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风第一媚》 楔子:雪中抔骨 凤鸾山上暴雪忽至,这是空灵虚境中十八万年来的第一场雪,一下便是四百九十六年。 大雪纷纷扬扬,将虚境化得素茫茫一片,连最后一株梅尖一道掩埋。 曾经的“天下第一仙山”,已然不复存在。 在这黑咕隆咚的深夜,距离凤鸾山向东三万里外的的岐国丹都郊区,尸臭潮气遍布的葬崖之上,白雪掩映中,一树红梅在月光泼洒之下开得分外妖异。 一具骷髅,正坐在梅树枝桠上,自在地晃动着两条白森森的小腿骨。看骨架身形,听口中脆声儿,竟是个豆蔻少女! 她穿着一身破烂的褐色粗布衣裳,头上罩着块黑布斗篷,左脚踝骨有一处凹痕,纤细的银脚镯在被月光照得发亮,渗出层层湿寒之气。 她那黑窟窿一般的双眼笑望着脚下那一大片围追而来魔族精英,嘴里轻哼着怪异的小曲儿。 “你逃不掉了!”领头的魔尊邪狞而张狂地笑着,他终于将她逼入了绝境! “是呵,逃不掉了呢。”她瞅了瞅身后的万丈深渊,笑嘻嘻地道,“我现今只剩下这么一副骷髅架子,飞也飞不得,游也游不得。你说,我该如何是好呢?” 他是魔尊玄扈,魔族的最高统治者,拥有一统三界的野心和魄力!这世上,除了她,无人敢不畏惧他的威势,无人敢小瞧了他!她越是笑,玄扈越是愤怒,恨不能将她的笑容悉数撕去,换张恐惧的脸,让她拜倒在他膝下,彻底臣服于他! 玄扈摊开掌心,显出一枝残梅花骨,狠道:“过来!” 只要她过来,成为他的奴隶,她便可以重得元身,重新修炼人形,不再只是一副骷髅骨架;只要她过来,成为他的奴隶,他便可以雪洗那段被她整惨了的耻辱;只要她过来,他自有办法,让她的神力为自己所用…… 掌心突地一烫,残梅花骨中央窜出一朵红艳的火苗,紧接着整枝花骨竟灼灼燃烧起来! 葬崖上的那株红梅,亦朵朵焚烧,红色的火光,映得月亮亦晕染了一片血色。可骷髅少女仍旧坐在枝桠上,晃动着小腿骨,笑嘻嘻地哼着小曲儿。 不,不对,这不是普通的小曲儿,是焚魂诀! 玄扈恼怒不已:“你竟敢!” 玄扈挥动黑袍,飞身而上,一记魔刀,直取少女命门。 呲啦!!! 石头后面,青柳树梢,水洼之中,淤泥里面,喷涌出一束束火焰,将一众魔人包裹在火海之中。原来,骷髅少女之前的乱跑乱窜并非为了逃命,亦不是耍着他们玩儿,而是在布置焚魂阵! 焚魂阵配上焚魂诀,真可谓烫虾遇上鲜醋,美味极了,烫出来的魔人装盘之后,必也风味独到。 玄扈未料到她陷入绝境竟还有如此招数,果然不愧是泰逢元尊的弟子!今次,他不会再让她有任何逃脱的机会,就是死,她也必须死在他手上! 魔刀又快又狠,带着烈烈魔风劈将下来。魔尊玄扈的破骨魔刃,向来是迅疾凌冽,霸道狠绝,三界之中闻风丧胆。这一刀下去,怕是连神仙也躲不过。 骷髅少女略一侧身,稍稍躲过,忽然胸口一痛,她低下头骨,发现魔刀从身前刺入,穿破了衣裳,将胸前右下方的肋骨生生削断。那根肋骨泛着森白的光,随着冷风,坠入万丈深渊。 玄扈凶狠地盯着她,眸中的煞气汹涌澎拜。黑发飘扬,大眼漂亮,唇红齿白,身段儿好看,所有形容美人儿的形容词,几乎都可用在他的身上。只可惜,他眸子里的凶光,着实的骇人,这么些年过去了呵,他这张美如女仙的脸,竟也有了几分刚毅之色。 认真算起来,俩人儿也算认识七万年了。七万年光阴如梭,魔尊玄扈早已从刚刚登位的娘炮小子,炼化成了魔族第七任魔尊。他一统三界的野心,也随之疯长。当少女从乱葬岗的骷髅堆里苏醒过来时,便感应到自个儿的花骨元身已被一个强大的魔夺了去。今时今日,她再不是玄扈的对手,也绝无可能在他手中突围。不过…… 手骨握住刀刃,骷髅少女仰面而笑:“凤鸾已毁,仙徒尽逝,我一人活着也无甚趣味儿。今儿陪我玩耍一遭,谢咯。” 玄扈一怔:“你要干什么?” “死,我素来不怕;活,我素来不惧,可我讨厌不自在。”骷髅少女将魔刃从胸口拔出,望向天上那轮血色明月,“我要去寻师父了,在他那处,我想开一会儿花,便开一会儿花;想吃一个瓜,便吃一个瓜;要做什么,便做下什么;什么都可以想,什么都可以不想……” 泰逢元尊早在四百九十六年前凤鸾山遭劫之时羽化,她这是要……自绝?! “焚魂诀的滋味儿,足以将你的魔族精英做成鲜味烫菜。”骷髅面容上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这是我送你的临别礼物,好报答魔界对凤鸾山覆灭之日的‘大恩大德’!敬请享用,不用客气。” 玄扈回头望去,只见火势越来越旺,魔人们被这焚魂阵困住,坚持不了多久了。 就在他迟疑的一刹那,却被少女挣脱了去。只见她向后一倒,骷髅骨架便坠落万丈深崖。刺冷的寒风夹杂着残雪,在耳边狰狞地呼啸。 葬崖上火光燃燃,烧化了魔人,烧没了树木,烧熔了岩石。炙热的岩浆蜿蜒流淌,将整座山崖变成一座炼狱,蒸腾着,嘶嚎着,崩绝着......她却丝毫不觉惧怕,反倒舒心极了。 生由我,死由我,随风羽化,亦由我! “九明媚!!!” “永别咯,娘炮小子……” 魔尊玄扈望着她坠入深渊,望着残梅花骨焚烧殆尽,望着她的仙灵渐渐溃散。有谁,能将“永别”,说得这般轻巧自在? 玄扈突然忆起初见她的那一刻,她一头红发,笑得明媚而张扬。 这一夜,整座葬崖,火红如血,满山回荡着魔尊愤怒的咆哮。 (时隔半年,莲雨新书终于跟大家见面啦,激动啊激动~~希望大家多多支持哟~~么么哒^_^) 第1章、盛世神女 (求收藏,求票票哟!o(n_n)o谢谢) 夜色弥漫,繁灯初上,初夏的闷热空气里透着腻死人的脂粉味儿,像是不把人熏死不罢休似的。偏偏有人爱死了这脂粉香,和那香气背后的媚骨妖娆。 “我说碧姨,如锦姑娘到底何时出场啊?” “这都等了快两个时辰了,再不开始,咱们可要砸场子了!” 今晚对于岐国丹都的风流之徒们而言,注定是个不眠夜。 “九歌坊”歌魁如锦貌若天仙儿,声似细莺儿,琵琶技艺丹都第一,一曲下来,能将男人们的心都甜化了去。 这么娇美的歌魁,却要去参加岐国神女竞选,说是为国家盛世通天地、求安康。一个歌魁,身份低贱,就她,还通天地?笑话!其他参选的一大票王公郡主、官家小姐在那儿杵着,她能选上才怪! 但人家那皇榜上说了,不论身份,不分贵贱,只要递了竞选帖子,都能参加。还说什么,神灵通透,众生平等,巴巴拉拉之类的。 于是乎,这位歌魁毅然决然地递了帖子;于是乎,参加神女竞选的女子们明日清早便要前往鹤鸣山;于是乎,今晚是她近期最后一次登台,也可能是她这辈子最后一次,这下可引得风流客们着了慌了,蜂拥而至,差点儿没把九歌坊给挤爆了去。 碧姨忙得招呼客人,连连陪笑:“如锦姑娘正梳妆呢,打扮得漂亮些,各位爷更爱不是?咱们这儿茶果酒水一应俱全,各位爷尽管享用呐!”说罢,让乐班子抓紧奏些欢快的曲子,又招来了几个颇有姿色的姑娘,给这些大爷们扇凉风、喂葡萄,可算是哄得妥帖了。 眼见着如锦还没来,碧姨有些急了,暗暗招来一个小丫鬟:“不是让你去催了吗,怎么还没来?!” 小丫鬟慌慌地回话:“如锦姐姐好像还在梳妆,应该很快就……” 碧姨一怒,狠刮了小丫鬟一个耳刮子:“好像?应该?!我养你这么些年,就是让你养肥胆子糊弄我的?!” 小丫鬟捂着被打得又红又痛的脸颊,眼眶子里溢满了泪,委屈又害怕地道:“是…….是九更说的。” “那个小贱蹄子?”碧姨气得脸一阵红一阵白,那个不省心的九更,是半年前如锦返乡探亲后带回来的小丫头。别看才十三岁,胆子可是不小,常把碧姨气得七窍冒烟儿。若不是如锦维护着,碧姨早就把那丫头关进柴房上大刑了! 碧姨一跺脚,狠道:“告诉九更,不管如锦打扮的怎么样了,必须马上给我出来见客,否则…….” “否则,碧姨要把我的腿打折了,拖出去喂大黄么?” 尚未见人出来,便听到了那极有特色的笑声,清灵动人却又懒懒散散的,像是被日头渐渐晒融的雪。可是那其中冰冷的温度,又让人为之一颤。 锦色纱绣微微一动,一前一后走出两个姑娘来。 前面高一些的,大约十七八岁,身材高挑,亭亭玉立,一身素锦华服,怀中抱着一柄造型精致的琵琶。乌泱泱的柔发上简单点缀了支琉璃簪子,樱桃小口抿成一道粉嫩莹润的弧度,好看极了。 说话的却是后面矮个子的小丫头,她年龄约莫十二三岁,梳着两个丸子小髻,黑而粗糙的脸蛋儿,鼻翼处有些许雀斑。一双丹凤眼儿本是妖媚的形,却透着股子清灵俏皮劲儿,一笑起来,双目便璀璨如星。可因为这难看的长相和粗陋的衣饰,小丫头所有璀璨锋芒,皆被很好地掩盖了。 碧姨心里头闪了一下,脸上的怒气收敛了些,没敢真把后头的狠话说出。 若如锦当真竞选上了神女,那就直通天子道,锦雀变凤凰;若她落了选,指不定认识些达官贵人,招去做了个妾,地位也擢升不少;每回如锦表演,坊主都要在二楼包房观看,所以就算她什么也没捞着回来九歌坊,也还有坊主罩着她。 而如锦护九更这个小丫头,跟护自个儿的崽子似的,明儿就带她一起去鹤鸣山。这俩贱蹄子都不是省油的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碧姨端着当领导的架子,避重就轻地道:“咳咳,贵客们等的不耐烦了,如锦你快些去吧。” 如锦柔婉地朝碧姨施了个礼,道了声“诺”,便翩然而去。那身段,那长相,那气质,那才华,那声音…….碧姨咽了口唾沫,连她都忍不住爱上,何况是坊主,更何况是丹都的那些个色胚? 碧姨心中感叹未完,瞥见九更那丫头已经找了张檀木椅子坐下,兀自往嘴里塞起葡萄来。那自在模样儿,好似这里是她家卧房似的。碧姨气呼呼地一跺脚,猛戳身边小丫鬟的脑门儿,发泄似的数落起来。 九更一边把葡萄往嘴里头撂,一边盯着舞台上的动静,懒得理会碧姨的神经质。 如锦在舞台中央坐下,那些风流骚客们见着如此娉娉袅袅的大美人儿,哈喇子险些淌了一地。 如锦抱起琵琶演奏她自个儿编的《冷玉生寒》曲儿,一股凉飕飕的气儿遍布舞台,让听者纷纷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却又觉得好听得不想落下一个音调。 突然,一滴水珠落在如锦拨弦的指上。她一惊,却并未停止弹奏,直到水珠越滴越多,滴了满手。她余光一扫,那水滴竟是绿汪汪、黏糊糊的,还透着一股子腥气儿。 下一瞬,一堆乌七八糟的东西从屋顶坠落,直砸向如锦的头顶! “当心!” 九更瞬间冲向舞台,将如锦揽在怀中,一个翻滚,双双落下舞台,躲开了去。 在场的那些个男人女人,都吓得险些掉了魂儿。碧姨见了那掉下的东西,“嘭”地一声厥了过去。小丫鬟使劲儿给她掐人中,这才让她醒转过来。 如锦躲过了这可怕的袭击,不知究竟发生了何事,着了慌地看向舞台。 那柄琵琶可怜巴巴地斜躺在台上,已经被掉下的东西砸了个稀巴烂、臭烘烘。而掉下的东西,不是别的,竟是一只死绝了的大黄鼠狼。它摔了个七窍流血,那血水子渗着绿汪汪的色泽,像是用绿草汁刻意浸染过的。 黄鼠狼红彤彤的臭血和凄惨的死状足以将正在演奏的如锦吓个半死,何必特特地再染个色儿?鼻尖轻嗅一下,噫,魔气缭绕,煞是难闻。若非九更及时出手,只怕如锦会被这些掺了血的魔气缠得三天三夜下不了床。 九更猛一抬头,璀璨的眸子直盯住三楼的一个角落。一个人影身形窈窕,蒙着半张脸,一双绿眸子似野兽,能将人吞噬。那人影与她对视了一瞬,自知被发现,有些惊诧,立刻闪身离开。 九更莞尔一笑,垂下头来,帮如锦将那把可怜的琵琶从烂肉里拯救出来。 第2章、化骨成媚 熏香缭绕,丝丝绵绵,将整个卧房笼在诡秘的香气之中。 古床上躺着一个身形高挑的女子,*着身子,一头乌泱泱的长发披散在玉枕上。她那一身凝脂般的美丽肌肤,烂得东一块西一块,有些部位连肉都没影儿了,露出些白花花的骨头。 “要开始咯。”坐在床边的矮个子小丫头笑盈盈的,手里拿着针线簸箩,在里面挑选出最细的针和最白的线。 如锦点点头,樱桃小唇依旧抿着,却没了之前的粉嫩,而是煞白煞白的,好似承受了极度的煎熬。唔,身子烂成这样还能活着,估摸着也只剩了煎熬了。可她不愿就此见了阎王去,既然已经煎了,那便继续熬着呗。 小丫头九更的脸不大好看,一双小手倒是白皙嫩滑,素指纤纤,灵巧得很。只见她右手穿针引线,在如锦烂掉的皮肉上细细缝着,左手顺手捏了颗葡萄塞进嘴里,吧唧吧唧嚼起来。酸甜的汁水从嘴角淌出来,她也不擦,只伸了粉嫩的舌头柔柔一舔,又吞了进去。 见如锦强忍着不出声,九更笑道:“房里有结界,哼出来,不怕人听见。” 如锦虚弱地摇头:“他要杀我,我偏不如他的意,我非但不死,更不哀嚎,我要体体面面地走到他面前……” “唔,走到他面前,吓死他。”九更点了点头,“可今儿那堆黄鼠狼的烂肉,确乎不是他做的。” 如锦一怔,又恨恨地道:“不是他,还能有谁?!” “凡人呢,活在这世间,无不是为了自个儿或是自个儿的道义。可自个儿的道义不见得就是旁人的道义,指不定何时,就得罪了人。”九更淡然道,“再者,凭他再大的本事,现也探不出你的底细。” “那……您知道是谁做的?” 手上的活计没有停,九更耸耸肩道:“一个故人罢了,我现还不知她这辈子是谁,估摸着她是不想让如锦安生。无妨,你日后小心些便是了。” 缝到肩胛骨的皮肉,如锦忍不住颤了一颤,终究还是没吭一声。 缝合完毕,九更画了五张纸符贴在如锦头部和四肢处,口里絮絮叨叨地念了些诀。纸符灼灼燃烧,化作梅色灰飞,铺盖住缝合之处。灰飞渗入肌肤,半刻之后,这一身肌肤,重又如凝脂般光滑美丽了。 做完这些,九更右脸隐隐显出一枝红梅,那梅枝从腮边向上一直延伸到眼角,打了个花骨朵,又奋力爬上眉心去了。 如锦穿上衣物,跪在古床上,向九更猛磕了三个头:“多谢九姑娘再度相救。” “噫,你是小姐,我是丫头,这是做什么呢?” “不,九姑娘是我的大恩人,我不会忘记!” 九更伸出纤细的手,一把握住了如锦的脖颈,望着她皮肉下涌动的青色血脉,浅浅地笑:“我不需要凡人的感谢,事成之后,给我你的血泪,最红最热的那种,晓得?” 如锦重重地点头,望着九更脸颊上妖冶的红梅花枝,心中既敬且畏。 她不知道九更是人是神,是妖或鬼,只知道自个儿死得透透的,全身都化了骨头,却被九更救活了过来。 九更说,这是一种“化骨成媚”的法术,能使枯骨复生,枯木逢春。不过练得还不够好,每月初一,如锦的躯体会重新腐烂成骨,再施法重新长出皮肉。这个过程很痛苦,但再苦,也比不得心里的苦。 等如锦登上了神女的位置,便能见到他了,彼时,这苦,才得真正化解。 经了这场黄鼠狼肉的风波,九歌坊内人心惶惶。官府也派人来查了,却无甚头绪,整得更乱了。可再乱再慌,人也得活着,活着就得吃喝拉撒睡。整到了三更天儿,九歌坊也都静了,人也都睡下了,有做了噩梦的,睡得不安稳,但到底也还是睡着了。 窗外,一道紫色人影忽隐忽现,他取出一柄造型奇异的笛子至于唇边,兀自吹奏起来。修长十指在笛孔处灵巧地按压,悠扬的笛音渐起,舒缓悦耳,轻飘飘地入了梦。 九更肋骨处有些闷痛,脑海中浮现出一个男子的影,却终究是消散了。 每回施展“化骨成媚”的法术,她都困得很,眼皮儿越发重了。最终,她也在这骚乱的夜,沉沉睡去,小嘴儿嘟囔着:“这副人类的皮囊,着实太脆……” 第二日一早,如锦带着收拾好了的行李,和自个儿最重要的小丫头,坐着马车出发。碧姨拖着受了惊的病体做起表面工作,给这俩“小贱蹄子”欢送一回。 腻腻歪歪,虚虚假假,好不容易才清净下来。 鹤鸣山在丹都东边儿,是皇家福地,后开辟出来留着祭天用了。那里地势虽不算太陡峭,马车上去却也不很容易。两人颠颠簸簸地一路颠到了鹤鸣山脚,到底还是得下了车,步行上山。 小九更素来腿脚麻利,从小便漫山遍野地爬来爬去,闯祸当玩耍。登个山而已,怕个甚?如锦身体弱些,又刚刚“化骨成媚”,走得慢。可她是个性子坚毅的,再慢也爬得上去。 两人注意到,前头早已有了不少女子往上爬,后头乌压压的一大群也跟了上来。可奇怪的是,还有不少女子哭得眼泪一把泪一把,蓬头垢面地从半山腰上挪下来。 莫非,她们被刷了? 岐国是个崇仙尚神的国度,皇帝风烈和国师白狸俩老头儿是一对好基友,为了国运昌隆、民心归一,想了不少招数。这神女竞选便是他们今年想出来的一个大招儿。 全国范围内广泛征集12至18岁的未婚少女,这一道命令下去,好家伙,递了帖子参选的有五六百人,都在同一日来到了鹤鸣山脚下。对她们而言,竞选神女可是改变人生命运的最好机会,绝对不容错过! 她们都打了鸡血,国师可为难极了。 这么多人肿么选?国师想了个损招儿——爬山。 神女嘛,要通神灵嘛,体力不能差嘛! 所以,姑娘们不能乘坐马车或是轿辇,个个都得用双脚,在午时之前爬上山顶去。谁爬不上,给个十两银子打发回乡去也。这可难为死那些娇生惯养的王公郡主、官家小姐了。 有些大小姐想花钱买个人肉轿辇,却被巡视的白衫小师傅断然喝止:“谁敢违反国师定下的规矩,直接取消资格!” 第3章、夺命绿索 (谢谢左岸云天、郡主、钟有悔、小诚的支持!求收藏,求票票,下午四点二更~~) 眼见着日头越来越高,越来越毒辣,一路上能坚持下来的姑娘越来越少。前头后头数一数,估摸着也不超过五十人了。距离山顶还有一段距离,不少姑娘都选择找个阴凉处坐下,吃些干粮,休整休整。 左前方有几棵茂盛的大松树,松树后头的巨石还挺平整的,巨石再往后是一碧蓝天,风嗖嗖的,风景不错,也够阴凉。 九更扶着如锦在巨石上坐下,见她的衣裙已被汗水浸湿,便取了把折扇出来,给她扇了扇。 如锦从包袱里翻出两个甜饼子,一人一个。 九更啃着甜饼子,望向巨石后头的碧蓝青天。 鹤鸣山挺高,范围也广,除开这座主峰,远处还有层层叠叠的一带远山。虽是晴天,这山里仍旧雾气蒸腾,日头虽毒辣辣地让人热得抓狂,那日光却总也晒不通透,使得这片山脉颇有几分仙气儿。这里的植被也极为丰茂,各种山树都有,某些角落还长了些灵花异草,它们摇曳多姿的俏模样,让人瞧着十分欢喜。 身后传来“丝丝”“丝丝”的声响,好似毒蛇的响动。九更循着声音的方向,却并未见着毒蛇,但隐隐的魔物气息令她立时警觉起来。 如锦疑惑:“怎么了?” “嘘,别动!”九更四处搜寻那气息的源头。 突然,如锦惊叫一声,整个身子往巨石下面滑去。那是一根绿藤,足有壮年手臂粗细,像一根锁链,牢牢地绑住了她的脚,将她往悬崖下拉。 九更正欲救她,从崖下竟又伸出另一根绿锁链,将她的身体束缚住,猛地甩下了悬崖! “救命!!!” 如锦紧扒着巨石,和脚上的绿锁链艰难抗争。 绿藤猛地一甩,将如锦亦摔了下去。 九更正与周身的绿藤斗争,眼见着如锦也被摔下,立时念了个诀,在山壁上形成一股子气流,缓下了撞向山壁的力度。俩人在半空中甩阿甩,跟荡秋千似的。 忽地一阵刀锋袭来,斩断了两根绿藤。两人唰唰往下掉,忽地又停了。 九更转了脑袋,便灿然一笑,噫,国师手底下还有这般好看的弟子,一双眉毛一双眼,一个鼻子一张嘴,平凡五官,人类标配,怎么组合在这张脸上,便好看得不行呢? 九更挣开了身上残留的绿藤,伸手摸了摸,唔,胸肌有的,腹肌有的,肱二头肌也有的,腿肌……一个壮汉子,她的菜。做什么要穿着那层层白衫呢?着实浪费了这绝妙的身板儿。 “多谢小师傅相救。” 两人已被这位小师傅一手拎一只,丢回,啊不,救回了巨石上。 九更依旧笑着,小脸儿有些傻气,可她的脑袋瓜只傻了片刻,又清醒过来:“小师傅,烦请照看我家小姐片刻,我稍后便跟上。” 小师傅一张好看的脸蛋儿严肃又正经:“九姑娘,山中多蛇蝎走兽,不能自己乱走。” 九更一屁股坐在地上,哭丧起脸来:“刚刚脚脖子磕着了,现在还疼着,可我不能耽误了小姐的前程呐!小师傅您放心,我就在这儿歇歇,马上就跟上。” 九更向如锦使了个眼色,如锦心领神会,连忙催促小师傅护送自个儿上山。 小师傅蹲下身来,将怀中一枚玉戒子取出来给她,叮咛道:“一定不可乱走,抓紧跟上,若遇危险,便转动这枚戒子,懂么?” 普通人大约觉得是枚再普通不过的货色,混过仙器界的却知道这是个传音通讯的仙器。九更接了玉戒子,觉着十分新鲜:从来都是她护别人,何时要个凡人护她来着? 眼见小师傅神色正经至极,九更便顺势收了这枚仙器,试了试大小,正儿八经地套在了左手小指上。 小师傅与如锦越过树影,一路向上。 九更反身过来,冷然一笑,跃下巨石! 方才她已发现那些绿藤来自山壁上的一处石洞内,且这魔物的气息十分熟悉,可以判定,与昨夜黄鼠狼事件,出自同一人之手。 呵,如锦的骨头是她的,魂魄是她的,魂魄里的血泪也是她的!打狗还得瞧主子,敢动她的东西,还得问问她手中的北枝扇! 右手挥出折扇,九更纵身冲入洞口。洞里满是乱草杂骨,黑咕隆咚。她丝毫不管这些,绽开折扇,直接扇中洞壁上攀爬的绿藤。 这些绿藤像是受了什么刺激,扭曲尖嚎着急速往洞里缩。九更灵巧地追踪而去,一路小跑带溜达,一路火花带闪电,折扇所及之处,绿藤全被烧成了灰。 石洞最深处宽阔得很,有四合院大小。洞周围还有七八个小洞,道路四通八达,不知通往何处。洞顶上,一道微弱的光直射进来,光线落在地上,照着一个圈圈,圈圈里是个石井盖子,井盖子上头画了个八卦阵。 九更斜眼儿瞧了瞧这里头的布阵,收了折扇,踏着轻盈的步子绕着圈圈溜达起来。 卦阵后方的一个小土洞,她在此处止了步,微微一笑:“捉魔弄妖什么的,不用快,这么快便弄散了魂儿,多没意思。” 小土洞里传来一声颤鸣:“大仙,大仙,小妖有眼不识泰山,求大仙饶命!” 九更蹲下身子,托着腮帮子,笑问:“指使你攻击我们的家伙,现在何处?” “没有!没有人指使我!” 一阵人魔交杂的气味儿窜入鼻翼,九更灿笑起来,右手猛地攻入土洞,一把揪出条蟒蛇大小的绿藤。掌心用力一捏,硬生生捏爆了它,绿色的汁液顺着手臂染了满手。 九更舔了舔:“唔,碳烤绿菜汁儿,正是你最爱的滋味儿呢。” 说罢,手中窜出一团火花,连绿藤带火,猛甩入左前方的一个石洞内。 原来那小石洞口一直隐藏着一个黑衣人,碧绿的眼珠子盯着九更的一举一动。未料到九更会突然袭击,黑衣人结结实实地挨了一下。 “如锦是我的人,没人可以动她,你,更不行。”九更伸出粉舌,柔柔地舔去嘴边残留的汁液,笑容明媚如朝阳,“你若不服,便出来罢,咱们正经打一架,瞧瞧谁才是这场游戏的主宰。” 黑衣人顿了顿,声音细软却阴狠,好似黑夜里的母狼:“你究竟是谁?!” 唰! 一根长绳从洞顶的白光中袭来! 九更警觉地伸手拽住,往下一拉。扑通一声,这绳子那头竟拽下个白衫男子。 九更傻了一下,便由着他压在了地上。唔,这身板儿,怎的就这般壮实?胸肌、腹肌、肱二头肌,这回贴得严实,连人鱼线都摸着了。 “九姑娘,你……”白衫小师傅红了脸,“你”了半晌也没“你”出个所以然来。 片刻的工夫,小山洞里的那家伙已经一溜烟儿跑了,临跑前还丢了颗魔弹在洞口。这魔弹杀伤力不大,若是碰着,那魔烟熏得,怕是要臭死的。 追是没法儿追了,壮汉子在手,没的放手的道理嘛!九更笑嘻嘻地,在他细皮嫩肉的脸上弹了个崩儿:“小师傅,你叫什么名字?” 第4章、胆大包天(二更) (新书求关爱,推荐收藏长评来吧,么么哒~~) “八……八晌。”小师傅的脸,已然煮沸了。 “九更八晌,配一脸呢。” 九更开启“色胆包天”模式,手指不老实地一路向上摸着,在他脖颈间灵活点拨。唔,青色血脉澎湃有力,若是拿三昧真火烧一顿,再一口咬下去,那鲜烫的滋味儿……妙极,妙极! 她舔了舔嘴唇,一双璀璨的眸子直勾勾地盯着他,似要把这小师傅的魂儿勾了来。 八晌立即折腾着跳起来,红着脸,正正经经地指着地上的绳索道:“我,我是来救你的!你怎么也,也不知道转玉戒子?” 据八晌所言,他陪着如锦往山上爬了一会子,突然感觉到魔气腾腾,立刻寻了源头,透过地上的孔洞,发现九更跌落此处。孔洞较小,容不得一个男子下去,他便寻了条绳索,准备将这小姑娘拉上来,哪曾想这姑娘人小劲儿却足,一把将他拽了下来。 “(⊙o⊙)哦,忘了。”九更眨巴眨巴眼睛,又扑上去。 “你,你干什么!” 九更挥洒着满肚子赤诚,笑道:“唔,你救了我两次,我若不以身相许,太不道义了。” 八晌向后退了好几步,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顺带把头上落的土和草一齐摇了下来:“不不不,使不得,弟子在国师座下修仙,碰不得女色啊,碰不得!” 九更一迈步,轻巧地落在他跟前,张开了双臂。 “做,做什么?”八晌额上直冒汗,面对这个胆大包天的小姑娘,简直成了惊弓之鸟。 “你不是来救我的么?”九更笑嘻嘻,“抱我上去呀!” 八晌又连退了几步,欲脱离这姑娘的诱惑包围,却听得脚下“咔”地一声,一根白花花的骨头,就这么让他踩断了。 这骨头是从井盖儿后方的小土洞里出来的,本来老老实实呆在洞里安享晚年,哪知道九更抽绿藤的时候劲儿忒大,把它也给顺出来了。 八晌见这是人骨,惊异万分,立马将那小土洞剖开,硬生生剖出个百人骨坑来。 他深吸一口气,忽地抽出腰间配剑,架在了九更黑黝黝的小脖子上:“九姑娘,你得跟我走一趟了!” 坠落山洞,见到人骨,是个正常人都会惊恐,可这小姑娘的字典里显然没个“怕”字。她若不是傻蛋,便定然有问题。 九更瞧着那把配剑,寻常的铁剑,土里土气的,跟八晌着实不配。改明儿得了空,把西海真君的镶云剑盗来送他,才算相得益彰。她笑了笑,张开双臂道:“抱我上去呗!” 八晌:……(此处省略一万匹草泥马~~) 鹤鸣山里挖出个百人骨坑的事儿,惊着了国师手底下的众弟子,也把国师天渡本尊给轰露了面儿。国师下了命令,此事不得外传。想来也是,正帮自个儿的好基友砌“天下太平”的墙呢,此事传了开去,不是拆砖头呢么? 为了小姑娘们的心理健康,为了百姓的幸福安康,为了河里的那只蟹,善意的谎言是很有必要滴。 只可怜哟~苦命的小九更被当成嫌疑犯,五花大绑地押上了山顶。 通过爬山体力考核的姑娘们已经也都抵达了山顶,约莫三十五人,个个疲惫不堪,蓬头垢面。有的为了脸面,勉强端着架子立在墙根儿,有的则干脆叉腿瘫坐在地上,抹着汗水大喘气儿。为了当神女,还真是蛮拼的。 见一个小姑娘被押过来,姑娘们都嘀嘀咕咕,不明白到底出了什么事。 如锦连忙过来,焦急地问:“九……九更,这到底是怎么了?小师傅,敢问我的丫头做错了什么事,你们要将她带到何处去?” 八晌正经道:“国师有事要召见她。” “这……”如锦十分担忧,那愁容非但不难看,反有几分西施捧心之美。 九更笑道:“小姐安心梳洗,等我回来便是。” 如锦自然是知道她的本事的,可那国师只怕更厉害些。传说国师白狸乃是仙人下凡,能呼风唤雨、通灵鬼神、勘破过去未来,还曾手刃在丹都作乱的妖魔。因着皇帝风烈无意中救过他,生了仙缘,他这才留在岐国任了国师。 九更越是自在地笑,如锦心中越是长了草,摇曳晃悠,总也平息不下。 鹤鸣山上建了座行宫,极是气派,亭台楼阁依着山势而建,配着峻山高树、奇花奇草、雾霭仙气,着实别有一番风味儿。平日里只有国师和弟子们住这儿,每逢祭天时,皇帝便会跑过来住几日。 国师住的地方叫鹤鸣殿,是山顶上极僻静的一处,烟云环绕,仙气幽幽。说是鹤鸣殿,倒还真有两只仙鹤在人工搭建的水窝子里杵着,不时地昂起头,高傲地叫唤两声,显摆显摆自个儿的细长脖子大长腿。 “快走。”八晌见她瞅着仙鹤出神,催促道。 “别总这般正经嘛,”九更侧过头来调笑,“笑一个,可爱!” 八晌被她的话烫红了脸,转过头讷讷地催道:“快走快走!” 进了鹤鸣殿,便见国师坐在殿中央的白玉镂金仙人座上,国师白狸外形跟普通的老道士没啥区别,胡子又白又长,眉毛又白又长,头发又白又长,连那一身仙袍也是又白又长,整个一瘦版大白。 殿上分左右两边,立了一大票白衫弟子。中间道上也不空闲着,躺了三具人类白骨,尽是从百人骨堆里头取来的。 “第一具,16岁,男性,骨骼细瘦泛白,应是被魔物食髓而死。”九更鼻尖嗅了嗅,便娓娓道来,“第二具,45岁,男性,被魔物食髓后,连魂魄也吞了。唔,胃口不小。第三具,27岁的壮汉,全身肌肉被吞,骨髓被吸食。这样的人魂魄也够劲儿,不吃了太可惜……” “你是何人,为何出现在山洞,又怎么知晓这么多?”国师审问道,“你同那食人魔物有何关系?!” 九更点点头:“唔,若说关系,倒也有些。” “什么?” “那魔物的口味跟我极似,喜欢壮汉子呐!” “你!”国师缓了缓神,道,“小姑娘,你身上并无魔气,却能说得这般准确。你……究竟是何人?” “老国师,你身上满是仙气儿,这鹤鸣山都是你的,你却说不知来你家门口作孽的是何人……羞是不羞?” 八晌喝道:“不得无礼!” 国师摆了摆手,示意他先别生气,又对九更语重心长地道:“小姑娘,我这鹤鸣殿易进可不易出。我知晓你并非凶手,你且合作些,交代你所知道的,此事便了,否则……” “否则,要我拔光你的白毛儿,做拂尘么?”九更灿然一笑,露出一排好看的小白牙。 这笑容,这声调,这整不死人不罢休的暴脾气……国师白躯一顿狂颤,记起凤鸾山上的众多拂尘中,有一柄便是他的白毛儿做的。 国师立即屏退众弟子,连八晌也一并催了出去,大殿上只留了他与九更二人。 他弯腰走到九更面前,扑通跪下:“东君座下神兽白狸,拜见梅神!” “凤鸾已毁,仙徒尽逝,此间只一个九更,何来梅神九明媚?” 第5章、凤鸾之劫 四百九十六年前的那个深夜,暴雪呼喇喇降下,把凤鸾山裹成了个雪窝子。那一夜,泰逢元尊羽化,他座下的十二仙徒尽数陨灭,满山的灵花神草、精兽仙鸟全部凋零,碎成了雪渣子。 “大师兄单狐印、二师兄老驳、三师姐百里沐莲、四师姐海明月、老五发发、六师姐酒弯弯、七师兄靖人、八师兄青柘、十师妹纵兰侠、小十一苍玉、小十二蛮蛮。”九明媚唇角勾着笑,璀璨的眸子却暗淡下来。 一场劫难,山亡家灭。 国师难得瞧见梅神失落的模样,嗫喏了一声:“梅神大人,节哀顺变……” 九明媚“噗嗤”一笑:“白狸老兽儿,你在人间活了多久,这满身的人味儿是怎么回事儿?” 国师讪讪的,他不过是只神兽,九明媚却是个跋扈的大神。 从前九明媚追求东君时,天天往风扬涧跑,他若拦着,只有一个下场:少一堆毛,多一柄拂尘。别说他了,饶是天界的神仙们、魔界的魔人们见了她,也得腿软一阵子。 凤鸾山灵气逼人,泰逢元尊法力无边,十二仙徒仙姿高绝,谁能想到,这一切会在一夜之间被毁灭?不过,九明媚应当也已经仙灵散尽了,怎么会借了副人类小姑娘的身躯,又怎么会突然出现在岐国丹都? “不知梅神来此,有何大事要办?” “大事?自然是大事。”九明媚眸中火光骤闪,瞬间窜上了国师的白玉镂金仙人座,霸气地宣布,“本神,要复活仙徒,重建凤鸾!” 那夜自葬崖坠下,她已然决意死个自在,毁了自个儿的元身和仙灵,追寻师父而去。而那具不知来自何方的骷髅,沉沉地坠入葬崖之低、逆河深处。 冰冷的水下,神识混沌之中,仿佛一阵笛声丝丝牵引,将她的神识重新打开。她看见那河底立着一个纯白的人影,身穿仙袍,如雪的长发幽幽披散,脸上是一贯的宠溺笑容。 “师父……” “媚儿,你生于大荒尸骨之野,即将凋零之际被为师带入凤鸾悉心浇灌,至一万岁方才绽放。绽放之时,便是你修成人形之日。为师尚记得你刚化形时,天下红梅遍开,你的笑容明媚如朝阳。故而,为师为你取名——九明媚。在为师座下十二仙徒中,你虽排名第九,神力却是最高的,三万岁便脱去仙胎,飞升为神,连天君亦要以婚约来拉拢你,你可知这是为何?” “我有天分呗。”在神力天分一点上,九明媚素来自负。 “确是天分不错,”泰逢元尊点头道,“因你生来,便是神骨,拥有‘化骨成媚’的神力!饶是千年枯骨,亦可再生肌肤,复生成活。这神力是天地的恩赐,亦是沉重的包袱,若为魔族所知,必然带来灾祸。因此,为师将你的神力封印压制。如今,你已然长大,是时候寻回你应得的力量了。” “化骨成媚,枯木逢生……”这死而再生的神力,只出现在神族典籍之中,未料到,她竟也拥有。 “为师羽化之时,已然将你们的仙灵救出,打入三界生灵体内。需得待这生灵魂魄流下血泪之时,方能挣脱而出,再以你之神力,为之寻一副合适的骨躯,为他们复生。”泰逢元尊的身影渐渐透明,仅留下飘渺的遗言,“当十二仙徒齐聚,重回凤鸾,方有机会阻截暴雪,重建……媚儿,丹都,为师……交付与你……” 悠扬的笛音自河底婉转而出,忽而低缓如冰河涩流,忽而轻快如蜂蝶舞动,忽而伤泣如杜鹃啼血,忽而高昂如凤凰于飞。笛声三弄,梅心惊破,每一声都渗入水滴,渗透骨血。 天地梅花遍开,花蕊为肌,花瓣为肤,层层叠叠,叠叠层层,将一副毫无生机的枯骨复生成人。 当九明媚俯在岸边,瞧见水中倒映的骷髅少女变了个有血有肉的小姑娘,立时笑得明媚灿烂。 从前活得日子太长太久,一天又一天,一日复一日,好像永远也没个尽头。这无尽的生命里,总得找些刺激点儿的事儿,否则,闷也闷坏了。 化了人形之后,头三万年,九明媚就在凤鸾山里折腾,把师父、师兄弟姐妹们气了个遍。 中间三万年,她在魔界和人间晃悠,没事儿整治整治妖魔,戏弄戏弄凡人,顺便收了天君家的太子当小弟。 一不留神见着了在天河里游泳的太阳神东君,觉着他身材极好。一眼相中人家的身材算不算一见钟情?反正几万年没爱过人,就爱一回呗。于是乎,她追了东君三万年,整了一出轰动三界的单相思。 十万年的光阴,就这么过去了,回头想想,哪个神仙有她自在逍遥、轰轰烈烈?真到了死的时候,也不觉得怎么亏。 但她还是想活。 四百九十六年的混沌光阴匆匆而逝,距离五百年的整数儿只差四年。 四年与十万年相比,短得像烟头上的一粒灰,可因为有了希望,这一粒灰的时间,她想抓在掌心。哪怕只是一瞬,她也想看到从前的凤鸾山,触摸到从前的仙云缭绕,笑语依依…… 重新站起来的那一刻,九明媚做下了正经的决定,比过去十万年中的任何一个时候都要正经:“阿印、老驳、莲姐姐……小十二,且待媚儿,为你们化骨成媚!” 国师听了她的回忆,不仅唏嘘感叹,涕泪纵横:梅神难得正经,难得啊~~ “如锦是我找到的第一颗血泪,容不得半点闪失。” 国师立马点头:“是是是,我会加派弟子保护。” “我要让如锦成为神女,见着岐国太子。” “是是是,内定,内定。” “参选神女的姑娘中,有个是玄扈妹妹的转世,估摸着还是叫‘绿囚’。那可不是个省油的灯,想法子将她撵下山去。” “是是是,魔尊的妹妹啊,怎么能当神女?她过不了第三关的,过不了!” “山洞里那魔物,派人看着,别扰乱我的大计!” “是是是,谨遵梅神之命!” “唔,乖。”九明媚搔了搔他白花花的胡须,笑道,“你那个叫八晌的弟子,本神瞧着顺眼得很,就派他来护我们罢。” 国师乖顺地点头,突然又猛地摇头:“不行!他,他不行!” “老兽儿,”九明媚揪住他的胡须,可劲儿一扯,“本神活过的十万年间,统共就看中过两个男子,东君那头注定了失恋,这个老实巴交的小师傅,就给了我罢!” 国师被她拽得下巴生疼,眼瞅着又要多一柄白毛拂尘,却还死劲儿守着口风,颇有几分骨气。可这骨气着实太脆,经不住九明媚动动手指,硬把他的脑袋掰过来点了三点。 “噫,瞧我的好菜去也!”九明媚眉眼带笑,蹦着跳着,脚步轻盈飞快。 国师无限泪奔,要梅神正经超过一刻钟,简直比夺了天君的帝位还难。不过……只看中过两个男子?国师望向她的背影,不由得抖了三抖。(新书榜打拼中,求推荐、收藏、长评哟,么么哒!) 第6章、唱歌打洞 (新书榜期间,求推荐、收藏、长评,o(n_n)o谢谢各位咯~~) 九明媚出了鹤鸣殿,日头已经西斜了。 三十五个姑娘都被安排好了寝室,统一住在行宫西头的绛仙殿,每两人一间房,婢女统一住在殿拐的大厢房。因着国师的关系,九明媚破例没有去婢女厢房,而是和如锦一起住了个豪华小单间。 “第二轮的竞赛题目发下来了罢?” 九明媚一进房间,便瞅见如锦坐在床头,抱着她的宝贝琵琶发怔。唉,美人就是美人,发怔的模样儿都像杵在枝头的牡丹花儿。 如锦听了她的声,见了她的人,一颗悬在喉咙里的小心脏,这才吞回肚子里去。 “国师放你回来了?你有没有事?他到底抓你做什么?” 九明媚一屁股坐上床,抱着软绵绵的被子,舒服地伸了个懒腰,小嘴儿里溢出一声喟叹。白狸老兽儿知道她素来喜欢软床,讨厌人间的硬木板,唔,懂事,十分懂事儿! “九更……” 丹凤眼儿斜飞过去一个眼神,如锦赶紧噤声。每当九更露出这般神色时,她都心惊肉跳,生怕说错半个字。 “题目?” 如锦低了头,乖乖将袖中的细绢双手奉上:“第二轮的题目,怕是极难办。” “哦?”九明媚接下细绢,铺开来瞧了瞧。 细绢上画了幅图,一面大鼓架在远处,几个姑娘叽叽喳喳地对着鼓面唱歌,愣是把鼓面儿给唱破了个洞。 以歌声击破鼓面,这等耗嗓门儿的事儿,可不是一般人想得出的。 犹记得当年明媚为了追求东君,准备在酬仙宴上唱歌,展示展示自个儿“惊天地泣鬼神”的才华,便拖着大师兄单狐印在仙乐阁练嗓门儿。哪成想一个不小心,术法乱飚,把师父的仙度鼓给吼穿了。 阿印把过错都揽了去,被师父责罚,在仙乐阁擦了三年乐器。明媚对阿印深表歉意,陪着他擦了半年鼓,然后在鼓面上睡了两年半。 “歌声怎么可能击破鼓面呢?”若论唱曲儿好听,如锦自然是首选,可让人家歌魁跑去“唱歌打洞”,当真无情、无耻、无理取闹。 九明媚轻轻一笑:“送题目的人还说了什么?” “只四个字:细细参详。” 九明媚将细绢置于鼻尖轻轻一嗅,璀璨的眸子亮了一下。夕阳透过纸窗,洒了一地红润。她轻巧的跳起来,走过去推开纸窗,将细绢对着残落的日头展开。 黄里泛红的大太阳把纤薄的细绢照得透亮,连横竖丝线都描了个半分不差。丝线上的点点光晕融成了两行小字:钟鼎响山林,逞欲断水涯。 九明媚笑了笑,将细绢叠好递给如锦:“收好。” 如锦问道:“这两句诗文同那画儿似乎无甚关联,这……” “该做甚做甚,不必焦心。” “可……” “有我在,还怕输?” 如锦见她一贯地自信,便不再说什么。但这第二轮的竞赛,她心里着实没底儿。 岐国太子风亿琅跟八皇子风千霁是皇帝风烈仅剩的两个儿子,也是两个极端:一个大隐,一个大显。 后者每日里花天酒地、招摇过市,恨不能将国库的银子挥霍个遍,尝尽天下美食美酒美姑娘,因此得了个“风流八千岁”的名号。 前者却是一贯的行踪隐秘,有诸多护卫,还有灵术傍身,寻常人压根儿近不了身。就连九更这般厉害的女子,用尽了术法,也没能寻到他的影儿。皇帝又宠着他,随他飘去,除非有正经大事儿要办,才想尽法子将他召回宫里。不过这位太子爷也是个厉害角色,哪怕不在丹都,也能将皇帝交给他的政务处理得妥妥当当。皇帝见他如此,便也不再强求他呆在宫里。 因此,如锦只有一步步竞选上神女,才有机会再碰着他。如果输了,近不了身,那之前的诸般努力与忍耐,岂不尽数付诸东流? 九更给了她命,给了她复仇的机会,不信九更,她还能信谁?可她已经死了一回,决然输不起了。 九明媚心中有底儿,还有别的筹谋,没空去揣摩如锦的小心思。许久没有好好享受夕阳斜照的美景,她托着小腮帮子,笑眯眯地趴在纸窗边——等人。 绛仙殿的大门“吱呀”开了,一道白衫影子闪了进来。八晌手里提着个精致食盒,脸上的表情却是愤愤的,好似跟食盒有仇似的。可那张好看的脸,饶是愤愤,却也愤得有趣儿,平添了几分呆萌。 “八晌,这儿呢!”九明媚灿然一笑,黑而粗糙的脸蛋被夕阳这么一照,颇有照了妖怪的抽搐感。 八晌见了她的脸,暗暗地摇了摇头。一个小姑娘长成这般模样,可怜来哉。愤愤的表情隐了去,他面无表情地走过来,将食盒搁在窗台上:“你的点心,师父吩咐的。” 说完,他便要走,不料手心一凉,竟被一只纤细的小白爪子抓了个牢牢固固。 夕阳把他的脸照得通红,他忙缩了手,却怎么也摆脱不了,结结巴巴地道:“你,你干什么?!男,男女授,授受不亲!” “没亲没亲,就握一握嘛,你是个大好银。” 九明媚笑嘻嘻地抓着他的手,可劲儿揉了揉。唔,手背肉不多,修长白皙,骨节分明,好看!掌心厚实,又大又暖,握起来软硬适度,舒服!他的手掌,比他的身板更让她着迷。 “我……我只是再普通不过的小弟子,帮不了你家小姐。” 言外之意,对他色诱是没用的,他没那本事,她,也没那本事。 “不帮不帮,无妨无妨。” “放……你放开我!” “急个甚?”丹凤眼儿斜飞过去一个娇媚的眼神,“我又不会吃了你。” 生掰,硬拉,苦劝,威胁,招招使了个遍,手都拽疼了,还是挣不脱。八晌真想嚎几嗓子“非礼啊”,却红着脸咽下去了。 嗡嗡~~ 一只小蚊子抖着纤薄的小翅膀飞过来,落在九明媚脖子上,便是一大口。别看蚊子小,嘴巴却跟钉子似的,扎得明媚脖子生痛,立马松了手。被咬的地方鼓起了一个红彤彤的大包,包心儿的咬口泛着紫黑色,似极了中毒的模样儿。 九明媚眼角一瞟,便见个黑衣女子立在长廊的阴影处,一双绿眼珠子闪着幽幽的光。又是这家伙……还真是阴魂不散了呢。 八晌好容易得了自由,巴不得赶紧逃了去,骤然发现她脖子上的红点,立刻反身道:“别碰!这是食尸蚊,毒性剧烈,重者危及性命!” 第7章、囚绿魔女 八晌并起双指,念了个诀,指尖挥出一道金光,将食尸蚊拦腰斩碎。紧接着,他从白衫中取出一个小瓷瓶,将瓶里的药粉全部撒到明媚脖子上,厚实温暖的掌心覆上去,细细地揉搓晕开。 九明媚舒服地哼了哼,近距离瞅着他认真严肃的样子,心里欢喜极了。她将双臂伸展开来,揽住八晌的脖子往前一拉,隔着纸窗户,小嘴儿印上了他的腮帮子。 他很高,她很矮;他很壮实,她很瘦小;他很好看,她很难看……他的脊背挡住了所有的日光,却意外地将阳光渗进了她心上。 四百多年埋葬在雪窝子里的凄寒,仿佛突然就蒸发了。 八晌触电般浑身一颤,立马推开她往后退,惊慌之中跌倒在地,滚了三滚,又爬起来往外逃。 九明媚托着腮帮子,趴在纸窗上,望着他摸爬滚打的呆模样儿,嘻嘻笑着:“小家伙,可爱!” “哎,那不是八晌小师傅吗?!” 不知哪个姑娘敞着嗓门儿这么一吼,其他姑娘们的房门陆陆续续打开了。姑娘们接了第二轮题目后想破了脑袋,也没想出个法子来。绛仙殿的大门始终紧闭着,她们出不去,也没有别的弟子进来,简直的急煞人也。 好容易瞅见个活弟子,姑娘们个个跟狮子瞅见小绵羊似的,生扑上去。 “小师傅,这题目到底什么意思啊?” “小师傅,唱歌怎么击鼓打洞啊,您教教我呗!” “小师傅,我这儿金银珠宝您想拿哪样拿哪样,拜托帮帮忙……” 八晌本着身为国师弟子的责任感,欲正色对答,斜眼瞥见九明媚色眯眯的小眼神,心肝儿一颤,拔腿逃了。 就在众人都追着打探消息的当口儿,长廊阴影里的黑衣女阴测测地皱了皱眉头,转身开门进入一个房间。等待她的,可不是和谐可爱的室友,而是劈头盖脸的包袱攻击。 “滚出去!我们百香郡主可是离王的掌上明珠,就凭你,也配跟我们郡主住一起?!” 小丫鬟艳儿叉着腰,腮帮子鼓得厉害,跟只癞蛤蟆似的。身后那位郡主则穿着一身白色拢仙裙。这拢仙裙着实漂亮,轻盈飘逸,仙范儿十足,可配上郡主那张鞋拔子脸,就莫名喜感了。 黑衣女穿了一身黑色劲装,幽黑的长发、乌木发簪、黑色手绳、黑缎面鞋、黑色束带……整个人像是在墨缸子里泡了千儿八百年,若她转过头来露出一张大黑脸,一点儿都不会奇怪。 黑衣女一声不吭,蹲在地上拾捡包袱,浑身上下透着狂暴的魔气。 艳儿见她蹲着不动,抬脚便踹她肩膀:“让你滚出去,聋了啊?!” 黑衣女猛地抬头,一双碧绿的眼珠子盯住艳儿。她的眼神特别吓人,好像一匹饿疯了的母狼,马上就要把人吞食入腹。 啪地一声,房门自动关上,把百香郡主和艳儿唬了一跳。 屋里摆放的各种花草盆景颤了颤,草叶和木枝伸长缠绕,化作一条条绿索将百香郡主和小丫鬟的手足全部缠住。 “唔唔,绿囚……你……” 绿索越缠越紧,两人想喊救命,却被朵朵白花塞满了嘴,连呼吸都困难。 四肢被勒出了血印子,不消片刻,手足都能被绿索生生勒断。 凡人自以为有钱又势便了不得了,其实在神魔的力量面前,渺小如蜉蝣。百香郡主和艳儿是不晓得自个儿招惹到了什么,如今知道了,却已迟了。 门外响起了一声脆灵灵的喊声:“香菇青菜,脆炒绿藤,爆煮翠竹,师父喊你吃晚饭啦!” 绿囚一怔,阴森地抿了抿唇,将绿索收回。百香郡主和艳儿“吧唧”一声儿掉在地上,瘫成一堆人肉,原先的跋扈劲儿半分也没了。 绿囚将门打开一道缝,一眼便瞧见了让她厌烦至极的家伙。她要对付如锦那个小贱人,却次次都被这个来路不明的小丫头破坏,输得她心烦气躁,恨不能将这小丫头囚进她的万煞笼,让万千绿煞吸干脑髓! “你是谁?”绿囚的声音森冷森冷的,让人一听便浑身冒冷气儿。 “你知道我叫九更,”九明媚顽皮地冲着她笑,“我也知道你叫绿囚,前任丞相的闺女儿,如今入了八皇子麾下。” 绿囚这辈子原是叫绿云,投了个好胎,当了丞相家的闺女,锦衣玉食样样不缺。两年前,绿家败落后,她和弟弟绿冉无处可去,便投奔到八皇子风千霁手下。 因为打小儿就讨厌绿色的活物,她誓要将天下绿意生灵悉数囚禁碾碎。于是乎,她给自个儿改名‘绿囚’,跟在魔界时一毛一样。绿囚投了八辈子胎,样貌变了又变,可不论起初叫什么,最后都会改回这个名字。若论“对名字的忠实度”,她论第一,没人敢当第二。 绿囚咬了咬牙,透过狭窄的门缝,冷声道:“八皇子看我们可怜,给我们一个栖身之所罢了。” “既有了栖身之所,又何必处处要人性命呢?”九明媚眉眼带笑,顺着门缝,瞟了瞟里面瘫着的俩姑娘,“这里是鹤鸣山,国师的地盘儿,我一个小丫头都发现得了你的问题,你说,国师呢?若被岐国的皇帝知晓,你说八皇子会不会跟着你遭殃?” 绿囚气得浑身发颤,牙齿咬得咔吱咔吱响,像濒临发飙的猛兽:“你敢!” “噫,你算是说对了,我没什么优点,就是胆儿够肥,敢捅了天!”九明媚呲牙一笑,将一个小布袋子丢到门前,转身走了。 绿囚谨慎地盯了盯外头,捡起那个布袋子,里面装了几只食尸蚊和两片松竹叶,都是她藏在如锦房间里,用来暗杀如锦的。 绿囚咬牙切齿地把布袋子撕了个碎尸万段,猛地关门,回身便一把抓住百香郡主的脑袋,张嘴便咬!突然,她的嘴巴停下来,露出的尖锐犬齿泛着寒光。她起身打开后窗,映入眼帘的密林青草让她一贯的厌恶。 一只小肥兔子老老实实的啃青草,忽然感到一股子阴气袭来,全身的兔毛都炸了。 无数绿藤从地底下钻出来,将小肥兔子捆了个结结实实,然后那么一拽,来了个皮爆肠流,兔血溅得青草地染成了一片诡谲的紫。 绿囚双手捧起肥兔子的脑袋,拇指掐住额头,狠厉一掰,硬生生将兔头掰成两半。她低下头去,吸吮脑浆,甜腥的味儿让她十分满意。喉咙咕噜咕噜地咽下一口,她的眼珠子更绿了几分。 (早晨电脑抽风,后台咋都登不上,折腾半天才用手机传上来。迟了一小时,万分sorry,以后会提前设定好的。o(n_n)o) 第8章、歌锋魔音 (谢谢连衣裙和紫轩的长评,谢谢枯萎遗失的信仰给俺滴打赏,谢谢钟有悔、狗狗也爱看书、雨夜回首、阅醉人等的投票支持!新书期各种求,么么哒!) 刺耳的尖叫划破长空,划入九明媚耳中。她用小指挠了挠耳朵,笑道:“凡人魔音,非同凡响啊,凡响……” 绛仙殿的院子里,一大早便架起了一排纸皮鼓。神女竞选第二轮还有五天就要正式开始了,不抓紧练习可不成。来自四面八方的美女们也都摩拳擦掌,放开喉咙,大吼一场。只是,这吼出来的模样儿,啧啧,着实惨不忍睹。 为了把五米开外的纸皮鼓吼破,有的美女奋力嘶吼,表情狰狞;有的美女跳着大神儿,花枝乱颤;有的美女偷偷用暗器刺鼓却被识破,腆着脸狡辩;还有的美女眼珠子乱窜,不知在打什么鬼主意……不过一场嗓门儿比拼,怎至于让这些小美人儿全成了跳梁小丑? 百香郡主气息蔫蔫地走出来,眼神空洞,仿佛风一吹便要倒下。她的丫鬟艳儿也是这般,眼圈黑得熊猫似的。 如锦疑惑地道:“百香郡主今儿着实反常。” “怎么?” 九明媚搬了个小凳子,瞧美女们的嘶嚎大戏,手里端了一盆紫葡萄。看到有趣儿的地方,便揪颗葡萄丢进嘴里,吧唧吧唧,嚼得起劲儿。这是今早八晌亲自给她送来的,汁儿肥味儿甜,必须吃光光。 “这百香郡主是离王的掌上明珠,自小娇惯的。竞选神女的王公郡主和官家大小姐中,就数她脾气最大。刚登上鹤鸣山,她便同好些人发生了争执,还要抢咱们的房间。幸好有融清师傅控制局面,否则鹤鸣山能被她搅个天翻地覆。” “就凭她?”九明媚嗤笑一声。 “自……自然是夸张了些,”如锦道,“不过今儿她这样子,确实怪异。” 听如锦这么一说,九明媚便轻轻一嗅,百香郡主和艳儿身上有活人的气儿。绿囚既然想留下来竞选神女,就不能让室友不明不白地死了。 “凭她们怎样,管好自个儿便是。” “是。”如锦顿了顿,娇美的脸上愁容不散,“可是‘唱歌打洞’,我还是不会。这可怎生是好?” “看那边。” “嗯?” 九明媚笑道:“救星来了。” 经过老半天的折腾,姑娘们都快疯魔了,恨不能飞出去逮住国师问个清楚:这唱歌,到底要怎么打洞啊?!你有本事,打个瞅瞅啊!打啊!啊! 国师在连打了一千二百个喷嚏之后,估摸着是怕了这些姑娘的念咒,派了几名白衫弟子前来绛仙殿,把姑娘们召集在院子里开大会。 主持会议的是国师座下的大弟子融清,眉清目秀的,就是一张大方脸显得过于正派了。 八晌作为普通的小弟子,只乖乖地跟在后头。他的神色还是一贯的一本正经,仿佛连走路都是普世救人的大事业。 融清宣讲道:“神女,以乐音通灵天地,以歌锋牵引鬼神,以神曲摒除妖魔。有此能力,才能保我岐国盛世太平!是以竞选第二轮,是要考察汝等歌吟通灵之能力。” 姑娘们面面相觑,心里又慌又急。她们大都是极普通的平民女子,从未接触过通灵之术,哪儿来什么歌吟通灵之能力? 八晌给她们每人分发一本小册子和一个白瓷小坛子,小册子上印着“歌锋”二字,里面是通灵术的修习之法。 姑娘们接过小坛子,打开坛盖子,往里面一瞅。有人吓得手一松,坛子掉在地上摔了个稀碎。一条白色半透明的小虫子扭动着肉呼呼的小身体,拼命从碎片里爬出来。 “这,这是什么东西啊?” “是蛆吗?好恶心!” 小虫子听了这话,立马怒了,对着那姑娘张嘴便喷。一股子白色火焰窜了一米来高,把那姑娘的刘海儿烧得焦黄。 九明媚勾了勾唇,就喜欢白焰灵虫这暴脾气。 “这是白焰灵虫,”绿囚冷冷地道,“不懂就少在这儿乱说话!” 八晌定定地看了绿囚一眼,示意她不要说话。绿囚抿了抿唇,黑幽幽的身影便飘到角落去了。 融清继续解说:“白焰灵虫对歌声最为敏感,是练习通灵的最佳方法。请各位回房之后演习《歌锋》上的灵诀,学会与各自的白焰灵虫对话。及至竞赛当日,我会将灵虫置于鼓心,谁能隔着五米的距离,用歌声对灵虫发号施令,便可让灵虫击破鼓面,通过本轮竞赛。而用时最短的前三名选手,将获‘魁首’之称,还会有额外奖励。” 原来这“唱歌打洞”,并非用歌声把鼓面扎破,而是要用歌声控制灵虫。这是最初级的通灵术,略有些仙根的人,五日便可学会。绿囚是魔人,自然不在话下,如锦死过一次,又经了“化骨成媚”的洗礼,学习通灵也是不难的。 有姑娘问道:“如果读不懂灵诀,该怎么办呢?” 融清沉吟一声,道:“实在不懂,可以来问我或是八晌。” 九明媚一听这话,立马从小凳子上跳起来,冲着八晌高高地举起右手:“不懂,我不懂!” 八晌:…….(此处省略一万匹草泥马~~) 接下来的五日,姑娘们都在房间里,对着自个儿的小虫子念念叨叨。如锦得了明媚的指点,信心倍增,也是守在房中练习,足不出户。 白狸老兽儿认定了自个儿是岐国国师,得顾着岐国的体面。绿囚虽是魔尊妹妹转世,如今到底是个凡人,又在八皇子手底下,不论如何都不能直接撵走。他再三保证第三关找个由头刷下绿囚,便一溜烟儿跑去皇宫做法事,将整个鹤鸣山都交由融清管理。 好在自从跟绿囚交涉之后,周围那些乱七八糟的毒物都没了。九明媚在房间里布设结界,以防绿囚这个不省心的小魔头再耍什么诡计。 “白焰灵虫馋得很,喂饱了再练,事半功倍。” 交代完这些,九明媚踏着轻快的步子,跑出绛仙殿,悄悄窜进了霁月阁。八晌的房间就在霁月阁的东厢房里,虽不算宽敞,但雅致得很。 八晌正坐在书桌旁,查觉到门口的小人儿正在悄然窜进来。他低头研读经书,脸上除了认真,就是特认真。 “八晌,我来啦!” 还未见着人,便听见了她那极富特色的声音,清灵自在,好似日头渐渐融化的雪。 八晌没有理会她,依旧低着头。 九明媚推开窗户,一屁股坐上了窗台,托着小腮帮子,笑眯眯地说:“八晌,我饿了。” 八晌的声音比平日里低沉了些:“饿了去吃饭。” “可我需要的是精神食粮,你瞧瞧,瞧瞧,《歌锋》上又有句子读不懂了,我们家小姐让我来问呢。” 八晌终于抬了头,侧目望去,便见她的笑容,明媚得叫人心慌。 第9章、魁首争霸 (谢谢唐门之我是男孩的打赏支持哟o(n_n)o~)五日期限一到,姑娘们立刻坐不住了。她们或是亲自出马,或是派了婢女,去打探“敌情”,看其他姑娘练习得如何了。期间使暗招对付敌手的事,也发生过不少。 按理说,只要自个儿能击破鼓面便成,没有敌人可言。可姑娘们全不这样看。 一来,神女只有一个,这一轮干掉一个,下一轮便少一个对手;二来,上回八晌只说前三名“魁首”会有额外奖励,却没说是什么。姑娘们发挥了八卦小能手的本事,打探到了那奖励:八皇子的亲自接见。 姑娘们疯了:赶明儿万一当不了神女,套上个八皇妃的名头,那也是光宗耀祖的大好事儿啊!更何况八皇子虽是“风流八千岁”,却也被誉为“丹都第一俊美”,本朝大文豪李慕还专门为他写过一首《霁月赋》,赞他是“皎皎云中月,翩翩世无双”。 勾引美男子,时刻准备着! “凡人啊,凡人……”九明媚朝嘴里丢了颗葡萄,舔了舔唇边的甜汁儿。 “九更,我准备好了。” 如锦今儿穿了一套银边锦裙,乌泱泱的头发简单挽了个流云髻,白嫩的脸蛋,紧抿着嫩粉色香唇,比起天界的仙子也毫不逊色。她怀里抱了小坛子,手里攥着小册子,神色有些紧张。 九明媚依然是小丫鬟打扮,丑丑的模样,便是最好的伪装。她将小册子抽出来,笑道:“都倒背如流了,还带着它作甚?” “我……”如锦抱紧了小坛子,“看着它,踏实。” 九明媚眉尖一挑:“你想得魁首?” “嗯。”如锦郑重地点头,“若能见着八皇子,或许能提前见着他。” 九明媚耸耸肩:“随你。” 说罢,她跟随如锦,一同前往竞赛场。 竞赛场地就设在绛仙殿外的一大片平地上,四周绿树如茵,给了这场竞赛一点幽谧的氛围。七面纸皮鼓架成一排,鼓面朝向南边的竞赛区。竞赛区里,姑娘们表面上和和气气,实际上暗自挤兑,恨不能把对方活扒了皮。 抽签,排序,放灵虫,开嗓子嚎。 几个姑娘各显神通,唱的花里胡哨,百花儿齐放也。可她们把胆汁儿都快唱出来了,纸面鼓里的灵虫还是不为所动。鼓里头甚而传出小呼噜声,引得其他姑娘哈哈大笑。 突然,“嘭”地一声,一面纸皮鼓应声而破。定睛望去,那全身墨黑色的绿囚,才唱了两句,便成功控制了白焰灵虫。 融清沉声道:“绿囚,通过。” 姑娘们一片哗然,顿感鸭梨山大。这绿囚究竟是何人,怎么这般本事?要想夺了魁首,就算没法子比绿囚快,也不能差太远。 后面的姑娘打起了精神,渐入佳境,有四五个都在十句之内击破了鼓面。 如锦抿了抿唇,低声道:“要夺魁首,只能比绿囚快了,可我还从未试过这般速度,这可如何是好?” 九明媚瞥了绿囚一眼,发现对方竟也看着自己,绿眸子里满是骄傲与阴狠。她呲牙一笑,丑脸给了绿囚一个“沉重”的打击。绿囚顿了顿,扭头不再看她。 “灵虫给我。” 九明媚将坛子取来,掀开盖子,默默念了个诀。脸颊浮现一枝冶艳的红梅,梅骨朵老老实实地爬在眼角,始终未曾绽放。她指尖轻点骨朵,从里面拈出一缕红艳的光丝,丢进坛子里。白焰灵虫像是发现了什么美味大餐,火急火燎地滚过去,张开小嘴儿便把那光丝儿吞了进去。 “小虫儿,这天底下能尝到梅神灵气的,你是头一个。”明媚隐去脸颊红梅,冲它眨了眨眼,“待会儿别给我丢人呐。” 灵虫拼命地扭动肉呼呼的小身体,跟吃了兴奋剂似的。对一只小灵虫来说,要修炼成灵蝶就得耗费好几百年。可能够得到神仙的灵气加持,别说修成灵蝶,就算直接化了人形都有可能。这真是大大的幸运,前无古虫,后无来虫啊! 如锦这只玉手着实会抽签,愣是抽到了三十五号,排了个最末。 及至她登场时,前三名分别是绿囚、田翠和百香郡主。 灵虫被小心翼翼地放入纸皮鼓,如锦深吸了一口气,比过往任何一次登台献唱都来得紧张。她轻启粉唇,开了嗓子唱起来,可是等了许久,却不见发出一个音符。 周围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这就是九歌坊歌魁的本事?这也太奇怪了吧? 如锦攥紧了拳头,浑身发颤,到了嗓门口的声音却怎么也发不出来。 九明媚察觉到她的异样,丹凤眼儿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便见其他人都是一副深感奇怪的模样,唯独绿囚和百香郡主不同。前者阴森地笑,后者则紧张兮兮地等待结果。 明媚上前,纤细的指尖点了点如锦的后背,立时察觉到一股子魔气在如锦心肺中乱窜。 “莫慌。”明媚低声道。 “嗯。”如锦点点头,额上却已渗出了一层冷汗。 如锦感觉到一个手掌贴在她后背处,缓缓地渗入层层湿热的灵气,那灵气与心肺中的魔气互相撕咬,咬得她疼痛难忍,好似全身的血肉都要被撕碎了。 好霸道的魔气! 明媚越是想法子把魔气往外拽,这魔气越是死死地嵌在如锦体内,两厢撕扯下去,如锦的肉身难保。 绿囚如今只是凡人,体内的魔性尚未完全觉醒,怎会有这般霸道的魔气?莫非…… 融清察觉到异样,上前欲给如锦把脉。 九明媚立即将如锦向后一拉,护进自个儿怀里,不准任何人碰她。 “如锦姑娘是否身体不舒服?”融清略有些尴尬,“竞赛能继续否?” 九明媚牢牢护着如锦,绽开一个微笑,道:“我家小姐人美歌佳,是众所周知的,要与一只灵虫通灵,再简单不过,连我都跟小姐学会了呢。不如,这一轮,我来试试。若成了,我家小姐便无需亲身上阵了。” “你来?” 融清与众人都极为诧异,这小丫头瞧起来普通得很,若说哪里不普通,便是丑了点儿。 “不行!”百香郡主吼道,“参赛的是如锦,你一个丑丫头,凭什么跟我们比!” 第10章、胡说八道 融清见如锦身体状况着实不佳,又念及师父的叮嘱,决意给这小丫头一个机会。 九明媚站到纸皮鼓正对面,颇有些讪讪。 唔,她确是“天下第一仙山”的最强女神不错;唔,她确乎跟阿印练过嗓门儿不错;唔,她确乎曾经登上天界酬仙宴一展“歌喉”不错…… 但,那次酬仙宴的群仙被她魔音灌耳,险些神识错乱,以至于三百年不敢听着歌声。东君好脾气地没有表现出崩溃的模样儿,却连着躲了三十年,估摸着是安慰自个儿的耳膜去了。 这事儿写入了天界史册,彪炳万世。为防天界演艺事业就此倒退百万年,从此再无神仙敢提议让她献歌。 咳,其实,起初听着这些凡人魔音,她并不是拒绝的。知音难求啊,知音! “咳咳……”九明媚清了清嗓子,又瞧了如锦一眼。 融清道:“九姑娘,请开始。” 明媚唇角弯如弦月,张唇开嗓:“哦~哦哦~~哦哦哦哦哦~~~” 声音忽上忽下、忽左忽右、忽前忽后,来了个360度全方位无死角高密度大转音,这天外飞音,把在场所有人雷了个外焦里嫩。 白焰灵虫一个小激动,哗地喷出一大口火。只见整个纸皮鼓“嘭”地一声炸起来,大火烧了两三米高,惊呆了一众小伙伴。 众人愕然地看了看鼓面,又看了看她:“你,你唱了个啥?” “此乃吾家独传曲目——《哦字歌》是也。”九明媚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现场一时间静得厉害,连微风吹过树梢的声音,都清晰真切。 融清此时的内心是崩溃的,恨不能飞奔到师父跟前,问问他到底打哪儿弄来这么个奇葩?!这种水平,到底怎样才能让她们过关,又怎样才能服众啊?!!! “如锦,通过。”融清宣布,“九更与白焰灵虫之间的通灵感应最强,用时最短,其代主出征之心,感召日月……” 众人被他一套一套的正经言辞唬得一愣一愣。 九明媚顿时汗颜,论胡说八道的本事,自个儿一个神,却比不上凡人一只,惭愧啊,惭愧~~ 可当他说到“魁首分别是如锦、绿囚和田翠”时,吊尾出局的百香郡主立马炸了。 “她作弊!!!”百香郡主怒吼起来,鞋拔子脸扭曲得不似个人模样,“她一个下贱的丫头,怎么可能比我强?本郡主可是离王的掌上明珠,掌上明珠!!!” “郡主……” 融清想同百香郡主沟通一番,但后者怒气腾腾,压根儿不听任何劝解。 “你,你肯定是作弊!”百香冲到九更跟前,伸手便要搜身,“暗器呢?暗招藏哪儿去了?” 九明媚拧了拧眉头,一闪身躲过了她的“咸猪手”。 百香的身手哪里能跟梅神相比?左右抓不到人,百香便开始鼓动其他姑娘:“她一个贱丫头,凭什么替如锦比赛?你们说啊,说啊!!!” 其他姑娘平日里都被百香郡主或欺压或辱骂过,早就看她不痛快了,却苦于自个儿势力不如人,不敢跟她抗衡。如今见她落败,都快意得很。加之她能不能得魁首,并不能影响她们这一轮的晋级,姑娘们才不会替她说话呢。 这时,绿囚站了出来,幽幽地盯着融清,道:“神女竞选是举国大事,鹤鸣山就这般不公正,随便一人都能替身?那我们下一轮是否都可以找人代替了?” “这……”融清有些词穷。 一边的八晌扫视全场,略略思量一番,走到融清身侧,对他耳语了几句。 融清点点头,宣布道:“百香郡主与绿囚所言却也有道理,凡是合理的意见,我们都会采纳。如锦今日的情况确属突发事件,九更替主也是情有可原,并且其通灵实力之强有目共睹,这样的才能,正是神女所需!当然,百香郡主通灵之力也极佳,因此,此次魁首名额扩为四人。” 融清此番两相中和之举,总算是平息了百香郡主的火气,让第二轮竞赛得以完满结束。同时,他安排了如锦、绿囚、田翠、百香四人今晚去采薇殿,与八皇子共进晚膳。 田翠和百香郡主一听到能见着八皇子了,满脸的欢愉,赶紧跑回去梳妆打扮,誓要给八皇子一个绝美的第一印象。 比赛,虽说相对完满了,却终究是残酷得很。 二十一人通过,也就意味着有十四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抹着满脸的泪花儿,抽抽噎噎地下山回家,从此跟当神女、入皇室的“高大上”生活渐行渐远。指不定回家之后,便被家人做主说上一门亲事,嫁个庸碌之人,一辈子都这么过了。 回到绛仙殿的房间里,只听得其他房里乒乒乓乓,被刷下来的姑娘收拾了细软,领取返乡银两,下午便要离开鹤鸣山。有些姑娘在这短短几日中培养了感情,又是一阵哭哭啼啼,难舍难分。 九明媚趴在纸窗边,双手托腮,看着她们哭。不过是离别,哭个甚?人类生命本就短暂如浮云,离别太正常,次次都流泪,岂不是要把天河都淹了去? 她抬起头,望了望天河。 在那里,她曾对东君一见钟情,也曾和莲姐姐用人间的种子试种睡莲,还在那儿跟蛮蛮大吵过一架。阿印寻找溜出来玩的她,她还恶作剧,溅了他一身河水…… 快乐,转眼间,离散。 鼻头似灌了醋,眼眶似泼了水。 九明媚“啪”地关了纸窗,甩了甩脑袋,手背用力揉了揉眼睛,小嘴儿嘟囔道:“这副人类的身子,着实太脆!” “九姑娘,我……我对不住您……” 如锦*着身子躺在床上,一头乌泱泱的长发披散在玉枕上,美丽绝伦的面容上尽是悲伤惭愧。她胸部的皮肉尽数烂了,一直透到了背部,一排排肋骨清晰可见。乌黑的魔气盘桓在肋骨处,肆意啃噬。 “哦?”九明媚捧了盘葡萄,坐到床边,“说说看。” “今日的祸殃,乃是百香郡主的陷害!”如锦忍着*的疼痛,细细分析。 第11章、风流千岁 前几日,九明媚时常是做了个结界便跑去消遣八晌,只留下如锦在房里练习通灵。 艳儿时常过来送些点心,但如锦心中提防,从来不收。直至昨日,百香郡主竟亲自来了。 “如锦姑娘,我知道自个儿脾气不好,时常惹大伙儿不快,所以你们都不愿意理我……”百香郡主说得言辞恳切,眼泛泪花,“自从融清师傅教导之后,我也晓得自个儿错了,却不知道怎么弥补。我日思夜想,让艳儿送了些点心……可,可你们都不愿意领情……” 如锦是个软心肠的,见她哭得惨惨戚戚,又记起她之前的嚣张跋扈。人非圣贤孰能无过?百香郡主的改变,如锦全看在眼里。 “我不是不愿领情,只是……我素来吃不惯甜食。”如锦解释道。 “无妨无妨!”百香郡主慌得抹了泪,命艳儿打开食盒,“你瞧,我今儿准备了咸味儿果子,你若不嫌弃,咱们一起吃罢?” 说完,百香郡主便闯进房里,坐上凳子,率先吃起来。见她吃得欢实,应当没什么问题,如锦这才吃了两口。哪成想,这两口,竟吃出了问题! 如锦左思右想,这几日除了这点心,她没有错碰过别的可疑东西。加之今日比赛时,百香郡主的态度急转直下,分明就是有备而来,恶意陷害! “你以为,凭她一个小小的郡主,有本事在点心里灌注那么强大的魔气?”九明媚吞了颗葡萄,右手伸入如锦胸腔,牢牢握住那团魔气,便一动不动了。 这种魔气喜好人肉,九明媚便割下如锦上半身的肉,让魔气没肉可依附。这时,魔气循着她的手掌,迅速向上爬,缠满了她的右臂。 “九姑娘,你的手!”如锦紧张地喊道。 明媚的整个手臂都变成了青黑色,魔气正在啃噬她的血肉! “小东西,胃口不错。”明媚伸出柔软的舌头,舔了舔唇边的葡萄汁儿,“有胆子便继续啃。” 魔气听话极了,努力地啃啊啃,好容易啃破了皮肤,啃到了一口血。突然,魔气“呜呼哀哉”了一声儿,非但停止了流窜,竟还原路缩回来。它凝成了一个黑色气团,乖乖地躺在明媚掌心。 九明媚将气团放进如锦掌心,笑道:“晚上见着鞋拔子,好好还回去。” “这个是?”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尸骨无存!” ————尸骨小分割————怕不怕———————————— 日降月升,黑夜降临。 采薇殿里灯火通明,绚丽得不似人间。 一股子妖娆的脂粉香从殿里飘摇而出,窜入鼻腔。 “阿嚏——阿嚏嚏——”九明媚连打了好几个喷嚏,恼恨地揉了揉鼻子,眼皮儿直往下掉,真想就地躺下来大睡一场。 因了那团子魔气的缘故,她给如锦重新添置了上半身的血肉肌肤。化骨成媚,当真累人。 “殿下已备好酒菜犒赏各位姑娘,请跟我来。”融清提了柄大红的宫灯,前来引路。 这位八皇子,仿佛格外喜好绚丽的色彩,连大殿中执勤的人也都提着大红宫灯,束着大红发带,若再穿上红衣,便可直接拜堂成亲去也。 百香郡主作为八皇子的远房堂妹,还是了解他的喜好的,穿了身梅红色仙皱裙,裙摆拖了老长,跟条孔雀尾巴似的。一路上,她都在不停地整理自个儿的衣裳,时不时地问艳儿,她的鞋拔子脸够不够好看,有没有掉粉。 田翠是个贫苦的乡下丫头,最好看的就是一条青绿色的襦裙,还是离开老家时从老娘的嫁妆箱子里淘出来的。为了显得新一点儿,洗了又洗。是以她站在百香郡主跟前,颇有些自卑,只好离得远些。 如锦、绿囚的妆容都与平日里别无二致,却都各怀心思。如锦按了按胸口刚刚长出的肌肤,攥紧了掌心,恨不能立马将魔气丢入百香胸口,让她也尝尝魔气噬肉的痛苦。绿囚则恨不能吞了如锦的脑髓,贴补贴补她饥饿的肠胃。 “哈哈哈哈!”一阵爽朗的笑声从殿里传来,紧接着便是娇滴滴地几声“讨厌啦”。 这种声音,在九歌坊见识多了,男欢女爱,正常得紧。 可真到了跟前儿,姑娘们的小心脏还是颤了颤,下巴也差点儿自由落体。 一,二,三,四,五,六……十五个娇艳绝色的美人儿堆着统一的笑脸子,又是喂水果又是揉大腿,一齐讨好侧躺在中间软榻上的紫衣男子。 玄扈?! 九明媚揉了揉眼皮儿,定睛一望,便灿然一笑:竟是个人间的娘炮小子! 他与玄扈长相并不一样,却同是小白脸子,水波流转的大媚眼子,红得水流流似樱桃的嘴儿。黑溜溜柔顺顺披散着的及腰长发,一绺长刘海儿遮住了半张脸,瞧不见左边眼睛长啥样儿。不过,单瞧着露出来的半张右脸,竟比女子还要美上几分。 他身着一袭紫纱罩衣,飘然如仙,紫衣之下露出一截光裸的玉足。肤如凝脂白似雪,衬着那妖冶的紫,更令他平添了几分妩媚。 融清尴尬地轻咳了几声,风千霁却沉迷于美色,浑不在意。 风流八千岁,丹都第一俊美,果然名不虚传。 百香郡主立即冲上前去,率先请安:“离王之女百香,拜见殿下!” 风千霁回过头来,灿然一笑。那笑容好似天上的日头,照得下面的姑娘们心里暖融融的,整个儿魂魄都快要蒸发了。 融清赶紧低了头,多少次的经验告诉他,不想被掰弯,就躲开八皇子的笑容罢。惹不起,咱总躲得起啊。 淡紫色的雾气自地下蒸腾而出,弥漫了整个大殿。 风千霁*的足尖轻轻一点,便翩然起身,飞身落在百香郡主跟前。他在她耳边轻道:“代我向离王叔问好。” 百香郡主立马兴奋了,差点儿没蹦起来,刚要说些什么再勾引勾引,却见他又对艳儿轻道:“你忠主得很,有赏。”艳儿一个小激动,扑通一声跪下来,连声谢恩。 眼见着八皇子往自个儿跟前来,田翠的小心脏里小鹿乱撞。 “殿……殿下……”田翠腿一软,径自栽下去。 腰间一个坚实的臂膀将她搂住扶起,美丽的嘴唇凑到她耳边,轻道:“襦裙好看,很适合你。” 田翠喜极而泣,感动得不能自已。 绿囚一身墨衣,神色坚定地望着风千霁,似乎他的风流,与她无关。 风千霁走到她跟前,笑容消失了,在她耳边道:“绿冉很想你!” 绿囚顿了顿,咬牙切齿地盯住地面。 风千霁脚步一转,轻巧地停在了如锦面前,从头到脚细细打量了一番,露出一个赞叹的笑容。 然而,他吐出的话语,让如锦震惊得瞪大了眼睛,喘息急促,仿佛下一瞬便要晕厥了去。 第12章、悬崖壁咚 新书榜期间,求推荐票、收藏、长评,谢谢大家,么么哒! ———————————————————— 风千霁凑在如锦耳畔,悄声道:“想见着太子,我可以助你。” 如锦震惊得瞪大了眼睛,喘息急促,仿佛下一瞬便要晕厥了去。她确乎想过,或许可以透过八皇子,提前见着太子。可她的目的,八皇子怎会知晓?! 九明媚笑了,这个八皇子可没有他表面上瞧着那么风流惫懒,内腹里精明着呢。 这里每个人的背景、性格、喜好、目的,他都摸了个熟。或招呼,或夸奖,或警告,或合作,一句话便切中要害,将对方收入囊中。他还用了收音术,说出的话,只有对方听得到,其他人根本不知其义。 噫,这凡人,有点儿意思。 不过,他能看得透她么?她竟有些好奇。 风千霁终是落到明媚跟前了,却一句话都没说,只是瞟了她小指上的玉戒子一眼。他的个头很高,只得弯下腰来看着她的眼睛,一分一秒,直把她望进自个儿的眸子里去。 “殿下瞧我做甚?”九明媚眨巴眨巴眼睛,笑眯眯地回望。若这风流八千岁以为从她眼睛里能看出什么底细来,那可就太小瞧了她。 “哦~~”风千霁道,“你……有眼屎。” 全身的血液急速地冲向脑袋,逼得整张脸都红成了采薇殿里的宫灯。 九明媚淡定地笑着,用手背使劲儿揉了揉眼睛,想把那丢人的眼屎蹭掉。 “姑娘莫慌,”风千霁微微一笑,“玩笑罢了。” 明媚傻了,手背搁在眼睛边儿上,搁着也不是,放下也不是,若能直接招呼到这家伙脸上,那必是极好的! “哈哈哈哈!”风千霁张开双臂,挥动紫纱袖,昂头豪爽大笑,“今日几位姑娘表现极佳,皆有神女之才。我奉父皇之命前来犒赏各位,今晚好吃好喝好玩好乐,敬请享用,不醉不归!” 殿里准备了许多菜肴佳酿,还有歌舞仙乐,整个犒赏活动一直进行到接近二更天。姑娘们心里乐呵,想方设法地多和风千霁说几句话。女人的战场,没有硝烟,却总能吓死人不偿命。 “九更,”如锦有些紧张地道,“八皇子怎么知晓我的目的?我还要不要……他会不会,会不会……” 九明媚拍了拍她的肩膀,道:“不妨事,你只管做你的。至于这个风千霁,我来会会。” 见风千霁正被一群姑娘围着灌酒,九明媚指尖拈了个诀,窜入一个女子手心。那女子手里正持着酒壶,手心一激灵,壶里的酒泼洒下来。 那女子大惊失色,跪倒在地,乞求道:“殿下饶命,殿下饶命!” 风千霁笑容如常,拈起衣襟,轻轻一嗅:“美人儿泼洒的酒,分外香醇。请起,请起。” 那女子惊魂未定,颤巍巍地站起来,立在一边不敢动弹。 “不过这衣裳湿着,待客颇有不便,且容我回去换上一件。”风千霁从容起身,飘然前行,如一道紫色的雾霭,飘入内殿。 九明媚借着寻茅房的由头,也进了内殿,四处张望,却不见风千霁的影儿。内殿出口,连着采薇殿后院。 采薇殿建在山头上,悬崖边,它的后院就是深不见底的深渊和满天眨眼的星星。 明媚蹲在崖边,向下望去,下边儿也不见风千霁的踪影。他,莫不是人间蒸发了? 忽然一阵香风刮过,紫影自半空闪下,一道道剑锋直劈下来! 这攻击来得太过突然,又疾又猛,九明媚想要后退闪过,却发现后方亦有剑锋。四周皆无法躲闪,她立即拈了个诀,做了个结界。 然而,四面八方的剑锋并没有攻击结界,而是略过结界,直刺入地面,将她脚下的悬崖切成了岩石块!只见岩石块漂浮起来,突然又顺着峭壁,滑入悬崖! 九明媚正欲腾空飞起,脚踝上突地一紧,定睛望去,岩石块里竟钻出两个铁环,将她的双足牢牢困住! 岩石块直往下坠,好家伙,这要是栽到底儿,骨头都要碎成粉了。 嘭! 岩石块撞到了峭壁上的一株斜松,松枝颤了颤,针叶儿颤落了好些,但枝干挺顽强,到底是硬撑住了。 峭壁里也钻出了两个铁环,将明媚的手腕困在了峭壁上。 紫影从峭壁对面直扑过来,轻巧地落在了松枝上。风千霁挪动脚步,穿过结界,来到她面前。 一个凡人,怎会有这般凌厉的攻势,甚而可以穿越她的梅笼结界?九明媚轻轻一嗅,没有神仙的气儿,也没有妖魔的气儿,从头到脚都是人味儿。 风千霁伸出手臂,掌心按上她身后的峭壁,将她娇小的身体困在胸前。修长的身影俯身而下,红润的唇角凑到她腮边,勾起一抹诱人的笑:“此处说话僻静。” 九明媚抬眼望过去,对面这张脸在别人看来是俊美,在她看来是娘炮。十万年来,她的审美挺统一:喜欢身材强壮的,力量彪悍的,性子凶猛的。至于脸,她只有一个概念:太好看的都是娘炮。唔,东君除外,现今八晌也除外。 所以,风千霁这样的娘炮敢招惹她,一般下场都不会太好看呢。可是,他方才一连串凌厉的攻势好生刺激,她的小心脏已经很久没跳得这般欢脱了。看在他为她提供了娱乐项目的份儿上,她决意不同这凡人计较了。 九明媚呲了呲一口小白牙,嫣然一笑:“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九姑娘果然……”风千霁沉思了一下,捋了捋刘海儿,点头叹道,“奔放。” 月黑风高夜,悬崖壁咚时。 一高一矮的俩人儿贴在峭壁上,进行了正义的交流,暂时结了个盟。 九明媚回到采薇殿时,百香郡主和田翠已经醉得一塌糊涂,绿囚黑着一张脸盯着她,如锦见她回来,立马迎了上去。 “九更,怎么这么久才回来?” 明媚拍拍她的肩膀,笑道:“一切顺利。” 说罢,明媚执起如锦的手,便瞧见掌心的那团黑气还在。 如锦羞愧地道:“我,我尚未寻到机会。” “无妨,”明媚道,“你先不用做了,后日,自会有人帮你。” 内殿中,风千霁背身而立,掌中把玩着一柄造型奇异的长笛,修长的紫衣身影翩然如仙。长长的刘海儿将左眸挡了个严严实实,却丝毫挡不住他的风华绝代。 融清站在他身后,问道:“后日当真要这么做吗?” 风千霁灿然回首:“为什么不?” 融清一个小激动,立马低下头,心中悲愤:别笑了成不?伦家真不想弯啊…… 第13章、突然除名 谢谢索阳辰夏的长评支持!新书期依旧各种求,推荐、收藏吧,么么哒!———————————————————— “你们都给我让开!让我们郡主先来!” 绛仙殿院子里,艳儿叉着腰,泼妇似的挡在前头。 八皇子重点犒赏了魁首,但并没有忽略其他参选的姑娘,第二日一早便让融清送来了瓜果点心分给大家品尝。东西刚送到门口,姑娘们都炸开了锅,纷纷涌出来领取。 百香郡主仗着自个儿的皇族身份,仗着上一轮做了魁首,还跟八皇子共进了晚膳,所以格外嚣张。艳儿大摇大摆地来开道,摆明了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不就是个郡主吗,有什么可嚣张的。” “哼,还魁首呢。人家如锦的小丫头都比她厉害,要不是如锦生病,肯定能得魁首,哪儿还有她什么事!” “我看,说不定如锦生病就是她干的……” 姑娘们在底下嘀嘀咕咕,发泄心中不甘,噫,竟然真相了。 九明媚对这些瓜果点心无甚兴趣,眼儿直瞅着送瓜果的弟子们,好容易瞅见八晌那张正儿八经的脸,这才绽放了一个微笑。凡间有句情话叫什么来着?一日不见,咯吱八秋? 发放完毕,融清宣布:“明日一早,第三轮竞选开始,题目仍在那方细绢上,请细细参详。” 姑娘们怔了怔,竞选就快开始了,可题目是什么都还不知道呢。她们立马抱着瓜果行动起来。 如锦暗问:“莫非,同细绢上的诗句有关?” 阳光把纤薄的细绢照得透亮,丝线上的点点光晕融成了两行小字:钟鼎响山林,逞欲断水涯。 这第三轮,究竟要考验什么呢? 如锦的问题没有得到回应,明媚已经蹦蹦跳跳地蹭到八晌身边儿去了。 带着无比紧张的心情,姑娘们熬了一夜,终于等到了第三轮竞选。 她们排成两队,来到了鹤鸣山上的一处山洞外。那山洞外头摆放了三排木椅,地面十分干净,瞧着便是时常打扫的。山洞旁树了块石头,上面刻了三个字:水涯洞。 融清宣布了竞选规则,这水涯洞中有神灵居住,竞选神女的资质,需得经过神灵认可。入洞不得对神灵无礼,无论最终结果如何,出洞后不得口出妄言诋毁神灵,否则必遭天谴。 听到“天谴”二字,姑娘们心里怕怕的,越发觉得那山洞神秘至极,心里也越发没底儿了。 如锦这回抽了个十一号,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号,让她心里也是紧张得很。 九明媚拍了拍她的肩膀:“有我在,怕个甚?” “嗯。”如锦用力点头,不由得往明媚身边靠了靠。 一个进去,一个出来,从她们出来时的神情,便可看出她们的去留。 “我通过啦!”田翠穿着那身青绿襦裙,出洞后到融清那儿汇报了些事宜,接着便喜滋滋地跑过来。 姑娘们立刻蜂拥而上:“小翠,到底是个什么神灵?怎么选的?跟我们说说,我们进去该怎么做?” 田翠咧着嘴,带着点儿骄傲:“不是现在做得了的,那得是……” “不可能!” 山洞里传来一声惊天动地歇斯底里的吼叫,这般跋扈疯癫,不是鞋拔子郡主,又能是谁?只见她头发乱糟糟的,被两个小师傅架了出来。 艳儿从洞里跑出来,连忙跑过去搀扶,可鞋拔子正疯着,连艳儿也不认,抬腿将艳儿踢倒在地。 “我可是郡主,离王的掌上明珠!”百香郡主冲着洞口嘶嚎,“你是哪门子的神灵,凭什么除我的名,我不服,我不服!我要见八皇子殿下!” 艳儿跪在地上,急得直磕头:“郡主,您别说了……” “凭什么不让我说?!”百香郡主吼道,“不就是一个低贱的歌女吗?本郡主害她又如何!” “郡主,求求您,别说了……” 艳儿急哭了,可无论怎么苦求,都堵不住郡主那张破嘴。 要是听得进别人的苦求,她就不是百香郡主了。 “而且那事又不是我一人所为!是绿……” 百香郡主突然瞪大了眼珠子,喉咙里发出“喀拉喀拉”的诡异响声。她好似被抽干了全身的力气,竟然不挣扎了,由得人架着她。 艳儿起身,连忙扑过去,摇晃着郡主的身子:“郡主,您这是怎么了?说话,您说话啊!” “天谴!”有姑娘惊恐地喊道,“一定是天谴!” 百香郡主的脾气,连神灵都能骂,定是因为惹怒了神灵,才会被这般惩罚! 九明媚勾了勾唇,轻轻一嗅,百香身上的魔气渐盛,一朵黑不溜秋的魔团正在她胸腔里大快朵颐。绿囚脸上闪过阴狠之色,想必在利用了百香之后,早知道这丫头片子嘴巴不牢靠,便先下手为强了。 “下一位,如锦。” 如锦看百香的凄惨模样儿看得出神,突然听到自个儿名字,浑身一颤,怯怯地应了声“诺”。 九明媚跟在如锦后头,进了水涯洞。 洞里头黑咕隆咚的,地上*的淌着水,看不清路,只能扶着洞壁往前走。手指刚一触到洞壁,便突地一滑。如锦慌地拽住了壁上长出来的长茅草,这才没摔个狗啃泥。 大约走了十米长的黑洞,再向左拐,便拐入了一个亮堂堂的洞室。这是个平滑的环形小室,四周都点了火把,显得十分宽敞明亮,亮得有些晃眼。地上仍旧的*一片,清水积了很多,可足上竟未沾上半点儿水,仍是同在洞外时一般干爽。积水透彻明亮,让人好似站在了湖面上。 洞顶上忽忽悠悠地炸出来一个声音:“如锦,除名。” “什……什么?” 如锦难以相信自己的耳朵,九更分明告诉她,这一关没有问题,会有人帮她。可是,为何得到的,是“除名”的结果?当真要要失败了么?当真再见不到太子了? 半年多以来,她忍受了非人的折磨,腐烂,生肉,再腐烂,再生肉……当身体痛到极致时,她甚而怀疑自己是否仍活在世上,感觉周围尽是阴森的地狱、怖笑着的牛头马面。可她拼着一口气,镇着一腔血,非要撑到见到他的那一刻!她一定要亲口问他一句…… “为什么!!!” 第14章、狗屁玩笑 谢谢燃燃宝贝的长评哟,么么哒!————————————————————滚烫的泪水在眼眶子里打转,不哭不叫不嚎不嚷的忍耐,抵不过满腔的怨怒。如锦紧紧抿着唇,强撑着不让眼泪儿淌下来。这含泪的模样儿很美,很委屈,像个寻不着路的小孩子。 洞顶的声音依旧冷静:“你且自己看去。” 洞壁的火把好似添了汽油,忽然烧得极旺。火焰窜得老高,一直窜上了洞顶,汇聚成一张烈烈火网。上头是火光,下头是水面,虽是水火不相容,却照应出别番洞天。 山洞里凭空冒出个百香郡主,又冒出了第二个如锦。只见百香一副泼妇样儿,对如锦百般辱骂,吐出的话比她拉出来的玩意儿还要恶心。 如锦低头不说话,突然一抬手,揪住了百香的头发。 一股子黑气儿顺着头发丝儿滑溜溜地钻进了百香的头皮里。 如锦见状,立马松了手:“你,会有报应的!” 忽然冒出来的俩人儿又忽然化成了一缕水汽,消散在洞室中。 如锦脸色惨白,是呵,“钟鼎”象征仕途做官的生活,“山林”则喻指隐逸生活,“欲”是凡人自个儿的私欲,“水涯”便是这变幻莫测的水涯洞。 神女本就是半仕途半隐逸的通灵之人,需得以国家苍生为重,摒弃自私自利的念头。若为一己之私,行害人之事,无论你做的多么隐蔽,都会在这水涯洞中揭露个真切。 神女之路,就此断了…… 九明媚掏了掏耳朵,寻思着百香那事儿竟不是绿囚干的。哎呀,猜错了呢。 转转脖子,扭扭腰,活动活动脚脖子,总算是把这副人类的身子骨舒展开了。九明媚灿然一笑,踮脚一蹦,轻巧地蹦了老高。她伸手冲着洞顶中央就是一拳,好家伙,一拳砸出个黑黝黝的洞来。 明媚从小洞里揪出半截儿紫纱衣,喝道:“给我出来!” “九姑娘想把衣服都扒了去?”洞里面传出一声爽朗的笑,“果然奔放。” 这声音…… 如锦抬眼怔怔地望过去,只见小洞缓缓扩大,从里面幽幽地冒出一团紫。 风千霁缓缓降落,尽管紫纱衣快被明媚扯巴烂了,他还是保持着动作、神态的一贯优雅,绝美的脸上带着迷死人不偿命的微笑。 “这一轮,如锦必须通过。”九明媚道,“你敢言而无信?” “可她确乎对百香郡主下手了,失却了神女的资格。我也没法子呀!”风千霁俯下身来,居高临下地瞅她。一缕长发垂在左颊上,他这张美丽的脸蛋儿,好看得似个妖精。 “你再说一遍?” 只见明媚的脸色越来越红润,笑容越来越灿烂,可眼里的寒气儿跟进了冰窖似的,嗖嗖地冻人。他知道她是动气儿了,没由的一阵欢喜。 风千霁轻咳一声,嘴角扬了扬:“莫慌莫慌,玩笑玩笑。” “呵!呵!”九明媚翻了个白眼儿。这凡人的恶趣味好生无聊,若非他当真有些本事,她是断然不会在这儿跟他磨叽的。 风千霁笑了笑,转而递了条丝绢给如锦,让她拭泪:“抱歉如锦姑娘,让你受惊了。我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这一轮,你自然是通过的。” 那晚在峭壁上,明媚已然知晓了他来此的目的。据他所言,因为第三轮比赛,都是由他监察,明媚想帮如锦胜出,是绕不开他的。所以,国师已将如锦的诉求告知于他,并买了他一个人情。 白狸老兽儿逃去皇宫,还知道替她铺下面的路,把兽爪子伸到了八皇子怀里。唔,懂事儿!看在他这般乖巧的份儿上,明媚决意,下回不拔他的白毛了,换兽角也成。 “多谢八皇子。”如锦感激地道。 “我还可以,让你在第四关竞选中就见到太子。” 如锦捂紧了心口,防止那颗小心脏扑通跳出来。下一关就能见到那个人么?她原以为,还要走好久好久,一直拼死走到神女的位置上,才能如愿以偿。幸运这般轻易地降临了,却让她生出几分不现实的感觉来。她下意识地望向九明媚,见对方点头了,这才相信是真的。 “不过……”风千霁道,“见到他之后,你想如何做?太子早有正妃,府中美妾如云,以姑娘的才华容貌,挤进去自然不是难事,却,未免太过委屈了。” 如锦脸一红,风千霁误会了她要见太子的目的,这样劝解也是一片好意,可当着姑娘家的面说这种话,还是唐突了些。 “多谢八皇子为我家小姐这般费心呐!”九明媚笑嘻嘻地凑过来,把如锦护在身后,一双白净的小手不老实地爬上了风千霁的肩头,“来,小的给殿下捏捏,您劳累啦!” 风千霁防备地看她,知晓她不是婉转多情、老实听话的小姑娘。可她的小手儿着实太软嫩,捏在肩头上,好似凝了一股子碧波,从肩头荡漾到了心头。 他享受地笑着,俯身下来,唇角贴上她的腮边,声音好听得让人迷醉:“我的本事你是知晓的,劝你莫要在我这儿动心思,否则……” 突然,风千霁的神色大变,一张美极了的脸蛋儿变成了绿色,又忽悠悠憋成了紫色,接着气呼呼地成了赤红,最后——如锦惊愕地发现,虽然他仍然努力保持优雅,可通过面部扭曲度以及色彩变幻度可以看出,呃,真的—— 好!痛!啊!!!! 两只软嫩的小爪子好巧不巧地隔着紫纱衣,抓在了他胸前的两颗小豆子上,指尖这么一揪,小豆子便被她拉了老长。偏偏她还给他下了个定身诀,加个哑诀,让他是想动动不了,想嚎嚎不出。 “否则什么呢?说啊?”九明媚瞥了瞥他脖颈上澎拜的血管,笑眯眯地舔了舔唇,“风千霁,这世上没有人可以威胁我。我的本事,你还并不知晓。” 说罢,九明媚拉着如锦出洞去了,临走又在风千霁左胸豆子上弹了个崩儿。 外头的众人见她们出来了,纷纷要问结果,却听见水涯洞里传来一声哀嚎。那痛嚎声贼大贼惨,差点儿把水涯洞前的石头都给震翻了去。 融清从洞中走出来,脸色怪异地道:“如锦,通过。” “可是,那……那嚎声,不是神灵发怒了吗?” “如锦是不是要受天谴啊?” “咳咳,”融清收拾了一下碎裂的小心脏,一本正经地道,“如锦灵根太好,心思太澄明,神灵那是太高兴。” “哇,原来神灵高兴的时候,是嚎着笑的啊。”姑娘们开了眼界,十分欢喜。 融清嘴角抽了抽:“嗯,嚎着笑的。” 第15章、又见凶杀 深夜,山上十分寂静,偶有风吹树梢或是小兽跑路的声响。白衫弟子们两人一组,右手持剑,左手提着灯笼,每天晚上都要把山上行宫内外巡查一遍。 “哈~~”一个瘦个子的白衫弟子打了个大哈欠,抱怨起来,“自从这些姑娘上了山,巡山次数噌噌地长。那骨头堆也没啥异样嘛,几百年前的东西,说不定根本没危险了,至于这么紧张吗?现在一天都得巡十次,大晚上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真是的。” 旁边的壮一些的白衫弟子敲了敲他的脑壳儿:“看你个怂样儿!” 瘦个子不满地道:“瑞清师兄,别总敲我脑袋,会变笨!” “本来就不咋聪明。”瑞清啐了他一口,随手摘了根草叼在嘴里。 突然,前方茂密的松林中传来一声婴儿的啼哭。瑞清一惊,再细听,却再没声响了。这时,那阴暗之处似乎有什么东西飞速掠过,他手中的铁剑颤了颤。 鹤鸣山弟子的佩剑都是经过国师加持过,带有灵性的,一旦遇上妖魔,就会发出警示。瑞清低声道:“喂,阿瘦,你刚刚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阿瘦心不在焉地道:“什么什么啊,一惊一乍的。” “看那边!” 这时,一股黑气迅速往前移动,阿瘦的佩剑也开始发颤。阿瘦吓了一跳,哆哆嗦嗦地问:“师兄,这……这是什么东西啊?我,我才入门没几天,啥都不会呢,我不想死啊!!!” 瑞清放下灯笼,抽出佩剑,凝结起法术:“我在这儿守着,你快去请大师兄过来!” 阿瘦吓得结巴了:“好,好,好的!” 阿瘦颤巍巍地往鹤鸣殿跑,这时候大师兄融清应当是在那儿巡视呢。他一边跑,一边默念千万别出什么事才好,忽然身后一声剧烈的惨叫。 心里涌起一阵恶寒,全身都冷得起了鸡皮疙瘩,阿瘦不停警告自己不要向后看,可还是控制不住地回了头。 只见瑞清被一团黑气穿透了胸膛,皮肉一块一块地扯碎,只剩了白衫包裹下的,一架血淋淋的骸骨…… 绛仙殿的房间里。 九明媚和如锦正在吃晚饭。 今儿心情妙极,明媚特特让八晌准备了一桌子佳肴。可如锦直说没胃口,不肯吃,直等到肚皮儿咕噜响了,才肯上桌吃饭。 明媚夹了根豆角儿丢进小嘴儿里,瞥了如锦一眼,笑道:“鞋拔子死不了。” 如锦一怔,抿了抿唇,轻问:“真的?” “那团黑气既已归了你,便凭你的意愿行事。你只是想让鞋拔子得了报应,尝尝魔气噬肉的痛楚,却没打算让她死,那她也就只是受点儿折磨罢了。” 如锦长舒了一口气。尽管恨极了百香,可亲手杀死一个人的感觉,并不美妙。 第三轮刷下了十一个姑娘,她们已经收拾了细软,领取了银两,吃完午饭便在国师弟子的护送下下山回家了。这其中,就包括百香郡主和她的丫鬟艳儿。 俗语云:人在做,天在看。她们自以为所作所为隐蔽得很,其实乃是她们自个儿太过愚蠢。如今狼狈离开,也是活该。 让九明媚颇感意外的,是绿囚。 从水涯洞中走出时,绿囚神色平静,弄得姑娘们都不明白她究竟是通过还是没通过。融清宣布时,她波澜不惊,半分失落也无。直到她回房收拾细软,同百香一起踏上了下山的路,她都没开口说过半个字。 风千霁下了令,断了她竞选神女的路。绿囚在风千霁的手下,自然要听他的命令。可她的真身乃是魔族长公主,老魔尊的女儿,现任魔尊玄扈的妹妹,性子是一贯的唯吾独尊、邪性残暴。她敌视天界众神,蔑视人界凡尘俗子,厌恶一切绿意生灵,哪怕是转了世,这本性也未曾改变。这样的人,又怎会甘心听命于一个凡人? 怀疑归怀疑,百香郡主和绿囚的离开,到底是好事。 “第四关,风千霁提前把风亿琅弄来做监察,自然也会暗中安排你们会面的事宜。”明媚口里嚼颗豆子,嘎嘣儿脆,“你只管顾好自个儿,别等人来了,你却愁死了。” 如锦欲言又止,点了点头。 明媚努努嘴儿:“吃罢!” 纤纤玉手执起筷子,又突地放下了。如锦扑通一声跪在明媚面前,重重地磕了仨响头。那磕头声如雷似鼓,磕得明媚心肝儿直颤,乖乖来,这凡人,还能不能好生吃饭啦? “九姑娘,我对不住您。您分明说了先不必动手,定是知晓了水涯洞的奥义,好意提醒于我,我昨儿却忍不住出手害百香郡主,给您添了诸多麻烦。我……” “你做的极好。”明媚笑道,“人若犯我,我可没你那般纯良。” “您……您不生我的气?”如锦抬起头,漂亮的眸子里含满了泪。 明媚呲牙一笑:“气死自个儿谁如意?乖,吃饱了肚子,赶明儿打个胜仗给我瞧。” 说完,明媚夹起一颗圆滚滚的豆子,肚皮儿都快饿开花儿了,这豆子瞧着美味的紧。她笑眯眯地,夹着豆子往小嘴儿里丢。突然身体被一个软绵绵的大姑娘扑过来抱了个结结实实,小手一抖,豆子掉落,一路从饭桌上滚落到地面上,沾了尘土,吃不得了。 我的豆子啊~~明媚好生悲愤,正欲开火,却见怀里的大姑娘嘤嘤哭起来。 一个十七八岁的大姑娘,扑倒在一个十三岁的小姑娘怀里,哭得像个七八岁的小孩儿。这画面,诡异得不像样子。 “谢谢您,您真好……” 明媚尴了个尬,双手举起来,跟投降似的。她素来硬肠子,只有她让别人掉泪的份儿,还从未想过如何让人不掉泪。不过,她倒是记得,风扬涧有只爱哭鬼鲲鹏,东君摸摸它的毛绒脑袋,它就嘎嘎笑了。 “咳咳……”明媚抬了抬手,搁在如锦滑溜溜的脑袋上,“哭个甚,风亿琅没在,哭再多也见不着血泪。” 如锦没有说话,只是抱得更紧了,似要将整个儿身魂都嵌进明媚心里。 “娘亲……” 九明媚忽然觉着自个儿苍老了,怀里抱着的是这尘世间最可怜不过的一个凡人。 “呃……乖宝宝,吃饭饭罢?” 第16章、婴儿啼哭 夜半的鹤鸣山,突然下起了大雨。豆大的雨点子击打在屋顶上,啪啪地响。不肖半刻钟,雨水便汇聚成细流,蜿蜒流淌。 九明媚同如锦吃完饭,睡下没有多久,就被这雨声吵醒了。她迷迷瞪瞪地翻了个身,小嘴儿嘟囔着:“人间的雨,要不要这般欢脱啊……” 雨声中,夹杂了细微的声音,好似初生婴儿的啼哭。那哭声凄凄惨惨,在雨夜中显得越发瘆人。 九明媚猛地从床上坐起,锐利的眼神盯住房门:有魔气! 明媚一跃而起,瞬间转移到门口,默默拈了个诀,看到了门口站着一个黑影。她冷然一笑,拉开房门,直攻黑影命门! 黑影唬了一跳,往后左侧一闪,这才躲过这凌冽的一击。 “九姑娘,你……” “八晌?”明媚也唬了一跳,“怎么是你?” 八晌怔怔的看着她攻击的手势,那般熟练,绝非一朝一夕练出来的。他原以为这丑丫头虽通晓的事情极多,胆儿也极大,却终归是个弱女子,需得他的保护。他还送了玉戒子给她,却未料到,她的法力或许并不在他之下。他有些恍惚,觉着自个儿傻得可以。 明媚收了术法,左右张望,那魔气已然消散,不知所踪,婴儿啼哭之声也匿去了。 她灿然一笑,贴身上来,勾住八晌的脖子:“想我啦?”噫,八晌的好身板儿,怎么摸都不过瘾呢。 八晌红了脸,一本正经地推开她:“山上出事了,我来保……”他顿了顿,自嘲地道:“或许你根本不需要我保护,玉戒子,还我。” 明媚忙把手背在身后,嬉笑道:“送我的东西,哪有要回的道理。让它老老实实地从了我罢,就像你一样。” 这些日子,八晌在她的逗弄之下渐渐地没了推拒之力,不是羞得脸红,就是心跳加速。连被她压在身下乱摸胸肌,他都僵着不敢拒绝,若是拒绝了,下回怕是连腹肌也保不住。 可若是一日没见着她,他就觉着全身的肌肉都在抗议,抗议自个儿没了欣赏者。修仙者近了女色,他觉得事情大大的不妙,却又无能为力。没人告诉他,被一个丑姑娘勾去了魂儿,该咋办呢。 “可爱的家伙,”九明媚勾着他的脖颈往下一拉,绵软的唇便亲上了他的腮帮子,“不管我本事如何,你都是我的人。你不护我,谁护我呢?” 作为“天下第一仙山”的最强梅神,九明媚对自个儿的本事是绝对自信的。但被人保护着的感觉十分微妙,让她上了瘾,虽然她并不认为他能护她多少。 八晌对她的逗弄毫无招架之力,瞬间忘了自个儿方才还为她隐瞒实力的事情伤怀。他整张脸蛋儿红得似苹果,萌得让人想咬一口,尝尝那甜滋味儿。 一阵慌乱的脚步声从绛仙殿大口处传来。 八晌一惊,立马推开她,恢复了正经小弟子的模样儿。 融清冒雨跑过来,停在明媚面前,道:“九姑娘,师父有命,请你至鹤鸣殿,有要事相商。” 九明媚点点头:“山洞里那东西,怕是出来闹事了罢?” 融清心中讶异,他还什么都没有说,这小姑娘竟都知晓,怪不得师父如此看重她。 “正是,”融清道,“师父还说,鹤鸣山的结界对它已失却作用,烦请你……” “唔,不难。” 九明媚笑了笑,拈了个诀丢到绛仙殿上空。只见半空中绽开一朵冶艳的红梅,梅芯吐出红丝儿来,奔向殿外的各个角落,钻入土壤之中。整个儿绛仙殿,罩进了红梅笼中,那梅笼的光华,璀璨无比。 第一次见到如此美丽的结界,融清擦了擦脸上的雨水,恭敬地道:“九姑娘,您请这边走。” 再次来到鹤鸣殿,国师仍是一身白。弟子们都被他屏退了,大殿上光溜溜的,只剩下地上摆放着的五具骷髅。 国师从仙座上下来,亲身过来迎接:“梅……” 九明媚摆了摆手,示意他别说话,自个儿绕着五具骷髅走了两圈儿,最后在一具穿着白色拢仙裙的骷髅旁边停下了脚步。她蹲下身来,托着腮帮子,细细瞧了瞧。 从左到右,分别是三具女子骷髅和两具白衫男子骷髅,衣裳完好,头发凌乱。从头到脚的骨头都白森森、光溜溜的,肉被啃了个干干净净,血液也舔光了,只关节部位残留了些碎肉渣渣。 “全是新鲜的,”九明媚叹道,“筋骨、皮肉、骨髓、魂魄尽数吞了,男女不论,胖瘦不管,连基本的食物品质都放弃了,这得是饿得多慌哟。” 国师忙附和道:“梅神大人说的是。” “我说老兽儿,让你看住那魔物,怎的让它跑出来了?”九明媚斜飞过去一个眼神,把国师吓得颤巍巍。 “我已经加固了封印,按说不会让它逃了去。方才,我带了弟子前去山洞查看,发现封印并未被破坏,那魔物怕是从别的地方逃走的。” “它被封印了多久?” “两百年前,这魔物大肆作孽,吞了上百人。熏池元尊途径岐国,便捉了它,镇压于此。”两百年间,这魔物冲不破封印,便以魔气吸引附近的绿植。一些绿植被魔化,成了它杀人的工具。之前发现的百人骨坑,正是它的作品。 “噫,那八卦阵,竟是熏池那老色鬼的!”九明媚笑道。 泰逢、熏池、武罗乃是同气连枝的师兄弟,也是天界敬仰的三大元尊。熏池元尊爱美如命,收的弟子都是美到极致的小姑娘。他还成日里游山玩水,寻找香草香花来制作美容圣品,自个儿取了个名号,叫“天上第一地下无双之风华绝代的美容元尊”。 这熏池好容易干件正经事儿,捉了那魔物,偏又不杀了它,只是封印起来。如此半吊子的事儿,就他做得出。 九明媚敢喊“老色鬼”,国师可没那胆量。他擦了擦脑门儿的汗,道:“仅一日光景,便死了三个姑娘,两个弟子。这魔物一日不除,鹤鸣山一日不得安宁,恐怕太子也没法子过来……” 眸中寒光射向国师,九明媚冷然道:“你在威胁谁?” 第17章、捉拿狍鸮 “不不不,白狸不敢!”国师又扑通跪下来,缩成个白球球,“白狸只恨自个儿道行太浅,凭我一人之力恐难灭了它,只能求助梅神大人了。万望大人帮了此忙,您威力无比,魔尊都被您烧了胡子。梅神一出手,就知有没有!嘿,有没有?有!” 九明媚“噗嗤”一笑,对国师狗腿子的唱诵十分满意。 她转了转脖子,伸了个懒腰:“好久没烤魔物尝尝了,怪馋的。就让本神瞧一瞧,它究竟是个什么魔,够不够香脆。” 两人交流一番,商量了对付那魔物的计策。山洞里已寻不着它的踪影,山上各处也都找不着它。我在明,它在暗,要对付它,自然是先把它引出来。 它被封印了两百年,依靠魔化植物的方式吞了好些人类,如今的力量自然不弱。可自从国师加固了封印,它便没东西吃了,一出来便吞了五个人,想必是腹内空空,饿得不行了。 吞下五人,并不能完全填补它的肠胃,它势必要再出手。不过这一回,它已经过了饥不择食的阶段,依它的喜好,食物,自然是壮汉子为佳。 国师挑选了两名身材壮硕的弟子,一个叫高清,一个叫标清。他们跟其他男弟子*着身子挤在一张床上,呆了整整一日。刚下过雨,日头又毒,空气潮热难忍,弟子们热得浑身汗津津的。 等这俩弟子出来的时候,国师打了个喷嚏,拧了拧鼻子,谦卑地问道:“梅神,这男人味儿,足了罢?” “唔,”九明媚也拧了拧小鼻子,“那是相当的足。” 日头渐渐西沉,天色暗淡下来。 九明媚在鹤鸣山上的所有房子设了梅笼结界,确保人员安全。 国师命令所有人呆在各自的居所,不得外出,身边只留下了融清和八晌。这两名弟子是众弟子中资质最佳、法力最强的,国师命他们隐去周身人气儿,跟在旁边待命。一旦魔物出现,他们要负责将那两名诱饵弟子保护好。 夜色降临,许是感受到了魔物的威慑,连枝头的蝉、林里的鸟儿、丛里的兽都噤了声。鹤鸣山静谧得像口棺材。 九明媚循着魔味儿,找到了一个最佳的设诱地点,就在距离山洞二十米开外的一处深林中。这里长满了高大繁茂的树木,碧绿的枝叶纵横交错,将上空遮蔽。星月的光芒都照不通透,使得深林越发的深幽阴森。那魔物就藏在这里的某个地方,伺机扑倒它的食物。 高清和标清俩兄弟提着灯笼,往茂林深处走,不时地说说话。 “师兄,今天气色不错。” “师弟,天气晴朗好风光。” “师兄,你傻了。” “咳,还行吧。” 这俩都是身体倍棒、智力不足的型儿,加上一紧张,简直的胡言乱语。 九明媚瞄了国师一眼,哂笑起来:有其徒,必有其师。 国师汗颜万分,却依旧端着架子:“咳,他们……临危不乱,从容对话,引诱魔物,勇气可嘉,如有下次,必须狠夸……” 四字儿成语还没蹦完,便突然感到周遭气温骤降,一股子阴风呼喇喇地刮过来,刮落了好些树叶儿。因为昨夜刚下过雨,到处都很黏湿,连落下来的树叶儿都带着水滴。 高清和标清感到头上落了几片叶子,便拿下来,却感觉叶子上的水黏糊糊的,带着一股子腥气儿。不似雨滴,倒像是某种兽类的涎水。 婴儿啼哭声从上头传来。 俩兄弟浑身一僵,脑袋猛地向上一抬,便恐慌地尖叫起来:“亲娘啊~~~” 一只巨大的野兽浑身冒着黑气儿从天而降,正扑向他们。以他们的身手,根本避无可避。 这时,一道梅色波浪席卷而来,将俩兄弟卷进其中。九明媚抬脚一踢,把他们踢滚到了五米开外的树丛里:“带走!” 融清将俩兄弟扶起,逃往别处,却见八晌正往反方向狂奔。 “八晌你干什么?”融清大喊,“快回来!” 八晌满眼满心都是明媚,顾不得别的了。 那野兽扑了个空,正是愤怒的时候,再度飞腾而起,从身后扑向九明媚。 明媚身形娇小,野兽却是个黑乎乎的庞然大物,八晌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九姑娘,当心!” 九明媚对他灿烂一笑,反手使了个定身诀。那野兽忽然一动不动了,保持着扑倒的姿势杵在地上,滑稽得紧。 她略一挥手,扫开了野兽身上的魔气,挑了挑眉。 这野兽是羊身人面,一张人脸比马脸还长,动物标配的鼻子和耳朵,一头黑油脏乱的发,大嘴里扎着几颗虎一样尖牙。四肢似羊腿子,却更长些,脚上长着跟人一样的指甲,一条羊尾巴有一米来长。 再细看去,乖乖来,眼睛不晓得飞哪儿去了。上下左右地瞅过去,那眼珠儿竟长在腋下,滴溜溜地转。 它被定住了身,却还能嚎,嚎出来的声响像婴儿啼哭,口里还溜溜地淌着黏腻的涎水。 “原来是只狍鸮。”九明媚笑了笑,“唔,超大号的。” 国师凑过来,上下打量一番,抹了抹头上的汗珠子:“狍鸮最爱的便是人肉了。幸好梅神大人在,否则这么大只的狍鸮,就是吃光了整座山的人,也填不饱它的肚皮。” 九明媚拈了诀丢到狍鸮脚下,那里立时升起了一团火苗。火苗越烧越旺,猛窜起两米来高,将狍鸮包成了个火团子。 唔,碳烤狍鸮她在魔界吃过的,不记得是四万年前还是五万年前了,只记得肉有些柴,不筋道。这么大号的狍鸮,肉味儿更不会好。她也无需掌握火候了,直接烧成了碳渣子,别再祸害人间就是了。 八晌见她无碍,这才松了口气,可心口依然跳得猛烈,怎么也缓不下来。她的一招一式都那样厉害,她的笑容那样自信,她就像一条缠满了谜团的锁链,把他的心也牢牢地缠住了。 八晌将目光移向狍鸮,深感诧异,这魔物十分庞大,也十分耐烧,这么大的火,却没有闻到一丝儿烤糊的气味儿,婴儿的啼哭声反而更大更清晰了。他好看的脸上浮起一丝疑惑,双眸盯住了大火之中的某个光点。光点越来越大,突然射出一道火焰! “九更!” 八晌猛扑过去,用身体为她挡住了火焰。 第18章、空灵宝镜 (谢谢雪语、连衣裙的长评,谢谢给俺收藏、投票的各位亲们,么么哒!) 火舌直扑上八晌的后背,瞬间灼灼燃烧。九明媚抱住他,拈了个诀,将火焰扑灭。 光点趁机射出一道光,九明媚躲闪不及,竟被定住了身体。 国师挡在前头,将明媚和八晌护住,可他使出的招数,竟全被狍鸮弹了回来!国师中了几招,节节败退,白袍子上已是道道血痕。他大吼一声,四肢着地,化作一只独角白狸。 既然法术会被弹回来,就直接肉搏战吧! 白狸一跃而起,呲起尖锐的犬牙,咬上狍鸮的脑壳子。 啊哟,好硬~~ 白狸好容易咬下它一块头皮,却奉献了半颗牙齿,疼得直打滚儿。 “白狸,让开!” 九明媚甩了甩头发,解开了反弹而来的定身诀,呲牙一笑:呵,好一只变异狍鸮,不给点儿颜色瞧瞧,当真以为梅神是吃素的?! 她纵身一跃,在狍鸮周边灵活地跳来跳去,没个章法。狍鸮四肢乱斗,大嘴乱咬,胸前的白光乱射一通,却总也打不中她。它怒了,高高地昂起头,凝聚起周身魔气,欲跟她拼个你死我活。 可它这一昂头,将胸前的白光位置完全暴露出来。九明媚笑得璀璨,飞身而上,看准了白光的位置。那白光是从它的皮肉之下发出来的,她倒要瞧瞧,这是个什么宝器! 九明媚伸出舌头,舔了舔指甲。唰地一下,十指长出尖指甲,如同十把锐利的刀片。十指刺入狍鸮胸前,用力一掰,将它的皮肉硬生生扯开一道血口子。鲜血迸溅而出,溅了她一脸,她半丝儿不恼,反倒笑了。 她舔了舔唇角的血,双眸一亮:“发发?!” 皮肉里发出白光的,是一面看似普通的铜镜,可对她来说,却比命还珍贵。 空灵宝镜,老五发发。 狍鸮大痛,拼命上下乱跳,想把挂在胸前的威胁甩下去。九明媚抓得紧紧的,整条右臂伸进血洞子里头,想把那面铜镜取出来。 狍鸮低下脑袋,牙齿咬向明媚。 明媚侧身躲开,可右臂没有抽出,被咬了个结结实实。 狍鸮咬住她的右臂,将她整个儿甩出去,锋利的牙齿瞬间将右臂上的皮肉撕下一整条!从肩膀直至手腕,连筋带肉一大条,血淋淋的臂坑里,白骨森寒。 狍鸮呼啸着,四蹄儿一蹬,逃了。 九明媚顾不得地上掉落的筋肉,奋起直追,凤眼儿亮得吓人。 湿冷的深林中,八晌挣扎着站起来。背部烧痛得厉害,眼睛很是模糊,只能看到明媚的背影,正往深林更深处奔去。 他抬脚去追,却被一个肉呼呼的东西绊了一跤,低头一看,是个毛绒绒的白团子。(⊙o⊙)哦,大概是件衣裳罢。八晌也没多想,踩着白团子就跑了。 独角白狸正因为牙断了,疼得死去活来,又被个小弟子踩了一脚。他吱吱嚎叫:“臭小子,你欺师灭祖啊喂!” 他爬起来要重振国师威严,冷不丁瞅见八晌的脊背,登时惊了。八晌身上被火烧过的部位,皮肉都已消失无踪,不似烧过,倒像被切没了。 白爪子捂着毛绒绒的小尖嘴儿:“伐(坏)四(事)儿了……” 九明媚循着地上的血迹,一路追到深林最深处,便再寻不到踪迹。 茂密的树林中,幽幽地闪出几只萤火虫。她捉住一只,放在耳边,笑了笑:“呵,原来躲在这儿呢。” 她放飞萤火虫,蹲下身来。血淋淋的右臂垂下,掌心紧贴地面,十指从地上抠下块硬邦邦的石头。石头沾了血,火辣辣地烧。她用力往前方一砸,火石头把一面魔气结界砸穿了个洞。 双手扒住洞口,用力一撕,将结界撕碎,便露出了前方的一个小山洞。走进山洞,里面的通道曲曲折折,越走越向下。通道中还有不同的通道,似乎是个迷宫的样子。 迷宫对她而言,并不是难题。她只动了动鼻尖儿,便嗅到了狍鸮真正的逃跑路线。 一路向下,终于到了尽头。明媚左右瞅了瞅,原来是个石洞。石洞宽阔得很,有四合院大小。洞周围还有七八个小洞,道路四通八达,不知通往何处。地面中央是个石井盖子,井盖子上头画了个八卦阵。 瞧这石洞的方位,正是之前绿藤所在石洞的正下方,和那个石洞的布局完全一样。不同的是,洞顶上没有透光的天窗,是纯然的岩石,上头画了些七曲八扭的符咒。八卦阵周围还有许多碎掉的铁链子,应当是狍鸮逃脱时弄开的。然而,铁链子的断口平滑得很,若是狍鸮自个儿挣开的,绝不会有这样的断口。 一声微弱的婴儿啼哭声从右前方的洞口传来,九明媚快步而去,手里多了一把折扇。 奇了个怪,这洞里怎会有活人的味儿?狍鸮受了重伤,哪里还有余力捉个活人回来? 这小洞口也有结界,但已是相当微弱,稍一碰,便碎成了火星子。她向里一望,只见狍鸮浑身是血,趴在地上,虚弱地喘息。而那个活人,正跪在它身前,抚摸它的脑门儿。他待它,是极度的温柔与包容。 看他的相貌,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一身破烂的灰布长袍子,头发已经花白了,一张脸蛋儿却白嫩得跟豆腐似的。他右手拄着一根比人还高许多的手杖,那手杖头雕刻了盘综错节、青云直上的树枝。 “姑娘请进,小狍不会伤你了。”少年的声音很沙哑,沧桑如百岁老者,“也万望姑娘,留它一条性命。” “是么?” 折扇敲了敲脑门儿,九明媚点着小步子进去,停在少年身旁。 少年转过头来,一双黑琉璃一样的眸子好看得紧,却没有任何焦距,像一潭死水。离近了瞧过去,才发现他长袍子之下覆着的躯干、双手、双脚都已干枯,瘦成了皮包骨头。 “小狍是我养大的,它虽是食人兽类,却打小儿在人群中生活,吃惯了牛羊鱼肉。它性子温顺,不爱食人。而它所做的恶,皆是为接续我的性命。若它曾伤害了你的亲人、朋友,我愿,以命相抵。” 九明媚上下瞟了瞟他的灰布长袍子,还有他拄着的手杖,笑道:“叔歜国人,何时变得这般菜了?” 少年十分惊愕,死水般的黑眸子瞪得老大:“你是谁?” “十万年前,大荒之野,一株不起眼的梅骨朵罢了。” 第19章、叔歜灭族 (新的一周又到喽,收藏、票票快来快来,谢谢大家么么哒!) 十万年前,天劫浩荡,魔族趁机侵入人界,意图统治人间。天界派了重兵,同人界精英联手,与魔界决战于大荒。最终,老魔尊被东君斩杀,魔族败退,天界同人界虽说伤亡惨重,但到底是胜了。 那时候,人界最牛掰的,当属叔歜国人。他们是颛顼之子,擅长调教猛兽。虎、豹、熊、罴这般凶猛的野兽到了他们手里,都得乖乖听话,为他们打仗。 彼时,还是花骨朵的明媚,便在枝头亲见了他们与猛兽并肩作战时的凶悍。乖乖来,明媚当时若是化了人形,定要陪他们打上一场。 “那都是太过久远的事情了,”少年沧桑地喟叹,“大荒的生存环境越来越差,许多族人死于沙暴、缺水、饥荒……族人所剩无几,国家也是名存实亡。直到五百年前,我父亲决意带领族人迁徙,便来到了这个叫‘岐国’的国度。” “岐国倒是物产丰饶,那你如何变成了这般模样儿?其他族人呢?” “只剩我一人,何来其他?”少年道,“因着叔歜国的盛名,族人们替皇帝做事,倒是风光过。但好景不长,两百年前,当时的皇帝给我父亲扣了个‘谋逆’的罪名,便设计屠灭了叔歜。” 叔歜族天赋异禀、勇猛善战,只要没啥天灾*,活个两三百年不成问题。这在当权者瞧来,可不是啥好事儿。他们要的是可用的奴才,不是长寿的将军。 “你正是因此,被困于此?” “我中毒失明,生命即将枯竭,小狍为了续我的命,到处杀人。夺了*,填补我的皮肉;夺了骨髓,填补我的骨架;夺了魂魄,凝聚我的灵魂。它被熏池元尊封印到了此处,我原想救它出来,却被岐国人发现,打断了双腿,丢进洞中。” “它忠于你一个,伤了千万家。”明媚咂摸咂摸这话,顿觉自个儿神格十分高尚。 “我明白,”少年无限伤怀,“我愿用自己的命,代替小狍,去赎了这深重的罪孽。” 少年轻轻抚摸狍鸮的脊背,似乎想缓解它的疼痛。狍鸮抬了抬脑袋,却终究无力地垂下了。 “你的命,我没兴趣,我要它腹内的空灵宝镜。”九明媚道。 “万万不可!”少年焦急地道,“宝镜已嵌入小狍体内两百多年,早已同它的身魂融为一体,小狍之所以能长得这般大,魔气这般盛,都靠着它。你要取宝镜,就是取小狍的性命,我是万万不会答应的!” “(⊙o⊙)哦,”九明媚挠了挠耳朵,“我没请示你啊。” 少年心中哇哇地冒血,她的话语已然造成了一千点伤害。 “你……你这姑娘,怎的不讲道理!” “答不答应是你的事,做不做是我的事,这便是我的道理。”明媚绽开北枝扇,笑道,“絮叨得也够了,让开罢!” “不让!”少年张开干枯的双臂,意图挡住她。 “让开!”明媚浑身爆发出强大的威压,震得少年身形摇摇晃晃。 “不,不让!” “让,让开。” “不,不,不让!” “让,让,让开。” “不,不,不,不,不……” “‘不’够了没?放气儿呢这是?”明媚翻了个白眼子,“凡人真无趣儿。” 哇哇一口老血,伤害值升至一万点。 少年将木杖猛地一竖,嘴里絮絮叨叨地念了一串咒语。木杖内窜出一阵浓烟,烟雾凝成一只巨大的凶恶蟒蛇。它张开血盆大口,要将明媚吞下。 开打了?!九明媚雀跃不已,手挥北枝扇和叔歜族开打,爽翻也! 可那条蟒蛇一出来就好似按了暂停键,张着大嘴巴,愣是不咬下来。 九明媚等了半晌,终是闹明白了这情况。 汗-_-||,都说时间是把杀猪刀,刀刀催人矬,十万年的光阴愣是把一个战神般的民族,削成个只会障眼法的枯瘦少年。 唇角溢出一声喟叹,她随意挥了下扇子,把那枯瘦少年扇倒在了一边。大蟒蛇“嗷唠”一声,扭了扭大尾巴,烟消云散了。 九明媚收了扇子,蹲下身来。 右臂的筋肉已经没了一大半儿,痛得紧。她眉头也没皱一下,只舔了舔沾满血的手指甲,仿佛被撕掉的血肉压根儿不是她的。 血腥气儿溢了满嘴,她微微一笑:“小狍鸮,要来咯。” 狍鸮体积巨大,明媚的身体大概只及它的六分之一,蹲在它跟前,更是团成个褐色的小团子,显得弱小得紧。可她那自在的笑,让狍鸮望而生寒。 它全身发颤,大嘴里哼哧哼哧地喘着粗气儿,使劲儿挣扎,巨大的身体在地上摩擦。忽然间,腋下的双眼瞪大了一圈儿,它大叫一声,挣扎得更狠了。 明媚的手再度撕开它胸前血淋淋的皮肉,在肉里头翻找起来。奇了个怪,空灵宝镜明明在肉里的,怎的这片刻的功夫,竟消失无踪?狍鸮乱动一通,让她十分不耐烦,出手冲它脑门儿弹了个崩儿,把它弹晕了。 她轻轻一嗅,魔物的血味儿又浓又腥,呛人得很,令她压根儿闻不出宝镜的气味。唔,怎生是好?莫不是将狍鸮的躯干撕碎,一块肉一块肉地翻找? “不……”少年的身子在灰袍子里蠕动。 “别放气儿啦,忙着呢~”九明媚瞟也没瞟他一眼,双手继续翻找,将狍鸮的内脏也翻了一遍。 少年痛苦地低吟,柴火棒一样的胳膊撑起身子,重新拾起木杖。他用力咬破手指,将血涂在木杖顶的盘枝中央。只见那盘枝活了起来,扭动着枝条,舒展开,好似扎在木杖顶上的根根粗刺。枝条头儿张开了小嘴儿,喷出一团团黑气。 团团黑气缭缭绕绕,虚虚实实,飘飘忽忽,笼罩了少年全身,紧接着竟透过皮肤钻进他的血肉中。 干瘪的皮囊突然灌满了黑气,四肢变得粗壮发黑,一张白净的脸蛋儿鼓胀成了个黑球球,被打断了双腿也挺得老直,甚而令他站立起来。看身形,竟似只穿了灰袍子的大黑熊。 少年挥动木杖,狠劲砸向明媚的脑袋: “我以叔歜族长的名义,啊~~~咒死你!” 第20章、甜腻情话 八晌一路追踪明媚的身影,一直追到洞中。 当此之时,一只“大黑熊”正扑向明媚,来势汹汹。八晌当机立断,举起铁剑,用尽全身法术,直刺入“黑熊”心脏中央! 少年咒音刚落,木杖还没碰着九明媚的脑袋,心脏便开了个大口子。一团团黑亮的鬼火“唰”地喷涌而出。 八晌飞奔到明媚跟前,便瞅见她浑身是血,右臂一半的筋肉都没了,袒露在空气中的血肉和骨头,触目惊心。 他心疼地伸出手想把她揽进怀里,却又怕自个儿的动作弄疼了她,几番挣扎,只吐出一句:“我带你去找师父……” 九明媚抽出小手,抹了抹嘴角,见他在担心她的伤势,便笑道:“这点儿小伤,怕个甚?” “这怎能是小伤,你个傻丫头!” 八晌焦急的表情映入明媚眼帘,一阵暖意忽忽悠悠地窜满了她全身。 “傻”这个字眼儿从来不属于梅神,若有人敢说她“傻”,定是要吃她一拳,死上一回的。可“傻丫头”三个字眼串在一起,竟意外的甜腻,腻得心慌慌,腻得她想再听个千儿八百遍。 洞中鬼火越来越多,窜来窜去,寻不着出口。突然,有几只竟朝明媚和八晌冲过来。 九明媚立即起身,食指一弹,将那几只鬼火定在半空中。 “这些东西,莫非是人魂?!”八晌亦起了身,道,“是狍鸮吞噬的人魂?” “这几只,你也认得的。”九明媚点点头,“你那两个昨晚死去的师弟,还有……唔,百香郡主,狍鸮肚子里的房间可还舒适?” 那团鬼火忽忽地冒黑烟,渐渐显出一张怒气腾腾的鞋拔子脸来。 少年心脏里涌出的每一团鬼火,都是一个人的魂魄。 两百年前,少年早该死去,是狍鸮吞噬了人类的血肉魂魄,去贴补他,让他多活两百年。 人魂火急火燎地往外涌,少年膨胀的身躯像扎破了气球,迅速干瘪下去,连脸也枯萎了。瞬间的功夫,小少年成了个干老头儿。 狍鸮感受到少年的苦痛,从晕眩中苏醒,却无法动弹。腋下的眼珠子滴溜溜转着,淌出许多泪来,混杂着残破躯壳中流出的血,鲜红又滚烫。 干瘦的人形缓缓地在地上爬着,摸索着,去寻找他的小狍。地面上有尘土,还有洞壁滚落的碎石块,他毫无知觉,拼命往前爬。 他的皮极是脆弱,碎石剐一下,便崩开一道口子。人魂已散,填补身躯的人肉也消耗殆尽,崩开的口子里仅剩了泛黑的枯骨,连半滴血液也淌不出来了。 “小狍……小狍……别怕,阿猎在呢……” 狍鸮的泪淌得越发汹涌,啼哭之声盈满了山洞,仿佛回到了两百多年前的那个雪夜。它两岁的时候,还只有茶碗一样大小,与同伴走散,躲在雪洞子里冻僵了。 “阿爹,我找到一只小狗!”一个脸颊红红的小少年扒开了洞口的积雪,发现了它,“咱们把它带回去吧?” “这不是狗,是狍鸮,食人的魔物,你不能养它!”壮年人看起来很凶,很可怕。 “我不!”小少年倔着性子,徒手刨开积雪,把它抱了出来,“咱们家阿虎阿熊都吃过人肉呢,它们咱都能养,凭什么狍鸮不行?” “阿猎,听话!” “阿爹,留在这儿,它会冻死的。”阿猎把它裹进毛皮外套里,“它还这么小,哪能吃得了人?我就养它一阵子,等它长大了就放走。” 壮年人拗不过儿子,只得准了。随后的五六年里,小狍与阿猎形影不离。不管阿爹说多少次要赶它走,阿猎都有法子把它留下来。 狍鸮是魔物,不是寻常的动物,它有强大的力量,也有自个儿的思想。生活在人群中,人肉的味道嗅起来美味得很,只要它稍一动手,每日里都不愁吃不着人肉。可是,阿猎也是人,想到有一日要吃掉阿猎,它宁愿饿死自个儿。所以,每每馋了,它便同族里的虎豹一同去捕猎,每次都捕得最多。 叔歜族素来热爱强悍有力的猛兽,更热爱驯服猛兽时的酣畅快意。每个少年在十五岁那年,都要展示自己驯服的猛兽。同岁的少年之间还要比赛,最强者为“族兽之王”。 为了阿猎的荣誉,小狍火力全开,咬死了五只土狼、八只野猪和两只大黑熊。族人们瞧了瞧小狍,再瞧瞧自家的小兽,顿觉前者伟岸得很。一时间,族里的少年们成日里吵着,也要一只狍鸮来养。 狍鸮的老窝在魔界,到人间的都是见人便吃的成年狍鸮,哪来那么多小乖乖给他们养? 于是乎,阿猎带着小狍在族里溜达,趾高气昂,威风凛凛,帅得不要不要的。 于是乎,小狍跟着阿猎在族里溜达,威风凛凛,趾高气昂,酷得不要不要的。 在阿猎眼中,小狍不是宠物,是战友; 在小狍心里,阿猎不是主人,是亲人。 它不会让阿猎死,哪怕全天下的人类都死了也无所谓! 杀人,吃人,吃人,杀人,是本能,也是它的坚持:它要阿猎活! 婴儿哭声骤然增强,嚎得整个山洞瘆得慌。狍鸮瘫在地上,内脏被翻了个遍,命已经差不多耗完了,可它的魔气非但未尽,反有越聚越强之势! 黑腾腾的魔气凝聚在腋下那对眼珠子里,突然迸射出数道白光,白光略过之处,大火顿起,连地上的碎石头都烧起来。半空里飘着的人魂都吓坏了,到处乱飞躲闪。 八晌一边躲闪白光,一边握紧铁剑,要给狍鸮也来一剑。但白光太强太密,他几次三番要靠近,却都找不到突破口,反倒被射到了三四次,胸前、大腿都烧起来。 九明媚一把将他拉到身后,展开梅笼结界,灭了他身上的火。梅神的结界自然结实,可那白光的脾气也挺爆,竟有几道刺穿结界,略过八晌的右耳。“轰”地一下,又是一顿烧。 眼见着八晌就像个易燃易爆物品,烧得十分干脆,连她最爱的胸肌都点着了。九明媚的小脾气也立马着了:“他娘的狍鸮,本神挂了你!” 第21章、人兽诀别 (改签啦,撒花!快递这只磨人的小蜗牛啊,终于把合同送到了,急死宝宝嘞。本书已正式签约,求支持,求支持,求呵护哟,么么哒!)—————————————— 狍鸮体内有空灵宝镜,法术到它身上,都会被反弹回来,不伤敌,反伤己。因此,要击败它,便不可使用法术,需得拼功夫,或是冷兵器,或是肉搏战。可它此时白光大盛,近不得身,当如何是好? 一双凤眸子微微眯起,凝聚的光芒璀璨如星。九明媚可不管什么白光不白光,惹她光火了,统统灭了去! 她攥紧拳头,冷然一笑:看是你的白光盛,还是梅神的拳头硬! 耳边风火呼啸,九明媚穿过结界,一跃而起。白光所及之处,她的皮肤烧起来,头发烧起来,小小的身体烧成个火团子。汹汹烈火中,只见她咧嘴笑着,露出一排小白牙,右拳瞄准狍鸮的脑门子,便狠狠砸将下去。 拳头砸中个硬邦邦的东西,砸了个稀碎,咔咔的碎裂声十分悦耳。这回,狍鸮怕是要死得透透的了。 白光渐弱,九明媚定睛望去,登时皱了眉头。她从未见过这样的人类,为了一只魔物,竟当真以身躯相挡。 方才那咔咔碎裂的,不是狍鸮的脑壳子,而是阿猎的胸骨。 阿猎只剩最后一口气儿了,干瘦的手掌轻轻抚摸小狍的额头,皲裂的唇一张一合:“别难过,你已……自由了……活着,回魔界,你的……家。” 两百年来,阿猎活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早有了死的念头,只是独独放不下小狍。当年独自困在雪洞子里的小狍,怕得浑身发颤。封印的岁月漫无边际,若他死了,再无人陪伴,小狍该有多么寂寞、多么害怕。 如今,封印解除,小狍不该再守着一个毫无希望的主人,而他也不该再霸占着它。罪孽,以他的死而赎。他该走了,它该回家了,魔界有它的同类,它不会再孤单的。他们,解脱了…… 阿猎的手,无力地垂下。 小狍伸出舌头,用力舔动他的手,让他抬起来,再摸一摸,再摸一摸它的脑袋。只一下,只一下就好。 冰凉,死寂,灰败…… 阿猎的手,垂下。 再不会,抬起。 两百年的守护,终成了空。于小狍而言,魔界是个再遥远不过的地方,只有阿猎才是它的家,它的皈依。 阿猎没了,什么都没了。 胸口扒开的地方,一面铜镜从皮肉里滑出来,掉落。无数泪珠儿从小狍眼里流出,流至最后一滴,凝着冰冷的血色。 九明媚捡起空灵宝镜,冷不丁撞上了狍鸮的眸子。它的身体渐渐冰冷、僵硬,眸子定格在最悲伤却又最释然的那一刻。 她望着望着,忽而感到一阵苍凉。 光阴,光阴,情愫,情愫,说不清道不明,却深刻得挠心挠肺。直到连命也挠了去,也写不出半个“悔”字。 一枝红梅浮现在脸颊,一路爬上前额。她轻抚梅骨朵,拈起一个诀,丢在阿猎身上。 阿猎身上的破口子慢慢愈合,干皱的肌肤也恢复了平滑嫩白的模样儿。干老头儿变回小少年,却终究是个死了的。 九明媚自认不是个慈悲的神,从未想过,将“化骨成媚”用在个全无用处的死人身上。也罢,好歹是叔歜族长,给他留个好皮囊,算是对得起十万年前那股子追星的劲头了。顺手的,也给狍鸮补了补皮囊。 她向后退了退,随手扑去身上的火团子。 “八晌……”觉着伤怀这种情绪不太适合自个儿,她嘟囔着,“好累,回去罢!” 剩下的烂摊子,交给白狸老兽儿好了。 “……好。” 八晌的声音很小,透着虚弱,连步伐也是飘忽的。他努力地睁大眼睛,瞅准她模糊的身影,一步一步地,向她的方向迈步。 敌人已灭,鹤鸣山已安全,九更平安了,师父也甭发愁了。八晌正经地想:使命完成,这时候死,也没什么亏的。 想着想着,他脚步一顿,干脆利索地倒了下去。 晕眩之中,他看到九更转过身来,一张丑丑的小脸儿难得的露出惊慌的神色。她脸颊的梅骨朵冶艳好看,闪着他看不懂的光芒。她努力地,在他身上施法,要缝补他残缺的躯体,可不知怎的,她很着急,很慌乱。 “别慌……姑娘家家的,还是笑起来好看些。” 他的嘴一张一合的,也不知道自个儿究竟说没说出来,只觉得身体被她打横抱了起来。 九明媚像安了飞毛腿似的,横抱个壮汉子,还能一溜小跑,大气不喘一下。跑出山洞时,足下踏了个软绵绵的白团子。(⊙o⊙)哦,大概是件衣裳罢。 独角白狸吱呀一声惨叫:“你妹的!” 九明媚听见它的叫声,立马退回来:“老兽儿!” 白狸被她这一声爆喝吓得白毛儿一颤,连忙滚到她跟前儿,爬起来便道:“哎呀,八晌果然出状况了,快快快,去鹤鸣殿!” 一个丑姑娘抱着个破烂的壮汉子,后头跟着只独角白狸,就这么冲进了鹤鸣殿。 明媚将八晌搁在床上平躺好。白狸念了个咒,前蹄儿往上一蹬,变回了国师的人形。他那雪白的袍子上,俩黑脚印子贼显眼。 国师左右瞅瞅,只见八晌后背、前胸、大腿、腰间都缺了大块大块的血肉,连耳朵也被烧没了。可那缺口平滑亮堂,只微微泛着肉粉色。有些缺口极深的地方,本该露出骨头,却半点儿骨头见不着。 鉴定完毕:这压根儿是个没骨头的人。 “化骨成媚”可是顶级的神力,却独独对八晌行不通。不是明媚神力失灵,而是,没骨头,上哪儿化出血肉来? “你实话告诉我,八晌究竟是个什么?” 事已至此,国师再瞒不得,只得懦懦地道:“他……他约莫是……是个‘造魂’。” “造魂术”是一种灵魂制造法术,施术者使用人的毛发、皮肉、指甲或是内脏,制造出一个相似的人魂出来。造魂有魂魄,有肉身,看起来与人类无甚区别,白天黑夜生活如常,嬉笑怒骂皆无异样。但造魂的躯体脆弱得紧,一旦受损,便无法复原,甚至烟消云散。 九明媚挑了挑眉头,笑了。自个儿不愧是个不走寻常路的大神,好容易看中的汉子,竟是个“造魂”。唔,看中了便是看中了,管他是个甚! “老兽儿乖,将那个了不得的术师交代了罢!” 第22章、八晌之死 “造魂术”难度极大,寻常修仙者掌握不了。欲造成八晌这般逼真的程度,就算是天界的神仙也没几个做得到。唔,总不会是东君亲自出手罢?他老人家这几百年来无人追求,闲得蛋疼? 国师捋了捋白袍子,故作镇定:“人是铁啊饭是钢,一顿不吃饿慌慌。梅神大人,要不吃顿饭先?” 突然,他“哎呦”一顿嚎,白花花的长胡子被明媚攥在手心里,死命那么一拽,疼得想死的心都有了。 九明媚道:“造魂一旦受损,至长撑不过三个时辰,我没工夫跟你耍嘴皮子!” 凤鸾山的最强梅神,可不是徒有虚名。泰逢元尊的藏书被九明媚翻了个遍,每回考核,她的实战和理论成绩都是第一。唔,“音痴”兼“数学白痴”那茬儿请自动屏蔽~ 熏池元尊撰写的《造魂美容谋》中早有记载,造魂是极重保养的,保养得当了,帅哥花见花看,美女让车爆胎。若是哪个不长心的主子未及时保养,让造魂重度受损,三个时辰后造魂便会烟消云散。 挽救方法:无。 虽则答案是“无”,九明媚也要找着造了八晌的家伙,哪怕是敲碎他的脑壳子,也得碎出个法子来! 见梅神当真急了,国师牙关一松,正要吐口,忽然又挺起了脊梁杆子。 “我不知道哇!” “唔,有骨气呢?”九明媚连他的眉毛也揪起来了。 “我,我真不造啊!”国师疼得龇牙咧嘴,话都说不利索了,可为了自个儿小命,还是尽力说全乎,“我收留八晌的时候,也不造他是造魂,也是上……个月他练剑时弄伤了皮肤,才……才察觉。白狸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哎呦!不敢骗梅神呢不是?” 白毛忽地一紧,又忽地松快了,真真儿是天上地下忽悠一遭,吓死个兽呢。 明媚略略想来:唔,敢骗我?除非白狸不要命了!可他都不知,莫不是等八晌醒来才能问出? 然则八晌已成半死的状态,一双好看的眸子紧紧闭着。无论她怎么敲打、喊叫,他都醒不过来。他身上的肉从粉色变做紫色,又从紫色变做金色,最后又晃悠回肉粉色。星星点点的粉肉光点从缺口处剥离,消散在空气中。以消散的速度来瞧,怕是连半个时辰也撑不过了。 重伤,重伤,皆是为了她…… 正经、呆板的八晌, 木讷、害羞的八晌, 严肃、认真的八晌, 正直、好身材的八晌…… 明明是个不甚强大的凡人,却总在危机之时挺身而出、挡在前头的傻瓜。 这世间仅剩的一个,打心眼儿里保护她的傻瓜…… 九明媚提溜起国师的耳朵,道:“看护好他,我寻你家主子去!” 国师吓了个兽容失色,乖乖来,梅神不是当真去寻东君罢?他忙道:“我不造东君大神现在何方啊!” 他不“造”,明媚却“造”得很,三万年跟踪狂般的追求,可不是白耗着的。现今是夏暖时节,正是夏风至清至澈之时。每年此时,东君必至风扬涧东边的流花岩,采集夏风做暖风袍子,预备着天君的寿礼。 国师还没来得及崩溃,明媚还没来得及踏步走,便瞅见个紫团子“唰”地飘进来,悬在床上,将八晌的残躯笼罩在紫雾之中。肉粉色的光点迅速从残躯中剥离,涌入紫雾,速度比方才快了十倍! 残躯越来越小,下半身没了,只剩了残破的胸肉、烂了大半的脖颈,还有脖子上顶着的半拉脑袋。 是谁在吸收八晌的残躯?! 九明媚神色一凛,立时拈了个决丢掷过去,精准地砸入紫雾中。只见噼里啪啦一顿炸,紫雾中绽放了绚烂的红花。此招暂缓了紫雾的吸收,却仅是暂缓而已。紫雾晃了晃小身板儿,继续大快朵颐。 一眨眼的功夫,这团紫雾便风卷残云一般的,将八晌剩下的半拉脑袋都吞完了。床铺空空荡荡,啥也没了。 “嗝~~” 紫雾打了个饱嗝儿,懒懒地往床上一抖,吐出个黑白双色的小球儿。那小球大约有玻璃珠子大小,白的雪白,黑的乌黑,离近了看去,明明白白一颗眼珠子。 莫非,这紫雾还会消化不良?国师额头飘过数根黑线,却不敢把自个儿脑子里冒出的念头说出来。因为,九明媚此刻的神情,忒眼熟了。 上一回她出现这般神情时,那个误吞了苍玉的鹰眼魔人,被她抽筋扒骨了。最后剩得几根毛,被她做了把扫帚,丢进茅房。恩,梅神的手工课成绩,全优来着。思及此处,国师捂紧白胡子,抖了三抖。 一枝梅骨朵隐隐地从脸颊爬上眉梢,又一路奔上额头。牙齿摩擦的声音从唇齿间溢出,居然敢在她的眼皮子底下抢人?活得当真是不耐烦了呢。就算此人是八晌的制造者,也不例外! 一阵赤色旋风从梅骨朵中旋出,落入掌心,化作北枝扇。 素手一挥,北枝绽开,红梅片片。 那柔软又艳丽的梅瓣儿仿佛从扇面上活了过来,被微风吹散,轻轻柔柔地包围在紫雾周围,好似跳着轻快的舞蹈。突然,梅瓣闪着刀光,竟瞬间化作一把把锋利的小刀,同时刺向紫雾中央! 刀刃穿过紫雾,红得越发艳丽,每片梅瓣上都滴着鲜血。 血滴落在床铺上,晕开一朵又一朵红梅。 静谧的出招,无声的对峙,画出一副诡异的血梅图。 紫雾中央传出一声压抑的低吟,紧接着落下一道修长的人影。他一贯的紫衣翩翩,一缕乌黑的长刘海儿在左脸前晃晃悠悠,露出的右脸蛋儿还是那么好看,只是比平日里惨白些,嘴角的血迹在惨白的脸上更是醒目。 国师连忙行了个礼:“拜见八皇子殿下。您……还好吗?” 风千霁左膝跪在床铺上,勉强支撑着高大的身躯,额头渗出冷汗,却还是笑得极妖孽:“九姑娘这招,挺漂亮。” 九明媚冷笑:“你该庆幸自个儿是个人。” “哦?” “若你是个魔,早已扒皮抽筋,魄散魂飞!” 第23章、人间天才 (谢谢枫林雾霭的打赏支持哟o(n_n)o) “若你是个魔,早已扒皮抽筋,魄散魂飞!”对个凡人使那般暴强的招,九明媚不屑,虽然魔人也没比凡人强多少。 国师见风千霁嘴角的血越流越多,连忙道:“八皇子,我给你疗伤罢!” “哦,”风千霁笑问,“我该多谢九姑娘不扒皮之恩?” 好吧,八皇子完全没有理他的意思。国师扭着白身子,转向明媚:“您二位有话好好说,还是别打了吧,莫伤了和气不是……” 纤纤素手轻执折扇,指着风千霁高挺好看的鼻梁子,九明媚霸气宣告:“我发个善心,给你两条路:要么,你把八晌给我吐出来,补全乎,我便留你一命;要么,你,陪他一块儿消失了罢!” 好吧,梅神也完全没有理他的意思。国师左边瞅两眼(⊙o⊙),右边瞅两眼→_→,一个是梅神,一个是好基友的儿子,两边可都不能有事儿啊~~好吧,他决定让嘴巴先躺在胡子下边歇会儿。 风千霁感到浑身上下已多了无数道口子,血涓涓地往外冒,紫纱衣已紧紧贴在身上,黏湿得很。这丫头片子,下手可真是一点儿也不留情。他仍旧笑着,声音温柔和煦:“九姑娘若爱极了这只造魂,改明儿我再造一只送你,如何?” “我只要八晌。” 风千霁卖力推销:“再造一只,相貌一模一样,性情一模一样,我保证连腮帮子上的小痣都一模一样。” “八晌就是八晌,不是任何人的物件。” 不是物件,不可复制,更容不得半分折辱! “就当真这般喜欢它?” 九明媚望了望小指上的玉戒子,答得干脆:“无可替代。” 风千霁微微一滞,低下头,费力地擦去嘴边不断涌出的鲜血,唇角的笑容越发的妖孽:“没想到我的魅力这般大,连造出来的小魂都能勾回个姑娘。我这脑袋上当真该刻下俩字儿:天才!” 一介凡人,能够修得大神才有的造魂之术,还造得这般逼真,确实称得上“人间天才”。 九明媚斜瞄了他一眼:“还不照样落在我手上。” 会造魂又如何,是天才又如何,风流八皇子又如何?碰上硬拳头,分分钟没命。所以哈,拳头才是硬道理,够强才能笑下去。 喉中一阵腥甜,冲得难受,风千霁忍不住咳了咳,轻微地摇了摇头:“第一条怕是做不到了,九姑娘不嫌弃,这条命拿去便是。不过,好歹留个全尸呗。” 说罢,风千霁右手拈起那只眼珠子,左手撩开遮住左脸的长刘海儿,露出一只黑洞洞的左眼眶子来。他哈了口气,将黑眼珠子蹭亮一些,随手塞进了眼眶子里。他眨眨眼皮,又用指尖调整下眼珠的位置,这才将长刘海儿一把甩到脑袋后头。 露出光洁的额头和左半张脸,他完整的脸蛋儿更美了。虽则还是惨白惨白的,但少了几分妖孽,乍一看去,竟显出几分清澈爽利。 九明媚嗤笑道:“爽快。” 凡人大多怕死怕得厉害,求饶时哭爹喊娘丧尽天良啥都说得出,磨磨唧唧烦死个神。 北枝扇“唰”地绽开,上头的花儿噼里啪啦地竞相绽放,跟过年放爆竹似的。九明媚挥动北枝扇,随意往风千霁脑袋上那么一点,一把红箭便直射过去,瞬间爆穿他的头颅。 嘴巴还在胡子底下休息的国师被这场面惊着了,那俩人刚刚还“纯聊天儿”呢,怎的这就打起来了?他该帮谁?哦不对,他帮得了谁啊~~ “梅神,不要啊~~” 国师立马挡在床铺前,要保护相对弱小的八皇子,突然白花花的脑袋上多了个脚印子,他摸了摸脑袋,哦,又被踩了……我去,又被踩了啊喂! 国师反身欲拖住明媚,却见明媚和床铺上的八皇子都不见踪影了,只有床幔子上还结结实实的插了支红箭。 轰隆一声,尘土瓦块从顶上呼呼坠下,呛得他直咳嗽,抬头一瞧,房顶破了个大洞。透过大洞,能看到外头深蓝的夜幕和几颗冲他眨眼的星星。 “我的……房子……啊……喂……” 夜空之上,夜风呼啸,将紫衣吹得飘然幻妙。 星光透过层层薄云,照在两人脸上。 一个笑意盈盈,一个怒气冲天。 “风千霁,你耍我!” 九明媚下手前还有些舍不得,觉着难得遇着个干脆利落的凡人,决意一箭毙命,免了他许多苦楚。哪成想,这凡人竟然躲开,逃了! “九姑娘不嫌弃,这条命拿去便是,”风千霁眨了眨大媚眼子,“只要……你拿得到。” 梅神引以为傲的强大,竟被一个凡人质疑。天才,当真是天才,天生懂得如何激怒九明媚的浑才。 九明媚笑了,唇角弯弯的,眉眼弯弯的,原本难看的脸,竟因了她的笑容而生动好看起来。一排小白牙在月光下泛着寒光,她舔了舔唇角,好似开荤前的豹子。 她对人肉眼馋过,很多次想尝尝来着,但她从来没吃过人肉,以后也不会吃。不过,这个凡人很是可恶,可恶得诱人,让她想咬碎他的脊梁骨,尝尝他的骨髓,到底是有多硬! 绚丽的红色焰火在夜空中炸开,勾勒出一道又一道梅笼结界。这次的结界比往日了更坚固,风千霁穿过了好几道,却终究被阻隔在第六道与第七道之间。血液流失得比他想象中要快,他感觉自己正在失去力量,突出重围是不可能了。 好好的正义同盟,因了一场意外,就这么给作死了。他亏大发了! 可是怎么办?难道要等死么? 求饶?他从没有想过。 等死?他更是不齿。 想一想,他怀里有三个让她放过他的杀手锏:一道杀神咒,一只荀草环,一支造型奇异的笛子。唔,左眼突突地疼,或许这杀手锏又多了一样,最简单实惠,又不会暴露自个儿的一样。 要用么?不,他还是不想。 他想再瞧瞧她生气的小模样儿,呵,这算不算一种恶趣味? 风千霁捂着左眼,笑了。 第24章、最后告别 (谢谢小佳的长评,谢谢给莲雨投票的亲们,么么哒!) 九明媚到底没杀风千霁,不是杀不了,亦非舍不得,只是当他左眼珠子淌出血泪来时,怀中的空灵宝镜忽而有了异动。 宝镜射出一道白光,在风千霁面前竖起了人般大小的光镜子。那一瞬,光镜中浮现出八晌的影形,他那张正经又好看的脸上没有苦痛,亦无伤怀,只微微一笑,对她轻轻点头。 他在向她道别,她知道。 八晌转身张开双臂,透过光镜,给了风千霁一个大大的拥抱。不是造魂对主子的拥拜,而是一个男人和另一男人,无言的讲和。他本就是风千霁的一颗眼珠子,如今,不过是回去自个儿原就该存在的地方罢了。 从何处来,便往何处去,人生不过如此。他作为一颗眼珠子,能同人类一般活法,挺值了。 八晌的影形化作一道白光,忽悠钻进风千霁的左眼眶子。此时,风千霁左眼的血方才止住,只是那股子疼痛,仿佛扎了根,一时半会儿挥不去了。 九明媚在半空里顿了顿,脑子一时间空荡荡的,心里也空荡荡的,好像所有的物件儿都被剜了去。不疼,一点儿也不疼,只是空。 脸颊的梅骨朵缓缓隐去,九明媚打了个哈欠,转身走了。 眼见着自个儿还困在梅笼结界中,风千霁不急不躁不言不语,只是笑望着她离开的背影,狠狠地捂住左眼:“竟这般喜欢她么……” 尚未及哀叹完自个儿的房子,国师便瞅见上头这奇怪的俩人儿。一个往东,一个在西,刚还刀光剑影火花四溅,转瞬的功夫倒像是互不相识的陌生人,冷场子了。 好容易等到九明媚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远处,国师才敢飞上去救风千霁。 原以为要耗费九牛二虎之力,却不料这梅笼结界脆得很,一碰便“啪啪“几下,碎了个彻底。既然这般脆,八皇子做什么愣那儿不自个儿出来?被梅神吓傻了? 国师叹了叹,深沉地拍拍风千霁的肩膀,顿感多了个难兄难弟。 绛仙殿,厢房中。 姑娘们不知道外头发生了何种大事儿,只听得融清告知她们不日便要进行第四轮竞选,需得好生休息养精蓄锐,夜间一律不得外出。通过了竞选的姑娘们心情激动,哪里睡得着?可这大门是出不去的,她们只得各个厢房串门子唠唠嗑,或者一同做做女红,或者三五个在一块儿,打花牌玩。 如锦担忧九更,自然玩不到一块去,跟着唠了一会子,便推说身体不适,回房去了。 “如锦姐姐!”田翠正叼着花牌玩得欢,瞥见如锦要走,便将花牌转给旁边观战的孟若芬,忙赶了过去。 如锦脚步顿了顿,便见田翠满脸笑容跑过来。她对田翠的印象还是不错的,虽是乡下丫头,言谈未免有些粗鄙,穿着打扮也无甚品味,但贵在心性纯良,是个直肠子的姑娘。能通过第三关的,都是未曾使过诡计的,人品自然较百香、绿囚之类可信的多。 两人离开了厢房,在院子里的一角缓缓地走。月色如华,竹影绰绰,院中静谧幽凉。 “田姑娘,有事儿?” “姐姐叫我小翠就好了,俺们家人都这么喊我的!” 田翠快言快语,倒是如锦有些诧异,觉得两人好似没有这般熟稔。 田翠见对方不语,先脸红了,想了想,还是把银牙那么一咬,直言道:“我想请姐姐教我怎么……怎么打扮,勾引男人!” 如锦到底是混过风月场子的,听了这话倒没吓着,只是略想了想,道:“想做八皇子妃,不是那么容易的。单就你的身世……” “我知道自个儿出身不行,当不了皇子妃,可我就是喜欢八皇子,只要能让八皇子多看我几眼,就是收了做个侍女都成!我长得不好看,不识字,没啥才华,又很……土气,我得改了才行!”田翠红着脸,语速极快,头一遭说出自个儿的小心思,激动得厉害。 