尽道。 季节捶了寸头汉子一拳,笑道:“瞧你那点出息,好歹也是我们12连排得上号的兵,这么一个照面就自愧不如了?是个爷们就上去找他单挑,被打趴下也心甘情愿,在这扯淡也不嫌蛋疼。” “得了,我还有自知之明,在季哥你手下我都撑不下一分钟,和那个大块头单挑,不落个半身不遂倒怪了。”寸头汉子嘿嘿笑着回一句,目光倒是没再留恋高壮汉子,反之观察起身前这难辨男女却美的倾国倾城的清瘦光头来,心下感慨,嘴上却是不敢发出半点感叹。毕竟身后还有个拿米的大块头,若是被那厮一拳打在身板上,就是钢筋水泥也得有个巴掌大的拳头印子。谁知道这些个山上的人喜不喜欢旁人在那说三道四。 清瘦光头先与张三寒暄了几句,声音清冷中性,许是注意到季节等人的目光,偏过头看着站在最前头的季节,平淡道:“我是男人。” 几个汉子倒吸一口凉气,一脸的不敢置信,季节心里早有猜测,再听清瘦光头这么一说,神情之中仅有一笔带过的诧异,礼貌点了个头。对于这类山野莽人,季节也曾听闻父辈的老爷子们闲聊时提起过,都是些不出世的高手,喜欢挑个无人问津的地方颐养天年,只是眼前的清瘦光头,太过年轻,也太过妖异。比美人还美的男人?简直就是祸害痴男怨女的妖孽。 “庆之,今天怎么就你和大憨子两人下山,八百和秃子还有小白龙哪去了?”张三见气氛有些局促,几个汉子盯着陈庆之一动不动,丝毫没注意到此刻的不融洽,率先打破沉默道。 陈庆之收回目光,看向张三回道:“八百看书入了魔,克己跟小白龙去河边逮鱼,估计要入了夜才回得去。” “也就你们敢这般明目张胆在夜里走山路,换作常人,怕是早被出来的饿狼群盯上咯。”张三笑道,嗓音沙哑。平淡的言语中透露的讯息却是让他边上的六个汉子心下再有些许震撼,好在先前的粗壮汉子和这白狐儿脸清瘦光头都给了他们不小的刺激,也算小巫见了大巫。 陈庆之嗓音慵懒,回道:“一个爬树比猴子还快的瘦子和一条会爬树的大白狗,没大碍的。” “是这个理,是这个理。”张三点头称是,心下觉得光和陈庆之唱双簧又要冷落边上几个大爷,他心里可惦记着季节先前说的几床棉被和纳底布鞋,这些可都是城里的东西,他们这些村里的乡下人哪见过,看重的紧,便又对季节笑道:“你们随便聊聊?刚不是见你们说明天白天要去山里逮山跳狍子吗,庆之和三千那大憨子是行家,你们可以问问他们。”说完张三便不做停留,驼着背缓步往村里走,大老远对背起几袋大米的壮汉祝三千吆喝一声,告诉他边上还有几袋大米一并拿去。 张三的顺水推舟还算巧妙,话茬总要有个人打开,陈庆之的性子倒不似他的脸蛋那般矫情,平淡看了季节等人一眼,心下知道都是些有底子的汉子,清冷道:“要逮寻常野山跳野狍子不用上大白山,附近的几个山里都有,有时候在山坡底下都能遇见些个吃了陷阱的牲口,那些你们就别去动,都是张家村村民设下陷阱逮到的,留给他们,若觉得这些小牲口逮了不刺激,就上大白山,现在是春天,黑瞎子都成群结队在山沟里,不危险,别不要命往山沟里招惹它们就好。了不起遇见几头野猪,两三百斤的那种,不算太厉害,就是皮糙肉厚,不怕子弹,除非你有爆破枪,否则子弹射它身上就跟挠痒一样,非要没开光的钝刀或者一张一百二十斤的弓才能拿下。还有些走在山里的禁忌,你们当兵的,理应知道,我就不废话了。”长篇大论完,言语平淡毫无半分起伏,像头弓着身子的饿狼,那双深邃的黑色眸子也不如那张白狐儿脸来得温婉动人,尽是孤傲与深幽。 祝三千已经背着被一齐捆绑如同小山的大米走回来,几百斤的大米背在他的身上好似无物。不远便听见陈庆之跟六个汉子提起这些琐事,有些纳闷,却见陈庆之还没打算动身的意思,问道:“叔,回去不?” 陈庆之安静看了眼祝三千,点点头便转过身朝大白山的方向走,祝三千几步跟上,约莫三五步路程,陈庆之又停下脚步回过头补了一句:“若要上山,记得问三爷子要几把钝刀防身。可能你们也听说过,哈尔滨外的树林里就会有棕熊喜欢拍人的肩膀,那些人要是敢回头就注定被一巴掌把脑袋打的稀巴烂,上了山一样,现在还有些落单的黑瞎子喜欢躲在树后拍人肩膀,到时候拔刀折身捅下去就是,黑瞎子的肚皮嫩的很。”说罢不再停留,转身大步走远,这时季节等人才注视到陈庆之背后的青衫上有根麻绳,麻绳跟青衫间夹着的赫然是一把七寸半的钝刀,刀面隐有血渍,刀口多是凹口,刀尖却是锋芒毕露显然开过了光。若是砍在身上,一定是连皮带肉一块掀翻的妖器。 一个清瘦光头,一个高壮莽汉,一把短小钝刀,一捆小山大米,二人入山,是那大白山上住的人。 “妈的,以前听老连长说山里多有怪人,这回还真撞上了。”开口的仍旧是方才说话的寸头汉子,径自掏出一包黄鹤楼,给自己点上,深深吸了口气,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后怕,好似方才遇见的两个年轻汉子并非人类,而是山上走下来成了精的老妖怪。 其余几个汉子唏嘘几句,纷纷瓜分寸头汉子的黄鹤楼,一个个吞云吐雾,季节也随大流叼了根烟,点燃却是没抽,径自蹲下身子,看着远处已经没了二人身影的地面,天色已经彻底黑了。季节有些走神,自言自语道:“这张家村,怎么没一头看家的狗?” “这个说来话长,差不多二十年前,咱们村里还有几条大黄狗,有天一条母狗生下条白毛的狗崽子,村里又来了一个比我现在年纪都要大得多的老头,当时他就说这些狗有灵气,想要带走,于是匆匆地走了,回来的时候,便带来了好多猪牛老母鸡,那时候哪能见到猪牛这种外头的牲口,高兴坏了,便把几条狗一并送走了,咱村子本来就偏僻,离山不近不远,也不会有野牲口下山来村子里,所以有没有几条看家的狗都一样,还省去一些粮食。被你这么一提,我倒觉得庆之他们的那条小白龙有些像二十年前的那条白狗崽子,只是一条狗哪可能活那么久哟,你看我糊涂的。”张三本就坐在屋子门口的凳子上径自抽旱烟,见陈庆之和祝三千走了便也出来打算喊季节等人吃晚饭,恰好听见季节自言自语,冷不丁回道,倒是吓了季节一跳。 季节起身拍了拍身上的风尘,没再跟心里的那些说不清的情绪过不去,拍拍边上几个汉子的肩膀,道:“走,尝尝这里正宗的土家菜。” 大白山山脚,陈庆之与祝三千正往山上赶,天色幽深黑暗,就着月光,也仅能看见方圆三五米的景物,尤其危险,只是两个汉子的瞳孔神经都很放松,显然常年在黑夜中行走,早已习惯这种程度的光感。 快步上山,祝三千紧了紧背后的大米,嗓音清亮地嘀咕一句:“叔,要不要我明天早点起来蹲着他们,在外头把他们杀了,不然这群傻大个不知好歹跟城里那些人说大白山上有几个住着的人,是不是太多事了。” “你这憨子,看见人就杀杀杀,满脑子血,有你弟一半太平多好?往年冬天上山的伐木队还少了?哪只队伍成群带着家伙摸到北面山坡走进过我们的林子。克己的撞墙阵你还不知道,不研究半辈子的堪舆术哪能找到我们的住处。”陈庆之笔直走,并未看祝三千一眼,平静回道。 祝三千略有不服气,回一句:“八百那书呆子,成天看书,没事就下山拖人买书,老子逮的那些好皮都让他贱卖给那些走私黑商了,老子要跟他一样,那我们早也饿死了。”说完,看了眼仍旧没有停下脚步的陈庆之,心中又嘀咕一句:叔你自己就是个大路痴,哪回下山不要我陪着,否则就算摸着上山的路,也找到秃子给我们留的记号。 “你这辈子注定就是个武夫,八百不一样,将来下了山,说不定就能当个好官,做那无双国士。”陈庆之轻笑说着,苍白脸颊映着月光,妖若桃花。 “啪。” 轻微的拍打声响从陈庆之的左肩传来,祝三千神色自若,心里嘀咕一句又能瞧见叔的左手刀了。 “你说,山下的那几个汉子,明不明白我先前对他们说的道理?”陈庆之似在自言自语,左膀一动,那把七寸半的钝刀不知何时出现在他掌心,黑夜中一抹黯淡光芒凭空划过,‘扑哧’、‘扑哧’,先后两次割肉的声响。陈庆之身后,一头约莫三百斤的黑瞎子脖子上卡着那把钝刀,第一刀,刀腰钝口掀皮扯肉,第二刀,刀尖开光的锋芒刀面直插其中。 常走深山背负刀。 99mk.cc。wap.99mk.cc 正文 003-死于无名的老头 月光艰难照进林间,陈庆之一抖左膀,钝刀从黑瞎子脖颈处抽离,血液汩汩喷涌,血腥味一时遍布方圆数十米,山林间隐有踏碎落叶的悉索声响。黑瞎子无声倒地,胸前的白色月牙斑纹已成红白之色。 陈庆之从胸口抽出白色布条,擦去钝刀刀面的腥红血液,插回背后的麻绳间,没多瞧地上的庞然大物一眼,径自向山上走。 “多好的大牲口,又要被几条饿狼糟蹋了,叔,你真是不爱护动物。”祝三千看了眼还有些生命力苦苦挣扎着似乎想要呼吸的黑瞎子,心下没有丝毫悲哀,嘴上饶是心不在焉道。 陈庆之没搭理祝三千这句不上心的废话,只是快步地走。 祝三千撇了撇嘴,快步跟上,走在陈庆之的前头,略有引路之嫌,后者倒是心有灵犀,也没觉得这个大块头抢了自己的风头,二人心知肚明,一个路痴,总要有个认路的人,否则就是天亮了都难找到自家的住处。 大白山北面的晚上不算安静,常能听见白桦上头成双成对的雌雄飞龙鸟折腾的声音,叫声古怪,倒是不怕生人,特别是不怕陈庆之和祝三千这两个已经在大白山活了二十来个年头的地方人。 一路无话,异常沉默,两人脚力都比常人好得多,约莫三刻钟,走进一片黑桦林,祝三千走在前头,七绕八拐,看看树杆上的划痕,辨了辨东南西北的大致方位,又走了将近半公里的路,才算走进被黑桦包围的几百平米大空地。此时篝火正旺,烤鱼的香气早也散开,枯树枝燃烧时劈啪作响。篝火边上有二人一狗,一个戴着眼睛身材略微臃肿的胖子,正聚精会神看一本《政治经济学批判》,老僧入定,没有注意到陈庆之与祝三千回来。臃肿胖子边上,一个骨瘦如柴皮肤枯黄的地中海大叔蹲在篝火边,一只手不时翻转夹在铁丝烤架上被树枝串着的细鳞,树枝被水浸泡,不会被火点燃,枝干的温度倒是颇高,极容易将细鳞内部的肉先闷熟,外头去了鱼鳞的皮又酥脆不老,好吃到不行。秃顶大叔另一只手放在趴在地上此刻看见陈庆之与祝三千又立身的白色大狗上。通体白色的毛发,瞳孔为灰色,微张的嘴巴露出尖锐的牙,双耳竖而不曲,颇像狼青,只是毛发更盛颜色不青反白,半狼半狗,气势逼人。 “个书呆子,又盯着一本破书,满脑子的破道理,看了能顶个屁用,到现在大字倒是认识千千万,手上的功夫还不及秃子,让你一个人跑出去,几个强壮的东北汉子就能把你打死,老子咋就有你这么个二百五弟弟。”祝三千将背上的几百斤大米卸下重重丢在地上,伴着沉闷声响后随口对着祝八百骂了句,对于这个据说只比他小了几分钟的弟弟,他从来没有当哥哥的溺爱之心,每回瞧见他聚精会神读书就气不打一处来,隐有恨铁不成钢的意思。 祝八百听见熟悉的骂声,倒也习惯,打小听到大,皮不疼肉不痒的,权当苍蝇蚊子在耳边飞,口中念念有词,黑框眼镜下的那双眼睛却是没有片刻抽离书本,一直读完一页的字,才随手一摸屁股边上的树叶夹在书缝里当作书签,合上书,跟对待自家媳妇似的小心放在地上,盘膝而坐的姿势不变,倒是抬起头看了眼陈庆之,笑道:“叔,当初你让我把《资本论》啃完,这会儿我都快把马克思所有的书读完了,有长进不?” “嗯,除了应试教育的教科书和中小学生的作文书不要碰,其他的书,爱怎么读怎么读,读快了读慢了自己心里有个判断,都是好事。”陈庆之见祝八百双目炯炯地望着他,也没泼冷水的念头,微点了个头回道。半蹲下身子,冲小白龙招了招手,那狗也灵气,摇着尾巴哈着气就往陈庆之那冲,全然不顾在边上怪叫的秃顶大叔。 祝三千见祝八百没有搭理他,也不生气,都是习惯了的事,径自活动活动肩膀,又把一捆大米抱起来,往空地上五个木屋最后头那个走去,那里算是堆放枯木柴火野果兽皮的半个仓库,只是这仓库里堆放的兽皮只有少数,大米也只有祝三千刚带回来的几百斤,半壁江山多被一本本堆放整齐犹如小山坡的书本占据了,颇为壮观,几千本书,涉及方方面面,最为关键的是,这些书并非寻常无病呻吟的伪文人装饰书房的做作饰品,都是曾被清瘦光头和臃肿胖子一字一句一页翻阅完的。光是每本书里的随笔小感,估计也能出一本好几百万字的长篇学术论了。 木屋外空地上,陈庆之温柔抚摸小白龙的脑袋,灵气的小白龙哈着气摇着尾巴,甚是享受,祝八百起身半蹲着凑近到篝火边取暖,虽已入春,可大兴安岭的天气常年都与温暖不着边际,况且还是北风常有呼啸的山腰了。 秃顶大叔丁克己认真翻转烤架上的烤鱼,见一串烤鱼已经熟透,当得外焦里嫩四字箴言时,露出一口黄牙拿着烤鱼起身走到陈庆之边上递给他,笑道:“叔,先尝尝?” “三十有五的人了,在我这二十二岁的人前装嫩,磕碜不磕碜。”陈庆之左手摸着小白龙的脑袋,右手没客气接过丁克己递来的烤鱼,没急着下嘴,提着任凭发出淡淡香气的鱼肉稍冷一些。 丁克己被陈庆之酸了一句没有大碍,那张不似三十五而似五十五的苍老脸庞露出不符其形象的谄媚。猥琐的地中海大叔径自从怀里掏出一杆烟枪,继而掏出正宗的虎皮皱旱烟,往烟斗里一放,随手抽出一根稻草往篝火里引燃,再点燃烟斗里的旱烟,重重吸了一口,呛人的烟味十足,丁克己倒是一脸享受。 此时祝三千从仓库里出来,祝八百径自拿了一串也熟透的烤细鳞缓慢吃起来,见祝三千出来,忙里偷闲说一句:“大憨子,过两天陪我下山去城里买点书,这次打算多带些,我一个人扛不动。” “我带你妈了个黑瞎子。”祝三千操口便是脏话,走到篝火边拿起一串烤细鳞往嘴里随便一送,烫口的鱼肉惹得他连哈热气,咀嚼完又补上一句,“这回只给你扛书,讨价还价的事别再让老子干了,保不准一上头我就把那书店老板的脑袋给打爆咯。” 祝八百回了句晓得晓得,便津津有味吃起肉来,气氛倒也融洽。他和祝三千两兄弟,打小拌嘴对骂,真的动刀动枪,倒没有过一次,一来祝三千的武力值变态的无边无际,是可以和陈庆之单挑半个时辰还愈战愈勇的疯子,二来祝八百是个武力值只有五的渣子,好在满脑子的公式逻辑和天花乱坠的词汇量让他唇枪舌战上的能力当得万夫莫敌,所以二十年来两兄弟小打小闹小骂都有,无非祝三千赏祝八百一顿板栗,祝八百还以三千不带脏字的“脏”话,伯仲之间,感情倒是只增不减。 三个人吃肉,一个人抽烟,一条狗趴在地上发呆,其乐融融。 陈庆之将手中的细鳞吃完大半,轻声开口道:“明天下山,要给老头敬几杯酒了。” 原本还有两兄弟拌嘴和猥琐大叔抽烟时的啪嗒声都在陈庆之这句话后平息,每人目光里的情感都不尽相同,他们自然没忘记,明天是那老头死于安乐的日子,至于那老头的名字,他们都不知道,只晓得陈庆之知道,可每回他们问起,陈庆之都会敷衍着回一句忘了。时间久了,也就不再过问,他们只知道,那无名老头是两兄弟的爷爷,是丁克己的大恩人,是陈庆之的干爹,所以他们都要喊陈庆之一声叔。 无酒有肉,温饱过后,陈庆之一个人进了屋子,祝三千往林子外走,说是要找棵树练练贴山靠,祝八百拿起地上的书就着篝火继续翻阅,丁克己收回熄灭的烟枪三下五除二啃完一串已经有些冷掉的细鳞,随后胡乱一抹嘴巴,扯开嗓子唱了一曲《空城计》。 “我本是卧龙岗散淡的人,论阴阳如反掌保定乾坤。先帝爷下南阳御驾三请,联东吴灭曹威鼎足三分……”声音半沙半哑,穿透林间,回味无穷。至一句“我正在城楼观山景,耳听得城外乱纷纷。”平平淡淡,余音绕梁。一曲唱罢,林间归于安静,丁克己再度拿出烟枪大口抽起来,只是走得远了一些,没再祸害边上的祝八百,一个人半蹲着身子看着一眼皆黑的林子外,死一般寂静。 一夜匆匆,第二日天光大亮,四人一狗下了山。 大白山山脚边上,无名山坡杂草丛生,常有野山跳的穿梭声响。坡上有个坟头,五个红色大字——陈庆之干爹。 祝三千拿出一壶白酒递给陈庆之,是从张家村那换来的好东西,也是无名老头生前最爱喝的酒,够烈后劲大,在众人印象里,老头总是喝着酒疯癫唱着曲,伛偻着身子坐在地上一个人自言自语。 陈庆之接过白酒,在坟头洒下半壶,随后仰头喝下,一饮而尽,酒入了嗓子眼,便是一股子灼热,微白的脸庞顿时红了,白狐儿脸庞异常妖娆,像个颠倒众生的妖孽。 北风吹过,坟头无名小花傲然挺立,一枝独秀。 陈庆之微红着眼,转身走了几步坐在山坡边上,眺望远方,祝三千又拿出一壶酒,三人先后敬过酒便站在不远处默默看着陈庆之的背影,在他们印象里,无名老头死前尤为安详,只说了一句死后要把自己葬在无名无气的山坡上,当时的丁克己尤为反对,因为老头活了将近一百二十年,做了一辈子好事,若是安葬大白山山头的积雪厚土里,下辈子便是一世的荣华富贵。当时老头只是用恳求的目光看着四人,这是他生前最大的心愿,那一日,生平未曾流泪的陈庆之第一个哭了,哽咽出声,抽搐着身子,随后三人也哭了,不知名流泪,只因无名老人的善良。 那老头做了一辈子好人,看破浮生过半,心情半佛半神仙。他本是堪舆术里的老神仙,死后却把自己葬在无名山坡上,坟头有酒,碑上无名,只有五字,陈庆之干爹。只为给那孩子一世安稳。 99mk.cc。wap.99mk.cc 正文 004-爱讲故事的秃子 北风偶尔吹过,带动无名山坡上的野草和无名小花,坟前的酒香大多散去,随风而散,兴许飘到遥远的南边,最后无影无踪。 三千八百两兄弟和那骨瘦如柴的秃子只是在远处陪了陈庆之片刻便互相看了眼折身往山上走去,他们知道陈庆之一坐便能坐一整天。只留下小白龙在不远处独自呆着,径自望着陈庆之发呆,也不出声,即便附近草丛隐有野山跳传出的悉索声响也不为所动。 无名山坡的后头是座不知名的山峰,而前头则是大白山的西面,陡峭高耸,把本就不如何眷恋此地的阳光遮去了大半,所以这个山坡是不毛之地,没什么阳气,异常冷清。陈庆之一年仅有两天会来这里,一天是现在,还有一天是冬至。那是老头生前笑着要求的,说是怕清明烧纸的人太多,自己身板瘦弱,挤不过那些老家伙,还是挑个相对清净的日子给他烧点小钱买酒喝,陈庆之当时只是骂了句烧你妈个刀子,早点滚去做个富贵人。那老头当时却是不乐意了,皱着眉头瞪着眼睛微怒着回了一句急不得急不得,老头子我要晚些投胎,早了就当不了你干爹了。当时陈庆之又是哭的稀里哗啦,老头却是安静又慈祥地看着他。 那一天,是陈庆之生平第一回哭,一哭便是断断续续的一整天。 坐在山坡上,想着想着,陈庆之便心中难受,记忆从脑海深处冒出来,快得一发不可收拾,决堤一般。 北风仍旧偶尔吹过,无名山坡上的野草和无名小花似乎都习惯了,只是坐在山坡上的人偶尔颤抖着身子,眼眶红润,发呆的大白狗会在地上翻滚来翻滚去,随后再度保持原先的动作望着清瘦光头的背影发呆,画面反复如此,安静到不能再安静。 大白山北面山腰之下,三人往半山腰走,祝三千默不作声走在最前头,祝八百微皱着眉头偶尔叹气,走在三人中间。丁克己眯着眼驼着背抽着虎皮皱旱烟,走在最后头,好不快活,神情没有半点积郁之色。 “秃子,你怎么看起来还挺高兴的。”祝八百忍受着呛人气味,头也没回嘀咕一句,声音不响,倒是能让丁克己听得明白。 丁克己吐出一口烟,轻笑一声,然后一阵沉默,直至祝八百有些不耐烦时,才开口道:“因为今年是叔最后一次给老爷子敬酒了。” 祝八百认真听着,等待后文,发现似乎没了后文,有些生气,拍了拍走在前头似乎没听见二人交谈的祝三千,道:“大憨子,秃子他欺负我,帮我打他。” 祝三千这才停下脚步,听后点点头,也没问个来龙去脉,撩了撩青衫的袖口,便要把丁克己放倒。 骨瘦如柴的丁克己哪扛得住祝三千这大憨子的逼人气势,没等祝三千靠近,已经缴械投降,摇了摇手示意自己不卖关子,先是给了个继续往山上走的手势,随后开口道:“先走着,话说起来有些长,走着说忒累,回到林子里,坐下来给你们慢慢讲这个故事,关于叔的,也关于你们。” 两兄弟听见是关于陈庆之的,一时来了大兴趣,脚下的步伐隐有加快的嫌疑,连身材相对臃肿的祝八百都像个狍子似的双脚麻利的很,倒是三十有五爬树不在话下的丁克己在后头跟着颇为吃力,叫苦不迭。 半个小时都没便到了林子口。有丁克己领路的缘故,不用像祝三千昨天夜里领着陈庆之那般麻烦进林子,只是拐了几个小弯便抵达目的地,对此两兄弟司空见惯,除了丁克己能这般外,也就那头灵气的小白龙能靠着比它同类还要敏锐数倍的鼻子轻易找到他们的住处。 进了林子,祝八百和丁克己都微微喘气,这般赶路,还是有些吃力的,只有祝三千不动声色,和祝八百先后坐下,等着丁克己歇息完好给他们讲故事,对于陈庆之,他们打心底佩服和尊敬,只是这个大多时候沉默寡言的叔总是让人琢磨不透。 丁克己倒是一点不急,先往祝三千屋子里逛了一圈,拿出一壶酒来,打开后小酌一口,过瘾地哈了口气,才露出好几颗黄牙缓慢说起来: 好话说在前头,这故事听完你们就烂在肚子里,当我没说过,我也是当初运气好在老爷子喝醉酒发疯时听来的,其实现在回想一下,说不定他也是有心告诉我的,毕竟他醉了一辈子,哪会偏偏那一次说漏了嘴呀,也罢,当初总觉得你们小,说的太多你们也不理解,现在可能仍旧不是时候,不过过阵子叔可能就会说要下山去,提前告诉你们,也就告诉了。 那时候你们还没出生,我还没有上山,老爷子孤家寡人一个,养了几条狗,有条是小白龙的奶奶,我也没瞧见过,据老爷子说是个很灵气的白色草狗,后来-经常往山里走,与狼为伍,结果还怀了个崽子,那就是小白龙的妈妈了。也因为当时的那条白色草狗,才有了老爷子和叔的相遇。 叔在襁褓的时候是被草狗叼着回来的,当时一块儿回来的还有好几条狼,叔那时被狼群当作了自家孩子养着,说不定喝的是狼奶,只是当时老爷子自己都不确定,我也没法妄加判断。自那以后叔就被老爷子养着,白色草狗便跟着狼群一去不返,两年多以后才叼着一条狗娃娃回来,许是惦记着老爷子的情谊,后来又匆匆走了,再没踪影。 那一年才有了你们,老爷子一个人养三个娃娃和一条小狗崽,烧奶做稀糊粥。你们还只知道喝奶睡觉哇哇哭,叔两岁,却已经会走路会说不少话并且背得一口流利的三字经。 照老爷子的原话说,老头我活了大半辈子,也没见过这么聪明的娃娃。别不服气,小八百你两岁的时候也就说话流利一些,三字经你还不知是个什么狗屁呢。 又过了几年,你们两岁,叔四岁半,成天跟着老爷子一块上山下山折腾,那时候叔的身子骨就硬朗,看起来瘦的跟个柴火棒似的,其实结实的很,如今一身比三千还变态的耐力也是那时候便开始练起来的。 对于你们,老爷子是散养,管你们吃喝,别的什么都不管,其实也不怪老爷子,他活了一辈子,没恨过什么人,就恨你们的老爹,是个白眼狼,知青下放时跟你们娘好上了,之后回去了便抛下你们的娘,最后你们娘生下你们到了城里找到你们爹,他却不认人,你们娘就疯了,跳河死了,最后你们那白眼狼老爹找进山里把你们丢给了老爷子。因为这层关系,老爷子对你们多少有些说不出的不待见,觉得是你们克死了你们娘,所以你们大可不往心里去,这些都过去好多年了。 再说说叔,老爷子那是真的当自个儿的亲儿子对待,弄稀罕的药酒给叔洗眼睛泡澡,打小教他站桩打咏春,一本一本自己读了一辈子觉得开卷有益的书循序渐进着让叔去读去念去看。领着叔一块儿打谱下棋,一块儿上山采药下山捉山跳,一老一少的,说实在的像个爷孙俩,可他非要让叔喊他爹,其中的原因很多很杂,你们的白眼狼老爹有一部分原因,还有一部分或许是老爷子这辈子没个儿子,没个像样的儿子吧。 再过好多年,你们应该有些印象了,我上了山,在山里迷了路累晕过去,是叔背着我回到我们现在住的这个林子,好在我师傅跟老爷子有些交情,老爷子也就收留我住下,其实是让我当个保姆角色,好照顾你们兄弟俩,他能全身心照顾叔,那之后,老爷子带着叔上山,十天半个月才回来一次,都在陪着叔打谱下棋,教他功夫教他写字看书。 三千的功夫是叔教的,八百看书下棋的兴致也是叔旁敲侧击出来的,我堪舆的本事虽不是叔教的,却也是他在老爷子耳边唠叨老爷子才把好几本宝贝书给我拜读我才有了如今的本事。那时候叔才多大,十二岁,却早就懂了许多道理,那时候的我怎么也不懂,现在多少明白了,十二岁就能把道德经佛经十三讲那些东西读到心里去的人注定不是个普通人。 事实证明,老爷子对叔花的苦功一点没白费。 叔的左手刀和咏春天下无双,在老爷子之上,照老爷子当时半醉不醉的话说,除非几十杆先进机枪指着叔的脑袋,否则不论单打独斗还是动刀动枪,都没人是叔的对手。叔的八极和劈挂也登峰造极,按理说咏春和八极劈挂拳不在一脉上,叔却还是跟着老爷子练了,练来做什么?还不是为了教给三千你,他知道你的身板适合这种硬打硬进的拳路,所以学来教你。 叔看过的书都是老爷子一辈子浸淫过的书,都是好书,所以不到十六岁懂的大道理就要比那些浑浑噩噩了半辈子的人还多,最后倒是返璞归真成一句话,平常心做事,菩萨心做人。那是老爷子死之前最得意的一件事,叔是个好人,跟老爷子一个德性的好人,随遇而安惯了。之后叔变着法子让八百你看那些他看过的书,读那些他写下来的随笔,那都是好东西,有一些是老爷子的,还有一些是叔的,你是不是以为那些随笔都是叔的字?其实老爷子的偏多一些,只是叔的一手漂亮字也跟老爷子是一派的。 叔年纪不大时便知道你们的事,也知道老爷子赌着一口气不肯栽培你们,所以老爷子没给你们的,叔都给了,叔说要三千做那武夫第一,要八百做那国士无双,都是真心话。 他不知道自己的爹妈是谁,所以把老爷子当自己唯一的爹,他没有亲兄弟,所以把你们当亲弟弟对待,掏心掏肺,你们见过哪个十五六岁的孩子成天想着怎么教比自己小两岁的孩子站桩打拳读书写字的?叔私下也喜欢喊我一声哥,我总是觉得受用不起,当时我也算快而立的人了,倒是觉得叔比我成熟的多了去了。 因为这些,所以老爷子去的那一天,叔第一次哭,稀里哗啦的哭,他打小就没哭过,那一次走的是他这辈子最亲的人,他是真的忍不住了。老爷子终究是个好人,把你们支开,留下我和叔,他对叔说,等你们大了,就让他带你们下山,去见见你们那个白眼狼老爹,做他的左膀右臂,如果你们的白眼狼老爹还是不领情,就让叔带着你们在这世上走一遭,过些坦荡逍遥的日子。 现在你们和我是叔唯一的亲人,他无欲无求,不争不抢,跟老爷子一个性子,所以老爷子死后最惦记的还是他,他知道三千的性子猛,却一点不懵,不会吃亏,也知道八百打小聪明,只是比起叔来差了一些,注定是个能养活自己的主,还有我这个挖过不知道棺材损耗阴德的旁门左道也是个有小强生命力的家伙。所以他希望叔太平,因为叔太善良。 一壶酒,言简意赅的几多话,一袋虎皮皱旱烟,吞云吐雾和大黄牙,驼背大叔嗓音低沉沙哑,两兄弟眼眶微红低头不语。 一个爱讲故事的秃子,讲给两个懂感情的汉子听,就算轻弹几颗泪来,那又何妨? 99mk.cc。wap.99mk.cc 正文 005-那处平地起惊雷 山里的气候谈不上阴晴不定,可呼啸而过的风向来不期而至,寻常人若是在无名山坡上坐上一两个小时,脚底心早就发凉吃不消了,陈庆之却孑然一人纹丝不动。 他倒是不知此刻山上的秃子会给三千八百两兄弟说那个本该是他粗略提及一下的故事。天色不知不觉便暗了,陈庆之起身,没再看身后的石碑一眼,下了小山坡的坎,往无名山坡外头的山道走。小白龙四条腿灵动,不一会便追上陈庆之,跟他步调保持一致,一人一狗,很是默契。 走出无名山坡,天空还隐有鱼肚白似的微光,夕阳红早已不知所在何处。往常陈庆之都该往大白山上走,今天却有些变故,倒不是他自己期望的,只是小白龙无端吠叫,尤其反常。这条咬过几多头黑瞎子遛过好多头大野猪的大白狗,几乎就是个不出声的野兽,遇见那些大畜生都不曾这般吠叫的小白龙,此刻却是叫的急促。 陈庆之微皱了眉头,俯身拍了拍小白龙的脑袋,示意走着。小白龙早已知道陈庆之那几套表达意图的动作,撒腿便跑,狂风般,爆发力惊人。小巫见大巫的是,陈庆之双腿一踱一踏随后改作奔跑姿势,竟追的上小白龙。他们现在的奔跑速度,是可以让那些个世界短跑冠军无言以对的。 山路并不好走,尤为颠簸,乱石颇多,有的土壤稀疏松软,有的却是厚土黑泥。小白龙在前头放肆引路,陈庆之神态自若跟着。 约莫两分钟,小白龙陡然停下,四腿扎根般在厚土上头,远远看着,像头孤傲着俯视四方的狼。陈庆之身子一轻,频率极快的双腿放慢下来,几个缓冲的轻盈踏步,便在小白龙边上停下来了。放眼看着山路下坡的情形,略有诧异。 那是个还算宽敞的坡路,幅度不大,稍有倾斜,一共六人,其中四人已然开打。 有三个汉子和一倾城女子,陈庆之认得前三者,是昨天傍晚遇见的三个军人,为首的是那叫季节的。而那远看一眼都觉得惊艳的季忆,陈庆之也依稀记得张三说过季节等人就是带着一个神仙姐姐来山里体验生活的。这四人外,另外二人,才让陈庆之正视一些,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相貌的惊艳程度不逊季忆。单薄站立在那,也有闻风而动的势,是个底子很深的练家子,在那女人前方与季节三人搏斗的是个汉子,很精壮,只一眼,陈庆之便看出那厮有十几年站桩的底子。向来注意细节的陈庆之目光又在女人的身上多停留片刻,发现那女人交叉于胸前的纤细手臂上有条竹叶青。 陈庆之心下了然,小白龙有个癖好,喜欢逮蛇,大白山上不少隐蔽的蛇洞都被它挖出来过。微微叹了口气道:“你这牲口,真是会给我找麻烦。”因为打小读了不少圣贤书,虽谈不上读书破万卷那般梦幻,却也几千本开卷有益的厚实书本一字一句的啃完,再算上陈庆之干爹生前成天在他耳边唠叨的那些大小道理,潜移默化着让陈庆之变作一个善良的人。所以见死不救的事,他是如何都做不出来的。 记得往常冬天上山伐木的几个伐木队无知汉子以为手上有几把猎枪就敢摸到大白山北面来,撞见一头大野猪,双腿颤抖的连自己手上握着把还算有些杀伤力的枪都不知道,那一次,他们恰好撞见,是祝三千赤手空拳把三百多斤的大野猪放倒的,事后陈庆之还让三千把那几个汉子送回南面的驻扎地,而他则尴尬的在山中迷了路,约莫傍晚才被小白龙找到领回家去,算是一个相对尴尬的回忆。 因为地势陡峭偏僻,所以陈庆之此刻所处的位置是坡下那群人的视野盲点,算上四个人打的你死我活,看的人不说聚精会神也没分心的功夫,自然没瞧见相对悠哉的陈庆之。 陈庆之轻抚了小白龙一阵,示意它不要有动作,小白龙却有些憋得慌,嗓子眼里竟发出一阵撒娇的怪叫声来,陈庆之手掌多使了两分力,在小白龙的脑袋上赏了一巴掌它才消停。陈庆之直腰站立远远看着,并没有急着下去当陈咬金。 坡下,浓妆艳抹的女人神情慵懒,只是垂着眼睛远远看着距离她十几米远的季忆,心下觉得确实动人心魄的妮子,只可惜今天得死在这么个一毛不拔的破山道里,原因仅是讨厌看到能跟她争艳的女人。她的目光甚至都没在意季节三个军人,可能一开始便把那三人当作尸体了。似乎觉得跟前的精壮汉子有点浪费时间,皱了一个眉,轻声道:“屠,快点下手,时间不多。” 屠的身子一顿,也没应声,只是原先的那套部队搏击的拳路一改,脚下踏出咏春追马,手上功夫也不曾停下,一个挫手卸去季节凶猛的膝撞,身子再是一进,撩手沉桥一气呵成,季节抵御不及,胸口一闷,整个人倒飞两米有余。另外两个夹击的汉子惊骇屠陡转的拳路,是咏春。 来不及诧异,屠的精壮双臂一推一送一进,扯住两个汉子的手臂,再往中路一送,速度与劲道的结合何其巧妙,两个汉子只觉得身躯都不为自己所动,撞在一起,屠脚下一个寸脚让他右路的汉子失去重心,右手换掌刀切到那汉子的脖颈下处,瞬间废掉其战斗力,霎时左手不曾停顿,扯住左路汉子的衣领往自己跟前一送,二桥上势,一拳一掌奉上,右手已然空闲,再是一阵粘打,遂而放倒。 也就十几个呼吸的功夫,除了季节起身再度扑上前去悍不畏死地跟屠贴身搏斗,其余两个已经爬不起来了。 季忆心中有些无力感,她没想到只是走出张家村透透气看看大山里的小风景便会遇见半路杀出的一男一女。她单纯以为跟前的不速之客多少是在燕京和她父亲结下梁子有些负面渊源的高手。小一些的时候,她也曾到部队里看过季节参加军队里一个季度一次半娱乐性质的搏击比赛,是整个部队前三的刚猛角色,她也一度引以为豪,毕竟自己哥哥是父辈口中那个三十五岁前能在肩上扛上一颗星的军人。而此刻,对上屠却有种捉襟见肘的窘迫感。 季节此刻有苦说不出,他早已不去思考这半路杀出来不分青红皂白便动手的人到底是他父亲哪方面的敌人。这一次出燕京后经过哈北滨再进了大兴安岭,保密工作滴水不漏,应该是在某个环节出了问题,多少让季节有些心寒,毕竟这次有所接触的都是季北城过往的学生,而如今这些学生中已有一个人把这个曾经的老师出卖了。可若是让他知道屠的出手仅是因为他的妹妹长的太过明艳动人,会否连心寒的脾气都没了。 季节知道,此刻他做任何事都无法挽回之后可能发生的诸多事情,他只是有些难受自己的能耐还不足以应对一切的突发情况,毕竟身后看着他的是打小带到大的妹妹,不甘,却也只能不甘。 屠的攻势谈不上凶猛,比起季节的拳路甚至算得上缓慢,却总恰到好处的卸去季节拳路最为锋芒的攻势,脚下三字马追马连连变换,上中下三路将季节压得有些透不过气来。 只是一个呼吸间,季节因为不计后果的连续猛攻,体力相对不如之前,几个破绽被屠刁钻抓住,脚下追马踏出,一个小闪侧,甩手直冲季节正脸,脚下再是一杀,一送一回,季节彻底丢了重心,心中知道栽了,虽认命,目光仍旧刚毅,没有半分畏惧。 屠扯了扯嘴角,心下觉得倒是个有骨气的军人,只是杀招不曾停滞,二字钳阳马搭上截、沉、标、膀,只差一偷一摸一腕指就能把季节彻底变作一个瘫痪废人。 “屠,背后。”女人清冷嗓音冷淡响起来,却是比先前的波折起伏要高一些。 屠自然了解身后女人的脾性,不敢大意,果断松开此刻对付的季节,只是脚下又送了一腕脚,将季节踢至三米外。转身入眼便是一双纤细却有力的手掌,随即看到的还有一张妖异脸庞,让他一时之间不知眼前的光头是男是女。 陈庆之拳掌连送,脚下踏的步数永远比屠快一拍,没有闪身,一股子扑面而至硬打硬进的刚猛,脚下的步子一错一蹴。震脚闯步,长拳以劈挂掌拂面,一卸一掠一砸,便把屠的小稔头打断。继而近身,数拳短打,寸拳崩劲,屠的掌面不敢硬撼,却又没有丝毫可以讨巧躲闪的余地,只能提起双臂连连退步连连防守,双臂早已被陈庆之眨眼的二十几拳打的经血麻木。 屠是生平第一次感受到这般压力,即便此刻在陈庆之身后的女人竹沐白也没这种近乎蛮横无理的杀人攻势与路数。脑海之中,那一句八极加劈挂,神鬼都不怕的段子冒出来,背脊微凉。 陈庆之何曾在意屠的心思,看屠已无心进攻,只能被迫防守,脚下又进一步,已然真正意义的贴身,右肩一提,左脚含着崩劲一踏,整个身子微起,顺势千斤坠使得身躯下沉砸在屠的左肩,落地双手换掌面滚起屠的腰盘,继而一勒一劈,掌面收回,踏步提胸,贴身一挤一崩一撼。一记贴山靠,屠应声倒地,陈庆之没有乘胜追击,只因身后有枚燕子镖飞来,一个折身躲过,转过身冷冷看着竹沐白。他向来讨厌暗器一脉的东西,同他干爹一般,所以他干爹只是学来防身,再教给他防身,从来没有要苦练这类刁钻东西的念头。 竹沐白扬了扬嘴角,看着那张让她心中微惊的脸庞,道:“陈谷生是你什么人。” 陈庆之瞳孔收缩,看着竹沐白,却是不曾言语,他答应过他干爹,这辈子都不能在外人跟前提起他的名字以及与他的渊源。只是,竹沐白的这一句话,多少有些平地起惊雷。 99mk.cc。wap.99mk.cc 正文 006-京城头上海东青 气氛一阵死寂。 竹沐白见陈庆之仍旧不为所动,神色如常继续道:“刚从大白山顶下来,本以为老爷子就算住进山里过世后也该将自己葬在积雪厚土的山顶,坟前能有两壶青瓷女儿红。可寻了半片天,愣是连个碑影都没瞧见。若是有什么难言之隐,那就罢了吧,只怪我没这般气运。瞧,我一手燕子镖,也是老爷子教的,你说我讨不讨他喜?”说着,竹沐白轻笑一声,神色中带着些许自嘲,更多则是感伤,“将来有机会到上海,记得找我,江浙沪一代的人,都喜欢叫我竹叶青。”说罢,继而看向屠,“没死就爬起来,下山了。” 屠咬着牙起身,他深知自己胸前的几根肋骨已经有了小程度的骨裂,而更严重的是他的器脏也受到陈庆之方才一记贴山靠的震荡,没有一年半载是没可能修养到他的巅峰状态的。憋着胸口透不过气来的痛苦,看着陈庆之的目光五味杂陈。竹沐白对陈庆之的态度,以及陈庆之的一身本事,他深知偌大的华夏,也没几个能在陈庆之手底下过上二十回合的,这是何等的生猛角色。可这么一号东北虎人,却只是乍一看二十来岁相貌妖若桃花的光头青年。缓步经过陈庆之的身旁,见他不为所动,才些许加快了步子,带着一些狼狈,跟在已经往山坡下方走去的竹沐白身后。 等二人走远,陈庆之先吹了个口哨将小白龙唤来,随后目光扫过季忆,继而停留在季节身上,道:“还爬得起来吗?起得来就一人扛一个。”说着,陈庆之已经往靠近他的一个倒地不起的汉子那走去,仅是一提气,便单手将那汉子扛在看似瘦弱无骨的肩头,稳如泰山。 因为一切来得太过风驰电掣,以至于季忆与季节都来不及思考过多前前后后发生的一切,只是陈庆之这般疯魔的八极劈挂让人印象深刻。 季忆目光中满是神采,说不清道不明,有感激,也有些许不为人外人道的小心思,她冲陈庆之矜持笑着说了声谢谢,尔后便仔细打量陈庆之那张脸庞,实在美的有些过分了。 陈庆之被季忆这一句谢谢说的倒是有些尴尬,咧嘴一笑,倒有些憨厚模样,配上那张妖异脸庞,竟也没一丝不和谐。 季节毕竟是部队里排的上号的汉子,咬着牙忍着浑身疼痛,将边上的汉子扛在肩头,看着正咧嘴笑的陈庆之许久,深深吸了口气,道:“季家欠你两个人情。” 陈庆之哪里在意季节的话里话,只是回了句都是缘分,便先往上坡路走。 季忆搀扶着季节,跟在陈庆之身后缓步往张家村方向去了。 到了张家村门口,几个玩耍的奶娃早也看出情况的不对劲,毕竟出村子时是三个生龙活虎的汉子,此刻却有两个遭了殃,还有一个也是身板萎靡受了不小的伤的模样,连忙将张三喊来。张三驼着背跑出村来,连忙喊来几个没事做的汉子帮着把两个昏厥的汉子背进屋。回过神还想问问陈庆之发生了些什么事,却发现一人一狗已经快消失在他的视线中了,有些纳闷,也有些慌张,毕竟这大白山里向来没人,现在又是夏末秋未初的时节,伐木的也不可能上山,季节等人怎么就这样了。 季节没跟张三说清来龙去脉,只是找了个含糊的借口说在山中遇见黑瞎子着了道恰巧遇见陈庆之才捡回命来。 张三是活了大半辈子的人,察言观色的功夫练到骨子里,知道季节无意说真话,也不逼着,只是让季节去他的炕上休息,又让村里的妇人宰了个鸡炖汤,算是下了血本,显然还惦记着几床棉被和纳底布鞋。 风波不小,季节径自躺在炕上思考,竹沐白先前对陈庆之说的那些云里雾里的话他都听得清清楚楚,印象里,他老爹的几个老对头也都是燕京城里的老家伙,没有这么一号在上海翻江倒海的主。越是思索,越是理不出头绪,径自点了根烟,狠狠吸了口,把自己咳惨了,一怒之下,翻起被头睡觉了。眼不见为净,心不浊为安。 大白山北面中段,小白龙领着陈庆之往山上走,陈庆之脑中将竹沐白的话回顾一番,知道竹沐白和陈谷生有段渊源,只是这件事当初陈谷生也未曾与他提及过,许是老人打算带进棺材板里的记忆吧。 大白山东面山底,崎岖的山道上有辆红色的路虎揽胜,车中一男一女,驾车的是竹沐白,屠病怏怏躺在后车座上,双目却是有神。 “竹姐,我能问吗?”屠轻声道,他的声音有些沙哑,语气有些唯诺,尽是小心翼翼。 竹沐白单手放在方向盘上,另一只手抚弄手腕上的竹叶青,回道:“看在今天你吃了大亏的份上,只此一次。” “你和刚才的光头对上,有把握杀掉他吗?”屠透过后视镜看着竹沐白浓妆艳抹的妖娆脸庞,问道。 竹沐白陷入短暂的沉思,随后摇了摇头,回道:“如果我有把握,我早就在他那张漂亮的脸蛋上留几个印子了。教他功夫的就是陈谷生,已经青出于蓝了。你以为,他的身板,会适合八极劈挂的刚猛套路?他登峰造极的一定是咏春。” 屠微吸了口气,他打小就被竹沐白收养,除了每日站桩,就是对着木人桩练拳,小稔头的路数烂熟于心,几乎到了随心而动的境界,但每次竹沐白心情好时跟他切磋切磋,自己几乎都是三十个回合里倒下,而这仅是竹沐白纯粹用咏春一脉的拳路跟他交手的下场,若是竹沐白将那驳杂的拳路一并用出,他可能也只能撑下十来个回合。只是,方才与陈庆之交手,只有四个回合,他便失去反抗之力,此刻犹如重病的猫,毫无战斗力可言。 “我以前跟你提过,陈谷生养了我十五年,之后他便离开上海,行踪飘忽不定,若不是之后认识那姓祝的,我至今都不知道他的下落,现在知道了,却是早已落叶归根。我们上北山的时候,经过一片黑桦林,那是被下了阵的,我也看不透,最后无奈上山。可这老头,却没把自己葬在这座山风水最好的地方,他是为了那个光头要积压自己下辈子的荣华富贵,还是成心与我憋气,不肯让我给他敬一杯酒?”竹沐白轻声说着,语气中的压抑显而易见。 屠没接话,他知道陈谷生是竹沐白的大恩人,只是自己这个在上海翻手为云的主向来吃人不吐骨头,连带着对谁都没一丝好脾气,所以称呼她的恩人也是直呼其名。只是竹沐白终究刀子嘴豆腐心,屠打小没少吃过苦,但竹沐白对他的好,对他的栽培,他都铭记在心,否则他就不是现在江浙沪一代人口中的人屠,而是一个可能被打断了手在街边讨饭的废物。 竹沐白将竹叶青放到副驾座位上的藤竹盒里,点上一根苏烟,烟雾缭绕。 红色路虎揽胜向山下一路驱使,车轮碾压地面,灰尘滚滚。 过了半小时,陈庆之回到黑桦林里,俨然看见一头四百多斤的大野猪倒在空地篝火旁,已是死物,边上坐着的是光着上半身的三千,大汗淋淋,大口喘气,因为一目了然,陈庆之也没多问,无非跟一头大牲口大战了几百回合,最后一个人屁颠屁颠的把那大牲口拖了回来,说实在的,这种苦差事让谁做都厌烦,祝三千却当真乐此不疲,他总是视一人拖着一个巨大牲口的尸体在无人山野中缓步行走为最大的骄傲资本,又有谁看得见呢。 不论秃子八百三千三人,还是陈庆之,都没有把今天彼此的事拿来分享。 篝火跳动,照亮空地方圆十来米,陈庆之坐下恰好凑上饭局,气氛有些古怪,特别是八百看着陈庆之的目光比之以往更炙热了些,若是说以前是纯粹的崇拜,那此刻就是盲目崇拜。陈庆之多少有些不自然,赏给八百这文艺胖子一个板栗,陈庆之便接过丁克己递来的刚烧好带着锅巴的米饭,就着酱油拌的狍子肉细嚼慢咽,别提多香。 挨了一板栗的八百没啥脾气,知道陈庆之不乐意,没再用目光苦苦纠缠,径自拿起饭小口吃着,夹肉的频率很快,跟他相对臃肿的身材不谋而合。 祝三千忙活了半天,把野猪处理完毕长吁一口气,拿不干净的手掌胡乱抹了把脸,便要伸手拿饭,被丁克己一巴掌拍掉,不等丁克己唠叨,三千便骂了一句操你妈了个黑瞎子,随后冲进后头的屋子,用水桶里的水洗脸洗手。 一顿饭吃的从来不安静,热闹的很,丁克己总喜欢等三人吃完再吃,一个人径自哼着不知名的东北小调,冷门到那些个唱谱子的人都说不上名来,却尤其好听,声音苍凉沙哑,像是黄土高坡上呼啸而过的含沙北风。 这一天,黑桦林里的四人一狗其乐融融,张家村里的七个外来人伤了三个,红色路虎揽胜驶出大兴安岭,那上海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竹叶青神色黯淡,她手下天字号打手人屠断了两根肋骨。 燕京城的季北城没有勃然大怒,只是给那路虎车里的女人打了一通电话,相谈不多。后者割让了江浙一代的几处可开发资源,得失在八位数之上。 海东青终究强压竹叶青一头。 99mk.cc。wap.99mk.cc 正文 007-红兵黑卒来搏杀 天光大亮,张家村门口便多了几辆军队车牌的悍马。动静很快波及到村子里,张三也第一时间推门进了自己屋子跟还在闷头睡大觉的季节说了大致状况。 季节拖着浑身无力身子走出张家村,才瞧见来者何人,为首的是季北城手下最老的学生,现在在东北的编制队伍里享清福。年龄不小,四十有五。只是交流几句,便知道是季北城让他们回去了。 季节等六人倒没什么可留恋的,毕竟有两个伤号受了点内伤,早些回去能早些调理,否则对以后的身子骨多少有些影响。唯独季忆有些失望,只才来了三天两夜,便这么急匆匆的走了,但也知道特殊情况特殊对待。虽然失落,却放在心里,不露声色,很是善解人意。 一群汉子将行囊完毕,便准备启程,离开时将先前答应的几床被褥和纳底布鞋一并给了张三,还送了个不小的红包,具体数字张三也不敢当时拆开清点,只知道捏上去厚厚的一叠,有些厚实的。 告别张家村,悍马成一排在颠簸山路中行驶。 大白山靠近山脚的南面,三千八百正往山下走,远远听见引擎的轰鸣声,三千司空见惯,这些声音实在没什么威慑力,对他而言,那些车头就算是钢筋铁板做的,都能被他一拳打出个凹槽来。八百则有些纳闷,先前听三千提起过张家村来了一伙人,但现在也就时隔三天,这些体验生活的朋友总不至于那么快就离开吧。 事实就是事与愿违,八百隐约看见山脚那边山道上的一排悍马,气焰喧嚣,在山道上横行。径自嘀咕一句:“能弄下一辆来卖掉,不知能换多少好书,还能买一部笔记本电脑呢。” “想要?我现在去拆一辆来。”三千见八百言语之中多少有些酸溜溜的劲,回了句不经大脑思考的话。 换作常人,八百自然当作一句玩笑话一笑了之,可三千的性子向来直来直往,若是他此刻点个头,这厮说不定还就迈开步子往山下冲了。所以八百很快摇了摇头,回道:“就抱怨一下,你真拆来一辆,那就是犯罪,我又不会因为徇私而不告诉叔,一五一十给叔说了以后,你还不是得挨揍。” 三千低声骂了句操,继续往山下走。 两人下山的速度倒也没刻意,只是凑巧抵达山脚的时候撞见驶来的一排悍马,为首的悍马很快放慢了车速,拉开车窗探出脑袋的是季节。他对八百这张脸不陌生,但三千给他的印象太过深刻,况且昨天说过欠了陈庆之两个人情,本想着回了燕京让季北城动用关系在大白山上找找他们的踪迹,现在撞见祝三千,于某方面倒省去不少麻烦。 八百见车子放慢,便停下脚步。见季节神色中没有恶意,并不插话,默不作声看着一排排漂亮的悍马,心里在那瞎嘀咕。 三千自然一眼便瞧出季节,心中没有波澜,只是没想到这伙人来势汹汹却住了三天就走了。 “是要下山还是去别的地方逮牲口?下山的话我载你们一程吧。”季节没有矫情找话题,直入主题道。 三千摇头道:“去呼玛河里洗澡,你们管你们走。”他对季节的印象不差,却也没到套近乎的程度,毕竟此次一别这辈子都别想撞见,路人甲还演什么兄弟我送你一程的戏码。 “那好,昨天的事,你再帮我跟陈庆之道个谢。论个人素质,我可能在他手下扛不住一个照面,可家里有棵好乘凉的大树,在燕京也算遮了半边天。以后有机会来燕京,记得找我,季家还欠他两个人情。”季节没有挽留,看得出三千是个直肠子,多跟他打嘴圈只会起负面效果,说了一通便拉上车窗,继续向山坡下行驶。以这速度,一小时就能驶出伊勒呼里山脉。 等一排悍马远去,八百开口问道:“昨天叔不都在爷爷坟前坐着吗,怎么别人还欠了他俩人情。” “我哪知道,回去也别和叔提了,他既然没告诉我们,那我们就当捞个便宜,藏在心里就是了。”三千回了句,走在方才被悍马碾压过的地面上,“快点赶路,每回下山你都费时间,非要等第二天天黑了再摸上山,要是放你一个人,不早就让那些个牲口弄死了。” 被三千冲了一句,八百没有动怒,因为三千说的是这个理,他也不好意思反驳。喊别人来当苦力帮他搬书上山,再得寸进尺,下场可想而之。大步跟上,二人并肩往山下走。 因为徒步行走,要走出伊勒呼里山得花一个上午的时间,粗略算下来也有三十公里路,即便两人的脚程很快,等走出山脉也是正午时分了。 好在走出山脉便有为数不多的车辆在大兴安岭的车道上驶过。偶尔会有几辆车停下问三千八百两人要不要搭个顺风车,当然前提是谈好一个妥当的价钱。每回撞见这情况,三千都背对着车主抬头望天,他最讨厌的便是讨价还价。好在八百几番唇枪舌战过后,终于把价格压在合理的数上,二人上了车,一路看着车外风景,拉下车窗,呼吸着明是夏天却又冰冷的空气。 山路边上是西拉木伦河,河面不曾波澜不惊,常有细鳞游动的踪迹可寻。 因为路途遥远,八百看着看着便闭上眼休息了,三千则睁着眼看着窗外,时刻保持大脑清醒。他的性子大条,却不是方方面面都大条。注意细节的好习惯打小就跟陈庆之学来,所以但凡下了山,都跟弓着身子的守山犬一般,没有破绽。 黑桦林里相对安静,丁克己一个人坐在地上抽旱烟,小白龙在丁克己边上趴着,陈庆之在空地上打咏春。拳路行云流水随心所欲,光是看都是一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美感。而更多的原因仅在于此刻陈庆之打的是练拳套路。若是真正的杀人套路,哪来那么多华丽花哨的招式,一寸一拳便可能带走一条性命。 差不多有一小时,陈庆之才停下动作,长吁一口气,额头上有些许汗液。 丁克己已经抽到第二袋虎皮皱旱烟了,见陈庆之收起架势往他这走来,便马上哑火不再扑哧。毕竟这旱烟的熏人劲本就大,虎皮皱又是正正宗宗的广东旱烟烟叶,就算常年抽烟的老烟枪第一次闻到这股子味,都得被熏个半死。又明白陈庆之向来讨厌这股味,虽然从来不说,但丁克己还是很自觉的。 收起烟袋把玩着烟枪,一边摸着小白龙的脑袋,一边看着陈庆之笑嘻嘻道:“叔,有个事想和你坦白。” “说了就不打你。”陈庆之见丁克己一句话只说了一半,马上给了答案,盘膝坐下从身旁的水桶里拿起水瓢舀了一瓢水,却只喝了三分之一。 丁克己露出两颗黄牙,挠了挠没毛的脑壳中心,道:“昨天上了山以后,我给八百三千那两孩子说了许多事,一些是老爷子告诉我的,一些是你告诉我的,这个,我不细说你也知道了吧。”说完丁克己浑身的毛孔都收紧,只要陈庆之一有动作他就能一骨碌起身完成一溜烟跑的不见人影的高难度动作。 “迟早要说的,我没生气。”陈庆之给了丁克己一颗安神药,“下两局棋吧。” 刚觉得心头大石落下的丁克己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见陈庆之主动请战,一张脸瞬间有些苦闷。他明白,但凡陈庆之主动找他下棋的情况多是心情呈一种极端状态,所以一会儿在棋盘上被陈庆之大杀特杀血流成河是不可避免的事了。 丁克己没来得及摆出一副楚楚可怜的作态来,屁股已经挨了陈庆之一拳,不敢继续造次,屁颠屁颠进了屋子拿出一盘破旧的象棋来,他深知和陈庆之下围棋是一些活路都没,象棋多少还能给自己一些苟延残喘的机会。 陈庆之并没在意,主动拿起黑子,摆起子来。 丁克己执红先行,一个当头炮,直压中局,攻势凶猛。 陈庆之后手屏风马,不徐不疾。以他对丁克己那半吊子棋力的了解,但凡使出当头炮的套路,便是在走《反梅花谱》的棋路,尽是小孩子把戏,破解方式千千万,目光定格在棋盘上,心思却没有十分之足。 前半局丁克己攻势凶猛,力求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布局落子另辟蹊径,将陈庆之两马一车限制死死的。 只是棋过中盘,丁克己一炮一车一马过河呈将军之势,眼看将胜之局,却是在某个神来的点位上看见一马吃三子的连环陷进。陈庆之先行牺牲了一个炮为诱饵,从而让丁克己自投罗网。一炮换三子,丁克己已经输了。 丁克己挠头盯着棋盘久久不肯落子,在那好生纠结了半天,决定放弃三子,摆弄另外三子与过河的红兵做最后搏杀。 陈庆之的防守布置滴水不漏,一手马后有卒卒后有炮让丁克己又损失两子,只剩一匹瘸马以及被黑车抵死的兵。 棋至后期,陈庆之奋起逆杀,一兵一卒啃的干干净净,只留一个无处可退的元帅孤立无援。 99mk.cc。wap.99mk.cc 正文 008-路痴说西实则东 八月末,仅剩下拖沓的几天便要踏上九月初的当口,燕京城头一片炙热,对于常年干冷的城市而言,算是少见。这一天,街上不论老北京还是小青年都穿的风凉,地面滚滚热浪,车辆川流不息,一座城市的繁华在四合院老房子以及高楼大厦间放眼可见。 东城区,交道口南锣鼓巷的某个四合院里,老槐树参天而立,将整个四合院全部遮挡,四季常荫。槐树下有一古稀年老人,神采奕奕,脊梁直挺挺,满是军人风范,口中念念有词,多是些陈词滥调的唠叨。 接话的是一中年男人,神色刚毅,身材魁梧,回老人话时恭恭敬敬,只是目光中多少有些不耐。 “老爷子,您就自个儿在边上休息,孙女不就是去上海读大学嘛,看你着急的,怕这忘怕那忘的,多大的事,就算什么行李都不带,到上海买新的不成,我季北城的女儿,上了大学,还不能穿几件新衣服盖几床新被子了?”中年男子季北城无奈回着老者的话。 老者听季北城这么一说,神色间的不悦涌于脸上,语气生硬地回了句:“个兔崽子,我季平安的孙女我自己会不心疼?我是在跟你讲道理,你还顶-我的嘴。” “老爷子我错了,您别动怒。”季北城见季平安已经吹胡子瞪眼睛,知道他是真生气了,没敢再放肆,好话奉着。 院子靠近东边的屋子里,只有季节和季忆二人,季节将一些衣物叠放整齐放进旅行包里,随后背上,定神看了看女大十八变漂亮到没边儿的亲妹妹,笑道:“你说,爸现在这副孙子模样要是让部队体制里的那些人看见,会不会大跌眼镜。” “从小不就这样,爸的孝顺出了名,在外头是头老虎,回到家连病猫都不是。”季忆抿嘴轻笑,看着院子里正弯腰赔笑脸的季北城,不痛不痒回了句。外人永远不知,在燕京城正如日中天还能继续在肩膀上加星的季北城在家和在外的差异天壤有别。 两兄妹走出屋子,都用比平时说话重三分的声调喊了声爷爷,正对季北城劈头盖脸谈革命论教育的季平安才回过一张慈祥的脸来,看着季节和季忆这俩兄妹,别提多乐呵,一张脸就差和太阳一样璀璨了。 “妮子啊,长大了,想一个人去外面爷爷不拦你,逢年过节一定要回来,双休日想爷爷了也要回来,北城这崽子还顶个事,坐飞机不花钱,想怎么回就怎么回,实在不行,爷爷特地去看你也行。上海毕竟不是北京,人生地不熟,自己学会照顾自己,跟宿舍的同学打好关系,上海人都小精明,你自小就大气,不要多计较。”季平安一扯便没完没了,在边上被话中带刺损了一句的季北城仍是装孙子不言不语,只是跟季节相视一眼,老子和儿子俩倒也有那么点互相同情的意思。 偌大的四合院里,老者的话缓慢倾吐出来,直至季平安自己都觉得说得有些久了,才咳嗽一声,说是嗓子难受要喝杯水,走进屋子里假装磨蹭了片刻出来。出来时,季北城神色紧张,生怕老爷子心情好又开始铺天盖地地释放连招。索性季平安没说话的意思,一块大石无形中放下。 这一天,季平安只是将自个儿疼了十八年的孙女送出四合院口,便再也没往外迈出半步,季北城和季节将季忆送进首都国际机场,季忆一人检票过安检,机座是经济舱,一切都是那个如生如夏花的她自己要求的。 这一天下午,大白山山脚不知名的张家村比往常热闹的多,村里的汉子都没有在这个点去山脚或山部中段找牲口,而是在村子中央办了大桌子,好酒好肉伺候着,只因大白山上住的四个人下山准备离开大兴安岭了。 进村时候,三千抗了一头四百斤野猪,是他的战利品,这是张家村第一次真正意义上见识到三千的蛮力。四百斤的牲口一路从山上扛下来,硬些的泥土都能被三千一步踏出脚印来,而三千放下那头野猪时仅是长吁了一口浊气,再微喘了一阵便无事人一般。 当然,比起四人要离开大白山的消息,三千的能耐足够忽略不计。张家村二十几年来跟陈庆之等人的关系一直很微妙,十天半个月四人便带些牲口的肉来给他们改善伙食,而他们仅是提供一些大米和酱油寻常佐料,日复一日下来,早不知占了多少便宜,可能也是这个缘故,张三在大家聊的兴起喝的上头的时候偷偷将陈庆之喊到一边,将先前季节塞给他的那个大红包一股脑给了陈庆之。 陈庆之没有推脱,他明白,这是张三唯一可以表示的心意,拿了让张三心安,算是一桩善事。 一顿饭吃的还算热闹,只有丁克己格格不入,在边上抽旱烟摸着小白龙的脑袋,张家村的人都习惯了,二十年下来,也了解丁克己的脾性,没谁觉得不对劲,八百在那给几个十六七岁的孩子讲那些城里的故事,其实这些也都是他在书上看来的,奈何肚子里的墨水足,添油加醋说书一般的措辞结构,把几个孩子唬的一愣一愣的。三千直爽,跟几个直爽汉子拼了不少酒,好在打小就有练出来,以及天生分泌酒精的功能强大,快半斤的白干酒灌下肚,也仅是脸颊滚烫而已,神志异常清醒。陈庆之笑着跟张三有的没的聊着,偶尔夹几口肉吃,那是牛肉,张家村的牛就那么几头,往常都是养到过年宰杀吃的,今年算是大破例了。 饭局至后期,善良的村民意兴阑珊,眉宇间少了一分方才的欢快,多了一分不舍。瞬间冷场,气氛尴尬。 张三本想说些什么,可看着陈庆之四人以及那条熟悉的大白犬,什么话都咽回肚子里。 陈庆之站起身,扯开嗓门对着四十来号村民喊道:“承蒙大家的照顾。”话不多,但涵盖的内容很广,再没文化的村民都听明白了。 四个人一条狗,下了山。 傍晚,四人一狗走出没有开辟出道路的林子,踏上大兴安岭的车道,看着来往上下的车子,拦了辆面包车,靠着八百的三寸不烂舌,最终还是以亏本买卖的结果上了车,原因很简单,带着一条跟头狼似的狗,得收些精神损失费。为此八百没少拍小白龙的脑袋,这牲口也懂事,不吠,只是可怜兮兮望着陈庆之。后者很伤前者的心,独自望着窗外,看那以后可能看不见的风景。 车主是东北人,很能侃,侃起大山来天南地北,添油加醋的东西也多,看陈庆之四人打扮的跟个古代人似的,还以为哪里来大兴安岭旅游旅途时经过什么小站买来的青袍马靴,反正就是一顿糊弄,跟方才在价格上算上精神损失费一般。只是陈庆之四人谁都没有再搭理这车主的意思,他一个人独角戏也无趣,不多时便不再说话了,放了几个京段子,倒是让四人竖着耳朵听了一阵。 夜里八点,抵达黑龙江。 下了车,四个人只有丁克己一人背着大包小包,他裤兜里和衣服的内侧袋里各放了一打钱,裤兜里是陈庆之给的,是之前张三塞给陈庆之的那个红包,衣服袋子里的则是将黑桦林里所有存着的兽皮贱卖掉的钱,两者加起来也有三万块,对他们而言,是个大数目了。大包里都是些零散衣物,不多,每个人只有一件可替换的,小包里则是八百的书,本是不打算带的,麻烦,可耐不过八百当时在山里楚楚可怜的哀求,只能拖着。毕竟这胖子视书如命,已经将柴房里堆成山的书搁置放弃了,再不带几本当枕头陪着做梦,怕是睡不着。 胡乱找了一个不需要身份证件的破旅店住了一宿,第二天大早丁克己便不知从哪找来一辆肯长途行驶的面包车,四人一狗不由分说上了车,顺路买了不少馒头准备当路上的伙食。 司机不是北方人,跟八百差不多的臃肿身材,皮肤白白嫩嫩,是个地地道道的南方人,大致打量了四人看得出陈庆之是四人为首的那个主,除了惊讶他的脸蛋外也没多想,只是问道:“哥们几个打算去哪,看你们这行头,刚把北京玩遍吧,要不这回改去哪个正宗的古城走走?”说着,司机已经满脑子想是坑他们去九寨沟还是杭州的西湖小巷。 “你就往西边走吧,目的地到上海就行。”陈庆之不缓不慢回道。 司机愣了片刻,听到目的地是上海,有些高兴,黑龙江到上海,不知隔了十万八千里,这个生意赚大发了,只是听到西边,有些摸不着边,下意识回道:“小哥,上海那方向是东南方,跟西边扯不上半毛钱的关系,到时候你别跟我在这个旮旯上找话说唷。” 陈庆之微微皱眉,道:“我说那是西边就是西边。” 司机刚想辩驳,三千见状觉得不对,板下脸来,扯开嗓子嚷道:“妈了个黑瞎子的,哪来的婆婆妈妈劲,这生意你做不做,不做老子就把你脖子拧下来,我叔说上海是西边就是西边,折腾什么,钱少不了你,快给老子开车。”说话间一拳砸在副驾驶席的靠垫上,直接将其打歪,拧在车厢上的螺丝钉都隐有松动的迹象,吓的白嫩小胖司机踩下油门,心中叫苦不迭,感情撞见一群疯子乘客了。 本要西游,谁料东行。 Ps:今天加班,下班到家快马加鞭码字也没能赶在12点前,惭愧。 99mk.cc。wap.99mk.cc 正文 009-老江湖和捣糨糊 一天一夜,24个小时不眠不休,碍于三千这壮汉子的压力,开车的南方小司机没敢有一丝偷懒,除了每次路经国道上的加油站可以在厕所里多折腾三五分钟外,其余时间都两眼瞪着方向盘及前方的路,半点神都不敢走。身后的壮汉跟赶尸的老道一般,精神当真好到不行,他多久没合眼,三千便也多久没合过眼,往常他哪见过这般吓人的乘客,多是自己笃定地在道上开,乘客都在那睡觉,运气好撞见有女乘客的,还能悄悄打开车头的灯,对着后视镜用目光小小“亵玩”一番,如今却是苦不堪言。 直至大清早抵达沈阳营口市,几乎筋疲力尽的小司机再也扛不住了,陈庆之知道他的不易,阻止了三千的蛮横无理,说是休息一天。于是这自称张三疯的司机连对陈庆之感激一番都忘了,直接倒在驾驶席上,呈一种双腿插入方向盘缝隙,双手捂裆的姿势打起无尽的呼噜来。 “三千,你也合眼睡下,一天两夜没闭眼了,对身体不好。”陈庆之是刚睡醒,整个人的精神还算不错,虽然一路颠簸,可车里的座位上倒放置了几片有一定防震作用的海绵,算是一觉睡到天亮。 被陈庆之一说,三千没有拒绝,他是真有些累了,陈庆之坐到八百边上,最后一排座位腾出了位置,他径自便躺上去,只是一米九的个子太长,双腿无法全部放在座位上,有一部分翘在靠垫上,倒容易让旁人乘其不备玩一手猴子偷桃,这时候八百悻悻然的伸手欲摘,立马被一个手刀切的哇哇叫。 “草你大爷,乘我不备给我一下,让老子还回来。”八百手掌吃痛,看着还没睡死过去的三千愤愤道,义正言辞的架势让旁人看不出半分倒打一耙的猫腻来。 三千只回了一个滚字,便侧着身子靠着靠垫方向睡着,呼吸很是均匀,没有打鼾声,不比那张三疯的呼声连连,仿若震天。 见三千几乎睡过去,八百便没再胡闹,自个儿在边上看一本人性色彩类型的书籍,这是离开大白山前买来的,崭新的很,说的理论倒不一定全对,可值得推敲,是本好书,可让他苦闷的是,每回说要给陈庆之看,他都会摇头说不用,原因八百倒是清楚,只因这本书的第一页第一行便有那么一句话:每个指西向东走的人都是路痴,而他们更愿意相信自己是偏执狂。仅这一句话,陈庆之便将这本书打入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三千沉沉睡觉,八百安静看书,小白龙在三千底下发呆,陈庆之望着窗外的风景,丁克己刚睡醒伸了个懒腰说是肚子好饿发现买的馒头昨天夜里便被啃完了,一边说这鬼地方认不到路一边下车说要买些饼皮和大葱夹着啃了填肚子。 不认路那三个字脱口而出,陈庆之便补上一句我带你去。于是,丁克己陪着笑脸连连称是,心中却抱怨:叔呐,我也就是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你这东南西北都分不清的非要来凑热闹,到时候跑丢了怪你还是怪我唷。 心中如是想,却是怎么都不敢说出来。否则陈庆之饶是性子好,不欺负他,也会等三千醒来时冷不丁说一句你睡着时秃子偷摸了你屁股。到时候他就算跳进大西洋,出来都是一个泥人。 营口市沿海,却没有其余沿海城市那般繁华,许是地理因素造成了些许的不同。 张三疯只是将车停在无人问津的小马路上,是个没车会开进来的偏僻小道,所以陈庆之和丁克己一直走了十来分钟,才算是走到了瞧得见人烟的小集市上。 正是酷夏,凌晨六点多的太阳还不炙热,却也晒得人心慌慌,所以集市上的摊贩虽多,闲逛的人却是少之又少。不多时丁克己便找见了卖饼皮和大葱的摊子,买账时掏出裤兜里的一大把被卷的有些褶皱却也很有视觉效果的大钞来,把那卖大葱的老爷子吓唬的一愣一愣的,毕竟他们这些成天跟五毛一块,了不起五块十块打交道的老年人,哪见过那么多红色的大票子在眼前晃悠。对此丁克己哪里知道,他也是个上山十多年的人了,早也忘了山下那套钱不外露的道理。好在现在无心人撞无心人,没有专业的扒手盯上丁克己。 空荡荡的小集市倒有一处尤为热闹,那是在集市东面绿树成荫的一块角落。因为围满了人,以至于陈庆之也不知那块地方上在进行些什么,多少有点凑热闹的意思,拍了拍正拿饼皮包着大葱啃的欢腾的秃子肩膀,然后先往人群那儿走去了。 走近后,勉强挤出一个位置来,一目了然后,陈庆之心下哭笑不得。而在陈庆之身后的秃子更是噎着了,辛辛苦苦缓过气来轻声对陈庆之说道:“叔,这汉子是在摆江湖棋局糊弄外行人啊,他这个布局,黑子除非是国手里的大家,否则怎么可能赢呐。” 陈庆之没搭理丁克己,心下算是认同。他眼前看到的无非是一盘执红无懈可击的象棋棋局,这般开头的布局路数与围棋中的妖刀一般,都是国手切磋真正比赛里被直接禁用的棋路。只是象棋的这个路数有些讨巧,要的难度不高,不似围棋里要用一手漂亮的妖刀还需精湛的棋艺。 此刻一个汉子半蹲在地上跟另一个挠头抠耳的汉子对弈着,一眼便能看出那表现的万分焦急的汉子是个托儿,陈庆之只是心中笑笑,没有戳穿,他知道这类人通常都是小团体,有明确的分工,围观人群,蹲点的,当托儿故意赌钱输得。一次不会在一个地儿待的太久,通常有固定时间,不论捞没捞到钱,都会很快离开。 对此之所以了解,只是当初陈谷生跟他提过他遇见的那些事,也是遇见过这种摆江湖棋局的队伍,却是倔着一口气上前跟人对弈了。那时候的陈谷生六十多岁,象棋和围棋的境界早已能用得道高人的称呼形容,纵使让两派棋里随便一个棋院里的数一数二来跟他对弈,都只有被搏杀至死的份。而他对付这类江湖棋局的路数也多,什么多子障眼法,送马保车吃炮将军的连环路数也是百试百灵。几乎就是用同样的江湖套路欺负那些略懂一二的小糨糊。所以那次陈谷生一次性把身上的一百块都压出来,那时候的一百块是大数目,最后把那群人输急了,一下子二十来号人围上来。陈谷生的一身本事自然没有危险,他只是将压出去的一百块拿回来,便一溜烟走了。 陈庆之觉得有趣,当初陈谷生撞见的事,如今让他给撞见了。 仅走神片刻,那个儿托儿便愤愤起身骂了句操蛋,然后将五百块钱丢出去说不玩了不玩了。棋局进展的你来我往间,两个演员演的戏很不错,几乎都是步步紧逼,谁都不让谁,托儿本能赢,却一个大意输了,给旁观者造成二人的棋力也不过如此的假象,于是有个年纪稍大些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人跃跃欲试,从兜里掏出三百块说搞一局试试。一比一的赔率,太容易让人眼红,所以冲昏了头,他并没多细想这里头倒地有否猫腻。 陈庆之心下摇头,丁克己只是在边上边吃大葱饼皮边笑,嘴里嘀咕傻人没傻福,被骗钱还丢人。 意料之中,中年男人输的荒唐,自己都啧啧纳闷。先前在边上看,明明觉得跟前这汉子的棋力很一般,方才的搏杀却有种处处被压制什么子都使不上力的感觉,可在旁人眼中看来,二人的搏杀又没太大的优劣之分,只是到了棋局后期才被几处暗藏玄机的子一并杀伐,最后被将军败北下来。 对此有几个旁观的人连连喊出可惜可惜,多是他们自己这帮子人里的,其余的人只管看个热闹,谁都没上前玩一手的意思,只片刻,摆棋局的人见没有冤大头,已经准备收拾棋盘走人了,丁克己却是一抹嘴巴挤过人群半蹲下来,从裤兜里抽出一打票子,也没数,约莫十来张的模样,露出一口黄牙,似笑非笑道:“小爷陪你耍两把,愿赌服输啊。”说着,已经将黑子摆好,一副老子是猪等你来宰的闷骚作态。心中笃定的很,白赚的便宜他自然要赚,就算到时候对面翻脸不认人,还有个武力值没有上限的妖孽光头在后头守着。这类江湖棋局他当初自个儿就玩过,跟前几个人显然都是新手,摆的棋路不算上乘,尽是三脚猫,虽然要破起来不容易,可当初陈谷生喝醉酒曾和他侃过这些东西,他也顺便偷师过来,对破棋路这一套东西很有研究,成竹在胸,还怕个什么。 陈庆之明白丁克己想捞一笔的心思,没有拒绝,大不了赚来的钱先还三百给那被骗了的中年男人,其余的就当这群人骗人的教育费好了,输了不给钱?陈庆之的脾气是好,但杀牲口的时候从来不眨眼,真有人比牲口还不懂事,那他只能使出一些抽筋扒皮的手段了。 一群托儿见那么多张票子多少眼红,蹲在地上的汉子打量了丁克己一下,笑笑,随后摆子,神色间有藏的很深的狡黠,隐隐透出一股这一千多块是老子囊中之物的意思。 老江湖撞见捣糨糊的兄贵,后者还不知前者的门道,下场必定可悲。 99mk.cc。wap.99mk.cc 正文 010-杀人等一句随便 围观群众原本大多意兴阑珊,本欲散去,半路杀出的丁克己又挑起他们的兴致,这个土包子从裤兜里拿出的一打字钱着实让他们心下颤了颤,即便不经自己的手,可也是在场大多人一个月的收入呐。 等汉子将子摆好,便执红先行。 汉子和丁克己你来我往,约莫十来个回合,旁人看不出什么来,觉得在不分伯仲间,只是有了上两次棋局的教训,他们知道红子一般都在二十至三十手间开始发力,最后将黑子将军将的死死的,没有活路。 丁克己对付跟前的汉子游刃有余,落子如飞,行云流水,没半分停顿。虽有人说旁观者清当局者迷,可此刻人群里,除了陈庆之是旁观了然者,其余多是一头雾水。那汉子知道,自己是遇见了老江湖,他此刻布的棋路,本该能为自己争取三手优势,而不知怎的,丁克己的几手不争过河先争走卒的路数硬是让他的布局遇见障碍,如同炮要过河先要吃卒,吃卒被象守,黑子的车马炮却会形成一个行动自如的局面,如此他便会大劣。 言而总之,此刻的汉子心乱如麻,毫无头绪。 不足五分钟,丁克己吃了汉子的一炮一马,继而牺牲一个马巧妙换来三个过河的卒子。过河之卒悍不畏死,攻势凶猛,配合车炮将红子逐一残杀,最后以双士闷宫的尴尬局面收尾。也是这一局棋罢,外人才算看明白一二,知道黑子的布局和几手漂亮的伪攻实守的守株待兔路数甚是高明。 “伙计,给钱了吧,我还急着回去呢。”丁克己心不在焉道,手里握着先前丢出来的十几张票子随便甩着,一脸暗藏骚-劲的模样,让陈庆之在边上暗笑片刻,这秃子有点小贱的。 汉子脸色青一阵红一阵,目光先在丁克己身上停留了片刻,再是看了看人群里的几个托儿,给了几个眼色,夹在人群里两个身材高壮的汉子立马走上前来,其中一人直接拎起丁克己的衣领骂道:“妈的,你欠了老子几千块,现在没还上,倒敢跑这儿来赌钱了。”说着,便推搡起来,边上的另一个托儿帮衬着,像模像样,当真是训练有素的演员。 丁克己跳脚大骂,奈何武力值跟八百半斤八两,挺装逼的给拎着他衣领的汉子一拳,结果被踩在地上当咸菜。好在抗击打能力有够惊人,半天没吭声,心想叔不可能见死不救,先挨一阵子就一阵子吧,只是可惜了手中的一袋子饼皮和大葱,都被踩烂了。 这像模像样的一出闹剧,围观人群更多了,而那输了棋的汉子也已经迅雷不及掩耳收拾好棋盘打算开溜,陈庆之耐心等的就是这一出,虽然看见地上被打的挺惨的丁克己,却还是狠下心想:你挨一顿打换来一千多块钱,还是挺划算的买卖,晚点给你吃些好的便是了。 人群中,汉子逃的飞快,走时还说了几句方言,紧跟而上的陈庆之并没听懂,只是看见许多人跟着他一块逃离,连带踩丁克己的两人都迅速撤退,丁克己心下叫苦,低骂一句:“妈的,叔还真是见死不救啊。” 这群江湖骗子训练有素,撤退都井然有序。而蹲点的人都注意到追赶上来的陈庆之,也没问个由来,便冲上去准备教训这个长得比西施还漂亮的光头一顿,后果情理之中,两个高壮汉子眼前一黑,倒在地上,怎么都爬不起来了。 毕竟是小团体,团队纪律和抱团素质还是有的,所以他们都没抛下瞬间失去战斗力的两个兄弟,原本都上了面包车的汉子嚷骂一声便跳下车来,直奔陈庆之而去,算上其余十来号人,一时间形成围堵之势。可惜的是他们并没有意识到陈庆之的非比常人,所以下场仍旧是意料之中的。十来号人都只挨了一下,便失去战斗力。陈庆之逐一从那些人的兜里摸钱,一共拿了一千五百块,一千二算是丁克己挨打的报酬,还有三百是方才倒霉中年男人的,当然,若是一会回去找不见那中年男人,这三百块就当外块好了。 不知是这营口市的警方工作态度太好还是有心人早早报了警,警车的鸣叫声已经从远方传来,陈庆之知道若还待在这里一会儿警察来了许多话都说不清楚,快步跑回方才的绿树荫下,四处找寻那个被骗了钱的中年男人,运气不差,很快便找到那个还没走远的中年男人,把三百块塞给他也顾不上说话,喊上丁克己便往集市外跑。七绕八拐一下,几个原本看见他们行动不轨的警察都丢失了他们的踪迹。 头疼的是陈庆之这个路痴领头跑,所以他是没目的的奔跑,等到了安静的小巷里,他转过头看着身上满是尘土的丁克己,说了一句找不到路了,然后把一千两百块塞给此刻狼狈的秃子。 丁克己哭笑不得,先是胡乱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将陈庆之递来的钱放回裤兜里,凭着印象里的路线和记在脑海里的几个路名,花了半个小时的时间,找了回去。 刚到面包车十几米开外,八百便下了车大老远的笑,“秃子,被叔教训了?怎么跟个大黄狗一样。” “对,惹叔生气了,被打了一顿,不许笑。”丁克己表现的异常淡定,点头回道。他自觉让八百以为自己是被陈庆之打一顿远比被一群江湖骗子殴打一顿来得好听些。 陈庆之心中本就有些惭愧,于是没有拆穿秃子,冲车上的小白龙招了招手,然后陪它在边上玩耍起来。 八百没再搭理丁克己,跑到陈庆之边上死缠烂打问秃子是怎么招惹他了,毕竟这回丁克己被打的不轻,脸上还有逐渐现出来的淤青。 陈庆之找了个借口糊弄过去,丁克己听后松了口气,发现原本打算买的饼皮和大葱现在都没了,有些恼火,撒腿又跑出去准备购置。 转眼就是半天,三千只睡了十个小时便醒了,醒了先是问陈庆之要不要把张三疯喊醒继续赶路,陈庆之只是说让张三疯睡到自然醒,三千便没再强求,说要出去逛逛,问丁克己讨来几百块往外走了,陈庆之百无聊赖,于是跟三千一块出去了,丁克己自顾自抽旱烟,八百看书看的有些疲惫,便和丁克己下起象棋,二人的水平其实还是有些差距,八百要弱一些,不过棋路剑走偏锋,有陈庆之的皮毛路数,所以丁克己也乐得跟他下着玩玩。下了有十几把,最后实在厌了八百便问丁克己讨几百块,说是要去买书,丁克己异常坚决的摇头,三千问他讨钱,那是因为那厮的武力值有些变态,跟前这个臃肿胖子,跟自己战斗力半斤八两,没什么威慑力,他自然不肯给。打早上挨了一顿打后,他才算明白赚钱的不易。 八百费劲了九牛二虎之力,愣是没从丁克己这边讨到半毛钱,一怒之下,跟丁克己打起架来,两个傻叉都只懂一些皮毛拳路,还是依葫芦画瓢的那种,毫无战斗力可言,打的不亦乐乎,外行人还以为是绝世高手的生死大决斗,其实就是脑残决战脑残。 一直到夜里七点多,四个人早已经吃饱了喝足了,张三疯才伸了个爽到爆炸的懒腰睁开眼,陈庆之有心,给他留了份吃的,是附近买的盒饭,七块钱一份,一荤两素,肉还不少。张三疯心里暖洋洋,狼吞虎咽后便启程了。 因为先前丁克己和八百的战斗旷日持久,所以两人都很疲惫,第一时间睡着,三千沉默不语看窗外景色,陈庆之倒和张三疯有一句没一句聊着。这白嫩胖子是个挺有趣的人,总说些南方遇见的琐事,多是斤斤计较的小故事,聊下来也算解乏。最后又聊到张三疯自己这个工作,枯燥,乏味,日复一日。知道张三疯已经有个上幼儿园的女儿,老婆早早离世,孩子让老人家养着,一个人在外面赚钱,挺不容易。 陈庆之向来感性,黑夜中车厢内,他的眼眶泛红,谁都没注意到。 本聊的兴起,在车道上面包车始终保持高速,前方却莫名其妙有强光灯照过来,张三疯嘴里胡乱骂了几句停下车,以为是道路施工。 事与愿违的是,等张三疯适应了强光灯的强度后,才发现灯前的一伙人来者不善,多是一些面露凶相的东北汉子,一个个穿着背心裤衩,几个手里头俨然握着大号西瓜刀,心下知道中彩票遇见蹲点的强盗了,异常后悔,早知道就不为了省一次过站费走这偏僻小车道了。 “庆之兄弟,真是对不住你,我们撞见强盗了。”张三疯看着正往他这走来手中握着西瓜刀的一个板寸头汉子,话语中的紧张和苦恼一展无遗。 此时车里除了张三疯,就陈庆之和三千醒着,他们都没在多去在意张三疯的话。 “没事,你走小道也是为了省钱,给你自己省钱就是给我们省钱,这麻烦事我们来解决便是了。”陈庆之笑着回道,语气波澜不惊,让张三疯心里叫苦不迭:我的庆之大爷,你倒还真是冷静啊,人家十几号人,手里还有凶器,你一个瘦弱的光头,哪里是他们的对手。 即便算上车后一米九的三千,张三疯还是觉得这次凶多吉少,钱没了也罢,若是这些人越货以后要杀人,那就惨了。 “下车。”手里握着西瓜刀的寸头汉子冲车里嚷道。 不等张三疯打开车门,三千推开车门走出来,扫了眼跟前十来号正靠近的东北汉子,随后看向车里的陈庆之,问道:“叔,这些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这月黑风高的,我能宰了他们不。” “随便。”陈庆之眯着眼,看着窗外的天空,仿佛在说家常便饭。 99mk.cc。wap.99mk.cc 正文 011-可怜人的可恨处 生活毕竟不是拍电视剧,通常情况,没一个正常人会在听过三千和陈庆之这么一个对白后不觉得他们二人很傻-逼。十五号人,九把西瓜刀,就是九把刀手下的杀手欧阳盆栽都只能撒腿逃跑,哪还有人敢大言不惭说一句把他们杀了。 “个娘西皮的东西,晚上大葱吃多了吧。”为首的汉子对三千的话不以为然,操着一口东北方言便提刀往三千跟前冲,他动的一刻,身边八个手中有刀的一起动了,剩下的就观察面包车里张三疯和陈庆之的动静。 张三疯心里苦闷,知道三千方才那一句话算是惹怒这些糙汉子了,眼看还不至于先被砍死,径自给自己点上一根烟,望着后视镜一脸平静的陈庆之,深深吸了口自以为这辈子最后那么几口烟,胡乱从鼻腔嘴巴里吐出烟气,低声道:“哥们,刚看见你时我还以为你是个小娘子,你这张脸蛋,放到上海都是数一数二的,真给你穿上一身女人的衣服戴个假的头套,简直就是毁灭上海男人的大妖精呐,可惜喽,今天怕是看不见明天的太阳了,你怪我不?就为了省不到一百块钱,把我们的性命陪上了。我说,你倒是有点反应阿。”张三疯想着临死前能多说几句话便多说几句,否则一会儿舌头荡在外面死不瞑目太浪费了,可陈庆之愣是不搭理他,而车外的九个人已经有三人挥刀砍向三千,张三疯的眼角晃过这番画面,低叹一声,心中默念了一声朋友一路走好。 一息间,三声闷哼,随后便是三个身躯倒地的沉闷声响,张三疯的瞳孔放大,微张着嘴巴,以至于刁在嘴里的烟掉到了他的白色衬衫上衣口袋里,一时间热流涌上脸颊,上衣烧了起来。 “妈呀,好烫好烫。”张三疯狂吼,打开车门便横冲直撞,也不知是他危机之中还有意识躲避那些有刀的汉子,还是无心之举,竟对着那些手中没带兵器的汉子狂奔过去,一边跑一边脱下上衣,胸口滚烫,残留方才火焰灼烧的疼痛感,好在他的动作敏捷迅速,顶多轻微灼伤。张三疯挥舞手中燃烧的衬衣,一路挥舞,虽然二-逼,但也来势凶猛,一时间手中没有武器的六号人四下奔跑,生怕被张三疯这个神经病波及到。 至于那些手里头有刀的,已经倒了一半,其中两人身上被放了血,为首的腰口上插着刀,另一人左膀子上插着刀。动起来的三千有与他身材截然相反的迅猛,每一步迈出都有意义,步子不大,频率极快,一众汉子挥来的刀看似迅猛有力,可在三千的反应下却显得软弱无力。躲去迎头一刀,便将那人的刀夺来反补一下,身后又有两刀先后落下,将刀口从那被补一刀的汉子肩头抽出来,手掌微动西瓜刀便跟回旋镖似的在手中旋转几圈,很漂亮的刀花,转瞬从手中甩出去,回旋劲附着在西瓜刀上头,眨眼便在两个挥刀汉子的腹部留下两道刀痕,深度不浅。三千随即右踏一步,躲过两刀,折身上前一步,寸拳连打,一秒轰出五拳,分别打在两个汉子的脸上,鼻梁骨断裂的突兀声响传出,鼻血止不住喷涌,二人随后倒地。 一切不过是一分钟内发生的事,方才人多势众的九个人已经倒下八个,而先前为首骂三千的汉子最惨,腰口的那把刀插的很深,几乎陷进去一半,此时在地上拼命拍打地面,痛苦哀嚎,无非在让自己生命流逝的更快。最后一人心中恐慌,却仍抱着逃跑的希望,放手将西瓜刀往三千面门甩过去,然后撒腿狂奔,速度很快,肾上腺的分泌成就了他短时间奔跑无人能及的佳绩。只是,那把迎面飞向三千的西瓜刀被他顺手一夺,都没个蓄力过程手腕一抖便甩开手去,风声呼啸,刀尖扎在逃跑的汉子背脊上头,刀锋入肉三分,惨叫传来。 九人全部倒地,始作俑者脸色平静,目光冷清深邃,像头打量猎物的野兽。 另一边,张三疯还在发疯,六个汉子奔跑远离张三疯时也不忘看祝三千这边的动静,不看倒好,一看一个个跟见了黑山老妖一样,这你妈了个逼的完全是秒杀,跟一个成年人殴打一群幼儿园小朋友有什么区别。而他们心中的震撼不比脚下的功夫,所以张三疯俨然成为了配角,他挥舞着燃烧的衬衣横冲直撞,六个运气好的汉子已经往车道边上的林子里扎进去,再也找不到了。 “杀杀杀杀杀杀!”张三疯发了疯的吼,见六个被他追的汉子已经不见人影,才感受到手上的灼烫,赶忙撒手,在裤子上蹭来蹭去,缓解疼痛。等张三疯意识到哪里有些不对劲时,他才猛然抬头往三千那看去,心里本想说一句尸横遍野,发现不妥,却怎么也组织不上词语来,于是傻站在那,在思考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因为先前张三疯乱吼的声音不小,早就吵醒了八百和丁克己,两人睁开朦胧睡眼看到眼前的景象虽然诧异惊讶,倒没张三疯那般无法接受,只是问了问正摸着小白龙脑袋的陈庆之事情的来龙去脉,于是又跟没事人一样睡下,当真没心没肺到极点。 事情的进展没有就此耽搁,三千大致扫了眼地上的人,发现还有个已经坐起来,却是没什么反应,走近一看,那厮竟然被吓得尿裤子了,三千骂了句窝囊废,冷冷看着尿裤子的汉子,冷道:“把你这群废物兄弟搬回自己的车里快点滚蛋,老子给你一泡屎的时间,办不到我就把你脑袋砸烂。”说完三千便往车窗边上走,看着陈庆之咧嘴一笑道,“叔,砍人的感觉跟砍牲口真是不一样,这些人细皮嫩肉的,一刀一个,以后有机会你一定试试。” “嗯,有机会。”陈庆之轻声回道,目光停留在方才吓尿裤子此刻正背着那些倒地汉子回自个儿车里的窝囊废。没有丝毫怜悯和同情,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或许不适用所有人,但用在眼前的那群人身上,再合适不过。陈庆之清楚知道,要是今天为了贪便宜来这偏僻小道赶路的不是他们而是其他寻常人,恐怕最好的下场也是被劫财,若是车里有女的,被强-暴的命运一定会跟每天撒尿拉屎的可能性一致。死亡,对于这群亡命之徒而言,就是一个普通词汇。所以,他们此刻的遭遇都是必然的。 陈庆之善良,但并非唐僧那种被强迫低智商化的善良。能分辨是非对错,有时正确情况下的恶事便是特殊情况中的好事。对此,陈庆之脑海中荒谬闪过七宗罪,那是一本黑暗却存有正能量的书。 约莫三分钟,张三疯从走神中回神,走回面包车前看着三千,有些畏惧。先前仅觉得三千是个力气极大的汉子,何曾想过他是个能在九把刀直指自己的情况下废掉九人而自己毫发未损,这他妈简直就是在拍电影。 “大叔,现在该相信我的话吧,先前没骗你,穿件衣服去,然后抽个烟冷静冷静就准备赶路吧。”陈庆之对张三疯道。 张三疯点点头,强迫自己接受眼前的现实,毕竟回顾先前的一切,陈庆之从头至尾都那么冷静,心中只觉得遇见传说里那些世外高人了。想着想着,一时觉得有些好笑,心里嘀咕:四个人一条狗,大个子那么厉害,莫不是孙悟空,光头那么淡定,莫不是唐僧,戴眼镜的胖子一副斯文败类的样子,肯定就是猪八戒了,那个秃顶就当沙和尚好了,正好还有一条大白狗,虽然没被骑过,当白龙马也不错,还真是有意思的一队人啊。心里这么一过,安定许多,上车从副驾驶席前头的凹槽里拿出一件白色衬衫来,套上后径自点燃一根烟,兀自发呆,没了方才的恐惧。一路陈庆之给他的印象本就不坏,虽然发生了一切都太突然,可这个光头一定不是个坏人。 一刻钟前趾高气昂的一群亡命之徒现在已是一群手无缚鸡之力的废人,唯一一个行动方便的启动车子往林子里开去,那是一个被人工弄出来的小径,是这群人自己开出来的路。这一回被三千废了半数人,将来是做不了这种杀人越货的勾当了。 一根烟抽完,张三疯启动车子继续赶路,许是方才的经历,有些梦幻却异常真实,所以张三疯的胆子也大了些,主动跟三千搭话,三千心情又不错,两人倒聊起来。前者多是问后者哪来的一身本事。后者实话实说,说是陈庆之手把手教的,打小让他练那些路数,让他跑山路,大冬天去快结冰的河里面游泳,去山上追狍子山跳,撞大白山里的黑桦,从小到大,一棵一棵撞倒。 由此张三疯才知道陈庆之一行人是从大白山上下来的山野人,更细一些的东西三千没说,他也自觉没问,只是心下确信这群人都是妙人,能载着他们在华夏班一半版图走一遭好生有趣。 整个后半夜不曾安静,张三疯心情好还吼了两嗓子上海的老歌,是那上海滩。 99mk.cc。wap.99mk.cc 正文 012-苏堤有小丑跳梁 杭州,西湖区,阴雨蒙蒙,九月中旬周三,天气相对灼热,所幸靠近西子湖,适度缓解了天气的热度,不至于让人无法接受。 北山路,岳庙附近的一家星巴克里,三个惹眼的汉子坐在靠窗的位置喝咖啡。是陈庆之和三千八百两兄弟。三人此时都换了衣服,不再是刚出大白山的青袍马靴装扮,衣装大同小异,都是T恤迷彩中裤和白色的回力牌帆布鞋,很干净。只是三千的身子太过高壮,所以上身穿的是一件白色背心,粗壮的双臂径自依靠在桌子上,旁人远远看去便觉得心惊胆战。外加陈庆之惹眼的光头和那妖孽的脸蛋,即便他们坐在偏僻的靠窗角落,仍旧是不少人的视线交点。 正是中午,不少吃完午饭还有闲暇午休时间的小白领都聚集在这,整个星巴克里谈不上人满为患,倒也找不到几个多余座位。大多刚进来的人都会习惯性的扫视四方,找个位置不容易嘛,所以都会留意到角落边的陈庆之三人,陈庆之恰好靠近外面,旁人都能瞧见他那近乎完美的侧脸。微张嘴巴惊讶的人不少,多数人心中都在揣测陈庆之的性别。 “叔,你这个回头率有点高啊。”八百正在看没攻读完的《人性色彩》,手中拿着黑色水笔,偶尔会在段落里圈圈画画,时常会侧过头看看星巴克里人的目光,得到的都是意料中的结果——无数人往他们这个方向看。 说着,八百喝了一口跟前的冰拿铁,有些心疼,28一杯,能买一本书了,只是提议来这的是陈庆之,掏钱的是三千,他没啥反驳权和决策权,前者被陈庆之这个路痴主导,后者,他们此次出行的钱大多都是三千杀的那些牲口卖皮换来的,可都是违法赚来的血汗钱,三千都不心疼,他即便肉疼,也没什么理由。 听了八百一句调侃,陈庆之嘴角扬起一抹无奈,他并不喜欢这种被注视的感觉,每每转过头想细细打量整个星巴克的环境和结构时,看到的都是一张张因他脸庞而惊讶着微张嘴巴的脸庞。使得现在他只能别过脑袋看着外头的风景,听着星巴克里音量适中的慢爵士。 三千最为坐得住,虽然心中百无聊赖,但不表露出来,一口将冰拿铁喝完,心中嘀咕一句三客盒饭的钱就他妈这么没了,看向陈庆之道:“叔,觉得不舒服要不就撤吧,去苏堤逛逛,这里走过去还是坐车都不远,我看过地图了。” “再坐会,我想点心事。”陈庆之回道,心里暗笑,其实这个回答有些敷衍,他现在哪有什么心事,纯粹是觉得现在放的音乐好听,值得耐心回味,半趴在桌上,目光停留在窗外,却有些走神。 靠近陈庆之三人座位的附近一个沙发卧坐那一块,有一群年纪不大的青年看着陈庆之三人小声议论,二男四女的配制,有两对一眼便能瞧出情侣模样,至于另两个姿色不差在淡妆修饰过后可圈可点的也是坐着面对面的位置,显然不是蕾丝边。 “看到那光头没,我觉得他是男人。”一个手中把玩Iphone4S的男青年说道,说话间已经老远拍下陈庆之的侧脸,登录微博将照片传上去,标题挺凶残——世界第一小受。这厮的微博粉丝本就不少,接近十万,而又因陈庆之这张侧脸确实有颠倒众生的实力,短时间便有了将近一百条转发,情况愈演愈烈,致使身为微博控的男青年没再顾上自己的猜测,专心看着仍旧上涨的转发量傻笑。 他边上的女朋友却是轻轻掐了下他腰上不多的赘肉,轻哼一声反驳道:“哪有那么漂亮的男人,肯定是个女的,太过自信,剃个光头罢了。”言语中,尽是女孩的小心思。许是没什么女生希望瞧见比自己还要有姿色的男人。这是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打击,如同一个已婚的壮年男人看见一个初中生的红缨枪要比自己强悍不少并经久不衰,同样会有一种极端的哀伤。 “欣灵,上去搭讪个碰碰运气,先确认个性别,真是男的,那就带他上168一决雌雄。”六人中一个女生调侃道,看向的人恰好是在场单身的那个,姿色又比另一位好一个层次,长发中分,很中性的那种漂亮女生,化了淡妆,倒有点素描峨眉的意思。 欣灵抿了抿嘴,微微摇了摇头,可目光还是没能忍住望向陈庆之,心中多少是有些小冲动的,而伴随着小冲动,自然也有小忐忑,这样的人,要真是一个男人,身边肯定有不少漂亮女生追吧。不等她多想,一个跟她同样长发中分穿着一身淡紫色丝质宽衫和修身牛仔七分裤的安静妮子正向陈庆之走近,踏着一双白色圆头平底鞋,纵然简约,却也羡煞在场所有注视着她的女性。 此刻任何注意到靠近陈庆之妮子气场的姑娘都在心中憋屈着,因为这妮子没有化妆,素颜出镜,仍是漂亮的惊心动魄。 “嗨。”轻灵的嗓音,在陈庆之耳边传来,有些熟悉,所以陈庆之打消了听而不知的念头,撇过头看了眼说话的人,尔后才转动臀部将转椅折腾过来,正面相对,是当初在大白山遇见的季忆。 一时间气氛凝固,在陈庆之后头的三千八百脸上的表情很丰富,类似“叔你可以的表情。” “拍电视剧呢,真巧,你不是北京人吗,怎么会在杭州的。”陈庆之很快接受现实,他对季忆并不反感,印象里当初还因为她的一句谢谢自个儿尴尬了半天。现在回想倒有些落了下乘,于是故作镇定回道,心里还是有些慌张,他并没有跟同龄女性聊天接触的经验,读过的圣贤书里,都少不了对女人种种性格的赞扬和揣测,而陈庆之则一意孤行的认为大多漂亮女人都是苏妲己那般妖孽人物,所以他小心翼翼,好似如履薄冰。 季忆看着转过头来相貌便一目了然了的陈庆之,笑的异常灿烂,半眯着眼睛,那张满是东方美人韵味的瓜子脸让旁人羡煞,解释道:“我在复旦读书,那里坐高铁过来很快,一个小时不到的事,前几天刚军训完,报了一个摄影社团,还有几天才开始选课,所以有空,社团就组织来杭州取取景让我们先锻炼锻炼。”说着,她便指着身后不远的一片范围,那边多是十八九岁的男女,此刻都看着季忆和陈庆之这儿,显然全是她的同学。 一番解释,陈庆之了然,点了点头算是明白,却不知回答些什么,气氛陷入尴尬,在陈庆之身后的八百一脸的恨铁不成钢,心里差点没把这个叔给批判透了:叔啊叔,人家姑娘家的主动上来跟你搭话,就算只是以前有一面之缘,你也他妈的应该好好把握啊,三下五除二现在牵个小手下午亲个小嘴晚上去青年旅馆一战高下,那才是你该有的风格啊! 想归想,八百终究还是不敢将心里的那些希拉情绪说出来,否则被陈庆之打成猪头的概率和他何时能从160斤瘦到120斤的概率一致。 三千却好得多,他见过季节,也在那天去张家村拿大米的时候看到过当时正喂鸡的季忆,印象不差,现在瞧见又是一派青春模样,和季节那有点儿官腔的军人模样不一样,特舒服。若是陈庆之真能主动追上季忆,他倒也开心,只是印象里,往常的陈庆之每回去张家村,但凡有妇人拿着几颗小青菜递给他时,他都会红着脸尴尬收下,是个见到女人脸皮便极薄的主,今天已经算开着外挂超常发挥了。 “漂亮姐姐,咱叔不会说话,你们社团一会儿打算去哪玩,一起吧,我们初来乍到,也不认识路,就这个傻憨子自以为拿着张地图走遍了天下不怕。”八百急中生智,动起嘴皮子,不忘损边上的三千一句,这厮忍了,知道八百是在给陈庆之牵桥引线,心想晚点再收拾自己这弟弟。 陈庆之苦不堪言,心想能快些脱离跟前的女妖精便是最大福分,身后的小八百却是给了他一刀,话中有刀锋,刀锋无形割的他脊椎微凉,竟有些汗水。 于是,理所当然的,一群人上了路,复旦新生都挺开朗,虽也有几个是穿着衬衫配着中裤脚下一双篮球鞋袜子是拉的老高的尼龙袜孩子,但也仅是打扮二-逼,交流时表现出的智慧都确实是能考上复旦的年轻人。 社团里有几个学长领路,其中一个是大三的眼镜斯文男,叫裴俊,走在最前头,跟算上陈庆之三人的二十来号人提及江南名石苑一路到水月廊的历史文化背景和哪些值得逛的地方,刻意表现出来的才华让走在后头的八百尤其不屑,陈庆之倒没什么反感,毕竟和自己没有交集,无需废那颗心难为自己的情绪。这一点三千跟陈庆之如出一辙,所以一路看风景,并不像八百那般闷闷不乐。后者是个博览群书的文艺胖子,听得出裴俊那些都是临时抱佛脚来的大众知识,此刻却被一众学妹崇拜,好不开心。 一路取景,各类相机定格的画面不少,将近下午三点,一行人抵达苏堤。季忆和陈庆之一直并肩走在一块儿,回头率和情侣指数破百,二人却没有说过话,前者偶尔拍几张灵动的画面,后者一路观景,心情甚好。裴俊仍滔滔不绝,话语中带上一句“涨波未到麦芒绿”,倒是挺应景,让几个小师妹的目光又亮出崇拜的光芒。 八百微皱眉头,扯开嗓子喊了声:“通守彭城闻昔年,长堤亦得号髯仙。涨波未到麦芒绿,绝胜西湖巷柳妍。分明是说徐州的云龙湖,你这么瞎忽悠人,不怕把梁子给跳断了?”一句话软中带着刀子,让裴俊脸色一愣即是一冷。 99mk.cc。wap.99mk.cc 正文 013-生如夏花般璀璨 陈庆之和季忆走在一行人的后头,三千和八百并肩在他们两人前头。八百这一句话并没有让大部队停下行进,只是不少人都回过头看着八百,有些诧异的。而裴俊则往八百这走来,这一句话让滔滔不绝的他瞬间哑火,尽是陷人于难堪的意思。 八百只觉得屁股一疼,一个踉跄,瞥了瞥嘴,知道是陈庆之踹了他一脚,也不说话,目光望着苏堤边上的风景。 “小孩,不懂事,我向你道歉,对不起。”陈庆之见八百还是撅着不吭声,也没生气,看着快走到八百跟前的裴俊说道,语气很谦卑,所以让人听进耳朵里满是真诚。 裴俊脸上的冰冷缓和一些,本想说些什么,可八百愣是欣赏边上的风景,没有搭理他的意思,又慑于陈庆之的先礼,不好发作,否则三千再来一个后兵,他这瘦弱的身板肯定抗不下来。冷哼一声,说了句管好自己的嘴巴便快步走到大部队前头继续领路了,只是说话不似先前那般热情,声音也刻意放低不少,生怕又让八百听见捉出他的错误来。 陈庆之至始至终脸色都很平静,只是给裴俊戴上了小孩子的标签。 “你不上去安慰下他吗,他刚没说错,裴俊是说错了的。”季忆觉得现在的气氛不似刚才那般和睦,觉得前头走路的八百憋着一股子闷气,心里也不经有些难看,已经将Canon650D收起来,对陈庆之说道。 陈庆之本想摇头,可想了想方才当着那么多回头的大学生面踹了八百一脚,确实有些过分了,于是点头,脚下走快两步到了八百的右边,也不说话,就这么一路走着。 季忆看着这番做的陈庆之,微微摇头,撅了撅漂亮的小嘴,轻声说了句:“真是两个倔脾气。” 前头三人的耳朵都不差,听着,八百撇了撇嘴,偷偷瞄了陈庆之一眼,发现那厮仍波澜不惊,心下泄气,知道自己若是不先开口说些什么,自己这叔是如何都不会给他占优的机会的。三千落得一身轻,所以在边上看这热闹挺欢腾,季忆那一句话又一语中的,不经笑出声。而他嗓门本来就大,声音又相对粗矿,笑的跟长白山上挖人参的老神仙似的,嘎嘎嘎的,让八百忍不住想一拳打过去。只是八百深知他与三千的武力值差距,理智还是救了他一命。 “叔,我认错成不。”八百心思回过来,一路走着,目光游离在前方人群里几朵花枝招展的妹子身上,嘴上饶是说着,语气腔调满是委屈,装腔作势的骚蛋模样让陈庆之忍不住想一巴掌甩上去。 陈庆之故意刁难道:“跟那裴俊赔礼道歉去。” 八百脸色憋屈,他知道陈庆之是在给他堆台阶,苦恼道:“下回我一定忍住,不揭这些小丑的底了。” “揭短不是你的错,只是你方法用的不好,那么多书你还都白读了?以前你损三千时候的咬文嚼字劲到哪去了,旁敲侧击着把别人骂成傻逼才是你的风格。”陈庆之眼角余光看见八百苦逼的表情,轻笑回道。他心中明白,八百骨子里的性子和三千一样直,又读了不少书,心中的墨水向来澎湃,但凡激起他这方面的傲气,他都会翻江倒海,所以裴俊那番跳梁小丑的行径特不入八百的眼。 八百听后觉得有理,深以为然连点头,挠了挠自个儿的板寸头,笑道:“叔,还是你阴险,你不说,我还想不到呢。人家起码也是复旦大学的高材生,你让我这么欺负人家,忒坏了。” 陈庆之左手迅雷不及掩耳给了八百一脑壳,力道恰到好处,让八百疼的钻心却伤不着身子,随后放慢脚步又跟季忆走在水平线上。这个举动他斟酌了许久,还是犹豫后做了,许多东西他说不明道不清,总觉得让一个妮子在后头跟着太煞风景。 八百吃痛哀嚎,惹得前头不少人白眼,其中裴俊本就一路面对着着大伙说着走着,看着八百的目光很冷,是个藏不住感情的小孩子,对此三千早也看出来,所以根本没把那鸟当作一回事,八百就更是练就无敌脸皮功,向来只有他将别人骂的面红耳赤,自个儿对于旁人的目光和骂人措辞有着天生的免疫。那都是跟三千对骂了十多年来练就出来的本事。 陈庆之这一举动细节季忆看在眼里,此刻是下午三点有余,小雨停了有一阵,降温挺厉害,太阳恰好在云朵中掩藏,两边都是西湖,温度骤降,倒有一丝凉意。只是陈庆之这么一后退,心中微暖,季忆抿嘴,觉得甜甜的。 “我给你拍张照吧。”季忆突然开口,目光直视陈庆之的侧脸。 陈庆之微楞,转过头看着季忆,她的眸子闪闪发光,会说话,很漂亮,是看见了便不想再挪走的眼睛。黑的让人心中发慌,这是陈庆之第一次近距离仔细看着季忆,季忆也是如此,彼此都被对方惊艳。边走边凝视,如此尴尬了足足一分钟有余,陈庆之才挤出一个好字。 前头三千默不作声装作不经意回头,嘴角却是噙着一抹不怀好意的笑,又跟八百凑近,微低着头道:“小王八,我觉得叔跟这漂亮妮子有戏,说不定以后咱就要喊她婶婶了。” “呵呵,再喊老子王八,我立马扒了你的裤衩套我自己头上写上‘祝三千头盔’五个字。不过别说,我觉得叔和婶挺般配的。”八百回道,措辞结构先兵后礼,使得三千没去在意前半句裤衩的事,都在琢磨八百已经改口了的“婶”字去了。 季忆拿出Canon,自动聚焦,透过单反镜头,那是一张让她安静到忘了时间的脸庞。 她叫季忆,伴随她的降生,她的母亲便离世了。她是早产儿,生下来只有四斤二两,在保温箱待了好一阵才真正住到偌大的四合院里。 有记忆起,她便有一个一直照顾她的哥哥,每天送她去读书,每天放学准时出现在她的学校门口,那时候同学都羡慕她。因为只有她可以骑在自己的哥哥头上一路哼着歌。现在季忆仍有印象,那是北京*同边上的老巷子里的普通小学,那是季平安要求的,说这种学校里的老师都是那个年代过来的长辈,严谨,不会教坏学生。 再到初中,季节已经读高中,成绩并不很好,所以放学没法再接她了,好在有个青梅竹马的小学到初中的他一起,两人住一个四合院,家里的背景其实也都一样,正宗的红色血统,父亲是季北城的兄弟,所以两孩子很要好。 只是她初二那一年,放学路上两人一同被绑架,没有任何征兆,男孩死了,她险些被脱光了强奸,最后绑架她的两个亡命徒死在季平安的棋友手下,是个不出世的高人,以前她一直都以为那只是个经常来四合院里陪季平安下下围棋喝喝茶的慈祥老爷爷。 那一天后,她便再没多少笑容了,她悲伤,她痛苦,她也沉默。她忘不了那个男孩死在自己面前的模样,同陈庆之有三分像,眉宇间都是女生的阴柔气质,长大了一定是个让女孩子都羡慕的漂亮男人。 越长大越孤单,她一枝独秀的脸蛋,傲人的家庭,优秀的成绩,让她没有任何朋友,除了羡慕她的,便只剩下虚伪做作的小人。所以她继续选择沉默,孤单一人,却没有固步自封到抑郁,保持开朗,起码她还有个疼她的哥哥。 高二暑假,季平安喝多了,跟她聊了许多以前的故事,说她的母亲当初有多温柔有多贤惠,是个让季北城捧做掌上明珠的好妻子。而当初生她时,医生曾问保大还是保小的问题,她一口便说保小,季北城咆哮着不同意,她却尖叫着反驳,那是季忆母亲这辈子唯一一次冲季北城歇斯底里的吼,所以季北城哭着叫着一拳接着一拳砸在手术室外的墙壁上,像个疯子。 她降生时,她母亲走的很安静,微笑着,托医生对季北城说一句对不起,医生都哭了,差点忘了给孩子剪脐带。 那一天,季忆流了许多许多泪,最后躲进房间里一个人呆着,第二天下午才自己出来。季节第一时间抱着她,只是说了句有哥在。 她有爱她的亲人,但她仍然只身一人,很孤单。 季忆收起Canon,眸子中隐有泪光,停下脚步,轻轻扯了扯陈庆之肩头上衣服的褶皱,继而双手交叉在身后,轻柔道:“你愿意照顾我吗。” 苏堤,映波桥。南湖湖面波澜不惊,北风拂过,微凉。 她微笑站在那儿,粉色宽衫,修身中裤,白色圆头鞋,璀璨生如夏花,一枝独秀。他还未一鸣惊人,却已知道,要照顾她一辈子,因为此刻的她渺小又坚韧。 陈庆之说了声好。 走在前头的三千八百停下脚步,相视一眼,异口同声:“真他妈牛-逼。” 99mk.cc。wap.99mk.cc 正文 014-浙大学府见故知 理智和矜持?谁说一个从小到大都乖到让旁人视作凤凰的女生不能有次放肆的偏执。 碧波微风,天上又降下细雨,杭州的天气总是耐人寻味。 陈庆之一句轻柔回答,将季忆心头聊胜于无的防备攻破,她笑的明媚灿烂,发丝沾了些许雨水,像个氤氲之中走来的芙蓉女子,很漂亮。 季忆迈了一步,轻轻将身子倾在陈庆之看似瘦弱的身板上,除了些许冰凉便是直挺挺的骨架子,突兀却让心中温暖。顺势双手搂在陈庆之的脖子上,微微踮起脚,将脑袋枕在陈庆之左肩上,看着前方撑伞继续行走的行人,目光平静。 陈庆之的双手紧紧贴在裤侧,不知所措,将目光投向前头偷笑的八百三千两兄弟,见他们目光游离随而默契转身继续往前走,心中低骂了一句狗犊子。 这一幕来得风驰电掣,所以,走在大部队前头的人,除了几个对季忆有好感时而回头的恰好撞见,再无他人。许是心中的伤痛早已大过他们八卦的心,所以这些人出奇的沉默,异常默契的没有选择将这个有些天方夜谭的讯息散布开来。 “我们这样,不算过家家吧?”季忆没有留恋陈庆之的体温,收回绕在他脖子上的双手,站稳后跟陈庆之并肩走在一块儿,自然挽上陈庆之的手臂,嘴角扬了个好看的弧度,轻声道。 陈庆之不知如何作答,只能微微点了个头,此时对方才的冲动多少有些思索,只是再想起那张泛着泪光的眸子和生如夏花的脸庞他便再也没质疑自己的冲动。 “覆水难收又何妨。”陈庆之自言自语,没有刻度压低声音,所以季忆听着,笑得灿烂,跟着陈庆之一起念了遍,挽着他的手臂又重了一分,向前走着。 下午的行程跟如期一致,无数闪光灯都在这个小雨的西子湖面上定格下许多漂亮的瞬间。有碧波上的小舟,有撑红伞踩绣花鞋嘴唇一抹胭脂红的漂亮女人,也有压堤桥和锁澜桥。期间能远远望见三潭印月,当时裴俊又没忍住文邹了一番,只是说的没错,八百任是挑不出刺。 直至六点,天色已然有暗下来的迹象,摄影社团的大部队才赶回去。季忆只是和裴俊边上负责这次社团行程时间安排的学长说了声晚点回去,便没跟着大部队,暂且留下来。 六点的西子湖温度骤降,没有下午的热度,北风也频频在湖面上微啸。天空的细雨没有再缠绵的意思,格外宁静,游人不减,只因西湖夜色亦是另外一种风光。八百与三千很有自知之明,两兄弟跟陈庆之和季忆保持十来米的距离走在前头,一点不干扰却也没有走远的意思,生怕路痴陈庆之找不到回去的路,其实有些多余,他们现在有个名义上美若天仙的婶婶了。 “憨子,你说回去要告诉秃子这个消息,他会不会一激动立马把自己驼背的腰给吓直了。”八百欣赏傍晚的西湖,心不在焉道。 三千大步走着,偶尔看看地图上一些标志性的游览景点,心下唏嘘没能去成,回道:“那秃子什么事没见过,顶多称赞下婶长的漂亮。” “也是,对了,我要跟你说个事,昨天那秃子怂恿我去发廊找个小姐打一炮,说我都十八岁的人了,再守着童贞就忒童真了。其实当时我是有些小激动的,可想了想,雪藏了十八年的宝贝,第一炮好歹也要送出千万子孙,不能将就了。”八百话题陡转,有些驴头不对马嘴。 三千迅雷不及掩耳一板栗砸在八百后脑勺,力道不轻,以至于八百一个踉跄后便是跳脚骂娘对着三千拳打脚踢,可惜这个臃肿胖子的拳头不及山中黑瞎子的十分之一,打在三千的身上,连挠痒的劲头都没有。 “亏你他妈的还是读书人,满脑子都是这些玩意。再当着老子面提这些东西,我就把你的枪给砍了,信不信?”三千脸色微冷,语气生硬,显然有些动怒了。 八百不敢顶风作浪,撇了撇嘴,嘀咕一句:“跟你交流交流想法,用得着这样吗。” 三千没再搭理八百,其实心中有些愤懑,其中诸多状况他自然不会告诉八百,因为昨天丁克己同样问过他要不要去发廊尝一个新鲜,当时精-虫上脑一个没有把持住,便屁颠跟去了,还别说,那半夜2点的保健指压里的姐姐真不难看,挑了个中意的就上楼梯了,一炮150,贵的不行。而这些其实都不是多大的问题,真正意义的惆怅,便是那小姐只用一双嘴巴便让三千把人生第一次交代出去,原本他还想休息一下再试试真的一炮,可别人说那得加钱,当时他就忍了。早早出来,问秃子人在哪,几个躺沙发上穿着暴露的女人都说还在干活,让他先等着,一等便是四十分钟。这个秘密,如今也只有丁克己和三千自己知道,前者四十分钟有余,后者四分钟便来了一次走你。 饶是丁克己都觉得以三千这个无敌身板,在床上一定是和他武力值成正比的逆天角色,谁知闹出这么一出大乌龙来,却也用了一句处男都这样安慰了三千一番,其实他心里知道,行不行和能不能,都是第一炮打响战争时便能看出水平来的。 三千八百后头,陈庆之和季忆牵着手漫步走着,闲庭信步,俨然一对情侣模样,又因为两者的容貌太过秒杀旁人,所以回头率和闪光度几乎爆炸,来往的行人少有不将目光在二人身上长时间停留的。 “明天一早我就回上海了。”季忆对此类目光早已免疫,以往一个人逛街便已经享受过这种与生俱来的光环效应,轻柔对陈庆之说道。 陈庆之听出季忆话中话,轻笑回道:“我还会在杭州停留几天,这里的慢节奏很舒服,也有些地方还要去逛逛。” “听说浙大食堂的伙食挺不错,我以前几个高中同学现在就在那儿读书,可以借到饭卡的。”季忆饶有兴趣道,其实是自己肚子有些饿了,中午只是在星巴克吃了一份三明治,三分饱,下午走了那么远的路,她从小谈不上娇生惯养,但柔弱的身子终究有些吃不消。 陈庆之注意细节的本事融在骨子里,早也感受到季忆的体力不如下午来得充沛,停下脚步,弯腰半蹲,没说话,可意图明显。 季忆微愣,尔后眯起眼跨上陈庆之,修长的大腿被陈庆之双手扣住,双手环在陈庆之胸前,在陈庆之耳边有些痴傻的轻笑,多是女人的小心思。 陈庆之的脚力比起三千过而不及,至于背上一个一百斤都不到的妮子,也就相当于寻常学生背书包读书一样轻巧。 脚下频率快了几分,追上前头的三千八百,在季忆的指路下,一路经过曙光公寓和青芝坞,最后抵达浙江大学玉泉校区,期间陈庆之一直是一道独特的风景线,羡煞旁人。 抵达玉泉校区侧门,陈庆之放下季忆,呼吸平稳没任何喘气迹象。只是后头的三千八百目光玩味,有点坏。陈庆之没注意到,季忆却是看得清楚,脸颊微红,咬了咬嘴唇,瞪了眼这两个名义上的侄子。 可惜季忆属于那类如何凶都凶不起来的妮子,这一瞪的风情让俩兄弟再没脾气,纷纷傻笑回应,目光开始纯洁的一逼,再无先前的邪恶玩味。 季忆先是给同学发去短信问会否打扰到他们,得知不要紧后还没先拨通对方电话,对方已经来了电话,交流中直接问季忆在哪里,季忆看了看周围也没路名,只是扫到生物医学工程学系的大楼,如是回答,电话那头说一刻钟便赶到随后挂了电话。 因为打电话交流时的声音不小,所以陈庆之和三千八百两兄弟都听的清清楚楚。 季忆将iPhone4s放回口袋,对陈庆之补充一句道:“那是以前文学社的同学,我高中时和同班同学倒是没什么交集。”她语气平淡,神色有些惆怅。 陈庆之握紧季忆右手,没有说话。 十分钟出头一些,便有三辆电瓶车从远处行驶过来,大老远便有个长的英俊的爷们吼了一嗓子,北京腔,冲着季忆招手,只是没挥几下手,便看清季忆身旁的陈庆之,握着车头的汉子手一抖,差点车毁人亡,好在基本功扎实,电瓶车甩头不甩尾,在他将另一只手搭回去后便无大碍。 三辆车停下来,三男二女,都是中等水平之上的相貌,先前向季忆挥手的更是个尤其精神的汉子,将近一米八,穿了件休闲西装,配上牛仔裤和帆布鞋,很有味道。只是远远看着陈庆之,目光中没敌意,却有点失落之色,心想季忆这妮子看来是找到男朋友了。 季忆见在浙大的五个文学社的同学都到场了,有些出乎意料,他以为只有站在最前头的精神汉子和另一个喜欢扎马尾辫的安静女生会到场。给了陈庆之一个歉意的眼神,她能感到陈庆之此时手中的汗液,显然并不适应。 “郎才女貌阿,感情是来跟我们炫耀自己爱情来得,你这妮子,让宋青阳情何以堪呐。”说话的是精神汉子后头的一个身材相对矮小的男生,长得挺清秀,一眼便能被冠上文艺青年标签的那种。被点名的精神汉子宋青阳尴尬一笑,挠了挠头倒是先走到季忆前头,说了句又漂亮了,尔后对陈庆之点点头,挺大气,没什么憋着的意思。 陈庆之对宋青阳挺有好感,跟先前的裴俊一比,前者显然是个心眼干净的好孩子。 Ps:昨天老爷子60岁大生日,喝的有点多,到家没不负责的忘了1号要更新的事,抱歉。 99mk.cc。wap.99mk.cc 正文 015-把他们打成犊子 显而易见,一下来了那么多老同学,想去食堂的愿望自是泡汤了。陈庆之和三千八百两兄弟倒是随遇而安,随宋青阳这伙人的想法走。季忆对吃向来没主见,和五个同学聊了几句便又站回陈庆之身旁,没做啥惊天动地的举动,只是挽着陈庆之的手臂,便是女神配妖孽的毁灭性组合。 因为季忆这边儿的客随主便,宋青阳便和边上三女一男商量起来,最后定在玉泉路的青古主题餐厅,因为是周一,那边应该不会遇见人满为患的状况,但为了保险宋青阳还是提前预定了一个包厢。之后让大伙等自己去开车便一个人开着电瓶车晃悠走了。 走了个宋青阳,剩下四人相互聊着,没打扰季忆和陈庆之,他们都了解这妮子的脾性,当初在高中时就安静的很,不是伪装的那种,当真是骨子里的安静,于是没刻意找话题的意思,况且人小两口站在那儿的气场太强,任何一个男性还是女性过去,都会心有自卑的。 季忆趁等宋青阳拿车的时间跟陈庆之大致提及了宋青阳等人。 四人里个子不高的那个文艺男生叫李不白,书香门第,北京的高考状元,却为了自己喜欢的马尾辫女生毅然放弃更好的方向来到浙大,当时北京青年报和北京日报都有过相关报道。是个不显山露水的聪明人。家里有个爷爷在中央坐着正厅级的位置,大树中躯的中年一辈也在开花结果,不出意外将来一定会进体制,磨十年,练十年,养十年,然后一枝独秀。 剩余三个女生中最出挑的马尾辫安静女生就是李不白来浙大的原因,叫桃夭。和李不白青梅竹马,成绩不算冒尖,考上浙大也是为了李不白不知多少次熬着夜违背着自己养生原则拼来的,一手六弦琴可以弹的动人心魄,UlliBogershausen的爱徒,琴路却和UlliBogershausen不尽相同,以牵强的灵魂音弦撼动人心,高中毕业晚会压轴弹了一曲自己编的“离别调”,当时陪同季忆的季节都微红着眼睛骂了一句真他娘的催泪。 最后两个是文学社的社长和副社长,前者热爱外国古典原著,后者钟情现代散文和七十年代中国小说,都是翻翻嘴皮子便能用长篇大论给人洗脑的凶残姑娘,长的都不惊艳,却很耐看。前者叫王频频,后者叫赵嵌心, 至于宋青阳,跟季忆一样的红色背景,家中的老爷子曾是季平安手下的连长,如今虽如日中天,却没有忘记过季平安,逢年过节去季平安四合院拜年,仍是一口一个团长称呼。季北城在燕京的攀山造树也少不了这老爷子暗中的推波助澜。连季忆也是毕业时才知道宋青阳父辈和她家中的渊源,低调程度和李不白一致。 这便是季忆口中的五个人,陈庆之一字不差记在心上,对李不白尤为重视。他对八百的期望是做一个好官,李不白或许是个很好的入口。索性是后话,他还要带三千八百去次上海。 三千八百和陈庆之离的不远,所以季忆说的话也都听得分明,八百看李不白的目光有点风骚,凑近一步问道:“婶,那李太白那么厉害,北京的高考状元,是多少分噢?” “他叫李不白。”季忆没好气答道,她对于八百的这个称谓挺不适应,“他高考总分712,拉了第二名15分。往年都是人大附中,今年算是特例了。” 八百听后若有所思,只是嘀咕了一句有点厉害的,便没再追问下去。跑回三千边上远远看着李不白,对三千笑道:“憨子,你说我也有这么一张风骚的脸蛋,是不是也能泡到一个跟那桃夭一样水灵的姑娘做媳妇。” “是这个理,不过你这傻胖子要找那么漂亮的媳妇有点悬。”三千落井下石道,语气生硬,没有半分婉转,说得八百面红耳赤,心中早已将三千撕了百八十回。 见八百有点儿闷闷不乐,三千觉得方才的语气是重了些,罕见地补了一句:“知人知面不知心,你这傻胖子人不坏,总会找到漂亮老婆的。” “滚。”八百不领情回骂了一句,语气倒是很轻松,早已没先前的少许失落和烦闷。他一度告诉自己要当一个悲观的乐观主义者。 三千微怒,心想老子安慰你还要骂老子一句,你妈个黑瞎子的,当机立断便回了一个板栗,打的八百跳脚骂哥,一顿天马流星拳,打的三千皮不痛肉不痒。三千也知道给这弟弟面子,打他一下便不再打,承受八百可视为零的攻击,径自望着天哼小曲。如此讽刺自然将八百的小宇宙爆发出来,继续天马流星拳,效果却微乎其微。 季忆在边上抿嘴微笑,看着陈庆之一脸笑意却没说话,陈庆之露出雪白的牙笑着回了句这两兄弟就是这样傻逼,让他们去。 “不许说脏话。”季忆撅嘴握起小拳头轻锤了陈庆之胸口一下,对于陈庆之方才那一句“傻逼”耿耿于怀。 陈庆之微苦着脸,有些郁闷,那纯粹是口头禅。 见陈庆之这般憋屈脸庞,逗乐了季忆,捂嘴轻笑,倾国倾城。让边上眼角余光顺带一瞥的王频频和赵嵌心自惭形秽。 这时不远处开来一辆纯黑色的北京现代ix35,2.4L的排量,挂着普通的浙字牌照,远看便是辆不出挑的车子,近看更是如此。在场的都不怀疑宋青阳是否有开一辆宝马7或者奥迪A8的资力。所以这辆北京现代的出现并不突兀,宋青阳的低调早就众所周知了。众人仍记得毕业典礼时到场的不少人都是让老校长激动不已的大人物。而当时宋青阳的老爸更是捐了四个教学大楼下来,几乎是让这个不出名的普通高中多一个校区了。他们也是那时才知道宋青阳的老爹是个离肩上扛星一步之遥的彪悍大叔,而他母亲又是百强民营企业里挤进前三十的女强人。 “车子塞不下那么多人,小曹操,你知道怎么走,要不你带社长和副社长先去吧。”宋青阳拉下车窗们对李不白说道,这是他给李不白起的外号,因为名不白,可相貌俨然是个小白脸,而白脸里以曹操最出名,就有了这么个称呼。 李不白对这昵称习以为常,没啥反感,点了点头便坐回电瓶车载着桃夭领着赵嵌心和王频频先走一步。 从生物医学工程教学楼的位置到青古主题餐厅也就五条马路的行程。四个人上了宋青阳的车。副驾席坐着的是三千,后头八百很识趣地上了车便往一边坐,陈庆之和季忆坐在边上,透过后视镜粗略看了眼季忆和陈庆之,宋青阳便启动车子,尔后时不看一眼边上的三千。骇于三千的个子和身板。 宋青阳打小就跟父辈学部队里不外传的搏击术,都是那种出手即要人命的招式,而这套搏击术大多都是形意拳里的凶猛套路,也因如此,他对国术有一定程度的兴趣,打小便抽空跟自个儿老爷子问东问西,多少知道一些,虽然没系统地去练,但谁是打小站桩练出来的身板还是一眼便能看个通透的。更别说三千这种入眼便满是彪炳的猛人了。 “季妮儿,你还没给我介绍过呢。”宋青阳觉得气氛有些沉闷,打开话题到,其实对于三千的身份挺有兴趣,这厮生来就是当兵的,那种扑面而来的彪悍气息和内敛的傲气总给他一种面对小时候爷爷带他认识的一个中将,跟三千一般,身材魁梧,气焰滔天,目光如海东青锐利。 季忆听后神色微窘,思索片刻微微笑了,心下觉得有趣,自己也仅是第二次遇见陈庆之,她对陈庆之多余宋青阳的了解,可能也只是那瘦弱身躯的主人是个武力值满是问号的家伙吧。 不等季忆开口,百无聊赖的八百主动解围,笑道:“我跟憨子是兄弟,我是弟他是兄,我叫八百他叫三千,叔叫陈庆之,以前我喊季忆一声姐,现在要喊她一声婶。差不多就是这个关系吧。” “你们叔挺年轻。”宋青阳本以为陈庆之和三千八百一般大,倒是没想到辈分那么复杂,继而调侃季忆,“季妮儿,才一个多暑假没见,就当婶婶了。辈分不同了哟。” 季忆撇了撇嘴,瞪了眼后视镜里的宋青阳,那厮正笑的欢腾。 一路上宋青阳和八百有一句没一句说着,前者不多问,后者不多讲,所以宋青阳对陈庆之等人的关系仍旧云里雾里,却也没深究了解的意思,无非对于陈庆之如何将季忆追到手好奇罢了,如何说,季忆也算他在那所普通高中里唯一一个有过懵懂情结的姑娘呐。 一刻钟,抵达青古主题餐厅,因为提前预约,已经给宋青阳留了停车位了。停完车众人下来,远处便有黑压压一片人过来,宋青阳细看了一眼,低骂了一句操,尔后转身对季忆说道:“季妮儿,我这儿有点麻烦事,被人蹲了的,你们先避一避吧,他们不至于找你们麻烦。” “憨子,也就差不多三十号人,人好歹是婶婶的同学,你不帮个忙?”八百见宋青阳的反应挺淡定冷静,对他的好感又上升一些,看了眼正快步过来来势汹汹的三十号人,跟看一群幼儿园小朋友似的。 宋青阳神色古怪,看了眼边上的三千,本想说些什么,对方却先开口对他问道:“咋的了,这群人一看就是小瘪三,打残了要紧不?” “你以为他们都是牲口?动不动就打残的,打跑就成了,这是杭州,了不起正当防卫废掉几个,别太过了。”陈庆之踹了三千的屁股一脚,说道。 饶是宋青阳打小也是红色子弟,听到陈庆之跟三千的对话都有些吃瘪,感情把打人当作玩似的,有些尴尬道:“其实不用牵扯你们进来的,季妮儿可能没和你们提,我家里还有点关系,在杭州这边借的到水,我拖他们一会儿,打个电话就没事的。” “那更方便,晚点你让你的关系来这边收尸就行了。”三千一句话说完,屁股又被陈庆之踹了一脚,于是连忙改口,“不收尸不收尸,把他们打成犊子。” 99mk.cc。wap.99mk.cc 正文 016-月光朦胧他跳湖 “豹子,那大块头有点特种兵的意思,我们撤吧。”钱二虎走在三十号人前头,身边站着一个身板比他瘦弱不少的矮个子,仅一米七的身高,是他亲弟,叫钱三豹。 钱三豹嘴上叼了根四块五的中南海,大老远看着其实让他心底有些犯怂的祝三千,却倔着脾气回道:“哥你又不是不知道,上回我好不容易钓到那浙大老师,光是那瓶药就花了我好大功夫,更别说让那几个学生往她茶水里下药了。这叫宋青阳的傻逼莫名其妙就冲到老子公寓把我打了一顿,这口气怎么忍?我让兄弟去局子里查过他的底子,不是本地人,北京那的,家里没什么能耐,顶多有点小钱而已,你看,也就开辆北京现代。” “哎,成天惹事,也就我护着你,大哥知道理都不会理你。”钱二虎叹了口气,看着距离只有五六米远的祝三千,心下的震撼还是很大的,知道是个铁板,他自然不是蠢到首当其冲去踢这块板,转过身只对后头的三十号人说了句利索点,一群人立马从背后掏出水路管。而少许人的后背透明衬衫里还露出些许刀锋光芒,仔细一看便知道那是开山刀。都是一群有备而来的混混。 所谓人多势众,强在势上,远看便是浩浩荡荡的一片,给人心中增添的无形压力有时候就能起到一定程度的战略作用,可对祝三千而言,这种级别的小混混,来他百八十个也是被自己一巴掌一个打在地上别再想爬起来的小蚂蚁。 一整个幼儿园小班的孩童能打的过一个职业散打冠军? 于是,结局对钱二虎和钱三豹来说是出人意料的,对陈庆之这儿是情理之中的。三十号人仅在未和祝三千照面前爆了几句粗口,之后便是人仰马翻的下场。 跟贺岁档的爆米花科幻武打片一样,气势汹汹的三十号人在一分钟内被三千打的七上八下,没错,就是七上八下。一拳把人打飞三五米,一脚踹的一个倒霉汉子在地上自动滚了三五圈,一巴掌扇的倒霉痞子握不住手里头的水路管伤及无辜。寸步寸拳,八极拳哪里是这群只知道闭着眼睛瞎砸一通的傻叉能匹敌的。 钱二虎几乎第一时间便提着钱三豹的衣领往马路对面撒腿狂奔,在西湖区一片混了三年有余,跟钱大熊看场子也遇见过几个能打的,祝三千表现出的战斗力绝对不是他们这个阶层能涉及到的,一步一拳简洁明了却满是攻击性,像头嗜血又无敌的洪水猛兽。他是真被吓怕了,要知道,即便如他大哥那样凶猛,被三十号人围也只会第一时间选择撒腿就跑,哪里会像祝三千这样以一敌三十,并且如殴打小朋友一般轻巧。 钱三豹起初被钱二虎扯了几步还没反应过来,等看到自己喊来的三十号弟兄都倒地不起才从蒙劲里回过劲来,哑口无言,只知道跟着钱二虎跑,远远看着祝三千,对方甚至都没看他一眼,他人穷寇莫追,祝三千似乎连穷寇相望的兴趣都没有。 早在三千动手时,宋青阳就已经拨了北京某个部队里的号码了,接电话的是他老爸手底下的书记,仅是说了几句便挂了电话。宋青阳知道几分钟杭州总局大队长或许就会接到几个上头不记名部门的电话,然后让西湖区的区长尽快处理一下这桩其实挺小但动静很大的事。挂上电话,三千也刚好完事。宋青阳心中的震惊不小,神色却很平静,倒是没露出什么可以探寻的讯息出来。以至于让一边一直望着宋青阳的八百有些扫兴。八百心里嘀咕了一句没意思,尔后开口道:“肚子都饿了。” “嗯,你们先进去,在‘小桥流水’那个包厢,我刚发短信让小曹操点了几个冷盘,你们看看热炒,几个招牌菜不要忘了,都是好东西。”宋青阳回道,看了季忆陈庆之八百一眼,目光有些歉意,而后又看向走回来的三千,说了声谢了哥们,三千爽气,挥了挥手算是客气过了。 知道在外头待着帮不上忙,季忆陈庆之和三千八百两兄弟跟着还有些惶恐的青古主题餐厅的经理进了内堂,刚一进去就撞见李不白,这厮显然都知情的模样,和经理聊了几句顺理成章给季忆四人领路,一边走一边说起宋青阳这件尴尬事的来龙去脉。 大体就是钱三豹是西湖区几个二流三流酒吧看场子大哥的亲弟弟,有点小权利和小钱,成天欺负良家妇女,想着法子做坏事,前阵子看上浙大一个辅导员,年轻漂亮,钱三豹又是成天在浙大晃悠的不良分子,于是盯上了又蹲了几个和这老师来往多一些的学生,让他们往那老师茶水里下药,再来一点儿小动作,这老师就到了钱三豹在庆丰新村租的房子里。宋青阳是当真运气好看见老师被塞上面包车,一路追过去才算把这件事截下来。至于事情的经过都是宋青阳找那些下药的学生问的,原本是以几个学生吃了处分算完了的,倒是没料到这钱三豹还会来找宋青阳的麻烦。 “先和你们说这件事,一会儿进去就装作啥都不知道,频频和嵌心都是好孩子,能不让她们跟这种事沾上一分一毫就尽量这么做。要不是今个儿季妮儿来,我和夭儿还有老宋打军训完就没和频频嵌心她们联系了,毕竟不是一个专业的嘛。”眼看快到包厢,李不白补充一句。见季忆等人都没说话,微微一笑,觉得自己说的有些多余,刚才隔着玻璃窗早就看到三千的武力值,并不惊讶,从小耳濡目染,有幸见过几个练家子,那种拄杖年却如花甲年精神的老人。推门而入前,许是为了打开话题,李不白对三千笑着说了一句:“哥们,打架那么厉害,以前待过部队吧。” “没有,都是叔教的。”三千习惯性摸了一下胡渣,回道,心中却嘀咕一句部队里的那些兔崽子哪里够老子打。 好歹是见过季节那些部队里的兵的,几斤几两三千确实清楚,不来点奇葩战斗力的彪悍角色,是没办法跟他过完一个回合的。 一齐人进了包厢,确实如包厢名一般小桥流水,包厢不小,四十平米,大半空间用在了人造小溪和木桥上。柔性桥墩,古香古色。 点菜聊天喝茶吃饭,不多时宋青阳回来,说了些军训时发生的趣事,哪个班的教官最严,哪个教官最好说话。都很节制的没有喝酒,一席饭吃的不快不慢,一个多小时,都是酒未沾饭已饱。王频频和赵嵌心要先回去,跟季忆道了别再和陈庆之三人寒暄几句就走了。吃饭期间李不白跟八百聊的很开,一胖一瘦的俩文艺青年从资本论聊到安妮宝贝的散文,天花乱坠,各有吃瘪。而八百隐隐压小曹操一头,让北京第一才子有种遇见知己的意思,只是桃夭的寝室不比男寝室管的那么宽限,要查房,要早点回去,离开时还问八百要了手机号码,八百却果断答了句没手机,原本还以为是开玩笑,证实是真没有后李不白的表情五味杂陈。最后不了了之带着桃夭先行撤退。 宋青阳悄悄买单完便说开车送季忆等人回去,季忆却说打算和陈庆之四处逛逛,让他先送三千八百回去。八百先把剩下几个没动过筷子的菜打包,说是要带回去给秃子尝尝。然后才和三千一同上了宋青阳的北京现代。 各自散去,只剩下陈庆之和季忆。前者有些尴尬,这算他真正意义第一次和一个女生单独相处,心中的紧张却比在大白山上迷路还要重些。 走出青古主题餐厅,季忆顺手拦了辆车,等陈庆之也坐上车,对司机说了句去如庐断桥。 一个半小时,抵达目的地,十点半,因为已经临湖,并不炎热,挺舒服。湖面的小风徐徐吹过来,轻轻拍打在陈庆之和季忆的脸颊上。 沿着如庐走,一路季忆给陈庆之说她小时候的事,并不觉得难以启齿,从她生下来就克死母亲说起,再到那青梅竹马的男生,爸爸哥哥爷爷对自己的照顾,老一辈讲的道理,自己对生活感到疲惫时的那时的情绪。说着说着,陈庆之的眼眶就红了,他还是安静听着,并不说话,只是轻轻握着季忆的手,掌心有汗,微微湿润。 说累了走累了,两人就近坐在断桥边沿,湖面平静,月光朦胧洒下,竟有一丝温暖。 季忆将脑袋枕在陈庆之肩头,放空思绪,脑海想起儿时的回忆,轻声嘀咕:“幼儿园时去公园玩,哥没管住我,我就一个人靠近湖边玩水,最后一头栽下去,那时候越挣扎越无力,哥鞋子一脱就跳下来,吃力把我推上岸,自己倒是体力不支了。好在爷爷一路逛回来,不然……” 陈庆之轻轻捂住季忆的嘴巴,没再打算让她说下去。 季忆安静如常,轻轻推开陈庆之满是汗水的手掌,继续道:“那时候我还小,却仍记得爷爷突兀说过一句将来会有个人跟我哥一样奋不顾身跳下去的。你说有意思不,又不是拍电影,谁会好端端去跳个湖呀。”说完,季忆只觉脑袋一沉,没了陈庆之枕靠的肩头,一撑手腕,才把持住重心,尔后又是伴来一声噗通落水声。 湖面泛起涟漪,涟漪散去便冒出一个闪亮的脑袋,脑袋的主人清秀俊美,尤为妖孽,只应了一句你遇上了。 99mk.cc。wap.99mk.cc 正文 017-我不是大学生阿 上海,杨浦区复旦大学,人流熙攘。 双子大楼正对花园小广场,无数学子以及晨起在校区里步行锻炼的中年抑或年迈却健壮的老人走走停停。轿车鸣笛不止,自行车有序穿梭,闹而不喧。 但凡是这座城市土生土长之人,大多都以这所百年历史的名校自豪。 正是开学的第二个星期,这年的学生素质与往年并无太多出入,仅是有个北京高考总成绩第三的女生踏足这所学校,一些半退休有着正处级待遇的老领导都知道这名学生的家庭背景,是早早来之前便被各种方式告知了的。其实也就是几个老家伙茶余饭后打牌下棋时的谈资,他们了然那燕京城上的海东青此时如日中天,与机关和部门的几个常青树也都有着共进退的关系。况且家里还有个革命时期过来的老槐树,自个儿虽无多大的权利,可早早埋下的那些徒儿种子早在燕京生根发芽,一个个茁长成长成参天大树了。种种缘由,这些老领导都不会对那叫季忆的妮子视而不见,却也深知人情世故点到即止,做足了不闻不问的劲,只是偶尔点睛给了那个长的倾城动人的妮子一些稍好的待遇。 玩偶闹钟响起,季忆微微在床上挣扎了十来秒,轻吐一口气,嘟囔下小嘴便起身将闹钟按掉。拿起床头边的米色针织衫和修身牛仔裤,折腾一番,便去卫生间洗漱了。她是复旦仅有的几个能住学校提供的单身宿舍的学生。也因这个缘故,同班的同学至今没谁跟她有太多交集,除了几个自诩相貌堂堂成绩不赖的男生对她有些许攻势再无其他。当然,班长是个和蔼可亲又大气的上海女生,与她爷爷说的上海女生不大气多少有些出入,挺好说话,是班里唯一主动与她说话的女生。长得落落大方也很漂亮,有北方姑娘的豪爽南方姑娘的脸庞。而照这班长的原话评论季忆的话便是你这姑娘是北方人却长得比南方人还要柔弱纤细,性子也更似南方人,安静的出奇。当时季忆只是微扬嘴角,并未在这个问题上有所牵扯,她的母亲,便是南方人。除去这些汉语言文学专业的同学,便是那个略古板的辅导员了,三十多岁的眼镜斯文男,倒是一视同仁,不似高中那些老师那般殷勤,让季忆心中好受些许。不然千里迢迢来上海读书,最后与在北京无异,那真是有些郁闷了。仍让她有些郁闷的是,自上次从杭州回来,摄影社的那些社员与她的关系便一落千丈,仿佛隔了层什么东西似的,别扭的很。但她并不后悔,因为那个光着脑袋有着一口洁白牙齿笑起来阴柔又美得荒唐的男人说会照顾她。一想到这儿,正刷牙的季忆自己都没注意到镜子里的自己目光中都带着柔情。 那天夜里,是她背着浑身湿透的陈庆之从如庐走回去,陈庆之不足一百二十斤的身子骨压在她身上,脑袋微微枕在她的右肩上,像个孩子。那一刻,她前所未有的安稳,即便步履维艰。那是她要求的,她就是想背一背这个脊梁承载了许多东西却从来不曾弯曲分毫的小光头。 洗漱整理完毕,看了眼镜子里并未上妆的自己,微微握紧右拳暗暗说了声加油,走向冰箱拿出牛奶面包和蓝莓酱,涂抹了一片便将其余的放回冰箱,细嚼慢咽。大致扫了眼桌上的课程表,上午是基础课,下午则是文学概论,一天的行程并不匆忙。 看了看时间,背上包便出门了。 单身宿舍与学生宿舍紧密连在一块起,是位于同舟大厦边上的小宿舍楼栋,半公寓性质的学生宿舍,一般对外来留学生开放,所以这边儿出去的学生多是黄色头发蓝色瞳孔的多些,当然也有特长生与特殊情况的学生在这儿。因为宿舍楼就在复旦大学正门对面,一个红绿灯的事儿,季忆走的并不急忙,下楼时恰巧遇上一个同为中文系的同学,有过几面之缘,对方很有礼貌用有些生硬的中文向她问了声好,季忆微笑回应。 在人流中往教学楼缓步走去,人群中,总有几个不经意看见她的脸庞从而面露惊艳的脸庞。对此,季忆神情总是安静冷淡,其实心中一度都会觉得尴尬。她也是个普通孩子,虽会因为自己漂亮的脸蛋窃喜,却也害怕那些赤裸且不礼貌的目光。 上午的两节课是季忆感兴趣的英语,倒不是这个选修科目有多了不起,只是今年教课的老师委实了不得。因为新生会上校领导曾着重提及过,所以大多会上不开小差的学生都知道这英语老师的来头。 是加利福尼亚大学旧金山校区的双学位博士,主攻英语文学,副攻英语语言文学。对于英语的驾驭能力如同中文是国人的母语一般,又是个芳龄二十八的超级有为青年,头顶这些光环,自然容易拉到许多带着好感的“仇恨”。所以打选修时抢课,对于中文系学生冷门的英语课竟变得炙手可热。于是以往的选课制度换作摸底考制度,分数不达标的大多被排除在外了。即便如此,开学的第一节英语课,还是有许多未曾报到专业的学子争先去教室抢座位,最后造成那次教室的人满为患,而其他课程的老师纷纷抱怨今年的学习风气不如往年,开学第一堂课便有为数不少逃课的学生。 事实证明,不论那些逃课还是选中这堂课的学生,都没有失望,任课的老师确实是个年轻有为的英俊爷们,教学风格尽是美国人骨子里的幽默,偶尔神来一笔的说辞更是能逗的学生一阵欢腾。两节小课100分钟,中途连起身上厕所的人都没有,可见一斑。而这个老师的名字,也是大多学子津津乐道的谈资之一,叫赵凤,同相貌很是极端。 季忆只是学生一员,无非能在名单上被赵凤点到名。她总喜欢挑在教室中排的位置坐着,通常坐最左边,如若没了,便往后一排,依此类推,若仍是没有,那她就会选择坐到最后一排的角落,其实那是听课很吃力的一个位置,但安静惯了,她并不是很习惯夹在几个学生之中,尤其是男生之中。 今天运气相对好些,因为出门早,教室空位还有许多,大多学生都将前排座位挑去了,不乏一些占座的,却也没谁对角落冷门感甚兴趣,将包塞进抽屉拿出纸笔便顺着书签开始翻阅陈庆之推荐的一本外文书籍——《图夫航行记》 若是有人稍稍注意,便能知晓这本书并非英译中书籍,而是原文书籍。对于大一学生而言,若不是装模作样,真真切切读一本原文的外文读物,决计是非常了不起的一件事了。季忆起初很纳闷陈庆之为何会推荐她读一本玄幻的外文读物,可读至三分之一,她自己都深入故事其中。书籍中的故事幽默诙谐,却含着引人深思的寓意。儿时季北城便对她说过,不论什么书,但凡能读出生活中的道理真谛亦或是提升到生命层面的道理的,便是好书。不能对任何书籍有所偏见,这才是一个读书人。而其实这句话,是季北城的爷爷告诉他的,他再转告给季忆,前不久,季忆却在陈庆之的嘴里听到这句话,心中总会冒出不谋而合的小窃喜,却也有些小生气,只因那天陈庆之说了那句话的同时,亦说了一句这世上唯独义务教育的书不能读不能碰不能看,害人不浅毁人不倦。她好歹也读了九年的义务教育,不也好端端的,算是有些赌气,但还是认可多于否定。以当下教育情况而言,陈庆之所言不差嘛。 没翻几页,教室不知不觉人满为患,季忆边上坐着一个中规中距的男同学,可惜目光不如他的外表那般,偶尔会假意借着脖子酸扭头偷瞥季忆一眼,一看便入神片刻,只是季忆全然当他空气,全身心投入在书中文字,并无注意到,这男同学也有些气馁,心中郁郁,就差寡欢了。 赵凤在铃声截止前踏入教室,因为是周一,着一身笔挺西装系着精致的美式领带,一米七八的身材被熨烫得当的黑色西服衬托的异常健朗,清爽的寸头也给刚毅的脸庞加了几分。例行点名,完毕措辞一改,一口比之他中文都要流利的英文脱口而出,粉笔在组合黑板上龙飞凤舞,便将今天的几个重点大抵标识开始上课。 赵凤向来不反感旁听生,所以明知教室学生的数量远远高于点名单上的数目,也就装傻当作并未发生。毕竟自己上的课能有更多的人喜欢听同样是一份荣幸,虽然某种程度让他们拉下了别的科目,却也只能怪那老师的水平不行嘛。而一个星期六节小课下来,他早对班上能跟上进度的几个学生有了大致了解,让他最为满意的无疑是总喜欢坐在中排最左边的那个连淡妆都没化就美的不行的女生了。而满意并非季忆的容貌,而是季忆目光跟他所说所到之处的那份契合,那不是平日里做做笔记死读书的傻孩子能办到的,必然在英语语言上有了一定程度的水平才行。除去季忆,便是几个比季忆差些的男生了,算是比他期望来得高,大一里头能有这么几个冒尖的学生,着实不易。而今天课只是上到一半,他便发现了一张新面孔,往常看见新面孔他也并不在意,只是今天的这个新面孔着实让他感兴趣,他的目光总能恰到好处的与自己撞上,而今天说的是外文读物和英译中读物的出入,大多学生满脸纠结,仅靠他神来的几句幽默措辞才能舒缓神色,而那微胖的年轻人镜片下的目光,却有神的很,仿佛自己说的千言万语,他都听得进去。 课至最后二十分钟,赵凤示意同学将黑板上圈划的几个重点稍稍记录下便可以休息至下课了。他看着最后排的微胖年轻人微微笑了笑,对着讲台上的麦克风道:“同学,你是哪个系的?” 祝八百一脸郁闷,心想咋就被给拎出来了。边上顾着发呆的祝三千一阵偷笑,气得八百手下一阵捶打,只可惜这厮抗击打能力太过凶悍,八百的攻势挠痒无二。他径自站起身,挠了挠头,提了提黑框眼镜尴尬笑笑回道:“我不是学生。”说着,用眼角余光瞅了眼季忆的背影,心想婶真是勤奋,还在埋头苦读呢。 季忆原本低头在回味方才赵凤说的几个有趣的外文知识,却在听到身后那个熟悉的声音后一阵诧异,遂而回头,面露诧异,片刻后变作温暖的笑容,看着祝三千和祝八百二人。 “婶。”八百又挠了挠头,憨笑道。 99mk.cc。wap.99mk.cc 正文 018-坏的不是很彻底 佘山,天郭别墅某栋,书房。 红木红檀红胭脂,熏香缭绕,书房里满是上一代人的书香气,不论视觉还是嗅觉,都让人感到压抑又久远。 一尾竹叶青在竹沐白指尖环绕,很是乖巧。她静静坐在红木椅上,着一身绣花青衣,素衣敛红妆,嘴唇那抹胭脂红,妖艳动人。双眸如水能动人心魄,望着跟前定定站在那儿的陈庆之,不知是个什么意思。 许久,仍是没有动静,倒是她先失去了耐性,将手指环绕的宠物送回竹盒里,收好放在桌角,左手托着腮帮,右手指尖轻轻敲打红木桌面,道:“若那天是顾及有外人在,那现在就你我两个人了,你还是不肯与我聊聊陈谷生那爱喝酒的糟老头?” 陈庆之不闻不问不做声,装傻充愣做足了模样,只是静静看着桌上的一本资治通鉴,枯黄卷本,好似残本,即便不是真货,那也是可以鱼目混珠的赝中极品了。 见陈庆之不为所动,竹沐白轻叹一口气,神色一改先前的慵懒猫性,反之有些怨妇模样,轻声说道:“他当初就老跟我唠叨司马光的破本子,满嘴我听不懂的胡话,大抵是他们那个年代的一些追求。你不愿和我聊他便不聊,反正你那一身臭书生气跟他一个模子刻出来,赖也赖不了。” “爹从来没跟我提起过你。”陈庆之轻声回道,嗓音阴柔轻灵,总也动听。径自拿起那本九成是真品的枯黄卷本,缓慢翻看。 竹沐白听到了久违的回答,反而没有起初所以为的情绪波澜,一脸平静,似是自言自语:“认的爹?还真是一点脾气都没变,说不认我这徒弟,便再也不认,说恩断义绝,便再也不向旁人提起我这个跟了他十六年徒弟了。陈谷生,你说要断,我偏不肯断。你不让我清明给你敬酒,我便给你烧纸烧香,我不安宁,你也别要安宁。” “他半醉不醉时偶尔会糊里糊涂冒出一句小青来。”陈庆之似是想到什么,翻看残卷时补上一句,却画龙点睛,让听闻到这句话的竹沐白神情恍惚。 小青,小青。 那一年,千湖岛,木舟摇曳,碧波荡漾,爱喝酒的老头冲着对面木舟上的青衣小女生疯癫说了句做我徒弟吧。 那一天,打小受苦受委屈的孩子离开了那在地图上不曾有所标注的旮旯村子,坐着老头的木舟一路往东。虽仍旧吃苦受罪,虽一样会在屁股蛋上挨板子,却总也能笑着咬牙嘀咕一句师傅我错了。每那时,老头都会哈一口熏人的臊臭酒气到她脸上,盛一碗冬瓜骨头汤给她,大笑说一句屁股花得打,打胖了以后好生娃。 十六年,疯癫老头说要与她恩断义绝,一去再也不复返。 二十六年,她被人说黑寡妇,自称江浙竹叶青,翻云覆雨,却不再与那敢拍她屁股的老头有所联络。 小青,那是老头随口喊的一个昵称,一喊便是十六年。 “明年清明,带我上山,我要给他敬一壶桂花酒。”竹沐白眼眶湿润,泪水竟已阻挡不住,夺眶而出,湿了脸颊,留下淡淡泪痕,已是泪人,美的累人。 望着竹沐白,陈庆之不知说些什么,陈谷生不曾与他提及半分与眼前女人的渊源,他自然无从感触跟前这个女人的伤痛和情节,却知晓那老头的性子好,凡是遭他打的,都是他爱的。 “要不给你讲讲他。”陈庆之开口道,先前对于竹沐白的芥蒂,便这么烟消云散。只因她也是陈谷生带大的孩子。 竹沐白侧过头,微微摆手,回道:“有的是机会,以后喊我姐,你就是我弟。他不把自己葬在大雪厚土里,便是压自己下辈子的荣华富贵换你这辈子的一世安稳,这世上,除了我,没人能再欺负你。” 陈庆之欲言又止,心中多是觉得有些荒唐,这般容易就多了个姐,还是自己心不甘情不愿,未免郁闷,一脸无奈笑意,看在竹沐白眼中却着实刺眼。 “走吧,我让人屠送你去复旦,半夜到上海,就让我拈来了,想那小妮子不。”竹沐白眯眼道,“从小到大,除了陈谷生见我哭过,就是你了,有第三个人知道,我就杀了你。”说罢,重重敲了敲红木桌面,门外的光头人屠便推门而入,等着竹沐白发号施令。 陈庆之生平罕见地憨笑回道:“你打不过我。” 竹沐白冷哼一声,道:“屠,送他去杨浦。” 人屠点点头便转身出门,陈庆之跟在后头,没忘带上门,只是悄悄把那本残卷收入囊中,竹沐白看在眼里,心中觉得好笑,轻声道:“跟那老头,一个德性。” 南浦大桥,牧人图驾驶战神GTR一路稳当,这是他上回给竹沐白杀了杀了几个人换来的报酬,从小到大,除了跟着竹沐白练功夫,就是帮她做些她做不得的黑色勾当。照偶尔竹沐白与他闲聊叹气说的话便是,你呀,死了以后,注定下十八层地狱,替我耗了太多阴德。 只是这个光头汉子从来不在意这些,生平在世,无非痛快走一遭,下辈子的事,去他妈个狗蛋吧,他从不信这一套。所以竹沐白让他杀谁,他便杀谁,不论那人是哪的天王老子,一样快刀斩乱麻剁了喂狗。他至今还是记得八岁那年竹沐白十六岁,大风大雨大冬夜,他如半个死人躲在巷子的最角落避雨,上一顿饭还是先前从垃圾桶里翻来的臭饭,饥寒交迫,已经失去活下去的意志,是那穿着一身绣花青衣的竹沐白不顾他身上的恶臭爬虫,背起他走出巷子走出那个注定无法忘记的雨夜。一直到如今,他早已不觉得自己是为自己活了。 是为死士,只为恩人而活。 一路无话,直至下了南浦大桥,陈庆之也只是望着窗外一路风景。牧人图偶尔会透过后视镜看着这个与他同为光头却有着妖孽脸庞的陈庆之。只一对比,自己的相貌,未免就长的太胡闹了。 自嘲一笑,不知怎的就突然想打开话题,开口道:“小哥,上回在你手下没撑过三个回合就内伤了,这不,现在胸口还敷着药。听竹姐说你真正擅长的是咏春,有机会露一手,再让你打内伤一回也没事。” “自己咏春早就登堂入室了,你还不清楚但凡出手就是卸人手骨断人脊梁的杀招吗,哪有什么套路给你露一手。”陈庆之回道,心下觉得牧人图挺有趣,和自己一样,都是不知道怎么打开话茬的人。 牧人图也不觉得膈应,继续道:“这不太静了嘛,怕你无聊。” 陈庆之微微笑了笑,却没回话,心想当初被陈谷生丢山里头十天半个月不也是熬着性子这般下来了,忍耐对他而言,早就是习惯了。回过神来,陈庆之突然道:“跟我说说竹沐白吧。” 牧人图没多想,便点头答应了,他知道陈庆之对于竹沐白而言的重要程度不亚于她自己。没谁值得竹沐白去大动干戈,而陈庆之却打破了竹沐白素来的原则。稍稍想了想,该如何开头,便一路驾驶战神GTR各种超车,并与陈庆之长篇大论起来。挂着红色牌照的车子,即便何种形式违规,还真不怕那些有心没胆的交警拉灯上前。 直至红色战神GTR彪悍停在复旦正门前的红灯实线上,牧人图也算是歇了口气,一路大半个小时,说了许多,多是竹沐白从头打拼做过的那些干净的不干净的事。陈庆之听的仔细,神情却由始至终没有分毫变化,让牧人图有些失望,感情这个级别的人都在肚子里塞了几个太平洋,否则哪来那么深的城府。 下了车,陈庆之与牧人图挥手道别,红色战神GTR不顾红灯嚣张鸣笛冲过实线,吓的一些大转弯的轿车一顿急刹车,所幸后头没有跟进的车辆,否则一旦追尾便是一发不可收拾的事故了。此刻一身休闲着装的陈庆之在阳光明媚的复旦校门异常惹眼,旁人起初都以为会从车里头走出一个被包养的漂亮姑娘,可事实走出来的确实应该是个美的有点没王法的姑娘,可穿着一身男装又是如此荒唐的白净光头,显然太过颠覆。只是那张妖孽脸庞,仍是惊艳了太多人,暂停了时光。 对于竹沐白,陈庆之心中添了几分好感,因为牧人图谈吐的“字里行间”,都没有竹沐白的城府算计,像个不会下棋的犊子,是张白纸,很是干净。或许,那就是竹沐白的底线。 陈庆之突然想起一首歌词,如是唱道,若他是个痴傻的孩子,就不要让他悲伤,不要让他太快清楚世上的肮脏;若他是个辛苦的孩子,就让他学会遗忘,不要惦记那些沿路迷惘…… 一路轻哼,往季忆所在的教学楼走去。前几天便悄悄问了季忆这一周的课程表,今晨四点抵达上海便被竹叶青截下,跟着她去佘山逛一圈,却也让秃子带着八百三千找个落脚的地方,谁知八百说要先去看他婶,闹不住这胖子的百般纠缠,陈庆之便告诉了他,拿出杭州告别时季忆给他的iPhone4s,看了下时间,怕是快要下课了吧。 抵达教学楼,走进后门,刚一入门,便看见八百在教室前头的黑板上肆意飞舞。手握一支粉笔洋洋洒洒写下不少篇幅的东西。看得下头坐着的一个个学生神色崇拜又是羡慕。边上的赵凤满脸笑意,看着祝八百就跟看着自己的老婆一样,满是暧昧。 直至写完,黑板上再无一处方圆能写下字母,将剩下一小截的粉笔头放进黑板槽里,转身便看到陈庆之正冲他笑,又是挠了挠头,憨笑道:“叔。” 99mk.cc。wap.99mk.cc 正文 019-时光岁月是一人 一个长得不帅甚至有些胖的戴眼镜小哥能淡定从容站在百多人教室里拿着粉笔头在黑板上奋笔疾书龙飞凤舞,写下洋洋洒洒无数字母,就跟方程式一样让人看得眼花缭乱,本就有些梦幻,再算上这厮先后喊出一个婶与一个叔,在座的那些家庭辈分原本就搞不很清楚的孩子们就更凌乱了。 大多人都在好奇季忆这早在复旦论坛悄无声息位列新生校花第一的妮子与祝八百是什么个关系,又唐突冒出一个叔,顿时便乱了套。而当那些人顺着祝八百的目光回头看时,又免不了一通俗套的惊讶与倒吸凉气。人呐,总是容易被美与奇葩的事物吸引,而陈庆之刚好占了两样。 恰时,铃声响起,原本大多学生都悄悄收拾完书本放进包里准备响铃便等赵凤说句下课离座的,而现在,不少人都觉得屁股底下似乎可以有个520胶水,别离座了。窃窃私语嘈杂如闹市,一时间停不下来。 赵凤的目光也在陈庆之身上走神了片刻,心中很是讶异这张俊美脸蛋,继而胡乱思量,倒觉得有趣。先是遇见一个自称不是大学生却能把大四学生都驾驭不了的诸多英语语法运用的得心应手,将自己在黑板上有意留下的一些小疏漏补充至天衣无缝,且喊了自己最喜欢的学生一声婶,现在又来了个叔,一个比美人还美的男人。 虽然很是无厘头,赵凤还是先对着麦克风说了一声下课,在座的一些穿着中裤戴着眼镜套着白色尼龙袜拉到小腿肚的男书呆子都火急火燎的离座走出教室了,这些可能活了十八年都没看过一部有氧运动爱情电影的好孩子是不会在意这种男女之间复杂又多端的突发状况的。至于一些被张小娴灌溉过的少女情怀姑娘,都等着看接下来的剧情,心中早已幻想各种千奇百怪的剧本,想着陈庆之和季忆会来哪一出,毕竟后者是军训第一天便被几十来号大汉子送饮料的新生校花,至于前者,免不了过个片刻就被好事者拍几张照片特写发到论坛置顶一番。再有名的学府,还是免不了八卦的。 “你是自学的吗?”赵凤没心思感受此刻教室古里古怪的氛围,只是对八百很感兴趣,心下觉得如果八百真的不是大学生,大可以跟校领导商量商量想法子让他读个书什么的,人才这东西,总是有某方面的后门可以走一下的嘛。 祝八百正冲陈庆之憨笑,被赵凤一问回过神来随口答道:“算是也不全是,因为看什么书学什么东西,早期都是叔给我挑并且教我的。”说着,祝八百眼角余光扫到讲台上赵凤的笔记文件夹,挺没礼貌的就打开随意翻阅,目光只是仓促一扫,便啧啧两声,补了句真材实料的文化人呐。 赵凤听后一阵无奈,隐有一股子挫败,以前在加大时也未被院里的教授以这种称赞小辈的口气夸奖过,大多是一同探讨文学思潮。现在倒被一个十八九岁的小屁娃娃夸奖了,委实郁闷。而郁闷归郁闷,他对陈庆之的好奇更添了几分,能教出这个一个小无敌出来的人,那起码也是个大于等于小无敌的存在嘛。 “你真不是大学生?”许是过于爱才,赵凤少有的如此殷勤,自己心中都纳闷,却还是开口问道。 祝八百一边翻着文件夹,一边点头称是,又补充道:“何止不是大学生,都说是自学的了,连小学都没上过,照你们这儿的说法是,我这种没文凭的废物败类,将来就是社会上的害虫。” “说笑了吧,你这水平,当老师都够了,比起系里几个老教师水平过而不及。”赵凤笑着回道,心下对八百的好感倍加,他向来喜欢直来直往的人,八百本就是,又是个不自傲的一块好玉,已然被陈庆之雕琢完毕的那种,太容易大放异彩了。可转念一想,这样的人,真让他安安分分当学生,似乎也只是挥霍青春罢了。可,当下国情的制度,总是需要走这么一个过程的。 赵凤正心下纠结时,八百又开口道:“我还是很想读书的,当初那是没机会,复旦是个好地方,有的教授讲的课确实有意思也有意义,以前去书店淘了本关于为人之道和人事管理之间桥梁的书,就是复旦一老教授写的,一开始觉得废话大道理太多,可没看几页就当真不是废话了,很受用阿,那时我又推荐给叔看,叔虽然摇头说不看这些东西,但也说我看完多咀嚼咀嚼会很有帮助。” “真的?那你现在就跟我去下老校长办公室?噢,他这个点在下棋呢,你愿意等等不?”赵凤有些激动,也不知是哪门子的激动,却是有些语无伦次了。 祝八百先是点点头,又是摇摇头,道:“你问我叔吧,他要是同意,那我就真能读,到时候过五关斩六将,把那些学霸统统斩于马下。” 