如锦滞了滞,心中翻江倒海地难受,曾经她也把自个儿瞧得极渺小,什么也不图,只愿待在风亿琅身边,哪怕只做一个卑微的小侍从也成。但皇家子弟,有几个真情实意?皇家权谋面前,什么都是无谓的。皇帝如此,太子如此,八皇子又能例外么? “哼!” 一声不屑的哼声从竹影中传来,让两人都是一惊。微风拂过树梢,吹来淡淡的血腥味儿,竹影绰绰之间,一双眸子亮了亮,似鬼似兽。 田翠在乡野间长大,素来是胆大的:“谁在那儿,出来!” 如锦挡在她面前,笑道:“哪里有什么人?小翠,想是你看错了吧?” “看错了?”田翠绕过如锦,再望过去,果然一不见那似鬼似兽的眸子,只是树影依然摇晃,带着丝丝腥甜气息。 “小翠,今儿已晚,你暂且回去休息罢。你的问题,我且考虑考虑,如何?” 田翠见她松了口,显出了几分亲热,立马猛点头:“好好好,姐姐快休息吧,谢谢您啦!” 田翠一走,墨色竹影里便走出个浑身是血的小人儿。褐色的粗布衣服上全是花花的血,有些血迹干涸了,粗布板结,一块一块又黑又硬。她的右臂连袖子带皮肉全没了,骨头白森森的,只肩膀和手掌还算完整。 如锦感到脑子一阵蒙圈儿,好似顶着满头的星星,晕的快要死掉了。 “好好的人儿出去,怎的成了这样……” 九明媚没言语,径自略过如锦,踏进了房门,一屁股坐在自个儿床上,伸手掀了被子将自己裹了个严严实实。她在发颤,从头发尖儿,一直颤到脚尖儿。 “九更,冷……么?”如锦关紧了房门,跑过来,跪在床前,紧张地问,“要不要再拿几床被子来?” 没有回答。 “九更,疼……么?” 没有回答。 如锦慌了,从相识以来,九更一直都是诡异却又自信的,总是笑着,好似不把全天下放在眼中。 九更就是她的主心骨,九更不说话,比死还让她害怕。 第25章、弟弟凶猛 (谢谢唐门之我是男孩的打赏支持哟!o(n_n)o~) “九更,你要不要,为自己‘化骨成媚’?” 如锦脸色发白,怕到了极致。她的皮肉若没了,都是九更为她添置,可她并不知道九更能否为自个儿添置。 胳膊烂成这个样子,只有如锦知晓这是怎样极致的疼痛。如锦越发觉得自个儿没用,除了提问,竟没有半点儿法子。 她素来是挺坚强的,连修补皮肉时都咬牙忍着,从不掉泪。此时不知怎的,瞧着九更这血糊糊的惨样子,泪珠儿一个忍不住,便从眼眶子里滚了下来。 “没用的东西!”被子里传来一声泼骂,紧接着便见九明媚猛地掀开被子,坐起身来,神色冷倔。她挥了挥右臂骨头,冷笑道:“这点子小伤,有什么好怕的,哭个甚!” 说罢,九明媚念了个诀,引得屋外狂风大作,不知从何处刮来许多梅花,凝结于右臂骨头上。一朵又一朵,堆得满满当当。 “停!”九明媚嘟囔道,“莫把胳膊弄粗了。” 剩下的梅花们听了命令,又乖乖地原路折回去。 九明媚对着堆满梅花的胳膊轻巧吹了口气儿,花瓣儿抖抖索索,化成了片片肌肤,粉嫩雪白,光滑透亮。这复生的肌肤,比原先的还要好看。 如锦见状,惴惴不安的小心脏可算是歇了会儿,可她刚露出个微笑,突然被抓住了脖颈子。 “你们一个个的都来质疑我的本事,真当我是个愚蠢的凡人?!”九明媚唇角勾着魅惑的笑,眼角眉梢都是狠,“人,听着,这幅皮囊是我的,我爱让它如何便如何!” “我……咳……我没有那个意思……”如锦的喉咙被抓得牢牢的,快要喘不上气儿了,连娇美的小脸儿都紫汪汪的了,可怜来哉。 “滚出去!” 如锦得了释放,猛喘了几口气,觉着自个儿又从鬼门关溜了一圈回来。她原就知道九更不是个好脾气的人,但未曾料到九更发起脾气来,简直的不是人。也是,九更似鬼似神似兽似魔,偏巧就是不似人。 这样也好,九更有自愈的本事,如锦留在此地非但无甚用处,反倒扰了她的心情。如锦乖乖地退出去,关了房门,独自坐在门前的石阶上,瞧天上的星星去了。 屋里没了人,清净得厉害,让明媚一时有些发怔,又突地笑了。为何要发脾气,何必要发脾气?就为个凡人? 情之一字,本就无聊,从前栽在东君身上,倒也罢了,如今竟载在凡人手里,着实的恼人。 凡人,死了,便没了;造魂是凡人的一部分,死了,也便没了。她又何须执着?至于报仇一茬,连八晌本人都与风千霁握手言和,回归一体了,她再去纠缠,倒显得叽叽歪歪,无聊得紧。 她是凤鸾山的九明媚,可不是人间话本子里头,那些个为了情爱要死要活的凡俗女子。 心里头空?有的是东西填上。 九明媚将小指上的玉戒子摘下,这玩意儿从前没用过,今后也不会再用。 她勾了勾唇,取出怀中的空灵宝镜,曲起指头冲着镜面儿弹了个崩儿:“发发,给我滚出来!” ——————发发小分割—————— 啪!啪!啪…… 深夜,八皇子府邸内院,传来一声又一声抽响。 鞭子抽在*上的声音,一声狠似一声,吓死个人来。内院的仆役丫鬟们听了,都噤了声,虽说弟弟抽打自个儿姐姐这种事儿着实违逆伦常,可放在这姐弟俩身上,着实的让人没法子管呐! 有些仆役听不下去了,揣摩着寻自家主子去。可内院声响这般厉害,此处离主子的“乐瓮”又近,主子却连吭都没吭一声,可见是默许了的。真不知这绿大小姐又闹出了哪门子事儿,让主子这回这般狠下心惩罚。 仆役们没有发现,房顶上,一大团紫影子飘过。 风千霁飘来飘去,府邸规模忒大,哎呀,又迷路了。 好容易寻着自个儿的住处,他立时飞身下去。打开房门,便直往里间药房飘。三两下扯光衣服,一头栽进大药缸子里。全身上下被梅花刀割得血淋淋的,伤口皮肉外翻,碰一下都疼死人来着。 好在受伤这种事对风千霁而言再寻常不过,他平日里又不喜让人帮他上药,便直接弄了个大药缸子,里头堆满伤药粉。嘛时候伤了,简单得很,在缸里头滚上一滚。 有缸在手,万伤不愁。 “狠心的丫头啊~” 所有伤口都蘸好了药粉,风千霁松了口气儿,趴在缸口边沿,吃痛地发出一声喟叹。光裸的胸膛贴在缸沿,坚实的胸肌壮硕紧绷,一道道沾满白色药粉的细小刀口若隐若现。 啪!又一鞭子,听着都肉疼。 风千霁挑了挑眉头,笑了:绿冉啊绿冉,对自家姐姐,还可以再凶猛些么? 另一边,仆役们快吓死了,哪里笑得出?这要是闹出人命来,传到皇帝耳朵里……作死哟~~~ 说到八皇子的府邸,整个儿丹都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那叫一个气派。可在某些朝中大臣的眼里瞧着,一个皇子的府邸敢比太子府还气派,架势直往皇宫赶,那不叫气派,叫“花样作死”。 八皇子是庶出,母亲是个大荒的蛮女,没有权势、没有封号不说,还早早地把命也整没了。偏偏这八皇子还是个没心没肺的主儿,仗着自个儿是皇子,骄奢淫逸占了个全,搞得皇上和太子都十分不待见他。 若他只是骄奢淫逸倒也罢了,政事上可以与太子比肩,为皇帝分忧,说不定还有颠倒乾坤做皇帝的机会。可皇帝派下来的事儿,他没一样做得完的,不是半路撂挑子不干了,就是败北而逃,赔了夫人又折兵。 简言之,八皇子就是个作死派,什么事到他手里,一准儿作完蛋。 皇帝老大的儿孙命忒薄,只剩了这俩儿子。太子德才兼备,就是脾气硬了些,眼里揉不得沙子,不大好相与。一些与太子不对付的大臣曾欲攀八皇子这个高枝儿,甚至打了小算盘,准备把八皇子弄来做傀儡。 谁承想,八皇子就是个扶不起的阿斗,办事成不了,搅黄倒常有,没少惹皇帝发火。他从小到大受的罚,比吃的盐还多。这都23岁的高龄了,还是个不成事儿的混子。站在他这边,怕是要担惊受怕没完没了。 慢慢地,也没谁愿意附庸八皇子了,要么继续跟着皇帝混,混完就告老还乡去也;要么跟着太子混,等着将来封官加爵。 八皇子在朝堂上,成了彻彻底底的孤家寡人。 第26章、一只首富 八皇子在朝堂上,成了彻彻底底的孤家寡人。好在皇帝在给零花钱方面素来厚道,孤家寡人便寡了呗,有钱有颜,弄几只美妞儿暖暖床还是有谱儿的。 但是,作为一个男人,皮相再漂亮,没个功业,也是废柴。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八皇子要废柴一辈子时,忽然间,奇迹发生了: 政事上“花样作死”,享乐上,他从来半点不马虎。 因了爱泡温泉,八皇子投资在绵山建了个“温泉山庄”,日进斗金;因了喜欢把玩仙器宝贝,便开了个“百宝仙器店”,成了丹都最赚钱的店铺;因了喜爱演乐,他招揽巧工能匠,开了个乐器铺子,造出的各式乐器抢手得紧;因了爱吃各地菜肴,他便在丹都弄了个“万全菜馆”,网罗全国有名的厨子,宾客盈门;因了爱看歌舞,他便鼓捣出个“九歌坊”,把整个丹都的风流男子的魂儿都勾了去…… 他这个坊主吃喝玩乐,嘛事儿不管。 一个不留神,首富了。 若只是丹都首富倒也罢了,可他又在其他城镇、邻国首都开了几家分店,游山玩水时,在山洞子里刨出个金矿…… 二个不留神,全国首富了。 作为一只漂亮的全国首富,八皇子很是注意低调。想想也是,万一哪天国库缺钱了,老爹和大哥伸手问自己要,也不好意思不给不是? 首富还是隐形的好,安全省心,还不开罪人。于是乎,在建造府邸时,他把预算砍了一半下去。唔,现在瞧来,还是蛮低调的嘛o(n_n)o~~ 鞭子的声响已经蔓延了许久,空气里似乎都有了牛皮崩裂的硝烟味儿。 风千霁冷然一笑:绿冉啊绿冉,既是做给我看,不给你这个面子,也对不起你这番狠心呐! 风千霁慢悠悠地从大药缸子里爬出来,慢悠悠地从衣柜子里寻了件紫袍子,慢悠悠地理了理披散的长发。袍子松松垮垮的,好似一条布单子随意缝了两下,可穿在他身上,一点儿不显得寒碜,反倒自有一番风雅之味。大铜镜中映出他高贵完美的绝色容颜,这幅皮相,比爹妈都好看,简直的遗传变异。 他想了想,又翻了件黑锦袍,从未穿过的,随意搭在左胳膊上。 虽则身上有伤,他却始终自食其力,并不叫人伺候。通观整座八皇子府,规模是够大,人手却极少,与外观的富丽堂皇成了反比。 府中人手大都集中在外院,撑场面用的。偌大的内院仅住了十人,一主风千霁住在“乐瓮”,两客绿囚绿冉姐弟俩住在“如茵居”,剩下的七人中,两个仆役、两个丫鬟、三个侍妾都窝在“凡韵居”。整个内院,连半个侍卫也无。 乐瓮是风千霁的私人地盘,没他的召唤,任何人不得进入。 雪白的墙壁中央隐隐浮现一些褐色斑点,风千霁稍稍一碰,斑点便延展开来,成了扇一人来高的褐色大门。他甫一走进门中,便攮了攮鼻尖儿,扑面而来的血腥气儿混杂着女子的脂粉香,还有绿植汁液的怪味道,着实的不大好闻。 这是如茵居的客厅,主位摆放了两张紫檀木椅子并一张茶几,下头两排客位的格局也差不多。地上铺了奢华的大理石,大理石地板上铺了层西域来的花纹羊毛毯子。这种毯子整个岐国找不到第二条,多少达官贵人求之不可得,金贵的很,此时却染了斑斑血迹,上头还趴了个黑衣裳的姑娘。 黑衣裳已经被鞭子抽打得破掉了,露出的脊背肌肤没一处光滑完整的,全都是一道道血痕子,斑驳得骇人。 风千霁抬眼瞧了瞧,只见绿冉还是那个模样儿,高高瘦瘦的小伙子,穿着寻常的黑布衣服,浑身却透着贵族的气质。只不过,经了两年前那场要命的逃亡后,绿冉便得了病症,肤色苍白得像个活死人,两颊颧骨处透着病态的晕红。 绿冉时常气喘心慌,情绪激动时,一口气上不来便要死过去。这不,姐姐还没被他几鞭子抽死,他自个儿倒气喘吁吁了。苍白的额上满是汗珠儿,身体歪过去,扶着椅子才勉强支撑着不倒下。饶是身体如此虚弱,他的左手依旧紧握着牛皮鞭子,好似还没抽过瘾,时刻准备着呢。 瞧见来人,绿冉用力喘了口气,俯下身来,道:“殿下,姐姐犯了大错!” “我没错!”绿囚猛地抬起头来,似一只野兽,凶狠地道。 绿冉倒抽了一口冷气,撑起衰弱的身子,高高地抬起鞭子,重重地落下来。 啪! 绿囚的脊背又多了一道子血鞭痕,可她梗着脖子,硬是不肯低头,绿眼珠子幽幽地闪光:“我没错!如锦那贱蹄子勾引殿下,居心不良,我不过是稍加惩戒,要她滚远些!” “如锦乃是殿下筹谋中至关重要的一环,还需令她登上神女之位,你岂可……” “与我相比,如锦算什么?”绿囚傲然道,“凭我的资质,一场神女竞选,击败那些凡俗女子,根本不在话下。殿下需要神女,我才是殿下最好的选择!” “你……你还敢说!”绿冉怒道,“我从前便告诫过你,神女竞选之事,八皇子自有一番筹谋。你非但不听,自己去招惹事端,竟还私自放出狍鸮,害叔猎大人殒命,害殿下失了一只造魂。所有筹谋,毁于一旦,你还敢说没错?!” “人死在那个九更的手里,做什么怪我?!”绿囚森冷地哼了哼,对身体的疼痛毫不在意,绿眸子里是纯然的野心勃勃。“不过……只要殿下肯用我,我自能将岐国所有敌手,杀个脑浆迸流!什么筹谋,还有那个必要么?” “你还不知错!” 绿冉气得不行,右手捂着胸口,左手将牛皮鞭子高高甩起。两颊的红晕越发的红,团在苍白得脸上,好似只活猴儿,可惜了这张挺好看的脸蛋儿。 “啊哈~~”风千霁斜倚在门框边儿上,身姿慵懒地打了个哈欠,“吵完了罢?” 绿冉一怔,气氛忽地僵掉了。 第27章、让你滚蛋 风千霁不耐烦地摆摆手,将黑锦袍丢到绿囚背上,刚巧将她的身体裹住。 绿囚一喜,觉着他听进了自个儿的好主意。 绿冉问道:“殿下,敢问,要如何处置姐姐?” 风千霁斜瞟了绿冉一眼,唇角带着惑人的笑,出言的冷度却让人心惊肉跳:“若是旁人,活不过今晚!” 为着叔猎和狍鸮的性命,绿囚死不足惜。但前丞相绿盟对他和母亲有救命之恩,此恩未报,绿盟便离了世,这对姐弟在他手中,自然不可亏待了去。 “……是。”绿冉低了头。 “从今日起,直至事成,绿囚就甭出如茵居了罢!”风千霁道,“你二人姐弟情深,便贴身照看她好了。” 绿囚惊怒:这是囚禁! 身上的黑袍子突然收紧了,将她牢牢地包裹其中,只露出个大黑脑袋。 他知道的,她最爱的是囚禁别人,最恨的是被囚禁,是那种窒入死境的感觉……啊~绝妙的死境! 绿囚似一只困兽,不停地挣扎,可她越是挣扎,身上的黑袍子便裹得越紧。袍子贴在皮肤上,忽而火辣辣地烤着肉,忽而寒凛凛地冰着身,将她折磨得冰火两重天、死去又活来。 “百宝仙器店的囚袍子,你自个儿选的货品。”风千霁轻轻一动,仙人一般的身姿便是一摇。 绿囚一顿,晓得这囚袍子是去年她派人去魔界进的货品,囚禁犯人的威力那是杠杠的。她爱极了这囚袍子,还特特送了一套给八皇子,岂料…… “你怎可这般待我!!!” “谢八皇子不杀之恩。”绿冉收了鞭子,恭恭敬敬地作了个揖,“姐姐为非作歹,大错特错,身为其弟本应一同受罚。然则丹都此时正值多事之秋,鹤鸣山上经了叔猎大人与狍鸮之事,只怕于殿下之计划有碍。绿冉请求,代替姐姐为殿下做事,将功补过。” 这一番话,倒确乎说到风千霁的心坎儿上了。 死了三个姑娘、两个弟子,还有一个姑娘是离王之女,这事儿可算是闹大了。依着风千霁的计划,自然是要闹出点大事件来,所以才会在有人提议他去监察竞选时顺水推舟,吊儿郎当地去了。 他一贯的特立独行,出手诡谲,该狠时,也是辣得不像话的。但是,为着自个儿的目的,去杀不相干的人,他不屑。更何况,他要闹的大事件,非得在神女人选拟定后,在正式册封、昭告天下的祭典上,才能闹出点高水平。如今因着死了人,皇帝、朝臣、百姓的目光都胶着在鹤鸣山上,若往深了去调查,对于他的筹谋,可是大大的不利。因此,需得想个法子,暂时转移了众人的目光才好。 “哦?”风千霁道,“说来听听。” 绿冉拖着病怏怏地身子道:“请殿下移步内室,容绿冉详加阐释。” 俩男子一前一后,往如茵居内室出发,全然忘记了,客厅地摊上还歪躺着只毛毛虫。只见这毛毛虫全身像泼了墨汁儿,黑咕隆咚的,只那一双绿眼珠子幽幽地发着亮。 她隐约听见弟弟同八皇子商议,将鹤鸣山上竞选的姑娘们移至山下,以便转移皇帝与太子对鹤鸣山上相关筹谋的注意。如此如此,这般这般……仿佛还攸关如锦那贱人之事,其他的,却听不很清楚了。 绿囚狠咬牙关,身下忽地闪出一个绿圈儿,这圈儿越扩越大,里头碧波荡漾,渐渐涌出许多绿色粗壮的藤条来。绿眼珠子一闪,绿藤便好似吃了兴奋剂,变作一张张绿手,撕扯囚袍子。 突然,绿藤“嗷唠”一声惨叫,甫一碰到囚袍子,便化成了绿水子,蔓延遍地。 “居然下了禁术!” 绿囚愤恨不已,自从两年前解脱禁制,得了魔气,她便是囚绿杀人样样精通,吸髓嚼骨招招制敌,不论何人都要畏她三分。她觉得自个儿术法高强得很,看得上八皇子,愿意为其所用,已是对他大大的恩惠。 偏偏八皇子却对她的强大术法丝毫不予理会,每每地去九歌坊听如锦弹曲儿,甚而把如锦作为了他的一颗重要棋子。如锦那贱人软弱无能,哪里能选得上神女?就算如锦在九更那厮的辅佐下成了事,又有何本事辅助八皇子毁掉皇帝和太子,登上岐国国君大位?! 这世上能助他登位的,仅她绿囚一人!可他非但不肯爱她,更不肯用她,当真的愚蠢至极!她会让他明白,如锦同九更,都将是她的掌下残尸!!! —————残尸小分割————哦好怕怕—————— 晴朗的天儿最是舒心,这日的天气便很是不赖,鹤鸣山中的薄雾散了去,日头难得照了个通透。整个儿绛仙殿透亮透亮,竹叶透着光,青翠;瓦片儿晒了日头,亮堂;姑娘们迎着亮光,耀眼。 院子里,姑娘们动手搭了几个竹架子,把洗好的衣裳、屋里的被子都晾出来晒了晒。 九明媚趴在窗台上,托着小腮帮子,瞅着满院子的衣裳被褥。院子里闹哄哄、乱糟糟的,着实无甚美感。取出怀中的铜镜,她哈了哈指头,用力弹了个崩儿:“发发,你到底在哪儿?!” 距离那个血色弥漫的夜晚,已经过去了二十多天。白狸老兽儿为了处理后头的事情,转啊转的,忙成了只白陀螺。出了恁大的事儿,皇帝那边要交代,死者亲属那边也要交代。 最麻烦的当属离王那头,也得交代。可咋交代?抬着两幅骨架子给离王,告他一声儿:你闺女和丫鬟翘辫子了,估摸着办后事儿吧!估计离王还没给百香郡主办后事,先把白狸的后事给办了! 更糟糕的是,皇帝风烈听闻此事勃然大怒。鹤鸣山可是皇家福地,如今更是祭天圣地,竟然有妖魔作乱杀人,甚至把竞选的神女都杀了。好端端的神女竞选成了丢命大赛,到时候民怨沸腾,可如何是好? 至于离王,他虽已经远离朝堂多年,手上并无实权,可毕竟还是皇族血统,阴地里不乏追随者。若是百香郡主之死惹得皇家兄弟不和,怕是又要搬弄出许多祸端。 这一切祸事都发生于国师镇守的地界,若不是皇帝同国师基情似海深,铁定立马把国师给办了。 好基友没办了国师,只让他想法子。国师实在没法子,便又琢磨个损招儿。 他找到九明媚,耷拉着白脸子,苦求道:“梅神大人,您法力高强,化骨成媚不在话下。要不,您顺便着,给那仨姑娘添置添置皮肉呗?她们平安回家,这事儿也就过去了,我也好跟上头交代不是?” 九明媚懒洋洋地摆了摆手。 国师赶紧凑过去:“让我做啥?” “让你滚蛋!” 国师碰了一鼻子灰,赶紧捂着胡子,逃了。思来想去还是别无他法,总不能把自个儿在人间的祸事捅到天界去吧?让上头那几头老不死的晓得,还不得笑掉大牙? 第二日,国师做了充足的准备,施了个法,把胡子塞进了下巴里,头发塞进头皮里,眉毛睫毛全变没了。瞧瞧镜子里,纯然一只“秃驴”,这才放心地蹭到九明媚跟前儿。 第28章、软磨硬泡 软磨硬泡这种法子对九明媚而言是无用的,她不爽了,能一扇子把人扇飞了去。不过国师这新造型倒是格外有趣儿,讨了她的欢心。 国师趁机又求了求:“梅神大人为这几位凡人化骨成媚,让他们与家人道了别,也是功德一件呐!” 凤眸一挑,九明媚笑了笑,纤细的指头在他的秃脑袋上一挠,道:“风亿琅现在太子府?” 风千霁曾言,第四轮竞选让太子来做监察。也便意味着,风亿琅如今大约已经回了丹都,住回了太子府。只要能确定他的方位,后头的一切,就好办多了。 国师连忙道:“不错不错,太子今儿还回宫给皇上请安来着。不过山上出了这等大事,第四轮竞选怕是要延期……” “行了,本神晓得你的心思。”九明媚冷笑道,“不过五具骷髅,算得甚么大事。给我确定风亿琅回丹都后的行程,一分一毫也不准差了。” “这……” “是化骨成媚容易,还是追踪风亿琅容易,抑或……”九明媚的指尖缓缓向下压入国师的脑袋,“掰了你的兽角容易?” 国师的脑袋钝疼钝疼的,连声称“诺”,拔腿又逃了。 九明媚活动活动手指头,撇撇嘴:“这还没使劲儿呢。” 当天夜里,九明媚便将五具骷髅“化骨成媚”,还原了他们原本的模样。又从山洞里的人魂中挑出了他们的,踹回了各自的肉身中。为安全起见,国师更换了他们的记忆,连夜将他们遣送回各自家中。 一个月后,他们将以各种不同的方式死翘翘,然后腐烂成骨。不过,那些就不在她的思虑范围之内了,让白狸老兽儿去犯愁吧。 “化骨成媚”的术法当真累人,九明媚一连用了好多回,疲惫得厉害,糊里糊涂地睡了十来天。中途去了趟太子府,回来又为如锦添补了一回身子,这一补,又睡了好些日子。 这一觉睡得十分舒爽,醒来后更是舒爽。一大清早,天这般晴朗,阳光这般耀眼。作为一朵小梅花儿,晒晒日头,暖洋洋,懒洋洋,快活得紧。只可惜,空灵宝镜是拿回来了,里面却一直没有仙灵的波动。或许,发发的仙灵根本不在其中…… 院子里的姑娘们还忙活着,都不晓得享受日光,只晓得把被褥衣物搬来搬去,人类的习俗着实无趣儿。 “山上的潮气可真重,要是天天能有这日头晒着,被子就不会发霉了。”田翠一边晒被子,一边同如锦道。 如锦从未做这等活计,从前有下头人去做,到九歌坊后,有丫头去做。是以在此类事情上,田翠倒是成了她的导师,一会儿这样,一会儿那般,支使着她。 田翠个性爽直,不会拐弯抹角,很好相处。如锦听了她的话,觉着做家事,倒也不算太难的。 “如锦姐姐啊,不是我说呢,你们家的九更丫头,怎的都不干活的呢?倒让你一个大小姐,又是晾衣裳又是晒被子的。”田翠道,“俺们那儿有个高员外,家里都是丫头干活,大小姐都是坐在屋里喝喝茶,绣绣花儿的。” 如锦轻轻将被子上的褶皱抚平,柔声道:“九更最近病了,身子不大爽利。” “哦,怪不得呢。”田翠点点脑袋,“不过,我听狗子哥说,高员外家的丫头生病不干活,是要被赶走的……姐姐心眼儿真好。” 如锦笑了,姣好的容颜因这一笑,更显美丽不可方物。 田翠瞅见其他姑娘都晾晒好东西回了房间,便凑过去,手里扭着被子,羞答答地问:“姐姐,上次俺问的事儿,你考虑的咋样啦?” 如锦滞了滞,低了头,不知如何回答。不留神瞥见窗台上趴着个小人儿,她忙放下手头的衣裳,提起锦裙裙摆,小步跑过来,眉眼带笑:“九更,你醒了?” “一大清早的,怎都这般忙。” “昨晚融清师傅捎了信儿,说是第四轮要下山去,让我们将行囊准备好,后日便出发。这不,大家都在整理衣物和被褥……” 九明媚托着腮帮子,璀璨的眸子亮得厉害:“准备好了罢?” “衣物都已备好……” “我说的是,你的血泪。” 如锦一怔,抿了抿唇。 此时,绛仙殿外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紧接着便见融清领了几名弟子进来。 融清还是一张大方脸,秀气又正经,只是比前些日子瞧着清瘦了许多。八晌入门时间不长,却几乎是他一手带出来的,名为小师弟,却同他的小徒弟差不了多少。 八晌的死、鹤鸣山上的几宗命案,让这位大师兄很是心焦。这心焦并未与命案的终结而结束,反倒在他心里头滋长生根,拔除不了了。 他将所有姑娘召集起来,正式宣布第四轮的竞选地点和比赛方式。如锦也随着姑娘们一同过去,洗耳恭听。 “融清师傅,第四轮要去太子府?这是真的么?!” 姑娘们一听了第四轮比赛的地点,立马炸开了锅。原先只听闻太子殿下将莅临鹤鸣山参与考核,却不曾想,突然之间就颠了个个儿,改为她们下山去了。 太子殿下是何人?风姿绰约的贤德之君,未来的一国之主! 太子府是何地?未来皇帝的老窝,寻常人进不去的地界儿! 如今,这些原本平凡之极的姑娘们,就要去太子府好生参观一番了。传言中,太子府虽没有八皇子府来的富丽堂皇,但在皇家威仪上自有胜处。 再者,毕竟是太子的地盘儿,时常有些达官贵人去的,说不定能在某处同太子或是某个大官来一场小邂逅,还能谱出一段传世佳话来。嗯,没错儿,戏台子上皆是这般演的。 姑娘们欢实得起劲,倒把融清等人晾在了一边儿。 融清额上黑线哗哗地飞:呃,整错重点了吧?竞赛题目从耳朵边儿上刮跑了? “咳咳!!!”融清重重地咳嗽几声,换得姑娘们片刻注意,“太子殿下近日政务繁多、太过劳累,需以乐音调养。皇族康健,乃是社稷之大事、国家之大事,百姓之大事,作为神女,更是责无旁贷!谁能演奏出妙音,令太子殿下神思清明,便可在本轮竞选中获胜!” 咔咔几声脆响,姑娘们的小梦想被现实这么一敲,碎了一地,到处都是渣。 第29章、好生威仪 哼几支歌儿,调动白焰灵虫喷火打洞,已是极难了。这回连唱歌也不成,非得是演奏乐曲。 在场的十个姑娘中,如锦的琵琶最妙,孟若芬的洞箫最佳,卞苦弦的古琴最悠扬,莫许的埙乐最特别。剩下的六人中,丰紫英、段梨儿、蔡经、岳秋、秦姝五人只会拨拉古筝,且只是初级水平。剩下一个田翠,除了吹口哨,就没啥演奏技能了。 要演奏出妙音,还得令太子神思清明? 这场仗,恐怕不用打,便已定了输赢。 四个胜券在握,六个耷拉耳朵,没救了。 但,当真没救了么? 九明媚斜倚在窗边儿,神色自若地瞅着融清。啊,多么正经的脸蛋儿呀,同某人像得厉害。她指尖轻捻,丢了一颗葡萄到嘴巴里,吧唧吧唧地嚼起来。酸酸甜甜的汁液顺着唇角淌下来,她伸出舌头,轻轻一舔。 每日给她送食物的人儿已是不在,以后便不吃不喝了?自然不能。 精通乐器的人儿不多,竞选便直接宣布结果,不比了?自然不会。 白狸老兽儿不想被姑娘们的怨念缠身,自然要动动那颗兽脑子咯。 这不,融清很是体谅姑娘们的难处,每人发放了一只“妙音螺”。 这是“百宝仙器店”新进的宝贝,从东海运来的,里头记载了天界最流行的十二支单曲的曲谱和演奏方法。有了“妙音螺”,哪怕是零基础,也能在十日内练成人间第一流的乐师。端的看各位姑娘,谁的仙缘和悟性更高妙了。 姑娘们领了妙音螺,纷纷放下手头的活计,悉心钻研去也。 如锦握着这只乳白色的海螺,轻轻置于耳畔。螺音飘飘渺渺,落入耳膜,一曲又一曲,或是花前月下情丝绕,或是碧波粼粼梦不尽,或是铿锵浩气赤血燃,或是秋风萧瑟苍凉意…… 十二曲终了,娇颜泪欲滴。 “九更,我……选第三支曲可好?”如锦哽着喉头,强忍着泪水,直觉喉头心头,尽是咸涩。 “太子前些日子在府中撞了鬼,受了惊,此时听了第三支曲,一个小激动,心脏爆掉也是有谱儿的。”九明媚点头笑道,“唔,选得不错。” “撞鬼?”如锦疑惑。 九明媚不语,微凉的指尖荡过去,轻轻拂动如锦脸上的愁容。忽然,九明媚用力捏住如锦的腮帮子,让她张开了粉嫩的唇。 “酸……” 一颗葡萄丢进去,如锦酸得牙疼,捂着腮帮子直抽抽。 九明媚笑出了声儿,扭头走了。 转眼到了正式下山的日子,姑娘们同上山时一般挎着包袱,迈动两条腿,一步一步地下山去也。上山容易下山难,踏上平地的那一刻,两块膝盖骨都酸麻得不行,好似不是自个儿的了。 好在国师还算有点儿人性,弄了三辆华丽大马车来。这马车不知是从哪个花楼里淘出来的,装饰得富丽堂皇,边边角角镶了好些金饰,车顶上还挂了银纱金边飘带,连马鞍子并马鞭子都金光闪闪的,处处透露出仨字儿:不差钱! 大马车从城郊到城内,又在丹都闹市中转悠了一圈儿。 “那是竞选神女的姑娘吧?” “漂亮,太漂亮了!” “为着国家祈福盛世,皇帝陛下可操碎了心呐!瞧瞧,多气派!” …… 大马车把丹都所有人的目光吸收个遍,搞了出轰动全城的游行,这才晃晃悠悠地来到了太子府。 九明媚将如锦扶下马车,抬眼一瞧,笑了。 上回来时直接飞的屋顶,并未注意到太子府的正门如此气派威仪。朱红的大门上镶嵌了象征皇室的九排金疙瘩,并两只龙头金柄门环,再上头是皇帝亲赐的“太子府”门匾。门两边立着两排身穿盔甲、腰佩宝剑的兵士。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缀饰,简单却威仪自现。 如锦一身素色衣裙,乌泱泱的长发并未盘起,只简单地用一根银纱飘带拢起,面上粉黛未施。虽不如往日华丽精致,甚至显得有些憔悴,却也别有一番风味儿。她怀中抱着琵琶,盯着这朱红大门,粉嫩的唇紧紧抿着,眉头也微微皱起。 终于,回来了; 终于,要见着他了; 终于,到了了结的时刻! 往事一幕幕窜出来,在脑袋里飘啊荡,弄得她心中激荡,鼻头泛酸。 “勾引了来,再踩在脚下。唔,直接杀了也成。”九明媚拍拍她的脊背,“这一回,随你自个儿的心意摆弄。” 如锦抿了抿唇,十指紧紧攥起,重重地点了点头。 ————点头小分割———脑袋好重啊喂———— 太子府总管事顾一平为姑娘们安排了“争鸣院”作为居所,每人一间房,吃穿用度居住条件皆以当朝公主规格为准,又为每位姑娘派了三名伺候的丫鬟,简直的捧到了天上。 姑娘们乐呵了半日,突然觉着有些不对劲儿,太子殿下呢?王公贵族咧?浪漫邂逅哪里去了?询问过后,只得了“太子政务繁忙不便接见”这一个回答。 “与其在此处烦恼,不如好生练曲儿。”孟若芬是仙箓县县长的长女,知书达理,冷静自持。 如锦点头道:“咱们目前最关键的事,当属八日后的演奏。” “二位姑娘说的在理,”顾一平点头道,“助太子殿下消解乏累、神思清明之事,就有劳各位姑娘了。各位就有什么需要,尽管告知在下。” 姑娘们行了个礼:“多谢顾总管。” “客气,”顾一平忙恭敬作揖,“不过……在下有一事需要提醒各位。太子府规模较大,各位初来自然是难认得路的。白日里倒还好些,这夜路怕是难行,还望各位夜间切莫出门。院内有丫鬟听命,院外有兵士看守,若有何急需,尽管支使。” 顾一平交代完毕,便告了退。姑娘们叽叽喳喳一轮,也各自回房练曲儿去了。 “九更,不知为何,我总觉着这顾总管,话里有话。”如锦一边将琵琶安置好,一边道,“夜间不准出门,院外有兵士看守,不似保护,倒像是……” 第30章、太子撞鬼 “夜间不准出门,院外有兵士看守,不似保护,倒像是……” “监禁。” 九明媚一进房门,便瞥见小圆桌上摆放了诸多点心水果。主人都这般大方了,客人岂能小气?她立马踩上桌子,拈了个诀,橙黄的橘子飘将起来,白光一闪,橘子皮便脱没了。小嘴儿一张,吞了整个儿橘子,酸溜溜甜滋滋,汁液丰沛得紧,着实快意。 “练了仙法就这么点儿好处,”阿印曾经说,“想吃西瓜,念个决就剖开,想吃橘子,拈个诀就剥好,睡不着也不用数绵羊了,多好。” 彼时明媚刚化人形不久,正因讨厌那无聊的空灵虚境,决意带着包袱落跑,经历一番人世沧桑,以后面对徒孙啥的还能摆下酷。 走到门口,见着大师兄正坐在师父迎客用的仙鹤青玉案上吃西瓜,闻着挺香甜。明媚决意吃完西瓜再落跑,不然让阿印吃完那么大一个西瓜也撑得慌不是?身为同门弟子有难得同当不是? 吃完西瓜,弄得满嘴西瓜汁,阿印念了个决,西瓜汁立时消散。他随口说了那么一句话,明媚深以为然,决意从此正正经经地修习仙法,争取以后睡不着不用数绵羊。 一时间,师父感动得老泪纵横:“媚儿终于......哒!” 师父他老人家只是流泪哽了喉咙,绝不是明媚嫌聒噪捂了他的嘴,唔,绝对不是。 回忆被一只橘子“唰”地带回,那样的甜蜜又酸楚,那样的猝不及防。 “确实似极了监禁……”如锦低声道,“会否,同‘撞鬼’之事有关?” “学聪明了。”九明媚笑了笑,又用仙法剥了一只橘子塞进小嘴儿里,“太子撞的鬼,可不是寻常的‘鬼’,他自然不愿让其他人,特别是竞选的神女瞧见。否则,日后捅到皇帝那儿,可没好果子吃。” “您……究竟造了个什么鬼?” 九明媚笑盈盈地瞅过来,嘴唇上头沾了好些橘子汁儿,她伸出舌头,轻轻一舔:“你。” 如锦娇躯一震:“……我?” “你今夜想见见他罢?” 如锦粉唇微抿,点了点头。 九明媚眯缝着眼儿,往她手里塞了样长长的冰凉的物件儿。 如锦低头一瞧,手里多了一柄梅花刻纹的弯刀,刀刃似一弯明月,闪着森冷的寒光,刀柄雕了一朵红梅,娇艳欲滴,好似活物。她不由得伸手轻触红梅,指尖肌肤竟当真触及了花瓣冰凉柔软的纹理。突然,花瓣一合,似张猫嘴儿,猛咬一口! 如锦“哎哟”一声惊叫,抽回手指,便见指尖被红梅咬出了血。而匕首上的红梅吞了血珠子,一个小激动,绽了五彩光芒。正在此时,指尖伤口又是一痛,那只匕首竟化作一条软哒哒的红烟儿,呲溜溜地钻进指头里去了。 “这……这是?”如锦用左手托着右臂,觉得整个儿右手重得厉害。 “送你的宝贝,”九明媚眨了眨眼,“今晚若要动手,殷骨弯刀随时听你号令。” 霎时间,如锦心中一荡,脑海中涌出令人激动澎湃的画面:她用这柄弯刀,划破风亿琅的咽喉,鲜血漫天泼洒,红了苍鸾…… 午夜更声在寂静的夜幕下响起,飘啊荡啊,传遍了丹都城。 太子府中,此时也是一片寂静,唯有太子居所“东临殿”灯火通明,院子里头热闹得紧。 一会儿是个老太婆“呼尔哼呦”“呼尔哼呦”的跳大神儿,一会儿是个道士挥着符咒大喊“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一会儿是几个和尚敲着木鱼儿“梆梆”响…… 噫,人类驱鬼捉妖的法子,几万年都没个进步,丝毫没有“与时俱进”的迹象。 “滚出去!!!” 一记爆喝在东临殿内炸开,把院子里的家伙们吓得一哆嗦。 九明媚领着如锦,蹲在东临殿屋顶的琉璃瓦片上凑热闹。看到此时,眸子闪了闪,盯住了走出房门的那个高大身影。 风家的男人,不知是不是承了太多日精月华,一个赛一个的好看。风亿琅虽不如弟弟美得妖孽,却独有自个儿的特色:一派中正之气,眼角眉梢透着威严,身板儿挺直,瞧着就是正统皇子范儿。 他身着墨蓝色缎面里衣,肩上披着黑色大氅。此时正是盛夏,可他仿佛在过冬,饶是穿得这般厚实,还是觉得冷。正派的脸蛋儿上,皮肤有些泛青,嘴唇干燥发白,一副病容。 太子生病可是国家大事儿,被鬼怪惊扰而病,传出去定然不好听,不但危及他这么些年树立的贤德正统形象,更易使那些居心叵测妄图动摇太子之位的人生出谋逆之心。故而对外只是宣称政事繁忙,过于劳累,实际上已是病得不轻。 风亿琅看见满院子的婆子道士和尚,更郁闷了,脸色青了又青。 “顾一平。”风亿琅的声音低沉,虽无甚感情,却犹如风抚松柏,格外好听。 顾一平忙鞠躬道:“属下在。” “竹修仙人呢?” “回禀殿下,属下已派人去紫竹山请仙人下山,可……山林茂密,仙踪难觅,尚未寻到。” “没用的东西!” 顾一平唬了一跳,立马跪下来请罪。 唉,太子殿下过去是很沉稳的性子,接人待物睿智多思,对下属下也皆是温和有礼,只在属下犯了大错时才会从严训斥。可自从生了这场寒症,殿下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连性子都来了个天翻地覆,时不时暴躁发火。属下们忠心耿耿,倒不觉得委屈,只盼太子殿下早日康复,恢复过往的从容清俊。 “把这些老东西打发走,没本事的东西,看着就烦!” 唔,来自官方的吐槽,迅疾猛烈,正中要害。 “是。” 顾一平得了令,立马将婆子道士们遣散,并给了一笔不菲的封口费。 风亿琅闭目沉思,觉着这东临殿终于消停下来,恢复了静谧,却静得让人心里空落落的。从何时起,身边这般冷寂了?没了大哥的悠扬笛音,没了二哥竹修的抚琴之声,也没了小钰那孩子的欢声笑语…… 半年多过去了,原以为小钰已死,尸骨入了土,一切便都结束了。连竹修也未曾寻到小钰的魂魄,想是已经入了轮回道。他对不起小钰,但,他并不后悔。 他不似大哥那样的游侠,放任不拘,唯心而已;不似二哥那样的仙人,闲云野鹤,天地畅游。他曾因了对那种活法的向往,同他们交往甚密,但终究从向往变作了利用。大哥早早看出,却没点破,只是打着出游的名义离开,甚少再归。二哥是站在他这边的,却在小钰死后,悄无声息地离开,回了紫竹山。 兄弟情义不复当年。说到底,他终究是人间皇室的正统太子,从出生到死亡,都是皇室之人,守皇室的权位。他自私,野心,他的正统之位,绝不容许任何污脏的东西染指! 所以,他从未后悔过。至到,那夜撞见了小钰的影子…… 一个温柔清秀的女子从殿里出来:“殿下不喜这些人,臣妾明儿再去请旁的仙人可好?” 第31章、血蜜香甜 (谢谢看点闲书打发时间的打赏,谢谢钟有悔、小诚等朋友的推荐支持哟!这章字数足足哒,来吧来吧!o(n_n)o~) 一个温柔清秀的女子从殿里出来:“殿下不喜这些人,臣妾明儿再去请旁的仙人可好?” 风亿琅青着脸色,没有回答。 女子为风亿琅拢了拢肩上的大氅,又道:“外头风大,殿下还是回房歇……” 风亿琅捏住她的手腕,拒绝了她的亲近:“太子妃嫌冷,回房歇着吧。” “臣妾……” 太子妃尚未说完,风亿琅便拖着病体,一步一步地走出了东临殿,不准任何人跟着。 夏日的风清爽得很,带着白日里尚未消散的灼气。可这样的风,对于正病着的风亿琅而言,还是有些不适。 他独自一人在府中道上走着,顾一平等人不放心,在后头紧紧跟着。 自个儿家的府院,风亿琅自然熟悉,三步两步寻到了一处偏僻的院落,一个闪身,甩开了这群跟屁虫。 这处院落荒废了许久,处处透着一股子湿寒气儿,屋顶屋面儿跟刷了墨似的,显得黑洞洞的,一派死意。院中有许多花草树木,却都渐渐枯萎了。只一棵百年老樟树枝繁叶茂地杵在那儿,早已经长得高出了房顶,大有“老子最牛就不死”的架势。 风亿琅深吸一口气,面对着黑寂冷寒的房门,默念着:“小钰,想对三哥说什么、做什么,无需躲躲藏藏,当面交代便是。” 四周寂冷无声,只有微风习习。 九明媚搂住如锦,三步两步跳到了这处院落的屋顶上。她指尖拈了个诀,丢了下去,化成一个小影子。那小影子约莫个十二三岁的小少年,乌泱泱的黑头发束在头顶上,好像一把柔顺发亮的马尾,墨蓝色的束带简简单单,是个漂亮爽利的样子。 小影子平白出现在风亿琅面前,却背对着他。 风亿琅见了它,伸出手,想碰触它的肩膀,却没来由得感到一阵寒意,刺得手骨生痛,好似几根钢钉猛扎入骨。可他没有收手的打算,一只大掌结结实实拍在了小影子右肩上。 “小钰……” 小影子一闪身,消失了,紧接着突然出现在另一处,又消失,接着又突然出现在另一处,调皮得紧。风亿琅一个小激动,紧跟着赶了过去。一不留神,黑裘大氅掉在了冰冷的石板地上,孤零零的,煞是可怜。 九明媚灿然一笑:“如锦,你的时机到咯~” 说罢,她右脚一抬,对着身旁人的屁股蹲儿,稳准狠地一踹。 如锦连叫都没来得及叫,眼一闭一睁,就被活生生踹下了房顶。 九明媚刚把人踢下去,突然发现身边立马替补个人儿。 这人体积比如锦大得多,好看的白脸子,*的脚丫子,一身的紫袍子。他学着她的模样儿蹲在房顶上,托着腮帮子,眨了眨那一双大媚眼子,冲她笑。 “九姑娘,多日不见,可好?” 九明媚晓得竞选神女之路,绕不开这位八皇子,却未料到会在此夜此时,这般猝不及防地见着他。他虽是个凡人,却不是个寻常的凡人,上次没杀了他,是瞧在八晌的份儿上。 她冷言警告:“别没事找死。” 风千霁勾着魅人的唇角,悄悄把脑袋凑了过来:“咱们可是同盟,你的事,便是我的事。在下岂有不上心之理?” 明媚斜瞄了他一眼,懒得理会。 风千霁顺着她的眸光,盯住院里险些摔残了如锦,心中叹着,不管是否惹着了九姑娘,皆是险啊险。不过,好歹是正义的同盟,自个儿用尽善意的言语……唔,定是感化得了的。 “我这位皇兄,平素里古板得很,从不懂得怜香惜玉,放着如花似玉、柔情似水的太子妃不管不顾。”风千霁放软了姿态,笑道,“你这般将如锦踹出去,莫不是指望他起些怜悯之心罢?” “我自有我的法子,”九明媚呲了呲牙,又补充道,“娘炮,不懂。” 风千霁:……(此处省略一万匹草泥马) 院子里,风亿琅转了许久又转回了远处,那带着刺骨寒意的小影子,却忽然消失了。只听得地上浅浅的痛呼声,在这漆黑的地方,显得格外突兀。 “是谁?!”风亿琅警惕地道。 如锦摔了个头破血流,倒在地上,吃痛地**:“救命……” 风亿琅踱步过去,见是个文弱姑娘,却也在迟疑。小钰的影子甫一消失,这姑娘便现了身。瞧她一身素白衣裙,额间有血渗出,在深夜里显得越发诡秘,让他不能不怀疑。 如锦紧扣着指尖,殷骨弯刀正欢脱地在皮肤下头蹦跶,似乎立即便要破皮而出,啃一啃这黑心男人的脖颈子。可这男人警惕得紧,总也不过来,弯刀急得快要骂娘了。 这俩人儿僵持之际,屋顶上头俩人儿正瞅得起劲儿。 风千霁将被明媚击出的一口老血生吞了去,又颇为坚强地寻了个话头,笑道:“他们在下头对战,咱们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打个赌?” “没空理你。” 九明媚站起身,纵身一跃,跳到那棵倔脾气的老樟树上去了。这树枝繁叶密,距离两人又近,十分适合看戏。 风千霁挠了挠脑袋,纵身一跃,也跳到老樟树上前了,还比她高了一枝。从上头望着她的小脑袋,那一对丸子小髻像一对圆滚滚的黑包子,可爱得紧。 他俯下身去,穿过枝桠,张嘴想咬右边的包子。可见她看戏看得认真,又不愿惊扰了她。他笑了笑,伸出舌头,在她的小髻上舔了一口。 呃……女人的头发,这个味道的,可不多见呐。 “九姑娘……” 九明媚不耐烦地一抬头,小脸儿正撞上他那张白净漂亮的脸蛋,脸对脸,眼对眼,鼻子碰鼻子,十分的暧昧。 “做甚?” 风千霁笑着,指了指她的头发:“该洗了。” 脸蛋儿轰地一顿红,她猛地伸出双臂,把他的脖子往跟前这么一搂。他的脸贴上了她的唇,软软的,凉凉的,唔,唇的滋味儿比头发美妙多了。突然,腮帮子的肉被两排牙齿合拢的力量抓起,接口处一顿暴痛,他甚至能听到皮肤被撕裂的声音。 九明媚的两排小牙,就这么咬掉了风千霁脸上的一块肉。 风千霁脸上血糊糊的,毁容了。 “唔,这样瞧着,血性多了。”九明媚吐出口里的小肉块,呲了呲牙,伸了舌头,将牙缝里的鲜血舔舐干净,吞进肚子里。唔,凡人的血,倒是比魔物来的香甜许多。 “好喝么?”风千霁抹了一手血,不怒反笑。 “还行罢。” “我也要喝。” “嗯?” 九明媚突然感到双臂僵住了,勾在他脖子上,怎么也抽不回来。 只听得周遭枝叶“唰唰”地响着,香樟叶的沁香滋味儿便混着血腥气,窜入了鼻尖。 风千霁不慌不忙地俯下身来,修长的食指轻巧地勾住她的小下巴。左眼珠子突突地疼,腮帮子哗哗地流血,他也不管了,径自轻启薄唇,张开两排洁白漂亮的牙齿,咬住她肉呼呼的小耳垂。 黑夜墨染,樟树巨大,樟叶茂密,将他们遮了个严严实实。这树中旖旎,分外的挠心挠肺。 怀中的小姑娘精致小巧,身子小小的,嘴巴小小的,耳朵小小的,莲藕似的小胳膊又白又嫩。小脸儿的皮肤是糙了些,可这一双璀璨的眸子,亮得像天上的日头。她瞧着不过十二三岁的年纪,却有着万年妖孽的本事,让人又喜又苦又恨又爱,百转千回地往死里折腾。 风千霁忽而有些羡慕八晌,羡慕自个儿的眼珠子,竟那般轻易地,得了这只万年小妖孽的喜欢。他狠狠地咬住明媚的耳垂子,舌尖一舔,觉出一丝血腥气儿,格外地香甜。 第32章、我见犹怜 (我家媚儿即将登上青云榜,撒花~~请大家多多支持哟~~) 风千霁狠狠地咬住明媚的耳垂子,舌尖一舔,觉出一丝血腥气儿,格外地香甜。 九明媚怒目迸射,口中咬牙低喊道:“你,找,死!” 风千霁咧嘴一笑,突然大眼圆瞪,腹部痛得死去活来。施在明媚身上的定身诀已被她解了,她一记扫雷腿,他便穿过槐树枝叶,穿过云层,直接被踹上了天。 他修习仙术素来快得很,只被她施了回定身诀,便用在了她身上。只可惜呵,时间忒短了些,否则……否则什么呢?他要拥着她多久呢?她又会气成个什么模样儿? 风千霁咬牙耐着痛,耳边寒风刮着他魅笑的脸蛋儿:“九姑娘,作为正义的同盟,我再助你一招!” 他挥一挥紫纱衣袖,丢了道银光下去。紧接着,这凛冽的寒风载着他飘渺的身姿,远遁于天际。 九明媚死劲儿擦拭耳垂,暖湿黏腻,果然出了血。这杀千刀的凡人,险些将她半只耳垂咬掉! 她低头一瞧,他被咬下来的脸颊肉刚巧落在一片樟树叶上,大红配着大绿,妖媚得紧。她眼珠儿一转,忽地灿笑起来,拈起那块皮肉,放进了掌心。 口中默念个诀,轻轻一吹。那块皮肉咕咕哝哝地动起来,血糊糊地一抖,渐渐化成只小老鼠的模样儿。再一吹,小老鼠“吱”地一叫唤,活了。 她闭了一只眼,瞄准风千霁被踹飞的方向,扣起指尖,轻巧一弹。小老鼠又“吱”地一声叫唤,寻它的主人去了。 九明媚得意地一笑,反身去瞧院子里的俩人儿。风千霁说个甚?助她?怎助?他凭何认定她需得他的助力?依她的本事,风亿琅一介凡夫,没了竹修的灵术庇护,还不是手到擒来? 院中,如锦还趴在冰冷的地面上,不知是痛得还是冻得,浑身直抖。风亿琅犹疑着,立在远处,并未上前一步。 “你是何人,缘何来此?”低沉好听的声音,却无半分感情。 如锦强自撑起半身,簪子落了地,一头乌泱泱的秀发披散下来。她好似一幅墨意图,包裹在浓墨幽谧之中,只露出一张惨白的美丽小脸儿。一双美眸子在月光的照映下闪着水光,最是个我见犹怜的模样儿。 若是旁人见了,只觉这美人儿的伤定是极重,痛极生泪。只有她自个儿知晓,此时正正经经地作为一个女子出现在他对面,于她,是多么沉痛而艰难。 她仿佛忆起从前,在他膝下笑闹的景象。然而,他无情的面容将她生生拽回了残厉的人间,她柔柔应声道:“小女子是前来参选神女的,名唤如锦,因丢了珍贵的物什,只得出来寻找。岂料被石头绊了一跤,伤了额畔,惊扰了大人,万分抱歉。” 见她并不知晓他的身份,风亿琅缓了缓,道:“既无大碍,便速回争鸣院罢!” 如锦垂首道了声“喏”,努力起身,却忽悠悠一颤,又歪了下去。 九明媚立在枝桠树影中,笑意冉冉,噫,瞧如锦这般模样,便是凡人口中意志再坚不过的柳下惠,也该入了美人瓮罢! 然则风亿琅比柳下惠还柳下惠,瞧着这么个大美人儿歪了,愣是半点儿声色不动。 听见外头有脚步之声,风亿琅道:“来人!” 顾一平等人寻了过来,见太子无碍,稍稍放了心。见地上竟趴了个姑娘,又诧异起来。这姑娘娇美绝伦,身段窈窕,眼角眉梢的柔弱堪怜,能将男人的心儿融化。不是九歌坊的歌魁如锦,又能是谁? “属下在。” “既已严令不准任何人夜间外出,为何还会有漏网之鱼?!” 顾一平这么一吓,忙地跪下去,满头的冷汗。这不到半个时辰的功夫,连连吓了两回,他一个老实本分的管事,这是造了什么孽哟~殿下啊,您生病归生病,可也不带这么玩儿的啊~~ “这……”顾一平顿了顿,忙问,“如锦姑娘,在下不是嘱咐了夜间切莫出门么?有何所需,只管来同我说,您怎的来了这院子?” “我……”如锦未料到风亿琅非但不入瓮,竟还招来了这么多人,不得不暗暗将指尖收回掌心,令殷骨弯刀消停些。 尚未待她说完,风亿琅便颇为不耐地道:“将她送回争鸣院。” 噫,这个凡人,倒是有趣儿。九明媚唇角一勾,十分欢悦。 这世上男子皆贪色,饶是天君,也抵挡不得美色诱惑,因了一只鹌鹑精跟天后闹离婚。天后一怒之下跳了诛仙台,把事儿闹大了去,惹得数十位得过天后恩惠的大仙游天街抗议。若非如此,只怕如今坐在天后宝座上瞎叨叨的就是只鹌鹑精了。 诚如风千霁所言,他这位哥哥,着实是个古板的禁欲系太子,面对如锦这般绝色,仍是半分怜惜之心也无。早知如此,该交代如锦一见面便做只野狮子,扑上去立时捕杀,做甚美人计?唔,倒是她失了策,该当如何是好? 男女授受不亲,顾一平不能亲自搀扶,便拍了俩丫鬟将如锦搀起来。丫鬟们一手扶一只胳膊,稍不留神便将衣袖往上捋了一截,露出个细白嫩滑的手腕子来。 顾一平给太子重新披上大氅,只觉得太子的身板冻得像块冰疙瘩,连忙道:“殿下先暖一暖,属下已在东临殿暖阁备好了热褥子。” “嗯。”风亿琅拢了拢大氅,回身便走,忽然被一道银光吸引而去。 那银光落在如锦手腕上,闪出一弯纤细的银镯子。寻常款式的纤细银镯,在风亿琅眼中,却特别得紧。 他立即折了回来,屏退丫鬟,细细凝望如锦的眉眼,又望了望那银镯。 突然,风亿琅拦腰将如锦抱起,瞧那姿势,暧昧得紧。 顾一平傻了眼,方才还是浑身冰冷的病秧子,转眼成了个怀抱绝色的风流子。太子殿下的病,这便好了? 第33章、温柔太子 (青云榜期间,请大家多多支持哟!o(n_n)o谢谢么么哒!) 顾一平傻了眼,太子殿下的病,这便好了? 如锦也傻了眼,方才千娇百媚,万般的柔弱堪怜,他都视若无睹,怎的突然之间换了个人儿似的? 印象之中,他从未对哪个女子这般温柔呵护过。身子被他搂在怀里,冰凉的,透着药渣子味儿,却让她脸儿骤红,心儿燥热,一股子熟悉的热流从灵魂深处一涌而出。从前,在他身边,她最渴望的,不正是如此么?! 肌肤相亲,脸身相贴,正是下手的好时机。殷骨弯刀调皮地从食指尖儿钻出半拉脑袋,又被她强行压了下去。此时人太多,并非良机,如锦在心中,说服了自个儿。 九明媚念了个诀,清灵灵地一抖,化了一只褐色小雀子,扑棱着翅膀,跟了过去。只见风亿琅将如锦抱回了东临殿暖阁,请来御医诊治一番,一个时辰后方才将她送回争鸣院。 他全程一张温柔脸,与之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判若两人。可这改变竟非因为如锦的美色,而是因了一只银镯子,这凡人的口味,可怪来哉。 若说银镯子,明媚倒也有一只,正套在脚脖子上,从她还是只骷髅时便在了。早晓得一只镯子便可撂倒一只太子,她早给如锦变一只出来了,还用得着风千霁出手? “夜间休息,切莫碰了额上伤口……”风亿琅对着床上的如锦,细心叮咛道。 噫,叮吧叮吧,咛吧咛吧,既已落了套儿,死期自是不远了。 而距离寻回阿印仙灵的日子,亦是不远了…… 小雀子抖了抖翅膀,扑棱棱落下窗台。忽而感到一阵爪风扑过翘尾巴,她振翅一飞,躲了过去。 回身一望,什么活物也没瞧见。她动了动鼻尖儿,轻轻一嗅,一股子动物皮毛的味儿在空气中流窜。 窗台下头,一只大白猫儿扭动肉扭扭的身子,冲着她喵喵叫了两声,似是馋了,想吞了这雀儿。 小雀子用小喙叼起窗台上的石子儿,往下一丢。 肥猫儿被砸中了脑门儿,“喵呜”一声哀嚎,惨兮兮地逃了…… —————雀子小分割———叽叽咋——————— 太子半夜出门散步,抱回个大美女,这事儿如同燎原大火,当夜就把整个太子府烧了个遍。 第二日一早,如锦同明媚的房间,便多了许多访客。有太子那些美妾的明察暗访,有太子派来为如锦诊治的御医。同去竞选的姑娘们也都跑过来,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儿。只不过,每个人的脸色,可都不太一样。 “如锦姑娘额上的伤,并无大碍,外敷了药后,需静养几日才好。” 为如锦诊治的,是太子专属的蔡御医,五十来岁,一脸和气。开了药方子后,又格外叮嘱了几句,方才离去。 叮嘱了要静养,如锦却并未得以静养。白日里应付这些各怀心思的来客,还要抽出工夫来练曲儿,到了晚间,又被顾一平招去了东临殿,简直成了太子的入幕之宾。 其他姑娘对此议论纷纷,颇有几分百家争鸣的意思。 “如锦这是要做太子妃了?” “什么呀,太子殿下早有正妃了,凭她那低贱的歌女身份,连侧妃都够不上。我看呐,顶多也就是侍妾。” “就算是侍妾,那也是太子的侍妾。等以后太子殿下登基,那可就是后宫娘娘了!如锦还真是精明,还没到竞选呢,便拿下了太子。不似我们,白天见不着太子,晚上又窝在这争鸣院,不知怎么为自个儿争上一争。” “哼,说是夜间不准出门儿,如锦还不是夜里跑出去勾引了太子?这世道,老实人最吃亏!” 有说的好听的,自然也有说的难听的,女人嘛,最见不得别的女人比自个儿强。特别是原本大家站在同一起跑线上,突然有人冒了头,先跑出一大截,怎能不让落在后头的人心慌慌? “那咱们怎么办?就这样被如锦打压下来?”丰紫英是个不甘落后的性子,“孟姐姐、苦弦、梨儿……你们甘心?!” 孟若芬轻抚掌中洞箫,镇定地道:“竞选之日将至,到时太子、八皇子还有些朝臣也会到场,太子就算有心偏袒,却也不至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不辨优劣。” “可如锦的琵琶技艺乃是一绝,就算是仅凭演乐,也是不弱的。更何况,这一轮竞选,是要让太子神思清明,说白了,还不都是靠太子殿下一张嘴儿?得了太子,如锦更无所顾忌了!”丰紫英瞧出孟若芬和卞苦弦都不想招惹是非,又转头道,“梨儿,你说呢?” 段梨儿方才听了孟若芬的话,便傻乐起来,咧着嘴笑。 “梨儿?!” “啊?哦~”段梨儿回过神来,道,“到时候来的朝臣,有无同八皇子一般俊美的?若是能……” 丰紫英抚了抚额,深觉梨儿不思进取,简直的没救了。~~(╯﹏╰)b 其他姑娘方才批判如锦批判得起劲儿,这回问她们应对的法子了,竟都闭了嘴,纷纷起身回房去了。卞苦弦回望了她一眼,轻道了“水涯洞”三个字,便也回了。只有田翠坐在椅子上,出神地拨弄着掌心里的红珠子。那珠子的形状好似一颗泪滴,泛着血色,瞧着挺好看的。 丰紫英将说服的目标转向田翠,恨恨地道:“小翠,你说呢?!” 田翠一怔,忙攥紧了红珠子,藏在身后,紧张地道:“我,我先回房了……”说罢,她一屁股蹬起来,火急火燎地跑了。 丰紫英气得直跺脚:“真是的!你们不想法子,我来想!等我灭了如锦得了第一,你们一个个儿的别来谢我!” 水涯洞?哼,那不过是第三轮的竞选题,父亲丰诉告诫过她,第三轮结束之前莫要对任何人动手。如今第三轮安然度过,断没有让如锦踩着她上位,拔得头筹的道理! 第34章、珠子说话 田翠一路跑,一路盯着红珠子琢磨:“怎的不说话了呢?” 这颗珠子,还是她在鹤鸣山上偶然捡着的。当日下山途中,她三度询问如锦是否愿意帮她得了八皇子的青睐,可如锦说这条路不适合她,给否了。 田翠郁闷得厉害,脑子里都是八皇子夸她好看时的样子。她从未见过这般俊美、这般温柔、这般体贴、这般高贵的男子,村子里的那些傻大个儿在他跟前,那就是茅房之于宫殿,草鞋之于丝履。 若能天天见着他,哪怕是掏了她的五脏六腑,她也一百万个乐意! 田翠盯着如锦美好的背影,还想再争取争取。毕竟,整个丹都的风流男子,大都拜倒在如锦的石榴裙下,要拜师学习勾引的本事,那必须是如锦呀! 就在此时,一窝杂草丛里滚出个红疙瘩,那疙瘩直嚷着:“老媚,等等我呀!” 田翠唬了一跳,但她素来胆子大,三两步越过去,一把捏住了这会说话的疙瘩。离近了瞧,却不是个疙瘩,而是只剔透的珠子。 那珠子要她放了它,可她好容易得了这么件稀罕玩意儿,怎舍得就此舍了去?一只会说话的珠子,到市面上买了,指不定能换好几头老母猪呢! 珠子也是个精明的,见她愁着第四轮竞选之事,便出言要帮她。 田翠除了吹口哨,啥也不会,那妙音螺里的曲儿确是够妙,她也学得会,但总比其他姑娘差那么许多。可自从得了珠子的妙法,她进步飞速,吹起短笛来,有模有样的,吹奏出的曲子节奏欢快,好听的紧。自此,她便奉这珠子为神,天天儿的顶礼膜拜,半晌听不见它言语,便心里头发虚。 “喂,珠子,珠子?!” 那红珠子突然一颤,发出一阵白光:“愚蠢的凡人,最后纠正你一遍,我叫发发!”听这声音,当真是气得不轻。 田翠愣愣地道:“哦,晓得晓得,珠子大神。” “……” 它一怒之下,从田翠手里头滚出去,“吧唧”一声落了下去。 门柱子那儿,一只白色大肥猫正在偷吃鱼骨头,它脑袋中央鼓了个粉溜溜的大包,瞧着怪可怜的。突然一个不留神,小脑袋被颗珠子砸中,呼流儿晕了。 再睁开眼,肥猫儿捋了捋两撮小胡子,“嘿嘿”笑了。它动了动爪子,扭了扭腚,又摇了摇身后那根老长老长,据说叫“尾巴”的玩意儿。最后,爪子落在了脑袋上,两只粉溜溜的大包顶在上头,一碰便刺溜溜地疼,愈发地可怜来哉。 “阿嚏——阿嚏——阿嚏嚏~~” 肥猫儿猛地打了仨喷嚏,唔,情况略有些糟糕,它的仙灵莫不是对猫类皮毛过敏?想它发发乃是泰逢元尊座下第五个弟子,在十二仙徒中那可是最老实本分滴,拿凡间动物附身玩儿那是绝对不干滴。老媚啊老媚,为了寻你,可晓得它有多么突破底线! “阿嚏——” 肥猫儿攮了攮小鼻子,饶是过敏也不管了,寻老媚要紧。它四爪儿一蹬,忽然觉着那个叫“尾巴”的玩意儿动也不动,好似被抓住了。 田翠双手死拽肥猫儿的尾巴往后拖,累得哼哧哼哧直喘气儿:“珠子大神,我晓得是你,跟我回吧!” “……”肥猫儿气得干瞪眼,“我叫发发。” ————肥猫小分割————喵呜—————— 太子府的回廊小榭很是雅致,中央一座望舒亭,周遭碧树成荫,花草丰茂。一弯清溪环亭一圈儿,又穿榭而过,给整个儿回廊小榭平添了几分灵动。 一大清早,太子府便迎了好些宾客,皆是来参观神女竞选的。原本人要更多的,只因听说九歌坊的如锦今儿个也有演奏,许多丹都风流子都跟自家当官的老头子讨要名帖,非去不可。为防人多滋扰,太子严令只发三十张帖子,再多的人,哪怕是当朝宰相也不准进。 宾客们皆已被安置到回廊小榭的专座上,一面吃吃喝喝,一面等着姑娘们到场。 而此时的姑娘们,正在焦急地梳妆打扮呢。一早打扮好的段梨儿先偷偷去探探风儿,刚回争鸣院便被堵着了。 “梨儿,快说说,都瞧见谁了?” 段梨儿被簇拥着,脸蛋红得很,似是个羞模样儿,嗫喏着说不出话来。 “梨儿?!” “有……”段梨儿道,“有礼部侍郎家的二公子,户部尚书家的大公子,烽火营的朴将军,还有……听说今儿八皇子也是要来的。” 一听着八皇子的名头,田翠忙伸了脑袋,也来凑热闹了。她关紧了房门,把那只一心往外头扑的肥猫儿困在了房中。 房间里,九明媚同如锦可没这心思凑热闹。 如锦穿了一身素色锦裙,耳边着了一对素朴的珍珠耳坠,衬着她白皙美丽的脸儿,越发是个窈窕淑女。她的发丝儿柔光顺滑,九明媚仔仔细细梳理了好些遍,左摆右弄,双手狠命扯了扯,还是不会梳发髻。 “九更……”如锦望着铜镜中的美人脸,伸出手来,轻触面颊,悲伤得厉害,“你说,他当真未曾认出我?” 九明媚一边跟头发作斗争,一边道:“问这个做甚?” “这几日,他待我极好,我好似把握了他,又好似未曾成功。每每相对而坐,他也不怎的说话,都是批阅些奏折,处理些政务,或是让御医瞧瞧身子,喝些汤药罢了。我每回想要动手杀他,可……” “舍不得?” “当然不!”如锦好似被人戳穿了心思,下意识地立即否认,“我只是觉得怪异,从前,他虽则思虑甚深,但喜怒哀乐在我面前总是通透的,可如今,我只觉迷雾浓浓,怎么也瞧不真切。这银镯子……这银镯子究竟藏了什么秘密,会令他如此?” “纠结他爱不爱你?” “不……” “在我面前,装个甚。” 如锦攥紧了掌心,抿唇认了:“嗯……我想杀他,更想知道,他心中,到底是否曾有我一席之地。” 第35章、紫薯成精 “这种问题呵!”九明媚嗤笑一声,“你们这些凡人,纠结了成千上万年,总没个头儿。” 如锦一怔:“此话,怎讲?” “世间事之于凡人,不过一个‘利’字,之于皇室之人,不过一个‘权’字。很不巧,风亿琅站在权利的顶端,习惯了,便越发的离不得。”九明媚眉尖轻挑,莞尔一笑,手中把玩着柔软的长发,“若他真心爱你,又岂会舍得杀你?就算当真有你一席之地,却终于输在‘权’之一字,那这席也不过一卷烂草席,不要也罢!” “那他如今,为何偏偏对我百般的好?我……我……这镯子……” “管他因了镯子也好,因了如锦这副皮囊也罢,他对你好,终究抵不过他的权,抵不了你的命。” 说罢,九明媚又低了脑袋,专心对付起手里的发丝。怎奈头发忒难缠,她索性丢了头发,念了个诀儿,忽悠悠一顿闪光,这才给如锦盘出个流云髻来。 如锦抱紧了怀中的琵琶,唇色有些发白,镜中倒映着的,依旧是个纠结的美娇娘。 “今儿一曲《惊云》上来,震震他的心肝脾肺肾。若他好命没震碎……噫,信我,今夜他定要召你的。那时候,让他撕心裂肺,痛彻心扉,抑或放过他,折了你自个儿……全依你的。”九明媚俯下身来,脸蛋儿轻轻贴上如锦的侧脸,指尖在她脖颈处上下划动,声音轻渺森寒,“我只要,你的血泪,给我记着。” 脖颈处因着指尖的冰冷而发颤,肌肤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如锦微微点头:“是,九姑娘。” 登场的时辰很快便到了,姑娘们精心打扮好,一颦一笑,美不胜收。各式乐器被她们小心翼翼地执着,仿佛一件乐器便是一条命。 顾一平指挥竞选者依照长幼之序排好队,款步走向回廊小榭。姑娘们微微颔首,心里紧张得很,不时地偷偷瞄一眼,突然便被望舒亭中立着的墨蓝色身影迷了心。 太子殿下气宇轩昂,一派中正威仪之气,纵然立于官员贵胄之间,依然那般卓尔不凡。只是,这大热的天儿,还披着大氅,不燥得慌?也罢也罢,在顶级颜值跟前儿,穿多穿少都不叫事儿。 太子身旁立了个奇怪生物,一身的紫袍子,脑袋上顶了个大斗笠,斗笠边沿铺展下层层紫纱,把脸都遮没了。噫,莫不是紫番薯成了精,跑来凑热闹? 那紫薯精好似挺健谈,在太子身边不住地叨叨: “皇兄热不?” “皇兄渴不?” “皇兄坐不?” “皇兄爱我不……” 太子板着一张脸,厉声呵斥:“再多说一句,我命人丢你出去!”唔,当真是半分儿情面也不留。 “皇兄脾气老大了,穿得恁多,焐得罢?”那紫薯精笑嘻嘻地,浑不在意对方的不耐烦,径自把被紫纱裹着的脸蛋儿凑过去,“等会儿谁的曲儿能消了皇兄的燥气,我一定重重赏她!” 风亿琅不是不喜欢这个弟弟,而是厌恶——极端的厌恶!弟弟的骄奢淫逸、贪酒好色、没脸没皮,皆为他所不齿。 作为太子,风亿琅自然晓得,弟弟这般做派既捞不着父皇的喜爱,又得不着群臣百姓的爱戴,于他的皇位几乎没有任何阻碍。 换做旁的人当太子,或许会觉着有个没出息的弟弟,那是相当的安全。然而,对以中正威仪的皇族正统者自居的风亿琅而言,风千霁本身的存在就是颗碍眼的钉子,是耻辱,是污点,粘在父皇、他和整个皇室身上,无法拔除。他当真希望13年前,那个大荒的蛮女不曾出现在丹都,不曾将这个弟弟送到父皇身边。 “脸怎的了?”风亿琅早有耳闻,近日来八皇子的俊脸子出了故障,成日里都披着紫纱斗笠,已到了不敢见人的地步,便故意问了这么一遭。 “呃,不怎的,神秘感罢了。”那紫薯精讪讪的,扶了扶斗笠,(~ ̄▽ ̄)~悄悄摸到一边儿,跟朴将军插科打诨去了。 当此之时,姑娘们已来到亭前,向太子、八皇子以及各位宾客行了礼,便在顾一平的指引下寻了各自的席位坐下。 此轮演乐,姑娘们席坐于清溪之畔,一只夜光杯盛了美酒,自上游缓缓而下,流经姑娘们身边。谁若准备妥当,便拈起一杯,饮下这美酒,再演奏一曲。 这流觞曲水的安排,倒也风雅。 第一杯流经之时,姑娘们皆紧张得很,谁也不愿拈起它,做这第一个出头的。卞苦弦笑了笑,将酒杯拈起,坦然饮下,便奏起了古琴。琴声铿锵而悠远,正如同她的人一般。 紧接着,孟若芬、莫许、段梨儿等人也纷纷拈了酒杯,演奏一曲。在场宾客,无不被这曼妙绝伦的曲声儿迷得七荤八素,直呼“妙极妙极”。 风亿琅也是个懂音律的,判断得出姑娘们的技艺已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哪怕是同当朝最有名气的乐师相比,亦毫不逊色。然而,他的音律胃口早已被宫中佳曲儿养刁了,众曲之中,尚未出现挠人心扉的绝妙之音。 九明媚眨了眨媚眼儿,拈了个诀,往如锦身后一丢,立马显出个扎马尾辫的小影子来。果不其然,风亿琅一见那小影子,整个儿人都不好了,脸色忽青忽白,额上直冒虚汗,是个要气绝身亡的架势。 “时候到了。”明媚灿然一笑。 如锦接了这口信儿,便盯住了从上游流淌而来的夜光杯,伸出素手去拈。可她尚未拈着,夜光杯突然被坐在上头的丰紫英抢了去。 丰紫英一口干了这酒,又挑衅似的亮了亮空杯底儿,随即跟太子及宾客介绍了自个儿的曲目,便抬手轻抚筝弦,演奏起来。 小影子不能现得过久,否则易引起怀疑,功亏一篑。时机转瞬即逝,酒杯却被截了,这可如何是好? 如锦紧抿着粉唇,微微侧目,想要问询明媚是否改变计划。 第36章、惊魂弦断 如锦紧抿着粉唇,微微侧目,想要问询明媚是否改变计划。依着第四轮的规矩,仅有竞选的姑娘们可以席坐于流觞曲水之畔,丫鬟不能随侍,均立在后边不远处的地方排成一排,安静等待。 在众丫鬟里头,九更是很不扎眼的,一贯的褐色旧衣裳,加俩肉丸子似的小髻,鼻翼处的小雀斑星星点点,衬着不白的肌肤,唔,丑得挺和谐。 如锦脑袋一动,九明媚立即觉出了她的紧张,随意地瞄了丰紫英一眼,冷冷一笑。女人啊,女人,可以妒忌得不这般明显么?这些个手段,段位也忒低了些,不够一根小指头碾的。 “无妨,鬼影暂休,你且查一查宝贝琵琶。”明媚以密语传音道。 场上人多,如锦保持镇定的神色,修长的指尖小心翼翼地摩挲琵琶弦,忽而一怔。其中一根弦松了些,接口处被磨断了半截儿,此时外观瞧着没什么,稍后若是一弹,定然全断了去。奏时弦断,是最忌讳不过的。更何况,今日乃是神女竞选,一举一动关乎国家社稷,弦断绝非吉兆! 最后一拨弦,余音荡漾水畔,带着袅娜的柔情。丰紫英的演奏已然结束,全场的宾客皆是连连称赞。 丰紫英侧过头,得意地看向如锦,又朝水面上新漂而来的夜光杯努了努嘴儿:“抱歉如锦姐姐,方才不小心先拿了,这回子其他人都甭拿了,您请吧?!” 丰紫英的声音不大,但周遭的姑娘却都挺得真切。一听这话,姑娘们皆齐齐望向如锦,自然不会再出手同她争夺先机。 “九更,怎么办?这弦子怕是……” 如锦在心中问询,盼着九更能告诉她应对之法,然而九更迟迟没有回应,似是把她晾在这儿了。她双手扶着琵琶,微微有些发颤。丰紫英再三催促,她只得欠了欠身,伸手拈了夜光杯,稍稍抿了一口。酒味儿并不辣,是适宜女子饮用的果子酒。可不知怎的,如锦忽而怀念从前被他逼着饮下的烈酒,她辣的直咳嗽,狼狈得紧,他却笑得那般潇洒…… 顾一平见她执着酒杯,迟迟未有演奏,便好意提醒道:“如锦姑娘,敢问,您今儿要奏的是何曲?” “我……”如锦顿了顿,猛地抬起了头,柔情婉转的水眸子直视着望舒亭中的风亿琅,“猎猎驰骋蓝颜薄,啸啸东风惊云决!如锦今日演奏的,便是太阳神东君所谱,太子殿下挚爱之曲——《惊云》!” 勾引!绝壁的勾引! 瞧如锦那直勾勾的眼神儿,这选曲选的名头,可都直冲着太子殿下去呢。勾引都勾到明面儿上了,如锦胆子大得让其他想勾不敢勾的姑娘们恨得咬牙切齿。 唔,到底是梅神亲自带出来的姑娘,这点子魄力,很是不错。饶是面前摆了无数难题,对着自个儿的目标物,也得是冲劲儿十足。 九明媚对如锦这爆发式的表现十分满意,顿时觉着若是自个儿很有做师父的天分,赶明儿徒子徒孙们横行三界,噫,那是怎样一番美景呵! 如锦深吸一口气,目光依旧同风亿琅胶着着,纤纤素手拂过弦子,柔婉却坚毅地一笑。断便断了罢!命途断,残骨断,情谊断!只要他记着,只要他忆起所欠的一切,不做那神女又何妨! 九明媚灿然一笑,动了动足尖儿,在草地上轻轻一碾。一股子青草味儿扑面而来,在那草味儿里,窜出点点绿光。它们凑到她跟前儿,见了她的笑,忽而好像明白了什么似的,忽忽悠悠地一扭,飘向流觞曲水之畔的姑娘们身边。 转轴拨弦三两声,声声入耳,起音如风过松林,清新萧远。只一个开端,便令宾客们觉出了妙曲的味道,纷纷屏住呼吸。然而,在这妙音之中,好似有一丝杂音乱窜,虽轻渺,却好似高山突然陷落,而自个儿就站在那断崖边儿上,随时可能殒身而亡! 如锦却如视死如归的勇气,毅然决然地拨动琴弦。 嘣! 断了!弦断了! 可如锦的演奏并没有停下,反而犹如行云流水,愈发地酣畅淋漓!那根断了的弦,竟奇迹般地恢复了原状,上头铺洒了点点绿光,连奏出来的曲调儿,都带着雨后青草独有的芳香。 指尖拨弄越来越快,铿锵有力,仿佛成千上万匹马儿在草原上驰骋、欢呼、跳跃。东风将高高的草原拨弄得绿浪阵阵,空气里尽是自由快活,潇洒恣意。 风亿琅被耳边熟悉的乐音环绕着,每一个音符都是一帧过去。他看到了小钰,十一岁那年的小钰,因为想要同他一起在草原上驰骋,再害怕也要学骑马。那天,他正在驯服一匹烈马,小钰骑着一匹枣红马从他眼前呼啸而过。那小孩子似的得意的笑,他永远也忘不了。 乐音陡然变幻,阴沉诡谲,声声惨烈。 小钰死了! 被他……杀死了! “太子殿下,您……您怎么了?!” 侍从首先发现风亿琅状态不太对,他浑身发抖,脸色铁青,唇色发白,眼睛直直地盯着远处弹奏的如锦,整个儿人跟魔怔了似的。咦,不对,他看的不是如锦,是如锦身后。那里不过一片青草地,可在风亿琅眼中,叔子钰的鬼魂正立在那儿,全身的骨头已经摔散了架,支离破碎地拼凑在一起。 “三哥,好听么?” 叔子钰笑望着风亿琅,可嘴巴刚咧出一个弧度,圆润的小下巴便不堪这动静,破裂崩殂,碎成了骨头渣。 “小钰?小钰!小……” “好听……么?” 眼见着风亿琅就要支撑不住了,顾一平连忙宣布竞选暂停。蔡御医一早便候着了,此时正巧派上用场,连忙上前要为太子殿下诊脉。 “让开!” 风亿琅右手一挥,拂去了蔡御医要为他诊脉的手,强自撑起自个儿的身子,向前走了两步。可他身子太弱,径自歪了,忽而被人扶正,维持了太子的威仪。 第37章、千娇百媚 谢谢大家的支持!继续求收藏,求票票哟~~o(n_n)o~ ———————————————— 扶起风亿琅的正是那“紫薯精”,依旧的紫纱斗笠罩面,不露半分形容。 “皇兄呐,饶是如锦姑娘的琵琶曲儿妙极,也不带这般激动的。让众位大臣瞧着,怪不好意思的。” “紫薯精”的话,令风亿琅骤然清醒。他可是太子,皇室威仪的楷模,岂能因只曲子,因个已逝去的小人物乱了方寸? 与此同时,风亿琅盯住了如锦,她身后的那个小影子若隐若现。她有那只银镯子,令他一度以为她是元樱,立即生了亲近之念。可经这几日相处与问询,年纪不对,样貌不对,她绝不会是元樱。 因了那只银镯子,他对她半近半远,时时盯着、打探着,心中疑窦丛生,却始终未能成形。 直到方才心魂震颤,疑窦立时更多了:如锦为何会出现在那处荒院,为何有那只银镯,为何有小钰的影子跟着,为何会特特弹奏《惊云》,又为何有那般悲伤愤懑的神色?! 种种疑窦汇聚在一处,竟秃噜出个真相来:如锦乃是有备而来,故意接近。她,定与叔子钰有某种亲近的关系,抑或是,要为叔子钰复仇?! 作为岐国头号继承者,眼前这声势浩大的神女竞选绝对不可停止,更不可爆出啥有碍皇室颜面的爆炸大丑闻来,尤其叔子钰一事严重关乎到他太子的地位……风亿琅稳了稳身子,左手搭在右手背上,食指看似不经意地敲打了三下。 今夜,就是今夜。 待第四轮竞选结束,找个由头召了如锦过来……杀之! 为着父皇同岐国的颜面,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滴答~ 一滴滚烫的泪珠儿划过姣好的面颊,落在琵琶弦上,又被弦子颤成了一绺儿水雾。 《惊云》曲儿正是*的部分,一双素手却突然按在弦上,曲音骤止,倒是正听得入神的听众们被激得一颤,云里雾里的,还以为是“此时无声胜有声”的停顿。他们皆伸着脖颈子,跟一排排大白鹅似的,等着如锦继续弹奏。 可如锦只是垂着脑袋,小肩膀一颤一颤的,似是在哭。这小美人儿是摊着什么伤心事儿了,哭得好可怜来哉。 “呵……”如锦缓缓地抬起头来,泪水已湿了娇颜,唇角却勾着笑,似悲似喜,竟是个疯狂的意味。 “何必等到今夜?”如锦将琵琶置于草地上,双手一摊,娇美地笑起来,“太子殿下想要杀我,此时便是极好的。端得看您是想一箭穿心,还是直接砍了脑袋去。只可惜,此处没的悬崖,您不能推我下去,由着野狼毁尸灭迹了!” 他的小习惯,她熟悉得紧,有些甚至连他自个儿都未曾察觉过。譬如,他的手很好看,是双文人墨客的手,可每当左手搭在右手背上,食指敲三下,便是动了杀机,要沾染敌人的鲜血了。她是敌人么?不,她从来都不是,他却连问都不问,便判定了她的罪! 不管是半年多以前,还是今日今时,哪怕是因了鬼影而动摇心神的时候,他都没有放下要杀她以绝后患的念头。她借了这身骨头,化了这副皮肉,几经周折,潜筹暗谋,竟抵不过他一个手势…… 这等可笑,岂能不笑? 想着,她便笑了,笑得千娇百媚,笑得张狂恣意,笑得泪落连珠。 众宾客被她这架势唬了一跳,原还是众乐乐地赏曲子呢,怎就突然要打要杀的了?太子殿下不是极喜欢这如锦姑娘的么?可没听说要杀她呀,莫不是今儿的曲子选得不对他的心意?几个年长的客人捋了捋胡子,叹着这些小年轻的心思,是越发的捉摸不透了。 风亿琅心中一沉,这如锦,果如他所想。他摆了摆手,道:“如锦姑娘近日来身子不爽,不宜久坐,既已奏完……顾总管,送如锦姑娘先行回去休养!” 顾一平得令,立即上前,欲将如锦带走。见她神态决然,心里头一顿发虚,便又喊了俩身强力壮的丫鬟来,决意文的不成来武的。太子殿下极重皇室威仪,若是如锦搅了事,他这个总管跟着受大罪,那可是大大的不妙! 丫鬟刚伸了手,碰着如锦的肩膀,突然,如锦一甩手,将这俩丫鬟甩了八丈远。乖乖来,如锦一个娇弱的女子,怎的一个甩手,威力大如牛? 如锦自个儿也是一惊,只觉得双臂被灌注了某种奇异的力量,脑袋上头闪了朵梅色烟花,周身便罩下一层结界。血肉里一股子劲儿撑破了指尖的皮,硬是钻出一把锋利的弯刀来! 如锦扭头一瞧,九更正望着她,笑容如同天上的日头,明媚耀眼,让如锦被仇恨灌注的一颗冷心,瞬间火热沸腾。 “梅神手下无弱兵!”九明媚笑道,“张狂也好,疯癫也罢。有我在你身后,尽管打,给我打得漂漂亮亮!” 如锦一点头,毫不迟疑,执起殷骨弯刀,款步上前走去。瞧那眼神儿、那架势,真真儿是个刺杀的模样儿。 宾客们立时着了慌,有的劝她冷静,有的警告她莫要行逆事,有的催促太子抓紧处置,有的则干脆做好了落跑的准备。同来竞选的姑娘们,离如锦最近,一心想着奏好乐章勾来太子垂青,哪想到瞬间搅弄翻覆,立时被如锦这狠模样吓了个傻。 碾过青草,踏过曲水,如锦一路向前,口中笑道:“各位宾客莫慌,此乃我叔子钰,同岐国太子的恩怨,断不会伤及无辜。各位大可留下来瞧个热闹,权当如锦送给各位的,最后一场表演。” 叔子钰?这是何人?慢着,“叔”之一姓,自三百年前叔歜族叛君被灭之后,便几近绝迹。这叔子钰,莫不是叔歜族后人?! “不错!”裹着如锦皮囊,叔子钰义无反顾地前进,“我确是叔歜族后人,承蒙太子殿下护佑……” “住口!!!”风亿琅一惊,未曾料到这如锦并非叔子钰的故人,而是叔子钰本人!小钰不是已然死了么?怎会成了如锦,一步一步,走到如今的地步? 但不管如何,不管是谁,胆敢威胁他的权位,只得一个命令:“弓弩手,杀!” 第38章、可曾后悔? 太子府卫军训练有素,加上今儿个是场大赛,巡防的兵士是平日里的三倍,弓弩手更是时刻准备着。若是赛场上不出点啥毛病,简直的对不起兵士们的辛苦。这下好了,美娇女突变大刺客,弓弩手们“唰”地窜出来,颇有几分跃跃欲试的架势。 弓弩手一上,叔子钰没带怕的,倒是其他姑娘们吓破了胆,大声尖叫。箭矢可不长眼,越过如锦的脑袋,可就剩她们的脑袋来插了。 小指挠了挠耳眼儿,九明媚叹着:美女尖叫起来,比鬼故事还鬼故事呢。 “皇兄,刺客得射,可伤着后头那群美人儿怎么了得?”紫薯精好生可惜地叹息着,“脑袋上穿了洞倒不怕,脸蛋儿毁了就亏大发了!” 风亿琅听着弟弟这色胚子式的论调便恼怒,可诚如他所言,竞选神女伤不得,但,更不能让叔子钰在众人面前得逞! “怎的,怕了?怕我揭穿你这岐国太子的真面目,怕在场之人成为你罪孽的证人?”叔子钰浅浅一笑,“既是如此,不说岂不可惜?!” “叔子钰!”风亿琅猛地抽出侍卫佩剑,挥去累赘的大氅,纵身跃下望舒亭,挥剑而去。可他刚落了草地,便突地一晃悠,噫,他竟忘了自个儿最近是个病弱的身子。 “太子殿下过去分明是呼我‘小钰’的,您忘了么?叔歜灭族后,幸存的零星族人或是逃回大荒,或是隐姓埋名苟且过活,我爹娘便是后者。可过了两百年,岐国依旧不肯放过我们,我爹娘四年前被捕,后被杀。剩我一人孤苦,险葬于官兵刀下,承蒙太子殿下关爱护佑,方才逃过一劫,在您跟前儿活到了十三岁。” “住口,住口!!!” 风亿琅强撑着身子,冲到叔子钰跟前,用力刺向他的心口。可“啪啪”几声脆响,一柄锋利的佩剑,竟碎成了铁沫儿。 众人皆傻了眼,不得不承认,这真是……一场妙戏儿呀! 太子不顾皇帝和岐国先祖诏命,救了叔歜族的后人。这后人成了丹都第一歌魁,又辗转在盛世神女竞选场上揭了太子的短。文武混合双人斗,混搭两百年家国情仇,走遍全国戏班子可也瞧不着的。 梅笼结界,寻常宝剑硬碰上去,便是以卵击石。透过稀薄透明的结界,风亿琅挫败的模样儿就呈现在自个儿面前,那么近,那么真切。叔子钰心中掠过一丝快意,可往事乍现心头,快意又成了仇。 “承蒙太子殿下恩惠,我活到了十三岁,也承蒙太子殿下恩惠,落得个尸骨无存!” 风亿琅猛然抬头,双手覆在这半透明的结界上。两人同立在清流之中,脚下的溪石硌着脚底板。流水浸湿衣摆,流过小腿,冰凉的滋味渗入肌骨。如此近的距离,却,隔了千仇万恨。 “叔子钰,你的话太多了……”风亿琅自袖中抽出一支竹簪,瞧款式,是寻常男子的发簪,可它通体碧绿,甫一刺下,便在梅笼结界上扎了个洞。 九明媚隔着老远,便嗅到竹簪子上头的味儿。唔,四百多年风云际会,白狸老兽儿下界做了国师,竹修小子下界同岐国太子做了兄弟,东君的俩仙鹤落在鹤鸣山上做吉祥物了。怎么着,天界近年流行到下界搞兼职、赚外快? 眼前的结界被破,叔子钰攥紧了手中殷骨弯刀,微微地颤着。他看准了风亿琅出手的位置,举起弯刀硬对而上!刀锋碰着竹簪子,尖对尖儿,刺溜一声炸响,竹簪子着了火,瞬间化了飞灰。 风亿琅被这股子热气流炸得向后一倒,跌在了水中,全身皆被浸湿。湿衣裳裹在身上,令他近日来怕冷的身子更是寒意凛凛,颤得厉害。可也正是因此,他高大有料的身材也被凸显出来,煞是诱人。一只夜光杯晃晃悠悠地从上游漂下,碰着这么个庞然大物,很是不顺意,只得磨了磨小屁股,绕道跑了。 “来人……来人!把他拿下!!!”风亿琅带着小颤音的命令声在空气中飘啊荡啊,然后就还是飘啊荡啊,荡没影儿了。 太子殿下吃了这么一大闷亏,眼看着就要被插成马蜂窝了,怎的也没人搭把手?放眼望去,场中所有宾客、丫鬟、兵士皆保持了原先的姿势,半分也未动过。瞧戏瞧入了迷? “来人!!!” 叔子钰一瞥见众人皆被定住了,便猜到此乃九更的手段,冷道:“不用喊了,没有人会来帮你,没有人会来救你,就像当初没有人会来救我一样!” “……小钰……” “不准这样叫我!”叔子钰蹲下身来,将殷骨弯刀架在他脖颈上,娇美含情的眸光中溢出阵阵水汽,“大哥与二哥总说我同你最亲近,却不知你在我眼中不止是兄长!可你明明知晓我的心,你明明晓得……只要你喊了我‘小钰‘,我就!我就……” 叔子钰低了低脑袋,似是有百转柔情腻在心里,却无法言说。 他顿了顿,又猛然抬起头,坚定地道:“现在不会了!不过半年多的光景,世事变迁无常,谁会料到,我会以如锦的模样重生,完好无损地站在你面前?而你,已是我手下败将,性命亦已由我掌控!风亿琅,此情此景,你可曾后悔过?” 夏风清明,拂过碧绿的树梢,拂过沁凉的曲水,拂过雅致的回廊小榭,却拂不去人心的阴霾。 风亿琅柔顺的发浸着水,一绺一绺的,滴滴答答的水滴划过脸颊,又落回曲水之中,溅起阵阵细碎的涟漪。他凝望着如锦的脸,这张脸太美太美,可美得太深,总不似小钰的好看。如果,小钰永远只是那个单纯的孩子,该有多好。 “不曾。”风亿琅一派正直地道,“半年前,你的身份被发现,父皇亲自下令,由我将你抓捕归案。但是,一旦你到了父皇面前,我做过的事便会被父皇发现,妨害我的太子之位!所以,我在抓捕途中,命人杀了你。如果你不曾回来,此事永远不会被世人知晓,我的太子之位,也将永葆稳固。你说,我为何要后悔?” 第39章、BL或BG? 谢谢hlqa、妄想、我心本诚、钟有悔、闲书、哟哟哟哟哟哟呜呜等朋友的推荐支持!媚儿即将登上女生网分类强推榜,希望大家继续支持哟,莲雨拜谢!o(n_n)o~ —————————————— “我在抓捕途中,命人杀了你。如果你不曾回来,此事永远不会被世人知晓,我的太子之位,也将永葆稳固。你说,我为何要后悔?” 叔子钰一怔,姣好的容颜煞时间失了血色。 虽说早已有了此等觉悟,可答案响在耳边,依旧那般刺耳。半年前,他的身份被发现,皇帝下令将他抓捕归案。他本决意到皇帝跟前赴死,绝不牵连三哥分毫。可风亿琅念及的只有太子之位,并不信他,于是一道绝杀令,要了他的命。 半年时光,物是人非。 大哥素来是行踪飘渺,近年来更是音讯全无,二哥竹修仙人则回了紫竹山,一直未曾回来。就算他们二人尚在,凭着他们同三哥十几年的情谊,也定不会站在自个儿跟前,更不会支持他向三哥寻仇。更何况,叔子钰心中在意的,从来只是三哥,他最亲的三哥。 如今,冰寒的弯刀刃儿就架在三哥的脖颈子上,在那脆灵灵的肌肤上印出一道血痕。叔子钰攥紧了刀柄,定了决心。 “再不砍人,天都黑了。”九明媚坐在草地上,单手托着腮帮子,撅着小嘴儿嘟囔起来。 原想瞧一出轰轰烈烈的武打片儿,可瞧着瞧着,画风不对啊,怎的成了磨磨唧唧半死不活的小言情了?皮囊是大美妞儿,魂魄是小骚年,唔,这出小言情是bg还是bl,谁来帮她捋捋? “来一杯?” 一团紫影子飘将过来,盘在左脚边儿。瞧那盘腿而坐的架势,倒是舒服自在得紧。风千霁左手持着酒壶儿,右手执了只夜光杯,修长的双手白皙柔嫩,竟比女子的手还要好看,执着夜光杯的手势很是优雅,将那丑不拉几的杯子衬得好看了许多。他斟了半杯酒,便讨好似的送上前来。 九明媚斜瞄了他一眼,还是紫纱斗笠罩着,看不出脸上的状况。可一想到他吃了大亏的模样儿,她的两排小白牙便狠狠地磨了一下,舒爽得很。目光落在酒杯里,她撇了撇小嘴儿,没言语。 风千霁笑道:“姑娘家家的,喝酒自然不妥,不过我方才从后头偷来的……” 话音未落,左手的酒壶却不见了踪影。 只见九明媚持着酒壶,一指头弹开壶盖子,对着敞口,昂首便喝。咕噜咕噜,喝的好生过瘾。 风千霁瞅着手里剩下的半杯酒,傻了眼,敢情人家才不是怕喝醉,嫌他小气才是真的。他讪讪的笑了,半掀了斗笠上的紫纱,浅饮杯中酒,竟活生生地把半杯薄酒,喝出了优雅从容的味道来。 “刀都架脖子上了,还磨叽个甚?凡人啊,凡人!” 九明媚打了个酒嗝儿,随手把酒壶往后头一丢,刚巧砸在一个被定住的丫鬟脑袋上。 吧嗒,倒了一个。 “磨叽一会子,方显得出真情啊,真情!” 风千霁从容一甩手,夜光杯往后一丢,刚巧砸在一个被定住的侍卫脑袋上。 吧嗒,又倒了一个。 抹了抹嘴角的酒液,风千霁顶着大斗笠,凑过来神秘兮兮地道:“不如,咱打个赌?” “有必要么?”九明媚道,“风亿琅死了对谁最有利,你心知肚明。到时风烈没得选,只要你能活到你老爹翘辫子,整个岐国江山,不都是你自个儿的了?” 瞧风千霁今儿的表现,从容淡定,似乎对亲哥哥的生死毫不在意。他定是从一开始便什么都晓得,晓得如锦欲接近太子,不是图做个妾那般简单。可是,背后的弯弯绕绕,他亦全然知晓么? 当初,九明媚循着阿印仙灵的味儿,寻着了叔子钰的魂魄。可单纯的魂魄上哪儿淌眼泪去?可不得有个肉身才行?她遍寻他的尸骨,却发现这小子摔下悬崖之后,骨头全散架了,还有一大部分被野狗叼了去,啃了个支离破碎,实在凑不成个人样儿来。 说来也巧,彼时回乡探亲的如锦被一群山贼劫财又劫色,逃跑时一个不留神也摔下悬崖,骨肉也让野狗给啃了。若问为何总是摔悬崖,唔,估摸着那条野狗是作者的亲戚,讨了个面子,饱餐几顿人肉罢。 九明媚把俩人尸骨拼拼凑凑,组成个骷髅架子来,再“化骨成媚”一番。应了叔子钰的要求,没再化成他的人形,而是取了如锦的模样化出了皮肉。他年纪小,性子又软,倒真有几分姑娘家家的滋味儿。他复生成活,成功地活出个绝色佳人的好模样。有时候瞧着如锦,甚而会忘记这副重生的皮囊里,住的是个小少年的魂。 风千霁一介凡人,当真有本事,连这些事儿也瞧个通透?若他真能做到……噫,她敬他是条汉子?! “岐国的江山?呵……我想要什么,那玩意儿便逃不去我的手掌心。”风千霁嗤笑一声,似是野心勃勃、运筹帷幄,语调之中又好似有那么几分轻蔑与不齿。可惜他面上的神情被紫纱挡着,看不真切。 不过…… 够嚣张!她喜欢。 “想赌个甚?”九明媚侧过头来,头一回正正经经地看他……的紫纱斗笠。 风千霁也侧过头来,笑道:“怎的,愿意同我赌了?” “不赌便罢!” 九明媚起身,拂袖欲走,忽而衣裙被人死死一拽,是个死缠烂打的形容。 “一支舞,”风千霁像个小娃娃似的,拽着她的衣裙,嘻笑着道,“这是筹码。” “赌什么?”九明媚呲了呲牙,竟有些跃跃欲试。唔,应当恭喜这位八皇子,他成功地勾起了她的好奇。 风千霁朝向刀架脖子的俩人望去,笑道:“你很快便会见着。” 溪水已将那俩人的衣裳全然浸湿,风一过,便是一阵抖索。 叔子钰攥紧了刀柄,定了决心:“三哥,再会!” 他举起殷骨弯刀,向风亿琅脖颈子砍去! 突然,狂风大作,地动山摇,溪水因这震动荡漾出细细缕缕无休无止的涟漪。草地鼓起,似乎被地下涌出的什么东西硬撑起来,倏忽间便撑破了一道一米宽,十米长的大口子。 第40章、九头蠪狮 (谢谢mr乐媛的打赏支持哟!分类强推榜期间,求收藏、票票哟~另,《重生之仇鸟》最新番外已发布,想看的去戳吧~) ———————————— 轰隆一声,回廊小榭东侧的一排房子全塌了! 先是地面裂开一道大口子,两边土地将房屋向相反方向撕扯,终于,墙壁、房顶皆撑不住,全数从中央崩裂!砖瓦墙灰哗啦啦塌下,落入深不见底的大口子里。 地面的大口子,裂了个一气呵成,惊心动魄。可似乎还没有满足的迹象,一路向东延伸,又崩毁了一座寝殿,这才稍稍安静下来。四周尘土飞扬,瓦砾纷飞,底面崩裂,房屋尽毁,竟是大地震后的惨象。 都惨成这个德行了,整座太子府依旧安安静静,没有人声喧哗,没有猫狗骇叫,连蚊虫的嗡嗡声都没有。只有尘土被风卷着,忽忽悠悠地,往回廊小榭窜过来。这诡秘的寂静,反倒更令人心慌意乱。 九明媚觉着周遭的气流不对劲儿,好似有些熟悉。她动了动鼻尖儿,轻轻一嗅,一股子动物皮毛的味儿在空气中流窜,竟同前几日在窗台上嗅到的味道一模一样。是个什么?那日欠揍的肥猫儿么? 地面又是一顿晃悠,一只巨大的蹄子从大口子里伸出来,这蹄子足有半间屋子那般大,上头覆着黄褐色的毛,五只尖锐如弯刀的尖爪从蹄掌里钻出来,煞是骇人。紧接着,另一只蹄子也从大口子里伸出来,俩蹄子扒住地面,那么一按,一道黄褐色的巨大身影便从地下猛窜出来。 这东西整体是一只巨大的狮子,兽中之王,凶猛异常。脑袋直至脖颈处的浅褐色鬃毛又长又暴,显得很是威武雄壮。那一嘴的獠牙白森森的,又长又尖,让人瞧着便觉害怕。狍鸮的体型在魔物中算是较大的了,这只狮子比狍鸮还大了两倍,整个儿身形,能撑碎一座宫殿!更可怕的是,它有九条长毛尾巴,九个大狮子头,比寻常的巨狮凶悍了九倍! “你说的就是这玩意儿?”九明媚斜瞄了风千霁一眼,淡淡地道,“蠪狮,神兽黄毛狮同魔物蠪侄相爱相杀后生出来的混血品种,放眼三界,统共不过两只,还是兄妹俩。你莫不是把这兄妹俩都弄来了罢?” “哎哎哎,冤枉人这种事儿可万万做不得!”风千霁摊了摊手,一副事不关己的口气,“在下一介凡夫俗子,没本事啊没本事……” 九明媚嗤笑一声,若他当真没本事,她连半句话都不屑同他说。不过,这蠪狮一直跟着风亿琅,隐藏得很好,几乎没有漏过行迹。这么大只的兽,却隐藏得这么好,甚而躲过了她的小鼻子……呵,在人间,在风亿琅身边,只有一人做得到——竹修。那只竹簪子想必就是竹修留给风亿琅的护身法器,一旦损毁,便会自动召唤出蠪狮来护驾。 蠪狮九双又圆又大的兽眼睛满是铁锈红一样颜色的血丝,獠牙里溢出黏湿的涎液,房门大小的九条红舌头伸出来,舔了舔牙齿。它歪着九个大脑袋想了想,呆了呆,似乎在沉思自个儿出来要干嘛。 突然,中央的一颗最大的脑袋盯住了清溪中的俩人儿。说时迟,那时快,蠪狮认准了目标,便猛扑上去,舌头一卷,叔子钰便被它卷进了嘴里。蠪狮的四蹄儿刚一落地,地面便紧跟着“轰隆”一声震颤,又扬起一层尘土。 叔子钰头一回见着这般巨大的魔物,已是骇得不轻,突然又被魔物吞了,更是浑身僵硬发抖。眼见自己落入一张大嘴中,四面的獠牙白森森的像一座监牢,涎液腥臭的味道更是令人作呕。原以为风亿琅已是手下败将,岂料他竟还有二哥留下的后招!要死了么?或许是吧!可他不甘心,不甘心又一次死在三哥手中! 三哥,三哥,风亿琅!你是故意的吧?二哥是仙人之身,就算有心护你,也绝不会帮你杀人,所以,只给你留下了救命的后招。而你,故意说出“不曾”二字,故意引我杀你,故意触动二哥留下的护卫,故意把我暴露在这巨狮跟前,让我成为它的腹中美餐! 我被野狗吃了一次还不够,这一回,你是要我彻底的尸骨无存啊! “如锦,发甚么傻?给你殷骨弯刀,可不是瞧着玩的!” 九更的声音忽而从蠪狮的牙缝里窜进来,将叔子钰激得猛然一抖。他举起弯刀,双眼一闭,猛地刺向巨舌! 然而,巨舌竟好似有一层钢铁早就的盔甲,殷骨弯刀刚碰到它,便被“锵”地一声弹了回去。那巨大的反弹冲力将他的手掌震得一麻,竟脱了手,弯刀被震飞了去。巨舌忽地一蠕动,紧接着,他和殷骨弯刀被甩了上去,又深深地坠落而下。 他晓得,这是蠪狮的食道,很快,越过食道,他就要被丢入胃中,渐渐被汹涌而来的胃酸消化成汁水。这一消化,可就是真真正正的尸骨无存了! “三哥,三哥,你好……” 叔子钰用力地嘶吼,胸腔中的疼痛、悲伤、愤怒、不甘,化作炽热的泪,从眼眶子里溢出来。然而,他的声音,他的眼泪,随着他的身影一道湮没。 九明媚瞬间冷了神色,这蠪狮竟不怕她精心淬炼的殷骨弯刀?就算是铜墙铁壁,也该被弯刀划破击穿才对,黄毛狮和蠪侄的混血小宝贝,竟厉害成这样! 九明媚咧了咧小嘴儿,活动活动手腕子,噫,好久没碰到这般强悍的野兽了,她难得的热血沸腾起来! 小如锦呐,你可要好好撑着,等着“天下第一仙山”的最强梅神给它开膛破腹,救你出来! 九明媚正欲飞身上去,同蠪狮较量一番,忽而瞥见风千霁那“紫薯精”蹲在地上,优哉游哉地翻个紫色的大布袋子。他嘴里哼着小曲儿,修长白净、骨节分明的双手从大布袋子里头翻出个褐色的小布袋子来。 九明媚眼珠儿一转,道:“喂,凡人,不是要赌么?不痛不痒的小赌,我是无甚兴趣的。不如,就赌一赌咱们谁能先击杀了这蠪狮,敢么?” 她倒要瞧瞧,风千霁一介凡人,本事究竟能有多大,是不是一条真汉子! “呀哈,九姑娘果真是个有缘人,竟同我想到一块儿去了。”风千霁朗声笑道,随手把那褐色小布袋子撑开,“啪”地一声,优雅地打了个响指。 第41章、少女驯狮 只见小布袋子一抖索,喷出一股子白烟儿来。白烟由无数细小的白色颗粒物组成,这些白颗粒被这么一喷,全数洒向天空,又落入太子府的各个角落,最后精准地钻进每个人的脑袋里。 回廊小榭、东临殿、争鸣院……太子府的所有人刚沾了白颗粒,便倏然化作一团白烟,飘将过来,一路飘进了这只小布袋子里。很难想象,一只抱枕大小的麻布袋子,竟装得下太子府上上下下三百来号人! “百灵袋”这样的仙器,九明媚见识过不少,并不觉得稀奇。只不过,风千霁今次拿它来,把太子府所有人有装了进去,独独留了个被定住的风亿琅在这儿,却让她纳了闷儿。 “清扫完毕,”风千霁将百灵袋系好,随手挂在树梢上,伸了个大懒腰,“可以沉住气打上一打了!” 噫,他竟打的这般主意! 九明媚灿然一笑,顿时觉着心情舒畅,纤细的指尖轻轻一弹,弹出了北枝扇。扇面上画着的一枝红梅闪着耀眼的光芒,就像她此刻的笑容一般。 “左边两头,你的,右边七头,归我。”九明媚分配了任务,便脚步一蹬,飞身而上。 风千霁摇摇头,从宽大的紫袍袖子里伸出一根修长食指,轻巧地摆了摆,笑道:“谁抢到算谁的!” 蠪狮的九个脑袋,个个都比人的身体还大。它们獠牙凌厉,攻势凶猛,又是非一般铜皮铁骨,连锋利的仙器都奈何不了,当真不是容易对付的。擒贼先擒王,九明媚当机立断,选了中央最大的那颗脑袋,也是最方便解救叔子钰的那颗脑袋。 北枝扇噼里啪啦炸了炸,闪过两道光,如两只锋利的飞刀刺向蠪狮的眼珠子。然而,蠪狮虽则体格庞大,却并不笨重。它反应敏捷,向左一闪,便躲了过去。 九明媚一笑,猛一挥扇,突然有千百把梅刀刺向蠪狮躲闪的方向。这轮袭击距上一轮不到半秒钟,蠪狮巨大的躯体出于惯性,根本无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躲避第二次,竟硬生生地迎上了这千八百梅刀! 风千霁摸了摸腚帮子,这梅刀的厉害他是尝过的,就算上了药粉养了这么些日子,伤口有时还是会隐隐作痛。蠪狮硬生生受了这么多梅刀**,却毫无反应,好似这不是刀子,而是片片柔软的花瓣,敲在身上,不痛不痒。 九明媚皱了皱眉头,果真是铜皮铁骨,恁般难缠! 蠪狮九只大脑袋突然聚拢在一处,一齐长大血盆大口,嘶嚎着,朝她猛咬过来!口中呼啸的风刮过来,将她的衣裙和发带吹得凌乱飘荡,整个儿身体也被这风刮得往后一撤,险些吹到天上去。她硬撑着定在半空,冷然地笑着,一双凤眼儿直勾勾地盯着中央那只狮头,攥紧了拳头。 九张血盆大口,正面扑过来,中央的大口瞬间吞没了她小小的身躯。 忽然,中央的狮头向后一昂,张大了嘴巴,哀嚎一声。小小的身躯从它嘴里窜出来,随之落下来的,还有一颗人形大小的尖锐犬牙。 九明媚双手沾满鲜血,正是狮嘴中迸溅出的兽血。 牙疼不是病,疼起来不要命! 蠪狮莫名被拔了牙,疼得发狂,狮头扭曲地摇摆,身子胡乱晃悠。四肢蹄子胡乱一摆,一举踏破了回廊小榭北侧的一排房子! 只听得轰隆隆一顿塌,又多了一处废墟。幸而风千霁老早把太子府的人全收进了百灵袋里头,否则,收服蠪狮的过程中,不知有多少人要稀里糊涂地一命呜呼呢! 蠪狮扭着脑袋,很快又张大嘴巴再度咬了过来,这一回,兽眼睛已被疼痛愤恨染成了猩红! 九明媚双掌合拢,用力搓了搓,竟从掌心鲜血里搓出条十米长的粗麻绳来。右手握住麻绳一头,她在半空中自下而上猛地一甩,麻绳霎时从狮头脖子下方绕过来,另一头窜上来,落入她左掌之中。 九明媚双掌握住麻绳头,为了保证结实,又在双臂上缠了两圈。她双脚踏上狮头的后脖颈,那里正是狮头视野的盲区。她呲牙一笑,猛扯麻绳,狠狠勒住了蠪狮的脖子。 蠪狮身躯庞大,力量强大,随意一挣,能把人丢到天边去。可很不巧,它今儿碰上的,是三界之中以“野蛮”著称的梅神九明媚! “小蠪狮,很牛x嘛你!” 九明媚明显感觉到这蠪狮力量的强大,好几次险些被甩脱出去。她狠狠地要紧牙关,手臂的力道收得很紧了,双足不断寻找着让自己站得更稳当的着力点。她的双眸灿烂如火,闪耀着夺人心神的光彩,唔,打架时,她总是这般的,不必太惊讶,真的。 蠪狮无论怎样挣、怎样甩,都甩不脱后颈上的小姑娘,麻绳反而有越勒越紧的趋势。中央的狮头被迫向后仰过去,不住地摇晃。 其他八个脑袋登时怒了,转过脸来咬她。突然,八个狮子脑袋感到一顿黑,竟然同一时间被八个紫色的大布袋子给罩住了! 风千霁顶着紫纱斗笠,优哉游哉地飞过去,挨个儿地给狮子头上的大布袋子系上带子,扎了个结结实实。他冲九明媚抛了个大媚眼儿,忽而有些不爽,这紫纱罩着,谁也瞧不出他此时的神情时多么的镇定自若。可惜了一个树立自个儿形象的绝妙时机,悲催啊,悲催。 呃,→_→…九明媚其实很想吐槽,这貌似是不入流的小流氓偷袭人时常用的招数。 不过,手段虽不高明,却十分有用。蠪狮的八个脑袋全看不见东西了,张嘴嘶嚎,想咬掉罩着脑袋的布袋子,却根本无法着力。它怒得不住扑腾,四蹄儿四处乱踏,九条狮子尾巴也到处乱甩。很不幸的,太子府仅剩的完整的房子,也塌毁得差不多了。从前风景优美的花园,也乱糟糟成了花草的坟墟。 九明媚见蠪狮的尾巴甩得很*,顿时心生一计,呲牙一笑,双足一蹬,向后翻腾跳跃,落在蠪狮后背上。掌中麻绳稍稍延长,对脖颈子的掣肘丝毫未松。她在狮子脊背上快步小跑,瞅准屁股最上方的一条尾巴,立时跃了过去。她死死抱住尾巴,无论怎么甩也不肯下去。 第42章、爱恨交加 (大家光棍节加剁手节快乐!莲雨辛勤码字木有过节哦,夸我吧夸我吧,哦吼吼吼/(tot)/~~) 九明媚两只胳膊死死抱住尾巴,无论怎么甩也不肯下去。双腿也用力夹住尾巴,紧接着张开嘴巴,咬住左手的绳子,腾出左手来,将右手的绳子在尾巴上缠了三圈。 见缠得紧实了,她稳了稳被甩得上下翻飞的身体,从把嘴里咬着的绳子取出来,照样子又在尾巴上缠了三圈。 两端绳索系上,打了个精致的蝴蝶结。九明媚瞅了两眼,很是满意,便立时笑了,笑得相当没心没肺。 蠪狮中央的脖子被绳子一头紧紧勒住,另一头又缠住了尾巴。它脑袋往前一伸,尾巴就被迫往前拽,尾巴根险些拔断,疼死来着。它忙猛甩尾巴,解救可怜的尾巴根儿,可脖子随着尾巴的动作,被猛地往后一扯,勒死个兽来! 这么一前一后,拉锯着,疼痛着,恼怒着,烦躁着……只怕素来强悍善战的蠪狮这辈子也没似今儿这般倒霉过,好可怜来哉。 九明媚从蠪狮身上跳下来,还没来得及扑掉身上沾着的狮子毛,便盯住了蠪狮的腹部。她伸出舌头,舔了舔指甲。唰地一下,十指长出尖指甲,如同十把锐利的刀片。 呵,铜皮铁骨是么?不比试比试,怎知道谁更硬气? 一枝红梅在脸颊上缓缓浮现,闪着神秘诱人的绚烂光泽。花骨朵微微吐露出一缕晶莹的光来,落在她的指甲上,瞬间将它们染得梅红一片,煞是好看。 九明媚纵身一跃,冲着蠪狮胃部位置的肚皮猛地一挠,登时挠出五道浅痕来。总算不是一无所获了,她浅浅一笑,凝聚了所有力气在十指上。 “九姑娘,试试这个!” 风千霁脚上缠着长狮毛,倒吊着出现,笑着丢给她一副黑色手套。 九明媚疑惑着,忽而嗅到手套上火山草的味道,立时明白了。 她将戴上手套,露出尖利的十指指甲,念了个决。手套上铺洒的火山草粉骤然烧起来,笼罩了她全身。她舔了舔嘴唇,凤眸亮得吓人,很是个野性霸气的模样。 “小如锦,我来了!” 一瞬间,九明媚撕裂了蠪狮的肚皮,整个儿人似一只火箭,猛窜进蠪狮的皮肉里! “唰”地一声,没人瞧见她是怎样做到的,她竟然毫发无损地从蠪狮肚皮的另一边钻了出来,手里还拎着个残破的女子。 这女子全身都被胃酸腐蚀了,衣裙残破不堪,身上的皮肉成片成片地融烧,半边脸都融化了,美丽的容颜已分辨不出。可他竟然还睁着一双大眼睛,直勾勾地瞪着远处清溪中跪着的风亿琅。 蠪狮受了这穿透骨肉的一击,再撑不住,巨大的身形缓缓倒下,侧倒在一片废墟上,肚子一动一动,似乎还喘着气,雄姿英发的模样儿还在,却再发不出当初那般强悍的攻击了。 九明媚将叔子钰放下来,念了个决,要重新替他修补烂掉的皮肉。 “还好只伤了肘骨,骨架子还是完整的,不慌,稍稍修补,便可……” 叔子钰摆了一下血污的右手,径自站起身来,拖着比破布袋还烂的身躯,一步一步,晃晃悠悠,缓缓地走向风亿琅。 风亿琅已被定住了,还保持着方才的姿势和神情。叔子钰直直地盯着他的眼睛,那里面冰寒一片,有算计,有筹谋,有狠心,有不悔,唯独没有一丝丝的情谊。 叔子钰猛地抱住风亿琅的肩膀,似乎在感受着什么,他肌肤的温度?他身上的味道?抑或,那些曾经? 突然,叔子钰那双烂得几乎只剩下骨头的手扣住风亿琅的脖子,他张开嘴,猛地撕咬下去!牙齿切开皮肤,嵌入血管,澎湃的热血汹涌地喷出,窜了他满嘴。可他仿佛没有旁的知觉,只是狠狠地咬,似要将风亿琅的脖颈子咬断了去! 九明媚瞄了风千霁一眼:“恭喜,你皇兄要被咬死咯。” 风千霁耸了耸肩,淡淡一笑:“要赌么?” “赌个甚?” 风千霁摇了摇头,没有言语,只步履轻盈地窜到蠪狮跟前,将罩在八个脑袋上的紫布袋子一一收回,捋平整、叠整齐,是个打扫战场的架势。 另一边的叔子钰,咬得越发深入,越发痴狂。 血液的味道,原来是这样的。三哥的血,原来还是热的,不是冰寒刺骨的。熟悉的热度,突然就席卷了叔子钰的灵魂,荡漾无际。 不知怎的,眼眶子温热起来,一缕缕湿意从心底里溢出来,流经四肢百骸,终于聚在眼眶里。他用力吞了一口血,猛然就笑了,原来他想要的,从来就不是三哥的命。一点点暖热,竟让他满足得想哭…… 三哥,我爱你…… 三哥,我恨你! 滴答! 滴答。 滴答…… 眼泪,混着殷红的血,从灵魂深处流淌而出,化作一滴又一滴血泪,将清凉的溪水染红。 血红的溪水依旧蜿蜒流淌,忽然闪出一道清俊的面庞。 虽然这面庞只闪过一瞬,九明媚依旧清清楚楚得认了出来:“阿印!” 九明媚猛冲过去,踏入溪水中,迅速掬起一捧水来。那一滴血泪,正荡漾在这捧溪水里。她一个小激动,几乎要落下泪来。 等了这么久,这么久,终于等到了阿印的仙灵!大师兄,单狐印,阿印,这该死的家伙,居然敢……居然敢让自个儿那般弱!一场暴雪天劫而已,居然敢就那样死去,那样离开了她!这混球……混球! “阿印,阿印,阿印……”九明媚不住地低声轻呼起来,恨不能把血泪整口吞下去,存在身体里,再不让阿印消失了。 不远处,风千霁摸了摸脸颊上凸起来的小东西,那小东西被这么一碰,死命地发着颤。他不由得低声笑了,他们都得了自个儿要的,这不是很好么?至于他,有这小东西陪着,也不算孤单。也罢,收拾了战场,做他的风流千岁去也! 风千霁转身走向树旁,准备将挂在树梢的紫色大布袋子收回。忽然间,他顿住了,树梢上空空荡荡,只剩了上头长着的绿油油的树叶,还有一小团若隐若现的魔气。 “不妙……” 第43章、绝妙合作 大地骤然颤动,只见那道又长又深的大口子里,竟又窜出一只蠪狮来! 这只蠪狮形体同前一只一样,但狮头的鬃毛颜色越发的深,一口白森森的犬牙越发的锐利,显得越发的威严可怖。 深色蠪狮跃到浅色蠪狮旁边,中央的狮头轻轻地蹭了蹭后者,见后者反应十分虚弱,顿时低吼了一声。 那声音好似山谷中野兽的咆哮,绵延悠长,渗着神秘幽森的杀气。 “妖妖妖……妖魔!” 回廊小榭中忽然有人声传来,之前被收入百灵袋中的人竟返回了原处!然而,当他们苏醒过来,回到原处,整个太子府却已经成为了废墟。他们惊声尖叫,有的甚至吓昏了过去。他们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大变活人也不带这样玩的啊! “吼!!!” 带着杀伐之气的吼声在太子府废墟中蔓延,将所有人的目光聚集而去。当人们昂着个大脑袋,瞧见那头巨大无比的深色蠪狮时,所有疑问都“啪”地碎了。 妖魔,是魔界的妖魔出来作乱! 自从十万年前大荒之野的决战之后,老魔尊被东君斩杀,整个儿魔族陷入了低迷期。他们入侵人界、一统三界的野心仍旧强烈,却迫于天界众神,以及人界各族尤其是叔歜族的威势,退居魔界。虽然偶有妖魔流窜人间作乱,但大都是些小角色,派个仙人就给收了。 人间享有了十万年的太平日子,已是太久太久没碰着这么大个儿的魔物。虽说前些年也曾有妖魔在丹都出没,险些害了皇帝风烈,可很快便被国师白狸收服。这些人类从未亲见了妖魔,一瞅见,可不得吓掉了魂儿? 太子府里有妖魔出没,那府里的主子——太子殿下——混哪儿去也? 回廊小榭的官员贵胄们忽然瞧见了清溪之中那个深蓝色的英挺男子,正张嘴要请太子殿下拿个主意,看咋收了这妖魔。可人家太子殿下正跟一姑娘搂搂抱抱呢,还真是惬意得紧。不过,那姑娘瞧着老怪来哉,浑身红彤彤的,这是穿了件什么红衣裙?揉揉眼儿,甫一看清楚,立时尖叫不已:“这,这,这可怎么得了?!救命啊!!!!” 美人儿如锦成了血人,太子殿下被咬断了脖子,妖魔嘶吼狂啸,人们四散奔逃…… 整个儿太子府,全乱套了。 唔,也不对,一片废墟罢了,哪儿还有什么太子府? 深色蠪狮猛扑过来,瞬间叼起一个男子,丢上半空;尾巴一扫,顺势把回廊小榭的一大片人当成垃圾扫进地面的大口子里。那些个大口子深不见底,掉进去,这辈子都爬不出来了。 风千霁没时间思索,立时飞上半空,单手扣住那男子的后领,拎了起来。他吹了个口哨,只见袖口里飞出两只紫布袋子。方才整理好才收起来的,立时便又取出来用,完事儿还要收,如斯麻烦,当真的恼人。 紫布袋子深入大口子里,将坠落的人全数吞了进去,回到地面,又跟吐痰似的“呸呸”吐了出来。一收一放之间,救下数十条人命。 所有人都愣了,这身着紫衣、头戴紫纱斗笠的男子,当真是那个“作死派”的风流千岁吗?他什么时候学会了飞天遁地的本事,当真的一鸣惊人呐! 蠪狮杀伤力忒大,太子府人员又密集,顾及这边,那边沦陷,顾及那边,这边的人就要翘辫子了。 风千霁对准拎着的男子的屁股,狠踹了一脚,当皮球儿一般踹到树后头去了。 他回头便道:“九姑娘,咱们的赌可尚未完结呢!” 九明媚瞥了他一眼,小心翼翼地将那滴血泪收入随身带着的小瓷瓶中,塞上软塞子,又放回怀里,轻轻地拍了拍。终是得回了阿印的仙灵,剩下的,便是为之寻一副合适的骨躯,让阿印完完全全地归来! 不过,在此之前…… 一阵狂风卷着尘土猛扑过来,大地都随之震动。深色蠪狮一抬蹄子,竟朝叔子钰攻了过来! 九明媚唇角一勾,转身飞身而起。 经过方才的一连串攻击,她和风千霁都已瞧出来,蠪狮最强悍的就是九颗脑袋,最虚弱的就是腹部。 九明媚在左,风千霁在右,两人一起跃起,以同样的力度和速度抬腿踢向深色蠪狮的腹部! 快!准!狠! 深色蠪狮一顿痛嚎,嚎声惨烈无比,让在场的人类都是一顿颤抖,纷纷捂住自个儿的肚皮。呃,(⊙o⊙)…真他奶奶的疼啊~ 紧接着,人类发现那只可怕无比的巨型妖魔竟然倒下了!这一倒,竟半晌也爬不起来! 天呐,地呐,天君老大爷啊!这般狠辣强悍的角色,当真是那个不学无术骄奢淫逸的八皇子吗?还有那个看起来瘦瘦小小的丫头,唯一的印象便是她常在如锦跟前服侍,长得丑丑的,竟也是真人不露相,露相非真人么?! 一阵大风刮过,好巧不巧地刮落了紫纱斗笠。那紫衣男子急忙拽住斗笠遮了半张脸,露出的另外半张,分明是个相貌普通的青年男子,哪里是风姿绰约,比姑娘还美的八皇子? 众人一顿唏嘘,原来只是八皇子的一个替身。皇家子弟常有些暗卫、替身用来保护安全的,有个身形相近、武功高强的男子来做八皇子的替身,也是合情合理之事。 九明媚却瞧出了端倪,莞尔一笑:跟两只蠪狮斗了这么久,风千霁那顶丑巴巴的紫纱斗笠都牢牢地扣在脑袋上,何以一阵小风就吹掉了? 离近了细细瞧去,会发现他脸上贴了层肉色的薄膜,非常纤薄柔软,与人皮色泽一般无二。只不过,他现今覆在脸上的易容皮弄得仓皇,并不很贴合,乃是应急所用。他故意露出这张相貌普通的脸来,是不想人晓得他隐匿的那些个非人类的本事罢了! 既然有了野心,要称霸整个儿国家,会些术法又如何?藏着掖着的,怕人晓得野心,好似这野心就是草,好好长着没啥,露出来就要毒死一大片似的。凡人啊凡人,虚伪的不得了。 噫,风千霁这小子只顾着藏了自个儿,倒让她暴露在外头,被人们看清了去。人类的指指点点,哪怕是天界那些古板老儿的口诛笔伐,九明媚也素来不甚在意。活嘛,自然是活个潇洒肆意,管旁人作甚?可风千霁对她这般的不管不顾,令她心里头颇有些不快,总觉着自个儿成了垫背的。 九明媚嘟了嘟小嘴儿,念叨着:“如锦,咱们走罢!” 第44章、挡下阴刀 九明媚嘟了嘟小嘴儿,念叨着:“如锦,咱们走罢!” 得回了阿印的仙灵,岐国的一切便同她半毛钱关系也无了。至于如锦,杀了风亿琅,了了心事,从今以后还该教教她为自个儿好好活一把了。 唔,如锦今儿个表现十分优异,从前的谨小慎微、柔弱无能全灭了去,每回的大爆发都带了丝野性,不愧是她九明媚教出来的!她颇有些得意地想。 从前觉着如锦这性子挺烦,现今倒也习惯了路上有个麻烦的小娘子唠叨的。九明媚甚而打算,就此收了如锦为徒,为自个儿的教育事业开辟条康庄大道来。 徒子徒孙满世界捣乱的盛景,想想还有点小激动咧!不过这一切,可都得从收第一个徒弟开始呵。 五万年前,九明媚就要收第一个徒弟来着,只可惜蔓居那根小草儿相中了墨祁小弟,飞上枝头当那天界的太子妃去了。 太子妃,不过是个男子的附属位置,哪里比上“梅神首徒”恁般响亮?蔓居当真做了个错误的抉择。 唉,蔓居资质有限,性子亦是软塌塌的,一味的用女子的柔媚勾引墨祁,不要这徒儿也罢。只可怜九明媚的收徒事业,一推竟推迟了五万年╮(╯▽╰)╭。 “如锦?” 连叫了两声,叔子钰都没有应声。 九明媚上前拍拍他,突然,一颗圆溜溜的黑脑袋从脖颈上坠了下来,落进了溪水中,“哗”地一声,溅起了片片水花。 紧接着,一道,两道,三道伤口崩裂出无数血液,好似叔子钰全身的血,都要在这一刻放光了。肩膀跟身体分了家,腰也被斩断,正是个支离破碎的形容。 “呕……”有人瞧见了他这样子,立时忍受不住,趴着干呕起来。 叔子钰的死状,惨不忍睹。 “我说……”九明媚有些发怔,“这不好玩儿,一点儿也不好玩儿……” 是谁,趁着她同蠪狮缠斗正酣之事,偷袭而来,坐享渔翁之利? 九明媚立刻蹲下来,将叔子钰七零八落的躯体拼凑回人形,小嘴儿里念起了咒。紧接着,她从袖子里取出来针线来,穿好了针线,捻好了疙瘩,势要恢复那个唠叨俏美人的模样儿来。 然而,无论她如何拼凑缝补,聚回人形的只有躯壳,那魂魄依旧是个七零八落的惨象,全然没有回归一处的意思。这种情况,是从未有过的,九明媚亦是诧异得紧。轻轻一嗅,满腔的血腥味儿,呛人得厉害。若是寻常人,只怕立时便捂着口鼻,把心肝脾肺肾都呕出来了。 九明媚皱了皱眉,嗅出被血腥味掩藏了的魔气,笑容中隐含了骇人的怒气: 绿囚,你果真还是当年的魔族长公主呵!转了这么多回世,依旧恁般阴险毒辣。暗地里偷袭这种既阴损又没出息的招儿,百试不厌?看来,当初将你丢入转生池,剥去你魔族公主的皮囊……这些个教训当真的忒小了呢! 凤眸儿亮起两团子火光,那般璀璨耀眼,可璀璨后头的杀气,越来越盛。 “咳……” 耳边忽而传出一声短咳,九明媚斜眼瞥过去,便瞧见风亿琅仿佛是窒息的人儿忽然得了释放,拼命地大口地呼吸,似要把全世界的空气都吸进自个儿肚子里头存着似的。 噫,小如锦到底心太软,咬得还是不够狠,竟没咬死了他! 风亿琅从头顶到脚脖子,全然的乱糟糟,血糊糊,狼狈到顶了,却还是自有一番正统威仪的俊美。他趴跪在溪水中,眸中尽是不可思议。 他分明做得狠绝,利用了二哥竹修对他的庇护,再度要取小钰的性命。他甚至还存了更狠毒的心思,让蠪狮出来,踏平太子府。他自然晓得蠪狮的本事,有了它出马,自然能替他将全场的人悉数灭了口! 小钰已然彻彻底底地恨毒了他!可是,方才从草地之中突然射出的绿刀子,分明是冲着他来的,而他始终被定住了身,根本避无可避。他死了,小钰不正解了心头之恨么? 可是为什么…… 风亿琅望着叔子钰残破的躯体,双手攥得死紧。既然要报仇,为什么不下狠心,如今替他挡下阴刀,又算什么?!! “你想让我愧疚吗?还是……企图让我承认那些肮脏的……” 风亿琅扑过去,想要摇醒了叔子钰,让他好生给个交代。可手还没碰着叔子钰的皮,便被一脚踹飞了出去,整个儿后背撞上了望舒亭的红木柱子。“哇”地一口,可劲儿地喷血,跟喷水壶儿似的。 叔子钰对他有情,九明媚可不懂嘛叫手下留情。 在她眼里,不管从前是谁,如锦就是如锦,是她梅神瞧中了的未来徒儿,而风亿琅这个所谓人间正统的皇子,连给如锦洗脚都不配! 九明媚不再理会这凡人,拈了个诀,置于叔子钰的魂魄眉心。然而,这并没有什么卵用。化骨成媚只还原得了躯壳,却没有修补魂魄的功能。 叔子钰的魂魄七零八落,一刻钟内,便要彻底的魂飞魄散!而她,堂堂的梅神,竟眼睁睁瞧着,束手无策。眼前忽而闪过一张正经呆板的俊脸儿来,八晌……如锦也要似他一般,离开她了么? 不知怎的,九明媚感到胸腔子里这颗凡人的心脏钝痛钝痛的,憋闷得难受。她狠劲儿捶打心口,恨不能把这颗心脏给剜出来,好让自个儿舒坦舒坦。 “九姑娘,”叔子钰残存的魂魄支撑着脑袋,幽幽地望着她,“我……怕是没有明日了。” “说的什么蠢话!”九明媚气冲冲地道,“你给我老老实实地活着,活出个好样儿来!喜欢做女子,便做女子,不想做了,我便还你一具男儿身。好容易走到这一步,死了,你可亏大发了!” “我累了呵……”叔子钰越来越虚弱。 “累?” 何为“累”? 九明媚是在大荒之野兵荒马乱的年代里生长而出的花骨朵,命途最是多舛。幸而她天生的性子跳脱,又看惯了野蛮杀伐之事,竟浸染了不少的野性。是以,她从不晓得什么叫“苦”,什么叫“累”。或许被师父逼着修习仙法时,也曾有些许苦恼和不情愿,却从未体验过有一种累,叫“身心俱疲”。 第45章、至死方休 “死了,这辈子的苦乐哀恨,终是得了了。” 叔子钰残碎的魂魄终于离开了这具修修补补得不能再修补了的躯壳,忽而感到一阵轻松。他魂魄的模样,同当初的小影子一般,是个漂亮爽利又很和善的小少年。 九明媚拧了拧眉头,双唇翕动,却终究没说什么。 叔子钰竭力支撑,让魂魄的碎片先别慌着飘走,好容易凑成个满是裂痕的人形,便“扑通”一下朝她跪了下来。 “子钰何其有幸,结识了九姑娘,得了您的照拂。我怕是没指望等所谓的下辈子了,却不想这辈子留下任何遗憾。”叔子钰说着,便郑重其事地磕了仨响头,又抬头道,“有些话,若不说,我便是死了,也是夙夜难安。” “什么话?” 叔子钰望着她,神情温柔,眸中尽是不舍:“您现今毕竟是人身,夜里睡觉,记得盖被子。少吃些瓜果,尤其是葡萄,凉食积得多了,当心胃里再不舒服。苦闷难受的时候,莫要总是窝在被褥子里不说话,哪怕是寻个东西出出气儿也行……” 将要魂飞魄散的凡人,都是这般絮叨的么? 九明媚听着这絮叨,怎么就没听得够呢? 她照拂他,其实连他的身份和仇怨都没怎么弄明白过,也从未将他当做叔歜族人看待,连叔猎同狍鸮之事,更是刻意瞒了他。从头至尾,她不过图了他魂魄里的仙灵罢了!他真是个……是个……蠢人! 叔子钰的魂魄渐渐便得透明,唇角却含了丝释然的笑意:“您有您要做的大事,无需再为我的死费心了。九姑娘,我……” 星星点点的魂魄,化入稀薄的空气中,同蔚蓝的天幕融为一处。 太子府毁了,蓝天尤在; 太子残了,蓝天尤在; 哪怕是国破了家亡了,蓝天依旧俯视着芸芸苍生…… 九明媚凝望了那蓝得不掺一丝杂质的天幕,不由得勾了勾唇角,忽地又低了脑袋。每个人都有选择自己命运的权利,随心而定,自由无匹。她尊重他的选择,哪怕他选择的,是死亡。 好吧……九明媚挠了挠耳朵,收徒大计又掰了…… 风亿琅看着叔子钰消失的方向,突然怔住了,怔了很久很久,很久很久,很久很久。一只蜻蜓从远处飞过来,悄悄地落在小溪旁的草丛里,不一会儿,见四下无人,这才大着胆子,勾起小尾巴在水面上点了点。 水面上荡漾起啦细小的波纹,那波纹好似叔子钰小小的掌纹。他还记得收留小钰的头一个夏天,他们住在岐国北境的一处安逸的宅院里,那儿草木茂盛,池塘漂亮,总有许多蜻蜓飞来飞去。 风亿琅是岐国的太子,自小严谨威仪惯了的,待人做事总也如此。大哥二哥习惯了,自然不在意,可小钰是孤儿,性子又弱,总是低着脑袋懦懦地,不敢多说一句话,不敢多做一件事。所以,尽管小钰很喜欢蜻蜓,却不敢去捕捉,生怕自己的行为不合规矩,惹人烦厌。 风亿琅瞧出了这孩子的心思,便递给他一柄网子,道了声:“玩去吧。” 小钰激动地瞅他,半晌没有说出话来,“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多谢公子……” “以后叫我三哥好了。”风亿琅瞧着他白净清瘦的小脸,觉着这孩子太软糯,太怕生,也太可怜了些。应当是家人骤然离世,没有了亲人照应,生活在这世上,才觉得分外凄凉吧。 大哥二哥都很喜欢这孩子,称他为“小弟”,明确地向风亿琅表示出要保护小钰的意思。因此,虽说对于小钰的身世,风亿琅一直保有提防的态度,却因了大哥二哥的关系,也努力将他当做弟弟看待。久而久之,倒是真心疼爱起这个孩子了。 可小钰不敢喊他三哥,觉得他是天上人儿,不是自个儿称呼得起的。大哥二哥都笑着打趣他,非让他喊不可。小钰这才怯生生地喊了声“三哥”。 就是这一声“三哥”,成了叔子钰梦中的一段美妙的气泡,也成了风亿琅这一生,剪不去的羁绊。 小钰为他学骑马的模样儿,在他身边乖乖听《惊云》的模样儿,死前惊恐欲绝的模样儿……不管风亿琅如何蔑视小钰对他那份超出伦常的情感,也终究在心底里,抹不去小钰的影形了…… 这份愧疚,至死方休!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陈登护驾来迟!” 远处乌压压地奔来一群兵士,领头的是个大胡子壮汉,身上穿的乃是岐国巡羽军的盔甲。嚎着嗓子喊“护驾来迟”的就是他。 巡羽军这个机构十分庞大,五百年前的岐国老祖宗皇帝风拓亲自建立的,每个城镇都有,用以保卫城镇安全。顺带着,替皇帝监视各城镇的情况,包括发现并追捕叔歜族余孽。 说来恁的奇怪,叔歜族灭了五百年了,岐国的皇帝都换了十来个,每一个都没有放过叔歜族人的打算,千方百计追捕,赶尽杀绝……谁敢替叔歜族求情,等待他的都将是牢狱之灾,甚至是阎罗大殿的免费通行门票。 一百多年前曾有个善心的皇子求情,可最后连他都被贬为庶民,流放南乡去了。五百年了呵,多大的仇呢这是? 陈登瞅见好好一座太子府被夷为平地,大吃一惊。哪怕是打仗了吧,也没有毁得这般快、这般碎渣渣的,简直的“拆迁办”的节奏!不过,一瞧见那两头庞然巨物,一切便都了然了。 陈登咽了口唾沫,压制住心底里头蔓延而出的恐惧感。这妖魔恁般厉害,不还是被制服,蔫儿成病猫儿了么?他乃是巡羽军京都分区头领,杀人见血多了去了,有甚可怕? 他迅速派人去照顾太子,另一边着人收拾那两只妖魔。然而,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蔫儿了的蠪狮比人强。深色蠪狮站是站不起来了,可它鼻孔里喷出一口气儿,便把那些个兵士喷出十米远。 第46章、举国轰动 一批又一批的兵士拿着刀剑盾牌冲上去,“唰”一声,全享受了一轮免费的“高空十米游”。噫,摔得好惨来哉!连那朴将军自告奋勇地冲上去都是“一轮游”,摔了个底儿朝天。 谁也近不了它们的身,那它们又是怎么蔫儿的?陈登刚问出口,在场的三百来号观众皆伸了小手儿,齐刷刷指向了溪水里站着的丑丫头来。 只见那丑丫头一身湿哒哒的褐色粗布衣裳,两颗丸子小髻,粗糙的脸儿,鼻翼处长了些许小雀斑,最是个寻常模样儿。可这个一等一寻常的丫头,正单手拎起一具残破的女子尸骸,放到了自个儿那瘦板板的小肩膀上。 九明媚是准备带着如锦的尸骸走的,突然发觉周围乌泱泱的三百来号人,皆齐刷刷地指着她呢。噫,这是……出名儿了? 人怕出名猪怕壮,除非要找好对象。 九明媚不怕出名,不怕吃得越发壮实,亦无需找个甚么对象来。她本不是凡人,自然没那必要循着人间的路子来。再说了,连他们家风流八皇子都悄悄落跑了,她还留下做甚?她呲牙笑了笑,扛好如锦的残尸,足下一蹬,飞身欲走。 忽然,脚腕子被什么东西拽住了。她转回脑袋一瞧,陈登这大胡子壮汉竟拽住了她的脚腕子,拼命往下头拉。 九明媚的劲道自然是极强的,是以陈登拽得极度辛苦,身上肌肉紧绷,额上青筋毕露,只得从紧咬着的牙缝子里挤出几个字儿:“你到底是哪个?!” 太子府出了恁大的事儿,那两头妖魔寻常人又对付不得。陈登好歹得押个活人到皇帝那儿复命,总不能把皇帝老大拉到现场说“你自个儿瞧去吧”。再者,万一这丑丫头一走,俩妖魔恢复了,再大开杀戒,把整个儿丹都变成如今太子府的模样儿……这日子还要不要过了? “大胆陈登,不得对灵仙无礼!” 巡羽军后头竟乌泱泱地又来了一批人马,约莫三四十人。他们身着统一的白衫子,腰间佩了统一的铁剑,是个正经修仙者的模样儿。为首的老头儿胡子又白又长,眉毛又白又长,头发又白又长,连那一身仙袍也是又白又长,他右侧后方跟着的融清仍旧的一派正气。 太子府的妖魔大战惊动了整个儿丹都,自然免不了把国师也惊动了来。只见国师白狸昂着白脑袋,挺着白胸脯,狠端了个仙风道骨的架势。 九明媚见状,抬脚给了陈登一记脸丫子,将他踹倒在地,便要离去。突然脚腕子一紧,居然被白狸的拂尘给拽住了! 她面上笑容可掬,倏忽间纵身而下,骑在白狸的脖颈子上,右手扶着肩上的残尸,左手冲着白狸的头发可劲儿一拽。 “老兽儿,你不打算要自个儿的毛儿了?!” “不不不不,”白狸骇得连声惊叫,发觉周遭人类都在瞧他,连忙站直身子,调整面上神色,又恢复了仙风道骨的架势,“咳,此女乃是灵仙转世,仙力非凡,有盛世神女资质。奉圣上之命,特……” 九明媚用力一扯:“说的甚么鬼话!” 白狸痛嚎一声,连忙小声安抚道:“梅神大人,小的又发现一个仙灵,就在丹都皇宫之中。烦请您配合……” 凤眸儿忽地一顿亮堂,仿佛之前被如锦之死遮蔽的天光重又照在了心坎儿尖尖上。 “不早说!”九明媚一个小激动,小手儿那么一提溜,生拽下一撮白毛儿来。 白狸痛得眼泪直在眼眶子里溜达,却只能伸手蹭了蹭鼻尖儿,哽着喉咙委屈道:“您也没早问……啊喂……” 经了这么几茬子折腾,九明媚彻底出了名,甚而轰动了整个儿岐国。一提到“九更”这个名头,连三岁小娃娃都晓得害怕,跟见了鬼似的。 按道理而言,她被国师白狸硬套了个“灵仙转世”的名头,该是人人敬仰喜爱才对,可坊间传说全不是这么回事儿。 有人说她凶悍异常,钻进蠪狮肚子里头绞烂人家的肠子;有人说她嗜血成性,把太子殿下的脖子咬断了吸血,天晓得这里压根儿没她嘛事儿╭(╯^╰)╮;有人说她凶残至极堪比魑魅魍魉,把死尸拆分拼合,还扛着飞来飞去;还有人说她野蛮成性,不知羞耻,坐在国师的脖颈子上……呃……撒尿? 人类确乎惧怕妖魔,可比妖魔还妖魔的……真要吓死个人了。 当然,这些传言蔓延了好些日子,九明媚听到这些,已是许久之后了。 今儿个九明媚倒是难得的依了白狸的意思,同太子风亿琅、巡羽军副将陈登,以及在场的一些德高望重的官员贵胄一同入宫面圣。 丹都皇宫真真儿是漂亮,瞧那飞檐高柱、朱门金尊、琉璃红墙,兼具八皇子府的富丽堂皇和太子府的皇家威仪。噫,真是个最适宜皇族过活的绝妙所在,怪道能培养出风亿琅那般正统的太子殿下来。 不过,这四四方方跟豆腐块似的格局,最是囚禁人心。里头住着的妃嫔、官员、侍卫、宫女、太监一个个儿屏息凝神,守着皇家规矩和那些个金灿灿的珍宝,小心翼翼地过活。 这皇宫呵,饶是看着富丽威仪,瞧着金光灿烂,终究是太过拘着了。怎会养出风千霁那样法术精湛、随心所欲又美到娘炮的绝品纨绔?莫不是物极必反的道理? “宣!” 随着首席太监的一声嚎,众人浩浩荡荡地涌进宫门,又浩浩荡荡地在武阳殿跪了一地。唔,当然,有人是跪着的,譬如陈登、朴将军以及前来佐证的各位官员贵胄;有人是站着的,譬如有“仙人”称号挺着的九明媚和国师白狸;还有横着的,譬如浑身是血,已是半残了的太子殿下。 听了众人的陈词,皇帝沉默了片刻,当众宣布:太子风亿琅违逆皇命,私自救助叔歜族人,又为掩盖罪行杀人灭口,欺君之罪昭然若揭。其心可诛,其罪不可恕! 第47章、“年轻”帝王 (女生网分类小封推咯,求收藏、求推荐,谢谢大家咯!o(n_n)o~) 鉴于太子府已毁,太子身子半残,暂不适宜流放南乡,皇帝便下令将风亿琅禁于坤宇宫中,无召不得出。虽说尚未废去太子之衔,可估摸着,也是当不得几日太子了。 众人顿时一阵唏嘘,这世间之事变幻莫测,翻覆无常,早晨还是金贵至尊,到了夜间却成了阶下之囚。皇命难违,圣心难测呵…… 听了这判决,九明媚凤眼儿一挑,正正经经地瞧了这位人间皇帝一眼。噫,当真是个有趣儿的帝王。 皇帝风烈已是四十出头的中年人,俩儿子都是二十多岁的大男人了。换做寻常凡人,只怕他鬓边早该有了几丝华发,皮肤也松弛了,呈现些许的老态。可这位皇帝,保养的也忒好了些。 乌黑的长发束在脑袋上盘了个男式的发型儿,一顶金光灿灿黑丝溜边儿的华冕扣在上头,身板儿壮实,撑起了一袭宽大的金龙黄袍,很是威严。再瞧那长相,一张白脸子皮儿绷、色儿亮,剑眉斜飞入鬓,鼻梁子挺拔如剑,薄唇红润有光泽,竟是比长子风亿琅还要年轻!这么个皮光水滑样儿,瞧着不过同小儿子风千霁同岁。 天了噜,逆生长呢这是?! “这位姑娘,便是灵仙转世?”皇帝判决完,便站起身来,万分慎重地看着九明媚。左看右看,也不过是个寻常的丑丫头,可好基友信誓旦旦地说她是灵仙转世,殿上众人又都瞧见了她击溃妖魔的盛况,便不得不信了。设若她当真是那天命所定的神女…… 九明媚尚未回答,国师白狸便抢先一步将该回答的全做了回复。九明媚微笑着点了点脑袋,觉着十分省劲儿,决意回头赏白狸一撮儿新毛。 皇帝了解了她的身份,便微微颔首道:“既是如此,便请姑娘暂居怀瑜宫休养,十日后一同参加我国盛世神女竞选罢!” “如此,甚好。” 白狸给她找了个堂而皇之地留在皇宫中寻找仙灵的机会,又有宫廷美食美酒轮番供应,何乐而不为呢? 陈登见机道:“启禀陛下,那太子府及府中一干人员,要如何处置?” 此事涉及妖魔,该是国师管;又涉及叔歜族人,该是巡羽军管;还涉及皇室贵胄,该是禁军管……好生复杂也。是以,陈登得请来旨意,确定自个儿该做个啥,否则回头处理得名不正言不顺,各方冲突在所难免。 皇帝好似十分不耐,摆了摆手,道:“国师同爱卿商议着做吧。”此话意思十分明白,这世上再无太子府,府中人员、妖魔生死如何,他都不愿过问了。 九明媚勾了勾唇,越发觉得这位“年轻”帝王,十分有趣儿。 “臣领旨!” 陈登领了旨意,一双浓眉大眼瞅着国师。要同这白条子道士一同做事,怎么想怎么不爽。他是个武人,心思都写在脸上,但再怎么不爽,皇命依旧难违。 当夜,国师开坛做法,将蠪狮兄妹俩收了,并施法将开裂的大地重新粘合起来。没了这俩妖魔吓人,巡羽军才好打扫太子府,将里头的金银财宝悉数充公。 不过,饶是兵士们防守严密,还是有不少市井小民偷拿物件儿。最后,连太子府的匾额都被偷了去,砍成柴火填进炉灶烧菜用了。 此夜一过,这世上便当真再无“太子府”。 ——————荤菜分割线———柴火君莫烧我———— 八皇子府,三更半夜,连公鸡都懒得睁眼的时辰,有只褐色羽毛的小雀子扑棱着翅膀,飞得十分带劲儿。 小雀子落在“如茵居”的院墙上头,忽悠悠一转,化了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 只见她手持一柄折扇,扇面上画了一枝含苞待放的殷红梅花。凤眸儿冷厉地盯住如茵居的房门,鼻尖儿轻轻一嗅,绿囚的味道,同过去一般,透着股子魔物的腐臭气味儿。 九明媚从来不是朵忍辱负重的白莲花,而是一枝刚强凌冽、有仇必报的绝世红梅。原是顾念数万年前的情谊,打量着剥了绿囚魔族公主的皮囊,打入转生池受了几世的折腾,也够她受的。这辈子嘛,懒得再做纠缠。 可绿囚哪里是饶人的性子?几次三番迫害如锦,这回竟直接弄了个魂飞魄散,当真把她九明媚当软柿子捏么?! 倏忽之间,九明媚已然破开房门,挥动北枝扇,直取房中之人的脑门儿! 突然,北枝扇被一层结界挡住,电光火石一顿呲楞,照出结界内的人影儿来。不是绿囚,竟是那紫袍紫斗笠的风千霁! 九明媚略微后退半步,指尖轻抖,口里念了个诀,只听得一声“破”,北枝扇愣是在结界上敲出个巴掌大的裂痕来。那裂痕越扩越大,延伸开来,眼看着结界便要全然破碎。可风千霁只是笑着,没有任何躲闪。 正在此时,绿囚从内室中奔出,团起掌中绿光,掷向九明媚。 明媚被这么一通偷袭,也没有躲闪,只是冷然一笑,瞅着绿光将自己包裹起来。这团子绿光像一个囚笼,把人围困其中,稍稍一碰,便是电闪雷鸣,能直接把人绞碎成汁、电成灰烬。 绿囚一身的墨黑装扮,只有一双绿眼珠子格外莹亮而突兀。她如一匹母狼,阴森的盯着九明媚,张狂地笑道:“没有人能逃得出我的万煞笼,你就等着化成灰烬,做我的养料吧!” “够了!”风千霁轻巧一挥手,隐去了那即将碎裂的结界,随即将修长白皙的手掌贴上了万煞笼,“收回它!” “殿下?”绿囚盯着他的手掌,带了丝颤音,“您要做什么?我……我可都是为了您啊!” “收回!”风千霁的声音冷硬无比,同往日里的玩世不恭竟是天壤之别,“别让我说第二遍!” 绿囚瞪着绿眼睛,满眼的不可思议。从前八皇子对如锦和九更这厮百般地关心,不皆是因着看中了如锦么?如今如锦已死,九更便再无用处,还留着做甚? 第48章、一箭三雕 绿囚思及如锦的男子魂魄,八皇子同九更并肩大战蠪狮的场面,以及九更被钦点入宫替补参加神女竞选之事……难不成,从一开始,八皇子看中的都只是九更而已?! “我不!”绿囚怒目圆睁的模样像只发疯的兽,“我杀如锦,杀太子,都是为了殿下!只要是胆敢挡在您上位道路上的,皆是死敌,杀无赦!若您需要神女,我便是最佳的选择,九更这贱丫头不配让您如此青睐,她不配!” “果然是你呢……”九明媚盈盈的笑容透过绿色笼壁,有些微的扭曲。 偷偷取走百灵袋,放出太子府的三百来号人,接着用魔气引得深色蠪狮出动,又趁着九明媚同风千霁酣战蠪狮之时,暗杀如锦和风亿琅的人,正是绿囚无疑!只是她没想到如锦会把绿刀全然挡去,救了风亿琅一命。 绿囚做这一切,一来要除去臆想中的情敌,二来替风千霁除了争夺皇位路上最大的绊脚石,三来让太子府的三百来号人见证风千霁的强悍力量,为他夺得太子之位铺路。 一箭三雕,不可谓不聪明。但,此等阴毒的心思,着实可恨! 九明媚的笑容刺得绿**里生痛。自两年前的那场逃难开始,绿囚便失了此生的所有美好笑颜。她不想笑,亦笑不出,更不容许任何女子拥有她无法拥有的笑容。因此,两年来她在万煞笼中折磨死了不少二八年华的少女,不为别的,要怪,就怪她们的笑容太美好,无法容忍的美好! “三,二……”风千霁倒数计时,“一。” “不管殿下说什么,九更这贱蹄子的命,我要定了!” 风千霁听出她彻骨的杀意,立即将掌心贴上万煞笼,一股子法力猛地窜进笼内,要将九明媚包裹保护起来,寻得时机救出这囚笼。 绿囚察觉他的意图,绿眸一闪,整个儿万煞笼突地跟发神经似的抖动起来,笼壁中延展出一条条绿藤,将风千霁的法力挡了去。 轰隆! 万煞笼中电光骤闪,无数电光击向九明媚,誓要将她碾碎成粉。 九明媚瞄了瞄这些个细条子的小闪电,灿然一笑:噫,许久没捉些个闪电来玩玩了,怪手痒来着。 天界之上,雷公和电母家的闪电有大有小,又粗有细,统一的弯弯曲曲,条条劈叉。她去他们家蹭食儿,觉着这些个闪电老是劈叉,怪累得慌,便捉来捋直了。 那些个日子,人间出了个趣现象,云端打出的闪电都是直愣愣劈下来的。文人墨客说那闪电好似笔杆子,是上天出了预兆,要重视文士。可武将们说那闪电乃是大宝剑,是上天出了预兆,要重视武功。这场笔杆子和大宝剑的群英大辩轰动一时,还被记入了人间史书之中,历朝历代的文武之争都要提及此事儿的。 九明媚食指轻颤,微微勾起,小闪电们绕者指尖打转,乖腻得如同一只只小猫儿,哪里还瞧得出是碾杀了无数二八少女的杀戮闪电?她张开小嘴,指尖一弹,便吞了这团子闪电。用力一嚼,嘎嘣儿脆,伴着噼里啪啦的炸响,很是q弹。 没了闪电,万煞笼骤然暗淡下来。 九明媚伸出小舌头,细细地舔了舔嘴唇,将遗漏在唇角的电花子勾进嘴里,笑道:“滋味儿一等一,还有么?” 绿囚倒吸了一口凉气,不由得向后退了一步,万般难以置信。九更这贱蹄子,哪来的这般本事,竟连她的万煞笼亦不怕?不,就算九更不怕,也终究逃脱不得! 绿囚疯狂一吼,双臂大张,一股子墨黑的魔气从她足下蒸腾而起。那魔气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铃儿响当当之势,渗入万煞笼。 魔气暴虐得很,张开漆黑的嘴儿,狠狠咬上九明媚的皮肤。人类的皮囊最是脆弱,这么一咬,便破了无数的口子。魔气趁机蜂拥而入,往口子里狠命地钻着,誓要把这个人类姑娘吞噬得连骨头都不剩。 “你可知此物为何叫万煞笼?”绿囚狰狞的面孔上皱巴起一个骇人的笑,“死魂经了魔气啃噬淬炼,成了这世上再凶残不过的煞!万煞齐发,饶是神仙也得褪层皮!而你……就等着尸骨无存吧!” 突然,绿囚狰狞的笑脸僵住了,艰难而缓慢地拧过脑袋来,盯住风千霁手上的长剑。她只觉得左臂肩膀一顿痛,不过半秒的时间,整整一只细胳膊,便跟身体分了家,落到了地上。 切口平滑工整,往外疯狂地喷着血,却能从鲜红奔涌的血浆中瞧见那整齐削断的森白骨头。那一剑,很是干净利落。 “殿下,你……”绿囚尚未及问完,便发现魔气嗅到了血腥味儿,立即反噬回来,将她那只掉落在地的细胳膊吞噬了,连个碎肉渣渣也没给她留。眼见魔气看中了她鲜血淋漓的肩膀,她连忙用仅剩的右手捂住切口,将魔气摒除在外。 昏暗的厅中,薄纱飘舞,仅余的一剪烛光,照得每个人的侧影都暗沉沉、阴测测的。 风千霁利落地收了剑势,紫纱斗笠挡住了他的面容,让人瞧不出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绿囚更是不懂,她分明在帮他完成大业,他心软、他徘徊、他犹豫不决,她便替他诛杀那些敌手,助他登上皇位。至于九更这个小贱人,竟敢笑得那般灿烂,当真的该死!此等女子留在八皇子身边,只能让他越发的失了进取之心。若说八皇子身边当有一个亲信的位置,那个位置上坐着的,也只能是她绿囚! 所以,绿囚觉着,自个儿杀了九更,那是天经地义。八皇子就算不答应,也万不会对她出手。可他偏偏出手了,而且一出手,便卸了她一条胳膊。这番凌厉狠辣,哪里是平日里那个吊儿郎当、万事嘻哈的风流千岁? “我给过你机会,”风千霁冰冷的声音透过紫纱,飘将过来,“收了你的万煞笼,否则,你再见不到明日的太阳!” (哦吼吼吼,我家阿霁发飙嘞~~\(^o^)/~) 第49章、打残绿囚 一阵清灵灵的笑声从万煞笼中溢出,透着七分霸道,三分俏皮。笼中魔气还在兢兢业业地啃着她的皮囊,好容易钻进去,尝了一口血肉,唔,着实的喷香。可就在这种喷香的滋味儿中,魔气“嗷唠”一声儿惨嚎,悉数散去了。 墨色魔气消散,重又露出个丑姑娘的模样儿来,可这丑姑娘双眸中的璀璨光芒,刺得人睁不开眼。 只见九明媚挥了挥手,带着满身的小血口子,就这么笑了起来:“绿囚,忘了告诉你了,神仙,最是没皮的哦~o(n_n)o~” 说罢,她伸出食指往脑袋正上方的笼壁那么一点,霎时间,万煞笼剧烈地抖动起来,突然又停下了。这诡异的平静没有持续多久,便听得“啪啦”数声脆响,这汇聚万煞的夺命魔笼,跟块劣质玻璃似的,碎了一地。 “呕……”绿囚哇哇狂吐吐了好几口老血,盯着九明媚的手指头,恨得都心率失调了,巴不得吃了她的肉,喝了她的血,掰她的脑壳儿吞了她的脑髓。 “你这贱蹄子,我杀了你!!!”眼珠子发出奇诡的绿光来,绿囚汇集魔气,正是拼个你死我亡的架势。 一柄长剑直直地抵上了绿囚的喉咙,那冰凉冷冽的触觉,让绿囚霎时惊了:“殿下,你当真要为了她……杀了我吗?你可别忘了,我父亲救过你和你的母亲!” “你亦莫要忘了,两年前,是谁,将你和绿冉,从欲魇沼泽中拖了出来。”风千霁的声音清清冷冷,平淡无波,“绿盟老丞相的恩情,我会还,但九姑娘的命,没人可以取,除非从我的尸首上踏过去。” 清淡的仿佛谈论“今儿晴天气温八度”的语气,说出的,却是骇死人不偿命的宣誓。 九明媚自上而下认真地瞄了瞄这位“紫薯精”,傻了一会子,随即“噗嗤”笑了。他这种话,说给寻常的姑娘听,一颗芳心定然立刻便送给他了。可对九明媚而言,这却是个极有趣儿的笑话。他以为他是谁,能比她强悍多少?敢对她的性命负责?连八晌都…… “风千霁,你让让罢。”九明媚顿了顿,随即悠然地走上前来,粗布鞋子上沾了绿囚的血,亦不在意,“两个强者对付一个弱者,瞧着跟咱们欺负小朋友似的。” 风千霁听了这话,忽而勾了勾唇:怎么办,她这拽得二五八万的语调,忒可爱了些,把他一颗冷硬的心,瞬间就烧融掉了。 “殿下……不要……”内室里头传出一声虚弱的呼唤,紧接着,便瞧见绿冉拖着病弱的身子,从门里头一步一步地挪出来。这个高高瘦瘦的小伙子,穿着寻常的黑布衣服,浑身透着贵族的气质。 他的脸蛋儿越发的苍白,两颊颧骨处透着病态的晕红,一张唇的红艳程度比颧骨处更甚,在这昏暗的环境中显得格外诡异。绿冉捂着胸口,刚要再说,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哇啦”咳出一口血来。 绿囚见风千霁同九更的目光被绿冉吸引过去,往后一闪,便要逃了去。她跑啊跑,跑啊跑,跑啊……怎的只有脚在动,身子却半分不动弹? 九明媚莞尔一笑,轻点足尖,蹦跶到了绿囚跟前儿。纤细素白的指尖轻轻点上绿囚的额头眉心,指甲“唰”地一伸,直接长了二十厘米,瞬间刺穿了绿囚的脑袋。 修长的指甲从后脑勺伸出来,雪白的脑浆混合着鲜红的血,一滴一滴,滴落在绿囚身后的毛毯上头,又被毛毯上厚实的料子吸收殆尽。 绿囚瞪大了绿幽幽的眼珠子,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自个儿就这么的死在了一个丑丫头手上。她张了张唇,想说什么,却忽而感到胸腔里头燥热得厉害。一团黑火自心脏蒸腾而起,越聚越大,好像一个巨大的黑洞,将她全身的力气一点一滴吸食干净。 绿囚的身子轰然倒下,蜷缩在花纹漂亮的毯子上头,跟过电似的,不住地抽搐。可她的意识还很清醒,分分明明地瞧见九更单手捧着那团黑火。九更脸上那淡然的笑容,让她心头又羞又恼又气又恨。 “九……”绿囚刚骂出一个字儿,便又“哇”地一口,这会子连脑浆都吐出来了。 “你的魔气,就这么一小团子,还想同我打架?”九明媚嗤笑一声,念了个诀儿,只见五指之中升起层层赤红的烈焰,将那团子黑火包裹而入,焚烧成灰,随风而散,“今儿你所承受的,不过是偿还了如锦的性命。他日你胆敢再与我为敌,妨害我的大事,我定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亦不能!” 说罢,九明媚扭过身子,迈步而走,不再去瞧屋内的人。迅速的,她娇小的身影越过门槛儿,越过如茵居的院墙,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就好似从未来过一般。 绿冉望着毯子上蜷缩着的绿囚,身子不住地发着颤,竟不由自主地跪了下来。他伸出苍白的手,轻抚上姐姐白皙的脸颊,指尖触及的是一片冰凉,她的身子已然没了温度,残余的只有一派死气。他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唯一的爱,没了。 他猛地将绿囚抱起来,拥进怀里,丝毫不介意她脑壳子流出来的白浆红血。他是个男人,是绿家的长子,再苦再难再悲再恨,也绝不会流一滴眼泪。他只恨自己没有照顾好她,没有守护好她。他的手轻轻抚摸她的脊背,衣料之下的肌肤上还有被他抽打出的鞭痕,早知会有如此结果……他定要真正下狠手,打得她再无法出去作恶! “绿冉……”风千霁上前一步,轻声道。 绿冉用力一挥手,闭了眸子,用力压下心头的痛,沉声道:“殿下不必多言,绿冉心中明白,您定然是十分了解那九姑娘,知晓她不会善罢甘休,所以才让姐姐躲入内室,并命我看住姐姐。而您自个儿,留在此处同九姑娘周旋,是要保住姐姐的性命。只可惜,姐姐个性执拗,又仗着有几分法术,便忘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道理。也怪我自己,之前不小心让姐姐趁机逃出了囚袍子,后又被姐姐打伤,未能拦住她冲出内室……” 第50章、“喜欢”二字 “也怪我自己,之前不小心让姐姐趁机逃出了囚袍子,后又被姐姐打伤,未能拦住她冲出内室……”绿冉的声音低沉悲伤,偏偏又狠劲压下这悲伤,反倒更显伤透透,“杀人者,人恒杀之。姐姐被更强大的人碾压致死,是她自己作恶的结果,与人无尤。我不会怪九姑娘,也万万不会怪殿下。” “咳咳……” 绿冉浸在自个儿的思绪中,犹自道:“万望殿下允许我,先将姐姐的尸首火葬,待神女祭祀盛典一过,殿下大事一成,我便带着姐姐的骨灰,回乡去也。” “成啊,火葬。”风千霁板着脸,语调却没来由的轻缓,“这样绿囚便能死透了,咳,透透的。” 绿冉愣了,疑惑地抬起脑袋瞅着他。 风千霁收了长剑,紫袍子、紫纱斗笠随着他向前的动作缓缓挪动,如同一道紫霭云波,飘然幻妙。只见他从把手伸进自杀斗笠里头,轻轻拍了拍脸颊上的小东西,又往后伸了一下,“嘣”地揪下一根长发。 发丝在昏暗的烛火照耀下,泛着一股子莹亮的光。风千霁将发丝捻入掌心,轻轻搓动,唇畔窸窸窣窣,不知在念叨些啥。只觉得那声音似万佛轻咒,回环往复,荡漾耳际,万分的好听。 发丝化作星星点点的金色光点,绕着绿囚的黑脑袋飘飘荡荡,终于覆在了被指甲贯穿的伤口上。 “啊!!!”猛地一声尖叫刺破一室寂静,绿囚猛睁开眼睛,不停地扭曲着身体,跟蚯蚓钻土似的。她的表情狰狞扭曲,好似一只挨抽的活猴儿。 活过来了?又活过来了!短暂的死亡中,她感觉自己好似又回到了两年前的那个恐怖深夜,和绿冉一起躲避追兵,却坠入了更可怕的地狱。一点一点陷入欲魇沼泽,被无边的泥淖慢慢淹没身体、淹没口鼻、淹没理智及至淹没了灵魂…… 她不想死,不想再那样屈辱地死一回! 绿冉努力地抱住她,在她耳边说着安慰的话,努力让她安定下来。可没想到,越听到他的声音,绿囚越是死死扭动,好似不肯让他碰她一点点。 风千霁挥了挥袖子,撒了点儿金粉子。绿囚闻到这金粉子的味儿,抽抽两下,昏了。 “姐姐?!”绿冉慌了,忙又晃悠她的肩膀。 “行了,让她消停会儿,我有些话要同你讲。”风千霁道。 绿冉听到这话,犹豫了一下,便放下绿囚,撑起虚弱的身体,随他出去。 推开房门,夏夜的微风徐徐而过,分外舒服,看着干净清新的院子和星光清幽的夜空,仿佛踏入了另一个世界。与身后的腐朽黑暗,完全不同的世界。 “造魂术只能暂时以发丝做引,修补身躯和少量魂魄断片,绿囚失去的手臂和一身法术是无法修复了,你可明白?”风千霁背手而立,昂着脑袋朝远处的月亮瞅。 “明白,我会好生开解姐姐的。” “这是最后一次,你又可明白?”风千霁微微转头,浑身的气息轻柔和缓,却透着毋庸置疑的决然。 绿冉一滞,微微低了头:“明白,但,还望殿下收回成命……” “你该庆幸今夜是九更杀了绿囚,”风千霁毫不留情地道,“如若绿囚今晚伤她一根汗毛,我定让绿囚十命相还,再无相救之机。” 绿冉在他身后,望着他的紫纱斗笠,却看不到他的神情。风千霁的俊脸蛋儿被啃掉一块皮肉的事儿,绿冉是知晓的,也晓得是谁做的。 风千霁不是寻常人眼中,风流惫懒、万事哈哈的废柴皇子,他当初救自己和绿囚时那番狠辣的模样,绿冉至今忆及,都觉脊背发凉,寒毛直竖。也正因了这份狠辣,绿冉认定了他是未来主君的不二之选。 换做过去,风千霁定然不会放过胆敢伤他皮肉的人,可是这一回,绿冉只瞧见他傻笑了一会子,便取了顶紫纱斗笠戴在头上,丝毫不理会他人的指指点点。 绿冉不由得回想起他的话:九姑娘的命,没人可以取,除非从我的尸首上踏过去! 殿下今晚会那样说,绿冉丝毫不觉得意外,因为风千霁早已泄了心里的底儿。“喜欢”二字,谁都可以有,但风千霁不能,因为那终究会成为帝王之路的累赘。 绿冉轻撩袍子,重重地跪下来:“以那位九姑娘的本事,这世上能伤她的人,想必寥寥。姐姐更是再不能,请殿下放心。但有一事,绿冉身为殿下之臣,不得不言。” “你不必说了。” “请殿下听我一言!”绿冉双膝向前挪动,身子半趴在地上,是个祈求的模样儿,“那位九姑娘身份不明,又邪性得很,饶是力量强大,却不是轻易左右得了的。殿下日后若推举她为神女,只怕于祭祀盛典上的计划有碍,更别说后面的帝王业……” “说完了?”风千霁语调轻快,听不出喜怒,却让绿冉格外地忐忑。 “是,殿下。” “明日会有人带你和绿囚前往夙元山庄休养,你二人平安健康,无性命之忧,我同母亲也算对得住绿盟老丞相。” 绿冉一惊,几乎是立刻惊呼起来:“殿下,属下对您还有用,属下可以……”他一个小激动,肺部剧烈颤抖,哇啦一口血又喷了出来,很是个惨样儿。 风千霁转过身来,弯腰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的心思,我懂。但你的身子目前是最要紧的,你只管养伤,其他无需挂心,我自会处理。不管怎么着,你得养好了身子,才能回我身边出谋划策,不是么?” 绿冉心知风千霁已对他和绿囚完全失了望,此一去,必然再难归来。拥立风千霁为新帝,是父亲的期待,是绿家复仇的绳索,更是绿家复兴的全部希望! 偏偏这副身子骨这般脆,关键时刻竟半点不顶事儿。殿下这样一说,他又如何反驳得了?绿囚今儿已是得罪了殿下,他若再当面顶撞,就算强行留下来,也难免失了殿下的信任。 第51章、不敢沾惹 (谢谢钟有悔、我心本诚、低调的夜等朋友的支持哟!继续求收藏求票票,么么哒!) 绿冉抿了抿血红的唇,低垂下苍白的脸,轻道:“多谢殿下为我们设想周到。属下定当好生休养,力求早日回归,为殿下效力。” 风千霁摆了摆手,让绿冉回去照顾绿囚。 瞅见绿冉一步一步退回那黑暗之地,风千霁的神色也是一暗:不小心?当真是不小心?以为他会这般轻易地信了?绿囚不过是个做事冲动,不管他人死活,占有欲、嫉妒心都格外强的女子,但也仅此而已。至于那个“野心家”,只怕是另有其人吧?此番送他们去夙元山庄,是对他们的保护,也是对他们的禁束。 只是……若让九更晓得他又救活了绿囚,不知她又会怎样给他“好”脸色瞧,伤脑筋呵伤脑筋!唔,得想个法子哄哄她才是。 风千霁这般一想着,又摸着脸颊笑了。一笑倾城,惹得微风沉醉,隐没在熏紫色的薄纱幕中,神秘莫测。 接连五日,怀瑜宫中都凝着一股子莫名的酸滋味儿。 竞选神女的姑娘们都被安排到了此处,等待第四轮竞选重新开局。她们之中,有些人因那场蠪狮的大扫荡惊吓过度,傻了几日,幸而皇帝派国师过来,时常为她们疏导调理,这才渐渐恢复了。 她们瞧见了九更击杀蠪狮、扛起如锦残尸的模样儿,晓得她压根儿不是个寻常的丑丫头,却未料到,九更竟是个灵仙转世,还顶替了如锦参与竞选,深得皇上和国师的重视。 于是乎,畏惧的畏惧,不敢轻易沾惹了她; 于是乎,嫉妒的嫉妒,不愿轻易沾惹了她; 于是乎,九明媚蒙圈了,自个儿嘛时候成了水沟子,人人皆要绕道行之? 譬如今儿个,阳光明媚,空气清新,花草芬芳,鸟雀争鸣,人间标准的安宁祥和样儿。 怀瑜宫院子里头,卞苦弦、孟若芬等人正在交流演乐技巧,其他姑娘也是三两成堆地聚着,说说笑笑,好不惬意。可当她们一个不小心,瞥到九明媚时,皆是面色大变,敛声屏气,紧张兮兮地不敢再言语。连田翠瞧见了她,也是脸色微白,匆匆地低了脑袋逃了。 国师白狸在她旁边立着,怕她不爽,立刻凑起了笑脸子解释道:“那是对神灵的敬畏。” “唔,这倒是有谱儿的,土地、雨神这些个小仙还有凡人建庙供奉呢。我梅神乃是十万岁光景的梅花上神,从前不屑于凡人的供奉,今儿个心情不错,既然她们如此敬畏,我便准了她们为我供奉好了。”九明媚托着小腮帮子,趴在窗台子上,满脸的郑重其事,“祭台上摆些什么呢……呐,你去同她们说罢,十六盘葡萄,新鲜的。” “呃……”白狸微汗,“此等凡人的供给定比不得我种的仙葡萄,您……您还是坚持不屑好了。” 九明媚斜瞄了他一眼,盈盈一笑,静默不语。可她越是不言语,白狸越是脊背发凉,白身子筛糠似的抖了三抖,低了白脑袋道:“那,我同她们去讲?” 九明媚“噗嗤”一笑:“瞧你吓的,忒没骨气了些,我还能吃了你不成?” 白狸腹诽:是不吃,但是会没毛儿啊!身为神兽,毛儿就是尊严,连毛儿都捍卫不得,可真是…… “一身的白毛儿,滋味儿定然糟糕透顶。” chua地一声儿,九明媚补了一刀,立刻把白狸的“腹诽”也给扎透了气儿。 “行了,”九明媚转过身来,关了纸窗,轻巧地迈了两步,跃上了桌子,盘腿而坐,随手从旁边的水晶盘子里拈起一颗葡萄丢进小嘴儿里头,“说罢,今儿来见我,是何事要报?” 白狸心里头的气儿还没放完,蹭个蹭个儿地,一身白袍子便蠕动过去:“已经依了您的吩咐,将蠪狮兄妹俩平安送去了紫竹山下。弟子回报,那装蠪狮的仙袋被个翠色仙袍的男子捡了去。那男子竹叶眉、瑞凤眼,头戴竹笠,手执竹杖,很有一股子清新傲骨味儿,想必便是竹修仙人了。” “不错,定是那小子。”九明媚舔了舔唇,拍手笑道,“真想瞧瞧他的脸色,莫要同他那竹林子一般色泽才好!” 要为两只蠪狮疗伤,竹修可得狠狠耗费一番修为了。倒不是九明媚太过幸灾乐祸,实在是蠪狮这回闯的祸忒大了些。作为神仙,偶尔收留个把妖魔鬼怪那都不叫事儿,度化它们,令其向善,那都是大功德,于修行大有益处。所以这种事情,天君一般是不管的。 竹修养便养了,度便度了,偏偏把它们放来给人间的太子做护卫。虽说它们是受人利用,但到底是毁了整个太子府,吓傻了一票凡人,扰了人间的秩序。更何况,它们魔性十足,一旦见了凡人血腥,杀红了眼,哪里还管什么主人命令,全吞进肚儿里当午餐。若非九明媚和风千霁及时制服了它们,当真不知要死多少人。 “那是……那是……”白狸喏喏地道,“那,小的先回了,改明儿……” “骨躯呢?”九明媚凤眸儿一眨,指尖捻住了他的白胡子,狠命儿一拽,“寻不着便说寻不着,少在我跟前儿耍什么花花肠子。” “梅神英明,梅神英明!”白狸见瞒她不得,只得老实招了,“我拿了搜灵塔在丹都各处搜寻了一番,只在一处有反应。” “何处?” 白狸顿了顿,小声道:“岐国皇陵。” 噫,阿印果然挑了个好地界儿,挑了个好身板儿! 师父泰逢元尊曾言,他在羽化之时,已然将十二仙徒的仙灵救出,打入三界生灵体内。需得待这生灵魂魄流下血泪之时,方能挣脱而出,再以九明媚“化骨成媚”的神力,为之寻一副合适的骨躯,为他们复生。 九明媚复生成人后,曾反复琢磨这些话里头的道理。打入三界生灵体内,又经了四百多年融合,仙灵同那生灵的魂魄怕是早已融合,轻易剥离不得。而让生灵流泪不难,流下血泪却是不易。 第52章、生灵精血 幸而九明媚混的地界儿多,当年混魔界时曾跟血魔淮阴拼酒,拼了十天十夜,好不容易把他拼了个烂醉,得了他的一个秘密。 淮阴告诉她,这世上,生灵精血最是珍贵,得之可助修行。同时,生灵精血也是最难炼化而出的,杀不得、剖不得、抢不得、烧不得……为着提升修为,淮阴没少拿人妖精怪们做实验。 血魔淮阴费劲千年研究,才得出个法子:生灵有心,心中有情,情字本真,捣之至深,激之至真,方能炼化出本真的精血泪珠。 当初,九明媚听了这话,只觉着这法子恁的麻烦,非得缠什么情字。“情”字一物,“心”都“青”了,可得是冻成副什么德性哟。及至瞧上了东君,她才晓得,“情”字半点儿不冻人,总能把心肠暖成热汤。 如今细细想来,仙灵经凤鸾山上暴雪一劫后受损严重,几近灰飞,既寄托于生灵体内,定然要寻个绝妙所在,可休养生息。那生灵的精血最是灵性,最适宜仙灵存续。若要导出仙灵,必然要炼化出这生灵本真的精血泪珠儿来;若要炼化出精血泪珠,定是攻心为上。 也即是说,寻到此生灵最重要的人,能让他哭个天崩地裂的人。然后,让这生灵哭个昏天暗地,激出内魂之中那本真的精血泪珠。 正如风亿琅之于叔子钰,亦如叔猎之于狍鸮。寻到了这关键所在,寻回仙灵,便轻而易举。 说白了,就一句话:无论男女,为情哭吧不是罪!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九明媚在心中反复推演了许多遍,觉着确乎只有这条道儿最是可行,因此设计了叔子钰同风亿琅的这番会面。不过,当属于阿印的那滴血泪真真切切地出现时,九明媚才终于确定了,这条道儿是白道儿,黑不了。 这几日,九明媚在空灵宝镜上、在皇宫里头到处嗅,想要嗅出点儿仙灵的味儿,及时找到那寄存了仙灵的人间生灵,激出他的精血泪珠来。 空灵宝镜倒是有发发的味儿来着,可怎么喊也喊不出发发来,索性先撂在一旁不管它了,着重搜寻宫里头的仙灵。白狸说是找着了,因为他的法器“搜灵塔”对皇宫有反应。可每每有反应,都是在宫里头举行宴会之时。 宫中宴饮时,人数众多,一一排查,竟全都有反应,总不至于每个人体内都住着个仙儿吧?那这岐国便不叫岐国,改叫大仙儿国得了。 九明媚动用了她那极度灵敏的小鼻子,竟也在宴饮之所中的所有人身上皆闻着了仙灵味儿。可那味儿忒稀薄,好似被什么气息遮挡了,竟嗅不出究竟谁才是真的生灵,这生灵体内的又是哪个仙灵。二师兄老驳、三师姐百里沐莲、四师姐海明月、六师姐酒弯弯……唔,都不很像呢。 不过,好歹是有些仙灵味儿,不至于毫无头绪,只待多在皇宫中住些个时日,再慢慢找出罢了。当务之急,乃是如何为阿印寻一副合适的骨躯。 一般来说,神仙精怪,哪怕是妖魔皆有元身,也即是修炼的本体,是魂魄生机的源泉。没了元身,就等于要了大半条命,是以当初玄扈得了九明媚的花骨元身,便等于拿捏住了她的七寸。当然,也有些鬼魂炼化成仙后,以魂魄飞升鬼仙,没有本体,这是少数。 九明媚的元身是十万年前大荒之野一枝梅骨朵,老驳原是魔界的一只驳兽,百里沐莲是泰逢元尊种在池塘里的一株白莲,酒弯弯乃是个酒酿胚子里钻出来的小妖精,海明月则是西海龙王之女,元身乃是一只银龙…… 他们的元身皆毁在了凤鸾山的烈烈风雪之下,仅剩的一株傲雪红梅,被玄扈得手,又被九明媚自个儿给烧了。 如今要使仙灵在离了寄身的生灵之后复生成活,必须寻得一副最为贴合仙灵本体的骨躯来,待化骨成媚之后,经了仙灵自个儿的修炼,还可以重新修炼出元身来。 这亦是九明媚在摸索中得出的道理,她脸颊的那一枝梅骨朵,便是复生后的第二个月才修炼出来的。一旦重新修出元身,便感觉整个儿精气神都回来了,曾经强大无比的法术,也悉数归来。 原先,叔子钰魂飞魄散后,九明媚打算着把如锦那副骨躯修补完全,让阿印的仙灵寄居进去。可左摇摇,右晃晃,那血泪愣是扒在小瓷瓶底儿,丝毫没有出来的意思。 “阿印,这副身子你住了不少时候了,它不合适谁合适?你便乖乖出来罢!” 九明媚将瓶子倒过来,晃悠半晌,便见那瓶口儿蹦出四个字儿:“吾乃男儿!” “噫,还挺挑剔,”九明媚勾了勾唇,笑眯眯地引诱,“你先出来嘛,都快五百年了,媚儿想死你啦!” 小瓷瓶有了动静,只见一滴鲜红的血泪咕噜噜地滚到瓶口,瞅见她笑眯眯的眼神儿,又瞅了瞅如锦那具绝美的身子,忽悠悠一抖,又滚回去了。 “坚决不从!” 没法子,九明媚只得将如锦的尸骨葬了,又拈了一缕血泪气息灌入搜灵塔,由白狸托着着塔,去寻那最为合适的骨躯。 “岐国皇陵。”白狸顿了顿,小声道,“先先先先皇帝风拓的陵墓。” 噫,阿印果然挑了个好地界儿,挑了个好身板儿!两百年前的那位风拓,正是判了叔歜族叛国之罪,第一个下令诛杀叔歜全族的岐国皇帝。 只是不晓得,同阿印合适的,究竟是风拓,抑或是陵墓里头的陪葬者? 九明媚勾了勾唇,凤眸儿一亮:“带路。” 是夜,月明星稀,一轮胖圆胖圆的银月挂在天当央儿,很是个富态滋味儿。不过这银月很是公正,将银光洒向人间,不偏不倚,不多不少。官员贵胄家照得到,贫民小户家亦照得到;活着的皇帝住的皇宫照得到,死了的皇帝住的皇陵亦照得到。不分贵贱,不论生死,此乃天照。 九明媚同白狸一路向南,越过热闹的夜市、安静的民居,来到一处山疙瘩里。 第53章、夜闯皇陵 这山疙瘩林荫茂密,山脉形状极佳,一弯清泉流下,饮之甘甜爽口,着实是块风水宝地。 岐国是个崇尚修仙、尊崇仙道的国度,连修建皇陵亦晓得遵循“道法自然”的道义。这皇陵修得并不气派,只一个石刻山门杵在山脚,其余陵碑皆依着山势而建,环绕着山脉,层层递进地修建。 每隔一箭之地,便有一座陵碑竖着,从开国的文帝风砌,到盛世造就者武帝风荡,再到因了骄奢淫逸被拉下皇位的庸帝风欢……共计二十九位皇帝。好似准备将岐国所有帝王的尸骸都挤在这一座山头上,也不怕挤得慌。 墓碑林立、茂林丛生,没有人、没有动物,连只小虫子也无,阴森寂静,空气里尽是让人发毛的寒意。每隔一段山路,皆有一束莹白的光从树丛里射出,打在高树上,影影绰绰,似鬼似怪。 细细瞧去,噫,那发出莹白光芒的竟是一颗颗蚕豆大小的夜明珠!想来岐国的皇帝们着实很会享受,晓得死了也给自个儿弄个安乐窝,生生世世享福去也。 石刻山门口有守灵军把手,两个时辰一轮换岗,很是森严。但这对九明媚与白狸而言,不过是些小派把戏。白狸早已探过路子,他们直接飞到半山腰,寻着了风拓的陵碑。 山门口把守森严,可山上却空无一人,难道皇帝们这般放心,不怕那盗墓贼胆儿大得包了天,偷挖几个盗洞过来? 左瞧一会子,右瞧一会子,目光终究落在了那陵碑之上。九明媚不禁笑了,好一个“无字碑”,竟是要后世评说他的“丰功伟绩”么?可要她来说,这碑上确乎不需写甚么繁琐庸俗的字眼儿,只一抔血,即可尽述。 “梅神大人,您来瞧此处。”白狸轻喊了一声,手里指着一株月牙形叶子的植被来。 “怎的?”九明媚循着他所指的方向瞧去,只见“无字碑”周遭无甚杂草,只许多莹白漂亮的小野花摇曳而立,在这深夜的陵墓上,显得格外神秘宁静。 “尸月花,吞人噬肉的妖花,怎会出现在此?”白狸趁着为岐国国祚祈福祭祀的名头,在烈日炎炎、光天化日之下把整座皇陵山脉都瞧过一遍,瞧准了方位,却并未见着过这些尸月花。 尸月花,通常生长于单狐山至于堤山一脉,妖花丛生,叶似新月,花似满月,蕊似小姑娘的笑脸子,漂亮得不像话。 若你以为这花儿只漂亮便完了,那未免单蠢太过,越是漂亮的物什,越是凶猛得要人命,譬如九明媚,譬如眼前这朵朵小花儿。 尸月花性喜食人,因此,单狐山那位至尊老大山神——单狐禾——设咒困居此花于单狐山的山坳子里,防它残害人命。单狐禾法力高强,万般不会这般轻易地放了尸月花出来,更不会容许移植栽种或剥取种子播种。它们怎会出现在皇陵周围?且白日里压根儿没露半分行迹? “走罢!”九明媚笑道。 “唉?”白狸瞅那花儿发怔,似有些迟疑。 “入墓呗。”九明媚斜瞄了他一眼,指尖轻拈了个诀,丢上那“无字碑”中央。 “慢着!”白狸忽然拦着道,“这尸月花很不寻常,怕是……” 白狸话音未落,只听得“嗡嗡”响起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尖叫声,那叫声从四面八方汹涌而出,扑入耳膜,鼓弄得神魂战栗,似惊似惧,狂乱暴躁,恨不能一头撞在那“无字碑”上,了此残生。 白狸觉得平生数万年光阴,只余痛不欲生,瞅着那无字碑,狠命撞了上去。意料之中的刻骨疼痛,却不是在脑门,而是在……肛门。 白狸捂着屁股眼儿,大白身子忽上忽下地乱跳。他好不容易从里头拔出一朵尸月花的花茎,嘴里凌乱哀嚎:“惨啊,惨得不能再惨啊……喂……” 九明媚瞧了一眼被他撞得通红的手掌心,吃痛地甩了甩手:“痛?痛便对了!一朵尸月花算不得甚么,这漫山遍野的尸月花,加上不得了的咒术,便成了个大坟场子,让你有命来,无命归。” 怪道这山上半个守卫也无,因这座山,早已被某种强悍至极的咒术,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守卫。噫,看来,这岐国皇室是得了不得了的助力,连她也瞧不出,这咒术究竟源自何人,又如何破解。要从这座皇陵中盗出一具骨躯来,给阿印复生,怕是比预料中困难许多呵。 袖中的小瓷瓶儿有些颤动,九明媚小手轻抚了上去,笑微微地道:“随意挑具皮囊罢了?噫,阿印,你未免太小瞧了我。那具最佳的身子骨儿,只能是你的。” 凤眸儿亮晶晶地盯住“无字碑”,九明媚舔了舔指尖,突然一拳砸中了石碑中央!那石碑因这强悍的力道,被击得碎出许多漆黑的裂纹,有黏腻的汁液从裂纹中缓缓溢出,流淌而下。 漫山遍野的尸月花竞相摇曳,发出越来越大的尖锐吼声。那声音似一把把尖刀,刺入躯干,刺入大脑,刺入心窝子。 九明媚仿佛回到了凤鸾山上,到处皆是尸身,师兄弟们、山妖精怪们,枯萎了满山,又被茫茫白雪覆盖,消匿了痕迹……突然,八晌那张正经的俊脸儿七零八落,化作团团紫烟,零落成灰…… “了不得的咒术……当真有趣儿……”九明媚拧着脑门子,吃痛地咽了一口涌到后头的腥甜,嘴角却是笑盈盈的。拳头收回,五指**入石碑,掌心立马贴上了一个暖乎乎、软乎乎又湿乎乎的东西,它在她掌心一跳一跳,似极了心脏的跃动。 九明媚将那东西扣住,往外撕扯,果然是颗小心脏,黑色,鲜活,热着的。 稍稍一捏,它便捏爆了,血肉淌了满手,腥味儿随风荡漾,经久不散。这时,尸月花们在腥味缭绕的微风中颤了颤小花茎子,倏忽间枯萎干瘪,化成了飞灰。 白狸捂着腚,颤悠悠地蹲下身来,瞧那些枯萎了的尸月花,只见花根处堆了好些白花花的人骨头,还有些铲子、绳索之类的盗墓器具。看来,不是没有胆儿肥的来盗,只不过敢来的,都成了这些小花儿的肥料。 第54章、洞中遇险 (求收藏,求票票哟!谢谢o(n_n)o)) “堂堂神兽白狸,竟怕一朵小小的尸月花?”九明媚甩了甩手上的血肉,莞尔一笑,“若上天上那些个老东西晓得,指不定要如何‘夸奖’你一番了。” 白狸老兽儿讪讪地笑:“额,别介吧?梅神您可是英勇神武,武功卓绝,绝顶聪慧,慧质兰心……” 四字词儿还没蹦完,便听见一阵呜咽声从残破的无字碑后传了过来。那声音似女子抽泣时的呜咽,在这暗夜陵墓中,显得越发的瘆人。 白狸趴下身来,四蹄儿一顿,化成一只灵巧的独角白狸。神兽通灵,感受到危险降临时,恢复原形可以让它及时调整到备战状态,也越发的有安全感。 九明媚抚了抚它的独角,银白色的,硬邦邦,有一圈圈凸起的纹路。 白狸察觉到梅神没有要掰断它兽角的意思,这温柔却有些生硬的抚触,竟似在安慰它。它不免有些感动,又觉着自个儿忒弱了些,一个小激动,挡在了她身前:“梅神大人,我来为您开路!” “莫动!”九明媚微汗,伸手把它的兽角扯回来,在凸起的纹路上又磨了磨,“手上有血,痒痒。” 白狸:……(此处省略一万匹草泥马……) 九明媚磨完了手掌,觉着舒坦多了,便打了个响指。这响指那么一震,竟将无字碑残余的碑体一并震碎了,露出后头那黑咕隆咚的墓道来。 入口处是个黑石洞,堆了许多人头骸骨,很是个恐怖样儿。那女子呜咽之声越发清晰,好似不是一人,而是成千上百的女子在低声垂泣,伴着粼粼水声,不知名的小东西的窸窣之声,很是吓人。 九明媚不怕这些,一抬脚,越过那些人头骸骨,轻巧地入了洞。她连火把亦未点,只凭着一双亮晶晶的凤眸儿,将周遭的一切瞧了个通透。 这是个外宽内窄的设计,越往前走,石洞子越是狭窄,洞壁潮湿渗水,凹凸不平。地上倒是干燥的,但一样的凹凸不平,好似只是随便地开凿了个洞,后续便懒得处理了。 这当真是皇陵么?忒破了些罢?岐国皇帝,用在修建陵墓上的钱是贼多的,连外头草丛子里都安置了蚕豆大小的夜明珠,怎至于把里头修成这副黑咕隆咚的鬼模样? 往前走了半刻,石洞已经窄得只容得下七八岁的小娃娃通过。好在九明媚身量娇小,猫着腰往前钻,还是过得去的。及至到了最窄处,石洞倏然劈了叉,一劈便劈了六条腿,每一条洞腿子瞧着都差不多,任谁也分辨不出应当走哪一条。 九明媚取出搜灵塔,置于掌心。这座金身小塔里头燃着一缕气息,阿印仙灵的气息。一旦感受到相契合的骨躯,搜灵塔里的气息小火苗便会灼灼燃起。离得越近,燃得越旺、越亮堂。 “果真在这皇陵之中。”白狸道。 “唔,越发的旺盛了呢。”九明媚点点脑袋,脚步轻快,循着方向去找。西方,这个方位反应最为明显。她略一转头,一只巨大的蝙蝠扑腾而来,张着巨嘴,要咬下她的脑袋! 白狸猛扑过去,锋利的爪子划破了蝙蝠的薄翅。它将那只蝙蝠狠狠地踏在脚下,一张嘴咬下蝙蝠的头吞进腹中,接着很是威风地昂了昂兽脑袋。 九明媚定睛望去,蝙蝠来源的地方,正是搜灵塔显示的方位。她立即猫着腰快步进入,走了二十多米远,眼前凭空多了道墙。她伸出细嫩的手指,轻轻拂上那墙面,平滑,坚硬,上头画了一只猫儿眼,闪着深幽的绿光。 噫,在九明媚眼里,这世上墙壁的存在,皆是用来打破的。胆敢阻拦她的,最终都要化为齑粉。她瞅准了猫儿眼,握紧了拳头,力量汇聚一处。 “梅神……” 白狸瞧那猫儿眼的形状,觉着有些熟悉的诡秘感,见九明媚要击碎那石壁,连忙喊她住手。可九明媚一出手,哪里有收手的道理?她挥拳而上,是个野性勃勃的架势! 突然,出拳的手腕子一紧,左肩不知没什么东西扣住,整个儿身子被一股子不知名的力量生生拉扯,一股脑地歪向右方。九明媚心中诧异,从未有哪个人或是哪种力量,能够在她使力之时,截了她的胡,让她毫无防备、无从反抗! 但九明媚的脑袋瓜儿依旧清醒得紧,明明白白地瞧见不远处,白狸正焦急地扑过来。她的身体被困在一个强悍的臂膀之中,脊背贴着坚硬的物体,鼻尖轻轻一嗅,身后有淡淡的药粉香,淡淡的脂粉香,还有浓浓的血腥气。几种气味儿混杂,她鼻尖儿一痒,很不雅地连打了仨喷嚏。 只听得背后一声闷笑,接着满洞里荡漾起他无边的笑声儿:“九姑娘,别来无恙?” 九明媚攮了攮鼻尖儿,闷声笑道:“八皇子当真是大忙人,哪哪儿都有您呐!” 风千霁笑得身子发了颤,手臂却依然将她箍得很紧很紧,仿佛要将她箍进皮肉里:“好说,好说。” 白狸一扑过来,便瞧见这俩人儿一前一后暧暧昧昧地贴在一块儿,原先紧张担忧的心情立马化成了一滩甜水子,只剩了咧嘴笑。可那张狸猫嘴儿刚咧开,又粘住了,它僵硬地盯住风千霁的胸脯子,那儿赫然一个血洞子,正涓涓地往外淌血。 “八……八……八皇子殿下……” 九明媚别见白狸神色骤变,立马也变了神色,扭头一瞧。只见风千霁依旧的一身紫袍子紫纱斗笠,瞧不见脸色,可那胸脯上的血洞子,足有拳头大小,让人想忽视也难。她立即挣了挣,却发现他依旧紧紧箍着她的身子:“放开!” 风千霁笑了笑:“那猫儿眼,打不得。” “放开,我给你疗伤。” 坚实的手臂微微一松,风千霁轻轻舒了口气,晓得她一时不会再去强破那面石墙了。绷紧的神经那么一松,整个人好似软了下来,绵绵的,没有力气。眼前这个小小的丑姑娘一脸的不爽,却还是拈了个诀丢到他胸前,想要为他填补伤口。可是,试了半晌,血洞子依旧坚挺地保持原样。 (学校最近断网,莲雨回复评论可能慢一些,或者隔几天回复,请大家莫要怪罪。没网的孩纸苦逼,没wifi的孩纸更苦逼啊t^t) 第55章、杀神咒术 (求收藏,求票票哟!o(n_n)o~) 试了好几回,血洞子依旧坚挺地保持原样。 白狸暗忖:梅神第二回大发慈悲地救人,恁这血洞子,好歹给个面子呗? 可人家这血洞子个性了得,半点儿面子也不给,血从里头哗哗的淌,将风千霁的紫袍子染成一片骇人的黑幕。 九明媚呆了呆,化骨成媚又一次失了效,她紧盯着风千霁,伸出手在他胳膊上用力一扭! “哎哟喂,杀人呢你!”风千霁刚刚放了松,意识有些模糊,又被痛得死去过来。 “有骨头,不是造魂。”九明媚拧了眉头,道,“怎会无效?” 风千霁叹了口气,在狭小逼仄的洞穴里稍稍坐直:“这座皇陵内部布满咒术,任何异己法术都会被排斥,无法使用。” 他说完,从腰间取出一把匕首,从袍子一角割下一块布来,准备替自己稍稍包扎,省得失血过多,死在里头。空间太过逼仄,他的长胳膊有些伸展不开,拿着布条的手总也够不过来。唉,堂堂风流八千岁,岐国头号首富,将要闷死在这黑洞子里,忒憋屈了些! “蠢人!”九明媚低骂一声,抢过那沾了泥土的紫布条,丢在一边,又抢过匕首,掀开外衫,从自个儿的里衣上割下一块干净的布条子。 白狸见她行为大胆,不顾人间伦常,没个姑娘家家的自觉,忍不住想说道说道。一想到对方是谁,又住了嘴,默默呆在洞口,乖乖做了个守卫神兽。 接着,九明媚从袖子里翻出个小酒葫芦,放在地上,伸出双手“呲啦”一下,便撕破了风千霁胸前的衣裳。她微微一惊,盯着他的胸:八块腹肌,人鱼线,倒三角全齐活了! “造魂术”是灵魂制造法术,施术者使用人的毛发、皮肉、指甲或是内脏,制造出一个相似的人魂出来。八晌同风千霁这个制造者瞧着真没啥相似之处,却原来,那相似处被层层衣料包裹起来,真真儿的隐蔽! 外表的美娘炮,内里的壮汉子,好看得紧…… 九明媚傻了片刻,又慌慌地转移了视线:“张嘴。” “啊?” 风千霁刚一答话,便觉嘴巴里塞了个硬邦邦的小拳头,正担忧自个儿满嘴的小白牙要被一拳揍散了,却发现她是要他咬住她的手,忍下疼,防止咬了舌头。瞥见她飞红的脸颊,和脸颊上星星点点的小雀斑,他胸腔子里头满是笑意:“我忍得住,莫要小瞧了我。” 九明媚斜瞄了他一眼,抽回了手,随手扒开他胸前的伤口,把酒葫芦里的酒液一股脑儿地倒了上去。 火辣辣,痛辣辣,风千霁好看的五官都疼得皱巴起来了,却还狠狠地咬牙:“不疼,一点儿都不疼……” 九明媚“噗嗤”一笑,觉着他这强撑着的蠢样儿,还挺硬气的,至少,不是个痛哭流涕的真娘炮。 她白了他一眼,伸手将白布条子缠上他光裸的胸膛,指尖掠过他的肌肤,停了片刻,蹭了蹭,唔,同八晌的触感似极。发现他的目光透过紫纱,灼灼地瞪着她瞧,她神色坦然,将布条子两头系了个端端正正的蝴蝶结。 伤口处理完毕,又观察了片刻,见血已然止住,九明媚抬眼道:“说罢,那猫儿眼墙,怎么打不得?你老祖宗的皇陵,是谁建造的,究竟……设了个甚么咒术?” “跟我来。”风千霁高大的身躯在逼仄的洞穴中缓缓挪动,靠近了出口。这是一条隐蔽的暗道,道口设了咒术,若非风千霁提前寻到并拉她过来,她怕是很难发现。 风千霁将匕首对准暗道外的猫儿眼墙,用力掷去!匕首准确无误地插入猫儿眼中央,只见那猫儿眼发出深幽的绿光,接着便转动一圈。 突然,猫儿眼中迸射出一道道强光! 眼前一片白昼,刺得眼眸生痛,只觉得脑袋嗡嗡得痛,无数咒符的诡谲声响在耳边癫狂流窜。勉强睁了眸子,却见猫儿眼正前方的障碍物被碾了个粉碎!那把匕首,无头蝙蝠,悉数泯灭。 白狸白乎乎的身子抖了三抖,话都说不利索了:“杀……杀神咒!!!” 九明媚没白狸那般没出息,却也微颤了一下。 杀神咒,魔界老魔尊所创,遇神杀神,遇仙屠仙! 十万年前大荒之野的那场决战之中,死在杀神咒下的神仙,成千上万,碾作灰飞,连个碎魂渣渣也没给留。若非东君炼出破解之法,只怕天界的神仙要死绝。 就算九明媚是“最强梅神”,遇着杀神咒,不死也要半条命! 当今三界,懂得杀神咒,并且有足够法力操持此咒的并不多。是谁,竟不怕这等麻烦,屈尊来这人间的一个小小国度,为这些个小皇帝的陵寝设下这般庞大又复杂的咒术场? 他晓得,能够突破尸月花进入陵寝内部的,定是某位神仙,所以特特下了个杀神咒等在这儿。 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他有什么目的? 抑或,他同天界有什么深仇大恨? “看到了吧?”风千霁道,“你遇到阻碍总爱硬拼,可知这样最危险不过?”言语之中,竟似在教训她。 九明媚头一回被个凡人教训,十分不快活,转念一想,又觉无话可说。若非他方才不顾险境将她拉开,她迎面撞上杀神咒,后果不堪设想。她强势、强悍、蛮横,却不会不识好歹。 “谢了。” 这倨傲的小丫头,竟也有放低了姿态向他道谢的时候,风千霁得意极了,四肢百骸都快意得要跳起舞来。 “你还没说设下这咒场的是谁。”九明媚顿了顿,提醒。 “一个叫钟赤水的神秘人,皇家典籍中没有任何关于此人的记载,据说此人神秘非常,拥有神力,深得先祖孝帝风炙的信任。钟赤水奉旨修建了皇陵,也就是如今的岐国皇陵。据说,钟赤水长寿,一直活到宁帝风拓过世,便销声匿迹了。无人知晓此人去了何处,是生是死。” “钟赤水?”九明媚从未听过这个名头,神仙里头没有,魔界里头也没听说过,凡人?凡人有本事使用杀神咒?开个嘛玩笑! 第56章、血管少女 (谢谢蕙心梨、hlqa、小诚、钟有悔的票票支持,谢谢啊哟哟哟哟哟呜呜的打赏,喵呜~~继续求收藏、求票票咯~~) 九明媚是个行动派,从来晓得杵在原地干动脑子,是永远办不成事儿的。她只想了想,着实想不通透,便暂且搁下。猫儿眼里头有杀神咒,突破不得,眼下当务之急,是要换条道儿,寻着适合阿印的那副骨躯。 “走这边。” “嗯?” 风千霁笑了笑,朝那闪着金光的搜灵塔点了点:“去寻你要寻的东西。怎的,不信我?咱们可是正义的同盟呵!” 何为同盟?自然是要有共同的目标或方向,合力去做。如今,如锦死了,风亿琅残了,九明媚得了血泪,风千霁得了继承皇位的机会,还有甚可同盟的?她甚至杀了他下属的绿囚,他难道不气、不恨? 从他突然出现,带着极重的伤势,她都还没闹明白他来此处的缘故,他却先把握了她要的东西。他,一介凡人,当真有这般了解她的心思? 这个凡人,全然一副人的身躯,却有着神魔才有的本事和魄力。太过神秘,太过莫测。对这样一个家伙,信,还是不信? “带路。” 风千霁对这皇陵的了解比九明媚同白狸加起来还要多,猫着高大的身躯,带着他们在纵横交错的暗道里穿行。 他时不时地捂着胸口喘息片刻,又笑呵呵地打趣自个儿太虚弱,装模作样地往九明媚肩上靠。被明媚咬了一口后,他半掀了紫纱,将冒出血珠儿的手背放进嘴里吮吸了一会子,心里想着原来这丫头唇上是梅香味儿的,便觉满足得很。 皇陵里的暗道多得厉害,暗设的耳室、棺材也多。 九明媚每每寻着个搜灵塔感应强烈的石棺,正欲打开,却被风千霁拦了去。 “假的。”干脆利落的判断。 她执意打开,却见那些棺材中有的是陪葬者的尸体,有的是暗器、暗咒,有的是风拓当年的衣物,经了特殊处理,隔了两百年仍带着风拓的气息。 见她并不全然信他,风千霁也不恼,只确认没有危险,便乐呵呵地吩咐白狸收拾烂摊子。白狸双足一蹬,恢复了国师的人样儿,俩白胳膊颤悠悠地扛起棺材盖,重又盖了回去。瞅着这一对儿跋扈霸道的家伙,白狸早在心里头咒了他们千儿八百回了。 三人在这皇陵中绕了近一个时辰,忽然听到一阵悠悠水波荡漾之声,脚下漆黑不平的石洞子尽头,竟现出一道久违的柔光。 “有出口!” 三人一路小跑过去,煞时惊了Σ(°△°)︴,这哪里是皇陵?分分明明的一处仙境! 细软的金色沙滩,连接一片澄澈的湖水,日头照耀在水面上,泛着粼粼波光。湖水对面,一座山峰耸立,山峰尖尖儿是白的,片片雪花缓缓飘落,纯净美妙。十几名二八少女光裸着身子,在湖水中嬉戏玩耍,互相笑闹着、泼着水,银铃儿一般的笑声回荡着,回荡着,让人如坠温柔乡。 少女们瞅见了他们,皆笑盈盈地招手:“来啊,来玩啊……” 唔,天阔水蓝的美景,金沙遍布的湖滩,少女姣好的*……销金窟、温柔冢,果然的美妙!如此美妙,不身临其境,岂不可惜? 九明媚笑了,嘴里哼着轻快的小调儿,蹦蹦哒哒地往湖边走去。她脱了脏兮兮的粗布鞋,光裸着一双小脚,踩在软绵绵的金沙上。踩一下,一个小小的、浅浅的脚印,细沙骚得脚底心直痒痒。天蓝海阔,最是自由自在,她最爱的滋味儿…… 风千霁低声道:“九……” 她回望了一眼,弯弯的眉眼俏皮得紧,面上满足的欢悦那般灵动。不过一个浅浅的笑,却比十几个裸身少女的搔首弄姿,都让人心动。他胸腔子里立时升起一股欢愉,眼眶子疼了疼,恨不能立时将这浅笑吮吸入唇。 白狸虽然觉着有些不对劲儿,可眼前景象太过美好,大大刺激了它这颗万年老兽的禁欲小心脏,让它看得呆了。 风千霁四处观望了片刻,突然在一块小小的鹅卵石旁蹲下身来,修长的右手猛然插入细沙中,细细摸索起来。指尖碰到一个软软的肉状物,他侧过头来,对她几不可闻地点了点头。 九明媚对他轻巧地眨巴一下眼儿,随即纵身飞奔,跃入湖水。沁凉的水波骤然淹没了脚踝,褐色的粗布衣裳被少女们泼了水,瞬间便湿了大片。她浑不在意,一步一步地往更深处迈进。 少女们朝她招着手儿,她也朝她们招手,然后,掐住脖子,一手捏爆一个血管。 淋漓的鲜血淌了满手,纯真美丽的光裸少女们,瞬间化作一颗颗血糊糊的心脏,个个嘭嘭跳跃。心脏上布满了凸起的恐怖血脉,它们延展而出,化作一根根绳索一般的血管,直向九明媚袭来! 血管缠住了她的脖子,狠命地勒,誓要将她勒死在这湖泊中,同她们一起,用心脏和灵魂,祭这湖泊中的主人。 九明媚冷然一笑,双手扯住这些血管,用力一捏!在这皇陵中,法术用不得,无妨,论纯打架,她无论力道还是技术,都是杠杠的。这不,这些个小心脏还想那她祭祀呢,忽悠悠地一顿掐,倒是自个儿先祭了梅神了。 九明媚拍拍手掌,随手掬了一捧湖水,洗了洗手上的血腥。只可惜,周遭的湖水都染成了血红,洗完,也没觉怎么干净。她轻轻一嗅,除去血腥味儿,倒还闻着了旁的什么味道,有那么一丝熟悉,却又不很确定。 “过来!”风千霁喊道,“快过来!” 九明媚一惊,倏地记起了这味儿,她欲躲开,却已迟了! 湖面上划过道道绿波,每一道自有其规则,共同组成了一只猫儿眼——杀神咒! “梅神!”白狸纵身一跃,挡在她身前,白乎乎的身子已罩入杀神咒的光芒之内。 “老兽儿!” 九明媚一把抓住白狸的尾巴,狠劲儿丢进湖水之中。白狸的身子好似燃烧了起来,刚一入水,便“呲”的一下激出滚滚白蒸汽儿。 可杀神咒显然还没杀过瘾,甫一嗅着神仙烧肉的妙味儿,便调转方向,对准了九明媚。 第57章、茈鱼袭击 与此同时,风千霁已然握紧了手中的东西,用力从细沙中扯了出来!一颗心脏,鲜活的,蹦跳的,充满力量的心脏。 “钟赤水,你敢杀她,我便屠了这心脏,让你永远得不到永生!”风千霁冷冽强势的声音在湖面上回荡着,杀神咒的光芒减弱了一些,却并未消失。 只见猫儿眼下的湖波滚滚荡漾,竟从中央吐出一口冰棺材来。那冰棺晶莹剔透,里头映出个影影绰绰的横影儿。那里头的人儿穿了一身的紫红袍子,安安静静地横躺在冰棺中,却透着一股子强悍的威胁感。 有魔气……九明媚鼻尖儿轻嗅,是人魔的味儿。 凡人修仙永生,违逆天道,总要付出些代价的,是为“渡劫”。有人挺不过,上不上、下不下地半吊着,走火入魔了,既升不了仙又做不回人。此时若得了好的引导,学会放下,说不定还能做个半仙玩玩,一辈子快快活活。若执念太深、怨念太重,不得纾解,便堕了魔道。一辈子,人不人、鬼不鬼,活到魂魄耗尽而散,老尴尬了。 一个人魔,一个堕落的人魔,一个实力超群到能熟练使用杀神咒的人魔…… 情况不妙,大大的不妙…… 杀神咒迟疑的空档儿,九明媚一个纵身,沉入水底。 风千霁心头一滞,却又自嘲地笑了。他纵然再想护她,她却永远不是个要人保护的性子。也罢,她聪明得紧,只一瞬,便看穿了这冰棺的关键。她想赢,便去赢吧,陆上的牵制之策,他会办得漂漂亮亮! 他轻轻托起那颗心脏,对着冰棺,笑眯眯地打了个招呼:“初次见面,赤水师姐。” 湖水很暖,像夏日里晒了一日后的暖水,有阳光的味道,清新舒服,最适宜泡澡。九明媚在湖水里打了个转儿,略略享受了一把,便扯着白狸的尾巴,毅然决然地向湖水更深处游去。 白狸被杀神咒所伤,一身白毛儿烧没了一大半。九明媚拧了拧眉头,顿觉自个儿过去没真拔光它的白毛儿当真的英明神武,它光秃秃的样儿,简直的丑爆了。幸而白狸已然昏了,否则瞧见她这嫌弃脸,自尊心又不晓得被怎的摧残呢。 越往下游,身体感受到的压力越大,像是有四面八方的墙面,不停地往身上堵,要把她压成个梅花儿饼子。九明媚屏息凝神,朝越发黑暗的湖底深处凝望,再下潜五米,她眼前一亮,果然…… 三十口冰馆整整齐齐地依阵法排列在湖底,其中二十九副冰棺中都有一个紫红袍子的人儿,只最末尾一个空空荡荡,尚未有人住进去。二十九副冰棺,二十九位帝王,以人间至尊的骨肉,饲养自个儿的魔身,以修炼魂魄,得以永生…… 钟赤水的算盘,打得可真精明呢。只怕岐国那些皇帝对钟赤水这位神人深信不疑,指望着依此人所说修建皇陵,便能得到所谓的永生罢? 噫,凡人坐井观天,又贪得无厌,自以为窥知天道,终究成了跳梁丑儿,被个人魔耍得团团转。他们费了老大劲儿自个儿修皇陵,喜滋滋地躺进来,却是给旁人做了嫁衣裳。 九明媚取出搜灵塔,金光闪闪,迎向法阵“坤”字位的冰棺。凤眸儿一亮:就是它了! 突然,一道阴影从上方罩过来,那东西在水中游刃有余,游速快极,眼看着便要撞向九明媚的后背。 九明媚鼻尖儿一动,闻着一股子蘼芜的气味儿。这湖水之中,岂会生长蘼芜?她心中一动,略一侧身,快速躲过,定睛一瞧,果真是茈鱼。 茈鱼形状类似于鲫鱼,一颗傻呆呆的鱼脑袋,偏偏贪心不足,非要唰唰地长了十个身子。十个鱼身子挤作一团,着实有碍观瞻,可正因了这十个身子共同作用,茈鱼在水中游速向来快极。这不,九明媚刚刚躲过,这条茈鱼便又一次攻了过来。 水中蘼芜的味道越发重了,每一具冰棺之后都藏了一两只茈鱼,它们察觉到了入侵,纷纷聚拢而来。一般情况下,茈鱼还算是水中较为温顺的鱼类,可一旦受激反攻,与食人鱼无异! 九明媚是梅花神,久生于陆地,在水中本就不很灵便,在水中同一群茈鱼打仗,还是在法力无法使用之时,怎么瞧胜算都小得很。 周遭茈鱼越聚越多,来势汹汹。她左手攥紧白狸的尾巴,不让它飘没了,右手握紧拳头,以攻为守,对着左侧最近的茈鱼脑袋便是一记狠拳! 然而茈鱼速度极快,竟快速闪过,张开鱼嘴,猛咬上了她的手腕。刺骨的痛意从手腕子弥漫全身,殷红的血荡漾在水中,快速晕开。可这血腥味儿显然很对鱼儿们的胃口,它们张开扎满锋利小牙的鱼嘴,纷纷冲上来。 九明媚瞅准时机,往下一沉,略略躲过这一击,拼命往湖底游去。她的目标乃是将骨躯带回,没必要同这群茈鱼恋战。 九明媚难得的不想打架,这群鱼儿却偏偏缠着她不放,尾随着趁机又对着她的小腿咬了一大口。血腥味儿越发浓了,会引来更多茈鱼的……不搞定这些小家伙,怕是麻烦很多。她莞尔一笑,双脚稳当当地落在那副冰棺旁。掀开棺盖,随手将白狸丢进去,又牢牢地盖上。 双手空下来,打架才畅快! 茈鱼们已经乌泱泱地聚了一大群,少说也有四五十条,要是每条鱼儿啃她一口肉,一刻钟后她便连碎肉渣渣也不剩了。她双手合十,做了个“享用”的手势,猛然发难,伸手抓住一只鱼头,指尖扣住鱼头和十条鱼身连接的鱼鳃下方两指处,狠命一撕! 头身瞬时分离! 不停地有茈鱼攻过来,咬她一口。 她不疾不徐,不慌不忙,来一条,撕一条。 来一双?噫,莫慌莫慌,一个一个来,撕完左边再撕右边,她心善得很,不会让鱼儿们寂寞的。 不消片刻,领头围攻九明媚的数十条茈鱼已经头身分离,在水中抽搐摆尾几下,便肚子翻白,没命了。 “啊!!!” 水面上骤然传来风千霁一声痛呼。 第58章、赤水师姐 (求收藏,求票票-ing!阿霁的身份呼之欲出啦!) 水面上骤然传来风千霁一声痛呼,他不是很自信么?怎么,在人魔手上吃瘪了? 九明媚暗了神色,凝神望向冰棺,透过晶莹剔透的冰料,可以瞧见里头那个曾经的帝王已没了血肉,成了一具干巴巴的枯骨,被紫红衣袍包裹着,是个要散架的形容。白狸就昏在枯骨胸上,没有要醒的迹象。 拎着一副要散的骨架子和一只白狸上去?忒麻烦了些。唔,她还是喜好干脆利落的法子。 九明媚双脚落下湖底,溅起底下一层淤泥。冰棺沉积在湖底的时间已有几百年,陷得有些深,她徒手扒开淤泥,指尖扣入冰棺底部试了试力道,还成,不算太沉。 成群的茈鱼围在周围三米开外的水域,乌泱泱的一大群,跟赶集似的。在它们中间儿,漂浮着头身破碎的茈鱼残尸,将这片水域染成殷红。茈鱼们见同伴被残杀,很是激起一股子复仇的欲/望。可眼前这个人类丫头恁的强悍,它们畏惧起来,只逡巡着,不敢当这出头鱼,攻上前来。 瞧着这些个鱼儿要前不前,要咬不咬的怂样儿,九明媚冷道:“我数十声,要咬就尽管放马过来,不咬便给本神滚开!十,九,八……三……” 茈鱼群中央突然划过一道黑影,那是一只巨型成年茈鱼,比其他鱼儿都要健硕,想来是这群茈鱼的头领。其他茈鱼见它冲锋陷阵,立马跟打了鸡血似的,满血复活,一齐冲上来,张开了锋利的鱼牙。 “噫,来了!”九明媚莞尔一笑,“本神不介意再活动活动手腕子。” 冰棺缓缓移动,往上方飘漂移而起,在它的正下方,一双白嫩的小手正悄悄托起它。九明媚瞅准巨型茈鱼的方向,将沉重的冰棺随手丢了过去。茈鱼游在水中行动自在快速,瞅见丢过来的东西,立马偏向一旁。 等待它的,是一双看似纤细,却强悍无比的小手。只见那双手儿在它躲过冰棺的一瞬间,以雷霆万钧之势扣住了它的鱼头。呲呲几下,巨型茈鱼只觉得脑袋与它可爱的十条鱼身子分了家,大张着的鱼嘴僵硬地梗着,再也合不上了。 冰棺里头有东西,到底沉了些,九明媚伸出左掌,单手接住冰棺,高高地举起,右手伸出食指,朝茈鱼们挑衅地勾了勾:“来呀,小鱼崽子!” 许是被领头的死吓疯了,许是被九明媚的笑容吓憨了,茈鱼们刺溜一下,成群地逃散,一眨眼的功夫,这片水域除就只剩了些死鱼儿了。 九明媚高高地托举起冰棺,双足一蹬,细长的腿儿灵活摆动,光裸的小脚丫子扑棱着水波,像一尾妙龄美人鱼,快速朝湖面游去。 她紧盯着湖上的动静,听到了兵刃相接的声音,小嘴儿嘟囔着:“风千霁,莫要太脆呵……” —————————— 风千霁永远忘不掉这一刻入目的美景,哪怕后来受了弱水侵蚀,皮肉快要烧没了的时候,脑海中依旧不停地惦念着,这一刻揪肠扒肺似的惊心动魄。 彼时,钟赤水已从冰棺中出来,一身的紫红袍子,黑发柔亮及地,肌肤碧玉般清透,桃花眼儿微微眯起,最是神秘冶艳的美态。钟赤水对他们闯入破坏很是不满,对他胆敢威胁她的事实很是不满,最为不满的,却是“师姐”这个称呼。 “我同那熏池早已恩断义绝,小子,你是特地来替他送命的?!” 风千霁弯腰拜了拜:“师姐说的哪里话,师父这五百年来想您想得厉害,总说他三千女弟子,没一个及得上您的风采。师父特命我看望师姐,邀您改日桃花林中坐,共品一杯酩。” “哼,这张甜嘴儿,倒是得了他的真传!”钟赤水侧坐在冰棺上,轻轻抚弄她那一头柔顺的秀发,虽说晓得这小子没安个甚好心,可但凡是女子,听了这恭维,没有不通体舒坦的。 风千霁趁机同她侃了些事儿,皆是绕着熏池元尊的近况。钟赤水听着听着,偶尔有些出神,似乎元神出了窍,飞回了五百年前的旧时光里。飞呀嘛飞,飞呀嘛飞,嘿,飞不回来了!她竟好似忘了还有个把柄握在他手里,也忘了那湖泊之中还有另一个不速之客。 突然,湖面水波猛然颤抖,跟遭了电击棒似的,白花花的水珠子跳啊蹦跶的,连带着岸边金沙也跟着颤抖起来。 风千霁努力站稳,不让自个儿被颤成沙子,亦努力保持平静的模样儿,生怕一个不对劲儿,把那个思绪飞得起劲儿的人魔弄醒了。然而,当他站定之后再望向钟赤水时,却见钟赤水嘴角噙着笑,正定定地瞧着他,似要把他从里到外地瞧干净。不对,她根本没有陷入回忆,也没有被他的花言巧语迷惑,而是…… 不妙! 风千霁飞身而上,果见湖面中央的杀神咒闪着光,猫儿眼越扩越大,已经将整片湖面笼罩起来。不管九明媚从湖底何处出来,都逃不脱杀神咒的击杀! 钟赤水依然瞅着他笑,眉宇间煞是舒坦,似乎他越是紧张不安,她越觉着满意得紧。 想来钟赤水五百年来对师父熏池元尊的怨念已深,连带着跟他有关的人,都瞧着极不顺眼,自然不会真的被风千霁三言两语拉拢回来。风千霁也晓得这一点,因而方才不过是拖延时间,让九明媚去寻湖底那具骨躯。现在看来,这一步却是险之又险,因为钟赤水绝不容许任何人毁了她五百年的筹划,特别跟熏池元尊沾边儿的人。 风千霁狠咬牙龈,恨自个儿竟恁般糊涂,由着九更下了湖水。他举起那颗活蹦乱跳的心脏,冲向猫儿眼中央。这些个心脏皆是二十九位岐国皇帝临死前剜出来的,是钟赤水修炼的关键。它们形成一个阵法,围绕着这片湖泊,同湖底的冰棺阵法遥相呼应。 钟赤水绝不会坐实阵法被毁!心脏按上猫儿眼的那一刻,她定会暂收杀神咒。 待湖面咒术有片刻漏洞,风千霁便可深入湖心,找到九明媚! 杀神咒?他也会!师姐确乎比他强,但他也不是个弱小子。 就算拼了这条性命,他也要把那个丑丫头带出来,毫发无损! 第59章、出水美人 (求收藏,求票票,啷哩个啷o(n_n)o) 风千霁举起那颗活蹦乱跳的心脏,冲向猫儿眼中央。 嘭! 一顿炸响扑面而来,震得风千霁手臂剧痛,竟跌在湖面上,似脱力一般。再瞧过去,那颗不知属于哪位皇帝的心脏,已经被杀神咒炸爆掉了,碎成了肉灰。 钟赤水竟然不顾及她自个儿的永生阵法了?她疯了不成?莫不是,这颗心脏是假的? “自然是真的,”钟赤水好似猜得出他的想法,翘着美腿道,“但,那又如何?这二十九颗心脏全碎,二十九具骨躯全毁,谋划了五百年的永生阵法全完蛋,又如何?!” 钟赤水突然大笑起来,笑声魅惑娇娆,带着股子疯劲儿,让人瞧着忍不住胆寒。桃花眼儿不住变大,瞳孔染了血色,黑发飞扬,将整片湖水罩在黑影之中。 “五百年的代价,换熏池爱徒的命,值得很!我倒要瞧瞧,等我把你们的尸首送到敖岸山下,他,会不会心痛!” 一场恶战,在所难免。 风千霁有此觉悟,反倒镇定下来,优雅地坐在猫儿眼中央,一袭紫袍飘荡在澄清的湖水上,飘然幻妙。虽有紫纱斗笠挡着脸,整个儿人却透出一股子自信坦荡,风骨飒飒。 他淡然笑道:“师父从不懂心痛为何物,这一点,赤水师姐最是了解,不是吗?” 钟赤水神色一变,他简单一句话,却击中了她的要害。 风千霁见她杀意更深,也不着慌,双手合十,再展开。手心中央金光一闪,幻化出一柄长剑。他御剑而起,同钟赤水交起手来。刀剑铿锵,招招攻势猛烈,他要逼得钟赤水气力耗尽,逼得杀神咒威力骤减。 钟赤水原以为这小子入师门较迟,修为定然较弱,一开始出招并未使狠劲,存了几分逗弄他以羞辱熏池的意思。却未料到他的修为竟不在她之下,他招招强狠,竟逼得她使了十分的力量。然而几番缠斗下来,他胸口包扎的白布条子已殷红一片。他失血严重,肤色苍白如纸,身形也不似方才敏捷,全凭着心口一股子热气,勇猛出招! 渐渐的,风千霁气力不支,落了下成。他勉强支撑着,不时地观察杀神咒的状况,以及水下的情况。一股子鱼血从湖底漫起来,将中央一片水域染红,不时有几颗鱼脑袋泛起,鱼眼珠儿翻着白眼,昭示着下头那丑姑娘的凶悍狠毒。 湖水中央泛起些气泡,一道黑影从湖底缓缓升起,越来越近。 风千霁寻着机会,双足落上湖面,正踏住猫儿眼中央的绿瞳仁。随着钟赤水力量的耗损,杀神咒的威力也削减了许多,同他怀中杀神咒的威力接近均等。 以咒克咒,最佳时机! 风千霁爆出一声长啸,上身紫袍和包扎的白布条子倏忽间被某种力量撕成碎片。只见他挺拔的身躯裸露出健硕匀称的胸肌,左胸上方,锁骨之下的皮肤上,一轮日头正闪烁着金光。他右掌紧贴那处,口中絮絮地念叨了个诀,掌心竟印上了一个金色的太阳。 他盯准了湖面中央猫儿眼的瞳仁,右掌狠拍下去! 碰撞的一刹那,杀神咒互相抵消,煞时化作一团碎光,翩然消散。 钟赤水娇媚的身形忽地一顿,猛喷出一口黑血:“他居然……教给了你……” “出去混日子,总得备些绝招,不是么?”风千霁忍住喉头腥甜的感觉,捂着胸口溢出鲜血的伤口,笑着道。 这句话,熏池元尊也同她说过的。那时候,赤水和同一批入门的师姐妹们头一回下山历练,单纯又自信,觉着自个儿肯定能救济人世,做师父最优秀的小徒弟。 下山前一天黄昏,师父把她单独叫到了桃花林中,教了她杀神咒。 赤水从不敢想象,自个儿作为一个普普通通的修仙女子,能够去“杀神”。可师父只笑眯眯地嗅了嗅桃花瓣,轻道:“出去混日子,总得备些绝招,不是么?” 师父的笑影在桃花纷飞的林子里,绝美如梦,让她心绪难平,自此刻入骨髓。直到后来她才明白,那是她命定的劫数。 “你们……”钟赤水恨毒地道,“你们必须死!” 无数银剑从她掌中射出,剑尖直刺他的胸膛。 风千霁用尽最后的力气,纵身一跃,跃到五米开外的湖边水域。眼见着银剑转移方向,朝他刺过来,他却再没有力气挪动了。他索性笑了笑,懒得动弹了。杀神咒已除,丑丫头可以从湖心脱困而出,而他,临死前变个箭靶子英勇就义,指不定能在她心里头万古流芳呢。 突然,脚下的湖水动了,先是微波粼粼,再是惊涛骇浪,接着……他被顶翻了。 空中转体三百六十度回旋间,他望见了此生永远忘不掉的美景,哪怕后来受了弱水侵蚀,皮肉快要烧没了的时候,脑海中依旧不停地惦念着,这一刻揪肠扒肺似的惊心动魄。 一个巨大的冰棺忽然冲破水面,将赤水的银剑尽数挡去。随着冰棺冲出湖面的,是个惊华绝艳的美人儿: 一头火红的长发*的,却无法淋去发色的灼烧感,好似一团汹汹燃烧的火焰,又似太阳初升时最美的朝霞。火红发间凭空多出一缕白发,软软的垂在脸颊左侧,挑染出一抹奇异的魅惑。 身上的褐色粗布衣裳已经被茈鱼咬得破破烂烂,算是衣不蔽体了,可套在她身上,丝毫没有悲惨之感,反倒衬那裸出的肌肤,似天山雪莲一般柔美。 一张精致小巧的脸蛋儿白白嫩嫩,水灵灵的。长长的睫毛微微上翘,凤眸儿悄悄一抬,金色的瞳仁便猛地一闪,令人目眩神迷…… 肌肤白胜雪,金瞳塞琉璃。 这妩媚妖娆之姿,玲珑剔透之色,绝非人间所有。 扑通~~~ 空中转体三百六十度回旋完成,风千霁华丽丽滴掉进水里,淹死了。九明媚吓了一跳,一抬手把赤水砸死了。一不小心冰棺掉在自个儿脑袋上,九明媚被砸懵,掉进水里淹死了。 大结局…… 后来的后来,风千霁告诉她,那时候他想着,就那样同她淹死在一处,也挺浪漫。 九明媚盯着他,呲牙一笑:“去你大爷的!” 第60章、更想霸占 空中转体三百六十度回旋完成,风千霁华丽丽滴掉进水里,喝了好几口水,才又爬出水面。紫纱斗笠掉落,露出他绝美的容颜,乌黑的湿发散落而下,半遮了白嫩脸颊,最是一副魅惑至深的美态。可他觉着,自个儿这张脸蛋儿比起她的,只算得次品。 丑丫头美起来,惊心动魄得要人命!她若是这副模样儿出现在丹都大街上,没心脏病的都要被她惊出心脏病来,至于那些个吃饱饭没事儿干的文人墨客,可不得忙成陀螺? 巨大沉重的冰棺落在掌心,九明媚金瞳一闪,迎向半空中的紫红魅影,昂首勾唇,笑得明媚而张扬:“赤水小妞儿,这玩意儿,归我喽!” “梅……梅神?!” 钟赤水在熏池元尊座下修仙,五百年前同梅神有过一面之缘。彼时,熏池元尊带赤水下山诛杀鹰魔,偶遇正在人间找人拼酒玩的梅神。于是乎,熏池元尊第九千零八百七十次追着九明媚,要收她做徒儿。 从泰逢元尊座下跳槽到老色鬼座下?九明媚自然不干,自家师父虽是个糟老头儿,又絮叨,又啰嗦,毛病一大堆,可好歹是自家的。但凡自家人,总比老色鬼家的强个千倍万倍。 于是乎,九明媚第九千零八百七十次把熏池给拒了,为免熏池去泰逢元尊那儿打她的小报告,她便顺手帮忙收拾了那只流窜的鹰魔。 那只鹰魔吃了许多婴儿,魔气极盛,钟赤水在追捕时险些被它所杀。结果,这鹰魔被九明媚一根一根拔掉羽毛、揪断鹰爪、撇断翅膀、剥去皮肤,丢进了蛇窝里让群蛇吞光了血肉。 钟赤水被她那凶狠彪悍的作风吓得直冒冷汗,深深怀疑她究竟是神是魔。 今日正在湖心修炼,却被两个不知死活的家伙打搅,十分不快。甫一见着闯进来的丑丫头,钟赤水并未在意,到风千霁自报家门,她也不过当这丫头是熏池的新徒弟,杀了便好。谁想得到,被那场暴雪劫埋葬在凤鸾山下的梅神,竟活着归来?! 钟赤水向后退了两步,九明媚是熏池最中意的徒儿人选,风千霁是熏池收下的唯一一个男徒儿,杀了这两人,熏池会痛成什么样儿?她想瞧见,非常想瞧见,想得心肝剧颤!但是,那可是个上神…… 有杀神咒,上神又如何?! 钟赤水默念咒术,只见她脑门儿中央浮现出个绿油油的猫儿眼。方才的杀神咒被风千霁破坏,令她身魂重创,但再使一回,仍是不难! 猫儿眼射出绿光,直刺向九明媚。 九明媚甩了甩一头红发,勾了勾食指,不慌不忙地将冰棺往上一丢,身子略略一侧,躲过了那攻击。 钟赤水刚欲再攻,却感到身后一阵掌风袭来,后背硬生生地承了一掌。梅神的一掌,不是寻常人受得起的。钟赤水哇哇地呕出一大口血,溅入湖面,跟那一大片鱼血混做一团。 钟赤水猛然转身,银剑插入身后,却见九明媚盈盈一笑,微侧了身,一拳打中了她的耳朵。她被这一拳打得有些蒙圈儿,脑子嗡嗡地响,眼睛也有些不好使,模模糊糊地,仿佛瞧见五百年前九明媚虐杀鹰魔时,那令人胆寒的笑容。 九明媚使的是再简单不过的招数,以钟赤水的实力,是完全可以反击的。可是钟赤水多修炼咒术,身板子不及明媚强悍,招式也不够快,竟被九明媚快准狠的几招打得难以招架。 杀神咒再起,九明媚却压根儿不给她用咒的时间。 一脚直中腹部! 一道华丽的紫红艳影在空中一顿,便直接被踹进了湖水里。 九明媚窜入湖水中,睁大了金瞳子寻那人魔,然而湖水中只剩了茈鱼残尸,根本不见那紫红袍子的影子。她甩了甩脑袋,伸出湖面瞧了瞧,也没见着,又入水瞧,又出水瞧,又攮鼻儿嗅,几次三番,愣是寻不见人影。 九明媚挠了挠耳朵:“逃了?” 风千霁远远瞅见她忽上忽下寻人的呆模样儿,禁不住笑了。他正欲告诉她,钟赤水确乎已借水势遁逃,忽然瞥见那巨大的冰棺坠落,砸向她的脑袋!心脏快要蹦到嗓子眼儿里了,他大喊:“小心!” 冰棺砸中脑壳儿,九明媚“哎呦”一声,被砸进了湖水里。 她一只手举着冰棺,一只手摸着脑袋上的包儿,一副“本大爷很不爽”的模样儿,把风千霁乐得前仰后合。玩杂技玩砸了,约莫就是这么个效果罢。 风千霁笑了一会子,便游过去,将她举着的冰棺取下,搁在了自个儿左肩头。 “你行么?”九明媚瞄了瞄他胸口的血洞子,和他苍白的脸色,摇了摇头。 风千霁忽然顿住了身形,反身过来,强健有力的右臂突地伸过来,勾住了她的脖颈子。他的脸离她的脸很近,几乎到了相贴的程度,九明媚甚而能感觉到这个男子均匀暖热的呼吸。许是太久未同男子这般贴近过,许是他的呼吸中有淡淡的火焰草香,她有些恍惚,一时竟忘了教训这轻薄的凡人。 “永远不要质疑一个男人行不行,”风千霁低声道,“那只会让他更想霸占你。” 男人?九明媚瞧着他嫩白漂亮又干净的小白脸子,又左右瞅了瞅,除了娘炮,啥也没有呵!她呲牙一笑,正欲损上一损,却见他率先放了手,兀自扛着冰棺上岸去了。 目光追随之间,她望见了此生永远忘不掉的美画儿,哪怕后来受了弱水侵蚀,皮肉快要烧没了的时候,心中依旧不停地惦念着,这一刻莫名其妙又乱七八糟的悸动。 风千霁一步一步,从水中走出,立在光明之下。一身的紫袍子早已破烂不堪,只有下半身的衣袍还滴答着水,松松垮垮地搭在腰间。他*着上身,肌肤是蛋白一样白净细腻的,却并不显得苍白虚弱。巨大沉重的冰棺材压在他的左肩头,令他肌肉紧绷,背脊上的肌肉紧实凸起、遒劲有力,让他看上去,像一个巨人。 双脚踏上岸的那一刻,他忽然停了,转过身来。从锁骨到胸肌到腹肌到人鱼线,无一不遒劲,无一不完美。他不似立在阳光下,而是,他本身,便是一道光,灼热、温暖、充满力量。 只见他优雅地伸出右手,唇畔缓缓地勾了一个魅惑的弧度:“媚儿,上来。” 第61章、肋骨笛音 (求收藏,求票票了哟~~o(n_n)o~) 湖水已从澄澈温暖,变得黑暗冰冷,大有变成臭水沟子的趋势。明亮的天色也渐渐暗下来,湖边金沙滩也褪去了亮丽的色泽,变成了黑石路。这里本就是山中洞穴,一座大型陵墓,方才种种美景,不过是钟赤水的咒术所化。如今钟赤水遁逃,咒术失效,恢复原本模样儿自是难免。 夜色茫茫,满天繁星亮晶晶的,铺就一幕璀璨。陵墓最上层的出口是个深邃的山洞,洞外便是悬崖绝壁,直上直下,滑不溜秋,连攀援都不能。 俩人儿都受了重伤,运送棺材回丹都城区费时费力,还容易被凡人发现。一想到凡人大惊小怪瞎咋呼的德性,九明媚便烦得慌。 “就地解决罢!”九明媚将冰棺打开,把昏迷中的白狸捞出来,细细地望着风拓的骨躯。 “嗯,我来掩护。”风千霁光着膀子走到洞口,四下侦查,幻化了一处结界将这洞穴的空间独立出来。 九明媚金眸微抬,瞥见他伟岸的身躯笼罩在结界金光之中,如同一座镶金的石雕。这座“石雕”还虚弱着,胸口的血洞子已经止住了血,却仍旧少了团肉疙瘩。寻常人瞧见这血洞子,吓都要吓死了,可九明媚非但不怕,反而离了冰棺,瞬移到他身前。细嫩柔软的掌心贴上那血洞子,刚巧覆了个完全。 九明媚拈了个诀,无数梅花瓣飘飘洒洒,流窜进血洞子里头,把缺失的肉疙瘩补全,顺手也把自个儿被茈鱼咬出来的血窟窿给堵上了。 风千霁微微低头,便瞧见她为他“化骨成媚”的认真劲儿,红艳如火的长发,长长扑闪的睫毛,白白的翘翘的小巧鼻尖儿……他愉悦得很,觉着眼前这丫头,可爱得不像话。再这样瞧下去,他怕自个儿会变成大野狼。 “媚儿……” 九明媚猛飞过去一个狠厉的眼神儿,冷冰冰地道:“很快皮肉便会全然愈合,你给我老实呆着。待我为阿印化骨成媚,再跟你算总账!” “总账?”风千霁收到她狠厉的信号,也不恼,只弯下腰,俊脸子凑到她耳边。 暖暖的呼气喷在她耳垂子上,酥酥麻麻的。九明媚挑了挑眉头:“做甚?” “有小虫儿……”风千霁伸出舌头在她耳垂子上舔了一口,“现在没了。” 九明媚忙捂了耳垂子,思及这凡人脾性坏得很,上回险些把她的耳垂咬下来。她饶了他一回,他反倒蹬鼻子上脸了!她伸手便要扣住他的脖颈子,却见他往后一撤,险险地躲了过去 “莫气莫气,听你的,都听你的嘛……”风千霁讨好似的笑,又说了些奉承的话,跟个最寻常不过的弱质小人物似的。九明媚被这么一奉承,通体舒坦,顺带着不再同他计较,清灵灵一笑,扭头走了。 越是新鲜的骨躯,化骨成媚越是快捷。而越是久远的骨躯,干枯的时日太久,骨骼风化太甚,修复的过程越是艰难,需要耗费的法力越多。 风拓的骨躯已过了两百年,早干枯成柴火棒了,压根儿看不出原先的容貌。不过,骨躯的长度有一米七八左右,想必原先的身高至少超过一米八零,也是个健硕的身躯了。唔,风家的男子长相素来不错,这风拓同阿印原先的身材也较为相近,阿印定会满意的。 头一回挑战两百年的骨躯,九明媚深吸一口气,酝酿了一会子,突然间瞪大了金色的瞳仁。口中默念了一个诀,光裸纤细的双臂高高举起,指尖凝聚了一团红艳艳的星芒。红发飘扬而起,脸颊浮现一枝冶艳的红梅骨朵,无数梅花瓣从骨朵心儿窜出来,疯狂地在洞中流窜。指尖轻点骨躯眉心,梅花瓣儿立即得了指令,一片片窜入冰棺,贴附在干枯的骨头上。 贴一片花瓣,多一片血肉。从额头到脸颊,从脖颈到肩膀,从胸膛到小腹,从胳膊到双腿……一瓣一瓣,一片一片,细细地填补,慢慢地修复。一刻钟、两刻钟、三刻钟……一个时辰过去了,居然仅完成了一半! 每回施展“化骨成媚”的法术,都困得很,眼皮儿越发重了。九明媚强自撑着,努力将眼睛瞪得大大的,可头一回修补两百年的骨躯,心神消耗忒大,无论如何也挡不住那汹涌袭来的困意。 若只是困倒也罢了,不知怎的,肋骨处突然隐隐作痛。这种痛感很熟悉,过去施法时也偶尔会闷痛,但忍忍便过去了,可今儿这痛意好似执意跟她过不去,渐渐弥漫全身,连脚趾头都痛起来。她不得不分神对抗这席卷全身的痛感,小嘴儿嘟囔着:“这副人类的皮囊,着实太脆……” 忽然,一道紫色人影在她身侧闪现,他取出一柄造型奇异的笛子至于唇边,兀自吹奏起来。修长十指在笛孔处灵巧地按压,悠扬的笛音渐起,舒缓悦耳,给这红艳烧灼的山洞,平添了一抹清新。 九明媚猛然转头,眸中闪过惊异之色。居然……是他? 那每每在她肋骨闷痛时入梦的笛音,竟出自他的唇畔? 无数回,那个影形从梦中掠过,又消失无踪,让她总也瞧不见他的模样儿。 无数回,那笛音消解了闷痛,抹去了心头的焦躁,助她安然入梦。 无数回,她想象过究竟是怎样的笛儿,能奏出如此诡谲又悦耳的笛音,却未料到,那竟是他手中的骨笛。用人骨头做的笛子,形状微微弯曲,外表有些粗糙的裂纹,泛着白森森的光,冷冷的。人骨笛奏出的乐音比任何其他乐器都要特殊,最适宜用作术法辅助。 他口中所谓的掩护,竟然从很久以前,便悄然而来,侵入她的一切…… 风千霁呵,风千霁,你究竟还有多少秘密? “媚儿乖,不专心,可不是好姑娘……”风千霁笑眯眯地瞅着她,灵活的指尖演奏不息,却能同时用神识传音。 寻常的神识传音,声音都比真人声音僵硬些,纯粹的传递讯息罢了。可他的神识声音带着笑意,竟比平日里听着还要绵软好听,让人听了透骨的舒畅。 九明媚被他好听的嗓音蛊惑,一个小激动,脸颊的红梅骨朵,竟悄然绽放。 第62章、活色生香 (媚儿终于上架啦!庆祝上架,今日三更哟!求首定,求首定,求首定,重要的事情说三遍喵o(n_n)o) 九明媚一个小激动,脸颊的红梅骨朵,竟悄然绽放。冶艳的红梅绽放在眼角,张扬恣肆,傲然挺立,如同她的人一般。 她不过是救阿印心切罢了,绝不是被男人的声音引诱开放的,唔,绝不是。╭(╯^╰)╮ 洞中飘扬的红梅花瓣越发密集,修补骨躯的速度也快了许多。九明媚集中力量,修补完最外层的人皮,这才渐渐收势。可她自个儿已经脱了力,整个儿跟死了半截子似的,无力的趴在冰棺边沿。 垂眸望去,噫,果然是最合适的一副骨躯,修复完毕的模样儿,竟同阿印像了个十成十!粉白的俊脸子,一双墨灰色的剑眉,高高的鼻梁子又直又挺,微微泛青的嘴唇紧紧抿着,这让他看起来十分严肃。所以,阿印不笑的时候,是凤鸾山上威严肃穆的大师兄,谁犯了错儿也逃不了他的处罚。可她晓得,等到他睁开眼,那将是一双,这世间最慈悲不过的清眸。 九明媚微微一笑,饶是累极困极,也觉值得。取出小瓷瓶儿,拔了塞子,将它颠了个个儿。一滴晶莹剔透的赤红血泪缓缓淌出,落在墨灰色剑眉中央。血泪仿佛寻着了主儿,再不啰嗦,径自钻进皮肉里去占地为王了。 左等右等,也不见这躯体有什么动静,醒来更没迹象,着实的奇怪。九明媚伸了手去触碰,这副身躯已渐渐有了温度。心脏也开始缓慢跳动,从一个死人变得有了生气,像个活人样儿了。 “两百年的骨躯,老胳膊老腿儿的,仙灵得费些功夫融合适应,才得苏醒。”风千霁收了骨笛,缓缓走过来。也巴巴地伸了脑袋往冰棺里头瞅。不时地点头评断,“唔,更像个人了。进步不小呢。” 唔,既然还需时间融合,等着便是。九明媚心中有了定数,也不急躁了。困意忽悠悠席卷而来。她打了个大哈欠,身子晃晃悠悠地滑下来。坐在地上,背靠着冰棺闭了眼。 “媚儿,地上冷。” 风千霁喊了她两声,却得不到回应。他笑了笑。壮实的双臂那么一捞,把她捞进怀里,打横抱起来。走向洞口处。怀中的她身形那样娇小,神态那样乖萌。像个小瓷娃娃,全然没了平日里凶悍跋扈的模样儿。他的心儿忽而酥酥软软的,抱得更紧了些,席地而坐,让自个儿的一身皮肉,做她的床铺。 九明媚并未睡着,只是力气耗尽,骨头酸软不想动弹,唔,这凡人的身子肌肉扎实,硬邦邦的,好在体温暖和,窝在里头还挺舒坦。一只自动挪动器,兼人力暖床仪,很是不错!她舒服地发出一声喟叹,软绵绵地蹭了蹭,像只偎着炉火的小猫儿。 她放松信赖的软模样儿让他浑身一绷,某处火热热地发胀,却又不敢表现出来。风千霁深觉自个儿在给自个儿找罪受,却又觉着这罪挺不错,活色生香呐! 洞口微凉的风拂过,九明媚揉了揉眼睛,迷迷瞪瞪地道:“放我下来吧。” “嗯?”风千霁一怔,尴了个尬,她莫不是感觉到了他…… “哝,就那儿。”九明媚抬了抬眼皮儿,瞄了瞄洞口的位置。 “会冷。”温香暖玉的小人儿抱在怀里,他着实的舍不得放开。 九明媚拈了个诀丢过去,只见洞口处立时变出张软席来,上面铺了层毡子,瞧起来暖和多了。她声音清冷地道:“放下,我有话要问你。” 呦呵,这丫头越来越正经了!风千霁笑了笑,老老实实将她抱过去,轻轻安放在毡子上。随手拈了个诀,给自个儿也变了条毡子。他迅速坐上去,调整了姿势,将身体的火热掩饰过去。 两人坐在山洞口,一边一人,隔着短短的距离,就这么对望着。 “你是何时入得熏池门下?”九明媚动了动小嘴儿,吐出了心中的疑惑。 “十六年前,我跟一只虎头豹抢肉吃。我败得灰头土脸,被个小白脸子捡了去。”风千霁老老实实答道,“他自称是天上第一地下无双之风华绝代的美容元尊,说做他的徒儿每天都有驴肉烧饼吃,我便给他磕了头。” 九明媚微微颔首,依着丹都盛行的传言,十六年前,他不过七岁,还是在大荒跟着母亲讨生活的小小乞儿。 “想必你幼时便出落的极漂亮,竟让一向只收女徒的老色鬼为你破了例。” 听了“老色鬼”这个称呼,风千霁“哈哈”一笑,不住地点点脑袋:“唔,媚儿果然……精辟。” “叫师姐。” 泰逢元尊同熏池元尊是同气连枝的师兄弟,他们的徒儿自然也沾点而亲带点儿故,呃,就是年纪差得多了些。 “今夜星光璀璨,今夜情人无眠,今夜啊今夜……”他调笑地打着岔子,偏不叫师姐。 九明媚身体虚脱,懒得同他做些无谓的纠缠,接着问道:“你当真是岐国的八皇子?” 风千霁微微一滞,忽而又笑了:“呵,今儿是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啊,今夜漫漫;啊,无心睡眠;啊~闲着也是闲着。”她学着他打岔的腔调,反唇相讥。 “也罢……”风千霁望着洞外满天繁星,“不过,你为何会怀疑,我的血统?” 九明媚累得很,往后一倒,靠在洞壁上:“凡人皆重视宗祠传承,皇家尤甚。你若是皇家子弟,自家祖宗的陵墓被挖,祖先骨躯被盗,你不发飙才怪,岂会屁颠屁颠儿地帮我?” “这你倒是多虑了,我千真万确,百分之百,纯种风家血统,风烈的亲生儿子。”风千霁提及父亲的名字,暗暗带了股子咬牙切齿的味儿,“但是,莫说是风拓的骨躯,就算是需要风烈的骨躯,我也可以把他扒了皮肉,送到你跟前儿。” 九明媚颇有些意外,想了想,又点头道:“也对,摊上那么位有趣儿的父皇,任谁都忠诚不了罢!” “有趣儿?”风千霁嘲讽地笑道,“头一回有人这般评价他。”(未完待续) 第63章、洞中偷吻(二更) (二更来也,求订阅,求月票哟!) “我头一回见着你那位父皇,便觉他有趣得紧。首先,他的容貌忒年轻了些,可他并没有辟谷修仙,仍是地地道道的凡人一只。所谓反常必妖,他必是修炼了某些见不得光的异术,延缓衰老。第二,他执着于皮囊,对身边人似近实疏,连对自个儿最倚重的太子都是如此。风亿琅确乎犯了大错,换做寻常父亲,或暴怒或担忧或恨铁不成钢,可风烈的反应就一个字儿——懒。风亿琅半残了抬到他跟前儿,他却懒得听,懒得看,懒得想,直接宣判,毫不留情,仿佛那根本不是他的亲生骨肉。凡人皇室素来无情无义,可冷血至此,也算一绝。” “你看得倒挺准。” 风亿琅就是太了解这一点,才会励精图治,事事铁腕立功,同时拉拢一批只忠实于自己的股肱之臣,好稳固自己的太子之位。也正因为太了解自己的父亲,知道他不能容许任何关于叔歜族之事的欺瞒,否则就算是父亲的儿子,也是权位难保,甚而性命难保。所以,当叔子钰的身份被发现,风亿琅心底里对父皇的畏惧骤然升级,才会不顾那些年的情谊,毅然决然地,了断了叔子钰。从这一点来说,风亿琅倒是完美地继承了风烈的性子。 风家的帝王们,满手血腥,哪怕是用天河之水洗个千儿八百年,也洗不干净。 风千霁顿了顿,又道:“第三呢?” “一个全然自私自利的家伙,下了阎罗殿,判决的惩处必然有趣得很。” 风千霁朗声一笑,深表赞同:“倒是很令人期待!” 九明媚笑道:“到时。你便是这岐国唯一的皇。唔,记得帮我贴贴皇榜,寻齐了仙徒才好。咱们好歹是同根同源的师姐弟不是?” 师姐弟? 风千霁沉默,这回连调笑打岔也没心情了。天晓得,他可从未将她当过甚么师姐,论她的神龄,做曾曾曾曾祖母都有余。可他眼里的她。从一开始。就只是葬崖之下,逆水之畔,那个趴在水边儿。清灵灵笑着的小小少女。 “我第一次遇见你,是在葬崖下。”风千霁突然转了话头儿,兀自说道,“葬崖火红一片。烧融了岩石草木,众人皆叹天火降灾。我却知晓是你的作品。那日,师父……老色鬼递了个讯息,让我去葬崖下守着,说是会有极大的收获。所以。我在逆河边的水草丛子里窝了一天一夜,连只鱼儿都没钓着,却曾不想。当我准备收拾收拾打道回府时,被一根从天而降的肋骨砸昏了头。我收获你的肋骨。瞧着挺新奇,便试着做成了这么一只骨笛。” 九明媚原也猜想,风千霁对她的身份、神力了如指掌,必定从她一踏入丹都开始便悄悄潜伏在她身边。正欲质问,他却老老实实交代了。 她摸了摸胸前右下方的位置,那儿缺了根肋骨,被魔尊玄扈砍断的肋骨。本就是这副凡人骨躯中很无所谓的一根骨头,丢了也不妨事,却在他手中,幻化成了精妙的乐器。 “这骨笛添了法咒,可助你减轻痛感,亦可杀你于无形。” 九明媚心中一惊,然而他身上半分杀气也无。她定下神来,勾了勾唇:“谁怕?” “是,你不怕的,”风千霁温柔笑道,“你什么也不怕,因为没有任何人能伤害你。所以……安心睡吧。” 九明媚拧了拧眉头,他的话像安慰,又像誓约,让她心里丝丝痒痒的渗起暖意来。唔,累劈掉了,有这小师弟在,确乎可以清清静静地睡一觉呵。 “阿印醒了叫我。”九明媚叮嘱了一声儿,便脑袋一抬,背靠着洞壁,缓缓沉入梦乡。没有听见他灼热又有些嘶哑地道:“好……” 夜风凉飕飕的在山洞口蹭过来蹭过去,蹭得她红红的发丝飘飘荡荡。嫩白的脸蛋儿在星光之下,泛着几分柔美。 风千霁坐在洞口的另一边,托着腮,默默地笑眯眯地瞧她,怎么也瞧不够。她睡得越发的沉,身子有些歪了,脑袋顺着洞壁,往里头一倒。他连忙扑过去,将她歪倒的身子扶正,再一次靠紧自个儿的胸怀。他垂首望去,怀中的姑娘小小的一团,软绵绵,红艳艳,可爱得让人想咬一口。 想做,便做。 风千霁俯下身来,当真张了嘴儿,咬上她的耳垂子。舌尖儿寻着了熟悉的滋味儿,自动地舔舐起来,果然香甜可口,绝对是夜晚赏星时最妙的佐餐。见她仍旧睡得很沉,他喃喃地道:“那一晚,我最大的收获,是你呵!” 葬崖下的那夜,他看到了她,却没有上前同她说话,方才亦没有提及此事。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彼时的她刚刚化骨成媚,身无寸缕,是个光溜溜的小丫头。 在大荒十多年的严酷生活,让风千霁从来只相信真真切切的利益,和实实在在的力量。换句话说,他虽修习了强大的仙法,却是个不折不扣的现实主义者,一见钟情对他而言,着实的荒谬。 可是,那般荒谬的事情,一夜之间把他的脑袋挤爆、粉碎、重组。他怀疑过,挣扎过,拒绝过,他有他的目标,有他的筹谋,所以,他理所当然地把她推拒在外,不见她、不理她、不管她。 师父熏池叮嘱他去保护她时,他装作不耐烦的样子,心里头早千儿八百条金鱼儿跃过了龙门。唔,是师父要他保护她的,绝不是自个儿的色心作祟,绝不是。 她带着如锦在九歌坊演出,他这个老板便亲自捧场;她化骨成媚耗力太过,他便吹奏骨笛为她加持;她要让如锦成为神女,他便摘了自个儿的眼珠子造了个八晌,丢在鹤鸣山上,替他照顾她……连八晌的名字,亦同她的名字相对,一个白天的日头,一个黑夜的更漏。 直到这小丫头胆大包天地勾引起八晌来,他才惊觉,小丫头要翻了天了!他这正主儿,竟要被颗眼珠儿抢亲,没天理呢这是?!(未完待续) 第64章、又被抢亲(三更) (三更到,抢亲的来鸟,哦吼吼吼!求订阅、求月票嘞!) 风千霁郁闷了:正主儿竟要被颗眼珠子抢亲,没天理呢这是?! 当国师屁颠屁颠的跑来找他帮忙时,他可乐了:“小媚儿,咱们终于要见面了……” 想他风千霁要貌有貌、要才有才、要法力有法力、要什么有什么,总比眼珠子强多了吧?可小媚儿的审美着实的怪异,对着八晌便是搂搂抱抱亲亲疼疼,对他却是冷冷淡淡烦烦恼恼,让他越发的郁闷。他暗暗发了狠,逗她、逗她、往死里逗她,哪怕是讨厌,也比不咸不淡来得痛快。 可先爱上的,总要吃上许多亏的。他又怕因了绿囚之事,当真惹恼了她,这才先她一步,来了皇陵,替她开路。钟赤水在皇陵中设下的毒蝙蝠数量很多,攻击力真他娘的强,他好不容易歼灭了它们,却还是被一只漏网蝙蝠咬下一块肉来。 疼是疼了些,不过值得。 这般想着,又瞧了瞧她可爱的睡颜,风千霁感到身子随着自个儿的心,一块儿火热灼烫。他捻起两指,打了个响指,便见头顶上凭空冒出一条大薄棉被。他潇洒一揽,将自个儿和媚儿的身子用棉被包裹在一起,贴得紧紧的。狭小逼仄的空间,小小的妖孽般的她,他喜欢。 “媚儿,我可以吻你么?” “媚儿,我可以亲你么?” “……不说话就是默认咯?” “唔,要来咯?” 笑意从大媚眼子蔓延到眉梢,又从眉梢蔓延到唇角,他抱着她,笑容灿烂如朝阳。他低下脑袋。一寸一寸地接近他梦寐以求的红唇,心跳跟擂鼓似的。噫,二十多岁的他,竟还跟十多岁的毛头小子一般,紧张得不像话! 突然,一双白净柔嫩的小手不老实地爬上了风千霁的胸膛,胡乱地蹭来蹭去。好似在摸索着什么。呀。终于找着了,好玩的小豆子。她睡得朦朦胧胧,只觉着手里的小豆子软硬适度。q弹q弹的……于是,随手那么一拽…… 我勒个……去! 风千霁神色大变,一张美极了的脸蛋儿变成了绿色,又忽悠悠憋成了紫色。接着气呼呼地成了赤红,最后——他狠劲儿压了下来。将痛呼声埋进她的唇间。疯狂地舔舐啃咬,气息交融,让她的唇间满满的都是他的味道,而他的唇畔舌尖。梅香幽幽,肆意侵略了他的心房。 她捏得越用力,他吻得越狠厉;他吻得越霸道。她拽得越嗨皮……一场嘴唇和豆子的争夺战,气氛好生热烈!好吧。他输了。最后,他崩溃地想,一个男人被拽掉了胸前的小豆子,着实不好看唉。 风千霁松开了她的唇,小心翼翼地捏住她的手腕子,将她的小手从自个儿的小豆子上掰开,这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就着星光看过去,自个儿的两颗小豆子已经肿得发紫,而她的唇亦是红肿不堪,泛着诱人的红润光泽。这样红肿,着实的可怜来哉。他相当“好心”地又凑了过去,想了想,停了下来,左手将她的手腕老老实实地按在怀里,这才三度凑过去,伸出柔软的舌尖,轻轻地舔弄她的唇。唔,消消炎,消消炎而已…… 突然,一道白光直射过来,速度快如闪电!风千霁神色一顿,抱着媚儿的手臂丝毫未松,匆忙一闪。白光消失的地方,一根尖锐无比的松钉狠狠地扎在洞壁上。若他刚刚反应慢些,未能闪开,那钉子扎上的,就是他漂亮的脑袋! 冰棺之中,一个身形修长的身影缓缓坐起,挥手一扫,紫红袍子退了颜色,倏忽间变作了纯白的色泽,仙气飘飘。 那人扶着冰棺边沿,一双桃花眼闪着温柔却又坚定的光芒:“请将我家九师妹,交还与我!” 风千霁上下瞄了瞄他,倨傲地道:“媚儿在休息,任何人不能扰了她。” “我家九师妹,不劳公子费心。”单狐印抬了修长的双腿,从冰棺中款步而出。 他的声音和煦如春风抚耳,温柔又有磁性,让人一听便酥到着迷。因此,当年凤鸾山上一度出现了个怪现象,天天都有山妖精怪(母的)犯错被惩治,后来单狐印将惩治权交给了二师弟老驳,山妖精怪们再听不着他的声儿,只得“改邪归正”。 风千霁微微一顿,单狐印是媚儿的大师兄,照顾媚儿是天经地义的,那他算什么呢?情人?不是。朋友?不算。盟友?咳咳,这词儿头一回有些刺耳。 “一路费心到这儿,再费一些又如何?哪怕是费尽一生心血,我亦费得起!”风千霁迎着单狐印狐疑的目光,坚定地道。 单狐印微眯了眸子,树皮色的发丝在星光下泛着褐红色的微芒。自家师妹的魅力,他再清楚不过。打小儿她便是这世上最特别的存在,一个天生的神,拥有梅色的发,金色的瞳,雪色的肌肤,战神般的破坏力。 她的人形长成后,惊艳三界,没少有山妖精怪,甚至是神仙追求她,皆被他挡了去。渐渐的,她的美丽被那摧枯拉朽的破坏力盖过,一提及九明媚,三界皆道是个不省心的主儿。 她的破坏力三界驰名,追求者皆望而生畏,倒省了他许多事。连天界太子墨祁都因此移情蔓居,背弃了婚约,还有太阳神东君也…… 单狐印以为,这辈子不会遇到一个,胆敢染指小九的男人了。却原来,上一辈子已经过去,五百年后的这辈子,竟当真出现个不要命的! “你,没有这个命!” 单狐印微扬起头,桃花眸染上了黑晕,变得深邃幽深。发丝飘荡,发出“咔咔”“咔咔”的诡异声音。一瞬间,柔软的褐发竟变成了一根根树枝,每根树枝都粗壮有力。树枝好像活了一般,根根劈向风千霁。 风千霁险险地躲过,便见山洞岩石地面上被树枝砍出了一个个大洞。稍稍一动便威力至此,这单狐印的力量,恐怕不止如此吧?自个儿今儿当真是惹着了个不该惹的狠角色,但……还挺爽! 风千霁唇边勾着笑,并拢了指尖,贴上自个儿的嘴唇儿,轻轻“啵”了一声,给媚儿飞去一个小飞吻。吻罢,他拈起了一个剑诀:“单狐印大师兄?呵,我有没有这个命,由不得你来定!”(未完待续) 第65章、打架斗牌 (摸爬滚打求订阅、求月票咯~下午4点二更,谢谢大家支持!) 风千霁拈起一个剑诀:“呵,我有没有这个命,由不得你来定!” 他略一使力,无数光剑从指间窜出,袭向单狐印。后者并不畏惧,一脑袋树杈子瞬间涌到身前,组成了一道坚实的屏障。 风千霁瞄准了那些树枝,一顿乱砍,竟七七八八地砍了个稀碎。然则砍了一些,又长一些,总也没个尽头。他媚眼儿一晃,光剑刺入地下,来了个遁地术,要自下而上,攻入单狐印的屏障。 轰隆隆一顿晃悠,光剑在地下钻了好一会子,倏地消失了。风千霁神色一变:好一个山神之子!土木岩石,这山间的一切,皆听他号令。 单狐印一弹指,地下的岩石便将光剑堵了个严严实实,最后直接咔咔撞散了。风千霁受了这顿冲击,身子向后撤了两米。 若在其他地界儿,风千霁或许尚有些胜算,可如今乃是在山窝子里,对单狐印大大的有利。 单狐印见他停了攻势,是个认清形势的形容,便收了树枝屏障。满头的树枝便得柔软顺滑,恢复了寻常头发的模样儿。他浅浅一笑,目光落在九明媚身上,温柔和煦得很,全没了方才的深邃幽深。四百九十六年的错过,竟让她落在别人怀中,还是个嚣张的人间小子。唔,是他的失职。从今而后,再不会了。 单狐印一闪身,略过风千霁,径直来到九明媚面前。他轻轻抬手,覆上明媚的小脸蛋儿。这副人间的骨躯。本就与九明媚的相貌极为相似,如今受了仙灵的浸染,已经有了她那张扬恣肆的妖孽美态。只是,这骨躯的年纪偏小了些,更近似于明媚三万岁时的模样儿。再过两年,许就能全然恢复她真实的样貌了。 风千霁转了脑袋,顶了满头“绿毛”。恨得咬牙切齿。被“抢亲”倒也罢了。竟敢随意染指他的媚儿…… 男人有三爆:受辱、吃醋、精虫上脑。 风千霁今儿仨都占上了,哪里还顾得什么优雅体统,直接上拳头! 哐! 哐! and 哐哐哐…… ——————抢亲小分割————嗯坏坏哒—————— 整整一夜。九明媚睡得十分安稳,好久好久没有睡得这般舒坦了。有温暖的床铺,暖和的被子,安全的居所。唯一的不足之处,就是有只小狗总爱舔她。噫。凤鸾山上何时养了小狗儿?好似记不得了…… 后来,小狗儿不见了,她好像听见了拳脚相加的碰肉声儿,闷闷的。很烦。又听见麻将牌乒乒乓乓的声音,嘿,定是那些个山妖精怪。又来找阿印斗牌了,谁让阿印牌技超绝。是凤鸾山上的超级牌王呢?可是,阿印刚刚化骨成媚,好好休养还不够,斗个甚么牌呢? 太阳出来亮堂堂,刺得眼睛水汪汪。九明媚是在日头的刺激下醒来的,一睁开眼睛,便听见后头当真有人在……我去,打麻将呢?! 只见山洞里不知何时变出了一张四四方方的麻将桌子,三人上桌,其中风千霁和同一个白衣飘飘的男子正对面坐着。风千霁的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白衣男子也没好到哪儿去。他们每人跟前一副麻将牌,杀气甚重。 白狸恢复了人形,耷拉着耳朵,不时盯了盯自个儿身前的一副牌,接着又左边瞅瞅(⊙o⊙)右边瞅瞅→_→,这俩男人又要打起来的节奏么? “杠!” 风千霁刚出了一张牌,便听得对面白衣男子用和煦的声音说着让他想抓狂的字眼儿。昨晚他好不容易将媚儿抱到手,还没尝够那香甜可口的滋味儿呢,一下子被这个臭男人截了胡。 白衣飘飘的美男子——单狐印——刚刚从冰棺里头苏醒,便瞧见自家九师妹被个臭男人抱在怀中非礼。 紫衣裸胸的美男子——风千霁——刚刚得了心爱姑娘的便宜,便被戴上了满头“绿毛”。 俩男人一言不合,在山洞里头打了个天昏地暗,星月无光。肉碰肉,拳对拳,招招伤筋动骨。单狐印虽则刚刚苏醒,和风拓的身躯融合得还不够彻底,但到底是山神之子,更是凤鸾山上泰逢元尊的首徒,实力杠杠滴摆在那儿呢。 一个是山神之子,一个是熏池徒儿。 一个头发变树枝,咔咔几下差点儿把山洞弄塌了。 一个空手冒白刃,唰唰砍人差点儿把山洞弄劈了。 最后连拳头都上了,俩人儿大打三百回合,依旧是个平手。 “唔……好吵!” 九明媚裹着被子翻了个身,细嫩的小胳膊随手捞起一块小石子儿丢过去。“碰”地一声巨响,那石子儿从俩男人中间射过去,狠狠地嵌入了岩石中,还冒着一股子烟,比松钉的威力还强! 俩男人你看看我,我瞅瞅你,正哭笑不得,便见九明媚裹着被子翻来翻去,身子离洞口越来越近,下一瞬便要掉下悬崖。 说时迟,那时快,俩男人同时出招,将九明媚的小身子捞了回来。 呃,还打么?打,必须得打,为了身为男人的尊严,为了追求自个儿心爱姑娘的权力,不打可不行!但是,这样打下去,山洞塌了不怕,扰了媚儿的睡眠确实的不妥。 俩人都晓得,为了寻找十二仙徒的仙灵,更为了替单狐印找到骨躯化骨成媚,九明媚已经累了太久。她总是天不怕地不怕,总是不知疲倦地辛苦着,再累也笑呵呵地奔忙,他们不忍将她难得的好眠毁去。 要不,出去打? “那个啥……”山洞里幽幽地冒出一个弱弱的声儿,“要不,凑副牌呗?” 白狸从昏迷中苏醒,身子好了大半,被杀神咒烧掉的皮肉已经填补完全,再不觉得痛了。他知晓定是梅神为它做了治疗,登时感动得鼻涕一把泪一把。为着不让这俩犟脾气的男人扰了梅神大人的睡眠,白狸顶着被揍成炮灰的压力,攒了这么个牌局。 打嘛,都是打嘛,打麻将也是打嘛!(未完待续) 第66章、她的骄傲(二更) (二更来也,摸爬滚打求订阅、求月票哩!) 打嘛,都是打嘛,打麻将也是打嘛! 单狐印是凤鸾山牌王,风千霁在人间也是大牌小牌打了无数的,白狸觉着,打个平手,撑到梅神大人自然醒还是可以的罢。 谁承想,牌运差,要人命。从夜色深深到晨光初霁,再到太阳高高升起,风千霁摸了一手的烂牌,统共赢了五回,一只手就数的清。其他皆是大输,还被对头开了五次“杠”! “杠!” 风千霁第六次听到这个字眼儿,简直要抓狂了!偏偏单狐印的声音再和煦不过,一点儿烟火气息也无,听起来便越是讽刺。 “自摸,胡了。”单狐印笑得温软无害,接着道,“公子,承让。” 九明媚看到这副画面,从四肢百骸一直暖到了心尖尖儿。 阿印,山神单狐禾的长子,山神之位的继承者。单狐禾是个典型的“狼爹”,为着锻炼这位继承者,愣是把刚刚学会走路的儿子丢到凤鸾山拜师学艺。 阿印虽是泰逢元尊首徒,却也是吃过不少苦头的。究其缘故,其一,阿印彼时年纪忒小,尚不会照顾自个儿。其二,泰逢头一回当师父,着实没经验。有一回传授仙法,泰逢元尊竟然没谱儿地把阿印变成了石头,然后自个儿把这事儿忘了,还到处找阿印。直到三天三夜后,仙法自动解除,阿印好歹是恢复了,可他差点儿饿成一截干木头! 阿印的成长史,便是幼质小徒弟在不靠谱师父手下艰难求生的血泪史呵! 师父不靠谱。徒弟可得自求多福了。幸而阿印是个聪慧的,到了三千岁,便精通了星轮剑法,仙法也学得了三分之一。在三界名徒排行榜中,位列第三名,仅次于西海真君首徒龙乙和老魔尊首徒鹤岚山。 六千岁那年,阿印同龙乙一战成名。让凤鸾山彻彻底底风光了一把。自此。三界众人想了法儿地要把自家宝贝疙瘩送来修习仙法。 泰逢元尊有一个徒儿都手忙脚乱了,哪里有这等功夫去应付旁的?可神仙也有些挡不去的人情债,等到泰逢元尊有了二胎……呃。二徒弟,三徒弟、四徒弟……阿印便肩负起大师兄的重担,开始照顾师弟师妹们。有时候,阿印比师父还像师父。比父亲还像父亲,比兄长更像兄长。 阿印身体里流淌着的是山神的血液。骨子里对自然万物,对花鸟虫鱼、山妖精怪怀着莫大的慈悲。尽管惩处时恁般疾言厉色、不留情面,可私下里,谁的忙他都乐意帮。谁的请求他都乐意聆听。哪怕是打牌缺了手儿,只要他得空,都会被山妖精怪们(公的)拽去凑个牌局。 许是玩得忒多。许是他太过聪明,阿印的牌技冠绝凤鸾山。直杀天界,藐视魔界。一开始,分明是九明媚将麻将这种牌的玩法交给他的,最后却连她都成了他的手下败将。每每听见阿印用那和煦如风的嗓音说“胡了”,九明媚便比自个儿赢了还舒坦。 记得阿印在天界打败棋仙那回,九明媚骄傲地对墨祁说:“看到了吧,那个赢了的美男子,单狐印,我家大师兄!” 单狐印,山神一族的骄傲,凤鸾山的骄傲,也是,她的骄傲。 “阿印!!!” 九明媚硬生生嚎了这么一嗓子,在这破坏得如同废墟的山洞子里突兀的很,却也好听得很。 单狐印一怔,缓缓扭过头来,对着九师妹,露出了这世上最温柔的微笑:“小九……” 还未能说出一句完整的重逢话语,单狐印便觉一阵混着梅香味儿的暖风刮进怀里。这股子冲劲儿如此的迫不及待,让他心里头暖得跟炉子烘着似的。 九明媚像只树袋熊,挂在他身上,纤细的双臂紧紧箍住他的脖颈子,好似不将他掐死不甘心似的。 “混蛋!混蛋!大混蛋!”九明媚猛地对他的脖子狠咬了一口,澎湃的血管,浓郁的血腥气,湿热的血液,活生生的家伙……不是埋葬在暴雪之下的,冰冷残片。 “对不起,小九,让你担心了。”单狐印对脖颈上的痛不以为然,好似早早习以为常,轻轻抚摸她的脊背,像在安慰一只受伤的小兽,“阿印回来了,从今而后,再不会让你孤单。” 从今而后,无论是寻找仙灵,抑或是搜寻骨躯,再或是重建凤鸾,他同她,生死与共! 九明媚一怔,松了口,窝在他颈子上,嗅着熟悉的气息,眼眶子竟不由得湿润起来。她咬了咬呀,暗骂这副人类的皮囊忒的多愁善感,紧接着在他柔软的肌肤上蹭了蹭,许久不愿分开。 两人紧紧地拥抱,隔了四百九十六年,隔了前世今生。 痛过之后的欢喜,嗅之,甜蜜欲滴。 滴答…… 一滴水从山洞顶上滴落下来,打在麻将桌上,落在一只“九筒”上头。风千霁轻巧地把玩最后摸来的这张牌,跟身前的那一副,正巧凑上。只可惜,比单狐印的杠后自摸,差了不是一星半点。 眼眶子痛,脸颊也痛得厉害,那勉强补上的缺口终究还是蠢蠢欲动了。脸颊上的肉块鼓鼓囊囊的,是个要跳跃作妖的架势。风千霁拈了个诀,变幻出紫纱罩衣穿上,又幻化了一顶紫纱斗笠戴在脑袋上,将自个儿的俊脸子遮了个严严实实。 指尖轻轻划过脸颊那团扭动的小东西,风千霁抬眼瞧了瞧重逢喜悦的两人,抿了抿唇角,随手将那只“九筒”放进自个儿的牌中。 推牌,胡了。 他与她的相逢,迟了十万年春秋,迟了几十番沧海桑田。 但,再迟,他也终究会赢! 掌心灼烧得厉害,风千霁摊开掌心,稍稍一抖,便见掌心金粉显出一行字来。这是部下同他联络所用的金粉,比飞鸽传书之类的方法要隐秘有效得多。 金粉显出一行字迹:竞选有变,丰紫英被杀,主速归。 风千霁皱了眉头,引了白狸过来。白狸瞧见金粉字迹,亦是面色大变:“是谁?!” 第四轮重新竞选即将开始,却有竞选的姑娘在皇宫之中,在层层保护中,无端被杀。是谁能有此等本事,在这个当口做下这等事,究竟有何目的? 风千霁望向九明媚:媚儿,纵然不愿,但你的欢喜,怕是要被打破了。(未完待续) ps:下一章暗黑系杀虐,写起来!呃,莲雨好暗黑的说,捂脸ing…… 第67章、剥肉剔骨 (谢谢郡主、唐门、机智、loverkey、哟呜、婉儿等朋友的打赏、订阅支持,谢谢清尘、婷婷等的票票支持!一更来鸟,下午4点二更哟,求订阅求月票啊喂~) 丹都皇宫,怀瑜宫,神女竞选者丰紫英的房间。 房间布置同其他姑娘一般无二,紫檀木桌椅,碧色软纱窗,藕荷色床帐,锦绣荷香的被子。床畔一炉冰馥香,点之,通室清凉,最适宜夏日室内所用。 丰紫英就躺在床上,盖着被子,安安稳稳地躺到了死。 从发现尸体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半日光景。禁军封锁了这间房,未经皇帝准许,不准任何人入内。不过这禁令也是可笑,谁有恁大的胆量,敢再去瞧她的尸首一眼? 床上的姑娘,眉眼还是那副眉眼,口鼻还是那副口鼻,乌发还是那顶乌发,却只剩了一张人皮。 床下小榻上,白森森的骨头整整齐齐的堆放着,旁边一个木桶,里头尽是从丰紫英皮囊里挖出来的肉和内脏。一坨一坨,血糊糊的,泛着恶心人的气味儿…… 九明媚甫一出现,便被周遭针一般的眼神扎出了千儿八百个*子来。从那些嘀嘀咕咕、指指点点中,她恍然:敢情自个儿被当成凶手了! 她着实理解不了,这些个凡人的脑洞怎就开发得恁般大。因着她同如锦关系好,而丰紫英曾经在太子府曲水流觞时给如锦下了绊子,便猜测是她杀了丰紫英。 呵,笑话,丰紫英恁般弱智的伎俩,还不够她塞牙缝的。这样一个无所谓的凡人。她老早忘在九霄云外了,若非这凡人恰巧在第四轮重新竞选即将开始前死了,只怕日后提及“丰紫英”这个名字,她连是谁都记不得。 九明媚和阿印刚刚重逢,好些话还没说得完,便被风千霁一嗓子嚎,嚎回了皇宫里头。风千霁倒好。说甚么他无权入宫调查。自个儿顶着紫纱斗笠跑回八皇子府呼呼大睡去也。九明媚拈了个诀,将自个儿绝美的容貌隐去,恢复了九更的丑模样儿。单狐印则扮作国师的弟子。一起入了宫。 单狐印虽也掩了形貌,化成了寻常小弟子的样子,可他的气度比之国师更似神仙,更显巍峨。甫一入宫,仍引来许多侧目。国师白狸端起神仙的架子。让阿印低垂了脑袋,这才稍稍扳回些注目。 三人此时皆站在怀瑜宫中,嗅到空气里一丝若隐若现的魔气,正从丰紫英的房间中溢出。然而。这究竟是个什么魔,却嗅之不出。 “丰紫英一死,第四轮竞选不晓得要推迟到几时。唉……”国师白狸昂着白脑袋,瞅着那个房间的方向看着。 “推不推迟。与我们何干?”九明媚道,“我留在此处,不过是要寻找仙灵,推得越久,与我愈是有利。只是,宫里头出了这么个虐杀人类的魔物,怕是会挡了路。” “一只魔物罢了,小九无需担忧,”单狐印拍了拍她的小肩膀,温和地道,“既然有尸首,便有迹可循,此事交给我便好。” 阿印一言既出,素来说到做到。九明媚见他气色极佳、神态自若,便知他心中已有了主意。她素来不是个慈悲的神,凡人是生或死,都是他们自个儿的命数,管它做甚?但阿印不同,他心里头装着的是三界生灵,让个魔物伤及凡人,他是万万容不得的。 “九更……” 一个小小的声音从树影下飘过来,循声望去,是田翠。依旧是那身襦裙,洗了忒多回,显得越发的旧了。 田翠是众姑娘中唯一一个尚敢同她说话的,可刚喊了一句,又浑身一抖,看了看她跟前的国师和英俊白衣男子。其实,田翠在山乡之地野惯了,胆子素来挺大,但到底还是个凡人女子。上次头一回实打实地瞧见妖魔恶战,还被溅了一身的血,心生畏惧实属人之常情。哪怕是天上的神仙见了酣战中的梅神,也得吓出一身冷汗来。 “何事?”九明媚瞥了她一眼。 “你……你能不能过来一下?” 九明媚见她在抖,不禁莞尔一笑,迈着轻快的小步子,溜达着接近树影,嘴里头轻飘飘地道:“唔,茹毛饮血之类的野事儿,我做过的不少。凭我的本事,将丰紫英剥肉剔骨容易得很,最多一刻钟,便剥得只剩下一张皮来。” “啊?!” 此时九明媚已经站在她面前,一张寻常丫头的脸蛋上,却有着妖魔般的狠辣神色。田翠一听到“剥得只剩下一张皮来”,吓得花容失色,张大了嘴巴,能塞下俩山鸡蛋。 九明媚却依旧地往她喷香澎拜的脖颈子旁边靠近,一股股凉气儿喷到她皮肤上:“若怕我也剥了你,最好躲得远一些,同她们躲在一处,或许……还能保个全尸。” 田翠再撑不住,“扑通”一声跌坐下去,两条细腿儿软颤软颤的,好可怜来哉。 “噫,逗你呢!”九明媚“噗嗤”一笑,“恁的不禁吓?亏得如锦还赞你是个胆儿大的。” 田翠被这么一吓,反倒镇定了,咽了口唾沫,扶着树干撑起身子,只是双腿还打着颤儿:“九更,我知道你本事大,也知道紫英的死跟你没关系。” “哦?”九明媚挑了挑眉,凑过去,笑嘻嘻地问,“怎么,这般信我?” “我相信如锦姐姐的眼光,”田翠昂起脑袋,恢复了些大胆本色,“而且,有件事,除了你,我不知道还能同谁说。没有人……没有人会信我……” “说说看。” “今夜……”田翠压低了嗓音,“今夜,还会有人死……我,我怕下一个会是……”她十分害怕,一边说着,一边往四周观察,好似一不留神便会从哪儿冒出把飞刀将她戳几个血洞子似的。 九明媚嗅着空气中若隐若现的魔气,这气味儿经久不散,想必那魔物仍潜伏宫中,田翠所言确乎有些道理。不过…… “你是如何知晓?” 田翠下意识的搓动双手,一双眼睛不停地往四周瞄来瞄去,是个紧张兮兮的模样儿:“我……我有一只肥猫儿,它昨夜突然……”(未完待续) 第68章、老朽皇后(二更) “我……我有一只肥猫儿,它昨夜突然……” “九更何在?!”一声爆喝在院子里头炸响,听起来十分的威武雄壮。 田翠刚刚下了决心和盘托出,不料半路杀出个大胡子壮汉,把她吓得噤了声儿。 那壮汉子身上穿的乃是岐国巡羽军的盔甲,不是那巡羽军副将陈登,又是何人? 宫里头甫一出了这等诡异的命案,皇帝便派他前来。按理说,涉及神女竞选,又是宫里头出的事儿,要么国师管,要么禁军管,怎么着也派不到巡羽军头上。可皇帝不晓得哪根筋搭错了,命陈登带了巡羽军兵士,协助皇后娘娘查清此案。 巡羽军同皇后的混搭,怎么瞧也不是甚么高效破案的组合。 九明媚很不欢喜这家伙,凤眼儿瞄了瞄他:“喊你祖奶奶做甚!” 陈登怒不可遏,正欲发作,却听到有人绷不住笑劈叉的声儿。头一回有人敢这样跟他答话,还是个屁点儿大的小丫头。换做平日,他一只手便能将这丫头提溜起来。可对面这个,可是灭了蠪狮的狠角色!方才一声爆喝已经鼓了相当大的勇气,只为不在下属跟前丢了人,这下好了,脸面丢到几千里外头了。 陈登涨红了一张大饼脸:“奉皇后娘娘诏命,召你去风瑾宫,请!” 话音刚落,巡羽军兵士便来势汹汹地押人来了,好似已认定了九明媚便是那残忍至极、邪狞至极的凶犯。 这么些凡人兵士,在九明媚眼中不过一群穿着硬壳子的甲虫罢了,不足为惧。 国师白狸见她是个要揍人的神色,连忙挡了挡:“人在屋檐下。碰头不值当啊~咱不还得寻仙灵不是?” 九明媚呲了呲牙,手腕子一伸,笑道:“绑了罢!” 陈登胸口提溜的一口气儿好不容易松下来,连忙下了令,将她五花大绑地押了下去。 “田翠,好好在院子里呆着,越是人多的地界儿越好。我去去便回。若遇危险。国师及其弟子,可信。” 田翠一愣,明明没见着九更张嘴儿。怎的她声音直接在自个儿脑子里头冒出来? 田翠瞄了瞄其他人,好像都没听见九更的声音……莫不是,自个儿惊恐过度,魔怔了? 这时。她瞧见九更在巡羽军恁多士兵的押送中扭过头来,对她微微一笑。她恍然大悟。瞅着国师身边那个气度非凡的白衣弟子,便立刻蹭到了他身旁。 九明媚觉着世间事儿很是有趣儿,头一回上鹤鸣山,是被五花大绑地押上去的。入宫还不到十日。头一回进入后宫的核心——凤瑾宫——还是个五花大绑。 她动了动小胳膊,用那粗绳子蹭蹭痒儿。突然,她鼻尖儿一动。闻到一股子梦寐以求的味儿:仙灵……她猛地抬头,望向前方。“风瑾宫”的金字匾额在飞檐下熠熠生辉。 凤瑾宫正殿的镶金雕凤宝座上,正端坐着岐国这个国家的皇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后娘娘——方淑影。 同皇帝风烈过分的年轻成反比,皇后方淑影像一株被吸干了养料的虞美人,花枝弯下,花瓣凋零,老成了花干儿。从她那双微微下垂的凤眸儿和鹅蛋形的白脸蛋儿上,依稀分辨得出她年轻时的美艳绝伦。只是,就容貌而言,风亿琅可半点儿不像他这位母后。 皇后方淑影上上下下地打量九明媚,凤眸儿迸出一股厉色,紫干的老唇蹦出几个字儿:“你,就是那灵仙转世的九更?” “是。” “你同叔子钰那贼子相识?且,颇有渊源?” “皇后娘娘想问之事,就只是叔子钰?”九明媚不卑不亢地反诘,“九更虽不甚懂得你们人世间的事儿,但不是个蠢的,娘娘有话不妨直说。” “大胆贱婢!竟敢对皇后娘娘无礼!” 说话的是个嬷嬷,约莫四十岁上下,满脸的傲气。看那锦澜缎面的宫服,以及腰间所配的玉饰,皆比寻常小宫女高了好几个档次。能够在皇后近旁服侍,还能替皇后说话,地位更是比寻常嬷嬷高得多,得脸得多。 “阿席,不得无礼。”皇后摆了摆苍老的手,语气竟比方才和缓了许多,“到底是灵仙转世,理当善待。” “是……”阿席嬷嬷低了脑袋,向后退了一步,不再言语。 噫,一个红脸儿,一个白脸儿,主仆搭配,干活不累。 皇后接着问道:“众人皆言,与丰紫英有恩怨的,只你一人。而昨夜你整夜未归……” “娘娘,这可是天大的冤枉呢!”九明媚学着人间丫头的恭敬腔调儿,苦大仇深地道,“我一个小丫头,能跟丰姑娘有什么恩怨?旁人所言,不过是流觞曲水那回,丰姑娘给如锦使了点儿绊子。天可怜见,那不过是主子们演奏顺序的一点点变动罢了,算得甚么恩怨?如锦都已经魂飞魄散了,我一个小丫头,犯得着为这点儿绊子去杀人?娘娘听了恁些猜测,想必也觉荒诞得紧罢?” 皇后几不可闻地点了点头,旋即笑道:“但你可不是什么寻常的小丫头。”这笑容看似和煦,实则透着股子阴险。 九明媚笑了,在皇宫中摸爬滚打这么些年,这皇后想必是有些手段的。 “娘娘这话我爱听!”九明媚动了动指尖儿,粗实的绳索瞬间化为粉末,将在场之人吓了个十足。可她并不介意观众们的惊恐表情,兀自揉了揉被勒出了红印子的胳膊。唔,她越来越发觉,凡人惊恐时的面部结构千奇百怪,还挺有趣来着。 “你……你要干什么!”阿席嬷嬷挡在皇后前头,厉声呵斥。 陈登原本守在殿外,一听见这话,立马带领兵士冲了进去,霎时间,数十把剑指向了九明媚的咽喉。 九明媚笑盈盈地瞄了一圈儿,轻巧地打了个响指,数十把亮锃锃的宝剑成了一堆废铁。 “护驾!护驾!” 这嬷嬷,恁的聒噪!九明媚对着阿席嬷嬷的脑门儿弹了个崩儿,一下子将她弹到了墙根儿。阿席嬷嬷脑袋一耷拉,昏了,在墙根儿缩成了一只老窝瓜。(未完待续) ps:谁杀了丰紫英哩?莲雨小提示:这家伙之前已经出现咯! 第69章、挑中凶犯 (谢谢大家的支持,莲雨动力足足哒!依旧下午4点二更,满地打滚儿求订阅、求月票~拜托拜托哦~) 皇后没了依仗,渐生了惊惧之色。但她到底是个经历了后宫大风大浪还能稳坐后位的主儿,倒还算镇定,没吓个屁滚尿流。只见她仍旧地端坐在皇后宝座之上,苍老的双手紧紧地扣住宝座边沿的金凤雕。 “娘娘莫怕,我可还没使什么劲儿呢!”九明媚欺身上前,凑近了过去,“想必娘娘对我早有所耳闻,也该晓得,以我的本事,将丹都夷为平地亦不过是半晌的工夫。不过我这人有个臭毛病,越是强悍的物什,对付起来越是精神。如丰紫英那般弱质的凡女,莫说我压根儿不屑对付,就算当真要对付,您觉着,我会怎样了结了她?” 丰紫英死时的惨状,皇后虽未亲见,却也听陈登说了个大概。若只是睡着觉突然暴毙,犯不着惊动了整个皇宫。但,丰紫英是整个人干枯而死,被抽干了血肉,剔去了骨头。她躺在床上,就这么躺着躺着,便只剩下一张皮囊。 皇后心里一咯噔,身子不由自主地向后一撤。果然如传言所说,这九更丫头当真不是个好惹的角色,力量堪比妖魔,为人狠辣非常。但这也正说明了,她不会用这种耗时耗力的法子报复丰紫英,而是…… “一刀斩下,酣畅淋漓。” “噫!”九明媚凤眸儿忽地一亮,“皇后娘娘,我当真越发的喜欢你了!” 眼前的丫头虽然在笑,皇后却感觉到遍体生寒,脑中立即蹦出俩字儿:妖魔! 这丫头从头看到脚。从里看到外,哪哪儿也不似个灵仙转世!妖魔……妖魔……能把人抽干血肉,只剩完整皮囊,除了妖魔,还能是何人?或许,这丫头并不是真凶,但。却是最能令人信服的“真凶”。更何况。若不是因为这丫头和叔子钰那贱胚子,她的儿子,怎会半残了身子。输了太子之位,白白便宜了那大荒蛮女的野儿子?!亿琅是她的命根子,也是她后半生的指望。如今,全毁在他们手里! “不过。这只是推测罢了,并不能作数。”皇后攥紧了金凤雕。心头的怒火渐渐压制了惊惧,“一切,还需面圣,请皇上裁决。” 九明媚细细凝望皇后的眼睛。噫,多么好看的一双凤眸儿,里头却藏了几十年的阴谋算计。早已失了纯澈。她忽而昂起头,清灵灵一笑:“你要交一个凶犯。却不该挑中了我……” 皇后一惊,怎的自个儿在这十三岁的小丫头面前,竟好似透明一般? 在皇后失神的片刻,九明媚已在整个儿正殿溜达个遍。她的小鼻子灵得很,四处嗅了嗅,便盯住了正殿偏西方向的一个小偏门。仙灵的味道在风瑾宫里头较为集中,从偏门远眺而去,有一处院落蒸汽缭绕,影影绰绰的。微风一过,飘来一股子蒸米味儿,还有些淡淡的酒香。难道那是凤瑾宫的小厨房?或许,十二仙徒中的一个,便寄身于个厨娘身上?若当真如此,每每宫中宴会时皆能嗅到仙灵气息,是否便解释得通了? 皇后脸色铁青,这里分明是她的地盘儿,却被个小丫头这般自在地踏遍,肆意晃悠,将她这皇后之尊置于何处?! “来人!”皇后一拳头砸在金凤雕上头,那金凤雕被突然而来的大劲儿砸得一颤,险些被砸断了凤头,好可怜来哉。皇后估摸着是砸疼了老手,两弯稀疏的眉毛拧得跟麻花儿似的:“将嫌犯九更押入天牢,听候皇上圣裁!” 陈登唬了一跳,自知不是九更的对手,可皇命难违,哪怕是个死,也得死出个“英勇就义”的典范来。他摆出个抓捕的架势,从裤腰里又翻出一根绳索。 “启禀皇后娘娘,”一个小宫女进来传话,瞥见殿里头的混乱样儿,很是一抖索,“柏公公携了圣上口谕,正在殿外候旨。” 定是皇上宣召九更前去认罪的口谕,皇后点点头,让那柏公公进来。只见她施施然上前领谕,却听得柏公公道:“今晚弦月宴照旧,请皇后娘娘将‘相柳佳酿’备好,供神女们品鉴,莫要耽误了时辰。” 皇后傻了:“仅此而已?” 柏公公恭敬地笑着,脸上的每一条皱纹,都写满了世故:“娘娘说笑了,这可是圣上的口谕,奴才哪里敢错漏半个字眼儿?” 一个月内,太子被废,竞选神女的姑娘被虐杀,风烈不伤怀倒也罢了,这不年不节的,因了月初一弯弦月美不胜收,便特特儿召集群臣和姑娘们开班弦月宴,歌舞升平、酒肉照旧。这皇帝的心肝脾肺肾,哪哪儿都比石头还硬,比墨汁儿还黑呢。 皇后顿了顿,凤眸微微一暗,心头早已盘算了八百个来回:“柏公公,你且回去复命,告知皇上。本宫已逮住了嫌犯,今夜弦月宴上,同那‘相柳佳酿’,一并送上,为皇上助兴。” ————厨房分割线—————吃货万福金安—————— 午后的日头又毒又辣,烤人人冒油儿,烤树树冒烟儿,烤尸首,却不晓得会是个什么形容。然则这日午后,却有个胆儿肥的白衣男子将尸首抱到了窗户边儿,打开窗户,由着太阳直射过来,烤了半个时辰,直到尸皮发热,呲呲地冒出些油花儿来…… 丰紫英的房间被封禁,任何人不得入内,外头有兵士把手,门上还贴了封条。但这些并不能阻挡单狐印,他同国师白狸以及田翠从房间小厅的后窗进入,细细去看这个房间。 寻常人进入房间,首先瞧的便是房间布局和周遭摆饰,但单狐印首先看的,却是地面。 云砖铺就的地面平滑光亮,还带了些细碎的波纹,瞧着十分好看。这种云砖十分昂贵,仅有皇宫及一些富商大贾家中才铺得起。 人被剥肉剔骨,地面上却半点血滴也无,反倒干净得跟擦拭了八百遍似的。只是,云砖有些潮湿,氤氲了些水汽,莫不是当真有人用水擦拭过?(未完待续) 第70章、凶案现场(二更) 云砖有些潮湿,氤氲了些水汽,莫不是当真有人用水擦拭过? “没有的。”田翠道,“这房间我来过很多次,每日都很干爽的。因为紫英不喜欢潮湿的环境,只准宫女用扫帚和干抹布清扫。” 单狐印“嗯”了一声:“尸首被发现后,亦无人敢动现场,这水渍必定是丰紫英死时或死后所致。田姑娘,你昨夜可曾听到水声?” 田翠一想到昨夜发生的事儿,便浑身一颤,没有吭声,只用力摇了摇头。有了九更的保证,有了国师同这好看的白衣男子的保护,她之前其实已经没有那般害怕了。谁承想,他们竟要潜入现场,亲身勘察紫英的尸首,说是要查找线索,寻到那杀人的妖魔! 昨夜仅是在外头瞄了一眼,她便怕得恨不能一脑袋撞晕过去,现今儿双足切切实实地踏入这恐怖之地,着实的惊心骇然。 知晓她的心情,单狐印并不为难她,只道:“我们要去查探死者尸首,你若害怕,便留在厅中,莫要过来。” 田翠点了点头,双手紧紧握在身前,不由自主地搓动着:“好,好的,俺不过去……” 小厅与卧房隔了一道水晶帘子,单狐印拨开帘子,向左一望,便远远瞧见了床上躺着的那张人皮、小榻上整齐码放的人骨和装满了血肉内脏的木桶。 “这妖魔……这妖魔……”国师白狸叹道,“梅神大人也没它这般狠毒!” 话一说完,白狸忽地一囧,小心翼翼地瞅瞅单狐印的脸色。 梅神大人怎能跟妖魔比? 啊呸,妖魔怎能跟梅神大人比? 啊呸。没有可比性,没有可比性…… 呃,好吧,说实在的,梅神发起狠来,比妖魔还妖魔,可她好歹是个神。素来不会伤及凡人。就这一点而来。梅神大人还是颇良善的……咳咳。 单狐印轻轻一笑,并未在意。他抬起头,从床铺到小榻。从小榻到地面,从地面到熏香炉……将整个儿现场纳入眼帘。 国师白狸震惊加小囧过后,晓得自个儿是来做甚的,立即挪动了白身子。往床铺走去。 “慢着。”单狐印伸出手臂,拦住了他。面容含笑,“你有没有发现,这场面十分的美丽端庄?” 人都死成这德性了,还美丽?还端庄? “你瞧那儿。”单狐印指向床上的皮囊,继续道,“整个房间。干净、明亮、规整。整洁的床铺,不染尘埃的精致人皮。端端正正摆放着的骨头,那桶内脏摆放在那儿,不正似祭台上的飨食么?” 国师白狸一怔,四处审视,果如单狐印所言。人皮平整,半丝儿皱纹也无,铺在人皮身上的被子整整齐齐。剔出来的白骨堆也不散乱,粗大的腿骨、胯骨在下,纤细的手骨、肋骨在上,一层层的跟叠罗汉似的,最后一颗头骨搭在上头,漂亮的骨头小塔。 整个儿杀人现场,每个部分每个步骤都是那样的美丽端庄,充满仪式感,堪称俩字儿:完美! “一次工整的杀戮,一场完美的死亡仪式,一个强大的魔物……”单狐印桃花眸儿清亮的弯起,声音却冷凝至极,“若是小九在此,定会十分感兴趣。” 但,这个费尽心思的魔物,究竟什么来头?为何要杀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俗女子? 这一切,还需要从丰紫英身上寻找答案。 单狐印迈着步子,上前将丰紫英留在床上的皮囊翻检过来,细长白皙的指尖缓缓划过薄薄的人皮,柔软,有弹性,保持得很好,连半点伤痕也无。 旁边木桶里头那摊血肉,堆成了一团,还有些内脏在里头。单狐印蹲下身来,伸手细细翻找那些内脏。肺、脑、肝、肾……血糊糊的,有些都混杂起来了。但他可以确定,这些内脏中,唯一缺失的,是心脏。 “钟赤水?!”国师白狸脑海中忽地掠过那个紫红袍子的妖媚身影,“莫不是她逃窜之后,回来皇宫,想再翻云覆雨,重塑过去的辉煌?” “有这个可能,”单狐印道,“其一,小九毁了钟赤水的永生法阵,使得她积累了五百年的骨躯、心脏皆无法再用。如此一来,钟赤水会急速地衰老、虚弱、甚至死亡。为求永生,她需得更多的皇脉心脏,重塑法阵。但要在一时间集齐那么多的皇帝心脏根本不可能,她只能退而求其次,寻找沾染‘皇气’的处子心脏。其二,丰紫英的死亡时间,与钟赤水逃出皇陵时间吻合。其三,这种死亡仪式,正是她所需要的。” “那一定就是她!” “不,我还需要一些验证。”单狐印说着,将丰紫英的皮囊双手捧起,走到窗边,打开了窗。 午后的日头又毒又辣,直射在皮囊上头,烤了半个时辰,直到尸皮发热,呲呲地冒出些油花儿来……空气中满是尸油的腐臭气味儿,像俩月没打扫的茅坑,又像淤积了半年的馊水子。 单狐印并起两指,抵住皮囊眉心,默念了个诀。一阵褐光闪过,那原已干涸的皮囊,竟又渗出一丝鲜血。那血滴飘飘荡荡,荡荡飘飘,在半空中幻化出个漂亮姑娘的脑袋。 “招引术?”国师白狸只听说过,这是山神一族召唤地灵所用的土系术法,却没想到,用来招引死去人类的残识,竟也极有效用! 丰紫英的漂亮脑袋在半空中飘了飘,嘴巴动了动,便倏地消散了。没法子,她死得忒透,残识忒弱,能召唤至此,已是极限。 “明白了。” “如何?她说了些甚?”白狸的好奇心被勾到了嗓子眼儿,“究竟是哪个?” “这怕是要问田……” “呕~~~~” 两人侧目望去,便见田翠一张脸煞白煞白,一只手还紧攥着水晶帘,身子却已弯下,另一只手捂着胸口,狂吐不已。 她在小厅中左等右等,总不见他们出来给个回答,只能听到里头嘀嘀咕咕的议论声,还有翻弄什么东西的声音。有时候,听到看不着的紧张感和好奇感,能把人心挠出个大窟窿来,非得用秘密来填满。(未完待续) 第71章、血腥白猫 (谢谢小诚、hlqa、天使、大侠等的票票支持,谢谢唐门的打赏支持!依旧下午四点二更,打滚求订阅、求月票,么么哒!) 田翠瞧着这气度非凡的白衣弟子,顿觉脸颊有些发烫。方才她鬼使神差地掀了水晶帘子,想问问他们究竟查得如何了,不料竟瞧见了丰紫英的人皮在烈日灼烤下冒尸油的恐怖场面,立时吐了个稀里哗啦、昏天黑地,吐得她自个儿都不好意思了。 然而,这位白衣弟子并不嫌弃她满嘴秽物,不仅将她抱回房间,更为她备了清水细细擦拭。起初他总是神色肃穆,令人望而生畏,但他做这些事时,好温柔来着。令她情不自禁地想起了八皇子,心头竟涌起了似曾相识的悸动。 这……这……这忒丢人了些,她莫不是个花花肠子,这般容易便移情别恋? 可她又忍不住想,他同八皇子很是不同,八皇子的温柔透着一股子魅惑,一颦一笑都勾得人心动,好似上天入地一般的惊心动魄;而他,是纯然的善良,声音和煦如同三月里微风拂柳,笑容温和似山涧里清澈流淌的泉水,就那样一点一滴的,将温柔沁入人的心扉。 “阿印小师傅,”田翠躺在自个儿绵软的床铺上,恶心恐惧的感觉已经褪去了不少,“谢谢你,你,你……” 你摸过尸皮没洗手……国师白狸腹诽,年轻英俊就是好,一笑就把魂儿勾跑啊喂! “你是好人。”田翠说完,脸蛋儿更添了一抹红晕。 “你也是,”单狐印笑道。“否则,你昨夜便可逃走,犯不着等到小九过来,才要向她透露自己看到的东西。” 田翠一怔,她怕是怕极,但的确没想过要跑。其实,细细想来。她人在宫中。逃又能逃去哪儿?更何况,背井离乡来到丹都参加神女竞选,哪怕是赢不了。也不能半道儿认了输。她满心儿都是八皇子殿下,还有这丹都的富丽繁华,一想到回到那穷乡僻壤,被许配个五大三粗的傻大个儿……那日子。没法儿过啊! 她却未料,阿印小师傅竟将她看得如此高尚。高尚得她都不好意思了:“其实,我也没有你想的那么……” “那么田姑娘,你昨夜究竟看到些什么,听到些什么呢?”单狐印循循善诱。“依据我们的推测,那魔物只杀一人是不会满足的。你自个儿也说过,今夜。还会有人死。你在我们的保护之中,暂无性命之忧。但不将那魔物除掉。怕是又有一条无辜的人命,要丧生在那魔物之手。相信善良如你,不会坐视此事发生的。” 单狐印有种莫名的魅力,分明是再寻常不过的话语,再平淡不过的语调,却让人听了舒坦得很,立即升起信任感来。 “好,我说。”田翠已然信任他二人了,便点了点头,“这事儿,还得从我在鹤鸣山上捡了一个血珠子说起……” 她将捡到那血珠子的前后过程说了一会子,又道出了自个儿将那珠子当大神供奉着的事儿,直到后来血珠子落入肥猫儿眉心,就此真成了只白猫。 那珠子大神一直想跑,田翠要竞选神女还指着它帮忙呢,自然不能允。她每日里将肥猫儿栓在房里,在它面前放上一面镜子。因为她发现,只要它被镜子一照,便动也动不得,话也说不得,变得乖巧的紧。 太子府塌了以后,肥猫儿被倒塌的房梁压扁,血糊糊的一坨猫肉。田翠唬了一跳,正欲安葬了它,它却突然活了,只是气息蔫蔫儿的,再不吵闹要去寻什么“老媚”。她将它带进宫中,养在房里,细心照拂,成日里好吃好喝地伺候着,将它养得越发圆润。 “珠子大神,您就说句话儿呗!”田翠愁得跟什么似的,“我再不烦您教我奏乐了,也不拴您了,成不?” 黄绿色的猫儿眼稍稍动了一下,显示它还活着,还听得见。可她无论说什么,它都不搭理。连她喊“珠子大神”,它也不再锲而不舍地纠正,说它叫“发发”。 “慢着!”单狐印骤然俯身过去,温热地气息有些凌乱,“你说,它叫什么?!” “发发,它说,它叫发发。” 发发……发发……空灵宝镜,老五发发!凤鸾山上的每一个师弟师妹,单狐印都曾手把手地照料过,那骨肉般的情意,早已超越了同门之谊。 然而,他还没有高兴多久,便听到田翠道:“昨天晚上,珠子大神突然发了疯,是它……是它杀了紫英!” 肥猫儿那么久动也不动,田翠便没再拴它,连镜子也撤了去。谁承想,昨夜接近四更天的时候,田翠睡得正迷糊,听到房门被什么东西撞开了。一股子凉风吹进来,她不由得打了个喷嚏。她揉了揉眼睛,发现睡在床边小榻上的肥猫儿不见了。她披了外衣,点了灯笼,出门去寻它。 它身子忒肥,四肢又有些不协调,不似寻常猫儿轻盈,走过的地界总会留下些梅花印子。田翠循着印子,来到了一处窗外,四处瞧瞧,熟悉的紧,不正是紫英的房间么?见窗户开着,台子上还有些梅花脚印。她凑过去,想喊紫英起来帮她找一找肥猫儿。 “紫……啊!”那一声惊呼被她自个儿捂回了嘴巴里头,她感觉四肢百骸又冷又麻,心脏却跳得又快又热,像要烧融了!就着星光望去,一只雪白的肥猫儿浑身的毛直竖起来,黄绿色的瞳孔在昏暗的室内像两盏绿灯笼,泛着鬼魅般的幽光,它呲着尖锐的犬齿,嘴里正叼着一块血糊糊的肉,那块肉还鲜着,不住地滴着血…… “乖猫儿,人心的滋味儿鲜美么?”床上有个女子的身影,声音却不是紫英的,而是一个陌生人,“这姑娘的一颗心脏可不够,远远不够……明夜,同我另享一番盛宴,如何?” 肥猫儿狠狠地咬了一口血糊糊的心脏,重重地点了点头。 那女子笑了,笑声儿妖媚阴森,忽然,她扭头看向窗户:“谁?!” 田翠吓坏了,匆匆地丢了灯笼,一路跌跌撞撞地躲进了草窝子里,等到天色微亮,才战战兢兢地跑回了房间,一头钻进床褥子里。可一想到那只血腥白猫曾睡在她床边,她又害怕得睡不着,跑到小厅里,打开了房门,在厅里头坐着。一直坐到院子里有人出来了,才敢出去。 明夜?明夜……下一颗心脏,会是谁的?(未完待续) 第72章、弦月宴饮(二更) 夜凉如水,繁灯如火,一勾弦月,数点星光。 岐国不愧为凡间一个盛世国度,皇宫里头一场再寻常不过的夜宴,竟盛大无比。规模之大、菜品之多、歌舞之美,都快及得上天界头等神仙的寿宴了。 这皇帝风烈还挺会享受生活,宴饮的地界儿没有选择某个大殿,而是挪到了御花园里头。不知这些宫人使了些什么法子,竟让满园鲜花在夜间盛开,花盘又大又精致,色泽鲜艳,馥郁芬芳。 九明媚仍旧的五花大绑,却也仍旧的怡然自得,丝毫没有成为嫌疑犯的自觉心。她瞥了一眼羁押自个儿的陈登,笑道:“松一会子,勒得慌。” 陈登板了一张壮脸子:“你乃嫌犯,岂可……” 九明媚斜飞过去一个眼神,爆冷爆狠,一个小刺激,把陈登唬得脸色一青。陈登二话没说,“唰唰”几下解了绳扣儿,旋即扭头看别处去了。唔,他什么也没做,什么也没瞧见,更什么也没怕过。 九明媚“噗嗤”一笑,顿觉这壮汉子竟添了几分可爱。绳子全解开,她活动活动手腕子,四处查看一番。陈登奉皇后的命令,将她羁押于御花园宴会场东边的一处小亭子里,周遭有重兵看守。 这亭子地势略高些,正好能将全场看个完全。只见皇帝风烈坐于正席,皇后方淑影陪同再侧,那一年轻一年老,很是一幅“母子相依图”。 正席后方,是嫔妃公主的席位。 正席左侧一排,皆是朝中一些大臣,其中便包括国师白狸。 单狐印一身寻常弟子的白衫装扮。默默立在白狸身后,忽而察觉到了什么,抬起头,朝着她的方向,几不可闻地温柔一笑。 正席右侧一排,则是竞选神女的姑娘们。她们尚未从丰紫英被杀的恐怖消息中走出来,要么是眼圈儿正红着。要么是神色紧张不安。要么满心的疑惑,不明白皇帝陛下这是哪根筋搭错了,非得在这么个关口弄个弦月宴。可心头情绪再多。也不敢忤逆圣意,仍旧打扮得精精致致,是个参加宴会的正经样子。想来凡人也挺可怜来哉,虚伪得很。可叹不虚伪,活不长。 田翠也在她们中央。平平常常地跪坐着。她有些紧张,不时地瞄了瞄周遭,又抬头望向国师和单狐印,似乎等待他们给她什么指示。 一阵浓郁的脂粉香从御花园外头飘将而来。一时之间竟将满园的花香都争了味儿。众人侧目望去,便见一团紫人儿迈着轻快的步子过来,干脆利落地定在了正席对面。跪下一拜:“儿臣千霁,拜见父皇、母后。祝父皇母后身体安泰,永享天福!” 噫,风千霁这张甜嘴子,到哪儿也吃不了亏。 风烈道了声“平身”,便命人给他在臣子一侧上匀了个席位出来。怎么,宫中这场盛大无比的宴饮,原先并没有邀请他? “八皇子不是身子不爽,于府中休养么?”皇后方淑影面容和蔼地问道,“现可好些了?” 风千霁仍旧的紫纱斗笠罩面,不露半分容貌:“承蒙母后挂念,好些了。只是,听闻今儿有弦月美景,又有相柳美酒……儿臣馋了,还望父皇母后勿怪儿臣轻浮。”说罢,他便在席位上歪了身子,饮了一口薄酒,很是个享乐的德性。 八皇子的风流轻浮早已名扬岐国,众人早已见怪不怪,若他哪日正儿八经了,才叫下雪天30c——奇了怪了。 可叹呵,贤能正统的太子风亿琅已是个废人,日后这个盛世的国度落在“风流千岁”手上,不晓得要毁成什么德性。臣子们纷纷摇了摇头,忍不住直叹气。 风千霁勾起唇角,浑不在意,反倒伸出骨节分明的手,随意地把玩起自个儿脸颊上的小东西来。他的目光透过层层紫纱,毫不费力地直接落到了远处的小亭子:小媚儿,今晚的这场“狩猎”,怎能少了我呢? “皇后,看来你宫中酿制的‘相柳佳酿’名气绝然,连一向挑剔的霁儿都闻名而来。”皇帝风烈道,“何不趁此绝妙时机,命人送上,给众爱卿一尝?” “皇上说的是。”皇后身板儿挺直,老脸笑得十分端庄,“春酿,上酒!” “是,娘娘。” 随着这一声儿应和,众人皆闻到一股子醇香绵柔的酒香味儿。这等香味儿,好似凝聚了百花香气,又比酒花香气多了几分甜辣。只闻上一闻,已是心绪迷醉、心旷神怡。众人食指大动,突然感觉自个儿口中津液多了起来,恨不能立时夺了这酒,细细品味。连平日里不善饮酒的姑娘们,也被这香味儿吸引了,想要尝个究竟。 只见一个十五六岁的清秀姑娘带头走过来,身后跟了七八个彪形大汉,每个大汉肩上都扛了一顶酒缸子。 “民女春酿拜见陛下、娘娘,祝长寿万福、福气齐天、天天有喜、喜上眉梢!”这春酿姑娘倒是极机灵,拍马屁的功夫比之风千霁尤甚。 “赏!”皇帝瞧着高兴得紧,他这一出手,可不得百八十两黄金? “陛下且慢!”春酿瞪了双清澈的杏仁眼,不卑不亢地道,“民女乃是酿酒女,祖祖辈辈靠酒吃饭。若陛下及众位大人们满意了民女的酒,再赏不迟!” “有意思,好,准奏!” “谢陛下!”春酿笑盈盈一转身,跟个指挥千军万马的女将军似的,振臂一挥,“兄弟们,上酒!” 彪形大汉们得了令,纷纷将酒缸子从肩头放下,将“相柳佳酿”分发下去。众人瞧着碗中香醇无比的酒酿,暗暗咽了口水,盼着分发的速度再快一些,皇帝的命令来的再猛一些。 “众爱卿,今夜共饮,不醉不归!” 皇帝一声令下,众人举起酒杯,一饮而尽。美酒香醇,绝妙佳酿,皇帝饮罢,问道:“你这相柳佳酿,究竟加了何种配料,为何滋味儿如此非凡?” “回陛下,其实也没什么,”春酿恭敬答道,“不过添了些人血罢了。”(未完待续) 第73章、借酒伸冤 (周末加班的莲雨努力码字中,好心人赏点儿订阅啊喂~~哦,俺滴周末君……) 喝酒是种享受,轻轻地闭上眼,那醇香的凉液滑过舌尖,润润地过喉,滑滑地入嗓,暖暖地浮动在腹间,徐徐地游离在鼻吸里,最后潜进血脉中横冲直撞,直将人的魂魄也撞飞了去!精神与灵魂,飞翔起来,舞蹈起来,令人不能自已! 弦月宴上的主客众人,尽迷失在这醉人的滋味儿中。 噫,这世间竟果真有这般妙味儿?惹得九明媚都有些眼馋了。 不过,相柳这个名字,可耳熟的很。上古时期,共工的一位臣子名叫相柳氏。他长着九个脑袋,人一样的脸,蛇一样的身子,从九座山上取食。他身子所触的地方,都会变成池泽和溪流,是个凶巴巴的恶神。九明媚听了他的传说,很是仰慕,有一回还特特去寻这相柳的遗迹,只可惜,他被众帝之台镇压着,压根儿见不着。 这美酒佳酿怎就偏偏取了“相柳”这个名字?莫不是同那恶神有些甚么渊源? 皇帝饮罢,回味无穷,问道:“相柳佳酿乃密杨郡特产美酒,先帝微服私寻时到过那儿,品到了如斯美酒,便下了谕旨,将其列为贡酒,年年上贡。未料到你一个小姑娘,竟会你酿造此酒,甚而比朕过去所饮贡酒更佳……你且说说,究竟加了何种配料,为何滋味儿如此非凡?” “回陛下,其实也没什么,”春酿恭敬答道,“不过添了些人血罢了。” 众人一听。立时变了神色。姑娘们听见酒中有人血,思及丰紫英的死,更是惊慌不已,有的甚至失手翻了酒杯。 国师白狸递了个眼神过去,田翠微微摇头,春酿比昨夜那影子身形更精瘦些,声音也不一样。不是她。 “人血?” 春酿“嗯”了一声。将左臂袖子往下一捋,只见那光滑白皙的手臂上,竟多了数十道极深的伤口!她一个弱质女子。用自个儿的血来酿酒,这得需要多么大的勇气! “人血酿酒,闻所未闻,见所未见。”风千霁浅饮一口。笑道,“妙极。妙极!” “陛下,皇后娘娘,八皇子殿下,您们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懂得此种酿酒秘法之人,尽被杀了!”春酿忽然跪下。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声音洪亮,掷地有声,“民女相柳族柳氏春酿——状告密杨郡守蔡庸伙同酒商蔺环!他们为谋贡酒之利,杀我柳氏一家十三口!他们草菅人命,欺君罔上,民女恳求陛下彻查此案,为枉死家人伸冤!” 好大的胆量,好毒的口才,好样的姑娘! 孤身一人,从密杨郡千里迢迢来到丹都,费尽心思酿出绝世美酒,只为替枉死的家人伸冤报仇。 九明媚傻了一下,充溢鼻尖的酒香味儿里头,那股子越聚越浓的气味儿……每每宴饮之时,都能嗅到的,除了饭菜之香,便是酒香。噫,果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弯弯,酒弯弯,你个磨人的小妖精。从酒酿醅子里头钻出来的时候,便从来不安分,尽琢磨些稀奇古怪的酿酒法子。如今入了个凡人体内,还是改不了酒酿醅子的本性呵! “天下竟有如此欺君罔上之人,绝不可轻饶!” “不可轻饶!” 底下有大臣呼应,还有些大臣举出密杨郡守的其他罪状来。 皇帝风烈的神色阴晴不定,瞧不出喜怒。他“老人家”兴致高昂地办场夜宴,刚喝口老酒儿助兴,被这姑娘“吧唧”一下吼成了伸冤大会,全他娘的跑偏了,好悲催来哉。 “刑部即日起调查此案,一经查实,决不轻饶!”风烈年轻俊美的脸蛋儿怎么瞧怎么好看,他下令的模样儿,更是英气十足,满满的男人味儿、帝王味儿,引得在座一众姑娘心旌摇动起来。她们寻常见的男子,谁能有这等帝王气概? 春酿叩头谢了恩,便同彪形壮汉们下了宴席。 皇后摸了摸身前的酒杯,轻轻转了三下,又缓缓端起,笑着敬了皇帝一杯,劝他放宽了心,莫要扰了夜宴的兴致。此时,远在小亭中的陈登见了这信号,立即又将绳索给九明媚绑上,火急火燎地押了人上场。 皇帝风烈才刚喝一口酒压下心头不满,忽地又被打断了。 “启禀陛下,微臣抓到神女被杀之案的嫌犯,岂料她半路逃走。微臣好不容易又将她擒回,不敢隐瞒自己的过失,特押了嫌犯过来,负荆请罪!” 皇后方淑影瞄了皇帝一眼,暗暗笑了。丰紫英死后,皇帝便特特儿派了她和这巡羽军的陈登来处理此事,言语间的意思是,她是后宫之主,后宫出了恁大的人命案,她脱不掉干系,除非能破了案子,揪出那个凶手来。 她的儿子残了,她的女儿没了,她所依仗的方氏一族也被他七七八八地清除了许多。他想推了那个大荒蛮女的野儿子上位,便揪了这个由头,想对她赶尽杀绝!虽说一个案子破不了,并不能直接算在她头上,亦不能因此摘了她的后位,但作为他二十多年的妻子,她太了解他的手段。做不到他所要求的,迟早是个死!这二十多年来,她与其说是他的妻子、岐国的皇后,倒不如说是个永远乖乖听话的玩偶。现在,他玩腻了,随手丢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算是最后的游乐。 好,很好,既然他要凶手,那她便寻来一个,让他好生处置吧!只要他有这个本事,将九更那烫手的丫头处置干净! 皇后存了坐山观虎斗的心思,让皇帝和九更对掐起来,不管谁胜谁负,就当替她的儿子,也替她自个儿,出一口恶气!当然,两败俱伤,那是最好! 夜空星光忽地一暗,阴云飘过,遮住了那一弯弦月。四周地面蒸腾起层层雾气,不,不是雾气,是……魔气!在那森森魔气之中,一个行动灵敏的小动物在御花园中穿行。它动作很轻,四处轻嗅之后,将目标锁定于三人。(未完待续) 第74章、猫鼠大战(二更) (好消息,媚儿上女生网首页九大分类推啦!莲雨头一回上这个推荐,心情激动,谢谢狮子大大,谢谢各位读者朋友的支持!爱你们哟,么么哒!) 不管谁胜谁负,就当替她的儿子,也替她自个儿,出一口恶气! 可是,皇帝并没有立即上套,在皇后抓住了九更之后,并不肯正面处理这案子,反倒对这弦月宴饮越发的上心。眼瞅着备好的战场冷冷清清,让皇后如何甘心?你不乐意一战,我便将那武器,捏进你手里! 这不,陈登奉了皇后之命,屁颠屁颠地跑来送嫌犯,还以为大功一件,却不知自个儿早已是这对帝后手里的棋子。 “这才不到一日的工夫,皇后便捉到了凶手,不愧是后宫之首。”风烈若有所讽地道。 皇后保持了端庄的微笑,俯了俯身,道:“陛下谬赞,臣妾受之有愧。” “皇后聪慧。” “不敢不敢。” “皇后高明。” “哪里哪里。” “皇后……啊!” “陛下……啊~” …… 皇帝皇后,一少一老,也不处理凶手,反倒肉麻兮兮地互相恭维起来,真是让人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b。 夜空星光忽地一暗,阴云飘过,遮住了那一弯弦月。森森魔气之中,一只行动灵敏的小动物在御花园中穿行。它动作很轻,嘴边胡须丈量过前方通道后,便纵身越过茂密的花枝。一只肥猫儿而已,估摸着是哪位嫔妃养的,因而有宫人瞧见了它。也并未注意。它堂而皇之地钻到一丛月季花下,从背面接近了这夜宴之所。 四处轻嗅之后,它将目标锁定于三人: 第一人,正座上的年轻俊人,穿着明黄色的龙袍,正笑里藏刀地夸人。 那是男人,不对。 第二人。年轻俊人旁边年老色衰的女人。穿着玫红凤袍,正笑里藏刀地谦虚。 那是老女人,也不对。 第三人。那个紫衣裳、紫纱斗笠的,唔,脂粉味儿很浓,比在场所有女子的脂粉味儿都要浓。并且。这“姑娘”脑袋上头有一团晕黄的光,比后头那些公主脑袋上头的光都亮一些。正是主人所说的“皇气”。虽说“她”身形比普通女子高大了些,可身姿十分曼妙,应当就是主人要的东西了。 那肥猫儿全身的肌肉都调动起来,悄悄地跟进猎物。从后背开始接近。它伸出猫爪儿,尖锐的爪子尖儿从垫肉里伸展出来,悄悄刺入那人的衣裳。只要碰到皮肤。就能为主人刻下印记。等到深夜降临,主人便会举行那奇妙的仪式。带着它,获得永生。 近了,更近了,碰到了……吗?它傻了眼,那人竟然瞬间转过身来,一手抓住了它的猫爪!“她”用力一捏,险些将它的爪子捏断!它凶恶地呲起牙,四爪儿一蹬,扑上了“她”的脑门儿! 牙齿合拢,猫爪一抓,扣住紫纱斗笠,要趁机抓花“她”的脸!“她”竟也很凶恶,将它整个儿丢到半空中!它坚持自我,稳抓不放,竟将“她”的紫纱斗笠抓飞了去。 在场所有人都惊了,这当真是绝美的风流千岁风千霁吗?那那那那,那脸上爬的老鼠是咋回事儿?! 只见风千霁的右脸颊上,有一片缺失的皮肉,而填补这层皮肉的,不是旁的,正是一只毛绒绒的灰老鼠!那小灰鼠足有小孩儿拳头大小,圆滚滚的身子,尖尖的脑袋上一对绿豆大小的黑眼睛乎亮乎亮的,一条细绳儿似的小尾巴竖在屁股后面。许是受了惊吓,这小灰鼠缩在风千霁脸上,不住地颤,“吱吱”“吱吱”叫得可怜。 老鼠?会动的老鼠…… 肥猫儿瞳孔一缩,四肢百骸都嗨起来了。猫类的本性在瞅见老鼠的一瞬间骤然冲炸了脑门儿,它一个没忍住,伸了爪子扑上去,要将那老鼠捉到手中。 风千霁吓得抖抖索索,不敢动弹,口里喊着“救命”“救命”。九明媚瞧他那怂样儿,“噗嗤”一笑,觉得十分新鲜。 眼见这肥猫儿伸了尖利的爪子,扑上风千霁的脸,狠抓了三道血口子。可灰老鼠求生欲上来了,蹭蹭跑到头顶上去了。肥猫儿整儿扒在风千霁脸上,是个抓不着老鼠誓不罢休的架势。 突然,它感觉自个儿后屁股悬空了,尾巴又被狠狠拽去。它奋力地扒风千霁的脸,想要寻个支点,却见风千霁双手掰了它的爪子,这下好了,彻底悬空倒吊。 单狐印抓住那猫儿的尾巴,口中轻念:“发发,是我。” 肥猫正扑腾着,猛一听见这声音,疯狂地扭起脑袋,要仔细瞅瞅拽它尾巴这人。 “嘘~~”单狐印拈了个定身决,一把按在它屁股上,“莫要说话,我会救你。” “这是怎么回事?!”皇帝风烈问道,“竟有野猫胆敢私闯宫禁,伤及皇子!” 竞选神女的姑娘们瞧那肥猫儿有些眼熟,你望望我,我瞅瞅你,最后将目光落在了田翠身上。田翠当初从太子府出来,携着一只肥猫儿,不可能不露行迹。但因为太子府已毁,人们关注人还来不及,怎会在意一只猫的去留?可如今,这猫竟然伤了八皇子殿下,而这猫又是她从太子府偷来的。不告而拿,是为“盗”,她会不会因此触怒圣上,被判个“斩首示众”?! 田翠惊出一身冷汗,猛地直起身,忽听风千霁笑道:“原来是皇兄养的小白,我交待个宫中友人照顾它,几日不见,竟已这般肥了。和我的宠物小鼠十分般配啊,般配……” 说罢,他面向正席作了个揖:“父皇,正巧儿臣的小鼠缺个伴儿,不如便将这肥猫儿赏赐给儿臣。让它给小鼠作伴,省得它成日里粘着儿臣了,可好?” 风烈微眯着眸子,看了看小儿子满脸的血抓痕,又瞧了瞧身旁的皇后:“朕倒也觉着这肥猫儿有些意思,抱上来,让朕也瞧瞧,这胆大包天的猫儿有什么稀奇。” 皇后神色一凉:“陛下,一只野性难驯的猫儿罢了,冲撞了圣驾怎么了得?八皇子既这般喜爱这些猫儿鼠儿的,便赏了罢了。巡羽军副将陈登已奉命捉拿了杀人嫌犯,可还等着陛下圣裁呢。”(未完待续) 第75章、酒肉猎场 (加班黑眼圈的莲雨送上更新o(n_n)o) “巡羽军副将陈登已奉命捉拿了杀人嫌犯,可还等着陛下圣裁呢。” “朕做事,何时需要皇后指点了?”皇帝风烈神色如常,语气却冷冽如冰。 “臣妾不敢,”皇后的老手在宽大的凤袍袖子里紧紧一握,旋即恭顺地道,“臣妾忧心陛下后宫平安,更忧心不能为陛下分忧,一时不察,竟在陛下跟前逾矩。臣妾有罪,请陛下赐罪!” 毕恭毕敬,温柔顺服,这是二十多年来,她保位保命之道。太窝囊了,窝囊得她想扇这男人两巴掌。 九明媚见场面如此,自然明白这风烈是摆明了今儿不想管什么案子的事儿。只是,为何不愿去管呢? 神女竞选,是风烈一手策划的,他比谁都在乎,比谁都更坚持。丰紫英之死,对这场竞选的影响不可谓不大,若不将真凶绳之于法,只怕流言越传越离谱,姑娘们失却了竞选的胆量倒是其次,污了岐国“盛世太平”的名声才是大事儿! 皇后现成丢个嫌犯给他,他该照单收了,不管真假,给百姓们一个交代才是,怎会一直掩饰?噫,这风烈莫不是瞧上她了?想了一会子,九明媚动了动被绳索勒了许久的小胳膊,觉着自个儿是人间的话本子瞧太多,魔怔了。 “来吧,将那胆大包天的肥猫儿给朕呈上来!”风烈一声令下,再无转圜余地。 单狐印虽有些不甘愿,却还是拽着肥猫儿的尾巴,将其放在了风烈席前案上。风烈伸手拨弄了几下,疑惑道:“方才不还凶猛如虎。怎的突然一动不动?” “回禀陛下,”国师白狸起身行了个礼,道,“此乃吾座下新徒儿印清,方才情势紧急,便使了个定身决,将那猫儿定住了。” 此言一出。众人纷纷赞叹国师法力高强、英明神武。能培养出这样智勇双全的徒儿来。国师被夸得白里透红,一撮白毛儿险些飘到天上去。 “国师的徒儿果然了得!干得好,赏!”皇帝一高兴。赏金一千两,实在是个出手阔绰的主儿,对待好基友,更是尤其的阔绰。每每把国师赏得吃不消。 国师见好基友高兴,便和颜悦色地道:“陛下。是否需要臣为其解了定身决,以供赏玩?” “不必了,”风烈摆了摆手,神色却是一冷。“此猫胆敢攻击皇子、藐视皇威……斩立决!” 田翠一听这话,登时吓得脸都白了。珠子大神被斩立决,会不会当真死了去?毕竟。它进了那肥猫儿体内后,便再未出来过。说不定早就融入那副猫身,与之共存亡了。她越思索越觉恐怖,可更恐怖的还在后头。只听得风烈又道:“众爱卿,可想观赏本朝首次猫身斩刑?” 众人呆了呆,不知皇帝想做个甚。当众杀猫杀狗,在菜市口肉铺子那儿寻常看得见,可由一位皇帝亲自监斩一只猫儿,当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陈副将。” “臣在!” “听闻你刀法绝佳,我朝开辟以来这第一遭猫身斩刑,朕便交托与你了。”风烈无限慈祥地笑着,却阴森得令人心里发毛,“让众爱卿看清楚些,嗯?莫让朕失望呵!” 陈登这心里头也发毛,他押来九更许久,皇上连瞧都没瞧一眼,这回突然命他演示斩猫……他怎么觉着,皇帝是有杀一儆百的意思呢?这只肥猫是“一”,那谁是那“百”? 毕竟是皇命,事儿再荒唐、心里再毛,也不得不执行。陈登取来一把开了封的宝刀,又将那肥猫儿拎过来,置于地上,随手掰扯掰扯它的脑袋,露出那圆润短粗的白毛脖子。 刀起 刀落 猫头 滚落。 今儿刀法之精准,连陈登自个儿都瘆得慌。 肥猫儿死了,谁也没掉一滴泪,谁也没有伤一点儿心。一只畜生罢了,有个甚好伤心的?九明媚勾了勾唇,瞧着他们继续宴饮,喝美酒、吃香肉……人类是这世上最有情,却也最无情的动物,你有趣儿时,视你若珍宝,你若无趣,等待你的,将是抛弃,干脆利落的抛弃。守着个随时可能抛弃自个儿的主子,倒不如野在田野乡间,无人拘着,哪怕死,也死得磊落自在。 身上的绳索勒得难受,九明媚渐渐失却了候下去的耐性,她四处轻嗅,想要嗅出些不同寻常的魔气来。然而,自这只肥猫儿被斩首后,魔气便消散完全,一点儿也不在了。 “那魔物怕是早有准备,只拿了猫儿做引,其真身并未出现。”