赵凤回了句好,便望向陈庆之那,这时季忆已经背上包来到陈庆之跟前,小妮子两眼有神望着陈庆之,好一股春雷荡漾的波光,看的围观男女大学生心中一阵恍惚。 “问我要课程表就是为了偷偷来吗,现在我可丢死人了。”季忆轻轻咬了咬嘴唇,眼珠往边上围观学生那转了一番,毫无杀伤力地瞪了陈庆之一眼,道。 陈庆之觉得季忆表情有趣,当下学着来了一番,气得某位漂亮姑娘微鼓腮帮提手欲打,小女人味儿十足,哪里像那些宅男奉为女神高高在上的模样啊。一群宅男垂足顿胸,少女情怀的女生也没了先前那股凑热闹劲,陆续离座,走出教室。 直至教室剩下来清洁卫生的阿姨,便只有陈庆之季忆三千八百两兄弟和赵凤五人了。 赵凤将八百随便翻完放在一边的文件夹整理夹在腋下,便走到陈庆之跟前,对视一眼,又看了脸颊微红的季忆一眼,调侃道:“平时看你总不说话,只是觉得你一直能跟上我的进度,没想到也早早就谈起情说起爱来啦,年轻真好。”说完,又对陈庆之道,“他底子很好,你肯让他在这读书不。” 八百此时屁颠跟上来,含情脉脉望着陈庆之,显然希望他能点个头。三千看在眼里,低骂了句大老爷们的抛你妈个黑瞎子的媚眼。被三千言语一激,八百也不动怒,一改注视对象,冲三千抛起媚眼了,还不忘伸出舌头舔一下嘴唇,要多风骚便有多风骚,三千有些忍不住,索性回头视而不见,心里早把八百骂了千百回。 陈庆之平易近人回了一句好啊,赵凤便拉着八百往校长室赶,三千一同离开,说是难得来这种文化人待的地方,多逛一逛。无非给跟前小两口一些空间罢了。 “肚子饿了。”陈庆之露出白净的牙齿,笑道。笑容干净又妖娆,让季忆看得恍惚。 其实,她挺喜欢这么静静看着陈庆之的,点点头,回道:“要吃啥,管饱。” “食堂吧。”陈庆之对吃不讲究,顺口回道。 季忆自然没有拒绝,小指轻轻绕在陈庆之大拇指上,便挪起步子往教室外走,只一带动,就十指相扣了。 走出教学楼,往食堂一路漫步,阳光大好,明媚的让人陶醉,一路季忆轻声哼着不知名小曲儿,陈庆之听着,心绪平静。 “会尴尬不。”陈庆之道。 季忆摇了摇头回道:“不会啊。” “一路上那么多人看,我又说去食堂,那也都是同学,真不怕尴尬?”陈庆之又道。 季忆吐了吐舌头,小声道:“会啊。” 陈庆之哈哈笑起来,握着季忆小手的手掌加重一分,道:“那为什么不换个地方吃饭,反正我管饱就行。” “克服克服就好啦,我没那么小家碧玉的。”季忆安静回道,目光柔和,“现在手机用熟练了不,当了二十来年的山里人,很难适应这些高科技吧。” 陈庆之回道:“还成,不排斥。” 一路无话,无声胜有声,一路羡煞旁人,亦有人受不了陈庆之的奇葩光头背后腹剑一番。直至抵达食堂,人并不很多,虽仍要排队却也就几个人的事。许是阿姨对陈庆之很有好感,陈庆之只是选了两荤一素,阿姨打小排便跟不要钱一般往饭盒里装,看得季忆在边上偷笑,陈庆之便径自憨笑,傻兮兮的模样,逗的阿姨玩笑说了句小两口挺甜蜜,多吃点当作你们情侣优惠好了。 吃饭间,陈庆之自顾细嚼慢咽,并不说话,季忆便和他聊回到复旦开学这一周发生的琐事。从摄影社那些社员的冷淡聊到某个科目的老师有多抢手某些老师有多古怪,哪些老师的脾气又如何不好。又聊到哪天忍不住多吃了一块巧克力,多吃了一回冰激凌等等。 陈庆之便安静听着,季忆平淡讲着,小脸与目光中满是幸福。 她就是个普通的孩子,会因为多吃一些甜食而担忧自己发胖,会因为外人太过赤裸的目光而感到不适,会恐慌,会害怕,会疲惫,也会偶尔想念偶尔孤单,害怕黑夜,害怕没有人的时候,却用大部分时间忍受孤单。 她安静、美丽、矜持、温柔又难以靠近。只是当她也义无反顾陷入竖心旁的青春后,也会变成那个容易胡思乱想,害怕某刻走丢的痴傻孩子。 大多人,这辈子都会遇见两个人,一人惊艳岁月,一人温柔时光。而陈庆之,运气好些,那个季忆,紧随他的记忆,两者皆足,细水长流。 99mk.cc。wap.99mk.cc 正文 020-该打还是不该打 复旦篮球场,靠着邯郸路,相隔学生宿舍楼群较为接近,边上还夹并着两个网球场。谈不上太大,却也有十二个半场,最近又刚翻新了篮板与篮筐,再者它的免费开放,大多时间都是不会空着的。这年头,活在二次元的宅男虽不少,可喜欢碰撞的年轻人亦不少,当然,并不排除那些球技一般却喜欢带着小女朋友瞎折腾炫耀的青春期傻小孩。在华夏,总有好事的体育人爱说一句篮盛足衰。 正是中午饭点过后,篮球场上陆续有不少大学生聚集打球,3V3、4V4都有,半数的半场已经被占据,你来我往,互相碰撞,大夏天穿着背心球裤篮球鞋,汗流浃背,叫嚷着呼喊着,倒是激情。 而这时,一个穿着背心中裤白色帆布鞋的身高将近一米九的大汉走进篮球场,径自找了个无人草坪台阶处坐下,一张冷冽肃杀的脸庞,生人勿近。有人余光扫到,都会心下微惊,想着这厮若是打个中锋位置,还真有点天下无敌的意思。只是在场打球的人头都是双数,没有单数,倒是没可能让这汉子插进去玩几回合看个水平,而这汉子也只是四处看看,没有打球的意思。 祝三千坐在台阶上,晒着挺恼人的太阳,随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低声骂了句黑瞎子的上海,东北哪有这么烫的天气。他有些百无聊赖,祝八百被赵凤拖去老校长那,他可没心情听一群文邹邹的人扯东扯西,对陈庆之说是在大学里逛逛,可逛来逛去,不是一对对小情侣在那瞎得瑟就是三五成群抱着书或是背着书包的学生,偶尔能看见几个漂亮的,可又不是他喜欢的大屁股大胸脯的那种,实在无趣。晃悠晃悠,便晃到这了,虽然没打过篮球,可自从出了大白山,一路上也是有幸见过几次这个运动。大致看看,便也懂了规矩玩法,觉得是个爷们接触的运动,只是自始自终都没接触过,怕真玩起来,会忍不住把贴山靠的功夫用出来,一撞就撞出个人命,太不划算。虽不可亵玩,远观一下还是可以的嘛。 忍着炎热看着场上一个控球挺俊的小伙运球过人又是一个急停中远距离跳投,空心落网,心里说了声漂亮。正打算将目光转到另一个半场,不远处便来了十多个男男女女,穿的花里胡哨,不少头发都染了颜色,男多女少,每个女的边上都有个男伴,勾肩搭背很是轻浮。一齐人边往祝三千身前的半场走来,边扯皮,言语多伴着沪语口音的脏话。或许从这群人里随便挑出一厮来,都是个骂人出口成章的嘴炮。 这群人正好挡去祝三千望去的那个半场的视线,却没一个人注意到祝三千微皱的眉头,几个穿着糖果T恤超短裙踏着人字拖化淡妆的女生便坐在距离祝三千两米处的台阶上,放肆聊天。而一群小混混正好八人,4V4分配好就开干。球技平平,大多穿着人字拖就上阵,多是在那炫自己本就有点儿傻叉的球技,再瞎投一个三分两分,砸筐出界。祝三千这时便露出笑脸,嘀咕了一句真鸡-巴傻-逼。声音不重不轻,几个耳风好的小混混都听见了,纷纷怒目相视,却碍于三千这厮的身板,都忍下怒气继续打球,可心思多少有点不在篮球上了。祝三千边上的那群女生,听的清楚,白眼一个劲翻,不忘说些带着激将的言语,三千是却不闻不动。 “刚那个光头长的真是骚,你们说他是男人还是女人阿。” “不好说,要是男人,肯定练了葵花宝典了,不然哪里会这么娘,要是女人,那就和他边上那个女人一个货色,两个臭婊-子。” “是呀是呀,那女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好货,穿的挺像大学生,保不准就是夜场卖的。” 几个女人口无遮拦,三千听在耳朵里,面不改色,原本合十握于两膝之间的双手松开,拳头微微攥紧,手腕上条条分明的青筋跳动,道:“你们这几个穿的跟发廊里一百五块一炮的野鸡一样的东西再叽叽喳喳,老子就把你们的舌头扯断咯。”语出惊人,声音洪亮,响亮到隔壁半场的一群大学生都听得分明,一时间听到这句话的人都停下动作,小混混一个个冷笑瞪视祝三千,纷纷说着“找事?”、“这东西嘴巴贱,我们干他?”、“我打电话叫人。”诸如此类的废话。而边上的大学生都是半带着笑意觉得三千豪气,更有一个挺爱看这种场面的高个憨笑道:“要是一会真打起来,你们帮忙不,我肯定上,这哥们对我胃口,霸气!” “算我一个阿,这些社会青年,成天不务正业,没事就欺负初中生和落单分子,就该干倒他们。看那傻-逼,八个对一个,还会说‘我打电话叫人’的话,这种蠢货,真是逗。” 几个大学生的议论声很克制,没有传到边上那群小混混耳朵里。这边正是剑拔弩张的架势,几个被三千骂了的女生立马有个长的挺文静就是穿的有点骚的站了出来,指着祝三千骂道:“你他妈的跟个精神病院刚放出来的死胖子在这嚷嚷,我们聊天都碍着你了?我就说刚才那两个是臭婊-子了怎么的,你能打我?打我呀?扯断我的舌头呀?操-你-大-爷!” 三千仍是坐着,微微挪头,这回是正视那个说话的女生了,耸了耸肩,皮笑肉不笑道:“我那傻弟弟总喜欢没事在我耳朵边唠叨大丈夫不能打柔弱女子,我原本觉得有点道理,可今天我觉得那就是放屁,你这种女人呐,就是骨头歪了,太贱,不打正了,永远都是斜的。”一语毕,看似笨重的身子无风自动,快若奔雷似闪电。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方才趾高气昂大呼“打我呀”的长得不赖的女生就被三千一巴掌甩飞了,飞了三米,半空来了个高难度的720度侧身旋转,那叫一个漂亮好看。可惜,落地之后,不但从嘴巴里飞出两颗牙,整张脸都有些扭曲,下颌骨和颧骨已然骨折,恐怕这辈子都没法依靠某韩国度的整容技术挽回原本的漂亮脸蛋了。 场面并未沉默,而是在三千的怒气中升腾,不等一群傻眼愣在当下的小混混有所动作,三千便转身道:“呵呵,叫人,你就给老子喊来一个特种兵,我都把他们关节拆了砸你们脸上。”又语毕,两个跨步便欺身至靠他最近的一个高瘦黄发小子跟前,一个利落的肘击顺势下去,黄毛小子反应不慢,倒也做出了反应,毫无自知之明地用手掌去挡,清脆又清晰的“咔嚓”声响起,黄发小子便嚷着倒地翻来覆去,疼的都流眼泪了。 接下来的一幕相对随意,高壮猛汉横扫先前气焰嚣张的八个盲流痞子,悉数一击放倒,厉害程度,比电影里的打斗场面还来得让人震撼。方才还在讨论的几个大学生,彻底哑火,大眼瞪小眼,已经有点说不出话来。而地上八个打滚的傻叉都在痛的嚷嚷,整个篮球场的大学生都看到了三千的能耐。无人不在暗自庆幸事不关己,亦无人不在震撼三千之无敌简直完虐那些他们随口就能报出姓名的武打明星。 当下,三千边上只剩几个先前说陈庆之与季忆难听言语的几个女生了。她们眼眶里都噙着眼泪,显然是被吓怕了,有一个痴痴拿出手机拨打了120,含糊不清带着哭腔说出复旦大学篮球场死人了的傻话。边上又有一人拨打110,语无伦次程度与前者差不了多少,好在折腾半响总算把地址给说对了。 虽然三千一人单挑八个混混以碾压局势作为结局很是赏心悦目,可毕竟不是小事,还是有学生骑上单车去教导处找老师,也有学生拿出手机拨打110或是打给辅导员反应状况。 三千都没阻止,就是半蹲着身子听边上八个犊子吃痛的哭喊,像头审视猎物的东北虎。 “你妈了个黑瞎子,尽给我闯大祸!”一声东北口音的沙哑喊声响起,三千微微抬头,便看见不远处快步跑来的丁克己,对丁克己憨厚一笑,神色间有点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带着歉意,直至丁克己跑至跟前,他才又说一句:“他们说叔和婶的不是。” 丁克己原本早在心中运筹了一段长江黄河足以一泄千里的说辞打算训斥一番三千,听了三千回答便噢了一声,于是潇洒脱下左脚丫夹着的人字拖,右手握着拖鞋跟,冲着地上翻来覆去的几个小子噼里啪啦一顿乱抽,嘴里骂道:“他妈的敢说我叔和婶的不是,看小哥不把你们屁股抽烂喽。” 约莫三十来秒,丁克己已然有点体力不支,迅雷不及掩耳地穿好人字拖对三千道:“算你小子有良心,有颗护犊子的心,不对,护叔的心。不过动静太大了,我们先撤,警察什么来了麻烦就不小喽。”说着,几步便跳上草坪边的铁栏杆,双手一抓一个蹬腿就攀到三分之二处,抬头看到上头的铁丝不忘提醒三千一声。又是一蹬腿,整个人在半空中一个翻腾,就越过涂着黑色油漆的铁栏杆,落地前微微屈膝缓过余震,便往中山北一路的方向狂奔而去。 三千紧随其后,比之秃子的翻栏杆更为敏捷,将身轻如燕四个字表现的淋漓尽致,外加他那与身形之敏捷尤其极端的体形,那更叫一个绝了。几个蹬腿借力,单手支撑一拍便翻身过了铁栏杆,到了栏杆对面又是一个蹬脚,借力俯冲落地,继而一个翻滚,便跑了出去,像头拦不住的野兽,跟上丁克己,扬长而去。 留下几个哭的带雨梨花的女生以及一群以为自己在做白日梦的大学生。 99mk.cc。wap.99mk.cc 正文 021-无非是对了胃口 陈庆之和季忆从食堂出来不久,便听闻篮球场的闹剧。一传十再十传百,八卦的传播速度与病毒无异,而三千折腾出的这出戏,被几个吓傻的女生含糊不清叙述的有些不符,以至于道听途说者添油加醋,再传到陈庆之与季忆的耳朵里,便不再是原汁原味了。 由于讨论者口中的壮汉特点太过显著,陈庆之一听便知晓那是祝三千,心下有些恼怒,只是知道这件事里丁克己应该也参与了,倒也不担心,有那秃子在,遇见什么状况,也能够应付。三千虽然憨厚,却不是随便惹麻烦的人,总有难言之隐,具体是什么,只能晚些碰见再问出究竟。 季忆注意到陈庆之神色里的不安,轻声问道:“他们说的是三千吗?” “没事,从来只有他欺负别人,别人没可能欺负到他的,况且还有个秃子陪着他,遇见状况也能应付的。”陈庆之回道,露出笑脸,并不想让季忆担心。 季忆没再纠缠这个问题,温柔扬起嘴角,轻笑道:“是呀,你都说三千的本事差不了你多少,那几个小混混确实拿他没办法。”早在大白山上,她便见识过陈庆之的八极拳劈挂掌,而上回在杭州时,陈庆之又无意提及过三千的八极劈挂练的登峰造极,除了内蒙正是巅峰的吴应熊可以与三千匹敌,再无一个能与之硬撼的对手。虽然季忆并不知道陈庆之口中的吴应熊是个如何人物,却也清楚这类人的功夫本事,早也超出常人可以理解的范畴了。 “你下午还有课,我先陪你去教室,你再告诉我八百在哪个位置,我去找他。”陈庆之道。 季忆点头,二人携手抵达双子大楼,陈庆之怕季忆觉得不适应,便没陪她上去的打算,问了她老校长下棋的大致方向,便与跟前漂亮妮子挥挥手。季忆温婉一笑,说了句下课给你打电话便随着学生人流上楼去了。 陈庆之望着季忆淹没在人流里,才转身往她说的那个方向走去。约莫走了七八分钟,到了一片假山庭院,大老远便听见老迈却又健朗的哈哈大笑声。陈庆之随着声音找到声音的主人,是个背脊笔挺穿着一身中山装留着浓密胡须的古稀老人,双目有神却眯成了一条缝,正坐在石凳上对着一盘棋局笑的身子乱颤。与他对弈的是体态微胖的八百,边上站了两个知命年的校领导,以及注意到陈庆之的赵凤。 “小家伙,哪里有你这么下棋的,自损一千二伤敌八百,就是在胡闹嘛。”黄青鸾笑着调侃,心情大好。平日里难得来学校找以前几个学生下下棋,这些小子不是下的束手束脚就是心不在焉,生怕一个不小心把自己给赢了,他自然知道,这几个学生年轻时都是在棋院里待过一两年的半个国手,与他这种业余棋手对弈,输赢也就全凭心情的事。今个儿与学生玩的乏味,赵凤这个闭门弟子便领了一个挺对自己胃口的小伙子来。且不说他能让赵凤毫无保留称赞的学识,光是这种目中无人甚是玩命的下棋手段,就很对自己的胃口嘛。成天琢磨这一步怎么走,那一步怎么守的,还有个什么意思,就该杀意果决,悍不畏死才有意思。正乐和,眼角余光扫见正走近的陈庆之,先是轻轻咦了一声,随后不再看陈庆之,继续看着棋盘,再望着八百挠头憋屈的苦闷模样,心中就一阵欢腾。他边上的两个学生也是面带笑意,心里却觉得苦了八百这孩子了,以往这种遭罪的事,都是俩人轮流受的,今天却是让个小辈来替他们遭罪,挺过意不去。至于赵凤,冲陈庆之微微一笑,继而继续看着棋局,观棋不语。 祝八百此时心情很是烦躁,原本想过来等赵凤跟跟前这个小老头说几句便可以成为外人眼中高不可攀的复旦大学生,怎料这老头儿莫名其妙提出跟他下几局象棋,他这方面本就不厉害,平日没少被丁克己蹂躏,也因打小这方面就被丁克己虐惯了,下棋落子从来没有主张,只有一心进攻,从来不去斟酌每一步该如何走,怎么走的好看又精湛。于是屡次赔了夫人又折兵,为了吃个炮,把一炮一马一块儿赔了,一赔又是不高兴,继续吃想回本,结果又上了黄青鸾的套,把两个车一并送出去了。心中那叫一个惆怅,挠着头,看着手中寥寥可以驱使的棋子,知道又要输一局了,郁闷的很呐。 “嘿嘿。”八百背后传来一声轻笑,闻声辨人,脸颊有些肥肉的八百立马笑的跟朵花儿似的回头喊了声叔,目光楚楚可怜,大有叔你来帮我下一局把这个老头收拾服帖的意思。 陈庆之只摇了摇头,说了声继续下。 八百无奈继续落子,黄青鸾不动声色,琢磨陈庆之这个陈咬金是哪来的俊俏小伙。活了大半辈子,看人的功夫向来精准,八百对陈庆之的那番殷勤显然是到了骨子里的崇拜与信任,若陈庆之没什么过人之处,那便如何都说不过去了。 二人你来我往,又走了刚好十手,八百便被彻底将军,投降认输。 黄青鸾重新摆子,微微挑眉看着陈庆之,轻声道:“来一局不?” “不了。”陈庆之笑着回道,声音柔静,不卑不亢。 黄青鸾微微耸肩,也不生气,自嘲道:“是觉得我水平太臭,不想跟我浪费时间?” 陈庆之点头。 站在边上的两个校领导相视一眼,一阵苦笑,他们自然看得出陈庆之光是站在那,都有一股国手之风,那是要坚持每天打谱三五年才能沉淀出来的气质,有这份定力的人,如何都该有国手水平,自然是不屑与黄青鸾博弈的。只是这般实诚,未免太不懂人情世故,给人平添尴尬。赵凤也是心下郁闷,心想陈庆之不该是这么不懂得给台阶的人,怎的就这么直截了当地回应黄青鸾了呢。 黄青鸾嘿嘿一笑,瞥了眼边上的三个学生,又看了看八百,笑道:“还是这小家伙对我胃口,这俊俏的小光头太傲气。” “喜欢八百就好。”陈庆之回道。 八百白了黄青鸾一眼,撇撇嘴哼哼道:“我只喜欢漂亮的黄花闺女。” 黄青鸾被八百一句话逗笑,忽略了陈庆之方才那句话的深意,对边上的两个学生道:“帮他入个档案吧,教育局那说不通,就说是我孙子。小家伙要学什么就让他学什么,小赵都不留余力推荐了,你们也就不用考虑了。”说完,继而看向八百,笑道,“我这把年纪,让你假装回我孙子不吃亏吧?” “随便吧,我爷爷早就躺棺材板里了。”八百口无遮拦回道,刚一说出口,便被陈庆之赏了一个板栗,扶了扶镜框,回头憋屈看了眼陈庆之,当是认错。 黄青鸾没有动怒,负手起身,哼着小曲儿笃悠悠往庭外走,两个学生跟在后头,他们都知道自己老师的脾气,那是喜怒无常不露言表,保不准何时爆发,现在能陪着便陪着,不然晚些雷霆大怒,直接将自己半条命就给轰没了。 赵凤没有跟着,只是跟黄青鸾道了个别。黄青鸾负于背后的手挥了挥算是回应,遂而走远。 “你很对老师胃口,他亲口发话了,没谁会不卖个面子的。最慢也就一星期的事,你就算是捞到一个现成的大学生做了。”赵凤对八百说道,现在倒是没先前的那份莫名兴奋,只是想着尘埃落定,他挺期待第一个月考成绩下来,那些系里的老教授发现榜首不是自己的得意门生,而是一个陌生的名字会有何想法。一想到,便觉得有趣,嘴角便扬起一抹笑意。 八百是个小节上神经大条的人,没啥开心不开心的,只是说了句到时候把我分到婶那个班。又问了赵凤这两天有啥老教授值得听的讲课推荐一下,赵凤想了想说有,但没记住确切时间,让他明天上午来趟学校告诉他便是。也不打扰叔侄二人,寒暄几句就先走一步。 “三千在篮球场打伤了几个人,动静挺大的,现在该是被秃子带回去了,我们去找他。”陈庆之道。 八百听后没什么惊讶,点点头,笑道:“叔,你是怎么找到这儿的,让谁给你带路的?” “自己找来的。”陈庆之回道。 八百有些不信,一脸纳闷道:“不可能吧,你哪里分的清东南西北……”话未说完,一个巴掌轻甩过来,并不用力,却恰到好处拍的八百脸颊一阵酸麻。兀自揉着不敢再开陈庆之的玩笑。 “那走呗,秃子在中山北二路一个旅馆租了个双人间,外面有公车一部头就到的。”八百边说着,边走在前头,“叔,其实我肯在这读书的最大目的还是帮你看着婶,婶那么漂亮,难免遇见色狼什么的,万一哪天被尾随了,那就太危险了,到时候就有我英雄救美,你放心,就算我缺胳膊断腿的,也保准婶少不了一根汗毛。”说着,屁股一疼一酸,已然被陈庆之踹了一脚。 “别拍马屁了,休息两天,然后我带你和三千去见你们爹。”陈庆之轻声说着,目光里带着些许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八百安静下来,不言不语,似乎感受到陈庆之的情绪,不敢再说些什么。 99mk.cc。wap.99mk.cc 正文 022-五笔仇六个人头 中山北二路,如家青年旅馆。 二楼7214号房,丁克己坐在床头大口喘气,一只手胡乱擦拭额头上擦不完的汗水,没好气对祝三千道:“去,我快跑抽了,给我弄瓶水来。” 祝三千理亏在先,他的身体素质比之跟前的秃子强上不知几倍,约莫一公里的路长跑下来也就是气息稍微乱套一些,随便吐纳一下,便不似丁克己那么狼狈。正准备出门下楼给丁克己买瓶矿泉水,半掩未关的门就被打开了。 入眼便是陈庆之的光头和祝八百的黑色镜框。三千心下还是有些忐忑,第一反应便是惨咯。 “憨子,让你惹事,打死了八个混混,又把一个很有潜质当西施的姑娘直接打成东施了,以后她只能效颦了,你说你是不是罪该问斩。”八百扶了扶镜框,一脸严肃道。 三千对八百横眉冷对,回了句:“斩你妈了个黑瞎子,再给我叽歪,我立马冲回去把你今天遇见的中意姑娘五马分尸喽。” 八百直接认怂,赔笑一番,便凑到丁克己边上,脱了鞋往床铺上一躺,闭目养神,心想等着叔收拾你,大丈夫能屈能伸,青山还在,不愁无柴。 陈庆之顺手带上门,也不知从哪变来的一瓶矿泉水,轻喊了声秃子便将塑料瓶抛过去,正摸着小白龙脑袋的丁克己露出一口黄牙笑着接过,一口气咕噜噜干掉大半瓶,爽快地吼了一嗓子,就差来一曲秦腔过嗓瘾了。 三千望着陈庆之,由于身高的原因,有些居高临下,而目光却是带着些歉疚,只是陈庆之没开口,他也不想开口,解释?他觉得没意义,对便是对,错便是错,若被误解,那就误解,无非被罚罢了。 “凡事都有因,你从武,却没从文的八百那么冲动,我不怪你。只是以后下手别那么狠,好歹也是个女生,说错了什么做错了什么,都该有改过自新的机会,你一巴掌下去,道听途说是毁容了,我想也假不了,对不?有什么要说的,就说,下了山,以前山上的倔脾气就改一改。我是你叔,但不会管你一辈子,你觉得是对的事,那便是对的,不用老顾虑我的感受,那太吃力了。”陈庆之挑了个椅子坐下,冲丁克己挥了挥手,那厮了然便将剩余三分之一的矿泉水丢回来,陈庆之接过一饮而尽,微微抬头看着三千平静说道。 躺在床上被陈庆之说冲动的八百一阵怪叫,不等他再度鬼哭狼嚎,陈庆之一手将空瓶子甩在八百坦荡荡的裤裆部位,这厮很是吃痛,却愣是憋着不出声,显然怕再这么闹腾,便不是隔着裤裆被打一下小鸟的事儿了。 三千败下阵来,原本还想宁死不认错,怎料陈庆之并未责怪,直接选择原谅。心下反倒有些不好受,大手大脚坐在床尾,给陈庆之讲了来龙去脉,并未添油加醋。听后丁克己嘴里嘀咕早知道那几个小姑娘家的嘴巴那么欠,小爷我就拿自己的臭脚丫塞她们嘴里让她们享受一下了。而八百也难得和三千站在同一阵线说了句憨子这顿架该打还打的漂亮。 陈庆之听后便没在这件事上纠结,转移话题对丁克己道:“去租一间两室户,靠近复旦的,钱不用太计较,够我们再混仨月就行。” 丁克己点头答应下来,烟瘾恰好上来,便拉开窗户,拿出烟枪点上小半袋烟叶吞云吐雾,舒畅了一口,像是想到什么,回头定神看着陈庆之,小心翼翼道:“叔,有心事?” “嗯。”陈庆之点头,手机响起,是季忆发来的一条短信,内容是“方便接电话吗?”陈庆之第一时间拨过去,对三千八百说了句别忘了带小白龙出去走走,否则怕是要憋坏了。说完就推门出去。 八百突然起身,扶起镜框,老神在在道:“刚回来的路上就觉得叔不对劲,憨子,叔说过两天要带我们去见现在的爹。你说,真见着了,你肯认他吗。” “不把他砍死就算我手下留情,认他妈个黑瞎子。”三千呸了一声,回道。 丁克己这时蹲下身子,坐在地板上,扑哧一口旱烟,道:“要是那姓祝的老小子真有脸让你们当他的左膀右臂,叔又不拒绝,那该怎么办哟。” 一时间气氛尴尬沉默,三千八百相视一眼,都有些说不出话来。 走出如家青年旅馆,陈庆之刚挂上电话,他让季忆在双子大楼下等着,自己随手拦了辆出租车,上了车对司机说了句复旦大学,因为长的太美,声音又中性,司机一时间便把陈庆之当做姑娘了,一边开车,一边笑着闲扯:“现在的大学生呐,真是越来越个性咯,前阵子我也见过一个和你差不多的,理了个光头,还打了个唇钉,说是财经大学里的学生,当时我就纳闷,怎么现在的小孩都喜欢这种打扮。不过你要比上次我遇见的那小姑娘漂亮太多了。” 陈庆之只是抿嘴微笑,并未回答,关于他的性别问题,他早已司空见惯,甚至连解释的心思都断绝了,只是心里嘀咕,是该留些头发出来了,偌大一个光头,在山中求得一个清爽洒脱,可到了城市里,还是太过惹眼。 见陈庆之这“小妮子”没搭理自己,四十多岁的司机大叔也就不自找没趣,自顾自开车,直至抵达目的地随口问了声刷卡还是现金,于是一阵沉默。沉默过后,大叔稍稍有些不耐烦,因为并未瞧见陈庆之掏腰包之类的动作,透过后视镜,试探道:“小姑娘是不是没带钱,有同学在学校不,让她们帮你垫一下?” 陈庆之面露些许尴尬之色,他倒真是走的仓促忘了带钱,毕竟往时上路都要有个人陪同,谁让自己的确东西不分,今次却是没人替自己掏腰包了,掏出手机给季忆打了一个电话,说明了原由,电话那头笑的花枝乱颤,甚是好听。 不多时,季忆便来到副驾驶窗户前,司机拉下车窗,季忆便将交通车递上刷卡。 “你呀,堂堂男子汉,还要我一女生给你结账,该当何罪。”季忆看着陈庆之欲哭无泪的神情,打趣道。 司机大叔拉完卡将交通卡放回季忆手里,又看了眼后视镜里的陈庆之,尴尬笑道:“我滴乖乖,原来是个男孩子。” 下了车,季忆挽着陈庆之手臂在学校漫步,一路抿嘴,忍俊不禁。 “你笑起来真好看。”过了方才的那个氛围,陈庆之便没了先前的尴尬,看着季忆的侧脸,心情没由来的极好。 季忆脸颊微红,故意将侧过去的脸侧的更甚一些,心里却是高兴坏了。小鹿何止是乱撞,简直都在翻跟头了。 正是下午两点半,季忆还得去赶下一堂课——中国现代文学。 因为知道八百已经回到旅馆了,季忆便拖着陈庆之陪她一块儿上这堂课,于是,在大多复旦学子印象里向来只身一人一枝独秀的季忆心甘情愿当了一片清新绿叶,将陈庆之这朵红花衬的格外妖艳。 这堂课,约莫有半数男女被小两口惊艳了上课光阴。而陈庆之则自告奋勇帮季忆做些简单的笔记,行楷记录,龙凤齐飞,字迹随性洒脱,字形静中求动,仿若在纸业上跳跃,动人至极,以至于任课的一名六十岁教授也走下讲台观摩了一番陈庆之的字迹,却不敢妄自评论,试探问及陈庆之师从何处,陈庆之只轻笑回了句打小跟着家长没事练练。老教授便不再追问,原本还带了些有色眼镜想季忆这么好的一个妮子怎么就跟着陈庆之这种一看就有些坏学生气息的孩子在一起,可看字识人,这年头,能写一手好字的大家,偌大华夏也数得过来,多是知命年的居多,陈庆之这弱冠的年纪便能写出自成一派的字迹风格来,品格定力也便不用揣摩了。只是心中难免有些发痒,想着有机会能见着陈庆之写一手狂草该多好。 下课,吃饭,逛夜市,吃零食,看新上映的电影,送她回单人宿舍。 分别时是她垫着脚尖轻轻拥着他的脖子,细若蚊鸣地在他耳边说了一句我爱你,然后,他的右脸颊残留了一阵余温。那个安静如夏花璀璨的女生便逃也似的上了楼。 陈庆之像个偷吃了糖的痴傻孩子,露出八颗雪白的牙齿愣在原地一阵傻笑。 “啧,快让我这一把年纪的腻歪死了。”熟悉的慵懒声调,陈庆之缓过神情,转过头,入眼便是竹沐白那张涂抹胭脂的美艳脸庞。 不等陈庆之说话,竹沐白便先坐到边上的小凉亭里,径自从口袋里抽出纸巾,垫在微凉的石凳上,继而又点上一根苏烟,兀自让它燃着,没吸上半口。 陈庆之调整了一下情绪,看了眼远处靠在车门的牧人图,二人彼此点头示意,尔后走到竹沐白跟前,并不矫情地坐在石凳上,对上竹沐白的目光。 “祝红豹那边知道你们到上海了。”竹沐白望着自己刚认没多久的弟弟,目光温柔宠溺,懒洋洋说着。 陈庆之走了片刻神,轻喊了一声“姐”。 “再喊一声我听听。”竹沐白目光微微一亮,道。 陈庆之没再搭理,轻声道:“干爹做了一辈子好人,他觉得,养大我是他最后的福分,希望我一生平安,无忧无虑。他的心思,我都知道,可他这辈子,活的太憋屈,南京的齐二牛-逼他钻过裤裆,东北的慕容王爷勾结乔六指吞了他的整个家族,燕京的赵子云杀了我不曾见过的干娘,内蒙吴应熊的师傅宋惊雷与他比武却胜之不武,上海的祝红豹害死了三千八百的娘。这些仇,干爹说淡了算了,都是上辈子造的孽这辈子遭的罪,我信,也不信。五笔仇,六个人头,我要悉数讨回来!” 竹沐白瞳孔收缩,并未说话,心中早已翻江倒海。 陈谷生,你下了一辈子的棋,只平过一局,生平未败,号称收官无敌?而如今,却是收官惨败。庆之哪里是和你性子一样的善良孩子,你是鹤,他是虎啊。 99mk.cc。wap.99mk.cc 正文 023-单刀无双陈庆之 片刻,竹沐白缓过神来,正视陈庆之,目光再无先前玩味。她怎也没想到,陈庆之会知晓陈谷生这许多陈年旧事,毕竟,老头本就希望庆之一生平安,理应不会再将这些故事告知他的。陈庆之所言的五笔仇,其中三笔她也知晓。 原本老陈家慕容家和乔家三分东北,各有往来,并不水深火热。陈谷生性子随和,不惑年便以文之国士武之无双名动华夏。知命年离开陈家,四处游山玩水,静心养神,与世无争。而那时慕容家有已成文气的慕容书生,老乔家右手天生六指的乔齐父也有勃勃野心。一文一武,阴谋阳谋,暗渡陈仓。仅用了一年不到光阴,便将老陈家分崩离析,土崩瓦解。冠以倒卖国物的罪名,整个老陈家,大多被枪毙干净了。 至于燕京赵子云,自视国术甚高,觉得武夫第一的名头当得从陈谷生那里抢夺过来。却在二十回合内被陈谷生单手击败,并被讽了一句“眼高于顶,难成大气,唯庸才称之。”自小生于红色背景的林荫下,怎受过如此大辱,再者赵子云心眼本就小,最后将陈谷生已离异的妻子杀死投入雁鸣湖,以自杀跳湖的假象蒙蔽那些看报读新闻的平民百姓。 还有那年轻时便在响马圈里名声赫赫的宋惊雷。本是响马出生,年轻时便出生入死,多次在刀口上饮血存活,父辈便有八极拳宗师,打小站桩练拳,少年时已是响马圈里敢劫官粮的好汉,却也接触了太多邪门歪道,以至练就了一身失传了的唐门暗器。与陈谷生早年交好,为忘年交。约战内蒙高原,那年,宋惊雷年方知命,陈谷生大其一圈,花甲出头。殊死搏斗,宋惊雷一手山西响马刀略逊陈谷生的左手刀,本该就此输掉,却是胜负心作祟,未能忍住下了暗手,陈谷生自然没想到宋惊雷会使暗器,最终惜败。武夫第一之名不复存在。 这便是竹沐白儿时听闻将近古稀年的陈谷生说的故事,而现在陈庆之的口中又多了两桩,尤其是钻了南京齐二牛的裤裆,竹沐白听闻都是鼻头发酸,恨不得现在便提绣花针片手刀在齐二牛的脖子上留下窟窿和划痕。 “以老头的性子,你不该知道这些事的。”竹沐白平静道,轻轻吸了口苏烟,吞云吐雾,烟雾缭绕,目光中仍带着困惑,百思不得其解。 陈庆之轻轻一笑,先点头后摇头,回道:“爹有写小记的习惯,许是年纪大了,精明了一辈子,老来难免糊涂,我十三岁那年,他喝的酩酊大醉,我扶他躺上床后便翻到了那本泛黄的旧簿子。大仇大恨,他都记得,却忍气吞声,那时我不解,也不问,将册子物归原处。一直到十七岁那年,爹每天都要睡十几个小时,我又趁着某次他熟睡的夜里将那本簿子翻出来。可能是他那时写字已经非常困难,所以自我十六岁以后,便没有增添多少篇幅。我一日一记没有遗漏全部看完,五桩大仇,爹下笔极其用力,力透纸页,字迹少有的暴躁,我知道,他忘不了,临死都无法将这些仇恨介怀。可,有几篇小记,他却与自己内心做斗争,说‘死前遇庆之,遗憾不复存’。说‘上辈仇恨上辈化,这辈孩童不当愁’。说……” 竹沐白安静听着,不知不觉便点上第二根第三根苏烟,轻易破了平日不过三根烟的规矩。听着听着,眼眶便一阵酸涩,咸涩液体在其中打转。她仍是听着,并不插话,并不分神。 那个老头,盛极几时,以国士之名对弈华夏国手,以国术之名搏击南拳北腿。跟父辈研究堪舆,与长辈探讨道家经学。修身养性,养了一辈子的善良脾性,却在理应享福年限妻离子散,家族沦陷,受耻辱,受诬陷,被世人唾骂,被知己捅刀,为旁人所不理解。却仍是不争不抢,虽憎却不恨,只求那个大白山里被狼群送到手上的有缘孩子一世安宁。 教他读书,教他写字,教他下棋。爬深山攀悬崖找稀罕草药为其泡澡敷眼,养得耳聪目明,身骨强健。 教他咏春,教他八极,教他劈挂亦教他举世无双的左手刀。 那个孩子尤其聪慧,情商亦是极高,乖巧懂事又有一张妖娆脸蛋,像极女娃,却是带把的男娃。老头一生无子,是唯一遗憾,本想认其为孙,最后却还是让他喊自己爹。 十年树木,百年树人。而陈庆之,树了十八年,便让陈谷生再无遗憾,若非要找出遗憾,无非是这孩子东西不分,总也容易在山中迷路罢了。 而那后半辈子都半醉不醉却清醒的很的老头,终究没猜准这孩子的性子 已是第六根苏烟,竹沐白的脸色比之前略苍白一些,陈庆之轻轻吐了口气,说完倒是有一身轻,这些话,他甚至未对八百三千和秃子提及,只是觉得时候未到,而看着竹沐白,自己却出奇的安宁平静,选择告诉她,也因二人都有一个长辈,亦是最为重要的人。他轻轻伸手,夺过竹沐白手中的苏烟,又轻轻抹去她的眼角泪痕,那是张哭花了妆容却仍美之动人的脸庞。 “你明知陈谷生不愿意你惦记他的那些仇恨,不愿意你这辈子过的艰难,不愿意你背负他甚至都不想去背负的一切,那你为什么又不肯选择遗忘,选择宽容,选择让已经在坟里的那个老头安稳。”竹沐白声调有些沙哑,许是一口气抽了太多烟的缘故。 陈庆之笑的像个孩子,目轻声说着:“我无父无母,生来便在狼群里,他养我教我带大我,教会我为人处事的道理,下山前,我也不曾想过去寻仇。觉着世上坏人虽多,却总有回头那一天,深谙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道理。想着,带三千八百找到祝红豹,遂了爹的心愿,让他们去当祝红豹的左膀右臂,可一路到上海,遇见了太多污浊不堪的事。拦路的强盗,欺压老百姓的城管,每座城市都少不了的缺胳膊断腿的乞讨流浪人。才知道,悔过自新就是放屁,对那些人而言,轻如鸿毛,不值一提。若是好人注定被当道恶人欺压凌辱,若是高位者不心存感恩视那些帮他上位之人为蝼蚁,若这个世道早已不是我心所想的世道,那我便没必要为了爹忍气吞声,因为他错了。” “嘿,那你知不知道这些仇人都是当下一方诸侯,黑白各有,动嘴皮便能让当地动荡一番。即便你有胃口,也难蛇吞象。”竹沐白安静回应,了然陈庆之的心中念想,她也心如明镜,庆之,庆之,仍是个善良的孩子啊。 陈庆之并不气馁,道:“步步为营便是,祝红豹,还是可杀的吧?” “不难,无非是条还算站得住脚的地头蛇,跟我生意上有些往来,身边有个不出世的老东西,是块硬骨头,只是他仗着那老东西有恃无恐,所以出行也就带了一个善于拍马的娘娘腔陪在身边。这头小象,吞得。”竹沐白若有所思,轻声说着,“他只是知道你们到了上海,却没放在心上,之前就让人屠帮我查了查他的动静,在会所里风花雪月。怕是没想到陈谷生能教出一个青出于蓝的陈庆之吧。” 陈庆之自言自语说着:“可我只想杀他。” “傻弟弟,若只杀人,人屠,三千,都比你合适。你如果只有眼前这笔仇恨,那杀了祝红豹,便是杀了,只是东北南京燕京的那些参天大树,牢不可摧,你不试图上位,就不可能真正给陈谷生报了仇。”竹沐白轻柔说道,看着陈庆之目光中的挣扎,有些心疼。心下微微叹息,陈谷生,你这收官,无意为之,却难为了庆之,他仍是个心存善良孩子,只是因为你,不可能如此纯粹了。 过了五分钟,陈庆之站起身,看着竹沐白,轻笑道:“先带我回下旅馆,我要拿刀。” “想明白了,不后悔?”竹沐白懒洋洋道。 陈庆之点头,目光清澈。 “今夜好梦,明日上海,注定翻江倒海呐。”竹沐白抿嘴轻笑,起身走在前头。 牧人图一心驾车,他自是注意到竹沐白哭花了的脸庞,心想陈庆之这厮还真是个几乎无敌的猛人,他从小到大,哪里见过身边这条竹叶青落过一次下乘,何况还流泪了。隐隐之中,牧人图已经将陈庆之当作老祖宗看待,那张妖孽脸庞无疑贴上了两个字——无敌。 抵达如家青年旅馆,陈庆之上楼,此时还不算太晚,不过十点出头一些,轻轻敲了敲门,门开后,三人一狗都在屋子里,八百径自看书,三千在那听秃子唠叨,小白龙一见着陈庆之便吐舌头摇尾巴,很是高兴。 “叔,回来啦。”三人异口同声道,默契程度天下无二。 陈庆之应了声,便翻身从床底抽出粗布包裹的七寸半钝刀,继而抽出粗绳缓慢捆绑于后背。 三人神情皆是惊讶诧异,丁克己出口问道:“叔,这是干什么,遇见麻烦了?” 陈庆之摇头。 八百疑惑道:“那好端端的拿刀干啥,叔,有啥想不开的跟俺讲,谁欺负你了,告诉咱,甭用你动手,我上去啪啪两耳光就把他抽怂了。” “胖犊子一个,不被人打死就万幸,滚。”三千受不了八百这厮胡乱吹嘘,低声骂道。 陈庆之将钝刀捆绑牢固,看了三人一眼,道:“杀你们爹,一时半会说不清楚,等我回来吧。”说完,丢下三个惊讶汉子和一条不知所云的傻狗推门出去了。 这一夜,上海下起蒙蒙细雨。 不出世多年却始终守在祝红豹身边的形意拳宗师叶浮萍脖子上多了条豁口,死不瞑目。 祝红豹身首异处,头颅被完整切割,死于非命。 小雨,大风波。 99mk.cc。wap.99mk.cc 正文 024-三千亦是一头虎 一夜细雨,一晨雾霭。 祝红豹的死一早就传遍上海,更甚江浙两地多有生意链往来的人物也都知晓。这条在上海稳占将近二十年,黑白两道的高度都在缓步趋升,竟一夜死去,被斩去头颅,惨不忍睹。 消息的传播极快,只因昨夜在祝红豹边上的赵五被陈庆之有意放过。以往他手中虽并无实权,却总能对祝红豹恰到好处地拍须遛马,一些找乐子的事也办的利索,总也让祝红豹满意。所以偶尔在祝红豹耳根唠叨几句,祝红豹也肯将就着给他点好处,连带着,祝红豹手下的二线人物大多知晓这个红人娘炮,对他虽然表里不一口是心非,可表面功夫还是尤其到位,无形之中便让赵五很有优越感,隐有祝红豹之下,其余人之上的意思。 而现在,浦东新区,陆家嘴,上海国金中心八楼,树心投资公司会议厅,聚集二十人,衣衫各异,有西装革履,亦有背心沙滩裤配人字拖便盘膝坐在软卧沙发椅上手中捏着一根小熊猫在那兀自吞云吐雾。 整个会议厅的氛围并不很好,赵五站在首座位置上,目光有些无神,许是一天未能合眼加上前夜惊吓过度,脸色很不好看。将昨夜十二点前发生的一幕幕如实叙述。 “豹爷死了,浮萍老爷子也死了。杀他们的是个年轻人,或者说是个不怎么大的孩子,嘿,手起刀落,就一个照面,浮萍老爷子脖子就在喷血。然后就是豹爷,甚至没来得及拔枪,豹爷的脑袋就在我面前飞走了。我不知道那个年轻人是谁,只知道,他身后站着的是竹沐白。”赵五有气无力说着,目光无神,看着跟前众人神色冷漠,心中冷笑。溜须拍马了几多年,他识人辨色的能力不可谓不好,眼下这群人,不是白眼狼,就是见风使舵却又有那么点小聪明的家伙,都不愿意吃亏,也暂时无人打算跳出来收拾残局,各打算盘。可笑的是,杀了祝红豹的陈庆之他不熟识,可那最毒妇人心,而妇人毒不过上海竹叶青的竹沐白,哪里会是省油的灯。 首座上的赵五神游太虚,下面的十九人也各怀鬼胎。他们都在祝红豹的私人医院见过他和叶浮萍的尸体,这事做不得假,况且此刻赵五的脸上还有祝红豹飞溅的血痕,狰狞腥红。 “叶大爷的形意拳任是那竹沐白都要忌讳,这也是豹爷至今有恃无恐的原因。可,那年轻人是什么来头,如你所说一刀把叶大爷砍死了?就是豹爷说过的内蒙吴应熊,都没这种能耐吧。”坐在赵五正对面穿着一件白色背心的三十来岁大汉说道,耳朵上夹着根中南海,左膀上刺有一头白色猛虎,活灵活现,面色凶煞,语气却是相对沉稳,不符其形象。 赵五刚想应答,会议厅外便走来一妖艳女子,嘴唇一抹胭脂红,一双红色绣花鞋,在场二十人瞳孔收缩,心中紧张。平日只给祝红豹处理文活穿西装的胆小鬼甚至吓的身子发颤,双腿打摆。他们都听闻过竹沐白过去几年的事迹,近年来虽在逐渐漂白和收敛,可那些年为了上位为了搏出一番天地,她杀死过的人,早已不是这些人敢去想象的数字了。传闻外滩临东的黄浦江下,不知有多少死于这条竹叶青手下的尸体,尸沉大海。 这一个上午,竹叶青身后仅跟了两人,一人是人屠,另一人是三千。 三人只在会议厅停留了五分钟,离开后,树心投资公司会议厅里足以让三十人聚首的会议桌被那叫三千的彪炳汉子只单手砸成两半,由中段裂开,衍生至十六角,纷纷碎裂。十九个祝红豹手下攀爬多年的二线人物,手下会所、酒店、房地产、洗钱公司以及近年来利润几何日上的贸易公司与这所树心投资公司,尽皆被强行归于那个叫陈庆之的人名下。 个中深意,在场二十人一清二楚。便是这么一息间,祝红豹经营了二十年的商业大厦,并未倾塌,却成为他人嫁衣。 会议厅里,只有赵五被竹沐白一口踢出局,沦为丧家犬。其余人,身居何位,便是何位。无人有抗议之心。 而仅在竹沐白离开片刻,众人离开国金中心,便都接到竹沐白那方电话。皆是得到适当的放权,甚至话中挑明,那些可捞可不捞的油水,不必忌讳心存担忧。仅是一个电话,每个人都心存感激,没有二心,至于几个跟了祝红豹十几年有了仆从心仍是不知好歹的蠢材,已经入了牧人图的黑名单,怕是见不着明天的太阳了。 与以往上位的段子不同,没有洗牌,没有摆上心腹重新布局,没有阴阳怪气的明争暗斗。只因竹沐白是上海竹叶青,只因三千那震碎会议大桌的单臂一拳,只因这女子有形无形的手段。给那些心有算盘的犊子营造出些许假象,他们便成了惟命是从的黑白棋子。 陆家嘴,红色路虎揽胜一路行驶,速度不快。 驾车的是牧人图,但凡有竹沐白在,他便不敢开快车,后座的那尊菩萨最讨厌跌荡,丁点动静都容易被她惩罚少给零花钱。他这辈子没啥乐子,一是独爱咏春,近乎痴狂。另一个便是喜欢花钱去低档上钟的洗脚房包那些出来卖的年轻姑娘,只是让她们陪着睡觉,什么事都不做,倒不是他某方面功能障碍,只是记得某次过节,他送竹沐白去拜访一个老者,是在杨浦区某地段并不热闹的小区附近,途中经过一片红灯区,见那灯火通明,心中便一阵没由来难受。旁人都沉浸在过节的喜悦里,那日他也收到竹沐白包的一个巨大红包,而这些女人,仍旧在卖。说她们游手好闲也好,说她们没有颗上进的心也罢,可每天被那么多男人拱,总也不容易。自那天以后,牧人图便多了这么一个爱好,虽然有时遇见中意的婆娘还是会去翻云覆雨,可每刺提裤子走人时,都会留下一叠红票子。 “三千,你怪你叔不。”竹沐白坐在祝三千边上,目光看着窗外的高楼大厦,轻声道。 三千摇了摇头,看着另一边窗外的景色,心下震撼。这番惊天动地的景观他一路来上海也没见过几回,还是很感兴趣的。走了片刻神,觉着不应一声不太礼貌,又说道:“不光我,就是八百,也一点没生过气。打小爷爷就不待见我和八百,都是秃子和叔照顾的我和八百。秃子小时候管我们吃喝拉撒,叔就教我功夫,我做的不够好就打我,拿竹藤子抽我屁股,那时候挺恨叔的,觉得凭什么他要打我,我已经够努力够刻苦了,可有一天,刚被叔抽完罚完坐着休息,叔就领着小白龙往山下去了。每回他罚完我都会这样,我那次就不知怎的跟着去了,跟到一半就给正上山的秃子拦下了。他让我别追了,说叔早知道我跟着,把我带回去,又和我说了许多,说叔每回打完我都会偷偷擦眼泪,每次都跟小白龙去山脚一处荆棘丛里找外敷的草药,还不许让秃子告诉我是他替我找的。那次以后,我便再也不记恨叔了,长大以后,就更明白小时候叔的教训多有意义,否则,我哪里有现在的本事,顶多就是个会拿把长矛大弓射射野鸟的猎户罢了。至于祝红豹,压根就不是东西,过去的事,不提了。” “那八百那孩子呢?他跟庆之一开始有没有不待见。”竹沐白听着三千讲那时的事,觉得还挺有趣,便也对八百感些兴趣,问道。 三千稍稍追忆思考一番,回道:“没,那时八百体质不太好,却很贪玩。有次偷偷就溜下山里去,他那身板,跑个一里路就气喘吁吁,结果在山里头迷了路,小白龙又正好跟着爷和叔上山了,我和秃子怎么都找不到,最后秃子上山找来叔。大晚上的,叔就跟着小白龙去找八百,八百先是被狼群盯上了,之后躲在树上一个半时辰那些狼群才算跑了,可之后又来了头黑瞎子,可能是太久没吃着东西,怎么也不肯走,赖在那,那一年,叔也只有十四岁,赤手空拳把黑瞎子打跑了,自己胳膊上也被抓了一个大窟窿,现在都有疤在,左肩肩头一个大洞,现在看看还是触目惊心。那以后,八百就对叔没由来崇拜,原本就挺喜欢看书,叔又旁敲侧击地培养了八百这方面的兴趣,这不,现在成了个书呆子,成天油嘴滑舌,我跟他吵架,就没一次赢过,又他妈个黑瞎子的不能动粗,别提多窝火。” 开车的牧人图听到三千这番言语,悲从中来。方才在会议厅里三千的那一拳他看在眼里,触目惊心,怕是他这辈子身体素质练的再好都做不到一拳把那么大个会议桌砸烂了。原本还有些羡慕三千这异于常人的天赋异禀,现在倒有些悲悯,感情有个一物降一物的弟弟,真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呐。 “庆之是个好孩子,话都喜欢藏心里。但他对你们的好,是真的好,好在你们也不曾误解了他,如此最好。”竹沐白轻声道,由于有些绕口令,听得三千有些头晕,平日便被八百蹂躏,当下又被竹沐白折腾一番,着实惆怅。 “姑,昨天叔跟我们聊了一个后半夜,这回他应该没藏话,说了许多。他还是让八百好好读书,说他将来能努力做个好官就去做个好官,这世上有太多的可怜人了。他没要求我什么,可我知道,他太累了,东北、南京、燕京那些人,一定不是一把刀一把枪两个拳头就能打完杀完的,我就是不认识几个大字的东北山里人,什么都不懂,但我还是想帮叔,杀多少人都没关系。”三千道。 竹沐白浅浅笑了,笑的很动听。 庆之是虎,三千亦是虎,猛虎。 99mk.cc。wap.99mk.cc 正文 025-单枪匹马去非洲 “三千,一个万人敌,真对上一万人,哪个更强些。”竹沐白看着窗外手掌微托腮帮,突兀问道。 三千稍稍愣了愣,回道:“一万人吧,万人敌,再厉害,也要被耗死。” “那赤手空拳,和拿刀的比,而拿刀的和拿手枪的比,哪个厉害。”竹沐白又道。 三千不假思索道:“当然有武器的厉害,不过真让我遇见几个玩枪的,我也有自信把他们放倒干死。” 竹沐白轻笑,并未质疑,这种能耐,此刻正开车的牧人图也有,何况武力值为问号的三千。走神片刻,尔后回过神看向三千,道:“庆之和我说,你在十七岁那年,就能赤手空拳打死一头黑瞎子,硬碰硬的功夫,他都比你逊色不少。下山的半年前,你又把大白山上几百岁的老树撞断了,这年头,除了你叔,还能和你单挑不落下乘的也就那几个不出世的上一代人,当然,还有那也是八极拳出道的吴应熊,虽然不像你有劈挂掌为辅,但也能和你斗个四六开。只是庆之教了你一身无双国术,却没教你杀人的技巧,没教你那些不入流却有时极其有用的手段。那也不怪他,这些手段,他自然接触不到。” “竹姐,你是打算让三千去越南吗?”牧人图当下开着车,心中却隐隐动荡。听竹沐白的口气,他便八九不离十知晓了她的意思。他至今印象深刻,五年前,竹叶青在上海站稳脚跟,已然无人可以撼动她所经营的帝国。于是竹沐白让他去越南丛林跟着一个老头过一年生活,说是锻炼枪械和侦查反侦察之类的本事。牧人图自是满怀期待而去,可到了那,才明白那是人间地狱。所受的苦难,比当初任何一段艰难的岁月都来得煎熬,苦不堪言。 三千注意到后视镜下牧人图惊讶的脸庞,倒也有些好奇,打跟竹沐白一路去国金中心的路上,便没见过牧人图面色有何变故,实足一张扑克脸。以及那一照面就扑面而来的杀意,那不只是单单放过几次别人的血就能培养出来的气息。确切些说,该是一头内心藏有野兽的冷血动物。外在五大三粗,内在实则心思缜密的三千多少明白了竹沐白的意思,对上她的目光,直截了当道:“姑,我的确没学过阴人的手段,在山里也就成天跟牲口打交道,知道这年头总有比那些牲口狡猾的犊子在世上无法无天。以前觉得枪械都是娘炮玩的东西,可前阵子有机会看了几部电影,发觉有时候这种狙击之类的玩意确实挺狠,基本被一瞄就是一个准,没法应付。” “人屠说对了一半,是要送你去学杀人技巧,可不是送你去越南。当初教人屠一切杀人手段的老头,跑去非洲谋生了。那边每天死在原始丛林里的黑人白人黄种人能装几辆大卡车,是个好赚钱也方便培养死士的地方。如果和庆之说,照他的脾气,一定不会同意你去那。不管你多有自信,到了那,一个大意,脑袋就得搬家。”竹沐白话只说至一半,便被三千开口打断:“就安排我明天去吧。” 正在驾驶的牧人图双手微微一颤,心中有些惆怅,祝三千阿祝三千,你他妈的就是功夫再高,到了那里,也就是个啥都不懂的二蛋娃子,老子当初在越南丛林里都在阎王殿前走了十几回了,你就这么不要命这么拼命? 竹沐白点头,目光里尽是意料之中,回道:“要我帮你瞒着庆之吗。” “嗯,就给我找个借口和叔说一声,能糊弄过去就成。”三千面不改色道,似乎做了尤为轻巧的决定。 竹沐白应了一声好,再无言语,只是让牧人图先送三千回去。 红色路虎揽胜越过隧道,抵达杨浦,辗转经过十来条马路,停在新江湾馨苑。这是竹沐白昨天便给陈庆之安排的住处,是刚开发的高档公寓小区,临近新江湾城。牧人图将车停在住处楼下,竹沐白与三千说了声明天早点在楼下等着,三千答应下来与二人道别上了楼去。 竹沐白并未急着让牧人图回去,径自拉下车窗点了一根苏烟,给陈庆之打了一通电话,只聊了半分钟。陈庆之说收到竹沐白送来的祝红豹手下所有产业链的资料,在吸收咀嚼阶段。竹沐白便不再打扰,率先挂断电话。 目光走神,静静将一根烟吸至三分之一,随之弹至窗外距离三米处的垃圾桶里,轻声说了声回去。 牧人图启动红色路虎揽胜,出了小区,上了马路大道,一路缓慢行驶,偌大一头洪水猛兽,速度却和小马力的车子无二,让不少在其后头的车主翻白眼。只是碍于这辆车的红色牌照太过凶猛,谁都不敢按喇叭,生怕一个手抖按出个家门不幸来。 “憋得慌不。”竹沐白轻轻打开身旁的竹盒,小竹叶青顺着她的手指绕至手腕,吐信摇头,甚是乖巧。 被看破心思的牧人图一阵尴尬,露出这辈子没对竹沐白以外的人做过的憨厚表情,道:“竹姐,三千是块金子,是那山里头最凶猛的老虎,可你怎么就舍得把他送去韩骐象那呢,那个老东西,当初在越南,真是快把我折腾成废人了。就算真要教三千暗杀教他枪械,我大致教教他就成了,虽然做不到精通,可入门以至争取小成还是办得到的,你把三千送去非洲,那就是在赌,赌赢了是天大的运气,可赌输了……” “呵,你一大傻个,想的还挺多。啥时候那么有爱心了,以前可向来只关心你那些红灯区里的小妹妹吧?三千是个很聪明的孩子,我只是给他个选择,他要走,便让他走。以前我上位,是憋着一口陈谷生的气,当初我杀了第一个该杀之人,他就说这辈子不想见到我,说要恩断义绝,我只是想让他明白,这个世道,不是他所想的世道。最后,还是庆之这傻孩子悟了,陈谷生落叶归根,还是没看透。这辈子,本来就已经没多大遗憾了,原本最大乐趣,就是刺花那些脸蛋比我漂亮的女人,可一个季忆让我破了例,便再没什么意思。现在,多了个让我哭花过脸的弟弟,对我而言,他就是除了陈谷生之外的亲人了,总该好好照顾他不是。他说要杀那些动不得的人,我就陪他一块冒险。送三千去非洲,不是毁了他,而是救他,他愿意替庆之打天下,可天下之大之危险,总不是一介有勇无谋的武夫可以拿下的。他的性子,对韩骐象的胃口,那老头不会害他,关键时候,还是会救他的,可能会落下不少伤,但不至于死了,明白了没。”竹沐白轻声细语,缓慢调侃,缓慢解释。 牧人图一脸恍然大悟,一个劲点头说明白了明白了,其实心里还是不怎么明白,觉着三千这次去非洲是凶多吉少。韩骐象?一把刀一根绳就能把一个连的越南小队屠戮干净,一把CheytacM200狙击枪八百米内例无虚发,一千米内十枪九中,藏于丛林中,能在感官敏锐的野兽前蒙混过关。简而言之,就是一个魔鬼。这样一个人,早已是一部杀人机器,哪里有什么感情可言? “别胡思乱想了,你当初在越南,要是没韩骐象几次救你,你早就死在那了。”竹沐白把玩竹叶青,看透牧人图心思,戳破道,“韩骐象早年受过我的恩,他脾气是怪也坏,倒也是个知恩图报的老家伙。你在越南丛林的那一年里,大半年他在教你枪械理论知识,教你隐蔽教你暗杀教你印度屏息的功夫,还有三个月把你丢进越南丛林,你以为他把你放养在那,其实他无时不刻盯着你,觉得死不了,就不会出手帮你,那才能磨出你求生的本能。不然,你真以为每次自己昏厥过去还能安然无恙的醒过来,早就死了千百次了。” 牧人图微微叹了口气,回道:“竹姐,跟了你十二年,还是不了解你。你不吃荤,看见吃肉的人都会皱眉生闷气,可杀起人来,从来不眨眼,对人好,又从来不说,太容易让人误解了。你就不怕三千觉得你是故意给他挖了个坑让他去跳吗?” “我说了,他是聪明孩子,你是傻子。他知道我没在害他。”竹沐白将竹叶青放回竹盒里,微微伸了个幅度不大的懒腰,“开快些,我乏了。晚点你去联系小夭,办签证有些麻烦,走水路,你陪着三千一起,把他送到韩骐象跟前再回来。到那跟韩骐象说一声,说我欠他一个人情,保三千的命。”说完,竹沐白闭目养神,不再搭理牧人图。 牧人图透过后视镜愣愣看着竹沐白,心中微微叹气,竹姐还是这脾气,怎么都不肯让别人知道她对人的好。 这一夜,牧人图让桃夭联系了厦门偷渡的黑人,准备明天一早就带着三千去厦门,然后走水路过境。 三千同往日一样,夜里下楼在那扎马练拳,跟八百斗嘴,和秃子打屁,在陈庆之边上发发呆走走神。任谁都没看出他的不对劲。 第二天,趁着谁都没起,早早起床下楼,给几个人买了一顿早饭放在餐桌上,然后静静坐在公寓楼下,直至牧人图驾驶战神GTR抵达公寓前,上车,启程。 这一天,瞒着秃子,瞒着八百,瞒着叔,单枪匹马,去非洲。 99mk.cc。wap.99mk.cc 正文 026-初见欲语泪先流 三千的离开突兀又安静,竹沐白仅是食言告诉了陈庆之真相。 陈庆之并无多大波澜,平静接受了竹沐白的答案,与竹沐白预料的一样,陈庆之将话藏在心里,怕是会在无人问津的夜里偷偷掉些眼泪吧。 相比陈庆之的平静,秃子和八百的反应更焦躁些。无端少了大憨子,秃子就少了可以打嘴炮的人,平日三千总喜欢跟他唠叨,扯东扯西,他也教三千些堪舆里的东西,讲些江湖上的草莽段子,偶尔三千也愿意听他吼两嗓子秦腔,虽然每每自己抽旱烟都会被三千这小子骂一句,可如今独自一人吞云吐雾,耳根听不到三千的一声无用唠叨,反倒是寂寞的紧了。至于八百,以往总喜欢一边看书一边跟三千斗嘴,稳占上风,不曾败北。可少了个可爱的大憨子在边上让自己嘴上占便宜,当真像少了点什么似的,有些空洞。连带着小白龙近些日子都没事在地板上打滚怪叫,表达它对三千突然离去的不满。 正是三千离开的第三天,清晨,新江湾馨苑十六号503室,三室二厅的格局,南北各有一大一小阳台,精装修。中央空调正开着,陈庆之在小房间里对着木人桩练手,那是竹沐白送来的立柱式木人桩,正被陈庆之攻势磅礴的小念头不断摧残。 八百已经起床洗漱完毕坐在大房间的靠窗沿壁大理石阳台上看书。翻的是一本《系统解刨学》是复旦医学院的必修课程。照理八百根本不需要翻阅这种书籍,只是昨天季忆便给陈庆之打电话说八百已经可以随时去上课后,陈庆之就让他自个儿去复旦,作为半个插队学生,八百顺利拿到课程表被分配至季忆一个班级。在临时的小班会上跟班上同学认了认脸,明目张胆坐在季忆边上亲昵以婶为称,让一群本就有些云里雾里的同学更为不知所以然。索性这些都不是重点。八百拿到课程表,胡乱看了看发觉汉语言专业里实在没什么让自己感兴趣,多是理论上的东西,倒是看到医学院里那些课程,发现以前自己也都没看到过相关书籍,突发奇想便跟赵凤纠缠了半天搞到了一套医学院的教科书。因为八百被赵凤极力推荐又得了黄青鸾的一语圣旨,校领导都知道这孩子的关系特殊,于是跟辅导员做好思想工作,也在财务部那提及一下。八百入复旦轻巧不说,又被免去一切费用,被分到与季忆一样的单人宿舍,可惜这犊子半点不领情连宿舍钥匙都不要。按理说昨天下午报道完就该去上课,可八百却屁颠屁颠溜走了,刚收到新的点名单的老师气的不轻,哪有刚来学校第一堂课都不露脸就玩失踪的学生。八百的特殊,也就几个校领导和他的辅导员知道,其余老师,只是以为这孩子是晚开学了两个星期罢了,所以第一天下午两堂课的任课老师,都已经给八百灌上不求上进的标签。 正看得入神,房门便被推开,秃子一脸愤愤道:“你丫的看的咋那么入神,老子在厅里吼了半天你没听见还是怎么的,快吃早饭。” 八百这才回过神,谄媚望了秃子一眼,当作赔不是,便收起书往门外走。 只仓促扫到八百方才神情半瞬的秃子都有些忍不住,担当起三千以往的角色,故意学着三千口气低骂一声:“你妈了个黑瞎子的,再给老子抛媚眼,我就把你打死。” “滚,学大憨子做什么。”八百听着熟悉的段子却不同的声音,心中的失落无端涌上心头,嘴上却是还击一句。 秃子嘿嘿一笑,没再搭话,只是自言自语道:“也好也好,三千走了耳根清净的多,省的成天听你俩吵来吵去,闹腾。叔那是脾气好,不说你们,我是没能耐,要是有叔的能耐,早就分分钟把你们揍的七荤八素了。” 八百听而不闻,一路装傻走到客厅,在餐桌前坐下,小心翼翼吃掉一个满满汤汁的小笼包后嘿嘿道:“别说,这城里伙食的味道也不差。可就是少了点骚-味,我有点想狍子肉的味道了。” “悲春伤秋个蛋,每回都是饭来张口,以前在山上你除了买书,哪次肯主动下山,哪次去过张家村拿牲口换大米换油盐酱醋?”秃子一听便来了气,低骂道。 八百识趣不再说话,谁让软肋给秃子说中了。 “八百的身体素质,真让他扛大米也是累赘,不如多花些时间看书。秃子,吃完跟我去次金汤匙,八百你就自己去学校,既然去读书就别翘课逃课,给老师些面子,觉得听课没意思,也可以在课上看别的书。装模作样不好,也比你直接不去来得让人容易接受。”陈庆之从小房间走出来,边拿毛巾擦干额头的汗水,边道。因为决定留个寸头,所以有两天没刮头了,脑袋上有细微毛发出来,却并不影响他的妖孽脸庞。 八百一脸视死如归,悍不畏死,把嘴里的小笼包咽下道:“叔你放心,我一定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不给你添麻烦,保护好婶的安全,但凡任何一个雄性动物靠近婶五米之内,我都把他给打怂了。” 秃子一边用筷子夹着小笼包往嘴里塞,一边翻白眼。陈庆之则一笑置之,没搭理八百的贫嘴。八百这犊子,称得上满腹经纶,读书未破万卷也千卷有余,可就是没有寻常饱读诗书之人的沉稳内敛。以往在这个问题上就没被三千少骂过,而陈庆之某天心情极好多嘴说了句这是八百的真性情,不是坏事,大俗之人内心有个大雅的世界,不也是件妙事吗。于是,八百便一发不可收拾,时至今日。 陈庆之坐下将一袋豆浆喝完,只吃了两个小笼包稍稍饱腹就不再动筷。 等秃子和八百吃完,前者收拾残局整理餐桌,后者已经去门口穿好鞋嚷道:“叔,这破手机我用不来咋办?”说着,摇晃着手里一部自己要求买来的诺基亚820,当时想到买这个手机,全是因为以前看过报纸报道这款手机砸死过人,自那以后,八百便将其视为这辈子最适合作为贴身法宝的武器,打不过你?老子砸不死你。 不等陈庆之回答,秃子已经先开口调侃道:“我这文化不及你一半的都知道怎么正常打电话发短信了,你再瞎矫情,我放小白龙咬烂你小弟弟。” 八百不再胡闹,嘿嘿一笑就出门坐电梯下楼了。 陈庆之替换了一身休闲衣服,又戴上季忆特地给他买的一顶鸭舌帽,将过于惹眼的光头遮住,只剩若隐若现的俊美脸庞。刚洗完手从厨房出来的秃子嘿嘿笑道:“叔,你要真是个姑娘,那光是走在路上,都会有危险呐。保不准哪些胆大包天的汉子就把你就地正-法咯。” “话多,下楼去。”陈庆之无意识白了秃子一眼,这道无敌电光立马把秃子的小心肝都给射穿了,后者缴械投降,立马穿上布鞋握着烟枪出门按起电梯按钮,嘴上百无聊赖骂一句:“八百这犊子,前后也就几分钟的事,就抢着先坐电梯,还让人等,回头收拾他。” 二人下了楼,走出新江湾馨苑,拦下一辆出租车,秃子对司机报了句金汤匙便不再说话,而驾车司机一脸似笑非笑,默默启程。 金汤匙,曾是祝红豹手底下最能捞金且无需洗钱的摇钱树。在静安区静安寺附近占了一席之地,早已成为外人总爱磕叨的鲜明建筑。原因无他,只因这桃色会所里的技师多是高素质人才。每个黄花姑娘都漂亮的没边,床上翻云覆雨的功夫又极其到位,能够驾驭各种制服的衣架子美女数不胜数,从而被人津津乐道为“魔都第一炮所”。消费虽比外头高了将近一倍有余,但仍有江浙一代慕名而来的富二代一掷千金为春宵,至于上海本地的有钱公子哥抑或钱包满满的金领,不来这圈子折腾,那便是笑话。更有甚些打工一族曾被领导带来消遣一回,从此便沦陷,每回发一个月工资,五分之四都要交代在这。其吸金能力,可见一斑。 “小哥,当初一路送我们来上海的张三疯你还能联系到不?”陈庆之看着窗外一路景色,突然想起什么,问道。 秃子潇洒甩了甩额头前为数不多的几根毛,笑着回道:“当然,早跟那白皮小胖子要了他家地址了,是个有趣的人,说以后有机会找他喝酒,你不说,我还给忘了呢。对了,叔,你以前单独也就喊我秃子吧,我听习惯了,怪别扭的。” “那好,你抽空去找他,让他来给我开车。”陈庆之轻声道。 秃子先是点头,尔后有些不解道:“胖疯子那人有趣归有趣,可贪生怕死的,我怕让他给你开车不稳妥,还是让我来吧,这玩意,早年没上山前,还是折腾过的,只是现在车子先进太多咯,但练个十天半个月的,也好上手不是?” “没事,让你陪我去金汤匙就是让你去接个手。三千早就和我说你带他去过那些什么地方了,你这不正经的,自己去享受就算了,非要把三千一起托上,讨打。”陈庆之微微摇头道。 秃子一脸冤枉,委屈回道:“叔,这不怪我,我当时就这么随口跟他一提,哪知道他还真有兴趣。” 陈庆之又是白了一眼,妖娆脸庞杀伤力惊人,秃子便识趣不再说话。 司机听闻二人说话,心里也在波涛汹涌,觉着这两个人神神叨叨的还真像那么回事似的。 一路上高架下高架,直至抵达金汤匙正门前,秃子从口袋里掏出皱巴巴的红票子递给司机,嘴上还不忘催着快些找钱。 中年司机找完钱等二人下车,径自点了根烟,小声嘀咕:“瞧这斤斤计较样,还接手金汤匙,呵呵。”半分钟内抽完一根烟,弹去烟头,扬长而去。 金汤匙,如其名,六楼制的巨大会所天灵盖便是一个金色汤匙的筑顶,金光闪闪,甚是刺眼。秃子看着金汤匙的宏伟规模,笑道:“叔,你真放心让我来这,我怕欲-火焚身,万劫不复呐。” “放心。”陈庆之轻声回道。 只是才说完,正门便走出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有着一顶与陈庆之一样的光头,脖子上挂着粗大的金项链,满是乡村暴发户的气质,边上搂着一个姑娘,相貌清纯,目光干净,实在不像会从金汤匙里走出来的风尘女子。 秃子向来有从下往上看人的习惯,才看完那妮子的修长美腿,便发出啧啧轻叹,可目光往上慢慢移动,便再也挪不开,那双早已无神多年的瞳孔从未如此有神,竟泛着泪光,愣愣站在原地,却用足了秦腔高歌的调吼道:“江小鱼,为什么这么糟蹋自己!” “呵呵。”被丁克己吼了一嗓子的江小鱼只是冷笑,那张先前伪装出来的清纯模样一去不复返,眸子竟也不那么清澈干净,满是藏不住的伤痛。 99mk.cc。wap.99mk.cc 正文 027-人生当只如初见 那一年,他十四岁,她十岁。 他在山西太原永巷街街头,她在山西太原永巷街街尾。 他叫丁克己,无父无母,小时候跟着老乞丐一同乞讨,在山西走走停停,从晋城一直到太原,直至老乞丐死了,他在永巷街一家一户跪过去,只是想讨个棺材钱,最后,仍是没能讨到。背着老乞丐发臭的尸体,在森林公园附近的小山坡里挖了个坑,亲手把老头埋了。 她叫江小鱼,本是太原市一普通家庭的孩子,一家三口安居乐业,有着幸福快乐的短暂童年,可父母死于工厂一次事故,领导又知晓这家子里只有这个可怜女儿,再无其他亲人,便想了些法子将抚恤的钱克扣下来,甚至厂里提供的房子也一并回收,那年她十岁,无家可归,沦落至永巷街,被一些永巷街街尾年纪大些的乞丐领着,备受欺负。 丁克己认识江小鱼,出于一次意外。某天永巷街的街尾有居委举办的活动,有唱戏和耍江湖刀的表演看。整条街的人都去凑热闹,所以他见着了她,那个骨瘦如柴满脸油腻却有双动人眸子的江小鱼。 只一眼,他便知晓,他喜欢上她了。可十四岁的他,哪里晓得喜欢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只敢偷偷的看她,而她,也看到他,并不好看,甚至有些驼背,可那望着她窃窃的目光,竟让她有种宁静的好感。 于是,丁克己便成天惦念江小鱼。总算有天,再也忍不住,去永巷街尾找她。 他第二次看见她的时候,她正跪在地上低着头,偶尔有行人丢下半个馒头。还不等她嘴馋摸上馒头一下,边上年纪大些的乞丐便上前抢去,闷头狂啃,别提吃的多香。而她,只是咬咬嘴唇,用纤细小手挠一挠脸蛋,继续低着头。眼眶里隐隐有些泪花,却不曾夺眶而出,生生憋回去。那一回,丁克己便不顾自己的饥寒,将上午讨到的一个大白馒头塞给江小鱼。她起初不肯要,指了指不远处几个年纪稍大些的小乞丐,似乎想表明即便丁克己给了她,那些乞丐也会抢走。丁克己笑笑拍了拍胸脯,对她说了句别怕,管你吃。天真的她很高兴的拿过馒头,许是太饿了,吃的很快,吃着吃着,就流起眼泪,默不作声,任凭眼泪鼻涕跑进嘴里,拌着馒头,倒是多了些咸味。而,不等江小鱼把大馒头啃完,几个靠她吃饭的小乞丐便围上来,二话不说就对着丁克己拳打脚踢。他们年纪都与丁克己相差不多,人多势众,那时面黄肌瘦骨瘦如柴的丁克己咬着牙反抗,却还是被打趴在地,爬起来,又倒下,直至行人实在看不下去,拿着扫帚将那些抱团的乞丐赶走了。 江小鱼只顾着哭,好心人领着她带着丁克己去跌打铺子,老师傅帮丁克己处理了伤口,觉得俩孩子可怜,又给他们吃了些剩菜剩饭,仁至义尽。 那天,瘦小的江小鱼半背半拖的将丁克己折腾到永巷街街头。他轻轻抱着她的身子说咱俩以后相依为命呗。江小鱼哭的稀里哗啦,心里却出奇的安稳。 相安无事过去两年,他想让她吃的饱些,每天很早起来就去捡烟头,争着去卖报铺求几打子报纸去街上喊卖。总算赚的到一些小钱,一天运气好些,可以给她买两个肉包子,猪肉馅的。她吃的香,他就在边上咽口水,看得也香。她抹嘴把剩下一个递给他,他却背过身子憨笑着啃起白馒头来。 她一直知道他对她的好,他也一直对她这么好。她有一天说她喜欢他,他笑着说他也喜欢她,还说,等我大了,我就去工地上找份活,以后赚些钱租个容身的地,好养活你。她也笑着说,等我大些,我去纺织场打打下手,也能赚些钱的。单纯的两个孩子,总以为这个世道任他们满怀憧憬。 一直到他十八岁,她十四岁。 丁克己知道,自己是黑户口,根本没可能去场子里上班,连帮忙都没机会。她面对同样境况,那时候,有十四五岁就工作的女娃子,可也都是家里人介绍去单位打个下手,她想踏进门,难如登天。 那时候,烟头已经不值钱了,报纸也改成了报亭,他又只能乞讨,她也是。 那年,他长的比小时候还要难看了,她却已经隐隐有美人胚的模样,亭亭玉立。他不愿意让她这么受苦,所以想方设法存了一笔小钱,够她省吃俭用两个月了。他跟当时偶尔有些交集的江湖草莽走到一起,那群人,是做升棺发财生意的。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那群人里的老师傅,确实是个真材实料的老头,善定穴,懂奇门八卦,并非江湖骗子。那老头又好生喜欢丁克己这个相貌不正却尤为聪慧的孩子,教了他不少东西。只一个半月,他们就盗了一个好墓,倒卖了一万多块钱,那个年代,已经是天价了。他分到了几百块,高兴坏了,回去找她,她还在,见他安然无恙,便哭着抱住他,对他说,听其他人说你跟那些坏人挖坟了,那别再去了好不好,我们就一块讨饭,我不怕受苦的。 可有了第一次,便有第二次,丁克己不愿江小鱼跟着他一辈子这么窝囊,他在那天夜里将几百块塞进江小鱼衣服口袋里,便偷偷走了。那夜,江小鱼也知道他的离去,只是咬着牙闭着眼默默哽咽。 这一走,便再没有然后了。 丁克己那伙人遇上了道上的硬点子,虽然是他这的老头找的棺定的穴,奈何对方人多势众,要黑吃黑,最后除了丁克己腿脚利索又机灵生还,其他人都被砍了个精光。时隔一天,丁克己杀了个回马枪,看到一具具尸体,半跪在地上大喊大叫,人群之中却有老头的悉索言语,丁克己大喜找到老头,却又大哭起来,老头两条腿被先前那伙人砍去,奄奄一息。老头说,被那些狗东西逼着定穴,半个多时辰前他们捞到了宝贝才砍了我的腿,我这样也只是想撞撞运气看看你有没有回来的心,还好还好,克己,老头这辈子还有太多东西没能教你了,你去东北,去大白山找一个姓陈的老前辈,就说是我王土刨的徒弟,兴许他肯收留你,跟他学到点本事,你这辈子就不会庸庸碌碌了。 最后老头一命呜呼,丁克己给他磕了三个响头,回去找江小鱼,却没发现她的踪影。走遍了半个太原,问了不下几千个人,半点线索都没。悲痛欲绝,带着偏执一路向北,直至艰难抵达大白山,摸上后山腰,找见陈谷生,而陈谷生那时一心只想着教好陈庆之,将他拒之门外。丁克己一人下山,遭遇狼群,险些死去,被陈庆之救回来。如此在大白山安顿下来,一过便是十八年。 而江小鱼,在丁克己第二次离开不久,便被永巷街的几个地痞卯上,于半夜在街头某弄堂深处被扒光衣服,被五个大汉轮-奸。那年,她只有十四岁,她恨极了丁克己,恨极他为什么不明白她只希望他在她身边,恨极自己被欺负凌辱的时候他却远在天边。她的心痛到不行,甚至想就这么光着身子死在弄堂深处。可,有个面带善意的男人给她披上衣服,带她回家,替她洗澡,给她吃饭,说会照顾她。 她以为自己遇上了好人,男人也不嫌弃她已经不干净的身子,说想让她帮他生个孩子。单纯的她又被一个狗男人拱了身子,最后这男人把她卖给了双塔西街的老鸨。如此辗转十八年,她早已麻木,堕过胎,阴-部发过炎,痛的死去活来,被妈妈桑虐待辱骂,被男人一边操一边羞辱。十八年,她便这么缓慢度过,可她早已放弃了自杀的念头,因为她恨他,所以她想活着,想若有一天遇见他,一定要报复,让他知道她所承受过的钻心痛苦! 眨眼十八年,物是人非。 金汤匙门前,暴发户自然没心情看丁克己和江小鱼这么对视对峙,搂着江小鱼的巨大手掌又加重了几分力道,略微不耐烦道:“快点,爷一会疼你,跟这破乞丐搞什么挤眉弄眼的一套。” “啪!”江小鱼一抖肩膀反手便是一个巴掌甩在暴发户脸上,冷声骂了句滚。 暴发户虽然被一巴掌甩的有些蒙,可还是很快反应过来,开口大骂便要还手,却是腹部遭受窒息一击,转瞬昏厥过去。在暴发户身后两个穿着黑衣的退伍兵保镖见暴发户倒下了,也算尽职,纷纷上前准备制裁出手的陈庆之,可不等他们跨出第二步,陈庆之腾挪一步,一步出六手,三拳两掌一腕指。两人只觉得自己几个关节都脱节了一般,倒地不起,怎么都爬不起来了。两人也硬气,只是吃痛闷哼,不曾惨叫。 “秃子,我在里面等你。”陈庆之生平第一次从丁克己目光中看到那么多以往他不曾看到过的情感,知道身旁的江小鱼对他的重要程度,不想影响两人,走进金汤匙。 丁克己无声哭泣,看着目光中满是仇恨的江小鱼,真正明白心如刀割一词的深意。 “丁克己,发达了?都有钱跑这种非一般有钱人来的场所了?怎么,要不要包我夜,给你个老朋友的价格,免费?我服务很好的,全套包你满意!”江小鱼咬牙切齿道,她终也忍不住眼泪,任由咸涩液体湿透脸颊,十八年里的委屈难受伤痛憎恨统统爆发,踩着尖头平地皮鞋便冲到丁克己跟前,用尽浑身力气便想甩手打下去,可最终还是收住了手。咬着牙,咬破嘴唇,哽咽到呼吸不顺畅。看着丁克己目光中的愧疚和说不清的伤痛,她竟狠不下心。 丁克己将江小鱼搂入怀里,抱的比这辈子任何一次都紧,生怕她这次再不见了,哽咽抽搐道:“十四岁我就和你说咱俩以后要相依为命,食言了十八年,现在又找回你了,我这废物再也不消失了,好好的,好不好。我娶你,好不好?” 千言万语,不及初见人之一句肺腑言。江小鱼再没有半分恨意,只想这么被他拥在怀里一辈子。 这一年,他三十六,她三十二。 人生若只如初见?人生当只如初见。 99mk.cc。wap.99mk.cc 正文 028-语不惊人死不休 最后,在这个阳光明媚的上午,陈庆之终究没在金汤匙里等到丁克己进来。这秃子带着那江小鱼直奔回家,许是有太多的话要说,有太多的误解要去化解,有太多的情愫在那些年里便生了根,如今迅速发芽,需要一次浇灌几次沐浴,然后结果。 陈庆之还算欣慰,好歹这厮走前也与他挥手打了招呼扯开嗓子说回去先把家事处理了。 十八年阔别重逢,本是相依为命的至亲,却彼此迷失在彼此的那条路上,无形却有幸再走到一起,或许两人都该庆幸吧。 