脑中传来阿印的神识传音,“今夜的猎场计划,怕是败了。” 早在今日午后,经过田翠的一番陈述,单狐印暂且推测那杀人魔物便是从岐国皇陵中逃窜出来的钟赤水。以她目前的状态,没了永生法阵,身体会急剧衰弱,乃至死去。所以,她必须重新寻找可以供养自个儿的心脏。 这五百年,钟赤水的胃口早早养刁了,寻常凡人哪能支撑她的法阵?需得是皇帝的心脏才好。可风烈活得好好的,还有国师下了血本布置的法阵保护着,如今体力衰竭的她怕是硬拼不过的。更何况,一颗皇帝之心,又如何填补得够? 单狐印打探过后,发现丰紫英先祖之中竟有一人是岐国皇室,只是后来触犯大罪,被判处流放。而丰紫英,正是因了母亲获得大赦,才得以回丹都的。 因而丰紫英身上带有“皇气”,虽是些微,但如此弱质的带有“皇气”的处子,便是钟赤水养伤时最妙的佐餐。 所谓皇气,便是皇室之人的祥瑞之气,于人魔的修行有益。 钟赤水,定是将目光转向了宫中带有“皇气”的处子。 几番商议之后,单狐印决意将计就计,将这场弦月宴饮,打造成一个“猎场”,以风烈的一个公主做引子,诱捕钟赤水!可他没料到,半路杀出个脂粉味儿超浓郁的风千霁来,将这“猎场”计划全盘打乱了。(未完待续) ps:周末加班,还要照顾生病的家人,导致码字时间只有夜里的两个小时。昨夜稿件不太满意,早晨又修改一下才上传,更新迟了,莲雨很抱歉。下午单位太忙,二更推迟到下午六点,望大家见谅。 第76章、是杀是剐(二更) 弦月宴饮,宫中有皇室血脉、皇气萦绕的人今日都会聚集在此,单狐印断定,钟赤水定会被吸引来此。就算她因了人多不敢明目张胆地露面,也必会泄露些蛛丝马迹。可他没料到,半路杀出个脂粉味儿超浓郁的风千霁来,将这“猎场”计划全盘打乱。 钟赤水那人魔遣了猫儿来此,定是存了试探的心思,此时单狐印等人暴露,她是断然不会再露行迹了。 九明媚僵着上身,自个儿走过去,笑盈盈地道:“皇帝陛下,我都晾这儿半晌了,您那酒都喝了半壶来着。是杀是剐,您好歹给个准信儿呗?” 风烈微微侧过脸来,长长的睫毛忽闪,很是年轻漂亮的姿态:“你是凶手么?” 九明媚凤眸儿一眨:“你猜?” “既然不是,有什么要杀要剐?”风烈悠然一笑,说完,扭头看向皇后,“皇后,您说是吗?” 皇后恭顺低头:“陛下圣明,臣妾无话可说,一切皆听从陛下之命。” “那好,皇后继续追查凶手,不得有误!” “臣妾,遵旨。” 弦月宴饮一直持续到三更天儿,众人已经嗨过了头,呈现出极度困倦之势。醉倒趴下之人数不胜数,没想到这相柳佳酿后劲儿还挺足。 陆续有人支撑不下去,纷纷请旨起身离席。等到皇帝都醉倒的时候,这场夜宴才算结束,众人松了一口气儿,觉得今儿夜间简直是一波三折,随时能惊掉半条命来。终于结束了,结束了…… 九明媚、单狐印并肩走在御花园外的石子儿小路上。神色有些不愉。 在他们身后,风千霁笑眯眯地紧跟着,不时地搭两句话,显示一下存在感。他的紫纱斗笠已经摘了,露出漂亮的皮相,只是右颊上的缺口十分的骇人。那只小灰鼠躲进他头发里始终不肯出来,他只笑了笑。便由着它了。 国师白狸留下来陪好基友借酒。田翠则满脸红晕地跟在风千霁后头,不时地打量打量心中倾慕已久的美男子。 九明媚叹道:“好容易布下的猎场,还是没能引出那人魔来。不晓得她究竟躲哪儿去了。” “好歹救下了发发,已是莫大的幸运。” 单狐印从怀中翻出一只白色肥猫儿,小心翼翼地抱着,温柔地点了点它的小脑袋:“发发。天亮了,莫再贪睡。” 田翠见到它。神色一惊,立即跑上前头,想要抱它,却又犹犹豫豫:“珠子大神。您……您还活着?!” 肥猫儿窝在阿印怀里,猫躯一震,扭头幽幽地道:“我叫发发~(ˉ▽ ̄~)~~” 方才的斩猫示众。不过是个障眼法。 风千霁了解自个儿老爹的心狠手辣,一看到他眼里闪过杀机。便晓得若把肥猫儿交给风烈,指不定要被折腾成个什么样儿。他对单狐印使了个眼色,交代一计。单狐印同他打从一见面便不对付,打了个昏天黑地,可如今他们有个共同的目标——救下发发。 发发的仙灵已和这肥猫儿契合,若当真被斩,于仙灵怕是亦有所损伤。 单狐印微微点头,将肥猫儿拿到自己身后隐去,随手捡了块土疙瘩,化作了肥猫儿模样。彼时,所有人的目光皆被帝后的吸引去了,偷天换日很是便宜。陈登斩下的猫头猫身已被宫人捡取,找个地界儿埋了。若他们明儿再翻开土层,寻出来的,只会是块碎了的土疙瘩。 “发发,你给我老实交代罢!”九明媚拎起它的后颈子,凤眸直盯住它黄绿色的猫瞳,“那钟赤水到底对你做了甚,把你弄成那副言听计从的魔怔样儿?!” 九明媚坚信自家老五的品性,受了泰逢元尊那个老好人教育的,哪怕是扔到魔堆里养活一万年,也做不了大恶,更不会动歪脑筋抓什么凡人、想什么永生。而那夜发发叼了丰紫英的心脏,又认了那人魔做主人,定是被人魔用什么法子控制了。 黄绿色的大猫瞳幽幽地盯住明媚,不知怎的,突然发起狂来,呲着尖牙便咬向她,爪子更是不住地扑腾,誓要将她抓个鲜血淋漓。九明媚拧了小眉头,将它往外拎了拎,食指同中指扣成个环儿在嘴里哈了一口,随即弹上了肥猫的脑门子。 咚咚咚 痛痛痛 “小媚儿的力气真可谓……”风千霁思及自个儿可怜的两颗小豆子,不禁叹道,“如狼似虎!” 九明媚斜瞄了他一眼,随即冲着发发呲了呲牙:“小子,还狂?!” 发发圆瞪着猫瞳,瞳孔由黄绿变作莹黄,十分的晶莹剔透,瞧着萌呆萌呆的,好似压根儿不晓得究竟发生了什么。突然,它又圆又大的瞳孔里氤氲出许多水汽来,水汽越来越多,竟哗哗地淌出许多泪来。 它扁了扁猫嘴儿,哇哇大哭:“老媚,老媚,你怎么才来啊~~~我寻你寻了好久好久,你就把我丢在那山洞子里,瞧也不瞧一眼就跑了~~额滴个老媚啊,你可害苦我了……” 这样一只白白的肉肉的猫儿哭得恁的厉害,它这伤心欲绝的架势,很是可怜来哉,让人听了不禁扭头瞧九明媚,恨不能替猫儿教训这不靠谱的主子。 九明媚额间飞过三道黑线,凶狠地道:“再哭,再哭试试!你敢再哭一声儿,我便……” 便个甚还未说完,发发突地止了声儿,可怜巴巴地望着她,一抽搭,一抽搭的。 好吧,瞧着更可怜了。 “小九,你吓着发发了,”单狐印走过去,轻笑着从明媚手中接过猫儿,轻轻抚摸着,“它才经了一劫,让它发泄一下也是好的。呵,发发,从镜子变作动物的感觉,如何?是否后悔当日的偷懒了?” 发发的元身乃是空灵宝镜,而空灵镜则是师父他老人家最喜爱的物什。自头发白了之后,泰逢元尊时常对着镜子梳妆,哀叹容颜易老,芳华不再。许是受了他老人家忒多的喷气儿,镜子竟渐渐承了灵性,酿出一股子仙灵来。(未完待续) 第77章、灵宠发发 (肥猫发发上线,献上一更咯!下午照常4点二更,求订阅,求月票哟!谢谢大家!) 许是受了师父他老人家忒多的喷气儿,这面铜镜竟渐渐承了灵性,酿出一股子仙灵来。有一日,泰逢正对镜梳发,一边儿梳一边儿瞎抽嗒:“碧螺云畔生华发,华发已生难再消……哒!” 泰逢元尊每每说个什么话儿,总爱在话尾巴加个“哒”音,乖可爱来哉。只可惜,配上那副老模样儿,着实的喷饭。 正在此时,铜镜里忽而冒出句对子来:“华发已生何须消,白眉白发自逍遥。” 泰逢元尊唬了一跳:“你,你,你是何方妖孽?” “师父,师父!”铜镜中冒出点点银色波纹,“徒儿每日里与您对面相见不相识,无限惆怅。百年岁月里,吾心中早已对您美丽的容颜无限之崇敬,对您飘逸的华发无限之敬仰,对您高贵的气质无限之爱慕,对您强大的神力无限之钦佩,对您……” 总之,从清晨梳妆,到单狐印喊师父去吃午膳,铜镜的“嘴巴”就没消停过。单狐印进了师父房门,还听见它在用极度夸张的语气赞叹着:“对您修长白皙的手儿无限之喜爱……” 铜镜有了自我意识的头一日,便用它最擅长的“花样八百夸”,活生生地把天下第一仙山的主人夸成了自个儿的师父。因了它夸泰逢元尊的头发最是擅长,能夸个八百回不带重样儿的,于是得了师父的赐名——发发。 发发夸人是一绝,毒舌亦是一绝,快将山上的山妖精怪们得罪光了。直到那日。发发被泰逢带到梅树下玩耍,以为枝头的梅花儿是寻常的小花精。而这小花精,又格外得到泰逢的关照,发发便道:“梅蕊重重何俗甚,一枝红疙瘩在梢头。在梢头,做个甚?嘿,老爹骂你你得听!” 发发歌咏完毕。甚为满意。觉着既点出了这梅花精的俗烂不堪,又突出了自个儿的霸气侧漏。 然而发发错了,当真的错了。那日正是这“梅花精”化成人形之日。只见红光一闪,枝头俏灵灵立了个红发金瞳的小姑娘。她冲着那胆敢骂她的破铜镜呲了呲牙,给了它一个永世难忘的教训。发发至今想来,都浑身的疼。若非它是面颇为结实的铜镜,只怕早被她一拳揍成碎渣渣了。 “呵。发发,从镜子变作动物的感觉,如何?是否后悔当日的偷懒了?”单狐印笑道。 这铜镜非公非母,是个没有性别的仙灵。也十分享受窝在镜中被泰逢元尊宠着的妙味儿,于修行一事很是惫懒。若它勤快些,早在五万年前便可化了人形了。它倒好,觉得化了人形到处跑。累得慌,甘心缩在那小铜镜中。因此,它虽在十二仙徒中排行老五,法力却是最末。它也不在意,浑浑噩噩逍逍遥遥的,数万年便这么过了,倒也过得挺滋润。直到凤鸾山遭遇暴雪劫,失了庇护的发发,可算是造了罪了。 发发扁了扁猫嘴儿:“一样是让人拿捏着,有个什么好?!可叹我的宝镜元身,让只狍鸮吞了去,污脏了恁久……” 其实,狍鸮死时因主人叔猎之死,悲痛至极,情之所至,流下了一滴血泪。这滴血泪中,便含了发发的仙灵。只可惜,因为现场流血甚多,九明媚得了空灵宝镜便觉万事大吉,没有留意到血泊中的那滴泪。 思及此处,九明媚难得的有些歉疚,从怀中拿出那把造型普通的铜镜丢过去:“哝,你的元身,早擦干净了!你若不喜这猫儿的皮囊,回了镜中便是。大不了……大不了我随身携着你,再不让你落单。” 发发见她如此,莹黄的猫眼儿一闪,又是个泫然欲泣的样儿:“老媚,你怎么变得恁般良善了?师父在天有灵,定会感动至深……哒!” 九明媚小鼻子一酸,眼眶子溢出些水汽。单狐印见她如此,很是关怀,倾身过来,便要揽她入怀。却听得风千霁朗声笑道:“什么情况,最强梅神要变泪罐子了?” 九明媚横了他一眼,满腔的泪意倏忽间被他给闹没了。单狐印倾身的姿势忽地一僵,瞥见这二人你笑我怒的趣态,他的神色有些黯然。 九明媚将空灵宝镜置于发发脑门儿上:“晓得怎么回来罢?” 发发伸了猫头,直往镜子里钻,可脑门儿的毛儿都快磨掉了,仙灵也没钻回去,仍旧老老实实地待在肥猫儿身体里头。突然,发发尖叫一声,冲着镜面道:“那那那,那是个啥?” 九明媚瞧过去,惊了,铜镜晕黄的镜面上,映出的竟是一只黑猫的影形。而那只黑猫,正森冷地盯着他们,好似随时要将他们拆吞入腹。 “发发,别看!”风千霁神色一变,立时冲过来,要捂住发发的眼瞳。他的动作很快,却仍是迟了,只见发发的莹黄瞳仁变得绿幽幽的,一爪子勾住九明媚的手,一口咬断了她一根食指! 右手食指断得很迅捷,落在地面上,血红一片。九明媚反应飞快,也不顾什么食指了,立马拈了个定身诀,将发发定住。可它仍旧挣扎得凶猛,眼瞳里是全然的杀气。 田翠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尖叫,却被风千霁喊住:“快,把你腰带解下来!” 田翠脸色一红,被自个儿的意中人在大庭广众之下喊着解腰带…… “别愣着,快!” 田翠“哦”了一声,慌慌张张地解开襦裙上的带子,递给他。 风千霁接了带子,立即将发发接过来,用力扣住它的身体,用带子一圈一圈,一层一层地把它的眼睛蒙起来。当然,猫儿的脑袋毕竟是小了些,不禁缠,一不留神,整颗脑袋缠成了木乃伊。 单狐印迅速捡起明媚的食指,将她揽住,欲给她接上。然而九明媚满心都是发发,哪里顾得上什么手指头。她推开他,上前问道:“风千霁,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发发到底是怎么了?!” “斗煞。”风千霁道,“钟赤水的斗煞,已在发发仙灵之中,生根发芽。”(未完待续) 第78章、斗煞咒术(二更) (二更到,真奇妙,二更斗煞哇哇叫!求月票、求订阅呀吼!) 斗煞,上古时期一些恶神用来控制心魂的煞术,有移魂换心之效。九明媚曾在师父的藏书阁中看到过,这斗煞霸道得很,无论对神仙,还是凡人,都有奇效。若论何时无效,那边只对一种:纯粹的恶人。 神仙凡人都有魂、有心,本性向善,却逃不脱的会有些恶念。人类在世俗教导之中,尽力摒弃这些恶念,却无法绝对根除,往往藏匿于心间,不让外人所知。神仙则在修仙炼心之中,摒弃了恶念。然而,善与恶,本就一体两面,难分难解,斗煞便应运而生。 “斗煞能够将心中恶念聚集起来,渐渐化为一个魂。一个善魂,一个恶魂,俩魂就那么对掐吧,直到恶魂彻底撕碎善魂,占领整个魂魄和躯体。”风千霁一边将发发的脑袋缠成了木乃伊,一边解释道。 发发昨夜感应到院子里有魔气,有血味儿,甚为不安。身为泰逢元尊的徒儿,纵然气力不济,对惩恶扬善这种事儿,却是有着天然的正义感。可正义感当不了饭吃,它才刚进了那屋子,便被钟赤水逮了个准。 钟赤水察觉到它体内的仙灵气息,很是感兴趣,便给它种下了斗煞。让恶魂取代善魂,将泰逢元尊的徒儿变得恶贯满盈,想来也是别有一番意趣。 单狐印狐疑地道:“你怎会对钟赤水的斗煞,如此熟悉?”他早已知晓风千霁乃是熏池元尊首位男徒,算得自个儿的师弟,可无论如何,也难对这过于漂亮的八皇子有个甚么好感。 斗煞一术。过于霸道,自十万年前大荒之野的神魔决战之后,便被天君下了禁令,不准任何人再用。连记载斗煞的书籍,也一并焚毁。饶是泰逢元尊的那本书里头,也不过交代这世上曾有过这等咒术罢了。因此,连九明媚和单狐印都看不出。发发乃是中了斗煞。就算风千霁是熏池元尊之徒。又岂会一眼瞧出其中端倪? 风千霁听出对方的怀疑,兀自给发发后脑勺上系了个端端正正的蝴蝶结,笑道:“钟赤水乃是我那背叛师门的老师姐。又纵横岐国皇室数百年,作为岐国皇子,我可是研究了她十年。” 十年? 十年前,他不过十三岁。还是个半大的少年,研究钟赤水作甚? “哎呀!”田翠忽地惊叫一声儿。恍然大悟,原来珠子大神并没有杀紫英,而是被那杀人凶手害了。她意识到珠子大神的冤屈,越发地感到难过:“那……中了这个什么煞的。珠子大神会不会死?” “死不了,”风千霁笑着对她道,“不过是堕入魔道。从此变了爱好,每日里杀几个人、喝几口血罢了。” 田翠这两日经了许多惊吓。这会子又被吓着了。想她一个寻寻常常的乡下粗丫头,落入了神魔堆里,没吓出个三场两短,已是相当坚强了。 风千霁说得轻巧,九明媚却着实不快,她、阿印、发发,加起来神龄快三十万了,居然着了个不到一千岁的人魔的道儿,丢人丢大发了!发发若是当真被恶魂取代,堕入了魔道,成了个嗜血如命的魔,她要如何向师父老头儿交代?! 凤眸儿微微眯起,九明媚杀气腾腾。 风千霁笑道:“媚儿莫要动怒嘛,别说你现今找不到钟赤水,就算找到她、杀了她,依然解不了斗煞。” “怎么,你有法子?”九明媚倾身过来,攥紧了拳头,若他胆敢那发发做顽笑,她定不饶他! 风千霁顺势将白脸子凑过去,指着自个儿的腮帮子笑道:“来,(╯3╰)啵儿个先!” 九明媚呲牙一笑,一拳头上去,给了他一记雷火拳。然而,她的拳头还没够着他的白脸子,便被他宽大的手掌扛住了。掌心贴着拳面,五指微微合拢,将她的小拳头细细包裹,暖意从四面八方聚拢而来,丝丝痒痒的。 他顺势扯过她的小拳头,在她细嫩的手背上轻轻印上一吻:“小媚儿,你的情深意重,我的赴汤蹈火。” 他的笑意缓缓隐去,整个儿人肃杀得如同瑟瑟秋风,让九明媚打心底里涌出些不真实的感觉来。他……他莫不是为了消解发发的斗煞,要做出甚么伤害自个儿的事?九明媚动了动小嘴儿,声音有些僵:“你……你有什么法子,我来做便好。” 风千霁正色道:“你是担忧于我?” “唔,担忧老色鬼没了男徒儿,又来惹我。” “唉……”风千霁无限感伤,却依旧是个肃杀的样子,好似要去闯刀山,下火海。 见他以此掠取小九的心意,单狐印神色一暗:“发发乃是我凤鸾山的仙徒,与八皇子并无什么干系。有什么难办的法子,要办,也是我这做大师兄的出马。” “真的?你能办?”风千霁拧了拧眉头,是个很不甘愿的样子。 “但说无妨。” “好吧!”风千霁干脆利落地把发发塞进单狐印怀中道,“把它丢进西海真君的净池中泡个十来日,再用北莽真君的天山雪莲喂养个十来日,最后让南海斗姑给它唱十来日的清心咒,等到它眸中绿色褪去,便大功告成了。如何,大师兄是办得成,还是办不成?” 单狐印傻了眼,西海十来日,北莽十来日,南海十来日,他去了,便几十日不能留在此处照应小九。这几十日的空档,风千霁会对小九怎样献殷勤? 好家伙,这小子竟挖好了坑,等他跳呢! “你……” “大师兄办不成?” “我……” “大师兄办不成。” “你……” “媚儿啊,大师兄办……” “我去!”单狐印绷紧了好看的粉白脸儿,头一回失了好脾气和好耐性,“小九,三十日后,我会带着完好无损的发发,回到你身边。” 说完,他将九明媚的小拳头从风千霁手中强硬地掰开,为她接上了食指,细细摩挲,直至骨头全然接上,看不出半点儿损伤。(未完待续) 第78章、阿印的唇 (准时奉上更新,求订阅,求月票撒~~) 夜已深,九明媚抱着发发窝回了床上:“发发,你明儿一早便要同阿印去往西海净池,在退了斗煞之前,万万不可摘了脑袋上的带子,忍着点儿。” 说罢,她抚摸起发发毛茸茸的身子来,觉着很是神奇。发发本是面镜子,冰冰凉凉,如今成了猫儿,有温度有毛发,是个真真切切的实体。唔,它这身猫儿软软的,可比二师兄老驳的一身钢毛摸起来舒坦多了。 “小九,你当真觉得,风千霁所说的法子是有效的?”单狐印坐在她身旁,高大的身躯紧挨着她,好似一棵古树护卫着近旁的一株花儿。 “唔,我信他。” 简单的三个字,令单狐印心中震颤,小九对那诡诈小子的信任,已到了如斯地步! 单狐印做了十多万年的神仙,心思澄澈,法力高强,聪明绝顶,洞察力非凡,是个人人夸赞的好师兄。 风千霁做了二十三年的凡人,心思诡诈,吃喝玩乐,为非作歹,逗比力非凡,是个人人鄙视的坏皇子。 俩人头一轮比试武功,算是个平手;第二轮比试同九明媚的亲近程度,风千霁落得个惨败;可这一会子……╮(╯▽╰)╭ 单狐印是大师兄,断没有让个外人去救发发的道理,更何况这个外人,随时都能借势吃小九的豆腐。小九性子野惯了,对男女之妨无甚概念,长此以往,后果不堪设想。 单狐印以为自个儿取代风千霁救了发发,可以防止他对小九进一步攻城略地。谁能料到。风千霁将情敌的心思把握得这般精准,单狐印算是被这诡诈的小子彻底套坑里去了。更可气的是,他落了这坑,非但不能强跳出来,落得个不肯救发发的口舌,更是连句怨言也说不得,真真儿要憋坏了。 “西海真君的净池乃是西海海底极净之水汇聚而成。本身便有祛浊扬清之效。上古时期,受了魔物影响的神仙,都流行去净池中濯浴;北莽真君的天山雪莲你是晓得的。那是仙家绝品,疗伤趋煞有奇效;至于南海,我也是去玩过的,斗姑是南海圣女。声音玄妙,以歌教化性灵。”九明媚道。“此三者合力,不信祛不了那斗煞!” 单狐印叹了口气,风千霁言行总给人不靠谱的感觉,做事却从不马虎。所言更是句句在理。那三样东西的妙用,单狐印心中有数,这也是他无法拒绝的缘由之一。不过……单狐印温柔地勾起了唇。轻柔地将手置于她脑袋上,好似在抚摸一只可爱的小兽。 “阿印……”九明媚一抬脑袋。便瞧见他笑得如花似玉,“你在笑什么?”方才还一脸苦大仇深呢,怎的突然转了模样儿? 笑甚?自然是在笑她的解释。她并不是无条件的信任风千霁,只是如同往常一般,自信于自个儿的判断。 “我不放心你……”和那个诡诈小子。 “呵,阿印,这你可就多虑了!”九明媚昂起脑袋,自信昂扬,凤眸儿璀璨如星,“如今的场面,我皆能掌握。你道那风烈为何不肯处决了我,反倒逼得皇后重新调查?从头至尾,他都在观察我,看我是否是他要寻的神女。至于这场神女竞选,发展到如此地步,我可以断定,绝非仅仅是为了彰显所谓的‘盛世太平’。风烈不敢杀我,也杀不了我;钟赤水受了重伤,伤我不得,我也绝不会留下任何机会,让她再在人间残害生灵。阿印,你尽管放心!” 单狐印微微一笑,心中暖热,换做平时,小九压根儿不会在意其他生灵的死活,但为了他,她在意了。小九从小便是如此,表面上瞧着,飞扬跋扈,恶性滔天,对任何事都是副无所谓的模样儿,实际上,内里最是副火热心肠。 十万年前大荒之野的那场决战中,单狐印陪同师父参战。头一回上真正的战场,他经验不足,杀了数百魔兵后,被老魔尊首徒鹤岚山击伤,又陷入火攻之中,身心俱损。他想,他必死无疑了,从此再无法回到凤鸾山,也再不必承担山神继承者的重担。死,便死了罢! 就在此时,他瞧见了那枝冶艳独立的红梅。那时候,整棵梅树都被战火烤焦了,是个必死无疑的枯样儿,它却挺立在梢头,迎着烽火,瞬间将他的心击中。搞什么,难道他堂堂山神之子,还比不得一枝红梅? 他挺身而起,拼力反攻,挥剑斩杀数千魔兵,一直挺到师父寻到了他。 决战结束后,单狐印央求师父收下那株梅树。泰逢元尊允诺了,将那株梅树连根拔起,移栽去了凤鸾山。 单狐印每日里悉心浇灌,用心照料。干枯的枝干渐渐恢复了生机,而梢头的那枝红梅,长成了他期待的美丽。 十万年间,他看着她一点点长大、开花,一点点化成人形、艳绝三界,一点点懂得了情义、瞧上了东君……他也问过自个儿,对小九究竟存了份什么感情,父亲、兄长、朋友还是……最让他悸动的——爱人。 他明白了他的悸动,她选定了不属于她的东君。 错过的,终结于那场暴雪;剩下的,是今后的相守相依。 饶是三十日的分离,也断不能阻隔了他的心意! “小九,张嘴。” “嗯?” 九明媚由疑惑变做欣喜,阿印修长好看的掌心,正托举着一串紫溜溜的葡萄。他五指灵活斗转,仙诀所到之处,葡萄皮儿全整个剥了去,只留下晶莹剔透的葡萄肉。 “练仙法就这么点好处,”阿印曾说,“想吃西瓜,念个诀就剖开了,想吃橘子,念个诀就剥开了,睡不着也不用数绵羊了,多好。” 是呵,多好,多好,能同阿印在一块儿,多好。 九明媚张了小嘴巴,懒洋洋地等着葡萄被一颗又一颗地丢进来。她闭了嘴巴,大嚼特嚼起来,幸福得眉眼儿全舒展开来了。 她伸了舌头,舔了舔唇边淌下的汁液,笑道:“最后一颗,丢过来!” 阿印晃悠着葡萄梗,上头孤零零地挂着一颗葡萄,笑道:“先抢先得。” 九明媚凤眸儿一亮,扑过去张嘴便咬。突然,她瞪圆了眼儿,发觉自个儿咬着的东西肉乎乎的,一点儿也不酸甜。那是……阿印的唇。(未完待续) 第79章、谁是猎物(二更) 咬着的东西肉乎乎的,一点儿也不酸甜。那是……阿印的唇。 九明媚头一回晓得,阿印的唇,暖和,柔软,咬着很舒坦,让人不想放口。突然,阿印反客为主,将她压在身下,轻轻吻上她的嘴巴、她的额头、她的腮帮子,最后又落在她唇上,轻轻柔柔,好似膜拜一件稀世珍宝。 “小九……” “嗯?”她有些晕头转向。 “晓得我为何吻你么?” “唔……锻炼技术?” “……” 九明媚纵横人间数万载,光九歌坊中亲嘴做坏事的便见了许多。不管神仙凡人,于“情”之一字,总是有那么些追求的。要是全禁了欲,还要个甚么天妃天后,又哪里还有什么太子天孙?情之所至,嘴碰嘴,身碰身,两厢光溜溜地睡他个昏天黑地,也不稀奇。 彼时瞧上了东君,一颗少女心情窦初开,又看了许多人间话本子,对东君的唇和身体觊觎许久。甚而流连秦楼楚馆,观摩恁些凡俗女子勾引良家妇男的手段。可叹她于此道是个笨的,东君又冷冷淡淡从不肯给她实践的机会,以至于她的经验,只停留在理论层面。 直到遇上个正经呆萌易推倒的八晌,她忍不住锻炼了调戏美男的技术,滋味儿很是不错。她不禁感叹,当年若是技术过硬,三下五除二,推倒了东君,指不定就把东君变夫君了! 唔,阿印十万年来还未传过什么绯闻,此方面的经验亦是白纸一张。这都十来万岁了,也该锻炼锻炼技术来着,否则他日遇着了心上人。却被人嫌弃啥也不会,着实给咱们凤鸾山丢份儿。 “这里。”单狐印轻点她的唇。 “这里。”单狐印轻点她的脑门子。 “还有这里。”单狐印轻点她的心口。 “都拿去锻炼?” “……”好不容易建立起的浪漫氛围一击全溃散,单狐印忍不住笑道,“在我回来之前,不准交给别人。” —————锻炼小分割————哟好邪恶———— 嘶~~ 铁笼中,毒蛇盘绕,吐着猩红信子。露出毒牙。一只雪白的手掌掐住蛇的七寸。将其从笼中揪出来,从后方捏住了嘴。 毒蛇甚是烦忧,它招谁招惹了。老老实实地在河边儿水丛子里逮小青蛙,却被个狠家伙逮住了。一连几日,天天都要放一会子毒。眼见着自个儿黄幽幽的珍贵毒液从毒牙中挤出来,汇进小瓷瓶中。它心疼得直哆嗦。恁多毒液,能吞了好些青蛙呢! 雪白的手儿随手那么一甩。滑溜溜的蛇身被甩上了铁笼边沿,*碰硬铁,鸡蛋碰石头,终归是个碎。毒蛇呜呼哀哉。没命了。 “赤水宗仙,您吩咐的食物已预备妥当,请阅览。” 雪白的手微微一顿。在黑咕隆咚的室里划过一道莹白的弧线。突然,弧线旋转。五指猛张,扣住了来人的脑颅。而那来者,不是旁人,正是歧国那位威风凛凛的“年轻”皇帝——风烈。 只见他一袭黑色龙袍,乌黑的长发束在脑袋上盘了个男式的发型儿,一顶金光华冕已然卸去了,那皮光水滑样儿依旧,却透着一股子阴测测的美。 他并不反抗,面上坦然,依旧王者之气。 钟赤水见他如此,冷然一笑,尖锐的指甲往下一压,抠进他的脑壳子里。鲜红的血缓缓流下,沿着他的脸颊,一直淌到尖下巴上。一滴一滴,滴溜溜地落到地上。 “迟了半个时辰!” “食物反抗过了头,怠慢了些,请赤水宗仙莫要怪罪。” “哼!”钟赤水的声音沙哑如砂纸,“先瞧瞧你带来的货色。” 风烈一挥龙纹袖,矮了矮身体,从地上提溜起个人来。那是个妙龄少女,满头乱发金钗,稚嫩的脸上苍白一片,浑身的锦缎华服皆已又乱又脏。她双唇直哆嗦,恐惧地看着风烈:“父皇,救我,父皇……” “舍得?”雪白的手在少女头顶盘旋,缓缓得游弋而下,轻巧巧地剥开了少女的衣襟,露出稚嫩的小胸脯。 风烈面无表情,好似压根儿不认得这少女。 尖锐指尖缓缓插进胸脯肉里头,扎了五个血窟窿。钟赤水俯身而下,伸出舌头,轻轻舔舐那血液,腥甜的,温热的,稚嫩的……很好喝。她再不迟疑,整只手掌插入,摸到个软乎乎的小东西。下一瞬,手里便托了个红艳艳的小心脏来。 少女圆睁了双目,口中溢出血来,仍旧的不敢置信:“父……皇,为什……” 风烈手一松,少女的残尸颓然落下,如同一坨无用的肉块子。 “皇气充足,滋味儿不错,是上等货色。”钟赤水面上带了些笑意,将小心脏放入房间一角的冰棺之中。 “宫中公主不多,仅五人,突然尽数暴毙也不妥当。朕会另行挑选宗室之女,定然给赤水宗仙充足的供给。” “很好,”钟赤水抖了抖自个儿紫红色的袍子,怡然一笑,“那个九更这几日可有什么动静?” “十分平静,正在准备后日的神女竞选。”风烈道,“只是,朕不明白,弦月宴饮那日,皇后已然抓了她,宗仙为何不准朕处死了她?莫非,她当真是那个天数命定的神女?” “不让你动手,自然有我的道理,”钟赤水道,“你以为她那般弱小,能让你们这些凡俗之人处死?怕是合你举国之力,亦战不过她一人。他们设下猎场,意图诱捕了我,难道,我不可以将计就计?谁是猎人,谁是猎物,还不一定呢!” “赤水宗仙料事如神,朕佩服。” 钟赤水妖媚地勾住他的脖颈子,轻轻舔去他下巴尖儿上残留的血滴子:“只要你乖乖听话,五百年前许诺的事儿,必然兑现。而你,便等着生生世世,守着你至高无上的权位吧!” 风烈阴厉地抬了眸子,笑得格外好看:“明儿的食物,定让宗仙满意。” 灯烛灼灼,依旧照不亮这一方黑暗。满室里回荡着钟赤水妖气冲天的笑声,而地上那具公主残尸,已然被人拖出去,不知要拖向何方。(未完待续) 第80章、吊一口气 (求月票、求订阅啦,谢谢大家支持!今儿莲雨还得加班,二更晚上7点奉上哟!) 九明媚素来是个胆儿大的,没有甚么不敢想,更没有甚么不敢做。可是今儿着实碰着个不敢的,那便是不敢相信阿印当真把她当做了心上的人儿。若说前头还以为是锻炼技术,那后头阿印的剖白,只要不是个糊涂的,皆看得出其中情意。 十万年呵,打小儿摸爬滚打在一处的,压根儿没有什么男女之防。感情很深,相处很妙,怎么腻怎么舒坦。若论这世上唯一一个让她挑不出毛病,可以全然信任的家伙,非大师兄莫属。可一个好生生的大师兄,猛然成情郎,这滋味儿忒怪异了些,九明媚稍一想想便直打颤。 “小九,慌个什么?” 翌日清晨,单狐印携了发发,预备着即刻启程。国师已然祭出了自个儿的宝贝坐骑山头鹤,有了这坐骑,单狐印便可尽快赶至西海。 临行前,单狐印瞧见明媚微微躲闪的眼神,便知道自个儿昨日的举动过于草率了。这也是过去那么多年来,他不敢透露心意的缘故。 因了喜爱,所以在意,因了在意,所以畏惧,畏惧爱情尚未得到,连过往情分一块儿丢了。可是,他必须让她知晓他的心意,必须在她再次选定别人之前,在她心里划下属于他的领地。 “我……”九明媚感觉舌头打了结,好不容易才给捋直了,“我何时慌过!” 单狐印温柔一笑,倾身环抱住她小小的身体,轻轻抚摸她的脑袋。一如往常:“我对你的情意,过去不变,现在不变,将来亦不会变。若论有什么变化,那便是我们将一日比一日更加亲近。所以,小九不必着慌,自然一些便好。” 听了阿印这番话。九明媚略有些讪讪:“见着了西海真君。替我道个歉。没能护明月周全,是我的错失,我定然尽力弥补。将人还回。” 三师姐海明月,正是西海真君的掌上明珠,打小儿娇宠着的海中公主。因着生于海上月出最为皎洁之时,又生得明眸皓齿。冰肌雪骨,被西海真君取名为“海明月”。更神奇的是。海明月出生当日,有数条银龙盘旋东海上空,很是个吉祥尊贵的兆头。于是乎,西海真君越发地喜爱这个女儿。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当初龙乙被阿印击败,西海真君看出了泰逢元尊的授徒本事。便将宝贝女儿送上凤鸾山拜师学艺。不曾想,一场暴雪劫。将宝贝女儿的命也劫了去。阿印此去西海净池,需得经了西海真君的同意,便难免提及那些个伤心事。 “这歉意我自会顶着,净池之事我亦有分寸。”单狐印正色道,“小九,你且好生等着,待我三十日后归来,定送还一个完好无损的发发。” 九明媚突地激起了一腔斗志,昂起脑袋,望着他:“阿印,相信我,待你三十日后归来,我定送还你一个完好无损的弯弯!” 单狐印见状,不禁哑然失笑,小九这丫头,天生是战场上的苗子,一提到战斗,立时能燃气八丈高的斗志来。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送别阿印一行,远远瞧见山头鹤飞得越来越高、越来越远,阿印的影形亦是越发的模糊了。九明媚突地有些怅然,四百九十六年生死离别,好不容易聚首,这才不过两日,又要分离。若是能一直相守下去,哪怕是当真做了情人,好似也没有什么不好。 阿印说的云淡风轻,其实内里怕是很难过吧?正如她当年之于东君,追求得恁般轰轰烈烈,却得不到半点儿怜惜,纵然从不怨悔,也难免有所心伤。对于阿印,她是半点儿心伤也不愿他有……唔,是否当真好生考虑考虑…… “快快快,芝阳宫出大事儿了!” 几个太监慌慌张张地往东边儿跑,跟赶着投胎似的。他们围着一个灰蓝袍子的老男人,瞧着是个御医模样。那老御医被他们催魂催得头痛,脚步不稳当,“啪”地摔了个狗啃泥。 “哎呦呦,牛御医,您还有工夫摔跤呢?再不赶过去,芝阳宫那位可是会让您摔下去便没命爬起来了!”太监们忙又把老御医扶起来,见他老迈着实赶不动路了,干脆几个人合力,扣住他的咯吱窝子,这身老骨头给架了起来。 老御医气喘吁吁地呼喊:“放我下来,我能走,放我下来!” 九明媚见这状态,莞尔一笑,真真儿是牛赶牛,人赶人,慌里慌张把命儿催。宫里边儿能出的大事儿,往往同后宫皇室之人有关,莫不是哪位后妃、公主生了病?她飞身上房顶,循着芝阳宫的方位轻轻一嗅,噫,好浓郁的死气,这死气,竟同那岐国皇陵之中的,十分相似。看来,钟赤水终究耐不住重伤虚弱,还是出手了。 足下一蹬,九明媚念了个诀,化成一只小雀子,扑棱棱翅膀,飞向芝阳宫去。 芝阳宫乃是皇帝风烈的宠妃殷若所住的地界儿,这殷若入宫十八载,依旧的美艳绝伦,盛宠不衰。只可惜,生了个小皇子三岁上夭折了,只剩个十二岁的公主风瑶。风瑶没能继承自个儿母亲的美艳,生得清秀寻常,幸而是个单纯善良的公主,很得宫里人喜爱。 小雀子落在芝阳宫的房顶上,鸟爪子扒开一片瓦片,向下遥遥一望,便见宫女太监们哭成了团。床铺上睡着个清秀姑娘,稚嫩的小脸苍白得没有半丝儿血色的头发被梳理得整整齐齐,一丝不苟,身上穿着锦缎华服,干干净净,整整齐齐,好似特意整理过的。 “瑶儿,我的孩子,你这是怎么了……”床边一个美艳妇人穿得花枝招展,却哭得跟花洒似的,扑闪闪全是泪。 九明媚拧了拧眉头,怎么了?还不是让人挖了心脏去了?如今这稚嫩少女还有一丝儿呼吸,挺着最后一丁点儿温度,不是因了别的,正是有人施了法术,不让她立时便死了。(未完待续) 第81章、柳氏春酿(二更) (谢谢百笑声他哥、唐门的打赏支持,谢谢天天等朋友的月票支持哟!o(n_n)o~) 如今这稚嫩少女还挺着最后一丁点儿温度,不是因了别的,正是有人施了法术。 九明媚将房内细细观察一番,到处窗明几净,干净整洁程度,同丰紫英死后的房间一般无二,怎么瞧都是钟赤水的手笔。只是,这一回却没有剥皮剔骨,仅仅剜去了心脏,钟赤水所需的死亡仪式,何时这般小清新了?她甚而将表皮修复得同正常人一样,还施法不让风瑶立时便死了,这是为何? “殷妃娘娘,牛御医到了。” “怎么现在才来?!”殷若美艳的脸蛋儿怒气滔天,“还不快给本宫滚进来!” 牛御医被几个太监架着胳膊,万般反抗不得,已成了个听天由命的架势。这会子殷若一嗓子嚎过来,他猛地一激灵,被太监们一甩,扑通摔到了这美艳娘娘跟前儿。眼瞅着殷妃娘娘那神色,好似要将他活埋了,他立即道:“娘娘是要金丝诊脉还是……” “这人命关天的时候,还管它什么虚礼,快给瑶公主诊脉!”殷若怒道。 “是是是,这便诊了,这便诊了……”牛御医连滚带爬地起来,可怜了这把老骨头,尚未摔成碎渣儿。 牛御医擦了擦满头的冷汗,伸手为床上的稚嫩少女切脉。突然,他大惊失色,并起双指探了探少女的鼻息,又探了探颈脉,忽地撤了身子。“扑通”一声跪下来,来了个四肢着地。 “怎……怎么?”殷妃一颗心儿高高悬起,生怕牛御医一箭戳过来,心血崩流。 牛御医身子抖得跟筛糠似的,低着花白的一颗脑袋:“殷妃娘娘请节哀,瑶公主……瑶公主已然……逝了!” 殷妃眼前一黑,向后头栽了下去。近旁的宫女连忙扶起她。不住地劝慰:“娘娘撑住。瑶公主大仇未报,您可不能这般倒下!” 殷妃晃了晃,终究还是站了起来。神色愤恨:“瑶公主昨儿还好好的,弦月宴饮上一切如常,不过一夜的工夫,岂会骤然猝死?牛御医。你给本宫好好诊诊,若有谬误。本宫定不饶你!” 好家伙,殷妃这小眼神儿,锐利如虎,已经越过要活埋了他的阶段。直接升级为“生吞活剥”了。牛御医身子一抖索,脱口道:“约莫是……是个什么急症……” 啪! 干脆利落的一巴掌。 殷妃的掌心蹭过牛御医皱巴巴的老脸,掌心红了。老脸也红了,双方皆是个喜庆的色儿。 噫。这宫中女子竟都恁般彪悍,瞧着着实的有意思。九明媚瞧大戏瞧入了迷,鸟头不住地往屋瓦下头伸,要再瞧得明白些。鸟翅膀没扒住瓦片,腾的一下坠下去,她整个“鸟”坠在了房梁上头,溅起了梁上许多灰尘来,呛得直咳嗽。她立即扑棱起翅膀,纵身飞了出去,在半空里呼吸呼吸新鲜空气。 “呀,好丑的鸟儿,打它,就是它!” 童稚的话音刚落,左翅膀便结结实实地挨了颗石子儿。九明媚抿住了鸟嘴,便朝那俩顽劣的孩童冲过去,一人一记鸟喙啄功,把他俩吓得丢了弹弓,抱着脑袋哭爹喊娘。 此处乃是芝阳宫后头的甬道,亦是芝阳宫后门所在之处。红墙顺着东西方向长长地延伸而去,东头儿劈了两道路,兜兜转转通往皇后的凤瑾宫;西头儿也劈了两条岔道,兜兜转转通往叶妃同绵嫔所居的庆廉宫。那俩顽劣孩童往一直往西头跑,不知是去寻哪位爹、哪位娘。 顽劣小儿,连毛都没长全乎,便敢惹了梅神,一点儿小小的教训,算是轻饶了! 九明媚正欲飞回去,继续瞧那出大戏,顺道儿寻寻钟赤水的下落。忽而嗅到一丝若有若无的酒香味儿,和那酒香中溢出的仙灵气息。她心中欢喜,抖了抖小翅膀,寻了过去。那仙灵躲得并不远,正在芝阳宫后门外头。 噫,正是那“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的柳氏春酿是也。 春酿躲在后门边儿上,身子挺得直直的,绷得紧紧的,好似十分紧张的模样儿。直到那俩顽劣小儿消失在甬道尽头,并未发现她,她这才松了口气。 她转过身来,扒了门缝儿往里看,却怎么也瞧不见等的人。只得垂头丧气地道:“瑶公主,你可千万不能出事……” “只可惜,她已经出事了。”九明媚飞到她脑袋上空,“而且一出事,便是个死。” 小雀子说话了,当真是稀罕事儿!春酿往后一撤,脊背贴住了朱红色的门:“你……你是个什么妖精?” 红光一闪,小翅膀化作了胳膊,鸟爪子伸出个人腿样儿,连鸟头也变作个姑娘脑袋。九明媚欺身上前,将春酿整个儿逼到了门框子一角。纤细白皙的手指头微微一勾,勾住了春酿圆润好看的小下巴,轻轻一抬,轻佻地道:“倒是个漂亮丫头,便从了妖精姐姐,可好?” 春酿瞪了双清澈的杏仁眼,双手骤然发威,就势拽住明媚的胳膊,硬撇下去。别看她是个十五六岁的姑娘,气力却足得很,身手也十分灵敏,应当也是个练家子。想必这一路上,为了替相柳一族伸冤,困难重重,没少受欺负,这才练就了这等本事。可她那点儿花拳绣腿,碰着九明媚,到底是瓤了忒多,三两下便落了下风。 “功夫在何处学的,恁的不禁用?”九明媚将她硬按在门框子上,笑盈盈地道,“还没有弯弯一半的劲道,真真儿是越发的倒退了。”不过没关系,待这春酿遇着了至关重要之人,流下血泪,便可令酒弯弯的仙灵剥离而出。到时候,让那酒酿妖精好好瞧瞧她寄身人间生灵时的矬样儿,想来也是极愉悦的体验。 春酿不甘心地咬牙恨道:“是蔺环派你来的吗?他派的人抵不过皇家侍卫,便连妖魔也求上了吗?哼,你杀了我也不怕,给我转告蔺环,这御状我已经告成了,让他和那蔡庸好生拾掇拾掇,给自个儿买副棺材吧!”(未完待续) 第82章、殷妃掌掴 (一更到,晚上7点二更,求订阅求票票哟!) “一介粗鄙凡人,想使得动我?怕是没有那个造化!”九明媚莞尔一笑,在春酿耳边道,“不过买副棺材倒是不必了罢!你若真恨那人,便让他一卷子破席包好了,死无葬身之地,岂不更是妙哉?” 这妖精所言,竟格外有道理……柳春酿止住了挣扎,微微侧过头去,瞧见这制住她的妖精丫头。这丫头瞧着比她还小两岁,长得格外寻常,可那双凤眸儿,闪着璀璨的光芒,让人一见便觉眼前一亮。可丫头粗陋的打扮,很好地将那璀璨光芒掩饰了过去。 “既然不是敌人,姑娘请放手!” “当真,要我放手?” “放!” “放!” 九明媚“唰”地一下,同时把双手松开,枕在脑袋后头。只听得“嗵”地一声儿响,春酿整个儿跌在地上,屁股险些摔成了八瓣儿!方才,九明媚硬按她在门框子上时,她早已是双脚离地,悬空起来。这猛地一放,可不得摔个“惨”来。 九明媚耸了耸小肩膀,很是个无辜样儿。 春酿扶着门框子,一个挺身便直起身来,很是个勇猛无谓的样儿:“咳,多谢!”说罢,便扶着摔惨了的腚帮子要走,却听得背后那妖精道:“你想见瑶公主?” 见瑶公主?春酿自然是想的,今日本同风瑶约好时辰,在芝阳宫后门相见一叙。可在来的路上,却听说瑶公主出了事,她岂能不担忧?可她同风瑶的交情,不宜为外人所知。因而她躲在后门这儿,盼着风瑶能如约抵达。 春酿板着脸子摇头,却突而感到身子再度悬了空,耳边刮风,脚下生风,嘴巴灌风,简直是处处跟大风过不去。那妖精丫头竟将她打横抱起来。飞上了半空中。 九明媚冲她眨了眨媚眼儿:“你的愿望。这便实现。” 从天空上往下瞧,同站在地面上往下瞧,是全然不同的。以往觉着巍峨无比的皇宫大殿。此时却尽在自个儿脚下;以往觉着纵横交错极易迷路的宫中甬道,此时却如同一条条细线,稍稍一捏便能捏碎了。向东望过去,凤瑾宫在阳光下熠熠生辉。那一处小房子,是皇后允她的酿酒之所。专门酿造相柳佳酿。她蛰伏那处半年之久,才终于得了自个儿想要的,如今居高临下地瞧去,不禁生出几分自傲之感: 族长、父亲、娘亲、小弟……你们终于要沉冤得雪了。春酿不负所托! 回到芝阳宫房顶上,那扒掉瓦片洞还在,俩姑娘脑袋挤脑袋。总算瞧见了里头的情形。牛御医已经被遣走,房里独独剩了殷妃和那个贴身的宫女。殷妃美艳的脸上泪痕未干。不住地抚摸着女儿清秀的脸颊。 “皇上那儿还没有消息么?” “回娘娘,皇上在……”贴身宫女支吾着道,“皇上下了朝,便去往凤瑾宫去了。说是皇后娘娘供上的相柳佳酿妙极,要再品上一品。” “哼,要饮酒,哪儿不能?”殷妃面上露出阴毒的神情,“分明是皇后又想出了什么阴招儿,引了皇上去。可怜我苦命的瑶儿,竟连她父皇最后一面,亦未能见!”说罢,眼泪又止不住地流淌下来。 “娘娘节哀,哭坏了身子,瑶公主即便是走了,也走得不踏实……”贴身宫女劝解道。 殷妃抹了抹眼泪:“笃儿,你方才所言,瑶公主大仇未报,是何意思?” 笃儿低了头,不敢言语。 “现今只剩你我主仆二人,但说无妨。” 笃儿长了双狭长的眸子,微微低了头再往上面瞟,很是个阴沉样儿:“昨夜之前,瑶公主身体康健,饶是些微风寒咳嗽,却也不是什么急症。怎么经了一场夜宴,喝了一顿相柳佳酿,便骤然而逝?必是皇后娘娘进献的酒有问题!娘娘何不借此时机……” 殷妃皱了皱眉:“但饮了相柳佳酿的,并非仅有瑶儿一人,岂会是酒有问题。” “娘娘还未亲问,岂能知道,不是酒有问题?连牛御医亦未能判断出瑶公主逝去只之因。”笃儿眸中闪过一丝奸滑,“只要,再多几个人,便能定皇后一个弑君之罪。” 在这宫中生活,列宫娘娘们皆有自个儿的生存之道、争宠之道,个个儿心狠手辣,阴招儿百出。不管是否当真因了那酒,只要找来几个同样受此酒所害的人证,必能将皇后一击而溃! “笃儿不愧是本宫身边长大的,学的很不错。”殷妃美目盼兮,笑意冉冉。 下头笑得欢喜,上头可笑不出来了。宫中再怎么争斗,掐个你死我活,那是她们后妃之间的事。可殷妃若听了这笃儿的建议,将瑶公主的死因全推给“相柳佳酿”,皇后倒台倒是未必,春酿倒台那是板上钉钉儿的了! 笃儿一喜:“谢娘娘夸奖……” 笃儿正说着“获奖感言”呢,突地脸颊一痛,脑袋一懵,整个儿身子往右一倒,猛趴到地上,很是个晕乎样儿。她摸着左颊,颤颤儿地抬头,不知自个儿到底是怎的就开罪了自家主子。 殷妃冷冽地盯住她,不带半丝感情:“来人,把笃儿给本宫拖下去!” “娘娘饶命!”笃儿扑通跪下来,不住地磕头道,“笃儿九岁上入了宫,承蒙娘娘抬爱,让奴婢得了天大的恩惠,一直跟在娘娘身边伺候。笃儿这条命是娘娘的,一切自然只为娘娘着想,为娘娘效忠。笃儿哪里错了,请娘娘看在笃儿忠心耿耿的份儿上,饶了奴婢吧……” 殷妃居高临下地俯视笃儿,像在瞧一只叨米的小鸡崽:“还敢说自个儿忠心耿耿?算计皇后倒也罢了,竟敢连自个儿的主子也算计进去!” “娘娘明鉴,笃儿没有,笃儿真的没有!” “瑶公主难道不是本宫的女儿,难道不是你的主子?!” 笃儿一怔,又忙地磕头:“奴婢皆是为了娘娘啊……” “我殷若再不济,也断不会拿我的女儿去斗!”(未完待续) 第83章、至情公主(二更) 这皇宫是个大囚场,想来确乎不错。人人困在这一亩三分地上,没事儿都想为自个儿争上一争,有的争条命,有的争个前程,有的则是不蒸馒头争口气。可若是蒸法儿不当,胖白的馒头一下子洩了气儿,也是常事儿。 这阴沉沉又毒计百出的笃儿,凭那副毒心思得了殷妃的信任,却终究还是洩了。被殷妃派人拖出去,掌掴二百,不死怕是也要半条命。哎呀呀,想想便觉脸颊子肿痛,可怜来哉。 殷妃俯身在女儿床畔,细细摩挲女儿毫无血色的脸颊。不过一夜工夫,好好的一个闺女儿,怎就咽了气儿?让人无论如何也不能够相信,更不能接受。宫中子女皆喊“母妃”,生冷僵硬,只有瑶儿喜欢如寻常人家的孩子一般,喊她“娘亲”。手心冰冷的温度,切切实实的告诉她:孩子没了,再不会睁开眼睛,唤她“娘亲”了! 殷妃不由得泪落连珠子,心里痛、心里苦,想为女儿哭号,却终究还是把那到了喉头的哭号声咽了下去。 “瑶儿,这宫里所有妃嫔的命,也比不得你的笑容重要,你可知道?”殷妃温柔深情地凝望女儿,“娘亲从小护着你、疼着你,把你宠成不谙人世的纯良性子,娘亲既欢喜又忧愁,正怕有一日不能再将你护在羽翼之下。到时,你该如何是好?所以娘亲做事,总恁的狠辣,要撑到你长大了,嫁个能疼惜你的好人家。你时常埋怨娘亲杀人无数,但你可晓得娘皆是为了你好?” 殷妃的狠辣,自然是招招要命的。可殷妃护犊之情,却也真真切切。在这皇宫囚场。诡谲人心之处,能半点儿不为争宠利用骨肉,这份母爱确乎难得的纯粹。 “你在宫外结识那柳春酿,结交为友,意欲助她伸冤,娘亲岂会不知?瑶儿放心,你不喜欢。娘亲断然不会害了那柳春酿。娘亲只愿……只愿你哪怕是走了。也是……也是笑着走的……” 殷妃再撑不住,用力抱起女儿的身子,紧紧拥在怀里。突然。怀中女孩的脑袋发出“咔咔”之声,好似机械铿锵一般。 殷妃猛地低下头,便见女儿苍白的脸皮好似动了起来,唇角撕拉扯动。好似弯起了一个微笑。可这微笑刚刚勾起,只见她脖颈子裂开一道口子。紧接着,那口子全然崩开,整颗稚嫩的脑袋坠落,掉在地上。黑红色的血顺着裂口蜿蜒流淌。泛起阵阵血腥气。而脑袋上的五官已是缓缓流出黑血来,是个七窍流血的惨象。 瑶儿笑了,当真的笑了。却笑得恁般惨烈,恁般凄惶。 “瑶儿!”殷妃哭号起来。“娘亲知道你当真冤屈!你放心,娘亲定会求你父皇出面找出真凶,亲手杀了此人,给你做祭!!!” 悲痛欲绝的哭声从房中传了上来,远远相隔,让房顶上偷听的人儿亦是满目皆伤。 九明媚见春酿难过得厉害,眼眶子都红了,不禁有些期待,设若春酿今儿便淌下血泪,自然是万般的好。只是,这瑶公主怎么瞧,也不是春酿心底里最为重要的角色,否则春酿眼眶子都红透了,怎也不见半滴泪下来? “我原以为殷妃那样狠毒自私的后宫女人,万般生不出瑶公主那样纯真善良的女儿,却原来,殷妃娘娘,自有她的坚持。有这样的母亲,算是做女儿几世修来的造化。” “坚持又如何?”九明媚笑道,“她要杀了那人,那人却压根儿不是个人,所有誓言,不过是口头之约,成不了真的。” 春酿一怔:“你知道凶手是谁?” “唔,一个人魔,藏匿了去,我如今正烦着寻她不着。” “你……你说的当真?”春酿头一回见她,两人并不相熟,她又是个古怪的妖精,不知该不该、能不能相信。 “噫,你信不信我,我懒得干涉。”九明媚笑道,“我只告诉你,那人魔剜去风瑶的心脏填补她的永生法阵。至于下头那颗脑袋怎的掉了下来,亦是可叹。这瑶公主被施了法术,从昨夜死后留下一口气吊着,便是为了掩饰她昨夜已被人剜心杀死的事实,掩饰那人魔的行迹。也正因了如此,她脑袋里留下了一缕残识,听到母亲的悲泣,想笑一笑,哄母亲开心罢了。谁承想,那副身子骨早坏了,压根儿承受不了残识指挥,立时崩了。” 这妖精的话,恁的胡说八道、无稽之谈,却又好似极有道理。春酿略一思索,道:“那人魔,叫什么名字?” “钟赤水,”九明媚凤眸儿一挑,道,“你放眼整个儿岐国,只有我,才能灭了她。” “你想得到什么?”春酿一路伸冤而来,见识过恁多的无耻之徒,知晓除了瑶公主至情至性万事不求回报以外,所有人的恩惠,都是要偿还的。 “这话可说到我心坎儿里了。”九明媚悄悄凑近了去,笑嘻嘻地伸了手,猛地扣住春酿的脖颈子。手指那么一捏,春酿被全然制住,动弹不得,只觉得喉头窒息,脸儿发胀,恐惧之感扑面而来:“你……你要……干什么……” “没什么呵,”九明媚笑得天真,“只是要告诉你,同我打交道,万事自然是听我的。待我灭了钟赤水,替你那位至情至性的瑶公主报了仇,你要交给我一样物什,可千万莫要舍不得。” “什……什么东西?!” “你的血泪,给我记好了……” 碧蓝如洗的天幕之下,终生皆苦,求不得,怨憎会,爱别离……九明媚自认不是个慈悲的神,饶是见到一个凡人公主死了,也不觉怎样难过。凡人斗不过人魔,别离苦痛,憎恨丛生,复仇难得……若是顺捎手为她们求得复仇之机,再顺捎手拿了弯弯的血泪,倒也不错。唔,虽则她算术从不及格,却从未让自个儿吃亏过。 钟赤水,你可乖乖藏好了,小心梅神,这便将你生吞,活剥……碳烤人魔的香味儿,嗅之,美味。(未完待续) 第84章、坐等上线 (一更到!求订阅,求月票哟!么么哒!) 第四轮神女竞选,因了太子之残、丰紫英之死,一拖再拖。五日后,终于有大臣上奏,说是再推迟下去,于国运有伤,主张即日恢复竞选。有支持的便不缺反对的,还有些大臣认为一场竞选弄得人心惶惶,乃是不祥之兆,建议就此取消。 风烈一声令下,到底是让前者占了上风。 这番重新竞选,仍旧是老项目——演奏乐曲。只是这一回,不是令太子神思清明,而是换成了当今一把手,比太子还高一头的皇帝陛下。 “启禀陛下,竞选的九位神女已然准备完毕,静候陛下宣告开始。”柏公公弯了腰,毕恭毕敬地道。 风家皇室似乎十分偏爱有水之处,此轮竞选,选址便是在宫河之畔侧的畅音台。微风拂过水面,带着氤氲的湿气,十分凉爽。藕荷色狼流纱帐子铺就而下,很是个浪漫滋味儿。各宫有子女的妃嫔皆有机会亲临现场,好生聆听这神女级别的演乐。 至于出场排序,这回子摒弃了流觞曲水排序的法子,姑娘们抱了乐器,排成一排站在台下等待。她们的名字早已刻在四四方方的黄木牌上,直接由风烈抽牌子,抽到哪个名儿,便是哪个先上。 九明媚因了个头较为矮小,排在队伍最末,璀璨的凤眸儿上下左右地瞎瞄:瑜公主,齐妃之女,十三岁;琪公主,绵嫔之女,十岁;玏公主。孙美人之女,十岁;瑢公主,叶妃之女,仅有七岁。加上殷妃已逝的风瑶公主,整个岐国皇室正统血脉单薄,仅有五位公主。 皇宫里,皇气最胜的恁些人中。风烈这根骨头忒硬。啃了麻烦太多,钟赤水暂时不会动他;风千霁法力高强,钟赤水脑子泡胖了才会硬碰硬;剩下的便是这几位皮薄柔嫩。鲜活灵秀,又毫无反抗能力的小公主了。 九明媚可不是个有耐性的,钟赤水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已然惹毛了她。 可这人魔把自个儿捂得恁的严实。压根儿寻她不着。寻她不着,不代表要坐以待毙。掐住她的命脉。坐等她上线挖心,亦是一计。 因此,九明媚特特在“相柳佳酿”中填了些有趣儿的佐料,让春酿以皇后之名。给各宫公主送去。 “你在酒中加了何物?”春酿怀疑地问。 “自然是能钓到大鱼的好东西。”九明媚凤眸一抬,笑意中带了几分威慑,令春酿有些心惊。 今儿一早。那年仅七岁的瑢公主身体周围,便有了异动。九明媚唇角微微勾起。眼神落向那尚在叶妃怀中讨糕点的小丫头片子身上。噫,这不正是前儿在芝阳宫后门打雀儿的臭小子之一么?另一个也出现了,正是风瑢身边的贴身宫女。这丫头片子倒是有趣,小小年纪,竟学人家女扮男装,撒野去了! “小媚儿,你的乐器在何处?” 好听的声儿在脑海中响起,还是恁般的磁性十足。九明媚一个小激动,心潮兀自澎湃起来,脸颊的梅骨朵险些显现。 凤眸儿向亭中各人撸过去,便见风千霁坐在风烈下首,一袭紫云缎袍,比平日里多了副束腰,整个人失了些风流冶荡,多了些精神头儿。他的漂亮脸蛋还是缺了块皮肉,一只小灰鼠正趴在他脑袋上,晒着日头睡大觉。而他正笑着,目光落在她手上,满是揶揄。 这风千霁当真的恶质,难道不晓得他自个儿的神识传音,功效堪比春/药?!唔……也罢,他当真不晓得。 “下一位,九更,请上前演乐!”柏公公举着黄牌子,传令道。 九明媚两手空空,半个乐器也无。她走上前来,颇有些欢喜,想她少女时期曾芳心萌动,热爱歌曲乐章,拼了命地寻着机会献歌,只为博得东君一丝关注。最终呢?为防天界演艺事业就此倒退百万年,再无神仙敢提议让她献歌。她为音乐事业奉献青春热血的一腔火热,便活生生地给浇灭了。 这才入丹都短短时日,竟得了两回献曲儿的时机。上一回鹤鸣山上的《“哦”字歌》来了个360度全方位无死角高密度大转音,把人雷了个外焦里嫩。融清却宣布,她与白焰灵虫之间的通灵感应最强,用时最短,其代主出征之心,感召日月……半点没有嫌弃的意思。纵然觉着他是胡说八道,众人也倍给面儿,让她竟忽悠悠生出些自信来。 这不,第二回展示的时机到了,若今次成功过关,他日去天界晃悠一圈,还能炫耀炫耀自个儿在演艺事业上的与时俱进。 “九更姑娘,你……”柏公公颇有些犹豫,“你的乐器是?” 九明媚悠然上前,微微一笑,双指拈了个决丢上半空。忽地一阵金光闪过,只见半空里幽幽地冒出一把箜篌来。那箜篌水晶雕镂,银丝作弦,通体剔透,明亮无暇,在场之人,谁也未曾见过这等神器。 水晶箜篌掉落而下,被她两指轻巧接下。席地而坐,双腿盘起,怀中拢着箜篌,双手十指按在银丝弦上,很是个漂亮的架势。只是那一身褐色粗布衣裳,配俩丸子小髻,瞧着着实不搭调。好似土拨鼠戴钻戒、拖拉机配黄金方向盘,又好似一盘香辣土豆丝,配菜却是鱼翅。 偏巧她还郑重得很,姿态昂扬。 终于有人一个绷不住,“噗嗤”笑了。一个笑声儿还是弱的,却有着致命的引诱功能,于是乎,从风瑢公主到列位公主嫔妃、从嫔妃到竞选神女,从神女到宫女太监们,有的放声笑,有的憋声儿笑,很是个欢喜场面。 “九姑娘的姿态当真是……”风千霁也很不给面儿地笑道,“与众不同。” 九明媚冷然一笑:“尚未听完,还不知谁胜谁负呢!” 风烈赞同道:“九更姑娘此话有理!朕,万分期待这与众不同的水晶箜篌,以及,与众不同的演乐。” 九明媚盈盈一笑:“定不负皇帝陛下期待。”(未完待续) 第85章、巧妙配合(二更) 正式演乐之处的草坪上铺了条四四方方的大盘纹羊毛地毡,柔软舒适,斜后方一棵绿松矗立,枝叶蜿蜒青翠,很是个雅致的所在。九明媚在羊毛地毡上盘腿而坐,将水晶箜篌竖放于怀中,十指“唰”地一下长出十根纤长的指甲来。 此箜篌形似竖琴,体曲而长,龙身凤形,连翻窈窕,缨以水晶,络以银昴,真真儿是晶莹剔透,美不胜收。二十三根银丝弦,双手配合,轻拨慢捻,压颤勾起,九明媚那演奏的架势,真真儿是如仙似神,分外有范儿。 可实际情况……咳,有记录声谱为证: 吭嘭咔,坑嘭咔,啶啶嘭咔咔, 叮叮咔,叮叮咔,啶啶嘭噹噹……===( ̄▽ ̄*)b 唔,节奏感还是蛮强的。 风烈额上飞过数条黑线,这这这……这便是她所谓的与众不同、不负期待?还当真是忒的与众不同了! 依照赤水宗仙的意思,这九更极可能便是那个命定的神女,所以他需得让她顺顺利利地通过竞选,参加最终的神女祭典。 可可可……弹成这个德行,到底要怎样才能让她过啊!她过啊!过啊!啊…… “我当是多精妙的弹奏本事呢,却原来,是山鸡披了红斗篷,充凤凰呢!” 那孙美人出身市井,行事张狂,言语粗鄙,搂着怀里的玏公主便笑骂起来。她不说还好,一说这话,原本被那演奏技术惊到呆滞的人们,全都笑崩了。 皇后板着张老脸,双颊却已憋笑憋成了高原红;齐妃一口水喷到了自家女儿瑜公主的衣襟上。忙命宫女拿来干布擦拭;叶妃与绵嫔捂着唇,不敢笑出声儿,身子颤得跟筛糠似的;至于那年幼的瑢公主,早已笑得打起滚儿来…… 九明媚皱了眉头,想她堂堂梅神,确乎不擅歌舞演乐,可饶是天界的神仙也没有敢当面嘲笑她的。此些凡人。恁的无理!凤眸儿闪出一片火光。是要烧融那孙美人的架势! 突然,吭嘭咔的节奏间隙,凭空插入一阵清幽的笛音来。那笛音与寻常竹笛发出的声音很是不同。婉转玄妙中透着些幽秘魅惑,节奏诡谲,变化万端,却都能扣住箜篌乱音的节奏。笛音悠扬。箜篌铿锵;笛音起伏,箜篌顿挫;笛音缥缈。箜篌叮当……这参差错落的乐音巧妙配合,竟分外好听! 众人侧目一望,这同九更配合巧妙之人,不是八皇子。又是何人? 只见风千霁手持一柄造型奇异的骨笛,置于唇畔。他的唇色泽鲜亮,厚薄适中。微微嘟起吹奏乐曲时,那唇形更是漂亮得同颗刚洗过的樱桃一般。令人垂涎欲滴。他修长而又骨节分明的十指,灵活按压笛孔,奏出令人拍案叫绝的笛音。 九明媚拨弹的十指一顿,便要停下。 “媚儿,继续弹奏便是,我会助你过关。” 又来了!那魅惑至深的神识传音…… “我作甚要你来帮!” “咱们可是正义的同盟呵!” 九明媚略一挑眉,嬉笑道:“那我还要看看,你的本事!” 十指灵活拨动银弦,二十三弦,丝丝颤悠,节奏越来越快,骤然脱离了笛音的掌控。风千霁也不恼,悠然一笑,十指指腹轻巧点弄,任它箜篌如何变换节奏,它都悠然如初。可不知怎的,随着笛音缓慢悠然,却并不同箜篌乱音冲撞,反有互补之效,使得合奏之后的乐音,越发的动人心魄。 九明媚弹到最激动、最高亢处,双掌猛压银弦,箜篌乱音跟急刹车似的,突地就没了。而那笛音并不受影响,在箜篌乐音消失之后,竟重复了几个箜篌结尾的杂乱曲调,接着慢悠悠地收了尾,让人觉着回环往复,余音绕梁。 一曲终了,再无人嘲笑那箜篌乱音,甚而觉着,正是这乱音,同笛音才最相配。说不定,这九更早已同八皇子商议好了,否则,怎会配合得这般默契? 皇帝风烈看了看自个儿的小儿子,又看了看下面坐着的九更,忽地生出奇异之感。他又细细看了九更的眉眼,那奇异之感越发的强烈,却又说不清道不明。 “启禀父皇,儿臣见父皇近日来因了皇兄之事,倍感疲惫心痛,而这九更姑娘在父皇最爱的箜篌一艺上颇有研究。儿臣斗胆想了个主意,同九更姑娘协奏一曲,为父皇排忧。因是惊喜,未敢提前向父皇请示,望父皇海涵。” 风千霁顶着一张万年无公害的漂亮脸蛋,开始胡说八道。 “既是八皇子的一片孝心,父皇岂有怪罪之理?”风烈露出个标准的慈爱脸,“你二人合奏,曲儿玄妙之极……九更,通过竞选,另赐金凤箜篌一把,宝珠玉匣两个。” 九明媚听了赏赐,微微点头,心思却并不在这上头。方才,在箜篌乱音停下的一瞬间,那个笑得满地打滚儿的风瑢公主身上,骤然显现出一丝魔气。那魔气从风瑢的后背蒸腾而起,缓缓上升,形成一团黑云。而那黑云渐渐变了形状,好似一双漆黑的手,从后背伸向前方,停在了风瑢的左心口! 九明媚轻轻一嗅,确乎是钟赤水的味儿。 在漆黑双手即将扣紧风瑢心口的关键一刻,九明媚一跃而起,迅速飞身冲去,十指如刀片一般,狠狠割断那黑手! 黑手断裂消散,风瑢背后那团黑云却仍旧的凶猛。九明媚五指狠插入风瑢后面的土壤,将藏在土壤中的黑云整个儿捏碎。 “大……大胆贱女,怎可冲撞公主!”叶妃头一遭见着这般凶狠的少女,下意识地将女儿风瑢护在怀中,厉声指责。 九明媚瞅着手心里捏得稀碎的蚯蚓,很是不悦,好家伙,钟赤水竟敢给她虚晃一枪,控制蚯蚓制造魔物幻觉,引得她动手。把她当猴儿耍?着实的可恶!更可恶的是,她分明是在救人,却被个不明就里的凡人指着鼻子骂“贱女”。 叶妃见她竟敢对皇妃的训斥毫无反应,又道:“大胆贱女,给本宫跪下!否则……” 话音未落,便听得一个清灵灵的浅笑声儿:“否则,叶妃要把自个儿闺女,拿去喂毒蛇么?”(未完待续) 第86章、为何无效? 话音未落,便听得一个清灵灵的浅笑声儿。那声音好似日头渐渐融化的雪,清灵俏皮,却又透着森森寒意:“否则,叶妃要把自个儿闺女,拿去喂毒蛇么?” “你,你这是何意?!” 九明媚随手一指:“自个儿瞧去,别告诉旁人,叶妃娘娘没长眼睛。” 叶妃扭头望去,便见一条毒蛇被割了脑袋,正躺在土里呢。而那条毒蛇,距离她的女儿风瑢,仅有一步之遥。叶妃这才了悟,这九更非但没有害人,反倒是救了风瑢一命。她本性便不是个跋扈的,方才护犊心切,此刻颇有些讪讪:“早便听说九更姑娘武功高强,孔武有力……” “不是武功,是仙法。”九明媚纠正道,不过“孔武有力”这个词儿,她倒是喜欢得紧。 “呃,是,您乃灵仙转世,自然仙法高强,”叶妃好歹把话圆回来了,“得亏了您救了瑢儿,改日本宫定当登门道谢……” “不必,”九明媚斜瞄了她一眼,“好生看好自个儿闺女儿,省得她闲着出门打雀儿,再把自个儿命打进去。” 什么出门打雀儿?怎的又把命打进去? 叶妃还不明白,正欲再问,对方却兀自走了,再不理她。阖宫之中,她的位分算高的,饶是皇后待她也大都是和颜悦色,还从未有人在她面前这般无礼。莫不是……灵仙转世,颇有些孤高脾气? 这样想着,叶妃更觉九更深不可测,戳着瑢公主的小脑门儿道:“听见灵仙的话了吧?再不准私自乔装出去!” 风瑢是破小子的脾气,冲着叶妃眨巴眼。丝毫没有被毒蛇吓到的意思:“母妃的意思是,不私自,就能乔装出去?” “你这孩子!” 毒蛇的小插曲很快便过去,众人皆道这灵仙转世恁的厉害,丝毫不会怀疑其中的真实性,但,一人除外。 第四轮竞选。折去五人。留下四人,分别是:九更、卞苦弦、孟若芬和田翠。 那五位姑娘见卞苦弦和孟若芬入选,颇为服气。却对九更同田翠有些怨言。她们认为九更全是仰仗八皇子相帮,而田翠今日的超常发挥则是误打误撞,算不得本事。但不论如何,既然是皇帝亲自下的旨意。谁也不能拒绝。 好在皇帝体谅姑娘们一路走来颇为不易,赐了一道旨意。给姑娘们三个好去处,任尔挑选。第一个,赏金千两,从此回乡做地主婆去也;第二个。选定喜欢的男子,只要该男子愿意,便可由皇帝赐婚嫁娶;第三个。留在宫中,做个演乐女官。 五人之中。只一人选择第三个,其余四人中,半对半,俩要钱,俩要人。其中,段梨儿放开了性子,请命要嫁八皇子。怎奈八皇子本人不允,她只得悻悻地领了一千金。回房间之后,段梨儿要命地大哭了一场。她哭得可怜,碎言碎语听不真切,大抵是“再见不着俊美的八皇子殿下了”“从今而后相思成疾”“终身不嫁了”云云。 “不过是嫁不得你,值当哭成这般?”九明媚趴在窗边儿,右手托着小腮帮子,左右提溜起一串葡萄,嘴巴一张,便咬了一颗下来。酸甜爽口,滋味儿妙计。 “小媚儿不爱我,却不知这世间爱我的姑娘有千千万。”某人斜倚着窗户,颇为自大地吹嘘着。脑袋上趴着的小灰鼠已然睡醒了,漆黑如墨的小眼睛左张右望,很精神的样子。 “噫,那你去寻爱你的姑娘好了,作甚么端了盘葡萄来送我?”九明媚脱口而出,话音未落,便觉自个儿的话有些怪异,竟好似凡人女子吃醋的口气一般。细细一想,自个儿不过实话实说,算不得怪异,便兀自又吞了颗葡萄。 “咱们可是正义的同盟,寻常人哪里比得了?” “你若是想因了演乐帮我之事讨些酬劳……也罢,白脸子凑过来,我来为你补上缺肉。你恢复了容貌,也好继续勾搭爱你的姑娘。” 之前因他险些将她耳垂咬下来的仇,九明媚灵机一动,将他那块皮肉变做小鼠,给他送还过去。皮肉相吸,那小鼠便长久地趴在他脸上吓人,好挫挫他的锐气。哪成想,这风千霁的脑壳子不正常,竟格外喜爱小鼠,哪怕成日里带着紫纱斗笠遮面,也不肯求她帮他恢复容貌。上回在岐国皇陵,他的斗笠没了,勉强使用法术,才使容貌暂时恢复。 “好的呀!”风千霁巴巴地把右脸凑过去,笑嘻嘻地道,“莫要把吾家小鼠变没了去。” 他的脸颊凑得极近,好似快贴在她唇边了,很是个暧昧风流的意味。她莞尔一笑,拈了个决丢过去,欠缺的皮肉立时恢复如初。 “成了?” “成了。” “那便走吧,出门右拐,不送。” 九明媚专心致志地啃起葡萄来,却听得身后之人道:“那毒蛇是你的障眼法吧?你真正要一把杀死的人,是钟赤水。可她总躲着,这怎么办呢?当真的伤脑筋……” 九明媚微微侧头,就着日光瞧风千霁,便觉着格外的赏心悦目。 “是又如何?”九明媚道,“我拿四位公主去钓她,这都五日下去了,却还没有消息。唯一一次反应,便是今日畅音台。可终究还是错了,那根本是钟赤水的幻术。” “你拿拥有皇气的公主钓她,确乎可行,但你有没有想过,她有可能并不只利用皇宫公主。这天下间凡是皇族血脉宗亲,皆蕴含皇气,虽则不是很盛,却依然是有的。皇室宗亲千千万,你能拿住几人?” “依你之意,拿公主去钓她,必然无效?” 九明媚托着小腮帮子,静静地瞧他,便见他面上闪着自信的光芒,好似对一切了若指掌。 “钟赤水能得了老色鬼的喜爱,还能在岐国皇宫叱咤五百年,你当她没有些聪明手段?”风千霁轻巧地靠过来,学着她的俏模样,拿手托着漂亮的腮帮子。 “你是说,她在宫中,有内应?”(未完待续) 第87章、“色”中翘楚(二更) (莲雨登上起点女生网首页强推榜啦,撒花~~谢谢狮子大大,谢谢各位亲爱读者的支持和鼓励!莲雨持续努力中,希望大家继续支持哟!依旧求订阅,求月票!么么哒o(n_n)o~) “你是说,她在宫中,有内应?”九明媚思来想去,确乎说得通。 钟赤水在岐国皇室有五百年根基,这五百年间,她以什么法子得了岐国皇帝们的信任?岐国是个崇仙尚神的国度,钟赤水莫不是瞧中了这一点,扮个甚么大神,再玩些个小戏法子,让皇帝们敬畏之,以之为神? 可五百年前的岐国,便如此崇尚仙道了么? 究竟是钟赤水利用了他们的崇神之心,还是特意把他们雕刻成了崇仙之人? “同聪慧之人说话,果然愉悦。”风千霁又凑近了些,托着腮帮子,笑眯眯地瞅她,“若非内应,她如何在这防守严密、形同监牢的皇宫中来去自如,半丝儿行迹不漏?若非内应,为何接连两位皇室之女诡秘死亡之后,依然没有什么厉害角色去查她?若非内应,她又怎敢在重伤之时,还在光天化日之下弄个幻术调戏与你?” 皇宫之中,掌权最大,最有能力左右乾坤、协助钟赤水之人,已昭然若揭。可…… 九明媚抬了抬眼皮儿,便见风千霁的俊脸子距离她的脸颊不过半寸,他托着腮帮子笑眯眯的样子,竟分外俏皮。只是,一个大男人这副样子,忒乖觉了些,让她既觉可爱。又不很喜欢。 “你早就知晓,是你父皇所为?” “不错,”风千霁神色一冷,“自我十岁入宫为皇子之日起,便知晓风烈是个怎样的帝王。为讨好钟赤水,他素来是无所不用其极。丰紫英的命也好,风瑶的命也好。在他眼中。不若尘埃。” “这就是你一心夺得皇位,要取代他的缘故?” 风千霁表面瞧着万事不在意,风流自兹去。却原来并非冷面无心之人。除去一个助纣为虐的风烈,若他能登上皇位,自不会受制于一个人魔。 “媚儿,莫要将我想的太过高尚。”风千霁勾起一个魅惑的笑,“那至尊的位置。哪个皇子不想得到?我,不过是顺从这肮脏的血脉罢了。” 九明媚拧了眉头,心中微有不悦,好不容易不再将他看做娘炮小子。算是承认了他的本事,他却将自己说成个低贱卑琐的凡人。不知怎的,她竟分外不愿他如此轻贱自己。 “那么。不再将目光拘泥于四位公主,转而将风烈控制住。必能令钟赤水现身。”九明媚不再看他,转而将目光移向窗外。 风烈身为一国皇帝,纵然绝情绝义,却也不能坐视五位公主几日内悉数暴毙,否则恐怕会在宫中刮起一阵恐惧旋风,于他的统治无益。所以,风烈必会想方设法,以宗亲之女做祭,给钟赤水送去。他做的隐蔽干净,将一切推到急病上头,任谁也想不到竟同宫中人魔有关系。岐国宗亲之女忒多,哪里能个个儿都拿捏得全? 擒贼先擒王,倒不如拿捏住风烈。只要跟着风烈,必能寻着钟赤水的藏身之处! “看来,媚儿已然想好了法子。”风千霁见她偏过脸去,便又凑近了些,红嫩的唇贴上她的耳垂子,轻轻一舔。唔,梅香味儿的,令他想念至深,成夜成夜的不能安寝,恨不能立时将她生吞入腹再不分离。 过去,他总以为自个儿阅历甚多,定力甚强,哪怕是十来个美女在怀挑逗,也能把持得住坐怀不乱。可叹一个小丫头片子,便令他彻底投了降。他深吸一口气,满怀荡漾,深觉自个儿因了这丫头,已成了“色”中翘楚。 九明媚猛然转头,凌厉的眼神直刺过去,手里也不停下,冲着他胸前小豆子便是一扭。 风千霁疼得呲牙咧嘴,却断然不肯放了那好容易得来的梅香滋味儿,又轻轻舔了一口,笑道:“媚儿在气什么?” 从前她扭他豆儿时,都是缓煎慢熬地折腾他,今儿如此凌厉,带着几分气性。 “我生个甚么气,左不过是有些话,要提前同你讲明白。”九明媚将他向后一推,冷着脸道。 “媚儿但说无妨。” “我拿了风烈做饵,找到那钟赤水。击杀钟赤水之时,难免的伤了风烈,甚至……杀了他。你当真不会在意?” “记得我在皇陵同你说过的话吧?只要你需要,饶是让我现在便杀了风烈,也无妨。”风千霁正儿八经地道,“设若他命大,逃过了你的手……那更好,我会备好一个大礼,在神女祭典,奉送他面前。到那时,他就算是活着,也是生不如死!所以,他最好是期待着,可以干净利落地死在你的手里。” 他恨风烈! 九明媚头一回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他并非对这位父皇没有感情,而是恨,切骨割肉般的恨。可是……为何? 风千霁自小在大荒长大,历尽千难万险,好容易被风烈接受,过上如今衣食无忧的滋润日子,为何要恨给他这一切的亲生父亲?饶是风烈心狠手辣,依着凡人的性子,他总该爱恨难两全,纠结一二才是。难道他当真是个为着皇位,自私自利的凡俗小人? 九明媚想了一会子,便得了个解答:她不信。 “晓得了。”九明媚略略颔首,其实自个儿大可不必在乎他究竟是个怎样的人,善良也好,恶质也罢,只要于她有益处便好。若论自私自利我行我素,想她梅神,也不遑多让。 两人商议完毕,决意依法子炮制,让柳春酿在送给皇帝的相柳佳酿中加入蔓居草灰。 蔓居原是长在凤鸾山上的一种仙草,有通灵之效。 九明媚以蔓居草灰为引子,再施加个仙诀,便可将饮下草灰之人周身仙气、灵气、魔气等的活动尽数掌握。故而用在四位公主和皇帝身上,便可感应到钟赤水出现时所带来的魔气波动。(未完待续) 第88章、元樱其谁? (一更来啦棒棒哒!强推的日子来啦,激动的莲雨脸红啦。厚脸皮求订阅、求月票撒~~?(????w????)?) 七万年前,九明媚去魔界游玩,玩得忒欢脱了些,一个刹不住,烧了玄扈的长胡子。玄扈怒极,派了一队牛角魔人加一队鹰魔,去往凤鸾山讨伐梅神。 九明媚迎击之时,不小心受了点儿伤,血滴在了一株蔓居草叶儿上。那蔓居草本就日夜吸收日精月华,以及凤鸾山地脉仙气,成了个会说会动的小妖精。这会子得了神血,也算是颇有些缘分,竟化成了人形,从此成了梅神的小跟班。九明媚懒得给她取甚么新名儿,便直接叫她“蔓居”。 自打蔓居嫁与墨祁,成了天界太子妃,便力争抬升蔓居草的地位,使之成为三界中排名前十的仙草。于是乎,种植蔓居仙草,一时成了风尚,连人间也处处得见。凡人晓得此草好看,又有仙名,却不知它的功效。所幸岐国皇宫御花园中亦有此物,信手拈几株来用,亦是无妨。 九明媚以蔓居草灰为引子,再施加个仙诀,便可将饮下草灰之人周身仙气、灵气、魔气等的活动尽数掌握。故而用在四位公主和皇帝身上,便可感应到钟赤水出现时所带来的魔气波动。 柳春酿见她这回竟连皇帝都不放过,疑心更甚,说什么也不肯在自个儿所酿的酒中添加恁些个不知来源的东西。 “我们相柳一族祖祖辈辈皆以酿酒为荣耀,若是知道我竟然帮你做这种事,定不会原谅与我!”春酿义正辞严地道,“这一回,我帮不了你。” “帮我?”九明媚轻灵一笑。食指轻轻勾住春酿的下巴,稍稍一捏,好似在瞧一个不听话的小女娃,“是谁想为瑶公主报仇来着?” “我……” “实话告诉你,不管你信不信,那皇帝皆是风瑶之死的帮凶,别说我这蔓居草灰并非毒药。哪怕当真是毒药。你也必须给他喝下去!”九明媚笑眯眯地道,“你以为你不下手,我便没法子?我这是在给你报恩的机会呵!” 春酿下巴生痛。像是快要被捏成碎渣子了。她对九更并不了解,从前的信任就很淡薄,现在更是疑虑丛生。如今,刑部着手调查蔡庸和蔺环。已经有了些眉目。相信再过些时日,皇上确定了实情和证据。一定会还她一个公道!倘若此时皇上被九更所害,她这么久以来的拼死努力,岂不全然白费?! “你不能……不能对皇上……” “我不能?”九明媚笑道,“我有甚么不能的?春酿呀春酿。你可忒的不乖了……”唔,这个春酿性子忒的倔了,还是如锦好。如锦乖巧温柔,又聪明懂事儿。同她说话,从不担心沟通不畅。若她还在,该有多好。 九明媚随手一丢,像丢石子儿一般,将春酿丢在床上。从床铺子里忽悠悠长出四个银环来,将她的手腕、脚腕统统套住,固定在床上。这招儿还是同风千霁学的呢,瞧着还挺有趣儿的。 “你干什么,放开我!”春酿不停挣扎,跟脱水的八爪鱼儿似的。 “放开你作甚,让你去风烈那儿邀功,再为你相柳一族挣得些荣宠,盼着皇帝在查案时,多多优待?” 春酿一怔,九更这妖精恁的聪明,竟将她的想法猜了个通透!唉,怪只怪她过于着急了些,若是方才并不反抗,同这妖精虚与委蛇一番,再偷偷向皇上说明…… “你若告诉风烈此事,等待你的可不是甚么荣宠,”九明媚伸了指尖,在春酿的小脸蛋上轻轻划过,带着冰冷的刺痛感,“而是——杀人,灭口。” 柳春酿自以为聪明,为了相柳一族沉冤得雪,可以忍气吞声,亦可以无所不用其极,却终究是自欺欺人。因为,她当真是太不了解,这位绝情绝义的帝王了。偌大的皇宫中,死个公主都神不知鬼不觉的,又有谁,会在意一个酿酒女的生死?到时候,相柳一族,可当真的绝种了。 春酿停止了挣扎,怔怔地望向九更,虽说心中并不全然信任对方,可对方的语气中,竟有一丝对她的关心。那关心,藏匿在冰冷凶狠的警告之中,却,是真实的,同风瑶公主的关心,一样的真实可信。 “我……”家人被杀后,春酿一路上颠沛流离,见识过太多的人情冷暖世态炎凉,知道这种关心,多么的难能可贵。 “噫,这是何物,恁的眼熟?” 九明媚指尖划过她的脖颈子,那汹涌澎湃的血管子里涌动着香甜可口的血液,瞧着十分诱人。 九明媚俯下身去,正欲嗅上一嗅,忽地瞧见一只银戒子挂在春酿脖颈上。那银戒子大约有玉扳指大小,十分纤细简单,却怎么瞧怎么眼熟。细细一想,她脚踝上套着那只银脚镯,不正是胖了几圈儿的银戒子么?款式、模样、做工,还有上头的浅浅的人味儿,都是一般无二的。 “这银戒子,你是从何得来?” 春酿老实答道:“是,是瑶公主赠予我的,你别拿走它,好吗?” 这会子答话竟乖巧至此,看来来些硬功夫,效果是极好的。九明媚微微一笑,俯身轻道:“我拿它作甚?你只需乖乖告诉我,瑶公主赠予你时,是否说过它的来历,以及,是否有相同款式的其他物件?” “瑶公主待我有知遇之恩,还拿了她姐姐送她的银戒子给我,说是一看到我,便觉得我同她的姐姐性子有些相似,都倔得厉害。” 唔,倔倒是挺倔,不过,风瑶的姐姐?莫不是长她一岁的瑜公主? “她的姐姐,可是瑜公主?” 春酿摇摇头:“宫里皆道皇上有五位庶出公主,没有人敢提及那位嫡公主。” “嫡公主?皇后所生?” “不错,”春酿道,“皇后的女儿,太子殿下的亲妹妹,名唤风元樱。元樱公主生得雪白漂亮,一双凤眼儿更是同皇后年轻时一样美,身份又是尊贵的嫡公主,所以备受宠爱……”(未完待续) 第89章、皮囊真身(二更) (谢谢婉儿的打赏、芊舟等朋友的全订阅、诛仙等朋友的月票支持,谢谢小妮子不哭和沉墨四斤的好评!莲雨心里热乎乎哒!继续求订阅,求月票。你们的喜爱和支持就是莲雨的动力!么么哒!) “元樱公主生得雪白漂亮,一双凤眼儿更是同皇后年轻时一样美,身份又是尊贵的嫡公主,所以备受宠爱。瑜公主虽同为同年出生,地位待遇却是天差地别。”春酿道。 凡间很是注重出身,尤其是嫡庶之分,风元樱地位崇高,实属人力所为。 “元樱公主年长瑶公主一岁,因为年龄相近、性子相投,所以从小关系极亲近,总玩在一处。皇后为了替元樱公主祈福,命人打造了一整套吉祥如意百岁银饰。元樱公主见瑶公主喜欢,便将其中一只银戒子送给了她。四年前元樱公主失踪了,踪迹全无。当时什么说法都有,或是淹死了,或是被人拐走卖了,或是被……” “被个甚?”九明媚越听越带劲儿,感情这皇室秘辛,比那些个话本子还要跌宕起伏,有趣得很。 “流传最盛,却也最恐怖的说法,是说元樱公主被妖魔生吞了……” 呵,最后一种说法,最有意思。又一个,被妖魔吃掉的公主,会是个什么妖魔呢?鹰魔?牛角魔?巴蛇?还是……钟赤水? “元樱公主失踪后,皇后整日以泪洗面,一夜间像是老了二十岁,太子殿下为了寻找妹妹,差点儿把皇宫内外翻了个底儿朝天,还被皇上斥责。随后。皇上下令封口,不准任何人传播妖魔吃公主的谣言。” “这些都是风瑶告诉你的?” 春酿点头道:“瑶公主是这皇宫中为数不多的还记挂元樱公主的人,时常去看望皇后。这次瑶公主想要帮我伸冤,奈何她是个年幼的庶出公主,在皇上面前没什么分量,又不敢找殷妃,只好将我的事托付给了皇后。皇后看在元樱公主同瑶公主的情分上。这才答应了帮我。但她只答应将我留在宫中酿酒,其他的都要我自己来办,她不会深涉其中。” 怪道皇后瞧着比皇帝年迈恁多。怪道她会莫名其妙的在自个儿宫中收留个酿酒女,这其中竟还有个嫡公主搅合着。皇后还有个自个儿的女儿,风亿琅还有个亲妹妹,果真人间处处有意外。宫里意外忒别多。 不过,那风元樱当真被妖魔吞了? 噫。慢着!九明媚恍然,自个儿这副皮囊也有这皇后定制的银脚镯。设若传言是假,设若这副皮囊的主人,便是元樱公主。那可真真儿是意外得吓唬人了呢。 但略一思索,她便又笑了,一只镯子罢了。几年时光轮换,谁能保证还是原来的镯子。还是配着原来的人?更何况,不论这副皮囊的主人究竟是何身份,凡人既已死,便了了尘缘,轮回而去。同这皇宫,同这尘世间的凡人,又有个甚么关系?今儿真真是好奇心作祟,殆误了恁多时间。 “九更姑娘,我保证不会乱说话,一定好生地把酒送过去,你放了我行吗?”春酿见她神色和缓了些,便小心翼翼地问道。 “行……” 春酿一喜。 “那是不可能的,”九明媚眨了眨凤眼儿。 春酿一悲。 “除非……” 春酿一喜。 “你也让个妖魔给吞了。” 春酿瞪大了眼珠子,这妖精……这妖精忒恶质,整人玩儿呢这是?!瞧这满眼珠子的促狭劲儿,哪儿来的什么关心?!春酿顿时觉着自个儿瞎了狗眼。 “你到底想干什么!” “慌个甚么?我想做甚,这便让你开开眼。”九明媚拈了个诀,丢到脑袋上,只见她从头到脚像是被一层软胶糊了去,“唰”地剥开软胶,床边立时俏灵灵站了个十五六岁的姑娘。那打扮、那长相,不是那柳春酿又是谁? 床上的春酿傻了,一毛一样,当真是一毛一样。这妖精,居然变作了她的模样儿! 九明媚拿了把小铜镜,摸了摸这张新脸面,嗟叹道:“你这底子忒差了些,不然我还可以变得再漂亮些,可惜啊可惜……” “你……” “嘘~~”九明媚俯身下来,冰凉的手指轻点她的唇,“从现在起,你便是一床又轻薄又暖和的被子,而被子,是说不得话的……” 春酿只觉得四肢被环子勒得生痛,对方手指冰凉的气息传导过来,将她的唇也变得冰凉起来。忽然,身子的躯干和四肢仿佛被什么东西一直往四周拉扯,而自个儿的身体全然不受控制,拉一下,便松一会子。直到她整个儿身子被拉成一块摊饼子,又大又宽,松松软软,还是花红柳绿的撞色款!任谁瞧着,也不过是一床东北大花面儿的被褥。 她想说话,喉咙却似塞了棉花。唔,也对,被褥子,是说不得话的。 九明媚清灵灵一笑,扭头推门而出,日头照得眼儿一刺,很是个灿烂的天儿。小院子里是酿酒所用的蒸笼、酒缸子、地窖等设备,扑面而来的蒸米香和酒糟味儿,很是香醇。几个壮汉子正杠了成篓子的大米,往蒸米笼里倒。 “来人,”九明媚朗声下令,“将送往政襄殿的相柳佳酿,给我取来!” ————翘楚小分割————嗯色.色哒———— 政襄殿,用正经官方话儿来说,是皇帝处理政务、勤政爱民之所。用九明媚的话来说,就是个杂窝。风烈每日里最常待的地界儿,亦是大臣政要来此议事、宠妃爱妾跑来宣明宠爱的地界儿,来往人员杂七杂八,人味儿、汗味儿、鸟味儿、脂粉味儿……甚至还有些个呛死人汗脚丫子味儿。 这风烈人美、声美、出身美,哪哪儿都好,就是一双汗足挺不招人待见。偏偏在政襄殿时间忒久,又正值盛夏,暑气一起,汗气便在龙靴里头乱搔。脚丫子箍得难受,他便在无大臣议政时,往龙塌上那么一躺,脱了龙靴,撤了袜,放松放松。这一放松,可难为了侍奉的宦官了。满鼻腔的异味儿,又不敢言语,甚而连眉头都不敢皱一下,真真儿是憋坏人不偿命。 九明媚端了托盘立在政襄殿外,便攮了攮鼻尖儿,连打了仨喷嚏。悲惨啊悲惨,挑了这么个滋味厚重的时辰。(未完待续) ps:莲雨头一回尝试冷幽默的风格,觉着自个儿功力尚浅,怕是写得冷僻了些,不太得大众的喜爱。没想到有不少读者留言说喜欢这种风格,把莲雨一颗忐忑的小心脏焐热烫烫的。莲雨在此,再次,表示郑重的感谢!o(n_n)o~ 九明媚(清灵灵一笑):爱我者,恁的有眼光。 风千霁(勾起一弯魅惑的笑,将唇儿贴上她的耳畔):媚儿在夸我么? 九明媚:…… 风千霁:额滴个……豆子咧…… 旁白:呼嚎,呼嚎,呼呼呼~~嚎。 第90章、饮下那酒 (一更到,求订阅,求票票!下午四点二更哟!o(n_n)o~) 九明媚端了托盘立在政襄殿外,便攮了攮鼻尖儿,连打了仨喷嚏。悲惨啊悲惨,挑了个这么滋味厚重的时辰。原来鼻子忒灵了些,有时也不是啥好事儿。 “柳姑娘,辛苦了,将酒交于老奴便好。”柏公公出来迎酒,伸了双手来接。 九明媚却并不递过去,笑盈盈地道:“这几日民女更新了些酿酒手段,使得相柳佳酿滋味儿愈发醇厚绵柔,又不至于太过醉人。不知皇上饮来如何?” “皇上甚是喜欢,每日小酌两杯,也不至于太过疲惫了。”柏公公竖起了大拇指,“姑娘的手艺,真真儿是高!” “公公谬赞了,”九明媚道,“公公平日里服侍皇上,甚是劳累,不如今儿就让民女为皇上送上这最新的相柳佳酿……” “这……怕是不妥吧?”柏公公人精儿似的,笑得奸滑至极,“柳姑娘想知道刑部调查的结果,不容易啊。皇上日理万机,那奏折摞得跟小山似的,你就是见着了皇上,皇上怕也没工夫同你说那调查的事儿呀。” 九明媚拧了眉头,作了个苦大仇深的委屈样儿:“那该如何是好?” 柏公公欲言又止:“其实,也不是没法子,只是……” “有什么法子?!”九明媚一个小激动,右手从托盘下挪开,一把拽住了柏公公的老手腕子。 柏公公感到手心儿一凉,便见手里已经被塞了块小儿拳头大小的金锭子,立时笑了:“柳姑娘为家人伸冤。老奴闻之也是颇为感动。这样吧,待皇上得了空,我便帮你问上一问,有什么消息,自会同你说明。” 他一边说着,一边把金锭子不动声色地塞进左袖袋儿里,左右瞄了瞄。确定没人发现。笑意一把窜上眉梢。 “可民女已经等不及了!”九明媚又抓住柏公公的手腕子,塞过去一个少儿拳头大小的金锭子,“皇上劳累许久。也该休息片刻,饮些酒酿了,不是么?” 柏公公左右瞄了瞄,又将金锭子塞进右袖袋儿里。紧接着立即将托盘接过来:“柳姑娘关心圣驾安康,老奴感动至深。姑娘放心。今儿这相柳佳酿,相信皇上会喜欢的。” “有劳公公了。”九明媚学着凡人女子的模样,矮了矮身子,行了个礼。感觉自个儿学得有些僵硬。她立时重又起了身,掩饰了过去。 等到柏公公端着托盘进入政襄殿,九明媚盈盈一笑。扭身便走。走到一处偏僻拐角,她念了个诀。扑棱棱抖了抖小翅膀,变作一只小雀子,飞上了政襄殿房顶。 左右那么一嗅,小雀子“阿嚏”一声打了个喷嚏。那滋味最为浓郁的地界儿,定是风烈现今之所在。小雀子降落下来,准备着开辟一条偷窥皇帝的康庄大洞。 这政襄殿不愧是皇帝的杂窝,连房顶都同别的宫殿不同,琉璃金瓦,飞檐雕刻,斗拱角兽,数量繁多,形状各异,十分威严漂亮。 唔,还比旁的宫殿结实。 小雀子用爪子扒拉了好几下,那琉璃瓦片纹丝儿不动,跟八百斤胶水粘上头似的。小雀子恼了,半长不短的鸟喙往瓦缝儿里一插,往上那么一翘……嘴断了,指甲盖大小的鸟喙,让瓦缝儿蹩叉了。小雀子伸了爪子,将断了的鸟喙粘回原处。 九明媚变回原形,恢复了丑丫头九更的模样儿,单手那么一掰,一下子便掀掉了片琉璃金瓦。怪道山妖精怪们修炼过后都喜欢变个人形出门晃悠,倒不是人形多么好看,而是人形做事恁的方便。单是一双手,便比鸟喙兽爪什么的好用得多。 顺着屋顶孔洞望下去,便见龙榻之上卧了个明黄缎面里衣的年轻俊男,他*着一双大脚丫子,瞧着十分安逸坦然。可房里的太监宫女儿们就遭了罪了,九明媚不禁十分钦佩他们的忍耐力,忍常人所不能忍,方能在猛虎身畔久立。 龙榻边有一张自黑漆纹小几,上头堆了一大摞子奏折。风烈随意从中抽了一本,翻看了两页子,突然十分恼火,猛地将折子摔在地上。满屋子的太监、宫女唬了一跳,立时跪了满地。 柏公公进来,倒是十分镇定,穿过跪了满地的人,径直来到龙塌边儿。他并未去问折子里的内容,也没有说什么安慰的话来劝解风烈,只是说了句“陛下热不热,老奴让人备了冰镇梨花糕”。他在风烈身边呆了二十多年,最知道对方的喜好,也最知道顺着虎毛捋,才不会伤了自个儿。所以,他才能在这宫中屹立这么多年不倒。 但只要是人,就会有私心,就会本能地趋向利益。九明媚在人间混了几万年,觉着人的私心挺有趣儿的,至少,有私心的人很简单,一锭金字便能让其轻易为自个儿所用。 这些时日,柳春酿时常往各宫中送去新酒,得了不少的赏赐。柏公公晓得这一点,所以蓄意敲诈。只是,不晓得明儿柏公公发现自个儿两袖空空时,会是怎么个怒样儿。 柏公公为风烈备好了糕点和酒具,倒上一杯相柳佳酿,品上一块冰镇梨花糕,浓香冰泷,醇厚柔顺,真真儿的享受。 九明媚瞅见风烈确确实实将那酒饮下,唇角一勾,又化作小雀子,飞走了。至于后头柏公公如何问风烈,刑部调查相柳一族案件的事,她便懒得听下去了,反正柏公公总是要同那真正的柳春酿解释的。 龙榻上,风烈又昂首喝了一整杯相柳佳酿,唇边浮现一个阴冷的笑。 柏公公装作没有看见,低垂着老脑袋,该闭嘴时,恭顺地做他的小太监便好。这是二十多年来陪在猛虎身边的,生存法则。 “蔓居草灰,果然如此。”风烈阴声浅笑。看来,赤水宗仙说的对,九更这丫头不会坐以待毙,定会想方设法将宗仙找出来除掉。然而,在皇宫这个生死猎场之中,谁是猎人,谁是猎物,尚未可知……(未完待续) 第91章、追踪魔气(二更) (二更准时报到!望大家多多订阅,支持莲雨哟!么么哒!) 漆黑如墨,无星无月。 今儿本该是满月如盘挂在老天爷脸上的,可惜老天爷的脸让黑云全遮了去,全成了包公的脸儿——黑炭。 一个褐色粗布衣裳的小丫头躺在怀瑜宫屋顶上,翘着二郎腿,手执一壶相柳佳酿。只见她昂起脑袋,撅起小嘴儿,对着酒壶嘴子,便牛饮起来。酒液顺着嘴角流淌而下,湿了脸颊,湿了衣襟,她也浑不在意。夏风拂过,带来缕缕冷热交替的气浪,她微闭了凤眸儿,很是享受这等张狂恣肆的感觉。 她打了个饱嗝儿,揉了揉小胸脯子,笑道:“春酿丫头的酿酒功夫,越发的有弯弯的风骨了,若能天天儿这样喝着,撑坏了肚皮儿也无妨!白狸老兽儿,你说呢?” 后头一只独角白狸正慢腾腾地接近她,突地被点了名,唬得脚下一滑,险些掉下屋顶。唉,忒丢面儿了! 它四肢贴附着琉璃瓦,很是恭顺:“梅神大人说的是。” 九明媚将酒壶递过去:“来一口?” “不不不,不必了。”白狸道,“酒量不行,喝醉了事小,耽误了梅神大人的大事儿,那可罪大恶极啦!” “唔,也是。”九明媚促狭地笑道,“喝醉酒将东君带进天后澡堂子的神兽坐骑,这三界之中只此一家,别无分号。” 当年有一回参加仙酬宴,白狸头一回尝到天界新研制的仙桃佳酿,觉着那滋味儿酸甜凉辣,很是好喝。天界有禁止酒驾的传统。神兽坐骑乃是不准饮酒的。这白狸贪了一会子,便喝了半杯,仅仅是半杯,便昏头转向了。 仙酬宴结束后,东君也饮了不少酒,有些醉了。他乘上坐骑,道了句“回风扬涧”便闭眼小憩。哪知道一睁开眼。竟是在天后的澡堂子里。唉呀妈呀。尴尬癌都犯了。幸而天后彼时在送客,并未在澡堂子里,否则…… 最后。众仙家便见着了一幅奇景:一向冷面无情的东君大神,竟晕红着脸颊子,肩头扛着自家的神兽坐骑,腾了一片云。便飞也似的跑了,连招呼都不带打的。 “东君大神这是在……锻炼臂力?”一个小仙疑惑。 “当是……肩力罢?”另一个小仙搔了搔脑袋。 “唔……有道理的。” 能让东君大神显出些不同的神色。也算得白狸的一项功绩。九明媚笑嘻嘻地瞅着它,只是它不晓得,当年的仙桃佳酿,乃是出自师姐酒弯弯的手笔。因了酒弯弯自个儿酿的酒总不被认可。她索性跑去仙酬宴,把酒给换了,非显示显示自个儿的酿酒本事不可。高浓度版本的仙桃佳酿。可不得醉出点儿别样的境界来? 提及当年囧事儿,白狸颇有些讪讪。只得转了话题道:“听闻蔓居草灰已有了反应,钟赤水的行踪近在眼前,八皇子让我来襄助一二。” 九明媚摊开手心儿,那里一个草灰圈儿忽闪忽闪,正是感应到了魔气的反应。 “他人呢?” “八皇子人在九歌坊,呃……还有些要事需得处理好。” 在九歌坊能有甚么要事?温香软玉,妙歌甜音,满屋子的美人儿怕是勾得他动也动不得了罢!果真去寻爱他的姑娘了,这混账男人,做什么竟恁般听话! 尤记得头一回见面时,便是幅活色生香的盛景。十五个娇艳绝色的美人儿堆着统一的笑脸子,又是喂水果又是揉大腿,一齐讨好侧躺在中间软榻上的风千霁。彼时并未觉怎样不痛快,不过是个风流的凡间娘炮,有甚么稀奇。可今儿不知怎了,一想到他如同舔舐她的耳垂子一般,去如此亲近另一个甚至是几个女人,一股子火气便猛窜上来。 恁些个凡俗女子,有个什么好?风千霁若胆敢做同样的事,折辱了她梅神,她便将他的舌头割下来泡这相柳佳酿,再将那些个凡俗女人的耳朵割下来,风干了喂巴蛇! 白狸瞧见梅神很是个狠模样儿,不由得抖了三抖。 “白狸老兽儿。” “在在在!” “咱们出发!” “去往何处?” “凤瑾宫。” 世人皆道最危险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知道是知道,却往往想不到这处去。 在钟赤水逃出岐国皇陵,虐杀丰紫英之后,九明媚因了调查丰紫英之死,头一个到的便是这皇后方淑影的凤瑾宫。在这里,只有皇后的阴险对峙,和满屋子的漂亮摆饰,压根儿没有甚么魔气踪影。 皇后奉命追查凶手,而九明媚又经常来那小院子里见柳春酿,出来进去很是寻常。所以,在九明媚后来追踪钟赤水时,下意识地忽略了此处。 九明媚曾设想,钟赤水最可能躲藏的,是皇帝风烈的中皇殿和政襄殿,却未想到,蔓居草灰最后指向的,竟是皇后娘娘的凤瑾宫,这果真是个盲点。 乘风而飞,九明媚同白狸降落在凤瑾宫屋顶上头,嗅着风烈的大脚丫子味儿,寻到了皇后的寝宫。她掀开一片瓦,干脆利落地趴着便瞅。白狸微汗,梅神做这扒瓦偷窥的龌龊事儿,咋恁的熟练。 皇帝同皇后的寝床上,铺着金丝龙凤纹的被褥,罩着金丝纱帐子,床下小榻上摆放了两双鞋,一双是皇后的盘凤红丝莲花绣鞋,另一双散发着浓郁的咸鱼味儿,不用瞧那模样儿也知道是风烈专属。 “陛下……”皇后跪坐在床上,伸了双皱巴巴的老手给皇帝宽衣,“陛下每月今日不是惯常要去殷妃妹妹那处么?” “怎么,皇后不愿朕来?”风烈的外衣早没了,剩的里衣也被皇后扒开,露出里头雪白精瘦的胸脯儿。噫,瞧那胸脯,平滑光溜,肌肉都化成了雪白松软的皮肉了,跟他的脸似的,娘炮得很。 “臣妾不敢,”皇后温顺地低了老脸,“只是宫中姐妹众多,臣妾不敢仅顾念自个儿的相思之情。身为后宫之首,还得为众妹妹们考虑,劝陛下雨露均沾才是。” 风烈一听,阴测测地笑道:“殷妃问了不该问的,朕已让她下去陪她女儿了。”(未完待续) 第92章、下手重了 “臣妾不敢顾念自个儿的相思之情,还得为众妹妹们考虑,劝陛下雨露均沾才是。”皇后方淑影跪坐在皇帝跟前儿,给他脱完了上衣,老爪子往下一伸,是个准备扒裤子的形容。 一个年轻俊美皮肉雪白的皇帝,一个花发皱皮年老色衰的皇后,凑在一张床上探讨什么“相思之情”“雨露均沾”,顺带着做些教坏小朋友的羞羞事儿,怎么瞧怎么怪异。 皇帝风烈抬了抬手,握住发妻干皱的手掌,止了她的动作:“殷妃问了不该问的,朕已让她下去陪她女儿了。所以今夜,朕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皇后听了这话,丝毫没有得了宠幸的喜悦之感,反倒垂下眼去,掩饰心中的惊疑畏惧。不管皇帝当初有多么宠幸那美艳的殷妃,给了多少荣宠,只要他不高兴了,立时让你化为灰飞。她不知道殷妃去了哪儿,是被怎样杀死,最终埋骨何处,也不想知道。纵然身为一国皇后,她的命,未必比殷妃好多少。 “是,谢陛下恩宠。” 皇后说罢,服侍了风烈躺下,又是盖被子,又是扇扇子,跟老妈子似的精心伺候着。 风烈却半点儿没有要睡着的意思,胳膊伸到脑袋后头枕着,笑道:“神女竞选最终一轮,将于三日后举行,到时候,皇后来主持仪式,可好?” 虽是问句,却压根儿没有商量的余地。皇后疑惑:“神女竞选乃是国师一力操办,选的又是灵根通神的女子,臣妾哪里有这个本事……” 第四轮竞选结束后,仅剩下的四位姑娘,你望望我。我瞅瞅你,狠有些感触。从红红火火五六百人争着抢着爬鹤鸣山,到被水涯洞的神灵k掉许多人,再到剩下十人面对太子府一夜之间的轰然倒塌,最后入了宫,走的走,散的散。死的死。就剩下她们几个了。 最终轮的竞选时间、竞选题目,千等万等也没等得到,姑娘们无聊到快要发霉了。九明媚和卞苦弦算是超脱的。想着既然终究是要面对那些对峙和分离,不如早些来到,干脆利落,省了些期期艾艾。孟若芬和田翠却比较重情义。盼着迟些,再迟些。让相聚的温馨日子,再多一些。 可人家皇帝哪有恁些小姑娘家家的心肠,他老早盘算好了何时举行、如何举行,以及。派遣何人举行。 若是孟若芬和田翠晓得只剩下三日,不知又要愁成个甚么德性哟。 风烈温柔笑道:“只是主持罢了,此乃举国大事。国母参与才能彰显郑重,不是么?” “是。臣妾明白,臣妾遵旨。” 夫妻俩人儿就这么莫名其妙,啰里吧嗦聊了大半夜,却迟迟未做什么太过羞羞的事儿,看得九明媚好心焦。唔,想想也是理解的,估摸着风烈对着这么块老腊肉,着实的啃不下去。 夜深人静,遣退了所有太监宫女,整个儿寝室静得只剩下团扇呼扇呼扇的声儿。渐渐的,连扇风的声儿也不见了,皇后依旧是个跪坐着的恭顺姿势,却终究是支撑不住困意,合上了眼。 风烈起身,将她扶着躺下,右手堂而皇之地隔着里衣,覆在皇后左乳上,用力揉了揉。 唔,好色,无分老少。 鉴定完毕。 可九明媚还是忍不住脑补了风烈的心声:俺老婆老了,还好一对包子还挺着,幸运啊幸运…… 白狸瞧见梅神色眯眯的小眼神儿,咽了口唾沫,泰逢元尊究竟咋养出这么个徒儿啊~~~ 风烈揉过瘾了,便披了黑色龙纹袍子,起身穿上鞋子,执了一个烛台,走到墙上的一副水墨山水画旁。 终于……要去寻钟赤水了! 九明媚敲了敲白狸的兽角:“准备了。” 白狸捂着兽角,可怜兮兮地道:“晓得晓得。” 那是一副山崖墨松垂钓图,高耸的山崖上,一道瀑布冲将下来,落入湖中,溅起层层涟漪水雾。一个老翁披着蓑衣斗笠,执着钓竿儿,坐在湖边石头上垂钓。古色古香,极有意境,却也终究是一副很普通的水墨画而已,瞧不出有什么不寻常的。 风烈并起双指,伸向画上老翁,竟将画中老翁的斗笠摘了下来!再瞧画中,被摘了斗笠的老翁,俨然的一个秃子。 风烈将斗笠往蜡烛火苗上头一放,立即烧着了。斗笠朝墙上再一掷,竟烧出个火红的大窟窿来。风烈端着烛台,款步踏入那火红窟窿里,身子全然隐没其中。 只听得窟窿里传来隐隐约约的一声“赤水宗仙”,那窟窿便缓缓合拢,即将关闭! 九明媚拽着白狸往屋里一塞,一道白光、一道红光,便倏忽窜入皇后寝室,窜入火红窟窿里。 风烈察觉身后有人窜进来,拔了墙上的剑直刺过去,厉声道:“是谁?胆敢擅闯……啊!”紧接着,便是这位皇帝凄惨无比的狂叫声。 九明媚懒得同这凡人皇帝周旋,一入了窟窿,便一把将风烈按倒在地上。一脚踩住脊背,双手逮住他的两条胳膊那么一拽,咔嚓,俩胳膊骨头全折了。再往两腿后窝子那么一跺,俩膝盖骨跺了个稀碎。眼见着风烈扭在地上,烛台落下,烛火横着冒烟儿,很是个惨样儿。九明媚“哎呀”一声儿,坏了,下手重了。 可她并没有停下为风烈耽误时间的打算,只说了句“老兽儿,看着他”,便冲向那个准备逃窜的紫红身影。双手祭出火团,丢了过去,将那紫红身影围困起来。她瞅准了那人的脖颈子,右手快准狠地扣住,狠狠一捏。唔,血液澎拜,滋味儿撩人,碳烤魔人的味道,她已经迫不及待要好生享用了! “梅神大人,你的速度,也太慢了……”钟赤水昂着脑袋,妖媚地一笑,丝毫不因受制于人而恐惧害怕。 “是么……”九明媚灿然一笑,“那这样呢?” 九明媚猛然加重了手中的力道,扣住脖颈子的皮肉,将钟赤水高高地举了起来。(未完待续) 第93章、陷阱危机(二更) (谢谢牧天神棍、百笑生的打赏支持,谢谢婉儿等朋友的订阅支持!还有投月票的亲们,灰常感激哟!二更到,继续求订阅,求月票,拜托咯~~) 九明媚猛然加重了手中的力道,扣住脖颈子的皮肉,将钟赤水高高地举了起来。 脖颈处的皮肉,几乎算得上是全身上下最娇嫩的地界儿了,脆薄得很。九明媚还没刚加点儿力道,钟赤水的脖颈子便被掐爆了。 皮肉崩裂,黑红的血一溅而出,崩了九明媚满脸血点子。 九明媚笑得灿然,许久没尝到血滋味儿了,还挺念叨的。她伸了小舌头,往唇边轻轻一舔,噫,这人魔的血黑乎乎、腥臭臭的,半点儿也不好吃! 她忙往地上“呸呸呸”地吐了一口,又将钟赤水丢进火圈子里。光是血便恁的难吃,那皮肉味道想必更是不堪,碳烤人魔这道菜,还是不吃为妙,直接烧个干净拉倒。 九明媚打了个响指,将火圈子的火烧得更旺一些。然而,烧着烧着,她总觉有些不对劲儿。火圈子里的钟赤水瘫坐着,脖颈子还在涓涓地淌黑血,并没有反抗的迹象。越是不反抗,越是恁般顺利地拿下了她,九明媚越觉得情况不对劲儿。 钟赤水何许人也?连杀神咒都敢使,连师父熏池元尊都敢忤逆的人魔,她控制岐国皇室五百年,怎会这般轻易地被烧杀?!受了重伤无法反抗?啊呸,钟赤水还没弱到那种程度。 凤眸儿一抬,审慎地瞄向四周。这是个狭小的暗室,密不透风,太阳就算想见缝插针地透点儿光进来。怕是也艰难。唯一用来点亮的,便是四周墙壁上嵌入的夜明珠。粗略数来,大约有四十颗。 暗室一角,有个大铁笼子,笼子腥臭无比,里面堆放着大大小小的动物尸骸。有毒蛇、蟑螂、巨型蜈蚣,还有毒蝎子……钟赤水将这些毒物弄死。是要做甚?难道是要收集它们的毒液。行巫蛊之术? 唔,若是巫蛊之术,倒也不必忧心。寻常的蛊虫子见了梅神。只有灰飞烟灭的份儿,做不得甚么恶。可这钟赤水反应异常,处处透着诡异,又是为何? 滴答 滴答 滴滴答…… 整个暗室竟忽然下起雨来。九明媚伸手接下一滴,凑近一嗅。黄幽幽的毒液倏地渗入皮肤,立时鼓起个红疙瘩。 “老兽儿,小心这毒!”九明媚一边说着,一边拈起一个诀。只见她和白狸脑袋上头炸开一个梅花结界,将他们罩在其中。 呵,钟赤水果然有些手段。得立即将她烤成灰飞! 九明媚猛然加大火势,那火焰高高窜起。将钟赤水的身子一卷,湮没在火浪之中。 “啊!!!救命啊!!!”火焰中的紫红身影尖叫哀嚎,身上裹着火被子直打滚儿。 慢着,这可不是钟赤水的声音! 九明媚立即收了火焰,便见那快要烤成熟肉的女人,一张烤烂了的脸,依稀可见原先的美艳。不是那殷妃殷若,又是何人?! 满室回荡着钟赤水娇娆妖媚的笑声儿:“梅神,你万般想不到,也会着了我的道儿吧?凤鸾山的最强梅神,不过如此!” 好一个张狂的人魔! 九明媚灿然一笑,许久没碰着如此强劲又聪慧的对手了! 狍鸮徒有空灵宝镜,实力忒差;蠪狮是只有蛮力气,却没甚脑子;绿囚狠是够狠,可叹身为魔族公主的魔性尚未觉醒,对付起来也没甚挑战性……不过岐国皇陵一夜游,竟寻个颇为费劲儿的对手,真真儿是忒有运气了! 九明媚的斗志被一下激起八丈高,笑得越发的灿烂好看。她闭了凤眸儿,双手微微一动,十根尖刺一般的指甲倏忽伸长。瞅准了脑袋上空的位置,九明媚双足轻巧一蹬,手上的力气却大如野兽,突然刺入房梁中央。 “抓到了呢……” 房梁“嘭”地一声炸碎,木屑溅了满地。那房梁之内藏着的,不是别的,正是一颗心脏。约莫是被毒液浸泡了太久,这颗心脏呈现出黄幽幽的色泽,跟烧化了的琥珀似的,还挺好看的。 九明媚略一使力,将毒心脏捏个粉碎,黄色肉末满天飞。手上黏腻恶心,她也懒得管,眼珠儿左右一晃悠,最后钉在房顶中央。那儿的人魔气息最为强盛,定是钟赤水的藏身之处! 右手挥起,朝着那处便是一捞,巨大的冲力将房顶震得轰隆一动。只见呛人的灰尘从房顶上扑簌簌飘下,接着,那可怜的房顶毫无防备地,碎了个利落干脆。碎裂从房顶延伸到四周墙壁,又从四周墙壁延伸至地面,最后没有一点留恋地,碎成了废墟。 “呸呸!啊呸!啊呸呸呸……” 白狸叼着风烈的身体从废墟下面钻出来,满身的白毛都成了灰毛,很是个脏模样儿。它对着地面呸了好一阵子,才把嘴里呛着的尘土吐个干净,接着抖抖蹄子,把风烈身上的尘土拍下去。好基友,一辈子,它到底还是顺带着救下了半残了的风烈。 白狸把风烈拖到个平坦的地方,把他的断腿断胳膊摆好,赶紧抬了眼去寻梅神。 只见九明媚在不远处的废墟上头,站着的背影跟座大雕像似的,很是个雄伟霸气范儿。她手里头提溜着一具紫红袍子的尸首,那尸首瘫软在地上,一动不动,浑身透着死气。 果然还是梅神大人牛掰,受了毒雨侵蚀还能爆发出恁般强劲儿。咿呀,钟赤水自不量力跟梅神大人拼,那就是鸡蛋碰石头,鸡脯肉碰菜刀,鸡毛碰掸子……那就是个“输”嘛! 白狸一个小激动,双蹄儿一蹬,笑眯眯地扑了过去,准备狗腿子似的给梅神大人唱诵一番,争取日后少被薅几根白毛儿。 “梅……” 唱诵的话儿还没出口,便见梅神大人转过身来,手里提溜着那具尸首,朝它走来。 白狸却突然停住了,四蹄儿不住地向后挪,浑身惊惧战斗,白毛儿都竖起来了:“梅神大人,您……您想干个啥?!” 只见九明媚红着一双野兽般的眸子,浑身透着一股子魔魅的杀气,竟冲着白狸,举起了尖刺般的指甲。(未完待续) ps:准备开虐了,一直虐配角,这次终于轮到媚儿了。果然出来混迟早要还的……呜呜,大家别揍莲雨啊~~ 第94章、恶神驾到 (求订阅,求月票哟,谢谢o(n_n)o~) 那暗室尽数塌了之后,成了一片废墟,然而却并不是凤瑾殿的废墟。四周乃是一片阴森可怖的小树林,树梢上头挂满了一颗颗小疙瘩,跟吊着的小人头似的。而那暗室,不过一处简陋的林中小屋。因了今夜无星无月,这林子更显得漆黑阴暗,透着森森死气。 白狸乃是神兽,有一双洞察敏锐的夜视眼,能将周遭景象看个一清二楚。 不知何时,九明媚已然恢复了容貌,火红发间凭空多出一缕白发。长发因了她移动速度之快,向后疯狂地飘扬起来。精致小巧的白嫩脸蛋儿阴沉沉的,透着一股子杀气。长长的睫毛微微上翘,凤眸儿悄悄一抬,金色的瞳仁却已布满血光! 白狸见过杀气腾腾的梅神,见过没心没肺的梅神,也见过嗜血暴力的梅神,可不管什么时候,梅神都是带着笑模样儿,俏灵灵地惹人又畏惧又喜爱。它从来没有见过这样阴森的梅神,好像已经摒弃了所有良知,投入了“恶”的怀抱。 除了恐惧,白狸那颗小兽脑子里已装不下旁的玩意儿了,它四蹄儿一蹬,拼命向后奔逃。 “救命啊!救命啊!”白狸狂喊起来,“救命啊梅神大人……” 哎不对不对,要它命的,就是梅神大人呐! 这回落在梅神大人手里头,那可就不是拔几撮毛,掰几段兽角那样简单了,怕是要破腹扒皮丢了小命!白狸带着哭腔儿,不晓得要找谁救命了。忽地瞅见林子尽头。有灯火闪烁,它像是得了救星,拼了命地冲了过去。 九明媚右手提溜着紫红袍子的尸首,步调轻快,速度如风,血红的视线定格在一只疯狂奔逃的白色小兽身上。唔,肚子有些饿了。那小兽瞧着挺灵敏。定是筋骨强壮,皮紧肉实,滋味儿想必不错。 饿了。便吃; 渴了,便喝。 此乃天道伦常,没甚么不对的。 九明媚勾起一弯血唇,紧紧跟上。突而脚下一咯噔。被个甚么软乎乎的物件儿绊了一下。她眼里只有好吃的,也不管脚下的物件儿。踩上去便跑。 被踩了的物件儿——皇帝风烈——原来昏着,不知痛痒也算清净,这下可好了,被人一脚踩中胸脯子。一口老血喷了二尺高,跟个血水喷泉似的。他清醒过来,痛得死去活来。 胸脯那只狠脚刚略过去。一堆紫红色的不明肉/体“嘭”地撞向他,吧唧。卡住了。 九明媚生拉硬拽,怎么也拽不过去,很是恼怒,使了十二分的力道,狠狠一拉,可算是将那尸首扒拉过来了。噫,不过片刻工夫,那美味小兽竟已跑得不见踪影。 她抬起血红的眸子,瞧向林子尽头的点点灯火,不由得伸出粉嫩的小舌头,舔了舔唇。 当真是,忒饿了呢…… 九明媚拽着尸首,火急火燎地追踪食物去了,这下地上的风烈更惨了。方才卡在他身上的,正是钟赤水那具紫红袍子的尸首,九明媚狠力那么拽,立时连带着把他拽得翻了个个儿。 好基友好心把他扶正躺平,恶梅神偏让他趴着像只鳖龟。 他的胳膊和膝盖骨残了,趴在那儿动弹不得,俊脸子在地上蹭啊蹭,脑袋往上直翘起来,像是要努力爬起来。可终究是四体痛极,气力耗尽,趴在地上,当真做了只安静的美王八。 赤水宗仙确乎设下了陷阱,确乎让他引九更那丫头过来,他也确乎成功地将她引入了暗室。可是……不该是她同宗仙对峙一番么?他哪里晓得,这个丑丫头一进来就把他给打残了!恁的不按常理出牌,忒欺负人了! 早知如此,早知如此,他就…… 他可以拒绝赤水宗仙吗? 不,他不能,亦不会。 轻柔的脚步踏着林间枯叶缓缓走来,紫红色的身影停在风烈身边,黑发柔亮及地,肌肤碧玉般清透,桃花眼儿微微眯起,最是神秘冶艳的美态。她望向林子尽头的万家灯火,很是愉悦地勾起了妖媚的唇。 —————饿神小分割————噫,是恶神啊喂————— 丹霞镇是丹都南郊的一个小镇子,镇后头毗连一处楝树林。每年楝树上头都会结满银白色的小楝果,虽不能食用,但霞光罩在上头,映得楝树林火红一片,好似结了好多小红果,十分喜庆。每年都有些文人墨客来着丹霞镇,亲见一番“霞光映楝林”的美景。 到了夜晚,镇子上的居民大都回家睡了,只更夫敲着更锣来回转悠。依旧亮着烛光的屋子里,要么是辛劳的母亲在为孩儿缝补衣物,要么是准备科举的学子正在寒窗苦读,要么是新婚的小夫妻羞答答地缩在被窝子里说体己话儿…… 一个寻常的镇子,一堆寻常的凡人,一个注定不寻常的夜。 更夫刚敲了一下三更的锣,忽而觉着肚子一痛,连忙地往茅房冲。待这三急的大事儿了了,才提了裤子,系了粗布腰带,从茅房里晃晃悠悠的出来,嘴里还哼了几句唱大戏的词儿。 更夫拿起挣钱吃饭的家伙什儿,往镇子大路上凑,预备着继续敲三更。冷风阵阵,他不由得缩了缩身子。正走着道儿,忽而,他感觉一团火红的光在镇子口忽闪忽闪,跟哪儿着火了似的。 莫不是走水了罢?!那可不得了! 他忙往那火光之处跑过去,欲要看个究竟,再喊人来救火。然而,镇子口哪儿有什么走水的地界儿?火光竟是从一个雪白漂亮的小姑娘脑袋上发出来了,那一头红红火火的头发,好看得紧。 更夫揉了揉眼睛,觉着自个儿是在做梦,可再望过去,那漂亮的小姑娘正快步走近,红发、红眼,看得阵阵切切。 顺着小姑娘行进的方向,空气中飘来一股子臭烘烘的血腥味儿。更夫顺着她的手腕子往下瞧去,便见她右手拽着一只雪白的胳膊,拖着一个紫红色的东西。那东西一路上就被她这么拖在地上蹭,双腿早被地上的石头枯枝什么的给蹭没了,只剩了上半截身子,和残破的衣裳。(未完待续) 第95章、屠戮凡人(二更) (谢谢晴树的月票哟!继续求订阅,求月票,谢谢大家!o(n_n)o~) 那漂亮姑娘手里拽着的东西只剩下上半截身子,和残破的衣裳,腰部往下全磨没了,一路上残留了好些血糊糊的肉渣子。 有胳膊,有脸,有黑头发,那可不是个什么东西,分明是个人! 是个女人! 更夫吓得面色煞白,夜路走多了,果真会遇见鬼啊!一股子黄呼呼的液体从股间倾泻而下,顺着裤管子蜿蜒一地。分明刚去茅房释放过,这一吓,竟还能吓出恁多来,也算得一等一的本事。 “鬼……鬼……”更夫惊声尖叫起来,慌不择路地逃跑,“救命啊,有鬼杀人啦!!!” 九明媚挑了挑眉头,血红的眼睛盯着那会动会叫唤的两脚动物,唔,约莫是只……羊?或者是只……猴儿?那动物还会说话,什么“鬼”啊“鬼”的,哪里有鬼?什么是鬼?可以吃的么? 她四处轻嗅,却已遍寻不着那只白色小兽的踪迹,逃得还挺快的。肚皮儿越发的饿了,那不知羊还是猴儿的两脚动物,闻着倒也香甜,先弄两只解解馋也好。 这小动物跑的速度,比那白色小兽可慢多了,九明媚轻巧地迈着小步子,一路小跑带溜达,便溜达到了那两脚动物面前。 更夫拼了命地跑,一抬头,鬼居然已经到了他面前!他连她的皮肤,还有皮肤上的点点干涸的血点子,都看得真切。 “啊!!!”更夫惊声尖叫,拔腿折返而逃。 “唔,好吵……”九明媚挠了挠耳孔。伸手拎起了他的后领子,往上一提。红艳的嘴唇贴上那两脚动物的脊背,寻找个皮肉柔软的地界儿,张嘴便是一咬。 血从肩头蔓延而下,更夫感觉到自个儿肩头被一只凶猛的野兽撕下了一块皮肉。那野兽一边嚼一边赞叹:“管它是个什么动物,好吃便好。” 许是听见了更夫死去活来的尖叫声,镇子里的百姓纷纷点灯起来了。一瞧见如今这景象。他们都骇得身心俱颤。 “是……是鬼吗?” “什么妖怪?” “别说了。赶紧逃命啊!!!” 镇长倒是个有魄力的,号召了全镇的青壮汉子,拿了砍刀、斧头、铁叉、长棍、火把。便要与这突然的闯入者决战,好掩护老弱妇孺逃散。 “鬼怪,纳命来!”青壮汉子们一涌而上,个个皆是个狠样子。 九明媚歪了脑袋。掰着手指头,从左至右地数了一通:“一只羊。两只羊,一一得一,一二得二......三九蟠桃会,七七炼丹节。九九八十一难......哎,到底多少只?欺负我算术不好啊欺负我……” 梅神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这不。汉子们还没碰着她的身子,便被卸了胳膊。咬了肩膀,皮肉上一瞬还在,下一瞬却入了她的肚皮。 九明媚吃得满脸是血,却仍旧没填饱肚皮儿。 全镇的青壮汉子都被吃的吃,啃的啃,那些想要逃走的老弱妇孺,此时全不敢逃了,生怕一冒头,下一个被啃的,就是谁的脑袋。她们缩在房子的角落里,互相抱着,给予慰藉。 九明媚挑了个亮着烛火的,晕黄的光很好看的样子,里头传出某种食物的香气,令她立即食指大动。 轻轻一抬脚,把房门踹倒了去,娇小的身影缓步走进这户人家,便见宽敞的室内,摆放着寻常的家用桌椅物件儿。一堆两脚动物所在旮旯里,不停地发抖。九明媚舔了舔嘴唇,露出一个贪婪的笑。 镇子口,一道白毛影子飞速奔来,瞧见镇子里满地的残肢断臂,唬得立即刹了闸。 白狸原本为了自救,是要往这有灯光的镇子上来的,可是跑着跑着,它的脑子竟奇迹般的恢复了运作。梅神大人的小鼻子是最为灵敏的,定能循着它的味儿找到镇子上去。如今梅神大人跟入了魔似的,谁也不认,谁也不会放过,若是来了这镇子,指不定得屠戮多少人类。 神灵滥杀无辜凡人,那是犯了大忌,要受天罚的! 当然,梅神素来不介意恁些破规矩,天罚在她眼里,不若挠痒痒。但泰逢元尊介意得很,每每教导她收敛野性儿,莫要伤了凡人。倘若梅神清醒过来,发现自己严重违背了师父的教诲…… 它不能为了自救,害了恁些凡人,更不能害了梅神! 于是乎,善心爆棚的白狸特特调转了方向,想把梅神引到楝树林更深处。大不了拼了自个儿这条老命,好歹撑到梅神恢复神智。 哪成想,跑了小半个时辰,后头的梅神一直没跟过来。白狸停下来,忽觉不妙,立即反身回来,却见梅神果然已经找到了那镇子,开始屠杀无辜凡人。 坏事儿了,坏大事儿了…… “白狸,媚儿在哪儿?!” 一声厉喝在头顶上炸响,白狸抬了兽脑袋,忽然跟见了救星似的,猛扑进来人怀里:“八皇子殿下,您可算是来了!~~~~(>_<)~~~~” 风千霁两指捏住白狸的独角,提溜起来,离自个儿的怀抱远一些:“去找她!” “是是是!”白狸四蹄儿乱抖,“不过,梅神大人已经吃了好多人肉,这会儿恐怕……”恐怕正在某个房子里,抓着人肉大快朵颐呢。 风千霁将白狸往地上一丢,道:“快!” “是!” 一人一兽在镇子的主路上奔跑,掠过那些断臂残肢,不停地搜索周遭的房舍。有些没死的凡人在地上疼痛**,状极痛苦。风千霁伸手泼洒些银白色的粉末,那些沾了粉末的凡人,便立即昏了过去。 终于,风千霁听见了什么动物也吃东西的声音,吸溜吸溜的,吃的很爽的样子。他扭头一瞧,便见右侧一间房舍里烛光闪闪。他悄悄地,一步一步地,缓缓地走了过去,心中竟有些紧张。白狸咽了口唾沫,紧跟在他身后。 房舍中,四五个小孩儿颤悠悠地缩在拐角处,他们的母亲紧紧地将他们搂在怀里保护着,尽管她自己也恐惧得要命。他们睁大了惊恐至极的眼睛,一齐盯着坐在饭桌上大快朵颐的红发少女。 吸溜,吸溜,吃得越发的香甜。(未完待续) 第96章、饭桌对峙 (谢谢血之挽歌和千目妖的月票支持!求订阅,求月票,谢谢大家啦!) 房舍中,可怜的母亲紧搂着孩子们,一齐睁大了惊恐至极的眼睛,盯着两米开外的闯入者。只见那红发少女一屁股坐在饭桌上,翘着小细腿子,手里扒着什么东西,吸溜,吸溜,吃得越发的香甜。 饭桌后头,是一具缺了双腿的女尸,一路拖过来都没撒过手,却在此时被红发少女遗弃了。 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怕得厉害,扁着嘴要哭,可怜的母亲赶紧捂住了儿子的嘴,生怕引来那红发少女的注意。两相只隔两米,设若这红发少女一歪脑袋,看中这几只两脚动物,不消两秒钟,“它们”便会被她生吞入腹。 风千霁悄悄踏入房中,略有些紧张地看了过去。 吸溜吸溜,刺溜刺溜……九明媚双手托着大瓷碗,吃得万分投入。 呃……面条儿? 风千霁哭笑不得,那大瓷碗里装着的,正是那可怜的母亲给孩子们做的宵夜——青菜面条。 小媚儿登堂入室,把人家的宵夜全扒进自个儿肚皮里头了。只见那素来扁扁的小肚皮,已经撑得鼓起老高,快赶得上一座小山头了。她好容易吃光了面条和青菜,还昂着小脑袋把面汤也给喝光了,最后伸了舌头,将瓷碗里头的面汤残液添了个干干净净。 唔,光盘小能手,鉴定完毕。 她舔了舔嘴角,心满意足地一甩手,瓷碗吧唧摔在地上。碎了个英勇就义。 红眼珠子再眼眶里一轮,轮向了旮旯里头的两脚动物们,咕噜~~(╯﹏╰)b依旧是饿呢。再吃一只羊,不过分的罢?! 风千霁心知不妙,立即拈了个诀丢了过去。只见一阵白光闪过,饭桌上凭空又冒出一碗面来,这回不光有青菜。还有鸡腿和荷包蛋。噫。嗅起来香得很!九明媚一个小激动,扑过去又端起了碗,吸溜吸溜地吃起面条来。 “快走!”风千霁无声张唇。用唇形催促那可怜的母子几人赶紧逃走。 那母亲见来了个会法术的漂亮男人,还有一只奇奇怪怪的独角白狸,依旧是很害怕。可那个男人竟然帮忙拖延住了红发少女,帮他们逃跑。可见是个好人,说不定……是个神仙! 她想呼喊“神仙救命”。却被对方噤声的手势制止了。既然神仙让她带着孩子赶紧逃,那必是没错的。母亲悄声催了两个大孩子先起来,又拽着俩年幼的孩子,踮着脚挪了出去。 等到了门口。瞧见满地残尸,孩子们吓得尖叫起来,紧闭着眼睛把脸埋在母亲衣襟里。 “嘘!闭嘴闭嘴!跑。快跑!”母亲强自镇定,带着孩子们疯狂奔逃。 离开镇子。离开镇子,去丹都城里!尽管现在城门不开,但只要离开这个屠戮之地就还有一线生机。盼只盼那漂亮的神仙能制服那不知是鬼怪还是妖魔的红发少女,还丹霞镇一派安宁。否则,这个地方,谁也不敢再回来。 甚么声儿?谁在叫唤?恁的吵闹…… 九明媚正专心对付满大碗的面条儿呢,突然被门外孩子们的尖叫声扰着了,顿时十分不快,杀气煞时蹦到沸点。她也不吃了,猛地将大瓷碗往地上一惯,任那剩面汤汁儿淌了一地。双手尖刺般的指甲伸了老长,是个要将打扰她的家伙割喉扒皮的形容。 风千霁迎面而上,堆着一副笑脸子,朗声道:“媚儿,饿了么?要不要,吃块好肉?”说罢,他捋起自个儿的紫纱袖管子,露出一截肤色柔白却又肌肉紧实的胳膊,递到她面前。 九明媚怔了怔,抬头瞧了瞧他,这家伙的身子好似那些个两脚动物,可又不那么像。他的声儿挺好听的,好似风扬涧的风声,柔软轻薄,却又分外撩人。他递过来的这玩意儿是个甚?白花花的,硬邦邦的,像根削了皮的老莲藕,唔,很不好啃的样子。 九明媚摇摇小脑袋,满头红艳艳的发随之轻摆,好似红色流光,分外旖旎美丽。可她那满眼杀气丝毫未减,她伸了长指甲,指向他的左乳豆子:“我要吃……这个。” 那是心脏的位置! 话音未落,利刃般的指甲已然直刺过来。风千霁往后一倒,险险躲过一击,那指甲却又向下追赶而来,眼见着便要穿透他的心脏。他足下灵活一转,身子便倏地转到她身后。他解开腰间紫纱腰带,迅速伸向前去,要蒙住她的双眼。可她并不给他机会,反身一躲,脚下侧滑,身子从左侧转过,再度攻向他! 两人动作灵敏,速度如风,反应敏捷,一来二去,在屋内缠斗了许久,也未分出个胜负来,倒是砸坏了许多桌椅板凳。风千霁未能将紫纱蒙住她的眼睛,九明媚未能挖出他的心脏品尝一二,算是个平手。 若是寻常时候,平手就平手罢,不过切磋一二,玩笑一二。可这一回,是个你死我亡的境地,容不得半分松懈,亦容不得平手。 风千霁力气消耗不少,自知硬碰硬不是法子,还得智取为妙,便笑道:“媚儿,你可是最强梅神,就这样被一个小小人魔的斗煞控制,丢人不丢?!” 丢人,忒丢人了……丢人有什么怕头?可,谁胆敢控制了她?!九明媚攻来的双手略一暂停,风千霁瞅准了时机,双手扣住她的手臂,使尽浑身蛮力,将她按倒在饭桌上头。 “白狸,过来按住她的腿!” “好……好!” 白狸忙跳过来,伸了蹄儿按住她的左腿。吧唧一声儿,白狸被那条细长的厉害腿儿踢上了去,挂在了房梁上头,钟摆似的荡悠起来。 唉,白狸是指望不上了,风千霁只得充分利用自身资源,来了个千斤顶大轰压。手按住她的手腕,腿压住她的大腿,额头硬抵住她的额头,肚子按住她的肚子……俩人儿便这么面对面地,贴在了并不算宽大的饭桌上。 距离很近,气息很浓,风千霁凝望着她的眼睛,直把她望进心坎儿里去。可是不对……他心坎儿里的那个小丫头,有一双笑盈盈的清灵灵的眼眸,不是这赤红的嗜血凤瞳。(未完待续。) ps:号外,号外,男主和女主打起来了!哦吼吼,莲雨的恶趣味~~\(^o^)/~ 第97章、光溜女娃(二更) (收藏破四千咯,谢谢大家的支持,感激感激,么么哒!(^_^)) 他心坎儿里的那个小丫头,有一双笑盈盈的清灵灵的眼眸,不是这双赤红的嗜血凤瞳。 九明媚被全然压制住,很是不悦,呲牙咧嘴,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嘶吼。突然,饭桌的木板子上竟伸出五个精铁环,咔嚓几声,将她的手腕、腰部和双腿全然套住,固定在饭桌上。 趁此时机,风千霁松开她的胳膊,将紫纱腰带迅速蒙住她的眼睛,一圈,两圈,三圈……直到她的眼睛完完全全被蒙住,透不得半点儿光亮。九明媚起先还疯狂挣扎,是个要咬死他的形容,现在却渐渐地停了动静,老老实实地躺着,老老实实地被压着,原本急促的呼吸渐渐平稳下来。 风千霁突然自上而下,紧紧地抱住她,像是要将她嵌进自己的身体。俊美白皙的脸贴进她的颈窝,嗅着她的梅香味儿,感觉从心里到身体都微微发着颤。他到如今才晓得,自己有多么害怕失去她。 “媚儿,媚儿,媚儿……” 深情,呢喃。 ————呢喃小分割————哦好温柔—————— 八皇子府,乐瓮。 清晨的阳光从窗外撒入室内时,鸟儿的清脆鸣叫也一起钻了进来,可床上睡着的小丫头还是没有醒。 风千霁端着糯米莲子清粥进来时,便见九明媚早已不老实地把被子全踢下了床,双眼被紫纱裹得严实,身子侧身蜷缩着,好似一只可怜兮兮的小兽。他坏笑一声儿。想着若能把她这副睡样子画下来,他日拿给她瞧,定能将她逗个火冒三丈。 “唔,好热……” 九明媚浑身燥热的厉害,好似有成堆成堆的柴火在自个儿体内烧着,可劲儿地烧着。她想把那堆柴火踢飞,却怎么也够不着。整个儿人在床上扭动起来。不停地撕扯身上的白色里衣。 “媚儿乖,别这样。”风千霁忙将清粥放在床边小几上,捉住她的手腕子。不许她撕衣裳。开玩笑,昨儿她的衣服全是血,早已不能穿了。他可是闭了眼睛,费了好大力气才给她换了身干净的里衣。唔,瞧他多么的君子。 可她燥热难忍。愣是摆脱了他的手,三下五除二,将身上衣服撕了个精光。这下可好了,风千霁瞪圆了好看的大媚眼子。想当君子也当不成了。 这光溜溜的女娃儿才十三岁,身子尚未发育完全,个头娇小。该翘的地界儿还是一马平川。他也不晓得当初这副发育不全的身子,怎么就让他一见钟情了。可钟情便是钟情,一瞧见她这副模样,他也同她一般,浑身火热热的了。 一道白影儿窜进来:“八皇子殿下,梅神大人有没有醒……” “滚出去!”风千霁厉声爆喝,用自个儿的身体猛然挡住媚儿,扭头盯住白狸。 白狸一抖索,大约猜出点儿啥,忙忙地沿着原路落跑了。 风千霁变了个枕头大小的冰袋,塞到她怀里。九明媚得了件冰凉凉的物件儿,顿时舒服地发出一声喟叹,乖乖地抱着冰袋睡了。风千霁给她盖上薄被,轻轻拍了拍,哄她睡得沉了些,这才走出房间。 “白狸。” “在呢。”白狸老实地呆在房外石阶上,白蹄子捂着一双圆乎乎的兽眼儿。 “去帮我办一件事。” “何事?” “去傲岸山,把老色鬼找来。”风千霁遥望着天边一朵浮云,“他惹出来的这些祸端,也该他来收拾了!” “老色……”白狸讪讪的,八皇子殿下跟梅神大人学坏了,它可不敢学坏,“熏池元尊可是天界尊神,傲岸山之主,我就是去了,怕也难见到。” “东君座下神兽,难道连这点儿面子也无?” “呃……”白狸有些为难,“可是,我并没有东君大神的诏命,贸贸然前往,也难……” “区区一道诏命,又有何难?” 白狸一惊,抬头往他,便见他手里一个巴掌大小的玉质本子,在阳光下发出灿然的亮色。 “你……您……”白狸顿了顿,犹豫着道,“你怎么会有东君大神的诏命玉牒?” 风千霁笑道:“偶然见过,仿制一个,并不难。” 确乎不难,但胆子肥到敢在东君头上造假的,怕是还没出生呢。连当年的九明媚,都晓得东君悍得很,所以她在东君的地盘上素来乖乖的,从不生事。这下好了,一天之内老天爷就生出个胆儿更肥的来。 白狸接过那诏命玉牒,心知有了它,傲岸山那些个守门的女仙定会放行。只是,它这一走,没个三五日是回不来了,梅神大人如今的状态,能否撑到熏池元尊赶来?而那钟赤水知晓梅神的现状,又会否再次发动进攻? “不如,将梅神大人送至西海净池,同发发一道洗涤煞气恶魂?” “不必。”风千霁十分干脆地拒绝。 “可是她现在的状态太糟糕了,斗煞在她体内生根,拖一日,恶魂便疯长一日,”白狸有些激动,“难道你要一直拖到神女祭典吗?” “是又如何?” “你不能这样!”白狸道,“你不能为了你自己的筹划,害得梅神大人成了千古罪人!” 万一恶魂吞噬了善魂,梅神从此堕入魔道,为非作歹,虐杀生灵……呃,好吧,她过去也是如此。但过去都那般可怕了,若是当真沦为恶神,后果不堪设想!想想丹霞镇那些残肢断臂,想想梅神吃人的恐怖神情,倘有一日,她把整个岐国变成人间炼狱,它也不会觉得奇怪。 风千霁“哦”了一声,唇角勾起个邪性的笑容:“她不会。” “你如何保证她不……哎哟我去!”白狸正义正言辞地争辩着,突而被人一把拽住了兽角,甩成了圈圈。一圈,两圈……biu~~飞了。 “不带强制飞行的……啊喂~~~”白狸的声音消失在云端。 风千霁微微一笑,喃喃低语:“如何保证……呵,用我的性命。”(未完待续。) 第98章、永恒帝位 这世上最易猜测的,是神心。因为神性慈悲,你总知道神灵心系苍生,以庇佑生灵为己任。 这世上最难猜测的,是人心。因为人性自私,你不晓得何时因何事便得罪了对方,从此被恨毒了去。 岐国皇帝已经接连三日没有早朝了,宫里只说皇帝得了伤寒,不宜劳累,需得静养几日。可前朝后宫里,各种小道消息传得沸沸扬扬,有人猜测皇帝是因为殷妃同瑶公主相继得了急病而亡,太过痛心;有人猜测八皇子想要逼宫谋反,将皇帝拘禁起来了;还有人猜测是太子不甘被皇帝废弃,联合皇后给皇帝下了毒…… 好歹是个一国之君,好像就没个人盼他个好儿似的。 皇后方淑影下了懿旨,不准宫里人以讹传讹,否则砍头示众。这不,又有俩宫女儿被侍卫拉了出去,唰唰两刀砍没了命。女人天生的八卦心,这时候要了她们的命。 有了这般强势的懿旨坐镇,宫里头的谣传果然少了很多,只是,再严苛的刑罚只能治得了人身,治不了人心。众人一边恨着皇后,一边依旧是揣测着皇帝到底被弄到哪儿去了,怎么御医就只是每日里去凤瑾宫一趟,出来便跟封了嘴巴似的,只是摇头,半句消息都不肯透漏? 有那些望风而动的家伙,为着自个儿的仕途,或家族的繁盛,瞅准了时机站队,早早地去给皇后送礼,却被皇后赶了出去。而八皇子那头,也是每日蜗居家中,半点儿礼也不收。 这下众人更懵了,这到底是个嘛情况?就算是要变天。咋也不给个友情提示,说说这天儿到底要变个啥色儿的?真真儿是要把人放在炉子上,直到烤成了熟肉卷馍吃。 到了第六日,大臣们坐不住了,一齐上疏求见皇帝一面,可最终那些上疏都石沉大海,被皇后一把火焚了。 他们的上疏终于得了回应。是在第十日。 皇帝风烈终于出现了。 仍旧在凤瑾宫。皇后娘娘的老美人床上,风烈躺在上头,坐起身背靠着床头软垫。整个儿人病怏怏的。四肢跟绑起来似的,缩在被褥里头一动不动。 丞相、刑部尚书、礼部尚书等十几名股肱之臣,齐刷刷地跪倒在床前,呜咽着嗟叹着恳求着皇帝陛下快些康复还朝。岐国不可没有皇帝陛下云云。 然而皇后看着只是冷笑,他们之中。三分之一给她送了礼,三分之一给八皇子送了礼,其他的,不过是在观望罢了。真正打心眼儿里效忠于皇帝陛下的人。早在两年前就被皇帝陛下自个儿给砍了。 风烈跟他们展示展示自个儿还活着,接着下了几道口谕,便又他们给轰出去了。皇后上前给他捋了捋被子。又派了力气大些的太监把风烈挪动挪动,平躺着休养。 “不必了。”风烈道,“你们都出去,朕要一个人静一静。” “陛下身边需得人照应,不如……” “怎么,皇后敢抗旨不遵了?!” 皇后心中嘲讽,面上却恭顺如初:“臣妾不敢。”接着便行了个礼,携着太监宫女们离开了寝室。 走出去之前,她又望向室内,便见一道紫红袍子的窈窕身影出现在床边。只是那身影背对着门,看不见相貌。但即便看不见相貌,她也知晓那人是谁。 钟赤水,如仙似神,红颜祸水。 只要她一出现,这前朝后宫,又是一番血雨腥风。 房门紧闭,闭去满心的恨怨。 钟赤水一袭紫红仙袍,漆黑的长发飘散着,只是那么随意地站着,便令人心旷神怡,好一个绝世美人儿! 风烈一眼望过去,却并不心动:“我这身子,何时能够康复?” 桃花媚眼儿微微一动,钟赤水瞅着床上的人儿,道:“以我的法力,将你的性命保住,再接续骨头并不难。然而伤筋动骨一百天,在此期间,你还是安静养伤为妙。” “一百天?!”风烈满眼的不可思议,“你让我像个废人一样,躺在这里一百日!神女竞选怎么办,神女祭典怎么办?我等了那么久,难道就这么放弃这绝佳的时机?!” “谁让你碰着个梅神那样难缠的主儿?” 神心易猜测,凡人易猜测,可是九明媚的心最是难测。 她是个神,拥有神的力量,最是强悍刚硬。可她又似个魔,全然没有慈悲心肠。然则她有时又似个人,对人世间的凡俗纠葛了然于胸…… 终归一点:她自视甚高,彪悍强大,喜好与更强者斗武,不屑与弱质者纠缠。 钟赤水依据对她性子的猜测,设下了这个陷阱,确乎是成功了。但她没有测到,梅神碰着风烈这么个弱质人类,竟突然间下了这等狠手,真真儿是猝不及防。早知如此,她万不该拿风烈的本体去诱梅神。 “不,不行,赤水宗仙,您定然有法子,对不对?” “法子是有的,端的看你敢不敢做。”钟赤水笑道。 “什么法子?宗仙但说无妨!” “将那九更召回,重启神女最终轮竞选,找出那个真正的命定神女。” 风烈沉吟一声,觉得此话着实有理。等到找出命定神女,进行了神女祭典,他便可以获得永生,成为这岐国永远的帝王!到时候,他的身体自然康复! “九更现在何处?” “八皇子府,乐翁。” “竟是千霁救下了她?”风烈略一思索,便道,“朕现在便下旨,命千霁速速将九更那丫头送回宫中!” “怕是不容易呀!” “嗯?” “你这位儿子,真真儿是了不得,竟拜在了熏池元尊座下。”钟赤水特特儿强调,“他如今已经法力高强,不出半年,甚至可以修成个散仙。到时候,他比你,更早得到永生……你说,这岐国究竟是你的天下,还是……风千霁的?” 风烈一怔,不禁怒由心生。他费力筹谋了五百年,只为求得永恒的帝位,岂能被个无知小儿夺了去?任谁,胆敢当了他的路,只得一个字——杀!(未完待续。) 第99章、十日痴缠(二更) (求订阅,求月票哟!谢谢哟) 昏沉,昏沉,昏昏沉沉…… 好似游荡的无边的火海中,每向前行进一步,都烫得直想骂娘。 九明媚总觉得不对味儿,哪哪儿都不对味儿。她什么也看不见,但单凭味道,也晓得不是在怀瑜宫的房间里。这满屋子的火焰草味儿,她只在一个人身上闻见过。 “风千霁,你在哪儿?” 一道光裸的臂膀搭过来,横在她胸前,紧接着,耳垂子便被一只甜嘴子攻陷了。他一边轻轻舔舐她的耳垂,一边呢喃细语:“想吃肉再等等,让我先歇会儿。” 吃肉?吃你娘的肉! 一脚踢过去,关键部位正式命中!风千霁的呻/吟声在耳边悠然漾开,却是带着笑意的:“小媚儿,将人家吃干抹净,便不认账了么?”他竟准确无误地猜出了她出脚的时机、方向和力度,立刻挡了去。 九明媚从床上一跃而起,灵活跳转而下,一把拽下蒙着眼睛的紫纱带子。刺眼的灯烛光线令她有些不适应,用手背挡了挡眼睛。 为何要蒙住她的眼睛?这缠绕的法子,同发发那回十分相似。脑海中有些混沌,依稀有什么人被自己撕碎的模样,口中还残留些血腥气儿。难不成,她中了斗煞?! 她现在究竟在何处? 她瞬间将这房间瞧了个遍儿。一间寻常男子的卧房,干净、雅致,同八晌当初的那间房布局很是相似。 眼珠儿呼溜溜转了个遍,才终于落在自个儿身上: 没穿衣服。 光裸着的。 滑溜溜的。 若说身上还剩些啥,那就只剩下脚踝上那只纤细的银脚镯了。 九明媚抬眼望去。便见风千霁侧躺在床内侧,全身上下同样的光裸滑溜,纤薄的藕荷色薄被轻巧地盖住了最关键的部位。可该露的八块腹肌倒三角、壮硕双腿质感妙、两只胳膊肱二头、漂亮脸蛋媚眼子……真真儿一样儿都没少。 噫,好看到爆了! 九明媚傻了一下子,能将壮硕与美丽结合得如此壮观的,三界内还真找不到几个。她忽而觉着自个儿貌似没吃亏,倒像是占了这壮汉子的便宜似的。 “看上瘾了?”风千霁笑眯眯地揶揄道。 好吧……九明媚点了点头。干脆利落地承认……她想在那胸肌上头捏一把。唔,只是因为好看而已,绝不是色心作祟。绝不是。 “诚实的好姑娘。”风千霁的眼神落在她脚踝上,忽地一暗,旋即又笑了,“你的衣服已经准备好了。就在桌子上,自个儿穿上罢。什么时候想吃肉了。便来跟我说。我是真的,需要歇会儿了。” 她太美丽,太娇艳,太诱人。若是再多看一眼,他真真会控制不住自己。 十日十夜,她忒的能折腾。不是脱衣服就是满地儿打滚,不是抱着他的脑袋啃就是在他胸肌上瞎揉。简直做遍了所有挑/逗之能事。他几次三番地忍耐不住,将这坏丫头压在身下,从头到脚的亲吻个遍儿,直到肌肉紧绷、心跳急促、四肢麻木、不知所以……可是,每每看到她脚踝上的银镯子,他便下不了决心将之融为一体。 风元樱,风元樱…… 皇后失踪的闺女儿,风烈最心疼也是最先遗弃的女儿,风亿琅心心念念的亲妹妹,也是,他的妹妹。 九明媚取来桌上的衣裳,上下左右地瞧,一套锦绣华服,素白干净的里子,银白金丝的外衣,材质清新飘逸,比百香郡主的拢仙裙还要好看。 她得了这具皮囊之后,当真没有穿过这等衣服。作为如锦的丫头,她平日里都是褐色粗布衣裳,梳俩颗丸子小髻便了了。她对漂亮衣服素来没甚么追求,能蔽体便是好衣裳。 “穿上罢,”风千霁闭着眼道,“现在,该知道你是谁的人,估摸着,也都知道得差不多了。藏着掖着,无甚必要,反倒屈了自个儿。” 也是,既然有漂亮衣服,作甚不穿?岂不是暴殄天物? 窗外夜色撩人,星光点点,很是个浪漫滋味儿。 九明媚欣然穿上这飘逸华服,束了银丝镶玉腰带,一头红发恢复了黑模样儿,却仍旧披散下来,好似漆黑的墨汁泼洒成瀑,流动着美丽光华。只是,她依旧不会打理头发,坐在梳妆镜前左摆摆右弄弄,好好儿的墨发都快梳成鸡窝了。她索性拈了个决往脑袋上丢,用法术给自个儿梳头。 “慢着!”风千霁叹了口气,也不歇息了,穿了紫纱袍子下了床来。他落在她身后,骨节分明的双手拢起她的长发,轻轻柔柔地摆弄起来。 九明媚甚至没看明白他的手究竟是如何摆动的,两鬓的黑发便被拢到后脑勺儿那儿,绕了个梅花圈儿。他随手变了一枝红梅做发簪,斜插过去。他将剩余的黑发梳理顺滑,披散在直溜溜的脊背上。 简单轻便的发型,却十分衬她,令她娇俏的脸儿平添几分温柔。 小轩窗,正梳妆,星光撒,情丝绕。 “风千霁。” “嗯?” “你的手法忒娘炮了。” 风千霁:“……”(此处省略一万匹草泥马。) ————梳发小分割————偶也要男票梳头———— 掌中一阵灼烧,金粉显字:皇上派人来攻,主小心! 风千霁冷然一笑,皇帝怎么突然开了窍,准备对他下手了? “小媚儿……” “知道的,”九明媚竖着耳朵,听见了不远处房舍屋顶上暗影踏瓦而来的声音,不禁露出一个笑容,双眸渐渐染上血色,“来一个吃一个,来两个吃一双!” 风千霁用紫纱蒙上她的眼睛,红润双唇贴上她的耳垂子:“媚儿乖,一切交给我便好。” “你?” “相信我,那些弱质凡人,没那个荣幸,得了梅神的享用。” 九明媚莞尔一笑:“好。” 屋顶踏瓦之声越来越近,几乎就要抵达乐瓮。听声音,非常轻,应当是轻功了得的高手。 风千霁推开房门,搬了个小几在门口,一屁股坐了上去。他翘起二郎腿,手中执着骨笛置于唇畔,悠然自得地吹奏起来。(未完待续。) 第100章、赤水阴谋 众暗影越发的近了,他们脚步轻轻,好似一只只行动敏捷的兽,轻巧地落在屋顶瓦片上头。八皇子府本就人烟稀少,侍卫、仆从、侍女什么的几乎见不着几个,更没什么武力值。于是乎,他们很轻易地穿过屋子,沿着这些房子的脊梁骨,快走着,跃动着,迅速聚拢而来。 一阵悠悠扬扬、飘飘渺渺的笛音从行动中心的那处房舍——乐瓮传来。这个时辰竟还没有睡觉,而是吹甚么劳什子的笛子,这八皇子果真的莫名其妙。虽则并未睡下,有些难办,但对付一个只会吹笛子的男人,还是不难的。 暗影们听了笛音,一个个儿跟中了头奖似的兴奋起来,脚步越发的快而虚浮。终于,他们抵达了乐瓮。这处的建筑果真同个大瓮似的,圆乎乎的外围,包裹着里头的独家小院,将院中的一草一木一人一屋同世外一切隔离开来了。 院中独栋小屋中门大开,风千霁正坐在门口小几上吹笛子。灵活的十指前后翻飞,笛音欢快得紧,跟无数只麻雀儿乱叫唤似的。 暗影们瞅准时机,一跃而下。好家伙,打四圈儿里跳下来的有二十四人,再多些,怕是要将这小院子挤爆了去。他们个个儿穿着黑衣、蒙着黑面、举着把刀,标准的刺客装扮,一瞧就知道是来做啥好事儿的。 风千霁微眯了大媚眼子,扫视一圈儿,却只是笑了笑,接着陡然加快了十指翻飞的速度。 暗影们举着大刀逼近,近在咫尺,取了八皇子的首级回去复命。下半辈子的荣华富贵便手到擒来了!思及此处,他们的脚步越发的快、越发的虚浮,最后……我去,真真真他娘的浮起来了! 只见乐瓮小院里这夜进行了一场悬浮飞翔盛大演出,表演者身着统一的黑衣服装,蒙着统一的黑色蒙面,拿着统一的白刃大刀。飞在半空里。用统一的步调跳着“飞舞“。 宫——前踢腿 商——后摆手 角——左勾拳 徵——右蹲起 羽——全身运动颤抖抖。 暗影杀手们个个儿舞姿精湛,随着风千霁笛音强弱,不停地变幻着不同的舞蹈动作。 “怎么回事啊?这这这……”暗影们杀人无数。却是头一遭遇到此种情况,很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同时,他们也惊惧起来,身子不由控制。可是杀手之大忌。若是被抓,他们只有咬毒自裁这一条死路! “咬毒自裁倒是不必。”风千霁笑了笑,抿唇收笛,“告诉你们主子,下回派些有用的人来。你们这等寻常货色,不中用。” 杀手们气急,却也无计可施。八皇子并不抓他们逼问背后主使。难不成早已知晓他们从何处来,要杀何人?一个风流惫懒的八皇子。是怎么知道得这么多的? 然而对杀手而言,最无用的本事便是思考。任务失败,回去复命依旧是个死。他们正欲咬了封在牙龈内的毒药,腮帮子却被某种劲道控制住,硬生生地掰开了。 “想死我不拦着,”风千霁道,“别脏了我的院子。” 于是乎,二十四名暗影杀手,被一股无形的力道往天上那么一丢,愣是甩出了八丈远,彻底不会脏了八皇子的院子了。 四周杀气仍旧未减,甚而引出了藏匿许久的魔气。风千霁悠然一笑,收了骨笛进了房间。 九明媚坐在小轩窗旁,双眼被紫纱蒙着,神色有些阴沉。 “多少人?”九明媚轻问,“三十二个?” “没错。”风千霁老实回答,“三十二个。” 只见她周围密密麻麻地倒了许多通体泛黑、獠牙尖利的人,它们个个儿身子剧颤,像是被电击过。这些人穿着寻常百姓的粗布衣裳,却比寻常人战力更强,他们皆是人魔改造后的产物,专门用来对付九明媚的。 风千霁老早便察觉到,于是走出房门前,提前在她身边设置了爆雷。这种爆雷只对人体有效,令人遭受暴击而昏迷,不会致死,亦不会损毁房屋。 九明媚猛然撤下紫纱带,真真切切地看到这满地昏人,怒气腾地就起来了。这些改造过后即便再怎么强,到了梅神这儿早晚是个死。钟赤水不可能不明白这一点,却还是将这些人送到她跟前儿,等着她来全部杀光。 她瞪大了凤眼儿,看向梳妆台上的铜镜,便见里面的人影泛着黑气,双眸赤红如兽,很是个疯狂杀戮的狠样儿。那是她么?那是恶魂! “斗煞,果真是斗煞!” 钟赤水好大的本事,好毒的心思,不要她的命、不要她的仙灵,只要她变了恶神,为祸苍生! 可是,钟赤水是何时下手的?是暗室中的毒雨么?那不过是寻常五毒,哪怕是经了人魔改造,里头当真能蕴含如此厉害的斗煞咒术,将她的恶魂瞬间激发而出? 一般斗煞,至少要经过一夜时间的侵蚀,才能生根发芽,发挥功用。而她,是在受了毒雨后,瞬间失了神智。这又是何故? 九明媚怒极反笑,镜中映出她灿烂诡谲的笑容,泛着阵阵寒气,好似腊月雪凝时的寒风凌冽。 “确乎是斗煞。”风千霁抚着她的发,“钟赤水不是老色鬼最强的徒弟,却是最有主意、最聪慧的一个。我们设下了酒肉猎场来搜捕她的同时,她便开始反其道行之,将中了斗煞的发发送到你身边。从那时起,发发身上的斗煞,就感染了你。可是你是多么强悍,多么厉害,多么自在的梅神,一点点斗煞压根儿控制不了你的心绪。于是,钟赤水又利用你要找到她的心理,请你入瓮。实际上,她早已在那暗室布好了斗煞咒术的毒雨阵法,那毒雨的剂量,足以瞬间让你体内的斗煞生根发芽,让恶魂控制你的身心。” “呵,老色鬼的徒儿,真真儿是聪明。”九明媚笑道,“她必是早知道我被恶魂控制后,会立刻杀了她,所以拿了殷妃的身子来挡。不过,后头那个女子,又是何人?”(未完待续。) 第101章、并肩作战(二更) (收藏破六千啦!撒花谢大家!上架首月新书期就剩十天了,订阅和月票也给力一些吧,拜托亲们啦!^_^) “不过,后头那个女子,又是何人?” “你该当还记得,鹤鸣山上的跋扈郡主吧?”风千霁笑道。 噫,时隔恁久,竟还能见着那位鞋拔子脸,这缘分,忒的奇妙。这百香郡主早前儿被狍鸮吞了血肉,纳了魂魄,死了个透。国师白狸因了种种压力,跑到九明媚这儿来苦求,让她给那些死了的人“化骨成媚”,好掩饰了他们死在鹤鸣山神女竞选之中的事儿。 那百香郡主同丫鬟艳儿恢复躯体之后,被剥去了记忆,老老实实地回了离王府。算算日子,也该身形腐烂,重新化成枯骨了。怎会出现在那暗室,成了钟赤水的替死鬼? “怎会是她?” “俩字儿:孽缘。” 说来这百香郡主也是挺倒霉来哉,好容易能见了家人最后一面,老老实实死了,也算得寿终正寝。可她正赶上皇帝给钟赤水找皇室宗亲处子做祭的时候,一不留神,又被掏了心窝子,横死一回。 而那钟赤水也是挺倒霉来哉,好容易弄着个带着皇气的宗亲处子,掏了心窝子准备享用一番,却发现这心窝子是人造的,隔了几十日光景,已经*发黑、臭气烘烘的了。 几经查探之下,钟赤水得知这乃是梅神九明媚的手艺——化骨成媚。联系梅神抢夺风拓骨躯,化成单狐印之事,她大致猜出了梅神现身人间,以丫头九更的身份混迹岐国的缘故。于是乎,她将百香郡主的心脏浸泡了五毒汁液。又给百香郡主的尸体穿上紫红袍子,保存起来,静待梅神入瓮。 这聪慧巧思、缜密逻辑、狠辣手段,比寻常魔物高明了不是一点半点儿!九明媚不禁感叹,熏池老色鬼烧了八辈子的高香才能得了这等聪慧的徒儿,竟恁的不知珍惜,怎么就眼睁睁瞧着她堕成了人魔? 不过。钟赤水既已是人魔。敢对她梅神下手,就别怪她不客气!若原先还只是想要抓住钟赤水好生惩戒一番,那么现在。九明媚便是恨不能将钟赤水泡进火山口里,让熔岩烧化成水汽,就此魂飞魄散去也! “风千霁,我不想去西海净池。也不想吃甚么天山雪莲,更不想听斗姑那吭吭唧唧的歌咏。”九明媚沉下声儿来。坚定地道,“至于你的皮肉,你就老老实实地留在自个儿胳膊上吧。” 风千霁一怔,到底还是被发现了。他轻抚了自个儿的左臂。那儿此时已是坑坑洞洞满目疮痍,全是被他自个儿拿刀子剜的。至于剜下来的皮肉去了哪里,那自然是九明媚的肠胃最清楚。满腔的血腥气儿。可不就是他的杰作? “大荒妖魔众多。”风千霁轻轻笑道,“小时候碰见过一只羽煞鸟。它把我叼上天准备带回巢里给小鸟吃,我却把它打下来拔了毛,生火烤来果腹了。后来才知晓,羽煞鸟有克煞克咒之力,融在我的皮肉里,给你做药正合宜。” 过去十日里,她体内的恶魂挣扎得厉害,饶是全身脱/光了散热,仍是烫得她尖嚎不止,蒙上眼睛亦压制不住。 风千霁瞧着心疼,只得割皮剜肉喂养她,再光裸了全身贴服着她,指望着用羽煞鸟的克煞克咒之力,助她熬过去。 他承认他是个自私自利的混账东西,当初不是不能给发发做药,而是不愿意。他的皮肉金贵得很,只给他真心所爱的混账丫头。 九明媚斜瞄了他一眼,径自拉过他的左臂,将紫纱袍袖往上一捋,伸手逮住他手腕处的皮头那么一撕。光滑漂亮胳膊突然间被撕掉了一层易容皮,显露出坑坑洼洼的血臂来。 九明媚一怔,这凡人怎对自个儿恁的心狠手辣,再剜下去,这条胳膊便要废了!不知怎的,冰凉的心底里突地漾起层层水波,那水波涟漪荡漾,等漾到了四肢百骸时,便已暖得不像话了。 他在保护她,她懂。 “疼疼疼……”风千霁摆出一双水汪汪的媚眼子,“就不能温柔些个么?” 眼眶子有些酸润,九明媚强自压了下去,抬头冲他呲牙一笑:“再乱动,我卸了你整条胳膊!” “好好好,媚儿不让动,便乖乖不动,好吧?” 一个高高大大的美男子,跟只小狗儿似的,可怜兮兮地瞅着她,这姿态,这神情,忒的怪异。九明媚“噗嗤”一笑,白了他一眼,伸手拈了个诀,丢到那血臂上头。无数梅瓣飘飘洒洒,凝进血坑里,填补他剜去的皮肉。 四周魔气越来越盛,屋顶上轻微的踏瓦声再度袭来。风千霁微眯了双眸,聆听周遭动静。看样子,第二轮进攻,即将开始了。这一回,断然不会再是恁些无聊透顶的小角色。 “专心些,”九明媚灿然一笑,“你得恢复了最佳战力呵,否则,要如何同我并肩作战?” “好!”风千霁朗声而笑,凝视她赤红的眸,“我们,并肩作战!” 既然敌人已经来了,迎上去便是,临阵脱逃可不是她梅神的习惯。来一个,打一个,来两个,打一双。 身负斗煞又如何,恶魂猖獗又怎样?区区恶魂,谁给的胆子,胆敢妄想让她臣服?!以斗止斗,以恶抗恶,以暴制暴,才是梅神的风范。 九明媚拈起那条紫纱带子,蒙住双眼,在后脑勺系了个死结。她要将那小小恶魂困在身体里,让它知道知道她的战斗力,看看谁才是真正的最强梅神! 紫纱带子飘飘荡荡,同那一枝红梅发簪丝丝缠绕,难解难分。 森森魔气浩浩荡荡地包围了整个八皇子府,将此处笼罩在一片黑暗之中。天上的星月、地上的绿树花草、屋里的灯烛火光尽数熄灭,满目漆黑,如陷极夜。 风千霁拔出宝剑,将房门、窗户悉数挑开,让魔气堂而皇之地钻进来,把他二人牢牢包围。他们就在那魔气中央,背靠着背,贴身站着,唇角带着丝丝笑意。 黑色魔气散去,显出一群恐怖魔物来。(未完待续。) 第102章、杀蛇如麻 (一更来鸟,求订阅,求月票哟!o(n_n)o谢谢大家!) 黑色魔气散去,显出一群恐怖魔物来。这些魔物人首蛇身,个个都有颗人脑袋,头发毛茸茸的,跟鸟窝似的。蛇身极长,弯弯绕绕盘盘旋旋,很是个诡异模样儿。 它们瞧着好似委蛇,但又同委蛇不全然相同。委蛇一般是两颗脑袋共用一条蛇身,且脑袋呈紫色,虽似人,但一眼望去便晓得压根儿不是人。而这些人脑袋,一眼望去,便瞧得出就是真的人类,只不过头被剁下来,安装在了蛇身上,取代了原先的蛇头。 瞧瞧这乌压压的一大群,绵延了整个儿八皇子府,少说也得有百八十条。它们绕过地上昏迷的人类,扭动着身子,向中央的两人攻来。 风千霁同九明媚相视一笑,一个仗剑而挥,一个指甲尖利。仗剑的剑锋如光,速度如风,横劈竖砍左右削,一只只魔物被砍了个七零八落,血糊遍地;玩指甲的甲锋如刀,速度如箭,横插竖剪左右暴削,一只只魔物被插了个九孔石洞,血溅八丈。 一眨眼的工夫,满屋子魔物都死绝了,尸身横七竖八地倒了一地,连那些昏迷的家伙都被尸身淹没了去,再看不见了。 风千霁一边作战,一边时刻关注着九明媚的神色状态,担忧她会否再次被杀戮激起恶魂,从而失了神智。然而,等斩完了一屋子魔物之后,九明媚始终沉着冷静,唇角带着自信昂扬的笑意,那笑意。是属于梅神的。她的丝丝长发,并着长长的紫纱飘带,在一片漆黑之中,像一道紫光,轻盈地飘荡着,划过他的眼眸,划过他的心坎儿。 腥臭满室飘荡。他的院子。终究还是污脏了。但那又何妨?能同媚儿一道作战杀敌,乃是人生一大快事!哪怕这八皇子府都成了大坟场子,他也依然要同媚儿肩并肩。血战到底! 风千霁望着媚儿,眼底一片炽热的温柔。 此类人头蛇身的魔物相当之多,屋里的死绝了,便有外头的继续涌进来。呈现出连绵不绝之势。俩人不慌亦不忙,来多少杀多少。杀得干脆利落,斩得优雅漂亮。身上脸上衣服上沾满了腥臭血肉,俩人儿只乐乐呵呵地抹了把脸,然后举起武器继续作战。 涌入的魔物数量开始渐渐减少。到最后就剩了那么三四只弯曲着蛇身子,磨磨蹭蹭地往屋里行进。 风千霁同九明媚踩在魔物尸堆上头,一齐托着小腮帮子等那几只吊车尾的魔物过来。可这几只魔物忒慢了些。九明媚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都快失了杀它们的兴致了。 “一二一,一二一,扭啊走啊一二一……” 那几只魔物好似还不太适应长蛇身体,扭动得很是费力,为了能够成功到达目的地,不得不采取了合作共赢的法子:由一只魔物带头喊口号,另外三只同它连成一排,扭啊扭,扭啊扭,步调一致扭啊扭。直到它们的人脑袋上冒了一层热汗,跟跑了八百米田径似的大喘气儿,这才扭到屋里头。 “喂,小魔物们,要不要歇息片刻再打?”九明媚笑盈盈地道。尽管蒙着眼睛看不见东西,她也能感觉到这几只小东西已经累劈掉了。 “为了永生……” “我们不……不……不……” 九明媚摊了摊手:“得,又是个放气儿的。” “不能歇!”那魔物喘了口大气儿,可算是把话说全乎了。 “成,那便打吧。”九明媚食指一动,尖刺般的指甲便伸展而去,一下砍掉了那魔物的脑袋。只见那魔物的人脑袋骨碌碌滚过来,还圆睁着眼儿,很是个死不瞑目的惨样儿。 最后剩下的三只还是个要拼命到底的架势,却被风千霁唰唰两剑,砍死了俩。最后剩下的那只左瞧瞧、右瞅瞅,果真孤苦伶仃的一个了,这才吓得要逃。 九明媚勾了勾手指,房门猛然关闭,那魔物逃不出去,自知结局是个死,连连哀求饶命。 “你们究竟是何种魔物,怎会突然涌来如此之多,又为何皆听命于钟赤水?” 那魔物乖乖答了,只盼能捡回一条性命。其实,它们……不,他们都是人,是岐国各地大牢中的死刑犯,因犯了法,不日便要斩首示众。就在昨儿个半夜,有个自称“赤水宗仙”的妖媚女子突然出现在牢房里,说是不但可以救他们,还可以让他们得到永生。对于这些死刑犯而言,能够活下去便是唯一的也是最热切的念想。他们虽有疑虑,但本就没有退路的他们,依旧答应了赤水宗仙,帮她杀一个人。 只是,在他们答应的一瞬间,便昏死了过去,醒来之后就发现自个儿被砍了脑袋安在蛇身上,成了人首蛇身的怪物。这不是他们想要的永生,却已经别无选择。 简言之,他们就是风烈拿来杀儿子的武器,更是钟赤水拿来激发恶魂的炮灰。 “行了,你回去罢!”九明媚摆了摆手,懒洋洋地笑道,“告诉钟赤水,神女竞选最终局,我同八皇子,会亲身拜访。他们有本事,最好铺开天罗地网,好好的等着我们。” 那魔物连连道谢,慌里慌张地便要跑。 “慢着!”风千霁喊住他,“我送你们一程!” 你……还带个们? 满屋子的血腥残尸恁的奇特,仅他和媚儿来闻,岂不可惜?自然是哪儿来的滚哪儿去,谁造的谁来尝。 深夜,凤瑾宫寝室,皇帝睡得正香甜。赤水宗仙已然想了法子,定会将风千霁杀了。如此一来,岐国唯一一个能永生为帝的,只有他风烈一人! 忽而一阵腥风袭来,扑棱棱拍打在风烈的脸瓜子上。风烈猛地睁开眼,便瞧见床帐上头挂满了人首蛇身的怪物,还都是些残缺的尸体。他战战兢兢地直起身,想要跳下床去,突地发现,满屋子都成了血腥残尸的天下。 风烈再撑不住,惨白了一张俊脸子,一边呕吐,一边怒吼:“谁!这到底是谁干的!!!”(未完待续。) 第103章、最终竞选(二更) (谢谢婉清豆豆、菇凉有点拽的打赏,谢谢镜湖涟漪、伟大的猪爸爸、五岳齐肩的月票支持,谢谢云轻雾、菇凉、第二止月、woyu等读者的好评!莲雨继续努力,么么哒!) 风千霁分批运走了地上的脏东西,那些人头蛇身的尸块统统送去凤瑾宫,还给皇帝。至于那些个被炸昏了的人,他很没良心地丢去了乱葬岗,反正他们醒来之后自然会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凤瑾宫里,皇帝风烈玩了一夜的花式呕吐、花式尖嚎以及花式抖颤颤,把整个儿凤瑾宫的宫女太监都给折腾个半死。 “谁?到底是谁干的?!!!给朕滚出来!!!!”嚎到最后,他嗓子都快冒烟儿了,却还是没有答案。 “你儿子干的呗。”九明媚立在凤瑾宫顶上,轻快地答道。紫纱飘带打红梅簪子上绕了一圈儿,随风飘扬。 风千霁在不远处丢蛇,回头望向她满身血腥却怡然自得的模样儿,登时觉着这小丫头真真儿可爱,世间仅有,不可复制。他丢完最后一条,飞身过来,修长的紫幻身影如一朵绒花落在她身后,轻轻拥住她的肩膀:“还好么?” “那是自然,恁些个小蛇毒算个甚。”九明媚冷然一笑,指腹滑过自个儿的眼眸,明显感觉到体内的恶魂因了那毒液,正蠢蠢欲动。她猛然握拳,浑身绷紧了力道,斗煞恶魂忽地一颤,跐溜窜回体内某处,安生了。 钟赤水歹毒得很,在那些蛇身上浸润了不少能够激发斗煞恶魂的毒液。她一步步、一层层、一个个招儿使过来。处处针对九明媚,当真只是为报永生法阵被毁的仇?若真只为报仇,其实有更简单直接、更强势霸道的法子,譬如杀神咒。犯得着费恁大的劲儿,又是人又是蛇的? 九明媚不甚明白,也懒得弄明白,反正这梁子是结上了:不是你死。就是你死。反正她梅神绝不死。 对于钟赤水的意图,风千霁倒是猜出一些,大略还是同熏池元尊有关。白狸去傲岸山找熏池。依它的速度,至多五六日便可来回一趟,这都十日了,却还不见踪影。 五日前。白狸传回消息,说是已经抵达傲岸山。且已好吃好喝的招待住下了,可就是见不着熏池元尊的影儿。据女仙们所言,熏池元尊正闭关修炼神术,吩咐了任何人、任何事都不能搅扰。就算天塌下来了也是一样。 女仙们谨遵师父之命,哪儿敢让白狸扰了师父?见对方拿来了东君大神的诏命玉牒,又不好赶了去。只得好生招待,拖拖时日。这一拖。不晓得要拖到猴年马月,估摸着等熏池元尊修炼完神术出来,岐国早成人魔的天下了。 风千霁给白狸出了个主意,在熏池修炼的河林里放把火,不信熏他不出。白狸唬了一跳,万万不敢从命。去人家家里找人家主子,找不着就放火,可不就是欠揍么?这种主意,也就八皇子想得出。唔,还有个梅神。这俩人真真儿是一肚子坏水儿,可怕之极。他俩凑一块儿,简直就是灾难。 可怕的俩人儿站在凤瑾宫屋顶上,欣赏了大半夜的皇帝尖嚎,起初还颇有兴致,到了后头也没啥新鲜的嚎话儿,渐渐的失了耐性。估摸着钟赤水知晓攻势败了,又藏了起来,宫里依旧寻不到她的踪迹。 无妨,九明媚已然让那魔物带去了话儿,神女竞选最终场,她仍旧会以“九更”的身份去参加。不过在此之前,她倒是可以跟钟赤水玩个游戏——躲猫猫。她将隐匿了踪迹和气息,不让钟赤水有任何察觉她方位的机会。若钟赤水还想对她下手,那便只剩了神女竞选这么一个时机了。 九明媚不怕她动手,就怕她不动手。钟赤水最好是乖乖的布下天罗地网,只要她敢布网,九明媚便有法子揪她出来。 这个人间猎场,谁是猎人,谁是猎物,早已注定! ————猎场小分割————来吧人魔—————— “盛世神女”竞选本是要彰显岐国盛世太平的,却成了招事儿大会。它历经种种坎坷,太子残了、姑娘死了、皇帝“病”了,回回都推迟,这次直接推了半个月。众人就该竞选是否吉利、是否合乎礼仪、是否有必要进行下去等问题来了个浩浩荡荡的花式大讨论。 当然,没人能阻止皇帝陛下选出神女举行祭祀盛典的决心,这场大讨论压根儿没啥意义,但不得不承认,它进一步提高了“盛世神女”的影响力,顺带着成就了许多能言善辩的文士和坑蒙拐骗的道士。果然是负面在手,头条我有。 这不,竞选第五轮,亦即最终竞选环节,终于在皇宫瞻星塔举行。 盛夏已经过去了大半,暑气消了许多,渐渐露出些夏末秋初的意味。这日,老天爷分外给面子,天朗气清,风疏云淡。爬了半辈子山的老太阳爬到半山坡的时候,人们也没过去那般热得浑身汗湿了。穿的衣裳哪怕层儿多些,料儿厚些,也不会焐出红光闪闪的大痱子来。 那瞻星塔乃是整个皇宫中最高的建筑,估摸着有十层楼高。站在塔顶看风景,伸手可摘星,闭手可握风,垂手便可指点丹都全貌。 五百年前,宫里便有了这塔,乃是岐国先祖孝帝风炙为了哄宠妃欢喜所建。除了那座宏伟的皇陵,这瞻星塔可算是风炙这辈子最大的贡献——为子孙后代提供了最佳泡妞儿场所。 田翠、孟若芬和卞苦弦住在怀瑜宫时,便时常能够遥望见这座耸立的高塔,饶是清冷沉定如卞苦弦,也难以抑制对高塔风光的向往,幻想过站在塔顶遥望星空的美妙情景。 如今,她们将在瞻星塔来一场最终对决,尽管对决气氛相当之紧张,却也可算是得偿所愿。 塔下空场十分宽敞,已经安置了龙座凤位,皇帝和皇后已然分别就座。旁边的柏公公吩咐了太监宫女们小心伺候着帝后,还有那一同观战的几位股肱大臣。 “皇后娘娘,请您登上瞻星塔,主持竞选。” 皇后本便不很愿意主持甚么莫名其妙的竞选,如今一见那瞻星塔,心中突地忐忑不已。不知怎的,她觉着自个儿若是上去了,便再不能活着下来。(未完待续。) 第104章、皇后之危 一更到,求订阅求月票哟,谢谢大家!o(n_n)o~ 因了国师白狸缺席,便由其首徒融清出面,暂时替师父筹备竞选事宜。只见融清板着一张方方正正的国字脸,穿着一身素素净净的白衫子,规规矩矩地上前行了个礼:“皇后娘娘,请您登上瞻星塔,主持竞选。” 皇后心里头一咯噔,浑身上下的毛细血管儿都在表示拒绝。女人的第六感往往准得可怕,她有种预感,若是自个儿上去了,便再不能活着下来。 皇帝风烈的身子骨还没好透,又经了一场花式惊吓呕吐的虐,年轻俊美依然,却浑身透着一股子虚弱劲儿。纵然他努力直起身子,如往常一般充满王者之气,可是残痛的胳膊和膝盖骨无时不刻折磨着他的意志。 “本宫身子不大爽利,怕是登不上那高塔……”皇后寻了个借口,意图推拒了去。 “那朕便派了步辇抬上去,皇后觉着可好?”风烈侧过脸来,阴测测地道。 “臣妾……” “皇后可是要抗旨不遵?” “臣妾不敢!”皇后立即弯了腰,低了头,恭顺地道,“臣妾当真是不太舒服,今晨便昏了一回,如若登塔时昏了去,只怕于陛下的神女竞选大业不利。” 若是平时,风烈说了这等硬话,皇后定然立即便听命行事了。可她一瞥见那座塔,就浑身的不舒服,好似那塔是个妖魔,能一口吞了她。 “朕说过,这神女竞选。需得后宫之主来主持。”风烈道,“皇后可是答应过的,难道要反悔不成?” “臣妾并非有意反悔……” “若皇后不能主持,那便请太子替母主持好了。” “陛下!陛下万万不可!琅儿重伤在身,尚未全然康复,爬不得高塔的!”皇后惊慌失措,猛然瞥见对方阴冷的目光。心知自个儿逃不了这一劫了。便认命似的道,“臣妾虽则身子不大爽利,但为着陛下隆恩。臣妾愿意一试。” 皇帝想做什么,从来是说一不二,不准她有任何的抗拒不满。跟他讲道理、争辩,哪怕是奋力抗争都是没有任何用处的。设若今日当真是她避之不得的一劫。倒也罢了,该来的总会来。至少要保儿子周全。 “不愧是朕的好皇后。” 风烈猛夸。 皇后苦脸。 高塔森森。 白云悠悠。 风烈下了令,不准皇后带任何侍卫或是宫女,怕冲撞了神灵。可怜皇后娘娘独自入塔,千辛万苦地爬哇爬。虽然身后有个融清。还有几名国师弟子护送,但他们都是男子,不能碰触她的身体。就算她累了,也不能伸手帮上一把。 十层楼的高度其实并不特别高耸。身体健壮的很快便上去了。然则皇后毕竟是皇后,素来是养尊处优的,平日里不锻炼,加上年纪也大了,这会子爬高塔,明显觉出了身体的衰弱。 等她终于爬到最顶层时,早扒拉着墙壁,勉强站立着,累得气喘吁吁,简直想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歇息。皇后娘娘地位尊崇,哪能随地而坐?眼瞅着四周只有一张座椅,且是张雕凤座椅,她强撑着走过去,坐在了上头。 这是塔顶最外延的部位,好似一个阳台,上方一道半圆形的墙冕,往下稍稍一瞥,便能瞧见平地上的皇帝在发呆,大臣在交头接耳,还有一众太监宫女在殷勤侍奉。不愧是瞻星塔,看风景确乎是绝妙的。 皇后有些纳闷儿,说是要她来主持,可她如今在如此高的地方,就算高声呼喊,底下的人也不见得听得清她在说甚。到底是要如何主持?更奇怪的是,她一入了这塔,之前那种忐忑不安的感觉消失了。这塔内的景致,好似有一种镇定人心的功效。 “融清小师傅。” “草民在。”融清虽是国师首徒,却并未授予官职,如今仍是平民身份。他行了个礼,走到皇后跟前儿,接着道:“皇上有旨,竞选期间,皇后娘娘便在此处静候。竞选的姑娘会排除万难,登上这塔顶。最后登顶的,便是优胜者,亦即真正的神女。到时,还请皇后娘娘为其授礼。” 说罢,融清指了指凤位旁边的小几。那小几木质浑浊,色泽晦暗,有条条暗灰色纹理,不知何种木制作而成。小几上头摆放了一套紫红纱衣、黑色纱纹腰带,并一根造型奇异的木簪子,便是融清口中授礼之物。 “就是此物?”皇后仍旧是纳闷儿,“为何瞧着如此怪异?”既是通灵神女,哪怕并不穿纯白仙袍,也该是色泽纯净的仙袍以示洁白清灵才对,为何这里的东西,个个都透着一股子阴气儿? 融清其实也有此疑虑,他在国师座下修行多年,从未听闻有此等“仙袍”。可师父一去便是半月之久,走前将鹤鸣山及神女竞选一事全数交给他。他一个小小的鹤鸣山弟子,管理鹤鸣山那是没甚问题,可神女竞选乃是皇家大事儿,哪里能由他来做主?皇帝陛下吩咐如此,还特特将这些授礼之物交给他,要他放在此处。尽管他瞧不明白其中神秘,还是遵旨而行。 “回禀皇后娘娘,此乃皇上所赐,草民无权评议。” 融清说得委婉真切,皇后亦知他一介平民,断不能去问皇帝陛下的,便也没再问些什么,遣他下去了。她心中其实也猜得出一些,这紫红色泽熟悉的很,不正是那位赤水宗仙的么?从一开始,这场神女竞选,便透着一股子诡秘,如今,竞选的真相便要浮出水面了,只是不知,究竟是哪一位姑娘,会如斯倒霉。 皇后还没来得及替那倒霉姑娘发愁,突然自己发起愁来。她坐得很不舒服,想要换个姿势松快松快,可是……粘住了。屁股被站在凤座上了!她使劲儿往前挪动,想要从座位上下来,却怎么也无法脱离了那座位。这时,无数条小蛇从凤座底下钻出来,围绕着凤位排成一个大圈圈。(未完待续。) 第105章、惊艳亮相(二更) (谢谢笑蓝的月票,谢谢至尊龙月的打赏!继续求订阅、求大月票哟~~) 皇后唬了一跳,眼睁睁地瞧着那些小蛇朝她吐信子,是个要吃掉她的形容。她浑身发起颤来,身子却无法挪动。她心知这是皇帝早已安排好的,她不能反抗,亦无力反抗。或许今日,她便会成为这些小蛇的盘中之餐,这些年的隐忍,终是要到头儿了。 “琅儿,你要保重自个儿!”皇后在心中嘶吼,“绝不要……绝不要走母后走过的路。待你身子恢复,寻到时机,便把你那该死的父皇,从那至尊之位拖下来!让他也尝尝,我们所受的苦!” 皇后无奈地闭了眼睛,就算是要死在这凤座之上,也该死得体面些。她稍稍挪正了身形,理了理因爬塔而凌乱的凤袍,静静等候。可等了许久,都没有感觉到半点儿疼痛,她睁开眼睛,便瞧见那些小蛇重又钻进了凤座之下,很乖巧地窝在下头一动不动。 皇后不敢放松,事实上,反倒比先前更紧张了。她现如今压根儿是坐在一堆蛇上头,好似它们随时抬头便能咬掉她的屁股。 她将双腿盘上来,双手扳住座椅的镂金扶手,一边提防着座下的蛇,一边往塔下望去。三名竞选神女的姑娘早已经到了,等着皇帝颁布本轮竞选的规则。可皇帝迟迟不动作,似是在等什么人。该到的都到齐了,若认真算一算缺的人,就是那第四名竞选者——九更。 这半个月来,那个叫九更的小丫头失踪了,哪哪儿也瞅不见她的踪影。同住怀瑜宫的田翠惦记着她。特特儿去找皇后,想托她寻一寻。可皇后满心里都是她自个儿和儿子的前程,哪里有心思去管一个小丫头,还是个有前怨的小丫头的死活?皇后只通知了几个太监四处寻寻,便忘了这事儿。而九更这丫头,始终未曾出现。 都已经失踪恁久了,估摸着是凶多吉少。就算她是灵仙转世。却当知过刚易折。这世上总是一山更比一山高,指不定她便遇上了命定的死敌,然后……不论如何。今儿这神女竞选,她想必亦是无法到场了。 就在所有人皆以为九更不会出现,应当立即开始竞选时,一道飘渺幻妙的紫色身影流窜而来。 众人回过头去。便觉心跳一滞,那美貌绝伦的八皇子。今儿仍旧是恁的美丽,嘴角噙着一股子笑意,似对世间一些了若指掌。正因了了若指掌,所以总是浑不在意。一只小灰鼠趴在他头顶上瞎转悠。他也不恼,只伸了食指戳戳它的小脑袋瓜儿,让它安静些个。 然则众人的目光只在八皇子身上停留了几秒。便被另一人夺了去,从此再不能转移。说来恁的奇妙。八皇子的容貌可堪顶级,今儿却被个娇小的姑娘比了下去。只见他身侧跟了个黑发雪肤的小姑娘,一身的银白锦绣仙裙,衬得她肤色越发的莹润透亮,两缕黑丝爬上后脑勺,绕了个梅花发结,一枝红梅发在斜插其上,透着一股子清新傲骨味儿。 更奇妙的是,八皇子虽则是个万花丛中过的风流浪荡子,却从不敢在宫里头放肆,今儿个居然牵着那小姑娘的手,堂而皇之地来到皇帝面前。此时众人才发觉,那姑娘是闭着双眸的,莫不是……瞎子? 不管是不是瞎子罢,这俩人儿站在一处,简直的一道瑰丽风景,美得心惊胆战。 风烈见到儿子,并不欢喜。儿子身子壮实,气质威仪,自个儿却身体受创,缩在龙椅上;儿子年轻漂亮,举止优雅,自个儿却年老日衰,靠着异术艰难维系年轻外貌;儿子拜师熏池元尊,仙术高强,而自个儿只能依仗赤水宗仙,时刻提防儿子反击…… “千霁,你当这是什么场合,容得你堂而皇之随意带个女眷过来?!”风烈一出口,大炮抖一抖,火药味儿满格爆发。 众人很是一愣,甚么情况?自太子半残、形同废黜之后,皇帝陛下不是一直待八皇子不错么?甚而传出要正式废黜风亿琅,立风千霁为太子的风声来。今儿这是怎的了?吃了炮仗? 风千霁并不慌乱,亦不惧怕,而是保持着优雅从容的笑意,领着那姑娘便走上前来:“启禀父皇,您可是大大的冤枉儿臣了。儿臣今儿个带来的,可不是个随意的女眷。” “那是何人?!”风烈皱着脑壳子,瞄了那姑娘一眼,一时间也惊艳得很,细细想来,却又有些熟悉。 “皇帝陛下,九更不过洗了把脸,您便不认得了?”那姑娘清灵灵一笑,缓缓睁开了凤眸儿。她的瞳仁好似两颗圆润的黑珍珠,嵌在雪白漂亮的眼眶子里,点缀出一片幽谧。 九更?! 在场之人大都是见过那九更的,她原是九歌坊歌魁如锦的贴身丫头,黑而粗糙的脸蛋儿,鼻翼处有星星点点的雀斑,两颗丸子小髻昭示着她年纪尚幼。一个平凡无奇,甚而有些丑的小丫头,同这惊艳脱俗的美妞儿,居然同是“九更”?唔,同名,定是同名而已罢? 九明媚懒得理会众人的惊疑,瞄见宫女手里托了盘葡萄,便立即脱离了风千霁的手,径自拈了一串葡萄,一溜小跑地同田翠等人站在一处了。 孟若芬惊讶至极,嘴巴子都快掉地上了;田翠早有心理准备,可猛一瞅见丑丫头大变身,还是“唉呀妈呀”地嚎个不停;卞苦弦倒是镇定,可当九明媚将葡萄递给她,邀她共尝时,她还是不由自主地退了两步。 九明媚耸了耸肩,自个儿拈了颗葡萄丢进嘴里,使劲儿嚼了嚼。唔,汁儿肥,味儿美,果真是好葡萄︿( ̄︶ ̄)︿。她伸了舌头舔了舔唇边的葡萄汁儿,微眯了凤眸儿,灿然一笑。 哗啦一声儿,丞相一个小激动,手一哆嗦,青瓷茶杯碎了一地。 同一个动作,丑丫头做起来是作妖,美妞儿做起来是软萌。很显然,这丞相大人被她的软萌,击碎了那颗老心脏。(未完待续。) 第106章、如何设陷? 神女竞选的最终轮,题目很是简单,简单到让人觉着它根本是闹着玩儿。四位竞选姑娘全部到齐之时,皇帝陛下宣布,她们需得一齐进入瞻星塔,各寻找一副掌印。携着这掌印登上塔顶,谁能最先凭借掌印得到皇后娘娘的认可,便为获胜。 最终竞选竟是个找东西的小游戏,可不是闹着玩儿么? 且不论这掌印究竟是个嘛样儿的,大人的小人的,男人的女人的,人的或是非人类的……得到皇后娘娘的认可是个什么意思?是要同皇后娘娘的手掌相合,还是要得了她的喜欢,抑或别的什么情况? 姑娘们想不明白,正欲问上一问,却被紧赶慢赶地赶进了瞻星塔中。 这塔共有十层,每一层的布局大致相同,只是陈列摆设不尽一致。书画、瓷器、琉璃、珊瑚……与其说是座瞻星塔,倒不如说是一座藏宝阁。一叶知秋,一塔知富,这岐国的富庶由此可见一斑。 卞苦弦和孟若芬进了这塔,便开始搜寻四周摆放的物件,想找一找何处有掌印。书画后头,瓷器里头,琉璃下头……不管是什么掌印,找到了便立即冲上塔顶去。 九明媚却并不着急,四处溜达溜达,伸手捻了捻,唔,魔气敛得很干净,没留下什么线索。 田翠跟在她后头,学着她的模样也随手那么一捻,再拿到眼前儿琢磨琢磨:“噫,干净得很,看来这瞻星塔的宫女挺勤快。” 九明媚不禁莞尔:“好玩儿?” “还成……”田翠脱口而出,思及自个儿又说错话了,连忙捂了嘴巴子道。“跟着你,总会碰着好玩点的。那啥,你这半个月究竟去了哪儿?也不说一声,我到处找你。” “找我?”九明媚没料到会有个凡人惦念着她。 “珠子大神可还好些?” 原来是在担忧发发,倒是个有情有义的姑娘。九明媚笑道:“洗涤斗煞,还需半个月,有阿印保护着。他不会有事的。倒是你。先保护好自个儿罢!” 田翠不解:“保护自个儿?” 九明媚拈了个诀,往她身后一丢。田翠唬定睛望去,竟是一只长绳般的细蛇。正冲着她幽幽地吐着信子。细蛇被定住身,仍旧保持着凶模样儿,很是骇人。田翠唬了一跳,立马窜到九明媚身边。拖着她的胳膊,要同她一块儿走。 九明媚眉头微挑。笑道:“想同我一起走倒也不是不行,不过,你可要跟上了。” 说罢,九明媚脚步一溜。窜到二层楼梯处,上了阶梯往下瞧。田翠只顿了一顿,便紧紧地跟了上来。 “小翠。你不寻掌印了吗?”孟若芬忙问。 九明媚回头道:“一层没有掌印,在这儿找寻也是浪费时间。” 卞苦弦和孟若芬对视一望。不确定九更所言是否为真。九更太过神秘,突然消失、突然出现、突然变得如斯美丽,好似脱胎换骨一般。她们就算是想要信任,也找不到足够的理由去信任。 “还没找,怎知没有?” 九明媚摇摇头:“不信也罢!” “我信!”田翠慌忙屁颠屁颠儿地表忠心,“我跟你去上面。” 九明媚上上下下地细细瞄了瞄她,随即摆了摆手:“走罢。” 瞻星塔外,关于谁能拔得头筹的讨论正如火如荼。丞相一脉认准了卞苦弦能赢,因她出身高贵、沉着冷静;几大尚书则认准了孟若芬,因她性子贤良,观察力强;认准田翠能赢的寥寥无几,皆觉得像那般出身低贱的女子,能破例参加神女竞选,已是大大的恩惠。想成为神女?简直的痴心妄想! 对于九更,所有人皆是敛声屏气,不知该如何评价。思及九更,押了前俩姑娘的人皆是一股子难受劲儿憋在心里头。这女子是个异数,有她在,谁也不敢保证这场竞选会是个怎样的终结,而他们,在外头下的暗桩不晓得是赚到盆满钵满,还是赔个血本无归。 皇帝风烈心里也是憋着一股子火,愣是不给八皇子赐座。风千霁笑颠颠儿地站着,望向这座瞻星塔。五百年历史的塔,还保持着五百年前的壮丽宏伟。平日里也不见风烈派人修葺,保存得这样好,真真儿是难得。 融清及其他弟子在竞选期间都被赶了出来,一起呆在此处,不准入塔干扰了姑娘们搜寻掌印。融清低眉顺目地站着,没敢往风千霁那儿看。唉,八皇子殿下今儿是碰上甚么好事儿了?怎的一直在笑?难道他不晓得,人家在很努力的不被掰弯么?保持个直男的风范,这年头是多么不易呵! “融清。” “八皇子殿下有何吩咐?” “帮我搬个座位来,站着等恁么久,忒累了。” 融清疑惑,在场最大的可是皇帝风烈,就算要坐下也得是皇帝赐座才是,怎能他一介平民来赐座?融清正不知该如何回答,风烈倒是先开口了:“八皇子这样站着确乎不成体统,融清小师傅,便为他寻来一席之地罢! 于是乎,半刻钟后,风千霁当真坐上了“一席之地”,一张藤苇编织的席子就那么铺在地上。风千霁侧躺在上头,很是个自在模样儿,跟这儿是他家卧榻似的。 风烈本还欢喜了一阵子,觉着儿子比自个儿低了,这感觉十分不错。可不知怎的,风千霁就算是趴在地上,那气场依旧两米高,半点儿不见矮下去。 风千霁遥望塔顶,干净漂亮的古塔,表面上瞧着越是干净、越是正常,实际上越是不正常。钟赤水定然已经在塔内设下了重重陷阱,只是,既然她并不想杀媚儿,仅仅是要将她变成彻底的恶神。她会如何设陷阱?用何人的鲜血来给恶魂开封? 卞苦弦、孟若芬、田翠……抑或是,皇后娘娘? 九明媚若是真杀了这几人,倒也无妨,他已经准备好了法子,定让钟赤水无法得逞!钟赤水呵钟赤水,你最好是乖乖呆着莫要出什么幺蛾子,否则,定将全盘皆输,有来无回。 风千霁笑了笑,对着掌心金字添了一舔。那上面的字迹忽地模糊了,不知究竟写了些什么。(未完待续。) 第107章、塔中失踪(二更) (谢谢堕落噎稣和lanse521531的月票哟!收藏破九千鸟,谢谢大家支持!让订阅和月票来的猛烈一些吧,么么哒(* ̄3)(e ̄*) 瞻星塔瘦瘦高高的,耸塔平面呈八角形,通高约有四十米,似棵挺拔高耸的老松。塔身由四部分组成:台基、底层,中央八层以及皇后所在的最顶层——“天宫”。 塔身自下而上逐层递缩,塔檐几乎可以连成一条直线,形如锥体。塔身全部为砖砌、木镶、琉璃饰,建造精致,比例和谐,犹如一座小型楼阁。最上头那尖尖的塔刹为宝瓶式铜铸,流苏为莹碧琉璃。 风千霁压根儿不把皇帝老爹放在眼里,哪怕后头射来的目光带着火辣毒光,他也能浑不在意。随意地自下而上审视这座宝塔,他的目光忽然间落在那琉璃出檐上。 这瞻星塔各层皆有琉璃出檐,用七色琉璃装饰,琉璃造型各异,均是一些威武雄壮的大神或神兽。而那些琉璃仿木构斗拱与水纹隔层相间,第三至第九层各面均砌筑神像,门洞两侧镶嵌琉璃神兽、宝珠等饰物。 岐国素来崇仙尚神,瞻星塔用些个神像、神兽镇场子,并不是什么新鲜事儿。可风千霁发现这座塔有个绝妙的新鲜之处:那神兽都是些“四不像”。 就拿那第三层的单狐山神像而言,远瞧着是人首蛇身的山神,近看那人脸并不清楚,倒像一条大脑袋的魔界“长蛇”。第五层那位掌管昆仑之丘的大神陆吾,近看着却更似那魔界的凶兽——犳。第八层更过分了,直接拿逆鳞的蜃取代了人家河伯的高等坐骑——龙。也不管人家愿不愿意跟你换…… 远瞧着,庄严肃穆,神光耀耀; 近看去,诡异幽谧,魔气森森。 风千霁伸了舌头,舔去掌心的金粉,接着伸出修长的食指。逗了逗脑袋上的小灰鼠:“闷了?” 小灰鼠“吱吱”一声叫唤。状极委屈。 “玩去罢!”风千霁轻巧地弹了弹它的小短腿儿,将它从头顶上弹了下来。 小灰鼠得了自由,欢实得很。小细腿儿跐溜溜一拨拉,在人群中窜来窜去。它个头小得很,在那些个大官脚底下溜达,也没人注意到。它到处嗅了嗅。瞧见有人丢了些食物在地上,它立马蹭过去。本着“环保小卫士,打死不浪费”的原则,把食物塞进了自个儿肚皮里。 吃饱喝足,它并不想睡觉。反倒更加精神了,卷着一肚子美味,一溜烟儿跑没了影儿。 嘿。携食儿潜逃了。 风千霁瞄见它朝院墙根儿溜过去,一头钻进墙洞里。满意地勾起了唇: 小媚儿,不管你需不需要,我都会一直伴着你…… 瞻星塔内,卞苦弦和孟若芬一组,仍在底层搜寻。这一层四面皆有石门,门楣上有精美的线刻神像,里面如一座宏伟大殿,石柱耸立,宝格众多,每一格中皆有一种珍宝。她们二人瞧着这里十分漂亮,神光熠熠,不似个无用的凡俗之地。更何况,她们对九明媚并不信任,因而坚持要搜索此处。可惜翻遍了每一个宝格中的宝贝,却半块儿掌印也未见着。 莫非,当真如九更所言? 当最后一个银椁漆函被翻过后,二人不得不承认,她们确乎一开始便该信那九更的话。只盼着九更同田翠尚未寻到,再给她们二人留一线机会。 俩姑娘昂起漂亮脑袋,向上望去。塔内景致非同寻常,站在底层向上望,直通通往天上竖着,很是威武壮观。塔内有楼梯,可盘旋而上,直登“天宫”。每层四面均有拱门,可凭栏远眺。 卞苦弦和孟若芬沿着楼梯,拾级而上,很快便抵达二层。这一层的布局同底层大体相同,宝格中的宝贝仍旧的贵重至极,珍奇至极。饶是她们出身尊贵,也从未一下子看见如此多的珍宝。 俩姑娘赞叹了片刻,便发现九更和田翠并不在此。莫不是那二人已然将此处搜寻完毕?她们相视一眼,决意登上三楼,跟上那二人的脚步。 三楼,没人。 四楼,没人。 五楼,没人。 六楼…… 俩姑娘一直爬到顶层天宫,别说九更和田翠了,连原本在天宫凤座上坐着的皇后娘娘也不见踪影。 “九更?!小翠!!!” “皇后娘娘,民女孟若芬前来求见,您……您在吗?” 塔楼中回荡着她们二人空荡悠远的回声。 她们跑到南面拱门旁,往下眺望,却根本不见下面的皇帝和大臣们。 西面拱门,没人。 北面拱门,没人。 东面…… 她们绝望地发现,这座塔耸立在一望无际浓雾之中,被黑色的雾气牢牢笼罩。她们无论怎么找,也找不见半个人影。 九更、田翠和皇后娘娘都失踪了! 抑或…… 其实是她们,失踪了?! 孟若芬惊惧地连连后退,紧紧抓住卞苦弦的手,不知该如何是好。 卞苦弦虽则心中亦是恐惧万般,却因了一贯的冷静沉着,脑袋瓜儿还没全罢工,轻道:“既是神女竞选,要通神鬼之道,必然要经历些奇闻异事。倘若仅仅是找到掌印,未免太简单了些,或许这奇诡幻像,亦是对吾等心志的考验。若芬莫怕,咱们只要找到掌印,定能顺利通过竞选。” 真能顺利通过? 卞苦弦心里头也不确定。但她很确定一点,若连她也崩溃了,她们都要败在这里,甚至……死在这里。 这些奇诡现象究竟是怎么来的,她不知道,但不知怎的,这浓雾有些眼熟。丰紫英死的那夜,她曾起来喝水,透过挑起的窗棂,瞧见了漆黑的漫无边际的浓雾。 她们决定,从天宫向下,一层一层,重新开始一轮地毯式搜索。这一回,不仅是宝格中的珍宝,连宝格本身、地砖、拱门、琉璃神像也要搜索个遍。危及性命之时,人的行动力,往往爆发得超出自个儿的想象。 终于,俩姑娘在八层的一个琉璃宝格中发现了一副掌印。那是一个血掌印,就印在宝格中的狍鸮漆雕的肚皮儿上头。掌印旁还用小篆雕刻了一句话: 得掌印者,活;无掌印者,死。 俩姑娘相视一眼,两个人,四只手,默默地攥紧了漆雕。(未完待续。) ps:今天查了一整天的古塔资料,稿子改了一遍又一遍,力争写得生动真实一些。呃,虽然这是个仙侠的。咳,瞻星塔大体上参考山西广胜寺的飞虹塔,一座非常美的琉璃塔。有兴趣的亲可以找度娘瞅瞅。 第108章、断弦见血 瞻星塔第四层,一道银白色的影儿正迈着轻快的步子,到处瞎转悠。另一个青绿色的影儿傻乎乎地跟着,指哪儿翻哪儿。单瞅这色儿,跟白蛇新传似的,就不知那许相公跑哪儿借伞去了。 “田翠,那两排宝格交给你了。” 九明媚翻得烦闷了,跑到楼梯处,赶了赶灰尘,一屁股坐了下去。这皇帝的瞻星塔恁的无聊,摆了成千上万件宝贝有个甚么用,没一样能解馋的。早知如此,吃完那串子葡萄,该多要几串揣怀里头,随吃随掏。 “(⊙o⊙)哦,是这两排么?”田翠屁颠儿屁颠儿地顺着她手指的方向跑过去,问道。 九明媚支起胳膊,托着小腮帮子点了点头,懒得吱声儿。田翠得了令,乖乖地搜寻起来,一格一格、一样一样地细细翻检,生怕遗漏任何一个可能有掌印的物件儿。 噫,有个小跟班儿,确乎很不错,哪怕是懒肉生根了,也饿不着自个儿。怎么,说她滥用童工?非也非也,这叫给小姑娘锻炼的机会嘛~~ 田翠翻完了那两排宝格,仍旧未见任何掌印,神色蔫蔫的,很失落的样子。九明媚瞄了瞄她可怜巴巴的神色,莞尔一笑,起身走过去,朝她身旁最后一个宝格伸出了手。 那是一个琉璃宝格,很是漂亮,里头装着的却是个寻常的漆雕。整座瞻星塔里,漆雕有不少,大都是些动物造型或是神兽造型。因而田翠见着这个漆雕,并没有十分注意。 九明媚却是一眼望见了它,因为这个漆雕的造型是个老朋友——狍鸮。崇仙尚神的岐国,却收藏着魔物造型的漆雕。着实有些说不过去呢。 田翠疑惑:“这个动物,长得好奇怪,是个啥?” “一个老朋友,给我送礼来了。”九明媚笑了笑,将漆雕翻过来,立马见着了漆黑肚皮上的血掌印。那掌印约莫有三岁小儿的手掌大小,看样子是个右手。 “是……是掌印!”田翠惊喜地叫起来。 “这么开心?”九明媚瞄了她一眼。随手将漆雕丢到她怀里。“拿好不送。” 田翠慌乱地接下漆雕,细细瞧去,这才发现血掌印旁还有行用小篆雕刻的字迹: 得掌印者。活; 无掌印者,死。 她吓了一跳,连忙要把漆雕还回去:“这东西……这东西……” “我留下再寻一寻其他掌印,看有没有可用的了。”九明媚眨了眨凤眼儿。并没有接下漆雕,“至于你……给你便拿好。就去顶层天宫寻皇后罢,说不定……赶明儿这岐国的盛世神女,就是你了。” 田翠瞪圆了眼珠儿,似惊似喜。不由得咧开了嘴儿:“真的?” “真的。”九明媚答道。 “可是,您怎么办?”田翠面露不安,“这上面写着……” “我管它写个甚。你觉着我会怕一句不着边儿的话?” “也对……您那么厉害,根本没什么可怕的。”田翠点了点头。似在说服自个儿,“那我就……” 九明媚灿然一笑,笑容甜腻得很,跟掺了蜜糖似的:“去罢!” 眼见着田翠果如她所言,顺着楼梯,一路往天宫奔去,九明媚微眯了凤眸,甜腻的笑容霎时冷却下来。黑珍珠般的眼珠儿向下一瞬,便瞧见地砖上滴落的血珠子,正是从血掌印上滴落下来的。她蹲下身子,伸了纤细的食指蘸起一滴来置于鼻尖儿轻轻一嗅,噫,这香醇的人血滋味儿,真真儿醉人。 “好生香甜……”九明媚低声呢喃,眸中黑色微褪,溢出些赤红色泽来。她被这血味儿引诱,不由得半张了唇,伸出舌头,舔了舔指尖。血味儿窜入口中,将味蕾一击而溃,眸中赤红色泽越发的艳丽了。 突然,一阵尖叫声从上方传来,在这筒子似的塔中来回荡漾,越发的诡异尖利。 是田翠的叫声。 九明媚勾了勾唇,不紧不慢地走上楼梯,拾级而上,迎面瞧见了惊慌失措的田翠。她怀里抱着狍鸮漆雕,快速地从楼梯下来,好像后头有什么妖魔追她似的。因了太过慌乱,她竟踩空一级楼梯,整个人往前一趴,是个要摔下去的形容。好家伙,这一摔,那可要滚上几十阶楼梯,撞她个头破血流的。 九明媚飞身上前,十分好心地接住了田翠,随即将她打横抱了起来:“又是小蛇?” “不是的!九姑娘,有……有……”田翠缩在她怀里,像只寻娘的雏鸟儿。 九明媚足下沉稳,一步一阶,不慌亦不忙,嘴里叨叨着:“做甚么这般慌乱,摔着自个儿可怎么得了?管它是蛇还是个人魔,你先怕了,就输了。” “可是……可是五层有血,好多好多的血!”田翠吓得脸色都白了,“也不知道那些血是从哪儿来的,会不会是若芬她们出了事?” “卞苦弦和孟若芬都在下面找掌印呢,一直没瞧见她们上来,怎会是她们出事?”九明媚瞎说着大实话,“别慌,咱们去瞧瞧,究竟是怎么回事。” 九明媚就这么横抱这田翠,缓步登上了五层。果如田翠所言,这里的地砖上满是血迹,都汇成一大片血泊了。看那颜色,新鲜得很,左右不过一刻钟前淌出来的。但,究竟是从何处淌来这么多的血?她轻轻一嗅,唔,血味儿没闻过,人味儿倒是熟悉。 “卞苦弦。” “卞姐姐?”田翠忙问,“她怎么了?!” “看这血量,不死也要半条命。” 血很多,颜色新鲜,应当是伤及动脉,喷涌出的血。如果不及时救治,那真真儿是连半条命都没的了。可是,血都在这儿,人去了哪儿?看血泊的形状,并没有拖拽身体的迹象,难道人会凭空消失在血泊里? 凤眸儿略过四周拱门,忽而一亮,发现了什么有趣儿的东西。九明媚来到南面拱门旁,往下眺望,却根本不见下面的皇帝和大臣们。 西面拱门,没人。 北面拱门,没人。 东面…… 这座塔耸立在一望无际浓雾之中,被黑色的雾气牢牢笼罩。无论怎么找,也找不见半个人影。(未完待续。) 第109章、血泊回流(二更) (预祝大家圣诞快乐哟!平安夜吃个红apple,来年天天超happy!谢谢瓜楞儿、堕落噎稣和zhangyan的月票支持哟~么么(づ ̄3 ̄)づ) 瞻星塔耸立在一望无际浓雾之中,被黑色的雾气牢牢笼罩。无论怎么找,也找不见半个人影。 九明媚拈了个诀,穿过拱门,朝半空中一丢。突然间,半空中炸开一朵梅红色的绚烂烟火,将浓雾照了个半透。只见那浓雾之中,依旧是浓雾,一层雾叠着一层雾,永远没有个尽头。 “多重结界,好厉害的手段!”九明媚赞叹一声儿,十分满意。 钟赤水到底还是出手了,看来这些日子,九明媚的隐蔽手段起了效果。唔,想她梅神活过的十万年间,素来是张狂恣肆,磊落光明,还从未到了不得不躲躲藏藏的境地。许是太过悠哉,搞得她都快忘了隐蔽诀是怎么使的了。 这回倒好了,为着个人魔,还得特特藏起来,跟只小鼠似的,真是忒的丢面儿。但不管怎么说,梅神一出手,就知有没有,隐蔽诀一上,任她钟赤水怎么搜肠刮肚地寻,也寻之不着。 不止如此,九明媚还伙同风千霁,不断干扰风烈搜寻皇族宗室处子的行动。也不知风千霁在宫里头弄了些甚么手段,竟能将风烈的诏命和手下人的行踪掌握个透儿。风烈指哪儿,风千霁便拦哪儿。任风烈怎么折腾,也弄不回半个处子。 有趣儿的是,屋漏偏逢连夜雨,柴多偏碰大火星儿。宫里宫外这几日连着了烧了几场大火。每把火都放得很是精准,“恰巧”就落在了几座仙观里。那日丹霞镇楝树林中的小屋是钟赤水的藏身地之一,亦是仙观的最新选址,因为尚未着手建造,所以仍是个破屋模样儿。寻常人或许无法从中寻出什么线索,但风千霁由此着手,将手伸向了风烈督建的仙观上。 钟赤水伤未痊愈。得不着皇气处子心脏。永生法阵无法启动。恰逢藏身之处被一个接一个地连锅端了,她连个落脚地都快找不着了,一股子火气一下子蹭得八丈高。 更有甚者。风千霁派了人在市井街头散布消息,说当今皇帝把人魔当宗仙,害了不少无辜百姓。百姓们群情激奋,加上风千霁特特儿派人煽动。各地近日来闹出了不少作乱之事,把皇帝风烈搞得很是头疼。 风烈头疼了。找处子之事更是缓之又缓,钟赤水的耐性一点点被磨损殆尽。她得罪了梅神,想再安生,已是不能;想堕了梅神。又寻之不着,甚至不晓得对方的斗煞恶魂进展到了什么程度。 风千霁、九明媚,这俩一肚子坏水儿的混账家伙。若是凑在一起跑天界去,定能把天君也给气秃噜皮儿。更何况是个人魔? 万般逼迫之下,由不得钟赤水不老老实实地出手。 钟赤水一出手,倒是没让九明媚失望。多重结界,并不像杀神咒那样威力巨大,但它就像一把钝刀,将你困在设定好的地界儿里,一点一点地剌你的肉,直到你自个儿哭着喊着要个痛快儿。 “什么多重结界?”田翠不解地问。 “你过来,躲我后头。” 九明媚将田翠揽在自个儿后头庇护好,接着弯下腰去,将一双手掌按进那一滩血泊之中。脸颊忽悠悠显现一枝绽放的红梅,它噼里啪啦地炸出几片梅花瓣,落在血泊中,突地燃烧成了火焰,将整片血泊烧成一片红艳的火海。 “救命……”一声痛苦的低吟从火海中溢出。 九明媚抽出双掌,随手一挥,那火海随风而散,不留半点儿火星。而那血泊之中躺着的,正是那以美丽多才、冷静沉稳著称的卞苦弦。 两重结界之间的壁垒已被打通,此时再望向拱门之外的天地,已然是晴空朗朗、细风簌簌,哪儿还有什么漆黑浓雾? “九……救命……”只见那卞苦弦腹部中了一刀,正涓涓地淌血,脸色苍白的跟刷了粉的墙壁似的。卞苦弦已是气若游丝,望见了九明媚,艰难地抬了抬手,却又无力地垂下。 “卞姐姐!”田翠大惊失色,便要冲过去相救,却被九明媚拦住了。 九明媚笑道:“你过去有个甚么用?不过脏了鞋子罢了。” “那怎么办?” 九明媚莞尔一笑,抬腿迈进了血泊之中。周遭鲜血的滋味儿格外香甜,让她有些把持不住,但她仍旧的压抑住了体内躁动的恶魂,缓缓蹲下身来,白皙的手指拈了个诀。脚下的血泊微微颤动,鲜血一滴一滴地飘上半空,随意串成一股子血流,钻进了卞苦弦腹部的伤口之中,顺着血管子,重新涌回体内。 淌出来的血竟还能淌回身子里头?!卞苦弦惊愕万状,素来沉寂的神色有了不小的波动。 “虽说这血脏了些,冷了些,好歹是自个儿的,就别嫌弃了罢。”九明媚拍拍她的小肚子,脸颊红梅飘出几瓣梅花,落在伤口上。噫,这姑娘瞧着挺清瘦,竟还有点儿小肚腩,肉呼呼的,倒是有几分可爱。九明媚十分满意,又揉了几下,感受感受。 卞苦弦感受到腹部的“熊爪”在揩油,疼得直冒汗。可随着“熊爪”揉的次数多了,那痛感慢慢减少,最后竟全然消失了。她勉强撑起身子,便发现身下的血泊已经消失殆尽,只剩下了干干净净的青白色地砖。腹部的皮肉已平滑如初,若非衣襟上还有破裂的口子,她甚而觉着方才被孟若芬刺的那一刀,压根儿是个梦。 卞苦弦起身行了个庄重的大礼:“救命之恩重于泰山,苦弦来日,定当涌泉相报。” “行了行了,”九明媚随意地摆了摆手,“先说说看,你是如何受了伤,孟若芬又去了何处?” 卞苦弦面色一沉,将自个儿被刺伤之事缓缓道来…… 就在她们絮叨这前因后果之时,孟若芬已经满脸惶恐地重新奔上了天宫。那一处凤座之上,等着她的却不是皇后娘娘,而是,一条青绿花纹的巨大长蛇。 “啊!!!!” 孟若芬那惊恐的骇叫从塔尖儿传到了塔底,唔,很有女高音的潜质。(未完待续。) 第120章、若芬被吞 (大家圣诞快乐!o(n_n)o~谢谢书虫囡囡、hksn、双子神的月票,谢谢京京爱糖的打赏支持哟!) 得掌印者,活;无掌印者,死。 卞苦弦和孟若芬,这一对平日里的好姊妹相视一眼。两个人,四只手,默默地攥紧了漆雕。她们不知道上头这话是真是假,只晓得如今情形十分诡异,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她们比之绿囚、百香郡主、丰紫英之流,算是心地纯善,并未生出残害对方、独活胜出的阴损念头。既然需要这掌印,那边两人同握,也是可以的罢? 俩姑娘一个在左,右手握漆雕;一个在右,左手握漆雕,共同进退,力争再寻一个掌印,让俩人都能顺利活下去。可人心变化往往只在一瞬,特别是这生死关头,一个闪烁的眼神都能让对方生了猜疑之心。这一瞬的引子,便是那人有三急之中的小腹内急,简称——尿急。 人在紧张之时,内腹反应往往最为直观明显:想上茅房。卞苦弦面上冷静自持,却也扛不住生理反应,刚挪到六层着手搜寻掌印,小腹便抽抽起来。她额上冒汗,十分羞愤,这塔中哪儿有茅房可供小解?总不能随地解决吧?忒的没羞没骚了。 孟若芬已到了极度紧张的关头,瞥见卞苦弦神色怪异,便问:“你怎么了?” 卞苦弦本不愿说出,无奈俩人如今共用一个掌印,不能分开,万事自然还是有商有量为好。她诚实回答,却得到孟若芬略显怀疑的一瞥。卞苦弦心头瞬时不悦。但还是耐心地同对方商议,最后俩人达成共识:既然不知道何时才能寻到皇后娘娘,离开这塔,一个大活姑娘,总不能让腹内秽物憋出个好歹来。 于是乎,俩人寻了六层一个较为隐蔽的拐角处,孟若芬把风。卞苦弦撩了裙边儿开始小解。手却同时搭在漆雕上头。突然,卞苦弦小腹一痛,身子一抖缩。不由得手上一紧,将漆雕从孟若芬手里扒了过来。卞苦弦正欲同她解释,却见孟若芬不知何时抽出了一把暗红色宝石匕首。 “你是不是,是不是想独吞?” “若芬。你从哪儿弄来的匕首?” “这你别管!”孟若芬浑身冒着冷汗,脸色泛着病态的暗红。“你是不是想独吞?从你刚刚装小解开始,你的眼神就不对!” “我没有!” “我不信!”孟若芬握紧匕首,神色紧张地道,“你把漆雕给我。现在就给我,否则,我……我就……” 理智告诉卞苦弦。应当同孟若芬好生谈一谈,但以对方现在的状态。根本不可能听进去她任何的辩解。要想让对方重新信任自己,只有将漆雕交过去。然则孟若芬已经不是以前的孟若芬,而是个满腹怀疑的女子,一旦拿到漆雕,绝不会再分享,而是直接拿去跑路。如此一来,卞苦弦的处境便糟了。 真真儿是进也不行,退也不易。 “若芬,你别激动,待我整理好衣裙,这便将漆雕交还与你。” “不,不行,不行!”孟若芬尖叫着向前一冲,殷红的鲜血瞬间染红了她的手,亦染红了卞苦弦的衣裙。 孟若芬从小儿娇宠长大,纯真无暇,头一回杀人见血,被自个儿震住了,半晌回不过神来。待她回过神来,卞苦弦已然携着漆雕,捂着伤口,一路向下层逃去。 孟若芬提起裙裾,握着匕首,一路追赶到了五层。 卞苦弦伤痛失血,支撑到五层便跑不动了。 孟若芬却好似解开了嗜血的封印,如猛兽一般将她扑倒,硬是往她腹部同一处狠狠地再扎三刀! 等到血流成泊,孟若芬这才从她手里夺走漆雕,满面带笑地跑向天宫。方才天宫无人,定是因了她们没有寻着掌印的缘故。现在好了,她将是头一个携着掌印去见皇后娘娘的人,定能得了娘娘认可,成为岐国唯一的“盛世神女”。彼时,她的地位将是无与伦比的尊崇,她的家族也必将继续繁盛下去! 孟若芬脚下生风,步若飞腾,一路直上,可不知怎的,这蜿蜒而上的旋梯怎么也到不了头。她回头一瞧,下面的旋梯竟在一阶一阶地消失,她杀了人,杀了最好的姐妹,已经没有回头路可以走了。 旋梯消失的速度越来越快,孟若芬满面惊恐地往上爬,终于瞧见了天宫! “皇后娘娘,皇后娘娘,民女得了掌印,前来求见……啊!!!!!” 她怀着无限惊惧和希冀,扑向那凤座。然而那一处凤座之上,等着她的却不是皇后娘娘,而是,一条青绿花纹的巨大长蛇。那长蛇吐着血红的长信子,一对森绿的眼睛居高临下地瞅着她,似在瞅一只美味的小兔儿。 “不,不要,不要吃我……” 长蛇张开巨大的嘴,一口吞下了这只慌里慌张的小兔儿,连根毛也没给留下。 九明媚三人听见孟若芬的尖叫,匆匆赶往天宫时,已然迟了。顶层天宫里头,压根儿没有孟若芬的影儿。那凤座上的皇后娘娘身着一袭凤袍,正歪坐着,俩腿全收上来,很是个坐卧不安的紧张模样儿。 九明媚鼻尖儿轻轻一嗅,天宫之中确乎有孟若芬的气息,但已然十分微弱。在这微弱的人味儿之中,一丝魔气正以皇后为中心,悄悄蔓延。 “启禀皇后娘娘,”卞苦弦行了个礼,恭敬问道,“不知您是否看见了孟若芬孟姑娘?我们……我们走散了。”虽则孟若芬杀了她,但她并不认为应当落井下石。 皇后方淑影已在蛇窝子上头坐了好些时候,焦急万状,却还坚持保有后宫之主的体面。她理了理凤袍,冷声道:“尔等莫不是来寻人的?” “不是的皇后娘娘!”田翠见皇后面有愠色,连忙道,“我们已经找到了掌印,特来请皇后娘娘品鉴,看……看是否能得了认可。” “拿上来,让本宫瞧瞧。” “是。”田翠将怀中狍鸮漆雕恭敬捧出,紧张地等待着皇后娘娘给予认可的判决。(未完待续。) 第111章、很想吃掉(二更) (谢谢菇凉、哟呜和墨染竹瑄的打赏,谢谢书虫囡囡和噜噜羊的月票支持!给力给力!圣诞嗨皮,继续求订阅、求月票哟~~) 皇后方淑影从融清拿出得来的消息是,登顶者即是神女,将由她来为之授礼。然则这会子有意思了,连上来仨姑娘,到底为谁授礼来着? 而这几个姑娘得到的讯息,明显同她不同,其中那个田翠更是特特儿双手捧上一个怪模怪样的漆雕,说什么要得到她的认可,方为神女。 认什么可?怎么认可?她怎的一无所知? 堂堂皇后,说什么一无所知,未免太过丢份儿,她只得仍旧端了娘娘架子,冷声吩咐:“拿上来,让本宫瞧瞧。” 田翠紧张兮兮地把漆雕送上,等候皇后评判。 她原是个乡野丫头,无权无势,粗鄙无知,到了这丹都,见识了大世面,才慢慢地懂得了什么叫富贵荣华,什么叫权势滔天。对于所有姑娘而言,这神女竞选都是改变命运的机会,可以让富贵的更富贵,让有权的更有权。而对于田翠而言,神女竞选,足可以让她一步登天! 皇后伸手去接那漆雕,丹蔻艳丽的指尖刚一触到那雕面儿,便觉心口刺痛难忍,整个儿人好似在火中烧着了似的。连同着心底里的某中欲/望,也腾地焚烧而起,口中津液分泌得越来越多,大有席卷整个儿口腔之势。 这个乡野丫头,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皇后拼命将口中津液咽下,指尖微微发颤,神思亦开始模糊:想吃……很想吃掉…… “皇后娘娘,您倒是接呀!”清灵灵地笑声猛然窜进耳膜。将皇后震得一颤。 皇后忽然清醒,收回指尖,端坐好,冷道:“你不是,下去!” 田翠大惊,满脸的失望痛苦,一步登天的梦想。难道就此破灭吗?她一个小激动。上前凑到凤座边儿,跪在皇后面前,双手捧着漆雕:“怎么会呢皇后娘娘?民女已经找到这个掌印了。您再看看,再看一看啊!” 啪! 皇后伸手便是一巴掌,打在田翠的脸上:“贫民贱女,竟敢忤逆本宫?!” 田翠已经急得双眸泛起泪花儿。不停争辩着:“皇后娘娘,您再看一眼。就看一眼好吗?” 当皇后再度高高扬起手时,田翠被一股子强劲的力道向后一揽,脱离了皇后巴掌的势力范围。 九明媚跟护自家小牛犊儿似的,将田翠护在身后。灿然笑道:“皇后娘娘先莫要恼怒,既然田翠不对,我同卞姑娘另外再寻便是。左不过我们三人之中。总得有个神女不是?” 皇后老脸露出些不耐烦的神色,还有一丝疲态。挥了挥手,让她们离开。平日里皇后虽则受制于皇帝,过得很不痛快,可好歹有些底下人伺候着,万事不缺的。拿些宫女儿虐一虐排遣心中郁闷,也是效果不错的。特别是阿席嬷嬷忠心耿耿,伺候的万般妥帖,皇后还从未如今儿个这般孤立无援过。胸腔里一股子闷气儿袭来,让她口腔里的唾液分泌得越发旺盛,食欲狂增。 想吃东西,真想吃……那个乡野丫头…… 九明媚伸了细长的小胳膊,将比她个头还高些的田翠揽进怀里,强行带离了顶层天宫。田翠神色郁郁,嘴唇扁着,是个要放声大哭的可怜模样儿。 卞苦弦想要劝解田翠,理智一想,如今她和九更都还有机会取胜,田翠却是再不能了。这时候劝解,怕田翠会越发的心里难受。 “不过是当不了神女,又不是丢了小命,哭个甚。”九明媚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等到彻底离开了天宫,这才放开了田翠,“你若是继续呆那儿,才是要丢了小命呢。彼时你就是想哭,怕也哭不出来。” 唔,连眼珠儿都化掉了,用个甚么器官去哭? 田翠唬了一跳,含着泪道:“什么意思?” “那个皇后有问题。”九明媚道,“她身上有魔气,方才你再多呆片刻,她便会一口吞了你。” 田翠吓得噤了声儿,又听得卞苦弦道:“我方才亦感到奇怪,皇后娘娘看小翠的神色,确乎有些怪异,好似瞧什么美食。我还以为是自个儿刚经了生死一劫,有些恍惚,如今听得九更这样一说,真是遍体生寒。只是,皇后娘娘怎会如此?” “皇后本身不是魔物,否则早在凤瑾宫,我便该有所察觉。”九明媚点了点田翠的眉心,“行了,别闷着了。不管如何,找着那掌印完成任务便是,至于你们俩的性命,交给我便好。有我在,你俩想死也死不了。” “真……真的?”田翠嗫喏着,双手紧紧拽住九明媚的衣襟。 九明媚斜瞄了她一眼,可怜她一个胆儿挺肥的乡野丫头,被一连串的魔物之事搞得神经都不大好了。难道忘了,最强梅神可是上不畏天,下不惧地的! “甭管皇后身上的魔气来自何方,只要她想对你们出口……我让她分分钟烧成皇后烤肉串,给你们下酒吃。” 呃(⊙﹏⊙)……卞苦弦和田翠蒙了蒙,额上飞过数道黑线,怎么听起来,她比那皇后还可怕来着?这莫不是传说中的“恶人自有恶人磨”? 她们老老实实地跟着九明媚,安安生生地接受保护。 瞧见她们亟需保护的可怜小眼神儿,九明媚觉着人类当真的弱小,又觉着被如此弱小玩意儿依赖着的感觉十分不错。尽管她们老是拽她衣襟,麻烦得紧,九明媚竟也没有发火儿。 魔气出现在皇后身上,想必也同那钟赤水有些个关联,只是不知这皇后娘娘在钟赤水的计划中,占个什么位置?也罢,事已至此,也没甚必要拖拉了。这便寻出那剩余的俩掌印,九明媚已迫不及待地想要瞧一瞧那人魔的手段了! “跟我来。” 九明媚动了动小鼻子,莞尔一笑,勾了勾手指,便引得那俩凡人姑娘乖乖跟上。四楼,碧玉宝格,蠪狮漆雕腹部血掌印一副;八楼,镶金宝格,茈鱼漆雕腹部血掌印一副。 其他仨人寻了恁般久的掌印,竟被她三两下寻了个齐全。这本事,这能力,这气魄,这云淡风轻的自信神色,难道……卞苦弦恍然,田翠惶然,难道她才是那个真正的“盛世神女”?(未完待续。) ps:这几章偏烧脑一些,情节起伏不大,其实是在为后面做铺垫。下一章开始暗黑杀虐了,小伙伴们准备好了吗?喵呜,莲雨太坏了,捂脸中~~ 第112章、意外砍头 最后两副掌印皆已寻齐,九明媚和卞苦弦一人一个,田翠则握着手中已然报废的漆雕。三人以九明媚为头,另两人在后头跟着做翼,走成了一架航天模型的气派。 一路上了顶层天宫,那皇后娘娘依旧歪坐凤座之上,依旧是个别扭难安的姿态。皇后见着仨姑娘去而复返,既烦且喜。烦的是又要端出娘娘的派头去应付她们,但设若她们完成了竞选,她便可立即将那授礼交代出去,尽快脱离屁股下头的蛇窝,也算得一喜。 卞苦弦先拿了茈鱼漆雕掌印交给皇后,艳红豆蔻的指尖一碰漆雕,那灼热的吞食欲/望再度蒸腾而起,瞬间铺天盖地,将皇后娘娘的神志给淹没了去。 卞苦弦比田翠聪敏冷静得多,始终用余光观察皇后的神色,一见对方起了杀意,立即抽身而退,退到九明媚身后,恭敬道:“看来民女亦不是那盛世神女,多谢皇后娘娘审度,娘娘费心了。” 指尖一时离了漆雕,皇后怔了片刻,随即恢复了神志。她想她定是疯了,被凤座底下那堆蛇吓疯了,被那个心狠手辣的枕边人逼疯了。再这样下去,她或许能活着出去,但恐怕是疯着出去,见谁都想咬上一口。 如今只剩了一个灵仙转世的九更,自打调查丰紫英被杀一事之后,皇后一直瞧九更不顺眼。当真要推了她去做那地位尊崇的“盛世神女”?也罢,也罢,九更被推为神女,估摸着会更为名正言顺。一会儿她便碰一碰那漆雕,就宣布九更为神女。 见卞苦弦和田翠都躲在了自个儿后头。九明媚莞尔一笑,步调轻快地走上前去,将那蠪狮漆雕递过去:“皇后娘娘,您再瞅瞅这个?” 皇后定了定神,伸手去接,艳丽蔻丹的指甲碰触而上,她煞时一惊:正常得很。竟然正常得很!没有灼烧的诡异食欲。也没有泛滥成灾的唾液……皇后一把拽过漆雕,在掌中轻轻抚了抚,依旧很是正常。她没有疯。她没有变成疯子! 皇后立时宣布:“九更乃灵仙转世,更是神女之姿,特赐神女衣袍绶带,你此时便穿上吧!” 依照礼仪。皇后应当亲自端了那衣物,再由九更跪地接受。皇后磨了磨屁股。可叹依旧粘在凤座上,着实难办。她只得指了指凤座旁边的小几,那小几木质浑浊,色泽晦暗。上头摆放了一套紫红纱衣、黑色纱纹腰带,并一根造型奇异的木簪子。 卞苦弦沉声道:“启禀皇后娘娘,这瞻星塔并非封礼之处。是否应当禀明陛下,再行授礼?”不知怎的。她瞧见皇后,瞧见那身紫红纱衣,便觉有问题。这瞻星塔里的一切,都有问题。九更成为神女,她半点儿不嫉恨,反倒是开始为九更的安全操心起来。 “大胆!”皇后怒道,“本宫亲自授礼,岂容你来置喙!” 九明媚笑道:“我穿上便是,生个什么气呢?莫不是要再老些不成?” 没等到皇后再冒出什么强逞威势的话来,九明媚右手一挥,剥去了自个儿的银白外衣,丢到卞苦弦怀里。内里薄软的柔白裙摆微扬,露出小半截儿光溜溜的白腿子来,简直的晃瞎眼。 凡间女子极重妇德仪容,肌肤轻易不能外露。哪怕是炎炎夏日,那内里的衣衫也是一层一层裹得严严实实,小腿更是长裤、长袜加持,半点肌肤不露。如九更这般不着长裤、不着长袜、放肆暴露,着实不堪入目。皇后拧了老眉头,盯住了九更的脚踝,一只纤细的银镯子瞬间刺入她的眼帘。 “你……” 皇后猛然抬头,细细去瞧九更这副漂亮的样貌,清亮的凤眸儿、微勾的唇角、圆弧形的小耳朵、白皙柔嫩的脸颊,又低头去瞧那只银镯。那是她亲自设计、亲身督造的镯子,她万般不会认不出。可她怎么会认不出……认不出自己的亲生女儿……不可能,这不可能的!!! 九明媚勾了勾唇,眼角眉梢带着一丝清灵笑意,将那紫红袍子捻起,向后一抛,罩在自个儿身上。 皇后感到凤座下的小蛇们开始蠢蠢欲动,缓缓钻出,朝九更聚集而去。 “不!!!”皇后面目狰狞,撕心裂肺地吼叫起来,“樱儿脱下!把那衣裳脱下来!!!” 刀起 刀落。 九明媚挑了挑眉头,顿时纳了闷儿,那皇后变高了,天宫顶儿变高了,连凤座也变高了。脖颈子痛得厉害,好似有许多香醇的液体不停地流淌出来,浸湿了地砖。她深了舌头,很容易地够着地砖上的鲜血,轻巧地舔了舔。噫,如此美味,是自个儿的血么? 眼珠儿上下左右的转了转,凤眸儿忽地微微弯起来:好家伙,这下玩大了,脑袋被砍了。 无数青绿小蛇从凤座底下钻出来,朝她扭过来,吐着信子,很是眼馋的样儿。 “不!”皇后不知哪儿来的力气,突然从凤座上奔下来,只可惜双腿定的时辰忒久,早就僵了。一个站不稳,硬生生趴进蛇堆里。她一手抓住一只蛇,拼命往后一丢,最后干脆双手一顿狂抓,将九明媚前方的蛇全他娘的扔开了去。 皇后扑过去,低垂松弛的凤眼儿不住地淌眼泪,枯皱的双手想要捧起明媚的脸却又不知该如何捧起。她那颗漂亮可爱的小脑袋,已经和身子分了家,孤零零地掉在地砖上。 不远处,田翠手中握着一把长刀,贡献了人生中第一次杀戮。 卞苦弦攥紧了明媚的银白外衣,惊愕瞪着她:“小翠……小翠你在干什么?!” “杀了她,”田翠疯狂呢喃,“杀了你们,谁能活着走出去,谁就是神女!” 孟若芬疯了,为着做神女,杀了卞苦弦; 田翠疯了,为着做神女,杀了九更。 这到底是盛世神女,还是恶世魔女? 拱门之外,瞻星塔之上,晴空依旧湛蓝,日头依旧耀目,天地依旧一派祥和之气。恁些个皇帝大臣们,依旧闲唠嗑、吃闲食儿。谁人知晓,塔内的血腥纷乱。(未完待续。) 第113章、恶神爆破(二更) (谢谢菇凉的好评打赏!谢谢lanse521531、羊杰、书虫囡囡、寒山易水还有hksn的月票支持哟~o(n_n)o~) 九明媚那漂亮可爱的小脑袋瓜儿滚落在地上,跟娇小的身板子分了家,到处喷的都是血。噫,田翠一个小小的凡人,一个被她所庇护的凡人,敢对她梅神恩将仇报?! 他娘的,丫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无数小蛇围聚过来,在她的断颈跟前儿蹭叽蹭叽地吐着信子,想要吃掉她那香甜可口的脑袋。信子触到她的断肉,毒液一同渗了过来,忒的难闻。 他娘的,丫吃了雄心豹子胆了!! 那老模老样的皇后扑过来,又是哭又是嚎的,拽着小蛇疯子似的乱挥,吵得她耳膜鼓痛鼓痛的,偏还没个歇。 他娘的,丫吃了雄心豹子胆了!!! 九明媚怒了,黑珍珠般的凤眸儿被自个儿的血液染得赤红,吧嗒吧嗒地眨了两下子。那具躯体上前走了一步,弯下腰来,伸出细长的一双小胳膊,将自个儿的脑袋捡起来。 唰! 胸前一痛,竟是那田翠胆量爆发,又冲上来朝九明媚心口补了一刀。 九明媚的躯体微微一滞,却未倒下,跟啥事儿没有似的转过身来。田翠惊愕之极,拔出剑来,倒退两步,咬了咬牙,便又要刺过去。 忽然,那躯体小胳膊一轮,将脑袋跟保龄球似的扔了过去。脑袋张开小口,对准田翠血脉蓬勃的小脖子,便狠咬下去。撕咬下一大块皮肉。那涌动的血脉煞时喷涌而出,溅得满脑袋都是血。 田翠丢了长刀,双手拼命撕扯脖子上的脑袋,想把它扯开扔掉。怎奈九明媚的牙口好得不得了,是个咬住了不撒口的形容。 一口血,香; 两口血,醇; 三口血。妙趣横生…… 九明媚一边咬着。一边伸了小舌头,嘬了嘬小嘴儿,就势畅饮起来。 转瞬间。田翠的血便被她喝去了十之七八,渐渐倒在地上,干涸成了一具青黑色的干尸。唉,喝血的是颗脑袋。血液喝进嘴里便顺着食道又淌出来了,只能尝尝滋味儿。却进不了胃里头消化吸收,真真儿好可惜来哉。 若是能再吃掉几人,再喝上几口,也不枉来这瞻星塔。陪恁些个弱质凡人玩上一遭了。 瞻星塔的阶梯上,腾腾腾腾地弄出了许多响动。不多时,便涌进来一大批白衫弟子。还有岐国士兵来。他们瞧见了天宫内的景象,血腥遍地。断蛇扭曲,恶心的直吐。 吐够了再望过去,便见身着凤袍的皇后娘娘趴在地上痛哭流涕,卞苦弦抱着一件银白衣袍吓了个傻。这一切的中央之处,躺了一具干尸,瞧衣服和身形,正是那竞选神女的田翠姑娘。而杀死田翠姑娘的,是个断了头还没死的人……不,是妖魔,是个嗜血杀人的妖魔! 那个娇小身躯轻巧地迈步上前,随手捞起自个儿脑袋,重新安在了断掉的脖颈子上头。随意挪动挪动,调整好头颅的角度,“啪”地一拍脑门儿,算是粘结实了。 九明媚面色阴冷,凤眸赤红,伸了小舌头,贪婪地舔了舔唇边残留的血。 噫,真是想什么来什么,瞧瞧来的这些个小弟子、小士兵,有个共同点——男的。 纯阳的男人血,特别是壮汉子的血,想来定必那弱质姑娘的血更够劲儿! “杀妖魔,救皇后!” 不知是谁下了命令,只见白衫弟子们拔出了佩剑,士兵们拔出了佩刀,一个个冲了过来。天宫是瞻星塔的顶层,本就空间不大,这会子恁多*辣的大男人冲过来,很是个气势汹汹的架势。不多时,他们便将九明媚围在中间儿,堵了个水泄不通。 九明媚冷然而立,指甲唰地伸了老长,对准了一个白衫弟子的胳膊肘子,便刺了过去。那白衫弟子刚举起剑要挡,却“啊”地一声惨叫,被长指甲刺穿了胳膊肘子。 众人还未及反应,九明媚身形一晃,突然消失,又突然出现在那白衫弟子身后,用力一撕!可怜他整条胳膊被撕下一长条皮肉,煞时鲜血淋漓。九明媚昂起脑袋,将长条皮肉悬在上头,伸了舌头去舔。味道确乎不错!她张开小白牙,一口一口将那条皮肉撕吞入腹。 美食入腹的感觉,确乎比漏出食道好得多。 “吃肉,可比杀人,美味多了……”九明媚咽下最后一口,眼珠子又红了一些。 接下来的时间,对这些凡人而言,简直的一场噩梦,怎么呼叫都醒不过来的噩梦。而对于九明媚而言,却是一场美味的饕餮盛宴。 快得压根儿看不清的身形,利得压根儿挡不住的指甲,换来的,是漫天飞舞的人皮肉块。九明媚左手削肉,右手接肉,嘴巴塞得满满当当,肚皮儿撑得满满当当。 当所有汉子倒在地砖上,捂着身上缺了皮肉的地方,呜呼哀嚎之时,九明媚总算是打了个饱嗝儿。 “樱儿,你……你真的是樱儿……吗?” 凤座下匍匐着的皇后,已经被吓破了胆。可不知怎的,九更杀人时,衣裙轻摆,光裸的小腿灵动好看,而那只纤细银镯,更是随着她的动作,划出优美的弧线。皇后被这镯子蛊惑,颤巍巍地抬起头,满怀期待。 女儿失踪了四年,众人传言她被妖魔吞了,皇后方淑影却总不肯信。每日每夜,思念至深。哪怕皇帝不准皇后再提及元樱,可皇后作为一个母亲,心里从未真正放下过。 当年,皇后特特儿打造的一组银饰,元樱并不全然喜欢,其他部件儿大都送了人,唯独对这只银脚镯情有独钟,每日里戴着,不肯取下。在元樱失踪的那夜,她始终戴着它的。 多少个日夜,皇后摩挲着剩余的银手镯、银项圈,思念着那只银脚镯,更是思念着女儿。她甚至一直不停地回忆四年前那夜发生的事情,并且开始怀疑,元樱是真的被吃了,而吃她的那个家伙,正是——赤水宗仙。 现如今,这只银镯子再度出现,带着一个同元樱万般相像的女孩儿。 十三岁……元樱失踪是刚满九岁,四年时光飞逝,九更的年纪刚好吻合! 九明媚转过身来,冰冷而赤红的眼眸微微一闪:“樱儿……好吃么?”(未完待续。) ps:今天白天忙活一整天,直到晚上八点才来得及码字,二更有点晚了,让大家久等了,万分sorry。 第114章、皇后肥遗 (谢谢芊舟和婉清豆豆的全订加打赏支持,谢谢阙亮、噜噜羊、南京二胡的月票哟~~上架新书期快结束了,赶紧求订阅、求月票呀吼!o(n_n)o~) 九明媚转过身来,冰冷而赤红的眼眸微微一闪:“樱儿……好吃么?” 脑瓜子浮现出小小一只人形婴儿,白白胖胖,鲜嫩可口。 皇后一怔,这怎会是她的樱儿呢?她的樱儿性子是倔了些,却素来是个纯真可爱的小姑娘,怎会是眼前这个嗜血狂暴的妖魔? “噫!”九明媚俯下身来,纤细漂亮的指尖勾住皇后的老下巴,冰冷地评判,“虽则皮肉松了些,岁数大了些,可也算得上是新鲜口味,我还从未尝过老女人的滋味儿呢。” 皇后脊背一凉,看懂了她红色眼轮中的杀意。 指尖轻轻摩挲皇后脖颈上的青色血脉,这里同其他人的脖颈血脉相比,显得色泽更深些,微微一按,隐约显现一些青绿花纹。 九明媚并不在意,指甲又划过皇后的脸颊、胳膊和大腿,随即摇了摇头:“瞧你这眼纹、颈纹、妊辰纹,还有大腿曲张的静脉纹……一个女人,活成这颓样儿,还有个甚么劲头?” 说罢,红色眼珠儿一转,九明媚舔了舔唇,贪婪地道:“我来替你,了结残生吧!”她张了张满口小白牙,对着皇后的脖颈子,便咬了下去。 突然,九明媚浑身一热,一股子热浪从心脏中央弥漫开来,席卷了她的全身。脑海中一个声音强势插入:“放开,放开!” 这声音稚嫩的很。像是个七八岁的小丫头,却透着一股子倔劲儿,竟直愣愣地打断了她的行动。 是她身体里的另一种魂么?不太像呢。 这倒是稀奇了,九明媚从不知晓,这具皮囊里头,还住个什么魂。 “我管你是个甚!谁也别想阻拦恶神享用美餐!” 饿了,便吃; 渴了。便喝。 此乃天道伦常。没甚么不对的,就算凭空冒出个声儿来,也是一样。 九明媚勾起一弯血唇。轻轻凑近那美味的老脖子,忽而神色一怔,闻见一股子魔气。说时迟那时快,魔气瞬时笼罩了皇后全身。只见那老脖子忽地变成了青绿色。脖子上头那颗老脑袋,竟变作了一只蛇头。 蛇头猛张血盆大口。一瞬间,将九明媚整个儿吞了进去! —————蛇头分割线————来二两血呗———— 一座阴森幽暗的小屋,四处密不透风,连束微光也透露不出。唯一的照明之物。便是墙壁上镶嵌的夜明珠。 巨大的蛇盘在墙根儿,遍体青绿之色。细细瞧去,竟有两条蛇身。一颗大蛇头随意地搭在两条蛇身盘起的肉堆子上,是个脱力沉睡的状态。 巨蛇右侧躺了四人。瞧那细皮嫩肉的,竟是些活生生的女子。一个相貌美艳的殷妃殷若,一个面色沉静的卞苦弦,一个青绿襦裙的田翠,还有一个清新婉约的孟若芬。四个女子排排躺,莫不是等着分果果? 这万红丛中,竟还有一点绿,哦不,依色泽而言,当是一点白。巨蛇左侧躺了个白衫国字脸的男人,瞧那副睡着了依然板脸的正经范儿,可不就是国师首徒,融清是也? “你倚重的那位国师,教出的首徒也不过如此。” 钟赤水依旧的紫红袍子,穿了五百年了也没见换过,不晓得上头是不是有些个受不住的味儿了。可人家皇帝风烈就是够绅士,从不管什么味儿不味儿的,恭恭敬敬跟拜自家老母似的。 “国师白狸确乎救过朕,朕给他国师尊位,算得报偿。但在朕的心中,这世间神仙,又有哪一个能比得上宗仙您呢?” 风烈的身子在钟赤水的帮助下恢复得不错,已经可以下来走动了,只是身子骨瓤得很,站一小会儿便骨头疼,只好坐在屋里的小塌上歇着。今儿喜事多多,饶是坐在小塌上虚着,也丝毫掩不住风烈的笑容满面。这世上,能让皇帝风烈高兴成这个德性的,可是不多。 钟赤水艳然一笑,桃花眼儿微微弯起,很是妩媚动人。她随手拨拉一下地上躺着的“战利品”,很是满意,接着又瞄向屋子中央的一个巨大精钢笼子。 这是风烈找来了八百冶炼铸造的能工巧匠,花了四年时间铸造的,结实得很。又经了赤水宗仙的咒法加持,威力无穷,就算是神仙下凡,也只有乖乖呆在笼子里的份儿。 虽说一开始这精钢笼子不是为这丫头准备的,可赤水宗仙说了要关这丫头,那关了她便是。风烈随着钟赤水的目光,一齐望向笼子里用铁链拴着四肢的九更小丫头。 只见她安静沉睡着,不时地打会子呼噜,或是翻个身,挠个痒,倒是挺自在的。铁链随着她的动作霹雳嗙啷地响,也丝毫阻挡不了她在睡眠中畅游的毅力。 风烈本是个沉稳威严的君王,素来喜怒不形于色,今儿个瞧见笼中丫头,他很高兴,相当地高兴,特别地高兴,高兴得简直想跳起来了:经过瞻星塔中一试,已经确定,九更这丫头,就是那位命定的神女,是叔歜族长生秘密中,那个能让他永生的神女! 风烈望向那只两条蛇身的大蛇,笑得如花摇曳。谁能料想得到,这次的盛世神女竞选,是一个酝酿多年的计划,一个搜寻祭品的计划?早在四年前,他的发妻——皇后娘娘方淑影——就被赤水宗仙种下了肥遗。 肥遗是一种魔蛇,一首两身,现则国家大旱。 叔歜族确乎长寿,活个三五百年不成问题,但那当真是他们天生的么?非也,非也︿( ̄︶ ̄)︿,他们是凡人,又没修过仙,虽则战力强悍,也不足以让他们长寿不死。 叔歜族有个隐藏的秘密:他们曾经长期豢养肥遗。 这样做容易使国家大旱多灾,但它却是长生不老的一味良药。大荒乱战时,肥遗喜欢寄生在人体和动物体内。叔歜族人征战时什么死肉都吃,吃掉了不少寄生的肥遗,长此以往,就拥有了长生不老的能力。渐渐的,他们得了长寿的妙趣,开始自个儿豢养肥遗。(未完待续。) 第115章、求得永生(二更) 凡人有三苦,爱别离、求不得、憎怨会。 但还有一苦,那便是死亡。 凡人性命比之神仙妖魔,要短暂得多。不足百年,一次死亡,一次轮回,从头开始。来来回回地折腾,反反复复地周旋,被老天爷牵着鼻子去经历恁些个无休无止的沧桑苦难。 有人觉着,这样挺好,有什么苦恼怨怼,一碗孟婆汤下了肚儿,全都去他奶奶的!反正还有机会轮回,从新过活。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噫,早死早超生嘛! 说这样话的人,瞧着倒是挺超脱,此时不必多说,给他一把匕首,笑眯眯地问:“敢不敢?愿不愿?”他若当真敢一把抹了脖子,再敬他是条好汉。 人,哪怕是苦难浸透了骨肉,也是向生不向死的。活着,是本能,携着对死亡的恐惧,是一种勇敢的懦弱;死亡,是永恒的折磨,是绝望之后再无光亮,是一种无可奈何,更是一种懦弱的勇气。 叔歜族也是人,向生,不向死。只不过他们比寻常凡人幸运,好巧不巧地得了长寿的法子。虽说只是三五百年的寿命,并非神仙一样的长生不老,但终归是跟老天爷叫了回板子。 跟老天爷叫板子,可不是易事,初代长寿的叔歜族人受到的天罚,那是相当的可怕。后来,叔歜族人得了个法子:这种违逆天道的长寿,必须选择一个人或牲畜祭天,转移天罚。而这些祭品,需得同此人体内的肥遗灵血相溶。恰好叔歜族人有养兽的习俗,那些熊罴猛禽一开始便是精挑细选的,既可做战友。又可做祭品,因而为他们挡了不少的天罚。 天罚挡了,寿命长了,大荒旱了。 大荒本就环境恶劣,叔歜国因了肥遗所祸,更是劣上加劣,直劣到再难过活。五百年前。族人不得不离开大荒。另谋生计。 同样是五百年前,岐国的皇帝还是孝帝风炙,他生了一场大病。药石罔效,御医判定,不出三日便要嗝屁。风炙原本做皇帝做的正爽,吃喝玩乐万事不愁。听说自个儿会死,可真真儿又愁又怒。他当即下令全国张贴皇榜。搜寻能人异士、神医仙子,只要能救了他的命,他定然重金酬谢。 皇帝的命,哪里能乱治?搞不好是要杀头的!纵然是民间有本事的人。也不敢贸贸然揭了皇榜。三日过去了,风炙躺在龙床上,脸色青白。呼吸是一声弱似一声儿。皇后妃嫔们跪在门外哭,吵得他又烦闷又绝望。他想他真的要死了…… 这时候,外头突然有太监来报,说是丹都城里有个自称“赤水宗仙”的女子揭了皇榜。这都是要命的时候了,谁还管是真是假,风炙跟抓到了救命稻草似的,下令立刻将那女子带来。 那女子一身紫红仙袍,紫纱掩面,身形窈窕,一双桃花眼儿妩媚动人。风炙看得痴了,甚而以为自个儿这是见着仙女儿了。她立在龙床前,什么话也没说,只是伸出指尖,在风炙眉心轻轻一点。又从袖中取出一粒神药,塞进他口中。 风炙身子一抖,立时弹坐起来,这便康复了。从此,风炙将这赤水宗仙奉为神明,成日里送些个奇珍异宝供着。钟赤水却并不要那些珍宝,只说这宫里风水很好,适宜修行,便请求留在宫中歇息一段时日。风炙一听,自然万般同意,巴巴地留下了她。 面对如花美眷,哪个男人不动心?风炙对钟赤水也是动过凡心的,万般殷勤,甚而想纳她为妃,如此一来她便会永远留下来了。为了讨她的欢心,他甚至花了国库一半的储蓄,为她建造了一座瞻星塔。 当钟赤水站在天宫里,他站在钟赤水身边,俩人儿一齐望向茫茫天幕上美丽绝伦的星海时,他顿时觉着,活着当真是件好得不能再好的事儿。 “如斯美景,动人心魂。”钟赤水道。 风炙忙着拍马屁:“如斯美景,耀耀光华,却比不得宗仙之飘逸。” 钟赤水并不动心,冷道:“如斯美景,千万年永恒,人却不能。” 一桶冰水泼下来,把风炙浇了个透心凉。他不由得忆起自个儿病重将死之事,很是郁闷。其实,他忙活着留下她,也是有些私心的,想着若她能一直护佑着他,他便再不畏病痛死亡了。 可她泼凉水泼上了瘾,径直道:“人的寿命终有尽头,我护佑得你一时,护佑不了一世。时候到了,你该老还得老,该死还是得下了阎罗殿,将你的帝位传给你的子孙。” 从未有人胆敢这般直截了当地戳他的心窝子,若是旁人,他早一道圣旨砍了去,偏偏赤水宗仙不行。他不由得放软了态度:“赤水宗仙神力非凡,不知您可有什么长生不死的法子?” “我是没有。”钟赤水唇角微勾,笑望着他,“但有人有。” 风炙一个小激动:“谁?!” “大荒之中,叔歜国人。” ————永生小分割————真哒假哒—————— 九明媚睁开了血色凤眸儿,上下左右地瞅了瞅这精钢所铸,咒术加持的笼子。她动了动胳膊,有些费力,再一瞧,别说是俩胳膊了,连脚腕子也被铁链牢牢锁住。怎么着,准备将她当做恁些个小动物,宰来吃了? “梅神大人,醒了?”钟赤水立在笼子前头,笑得妩媚妖娆,很是漂亮。怪道当年老色鬼会挑了她收为徒儿。 九明媚瞄了瞄那盘着的青绿大蛇,算是明白自个儿是怎么了,千算万算,没算到皇后会是条肥遗。她呲了呲一口小白牙,声音低沉冷冽:“你,放我出去。” “急什么呢?”钟赤水道,“我为你准备了一道绝妙美餐,这还没尝尝呢!” “美餐?”九明媚贪婪地舔了舔唇角,“若是人肉,到可以考虑考虑。” “如你所愿。” 钟赤水随即拎起田翠的身体,微微打开笼子门,快速将田翠丢了进去。 “这是……” “你万般庇护此女,此女却恩将仇报。可见人类皆是无情无义的蠢物,尽情吃了便是。” 血色弥漫了双眸,九明媚阴冷一笑:“真真儿是,一道美餐。”(未完待续。) 第116章、吃人吃蛇? (本周女生网首页精彩专题哟,撒花~~谢谢狮子大大!么么哒!求订阅、求月票啦~) 日子过得很简单,醒了便吃人肉,吃完便踏实睡觉。九明媚觉着自个儿都快吃成小肥猪了,可恁些个人肉依旧源源不断地送进来,一天换一个,直到把那五个人的皮肉全都尝了一遍。 转眼间,卞苦弦和田翠都翘了辫子,只剩下殷妃和融清皮肉不大好吃,还留着一口气儿,苟延残喘。 “嗝~~”九明媚打了个饱嗝儿,拽了拽铁链子当枕头,翘着二郎腿又睡了。半睡半醒间,听见风烈来了,和钟赤水商量些什么,好似同神女祭典有关。 “宗仙,敢问何时能够正式开始神女祭典?” “怎么,等不及了?” “朕已经等了五百年,再不想忍受轮回之苦!”风烈急道。 “你是怕被你儿子捷足先登吧?”钟赤水笑道。 “朕……朕岂会害怕!”他在她面前没有丝毫秘密,她知道他所有的弱点和恐惧,这本身也是一种令人恐惧的事情,甚至已经磨灭了他五百年前对她那些微弱的心动。 “怎会不怕呢?”钟赤水双手拨弄些什么,发出些叮叮咚咚的奇怪声音,“他的母亲可是你亲手杀的,若他还是个万事无能、只会享乐的风流八皇子,倒也罢了。可他不是……熏池元尊的徒儿,一旦发现你已经衰弱、老去,变得不堪一击……” “宗仙!”风烈面目狰狞,身子微颤,“您说这些。到底是什么意思?!” “别急,”钟赤水镇定得很,“祭品还得养养,都等了五百年,祭品也到了手,还怕这几日?” “可是瞻星塔一事,关系甚大。朕虽然已经派人抹去痕迹。又将宫里人封了口,可不知怎么回事,宫外竟开始有人传谣言。说朕养了魔物吃人,将竞选神女都喂了魔物。朕若再不即刻进行神女祭典,堵了悠悠之口,恐怕……” “你的百姓。你自己管,难道还要我去堵他们的口?”钟赤水冷道。“设若你连这种小事都处理不了,哪怕是得了永生,也是个没用的皇帝。” “宗仙!!!” “行了,出去吧。我要喂养祭品了。” 钟赤水无情送客,半点情面也不给这位皇帝留。 皇帝风烈忒的郁闷,自打确定了九更的祭品身份。抓到这儿之后,他本以为一切会越发的顺利。可事情却往越来越糟的方向发展。百姓们传起了疯言疯语,儿子表现得越来越强势,连一向性情温和、对他忠心的赤水宗仙都不大待见他了。 冷言冷语,无情送客,已经成了他这几日常碰的面孔。可他的一切都掌握在赤水宗仙手里,在这样关键的时刻,他非但不能同她决裂,甚至不能表现出一丝一毫的不满。 五百年的永生筹谋,成败,就在此一举了。 见风烈老老实实离开,钟赤水冷冷一笑,从五百年前的风炙到四百年前的风立预,从三百年前的风陌到两百年前的风拓,他次次轮回都能回到这岐国做皇帝,靠的是谁?还不是她钟赤水,还不是她帮他踢走了原本投胎至此的灵魂? 从风炙到风烈,五百年来他的容貌变了,心还是一样贪婪。人总是如此,得到的越多,越是不肯满足。 如今,终于要到头了,终于不用再同这个贪婪小人周旋。风烈的作用,到神女祭典为止,便就此结束。 钟赤水轻轻抚摸青绿肥遗的蛇头,右手掰开蛇嘴,左手将调好的毒液倒了进去。那肥遗两条蛇尾巴一颤,登时来了精神,张嘴便要咬钟赤水。然而对方出手太快,肥遗的嘴巴被硬生生掀开,怎么也闭不上了。 “皇后娘娘,你怎么也这般等不及了呢?”钟赤水妩媚一笑,“要凶,等会儿再凶,会有好吃的等着你。” 说罢,钟赤水双手捞起巨大的肥遗,像丢其余几人一样,丢进了精钢笼子里。她给笼子重新上了锁,勾起食指,在笼子上敲了敲:“恶神大人,上菜了。” 九明媚眉头微动,怂了怂鼻尖儿,噫,肥遗的滋味儿里头,还有些人味儿,真真儿是够美。 肥遗蜿蜒前进,涂着猩红的信子,在中央的躯体上碰了碰。它张了张蛇嘴,露出尖利的毒牙,正要咬上去,猛然瞧见那躯体小腿脚踝戴着的纤细银脚镯。它顿了顿,豆大的眼睛里竟溢出些眼泪来。 肥遗闭了嘴,用三角形的大脑袋往她怀里拱了拱,好似在说:“起来,孩子,快起来啊!” 九明媚被它拱得直痒痒,不由得伸手挠了挠前胸:“噫,别闹!” “恶神,上菜了。”钟赤水不慌不忙地笑道。 九明媚伸了个懒腰,手指点了点蛇头:“什么呀,我对蛇肉没兴趣。” “你可看清楚了,这究竟是蛇,还是人。” 只见肥遗身上的青绿蛇皮缓缓褪去,里头的肉条子渐渐化成一个人形来。凤袍凤眼儿的老模样,可不就是那位皇后娘娘么? 提及皇后娘娘,难免再话一话当年事。叔歜族人体内都含有一些肥遗的血,最适宜拿来验证祭品了。钟赤水和风烈筹谋了神女竞选,将全国的适龄女子都招引了来,通过几轮竞选,选出有足够体能和灵力、心性纯良的女子,也即是卞苦弦等四人。剩下的,就是测试她们是不是有叔歜族的血统,能不能与肥遗的灵血相溶。而皇后,就是这个计划关键的一环。 早在四年前,钟赤水就发现皇后有叔歜族的血统。因而一早便在她体内种下了肥遗的卵,等到时候到了,便会破体而出,将皇后变成一条肥遗,也就是那祭品测试仪。所以,打从一开始,皇后便逃不掉参加神女最终竞选的命运,逃不出被风烈利用的命运。 四名姑娘,只有九更一个没有与肥遗灵血冲突,反而相溶了。 “唔,看清楚了。”九明媚道,“一个蛇人,确乎很新鲜,不晓得吃起来味道如何。你尝过吗?” “没有,”钟赤水摇摇头,“这可是专恶神准备的美味菜肴——亲生母亲的血肉。”(未完待续。) 第117章、梅神下跪(二更) (谢谢i和烦恼88的月票支持!谢谢至尊龙月的打赏哟~~二更来也,求订阅,求月票撒~~(* ̄3)(e ̄*)么么哒~) 这精钢笼子打造得十分宽敞,哪怕七八个成年壮汉子想住,也能铺点儿被褥塞下。精钢柱栏一条条地竖着,好似一根根又粗又长的筷子。柱栏之间,间隙很窄,大约有半个人脑袋宽,哪怕是娇小如七八岁的孩童,也最多是伸出两条胳膊来,想侧着身子钻出去,是万般不能的。 钟赤水晓得梅神的本事,寻常的精钢笼子,哪里困得住?更何况,还是梅神被斗煞所噬,已变成了恶神的时候?唔,还得是威力无穷的杀神咒登场才成。因而柱栏被她用刷子刷满了毒液,而笼子底部的地面上画了一幅猫儿眼的绿画儿,时时刻刻盯准了笼子里的祭品。 死掉的田翠、卞苦弦和孟若芬的骸骨被钟赤水取出来随意丢在笼子边儿,融清和那被烧的面目全非的美艳殷妃则留在笼中,随时供恶神享用。可这一回,钟赤水竟把俩活着的也给弄出了笼子,和骸骨堆在一处了。恶神吃掉自个儿亲生母亲的画面太有趣,恁些个苟延残喘的家伙留在笼中,着实的挡镜头。 九明媚将皇后的胳膊抓过来,冲着她的老肩膀,便用力一咬。 “啊!!樱儿!”皇后尖叫痛哭。 九明媚没有停下,反而撕咬得越发带劲儿,三两下便将皇后整条胳膊的血肉撕完吞尽。任皇后怎样哀嚎哭求,甚至声嘶力竭地呼喊风元樱的名字,也换不回一丝一毫的怜悯。 钟赤水在笼外静静地瞧着。九明媚吃得越带劲儿,她越是笑靥如花:“看吧,你与我,没什么不同……” 九明媚冷冽一笑,伸手撕了一块皇后牌大腿肉,愉悦地品尝起来。唔,肉质是老了点儿。可贵在够肥厚。没什么碎骨头碍事。红色的眼轮呈现出更深的晕红,泛着泠泠杀意。 钟赤水一个小激动,靠近笼子。双手握住精钢柱栏,妖媚而坚定的笑容里满是蛊惑:“你要记住,释放你恶魂的,是我。是我钟赤水!我比你强大,比你聪明。比你更配做神!从今天起,我就是你的主人,而你,是我永生的祭品……” 思及此处。钟赤水不由得昂起魅人的脸孔,癫狂大笑起来。从风炙到风烈,岐国的帝王们全都被她玩弄在掌心。供奉神明、崇尚修仙、修建皇陵、竞选神女……都不过是在替她筹谋永生! 神女祭典之后,风烈至多能得个长寿。跟叔歜族人一般,活个三五百年,若是运气不好,二百年便要衰老而死。等到他二百岁时满头白发,皮肉干枯,身体衰竭而死的时候,或许会想起来:哦哟,被骗了。 真正的永生法阵,只有钟赤水,才能获得。岐国皇陵的永生法阵被毁,皇帝心脏没了,没关系。反正那不过是她用来延长这五百年寿命的小工具,等到她在神女祭典上,在永生法阵之中,吃掉九明媚的身体和元神……她将会成为一个神,一个恶神,一个真正永生的恶神! 熏池,期待么? 钟赤水狂笑不止,笑得一口唾沫差点儿把自个儿给呛死。她稍稍止歇,衣袖稍稍擦了擦嘴角呛出来的口水,随即拍了拍手。 清脆的掌音在黑暗的囚室中骤响,突然,九明媚的小身体猛地一颤,红色凤眸儿变得十分呆滞,嘴里嚼肉的动作也变得僵硬机械。 “起来。”钟赤水微笑下令。 九明媚缓缓起身,银白的里衣、紫红色的纱裙早已满是血迹,甚至干涸凝结了。她的手里,还攥着皇后的一块大腿肉。 “转个圈儿。” 九明媚老老实实地在笼子里转起了圈儿,乖巧得像一只玩偶。 “吃了自己。” 九明媚将胳膊举起来,放在嘴边,张嘴便开始撕咬、吞咽。一条皮肉被咬下,瞬间成了她自个儿的腹中美餐。 “给我跪下。” 钟赤水俯下身来,想要离近了,好生瞧一瞧,梅神下跪的蠢样儿。 这几日喂养那五个人类的药,和刚才喂养肥遗的药,都被钟赤水加了有趣儿的东西。有了这东西,神仙也得乖乖听话。看样子,这几日喂食人肉的工夫没有白费,九明媚已经开始丧失自我意识了。剩下的,便是将她训练成一个真正听话的祭品,等到祭典那日,乖乖躺在祭台上,做食物来也。 九明媚呆了呆,舔了舔唇角残血和碎肉渣渣,舔得干干净了了,这才走到钟赤水跟前。可她没有立即下跪,空洞呆滞的凤眸儿凝望着钟赤水,嘴巴一张一合,好像在说话,又好像只是些无意义的呓语。 钟赤水温柔地笑着,桃花眼中却半丝笑意也无。她倾身上前,握住两根精钢柱栏,掌心冰冷的触感令她越发的兴奋:“来啊,我的祭品,跪下……” 九明媚微微屈起了膝盖,身子越来越矮,膝盖距离地面越来越近。钟赤水贴近了欣赏,期待着,期待着膝盖落到地面上时那一声闷响。这世上,能让最强梅神下跪的人,只有她! 矮了, 更矮了。 近了, 更近了! 九明媚的膝盖,距离地面只剩下五厘米。 着地吧! 跪下吧! 臣服吧! 钟赤水贴近笼子,居高临下,俯视她的臣服。 “嘭”地一声儿闷响,是膝盖着地的声音! 钟赤水再度狂笑起来,声音回荡在暗室之中,是那样的愉快。 突然,她的笑声跟断了弦似的,骤然止住。她惊异地低下头去,望向自个儿的小腹,那儿被一双尖利的手掌掏出个大洞来,肠子直往外头涌。 她不可思议地微微抬头,目光移向那双手掌的主人,赫然发现,那哪里还是一双赤红血瞳? 白皙漂亮的脸蛋上镶嵌着的凤眸儿,分分明明,金瞳璀璨! 只见九明媚灿然一笑,好似盛夏骄阳,灼热耀眼。她化作一束金光,从精钢柱栏的缝隙中迅猛窜出,如一支利箭,穿透了钟赤水的心脏。 那金光中的小人儿脚步轻盈地落上地面,清灵灵一笑:“他娘的,你丫憋死我了!”(未完待续。) ps:哦吼吼吼,梅神一出手,就知有没有!反击吧,wuli媚儿!莲雨疯狂嘚瑟-ing~~o(n_n)o啊哈哈哈哈哈~ 第118章、反杀赤水 (求订阅,求月票呀~~o(n_n)o谢谢大家啦~~) 那金光中的小人儿脚步轻盈地落上地面,清灵灵一笑:“他娘的,你丫憋死我了!” “你……你怎么会……”钟赤水心脏破损,肠血外流,很是个重伤的惨样儿。身子倚靠在精钢笼子上,支撑不住地往下滑。 她未曾想到,九明媚竟然能够压制斗煞恶魂,恢复神智,更未曾想到九明媚分明已经跪下臣服了,竟又会瞬间击穿了她的心脏。这样的猝不及防,这样的雷霆之势,让她的杀神咒摆好了都没空使。可是,这些日子,九明媚分明已经变成恶神,吃了那么多的人,怎么会…… “演戏也是个力气活儿,尝了了恁多的人肉和造魂肉,唔,还是葡萄最好吃。”九明媚伸了伸懒腰,舒展舒展筋骨,小嘴儿嘟囔着,“喂,钟赤水,你这儿……有葡萄么?” “你?” “有葡萄?” “你……” “没葡萄?” “你!!!” “好吧,当真没葡萄。”九明媚撇了撇小嘴儿,潇洒地跃上小榻,翘起了二郎腿。随意地勾了勾指头,只见一道红火火的光窜过去,将钟赤水周身包围起来。 指头向上一勾,钟赤水便飘了上去;指头向下一勾,钟赤水便飘了下来。 上来,下去,上来,下去,上来…… 反反复复,复复反反地玩了百八十回,玩到钟赤水都被玩晕乎了,九明媚的兴致还没降下来。 “幼稚!”被玩的本尊整个儿一晕头转向。忍不住吐槽,“不过仗着偷袭之机,占了上风,便拿人耍着玩儿罢了!有本事,放我下来,你我堂堂正正地对垒!” “噫,说得好似你打得过我似的。”九明媚莞尔一笑。凤眸儿微微挑起。“岐国皇陵也好,这暗室之中也好,你何时赢过?钟赤水。你小小一个人魔,说起大话来,真真儿是不要面皮儿。” 钟赤水怒不可遏,不停地挣扎。欲挣脱这红火的光圈。可她越是挣扎,血肠子流得越快。脸色越苍白。她的生命在缓缓流逝,她感觉得到,所以更是无法容忍。 这时,轰隆一声巨响。雪白的墙面轰然坍塌,溅得满地碎砖尘埃。一道灿烂的日光从精钢笼子后头“唰”地扑进来,一下子把这间暗室照了个明明白白、通通透透。高大俊美的男人站在日光里头。周身金灿灿的,带着阳光一般的惑人微笑。 九明媚瞧见他肩上扛的大物件儿。登时乐了。风千霁没找着大门,居然用把大锯子,直接把人家一整面墙给拆了。这下好了,出来进去,不要太方便哟~ “小媚儿,我来了。”风千霁眨巴着大媚眼子,很是个乐呵样儿。 “来晚了。”九明媚撇了撇小嘴儿,“你瞧瞧,你这位师姐被抽肠扒肚的模样儿,够不够拿来做处置人魔的典范?” 风千霁将肩上的大锯子丢到一边,大步流星地走上前来,堆着笑脸子:“媚儿说是,那便是了。”说罢,正欲讨个巧儿,抱一抱明媚,解一解这几日的相思之苦。不料从日光里头猛地窜出个独角白狸来。 它一溜儿扑进九明媚怀中,呜呼哀哉地嚎起来:“梅神大人,您可不知道,我都快被您吓得兽角脱落了。打我回来就听说您吃人成魔的事儿,还以为您真变了恶神了呢!” “我是恁弱的人,能让个斗煞击败?” “自然不是,自然不是!”白狸猛摇白脑袋,“可这个计划忒危险了,一不小心就会万劫不复啊!到底是哪个不长心的给您出了这等主意……” 白狸话音未落,忽而觉得周身凉飕飕的,噫,它是不是……说错甚么话了?它扭头一瞧,便瞧见风千霁满脸的幸灾乐祸,心中登时大呼不妙。可这时候落跑已是迟了,只见它下一瞬便被握住兽角,悬空提溜起来,嗖嗖两声儿,哪儿来的飞哪儿去了。 九明媚呲了呲一口小白牙:“你还是适合当个跑腿的,去傲岸山做客罢,慢飞不送。” “不带强制飞行的……啊喂~~~” 九明媚拍拍掌心,活动活动手腕子,笑道:“准备好了么?” 风千霁凝视她金色的璀璨瞳仁,勾起一抹魅惑的笑:“那是自然。” 说罢,风千霁紫色的身影如一道雾霭,飘向笼子一侧。那儿堆放着三位竞选姑娘的骸骨,还有殷妃和融清的残破身躯。风千霁轻巧地打了个响指,三架白森森的骸骨立马变成了紫色,随即化为点点紫光,消散如烟。 “造……造魂术?!”钟赤水愕然,“她们三人,竟是造魂?这怎么可能?造魂只有魂和皮肉,没有骨头!” “造魂确乎没有骨头,”九明媚莞尔一笑,“但我可以‘化骨成媚’呀!” 早在十日之前,九明媚通过那人头蛇身的魔物之口,向钟赤水宣战时,一个计划便在她脑瓜子里头酝酿。并且,得到了风千霁的认同和支持。 他们这对“正义的同盟”开始通力合作:九明媚用隐蔽术把自个儿藏了个严严实实,风千霁负责断了钟赤水和风烈的前路和退路,逼得他们不得不利用最终轮竞选,诱捕九明媚。 当皇帝风烈昭告天下,宣布最终轮竞选的日期和参选姑娘时,九明媚便晓得,计划的第一步已经成功了。只要她出现在竞选现场,钟赤水的诱捕计划,便会立刻铺展开来。 坐以待毙可不是梅神的性子,守株待兔亦不是她的风范,强势出击才是硬道理。 以风千霁对钟赤水的了解,他推测出钟赤水会选择从与九明媚较为亲近、且实力较弱的人类下手。三位竞选姑娘都是弱质凡人,但她们之中,孟若芬和卞苦弦跟九更平日里无甚交集,唯有一个田翠因了发发和如锦的关系,算是较为亲近。所以,田翠被钟赤水提前控制的可能性最大。 至于如何激发恶魂,自然是恶神最爱的两样美味——“血”和“背叛”。 但是,这并不意味这其他两人就安全了。(未完待续。) 第119章、杀伐决断(二更求月票) (突然被挤出新书月票前十,莲雨表示很悲催,29-31号双倍月票,竞争忒惨烈了。哭求月票啊,亲们~~) 但是,这并不意味这其他两人就安全了。 钟赤水为了达成诱使恶神出世的目的,很有可能拿孟若芬和卞苦弦来当炮灰,成为恶神的首道美餐。恶神一旦品尝了凡人血肉的美味儿,便会食髓知味,再不肯罢休,就此沉沦于恶…… 确定了三个有性命之危的人类,替换掉不就成了?关键是,怎样替换得神不知鬼不晓,既能保护了她们仨,又不会被钟赤水察觉。 风千霁想到了造魂术,用仨姑娘的头发造个一模一样的魂来,并不难,难的是,造魂没骨头。恶神吃人肉素来是狼吞虎咽,暴力张狂的,光啃肉不露骨头那必然是要露馅儿的。 九明媚听了,“啪”地一拍大腿儿:“这算个甚,包在我身上!” 九明媚寻了三具身形相似的骨躯,为她们化骨成媚,却只化到肉,没有化出皮来。接着,便由风千霁利用造魂术,造出相同的皮相和魂。于是乎,仨造魂一早顶替了仨姑娘,生活在怀瑜宫。她们活得很正常,自个儿都不晓得自个儿只是个造魂。至于被顶替的大姑娘,则是被风千霁神不知鬼不觉地运出了宫,藏在了安全的地界儿。 进入瞻星塔的姑娘们,被钟赤水准备拿来做钓引梅神的饵料,却不知除了九明媚,全都是造魂,被拿来反钓钟赤水了。 真真儿是魔高一尺,神高一丈。 “不……不!就算她们是造魂。杀了也无妨,那其他人呢?国师白狸的徒儿、禁军士兵,还有丹霞镇的人,他们依然是死在你的手里!”钟赤水道。 “你确定,他们当真死了?”九明媚托着小腮帮子,笑眯眯地道。 “什么?!” “我承认,起初在楝树林中。自个儿很丢人地被斗煞给控制了。因此撕了不少人、吃了不少肉。”九明媚道,“唔,也得承认。自个儿很丢人地让一个凡人给救了。你这位小师弟牛气得很,把我带走之后,派人将丹霞镇的百姓救下,带去藏身处。反正只要他们还有一口气儿在。我都能将他们‘化骨成媚’,复生为人。至于你所看到的百姓尸首……可不得再谢谢你那师弟?他的动作麻利儿的很。从乱葬岗子弄来了许多残缺的尸体丢在镇子里,处理过后,即可以假乱真。” 说到此处,九明媚不由得多瞧了风千霁两眼。见他眯着大媚眼子笑,登时心头暖洋洋的。噫,这凡人真真儿英武非凡。足智多谋,半点儿不娘炮。让这么个家伙救了。好似并不怎么丢人。同盟,他们是“正义”的同盟嘛! 钟赤水亦恨毒地望向风千霁,他是熏池唯一的男徒,可是为什么?熏池明明从不收男徒的,怎独独对这小子高看一眼?偏他的一招一式,她都瞧得出是熏池所授,不会有假。 起初,她愤恨地以为,是他太过漂亮,比傲岸山最美的女仙还要漂亮,才会让熏池动了心思。但如今她不这般自以为是了,风千霁的智勇全谋,远在他自个儿的美貌之上! 熏池定是看准了这一点,十三年前才会将远在大荒的风千霁送回岐国。他早知道她在这儿为非作歹,却只是派个男徒过来同她作对,竟宁愿瞧着岐国生灵涂炭,也不肯亲自过来了结了她!在熏池眼中,她竟已经无足轻重到这般地步了吗?! 怨毒染红了钟赤水的眼,额心映出一只碧绿的猫儿眼。杀了风千霁,杀了九明媚,她要杀了熏池看中的徒儿! “莫慌莫慌,这聊着天儿呢。”九明媚手指一勾,将红火光圈猛地收紧。 钟赤水身子被勒得越发的紧了,心脏的缺口更大,流血更快,紧闭着眼睛痛呼哀嚎了一阵子。直到额心的猫儿眼被冷汗浸湿了,才强撑着睁开桃花眸,喉咙里头挤出几个字儿:“你到底想干什么!” 九明媚笑嘻嘻地瞅她,没有言语,只轻轻哼了个曲儿。那喃喃低语的声儿,令钟赤水顿生熟悉之感。不正是她在精钢囚笼里时,那不着调儿的呓语么? 低语呢喃之间,只见九明媚脸颊上幽幽浮现一枝红梅,那花骨朵骤然绽放出冶艳的光华,耀得满室红艳灿烂。她拈起一个诀,丢上那精钢囚笼上方,立时忽悠悠炸出一阵梅瓣雨来,飘飘洒洒,落了满室。 那些个梅花瓣儿好似长了眼珠儿似的,旁的地方不落,单捡了缺了皮肉的人儿身上落去。一层花瓣摞着一层,迅疾有效,将他们身上缺失的皮肉填补完全。最后一层花瓣收尾,铺成一层皮肤。 远远望去,那被烧得体无完肤的殷妃已然恢复了美艳之态,那身子残破的融清小师傅也已恢复了原先的清秀模样儿,连那笼中的皇后娘娘也填补皮肉,恢复了那完整的老模样儿。 纤细素白的指尖微微一点,做了个收势的妙姿,优雅得紧。九明媚抬了抬金瞳,长长的睫毛忽悠悠一闪,瞧见这些个凡人的模样儿,十分满意。 随着花骨元身的日渐恢复,“化骨成媚”的神力修炼得越发到位。从前化出来的人形时常腐烂褪肉,每个月便要重新修补一回,如今却已做得到一次搞定,永久有效,真可谓“受伤治愈之良策、康复整形之妙方”。 钟赤水愕然,原来这便是“化骨成媚”,果然是上古神力,恁的厉害! 融清甫一苏醒,便瞧见八皇子殿下正瞅着他。那修长的紫衣身影翩然如仙,风华绝代的脸蛋儿笑意冉冉,唇角勾起的弧度简直的迷死人不偿命。融清又惊又喜,又悲又愤:尼玛别笑了成不?伦家真不想弯啊…… 皇后方淑影亦醒了过来,望向九明媚,从严厉阴狠,到满眼柔情,不过一只银脚镯的距离。 殷妃殷若醒得迟些,望着周遭的物件儿和人,怔忪之间,恍若隔世。 “都出去罢!”风千霁笑道,“外头便是个自在的地界儿,会有人接应你们,保你们平安。”(未完待续。) 第120章、重回魔掌 (求月票,求月票,求月票~~重要的事情说三遍喵~~谢谢大家啦~o(n_n)o~) “八皇子?”皇后方淑影、殷妃殷若、融清仨人儿齐刷刷地望向他,不明所以。 “这里将变作一处绝妙的战场,相信我,你们不会乐意观赏脂肉横飞的美景。”风千霁道。 皇后担忧地望向九明媚,龟裂的唇微微翕动:“樱……樱儿也走……” 恁些个凡人,忒的啰嗦。九明媚不耐地摆了摆手:“这是我的战场,闲人滚粗。” 风千霁笑了笑:“融清,带她们出去。” 融清虽未完全明白事情的经过,但能逃离掰弯的命途,那自然是极好的。生死存亡之刻,也顾不得甚么男女之防、甚么皇室体统了,融清将皇后从笼中搀扶出来。 皇后一步三回头,见九明媚懒得瞧她,只得暂且跟着离开。 融清又携了殷妃,一道走出着寒冷阴森的暗室,去往阳光普照的人间。 耀眼的阳光铺洒而下,刺入眼帘,令他们有些不适应,不由得伸出手掌挡了挡。不消片刻,他们便感觉到那日光携着一股子暖意,从破烂不堪的衣物,渗透而下,经了透薄的肌肤,渗入血肉。 冷暖交替之时,最是刺激。身子刚一暖和,他们便被这暖意激得颤了三颤。放下手掌,望向四周,竟是格外熟悉。这不正是瞻星塔外的雅致风光么?他们转过头去,便瞧见那瞻星塔依旧矗立在这座皇宫之中,高耸、美丽。恁些个雕栏斗拱,琉璃出檐,神兽神像。塔刹尖尖儿,皆透着一股子神圣的诡异。 这瞻星塔从来只有十层,此时竟从底下凭空多了一层。他们定睛再望,非也非也,︿( ̄︶ ̄)︿哪里是多了一层,分明是有人将整座塔拔了起来,让那埋在地下的台基见了天日! 此时。那台基外墙面布满了黑不溜秋的泥土。东侧的一面墙已被巨大的锯子割碎,整个儿坍塌下来。 风千霁高大修长的身影斜倚在坍塌的墙边儿,一袭紫纱袍子。乌黑的长发飘扬在身后,一缕发丝被风卷着,掩映了他白皙俊美的脸颊。红唇微微勾起,美得惊心动魄。美得充满掠夺感,好似下一瞬便能将他们。连同这个国度,全部吃掉。 是……是他做的吗? 被视作废柴一枚的风流千岁,何时有了这样厉害的本领? 融清是国师首徒,有些事情也是有份儿参与的。他素来晓得八皇子谋略过人,却从不知他竟有此法力。皇后和殷妃此时却是全然懵逼了,不由得打心眼儿里漾出畏惧之感来。 “拜见皇后娘娘。殷妃娘娘。”白狸被甩飞出去八丈远,幸而撞上了树杈子。否则怕是真要直接飞到傲岸山去也。它恢复了国师的人模样,一身的白袍子白胡子,恭恭敬敬地蹭了过来道:“此地不宜久留,请同我来。” 国师白狸派了凤瑾宫和芝阳宫的宫女过来,将皇后和殷妃接应过来。她们的锦袍早已破损殆尽,几乎算得上衣不蔽体了。国师命宫女给她们披上了事先准备好的白色大斗篷穿上崭新的丝履,保有皇后和妃子当有的仪态。 “师父,”融清上前问道,“您是何时回来的,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国师白狸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些日子辛苦你了,总之是一言难尽,待尘埃落定,为师自会同你说分明。” 融清闻言,正正经经地拜了拜师父,便同众弟子一道,离开这座随时可能爆发强力大战的瞻星塔。 为了让身体虚弱的皇后和殷妃顺利离开,国师白狸早早备好了软轿,由俩壮硕的弟子抬着。皇后犹犹豫豫地上了轿子,放下的轿帘。殷妃却有些迟疑,立在轿前,神色仓惶地回望高塔。 芝阳宫宫女冬儿柔声道:“殷妃娘娘,请上轿。” 殷妃美艳的脸上凄凄惶惶,一双美目忽然落下泪来。 “娘娘,您怎么了?” 殷妃闭了眸子,眉头紧紧蹙起:“数十日光阴,几番生死,本宫当真是活下来了。” 冬儿只当她是刚刚死里逃生,不由得心有戚戚罢了,便安慰道:“娘娘吉人自有天相,既已脱离魔掌,又有国师大人保护,自然不会再有事了。娘娘还是快些上轿吧……” “脱离魔掌……脱离魔掌……”殷妃忽而抬起了头,美目似是喷了火焰,喷了那阴毒愤恨的火焰。她伸了右手过来,似是需要搀扶。 冬儿忙倾身过去搀扶:“娘娘慢些……” 突然,冬儿被巨大的力道推倒,跌在地上,屁股差点儿摔成四瓣儿:“娘娘!”她拼命反扑过去,想要把殷妃拦回来,可手里只握住了那雪白的斗篷。 殷妃跌跌撞撞,却又无比坚定地朝瞻星塔跑去。她身上的锦袍被撕的撕,烧的烧,几乎只剩下几片布块子蔽体了。不愧是丹都皇宫中以美艳著称的殷妃,都惨成这样了,跑起来颇有几分破败的美感。 “殷妃娘娘!回来啊!!!” 任凭身后宫女如何嘶喊,任凭国师弟子如何追赶,她逆风而行,无所畏惧。 坍塌的墙面近在眼前,殷妃眸中火焰越发灼热,哪怕是重回魔掌,她也要…… 嘭!!! 突然,塔底迸射出一道道深幽的绿光! 眼前一片白昼,刺得眼眸生痛,只觉得脑袋嗡嗡得痛,诡谲恐怖的声响在耳边癫狂流窜。殷妃被那绿光的冲击力冲得浑身剧痛,向前趴倒在地上。纤弱的双臂强撑着上半身,抬头望向前方。绿光所及之处,数十层的瞻星塔被碾了个粉碎!雕栏斗拱,琉璃出檐,神兽神像,塔刹尖尖儿……五百年古塔,泯灭如烟。 “钟赤水……”殷妃齿间迸出那个让她咬牙切齿的名字,“钟赤水……钟赤水!!!” 爱与恨,是人间最诡奇的两种力量,含义全然相反,却能在紧要关头成就或是毁灭一个人。 不晓得殷妃是爱了呢,恨了呢,还是傻了呢,明知前头凶险得只剩个“死”字儿了,却还是摸爬滚打地窜了起来。她拖着这具弱得不能再弱的凡人身躯,摇摇晃晃地,踏入一片绿光之中。(未完待续。) 第121章、现烤人魔(二更求月票) “不愧是泰逢元尊座下的最强梅神,果然好手段!” 钟赤水眼睁睁看着本以为必死无疑的人,完好无损地踏出了她的囚笼,不禁冷笑。她总算明白了,为何在瞻星塔中,恶神吃人时从不掏心掏肺,只是撕胳膊和大腿上的皮肉来吃。这些肉吃起来瞧着血腥,却并不致命,只要留着一口气儿,梅神自然可以“化骨成媚”,保住他们的性命。 钟赤水见她吃人吃得痛快酣畅,又确乎死个几个姑娘,便以为大功告成。呵,却原来,皆是“计”!三界皆道梅神是个野性子的神,神力超凡,武力绝伦,还当她是个有勇无谋的莽女…… “噫,甭客气。”九明媚笑道,“晓得我为何留你到此时,非得先同你聊上一会子么?” 钟赤水被红火光圈箍得紧紧的,心脏撕裂地痛,淌出许多血来,跳得越发慢了。她很是轻蔑地一笑:“瞧着我还配?” 九明媚抿了抿粉唇儿微微一笑,金瞳闪着光:“好容易碰着个值当动脑子对付的,就这么一下子化了灰飞,想想还有些可惜。” 钟赤水似乎看到一线生机:“你想如何?” “唔……不杀也挺可惜。” 呃~~(╯﹏╰)b钟赤水微汗,真想撬开梅神的脑袋瓜子,看看她的脑回路是不是打对折的! 为着到底如何处置这人魔,九明媚很是烦恼了一阵子。打败她,那是必然的,可打败了之后呢?留着她,出不了这口恶气;一刀毙命,又忒无趣了。 瞧见人魔被吊悬在半空却还硬气十足的小模样儿。九明媚忽地灿然一笑,很是兴奋。这是个多么有趣儿的猎物呵,要实力有实力,要智商有智商,真真儿一个狠角色。那烤出来的人魔烫菜,嚼起来定然相当之带劲儿! 好吧,她的脑回路绝非打对折的。只是条条脑筋儿通杀戮。真正的恶神一枚。 “风千霁,”九明媚摆了摆手,“离远点儿。” 晓得她要大开杀戒了。风千霁向后退了退,一直退到坍塌的墙面那儿。站在阳光里,瞧着阴影处的她绽放光华,他的唇缓缓勾起。无法放下。 九明媚蹲下身来,拈了个诀。捧在掌心,鼓着小腮帮子吹了吹。 风千霁傻了:那就是她的“大开杀戒”? 只见她掌心捧了一朵小小的火苗子,又将周围的残余木头搜集起来,堆放在钟赤水正下方。接着将小火苗丢了上去。火苗碰木头,“噌”地燃了老高。 底下的火焰烧得厉害,红红火火。钟赤水不住地抬起腿,搓悠双脚。想要远离那大火苗子。可她抬起一分,火舌便蹿高一分,直舔上她的紫红丝履。眼见着丝履被烧成了灰,便只剩下白嫩嫩的脚底板儿了。不消片刻,一双脚底板被火舌舔得红彤彤、黑乎乎,眼见着都快烧熟了。 九明媚蹲在火堆旁,托着小腮帮子,笑眯眯地抬头,伸出舌头舔了舔唇角。吃过不少魔物,这是头一回逮着个彪悍的人魔来着,上回错吃了殷妃的血,难吃的要命。这会子赶上个真正的人魔,现烤现吃,新鲜! 钟赤水这回瞅明白了,这是架起篝火,准备拿她当小猪仔儿烤来吃! 九明媚嫌火势忒小,烤不透彻,又特特儿加了些碎木头,再念个焚魂诀。这下好了,火苗子登时蹭了三米高,将钟赤水整个儿包裹在火焰之中。 钟赤水惨叫一声儿,跟杀猪似的:“九明媚,你要杀便痛痛快快地杀了我吧!” “我正在杀你啊。” “九明媚,你不得好死!” “唔,本神活得忒久,确乎不大好死的。” 钟赤水浑身灼痛,疯狂嘶吼,痛苦的声音传遍整座瞻星塔。心脏损伤,身体重创,法力难继,压根儿使不了咒术。但是,绝境之中往往酝酿着希望。如今梅神以为她已经尽在掌握,无力再逃,所以神色很是放松。这正是个好时机! 额心碧绿的猫儿眼若隐若现,以她仅存的力量,至多再使一次杀神咒。不过没关系,一次,就够了。 钟赤水微微低头,将额心对准九明媚。突然,一道刺眼的绿光从那团火焰之中迅猛窜出,对着九明媚冲杀而去! “媚儿!”风千霁慌忙提醒。 “噫,我最讨厌猎物乱动。”九明媚反应迅速,飞身窜上,一双小手微微一动,仨巴掌立时扇了过去。 左脸一掌,通红; 右脸一掌,透紫; 下巴一掌,完美~~ 最后一个小勾拳,瞬间把钟赤水的脑袋扇向了上方。 钟赤水“噗”地吐了一大口黑血来,在半空中洒了一大片。然则她依旧撑着,将杀神咒之力,开启至最大。 只见她额心迸射出一道道深幽的绿光,瞬间刺向塔顶! 绿光所及之处,数十层的瞻星塔被碾了个粉碎!雕栏斗拱,琉璃出檐,神兽神像,塔刹尖尖儿……五百年古塔,轰然坍塌,泯灭如烟。 瞻星塔如一朵朵烟花,绽放出最后的稀烂。 炸响,碎石,飞灰,星火…… 意外的美景,笼罩了脑袋瓜子,让九明媚有些恍惚。杀神咒的威力十分骇人,震得她飞整个儿身子都飞了出去。眼见着后背将要撞上石墙,她却无法让自个儿停下。这时,一道紫色人影出现在她身后,正贴着那坚硬的墙壁,给她做了个坚实的肉垫子。 后背撞在他怀中,透过层层衣袍,竟能感受得到他胸前肌肉的轮廓。她伸了小爪子,向后蹭了蹭他的大腿根儿,忽悠悠傻了:唔,皮薄肉嫩,光滑细腻,偏还肌肉结实……真真儿的好身板儿。 “小媚儿摸着可还满意?”他的声音舒舒爽爽,带着一丝笑意。 九明媚点了点头,忽然觉着还是严格要求为好,免得他心满意足再不思进取,便正儿八经地道:“可以再粗壮些。” 风千霁小腹一紧,一股子炙热洪流席卷了全身。背后是冰冷坚硬的石墙,前方是威力强劲的杀神咒,中间夹了一个柔软她,和一个坚实的他。 他凑过来舔了舔她的耳垂子:“定不辱使命。”(未完待续。) 第122章、干得漂亮 杀神咒击碎了瞻星塔,击破了红火光圈儿,钟赤水趁势跃下,利用咒术的冲击力,将整块地面都给掀了去。地砖凌乱纷飞,直冲墙上二人而来。风千霁展开掌心,凝出一道结界,将自个儿和媚儿护住,挡住了外头的砖块和绿光。 一股子腥湿的味儿从地砖下头涌上来,紧接着便是滚滚水波汹涌而上,打湿了墙面。瞻星塔下,竟藏着一片深潭,水波清澈透亮,不时地有水草翻涌上来。 “扑通”一声儿,钟赤水眨眼间已跳进深潭。 九明媚骂了句娘,这人魔倒是挺滑溜,逃跑速度堪比飞鱼。然而事情大条了,钟赤水最擅长水遁之术,这要是让她入了水,还不得跟上回似的溜没了影儿? “走!”九明媚娇喝一声儿,正欲飞身而去,窜入那深潭碧波中,追那人魔去也。不料突地又是一声“扑通”,一道影儿从外头窜进来,跌跌撞撞却又坚定不移地一头栽进潭水里头了。 依道理而言,这季节还暖着呢,衣裳也都还薄着呢,万般不会出现寒冰刺骨的感觉。可不知这潭水是在地底下闷了太久,还是从哪座冰山上头扒拉下来的缘故,竟滴滴冰寒。细细瞧去,水波里头除了偶尔泛上来的碧绿水草,还有些碎冰碴子。 殷妃是养在深闺里的女子,旱鸭子一枚,哪里通得了水性?这会子却好似忘了这事儿,扑过来抓住钟赤水的紫红袍子一角,愣是跟着跳了水。漫漫水波携着冰冷的温度,席卷了她的身体,她窒息得难受。身子直往下沉。 殷妃努力睁开眼睛,却感觉到水正刺着她的眼珠儿,涩痛涩痛的。连睁眼都难,更何况是看清水里的物件儿?她本能地挥舞着手臂,踢动着双腿,挣扎求生。这时,手里的紫红袍子微微一动。她心中跟着一动。立马握紧。 紫红袍子的主人正在往更深处游窜,速度快得惊人。殷妃手里攥着衣角,身子在水中轻飘飘的。不由自主的被那主人扯着窜了老远。 钟赤水发觉身后有人扯着,回头一瞧,发现是那去而复返的殷妃殷若。她踢动两下,欲甩脱而去。怎奈殷妃拽得极紧,一时竟踢之不动。心脏痛得厉害。钟赤水望了望水面,心知九明媚和风千霁追过来不过一瞬之机,与其同殷妃一个小小凡女纠缠,还不如赶紧逃走为上。 深潭底下有一道暗藏的阴门。通往魔界,那是钟赤水为自个儿备好的后路。 所谓狡兔三窟、未雨绸缪,不管到了何时何地。备好后路准没错儿。到了魔界,自会有老魔尊首徒鹤岚山大人相帮。躲过九明媚的追捕不难。 待她疗愈伤势,改日回到人间,卷土重来未可知! “噗通”两声儿,九明媚和风千霁相继入了水。可叹这俩人儿都是陆地活惯了的,水性并不很好,入水的姿势自然算不上优雅。光听声儿,便知动静大得很,溅起的都是那水量足、花盘大、威武雄壮的大水花儿。 潭水清澈冰冷,水波漾漾,透着一股子水草的腥味儿。九明媚在水里头前后左右上中下地望了望,愣是找不见钟赤水的影儿。这水遁的本事,忒妙了些。若非早知晓她是个人魔,说不定就把她当成鲤鱼精了。 “媚儿,看那儿!” 风千霁指了指潭底快速飘动的美艳影儿,立时认出是那去而复返的殷妃娘娘。只见殷妃已在深水之中憋得满脸泛紫,双手却始终向头顶前方伸着,似乎在拽着什么东西。正是那样“东西”扯着她疯狂地向潭底更深处游窜,但那东西同这水色融为一体,状似透明,瞧不出是个啥。 “是钟赤水。”九明媚呲了呲小白牙,“殷妃这凡人,干的漂亮!” 这钟赤水不知使了个甚么妙法儿,竟能在水中隐去自个儿的行迹。怪道在岐国皇陵时,她一入了水,便不知所踪。不是逃得快,而是隐得快。 幸而今次有殷妃冒死扑来,跟住了钟赤水。否则,想在这冰冷腥湿的寒潭之中嗅出钟赤水的踪迹,着实不易。 俩人儿当机立断,向潭底快速沉去。 钟赤水捂着心口,拼命游窜,忽而眼前一亮,瞧见了那道通往魔界的阴门。那是潭底躺着的一块巨大石头,圆润好看,上头雕刻了盘蛇花纹。只要移开那石头,便可直接进入魔界。水面那处传来入水之声,定是他们追杀而来! 时间不多了。 钟赤水念了个诀,要以法咒移开巨石。怎奈身子重创,那咒诀刚出了口,随即一口老血喷出来,快速溶入寒水之中。她只得继续游动,双足踏踏实实地落在潭底的泥面儿上。真正落下来,才晓得那巨石已经长得同她一般高了,这家伙要推动,着实不易。 双掌贴上巨石,钟赤水使力一推,双足却因这反作用力,陷入了泥浆之中。她顿了顿,决意不管足下之事,专心将全身力量凝于掌心。三推两推之下,那巨石竟挪动了些微,露出里头黑咕隆咚的洞口来。 虽说只露了个洞檐儿,于钟赤水而言,却值得欢欣鼓舞。她再一使力,再进一步,洞口又多露了一些。桃花眼儿一亮,钟赤水狠狠地再一使力。 突然,一只胳膊竟在她专心推石头时勒住了她的脖颈,随即一只手掏向她的小腹,一把将她刚刚塞回去的肠子撕扯出来。殷红的血立时浸染了一片水域。可身后那家伙并不肯罢休,并不健壮的双腿牢牢地攀住她的下半身,在她意图反击之时,竟一把刺穿了她的心脏! 钟赤水“哇”地又喷了一口老血,低头一瞧,这回刺穿她的既不是刀枪剑戟,亦不是梅神的杀招,而是一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寻常得不能再寻常的银簪子。这簪子瞧着眼熟得很,可不就是殷妃天天儿脑袋上插的那支么? 小小殷妃,竟敢在人魔心口插簪子! 钟赤水掐住殷妃的胳膊,用力一掰,硬生生掰断了一只手。(未完待续。) 第123章、拦腰斩断(二更求月票) (感谢芊舟、幻月绫舞、完颜等朋友的订阅、月票支持撒,莲雨拜谢~~双倍月票竞争忒惨烈了,求月票中,拜托大家啦~~) 钟赤水掐住殷妃的胳膊,用力一掰,硬生生掰断了一只手。 殷妃痛呼一声,立时松了口,憋在口中的一口气儿霎时全跑没了。断口泼洒出好些猩红的血来,染红了这片寒水。 呛水、窒息、慌乱、挣扎……求生的本能让她想松开了手,往水面上方扑腾着逃命。但她愣是把本能压了下去,凭着一股子不知哪里来的蛮劲儿,紧紧箍着钟赤水,不让对方有一丝一毫的机会去挪动巨石。 眼见着追兵将至,钟赤水下了狠劲儿,胳膊肘子向后一捣,正中心口。殷妃“呜”地喷出一口血来,四肢颤软,不由得松了去,整个儿身子也被那捣击的力道撞得向后漂去。 钟赤水终于摆脱了钳制,立即动手推起了大石头。可叹她千算万算,千谋万谋,连逃跑的路都盘算好了,却没算中自个儿会弱到推不动一块石头的地步,更没算中这魔界的特罗石在水中竟长得这般快。这下子,可真真儿是搬起石头,却砸肿了自个儿的脚丫子。 诱人的血香在水中蔓延开来,熟悉的气息立时勾起了九明媚的兴致。她顺着血味儿快速游去,便见殷妃漂在水中,右手已经被掰断了。再去寻钟赤水,水中依旧没有人影儿,看样子她已经摆脱了殷妃的跟踪,再度逃了。刚得了殷妃的帮助,现又失了。着实难办。 “风千霁,”九明媚指了指殷妃道,“把她带回去罢,我继续找那人魔。” “慢着。”风千霁笑道,“咱们这位殷妃娘娘,可没打算无功而返。” 话音未落,九明媚便也笑了。殷妃残余的左手伸了一根中指。正指着潭底的一块巨石。那石头周围左右瞧着都干干净净。没藏甚么人,可就在殷妃指向的那个地界儿,潭底淤泥凹陷了两处。正是一双脚印的形状。那尺寸,怎么瞧也不会是个大男人的。 “唔,这凡人十分不错。”九明媚拈了个诀,丢到殷妃眉心。 殷妃一个小激灵。猛咳了两声儿,睁开了美目。梅神的法术真是不错。心口不痛了,断手不痛了,在水里也能呼吸了,看东西也不刺得模糊了。殷妃觉着自个儿定是死了。不然就是投胎成了条鲤鱼儿。 殷妃开口欲要去问,却感到一股子水流直往口中涌来,瞬间流窜入肺。呛得十分难受。她伸了舌头,拼命呕出水来。只听得九明媚道:“逝水诀用在凡人身上只得半刻钟,张不得口也就这么些时候罢了。老实呆这儿,会让你瞧见你想瞧见的。” 说罢,九明媚便如一支离了弦的箭,刺破冰寒的水流,直刺入巨石中央。指甲骤然伸长,似一把利刃,将巨石前头那透明的影儿拦腰斩断! 可怜那钟赤水正费力搬石头呢,眨眼间的功夫,就被腰斩了。她甚至没有觉出疼痛,就瞧见自个儿的上半身晃晃悠悠地掉了下去,跟下半身彻彻底底地分了家。 唔,梅神的指甲素来比刀剑都锋利,莫说削铁如泥了,那怕是砍了神仙的法器也是分分钟的事儿。也正因了这功能,她修指甲压根儿不用剪刀,俩指头一怼上,方便快捷。 鲜血从腰断面儿狂喷而出,跟俩小型喷泉似的,演绎了一出“水中血泉”。钟赤水到底是五百多年的人魔,哪怕是身子分了家,神识倒还清醒。俩手爪子扒拉住巨石底下露出来的洞檐儿,准备就这么钻进去。 “鹤岚……”钟赤水朝洞里头喊,声音凄厉。 突然,钟赤水头皮一痛,上半身被拽了出来。 殷红的血将这片水域染了个色,顺便把钟赤水的轮廓也给染了出来。九明媚粲然一笑,踱着小步子过去,弯了腰,伸手拽住了她那一头漂亮的黑发,顺带着将她整个儿上半身给揪了出来。 钟赤水双手狂乱地抓挠,已是个七窍流血的惨样儿。九明媚伸手拨弄两下,将她悬空的上半身打了几个转儿,等到掌心的黑发拧巴成了一条黑粗绳儿,钟赤水老早被转悠晕了。 “噫,居然是个通往魔界的通道……”九明媚斜瞄了一眼那洞口,冷然一笑,“可惜,你是再也去不得了。” 说罢,九明媚脚丫子一踢,将巨石踢回了远处,牢牢地堵上了那洞口。这会子,可是连只蚂蚁也挤不进去了。手腕子一甩,将那上半身甩到自个儿小肩膀上,九明媚道了声“走”,便纵身一游,预备着上了陆地再继续烧烤大宴去也。 殷妃见着钟赤水被腰斩的一瞬,顿时心中大快,堵在心口的一股子怨愤之气,一下子泄了出来。 前后不过数十日,于她而言,却好似过了半生之久。她从一个人人艳羡的美艳宠妃,到一个失却了女儿的可怜母亲。当她以为枕边人是可以依靠、可以为女儿伸冤的至尊圣主之时,却被那个宠了她十几年的男人一棒子打入地狱。 她永远忘不掉那个时候,当她向皇上哭诉,请求彻查瑶公主被杀之案时,皇上脸上浮现的笑容。阴森可怖,好似森林里叼食猎物的苍鹰。他给她灌了药,丢给了那个穿紫红袍子的绝美丽人。 在漆黑的暗室中,她被关在铁笼子里,眼睁睁看着身边的姑娘们被一个个抓出去。不论她们怎么哭泣恳求,最终都逃不了被那绝美丽人剜去心脏的命运。 这些姑娘,殷妃并不熟识,但有些曾在年尾皇室家宴中见到过,是皇族宗室中未出阁的女儿!千金之躯,皇族贵胄,就这样被一个妖女杀死!而一国之主——皇帝风烈——就在一旁冷眼看着,等到姑娘们被修补好身躯,就派人提溜着尸体拖走。 “害怕了?”那绝美丽人对着她笑,笑容如花,心如蛇蝎,“你的女儿,公主风瑶也是这样死的。你不是想要彻查么?我如今告诉了你,你又当如何?!” “我杀了你!”殷妃一想到女儿惨死的模样儿,恨意噌地窜了八丈高,恨不能顶穿了那天、那地!(未完待续。) 第124章、银簪恶斗 殷妃在宫中恶斗了十几年,灌毒酒、掌掴刑、夹指板,各种心狠手辣的招儿掰手指头都数不过来。死在她手上、残在她脚下的人,怎么着也得有个百儿八十的。自个儿倾心所爱的女儿被眼前这个绝美丽人剜心杀死,让她如何不升起怨毒之心? 可钟赤水是五百多年的人魔,殷妃不过一个小小凡人妃子,哪里抗得过?殷妃并非皇室血统,无甚皇气,钟赤水留下她,不过是要她做个替身。改了容貌,换了紫红袍子,似一只牵线木偶趴在暗室里头,就等着九明媚上钩。 当殷妃被掐爆了脖子的时候,她并不恨九更,而是骤然瞧见了希望之火。不管九更这丫头是灵仙转世也好、狠辣妖魔也好,能斗得过钟赤水的就是好丫头! 她毒辣了半辈子,头一回被人这般毒辣地对待。脖子上的血管爆了,全身被滚烫的火焰烧得面目全非,可她仍不甘就死。好容易瞧见了希望,不亲见钟赤水为瑶儿偿命,绝不能甘心! 暗室倒塌后,她被人从废木堆子里头翻了出来,包扎了伤口。她微微睁开被烧得黏在一块儿的眼皮,发现救她之人竟是八皇子风千霁。 八皇子素来风流倜傥,眼角眉梢总是带着惑人的笑意,这回却好似赶场子,神情很是焦急,连一向轻盈飘逸纹丝儿不乱的紫衣裳都跑得凌乱了,还沾染了不少污泥。 “殷妃,你可晓得她们去了何处?!”八皇子急道。 殷妃无论如何也说不出话来,只能眼巴巴地瞧着这八皇子在她脖子里放了个什么玩意儿,然后毫不犹豫地将她抛在那废墟边儿上了。等待她的,便是被钟赤水捡了回去。继续监禁起来,留作了恶神的食粮。 在监禁之中,她晓得八皇子当日见着皇帝风烈被打残了,却是连治疗都没有的,比自个儿一个妃还不如,不禁笑了。风烈对待妻妾儿女无情无义,合该有此遭际!若是八皇子哪日杀了风烈。取而代之。登上那皇位,她必将拍手称快! 勉力活到此时,亲见着钟赤水被腰斩的一瞬。堵在心口的一股子怨愤之气好似喷涌的气浪,一把将心绪冲破了天灵盖儿。腥甜的气味儿窜入口腔,殷妃捂着脖颈子,觉得那处有个东西将要破体而出。 水中越发冰寒。身体越发僵硬,肺里头的空气越发的不够用了。殷妃自觉夙愿已偿。倒也不再挣扎,缓缓地闭了眼,漂荡在这阴暗寒水之中。突然,她发觉潭底那半截儿身子动了动。是个要攀爬而起的形容。莫非这钟赤水还有断体复活的本事?不,她不能容忍,绝不能容忍害死瑶儿的人。再存活于这天地间,一分一秒都不能! 有了逝水诀相助。殷妃向后拨拉两下子水,竟也能在水中游动了。一股脑儿地游窜入潭底,细细瞧去,果见那下半截儿身子正微微动弹,双足正不住地在淤泥里打蹭儿,看样子是想爬起来。 殷妃恨红了一双美目,俯下身去,取出自个儿的银簪子。 从前瑶儿很喜欢风元樱的那套银饰,更是对那银戒指爱不释手。女儿喜爱,做母亲的哪怕是倾了命也要送上去,更何况只是银饰而已?她特特儿从宫外找来最好的能工巧匠,打造一套富丽豪华的一套银饰,带出去,绝对能把皇后打造的那套玩意儿比下去! 然则瑶儿只喜欢这只最简单不过的素饰银簪,还亲亲热热地吻了吻她的面颊。殷妃虽则对于女儿的审美十分不满,可面颊得了这温软一吻,自是什么气性儿也没了。自打瑶儿殁了,她便将这支银簪戴着,就好似瑶儿还在身边一般。 银簪刺破紫红残袍,长驱直入,直戳入后腰骨。觉察出遭了障碍,殷妃狠狠一別,愣是将钟赤水的腰骨别开。她得了快意,拔出银簪子,反反复复地冲刺而下。不消片刻,钟赤水的下半身已被扎成了马蜂窝。 许是知晓自个儿再不挣扎,便要面临彻底完蛋的命运,那马蜂窝似的两条腿忽而绷直,直得跟筷子兄弟似的。黝黑的魔气从扎烂的肉坑子里冲溢而出,将殷妃的身子包裹其中。 殷妃觉着一只小东西正往自个儿皮肤里钻,顿时觉得不妙。 “八……”殷妃张了张口,欲喊回八皇子,怎奈出口的都是“咔咔”声儿,着实说不出半句话来。那小东西终于顺利地钻入了她的身躯,攻占了她的脑壳儿,在她的身体里头舒展了魂魄。 “殷妃娘娘,多谢了。” 脑壳子里蹦出了钟赤水的声音,把殷妃气了个半死。好家伙,这钟赤水果然狡兔三窟不肯就死,魂魄压根儿不在上半身里头,而是留在了下半身上。这会子,更是借了殷妃的壳儿,准备迎来自个儿的第二春。 “八皇子!!!”殷妃抓住尚能控制身子的最后时机,用力扣住自个儿的脖子,拼尽全力大吼一声,“八皇子!!!杀了我!!!” 九明媚与风千霁听闻此声儿,立马调转回头。然则钟赤水已然侵占了殷妃的躯壳。有了这具新身子,她可以更好地使出咒术。不消片刻,便能搬开巨石,逃窜而去。 殷妃目眦尽裂,紧握银簪,意图插入自个儿心口。可钟赤水控制她的手腕子,不准她自裁。 “杀了我!杀了我!杀了我!”殷妃反反复复,复复反反,拼命大喊。 九明媚怔了怔,钟赤水不甘就死,她是明白的;殷妃不甘就死,她也是明白的。当俩不甘就死的女人碰在一块儿,那是非掐架不可的。殷妃当真为了杀死钟赤水,欲要了结了自个儿的性命?凡人,不都是惜命如金的么? “杀了她?”如今情况,直接将殷妃连同她体内的钟赤水一块灭了,才是取胜最佳之法。可九明媚头一回有些个犹疑了,斜瞄了风千霁一眼,不知他会有何回答。 风千霁沉了沉脸色,眼神中竟有些伤痛之色。(未完待续。) 第125章、为母之殇(二更) (元旦快乐,新年如意!谢谢大家2015年对莲雨的支持,新的一年,新的战斗!!) “我来吧。”风千霁的语气清清淡淡,同往日没甚么两样。 九明媚微微一怔,金色凤瞳斜瞄过去,觉察出他神色中竟有一丝沉痛。她略想了想,便道:“钟赤水狡猾至极,真真儿是败了我碳烤人魔的兴致。还是我来罢,一击而杀,再不留她任何逃窜的机会。” 说罢,便要上前杀人。一片紫影忽而挡在她前头,只听得风千霁带着丝丝微微的笑意,慢声细语却又异常坚定地说了仨字儿:“交给我。” 风千霁倾身游向前方,身子轻盈一动,紫幻如仙的身影翩然降落,落在潭底,落在殷妃正前方两米开外之处。脚下的潭底淤泥色泽黝黑,身侧不时有腥味儿水草升起,掠过他随波飘摇的长长黑发。红润的唇角微微勾起,骨节分明的双手盈盈一握。莹白水流在他掌中轻轻流窜周旋,竟忽悠悠旋出一柄龙骨宝剑来。 噫,熏池那老色鬼对这徒儿真真儿是好,连看家的宝贝都送上了。这宝剑乃是上古蚩龙死后龙骨炼化而成,而练剑之人便是泰逢、熏池、武罗这仨师兄弟。 他们仨年轻之时,性子亦是野得很,兴趣百般变化,啥都想学一学、试一试、练一练。本是玩票来着,却每每玩出了许多轰动三界的大玩意儿,愣是从野小子,练成了野学霸。 四千多岁时,武罗元尊好上了“炼剑”这一口儿,把俩师兄拽去便览三界炼剑熔炉。偷师完了。仨立即给师父厨房的炉子进行了跨越式大改造,等到他们师父发现没食儿吃的时候,便发现自家炉子吐出来的只有铁块子了。 仨统共玩票炼了三把剑:泰平、蚩晔、武佑。 风千霁掌中的,便是老色鬼衷心所爱的“蚩晔”。此剑以蚩龙之骨为剑骨,由天界冰铁灌注,凝聚了蚩龙的精魂,更淬炼了熏池的神力。可谓居家防贼、出门防盗之必备利器。这剑可比镶云剑之流。高了不下一千个档次。 如此宝贝,风千霁过往从未拿出来显摆过,哪怕是上回大战蠪狮之时。也没有用过。怎的这一回竟这样痛快,准备拿这“蚩晔”来防火防盗防人魔了? 龙骨剑尖儿直溜溜地指向殷妃的心口,风千霁淡然道:“殷妃,你当真愿为除灭人魔。献了自己的性命?” 殷妃怒目圆睁,怎么也说不出话来。钟赤水的魂魄更进一步地控制了她的身体。一瞧见风千霁掌中所握的“蚩晔”,钟赤水立马更不淡定了。这是熏池最爱的一把剑,无论是谁,都没有那个资格去掌握! “啊!!!”钟赤水正欲控制殷妃的身体。念出咒术,却觉殷妃喉咙中有一个不知名的小东西正在啃噬她的魂魄。难不成…… 钟赤水一慌,只怕殷妃这身子是用不得了。左右瞧瞧,虽说瞧着不堪了些。但非常时机行非常之事,不如先金蝉脱壳,离开殷妃的身子,进入水草体内。水草微弱,不易察觉,正适宜逃命来用。 殷妃察觉体内人魔魂魄有逃脱之势,趁此时机,立即合拢双臂,抱住自个儿的身子,喉中冲出粗粝低哑的嘶嚎:“杀了我!” “好。”风千霁只答了这么一个字儿,干净利落,不带半丝感情。 他挥起蚩晔的动作干脆得很,漂亮得很,一道白闪闪的光就那么向前一进,便毫不留情地刺穿了殷妃的心脏。蚩龙骨节,锋利狠厉,一节一节,钻入殷妃的身体和魂魄,连同身体里的人魔,一道穿了个透心凉。 蚩晔的威力,杀人,杀魂,杀鬼,杀神…… 钟赤水“嗷唠”一声儿尖嚎,魂魄从心口开始破碎,一片又一片,一朵接一朵。魂魄碎片如苍茫雪花,片片碎裂、飘飞,在寒水之中,流动成点点碎屑,又慢慢地消散如烟。 九明媚觉着,这世上最美的景色,除了凤鸾山的星空,便是魂飞魄散。 人生一世,神活万年,当死之时,都不过是片片晶莹的碎屑。它们就像是微缩的小星星,可以自在飞翔的小星星,在自由的碧海蓝天,做最后一次奇妙的旅行。或许,它们会瞧见名山大川;或许,它们会瞧见九州四海;或许,它们会瞧见凤鸾山上的麻将牌桌;又或许,是自个儿的消散…… 九明媚拈了个诀,将钟赤水的上半身和下半身,一同烧成了粉末。 “再见了,聪明的人魔。” 风千霁拔出蚩晔,将殷妃残破的身体打横抱起,带出了那幽深的潭水。九明媚跟着他,细细地瞧他,伤痛又在他的大媚眼子里头荡漾开来,而他只是用微笑来掩埋。 风千霁将殷妃置于干净的地面上,拈了个诀弄干了衣物,修长指尖划过她的脖颈子。一只小灰鼠“吱吱”叫着,从殷妃脖子里钻出来,落在他掌心,又顺着他的胳膊一路往上爬,径直爬回了他的脑袋上。还是他的头发趴起来舒坦,小灰鼠又“吱吱”地蹭了蹭,好似累极了,就这么趴着,闭了豆大的小眼睛,睡了。 “殷妃。”风千霁轻道。 殷妃虚弱地睁开眼睛,喉咙已经恢复正常,她却没命像过去那样,狠厉霸道地说话了:“八皇子,本宫……呵,我要死了,是么?” “是。” 殷妃并没有惊慌难过,而是骤然勾起了唇。回光返照的一刻,她的笑容像牡丹花开,美艳得不像话:“多谢八皇子,让我可以活到……活到亲手给瑶儿报仇的一刻,即刻就死,也是值了!” 她是一个宠妃,也是一位母亲。她要过别人的命,却也能为女儿献出自己的命。 一个女人,少女豆蔻年华,幻想未来的爱情、未来的夫君;出嫁为人妻妾,念着自个儿的地位、挂着夫君的宠幸;及至生了孩子,天地间的一切,哪怕是自个儿的性命,也抵不过孩子一个开心的笑脸儿。 为母之乐,为母之殇,不过如是。 “抱歉……”殷妃凝望风千霁的脸,歉意弥漫,“当年,你的母亲,我没有救她……”(未完待续。) 第126章、自挂枝头 八皇子府,乐瓮。 院子已干净漂亮如初,草木欣欣向荣,空气清新温暖,人亦舒服自在。 九明媚在屋里闲得无聊,三两步跳到窗户跟前儿,托着小腮帮子吃葡萄。葡萄汁儿肥味儿美,她一边吃着,不时瞄一瞄院门。可等到小肚子都吃得鼓鼓囊囊的了,风千霁还没有回来。 殷妃死了,钟赤水魂飞魄散了,盛世神女最终竞选也结束了。今儿一大早,风千霁特特穿戴整齐,带着迷死人不偿命的笑容,去上了早朝。想也知道,皇帝风烈早朝时会被气成个甚么德性,唔,直接吐血五升嗝了屁也是可以的。 葡萄吃光了,日头也从东边升到了脑袋顶上,却还不见人影。九明媚撇了撇小嘴儿,忍不住从窗户里头跳出来,三两步攀上了院子边儿的一棵高大枫树。 盛夏已过,初秋渐至,枫树叶儿已经从碧绿慢慢转作朱红,好似被前些日子恁些个妖魔的血染了色儿似的。枫树在秋风里摇曳着的红云朵朵,还挺美来哉。 九明媚在枝头远眺,将八皇子府的景致遍览一番,愣是没瞅见那小子的人影儿,不禁无聊得直打哈欠。等人的滋味儿着实不大好,她真真儿是脑子抽筋儿了,才会答应在这乐瓮等他回来。 要不……跑了罢? 跑了去寻柳春酿去,瞧瞧她得了瑶公主大仇得报的消息,能否淌出些个血泪来,总好过在此浪费大好时光。忽而脑子里蹦出风千霁压抑着的沉痛神色,不知怎的,迈出去的一只右腿儿。又巴巴地抽了回来。 枫树棕色的枝桠上,一只黑蜘蛛正在结网子,从屁股上吐出丝来,黏住树梢,然后倒吊着往下落。风儿吹过,黑蜘蛛被吹得乱摇。九明媚瞧着挺有趣儿,便将头发系在枝桠上头。接着往下一跳。把自个儿挂在枝桠下了。头皮儿虽然绷扯得有点儿疼,可是身子自自在在地左摇右摆,还挺舒坦。她闭了凤眸儿。竟有些喜欢这“自挂枫树枝”的妙趣。 “这是媚儿的新乐子?” 院门“吱呀”一声儿开了,风千霁一袭暗红色朝服,胸前绣了只昂着脑袋的龟。岐国官员的审美着实欠佳,朝服非得绣些个动物在上头。不是龟便是鹤,不是蛟便是兔。整得跟动物园儿似的。风千霁再好的颜。也拯救不了这朝服赤果果的喜感。 “唔,挺不错,试试?” 九明媚觉着自个儿再瞧一眼便会笑岔了气儿,干脆闭了眼。等到觉察到枫树枝桠抖了抖。再睁了眼去,风千霁已经把那一头黑长直的秀发系上了同一根枝桠。她正欲责他另选一根树枝,他却立即纵身一跳。自挂枫树枝,半点儿没犹豫。 他这一跳不要紧。枫树枝可遭了罪了。枝儿一抖,直接坠弯了腰,“哗啦”落了好些红叶。 同一根枫树枝,一排挂了仨“物件儿”:一只黑蜘蛛,一个娇小丫头,一个壮硕美男。那美男头发里挤出一只小灰鼠来,灰鼠瞧见这仨物件儿挂着,自个儿却没头发可挂,干脆拿纤细的小灰尾巴圈住树梢,同黑蜘蛛挂在一处作伴去了。 九明媚近距离瞅见风千霁胸前那只昂着脑袋的龟,再撑不住,“噗嗤”一声儿笑得极欢:“你做什么挂得恁般近,挂开些,挂开些!” 风千霁被嘲笑,并不气愤,反倒伸手将头发往前挪挪,身子同她挂得更近了。俩人挂着的距离仅有一拳之隔,甚而能感觉到彼此呼吸喷出来的热乎气儿。朝服上的龟已经堂而皇之地爬到她眼皮子底下,惹得她笑意盎然,险些岔了气儿。 风千霁笑道:“媚儿觉着我这朝服可还算喜庆?” “喜庆,喜庆得紧,”九明媚笑道,“不过你还是更适合你那一抹色的大紫袍子。” “既然媚儿不喜欢,不穿也罢。”风千霁意味深长地一叹,竟自顾自地脱起衣服来。身子还挂在树枝下,脱衣服本不是件容易的事儿,他却脱得很是干脆,三下五除二,上衣全脱光了。他随手将衣物丢在树下,似乎已不打算再穿了。 九明媚傻了,哪怕是不喜这朝服,脱了外衣便好,做甚连里衣也脱了个精光?露出那精壮紧实的八块腹肌,简直的诱人犯罪。她舔了舔唇,伸了手指头在他的胸肌上头画圈圈,唔,好身板,真真儿的好身板…… “媚儿喜欢,尝尝亦可。” 尝?听起来便很美味的样子,可是……如何尝? 傻筋还没绷直,九明媚便真正尝到了。风千霁骤然伸出又长又结实的臂膀,将她的小身子捞进了怀里。 俩人儿挂在树枝上,树枝瞧见俩人紧贴在一块儿,一个小激动,咔嚓,断了。 风千霁拿自个儿做了个垫背,先着了地,让媚儿趴在他怀里。随手一挥,断了的枫树枝被撂到了一边儿,可怜巴巴地摔残了。满树枫叶飘然而落,簌簌沙沙,飘飘渺渺,红红火火,染红了天色。红叶覆在他们身上,都快铺成一床锦被了。 九明媚伸了小舌头,冲着身下的精壮肌肉舔了舔,唔,尝起来确乎是不错的,就是有点儿咸。 风千霁被她舔得身子火热,全身绷得紧紧的:“媚儿,滋味儿可还满意?” 九明媚抬了小脑袋,郑重其事地道:“你该洗澡了。” 风千霁:……(此处省略一万匹草泥马……) 小灰鼠从红叶锦被里钻出来,四处寻黑蜘蛛却不可得,很是失落,只得一溜烟儿地窜回风千霁的头发里了。 风千霁本就生得极美,此时披散着黑发,上身光裸地躺在红叶之中,更是美得心惊肉跳。只可惜,碰着个不解风情的九明媚,好好儿的情话变成了卫生课堂。 