对丁克己而言,再遇江小鱼该是他此生最大的幸运。年轻时给不了她的,如今他都能凭着步步努力给到,他在不久后就也明白这个他爱了二十多年不曾忘记的女人,因为他受过多少难以言喻的苦痛。 而对江小鱼来说,遇见丁克己,她的那些憎恨,便也真的一去不复返了。她曾以为,自己是真真切切恨这个默不作声便离开他的男人,可记忆深处的他,还是那么干净又坚决,坚持想给她好日子过,只是在那个狗-娘养的年代,有太多的不尽如人意,并不怪他。她过往的憎恨,无非是需要建立在一人身上,她才能有继续活下去的勇气和信念,而无助的她,终还是将憎恨建立在内心最信任的丁克己身上。再度遇见,已无恨却有哀愁,可时光总会荏苒,她从未如此相信自己将来会因这个长得不好看甚至有些丑陋的男人而变得幸福安稳。 在金汤匙门口的座位上休息了十来分钟,只有坐在前台的美女主动给他倒了杯大麦茶,然后便无人前来问津。对那前台美女而言,陈庆之无疑是个长的很漂亮的男人,即便被鸭舌帽挡住了眸子,仍能看见漂亮的脸庞轮廓。若是在外头遇见这样一个干净的俊秀男人,一定会心生好感,可惜是在金汤匙里,所以她如往常一样等着陈庆之稍后会否报号或是找这里的妈咪。 金汤匙一共六层楼,一至三层都是普通会所的格调。 地下一层是车库,一楼为接待和餐厅主题小酒吧,二楼是游泳池,三楼是十六个羽毛球场地和四个网球场地。从四楼开始,便是藏有暗门需要东绕西拐并开启密码门才有的水床主题屋了。这才是金汤匙捞金横扫沪上任何会所之所在。大多男人,都抵御不住胸前有胸器的动人技师在水床上的一系列服务。随便从这会所内挑一个二十三四的姑娘出来,套上一件制服在汉子跟前摇摆两下便能让那厮提枪上阵杀红了眼。 而在当初祝红豹亲手创建并重金从低到洗脚房高到旁人的私人会所里挖来手下有高素质小姐的妈咪开始运营这里起,便有了不成文规定。寻常的娱乐活动领卡消费,离开前结账即可,而桃色系的水床服务就要是熟客介绍或是有人引荐才会接待了。当然,能直接报出金汤匙五个妈妈桑其中一个人的名字也视之为老顾客。 陈庆之又静静坐了十分钟,他不急不缓将前台美女倒的大麦茶喝了个干净,于是起身便要离开。 前台美女看在眼中,心中甚是不解纳闷,看陈庆之的举止本就不像一个没钱消费的人,可就算真不是过来找裤裆乐子的,那也该跟她要张卡去游个泳喝个咖啡不是,便这么傻坐了二十分钟然后走了? 只是不等陈庆之出门,便有一个穿着一身经典修剪款阿玛尼西服的健朗汉子快步而来,远远便喊了一声陈爷留步。 原本不解的前台美女更为不解了,只因喊住陈庆之的不是旁人,而是很少出现的金汤匙老总杜途。 陈庆之听见杜途的叫喊声,便止步不前,任由自动门开了关关了又开,转身看了眼来者何人,与之前资料里看到的照片如出一辙,笑道:“怎么就知道我是谁呢。” “当时在国金中心竹姐来时就和我们提及过您了,您的资料我们也第一时间就收到了,陈爷,我今真不知道您会过来看看,要不您坐坐,我自罚一瓶黑方给你赔罪。”杜途如临大敌,要不是接到电话收到金汤匙外有个这里的VIP客户被袭击了,他也不会下楼亲自看看,可一下楼,便看见陈庆之的侧脸。早把那张仅靠单刀便把形意宗师叶浮萍斩死,将他原先的主子祝红豹削去头颅的脸给记在心里的杜途哪里敢怠慢,这厮便是他现在的顶头上司,树心投资公司旗下所有产业链的持有者啊。 陈庆之稍稍想了想,最后还是摇头拒绝道:“不用了,原本今天是打算带我小哥来接手这里的,别担心,不是让你多年的辛苦经营付之东水。我前几天看了看树心的所有资料,这金汤匙的吸金能力是树心现在最有提升空间的一条经济链,整个上海仅静安区有一所,未免庙小容不下所有菩萨。过几天我再领我小哥来,你花一个月时间让他他接触一下你交际圈里的那些人。然后我给你一笔只多不少的资金,你在杨浦建另一个金汤匙出来,地段已经有了方向,不用操心。如果觉得吃亏了,我答应给你10%的分红协议,这块不烫手的山芋,你很容易就能吃下,只是前期要辛苦些。先前在祝红豹手底下干了六年,六年里,你拿到的好处和你付出的心血应该是不成正比吧?”陈庆之一语中的,杜途一时哑口无言。 约莫沉默了一分钟,杜途深深吸了口气,道:“陈爷,我没什么好抱怨和不接受的。先前祝爷被拉下马,我们这群人就都以为会被洗牌或是直接踢出局,谁能想到都还能停在原位,这本就是让人庆幸的了。你现在开出的这些条件,怕是让那些弟兄们眼红到死了。我愿意也有信心在杨浦经营出第二个金汤匙来,不过那10%的干股就不要了,我这小半辈子赚的钱其实早够自己富足一生了,人哪里能那么贪心不是?” 杜途言语之中没有做作甚至尤其豪爽,挺对陈庆之胃口。大抵情况都与陈庆之先前看过的资料并无两样,没有再与杜途客套的心思,只是指了指门口还倒地不起的暴发户和两个退伍兵保镖,道:“刚才特殊情况把他们放倒了,你处理下吧,封住口最好。”说完,便稍稍压低帽檐走出金汤匙,来到人潮攒动的马路上,随手拦了辆出租车,上车后便消失在杜途视线之中。 杜途微微松了口气,发觉自己背脊竟有些汗水。自嘲一笑,轻声自言自语:“怕是被他一刀便轻易杀了叶老叶子的传奇事迹给吓到了。还以为是个难对付的主,倒是没想到比起祝红豹来亲和的多。”边说着,边坐在陈庆之方才坐的软卧上,眼角余光瞥见站在前台目光微微走神望着先前陈庆之站定位置的宋琪,轻声道:“小琪,给老黄打个电话让他来处理下,带门口几个去树心的私人医院,让老黄和他们说给他们两次挑号的机会。”说完,杜途起身,走到边上的电梯,按开电梯门便进去了。 宋琪很快反应过来,能在金汤匙做几年前台且出淤泥不染不曾被人动手动脚过,除了与杜途口中的黄有为是远房亲戚的关系外,也与自己世故却也精明的脑袋有关。方才陈庆之的一言一行她都看得真真切切,能让杜途如此低声下气的,生平第一次遇见。当然,也因以往祝红豹都是长线操作,从来不会亲自来金汤匙,所以宋琪至今才知晓原来杜途上头还有更大的话事人。惊讶归惊讶,却也没有想多嘴的意思,明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说话便不会祸从口出。直接拿起电话内线拨给黄有为,大致提及一下,那头便答应说马上便来。 “一把刀就杀了黄老爷子?门口几个也是被他放倒的?那黄老爷子应该是个很厉害的人物吧……”宋琪自言自语,痴痴望着门口三个倒地不起的汉子。 陈庆之坐在出租车上,想去找竹沐白谈谈心,埋头在家看了三天资料,早已将树心产业链琢磨的一清二楚,因为以往读过不少八百从山下带上山的金融与管理方面的书籍,虽是一目十行匆匆看完,但对他而言些许精要都记在脑海里,这回倒是派上了些许用场。除了心下不得不佩服先前祝红豹长线操控这些产业链的手段不赖外,也找到些可以突破的项目。例如金汤匙,也例如树心至今没去接触的食品行业。这两天陈庆之偶尔也会看看电视翻翻报纸,发现沪上美食行业发达,可在高消费的商业区,仍是缺少一些外来食品行业的产业店铺,其实这都是值得投资的商业渠道,所以陈庆之并非心血来潮的想去找竹沐白聊聊。只是刚与司机报了佘山别墅的地址,就收到季忆的短信,说八百和教文言文的老教授争执起来,一发不可收拾了,问陈庆之要不要来看看,八百犟脾气上来,她也没辙。 陈庆之看完消息,只是觉得有趣,古文是八百挚爱,全怪八百小时候陈谷生总喜欢扯些八百听不懂的那些文言文,这小胖子一赌气长大便苦心钻研这东西,说这辈子再也不希望听见这些听不懂的鬼话了。一来觉得时间不赶紧,二来也想看看八百这回要折腾出多大的动静,又对司机道:“师傅,去杨浦复旦吧。” 司机自然不会拒绝,瞎开了半天又去往一个截然相反的地段,明摆着让他多赚钱,何乐不为。只是应了声好便找了个可以调转车头的路口调车,尔后一路行驶。 而复旦双子塔楼八层,C3教室,泉壆光老教授怒目圆睁瞪着祝八百,动怒吼了声:“目中无人的小辈!” 而八百更有你打我一拳我还你十脚的彪悍气度,扯开嗓子便不知矜持为何物吼还道:“耳顺年的老秃驴,不出家当和尚念你的佛,抄你的经,跑这祸害大学生来了。老子说你教的有问题就是有问题,妈了个黑瞎子的,再给我唧唧歪歪,老子砍了你头上仅剩的几根毛信不信?” 语不惊人死不休。 99mk.cc。wap.99mk.cc 正文 029-伤敌一千损一千 这一天,注定是复旦无法平静的一天。而在这堂课上的学生,不论男女,对祝八百的崇敬都与滔滔江水一般,这辈子都要奔流着。只因八百用晦涩难懂的文言文指着泉壆光劈头盖脸一顿说教。虽然学生们无人听得懂,可看到泉壆光一阵青一阵红的脸色就知道八百怕是把他骂成傻逼了。而事实,泉壆光也只艰难听懂十之八九,任谁都难理解,这个身材微胖看起来宅的没边没际的青年为何能用Rap的方式来叙述文言文。 等陈庆之赶到复旦的时候,这场闹剧基本已经止步双子塔楼。而动静之大,已经把在校的几个领导都请来了,其中不乏那天在假山群里碰见的两个黄青鸾的后生。他们见这次惹出事的是八百也一阵头大,一边是兢兢业业给学校付出三十多年的老教授,另一边则是他们老师十年来第一次夸的年轻人,头疼的紧呐。 而在了解情况以后,众人都汗颜八百真正暴走的原因,仅是因为泉壆光发现八百上课总是影响边上的季忆,乍一看像是在打情骂俏,大庭广众在课上如此胆大包天,泉壆光自然恼怒不已,语气稍重的训斥了句没教养的小鬼。可,八百生平最崇拜的就是陈庆之,他打小就是陈庆之教大的,哪里容得别人说陈庆之的半句不是,无意为之也不可,所以才有了这么一出不久后在复旦论坛「日月光华」登上公告和置顶的“大一新生怒训古文教授”一帖。且,不知是谁在场偷偷录了视频,音质良好,画面清晰,将八百口若悬河的天赋异禀完美呈现,而泉壆光那欲还口却不曾有半分喘息机会的窘迫模样也被诸多回帖的大学生吐槽了句“教授,你输的并不冤枉”。 至于已然成为复旦传说的八百,多是被津津乐道起来。类似“微胖界的骄傲”、“文言文的流行音乐未来就靠你了”、“你好周星驰,你好包龙星”、“高手在民间”的评论多如大海游鱼。偶尔也会有一两个为泉壆光维护正义的好汉出现,可立马便被八百的脑残粉喷的遍体凌伤,不敢再有响应。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前话是,最后八百还是当着班上所有学生和校领导的面给老教授鞠躬道歉。并当场用文言文组织了将近一千字的检讨,没错,一千字以文言文为措辞结构的检讨,听得学生们那是一愣一愣。 泉壆光原本还碍于面子,不想便这么轻易原谅这个把自己骂的无力还口的混账小鬼,可边上一个纪委书记马上凑在他的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话,泉壆光冷哼几声,权衡一下,还是没再发作,憋着一脸恼怒重重嗯了一声算是原谅八百,随之甩手而去,半分老教授的风范都没了。 尘埃落定,此时,陈庆之就站在双子塔楼下面,看着涌出教学楼的学生们,多是在讨论八百的事迹。陈庆之有些失望,看来是没赶上这出热闹。拿出手机给季忆发了条短信,说是已经在双子塔楼下面了。 季忆那边并没回短信,只是两分钟后她和八百都出现在陈庆之的视线中。 前者还是楚楚动人,穿着米色T恤蓝色修身牛仔裤以及一双经典款的白色匡威。线条无与伦比,总能惹来无数雄性牲口的贪婪目光。而后者尴尬挠了挠头,生怕陈庆之怪罪于他,道:“叔,这回俺真没给你闯大祸,你要相信我。” “你在说什么啊,我没听明白。”陈庆之装傻回答。 八百一脸苦相,方才季忆就和他说她给陈庆之打过小报告了,陈庆之哪里会不知道,郁闷道:“叔,我不打自招成了吧,我就是把那水平不咋滴的泉教授训了一顿。不过说的是文言文,那泉教授估计都没全听明白,何况那些同学了,所以没啥大碍不是?” 陈庆之目光古怪看了八百一眼,只是点头轻嗯一声,便无下文。 如此,八百火上浇油,他倒是希望陈庆之直接来个实打实的教训,踹他屁股一脚呀,说教他几句啊,现在这么不文不武不温不火的,真是让他好生难受。一脸纠结神色与搔首弄姿的模样看得季忆不禁莞尔。可不,这厮方才还在教室里大爷的不能再大爷,现在到陈庆之跟前,当真是孙子的不能再孙子。一物降一物呐。 “好了,别发神经,我就没生气,亏你喊了我十几年叔。”陈庆之见八百发疯且没停止的意思,说道。 得了陈庆之的免死金牌,八百尤为风骚的“一嘿”一笑,一张苦瓜脸转瞬眉开眼笑。所幸陈庆之习以为常,若是三千在这,怕是一脚就把八百的屁股花给踢成两半咯。唯独苦了季忆,她今天是第一天与八百做同学,这厮大半天仗着她是他名义上的“婶”,上课时百无聊赖就给她做鬼脸。感情你这小胖墩天生就是读书的料不慌不忙无所谓,可我还得认真看书多记笔记用笨脑子去死记硬背才能跟上进度呀。 介于八百某种程度打击到了自己,季忆决定惩戒一下此刻正一脸欢乐无法无天的微胖青年,对陈庆之道:“八百仗着课上那些知识对他无益,就影响我一上午,今天上午我算是白学习啦。” “让你来读书,你倒好,先是欺负老教授,现在又影响季忆学业,自行了断吧。”陈庆之见季忆语气并不严肃,显然玩笑意味居多,便陪着季忆一块打趣八百。 八百这回却变得一本正经起来,微微提了提镜框,严肃道:“陈先生,季女士,在这个公众场合,请收敛一下你俩的默契,我是个没有女朋友的男人,有着脆弱的内心和忧郁的灵魂,请不要这样,谢谢。” “滚。”陈庆之少见的笑骂一句,轻轻锤了八百一拳。 八百作势遭受重击,连退三步,还以一句“少侠好身手”。 季忆在边上看着两人疯,抿嘴轻笑,放松极了。而不断从双子塔楼踊跃出来的学生一头雾水看着三人,只知道那身材曲线好的没边的是大一公认校花,那身材微胖满脸有趣表情的眼镜斯文男是方才被同学们议论纷纷传的沸沸扬扬骂了泉教授七八分钟不带歇口的祝八百,至于戴着鸭舌帽的清瘦青年,自然是论坛至今还永远停在八卦区第一页的季忆男友帖子之中的男主角了。 正是吃午饭的点,八百已经抱怨说肚子饿的呱呱叫,陈庆之想八百这回闹的动静风声大雨点小,自己来也是瞎凑热闹,便不想再浪费时间,如实和季忆说要赶去佘山一趟。便没顾上吃饭,只是这回主动轻轻抱了下季忆,然后才挥手离去。 季忆这小妮子光顾着傻笑,八百则在边上窃笑,满脑子的坏思想。 别过季忆八百,陈庆之刚到复旦门口,就看到那辆熟悉的红色战神GTR越过红灯嚣张的停在陈庆之跟前,牧人图拉下车窗扯开嗓子道:“陈哥,上车。” 陈庆之没犹豫上了车,刚上车牧人图便猛踩油门一路风驰电掣。径自给自己点上一根烟,然后拉下车窗,将捏着烟头的手架在窗外,尽量不影响车里的空气,看了眼后视镜一脸平静的陈庆之,心下郁闷,想着陈庆之还真是够随遇而安的。开口道:“今天一早我刚回来,原本是打算陪着三千到非洲的,可上船前他就说不用我送了,犟不过他,我就被赶回来了。临别前他让我回来给你开开车跑个狗腿,我问了竹姐,她也没意见,只是喊我先来接你去她那,说是要和你见一面说点事。” “不用,你在姐身边习惯了,过来别扭,我看着也别扭。晚些我和她说说就是了。”陈庆之很快回道,他本就自己打好算盘要让张三疯来给他开车的,牧人图过来也不是个事,况且竹沐白早就习惯差遣牧人图做些琐事了,少了个心腹难免麻烦,没必要。 牧人图脸上透着一股委屈,玩笑道:“三千把我推回来,竹姐又不要我,陈哥你现在也不要我,我还真成足球被踢来踢去了啊。” “以前咋没发现你那么不正经。”陈庆之被逗笑了,轻声回道。印象里,牧人图万年一张扑克脸,哪里像今天这般丰富过? 牧人图意识到自己的不对劲,轻咳一声,改回那张古井不波的脸庞,不再说话认真开车,模样做的十足棒,心里嘀咕,咋和陈庆之在一起跟竹姐在一起一样,没啥负担,莫名其妙就把本性给暴露了呢。 陈庆之见牧人图如此反应,又是微微一笑,心下说了句傻大个,嘴上不再回应,静静望着窗外。 战神GTR上了沪渝高速,约莫一个小时便抵达佘山,又是长驱直入,直达别墅。 二人进门上二楼到了书房门口,牧人图站在门口双手环胸发呆,陈庆之轻轻敲门后推门而入。 书房里仍是一股淡淡熏香,烟雾缭绕,竹沐白今天穿了身淡绿色的素衣,上面有青蛇花纹,惟妙惟肖,身体曲线一览无遗。好在陈庆之这方面的免疫力为“无解”,所以并无反应,走至书桌前便坐下来。 “白天你去金汤匙的事我知道了,先前我也答应把国定东路那的三星级酒店给你改建,发展成第二个金汤匙只是时间问题,附近有个洪瘸子的会所,虽然经营的性质不一样,但还是和他打声招呼好,这种小事我就不插手了,容易拔苗助长,你自己把握把握。还有,齐二牛昨天到了杭州,和孙白虎碰了个头,看样子是要留几天,一个地头蛇,一个过江龙。杀是杀不了他,但能让他吃点亏,虽然是自损八百伤敌一千的勾当,就看你有没有这想法了。”竹沐白仍旧那副懒洋洋的姿态,微微拖着下巴,看着陈庆之已然脱下鸭舌帽的好看脸庞,轻柔道。 陈庆之点头,笑着回道:“伤敌一千自损一千也干。” Ps:希望没帐号的书友可以百忙之中注册个帐号收藏一下,每天登录久而久之就能有张红票。这便是对我最大的鼓励。 99mk.cc。wap.99mk.cc 正文 030-悄无声息杀一人 竹沐白未改慵懒神色,只是淡笑回道:“傻弟弟,真是沉不住气。你就不怕早早掀破了脸皮齐二牛来找你的麻烦?” 陈庆之摇头,目光中毫无半点迟疑。 竹沐白轻轻叹气,目光带着些许幽怨,淡淡道:“你倒是无所畏惧,只怕这回在杭州动了牵了齐二牛的鼻子,我和他的各取所需就成了各求一命了。” 陈庆之只是憨笑,并不回答。 “哼,几天不见,那么油腔滑调。好歹给个难受眼神给句体谅话不是?”竹沐白冷哼一声。 陈庆之自然没有得寸进尺,柔声回应一句:“既然知道姐是对我好,我就不想太计较,反而生分。” “那过几天,我送你个礼物,你也给我收着。”竹沐白道。 不等陈庆之问,竹沐白便又开口回答:“是个讨厌的北京人,每年都要来找我喝茶,每次来都要留辆碍眼的机车,一留就是八年,所以后院才有那八辆碍眼的东西。” 陈庆之只是稍稍揣摩了这句话里的深度,没能猜出多少东西,只知晓竹沐白少见的口是心非了一回,毕竟能与她一块喝茶的人便算得上能交心的人,这条上海竹叶青,向来只谈生意不谈感情,谁曾坐在她的茶室里品过茶几上的上好茶水?有这福分的,关系自然不浅。 竹沐白见陈庆之也不插嘴,微微撇了撇嘴,心想自己倒是有些自找没趣了,轻声道“我知道人屠对不上你的脾气,两个闷葫芦,一辈子打不出一个响屁来,太膈应是不。也好,原本就有些不舍得,你不欢喜,我乐得继续差遣他。这两天,就让他先陪着你去杭州。齐二牛,在南京狗场和赌场做了那么多年的话事人,除了家业的传承也和他为人处事有关。身边有两个死忠,一个善于狙击,永远藏在齐二牛出没的制高点,还有个是退伍的突击兵,昔日南京狼牙部队的连长,三十米*击准度百发百中,五十米*击准度也在华夏排得上前十。这类人,多被国家养着,所以真正的散人里,他的突击堪称无敌。” 许是渴了,竹沐白缓了口气,直起身子轻轻喝了口瓷杯里的清淡茶水,是佘山西南坡的老茶农种植的兰茶,而茶品亦是兰茶之巅的“明前茶”,一年也就二十来斤的产量。竹沐白这里藏的私货就足足有两斤,随便抿上一口,便是寻常小白领的一个月工资了。 “齐二牛拳路很杂,但样样精通,都称得上登堂入室,融会贯通就有了自己的一派拳路体系。变化多端,攻其不备,守其不易。这是爹当初旧册子里的原话。”陈庆之趁着竹沐白喝茶的时候轻声说道。 竹沐白瞳孔收缩,清冷一笑,道:“陈谷生没有说全,是因为他窝囊,齐二牛,算他半个徒弟,原本只是南京的太子爷,打小也爱武道,跟着几个老前辈学习。陈谷生同他有一面之缘又对得上胃口,他就在南京停留了两年,教了齐二牛许多由根到本的东西。齐二牛本身天赋就好,虽然身体并不精壮,可杂学于一体,把适宜的拳路相互结合,确实有奇效。如八极配劈挂,劈挂转形意,行意拳里的猴拳一路又跟咏春交相辉映,与他对手,最怕撑不过前五十回合而被快速击败。因这个原因在齐二牛手下落了残疾的没有三十,也有十五,多是和人图功夫差不多少的老一辈。所以,圈子里,文人喊他‘南京狗王’,武夫就赞他一句‘先手五十’。我对他上,也会有所顾忌。他的性格阴晴不定古怪至极,让陈谷生钻他裤裆也不奇怪,他做过的丧尽天良事太多,更别提尊师重道一说,六年前他真正意义继承家业,父母便于第二天人间蒸发,至今仍有人有问津之心却无人有问津之胆。” “姐,我们切磋一手?”陈庆之神色之中似乎并不关心齐二牛的能耐,反而是静静看着竹沐白,说道。 竹沐白微挑眉头,扬了扬嘴角,回道:“打是能打,不过约法三章,你不许用左手刀,我也不用暗器和蛇刀。” “姐,我原本都不知道你有‘蛇刀’这一手。”陈庆之轻笑,“就想跟你对个手,晚些你好判断齐二牛和我大抵的差距。” 竹沐白起身白了陈庆之一眼,似是在说我还不知道你的心思。随后进了书房的侧门内屋,应该是件更换衣物的小间。果不然,仅三分钟,竹沐白便换了身收身青色布衣,并不理睬陈庆之,径自推门出去便往楼下走。 牧人图看着竹沐白的背影走神了一刹,尔后马上反应过来道:“竹姐,能观战不?” 竹沐白没回话,牧人图知道那是默认了,久久不变的扑克脸多了些许兴奋,又看了眼走出书房的陈庆之,一时词穷,只是跟在陈庆之身后。 三人下楼,到了靠南的主厅,牧人图只是站在一旁。 竹沐白以咏春前锋桩问手,是三桩法里先发制人的一手,不等陈庆之问手便踱步而来步步紧逼。以小稔头为先手,照面便是挫手接至撩手,破去陈庆之后发先至的一手夺步探拳,遂而一阵黏打。拳路迅猛如若奔雷,眨眼便是七八拳劲作用在陈庆之抵挡的双臂之上。 只两个照面,陈庆之略显劣势,竹沐白趁胜猛攻,拳路一改寻桥,脚踏追马步,以沉桥迫着陈庆之下盘放空,再以左右破排手试图失掉陈庆之的重心。一气呵成,贴身又紧迫,咏春拳意妙至巅峰。 陈庆之受沉桥压迫下盘,又被左右破排手致使身形摇摆不正,再无退让之意。 提气后擤气,内气顺的下贯,双腿立而坚固,不可撼动。全身筋骨引来轻微作响,那是气走全身而造成的震爆,肌肉稍稍膨胀,大开大合硬接竹沐白一记沉桥,双腿半分不曾挪动,继而主动提步前进半分,硬挨拐、杀两记脚法,继而以左右提打破去竹沐白左右破排手的攻势,占据一息先机,理打顶肘后拖窗送拳接掌,贴身踏一步,力如千斤实则数百斤坠力,借势提肩挺胸低身前撞,贴山靠。气吞如虎,一撞便可撼动树根,震伤五脏。 竹沐白不敢硬撼,缩手闪身,脚下换至三字马,想再度贴身紧打,却被陈庆之连连拂面的掌势逼迫,连退三步。凤眼拳格挡相对,已显下风,隐露败意。 陈庆之八极拳转至劈挂掌,悄无声息,掌面攻势放长击远,回环折叠,虚实往返,招法珠连,带攻猛进。偶尔夹杂几缕贴身寸拳,寸劲刚猛带着冽冽风势,稍稍逼近都让竹沐白很不好受。大开大合间,被陈庆之以长制短,闪进虽不曾玫取,却也让竹沐白愈发油尽灯枯。 因为陈庆之擤气的功夫练的尤其精妙,气息延绵不绝,下盘刚猛坚固,攻势排山倒海犹如大洪大流破提而泄,劲力可一泄千里。竹沐白愈守愈疲惫,而若是闪身还击又会受到伏身甩手的劈挂掌威胁。只得硬撼,疲于应付,只半息走神,陈庆之便有三拳两掌有机可乘,拳劲近乎残暴,犹如山中猛虎,空中雷龙。风声至,拳锋掌面即到,左掌停在竹沐白右脸颊前,右拳停在竹沐白脖子前。胜负已定。 竹沐白微微喘气,方才出手便是全力,毫无保留进攻,才压得陈庆之四个回合喘不过气来,而陈庆之仅是在三回合内扳回劣势,一回合内扭转优劣局面,再以“八极配劈挂,神鬼都害怕。”的路数在三十二回合里把她一路压迫直至筋疲力尽。仅四十回合便分出胜负,心里还是稍有愤愤,狠狠瞪了陈庆之一眼,疲惫道:“看家本领都使出来了,你还是不肯用咏春与我对手。” “姐不也没用手刀和暗器嘛,输的不冤枉。”陈庆之得寸进尺,轻声道。 这一句话气的竹沐白胸前一阵起伏,胸器没伤及陈庆之,却是把边上的牧人图给溅射的遍体鳞伤,好在将这厮从方才二人搏斗的震惊中脱出神来。 竹沐白微恼冷声说了句:“得了便宜还卖乖!”说罢便踏步回二楼,也不转身,只是补了一句,“我不用手刀和暗器,同齐二牛是五五对峙。但你别想着去欺身杀他,他不是叶浮萍那被金钱打磨了本事的无能老头,他的警惕出了名,骨头没想象中那么好啃。晚点吃个饭,让人屠连夜送你去杭州,齐二牛动不得,牵一发便要动全身,他即便死了,南京方面总也查的出猫腻,到时候也是个两败俱伤的下场,是下下策。倒是一辈子守着齐二牛的那个狙击手,你可以动动,手脚干净些,齐二牛短时间很难发现是我这个与他互不相干的人做的,至于你,更是刚上位,他料不到你的‘野心’。” “姐,我没那么冲动。”陈庆之回道,竹沐白再没补充,径自上楼,怕是流了一身汗,要沐浴更衣了。 牧人图变回先前的扑克脸,只是问及陈庆之吃得惯本帮菜不,陈庆之回答说不挑食,牧人图便去给竹沐白的御用厨师打了个电话,交代晚餐的菜肴内容。 陈庆之方才一架并未打的痛快,反正已经出了身汗,索性畅快一番,看见大厅边上架着一个木人桩,抬头微微擦去额头汗水,走上前对着木人桩一阵蹂躏,以小稔头拳路习练,却是精练迅猛,半分差错不曾有,木桩被拳臂敲击的声音尤为动听,节奏感亦是十足。 傍晚六时,陈庆之也洗完澡,替换了竹沐白提前预备好的衣服。 牧人图没能上桌吃饭,只是在边上扒饭,陈庆之和竹沐白细嚼慢咽,却是谨遵吃饭时不说话只动筷的规矩,半句言语不曾有。 陈庆之和牧人图离开前,竹沐白补充了一句后天别忘了回来拿礼物。 陈庆之只是应声。 上了车牧人图便开出别墅区,看着已经暗了的天色,一边貌若疯狂地驾车,一边道:“陈哥,到了杭州,我告诉你那狙击手的制高点位置,你自己有把握悄无声息把那人杀了不。竹姐说,那人近战搏击也很强,泰拳出身,我能杀掉他,但不能做到悄无声息。” “行的。”陈庆之简单回应,面色平静。 让陈庆之悄无声息杀一人?轻而易举。 99mk.cc。wap.99mk.cc 正文 031-当真是轻而易举 趁着夜色不深便一路驱向杭州。 上了国道,在沪昆高速公路风驰电掣,尔后转入杭甬高速公路。抵达杭州也就三个小时不到的事,更别提牧人图飚车的驾车方式。所以仅在十点半就入了杭州,辗转找了个加油站加油后进入西湖区。本打算就近找个五星级酒店住下,可陈庆之却说青年旅馆住的挺舒服,小而安逸。牧人图对住本就没要求,无非容身的事,在天目山路463青年旅馆租了两个单人间。 房间里,牧人图开窗靠在窗沿上,径自点了根烟吞云吐雾。由于竹沐白起了不好的头,牧人图抽的也是苏烟,只是前者抽的是五百一条的软金沙,后者抽的是四百八一条的硬壳。默默抽完一根烟,转过身见陈庆之坐在床沿上翻看旅馆楼下拿上来的钱江晚报,一副入神模样,津津有味。 牧人图开口道:“陈哥,今晚挺好下手,我刚问了泥鳅,说齐二牛和孙白虎现在在百丽沙西城酒店里,那边就东信大厦和米兰际洲酒店适合狙击。要不我先去探个路,确认位置了再回来告诉你。” “一块去吧。”陈庆之将钱江晚报微微折叠摆放在床尾,起身道。 牧人图没拒绝,他是怕给陈庆之添麻烦,其实到了现场就很容易晓得那狙击手的位置了,毕竟有个泥鳅在。竹沐白手下有个杀人不眨眼的图,也有个藏头藏尾追踪旁人甚是无敌的泥鳅。本名叫渔翁,年纪不大,比起牧人图还小两年,却是在牧人图被竹沐白收养前便同竹沐白认识。据竹沐白的原话说是陈谷生故人的小徒弟,这辈子没什么本事,逃跑的轻功本事天底下能排上前三,当然,是把那些不出世的老不死划分在外的。而小时候,那陈谷生的故人就喜欢时常带着渔翁来找陈谷生下棋喝茶,百战百输。长辈在那瞎折腾,两个小辈自然也就凑一块,竹沐白喜静,不喜欢多动症一样的渔翁,可这厮仗着自己比竹沐白小不少,成天缠着这个小姐姐,东一句我渴了想喝奶,西一句姐姐你的胸部怎么和我不一样啊。要知道,那时竹沐白也就十岁左右的年纪,渔翁五岁,可见这孩子的顽劣程度。也是这个缘故,竹沐白很讨厌那个叫白展堂的老头。什么样的徒儿什么样的师傅不是?当然,这个白展堂和武林外传里的那厮是截然两个人。 只是久而久之,竹沐白虽然讨厌这叫渔翁的顽固小屁孩,可感情多少还是有的。这屁孩子话多且色,却不是行动派,况且真敢行动,也是被竹沐白一巴掌拍成猪头的下场。早在陈谷生离开之后,那叫白展堂的也觉得自己的小徒弟大抵继承了自己的衣钵,虽无十之所有,十之七八还是有的,便决定省去一张吃饭的嘴巴,让这孩子自己在外漂泊,那时十一岁的他哪里知道怎么个漂泊法,还是找到了竹沐白。甘愿当个跑狗腿的,一当便是将近二十年,无怨无悔。 出了463青年旅馆,牧人图便打了个电话,不出十分钟,就开来一辆黑色大众。车窗打开,一张俊俏脸蛋露出来,张口笑道:“图图哥,我偶像来了没?” “滚犊子。”牧人图恨极这个昵称,总容易想起某次渔翁放碟给他看的《大耳朵图图》,那里面会动耳神功的屁孩子哪里跟他有半点气质相符?而这破逼泥鳅尽喜欢这么喊他,一听便来气,可渔翁正面的本事许是不及他十分之一,可逃跑的本事却甩他几十条马路不止。所以,打是一定打不到的,也就只能骂一句罢了。 渔翁见牧人图直截了当坐上副驾驶座,没半分搭理他的意思,只得自己把目光放长放远,看见正走近车子的陈庆之。神色之中的惊讶显露无遗,心中更是感慨万千,你-妈-的,老子长的也算能看,这货塞西施的脸也太打击人了吧。 陈庆之坐上后座,看了眼后视镜里的渔翁,轻笑道:“姐和我聊过你小时候的事,我也见过白叔一回,我腿上的功夫也是他教的呢。” 由于这句话的信息量太过庞大,让渔翁一时没反应过来。他方才只是在电话里听牧人图提及陈庆之单挑在四十回合击垮了竹沐白,却没想到陈庆之和他还有这么复杂的渊源,况且他口中的姐无疑就是竹沐白,真是剪不断理还乱,听得有些头晕目眩了。稍稍理了理思绪,猛然醒悟,道:“偶像,你师傅是陈爷爷?” “那是我爹。”陈庆之回道,随后望向窗外,微微走神。 渔翁则处于震惊中,却不忘踩下油门,一路往文三路驶去。 一路渔翁都在叙述百丽沙周遭的建筑状况和环境,也和牧人图提及了米兰际洲酒店藏于狙击的可能性更大些,主要是角度更好,有效射程也较短,恰好守着齐二牛的那间套房,几乎可以保证万无一失。只是不乏那狙击手有些变态心理,在东信大厦某层楼架着狙击枪欣赏风景。 “图图,一会在米兰底楼大堂看看他在不在东信。我直接摸上天台找他。”已经驶入文三路,再有五分钟车程便要抵达东信大厦,渔翁靠边停了车,对牧人图说道,说完便熄火下车,看了眼陈庆之,又道,“偶像,我们先走一步,再往前开车就容易引起注意了,晚点回来给你报告。”说完就一溜烟往马路对面跑去,显然要和牧人图先后去米兰际洲酒店。 牧人图早已习惯陈庆之的处变不惊,看了眼他没啥情绪波动的脸庞,不去凑话,直接漫步往前走,步伐晃悠,跟个酒鬼一般。 陈庆之看在眼里,心下觉得有趣,想着这假象制造的还挺逼真,感情是要混淆别人的视觉呐。有趣归有趣,心中还是有些佩服这致于细节的谨慎。 渔翁先行一步进了米兰际洲酒店,二话不说便往电梯处走,按下电梯,直上顶楼。 出了电梯,并无人烟,本就是VIP房的楼层,这个点大多在和美人在床铺上翻云覆雨抑或呼呼大睡,哪里还有人会出来。径自往整层楼的中央走去,发现天顶门盖被缝了绒布并且上锁,知晓齐二牛手下那叫鹰眼的狙击手若是在上头就必定是从窗外爬上楼的。 靠墙给牧人图打了个电话,那边过了几秒后便接通,交流两句,牧人图说是没能在东信大厦找到猫腻,基本是在顶楼,让渔翁自行确认一番。 挂了手机,渔翁打开靠北的窗户,翻出半个身子抬头看了看顶楼布置,发现借力的地方挺多,是个轻松活,身子当真如泥鳅一般从窗沿滑溜出去,脱离前单脚一点,整个身躯由腹部发力,丹田取气,弓背再是一弹,便在五六十米高空中凭空向上提了一米有余,继而双手成爪,抵在天顶石灰墙头,神不知鬼不觉微微探出脑袋,看到一个提着加长版不知名狙击枪的汉子坐在天顶围墙上,藏于米兰际洲酒店招牌灯后,尤其隐蔽,却能将下方的一切一览无遗。只一眼,渔翁便松手,身躯自然下垂,还不等达到下垂极致,便又攀住顶楼窗户的边沿,十指用力,微微带气一震便鱼跃回顶楼走道。 约莫二十分钟,陈庆之也耐不住车里不好的空气,打开车门在外透气,远远看见快步奔回来的渔翁,倒是丝毫不曾喘气,陈庆之并不讶异,那白展堂的吐纳功夫练的极其讲究,朝九晚五一吐一纳,养气的本事与陈谷生虽不在一脉上,却也在伯仲之间,无非前者重朝露重晚夕,后者则重更为实际的“强身健体后练气”的一套。 “偶像,那犊子在米兰顶楼,还挺兢兢业业,估计要抱着把狙击枪熬夜了。”渔翁说道,一边说着一边指了指路,大抵是一路直走就能看见米兰际洲酒店的意思。 陈庆之听闻后就缓步往米兰际洲酒店走,渔翁又好心提及一句:“直接坐电梯上顶楼,然后从窗边爬上天台就能看见他了。” 陈庆之已经走了约莫五六米远,晚上的暑风又大,说轻了怕渔翁听不见,便稍稍提气回了句知道了。声音并不很响,却是沿着风声轻松传到渔翁的耳朵里。 “乖乖,这他妈的也太延绵不绝了。”渔翁自然知晓陈庆之这不经意露出一手的深度,决计是深藏功与名的级别。心下只一比较,便深知及不上陈庆之的内息磅礴。 米兰际洲酒店大堂,牧人图悠哉点了杯咖啡喝着,看着看不上心的杂志,见陈庆之漫步入酒店,直至进了电梯再也看不见。 顶楼,先前渔翁打开的窗户还未合并,陈庆之腹部微热,提气后脚尖轻点,单手撑过窗沿,一个小翻腾便消失在楼层之中,米兰际洲酒店外,一个身影犹如壁虎沿壁攀行,直至天台顶部钻入消失。一气呵成,吐气再是吸气,陈庆之趁着顺风之际闯步而行,说是闯步,却是半分声音不曾有,连身形带动风声的细微痕迹都未传出便眨眼出现在鹰眼身后。默默站立半分钟,鹰眼仍是没有丝毫察觉。陈庆之右手作标指,直袭鹰眼后背第五胸椎棘突旁的心俞穴。带着八极拳的震拳寸劲,一指碎骨震内脏,心肺皆破,一击毙命。 悄无声息杀一人?当真是轻而易举。 99mk.cc。wap.99mk.cc 正文 032-可能少了枚戒指 杭州的清晨比上海更为潮湿。城市上方空旷的天空盖着薄薄雾气,并不让人烦心,反添几许这座城市的神秘与朦胧。 陈庆之今天只是早起绕着几条马路跑了半个多小时算作晨练便回到463青年旅馆。径自翻阅昨晚并未读完的钱江晚报。纯粹是看些个字打发时间,报纸上的小道新闻大道事件都是一扫而过,蜻蜓点水的记在心上。 房门响起,陈庆之起身开门,是牧人图。这厮进屋就往窗户边走,径自点了根苏烟抽了口便单手捏着让其悬空在窗户外,任烟头兀自燃烧,看向陈庆之露出少见的笑容,道:“齐二牛已经勃然大怒了,连带着孙白虎面子上都挂不住。在自己的地盘让别人阴了自己留着阴人的棋子。孙白虎已经在杭州的各个出口把起关来,那些过站人员本就有不少是他手底下的人。现在要回上海还是不稳妥的,当然,仅限于我,我这张脸在江浙太过显眼了,稍微有心的人就能认出来,晚点我让泥鳅开车送你回上海。他至今还是暗子,除了足以信任的人,没人知道他的存在。他送你回去,安全的很。” 陈庆之没有反驳,只是多余回了牧人图一句自己当心些。 牧人图干涩笑笑,也不知怎么答话,望着窗外风景默默抽烟,直至烟头殆尽也便出了房间。 约莫过了一个多小时,渔翁就来了,这回换了辆车,是沪牌的黑色宝马730Li,停在463青年旅馆,立马将边上几个有几个干女儿的干爹的雪弗兰三菱完虐。毕竟是七位数价位与六位数价位的差距,少了个零,这白花花的票子的厚度和重量就也大不相同呐。 陈庆之上车,渔翁一路安稳行驶,不徐不疾,与牧人图的驾车方式那就是两个极端。顺利过站,上了杭甬高速,尔后一改路线驶上沪昆高速,再回上海便只是一路长驱直入的时间问题了。 车上渔翁只是开了个音乐电台,声音恰到好处,并不吵闹。陈庆之也乐得听几首歌,有的Rap嘻哈风格他并不适应,而那些节奏舒适缓慢歌词清新的倒也对胃口。这时陈庆之就会轻声问一句歌名,渔翁向来爱音乐,对答如流,还不经意扯到自己有心去参加今年的我型我秀,说以自己的这个嗓子好歹也是稳入三强啊。要是牧人图在这,估计立马就一巴掌就往渔翁脸上甩,他是为数不多和渔翁去过KTV的人,而渔翁那鬼哭狼嚎的水平能把陪酒的小娘们吓哭,这种逆天的存在早已不在众生之列了。 陈庆之并不反感渔翁的话痨,也不去搭话,任他不厌其烦的自娱自乐。 前后三小时,驶入上海,期间竹沐白便打来一个电话,说今天下午礼物就要到,让他回来直奔她那。陈庆之只是应了声好,挂断手机就给季忆发了条短信,说明天陪她出去走走。正好是双休日嘛,怎么也得抽个空陪这妮子呼吸呼吸上海不怎么好的空气。一路驶往佘山有些时间,陈庆之又给丁克己打了个电话,电话那头秃子的声音别提有多沧桑,气喘吁吁的模样起先让陈庆之一阵不解,可聪慧的他虽然不曾在那方面开窍,也晓得丁克己定是做了伤肾耗精气的高强度运动,低骂了句色鬼,便与他说了昨天下午遇见杜途的情况。在爱情事业得道升天的丁克己听后立马精神百倍回答说马上就去金汤匙。 等宝马730Li停在天郭别墅口后便刹车熄火,渔翁转身对陈庆之笑道:“偶像,姐最烦见着我,每次看见我心情就好不到哪去,我就不去膈应她了。” “小时候要是不那么顽皮,她哪会那么烦你。”陈庆之笑着回了句便下车,往竹沐白住的那栋别墅走去。虽然东西不分,可凭印象记路还是轻而易举。当初在大白山里那是每棵树都没两样,要是没了东西的方向感,必定迷路。到了上海,陈庆之倒发现大城市的路也好记,哪都有鲜明建筑,有些路名取的也很有趣。一回生便能二回熟。 渔翁看着陈庆之走远,扯开嗓子道:“偶像,有空一起喝个小茶,我平日没事就在五角场星巴克潜伏。好多在那附近上班的漂亮白领我都认识,有机会我介绍给你认识啊。” 陈庆之听后并没搭理,脚下继续走着。 渔翁撇了撇嘴,也没上心,踩下油门娴熟调转车头,扬长而去。 约莫走了三分钟,陈庆之到了竹沐白别墅前。自动伸缩的大铁门是开着的,怕是有客人先到了。陈庆之脑海第一时便晃过昨日竹沐白说的那个讨厌的人,甚为莫名的会心一笑,觉着能让竹沐白露出些许束手无策神情的人,该是个什么模样。 一路越过小花园,就看见底楼门前停了一辆三色旗特别版的Ducati1199s。对机车并无研究的陈庆之并不知道这辆车存在的意义。 对大多男人而言,一生最大的追求无异于两件事。一是娶妻生子,第二便是一辆让自己足以感受生命强烈存在度的重骑跑车。在转动车柄感受轮胎与地面疯狂摩擦的那份压抑与亢奋,感受那种碾压道路的悍不畏死。那让人难以言喻却如同上了瘾的血性牵引。 而陈庆之,只是看一眼,心中的莫名欢喜便生根发芽。即便并不懂车,亦不知这辆被称为跑车皇帝的Ducati1199s的1198cc的排量与195匹的马力有多恐怖。 又留恋片刻,陈庆之收回目光,推开半掩的房门,换上拖鞋径自走上二楼。 直到书房前,便隐约听见些许声音从里头传来,陈庆之轻轻敲门,片刻就有人开门。映入眼帘的是个精壮汉子,穿了身随性的T恤和牛仔中裤,皮肤呈麦色。一身正气,只一眼,就能看出那是二十年如一日站桩站出来的扎实身板,是个能耐不亚于竹沐白甚犹有过之的练家子。 “啧啧,不对劲呐,老白向来讨厌比自己漂亮的娘们,你这小老弟长的比老白都漂亮,她咋就那么喜欢你呢?”精壮男人朗声笑道,说完便让开身子让陈庆之走进书房,转身时就看见竹沐白那双快要喷出火来的目光。 竹沐白冷哼一声,提手便将跟前兴许要值不少钱的瓷杯丢向精壮男人,轻斥一句:“别得寸进尺了,沈酒胆。” “得了,认识十多年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脾气,反正你打也打不过我,暗器也射不中我,你那一手袖珍蛇刀也是我教的不是?”沈酒胆嘿嘿笑着轻松接过竹沐白丢掷而来的瓷杯,毫无顾忌地给自己点上一根黄鹤楼,微眯着眼睛吞云吐雾,甚是享受。 陈庆之在边上看好戏,嘴角挂着淡淡笑意,竹沐白观察入微察觉出来,幽怨瞪了陈庆之一眼,立马让这光头美人不敢放肆,一脸严肃,视沈酒胆为大敌。 “老规矩,喝完滚蛋。”竹沐白冷冷道,说完便起身走出书房,去边上的茶室。 沈酒胆倒是不急着起身,抽来一把凳子坐下,看着陈庆之正正经经打量起来,吐了口烟圈眯着眼笑道:“听老白说,昨天你打赢她了啊。” 陈庆之只是点头,他亦在打量沈酒胆。敢在竹沐白面前肆无忌惮的人,偌大华夏,确实找不出很多人来。 “陈老爷子当真是个妙人,二十年前教出个竹沐白,如今落叶归根又雕琢出你这么个小妖孽。怕是青出于蓝了?”沈酒胆神神叨叨,“老沈我快四十的人了,这辈子还没谈婚论嫁,就是在等老白那个不肯嫁出去的小婆娘,你说她也三十有五了,咋就还不肯嫁给我呢?” 陈庆之轻笑微微摇头说不知道,便起身去边上的茶室了。 沈酒胆兀自仰望了会天花板,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嘿嘿笑了笑,随后起身跟上。 茶室内,竹沐白端坐于小竹凳上,红木茶几上是一套紫砂茶具,陈庆之是外行,沈酒胆却是门内汉,嘀咕一句总算又能喝上一口烫口却清爽的乌龙茶了。 竹沐白取茶匙拨入少许青茶,那是凤凰单丛乌龙茶。随后温壶洗杯,再是投茶入壶执电茶壶以沸水高冲茶壶,盖上壶盖淋去浮沫。如此两次,茶叶早已在紫砂壶内翻滚许久,打开壶盖,淡香流溢而出,随手倒入茶杯,一分为二,递于沈酒胆与陈庆之跟前。 沈酒胆也不顾茶杯多烫,抬手去拿轻轻吹了两口便一饮而尽。畅快的“哈啊”了一声,赞了一句好茶好茶。陈庆之在边上看的一头雾水,又看了竹沐白一眼,她只是示意陈庆之喝一口尝尝。当下不好拒绝,拿起茶杯轻轻抿了口茶水,一股淡香流溢口齿之中,伴着些许苦涩。陈庆之品不来茶,只是觉得慢慢感受下来是一股玄妙的意境。茶艺这东西,陈谷生早年还与陈庆之提及过,只是年纪越大,越是与陈庆之说,好酒便是水中极品,茶水终究是小孩子的玩意,对此陈庆之不赞同亦不反对。 如此,气氛诡异的消磨了约莫半小时,随后竹沐白就下了逐客令。 沈酒胆临走前又抽了根黄鹤楼,对竹沐白说了句明年来总该答应嫁给我了吧? 竹沐白赏了一个滚字,沈酒胆便屁颠屁颠出了茶室。 竹沐白正收拾茶具,看了眼无所事事的陈庆之,道:“去送他一程吧。” 陈庆之只是点头,快步跟上,将沈酒胆送下楼。 出了别墅楼门,沈酒胆胡乱穿上门口的那双人字拖,看了眼陈庆之,指了指Ducati1199s,道:“每年我都会开辆当下最新款式的机车来,我这辈子,就痴迷三件事,一是讨竹沐白当媳妇,二是驾驭一头头跟这车差不多的洪水猛兽,第三则是打太极。”说完便双手插兜往前走了,走了五步,又回头看了眼陈庆之,“老弟,你说,老白她到底什么时候才肯嫁给我?” “可能少了枚戒指。”陈庆之回道。 沈酒胆一脸不解,道:“她会那么俗?” “试一试。”陈庆之继续道。 “哈哈,天下女子心思归根结底都一样,老沈算是明白了。老弟,明年老哥给你包个大红包,到时候你就是我小舅子了!”沈酒胆恍然大悟,随后转身大步行走,大摇大摆。 99mk.cc。wap.99mk.cc 正文 033-八分四秒二十三 回到茶室,竹沐白已经将茶具收拾完毕,径自品青茶,目光并未停留在陈庆之身上,只是轻声道:“你觉得他是怎样一个人?” “不知道。”陈庆之摇头回道,只是初次蒙面,话都没说上几句,哪里能有个确切说法。 竹沐白笑笑,没再纠结这个问题,转移话题道:“门口那车看到没?这就是礼物了,喜欢不。” “挺喜欢的。”陈庆之如实回答,其实心下多少也猜到竹沐白说的礼物是个啥。只是并不理解为什么会突然想到送他这种东西,难不成还真能猜透自己的心思,知晓自己只看一眼那辆重骑便会喜欢上,那也太神通广大了。 竹沐白将小杯里的青茶一饮而尽,轻声道:“原本以为你不会喜欢这种东西,看来还是自己想错了。男人呐,都喜欢难以掌控的洪水猛兽。后院里还有八辆放了好久的废铜烂铁,你就拿它们练吧。你本事大,撞车也最多车毁人不亡,没命的胡乱开个十天半个月,就能考出个驾照来了。” 陈庆之只是点头,不知如何作答,竹沐白又道:“我送你回去,自己买辆自行车先学会平衡,会了就直接上手吧,撞坏一辆车就撞坏一辆,全部毁了我的后院也干净,省的成天看的心烦意乱。” 陈庆之听后轻笑,并未说话,心想姐是刀子嘴豆腐心。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他约莫是能看出竹沐白对于沈酒胆的复杂心思。或许先前对沈酒胆说的话并没有错,竹沐白只是在等这厮给她一个漂亮的台阶下。 竹沐白见陈庆之微微走神,手指用力戳了下他的腰椎,陈庆之吃痛微微弯腰,一脸郁闷地望着竹沐白,后者冷哼一声便走出茶室往楼下去。 等陈庆之也下了楼,只看见一辆黑色大众停在门前,竹沐白只是伸出手掌拍了拍车门示意陈庆之上车,后者上车有些许纳闷,心想前者怎么不开那辆红色的路虎揽胜。 善于察言观色的竹沐白猜出陈庆之的心思,轻声回道:“别琢磨了,我这驾驶技术,搞不定那大家伙。你姐这辈子就两件事不拿手,第一件你也知道了,第二件就是烧菜了。哪天心情好,给你做一桌子菜,你觉得难吃没事,但别当着我面说出来,我会不高兴。” 陈庆之微微压住想笑的情绪,一脸从容不迫,只是点头。 竹沐白见陈庆之这般表情,甚是满意,启动车子,一路没上高架,舍近求远地在区与区之间穿梭,花了四个多小时才抵达杨浦。天色已经暗了,天边挂着并不刺眼的夕阳,还挺好看。 竹沐白送陈庆之回去的路上,期间经过一家捷安特车行,随便买了辆两千块的经典车款,丢在后备箱里。直至抵达新江湾馨苑,陈庆之将车从后备箱里拿下来,竹沐白就慢条斯理地驾车回去,虽然车技并不娴熟,却也享受一路驾车的乐趣。 陈庆之没有急着上楼,只是上车尝试骑一段路,也不知是天生便会还是平衡感异于常人。陈庆之不似大多人初学自行车那般如履薄冰,勇敢无畏地快速踩着脚踏板,车子便跟子弹似的飞驶出去。绕着不小的新江湾馨苑风驰电掣,一路感受暑风迎面吹来,渐渐熟悉过弯时微调车头侧过身子的控制模式。并没有起初想象的那般困难。 约莫枯燥练习了一小时,陈庆之便将车骑出新江湾馨苑,心想得先习惯马路上的车水马龙才行。一路从杨浦至虹口,车速并不快,悠悠哉哉走马观花,脑海将鲜明的建筑记住,以免晚些回去的路上找不到路。 期间丁克己来过一个电话,说杜途已经给他介绍了不少圈子里的人物。多是些公务员出生游手好闲却有些小权的角色。也不乏一些公关审批的,这类人倒是丁克己想要着重打好关系的对象,毕竟这些人的一句话一个签字,有时能省下许多不必要的投入。除了在交际关系上扯了阵皮,陈庆之也问及丁克己与江小鱼的事。之前那都是没时间问,现在也该把肚子里的疑惑消化干净了。 丁克己并不忌讳,言简意赅地讲了他与江小鱼的初识到现在,还说过几天竹沐白把他们的身份证之类的东西全部搞定就要和江小鱼去登记结婚。陈庆之听后自然高兴,祝福几句就说要练车主动挂了电话,将手机放回口袋,却有些感慨。印象里,丁克己从来都是那个一脸猥琐却也无怨无悔给三千八百干活的小哥。每天最早起来烧热水劈柴火陪小白龙遛弯。每夜最晚一个闭上眼,喜欢抽一口虎皮皱旱烟,亦喜欢收集青蛤蟆烟叶,却是如何都舍不得抽上一口半口。十八年里兢兢业业,吃苦耐劳的事做的最多,三千八百都知道他的好,陈庆之自然也记得。 再骑上车,陈庆之原路折返,天色已经暗下来,肚子也有些饿了,看了看大抵时间,七点出头一些,季忆应该也吃过饭了,打消去找她一块吃饭的念头,一路骑回新江湾馨苑。停好车上了楼,打开门很安静,但在鞋柜上看见八百的鞋子,这厮许是已经在屋子里折腾自己的事了。 陈庆之并没急着去打扰他,而是从冰箱里拿出面包坐在大厅沙发上轻轻抚摸小白龙的脑袋。果腹后,轻轻推开八百的房门,见他正襟危坐在那看书,也不打扰。八百听见门的动静,只是给陈庆之打了声招呼,陈庆之轻声回应后将门带上。坐在大厅沙发上看着八百不忘给他带回来的新民晚报,一目十行,将周遭发生的些许事情记在心上。其实这些对他而言并不如何重要,可注重细节的陈庆之总觉得生活该相对充实些,那时在大白山是与世隔绝,不问世事,少知一事便无需多知一事。而如今出了大白山,到了城市里,多知道些事,才算没有荒废自己的时光。 约莫半个小时,陈庆之将报纸翻看完,折叠好便放至阳台上。又去小房间对着木人桩一阵捶打,直至汗流浃背,去洗手间冲了一个酣畅的冷水澡,然后换上短袖裤衩,躺在卧室床铺上。打开房间阳台的窗户,任对流风穿过,心静自然凉。 一夜眨眼便过去,第二天一早醒来带着小白龙下楼慢跑,去距离新江湾馨苑一公里外的早餐摊头买了两个煎饼果子。又一路慢跑回来,说是慢跑,其实也有百米二十秒的速度,不说对常人而言,即便对马拉松运动员而言,以这种高消耗体力的速度去跑一公里路,也是他们办不到的。 只是清晨五点,天光方亮,除了少许车辆,街上并无人烟,自然没人注意到这一人一狗了。 回来后陈庆之将煎饼果子放在餐桌上,八百已经醒来洗漱完毕,即便是周六,他也没睡懒觉的习惯。 陈庆之从冷冻柜里拿出生牛肉,丢在阳台任小白龙啃食,自己则细嚼慢咽煎饼果子。小白龙并非真正意义上的猛犬,却是品格很好的异种。打小便健壮,敢跟野猪斗,亦敢招惹黑瞎子,要知道,寻常的狼即便饿极也不会去主动招惹黑熊。而小白龙自小被陈谷生磨去了狼性,带出了凶性,打出生便吃生肉,不曾让它吃过半分熟肉。所以至今,小白龙骨子里的凶性不曾消减。除了陈庆之三千八百秃子四人可以摸它,旁人若是触及它的一分毫毛,都是一只手被咬出几个窟窿的下场。 等八百洗漱完,一边啃煎饼,一边跟陈庆之提及这两天学校里的事。大放厥词说从来没人胆敢接近季忆方圆五米。陈庆之任他扯皮,只是听着。 吃完煎饼陈庆之又去练咏春,不久八百就接到电话,说是让陈庆之下楼。 陈庆之擦拭身上的汗水便坐电梯下楼去,出了公寓的门,就瞧见九辆型号各不相同却都给人以视觉冲击的重骑。川崎、雅马哈、哈雷等等。而那辆ducati1199s则最为显眼。送车来的是个年纪挺大的中年大叔,开了辆拖车来,把车钥匙给了陈庆之与他说这几天就由他教陈庆之怎么玩这些东西。这九头“猛兽”,随便拉出一辆来,都是寻常工薪阶层将近十多年乃至几十年的工资啊。 “我叫林楷,安徽人。”身高约莫一米七,身材亦不如何高大一脸几天没刮过的胡渣的林楷自我介绍道,径自给自己点了根玉溪,指了一辆川崎z1000继续说着,“这是去年最好的车型,川崎本来就是机车里综合性能最棒的,比较适合初学者。竹姐既然肯花大钱把我请来教你开这些宝贝,我也乐意。头盔戴上,我带你去宝山跑一圈。”说完,叼着一根烟,递给陈庆之一个头盔,从陈庆之手中拿去一把钥匙,启动川崎z1000,自个儿戴上头盔拍了拍车座后头示意陈庆之坐上来。 微微转动车柄,发动机闷在嗓子眼里的那淡淡轰鸣仿佛镇魂歌在颤抖内心的某种情绪,林楷弓背身躯微微前倾道:“抱紧了,别松手,不然晚些一个压弯你就不知道飞哪去了。” 等陈庆之抱紧林楷,这厮便双腿离地转动车柄提档,川崎z1000从新江湾馨苑冲出,一路像头悍不畏死的烈豹在淞沪路一路长驱直入,直达宝山铁力路。 杨浦入宝山,期间三个红灯,八个绿灯。耗时八分四秒二十三。 Ps:昨天感情上遇见点事,情绪不如何好,所以今天这章码的我自己都觉得不在水准之上。或许明后几天也会如此,我尽量调整状态,希望你们也见谅。 99mk.cc。wap.99mk.cc 正文 034-一会当降四十力 若说陈庆之起初对于重骑的欢喜在于它的外观传达给自己的直观感受,那在林楷带着他于蕰川公路上疯魔一次后,他便真正盲目爱上这种风声在头盔外滑过,车轮与地面摩擦碾压以及身边景色如时光穿梭瞬然消失的别样安宁。 当川崎z1000停回新江湾馨苑时,陈庆之从后座轻跃而下,臀部已是一阵酥麻酸疼。来回也就半小时的颠簸,可行驶的里程他也约莫记不清了,只知道林楷在载他一人的情况下仍驾驶的悍不畏死,纵然陈庆之在几个压弯处都心跳起伏。那股子刺激,让浑身的鸡皮疙瘩都在跳跃。如同心脏在嗓子眼,脖子被死神架着一把镰刀的痛快情绪,无法描绘。 “刚半小时,有什么领悟没。”林楷摘下头盔,卷起自己牛仔裤裤脚,乍一看满是细碎石子的磕痕划痕,“开这些猛兽,还是得带点防具的,今天来的匆忙,也没带,你看,两条腿就跟汽车被刮花似的。” 陈庆之看着林楷虽不至于血肉模糊却也是血迹斑斑的双腿,倒没有惊讶,早在方才的一路他便感到路面偶有细碎沙石敲打在林楷双腿脚骨上的细微声音,方才又看见林楷那已经被灰尘染成褐色的牛仔裤,约莫也能猜到一些。稍稍回顾了方才一路动静,回道:“只知道你压弯前会下档,压弯至一半就上档提速,总给人快要翻车的错觉,却愣是冲过去了。” “嘿,这门技术说实在的难度不大,拼命练车几个月的就能操作出来,可真正能操作出来的,还是少之又少,多是一些不要命的。相较中国,敢这么玩的,我至今也就遇见四个,至于国外,就是小儿科了,外国人大多不怕死啊。纯粹就是压弯中途提档加速的那种身躯脱离感,胆小的总会有轮胎承受不住的错觉而不敢尝试。差不多五年前还是六年前?在浙江跟当地几把好手飚车,一路从湖州到金华。期间经过沪昆高速,有两个大摆子的弯道,之前在国道和市区马路里都甩不了多大距离,即便甩了撞上几个红灯就能追赶回来,最后就是在这两个大摆子弯道上,被其中一个年轻小伙轻松赢了。那时候约莫半夜三点,打着车灯可见范围还是不广,他就这么降档两秒后提档加速,在内弯像个幽灵跟我擦身过去。那次的打击不小,想不明白这年头哪里会有那么拼命的人。最后自己苦练,先是克服这种恐惧,膝盖全身不知道磨坏了多少护具,一直到两年前,才真正掌握,知道最好的弧度和车身倾斜的极限。这辆川崎z1000是去年款的,我用不顺手,白天公路对头车太多,不适合飙马路。晚上我开今年的川崎z1000来,及不上Ducati1199s那么狂猛,胜在稳定,好驾驭的多。竹姐敢让你这么个新手直接玩Ducati,也真是不知道她怎么想的。”林楷只是大致看了看双腿的伤口,便又将裤脚卷下去,径自点了根烟感慨一番,随后上了拖车,又道,“晚上十二点我再来,白天补个觉,晚上才有精神教你。竹姐说只允许我教你一星期,不然就是拔苗助长了。”说完,与陈庆之摆了摆手,便开着偌大的拖车悍然离去。 陈庆之愣愣看着九辆猛兽停靠在公寓楼下,正琢磨先怎么处理它们,小区保安经过时便远远说了句放在那就行了。不知是被竹沐白做好了思想工作,还是觉着陈庆之应该是棵不可轻易摇撼的巨树。 再无心事上了楼,坐电梯时想起今天要去找季忆。回了屋子冲了身澡,方才半小时吃了太多灰尘,早上刚替换的衣服早就有些泛黄的污浊痕迹了。 祝八百见陈庆之又换了身衣服还戴上季忆给他买的鸭舌帽,自然知道陈庆之要干啥去,死皮赖脸说了句叔能蹭饭不。 陈庆之哪想过电灯泡的问题,就回了句走呗,反倒轮到八百不好意思,说下午打算自个儿去学校图书馆逛逛,晚上再来蹭饭。前者哪里有心思与后者较真纠缠,很快出门,骑着捷安特便往复旦赶去。 到了单人宿舍楼下,陈庆之将车锁好给季忆打电话,那头过了很久才接听应答,语气带着哽咽,满是哭腔。 陈庆之听后心中便是一沉,当下紧张。即便当初在大白山,季节被牧人图放倒,其余几个军人悉数被废,季忆都没失去阵脚的模样,而现在言语之中的满满委屈,哪里像印象里那个安静倔强的妮子。 “你在哪?”陈庆之从未如此紧张,急促问道。 电话那头的季忆像是感受到陈庆之的紧张,竟破泣为笑,可只回了一声复旦篮球场便再无声音,只是挂断电话前有一声不响却沉闷的耳光声。要知道,越是响亮的耳朵,打在脸上,反倒不那么疼,而沉闷无声的耳光,就像钝刀割肉,更深更扯痛。 陈庆之只觉心口一疼,握着iphone4s的手不自觉用力,长方体的手机便微微扭曲变了形。不管不顾甩手将它丢掷在地,丹田提起一口气,脚面沉重点地,一步起,跨出六余米。 分割学生宿舍与复旦大学正门的国定路上,车水马龙,正是绿灯,车辆畅通无阻。人流熙攘,多是复旦大学生,大多在那攀谈交流,或是低头看着手机刷着微博。只是不知何处传来急促的鸣笛,由于过于响亮,引来不少人的注视,而便是如此一注视,再无人愿意将瞳孔挪开。 只见一个单薄身影不顾无数鸣笛的车辆,一路冲往复旦正门,眼看便要被一辆刹车都来不及的大众出租车撞上,那戴着鸭舌帽的单薄身影却是如魑魅一般飘然起身于空中自由翻滚一圈便到了复旦正门,落地后并无缓冲,又是脚步轻点,跃然六米开外。像极电影里那些在竹海之上飘然几步便是数十米的大侠,飘渺又飘逸。 “擦,这他妈的是轻功吗。” “是不是有威亚啊?” 大多人自顾自惊讶探讨时,方才急刹车的大众出租车也与后头来不及刹车的车辆造成追尾。一时国定路上交通堵塞。 而复旦正门一路至篮球场。屡屡场景早已惊骇了一路过客,大多大学生都没明白这种反物理常识的身法在没有外力的借助下是如何实现的。而陈庆之二十年从未如今天大脑空白一片。一心只想着一件事,不曾有丝毫顾虑。他哪里知道,自己毫无保留使出来的“一步海棠,两步彼岸”会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来。只是,这一身以气蓄力从而续力的轻功,即便是渔翁在,也要感慨万千捶胸顿足吧。毕竟是白展堂最引以为傲的路数之一,亦是渔翁学不到精髓只得皮毛的路数之一。 仅一分钟,陈庆之已经出现在篮球场入口,乍一看,篮球场中央围了不下半百个人,以至于在外头看不见里头发生了什么。而在人群之外,有零散倒地衣衫不整的汉子,应该是复旦大学生。 因为球场中央的动静太大,都没谁太过注意陈庆之,只以为他也只是来围观看热闹的。而满脑子都在担忧季忆的陈庆之只是借力踏在篮球场边的铁网上,一跃三米有余,看清人群之中的动静。 季忆跌倒在地,脸颊红肿,头发凌乱不堪,显然先前早被人用力拉扯,上衣也有被强行拖拽的痕迹,她只是兀自抬着头咬着嘴唇无声看着正唾骂她的人。而正用沪语劈头盖脸说遍难听脏话的罪魁祸首则是个头顶纱布的女生,年纪并不大,若是三千在场,便能轻易认出这个人来,那是前阵子在篮球场背后说陈庆之与季忆不是被三千一巴掌打的脸部变形的女生。 陈庆之胸腔发闷,生平未曾怒气澎湃的他如猛虎一路冲撞,步步带着八极闯步的千斤坠力,水泥地面竟纷纷留下半寸脚印。 半百米的距离,只是一眨眼,陈庆之便到了人群外围几米处,提气荡步,寸拳轰击。最先被陈庆之波及的两个手中握着水路管的汉子只觉腰椎一阵钻心疼痛,随后如炮弹无法控制自身飞了出去,撞在前方三五个汉子背后,将其一块撞倒,如多米诺骨牌,连锁效应,甚是好看。一击两拳,二人飞,五人倒。 不等众人反应过来,陈庆之甩掌抹面,劈挂掌劲如九节鞭般在半空中节节震力,手骨掌面接触与之最近的人脸,便被拍于半空中自由旋转360度,许是掌力太过生猛,震到小脑,以至那汉子短暂昏迷。单手甩面同时,左脚又进一步,单脚闯步,借着抹面一掌身躯由落至起,背脊骨微微震荡引发骨爆,右脚至,右拳提,寸拳入关东。砸在最先反应过来手握拳环一脸凶相的汉子腹部,一拳震,震劲荡五脏。那厮苦胆水都没来得及吐出来,陈庆之左手又神乎其神接上,脚下细碎步伐紧随而至,贴身紧打震拳,拳拳入肉,声声碎骨。方才还煞是凶横的汉子此刻身躯犹如无骨的风筝被陈庆之牵扯打了三米有余,最后挨上鞭策一脚,又飞三米,于地上翻滚半圈,再无半点气色。 这时,在陈庆之约莫废了十来人后,剩余手中都抄着家伙的混混才反应过来。心中那人多势众便无敌的理念作祟,都不细想先前被陈庆之放倒的人有多不堪一击,熙攘冲上前,叫骂吼着说要放陈庆之的血。 而自小生长于大白山,不知放过多少牲口血的光头妖孽,此刻脸色苍白,目光中再无半点人性,看着跟前四十余人,如同看着山中野兽,已是死物。 震脚闯步,掌至人飞,拳至骨裂。大开大合间,一人蹂躏四十人。 围观的大学生们大多连张嘴巴惊讶都忘了,看得喉咙一阵干渴。而那些原本想出头帮季忆说不是却被打倒在地的勇敢汉子看见陈庆之这么一头魔鬼,更是深深崇拜。 一人对四十人,一力降十会。不对?怕是一会当降四十力! 99mk.cc。wap.99mk.cc 正文 035-江山代有才人出 有人说,惹怒当官的,他让你家徒四壁,家破人亡。亦有人说,惹怒一名武夫,他则不会与你拐弯抹角,当面将你五马分尸。 以陈庆之的性子,若是自己被一群人不由分说的围住,他最多逃之夭夭,而此刻那个狼狈坐在地上衣衫不整头发凌乱的妮子但凡被动分毫,他都会心疼的要死。他仍记得杭州那个小雨下午,她问你愿意照顾我吗,他只是回答了句好。一字之诺,怎能违背。 四十人对一人,即便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壮汉武夫,也容易因人多势众而被无心一击命中导致失去重心一败再败。毕竟,陈庆之仅是徒手一人,而对方手中不是水路管便是拳环,更甚平日用来装逼的双截棍都有个傻叉在那大喊着“我打”往陈庆之跟前冲。理应是个一面倒的结局。 可陈庆之是能两刀砍死黑瞎子,单枪匹马把狼群打退,五十回合把竹沐白击败的那个武夫第一。而跟前无非是时常打架冲场子没脑子的一群愣头青。所以胜负并无悬念。 陈庆之脚踏追马步,以小稔头为主,寻桥为辅。一路长驱直入,但凡与他贴了身的,非但手中武器没能触及其分毫,倒是被巧妙“借刀杀人”到了同伴身上。而陈庆之的贴身紧打更是拳拳含着内劲,一拳便震五脏六腑,两拳就是体内气血翻涌,三拳内出血,四拳足以让人短暂昏迷不省人事。而红了眼的陈庆之,一息两步,两步三十六拳。拳影纷飞,便是四人直接没了意识。人至便有人飞,人飞便有人倒。 外围看着的大学生,能清晰听见骨头寸断的“咔嚓”声,也能听见拳头击打在胸膛后背脸颊手臂的沉闷轰击声,亦是清楚看见陈庆之步伐看似悍不畏死,却不曾被人触碰半分,仿若与生俱来的预判,每每惊心动魄的攻击都能借着进攻的步伐躲过,如此又是放倒二三人,循环往复,一眨眼,四十人已倒下一半,大多倒地便不起,连在地上挣扎的动静都无。整个球场中央愈发安静,只因还能发出声音的人愈来愈少。 季忆跌坐在球场中央,看着离自己约莫十来米的陈庆之,再也忍不住内心的委屈和难受。脸颊火辣而肿痛,先前被拉扯掉不知多少根头发的发根也丝丝作痛,泪水自然而然从眼眶中流下,划过脸颊划过下巴。心里却满是无名的感动与幸福,那个一脸苍白却带着紧张的男人,此刻不就是因为她这般疯魔吗? 许是陈庆之一路太过碾压,在三十号人倒地不起的先例后,剩余十人终于不敢盲目上前,纷纷拉开距离,一个个左顾右盼,将陈庆之视为狂魔。 在季忆边上脑袋包裹纱布的女生见这般状况,立即扯起季忆的发丝手中握着一把美工剪刀,勒着季忆脖子,直勾勾盯着陈庆之。 事实上,陈庆之只能看到纱布下的一双眼镜,充满仇恨,嫉妒与癫狂。 “是你,就是你。上次我就是说了几句你们的坏话,就被那狗熊一样的男人打成现在这模样。呵呵,我就说你们是婊子怎么了?我还要把她脸刮花,你还会不会喜欢她?反正我活着早就没多少意思了!”毁容女生用极度刻薄的口气说着,手中的剪刀已经迅速划向季忆的动人脸庞,纵使陈庆之轻功再鬼斧神工,也赶不及。胸腔气息鼓荡,近乎暴躁的吼了一声便冲向那女生,而在剪刀触及季忆脸颊的刹那,一枚消声子弹穿过毁容女生的额头。由制高点射出的一枪,贯穿头颅,随之钉在水泥地上。仅是这么错了半息时间,陈庆之眨眼而至,单脚沉踏,擤气提肩,甩膀一撞,那女生浑身的骨头便断了大半,胸椎骨裂至骨断,直接刺穿脾脏,陈庆之顺手用手掌挡住将要划过季忆脸庞的剪刀,手心出现一道不粗不喜的豁口。而毁容女生的身躯霎时被撞飞数米。 陈庆之将季忆紧紧楼在怀里,脚下轻点便跨了六米有余,目光顺着方才那枚子弹的轨迹看去,不知是哪里射出的神来一枪。 “那是白叔叔,爸安排保护我的。”季忆第一时间说道,不想陈庆之再有担心。看着陈庆之正流血的虎口,甚是心疼,殊不知自己此刻要比陈庆之狼狈的多。 陈庆之得到答案便一阵心安,转头看着早已四散逃窜的剩余十个小混混,又扫了眼地上倒下的三十号人,心下郁郁,前阵子还教训三千,自己比起他来恐怕还狠心了些,心中如是想,却是静静搂着季忆,不知该说些什么,索性就抱着她吧。 因为动静太大且持续了挺长一段时间,校领导也被惊动过来,几个书记刚踏进篮球场看见那么多没动静的“尸体”就背脊发凉,心想学校最近怎么总发生这档子打架斗殴的事。最让人怄气的是斗殴的多是外校混混,而麻烦还得让学校来收拾。 永远最后到场的警车也出了场,不少报警的学生早已围上前去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清楚。所有言辞一致帮着季忆与陈庆之,而事实的确如此,季忆本就是早上从图书馆借完书经过篮球场外,便被一群混混围住,为首的毁容女生扯着她的头发来到篮球场中央一阵羞辱打骂。一些看不下去的大学生立马站出来想把美若天仙的小学妹救出苦海,可对方仗着人多势众还有家伙立马将几个愣头青小学长揍的鼻青眼肿。再之后便是陈庆之神乎其神出现,摧枯拉朽放倒三十人吓跑十人的段子了。至于那消声的狙击一枪,现在也只有陈庆之和季忆知晓。毕竟在外围的人只以为陈庆之在那毁容女生之前赶到以手掌挡住剪刀,再将其撞飞。 马齐在了解大致情况后大致看了看现场的状况,除了那倒地不起的三十号人,还注意到地面上一排脚印,心下诧异,他倒是相信国术这一套东西,只因小时候爷爷经常与他说过响马的诸多事迹。仅是远远看着陈庆之,怎么都瞧不出这厮是个单枪匹马放倒三十号人的家伙。毕竟身板太过单薄了嘛。 可佩服归佩服,公事还是得照旧办才行,跟边上一个年轻的同事走上前,刚想与陈庆之说话,便看见躺在地上早已没有丝毫生气的毁容女生,眼尖的马齐注意到水泥地上的子弹,心下大惊赶忙蹲下身去检查女生的伤痕。发现其浑身上下的骨头几乎都碎了个遍外,亦瞧见额头上被射穿了的子弹孔。包裹脑袋的纱布已被鲜血染红,惨不忍睹。 没有经验头回遇见这种状况的年轻警察第一时间便想着拔枪,马齐挥了挥手道:“小林,回车里去。” 林兴见马齐开口说话,不好拒绝,只是看着陈庆之的目光甚为警惕,感情已经将他视为手持枪械的犯罪嫌疑人了。 马齐相比林兴冷静的多,他能看出这个口径的子弹是338LapuaMagnum。至于使用的狙击枪种类,不是AWP便是AWSM,约莫是后者的概率大些,因为它的穿透力要略强于前者,而稳定程度却是相差不大。这枚子弹怎么说也是贯穿了毁容女生的额头后又深陷在水泥地里的。 再度起身,知晓脚边的女生已经是具尸体,一时间觉得有些棘手。从方才大致的情况了解,他知晓陈庆之的这种情况算是自卫,可撇开他将三十号人打的半残不残的,现在这个女人无端被狙击枪狙杀了,虽然狙击者百分百不是陈庆之,可太过巧合的事总容易让人百口莫辩。 “小伙子,原本不想为难你,毕竟是正当防卫。最多跟我回去做个笔录就好了,可现在死人了,还是被狙杀,许多话就说不清楚了。”马齐定定看着陈庆之,试图从其目光中找到些许线索。可陈庆之目光平淡,看地面的那具尸体犹如无物,并未回答马齐的话。 马齐心下觉得麻烦,来硬的不是对手,对于这厮人而言袭警的罪名估摸对他也没多大的威慑力,至于拔枪威胁他?怕是还没拔枪自己的喉咙上头就是对方的龙爪手了吧。 “哥们,拿包烟去抽,坐回车里等个电话,什么都好说。”一声沙哑沧桑的嗓音传来,马齐转身找寻声音主人,是个高壮汉子,穿一件白色背心,套一条迷彩中裤,以及一双军用靴。而递给马齐的是一包战神烟。 马齐大惊,接过烟便快步往警车里走。打开车门坐下,后边上的林兴诧异道:“马老师,什么个状况?” “那是军队里的人,我们这些小喽啰哪里招惹的起。”马齐挥了挥手中没有写任何卷烟厂的战神烟,后怕道。当了小半辈子警察,不论道听途说还是亲眼所见,他都知晓自己这些混口饭吃的屁毛不算的小警察也就吓唬吓唬平民百姓。真正军队里出来的汉子才算混出头了,而能拿到这种特供烟的,约莫都是个肩上有些份量的人物了。还不等马齐唏嘘片刻,手机便响起来,刚接通那头便传来市局长的声音,说是让120来处理伤员,不要追究正当防卫者的任何责任。言语之中隐隐透露自己亦是接到直辖军区线路电话的命令,半点不从的心思都不敢有。 马齐挂了电话,便立即让林兴打个120,自言自语道:“怕是红二代吧,不然哪有这种能耐惊动直辖处电话呀……” 球场中央,相貌狼狈的季忆看着熟悉的高壮汉子,轻笑道:“白叔。” 齐白微微汗颜,一脸郁闷道:“小公主,我也就比你大了一轮,怎么说也就是哥字辈的,你不要觉得我和你老爸是一个部队出来的,就喊我叔呐。” 季忆微微吐了吐舌头,回道:“谁让白叔长的那么着急。”说着,伸手摸了摸齐白一脸邋遢的胡渣。 齐白怕痒,后退一步脱离季忆挑逗的手掌,定神看着季忆边上的陈庆之,径自给自己点了根战神烟,深吸一口,吐出些许烟雾,道:“原本还不怎么相信你这个莫名其妙就和季妮儿好上的小子,今天算是过关了吧。好小子,这身本事,军队里现在最巅峰的姜青褚兴许都不是你对手,当真是江山代有才人出啊。” Ps:3月21日,真正意义上的生日。 二十弱冠了,老天倒是以重感冒至轻度发烧作为我的礼物,真是有些欢乐。 心下还是挺高兴的,若是换作以往,我肯定会趁病偷懒与自己说今天身体不适就不写了,然后一拖便是几天。 这回我没拖,坚持住了,算是进步吧。 Ps2:有没有好汉赏几个打赏,让打赏榜不要那么空空荡荡的啊。 Ps3:一条病狗奄奄一息,去睡了。 99mk.cc。wap.99mk.cc 正文 036-败给了红颜祸水 齐白与季忆又寒暄几句,随后走出篮球场。离开时只意味深长看了眼马齐,后者便一脸惴惴,生怕齐白觉得他哪里处理不够得当了。 不多时先后来了七八辆救护车,下来的医护人员轮番将倒地不起的伤员悉数抬上担架。大多医护人员都很纳闷,此类打架斗殴的事件他们也经历过些,却不如今次这般古怪。毕竟以往的小打小闹,最多也就是伤筋动骨,某处骨裂罢了,而现在这些人,都是身体某个部位骨折,严重程度可见一斑。而纳闷归纳闷,他们照旧加快抬人进度,毕竟受伤不轻,早些有措施这些小混混才不会落下病根。 只是当两名医护人员瞧见那已经死得不能再死的毁容女生时,都是一阵手抖心惊,很快向抢救组长反应状况。组长只是说一并带回去,放太平间看看有没有联系方式联系家属就行了。而两名医护人员刚想照做时,一身穿西装踏着皮鞋头发油光发亮三七开的中年人握着个鳄鱼牌的皮包,冲到毁容女生边上,痛心疾首,尔后起身往马齐那走,不等马齐完全放下车窗,就已经愤怒道:“上次你们查不到把我女儿打伤的人也就罢了,看在你们毛副局长的份上,我就忍了这口气。可现在我女儿就堂而皇之被杀了?我龙宇轩九代单传,就这么一个独养女儿,你们必须给我一个交代。” “龙先生,我是真没法给你交代,要不你给毛副局长打个电话,看看他怎么说?”马齐耸了耸肩,并没从车里出来,只是回了龙宇轩一句话。 龙宇轩见马齐这般反应,当下气急,愤愤掏出手机给毛振亭打了个电话,对方倒是很快接听,且不等龙宇轩开口便先说道:“小龙啊,这次的状况很复杂,你闹我也不怪你,白发人送黑发人,谁都不好受不是?可刚我的老上级就接到一个军区直辖电话,还有两个正部级秘书来的电话。老哥劝你一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怕是你生意场上惹到不该惹的人物,这回还是认栽吧。”说罢,亦不等龙宇轩回答,便挂了电话,生怕再与龙宇轩纠缠容易惹得一身腥。 被挂断电话的龙宇轩先是一脸错愕,后是注意到马齐似笑非笑的目光,才明白方才自己的行径多少有些跳梁小丑。思前想后,如何都想不到自己生意招惹过谁,一路十年兢兢业业,如今也算小富即安,日子过的惬意滋润,宝贝女儿龙安娜虽然被惯的无法无天,可身边也有一群小混混乐得跟她厮混,平日里没受过欺负,自上次平白无故被人一巴掌拍的脸颊骨错位后,这妮子便沉默寡言,自己觉得有愧于她,却只能在物质上作些弥补。哪里晓得这妮子怀恨在心一心想要报仇,成天喊上一群混混来复旦篮球场蹲点,就是为了捉单捉到那个把她漂亮脸蛋毁了的壮汉。对此龙宇轩心知肚明,并不觉得自己的女儿是在胡闹,可,方才却接到某个与她关系不错的混混电话,说是安那又遇上了危险,自己哪里还敢怠慢,火急火燎开车赶来,却是看见一具额头有个窟窿的尸体。龙宇轩怎么不难受,远远看着龙安娜边上的陈庆之与季忆,看向马齐问道:“就是那个戴帽子的年轻人干的好事对吧?” “他只是正当防卫,龙先生,好心劝你还是息事宁人吧,别把自己的好日子毁了。”马齐看着手中握着的战神烟,却是不舍得点上一根,轻声回答龙宇轩。 龙宇轩冷哼一声,大步走到陈庆之跟前,对上其冷淡目光,冷声道:“我要告你谋杀我女儿。” “哦。”陈庆之只是轻声回答,随后半蹲下身子示意季忆上他的后背,后者善解人意骑身跨上去,陈庆之双手搭着季忆大腿,转身便离开了,也不顾那些上前慰问的校领导,漫步走出篮球场。 龙宇轩本想上前阻拦,却怕陈庆之动起手来自己吃亏,胸中怒火无处宣泄,狠狠踩了脚水泥地面,又给御用律师打了个电话,说明前因后果,而最后得到的却是一句“龙哥,这件事你半分理占不到,就算官司打赢了也最多是个防卫过当。”听到这个结果,龙宇轩心灰意冷。 陈庆之背着季忆一路回宿舍的路上,有太多目光注视二人,陈庆之不闻不问,季忆也只是将脑袋埋在陈庆之的脑袋下面,双手紧紧环着陈庆之的头颈,泪水又无端从眼眶中流淌出来,悄然划至陈庆之的锁骨上头,一阵温润。 陈庆之心疼又难受,紧了紧拖着季忆大腿的手,道:“说好的要照顾你,我食言了。” “没有啊,你又不是大罗神仙,哪能一直在我身边。我哭只是太高兴了,嗯,从小都没那么高兴过。”季忆轻柔回答,声音哽咽,却很动听。 陈庆之不知如何作答,索性不说话,一路将季忆背回宿舍,才把季忆放下身来。进了单人公寓宿舍,季忆看见鞋柜前镜子中狼狈的自己,吐舌说去洗个澡。