他笑了笑,直起身来,将脸蛋儿搁在她肩膀上,轻轻嗅着她耳垂子的梅香味儿。乐瓮从来都是冷冷清清的,他一直以为自个儿已经习惯并且享受了这种冷清劲儿,可现在不同了。若每日回来,都有媚儿在,不解风情也是一种风情。 可他大大低估了九明媚不解风情的程度,只听得她笑问道: “风烈就这么放你回来了?那五升血,吐得可还漂亮?”(未完待续。) 第127章、十年筹谋(二更) (二更如约来到~谢谢唐门、婉清豆豆、汉克东瑞还有可爱的菇凉的打赏哟~~么么哒!) “风烈就这么放你回来了?那五升血,吐得可还漂亮?” 风千霁朗声而笑:“漂亮得都快开了花儿了!” 钟赤水一死,风烈没了“赤水宗仙”这个大靠山,失了九更这个神女祭品,更输了自个儿作为皇帝的口碑。当他听到动静赶往瞻星塔的时候,这座有着五百年历史,象征着他所追求的永生的高塔,已经化成了齑粉。 一连串的打击之下,风烈本来就很呕血了,能撑着没倒下去摔个脑溢血都算他心理素质过硬。 唉,呕血不呕血的,这皇帝总得好生当下去。 于是乎,一大清早的,风烈在自个儿的场子上早朝,听个奏章、下道圣旨,好表现表现作为一国之主的威仪。可这个小儿子压根儿没有让他舒坦的打算,穿得郑重其事,讲话义正辞严,奏疏样样得体,哪哪儿都在气他。 风烈要加收个甚么人头税,风千霁头一个蹦出来反对;风烈要赐个甚么婚,风千霁头一个蹦出来反对;风烈要派某个大官儿去赈灾,风千霁头一个蹦出来反对;风烈要刑部狂抓造谣的百姓,风千霁还是头一个蹦出来反对;连风烈说累了要退朝,他奶奶的风千霁还是蹦出来反对…… 更可气的是,朝中竟有半数大臣支持风千霁的观点。这哪里是支持一个两个观点?分明就是拿他当下一任君主去伺候了! 风烈怒不可遏,当朝把风千霁的奏折给撕了,眼看着要进行岐国又一轮父子撕跨大战。没想到风千霁完全不care老爹的暴怒,全程一张镇定自若的笑脸子,分析政务民情更是头头是道。愣是在一片低气压下侃出了自个儿的风骨。 可以说,在这场早朝撕跨大战之前,有多少大臣嫌弃八皇子是个“废柴”,那么在此之后,便有多少人下定决心追随于他。 然而,就在众人观望这父子俩会撕出个什么境界时,儿子突然又求和了。 风千霁提出。既然神女竞选最终环节已然选出九更为神女。那么皇帝不日便可举办神女祭典。 连挨了好几轮子巴掌之后,突然一颗甜枣子塞进嘴里头,把风烈都给甜懵逼了。 祭典在哪儿办?简单。鹤鸣山,现成的好地界儿。 九更在何处?简单,找回来便是。 祭典资金从哪儿出?简单,儿子有的是钱。 …… 商讨到最后。风千霁还不忘再甜腻点儿,说甚么“不管政见如何不同。儿臣此生最尊敬仰慕的还是父皇陛下”“父皇龙威虎势,儿臣还要多多学习”“儿臣方才一时冲动,言语多有冒犯,求父皇莫怪”“儿臣愿为父皇献犬马之劳”…… 甜。忒甜了,甜得都要齁死掉了。 若是进行个全国甜言蜜语大奖赛,风千霁拿个二等奖。没人能越过去沾个“一”字儿去。 众大臣也懵逼了,说好了风骨咧?说好的再不废柴咧?转眼怎就降格成了狗腿子了?及至皇帝风烈灭了火气。众大臣才明了,这八皇子真正是聪明,先显露一把自个儿的才华,得了大臣们的好感和拥戴,再给颗甜枣子把皇帝老爹给哄好,这才能稳拿太子宝座不是? 可是话说回来,八皇子的胆儿也是够大,不怕被皇帝一气之下给赐死;眼光也是够毒辣,挑选皇帝最在意的神女祭典一事来做那颗甜枣子。 换做别人,谁敢?谁能? 九明媚知晓了这些,并未同恁些个大臣一般觉着意外,更没有懵逼。她只是翻了个身,侧卧在一堆红红火火的枫叶之中,小手支着脑袋,静静地笑望着他。 “你这个计划,布局不下十年了罢。” 风千霁怔愣片刻,随即笑得倾国倾城。他学着她的姿势,侧卧在枫叶之中,大手支着脑袋,面对面地笑望着她。这世上,能一眼瞧出这一连串事情关键的人,除了她,别无他人。 就好似你看似随意地用各种色泽的颜料涂满了整幅画纸,所有人皆道你这是乌七八糟的浑涂,压根儿算不得画作。可是突然间有个小丫头笑盈盈地告诉你,她懂你画中的精义。 不是她懂,而是,只有她懂。 但是,风千霁仍旧想问:“你何时知晓的?” 九明媚挑了挑眉头:“很难知晓么?” 风千霁哑然。 “你从不曾在我跟前儿掩饰过什么,所以,并不难懂。你想做皇帝,想取风烈而代之,一开始你便光明磊落。虽然你并未说过,但我晓得以你的心智计谋,钟赤水、风烈、国师白狸、神女竞选,甚至包括后头的皇后和殷妃,只怕是一早都在你的算计之内了……这样的谋划,需要前期很长时间的铺垫,从你搜集钟赤水的资料开始,起码得有十年光阴。”九明媚拈起一片红叶,轻道,“只不过,一直以来我并不清楚你为何要那么做。一颗做皇帝的野心?不,你不是那样的人。若你只为做皇帝,杀了风烈和风亿琅,再收服天下,以你的本事,十年前你便办得到。” 一句“你不是那样的人”,让风千霁的心瞬间烧融了,从里头溢出了万种柔情。他笑道:“媚儿竟将我看得如此高明,真是件喜事。” 九明媚没有搭腔,亦没有笑,只是凝望住他的眼:“直到我在暗室之中,听到了风烈和钟赤水的对话,还有殷妃临终前对你的歉疚……你是为着你的母亲,是么?” “是。” “若我没有猜错,她是叔歜族人。” “是,她叫叔凝,一个很普通的叔歜族人。在她很小的时候,家人为了躲避岐国皇室的追杀,不得不逃回了大荒之中。她聪慧、美丽、善良、坚毅,哪怕是回到缺粮少食、干旱成灾的大荒,她依然能为家人找到食物和水,继续存活下去。”风千霁渐渐敛了笑,面对面地凝视着媚儿,眼里是难得的严肃正经,“她是这世上,最好的母亲。” “你为了自个儿母亲,做下这全盘计划,我懂得。只是……”九明媚点了点脑袋,“我在你的棋盘上,算得个甚么棋子?”(未完待续。) ps:今儿拿了一天时间陪伴母亲,俺家母亲大人欢喜非常。其实,天下母亲要的都不多,多一点陪伴、多一点笑脸,就是最好的孝道。 第128章、她是棋子? “我在你的棋盘上,算得个甚么棋子?” 九明媚神色幽暗,眸中蕴着潜藏的怒意,让风千霁惊得心慌意乱。 他从未将她当做过甚么棋子,他只当她是自个儿心尖尖上的小丫头。然而这样的甜言蜜语,他此刻却万般说不出口。回头看看走过的路,打从在鹤鸣山的悬崖峭壁间同她结了盟,他便一早认准她会是神女祭典最后的王牌。他并不愿将她做棋子,却还是将她掠入了自个儿的棋盘上。甚至压根儿没有问一问她愿不愿意,便已打定主意诱她回头参加神女祭典。 风千霁干涩地笑了笑:“我们是……正义的同盟。” “同盟?”九明媚嗤笑一声儿,心里头万般的不痛快,“同盟自然是要有相同的奔头儿的,如今钟赤水已死,我寻到了柳春酿,在这岐国丹都还有甚么牵挂?做甚还要同你同盟?” “我答应过你,待我成了这岐国唯一的皇,定帮你贴皇榜,寻齐了仙徒……” “因了咱们是同根同源的师姐弟?” 一股子火气窝在心口,被“师姐弟”这词儿一把挑破了天灵盖儿,窜得快要把脑袋给烧着了。风千霁猛地坐起身,大掌挥去身上碍事儿的枫叶,又惹得红叶飘飞漫天。 “去他奶奶的师姐弟,去他奶奶的同盟,去他奶奶的神女祭典,去他奶奶……”他气得简直要跳脚了,完全没了平日里的笑面淡然。连珠炮似的出口成脏,却没一句能表达清楚他的心意。他晓得自个儿这模样很猥琐、很低能、很可笑、很无理取闹,却完完全全控制不了。 噫,一个睿智多谋、身板儿强健、漂亮高大。关键还裸着上半身的大男人跳脚跳成这副模样儿,真真儿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还挺……挺可爱来哉。他的火气窜起来,倒是让她的怒气散尽了。 九明媚“噗嗤”一声儿,笑得很是欢实:“‘他奶奶’又没招惹你,迁怒人家算个甚么好汉?” 风千霁一顿,见她笑了,心里头囧得很。却又开心得直咧嘴。他不跳脚了。不骂人了,也不闹了,他只觉得媚儿笑了。天空便晴出了万丈光芒。唉,只怕这辈子就栽她手上了,为了她的笑而笑,为了她的怒而忧。为了她的一句话,就能瞬间变了跳梁小丑。小丑便小丑罢。只要能逗她乐上一乐,总也值得。 “你不愿,我自然不肯强求于你。”风千霁软了心肠,道。“我已然将钟赤水魂飞魄散的消息告知了柳春酿,她确乎为风瑶大仇得报而欢喜,却没有流下血泪。若风瑶不是她心里头最重要之人。那更有可能是她那些被害死的亲人。近日我会促使刑部立即判定蔡庸和蔺环的死刑,再让风烈拟了圣旨。尽快了处决他们。彼时……彼时你便带了柳春酿,亲见斩刑,或许亲族大仇得报之时,便是酒弯弯重见天日之机。” 九明媚点了点脑袋,翻身趴在枫叶铺就的“锦被”上,双手托着腮帮子,笑嘻嘻地问:“还有?” 风千霁半跪下来,俯下身,伸手想要抚摸她的小脑袋,却只是将她头上的枫叶拈了下来:“你不愿参加神女祭典,便不参加。但既是我筹谋十年的计划,万般不会让它就此功亏一篑。” “谁说我不愿参加神女祭典了?” “啊?” 九明媚呲了呲一口小白牙,笑得很是妖孽:“十年功夫,一朝闷棍。风烈从至高无上的一国之君,跌落污泥之底滚成小猪崽子,这样的好戏,不亲眼瞧一瞧,再掺一脚,岂不可惜?” 风千霁傻了:“那你方才……” 方才又是棋子,又是棋盘,又是怒意,又是师姐弟的,到底是个什么鬼?! 九明媚撑起了身子,伸出纤细嫩白的指头,轻佻地勾起了他的下巴:“作为正义的同盟,对盟友藏着掖着,可不是好习惯。说罢,将你这十多年的悲欢离合,细细道来。我,会听到心眼儿里的。” 风千霁的身体微微一震,她的指尖有种魔力,像一指春水,轻轻一点,便将干涸的心浇灌得微波荡漾。他终于明白,为何他特特打造得恁般呆板正经的八晌小子,会被这小丫头挑/逗得动了春心。 风千霁勾起一弯魅惑的笑,紧紧握住她的手,置于唇边,轻轻印上一个吻。他愿意将这数十年,乃至他二十三年岁月中的点点滴滴,悉数说与她听。不管要说多久,不管要将自己的心剥开、裸/露到什么程度,他都会说与她听。因为,她总会听到心眼儿里的。 他的母亲叔凝是叔歜族人,若是向上追溯,他们家也算得家世显赫。叔凝的祖辈曾做过叔歜族族长的右臣,是亲近的心腹。叔歜灭族之后,老族长被杀,少族长叔猎失踪,零星存活的族人四散奔逃,为了活下来只能隐姓埋名。到叔凝这一代,族人所剩无几,有些甚至已经与岐国人通婚,有了外族的血统。 叔凝的父亲叔博是叔歜族人,母亲林氏子萍是岐国人,一家三口在岐国一个偏远的小乡村里,活得也算安宁。 但是,风烈登基为帝之后,比前头几个皇帝更加疯狂地派遣巡羽军,全国范围内大肆追捕叔歜族人,连已有了岐国血统的人也不放过。 巡羽军追捕到了这个小乡村,为了保住一家人的性命,特别是女儿叔凝的性命,叔博连夜带着妻子女儿,抄小道逃走。 留在岐国,只有死路一条,左右都是死,倒不如回到故土,尚能死得有点儿尊严。 他们一家三口逃去了大荒,在一个破落的小村子里落了脚。这个小镇子穷困得很,大都是在岐国呆不下去,想去别的国家逃难又不被接受,只好回到这干旱苦境熬日子的苦难人。 村子里缺衣少食,只有一口井,那口井在天蒙蒙亮的时候才能溢出半桶水来。所以他们总要起得很早,去井口抢水喝。一天抢不到,两天抢不到……连着七天抢不到,就会变成井边的一具干尸。(未完待续。) 第129章、烈火烹凝(二更) (二更来也,谢谢程善良的打赏哟~~求订阅喵呜~~) 叔博和闺女叔凝有长寿野战的叔歜族人血统,在这严酷的环境中,存活力强得多。而林子萍在土壤肥沃、水草丰茂的岐国呆了大半辈子,甫一沾到大荒的沙,便开始上吐下泻头疼脑热,没一刻健康的。 一开始,总是叔博去抢水、打猎、寻吃食,叔凝便留在四面透风的破屋子里头照顾母亲。日子苦些,好歹能将就着过活。 然而老天爷总爱欺负不幸的人,使之在不幸的道路上狂飙八万里,总也回不了头。这不,他们逃到大荒的第三个月,叔博被一只毒蜥蜴咬伤,卧床不起,养家糊口的重担便落在了叔凝的肩上。 彼时,叔凝只有十二岁。 为着给父亲母亲抢到一口水,她时常成夜不睡觉,就守在井边,瞪着漂亮的大眼珠子,等水溢出来; 为着给父亲母亲弄到一块肉补身子,她独自跑到沙豹的老巢偷残肉,因为那儿从没人敢去,残肉没人敢抢; 为着给父母亲弄到治病解毒的药,她冒着被杀的风险跑去偷盗过路的商人; 为着夜里整出个篝火给父亲母亲防寒,她一个人背着成捆的沙树枝条,走了八里黄沙路,回到村子里…… 说到母亲年少时的经历,风千霁神色肃穆,眼神里满是尊敬,甚至是崇拜。但没有心疼或是怜悯,因为任何一点示弱,都是对母亲的不恭。 风千霁很清楚,他的母亲并不善良,或者说。生活的压迫让她不得不抛弃了善良。在那个村子里,物资匮乏得太厉害,无论什么,抢到了便是自个儿的,谁也不会分给谁,谁也别指望谁会分给自个儿。想当白莲花?分分钟死个八百回合不带重样儿的。 叔凝够胆大,够强悍。为了养活家人。可以把良心喂狗吃。当然,她从不会主动伤害谁,但谁若敢抢她的食物。她会比沙豹还要凶残。也正因为如此,他们一家三口才能在大荒存活了六年之久。 叔凝十八岁那年,林子萍的身子耗到了尽头,叔博也因为中的毒侵蚀内脏无药可医而过世。 叔博临终前。将怀里的一卷旧绢布交给了她,嘱咐她好生保存。 眼瞅着寻常姑娘这个年纪都已经出嫁了。女儿还在这大荒蛮地虚耗光阴,林子萍十分担忧,嘱咐女儿去往其他国家,隐姓埋名地生活。寻个生机。尽管其他国家迫于岐国皇帝的威势,从不会自讨没趣地收留叔歜族人,但前些日子传来消息。确实有的人在邻国扎根了。有一就不难有二,能活一个就不难活第二个。 夫妻俩双双合了眼。叔凝也没怎么哭,只是在村子外头的沙墓群里寻了个顺风的位置,挖了个沙坑,将他们合葬了。她自个儿削了个木头碑树在墓前,接着拾掇拾掇本来就没几件的行装,打了个破包裹,跨在肩上便准备出发寻活路。 然而老天爷压根儿没打算放过她,还没刚跨出村子,就被一伙岐国士兵包围了。瞧那伙士兵的装扮,眼熟得紧,可不就是当年跑去搜村,害得他们一家三口逃亡至此的巡羽军么?! “是她,她就是叔凝!”一个十来岁的破烂小少年指着她,对巡羽军头领道,“她爹就叫叔博,刚死的。” 巡羽军头领丢给小少年两个水袋和一包大饼,便把他打发走了。 叔凝叹了口气,大荒的人早忘了“良善”二字咋写,这她是知道的。可再怎么抢食儿,也属于内斗,从不曾有人会引一个外族人去抓捕本族人。这个小少年为的不过是一口吃食,却是把叔歜族人最后一丁点儿尊严也给卖了。 巡羽军头领长得人高马大,粗犷非常,比起岐国人,长得更像蛮荒之人一些。那头领骑着高头大马,后头跟着四五个骑马的副将和几排士兵,其中一个骑马的青年在这巡羽军中显得十分突兀。 他乌黑的长发束在脑袋上盘了个男式的发型儿,戴着青蓝布巾,打扮似个书生,但身板儿瞧着挺壮实。再瞧那长相,脸堂白净,剑眉斜飞入鬓,鼻梁子挺拔如剑,薄唇红润。 惊鸿一瞥间,他美颜俊姿,她脏脸破衣,一个天,一个地。 叔凝笑了笑,拔腿便逃。她不知道巡羽军为何特特寻到大荒这个村落,不找其他叔歜族人,偏偏来寻她和她父亲。但她知道,巡羽军既然已经找来了,就万万不会放过她。 六年来练就的逃生本领这时候派上了大用场,她遁入沙豹的洞穴,又从后头逃走。临走前,特特儿拿石子儿惊起了正在打盹儿的沙豹。巡羽军士兵不知洞穴中的名堂,冲进去抓人,结果成了沙豹的腹中美餐。 但是巡羽军头领和剩余的士兵是万万不会放过她的,他们绕过沙豹洞穴,沿着她的足迹追捕。叔凝一路向东逃,逃了三天三夜,终于在漫漫黄沙中耗尽体力,滚下了沙丘。这时,一个男人抱住了她,陪她一同滚了下去。 他说:“我带你回岐国,凭我的身份和地位,足以让你活得很好。” 他说:“一个姑娘家,终是要有一个安稳的家。” 他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 他是巡羽军的人,叔凝不信他,一心要逃去别国谋生,却每每都被他找到。一路上,不管遇到什么危险,他总会立即站出来保护她。面对他的倾心交付,叔凝犹豫了。女人总是如此,犹豫的瞬间,便是男人攻城略地的开始。 在一个月黑风高之夜,他抱着她就不撒手了,紧接着便是狂乱一吻,滚作一团。他伺机侵占她的身体,也占有了她的生命和灵魂。 叔凝以为,把自己交给了他,就是幸福的开端,却没有想到,他真正要占有的,是她手里的那张旧绢布。而她自己,一夜过后,便被他架在了烈火之上,烹肉煎心! 终于,叔凝知道了他的真名——岐国皇帝风烈! 那张旧绢布上记录的,便是他日夜追求的永生咒谱的下半张。(未完待续。) ps:风千霁他老娘也是个女汉子啊~~可惜命不好,遇到个渣男。 第130章、千霁重伤 (谢谢婉儿的打赏哟,么么哒!求订阅,求订阅~~) 那张旧绢布是叔歜族老族长交给叔凝祖辈保管的,代代相传,最后传到了叔凝手里。然而最后的最后,还是让风烈给弄到手了。 两百年前,钟赤水诱使风拓污蔑叔歜族叛乱,施计捕杀叔歜族人,为的就是从他们手中得到永生咒谱,彻底弄清楚叔歜族人长生的秘密。他得到了上半张,却始终没找到下半张,所以两百年来一直不停地追捕、搜寻,对叔歜族人赶尽杀绝。 为了这张永生咒谱的下半部,风烈竟亲自披挂上阵,还用上了美男计。他无情无义无耻地,把叔凝给坑了。坑完递过去一把匕首,让她自裁,美其名曰“给你亲手了断自己的机会”。 叔凝接过匕首,缓缓地闭了眼,深知自个儿遇到个人渣。她深吸一了一口气,道了一句“这都是命”,接着把匕首插进他的肚子里。风烈本以为她已经入了绝境、束手就擒,却忘了她本是多么坚毅的女子。 她抢回了绢布,以他的性命为要挟,赶走了围困着她的巡羽军士兵,抢来了一匹烈马,上马挥鞭而逃。巡羽军头领为了救皇帝,没能及时抓回叔凝,事后被风烈撤了职。 叔凝的画像被张贴在岐国各个角落,其他国家的国君也接到了风烈的要求,在边境严查入境人员,准备抓捕她。她不敢再去岐国,也不敢冒险去别的国家,更不敢回原先的村子,只好在大荒之中流浪。 两个月后,她发现自个儿怀孕了。那是人渣的孩子。 叔凝在大荒之中生下孩子,虽然恨他的父亲,却把所有的爱都给了他。 她为孩子取名“千霁”:纵然身处阴霾险地,孩子却似霁月霞光,将她几近枯萎的生命点亮。 生完孩子头一个月,叔凝没能坐好月子,天寒地冻、缺衣少食。身体变得很差。有时候跑一小段路,就会关节疼痛,喘气艰难。偏偏奶水还不够。她便冒险去偷羊奶,或是大荒里一些温顺兽类的奶水。 好容易将儿子养到了三岁多,却发现他还不会讲话。叔凝很担心儿子会是个哑巴,又担心儿子打小儿只接触兽类。日后长大了也只懂得做野兽。她深知这样下去不行,便悄悄去了一个更为偏远的村落。对外只说自己是个寡妇,同行商的夫君走散了,流落至此。 村里的人比往常见过的要善良淳朴得多,见她和孩子可怜。便收留了他们。 有了落脚之地,千霁好歹有了语言环境,终于学会了说话。但他们的生存条件。依旧恶劣。叔凝自己每天只喝一口水,只吃半块饼。或是一点儿野菜,把得来的其他食物全给了儿子。她形销骨立,身子越来越差。但尽管如此,风千霁小时候依然缺衣少食,骨瘦如柴。好似只要倒下来,便会有秃鹫下来啄他的尸首来吃。 这样的生活,在千霁六岁时发生了改变。为了能让母亲和自己吃上一口肉,他凭着瘦弱的身躯,恶战大荒的凶猛野兽。剥了皮,给母亲和村民们做衣裳;削了肉,就全村一同烤来吃了。 村民们皆道他是个神童,有传说中叔歜国人的风采,嘿,保不准是个战神降世。 千霁自个儿得了褒奖,很是得意。叔凝却很忧心,生怕他的名声太甚,惹来巡羽军的注意。 叔凝不准他再显露非凡的力量,否则便要打他的小屁股。千霁打小儿最怕母亲这招儿,能痛死人的,于是乎立时捂着腚帮子点了头。不打猎杀兽,日子简直没法儿过了,从温饱再度降到了饥寒。 七岁那年,他遇到了熏池元尊,被老色鬼几番训练教养下,渐渐学会了许多坏招儿、损招儿。譬如,当面答应母亲不再打猎杀兽,背地里却伙同几个少年捕来沙豹烤了吃;答应了母亲不往偏远处跑,背地里却带着少年们跑了二十多里沙路找到了新水源;答应了母亲不没事儿显摆自个儿的功夫,背地里却收了几个小弟玩儿。 很快,千霁便成了村里人的头儿,只要他指哪儿,准保有一大票人跟着去战。纵然他还不到十岁,是村子里的小人儿,可上至五六十岁的老人,中到三四十岁的青壮年,小到十来岁的少年少女,都拿他当主心骨儿。就连村长每回要开个什么会,都得请千霁过去说道说道。 眼见着日子过得开心起来,叔凝忧心忡忡,却也十分骄傲,她的儿子如此优秀,如此可人儿疼。可是,他的相貌,也越发的漂亮,越发的像……像岐国皇家的男子。哪怕是兽皮裹身,头发蓬乱,也掩盖不了他的皮相和气质。 终于,那匹名叫“不幸”的草泥马又一次奔驰而来,将他们的活路堵了个严严实实。一队巡羽军的士兵在大荒沙暴中迷了路,被好心的村长收留。叔凝带着千霁躲在屋里,不敢出去,等到士兵们离开的时候,才敢出来。没想到,被半路折返的士兵逮了个正着儿。士兵将她的脸同布告上的一对照,立即下令抓捕。 为了掩护他们逃走,村里的人拼死反抗,却被士兵们烧的烧、杀的杀。千霁不肯为了自个儿的性命,眼睁睁看着大家赴死。他从母亲怀里挣脱而出,返回村里,带着大家同巡羽军作战。那一队士兵尽数被杀,可千霁也受了重伤,失血过多,昏迷不醒。巡羽军援军赶来,将他们母子二人押解回了丹都。 叔凝知道,为了她手上的咒谱,风烈暂时不会杀她。但是儿子重伤难愈,若是得不到及时治疗,恐怕会就此一命呜呼。叔凝让巡羽军士兵给皇帝带了话儿,若要得到咒谱,就得将他们接到宫中照顾,承认他们母子二人的身份。否则,哪怕风烈得到了他们的尸体,也找不到咒谱! 叔凝掐准了风烈的命脉,保住了儿子的性命和后半生的荣华富贵衣食无忧,却在交出咒谱的那一刻,死于风烈刀下。(未完待续。) 第131章、会否后悔?(二更) (求订阅喵呜~o(n_n)o谢谢大家哟~) 风千霁永远记着,母亲去凤瑾宫参加皇室夜宴的那一天,眉目异常的沉静。 母亲紧紧握着他的手,叮嘱道:“现在你还是个孩子,又是他刚认的儿子,他不方便对你动手。但是你要记住,尽可能的收敛锋芒,只要能活着便好。待你身体康复了,便离开皇宫,去任何一个他够不着的地方。霁儿,母亲……母亲陪不了你太久了,你不用挂心我,只要你好好活着,母亲便万事无忧。” 风烈不是个软心肠的男人,总用咒谱吊着他,用不了多久,他便会耐心告罄,将她母子二人杀了泄恨,再搜出旧绢布交给钟赤水破解。与其熬到那个时候,倒不如,用自个儿的一条命,换儿子暂时的平安。风烈得了咒谱,如了愿,欢喜非常之时,定不会立即拿千霁开刀。叔凝与风烈虽然相处短暂,十年来却时时思量他的所作所为,早已将他的性子,揣摩个透。 叔凝知道自己这一去,是没有命再回来了,却还是义无反顾、头也不回地踏入死地。 只是这一回,风千霁又做了不听话的坏孩子。风烈如叔凝所料,欢喜之际没有对这个凭空冒出来的儿子动手,甚至渐渐忘了他的存在。风千霁面对这样的局面,本可以在康复之后落跑,一走了之。可他非但没有离开皇宫,反倒踏踏实实地住了下来。用风流之态,迷惑了风烈,乃至整个儿岐国的眼。 十多年的筹谋,等着便是神女祭典那一刻。在风烈自以为获得永生之时,在他心口狠狠扎上一刀! 一路走过来,他被误解、被嘲笑、被冷待……他义无反顾,绝不后悔。 只是……当真不会后悔么? 风千霁很坦诚,比她想象得更甚,九明媚很是满意。她侧了侧身子,卧在一片枫叶锦被上头。瞧着他的大媚眼子。那里头的仇恨和沉痛。让她的小心脏猛地一阵乱跳,跟挨了几榔头似的。 —————坦诚小分割————哦你爱我———— 鹤鸣山在丹都东边儿,是皇家福地。后开辟出来留着祭天用。皇帝风烈的圣旨一下,整座鹤鸣山上的人都忙碌了起来。国师白狸也难再悠哉,成日里大事小事全来烦他。甚么祭台选址、祭品摆放、祭礼仪典……简直要将它的兽脑袋撑爆了去。 过去有融清帮忙,并不算太累。这会子融清受了惊。国师为了体恤徒儿,特特准他告假回乡休养。早知会忙成这般模样儿。国师定要命融清万事搞定之后方能成行。可如今,迟了。 “滚!不得再问!!!”国师白狸正欲摊平了四肢休息片刻,又一个白衫弟子跑过来问祭典宾客有哪些、要安排在什么方位。国师的兽脑袋来了个上下左右360度大转悠,彻底爆了。 “白狸老兽儿。连我也要滚么?” 一道清灵灵的笑声从外头飘来,紧接着便瞧见一个小姑娘踏着轻快的步子掠进了房门。她身着银白锦衣,黑发飘逸、梅枝为簪的。面上笑容灿烂如朝阳。 国师白狸一个小激动,瘫软的身子颤了三颤。立刻“噌”地直了起来。它恭敬地上前,作了个揖道:“梅神大人今日怎有空闲,来我这鹤鸣山做客?真是让小的这儿蓬荜生辉!” 九明媚摆了摆手,三两步越过它,一屁股坐上了他的尊位:“废话少说,风烈让你筹备神女祭典,背后定有猫腻儿。说罢,他准备如何将我的性命交代出去?” 国师白狸老实答道:“明面儿上,神女仅需露露脸,走走仪式的过场便可。但是,皇上特意交代了一个祭天之礼,祭品祭礼和祭祀程序皆由他带来的人处置,我的人不能参与。那关涉性命之事,大约就在此中了。” “那么,风千霁那头儿又是如何筹谋的?他是打算杀了风烈再昭告天下,还是打算先昭示风烈的罪责,再杀人?” 白狸暗道奇怪,梅神素日里懒得肉疼,从不会费心思去考虑这些个问题。哪怕是关涉到自个儿的性命吧,她也习惯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反正没人有这个本事真要了她的性命。如今连钟赤水都灭在了她手里,这神女祭典她更不该放在眼里才是,怎的会特特儿亲自过来问他? 白狸讪讪答道:“这个,小的怎会知晓……” 忽而下巴一痛,白花花的胡子便落在了梅神手中。只见她小手拽了拽长胡子,笑眯眯地道:“老兽儿,你说本神是一根一根地来呢,还是一齐拔下来?究竟哪一种法子做出的拂尘更飘逸来哉?” 国师白狸是风烈的好基友,这么些年来又是帮着除妖魔救性命,又是捯饬祭天典仪,风烈对他倚重的很。可后头有个赤水宗仙搅合着,风烈对它的信任并不完全,而它对风烈,也不见得怎么忠心。另一头,国师竟能在乐瓮出现,稀松平常地在八皇子面前显露真身,对八皇子和熏池元尊的关系了若指掌,还帮忙对付钟赤水……只怕它老早被风千霁收拾的服服帖帖,纳入八皇子的阵营了。 梅神不是个蠢的,自然瞧得明白。风千霁若要将他的计划完美践行,躲不开国师的协助。 国师白狸“扑通”给跪了,偏巧胡子一扯,又疼了个呜呼哀哉:“梅神大人英明,白狸真真切切,一无所知啊!” 能让白狸在梅神面前把住口风,想必风千霁亦没少使用暴力。九明媚俯下身,笑脸子凑到它脸面儿前,状极温柔,却温柔得令人发毛:“乖老兽儿,我只问你一句,你也不必回答,只需要点头或是摇头便可。” 说罢,她又笑眯眯地补充道:“不点头,白毛一夜光溜溜;敢骗我,上了烤架流肥油。” 国师白狸一抖索,一口老痰险些把自个儿给憋死:“咳咳,您,您问罢!”唔,很是个视死如归的神情。 九明媚一字一句地道:“杀了风烈,他会不会后悔。” 国师白狸一惊,脱口道:“您……您是想到了兰侠仙子之事?!”(未完待续。) 第132章、自尽能手 十师妹纵兰侠,一介凡女,个性爽朗,很有女侠风范。她并未修仙,只因得了泰逢元尊的点化,加上一颗仙魄树果子助阵,这才上了凤鸾山。 彼时九明媚尚是泰逢最小的徒儿,生得漂亮,又本领超凡,正是备受宠爱的时候。可泰逢元尊突然生了个十胎,啊不,突然收了个凡人做十徒儿,令人很是费解。 九明媚瞧这纵兰侠肉眼凡胎未尽,哪哪儿也不如自个儿,偏偏泰逢元尊每日里可劲儿地夸她。修习术法时,夸纵兰侠比媚儿认真;修习剑术,夸纵兰侠比媚儿勤奋;聆听讲学,夸纵兰侠比媚儿领悟力强…… “媚儿,你当多同侠儿学习一二,虽则她入门较晚,可是比你……哒~~~” 瞧瞧,瞧瞧,这老头儿有工夫尽搁这儿玩对比了!若非她拿橘子堵了老头儿的嘴,估摸着耳朵都要被“对比论”磨出老茧来了。 九明媚本就对恁些修习之事无甚兴趣,一早便收拾包袱准备落跑,体味体味人间的乐事儿,以后面对徒子徒孙还能摆下酷。若非有阿印点拨,她老早溜了,作甚留在山头上,听师父那老头儿拿个凡女教训她? 九明媚不是个有火往肚儿里窝的性子,当机立断伙同毒舌醋坛子发发,要给纵兰侠一点儿苦头。一个是满肚子坏水儿,一个是满肚子醋水儿,俩人儿誓要在纵兰侠的脑瓜子里搅出一坛浑水儿。 空灵宝镜非但可以反射法术,还有影射魂灵的功夫。俩人儿趁纵兰侠打坐入定之机,影射出她魂灵之中最痛苦的回忆。彼时弟子们都在打坐,静谧无声,纵兰侠沉在噩梦里头哀嚎出声。当时便出了丑。 九明媚以为这便成功了,却不料当夜见了血——纵兰侠割腕自尽。 呃,没死成。然后剖腹自尽。 呃,还没死成。然后跳崖自尽。 呃,自个儿飘上来了。然后偷了师父的泰平剑,准备魂飞魄散一了百了。 这下九明媚可傻了,纵兰侠个性爽朗。怎么瞧也不是会自尽的人。明媚探寻空灵宝镜。发现其中影射出的一段黑历史,便是纵兰侠为母报仇,杀了忘恩负义、害死发妻的状元郎。 为母报仇。天经地义,哪怕对方是自个儿身生父亲,鉴定是渣,当即碾碎了又如何? 纵兰侠成功地报了仇。还一跃成了凤鸾山弟子,简直的人生赢家。这般看不开。白瞎了师父老头儿的一顿夸了。 后来亏得泰逢元尊出面,再一次抹去了纵兰侠的记忆,才算是平息了这次自杀暴动。 原来纵兰侠杀父之后,自责愧悔。深受伦常之心谴责,当即跳湖自尽过一回。可因了曾误食仙魄树果子,总也死不了。便反反复复地折磨自个儿,弄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若非泰逢元尊觉察出她的灵根。心善救了她,抹去了她的记忆,她当真会成个“自杀小能手”,隔几天死上一回。 从前在大荒之野的枝头,人们都是想尽一切法子保命,或是为了信仰拼命。可是这一回,九明媚头一遭瞧见凡人自尽,白白的不要命。这血淋淋的教训让她顿觉凡人之心忒的诡谲,变化之突然,连个招呼都不带打的。 国师白狸一惊,脱口道:“您……您是想到了兰侠仙子之事?!” “不错,”九明媚答道。 国师白狸想了想,答道:“兰侠仙子自有其难以承担的苦痛,八皇子殿下自有其乐意承担的仇恨,此二人岂可相提并论?” “凡人的人伦纲常,本神懂得,却素来不在乎,只因我是神。风千霁虽则仇恨入骨,潇洒恣肆,不问伦常。但……他毕竟是个凡人,为人子,若说丝毫不在意,我却信不得。” 是信不得,还是不敢信?噫,梅神哪有甚么不敢的?只不过,她觉着若风千霁也成了“自杀小能手”,那场面着实不令人欢喜。 国师白狸张大了白嘴儿,满脸的惊悚:乖乖来,头一遭瞧见梅神大人不嫌弃凡人,反倒为个凡人操心操肺,甚至毫无所图。这是凤鸾山的雪融化了,还是日头从西边升起来了?不不不,定是它被神女祭典之事烦了忒久,兽脑袋扯爆了。 “咳……”国师白狸清了清嗓子,小心翼翼地道,“敢问梅神大人,有何打算?”总不至于在这等关键时刻坏了八皇子的筹谋罢?这要是让八皇子晓得了,怕得反目成仇! 九明媚莞尔一笑,勾了勾指头,将它的白脸子勾过来,压低了嗓音儿道:“后日便是神女祭典,本神要好生地……问一问他。” 九明媚说的简单,却让国师白狸心里头越发地打起鼓来。 好容易熬到了神女祭典当日,国师白狸又是一夜未眠。四更天儿,夜幕还黑着,月亮还弯着,它便从床上爬了起来,将祭典的整个儿流程过了一遍,瞧瞧还有甚么缺漏。 “师父,您不会是去厨房了吧?”负责祭品的白衫弟子指着它的黑眼圈儿,担忧地问道。 国师白狸腹诽:你丫才去厨房摸灰呢!你们全家都去厨房摸灰!连着三天睡不着,天天怕梅神大人出点儿什么幺蛾子,你丫试试啊喂! “你且干活去,干活去!”国师略显烦躁地打发了白衫弟子,等整个儿流程完全检查好了,便带了弟子们,去往鹤鸣山脚,迎接圣驾。 日头已悄然蹦出,挂在蓝天上头,很是个灿烂模样。 皇帝由皇宫中外出,摆列了大队仪仗,后头跟了二三十人的乐队,接着是五种豪车,金银镶就。这还不算完,豪车后头是一百多人的乐队,再后面才是皇帝风烈正式的队伍。先是风烈的龙车,再是盛世神女的花车,这么一路上,浩浩荡荡,奏乐鸣曲,从皇宫一路向东抵达鹤鸣山脚,绵延了数十里。 百姓们皆晓得那盛世神女的竞选终于有了个结果,而选出的神女,不是旁人,正是九歌坊歌魁如锦的侍女九更丫头。一个出身卑贱的丫头,最后能当上神女,这可是岐国五百年来头一遭。真真儿是给寻常百姓争气儿呢!(未完待续。) 第133章、重头大戏(二更) (二更到,求订阅喵~~) 纵然前头有许多关于皇帝风烈和人魔钟赤水狼狈为奸、残杀百姓的谣言,可毕竟谁也不曾亲眼见过。今儿瞧见这神女祭典的架势,百姓们顿觉这龙车花车,实实在在、真真切切,比谣言可信。 听说九更那丫头还是灵仙转世,法力非凡,呃,传说中她杀妖魔的本事也非凡,挺可怕来哉。可是透过花车上头的素白薄纱,瞧那丫头娇俏甜笑的小模样儿颇有些神仙风骨,百姓们顿觉谣言便是个渣。他们宁愿相信,这漂亮丫头祭祀苍天之后,能为岐国带来风调雨顺,带走越发严重的干旱洪灾;带来更好的盛世太平,带走因搜剿叔歜族人而来混乱战事。 九明媚透过花车薄纱望过去,便见皇帝祭天仪仗每过一处,百姓们便成批成片儿地跪下磕头,许愿乞求,声势十分浩大。 一匹高头大马走在龙车之后,花车之前,黑鬃在日头照耀下显出一派柔滑水亮,很是漂亮。风千霁便骑在那高头大马之上,重又换上了一身紫色锦袍,将乌黑的长发绾在脑袋顶上束了个男子发髻,瞧着挺精神。 九明媚托了小腮帮子,凤眸儿盯着他的后脑勺,唔,细长的脖子、白皙的皮肤、优雅的弧度,他可真真儿是美人儿中的极品。 似是察觉到了她的注视,风千霁微微侧过头来,冲着她轻轻一笑。没了散乱黑发撩拨,他的微笑失了往日的魅惑,反倒显得干净澄澈,如同碧水云波。 这一路耗了许多时辰,及至抵达鹤鸣山脚。日头已经高了。国师白狸就那么等着,白脑袋都快被日头烤冒油儿了。 从山脚到山顶祭台,寻常攀爬需得耗费许多时辰,怕是赶不上午时的祭典。国师便施了个法术,让那浩浩荡荡的一行人腾云驾雾,片刻之间飞到了鹤鸣殿前。山脚下围观的百姓们“哦哟”一声儿,道是神仙显灵。立马“扑通”“扑通”地又跪了乌泱泱的一大片。 一般皇室祭天时。皇帝需得完成迎神、奠玉帛、进俎、行初献礼、行亚献礼、行终献礼、撤馔、送神、望燎等九个步骤,过程冗长得很。 九明媚作为神女,各个步骤都得紧跟。其实也无甚大事要做,不过就是陪着风烈拜拜天、拜拜地,拜拜神仙和空气。 祭天过程中,那百十来号人的乐队可没闲着。得演唱祭歌、弹奏祭曲。 甚么“帝辟阴阳兮,造化张……” 甚么“上帝即命。候于周服……” 甚么“惟天惠民,惟辟奉天……” 九明媚听得迷迷糊糊,这祭曲的风格当真是天君天后的款,却不是她梅神的爱好。再哼唧个把时辰。她定然要掀了祭桌去!唔,倒是祭台上的恁些个祭祀用的牛羊牲,嗅着挺肥美。若老天爷吃不完。她倒是不介意帮忙解决个一两只的。 “请神女去往采薇殿沐浴焚香,更换祭服。稍后举行祭天之礼。” 这声儿有些陌生,九明媚猛抬了凤眸儿,瞄了瞄眼前这人,正是打从出宫以后便一直跟随在风烈身边的灰袍男子,也是礼部负责祭天规章的官员。 依照寻常的祭天过程,行终献礼之后,便是“撤馔、送神、望燎”这般的收尾活计,风烈却偏偏责令礼部官员添了个“祭天之礼”,说是神女祭典的特别环节,听着倒也合情合理。 只不过,“祭天之礼”已然顶替献礼,成了这场祭典的重头戏。 国师白狸向她使了个眼色,让她小心行事,这祭天之礼,便是那关涉性命的关卡。 九明媚莞尔一笑:“走罢!” 说罢,九明媚抬脚便跟随那礼部官员而去,临行前递给风千霁一个小眼神儿。未等风千霁有甚么表示,她便转了身,留给他一个清爽的小背影。她晓得,采薇殿是他极熟悉之地,在祭天之礼前头,他定会前来与她相会。 采薇殿里红纱锦绣,绚丽得不似人间。 殿后的房间里头,早有侍女备好了花瓣浴,红艳玫瑰花瓣铺洒在水面上,艳丽夺目。九明媚也不客气,脱了衣裳入了浴池,将光溜溜的身子濯洗得干干净净,连长发也一并洗了。侍女们又是揉头发又是搓皮肤,又是加热水又是换新衣,敬业得很。 九明媚冷然一笑,在风烈眼中,不论她是个庸常的凡人,还是他同皇后的女儿,抑或是甚么灵仙转世,都不过是将要送上祭台的牲礼,同那些个牛羊牲并无不同。 祭天之礼即将开始,长生法阵即将重启,风烈可不得把牲礼清洗得干干净净? 等到牲礼替他承受了天罚,风烈便可同叔歜族人一般,享受长久的生命。到时候她这牲礼是死是活,他是连瞅也不屑瞅一眼的。 这样无耻的渣,杀了半点儿也不可惜。但…… 九明媚换上了大红绸子的祭服,乌泱泱的秀发披散在背后,额间坠了颗明晃晃的红宝石。她跪坐在殿中软榻上,纤细的指尖轻点榻边的黑红花纹,不禁灿笑一声儿:“你们先下去罢,容我独坐片刻,静待祭天之礼的时辰。” 侍女们不敢放她一人在此,为难地道:“神女独坐怕是不合规矩……” 话音尚未结个尾儿,便彻底没了。两排数十名侍女忽悠一下倒了下去,失去意识之前只听见一句慵懒的笑言:“凡人忒的麻烦。” 风千霁甫一入了采薇殿,便嗅到一股子清新的香气儿,似焚香又是果香,似奶香又似花香。总而言之,言而总之,牵动他的心绪,让他立即追寻而去。映入眼帘的,是媚儿穿着一身大红祭袍,明媚鲜妍,灿烂夺目。这世上,再没有谁,比她更适合这样张狂冶艳的色泽。 “来了?坐。” 九明媚微笑着拈了个诀,在软榻前变幻了一张矮桌,并一个软垫。矮桌上一壶清酒,两只银杯。见风千霁跪坐于软垫上头,九明媚将两只银杯斟满了酒,笑道:“为着你的筹谋即将成功,咱们先干上一杯。”(未完待续。) 第134章、纵享欲/念 风千霁觉着她今儿有些奇怪,却仍旧执起酒杯与她对饮。饮罢,他轻笑道:“媚儿可是有话要问?” “自然。”九明媚亦饮下那酒,笑望着他。 “什么话不能在家中言语,非要在此时此地?” “怎么,”九明媚身子向前一倾,支着小下巴道,“嫌我耽误了你的筹谋?” 风千霁亦向前倾了倾身子,凑到她耳垂边儿,将柔情蜜意吹到她耳中:“纵然是耽误,为媚儿,我甘之如饴。” 祭天之礼已经在紧锣密鼓的安排之中了,那个时辰也即将到来。他手上的牌——国师白狸——无法亲身参加,所以后头的筹谋,他事必躬亲,每个环节都要把控到位,哪里有时间在此玩“你问我答”的小游戏? 可她的魅力着实的可怕,一个小眼神儿,可不就把他乖乖地勾了来? 九明媚莞尔一笑,直言道:“祭天之礼,杀死亲生父亲,你会否后悔?” 脑袋向后退了退,风千霁直视她清亮的眸子,言语掷地有声:“风烈杀我母亲,杀我族人,心狠手辣。他为一己之私,违逆天道,更是害人无数。为私,我报仇雪恨;为公,我匡扶正道。杀他,我决不后悔!” “那好,去杀了他罢。”九明媚道,“从此刻开始,遵从你心中所有希求、所有欲念,做一切你想做的事,只要……不会后悔。” 所有希求,所有欲念? 风千霁看着她的眼瞳,看着她的笑脸,看着她红润的唇,嗅着她的香味儿。勃发的欲/望骤然蒸腾而起:小媚儿,是你要我遵从心中希求,你亦不要后悔…… 他猛然俯下头,嘴唇如同一只猎鹰,准确地叼住身下的小兔儿。撕扯,啃噬,舔弄。他的舌凶猛地在她唇畔攻城略地。终于开了个小口儿。他心中一喜,越发的焦急攻入。她竟没有拒绝,更没有反抗。反倒伸了小舌儿,同他的交缠。他们好似的红蛇,一边吐着信子,一边亲密无间。 九明媚被他吻得气息凌乱。窝在他硬实的胸膛,乖顺极了。 觊觎良久的小丫头终于入了怀。风千霁欢喜得好似飞上了九重天。他轻轻舔舐她的小耳垂子,轻道:“媚儿,待我登上皇位,你做我的皇后可好?你要寻回仙灵。你要重建凤鸾山,没有关系,我从着你。我只要你做我唯一的妻……” 他懂她的心思。亦尊重她的心思,甚至已然为她准备了一份厚礼。保准她瞧见,会欢喜非常。 “你且容我考虑考虑。”九明媚微微喘息,小手牢牢抓着他的衣襟。 采薇殿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礼部官员来催,请神女速速前往祭台,准备开始祭天之礼。 九明媚起身而去,风千霁亦紧紧跟随。 祭天之礼在鹤鸣山巅举行,此处开辟了一处平坦的祭台,虽则地界儿较小,倒也能容下七八人,并一个圆形祭坛。四周无甚树木掩映,只一些低矮灌木,伴着些细碎的小花儿。 一抹冶艳的红影掠过人群,登上祭坛。在这蓝天下,云雾中,山之巅,九明媚似一株傲然而立的梅树,望着下头的粗鄙凡人,唇边带着张狂的笑意。 风烈就立在下头,焦急地等待时辰到。听到亲信说出“神女之姿,以飨苍天”的话时,他也顾不得甚么礼仪了,抬头去瞧天上的日头。大片大片的乌云飘了过来,伴着闪闪电光。 劈吧!劈吧!劈在神女的脑袋上吧! 赤水宗仙没了又如何?反正那永生咒谱他已了若指掌,待神女承了这天罚,剩下的永生享乐,全都属于他了! 风烈喜不自禁,风千霁冷笑着他的喜不自禁,九明媚则嗤笑着那小小闪电。 噫,有胆子便劈罢,大不了接过来再给它捋直了,指不定还能在人间再度掀起大讨论来呢。 山下聚集的百姓们,丹都街市上的百姓们,皆发现了山头的那片片乌云,十分惊诧。人们纷纷议论,不知这神女祭典突现乌云,究竟是凶是吉。 突然,那乌云中电闪雷鸣,接着便轰然打出一记闪雷,唬得百姓们小心脏乱跳。 乌云很满意百姓们的反应,顿觉自个儿高大威武了,便道:“我乃天神,被神气所引,来此惩恶道,扬善行。风烈几世为帝,却不顾国家社稷,滥杀无辜,致使叔歜一族不幸蒙冤灭族……天理昭昭,罪不容诛!” 百姓们懵了,哟呵,这不正是前些日子的谣传么?原来,竟是真的! 百姓们的脑洞素来不禁开发,一旦开发了,便呈燎原之势,开成个无休无止的大黑洞子,啥玩意儿都能往里头塞。这不,百姓们开始议论皇帝陛下的罪责,从叔歜族灭、国内干旱、竞选姑娘横死,到耕地的牛丢了、房子漏雨了、邻家老太婆偷吃馍馍……全归到皇帝陛下头上了。 闪电“唰”地劈上山头,却是略过梅神,直劈上了风烈的脑瓜子。 风烈躲闪不及,被劈了个外焦里嫩,那人肉香味儿很是诱人。 “来人,来人,护驾!!!”风烈疼痛哀嚎,躺在地上直打滚儿,想把身上燃起的火苗子滚灭了。可越滚身子越疼,皮肉掉的越发的多,露出的血坑子亦是越发的鲜艳。 风烈嚎了半晌,好容易扑灭了身上的火苗子,瘫软在地上,不能动弹。到了此时,他才发现周遭的人,不论是儿子风千霁、神女九更,还是他那些个忠心耿耿的大臣、太监、侍卫,没有一个人上前救他。 他拼命喘息着,皮肉都焦了,四肢都废了,年轻美丽的皮相也没了。他就像一滩发臭的烂肉,垛在那儿,无人愿意理会。 终于,周围的人里头有一个动了,不是旁人,正是他的亲生儿子,他从来没正眼看过的儿子。 “千……千霁……”好家伙,连嗓子都废了,喑哑得跟砂纸蹭墙似的。 风千霁随手从一个侍卫腰间抽出一把刀,一步步走向那个废人,缓缓蹲下身子,伸手揪住了他的龙袍领子。(未完待续。) 第135章、弑父登基(二更) (二更到,求正版订阅哟~o(n_n)o谢谢大家!) 风千霁执着刀,伸手揪住了风烈的龙袍领子。那明黄色的龙袍被闪电烤糊了,黑乎乎的一团贴在风烈的皮肉上头。这么一揪一扯,硬生生撕下锁骨中间儿的一大片皮肉,疼得风烈鬼哭狼嚎。 “风千霁你大胆!”风烈一边嚎一边骂,“朕乃真龙天子,是你的父皇!” “真龙天子?在我眼中不过人虫一只。父皇……”风千霁嗤笑一声儿,“抱歉得很,我打从一出生便野在大荒,只知弱肉强食,不通人伦纲常。‘父皇’是个什么玩意儿?你来替我解释解释?” “你!你。你……”风烈自知不是儿子的对手,今日怕是必死无疑,便一声软似一声地道,“父皇晓得你记恨你母亲的死,但是!但是父皇当初也是受钟赤水蛊惑,是迫不得已啊!” “风烈,用四字儿成语来概括没甚么不对,只是你用错了。”九明媚早已在祭坛上盘腿坐着瞧好戏了,见风烈如此答话,忍不出笑呵呵地插了句嘴。 “什……什么?!” 九明媚伸了四根手指头,一根一根地数起来,小嘴儿轻飘飘地往外蹦字儿:“恬,不,知,耻。” 风千霁唇角勾了勾,小媚儿果真最懂他的心,这四字儿蹦出来,着实的好听。他心情愉悦起来,不想再同这恬不知耻的老男人多费口舌。扬起长刀,刀尖尖儿正抵在风烈的心口,半分不差。 “还记得你是如何将刀插进叔凝心口的吧?”风千霁越是笑容灿烂,瞧着越是冷峻可怖。 “不不不……不要!” 风烈眼睁睁瞧着那白刃刀尖缓缓地扎进自个儿心口,生生地剥开皮肉。因了身子被闪电烤了那么一会子。剥开的皮肉还滋滋地冒着白烟儿和红油,估摸着撒点儿孜然便可直接装盘。 刀子在皮肉里那么一搅和,再拔出来时,已插上了一颗鲜红欲滴的心脏。风千霁从刀子上取下那颗心脏,冲旁边的侍卫勾了勾手指头。那侍卫立即牵上一只黄毛狗来。 风千霁将那颗心脏丢过去,狗儿乖的很,冲过来便咬住这血淋淋的肉团子。大快朵颐。 风烈再无生机。瞪圆了眼珠子,蹬直了两条焦黑的大长腿子,立时嗝屁。 这人世间的一草一木、一花一树、一云朵一河流。分分秒秒都在变。千变万化皆天道,万物生长靠太阳。而这岐国今儿更是变了个天翻地覆: 风烈尸骨还没凉下来呢,就变成了“先帝”,还是个人人唾骂的“千古恶帝”。原先的太子殿下风亿琅。身残志坚地想要反扑,争取夺位的最后时机。最终却被折了一条腿,丢进了天牢,真真儿是可歌可泣。 至于那最不被看好的废柴八皇子,则突然间成了众望所归的新皇。先帝死后的第三日。便要举行登基大典。 怎的,嫌登基忒快了些? 俗语云,国家不可一日无君主。宫里不可一日无男人。风千霁已是这个国家的新皇,他说一。谁敢说二?他说今儿办,谁敢拖到明儿? 可是阖宫之中,偏就有个不着调儿的丫头。 登基前夜,风千霁嘱咐属下备好了那个厚礼,预备着明儿登基大典时给小媚儿一个惊喜。当他满怀喜悦,去到怀瑜宫中寻她之时,却哪哪儿也不见她的影儿了。她的房里整洁得很,像是从没有人住过。 梳妆台上的铜镜里头荡漾着晕黄的光,他伸了手指轻点镜面,便见其中浮现了她的笑脸儿。 “媚儿,你在何处?!” 她的笑容明媚娇俏,说出的话却将他气了个要死不活。 “作为正义的同盟,我这般不告而别着实的不大道义,所以给你留个口信儿。你好生听着,不必再寻我。那日于采薇殿,你的味道,我很是喜欢。你的问题,我亦郑重思量了两日,可叹凡间皇宫是个忒的拘人的地界儿,我站在怀瑜宫里头望天,却只有个豆腐块的大小。我素来晓得自个儿要的是甚,暂居此处已是万般不快,以此为家更是绝对不能。你是皇帝,可以寻个愿意陪你一同拘着的女子。你我拘泥于宫廷,不若相忘于天地……” 她走了,走得自在坦荡,丢他在这人间、这岐国、这丹都、这皇宫……不带半丝眷恋。 风千霁将那铜镜猛掼于地,摔了个七曲八扭。 明儿一早便是登基大典,彼时他便是这岐国正儿八经的皇帝,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就算不为自个儿,他也有许多大事要办,许多挂牵要理。他要将大荒中生活在生死边缘的人们接入岐国安顿,要给叔歜族人抚恤,要整顿朝纲,要治理干旱,要为百姓们谋福…… 他已注定了不得自由,困她于此,日后终究是祸不是福。 风千霁踏出怀瑜宫大门之时,面上已再无情绪,瞧不出喜怒。 做皇帝的日子十分滋润,天底下最好的东西都巴巴往他跟前送,怎么花用都用不完。做皇帝的日子亦十分无聊,早朝议事、上午议事、中午议事,下午晚上则是成摞的奏折要批阅。做个勤政爱民的好皇帝,真他奶奶的累。 起初两年,他派在各处的亲信探子时有回报,说是有个酷似九明媚的姑娘出入于密杨郡,她携着一只白猫、一只白狸,身边伴了个白衣仙姿的俊美男人和一个满身酒味儿的姑娘。 然而,他们离开密杨郡之后,便再无所踪,好似从这人间彻底蒸发了。 风千霁用了仙法去寻,甚至传讯询问熏池老色鬼,都不得回应。熏池元尊只道了句“各安天命”,便又躲进河林里头了修炼什么神术去了。 人间时光飞逝得忒快,如白驹过隙,如流星陨落。老天爷转眼间便把四十年光阴从人的生命里抽走,毫不留情。 风千霁从俊美的年轻新帝,到依旧俊美的老骨头皇帝,不过是瞬时之事。他不似风烈那样贪婪,当他选择了做人间皇帝的那一刻,便注定了与登仙无缘,衰老死去,顺应天道,也没甚么不好。 后宫里头的女人们生殖能力惊人,四十年里生了三十三个皇子,二十八个公主,简直的养殖专业户的节奏。(未完待续。) 第136章、死亡之吻 后宫里头的女人们生殖能力惊人,四十年里头生了三十三个皇子,二十八个公主。 皇帝一老,皇子们之间便开始新一轮的内斗。 风千霁每每瞧见殿里头跪了一地儿子,便十分的汗颜,这生殖战斗力,简直不给普通百姓留活路。为防止儿子们斗得乌烟瘴气、血流成河,他老早把儿子们丢到各地当地方官去了,就是普通官员,谁也别指望有什么显赫身份可以倚仗。 他一个儿子一个儿子地考察,累得快吐血了,才选出个德才兼备的来。等到他老得走不动路了,乌黑柔顺的飘逸长发白成了干草窝子,漂亮的大媚眼子也皱巴了,他躺在病床上,命人将怀瑜宫里头那面铜镜搬到了床前。 铜镜在五十年前就被他摔得七曲八扭的,现今儿更是丑的没法子看。太子跪在他床前,苦劝着老爹别再看铜镜了,忒丑了,简直有碍心灵健康。长此以往,那心理阴影面积能把丹都全罩住。 风千霁懒得理儿子,直勾勾地凝视铜镜,盼着能再浮现出媚儿的小模样儿来。他的生命已然流逝殆尽,他甚至已经没有力气再使用仙术去唤她,但他仍旧拈了一个诀,丢到了镜面上。 朦胧之间,他好似嗅到一股子清新的香气儿,似焚香又是果香,似奶香又似花香。 “谁……谁熏了香?”风千霁喉咙喑哑,双眼早已迷蒙。 太子忙道:“父皇,并无人熏香啊。” “你丫没长鼻子吗?!”风千霁要从床上下来,却被太子及身边的太监拥了回去。 “父皇,保重龙体啊!” “陛下。保重龙体啊!” “龙龙龙龙……体啊!” 风千霁怒极,正欲甩开恁些个无知之人,忽而瞥见铜镜中微微荡漾了一个影形。 “媚儿!” 映入眼帘的,是媚儿穿着一身大红祭袍,明媚鲜妍,灿烂夺目。这世上,再没有谁。比她更适合这样张狂冶艳的色泽。 九明媚从铜镜中走出来。带着璀璨的笑,俯下身来,轻轻抚摸他的脸颊:“噫。怎的这般老了?” 风千霁咧了咧嘴,不知是哭是笑,喃喃地喊着她的名,生怕这只是一场幻梦。五十年分离。音讯全无,他曾竭力说服自己。相忘于天地,不过时间的关系。只要时间够久,只要日子够繁忙,只要他想。便能将这个无情无义的臭丫头从心坎儿里抹去,一干二净。 可是他错了,错得十分彻底。 “好了。莫要再喊,跟叫魂儿似的。” 他不愿她不欢喜。立即住了嘴,苍老的手紧握着她的手。她同过去一样,十三岁的小丫头,凤眸儿清灵,脸庞娇嫩,言语狂傲放肆,是个小小的妖孽般的人儿。是他倾心所爱,却终究放手了的,妖孽般的小丫头。 “媚儿,陪陪我……” 无论年轻时多么雷厉风行、张狂强干,到了老去之时,心也总会随着身体一齐变得衰老而脆弱。他终究沦落到,乞求她片刻陪伴的境地。 他浑浊的眼溢出一点泪,被她轻轻抹去。 唇畔溢出一声喟叹,九明媚坐在床边,俯下身来。纤细白皙的指尖划过他的脸庞,和他的胸膛。他已经太老太老,脸蛋儿皱巴巴的,胸肌、腹肌、肱二头肌也早早的化成了松塌塌的皮肉,再不复从前的好身板儿。 唉,忒可惜了,可惜得她竟有些心疼。 红唇在他唇上印了个啵儿,瞧见他满脸的喜悦,她不禁托着小腮帮子,不瞬不瞬地瞧他。于她而言,十万年光阴才算个长久,五十年,不过皮肤上的一片鳞屑,弹一弹便没了。可是于他而言,五十年,已是一生。 一生将尽,他却不肯将她忘怀。 情之一字,拘禁人心,非轮回不能忘却。 “风千霁。” “媚儿。” 九明媚俯在他耳边,伸了小舌头,轻轻舔了舔他的耳垂子。从前,他总爱这么舔她,好似很好吃似的。可今儿一尝,并不怎么香甜。 风千霁就势伸了衰老的双臂,紧紧将她箍在怀中,好似箍着这世间最珍贵的宝贝。 九明媚怔了怔,并不推拒,反倒贴在他怀中,轻轻地去听他的心跳。他的心已然变得缓慢,衰弱,不堪一击,他再没有了娘炮的资本,也没有了壮汉子的资本,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凡人老头儿罢了。 九明媚心旌一动,脱口道:“转世轮回,也不准忘了我。” “媚儿不准,我便永世不忘。” “不是永世,而是……生生世世!” 一壶清酒,一缕暖香,一袭红袍,一床皮肉…… 风千霁的身子冷了,吐出最后一缕气息。他听到朝臣百姓对他的颂赞,听到后宫嫔妃为他的哭泣。他是个好皇帝、好父亲、好丈夫,更是母亲的好儿子,他走过了一个凡人应该走的一生。可是心里仍旧空空落落,那句“生生世世”,他怎么也抓不住、握不着。 “媚儿……媚儿……媚儿你在哪儿?!” 他在混沌中找寻,却再一次失了她的踪迹。 “这儿呢。” 白昼一闪,风千霁猛然睁了眼。 四周冰天雪地,却并不寒冷。九明媚跪坐在冰湖之上,一身大红祭袍,与这漫天冰雪冲撞出奇异而妖冶的美。怀中躺了一个俊美的青年,他紫袍如烟,眉宇俊美,身板儿强健,同片刻前的衰老之姿全然不同。 纤细的指尖早已撩开了他束在脑袋顶上的男子发髻,让他的一头长发凌乱地披散下来。而她的指尖,就在他柔软的发间穿梭、梳理。 是梦?是幻? 风千霁瞧见了朝思暮念的媚儿,喜悦霎时骇动了心扉。可下一瞬,他便察觉出了其中诡谲。他立时起身,抚了抚额,觉着尚有些昏沉。 “时辰?” “距祭天之礼,尚余半刻。” “什么地方?” “千机城。” “为何这样做?!”风千霁越发的愠怒,“媚儿,你究竟想试探些什么?但凡你想知晓的,我素来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你……”他倾尽全心去爱恋着的媚儿,却以熏香迷晕了他,将他掳进千机城,看他的笑话!(未完待续。) 第137章、兽眼残暴(二更) 凡人拘于眼前片段,纵览不得一生沉浮,难免有迷茫惶惑,看不清自个儿所求的时候。九明媚既是神,难得的动了点儿慈悲的念头,助他瞧明白心头所念。这千机城,便是特特为他打造的一座城池,顺着他的心意,变幻城中一人一景、一草一木。 泰逢元尊渡化执迷不悟的凡人时,便用过这一招。彼时她瞧着无甚用处,便左耳进右耳出,没有用心去学的。为着打造这城,可不知绞尽了她多少脑汁儿。 九明媚纤指一挥,那冰湖里头便喷出一股子白水汽儿来,化成一个太子的模样儿。再一挥,风千霁一生中经历的数百嫔妃、股肱大臣,但凡说得出名儿、记得住相貌的,皆可一一再现。 风千霁望着周围那些个水汽化成的人形,不知该笑还是该怒,顿觉自个儿经历了一场人生,倾尽了满腔柔情,换来的却尽是虚妄。而她,冷眼旁观他的喜怒哀乐,似一个局外看客,观赏他演的一出大戏。 如此可笑,岂能不笑? 他笑了,却尽是自嘲:“劳烦九姑娘为鄙人建了这座城池,真是不胜荣幸。您是神,光耀万丈,可将人玩弄于鼓掌;我是凡人,纵然粗鄙可笑,却也有自个儿的命要去活。既然戏已瞧完,烦请放鄙人离开。” 九明媚拈了个诀,冰湖中央立时裂了一道四四方方的冰坑。冰坑里头一道漫长阶梯,直通红纱锦绣的采薇殿。 千机城,采薇殿。 一虚妄,一实在。 似远实近,似近实远。 紫影飘渺而去。头也未回。 水汽人形之中,一只独角白狸破汽而出:“梅神大人,您可还好?” “白狸老兽儿。”九明媚忽而喊了一声儿。 “在,在的……”白狸瞥见她面上阴晴不定的神色,咽了口唾沫,四蹄儿向后撤了撤,生怕白毛不保。 “我好似。喜欢了他。” 清清淡淡的一句话飘过来。把白狸惊得四蹄儿一滑,栽倒在冰面上头。 ——————栽倒小分割———哦哭求莫虐———— 秋日已至,寒夜森森。牢中狱头子提溜了仨坛子高粱酒、十斤熟牛肉,同狱卒们欢吃欢喝。一口酒,一口肉,简直的人生极乐。 “疤子头儿。咱们还得值夜,这样大吃大喝……怕是不大好吧?”一个瘦不拉几的小狱卒战战兢兢地道。“这要是上头的大人追究下来,咱,咱不得玩完了!” 狱头子面上一道长疤,人称“疤子头儿”。他愣头给了那小狱卒一记雷霆拳。接着吩咐其他狱卒掰开小狱卒的嘴,往里头灌起酒来。直把那小狱卒灌得满嘴白酒配血水,呕吐不止。 “上头的大人?我呸!”疤子头儿啐了一口。指着牢房里的一个犯人道,“知道这牢里头关着的是谁吗?大人!就是那上头的蔡庸蔡大人。密杨郡的头把交椅那就是他的!还有里头那个,瞅见没,仨天没吭气儿的那个活死人,咱密杨郡首富蔺员外!有钱有权又怎么地,还不是关进牢房里头让咱哥儿几个看着?嘿,明儿就斩首,咔嚓!嘿,痛快!” 疤子头儿喝醉了,开始说起浑话来。其他狱卒晓得疤子头儿的漂亮老婆曾被那蔡庸欺凌过,却是有冤没地儿诉,心里头苦了好些年了。如今蔡庸落网,疤子头儿好容易出了一口恶气,高兴着多喝点儿,也是情有可原。都是兄弟,大哥乐呵,不陪陪乐忒不道义。 狱卒们皆喝得有些浑,冲着牢房里头又是吐口水,又是撒尿,弄得牢里头酒味儿骚味儿一齐翻了天。蔡庸缩在牢里一角,战战兢兢地道:“你你你,你们放肆!” “对啊,爷就放肆了怎么地!”疤子头儿挺了挺屁股蹲儿,直接将尿呲在了蔡庸脸上。 蔡庸被下狱之后,食不果腹、衣不蔽体,早从体面的大官沦为狼狈的囚徒,如今被尿液淋头,又没法子反抗,只能逞逞口舌:“待待待……待皇上查清实情,定定定,定会还本官一个公道!你你你,你们这些贼子,就就就……” “就怎么地?你还指望着皇上?哪个皇上?!” “什什什,什么哪个皇上,自然是当当当当今圣上!” “外头早变了天儿啦!”疤子头儿胡乱系上腰带,笑得癫狂,“老皇帝伙同妖魔杀人吃心,让天神一个天雷就给灭啦!你们这些个高高在上的东西,迟早得灭,得灭!!” 其他狱卒们还浑着,却也觉出疤子头儿话不大对。细细琢磨一下子,立时被大哥这大逆不道侮辱皇室的浑话惊出了一身冷汗,清醒了不少。他们正欲劝疤子头儿莫要太过张狂,却是脖子一划,血浆喷涌。 数十名黑衣杀手不知何时已入了牢中,刀光剑影之间,将牢中醉酒的狱卒悉数抹了脖子。那疤子头儿刚握住刀柄,还没来得及抽刀反抗,便一命呜呼了。 蔡庸唬了一跳,那喷涌的血浆子,将本就不大干净的牢房又弄出些血腥味儿。见黑衣杀手并没有杀自个儿的意思,蔡庸好似瞧见了希望,也不管好闻不好闻了,扑过去扒拉着牢房柱子道:“好汉,好汉,救命啊!” 黑衣杀手没理会他,径直奔去了里头的牢房,将那被疤子头儿誉为“活死人”的男人迎了出来。 蔡庸忙道:“蔺环,蔺老弟,你你你,你不能丢下我一个人啊!” 蔺环向黑衣杀手使了个眼色,那杀手立时举起白刃。只听得脑袋滚落的闷声回荡在牢房中,同狱卒们的尸首,腐烂在一处。 蔺环同杀手们一路逃出牢房,仰望这如水月色,分外撩人。而那月色铺就的一片空地上,突然涌现一股子骇人杀气。树影中,迈出的四蹄儿健硕有力,四蹄儿架着的身子更是凶猛非常。 而那树影之中,还有无数双碧绿的兽眼闪烁着残暴的光芒。 “主子先走!” 黑衣杀手在蔺环同那东西之间建了道人肉屏障,却抵不住那东西几爪子抓挠。他们奋力反抗,怎奈那东西浑身钢毛,刀剑斩上去只有断刃的份儿。不肖片刻,黑衣杀手便已四肢飞散,血流遍地。 蔺环入狱前便已着人谋划此次越狱,从唆使狱头和狱卒饮酒暴醉,到斩杀他们逃出生天,一切皆顺利非常。可他千算万算,没算到出了牢狱,迎了妖魔。 那东西昂起兽脑袋,将他顶翻在地。下一瞬,兽蹄儿便踩碎了他的胸骨。(未完待续。) 第138章、雨林遇险 (第一卷已经结束啦,撒花儿~今儿开始第二卷,前头留下的悬念,会慢慢儿揭示的,梅神斩妖魔、玩恋爱,必须霸气!希望大家继续支持哟,求正版订阅喵~你们的支持就是莲雨最大的动力!么么哒!) 秋雨簌簌,打在林间树梢,敲击着参差的节奏。暗夜深林仿佛一只凶兽,昂首吞噬扑簌而下的沁凉雨水。林间本无甚小路,除了高大的枫树,便只有灌木杂草丛生,如今流淌了好些雨水,正是湿滑泥泞的时候。 夜的黑,树的棕,叶的红,草的绿,还有那雨水的清透……交织成奇诡幻妙的暗夜玄境。 寻常这般天气,又是深夜,傻子才会挑这时候赶路。可今儿细细一听去,便可听见当真有个傻了的家伙正快步在深林里穿梭。那家伙越过坚硬的灌木,踏过湿滑的草丛,一边跑着,一边还大喘气儿,仿佛后头有甚么可怕的物件儿追赶着似的。 再细细听去,那小家伙喘气儿的声音娇娇弱弱,似个美人儿,又似个小孩儿。终于,深林的尽头迎来了马车行进的声音。小家伙好似寻找了生的希望,跌跌撞撞的扑腾过去,一双脚丫子还没离地,便被一只巨大的利爪扣了个严严实实。 刺啦一声儿,小腿肚子便被利爪划破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 “救命啊!!!” 凄厉恐惧的叫喊掠着树皮儿,乘着风雨,钻入马车之中。 这是一架十分豪华的马车,黑楠木车身,线条流畅雅致。四面金银雕饰,连窗牖上头镶嵌着的皆是名贵的饰料。窗牖被一帘淡紫色的绉纱遮挡,顺带着将车内的神秘来客挡了个全。 若有人从这马车前经过,定会惊得魂不附体。驾车的是一匹纯白壮马,虽说秋雨簌簌,这马儿却似自带雨棚,身上的毛儿半点未曾打湿。壮马儿颤颤悠悠。一步一步地行走在泥泞的路上。却没有半个车夫执辔。 噫,莫不是最原始的无人驾驶? 一只细长却满是茧子的手从车窗里头伸出来,勾起了帘子。清澈的杏仁眼不住地往深林里瞅:“九姑娘,你可听见了什么声音?” 说罢,杏仁眼的姑娘侧了侧脸儿,等着里头那位九姑娘的回应。等了片刻。却见对方始终斜卧在车内铺好的绵软褥子上,支着的小脑袋随着马车的颠簸不住地一点一点。若是前头来个大水坑子。只怕那小脑袋要点落下来,在马车里头打几个转儿来。 “九姑娘?”等得有些不耐烦了,她便又催促了一声。 “吃人的声音。” 九姑娘莞尔一笑,微微睁开了眼。一双凤眸儿微微上挑。瞳孔宛若黑琉璃,里头却又泛了点点金光。她笑容清灵俏皮,仿佛“吃人”不过一件再寻常不过的小事儿。不值一提。 柳春酿吃了一惊,打从在丹都皇宫里头见着九更。便时常要受一受惊吓,打太子、玩皇帝、杀人魔,这世间仿佛没什么她不敢做的。春酿一路上为着申冤,见识了这人间不少冷暖腌臜,一步步走到皇帝跟前儿义正辞严不打哆嗦,背后不知付出了多少努力。及至遇到九更,才晓得自个儿那点个本事不过一碟小菜,算不得甚么本事。 刑部调查蔡庸、藺环之事迟迟没有着落,若非九更和八皇子相帮,她不知何时才能回密杨郡,亲见那些恶人被斩。 “吃人?!”春酿略一颤,忙放下了车窗的淡紫色皱纱。 “噫,就这芝麻大点儿的胆子?从前敢同梅神相抗的决心哪儿去了?”九明媚清灵灵一笑,眼角眉梢尽是揶揄。 春酿面色微红,犹豫着又将皱纱掀开一角,外头阴风携着秋雨,朴簌簌卷了进来。突然,一根肉色染血的物件儿“唰”地撞了进来,直接撞上了春酿的鼻梁子。 春酿“哎哟”一声儿,鼻梁子撞了个疼痛欲裂,简直要撞断了。她摸了摸鼻子,放在眼前一瞧,竟摸出了一鼻子血来。再一瞧,那血却不是打自个儿鼻孔里头淌出来的,而是…… 春酿低头一瞧,便见车内软褥子边儿滚落了一只血糊糊的小儿手臂,那五根手指头还没死透,竟还一勾一勾地瞎动弹。 九明媚伸了个懒腰,随意捻起地上手臂的一根小指头,上下瞧了一瞧:“从手掌大小、手腕粗细来看,估摸着是个七八岁的凡人孩子。唔,左臂。嗅着血味儿么,当是个男孩儿。断口血肉筋骨参差,这手臂当是被个什么生猛兽类生生撕扯下来的。” 春酿被她说得直犯恶心:“这里接近密杨郡城,怎么会有什么生猛兽类?” 九明媚提溜着手臂往她面前一甩:“拿好了,我出去瞧瞧。” 那手臂断口的血染红了春酿胸前的衣襟,五指还在她丰腴的胸脯子上头一勾一勾的,煞是恶心。春酿尖叫一声儿,跟碰着了烫人的山芋似的,立马甩丢开去。手臂又咕噜噜滚到了褥子边儿。 九明媚掀了车门帘儿,一股子阴风猛扑进来。春酿身子一抖,顿觉车内没了梅神压阵,顿时森冷可怖起来。她忙抽了把油纸伞,也跟着出去。 雨势越发的紧了,从小巧晶莹的雨丝儿,变成了豆大的雨滴,打在林间枫叶上,打在油纸伞上,砰砰当当地震心震肺。 春酿一跳下马车,便被眼前的“东西”唬了一跳。一个七八岁的男孩儿断了一只左臂,扑倒在她脚下,仅存的一只手臂扯住她的裙摆,不住哀嚎着:“救命,救救我……妖怪,有妖怪……” 那孩子全身的褐色粗布衣裳已经被雨水泥水血水子浸了个透,裹在他单薄的小身板儿上,好生可怜。 春酿也不管甚么森冷可怖了,也不管甚么血臂恶心了,立马蹲下来给这孩子撑了伞遮雨,一边把身上的外衣脱下来,缠住孩子左肩上血糊糊的断口。血水染湿了她的外衣,可那哗哗的血怎么也止不住。 春酿慌了,抬头忙问:“九姑娘,这可怎么……” “办”字儿还没出口,她便惊呆了。火红的枫林之中,一双双森绿的兽眼幽幽闪现,伴着骇人的嘶吼。每一声嘶吼都在告诉对面的人类:俺们饿的慌,速速纳肉来! 九明媚灿然一笑,指甲骤然伸长,锋利如刃:“小小驳兽,别来无恙?”(未完待续。) 第139章、火烧眼珠(二更) (二更来也,求订阅哟~~) 暗夜黑咕隆咚,枫林红红火火,雨水稀里哗啦,兽眼绿了吧唧。 深林里头窜出来的皆是驳,它们形状像普通的马,却长着雪白身子和黑乎乎的尾巴。脑袋上头一只弯曲的黑角,牙齿似虎齿般尖锐,四蹄儿粗壮健硕,爪子根根尖利。 驳的胃口相当肥,常吃老虎和豹子,寻常而言只拿人类当零食逗玩一番,玩死了拉倒,跟猫儿捉弄小鼠似的。这一回倒是拿零食当正餐了,还是成批出来猎食的,着实的有趣儿。 九明媚伸了小舌头,舔了舔长如利刃的指甲,琢磨着要从哪只开始玩起。 那些驳兽似是感受到来者的威势,压低了兽脑袋,喉咙里头发出“咚”“咚”的击鼓般的怪声。 春酿被几十头怪兽一齐出现的景象吓了个傻,连声音都颤巍巍:“九姑…… “嘘~~”九明媚轻甜一笑,“给那团子男娃儿遮好了雨,我片刻即回。” “好……好的。”春酿忙又蹲回了原处,眼见着孩子腿上也有伤,她歪了脖子夹住伞把儿,腾出手来撕了片衣裙按在孩子的伤口上止血。 孩子失血过多,已然昏迷过去。就这么在雨里头淋着不是回事儿,春酿预备将这他抱进马车里。可这男娃儿瞧着挺年幼,重量却是不轻,她费死劲儿也抱不起来,只得继续给孩子打伞。无奈油纸伞忒小,她便将伞全撑在孩子身上,全然不顾自个儿原本干燥温暖的衣裳被冰冷秋雨打湿。 几十头驳兽踏着泥泞一跃而来,溅起了好一通泥水花后,将俩姑娘、一男娃、一白马。连同那架富丽堂皇的大马车给围了起来。兽圈越缩越小,绿眼珠子越离越近。 凤眸儿往四圈儿一瞄,发现一只驳朝中间伸了利爪,她便立马一个窜步狂击而去。 寻常而言,面对野兽的直面攻击,当是采取侧面的攻法,方能保证自身的安全。可九明媚全然不顾这些。她并不往驳兽侧面身上攻。而是直接迎面奔去,瞄准它的面部,指甲瞬时插爆了绿眼珠子。 腥臭的绿色汁液从兽眼眶子里喷出来。溅了她一脸。她笑了笑,伸了舌头轻轻一舔,噫,驳兽眼珠子的味儿。比五万年前的好吃多了,浓稠之中更添了一股子腥甜。数一数。今儿约摸着有三十来只驳,眼珠子的数目乘以二,那便是多少只眼珠子来着? 一一得一,一二得二。三八坑人玩,四九散仙衰…… 也罢,也罢。没道理揪着自个儿短板不撒手,算数白痴不算啥。九九乘法表背不出也不怎的丢人……吧? 总之今儿个有一二三……唔,许多许多眼珠儿可装盘享用。 指甲往回一勾,脱离了兽眼眶子的那一刻,便是连眼珠儿也一齐勾了出来。 驳兽痛得发狂,顶着脑袋上的独根黑角猛撞过来。九明媚略一侧身,轻巧闪过,抬脚往驳兽脖子一侧青筋凸起之处猛踹一脚。驳兽被踢得飞了老高,巨大的兽身子在大雨中来了个三百六十度雨中芭蕾转,到底是坠在了水坑子里,钢毛让泥水子糊成一撮一撮的毛疙瘩。 九明媚念了个诀,马车跟前升起了一团篝火。她甩了甩指甲,将抠出来的眼珠儿甩脱过去,悬在火苗上烤了起来。只听得“嗞嗞”一声响,绿眼珠子爆香。 “小小驳兽,你们还是退了罢!”九明媚活动活动手腕子,笑道,“本神念在你们与老驳同根同源的份儿上,尚可赏你们一条活路。” 暗夜中的兽类素来畏火,见着那篝火,便向后退了退。眼前这个小丫头虽是满身的人味儿,本事却很不小。但它们驳兽那可是吞虎吃豹的狠角色,让个黄毛丫头吓退了去,日后可还如何在魔界兽族里头混?!更何况,那个男娃儿很是重要,它们必须…… 驳兽始终观望着,并没有全然撤退的打算。它们好似对那个人类男娃儿兴趣十足,非吃了那人肉不可,惹得九明媚都有些眼馋这个鲜嫩的男娃儿了。 不知是哪只驳兽率先发出了“咚咚”的声音,所有驳兽全都躁动起来。它们已然决议换个攻法,不再一只一只地攻击,而是一齐攻上。那人类丫头再大的本事,也抵挡不住三十几头驳兽的猛烈攻势! 一大波驳兽就这么不管不顾地围攻过来,真真儿是魔族兽类,半点儿脑子都不长的。九明媚喟然一叹,双足轻巧一蹬,纵身飞向高空。 银白衣裙散发莹润光泽,黑丝长发随秋风飘扬,梅枝发簪别出一点红艳。她似一只夜明珠,闪耀在最深沉的雨夜中。 两只小手,十根指甲。 九明媚念了个诀,指甲们一个小激动,欢脱地蹭了五六米长。这些驳仅是魔界寻常兽类,陆地上跑惯了的,尚不能飞行。眼见着乌泱泱的一大群黑白相间的玩意儿杵在脚下,很是个跳脚的模样儿,九明媚灿然一笑,轻轻拨动指尖。十根指甲仿佛十根尖头筷子,又仿佛十把锋利宝剑,瞅准了绿眶子便插。 不消片刻,驳兽们疼痛难忍,滚成了一片。而九明媚的十根指甲上,已经串了好些个又大又鲜嫩的眼珠子。指甲搭在篝火上头,直接烤串儿。 驳兽们“咚咚”一通乱嚎,屁滚尿流地败逃,钻进枫树林中,踏着湿滑碧草,隐匿而去。 九明媚翩然降落,瞄了瞄春酿和那男娃儿。方才驳兽群攻,可把春酿吓了个惨,她和男娃儿可就在围攻的中心位置,驳兽一爪子过来,他们怕是就一命呜呼了!春酿吓得扑在男娃儿身上,纵然恐惧,却还是用自个儿的身子护住了他。 噫,柳春酿比之如锦,确乎是个有胆魄的。九明媚心中喜悦,瞧她比往日更顺眼了些。 收了长指甲,掌中变幻了一只陶盘,九明媚将烤熟了的那“许多许多”的眼珠子装了盘,弯腰递了过去:“吃些个罢。” 春酿抬了头,一见盘中圆乎乎、绿糊糊的物什,胃中一颤,恶心得干呕起来。 九明媚笑眯眯地捻起一只眼珠儿:“驳兽遍体皆毒,唯一的解毒之物,便是它的眼珠。你是吃,还是不吃?”(未完待续。) 第140章、驳兽有毒? 那兽眼珠子足有婴儿拳头大小,颗颗饱满,绿糊充盈,柳春酿干呕了一阵子,却是万般不肯吃的:“我,我没事的,我不吃!” “甭管是被抓伤之人,还是沾了被抓伤之人鲜血的人,皆会中毒而亡。”九明媚拈了一只凑到春酿唇边儿,又在她的脸颊上蹭了蹭,笑道,“若不及时解毒,你怕是等不到亲见蔡庸、蔺环之流被斩首了。如此这般,你也不吃?” 九明媚危言耸听,纵然笑眯眯的模样儿很不堪信任,可那言之凿凿的语气又令人不得不信。没有谁会同自个儿的小命作对,更何况春酿为着等到报仇雪恨这日,是甚么苦痛都愿意承受的。 春酿的头发、脸庞、衣裳早已被秋雨淋了个透,一绺一绺头发湿哒哒地黏在脸蛋儿上,很是个可怜兮兮的样儿。可她的神色忽而坚毅起来,伸了手,接过绿眼珠,眼一闭,便把那恶心玩意儿塞进嘴里。 牙齿一碰着那团子东西,便觉里头迸射出一股子糊糊,黏了一嘴。甜腥气儿从齿根舌尖,一路窜到心肝脾肺肾。春酿喉咙一颤,舌根一翻,捂着脖子便要吐。可一瞥见九明媚那笑眯眯的脸,思及性命,便狠心一闭眼,也不咀嚼了,直接把婴儿拳头大小的绿眼珠子吞咽进去。 九明媚瞧她一张生无可恋脸,“噗嗤”笑了,随手拈了只眼珠儿塞进嘴里,大嚼特嚼。唔,眼肉配合绿糊,烤得七八分熟,最是浓香四溢在舌尖儿。这般美味儿,好歹有个同她分享的了。 她足下一踮。一屁股坐上了马车板子,一双纤细好看的小腿儿自在摇晃起来:“胆魄是有的,就是不大动脑子,确乎是个弊端。” “什么意思?”春酿好容易压下干呕的感觉,抬头问道。 “我说驳兽有毒,你便尽信?怪道让蔺环之流骗得渣儿也不剩。” 春酿瞪大了杏仁眼儿,顿觉这九姑娘忒的恶质。竟拿性命攸关之事骗她吞了这万般恶心的物什!她起身过去要同九明媚对峙。却双膝一痛,向前扑倒。 九明媚翘起小腿,脚尖抵住她的胸脯子。没让她真倒下去,接着顺势伸了手,扣住她的脖颈子。那青色血脉里涌动着的,是澎湃的热血。比驳兽眼珠的滋味儿还要诱人。 九明媚舔了舔唇,轻笑一声。五指扣得越发紧了:“气个甚,我这是帮你开辟一条新吃路,有好吃的不分享,天打雷劈呢不是?” 春酿被惊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b。本还要据理力争,忽而一阵阴风划过,将湿透了的身子吹得冷寒发颤。她和那男娃儿上一秒还在凄风苦雨里头苦挨。下一瞬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提溜起来,丢进了马车里头。只听得九明媚打了个响指。他们身上的湿衣裳、湿头发立马干了个透。 九明媚将男娃儿丢到绵软舒适的褥子上,将断臂接了上去。再拈个决丢到男娃儿的伤口上,不过一瞬,哪里还有甚么伤口,哪里还有甚么血迹?连被泥水子弄得肮脏不堪的小脸蛋儿都恢复了原先的白净样儿。 噫,倒是个十分标致的男娃儿,圆乎乎的小白脸子,细皮嫩肉的,一双飞柳眉很是浓黑。眼睛虽未睁开,但瞧他闭眼的弧度和长长的睫毛,便可猜出他的眼儿定然又大又亮。还有那挺直的小鼻梁,红润的小嘴巴……唔,是块倾国倾城的好料子,假以时日,祸乱一方也未可知。 九明媚将男娃儿丢给春酿照顾,自个儿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舒展了小身板儿躺在褥子上,翘起了二郎腿儿:“到了地方告我一声儿。” 春酿点了点头:“好。” 男娃儿受惊过度,但是身子已经大好了,这皆是九更的功劳。春酿越发的猜测不透了,九更有时恶质得惹人崩溃,有时又善良得倾力去救一个不相干的人,她到底是善还是恶? 马蹄儿重又踏起步子,马车亦开始前进,她们不远万里从丹都来到密杨郡,为着俩混账东西。春酿要亲见仇人命丧黄泉,九更则是要她的一滴血泪。也罢,待她将血泪还与九更,日后最好是分道扬镳,老死不相往来! 只是现今…… 春酿叹了口气,从车里的木箱中取出两条薄被子,一条盖在男娃儿身上,另一条…… 春酿轻手轻脚地挪过去,要给九更盖上。好歹她为瑶公主报了血仇,好歹她帮忙促了蔡庸蔺环一案,好歹她们现今还是同路的。 突然,九明媚猛睁了凤眼儿,直勾勾地盯住她。 春酿唬了一跳:“那个……我……我只是……” 九明媚忽而弯了眉眼,笑眯眯地将一盘子火烧眼珠递过来:“路上闲适易饥荒,嚼些零嘴儿罢!” 肠胃一个小翻滚,春酿:“呕……”(此处省略一万匹草泥马……) 秋雨绵绵,下了整夜,直到天蒙蒙亮的时候,方才止歇。只是雨丝儿刚止,秋雾又巴巴地赶上来,将密杨郡城罩在一大团子白汽儿里头。能见度约摸着只有十来米,马车磨磨蹭蹭地赶到城门口时,便只见着了浓雾裹着的一架大门,连城门上头立着的守卫都看不清。倒是颇有几分走岔道儿,来了天界南天门的错觉。 城下守卫正要盘查这马车上的人员,便瞅见一道黑影儿从车上跳下来,趴着城墙根儿便开始狂呕乱吐。吐出来的皆是绿糊糊,怪恶心来哉,可怜这十五六岁清清秀秀的小姑娘,也不知是得了什么病症。 那小姑娘尚未吐完,便又有人掀了车门帘儿,从中走出个绝色美人儿来。 美人儿白裙飘飘,黑发飘飘,耳坠儿也飘飘,眼角眉梢的灿然微笑,更是让守卫们也瞧得心扉儿飘飘。 美人踏着轻快的步子,从车里一路越到白马背上,亮了亮掌心金牌。 守卫们瞅见金牌,立马把飘飘的小心脏撤回身子里,连连跪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未完待续。) 第141章、抗旨不尊(二更) 秋叶秋雨秋模样,香花香酒香姑娘。 这岐国民间俚语说得妖娆美妙,言语中透露了一个享福的去处,那便是位于岐国南境的密杨郡。 秋雨虽已经下了一整夜,寒雾也降了许多回,可总是下雨时冷得发颤,雾散后艳阳高照,暖乎乎的了。寅时未尽,卯时未至,日头便已照散了雾气,顺带着将那湿寒一并赶走。若非大街小巷的地面上还聚着雨水,真真儿发觉不出,这儿竟下了一整夜的秋雨。 一架富丽堂皇的马车从城外驶来,这会子倒是有人驾驶了。可那驾驶的不是旁人,正是密杨郡城门口的守卫头子。马车两旁跟了好些身着兵甲、腰跨铁刃的守卫护送,守卫个个儿神色冷肃,仿佛正在执行什么天下头一等的大任务。 九明媚稍稍掀了窗牖上淡紫色绉纱,凤眸儿细瞧过去:“噫,这密杨郡莫不是流行早市,怎的恁般热闹?” 日头刚出来没多会子,大街小巷便开了集市,聚了不少人。 汉子们打理店铺,摆弄货物,忙得不可开交。姑娘们则明显清闲许多,她们大多仍着夏衣,薄纱浅笑,团扇遮面,莺莺燕燕,吴侬软语,香粉扑鼻,竟比丹都九歌坊的歌女更显婉媚多情。 集市上店铺很多,种类亦繁,但最多的,当数那些个酒铺子。甚么白河佳酿、六粮液、半碗不过岗,还有那特特儿束了朵大红绸花的相柳佳酿。 “是秋叶节将至,有许多外乡人提前五六日便会来赶密杨郡的集会,所以这几日里,密杨郡的集市都是从清早开到半夜。特别是秋叶节当日,甚至比丹都的上元节还热闹。”柳春酿说起家乡最出名的节日。十分顺溜。 九明媚“哦”了一声儿,细长的指尖轻轻敲了敲窗棂,发出咚咚的敲击声:“秋叶节啊……” “有……有什么问题么?”春酿瞧她的神色阴晴不定,便问道。 九明媚莞尔一笑:“可以开个铺子卖眼珠儿么?” 春酿只觉肠胃一个小翻腾,差点儿没一口气背过去。 九明媚暗叹,凡人的小心脏着实的脆,这点子玩笑都开不了。还有甚么意趣。倘若风千霁在。他定然已经琢磨着找到了卖眼珠的好地段。 马车在一处官邸正大门前停下,守卫头儿毕恭毕敬地掀了车门帘,自个儿弯了腰做踏脚凳。笑眯眯地瞅着地面等了半晌。却见人家那俩姑娘直接从马车上跳下来,踩都不踩他。守卫头儿尴尬三级,真真儿是拍马屁都没拍到点子上。 新任密杨郡郡守叶垣之,同整个儿郡守府的官员小吏全都跑出来迎接。跪了一地,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神女千岁千岁千千岁!” 又是这话儿! 风千霁那凡人才二十三,却号称“万岁”,她堂堂梅神十万岁光景,愣是压缩成了个“千”。着实的睁眼瞎。 “关押蔡庸与蔺环的牢房在何处?” 叶垣之面色一白,连头都没敢抬:“神女连日赶路,着实辛苦。不如先入府休息片刻……” “不必,直接去。” 郡守下头的官员连忙道:“牢房污脏杂沓。别污了姑娘的衣裳,二位还是先入府休息,稍后下官再将那二名嫌犯押解过来,供神女审问,如何?” 九明媚这些凡人官员万般推诿,便也不多废话,只道了声“也好”。 叶垣之这才松了口气,抬头去瞧传说中的“盛世神女”。传说中,她是灵仙转世,通过层层竞选,最终得了天神认可,成为岐国盛世的祝祈者;传说中,她法力超群,心狠手辣,堪比妖魔;传说中,她同八皇子殿下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传说中,她在神女祭典引来了天神,一个响雷劈死了老皇帝…… 可他万万没想到,她竟是个漂亮的小丫头,瞧着不过十二三岁的模样,一双凤眸儿闪着璀璨的光芒,比她的样貌还耀眼。更没想到,这小丫头肩上还扛着个六七岁的小男孩儿,轻松自在,仿佛肩上搭着的只是条毛巾。 “敢问,这位大人是?” “路上捡的娃儿,”九明媚将男孩提溜下来,随手丢过去,“给他安排个房间睡觉。” 叶垣之年轻时是个文弱书生,如今是个中年文官,通过文试踏入仕途的,身板子自是弱了许多。他慌着伸手去接,却被那男孩撞得向后一倒,险些栽在地上。 密杨郡府邸十分气派,倒不是八皇子府那种富丽堂皇,而是带着南境屋舍的优雅之气。九明媚同春酿在叶垣之的引领下,去了给她们安排的房舍。因为他们是刚刚接到消息的,未来得及专门开辟个神女住处来,只得将她们安排在了女眷住处的“艺雅居”,为此还将郡守长女给赶到了别院去住。 九明媚并不挑剔,给哪儿住哪儿。凡间纵横数万年,窑洞子她也是住过的,冬暖夏凉的土洞,住起来别有一番风味。 叶垣之安排好了她们的住处,便赶紧走了,留了数十个侍女来伺候。九明媚将那些侍女打发出去,自个儿坐上了圆桌子,唔,这密杨郡守唯一可爱之处,便是备好了一盘子紫葡萄。一路上没吃着这玩意儿,甚是想念。她捻起一只,丢进小嘴儿里,大嚼特嚼起来,酸甜汁儿流窜,着实的享受。 春酿却没她这般淡定,放下了行李之后,左右想着都觉不对劲儿:“九姑娘,他们是不是瞒了些什么?今日午时就是蔡庸和蔺环处斩的时辰了,咱们就是为此才赶了这么久的路,赶在今天早晨到这儿的。可是他们非但不想让咱们见着囚犯,而且菜市口连即将执行斩刑的动静都没有……” “噫,智商可算是上了线。”九明媚舔了舔唇角的葡萄汁儿,笑叹道,“他们对神女毕恭毕敬,咱们提出见囚犯,他们该是巴巴地领了咱们去才对。可从头至尾,他们都在推诿,哪怕是后头说要给咱们送来审问,亦不过是拖延时间罢了。” “难道说,他们官官相护,或是得了利益,想抗旨不尊,救下那二人?!”(未完待续。) 第142章、都是跳蚤 (求订阅,求订阅,求订阅哟~重要的事情三遍是不够滴!谢谢大家,么么哒!) “难道说,他们官官相护,或是得了利益,想抗旨不尊,救下那二人?!” 九明媚挑了挑眉尖儿:“猜来猜去,不若亲眼瞧瞧。” “怎么瞧?”春酿忙问。 九明媚莞尔一笑:“自然是,走着去瞧。” 恁些个官员不带她们去牢房,不代表她们没长腿脚。九明媚并未见过蔡庸和蔺环,自然嗅不出他们的气息。可是这天下间的牢房都是一个味儿:阴暗、腐朽,携着罪恶的喷香气儿。 九明媚拈了个决,将自个儿同春酿变成俩只小雀子,一只灰雀儿,一只黑雀儿,此两种色泽最是隐蔽,不招人注目。灰雀儿扑棱棱小翅膀,从窗口一飞而去,半空里瞎转悠半晌,觉着好似少了些甚。再一回头去寻,才发现那只黑雀儿还搁地上打滚儿呢。 春酿眼睁睁瞧着自个儿的身子缩成一小团肉疙瘩,胳膊变了翅膀,双足成了俩爪子。唔,她晓得雀儿的爪子是用来走路、抓枝儿的,也晓得翅膀是扑腾扑腾︿( ̄︶ ̄)︿飞翔的,可……这爪子腿也忒细了些,站都站不住,这俩翅膀也忒重了些,怎么晃悠也飞不起来。黑乎乎的一团子雀肉疙瘩,便怼在地上,扭曲扑腾,不晓得的还当是吃错药,抽抽了呢。 唉,没法子了。小灰雀子叹了叹,俩细爪子蹦过去,抬起鸟喙往黑雀子脑门儿上一啄。黑雀子只觉脑袋一痛,接着自个儿那肉疙瘩似的小身子便极速收缩。成了只芝麻粒儿大小的黑跳蚤。 春酿此刻的内心是崩溃的:你丫才是跳蚤,你丫全家都是跳蚤! 小灰雀子扇了扇膀子,将跳蚤掳到自个儿脑袋顶端的绒毛里掖好,接着扑棱棱地又飞了。跳蚤恨不能张嘴狠咬灰雀的脑壳子,怎奈高空飞行着实的快速颠簸,它被抖得昏头转向。若非紧贴着灰雀的脑壳,只怕要栽下去。摔他个尸骨无存。 忽然。灰雀停止了飞行,落在一棵枫树的梢头。阳光透过枝叶,晒出一片斑驳。黑跳蚤怔了怔。从绒毛里探出黑脑袋来,往下一瞅。便见密杨郡守叶垣之同他那些个下属官员行色匆匆地从郡守府后门出去,一路向北,去了一处形似监牢的所在。 此些凡人。当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心虚不堪热水烫。自个儿就把底儿给透了。 既然他们恁般“好心”指路,她们却之不恭。 灰雀儿打梢头一跃而下,展开羽翼一路滑翔而去,留下那枫树枝儿抖抖颤颤。飘落下好些红叶儿。 红叶翩飞而下,落在枫树后头一个黑衣墨发的姑娘身上。玄色幽暗的斗篷被红叶冲撞出别样的浓丽色泽,将她的神色衬得越发的诡秘。她狠力拨下那些闹人的叶子。绿幽幽的眼里迸射出彻骨的憎恨。 “姑娘,你是……”郡守府里的小丫鬟端着一托盘柑橘。奉命给艺雅居的那两位贵客送去,路上却见一个黑衣裳的陌生姑娘,便走过来问道,“是府里新来的吗?” 打从叶大人新任了密杨郡守,住进这府邸之后,大夫人很不喜欢恁些个府中旧人,全都打发走了。可原先跟着叶大人和大夫人的侍女仆从太少,压根儿不够用的,这些日子,管事的新招了好些小子、姑娘。听说今儿一早又来了一批,还没见过面儿呢。 “嗯,新来的。”黑衣女沉声道。 “既是新来的姐姐,还是速去院里换了衣裳吧。”小丫鬟好心道,“大夫人有令,今儿所有侍女都得忙活起来,去艺雅居伺候贵客,要好吃好喝的招待好呢。若是动作不够麻利,开罪了贵客,可是要去大夫人那儿挨板子的!” “贵客?”黑衣女的声音冷冽狠躁,将小丫鬟唬了一跳。 小丫鬟觉着这位新来的姐姐有些怪,正欲先走,却脚下一绊,摔了个大马趴。手里的托盘甩脱出去,里头的柑橘滚了一地。她垂首一瞧,不知打哪儿伸出了一根绿藤,将她的脚踝缠了个结结实实。 小丫鬟心中惊惧,还没来得及喊“救命”,突然无数绿藤从地底下钻出来,将她全身上下一层一层地纠缠包裹,跟个绿粽子似的。 黑衣女森冷一笑,动了指头那么一拽,来了个皮爆肠流。血混杂着肠液,从绿藤的缝隙中溢出来,淌了一地。 黑衣女蹲下身去,双手将那丫鬟的脑袋从绿粽子里扒拉出来,拇指掐住额头,狠厉一掰,硬生生将人头掰成两半。她低头吸吮脑浆,甜腥的味儿让她十分满意。 饿,好饿…… 她已经好些日子,没尝到一口脑浆了…… 她再也不甘过那被拘禁着的日子,简直生不如死! 而那一切,皆是拜九明媚所赐! 喉咙咕噜咕噜地咽下一口,她的眼珠子更绿了几分。 ————脑浆小分割————tnnd绿囚冒泡—————— 远处的密杨郡监牢门前,叶垣之正气的直抽抽,文气儒雅的脸蛋涨得通红:“怎么还没将恁些尸首搬走,放在此处……放在此处可怎么得了!” 狱卒连忙回道:“尸首太过散乱,小的们怕拼错了,得等仵作来了……” 叶垣之手下最得力的属官杨督见状,立即呵斥道:“等什么仵作,快快将监牢外收拾干净!” 门前地面上湿哒哒的,聚了好些雨水,还有诸多散乱的尸块。他们是在前半夜被撕了个七零八落,又被之后的秋雨淋了一夜,尸身上的血早被雨水冲光,皮肉则被雨水泡得发白。只能从那些断胳膊断腿上裹着的破布瞧出,他们是一群黑衣人。 “是,大人。” 狱卒很是苦脸,上头支使大人,大人支使小官,小官支使小吏……到了他们狱卒这儿,再无人可支使,只能自个儿动手。可瞧瞧现场尸块的惨状,能忍着不把隔夜饭都吐出来,算他厉害了,还怎么动手去捡?哎呦哟,苦煞人也。 “牢里头的如何了?” “回大人的话,牢里头也还没……” “混账!混账!”叶垣之气的直哆嗦,“神女还等着,这可怎生是好?!” 杨督思量片刻,便压低了嗓门儿道:“大人不如……”(未完待续。) 第143章、现仇现报(二更) 杨督思量片刻,便压低了嗓门儿道:“大人不如从旁的牢房里头羁押两个死犯,年龄相貌相似的,顶替了去见神女。反正神女从未见过这二人,与他们之间亦是无冤无仇。皇上派神女过来,不过是要看看这攸关贡酒的案子进展如何了。她一个小小女流之辈,又不是钦差大臣,她至多给皇上传个信儿罢了,还能玩出什么幺蛾子?” 叶垣之抹了抹额上冷汗,仍旧担忧得很:“冒名顶替,万一露馅儿,那可是欺君之罪啊!” “顶替的人,给他们家人一笔银子安顿下半辈子,他们感激大人还来不及呢,自然鞠躬尽瘁卖力表演。只要午时一过,咔嚓一声,人头落地,往土里一埋,谁还能翻出来去查到底死的是哪两个囚犯?”杨督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反之,倘若咱们密杨郡监牢狱卒值夜醉酒,致使钦犯一死一逃,残尸遍地……这事儿被神女上达天听,大人您这刚坐热乎的郡守之位,怕是要拱手让人了!” 叶垣之自认为才华横溢,有匡扶正道、为百姓谋福之才,从前却一直都是蔡庸手底下的一个小小郡丞,被蔡庸打压数十年,万般不得志。好容易等到蔡庸被擒,自个儿被提拔上位,他岂能甘心就此拱手让人?! “这,这……” 杨督再加一把火:“丹都正变天呢,哪有功夫细细查问咱们这偏远南境之事?只要咱们把神女和她那个侍女糊弄过去,再在秋叶节请她们好生玩一玩,女人嘛,不过如此。等把她们哄得妥妥帖帖,高高兴兴地送走了。以后密杨郡的头把交椅,大人您便可高坐无忧了。” “好……好!”叶垣之甩了一手的汗,下定了决心,“这就去找人来!快去!” 突然,一阵笑声从半空中悠然传来,好似在嘲笑着地面上恁些个无知凡人。 叶垣之和杨督皆唬了一跳,一想到身边皆是莫名被撕碎的尸块。便心中惊惧。 杨督咽了口唾沫。不准许自个儿在叶大人跟前露怯,便上前一步,昂首道:“何方妖孽。速速给我滚出来,否则……” “否则,杨大人便要将我撕碎了,也来泡一泡这沁凉的雨水儿么?” 尚未见人出来。便听到了那极有特色的笑声,清灵动人却又懒懒散散的。像是被日头渐渐晒融的雪。可是那其中冰冷的温度,又让人为之一颤。 他二人顺着这笑声抬头望去,便见东南角的枫树枝上坐了个银白衣衫的小姑娘。她笑靥如花,明眸璀璨。一双细腿儿正悠悠哉哉地晃悠,明明杵那样高的危险地界儿,她却自在得很。 “神……神……神女千岁……”叶垣之吓得又跪了下去。 “打住!”九明媚从高耸的枝头。轻盈地落在叶垣之跟前儿,“唤我九姑娘即可。” 叶垣之连忙改口:“九姑娘千岁千岁……” 九明媚微汗。这凡人脑筋拧巴成这般模样,究竟是如何当上一郡之主的? 杨督见她身手了得,不禁十分紧张,不过,方才他同叶大人商议之时声音压得极低,她应该并未听到吧? 九明媚反身而来,弯了眉眼,笑眯眯地瞅了瞅杨督,口中吐出轻飘飘的话儿来: “女流之辈,又不是钦差大臣……” 杨督一抖。 “哄得妥妥帖帖,糊弄过去……” 杨督二抖。 “女人嘛,不过如此……” 杨督三抖,目测骨头已抖散。 杨督倒不是叶垣之那样不禁吓的男人,这般境地了,还硬扯了个狗腿子似的笑:“九姑娘误会……啊!!!” 尚未来得及编出甚么好听的话来为自个儿辩解,他的胸口便结结实实地挨了一脚,接着,飞上那枫树枝,挂在上头,做了片巨型枫叶。 九明媚素来不是个忍气吞声的主儿,现仇,现报。 她收了脚,清灵灵一笑,却把在场所有人都吓得散了骨头。 “看个甚?将尸块全部放回原处!” 九明媚一下令,狱卒们也不管叶大人怎么说了,立即将尸块丢回原来的地方,预备着待会儿回家洗个热水澡去。 踱着灵巧的步子,九明媚来来回回,将所有尸块瞧了个遍。翻翻捡捡之后,将它们拼拼凑凑,凑出了十二具相对完整的尸骸。虽说尸体已经被雨水泡得发白,裂口处也泡得发胀腐烂,看不清断口原先的模样,但是,拼凑完全之后,尚能分辨得出,是十二名黑衣男子。 “身形高大,体魄健硕,噫,右臂肌肉十分发达,当是使刀剑的武林高手。”九明媚笑道,“如此高手,却被撕得七零八落,毫无反抗之力。那行凶的魔物还真是兴致颇高,撕着玩,半口肉都没吞下。叶大人……” “在在在!”叶垣之已被她口中的魔物吓了个傻,这神女得是多么厉害,才能谈及魔物,如此泰然。 “里头也是这般景象?” 叶垣之恭敬答道:“非也,牢中尸首较为完整,只有……只有犯人蔡庸被斩了头颅,其他狱卒皆是割喉而死。” “唔,这倒是有趣儿了。春酿,咱们瞧瞧去。” 九明媚连喊了几声儿,却不见柳春酿回应。她四处寻了寻,又抓了抓自个儿一头黑发,想要篦出一只黑芝麻大小的跳蚤来。 叶垣之疑惑,这神女上一刻还正经地查案来着,下一刻却成了个多动症患者,四处挠身子:“敢问九姑娘,是否有何物丢失?” “丢了个人。”九明媚四处寻不着,正纳闷儿,忽而想起了什么,打了个响指。 只见枫树梢头,一只颤巍巍趴着不敢动弹的小跳蚤骤然舒展了身子,变成个十五六岁的姑娘。这一变,春酿重心整个儿不稳,从高处坠落,眼见着要摔成一摊子肉泥。 九明媚轻巧跃去,伸手将春酿接进了怀里头:“叫你莫要乱跳,真真儿不乖。” 春酿额上划过三道黑线:分明是你变身时甩头发,把我甩掉的好伐?! “行了,不怪你了。”九明媚笑道,“带你瞧瞧仇人身首异处的妙景儿去。”(未完待续。) 第144章、蔺环失踪 甫一进入牢房,扑面而来的是浓郁的酒臭味儿和血腥气。地上趴了好些狱卒,他们瞪大了眼睛,脖颈子已经被利刃划了一道极深的口子,地上的血已经凝固,泛着紫红的色泽。 因了蔡庸和蔺环是贡酒杀人案的重犯,所以单独关押在这间牢房的两个不同监室中。如今,两个监室木门大开,里头那个已经空空荡荡,外头这个则躺了个中年长须男。唔,确切来说,是一个中年人的身子,加上一颗黑色长胡须的脑袋。 “是蔡庸!”春酿咬牙切齿,紧盯住那颗脑袋,心头涌起千重恨意。 想当初,蔡庸为着从贡酒中捞上一笔,便暗中让她父亲柳明偷工减料,他则负责将上头还有郡中店铺摆平,回头克扣下的银钱则两边平分。 蔡庸是密杨郡守,贡酒也好,日常酒品买卖也罢,都逃不脱郡守的把控。更何况蔡庸是个贪财夺利、以权谋私的贪官,开罪了他,怕是后患无穷。 但是,柳家的人以酿造佳品美酒为信仰,断然不肯同流合污,想也不想便推拒了去。蔡庸果然怀恨在心,暗地里给柳家外卖的酒品闹出了些大大小小的问题。 柳明作为柳家家主,十分硬气,哪怕被这般构陷,也不曾后悔。 哪成想,蔡庸为了垄断相柳佳酿,及其背后的巨大利益,竟勾结了蔺环,偷习酿酒技艺之后,狠杀柳氏一家十三口!若非姐姐柳冬蕴为春酿挡了一刀,护她抄小道逃走,春酿早已命丧蔺环刀下! 蔡庸死了,终于死了!柳氏十三口人的仇冤。终于…… 杏仁眼儿微微湿润,眼珠儿就在眶子里转悠,却怎么也掉不下来。 柳春酿并不言语,含着泪,愤恨地冲进监室,对着蔡庸的脑袋狠狠踢了三脚。她恨不能亲自手刃了仇家,而不是对着尸首泄愤。然而。最应该杀的人。还少了一个!她快步去了另一个监室,那里整整齐齐,一张铺了藏青色硬棉被褥的囚床杵在那儿。见物如见人。春酿将那被褥死劲儿一扯,丢在地上狠狠践踏。 九明媚斜倚着牢房木栏上,笑眯眯地瞅着春酿左奔右跑,肆意发泄。噫。她果然没有瞧错,这春酿性情刚烈。蛮狠的小模样,令她十分满意。做人,与其似如锦那般谨小慎微,不若似春酿这般快意恩仇。 眼见着春酿眼里的泪越发的多了。九明媚耸了耸小鼻子,轻轻一嗅:酒弯弯的仙灵在她体内呆得很是稳当,哪怕是那眼珠儿落下来。也落不出血泪。春酿虽则恨蔡庸,可那蔡庸却并非她心头最为意义重大的存在。 “蔺环呢?”春酿道。“蔺环在何处?!” 蔡庸在牢里身首异处,蔺环却不知去向,外头那些黑衣死尸中也没有蔺环的踪影。一个大个儿男人,岂会这样平白无故地消失了去? “小春酿儿,吼吼叫叫甚么的,玩一玩便罢了。凡人啊凡人,到底还是要动一动自个儿的脑瓜子。一叶障目,可是会悔青肠子的。” 九明媚的几句话,轻巧地点醒了春酿。 春酿昂首定了定神,将眼角的泪抹干,随即跑回隔壁监室。她不嫌脏,也不嫌恶心,查探了蔡庸的尸首,接着又一路小跑出去,查探狱卒的尸首,以及桌子上酒壶里的剩酒。 柳家以酿酒为业,对于酒品自然是万般熟悉的,她只需轻轻一嗅,便发现了其中的关键:“这酒被人加了婴糜花。” 叶垣之与杨督相视一眼,还当杏仁眼的丫头仅仅是神女的侍女,却原来,同蔡庸、蔺环有仇冤的,竟是她。若他们没有猜错,这就是柳家逃出生天的那个二小姐,传言中在柳氏一家遭难时坠河死了的那个。怪道皇上会突然间调查柳氏一家被“盗贼”所杀的案子,还快准狠地对蔡庸、蔺环下了狠手,这背后只怕藏着神女与柳二小姐的推波助澜。 两人再不敢轻视春酿,杨督上前道:“柳姑娘所说的,可是那加在酒中,会使人兴奋异常,做下平日里万般不敢作为之事的‘鬼跳脚’?” “婴糜花,又称鬼跳脚,生长在中曲山脉,平日里采摘生食或是煮药茶喝,可以振奋精神,对体弱无力之人十分有效。”九明媚笑道,“可它万万不能碰的,便是‘酒’。俩玩意儿一撞上,再自制的人也能癫狂了去。有人特特儿拿了这玩意儿害了你们家的狱卒,着实的坏胚呢!” 叶垣之一听这话,顿觉有了一线生机。不是狱卒醉酒惹祸,更不是他这个郡守律下不严,纯乎有人肆意构陷!神女便是即刻上报朝廷,他也总算是有理可说了。 叶垣之一个小激动,凑过去恭敬地道:“神……九姑娘有何高见?” 凤眸儿将牢房四周查探个遍,九明媚莞尔一笑:“依我瞧来,这凶徒有两拨儿,且目的全然不同。第一拨当是那十二名黑衣男子,他们设计灌醉并杀了狱卒。蔡庸的牢房混乱不堪,蔺环的却规整的很,未曾遭过一丝一毫的损害。因此,他们估摸着是蔺环的人,前来救主子罢了。至于蔡庸……噫,无能之辈,干脆随手杀了,省得带着麻烦。” 叶垣之被她言语中的冷气儿激得咽了口唾沫,又问:“那……第二拨呢?” “是驳兽。”九明媚款步走出牢房,素指轻点外头恁些个死尸,“他们自以为行事周密,救人顺利,却不料螳螂捕蝉,驳兽在后。就这么着,被拿来撕了玩儿了。” “那蔺环也?” 九明媚走到外面中央的一处地面,蹲下了身子,纤细的指尖在地上拈了一点土,至于鼻尖儿轻轻一嗅:“蔺环曾在此处躺过片刻,前方还有驳兽的气息,他应当是被驳扑倒在此。但这里并无蔺环的血气,那么蔺环究竟是被驳兽吞了个尸骨无存,还是撞了大运,从驳兽手里逃出生天,又或是驳单单将他掳了去……你们猜一猜,唔?”(未完待续。) 第145章、甜嘴小旭(二更) (二更到,求订阅喵~~谢谢善良的打赏,谢谢婉清豆豆的月票哟~~) 猜一猜? 这要如何去猜? 且不说他们压根儿不晓得“驳”为何物、有什么习性,哪怕是知道了,他们一介凡人,也钻不进驳的脑袋瓜子里找谜底不是? 叶垣之吭吭唧唧没法子回应,倒是杨督率先回了话:“神女大人这样一说,属下倒是有一计,不知您意下如何?” 九明媚飞起一个眼神儿,瞄了瞄杨督,这小子枫树梢头一轮游,倒是治好了那眼高于顶、蔑视女子的臭毛病。他仍旧是个趋炎附势的小人,只不过,是个脑子活泛些的小人。 九明媚微微一笑:“有屁快崩。” “呃……”杨督囧了一囧,“是是是。方才神女大人说的,是可能发生的三种情形。咱们只需一种一种地捋清楚,排查仔细,便可择出最有可能的那一种……” 如今密杨郡的立场,是找到失踪的犯人,抓住杀狱卒的凶手,好能跟上头交代。春酿的立场,则是寻到蔺环,亲手宰了他,给枉死的家人出一口恶气。九明媚则是冷眼瞧着,等待春酿淌下血泪的时候。 既是有利益交集,同这些个凡人合作一回,倒也无妨。 九明媚听了杨督的分析,凤眸儿轻轻掠过叶垣之的脸,便见后者已经面露不悦,想必是觉着杨督太过冒头儿,怕是会抢了自个儿的风头。 不怕做不好,就怕比不了。 凡人呐凡人,数万年来总是如此。别人比不得自个儿的时候,看不起;别人比得过自个儿的时候。嫉恨就窜上头了。时日一久,能把心肝脾肺肾都烧化成了酸水子,恨不能泼别人一脸。哪怕这个“别人”,是自个儿忠心耿耿的下属。 春酿凑在她耳边道:“杨大人说的,好像有些道理。九姑娘,您看呢?” “叶垣之听令!”九明媚清灵一笑,语气中却有着不容置疑的赫赫威严。“今日开始。全郡戒严,搜查蔺环踪迹,就可劲儿闹腾。闹腾得越大越好。其二,夜间就甭加派守卫了,城里四处空空荡荡、干干净净是最好。其三,在城中最繁华热闹的歌舞坊撒上些婴糜花的粉末。我要引驳出洞。其四,恁这密杨郡的午膳何时开始?” 叶垣之听得正认真。突然提及午膳之事,纳了个闷儿:“驳兽也食人间的饭食?” “我饿了。” 叶垣之:“……” 他二人连连道歉,说是贵客来临,却照顾不周。是莫大的罪过云云。 九明媚挠了挠耳朵,懒得听他们恁些个废话,径直去了膳房。点了好些美味佳肴。 一顿午膳,九明媚同春酿吃得肥香肆意、齿颊留香。绝顶的享受。既然风千霁给她安排了一个绝妙的身份,让她吃喝玩乐万事自在,若还拘着自个儿不去享乐,那才是个“蠢”字儿呢。 起初春酿还拘着面子,抹不开脸,不敢同明媚一般大快朵颐,可一嗅到菜品的香气,便忍耐不住了。上一顿吃的物什,还是恁绿眼珠子……唉,可算是有正常的食物果腹了。 酒也足,饭也饱,自然回房睡大觉。 俩姑娘虽同住艺雅居,却是分属两个相邻的房间。 九明媚住在从前密郡守长女叶雅惠的“正雅斋”,春酿则在原先大丫鬟随侍所用的隔壁侧间。俩房间只隔了一面墙,隔音效果并不很好,连对方的咳嗽声儿都听得到。据说是因了那叶雅惠有夜惊之症,房里若有人伺候,便成夜睡不安稳。可若无人照应,又怕夜间伺候不周,只得想了这么个法子。 春酿去了隔壁房间休息,九明媚则去往“正雅斋”。 房门尚未推开,九明媚便嗅到一股子火烧绿糊糊的香味儿。她微眯了凤眸儿,指甲伸长了些,猛然推开大门。 只见一个六七岁的男娃儿正踮着脚,身子向前倾着,那小细胳膊正万般努力地,去够圆桌中央盘子里的绿球球。好容易够着一只,他便小心翼翼地捧在掌心,细细端详了片刻,随即塞进了嘴里,吧唧吧唧嚼得好生快活。 九明媚勾了勾唇,笑问道:“好吃么?” “唔唔,小旭从未吃过这样好吃的肉丸子。” 小旭塞了满嘴儿,说话都说不利索了。他刚吞下一口绿糊糊,突然一个小激灵,扭头去瞧不知何时进来的女子,一双又大又亮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好似已然瞧呆了。 九明媚抽了个高凳儿坐上,指尖又拈了只火烧眼珠丢给他:“唔,口味不错,同我挺合得来。喜欢便多吃些个,我这里多得是。” 小旭并未接下“肉丸子”,反倒张了张满是绿呼呼的小嘴巴,呆呆地道:“姐姐,你好漂亮。” “哦,哪儿漂亮?”九明媚收了长指甲,随意地往圆桌跟前靠了靠,胳膊支起微微侧着的小脑袋,笑眯眯地瞅着他。 “姐姐的眼睛像太阳,皮肤像白雪,嘴巴像樱桃,头发像……姐姐是小旭这辈子见过的,最漂亮的姐姐!比我娘亲还要漂亮!”叽里咕噜一顿夸,小小的一个男娃儿,这词汇量简直要登天,小嘴儿也快甜死蜜蜂了。 到底是见识过发发“花样八百夸”的,九明媚并没有被甜得昏了头,却还是忍不住将整盘子火烧眼珠都端给了他。 “姐姐全都给小旭?” 见九明媚点了头,小旭激动之情溢于言表,扑过去搂住她的脖子,便要给她一个“爱的亲亲”。 九明媚冷然一笑,微微侧了侧身子,支在圆桌上的左手顺势从后方伸过来,扣住小旭的脖子,向后狠力一扯。修长的指甲抵住他的脖子,嵌入薄嫩柔白的皮肤。小孩子脖颈的血脉比成年人要纤细得多,那里头的血,也清澈得多。 小旭感到很不舒服:“姐姐,您做什么?要是,要是嫌小旭吃的太多,小旭就不吃肉丸子了。” 九明媚伸了舌头,卷起一只火烧眼珠儿,吞进嘴里。绿糊糊充盈在口腔中,还溢出了些。她轻轻一舔,干干净净,半点儿不浪费。 “这可不是肉丸子。”九明媚在他耳根儿吹了口凉气儿,“是小孩子的眼珠。”(未完待续。) 第146章、床上女尸 “是小孩子的眼珠。” 小旭惊得面色惨白,圆乎乎的小白脸子上,五官拧巴成一团。又大又亮的眼睛里溢满了泪水,红润的小嘴巴扁得跟鸭子嘴似的,哎哟哟,瞧那可怜的小模样,真真儿是可人心疼。 九明媚刚一松手,小旭便蹲在地上,嗷嗷大哭起来。 “哭个甚,不过同你开个玩笑。”九明媚轻轻一笑,“男孩子家家的,胆儿小成这样可不妙。起来……”说罢,她略一伸手,拽住小旭的后颈子,将他提溜起来。 小旭还抽抽搭搭的,却已经镇定了些,用白嫩干瘦的手背揩了揩眼泪,嘟嘟囔囔地说了一大通甜话儿来。甚么他今年七岁,打小儿就是个孤儿,一见着明媚便觉亲如姐姐;甚么他被好可怕好可怕的怪物追杀,姐姐是救命恩人,他要涌泉相报;甚么他一醒来便听府里人说姐姐是神女,可腻害可腻害了,所以他来找姐姐,要拜姐姐为师,学好功夫日后保护姐姐……巴拉巴拉之类的,“姐”来“姐”去,没完没了。 “拜师啊?”九明媚支着脑袋,上上下下瞄了瞄他的那干干瘦瘦的小身板儿,笑道,“虽说我已经有了个徒儿的人选,不过开枝散叶多收几个亦是无妨。” 屁股后头跟着一大票徒子徒孙,一齐横扫三界,给她长脸。这盛景,她可想了好几万年了。 小旭眨巴着大眼睛,惊喜地道:“姐姐这是答应了?徒儿拜见师……” 九明媚正欲反驳,突然听见隔壁房间传来春酿的尖叫声,接着便听到春酿脚步凌乱地推门而出,砸响了“正雅斋”的门。 “九姑娘。九姑娘,你快出来!” 九明媚神色一暗,立即开了房门:“房里有什么不干净的?”这些日子,她让春酿又是眼珠又是怪兽又是尸首的开了不少眼界。春酿本就性子刚强,稍一点拨,便进步良多,按说一般情况下不会这样大惊小怪。张皇失措的了。能让春酿再度如此慌乱。想必不是寻常小事。 春酿未料到她竟猜出其中关键,稍稍一怔,随即点头道:“您还是过来瞧瞧吧!” 小旭屁颠屁颠儿地凑过来。紧跟在九明媚身旁,准备着一同前往。 春酿瞥见这孩子,立时认出他便是昨夜在驳兽爪下救出的孩子:“小孩子不能去!” “您就是春酿姐姐吧?昨夜您一直保护小旭,小旭真是感激不尽……您是遇到何事了。怎么如此惊慌呢?不如让小旭也为您分担些……”这孩子对谁都这般自来熟,言谈举止又乖巧伶俐。让春酿心头情不自禁地涌起喜爱之感,好似看到了自个儿那惨死的堂弟。彼时,堂弟柳宣不过七岁,正是这样乖巧伶俐的模样儿。 九明媚提溜着小旭的后颈子。随手撂进房里,从外头锁上了门:“老实呆着。” 春酿见那孩子跟只小鸡崽似的被丢了去,十分担忧:“孩子怎能……” “怎么。你想让他瞧见什么?” 九明媚斜飞过去一个眼神,春酿立即噤了声。 俩姑娘摆脱了那只小跟屁虫。迅速来到侧房中。春酿这些日子被九明媚调教得胆儿越发的大了,可一瞧见床上那物什,还是忍不住直犯恶心,身子略略后撤,抖了三抖。 寻常的一张床铺,床头摆了个圆柱形的枕头,被窝早已铺好,鼓鼓囊囊的,好似已经睡了个人进去。被子掀开一角,露出半个人脑袋来。唔,虽说是个人脑袋,却好似一个被掰成两瓣儿的大西瓜。鼻梁、额头、嘴巴皆对称的很,瞧得出是个小姑娘,她脑壳里面的脑浆已经掏空了,骨头和皮肉却还在。 头一遭上人体解剖课,亲见一个姑娘的头颅内部结构,于春酿而言,着实是个挑战。九明媚却微微一笑,轻巧地迈了步子过去,随手将整床被褥全掀开了。噫,被褥下的景象,更加壮观。 “呕……”春酿只瞧了一眼,便扶着门框子,大吐特吐起来。 从脖颈到胸脯,从腰身到大腿,从小腿到足尖,哪里还有个人模样儿?早被一股子莫名的力量缠束紧箍,拧成了一个巨大的血肉条子。骨头、肉、皮肤,还有那一身衣裳,全黏成了一坨,血肉斑驳。 九明媚坐上床沿,指尖从掰开的脑壳子一路点到了那血肉模糊的足尖儿。轻轻一嗅,满鼻子的绿藤味儿。 “九姑娘,这……这难道是驳兽……” “驳兽没这般无聊,还给人玩整形。” “那是?” “一个故人罢了,”九明媚耸了耸肩,笑容如冰雪,泛着丝丝凉气儿,“估摸着刚刚活回来,同我打个招呼,叙叙往日‘旧情’罢了。”说罢,凤眸儿瞄了瞄门框边儿的姑娘,又道:“你方才碰了这大肉条子?” 春酿怔了怔,点头道:“我方才正要上床休息,发现床铺有些怪异,只掀了个被角,便瞧见那……那大肉条子。” 春酿话音未落,便觉一阵寒风从床铺前猛刮到了自个儿跟前。下一瞬,九明媚已然瞬移而来,捏住了她的手腕,把了把脉。 “九……” 九明媚也不言语,掌心忽然落在她眉心处,拈了个诀,从眉心处捻出一条绿色的丝线,化在掌心。掌心燃气一团子火焰,将那绿色丝线烧成了灰。 “这是什么?” “故人送的礼物,”九明媚冷然一笑,“送你的。” 春酿只觉遍体生寒,不由得打了个颤。虽则她不喜欢九更,却早已打心眼儿里对九更有所依赖。她原以为,有九更在,自个儿终归是安全无虞的。可是,床上突然出现的女尸,眉心骤然冒出的诡异绿线,不知明日,要如何安全度过? 九明媚望了望院中红火的枫树,还有那碧绿的青草地,攥了攥掌心。自打来了这密杨郡,便有一张巨大的、纵横交错的网子,试图将她困在网心。呵,那又如何?哪怕困死在网中,她也有本事将网子烧成飞灰!有胆子,便来罢!(未完待续。) 第147章、佳节看戏(二更) (二更到啦~做了个小调查,看大家比较喜欢哪种兽,本来以为逗比胆小属性的白狸会招人疼,没想到却是发发得票最高。如大家所愿,俺们家灵宠——白猫发发——会很快跳出来哒~么一个!) 秋叶节是密杨郡最负盛名的佳节,每年盛秋之时,郡内外绵延数千里的枫树一夕之间换了红装。置身其外,好似观赏山火茫茫;置身其内,则似行走于朝霞暮霭之中。无论其外抑或其内,皆是不可辜负的盛景。 因了密杨郡盛产美酒,所以这秋叶节,又成了众人品鉴美酒的好日子,亦是密杨郡扩展酒品销路的商会。 “秋叶秋霜秋模样,香花香酒香姑娘。” 这民间俚语便是由此得来。 叶垣之刚刚任了密杨郡守,对于如此重大的盛会佳节,自然极为重视,巴不得趁此时机,让所有人瞧瞧他管理郡府的本事。然而,眼见着秋叶节将至,城里已经聚集了好些宾客,他却不得不打破美妙祥和的节日氛围,展开了密杨郡有史以来最大规模的搜查行动。 布告栏里头贴的全是通缉酒商蔺环的榜文,上头明码标价:捉到蔺环,赏金千两。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也必有添乱的。恁些个添乱的为拿赏金瞎报了几回,巡捕们便白忙活几回,弄得人仰马翻。恁些个商铺子被搜那么几回,都没法子做生意了,更是怨声载道。 叶垣之倒是想收手来着,可人家神女大人说了,可劲儿闹腾,闹腾得越大越好。他已经觉着够大了。偏偏神女大人并不满意,愣是又催促杨督再加了几场搜查。 城中百姓已不堪其扰,长此以往,只怕他要失了民心。若是不顺从神女大人,长此以往,他便要丢了乌纱帽。两者相害取其轻,叶垣之到底还是乖乖听话了。 “九姑娘。他们这样到处抓捕。当真能抓到蔺环?”春酿狐疑地问,“这都三天了,都是只打雷不见下雨。半个人影也没抓到。” “是啊师父,春酿姐姐要抓那人寻仇,可是这些官吏捕头,好像都没什么用。您看春酿姐姐这些日子。都急出黑眼圈儿了。春酿姐姐那么漂亮,这样下去可不妙。”小旭睁着又大又亮的眼睛。乖巧地道,“虽说这云头轻盈飘逸、美轮美奂,可咱们还要在这呆上多久呢?” 小旭依旧的甜嘴迷人,一出口能把人捧上了天去。话说他那张甜嘴儿当真是妙极。不过是九明媚半路捡回来的野小子,却能凭借一张巧嘴,三日内将郡守府中的夫人、小姐、丫鬟、仆人。都哄得喜笑颜开,纷纷夸赞小旭聪明、懂事、招人疼。连春酿都被小旭收服了。春酿走哪儿都得带着他,时时关心,仿佛不是那自个儿当姐姐,而是当了老娘。 至于他口中所言的云头,倒不是空穴来风,而是一朵真真切切的白云——他口中最最伟大的师父变出来的白云。 九明媚每日里享受了美酒美食之后,便拈了个诀,丢在地上变了朵云彩,还把春酿和小旭都带了上来。 斗篷大小的白云飞上半空里,仨人便开始—— 嗑瓜子儿~ 精挑细选的黑壳子瓜子儿,细长的颗粒,喷香的仁,嗑一颗想两颗,嗑两颗想三颗。这么几日下来,雪白的云朵已经被瓜子壳铺成黑的了。城里的人们一抬脑袋,就能瞧见一朵乌云杵在天上正当央儿,风咋吹都吹不跑,简直的乌云钉子户。 九明媚抓了一把瓜子儿丢进小嘴儿里头,片刻便洒出一大片黑壳子来。她用劲儿嚼了嚼仁儿,决意暂且将葡萄丢开去:“身在其中,往往漏去许多细节,而居高临下,俯瞰全城,方能整体把握城中所有。” 那张巨大的网正在全城铺开,她不怕那网子缠人,却断不会坐以待毙。既然对方给她挖了坑来跳,她便飞上天去,瞧瞧那坑挖在何处。 春酿的目光只拘泥于蔺环身上,小旭光顾着讨好俩姑娘。九明媚则不同,站在这高远之处,把握宏观之局,许多事情,其实已然瞧得出端倪。 譬如,密杨郡城东边的绿草、藤蔓等植被三日来已成疯长之势,那地方距离府邸较远,平日里不会有人注意,居高临下时时观察,才瞧得出是绿囚那魔女在作祟。 绿囚死而复生,不知是何缘故。就九明媚从春酿体内捻出的魔气而言,绿囚的魔气已然恢复,且比之前更胜。但绿囚必定知晓,以自个儿的本事杀不了九明媚,所以转而拿春酿开刀。那具女尸,不过是绿囚在示威罢了,小把戏,不足为虑。只是,绿囚的行迹依旧藏得极深,一时半刻还不能连锅端了她。 譬如,城中央的戏台子,那几出白蛇许仙的大戏忒的荒唐。千年道行的白蛇早已妖胎稳固,怕个甚么雄黄酒来哉?凤鸾山上的蛇精五百岁就百酒不侵了。 譬如,那几个抬轿子的壮汉子,皮肉结实,忒的好看。 再譬如…… “师父,您瞧甚么,为何不说话,也不嗑瓜子了?(⊙o⊙)哦,您是在思量抓到蔺环的法子?” “边上那个汉子,两坨胸肌好看。” 春酿:“……” 小旭:“师父说的对,师父眼光好。” “……” 唔,寻个马屁精做徒儿,好似也是个不赖的选择。 又一个干瘦男人揭了告示,巡捕简单问话之后火速出动,向城西的酒铺子奔去。 “明光酒铺?”柳春酿再度瞧见巡捕出动,一个小激动,身子向前一倾,险些栽下云头去。 小旭连忙拽住她的腰带:“春酿姐姐,小旭不能没有您!” 这小子,唱大戏呢这是?九明媚斜瞄了他一眼,又丢了把瓜子儿入嘴,笑道:“柳明与于光,早年的兄弟,后头的仇敌,不过为着一个‘利’字儿。明光酒铺竟还正儿八经地售卖相柳佳酿,果然是脸皮儿厚的,都发了财。” “我知道!”春酿恨得咬牙切齿,“最早将蔺环介绍给父亲的,就是于叔。可我总以为于叔对那件事必定是不知情的。难不成……蔺环逃生之后,得了于叔的庇护?!” 小旭道:“春酿姐姐说的有道理,要不咱们下去瞧瞧?” “下去做甚?”九明媚莞尔一笑,“瞧大戏,自然是站在高处,瞧得有趣儿。”(未完待续。) 第148章、教唆捣乱 明光酒铺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了好些捕快,酒铺老板于光是个中年长须男,身子圆润得跟水蜜桃儿似的,脸蛋儿滚得跟荷包蛋似的,一身的绸衫色泽虽不扎眼,却一瞧就不是便宜货色。于光巴巴地讨好捕头,再三宣明自个儿这酒铺子乃是正儿八经做生意、本本分分卖酒酿,绝不会藏匿甚么钦犯。 捕头压根儿不听,径直带人闯了院子,开始了地毯式搜捕。那酒铺规模挺大,后头紧接着的便是于光的后宅,包括一家老小居住的豪华宅院和一大片酿酒厂子。 春酿那大杏仁眼子巴巴地盯着下头的动静,生怕捕快们错过任何一个细节。瞧她那紧张的样儿,恨不能自个儿做了那捕头,亲手抓人去也。 小旭可怜兮兮地扁了扁小嘴儿:“春酿姐姐力气大,也是,也是……也是优点来着。”噫,他的小手快被春酿握成团肉疙瘩了。 “大人,大人,这屋进不得啊!”于光扑过来,“我家小妾这便要生产了,怕是血光冲煞了各位大人……” 捕头看了看院子里这间房,只见门口守了好些仆人丫鬟,不时有丫鬟出来进去。里头传来产婆一声又一声儿的“使劲儿”“使劲儿啊”,还有个女子声嘶力竭的痛呼,真真儿是在生孩子。不过,也不排除蔺环借此隐遁的可能…… 突然,房门猛地推开,产婆跑出来道:“不好了不好了,胎位不正,孩儿只露了脚,这情形怕是不好!于老板,夫人和孩儿。怕是……怕是只能保一个!” 于光圆润的脸蛋儿那么一皱巴,拍了大腿便道:“一个也不能少!” “可现在情况,真是不行啊!” 于光急火攻心,眼前一黑,脑子一昏,也不管后头恁些个捕快了,径直“滚”进了房里。陪小妾生孩子去也。 捕快们颇有些讪讪。咳,这孩子生得可真是时候。 “头儿,怎么办?” “先搜其他房间。让弟兄们把大小门把好了,任何人不得出入!” “是!” 按说捕头这个决定确乎合情合理,挑不出错处来。可乌云头儿趴着的春酿算是急了眼了,若是蔺环当真被于叔藏匿。又当真趁此时机逃了去,该如何是好? “有甚么可愁的。”九明媚丢了把瓜子儿进嘴儿,边嗑边道,“蔺环本就不在那处。” “什么?”春酿立即扭头问道,“您怎么知晓?” 九明媚莞尔一笑。吐出一捧瓜子壳儿来,拈出其中一片,朝与明光酒铺相反方向的地界儿那么一丢。只见那片壳儿随着气流飘飘荡荡。一路飘入一处小巷,贴上了一个男子的头发。这男子身形干瘦。正是方才揭了告示的人。 他行色匆匆,左右张望,明显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儿。走到巷子拐儿,悄悄同一个蓝布衣裳的女子打了个照面儿。那女子递给他一个黑布包,一边张望一边道:“这是你今儿的酬劳,记得找到下一个,还会再有一份酬劳,保证比这个还要多。完了之后,你去城中央的大戏台子后头那棵大枫树底下,自然会有银子给你留着。” 春酿登时傻了眼,那蓝布衣裳的女子忒的眼熟,不正是上一个揭通缉告示的人么?怎么,他们竟认识?上一个人提供的线索是假的,这个人也是?莫非,从头至尾,竟没有一个真的? “现今儿可算是瞧明白了罢?”九明媚笑道,“这三日以来,所有提供线索的人,皆是被人教唆了捣乱来的。那人付了钱财,让他们一个做完,自个儿去找下一个。越往后头,捣乱的家伙越同那人本身没甚关联,也便越发的难以寻觅。就连那放钱的人,每日都不同,放完钱各过各的小日子,压根儿没同幕后那人有半毛钱的联系。咱们就算是顺手摸着了藤,也吞不了瓜。” “蔺环?!” “以你对蔺环的了解,他可做得来这种事?” “依蔺环的狡诈心智,他想做,自然能做得密不透风。”春酿镇定下来,细细分析,“但蔺环现在最想做的,应该是从这铁桶一样守备森严的密杨郡城逃走,不会平白露出行迹。除非……除非他想利用捕快扰乱大家的视线,保证自己现在的安全。然后寻个时机在城里弄出些大乱子来,趁乱逃走。” 九明媚嚼了一口瓜子仁儿,笑眯眯地瞅着小旭:“春酿姐姐是不是忒的聪明?” 小旭乖巧点头:“春酿姐姐聪明,师父更聪明。” “哦?” “我和春酿姐姐只顾着看捕头抓人,师父却将目光看得更长远,一下子就弄明白了坏人的企图。春酿姐姐够聪明,可还是需要师父的提点,小旭也是一样。”小旭正儿八经地夸人,这嘴炮打的溜儿响,脸都不带红一下的。 九明媚伸了纤细的食指,勾了勾小旭的下巴,笑得极是欢喜。 春酿面色微红,明白论聪慧、论沉稳、论果敢,自个儿差了九更不止一星半点儿,便改了之前焦躁不安的模样,低头道:“九姑娘栖身于云头,宏观参局,着实深谋远虑,春酿受教。想必九姑娘已经有了法子,不知……” “其实这法子,你也想得出。”九明媚道,“他想怎么逃,咱们由着他去做,到时候截了他的胡,再瞧他的脸色……噫,那必是极妙的。” 春酿略一思索,试探地道:“秋叶节当夜,烟火盛会?” 九明媚灿然一笑,打了个响指。“叭”地一声脆响,一道白光忽悠悠从天空射下来,蹭过瓜子壳牌乌云,一溜儿往明光酒铺窜去。那速度,那魄力,简直的拿时间当命玩儿。 小旭逮了机会便夸赞道:“师父一出手,光芒人间有!” 春酿虽觉夸张了些,却还是点了点头:“九姑娘打个响指都能惊天动地。” 九明媚耸了耸肩:“这回真不是我。” “是我……”天空中传来一道声嘶力竭的呼唤,“我滴个神君来!”(未完待续。) 第149章、神君投胎(二更) (二更到啦,求正版订阅哟~~谢谢大家支持,么么哒(* ̄3)(e ̄*)) “我滴个神君来,时辰未到,去不得来!”那男声儿凄凄婉婉、撕心裂肺、痛不欲生,就差没鬼哭狼嚎了。 九明媚抬眼一瞧,笑了。 她略一挥手,将老熟人拽下了云头。只见他穿了一身白色软襟流墨袍,白色仙袍边上滚了些墨色镏边,头戴银白勾墨冠冕,素雅又稳重。唔,同他的性子着实不大般配。 “千年未见,还是这般掐不准投生的时辰呢,转生仙君。” 转生仙君跌在云头,摔了一嘴的瓜子壳儿,两只棕眼珠子滴溜溜地一转悠,最后定格在一张漂亮白皙的小脸蛋儿上。他“哎呦”一声儿,拍了拍脑门儿:“我定是糊涂了,糊涂了!”他顾不得满嘴的瓜子壳儿,拔腿便飞,恨不能离了身后那恶魔十万八千里远。 飞啊飞,飞啊飞,扑腾了好久,怎的日头还是恁远来哉? 转生仙君低头一瞧,不禁悲从心生:“梅神大人,您他娘的是真活了?!” 九明媚点了点头:“唔,我他娘的真是活的。” 乌云下头,那明光酒铺后院里传来婴儿的啼哭声,清脆嘹亮,声声震耳,跟特特儿刺激某仙君似的。 转生仙君认命似的垂了脑袋,不飞了,也不嚎了,乖乖让梅神扯了脚脖子拽下云头来。 话说这转生仙君原本是在风扬涧给东君打理花草的小小仙童一枚,后来成了天界一个芝麻小官儿。坊间流传,一万五千三百七十六年前有那么一回,司命神君又犯了赌瘾,巴巴地跑去风扬涧。同东君打了个赌儿。谁也不晓得赌了个甚,只知最后司命神君奇迹般的赢了东君。 司命神君道:“吾少个徒儿,你便送我一个!” 东君随手就把自个儿的仙童给卖了。 做司命神君的徒儿当是件十分荣耀之事,转世仙君一开始也这样觉着,芝麻小官儿,好歹是天界的官儿不是?师父教导他十分用心,几乎将司命转生之事悉数教导于他。有这样的师父。是万年修来的福分不是? 不是! 当司命神君地三百一十五次把他丢在司命天府,自个儿玩转各大赌局时,转生仙君终于顿悟。哦/(tot)/~~多么痛的顿悟。 他一个芝麻小官儿。要管理三界转生事宜,这里头还包括比他仙位高、法力高、脾气更高的仙家。一个不留神,直接被甩开八万丈。错了时辰,简直的家常便饭。这不。又被甩了。t^t 春酿和小旭瞅着这个从天而降的神仙哭嚎了大半个时辰,已呈目瞪口呆之势。 九明媚素来没甚同情心。丢给他一把瓜子儿道:“把你那哭嚎的嘴儿堵上一会儿。” 转生仙君立马住了嘴,再不敢嚎半嗓子。 “下头投生是哪个?” 转生仙君抽噎了一下,老实答道:“东海真君。” “噫,那老家伙可是东海的主子。天君真真儿敢罚。” 东海真君是西海真君之弟,四师姐海明月的亲叔父,元身是条碧龙。年轻时在西海跟着老哥混吃混喝。估摸着到了三万多年前,西海真君瞧这弟弟越发的不长进了。便向天君求了个天恩,让弟弟补了东海之主的空缺。 “东海真君闯下的祸事,险些毁了单狐山一脉,可不得狠罚……”转生仙君话音未落,便被九明媚一把揪了过来。 她神色一凛,质问道:“单狐山出了何事?!” 转生仙君被她欺负了几万年,一瞅她这神色,身躯一颤,立刻老实交代了。 自打十万年前大荒之野通魔界决战之后,单狐山至于堤山一脉一直风调雨顺,万物生息繁茂,花花草草过得不要太滋润。然而,凤鸾山遭遇暴雪劫后,各大仙山也都受了不同程度的影响。 四百九十多年来,单狐山至于堤山一脉倒是没下雪,却总是干旱少雨,时常旱得草木皆枯。山神想了好些法子,才保住植被根基,又奏请天君,请来最近的东海真君,加大降雨量。 怎奈这山脉跟喝水狂魔似的,雨水倒是哗哗地往下淌了,植被却还是旱得厉害。每个月都要加一回雨量,才能保证植被基本的存活。这下可把东海真君累的够呛,连最爱的酒都没法子喝了。为此,东海真君没少抱怨,甚而想把这活计推让给其他海域。 上个月,植被又旱了。原本同往日一般,请来东海真君下一场雨,便可缓解旱情。谁料到突然不知从哪儿降来一窜子邪火,将单狐山给烧着了。山神单狐禾一边用法力控制火势,一边派人去请东海真君,可派去的人怎么也寻不见,最后倒是寻着了,却是条烂醉的碧龙。 天君一怒之下,将这醉龙打下凡间思过来也。 唔,选个酒乡思过,还降生在酒铺子里,罚的当真是妙极,妙极。 “单狐山神现今什么处境?” “听说受了重伤,邪火攻魂,又亲见毕生守护的一方土地烧成了黑炭……天君已派了人前去救治,但情况估摸着是不大好。”转生仙君道,“可惜单狐山神不能再见长子一面,真是闻者伤心,见着流……” “阿印活着。” “单狐印?” “去南海斗姑那儿,替我给阿印捎个信儿。” “南海?” 九明媚一抬脚,转生仙君立马捂着腚帮子飞了。南海便南海罢,哪儿都比梅神手底下安全来着。 瞥见那一袭白袍黑边儿的身影向南方远窜,九明媚拧了拧眉头。单狐山素来有结界保护,小火灾都很少发生,天降大火更是不可能。这一场山火来的着实很邪门,时间亦扣得巧,莫非,同魔界的那家伙有所关联? 算算日子,发发的斗煞应该祛除的差不多了,该是阿印回来的时候。但此时与她相见事小,亲见父亲事大。还是让阿印先甭来汇合了,回单狐山才最要紧。至于密杨郡城中的这些个事儿,她已然算得妥帖。 两日后,秋叶佳节,烟火盛会,撒出去的网子,是时候收来瞧瞧了。(未完待续。) 第150章、彻底炸了 密杨郡守府,一派热闹盛景。今儿是秋叶佳节的重头大戏——烟火盛会。白日里欣赏完了枫林遍野的红火,到了夜间,便可换换口味,瞅瞅那绽放的灿烂烟火。不论枫火抑或烟火,匹配的酒酿都是必不可少的。 尽管这几日城里让抓捕蔺环的事儿折腾得不像话,好在酒酿够实在,景色够美丽,丝毫没有消减五湖四海涌来的宾客们的热情。掐指一算,噫,今年的酒酿收入比往年更丰厚了些。 “九姑娘,我……我当真要这般装扮?”柳春酿脸颊微红,瞅着铜镜里的美人儿,颇有些羞涩。 只见九明媚在她脑袋上随意点了个诀,那一头乌黑的秀发幽幽飘起,随后拧巴成一团,盘成了个束樱小髻。干净利落的束髻,额前细碎的小刘海儿,既有小姑娘的俏皮,又有小伙子的干练,十分衬春酿。 身上的衣物也被九明媚一个法术变了样儿,红火的袍子加根宽大结实的束腰。束腕的袖子边绣着一圈儿素色梅瓣,鲜活得很,同真正的梅瓣儿落在袖口似的,让人舍不得拂去。 春酿打小儿性子似男娃儿,又无母亲教养管束,便总比寻常姑娘皮一些,常惹得父亲柳明连番训斥。回回都是姐姐冬蕴护着她,免了她许多皮肉之苦。 姐姐冬蕴年长她五岁,知书达理,温柔贤淑,如姐如母。她侍着姐姐的宠,越发的无法无天,也不似寻常女孩儿穿漂亮衣服,通常只随意选些舒坦的衣裳,方便爬墙窜树便可。因而即便身为柳家二小姐。她从未束过这样精致的小髻,从未穿过这样红火漂亮的衣裳,好似将红狐狸的皮毛都裹在身上了,扎眼得很。 “不喜欢?”九明媚挑了挑眉头,尽管自个儿束发的本事素来不大好的,可审美向来不错,中意什么造型。拈个诀便成了。叔子钰那样不会打扮的小子。还不是让她整成了美人儿如锦? “忒……忒扎眼了些。” “小旭,你瞧呢?” 小旭学什么都快得很,此时已是将明媚托着小腮帮子眨眼儿的姿态学了个十成十。他在梳妆台前眨巴眼儿道:“春酿姐姐本就极美的。今儿是主角,得美到不像话才成!师父的手艺,姐姐尽管放心吧!” 九明媚笑眯眯地搔了搔他的小下巴,真真儿是越发地喜欢这小甜嘴儿了。 “九姑娘?” “仇人最落魄时。瞧见你这美到不像话的样儿,不死也得呕上半升血来。” “可是蔺环究竟在何处。咱们只知道他今晚会趁乱逃窜,他究竟如何制造混乱,什么时辰逃,从哪儿逃……咱们还一无所知啊!”春酿报仇心切。说话便又急躁了些。 突然,一双纤细嫩白的手掌从后头伸过来,将她的脖颈往上一扣。春酿瞅见铜镜中。那双微笑的凤眸儿渗出点点寒光,不禁浑身一颤。 一阵凉风吹进耳朵里:“小春酿儿。我最不喜被质疑,特别是你这等卑弱的凡人!不要一再挑战我的耐性。” 打从如锦没了,九明媚一腔子收徒的热忱却被勾了起来,恨不能立刻升职做师父。碰上个胆儿大、性儿烈的春酿,动了些收她做徒儿的心思,因而这一路上尽可能地耐了性子提点她。可这春酿忒的不长进,刚镇定了一会子,又开始这也担心、那也担心,简直烦个透。 同个凡人聊天,处处不懂,时时解释,比杀十只狍鸮还要疲累。同样是收徒儿,怎就没见泰逢老头儿烦烦恼恼?唔,也是,烦烦恼恼的活计都让阿印承了去。 今儿筹谋既定,九明媚着实没那耐性再同这凡人细细交代个遍。说不通,直接上手便是,梅神的老习惯。 “我……我不是质疑,只是……”春酿尚未来得及反驳,便被那双手箍得喘不上气来。 “你的血泪,给我好生备好,唔?” “……是。” 外头的轿辇早已备好,叶垣之和夫人的轿子在前头开路,九明媚、春酿和小旭的轿子紧跟其后,再后头便是叶家子女的。轿辇两旁列了一大票丫鬟侍卫,很是个威武壮观的架势。轿子们齐刷刷地颠来颠去,一路颠到了密杨郡城中央的戏台子前。 每年此夜,这戏班子都要办些好节目,活跃气氛。等到戏班子的节目尽了,便到了子夜时分,东方燃起绚丽烟火,能将整座密杨郡城染成一片火红。 叶垣之为显示自个儿的“与民同乐”,特特儿吩咐班主辟了些专座,给神女大人以及府中亲眷。 凡人戏班子的表演,九明媚看了几万年,总不过男男女女爱恨痴缠,相爱不能爱,相守不能守之类。再多些也就是掺了神魔妖鬼进去,或是添了些给皇帝歌功颂德的文戏,或是添些个武戏。恁些个装扮、打斗,着实不怎样,恁些个情节,亦大同小异。 可九明媚仍旧是爱瞧的,边瞧便吐槽,及至男女互诉衷情的时刻,一张小嘴儿咧得都快岔了:“噫,好生肉麻!亲上一个,便谅了尔等……” 春酿正紧张地盯着周边,口干得很,捧了杯茶水刚入口,便喷了一地。 节目一个接一个,时辰一个跳一个,戏台子上一开始表演起拼酒大赛来,壮汉子们一个赛一个的能喝,底下围观的百姓们欢呼一声赛一声的响亮。眼看着全城的人已经聚得差不多了,气氛也炒到了沸点,该动手的人却始终没动静。 九明媚斜倚着椅子把儿,凤眸儿略略一扫,将周遭数百号凡人瞧了个遍,却没搜罗出一个神色有异的。忽而眼眸定格在一处白影儿上,当她瞧着那美人儿时,那美人儿亦正瞧着她。两厢对视了一瞬,那白影儿又湮没在人海之中。 “九姑娘,您是发现什么了么?” “无甚,许是人忒多,花了眼。” 九明媚动了动鼻尖儿,欲嗅一嗅那白影儿的仙灵气息,却让满满的火药味儿刺了一鼻子,连着打了四五个喷嚏。 火星一着,夜空中立时绽放出绚丽的烟火。 火星一着,戏台子立时炸放出醉人的酒香。 而后……彻底炸了。(未完待续。) 第151章、春酿中箭(二更) (二更到,求订阅喵~~菇凉要的客串角色已冒泡,即将正式登场咯~表嫌人家忒凶悍就好,嘿嘿~某莲奸笑中……) 戏台上的酒缸子炸了,壮汉子炸了,灯笼炸了…… 夜色浓如墨染的布匹,却被一团子火药,炸成了破布堆。 戏台子附近聚集的人最多,这一炸,一股子冲击波立马炸飞了好些人。四周尽是呜呼哀哉的惊叫呼嚎,被炸伤的,被火灼了的,同儿女炸散了的爹娘,同爹娘炸散了的小娃儿……可天上的烟火依然绚丽,嘭嘭地开着花儿,仿佛庆祝这人间的惨象。 九明媚拈了个诀,变出两朵云头来,将春酿和小旭拎了上去。立在云头四处张望,城中已乱成一团,所有人都在疯狂逃窜,断臂残肢已经落了好些,血浆子也是满地乱溅。 管,抑或不管;救,抑或不救?真真儿是个问题。 心头略过阿印那慈悲的眼,她微微一叹,右脸颊隐隐显出一枝红梅,那梅枝从腮边向上一直延伸到眼角,绽了朵冶艳的梅花儿,又奋力爬上眉心去了。指尖从花蕊子里拈出一根金色丝线,凝在掌心化了点点金光。小嘴儿鼓起来,一口凉气儿吹过去,金光飘洒而下,落在恁些个凡人百姓身上。 断臂残肢各回各身,伤口亦瞬时缝合。百姓们得了这般奇迹,齐齐望向那云头,扑通通都跪拜下来:“神女显灵,神女显灵啦!!!” 换做其他仙家,定要好生享受一番凡人的膜拜。梅神却素来懒得同凡人讨甚么情分,加之今儿有大事要做,更是连瞧也不瞧他们一眼了。径自乘了云头飞向高处。 天上的烟火还噼里啪啦没完没了,地上的人儿还跪来跪去没完没了,捕快们、守卫们扑火亦扑得没完没了。 云头在东城门上空来了个紧急刹车,险些将春酿和小旭甩脱下去。 密杨郡城有东南西北四道城门,平日里守备便很严,今儿是秋叶节最重要的烟火盛会,叶垣之下了令。晚上守备需得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不准出半点儿状况。 东城门外有一大片空旷草地,历年来都是作为集中燃放烟火的地界儿,堆放了许多烟火。因而东城门是这四道门中。守备最为森严之处,也是所有人心目中,蔺环最不可能选择的逃脱出口。 俗语云,最危险的地方。才是最安全的地方。九明媚轻轻一嗅,便察觉到蔺环的气息在东城门内飘荡。那日她已在牢房中记住了蔺环气息的味儿。只是这些日子他藏得忒深,始终半点气息不漏。越是逃亡的关头,越易泄露行迹。这不,露得忒明显了。连脑袋也露出来了。 距离东城门最近的一处民房院中,一大票黑衣人恭恭敬敬地给一个书生模样的男子下跪,说甚么“一定保护主子逃离”云云。 九明媚定睛瞅了一瞅。“噗嗤”笑了,还当这蔺环是个多厉害的角色。能上蹿下跳的灭了柳氏一家。唔,上蹿下跳的不定是小人,还有可能是只猴儿。这蔺环只比寻常猴儿入眼那么一些,个头倒是挺高,就是身子精瘦,风一吹便要倒的。 若说这蔺环全身上下有个什么优点,那主要还得看气质。泰山崩于前而不畏不惧,俗称:淡定帝。 “蔺环!”春酿也瞅见了那人,立时打喉咙里糙出这么句低吼来。 “噫,姑娘家家,这嗓门儿也忒不好听了。”九明媚莞尔一笑,从前师父和阿印亦是这般教训她的,果然教训人比挨训要舒坦多了。 春酿梗了梗,心中虽有些畏惧九更,却还是鼓了勇气道:“此时不抓,更待何时?!” “我去瞧瞧,其中是否有诈。”说罢,九明媚独自飞下云头,化了只小灰雀儿,落在房顶上。这么些日子,她在半空里寻遍了全城,这处房舍也瞄过,却未曾发现过甚么不对劲儿的。一介凡人,如何将气息敛得这般透彻?怕是背后有个不得了的“高人”。 下头的屋瓦硬得很,有些硌脚,呃,现是硌爪。她寻了个有蓬草的屋瓦缝隙,匿了身形。 蔺环沉声道:“都已准备好了?” “是,现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城中的爆炸上,只需解决东城门守卫,无需担忧援军赶来。” “好,开始。” 那黑衣人得了令,立即朝半空里放了朵绿色的信号烟火。几乎与此同时,东门空中的烟火绽放得越发灿烂,一个接一个,一朵接一朵,争相夺目。烟花碎屑抖落满天,化作金灿灿的星火,竟骤然奔射而下!细细望去,哪里是星火,分明是着火的箭镞,齐刷刷地射向了房顶屋檐。 凡间屋舍大都是木质结构,连窗棂都糊的纸张,烧起大火跟玩儿似的。 东城门守卫瞧见房舍着了火,十分紧张,不知谁嚎了句“是火箭,有刺客”,守卫们立即寻了那“火箭”来源之处,扛起武器追捕那些黑衣刺客。整个儿城门,一时间只剩下七八名守卫。百姓们家中走水,也纷纷跑来灭火,这下连东城也是一片混乱。 云头上,春酿见蔺环奸计得逞,百姓无辜受难,怒气窜头,恨不能跳下去直接杀了他。她实在不明白,九更到底为何一拖再拖,拖到他奸计得逞了也不动手!说来九更到底不是凡人,根本不懂得凡间疾苦!抑或,她懂得,却根本不在意,因为她就是个心狠手辣的恶神! “春酿姐姐,你小心些,可别掉下去。”小旭乖巧地道。 春酿满腔怨毒,被小旭清澈的嗓音压下一些。她正欲说些什么,却见一只携着火焰的箭镞朝小旭的脊背猛射而来!她一把将小旭的身子按下,用自己的凡人之躯,挡下了那一箭。箭头入骨,火焰灼皮,疼得像是要死了。 小旭怔住了,面对这样的春酿,他彻底懵了。 春酿只当这男娃儿是害怕,虚弱地道:“小旭莫怕,九姑娘是神女,她……她会化骨成媚,她会救我的。” 小旭按了按她的肩膀,扭头去寻那小灰雀儿,却见屋顶上的蓬草旮旯里头已经失了雀儿的影子。(未完待续。) 第152章、泥淖之魔 箭镞密密麻麻地飞射而来,彻底将东城变成了火海,火光灼灼,浓烟滚滚。小灰雀子扑棱着翅膀,循着那火海中一票猫腰潜逃的黑衣人,沿着小路往东城门窜去。 蔺环瘦弱的身子披了件宽大的黑袍子,被黑衣人护在中央。城门的守卫已经极少,黑衣人抽了佩剑,刀剑相接噼里啪啦一顿砍,到底是把恁些个守卫解决个干干净净。趁着其他守卫追赶刺客未及归来,他们立刻打开城门,逃了出去。 城门外头,一大片空旷的草地上还有许多燃尽、未燃尽的烟火筒子,恁些放烟火的守卫却已不见了踪影,只剩了赶来接应的黑衣人。想必是外头这些黑衣人来了个里应外合,提早解决了去。 外头的黑衣人赶来一辆马车道:“主子,快请上车,离了密杨郡,便安全了。” 蔺环在黑衣人的搀扶下,回头望了望身后的密杨郡城,那漫天大火依旧狂乱地吞噬着这座城。行至这般地步,确实非他所愿,但为了逃出生天,也只得如此了。他点了点头,回身过来,抬脚便要上车。 “嘭”地一声炸响,马车竟狂炸开去,四分五裂。车板子飞了老高,在半空里划过一道笨重的弧线。 “噫,这凡人的火药,威力确乎不错。”清灵灵一声笑儿,打从一只小灰雀子嘴儿里蹦出来。那雀爪上还提溜着一捆子大烟火筒子,是个要再丢下来炸人玩的形容。 蔺环被马车爆破的冲击波震得向后一仰,退了好些步子,若非有黑衣人挡在他前头,只怕他身前的半面身子都要炸烂了。 “你……你是什么妖魔?!” “唔。此问题弱智了些,不过亦非不可告知。”小灰雀子笑道,“倘若你能打从烟火中活着吭气儿,我便让你死个明明白白。”说罢,雀爪往细腿子上一蹭,爪尖儿蹭出团火苗来,点燃了烟火筒子的引线。 “主子快逃!”黑衣人用身子掩护蔺环。大声喊道。 雀爪子一蹬。烟火筒子燃着引线,朝蔺环撞去。呲呦呦几声儿,烟火筒子横在地上。烟火打横喷出,呲到人们脚底下炸响开来。从半空里往下瞧去,好似来了场地面烟火盛会,蔺环和黑衣人们惊叫着蹦起来。生怕烟火炸烂自个儿的双脚,个个儿跟跳猴儿似的。 烟火总算是放光了。灼亮的呲花儿成了地上的片片黑灰,而那烟火燃尽后的青色烟雾,依然在这空旷之地弥漫着。 半空里的小灰雀子已不见了踪影,滚滚青烟中。一道窈窕影形破雾而来。小脸儿微微笑,凤眸儿灿亮亮,虽是个身量娇小、软弹可爱的小丫头。却让人没来由的生了畏惧之感。黑衣人们咽了咽唾沫,纷纷拾起佩剑。紧张地指向烟雾中的她。 “哟,还真活的挺好。” 蔺环满脸黑灰,黑袍子被烟火烧了好些窟窿,很是个狼狈样儿:“你……你就是盛世神女?” 九明媚伸了小指,挠了挠耳朵,笑道:“称呼甚么的,没甚所谓。你更应当问的,怕该是另一人。” “谁?” 九明媚打了个响指,将落在城里上空的云头扯了过来,鼻子一怂,却闻着一股子血腥气儿。春酿脊背中了只火箭,淌了好些血,面色已是苍白非常。小旭十分害怕担忧,却半点法子没有,正“师父救命”“师父救命”地哭喊着。 “酿……酿儿,果然是你!”蔺环并未太过惊讶,反倒闭了闭眼,好似早有了悟。 “我还没死,是不是很失望?!”云头已降至地面,春酿趴在云头上,与蔺环遥相对望。四目交错间,星火烧灼了两双眸子。 “确实很失望。”蔺环忽而露出一个奸滑的笑,“酿儿,这么久了,还是这样容易上当!原来歧国的盛世神女,也不过如此。” 藺环推去了黑衣人的搀扶,直起了瘦弱的身板子,双手掸了掸黑袍子上的黑灰,又将残破的衣袍整理了一通。 在他悠哉整理的同时,脚下这片空旷的青草地正在发生着诡妙的变化。青草褪去了翠绿的色泽,绵延出一大片黑色泥淖。恁些个残留的烟火筒子一个小呲愣,变作一只只愣头愣脑的圆滚小兽。它们身上噼里啪啦地冒着火花,张嘴便朝九明媚三人喷出高涨的烈焰。 “呲呲兽?如此弱质小兽,竟也拿的出手。”九明媚莞尔一笑,随意挥了挥手,将烈焰拍回泥淖里。她伸了指甲,正欲让那些滚圆小兽彻底滚远了去。 突然,整片黑色泥淖滚起泥涛,以九明媚三人为圆心,一圈又一圈,荡漾开来。 春酿脊背剧痛,只能趴在云头,惊慌地看着周围巨变。而蔺环那厮,已然悠哉悠哉全身而退,退去泥淖之外。 “九姑娘,这……” “嘘,莫要乱动。”九明媚并未十分慌乱,好似早已料到此情此景似的,轻点足尖,脚步轻灵地在翻滚的泥涛中晃悠几步,一路晃倒云头边儿上。她略略弯了腰,俯身握住了春酿脊背上插着的箭,猛然拔出。 