陈庆之只是点头,看着季忆红肿的脸颊,目光有些朦胧。这时季忆瞥见自己大腿有些血迹,才想起陈庆之掌心的豁口,赶忙拿出家庭医疗箱,先用棉签沾了些许酒精擦拭在伤口周围,以为陈庆之会很疼,悄悄注视却发现这厮眉头都不带皱一下的。消毒后又喷了些许红药喷雾,再绑上纱布。所幸伤口并不深,养个几天就能结疤了。 闹腾了一个多小时,季忆才批了个浴巾便走出浴室,一双长腿,胸前并不澎湃却也饱满的胸器很是夺目,而陈庆之在这方面是十足的愣头青,愣愣看着目光没半分古怪。让季忆有些身为女人的些许受挫。 二人都没出去透气的心情,陈庆之是怕累着季忆,而季忆却是想亲手给陈庆之做些吃的。安静妮子换了身居家的休闲衣服,光着脚丫就在厨房折腾来折腾出,约莫半个多小时,清淡的三菜一汤便让她折腾出来。 陈庆之向来不挑食,细嚼慢咽着,季忆在边上动筷极少,只是见陈庆之慢慢将三个小菜吃了大半,心情极好。 不懂表达的陈庆之只是憨笑说了句好吃,那忙活半天的主人就笑的花枝招展,别提多漂亮。 小妮子一整个下午都让那光头陪着她看美剧,说话极少,就是开着空调打着冷气互相抱着静静看电视。不知不觉到了傍晚,八百那厮给季忆来了电话,季忆便将电话递给陈庆之,八百说秃子回来找他吃饭,问陈庆之和季忆有没有吃饭。陈庆之说没有,八百回了句十分钟后到,挂了电话,果真十分钟就到了宿舍楼下。 陈庆之陪着季忆下了楼,八百正和丁克己打屁,江小鱼安静站在丁克己边上,穿的没有上回那么暴露,朴实又干净。而八百眼尖,第一时间便瞧出季忆脸颊的红肿,一脸诧异问道:“婶,你脸咋了?” 季忆早知道八百会问,只是回了句说来话长,而事实的确说来话长,三言两句也讲不清楚。 陈庆之见八百一脸莫名还想问出个究竟,抬手赏了八百一个板栗道:“别问了,翻篇的事。” 八百见陈庆之脸色并无玩笑意味,便立马闭口不说话,知道叔的情绪有些不好。 晚饭是丁克己随便找的一个小馆子,就在复旦附近的国定路上,上海本帮菜。饭席间丁克己跟陈庆之聊了聊杜途介绍他认识的几个人,还说其中有个独爱堪舆,近乎痴迷,很好下手,随便天花乱坠跟他扯皮几句就把他糊弄的团团转,将来打好关系,一些以往都杜途都没能走通的路子,他就能轻松走通。除了提及金汤匙的公事,他亦说到了张三疯,说下午抽空去窜了个门,倒是遇见了正给自己放小假的张三疯,丁克己跟他提及了给陈庆之当司机的事,这苦了小半辈子没苦出个名堂的白脸小胖子别提多乐和,把藏了好些年的蛇酒都拿出来伺候丁克己了。陈庆之听后也挺高兴,偶尔给季忆夹些素菜,后者礼尚往来。看得八百在边上一阵吃醋,满口的“天理不公”啊,“我的媳妇在哪里”啊的。 一顿饭吃的不温不火,江小鱼很容易融入丁克己的圈子里。偶尔给八百夹些肉菜,那小胖墩别提有多高兴,一口一个嫂子喊着。江小鱼只是轻笑,丁克己则在边上笑骂唠叨:“你丫的,打小就被你喊秃子,你咋就没喊过我一声哥捏?嫂子倒是喊的勤快,德性!” 约莫两个小时,酒后饭饱,八百丁克己江小鱼先回新江湾馨苑,陈庆之陪着季忆漫步算是饭后百步走。一路无话,二人只是安静牵着手。将季忆送回宿舍楼下,妮子垫脚轻吻陈庆之的嘴唇,久久没有挪开,直到陈庆之因为莫名紧张得喘不过气来,那主动进攻的妮子才收回柔软的嘴唇,轻声说了句我上去啦。陈庆之傻兮兮点头,季忆鼓了鼓腮帮子哼哼两声,转身上楼。 目送季忆进了宿舍楼,陈庆之转身拿车,不徐不疾一路骑回新江湾馨苑。抵达公寓楼下,想给竹沐白打个电话,却想起电话早被自己砸了个稀巴烂了。 上楼用座机给竹沐白拨去电话,轻响几声便接通了:“怎么了?”电话那头的声音意料中慵懒。 “姐,问你借个人。”陈庆之直截了当道。 竹沐白一阵轻笑,猜透了陈庆之的心思,回道:“复旦的动静早知道了,明天我就让人屠去保护你的心肝宝贝。” 陈庆之无言以对。 竹沐白继续道:“谁说陈庆之天下无敌来着?分明败给了红颜祸水啊。” 99mk.cc。wap.99mk.cc 正文 037-盼着那左道三千 逸仙路口军工路至军工路隧道,一路延伸十几站路,又恰好沿着大桥轨迹。是杨浦区夜猫飚车的不成文公路。长且宽,红灯本就不多,到了半夜更是鬼影都没,更别提撞头车了。所以,不论老手还是练车的新手,都喜欢来这条路上个五档享受车速的刺激。 临近翔殷路,中环军工路立交桥下,三个汉子停在街边抽烟打屁。边上是个夜市烧烤摊,基本是做附近网吧和*室生意的。灯火不算通明,倒也透亮。 正是半夜两点十分,烧烤摊边上停了三辆颜色迥异的重骑机车,都是600cc朝上的公路霸王,平日白天若是敢开这么一辆车在马路上晃悠,非但会成为交警的重点看护对象,也容易打击那些开小威大威猎鹰之流便在马路上无法无天摇头摆尾的二-逼瘪三。为何?男人驾驭的洪水猛兽和小孩玩的玩具,半点可比性都没有。而圈子里多有玩车的人看不顺眼那些自认很有优越感的小鬼,多是用一句“没赚到个鸡-巴钱就烧爸妈辛苦挣来的血汗钱买辆破车,还傻逼兮兮在车上装个音箱低音炮的,一路放些个凤凰传奇的歌,载个小女朋友在马路上上演蓝色生死恋,就差把自己给撞死了。” “小哥,你们点的烤好了。”汗流浃背的烧烤大叔远远冲三个蹲在街边的汉子道。 姬笑笑靠烧烤摊最近,当先起身,顺手将抽至三分之一的烟头扔到路边,走往烧烤摊,大叔将二十来串羊肉串十来串金针菇放到铁盘子上,递给姬笑笑。 “师傅,再来三瓶冰啤酒。”姬笑笑接过盘子笑道,随后又屁颠走回方才位置,蹲下来拖着盘子往身边两个汉子跟前递着,自己另一只手却是先拿起一串羊肉串吃起来。 朱吹雪默默抽完一支烟,将烟头丢在脚边,拿来一串羊肉串,没急着吃,说道:“今天那家伙怎么还没出来,平日里已经往隧道那冲了吧?” “急个啥,都连续在这条路上玩了一个多月了,哪次时间固定过,前后也就半个小时嘛,等会就是了,这逼样的,每次那个压弯,真是看的老子那叫一个销魂啊。”正源早就咬起羊肉,含糊不清道。 姬笑笑已经解决三串羊肉,见边上两个犊子那么着急,干笑两声,道:“你说我们仨是不是也闲着蛋疼,每天大晚上的不早点回家休息,非要等一两个小时看那几秒钟的压弯。” “滚犊子,不爱看吃完烧烤回家去,可没人拦着你啊。”正源见姬笑笑多少有点说风凉话的意思,激将道。 姬笑笑低骂了一句操你妈便装傻继续吃羊肉串不再说话,朱吹雪则起身去接过大叔递来的三瓶三得利超爽,依次放在二人跟前地上,自己就仰头喝了三分之一,爽快哈了口气,胡乱咬了两串羊肉,一脸期待望着白城南路的那条空旷马路,竖起耳朵,时刻感受有否清晰的引擎声。 约莫十来分钟,三人将一盘子烧烤消灭干净,三瓶啤酒也是见了底,姬笑笑去结了帐,又回来继续蹲在路口,谁也没说话,兀自发呆,竟无人不耐烦。 轻微而绵长的引擎声由远及近,那是抨击心灵的一种低颤声效,无孔不入般直击人心。对于任何一个爱车的男人而言,这种完美而低沉的轰鸣声,都是致命的。 三人纷纷起身,凑到一起,看着远方出现的车头灯光。一辆三色旗的Ducati1199s以将近160马的速度由白城南路的坡桥一路碾压而来,恰是绿灯,周遭亦无车辆,可谓畅通无阻。犹如猛兽的巨大车头领着线条好看的车身一路俯冲,直至平坡连降两档,尔后驾驭Ducati1199s的主人身躯倾斜下压,连带着整辆车一块倾斜下去,漂亮又精准的压弯,而常人许是做到如此便算极致,可驾车的人却像极不要命的疯子,压弯至一半提上一档转动车柄的手半分不曾松开,车身又是倾斜半分,给人摇摇欲坠时刻与地摩擦从而车毁人亡的错觉。而在错觉之中,Ducati1199s犹如鬼影一般冲出弯角,长驱直入,往军工路隧道而去。 不过一瞬,整个过弯在三秒之内,却让三个看得清晰的汉子恍若隔世。 “妈的,看一次紧张一次,这逼样的真是人?”正源一脸的不可思议,即便前后一个月里看了不下二十次,可每多看一次,没能习惯,反而更是陷进去,被这种自我毁灭的玩命玩法给震撼住。可,当真是玩命玩法,凭啥就接连二十多次没有过失误? 姬笑笑浑身的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径自点上一根软中华,又给边上两位各自递一根,点燃后深吸一口感慨道:“刚开始还以为就是个喜欢玩车的富二代,最新的Ducati1199s,三色旗的限量版,黄A牌照,妈的,在马路上,就是交警都他妈不敢拦你啊。直线加速谁能制服的了它?” “抱怨个啥,那天我们沿着民星路一路追他四五分钟,到了这个路口,他一个压弯就把我们虐翻了。你妈老子当时还在担心自己档是不是该再降一个,他就已经没影了。”朱吹雪唏嘘道,那天的画面不由在脑海中翻腾而来。白城南路的坡桥弧度不大,可在一百马朝上的速度下来,那就是嗓子眼吊着一颗心玩命了,而那天他和正源姬笑笑也是上头豁出去了,而前头开着Ducati1199s的那位更是貌若疯狂,他们三个拼命减速,他倒好,只是随便降了两个档,然后如幽灵般消失在眼前。 正源径自伸了个懒腰,远远看了眼烧烤摊正窃窃私语的几个年纪不大不小的小鬼,正在那窃窃私语,都在讨论方才那辆过去的机车,这些外行人没注意到先前的销魂压弯,却也是感慨唏嘘自嘲说啥时候有钱能买一辆这种车去装逼。微微晃了晃头,觉得没劲,开口道:“撤了,老子白天还要上班,被这猛人给活生生拖的,这一个月都没怎么睡好。” “要不明天你就别看了,少一次不少不是?”姬笑笑以牙还牙道。 正源懒得骂回去,径自上车,挥了挥手,踩下油门便扬长而去。姬笑笑和朱吹雪紧随其后,然后在路口便分道扬镳。 军工路隧道,陈庆之戴着头盔感受超强风速与身躯擦身而过的快慰,直至穿出隧道,将Ducati1199s停在路边,径自坐在人行道的台阶上,摘下头盔,稍稍透气。距从林楷那出师已有一个多月,早在林楷那七天半魔鬼训练里,他对自己这辆车子的驾驭便已游刃有余,即便那个年纪稍大留一脸邋遢胡须的大叔也说陈庆之天生就是个玩车的料。而圆满了七天之约后林楷也当真没半点留恋,再也没出现在陈庆之跟前过。陈庆之就拿着剩余八辆车一辆一辆去玩命练,练林楷教给他的提档压弯,八辆价格都不在六位数下的崭新重骑,都被陈庆之报废了,每回都是车子过弯时撞了个七零八落,陈庆之仗着逆天的平衡力硬是在车子摩擦地面飞出去的刹那撑地几个翻滚安稳落地。 如此毁了八辆好车,任是车主沈酒胆知道了估计都要惆怅一番,倒不是那些对他无关痛痒的小钱,只是太过暴殄天物。好在陈庆之也克服了那个旁人几年不知摔几百几千次跤才能克服的困难。如今驾驶Ducati1199s,犹如手足,顺手到不行。 陈庆之微微看着圆缺的月亮,就着月光,自言自语道:“倒是有些想三千那憨子了。” …… 南非,气候较为严寒。 德拉肯斯山脉却四季常暖,某处地势偏低的丛林中,有三具身躯尚存余温的尸体,皆是身首异处,脑袋却与身躯没多少距离。距离尸体不远处的某棵树上有诸多分支树杈,树杈上有浓密树叶,其中较粗的树杈上头蹲着一个高壮汉子,皮肤幽黑,全身隐蔽在树叶中,屏息靠树。若是陈庆之此刻看见他,怕是只能认出六分来了吧。只因祝三千此刻身上有了太多变化,除了小麦色皮肤变得更深外,左肩上头有三个弹孔伤疤,虽是打穿筋肉而非伤及骨头的弹孔,却也触目心惊。右脸颊上有条细微的伤疤,是极为精细的刀片之类利器所伤,蠕动的疤痕并不好看,蜿蜒扭捏,显得骇人。若是再将祝三千穿的草绿色背心脱下,亦能瞧见他背后的骇人伤口,那有条由右肩头延伸至左部臀骨的超长刀痕,才刚结疤,紫黑色的痂覆盖在伤口上,异常恶心。 树枝间传出些许悉索声,祝三千身躯不曾动半分,只是竖耳聆听,只两秒便知晓是蛇音,按理说这种气候,早不该有蛇会出来走动,可这条黑曼巴却是缓慢顺着树枝游荡而来,恰好游到祝三千的树枝上,随后静静停在那,不曾挪动。 祝三千想都未想,探手如雷霆,凭直觉瞬间捏住黑曼巴七寸,趁其不备,若是慢上半分,那自己便会在一个不上不下的尴尬点了。毕竟黑曼巴的速度与攻击性是出了名的,早在韩骐象的嘴巴里便听了不知多少遍,心下自是了然。祝三千不曾看手中的黑曼巴,顺手从军靴里拔出匕首,直插其七寸皮囊,钉于树干之上。 距祝三千并不远的另一棵树上,韩骐象靠在树干上,不言不语纹丝不动。心下感慨,竹沐白这婆娘真是眼尖,卯准了老子好生喜欢这小子,倒是把老头我给赔进去了。嘿,祝三千祝三千,旁门八百,左道三千,没认识我前,你怕是半点左道没学会,认识我之后,你怕是学去了不少。玩刀玩枪玩杀人,样样精通了吧?挨了我几枪几刀,不带眨眼还能继续喊我一声师傅,老头这辈子怎么说也得看着你青出于蓝呐。 99mk.cc。wap.99mk.cc 正文 038-目的地哪都无妨 十一月的上海已是秋末,却仍能保持秋高气爽的气候。 正是周一正午,静安寺一如既往人满为患。 金汤匙,顶楼靠窗的休息间。 陈庆之与丁克己在四方沙发对立而坐,跟前有玻璃茶几,其上放着两杯热茶。时隔两月,那时相貌甚为猥琐的秃子如今也穿上一身笔挺量身裁剪的阿玛尼西装,并无商标,很是内敛。左手戴了块ErnestBorel的经典款金属表,价位五位数出头些,倒也得体漂亮。只是这厮仍旧恶趣味地梳了顶油光发亮的三七开,脑门中心又恰到好处的秃了一块,未免将衣着上的满分形象分给折合的七七八八。 陈庆之仍是一身休闲穿着,只是先前惹眼的光头已经长成了干练圆寸头,而手中亦是多了块并不显眼PIAGET-G0A36223。那是竹沐白前阵子送给他的,当作他考出驾照的礼物。在伯爵polo系列里价位算中上,市价71万,对竹沐白而言是九牛一毛,而陈庆之知晓这块表的价值后还是有些肉疼。虽然早也知晓一块好表的价格向来没有上限可言,可他从不觉得自己是个站在高处的成功人士,所以这类奢侈玩意他丝毫不在意。可惜竹沐白在某方面的偏执如同他的偏执,所以在这种小事上过分纠结,下场惨烈的往往是陈庆之,最终只得无奈接受这份厚赠。 “没接手金汤匙前,我还清楚记得年轻时候跟着老头子去盗墓的辛苦艰难,那时候半个月为定个好穴找个好棺材得花费多大的苦功,气运不好遇见点子硬的同行还得被迫分一杯羹。那时辛辛苦苦赚一万块,比起现在不值钱的钱来,也就是如今的十来万。可这狗日的金汤匙一天就闭着眼赚个六位数,还基本是净利润,说实在的,到现在我还是缓不过神来。那发廊打一炮,也就一百五的事,怎么跑到高级点的地方,就翻了三五十倍了?不就是环境设施和姑娘的水灵程度好很多个档次嘛。”丁克己右手握着杆烟枪,却是没放肆去点,打领了金汤匙总经理的这顶高帽子以后,抽纸壳烟多了,这杆子烟枪倒是难得碰碰,瘾头倒也自然而然少了,只是手瘾还在,喜欢有事没事把玩一下,以至于早在一个月前便接受金汤匙新主子的江浙沪一代老客户都习惯称其为烟枪丁。 陈庆之正看十月树心公司的所有业务链业绩,大多轻描淡写瞥一眼,便知晓其中有否猫腻。好在这些被竹沐白先手五十打了预防针的犊子们都很老实,没敢做小动作。其实这些犊子也是心满意足,往年在祝红豹那谋事,辛辛苦苦十来年,总算爬到小二把手的位置,可付出的和得到的多少还是差了一些,如今总算是正比之上了,日子过得安逸,大喝大闹大把的姑娘,何乐不为呢,何苦为了一点小营小利最后被盯上落个不安生。树心业务链里,不论酒店私人赌场贸易公司或是房地产公司,其中掌权的二把手,大多都是当初跟着祝红豹一路走来的,见过的风雨不多却也不少,明白最大的利益就是脖子上架着脑袋过日子,可不,祝红豹就没能抗住压力,脑袋直接飞了不是?所以这些人都心存感激,含带着心里的那些小聪明,占了些便宜,就没必要再去卖乖了。在这点上,陈庆之挺佩服竹沐白的驾驭人心,一手漂亮的牵制棋下的稳稳当当。 听着丁克己感慨,陈庆之并未抬头,径自翻了页资料,口中饶是回答:“黄赌毒,都是暴利,前两者碰了也就碰了,这个世道本就如此,后者怎么都不能碰。这是做人的底线,你前些天说,昌茂那的接头人跟你谈大麻交易,你一口回绝是好事,当时应该再赏那人一巴掌,彻底把关系谈崩最好。” “嘿,最近叔的脾性都没以前那么温和了,动辄就是赏人一巴掌啥的,俺都快接受不过来了。”丁克己嘿嘿一笑,谄媚瞅了陈庆之一眼,别提多让人反胃。好在后者认真看资料,连余光都没注视这厮一眼,否则丁克己怕是逃不掉一顿板栗伺候。 陈庆之只是轻轻点了点头,又轻轻摇了摇头,自嘲一笑:“这些天里,越发觉得,初衷总容易带着自己偏离先前设定的轨道,一步一步走的更宽更远。虽然是好事,可总有些惴惴不安。秃子,你说,我的选择到底错没错?” “叔你干啥我都跟着干,这世道哪有什么对错,不违背良心就是对的,不做伤天害理的事就是对的。打小你教三千武功,却也教他不能伤及无辜的道理,你教八百读书,也告诉他不能学来谋财害命,你求老爷子把堪舆本事传我,也不准我再去做升棺发财的折寿勾当。把祝红豹那白眼狼拉下马,也只是替老爷子报仇。杀人自会偿命?这都是庸人说的话,那些狗东西杀过的人,谁来替他们偿命呀?”丁克己赶忙回答道。 陈庆之轻轻叹了口气,莫名的悲春伤秋,将手中资料放置在茶几上,起身站到靠窗位置,俯瞰静安寺小半片的风貌,人流如蚂蚁迁移,黑压压一片,或是午休完要回办公楼继续工作,或是忙碌找寻工作的人群,抑或是无所事事生活小富的幸福孩子。各自都有难以言喻的愁绪,能与人提及却不足一二三,陈庆之亦是如此。 “叔,昨天杨浦那的金汤匙也正式营业了,一晚上的利润就轻松上了六位数,那杜途也挺有能耐,不知从哪找来一大票公子哥过去砸钱,虽然不少都是小富二代级别的,可一掷千金对那些人来说倒也不是啥困难。只是洪祁那里据说意见挺大,暗地里腹诽了你不少话,杜途想着帮你去走一趟官腔,还吃了个闭门羹,挺丢人的。”丁克己看着陈庆之清瘦背影,稍稍提了点嗓音道。 陈庆之轻声回道:“让杜途自己处理吧,原本我想着软硬皆施看看洪祁是哪类人,可之后觉得杜途是个值得培养的一号人,他将近十年经营的人脉,你现在得到的能有多少?一半都没吧,他那时嘴里说是知足了,可真给他攀爬的机会,哪里会不愿意。” “也好,不过真要当心腹是不是太难了,毕竟知人知面不知心的,了不起也就是图个共富贵没法共患难吧。”丁克己微微点头,先是赞同后是反驳道。 陈庆之笑出了声,露出八颗白净牙齿,道:“能这样便很不错了。这辈子,真的知人知面又知心的,也就咱这些人了。” “叔,你咋就把小白龙给忘了捏。”丁克己一脸愁眉苦脸,像是为小白龙感到不值似的。 陈庆之抛给丁克己一个诧异眼神,道:“你还给这小牲口说好话,打小就你和它处的最久,有啥好吃的生肉都先让给它,最后呢?” “嘿嘿,不就是跟俺媳妇亲嘛,俺乐意。”丁克己笑道,露出被旱烟熏黄的门牙,心中确实微微惆怅,叔说的是呀,这条畜生,老子打小好吃好喝供着你,白天晚上陪你溜达散心的,你丫跟江小鱼才认识多久,就跟她走那么近了。 许是碰巧,刚提及江小鱼,门便被轻轻推开,正是穿了一条紧身牛仔裤和针织外套衫的江小鱼。小白龙在她身后屁颠跟着,一进门便往陈庆之跟前冲,陈庆之只是示意地抬起右脚,小白龙立马刹车,不敢再冲了,怕被陈庆之一个庐山龙飞踢送回大白山。这条傻狗嗓子眼里发出一股子悻悻然的怪叫,于是踱步回到江小鱼身旁,对冲它招手的丁克己视而不见。 “操你妈了个蛋的蠢狗,老子早晚一天把你剁了。”丁克己怒其不争,恼羞成怒道,只是刚说完这一句话,少有吠叫的小白龙便冲丁克己吼了一声,吓的这脑袋亮堂堂的汉子虎躯一震,瞬间阉了。 刚进门的江小鱼手中拿着水果盘,上面放了点新鲜水果,她径自将果盘放在茶几上,见两杯茶还尚存余温,便断了再倒一杯的念头。起身时冲陈庆之轻轻一笑,很是自然。一个多月的相处里,她早也知道陈庆之的好脾气,虽然从来不温不火,可细枝末节里的举动总让人生出淡淡好感。记得半个月前她在新江湾馨苑给一齐人准备晚饭,因为太过劳累人有些不舒服,因为这些年有了低血糖,人一累就会犯昏,当时自己一身心都在做饭上,倒也忽略了,陈庆之却是在打下手的时候给她递了两块巧克力,仅是蜻蜓点水的举动,却如阵阵涟漪连得好感升腾,再加上丁克己总会在床事过后点根烟跟她诉说陈庆之儿时的种种,于是对这比自己小了十多岁的小孩就有了不少亲近。 陈庆之对上江小鱼的目光,轻声喊了句小鱼姐,随后坐回沙发吃她送来的水果。 “你们呐,辈分也是胡乱的很,克己喊你叔,你却喊我姐,那我可不成了人老珠黄的老婆婆了吗?”江小鱼微微摇头道,她至今还是觉着丁克己喊陈庆之一声叔生硬的很,自己这辈分总是不上不下奇怪的要命。 丁克己拿了片西瓜胡乱啃完笑道:“喊了那么多年,早习惯了,你怕个啥,就算你现在变老太婆了,将来还是我的老伴呐。” “死相!”江小鱼瞪了丁克己一眼,若是这厮光说先前那句话,她倒甚是感动,只是这老不正经说话的同时右手还悄悄顺着她的小腿往大腿内侧攀沿,如何让她不恼怒,微微羞红着脸便折身出了门,不忘轻轻招呼一声小白龙,让它一块出来,以免打扰了陈庆之和丁克己。说来也怪,向来厌生也不与生人接触的小白龙,打见着江小鱼的第一天,便逆来顺受的要死,当真应了一句牲口都爱婆娘? 等江小鱼出了门,陈庆之看了看时间,1点出头些,想到季忆那妮子还饿着肚子等着上完一堂大课陪他一块吃饭,就跟丁克己说了句走了随后起身出门。 丁克己没起身送,只是神来一句:“叔,我和小鱼已经准备要孩子了,你啥时候进展也快些,跟婶弄个娃娃出来,到时候咱俩小娃娃也不就一个辈分好照应嘛。” “秃子,回来我找你下几盘棋。”陈庆之留下一句话后轻轻带上门,留下自寻死路的丁克己在那尴尬干笑。 复旦正门,国定路前向来都是车辆不绝人流不息,季忆刚上完一趟大课,此时正站在红绿灯口静静看着远处,只因陈庆之方才给她发了条消息说快到了。 大多同在等待红绿灯的犊子不知不觉跟着季忆一块浪费了好几个绿灯时光,只是觉着能这么远远静静看着季忆就心满意足。这世道,总有一群人抱着不切实际的幻想去喜欢一个没有可能的人,但这种欢喜即便深藏于心不露声色,到了若干年后,仍是一种带着微苦却值得回味的遗憾。 低沉的引擎声由远及近,由政立路国定路口一路至复旦跟前,风驰电掣。Ducati1199s咆哮至复旦门口。戴着头盔的清瘦青年停下车子,单脚着地,摘下头盔一眼便对上季忆,露出秒杀旁人的好看笑容。如今的圆寸头,比起先前的光头,少了些许妖娆,多了少许阳刚,那股子漂亮味道浓稠的很,让在场的男同胞甚是自卑,而不少理性的姑娘都感性地心中惊叹了一句好生漂亮。 这种场景,怕是大多男人的梦想吧,开着一辆彪炳重骑,能在大学的某个放课时分等候一个安静的明媚女子,她毫无包袱地上了他的车,目的地哪都无妨。 Ps:感冒好的七七八八,感谢贴吧众的关心。 99mk.cc。wap.99mk.cc 正文 039-包罗万象古泰拳 更新时间:2013-03-26 当季忆坐上ducati1199s的后座,陈庆之递上头盔,自己再戴上,从而一骑绝尘。 由近及远的引擎轰鸣仍然在复旦前的红绿灯口迟迟萦绕,大多学生沉浸在与他们并无关联的羡慕中久久难以介怀。 陈庆之一路行驶并不快,比之他独自驾驶要慢上几倍,约莫保持30~40马的速度,而这速度在拥挤的五角场内却算不慢的速度了,好在ducati1199s胜在小巧自如,轻松加速就能在诸多轿车中穿梭而过。偶尔有车主会不爽怒按一记喇叭,可瞧见那黄a牌照后又是心中一憋,收敛了继续按喇叭的念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嘛,能玩辆重骑就在牌照上砸将近六位数的人,怎么都不是自己这上外地牌照开着十几万小车的人能去挑衅的。 虽然陈庆之的身子单薄,但季忆的身板相较而言更是纤细,她双手环绕陈庆之小腹,躲在那弯曲的背脊后头,只感受到风声在头盔边穿过,微闭着眼睛,轻轻呼吸,胸腔却是暖洋洋。她早已习惯躲在陈庆之背后的感觉,安全,舒缓,并无负担。 在绕了五角场一小圈后,ducati1199s最终停在大学路上。 整条路上多是复旦抑或财经大学的学生,亦有一些附近办公楼的白领。说是大学路,自然都是些年轻人的东西。这也是季忆前阵子带他来的,只因这妮子在这找到个万象书坊,是个小老板私营的小书店。是个几乎没什么利润纯粹爱书而开办的小店,环境安静舒服,又多是经销些文哲古籍类的书籍,挺对季忆的胃口。而陈庆之被季忆领来了一次后,偶尔也会抽空来逛逛,三番五次便与那老板关系熟络些,也喜欢老板的为人处事。而来大学路久了,周边的环境自然也清楚,所以些许好吃好喝的也了然,这不就带着季忆来到大学路85号的uni+bistro。是家主要经营西式简餐的休闲餐厅,有户外餐位,室内装潢干净大体,老板是个年轻人,养了条萨摩耶,与熟客打成一片,亦是一个经营着小店图个乐呵的小富二代。主旨是交朋友,而更巧的是,这老板也好重骑一口,只是胆子小,光爱钻研却不敢驾驭,甚是可惜。 坐在门口随意翻阅杂志品着现磨咖啡的徐杰远远便听见陈庆之那辆杜卡迪的咆哮,知道这个不时常出现的老客人来了,一张棱角分明挺适合拍偶像剧的脸庞露出些许笑容,收起杂志,轻轻摸了摸桌底下那条白色萨摩耶的脑袋就起身望向由远及近的陈庆之,其身后是个动人又安静的女生,见过几次。说实在的,徐杰也挺羡慕陈庆之的,脸蛋如斯,此生已无追求,又有个让人一看便能有好感的漂亮女朋友,夫复何求呐。 “老样子?”徐杰见陈庆之已经下车摘下头盔,目光在ducati1199s上停留了一瞬,先是开口笑道。 陈庆之回馈一个微笑,点了点头,而方才躲在陈庆之身后的季忆也站在他的身侧,冲着徐杰微扬嘴角。几次接触,知晓徐杰是安徽芜湖人,家人早年就到上海发展,拼搏几年也算小半个成功人士,打小对他的教育方式算是放养,无拘无束惯了,对他也无多大要求,倒是他自己也不算太不争气,正正经经的一本大学毕业,前后在外企工作过半年一年,现在自己开家小餐厅权当娱乐,反正生活无忧,不惹祸便是最大福分了。 徐杰得到陈庆之点头的答案,便走进uni+bistro与服务生说了声,然后又走进工作区,打算亲自给这对小情侣折腾两杯现磨咖啡。 那头叫大头的萨摩耶原本趴在地上百无聊赖,看见陈庆之便起身从桌底下钻了出来,偌大的身躯朝陈庆之站立半扑而来,陈庆之微微屈膝握住大头的两只前掌,稳住它的身形,任其吐着舌头摇着尾巴。 季忆就近挑了个座位坐下,因为不是中午饭点,又离下午茶时间稍有距离,此时uni+bistro只有寥寥的客人,倒也清闲。只是另一座的小情侣明显注意到惹眼的陈庆之与季忆,目光还是会偶尔飘过来,带着些许道不清的意味,许是羡慕,许是自嘲。 约莫五分钟,徐杰端着两倍咖啡出来,陈庆之也放下大头,任其独自钻回桌子地上。径自与徐杰借了个位,走进uni+bistro的洗手间冲洗一下双手。而徐杰将咖啡放置桌上,坐在季忆斜对面,继续翻阅自己的杂志,并无主动找话的意思。 季忆看在眼里,并无言语,只是从包里拿出一本汉语老师推荐的清朝野史随意翻阅,此类书籍通常都与春色房情脱离不了干系,只是有些事例倒也不无追溯的意义。 陈庆之走进uni+bistro时,瞧见靠洗手间位置有个穿着普通而身板却甚是壮硕的汉子,虽只能瞧见背影,却是能感受到这家伙的底子,并非常人,心下稍稍上心,尔后进入洗手间后给牧人图打了个电话,轻声问及他现在在哪,那头回应说在uni+bistro斜对面的奶茶铺和营业员聊天。陈庆之说让他来uni+bistro里稍稍注意下靠洗手间位置的一个汉子,牧人图马上答应下来,随后挂了电话。 片刻后,等陈庆之走出uni+bistro后,牧人图便与他擦身而过进入uni+bistro,仍旧风骚光头的牧人图胡乱点了个芝士蛋糕和一杯啤酒就挑了个靠窗位置坐下。 陈庆之让牧人图保护季忆已有一个多月,季忆却是一概不知,一来陈庆之不想让她太过在意从而有些拘谨,二来也不想将自己的偏执关心强加于季忆心上,怕这妮子会有芥蒂。 坐至季忆边上,徐杰善解人意起身领着大头去远些的位置坐下,只是说了句有空聊,小两口先说些悄悄话。 陈庆之露出罕见憨笑,季忆则冲徐杰微微吐了吐舌头。 约莫十分钟,一份海鲜焗饭与一份意面上了餐桌,又过片刻烤肉拼盘与土豆泥也上了桌。二人细嚼慢咽,季忆将手中的野史递给陈庆之看,由于是特地挑了个某皇帝房事**,一夜点了好几块牌的段子给陈庆之,于是陈庆之稍稍浏览便报以羞愧脸色,这犊子这方面的神经发达程度与其武力值成反比,所以一脸惆怅模样,看得季忆一阵偷乐。 陈庆之心下忧伤,自己没少在这种小黄段子上被季忆打击,倒不是季忆这妮子多开放,实属自己太过保守,有时他也想过自己总不能被任由着欺负,可每回想着主动进攻时,脑海都是一阵空白,半点邪恶念头都冒不出来,真是好生无奈,怕是天生就没那方面的天赋。最终仍是任季忆在精神上宰割。 “八百这两天一直逃课,总喜欢去旁听宋老师的高数。惹得咱系里的几个老师教授成天抱怨,尽拿八百当反面教材,倒是宋老师很喜欢八百,听学长说是有次大三的概率论课里,高老师出了道难题,涉及东西方方面面,所以任是哪个得意门生都没能上前答题,最后八百义无反顾上去,洋洋洒洒写了一个黑板,虽然用了个笨法子花了多余的时间才把这道理给答出来,却是让高老师又悲又喜,悲于自己的得意门生不敢尝试以往所学来答题,悲于八百不是自己的学生,喜于八百的聪明和坦率。只因那回看了高老师的答题后发觉自己确实有问题,自叹不如并当场就说了句‘擦,我怎么那么蠢。’这小胖子,当真是不知道自己这一句话无意间讽刺了多少学长学姐噢。”季忆已经将海鲜焗饭吃完,嘴里含着一口土豆泥,却没咽下去,轻声说着八百的趣事。 陈庆之听后也是会心一笑,回道:“他倒是没和我说过,以前他从来没接触过数学,更别提大学的高数了,现在倒是把大三的科目都预习起来了,怪不容易的。” “一颗聪明的脑子羡煞了多少想好好读书的辛苦孩子啊,我也是其中之一呢。”季忆轻声抱怨,举起右手微微握紧的小拳头挥舞着。 陈庆之装傻充愣,只是回了句“啊”? 季忆哼哼两声便伸出左手揪着陈庆之腰际的一块肉,下手不轻,饶是陈庆之也是个会疼会哭的正常人,倒吸一口凉气,给了个女侠饶命的目光,甚为可怜。 罪魁祸首满意地收了手,继续消灭跟前的土豆泥。 许是消磨了半杯咖啡的缘故,季忆起身走进uni+bistro洗手间。 陈庆之见靠窗的牧人图也起身了,心中便有些不放心,不知是预感还是潜意识害怕季忆出事,还是起身走进uni+bistro,刚入门,便看见先前坐于洗手间边上的壮汉手中握着一根发簪,此刻已经下手插入牧人图左肩之中,伤势入骨。壮汉见陈庆之进来,脸色徐徐如常,振臂一拳打在牧人图的脑门上,牧人图抬手格挡,怎料壮汉拳力骇人,牧人图身躯后仰摔倒进了洗手间门口。 陈庆之提气挺步,面色之中带着些许愤怒,几乎当着他面放了牧人图的血,若不是自己先前留了心眼,怕现在倒在地上的就是季忆,而手无缚鸡的季忆哪里能扛得住这汉子的一击?越想越是恼怒,两步如常人七八步,骤然踏步至壮汉跟前,后者似乎也没料到陈庆之的身手这般诡异,连退两步架拳而来。架拳姿势古怪,而眼尖的陈庆之当下便知晓这是古泰拳,与现代泰拳不同,注重招式,与追求极度力量与速度的现代泰拳是两种路数。显然,前者更为难以应付。早该是销声匿迹不复存在的拳法,只是壮汉的一手徒手势便将古泰拳的先手路数暴露出来。这也是陈庆之儿时听及陈谷生说过的,老爷子那时只说这世上会古泰拳的也就两个并非泰国的非洲人了。 壮汉不给陈庆之丝毫细想的时间,卸下拳桩守势,三官步起,抡拳、按耳、耍膝、回踢一气呵成,一息间八拳两肘三脚。陈庆之不清其套路,被迫防守,柳叶掌作守势,三步马稳扎于地,饶是劣势,却不曾后退半步,招招稳守,最为刚猛的回踢仍旧迎面以凤眼眼拳轰出对上,反将壮汉打挫半米距离,身势并不浩荡,却是气势如虹。 包罗万象古泰拳?我以咏春破之。 99mk.cc。wap.99mk.cc 正文 040-十年报一日恩泽 更新时间:2013-03-27 动静并不小,服务台的点餐员早也看到这触目惊心的一幕幕,却是冷静拿出手机迅速拨打110。而外头的那对情侣所坐位置恰好能看见厕所门口的画面,微胖的男方很快喊了徐杰一声,后者起身一看,同样拿出手机打了个号码,却不是110的,而是朋友圈里稍微能处理事情的那一方面,他仅是看见陈庆之与壮汉的对峙,也不知二人的级别是何种程度,潜意识里觉着陈庆之的身板跟那壮汉的身板相较之下没有任何悬殊,想着帮陈庆之一把。可他哪知道这俩人的较量压根就不是他认识的那些放过些人血的大混混所能参合的。而仅在徐杰注视的下一刻,他也清楚自己这个电话打的是有多多余。 陈庆之深知古泰拳的包罗万象,号称伪招之祖,奇技诡招甚多。拳脚如长兵,肘膝似短兵。摆出拳桩方寸间的搏击能力无懈可击,通常截拳道空手道之流的顶尖选手碰击古泰拳高手也是伤经断骨的凄惨下场,几乎毫无还手之力。而方才片刻交手,陈庆之从那骇人力道便知晓跟前的壮汉在古泰拳如何都算登堂入室甚至小有成就。眼角余光瞥了眼倒地的牧人图,怒意上涌,不以试探为目的地追马踏步,瞬息至壮汉跟前,晃眼六手紧打轰出,力道如炸雷,拳速电闪雷鸣。 壮汉摆拳桩,狮踞步在陈庆之的攻势缝隙间游走闪躲,虽无八极的辗转腾挪那般大开大合,却胜在迅敏虚幻。陈庆之让人几乎无法喘息的黏打竟被壮汉躲了七七八八,躲不了的也是提拳抵挡下来。拳掌相触间的沉闷肌肉碰撞声甚是压抑,两者余震之下的力道都不轻巧,壮汉双臂隐隐作痛,陈庆之的掌心也微带发麻。 陈庆之心中并无诧异,脚下又追一步,稳占进攻局势,不让壮汉有丝毫喘息机会,咏春之所以名动大江南北,不仅是早年叶问于那李小龙的出名,更多原因在于它的近身无敌。任何一个常年跟木人桩打交道的咏春手,都有扎实的小稔头底子,而其中一百零八点手的贴身压制能力堪称小无敌。而陈庆之早在十二岁便将它练的贯通于心,心中无招,出手即是招,而夹杂几手寻桥标指,切点刁诡又暗含内家拳的寸劲,凤眼拳于柳叶掌的盾矛之说又攻守兼备,任是八极劈挂强横如三千,被陈庆之贴了身都是移寸步吃数拳数掌,不移则生生耗死。 陈庆之一阵黏打,有攻无防,不曾有丝毫闪身的动作,只因攻势如雷霆万钧,拳路似黄河决堤,无缝可寻,任是古泰拳小成的壮汉都愈发疲惫,接连退了六步,拳桩之势隐隐崩盘。胸口吃了四拳二掌,下盘硬抗一截一扫和几多荡腿。小腿腿骨早已酸痛发麻,若非底子结实到不能结实,怕已是被陈庆之打倒在地一阵挨打的局面了。 壮汉心中一阵憋屈,任是浑身有力,却无处可以宣泄,他哪里敢以自损八百伤敌一千的方式硬破陈庆之的黏打攻势,跟前的年轻人,看似消瘦,可一口气提起来便延绵不绝,显然是打小研读丹经习练丹道的气息大家,此时自己的气息早已平不下来,而跟前清瘦青年仍是一脸冷冽呼吸有序,喊着寸劲的拳路每每轰出,都吐一口浊气,纳一口清流。拳掌快若奔雷,叠加之势便将寸劲发挥出三五倍的力量来,任是壮汉疲于抵挡的双臂都已经显出淤青,经骨早已麻木。此时田地,若去硬抗陈庆之一击以求破其攻势,只可能破绽毕露被再度贴身黏打承其沉桥撩手的延绵拳路。 这种憋屈,憋屈于并非自己的黔驴技穷,而是陈庆之巧又实的凶悍攻势让他没有丝毫发挥余地。桃木之,年有三十二,六岁那年在陕西被那非洲人拐走,从小被半虐成长,习得古泰拳,青出于蓝,恨极那个教他亦蹂躏虐待他的非洲人,手刃杀之,辗转坐黑人的轮船偷渡,在腐烂熏臭的船舱里看着偷渡女人被拖出去轮-奸至死,看着男人被黑人逼着喝海水,吃屎尿。自己硬抗硬挨上了岸,第一个赏给他馒头的就是恰好在澳门办事的齐二牛。单纯如他,一口米饭的恩泽,便从二十二岁帮着齐二牛杀了十年的人,死于他手中的人早也数不清。前些天被喊来杀人,叫季忆,他便来了。遇上陈庆之,不知是气运太差还是这些年杀过的人太多,终究是个报应吗? 陈庆之瞳孔焦距在桃木之全身上下,见他走神只一瞬,瞳孔便一阵收缩,抖脚似闯步却非闯步,卸去桃木之下盘平衡,后者强弩之末欲要挽回,却终究失了重心,身躯微倒呈45度后仰,陈庆之俯身砸肘送拳接掌,一逼再逼,一拳寸劲胜过一拳,叠劲相加,桃木之腹部连挨陈庆之三拳,再也承受不住重击,重重倒地。而攻势尚未收止,仅是开始。 与咏春手博弈时,落地便成靶子,再无还手之力。陈庆之矮身扎膝马,双手作拳对着桃木之劈头盖脸一阵轰击。拳拳刚猛,桃木之双手抵挡,仍是受到后劲震荡,后脑连连震在实木地板上,意识愈发模糊。 黏打半分钟有余,三十秒,一秒六手,一百八十手,常人早该死绝,桃木之仍是双目坚毅。陈庆之清冷喝出一口气,左手为拳,迎面轰去,震臂而走气,力达半百钧。桃木之嘴角挂着一抹微笑,目光中露出六岁那年才有的纯良。 桃木之仍记得六岁时的陕西,有个勤奋的爹,有个善良的母亲,家里在县里有个不大不小的屋子,下雨时瓦屋顶偶尔漏雨,拿几个面盆接着,第二日便可以省去打水的工夫。自己贪玩,成天去县外的大土坡上和别人家的孩子打架玩,因为从小身板结实,是个孩子王。而那一天,黑皮的非洲人把其余孩子杀光,却唯独没杀他,把他带到越南,备受折磨,辗转两年,又被带去非洲。地狱的日子从此开始,时至今日,倒也过了好多好多年,桃木之突然很诧异自己存活于世的意义,他归来时,去陕西找过自己的县,找过自己的父母,却是如何都记不得回去的路了,他只知道父亲叫桃大麻,母亲是有些文化的小学老师,自己的名字就是她给起的,叫何慧兰。其余的记忆,一概没了。替齐二牛杀人,只是报恩,从小备受蹂躏,心理不知觉间已然扭曲,他早已不觉得杀人是件罪过事,看着常人鲜血从口中喷涌出来的画面,便想到被自己手刃的非洲人,大快人心。十年间,杀了多少人?约莫记不清了啊…… 悲凉,难受,遗憾。桃木之五味杂陈,目光中仍充满纯良,嘴角挂着安静笑容,眼眶中渗出半分泪花。 “砰”!一拳而来,并未轰击在桃木之脑门,而是他脑袋边上的纯木地板,一个拳头大小的窟窿,厚实坚挺的地板,被陈庆之一拳打穿。 陈庆之仅是偏离了拳路,起身,低头凝视桃木之许久,随后从边上餐桌上拿起钢叉,低身插入其左肩,同样伤势入骨。转身看向牧人图,道:“起不起得来?” 牧人图勉强笑了笑,点头逞强道:“还好还好。”说完便用还有力道的右手撑起身躯来。 前后不过四分钟的事,服务台的营业员已是满脸震撼,而在外看得分明的徐杰若有所思,脸上挂着一抹无奈笑意,感情这个老顾客是个神乎其神的角色呐。 季忆才从洗手间出来,看见这般画面心下紧张,而看见陈庆之衣衫完整又松了口气,对上他的目光,却是没有说话。 陈庆之望着季忆,轻叹了口气,旋即对牧人图道:“先去处理伤口。” “那小姑娘刚打110了,我先把这个梗处理掉吧?”牧人图见陈庆之似乎置之桃木之不管,顾忌道。 陈庆之只是摇头。 而地上原本倒地不起的桃木之陡然跃起,冲出uni+bistro,起身时目光对上陈庆之,已无丝毫恶意。步伐中带着踉跄,三步亦有一步不稳,却也快速消失在大学路拐脚,扬长而去。 牧人图不明陈庆之所想,却也断绝了发问的念头。陈庆之那一钢叉算是替他报仇了,至于不杀桃木之的理由,他哪里能琢磨的通透。 陈庆之牵着季忆的手,后者安静跟随,走出uni+bistro,并未于站在一旁不曾上前的徐杰搭话,看到马路斜对面牧人图的战神gtr,坐上副驾驶,让季忆上了主驾驶席,牧人图自上次大白山后再度享受了次后座的待遇。 启动车子,季忆只是问路,牧人图说打开导航找到绿叶诊所就行了,那是竹沐白的私人医院。 季忆照着gps架势,陈庆之歉意道:“对不起,老是让你遇上不安宁。”前者微微摇头,善解人意地温柔一笑。 陈庆之静下心来,瞅了眼后视镜中狼狈的牧人图,目光游离。 那人的眼神,和爹走前一模一样。陈庆之,你是怎么想的? 杨浦,某个三流旅馆,单人间内,桃木之简单处理了左肩上的伤口,随后给齐二牛打了个电话,仅片刻那头便接通了,嗓音低沉富有磁性:“圆满完成任务?” “没有。”桃木之回答。 对方沉默片刻,又传来比之先前生硬许多的声音:“第三次失手了啊?” “保护季忆的有两个人,都是你给我资料里的人,牧人图不足为惧,陈庆之杀我轻而易举。” “那你如何活着回来的?” “他把我放跑的。” “我不用死人,你不值得我信任了。” 手机中传来忙音,已然被挂断。 桃木之冷笑,信任?让你这条狗贼利用十年,滴水之恩也无需涌泉相报吧! 99mk.cc。wap.99mk.cc 正文 041-千言万语道不尽 绿叶诊所,私人性质,平日闭门不见客,又是在杨浦某偏僻小区附近的街旁门面。周遭大多居民都以为是个坑蒙拐骗的江湖诊所,加上本身的神神秘秘,本就被视为不接地气的吓人地方。外头的绿叶诊所门面并不大,乍一看顶多也就是三十平米撑死的模样,可进去后算是有个小洞天,打通了一条很长的道,是个长三十来米宽五米的格局。一切设备都很齐全,而诊所内只有一个医生两个护士,且都是大老爷们。是三个早年跟着竹沐白打天下的老将,谈不上牧人图那般的忠心耿耿,却也是仨可患难便决不背叛汉子。 此时,绿叶诊所最里头的休息室内,牧人图左肩肩头的伤口刚被处理完毕。发簪是银质的,所以无需担心破伤风抑或发炎,而牧人图运气也好,发簪插的虽深,却也只是微微擦及骨头,并无大碍。取出后消毒又直接缝了针,连局部麻药都没打,牧人图就直接咬着一捆毛巾挺过去了。期间陈庆之在里头看着,季忆在外面的走廊坐着休息。一切陈庆之看在眼里,倒也佩服牧人图的硬气。儿时他也被狼群袭击咬伤过,陈谷生亲自给他缝合伤口时同样不肯替他用丝毫麻醉手段。最后咬牙流着泪扛过来,虽然那年他仅十一岁,可如今让他硬扛着缝针,撕心裂肺程度怕是和那时候差不了多少。 “阿图,前前后后,你来这几次了,还记得不?”周晨将线剪短,递给牧人图一瓶葡萄糖水,笑道。 牧人图接过水瓶,没急着喝,稍稍想了想,回道:“这回是第六次挂彩了吧。三次中弹,一次失血过多,上次是被陈爷打伤,这次左肩被扎了个窟窿。那么多年,也不算多吧。”说罢,牧人图看了眼站在一旁的陈庆之,后者一脸平淡,只是冲他笑笑,然后走出房间,说是送季忆回去。前者自然不阻拦,人都送佛送到西了不是。 周晨刘志星和郭超目送陈庆之带着季忆离开绿叶诊所,牧人图径自躺在病床望着天花板。 “阿图,这就是你说的那个竹姐老弟?俊的很那。”郭超嘀咕道,牧人图并无反应,仍旧望着天花板,刚给牧人图吊起盐水的刘志星纳闷道:“今天怎么这么沉默了,往常来可都有老多话和我们仨扯的,今天怎么就阉了?” 牧人图摇了摇头,微微撇嘴,道:“心烦的很。” 三人见牧人图如此,也不便打搅,先后出去,只是与他说有啥事吼一嗓子就行了。 房间空荡,寂静无声。牧人图只感受到自己的呼吸频率,微微叹了口气。那年起,被竹沐白领着站桩练咏春,一练就至如今。盲目杀过的人早也数不清,只知道外滩某处的黄浦江下,确实有不少尸骨藏于底部,而每隔一阵都会被人打捞处理。曾以为,天外有天,也只是以为竹沐白这个层面便是当下最强悍的对手,可自从大白山遇见陈庆之后,才知晓真正的乏力是何种感受。照面之间便知晓你我差距,既现实又残忍。许是天赋不够罢。 陈庆之打的送季忆回复旦上课,自己则步行回到Uni+Bistro。已是下午茶时间,Uni+Bistro的生意谈不上人满为患,却也没多少空位了。徐杰仍坐在那,见陈庆之回来便与他打了声招呼,说是方才警方来过了,自己糊弄了个借口帮他搪塞过去。徐杰本不想将这举手之劳说与陈庆之听,可想了想,还是说了。毕竟没必要因为方才那一出闹剧影响原先的沟通模式嘛。陈庆之只是说了句谢谢,又把之前没结的账结了,上了Ducati1199s,戴上头盔一路驶回新江湾馨苑。 刚上楼没多久,竹沐白便打来电话,只是寻常的嘘寒问暖,看来并不知晓牧人图受伤的事。其实自打那天她把牧人图这个半保姆的扑克脸先生派去保护季忆后,就再没如何问及过了。陈庆之主动将来龙去脉给竹沐白阐述一遍,电话那头沉默片刻,然后很快挂断电话。 等陈庆之倒了杯水拿出本书想消磨一会时间时,竹沐白又打来电话。 “最近南京有些小动静,原本我没太上心,现在大抵知道了。齐二牛后知后觉了一个多月,总算猜着谁摸他的尾巴了。一下手就不要命,呵呵,可能他还不知道季忆是燕京那头海东青的宝贝闺女?”竹沐白嗓音同往时一样慵懒,“季北城安插在上海的死士不只一个,即便今天你不出手,那妮子也不会凶多吉少。这回齐二牛不知情触及季北城的逆鳞,该吃不小的亏了。” 陈庆之听着,并未插话。早前竹沐白便与他说过季北城在燕京的彪炳,也晓得当初离开大白山的竹沐白仅是接了季北城一通电话,就损失将近两千万。这头海东青若是盯上谁,总要往那厮身上戳几个窟窿才肯罢休的。强横如竹沐白,仍是退步相让,何况齐二牛这条地头蛇比之稳占上海的竹叶青还嫩了几分。 “这些姑且不谈,前阵子和你说过早同齐二牛牵扯是个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下场。只是现在状况有些变化,接连失去一个心腹和一个天字号打手,齐二牛要比我们焦急的多。我在他那培养的三个暗桩,一个死了,一个现在命悬一线,活过去,那把他拉下马便是时间问题。”竹沐白继续道。 陈庆之听的仔细,问道:“还有一人呢?” “活着,叫杏仁,是死士。齐二牛性子诡异,但痴情,这辈子爱过两个女人,一个得癌死了,另一个就是杏仁。她长的与齐二牛爱的第一个女人如出一辙。跟在齐二牛身边四年半,同床共枕眠两年,一直都有机会下手。只是如此杀了齐二牛,南京的羹我只能分到十之一二,过于浪费。第二个暗桩若有眉目,那就是架空齐二牛的局面了。”竹沐白轻轻笑了声,似是知晓陈庆之会问,回道。 陈庆之一阵沉默,并未说话。 “难受了?杏仁是个好孩子,却是必死之子。”竹沐白明透陈庆之的情绪。无非想到杏仁饶是可以重创齐二牛甚至将其毙杀,自己也是断了线的风筝,必死无疑。一命换一命,终究都是个体生命的损失,值得吗?竹沐白觉得值得,陈庆之却是不同。见陈庆之还是沉默,竹沐白也不急着让这傻弟弟拐过弯来,毕竟都是后话,继续道,“那桃木之是齐二牛早年从澳门捡回来的,说是走狗难听了,说是天字号打手实际太过抬举。这会古泰拳的虎人一直都被利用,听说早年在非洲备受虐待,所以心理有些扭曲,这些年杀过的人比起小人屠都是过而不及。渔翁那小鬼不知哪里逮到他的位置,你放走他便放走了,杀了的确可惜。照齐二牛谨慎的性子,不会再用桃木之,现在他可能已经是条丧家犬,我给你他现在的位置,你试试能不能牵到他?” 竹沐白言语中带着试探和发问,倒无强迫。陈庆之思考片刻,便问竹沐白索要桃木之所在。 正是傍晚,某三流旅馆,桃木之半躺在床上看着电视节目,愣愣走神发呆。脑海晃过与陈庆之的交手,被咏春压制的毫无还手之力,生平第一次如此憋屈,而本以为必死的那刻,陈庆之却收了手。那时,他从这个青年的眸子里看到些许泪花,与当时自己的泪花有所不同。 久而深思,桃木之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胡乱想些什么。 敲门声响起,桃木之如豹弓身,透过房门猫眼,看见那张熟悉的脸庞,心中诧异,思索片刻,开了门,并无警惕之心。以他现在的身体状况,陈庆之要杀他,怕是很轻巧。逃?没什么意思,难得遇上一个对自己胃口的人,形势氤氲又如何。 这一刻,陈庆之才细看桃木之的脸庞。并不英俊,却满是刚毅,皮肤甚黑,一眼便能看出是早年被紫外线摧残的并不健康的黑色。比自己高出半个脑袋的一米八身高,而此时没穿上衣的桃木之,胸口的伤疤鞭痕弹印一览无遗,触目惊心,陈庆之匆匆扫过,心中有数。 桃木之兀自将门敞开,尔后躺回单人床上,注视着将门轻轻带上的陈庆之,道:“怕我再杀季忆,除了后患?” 陈庆之轻笑摇头。 “嘿,难不成找我聊天?” 陈庆之轻笑点头。 桃木之一脸诧异。 陈庆之并未开口,只是微微卷起上衣,将胸膛露出,那是一条狰狞疤痕,似蚯蚓蠕动一般由小腹至两胸之间。似是利爪留下的印子,这道伤口,比起桃木之身上的千疮百孔,胜在伤可致命,太过凶险。 “这条疤,是头东北虎给我留下的。遇上那头大花猫是十六岁的事,本以为自己会死,还是运气好活了下来,那以后,就觉得活着就是最大运气。给我说说你的故事?遇见齐二牛之前的故事?”陈庆之将衣服放下来,平静道。 “理由?”桃木之问道。 陈庆之毫不犹豫回答:“不了解,如何深交。多认识几个可以说说话的人,比替齐二牛毫无目的杀人来得有意思吧。” 桃木之心头微跳,不知怎的有些难受。千言万语道不尽。 99mk.cc。wap.99mk.cc 正文 042-明年老子来娶你 南京,已是入夜九点有余。 新街口,苏豪大厦顶三层,都是齐石公司的租凭层面。苏豪大厦顶层,以公寓性质装潢的某间办公室里,一个身着布衣纳底布鞋的中年人径自看着窗外风貌。中山南路车辆穿梭,高楼大厦的灯光让人看得彷徨。 中年人不惑的年纪,左手戴着一个玉扳指,默默把玩,目光并无落点,显然正在走神。齐二牛,伪而立年便将父母抹杀,安然上位,齐石这个原本总白道赚安宁钱的公司也渐渐触碰黑道。南京狗场,一日收益,便足以让事业小成的企业家咋舌。暗箱操作的胜负为六-四,而狗场一日赌金通常都能达到小八位数。狗场之外,南京中低档酒吧都被齐石控制,专攻二三流市场,投放大量“白色食品”,从而赚取的巨大盈利又是一笔不小的收入。十年时间,齐石的敛财能力,南京无人可撼动,但凡它攻占而来的领域,没有任何外商可以分一杯羹。说是霸王,并不为过。只是过分的霸道,未免惹得受迫者的暗中腹诽与憎恶。一家独大的齐石底下,有太多小鱼小虾苦苦挣扎。 齐二牛,并不喜欢挑个小桥流水的地方静修安养。更喜欢站在高楼大厦的顶端,俯瞰脚底下的那些蝼蚁。 敲门声轻轻响起,打破齐二牛的走神,等他微微转过身,敲门者也进了房间,是个让齐二牛微微诧异的高大汉子,而这个汉子,却是那敢在竹沐白面前大摇大摆抽烟,摆出一副玩世不恭模样的沈酒胆。 “今天刮的是什么风哟。”齐二牛径自坐上脚边的竹藤椅,左手食指把玩玉扳指,阴阳怪气道。 沈酒胆仍是一身不羁穿着,乍一看像极个平日无所事事的无良大叔。兀自给齐二牛抛了根黄鹤楼,倒是没给自己点上一根,胡乱看了看房间里的摆设,随手拖来一张板凳坐下翘起二郎腿,便这么默默看着齐二牛,嘴角挂着一抹怪笑,不动声色。 齐二牛微眯眼睛望着沈酒胆,并不言语。二人对视,久而不语,有些敌不动我不动的意思。 一晃便是五分钟,齐二牛不再看着沈酒胆,目光停留在身前桌上的那根黄鹤楼道,打破沉默道:“磨磨蹭蹭的,不像你的性格啊。”说完,便拿起桌上的黄鹤楼,叼烟点燃,微吸了口气,心思不免有些堵塞,近来的烦心事实在太多。现在又来了个燕京小匹夫,东北大老虎,且不知其来意。 沈酒胆,北京特殊49队司令沈宫保的独生子,生来阎王一般的红色子弟背景本足以让人仰望,而这头叛逆的小老虎自十八岁成人礼后,便和沈宫保吵了一架,从而离家出走,一走便是十八年。只身入东北,敢赴慕容书生的鸿门宴,敢当着面骂乔六指一句畸形儿。而立年,便与慕容书生乔六指三分东北。不负其酒胆之名。慕容书生曾笑言一句沈酒胆匹夫心,儒士计,有勇有谋。白手起家,直至同两个东北老辈分庭抗礼,是为传奇。 “嘿,我一好兄弟和我说,他闺女被人欺负到头上了,他最近又抽不出空离开北京,我这个无业游民最喜欢游山玩水,自然就代劳过来找你谈谈天。”沈酒胆二郎腿一抖一抖,右手放在左腿小腿肚上闲来无事捏着,饶是说道,言语轻佻,毫无半点晦涩。若是常人直面南京狗王齐二牛,怕是立场与之五五开便是天大的能耐,可沈酒胆却像与小辈交谈。 齐二牛不为所动,早知这头老虎的行事作风,天王老子都不放在眼里,何况自己一个不惑年的小老头。甚至并不过多思考,齐二牛已经通透了沈酒胆话中的意思,怕是自己那个季忆是个动不得的女子。心中冷笑自嘲,敢情我牛二走错了一步棋唷。 “劳你大驾,总该给牛二我知道是谁有那么大的本事吧。”齐二牛不缓不慢道,食指搓揉玉扳指的频率加快了些许。 沈酒胆一脸诧异看着齐二牛,纳闷道:“燕京那姓季的才几人,你还真不知道?南京狗王,怕是当在养狗逗狗上了吧。” 齐二牛身躯微震。 “南京是块宝地,只是早些年死过太多人,阴气太重,你这小老儿本来就阴阳怪气,这些年做过见不得人的勾当怕是不少,哈哈,当然我也没啥资格说你,我砍过的脑袋应该比你整死的人少不到哪去。只是人越老,就别真老糊涂了,能不能碰的人,自己心里要是没个数,哪天脑袋就指不定真搬家了。慕容那老骚包喊我一声沈老虎,不是没有道理。我盯上谁,总要把他咬个半死不活再抽筋扒皮细嚼慢咽才开心,走了,回见啊,狗王。”沈酒胆起身,洒然转身走出房间,边走边道。 齐二牛微皱眉头,手中黄鹤楼自燃至三分之一。门外走进一个韵味十足的少妇,着旗袍,踏绣花鞋,媚眼如丝,走进齐二牛,前者将其搂入怀中,右手悄然探入少妇胸前的旗袍缝隙中,喃喃道:“还是你善解人意。” 杏仁并未与往常那般迎合,轻声说道:“秦庸已经被折腾的半死了,红2红3都给他注射过,他还是没招过。会不会是误会?” “可能是我多心了,先有个赵中博,难免多有顾虑。上海那不知哪里冒头的陈庆之,和竹沐白同气连枝,倒是没想到这老狐狸精还会与人结盟,她向来是个兜囊不容半分他人之物的女人。处心积虑杀了鹰眼,废了我好大功夫才找到蛛丝马迹,一个牧人图,根本没能力不露痕迹杀鹰眼。竹沐白也不可能亲手出马。桃木之说,那陈庆之能轻而易举杀了他,话里水分多少我不知,总也差不了多少,好端端冒出这一号人,江浙沪的不会风平浪静。那条竹叶青已经在对我吐信了。哎,都怪最近烦心事太多,杏仁,你去次东乌,让小李他们送秦勇治疗。修养一阵就让他去雨花台,赵中博死了,总要有个人接手狗场,我牛二错怪他,当作弥补算了。”齐二牛的手从杏仁胸中摸索出来,轻轻拍打她的丰满肥-臀,淡淡道。 后者起身,稍稍整理旗袍褶皱,点头应允便出门了。 上海,仍是某三流旅馆,已是深夜末梢,天色将明。 桃木之坐在床头胡乱啃着一块面包,陈庆之则站在窗户边透气。 前者讲完在非洲苦不堪言的日子后,后者又与前者说了他在大白山从小到大的日子。说了三千,说了八百,说了丁克己,说了小白龙,亦说了那个至今仍旧尊敬且想念的陈谷生。那个死于安乐碑上无名的老头。 而这夜,桃木之有幸瞅见陈庆之提及陈谷生眼眶中流出来的泪水。他很喜欢陈庆之的故事,且没有丝毫的不相信。只因陈庆之言语之中的真诚和安静,以及那一手出神入化的咏春。 “我没文化,很多东西表达不来。但你和齐二牛不一样,一眼就能看得出。我这辈子,没有朋友,没有兄弟,你是我认的第一个。我别的能耐没有,抽人筋扒人皮,喊我。”桃木之啃完面包,喝了口矿泉水,看着愣愣走神的陈庆之,说道。 桃木之,活了三十二年,浑浑噩噩了小半辈子。六岁前,捣蛋鬼,皮大王,终日与别人家孩子打架,打出孩子王的名号来。六岁后,被拐走,越南两年,非洲十四年。人间地狱,苦不堪言。二十二以后的十年,替齐二牛杀人越货,暗杀过太多竞争行业里的执牛耳,亦杀过不少齐石里头不安分的老一辈替齐二牛干活的元老。仿佛生来便与温情无缘,在鲜血和冷血中走过,一走就是那么多年。 陈庆之抬头冲桃木之笑道:“你损了那么多阴德,怎么还想着杀人。” “我只会这个。”桃木之想都没想,回道。 “我不是齐二牛,学不来他的不择手段,真有机会,以后你去亲手砍下他的脑袋。他毁了你十年。你现在是行尸走肉,要透透气接触人气,伤养好了,我替你开家泰拳馆,你当个教拳师傅也不错吧。”陈庆之道。 桃木之先是一愣,然后点头。 佘山,正是清晨六点,竹沐白才方起床,门外已经传来重重敲门声,温良如她都微皱眉头,仅一思索,她便知晓访客会是谁,除了沈酒胆,她想不到另一个敢这么敲她房门的人。 开门,竹沐白轻声道:“今年破了例,明天就直接滚蛋,别来碍我眼。” 沈酒胆一脸嘻哈,见自个儿认定的未来媳妇今天大早穿了身裹胸的连衣长裙,好生漂亮,却是没去想入非非,也自动将竹沐白方才那句话忽略,怕是明年会照常登门拜访,面带少许激动道:“小竹子,我倒是没想到那个叫陈庆之的小子还跟季妮儿好上了?这事你怎么没早点告诉我啊?” “你大清早过来就问我这事?”竹沐白皱眉道,她瞧见门口一辆川崎zx6r,“还是脑子发昏开车来的?” 沈酒胆一脸委屈,而这张刚毅脸庞摆出委屈模样多少有些不伦不类,回答道:“我不没想到小庆之能和季妮儿凑成一对嘛,这样看看,还真是郎才女貌。我知道你生我气,不就是当初季北城勃然大怒找你麻烦被我硬压下来了嘛,可你真和季北城硬碰硬,你肯定吃不了兜着走,给他个几千万意思意思有啥关系,大不了我划账给你嘛。” “不要你的臭钱。”竹沐白冷声回道,随后重重关上门,“明年别滚来。” 沈酒胆吃了一个关门风,扯开嗓子大声回道:“明年老子来娶你。” 99mk.cc。wap.99mk.cc 正文 043-婶她叔多有得罪 上午十点,新江湾馨苑。 与桃木之彻夜长谈至凌晨四时许才回来睡觉的陈庆之稍显疲惫睁开双眼,深吸口气醒了醒神,遂而起身去浴室冲了个冷水澡,由头至尾,将萎靡的精神冲洗振奋。换了身着装,仅是款式相同颜色不同的休闲套服。淡蓝T恤,灰色绒布中裤。 微波炉里有保温的豆浆小笼包,是江小鱼特为给他留的。自打这个比他大了不少的小鱼姐与丁克己领了结婚证后,便将自己定位成吃苦耐劳贤惠善良的家庭主妇,陪丁克己去金汤匙的次数少了,那是主动要求的,她不想再过多沾染那些脂粉气。大多时间都在家里收拾打扫这个三室二厅的住处,现在这个点,该是出去买菜了。 陈庆之将小笼包豆浆解决完毕,把桌子收拾干净,就穿上回力帆布鞋下楼去了。 走出16号楼,陈庆之习惯看了眼不远处的停车位,正有辆黑色的奥迪A6L,驾驶席上坐着个正看报纸的胖子,戴着副金丝边眼镜,半中分伪汉奸的刘海,倒也不难看。皮肤挺白净的而立年胖子注意到16号前的动静,眼角一扫,瞥见正主,立马下车小跑到陈庆之跟前,嘿嘿道:“陈哥,去哪?” “随便逛逛,你忙你的。”陈庆之轻笑回道。 张三疯一脸纠结,先是一脸顾忌,片刻后鼓起勇气道:“陈哥,你每月给我五位数的工资,让我给你当司机,可十天半个月的,我就空坐在车上看看报纸睡个觉啥的,不说我这把小老骨头坐着都快酥了,就是这辆好车也寂寞呀。我是知道你不在乎这点小钱,可我赚的不安稳,我就是个上海小市民,斤斤计较也爱钻牛角尖,以前一个月辛苦五六千块挣的谈不上多,可也是劳碌下来的血汗钱,拿在手里也舒坦,说实在的,现在给你开车,穿套正儿八经的千来块的西装,打的领带还是宝格丽的,太别扭了。” 张三疯说的认真,陈庆之听的也认真。后者先是点头,尔后又摇摇头,道:“天南地北地拉长途生意,你女儿怎么办,一直不在家,让爷爷奶奶带,孩子难免会有些孤僻心理。现在又是十五六岁的年纪,叛逆的很,有个当爹的在家经常和她谈谈心,总比她想倾诉时只能面对个耳朵都不利索的奶奶来得好吧。再者最近我是自己学着开摩托,正上瘾的时候,才没有坐车的念头,过阵子瘾头下去了,你就有的受了。还有,秃子让你穿西服,我可没逼着,你该穿啥穿啥,以前牛仔裤白衬衫不挺好。”语毕,陈庆之注意到张三疯此时隐有汗流浃背的迹象。 张三疯本欲反驳,可发现陈庆之说的句句在理,不知哪来的一股悲春伤秋劲,抹去额头汗水,长叹了口气。 “别回车里了,车里都是冷气,你这一冷一热的,身体吃不消。上楼洗个澡,内衣吹吹干再回车去。”陈庆之将门卡和房门钥匙一并给了张三疯,毫无顾忌,随后启动Ducati1199s扬长而去,留下张三疯站在原地兀自感动,嘀咕一句真是个好老板呐。 Ducati1199s在国定路长驱直入,仅三分钟便抵达复旦正门,停下车后看了眼表上时间,10:50分。心想季忆刚上第四节课,又拿出手机看了眼昨晚季忆发来的短信,知晓上午最后两节课都是赵凤的英语课程。季忆这妮子,每天睡前都有发条短信给陈庆之道一声晚安的习惯,且附上第二天的课程表。这样陈庆之突击抽查也容易找到她。 将手机放回口袋,陈庆之再度启动Ducati1199s驶进复旦。引擎低沉的轰鸣声将保安唬的一愣一愣。照理陈庆之不该这么轻易就能开着这辆生猛座驾进了复旦校园,可陈庆之第一次驾驶Ducati1199s来复旦时,正被保安拦下,而刚从正门走出来的黄青鸾只看陈庆之一眼就认出这个生平罕见敢顶撞自己的年轻人,只与随同送行的学生说了几句话,就负手而行在国定路上渐行渐远。而被黄青鸾称呼小林的那个学生,实则是复旦党委书记,他只是轻咳了一声对保安说陈庆之是学校体育老师,以后就不用让他领牌入校了。 陈庆之将Ducati1199s停在双子塔楼前的角落处,却煞是惹人注目。径自进双子楼,直上十二楼,到1206教室的走廊前,看见个身材魁梧的熟悉身影。那嘴里叼着烟却并未抽烟的身影主人恰好转身,看见陈庆之后就一脸你小子可以的坏笑。 “沈哥。”陈庆之心下有些纳闷,沈酒胆总不可能无端端出现在这,还恰好是季忆教室前,脑海晃过许多可能,都未下定论,只是称呼一声,想着沈酒胆会给他个答案。 沈酒胆把嘴里叼着的黄鹤楼夹到耳朵上,笑道:“季妮儿他爹是我兄弟,季妮儿喊我一声小叔,她该是没和你提及过我吧,否则我也不会现在才知道自己被蒙在鼓里啊。不对不对,用词不当。你小子看起来傻乎乎的,看样子是装出来的啊。老沈我追了小青快有十五个年头了,你认识季妮儿前后也不会超过半年吧?如实招来,有没有把她内个啥了?要是办了事,以后你不娶他,别怪我对你这将来的小舅子不客气。” 对于沈酒胆话语中的大大咧咧,陈庆之并无反感,反而挺对胃口。他的确讨厌那些说话拐弯抹角的人,言者疲惫听者更是疲惫。花了半分钟时间将沈酒胆的话消化干净后轻声回道:“沈哥,你大老远来就是为了抱怨这件事?还是来上海办什么事顺路的。” “主要是去南京找那齐二牛谈个天,小青对齐二牛这条癞皮狗早就有心思,可她总不肯让我插手,否则拿下这条癞皮狗也就是十天半个月的事,不伤筋不动骨的,哎,犟不过她,不提了。这次顺路归顺路,也是想看看季妮儿,太久没看那女娃了,刚在教室后悄悄扫了眼,每个后脑勺都差不多,我还真没找出来,她啥时候下课啊?”沈酒胆径自道,注意到陈庆之目光之中的疑惑,又道,“别纳闷,我是问了半百个学生才晓得季妮儿在这上课,你真以为我神通广大无所不知呐。” 陈庆之笑不露齿,给了沈酒胆一个同情眼神,回道:“第三排最左那个,两节课是连课,期间有十分钟休息,不过她课间休息也不离座。” “麻烦,我下去透个气抽口烟,中午饭点再来找你俩。”沈酒胆摆摆手,心想这破蛋英文有啥好学的,成天拽些个听不懂的话,屁毛意思没有。 陈庆之目送沈酒胆消失在走廊拐脚,随后步入1206教室后门,正在讲课的赵凤注意到陈庆之,目光只是在他身上一扫而过,陈庆之右手竖了个噤声的手势。赵凤明白陈庆之不想因自己而搅扰了此时上课的氛围,他也乐得视而不见,继续讲课,认真听课记笔记的学生都没注意到坐在教室最右排靠边的陈庆之。 课间休息有零星几个学生去上厕所,看见陈庆之后都稍稍诧异,他们倒是知晓陈庆之和中文系花季忆的关系,只是回到座位后也挺有名牌学府学生的修养,没过多议论,仅和边上好友稍稍提及两句,等上课后又进入赵凤的讲课节奏,将陈庆之这号人抛之脑后。 12:30分,赵凤已经将今日课程讲完,黑板上洋洋洒洒的英文篇幅,同学都在埋头挑自己认为有用的做笔记,季忆也是其中一员,偶尔抬头。只有他和季忆边上的祝八百特立独行,前者是旁听凑热闹,后者则是觉着烂笔头不如好记性。对此赵凤也不强求,毕竟八百的水平只是情有可原的比他差些而已。 12:50分,下课广播铃响起,大多早已将书本收拾完毕的学生先后有序离开教室,季忆几乎等着学生全部走完才起身转身,瞧见陈庆之时鼓了鼓腮帮,一脸来了也不早说的神情。八百在边上先是冲陈庆之远远喊了声叔,随后注意到季忆那双会说话的眼睛,心下那叫一个酸溜溜。 季忆走近陈庆之,二人并肩出了教室,八百屁颠跟在后头,赵凤早早整理完文件从正门出去,往相反的走廊走去,并不打搅三人。 走廊深处,沈酒胆双手插兜慢悠悠一路荡过来,远远看见陈庆之边上的季忆,啧啧赞了句小妮子越来越会打扮了。而这时二人身后的八百走到二人跟前,本是尿急往厕所冲,可无意瞅见沈酒胆的目光后就觉得这厮高壮威猛哥不是什么好人。于是八百快步跑着,快靠近沈酒胆后就一股脑撞过去。 沈酒胆是谁?敢当着面骂乔六指畸形儿的彪悍人物,战斗值比之内蒙吴应熊过而不及,早年跟隐居的宋惊雷打过一架,最后仅是输了半手。这种彪炳角色,哪里是战斗力顶多比五多一些的八百能偷袭成功的。不等八百微胖身躯撞到沈酒胆,高壮的沈酒胆便本能一个振臂抵在八百腹部。 八百吃痛倒地,摔的有些狼狈。 沈酒胆随口骂了句小兔崽子,他哪知道八百是何人。而摔了跟头还被骂了的八百如何服气,一脸怒极,刚想骂回去,陈庆之就赏了他一个板栗道:“别瞎胡闹,那是你婶的小叔。” 八百听后虎躯一阵,将口中出口便能成章的脏话咽下去,揉了揉摔疼的屁股,一脸严肃看着沈酒胆道:“婶她叔多有得罪,见谅个。” Ps:昨天帖子里看见吧友“末世纪浮夸”的话,觉得有些道理,今天码了2章,上班一章,回家一章。因为力求保证质量,所以写的挺吃力。起初说每天两更,有些大话之嫌了,除去突发状况和遇见瓶颈不谈,两章吊着一天的压力也会大许多。所以我决定还是每天一更,但状态好我会多写一章当作存稿,这样以后有什么特殊情况也不至于请假断更,大伙都有个盼头。 Ps2:书友“懒气10足”称我“没有总管的名气和实力,倒是有了总管拖断的功底。”怎么说呢,你可能不知道认真码字和随意码小白文的区别,我写一章通常要2~3小时,算上检查错别字调整措辞结构,那就一定是3小时以上了,一颦一笑一字一句有时候会在那纠结个把分钟甚至十来分钟,因为想让每个角色都生动些,所以有时候没状态时写不出满意章节,感冒时头疼也是满脑子空白,又有时惰劲难免上来偷懒休息一天。我有权给自己放假下,起码我没赚你半分钱,你也没花半分钱吧。至于名气和实力,这个自知之明,我是有的。希望你不要一概而论某个人,因为有人会钻牛角尖,会很在意,会斤斤计较,像书里的张三疯一样,这点你倒是说对了,就是矫情。 99mk.cc。wap.99mk.cc 正文 044-不哭我带你回家 沈酒胆没有计较八百惊人的变脸速度,只是潜意识里给他冠上二-逼青年的标签。后者若是知晓,怕是要在心中暴跳如雷了。 “小叔,你和庆之认识啊?”季忆看着沈酒胆,亲昵称呼一声,问道。这个小时候每次来四合院就会吓唬季节,抱着她转来转去,和季平安顶嘴却不曾惹得老人厌烦的虎背大汉,季忆还是打心底喜欢的。 沈酒胆嘿嘿一笑,回道:“咋说呢,这事说简单不简单说复杂不复杂,言简意赅就是我老婆是你老公他姐。” 八百在一旁听着,心下嘀咕一句好庞大的信息量,陈庆之则一脸的哭笑不得,至于季忆,脸颊微微烧红一片,毫无杀伤力地瞪了眼口无遮拦老不知羞的沈酒胆,哼哼回了句:“小叔,正经些!” “老沈就这么个人,正经又不能当饭吃,这不,就是找你吃个饭磕叨磕叨嘛。”沈酒胆见季忆这般慌乱模样,触及笑点,大笑回道。 财大正对面,好兄弟餐厅,一家中档的本帮菜馆子。 陈庆之四人正坐在靠窗位置,小两口坐一边,沈酒胆和八百将就坐在一边。打的来的路上,季忆替八百挽回了些许不好的印象,说他养成了不让陈庆之外的男性同学太接近甚至与她搭话的习惯。沈酒胆听后只是笑笑说八百是个傻胖子,八百则一脸忧伤默默承受,谁让是他不占理在先。而前者言谈无忌,后者心宽体胖,谁都没往心里去,小疙瘩也就成了尘埃。 饭间沈酒胆喝着黄酒天南地北一阵闲侃,八百只顾着埋头苦吃,陈庆之和季忆则边吃便听,俩人听的认真,沈酒胆见俩人认真也说的开心。一个多小时晃眼即过,酒后饭饱,结账出了好兄弟餐厅,又打的回到复旦。季忆和八百赶去上下午的课程,临别时与沈酒胆拥抱一记算是作别。留下陈庆之沈酒胆,二人坐在双子塔楼前的广场花坛边沿。 “我和你一样年纪的那会儿,还是个莽撞的小伙子。十八岁那年跟老爷子闹翻,大吵一架,挨了这辈子吃到的第一个巴掌,一赌气就去东北了。折腾了二十几年,也算混出个人模狗样来。起码我在东北横着走,是没人敢明着说一句不是的。期间吃过的苦受过的罪不少,那时咬着牙就这么默默坚持过来,只是觉得自己选的路,爬也要把它爬完。刚而立那年,在东北那个‘江湖’登顶,回去看了次老头,那时才发现他是真的老了哇,他妈的当时我就没骨气的哭了,哈哈,老头也红了眼。最后关系缓和了,我也明白年轻时候的叛逆有多不应该,走过太多弯路,才知道长辈话里的道理有时就是至理名言。陈伯早年是老头的棋友,老头布局强于陈伯,可不善屠龙之术。陈谷生却是稳扎稳打,屠龙之术更是驾驭的随心所欲,所以每逢对弈,老头总是先手五十稳占优势,中盘求和,收官被屠杀的遍体凌伤直至一字不落。这件事,小时候老头没少跟我唠叨,早些年陈伯去世,老爷子一直知道,却不敢上山去敬一杯酒,怕触景生情,平添太多积郁。”沈酒胆破天荒的正经起来,长篇大论说的陈庆之心绪一阵平静,默默给自己点上根黄鹤楼,继续道,“陈伯这辈子大起大落,早也通透世间道理。那时我十来岁的年纪,他和老爷子每次下完棋,都一定找我谈谈天,最喜欢对我念《半半歌》。一句‘看破浮生过半,半之受用无边。’都快把我洗脑了。最后十来年,不去颐养天年,还要带着你这么个小娃娃,估计就是求个缘字。嘿,陈伯说是无欲无求,不还是有牵挂吗?我说对没,小舅子。” 沈酒胆见陈庆之没动静,撇过头瞅了眼,发现这厮眼眶正泛红,也不去追问些个什么,一根烟抽至三分之一,很没节操的随手扔在脚边,然后踩灭。起身拍了拍屁股上不多的灰尘,轻声道别,就这么去也匆匆地走了。 正午时分,双子塔楼恰好盖住正面广场的阳光,是个乘阴好地方。暑风至,陈庆之兀自没由来难受。记忆里总是有太多带着些许酸涩又让心绪安稳的画面冒出来。 那笑起来很儒雅可一说话就满口白酒味的老头,总喜欢疯疯癫癫拍他屁股。打有记忆起,那老头就没离开过,教他读书写字,教他说标准普通话,六岁前只让他跟着他锻炼,上山下山。教他识辨草药,各个功效用好多个有趣典故让他得以牢记。六岁后教他养气功夫,都是丹经里浅显却无人参透的玄妙道理。一养十四年,内息磅礴。六岁后亦教他咏春,一练十四年,天下无双。读书写字下棋学武,一样不落。老头欣慰,他跟着高兴。只因十二岁便深谙人情道理的他知晓老头时间不多。老头对他的爱,早已言不清道不明。所以老头惦记的,他也跟着记在心上,上海南京燕京东北内蒙,六个人头,他铭记在心。而,老头死前都不愿将五件放不下之事说与他听,硬把自己葬于无名小山坡换得他的一世安宁。老头的放不下,因为他,统统放下。而他,再也放不下。陈谷生,收官无敌,却终究走错一步,不曾料到性子谦良的白狐儿脸心有猛虎。 也不知走了多久的神,陈庆之被手机铃声搅扰回神过来。刚接听,电话那头便传来张三疯的声音:“陈哥,陈哥你现在在哪?” 陈庆之听出张三疯言语中的无措和焦虑,回道:“复旦,你别着急,慢慢说话。” “我急啊,小茜班主任打电话说她和邻班的同学起了争执,打了那同学一耳光。今天下午学校早放学,小茜就被一群社会上的人塞面包车里去了,是看见的学生告诉班主任班主任告诉的我。我现在真是不知道怎么办啊!怎么这种事都能遇上我的妈啊……”张三疯言语之中隐隐有了哭腔,有些语无伦次。 陈庆之微微皱眉,问道:“知道那车的车牌吗?” “没啊,什么都没,报警都不能立案,说什么没超过24小时不给立案,我真是操-他妈了个逼了!”张三疯在电话那头哽咽骂道,情绪有些失控。 陈庆之不想浪费太多时间,只是说了几句话给了张三疯一粒“定心丸”,安抚他的情绪后挂断电话。很快又给竹沐白打去电话,刚一接听不等竹沐白出声便开口道:“姐,一个大活人在马路上走的好好的被拐进面包车还不知道车牌号你有法子查到吗?” “你当我是神仙吗。”竹沐白似笑非笑回答道。 陈庆之继续道:“范围在杨浦区,少云中学附近,拐人的是社会上混的,只能缩到这个范围了,实在不行,能不能想法子调下附近路口的监控摄像头?”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你呀,以后别什么小事都第一时间找我,祝红豹以前和上海警察总局那条老狗打的交道不少,每个区建立的关系也不算小了,你动动手下的能量,调看摄像头也就是一句话的事,实在不行,以后就去找渔翁。黑路上大大小小的交道,几年前我就让他替我去折腾了,现在他认识的人,比我多的多。”竹沐白轻笑说着,似是又想到什么,继续道,“听你口气,也不像季忆人间蒸发了。菩萨心肠来了,要替哪家倒霉孩子讨公道呢?罢了,说了你也听不见去的,挂了,省的你在那干着急。”说完,竹沐白就挂了电话,陈庆之静静等消息。 五分钟,手机响起,是个陌生号码,陈庆之接听后那头便是渔翁的声音:“偶像别急啊,查到了,被拐的小姑娘是少云中学的高中生吧?那辆面包车是海大胖手底下的,黄兴路那片的小毒贩子,平日里也做点冲场子的事,倒挺少动真格的,这次也不算破例,是海大胖手底下几个小崽子背着他偷偷赚外块,大事应该没有,估计就是被吓唬吓唬教训一顿,我现在正在赶过去的路上呢,说不准海大胖比我先到一步去清理门户,你咋说?” “地址。”陈庆之问道。 “控江路1200弄5号302室,偶像,这种小事你没必要身先士卒吧?”渔翁正自顾自说,手机里头却传来忙音,撇撇嘴,将夹在肩头的手机放到副驾席座垫上,哼着不堪入耳的七里香一路行驶。 Ducati1199s由国定路咆哮至邯郸路,再穿过五角场巨蛋驶往黄兴路,一路风驰电掣貌若疯狂。引擎轰鸣声甚为猖狂,正是下午快三点的样子,不是高峰,车辆间隙挺大,Ducati1199s带着点横冲直撞却如何都没撞到的意思超速着。其后先后有两个交警鸣笛追赶,却纷纷被远远甩开了。在上海国道,陈庆之驾驭Ducati1199s驶出120马的速度,几乎就是玩命行径,那些交警方上80马就觉得是极限了,再也不敢提挡去跟前方与自己越拉越远的消瘦青年搏命。 控江路1200弄5号302室,Ducati1199s停于门前,小区保安气喘吁吁追到5号楼前,抬头就看见跟个轻功大侠一样踏着空调机上了二楼继而又是一跃上了三楼的陈庆之,尔后看了眼底楼的不锈钢绿漆保险门,有个肉眼可见的拳头窟窿。 因为是老式居民楼,所以房间格局不大,一室一厅一卫。张茜此刻双膝跪地,双手被粗绳毫无章法却也挣脱不开捆绑着。脸庞已经处处红肿,头发凌乱不堪,且地面上有大量发丝,显然被强行扯下不少头发,惨不忍睹。 围着张茜的有约莫七八号人,为首的便是中午吃了张茜一巴掌的女生,长的倒挺漂亮,穿身校服也挺像回事,只是此刻面目歹毒,不断咒骂意识早已有些模糊的张茜。 炸雷般的声响传来,302室的木门就被撞开来,身形单薄的陈庆之一眼看见厅里的张茜,没由来为此刻估计都担心的没边没际的张三疯难过。大白山一路回上海的路上,张三疯与陈庆之最聊得来,经常会翻出张茜的照片给他看,说有这么个闺女多高兴多开心,而闺女也争气,从小没空管,也能考上一个区重点高中,实属不易。 心中微叹口气,陈庆之脚下却半分停顿,半口气,踏几步,拳路便不停歇。不论那些反应过来或未反应过来的混混,都是一拳被陈庆之放倒的命运,苦胆水吐出来,如何爬不起来。至于那方才面怀歹毒此时却装得一副小鸟依人的女生,陈庆之仅是赏其一巴掌,含崩劲,与当初三千一巴掌有异曲同工之妙,结果可想而知。 陈庆之与丁克己去张三疯家蹭过顿饭,张茜见过他一次,还隐隐有些少女情怀的喜欢。她望着他,泣不成声。 “不哭,我带你回家。”陈庆之温柔道。 99mk.cc。wap.99mk.cc 正文 045-所以我就是知道 渔翁和海大胖几乎是同步抵达控江路1200弄。 抵达5号302室就被楼下绿漆不锈钢保险门给震到了,分明就是人为的拳印嘛,那得要多大的力道才能打出这么一个窟窿来?而不等二人上楼,保险门便先打开了,陈庆之背着张茜出来,仅是看了眼渔翁,对他笑了笑,说了句收拾下楼上的残局,然后将张茜抱上Ducati1199s,让她半依在车座上,陈庆之稍显吃力启动Ducati1199s,一路往就近的长海医院驶去。 长海医院病房楼,八层VIP单人营养间。 张三疯接到陈庆之电话后就一路驾车过来,见着自己宝贝闺女一脸鼻青眼肿就跟个娘们似的哽咽起来,半分男子汉的气度没有。陈庆之只是安静在走廊坐着,偶尔经过的护理护士含情脉脉,心想少有留圆寸头都能那么俊俏的小哥。 张茜的身体情况说不上严重,只能说心灵上的惊吓大于身体受到的创伤。现在也只是输液调理,若想出院是随时都行的。 “茜茜,你怎么就招惹那个同学了呢?”张三疯从难受里回过神来,调整情绪问道,印象里,张茜从小到大都是个乖巧孩子。读书用功,虽然是个笨脑袋瓜子,但也绝不轻易放弃,自己不擅长的科目,会去死记硬背,想着法子提高。所以老师也喜欢这孩子,向来就是个性子乖巧温和的小妮子,人缘也好,从来没听过跟谁有争执,今个儿破天荒的一出,确实把张三疯的魂都给吓没了。想着想着,张三疯仍是一阵后怕,刚跑进营养间瞧见张茜那模样,心口就为之一沉。 张茜强撑一个笑颜,微微摇了摇头,轻声回道:“那毛静处处刁难我,早上说妈的不是,我才一气之下打了她一巴掌的。” “没事没事,爸就是问问,别往心里去。今天你还得谢谢陈哥,要不是他,你爸我这个无能的家伙只能跟热锅上的蚂蚁干着急。”张三疯听了张茜的解释心下就发软,他心里明白那死去的媳妇对张茜的意义多大,旁人敢说她的半句不是,都是要这妮子的命。 张茜正想应答一句,陈庆之便走进来,安静看了她一眼,是那种让人不敢直视又涩涩想去直视一下的奇妙感觉。小妮子黑溜溜的眼珠没有焦距的打转,陈庆之又看向张三疯说道:“疯子,没大碍我就先走了,营养间的钱结了一周,让小茜多休息,起码把脸上淤青养好了再去学校,不然容易遭同学非议。一周的课业,可以请假,自学一下总能赶上进度的。” 张三疯哎了一声答应下来,本想送陈庆之下楼,后者温婉回绝便离开了。 张茜望着空空如也的门口,愣愣扬了扬嘴角。 正给自己倒一杯水喝的张三疯瞥到这个细节,忙伸手打断张茜的走神,神神叨叨道:“小茜,别瞎想阿,人陈哥有女朋友,别动糊涂心思。” “噢……”张茜轻轻应了声,收回定在门口眸子,微微缩了缩脑袋,侧过身子背着张三疯,闭上眼,将淡淡泪水逼回眼眶深处,心中说不出的难受。 新江湾馨苑,陈庆之一路驾车回来。 上楼,江小鱼已经回家,正是下午五点多,饭菜烧了一半,六点前应该就大功告成。陈庆之善解人意帮她打了个下手,又发现鲜酱油不多了,傻乎乎打算下楼去买,被江小鱼及时喊住,说是沙发购物袋里有刚买的。陈庆之翻出来继续打下手,折腾半多小时,五菜一汤大功告成。 丁克己八百先后回来,季忆也被八百费劲九牛二虎之力拖回来。 前两个汉子早也习惯忙碌的陈庆之,季忆却是第一次瞧见,瞅着围个小裙摆额头上满是汗水的陈庆之,自顾自轻轻笑,陈庆之跟着一块傻笑,江小鱼见着也笑,然后秃子和八百一老一小跟着笑,气氛古怪中透着有趣。 倒是八百的肚子呱呱叫打破了沉默,一顿饭才在各自洗完手后行进。 八百老样子埋头吃饭,丁克己没有顾忌地给陈庆之讲金汤匙的事,还说最近接触了树心其他几个业务链的一把手,关系进展如火如荼,几句言语下来,倒是让陈庆之给树心几个人的印象加了不少分。江小鱼和季忆各自当着贤妻角色,给彼此边上那位夹菜。 饭饱后,陈庆之帮着江小鱼收拾,丁克己去阳台抽烟吼了两嗓子秦腔,八百季忆先是听了一段,然后去大房间里完成作业。而作业场景则是八百舒服躺床上打个饱嗝看本科普书籍口中还能扯着中国现代文学史的段子跟季忆交流心得。每每这时候,季忆都是一阵受挫,天底下怎么就能有那么聪明的人呢?怎么就能有呢?而八百这时候都似乎能看透季忆的心思,会贼兮兮说一句叔其实比我还聪明。 一切琐事完毕,丁克己陪着江小鱼去楼下散步,陈庆之回房里翻阅树心资料,找到竹沐白下午提及的和上海警-察总局长有交集的木邪资料,大致看了他的信息,知道他主要管理树心底下衔接的三十多个中高档酒吧。大江南北的人脉网本就多,起初认识总局长苏明波也有些运气,而结实后苏明波总会去虹口的昴星酒吧捧场,木邪则早早吩咐过那边的话事人,但凡见着苏明波就一律免单。一回生二回熟,之后木邪又不惜掏出自个儿心肝宝贝,塞了瓶全球限量2500瓶的芝华士18年。如今与苏明波的关系可以算是小事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大事上不触犯硬性规定,也能想法子糊弄过去的份上了。翻阅完毕,将资料放回抽屉,手机恰好响起,是渔翁打来的。 接听后渔翁把收尾的结果给陈庆之说的明明白白,约莫是海大胖清理门户将那些跟了他三年的混混踢出门,七八个原本日子小惬意的犊子立马沦为丧家犬。而被陈庆之一巴掌打毁容的倒霉毛静稍稍棘手些,那孩子老爸是个有点小钱的主,悄悄给少云中学捐了小半个图书馆,学校这方面有点偏袒那孩子的意思,而渔翁一查发现毛静她老爸就是树心贸易公司的副总经理,所以陈庆之动动嘴皮基本就能让她老爸选择息事宁人。 挂上电话,陈庆之倒是有些哭笑不得,这种巧合也能遇上。翻出通讯录里存着的树心贸易总经理贾辉的电话,拨打过去,接通后蜻蜓点水说了两句,贾辉则在另一头连连点头称是。等挂上电话,这件事便也尘埃落定。最终,原本还在联系私人律师如何追究自己女儿“遭到恶意袭击导致毁容”要找张三疯麻烦的树心贸易副总经理毛臣接到贾辉的电话,电话那头生平罕见的说辞冷淡,仿若与他是陌生人。只给了两个选择,一是息事宁人,二是息事宁人外被公司踢出局。结果?可想而知。 晚上时光总是跑的很快,不知不觉十点,季忆要回去了,护送的重担自然交给了陈庆之。在这妮子的强烈要求下说是想一路走回去,陈庆之悉听尊便,小情侣一路逛荡在国定路上,羡煞不知多少旁人。 “庆之。” “嗯。” “你能不能别总那么淡定呀。”季忆扣着陈庆之手掌的手指轻轻挠了挠他的手背,道。 “啊。”陈庆之装傻。 季忆轻哼一声,侧过脑袋赌气。 陈庆之明知季忆的心思小伎俩,可每回都不忍季忆心中哪怕半点不好受,轻轻扯了扯她的手,回道:“不气不气,我让你打一拳成不。” “你身板那么结实,就算打你十拳喘气的是我,你保不准一点疼都不知道。” “怎么会不疼,会心疼阿。” “哎?哪学来的油嘴滑舌。” “这算哪门子的油嘴滑舌。”陈庆之一脸委屈,好看的脸蛋配上这个神情有种别样动人之处,让季忆看着一阵恍惚。 二人走到路口,正是红灯,俩人一齐停下,即便十点多,国定路上的人还是不少,多数都是大学生,走走停停,而其中情侣亦不在少数,停留者多会注意到陈庆之与季忆一对,心生羡慕,也有隐隐觉得他们般配的。如何都是一副好看的风景,平添许多人的好心情。 “下个月系里有一星期没课,我打算回燕京看看我爷爷,你最近忙不忙的。”季忆轻声道,言语之中的潜台词甚是明显,显然就等陈庆之一个明白话。 “啊。”陈庆之继续装傻。 季忆怒极,抬起陈庆之的左手,对准他的手掌就狠狠咬下去,力道不轻,要是那电视里的张无忌在,怕是要说出第二个赵敏的话来。 陈庆之疼的锁眉,等季忆咬完抬头眼眶微红瞪着他时,他才意识到跟前妮子是真生气了,连忙道:“我陪你一块去,顺便见见未来的岳父和哥哥。” 季忆忍不住轻笑出声,继而哼哼道:“你怎么就敢断定我爸是你未来的岳父大人,要是我爷爷不同意,我爸不同意,我哥不同意呢。” “那你同不同意。”陈庆之一句话直击季忆小心肝。后者听后便撇过头低着脑袋装作没听见,实则偷偷抿嘴笑,心中别提回答了多少遍我同意我同意,一脸乐滋滋。 陈庆之露出好看笑脸,继续道:“所以我就是知道啊。” 99mk.cc。wap.99mk.cc 正文 046-笔走龙蛇醉翁歌 把季忆送回单人宿舍,陈庆之独自闲荡回去,经过国定路桥时看了眼治理不佳的小黑河,心中不冷不热骂了上海市长一句。国定路本就衔接大学路靠近五角场,也算有些繁华的地段,外国游人常常闲逛于此,看到这条浑浊河流,怕是心中不免冷笑。 相较城市的繁华,一条带着些许臭味浑浊呈黑的河流,不免担当了老鼠屎的角色,让外人一眼就能瞧出这座魔都太多的蛀角漏边。 心中思绪一晃而过,便也不知不觉走回新江湾馨苑。 陈庆之没急着上楼,绕着一圈约莫半千米的新江湾馨苑跑了二十多圈,少汗渗出,才方上楼。 回屋已临近十二点,八百还在看书,他总有泡杯苦涩浓茶读书至深更半夜的习惯。''陈庆之并不打搅,八百也只是笑着说了声叔早些睡,陈庆之礼尚往来回一句后轻轻带上门走出去。秃子的房门紧闭,怕是在做坏事,他也不敢去看个动静,走进小房间对着木人桩练了半个多小时咏春,直至汗流浃背才罢休。国术之流同样遵循逆水行舟不进则退的道理。巅峰如陈庆之,每天站桩养气练拳的时间都不下于三小时。一日一月一年或许能坚持下来,而十多年如一日?兴许会击垮许多意志不坚的人。所以三千只有一个,陈庆之亦只有一个。 陈庆之冲了个冷水澡后躺到床上,翻阅手机,有两条未读短信,一条是季忆的晚安,另一条则是竹沐白的,说是明天要去杭州参加个私人性质的珍藏拍卖会,让陈庆之明天穿身正经行头下午等她来接他。陈庆之回了个好后将手机放到床头柜上,至于季忆则没有回复,他知道她睡眠极浅又有把手机放在枕边的习惯,现在回复过去,肯定会把她吵醒的。 闭上眼,就是一夜。清晨五时许,陈庆之就又睁眼,鲤鱼打挺起床,洗漱后带着小白龙跑了三公里路给众人买早餐,站桩练拳,去阳台吐纳。日复一日。 等八百秃子先后吃完早饭出门,江小鱼就抱着小白龙在厅里看哭死人不偿命的韩剧。陈庆之则窝在房间里径自看书,是先前从竹沐白那儿拿来的珍藏破页黄皮小书。讲的北朝野史,虽为野史,实际比之正史都要来得靠谱些,该是当朝某个官员写与后人看的私货,流传至今也算不容易,本是早年陈谷生口中唠叨的宝贝,竹沐白花了不少功夫淘来残本几许,陈谷生却是看不到了。 上午眨眼即过,午饭吃的很清淡,是江小鱼弄的青菜汤面。期间与季忆打了十来分钟的电话,听她说些有的没的。他从不觉得厌烦,听到季忆的声音总能让自己感到稍许安静。 半个下午,将并不厚实的黄皮小书翻完,谈不上受益无穷,倒是拨开了几处正史一笔带过的阴霾。而竹沐白姗姗来迟,按响门铃,江小鱼开门后有露出惊艳神色。唇抹胭脂红,淡红裹身纱衣,白色裁身而定的小脚布裤,同为白色的平底圆头皮鞋,长发中分,如画中走出来的人物,好看极了。 陈庆之在房间听到门铃动静,出门后看见站在那如牡丹盛开的竹沐白,轻笑喊了声姐。江小鱼恍然,只是去给竹沐白倒了杯温开水,后者接过握在手中,礼貌笑笑,前者回笑后坐回沙发上继续看韩剧,只是将声音调至静音,并不打搅二人。 “还没换衣服?”竹沐白故意露出些许不满神色,懒洋洋道。 陈庆之憨笑回了句看书太入迷给忘了,便不等竹沐白催促,走进房间将上午江小鱼替他熨烫好的西装穿上,那是竹沐白当初找来阿玛尼御用概念师给他量身订做的独一款。对工薪阶层中下层的人而言,这么一套西装所值够他们不吃不喝奋斗十年了。 出了房间,竹沐白稍稍恍神,江小鱼亦是如此。她们都是第一次见穿西装的陈庆之,旁人都说一个男人少不了一身适合自己的西服,而这身西服兴许少不了陈庆之这个白狐儿脸。 “好看。”竹沐白并未吝啬形容词,笑道。 陈庆之面露少许尴尬,总觉得有些不适应,挥了挥手中的精简短式纯白领带,一脸的我戴不来。 竹沐白不禁莞尔,上前一步替陈庆之系上领带。 一股直观而来的内敛气场,陈庆之便是站在那儿都是一道让人不愿错过的风景。 与江小鱼道了别,陈庆之与竹沐白下楼,楼边正停着辆黑色宝马5,驾驶席上坐着的是渔翁,看见陈庆之后虎躯一震,等远处二人走近,渔翁嘿嘿道:“偶像,你帅的有点惊天动地啊。” 陈庆之与竹沐白坐上后座,前者不知如何回答渔翁的夸奖便保持沉默,后者则冷声让渔翁闭嘴开车。 渔翁满脸的可怜兮兮,哼着首小曲就启动宝马5,而一首杀破狼没哼几段,一条细小竹叶青攀爬到渔翁的肩头,微微吐信。渔翁立即噤声。 陈庆之看在眼里,微微扬了扬嘴角,觉着渔翁的反应有趣极了。 杭州,西湖区,肖央山庄,是晋晨的私宅。 晋晨,杭州道上公认小爷,晋宗熊私生子。十年前走出穷山僻壤的乡村,回晋家,如履薄冰步步为营。跪过,哭过,挣扎过,八年打磨煎熬。使晋宗熊锒铛入狱,让晋家长子死于非命,而死前还被戴上一顶绿帽。晋晨嫂嫂怀上他的孩子,是为杭州天大笑话。也因此,晋晨被尊称一声小爷,个中的卧薪尝胆旁人不懂,可隐忍八年厚积薄发的一步夺位,都是板上钉钉让人佩服的事实。 许是出生乡民,便更懂人情冷暖的道理。是杭州仅有一个做生意愿意退一步再退一步的主,因此外人也不去占晋晨过多便宜,多是合理分成达成协议。而也曾有几个心比天高不长心眼的蠢货觉得晋晨是但求安宁好宰割的主,便一再得寸进尺。晋晨明面谦恭相让,暗中却早也下起棋子。最终那些蠢货的下场皆逃不过家破人亡。而做人流一线的晋晨,终究没弄死他们。 肖央山庄主楼大堂,已布置的灯火辉煌,水晶吊灯悬挂于楼顶。各处是穿着礼服的年轻侍从,手中或是端着红酒洋酒,或是端着甜点。偌大大堂的四周边缘都是自助伙食,主是西餐中餐,还有少许泰国菜和韩国料理。中间区域是拍卖的高台场地,外围则是一圈沙发座位,而此刻座位只有零散的人,大多都在进食,彼此谈天交流。 正是六点三刻,离七点开始拍卖还有小会儿,受邀的几乎到齐,眼看只差竹沐白还没抵达了。 晋晨站在肖央山庄门口,看着黑色宝马5由远及近,直至停在跟前。 后座车门打开,竹沐白轻盈走出,浓妆艳抹与穿着上素描峨眉的鲜明对比,有种别样的出尘不染。而另一边走出来的圆寸头青年,更让晋晨愣神,明明穿着男士修衬西服,可那张脸蛋儿分明像个动人女子,难免让人走神,晋晨亦不例外。 “来晚了?”竹沐白并不诧异晋晨的走神,只是问道。 晋晨回过神,摇头,轻笑回道:“你这不刚好踏着点来嘛,比起里面那些主子,晚是晚了点,可也没迟到。”说罢,晋晨又看了眼此刻正冲他礼貌微笑的陈庆之,善意回了一个笑容,心添几许好感。继而又看向竹沐白,问道,“竹子姐,没猜错,这小哥就是手刃祝红豹的陈庆之?” 竹沐白轻轻笑了笑,并不回答,算是默认,叫了声陈庆之,二人并肩往山庄主楼走去。晋晨与二人保持稍许距离,走在后面,注视陈庆之一举一动,步子四平八稳,隐有练家子的沉稳内敛,的确有个好根骨。 主楼大厅,众人彼此相谈甚欢,一男一女走进来。众人视线便再也挪不开。 一女浓妆艳抹美艳如西子,一男俊俏妖娆骄傲似孔雀。 竹沐白,众人皆知,陈庆之,终究是个才走进这个圈子里的人物,即便不少人都知道上海祝红豹死于无头的小道消息,可都没第一时间想到陈庆之会是那个悄然上位的树心话事人。 晋晨踏进主楼,关门后步伐沉稳上台,随手拿起站台美女手中的无线麦克风说了几句平淡无奇的开场白后就让拍卖师开始今晚活动。 陈庆之与竹沐白坐于相对靠后位置,许是竹叶青之名过于昭著,周遭的座位空空如也,无人敢过来。侍从经过时竹沐白仅拿了杯桃酒,陈庆之则去边上拿了两个精致蛋糕果腹。 由于是私人性质的珍藏拍卖,所以拍卖品都很有个人趣味。走马观花已是拍卖了七八件宝贝,有古玩字画类的经典拍物,亦有痰盂夜壶之流的古怪拍物。 拍者从不吝啬出价,大多所值胜于精巧而非贵重的小饰品,同样能被些个喜欢上的买主用七位数的价格收入囊中。陈庆之看在眼里,不免有些觉得这种消费过于浪费。 而不知不觉,今晚的拍卖流程基本走完,只剩两个珍藏没登场,拍卖师正在台上滔滔不绝讲着:“接下来是今晚倒数第二件卖品,口味偏重,可收藏意义很足。”说着,掀开台上桌面上的红布,那是一双黑色丝袜,“这是徐琥珀小姐穿过的黑色丝袜,起拍价1元。” 场内沸腾,众人都将目光停留在相对靠近陈庆之边上的正主。徐琥珀,杭州最有钱的年轻寡妇,时年二十八,风韵似雨如雷。老爹是杭州狼牙特种部队最高指挥官,肩上抗星,是地地道道的杭州坐山虎。而徐琥珀自成寡妇后,便喜欢玩勾引男人的小游戏,被她轻薄过的男人,虽有一夜风雨飘摇的美妙,却终逃不过一死。所以,人人都喜欢意淫这个黑寡妇,却无人真敢去沾腥。谁会想到徐琥珀会卖一双她穿过的性感丝袜。 一时间无人起拍,气氛透着尴尬。 拍卖师不断呼喊,仍是无人应答,徐琥珀坐在位置上抿嘴轻笑,不禁笑出声,娇声道:“奴家都把这种私物拿出来卖了,怎么各位好汉一点个面子也不给的。” 一时间,叫价声不绝于耳。这群大多用下半身思考的生物,都没能抗住徐琥珀的娇声细语。买双袜子,又不是上了这娘们,带回家对着袜子一阵把玩也不错不是? 徐琥珀笑的前仰马翻,媚眼如丝。 陈庆之与竹沐白异口同声:“婊子无情,戏子无义。” 许是那婊子的耳力太好,听得分明,转头望向脸蛋美艳程度甚在自己之上的陈庆之,一眼的水汪汪,舌尖微微从嘴唇中钻出来,绕着唇面舔了一圈,像是审视猎物。 陈庆之心如止水,不曾瞧其半眼。 被无视的徐琥珀也不动怒,转过身去继续笑,看着那些叫价的男人,像看一群傻子。 站在最外围抽烟的晋晨一脸无奈,徐琥珀以往也都会拍些古怪东西,壮阳丸纵情水之类的,可今次未免太乱来了。 漫天要价后,一双成本无非几块钱的黑色丝袜卖了六位数,算是止了风波。 沸腾过后,众人都等着收官拍物。与往年惯例一样,收官的拍物是竹沐白的珍藏。虽说是上海竹叶青,众人都不喜与她打交道,可每年她拿出来的私藏,都是宝贝,众人犹记得去年拿出来的是个翡翠枕头,而仅如此自然无需大惊小怪,却是那臭名昭著的老佛爷曾垫过脖子的,谁又能有这种手笔? 拍卖师唠叨片刻,两个美女走上台,二人手中一齐提着檀皮宣纸,上头洋洋洒洒小段篇幅,为首三个大字,《醉翁歌》。 字为狂草,笔走龙蛇。 陈庆之一脸诧异,这分明就是当初竹沐白要求自己写的一手小词,说是书房缺了幅书法画。 “字那么漂亮,让别人见识见识又怎么了?”竹沐白不看陈庆之,说道。 99mk.cc。wap.99mk.cc 正文 047-就这么说定了啊 醉翁的红脸烧红了天, 酒香又在哪边闲。 醉翁的胡须飞扬了边, 酒水何处又生鲜。 山林的风儿拍他的脸, 心里没了酒杯沿。 望望天,看看边,哪处还在当歌弦。 都说他的醉意并非酒, 那是哪张红颜的脸。 都笑他已喝红了脸, 却是清醒题诗诀。 醉翁喝酒不在酒, 只因那张美人颜。 秋水瞳眸画满线, 合拢聚成一张脸。 醉酒当歌听不见, 轻轻思念那情缘。 醉酒当歌听不见, 轻轻思念那情缘。 他也已经闭上眼, 静静梦见那张脸。 醉酒当歌听不见, 她来为他起青烟。 词意并不张扬,字里行间的洒脱与闲愁深入人心。 一时间众人倒是忘了叫价,只是欣赏投影屏幕上被放大的《醉翁歌》。狂草字迹尤为缭乱,多数人只能勉强认出零星几字,不知如何评价。而喜好书法的些个而立有为男士,都在轻声称赞一句好字妙文。门内看道并非假话,这些在家偶尔也爱在白宣上写三两字的毛笔杆子都晓得这手好字自带的神韵早也有了独树一帜的大家风范。 “一百万。”拍卖师见站在角落的晋晨举牌,打破现场的沉默笑着喊价。 陈庆之一阵头疼,这首《醉翁歌》是当时随心写的小词,几处用词不求押韵只求应景,是当时的情绪写照。醉翁之意不在酒,古往今来,大多人都有过这般滋味吧。可现在被拿出来拍卖,总有种精神宝物被旁人窥探了的古怪感受。 竹沐白懒洋洋笑着,并不言语。 叫价此起彼伏,转眼便跳上五百万。而五百万,仍是晋晨开出的价位,识趣的都适可而止,一来一幅书法画到这价位也算偏高,二来小爷向来不喜争抢,难得相中欢喜的,他们适当提价后顺水推舟也权当一个人情。 晋晨本成竹在胸,看着《醉翁歌》扬嘴微笑。他独爱那句“它来为他起青烟”,神来一笔。 坐于离陈庆之不远处的徐琥珀抬起纤细手臂,加了一百万。 正准备三锤定音的拍卖师一阵尴尬,却还是喊出一声六百万。 众人心中苦笑,谁都愿意卖晋晨一个人情,可这娘们显然不肯做好人呐。 晋晨亦是苦笑,若说诺大杭州,真正让他头疼之人也是屈指可数,那和齐二牛关系不浅的孙白虎算一个,这位杭州第一美人亦算一个。说到底还是她老爹的缘故,徐悲鸿早年对他有恩,晋宗熊的入狱也有不少徐悲鸿暗中推波助澜的功劳。当初自打徐琥珀成了寡妇,这头杭州坐山虎就旁敲侧击着撮合晋晨与徐琥珀。可晋晨晓得徐琥珀这女人的厉害,再三推辞,如何都不想与徐琥珀沾上半点男女关系。心中虽是无奈,晋晨还是放下争抢这幅漂亮字画的念头,对台上的拍卖师摆了摆手。 拍卖师三锤定音,最终《醉翁歌》归入徐琥珀之手,这位妖娆女子转头看向陈庆之,娇声道:“小哥,有空跟奴家去喝杯咖啡吗?” 陈庆之置若罔闻。 竹沐白看在眼里,微扬嘴角。且不说徐琥珀是个生性多放-荡的女子,就算是个性子温良谦恭的柔弱女子,陈庆之都该是现在这种古井不波的反应。心中早有一个生如夏花的女子扎了根,再出众优秀的女人,也只能在陈庆之的心门外坐禅枯等。 徐琥珀二度吃了个“闭门羹”,仍是一脸淡然,只是天生眸子中的那股子狐媚总让旁人看得想入非非。起身缓步走向陈庆之,微俯身躯,胸前的巨大胸器露出一道惊人鸿沟,足以秒杀在场为数不少如狼似虎的爷们,在陈庆之耳边柔声呢喃:“姐姐最喜欢你这样的可人小哥儿了,我住在上城区百瑞四季酒店,服务台询问我的名字就能找到我噢。想我就来找我,姐姐可以陪你车震噢……”徐琥珀吐气如兰,在陈庆之耳边轻轻吹了口气才离开。行走间步履轻浮,黑色皮裤裹着丰满双-臀,一步一颤,让人恍惚。 在远处观望的不少爷们,大多裤裆里的红缨枪都有些不自觉,心中早也千百遍幻想着将徐琥珀这天字号狐狸精就地正-法了,而陈庆之却是面露厌恶,紧皱眉头。 竹沐白对陈庆之的反应挺满意。她与徐琥珀的关系一直不温不火,向来没有矛盾冲突,一人为竹叶青,一人是那黑寡妇。在江浙沪一代名声都不好听,前者过于歹毒凶恶,后者则是吃人不吐骨头的玉面狐狸。见徐琥珀遇见陈庆之这么个另类,心下倒也觉得有趣。 一个颠倒众生玉面狐狸,一个坐怀不乱白狐儿脸。会否一物降一物? 拍卖结束,晚宴却算刚刚开始,而晚宴结束,也有别他的留宿活动。肖央山庄有三个会所制的建筑楼栋,游泳池,室内高尔夫,羽毛球,网球等等运动应有尽有。而客房楼亦是一栋十层高的套房制建筑。 往年都来参加晋晨私拍活动的老客人大多和晋晨打个招呼就出了主楼大堂,去山庄别处消遣,少数人仍在进食,该是先前都上心在拍卖,没吃多少东西。晋晨与人寒暄客套,竹沐白却是喊上陈庆之准备离开。晋晨远远注视二人,只是点头示意,竹沐白微扬嘴角便转身,陈庆之则挥了挥手才离开。 出了肖央山庄,侍从引路走在前头,带二人抵达候车区。不多时,渔翁驾驶宝马5至二人跟前,一改先前的浮夸,一脸严肃,等二人上车后就倒头驶出肖央山庄。 “偶像,桃木之今天在我们来的路上杀了三个人。”没驶出多少米,渔翁开口道。 正望着窗外沿路绿化的陈庆之回过头,目光中透着疑惑,示意渔翁继续说。 “我是不知道桃木之现在和你算是啥个关系,不过应该没恶意。那死的三人都是齐二牛身边的死士,刚入杭州就跟着我们,之后又跟了一阵就消失了,因为消失的很快,所以我觉着奇怪,就去让杭州弟兄查了查,顺藤摸瓜就在西同工厂里找到那三个死人。”渔翁如是说着,“别觉得奇怪,地毯式找人在哪都不是什么稀奇事,这年头混迹街头的流氓地痞海了去,随便笼络个区域小头目,给点好处让他交代那些鱼龙混杂的小弟注意个人脸,要确认还是简单的很。” 陈庆之点头,并未回答渔翁的话,只是此刻才想到自己答应要给桃木之找个地段开家古泰拳馆,现在都没实施。这厮倒是先关心起他的安危来,还暗中帮他解决些个杂碎。先是无言感动,后是一股子哭笑不得。 “庆之,记得之前我说设在齐二牛那的暗桩吗?”竹沐白对桃木之并不上心,转移话题道。 陈庆之点头,竹沐白冷哼道:“暗桩没死,活下来了,开始接管齐二牛的狗场。听起来是个吃力不讨好的辛苦差事,实际是肥水。狗场是齐石第一捞金窟,接触洗钱最频繁,又是齐石大小股东最爱分羹的来处,接触的人和讯息量很大,窃取一些出来,里应外合,把齐二牛拉下马就不是难事。杏仁近年来在齐石也培养了几个党羽,她加把力,把齐二牛架空都行。只是沈酒胆这个匹夫坏我好事,给齐二牛添了一把火,烧了齐二牛尾巴,这癞皮狗就有点跳墙的意思。前几天有个包装公司进了上海,接触外贸领域,投资两千万,在跟我对耗,耍的是伤敌八百自损一千的勾当,几天,我就耗掉三百万,那家包装公司则烧掉五百万。瞎子也知道是齐二牛闲着心眼疼做的蠢事,越活越糊涂再适合他不过,他最近接连做的傻事太多,包括这次找几个喽啰‘狙击’我们也是如此。” “姐,有没有可能不牺牲杏仁的?”陈庆之话不点题道。 竹沐白没好气翻了个白眼,看着陈庆之温润目光,回道:“原本是没可能,可这齐二牛现在总做糊涂事,让秦庸这暗桩再扎的稳些深些。时机成熟,就得劳烦你这个不愿杏仁去牺牲的傻弟弟去当次屠夫杀齐二牛,再让秦庸篡位,悬空操盘,别人只知秦庸上位,不知道我们这儿的动静,利益全收。” “只听懂一半。”陈庆之如实招来,一脸迷茫。 竹沐白笑了,连带着驾车的渔翁也笑了。倒不是笑陈庆之的无知,是在笑自己太过强加于人。总不能逼着陈庆之短时间接受他们世界中的勾心斗角吧。 “不懂也好,陈谷生希望你安安稳稳一辈子,你现在踏足进来,却没被这里的浑水染了本性。坏事恶事脏事让我来做,你力所能及就好。”竹沐白目光露出少有的柔和,看得渔翁一阵酸溜溜,这厮打小也没见过竹沐白用这种目光注视自己过啊,心中啧啧说一句偶像真是好福气。 陈庆之腼腆别过头,看那窗外一路风景。 回到上海,已是凌晨,先将竹沐白送回佘山,前者本想让陈庆之留宿,可这穿了一身西装的犊子死活不肯,非要回去换身衣服,竹沐白心里晓得这厮哪里是因为衣服的缘故,也不戳破,任由他离开。 渔翁送陈庆之回到杨浦区,已然半夜两点,陈庆之没让他送自己到目的地,到了黄兴路就要求下车,说是一路慢跑回去出身汗。渔翁自己也算半个练家子,知道朝夕养气练身的道理,将陈庆之送下车,便沿路去找就近酒吧过自己的夜生活了。 一路慢跑回新江湾馨苑,抵达16号楼的陈庆之给桃木之打了个电话,那头过了一会儿才接听。 “不说让你好好休息,咋就又去操老本行了。” “齐二牛那有动静,顺手帮你清理几个蚂蚁,习惯跟别人屁股后面捅刀的日子,一下子不适应闲下来的生活。” “明天我就帮你找个地段张罗古泰拳馆。” “别,那天你走以后我有想过,真弄出这么个鬼地方,我教出来的人,估计也都是只会杀招的家伙,吃力不讨好。” “哎。” “叹什么气,我自愿给你当左膀右臂,你不乐意我也照做,大不了你把我打死。” “别胡扯。” “那就这么定了啊。”桃木之呵呵道。 陈庆之唉声叹气,算是默认。 Ps:唠叨几句,现在这本书收藏有228。 我不确定还在追读的有多少位好汉,但相信追读至今的一定都是喜欢本书的书友了。 可能你们也有别的书在追读,所以推荐票不能往我这投,但希望那些没投票的能稍微勤快些,给我投几张鲜嫩红票,这样码字动力高些。 点击这东西,以后运气好能混到好的推荐位,总会上去的,相较而言,我更在意红票这东西。 对本书最大的期望是,红票数能达到点击数的十分之一。 99mk.cc。wap.99mk.cc 正文 048-官子有子陈庆之 上海虹桥机场,正是周六,天气晴好。 上海飞往北京的飞机机舱内,正有不少乘客的喧哗吵闹声。因为航班延误了近二十分钟,难免使人抱怨。陈庆之与季忆坐在经济舱中部位置。前者看着喧闹人群,一脸新奇打量,后者靠窗看书,却是将脑袋靠在陈庆之肩头上。 因为是第一次坐飞机,多少有些新鲜,陈庆之含蓄着小弧度东张西望,经过的一位高挑空姐以为陈庆之在寻求帮助,走上前,带着职业微笑道:“先生,我能帮到你吗?” 陈庆之尴尬摇头,苍白脸颊露出些许绯红,让那空姐一阵走神。苏谜约莫望了陈庆之半分钟才回过神,一脸抱歉,六神无主逃也似走远,尔后又忍不住回头看了眼陈庆之,那白狐儿脸正与边上比起她来亦不逊色的漂亮女生轻声谈笑。心下有些小失落,恰时有其余乘客需要帮助,苏谜便去工作,暂时将这情绪抛之脑后。 季忆不经意注视到苏谜先前目光所向,只是放心里不与陈庆之提及。一来对陈庆之地无条件信任,二来自己也不是肚量那么小的人嘛。 上海虹桥至首都国际机场,约莫2小时10分钟时间。期间季忆将一本《追风筝的人》看了小半,对常人而言这种速度该是很慢了,只是季忆看的是外文原本,所以默读时相对不易。季忆现在看的任何书籍,几乎都是陈庆之推荐的。每周陈庆之都会列个书单给她,涉及很广,不论大陆港台作家还是外国作家,应有尽有。而每本书都一定有其阅读价值,季忆本就对文字有偏执的喜爱,所以有着对文字的敏锐触觉。每看完一本,都会沉下心去体会个中滋味。倒不会去写些什么东西,一来觉得矫情,二来觉得看书就跟生活无二,当下如何,也便如何,过去了就也过去,强行残存一些东西,也只是为了将来留以纪念。她在意的是当下情绪,而不是若干年后回望那时的情绪,所以只看不写,对此陈庆之并不反对,毕竟每人都有自己的习惯。只是,若季忆有机会去翻看大白山里那堆满数千本厚薄不一的书籍,许是会被陈庆之每本小说字里行间见缝插针的篇幅吓到吧。 2个多小时晃眼即过。经济舱的乘客多是闭目养神,少有几个轻声攀谈,也不会搅扰到周遭的乘客。陈庆之亦是闭目养神的一员,他并没有初次乘飞机的不适应,仅是起飞降落时耳朵稍感不适。 安全抵达首都国际机场,乘客有序下机,陈庆之与季忆在并不拥挤的人流中缓慢走出机舱,下了飞机。苏谜正让乘客们有序下机,看着陈庆之渐行渐远,嘴角露出些许不知名的苦笑。过安检后二人走出首都国际机场,季忆环顾四周,远远瞧见身材高大魁梧的季节,那厮正咧着嘴冲她挥手。而季节边上,是个轻挽着他肩膀的温柔女子,长得很出彩,比之季忆都小胜一筹。沐夏花,燕京小郡主。沐风年的掌上明珠。与季北城齐名,为燕京文官凤雏,年仅五十三,比武之极致是青龙的季北城年长两岁。二人本都有在燕京只手遮蔽小半个天的能耐,早年沐风年是季平安的半个学生,自小与季北城的关系就不浅薄。官场一途不说一步登天,却也是稳扎稳打三十年有余,攀爬至今,实属不易。季北城虽比沐风年小,可养孩子的本事倒是比沐风年大些,先是给季家添了个男丁,两年后沐风年也有个宝贝闺女。而季节和沐夏花,倒不是自小便订了娃娃亲的媒妁之言父母命。纯粹是打小一块儿住在邻边四合院,日久生的情。如今二人也算修成正果,过不久就要领结婚证,办个不热闹只温情的婚宴。 季节边挥着手,边看着季忆边上的陈庆之。米色格子衬衫,浅蓝牛仔中裤,白色帆布鞋。左手手腕上佩戴着PIAGET-G0A36223。不张扬不高调,与打扮甚是小清新的季忆相得益彰,郎才女貌。 季忆挽着陈庆之右臂慢步靠向季节沐夏花,走近后先无视季节对沐夏花亲昵喊道:“沐儿姐。” “傻丫头,当初去复旦读书,也不告诉我。季节他也瞒着我,等我知道了,你都已经远在天边了,害得我两个多月里没个能磕叨磕叨的对象。这次回来,多住几天,别把学习那套搬出来,没门。”沐夏花笑着回答,继而对陈庆之点头微笑,楚楚动人。 陈庆之扬起嘴角,露出八颗好看牙齿,喊了声嫂子,一点儿不矫情,听的沐夏花捂嘴轻笑,脸颊竟露出些羞红来。而喊完一声嫂子,陈庆之便对季节说了句“哥好久不见。” 原本季节正郁闷着被季忆这妮子刻意冷落,陈庆之这一声哥喊得既暖心又解围,他爽朗笑道:“机场风大,先上车,路上聊。” 黑色悍马H6在高架上一路行驶,季节驾车,陈庆之坐于副驾席,沐夏花拖着季忆坐在后座说些女人的悄悄话。偶尔说及什么会轻轻哄笑,每这时,季节便微苦着一张脸望着后视镜里正瞅着他的季忆,心想夏花肯定又和季妮儿说自己的不是了。 “季妮儿昨晚上给我打电话,就跟我说了说她和你的事。其实季妮儿打电话之前我就知道这事了,齐白叔四天前回来过一次,跟爸说到过你。前天沈叔也来找爸喝了次酒,他向来神龙见首不见尾,这次出现说怪不怪的,就是有些巧。季妮儿的性格我再清楚不过,跟爷爷一样,心存安生却犟的很。认定的事,几头蟒牛也拉不回来,但当哥的,总也相信她的眼光。这人生也有意思,当初大白山,我和你还非亲非故,还欠了你两个人情。现在你倒是咱家小妹的男朋友了,世事难料啊。”季节感慨万千,慢慢开车。 东城区,交道口南锣鼓巷。仍是那个有老槐树参天而立的四合院,季北城正蹲在院中央逗蛐蛐玩,边上季平安在绿荫底下躺椅上头躺着,缓慢扇扇子去暑,口中哼着曲京腔,心情不错。 “我说老爷子,别哼哼了,天气那么热的,你也不嫌口干。”季北城边看着俩蛐蛐争斗,边抱怨道。成日听着季平安哼一曲从小听到大的段子,是真的有听觉疲劳了。 季平安许是太入神,没听见季北城的话,仍在那自娱自乐不亦乐乎,季北城悄悄白了一眼,无可奈何。隐约听见四合院外车子熄火的动静,季北城起身,伸了个懒腰,拍了拍闭目养神哼曲儿的季平安,扯开嗓子生怕季平安听不到说道:“老爷子,你宝贝孙女回来咯,别再没完没了的唱了,这回季妮儿带了个小伙子回来,指不定以后就是你孙女婿咯。” “哈?有这回事?你个熊仔怎么没早些跟我说!”季平安这回听得清楚,睁开眼站起身来,虽是古稀年纪,可身板却当真结实的很,这株于燕京城扎根不知多少年的常青树,门第遍及大江南北,虽只是个肩上没多大功勋的退伍老兵,可一句话的作用,比得上好几个肩上扛星的将军了。彪炳如季北城,不还得低头哈腰看老头儿的眼色? 季北城一脸赔笑道:“这不怕太早和你说怕你这老古董不同意,直接给人小伙子吃闭门羹,你是不觉得啥,可季妮儿面子上不就挂不住了不是?” “瞎说,老头我哪是那么不讲道理的人。季妮儿年纪也不小喽,有个相处的小伙子也应该,正好正好,今天看看对不对眼,对眼就早些操办了婚事,我还等着抱曾孙呐。”季平安低骂季北城一句,自顾自笑呵呵道。 季北城正耸肩,陈庆之四人已经一脚踏入四合院。亲眼瞅见这白狐儿脸,季北城倒是一脸淡然,只是心下嘀咕一句沈酒胆这蛮子没跟老子瞎鸡-巴乱说。那日喝酒,沈酒胆酒入半斤,正是兴头上,大声说着陈庆之的如何了得。他当时听得算认真,只是有些讶异陈庆之是那陈谷生的干儿子。如今照面一看,陈庆之正不卑不亢对上他的目光,嘴角扬了个适当的小弧度,不给他做作与反感。陈庆之陈庆之,真他妈是个好名字,光听起来就跟个处之泰然的得道高人似的。季北城心中如是粗俗嘀咕。 而季平安,瞧着陈庆之又是另一番神情。先是微张着嘴巴啧啧说了句好一个狐狸首虎狼身的白狐儿脸。尔后走近几步也不顾陈庆之尴尬,捏捏他的脸蛋,拍拍他的肩膀,神神叨叨笑道:“是块好檀,是块好檀呐。”说着,转过头看向季北城,道,“熊仔,孙女婿叫啥来着?” “嘿,老爷子,才一照面的就喊孙女婿了?他叫陈庆之。”季北城倒是没想到季平安会是这么个反应,笑着回道。 季平安负手而立,背脊挺直,微抬着头,透过绿荫望着并不如何刺眼的阳光。口中喃喃,尽是说些旁人听不懂的话,而人群中,只有陈庆之晓得季平安念的是什么,那是《丹经》里的推字诀。是有些悬乎的东西,对此陈庆之也没过多研究,所以仅是知晓季平安念的是什么,却不知其意。片刻,季平安缓慢转身,看了陈庆之良久,长叹口气,道:“陈官子死好久咯?” 除了陈庆之,其余人都不知季平安在说些什么,而前者只是轻微点头。 季平安得到理应如此的正确答案,目光中透着些许哀伤追忆,却是大笑出声,笑着笑着就重重咳嗽起来,咳了一阵又恢复平静,缓慢道一句:“官子有子陈庆之,死而无憾。” 99mk.cc。wap.99mk.cc 正文 049-萍水相逢君子交 有时陈庆之挺郁闷,陈谷生生前分明说这年头还记得他的人已不多,人走茶凉落叶归根。与他交好的大多可能先是一脚去了,可自从下了山,接二连三晓得陈谷生的人仍旧海了去。也是因为这些人,陈庆之才晓得陈谷生还有陈半仙陈官子陈国士此些旁人给予他的称谓。 季平安这一句话,跑进在场人的耳朵里,分明不过是在夸赞陈庆之这孩子。季北城只是笑笑,冲陈庆之微微点了个头,道:“先屋里坐坐,让季妮儿陪你磕叨磕叨,晚上就家里吃些粗茶淡饭,别不习惯。”说完,才含情脉脉看向季忆,仍是那副大大咧咧的坏老爹口气:“季妮儿,想你老爹没。” “没。”季忆嘴角微扬,故意摇头道。 季北城轻咳两声嗓子,没好气白了眼季忆,一副傲娇神态,看得妮子笑意更浓,而边上的沐夏花却是有些受不了平日里在军区严肃的紧的季北城此刻跟个半大孩子一般表情丰富,无奈道:“爸,正经些。”虽然还未过门,可一声爸,沐夏花早也喊得由自肺腑。 “在家里,又不是在外头,脸色是给部队里那些不听话的犊子看的,家里头严肃个啥,你呀,这点就没你爸好,沐风年私底下还会跟我扯两句脏话解解口馋不是?他要是私底下也跟我打着官腔,我早提着两把西瓜刀把他给砍咯。”季北城摇头驳回,仍是这般不正经,说着就转身去逗玩地上的蛐蛐。 沐夏花哭笑不得,一旁的季节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对转过身抬头望天似发呆又不似发呆的季平安道:“爷爷,咱去菜场逛一圈不?你不说要亲自给季妮儿炒两个小菜吗,刚路上她可就念叨着你的炒麻豆腐了。” “噢,把这事给忘了。”季平安被季节一句话点透,右手微微拍了拍额头,转过身定神看着季忆,远远看,也不上前,越看越是欢喜,径自道:“娃儿长大咯,再也不是爷爷一个人的宝贝女娃儿咯。” 季忆松开挽着陈庆之的手臂,快步走近季平安,没半点生分地垫脚搂上季平安的脖子,亲昵笑道:“哪有,再怎么样,季妮儿还是爷爷的季妮儿。” “是这个理,可别勒着了,爷爷脖子酸。”季平安眉开眼笑,笑声健朗有力,听的季忆一阵心安。陈庆之看着这个闹中有静即是福泽的季家,嘴角上扬的弧度不经意大了些。 正是下午三点出头些,季节沐夏花陪着季平安去菜市场买菜,季北城仍在大树底下逗蛐蛐。季忆则领着陈庆之在儿时住的屋子里随便看看。 老四合院,有着60年代的古香古色。红木主梁,屋里点着檀香,烟雾并不缭绕,倒是让人坐下便觉心旷神怡。 季忆和陈庆之挨着坐在红木椅子上,小妮子将脑袋静静依在陈庆之肩头,双脚微微荡着,轻声道:“爸和爷爷都挺喜欢你的,你看出来没。” “老孙有火眼晶晶,自然晓得。”陈庆之稍稍尖了尖嗓子道,与季忆处久了,早没了以前的过分拘束,偶尔也会开些玩笑逗她开心。能听到她的轻灵笑声看到她的动人笑容总是幸福事快乐事。 季忆果真轻轻笑出声,回道:“这次回来我想多住一周,你要是上海还有事就早点回去吧,或者抽空在北京逛逛,看看*走一走长城什么的。”季忆饶是说着,陈庆之听着,偶尔回应,温馨安静。 季北城逗蛐蛐玩累了,起身伸了个懒腰,悄悄探个脑袋注意了下季忆屋子里的动静,只是依稀听见季忆的说话声,兀自笑笑,径自往自己屋子里走去,自言自语道:“想当年遇见你-妈-的时候,她也不爱说话,可在一起久了,话也就多了。印象里,是半点不习惯都没呀,可儿的声音,和你一模一样,不腻也不涩,听多久都不怕听出茧子来。”边说着,季北城已经走进自个儿屋子,顺手带上门,屋子里空空荡荡,黑漆漆一片,只是红木矮柜上有张照片,彩色的,是个与季忆尤为神似的动人女子,唇边一颗倾城痣,眯眼笑着,很是温和。季北城眼眶微微湿润,也不脱衣服径自躺到床铺上,闭上眼。赵可,老子有点想你。 傍晚,夕阳西下,南锣鼓巷被淡淡余晖照耀的尤为祥和,和煦橙黄的光泽穿过茂盛的树叶缝隙,照耀在每个四合院里的地面上,斑驳出点滴。 季平安哼着京腔回来,首当其冲。季节与沐夏花则各自拎着大袋小袋的蔬菜生肉。 东间厨房,西间客厅。 正在睡安生觉的季北城让季平安几声唠叨给折腾醒了,睡眼朦胧带些不悦走出屋子,对已经在东间操刀切菜的季平安道:“老头,我说你能不能让我睡个舒坦的觉啊。” “熊仔,节犊子沐妮儿都知道陪我买个菜,你来帮我打个下手咋滴了?”季平安不咸不淡回答一句。季北城嘴里嘟囔几句,却也拍了自己脸颊两巴掌醒了醒神,随后去给季平安起火热锅,爷俩有一句没一句聊着,不多时就把几个冷盘给弄出来了,样子是比不得大饭店,可胜在料子多味道足,肯定不难吃。又约莫折腾一个多小时,天色彻底暗下来,四合院里亮起大红灯笼,屋子里则开着白色节能灯,并没有格格不入。大圆桌,一桌北京家常菜。大萝卜丝汤、熬白菜、炒黄瓜丁、炒麻豆腐等。还有弄堂口买来的一只烤全鸭,自制甜面酱配着薄皮面饼,季忆亲手给陈庆之包了俩烤鸭饼,放在他碗里。外人来北京,都去全聚德吃烤鸭,以为那里的最为正宗好吃,实际不说全聚德早已遍布全国,就是北京的老店,那也及不上弄堂口小夫妻开的那种街坊摊口。全聚德的烤鸭,皮脆肉香却是很腻,油水太足,弄堂口的烤鸭皮脆肉香收汁,油水劲恰到好处,这才是老北京的正宗烤鸭。陈庆之径自吃了片烤鸭饼,妙不可言。 一众人其乐融融,饭间季节说着自个儿和沐夏花的婚事,季平安偶尔插上几句,问问季忆这儿那的,倒是丝毫没有提及她与陈庆之的事。 酒后饭饱,季北城和季节去吞云吐雾,季忆和沐夏花收拾桌子洗漱碗筷。季平安则喊上陈庆之说出去陪他溜达溜达,陈庆之自然答应。 南锣鼓巷,像个小迷宫,东绕南拐,就是在这住上个三五月,有时还会认不出哪是哪,只因不少柏树枝繁叶茂,爬山虎又生长的茂盛。大多墙头如出一辙,很难认出路来。季平安和陈庆之并肩走在夜路上,偶有蝉鸣,叫个不停,倒是打破太过安静的夜色,别有一番禅意。 陈庆之行进间吐纳养气,亦注意着季平安的步子,稳当又矫健。主动问道:“老爷子也相信丹道?” “是啊,要不是晚年学会这么个养生好玩意,恐怕现在我早就躺进棺材板里咯。”季平安爽朗笑道,“有机会读那丹经,和陈官子也有些渊源的。” 陈庆之无奈一笑。 季平安本想勾起这厮好奇心,却发现后者只是神情恍惚,并不上钩。半叹气轻笑道:“让老头想想第一次遇见陈官子是啥子时候,对头,内斗时期,那一年,他意气风发的紧呐,大江南北,哪个喜好国术不晓得陈谷生这个名字?在湖南的一次过境,我的连被响马阻截,那时候咱穷的响叮当,连几杆好枪都没有,那些绿林好汉手中倒都是洋鬼子的好货色。硬拼我们肯定得死个绝,可带着的一车粮食又是送给乡亲父老的,哪里舍得丢。最后还是硬着头皮拼命。两边都是百来人,我这死了大半,对面那头才死了一小片,那时心里后悔的紧,可天底下哪有什么后悔药,还是硬着头皮上。那一次,就是遇见陈官子的第一次,神出鬼没,步走天狼。身手那叫一个溜,三下五除二就冲进响马群里放倒二十来号汉子,当时我就想,那些子弹明明他姥姥的就冲着他的脑门身板上开的,咋就一点事都没呢?后来才知道,国术这东西,练到登峰造极,几杆机枪,哪里奈何的了。那一次得了陈官子的救命之恩,老头便一直惦记着,再一次遇见他,就是我六十岁的事咯。时隔二十多年,他早没了当年的英勇,华夏关于他的事老头也多少听闻些。东北的老陈家被慕容书生和乔六指合伙整垮,陈官子却还是个不争不抢不怒的个性。六十岁遇见他,是他和宋惊雷打完回来,受了些小伤,我也是在鸿凤弄堂的跌打馆子里看见他才认出的他,惦记着当初一个连的人命恩情,就强求着他来我四合院里休养一阵,他才算没有回绝。一留就是两个月,那之前并不晓得他下棋的厉害,老头打退伍以后就好这口,跟他切磋的两个月里,没赢过一局,可他每次都刻意放水,给我有机可乘的错觉。一下俩月,每日三局,一百八十局,清楚他的收官有多厉害,回想起来,还是有点回味无穷的意思。休养的第二个月,他就把自己藏的《丹经》送我了,教我里头的道理,老头愚笨,许多东西都没想通透,至今如此,唯独推字诀这个带着点风水气节的东西跟我有点缘分,我如今研究了快二十个年头,也算过了登堂入室的口,小有成就了。哎,不说了不说了,对陈官子的感激,老头子这辈子都说不完呐。嘿,季妮儿好缘分,老头也好福气,老天爷有眼,让陈官子孙子跟俺孙女走到一起,我和他咋说也算亲家了吧?哈哈哈,不对不对,他是你干爹,我是季妮儿的爷爷,他的辈分咋就这么比我小咯……” 南锣鼓巷四通八达,陈庆之与季平安平淡散步,老头有说不完的话,白狐儿脸青年只是安静听。 陈庆之越发欢喜这个爱唠叨的老头,欢喜他跟陈谷生不深却铭记在心的交情,欢喜他的随和,欢喜他的笑声。 萍水相逢君子交,如此最好。 99mk.cc。wap.99mk.cc 正文 050-不如意事有八九 夏热多雨,正是燕京。 南锣鼓巷的清晨伴随雨滴哗啦,未闻蝉鸣,陈庆之已经起床了。 五点出头,陈庆之径自坐在季忆屋子门口看着四合院落雨的景象。柏树枝叶繁茂,雨水从树叶缝隙中艰难滑过,唯少许洒落在地上。四合院中央,被柏树所守护的那片空地,自然而然形成无规律好看的雨点图案。 不知多久,南边的小屋门被推开,走出身板健朗的老人。季平安见陈庆之也起的早,并不诧异,朝五晚十,这才是修生养气的好时间。陈庆之仍旧坐着,望向季平安,笑着说了声早上好,季平安点点头,没说话,只是闭目养神,呼吸夏雨的别样空气。 雨水没有停止的意思,六点不到,季平安从屋子里拿出把巨大阳伞,撑起时容纳两人都绰绰有余,走到陈庆之跟前道:“他们呐,到了家里,就没有半点部队里的军人脾气,昨天喝了那么多酒夜里又一块儿打麻将到半夜三更,今天肯定都得睡到中午才爬起来。季妮儿这孩子起居比较稳定,不过也得9点左右才起床,咱爷俩去走走,老头顺便带你去吃正正宗宗的烧饼。” 二人雨中行走,一路季平安问东问西,唠叨个没完,陈庆之倒不反感,只是今晨季平安的问题未免有些露骨,陈庆之一时之间倒是不知如何作答。 “庆之啊,昨晚跟季妮儿一起睡,行房事了没?别怕,老头这事看得开,不计较。啥时候给我抱个曾孙或是曾孙女的,我高兴来不及。”季平安饶是说着。 陈庆之东张西望,看似心不在焉。昨夜晚上他的确是和季忆睡一个床上,可也就是搂着季忆的小蛮腰,二人依偎在一起,说些悄悄话,随后不知是谁先乏了睡死过去,一夜太平。 季平安见陈庆之没动静,也不计较,任是在那继续说道:“我今年七十八岁,就算老头运气好能长命百岁,也只有二十二个年头咯。这日子啊,说过去就过去了,我几个学生呐,也有俩已经当太爷爷了,你说我现在到底该不该着急啊。” “爷爷,哥和嫂不是在筹备婚事了嘛,你催他们才好些,我和季忆还没到那年纪呢。”陈庆之实在扛不住季平安的旁敲侧击,投降道。 季平安兀自大笑,声音尤为健朗。陈庆之则抱以一脸无奈。都说老人年纪越大,那颗心却是越活越小,季平安便是这么个例子,老小孩,一点儿都没说错。 出了四合院胡同,走出南锣鼓巷分支,步入大道,临近北兵司马胡同。人流逐渐增多,虽然天色尚早且下着雨,可南锣鼓巷向来是出了名的小吃街,除了天南地北来燕京旅游跑风景的,也有燕京城的本地人喜欢吃这条街一些个几十年的老字号。 季平安带着陈庆之来到天津卫煎饼果子店前,眼看已排出了一条长龙队伍,生意红火到不行。二人亦不插队,只往长龙队伍里一站,默默等待。 “先带你尝尝我最爱吃的煎饼果子,跟你以前吃过的肯定都不一样。就是贵了些,十块钱一套,不过贵的也有道理,他们不用地沟油,用的都是金龙鱼油。成本自然高些,实际味道不及小胡同里的煎饼果子摊,可这年头,生意都不好做,特别是北京城早算半个市民游玩景点区了,白天管的就严,早两年就已经吃不到咯。”季平安径自说着,有些感慨。 陈庆之对此不如何在意,心中只觉得这是季平安那个年代的许多记忆罢了。正如这条有些年纪的小吃街,不知陪伴了多少从孩提到大人,从大人到老人的几代人。免不了一个触景生情。 约莫排了一刻钟,总算轮到二人,季平安付了钱,店员利索搞完两套煎饼果子。随后季平安领着陈庆之去后街的文宇奶酪店,说是那里的红豆双皮奶味道一绝,尝过就难忘。 陈庆之并不将信将疑,只是跟在季平安后头。三五分钟路程,仍是免不了排队,只是人不那么多了,一来时间尚且早些,二来这是年轻人喜欢吃的玩意,少了老革命这个消费群体。对此陈庆之倒是在排队时对季平安笑道:“爷爷挺能接受新鲜玩意啊,奶酪可不是中国的饮食文化啊。” “是了是了,当初可不是季妮儿带我来的这,不然还真不晓得洋鬼子的玩意味道挺不错。反正老板也是个北京人,乐得让他赚钱。”季平安点头回答。 许是运气好刚轮到二人时就有了空位,季平安赖着个脸皮直接就去抢座位,让陈庆之去买两碗红豆双皮奶。 陈庆之会心一笑,被季平安这举动给逗乐了。冲长得并不很好看的女店员要了两碗红豆双皮奶,结账后就坐到季平安跟前。老爷子已经啃起煎饼果子,香气四溢,飘进陈庆之的鼻子里。后者也吃起来,细嚼慢咽,可在文娱奶酪店里却透着一些诡异,来客都是年轻人,其中情侣亦占了多数,觉着这一老一少的组合甚是荒唐。而真正让他们荒唐的却是陈庆之的长相,动人的白狐儿脸总让在场的雄性生物想入非非,而雌性生物则恨极自己的爸妈没把自己脸蛋给生漂亮些。 一顿早饭吃的动静不小,陈庆之早已习惯,季平安倒是少有被许多目光时常注视的机会。总以为自己今个儿穿错衣服的,接连问了陈庆之许多遍,陈庆之只能摇头苦笑着说真没啥。 吃完,二人起身出门,门口却是迎来了一对穿着与这小环境格格不入的情侣。那种入眼便觉着是红二代的模样,一身没标签却精致的衣服,高壮男人手中的钥匙圈里有把悍马的车钥匙,衬着那种与生俱来的高傲,显然不像装出来的。而身材出彩异常高挑的女人比起男人就更亮眼些,干练的短发,却是留的很有女人韵味,实际二十岁出头的模样,目光里却隐隐有种三十而立的锐利。陈庆之看在眼里,本也就是蜻蜓点水的事,可那漂亮女人却在进门时与身边男人交谈了几句。 “赵子云昨天晚上太过分了!” “舒儿,别老这么直呼我爸名字。” “他一直瞧不起你,你还帮着他说话?” “……” 一老一少一对情侣如此擦肩而过。 季平安瞧出陈庆之目光中的思索,他自然晓得赵子云很久以前与陈谷生的渊源。杀妻之恨呐…… 撑伞走远一些,季平安开口道:“看你模样,你应该是晓得这个赵子云?” 陈庆之只是轻轻嗯了一声,没有进行这个话题的心思。 “这个赵子云呀,是雷霆那老虎的儿子,原本算是燕京城第一少爷吧,有个真正能掌部分兵权的老爹,那可是厉害的不得了。可惜,三年多前雷霆就病逝了,赵子云打小不说不学好,却也不算个很有上进心的人。也就是功夫还算不错,雷霆在的时候替他攒了捞了不少军功,如今跟北城那熊仔混的差不多,都是不上不下的尴尬位置,下来是没可能,可要再往上爬一步,同样难如登天。我对这人也没好感,我好几个学生都吃过他的亏,他们逢年过节有时候也会与我抱怨,你说,都在开心日子里聊那种不开心事了,可见这人有多可恨了。因为曾经有个不可一世的爹,天生的傲气怎么都放不下,军区里的关系早就僵的不行,要不是几个老辈念在雷霆的旧情,赵子云可能早就被人戳脊梁骨给戳死了。”季平安长篇大论说着,虽然不知道陈庆之此时心中是个怎么样的情绪,但想来也一定好不到哪去。有了与自己有仇之人的消息,却是什么都做不了,多少有些闹心,“陈官子呐,就是脾气太好,说难听些,胆小,忍气吞声,一忍就这么多年过去了。” 陈庆之长长吐了口气,问道:“赵子云现在在燕京和不少人的关系都水深火热?” “这老头不是很清楚,也就是往年听学生们背后磕叨磕叨他的坏话。真要问,你就去问问北城那熊仔,他和赵子云一直都皮笑肉不笑,知道的肯定多些。”季平安想了想回道。 二人回到四合院,小雨不知何时停下,院子里的空气很清爽,正是九点出头,季忆已经起床,季平安问季忆要吃些什么,还有些睡眼朦胧的妮子只是说想喝碗稀粥,季平安便乐呵着去烧水熬粥了。 季忆去东间边上的洗浴室里洗漱,陈庆之则帮季忆收拾了下屋子,将被褥叠好放至床脚,然后坐在红木椅子上翻阅带来北京的一本厚黑学,这类书籍是他以前不曾接触的,可入了什么道,就该了然一些东西,静静默念,目光有神。 “爷爷说早上你和他去小吃街上逛了圈,都吃了些什么啊?”季忆洗漱完毕,踏着粉红色人字拖,长发披肩走进屋子,静静坐到陈庆之旁边,望了他好久才开口道。 “吃了天津卫煎饼果子,红豆双皮奶,还有麻酱烧饼。说实在的那煎饼果子味道和外头三块一套的差不多,就是多了个鸡蛋。双皮奶和麻酱烧饼是真好吃。”陈庆之抬头回答,对上季忆的目光。 季忆注视陈庆之良久,总觉得他今天情绪不好,却是不知如何开口,心下平添几缕闲愁。季平安在客厅吆喝季忆去吃稀粥,季忆应了声便走出屋子,出门前又回头望了眼陈庆之,白狐儿脸冲她淡淡笑了笑,并无反常。 陈庆之继续低头看书,心中只是轻叹道,世间不如意事十之八九,与人道之不足一二三。 99mk.cc。wap.99mk.cc 正文 051-飞蛾扑火也情愿 周一正午,艳阳高照。上海杨浦,财经大学。刚过午饭时间,下午一点有堂上了年纪的老教授的讲课,是让人欢喜让人忧的高数。对高材生而言,把握机会,在课上能得教授慧眼相中,那便是运气,可对那些想长进些的苦命理科生而言,听这老教授的课其实比听化缘老和尚讲禅一般,枯燥乏味。 对大多外地人而言,兴许名声在外的复旦在他们心中远远压过财大的名气,虽事实如此,可上海本地的老师都知道,就学术方面,复旦与财大其实不相上下,仅是就业与师资略胜财大一筹,而小胜一筹的原因无疑是上海复旦这四个字的金字招牌。 研究生院403教室,人满为患,而约莫两百人座位的偌大教室,并非全部是财大学生,亦有不少喜好这位宫卿老教授的外校学生前来旁听,而旁听学生里,多数都为复旦学生,零零散散也能在人群里看到些个打扮非主流的野鸡大学学生,此类人来,约莫就是装装文艺青年,二了吧唧的坐在教室后座伏案睡觉,消磨光阴。 八百坐在教室正中央位置,离开课还有5分钟,宫卿还在楼外陪几个同事闲聊,大多学生安静攀谈,多是成绩一般的理科生听了就头疼的方程式。祝八百闲来无事在笔记本上写些零碎小字,他的字迹不及陈庆之的锋芒,却也有自己独特的味道。一钩一提尤为有力,神采飞扬。坐在八百边上的是个同为复旦的理科生,虽然八百这厮在复旦为文科专业,可他的全能几乎已经在论坛上传开了,那个微胖身材憨厚脸蛋早也被津津乐道了不知多少遍,自是认出他,悄悄盯着八百的字迹细看一会儿,倒有些入神,这年头,能写出一手漂亮楷书的人,叫做珍禽异兽。 八百并没注意到边上同学的目光,甚至就算他真注意到了,可能也认不出他是复旦学生。看着笔记本上自己方才写下的字迹,愣愣出神——“没经历过的飞蛾扑火,凭什么去说感同深受。” 这是刘洌大哭着歇斯底里对着八百嘶吼说出的一句话,事后想来,当下那种情绪,能说出这么一句话来,还真是骨子里的文艺呐。八百如是想着,抬起头来看着自己侧前方一个正低头翻阅书籍认真做题目的女生。隐约可以看到她的侧面,过肩的长发遮住了脸庞,纤瘦柔弱,不见容貌,让八百一阵恍惚,或许这便是一见钟情再见倾心吧。思绪不知觉飞往三天前。 周五傍晚,八百刚下课,正骑自行车从邯郸路回家,经过复旦大学后门路口红绿灯,绿灯快转红灯,八百就骑快些赶这个绿灯,仓促中车行道走出一个哭泣哽咽的女生,向来怜香惜玉的八百哪里敢撞上去,立马一个掉转车头急刹车,上演了一个高难度的倒挂金钩,后车轮凭空抬起六十度,微胖的身躯再是用力一沉稳稳坠地,继而单脚支撑地面,有惊无险。 只是方才靠的太近,调头时八百的挎包还是扫到哽咽女生,力道不小,把女生砸疼摔倒在地。 人流攒动,却大多匆匆行走,偶有几个停下来注视八百与刘洌的,也以为是一对小情侣在闹矛盾,并没去搅扰凑热闹的心思。 此刻天色已暗,深度近视的八百并不很看得清刘洌的脸庞,只知道她是长发中分,黑夜中有双莹莹闪烁的眸子,只一眼,他就再也忘不了这一次遇见。 “同学你没事吧。”八百上前一步蹲下身道,刘洌低着脑袋,微微屈膝,双手环膝,将脑袋埋在大腿上继续哽咽,并不理睬八百。八百心中早骂了自己千百遍,你丫的平日里的嘴贫都到哪去了,那么傻叉的开场白都能讲出来! 夏夜凉爽,邯郸路人流攒动,一个傻大个和一哽咽女生如此定格一小时。 “我没事,你走吧。”刘洌终于开口,抬起头来正视无声陪伴了她一小时的陌生人。 八百近距离看清刘洌脸庞,消瘦,苍白,嘴唇皱白,憔悴又病态,美的让人心疼。 “你情绪不怎么好,要不我送你回去吧。”八百伸出手臂低声道。 刘冽静静望着八百片刻,嘴角露出些许笑容,并没有靠八百的一臂之力起身,自己支撑起身子,拍了拍臀部的灰尘,转身离开,道:“我有喜欢的人的。” 刚鼓起勇气想把握机会说一句我喜欢你的八百立马被刘冽一句话打入十八层地狱。一股失落油然而生,淡淡的,像把无孔不入的狭窄刀片,轻轻刮着心口,一厘一寸。 呆站原地片刻,望着刘冽单薄身影走了约莫五六米远便站停下来,是手机响了。她接过电话,静静听那头说了片刻的话,很快破泣为笑,欢喜道:“你在哪,我来找你。”挂上电话,刘冽很快拦下一辆大众出租车,往中山北一路方向而去。 八百看到她嘴角的笑容,看到黑夜里她闪亮眸子中因快乐而流转的泪光。许是有些不甘心,八百飞速跨上那辆陈庆之练熟后就搁置给八百骑车上学的捷安特。双脚没命蹬踩,所幸正是车流高峰,出租车开不很快,八百追赶相对游刃有余,并不吃力。 直至行过邯郸路,抵达中山北一路,车道宽敞许多,车流也相较减少,出租车加速很多,八百大口喘气搏命似的疯狂追赶,仍是勉强让那辆车留在自己的视线里,即便被远远甩开,也能靠着红灯追赶上来。 十来分钟,大众出租车停在阜和学生公寓。八百心中早也骂了司机千百万遍,此时只觉双腿粗重麻木,仿佛其中灌满了铅水寸步难行。远远停下看着出租车动静,刘冽下了车,小跑着往阜和学生公寓里去,八百连忙掏出钥匙要锁车,却怕这么一耽搁就把人跟丢,火气上来,当下把钥匙随手扔在路边,快步追上去。 中山北一路路边,桃木之默默抽着烟,看着八百远去的身影,缓慢上前将地上的钥匙拾起,把车锁上后不疾不徐进了阜和学生公寓。 刘冽小跑到9号楼,径自按了保险门上402室门铃,片刻门被打开,刘冽推门而入,蹦跳上楼。八百在约莫二十来米的距离处看着,保险门有弹簧设置,不会很快重重关上,八百这微胖的身躯以百米十秒的速度冲刺到9号楼前,在保险门合上前将自己手掌抵在前头,轻微震动压迫在手背,八百忍痛不出声,将保险门缓缓打开,没发出丝毫动静。 进楼,聆听刘冽脚步声,确认她在四楼停下后进了某间屋子,抵达四楼,并不确认是四零几,径自坐到四楼至五楼的楼梯上默默发呆,一时纳闷自己一路拼老命追到这来是为了什么。 愣愣呆坐了将近十分钟,仍是没有动静,八百微微叹了口气,脑海里晃过许多画面,多是平添自己本已拥堵情绪的缠绵桥段,越是不想去想,却越是塞满整个脑袋。起身,欲下楼透气。402室的门打开了,是个精瘦青年,与八百相较差不多的年纪,只是比他英俊不少罢了。走出402的精瘦青年并没注意到八百,正对门内人弯腰哈背道:“雀哥,这次能把之前欠你的利息一笔勾销了吧?” “哈哈,弟弟你够上路,还有什么话好说?都把你女人拿来孝敬我了,那几千块就当哥哥送你了,走吧走吧,别叨扰你哥办正事了,嘿,个小婆娘,身板细瘦细瘦的,肯定很有味道。”秦雀挥了挥手,一脸的不耐烦道。 精瘦青年点头哈腰笑着应承,刚想转身往楼下跑,就看到怒视他的八百,当下一张脸就冷下来,低声骂道:“看你妈看?” 八百面无表情,一巴掌就往精瘦青年脑袋上甩过去。即便八百战斗值与陈庆之三千相较而言是大气层与地心的区别,可对付跟前这种上海本地人还是跟殴打幼儿园孩童一般轻松。仅一巴掌,精瘦青年就被抽的没脾气,可被打之下无脑的情急愤怒还是使他又骂出一句难听脏话,八百早被三千熏陶的对脏话丝毫不感冒,又是一巴掌甩向清瘦青年,继而一个膝撞一个肘击把清瘦青年打倒在地,心中骂了一句禽兽不如的东西。 按下402门铃,是那种不松手便一直叫的铃声设计。约莫过于三分钟,门才打开,秦雀一脸恼火,心想刚他妈把里头那小婆娘制裁到床上,丫的就有人按老子门铃。开门看见八百,先是纳闷,甚是不耐烦道:“谁谁谁,有什么鸡-巴事给老子快些说,忙得很!” 八百送给秦雀一个憨笑,回道:“大哥,我是送快递来的。” “我送你妈个逼!”秦雀看八百笑的古怪,知道这厮肯定是找茬,火气上来,骂着就一巴掌朝八百的脑门上甩去。 秦雀人高马大,相较方才的精瘦青年并非一个级别。可八百如何也是在大白山上住了十八年的人,身体素质不及庆之三千,可放倒一两个秦雀块头的壮汉还是能勉强办到的。他没学过身法,所以硬着头皮挨了秦雀一巴掌,火辣辣的疼痛由耳根传来。疼痛之下刺激的血性涌上心头,双拳攥紧,一阵无脑轰击作用在秦雀胸口脸颊,甚至裤裆都先后遭到了八百的猴子偷桃庐山龙飞踢。放倒秦雀,八百快步冲进里屋,刘冽衣衫不整,一双帆布鞋被胡乱扔在床头,牛仔中裤被撕扯出一条裂缝,双目无神,只是蜷缩在墙角。看到八百的第一眼,先是错愕,然后无声流泪,带着凄冽笑容。 最后,八百背着刘冽一路回去,离奇的是,离开402室的时候,已经不见秦雀和精瘦青年的身影。那一夜,八百鼓起勇气对刘冽说我喜欢你,她只是哭着歇斯底里嘶吼出那句话来。 等八百回过神来,一堂课竟已开始了好久。宫卿先后出了两道难题,第一道已经被财大本校的理科状元解答出来,可第二道题却让那理科状元都踌躇好久,约莫十来分钟,无从下手,理科状元说无能为力,宫卿便打算亲自解题讲解,八百却是站起身笑着对宫卿说老师我来。 行为有些不礼貌,引来一些同学的不满,而宫卿却是笑着点头,没有芥蒂。 刘冽本在埋头看题,思绪走神,听见这熟悉的声音遂而转头,八百并未去看她,只是一路走上讲台,拉开抽屉式黑板,随手执起三根粉笔,在黑板上开始乱舞。 “哒哒哒。”密集而迅速的粉笔敲打声,一条条缜密严谨的方程在黑板上罗列出来,仅三分多钟,一块黑板的三分之二便被占满,座位上的学生都看得入神,八百的解题思路另辟蹊径,却是隐约摸索出了答案所在,方程式虽快写满一块黑板,可他们都晓得只是为了验证一个步骤罢了。他们并不知晓,这是宫卿刻意设下的障眼法,若是害怕用诸多方程式和高数技巧去验证这一个步骤,那是如何都看不到桥头路的。而八百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宫卿看得又惊又喜,惊于在财大似乎没见过这个学生,喜于好久没遇见这么一个不嫌麻烦敢去挑战的学生了。 十五分钟,三块黑板先后被八百拉下来,洋洋洒洒写完。三块黑板,仅留了小块空白处。由上至下,方程让在场学生看得眼花缭乱,可这道题愣是被八百解答出来,所有人都在震惊里,包括那位财大理科状元,他是明年就要实习的大三学生,看八百的模样,应该只是刚入大一的学弟,这种无形的打击,让他很是胸闷。 三根粉笔用掉两根半,剩余一根八百随手抛飞,半根粉笔又是应声折断,八百转身在两百个学生中一眼找到刘冽,定神看了很久,众人都不知所以然时,八百对着麦克风轻声道:“我喜欢你时,我就是个傻子,傻到和你一样,会去盲目喜欢那个败类。你问我凭什么说感同身受?因为我也很痛,痛到二十年读书第一次读不进去,满脑子都是你。痛到一想到你流泪的模样我就也傻逼一样跟着哭起来,痛到满脑子都是你的那句‘我有喜欢的人了’,那又怎样?我就是喜欢你,飞蛾扑火也心甘情愿!” 99mk.cc。wap.99mk.cc 正文 052-可知我也喜欢你 任谁年轻的时候都曾抱着一颗赤子之心去追寻一次无疾而终的坚持,这份偏执,或许让你伤痕累累,却也比许多年后,回望前生,自己还是个迟迟没有踏出那一步的窝囊废来得坦荡。 失意须尽欢,八百仅是一吐为快,没有结果也罢。 403教室并未炸开锅,大多学生仍旧保持理性沉默着,只是彼此目光都在交接,试图找寻出那个八百口中的女生。人群中,有人有共鸣,知晓这种煎熬的想念是何种滋味,有人有期待,期待那个女生会否和八百一样勇敢站出来,有人则迷惘,不知是什么理由能让八百这种学霸级别的人物做出这么幼稚的举动来。 宫卿与八百靠的最近,站在讲台边,听着八百先前的肺腑之言,倒是没去看他半分,目光仍旧注视着黑板上的答题思路,心中的欢喜不断升腾,原因无它,他虽是设了个障眼法增加了这道题的不少难度,可八百先是用他自己的解题思路完成了这道题,尔后在答题过程悄悄应用几个曲线方程式,隐隐告诉他这道题完全有另一种简便的解题方式。正激动着想开口问八百是哪所学校哪位老师的爱徒时,八百却直接走出教室。 座位中,一个高挑女生很快起身,追赶出去。 刘洌,财大音乐特长生,虽在高考时有特长加分,可高考成绩却足以踏足清华北大。音乐学院大二院花,财大学生无人不知,只是早在大一时期她就有一个关于篮球场被无赖欺负又被某帅哥英雄救美的传奇段子。然后开始了人生第一场恋爱,貌似轰轰烈烈。 一时关系之复杂让人有些摸不出头绪来。宫卿看着先后没礼貌跑出教室的八百刘洌,不动怒,只是心中有些遗憾,不知道八百这有意思的学生还会不会来财大听他的课。走到将台前对着麦克风问道:“有人知道那小伙子是谁吗?” 同一时间,无数双手举起来,都是复旦理科生。 宫卿恰好目光对上八百边上座位的那位复旦学生,后者一边好心把八百落在座位上的笔记本和水笔放进自己书包里,一边起身回道:“他叫祝八百,在咱学校挺出名的。” “复旦?何老师的学生?”宫卿稍加思索,回道。 “不是不是,他是文科生,不过经常会翘课去各个院系里旁听,不少老师对他又爱又恨的。” “还有还有,他是复旦大一新生,却时常会去听大二大三的课,不少老师都夸他。” 众说纷纭,似乎神化了八百,但事实如此。 宫卿心中有数,打算继续讲课,看着在场无端空出的两个位置,笑笑,心想年轻真好啊,为爱能那么大胆地去奔去跑。 研究生院底楼,八百双手插兜走着,有些颓唐。 “祝八百!”刘洌大声喊道。 八百止步,微微转身。 “我不喜欢你!” “我知道啊。” 八百转身继续走,一步一步,并不快,任由眼眶中打转许久的泪水流下来,面部痛苦狰狞,似在咆哮,嘶哑无声。 刘洌哭成泪人,坐在研究生院台阶上,埋首于双腿间,轻声哽咽:“你什么都不知道,我喜欢你啊……” 傍晚,长海医院7栋912单人病房。 刘洌正输营养液,微微睁开眼,床边亮着不刺眼的LED灯,一个稍稍驼背的中年男人坐在床边,正看着刘洌,目光温和。 “丢丢,你知不知道你怀孕了。”刘鑫平静道,语气之中并无责备。 刘洌不敢正视刘鑫目光,撅着嘴不言不语。 “爸帮你把孩子处理掉了。”刘鑫道,目光中带着些许愧疚。 刘洌露出些许笑容,并不违心,轻轻摇头,表示没关系。 一时陷入沉默,彼此走神。 她仍清楚记得,大一开学没几天,与高中一起升至财大的同学路经篮球场。遇见一群穿背心沙滩裤人字拖的小流氓,被拦住受他们轻佻言语的骚扰。她与同学都很无助,是那个精瘦青年,带着一伙儿打篮球的朋友替她解围。而对方不想息事宁人,一言不合就干架。两边人数差不多,最后对面被打跑,可精瘦青年也是脑袋开花,被人拿小石头砸出血来。 是她陪着他去医院缝的针,七针,她至今记得,还记得他咬着牙吃痛的表情,而看到她担忧神情后又强撑出一抹阳光笑容的模样。她母亲在她小学时就与刘鑫离异,去澳大利亚定居,刘鑫终日忙于工作,她本缺少爱,又逢懵懂,便陷进去。 他说他叫苏阳,他将来会赚很多钱,照顾她一辈子。她笑着说,不用啊,我们平平淡淡就好。 他是大专生,每天的课程少,但凡有空就会来看她。陪她一块听课吃饭散步,感情这样细水长流着。他会在情人节给她小惊喜,制造些不过分的浪漫,会在她生日时偷偷溜到女生宿舍窗户所对的前方空地摆蜡烛在12点过后打电话让她打开窗户看那要摆好久的生日蜡烛火光。她总以为自己的是幸福的,所以光棍节那天,她将身子许给他。她以为,那床尾被褥上的血液,会是幸福的湖泊。 再后来,他开始向她借钱,说是家里遇见些状况。刘鑫每月给她的零花钱都有多余,自己从小拿的过年红包加上平日积攒下来的也是一笔不小数目,悉数给他,不谈半句借这个词。再后来,他又向她借钱,他向她坦白,说自己在外赌博,欠了一屁股债,她便去问刘鑫要钱,再借给他。她和他说,把欠的钱还了,以后就好好在一起,他说好。可,并不是真的好。 直到那个周五,他已问她借了无数次钱,她终究狠下心不肯再让他一错再错。他提出分手,她痛心疾首。他又打电话说知道错了,是自己太冲动,想和好。她高兴,去找他,而他却赏了她一巴掌,只是冷笑说了句“臭婊子,借点钱给老子都那么难。”那一刻,她才知晓自己到底是个多愚蠢的女人。 祝八百出现了,这个愿意傻傻在她跌倒时站在一旁等一小时只是说送她回家的陌生人。他不是很英俊,甚至身材有些小臃肿,戴着眼镜,眸子会说话。他背着她一路走回去,她并未抗拒。他送她到宿舍,说喜欢她。她痛苦,她再也不愿相信男人的狗话,她深怕眼前的微胖男人会和苏阳一样狼心狗肺。她咆哮着回绝他,他狼狈离开。 他又出现了,在那个讲台,似乎他天生就该站在讲台上挥洒汗水。他解出了大三理科状元都无能为力的题目。他回过头,认真看着她,说飞蛾扑火也心甘情愿。 她有多感动?她自己也不知道。 可,她还是不敢再去触碰这种情愫,作茧自缚的滋味太过噬心,她已经害怕到想逃避。她违心说一句我不喜欢你,他说他知道。 “爸,我难受。”刘洌回过神,发觉自己又在流泪,轻声道。 刘鑫沉默,只是轻轻握着刘洌的手,大拇指轻轻捏她的手背,试图给她一些心安。 周五清晨六点,复旦南区学生公寓旁的操场。 不少早起散步的爷爷奶奶在操场上交谈溜达,亦有不少爱运动的复旦学生在晨跑,祝八百在其中,一人跑着。鼻子呼吸,嘴巴吐气。自别过刘洌那天后,他就开始晨跑。他希望自己变得更优秀,不论体态还是内心。四百米操场,二十圈。第一天,咬着牙跑完,最后一圈没命冲刺,心脏仿佛就要从喉咙里跳出来,嗓子眼都是血液的涩甜味道。同是晨跑的学生都认识他,只是觉得独自一人奔跑的八百有些悲凉,全然不是那个课堂上与老师唱反调挑老师学术错误的精神孩子。 十九圈,开始冲刺。八百大口喘息大口奔跑,双腿早已笨重如铁,坚持跑完,放缓脚步,呼吸晨间新鲜充实的空气,望着老人们说笑时的慈眉善目,心情稍稍好些。他仍愿意相信爱情,所以他还是会想起那个羸弱女生,随之心口微痛。 绕着操场走了两圈,呼吸平稳,走向操场边,拾起地上外套披上,一路往教学楼而去。 上午有两节课,下午是学校的艺术典礼,赵凤推荐他去看看,他没拒绝。 上午晃眼即过,吃过午饭,参加典礼。 复旦多媒体教学楼,巨大的放映厅里,早已站满同学,八百来得晚了些,赵凤给他的是中后排的位置,靠边,方便走动。 校领导、艺术院系老师说些陈词滥调,开始典礼。 古筝、钢琴、舞蹈、唱歌。 表演都很优秀,八百却看不进心里去,渐渐走神。 直至尾声,报幕同学说出最后一个节目:“最后的压箱节目是友校上海财经大学音乐系二年级刘洌同学的吉他原创弹唱表演,《飞蛾不扑火》。” 掌声,灯光,还有八百的目光。 白色帆布鞋,灰色布绒吊带裤,马尾辫。 吉他,板凳,麦克风,一双目光凝视场下某人,开始弹奏。 时间在滴滴答答滴滴, 我遇见你,下着雨。 雨水在淅淅沥沥淅淅, 你陪着我,也伤心。 飞蛾早也坠入火堆,燊燊燃燃。 何必两厢情愿思量苦心。 时间在滴滴答答滴滴, 我遇见你,下着雨。 雨水在淅淅沥沥淅淅, 你陪着我,也伤心。 飞蛾竟已不爱火堆,它爱上你。 为何一厢思念空扰我心。 …… …… 你可知,我已后悔, 你可知,我也鼓起勇气, 你可知,我喜欢你。 “祝八百,你听见没,我喜欢你。” “我知道啊。”八百泪水不止,笑的痴傻。 99mk.cc。wap.99mk.cc 正文 052-可知我也喜欢你 任谁年轻的时候都曾抱着一颗赤子之心去追寻一次无疾而终的坚持,这份偏执,或许让你伤痕累累,却也比许多年后,回望前生,自己还是个迟迟没有踏出那一步的窝囊废来得坦荡。 失意须尽欢,八百仅是一吐为快,没有结果也罢。 403教室并未炸开锅,大多学生仍旧保持理性沉默着,只是彼此目光都在交接,试图找寻出那个八百口中的女生。人群中,有人有共鸣,知晓这种煎熬的想念是何种滋味,有人有期待,期待那个女生会否和八百一样勇敢站出来,有人则迷惘,不知是什么理由能让八百这种学霸级别的人物做出这么幼稚的举动来。 