箭簇上总是有倒刺儿的,拔出箭来带出肉,能将人活活疼死。所以寻常情况下,皆要斩断箭杆子,再剜去皮肉里的箭头。春酿未曾料到,九明媚上来便拔,连招呼都不带打的。她疼得死去活来,尖叫声窜了老高。噫,女高音,妥妥的。 “嚎够了罢?”九明媚随手将箭丢了,那箭瞬时被漆黑泥涛搅了进去,再不见半点行迹。 春酿正尖叫着,耳朵里飘进对方的话,忽地怔了。痛……痛么?回忆而去,似乎只那么一瞬的痛。怔忪之间,她够了够脊背伤口的位置,哪里还有甚么伤?连大红的衣袍都完好如初,半个裂口也无。 小旭见状,终于也止了哭号,乖巧地道:“师父太厉害了。” “嚎够了便起来,咱们还有场硬仗要打呢。”九明媚笑得灿如朝阳,仿佛瞬间将这边漆黑泥淖之地点得亮亮堂堂,“送你的战袍,可不是瞧着玩的。” 言语间,泥涛之中已翻涌出一批又一批的魔物。它们呲着尖利的兽牙,朝中央三人逼近。(未完待续。) 第153章、魔族追兵(二更) 泥涛中翻涌出一批又一批魔物,呲着尖利兽牙逼近。其中打头阵的一批是驳兽,抖着一身钢毛,顶着脑袋上的兽角,精神十分抖擞。驳兽后头排着一队牛角魔人,脑袋两边一对牛角,鼻子上穿了个时髦的大铜鼻环,身上裹着的破烂衣物着实的有碍市容。 再往后头,更是壮观,一水儿的壮实魔物,流涎瞪眼的那种,越是丑的二五八万,瞧着越是凶悍得厉害。怎么着,今儿是魔族丑兽t台秀,不管好的孬的都来抖三抖? 为首的一只个头最大的驳兽瞧着像是它们的头儿,冲着九明媚便是一嗓子:“活捉梅神!活捉梅神!活捉梅神!!!”其他魔物也跟着嚎起来,真真儿是气势顶破天。这是女高音,哎不对,男高音,哎也不对……唔,公高音。 春酿和小旭吓得腿儿发软,身子颤的跟筛糠似的。 “高音窜云霄啊,云霄~~”九明媚挠了挠耳朵,叹道,“除了嚎,倒是亮些本事来着,小魔物们。” 驳兽一个小激动,绿幽幽的眼珠子放出凶光来,大吼一声“冲啊”,便当真冲了过来。 唉唉唉,好歹是魔界凶手,冲锋口号能整点儿高端大气上档次的不?恁这样冲锋,同平庸凡人有甚区别,忒的不给魔族长脸来哉。 九明媚冷然一笑,随手将春酿从云头提溜下来。双足甫一沾上滚滚泥涛,春酿感觉自个儿就像跌进了沼泽中,不住地往下陷。 “运气。” “嘛……嘛气?” “将自个儿的心魂同战袍融为一体,自会知晓如何运气。” 春酿听得云里雾里,只道自个儿这身漂亮新衣不是凡物。不由得攥紧了袖口。那袖口束腕的素色梅瓣忽而旋转起来,化作片片素光坠入春酿的大脑门子。春酿像是被打通了任督二脉,双足一扑腾,身子竟缓缓升起,如九明媚一般悠然立在泥涛上了。 春酿既惊且喜:“原来这便是九姑娘赐予我的……战袍?!” “送你的武器,且试上一试,是否称心。”九明媚拈了她的右手腕。瞄准一只驳兽的眼睛。笑道,“好生享受,杀戮时刻。” 话音刚落。春酿便感到自个儿右手束腕上的梅瓣凝聚成了个炮筒子,对准驳兽的绿眼睛便“嘭”地射出一击白色光弹。那驳兽正往这儿攻来,移动速度快得很,她这光弹。当真射得中? 春酿犹自怀疑着,却见那白色光弹好似长了眼睛。随着驳兽的动作,紧跟而去,在驳兽眼眶子里炸响,瞬时将驳兽整个脑袋炸得血肉横飞。脑浆崩流。 原来这驳兽全身钢毛,如一身铠甲,任尔甚么奇兵利器也无法穿透。然则正如蠪狮的弱处在肚皮一般。这驳兽的弱处恰就是那一双绿眼睛。虽说插眼睛这招也跟小流氓似的,不大入流来哉。却是一击致命的最快手段。噫,此时竟颇有些想念风千霁的大布袋子…… 小旭瞧出这大红袍子的好处,立刻道:“师父,小旭也要同您一道上阵杀敌!” 九明媚随手拈了个梅笼结界丢到云头上,将小旭罩了个结实:“小娃儿,边儿去!” 小旭被丢了老远,颇有些不忿,守在结界中,一双又大又亮的眼珠儿十分活泛,机灵地瞅着周遭的魔物。 春酿得了这厉害战袍,自然是双炮筒子启发,逮谁射谁,炸得欢实得很。九明媚见她这般上道,不由得感叹,怪道众神仙都爱找徒儿呢,有嘛事儿徒儿上,师父乐得清闲。连九明媚这般强悍的,都动了这寻省事的念头,这三界之中唯一有事儿冲在徒儿前头的,怕是只有泰逢元尊那老头儿了。 七万年前,九明媚烧了魔尊玄扈的胡子,惹得玄扈恼怒非常,派了魔兵前来凤鸾山围剿梅神。九明媚自是不怕,泰逢元尊却吓个不行:“媚儿啊,莫要出去,太过危险……哒!” 后来玄扈消停了些日子,直到九明媚一个不留神,掀了魔界皇宫悬冽殿的台基……咳,她当真是不留神,不留神罢了,绝非为着瞧瞧魔族宫殿的台基同天界宫殿的台基有甚不同,唔,绝不是。 玄扈恼羞成怒,再度派兵围了凤鸾山。泰逢元尊一听说叫阵的魔兵里头,有凶兽穷奇之子轩辕旭,立马又吓个不行:“媚儿啊,莫要出去,有事儿为师来……哒!” 泰逢元尊平日里虽不大爱管事儿,于为师之道总不大通的,可他只晓得一条:徒儿的命,比他自个儿的重要。 老头儿言出必行,还当真扛了把大剑,晃晃悠悠地出山了。自此,魔界再不敢染指凤鸾山半步。 魔物围攻,九明媚活过的十万年间,见识过大大小小无数回,并不怎的放在眼中。心中所叹,不过是泰逢老头儿不在了,再不会有谁对她说“有事儿为师来”这样矫情得让人心儿软颤的话来。 她笑了笑,挥手按了按春酿的肩膀:“莫要耗力太狠,悠着点儿来。” 春酿回头瞧见她那难得温柔的笑脸子,不由得咽了口唾沫。套句转生仙君的话:笑得太他娘的温柔了…… “莫分心,悠着点儿炸。” “是,九姑娘!” 今儿这众多魔物虽则彪悍,却都是些个魔界寻常可见的,九明媚当年混魔界时单挑、团战无数回,早将它们的弱点熟记于心。今儿剩下的,不过是魔物群扑而来,断肢群飞而去。战得血沸漫天,昏天暗地,形势却是一边倒。 脚下的泥涛翻滚的越发厉害,九明媚忽而拧了眉头,觉出些不大好的苗头来。她曾在凤鸾山典籍中瞧见过一种魔阵——泥锁魔阵。这魔阵专用来暗中下套儿,爆发威力时可吞吐生灵,饶是神仙妖魔,被裹挟进那泥涛中,也只有被锁在阵中,皮肉魂魄腐烂成泥的份儿。 果不其然,脚下泥涛骤然翻涌而上,滚滚泥浪翻上半空,好似一个泥锅盖儿,要将底下的三人牢牢盖进它的饭锅里。 “莫再恋战!” 九明媚心知不妙,左手拎着春酿,右手扒着小旭,趁那泥锅盖尚未盖上,泥浪边沿尚有一丝缝隙,连忙向那缝隙飞窜。(未完待续。) 第154章、轩辕邪兽 泥盖缝隙仅余寸许,九明媚俩胳膊一个狠抡,将春酿和小旭先化了横条子甩丢出去。接着自个儿化作一只小灰雀子,从最后那拳头大小的缝儿里猛钻而出。 浮在半空里喘息片刻,速又变回原形。九明媚笑眯眯地昂起了小脑袋,许久没这般紧张了,还得多谢这泥锁魔阵给了点儿刺激的甜头。 外头的夜色仍旧漆黑,不见密杨郡城的半点儿火光,脚下的泥涛仍旧翻滚个不停。那泥盖子已全然盖住下头的大片泥区,成了个大泥炒锅,只叹这会子却没甚么菜品来烹饪。四面八方的魔物皆已除了个干净,春酿初次杀魔,成果委实不小。如此瞧来,她这训练徒儿的眼光和手法,已然算得上乘。 “走罢,逗蔺环那厮玩玩去。” 九明媚甩了甩满头黑发,小手正欲领住那俩人儿,却见春酿正趴在云头怀中抱着昏迷不醒的小旭。 九明媚惊慌无比,扑上云头道:“小旭啊,乖娃儿,你这是怎的了?” 春酿也着慌地道:“方才被丢出来时,小旭的脑袋好似撞到了什么!” “春酿你且让开些,我来瞧瞧娃儿的伤情。”九明媚将春酿撵到一边儿,自个儿亲身为小旭查探伤势。那泥锁魔阵确乎厉害,这么一撞,将梅神施在小旭身上的梅笼结界撞了个稀碎。尽管有结界挡了一层,小旭的脑袋仍旧受了重创,一个拳头大的牛包鼓鼓囊囊,瞧着煞是可怜。 填补皮肉,化骨成媚即可;治愈疼痛,用个止痛决即可;可哪个术法是用来消除牛包的来着? 九明媚活过的十万年间。大伤小伤不计其数,却还当真没撞出过大牛包,是以这会子应急之时,方恨记得的术法忒少了些。她琢磨片刻,决意随便弄个治伤的灵诀顶用些。 指尖刚一触上大牛包,忽地一痛,牛包里竟射出一根毒刺。疏忽间窜入指尖肌肤。融入九明媚的血肉之躯。 九明媚煞时身形一晃,周身皮肉像是被毒蚁爬了个遍,刺痛灼痒。难受得想要把皮肉都给挠光。就在此时,小旭原本昏迷的脸蛋上骤然浮现出一个漂亮迷人的微笑,又大又亮的一对眼睛赫然睁开。不给九明媚半分喘息的时机,他举起一双细胳膊。扣住她的脖颈子,狠命将她从半空往下压去。 下头那泥锅盖子像是预知自个儿将有绝妙菜品入锅。立即打从中央裂开一张嘴来。 “小旭,你干什么!”春酿发现情况不对,立即飞身过来。然而她刚向前两步,便被泥浆中翻滚而出的驳兽拦住了去路。定睛一看。四面八方恁些个消失的魔物,此时竟完好无损地再度出现,将春酿牢牢围困。 九明媚挣扎得厉害。身子却也痛痒得厉害,一时竟难以逃脱一个七岁小娃儿的钳制。 眼见着即将落入泥锁魔阵的大泥嘴子。九明媚瞅着小旭,忽而粲然一笑:“轩辕旭,可算舍得出手了?” 那七岁的男娃儿唇角邪邪勾起,露出完全不符合这个年纪的成熟邪狠:“梅神眼力不错。我自认隐得透彻,你是何时发现的?” “怎的,你何时不是轩辕旭了?”九明媚的笑容灿烂如朝阳,灼痛了男娃儿的眼。 密杨郡秋雨绵绵,枫林火火,夜色茫茫,一个七岁男娃儿被一群驳兽追杀,竟能活着逃出枫林,真真儿是不容易呀! 诚然,驳兽对待人类,向来是当零食儿玩的,逮来玩耍却不吃掉的事儿也时有发生的。加之男娃儿将身世说的十分凄苦,又十分像那回事,但凡有些善心的,或是对驳兽行事颇有些了解的,都会信了他。春酿和密杨郡守府的凡人是前者,九明媚则是那后者。 男娃儿却不满足于被相信而已,却是要打入内部——九明媚的心坎儿。他有意无意地表现出与她相同的爱好,借着自个儿漂亮的皮囊和卖得一手好萌的本事,死乞白赖地认她做师父,恰又击中了她一颗急切收徒的可怜老神心。 漂亮的玩意儿总是很讨喜的,他盘算的很不错。九明媚很是欢喜他喊她师父时满眼崇拜的笑脸子,很欢喜他那张腻死人不偿命的甜嘴子,更欢喜他巴巴地给他捶背揉腿时的殷勤劲儿……噫,白捡的便宜不占,天诛地灭不是? 更何况,让老魔尊的小徒儿,魔界左尊者鹤岚山的小师弟,四大凶兽之一穷奇和轩辕神族后人所生的儿子——轩辕旭——喊自个儿叫师父……噫,她这辈分,怎的也得涨一级不是? 打从一开始,轩辕旭便左右开弓,命手下驳兽掳了蔺环做饵,就是要等今儿这烟火盛会,将梅神引来这泥锁魔阵。他自然晓得,寻常魔物团战,梅神是不会惧怕的,但自个儿身边的亲信,特别是弱质者,梅神亦是从来都会保护好的。梅神以强悍恶质闻名三界,然则细细考究她这十万年的过往,当真没怎么伤过弱质凡人的性命。 虽说这法子绕了些,可毕竟正面对战,胜算太小。如今时机一到,轩辕旭便可将她锁入魔阵,彻底绞杀!从今而后,三界七境、四海八荒,再无梅神! 突然,九明媚的身形在泥盖大嘴上方半掌处顿住了,再摁压也不下去分毫。 九明媚扭了扭白嫩的脖颈:“小旭子,再使点儿劲儿,给师父我松松筋骨。” 男娃儿的小白脸子上划过数道黑线,甚么他奶奶的小旭子,他又不是凡人宫廷里的太监! 不知是被梅神拆穿而羞了,是被当了太监而恼了,抑或是摁压不下去而怒了……总而言之,言而总之,男娃儿的脸皮从脑门儿中央绷炸开来,从小脖子到白胸脯,从小腚膀子到两条白花花的小腿儿,皆瞬间裂成两半。全身的皮肉被一股子从内而外的狠劲儿撑了个稀碎,再一瞧,那男娃儿的漂亮皮囊全成了碎肉渣渣、碎骨片片,忒可惜来哉。 此时摁压九明媚的,是一对肉柱子般的黑色兽爪,而兽爪的主人,则是那轩辕邪兽。(未完待续。) 第155章、泥坑地咚(二更) (二更到~~谢谢善良的打赏!么么哒!求订阅哟~) 那邪兽外貌像老虎,大小如同巨牛般,浑身长着刺猬的毛发,额头长有两只淡金色的龙角,嘴巴则是鹰喙的样子,脊背生了一双巨大的黑色羽翼。噫,活脱脱就是穷奇的翻版,无需鉴定,绝对亲生。 说起这上古凶兽穷奇和轩辕神族之女的一段旷古绯闻,真真儿是桃之夭夭全粉红,月光流水皆泡影,整个儿一上古传说版“野兽与美女”。 穷奇厥形甚丑,惩善扬恶,嗜好食人,尤其爱从人脑袋开始进食。后来穷奇被舜帝所灭,留下这遗腹子,神仙妖魔皆生了些疑心,轩辕神族之女,怎就瞧上了穷奇,甘愿为之背弃神族、还要为之生娃儿?及至见了生下的娃儿……呃,兽娃儿,才打消了三界恁些个怀疑。 至于原本已然随母回归神族的轩辕旭,后头怎又叛入魔界,则是三界另一段旷古八卦了。 九明媚越发觉着自个儿是个淡定的神,被轩辕旭逼到这份儿上了,全身上下被毒刺挠得痛灼万分,反抗之力弱了泰半,以至于半截儿身子要被泥盖子吞了,却还谈笑风生地和他絮叨点子家常。譬如,他爹的兽体是否比他更壮实些?玄扈那娘炮小子近来安好? 及至轩辕旭抖起那一对黑翼,是个要放大招的形容,九明媚才笑眯眯地住了嘴,小身板儿向下一滑,落入泥盖子中。轩辕旭见梅神的身躯被泥锁魔阵吞没,自以为大功告成,却见一道红光从眼前划过。落上了它的兽脊梁。 金蝉脱壳,她使得炉火纯青。 娇俏的人儿立在俩黑翼中央,一手扣住一只,狠力一扯。轩辕旭痛呼一声,兽体立时翻转过来,双翼猛地快速挥动,将九明媚强硬的扯力甩脱而去。到底是上古凶兽之后。比之狍鸮、蠪狮之流要聪明强悍得多。只见黑色天幕上。一飞兽一丫头大战三百回合,上上下下、下下上上,轮转不下百回。 轩辕旭甩脱不了九明媚。获得自由;九明媚亦扯不掉它的黑翼、掰不断它的龙角。 两相僵持之下,拼的便是耐力。 幸运的是,九明媚的耐力素来很好,然而浑身血肉痛痒。令她有些头脑昏花。下头的春酿被诸多魔物围攻,已有些支撑不住。 不能再耗下去了! 寻常魔物的天灵盖汇聚周身魔气。是最强大却也最脆弱的地界儿,九明媚够不着它的眼珠子,却可以试一试天灵盖的缝隙。 九明媚细细回忆于典籍中瞧过的穷奇图画,又敲了敲轩辕的脑壳子。寻了个最有可能是天灵盖缝隙的地界儿,狠力那么一戳! 一旦插入缝隙,撬开天灵盖。它的魔气怕是要泄去大半,一旦戳错了…… 偏巧九明媚碰上了后一种。指甲“吧唧”全让它那天灵盖给硌断了。 轩辕旭兽眼赤红,身上刺猬般的毛疏忽伸长,好似条条绳索,将九明媚牢牢绑在自个儿背上。它冲着泥盖大嘴,振翅冲了下去! 糟了个糕,它这是要同归于尽?! 九明媚惊了惊,她这位分也忒高了,竟能逼得老魔尊的小徒儿誓要同她死在一块儿? 他想死没甚所谓,她死也没甚所谓,可十二仙徒、凤鸾山重建、师父的遗愿…… 然则轩辕旭的决心忒的强烈,毅然决然地钻入泥锁魔阵中,直冲入泥淖。 甫一钻入深深的泥淖里头,被这沁凉的泥水子一激,皮肉的痛痒感竟消弭了一些。九明媚用力睁开凤眸儿,却发现四周皆是漆黑的淤泥,身子已然被裹挟完全,那淤泥跟活了似的,尽往孔洞里头钻。她的鼻子被钻进来的淤泥糊住了,嘴巴稍稍一张便涌进好些泥水子。呸呸呸,又咸又苦,还有股子臭骚味儿,这里头指不定腐烂过多少神仙妖魔,抑或是凡人的尸骸。 轩辕旭将她甩脱在这里,便纵身向上方游去。它既是那魔阵的施术者,想必这阵法是困不住它的。 九明媚却淹了个惨,泥锁魔阵果如典籍中所言,一旦困住了谁,便极速坚硬干涸,让里头的困物想动也动不得,想游也游不得。施法逃生?魔阵中自带的锁神术会自动抵消所有术法,也即是说,入了坑,就再别妄想出去。 四周的泥水子开始慢慢变硬,将她的四肢、皮肤牢牢固定在淤泥深处。九明媚忽而有些后悔,倘若自个儿猥琐些、卑鄙些,趁着男娃儿熟睡之时一刀解决了他,哪里会有这般麻烦? 她总以为何种险境,她皆能荡荡悠悠地跨过去,故而总是闷头往前冲,打死不回头。哪怕前头是个陷阱,也得冲过来寻着那蔺环,顺道训练训练准徒儿的身手,再给胆敢给她下套儿的混账玩意儿一个永生难忘的教训! 从前师父老头儿总告诫她莫要太过自信,自信太过即为骄傲,骄傲太过即为盲目。唔,从前她嗤之以鼻,现今算是懂了,师父忒的神机妙算,她这会子可不就让淤泥糊眼,盲了目? 死了不可怕,臭死却有些不堪。 九明媚正要同这不堪的死法做些个小斗争,却见漆黑的污泥中被一道灼烫的白光刺破了口子。周遭的坚硬泥巴被白光碾做了灰飞,在茫茫夜色中挥洒而逝。 滴答 滴答 夜空中下起了微凉的雨丝,落在皮肤上,十分干净舒爽。 九明媚躺在泥坑子里,微微一笑,双眼虽还被淤泥障着,有些模糊,却并不怎么妨碍她欣赏起半空里那绝妙的画面:嚣张的轩辕旭,被一柄龙骨长剑刺穿了黝黑的兽脖子,正狂乱地扑棱一对大黑翼。 龙骨长剑这么一抽,巨大的兽神便狠狠地栽了下来,落在她左侧三米开外的泥浆里头,溅起好些泥水子。 上空那紫影飘然而下,将龙骨长剑往地上一掼,插入她耳边的泥地里,震得她的小耳朵直嗡嗡。 “多日不见,气性怎的越发大了?” 九明媚欲说出心头这话,却被满嘴泥浆子堵了回去。身子尚有些僵,她伸了伸手,示意他扶她起来。 那紫影顿了顿,伸出他那修长的、骨节分明的手,却没有将她扶起,反倒将她的手按在泥坑里头固定住了。随之而来的,是他温暖的唇,狂乱地覆上她的唇,以及,她的心。(未完待续。) 第156章、分外旖旎 九明媚活过了那么十万多年,三界中能征善战者见识不下数万,但能让她写个大写的“服”字儿的统共也就那么几位。其中数得上名儿的俩个,便是太阳神东君与老魔尊。 十万年前的神魔决战,东君同老魔尊战了个风云变色,从天界南天门一路战到魔界边缘的弱水之畔,又忽悠悠转战人间大荒之野。 彼时她不过是大荒之野梅树梢头的一朵小红梅,满心以为恁些魔族野兽、天兵天将、叔歜国人已是十分强悍的了,巴巴地瞅他们打仗去也。及至化了人形后,听闻东君同老魔尊的对战概况,才猛拍了大腿:敢情自个儿就在战场上,却忒没见识地错过了东君与老魔尊的旷古战事! 七师兄靖人来自小人国,容貌是个四十岁的老男人,个头同*岁的孩子一般。但他却是十二仙徒中最嗜好研究武学招式和各种仙法仙器的,凡语所谓“武痴”。他性子活泛,提及甚么招式,总能侃个八天八夜不带润嗓的。他最爱提及的,便是东君给老魔尊来的那个“脖颈穿刺”。 九明媚觉着,“脖颈穿刺”这个招数着实算不得高明,听着难听,瞧着也不甚好看。 可靖人老兄说了,强强对战的过程中,双方皆屏息凝神,全力以赴。此时正面杀招极是不易,一个不小心,非但攻势会被对方挡去,还会把自个儿的薄弱正面送到对方手里。就算是有本事正面对敌“脖颈穿刺”,那些个旁人使这招是“小鸡伸爪”,东君却是“游龙破刃”,压根儿不是一个登次。 得,又一个东君爱好者。顶忠实的那种。 靖人老兄这般坚持不懈地鼓吹,令她立时燃起一股子劲头,非要亲眼瞧瞧不可。追求东君的那些年里头,她逮着机会便“恬不知耻”跟东君絮叨,想瞅瞅现场版的“脖颈穿刺”。可她的满腔燃情,每每被东君的冷脸子冻成了冰碴子。 凡人皆道世事难料活久见,想来确乎有理。 九明媚没料着数万年后的今儿。在她被泥锁魔阵坑惨了的时候。竟云散雾开,光明乍现,亲见了现场版的“脖颈穿刺”。 唔。虽不是东君亲上阵,却半点儿也不难看。 那紫袍身影如梦似幻,身板子强健有力,一双臂膀坚实得很。他的手一贯的修长、白净、骨节分明。瞧着挺秀气。那手儿执着蚩晔剑,毫不留情地刺穿了轩辕旭的脖颈。任兽血溅了他满手。 杀气冲天,霸气毕露,英气逼人! 九明媚更没料着,他显露完本事的第一件事儿。不是耀个武、扬个威,不是将那邪兽打捆收拾了,更不是将她救起来。而是……直接将她摁在泥坑子里,狂乱地亲吻下来。 “风千霁……”她勉力冲破泥浆的堵塞。将将念叨出他的名儿。 他却半点儿说话的机会也不留,直接上了嘴,逮着她的唇瓣便发狠地啃噬,吮吸、舔弄、撕咬,仿佛要将她的唇吞进他自个儿的肚子里似的。唇瓣吮得青肿起来,火辣辣的痛,好似还让他咬出了腥甜的血丝儿。他仍不满足,伸了舌头在她唇齿间乱扫一通,又堪堪往更深处游荡。 忽然,他止住了那股子狂劲儿,抬起头来,漂亮的眉头拧巴成了一团,似怨似愁地自上而下盯着她。 九明媚尴了个尬,干笑道:“我是要提醒你来着,嘴巴里头有泥浆,不大干净的。”唔,是他忒性急了些,可不是她不乐意提醒。 风千霁忽而笑了,好似罩在脑门儿的数万浓云煞时被吹散,日头忽悠悠地就照下来,将他的俊脸子照耀得光芒万丈。 他再度俯下身来,在她耳边轻轻舔弄,一口凉气儿便钻进了她的耳孔里头:“你想说的,只是如此?” 九明媚略想了想,打从确定了自个儿对他的心意,便抉了条最好的路给他,自个儿纵然不能潇潇洒洒全无挂念,倒也没怎么思念过他。唔,比之三万年里对东君的死缠烂打,她确乎成熟了不少、进益了不少。若是师父晓得了,定会老泪纵横:“媚儿终于要脸皮了……哒!” 至于此时,若有想说的,也不过是他好生的皇帝当着挺好,怎就来了密杨郡?满朝文武在丹都四处寻不见皇帝,只能对墙启奏,挺可怜来哉。 受制于人,她倒也实诚起来。 “媚儿果然……”风千霁笑得有些咬牙切齿,“疼我。” “好说,好说……” 风千霁勾起一抹邪性的笑,将她的双手重又按进泥坑子里:“不过是泥浆罢了,我不在乎,媚儿亦无需介怀。” 他单手托起她的后脑勺,将她的唇,按上了他的。一股子温热的气流从他唇间渡来,将她被毒刺折磨得十分痛痒无力的冰凉身子好似灌满了热水,浸泡得十分舒服。 唔,这是十万年来头一遭,被自个儿喜欢的男子,这般珍重地亲吻。 仿佛千万重霞光降下心头,暖润激荡,分外旖旎。 九明媚眨了眨凤眸儿,唇角勾了个坏笑,伸了小舌头,在他舌尖那么一点。风千霁察觉了她的回应,正欢喜间,发觉她的指尖沿着他的腹肌,一路攀爬而上,捏住了那俩小豆子,死命地那么一捏! 风千霁瞪圆了大媚眼子,饶是晓得她的老招儿,却每每防不胜防。脸蛋儿忽悠一红,忽悠一紫,忽悠一青……太太太太……太他娘的疼了! 九明媚推开身上的男子,悠哉悠哉地站了起来。她并不讨厌他的强吻,实话说来,甚而是欢喜的。这番经历,竟同游历时凡间时瞧见过的春画图有些个异曲同工之妙。然则,瞧春画图是趣意盎然的,当众表演活春宫却有些个忒没脸皮儿了。唔,她素来是个没甚脸皮儿的,却不能忘了自个儿还有要事。 轩辕旭虚弱地躺在泥坑里,脖颈破了个大洞,喷涌而出的鲜血浸入泥水,染红了整个泥水大坑。九明媚走过去,抬脚踩住它的硬脑门儿:“说罢,是你自个儿将蔺环拎出来,抑或,我杀了你?!” 赤红兽眼动了动,那兽嘴儿却闭不吭声。(未完待续。) 第157章、特别礼物(二更) (二更到~谢谢婉儿和善良的打赏哟~~么么哒!) 赤红兽眼动了动,那兽嘴儿却闭不吭声,噫,穷奇的儿子,真真儿硬气。 风千霁恢复了优雅模样儿,紫影飘渺而来。他几不可见地揉了揉胸脯子,轻轻一咳,随即笑道:“它喉咙已毁,自然说不出。你亦无需逼问……有两样礼物,我可是备好了,媚儿不妨一看。” 说罢,风千霁打了个响指,便见漫天黑幕散去,拨开云幕,便是那皎洁如水的月和崭亮如火的星。泥锁魔阵残留的泥坑消弭而去,脚下的青青小草正摇摇摆摆,显示它们的盎然生机。 青草地西头,密杨郡城东城门之下,蔺环已被五花大绑,跪在一堆黑衣人尸首中央。 而那东城门之上,一道白色的鲜活身影,正在施法布雨。她面容似玉,身姿似柳,姿态优雅,气质娴静,举手投足之间,尽显仙家气度。那白色广袖御仙裙随着风儿轻轻飘动,衬得她越发的冰清玉洁,好似一朵盛开在玄湖水上的优雅素莲。素手一挥,笑靥一展,她布下诸多雨水,将城中大火尽数扑灭。 正是之前一闪而过的白色影形,九明媚欲嗅之仙灵气息而未,却原来…… 四师姐海明月,西海真君的掌上明珠,凤鸾山空灵虚境中最为美丽娴雅的女子。 论样貌,海明月与三师姐百里沐莲十分相似,若是凡人见了,估摸着会认混了去。然而数十万年间,神仙妖魔们,从没混淆过。因为她们一个是西海银龙。一个是梦池白莲,前者更显温柔高贵些,后者则更显清冷寂寥些。 样貌相似,气质不同,仙灵气泽亦不同。 九明媚踮起脚尖,一跃而起,纵身飞到那白衣美女身旁。瞅这样貌、这气质、这仙灵气息。万万错不了!她欢悦至极。一把拥住了美人儿:“四师姐!” 海明月并未停了掌中布雨的动作,只侧了侧头,瞧了瞧她一身泥浆子。神态温柔却略显疏离地道:“九师妹,布雨之时,不宜搅扰。” 九明媚微微一怔,颇有些讪讪。唔。是了,四师姐待人接物素来温柔高贵。挑不出半点错处,瞧着比三师姐脾性好上许多。彼时她刚化了人形,便是这样认为的,故而同四师姐走动得近些。总爱去她房里闹腾。 四师姐也不恼,也不训斥,只是每每媚儿打翻了甚么物件儿。师父和阿印总会第一个晓得。于是乎,当夜媚儿便没了饭食。以至于后来但凡有物件儿损毁。哪怕不是媚儿所为,依旧是没饭食。 九明媚是从不怕甚么处罚的,所做作为不过随心自在。没了饭食又如何,她乐得偷偷摘师父院子里种的的糖仙果子吃。所以四师姐这法子百试不爽,却也是百试无用。 久而久之,四师姐便温温柔柔地做自个儿的事,再不理媚儿。媚儿独玩无趣,便兀自跑去折腾三师姐,再不去海明月房中。 瞧四师姐这形容,真真儿是数万年如一日,将“温柔高贵”贯彻始终,忒的专一。 九明媚耸了耸小肩膀,兀自在那东城门的房檐顶上寻个好位置坐下,自在地甩着两条小腿儿,心头依旧欢悦。四师姐竟已经恢复了仙灵,修回了元身,真真是这些日子以来最好的消息。不知阿印同发发去西海时是否得了这消息,若未曾得知,想必他们听闻此信儿,定然欢欣鼓舞! 阿印、发发、弯弯,如今不过半年多的时日,连四师姐都寻着了!二师兄老驳、三师姐百里沐莲、七师兄靖人、八师兄青柘、十师妹纵兰侠、小十一苍玉、小十二蛮蛮,仅余的七人,定不远矣! 九明媚笑得有些个傻,饶是瞧着四师姐那疏离的神色,依旧欢实得跟吞满枝儿的糖仙果子似的。 风千霁悄悄飘飞而来,落坐在她左侧,同她一般甩动了粗壮的小腿子。见她笑得傻,他也不由得笑了。媚儿素来张狂恣肆,是个唯吾独尊,不将寻常生灵瞧在眼中的霸气野妞儿。她嘴上不说,心里头却早已将亲人情谊置于心头顶尖儿。若说这世上能有何事让她从狂傲梅神瞬间变了傻丫头,怕是只有重建凤鸾一事了。 心头微微发酸,风千霁笑道:“我这见面礼,可还算不错?” 九明媚侧了侧小脑袋,凤眸儿微微眯起,将风千霁从头到脚一地儿不落地看了个遍。突然,她身手勾住他的脖颈子,往自个儿身边一扯,随即印上了他的唇。不过一瞬的唇唇相贴,却将风千霁惊得心头甜酱翻涌。 九明媚亲完便回身继续瞧四师姐布雨,仿佛方才甚么也没发生。过了许久,才听得风千霁小声儿询问:“媚儿这是……” 九明媚斜瞄了他一眼:“我已然答了你,你也该专心些个。” “是,是!”风千霁弯了一双大媚眼子,也笑了个傻。 只见下头恁些个密杨郡百姓得了及时雨,皆欢欣非常,冲着上头这女神仙便跪地膜拜起来:“神女显灵啦!神女显灵啦!” 海明月高贵地昂了昂头,薄如桃瓣的红唇勾出完美的慈悲笑容:“本神乃西海真君之女海明月,途遇彼境失火、百姓产业被烧尽,着实可悲可叹。故而布阵施雨,为尔等凡人暂解此灾。万望尔等速速重建家园……” “神女慈悲!多谢神女慈悲!” 九明媚微汗 ̄□ ̄||:恁些个凡人,当真没半点儿创新精神,连拜神仙的口号都千万年不换的。 不过既然说了慈悲,这大火又是因轩辕旭给她下套儿而起,仅灭了火,似乎有些对百姓不起。今儿梅神心儿欢喜,索性做半夜慈悲的神仙,拈了个复原诀,将恁些个被大火烧毁的房舍尽数复原。 百姓们立时越发的激动起来,扑腾扑腾又跪了一大批:“神女显灵!神女慈悲!” “九师妹,你这是作甚?!”海明月回身而来,面色有些不愉。 风千霁笑道:“明月公主慈悲,媚儿也学上一学,做些善事儿。” 海明月温柔一笑:“八皇子殿下谬赞,此不过是些小事儿,我这九师妹经了一战,身心俱疲,本不宜让她再耗法力,交于明月便好。另外,明月还要多谢殿下,助我寻回九师妹,让我们凤鸾仙徒得以重聚。”(未完待续。) 第158章、姐妹掐架 九明媚笑得傻,心却不傻,晓得自个儿那复原百姓居所的作为,挡了四师姐享受凡人瞻仰的道儿了。噫,不过四百九十六年罢了,一向心高气傲的西海长公主,何时开始执拗于凡人的尊崇?眼界竟同恁些个寻常神仙沦入一块儿去了。 海明月姿容绝美,龙族血统亦是高贵,很得男仙的青睐,更得女仙们的嫉妒。约莫四万多年前,天君听了她的传闻,又知她是泰逢元尊的弟子,遂有意同西海真君结个亲家,将海明月许给太子墨祁做正妃。 无奈墨祁千不愿、万不甘,狠闹了一通,搅得西海真君面上无光,遂寻个由头拒了这门亲事。故而蔓居小草儿后来居上成了太子妃时,神仙们挤破了南天门,都想瞧瞧那挤下西海公主的姑娘究竟何等魅力。然后……呃,就没有然后了。 只叹世间有千万种男人,便有千万种眼光。 九明媚深以为然,世间有千万个神仙,也便有千万种神仙的活法。 在凤鸾山空灵虚境,泰逢老头儿甚少拘着底下的神仙妖精,管你嗜好武学也好、嗜好诗文也罢,性子张狂放诞也好、性子恬静内敛也罢,成日里种花种草没甚野心追求也好、练就本事登上天界为官也罢…… 就似那自由生长的树苗子,爱怎么高挺,便直插云霄好了;爱怎么弯曲,便长成了虬枝又何妨?唯一的要求,便是不得入魔。唔,这要求忒高啊,忒高…… 故而海明月从前温柔高贵,如今眼界低了些。九明媚并不觉如何不妥。左右不过是海明月自个儿的活法,她自在便好,同旁人无甚相干。倒是这风千霁,对着如斯美人儿,客套得厉害,竟半点儿没有寻常人见她时的痴迷神色。海明月的态度亦十分耐人寻味,说不清是敬重抑或是客套。但终归是将这个凡人男子高看了一眼。 俩人儿还你一言我一语地客套着谁帮了谁。谁感谢谁的问题,东城门下头此时却是杀气滚滚。九明媚天生嗜好这等蛮事儿,立时甩了傻笑的神色。凤眸儿一亮,蹬了脚下瓦檐便飞跃而去。身子向下一坠,脚尖儿勾住瓦檐,满头乌泱泱的长发一垂而下。如同一道黑瀑。 倒着瞧下头的杀战,别有一番风味儿。 蔺环跪在城门口。那颗黑脑袋似颗干瘪的球儿,身子被绳索捆得忒结实,连跪着的两条腿也捆了起来。这下可好,蔺环即便是浑身颤得跟筛糠似的。也逃不了半步,只能弯着脊梁骨,原地等死。 他正前方不远处。柳春酿穿着那身红火的袍子,原本纯澈的杏仁眼此时已遍布血丝。 束樱小髻因了之前同魔物们剧烈的打斗,早已散乱。碎发一绺一绺的飘飘荡荡,凌乱得很,却莫名的有种颓丧的美感。 束腕袖边的一圈儿素色梅瓣在红火的底色下一闪一闪,正凝聚着数万点术法。倘若春酿拿了袖口梅瓣做炮筒子,将蔺环炸他个尸块飞散,九明媚半点儿也不会奇怪。可她突然抬了头,冲了九明媚道:“九姑娘,我可否将他带去一个地方?” 九明媚的小脸蛋隐在黑瀑发丝儿里头,只些微露出些凤眸儿的光亮,瞧着诡得很。春酿非但不怕,反倒镇定地提问,果然人皆是要往狠了历练的。 “柳氏墓?” “正是!” 九明媚似是早料到如此,粉唇一勾:“如你所愿。” 纤细指尖轻轻一点,西风卷着梅花瓣儿,将猎人同猎物,一齐卷了个没影儿。 “九师妹,你这又是做什么?” 九明媚听见这问询声儿,灿然一笑,脚尖一动,将自个儿的小身子猛勾了上来。 “自然是寻了弯弯回来,具体的,想必风千霁已然告知与你。四师姐是否有兴趣,一同观摩我那准徒儿的身手?” 广袖纱裙飘飘,衬得月色越发皎皎,海明月立于明月之下,细嫩的皮肤洁白无瑕,美丽不可方物。 薄唇轻启,却冷寂得同月色一般:“六师妹回来又如何?凤鸾已逝,空灵已散,天劫浩荡不可扭转。我此番前来寻九师妹,便是要与你说分明,莫再做无谓之事。魔尊已知你尚活于人间,派了轩辕旭,不过是打个头阵。你自小便张狂执拗,做事从来分不清轻重,彼时有师父护你,尚得肆意。现如今,你再执拗下去,被魔尊擒了去,必没甚么好果子吃。弗如寻了个隐秘的山头洞府重新修炼,待他日你修得神尊之位,三界敬仰……” 海明月每说一句,九明媚的笑脸子便冷下一分。 “神尊之位,三界敬仰?”九明媚鄙夷一笑,“那玩意儿在我眼中,不及凤鸾山一根草木、半斗星光!” “凤鸾不可复得!” “梅神偏要复得!”九明媚昂起小下巴,凤眸光华湛湛,直逼得海明月倒退了小半步,“师父羽化之时,尤不忘给我们一线生机。当十二仙徒齐聚,重回凤鸾,方有机会阻截暴雪,重建空灵虚境!四师姐说的对,我自小张狂执拗,做事从不分轻重,幸得师父护我、宠我、疼我……既是师父遗愿,我便是毁了这副皮囊,散了满身神力,元神俱灭,又有何妨!” 她仍清晰地记得,师父残识消散的那一刻,悠扬的笛音自河底婉转而出,每一声都渗入水滴,渗透骨血,永世不能忘怀! 海明月沉了半晌,又道:“我全乎为你着想,你又何必这般针芒相对。” 风千霁瞅着师姐妹俩掐架,倒是兴味十足,漂亮脸蛋儿仍旧笑着。忽见九明媚还欲说什么,似是怒意盛极的模样儿,那鼓起来的小腮帮子,分外可爱。他伸了手掌,在她额上轻轻一拍:“柳春酿那头还等着,莫误了正事。” 额上温软的触感让九明媚镇静些个,她深深地望了海明月一眼,不再言语,径自拈了个诀,做了个梅花障,纵身跃入,消失于月下。 海明月转过头来,神色疏淡地道:“八皇子殿下方才是何意?正事?九师妹不懂事,难道殿下要同她一道缺了心瞳,去做那根本不可能完成之事?”(未完待续。) 第159章、逼迫认罪(二更) “九师妹不懂事,难道殿下要同她一道缺了心瞳,去做那根本不可能完成之事?” 唔,不愧是西海公主,骂人“缺心眼儿”都骂得这般文雅。 “完得成也好,完不成也罢,既是媚儿所选的路途,没个人陪着,总也寂寞不是?”风千霁朗声而笑,眸中千种柔情,似净池之水,缱眷荡漾。 “岐国皇位之尊,你亦弃之不顾?” 风千霁微微颔首,瞄了瞄海明月那皎洁绝美,却没甚人情味儿可言的脸蛋,琢磨着还是媚儿生气的模样好看:“踏出丹都城门,我便没打算回头。” 漫漫征途三万里,千卷云霁朗朗行。 一路相伴,至死不悔! 海明月抿了抿薄唇,拂袖而去。 ——————漫漫小分割————亲,偶系朗朗———— 相柳河畔,碧水粼粼,粗壮的大柳树立在河畔,仿若守护这古老河畔的巨人们。“巨人们”皆长了老长的头发,且从不打理的,每每让风儿卷弄卷弄,算是凹个摇滚范儿的造型。长得过了分的,便耷拉进河水里头,同水中的小小鱼儿嬉戏,倒也别有一番意趣。 密杨郡以枫树为珍,甚少种植其他树种,搜罗整个儿郡,相柳河畔是唯一一处藏着恁多“巨人”的地界儿。 因了已入秋,“巨人们”的发色由翠转黄,开始掉发,河里、河边,铺洒了厚厚一层细长条的柳叶。因了已是深夜,“巨人们”被笼罩在凄迷的夜色之中,瞧着甚是凄惶。河水蒸腾着飘荡的白雾。白雾弥漫在简陋的土疙瘩间,土疙瘩前树了几块简易的墓碑,凄凄,惨惨,戚戚。 “跪下!” 一声娇喝在迷雾中传出,听那架势,还当是梅神又发了飙。镇得九明媚自个儿险些从挂着的柳树梢头掉下来。娘来。准徒儿忒有天分了。将她的语调学了个十成十。 柳树下,木碑前,一道干瘦的影儿直挺挺的。愣是不跪。春酿往他小腿狠踹一脚,他一个撑不住,双腿一弯,往前扑倒。这会子非但跪了,还来了个五体投地狗啃泥。 蔺环身子被绑着。一旦扑倒下来,便跟条毛毛虫似的,怎么扭曲扑腾也是起不来。春酿索性踩上他的背,狠道:“道歉!” 最中央的土疙瘩最大最高。木碑上刻着“柳明之墓”,却没有前缀、亦无落款。相柳佳酿传人,一代酿酒奇才。柳家家主,死的凄惨。死后荒凉。春酿逃了,无人收尸,郡守蔡庸不过派人象征性地查查案子,说是盗匪所为,便草草收尸埋了。连这木碑还是好心的邻人帮忙立的,因怕被蔡庸和蔺环迫害,所以不敢落款。 十三口人,终成数座孤坟。 蔺环吞了满嘴泥土,愣是不肯说一句话。春酿揪住他的头发,一拳掏过去,泥土混合血水,还有俩白花花的牙齿,一道甩出了嘴。接着再往地上一按:“道歉!” 蔺环被揍得神经了,居然咧着血嘴,大声笑了起来:“酿儿,你是要我道歉?跟谁?你爹?你姐姐?你堂弟?你……” “所有人!”恨意席卷心扉,染得杏仁眼血色漫漫,“我爹信任你,对你委以重任,甚至拿你当半个儿子;我姐姐信任你,对你心意相许;我们柳家供你吃穿,供你学艺,甚至招你为婿。可你呢?!你跟蔡庸狼狈为奸,拿到相柳酒谱便合谋杀我们!你这狼心狗肺,猪狗不如的东西!” “拿到相柳酒谱,对,我是拿到相柳酒谱便心生歹念。可那相柳酒谱一直在柳明书房里藏着,后来是谁拿来给我的,难道你竟不知?” 春酿被他的话震了一震,忽而向后一退,口中喃喃:“难道……难道是那幅……” “正是那幅墨客山水图,酿儿偷偷拿来赠与我的,说是……” “闭嘴!”春酿将他的脸踩进泥土中,“不错,当初是我瞎了狗眼,当你是这世上,除了姐姐,待我最好的人。当所有人都对姐姐称赞有佳,对我则总是批评斥责时,你却说我是这世上最特别的女孩。我对你确乎有过非分之想,嫉妒姐姐能嫁给你,我甚至在你与姐姐定亲前,跑去将你一直喜欢的那副画偷来送你,盼着你能放弃姐姐,转而喜欢我。” “唔唔……唔……”蔺环的脸闷在下头,几近窒息,不住地挣扎扭动。他说出那番话,存了几分挑拨的心思。 柳春酿这小丫头单纯好骗,从前他能将她骗得芳心暗许,现今大仇已成,估摸着是骗不动她的春心了,将仇恨转嫁到她自个儿身上,倒是可行。趁着她自责自悔之时,他尚有一线生机,等待救援。哪成想,这柳春酿一脚踩下来,快要将他憋个死来。早知如此,还不如老老实实道了歉去! 蔺环这奸滑小人,如今倒是乐意道歉来着,可道歉的话到了嘴边儿,却被满嘴的泥土堵了个严实。 “唔唔……唔……” “不许叫唤!”春酿抬脚跺上他的后脑勺,“我话还没说完,乱叫什么!” 树枝上挂着的九明媚“噗嗤”一笑,自个儿是个好师父,天生的好师父。春酿野成这般,让她这做准师父的,真真儿欢喜。跺吧跺吧,骂吧骂吧,将心坎尖尖的所有怨念情丝,化作血泪,供出弯弯的仙灵。 蔺环的“唔”声拐了个弯儿,可算是止了。春酿俯下身子,揪住他后脑勺的头发,往木碑前一拖,又摁在地上狠狠磕响头。 “第一个,向父亲认罪!” “第二个,向姐姐认罪!” “第三个,向叔叔认罪!” “第四个,向宣弟认罪!” …… “第十八个……” 蔺环的脑门儿已经磕得血肉模糊,意识也早已是稀里糊涂。他那仅比猴儿好看一点点的脸上,满是泥血,越发的丑了。 不知何时,春酿已是满面泪水,僵硬地重复着逼迫仇人磕头的动作。突然,她停了下来,兀自跪倒在墓前:“不肖女柳春酿,向柳氏列祖列宗,认罪!”(未完待续。) 第160章、尸骨无存 雾气弥漫了柳梢坟头,将那满脸泪水的姑娘氤氲其中。火红的身影微微颤着,好似承受了巨大的苦痛,连柳条都随着她的颤而颤,惨淡地落下许多黄叶儿。 “不肖女柳春酿,向柳氏列祖列宗,认罪!” 春酿跪拜而下,给坟头里埋的家人磕了个极响的头,便弯了脊背俯身窝在湿滑的地面上,再不能起来。十指狠狠地抓着地面,抓出十道泥痕,泪水汹涌而出,顺着眼窝,滴落在地上,将原就湿滑的泥土地越发的湿了。 “爹,我错了……”她不该淘气不听话,不该总背地里骂爹爹专横讨厌,不该故意惹爹爹生气。 罪之一——不孝! “姐姐,我错了……”姐姐是这世上最最温柔可亲的女子,为了照顾父亲和妹妹,立志终身不嫁,白白蹉跎了二十多年大好年华。可是,她作为妹妹,享尽了姐姐的照拂,却又对姐姐心怀嫉妒,连姐姐好容易守来的未婚夫婿也动起了歪念头。回想当年,姐姐其实早看出了她的小心思,却没有恼她、怨她、怒她,仍旧是用自个儿的性命,换得她一线生机! 罪之二——不悌! “二叔,宣弟,柳妈,小芊……春酿对不住你们……” 二叔那样疼她,每每出远门回来,都要给她带好吃好玩的东西回来;宣弟那样可爱,每次她被爹爹罚跪,宣弟便偷偷带了糕点塞给她;柳妈在柳家五十多年,就像奶奶一样慈爱;小芊是她打小儿的丫鬟,亦是玩伴,不知替她罚写了多少回字帖…… 原本安宁幸福的家,就这样。被她的无知和嫉妒,碾碎成粉! 罪之三——不仁,不义! 春酿哭得越发惨烈,又是磕头又是捶地,整个一暴走泪人儿。忽然,她止了哭号,猛地跪直了身子。杏仁眼水润润的。却透着一股子坚决:“爹,姐姐,蔡庸已死。咱们现只余蔺环这一个仇家。他所犯的罪孽,万死难恕,待我搅得他灰飞烟灭,便来陪你们!” 呦呵。这姑娘是看破红尘,预备着自裁了。 九明媚挂在枝头。正琢磨着这事儿,便觉耳根子一暖,那湿溜溜舌头的便舔了过来。她一个回旋掌,给身后那偷香小人一击重击。怎奈他一个闪身,紫影灵活地窜上了更上方的柳枝。 风千霁身板子恁的高大壮实,却灵活得如同小兽。柳树枝本就柔韧。稍稍一扯,便垂弯下来。他双腿一勾。便让柳枝缠了个结实,身子却倒吊而下,铺展了满头黑发,一张风流俊脸儿直贴上媚儿的软嫩小脸。 一上一下,四目相接,笑容荡漾开去,好似点燃的星火,炸开了心门儿。 “柳春酿怕是决意自裁了,媚儿预备着如何?是否需些助力?” 他神识传音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好听,让她的小心脏立时酥酥麻麻的,跟吞了半麻袋花椒似的。明媚原还想恼他几句,听了这妙声儿,只眨了眨凤眼儿,笑道:“她想死,死了便是。左不过耗点儿法力,化骨成媚一会子。” “她若再想自裁……” “如锦之事,不会复现。” “媚儿既这般自信,我便拭目以待。” 九明媚莞尔一笑,伸了指头在他脑门儿一点,将这倒挂柳条的漂亮男人荡到一边儿去了。 树下土疙瘩前头,春酿已将蔺环的身子翻转过来,凝聚了束袖上的片片素梅。梅瓣莹莹闪光,飘飞凝聚成一道光圈,瞧着漂亮,用着也贼漂亮。 “呸呸,酿儿……呸……”蔺环满脸血泥,惊惧至极,不住地往外吐掉嘴里的泥土,好容易能说出话来,“酿儿别杀我!我错了,我错了,我道歉,我我我……我请罪!我罪大恶极,我我我……看在咱们从前的情分,看在……看在我和冬蕴几日夫妻的情分上,她她她……她心好,肯定会原谅我的!酿儿,酿儿,你也……” 他扭曲着身子,不住地往后挪动,惊恐得已然语无伦次,成了只大结巴猴。 春酿噙着泪,唇角微微勾起,似是在笑。 蔺环瞧见了希望,忙也跟着笑了,却是比哭着还丑陋:“酿儿还是原谅我了,是不是?酿儿……” 他后头的话再没能吐出半句。 素梅片片,光圈刷刷,如无数密密麻麻的刀片,掠过他的脸、他的颈、他的躯干、他的四肢百骸,一刀一刀割裂、粉碎、撕破。不肖片刻,他的皮肉已被削光,只剩下血糊糊的肉躯干。然则这凌迟并未结束,直至肉躯干连同骨架子一并残碎成地上的血沫子,直至他那飘悠悠的魂魄碎成了血色的光点儿,直至片片素梅被血染成殷红…… 这才是真真正正的尸骨无存! 春酿放下施术的手,将身上的火红袍子脱下,叠得整整齐齐,端端正正地摆放在木碑前:“九姑娘,您的大恩大德,春酿来世结草衔环,必将报之!” 说罢,杏仁眼儿瞧中了坟墓旁最近最粗壮的一棵柳树,来了个小助跑,一脑瓜子撞了上去。唔,这姑娘的劲头儿挺大,自裁的决心亦足得很,这般粗壮的柳树都让她撞了个颤悠悠,扑簌簌撞下了好些柳叶儿,连上头挂着的俩人儿都险些撞掉了下来。 九明媚顿时汗颜,自个儿这准徒儿啥死法不选,竟是“撞树而死”,他日记入天界史册,真真儿丢光了她的老脸。叹,叹,叹! 树下的姑娘终于闭了杏仁儿眼,没了呼吸,没了脉搏,眼角滑下最后一滴泪。那泪滴隐约泛着殷红的光点,从脸颊滑落而下,没入层层叠叠的柳叶之中。 九明媚甩了柳枝,轻巧跃下,并起两指点住春酿的额头。只见莹白光亮汇聚眉心,将正欲脱离身躯的魂魄生生憋了回去。 九明媚弯下腰来,跪在地上,小屁股撅了老高,一片叶一片叶的翻找。上回在鹤鸣山的山洞里将发发落下了,得了好一通埋怨,这会子可不能将弯弯也漏了去。哪怕柳叶再多再厚,翻上个几天几夜,也得翻出那滴血泪来。 “媚儿这曲线,果然……”风千霁也从树上飘下来,瞄了一眼她的小屁股,“优雅。”(未完待续。) 第161章、真心不易(二更) (谢谢善良、黑嘿、君隽的打赏哟!么么哒!(* ̄3)(e ̄*)) 在风千霁这色胚第三十六次摸媚儿小屁股未遂之际,那颗血泪可算是现了身。 九明媚打怀里取出小瓷瓶儿,小心翼翼地将枯黄柳叶上的红色泪滴滚入瓶儿里。鼻尖儿轻轻一嗅,噫,弯弯这酒酿醅子里钻出来的小妖精,连仙灵都带着股子酒香气儿。若是个酒痴嗅着了,定忍不住将它喝进肚儿里。 九明媚拈了一缕弯弯的仙灵气息丢进搜灵塔中,只见那搜灵塔闪闪烁烁,似乎适宜弯弯的骨躯并不远。她将搜灵塔往春酿身边一凑,光芒反倒弱了些,看来春酿并不匹配。她单手将春酿拎起来,扛在肩上,飞回密杨郡守府邸,丢在床上盖了被子,又拈了个梅笼结界护住。 想她梅神素来英明神武,为着收个徒儿,都快沦落成老妈子了,她容易吗?! “纵然是老妈子,媚儿亦顶级。”风千霁一路跟着,她飞到哪儿,他便跟到哪儿,不远不近,也就二尺的距离。既不会妨了她的事儿,又不会远得让他发慌。 九明媚白了他一眼,懒得同他理论。她坐在床沿歇了歇,伸手将圆桌上的一大串子葡萄勾了来,一颗颗丢进小嘴儿里,吧唧吧唧嚼起来。酸甜的汁水儿充溢唇舌之间,润得很,将喉头的燥火消减了许多。虽说瓜子儿够香,吃多了着实燥得慌,还是咱们这鲜灵儿的紫葡萄最妙不是? 春酿对自个儿下手挺狠,魂魄一个劲儿地往外冲,是个不作死自个儿不罢休的形容。九明媚拍了拍手上的汁水。出手给春酿一记猛拳,将春酿的躯体连同魂魄一起打懵圈儿了,这才消停下来。不过,春酿一时半刻怕是醒不得了。 风千霁依旧笑眯眯地立在二尺外,九明媚瞄了他一眼,不咸不淡地道:“恁些个魔物已除,你这方领土也已平安无虞。你还留在此处做甚?连夜回了丹都去罢。唔,瞧瞧时辰,今儿的早朝怕是赶不上了。许还赶得上明儿的。” 风千霁笑道:“媚儿误会,我此番来此,并不为密杨郡。” “那是为何?”九明媚拈了颗葡萄丢进嘴儿里。 “找老婆。” “咳!”恁着凡人,竟比她还没羞没臊。惊得她险些成为头一个让葡萄噎死的神仙。 高大的身躯飘过去,立在她身侧。俯下身来,伸手轻轻拍动她的脊背,替她顺气儿。风千霁笑道:“你瞧瞧你,吃个葡萄都这般不让人放心。” “咳咳!”九明媚噎得更厉害了。他这调调忒熟悉了些,常见的话本子、戏台子里,恁些个老夫老妻的台词儿。满溢着相濡以沫的肉麻味儿,每每让她寒毛直竖。又瞧得分外入神。寻常逮着这般桥段,总要咧着小嘴儿调侃一番的,今儿让她自个儿体验一把,果然……寒毛越发刚强了。 风千霁将她手里残余的小串葡萄丢了,侧坐在她对面,执起她白嫩的小手儿,郑重其事地徐徐道来:“媚儿,我虽是凡人身躯,本事却很不小。文,可七步吟诗文;武,可徒手斩魔物;乐,可骨笛添灵力;术,可参破魔界咒法……你得了我一个,顶上千万人。” 想他风千霁素来英明神武,为着讨个老婆,都快沦落成营销狗了,他容易吗?! 九明媚拧了眉头,这风千霁是个凡人,是个了不得的凡人。他法力高强,才华横溢,身份在人间亦是一等一的尊贵,但她之所以喜欢了他,却与那些无甚关系。他今儿这般说辞,着实不似他的风格,亦非她所喜。 “风千霁……” 九明媚话音未落,便觉掌心一烫。她抽回了手,摊开掌心,念了个诀。搜灵塔自掌心脱显出,正熠熠闪光。适合酒弯弯的骨躯,莫非就在这附近?! “交给我。” 风千霁朗声而笑,将搜灵塔纳入双掌之中。他不知拈了个甚么诀,掌心竟泼洒中片片金光,将搜灵塔拢入金光罩中。 金光好似有生命的虫儿,在搜灵塔外攀爬一会子,忽又全部落下,在塔底形成一道光圈。光圈里隐隐显出一些字,正是八道方位。而其中城西的方位,金光闪得最为亮堂。 俩人儿相视一顿,点了点头,立时动身出发,前往密杨郡城西。 光圈十分有用,像个罗盘,随时更正方向,比往日里一个方向一个方向的尝试要快捷得多。有它相助,俩人儿迅速将目的地定在了城西的一家铺子——明光酒铺。 同前些日子的热闹非凡相比,今儿的明光酒铺十分凄冷,到处挂了白布,俨然已成了处灵堂。 话说当日东海真君转生于此,却碰上个难产的胎,十分艰险。转生仙君预定的时辰要再推迟一刻钟,偏偏东海真君是个急性子,闻着酒味儿便一路窜来,提前降生了,还歪打正着地免去于光那位小妾血崩而死的命运。然则命数既定,那位小妾注定得血崩而死,让东海真君轻易改了命数可不成。 转生仙君没法子,从南海一回到天界,便慌忙拿了命数簿子重新编纂。 就在于光一家子喜得麟儿的第三日,那位小妾忽而嘴巴苦,要削苹果吃,一不留神扎了自个儿的肚子,登时血崩死了。咳,至于她为何偏要自个儿削苹果,又如何在削苹果时,扎了自个儿肚子……这等高难度的活计怎样完成,诸位姑且自行脑补。总之转生仙君为了编纂这命数,脑袋都小了一圈儿。 原本作为于光的一个小妾,是没那福分在正堂设灵的,但念在她刚为于家续了香火,这才举家披了白布,并在正堂停了她的灵柩。只待三日停灵期满,明儿便下葬埋了去。墓葬的坑都挖好了,就在于家祖坟的边儿上。 搜灵塔的光芒越发强了,毫无疑问,那个死了的小妾,正是适宜弯弯的骨躯。只是,劝说酒弯弯同意,忒有难度了些。毕竟弯弯还是个黄花大闺女,选个骨躯,却是已是娃儿他妈,更是一个圆润得过分了的老男人的小妾。(未完待续。) 第162章、香吻纪念 (谢谢大家的票票支持!大家的票票和留言,就是莲雨的动力!么么(* ̄3)(e ̄*)) “弯弯,好歹是东海真君他娘,赶明儿比四师姐还高一辈来着……” “弯弯,好歹是酒铺子的老板娘,正对你的胃口不是?” “弯弯,好歹是个女的,没让你变了性不是?” …… 九明媚拔了小瓷瓶的塞儿,对着里头的血泪咕哝了半晌,却不见它有个甚么动静。连阿印那闷葫芦都晓得闹脾气,不肯入了如锦的女体,弯弯这闹人的小妖精何时学会了默抗,唔,沉默抗议? 眼见着夜色已沉入地下,一轮日头打从东边儿徐徐升起,先是染红了云霞,接着又从云霞里头蹦出来,成了个光芒四射的形容。 明光酒铺后院里头守灵的都已经起来了,伸了懒腰,祭了幡旗,挎了满篮子的纸钱,预备着送葬出殡。四个壮汉子嘴里头吼了些什么祭词儿,将棺材盖四拐儿砸上了木钉,彻底封了棺材,接着拿了粗麻绳并两根粗杆子,将棺材扛了出去。 众人哼哧哼哧地扶灵上路,从西城门出郡城,往于家祖坟赶去。一路上哭哭嗷嗷,煞是难听。 “凡人魔音啊,魔音。”九明媚挠了挠小耳朵,瞄了身旁打盹儿的男人一眼,“昨夜多谢了你,不过你我皆有要事须做,理当就此别过,后会无期。” 她嘟嘟囔囔说了这么一通,极有凡人间的礼貌客套,自觉十分妥帖。 风千霁躺在屋瓦上头,身子斜不愣登的。是个随时滚下屋顶的架势,然则不知他使了个甚么招儿,竟睡得十分安然。 打从九明媚落在这明光酒铺的屋顶上,观察起了院里的小妾尸首,他便晓得为防免凡人被诈尸吓个昏,惹出许多麻烦来,她一时半刻不会出手将弯弯的仙灵送过去。估摸着。得等到出殡后下手。 耳边是她对着小瓷瓶儿絮叨的声儿。绵绵柔柔的,如柳絮拨弄着心尖尖儿,麻麻痒痒的。遍体舒坦。他闭了目,一边休养生息,一边听她絮叨,心头一派安宁。 九明媚见他毫无反应。轻轻凑了过去,蹲下身来。双手托了小腮帮,细细地瞧他。 他紫袍如烟,一头柔顺的乌发长长地披散下来,遮了侧脸。衬得那张唇儿越发的红艳诱人。唔,眉宇俊美,身板儿强健。一如既往。只是那眼窝周遭有些暗沉,黑眼圈儿亦生发出来。让那一贯美丽的容颜显得有些憔悴。从丹都赶到这儿,以一己之力斩杀轩辕旭,又陪着她熬了一整夜……他是凡人之躯,终是会累的…… 犹如千机城中,当他老迈之时,他的心亦变得缓慢,衰弱,不堪一击。彼时的他,再没了娘炮的资本,也没了壮汉子的资本,不过一个凡人老头儿。 九明媚以为,对于衰弱的物什,自个儿素来瞧不上眼的,可她仍旧伸了纤细的手,轻轻地梳理他凌乱的发。 一下,一下,又一下…… “风千霁,如若铭记太苦,你还是……忘了我得了。”九明媚俯下身来,在他唇上打了个啵儿,“留个纪念,就此别过。” 说罢,娇俏的小丫头舔了舔唇,对这个纪念十分满意,笑眯眯地化作一只小灰雀子,扑棱棱飞了。 屋顶上,漂亮的大男人伸了舌头,细细舔了舔唇,将她小嘴儿的气息纳入口中,激得心头热乎乎的。这个纪念如此美味,叫他如何舍得忘? “转世轮回,也不准忘了我。” “媚儿不准,我便永世不忘。” “不是永世,而是……生生世世!” 纵然是千机城中迷幻般的言语,在他心头,早已烙印成誓。 掌心忽地一阵灼烧,必是部下有事联络。风千霁摊开掌心,便见金粉显现出两行字迹: 于家祖坟,绿囚生变。 轩辕挣脱困兽索,携伤而逃,主务必当心。 风千霁攥紧手心,神色冷峻,他所担忧之事,到底还是来了。 —————————金粉小分割———————喂喂,摩西摩西—————— 密杨郡城经了昨夜一场混乱,早失了秋叶节的美妙气氛。一大清早的,甫一开城门,恁些个赶着来过节的外乡人,能跑的全跑了。虽说受的伤全好了,断的四肢安回来了,唔,连炸秃噜的皮肉也踏踏实实长回来了……神女是显灵了不错,可谁晓得这好好的郡城里头嘛时候还会炸上一炸?果然是枫窝杨窝,不如自个儿的草窝窝。 东城门那旮旯,百姓们倒是还安稳,没受啥伤,亦没甚财产损失,更没瞧见城门外头那些个骇人的魔物。守城的守卫们迷迷糊糊爬起来时,只觉得身上某处有点儿疼,好似让人砍了一刀。细一瞧去,却是连半点儿伤痕也无,跟做了场大梦似的。只有城门口那一窝窝黑衣人的尸首,昭示着昨夜此间发生过一场惊天动地的厮杀。 于是乎,众人将这奇迹般的事儿归结为——神女显灵。 城中的人说,神女是个十二三岁小姑娘,一双凤眸儿会说话。 城东的人说,神女是个十七八岁大美人,频频袅袅似月神。 城南城北的人表示,神女就是个白影儿,飘着的。 城西的表示忒迷茫,昨儿光听见烟火炸了,怎就炸出个姑娘? 着实怪不得城西的人儿糊涂虫,实在地势忒偏,又赶上于家的丧事儿。这街坊邻里的,总得顾念些老情意,或是慰问慰问,或是搭把手,就算嘛事儿不用掺和,也不好表现得太过喜庆。 故而昨儿城西那头去城中参加秋叶节烟火盛会的,都是些年轻的小伙子、小姑娘,还有些小夫妻带着娃儿去的。留守城西的百姓们知道炸出姑娘的消息,最初,便是这些个年轻人儿带回来的。 城西的人儿还未来得及听明白,这神女究竟是十二三还是十七八,究竟是小姑娘漂亮灵俏,还是大美人绝色脱俗……便被满目白幡吸走了目光。 头一遭见着一家的小妾出殡,能有这排场的,简直的快要赶上正妻了。人们慌着赶着去瞧“热闹”,不时点评个一两句,未曾发现,半空里扑棱棱飞过的小灰雀子。更未曾发现,在自个儿走热闹的队伍里,一双森绿邪眸,正瞧着那小灰雀子,阴冷一笑。(未完待续。) 第163章、弯弯归来(二更) (求订阅哟!o(n_n)o谢谢大家的支持!) 若说这老于家,在密杨郡也曾算得上响当当的一号大家族,世世代代都是酿酒大户。光那祖坟,就在城西外头西北角的丘陵地,盘下了小半个丘陵。丘陵地势低缓,不似高山陡峭。上头枫林茂密,间或种了些高大的常青松,一年到头儿总是生意盎然。一弯小河蜿蜒流淌,绕过丘陵,向东汇入相柳河。 这坟地儿,依山傍水,风景秀丽,远眺郡城,真真儿算得上风水宝地。 虽说老于家到于光爷爷那辈儿家道中落,又到于光这辈儿才略有转圜,但这祖荫始终在此,只增不减。 作为于光唯一儿子的娘亲,小妾宋棉破天荒的葬在了祖坟盘踞的丘陵,的山脚,的下面,的土旮旯里…… 于家送葬的队伍浩浩荡荡地来到这土旮旯旁,卸了棺材,放进事先挖好的墓坑里。几个壮汉子这会子成了推土工,一铲子、一铲子地将周边的积土往墓坑里头铲。等到墓坑全部填平,堆成个圆滚滚的坟包,便又铲了一大块土疙瘩搭在尖儿上,成个坟头。 唔,同凡人大冬天里头堆雪人,颇有些异曲同工之妙。 小灰雀子挑了棵高大茂密的松树,俩爪子落在枝儿上,瞅他们堆雪……唔,堆坟包。好容易等到他们堆完了,又立了个极端正的墓碑。 于光挪着圆润的身子,给宋棉烧了点儿纸钱,哭丧了一会子,拿了壶酒道:“棉儿,这是你最喜欢的相柳佳酿。我给你带来了。你尝一尝,黄泉路上,添置点儿好喝的……” 话音未落,又是一阵哭丧。 宋棉的娘家人亦来哭了一阵子,一人送上一壶酒来。 祭拜亡者,那酒自是要泼洒入地的。可酒壶盖子刚一打开,便见一道红光一闪而过。正巧落入酒壶中央。立时漾起千层酒香涟漪。 小灰雀子一怔,连忙伸了爪子,往怀中一摸。乐了。弯弯这小妖精,方才怎么同她说话都装默抗,这会子嗅着酒香,倒是比谁都积极。只见那血滴在酒中漂浮荡漾。玩得十分乐呵。咕噜噜一阵吸,竟将酒液吸了个干干净净。 于光正倒酒呢。可怎么倒都倒不出酒来了,往壶里一瞧,登时吓得身子一抖,往后瘫了下去。酒壶应声而碎。从中飘出颗拳头大小的红水滴来。 只听得红水滴中荡出一阵笑:“呀,凡人的酿酒技艺,比之一万年前进步了不少。竟也有几分相柳的风姿了!” “妖妖妖……” “鬼鬼鬼……” “魔魔魔……” 众人吓得不轻,脸都白了。不住地往后退。可到底那红水滴儿是妖是鬼抑或是魔,他们还当真闹不明白。人类总是如此,越是闹不明白的物什,越是打心眼儿里畏惧,最后那物什还没做什么,人类便自个儿把自个儿给吓了个疯魔。 红水滴似乎还没喝够,瞅着恁些人手里的酒壶,便一个猛子扎了过去,“噗通”一声栽酒里头。饱吸一顿后,它砸了砸“嘴”,扎进另一个酒壶。也不晓得是哪个贼有胆量的,瞧见红水滴向自个儿扎过来,便猛地一挥手,愣是把它挥没了影儿。 众人见没动静了,慌地又找,这会子,可当真是没影儿了。 突然,小妾宋棉的坟包颤了颤,上头那块土疙瘩一个没稳住,竟然从坟头滚落下来。紧接着,只听得坟包里头传来嗡嗡的叫骂声:“呀!他奶奶的谁把老娘关这黑咕隆咚的地儿了?酒呢?老娘的酒呢?!xx他奶xx……” 咳,少儿不宜,自动屏蔽。 小灰雀子“噗嗤”一笑,这叫骂声儿真真儿亲切,透过四百九十六年的光阴,一下子戳中了心口的软肉疙瘩。 酒弯弯是个彻彻底底的酒痴,她的世界里,一切以“酒”为准,其他的都是个“屁”。谁爱酒、酿酒、陪她喝酒,她便对谁温柔似水,和煦如风;谁厌酒、糟蹋酒、不准她喝酒,她便立刻化身炮仗,一点就着。 因着四师姐海明月说了一句“醉酒之态,着实不堪”,让弯弯记恨了两千多年,愣是不跟四师姐说上半句话。 彼时九明媚正嫌空灵虚境腻烦,琢磨着折腾点儿乐子。一天夜里,凤鸾山夜空的星斗一如既往的崭亮,九明媚循着味儿,钻进了弯弯的酒窖里头,顺走了她酿的一坛子“折兰酿”。 本是想听听弯弯“点炮仗”时倍儿溜的粗口,自个儿好生学学,日后碰着胆敢欺负自个儿的,便问候对方全家去。哪成想,一开了坛子,便被酒酿的香气儿诱得食指大动,咕噜咕噜灌完了一整坛。头一遭喝酒,九明媚很丢人地喝了个酩酊大醉,在师父院子里的弥苏树枝上爬了一夜,假装自个儿是朵弥苏花。(⊙﹏⊙)b 弯弯杀了过来,要“问候”偷酒小贼全家。 “你便问候罢!”九明媚笑眯眯地托着小腮帮子,“我是小小弥苏花,花儿花儿没全家!” 据后头师父老头儿转述,彼时弯弯十分欢喜媚儿的醉态,认准了那是天上无二、地下无双的傻样儿。总而言之,酒弯弯非但没记恨,反倒将满窖的折兰酿都送了媚儿,自此奉媚儿为知己,有事儿没事儿凑一块儿喝两坛。酒弯弯提供酒酿,九明媚提供碳烤魔物,美酒配烤肉,快意自兹去。 至于弯弯那一口的“问候”,媚儿是没学着,也不必学。谁若胆敢欺负她,能动手的,绝不动口,她直接捉来烤了去。 酒弯弯在春酿灵魂里头憋闷了恁久,好容易得了自由,尝上几口新鲜酒水,突然得而复失,可不得将她的“问候”发扬光大? 小灰雀子拍了拍翅膀,纵身飞向坟头,预备着助弯弯从墓里钻出来。 突然,灰雀子神色一凛,一双金色鸟瞳左右一望,立时挥了挥左翅,拈了个诀,丢向左边一颗松树。 轰隆一声炸响,溅得尘土飞扬,绿汁儿从松树根儿里流淌而出。(未完待续。) 第164章、爆灵咒术 丘陵遍布火红的枫树,亦有青葱翠绿的高大松树。而这块旮旯边儿因了是墓地的关系,周遭尽是松树。青松挺拔得很,密密麻麻的针叶儿迎风微颤,绵延成一片绿幕。而在那绿幕之下,悄悄涌动起奇诡的动静,好似有无数条毒蛇在“沙沙”前行。它们行进的目的地恰集中于小妾宋棉的坟包儿,已呈包围之势。 小灰雀子甫一飞至坟边儿,便金瞳微缩,嗅到了一股子汹涌而来的魔气。左翅一挥,拈了个诀,丢向左边一颗松树。轰隆一声炸响,松树被炸了个飞,整棵倒下,从松根中流淌出许多绿幽幽的汁液来。腥臭腥臭的,好似聚了千万年的粪疙瘩。 灰雀子落上坟头,化作个十二三岁银白衣裙的小姑娘,俏灵灵地笑着:“绿囚,既已来了,躲躲藏藏作甚?莫不是,怕再让我一指头戳个死去?” “妖妖妖……” “鬼鬼鬼……” “神神神,神女大人!” 可算是有些个昨儿参加了城中秋叶节的凡人认出了神女的身份,免去她许多口舌。 前头没在明光酒铺放弯弯去附身,倒不是怕出甚么乱子,毕竟乱子甚么的她见得多了,这点子小乱子尚不看在眼中。可乱子后头附加的,总是恁些凡人咋咋呼呼的混嚎乱叫,着实伤耳膜啊伤耳膜。 原想着安安生生地送走了恁些凡人,再把那小妾捞出来,哪成想,老天爷成心不让她的耳膜好受。 也罢,也罢。既已成了这般,便这般了罢!九明媚随意地摆了摆手:“本神女需得在此处降妖除魔,恁些个凡人,速速退去。” “是是是!” 那凡人赶紧儿督促送葬的人们逃离这丘陵,几个壮汉子连忙将吓瘫了的于光扛走。 “想走?没那么容易!”一道阴毒的女声从他们逃走的方向响起,只见地里轰然钻出无数根绿藤,将人们缠了个结结实实。胳膊腿也甭用了。让绿藤缠着甩来甩去。跟大章鱼似的。 声儿是出来了,绿藤也现身了,可绿囚仍旧躲藏在绿藤之后。并不显露真身。 九明媚蹲在坟头,瞅着恁些七曲八扭、花枝招颤、比过去粗壮了两倍有余的绿藤,莞尔一笑。噫,小绿囚儿当真是越发的谨小慎微了。估摸着是上回的死留下的阴影忒深、恐惧忒大,不得不给自个儿留一手。 若绿囚以为区区粗壮版的绿藤便能赢了她。未免忒幼稚了些。然则绿囚并不是个幼稚的,许是承了魔族的天性,她于害人尤其是暗算之道上头,素来很有些天分。故而这绿藤声势虽则浩大。却定然不是她的杀手锏。 凤眸儿环顾四周,瞧遍了一棵棵青松、一丛丛草叶、一块块石头,小鼻子亦嗅遍了空气中一缕缕气息。却仍未发现那隐蔽的杀招。九明媚笑了笑,这一世的绿囚。果真进步良多。 “老媚,什么情况,哪来的恁多魔气?”坟里头的酒弯弯扯着嗓门儿喊道,“让我出去瞧瞧!” 九明媚跺了跺脚,笑道:“你且在下头待会儿,我打完这架,便接你回来。” 说罢,她纵身一跃,右手指尖灵活一翻,祭出一把折扇。 北枝一出,魔物尽休! 只见九明媚呲了呲一口小白牙,嘴里哼着小曲儿,很是个愉快的小模样。手里却不懒惰,双指一捏,绽出北枝扇,直接扇中地上扭曲攀爬的绿藤。这会子她扇点的位置十分巧妙,尽是藤蔓上长了绿叶儿的地界。 一路小跑带溜达,一路火花带闪电,这根点完了,便溜达着点上另一根。不消片刻,恁些个比树干还粗壮的绿藤蔓,便让她点了个遍。 被绿藤卷甩的凡人们正惊恐着,瞧见神女这架势颇有几分汹涌劲儿,觉着自个儿要获救了。然则那折扇点完之后,呃,便当真完了(⊙﹏⊙)。该卷的依旧卷着,该甩的依旧甩着。俗语云,光说不练假把式,神女大人这练是练了,可…… 九明媚点完一大圈子,又溜达回了坟头上,一屁股坐了下来,拈着扇子给自个儿扇了扇风。 她这自在模样,把绿囚也给闹懵逼了。 阴毒的女声再度响起:“九更贱人,你有什么招儿,尽管使出来吧!这一回,我不会再让你……” 唉唉唉,绿囚何时也恁的絮叨了? 九明媚收了折扇,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大哈欠。 满地的绿藤竟突然爆炸开去! 那爆炸皆是从藤蔓上长了绿叶的地界儿开始的,一处炸完,便是感染病毒似的,胡溜溜炸到下一处。电光火石之间,所有绿藤尽数从粗干里头炸了,黏糊糊的绿汁液崩得满地都是。而那些缠甩凡人的粗壮绿藤,炸完之后痛苦地扭了扭,颓然瘫倒在地。 众人得了救,纷纷跪下,又是些无甚新意的谢神之辞。九明媚懒得再听,摆了摆手,示意他们扳回了小命儿便赶紧跑了罢,她这场架可还没打完呢。 绿囚已是气得不轻,却晓得困住凡人做质,于九更而言并没有甚么卵用。与其费工夫留下他们,弗如集中精力对付她那不知叫什么名儿的招数。 其实,倘若绿囚尚有做魔界长公主时的记忆,必然会晓得这招儿叫做“爆灵咒”,也必然会悔得肠子都青了去。因了这咒术,乃是一万五年前,绿囚自个儿教给九明媚的。彼时她们仍是酒肉朋友,甚而视对方为“跨界”知己。作为交换,九明媚教了她“焚魂诀”,倒也算得公平。 九明媚甚感欣慰,跟司命神君赌牌赢来的忘魂汤,比孟婆汤的效果还要好。这都转世恁多回了,绿囚的记忆,亦不见复原的迹象。 绿囚既不晓得“爆灵咒”是甚,便更不晓得“爆灵咒”非但能将灵体炸成肉酱,能连灵魂都炸散了去。如今这千年老藤精已是灰飞烟灭,绿囚再怎么支使,也使不动它了。 九明媚倒要瞧瞧,绿囚这会子作妖,究竟能甩出个甚么有意思的杀手锏来。 “绿囚,好容易活回来,就这点子本事?”(未完待续。) 第165章、五仙聚首(二更) (二更到,求订阅喵~o(n_n)o~) “绿囚,好容易活回来,就这点子本事?” 九明媚嗤笑一声儿,拿扇把儿挠了挠头皮。噫,这凡人的皮囊,昨儿沾了些泥巴,今儿就痒起来了,甚是麻烦。 阴毒女声顿了顿,冷道:“是啊,我活回来了,你可晓得救我的是谁?” “哦,何方神圣?” “八皇子殿下,风千霁!”绿囚的阴笑声从不远处飘荡而来,“我害死如锦那贱胚如何,你杀了我又如何?!左右殿下是舍不下我的,你前脚刚走,殿下便施术救活了我。为防我再被你这贱人迫害,殿下当机立断,将我送到夙元山庄保护起来。你以为,殿下是真心喜欢你?别做梦了!从头至尾,殿下不过是用你这个神女作饵,诱得风烈上钩,为殿下的登基大业铺路罢了!” 九明媚微微一怔,挠头皮的动作缓了缓。 绿囚看准时机,突然发动进攻。 坟包四周的土地深处骤然震动,冲出十多根绿色锁链。每一根锁链上皆竖了许多锋利的刺,每一根刺上都涂上了剧毒。轻轻一嗅,竟同轩辕旭所下之毒气味一致。昨夜那一点毒液,都搅得九明媚浑身痛痒,难得的虚弱了许多。这会子若再让此毒入体,怕还真是胜负难料。 绿囚何时有了轩辕旭的毒?莫非…… 眼见着锁链成合围之势,向坟包上坐着的小姑娘攻来。九明媚拈了个诀,正欲做个结界挡上一挡,防止再受那毒物浸染。 碧蓝的天幕上倏忽间刺来一道剑影,扎入坟包远处的地面。锁链立时在半空里停住了攻势。紧接着,整座丘陵轰隆隆发起颤来,地面裂开一道口子,打从剑的位置,一路裂到了坟包,又从坟包一路裂了后头的丘陵。无数石块、土疙瘩从裂口中涌出,飘荡在空中。煞是壮观。 “小九。可是无碍?” 九明媚抬头一瞧,日头下面飘了个白衣翩翩的人儿,仙气飘飘。那人一双桃花眼儿闪着温柔的光芒。声音和煦如春风拂耳,极有磁性。树皮色的发丝在阳光的照耀下透着褐红色,正飘扬着,释放出迫人的神力。 单狐印。山神之子,将整座丘陵掀了去。亦不过转瞬之事。现今不过是将山里的地面给搞裂了……唔,下手倒是很轻。 阿印肩头扒拉了一只白色的大肥猫,正艰难地伸了爪子尖儿勾住他的衣裳,防止自个儿掉下去。多日不见。想必它过得相当滋润,竟比之前更圆润了几分。满腮帮子肥肉,随着那颗猫脑袋转动的动作。不住地颤颤悠悠。 一个精瘦高挑、仙子卓绝的俊美仙人, 一只腮肥肉厚、憨态可掬的白色大猫。 这组合,真真儿是……和谐得紧。 “阿印!”九明媚一个小激动,挥开周遭的铁链和漂浮的土疙瘩,便要给大师兄一个重逢的拥抱。忽而一道皎洁白影闪下,挡在了九明媚前头,正是四师姐海明月。 海明月祭出一道捕魂诀,将一块正偷偷飘走的土疙瘩困住。土疙瘩一个小激动,化回了原形——魔女绿囚。 裂开的坟包里,小妾宋棉的棺材盖儿被人从里头一掌劈了个粉碎。下一瞬,便跃出个漂亮高挑的姑娘来。她满身的酒香气儿,一头妇人钗髻,面孔是个二十岁左右的清秀女子。然则她说出的话,可不怎的清秀:“他奶奶的,老娘可算蹦出来了!那个魔物在何处,烤来给老娘下酒吃!” 九明媚傻了一下,忽而笑了。 大师兄单狐印、四师姐海明月、老五发发、六师姐酒弯弯,还有她九明媚,居然就在这凡间的坟坑边儿重逢了。 犹记得在空灵虚境,泰逢元尊甚少管束这些个徒儿。然而,约莫着从四万年前开始,每月总有那么一两日,师父老头儿爱将师兄弟姐妹们聚在一块儿,不为讲课、修炼,只为闲磕牙。 每每闲躺在一块草皮儿上聚着,单狐印提供的吃食最多,海明月的珍宝最多,弯弯的酒最多,发发的好话最多,靖人的兵器谱最多,纵兰侠的侠义趣闻最多,九明媚找的麻烦最多,蛮蛮的稀奇事儿最多……老驳、百里沐莲、青柘和苍玉都不大擅言辞,大多是做个忠实观众,陪着附和附和,顺带着蹭点儿好吃的。 起初每月一聚十分温馨,然则越年月久了,越发觉得麻烦。自在做自个儿的事,修自个儿的仙术,不是挺好?加上有几个爱往别出乱窜着玩儿的,或是下界历练的,或是回了原籍主持仙家事务的……相聚,说易实难。 泰逢元尊也不为难徒儿们,渐渐地便也随他们去了。只是打从五千年前开始,他突然换了心性,总是嘟嘟囔囔,变着法儿地要徒儿们多回来聚聚。然则徒儿们仙龄大了,事儿亦多了,大多只能五六个、七八个聚一聚。五千年间,十二仙徒真正齐聚的次数,不过十次。 经历了近五百年的生死离散,十二仙徒中的五人终又聚首。这种感觉,分外暖心暖肺。倘若泰逢元尊瞧见了,定然又要嘟嘟囔囔地哭上一哭的。 五位仙徒见了面,固然欢喜,却并没有凡间那套嘘寒问暖的客套话。 一者,都是神仙嘛,这点子超脱物外的觉悟还是有的; 二者,都是神仙嘛,搂搂抱抱哭哭啼啼的那是不像话滴; 三者,都是神仙嘛,当务之急乃是如何处理了绿囚这魔女。 单狐印和海明月都曾与魔界有所接触,识得绿囚的气息,却不明白绿囚一个魔族长公主,何以突然下界转世?忘了过往倒也罢了,怎连魔气都弱成这般?若非今日近距离接触,真真儿识不得她的真身。 对于这位频频出手狠辣的魔族长公主,单狐印认为,应当即刻斩杀,以绝后患。 海明月却持不同见地,如今天界同魔界正值休战期间,倘若私自斩杀魔族公主,只怕会激起好不容易稳定下来不再作乱的魔界。彼时,天魔两界再起争端,着实是苍生之不幸。 九明媚笑道:“倘若杀得了她,我三千年前便动手了。”(未完待续。) 第166章、十族之乱 密杨郡守府,艺雅居。 自打昨夜全家被救,叶垣之心头立时颤巍巍的抛了成见,只剩了对神女大人满心满意的敬畏。见神女一大清早的带了三个神仙模样的人,押了一个黑衣女子,后头还跟了一只过于肥硕的白猫,很是个诡秘的架势。他顿了一顿,什么也没问,立刻巴巴地安排居所。 九明媚只凉凉地道了句“出去罢”,叶垣之便喏喏应声儿,转头吩咐府中任何人不得打扰。噫,这凡人,真真儿越发的上套儿了。 “小九,你这是何意?” 枫树潇潇,不时地卷落几片红叶儿。五个神仙围在艺雅居的院子里,就着青草地,席地而坐,与从前在凤鸾山闲磕牙时一般无二。只是这回子,围在中央的是个满身绿汁儿、发丝儿乱成草窝子、狼狈至极的魔界公主。 单狐印与海明月意见相左,谁也说服不了谁。酒弯弯和发发,则一边喝着小酒一边点着脑袋,真正的墙头草,算不得数。 九明媚将他们的想法听了个明明白白,心知阿印执意要杀绿囚,是为着她的安全;亦知四师姐执意不杀绿囚,是出于天界与魔界的大局考虑,亦没甚么错处。只是他们想得忒简单了些,对于绿囚,从来不是“杀”或“不杀”的问题。 “倘若杀得了她,我三千年前便动手了。” 阿印头一个不明白,轻问她的意思。海明月亦略显错愕,无声询问。 九明媚莞尔一笑:“她有一样我们没有的大本事……” “是何本领?” “拼爹。” “……” “……” 说起绿囚这位爹爹,真真儿是十天十夜亦说不完全。 老魔尊本名越疆,是个格外嗜好穿红黑配的时髦老骚年。更是个行走的传奇标语:狂拽霸开挂。 四十万年前,越疆出生之际,正是魔族被天界重创,龟缩于魔界苟延残喘的时候。彼时老老魔尊身受重伤,手头的得力干将大都死的死、伤的伤,整得那叫一个凄凄惨惨。老老魔尊无力控制下头的各个族种,致使魔族内乱很泄洪似的。爆发得相当彻底。 牛角魔人族、鹰魔族、巴蛇族、驳兽族等十大魔界颇有资历的老族种互相倾轧。争夺领地。彼时,巴蛇族实力最强,它们已不满足于得到其他族种的领地。而是直接将猩红的信子,吐向了魔界至尊的宝座。 老族种们这么一闹腾,愣是在魔界史册上留下极为浓墨重彩的一笔——十族之乱。 越疆一千岁时,约摸是凡人*岁的年纪。老老魔尊终于力量耗尽,嗝了屁儿。巴蛇族见越疆不过是个一千岁的小娃娃。十分不待见他,更甭提臣服。趁着魔都无尊主的时机,巴蛇族一举包围魔都,预备着将那小娃娃吞来果腹。谁成想。巴蛇族长还没填饱肚子,便让那小娃娃捉来撕巴撕巴拌凉菜了。 魔界只有一个定律——强者为王,弱者为菜。 很明显的。越疆是王,其他的只能做他盘子里的荤菜疙瘩。至于这菜是炒是炖。是清蒸抑或是干煸,全看越疆的心情。 于是乎,在十族中一半的族长被丢到越疆的油锅里干煸之后,另一半着了慌,巴巴地送了族里的美人儿去魔都,给越疆享用。它们还指望着美人儿得了越疆的欢喜,至少保留自个儿领地主宰的地位。哪成想,美人儿被清蒸之后,连另一半族长也终究成了越疆最爱的干拌面的肉酱料。 越疆花了一万年,以一己之力将四分五裂的魔族疆域彻底统一,牢牢巩固在自个儿手中。又耗费了十五万年,壮大魔界势力,得以与天界相抗衡。但仅仅是能够抗衡,是决然不够的。他要的,是绝对的掌控! 掌控魔都,掌控魔界,掌控人间,掌控天界,乃至于……掌控整个儿天地! 越疆收了十名强悍的徒儿,打造了一支足以撼动天地的“破骨军”。 唔,还抽空谈了顿恋爱,生了俩娃儿: 一个是继承了他的力量和意志,誓要掌控三界的现任魔尊玄扈;另一个,便是极端厌恶绿色活物,誓要将天下绿意生灵囚禁、碾碎的魔界长公主绿囚。果然控制欲这玩意儿是嵌在基因里头的,遗传得忒实在。 十万年前,越疆自觉大势已成,一声令下,发动了对人间的大规模侵袭。众魔物们“嗷唠”一声,几十万年怕让旁的魔物当了菜的恐惧,化作吃人肉的饕餮欲火,转瞬间席卷了人间的大街小巷、城镇乡野。 天界同人间众生联合对抗,勉强敌得过浩浩荡荡的破骨军。然则越疆和他那十位徒儿的本事实非寻常天兵可比,天君曾预备着御驾亲征,却被一众仙家呜呼哀哉地给劝退回去。司命神君推荐了个人选——太阳神东君。而东君亦不负众望,斩杀越疆于大荒之野。 虽说越疆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魔尊,却也是个顶慈爱的老爹。在他灰飞烟灭之际,他将一身魔气法力渡给了儿子,将魔寿修为渡给了女儿。 九明媚同绿囚尚是友人时,绿囚曾略略提及过此事。说的隐晦,因而九明媚并未闹明白甚么是魔寿修为。及至绿囚对她下手时,她怒极之际也对绿囚下了杀招。然则绿囚虽伤重虚弱,性命却坚挺得很。就算是用了天界的强兵重器去对付,也要不了绿囚的性命。彼时九明媚才晓得,有一种爹,是连性命也给闺女保了个全。 “天界的强兵重器?”单狐印微拧了眉头。 九明媚耸了耸肩膀:“去天武库耍了一会子,借了几样试验试验。” “九师妹,你太过胡闹!”海明月道,“天武库乃天界兵器珍藏之地,岂能随意……” 九明媚呲了呲一口小白牙,笑道:“你们这听差了重点的功夫也忒厉害了。现今天武库是重点么?噫,重要的是,你,我,咱们五个,都要不了绿囚的性命。” “难道放这魔女为祸人间?”(未完待续。) 第167章、忘魂转生(二更) (二更到啦!发发已出现喽,谢谢善良的打赏,谢谢大家的评论支持哟!求订阅,求订阅,求订阅思密达达!o(n_n)o谢谢喵呜~) “绿囚的魔气渐渐释放出来,长此以往,定会被魔界之人发觉。”海明月分析道,“与其到时候坏了天界与魔界的和平,倒不如卖魔尊一个面子,将他的妹妹好生送还。” 九明媚斜飞过去一个眼神,冷然而笑:“四师姐真真儿心善。” “九师妹莫怪,师姐也是顾念三界平安。”海明月维持着温柔高贵的模样儿,耐心解释,“待魔界公主归位,再要求魔尊管束好她,莫让她再来叨扰九师妹,岂不是两全其美?” 噫,真真儿是两全其美!玄扈那娘炮小子压根儿不是个买人面子的,绿囚这魔女压根儿不是个受人管束的。海明月想的确乎很美好,却仅仅是个美好的幻想,成不了真。 “四师姐可知,绿囚为何会投生人间,转世为人?” “为何?”海明月也曾思量过,魔尊估摸着不会舍得让唯一的妹子入凡间历练,绿囚也不是个贪恋凡尘生活的姑娘,没有自个儿跑去冥界轮回道转世玩儿的道理。左右思量,却不得其解。 “我给她灌了忘魂汤,丢进了转生池。” 秋风阵阵袭过,将枫树梢吹得沙沙响,红叶儿一卷,飘落得越发欢畅。在场的几位神仙却全愣了,好似根本听不见梢头落叶的轻响,脑袋里反复嗡嗡的尽是九明媚那轻巧自在的话语。 灌了忘魂汤,丢进转生池…… 跟魔界这梁子,算是结大发了! 饶是一路处在溜酒走神儿状态中的酒弯弯和发发。亦弃了酒坛子,缓缓地抬起了脑袋。 “媚儿,你又发酒疯了……”酒弯弯明确判断。 “老媚,你胆儿比我这身猫肉……还肥啊~~~”发发扭了扭猫屁股,原想毒舌一番,损一损老媚这有胆子没脑子的行径。可略一想想,咳。罢了吧。老媚的胆儿从来没瘦过,烧魔尊的胡子、掀悬冽殿的台基,这会子连人家一魔界公主都让老媚整得好几辈子回不得魔界了。 单狐印也略变了变脸色。忽而温柔一笑:“小九这惩治的法子,倒是极富特色。只可惜,治标不治本。” 海明月微微皱了眉头:“九师妹,你这存心让天界同魔界再起战事。” “战事?”九明媚嗤笑一声儿。“我甫一从这副骨躯中苏醒,便被玄扈得了花骨原身。逼我入他的手。魔界之人,素来不怕挑事儿,我便是不对他们如何,他们也断然不会放过我们。他日待魔界恢复气数。他们照旧是要卷土重来的。至于绿囚……她胆敢让我灰飞烟灭,我又何须便宜了她?!” “九师妹,你是打算……”海明月绷直了身子。“你万不可再……” “纵然治标不治本,确是惩治的妙法。不是么?”九明媚笑得温软,如同微风拂柳,摇曳生姿,却没来由的让酒弯弯和发发感到一阵子恶寒。从前在凤鸾山,她一笑成这般德性,必定又有谁要遭殃去也。 九明媚双足微微一蹬,轻巧地起了身,伸手捏住绿囚的后颈子,轻而易举地将这魔女提溜起来,扛在肩头。小手儿往绿囚翘挺的圆屁股上“啪啪”一拍,预备着捏个云头出来,驼着自个儿登上天界去。那转生池的地界儿,她已是十分熟稔,哪怕是闭了凤眸儿,亦寻得到。 绿囚此生最厌恶的便是绿意生灵,最蔑视的便是凡尘庸人,于她而言,沦为凡尘俗世中,最寻常不过的一个平庸凡女,比死更可恨。绿囚恨毒了九明媚,九明媚虽没甚恨毒,却晓得这边是传说中的撕破了脸。既然已经撕破了脸,再手下留情,岂非虚伪? “稍等我些时候,待我回来,咱们细细言语寻回仙徒、重建凤鸾之事。” 说罢,九明媚拈了个决丢在身前,化成一朵白花花的云头。突然,这云头被一道金光射中,忽悠悠化作水蒸气,散了个光。 九明媚抬眼望去,便见风千霁穿着一身紫袍子,身后跟了个干瘦病弱的青年,正是绿囚这辈子在反间的兄长——绿冉。 风千霁嘴角噙着笑,大媚眼子亦含着笑,整个儿一笑里藏刀:“媚儿,聚会怎的也不跟我知会一声儿?我也要筹备筹备,帮你弄些个好吃好玩的玩意儿来?” 九明媚只消望绿冉一眼,便知了他此时来意,冷然笑道:“想从我手中救下绿囚?一次足矣,两次……没门儿!” 风千霁一听这话,立时变了脸色,皮肉绷了绷,万般笑不出来了:“媚儿,我是因为……” “你为了什么,我是晓得的,绿盟与你有恩,绿冉与你有义,绿囚与你有情。左右你是跟绿撇不下关系了,可我不同。我九明媚平生最厌有人挡我的道儿,挡一个,杀一个,挡两个……尽屠之!” “媚儿……” “皇帝陛下若想同我打一场切磋切磋,我奉陪。” “媚儿!” “既然皇帝陛下并无切磋之意,烦请滚开!” 凤眸儿迸射出骇人的金光,瞬间灼烧了全身。只见金光飘洒全身,黑色的长发忽然飘扬起来,冶荡出赤色的顺滑光泽,白皙的肌肤越发的美丽,这不是九更,而是梅神九明媚! 风千霁勾了勾唇:“既然媚儿有切磋之意,不如,你我便尝试一二。只是绿囚,我今儿是必然要带走的。媚儿莫要恼我……” 说罢,风千霁指尖一转,横出一根造型奇异的骨笛。九明媚对这根骨笛自然万般熟悉,那是她这副骨躯的一根肋骨,也是他为她加持法术时所用的法器。如今,他却要用这根骨笛,同她相斗,只为了救……就一个一直以来要残害她的人! 风千霁,风千霁,你真真儿不让人失望! 九明媚将绿囚瘫软的身子往边儿上一丢,指尖一转,横出一柄梅枝折扇。(未完待续。) 第168章、骨笛碎肉 (谢谢黑嘿和京京爱糖的打赏哟!明儿有客户端女生网强力推荐,希望大家多多支持!么么哒(づ ̄3 ̄)づ) 风千霁嘴角噙着笑,大媚眼子亦含着笑,打内里溢出的杀气却将那笑渗了些血腥气儿。唔,整个儿一笑里藏刀。 “小媚儿,聚会怎的也不跟我知会一声儿?我也好筹备筹备,帮众位仙者弄些个好吃好玩的来?” 这明显的来者不善的语调,让其余几人立时警觉,打从草地上一跃而起。原先闲磕牙时松散悠哉的模样儿一扫而逝,个个儿运起了仙力,是个预备开打的形容。连胖墩儿发发亦撅起屁股爬起来,冲着那紫影儿“喵喵”叫唤几声,浑身白毛全呲了起来。 九明媚拧了眉头,将绿囚的小身板儿在肩头掂了掂,冷笑道:“既然你不请自来,咱们有句话还需说道清楚。” 风千霁身子向前微微一倾,弯唇笑道:“媚儿说来听听。” “绿盟与你有恩,绿冉与你有义,绿囚与你有情。左右你是跟‘绿’撇不下关系了,可我梅神平生最厌有人挡道儿,挡一个,杀一个,挡两个,尽屠之!皇帝陛下若想同我打一场切磋切磋,我奉陪。如若无切磋之意……烦请滚开!” 风千霁杀气冲天,昂首狂笑:“既然媚儿有切磋之意,不如,你我便尝试一二。只是魔界长公主,我今儿是必然要带走的。小媚儿,万万莫要恼我才好……” 说罢,风千霁指尖一转,横出一根造型奇异的骨笛。 九明媚对这根骨笛自然万般熟悉。那是她这副骨躯的一根肋骨,也是他为她加持法术时所用的法器。如今,他却要用这支骨笛,同她相斗,只为了救……救一个一直以来想方设法残害她的女人! 风千霁,风千霁……你真真儿不让人失望! 凤眸儿迸射出骇人的金光,瞬间灼烧了全身。只见金光飘洒全身。黑色的长发忽然飘扬起来。冶荡出赤色的顺滑光泽。 梅神归来时,诸君请当心! 九明媚将绿囚随手丢在地上,指尖一动。闪出一柄折扇。扇面上的一枝红梅冶艳芬芳,透着凌冽的寒光。她小嘴儿轻动,念叨出个甚么决来。红梅得了令,忽悠悠闪出片片梅瓣。千万片梅瓣同时袭上屋顶。将风千霁笼入梅花阵中。 一片袭过,便是一道血痕。转眼间,风千霁的漂亮脸蛋上已是血迹斑斑。 风千霁伸了指尖,轻轻捻了捻自个儿的血,置于舌尖轻轻一舔。杀气更盛一重。他运起骨笛,置于唇畔,骨节分明的白皙十指在笛孔上灵活按压。一时间,一阵诡谲煞狠的音波迸发而出。 单狐印等人立时封了听识。却仍挡不住这音波奇诡的攻势,身子微微震颤,打皮肤里头渗出些血迹来,染红了白衣和白毛。五个神仙一块儿渗血,这画面,简直的比恐怖片儿还恐怖。 受害最深的,便是九明媚。 凡人皮囊忒的脆弱,压根儿撑不住这般强大的杀势。更何况,这骨笛,是由这具皮囊的主人身体中得来,音波直冲明媚骨躯,震得她通体颤痛。 九明媚打了近十万年的架,遇到过的强手多之又多,却从未同自个儿喜欢的人开过打。唔,今儿倒是个十分新鲜的体验,越是新鲜得颤心颤肺,越得淡定不是?笑到最后的,才是赢家。 她莞尔一笑,迎着骨笛音波,穿过冶艳梅阵,艰难上前。小心肝儿被颤得剧痛,口中溢出丝丝甜腥的血来,她也不以为意,伸了舌头舔了去,继续顶压而上。 “小九,回来!”单狐印深知几人皆是借了凡人凡物的躯壳化骨成媚而成,元身未及修炼复原。对方主攻身躯,而非仙灵,此时最不能做的,便是硬碰硬。他集中仙灵之力,做了个结界,试图将五人保护进去。怎奈九明媚压根儿不听话,兀自走出了结界的范围,是个要拿命去拼的形容。 九明媚心头却有一番打算,骨笛既是从她体内掉出,便与她的骨躯相通。骨笛被恶人所用,攻击身躯时自然威势更猛,倘若她能够支使这副骨躯,强压过骨笛的威势,或许可以收服骨笛,令之为自个儿所用…… 想到主意,便立即践行。九明媚集中躯体之力,顶压而上。皮肉血流滚滚,裂口无数,她淡然一笑,索性伸手将那块破裂的皮肉尽数撕了去,弃掷于地。不消片刻,身上的皮肉让她撕个了七分八裂,露出渗着血的白骨。当她胸前皮肉撕得差不多时,露出一排肋骨,和其中那个被玄扈削断的缺口。 “小骨头,也该回来了。” 九明媚呲了呲牙,笑得灿烂,白森森的骨躯在日头照耀下,闪着灿然的光彩。突然,骨笛跟按了消音键似的,没声儿了。风千霁再怎么吹,也只剩下干巴巴的“呼呼”声。 趁此时机,梅瓣阵立时顶上,化作一只梅色长剑,将风千霁的胸口穿了个透心儿凉。风千霁满眼的不可思议,颓然倒下,身子顺着屋瓦,七滚八滚地滚下了院子,在屋前的空地上瘫软了。 九明媚叹了叹,低头瞧自个儿那已经裸露出来,跳的十分欢脱的小心脏。方才撕皮裂肉都没觉怎样痛,风千霁不过滚了两滚,这小心脏便抽痛起来。可见喜欢上一人,确乎是件容易痛的破事儿。 绿冉拖着病弱的躯体,俯身在屋顶上,十分担忧地望着院子。 九明媚扫了他一眼,随手匀了片梅瓣丢在绿冉脑袋上,将他打晕了去。 风千霁还瘫着,胸口流了好些血,伤的十分重。九明媚踱步过去,蹲下身来,小手儿覆在他的伤口上,预备着给他填补填补。 “小九,不可!”单狐印道。 九明媚回头对阿印笑了笑,又垂下头来道:“风千霁,入了轮回道再重新认识一回,着实的费事儿不是?换了副皮囊,也不再是你了不是?唔,好歹你也救过我数回,我自然是舍不得你死的……”(未完待续。) 第169章、一只老鹤 (二更到!谢谢婉儿的打赏哦!求订阅,求订阅哟!o(n_n)o~) “好歹你也救过我数回,我自然是舍不得你死的。”九明媚垂首轻道,“你也莫再管绿囚的闲事儿了,今儿我救活了你,你便好生做你的岐国皇帝,安享你的千秋大业去罢!” 红梅片片,融入风千霁胸前的血洞子。 突然,风千霁猛地睁开一双蓝眸,一记扣魂索,扣住了她的脖颈。 最柔嫩的小脖子被扣住,九明媚却并不慌张,满目莹莹笑意。风千霁只觉腹部钝痛,不由得松了手。只见九明媚不知何时伸长了利如刀锋的指甲,一举刺穿了他! “你……”不可思议第二回。 九明媚往前一倾,双手直接插进他腹中肉里,自在地搅了搅里头的肠子。唔,不算忒狠,不过是将满肚子肠管子全碾成了血肉糊糊罢了。 她舔了舔唇,笑眯眯地瞅着自个儿满手的血肉糊糊,粉嫩的唇儿贴在他的耳畔,凤眸儿清亮一闪:“敛去魔气却乎算得大本事,可是鹤老壮士,您好歹去去这鸟骚味儿呗?” 说罢,她清灵一笑,迅速将滚落在地的骨笛收入掌中,紧接着一跃而起,拎着绿囚退回阿印所造的结界之中。 而那“风千霁”忽而变了神色,肃穆冷冽,周身爆发出的威慑如同泰山压顶,令五位神仙皆感受到强大的压迫力。此人魔气甚强,绝非风千霁本人,而是…… 单狐印对此人的魔气,熟悉得紧。 十万年前,鹤岚山、龙乙、单狐印。被誉为三界之中最强首徒。自单狐印击败龙乙之后,排名便前移至第二。对于此等排名,他并不很在意,然则三界讨论的多了,难免有些个闲言碎语飘进耳朵里。说甚么单狐印即便再修炼个十万年,亦无法击败老魔尊首徒鹤岚山,登上“第一”的宝座。 说的多了。再寡淡的人也难免有些个在意。故而单狐印心头或多或少地将鹤岚山当做了敌手。修炼时掺了杂念,险些走火入魔。幸而泰逢元尊这会子没将他变成木头搞丢了去,否则他可真真儿要英年早逝了。 “小印呀。你是个小山神娃娃,那只老鹤都能做你爷爷了,你同他较个什么劲儿……哒~~” “师父,魔界野心勃勃。迟早祸乱三界。魔尊座下的徒弟,更是我们日后的敌手。倘若徒儿不以之为敌手。勤加修炼,他日如何保护天人两界,如何维护三界和平,又如何守护师父和凤鸾山?” 这都快走火入魔了。还能掰扯些大道理来,还都发自肺腑,可见某些意头已然深入心头。化作了修仙者最要不得的玩意儿——执念。 泰逢元尊见徒儿有这等执念,倒也没怎的训斥。反倒是在三界混战开始之后的某一日,将正在练剑的单狐印提溜起来,带上了大荒之野的战场。在那场决战之中,单狐印真真正正地见识到了,什么是真正的强者,亦清楚地瞧出了,自个儿同鹤岚山之间,差了不止一万个龙乙。 黑色魔气自那人脚下汹涌而出,席卷了整座院子,遮蔽了整片天幕。 那人的全名,便是——鹤岚山。 鹤岚山怡然起身,低头抚了抚自个儿肚子里淌得哗哗的血糊肠子,不怒反笑。只是那笑意,渗着森森寒意,好似*滚油泼在了一抔残雪中,“哗”地一蒸腾,冷的冷极,烫的烫极。 “赤水灭在你手上,实在是不亏,不亏!”鹤岚山抬起头,碧蓝的眼睛如同湛湛晴空,剔透好看。只可惜他仍是风千霁的模样儿,并未显露真身,瞧不出老魔尊首徒的真正风貌来。 “鹤老壮士过誉了,”九明媚无畏回道,“钟赤水那是本事太弱,灭得忒容易。倒是您,威武雄壮,壮士干云,云蒸雾绕,绕来绕去……您这是何必呢?变个娘炮的形貌,忒的降低鹤老壮士的登次了。依我看,您就该堂堂正正地显了真身,同我们这些个小辈儿正经切磋切磋,免得落得个以大欺小,没羞没臊的烂名声。” 九明媚背着手,身板儿绷得挺直,而她的手指正在背后不停摆动,做出些奇奇怪怪的小手势。寻常人或许瞧不明白,但单狐印一见便懂了。他神色微凛,手上制造结界的灵诀悄悄转换。 “口才不错,灵气不错,本事不错,脑筋亦够聪慧。”鹤岚山笑道,“我还当泰逢元尊手底下的,除了弱质剑客,便是临场逃兵了呢。凤鸾山虽灭,泰逢元尊有你这个徒儿,算是尚有那么一线希望。只可惜……” 黑色魔气在天幕上滚滚波动,忽而一道利爪撕碎了黑幕,紧接着从里头钻出一只巨大的驳兽来。这只驳比之前所见的大上数十倍,全身钢毛黝黑,又长又密,獠牙尖利如刀,粗壮的腿爪更是强健有力。驳兽俯冲而下,利爪径直划过结界,整个儿巨兽结结实实地踏在了结界之上。 透过半透明的结界,五位神仙可以清楚地看到驳兽的大嘴里面,那根根獠牙,和摇摆着的猩红舌头。黏腻湿滑的涎水滴落下来,顺着结界蜿蜒而下。 单狐印抓紧时机,将防守为主的结界改为主攻兵器结界,放射出骇人的凌厉白光。只见地面皲裂开来,从中飘飞出许多一人多大的巨石,砸向那驳兽。周遭的树木亦摇摆起来,延伸出坚硬的枝干,试图缠绕住驳兽。 鹤岚山拍了拍掌:“速战速决。” 驳兽接了指令,狂吼一声,獠牙插入结界,立时将这层结界撕了个粉碎。受结界力量反噬,单狐印倒退数步,满身鲜血,险些跌在地上。酒弯弯和发发已是伤重,只有海明月身上的血不算太多,尚能倾身过去搀扶。 九明媚捏住绿囚的脖颈,正欲退走,忽而感到身上黏腻湿滑起来。竟是那驳兽伸了长舌头,在她身上胡乱舔了两下,立时将她给舔蒙了。 驳兽趁势将绿囚卷进嘴里,并不恋战,退入黑色天幕中。(未完待续。) 第170章、寻回老驳 魔气滚滚,卷走了驳兽和它叼在口中的绿囚。鹤岚山的森冷笑声回荡在阴暗的院子里,转瞬间化作一团黑火,一同隐入暗黑色的天幕中。 九明媚只愣了一瞬,立时奔出结界,飞上天幕,试图冲入黑幕。 “老驳!!!”她厉声大喊,拖着满是血肉残缺的身体在黑色魔气中狂乱穿行。然而魔气十分浓密,她无论如何挥开,总有新的替补上来。而那三个身影,已然消失在黑幕之外。 及至魔气散尽,院中重又恢复先前的晴空白云、枫树潇潇、绿草依依的祥和之景。九明媚依旧望着三个身影消失之处,拧着眉头,不知在思索些什么。 单狐印收了结界,已是满身血痕,面色苍白如纸。鹤岚山的修为比十万年前更为精深,而他这十万年来潜心修炼终于有所成就,却因了凤鸾山那场暴雪劫而死。如今的他纵然已经脱离叔子钰的魂魄,化骨成媚,可他的修为却已降回十万年前的层次,甚至,连那时亦不如。对抗此时的鹤岚山,着实够呛。 “大师兄,你没事吧?”海明月见他摇摇欲坠,连忙搀扶,一贯温柔高贵的美丽面容上闪过担忧之色,“快些坐下,我来为你疗伤!” 单狐印摆了摆了手,目光始终缠绕在九明媚身上:“小九伤势最重,亦最不知爱惜自已,你快让她下来,好生瞧瞧伤势。” 五位神仙全挂了彩,成了五条血人儿。 九明媚伤势最为严重,全身的皮肉几乎全让她自个儿撕吧撕吧扔了,处处皆能见着白花花的骨头。连脸蛋儿都掉了一大块肉,稍稍一掀皮儿。便能跟她的颧骨来个亲密会面。若说还有哪处皮肤相对完整些个,怕是只有她握着骨笛的那只左手了。 发发的伤势同单狐印差不多,皮毛下头渗出血来,将那油光水滑的白毛全凝成了血疙瘩。它气息蔫蔫儿地趴在草地上,连猫尾巴也翘不动了。 酒弯弯更惨,刚脱离柳春酿的魂魄没多久,跟这副凡人肉身还没怎么贴合好。仙力也还没怎么恢复。仙灵对肉身的保护更是难以到位。所以方才险些被鹤岚山那恐怖的力量将肉身全毁了去。倘若九明媚晚些搅和鹤岚山的肠子。酒弯弯怕是得再寻一个新肉身了。 五条血人儿中,唯独海明月的伤势最轻,仅有右肩膀和左颊处渗了些血。其他部位都完好无损。瞧伤治伤的重任,理所当然地落在了她身上。 海明月白衣纯纯,迎风飘了两飘,便飘到了九明媚身旁。从头到脚。纹丝儿不乱,真真儿是将高贵的气质一以贯之。 “九师妹?”海明月见她还望着天边儿发傻。而她的身上,散发着浓郁的血腥气儿,还有被驳兽舔过之后,魔物涎水那极为恶心的腥臭气儿。 海明月略略往一边儿撤了撤。轻掩了鼻翼,又道:“魔界长公主被带走倒也是好事,免得你再犯下大错。只不过。同魔界这梁子算是结下来了,你还是快些下来治好了伤。回头寻个隐秘的洞府修炼的好。” “方才那只驳兽,是老驳。”九明媚拧着脑壳子,十分笃定地道。 “此话当真?”海明月诧异地道,“你如何知晓?” “它……”九明媚狠啐了一口,“他奶奶的又没刷牙!” “……” 老驳来自魔界驳兽族,亦是老魔尊越疆派往人间的先锋杀手。彼时的它还是只小驳,跟族中其他驳兽走散,又被几个神仙逮着揍了一通,身受重伤。 熏池元尊遇见了,心头立时冒出个主意来。他的坐骑是夫诸,虽则脚力不大快,好歹晃晃悠悠很气派。他总嫌自个儿的师兄出门没坐骑,忒丢了元尊老神仙的范儿。于是乎,熏池元尊将老驳拎去了凤鸾山,送给泰逢元尊当寿礼。 老驳倍儿要强,誓死维护魔族尊严,绝不肯做一个老神仙的坐骑,愣是撞了八百回墙,险些将泰逢元尊的屋子给撞塌了去。许是善心爆发,许是想保住自个儿无辜的屋子,泰逢元尊到底是放它回了魔界。然则没过多久,竟发现它又身受重伤地趴在山脚下,是个快死了的悲惨形容。 泰逢元尊将他带回山上,随手丢给了阿印照看。阿印自个儿还是个半大的娃儿,照顾一只恁大的魔物,亏得泰逢元尊想得出来。见阿印颇有些不甘愿,泰逢元尊随口说了句“这是你师弟,要团结友爱……哒~~”。 于是乎,老驳稀里糊涂地成了泰逢元尊座下二弟子。它从不提自个儿受伤的缘由,亦不肯再回魔界,而是踏踏实实地在凤鸾山过上了逍遥日子。 说逍遥,还真真儿是逍遥。老驳魔性难驯,在山里横行霸道,为所欲为。 它唯独怕泰逢元尊和单狐印,只消他们其中一个教训一句,它便乖乖杵在原地,装起了善良小花猫儿。直到红梅梢头的那朵冶艳小梅化了人形,老驳才又多了个怕头。 “老驳,瞧瞧你这一身的钢毛,都拧巴成一团了。骑着忒硌屁股,梳毛去!” “老驳,闻闻你那满嘴的臭屎味儿,骑你出去能熏死一地花花草草,刷牙去!” “老驳,你这身脏泥巴挺酷,哪儿滚的,带我去滚滚!” 老驳:“小九子,我是你二师兄!” 九明媚:“你打得过我吗?” 老驳:“……上来吧。” 化成人形的头三万年里,九明媚没少折腾老驳,总是拿它当自个儿坐骑,指哪儿飞哪儿。后来想一想,彼时老驳当真打不过初初化了人形的小小梅花姑娘?不过是满心疼宠,不愿她失望罢了。 四个仙灵已经找回,却始终没有老驳的仙灵气息。却原来,是在魔界,在鹤岚山身边。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方才只是一瞥,还不清楚究竟这只驳兽便是老驳的本体,抑或只是老驳寄身的一个生灵。但既然已经有了它的踪迹,哪怕是深入魔界腹地,她也要从鹤岚山手中,将老驳抢回来!(未完待续。) 第171章、骨肉连心(二更) 艺雅居的房间里,四个神仙坐在凳子上,目光齐刷刷地落在床铺上,面色各个不一。 单狐印凝望着九明媚,柔情缱倦中带了几丝复杂的意味;海明月一直望着单狐印,欲言又止;酒弯弯与发发瞧完了床铺又瞧凳子上这俩人儿,颇有些莫名其妙。 九明媚将骨笛置于床铺,举了拳头狠命一砸。骨头立时碎成骨片,从里头闪出一道金光,落在床上。金光渐消,显露出个高大修长的紫衣男子来。 风千霁全身血肉模糊,骨骼尽碎,有进气儿没出气儿。那张小白脸子白惨惨的,哪天给它怼雪地里头,压根就挑不出来了。饶是如此,他依然咧着唇,笑嘻嘻地道:“乖媚儿,果真……果真聪慧过人。” 说完,身子一颤,咳出几口老血来。 九明媚白了他一眼,没言语,只是胸口裸露的那颗心脏又颤了颤。 初初见“风千霁”携了绿冉过来抢人,她确乎气得厉害,恨不能立时将这混账东西也给踢进转生池去;当“他”拿出骨笛要与她对战时,她更是恨不能杀了他! 骨笛奏出的乐音尽是杀招,处处针对化骨成媚之后的凡人躯体。真正的风千霁,或许可以对别人如此狠辣无情,但对她,他绝不会。千机城中,一生执念,刻骨深情,绝不会掺假。 那人有风千霁的形貌、语调,可见对他十分熟悉。那人身上没有魔气,属于风千霁的人味儿倒是有,但大都是从骨笛中冲溢而出。至于如何猜出鹤岚山的身份,则是得益于九明媚在风扬涧混的那三万年光阴。 为着讨东君的欢喜,她连风扬涧的仙鹤都伺候得十分殷勤。仙鹤也好。魔鹤也罢,都是鸟儿嘛,骨血里带着的鸟骚气儿,那是很难除去的。可见一个女子,是可以在失败的爱恋中学到诸多好玩意儿的,大可不必因了失恋便泪水涟涟、寻死觅活。凡间话本子里头恁些个伤春女子,着实蠢笨了些。 话说回来。一向冷面无情的鹤岚山老壮士居然有心情演起了大戏。她自然要配合配合不是?否则他独挑大梁,忒的没脸不是?她伺机而动,趁他要杀她之时。反手绞了他的肠子。当然,她并不以为鹤岚山会弱到绞了肠子便会输阵,故而拿回骨笛立时退回结界,防止他突然再发难。 她猜到风千霁是被鹤岚山关入了骨笛中。却未料到,他会伤得这般重!老魔尊的首徒。果真是…… “媚儿莫生气……”风千霁欲伸手抚平她的怒火,却终究是骨骼尽碎,胳膊瘫软,半点儿举不起来。 九明媚顿了顿。忽地起身,活动活动手腕子,笑道:“呵。昨儿刚给了一群凡人化骨成媚,今儿又是四个神仙加一个大活人。我这神力。越发的炉火纯青了。来罢来罢,也不必分甚么顺序了。春酿……” 柳春酿已然醒来,被她打发到门外头看门,一听到召唤,立即应声:“九姑娘,我在。” “守好门,任何人不得进来。” “是!” 单狐印担心她的身子经了连番战事,吃不消,不同意她这样做。然则九明媚决意的事儿,除非她自个儿打了退堂鼓,谁也撤不掉她的主意。故而片刻之后,满室梅瓣飘飞,层层叠叠,叠叠层层,铺盖在众人伤口之上,化作了片片皮肉。 海明月的伤最先愈合完全,紧接着是发发和单狐印,酒弯弯伤最重,则好得慢一些。九明媚见状,略略收了收神力,喘了口气儿。此时的她已近乎一具骷髅,皮肉缺损太过,难免的影响力量发挥。 “小九!”单狐印见她有些虚弱,立刻冲过去,将她搂入怀中,丝毫不介意她骷髅似的丑模样儿。心知她有了主意便不会罢手,他将掌心贴住她的左手心,将自己的仙力渡给她。 掌心连同骨躯一齐变得暖呵呵的,九明媚笑了笑,抽回了手掌。 风千霁到底是个凡人,伤成这般撑不了太久,自然不可浪费时间。 九明媚略缓了缓,便坐在床畔,面颊生出层层皮肉来,恢复了软嫩娇俏的皮相。颊边浮现出一枝红梅,蜿蜒至额头,绽出一朵鲜艳的小花儿。五根白骨指头,五根纤纤素指,从梅花蕊中拈取数根银白的丝线,缠绕指尖。小手变出一根细针,灵巧地穿针引线,在风千霁破碎的骨骼上细细缝合。骨片碎得忒很,她便扎得忒狠。额头上渗出些汗,她也没甚在意,开始在烂掉的皮肉上细细缝着。 风千霁睁着大媚眼子,静静瞧她认真的小模样,好似她的容颜便是最佳的麻沸散,能将骨骼和皮肉穿透的疼痛变成麻麻痒痒的诱惑。 缝合完毕,九明媚画了五张纸符贴在他的头部和四肢处,口里絮絮叨叨地念了些诀。纸符灼灼燃烧,化作梅色灰飞,铺盖住缝合之处。灰飞渗入肌肤,半刻之后,这一身皮肉重又同往日一般结实了。 只是化骨成媚原是在完整骨骼的基础上化出皮肉来,如今风千霁连骨头都碎成了片儿,实在是不太好办。故而皮肉恢复之后,骨骼却恢复得不很好。 眼皮儿不住地打颤,只觉浑身累得厉害,疲惫得厉害。九明媚身子晃了晃,看来是神力消耗太狠,需得好生睡上一觉了。至于风千霁的骨骼,怕是还需要他自个儿慢慢儿调理。 风千霁缓缓起身,内里的骨头钻心的疼,他却不以为意,试图将媚儿拢入怀中。 突然,单狐印挡了过来,将她拢入怀中,轻轻抱起。 “媚儿……” 单狐印微微侧了眼,冷声道:“公子好生休息,我家九师妹便不劳你操心了。” 说罢,几位神仙相继出去,寻了个更适宜明媚休养的房间,安置好。一连九日,九明媚皆处在昏睡的状态中,偶尔醒来,便见阿印守在她床前,容色十分憔悴。可她说不出话来,只能昏昏沉沉地,又陷入迷蒙之中。 梦中,她仿佛又骑在了老驳的背上,在凤鸾山的山野间,自由穿梭。(未完待续。) 第172章、老驳与草 空灵虚境的山野,或高耸,或低缓;或高树林立,或小草依依;或鸟鸣山幽,或碧水鱼游……每一处,每一地,每一个崖头,每一片湖畔,她的双眼都看过,她的鼻尖儿都嗅过,她的耳朵都听过……碰上嗅起来不错的东西,九明媚便让老驳降落在那处,自个儿从老驳的背上滚下来,一路滚进草丛子里。 一双小腿儿踢踏几下,便趴下来,捻起一根小草,塞进嘴里咀嚼。草液的沁甜滋味儿,可是比蜂蜜还好喝。每当此时,老驳便卧在她跟前儿,拿爪子在草丛里刨出些同类的小草,拢进自个儿的法器里,带回去留给她慢慢儿吃。 这一回,她好似又坐在了老驳的背上,它的钢毛一如既往地坚硬,却因为梳理得很顺,所以并不怎的硌屁股。 “老驳,那儿,你看,就是那儿的草!嗅起来不错!下去,咱们尝尝!” “那是蔓居,不好吃的。”老驳搓了搓獠牙,如是道。 “你吃过?” “吃过的,酸得牙疼。” 九明媚灿然一笑,兴奋得跟只小馋鼠儿似的:“我还没尝过酸味儿的草呢,今儿便尝尝鲜去!” 老驳点了头,降落在一弯河水边儿,停在那株绿幽幽的小草跟前。离近了去,才发现那并不是一株小草儿,是一枝打水边石头缝儿里挤出来的落叶小灌木,小叶阔卵形,花冠呈现出淡淡的紫色。许是因了从石头缝儿里挤出来的关系,这荆条一般长得弯弯扭扭的小灌木十分弱小,跟株小草似的。只是瞧着比寻常小草的形态更多了几分窈窕娇弱、分外喜人。 附近山头皆没有这样的蔓居小草儿,想必是从宜苏山那头随风飘来的种子。落在了此处,生根发芽开了花儿。九明媚很欢喜那紫莹莹的花儿,随手掐了一朵丢进嘴里,果真如老驳所言,酸得牙花子都抽抽了。 腮帮子抽了一阵子,她却更欢悦了,眯着凤眸儿。又掐了一截枝叶丢进嘴里。断裂的茎里立时溢出些白汪汪的黏水来。她平日里最爱这等黏水儿,忙戳了一指头,塞进小嘴儿里吮吸。哎呦喂。酸得满嘴小白牙都快掉光了。 “大仙饶命,大仙饶命……” 小草儿一说话,那断茎里头竟呼喇喇窜出来好些酸泡泡,白哗哗的。泡儿一破。空气里便一阵酸气儿扑过。 九明媚一个小激动,一不留神将自个儿的指头给咬破了。她伸了手要将小草儿拔出来。好生尝尝那酸泡泡的滋味儿,不料指尖鲜血滴入断茎,竟在蔓居小草儿上头罩了层红艳艳的神光,将那断茎修复完全。 九明媚得了趣儿。又挤了些血滴上去,那小草儿竟扭了扭荆条,化成了个窈窕的人形。 “从今儿起。你就叫蔓居,是我的……唔。老驳,凡间跟着主子玩的叫个甚?” 老驳卧在一旁,眯着眼儿小憩,轻飘飘地答道:“跟班儿,丫鬟,小厮什么的。” “从今儿起,蔓居就是我的跟班儿。老驳,你终于可以多驮个人儿,练练气力咯!” 老驳:“……”(此处省略一万匹草泥马……) 九明媚觉着能让草木化成人形,着实是个大本事,于是乎时常咬破了指头往花草上头滴,弄得凤鸾山上的花花草草血汪汪的,跟打了场世纪大战似的。连百里沐莲的在天河里种的睡莲都没幸免于难,成片成片的白莲上滴了好些血糊糊的玩意儿,好生的纯美景观全糟蹋了,搞得百里沐莲很是抑郁。 老驳更是汗颜,生怕小九子造出一大批小人儿来,堆在它背上逼着它练气力。天可怜见,它半点儿也不想练甚么狗屁气力! 幸而小九子的血并不全能生效,血都快放光了,也没再化出个人形儿来。她的小跟班,仍旧只得蔓居一个。 可见天有道,时有机,强求不得。蔓居小草儿那是撞了大运,赶上了这天机,得了九明媚的神血,从此大半辈子的运道都很不错。 而老驳的运道亦很不错,少了许多小跟班儿不说,那蔓居小草儿还是个胆儿极小的,恐高、恐飞、恐獠牙,一上背就唬得直哆嗦。于是乎,老驳乐呵地只驮了小九子一个女娃儿,漫山遍野地瞎晃悠。 这一晃悠,便是三万年。直到九明媚开始往魔界混着玩儿,老驳说什么也不肯陪她前往。 老驳望着魔界的入口,神色颇有些苍凉:“我此生再不入魔界,小九子,你自个儿当心些。” 及至九明媚玩出了极厉害的名头,老驳依旧不肯去。 老驳望着魔界的入口,神色颇有些苍凉:“我此生再不入魔界,小九子,你……咳,你对驳兽手下留情些。” “老驳……老驳……”九明媚在一片迷蒙中游荡,仿佛瞧见老驳久久矗立在魔界入口,凝视着界碑。 她一直觉着,老驳是头难得一见的温柔可人又好欺负的魔物,然则它帮她抓魔物玩儿时,又是个顶野蛮残暴的魔物,能把一头狍鸮撕吧撕吧全吞了。许多同魔物有关的事儿,都是它教给她的,连“撕的肉片子比切的皮肉好吃”这种吃魔物小窍门儿,亦是它驮着她飞行无聊时的拿手好故事。 不论是温柔好欺负的老驳,抑或是野蛮残暴的老驳,她都打心坎儿喜欢得不行不行的。可是那暗黑色的层层迷雾中,老驳抖了抖四蹄儿,缓缓越过界碑,沉重晦暗的身躯,一步一步,消失在魔界尽头…… “老驳!” 忽然,一道粉红色的光芒泼洒而下,将迷雾一冲而散。耳边传来一声熟悉的轻佻呼唤:“徒儿徒儿,速速醒来,否则……” 凤眸儿忽地一睁,凶巴巴地瞪着眼前的白色影子:“否则,老色鬼要变大头鬼了?!” 单狐印尴了一尬,随即笑着道:“师叔急匆匆地从傲岸山赶来,给你和风千霁疗了伤,便又急匆匆地走了。说是要回河林,继续修炼他的神力去。你便是再骂几句,师叔也听不着,还是……安心休养些时候罢。” 九明媚揉了揉眼皮儿,眸子清凉了些,再望过去。噫,她真真儿是一觉过去,睡糊涂了,白冲阿印瞎嚷嚷一通子。低头望去,身上的皮肉已然恢复完全,肌肤竟比原先还要白皙滑溜一些。(未完待续。) 第173章、陷入绝望(二更) (二更到!求订阅哟!最近天寒地冻,一出被窝都要冻成狗的节奏。大家出门记得多穿点儿,注意身体哟!么么!) 九明媚举了小胳膊置于鼻尖儿,轻轻一嗅,充溢鼻端的荀草香,正是源自熏池元尊自制的美容圣品——万物光华草精萃取粉嫩白白霜。 别瞧这名儿忒俗烂,却是凝了熏池元尊数万年心血的宝贝疙瘩,活血生肌,美白润肤。寻常修仙之人涂了它,连修为都能一夜之间提升好几个登次。制作这霜的荀草,则是从武罗元尊的仙山上盗来的,故而熏池元尊将这霜瞧得金贵得很,从不轻易予人。上回拿出来送礼,还是作为天后的寿礼来着。 “老色鬼怎会过来?”九明媚颇有些不解,上回对付钟赤水遇着些麻烦,风千霁着了白狸去请他,他都没来。这回,怎就来得这般顺遂? “我亦不知,”单狐印俯身下来,给她披上一件银白外衣,在她身前拢了拢,顺势将她的小身子一齐拢入怀里,像个宝贝疙瘩一样紧拥着,“师叔说了,你对‘化骨成媚’之力耗用太过,于元身有损,日后万万不可再硬撑着来。” 九明媚晓得阿印是担心她,便点了点小脑袋。打小儿便同阿印这般亲密无间,对于他紧拥着的举动,她并未感到甚么不妥。 单狐印见她如斯乖巧,心头又软又暖,轻抚着她红艳的发丝,温柔道:“你身子还弱,需得调养一些时日,不可再同魔物交战。咱们先回了单狐山,我处理山中事宜。你调养身子,寻回老驳之事,莫如再等些时候……” 九明媚微微拧了眉头:“单狐一脉的灾情如何了?单狐山神的情况……”转生仙君走后,她便着手于藺环之事,确乎不清楚此间情势。 “尚可,小九不必担忧。” “大师兄,”温柔的女声从门外传来。海明月执了一个素白镶粉珍珠的小盒子。款款而来,“九师妹并非柔弱不堪的女子,你又何须瞒着她?” 九明媚疑惑道:“四师姐是说。单狐山情况不妙?” 海明月不着痕迹地将九明媚从阿印怀中拨开,随后将那小盒子交予她手中:“这是师叔临行前着我交给你的,每日涂一些,元身恢复得更快。” 紧接着。海明月又微微叹道:“单狐山之事,我也有所耳闻。我叔父贪杯误事,贬下凡间也是罪有应得。只叹山神深受打击,一蹶不振,凭着要见大师兄最后一面。这才……九师妹,大师兄是担忧你,才未回单狐山。径直来了这密杨郡。你还是听大师兄一言,速速同他一道回单狐山。或许赶得及见最后一面。” 原来阿印在南海得了转生仙君的消息,并未回单狐山,而是……九明媚细细摩挲那素白的小盒子,细细思量片刻,忽又抬了脑袋,笑道:“四师姐要我去单狐山,远离密杨郡和魔界,只怕还有旁的缘故罢?既已说出其中一些,又何须继续藏着掖着?” “我并非故意藏掖,只是此事太过伤怀,非到万不得已,我本是不想告诉你的。”海明月道,“师父常说,九师妹瞧着冲动无脑,实则最是聪慧细心。你既已问了,我不说怕是打不消你某些不该有的念头。” 九明媚微汗,四师姐这绕来绕去,究竟是想说还是不想说?估摸着连她自个儿也给绕进去了。可她话里话外的诱点忒神秘,加之九明媚身子还弱,有些气息蔫蔫儿,竟破天荒地耐着性子等着绕完了。 “明月,别说了!”单狐印冷声制止。 “沐莲五百年前便已灰飞烟灭,仙灵不复存在!”海明月的声音仍旧温柔,吐出的话却冷酷得如同冰凌,“十二仙徒不可能重聚,凤鸾山不可能复得。九师妹万不可再为这不可能完成之事,妄图去魔界寻回老驳。今时今日的魔界非同以往,今时今日的梅神亦非不可战胜,你以虚弱的凡人之躯踏入魔界,无异于自寻死路!” 许是身子弱得急煞人也,许是海明月温柔的声儿腻煞人也,许是百里沐莲灰飞烟灭的消息骇煞人也……九明媚只觉脑瓜子有些个嗡嗡,浑身的血浆子全冲了上来,憋在胸腔中,好似化成一团猩红的血火,将要喷薄而出。 想喷,便当真喷了海明月一身,那纯白仙裙溅了一大片儿血点子。海明月连忙起身,低头整理衣裙,却见原还飘逸的白纱已然糊成了一团,穿不得了。 “明月,我同小九有话要说,你先出去。”单狐印面色铁青,语气更是难得的冷硬。 海明月顿了顿,又道:“九师妹,你现在可明白了,我当真全然是为你好……” “出去!” 海明月僵了僵,却仍旧保持了温柔的神色和高贵的气质,翩然而出。 “唔,倘若四师姐所言为真,那可真真儿令人绝望。”九明媚伸了纤嫩小手儿,随意揩了揩嘴角血渍。这一口老血喷的够多,喷得连胸口带嗓子眼儿皆火辣辣地疼,却有那么点儿好处:疼一疼,清醒多了。 单狐印缓缓道来:“明月所言,确实……是真的。” 百里沐莲并非生来仙骨,只是池中一朵白莲修炼化形。她吸收了凤鸾山仙泽灵气,天生便修炼得比寻常草木快些,但到底还是需要渡劫,方能成仙成神。她每三万年渡劫一轮,每渡一劫,修为便更进一步。到第二回渡劫完毕,她已是上仙之姿。 五百年前,在渡劫成神的当口儿,百里沐莲却被个凡人扰了心智,葬身于劫数之中。暴雪劫难当晚,众人最后见到的她,不过是池中一朵白莲虚影。此事知之者甚少,彼时整个儿空灵虚境,仅单狐印和海明月两人知晓。 “真又如何,假?呵,亦何妨?”九明媚觉着自个儿这副凡人皮囊越发的硬邦了,吐了口血,连眼眶子都不酸了。 想到此处,她不禁灿然一笑:“路,不亲自走上一走,谁说的都不作数。”(未完待续。) 第174章、魔界圈套 森冷的白骨深渊最深处,陡峭的血肉绝壁最绝处,那犄角旮旯里窝了一个宽敞的洞穴。虽则十分宽敞,却昼夜不见天日,故而十分诡暗。洞外呼啸的每一缕风,皆是一缕嗜血魔气。倘若有人胆敢擅自闯下来,等待他的,将是魔气穿骨、瞬时周身爆裂而亡。 身姿如仙鹤一般高大挺秀的男子,披了一身褐色羽毛大氅,立在这深邃的洞穴中。身子和双手全藏在大氅里头,连面容亦隐在了黑暗中,只能瞧见那双薄唇,冷硬如喙。 他面前的黑锦软铺上,卧着一只巨型凶兽。那凶兽外貌像老虎,大小如同巨牛般,浑身长着刺猬的毛发,额头长有两只淡金色的龙角,嘴巴则是鹰喙的样子,脊背生了一双巨大的黑色羽翼。平日里这等凶兽出来晃悠一圈儿,威武雄壮的狠样儿能吓死一船人。可今儿它全没了凶狠劲儿,而是软塌塌地趴在那儿,跟死了半截儿似的。 它的脖颈不知被什么尖利的武器刺穿,殷红的兽血洇湿了一大片黑锦。它张了张唇,艰难地喷出句话来:“大师兄,那凡人小人行径,竟趁我不备……” 喉咙这么一挣,撕扯得痛极,又哼哧哼哧地软趴着,打鼻孔里喷出些虚弱的气儿。天可怜见,上古凶兽穷奇的儿子,让风千霁一介凡人整成这熊样儿,着实给“凶兽”这等物种丢脸。 “技不如人,何必给自己寻这蹩脚的借口。” “我……” “梅神果如传言,是个有趣儿的丫头。而风千霁一个凡人,竟也很是不容小觑。”鹤岚山打量着它的伤口,冷唇轻启。“身负熏池元尊的蚩晔剑,法力超群,野心勃勃,这么些年竟能连赤水亦瞒了去。其人心机之深,竟比那强悍著称的梅神,更添了几分趣味儿。旭,你栽在此人手中。倒也不算丢人。” 轩辕旭兽眼微睁。老老实实地答道:“大师兄教训得对,是我技不如人,自以为毫无漏洞。哪知对方早有防范。身受重伤不说,还累得大师兄替我出马,才得以救回长公主。” 鹤岚山从羽毛大氅上拈了根褐色羽毛,化作一条长长的布带子。他随即蹲下身来。给轩辕旭脖颈上的伤口缠了几圈儿包扎好。轩辕旭只觉伤口处时而火辣辣时而凉飕飕,而那痛感竟消弭了不少。心知这羽毛大氅乃是大师兄的元身所化。每一根羽毛都含了极强盛的魔气,对于它的伤势修复十分有帮助。 “你且留在清浊洞休养,伤好了再去请罪。” 轩辕旭兽身一颤,心知对方的意思。倘若自个儿这副模样儿去见魔尊,怕是没命走出悬冽殿。 “是,我要留下这条命。定去凡间,替魔尊捉来梅神。将功补过!” “要捉梅神,何须再去凡间?” 话音未落,便见洞口隐约闪了一丝橙光,一道恭敬的女声传来:“左尊大人,耳鼠求见。” 鹤岚山挥了挥手,卷了大氅移步至隔壁洞室。此处仍旧诡暗,不同于方才那空荡光滑的洞壁,这间洞壁岩石用金刚珠刻了许多奇形怪状的符咒。地面上先是铺了一层干草,干草上另铺了数层黑锦褥子。褥子左侧的洞壁开了个栅栏形的口子,隐约可见一只猛兽四蹄儿瞎踱步的模样儿。 “进来。” 橙光得了允许,方能穿过洞外层层呼啸的嗜血魔风,落入洞内。它甫一落地,便化作一个橙衣姑娘,身段儿高挑,面容似十五六岁的凡人少女,清新秀丽。只是脑袋上一双麋鹿一样的耳朵,昭示了她魔物的身份。 耳鼠跪地叩拜了三回,才起身道:“左尊大人在上,长公主已平安回宫,耳鼠奉魔尊之命,邀大人悬冽殿一叙。另外,大人借去的驳兽,阿秘十分想念,烦请大人来时一并带回。大人也晓得的,阿秘身子不大稳妥,闹气脾气来,连魔尊大人亦没法子。” 耳鼠虽不是甚么法力高强的魔物,可那张小嘴儿一贯的能说会道,很得阿秘欢喜。魔尊玄扈命她给阿秘作伴儿,故而她的身份比寻常魔物高出许多,说话也硬气许多。但她素来很有眼色,进退有度,面对魔界之中地位仅次于魔尊的左尊鹤岚山,叩拜之礼从不落下。 “明日午后,我自会去见魔尊。”鹤岚山道,“至于驳兽,留着尚有些用途。” “可是阿秘……”耳鼠十分担忧。 “告诉阿秘,我会给他带上更有趣的礼物。”冷唇森然勾起,“活的。” 耳鼠心知左尊决定了的事儿,自个儿是劝服不得的,便又跪地拜了三拜,兀自化了橙光飞出洞穴。 整个儿洞室仅余鹤岚山一人,他包裹在褐色羽毛大氅下的身子突地一颤,是个要倒地不起的形容。他将胳膊撑住洞壁,不肯倒下。伸手摸了摸小腹,被梅神绞烂的地界儿尚未复原,被风千霁刺破的心口又溢了好些血。真真儿是一伤未平,一伤又起,于魔界战神般存在的鹤岚山而言,简直的大写的“耻”字儿! 鹤岚山不似轩辕旭那般容易轻敌,却也未曾料到,将一介凡人关入骨笛这样的小事儿,最后竟会演变成一场殊死搏斗。他将风千霁全身骨骼皮肉碾碎,自个儿却也吃了蚩晔一剑。若非如此,他也不会在最后关头只救下绿囚,放过了梅神的性命。 “老驳?哼……”鹤岚山的面容依旧隐在黑暗中,只见一双薄唇微微勾起,碧蓝的双眸好似两团幽冥鬼火熊熊燃烧,“梅神九明媚,你会自个儿送上门来的,很快,很快……” 洞穴外头,橙光滑过峭壁,飞出深渊,忽而感到深渊之中魔气激荡,煞是骇人。 耳鼠落在一块巨石上,回身望去,便见清浊洞外,嗜血魔风比方才刮得更疾。几只魔鸟在深渊中老老实实地飞着,飞着飞着,傻怔了一下子。尚未觉着痛呢,便已皮爆肉裂,羽毛纷飞。鸟身化作一团血浆糊,陨落山涧……(未完待续。) 第175章、魇障入体(二更) 老子曾经曰过,祸里头藏着福,福里头酿着祸。究竟是福还是祸,还得自个儿拎着过。 九明媚琢磨琢磨,觉着此话甚是有理,寻着酒弯弯的仙灵是福,里头藏着轩辕旭的暗招儿,愣是祸乱了。那鹤岚山的杀招儿是祸,偏偏让她嗅着了老驳仙灵的气味儿,愣是福到了。至于入了魔界是福还是祸,她并不管恁许多,路是自个儿脚下的,没人能掰扯她的脚丫子,扭了她的道儿。 然而世事无绝对,有个家伙的话,愣是把她的脚丫子给掰去了旁的道儿。这个恁有能耐的家伙,便是单狐印。到底是大师兄,说话比旁人有分量许多,句句皆诚挚之语。 九明媚又琢磨琢磨,自个儿素来不是个慈悲的神,阿印却满是慈悲心肠。单狐山脉危在旦夕,无数山精野怪面临生死存亡的考验,自个儿既有“化骨成媚”之神力,总得帮衬帮衬不是?要不日后徒子徒孙问起来,她这无德无能的形象树立得也忒憋屈了。 于是乎,单狐印、海明月、九明媚、发发四个神仙变了朵巨型云头,浩浩荡荡地前往单狐山。而下头送别的俩姑娘——春酿和弯弯——挥了挥两下手,立即埋头酿酒去了。 这俩姑娘皆是酒痴极的人物,怪道灵魂和仙灵能凑到一块儿。酒弯弯的骨躯最弱,元身恢复得最慢,目前的仙力几乎为零。她跟着去,简直的拖累,干脆留在这酒乡酿酒玩儿。这下好了,春酿刚被明媚劝得再不自尽了,又让弯弯勾得立即踏上了改良相柳佳酿、重建柳氏一族酿酒世家辉煌篇章的不归路。 收徒? 人家春酿对修仙没兴趣。白瞎了尚好的一件红衣法器。 唉,九明媚眼巴巴地瞧着煮熟的徒儿,再一次从嘴边儿飞没了。 另一头,风千霁经了熏池元尊的治疗,身子已全然康复,想过来同媚儿说几句话,却被单狐印挡在了外头。见不着、说不了。可把他给憋了个狠。纠缠得过了头儿。九明媚便在房间里遥遥地说了句“皇帝陛下,还是赶您的早朝去吧”。风千霁听了,当真不再纠缠。拎着病怏怏的绿冉回了丹都。 “小九,你不开心。” 好容易抵达了单狐山,只见绵延不绝的一带远山,素有“绿野迷境”之称的单狐山脉。竟全烧成了黑秃秃的大脑壳子。山头立了好些山妖精怪,举着火把、挥着大旗热烈欢迎。九明媚不禁莞尔。山头都给大火烤糊了,还不晓得忌星火呢,山妖精怪的心忒大了。 单狐印神色郁郁,桃花眸中微波闪烁。有晶莹的水润物件儿在里头摇摇晃晃,愣是憋着没给滴出来。打小儿便被父亲丢去凤鸾山学艺,常常是几千年才回一次家。没想到这一次回来。竟是翻天覆地。因了山神殿被烧毁,如今山神及重臣皆搬至了五万年前的老宫殿。在山洞子里挖的宫殿。不见火星,十分安全。 单狐禾果如传言所说,躺在石床上,盖着被子,神色更是郁郁。瞅这相貌和满脸郁郁的样儿,果然阿印还是比较随爹。 “阿印……你果真……果真还活着……”单狐禾老泪纵横,“为父还以为,是他们骗我的。四百九十六年,四百九十六年啊!你怎么就是不回来?!你是要急死为父吗,你个不肖的……” 忽喜忽悲忽哭忽骂忽咳嗽,老年山神的性子,还真是六月的天儿,说变就变,不带友情提示的。 阿印很是孝顺,打不还口、骂也不还手,只是十分温柔地安抚老爹,劝老爹莫要忧心。 九明媚是梢头的一枝红梅,没爹亦没娘,对于此类父子母女相见涕泪的情节只在话本子里瞧见过,今儿再瞧,同话本子也没甚不同,故而做不到感同身受,更做不到海明月那般,陪着一块儿抹眼泪。 凤眸儿打四周瞄了瞄,一水儿的山妖精怪,十分悲痛的模样儿。其中一个老槐树精抽抽噎噎的,眼神却有些飘忽。九明媚拧了眉头,觉着有些怪异,便倾身过去,轻轻一嗅,是寻常精怪的气味儿,没有什么不对劲儿的。莫不是她满心念叨着魔界,快得臆想症了? 那厢父子相见的戏码演完了,单狐禾便吩咐老槐树精道:“老槐,仙家来做客,我是没法子起来接待了。但咱们也不能失了礼数,你便替我照应几日罢。” 老槐喏喏应声儿,安排了老宫殿里的住所。 九明媚的房间是个寻常的山洞,条件虽简陋了些,但她并不在意,反倒十分欢喜那张硬邦邦的石头床。刚在床上盘了腿,便听见敲门声。 “小九,你不开心。”阿印甫一入门,便没头没尾地来了这么一句,“你不开心,我便不开心。我明白你心头所想,皆是入魔界寻找老驳的仙灵。可是你孤身前去魔界重地,面对轩辕旭、鹤岚山……甚至是玄扈。我实在是不能放心。你且休养些日子,待我处理好山中事宜,便陪你一同前往。” “阿印,你怎的了?”九明媚很是纳闷儿,“这话你已说了不下三回,你……” 突然,单狐印双臂一拢,重又将她拢进怀里。面颊在她颈边不住厮磨,他温热的气息喷在颈子上,令她觉着酥软得很奇怪。 “小九,你有我,我会一直陪着你。”阿印的声声誓言十分笃定,却又透着几分飘渺,“上刀山,下火海,哪怕是背叛山神族,哪怕是杀尽天下魔物……” 九明媚立刻抽身,从他怀中推出,快步转至他身后,将他的双臂一齐掰到身后啦。脚丫子冲着他的屁股一跺,便将他压制在床上。拈了个诀,变出一根细绳儿将他的双臂捆住,接着翻转过来。她细细查看阿印的桃花眼,那素来慈悲的眼底里,只余悲伤。 海明月与发发听到动静,立即赶了过来:“发生了何事?” “噫,这趟可真没白来。”九明媚莞尔一笑,“一个伤春悲秋的魇障,竟能把一片山脉的神妖精怪弄成这副凄凄惨惨的模样儿,真真儿是开了眼界!”(未完待续。) 第176章、明月发威 所谓魇障,得之于心,失之于心。 一大清早,九明媚将阿印连同整个儿山脉的神妖精怪皆瞧了个遍,嘿,还真没一个有点儿笑脸子的。单狐山及至于堤山一脉,绵延数千里,精怪数万只,植被千万株,一夕之间化了飞灰,着实的令人心疼。谁若是这时候还笑得出,那才是没心肝儿呢。 正因如此,当所有人都沉浸在悲伤之中时,想当然地忽略了魇障这玩意儿。而魇障也是趁此时机,生发而出,大胃口地蚕食心魄。倘若继续这般下去,整座山脉不出半月,将彻底变成死墓。 生灵哪儿去?这简单,要么哭死,要么被绵延无尽的悲伤给憋闷死。 “张嘴。”九明媚拈了个诀,化了一只夜明珠来,正仔仔细细查探手底下这通红物件儿的结构。而那通红物件儿,不是别的甚么东西,正是阿印的口腔。 “小九,不可……” 只见单狐印四仰八叉地躺在石床上,摆成个“大”字形儿,桃花眼儿水汪汪的。头可断,血可流,嘴巴不可张。裸露口腔,尤其是在自个儿喜欢的姑娘面前,忒的丢份儿。 若是平时,九明媚或许还能听大师兄的话。可现在阿印在她眼中,是个格外伤春悲秋的魇障入体者,中了魇障,相当于生了场要命的大病。有病,得治,哪能全由着病人的心思? 九明媚威逼利诱都懒得做,直接把嘴巴子给掀了。随即趴在他身上,将他的牙龈、牙齿、舌头、上腭、下颚全瞅了个遍。只听得“噫”的一声儿,九明媚从他的臼齿缝儿里捻出根菜叶儿来。这绿色菜叶儿只有芝麻大小,藏在齿间不宜察觉。只要细细去瞧,便会发觉它闪着幽幽的暗光。 “就是这玩意儿。”九明媚将那菜叶儿递到老槐跟前,道,“嘱咐下去,所有神妖精怪检查口腔,务必将魇障的载体清除干净。” 老槐喏喏地应了声儿,随即出去吩咐此事。 “魇障的载体虽除。但魇障残留的影响仍旧不容小觑。”海明月道。“这种由悲伤情绪养成的魇障,非‘喜悦’不得治愈。只是目前山上没甚喜事,只怕难办。” “怎会没喜事儿呢?”九明媚笑眯眯地瞅着她。“有四师姐在此,便是大大的喜事儿。” 于山中精怪而言,家园被毁是大悲,家园重建则是大喜;遍山干旱是大悲。逢了甘霖则是大喜。这两样大喜事,海明月皆办得到。布雨施甘霖这种法术。于寻常神仙而言并非不能做,而是施法面积忒小,量也不够,供给不了这么一大片山脉。但是对于掌管四海几十万年的海龙族而言。着实是小菜一碟儿了。 海明月是西海真君之女,又是银龙元身,布雨术早已滚瓜烂熟。听了九明媚的话。海明月深思片刻,认为可行。便立即化了条银龙腾空而起,飞上单狐山顶。那着实是条顶漂亮的银龙,窈窕的龙身,银光闪闪的鳞片,尖利的爪牙。饶是银龙形态,依旧高贵地睥睨苍生。 银龙一吼,晴朗的天幕上煞是翻滚出无数浓云,将几千里山脉一齐罩在云下。不消片刻,乌云中噼里啪啦地下起雨来,雨水来势汹涌,很快席卷了整片山脉。 “降雨啦!降雨啦!” 精怪们十分喜悦,从山洞里跳出来沐浴着甘霖,好似重新活过来似的。但也有人并不买账,仍旧苦着脸,十分悲伤。 “降雨又如何,还不是被那无底洞似的土地吸得一干二净?到头来,还是光秃秃的山头。” 山脉遭受大火重创后,天君一面将东海真君贬下凡间,一面着了雨神前来降雨。可这片山脉仍旧同过往恁些日子一样,再多的雨水也补不了这个无底洞。雨神折腾了好几回子,累得险些折了腰,也没能让这片山脉存住半滴水,更没能让花草植被复苏。 随着雨越下越大,水越积越多,蜿蜿蜒蜒的泉流竟从山顶流淌下来,并没有枯竭。神妖精怪们愣了一会子,才赫然发觉,银龙所降的雨水并没有被吸干,而是留在了山上,滋润了那灰蒙蒙、干巴巴的土地。 银龙又吼了几嗓子,乌云缓缓散去,暖热的阳光泼洒下来,将水珠照耀得晶莹剔透,分外喜人。 单狐禾听了这等好消息,说什么也不肯窝在病床上了,在老槐的搀扶下也出了山洞。巍峨高山,赫赫山脉,终于在雨水的滋润下钻出了些青绿的小草苗子。满山遍野的嫩绿小芽儿,好似初生婴儿,那样幼小,那样柔弱,那样的让人感动。 银龙扭了扭漂亮的尾巴,化回了白衣飘飘的仙女姿态,降落下来。 “屏水诀。”单狐印不知何时已经从被查了口腔的悲哀中缓过神来,站在了明媚身侧,“明月竟会使用屏水诀……” 这是泰逢元尊闲来无事琢磨出来的一道术法,用来聚水玩儿,打发时间的。因了不是甚么了不起的法术,又只有“水”属性的才能使用,所以学的人极少。单狐印和九明媚属性皆为“木”,学不来,原以为只有百里沐莲耐不住师父的啰嗦才勉强学了,没想到,同样为“水”属性的海明月,也修习了这术法。虽不知这片山脉存不住雨水的缘故是甚么,但只要有屏水诀,便能将水聚于山脉土壤层中。 九明媚望着漫山遍野的绿草,望着欢喜跳跃疯狂戏水的山妖精怪们,望着渐渐恢复往日生机的单狐山,小鼻子一酸,眼眶儿微微湿润起来。 四百九十六年前,凤鸾山上暴雪忽至,大雪纷纷扬扬,吞噬了所有生灵。绿草没了,花树没了,小兽没了,精怪们也被掩埋在深雪之中,变成了一具具没有生气的冰骷髅。师父老头儿,还有十二仙徒,曾经在那一夜奋力抵抗,最后或羽化飞灰,或……成了暴雪下的一抔残骨。 曾经的“天下第一仙山”,已然不复存在。 曾以为不复生机的单狐山脉,却燃起了新的希望。 “阿印,这里有你和四师姐,便足够了。”(未完待续。) 第177章、一片鲜肉(二更) 小鼻子一酸,眼眶儿微微湿润起来。九明媚微微昂了昂脑袋,将眼里的湿意隐去,却挡不住心头汹涌而来的痛意。凤鸾山,凤鸾山,凤鸾山……她在心中默念着家的名字,滚滚泪水终于突破了层层意志阻隔,淌过脸颊,滴入脚下的一方土地。 噫,这副人类的皮囊,忒的脆弱。惊诧于打自个儿眼里淌出来的清水,九明媚伸出纤细的食指,抹了一指头泪水,放进小嘴儿里舔了舔。咸咸的,苦苦的,比血味儿差多了,不流也罢。 九明媚用力抹去泪痕,凤眸儿崭亮崭亮,好似璀璨的钻石。 “小九,想哭便哭吧……”单狐印懂她的心情,亦同她一般,渴望单狐山复苏之后,迎接凤鸾山的归来。因为那里并不是一个拜师学艺的场子,而是一个生活了十万多年的家。有师父,有兄弟姐妹,有或乖巧讨喜或恶劣任性的精怪邻居……多好,多好的一个家。 九明媚却昂起娇俏的脸蛋儿,绽出一个微笑:“阿印,这里有你和四师姐,便足够了。” 单狐印神色一变,握住她的手,坚定地道:“我陪你。” 九明媚摇了摇头,干脆地拒绝。 单狐禾经此大难,气数几乎耗尽,纵然消除了心头魇障,能够恢复几分山神的威严从容,那副身子骨,却也难再支撑大局。单狐印是家中长子,幼弟早夭,两个妹妹也早已远嫁,他是山神唯一的继承人。她晓得阿印心底里对单狐山脉感情之深,也晓得从前为了继承山神之职,不辜负父亲的期望。他有多么努力修炼。 山脉重建的重要时刻,他是希望也是必须留下来主持大局的。为她而弃山脉而不顾之事,绝不会发生第二回。 “魔界我熟得很,苍莽崖的蝎子洞,弱水河畔的鬼笠翁,脏骷髅山的倾色酒楼……连悬冽殿有多少级台阶儿我都数得清清楚楚。混了魔界三万年,敌手确乎是有的。老友却也很不少……” 梅神重现魔界。是个魔物都要抖上三抖。 “怕”这个字眼儿,从来只属于梅神的对手。 不管日后能否寻回莲姐姐的仙灵,就算只剩下十一个仙徒。他们也要竭力阻截暴雪,重建凤鸾! 决意之后,九明媚立即把在水窝子里踏水花玩儿的发发拎了出来,同山上众人告了别。拈了个云头便走。 海明月默默地走到单狐印身侧,柔声道:“我已尽力阻止。怎奈九师妹素来固执,决意了的事儿,十头穷奇也拉不回来。不过,她颇有几分蛮劲头。心思也灵敏,你别太担心了。倒是降雨之后,新生出来的皆是单薄的青草。如何将精怪们的元身择了合适的地界儿重新种植……” 单狐印遥望那朵白花花的云头,桃花眼里荡悠悠地渗出一层触目惊心的悲凉。只是,当时谁也没有发现。 “走吧。” “嗯?” “去择重栽之处。” 海明月顿了顿,柔顺地点了点头,一袭白衣,翩然地紧跟在另一袭白衣身后。 ————白衣小分割————咦,cp乱了?———— 一个月后。 秋意森森,阴气儿也他娘的顺大溜儿,森森得很。漆黑的天幕上挂着一轮血汪汪的月亮,似一张血盆大口,好似随时预备着飘下来,将人生吞活剥。 歪歪扭扭的十字路口边儿上,竖着间华丽的楼宇,飞檐翘立,红灯笼闪烁。从里头传来的脂粉香妖腻得很,能将男人们的魂儿都够了去。偏巧楼宇大门口,不住地往里头进客人,还都是男客。他们个个儿人模狗样,穿着锦缎贵服,眼神巧色,满嘴淌着哈喇子,还不晓得擦上一擦。 大门匾额上用大红墨汁儿写了四个大字儿:倾色酒楼。 说是“倾色”,倒也不虚所言。 酒楼里头十分热闹,喝酒的,划拳的,吃肉的,嫖姑娘的,应有尽有。恁些个姑娘个顶个儿地美艳,蛇精一般的锥子脸儿,白粉红胭脂堆成的肤色,身段儿妖娆,罩杯高级,蛮腰俩手都能掐合拢了。穿的衣裳皆是半透明的薄纱,大腿胳膊,乳沟肚脐眼儿显摆得十分明显。 恁些个男客见了,哈喇子淌得越发汹涌,连光滑的黑峻石地面也给淌湿了。 “老板,这就是新到的货色?”一个凶神恶煞的蛮汉子一边提着坛子灌酒,一边道,“干巴巴的,滋味儿能好到哪儿去?!” “滋味儿好不好,入了口才晓得。恁这糙汉,不爱便滚!”二楼楼梯上穿来一声娇喝,紧接着便见一个矮个子的小丫头踱着轻巧的步子下了楼来。 她年龄约莫十三四岁,脑袋后头梳了个高高的马尾儿,颇有几分英姿飒爽的味儿。一张不白、不黑亦不黄的脸蛋儿上,长着比脸更普通的五官,丢到人堆子里都拎不出来的那种。一双丹凤眼儿本是妖媚的形,却透着股子清灵俏皮劲儿,一笑起来,双目便璀璨如星。然则这双眼睛长在这样普通得过了头儿的脸上,着实不大好看了。 她穿得十分严实,土里土气的蓝布衣裙,腰间束着深蓝色腰带。与酒楼姑娘们的薄纱妖媚装扮一比,越发显得不中看。 “哟,原来是更儿姑娘……”那蛮汉子神态软了软,“淮老板今儿不在?” 更儿斜瞄了他一眼,冷笑道:“吃酒吃肉,自在一时是一时,恁多废话不怕咬了舌头?” 说罢,她轻巧地拾级而下,右手瞬间变幻出一把匕首,飞掷而出,正中一个男客脑门儿。那男客活生生地被匕首钉在了白花花的墙壁上,溅了一片血迹。他那满嘴的哈喇子依旧淌着,淌到最后,已是殷红。 更儿踱步过去,小手一勾,又捻出一把匕首,在男客脸上生生割下一块肉来。皮肉割开的声儿,在这喧闹的酒楼里,显得那样微不足道,又是那样刺激有趣。 小手拈起那块血淋淋的皮肉,随意晃了晃。接着便听得更儿俏灵灵地笑道:“今晚第一片小鲜肉,谁要?” (p.s.暗黑系杀虐再度来袭~~前头的过渡章节忒幼稚了,忒纯洁了,忒闹着玩儿了。果然某莲是个暗黑girl,捂脸ing~)(未完待续。) 第178章、倾色盛宴 更儿俏灵灵地笑道:“今晚第一片小鲜肉,谁要?” 听了这话,喝酒的放下了酒坛子,吃肉的放下了肉腿子,嫖色的放下了软乎乎的胸器,齐刷刷往墙角瞅过去。只见那片鲜肉纤薄透亮,红彤彤的血正“吧嗒吧嗒”往下滴,洇湿了黑峻石地面。众人咽了口唾沫,纷纷举起了手。 更儿凤眸一闪,指尖一弹:“老规矩,拼本事。” 鲜肉片儿往半空里那么一丢,所有人皆冲了过去,野蛮地互相冲撞,誓要将那片肉侵吞入腹。只听得“嘭嗵”“哐当”“咵啦”“哎呦”,各种声音在酒楼里飘来荡去,最后化出一道骄蛮粗野的狂吼:“xx他奶奶的xx,看谁还敢跟老子抢!” 定睛望去,鲜肉片已落入那粗蛮汉子手里,顺势丢进嘴里撕咬,大嚼起来。血糊了他满嘴,将他那张黝黑粗糙的大脸盘子糊得越发丑陋。至于其他人……呃,全成了他脚底下的肉垫子,张牙舞爪,好惨来哉。 “好本事!”更儿将匕首飞甩过去,“今晚的倾色盛宴,便交予你了。” 汉子粗野地笑起来,立即伸手接下了匕首,速度快得很,拿捏准得很,半点儿没伤到自个儿。他拍了拍自个儿的壮实胸肌,随即从“肉垫子”上一跃而下,逮着个男客,便冲着肚子一刀捅了上去! 血浆喷涌,好不快意! “波”涛“胸”涌的薄纱女子们见状,纷纷取来莹白的瓷盘,排好了队伍,一个接一个地从粗蛮汉子跟前儿走过。那汉子满脸得意,一刀一刀地将男客身上的皮肉削下来。放进瓷盘中。手里的盘子堆满了皮肉,薄纱女便掠过身去,将盘中的“美餐”奉送到列位客人桌上。 杀人,割肉,吃肉,喝酒,杀人。割肉…… 满地鲜血。聚成了浅浅的血泊,很快又被黑峻石地面尽数吸纳个干干净净,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而那些个享用得颇为欢实的人里头。有些已经忘了变身术,露出了各种妖魔的原形。 更儿斜倚在墙边儿,冷幽幽地瞧着恁些妖魔,粗蛮的牛角魔人。瘦不拉几的鼻涕虫妖,长着俩脑袋的长蛇……她舔了舔唇。手心里悠悠地荡起一团子火来。噫,瞧它们吃得喷香,真真儿馋人。回头逮个肥些的魔物来烤了吃,填填肚皮儿。 魔界西境。脏骷髅山上的倾色酒楼,没人晓得如何进入,或许某一日不小心撞了进去。便能享用到一场人肉盛宴;或者,被割碎成片。化作盘中盛宴,被别人享用。 当然,脏骷髅山上的妖魔们颇有些后门儿,给倾色酒楼的主子——血魔淮阴——送点子小礼物,譬如魔血、妖心、仙丹甚么的,便成了这酒楼的常客。只是血魔脾气有些怪,有时候送这些礼物都不成,非得来个歌舞表演。于是乎,酒楼里常常传出鬼哭狼嚎的声儿,能把人唬个半死。咳,请原谅恁些妖魔,它们真真儿不是故意的。 约莫一个月前,倾色酒楼多了个不大中看的小丫头,瞧着跟凡人似的,妖魔们还当是肉片盛宴的佐餐呢。有只牛角魔人得了当晚的第一片小鲜肉,看中了这纤嫩的丫头,便举了刀子朝她捅了过去。哪成想,刀子还没捅进去,自个儿就玩起了自燃,风风火火地烧成了牛肉干儿。 那小丫头捡了匕首,蹲下身去,削下一块牛肉塞进嘴里,嚼得十分带劲儿。她身子娇小,蹲在地上,更是缩成了小小的弱弱的一团,却做着吞吃魔人的野事儿。 满酒楼的妖魔们都傻了,卖弄的薄纱女们把挤胸大事儿都忘了:“你……你……” “我饿了。”那小丫头脸不红心不跳,仿佛在说一件极寻常的小事儿。 “丫x的谁问你这个!”那个粗蛮汉子冲出来怒吼,“你竟敢吃了我兄弟!我要……” 更儿莞尔一笑:“两头牛太大,今儿吃不下。想找死,明儿再来罢。” 说罢,她将那烧得淌油的牛角魔人一片一片吞进肚子里,临了还拍了拍鼓鼓囊囊的小肚子,打了个饱嗝儿。而誓言要给兄弟报仇的汉子,两条腿好似被钉了钉子,半点儿挪动不了。 血魔淮阴就倚在楼梯上,根本不管这那丫头吃魔人的嚣张行径,落在她身上的目光,竟出奇的柔软,甚至透着几分激赏。打那日起,妖魔们便晓得了,这压根儿不是个小丫头,而是……老板娘。 吃饭跟聊天儿是一对好基友,吃得多欢欣,聊得就有多欢畅。妖魔们吃着肉,吮着血,聊着魔界的各式八卦新鲜事儿。 “听说巴蛇族族长娶了驳兽族公主做小妾!” “一族公主算个屁,咱们魔尊的妹子找回来了,听说是左尊大人的功劳。魔尊大人预备着给他们赐婚呢!” “赐婚个头!魔尊大人都半年没出悬冽殿了,就因为少尊病重,最近还挂了榜文寻求魔医呢。哪有这个闲心赐婚?” 更儿正馋得慌,手头上又没葡萄解渴,正琢磨着打哪只魔物下手。忽地耳膜一鼓噪,便听到一声: “啊!!!” 门口传来惊恐至极的尖叫,吃得正起劲儿的妖魔们回头一瞧,呦呵,今晚吃的大都是色眯眯的男客,被美色诱来的。突然来个青绿襦裙的姑娘,长相土气了些,一看就是个乡下粗姑娘,可是做盘中餐,还是十分合格的。 粗蛮汉子心头一喜,捶了捶结实的胸肌,便要捅上去。下一秒,他悲催地发现,自个儿俩脚又被钉住了,半点儿挪动不得。接着便见更儿从他跟前掠过,径自走到那青绿襦裙姑娘跟前儿。 那姑娘被人肉盛宴吓得够呛,但不同于凡间寻常女子一吓便晕倒的情况,她倒还清醒,双腿不住地向后撤,是个要撒丫子狂逃的形容。 更儿一把扣住她的脖颈子,在那青色跳动的颈脉上嗅了嗅,笑道:“这是我今儿的餐点,谁敢跟我抢?!”(未完待续。) 第179章、血魔淮阴(二更) (谢谢婉儿的打赏和评价票,谢谢君隽和善良的打赏哟!么么(づ ̄3 ̄)づ) 开罪了老板娘,吃完这顿没下顿不是? 老板娘发话,开道放行,立刻的。 更儿拈了个诀,将青绿襦裙的姑娘定住,随即双手一搂,扛上肩头。她轻巧地踱着步子,晃晃悠悠地上了楼。 二楼走廊尽头的“血”字号房间,布置十分寻常,但房间墙壁上嵌着的咒术可是大有乾坤,直接连通倾色酒楼后面的独立大院。这咒术既是入口亦是结界,入了这院儿,便没有妖魔进得来。 刚入了大院儿,便见一只肥硕的白猫屁颠屁颠地跑过来,冲着更儿便嚷嚷:“老媚,老媚,血魔出事儿了!”唔,肥成这样还能窜得跟流星似的,心疼它脚丫子踏扁了的草地。 九明媚微拧了眉头,凤眸儿凝望远处的血池:“我去看看。” 说罢,她将肩头的姑娘丢下来,随手解了定身诀,道:“她交给你了。” 肥猫儿瞅这青绿襦裙,觉着很是眼熟,便伸了梅花爪子碰了碰她的肩膀,将她翻转过来。猫爪一颤,四蹄儿立时退了退,肥身子调转方向便要逃。突然,屁股后头那个叫“尾巴”的玩意儿动也不动,又被抓住了。 田翠双手死拽肥猫儿的尾巴往后拖。 肥猫儿比以前力气大多了,不住地扒拉着四蹄儿,要摆脱她的手。 她累得哼哧哼哧直喘气儿,腮帮子都涨红了,却仍旧不肯撒手,好似一旦撒了。