宫卿与八百靠的最近,站在讲台边,听着八百先前的肺腑之言,倒是没去看他半分,目光仍旧注视着黑板上的答题思路,心中的欢喜不断升腾,原因无它,他虽是设了个障眼法增加了这道题的不少难度,可八百先是用他自己的解题思路完成了这道题,尔后在答题过程悄悄应用几个曲线方程式,隐隐告诉他这道题完全有另一种简便的解题方式。正激动着想开口问八百是哪所学校哪位老师的爱徒时,八百却直接走出教室。 座位中,一个高挑女生很快起身,追赶出去。 刘洌,财大音乐特长生,虽在高考时有特长加分,可高考成绩却足以踏足清华北大。音乐学院大二院花,财大学生无人不知,只是早在大一时期她就有一个关于篮球场被无赖欺负又被某帅哥英雄救美的传奇段子。然后开始了人生第一场恋爱,貌似轰轰烈烈。 一时关系之复杂让人有些摸不出头绪来。宫卿看着先后没礼貌跑出教室的八百刘洌,不动怒,只是心中有些遗憾,不知道八百这有意思的学生还会不会来财大听他的课。走到将台前对着麦克风问道:“有人知道那小伙子是谁吗?” 同一时间,无数双手举起来,都是复旦理科生。 宫卿恰好目光对上八百边上座位的那位复旦学生,后者一边好心把八百落在座位上的笔记本和水笔放进自己书包里,一边起身回道:“他叫祝八百,在咱学校挺出名的。” “复旦?何老师的学生?”宫卿稍加思索,回道。 “不是不是,他是文科生,不过经常会翘课去各个院系里旁听,不少老师对他又爱又恨的。” “还有还有,他是复旦大一新生,却时常会去听大二大三的课,不少老师都夸他。” 众说纷纭,似乎神化了八百,但事实如此。 宫卿心中有数,打算继续讲课,看着在场无端空出的两个位置,笑笑,心想年轻真好啊,为爱能那么大胆地去奔去跑。 研究生院底楼,八百双手插兜走着,有些颓唐。 “祝八百!”刘洌大声喊道。 八百止步,微微转身。 “我不喜欢你!” “我知道啊。” 八百转身继续走,一步一步,并不快,任由眼眶中打转许久的泪水流下来,面部痛苦狰狞,似在咆哮,嘶哑无声。 刘洌哭成泪人,坐在研究生院台阶上,埋首于双腿间,轻声哽咽:“你什么都不知道,我喜欢你啊……” 傍晚,长海医院7栋912单人病房。 刘洌正输营养液,微微睁开眼,床边亮着不刺眼的LED灯,一个稍稍驼背的中年男人坐在床边,正看着刘洌,目光温和。 “丢丢,你知不知道你怀孕了。”刘鑫平静道,语气之中并无责备。 刘洌不敢正视刘鑫目光,撅着嘴不言不语。 “爸帮你把孩子处理掉了。”刘鑫道,目光中带着些许愧疚。 刘洌露出些许笑容,并不违心,轻轻摇头,表示没关系。 一时陷入沉默,彼此走神。 她仍清楚记得,大一开学没几天,与高中一起升至财大的同学路经篮球场。遇见一群穿背心沙滩裤人字拖的小流氓,被拦住受他们轻佻言语的骚扰。她与同学都很无助,是那个精瘦青年,带着一伙儿打篮球的朋友替她解围。而对方不想息事宁人,一言不合就干架。两边人数差不多,最后对面被打跑,可精瘦青年也是脑袋开花,被人拿小石头砸出血来。 是她陪着他去医院缝的针,七针,她至今记得,还记得他咬着牙吃痛的表情,而看到她担忧神情后又强撑出一抹阳光笑容的模样。她母亲在她小学时就与刘鑫离异,去澳大利亚定居,刘鑫终日忙于工作,她本缺少爱,又逢懵懂,便陷进去。 他说他叫苏阳,他将来会赚很多钱,照顾她一辈子。她笑着说,不用啊,我们平平淡淡就好。 他是大专生,每天的课程少,但凡有空就会来看她。陪她一块听课吃饭散步,感情这样细水长流着。他会在情人节给她小惊喜,制造些不过分的浪漫,会在她生日时偷偷溜到女生宿舍窗户所对的前方空地摆蜡烛在12点过后打电话让她打开窗户看那要摆好久的生日蜡烛火光。她总以为自己的是幸福的,所以光棍节那天,她将身子许给他。她以为,那床尾被褥上的血液,会是幸福的湖泊。 再后来,他开始向她借钱,说是家里遇见些状况。刘鑫每月给她的零花钱都有多余,自己从小拿的过年红包加上平日积攒下来的也是一笔不小数目,悉数给他,不谈半句借这个词。再后来,他又向她借钱,他向她坦白,说自己在外赌博,欠了一屁股债,她便去问刘鑫要钱,再借给他。她和他说,把欠的钱还了,以后就好好在一起,他说好。可,并不是真的好。 直到那个周五,他已问她借了无数次钱,她终究狠下心不肯再让他一错再错。他提出分手,她痛心疾首。他又打电话说知道错了,是自己太冲动,想和好。她高兴,去找他,而他却赏了她一巴掌,只是冷笑说了句“臭婊子,借点钱给老子都那么难。”那一刻,她才知晓自己到底是个多愚蠢的女人。 祝八百出现了,这个愿意傻傻在她跌倒时站在一旁等一小时只是说送她回家的陌生人。他不是很英俊,甚至身材有些小臃肿,戴着眼镜,眸子会说话。他背着她一路走回去,她并未抗拒。他送她到宿舍,说喜欢她。她痛苦,她再也不愿相信男人的狗话,她深怕眼前的微胖男人会和苏阳一样狼心狗肺。她咆哮着回绝他,他狼狈离开。 他又出现了,在那个讲台,似乎他天生就该站在讲台上挥洒汗水。他解出了大三理科状元都无能为力的题目。他回过头,认真看着她,说飞蛾扑火也心甘情愿。 她有多感动?她自己也不知道。 可,她还是不敢再去触碰这种情愫,作茧自缚的滋味太过噬心,她已经害怕到想逃避。她违心说一句我不喜欢你,他说他知道。 “爸,我难受。”刘洌回过神,发觉自己又在流泪,轻声道。 刘鑫沉默,只是轻轻握着刘洌的手,大拇指轻轻捏她的手背,试图给她一些心安。 周五清晨六点,复旦南区学生公寓旁的操场。 不少早起散步的爷爷奶奶在操场上交谈溜达,亦有不少爱运动的复旦学生在晨跑,祝八百在其中,一人跑着。鼻子呼吸,嘴巴吐气。自别过刘洌那天后,他就开始晨跑。他希望自己变得更优秀,不论体态还是内心。四百米操场,二十圈。第一天,咬着牙跑完,最后一圈没命冲刺,心脏仿佛就要从喉咙里跳出来,嗓子眼都是血液的涩甜味道。同是晨跑的学生都认识他,只是觉得独自一人奔跑的八百有些悲凉,全然不是那个课堂上与老师唱反调挑老师学术错误的精神孩子。 十九圈,开始冲刺。八百大口喘息大口奔跑,双腿早已笨重如铁,坚持跑完,放缓脚步,呼吸晨间新鲜充实的空气,望着老人们说笑时的慈眉善目,心情稍稍好些。他仍愿意相信爱情,所以他还是会想起那个羸弱女生,随之心口微痛。 绕着操场走了两圈,呼吸平稳,走向操场边,拾起地上外套披上,一路往教学楼而去。 上午有两节课,下午是学校的艺术典礼,赵凤推荐他去看看,他没拒绝。 上午晃眼即过,吃过午饭,参加典礼。 复旦多媒体教学楼,巨大的放映厅里,早已站满同学,八百来得晚了些,赵凤给他的是中后排的位置,靠边,方便走动。 校领导、艺术院系老师说些陈词滥调,开始典礼。 古筝、钢琴、舞蹈、唱歌。 表演都很优秀,八百却看不进心里去,渐渐走神。 直至尾声,报幕同学说出最后一个节目:“最后的压箱节目是友校上海财经大学音乐系二年级刘洌同学的吉他原创弹唱表演,《飞蛾不扑火》。” 掌声,灯光,还有八百的目光。 白色帆布鞋,灰色布绒吊带裤,马尾辫。 吉他,板凳,麦克风,一双目光凝视场下某人,开始弹奏。 时间在滴滴答答滴滴, 我遇见你,下着雨。 雨水在淅淅沥沥淅淅, 你陪着我,也伤心。 飞蛾早也坠入火堆,燊燊燃燃。 何必两厢情愿思量苦心。 时间在滴滴答答滴滴, 我遇见你,下着雨。 雨水在淅淅沥沥淅淅, 你陪着我,也伤心。 飞蛾竟已不爱火堆,它爱上你。 为何一厢思念空扰我心。 …… …… 你可知,我已后悔, 你可知,我也鼓起勇气, 你可知,我喜欢你。 “祝八百,你听见没,我喜欢你。” “我知道啊。”八百泪水不止,笑的痴傻。 99mk.cc。wap.99mk.cc 正文 053-那我当你小三阿 歌声动听,告白动人。 琴声止,刘洌起身鞠躬离场。 众人追溯刘洌先前目光所定格的大致方向,却只瞧见一个空荡座位。 不少校领导面露无奈,赵凤却是其中面带笑容的,对身边同为黄青鸾学生的书记道:“年轻人嘛,这种活力还是比较积极向上的。” 书记干涩笑笑,实则并不理解方才刘洌的行径举动,所谓代沟,约莫如此。 多媒体大楼门口,夕阳西下。不少下课的学生匆匆经过。 祝八百手足无措站在门口,看着刘洌缓慢走出来,她面露笑容,他不知自己是什么表情,而在她眼里,他正在傻笑。 “喂。”刘洌在距离八百十米处站定,轻声喊道。 “啊。” “傻子。” “嗯。” “我已经跨出一步了哎。” 八百一只手挠头,另一只手攥的紧紧,汗水在掌心中流动。 九十九步的距离,有一步是她的坚持。 陈庆之刚经过光华楼,距离多媒体大楼还有三分钟行程。本是打算在燕京陪季忆两周一块儿回来,只是临时接到竹沐白电话,还是先回来了,刚下机场便接到桃木之电话,说是八百最近状态并不很好,因为一个女生。陈庆之起初听到挺诧异,但心中还是暗喜的,毕竟只爱看书的傻胖子总算开窍了。只是从桃木之的说辞中分析,八百应该没能成功,想着时间不赶,先来找他吃个晚饭谈谈天。 等陈庆之抵达多媒体大楼后,便看到那个平日里贫嘴厉害实则遇见陌生女生羞涩的紧的傻胖子一步一步走到那清瘦女生跟前,很不怜香惜玉的来了一个类似熊抱的拥抱,笑的没心没肺。 陈庆之会心一笑,悄悄离开。 杨浦,正是傍晚,国定东路灯火通明,金汤匙亦是其中灯火辉煌的佼佼者。偌大会所顶层的金色汤匙闪闪发光,吸引着车辆穿梭的过客行者。自杜途在此扎根至今,已有两三月。由第一天的一鸣惊人,直至如今堪比静安金汤匙的业绩,早也成为杨浦桃色会所的一个传说。至于那洪瘸子,起初故作高深不见客,赏了杜途一个闭门羹,实际是想逼着陈庆之亲自找他,他能有个台阶下,到时谈个过得去的条件,便也凑合着。毕竟他的会所生意向来不很景气,早想过拿去别用了。可陈庆之这方面半分动静没,而杜途自上次吃了闭门羹便再也没来过,一时自己反倒有些急了,金汤匙开在自己会所五百米内早就把自个儿那些老顾客给揽去十之八九,自己再故作深沉耗下去就是钱多没处花了。最后,接连吃了杜途两个闭门羹,正火大时杜途又送个红包过来,不少,小七位数。可洪瘸子哪里是吃了些小甜头就肯放弃大骨头的人,只是还未与杜途纠缠,便先后接到安全局和卫生部门的电话,都是说话有分量的人物打来的,隐隐给他做了点不温不火的思想工作,告诉他适可而止的道理。最终以息事宁人收尾,洪瘸子每月收些杜途的红包,再将会所租出去赚些零散小钱,也就不再计较。 六点半,并不是金汤匙生意最红火的时间。现在多是些跑场的人来金汤匙内置酒吧喝些酒玩些娱乐运动。少有直接步入正题勾搭金汤匙的花儿上顶三楼在床铺上夜来风雨的。 这年头的有钱人,夜生活都爱跑场子,这俩小时静安某酒吧消费小五千,下俩小时就去黄浦外滩的地下迪厅群魔乱舞了,直到酒兴将尽,再去考虑组团找些绿茶婊满足自己的老二。 一辆黑色奥迪A6L驶至金汤匙前,保安引导其至停车位。 后座门打开,陈庆之休闲衣着,干净清爽。张三疯拉下车窗,笑道:“陈哥,玩的开心啊。” “别在车里呆着了,不有人给你看着嘛,去里头酒吧喝点饮料听听歌,别喝酒就行。”陈庆之轻笑道。 张三疯也没矫情,知道陈庆之的脾气,又是干涩笑笑锁车下来,跟在陈庆之后头,一齐走进金汤匙。 芳鸣在顶楼休息室抽烟看风景,闲暇眼角余光瞥见监控屏幕里的寸头青年,因为长得过分好看,目光便停留久些。似是想到什么,而后稍稍一惊,翻出办公抽屉里的一张照片,那是个光头,有着妖孽般的脸庞。和监控屏里的青年一模一样,不同的仅是发型。芳鸣很快给杜途打去电话,铃声响了半分钟,然后接通。 “你老板来了噢。” “我现在在松江,一时间赶不回来,你别刻意招待,当作不认识他。他不喜欢殷勤那一套,知道没?” “吴熏他也瞧不上?” “瞧不上,我手头还有事,先挂了,听我的,什么都别做,当他是新来顾客,不许刻意。”杜途再三强调道,随后挂上电话。 芳鸣若有所思,自言自语:“就是柳下惠在世遇见吴熏都不一定做到坐怀不乱,怎么就不肯试一试呢?”虽是如此想着说着,可芳鸣终究在大体上听自己男人的话,决定顺其自然,不去其中掺和,只是看着监视屏里的陈庆之取了消费卡后便去二楼的咖啡厅了,本想调动监控屏观察观察这个杜途的上级,可想了想,未免有些刻意,还是止住好奇心,她跟了杜途十年,知道有些事不闻不问便是最好,通透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浅显道理。不再去看监控屏,微微揉了揉太阳穴,继而转头看着窗外夜色。 与静安寺的金汤匙设定几乎一致,一楼酒吧,二楼咖啡吧台球室,三四楼泳池及一些室内运动场地。 晚饭时间,咖啡吧里人并不多,只有两对坐在角落的情侣和三两靠窗而坐的年轻人。灯光打的很暗,便没谁注意到陈庆之进来,服务生只是安静站在一旁对着陈庆之微笑。消费卡上有服务灯,若陈庆之想点饮料,倒也不用有失雅观地大呼小叫。 挑了个能望见夜色的座位坐下,桌上叠着不少杂志,体育娱乐八卦新闻金融皆有,陈庆之挑来金融杂志随意翻阅一阵,轻笑其中的内容。如今的媒体,大多报道的东西都是欺骗老百姓的,百强民营土皇帝?也都是那些灰色商业皇帝眼中的小蚂蚁罢了。将杂志翻完,不知觉过去一刻钟,陈庆之按下消费卡上的灯,服务生很快过来,礼仪到位。前者点了杯象屎咖啡,后者只是拿过消费卡按下168元的消费数字便无声离开。陈庆之淡淡笑着,在这种地方消费,白领都吃不消吧。 事实的确如此,相较星巴克那个白领天堂,金汤匙却是金领级别人物才能登堂入室的上流会所,至于五楼以上的形形色色,更是要圈里人介绍才能知晓其中万千。身居低处者,抬头仰望,躲在黑暗中羡慕又嫉妒那些藏在金碧辉煌中谈笑风生的人,后者,俯瞰那些碌碌无为一辈子,败给这个社会法则和现实的Loser。并没有所谓的公平可言。一杯象屎咖啡168元,一瓶三得利利趣拿铁不足5元,相差天壤,却总有不同群体去消费,去感慨,去抱怨。和这个狗-娘养的社会谈公平,那自己早就一败涂地了。 片刻,陈庆之回过神,服务生递上咖啡后安静离开。 细细品尝,竹沐白先前打电话约他就在杨浦碰面,于是就近来金汤匙坐坐,毕竟打它开始营业后,自己就没来凑过热闹,趁着有空,看看也好。 环绕音箱中正放着R&B英文歌,节奏强烈,演奏尖锐。陈庆之享受其中。跟前座位却有个女人突兀坐下,陈庆之鼻前传来一阵淡淡香味,不比香水那般刺鼻,更似体香,一缕一缕缓缓流淌在空气里,清清淡淡。下意识抬头看了眼,是个绝美女人,可相较陈庆之这张白狐儿脸,还是稍稍逊色一些,况且对陈庆之而言,任凭跟前的女人沉鱼落雁赛西施,他心中也早有一个安静女生,情愫不增不减。 埋首翻阅一本随身携带的宋鸿兵的《货币战争》。 吴熏用修长指甲轻轻敲打台面,服务生虽不知她是金汤匙的头号花魁,却也知晓平日咖啡吧的经理遇见她都笑脸相迎且从来不收其开销费用,快步上前细声询问需求。她轻声说着,要了杯同陈庆之一样的象屎咖啡。声音如春风沐浴,拂过耳畔给人一种挠心的微痒触感。她安静注视陈庆之,且注视陈庆之看的书,她平时也爱看书,却只看郭敬明和韩寒。乏力读了陈庆之所看书中的几句段子便放弃,继而看着陈庆之。她第一次遇见比自己美的男人。 “不常来,还是第一次来?”吴熏轻声道,吐气如兰。 陈庆之听而不闻,安静看书,神色平淡,半分波澜都无。 这种反应,对吴熏而言,有些致命。她向来习惯那些男人围着她转,即便在床上翻云覆雨,她也不愿意小鸟依人任人摆布,而那些男人总也欢喜她在床上百变多端的手段,服服帖帖。打第一天接触这个行当,她便习惯了那些雄性生物贪婪的目光,可眼前的陈庆之,却对她视而不见。 不知是赌气还是别它道不清的情绪,吴熏便这么较真坐着,久而久之,陈庆之仍旧无动于衷。她便托着腮帮子愣愣望着陈庆之,一时竟也望出了神,她在想些什么?可能想知晓陈庆之是否会在晚上去那六楼采花香,她希望陈庆之和那些狗男人一样,都是下半生思考的动物。这样自己的心中会好受些。 不知觉两个小时,吴熏的耐性一点一滴被磨完,陈庆之坐如钟,将《货币战争》看完。期间在纸页中圈圈画画,现在则从头翻阅,每一页或每隔几页都会写下几行细碎小字,行楷,好看。 女人骨子里的矜持和好胜让吴熏不愿当那个先起身离开的人,可情绪早也临近崩溃。她开始有些讨厌眼前这个长的其实并不讨厌的家伙了。 “陈哥。”杜途远远喊道,搅扰了咖啡吧的安静,而语气的恭敬让不少熟客以及服务生纳闷,吴熏也在纳闷之列。他们都知道杜途是金汤匙的BOSS。 陈庆之听见杜途喊声抬头冲他一笑,刚想起身打招呼手机却是响了,“我到你家门口了,不给我开门?” “等我一刻钟,我马上回来。”陈庆之回答一声,那头说了声好就直接挂了电话。 将《货币战争》收好,起身,缓步走向正向他快步走来的杜途,期间半眼未瞧吴熏一眼,不等杜途先开口,就说道:“就是过来逛逛打发打发时间,你忙你的,我有些事,先走了。” 杜途面露少许尴尬,陈庆之却又轻轻笑了笑示意不用拘束,继而转身看向吴熏道:“我爹说过,生儿体香的女人都是妃子命,你不该这么作践自己的,自己高兴也不该。”说罢,陈庆之转身离开。 “那我当你小三阿。”吴熏一句话不温不火,声音恰到好处传到陈庆之耳中。后者听后呵呵笑了声,脚步未止。 99mk.cc。wap.99mk.cc 正文 053-那我当你小三阿 歌声动听,告白动人。 琴声止,刘洌起身鞠躬离场。 众人追溯刘洌先前目光所定格的大致方向,却只瞧见一个空荡座位。 不少校领导面露无奈,赵凤却是其中面带笑容的,对身边同为黄青鸾学生的书记道:“年轻人嘛,这种活力还是比较积极向上的。” 书记干涩笑笑,实则并不理解方才刘洌的行径举动,所谓代沟,约莫如此。 多媒体大楼门口,夕阳西下。不少下课的学生匆匆经过。 祝八百手足无措站在门口,看着刘洌缓慢走出来,她面露笑容,他不知自己是什么表情,而在她眼里,他正在傻笑。 “喂。”刘洌在距离八百十米处站定,轻声喊道。 “啊。” “傻子。” “嗯。” “我已经跨出一步了哎。” 八百一只手挠头,另一只手攥的紧紧,汗水在掌心中流动。 九十九步的距离,有一步是她的坚持。 陈庆之刚经过光华楼,距离多媒体大楼还有三分钟行程。本是打算在燕京陪季忆两周一块儿回来,只是临时接到竹沐白电话,还是先回来了,刚下机场便接到桃木之电话,说是八百最近状态并不很好,因为一个女生。陈庆之起初听到挺诧异,但心中还是暗喜的,毕竟只爱看书的傻胖子总算开窍了。只是从桃木之的说辞中分析,八百应该没能成功,想着时间不赶,先来找他吃个晚饭谈谈天。 等陈庆之抵达多媒体大楼后,便看到那个平日里贫嘴厉害实则遇见陌生女生羞涩的紧的傻胖子一步一步走到那清瘦女生跟前,很不怜香惜玉的来了一个类似熊抱的拥抱,笑的没心没肺。 陈庆之会心一笑,悄悄离开。 杨浦,正是傍晚,国定东路灯火通明,金汤匙亦是其中灯火辉煌的佼佼者。偌大会所顶层的金色汤匙闪闪发光,吸引着车辆穿梭的过客行者。自杜途在此扎根至今,已有两三月。由第一天的一鸣惊人,直至如今堪比静安金汤匙的业绩,早也成为杨浦桃色会所的一个传说。至于那洪瘸子,起初故作高深不见客,赏了杜途一个闭门羹,实际是想逼着陈庆之亲自找他,他能有个台阶下,到时谈个过得去的条件,便也凑合着。毕竟他的会所生意向来不很景气,早想过拿去别用了。可陈庆之这方面半分动静没,而杜途自上次吃了闭门羹便再也没来过,一时自己反倒有些急了,金汤匙开在自己会所五百米内早就把自个儿那些老顾客给揽去十之八九,自己再故作深沉耗下去就是钱多没处花了。最后,接连吃了杜途两个闭门羹,正火大时杜途又送个红包过来,不少,小七位数。可洪瘸子哪里是吃了些小甜头就肯放弃大骨头的人,只是还未与杜途纠缠,便先后接到安全局和卫生部门的电话,都是说话有分量的人物打来的,隐隐给他做了点不温不火的思想工作,告诉他适可而止的道理。最终以息事宁人收尾,洪瘸子每月收些杜途的红包,再将会所租出去赚些零散小钱,也就不再计较。 六点半,并不是金汤匙生意最红火的时间。现在多是些跑场的人来金汤匙内置酒吧喝些酒玩些娱乐运动。少有直接步入正题勾搭金汤匙的花儿上顶三楼在床铺上夜来风雨的。 这年头的有钱人,夜生活都爱跑场子,这俩小时静安某酒吧消费小五千,下俩小时就去黄浦外滩的地下迪厅群魔乱舞了,直到酒兴将尽,再去考虑组团找些绿茶婊满足自己的老二。 一辆黑色奥迪A6L驶至金汤匙前,保安引导其至停车位。 后座门打开,陈庆之休闲衣着,干净清爽。张三疯拉下车窗,笑道:“陈哥,玩的开心啊。” “别在车里呆着了,不有人给你看着嘛,去里头酒吧喝点饮料听听歌,别喝酒就行。”陈庆之轻笑道。 张三疯也没矫情,知道陈庆之的脾气,又是干涩笑笑锁车下来,跟在陈庆之后头,一齐走进金汤匙。 芳鸣在顶楼休息室抽烟看风景,闲暇眼角余光瞥见监控屏幕里的寸头青年,因为长得过分好看,目光便停留久些。似是想到什么,而后稍稍一惊,翻出办公抽屉里的一张照片,那是个光头,有着妖孽般的脸庞。和监控屏里的青年一模一样,不同的仅是发型。芳鸣很快给杜途打去电话,铃声响了半分钟,然后接通。 “你老板来了噢。” “我现在在松江,一时间赶不回来,你别刻意招待,当作不认识他。他不喜欢殷勤那一套,知道没?” “吴熏他也瞧不上?” “瞧不上,我手头还有事,先挂了,听我的,什么都别做,当他是新来顾客,不许刻意。”杜途再三强调道,随后挂上电话。 芳鸣若有所思,自言自语:“就是柳下惠在世遇见吴熏都不一定做到坐怀不乱,怎么就不肯试一试呢?”虽是如此想着说着,可芳鸣终究在大体上听自己男人的话,决定顺其自然,不去其中掺和,只是看着监视屏里的陈庆之取了消费卡后便去二楼的咖啡厅了,本想调动监控屏观察观察这个杜途的上级,可想了想,未免有些刻意,还是止住好奇心,她跟了杜途十年,知道有些事不闻不问便是最好,通透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浅显道理。不再去看监控屏,微微揉了揉太阳穴,继而转头看着窗外夜色。 与静安寺的金汤匙设定几乎一致,一楼酒吧,二楼咖啡吧台球室,三四楼泳池及一些室内运动场地。 晚饭时间,咖啡吧里人并不多,只有两对坐在角落的情侣和三两靠窗而坐的年轻人。灯光打的很暗,便没谁注意到陈庆之进来,服务生只是安静站在一旁对着陈庆之微笑。消费卡上有服务灯,若陈庆之想点饮料,倒也不用有失雅观地大呼小叫。 挑了个能望见夜色的座位坐下,桌上叠着不少杂志,体育娱乐八卦新闻金融皆有,陈庆之挑来金融杂志随意翻阅一阵,轻笑其中的内容。如今的媒体,大多报道的东西都是欺骗老百姓的,百强民营土皇帝?也都是那些灰色商业皇帝眼中的小蚂蚁罢了。将杂志翻完,不知觉过去一刻钟,陈庆之按下消费卡上的灯,服务生很快过来,礼仪到位。前者点了杯象屎咖啡,后者只是拿过消费卡按下168元的消费数字便无声离开。陈庆之淡淡笑着,在这种地方消费,白领都吃不消吧。 事实的确如此,相较星巴克那个白领天堂,金汤匙却是金领级别人物才能登堂入室的上流会所,至于五楼以上的形形色色,更是要圈里人介绍才能知晓其中万千。身居低处者,抬头仰望,躲在黑暗中羡慕又嫉妒那些藏在金碧辉煌中谈笑风生的人,后者,俯瞰那些碌碌无为一辈子,败给这个社会法则和现实的Loser。并没有所谓的公平可言。一杯象屎咖啡168元,一瓶三得利利趣拿铁不足5元,相差天壤,却总有不同群体去消费,去感慨,去抱怨。和这个狗-娘养的社会谈公平,那自己早就一败涂地了。 片刻,陈庆之回过神,服务生递上咖啡后安静离开。 细细品尝,竹沐白先前打电话约他就在杨浦碰面,于是就近来金汤匙坐坐,毕竟打它开始营业后,自己就没来凑过热闹,趁着有空,看看也好。 环绕音箱中正放着R&B英文歌,节奏强烈,演奏尖锐。陈庆之享受其中。跟前座位却有个女人突兀坐下,陈庆之鼻前传来一阵淡淡香味,不比香水那般刺鼻,更似体香,一缕一缕缓缓流淌在空气里,清清淡淡。下意识抬头看了眼,是个绝美女人,可相较陈庆之这张白狐儿脸,还是稍稍逊色一些,况且对陈庆之而言,任凭跟前的女人沉鱼落雁赛西施,他心中也早有一个安静女生,情愫不增不减。 埋首翻阅一本随身携带的宋鸿兵的《货币战争》。 吴熏用修长指甲轻轻敲打台面,服务生虽不知她是金汤匙的头号花魁,却也知晓平日咖啡吧的经理遇见她都笑脸相迎且从来不收其开销费用,快步上前细声询问需求。她轻声说着,要了杯同陈庆之一样的象屎咖啡。声音如春风沐浴,拂过耳畔给人一种挠心的微痒触感。她安静注视陈庆之,且注视陈庆之看的书,她平时也爱看书,却只看郭敬明和韩寒。乏力读了陈庆之所看书中的几句段子便放弃,继而看着陈庆之。她第一次遇见比自己美的男人。 “不常来,还是第一次来?”吴熏轻声道,吐气如兰。 陈庆之听而不闻,安静看书,神色平淡,半分波澜都无。 这种反应,对吴熏而言,有些致命。她向来习惯那些男人围着她转,即便在床上翻云覆雨,她也不愿意小鸟依人任人摆布,而那些男人总也欢喜她在床上百变多端的手段,服服帖帖。打第一天接触这个行当,她便习惯了那些雄性生物贪婪的目光,可眼前的陈庆之,却对她视而不见。 不知是赌气还是别它道不清的情绪,吴熏便这么较真坐着,久而久之,陈庆之仍旧无动于衷。她便托着腮帮子愣愣望着陈庆之,一时竟也望出了神,她在想些什么?可能想知晓陈庆之是否会在晚上去那六楼采花香,她希望陈庆之和那些狗男人一样,都是下半生思考的动物。这样自己的心中会好受些。 不知觉两个小时,吴熏的耐性一点一滴被磨完,陈庆之坐如钟,将《货币战争》看完。期间在纸页中圈圈画画,现在则从头翻阅,每一页或每隔几页都会写下几行细碎小字,行楷,好看。 女人骨子里的矜持和好胜让吴熏不愿当那个先起身离开的人,可情绪早也临近崩溃。她开始有些讨厌眼前这个长的其实并不讨厌的家伙了。 “陈哥。”杜途远远喊道,搅扰了咖啡吧的安静,而语气的恭敬让不少熟客以及服务生纳闷,吴熏也在纳闷之列。他们都知道杜途是金汤匙的BOSS。 陈庆之听见杜途喊声抬头冲他一笑,刚想起身打招呼手机却是响了,“我到你家门口了,不给我开门?” “等我一刻钟,我马上回来。”陈庆之回答一声,那头说了声好就直接挂了电话。 将《货币战争》收好,起身,缓步走向正向他快步走来的杜途,期间半眼未瞧吴熏一眼,不等杜途先开口,就说道:“就是过来逛逛打发打发时间,你忙你的,我有些事,先走了。” 杜途面露少许尴尬,陈庆之却又轻轻笑了笑示意不用拘束,继而转身看向吴熏道:“我爹说过,生儿体香的女人都是妃子命,你不该这么作践自己的,自己高兴也不该。”说罢,陈庆之转身离开。 “那我当你小三阿。”吴熏一句话不温不火,声音恰到好处传到陈庆之耳中。后者听后呵呵笑了声,脚步未止。 99mk.cc。wap.99mk.cc 正文 054-小风黑夜屠牛二 杜途看着陈庆之走出咖啡吧,继而无奈看向吴熏,抱怨道:“姑奶奶,别给我瞎添乱了,招惹谁不好,非要招惹个你杜哥都要小心伺候的角色。” “他自己说的妃子命啊,那我想给他当小三他还不乐意。”吴熏皱了皱好看的鼻子,哼哼道。 杜途微微摇头,拿吴熏没办法。跟前这妮子,是芳鸣从小领大的,打当初被老鸨送来时,就已经是个天生丽质的小美人,越长大便越是漂亮的不行。天生的体香不知迷倒了多少喜欢尝鲜的富二代红二代。她在床上的本领只有下了她床腿软的男人才知道。因此几年里不知为金汤匙捞了多少金子,功劳苦劳都有,又与芳鸣算是知心小姐妹,其实早在几年前金汤匙的生意稳固后,芳鸣就劝过她不用再去糟蹋身子了,可吴熏却自己爱上这种掌控男人的滋味。她的占有欲,强的容易引火自焚。 “我和阿芳看着你从小到大,别的杜哥也不想和你多说,只是劝你不要去试着飞蛾扑火。有的人,注定是你碰不着的,不是谁都是下半身思考的生物。陈庆之年纪不大,可他做过的事,是你杜哥这辈子都没勇气去做的。有句话叫一步登天,他做到了。可万事皆难,他做到,总有做到的原因。许多话杜哥不能和你说,有忌口,你一直不听话我也不怪你,但这回你自己识相些,否则自己闯祸,杜哥和你芳姐都救不了你。”杜途走近吴熏,在她耳边轻声道,尔后离开。 吴熏双手环胸站在原地,环视周围正注视着她的年轻人,露出娇媚一笑,似武媚娘般倾国倾城。跨出修长双腿,扭动双-臀走出咖啡吧。径自坐上电梯直达顶楼,心中却隐有挫败感,陈庆之的那声冷笑,像把尖锐匕首,切断了她的某根脆弱神经。 一路至顶楼休息室,径自推门而入,芳鸣正闭目养神,处在半睡半不睡的迷糊状态,听见推门声后被惊醒,睁开眼看到吴熏微微松了口气,责怪道:“今天怎么那么没礼貌,门也不敲一声,不知道你姐心脏不太好?” “谁让你老不锁门,总得给你些教训。”吴熏轻轻笑道,把芳鸣毫无杀伤力的责怪抛之脑后。边说着,边拖了张椅子坐到芳鸣身边,二人一起看着国定东路的夜色,车辆穿梭,灯火辉煌。 “姐。” “嗯。” “我想赎身了。” “怎么好端端想通了?” “遇见个人。” “谁啊。” “我也不知道,反正挺好看的。” “比你还好看?” “比我还好看。” 芳鸣心中已经有数,知道吴熏口中说的是谁,心下觉得有些难办,怎么想着顺其自然,吴熏反而就和陈庆之有交集了?稍稍整理思绪,轻声道:“你杜哥知道了没?” “知道啦,他还和我说了长篇大论的一通,什么不要飞蛾扑火呀,什么闯祸了你们都救不了我。”吴熏一脸无恙道。 “那你这是玩的哪一出噢。” “没,就突然觉得有些累了,成天陪那些臭男人玩,有些无趣,这个男的,与众不同啊。” 芳鸣难得赏了吴熏一个板栗,道:“不当花魁也好。可那个陈庆之呀,你还是别去招惹了,姐是不清楚他到底是什么身份,可你杜哥都那么叮嘱你了,总不是害你。” “晓得了。”吴熏回道,口是心非。 奥迪A6L正驶往新江湾馨苑,张三疯不徐不疾驾驶。十来分钟抵达16号楼前,陈庆之径自下车上楼,上楼前便与张三疯说了句可以回家休息了,不用大晚上的睡车里瞎折腾自己。张三疯没说什么感激话,陈庆之的体谅他心中有数,小恩小惠大恩大泽他都记在心上。道了个别便驾车回去。 陈庆之并没看见竹沐白的红色彪马,想着她可能在楼上等自己便直接上楼。 坐电梯抵达5楼,门微微开着,陈庆之隐约听见电视中播放的广告声,轻轻推门进屋又带上门,换上拖鞋走过走廊便看见坐在沙发上喝菊花茶看电视的竹沐白。大小房间的门都闭着,门口有八百和丁克己江小鱼的鞋,许是不想打搅竹沐白,都待在房间里了。 竹沐白目光停留在电视上,轻声道:“指望你回来给我开门,那我得在门口吹多久的热风呀。” 陈庆之憨笑,并不说话,走至竹沐白边上坐下。 “齐二牛丢来上海的外包公司被我耗尽了,我也损失不少。秦庸着手狗场以后,许多溜须拍马的人都和他套近乎,有几个位置不高不低时常抱怨齐二牛不公的人已经心中有些动摇。杏仁那儿也加了几把力,几个培养的心腹都在暗地里丢*。齐石现在上下不太平,齐二牛有些头疼的。我和晋晨谈了个攻守同盟的约定,他在齐二牛的事上助我们一臂之力,到时我们帮他拉孙白虎下马。孙白虎和齐二牛同气连枝,可齐二牛那老牛犊子不想欠孙白虎人情,死活没拉下脸,所以孙白虎不知其中的具体状况。现在时机很成熟,我打算让杏仁发力了。”竹沐白一字一句缓慢道。 陈庆之听得仔细,回道:“什么时候砍他的牛腿。” “不确定,杀齐二牛得他找杏仁风雨的时候。杏仁说他有阵时间没去找过她,基本周期都是半月一次,也就这几天的事,今早渔翁送你去南京,在那住几天,有机会,杏仁总会想法子联络你,到时候动刀就行。杀齐二牛不麻烦,麻烦的是那个给他看门的退伍军人。他的反侦察能力和警惕性都比鹰眼好得多,这就是你棘手的问题了。”竹沐白继续道。 陈庆之轻轻点头,起身去房间翻出那把七寸半的短小钝刀,用报纸包裹完整,放在书桌上,随后给桃木之打了个电话,让他来新江湾馨苑,说是明天一起去南京。电话那头的桃木之多少猜到陈庆之意图,只是应了声便挂了电话赶过来。 竹沐白没想在新江湾馨苑过夜,与陈庆之道别后离开。后者对着木人桩练了一小时咏春,然后下楼给早早抵达站在16号楼前默默抽烟的桃木之开门。 天色还不是很晚,九点出头一些,陈庆之窝在房间里看书,桃木之则站在阳台一根接着一根默默抽烟,谁都不搅扰谁。 直至十一点,二人先后睡去。清晨五点,陈庆之鲤鱼打挺,桃木之的睡眠很浅,丝毫动静都能让他很快清醒,听见陈庆之起床动静,自己也便睁眼从沙发上爬起来,稍稍伸展筋骨。渔翁电话已经打来,陈庆之与桃木之洗漱一番便下楼。桃木之注意到陈庆之背着的长方形报纸,还是不免好奇问了问。 陈庆之则笑着卖关子说是看家本领。 16号楼前,渔翁开着一辆大众出租车,并非仿冒,而是真的有工号的那种。陈庆之对此并不诧异,二人坐于后座,渔翁便启动大众,随意调了个音乐电台,一路往高架驶去。 入了南京南站,一路抵达秦淮区。在长安路的温莎苑三星酒店订了一周的VIP套间。桃木之不习惯住高档场所,一个人便出去找了个经济旅馆住下,说是有状况随时联系就行。渔翁和陈庆之抵达1202套房,二人先后换上拖鞋,渔翁打开中央空调后从冰箱拿了厅百威啤酒一饮而尽,舒爽哈了一口气道:“偶像,问你个事呗。” 陈庆之换上拖鞋,看了眼渔翁,给了个有事就问的眼神。 “你好歹也是树心的一把手,现在手底下也有个桃木之可以任你差遣。随便动用动用树心的力量就能给自己省许多事,可每回我见着你遇上事,总也事必躬亲的,你咋就不肯给自己休息休息呢。”渔翁一边说着,一边从冰箱里拿出瓶橙汁递给陈庆之。 陈庆之接过橙汁没急着喝,坐在床边微微歇了口气,回道:“山里待久了,就学会不把后背留给牲口。所以力所能及的事就不想劳烦旁人。况且你遇见的那些事,哪次不是火急火燎,真等手底下的人去运作,结果肯定就大不一样了。” 渔翁想争辩下,却又觉得没意义,便不再说话,去另一房间躺成死尸,渐渐打气呼噜。陈庆之看在眼里,嘴角露出些许笑容。这厮一大早就起来送他们来南京,也怪不容易的。 南京气候与上海相较相差不大,酷暑难耐。索性两天陈庆之都窝在套房里静心看书,渔翁偶尔会在另一房间歇斯底里扯着自己的公鸭嗓子唱信乐团的歌。一首海阔天空能让他唱的天昏地暗,即便性子好如陈庆之,有时实在忍不住都会悄悄带上门,减缓噪音。 正是来南京的第三天夜里,杏仁那儿终于有了消息,说是晚上11点在雨花台区的仁恒山庄下手。 渔翁大致给陈庆之桃木之看了路线,提及齐二牛的私心很重,身边只会带着那个退伍军人,和杏仁夜来风雨的时候,更不允许那童雷靠他们太近。而仁恒山庄既大且隔音好,若是房门一关,门外动静大些兴许里头都听不见半分。 正是晚上八点半,渔翁驾车带着陈庆之桃木之往雨花台区而去,陈庆之背负七寸钝刀,桃木之从报纸缝隙间隐隐看见些许刀锋。 注视到桃木之目光的陈庆之轻笑道:“不卖你关子了,这是我爹传给我的左手刀,自我开始耍它起,前后也不知道砍死多少头大大小小的牲口了。” 99mk.cc。wap.99mk.cc 正文 054-小风黑夜屠牛二 杜途看着陈庆之走出咖啡吧,继而无奈看向吴熏,抱怨道:“姑奶奶,别给我瞎添乱了,招惹谁不好,非要招惹个你杜哥都要小心伺候的角色。” “他自己说的妃子命啊,那我想给他当小三他还不乐意。”吴熏皱了皱好看的鼻子,哼哼道。 杜途微微摇头,拿吴熏没办法。跟前这妮子,是芳鸣从小领大的,打当初被老鸨送来时,就已经是个天生丽质的小美人,越长大便越是漂亮的不行。天生的体香不知迷倒了多少喜欢尝鲜的富二代红二代。她在床上的本领只有下了她床腿软的男人才知道。因此几年里不知为金汤匙捞了多少金子,功劳苦劳都有,又与芳鸣算是知心小姐妹,其实早在几年前金汤匙的生意稳固后,芳鸣就劝过她不用再去糟蹋身子了,可吴熏却自己爱上这种掌控男人的滋味。她的占有欲,强的容易引火自焚。 “我和阿芳看着你从小到大,别的杜哥也不想和你多说,只是劝你不要去试着飞蛾扑火。有的人,注定是你碰不着的,不是谁都是下半身思考的生物。陈庆之年纪不大,可他做过的事,是你杜哥这辈子都没勇气去做的。有句话叫一步登天,他做到了。可万事皆难,他做到,总有做到的原因。许多话杜哥不能和你说,有忌口,你一直不听话我也不怪你,但这回你自己识相些,否则自己闯祸,杜哥和你芳姐都救不了你。”杜途走近吴熏,在她耳边轻声道,尔后离开。 吴熏双手环胸站在原地,环视周围正注视着她的年轻人,露出娇媚一笑,似武媚娘般倾国倾城。跨出修长双腿,扭动双-臀走出咖啡吧。径自坐上电梯直达顶楼,心中却隐有挫败感,陈庆之的那声冷笑,像把尖锐匕首,切断了她的某根脆弱神经。 一路至顶楼休息室,径自推门而入,芳鸣正闭目养神,处在半睡半不睡的迷糊状态,听见推门声后被惊醒,睁开眼看到吴熏微微松了口气,责怪道:“今天怎么那么没礼貌,门也不敲一声,不知道你姐心脏不太好?” “谁让你老不锁门,总得给你些教训。”吴熏轻轻笑道,把芳鸣毫无杀伤力的责怪抛之脑后。边说着,边拖了张椅子坐到芳鸣身边,二人一起看着国定东路的夜色,车辆穿梭,灯火辉煌。 “姐。” “嗯。” “我想赎身了。” “怎么好端端想通了?” “遇见个人。” “谁啊。” “我也不知道,反正挺好看的。” “比你还好看?” “比我还好看。” 芳鸣心中已经有数,知道吴熏口中说的是谁,心下觉得有些难办,怎么想着顺其自然,吴熏反而就和陈庆之有交集了?稍稍整理思绪,轻声道:“你杜哥知道了没?” “知道啦,他还和我说了长篇大论的一通,什么不要飞蛾扑火呀,什么闯祸了你们都救不了我。”吴熏一脸无恙道。 “那你这是玩的哪一出噢。” “没,就突然觉得有些累了,成天陪那些臭男人玩,有些无趣,这个男的,与众不同啊。” 芳鸣难得赏了吴熏一个板栗,道:“不当花魁也好。可那个陈庆之呀,你还是别去招惹了,姐是不清楚他到底是什么身份,可你杜哥都那么叮嘱你了,总不是害你。” “晓得了。”吴熏回道,口是心非。 奥迪A6L正驶往新江湾馨苑,张三疯不徐不疾驾驶。十来分钟抵达16号楼前,陈庆之径自下车上楼,上楼前便与张三疯说了句可以回家休息了,不用大晚上的睡车里瞎折腾自己。张三疯没说什么感激话,陈庆之的体谅他心中有数,小恩小惠大恩大泽他都记在心上。道了个别便驾车回去。 陈庆之并没看见竹沐白的红色彪马,想着她可能在楼上等自己便直接上楼。 坐电梯抵达5楼,门微微开着,陈庆之隐约听见电视中播放的广告声,轻轻推门进屋又带上门,换上拖鞋走过走廊便看见坐在沙发上喝菊花茶看电视的竹沐白。大小房间的门都闭着,门口有八百和丁克己江小鱼的鞋,许是不想打搅竹沐白,都待在房间里了。 竹沐白目光停留在电视上,轻声道:“指望你回来给我开门,那我得在门口吹多久的热风呀。” 陈庆之憨笑,并不说话,走至竹沐白边上坐下。 “齐二牛丢来上海的外包公司被我耗尽了,我也损失不少。秦庸着手狗场以后,许多溜须拍马的人都和他套近乎,有几个位置不高不低时常抱怨齐二牛不公的人已经心中有些动摇。杏仁那儿也加了几把力,几个培养的心腹都在暗地里丢*。齐石现在上下不太平,齐二牛有些头疼的。我和晋晨谈了个攻守同盟的约定,他在齐二牛的事上助我们一臂之力,到时我们帮他拉孙白虎下马。孙白虎和齐二牛同气连枝,可齐二牛那老牛犊子不想欠孙白虎人情,死活没拉下脸,所以孙白虎不知其中的具体状况。现在时机很成熟,我打算让杏仁发力了。”竹沐白一字一句缓慢道。 陈庆之听得仔细,回道:“什么时候砍他的牛腿。” “不确定,杀齐二牛得他找杏仁风雨的时候。杏仁说他有阵时间没去找过她,基本周期都是半月一次,也就这几天的事,今早渔翁送你去南京,在那住几天,有机会,杏仁总会想法子联络你,到时候动刀就行。杀齐二牛不麻烦,麻烦的是那个给他看门的退伍军人。他的反侦察能力和警惕性都比鹰眼好得多,这就是你棘手的问题了。”竹沐白继续道。 陈庆之轻轻点头,起身去房间翻出那把七寸半的短小钝刀,用报纸包裹完整,放在书桌上,随后给桃木之打了个电话,让他来新江湾馨苑,说是明天一起去南京。电话那头的桃木之多少猜到陈庆之意图,只是应了声便挂了电话赶过来。 竹沐白没想在新江湾馨苑过夜,与陈庆之道别后离开。后者对着木人桩练了一小时咏春,然后下楼给早早抵达站在16号楼前默默抽烟的桃木之开门。 天色还不是很晚,九点出头一些,陈庆之窝在房间里看书,桃木之则站在阳台一根接着一根默默抽烟,谁都不搅扰谁。 直至十一点,二人先后睡去。清晨五点,陈庆之鲤鱼打挺,桃木之的睡眠很浅,丝毫动静都能让他很快清醒,听见陈庆之起床动静,自己也便睁眼从沙发上爬起来,稍稍伸展筋骨。渔翁电话已经打来,陈庆之与桃木之洗漱一番便下楼。桃木之注意到陈庆之背着的长方形报纸,还是不免好奇问了问。 陈庆之则笑着卖关子说是看家本领。 16号楼前,渔翁开着一辆大众出租车,并非仿冒,而是真的有工号的那种。陈庆之对此并不诧异,二人坐于后座,渔翁便启动大众,随意调了个音乐电台,一路往高架驶去。 入了南京南站,一路抵达秦淮区。在长安路的温莎苑三星酒店订了一周的VIP套间。桃木之不习惯住高档场所,一个人便出去找了个经济旅馆住下,说是有状况随时联系就行。渔翁和陈庆之抵达1202套房,二人先后换上拖鞋,渔翁打开中央空调后从冰箱拿了厅百威啤酒一饮而尽,舒爽哈了一口气道:“偶像,问你个事呗。” 陈庆之换上拖鞋,看了眼渔翁,给了个有事就问的眼神。 “你好歹也是树心的一把手,现在手底下也有个桃木之可以任你差遣。随便动用动用树心的力量就能给自己省许多事,可每回我见着你遇上事,总也事必躬亲的,你咋就不肯给自己休息休息呢。”渔翁一边说着,一边从冰箱里拿出瓶橙汁递给陈庆之。 陈庆之接过橙汁没急着喝,坐在床边微微歇了口气,回道:“山里待久了,就学会不把后背留给牲口。所以力所能及的事就不想劳烦旁人。况且你遇见的那些事,哪次不是火急火燎,真等手底下的人去运作,结果肯定就大不一样了。” 渔翁想争辩下,却又觉得没意义,便不再说话,去另一房间躺成死尸,渐渐打气呼噜。陈庆之看在眼里,嘴角露出些许笑容。这厮一大早就起来送他们来南京,也怪不容易的。 南京气候与上海相较相差不大,酷暑难耐。索性两天陈庆之都窝在套房里静心看书,渔翁偶尔会在另一房间歇斯底里扯着自己的公鸭嗓子唱信乐团的歌。一首海阔天空能让他唱的天昏地暗,即便性子好如陈庆之,有时实在忍不住都会悄悄带上门,减缓噪音。 正是来南京的第三天夜里,杏仁那儿终于有了消息,说是晚上11点在雨花台区的仁恒山庄下手。 渔翁大致给陈庆之桃木之看了路线,提及齐二牛的私心很重,身边只会带着那个退伍军人,和杏仁夜来风雨的时候,更不允许那童雷靠他们太近。而仁恒山庄既大且隔音好,若是房门一关,门外动静大些兴许里头都听不见半分。 正是晚上八点半,渔翁驾车带着陈庆之桃木之往雨花台区而去,陈庆之背负七寸钝刀,桃木之从报纸缝隙间隐隐看见些许刀锋。 注视到桃木之目光的陈庆之轻笑道:“不卖你关子了,这是我爹传给我的左手刀,自我开始耍它起,前后也不知道砍死多少头大大小小的牲口了。” 99mk.cc。wap.99mk.cc 正文 055-江浙小雨大风波 夜空无端下起小雨,路面渐渐潮湿。 仁恒山庄二楼杏仁所住的单间,杏仁与齐二牛衣衫不整。前者站在靠近门口位置,后者一脸冷静,目光中透着些许恍然大悟,嘴角挂着一抹自嘲笑容。 陈庆之左手持刀目光清冷,桃木之与渔翁站在门口感受着房间内吊诡的气氛。 门外客厅有具尸体,胸骨有轻微凹进,已是死绝。提起童雷的死,也好笑。他并不知桃木之与齐二牛已是决裂关系,如此,被桃木之有机可乘,以瞬间爆发的古泰拳杀人四手将童雷无声扼杀。齐二牛的过分小心谨慎不信任,倒是把他自己送到无路可退的当口了。 “我早该想到了。”齐二牛干笑一声,说道,“陈庆之,左手刀。杀了有叶浮萍贴身保护的祝红豹。陈谷生和你什么关系?”说完,齐二牛看着站在门口的杏仁,目光中透着些许黯淡,只是轻叹一声。杏仁眼眶微微泛红,看着齐二牛,并不言语。 陈庆之轻声回道:“父子。”语罢,一步起,提气游太虚,他与齐二牛相隔五米有余的距离便成转瞬。人若奔雷,刀如妖灵。 血光飞溅,齐二牛欲截陈庆之一刀的右手被瞬息斩下,踉跄退后两步,陈庆之再度欺身,刀芒一闪而过,头颅抛飞。陈庆之苍白脸庞满是滚烫血液,神色如常,仿佛所斩杀的仅是大白山中的牲口,而非那个在南京叱咤一言九鼎的狗王。 渔翁第一次亲临其境感受陈庆之的杀伐果决,那个以先手五十不知废了多少国术界中老前辈的齐二牛,便在两刀之下先断手后失首。此时他才想起那个教他教的半吊子的师傅偶尔挂在嘴边的一句话:“任你技巧多端精通百家之长,在陈官子面前,他若想取你狗命,一把刀足矣。” 桃木之面色如常,心中却澎湃。若说陈庆之与他赤手空拳搏斗是七三开,那面对陈庆之的左手刀,自己的下场比之齐二牛差不到哪去。 陈庆之抽了几张床头柜的抽屉纸巾,将七寸短刀刀面擦干,已无腥红血液,可刀芒光面仍是暗红一片。这把由陈谷生传至陈庆之用的短刀,早已不知饮了多少牲口抑或人的鲜血了。从裤子口袋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大纱布,将齐二牛死不瞑目的脑袋包住。安静转身,看着正无声流泪的杏仁,稍稍愣了愣,随后释然。或许齐二牛对于杏仁的感情并不当假,杏仁多少也算日久生情吧。好在这个长的妩媚的女人没当那无间道,不然现在面对的状况不说与之颠倒,也要逆水行舟了。 “齐二牛死了,南京一时肯定会不太平,陈哥,你们今夜坐动车回上海,不易被人察觉。这里的摊子,我和秦庸收拾就可以了。”杏仁静静擦去眼角泪水,轻声细语。 陈庆之点头答应后就拎着齐二牛的脑袋走出房间,杏仁的目光在那由白至红的纱布上停留片刻。 仁恒山庄底楼,渔翁从大众后备箱里拿出空心保龄球,陈庆之将齐二牛脑袋塞进去,再度合上,最后放进旅行手拎包里。抵在后备箱的角落处,毫不起眼。 渔翁驾车,陈庆之桃木之坐在后座,前者若无其事放着音乐,后两者桃木之稀松平常一脸平静,陈庆之却是心中上下起伏。齐二牛,是除去叶浮萍,第二个手刃的仇人,心里还有些膈应不适,毕竟杀的是人而非一个没有多少情感的牲口。径自望着窗外,大口呼吸,缓解自己无形的紧张。他仍记得第一次斩杀叶浮萍与祝红豹的景象,滚烫的鲜血沾满脸庞,衣服,手掌。握刀的左手微微颤抖又有些兴奋,嘴唇轻微张开合不上。叶浮萍眼中的不甘,祝红豹那惊恐又求饶的眼神,死亡的可怕,一时间从那些目光之中便懂了大半。这些都是山中牲口所表露不出的人性。 桃木之感受到陈庆之的反常,却没有询问。任谁都有自己的特殊情况,兴许这是陈庆之杀人后的反应吧。若是他知晓陈庆之在为杀了人而有些后怕,不知会否打破自己那张-万-年扑克脸笑出声来。 一路驶往南京南站,抵达江南路。三人下车,与之杏仁安排接应的人碰头。三张三点车次的高速动车票,渔翁再从后备箱里拿出旅行手拎包。与接应者分别后一路走往南京南站。 正是两点半,渔翁买了三杯咖啡。三人在候车区坐着,直至G0030_G0030次动车到站,纷纷验票入站。那塞着齐二牛脑袋的保龄球并未被查出异样,顺利带进动车。 由南京至上海,2个小时出头些,上车后渔翁便闭目养神,渐渐睡死过去,桃木之精神正好,陈庆之也是没有睡下去的心思。发车,一路沉默,车厢内多是沉睡的年轻人,零散几个没合上眼的也是手中拿着iPad戴着耳机看电影电视剧。 陈庆之静静看着窗外,手中握着旅行手拎包,心中轻声道:爹,明年来给你上坟的时候,有两个脑袋能陪陪你了。 时隔半月,南京。 自齐二牛死后,约莫一星期里,都无人知晓这响当当南京狗王无端死了的消息。直至那南京狗场一把手秦庸无端跳出来上位后,众人才恍然大悟。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年轻人,暗中抹杀了齐二牛,悄然上位,早将齐石一口一口纷纷吞并。那些终年被齐二牛打压的不成气候的一些道上老辈,也都是空有分杯羹的心,却是没那个力。而其中不少脑子聪明的人都会将齐二牛的死归至杏仁的手段上,私下碰面免不了唏嘘杏仁的手段,虽大多是猜测,但也隐隐将她称为江浙沪一代的第二个黑寡妇。最毒妇人心,谁都以为齐二牛一定是死于与他结发的杏仁手中。 齐石大多人心动摇的中层人员早也被秦庸调转了船头,而那些手握些许小权的几个人里,有两个是杏仁心腹,还有一个也是识时务的俊杰,懂的见风使舵的道理,本着愿当那棵墙头草不愿做那出头鸟的心思,继续在这高位谋事。 半月间,秦庸与竹沐白私下约见过一次。早将齐石产业中的任何利润和资源告知清楚,竹沐白心中有数,也是酸酸说了一句南京狗场不论洗钱还是敛财的能力都要比自己那家包装银行强上不少。 而齐二牛的死,影响最大的无疑是与之关系弥补可逢的孙白虎。在杭州黑道称为龙头的孙白虎少了个邻边的靠山,面对那蠢蠢欲动的竹叶青难免有些头疼。本想着当回过江龙去把齐石的一些老将夺来从中试试能否瓜分齐石,却发现那些笑面佛早已是秦庸杏仁那个队列的人,只得放弃。 有些腹背受敌的孙白虎并不知道,暗中替秦庸推波助澜稳固齐石的晋晨才是他最该虎视眈眈的老虎。这个能忍辱负重十多年如一日的男人,是那毒至可食子的老虎。 竹沐白同样允诺她与晋晨的攻守同盟,明着在各个灰色通道中与孙白虎产生正面交锋。是那伤敌一千自损一千的不要命手段,孙白虎心里早把竹沐白这婆娘骂了千遍万遍,只以为她是更年期到脑子坏到不能再坏跟他玩这种两败俱伤的死磕方法。他心中清楚,要是竹沐白和他这么折腾下去,自己一定一败涂地,而那竹叶青也会元气大伤,这时候刚在南京上位的秦庸会否有动作不说,本就在杭州稳步上升的晋晨肯定会做那得利渔翁。 只是他并不知与他生生硬耗的竹沐白如今有个南京狗场的金库支撑,对自己而言虽肉疼却远远到不了伤筋动骨的阶段,而晋晨在孙白虎那培养的两个暗桩也已悄悄发力,在各个行业中做些不大不小的蠢事,缓缓积累,便也成了致命因素。 又是半月,孙白虎孤立无援。被竹沐白生生硬耗了一半家当,他是真的已经打心底认输,几次亲自放下身段去上海,想与竹沐白好好谈谈,却都吃了闭门羹,怒不可遏下请了不少杀手和死士,做好了玉石俱焚的打算。只是他能请到的那些死士杀手,早也还没踏入上海或是靠近竹沐白就死于非命。竹沐白在上海建立的人流网络,是齐二牛与孙白虎远远不及的。 正是齐二牛死了一个月后的清晨,杭州西湖,湖心亭附近,漂浮着一具尸体。是那孙白虎,警方着手调查,验尸结果是溺水而亡,周遭找不出任何线索,只能暂且定为自杀。事件之大,上了电视新闻,乱如杭州,不少人都蠢蠢欲动。只是晋晨与那秦庸一般悄然上位,仿佛一夜间便将孙白虎手下的一切掌控于手中,无缝可入,让不少想着会否有机可乘的聪明人心下叹息。而羡慕约莫是小于钦佩和高兴的,晋晨在杭州的好脾气早也出了名,比之孙白虎那个周扒皮类杭州霸王好上太多。晋晨上位,对杭州黑道白道,多少都是正面上升的影响。 这一月,江浙小雨大风波。 99mk.cc。wap.99mk.cc 正文 055-江浙小雨大风波 夜空无端下起小雨,路面渐渐潮湿。 仁恒山庄二楼杏仁所住的单间,杏仁与齐二牛衣衫不整。前者站在靠近门口位置,后者一脸冷静,目光中透着些许恍然大悟,嘴角挂着一抹自嘲笑容。 陈庆之左手持刀目光清冷,桃木之与渔翁站在门口感受着房间内吊诡的气氛。 门外客厅有具尸体,胸骨有轻微凹进,已是死绝。提起童雷的死,也好笑。他并不知桃木之与齐二牛已是决裂关系,如此,被桃木之有机可乘,以瞬间爆发的古泰拳杀人四手将童雷无声扼杀。齐二牛的过分小心谨慎不信任,倒是把他自己送到无路可退的当口了。 “我早该想到了。”齐二牛干笑一声,说道,“陈庆之,左手刀。杀了有叶浮萍贴身保护的祝红豹。陈谷生和你什么关系?”说完,齐二牛看着站在门口的杏仁,目光中透着些许黯淡,只是轻叹一声。杏仁眼眶微微泛红,看着齐二牛,并不言语。 陈庆之轻声回道:“父子。”语罢,一步起,提气游太虚,他与齐二牛相隔五米有余的距离便成转瞬。人若奔雷,刀如妖灵。 血光飞溅,齐二牛欲截陈庆之一刀的右手被瞬息斩下,踉跄退后两步,陈庆之再度欺身,刀芒一闪而过,头颅抛飞。陈庆之苍白脸庞满是滚烫血液,神色如常,仿佛所斩杀的仅是大白山中的牲口,而非那个在南京叱咤一言九鼎的狗王。 渔翁第一次亲临其境感受陈庆之的杀伐果决,那个以先手五十不知废了多少国术界中老前辈的齐二牛,便在两刀之下先断手后失首。此时他才想起那个教他教的半吊子的师傅偶尔挂在嘴边的一句话:“任你技巧多端精通百家之长,在陈官子面前,他若想取你狗命,一把刀足矣。” 桃木之面色如常,心中却澎湃。若说陈庆之与他赤手空拳搏斗是七三开,那面对陈庆之的左手刀,自己的下场比之齐二牛差不到哪去。 陈庆之抽了几张床头柜的抽屉纸巾,将七寸短刀刀面擦干,已无腥红血液,可刀芒光面仍是暗红一片。这把由陈谷生传至陈庆之用的短刀,早已不知饮了多少牲口抑或人的鲜血了。从裤子口袋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大纱布,将齐二牛死不瞑目的脑袋包住。安静转身,看着正无声流泪的杏仁,稍稍愣了愣,随后释然。或许齐二牛对于杏仁的感情并不当假,杏仁多少也算日久生情吧。好在这个长的妩媚的女人没当那无间道,不然现在面对的状况不说与之颠倒,也要逆水行舟了。 “齐二牛死了,南京一时肯定会不太平,陈哥,你们今夜坐动车回上海,不易被人察觉。这里的摊子,我和秦庸收拾就可以了。”杏仁静静擦去眼角泪水,轻声细语。 陈庆之点头答应后就拎着齐二牛的脑袋走出房间,杏仁的目光在那由白至红的纱布上停留片刻。 仁恒山庄底楼,渔翁从大众后备箱里拿出空心保龄球,陈庆之将齐二牛脑袋塞进去,再度合上,最后放进旅行手拎包里。抵在后备箱的角落处,毫不起眼。 渔翁驾车,陈庆之桃木之坐在后座,前者若无其事放着音乐,后两者桃木之稀松平常一脸平静,陈庆之却是心中上下起伏。齐二牛,是除去叶浮萍,第二个手刃的仇人,心里还有些膈应不适,毕竟杀的是人而非一个没有多少情感的牲口。径自望着窗外,大口呼吸,缓解自己无形的紧张。他仍记得第一次斩杀叶浮萍与祝红豹的景象,滚烫的鲜血沾满脸庞,衣服,手掌。握刀的左手微微颤抖又有些兴奋,嘴唇轻微张开合不上。叶浮萍眼中的不甘,祝红豹那惊恐又求饶的眼神,死亡的可怕,一时间从那些目光之中便懂了大半。这些都是山中牲口所表露不出的人性。 桃木之感受到陈庆之的反常,却没有询问。任谁都有自己的特殊情况,兴许这是陈庆之杀人后的反应吧。若是他知晓陈庆之在为杀了人而有些后怕,不知会否打破自己那张-万-年扑克脸笑出声来。 一路驶往南京南站,抵达江南路。三人下车,与之杏仁安排接应的人碰头。三张三点车次的高速动车票,渔翁再从后备箱里拿出旅行手拎包。与接应者分别后一路走往南京南站。 正是两点半,渔翁买了三杯咖啡。三人在候车区坐着,直至G0030_G0030次动车到站,纷纷验票入站。那塞着齐二牛脑袋的保龄球并未被查出异样,顺利带进动车。 由南京至上海,2个小时出头些,上车后渔翁便闭目养神,渐渐睡死过去,桃木之精神正好,陈庆之也是没有睡下去的心思。发车,一路沉默,车厢内多是沉睡的年轻人,零散几个没合上眼的也是手中拿着iPad戴着耳机看电影电视剧。 陈庆之静静看着窗外,手中握着旅行手拎包,心中轻声道:爹,明年来给你上坟的时候,有两个脑袋能陪陪你了。 时隔半月,南京。 自齐二牛死后,约莫一星期里,都无人知晓这响当当南京狗王无端死了的消息。直至那南京狗场一把手秦庸无端跳出来上位后,众人才恍然大悟。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年轻人,暗中抹杀了齐二牛,悄然上位,早将齐石一口一口纷纷吞并。那些终年被齐二牛打压的不成气候的一些道上老辈,也都是空有分杯羹的心,却是没那个力。而其中不少脑子聪明的人都会将齐二牛的死归至杏仁的手段上,私下碰面免不了唏嘘杏仁的手段,虽大多是猜测,但也隐隐将她称为江浙沪一代的第二个黑寡妇。最毒妇人心,谁都以为齐二牛一定是死于与他结发的杏仁手中。 齐石大多人心动摇的中层人员早也被秦庸调转了船头,而那些手握些许小权的几个人里,有两个是杏仁心腹,还有一个也是识时务的俊杰,懂的见风使舵的道理,本着愿当那棵墙头草不愿做那出头鸟的心思,继续在这高位谋事。 半月间,秦庸与竹沐白私下约见过一次。早将齐石产业中的任何利润和资源告知清楚,竹沐白心中有数,也是酸酸说了一句南京狗场不论洗钱还是敛财的能力都要比自己那家包装银行强上不少。 而齐二牛的死,影响最大的无疑是与之关系弥补可逢的孙白虎。在杭州黑道称为龙头的孙白虎少了个邻边的靠山,面对那蠢蠢欲动的竹叶青难免有些头疼。本想着当回过江龙去把齐石的一些老将夺来从中试试能否瓜分齐石,却发现那些笑面佛早已是秦庸杏仁那个队列的人,只得放弃。 有些腹背受敌的孙白虎并不知道,暗中替秦庸推波助澜稳固齐石的晋晨才是他最该虎视眈眈的老虎。这个能忍辱负重十多年如一日的男人,是那毒至可食子的老虎。 竹沐白同样允诺她与晋晨的攻守同盟,明着在各个灰色通道中与孙白虎产生正面交锋。是那伤敌一千自损一千的不要命手段,孙白虎心里早把竹沐白这婆娘骂了千遍万遍,只以为她是更年期到脑子坏到不能再坏跟他玩这种两败俱伤的死磕方法。他心中清楚,要是竹沐白和他这么折腾下去,自己一定一败涂地,而那竹叶青也会元气大伤,这时候刚在南京上位的秦庸会否有动作不说,本就在杭州稳步上升的晋晨肯定会做那得利渔翁。 只是他并不知与他生生硬耗的竹沐白如今有个南京狗场的金库支撑,对自己而言虽肉疼却远远到不了伤筋动骨的阶段,而晋晨在孙白虎那培养的两个暗桩也已悄悄发力,在各个行业中做些不大不小的蠢事,缓缓积累,便也成了致命因素。 又是半月,孙白虎孤立无援。被竹沐白生生硬耗了一半家当,他是真的已经打心底认输,几次亲自放下身段去上海,想与竹沐白好好谈谈,却都吃了闭门羹,怒不可遏下请了不少杀手和死士,做好了玉石俱焚的打算。只是他能请到的那些死士杀手,早也还没踏入上海或是靠近竹沐白就死于非命。竹沐白在上海建立的人流网络,是齐二牛与孙白虎远远不及的。 正是齐二牛死了一个月后的清晨,杭州西湖,湖心亭附近,漂浮着一具尸体。是那孙白虎,警方着手调查,验尸结果是溺水而亡,周遭找不出任何线索,只能暂且定为自杀。事件之大,上了电视新闻,乱如杭州,不少人都蠢蠢欲动。只是晋晨与那秦庸一般悄然上位,仿佛一夜间便将孙白虎手下的一切掌控于手中,无缝可入,让不少想着会否有机可乘的聪明人心下叹息。而羡慕约莫是小于钦佩和高兴的,晋晨在杭州的好脾气早也出了名,比之孙白虎那个周扒皮类杭州霸王好上太多。晋晨上位,对杭州黑道白道,多少都是正面上升的影响。 这一月,江浙小雨大风波。 99mk.cc。wap.99mk.cc 正文 056-处变不惊小白脸 江浙风波尘埃落定。 南京齐石仍旧运作得当,没了以往齐二牛的彪炳跋扈,酌情放了许多二线产业的小块肥田让给那些往年时常受齐二牛欺压的中层公司。后者谈不上感恩,却也深知秦庸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放宽态度。 至于晋晨,自身底子不如秦庸一般有竹沐白暗中帮助,所以孙白虎的那块肥田虽是暂时收入囊中,却不容易第一时间消化。往年跟着孙白虎打天下的不少老将仍是蛀虫,需要循序渐进一一除掉。这年头,总有不识时务的蠢货,自以为手中有些小权和小秘密便能以此为挟有恃无恐。晋晨只是笑看这些不知死活的蠢货,早也看见他们的下场,无非需要时间的运筹。 上海,淞沪路上,三色旗Ducati1199s一路咆哮至新江湾馨苑。 陈庆之将Ducati1199s停至16号楼前,摘下头盔,长长吐了口气。 自齐二牛死后已过俩月,两月里江浙大风大浪,上海却是风平浪静。趁着清闲,两月他把树心各个圈子走马观花一遍。与几个树心二把手打好交道,关系不深不浅恰到好处,让对方总觉受宠若惊。 若说以前陈庆之仅是把树心资料熟记于心却不知内部真正的运作,如今已是大致了然。各个地方亲自跑过看过,才晓得偌大一座商业帝国的建立是何其困难。底层至中层,中层至高层,然后是至高层。偌大金字塔的关系链,牵扯的东西并不少。也因如此,陈庆之才不经意发现树心有几个中层年轻干部都是人才,旁敲侧击着敲打了那些二把手的心思,暗示他们可以酌情给那些人才增些福利巩固人心。 奥迪A6L停在16号楼边的馨苑过道上,张三疯正拿着一个iPad2看赵本山小品,这玩意是江小鱼某日下楼买菜见张三疯成天坐车里发呆抽闷烟后给他看看打发时间的。而这厮小白胖子折腾半天会用后也便当真爱不释手,平日里陈庆之不差遣他时他就窝在车里看江小鱼时隔三两天给他下的电视剧电影和综艺小品。 陈庆之走近,刚打开后座车门张三疯便将iPad2放到副驾席上,透过后视镜看了眼精神不错的陈庆之,看了看手表上的时间,中午饭点,大抵知道陈庆之要去哪儿了,笑道:“陈哥,去复旦?”后者轻轻点头,托着腮帮看窗外馨苑风景。 复旦正门,陈庆之从奥迪A6L走出,惹来不少经过路人与大学生的频频回头。其中不乏对陈庆之眼熟者,多是在论坛上瞧见过他与季忆合影的论坛党们。 陈庆之让张三疯先把车开到大学路上,说晚些他和季忆会过去。后者答应一声便一路往邯郸路方向行驶。国定路并不宽敞,并没有得以转弯的道路,只能绕个大圈子从淞沪路驶往大学路。 看着奥迪A6L远去,陈庆之才走进复旦,门卫早也与陈庆之关系熟络,远远招手喊了声陈老师。陈庆之轻笑回应,心下每每听见都觉着有趣,要不是当初黄青鸾让复旦领导跟这门卫打声招呼,这些门卫又哪里会把他当作复旦的体育老师呢。对此陈庆之顺其自然,毕竟有这身份,也方便自己时常驾驶Ducati1199s进出。 陈庆之正往双子塔楼走,便收到季忆下课短信。一路至双子塔楼,在塔楼前的小广场径自找了个座位坐下,安静等着季忆下楼。 等候时想到八百,不禁会心一笑。自打这厮讨上一个好姑娘后,那是彻底变成两个模样。每天晚上8点都主动缠着他一块夜跑,一次来回将近十公里,这犊子也硬生生扛过来。而除了早晚跑步的运动,饮食方面八百也一改以往的狼吞虎咽,节制进食,起初让江小鱼尤为不适,因为知晓家里每个人的食量,所以每次烧的饭都是正好,可八百这么一减食量,电饭煲里的饭总也多些,虽然是小事,可江小鱼却经常唠叨着让八百多吃些,生怕这小胖子真瘦了反而不健康。俩月里,八百确实瘦了不少,人本就不矮,连带着一瘦,原本大圆脸成了有轮廓有棱角的尖锥脸,倒是比以前帅气得多了。收到不少学校里胆大的女生情书,要知道,被傲气的复旦姑娘倒追那是何等的彪悍与荣耀?可惜,有了刘洌的八百满脑子都是关心自个儿的媳妇吃好穿好心情好不好。于是,复旦不少任课的老师在两个月里看见八百的次数与他们提及八百为何不来上课的次数保持一致。而财大的不少任课老师都众口一致在私底下夸奖一个学习不错的帅小伙。祝八百这个名字,早在复旦与财大两校为人津津乐道了。陈庆之对此并不反感,倒是赵凤几次碰见陈庆之会抱怨一下,说八百这犊子心思不在学习上倒也没什么,可偶尔也该给系里那些老教授些面子,那些老辈们可都盼着这犊子来听课呢。 走神的陈庆之注意到跟前人影,微微抬头,季忆安静望着他等待下文。 陈庆之起身,轻轻牵着她的手掌,缓缓拉扯着走向复旦正门。没有言语交集,一个眼神一个淡淡笑容以及一份默契。 在旁人眼里,二人各自分开,也是他们高不可攀的角色。除了心中羡慕嫉妒外加少许的祝福,便只能在旁傻傻一步一回头注视他们了。 一路小走,十来分钟就到大学路上。季忆跟陈庆之聊了聊八百小女朋友的事儿,许是每个女生都有一颗八卦的心,说起刘洌来,季忆倒也有点滔滔不绝的意思。陈庆之此方面的讯息都来自季忆这处,他也一字不落的听在心里,偶尔也会拿八百刘洌的事去调侃一下那如今已不胖的犊子。 Uni+Bistro,正是午饭点,生意挺不错。外面的乘凉位已经坐满,里头也只有两个特为情侣留的雅区卡座空着。不等陈庆之季忆走进Uni+Bistro,那条大头便冲出来扑向陈庆之,嘴巴微张,看起来倒像在笑,可爱的很。周遭的顾客都会心一笑,这条萨摩耶是老板的他们都知晓,却是第一次遇见能和它那么亲昵的人,即便这条狗的主人徐杰也办不到吧? “哎,养狗不慎呐,这大头,估计把你当小头爸爸了,最近对我是越来越不理不睬了。”徐杰轻笑从Uni+Bistro里走出来,调侃一句。自桃木之那次遭遇后,他与陈庆之的关系并无恶化,陈庆之和季忆两口仍喜欢有空就过来坐坐吃个饭。徐杰赚钱什么都算其次,主要还是本着一颗交朋友的心去和陈庆之接触。所以他总会刻意留一个情侣座给二人,不论生意多好也留着。 这份心意,陈庆之久而久之也便注意到,对徐杰的印象本就不差,加上他做人虽然精明却不精明过了头,多点交集并非坏事。于是私下给了徐杰几个号码,是树心旗下食品批发业的几处联系电话,约莫是让徐杰以成本价进到品质不错的咖啡豆和一些新鲜牛排蔬果。 对此,徐杰并不在意那些小钱,倒确实讶于批发来的咖啡豆的品质。虽不是上品,却也是牙买加蓝山800米之上1000米之下的优质咖啡豆。即便不及正宗的蓝山1000米上的正品蓝山咖啡豆的味道那般完美,可也非常纯正了。也因这小小咖啡豆,不少外国友人喝过一回都称赞不绝,说很久没喝过口味如此醇厚的咖啡了,继而一传十十传百,竟引出不少在徐家汇陆家嘴那些商业中心的外国小金领过来品尝。识货的,能道出这咖啡的来历,还私底下想跟徐杰买上一些,徐杰也乐意高出成本些许卖给这些外国友人,一来二去,也算有些小关系。再隐隐托他们的关系为自己父母的生意锦上添花。这种蝴蝶效应,是徐杰起初并未想到的。 徐杰心中感谢陈庆之不经意的蜻蜓点水,也自那次后就一直给这两位免单的特权,与店员也都有所交代,假意说二人是这家餐厅的大股东。 陈庆之陪大头玩闹了半晌便拍拍它的脑袋示意回去趴着,后者也灵气,当真就俯下身缓步走到最近的桌底下趴着吐舌头,周遭都是进食的顾客,都不反感,大头脾气温和,也不怕生,顾客都挺喜欢大头趴在他们脚边发呆。 与徐杰寒暄两句,他便同季忆走进Uni+Bistro,吧台收银员早也认识二人,很快拉出消费单后递到出餐口。二人小半年里,每次吃的都一样,难得换口味也会主动与她说,所以本着不去搅扰二人的心思,每回都如此“自作主张”。 陈庆之与季忆坐在靠里的卡座情侣位,房檐较低,打着朦胧七彩光芒,气氛很舒服。二人挨边而坐,陈庆之拿出iphone4s翻看短信,季忆则双手伏在桌上下巴挨着手臂静静休息。 还未将未读短信看完,手机便轻轻震动传来短信声,一条无备注的讯息映入陈庆之眼帘:“宝贝儿,我现在在上海,你在哪,姐姐来找你玩好不好?我下面有些痒……” 陈庆之微微皱眉,下意识认为这是垃圾短信,删除后继续看短信。 片刻,短信铃声再度响起,来信号码相同:“陈庆之,姐姐包养你总行了吧?一辆玛莎拉蒂,一套汤臣一品,或者……姐姐的身子。够不够?” 许是短信频率太快,引来季忆好奇,这妮子抬头后下意识扫了眼便一览无遗,一时神色间有些醋坛子打翻的意思,虽然深知陈庆之不会回应,却总有些自个儿小相公让外人调戏的意思,不禁愤愤。 陈庆之自是注意到季忆目光,笑出声来,心想这是吃的哪门子醋,轻轻刮了下季忆的小鼻子,随后以三千式口吻回了条短信:“我包养你妈了个黑瞎子。”发送成功后递给季忆看,一时就把这妮子逗乐了。 五角场,在星巴克以慵懒如猫的姿态坐在卡座上的徐琥珀笑的前仰后合,将手机放在一边,轻声娇笑:“还真是个处变不惊的小白脸呐。” 99mk.cc。wap.99mk.cc 正文 056-处变不惊小白脸 江浙风波尘埃落定。 南京齐石仍旧运作得当,没了以往齐二牛的彪炳跋扈,酌情放了许多二线产业的小块肥田让给那些往年时常受齐二牛欺压的中层公司。后者谈不上感恩,却也深知秦庸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放宽态度。 至于晋晨,自身底子不如秦庸一般有竹沐白暗中帮助,所以孙白虎的那块肥田虽是暂时收入囊中,却不容易第一时间消化。往年跟着孙白虎打天下的不少老将仍是蛀虫,需要循序渐进一一除掉。这年头,总有不识时务的蠢货,自以为手中有些小权和小秘密便能以此为挟有恃无恐。晋晨只是笑看这些不知死活的蠢货,早也看见他们的下场,无非需要时间的运筹。 上海,淞沪路上,三色旗Ducati1199s一路咆哮至新江湾馨苑。 陈庆之将Ducati1199s停至16号楼前,摘下头盔,长长吐了口气。 自齐二牛死后已过俩月,两月里江浙大风大浪,上海却是风平浪静。趁着清闲,两月他把树心各个圈子走马观花一遍。与几个树心二把手打好交道,关系不深不浅恰到好处,让对方总觉受宠若惊。 若说以前陈庆之仅是把树心资料熟记于心却不知内部真正的运作,如今已是大致了然。各个地方亲自跑过看过,才晓得偌大一座商业帝国的建立是何其困难。底层至中层,中层至高层,然后是至高层。偌大金字塔的关系链,牵扯的东西并不少。也因如此,陈庆之才不经意发现树心有几个中层年轻干部都是人才,旁敲侧击着敲打了那些二把手的心思,暗示他们可以酌情给那些人才增些福利巩固人心。 奥迪A6L停在16号楼边的馨苑过道上,张三疯正拿着一个iPad2看赵本山小品,这玩意是江小鱼某日下楼买菜见张三疯成天坐车里发呆抽闷烟后给他看看打发时间的。而这厮小白胖子折腾半天会用后也便当真爱不释手,平日里陈庆之不差遣他时他就窝在车里看江小鱼时隔三两天给他下的电视剧电影和综艺小品。 陈庆之走近,刚打开后座车门张三疯便将iPad2放到副驾席上,透过后视镜看了眼精神不错的陈庆之,看了看手表上的时间,中午饭点,大抵知道陈庆之要去哪儿了,笑道:“陈哥,去复旦?”后者轻轻点头,托着腮帮看窗外馨苑风景。 复旦正门,陈庆之从奥迪A6L走出,惹来不少经过路人与大学生的频频回头。其中不乏对陈庆之眼熟者,多是在论坛上瞧见过他与季忆合影的论坛党们。 陈庆之让张三疯先把车开到大学路上,说晚些他和季忆会过去。后者答应一声便一路往邯郸路方向行驶。国定路并不宽敞,并没有得以转弯的道路,只能绕个大圈子从淞沪路驶往大学路。 看着奥迪A6L远去,陈庆之才走进复旦,门卫早也与陈庆之关系熟络,远远招手喊了声陈老师。陈庆之轻笑回应,心下每每听见都觉着有趣,要不是当初黄青鸾让复旦领导跟这门卫打声招呼,这些门卫又哪里会把他当作复旦的体育老师呢。对此陈庆之顺其自然,毕竟有这身份,也方便自己时常驾驶Ducati1199s进出。 陈庆之正往双子塔楼走,便收到季忆下课短信。一路至双子塔楼,在塔楼前的小广场径自找了个座位坐下,安静等着季忆下楼。 等候时想到八百,不禁会心一笑。自打这厮讨上一个好姑娘后,那是彻底变成两个模样。每天晚上8点都主动缠着他一块夜跑,一次来回将近十公里,这犊子也硬生生扛过来。而除了早晚跑步的运动,饮食方面八百也一改以往的狼吞虎咽,节制进食,起初让江小鱼尤为不适,因为知晓家里每个人的食量,所以每次烧的饭都是正好,可八百这么一减食量,电饭煲里的饭总也多些,虽然是小事,可江小鱼却经常唠叨着让八百多吃些,生怕这小胖子真瘦了反而不健康。俩月里,八百确实瘦了不少,人本就不矮,连带着一瘦,原本大圆脸成了有轮廓有棱角的尖锥脸,倒是比以前帅气得多了。收到不少学校里胆大的女生情书,要知道,被傲气的复旦姑娘倒追那是何等的彪悍与荣耀?可惜,有了刘洌的八百满脑子都是关心自个儿的媳妇吃好穿好心情好不好。于是,复旦不少任课的老师在两个月里看见八百的次数与他们提及八百为何不来上课的次数保持一致。而财大的不少任课老师都众口一致在私底下夸奖一个学习不错的帅小伙。祝八百这个名字,早在复旦与财大两校为人津津乐道了。陈庆之对此并不反感,倒是赵凤几次碰见陈庆之会抱怨一下,说八百这犊子心思不在学习上倒也没什么,可偶尔也该给系里那些老教授些面子,那些老辈们可都盼着这犊子来听课呢。 走神的陈庆之注意到跟前人影,微微抬头,季忆安静望着他等待下文。 陈庆之起身,轻轻牵着她的手掌,缓缓拉扯着走向复旦正门。没有言语交集,一个眼神一个淡淡笑容以及一份默契。 在旁人眼里,二人各自分开,也是他们高不可攀的角色。除了心中羡慕嫉妒外加少许的祝福,便只能在旁傻傻一步一回头注视他们了。 一路小走,十来分钟就到大学路上。季忆跟陈庆之聊了聊八百小女朋友的事儿,许是每个女生都有一颗八卦的心,说起刘洌来,季忆倒也有点滔滔不绝的意思。陈庆之此方面的讯息都来自季忆这处,他也一字不落的听在心里,偶尔也会拿八百刘洌的事去调侃一下那如今已不胖的犊子。 Uni+Bistro,正是午饭点,生意挺不错。外面的乘凉位已经坐满,里头也只有两个特为情侣留的雅区卡座空着。不等陈庆之季忆走进Uni+Bistro,那条大头便冲出来扑向陈庆之,嘴巴微张,看起来倒像在笑,可爱的很。周遭的顾客都会心一笑,这条萨摩耶是老板的他们都知晓,却是第一次遇见能和它那么亲昵的人,即便这条狗的主人徐杰也办不到吧? “哎,养狗不慎呐,这大头,估计把你当小头爸爸了,最近对我是越来越不理不睬了。”徐杰轻笑从Uni+Bistro里走出来,调侃一句。自桃木之那次遭遇后,他与陈庆之的关系并无恶化,陈庆之和季忆两口仍喜欢有空就过来坐坐吃个饭。徐杰赚钱什么都算其次,主要还是本着一颗交朋友的心去和陈庆之接触。所以他总会刻意留一个情侣座给二人,不论生意多好也留着。 这份心意,陈庆之久而久之也便注意到,对徐杰的印象本就不差,加上他做人虽然精明却不精明过了头,多点交集并非坏事。于是私下给了徐杰几个号码,是树心旗下食品批发业的几处联系电话,约莫是让徐杰以成本价进到品质不错的咖啡豆和一些新鲜牛排蔬果。 对此,徐杰并不在意那些小钱,倒确实讶于批发来的咖啡豆的品质。虽不是上品,却也是牙买加蓝山800米之上1000米之下的优质咖啡豆。即便不及正宗的蓝山1000米上的正品蓝山咖啡豆的味道那般完美,可也非常纯正了。也因这小小咖啡豆,不少外国友人喝过一回都称赞不绝,说很久没喝过口味如此醇厚的咖啡了,继而一传十十传百,竟引出不少在徐家汇陆家嘴那些商业中心的外国小金领过来品尝。识货的,能道出这咖啡的来历,还私底下想跟徐杰买上一些,徐杰也乐意高出成本些许卖给这些外国友人,一来二去,也算有些小关系。再隐隐托他们的关系为自己父母的生意锦上添花。这种蝴蝶效应,是徐杰起初并未想到的。 徐杰心中感谢陈庆之不经意的蜻蜓点水,也自那次后就一直给这两位免单的特权,与店员也都有所交代,假意说二人是这家餐厅的大股东。 陈庆之陪大头玩闹了半晌便拍拍它的脑袋示意回去趴着,后者也灵气,当真就俯下身缓步走到最近的桌底下趴着吐舌头,周遭都是进食的顾客,都不反感,大头脾气温和,也不怕生,顾客都挺喜欢大头趴在他们脚边发呆。 与徐杰寒暄两句,他便同季忆走进Uni+Bistro,吧台收银员早也认识二人,很快拉出消费单后递到出餐口。二人小半年里,每次吃的都一样,难得换口味也会主动与她说,所以本着不去搅扰二人的心思,每回都如此“自作主张”。 陈庆之与季忆坐在靠里的卡座情侣位,房檐较低,打着朦胧七彩光芒,气氛很舒服。二人挨边而坐,陈庆之拿出iphone4s翻看短信,季忆则双手伏在桌上下巴挨着手臂静静休息。 还未将未读短信看完,手机便轻轻震动传来短信声,一条无备注的讯息映入陈庆之眼帘:“宝贝儿,我现在在上海,你在哪,姐姐来找你玩好不好?我下面有些痒……” 陈庆之微微皱眉,下意识认为这是垃圾短信,删除后继续看短信。 片刻,短信铃声再度响起,来信号码相同:“陈庆之,姐姐包养你总行了吧?一辆玛莎拉蒂,一套汤臣一品,或者……姐姐的身子。够不够?” 许是短信频率太快,引来季忆好奇,这妮子抬头后下意识扫了眼便一览无遗,一时神色间有些醋坛子打翻的意思,虽然深知陈庆之不会回应,却总有些自个儿小相公让外人调戏的意思,不禁愤愤。 陈庆之自是注意到季忆目光,笑出声来,心想这是吃的哪门子醋,轻轻刮了下季忆的小鼻子,随后以三千式口吻回了条短信:“我包养你妈了个黑瞎子。”发送成功后递给季忆看,一时就把这妮子逗乐了。 五角场,在星巴克以慵懒如猫的姿态坐在卡座上的徐琥珀笑的前仰后合,将手机放在一边,轻声娇笑:“还真是个处变不惊的小白脸呐。” 99mk.cc。wap.99mk.cc 正文 057-奈何祸水惜祸水 同季忆吃完饭,二人又携手慢步走回复旦。 如今气候已没酷暑那般让人无法忍受,天气渐有转凉的嫌疑。所以阳光洒在身上也无过多灼烧之感。十多分钟,把季忆送回单人宿舍。她下午三点才有课,有些时间可以午睡半小时,陈庆之便逼着季忆上楼休息去了。 季忆起初任性了下,可在这种硬性-事上着实耗不过一脸平静还时不能从目光之中射来一道恳求亦或是坚决目光的陈庆之,败下阵来,乖乖上楼睡觉,仅是分别时咬了那板寸头青年的嘴唇一口。 陈庆之早也习惯,看着季忆小跳着上楼后才转身一路走回大学路。 刚上国定路桥,耳边便传来一阵轿车鸣笛,陈庆之随着声音别过头看去,是张有些印象的脸庞,真要给这脸庞加以修饰,便是祸国殃民的祸水。徐琥珀,那个陈庆之潜意识里甚是讨厌的女人。 只一眼,便将徐琥珀大抵穿着一览无遗。豹纹连衣短裙,紫色丝袜,Dior九厘米白色高跟鞋。驾车的徐琥珀一双勾人的妖娆美腿正微微岔开,隐约能看见短裙深处的风景。 陈庆之露出些许无奈笑容,盯着正用目光对他放电的徐琥珀一阵,遂而别回头,一路无言走着。 如是,二人一车,一人在国定路桥上缓慢行走,一旁的玛莎拉蒂GranCabrio以人行速度缓慢驾车。其后的鸣笛声不断,那些鸣笛者许是太过眼红这辆玛莎拉蒂GranCabrio的所值,表达心中不满和嫉妒。 徐琥珀却是一脸淡定,同陈庆之一样沿桥路走的路人都好奇看向这辆驾车的车主,只一眼,便都挪不开目光。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徐琥珀冲他们倾城一笑,双腿以一种玄妙的速度缓慢摩擦,让定神看着她的雄性生物裤裆一阵暴躁。 片刻转入只有三两车辆偶尔驶过的大学路,徐琥珀便更是肆无忌惮。对陈庆之轻吹口哨,车内的内置音箱则放着一首网络禁曲,歌词内容大抵奔放淫-秽。陈庆之听着,一脸的不厌其烦,却仍不动声色。大有你声如奔雷,我心似静水的意思。 找到张三疯停靠在大学路路边的奥迪A6L,打开后座车门坐进去,拉上车窗对张三疯道:“去静安寺,找秃子喝个小酒。” “好嘞。”张三疯应答一声便启动车子,眼角无意扫到正冲着他按喇叭的逆向玛莎拉蒂GranCabrio。视力不如何好的他花了些力气才看清徐琥珀的脸庞,嘴下啧啧唠叨了一句小骚蹄子便启动奥迪A6L。 一路驶出大学路往中山北一路的高架方向而去。 张三疯的驾车水平很高,属于那种开的很快也不会让人感到颠簸的司机。所以一路驶往静安寺,他的驾驶速度都处在能快则快的节奏上,而那辆玛莎拉蒂GranCabrio愣是一路追赶上来,每次遇见宽敞马路都在奥迪A6L右边,轻轻敲打奥迪A6L右边的车窗,遇上窄道又是紧随其后,一副怎么也甩不开的模样。只是张三疯不想多嘴,心下却在思索这么个小骚蹄子跟着干啥,莫不是对陈庆之一见钟情了? 陈庆之自然也注意到徐琥珀的死缠烂打,神色如常,心中仅泛起些许反感。并无多少抵触,对他而言,徐琥珀任何程度的矫情作弄都只是平添自己跳梁小丑的戏份。这个在杭州名声坏到不行却仍是任何男人床上意淫对象的黑寡妇,他半分有交集的想法都无。 玛莎拉蒂GranCabrio一路追了奥迪A6L半个多小时,张三疯实在有些吃不消。偶尔从后视镜注视那小骚蹄子挤眉弄眼的,下半身实在有些遭不住。虽然从不去那些花街柳巷,可偶尔还是喜欢偷偷去地摊买些岛国极度富有教育意义的爱情片在家里小心翼翼钻研一下。男人嘛,谁没有三分旺盛阳气的,总得适度宣泄下,全凭一只手。可这徐琥珀不比那些发廊垂个大胸脯卖肉的发廊妹,是正儿八经像模像样的祸水荡妇,勾魂的水平小无敌,张三疯的定力哪里比得上陈庆之这种心中无色念的好孩子,渐渐有些招架不住,苦着脸看着后视镜里的陈庆之道:“陈哥,这姑娘你认识还是咋滴,她那双水汪汪的眼镜好生厉害,疯子我有些遭不住,憋屈的紧。” 陈庆之赏了张三疯一个同情目光,遂而轻声回道:“憋一憋吧,晚点到了金汤匙,我批准你去游泳池欢腾一下午。” “成交!”张三疯神色之中略有兴奋道,这笔买卖,他可是成天都候着的。关键金汤匙里不少挂牌的技师也都喜欢下午在游泳池里消遣,所以里头的八分美人多到不行,再者多数都是身材好的没边的,便更让张三疯垂涎了,大老爷们的,就算不圈圈叉叉啪啪啪的,多欣赏几个漂亮姑娘也是人生一大乐事嘛。 可成交归成交,徐琥珀还是那个女妖精,张三疯总也忍不住偶尔瞥上一眼,那婆娘也不厌其烦地挤眉弄眼暗送秋波。他自是晓得这些表情都是做给陈庆之看的,可惜受者无心,礼赠旁人,别有一番讽意。 徐琥珀一路驾车,看着奥迪A6L后座里目光不知停留在哪的陈庆之。心中有少许挫败及更多的不服气,她不信天底下有她摆平不了的男人,便这么继续浪费自己的表情。她的驾车技术比之张三疯,或许更好些。早年她独好飙车这一口,那时她二十岁出头,却在职校毕业前便被不知多少男人女人暗地里骂臭婊子,她从来不忌讳这种称谓,谁让她就是喜欢骑男人呢?可那又怎样,比起那些表面柔情羸弱暗地里比她还要骚的绿茶婊,她没所谓。自她在杭州一*始飙车后,不少圈子里的公子哥都喜欢与她打些有趣交道,无非飙赢你就陪哥们我回去过一夜的俗套交易。而她也豪爽,想也不想便答应了,于是第一次她本应赢的比赛被暗中算计后落败,当时她便知道是那跟她打赌公子哥朋友们做的龌龊事,可最后还是大大方方和那位长得人模狗样的杭州富二代车震了一回,一晚上就差没把那犊子给吸干了。第二天,那公子哥两个肾就没了,然后,然后就不了了之,在杭州有些社会地位的公子哥家长没有丝毫动静。那次以后,虽仍有人会与徐琥珀打赌,却不敢用旁门左道的手段来取胜了。赢了的,一夜春宵,输了的,继续努力。这是杭州知情人心中明白安然无恙上了徐琥珀的不成文规定,唯有开车开赢了这婆娘,你才敢跟她在各个地方大战三百回合而不用担心第二天死于非命。至于其他被徐琥珀勾引而把持不住的倒霉蛋-子,保不准尸体都烂在某条河里或是山沟沟了,与他们长伴的仅是死前那夜的风风雨雨罢了。 陈庆之并非她唯一勾引不到的人,却是唯一一个对她身体半点觊觎之心都没有的人。她如何都不信世上会有这种青莲一样的男人。 一路抵达静安金汤匙,黑色奥迪A6L的车牌早被保安熟记在心。晓得车子主人和丁克己匪浅的关系,态度极好地引着张三疯到一个宽敞易进出的停车位。 陈庆之对张三疯说了句停完车自己去三楼游泳池,然后打开车门下车径自往金汤匙正门走去。奥迪A6L其后的玛莎拉蒂GranCabrio肆无忌惮停在路口中央,熄火后徐琥珀下车快步踏着尖足高跟鞋追上去,眨眼就追到陈庆之身边,一时以极快速度靠向他,双手想去挽住陈庆之的手臂,而后者脚下如有风助一般很快让出一步,让徐琥珀扑了个空。 “看你羞的,要是你怕跟姐姐开心以后人身会受到安危,大可不用担心嘛,一来竹叶青这个高楼大厦我爸也要礼让三分,二来你这俊俏身手也不需要怕我这么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儿家吧?姐姐看你模样就晓得你是个雏鸟,从了我,不吃亏的。”徐琥珀见陈庆之身手那么敏捷,硬是勾搭上去显然有难度,索性使出软力轻柔道。 陈庆之轻叹口气,回道:“我本以为沉默是无声的扫帚,能让大地干净许多,可有些尘埃,就是死缠不放吗?”边说着,头却不回,步伐更是快了不少,让穿着高跟鞋不便快走的徐琥珀追不上。 进了金汤匙,陈庆之直接掏出VIP卡在专客电梯前照了下,打开电梯门便进去。让正在大厅座位上候着的吴熏微微吃瘪。她是缠着杜途好久才知道陈庆之来静安金汤匙次数最多,便抱着碰碰运气的心思在这一连候了许多天,每回在这的晚上都让金汤匙那些老顾客以为当初的头牌又回来了,可惜得到的都是否定答案。而好不容易等到陈庆之本尊了,他却对自己视而不见仿佛不认识一般直接上楼,心中多少有些酸涩,说不清道不明。 吴熏尴尬站在原地,一脸郁郁。徐琥珀在后头看在眼里,心下觉得又好笑又讽刺,感情这陈庆之有不少祸水级别的女人倒追呢。 徐琥珀踏着白色Dior走进金汤匙,高跟鞋的声音不轻,惊扰到吴熏,后者转身看去,亦是惊艳徐琥珀的脸蛋与身材。 “你是陈庆之的备胎?”徐琥珀淡淡笑道。 吴熏先是一愣,没反应过来,尔后摇头,酸酸道:“他说他有女朋友,我想当他小三来着。” “对你不理不睬?” “算是吧……你呢?” “和你一样?” “一样?” “一样。” 徐琥珀吴熏相视一眼,各自笑出声来。 本该英雄惜英雄,奈何祸水惜祸水。 99mk.cc。wap.99mk.cc 正文 057-奈何祸水惜祸水 同季忆吃完饭,二人又携手慢步走回复旦。 如今气候已没酷暑那般让人无法忍受,天气渐有转凉的嫌疑。所以阳光洒在身上也无过多灼烧之感。十多分钟,把季忆送回单人宿舍。她下午三点才有课,有些时间可以午睡半小时,陈庆之便逼着季忆上楼休息去了。 季忆起初任性了下,可在这种硬性-事上着实耗不过一脸平静还时不能从目光之中射来一道恳求亦或是坚决目光的陈庆之,败下阵来,乖乖上楼睡觉,仅是分别时咬了那板寸头青年的嘴唇一口。 陈庆之早也习惯,看着季忆小跳着上楼后才转身一路走回大学路。 刚上国定路桥,耳边便传来一阵轿车鸣笛,陈庆之随着声音别过头看去,是张有些印象的脸庞,真要给这脸庞加以修饰,便是祸国殃民的祸水。徐琥珀,那个陈庆之潜意识里甚是讨厌的女人。 只一眼,便将徐琥珀大抵穿着一览无遗。豹纹连衣短裙,紫色丝袜,Dior九厘米白色高跟鞋。驾车的徐琥珀一双勾人的妖娆美腿正微微岔开,隐约能看见短裙深处的风景。 陈庆之露出些许无奈笑容,盯着正用目光对他放电的徐琥珀一阵,遂而别回头,一路无言走着。 如是,二人一车,一人在国定路桥上缓慢行走,一旁的玛莎拉蒂GranCabrio以人行速度缓慢驾车。其后的鸣笛声不断,那些鸣笛者许是太过眼红这辆玛莎拉蒂GranCabrio的所值,表达心中不满和嫉妒。 徐琥珀却是一脸淡定,同陈庆之一样沿桥路走的路人都好奇看向这辆驾车的车主,只一眼,便都挪不开目光。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徐琥珀冲他们倾城一笑,双腿以一种玄妙的速度缓慢摩擦,让定神看着她的雄性生物裤裆一阵暴躁。 片刻转入只有三两车辆偶尔驶过的大学路,徐琥珀便更是肆无忌惮。对陈庆之轻吹口哨,车内的内置音箱则放着一首网络禁曲,歌词内容大抵奔放淫-秽。陈庆之听着,一脸的不厌其烦,却仍不动声色。大有你声如奔雷,我心似静水的意思。 找到张三疯停靠在大学路路边的奥迪A6L,打开后座车门坐进去,拉上车窗对张三疯道:“去静安寺,找秃子喝个小酒。” “好嘞。”张三疯应答一声便启动车子,眼角无意扫到正冲着他按喇叭的逆向玛莎拉蒂GranCabrio。视力不如何好的他花了些力气才看清徐琥珀的脸庞,嘴下啧啧唠叨了一句小骚蹄子便启动奥迪A6L。 一路驶出大学路往中山北一路的高架方向而去。 张三疯的驾车水平很高,属于那种开的很快也不会让人感到颠簸的司机。所以一路驶往静安寺,他的驾驶速度都处在能快则快的节奏上,而那辆玛莎拉蒂GranCabrio愣是一路追赶上来,每次遇见宽敞马路都在奥迪A6L右边,轻轻敲打奥迪A6L右边的车窗,遇上窄道又是紧随其后,一副怎么也甩不开的模样。只是张三疯不想多嘴,心下却在思索这么个小骚蹄子跟着干啥,莫不是对陈庆之一见钟情了? 陈庆之自然也注意到徐琥珀的死缠烂打,神色如常,心中仅泛起些许反感。并无多少抵触,对他而言,徐琥珀任何程度的矫情作弄都只是平添自己跳梁小丑的戏份。这个在杭州名声坏到不行却仍是任何男人床上意淫对象的黑寡妇,他半分有交集的想法都无。 玛莎拉蒂GranCabrio一路追了奥迪A6L半个多小时,张三疯实在有些吃不消。偶尔从后视镜注视那小骚蹄子挤眉弄眼的,下半身实在有些遭不住。虽然从不去那些花街柳巷,可偶尔还是喜欢偷偷去地摊买些岛国极度富有教育意义的爱情片在家里小心翼翼钻研一下。男人嘛,谁没有三分旺盛阳气的,总得适度宣泄下,全凭一只手。可这徐琥珀不比那些发廊垂个大胸脯卖肉的发廊妹,是正儿八经像模像样的祸水荡妇,勾魂的水平小无敌,张三疯的定力哪里比得上陈庆之这种心中无色念的好孩子,渐渐有些招架不住,苦着脸看着后视镜里的陈庆之道:“陈哥,这姑娘你认识还是咋滴,她那双水汪汪的眼镜好生厉害,疯子我有些遭不住,憋屈的紧。” 陈庆之赏了张三疯一个同情目光,遂而轻声回道:“憋一憋吧,晚点到了金汤匙,我批准你去游泳池欢腾一下午。” “成交!”张三疯神色之中略有兴奋道,这笔买卖,他可是成天都候着的。关键金汤匙里不少挂牌的技师也都喜欢下午在游泳池里消遣,所以里头的八分美人多到不行,再者多数都是身材好的没边的,便更让张三疯垂涎了,大老爷们的,就算不圈圈叉叉啪啪啪的,多欣赏几个漂亮姑娘也是人生一大乐事嘛。 可成交归成交,徐琥珀还是那个女妖精,张三疯总也忍不住偶尔瞥上一眼,那婆娘也不厌其烦地挤眉弄眼暗送秋波。他自是晓得这些表情都是做给陈庆之看的,可惜受者无心,礼赠旁人,别有一番讽意。 徐琥珀一路驾车,看着奥迪A6L后座里目光不知停留在哪的陈庆之。心中有少许挫败及更多的不服气,她不信天底下有她摆平不了的男人,便这么继续浪费自己的表情。她的驾车技术比之张三疯,或许更好些。早年她独好飙车这一口,那时她二十岁出头,却在职校毕业前便被不知多少男人女人暗地里骂臭婊子,她从来不忌讳这种称谓,谁让她就是喜欢骑男人呢?可那又怎样,比起那些表面柔情羸弱暗地里比她还要骚的绿茶婊,她没所谓。自她在杭州一*始飙车后,不少圈子里的公子哥都喜欢与她打些有趣交道,无非飙赢你就陪哥们我回去过一夜的俗套交易。而她也豪爽,想也不想便答应了,于是第一次她本应赢的比赛被暗中算计后落败,当时她便知道是那跟她打赌公子哥朋友们做的龌龊事,可最后还是大大方方和那位长得人模狗样的杭州富二代车震了一回,一晚上就差没把那犊子给吸干了。第二天,那公子哥两个肾就没了,然后,然后就不了了之,在杭州有些社会地位的公子哥家长没有丝毫动静。那次以后,虽仍有人会与徐琥珀打赌,却不敢用旁门左道的手段来取胜了。赢了的,一夜春宵,输了的,继续努力。这是杭州知情人心中明白安然无恙上了徐琥珀的不成文规定,唯有开车开赢了这婆娘,你才敢跟她在各个地方大战三百回合而不用担心第二天死于非命。至于其他被徐琥珀勾引而把持不住的倒霉蛋-子,保不准尸体都烂在某条河里或是山沟沟了,与他们长伴的仅是死前那夜的风风雨雨罢了。 陈庆之并非她唯一勾引不到的人,却是唯一一个对她身体半点觊觎之心都没有的人。她如何都不信世上会有这种青莲一样的男人。 一路抵达静安金汤匙,黑色奥迪A6L的车牌早被保安熟记在心。晓得车子主人和丁克己匪浅的关系,态度极好地引着张三疯到一个宽敞易进出的停车位。 陈庆之对张三疯说了句停完车自己去三楼游泳池,然后打开车门下车径自往金汤匙正门走去。奥迪A6L其后的玛莎拉蒂GranCabrio肆无忌惮停在路口中央,熄火后徐琥珀下车快步踏着尖足高跟鞋追上去,眨眼就追到陈庆之身边,一时以极快速度靠向他,双手想去挽住陈庆之的手臂,而后者脚下如有风助一般很快让出一步,让徐琥珀扑了个空。 “看你羞的,要是你怕跟姐姐开心以后人身会受到安危,大可不用担心嘛,一来竹叶青这个高楼大厦我爸也要礼让三分,二来你这俊俏身手也不需要怕我这么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儿家吧?姐姐看你模样就晓得你是个雏鸟,从了我,不吃亏的。”徐琥珀见陈庆之身手那么敏捷,硬是勾搭上去显然有难度,索性使出软力轻柔道。 陈庆之轻叹口气,回道:“我本以为沉默是无声的扫帚,能让大地干净许多,可有些尘埃,就是死缠不放吗?”边说着,头却不回,步伐更是快了不少,让穿着高跟鞋不便快走的徐琥珀追不上。 进了金汤匙,陈庆之直接掏出VIP卡在专客电梯前照了下,打开电梯门便进去。让正在大厅座位上候着的吴熏微微吃瘪。她是缠着杜途好久才知道陈庆之来静安金汤匙次数最多,便抱着碰碰运气的心思在这一连候了许多天,每回在这的晚上都让金汤匙那些老顾客以为当初的头牌又回来了,可惜得到的都是否定答案。而好不容易等到陈庆之本尊了,他却对自己视而不见仿佛不认识一般直接上楼,心中多少有些酸涩,说不清道不明。 吴熏尴尬站在原地,一脸郁郁。徐琥珀在后头看在眼里,心下觉得又好笑又讽刺,感情这陈庆之有不少祸水级别的女人倒追呢。 徐琥珀踏着白色Dior走进金汤匙,高跟鞋的声音不轻,惊扰到吴熏,后者转身看去,亦是惊艳徐琥珀的脸蛋与身材。 “你是陈庆之的备胎?”徐琥珀淡淡笑道。 吴熏先是一愣,没反应过来,尔后摇头,酸酸道:“他说他有女朋友,我想当他小三来着。” “对你不理不睬?” “算是吧……你呢?” “和你一样?” “一样?” “一样。” 徐琥珀吴熏相视一眼,各自笑出声来。 本该英雄惜英雄,奈何祸水惜祸水。 99mk.cc。wap.99mk.cc 正文 058-总有人视书如命 陈庆之坐电梯直上顶楼,走至休息间便推门而入。 偌大房间里开着冷气,丁克己正惬意躺在沙发上睡下午觉。许是睡的太沉,并没听见陈庆之的推门声,兀自打着不响的呼噜。常年抽旱烟的老黄牙微微张开,哈出熏人的口气。 陈庆之下意识屏息,轻轻推了推了丁克己的肩膀。后者仍无反应,前者便一改先前的温柔,一根手指对着丁克己腹部某个穴位用力一点,一个深入,丁克己哇哇叫着就从沙发上蹦弹起身。踉跄间身子失去重心,重重甩在地上,所幸单手支撑地板一下,否则定是要来一出狗吃屎了。 因为这一刺激从而醒神的丁克己看清来者何人,也没动怒,只是嘿嘿笑了声赔罪,心里知道自己睡的太沉陈庆之才会动重手。 “叔,啥事呀。”丁克己起身拿起茶几上的凉茶灌了口,摇了摇头,人不再昏沉,问道。 陈庆之半坐在沙发上,先是摇头,后是竖起食指表示“一”,轻声回道:“原本是想和你去个正儿八经的馆子喝些小白酒。下山久了,喝不到张家村的清酒,怪想念的。可现在底楼有两个女的麻烦的很,你想法子招呼走呗。” 听陈庆之如是说,丁克己便屁颠走到办公桌前打开锁屏电脑调用摄像屏看着金汤匙底楼动静。琢磨了半天愣是只看见了接待的小美女和俩站在门口的保安,其余人等一个都没瞧见,一时间有些纳闷,声音不轻嘀咕道:“叔,一楼就一个接待呀。这几天成天在楼下等你的吴熏也不在,怕是走了?” “嗯,那应该走了。”陈庆之轻轻松了口气,一脸的如释重负。看得丁克己更是纳闷,感情叔是能文能武无人能及,可遇见几个婆娘还得甘拜下风呐。 陈庆之并不芥蒂地拿起方才丁克己喝的茶杯将杯中剩余半杯茶水一饮而尽,感受着休息间里舒适冷气,心下微微摇头。心思再坚韧,也做不到对人视而不见,一个风骚的徐琥珀,一个不笑已倾城的吴熏,远远看都容易稍稍走神,何况多种程度的接触。陈庆之也不愿遭这种罪过,心里只是觉着这两个女人有毛病。可于某事尤为偏执的他哪里知道那两个女人钻起牛角尖的劲比之他也相差不多。 丁克己见陈庆之有些乘凉发呆的意思,就不去打扰。径自拿出手机给男秘发了几条短信,说是把晚上的饭局推了。天大的事,也抵不上和陈庆之搓顿小酒来得重要。至于那男秘,便是丁克己心中永远的痛。本想总算捞了个小Boss当当,好歹也整一个魔鬼身材天使脸蛋的小秘书来,可惜家里的那条小鱼儿,如何都不肯,硬是给他找了个五大三粗某二本大学毕业的大学生给自己干活。以那犊子的模样,丁克己一度都私以为那厮是体育学院毕业的猛将。有苦说不出,却只能往肚子里咽,谁让他打小对江小鱼便是妻管严情结,何况时隔几多年的今时。 等自个儿走过神,发现陈庆之已经站在门口远远望着他,立马起身陪着陈庆之一同走出休息间。 二人先是去了躺四楼,丁克己说是亲自给陈庆之开车,让张三疯难得自个儿享受享受。于是进了泳池问张三疯拿来手中挂着的钥匙去开保险箱,拿出车钥匙再归还给张三疯。起先张三疯还想说他玩尽兴了可以出来,还是让丁克己给拒绝了。 出了游泳池丁克己与陈庆之直达底楼,走出金汤匙,保安不敢懈怠,一脸笑容。直至见着丁克己坐进奥利AL6,陈庆之则坐在后座,微微张开嘴巴愣在原地发了片刻呆,等黑色奥迪行驶远了,才回过神来。与边上的同事八卦道:“那小美男跟丁总到底是个啥子关系,还劳烦他亲自给他当司机?” “你管他,总归是个牛-逼哄哄的人物,一巴掌能把你拍出屎来的那种。” “去你大爷!” 二人一时拌嘴,不亦乐呼。 在静安寺周遭绕了一圈,都没找到合适的馆子,无奈丁克己一路驶回杨浦,去那大学路附近的一家日本料理店。那儿的清酒很正宗,属淡丽酒。酒水糖粉不多却很是爽口,后劲谈不上很大,倒是对付着些个生鱼片小寿司的挺过瘾。 路上丁克己跟陈庆之天马行空扯了许多,从金汤匙到上海近况,又似问非问了几句竹沐白的事。在这个不大不小的圈子打磨几个月,丁克己隐隐约约都听及竹沐白的名字,自是知道这个女人的厉害和狠辣,只是口碑在圈里向来不好,几乎是众人排斥的对象,其中猫腻约莫是早些年她做过许多见不得人的勾当。如今成就虽是一手一脚铸就而来,却带着太多不干不净,难免被外人说三道四。 陈庆之有问必答,只是竹沐白那儿一笔带过,并非他不想多告诉丁克己些什么,实在是自己对竹沐白同样知之甚少。 “叔,估摸明年过完劳动节小鱼就生娃娃了,你前阵子就说给想个名字,给想好没?” “这不还不知道是男是女嘛。” “男女不都一样,你总不能让我想吧,否则男娃我非让他叫狗蛋,女娃我非让她叫美丽。” “随你,我是无所谓,怕是到时候八百得把你骂死,对了,你让八百给孩子取名不久好了。” “别,他取的名字太文艺,啥丁雨澄、丁春燊的。说是非得带点五行风风雨雨的才好,我听着就别扭。简单些的就好。” “男娃叫行文,女娃叫衔玥。” 丁克己默默念了两声,觉得都上口,笑着说了声好,又是思量名字的意思,行文易懂,衔玥却是不知其意,透过后视镜一脸可怜兮兮望着陈庆之的模样,陈庆之哪里吃得消,回道:“玥是神珠,懂了吧。” “懂了懂了,叔,你这给咱女娃起名的档次比男娃要高啊,弄的我都希望自个儿生个女娃儿了。”丁克己恍然,嘿嘿笑道。 陈庆之轻笑出声,调侃道:“你有屁大的功劳,最后还不得辛苦小鱼姐。” “嘿嘿,咱好歹也是辛勤耕耘了好久才折腾出这么个娃儿的不是?”丁克己立马给自个儿涨功劳,陈庆之一笑置之没再搭理秃子的小荤段子。 抵达大学路,丁克己一路长驱直入。那家喜哇日本料理店在大学路深处,临近智星路。至路口时,陈庆之便先下车,说是一路走过去就好,让丁克己找个地方停车去。 下了车,奥迪AL6继续向前开,陈庆之深吸口气,吐出久坐轿车的浊气。正是下午五点半,季忆发来条短信,说还有半小时便下课了。陈庆之回了条短信,说不陪她吃晚饭了。那头很快回了句好,并叮嘱了陈庆之几句,让他少吃些油腻的东西。虽是多余的话语,却还是让陈庆之会心一笑。陈庆之心中稍稍有些愧疚,心想晚些跟丁克己喝完小酒就去找季忆给她个小惊喜当作弥补也好。他只觉得有时彼此都该有些独立空间,适度的距离,才有足够的惦念。 一路而行,经过插缝于大学路的锦嘉路时稍作停顿,转角锦嘉路上的一家书店正闹的沸沸扬扬。书店前有不少崭新却被撕碎抑或是糟蹋褶皱的书籍。 陈庆之的眼里极好,看得清楚,不禁微微皱眉。他向来讨厌不珍重书籍的人。即便是没读过书的三俗大汉,也该明白一本好书能教会许多东西,胡乱糟蹋精神粮食与糟蹋五谷无异。本无好事心的陈庆之还是不禁转身步入锦嘉路。 走近后才看清现状,且看清了这家以往匆匆瞥了眼没认真瞧过的小书店——桃花阁。 心下虽觉书店名字挺有私韵,却没功夫在其上过分回味。桃花阁门面不大,里头倒称得上别有洞天,长方形格局,约莫一百平米。一半空间搁置各类书籍,还有一半多似卡座,各自在桃花阁的靠窗两边。附有窗帘扇叶,雅趣很足。这本是桃花阁的原本面貌,只是此时桃花阁内零散几个读书的大学生都尴尬站在一边,卡座上的茶盘茶杯纷纷被打碎在地,中央无数书架都被推倒在地。一片狼藉。 约莫七八个粗矿大汉此时正围着两个柔弱女子。许是谩骂推让的动静太厉害,谁都没注意到陈庆之步入桃花阁,而陈庆之透过人群缝隙便看见被围在中间的两个女人,一个娇小可人穿着一身印有桃花阁logo的围兜套衫,该是营业员。另一人却让陈庆之微微错愕,是俩月前去往北京飞机上的那名空乘员。 人群中,只有苏谜瞧见踏入门口的陈庆之。因为那张脸庞早也清晰印刻在她脑海里,二十四年里,也仅这一人让她会无端在夜晚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想念。说是喜欢?或许谈不上,可就是忘不了挥之不去。她从未想过,自己会以这种方式与陈庆之碰面。 不等苏谜再过多走神,人群中为首的大汉又是一个用力的推搡,苏谜身子失去重心,踉跄跌倒在地。因为穿的是九厘米高跟鞋,跌倒在地时脚踝扭到,一脸苦涩,很是吃痛。 “小姑娘的,老子也不想把你逼太紧,只是你老爹欠的债,女儿偿还也正常。他现在他妈的是坐牢了躲了一时,可老子没功夫等个三五年,二十万的款老子当初是放出去了,算上高利贷现在早他妈也小一百万了。老子看你也不容易,就让你还二十万,你还给老子推三阻四,信不信我隔三差五来砸你的书店?别扯报警那些有用没用的,老子蹲局子的次数肯定比你睡过的男人多。”为首的大汉叫骂道,口气很是粗糙。 苏谜强忍脚腕抽筋一般的疼痛,咬着牙倔强不言不语。 大汉见她这般反应,更是恼怒,他的脑海里向来没有男人不打女人的那套思想,俯身便想一巴掌甩上去,可不等他抬手,后背便遭受撼山一击,只觉胸口一阵发闷,双腿又是一疼一软,半跪在地上。 陈庆之此刻手中握着水路管,是方才从人群中某个汉子手中夺来的,此时抵在方才叫嚣的大汉脑门上,轻声道:“杨浦做放款勾当最大的是卷爷吗?” “那是老子老板。”被陈庆之压在地上的大汉强忍胸口疼痛艰难道。 陈庆之微微点头,回道:“带着你兄弟走吧,说这笔款树心吃下了,卷爷不会为难你的。” 原本还想反抗的大汉听见树心后微微一愣,他算是卷爷的半个亲信,知道卷爷平日没少受树心的恩惠,身子一激灵,晓得自己惹了小麻烦了,而陈庆之现在大人不计小人过的模样,他哪里敢再得寸进尺。半点在弟兄面前挽回颜面的想法都没有,起身对陈庆之歉意一笑,转而又看着苏谜一脸的不好意思,连连说了好几声对不起才带着一干弟兄走出桃花阁。 苏谜愣在当下,陈庆之蹲下身,脱下苏谜的高跟鞋,双手稍一用力,苏谜只觉脚踝一阵抽痛,便没了先前的那般撕痛。 “谢谢。” 不等苏谜多说什么,陈庆之已经走出桃花阁。 99mk.cc。wap.99mk.cc 正文 058-总有人视书如命 陈庆之坐电梯直上顶楼,走至休息间便推门而入。 偌大房间里开着冷气,丁克己正惬意躺在沙发上睡下午觉。许是睡的太沉,并没听见陈庆之的推门声,兀自打着不响的呼噜。常年抽旱烟的老黄牙微微张开,哈出熏人的口气。 陈庆之下意识屏息,轻轻推了推了丁克己的肩膀。后者仍无反应,前者便一改先前的温柔,一根手指对着丁克己腹部某个穴位用力一点,一个深入,丁克己哇哇叫着就从沙发上蹦弹起身。踉跄间身子失去重心,重重甩在地上,所幸单手支撑地板一下,否则定是要来一出狗吃屎了。 因为这一刺激从而醒神的丁克己看清来者何人,也没动怒,只是嘿嘿笑了声赔罪,心里知道自己睡的太沉陈庆之才会动重手。 “叔,啥事呀。”丁克己起身拿起茶几上的凉茶灌了口,摇了摇头,人不再昏沉,问道。 陈庆之半坐在沙发上,先是摇头,后是竖起食指表示“一”,轻声回道:“原本是想和你去个正儿八经的馆子喝些小白酒。下山久了,喝不到张家村的清酒,怪想念的。可现在底楼有两个女的麻烦的很,你想法子招呼走呗。” 听陈庆之如是说,丁克己便屁颠走到办公桌前打开锁屏电脑调用摄像屏看着金汤匙底楼动静。琢磨了半天愣是只看见了接待的小美女和俩站在门口的保安,其余人等一个都没瞧见,一时间有些纳闷,声音不轻嘀咕道:“叔,一楼就一个接待呀。这几天成天在楼下等你的吴熏也不在,怕是走了?” “嗯,那应该走了。”陈庆之轻轻松了口气,一脸的如释重负。看得丁克己更是纳闷,感情叔是能文能武无人能及,可遇见几个婆娘还得甘拜下风呐。 陈庆之并不芥蒂地拿起方才丁克己喝的茶杯将杯中剩余半杯茶水一饮而尽,感受着休息间里舒适冷气,心下微微摇头。心思再坚韧,也做不到对人视而不见,一个风骚的徐琥珀,一个不笑已倾城的吴熏,远远看都容易稍稍走神,何况多种程度的接触。陈庆之也不愿遭这种罪过,心里只是觉着这两个女人有毛病。可于某事尤为偏执的他哪里知道那两个女人钻起牛角尖的劲比之他也相差不多。 丁克己见陈庆之有些乘凉发呆的意思,就不去打扰。径自拿出手机给男秘发了几条短信,说是把晚上的饭局推了。天大的事,也抵不上和陈庆之搓顿小酒来得重要。至于那男秘,便是丁克己心中永远的痛。本想总算捞了个小Boss当当,好歹也整一个魔鬼身材天使脸蛋的小秘书来,可惜家里的那条小鱼儿,如何都不肯,硬是给他找了个五大三粗某二本大学毕业的大学生给自己干活。以那犊子的模样,丁克己一度都私以为那厮是体育学院毕业的猛将。有苦说不出,却只能往肚子里咽,谁让他打小对江小鱼便是妻管严情结,何况时隔几多年的今时。 等自个儿走过神,发现陈庆之已经站在门口远远望着他,立马起身陪着陈庆之一同走出休息间。 二人先是去了躺四楼,丁克己说是亲自给陈庆之开车,让张三疯难得自个儿享受享受。于是进了泳池问张三疯拿来手中挂着的钥匙去开保险箱,拿出车钥匙再归还给张三疯。起先张三疯还想说他玩尽兴了可以出来,还是让丁克己给拒绝了。 出了游泳池丁克己与陈庆之直达底楼,走出金汤匙,保安不敢懈怠,一脸笑容。直至见着丁克己坐进奥利AL6,陈庆之则坐在后座,微微张开嘴巴愣在原地发了片刻呆,等黑色奥迪行驶远了,才回过神来。与边上的同事八卦道:“那小美男跟丁总到底是个啥子关系,还劳烦他亲自给他当司机?” “你管他,总归是个牛-逼哄哄的人物,一巴掌能把你拍出屎来的那种。” “去你大爷!” 二人一时拌嘴,不亦乐呼。 在静安寺周遭绕了一圈,都没找到合适的馆子,无奈丁克己一路驶回杨浦,去那大学路附近的一家日本料理店。那儿的清酒很正宗,属淡丽酒。酒水糖粉不多却很是爽口,后劲谈不上很大,倒是对付着些个生鱼片小寿司的挺过瘾。 路上丁克己跟陈庆之天马行空扯了许多,从金汤匙到上海近况,又似问非问了几句竹沐白的事。在这个不大不小的圈子打磨几个月,丁克己隐隐约约都听及竹沐白的名字,自是知道这个女人的厉害和狠辣,只是口碑在圈里向来不好,几乎是众人排斥的对象,其中猫腻约莫是早些年她做过许多见不得人的勾当。如今成就虽是一手一脚铸就而来,却带着太多不干不净,难免被外人说三道四。 陈庆之有问必答,只是竹沐白那儿一笔带过,并非他不想多告诉丁克己些什么,实在是自己对竹沐白同样知之甚少。 “叔,估摸明年过完劳动节小鱼就生娃娃了,你前阵子就说给想个名字,给想好没?” “这不还不知道是男是女嘛。” “男女不都一样,你总不能让我想吧,否则男娃我非让他叫狗蛋,女娃我非让她叫美丽。” “随你,我是无所谓,怕是到时候八百得把你骂死,对了,你让八百给孩子取名不久好了。” “别,他取的名字太文艺,啥丁雨澄、丁春燊的。说是非得带点五行风风雨雨的才好,我听着就别扭。简单些的就好。” “男娃叫行文,女娃叫衔玥。” 丁克己默默念了两声,觉得都上口,笑着说了声好,又是思量名字的意思,行文易懂,衔玥却是不知其意,透过后视镜一脸可怜兮兮望着陈庆之的模样,陈庆之哪里吃得消,回道:“玥是神珠,懂了吧。” “懂了懂了,叔,你这给咱女娃起名的档次比男娃要高啊,弄的我都希望自个儿生个女娃儿了。”丁克己恍然,嘿嘿笑道。 陈庆之轻笑出声,调侃道:“你有屁大的功劳,最后还不得辛苦小鱼姐。” “嘿嘿,咱好歹也是辛勤耕耘了好久才折腾出这么个娃儿的不是?”丁克己立马给自个儿涨功劳,陈庆之一笑置之没再搭理秃子的小荤段子。 抵达大学路,丁克己一路长驱直入。那家喜哇日本料理店在大学路深处,临近智星路。至路口时,陈庆之便先下车,说是一路走过去就好,让丁克己找个地方停车去。 下了车,奥迪AL6继续向前开,陈庆之深吸口气,吐出久坐轿车的浊气。正是下午五点半,季忆发来条短信,说还有半小时便下课了。陈庆之回了条短信,说不陪她吃晚饭了。那头很快回了句好,并叮嘱了陈庆之几句,让他少吃些油腻的东西。虽是多余的话语,却还是让陈庆之会心一笑。陈庆之心中稍稍有些愧疚,心想晚些跟丁克己喝完小酒就去找季忆给她个小惊喜当作弥补也好。他只觉得有时彼此都该有些独立空间,适度的距离,才有足够的惦念。 一路而行,经过插缝于大学路的锦嘉路时稍作停顿,转角锦嘉路上的一家书店正闹的沸沸扬扬。书店前有不少崭新却被撕碎抑或是糟蹋褶皱的书籍。 陈庆之的眼里极好,看得清楚,不禁微微皱眉。他向来讨厌不珍重书籍的人。即便是没读过书的三俗大汉,也该明白一本好书能教会许多东西,胡乱糟蹋精神粮食与糟蹋五谷无异。本无好事心的陈庆之还是不禁转身步入锦嘉路。 走近后才看清现状,且看清了这家以往匆匆瞥了眼没认真瞧过的小书店——桃花阁。 心下虽觉书店名字挺有私韵,却没功夫在其上过分回味。桃花阁门面不大,里头倒称得上别有洞天,长方形格局,约莫一百平米。一半空间搁置各类书籍,还有一半多似卡座,各自在桃花阁的靠窗两边。附有窗帘扇叶,雅趣很足。这本是桃花阁的原本面貌,只是此时桃花阁内零散几个读书的大学生都尴尬站在一边,卡座上的茶盘茶杯纷纷被打碎在地,中央无数书架都被推倒在地。一片狼藉。 约莫七八个粗矿大汉此时正围着两个柔弱女子。许是谩骂推让的动静太厉害,谁都没注意到陈庆之步入桃花阁,而陈庆之透过人群缝隙便看见被围在中间的两个女人,一个娇小可人穿着一身印有桃花阁logo的围兜套衫,该是营业员。另一人却让陈庆之微微错愕,是俩月前去往北京飞机上的那名空乘员。 人群中,只有苏谜瞧见踏入门口的陈庆之。因为那张脸庞早也清晰印刻在她脑海里,二十四年里,也仅这一人让她会无端在夜晚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想念。说是喜欢?或许谈不上,可就是忘不了挥之不去。她从未想过,自己会以这种方式与陈庆之碰面。 不等苏谜再过多走神,人群中为首的大汉又是一个用力的推搡,苏谜身子失去重心,踉跄跌倒在地。因为穿的是九厘米高跟鞋,跌倒在地时脚踝扭到,一脸苦涩,很是吃痛。 “小姑娘的,老子也不想把你逼太紧,只是你老爹欠的债,女儿偿还也正常。他现在他妈的是坐牢了躲了一时,可老子没功夫等个三五年,二十万的款老子当初是放出去了,算上高利贷现在早他妈也小一百万了。老子看你也不容易,就让你还二十万,你还给老子推三阻四,信不信我隔三差五来砸你的书店?别扯报警那些有用没用的,老子蹲局子的次数肯定比你睡过的男人多。”为首的大汉叫骂道,口气很是粗糙。 苏谜强忍脚腕抽筋一般的疼痛,咬着牙倔强不言不语。 大汉见她这般反应,更是恼怒,他的脑海里向来没有男人不打女人的那套思想,俯身便想一巴掌甩上去,可不等他抬手,后背便遭受撼山一击,只觉胸口一阵发闷,双腿又是一疼一软,半跪在地上。 陈庆之此刻手中握着水路管,是方才从人群中某个汉子手中夺来的,此时抵在方才叫嚣的大汉脑门上,轻声道:“杨浦做放款勾当最大的是卷爷吗?” “那是老子老板。”被陈庆之压在地上的大汉强忍胸口疼痛艰难道。 陈庆之微微点头,回道:“带着你兄弟走吧,说这笔款树心吃下了,卷爷不会为难你的。” 原本还想反抗的大汉听见树心后微微一愣,他算是卷爷的半个亲信,知道卷爷平日没少受树心的恩惠,身子一激灵,晓得自己惹了小麻烦了,而陈庆之现在大人不计小人过的模样,他哪里敢再得寸进尺。半点在弟兄面前挽回颜面的想法都没有,起身对陈庆之歉意一笑,转而又看着苏谜一脸的不好意思,连连说了好几声对不起才带着一干弟兄走出桃花阁。 苏谜愣在当下,陈庆之蹲下身,脱下苏谜的高跟鞋,双手稍一用力,苏谜只觉脚踝一阵抽痛,便没了先前的那般撕痛。 “谢谢。” 不等苏谜多说什么,陈庆之已经走出桃花阁。 99mk.cc。wap.99mk.cc 正文 059-今夜有佳人难眠 苏谜看着陈庆之背影消失于桃花阁门前,一脸着急,双手支撑地面想要起身,可扭到的右脚踝还是软弱无力,撑不起身子的重量,遂而再是一屁股跌倒,又是一阵吃痛。苏谜焦急喊道:“小音,快帮我叫住他。” 朱诗音连忙应下一声快跑出去,她是第一次瞧见苏谜这般紧张模样,即便方才被诸多汉子围着,她也只是面露坚强与倔强,哪有这种满满的在意。五步并作三步跑,在大学路上追到陈庆之,跑至陈庆之跟前,横掌拦下,蓬勃的胸脯顿时有些澎湃,此刻天色还未彻底暗下,大学路上的行人不少,大多注意到这一风景,本觉着女追男是稀罕事,何况这双峰巍峨的穿围兜套衫的姑娘还挺漂亮,可众人瞧清被拦下的陈庆之以后,倒是不那么觉着稀罕,谁让陈庆之这张白狐儿脸更颠倒众生些,即便脑袋顶着一个寸头也无损半分颠倒韵味。 陈庆之止步,略微无奈等待朱诗音的下文。 “你怎么就这么走了呢。”朱诗音许是一时跑的有些快,微微岔气,说话气息不好,声音便有些紊乱。 好在陈庆之还是听清跟前妮子的话,仔细打量了朱诗音一番,将近一米七的高挑身材,一脸未能全部褪去的稚气,该是在校的高中生吧。 “你快回去吧,她脚踝扭伤我刚只是治标不治本,快些把书店暂停营业送她去医院好好看看,脚是人的第二心脏,不除去隐患容易落下病根。”陈庆之回道,把话说的严重了些,想骗朱诗音快些回去。 可小妮子却没那么好骗,眼珠一溜儿转了转,知道陈庆之在胡说,有些生气道:“苏谜姐是第一次那么紧张一个人,你不该这么一走了之的。” 陈庆之哭笑不得,心想该是妮子胡诌的这么一段话来,想来苏谜也不会那么无聊与她说这些。想到丁克己该是已经在喜哇那等他了,不想让秃子候太久,问朱诗音有没有手机,后者马上拿出砸人无敌的利器诺基亚,递给陈庆之。 陈庆之在诺基亚上输入了自己手机号码后按了拨通键,直至自己手机响起,从裤兜拿出iphone4s显示了朱诗音的来电显示,回道:“放心没。”说吧,挂断电话,将诺基亚递还给朱诗音。后者点点头,接过手机在原地愣了片刻,等陈庆之与她擦身走远后又快步跑回桃花阁去。 苏谜此时已艰难搬了个凳子起身,桃花阁内的几个大学生都没走,因为是常来坐坐的顾客,早也日久生情。见苏谜这个老板被欺负,心中其实都不好受。他们都知道,如今这个社会纸质行业的竞争水深火热,这类小书店更是无利润可图,苏谜开桃花阁,也仅是喜欢看书。认真租了这么个百平米的门面,每月租金算上提供WIFI与几种免费茶水的费用早就超过桃花阁的营业额了。之所以坚持,还是喜好。大多人都对苏谜很有好感,觉着她是个好人,他们也都以能找着那么一个安静且能免费上网读书的地方为幸事。在场众人纷纷帮着整理桃花阁,一齐将倒下的书架扶正,将一本本散落在地上的崭新书籍整理归位。苏谜看在眼里,心中有些感动,眼眶不禁微微泛红,毕竟这群人里,多是熟面孔。 朱诗音走回桃花阁,稍稍诧异,来去也就十分钟不到的事,方才一片狼藉的桃花阁现在倒整齐了不少,看着同学帮忙的情景心中亦是暖洋洋一片,心里觉着平日给他们泡些茉-莉-花菊花茶倒也不算什么了。 苏谜自是注意到朱诗音的“空手而归”,目光不由黯淡些,并不明显地撇了撇嘴,有些自嘲自己的那些小心思。 朱诗音见苏谜一脸的失落,却是洋溢着一脸笑容,将诺基亚递至苏谜跟前,手机屏幕上正是一串手机号码,朱诗音笑道:“姐,这是那帅哥的手机号码。”说着,不等苏谜将手机拿来,朱诗音便将其藏到身后,“不表示表示,我才不给你呢。”边说着,小妮子没握着手机的手下意识拿大拇指搓着中指与食指,一副要钱的小钱精模样。 在边上忙着整理桃花阁的五六个大学生看在眼里,互相干瞪眼,哭笑不得,感情他们在当苦力这名义上的营业员朱诗音倒和苏谜开起玩笑来了。 眼观六路的朱诗音感受到这尴尬气氛,很快认错卷起袖口准备去忙活,不等苏谜说些什么就把手机放兜里去帮忙收拾桃花阁了。 苏谜一脸无奈,坐在高脚凳上双脚轻轻着地,小幅度扭动自己的脚踝,本就疼的不厉害的疼痛也渐渐散去了。 一齐人忙活了半个多小时,狼藉的桃花阁基本变回原貌,而先前七八个大汉又是杀将回来,众人一脸紧张和愤怒,生怕这群神经病又把这里给毁了。 可先前凶狠跋扈的大汉现在却是一脸惭愧和害怕,小心翼翼望着苏谜屈身道:“姑奶奶,是我老蛮不懂规矩,我给你道歉!”说着就拿起边上汉子手中握着的水路管照着自己脑门一棒子下去,闷声一击,动静不大,可力道是实打实的,任谁都看得出来,薛蛮的额头立马有了淤青,红紫一片,“呃,卷爷说,欺负了陈爷的女人,得剁根手指头,老蛮早些年犯过错,现在就只有九根指头了,再少一根,弟兄喊上口的蛮九以后就变蛮八了,姑奶奶你看你大人不计小人过,原谅我个?卷爷说你肯原谅,我这手指头就能保住了。” 苏谜心中冷笑,低声骂了句狗仗人势的东西,若非陈庆之的帮忙,薛蛮哪里会是这种态度。虽然厌恶且憎恨,但她终究做不到去害一个人丢一根手指,冷冷回道:“我不怪你,你们走吧,你们一群人围着的影响不好。” 得到“免死金牌”的薛蛮哪里还敢多作停留,又拍了几个马屁就领着一群小弟屁颠出了桃花阁。一时间店里有些寂静。 “老板,看样子刚那帅哥是道上混的人啊。”人群中一个清瘦大学生打破沉默道,许是觉得气氛不好,胡乱找了个话题。 苏谜轻笑点了点头,却是没有回答。陈爷?那就是陈庆之吧。这名字,是她那日航班结束后偷偷看了纪录里的乘客表才晓得的。很好听,不是吗? 喜哇日料店。 陈庆之与丁克己坐在大堂靠窗位置,天色已暗,仅极远的西方隐约可见昏黄光晕。智星路与大学路上的行人并不很多,毕竟已经是晚饭点了。 上料理期间,丁克己叫来二十瓶清酒。数量听起来多,实际也没多少,一瓶清酒大概也就一百毫升模样,二十瓶也就两升,也就寻常的四瓶啤酒。当然,清酒的后劲肯定比啤酒厉害几何倍,不可相提并论。 丁克己占据说话的主导权,陈庆之几乎不言语,主在听秃子的唠叨。秃子就与陈庆之聊些日常琐事趣事。当上金汤匙Boss后,许多东西都接触起来,高尔夫、网球、雪茄烟网络。形形色色接触玩过碰过的玩意多了,眼界也与以往不同,其中发生的诸多尴尬事有趣事丁克己也不藏着掖着。一股脑说出来,听见实在好笑的陈庆之也会轻笑出声。大堂里,倒是俩人这桌最是热闹。 约莫到八点,喜哇中放起节奏欢快的日本歌,不少长得不错的女营业员纷纷换上和服在大堂四周的传菜道上手舞足蹈起来,许是日本的民间舞蹈,还挺好看。这时丁克己才算停下话痨,陪着陈庆之听音乐看着漂亮姑娘跳舞。 这家日料店的老板本是日本人,却是会说一口还算流利的普通话。此刻正拿着话筒说些片面之词,调节着店里气氛。顾客倒也不反感老板的热情,跟着他言语的节奏轻轻摇摆身子,乐在其中。 陈庆之看在眼里,觉得挺温馨的。 酒足饭饱。丁克己驾车载着陈庆之一路回到新江湾馨苑。路上给张三疯打了个电话,让他自己打的回去,明天早上来新江湾馨苑报道就成。而回到馨苑上楼后,江小鱼正守在厅里。径自拖着下巴侧着头看黄金档电视剧。丁克己立马一脸赔笑凑上去给江小鱼认错,后者不如何动怒,只是实打实对着丁克己腰口上的肉皮用力扭了一阵泄恨。 丁克己逆来顺受,哎哟哟着求饶。 陈庆之轻笑看着,不去搀和小两口的打情骂俏。进门时没瞧见八百的鞋,心想这犊子肯定又陪着刘冽看电影去了,小声嘀咕了句臭犊子,随后换了身运动的便服就去小房间带上门蹂躏木人桩去了。 如往日一样的训练完毕,已是晚上十一点。冲完澡穿了条裤衩的陈庆之赤脚走回房间,坐在窗台上敞开窗子吹着带着些许暑气的自然风,心静自然凉。 拿起iPhone4s看了眼,有两条未读短信,一条是季忆的晚安,另一条是九点左右发来的,那时陈庆之恰好在换衣服。短信是个陌生号码,内容只有两个字——谢谢。 不用去想陈庆之也晓得是谁发来的,那个比之季忆脸蛋都犹有过之的漂亮空乘。 陈庆之想了想,打消原本不想回信的念头,还是给苏谜回了条“没关系。”回信后将iPhone4s放至电脑桌上,等头发风干后穿上背心就躺在床上缓缓睡去。 东昌公寓某栋某楼某室的某张床上,身穿修身睡衣身材犹如魔鬼的苏谜辗转难眠,陈庆之简单的回信让她不知名高兴兴奋半天。 今夜有人睡的安稳,今夜亦有佳人难眠。 99mk.cc。wap.99mk.cc 正文 059-今夜有佳人难眠 苏谜看着陈庆之背影消失于桃花阁门前,一脸着急,双手支撑地面想要起身,可扭到的右脚踝还是软弱无力,撑不起身子的重量,遂而再是一屁股跌倒,又是一阵吃痛。苏谜焦急喊道:“小音,快帮我叫住他。” 朱诗音连忙应下一声快跑出去,她是第一次瞧见苏谜这般紧张模样,即便方才被诸多汉子围着,她也只是面露坚强与倔强,哪有这种满满的在意。五步并作三步跑,在大学路上追到陈庆之,跑至陈庆之跟前,横掌拦下,蓬勃的胸脯顿时有些澎湃,此刻天色还未彻底暗下,大学路上的行人不少,大多注意到这一风景,本觉着女追男是稀罕事,何况这双峰巍峨的穿围兜套衫的姑娘还挺漂亮,可众人瞧清被拦下的陈庆之以后,倒是不那么觉着稀罕,谁让陈庆之这张白狐儿脸更颠倒众生些,即便脑袋顶着一个寸头也无损半分颠倒韵味。 陈庆之止步,略微无奈等待朱诗音的下文。 “你怎么就这么走了呢。”朱诗音许是一时跑的有些快,微微岔气,说话气息不好,声音便有些紊乱。 好在陈庆之还是听清跟前妮子的话,仔细打量了朱诗音一番,将近一米七的高挑身材,一脸未能全部褪去的稚气,该是在校的高中生吧。 “你快回去吧,她脚踝扭伤我刚只是治标不治本,快些把书店暂停营业送她去医院好好看看,脚是人的第二心脏,不除去隐患容易落下病根。”陈庆之回道,把话说的严重了些,想骗朱诗音快些回去。 可小妮子却没那么好骗,眼珠一溜儿转了转,知道陈庆之在胡说,有些生气道:“苏谜姐是第一次那么紧张一个人,你不该这么一走了之的。” 陈庆之哭笑不得,心想该是妮子胡诌的这么一段话来,想来苏谜也不会那么无聊与她说这些。想到丁克己该是已经在喜哇那等他了,不想让秃子候太久,问朱诗音有没有手机,后者马上拿出砸人无敌的利器诺基亚,递给陈庆之。 陈庆之在诺基亚上输入了自己手机号码后按了拨通键,直至自己手机响起,从裤兜拿出iphone4s显示了朱诗音的来电显示,回道:“放心没。”说吧,挂断电话,将诺基亚递还给朱诗音。后者点点头,接过手机在原地愣了片刻,等陈庆之与她擦身走远后又快步跑回桃花阁去。 苏谜此时已艰难搬了个凳子起身,桃花阁内的几个大学生都没走,因为是常来坐坐的顾客,早也日久生情。见苏谜这个老板被欺负,心中其实都不好受。他们都知道,如今这个社会纸质行业的竞争水深火热,这类小书店更是无利润可图,苏谜开桃花阁,也仅是喜欢看书。认真租了这么个百平米的门面,每月租金算上提供WIFI与几种免费茶水的费用早就超过桃花阁的营业额了。之所以坚持,还是喜好。大多人都对苏谜很有好感,觉着她是个好人,他们也都以能找着那么一个安静且能免费上网读书的地方为幸事。在场众人纷纷帮着整理桃花阁,一齐将倒下的书架扶正,将一本本散落在地上的崭新书籍整理归位。苏谜看在眼里,心中有些感动,眼眶不禁微微泛红,毕竟这群人里,多是熟面孔。 朱诗音走回桃花阁,稍稍诧异,来去也就十分钟不到的事,方才一片狼藉的桃花阁现在倒整齐了不少,看着同学帮忙的情景心中亦是暖洋洋一片,心里觉着平日给他们泡些茉-莉-花菊花茶倒也不算什么了。 苏谜自是注意到朱诗音的“空手而归”,目光不由黯淡些,并不明显地撇了撇嘴,有些自嘲自己的那些小心思。 朱诗音见苏谜一脸的失落,却是洋溢着一脸笑容,将诺基亚递至苏谜跟前,手机屏幕上正是一串手机号码,朱诗音笑道:“姐,这是那帅哥的手机号码。”说着,不等苏谜将手机拿来,朱诗音便将其藏到身后,“不表示表示,我才不给你呢。”边说着,小妮子没握着手机的手下意识拿大拇指搓着中指与食指,一副要钱的小钱精模样。 在边上忙着整理桃花阁的五六个大学生看在眼里,互相干瞪眼,哭笑不得,感情他们在当苦力这名义上的营业员朱诗音倒和苏谜开起玩笑来了。 眼观六路的朱诗音感受到这尴尬气氛,很快认错卷起袖口准备去忙活,不等苏谜说些什么就把手机放兜里去帮忙收拾桃花阁了。 苏谜一脸无奈,坐在高脚凳上双脚轻轻着地,小幅度扭动自己的脚踝,本就疼的不厉害的疼痛也渐渐散去了。 一齐人忙活了半个多小时,狼藉的桃花阁基本变回原貌,而先前七八个大汉又是杀将回来,众人一脸紧张和愤怒,生怕这群神经病又把这里给毁了。 可先前凶狠跋扈的大汉现在却是一脸惭愧和害怕,小心翼翼望着苏谜屈身道:“姑奶奶,是我老蛮不懂规矩,我给你道歉!”说着就拿起边上汉子手中握着的水路管照着自己脑门一棒子下去,闷声一击,动静不大,可力道是实打实的,任谁都看得出来,薛蛮的额头立马有了淤青,红紫一片,“呃,卷爷说,欺负了陈爷的女人,得剁根手指头,老蛮早些年犯过错,现在就只有九根指头了,再少一根,弟兄喊上口的蛮九以后就变蛮八了,姑奶奶你看你大人不计小人过,原谅我个?卷爷说你肯原谅,我这手指头就能保住了。” 苏谜心中冷笑,低声骂了句狗仗人势的东西,若非陈庆之的帮忙,薛蛮哪里会是这种态度。虽然厌恶且憎恨,但她终究做不到去害一个人丢一根手指,冷冷回道:“我不怪你,你们走吧,你们一群人围着的影响不好。” 得到“免死金牌”的薛蛮哪里还敢多作停留,又拍了几个马屁就领着一群小弟屁颠出了桃花阁。一时间店里有些寂静。 “老板,看样子刚那帅哥是道上混的人啊。”人群中一个清瘦大学生打破沉默道,许是觉得气氛不好,胡乱找了个话题。 苏谜轻笑点了点头,却是没有回答。陈爷?那就是陈庆之吧。这名字,是她那日航班结束后偷偷看了纪录里的乘客表才晓得的。很好听,不是吗? 喜哇日料店。 陈庆之与丁克己坐在大堂靠窗位置,天色已暗,仅极远的西方隐约可见昏黄光晕。智星路与大学路上的行人并不很多,毕竟已经是晚饭点了。 上料理期间,丁克己叫来二十瓶清酒。数量听起来多,实际也没多少,一瓶清酒大概也就一百毫升模样,二十瓶也就两升,也就寻常的四瓶啤酒。当然,清酒的后劲肯定比啤酒厉害几何倍,不可相提并论。 丁克己占据说话的主导权,陈庆之几乎不言语,主在听秃子的唠叨。秃子就与陈庆之聊些日常琐事趣事。当上金汤匙Boss后,许多东西都接触起来,高尔夫、网球、雪茄烟网络。形形色色接触玩过碰过的玩意多了,眼界也与以往不同,其中发生的诸多尴尬事有趣事丁克己也不藏着掖着。一股脑说出来,听见实在好笑的陈庆之也会轻笑出声。大堂里,倒是俩人这桌最是热闹。 约莫到八点,喜哇中放起节奏欢快的日本歌,不少长得不错的女营业员纷纷换上和服在大堂四周的传菜道上手舞足蹈起来,许是日本的民间舞蹈,还挺好看。这时丁克己才算停下话痨,陪着陈庆之听音乐看着漂亮姑娘跳舞。 这家日料店的老板本是日本人,却是会说一口还算流利的普通话。此刻正拿着话筒说些片面之词,调节着店里气氛。顾客倒也不反感老板的热情,跟着他言语的节奏轻轻摇摆身子,乐在其中。 陈庆之看在眼里,觉得挺温馨的。 酒足饭饱。丁克己驾车载着陈庆之一路回到新江湾馨苑。路上给张三疯打了个电话,让他自己打的回去,明天早上来新江湾馨苑报道就成。而回到馨苑上楼后,江小鱼正守在厅里。径自拖着下巴侧着头看黄金档电视剧。丁克己立马一脸赔笑凑上去给江小鱼认错,后者不如何动怒,只是实打实对着丁克己腰口上的肉皮用力扭了一阵泄恨。 丁克己逆来顺受,哎哟哟着求饶。 陈庆之轻笑看着,不去搀和小两口的打情骂俏。进门时没瞧见八百的鞋,心想这犊子肯定又陪着刘冽看电影去了,小声嘀咕了句臭犊子,随后换了身运动的便服就去小房间带上门蹂躏木人桩去了。 如往日一样的训练完毕,已是晚上十一点。冲完澡穿了条裤衩的陈庆之赤脚走回房间,坐在窗台上敞开窗子吹着带着些许暑气的自然风,心静自然凉。 拿起iPhone4s看了眼,有两条未读短信,一条是季忆的晚安,另一条是九点左右发来的,那时陈庆之恰好在换衣服。短信是个陌生号码,内容只有两个字——谢谢。 不用去想陈庆之也晓得是谁发来的,那个比之季忆脸蛋都犹有过之的漂亮空乘。 陈庆之想了想,打消原本不想回信的念头,还是给苏谜回了条“没关系。”回信后将iPhone4s放至电脑桌上,等头发风干后穿上背心就躺在床上缓缓睡去。 东昌公寓某栋某楼某室的某张床上,身穿修身睡衣身材犹如魔鬼的苏谜辗转难眠,陈庆之简单的回信让她不知名高兴兴奋半天。 今夜有人睡的安稳,今夜亦有佳人难眠。 99mk.cc。wap.99mk.cc 正文 060-喂我也喜欢你啊 Ps:这章已经补齐。 今天就这补齐的一章,遇到瓶颈了,要整理下思绪,才能把故事讲好。 周六正午,新江湾馨苑清静如往常。偶有几辆私家车在馨苑过道行驶而过,并不吵闹。 夏末秋初,气候渐渐凉爽,午时的阳光也少了一分烧死人不偿命的怒意,懒洋洋洒在行人身上,伴着微凉南风,舒适恬静。 16号503室,偌大房间只有声音不响的电视声,江小鱼抱着将沙发半边江山霸占了的小白龙看着韩剧。眼眶正微微泛红,许是情节已至潸然泪下的程度,江小鱼抱着小白龙的双臂微微用力,倒是勒的小白龙挺舒服,这条小白狗舒服的呻吟一声,后腿挠了挠屁股瓣,一脸懒洋洋。 除了厅里看电视的江小鱼,屋里只剩下南面小居里的陈庆之正坐在书桌前静静看书。偶尔停下阅读拿出黑色水笔在纸业上梭梭写下几行小字。 如此缓缓过去一小时,陈庆之将书倒扣起身出房间倒了杯纯净水,江小鱼不知何时睡着,连着小白龙也舒服睡着,而这牲口很会挑位置地将脑袋枕在江小鱼丰满的双-臀上头,陈庆之看在眼里,哭笑不得。 小啄一口净水解渴,走回房间透过窗台看着远方让眼睛适度休息。不禁就想起那个身子魁梧成天你妈个黑瞎子挂在嘴边的祝三千了。这憨子,受了许多苦吧。心中如是想着,陈庆之就不禁有些难受。前阵子他电脑上浏览过一些非洲生活条件和地理环境,相对恶劣。再者三千又是去魔鬼训练,境况一定又是一落千丈,这一眨眼,三千就走了小半年了,怪想他的。 陈庆之微微甩头,回过神,不再让情绪处在负面状态。看了眼时间,两点不到。今天季忆要去松江大学城那听一堂课,要傍晚才下课,还有些空白的时间可以填充,却是一时想不到做些什么。看书?总要有个度嘛。丁克己一天都有行程,上午说是游泳下午说是高尔夫,这秃子如今是越发的有模有样,在外举止投足都很有大爷的风范,让人一眼便觉着是世外高人。当然,回来后还是要多孙子有多孙子,江小鱼说一他是如何不敢说那二的。至于八百,想起陈庆之便低骂一声臭犊子,以往百无聊赖还能跟他摆摆棋局欺负欺负他,可现在满脑子都是刘洌,成天小丢丢长,小丢丢短的。回家就是洗澡看书,与他磕叨的时间都少了。所幸刘洌是个好姑娘,和季忆一样,是满脑子都只有一个他的那种痴傻女生。 短信铃声响起,陈庆之拿起书桌上的iphone4s看了眼,随后面露迟疑。 是苏谜的来信,自上回蜻蜓点水帮了她回,她偶尔会发来几条约饭局的短信,说是要谢谢他当时的解围。陈庆之屡屡选择婉拒,她则每次都回信说没事。而这次来信一样是问他有没有空去lsushi喝个下午茶。陈庆之稍稍想了想,回了个好,且主动约在两点半。 片刻苏谜又回了句“不见不散”,附加了一个微笑表情。 陈庆之更替衣服,将背心换成白色T恤,套上一条中裤拿起钥匙手机便要出门,见江小鱼仍在熟睡,便不搅扰。穿鞋时顺手拿了一小叠鞋柜上的红色大钞。那是丁克己备在那的,知道八百和陈庆之都没用钱包的习惯,又老容易忘记出门不带钱,如此方便。也因这个缘故,每回陈庆之单独出去消费在付款时,从裤兜里拿出一小叠钱的模样都像个刚中彩票的暴发户,有趣的很。 下楼,张三疯远远看见陈庆之,不等他启动奥迪A6L,陈庆之便摆摆手说自己出去逛一圈。 径自步入馨苑地下车库,启动Ducati1199s一路驶出新江湾馨苑,十分钟不到直达大学路,一路风驰电掣,低沉引擎声不知迷倒多少爱好重骑却苦于没有经济能力的行人。 lsushi同Uni+Bistro一样,都是大学路街边较为休闲的简餐,不同于前者主打日式刺身拼盘烩饭,后者则是西方快餐,各有特色。Ducati1199s停于lsushi前,熄火后陈庆之便看见坐在店门口露天座位上的苏谜。碎花短裙与白色帆布鞋,修长黑发扎成马尾,清新动人。 对常走大学路的行人而言,陈庆之这辆Ducati1199s早已是司空见惯的一道风景线。任谁远远听见这辆重骑低沉引擎声都会很快联想到那个脸蛋好看成妖孽的青年。 苏谜看着Ducati1199s一脸恍然。她也有几次远远听见Ducati1199s的声音,只是对这类重骑金属不甚感兴趣,便都是蜻蜓点水在心中一晃而过。看着陈庆之一步步走近跟前直至坐下,心跳骤的加快,一时倒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她自然记得那次飞机旅途中陈庆之身边那位笑得干净温柔的女孩,可心中某种不知名情绪总也催促着她一定要与他说些什么才肯罢休。 陈庆之从来不擅长主动沟通,只是按了点单按钮要了杯酸奶。随后目光平淡打量苏谜,他多少明白这个该比自己大上一些的漂亮女人的心思。与季忆在一起久了,以前不曾开的窍,自然慢慢通畅,明白男女之间的暧昧是致命毒药。所以这回肯答应苏谜,也只是想把自己想法表达清楚。毕竟,他与苏谜仅两面之缘,既是转身即忘的路人甲,有什么权利去海角天涯。 “可能是我太唐突了,不过还是要谢谢你。不然桃花阁肯定经营不下去。”苏谜受不了陈庆之清澈的眼神,因为他目光之中没有丝毫情愫,让她有种自己如何努力都替代不了那个生如夏花的女生。 陈庆之摇摇头,回道:“谢谢那些开卷有益的书吧,我只是舍不得这条马路上少了家能让人静下心读书写字的好去处。” “我小时候就喜欢看书,前两年尝试写点文章,才知道这个文学坛子的水又浑又深。力所不逮,就没再坚持了。工作几年,存了些钱,就把桃花阁办下来,让我表妹帮我照看着。”苏谜轻笑回答,二人默契未展开话题便转移话题,不去触碰那个敏感话题。许是她的自知之明,明白自己与陈庆之能做成普通朋友便是最大距离,再也不能寸进一步。 “她不用读书吗?” “她呀,没那根神经,就辍学了。” 陈庆之微微点头,没再接下文,毕竟是别人家的私事,没多问的必要。 闲谈几句,前后吃了些点心喝了些饮料,眨眼就快四点。苏谜见陈庆之看手表的频率多了些,主动道:“有空约你吃顿好的,算是正式谢你。还有,没事的时候能来桃花阁逛逛,小音说你长的帅,想跟你合个影呢。” 寒暄几句便道别,陈庆之驾驶Ducati1199s扬长而去,苏谜看着陈庆之背影消失安然起身。凉风迎面拂来,心情突然变得平静,其实能这样也挺好。 杨浦至松江,约莫有50公里路程。陈庆之早前练车就将上海不论羊肠小道还是宽敞马路都熟记于心,一路小径大道穿梭行驶,再赖以Ducati1199s的疯狂马力,一小时不到便抵达松江大学城。 这儿不比复旦,陈庆之开着这么个庞然大物进大学城未免麻烦。便停在收费泊车的车位上,本该给轿车停车的车位让一辆三色旗的重骑霸占了,倒也拉风。 陈庆之一路走往松江大学城,看了眼PIAGET-G0A36223表上时间,刚好五点,距与季忆约好的五点半尚有存余。不急着赶路,先翻看短信晓得季忆在复旦视觉艺术学院,问了个来往行走的大学生,知道了大致方向便走马观花而去。 视觉艺术学院很大,从上空俯瞰呈椭圆形状。绿化带丰足,空气清新。五点半,天色暗沉下来,空旷的大学城内没有高楼大厦,抬头望天便没多少隔阂物,西下夕阳烧红天边,火烧云儿缠绵成一条长龙直线,让人不知不觉止步抬头久久凝望。 季忆刚下课,从6号楼走出,此时大学生已经很少。她一直都有等人流散去再独自一人出来的习惯,而6号楼前,此刻却是站着一个俊秀青年,手中抱着把Gibson的民谣吉他。他的周遭围着不少同院女同学,面目欣赏抑或崇拜。季忆看在眼里,却没多想什么,先是四顾看了看,并没看见陈庆之的身影,心中有些淡淡失落,于是自顾自往龙腾路方向走去。而不等她走出几步,就有几个院里同学拦下她,指了指抱着吉他的俊秀青年,说他想给你弹个曲子。 安静妮子哭笑不得,此类表白方式她也并非第一次经历,本想直截了当拒绝,可跟前两个魁梧汉子挡在那,她也当真绕不开道,俊秀青年又是远远喊了声“喂,我喜欢你”后就弹起吉他来。 民谣小曲如小桥流水,配着自己填的小词朗朗上口。算是佳作,一曲毕,俊秀青年胆儿很大的走到季忆跟前来,轻轻扯动琴弦,又唱了句方才那曲的收尾段子:“你像蔚蓝大海潺潺小溪,我想取你一瓢带回家里去。”一句毕,便又重复了一句“喂,我喜欢你。”周遭开始起哄鼓掌,更甚者有人说“在一起”、“接受他”。 季忆露出少许苦笑,许是这群人都不知突兀二字是如何写的吧。她仅是对上俊秀青年的双眸轻声回了句我不喜欢你。 约莫四十人的当场气氛一下沉寂下来,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人群里清冽的嗓音传来,仍是那一句:“喂,我喜欢你。” 季忆面露欣喜,目光定格在人群中的陈庆之身上,笑着回应:“喂,我也喜欢你啊。” 99mk.cc。wap.99mk.cc 正文 060-喂我也喜欢你啊 Ps:这章已经补齐。 今天就这补齐的一章,遇到瓶颈了,要整理下思绪,才能把故事讲好。 周六正午,新江湾馨苑清静如往常。偶有几辆私家车在馨苑过道行驶而过,并不吵闹。 夏末秋初,气候渐渐凉爽,午时的阳光也少了一分烧死人不偿命的怒意,懒洋洋洒在行人身上,伴着微凉南风,舒适恬静。 16号503室,偌大房间只有声音不响的电视声,江小鱼抱着将沙发半边江山霸占了的小白龙看着韩剧。眼眶正微微泛红,许是情节已至潸然泪下的程度,江小鱼抱着小白龙的双臂微微用力,倒是勒的小白龙挺舒服,这条小白狗舒服的呻吟一声,后腿挠了挠屁股瓣,一脸懒洋洋。 除了厅里看电视的江小鱼,屋里只剩下南面小居里的陈庆之正坐在书桌前静静看书。偶尔停下阅读拿出黑色水笔在纸业上梭梭写下几行小字。 如此缓缓过去一小时,陈庆之将书倒扣起身出房间倒了杯纯净水,江小鱼不知何时睡着,连着小白龙也舒服睡着,而这牲口很会挑位置地将脑袋枕在江小鱼丰满的双-臀上头,陈庆之看在眼里,哭笑不得。 小啄一口净水解渴,走回房间透过窗台看着远方让眼睛适度休息。不禁就想起那个身子魁梧成天你妈个黑瞎子挂在嘴边的祝三千了。这憨子,受了许多苦吧。心中如是想着,陈庆之就不禁有些难受。前阵子他电脑上浏览过一些非洲生活条件和地理环境,相对恶劣。再者三千又是去魔鬼训练,境况一定又是一落千丈,这一眨眼,三千就走了小半年了,怪想他的。 陈庆之微微甩头,回过神,不再让情绪处在负面状态。看了眼时间,两点不到。今天季忆要去松江大学城那听一堂课,要傍晚才下课,还有些空白的时间可以填充,却是一时想不到做些什么。看书?总要有个度嘛。丁克己一天都有行程,上午说是游泳下午说是高尔夫,这秃子如今是越发的有模有样,在外举止投足都很有大爷的风范,让人一眼便觉着是世外高人。当然,回来后还是要多孙子有多孙子,江小鱼说一他是如何不敢说那二的。至于八百,想起陈庆之便低骂一声臭犊子,以往百无聊赖还能跟他摆摆棋局欺负欺负他,可现在满脑子都是刘洌,成天小丢丢长,小丢丢短的。回家就是洗澡看书,与他磕叨的时间都少了。所幸刘洌是个好姑娘,和季忆一样,是满脑子都只有一个他的那种痴傻女生。 短信铃声响起,陈庆之拿起书桌上的iphone4s看了眼,随后面露迟疑。 是苏谜的来信,自上回蜻蜓点水帮了她回,她偶尔会发来几条约饭局的短信,说是要谢谢他当时的解围。陈庆之屡屡选择婉拒,她则每次都回信说没事。而这次来信一样是问他有没有空去lsushi喝个下午茶。陈庆之稍稍想了想,回了个好,且主动约在两点半。 片刻苏谜又回了句“不见不散”,附加了一个微笑表情。 陈庆之更替衣服,将背心换成白色T恤,套上一条中裤拿起钥匙手机便要出门,见江小鱼仍在熟睡,便不搅扰。穿鞋时顺手拿了一小叠鞋柜上的红色大钞。那是丁克己备在那的,知道八百和陈庆之都没用钱包的习惯,又老容易忘记出门不带钱,如此方便。也因这个缘故,每回陈庆之单独出去消费在付款时,从裤兜里拿出一小叠钱的模样都像个刚中彩票的暴发户,有趣的很。 下楼,张三疯远远看见陈庆之,不等他启动奥迪A6L,陈庆之便摆摆手说自己出去逛一圈。 径自步入馨苑地下车库,启动Ducati1199s一路驶出新江湾馨苑,十分钟不到直达大学路,一路风驰电掣,低沉引擎声不知迷倒多少爱好重骑却苦于没有经济能力的行人。 lsushi同Uni+Bistro一样,都是大学路街边较为休闲的简餐,不同于前者主打日式刺身拼盘烩饭,后者则是西方快餐,各有特色。Ducati1199s停于lsushi前,熄火后陈庆之便看见坐在店门口露天座位上的苏谜。碎花短裙与白色帆布鞋,修长黑发扎成马尾,清新动人。 对常走大学路的行人而言,陈庆之这辆Ducati1199s早已是司空见惯的一道风景线。任谁远远听见这辆重骑低沉引擎声都会很快联想到那个脸蛋好看成妖孽的青年。 苏谜看着Ducati1199s一脸恍然。她也有几次远远听见Ducati1199s的声音,只是对这类重骑金属不甚感兴趣,便都是蜻蜓点水在心中一晃而过。看着陈庆之一步步走近跟前直至坐下,心跳骤的加快,一时倒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她自然记得那次飞机旅途中陈庆之身边那位笑得干净温柔的女孩,可心中某种不知名情绪总也催促着她一定要与他说些什么才肯罢休。 陈庆之从来不擅长主动沟通,只是按了点单按钮要了杯酸奶。随后目光平淡打量苏谜,他多少明白这个该比自己大上一些的漂亮女人的心思。与季忆在一起久了,以前不曾开的窍,自然慢慢通畅,明白男女之间的暧昧是致命毒药。所以这回肯答应苏谜,也只是想把自己想法表达清楚。毕竟,他与苏谜仅两面之缘,既是转身即忘的路人甲,有什么权利去海角天涯。 “可能是我太唐突了,不过还是要谢谢你。不然桃花阁肯定经营不下去。”苏谜受不了陈庆之清澈的眼神,因为他目光之中没有丝毫情愫,让她有种自己如何努力都替代不了那个生如夏花的女生。 陈庆之摇摇头,回道:“谢谢那些开卷有益的书吧,我只是舍不得这条马路上少了家能让人静下心读书写字的好去处。” “我小时候就喜欢看书,前两年尝试写点文章,才知道这个文学坛子的水又浑又深。力所不逮,就没再坚持了。工作几年,存了些钱,就把桃花阁办下来,让我表妹帮我照看着。”苏谜轻笑回答,二人默契未展开话题便转移话题,不去触碰那个敏感话题。许是她的自知之明,明白自己与陈庆之能做成普通朋友便是最大距离,再也不能寸进一步。 “她不用读书吗?” “她呀,没那根神经,就辍学了。” 陈庆之微微点头,没再接下文,毕竟是别人家的私事,没多问的必要。 闲谈几句,前后吃了些点心喝了些饮料,眨眼就快四点。苏谜见陈庆之看手表的频率多了些,主动道:“有空约你吃顿好的,算是正式谢你。还有,没事的时候能来桃花阁逛逛,小音说你长的帅,想跟你合个影呢。” 寒暄几句便道别,陈庆之驾驶Ducati1199s扬长而去,苏谜看着陈庆之背影消失安然起身。凉风迎面拂来,心情突然变得平静,其实能这样也挺好。 杨浦至松江,约莫有50公里路程。陈庆之早前练车就将上海不论羊肠小道还是宽敞马路都熟记于心,一路小径大道穿梭行驶,再赖以Ducati1199s的疯狂马力,一小时不到便抵达松江大学城。 这儿不比复旦,陈庆之开着这么个庞然大物进大学城未免麻烦。便停在收费泊车的车位上,本该给轿车停车的车位让一辆三色旗的重骑霸占了,倒也拉风。 陈庆之一路走往松江大学城,看了眼PIAGET-G0A36223表上时间,刚好五点,距与季忆约好的五点半尚有存余。不急着赶路,先翻看短信晓得季忆在复旦视觉艺术学院,问了个来往行走的大学生,知道了大致方向便走马观花而去。 视觉艺术学院很大,从上空俯瞰呈椭圆形状。绿化带丰足,空气清新。五点半,天色暗沉下来,空旷的大学城内没有高楼大厦,抬头望天便没多少隔阂物,西下夕阳烧红天边,火烧云儿缠绵成一条长龙直线,让人不知不觉止步抬头久久凝望。 季忆刚下课,从6号楼走出,此时大学生已经很少。她一直都有等人流散去再独自一人出来的习惯,而6号楼前,此刻却是站着一个俊秀青年,手中抱着把Gibson的民谣吉他。他的周遭围着不少同院女同学,面目欣赏抑或崇拜。季忆看在眼里,却没多想什么,先是四顾看了看,并没看见陈庆之的身影,心中有些淡淡失落,于是自顾自往龙腾路方向走去。而不等她走出几步,就有几个院里同学拦下她,指了指抱着吉他的俊秀青年,说他想给你弹个曲子。 安静妮子哭笑不得,此类表白方式她也并非第一次经历,本想直截了当拒绝,可跟前两个魁梧汉子挡在那,她也当真绕不开道,俊秀青年又是远远喊了声“喂,我喜欢你”后就弹起吉他来。 民谣小曲如小桥流水,配着自己填的小词朗朗上口。算是佳作,一曲毕,俊秀青年胆儿很大的走到季忆跟前来,轻轻扯动琴弦,又唱了句方才那曲的收尾段子:“你像蔚蓝大海潺潺小溪,我想取你一瓢带回家里去。”一句毕,便又重复了一句“喂,我喜欢你。”周遭开始起哄鼓掌,更甚者有人说“在一起”、“接受他”。 季忆露出少许苦笑,许是这群人都不知突兀二字是如何写的吧。她仅是对上俊秀青年的双眸轻声回了句我不喜欢你。 约莫四十人的当场气氛一下沉寂下来,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人群里清冽的嗓音传来,仍是那一句:“喂,我喜欢你。” 季忆面露欣喜,目光定格在人群中的陈庆之身上,笑着回应:“喂,我也喜欢你啊。” 99mk.cc。wap.99mk.cc 正文 「13」本书已太监〈请假〉 1.人品渣又一次食言太监,许多话多说与少说都做作,索性不说,就太监吧。 2.很犯贱的说,每次太监了都会有一种如释重负,总觉得轻松许多。 3.休息一阵会写一本新书,换个马甲,这次不会通知了,怕再次坑了信任过我许多次的人。 4.对不起。 《西游却是东行》正文 「13」本书已太监〈请假〉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99mk.cc。wap.99mk.cc 正文 「13」本书已太监〈请假〉 1.人品渣又一次食言太监,许多话多说与少说都做作,索性不说,就太监吧。 2.很犯贱的说,每次太监了都会有一种如释重负,总觉得轻松许多。 3.休息一阵会写一本新书,换个马甲,这次不会通知了,怕再次坑了信任过我许多次的人。 4.对不起。 《西游却是东行》正文 「13」本书已太监〈请假〉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99mk.cc。wap.99mk.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