便再寻不着似的:“珠子大神,我终于找到……找到你了……” “……”肥猫儿气得干瞪眼,“我叫发发。” 偌大的院子,房舍是很不少的,哪怕一天住一间,怎么着也能住上个俩三个月。可血魔淮阴忒的暴殄天物,放着好生的房舍不肯住。偏偏在院子里那棵光秃秃的大槐树下头挖了个五米见方的大池子。 池子用上好的黑峻石铺了底儿和四面池壁。黑黝黝的泛着煞气。用来灌满大池子的并非清水,而是一汪猩红的鲜血。酒楼里渗入黑峻石的血液,全被咒术引过来。汇成了个大血池。 淮阴困了累了便宿在这血池里,幕天席地,还漏雨。一日两日是浪漫,一年两年是别致。连着五六万年可就是跟自个儿过不去了。所幸淮阴很懂得待客之道,似模似样地给九明媚辟了个豪华小单间。摆设了她最爱的软床软铺,让她这一个月宿得十分舒坦。 九明媚先是慢慢踱步,距离血池越近,步子越发快起来。最后几乎是飞奔而至。 “淮阴!” 血魔淮阴趴在池边,两条白花花的胳膊搭在池沿,从胸口到下身。再到双腿双脚全浸泡在血水中。若他同寻常一样只是泡着,倒也罢了。可是血池中的血不住地咕噜咕噜冒血泡。唔,黑血泡,跟墨水有的拼。 “嘿,来了。”淮阴听到她的声音,微微昂起脸来,冲着她笑道,“今儿的血挺新鲜,阳气很足。” 简直的废话,这个月以来挑选入酒楼做餐点的男客皆是人间的色胚子,犯过奸淫罪孽的,死不足惜。这些男人的血,阳气自然是极足的。 淮阴长着一张小白脸子,细长的眼睛有些小,笑起来有种格外迷人的味道。可他平日里很少笑的,板着脸时,这对眼睛便显得十分阴邪,时常让脏骷髅山上的妖魔们瞧得心惊胆战。天可怜见,他真没唬人的意思,眼睛小又不是他的错。是他由血化形的时候,让个小眼睛又格外自恋的小子误导了去。 九明媚立即跳入血池中,连小脸儿也一同没入池水,细细检查他的……唔,光溜溜的架子骨。从胸口到下身,再到双腿双脚,凡是浸泡在血水中的部位,全没了皮肉。好似是被甚么刮肉器上上下下地刮过几层,干净得连点儿碎肉渣渣都没得,只剩下白森森的骨头了。 “伤成这般,你倒是挺惬意,”九明媚破血而出,满身的蓝布衣裳已经染成了深紫,“不愧是血魔。” “好说好说,”淮阴白着脸,“拿二斤相柳佳酿来,咱们喝两坛,我顶赢你。” “出来,”九明媚掐住他的腰椎骨,“疗伤。” “不不不,不能出来!”淮阴扒着池壁,不肯动,面色微红。 “堂堂一个大男人,害个甚么臊!”九明媚莞尔一笑,“你斗酒输给我的时候,可是连里衣都扒了的。” 可叹血魔淮阴是个有节操的大男人,没让个女子威逼利诱了去,坚守血池不动摇。九明媚却不管他甚么节操,给他留着贞操已算十分善良了,径自提溜着他的腰椎骨,将他丢进了主卧房里的软床上。 血浸湿了床褥,殷红了一大片。出了水池,在烛光下瞧去,上半身完好,下半身只剩下骷髅骨架,着实不大美观。九明媚并不在意,兀自取来个针线笸箩,从里面拈出些红彤彤的丝线来,就着术法,给他缝补皮肉。红艳的梅瓣莹莹绕绕,落在淮阴的肌肤上,衬得他那双细长的眸,显出几分妖娆来。 化骨成媚甫一完成,淮阴便立刻拉来被子,将自个儿光溜溜的屁股遮上。九明媚粲然一笑,在他白皙滑嫩的脊背上“啪”地来了一掌:“说罢,这两日究竟去哪儿晃悠了,谁这么大本事,将你伤成这样?莫不是……鹤岚山?” 血魔不属于魔界十大老族种,乃是大荒之野的决战中,蜿蜒流淌的人、神、魔三界惨死生灵的血液融汇后,集天地之灵气而孕育出的灵体。因他是血,更嗜血,为人神正道所不齿,故而栖身魔界,正大光明地做个嗜血恶魔。 三界生灵融汇的灵气不弱,十万年修炼的功力亦是不小,能将他虐成这个惨样儿,至少得是鹤岚山那个级别的魔物。 淮阴点头道:“魔界左尊的居所素来隐秘,我跟着魔尊派去的耳鼠,寻到了鹤岚山的老窝——清浊洞。你要找的老驳,就在那里。只是,那里嗜血魔气太盛,稍一接近洞口,便会……”(未完待续。) 第180章、没脸见魔 (一更到喽!求订阅,求订阅,求订阅,o(n_n)o谢谢) “那里嗜血魔气太盛,稍一接近洞口,便会……”血魔淮阴脸蛋一红,眼睛瞄了瞄自个儿的身下,“那啥,扒得皮都不剩。” 九明媚瞄了瞄他的身子,郑重地点了点头:“唔,扒得那是相当干净。” “不许盯!( ̄▽ ̄*)b”淮阴忙又将被褥子往上扯了扯,将自个儿的身体全包起来,只露出俩眯眯眼儿,无限哀怨地瞅着她。 血魔成日里泡在血水子里头,已经将血水当了衣裳,平日里穿的衣裳也皆是鲜血变幻而成。如今从血池里出来,又没了血衣裳,顿时娇羞了。 不过,也幸而他是血魔,同这倾色酒楼的血池相通,才能在遭受嗜血魔气冲撞的瞬间启动血咒,身躯瞬移回来。否则,他定要同那些个无辜的魔鸟一般,皮爆肉裂,羽毛纷飞,化作一团血浆糊,陨落山涧…… “确定老驳就在哪儿?”九明媚笑眯眯地将他脑袋上裹的被子扯下来。 “搜灵塔有反应。” 当日鹤岚山带着那只驳兽抢走绿囚时,驳兽估摸着是忒激动了,淌了些涎水。九明媚将涎水装进搜灵塔,命它记住老驳的气息。搜灵塔表示比淮阴还哀怨,人家堂堂一件神器,却要装魔物的口水,恁的恶心。 “好,”凤眸儿灿然一亮,“明儿便破了那嗜血魔气!” “不可轻举妄动!”淮阴忙道,“嗜血魔气流窜飞快,行踪飘忽诡谲,根本不知何时便会突然刮你一刀子。我已经十分小心接近。却仍不免搞成这副样子。就算你当真硬闯进去了,也难免身受重伤。到时候碰上鹤岚山,你凭甚么本事将老驳带走?更何况,听你之前的描述,那只驳兽根本不认得你,倘若它奉了鹤岚山之命来狙杀你,你又当如何抵抗?” 淮阴不是个话多的。今儿一溜溜的话说得挺利索。而且句句在理。故而九明媚并未觉着啰嗦,反而十分郑重地思量起来。须臾,她试探道:“你说的那只耳鼠是玄扈派去的。它可曾进了那清浊洞?” “进去了,每次约莫片完一个活人皮肉的工夫,便出来。”淮*,“怎么。你是想?” “既然有人进得去,那本神。自然也进得去。”九明媚笑道,“别拧着眉头苦大仇深的,我不会直接找那嗜血魔气的麻烦,明儿咱们去会会那只小耳鼠。” “那今儿……” 淮阴话音还未落。便被九明媚掀了被子。他抵死不从,拼命拉扯住被子一角,遮住关键部位。就在这一刹。身子直接颠了个个儿,被九明媚杠在肩上。只见她晃晃悠悠地出了主卧房的门。来到血池边,纤纤嫩手扯住被角,跟晒被子似的那么一抖,活生生把一个细皮嫩肉的小眼美男抖进了血池。 血水花儿溅了老高,淮阴在血池水底游了一会子,这才扒拉着黑峻石岸爬上来。白皙光裸的上半身俯在岸边儿,不住地喘气儿。想他血魔也算是魔界一强,自打拼酒输给这丫头,便时不时地受点儿惊吓,真真儿是没脸出去见魔了。 淮阴连咳了好几嗓子,眯缝着眼儿道:“你就不能……” “接着。” 淮阴眼儿再小,也瞧得出她丢过来的不是别的,正是他最爱的大酒坛子。这丫头,果然懂他。今儿他受了重伤,饶是已经化骨成媚,体力、法力却还没有恢复,需得在血池中泡一泡,恢复恢复才可。丫头再急着寻老驳,却也不会不管他的安危,这不,好酒送上,忒的懂事儿了。 他气儿也不喘了,喉咙也不咳了,潇洒飘逸的刘海儿也回来了。琢磨着不能忒着慌,让丫头瞧扁了去,他拨了拨刘海儿,迷蒙一笑,悠哉地接了大酒坛子过来,昂首便牛饮起来。 一轮血月当空照,淮阴泡在血池里,九明媚侧卧在血池边。 一个魔物,一个梅神,本是对立的两个阵营,却聚在一块儿喝老酒。 高大的老槐树郁郁葱葱,将他们的身影罩在血色月光的暗影下。这画面既诡谲又潇逸,既冲突又和谐,让人一瞧见,便不由得止了步子,既想多看两眼,又怕被挖了俩眼。 这样的人中,便包括了初入魔界的小虾米——田翠。 只见田翠已经在“猫尾争夺战”中取得了初步胜利,正拖着肥猫儿的尾巴立在草地上,瞅着那俩人儿喝老酒的模样儿出神。她不知倘若自个儿上前叨扰一声,会不会被捅一刀子,成了那血池中的一捧鲜血。 九明媚灌了一会子酒,任辛辣的酒液叽里咕噜地划过嗓门儿和食道,在胃坑子里激起绝妙的爽意。凤眸儿微微一闪,她摆了摆手道:“过来罢,吃不了你。” 田翠一激灵,讪讪地咧嘴笑了,小声道:“珠子大神,俺们过去吧?” 肥猫儿已然放弃抵抗,任自个儿被拖着猫尾巴,在草地上滑行,幽幽地道了句:“我叫发发……” “你……你是九更?”田翠离近了去,瞅见对方的脸闪了一下,从不大中看的凡人脸换做了明媚鲜妍的面容。 九明媚懒得同凡人寒暄,脖子昂得很不舒坦,便直接示意她坐下,问道:“此地乃是魔界西境,处处皆是吃人的妖魔,你胆儿何时这般肥了,竟敢踏入这方魔域?” 田翠瞄了瞄她,又瞄了瞄血池边趴着的光裸男子,脸儿一红,立马别开脸道:“是……是八皇子殿下,他说要来魔界寻个极重要的人,还说在此处能寻到珠子大神。俺求他带俺一起来,他不同意,俺……俺就偷偷跟去了瞻星塔禁地。没想到,八皇子在禁地遭到皇上派去的伏击,受了重伤。俺想救他来着,可是不敢。后来殿下落入潭水里,俺小时候搁河边儿顽,会点儿水的,就跳下去救他,没想到被殿下拽着游进潭底下的一个大黑洞里头。等俺醒过来,面前就是这家‘*酒篓’了。”(未完待续。) 第181章、变了初心?(二更) “等俺醒过来,面前就是这家‘*酒篓’了。”田翠磕磕巴巴的,总算是将一大窜子事儿说了个明白。 淮阴略略搁下酒坛子,微眯了眼儿纠正:“是倾色酒楼。” 田翠被他那阴邪的模样唬了一跳,立即道:“是是是,亲色酒楼,亲色酒楼。对不住,俺……我识字不多,乡下口音重,你你你别吃我……” “……” 淮阴对这等凡俗丫头没兴趣,立时又端起酒坛子畅饮起来。忽然,他发现一个有趣的事儿,便将小白脸子藏在酒坛后头,偷偷地瞄九明媚。 凤眸儿微微一暗,九明媚道:“风千霁不是做了皇帝么,怎又会被另一个皇帝伏击?” “八皇子殿下何时做皇帝了?!”田翠突然义愤填膺起来,连嗓门儿都跟安了扩音器似的,高了几十分贝,“俺晓得总有人说先皇是殿下害死的,还说殿下阴谋篡位。可那根本不可能!殿下是天底下最英俊、最潇洒、最善心……的殿下!先皇突然驾崩,太子殿下又伤重,要是没有殿下支撑朝局,岐国内外早就乱套了。俺瞧殿下就是做皇帝的好材料,当真登基当皇帝才好呢!” 田翠说着说着,气得直跺脚:“可是殿下根本没那些人说的野心,等太子殿下康复了,立马就退下来,生生把皇位让给了太子殿下!就算这样,那些人还说八皇子殿下是狼子野心,鼓动皇上杀他。真是……真是……他们就该千刀万剐!” 风千霁没有当皇帝,而是将皇位让给了风亿琅?!这怎可能?! 田翠的一句句话语似一块块石头,砸在九明媚心坎儿上,一块比一块巨大。一下比一下狠力。 千机城中,万事万物皆是随风千霁心中**而动。他想杀风烈,便当真依着计划杀了;他想当皇帝,便当真登基为帝,身披龙袍;他想恢复叔歜族人的名誉,便当真让族人过上了好日子;他想坐拥后宫佳丽无数,便当真粉黛环绕。风流一生;他想有个好儿子继承皇位。便得了个好太子…… 在那流光般的一生中,他满足了所有**,享受了所有荣华。自由无匹。饶是到了死,他也从未后悔亲手弑父。 凡人拘于眼前片段,纵览不得一生沉浮,难免有迷茫惶惑。看不清自个儿所求的时候。九明媚助他瞧明白心头所念,而她。也瞧明白了他心头所念。他要弑父,要皇位,要的一切的一切……她给不了。唯一能做的,便是同千机城中一般。离开他的生命,让他沿着他自己十年筹谋的轨迹,活出他想要的样子来。 哪怕已然晓得自个儿是真的喜欢了他。她也从未改变初心。 可是,从何时开始。他改变了初心? 田翠兀自愤慨着,发发兀自幽怨着,淮阴兀自偷瞄着。忽地一阵冶艳的风卷了满树槐叶儿,从仨人面前消失了形迹,只留下一坛喝了大半的相柳佳酿,兀自散发着清冽的酒香。 血色的月光分外妖冶,好似将整个儿魔界西境罩在暗红色的半透明幕布中。此处高耸秃噜的山崖,满地堆积的骸骨,奇形怪状的魔界植被,凡是肉眼看得着的东西,都渗一层血色。 倾色酒楼里的妖魔们已经吃饱喝足,除了嫖姑娘的还在玩“十八摸”,其他妖魔大都从大门里涌了出来,朝各自的山头归程。 粗野的汉子出了酒楼,也不管甚么形象了,立时变回了牛角魔人的模样儿。蓬头垢面脏兮兮,一身牛皮硬邦邦,牛鼻子上环儿响叮当,影响市容它最强。 牛角魔人跟几个兄弟朝西边儿的牛角山走,摇摇晃晃,十分快意,便走还便炫耀:“老子今儿做那掌刀的头儿,明儿照样能做!你们丫x的不知道,割肉片儿那味儿,嘶溜儿~~爽x了!” “可是酒楼的规矩,一人不能连做掌刀的,更儿姑娘不会同意你……” “去她丫x的更儿姑娘!一个小丫头片子,仗着血魔的本事在老子跟前儿耀武扬威,老子x她祖奶奶的!!!”这魔人越说越带劲儿,连动作都带上了,猥琐得很。 突然,它脚下一绊,四肢一趴,直愣愣地摔趴下来。牛鼻子撞上块尖石头,立刻鲜血喷涌。偏偏那石头是个有灵性的,一跃而起,冲它的鼻环硬磕了三下:“走路不长眼啊你!丑八怪!” 牛角魔人气得直喷火,那石头却好似长了叫,蹭蹭蹭地逃下了山坡,钻进草丛里不见踪影了。牛角魔人有火没处发,忽而感到身下硬邦邦的一块,低头一瞧,自个儿压着的是个极美的人儿。白皙的皮肤,高大修长的身段儿,乌泱泱的一头魔发凌乱地散开,衬得那张俊脸儿越发的粉白纤嫩,而且,很可口。 “x他奶奶的,老子还从来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妞儿,比倾色酒楼的还漂亮!”牛角魔人和兄弟们色心大盛,忽而瞥见那人紫纱衣散开,敞露出的胸脯子竟是八块腹肌。而此时,那腹肌中央破了个长约一寸的大口子,鲜血染红了整片草地。 好容易瞧见个漂亮的,却是个男子,令它们十分败兴。它们相视一眼,动摇了片刻,终究决意做个直男,“吃”不了美妞儿,便吃个美男儿好了。 牛角魔人变出一把匕首,预备着续摊,将今夜的倾色盛宴,继续下去。它捏起那男子的腮帮子肉,刀尖很是利索地割了下去。它的刀工已经练得很是纯熟,纤薄透亮的皮肉割下来,还渗着血丝,最是美味。 牛角魔人将肉片塞进嘴里,大嚼特嚼。 “好吃不?” “真他娘x的美味!” “给我们也削来尝尝啊!” “急什么,这就来!”牛角魔人掂量掂量,决意下一刀下在他最坚实的腹肌上,那里的皮肉吃起来,绝对的弹性十足,最为筋道。它拿了刀子,往腹肌上轻轻一割,又削下几片,众兄弟分食起来,吃得十分欢喜。(未完待续。) 第182章、我的男人 独牛和兄弟们正吃得欢喜,恁漂亮一只大活人,也不知打哪儿来的。伤得这般重,估摸着是误入魔界的凡人遇着了甚么魔物,侥幸逃脱于此。相逢即是缘分,吃货不分种族。这么有缘遇见,吃光了他的皮肉,也是“理所当然”嘛。故而它们吃得十分投入,预备着将这“理所当然”的事儿进行到底。 兄弟中的一只牛角魔人吃得正溜儿,突然顿住了,一动不动。牛嘴里还含着一片血肉,愣是不吞下去,露出半截儿来,跟条小舌头似的。 独牛执着匕首正割肉,瞥见他如此,猛推了他一下,笑道:“你个傻x的,有人肉还不快吞,整啥黑白无……” “常”字儿还没出口,便被人爆了肠子! 一束梅色火光如闪电般汹涌而至,直接穿透了独牛的肚子,溅得四处皆是断裂成浆的肠液。至于旁边那张含着肉片的牛嘴,连嘴带牛头,一块儿从脖颈子上掉下来,血糊糊的断口十分整齐,跟一把大刀砍断了似的。 剩余的仨兄弟慌忙站起来逃窜,唯独独牛捂着爆裂的肚子,很是义盖云天地吼道:“哪个不长眼的混蛋x的,知不知道老子是牛头山的大王?!有胆子给老子x的滚出来!丫x单挑!” 四周一片寂静,地上躺着一个被片了好些皮肉的漂亮男人,一个断了头的牛角魔人,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瞎嚷嚷的独牛,还有仨怎么逃也逃不出去的妖魔。它们已然被罩入一个梅色半透明的结界中,除非结界消失,否则它们永生永世也逃不出去。不过,永生永世?呵。它们怕是没那个命,去念叨甚么永生永世了。 独牛迟迟不见人影,脸红脖子粗,肚子里的肠液也快淌光了去。 “独牛老大,怎怎怎……怎么办啊?” “出不去,怎么出不去啊?” “老大……” “丫x单挑!滚出来!”他也有些慌了,却还是梗着脾气吼。 “单挑?许久没人敢同我说这样的话了。噫。好生新鲜。” 尚未见人出现,便听到了那极有特色的笑声,清灵动人却又懒懒散散的。像是被日头渐渐晒融的雪。可是那其中森冷的气息,好似来自地狱的寒光,又让人为之颤得肝儿疼。 “丫x的到底是谁?!” 由远及近,踱来一个蓝布衣裳的小姑娘。一头黑发迎风飘扬,明艳的脸孔散发着寒光。一双微微上挑的金瞳好似最亮的琉璃,闪闪发光。分明是怒极的神色,在她脸上却见不着怒容,反而嘴角微微翘着。是个含情带笑的俏模样。她手中执着一柄梅花折扇,周身飘洒着轻柔的梅瓣,但只要她一抬指头。这些梅瓣便瞬间化为利刃,割断魔人的脑袋! 魔人们被她那迫人的气势压得身板子弯着。好似下一瞬便要跪下求饶。连独牛亦咽了口唾沫,两条牛腿子不由得颤了颤。 “成日里x来x去,口中污秽,扰人清净,魔人无趣啊无趣~~”九明媚挠了挠耳朵,莞尔一笑,“弗如我来帮帮你,强效去污好了。” 说罢,她食指微动,梅瓣齐刷刷化作锋利小刀,强势冲进独牛口中。只见独牛“嗷唠”一声惨叫,口中鲜血淋漓,一条牛舌头,利落地掉在地上,还鲜热扭动着呢。 独牛和仨魔人总算是瞧明白了目前形势,自知对手是魔界强者。魔界规矩,强者为尊,弱者为菜。今儿个它们怕是躲不过上了砧板的命运,于是乎,它们跪地求饶,不住磕头,乞求小姑娘饶命。 九明媚嫣然一笑,踱着轻巧的步子,走到独牛跟前儿,纤细的小手径自抓住它满头的黑毛,狠命那么一拽。听得它吃痛地哼哧一声儿,她笑了笑,反手握住了独牛企图偷袭的左手腕。 独牛顿时冷汗淋漓,“咔嚓”,左手腕骨便硬生生被掰断,手中的匕首,也转移到了她手中。 九明媚执了匕首,横在独牛的粗脖子上,那处颈脉青黑,里头涌动着新鲜的牛血。 “想吃我的男人,你们也配?!” 匕首插入独牛的脚面,将脚和魔界土地连在一起。九明媚将风千霁从地上捡起来,扛在了肩头,飞身而走。只留下梅笼结界中,梅花刀刃片片飞,将所有魔人,一片一片,凌迟。 ——————凌迟小分割————女友力max!—————— 魔界,清浊洞。 橙色小耳鼠第三十回窜进洞中,整得洞中主人颇有些不耐烦了。 鹤岚山裹着一袭褐色羽毛大氅,打坐于黑色锦缎铺就的地铺上,薄唇微微下挑:“又有何事?” 耳鼠跪地恭敬地拜了三拜,眸子瞄了瞄洞穴一侧石栅栏里露出的四蹄儿,忙又收了目光,道:“启禀左尊大人,耳鼠不敢有何事叨扰了大人。只是,阿秘这几日闹得厉害,饭也不肯吃,魔药亦倒了不肯入口,魔尊大人十分着急。新奇活物不要无妨,却不知左尊大人何时能将驳兽交还?” “很快。” 耳鼠心头漾起千层波浪,每一层都刻着仨水字儿:草泥马! 堂堂左尊大人,借了人家东西却不肯归还,天天就俩字儿敷衍,着实的不大道义。他当是哄孩子呢?殊不知,孩子是最难哄的,答应的事儿不做,偏巧他又记在心头,每日里都要磨上一磨,磨得耳朵、嘴巴、全身上下都快起老茧了! 耳鼠恭敬地又拜了三拜:“明日阿秘想必还要闹的,到时耳鼠怕是还得过来叨扰,只盼左尊大人莫要怪罪。” “去罢。” 耳鼠化作一团橙光,穿过层层嗜血魔气,离去。 鹤岚山从褐色大氅中伸出手来,掌心执着一件塔状神器,里头发出的闪光,与栅栏中的四蹄儿兽物遥相呼应。 “血魔淮阴?”薄唇微微勾起,“能逃得掉,也算得一点子本事。很好,很好……” 逃了才好,否则,要用什么,引来那个有趣儿的丫头? 他指尖一颤,搜灵塔消失,片刻后出现在深渊一侧延伸而出的树枝上。(未完待续。) 第183章、可愿予我(二更) 倾色酒楼后头的大院儿里,血魔淮阴正趴在血池边儿喝着老酒,一边欣赏发发被田翠抱在怀中时,那一张生无可恋脸。可怜发发一个十万多年的老神仙,被个十来岁的凡人姑娘当成个宠物,不是拽尾巴就是揉脑袋,不是搔脖颈子就是抱怀里。 它本是面不思进取的镜子,好容易染了些英气儿,要成为辅佐老媚重建凤鸾的帮手,现在这副宠物德性,老脸没地儿搁了都。 忽然一阵红光闪过,大院儿上空的结界开了个口子,便见九明媚肩头扛了个高大的男子,身形似疾风骤雨,落在地上。 淮阴喟叹,她这扛人玩儿的毛病,也不晓得嘛时候养成的。所幸,不止他一人遭殃,想想还有些小激动。他即刻用鲜血化了一身黑色锦袍,出了血池,飞身给她打开了豪华小单间的门,又老妈子似的,将床褥铺好,等着她将那个男子放下来。 九明媚迅猛地将风千霁丢在床上,火速检查他的全身。小白脸子格外惨白,胸前的伤口从前到后贯穿,脸上、腹部、大腿上皆有被割了皮肉的伤口,还红艳艳地渗着血。她将额头抵上他的,口中喃喃地喊着他的名字。 “风千霁,风千霁,风千霁……” 他额上金光一闪,似是魂魄在回应她的低喃。很好,魂魄还在体内,没有魂归冥府,只需化骨成媚便可。她金瞳一闪,白皙的脸颊上浮现出一枝冶艳红梅,素指纤纤,拈出红丝条条,穿针引线。缝补皮肉。 血魔淮阴在一旁瞧着,不时地打打下手,帮忙擦血、断线甚么的。打从七万年前与她魔都一会,俩人儿拼酒数千回,结下了梁子。后来越发觉着,有个酒场的敌手十分不错,还可以一起琢磨斗酒获胜的绝招儿。自打她瞧上了东君。便时常往天界跑。俩人儿甚少见面,可是酒场子上打磨出来的情意,牢不可破。哪怕一万年不见。再见亦无半分陌生。这是寻常人,无法体会的情意。 认识她七万年,头一回瞧见她这样认真的神色,金色的瞳仁里。除了这个凡人男子,容不下其他。饶是淮阴偷偷潜去风扬涧寻她玩的那会子。她拼死拼活地赖着东君,眸光灿然如星,却也未曾似如今这般。 “他没事的,你……”淮阴想了想。道,“莫慌。” “我知道,”九明媚盯着风千霁脸上的伤口。手下缝补的动作分毫未停,“我不准他有事。他便是有事儿,也得给我活回来。” 淮阴咳了咳,她这样正儿八经的严肃脸,瞧着实在不习惯,便调笑着打趣:“明媚啊,这男子,你瞧上眼儿啦?” “对,”九明媚郑重其事地回答,“我瞧上的男人,我的人。” 淮阴自知无需再问,亦无需再管,便老老实实地从房里退了出去,将房门关好,连同田翠和发发一起关在了外头。他泡回血池中,执起酒坛子饮了一口,昂天冲着血色月亮长长一叹:女大不中留啊~~ 房间里,风千霁全身的皮肉已经填补完全,小白脸子一如既往的俊美,胸肌、腹肌、肱二头肌一如既往地结实好看。她将破损的紫纱衣一并修复了,轻轻柔柔地给他穿上。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地瞧了一通,仍旧觉着缺了点儿甚么。 最后,凤眸儿定格在他紧闭的眼睛上。唔,那双大媚眼子,平日里瞧着十分娘炮妖娆,碍眼的很。特别是他深深地望着她,好似要将她印在瞳孔里,扎在心坎儿上的时候,那里头流转的星光,真真儿能闪瞎眼。 九明媚伸了小手,覆在他的脸颊上:“风千霁,为何放弃皇位?” 九明媚伸了小手,指尖捻起他的眼皮儿,试图迫使他睁眼:“风千霁,作为神女,我已经没甚利用价值了,咱们的同盟早已瓦解。你还死乞白赖地追着我做甚?” 九明媚伸了小手,捏了捏他的腹肌,唔,舒坦。掌下皮肤突地一跳,她莞尔一笑,指尖在他的肌肤上游走,一路游荡到胸前的小豆子上。 “风千霁,你为何还不醒来呢?莫不是……”话音未落,指尖用力那么一捏、一拧、一柔、一掐……只见风千霁的小白脸子忽悠悠红了,忽悠悠黑了,忽悠悠紫了,打嗓子眼儿里蹦出阵阵哀嚎,回荡在房间里。 田翠一听见这哀嚎,立马炸了,却又进不去,只得颤颤地问淮阴:“八皇子殿下这是怎么了?是不是伤得太重……” 淮阴微眯着小眼儿,冷肃地答道:“很重很重,需得重药医治。不过你尽可放心,嚎得越大声儿,好得越快。” “有……有这等道理?” “唔,有的。” 梅神*好,昏迷全治好。要问怎么治,豆子不要了。 熟悉的一双大媚眼子,终于掀开了眼皮儿,露出他崭亮的瞳孔。风千霁呜呼哀哉了一会子,委屈地道:“媚儿啊,这见面礼,忒的寒酸,能否换上一换?” “可以,”九明媚瞄了瞄他的下身,唇角含笑,“试试?” “咳,下回,下回。”风千霁笑道,“今次我也有一样见面礼,要送给媚儿。” “哦?” “你的问题,我可以悉数解答。”风千霁道,“为何放弃皇位,为何死乞白赖地追着你,为何追到密杨郡救你,为何一定要来到这魔界,为何一定要寻到你,为何……只因千机城中,弑父,我不会后悔,他欠我母亲、欠千万叔歜族人的性命,我不过同他讨回一星半点。而我一生遗憾,唯一后悔的事,莫过于短暂的几十年光阴,未能与你共度。莫过于在你最需要助力的时候,未能伴你左右。莫过于,在死的那一刻,追悔莫及。媚儿,这个答案,我藏于心底,一直未有机会说与你听,起初知道千机城真相,我怨你、恼你,不愿说。现在,我只愿坦诚相待,还你片刻温馨。你,可愿予我?”(未完待续。) 第184章、又挖一坑 软软的床铺上,风千霁微微起身,凌乱的长发披散下来,飘逸在肩头、脊背,还有数缕遮在苍白的颊边。一袭紫纱袍子微微敞开,露出紧绷结实的胸膛,两颗小豆子紫红紫红的,竟有几分可怜的小滋味。 饶是如此狼狈的时节,他的姿态依旧从容优雅,似一只惑人的妖精。 他抬起骨节分明的手,朝向她,微微展开:“我只愿坦诚相待,换你片刻温馨。你,可愿予我?” 九明媚回望着他,“噗嗤”一声儿笑了,将针线笸箩往身后随手那么一丢,身形一闪,径自来到他面前。俩人儿之间仅余半公分的距离,她指尖轻点他的胸膛中央,狠狠往床上那么一按。 风千霁“吧唧”倒在床上,身下有被褥垫着,并不很痛。胸口指尖力道虽狠,却未曾伤及他的皮肉。他顺势举起双手,做了个投降的姿势,便见媚儿的指尖已经从他的胸口渐渐移至下巴,狠厉一捏,又轻轻一抬,很是个逗弄的模样儿。 “坦诚相待?”九明媚嗤笑着,摇了摇头,“你做不到。” 下巴被她掣肘,他并不慌乱,依旧从容回答:“当年我和母亲被巡羽军带入丹都,风烈虽受咒谱所胁,接我们入宫,却并不打算认我这个儿子。他打的如意算盘,是刑讯威逼,迫使我们招供。若非绿盟从中斡旋,只怕母亲的计划无法实施,而我,也会死在逼供中。也正因为绿盟几次三番维护我,遭到风烈猜忌,才会落得个身死抄家的下场。他的儿女血脉。我不能不救。我……我几次想同你说,却……” “饶是倒回去重来一回,你仍会救绿囚。” “是。” “还有呢?” “什么?” “坦诚相待。” 风千霁笑了,笑得如花摇曳,连胸腔也闷闷地颤着。俩胳膊也不投降了,转而枕在脑袋后头:“就知道瞒不了,我亦没打算瞒你。田翠是我故意拖来的。风亿琅的追杀亦是我安排的。封住体内仙力的是我自己……除却那几只牛角魔人的馋嘴儿,一切都在我的计划之中。媚儿,我在赌。幸而,我赢了。” 凤眸儿微微一闪,指尖捏住他下巴的力道更重了些。方才掌下皮肤突地一跳,九明媚便觉出些不对劲儿。他的仙力被封,身受重伤。又恰好落在她所在的倾色酒楼附近。风亿琅一介凡人,已经失却了竹修的保护,亦没有另一个钟赤水帮他,有甚么本事将风千霁伤成这般? 果然。这厮又挖了个坑儿,等着她跳呢! 从前混天界的时候,九明媚时常陪司命神君打麻将。回回都将他赢得锥心泣血。作为输家,司命神君老老实实地将司命簿子拿给她瞧。其中“诡诈篇”里头各式各样的局,勾心斗角的互撕大戏,她瞧得津津有味。不免怀疑司命神君的脑回路,是否是个巨大的迷宫,连他自个儿也能给绕进去。 唔,风千霁这不算是甚么高明的赌局,比之司命神君在司命簿子里头写下的局,真真儿是漏洞百出。倘若有甚么值得说道的,只一点:他在拿命,赌她的片刻回眸。 “风千霁……” “媚儿,我在,永远都在。” 九明媚呲了呲一口小白牙,勾住他的下巴,猛地吻了下去。唇片子碰着唇片子,牙齿猛磕牙齿,吻得惊心动魄,险些将他的一口白牙全磕碎了。 “媚……” 牙疼不是病,磕碎了得要命! 他可还没辟谷修仙呢,这刚得了老婆,不能生生饿死不是? 风千霁忍着满口牙痛,欲伸手拦住她的小蛮腰,忽而双手被她狠狠制住,压在在床上。九明媚停了停,笑靥好似夜月下的红梅,冶艳亮丽,又神秘莫测。 “你是我的人,记住。” 大媚眼子忽悠悠一亮,跟天上突然冒出来两轮日头似的,散发着灼热的光芒:“你是我的人,嗯,记住了。” “……” 血月仍旧挂在天幕上,魔界的月亮,与凡间相反,素来是西起东落。打从屋里望向窗外,正巧赶上月亮疲累了一夜,挂在东边儿等下班。 九明媚坐在床边,倚在那儿小憩,风千霁枕着她的大腿,在她怀中睡得格外香甜。她微微一低头,便能瞧见他的睡颜,好看的紧,温软的紧,安宁的紧。他睡觉从不打鼾,呼吸平缓,胸膛起伏平稳,只是双手始终握着她的右手,置于腮边,整夜不肯松开。她伸了左手,缓缓为他梳理凌乱的发丝,一如在千机城中一般。 喜欢了他,无关乎容貌,无关乎体魄,无关乎仙力,无关乎那一身结实的肌肉……只是面对他苍老的容颜,依旧渴望将他拥在怀中,抚平他的悲伤。 是的,渴望。 十万年岁月,她素来随心所欲惯了的,想要便拿,想吃便杀。习惯了如斯自在,有时对于周遭事物,已生不出甚么格外激烈的情感来。她不关心人间安宁,不关心天界繁昌,不关心一切唾手可得的物什。因而对东君的追求,对激战的寻觅,于她而言格外有趣儿,饶是败了去,仍旧乐此不疲。 而这种难得的名曰“渴望”的情绪,就这样奇了怪了的,落在了风千霁这凡人的身上。对于东君,渴望了便狂追不舍;对于八晌,渴望了便挑逗引来;对于风千霁,她只愿他一世如愿,自在无匹。 不当皇帝,不算甚么大事儿; 救了绿囚,不算甚么大事儿; 给她设局,不算甚么大事儿。 重要的是,他心头所愿,仅她一人而已。 她不是个矫情的神,亦不是人间话本子里头恁些个作死瞎折腾、非要考验恋人感情的姑娘。喜欢了便拿来,爱上了便握紧。好容易碰上个两厢情愿的,不好生享受享受情爱的滋味儿,忒亏了不是?以后面对徒子徒孙啥的,还能显摆显摆自个儿伟大的情爱进阶史不是? 九明媚望向窗外一轮血月,呲了呲一口小白牙,笑了。 艾玛,笑得忒邪恶了!血月一个小激动,立马拎包下班儿,还天幕一片初白。(未完待续。) 第185章、初见耳鼠(二更) (谢谢蓝色小豆豆的打赏哟,么么哒!) 天刚蒙蒙亮,魔界西境便褪去了夜间的血色,笼上了一层晕黄的光彩。魔界没有太阳,抑或可以说,魔界众人对太阳神恨之入骨,巴不得永世不要碰面儿。 一者,魔物们乃是极阴之灵,喜湿喜暗,日头晒着,跟烤冰棍儿似的,冰棍儿的感受自然不会好;二者,魔物们对于老魔尊那位魔界扛把子,那是极为崇拜的,自个儿家的扛把子让人给杀了,从此“家道中落”,魔物们表示很心塞;三者,魔界本就在极阴之地,层层结界罩着,日头压根儿也晒不着。 极阴之地的极阴处,躺着个深渊,两侧渊壁陡峭,渊底白骨累累。飞在半空里瞧过去,不过一条大地的裂缝;站在地面上望过去,晓得此处不大容易跃过的。谁也不会想到,渊底还窝了一个宽敞的洞穴,而魔界左尊鹤岚山,便居于此地。 距离深渊以东五十公里外的天幕上,一只橙灰色小兽正在云头乱飞。 它身子似麋鹿,形状似大老鼠,却长着兔子脑袋,两只长长大大的耳朵如同两只翅膀,从头部后方延伸而出,坚挺地竖立着。一张兔子似的三瓣嘴儿嘬动着,很是可爱。毛绒绒的大尾巴高高翘起,飞在空中。许是这等飞翔姿势甚是别扭,它累得哼哧哼哧,三瓣嘴儿里发出小犬般的吠叫声儿。 瞅见下头一棵陂罗树,高高大大,枝叶繁密,它便抖了抖尾巴,落在上头。 甫一落在枝头。小兽便幻化了一个橙衣姑娘,身段儿高挑,面容似十五六岁的凡人少女,清新秀丽。脑袋上一双麋鹿一样的耳朵,煞是有趣。 “小耳鼠,又去那极阴深渊呀?”陂罗树发出一声怪笑,跟石子儿摩擦玻璃的声音似的。 耳鼠哼了哼:“陂罗。你休要笑话我。好歹我也是能跑能跳能飞的,不似你,守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鬼旷野。还不知要守上许多万年。” “能跑能飞还不是得给魔尊当跑腿的?累不死你!”陂罗树道,“从前多自在,钩吾山头,占地为王。你偏不干……” “行了行了,哪辈子的陈芝麻烂谷子。你回回都要翻捡出来折磨我。”耳鼠怒道,“也罢也罢,你不喜欢我占了你的枝头,我走了便是。今儿我定要将那驳兽带回来。省得翻来覆去地折腾。” “你若当真不想再折腾,我倒是有个法子,想不想听?”陂罗树怪笑着。语气却似胸有成竹。 “左尊大人可不是好应付的,”耳鼠顿住。眼珠儿一转,笑道,“陂罗,你莫不是要耍我玩儿吧?” “不听便罢,老树我五万年没人陪,看在你这丫头陪我聊了些日子的份儿上,想帮帮你。哼,好心没好报。” “不不不,您最好心,也最好报。”耳鼠连忙从枝头跳下来,伸了俩爪子,在粗大扭曲的树干上使劲儿抓挠,“您瞧,您瞧,耳鼠给您挠痒痒来呢,可不就是好报来了么?您大树有大量,就帮耳鼠这一回呗?” “哼,你呀,就是会说话、会做事儿,将人哄得服服帖帖。魔界少尊,也是让你这般哄妥帖的吧?” “那就是个半大的娃娃,自然是要哄的。您可是五万年的老陂罗树了,耳鼠哪里敢哄您来着?” 陂罗树“咯咯”一笑,树身让她挠得微微一颤:“好吧好吧,你往后边走两步,去到那块凸起的黑石旁边,将黑石头搬起来给我垫垫。我闲来无事,蹭石头打发时日也是好的。” 耳鼠一转头,便瞧见一块奇形怪状的黑石头,足有一颗人头大小。不过是搬石头罢了,算不得什么大事儿。她跑过去,将黑石头搬起来,正欲走回去,突然感到身子一僵,一道红光从黑石中窜入,进入她脑门儿。她的意识渐渐陷入昏乱,眼睛却骤然瞪大,口中清灵灵一笑:“老陂罗,干得漂亮。” 陂罗树发出怪笑:“梅神,你要我做的,我可是做成了。这定身诀,也该给我解了罢?” 说来忒的倒霉,七万年前,陂罗是只爱吃人、爱吃兽、也爱吃便便的树魔。瞅见一个红发白脸的漂亮丫头在它树底下喝老酒,便起了歪心思。树枝抽过去,预备着同往常一般,将这丫头撸来吃了。哪成想,树枝刚抽过去,便让对方徒手砍了个七零八碎。 彼时九明媚喝了不少酒,瞧这树魔跑得颠颠儿地快,自个儿满肚子酒液,追起来恁的麻烦。她拈了个诀丢过去,将它给定住了,一定便再不给解开,愣是锁了它七万年。 陂罗挣脱不得,守在这旷野上,根系渐渐同这片土壤连在一起,长在了此处。周遭的能吃的兽类植被皆让它吃了个精光,故而身边的活物越发少了,旷野越发荒了,陂罗越发孤单了……若非瞧耳鼠是个能解闷儿的好丫头,它早将她生吞了去。然则耳鼠再是好丫头,也比不得自由来的要紧。 有句话说的好:树不为己,天诛地灭;树不要皮,天下无敌。 “唔,定身诀呀……”九明媚笑盈盈地道,“三万年前,便解了。怎的,你不晓得?” 她可没那闲工夫去维系一棵魔界老树的定身诀,故而离开魔界的同时,留在此处的仙诀便一并收了去。 陂罗树:“……”(此处省略一万匹草泥马……) 九明媚占了耳鼠的身子,兀自化作一束橙色光芒,快速向极阴深渊移动。 极阴深渊确然既高且深,且不说如何顺利探入渊底的清浊洞,能在魔风烈烈的渊壁晃悠一步,已是危险重重。深渊下的累累白骨,便是最佳佐证。 渊壁上金光一闪,九明媚定睛望去,便见一枝延展而促的树枝上,赫然落着一座小塔。淮阴昨夜触动嗜血魔气,紧急情况下瞬移回血池,却遗漏了搜灵塔。原还担忧会否让鹤岚山寻了去,现在瞧来,无需有此挂心了。 “左尊大人,耳鼠求见。”(未完待续。) 第186章、洞壁邪咒 九明媚望了搜灵塔一眼,并未动手去捡,而是翻捡了耳鼠神识中近期的记忆,寻着了进入清浊洞的方法。她化作一团橙光,贴着渊壁急速坠下。耳边嗜血魔气呼啸,她微微一笑,并不理会,径自坠落到清浊洞前。 嗜血魔气感应到有人接近,在她身边聚拢做一团。耳鼠身上有魔尊令牌,魔气不敢轻举妄动,因而并未直接将她杀成肉酱,只是聚拢着而已。 “左尊大人,耳鼠求见。” 耳鼠的声音甜脆好听,倘若她愿意,能将人心甜化了去。然则里头那厮显然对此并不感冒,什么动静也无。 九明媚左右瞄了瞄,又求见了一声儿,才听得里头传来俩字儿: “进来。” 橙光得了允许,方能穿过洞外层层呼啸的嗜血魔风,落入洞内。九明媚甫一落地儿,便将四周瞧了个透。 这洞室诡暗得很,洞壁岩石用金刚珠刻了许多奇形怪状的符咒。寻常人或许不认得,但九明媚在师父自个儿撰写书中瞧见过,这是上古时期魔族咒术,每一笔每一划都融入了强大魔气。 看那咒符痕迹十分古旧,估摸着得有四十万年以上的历史了,绝非魔族后辈显得蛋疼刻上去的。饶是泰逢元尊在此,只怕也不能随意动手,以免遭到上古咒术蚀骨。唔,鹤岚山这个洞窝窝选得当真是妙极。 左侧的洞壁开了个栅栏形的口子,隐约可见一只猛兽四蹄儿瞎踱步的模样儿。九明媚轻轻一嗅,便晓得那就是她今次来此的目标——老驳。 然则这洞室仍旧有些怪,说是洞室,当真就是个密封的室。四周全是洞壁,并无出入口。里面空荡荡的,只一堆干草和上头一条黑色锦褥,并无鹤岚山的影子。 “左尊大人,请问您在何处?” 九明媚学了学耳鼠的语调,恭恭敬敬地问道。 “来了?” 身后传来一声问候,声音清淡又冰凉。好似寒冬腊月雪落冰封的湖波。 九明媚心中一惊。鹤岚山隐匿魔气的本事果真的炉火纯青,出现在身后,她竟半点未曾察觉!这会子。他竟是连鸟骚气儿也敛了去,真真正正的来去无踪觅。冷锋从身侧划过,落在她身前,缓缓定住:“我等你许久。梅神。” 初初的诧然略去,九明媚抬起头。嫣然一笑:“唔,左尊大人的鸟眼毒辣啊毒辣~~倒是省得我学这小耳鼠,三跪九叩的了。” 面前的男子高大挺秀,裹了一身褐色羽毛大氅。跟棵直挺挺的大松树似的。九明媚瞄了一眼,噫,锃亮锃亮又滑不溜揪的羽毛。质地不错,上等货色。再往上瞧。脖颈子细长好看,上等货色。再往上瞧瞧,她笑得越发欢实:“十万年前的大荒之野,东君当真未曾手下留情。” 这张脸底子还是很不错的,白嫩嫩的锥子脸,斜飞而上的浓眉,碧蓝色的深邃眼眸,高挺的鼻梁子,薄唇微微抿着,很有后世凡人所爱的冷酷跋扈霸总范儿。 鉴定完毕:上等货色。 只可惜,他的整张左脸,连同整片额头,已经被灼烧得坑坑洼洼,满是烧痕。通红腐烂的皮肉已经沉淀成了米棕色的疤,分外可怖。十万年亦未能修复,想来太阳神的灼魂术,破坏力亦是上等。 鹤岚山神色如常,并未因她的话而显出异样的神色,径自从羽毛大氅中伸出了右手,掌心缓缓却坚定地覆在她脑门儿上。他薄唇微启,不知念叨了个甚么诀,只见洞壁上镌刻的古旧咒符发出星星点点的光亮,又倏忽间迸射出道道白光,将两人罩入白光道道儿架构的囚笼中。 九明媚倒是不稀罕他的“摸头杀”来着,想跑却跑不得。早在身后出现他的问候声儿时,她便发觉自个儿被下了定身咒。混了魔界三万年,她甚么魔界咒术没瞧过?定身咒这等百岁小魔都会使的招儿,她把玩起来同玩小石子儿没甚两样。然则今儿这定身咒极不寻常,乃是由周遭洞壁咒符发出,牵一咒动全洞。若是硬解,惹怒了整洞的上古符咒,只怕她是吃不了,也没法儿兜着走了。 “左尊大人既然不想杀我,倒不如给个痛快话儿,要我做甚?” 鹤岚山冷心冷肺,行事狠厉,上回让她给绞了肠子,这仇算是结大发了。见她被定住无力还手,该是立时杀伐才对,岂会特特儿地又弄个咒符笼子将她囚住? 慢慢儿折磨?梅神不是软柿子,慢慢折磨那才是给自个儿添麻烦,鹤岚山没那样蠢笨。 那是喜欢了她,舍不得就此杀了,想要谱一曲相爱相杀的神魔大戏?呃,梅神表示,很呵呵。 鹤岚山难得的露出些惊异的神色,又忽而恢复了冰冷:“你聪慧至斯,又从不肯受人威胁,我并不以为你会乖乖从命。所以……” “所以?” 九明媚灿然一笑,似是明白了他意欲何为,忽然集中所有神力,在仙灵周遭布下结界。鹤岚山的行动比她预料的还要快,只见他薄唇快速翕动,上古咒符轰然绽放出夺目的光华!道道白光凝结成一团,化作一只褐羽魔鹤,尖嘴儿直冲着她的眉心冲来。 就是此时! 九明媚算准了咒术囚笼变化的瞬间,猛然一跃,化作一团红光,从耳鼠体内飞出,试图勾住上方洞壁。那褐羽魔鹤的行动竟然比她更快,从耳鼠身前掠过,径直刺入红光之中。 红光剧烈颤抖,再飞不上,倏地陨落于地。 九明媚匍匐在坚硬的岩石地上,全身剧烈地抽搐,仿佛有无数根针在快速地不停地扎她的皮肉,又从皮肉刺入,恨不能扎透她的内脏。不错呵,真真儿不错,许久没感受到如此剧烈的痛楚了,上古咒术,确如书中所言,噬神刻骨。师父的书,内容极是真实,从前总说老头儿没事瞎杜撰,真真儿是她错了呢。 鹤岚山冰冷地勾了勾唇,身子微微弯下,那褐羽大氅亦耷拉在地上:“现在,可以乖乖从命了吧……”(未完待续。) ps:开虐的要来了,媚儿,挺住! 第187章、计败被俘(二更) (求正版订阅哟!o(n_n)o谢谢大家支持!) “现在,可以乖乖从命了吧……” 九明媚身子剧颤,通体痛得像是要撕裂了,连微微抬头亦不能。她仍自强撑着,缓缓绽开一个艰涩的笑脸:“喂,鹤老壮士,袍子搭地儿……脏了。”恁高端大气上档次的褐羽大氅,脏了忒的可惜不是? 鹤岚山掐住她的后颈,提溜起来,随手往另一边洞壁一甩。她脑门儿撞上坚硬壁石,眼眶子一黑,立时昏头转向,只觉身子从洞壁滚落下来,浑身的骨头嘎嘣儿脆。唉,这具凡人的骨头架子,扛揍力忒弱了些。 “梅神,莫要再同我耍小聪明,”鹤岚山那张满是伤疤的脸隐在阴暗中,显得越发诡怖,“上古惊鹤咒,你们天界除了东君,无人挡得了。你越是挣扎不肯屈服,咒鹤越是兴奋,在你的仙灵中舞蹈。及至它舞到最欢悦之时,你的仙灵同你这副凡人躯壳,将一道灰飞烟灭。” 九明媚俯在地上,“哦”了一声儿,嗤笑道:“生亦何惧,死亦何愁?” 鹤岚山神色一凛,上前抓住她的衣裳领子,将她整个儿提溜起来,双脚高高悬空,离了地。从前都是她没事儿提溜人玩儿,今儿竟全然颠了个个儿,有趣,有趣儿……只是,被人提溜着,果然不是件舒坦的事儿呢。 “看来梅神是不打算听命了……”鹤岚山冷笑一声,指向栅栏口子,“那老驳,你亦不打算要了?梅神灰飞烟灭,老驳沦入魔道。凤鸾山……呵,传说中的天下第一仙山,便永远只是个……” 突然,鹤岚山顿住了,栅栏口子里头,哪里还有甚么四蹄儿凶兽?不知何时,那处已经空空如也。 只听得提溜着的俏姑娘闷声儿一笑。缓缓抬起了头。她的额头涓涓地淌血花。将那张细白脸儿染得猩红遍布,但她仍旧笑得欢颜。 身在魔掌,心由己握。谁也作弄不得! “抱歉了鹤老壮士,晚辈这厢有礼了。” 鹤岚山将她往地上一丢,拍了拍掌,将满洞壁的咒术光芒引至栅栏口里。啪啪炸出朵血红的花儿来。光芒散尽,鹤岚山徒手从栅栏口子里又提溜出个人儿。只是这回不是姑娘,而是个小眼睛的男子。 血魔淮阴眯缝着眼儿,眼珠子转了转,定格在九明媚身上:“明媚。你可还好?” 九明媚勾唇一笑:“死不了。” 血魔淮*:“放心,至少我已将老驳,传送回去。” 鹤岚山周身隐没在黑暗中。只余那双碧蓝的魔瞳尤为崭亮,他将血魔同梅神丢在一处。兀自将耳鼠点醒。耳鼠眨巴着眼儿,似有些迷茫,见左尊在此,又忙忙地跪下拜了三拜,控诉陂罗树和那黑石头的罪行。 “耳鼠。”薄唇轻启。 “在的。” “回去告诉魔尊,送给阿秘的活物已然到了,今夜连同那只驳兽,一块儿送去。” 耳鼠立时一喜,眼角瞥见洞边儿虚弱的俩人儿,心头虽则疑惑,却知左尊大人的事儿,自个儿是没那本事管的。只要能赶快将驳兽送回魔都,将阿秘哄妥帖了,于她这个悬冽殿的小兽而言,便万事大吉。她忙忙地又拜了三拜,快步起身,化作一道橙光,出了洞去。 耳鼠是喜了,九明媚却在心头大呼:糟了个糕的! 今儿这场行动,九明媚做了完全的准备,敛了周身气息,纳入耳鼠体内,不会被鹤岚山发觉。只要端出魔尊的招牌来,命令鹤岚山将驳兽交出来,由她带去魔都即可。彼时,她带着老驳回倾色酒楼,至于鹤岚山和魔尊怎的对掐,全都去他奶奶的。 鹤岚山是老魔尊首徒,又是魔界左尊,地位崇高,仅次于现任魔尊玄扈。过往十万年里头,他一直隐逸修炼,甚少出现,对于魔界诸事也不大过问,但这丝毫不会影响他的地位。魔物们甚而觉着,魔界有这位老魔尊首徒在,才能稍稍震慑天界,十万年停息战事。又因了鹤岚山为人低调,不干涉魔界政务,故而玄扈倒也没嫌他功高盖主,反倒更为尊敬。 以上种种令这次行动出现个变数:端出魔尊的招牌强压下来,恐怕更会引起鹤岚山的怀疑;不强压,鹤岚山便不会乖乖交兽。 于是乎,九明媚让淮阴化了一滴血,染在耳鼠衣襟上,跟随进来。虽则入洞立时被鹤岚山发现,但他的注意力集中于梅神身上,未曾发觉一滴血珠早已悄悄潜入栅栏口子。淮阴将驳兽罩在血障中,通过与血池的感应,将它瞬移回了倾色酒楼。风千霁和发发,将在血池边接应。 原本风千霁也要跟来,九明媚却担忧老驳甫一到了陌生之处,会狂性大发。发发抵挡不住,需得风千霁来制服才可。 倘若一切顺利,老驳现时已落入风千霁手中。 唔,是挺顺利的,却是对鹤岚山而言。 他早已暗中将驳兽换去,只留了一缕老驳的气息。 九明媚被戴上魔界特质的手铐、脚镣,噫,还有腰铐,丢到驳兽脊背上时,脑壳里顿时炸出一行字儿来:老魔尊的首徒,果然非同凡响啊凡响~~ 只可惜没恁机会亲见越疆本尊了,否则她定要问一问,恁这徒儿,是怎么养成这等实力加粗演技派的? 血魔淮阴的待遇也没有好多少,手铐脚镣腰铐一样不少,连肩胛骨也被穿了俩鹤爪钉。饶是如此,他还忙忙地问:“明媚,你可还好?头可还痛?那上古惊鹤咒,着实可怖,我师父淮易,就是死于此咒。你莫要再挣扎,左右鹤岚山还有求于你,现还不会下杀手,老驳亦已寻到,解咒的希望便还是有的。” 九明媚见他又开启絮叨模式了,不免举起铐住的手,在他肩上微微一拍:“希望是有的,我自不会轻易丢了去。” 她原还想说上些抱歉连累了他的话,转念一想,真说了,才是伤了他。她莞尔一笑,轻轻闭了凤眸儿,休养一二。 从清浊洞到魔都,乘坐驳兽,不过半晌的时间。大半年未见,对那娘炮小子,竟颇有些想念,想念他被烧了胡子时,那糗爆了的傻样儿。(未完待续。) 第188章、尴尬重遇 九明媚从未想过,与玄扈的又一次碰面竟会在如此尴尬的境遇中…… 魔都地处魔界中央腹地,是个地势平缓、没多少山疙瘩的地界儿,也是整个魔界中,最为昏暗的地段。关于魔都,三界中有过许多传说,人界有个据说道行很深的老道曾经曰过:“道道道可道,莫莫莫前行。” 意思大约是说,魔都四通八达,可有道你也千万莫乱走,万一前头碰见团子魔气,就要栽道儿上了。唔,当然,这是九明媚瞎猜的意思,因为她至今仍觉着,那老道是个结巴。 有一回师父老头儿赶赴仙酬宴,留下从别的山头赶来听讲座的诸多小弟子没人讲道。为了不耽误少年儿童的学业,九明媚轻嗽两声,亲身担当导师,讲解魔都魔气之可怕。彼时她便引用了那结巴老道的说辞,又掺和些自个儿的亲身见闻。虽则说得十分诡怖,唬得一众小弟子面如黄蜡,可因了是事实,阿印倒也没拦她。 许是魔气儿太盛,阴气儿太强,行走在魔都中,时常能听见周身被一股股黑风“唰唰”地蹭过去。每一蹭,轻则皮肤发黑腐烂,重则被魔气当了伙食,啃得渣渣也不剩。 七万年前,初出茅庐的九明媚一入了魔界,便直直地往这魔都而来,意图拿自个儿那娇嫩水灵的皮肤,亲尝魔都黑风,试试它们的本事。刚入了魔都,便瞅见了现场版的魔气噬肉。两个误入魔都的凡人,刚走了两步,便从头烂到脚,最后只剩下了两具骷髅骨架。 她纤指一绕,将那团子魔气缠在指尖。细细望了望,忽地笑了。原来就是些噬肉的魔族小兽,承载了某些已死的魔物残识和残力,化成了若隐若现的魔气,显得分外诡秘罢了。它们对付弱小的凡人或是魔物族种,自然没问题,可若是胆敢冒犯强者。那便只有灰飞烟灭的份儿了。 故而这些魔气养成了很毒的眼力。分辨得出孰强孰弱,得以在这魔都存活数十万年之久。 七万年后的今儿个,九明媚坐在驳兽背上。一颠一颠地进入魔都大门。高大的黑骨魇门,镌刻着古老的魔族咒符,那苍劲魔魅的字迹,均出自老魔尊越疆之手。大门两边分立了两排魔物。约莫每排都得有个七八十只,个个拿着魔族的刀枪剑戟。很是个热烈欢迎的架势。 双手双脚,连同腰肢都上了镣铐,且是加了上古惊鹤咒的那种,九明媚若想挣脱。分分钟被反噬得剧痛难忍。不过,这并不妨碍她欣赏扑面而来的小小魔气,那条状的是维维兽。那团成疙瘩的是克里兽,那飞行轨迹弯曲的是血吻妖…… 它们一瞅见黑骨魇门来了新人。纷纷聚拢而来,舔着小嘴儿预备着下口。及至瞧见来者是谁,立马作鸟兽散,艾玛,粗大事儿了,梅神回来了!!! 九明媚纤指一绕,将距离最近的一团维维兽魔气缠在指尖,轻轻一嗅,噫,还是原来的配方,还是原来的味道。魔都,还是那个强者如林,风云诡谲,魔气缭绕,尸骨堆积的美妙地界儿。 不知悬冽殿的台基,是否同过去恁般好掀? “救救救……救命~~~”维维兽在她指尖挣扎,吓得都快哭了。唉,想必是九明媚当年一口气焚杀数千魔气小兽,留下的阴影忒深啊忒深。 “明媚,小心。”血魔淮阴在后头提醒道,她现在不能使用术法,以免触动惊鹤咒。 九明媚莞尔一笑,曲起指尖轻轻一弹,将那只惊恐欲绝的魔气小兽弹到一边儿去了。许是觉出背上有些不寻常的动静,驳兽动了动庞大的身躯,扭了脖子回身看她。九明媚俯身下来,拍拍它的脊背,笑道:“无甚大事儿,走你的大道便是了。” 骑在驳兽身上,仿佛回到了凤鸾山,将老驳当坐骑到处游荡无忧日子。但近距离地接触这只驳兽之后,她清楚地明白了,这只驳兽并非老驳,只是寄生了老驳仙灵的生灵罢了。要将老驳的仙灵从它体内引出,需得先弄明白,这只驳兽心目中,最重要的究竟是啥。 而那个答案,想必就在这魔都之中。 鹤岚山与轩辕旭走在前头,一人骑了一只壮年狍鸮,很是威武雄壮。 两旁欢迎的魔物们大声喊着口号,声声儿都表达了对左尊大人的崇拜之情。 进入魔宫,再走上一会子,悬冽殿便越发近了。那玄青色的台阶,浓黑如墨的屋瓦,放荡不羁的造型,一如七万年前一般。连台基边儿的断痕都保留着,成了九明媚“到此一游”的证据。 七万年前,九明媚烧了玄扈的胡子,搅了他的登位大典; 后来,玄扈两次带兵围剿凤鸾山,却让泰逢元尊那“护徒狂魔”给团灭; 半年多以前,玄扈好容易寻到她,以花骨元身相胁,要活捉了她,却因她*元身,跳崖陨灭而再度告败…… 七万年恩怨,玄扈可算是逮着了她,定是不会轻易放过。今儿这一碰面,会爆出怎样的火花?景涛式咆哮?狗带式嘶吼?抑或,寒冰式黑脸? 九明媚料想到了许多种,却万万没想到,会尴了个尬:玄扈压根儿没理她。 咳,确切来说,魔尊玄扈今儿个忙得要死要活,谁也没工夫搭理。 整个悬冽殿里头忙成了一锅粥,小兽宫女们忙得端茶碗乱窜,魔医们成批进门又成批被踢出去,院子里不停地落下些传音咒,咒中的魔医学术语,哇哇乱叫…… 鹤岚山、轩辕旭押了九明媚和血魔,立在殿外。秋风卷着落叶,打从他们头上飞过、衣襟旁略过,好不凄凉。 一道橙色衣衫的影儿从殿里头出来,对着鹤岚山跪下拜了三拜:“左尊大人见谅,阿秘的病症又犯了,魔医们皆束手无策,魔尊大人正焦心着,只怕无暇接见左尊大人。烦请大人同耳鼠至中曲殿,稍作休息。待阿秘病症稍稍缓解,魔尊大人定会亲自来见。”(未完待续。) 第189章、娘炮小子(二更) (二更到,玄扈上线中,求正版订阅哟,o(n_n)o谢谢大家!) “不必了。”鹤岚山道,“我进去看看。” “左尊大人不可!”耳鼠连忙跪拜道,“方才数十名魔医都没法子,魔尊大人很是生气,只怕……”只怕玄扈脾气一上来,连鹤岚山的面子也是不给的。 “魔尊不会生气,”鹤岚山笃定地道,“本尊带来了治病的良药。” 耳鼠一惊,面上渐渐带了几分喜色,左尊的话素来靠谱,他说有良药,阿秘便定是有希望了。她正欲进殿将此好消息告知魔尊,却见鹤岚山兀自扯着九明媚的后颈子,提溜起来,携进了悬冽殿。 一天之内被提溜了五回,简直的破纪录。头两回是在清浊洞里中了上古惊鹤咒时,第三回是被鹤岚山提溜上了驳兽的脊背,第四回是被他提溜下了驳兽的脊背,第五回便是此时此刻。 九明媚捋了捋,总结出个提溜窍门儿,便立即分享了:“鹤老壮士,恁提溜的时候,需得双掌共提溜,万万莫要仅用俩指头捏……皮疼。” 鹤岚山不理会,她便懒得再言语,反正这样挂着倒也颇有几分趣味儿,同“自挂枝头”有异曲同工之妙。 她一边自在地摇晃着俩腿儿,一边将殿中景致瞧了个真切。玄扈长了一张娘炮脸儿,性子倒是没甚娘味儿,对于房舍装潢软饰的追求可谓低到了尘埃。七万年了,依旧是灰锻、黑锦、褐稠、银灰帘……色调一如既往的昏暗,造型一如既往的古旧,用料一如既往的土豪。 悬冽殿的正殿是玄扈用来接见魔界众臣,商议魔界大事的地界儿。后殿辟出的土豪灰大院儿才是他的寝殿。鹤岚山一路提溜到了魔尊寝殿门口,便见一道玄色身影,在里头焦躁地晃来晃去。一名魔医跪在他跟前儿,不住地磕头请罪,玄色身影凶狠地一击,将那魔医砍了个灰飞烟灭。 忽然,像是感应到门外的来者。玄色身影一顿。一张美如女仙的面容带着几分狠厉,袭向来者眼帘。 他的美貌,无论何时。都能将人心击中,为之叹然。 九明媚扑腾了下双腿儿,不由得忆起了七万年前的魔尊登任大殿。 自打老魔尊越疆被东君斩杀之后,魔界又一次陷入四分五裂之中。整整三万年群魔无首。直至玄扈长大,出现。被选为魔尊。 也即是说,这界魔尊乃是由魔界民众自由选举选出来的,一没打架,二没打架。三还是没打架。至于为何选他,九明媚同淮阴研究了许久,琢磨着是不是玄扈之前把黑海焦龙扒皮的事儿树立了非常伟岸凶悍的形象。 九明媚素来对凶悍之物有异于常人的兴趣。拈了个隐身诀,兴冲冲地赶去魔尊登位大典瞧热闹。 刚到场。九明媚悻悻地囔了囔鼻尖儿,又隐身去了。血魔淮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连问:“这才刚来,你热闹瞧够了?” 九明媚道:“美则美已,就是不够凶悍,着实无趣。” 玄扈确乎是个美人胚子,一头鎏金乌发又长又柔顺,丹凤眼微微上挑,鼻梁挺而直,一双薄唇又红又嫩,水灵得像是能掐出水花儿来。唯一像个男人的地界儿,便是他下巴上那一溜长长的黑色胡须。偏巧恁胡须分外轻柔飘逸,竟给这男人又添了几分魅惑。若他是天界的某位仙娥,定能引得一众上仙如醉如狂。可这家伙是个带把儿的魔,这么一看来,九明媚深深为魔界担忧:“有如此迷人的魔尊,太惨绝人寰了。” 淮阴笑道:“你是要说他长得娘炮吧?” “嘘,淮阴!”九明媚修长的指尖轻点他的唇,“说话要文明些,莫说教坏了小孩子,教坏了我们这些花花草草,也是罪过啊罪过。不过……确实挺娘炮的。” 七万年过去了,玄扈连一丝长进也无,纯然一个娘炮小子。连他那唯一带了点儿男人气息的黑胡须,也让她一不留神烧了,打那之后再没长出来。可叹啊可叹…… 魔尊玄扈僵硬地动了动又红又嫩的唇,丹凤眼不住地在那个被提溜着的小姑娘身上来回逡巡,似是万般不敢置信,非要将她从上到下、从里到外瞧个通通透透似的。终于,在看了第三百遍后,他挪动了脚步,缓缓走上前来。指尖捏住她的腮帮子,细细地看去,忽而一挥手,用咒术将她的黑发略去,换回一头张扬的赤色长发。 初见她的那一刻,她一头红发,笑得明媚而张扬。 最终失了她的那一刻,她白骨森森,笑得自在而欢畅。 玄扈不记得葬崖上的火焰岩浆焚烧多久,不记得带领的魔族精英死伤多少,亦不记得自己心头的愤怒咆哮回荡了多久…… “九……明媚?” 她抬了抬被上了镣铐的双手,灿然一笑:“又见面了,娘炮小子……” 玄扈手上的力道猛然加重,似要将她这张笑脸尽数撕碎,口中愤怒地低吼:“九!明!媚!” “就只是撕撕皮肉而已?”九明媚并不因疼痛而慌张,反而笑道越发自在,“你的手段,越发没甚意思了。” 魔尊玄扈凶狠地盯着她,眸中的煞气汹涌澎拜。他猛地扯住她的肩膀,将她摔在地上,随即祭出魔刀,架在她的脖颈上:“你不愿死在我手上,我却偏偏不叫你如意!九明媚,七万年,我一直在等这一天!” 九明媚的双手被铐住,根本无法使力起身,或是挣脱束缚。纵然花骨元身已归,但中了上古惊鹤咒的她,比之在葬崖时,更为弱小。不过,她绝不会同身在葬崖时一般,纵身而死亦不悔,她清楚自己要的,是活着,重建凤鸾! 九明媚瞄了瞄那魔刀,笑道:“你难道不问问看,你们家左尊大人带我来,究竟有何大事儿呢?杀了我,你所要的,便能满足了?娘炮小子,你那脑袋瓜子,真正的锈逗了。七万年了,还是不晓得拐弯儿呢。”(未完待续。) 第190章、幼子中毒 “七万年了,还是不晓得拐弯儿呢。”九明媚笑得云淡风轻,凤眸儿晶晶亮,好似璀璨的星光。饶是乌云密布,仍旧穿透云雾,闪耀出自个儿的光华。 魔尊玄扈那娇美的脸蛋儿已被她气得铁青,眸中杀气涌动奔腾,恨不能将这个没心没肺的狠丫头大卸八块,以消他心头之恨!他高高地举起魔刀,狠力砍过去。九明媚仍旧笑着,眼睁睁瞧着那魔刀从脸颊旁削过去,将她身后的桌椅砍了个七零八落。 “大师兄辛苦。”玄扈语中依旧火气十足,“九明媚捉来的正是时候,阿秘若死,我会让巴蛇一族还有你——九明媚——一起陪葬!!!” 鹤岚山微微颔首,过去又将她提溜起来,一同进入寝殿里间。 这是个一派死气的房间,四周布置了许多骷髅符咒。九明媚轻轻一嗅,便觉出此间魔气甚强,且皆是玄扈魔气的味儿。玄扈作为魔尊,体内魔气轻易不会外泄,嗅这房间里的魔气量,应当已经积累了不下半年了。那么只有一种可能:玄扈故意引渡魔气出来,意图灌入某个生灵体内。只可惜,此生灵消化能力忒差,压根儿吸收不了这么多魔气,导致魔气流窜房中,出之不得。 噫,魔尊的魔气,那可是魔界生灵趋之若鹜的至宝,谁这样幸运能让魔尊自愿渡气儿?那必然是房中石床上,躺着瞎哼唧的男娃儿了。 魔界众人均知晓,他们的尊主——玄扈大大——三百二十年前添了个儿子。此儿名唤阿秘,自打出生便被玄扈带在身边照顾,喂奶、穿衣、把屎把尿、教走路、教咒术……一个奶爹该做的,是一样儿都没落下。倘若魔界也有好爹评比。玄扈认第一,没人敢认第二。 初初听淮阴说道这事儿的时候,九明媚险些笑岔了气儿。脑子里蹦出个画面来,那娘炮小子怀里抱着个娃儿,义无反顾地掀开衣襟,将胸前的豆儿凑过去,满脸煞气地道:“儿贼儿。快吃。不吃老子砍你哦!” 唔,三百五十岁,约莫凡间五六岁的孩儿。正是白胖有趣儿的时候。九明媚原本觉着,玄扈既当爹又当娘,养出来的娃儿就算不是白白胖胖,至少也该是倾国倾城。纵然整个魔界都在传说少尊病重。四处寻求魔医,可玄扈加上鹤岚山再加上整个魔界的魔医。总不至于救不了一个五六岁的男娃儿。 哪成想,想象中的白胖小子,竟只是一滩血糊糊。 确切而言,石床中央有一架小巧玲珑的森白骷髅骨架。瞧身量,约莫有一米长。骨架十分单薄细瘦,明显的营养不良。营养都去了何处?约莫随着周身的血糊糊。一同淌没影儿了罢!那石床是内凹形的,一汪血糊糊聚在凹槽处。中间浸泡了一张白嫩嫩的皮。看皮的形状,猜得出左边那头儿是脸,右边那头儿是腿脚。 房间中的魔气左冲右突,想要冲进那皮和骨架里头,却总是无功而返。 “一梦三千骨……”九明媚攮了攮鼻尖儿,嗅出那血糊糊里有一股子酸不溜秋的魔咒味儿,登时来了兴致。 “想来梅神对此邪咒亦是了解的,”鹤岚山冷道,“应当无需我多言了吧?” 九明媚晃悠晃悠俩腿儿,呲牙一笑:“好办,第一,放了我和血魔,解除上古惊鹤咒;第二,将那只驳兽,还有那只耳鼠一并送给我;第三,我和友人们需得在魔都玩些时日,去哪儿晃悠皆是有可能的,希望魔尊大人和左尊大人手底下的人,莫要阻拦才好!” 玄扈立时将魔刀架在她脖子上,脸色又青了一层,可以同雪中青松的色儿相媲美了。 玄扈还没来得及出口威胁,便听得九明媚又道:“若我猜的没错,半年前葬崖之上,你寻我,为的便是这个孩子吧?设若当时没有这个孩子,你是不会用花骨元身相胁,意图活捉,而是……毁掉元身,让我灰飞烟灭!呵,你是个当爹的,救或不救,你自个儿瞧着办。” 九明媚素来不大喜好威胁人来着,亦不喜被人威胁。大约是觉着,“威胁”是种顶没本事的法子,想赢,直接上拳头去。今儿她竟然威胁起旁人来了,忒的没本事,忒的丢份儿,也忒的……爽快!瞧瞧娘炮小子一脸吃瘪的模样儿,她眸儿又亮了亮。 “好。”玄扈杀气腾腾地道,“设若你救得了阿秘,我便统统允你。” 唔,是个好爹。 鹤岚山放下九明媚,为之除去手脚镣铐,同时撤去惊鹤咒。 九明媚活动活动手脚,径自来到石床旁,伸手在那张皮上翻捡翻捡。左边脸部的皮上,五官虽已经扁了,却还能清晰地瞧出,是个挺漂亮的孩子。一双大眼睛水灵灵的,长长的黑黑的睫毛十分好看,唇形亦是红润饱满的,正一张一合:“娘亲,娘亲,你来救我了吗?” 九明媚娇躯一颤,她活了十万年,头一遭被娃儿喊做“娘亲”,那娃儿还是一摊血肉。咳,虽则她素来是个重口味的神,却还不至于重口至斯。 “恁这小娃儿忒没礼貌,我还是个未出阁的神仙,经不得你这般赶日子。” 那唇儿坚持不懈:“娘亲,我知道你会来救我的,父尊告诉过我的。” “我还未出阁。” “未婚先孕不丢人,娘亲你莫要害羞。(????)” “……”(此处省略一万匹草泥马……) 九明媚伸了手,捂住皮上的嘴唇:“闭了你的嘴儿罢,且待本神,为你这小话唠……化骨成媚!” 这小话唠身上所中的,正是传说中无解的毒咒——“一梦三千骨”。 一梦三千骨,乃是魔界巴蛇一族特有的毒咒,既是一种魔咒,又因咒术寄于蛇毒中,因而毒性极强。被此毒咒咬上一口,皮肉尽腐烂,生命皆凋零。管你是凡人也好、神仙也好、魔族也好,就算是巴蛇本族的都不能幸免。(未完待续。) 第191章、一梦千骨(二更) 一梦三千骨,花树尽凋屠。 将军戎马故,徒留沙场枯。 这是凡间一位女诗人所写,不知怎的,流传到了魔界。彼时巴蛇族的族长是个彪悍的女子,十分欢喜此诗,便取其首句,给自个儿研制的毒咒取名。这种毒咒经这位女族长之手,几经流传,曾要过数万生灵的性命。也正是凭借此毒咒之威,巴蛇族从原本籍籍无名的弱小族种,一跃而入魔界十大族之列。 早在老魔尊扫荡叛族之时,手下便有人身中此毒咒身亡。故而老魔尊统一魔界之后,勒令巴蛇族封印此毒咒,未经允许,不得擅用。倘若发现用在魔族身上,灰飞烟灭没商量。 世人皆道,一梦三千骨无解,却不知不是无解,而是无人拥有那解毒的神力——化骨成媚。 泰逢元尊曾言,九明媚生来便是神骨,拥有‘化骨成媚’的神力。饶是千年枯骨,亦可再生肌肤,复生成活。这神力是天地的恩赐,亦是沉重的包袱,若为魔族所知,必然带来灾祸。 九明媚不晓得魔尊是如何晓得她的神力的,且依那时日来算,竟在她知晓之前。不过,依目前瞧来,玄扈和鹤岚山只是将“化骨成媚”当做“一梦三千骨”的克星,并未有甚么旁的企图。 白嫩的脸颊上浮现出一枝红梅,梅枝儿从下巴蜿蜒而上,在眼角绽开一朵冶艳的花儿,又卷上额头去了。红梅一枝傲然立,给她这张明艳俏丽的小脸,平添了几分冶艳妩媚。 九明媚打从花蕊中拈出数缕红丝儿,浮在半空里预备着。接着。伸了俩小手儿,将那张皮剥开,跟套被褥似的,小心翼翼地将骷髅骨架套入皮囊中。 “娘亲,疼……”那皮囊上水灵灵的大眼睛眨巴眨巴,可怜兮兮的小模样。 “忍着。”九明媚懒得同这孩子讲道理,嘴巴有些干。便转头道。“有葡萄么?唔,橘子也成。” 鹤岚山随手变幻出一串紫葡萄,丢了过去。九明媚接过葡萄。置于鼻尖儿轻轻一嗅。她素来不喜欢术法所变的食物,徒有其形,滋味儿却差了许多。好在这串子葡萄并非术法所变,而是鹤岚山隔空取物所得。噫,懂事儿。懂事儿! 九明媚将葡萄置于石床边儿上,右手套骨架,左手拈了只葡萄丢进小嘴儿里,吧唧嚼起来。那丰沛酸甜的汁液充溢唇齿之间。煞是美味。汁液从嘴角溢出,她也不擦,径自伸了小舌头细细舔舐。又卷进口中回味一番。 “娘亲,疼……”皮囊上的眼睛一眨一眨。眼泪扑扑簌簌,将皮都打湿了。 玄扈不愧是亲爹,心疼得不得了,瞧那眼神儿,跟头护犊的豹子似的,再上前一步都能把她给撕吧撕吧吞了。九明媚斜瞄了他一眼:“慈父多败儿,这点子疼都忍不得,上哪儿痊愈去?”一句话将玄扈困在原地,她又低头道:“小话唠,要颗葡萄不?酸甜可口,解渴镇痛,是个妙物儿。” “不,娘亲,阿秘不是败儿,阿秘不吃……”阿秘眼眶含泪,想要坚强些擦去自个儿的眼泪,却压根儿没法子举起那只剩了一层皮和一架骨头的手。他顿了顿,可怜地道:“可是娘亲,疼,真的好疼……” 一梦三千骨,一夜梦中,化作枯骨。 毒咒侵蚀之力甚强,倘若是寻常人,早就没命在这儿叽叽歪歪了。 阿秘是魔尊之子、老魔尊之孙,自身血统强大,耐受力自是比寻常人强得多。加之这大半年来,有玄扈、鹤岚山以及魔医们的尽力保全,才能在血肉融化,皮囊剥落之后,依旧保持魂体不散、灵识不灭。但这也就意味着,身体每一分、每一毫的痛苦,他都要清清醒醒地承受。 这孩子……也不容易来着。至少,确乎有那硬汉子的潜质。 凤眸儿微微一挑,九明媚止了套骨架的动作,纤指点了点自个儿脸颊上的梅花,莞尔一笑:“小话唠,晓得这是甚么?” “父尊带我去人间瞧过的,是梅花。” “也是我的花骨元身。”九明媚道,“当初,你老爹便是拿它来威胁我。我此生最喜自在,最恶胁迫,所以我没理你老爹,跳崖自绝了。骨头被你老爹削掉,很疼;跳崖摔死,很疼;复生成人之后,要将花骨元身尽快修炼恢复,需得每夜忍受寒风刺骨之苦、元身破体之痛,更他奶奶的疼……不经一番寒彻骨,哪得梅花扑鼻香?唔,凡人有些话,还是有些道理的。本神这样说,你可明白?” “明白了娘亲,”阿秘乖巧地道,“您和父尊就是话本子里头常说的,相爱相杀。” “……” 九明媚微汗:娘炮小子的儿子,脑回路果然非同凡响啊凡响…… 她不是个慈祥的女神,今儿面对有硬汉潜质的男娃儿已经耗尽了耐性。懒得再多说甚么,她又丢了颗葡萄进小嘴儿,一边嚼着,一边将剩余的骨架装进皮囊中。 九明媚拈了个诀,脸颊红梅片片飞舞,掺和着石床上的血糊糊,飞入皮囊,将骨架一层一层地补上血肉,渐成个丰满的人形。她随手将悬在空中的红丝儿扯下来,将皮囊上破开的口子缝补完全。 半刻之后,石床上的骷髅、血糊糊、人皮全没了。取而代之的,是坐在石床上,睁着一双水汪汪大眼睛,白白胖胖的小男娃儿。 男娃儿全身还裸着,他也不怕羞,伸出藕节似的胳膊,冲着九明媚便扑过去:“娘亲,抱抱!!!” 九明媚略一侧身,优雅地躲过男娃儿袭胸,随手拈起剩余的葡萄,悠哉地品尝。任凭男娃儿一个重心不稳,栽下床去。 幸而玄扈是亲爹,立马扑过来将阿秘拎起来,好生放在地上。阿秘个头只有一米出头,纯然一个小朋友,不知是否梅瓣补的血肉太多,整儿一胖娃儿,喜庆的紧。 “娘炮小子,验收一下你儿子。” 玄扈道:“毒咒当真不会复发?”(未完待续。) 第192章、啐鹤一脸 玄扈十分稀罕这个白胖儿子,将他放在地上,上下左右三百六十度全方位无死角检查之后,依旧满脸杀气地问:“毒咒当真不会复发?” 九明媚轻巧地坐上石床,自在地晃悠小腿儿,将剩余的紫葡萄一个一个吃掉:“莫要没事儿再中一回,自然就不会。”化骨成媚好歹是神族典籍中记载的上古神力,纵然以她尚未全然恢复的花骨元身去使用,并不能将其发挥至最佳水平,但对付个“一梦三千骨”还是没甚问题的。 玄扈面色变了变,又道:“好,本尊方才所允,自然兑现。不过,驳兽和耳鼠皆是阿秘所喜,即便是本尊,也不能擅自将它们允给你……” 阿秘眨了眨水灵灵的眼儿,胖乎乎的腮帮子肉一堆,献宝似的笑道:“父尊擅自允了也是可以的,只要娘亲喜欢就好。是吧,父尊?”说罢,扯了扯玄扈的袖子,冲老爹使劲儿挤眉弄眼。 九明媚“噗嗤”一笑,玄扈倒是实诚,可惜碰着个颇会拆台的儿子。 玄扈眼里的煞气忽地一抖,似是被儿子这可爱的小模样击溃了,竟散了个七七八八。 唔,天界众神皆爱端架子,对儿女在乎得紧,偏偏表现得总是若即若离;凡间烟火气息十足,父母子女之间虽有“三纲五常”隔着,感情却比天界亲昵热烈得多;魔界呢,则是“狼爸”“虎爸”成群结队,把儿女当仇人似的开练。 老魔尊越疆对玄扈便是如此,自小泡刀坑、闯魔阵、不吃不睡背咒术……甚至直接将儿子丢到战场上去,眼睁睁看着他被对手虐得体无完肤也不管,直到他自个儿斩杀焦龙。浴血而归。 彼时鹤岚山颇为担忧,担忧自个儿这师弟让师父给虐死。 越疆却淡定得很:“反正还有闺女。” 反正……还有……闺女?(⊙﹏⊙)b 咳,换做旁人,此时内心一定是崩溃的。这老爹,确定是亲生的? 玄扈倒是没甚怨言,一声不吭地将一道道坎儿全闯过去,这也为他在魔界分裂三万年后重新统一奠定了基础。 这会子轮到玄扈自个儿做爹了。他丝毫没有效仿越疆的迹象。反倒似个凡间父亲,真真儿是奇了个怪。不过,满脸煞气的玄扈和自带笑果的小胖墩儿。并没啥违和感,反而萌味儿十足。 倘若当真要拎出个不大顺溜的点,那只有一条:就相貌而言,更像母女来哉。 玄扈轻嗽一声。轻轻拍了拍儿子的圆脑袋:“对陌生人亦如此慷慨,阿秘真是……大方。” 阿秘还欲说甚么。却被玄扈止住了。 “九明媚,得了你要的,立即滚出魔宫!本尊可以容许你在魔都行走,亦不会派人出手阻拦。但日后不准出现在本尊面前!否则……”魔刀闪着骇人的黑气,似乎下一瞬便要杀人饮血。 九明媚轻瞄了他一眼,没甚言语。径自丢了葡萄梗子,跃下石床。走到鹤岚山面前,伸了脖颈子道:“还需再提溜么?” 鹤岚山道:“不必。” “最后一次机会,真真儿可惜来哉。”九明媚叹了叹,笑道,“鹤老壮士,上古惊鹤咒当真已解除完全?您的杰作,着实不大让人放心呢。” “解咒之后,仙力术法如常,”鹤岚山冷道,“捉你回来,下了咒术,所图皆是为阿秘解毒咒。你守承诺,我自然不会食言。若你不信,可以试试……” 鹤岚山话音未落,便听得九明媚道了声“好主意”。下一瞬,九明媚掌心已多了一柄折扇,一溜火花带闪电,折扇轻点之处,褐羽大氅已被点燃,腾地烧起两米高的火焰来。只见九明媚携着灿如烟火的笑容,舔了舔指甲,一巴掌扇进火焰中,招呼到鹤岚山的脸上。 鹤岚山运势要防,却被她一记肘击,钉在了墙壁上。燃烧的火焰将二人裹挟其中,玄扈魔刀将至,火焰中喷射出一股灼气,袭向阿秘。玄扈护子心切,忙展开玄色尊袍,将阿秘护在怀中。 火苗子渐渐熄灭,显出二人的形影来。 焚魂诀的威力,果真不容小视。鹤岚山僵硬地倚在墙壁上,褐羽大氅被烧出了几个大窟窿。他那半张满是烧疤的脸被指甲划了三道血口子,另外半张完好无损的白脸蛋儿也给划了三道血口子,唔,挺对称来着。 九明媚纤长的指甲正抵在他的脖颈上,再往前一丢丢,便可刺破他的皮肤。她伸了小舌头,舔了舔指甲上猩红的血,又踮起脚尖伸了小脖子,舔了舔他左颊上的血口子,将血液卷进小嘴儿里尝了尝。 忽然,她莞尔一笑,将口中的血啐在鹤岚山脸上:“本神不过试试自个儿的仙力是否全然恢复了,一个不留神,竟然抓花了鹤老壮士的脸,真真儿是不好意思啊~~不过话说回来,您想祛除鸟骚味儿,恐怕……得将全身的血,全换了才成。” 九明媚收回长指甲,踏着轻盈的步子迈出房门。感觉到身后汹涌澎拜的杀气,她灿然回首:“将驳兽同那只耳鼠洗洗干净,本神不日便来收货。” 说罢,她踱着步子,晃晃悠悠地出了寝殿。 轩辕旭押着淮阴,正等在殿外头,见她安然无恙地出来,心下疑惑。及至瞧见大师兄的指令,他才解开淮阴身上的枷锁。 淮阴是个顶仗义的兄弟,立即上前询问明媚情况。 九明媚笑着揽住淮阴的肩膀,笑道:“论打架,我何时输过?走罢,咱们拾掇拾掇,改日来魔都过几天小日子,会会当年的酒友们去。” 九明媚身形娇小,淮阴身形高大,她揽住他肩膀的架势瞧着既洒脱又喜感,活脱脱挂在他肩上一般。平日里醉饮之时,她亦如这般没羞没臊地挂人肩上,因而淮阴并未觉得有何不妥。然则她的脸色略白一些,笑意亦不甚自然,引得他有些担忧:“明……” “嘘~~”九明媚犹自笑着,用神识传音道,“别说话,向前走,离开悬冽殿。”(未完待续。) ps:让女主智商一直在线,确乎是个累人的活计啊~~赶脚莲雨的智商都快不够用了~+_+ 第193章、梅神重伤(二更) (二更到,求正版订阅哟!o(n_n)o谢谢!) “别说话,向前走,离开悬冽殿。”九明媚的神识传音十分清晰,却又透着几分虚脱,“踏出玄扈的结界,立刻瞬移回去。” 血魔淮阴神色微凛,肩膀任她挂,胳膊搂住她纤细的腰肢,笑道:“找什么酒友?今儿个开心,咱先回去,醉他个三天三夜去也!” 短短的一段路程,却好似走了三天三夜。淮阴觉着自个儿的咯吱窝都湿透了,险些没化出一摊子血来。 好容易出了悬冽殿,淮阴立即念了个咒,周身化作血障,将九明媚的小身板儿拢入其中…… 咕噜噜~~咕噜噜~~ 血池冒泡。 一轮血月映照在大院儿里,将房舍、血池晕得猩红。风千霁俯身在池边,大媚眼子微微眯着,审慎地盯着血池里的动静。 一只苍白的小手从血中伸出,又忽地坠入其中。 “哗啦”一声儿,风千霁纵身一跃,跳入血池中。鲜血高高溅起,又落下来,打湿在草地上,将青草染得紫不流揪的。 风千霁破血而出,怀中打横抱起虚弱的小姑娘。 那小姑娘口中淌着血,皮肤上浸着血,衣裙滴着血,赤红的发早已被血水浸湿,与血同色了。 “媚儿!”风千霁轻轻拍拂她苍白得异常的脸颊,转头问向血池里冒出来的人影,“淮阴,怎么回事?!” 血魔淮阴趴在池沿,又是一顿大喘气儿,甫一抬头。便被唬了一跳。 淮阴同风千霁不大熟的,印象中,风千霁起初是那个被牛角魔人削肉吞食的老惨凡人,后来,是个同玄扈一般长相娘炮的男子。虽则淮阴晓得明媚极为喜欢这个男人,却万般猜不透,明媚的审美咋就跟颠了个个儿似的。欢喜个娘炮儿?明媚要这娘炮留守倾色酒楼。淮阴都觉着这娘炮就是留着养伤的,派不上甚么卵用。 此时的风千霁依旧俊美,被血水浸湿的长发贴在小白脸子上。紫纱衣湿透了印出他胸前轮廓分明的壮硕肌肉,红唇水润好看,携着勾魂摄魄的美。可他的神色却跟娘炮不沾边儿,跟个魔物似的。颇有些狰狞。仿佛淮阴若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便要一口咬死他。 “是上古惊鹤咒。鹤岚山早料到我们会去救老驳,早就在清浊洞设下了埋伏!”淮*,“我们被胁迫带去了魔都,不知道是要做什么。明媚被他们带进了悬冽殿。我亦不知她在殿里遭遇了何时,只是她出来时便要我莫要惊动他们,带她回来。不过。我方才探了探,明媚身上已无惊鹤咒的气息。” “风千……咳咳……”九明媚吐出嘴里的血水子。小手抓了抓他的衣襟,“放我下去,没事儿的。” “媚儿乖,”风千霁俯下头来,下巴轻轻地点了点她的额头,似在安抚,“躺好,交给我。” 尽管全身被血水浸湿,风千霁的怀里头依旧温温热热的,暖得一塌无涂。九明媚在他胸口蹭了蹭,唔,肌肉紧实,身板儿壮实,此时不摸更待何时?她也不矫情,兀自贴紧了些,唇角勾起一弯满意的微笑。 眼瞅着恁俩人儿虐完狗,自顾自地跑房里去了,淮阴悲凉地低下头,眯着小眼儿,摸了摸自个儿的胸口。谁说奶油小生似的身板子比较好看来着?继眼型被坑之后,他化形时候的身形也被那自恋小子给坑了。 风千霁火速将媚儿抱进房中,放在她最爱的软床铺上,拈了个诀,将彼此身上的湿衣服弄干。拈起媚儿的手腕轻轻把脉,他的眉头拧巴得都能夹毛笔了。 “媚儿……” “在呢。” 风千霁低了头,便见她的小手不安分地拨开了他的衣襟,自顾自地贴在他的胸肌上,上上下下地磨蹭着。唔,还能玩得如此欢畅,想来情况并不似想象中糟糕。红润的唇儿勾起一弯邪性的笑,他倾身上前,让她摸得更顺当些,顺手拨开她的衣襟。 媚儿光裸的模样,他瞧过,亦摸过,甚而险些忍耐不住要了她。他觉着自个儿的定力已然十分足了,哪成想,再一瞧去,又成了个没经验的大小伙子,脸色晕红,全身燥热。 九明媚瞧着他的动作,并不羞涩,反倒直勾勾地盯住他晕红的脸颊,笑道:“害羞了?”说罢,摸胸肌的小手向上缓缓移动,沿着他的锁骨,到他的脖颈子,再到他的下巴,最后贴上了他漂亮红润的脸颊。温温暖暖,同他的胸膛一般,摸了还想摸。 “媚儿乖,”风千霁握住她不规矩的小手,笑道,“我要给你检查。” 九明媚“哦”了一声儿,呲了呲一口小白牙,在他脸颊上用力一捏:“我自个儿的身体,我明白的很。我给鹤岚山用了焚魂诀,效果很不错。但是,鹤岚山到底是老魔尊首徒,不会让我占上风的。我的五脏六腑,被他的动地咒震了个稀碎,现在只怕连骨头都快碎了。” “动地咒惊天动地,气震山河,你这傻丫头,也不知道躲开些。” “躲开?”九明媚嗤笑一声儿,“啐他一口的机会,我可不会白白浪费。五脏六腑碎了不算甚,我休息片刻,便可为自个儿化骨成媚。” “那上古惊鹤咒,又是怎么回事?”风千霁将掌心贴在她光裸的心口,缓缓注入仙力,“你身上已无咒术气息,可是……似乎又不全然如此。” “我救了玄扈的儿子,他们答应会放过我……”九明媚笑道,“呵,玄扈倒是个直肠子的,恨极便是恨极,放过便是放过,没恁多的弯弯绕绕。鹤岚山可不一样,他明面儿上已经解除了惊鹤咒,但我并不认为他会真正放过我。于他而言,凡是跟东君沾边儿的,他都不会放过。” 上古惊鹤咒,很可能,已经被鹤岚山深深地嵌入了她的仙灵之中。只待他需要的时候,窜出来控制她,为他所用。 魔界之中,鹤岚山,比之玄扈,更为可怕。(未完待续。) 第194章、开个铺子 (今晚更新到,谢谢蓝色小豆豆的打赏哟!) 十万年的老神仙,让一个二十万年的老老神仙给坑了,瞧着不算太过丢人。然而对于梅神而言,这着实是她踏入打架行业以来,一次相当之惨痛的教训。正所谓一山更有一山高,魔界左尊最鸟骚,日后,可得小心应付才是。 风千霁为媚儿渡去的仙力十分有效,使得她恢复得极为迅速。梅瓣翩翩飞,玉骨自生肌,满腔的碎肉碎骨引发的剧痛可算是消停了。 化骨成媚完毕,九明媚伸了个懒腰,窝在他温暖宽阔又紧实的胸脯上,闭了凤眸儿小憩。小手儿蹭了蹭,又寻着了两颗小豆子,拨弄着玩了一会子。 风千霁身板儿一震,面色紫了紫,小心地低头盯住她的小手,生怕她一个蛮劲儿用上,自个儿这俩可怜豆豆就没的了。幸而她只是弹了弹,便缓缓地入了梦乡,呼吸匀称,小脸儿微微笑着,带着几分娇憨。 指尖轻轻穿过媚儿赤红的长发,为她轻轻梳理乱发,亦如千机城中,她为他梳理一般。 青青漫纱帐,夭夭红蕊眠。 乌泱泱的长发与红艳艳的长发纠缠在一处,难解难分。 ————纠缠小分割————哦,甜甜哒———— 十日后,魔都城中。 魔气小兽们正四处飘荡着,搜寻入口的猎物。它们是这座城中的古老居民,对于城中一树一房、一人一魔、一砖一石摸得极为透彻。故而一旦城中有些甚么变化,哪怕是十分细微的变化,它们都会第一时间知晓,然后传播开来。 今儿魔都最大的变化。莫过于东郊开了间酒水铺子。 那里原是一只牛角魔人的小店,不知怎的,被人盘了下来,改装成了一间酒水铺子。铺子装修十分简单,粗木大梁、原木贴墙,整个儿一原始民居。既然是酒水铺子,里头卖的自然是各式酒水。集天界流行的琼浆玉露、人间风靡的相柳佳酿以及魔界的血石佳酿于一铺。品种挺全乎。 魔气小兽们循着酒香味儿找过去,聚集在铺子门口,暗中打定了主意。将那铺子的主人吞了去,占领全部美酒。它们跃跃欲试,盯着那紧闭着的粗木铺门,等着那冤大头出现。 嘎吱~~ 铺门开了。 打里头走出来一个笑盈盈的少女。她穿了一身蓝色粗布一群,红色头发束起。包了条蓝色粗布束巾。全然一个乡野村女的打扮,却带了几分与众不同的风致,好似开在黑幕之中的风信子,又似暗夜枝头的一朵梅。 少女瞥见一团团黑气聚在铺子门口。很是个凶神恶煞的模样,她非但没甚畏惧,反倒眨了眨凤眸儿。笑道:“噫,咱这铺子甫一开业。便来了这许多客人,这是财源广进的气象呢!” 魔气小兽们瞅见少女的脸,嗅着那熟悉的大神味儿,立马四散而逃。艾玛,梅神开的酒水铺子,哪个胆儿肥的魔物敢进去?酒还没喝着呢,分分钟被烧个魂飞魄散。 魔气一哄而散,四面八方的逃窜,却被一道无形的屏障挡住,无法逃走。 九明媚拍了拍掌:“来者是客,田翠,发发,出来接客!” 身后冒出一个青绿襦裙的姑娘,并一只身材肥硕的白猫儿。 田翠本就是个胆儿还不错的乡野丫头,这些日子在倾色酒楼见识了不少魔物,胆儿越发的大了。纵然面对恁多魔气小兽,她也只是深呼吸一会子,便招呼道:“各各各……各位,请进。” 小兽们一眼便瞧出,这只是个普通凡人,没甚法力的,是个极妙的食物。可是……梅神手下的人,还是……算了罢! 右边儿,发发翘了翘长尾巴,趾高气昂地抬了抬蹄子,肥身子又晃悠进去了。 小兽们逃之不得,眼见着屏障越缩越小,被圈禁在门口狭窄的空间里,只得老老实实地一只一只地飘进门去。柜台上、粗木四角桌上,已经摆满了芬芳凌冽的酒液,仅是这扑鼻的酒气儿,便让它们几近醉去。它们被酒液引诱,一股脑儿地钻进酒坛子里,敞开兽嘴儿,海喝起来。 九明媚攮了攮鼻尖儿,将小兽们的气息嗅了个真切。 一团紫影飘将而来,落在她身后,轻问:“寻到什么蛛丝马迹?” “这一批没有,可以等下一批。”九明媚道,“在这魔都之中,至少还有一个靖人。” 她循着老驳的气息,来到魔界,老驳确乎还没救出,却意外得到了七师兄靖人和十师妹纵兰侠的仙灵气息。 那日联合了陂罗树,占据了耳鼠的身体。九明媚清清楚楚地嗅到耳鼠灵魂深处,属于兰侠的那股子爽利的侠义气儿。真真儿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祸不单行,好事却能成双,她在踏入魔都之时,又嗅到了若隐若现的靖人气息。 驳兽和耳鼠最重要之人尚未确认,藏有靖人仙灵的生灵尚未寻找,她此时绝不能离开魔都。哪怕知晓玄扈对她恨之入骨,哪怕知晓鹤岚山随时都有可能对她出手,她亦毅然决然地留守魔都。 既然要留,还得留得正大光明,血魔淮阴建议开个酒水铺子赚钱,既掩人耳目,又可搜寻仙灵。 十日之内确定方案,并正式实施,风千霁和淮阴功不可没。从确定铺子的地址、风格、酒水种类……真真儿不容易。偏他们尽头十足,越做越顺手,将铺子整得十分漂亮。这不,魔气小兽们刚刚还怕得跟什么似的呢,这会子已经沉浸其中,无法自拔了。 “这边交给你们,玄扈那头儿,该去收货了。” “铺子这头媚儿尽管放心,倒是媚儿你,进入悬冽殿,面对玄扈和鹤岚山,需得多家小心。” 九明媚莞尔一笑,向他挥了挥手小手儿。 风千霁做了个“没问题”的手势,目送她化作一只小灰雀子,扑棱棱飞了。 掌心一烧,显出一行金字来:鹤岚山决意重新归隐,主可做准备。(未完待续。) ps:今晚只一更,大家不用等二更了,灰常抱歉。莲雨这几日身体抱恙,精神头儿不大好,脑子昏昏的难受,写出的东西自己看着实在没办法满意。加之上午去医院检查过了,医生要求吃药多休息、不能熬夜,恐怕不能每日双更了。这个月保持单更,休养身体,争取下个月可以元气满满地恢复双更。再次抱歉~~ 第195章、得罪魔尊 (谢谢婉儿和呦呜的打赏,谢谢大家对莲雨的关心,感动-ing~莲雨会好好休息的(づ ̄3 ̄)づ这个月只能单更了,再次抱歉~~) 玄青色的台阶一级一级延展而上,直通悬冽殿正殿。从正殿那造型奇异的玄色大门里头,涌出许多造型比大门还奇异的魔物来。 马身鸟翅人面蛇尾、欢喜搞旱灾的人面鸮,邢如牛、白身子、四只角、喜食人的獓?,人面虎身、同样喜爱食人的马腹,还有鹰魔、牛角魔人等,皆是魔界十大族中最彪的骨干人物,公的。 唔,长相本身便很不怎样,脸色还臭得似掉进了茅坑儿里,着实不大招人疼。 以九明媚混迹魔界三万年的经验来瞧,魔物们摆出此等茅坑脸,不外乎仨原因: 被揍了还揍不回去了,被坑了还坑不回去了,被戴绿帽还反戴不回去了。 总而言之,魔物们的报复心那是相当之强,譬如五万四千二百年前有只人面鸮被人不小心踩了蛇尾巴,它二话不说,当即让那人所在的村子十年大旱,滴水不见。一个好好的村子,就这么旱没了。 现今儿十余只魔物统一的茅坑脸,不知谁又要遭了血霉了。 “阿嚏~阿嚏~阿嚏嚏~~~” 九明媚立在悬冽殿前,尚未登上台阶,便被这浩浩荡荡的“茅坑脸时尚秀”引去了注意力。忽而鼻尖儿一痒,忍不住连打了仨喷嚏,声音洪亮得很。她右手背在身后抽不出来,只得伸了左手扭了扭鼻尖儿,将那痒意强按下去。 那些魔物们瞧见了她。十分诧异。他们虽是族内精英,却都是新鲜的,最大的约莫只有个三四万岁。故而九明媚认不得他们,他们亦认不得九明媚,大眼瞪小眼,尴尬加三级。 “滚!!!” 悬冽殿里头传来一声爆喝,噫。娘炮小子的吼声儿进步多了。过去连怒吼都尖尖细细的似个大姑娘,现今这吼声竟粗蛮起来,平添几分男人味儿。九明媚在心头刚赞了赞。便瞧见个可以给“爆赞”的景象来。 一条黑色巨蛇从殿门里飞出来,唔,抑或……被踹出来? 它长长的蛇身子在半空里扭了扭,便直直落下来。正巧落在九明媚上方,眼瞅着便要和她的脑袋瓜儿来个亲密接触。九明媚自然没甚美女救英雄的好心。随手一拨,将那巨蛇甩到一边儿去了。 巨蛇的青色脑袋磕在台阶上,很是晕乎了一阵子。 方才还犯嘀咕,其他族人都到了。怎偏不见巴蛇族的来着?这交代给的也忒快了些。 巴蛇,又称修蛇,是打从上古时期便存在的巨蛇。最长的巴蛇。体长可以达到180米。它们嗜好居住在湿地,特别是湖边。因而身上总是湿哒哒的,带着水腥味儿的潮气。 巴蛇一族的演进亦是一出曲折大戏,上古时期它们以体型上的绝对优势,可以吞食动物,连身强体壮的大象碰着它们,也只有整只被吞的份儿。那时候,巴蛇一族几乎算是人间一霸,它们中最强的王者更是嚣张跋扈。怎奈黄帝派遣后羿前往斩杀,后羿先用箭射中了巴蛇王,然后一直追赶它道遥远的西方、将其斩为两段。巴蛇王的尸体变成了一座山丘,成为了后来人间的巴陵。 打那之后,巴蛇一族为避祸,退居魔界。同魔界诸多魔物相比,它们从“霸”沦落成了“渣”,若非出了个研制出“一梦三千骨”的女族长,只怕它们现在还是一个徘徊在死亡线上的小小族类。 十大族纵然不敌魔尊彪悍,好歹在魔界根系扎实,受魔物尊重。怎的这巴蛇惹得魔尊生气至斯,全然不顾巴蛇一族的颜面了? 忽悠一下,前头又飞来个黑影儿。莫不是玄扈踹一条巴蛇还没泄愤,又蹬了条过来罢?九明媚定睛一笑,莞尔一笑,这黑影儿不是旁人,正是玄扈本尊。他一身玄色鎏金袍子,浓黑的长发披散着,跟个老巫师似的,偏巧那张脸美如女仙,真真儿迷人。 玄扈的丹凤眼掠过九明媚,又盯住那条青头黑身的巴蛇,冷道:“告诉焦利,倘若白棱胆敢踏入魔都一步,本尊便将屠尽天下巴蛇,让十大魔族中再无此族!!!” 呦呵,这是动了真怒了。焦利乃是现今巴蛇族长,白棱则是巴蛇族出了名的大美人儿……唔,大美蛇。传说焦利为讨好魔尊,曾意图将白棱送给魔尊做小老婆,怎奈这位魔尊是个暗黑禁欲系美人儿,轻易瞧不上甚么女子的。毕竟,这天下间能比他还美上几分的,确乎难寻,饶是那白棱,也不见得比得了。 怎么着,莫不是焦利送美蛇不成,反触怒了玄扈,惹来一身腥? 在其余九族魔物鄙视的目光中,青头黑神的巴蛇灰溜溜地扭着蛇身子,逃了。 玄扈一瞪眼儿,其他魔物一个小抖索,立马做鸟兽散。被坑了坑不回去,好在有个巴蛇族垫底儿,他们的茅厕脸竟奇迹般地刷干净了,散得十分悦然。 玄色影形儿急速降下,定在九明媚面前,面色极为不善:“本尊说过,不准出现在……” 九明媚右手一扯,将身后的胖娃娃扯出来,指着他的脑袋道:“驳兽和耳鼠皆在你手上,非来此寻你不可得。你莫要告诉我,他小小年纪,竟会扯谎子了?” “阿秘?!”玄扈盛怒的美颜在瞅见儿子的那一刻,忽地缓和了几分。 饶是如此,仍是将阿秘这胖娃儿唬得不轻。只见阿秘那圆润的小身板儿往九明媚身后一缩,只露出半个脑袋,可怜巴巴地说:“我只是想让娘亲和父尊见见面,多见见,说不定就只相爱,不相杀了呢……” “我不是你娘亲,”九明媚深知这娃儿联想力惊人,当即决意简明扼要地道,“驳兽和耳鼠究竟在何处,我寻完了他们便走。” 阿秘吓坏了,伸了藕节般的胳膊,牢牢抱住她的纤腰,打死不撒手:“娘亲又不要阿秘了吗?对不起娘亲,阿秘不该说谎的,阿秘错了。娘亲不要丢下阿秘好不好?” 玄扈扯住儿子的胳膊,狠厉命令道:“放开,她不是你娘亲。”(未完待续。) 第196章、腹黑小儿 (大家除夕快乐哟!新年马上就要到了,祝大家阖家欢乐、平平安安、快快乐乐!) 玄扈扯住儿子的胳膊肘子,意图将儿子从九明媚腰上卸下来。怎奈儿子吃了秤砣铁了心,俩胳膊都快被老爹扯断了,也不肯撒手,反倒越演越烈,直接俩腿儿离地,跟只猴儿似的攀在她身上了。而他那双水灵的大眼睛现也越发水灵,充溢着水汽,仿佛下一瞬便能哭他个昏天黑地。 九明媚一汗,阿秘这小娃儿真真儿是有色胚子潜质,就这么乖萌地占了她的便宜。 这毕竟是好不容易才救回的儿子,玄扈徒有狠意,却并不舍得当真下了狠劲儿。见儿子变本加厉,他只得松了松手,压低嗓门儿,故作狠厉地命令道:“放开,她不是你娘亲。” 九明媚二汗,玄扈这面硬心软得忒明显了,实在不符合魔尊一贯的风格。 “不放不放,这就是娘亲!” “放!” “不!” “放!” “不不不……” 得,又一个放气儿的。这天底下父子之间的对话,都恁般没营养? 九明媚拈了个诀,突地身形一缩,化成一只小灰雀子,打阿秘的小怀抱里呲楞楞飞了出去,落在悬冽殿顶上。悬冽殿的岩瓦一如既往的材质粗粝,鸟爪子落在上头很是顺当,无需担忧滑倒。 倒是阿秘那小猴儿,没了九明媚这棵“大树干子”攀着,身子煞时悬空了。玄扈立马长臂一揽,将儿子捞进怀里,才没让儿子的小屁股落地遭难。 小灰雀子笑道:“你们爷儿俩尽管腻歪。本神有的是时间瞧大戏。”说罢,鸟尾巴一抬,俩爪子一翘,一屁股坐在了岩瓦上头。 一进入魔宫,便怎么也嗅不着老驳和耳鼠的气味儿,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这父子俩倘若敢跟她耍花样。她定要将悬冽殿再掀了去!反正台基那儿的裂痕还在。掀着还挺方便来哉。 玄扈神色暗了暗,因了儿子差点儿摔成八瓣屁股,火气蹭蹭地就上来了。 阿秘伸了小胳膊。搂住玄扈的脖子,可怜巴巴地说:“父尊,是我骗了娘亲,别生娘亲的气好不好?” 玄扈正欲纠正儿子的说辞。便见儿子扁了扁小嘴儿,眼泪哗哗地就下来了。连声音也软颤得不行:“父尊,求求你了……” 九明媚三汗:这撒娇卖萌的本事忒彪了,娃儿,您可都三百多岁了…… 偏偏玄扈就吃儿子这套。这不,火气还蹭着,却明显下压了许多。他冷硬地道了句“过来!”。便将胖儿子扛在肩头,甩了甩玄色鎏金袍。飞身而走。瞧那方向,应当是魔宫西头的康云殿。 小灰雀子莞尔一笑,抖了抖小翅膀,正欲飞身跟去,忽然一怔。可怜巴巴的小萌娃儿眼泪还没干呢,就在父尊将他扛在肩头的一瞬间阴阴一笑,似极得意。那笑只一瞬,忽又烟消云散,仿佛从未出现过。 阿秘昂起头,冲灰雀子招了招小手儿:“娘亲,快跟上!” 一魔尊,一小娃,一灰雀儿,浩浩荡荡地来到康云殿。 阿秘果真是个小骗子,这康云殿分明就是玄扈为他开辟的寝殿,驳兽和耳鼠皆被安置于此处。 阿秘的身体虽然已经修补完毕,中的“一梦三千骨”毒咒已解,但体内的法力已然耗尽,弱小得很,甚至连一只低等魔物亦不如。倘若以这样的状态出去,阿秘连自保亦不能,更遑论继承魔尊大位。玄扈为此操心得紧,因了悬冽殿来来往往的人忒多、气息忒杂乱,易影响修炼,因而将阿秘安排在康云殿,自个儿也搬了过来,每日里亲身教导修炼。 这修炼已进行了七八日,效果却并不很好。阿秘的身体仍旧吸收不了旁人渡去的魔气,他自个儿又懒得很,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半点儿进步也无。玄扈威逼利诱各个招儿都使了,却每每抵不过阿秘泪汪汪的一句撒娇。 “练功!” “累了……” “累了也要练!” “父尊,阿秘头好痛……” “……明日不准再偷懒。” 纵然晓得儿子大多时候是在耍滑躲懒,玄扈也难硬下心肠来。可叹魔尊大大,就这么着成了儿奴了。 康云殿里头,驳兽和耳鼠已然齐刷刷地跪在了大门口,很是个可怜的姿态。 魔尊玄扈道:“梅神已至,速速跟去。” 驳兽喉中溢出几声低吼,摇了摇兽脑袋,绿眼睛盯着阿秘,不肯动半分。 耳鼠则跪地拜了拜,又叩了几个响头,神情认真至极:“魔尊大人,耳鼠无家可归、走投无路之时,是阿秘少尊收留了我。自打入了魔宫,我就被您派去照顾少尊。耳鼠生是少尊的人,哪怕是灰飞烟灭,也要守在少尊身边。求魔尊大人不要将耳鼠送给梅神……” “早已决定之事,无需再言!” “魔尊大人!”耳鼠从袖中抽出一把剑,抵在自个儿脖颈子上,“倘若不能留下,耳鼠宁愿自裁,了此残躯!” “你在威胁本尊?”玄扈非但没有松口,反倒越发冷硬,掌心凝出一团黑气,是个要亲自劈死小耳鼠的架势。 “噫,我要的人,你可不能杀了去。”小灰雀子飞过来,化作蓝衣姑娘,倏忽间拨开了耳鼠的剑。她落在耳鼠身侧,小手搭上耳鼠的肩膀。 耳鼠惊诧于她的速度,不愿跟她离开魔宫,惊慌之余,忙起身要跑。可肩膀上的力道极强,耳鼠万般挣脱不开,被制了个动弹不得。 九明媚凤眸儿一挑,纤指轻轻勾起耳鼠那小巧的下巴,笑眯眯地问:“你要留在魔宫,留在阿秘身边,当真是为报恩?” 耳鼠心头轻颤,对方虽是轻笑着的,却令人没来由的打从脚底心儿升起一股子寒意。 “我……”耳鼠肩上一痛,连忙答道,“是!” “那好,我满足你。”九明媚瞄了地上那把剑一眼,笑道,“你和驳兽,都无需跟我走。你们要做的,只一点。” “什么?” “本神意欲前往你们的魂魄中,一日神游。”(未完待续。) 第197章、神游寻仙 (新年第一天,祝大家猴年大吉,天天欢喜!么么哒(づ ̄3 ̄)づ) 梅神素来不晓得“吸取教训”为何物,但凡自己想做的,便定要一股脑儿地冲过去。撞了南墙?甭回头,直接把南墙撞他个七零八碎,看谁还敢阻拦她! 不过,自打拥有了这具凡人身躯,有了“重建凤鸾”的大事儿要办,她竟有了那么些个变化。譬如,面对鹤岚山、玄扈此类强敌,不再只是迎头猛撞,开始讲究了些迂回的策略;譬如,面对魔界各种魔物、咒术,不再毫不犹豫地硬抗,开始讲究些应对的窍门;再譬个如罢,面对寄存仙灵的生灵们,这法子也得讲究个“与时俱进”。 当初不晓得柳春酿心头最重要的究竟是恩情至深的风瑶公主,抑或是深仇大恨的蔺环、蔡庸之辈,故而得一个一个地尝试。倘若连最后连杀了仇人亦不能激出血泪来,那可就真真儿没法子了。 对于魔界的驳兽和耳鼠,九明媚那是相当勤奋地做了功课,打听打听,便对它们有了那么些了解。 驳兽,本名完勇,小名儿丸子,460岁高龄,在驳这种魔物中不算年龄太大的,却比平常驳兽长得高大威猛。据说完勇打小儿便早熟,二十岁时为抢一只叫“刚刚”的母驳,跟只三百岁的驳兽决斗,把老前辈顶穿了老肺。决斗完,完勇和那只母驳滚了一夜床单,神清气爽得不得了,觉着这兽生没白活来着。 第二日一早,开门一瞧,家门口聚了七八百头母驳。嚷着要嫁这位壮士。完勇一个搂不住,险些精尽兽亡,连夜卷了铺盖卷儿,投奔魔都去了。七八百头母驳浩浩荡荡地跑去魔都寻夫,连魔尊都给惊动了。魔尊瞧这完勇确乎英勇,便纳入自个儿后宫,啊不。纳到自个儿身边做了个侍卫。母驳们失了望。只得悻悻而归。 据说,打那之后,完勇“那方面”就有了问题。只忠心侍主,不肯娶妻。可见年少轻狂,玩忒过了,也会有阴影啊阴影~~ 阿秘少尊出生后。完勇就被派去照顾小娃儿去了,依旧忠心耿耿。 捋一捋。在完勇活了四百多年的兽生中,最重要的当属:刚刚、魔尊、少尊、阴影母驳们。 至于那只耳鼠,也是有四百多年的岁数了,在耳鼠一族中。算是个十四五岁的少女,尚年轻得很。她的兽生特别简单,四百三十年前出生在魔界南境耳鼠族的小山村里。因了上头有十来个兄长、姐姐,她打小儿便是爹不疼、娘不爱的。连名字也没给取。 一百五十年前,那小山村被一群鹰魔盯上了,一夜之间灭光光。耳鼠的父母兄弟姐妹都被吃了个精光,只她一个逃出来,辗转到了魔都外。她晓得在魔界,弱肉强食是再寻常不过的事儿,没人会为一群小小的耳鼠做主。她没指望报仇,所要的,不过是寻一个强大的后盾罩着她。正巧此时阿秘少尊出现,被她的三寸不烂之舌哄得极熨帖,当即将其罩入魔宫。 捋一捋,在耳鼠活了四百多年的兽生中,最重要的当属:爹妈、父母兄弟姐们(打个问号)、少尊。唔,还有一个,便是她自个儿。 九明媚翻捡来、翻捡去,总不至于一个一个地试验罢?这俩兽心里头都没甚深仇大恨,在乎的母驳、爹妈、兄弟之流大都不知所踪或翘了辫子,魔尊、少尊又活得十分滋润,没甚事头子可激心的。 这几日,她一边筹备酒水铺子的事儿,预备着为寻找仙灵长线作战,一边召集风千霁、淮阴、发发,共同商议激心的法子。 此事儿血魔淮阴最有发言权,他曾专门研究了数千年,只道:“生灵有心,心中有情,情字本真,捣之至深,激之至真,方能炼化出本真的精血泪珠。此俩种兽我亦捉来做过实验,它们对于‘情’字颇为愚钝,有时甚至连自个儿也不晓得爱之至深的究竟为何物。激发它们,可真真儿费死劲儿。” 风千霁笑道:“咱们不知,它们自个儿不知,心却自知。媚儿,打外头激发不得,弗如……直接攻心。” 未入魔宫,九明媚便料到恁俩兽不会甘愿随她离开,她亦不强求。 “本神要前往你们的魂魄中,一日神游。” 倘若能在魂魄中直接激发血泪,救出仙灵,自然是极好的。倘若不能,至少要寻着它们心头所牵系的,最深刻的情谊。 驳兽完勇只要能留在魔宫,神游便神游,没甚意见。 阿秘既能讨好了娘亲,又能将两位最好的玩伴留下,自然也没甚意见。 至于魔尊玄扈…… 噫,阿秘,放眼泪! 一把泪,k.o!\(^o^)/ 倒是一旁的耳鼠面色煞白,状极惊慌,却又强做镇定。深知魔尊和少尊同意了,自个儿是半点儿发言权亦无,她攥紧了拳头,坚持道:“魂魄神游,是极耗心魂的术法,耳鼠魂魄曾受创,需得专门调养些日子,不如……” 九明媚瞄了她一眼,灿然一笑:“不如我先带了驳兽去,待你调养完毕,再神游去也?” 耳鼠飞速抬眸瞧了她一眼,又忙地垂首。梅神的笑容太过灿烂,仿佛已将她全然看穿,让她的小心脏一顿乱颤。 意见好容易打成了一致,九明媚便不殆误时间,坐上了驳兽的脊背,一同飞上半空里,朝酒水铺子进发。 魂魄神游的术法于她而言并不甚么难事儿,然则一旦她入了旁人的魂,就需得一个安全的防护。困在魂中出不去是小事儿,被魂魄里的魔气围攻可就不妙了。她可不会单蠢到留在魔宫,让玄扈给她护阵。 康云殿、悬冽殿……整个儿魔宫在脚下越变越小,遥远的如同一副水墨画。 在这水墨画中,某一处宫殿里头,一道绿眸光射向半空里,盯住了驳兽上那个踢着俩腿儿、颇为自在的姑娘。 “梅神九明媚?”绿眸光透着阴毒,“转生池水的彻骨寒意,我会让你感受得,更深、更痛、更屈辱……”(未完待续。) 第198章、绿藤占魂 魔族宫殿造型总是贼个性,迎风招展的黑熊掌是有的,譬如悬冽殿;东倒西歪的乱石堆是有的,譬如中曲殿;一本正经的大房子,譬如康云殿;还有那绿油油、腻汪汪的大鸟笼子——万煞宫。 因了万煞宫的主子几万年没回来了,宫外头的绿藤长势越发的喜人,都快将整座宫殿埋进去了。这哪儿是宫外长了堆绿藤?简直是绿藤里长了座宫殿。 在这水墨画儿似的宫殿群中,万煞宫无疑尤为显眼,那一坨子绿面条儿,瞧着都难下咽。这魔族公主绿囚回来之后,竟每日里躲在绿面条里头,总也不出来。若非魔尊隔三差五地前去探望,只怕众魔物还当长公主回来是个幻象呢。 这日傍晚时分,耳鼠在康云殿照顾阿秘少尊。这胖小子贪玩得很,练了一会子功,便嚷着疲乏了,非要耳鼠哄他睡觉。耳鼠没法子,只得将胖小子抱到床上,给他唱了最爱听的魔族山歌,才将他哄睡了去。 望着阿秘熟睡的小圆脸,耳鼠清秀的脸上突然间阴云密布,好似变了个人似的。 耳鼠心里头琢磨着,休养魂魄的借口用不了多久,彼时梅神硬要入魂神游,她是决计抵挡不了的。可若被入了魂魄,她的过去、她的身份、她潜伏魔宫的缘由,将被一一披露而出…… 逃走? 不,她绝不再逃! 这时,一阵“嘶嘶”的类似毒蛇吐信子的声响从床底下发出。莫不是那不知死活的巴蛇族人又来叨扰阿秘?耳鼠冷哼一声儿,满腔子火气还没处发呢,反正魔尊说过,巴蛇若敢再来。杀无赦!耳鼠抽出床头小几上摆放着的,阿秘练功用的小剑,冲着床底下那物什便一顿猛砍,砍了个七零八落。 砍完再一瞧,却并非一条巴蛇,而是一根绿油油的藤蔓。那藤蔓老冤枉了,淌着绿水子。巴巴地留了句遗言:“公主邀你万煞宫一叙。可助你……”遗言还没交代完,便扭了扭身条子,嗝了屁。 耳鼠自认同绿囚公主并无交集。却知公主同那梅神恩怨甚深,或许可将那一线希望,寄于她们之间的万年积怨之上。 耳鼠为阿秘盖好了被子,离开康云殿。悄悄潜入那坨绿面条子堆成的万煞宫。 宫外头到处都是翘着的绿藤,要进入宫内需得时不时地抬抬腿、跳两步。从绿藤上迈过去。耳鼠小心翼翼地迈过重重绿藤,踏入那幽暗森冷的宫殿。一股子浓郁的腥臭气儿扑面而来,呕得人快要吐了。 耳鼠掩住口鼻,定睛一望。那大殿之中,尸骨遍地,血浆崩流。红的是血。白的是脑浆,红白搭配。赏心悦目……个屁! 这哪儿是宫殿,分明就是个屠宰场,而那个屠夫不是旁人,正是大殿中央怡然自得地蹲在地上,啃脑壳子的黑袍姑娘。同样是代表魔族至尊的玄色袍子,魔尊玄扈的袍子带着鎏金饰边,幽暗森厉之中渗透王者的霸气威严;而绿囚的玄色袍子,没有任何装饰,从头饰到衣料再到足上墨色丝履,仿佛一个墨水缸子里头泡着的魔鬼,纯然的幽深可怖。 绿眸在黑暗的大殿中央闪烁着森绿的光芒,似一头母兽,盯着自个儿的猎物。饶是见惯了魔物的耳鼠,亦唬了一跳。 耳鼠曾在绿囚初回魔宫时,见过几回。那时的绿囚阴郁森冷,却还有一丝凡人气息。虚弱的时候、迷茫的时候、惊慌的时候,还有那么几分我见犹怜的味儿。可是现在的绿囚,漆黑魔气缭绕,眸中人味儿耗尽,已全然是个魔物! 这……这才是老魔尊之女,号称“尊煞”的魔界长公主——绿囚! “过来!” 绿囚一声令下,耳鼠只上前挪动两步,便忙地跪下来拜了三拜:“长公主有何吩咐,耳鼠定当效命,万死不辞!” 尸骨中突然伸出许多绿藤,将耳鼠捆住,恭敬地送到绿囚面前。 绿囚伸出因染血太久而泛黑的手,捧住耳鼠的脑袋,凑到自个儿嘴边,用舌头舔了舔。她张开牙齿,将耳鼠左边头皮撕咬下来,连头皮带黑发一同嚼了嚼,又“呸”地一声吐在地上。随即将指头掐住没了头皮的部位,只要她使劲儿一掰,便能喝到脑浆了,她喃喃低吟:“饿,真是饿啊……” 耳鼠头皮又痛又麻,感觉到伤口的血正顺着脸颊淌下来,又被长公主舔进口中,咂巴咂巴喝肚儿里去了。身子被绿藤捆住,无法动弹,她立即大声道:“长公主有何吩咐,耳鼠定当效命,万死不辞!” 绿囚将舌头伸入耳鼠的右耳孔,细细舔了舔:“我要……九明媚的命!” “啊!!!!” 耳鼠痛苦地嘶吼,整颗脑袋被无数绿藤钻入,痛得像是要爆炸了,耳边回荡着绿囚诡秘的笑声。 耳鼠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离开万煞宫的,捂着剧痛的头,脚步踉踉跄跄。每当有魔物经过,她便强行压下痛意,面带微笑同对方打招呼,如同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她回到康云殿,回到阿秘身边,牢牢握住他胖乎乎的小手,仿佛有了依靠。 阿秘还在沉睡,不知梦见了什么开心的事,胖圆脸儿连睡时都是安宁的,还带着点儿笑意。与从前被毒咒折磨得只剩下张面皮的模样,全然不同。 耳鼠因痛苦而扭曲的脸俯在在阿秘掌心,轻轻啜泣。她的魂魄已被绿囚埋入某样东西,那是一种可以在梅神入魂神游之时,要了梅神性命的东西。她知道那东西很可怕,知道阿秘视梅神为母,知道自己听命于绿囚长公主莫过于与虎谋皮。但是她已经没有办法了,不能被人知道的秘密,就应该藏在魂魄深处!怪只怪…… 耳鼠抬起头,眉心的绿藤印记乍现,又忽地钻入深处,消失不见。 她望着阿秘的脸,神色冷然。 怪只怪,梅神选谁不行,偏偏要入她的魂魄。既然如此,休怪她心狠手辣!(未完待续。) 第199章、香/艳入骨 “入魂神游”是个顶有趣儿的术法,每个生灵的魂魄空间都是一方园子,里头种了些啥,只有踏到园子里头才晓得。若是个农家人,园子里估摸着就是一大片菜;若是个神仙,园子里估摸着会长出不少道法经典来;若是个魔物,唔,人肉骨头汤? 以九明媚入魂神游的经历而言,以上只是最单纯的情形。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甭管神、人、魔,心中所思、魂中所系,往往最不为外人道。故而进了园子,发现些奇奇怪怪的物什乱入,也是极正常的。 九明媚甫一踏入驳兽完勇的园子,“噗嗤”笑了,这场面忒的香/艳入骨。 月黑风高杀人夜,驳兽却在玩羞羞。 宽阔的大园子里,趴了只巨大驳兽,全身钢毛黝黑、又长又密,獠牙尖利如刀,腿爪粗壮、强健有力,黑乎乎的尾巴高高翘起来,脑袋上头那只弯曲的兽角十分健壮。不是完勇,又能是谁? 答曰:是完勇,却不止完勇一只。 只见完勇身下趴了一只母驳,身后还排了老长的队伍,数一数,有多少只来着? 一一得一,一二得二,三八神仙坑人玩儿,四九妖魔谈恋爱…… 得,又碰着自个儿短板了,算术白痴降世,谁与争锋!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完勇身后排了一二三……唔,许多许多母驳等着同完勇滚床单。 完勇确乎英勇得很呐,身子同母驳的身子连在一块儿,同凡间猫狗交配似的,不住地动啊动,动啊动。老没个停歇。后头的母驳们已经等急了,便不时地凑上前去,拿额上的黑色独角顶完勇的屁股墩儿。完勇被顶得十分不耐,转头张开大嘴,亮了亮尖利的獠牙,喉咙里发出“咚”“咚”的击鼓声。 简单翻译一下,便是:“老子没玩够呢。一边儿排队去!” 九明媚瞧这场面。跟瞧小黄片儿似的,既觉纳闷儿,又觉有趣。还十分新奇刺激。彼时她初入人间玩耍,在青楼里头欣赏过凡人行此趣事儿,回了凤鸾山便献宝似的到处宣扬,将阿印、莲姐姐他们说得满面通红。 当夜泰逢元尊便将她召回座下。悉心教育了一顿:“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万物负阴而抱阳。世间有阳便有阴,有阴便有阳。雄为阳、雌为阴。雌雄交配繁育后代,本是万物演化最寻常不过之事。然则人心有耻,以衣蔽体。以室蔽身,交配繁育亦需掩耻。媚儿乃是枝头红梅。不通人情羞耻,亦是情有可原,然则既已化了人形,自即日起,也该当通晓羞耻才是……” 泰逢元尊一个男老头儿,却要教导一个女徒儿莫要偷窥人家闺房之乐,每每面上严肃,心头却臊得不行。 偏偏这徒儿是个不开化的,每每托着小腮帮子,一脸的光明正大:“既是万物演化最寻常不过之事,那便是天地允了的。既是天地允了的,便是正大光明的,是天道。媚儿虽是枝头红梅,好歹也跟着师父修仙不是?既要修仙,窥窥天道,修得越发进益了不是?” 说罢,九明媚拧了拧眉头,郑重起身:“唔,师父教导得忒好,徒儿这便再下界窥窥去!” 泰逢元尊:“……”(此处省略一万匹草泥马……) 九明媚忆起当年事,微微走了些神儿,忽而耳垂子一凉,熟悉的湿滑感便油然而起。她灿然一笑,抬脚往后一跺,正中身后家伙的脚背。 那家伙“嘶”地一声低吟,却并不离开,反倒伸了结实的胳膊,将她牢牢搂在怀里。湿软的舌头蹭了蹭,又索性张了唇,将她的耳垂子含进嘴里,细细品味那梅香肆意的妙味儿。 凤眸儿一挑,九明媚拈了个诀,胳膊肘子向后一捣,将那色胚子捣开了。她轻巧转身,便见风千霁捂着心口,大媚眼子含着笑,直勾勾地盯着她。不知怎的,他眼波流转之间,仿佛一道热烘烘的阳光,照得她心里噌噌发烫。 天道伦常,想要便要。 九明媚飞身上前,忽地将他的脖子拉下来,寻着那水润的唇儿,便印了上去。 风千霁怔了怔,迎向她的热情,突然她又飞身后退,越过了园子的边界。 九明媚伸了纤细的指头,冲他勾了勾指,眉眼笑得淘气得紧。 风千霁舔了舔唇,将那梅香味儿侵吞入腹,随即迈起大长腿,随她一道进入完勇的魂魄园子。 每一个魂魄园子的边界都闪着银色的光,一旦越过边界,就要格外小心。而在魔物的魂魄中神游,更为危险。园子里的那个完勇,正是它在魂魄中的幻体,亦是魂魄园子的守护者。九明媚要在园子中寻找仙灵,却不能惊动魂魄幻体。一旦魂魄幻体开始排斥,就会生发出无数魔气围攻入侵者。 平日里碰上魔气,二话不说,直接灭了便是。但此魔气是由魔物魂魄生发而出,牵系完勇性命,一个没弄好,老驳的仙灵也会受创,甚至同完勇一起灰飞烟灭。打又打不了,躲又躲不得,这才是最为危险的。 上回媚儿便让风千霁留守,结果遭遇鹤岚山的控制,让他担忧许久。以后,他绝不会让她孤身涉险,无论何时何地。 风千霁快步上前,牢牢牵住媚儿的手,拉着她一道略过那羞羞的场面,往园子更深处前进。园子地面是松软的土壤,长出了许多黑藻似的植被,踩上去蓬松松的,十分舒服。 “这是驳兽一族的领地。”风千霁用神识传音对她道,“完勇魂魄中牵系最深的,依然是当年的族类。” “不错,”九明媚用空着的手捻了捻那植被,置于鼻尖儿嗅了嗅,同样用神识传音道,“在它的魂魄中,它仍旧当自己活在过去的地盘儿。不过,这植被里母驳的气息最浓,另外便是老驳、玄扈和阿秘的。” “老驳的气息是从何处传出?” “气息有些凌乱,要一点点梳理。”(未完待续。) 第120章、宫殿寻宝 老驳、玄扈和阿秘的气息充溢在整片园子里,混杂其中,若非九明媚的小鼻子贼灵,只怕压根儿区分不出这几种气息。 “无妨,一点一点去寻,总能寻出最为浓郁的一处。” 黑乎乎的草地一望无际,没有旁的物什了。俩人儿顺着园子里的松软蓬草,细细寻找。九明媚负责总的搜寻方向,风千霁则不时翻捡蓬草,探寻仙灵踪迹。瞧这俩弯腰爬来爬去的模样,不晓得的还当是两只吃草的小绵羊呢。 突然,原本月黑风高的夜色中,划过一道白光,将整片魂魄园子点亮,如同白昼。身后,那群驳兽还在玩羞羞,仿佛没有察觉到天色的骤然变化。俩人儿一抬头,便瞧见园子中央的一大片草地上,凭空冒出一栋巍峨的宫殿,同悬冽殿一模一样。只一瞬间,白昼消失,夜色归来,那悬冽殿随着白昼一道没影儿了。 “是迷藏。”九明媚一喜。 “那座‘悬冽殿’周围暗藏的守卫极多,方才出现的一瞬,我略略数下来,大约有七十多。瞧那分列布阵,正是守卫迷藏之阵。”风千霁目光矍铄地道,“媚儿,它这是不打自招!” 每个生灵魂魄中都会有迷藏,相当于它们的心脏,凝聚心中最重要的物什。仙灵既能随心中深情而出,必然是和迷藏呆在一处的。寻到迷藏,便事半功倍。 但是,迷藏往往没有实体,甚至没有固定的形状,它通常散乱地丢在魂魄园子的某一处或者某几处,毫无规律可言。故而九明媚早已做好了长线作战的准备。将园子的每一片蓬草都检查个遍儿。 谁承想,这园子里竟会出现悬冽殿! 不是每个生灵魂魄中都会有房舍,但只要有了房舍,那里头必然藏了迷藏。因为魂魄要保护好迷藏,就需要一个坚实的壳子,再设下重重守卫。反之,有房舍、有守卫。迷藏所在之处。可不就是不打自招了么? “噫,完勇忒的老实,是头好驳!” 俩人儿相视一笑。立即动身往园子中央进发。园子里的景致不时发生些变化,时而是森冷的阴天,四处皆雾蒙蒙的,蓬草里会突然冒出块大石头来;时而是血月当空的深夜。将整片园子罩在血色之中……总的来说,仍旧是暗夜为主。 因了园子随时变化。给寻找仙灵增添了不少难度。俩人儿守在园子中央等了许久,也没等着下一个白昼。 “仍要等在此处?” “嗯,虽则悬冽殿消失了,但是气息最为浓郁之处。正是这儿。” 九明媚攮了攮鼻尖儿,选定了最佳的位置,一屁股坐了下去。预料中蓬草湿软的触感并未出现。她低了低头,发现屁股下头不知何时垫了张矮凳儿。风千霁拈了个诀。在自个儿屁股下头也垫了一张,随即紧挨着她的肩膀,也坐了下来。 他身形高大,挨着她娇小的身板儿,好似一株参天大树护佑着近旁的一株小花儿。 九明媚白了他一眼:“席地而坐挺好,自在。” “姑娘家家的,就算不在意形象,好歹也得在意自个儿的身子。”女子体阴,而这魂魄中的寒气尤为浓重,席地坐在湿冷的蓬草上,太过寒凉,对身子不好。 九明媚纳了一闷儿,这语气,怎的跟八晌似的?她莞尔一笑,伸腿一蹬,将他屁股下头的矮凳踢飞出去。这下好了,他的屁股和蓬草地来了个亲密接触,反正他是男人家家的,既不用在意形象,也不用管甚么体寒体热的不是? 风千霁跌下来,却仍优雅地舒展了胳膊腿儿,笑道:“媚儿不喜凳子也罢,我这儿有个既能坐得自在,又可驱寒保暖的法子,媚儿可愿一试?”虽是个问句,他却压根儿不给她半点儿思考的时间,径自将她揽入胸怀,坐在他的大腿上。 九明媚磨了磨腚帮子,下头这大腿垫子确乎暖软自在,是个好物件儿。 “风千霁。”她轻唤一声,小手儿不老实地摸了摸他的大腿。 “嗯?”他低头应声,粗粝的大掌轻抚她的红发,心头满是喜悦。 “你该减肥了。” “……” 相较于之前的腿肌健硕紧绷,如今的也忒暖软了些。自打开了酒水铺子,自个儿家的伙食是一日胜似一日,再这般下去,赶明儿肌肉全让肥肉顶了包,忒可惜来哉。 媚儿说的老有道理了,风千霁尬笑一声儿,恨不能当场脱了衣裳,让她见识见识他的壮实肌肉! 黑暗的天幕上划过一道白光,白昼复现,宫殿重见! 九明媚和风千霁立时翻腾而起,拈了个诀,化作两只小蜜蜂,穿过层层守卫,直达悬冽殿中。宫殿有守卫、亦有单独的结界,寻常人哪怕是化了形也进入不得。但这俩都是仙法高强的主儿,又很有入魂神游的经验,欲破结界并不难。 与真实的悬冽殿不同,这座宫殿并无正殿、内殿、院子之分,仅有一栋正殿。玄色墨石地纹从殿中央铺展开来,又沿着墙壁攀爬而上,好似一条条黑龙,辗转飞腾。这种龙纹瞧着十分眼熟,竟似天君所居的天水宫里头常用的纹饰。只不过,天水宫里是金纹,而此殿中是玄纹。真实的悬冽殿中并无此纹,却不知完勇的魂魄中,怎会有此龙纹? 宫殿里头空空荡荡,跟让匪徒洗劫一空了似的,半点儿迷藏的踪迹也无。 俩人儿轻轻一嗅,顺着龙纹飞上殿顶。嘿,可算是有点子瞧着颇为值钱的货色了,那是个墨色金纹的大箱子,悬浮在顶上。箱子四边儿密封,莫说锁扣了,连个透风的缝隙也无。 九明媚化回人身,道:“扶着箱子莫动,我来施术。” 风千霁深知施术过程中易造成大的波动,惊扰了完勇的魂魄,便立即化回人身,双掌牢牢扶住箱子,对她微微点头。 九明媚粲然一笑,拈了个诀,将仙法凝于指尖。那灿烂的红色火焰,仿佛在十指上旋转舞动,煞是好看。(未完待续。) 第121章、汲灵失败 那灿烂的红色火焰,仿佛在十指上旋转舞动,煞是好看。九明媚灿然一笑,火焰仿佛长了腿脚,从指尖跃下,在宝箱八面儿跳舞。 风千霁望着她,红艳火光将她娇俏的脸颊照耀着,似颗红润的苹果,又似生长在火焰中的小妖精。他甚而觉着,自个儿的心儿被那团子火焰点燃了,*辣,红火火,烫得快要化成水儿了,却仍旧转移不了视线。 “乱看甚么?!专心些。” “媚儿好看。” 打开迷藏宝箱是个说简单也简单,说危险也危险的活计。一个闹不好,就会触动完勇的警觉,生发出驱赶他们的魔气来。 有谁会在这般紧张的时刻说如此调笑的话?有谁能将调笑的话说得如此正经可信?有谁这样认真地笑望着她,好似要将她刻入心魄,永不抹去? 九明媚的小脑袋里炸出一团子烟火来,那烟火“噼里啪啦”一顿响,又炸出句凡人的情话来:“执子之手,生死契阔。” 噫,好肉麻来哉! 她唇边荡漾出一缕笑意,一双纤细白嫩的小手掌,覆在一双大掌手背上。 红色火焰一缕缕地渗入箱子中,只听得里头“哗哗”一阵响动,又冒出一股子白烟儿出来。渐渐的,箱子顶边儿出现一条裂纹。那裂纹越来越大,越来越长,沿着箱子边儿,裂开。“嘭”地一声,箱子里的火焰炸开,气流将箱子盖儿炸飞了去。 九明媚迅速伸手一捏,俩指头将盖儿拈了下来。 “小心!” 风千霁的目光忽地锐利起来,伸手拍掉她指尖的箱子盖儿。只见那盖儿上瞬间长满了尖利的刺。每一根刺都闪烁着绿幽幽的光,显然是淬了毒汁儿的。 “小刺儿罢了,不妨事。” 宝箱周遭也同时长满了毒刺,九明媚笑了笑,不以为意。既是迷藏所在,这毒刺也不过是最后一层防护罢了。连那鸩兽魂魄里头的毒物也伤不了她,小小一只驳兽。有何可惧? 她扒拉着箱子边儿。往箱中瞧去,嘿,一颗椭圆形、白花花的蛇蛋正圆滚滚地躺在里头呢。身为混迹魔界三万年的老神。她曾掉进过巴蛇窝里,瞧得出这是一颗正宗巴蛇蛋,如假包换。 轻轻一嗅,老驳的仙灵气息正是从这颗巴蛇蛋里发散而出的。只是…… “这完勇忒的风流,连巴蛇也不放过?” “蛋破了。”风千霁也扒拉着箱子边儿。细细瞧去,“是个孩子。” 蛋壳儿被一双白嫩嫩的小脚丫子给顶破了,紧接着冒出个白白胖胖的小男娃儿来。他闭着眼睛,小手儿含在嘴巴里。睡得十分安恬。 “阿秘?!” 九明媚不得不承认,这会子认出这娃儿不是因为她的鼻子有多么灵敏,不是因为这娃儿又多么白胖。而是……娃儿小胸脯上写了一行鲜明的黑色草书:我是阿秘。(⊙﹏⊙)b迷藏自带注释,还是头一遭遇着。这服务忒贴心了。 “仙灵嵌在他的眉心处,已经和完勇心中迷藏融为一体,强行分离只怕不成。”风千霁将手伸过去,轻轻触动阿秘的眉心。那里凝聚了一团白色的光点,满溢着仙灵气息。然而,这东西尽是迷藏罢了,没有实体,手指径自从阿秘的脑门儿穿了过去,啥也没捞着。 九明媚托着小腮帮子,冲着那光点喊道:“老驳,老驳,咱去偷河灵的水枣子吃罢!” 凤鸾山脚有一湾河流,摇摇摆摆地从山这头,淌到山那头。因了山脉灵气很足,渐渐的生出个灵物来,给自个儿取了个名儿,换做“河灵”。河灵本是河中一株水草,圈河为王之后将整条河里的植被纳入了自个儿领域。连九明媚最爱的水枣子草也成了他的臣民,不准人摘取。九明媚每每一恼火了,便入了河水,偷它几株水枣出来,分与老驳一同享用。 那白色光点闪了闪,似是回应她的呼唤。 九明媚莞尔一笑,将掌心贴上“阿秘”眉心,默念汲灵之术。这法术是凤鸾禁术,泰逢元尊未曾教过,却在讲道时提及,汲灵之术成功的可能性非常之小,且易对施术者造成反噬。九明媚也只是在藏书中瞄过一眼这术法,从未使用过,也从未打算使用。若非……总之,要尽快唤回老驳的仙灵! 渗入魂魄使用汲灵之术,将仙灵吸取出来的可能性会提高一些。掌心溢出一团白色光圈,好似一个洞穴,不断地吸纳这“阿秘”眉心的光点。 “阿秘”猛然睁开双眼,一双血红的魔眼! 整座“悬冽殿”开始摇晃,四周龙纹中溢出漆黑魔气蒸腾而上,似要将上头悬浮的几人包裹其中。 眼见着魔气来势汹汹,媚儿却依旧支撑着汲灵之术,风千霁心道不妙,立即施法凝出一道结界,将魔气杜绝在外。然而魔气越来越多,越来越强,已成包围之势。他要给媚儿争取到最充足的时间! “媚儿,平心静气。” 九明媚点点头,将汲灵之术扩张开来,口中默念:“老驳,随我走,咱们回凤鸾……” 光点越来越亮,越来越近,眼见着要从“阿秘”眉心涌出。 那魔眼越发血红,“阿秘”张开嘴,冷冷地呼唤:“娘亲,娘亲……” 突然间,光点竟又消失了,隐匿在眉心深处! 九明媚掌心一辣,胸腔子里一阵刀剜似的疼痛,嘴角溢出些鲜血。她用手背随后抹了抹血,糟了个糕的,汲灵之术不光失了败,还当真反噬了。真真儿是一倒霉,喝口水都塞牙缝儿呢。 她不再恋战,拉住风千霁的胳膊道:“快走!” 俩人儿化作两道光,飞速向上,在大殿顶上轰出一个洞来,径自钻了出去。在他们钻出来的瞬间,白昼沉沦,黑夜复现,那悬冽殿也荡悠悠地消失在脚下。蓬草地里的魔气盘旋而出,向他们攻来,魔气之中,无数双碧绿的兽眼,牢牢地盯住闯入者。 九明媚笑了笑,胳膊肘子捣了捣他的胸口:“你飞行速度如何?” 风千霁笑道:“熏池老色鬼也逮不着我。”(未完待续。) 第122章、该揍屁股 “一,二,三……跑喽!” 风千霁与九明媚,牢牢地牵住彼此的手,以最快的速度穿越魂魄园子。魔气在后头追赶,他们将魔气甩出老远;母驳们在前头排成阵列阻拦,他们一人揪住一根黑角,向身后一阵狂甩。只听得“嗷唠”一声惨叫,母驳们被摔进魔气中,自相残杀去也。 最后阵列尽头只剩下了完勇,顶着黑角,呲着一口獠牙,是个要决一死战的架势。这完勇是驳兽中难得一见的顶级勇士,就身形而言,俩人儿在它跟前儿,简直就是俩刚出生的小婴儿。前头在鹤岚山的指挥下抢走绿囚之时,完勇便展现出了极强的战斗力和爆发力。九明媚见它在魂魄园子里仍旧如此骁勇,胸腔里的一股子战劲儿激了上来,冲它呲了呲一口小白牙。 “媚儿,莫要恋战。” 九明媚呲牙一笑:“逗它玩玩儿。” 说罢,俩人儿飞身而上,在完勇追上之后又突然俯冲而下,径自从完勇的大胸脯子下头一溜儿窜出去,跟两只滑不溜揪的鲇鱼儿似的。完勇正欲回身而追,可他们的速度极快,一阵风似的,窜到它身后,冲着它的屁股便“唰唰”来了两脚。 及至完勇将那庞大的身子调转过来,那俩混账男女早已越过银色边界,冲出了魂魄园子。 他们手拉着手,站在银光闪闪的边界外头,回身看完勇那副屁股痛的吃瘪相,一齐呲牙笑了。 ——————吃瘪小分割———哦可怜的屁股—————— 酒水铺子后院儿,血魔淮阴施了个血咒,将这院落变得同倾色酒楼的一般无二。甚而特特儿又挖了个血池,每日里闲来无事便泡泡血澡。好不悠哉。 院子里血味儿混合着酒水香气儿,十分诱人。草地上趴了只巨大驳兽,全身钢毛黝黑、又长又密,獠牙尖利如刀,腿爪粗壮、强健有力,黑乎乎的尾巴高高翘起来,脑袋上头那只弯曲的大黑角在血月的照耀下显得越发健壮。 两道光芒从完勇的黑角中窜出。在半空里打了几个旋儿。又落在草地上。 驳兽完勇原本闭着的眼睛忽地张开了,菊花一紧,痛得大身板子整个儿颤了三颤。魂魄里的动静忒大。连带着身体也受了影响。完勇的绿眼珠子里透出一股子杀气,震得地面轰隆剧颤,将守在它身边护阵的淮阴和发发也唬了一跳。 “老媚!”发发见俩人儿出来,立刻道。“你们干了啥,这大黑球突然间杀气大增。这是要开战?” 九明媚摆了摆手,示意淮阴和发发停止护阵,自个儿迈着轻巧的步子,落在完勇额上。同它高大威猛的兽身相比。她弱小得有些可怜,可实际情况是,兽身暴跳如雷。弱小的她却始终镇定自若。她抱住它的黑色兽角,轻轻抚摸。口中喃喃地道:“守护阿秘三百多年,本神服你。” 血魔淮阴傻了眼:明媚居然也有一日,会服了一只魔物?怎的,打不过它? 肥猫发发傻了眼:老媚烧糊涂了?那小眼神儿,居然……温柔?不不不不,定是我自个儿烧糊涂了! 田翠也傻了眼:居然敢抱一只这么恐怖的兽,九更太太太厉害了! 完勇竟奇迹般地冷静下来,身子不颤了,杀气消散了,菊花也不紧了,兀自“咕噜”一声儿,趴地上不动弹了。若非它皮糙肉厚,定能瞧见它俩腮帮子上飞起两团子晕红色儿来。 “走罢,回你的魔宫去。”九明媚在它脊背上一溜儿小跑,又冲它的屁股随手那么一拍,“告诉阿秘,我不日便去看他。” 完勇一脸哀怨地点了点头,慌忙飞升而上,飞快地朝魔宫进发。 风千霁上前揽住九明媚的小腰,一把将她横抱起来,抱进房间里,吩咐其余人等不准进来。 九明媚伸了小胳膊,搂住他的脖颈子,笑嘻嘻地道:“不想躺床上,闷。”她是个活蹦乱跳没个静时的梅神,每每化骨成媚累着了、受了伤了,总得在床上睡他个昏天黑地。一回两回倒还好,可最近这频率太高了些,简直要跟睡神作伴了,忒的丢份儿。 “媚儿想躺在何处?” “凤鸾山上。” “……”风千霁勾起一弯魅惑的笑,“好。” 他的长发乌黑飘洒,布满房间,将屋顶染成漆黑而高远的夜空;他的眸光闪烁如星,洒在夜空之巅,点缀出漫天星斗;他的躯干挺拔如松,矗立在斗室中央,化作一株挺立的弥苏树;他的双臂结实有力,将她托举在茂密的枝桠间…… 大地上长满了细长嫩绿的仙草,在惠风拂动中摇曳生姿。 凤鸾已逝,他便用自己的身躯,为她重现凤鸾片段。 “风千霁,你见过凤鸾山的星空?”九明媚躺在枝桠间,望着他眸光幻化的灿烂星斗,心窝子里立时灌满了滚烫的热水。大颗大颗纯净的星,弥苏树枝桠间微甜的滋味儿,还有山野那头飘来的仙灵气息,一如当年的凤鸾之巅。她不过随口那么一句玩笑,他竟当了真。 “问过老色鬼。”风千霁的声音从弥苏树干里传出来,“媚儿莫再言语,汲灵之术反噬非同小可,速速疗伤。” 九明媚拍了拍心口,笑道:“是啊,最近忒弱了些,总是大伤小伤不断。混了十万年,居然在这当口儿掉链子,真是个没用的老神仙。” “确乎太没用了,”风千霁道,“汲灵之术那样难用,不用便是,做甚么勉强自己?既是勉强做了,那就该做好,最后却那样轻易被反噬,令人担忧! “花骨元身受损未及复原,就该好生修炼,作甚勉强自己入魔界?既入了魔界,就该将恁些魔物统统打败扫净,居然着了一只老鹤的道儿,中了惊鹤咒,又损了修为!损了修为倒也罢了,既然寻到了老驳和纵兰侠的仙灵,就该将他们心中执念激发而出,你却甚么也不知,白白遭反噬! “媚儿啊媚儿,你自个儿说说,恁的没用,该不该揍屁股?!”(未完待续。) 第123章、红唇恋爱(情人节粉红) (祝有情人情人节快乐,祝单身的盆友早日找到幸福!(* ̄3)(e ̄*)) “媚儿啊媚儿,自个儿说说,恁的没用,该不该揍屁股?!” 九明媚“噌”地坐起来,凤眸儿一弯,掌中飞出一柄折扇。北枝扇在树干子周围绕了几大圈儿,瞅准了树干后面一层凸起的老树皮,绽开了扇面儿。上下左右那么一顿扇,大风直扑向老树皮。只见扇面上的梅花瓣飘飘洒洒,燃出点点星火,落在树皮上,再让风儿那么一吹,星火渐成燎原之势,将树皮烧得冒了烟儿。 “哎呦喂!” 弥苏树连根儿跳起来,枝叶乱颤,捂着自个儿的老树皮痛呼不止:“媚儿,媚儿,我错啦!” 九明媚打从乱颤的树枝上一跃而起,呲牙一笑:“你要揍我屁股,我便烧了你的腚,看谁亏得慌!” “谁亏得慌?反正媚儿是从不让自个儿吃亏呐!”弥苏树见她跃起要跑,立即挥舞着枝桠朝她扑过去。 她逃,它追; 她飞,它追; 她落,它还追…… 这树忒的有毅力,愣是展开所有茂密枝桠,活生生将她给扑进了怀里。 风千霁化回原形,强健的身躯压着她娇小的身板儿,健壮的大腿压着她纤细的双腿,粗粝的大掌紧握着她细幼的手腕,强势地压在地上。一如初见那日,他用层层铁环,将她困在悬崖。他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越来越贴。从前小心翼翼不敢贸然落下的吻。已然悄悄地徘徊在双唇之间。 九明媚咬住他的下巴,轻轻舔了舔,唔,滑不溜揪的,滋味儿正好。尤其是他惊诧之时的那一声闷哼,更让她来了兴致,趁势将他的下巴、耳垂、额头、鼻梁子……凡是嘴唇之外的地界儿全亲了个遍儿。 风千霁心头紧绷。跳得越发狂乱。喉头溢出惑人的闷哼声,分外动情。尽管知道她身受汲灵之术反噬的伤,需得快些疗伤才可。然则这小妖精瞪着一双凤眼儿,肆意亲舔的小模样儿,诱得他浑身燥热,恨不不能立时将她全然变成他的。 屋里的漫天星光。皆是他的眸光;身下的仙草幽幽,皆是他的术法;耳边微风习习。尽是他轻喘的呼吸…… 九明媚头一遭觉着,“亲吻”这玩意儿,不是锻炼技术,不是诱惑人玩。也不是甚么天道伦常的哲言。 就是最简单的俩字儿——喜欢。 “风千霁。” “我在。” “我好像有些明白,你当初为何要生气了。” 风千霁颇有兴味地看着她:“明白了?” 九明媚是个神,高高在上。强大绝伦,从不将凡人放在眼中。她行事之间。也是顾着自个儿的想法。她不是自私自利,而是自在惯了的,没有想着凡人所想的习惯。更何况,她混迹三界数万年,自认为将三界生灵看得透透的,懒得揣摩个别人的所思所想。倘若没有重建凤鸾之事,叔子钰、如锦、柳春酿、完勇都不过是盘子底下沾的菜叶儿,连尝也不会尝一口的。 “我是顶聪明的神,自以为将人心看得透透的,自以为懂得大家伙儿心中所念,其实……我才是顶无知的那个。”九明媚眼眸微黯,徐徐道来,“汲灵之术最大要义是与所汲仙灵心意相通,而我今日之败,术法不纯熟、仙力不足、完勇魂魄抵抗皆是缘由,但我晓得在最后关头,是老驳主动放弃了。在他心里,我和凤鸾山,皆不是最重要的。老驳是我的二师兄,他最喜欢什么、最在乎什么、最伤心什么?我思来想去,竟没有任何头绪。这才惊觉,其实我……呵,压根儿对老驳一无所知。” “你并非无知,只是每个生灵都是独立的个体,无时无刻不在发生着变化。上一刻想如此,下一刻想那般。你用心了,才会听到他们灵魂的震颤。”风千霁将她的脸颊贴在他心口,“正如我,从未想过有一日,有一个妖精一样的姑娘,扎在我心里,拔不掉、烧不化、剔不去。” 九明媚听到他如擂鼓般的心跳,绕在心头阴霾仿佛立时被击散了。生灵变化万端,心魂本属自由,随性而动,随心而扬,不懂即为动,不明方是明。噫,这般简单的道理,竟要他一个凡人来点化。她这个神,真真儿是越发的倒退了。 “风千霁?”她抬起小脑袋,凑在他脸侧,舔了舔他的耳垂,学着他的模样,在他的耳孔里吹出他的名。 他健硕的身板子忽地一颤,让她分外兴奋。 “风千霁,风千霁,阿霁……” 他突然捂住她的唇,不准她再这样一遍一遍呢喃他的名,身体越来越热,某处越来越硬。这小妖精,这小妖精…… 九明媚莞尔一笑,嘴皮子压根儿没有消停的迹象,小嘴儿在他掌心里喷出一股子热气,携着丝丝痒痒酥酥麻麻的一句话儿:“阿霁,我喜欢了你。” 风千霁再忍不住,攥紧手掌,俯身吻上她这遭人恨的小嘴儿,撕扯、蹂躏、轻舔、吸吮……温热的气息从唇舌间缓缓涌动,携着金金洒洒的光,涌入她的身体,将那反噬受损之处一一修复。 他晓得她从来不甚在意自个儿的身子,受伤也好,疼痛也罢,她都忍得了。但是,他忍不了她半点儿不适。也罢,她不在意,他来替她在意好了。 一个吻,可以细水长流,也可以惊天动地。 很显然,两个混账家伙凑在一块儿,选定了后者。 及至俩人儿打从屋里出来的时候,血魔淮阴瞅了他俩一眼,趴在血池边儿上,笑得如花儿似玉、花枝乱颤、花飞花谢、花开花落…… 田翠把脑袋摇成了拨浪鼓,不住地向后退:“我什么也没听到,什么也没看到,真的!”说罢,一溜烟儿地跑回酒窖里去了。 发发则懒洋洋地扭了扭肥身子,谄媚地道:“老媚您今儿真真儿是红唇妙如胭脂,美目顾盼含情,要问何事所为,必须地咚万岁!……”发发还预备了好些花样八百夸的淫词妙句儿呢,结果让九明媚一顿飞刀乱飚,唬得四蹄儿一蹬,跟着跑回酒窖去也。 九明媚飞身上前,顶着一张红肿的小嘴儿,笑眯眯地道:“发发,明儿跟我去魔宫,给你找个新主子去。”(未完待续。) 第124章、窥秘之术 魔宫,康云殿。 一个白胖胖的小肉团子窝在玄色软榻上,穿着一身白色里衣,捂着肚子,病怏怏地道:“轩辕,我难受,今天没法子练功了。哎哟哟,不行了不了,怎么办呢怎么办?” 身旁身形颀长的青年男子一身黑衣护甲,样貌清清秀秀,全然一个长大版的小旭。不是那穷奇之子,邪兽轩辕旭,又是何人?虽说他化兽时的模样丑出了天际、丑出了三界水平,好歹这人形模样儿还挺中看,骗得了诸多如花美妞儿们的青睐。 鹤岚山回清浊洞后,轩辕旭留下来负荆请罪,并且自个儿请愿留下做阿秘的师父,教他修炼之法。 玄扈彼时正喂儿子吃饭,瞄了他一眼,道:“监督即可。” 轩辕旭秀脸一黑,心道魔尊大大摆明了不稀罕他做儿子的师父,要做也就是个跟班儿。他在老魔尊十大徒儿中排名老幺,打小儿便和玄扈气场相冲,话不投机。奈何玄扈到底是魔尊,这七万年来修为突飞猛进,早已在他之上。他倒是想知道玄扈和大师兄鹤岚山谁更强来着,但那俩素来和气得很,都没打过架,实在可惜。 “怎么办?”轩辕旭一想到魔尊的不屑脸,便火气满肚子窜,“肚子哪儿疼?上边儿疼还是下边儿疼?抽抽的疼还是针扎的疼?一直在疼还是一阵一阵的疼?……” “哎(⊙o⊙)…”阿秘被这一窜子问题问得有点儿发懵,还当真思考起来,自个儿这肉呼呼的肚子,到底是个怎么个疼法儿。 轩辕旭拍了拍他的脑门儿,呵斥道:“不准偷懒。我可不会如你父尊那般惯着你!” 房顶上突然传来“噗嗤”一声笑来,轩辕旭剑指房顶,怒道:“何人胆敢在此放肆?!” 九明媚清灵灵一笑,身着一袭蓝衣裳,就这么飘飘荡荡地下来了:“小旭徒儿,不过几日未见,怎的连师父的声音也认不得了?速速来给师父磕个响头。师父饶你。” “哼。原来是我的手下败将。”轩辕旭微昂起头,倨傲回道。 九明媚倒也不恼,只是侧过脸来。捏起肩上肥猫儿的小耳朵,嘟囔了些甚么。只见发发扭了扭白屁股,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铃儿响叮当之势,飞扑上前。冲着轩辕旭的脖子便是花样八百挠。 轩辕旭作势要挡,那猫儿却早已落了地。伸出小舌头,在血糊糊的爪子上舔了舔:“老媚啊,这小子的血没多好吃,你就甭试了。省得脏了你的舌头。” “噫,有道理!” “九明媚!!!” 耳鼠进门来道:“轩辕大人,魔尊大人召您去悬冽殿。问询阿秘少尊的练功进展。” “我有要事要处理。” “魔尊大人召您立即过去。” 轩辕旭狠瞪了九明媚一眼,捂着脖颈子的血抓痕。愤愤离去。临到她跟前,还不忘威胁一二,显摆显摆自个儿的厉害:“九明媚,这里是魔界,不是你们神仙的地盘儿。你是我的手下败将,给我小心着!” 九明媚笑盈盈地回了八个字:“泥锁魔阵,坚冰之火。” 轩辕旭的脸色骤然变了,忽白忽青,仿佛遭受到了重大打击:“你……”耳鼠三催四请,才算是将身板子僵硬的轩辕大人请出了康云殿。 “娘亲,什么是坚冰之火?”阿秘肚儿不痛了,身子也不累了,一个健步冲过来,拽住九明媚的胳膊,荡悠悠地撒起娇来。 九明媚冷然一笑:“无甚,不过一团子烧泥化咒的老火罢了。” “阿秘可以学吗?” “怎么,小懒虫也想学?”九明媚笑道。 “只要是娘亲教的,阿秘就愿意学。” 九明媚略想了想,勾了勾指头,让阿秘将手掌摊开,又在肥嫩的掌心里点了几点。只见掌心里金光闪烁,不一会儿便升腾出一股金色火焰来,照耀得满室辉煌。阿秘兴奋地尖叫起来,嚷着要学。 瞧这娃儿,简直跟没见过世面似的,咋咋呼呼的小模样,倒是十分可爱。九明媚心头十分愉悦,便拿出难得的几分耐性,教了他几个小术法。譬如,剥橘子的、切西瓜的、烤鱼的、抓虾的灵诀,皆是她幼时颇为喜爱的。阿秘学得很快,每当剥开一颗橘子,便欢喜得直蹦哒,跟只翻滚的小猪仔儿似的。 “娘亲,娘亲,阿秘是不是很聪明啊?” 九明媚见他满脸期待,不由得点点头,摸了摸他的脑袋。 噫,胸腔里这股子母爱泛滥的热流是怎么回事?她可不是个容易动情的神,没那普度众生的神格,照料失母幼子的活计,着实没甚兴致。连发发也看得直翻白眼,心道老媚为了凤鸾山,真是蛮拼啊蛮拼。 “娘亲以后多来看看我,教教我,好不好?” “好。”九明媚对发发使了个眼色,让它凑过来,“以后我不在此,发发便留下陪你。” “太好了!”阿秘欢呼雀跃,扒拉着她的腮帮子便亲了几大口,“娘亲您真好,不但把丸子和耳鼠给我留下来了,还愿意陪我,还送我灵宠……阿秘终于也有娘亲了。”娃儿说得情真意切,圆润的小脸上满是喜色,大眼睛里却微微湿润,溢出许多泪来。 九明媚微汗,揪住阿秘的后颈子,将他从她身上提溜起来:“男子汉大丈夫,哭个甚?莫要成了你老爹那样的娘炮小子……” 话音未落,九明媚猛然转头,看向斜上方的窗棂。她唇角一勾,勾起一弯灿烂如朝阳的笑容,金色的瞳仁微微一闪。 只听得“嘭”地一声,远处悬冽殿里传出一声碎响。 魔尊玄扈正托着掌中玄镜,以窥秘之术,探知康云殿画面。刚瞅见九明媚的正脸,瞅见她那熟悉的张扬而灿烂的笑靥,玄镜就碎成了渣渣。真真儿可惜了一件宝贝,可惜了他猛然滚来的半分悸动。 轩辕旭瞧出其中端倪,趁机道:“梅神心机叵测,实在……” 魔尊玄扈好似压根儿没听见他在说甚,只吹了吹掌心的碎镜渣渣,冷道:“日后九明媚见少尊,你,出去。” 轩辕旭呆了三呆,捂着脖颈子,在风中凌乱。(未完待续。) 第125章、阿秘之死 (谢谢wangna060823的评价票,谢谢蓝色小豆豆的打赏哟!么么哒!) 许是源于皮肉极为相似的质感,阿秘很欢喜这只新伙伴。一人一猫走在一处,皆是圆滚滚、白胖胖。 阿秘顶羡慕像娘亲那般,肩头趴着一只肥猫,很酷来哉。只可惜他身板儿不够结实,力气弱得很,而发发……咳,那重量又忒超标了。阿秘只得退而求其次,将发发抱怀里头梳毛、搔痒,伺候得十分妥帖。 发发躺在阿秘专属的软榻上,跟个山大王似的,比被田翠那死丫头追着强了不下万倍。一念及田翠拽它尾巴,喊“珠子大神”,它从脑壳子到腚帮子都憋闷得厉害。 完勇和耳鼠瞧着都开始滚起了醋意,这世上还没谁能让阿秘喜欢成这样。 “丸子,过来!”阿秘招了招手,“我也给你梳梳毛。” 完勇每每蒙了少尊召唤,立即施法给自个儿缩小了身形,变作寻常虎豹大小。既方便进出宫殿,又不会失了自个儿那驳兽勇者的威风。 一听到少尊竟要为它梳毛,完勇又惊又喜,还有些迟疑。但在阿秘再三催促之下,它还是凑到了软榻跟前,乖顺地将脑袋递了过去。 阿秘欢欣一笑,眼儿笑得弯弯的,似两轮月牙儿,十分可爱。他打发了发发和耳鼠出去守门,接着用那肥嘟嘟的小手在完勇脑门儿上拍了拍,又用指头穿过钢毛,给它轻轻梳理。驳兽的毛很硬,梳起来跟抓钢钉似的,一不小心便容易刺破了指头。因而甚少有人敢给驳兽梳毛。 完勇喉中舒服地发出轻微的“咚咚”声,将绿眼睛微微闭上。那双小手肥肥嫩嫩,从自个儿毛发中穿行的感觉,好似将自个儿投进了温水中,舒坦得紧。它忽而嗅到一股子甘甜的血腥味儿,很好喝的样子。唔,许是太久没吃人肉。馋了? 它睁开眼睛。发现原本活蹦乱跳的阿秘竟然突然间皮开肉绽,血肉从皮肤的裂纹中流淌出来,将整个软榻浸染成了血泊。很快。人皮整个儿剥落,榻上小娃儿已成一架白森森的枯骨。人皮面容上,只剩下了一双大眼睛,含着泪望着它。那断裂了的小嘴儿轻轻呼唤:“丸子,丸子……阿秘好疼……” “一梦千骨?!” 毒咒复发了?!完勇惊恐万状。昂首狂吠,转身便要冲出康云殿去寻魔尊。 “嘭”地一声,它竟被康云殿外布设的结界弹了回去。康云殿的结界乃是魔尊布设,用以保护阿秘不受外界伤害。却从不会阻拦完勇和耳鼠。 魔尊的结界威力不可小觑,完勇被这么一弹,受了些内伤。黑角都险些撞断了去。它望了望阿秘那凄惨的小模样,又望了望那可怕的结界。毅然蹭了蹭粗壮的蹄子,顶起了黑角,全力撞了上去!这下好了,结界没撞碎,倒是完勇被撞出了一道抛物线,直接︿( ̄︶ ̄)︿弹回了软榻边儿。 “丸子,别撞了,来不及了……”阿秘身子胖,骨架却细瘦得很,他伸出那没了半点皮肉的手骨,轻轻抚摸完勇的钢毛,“毒咒复发太快,阿秘从来没有觉得这么虚弱过。丸子,阿秘这是要死了……” “阿秘不会死的,相信我,不会的!” 完勇打心底里喜爱这个孩子,将他当做这世上唯一的亲人来守护。打从阿秘出生,魔尊便将他的亲生娘亲赶出了魔都,随手将他丢在了炼池旁,任他自生自灭。炼池乃魔宫火焚之地,岩浆灼热,火星迸溅,一个火花就能将初生的婴儿烧成灰。 完勇见他白白嫩嫩的小模样,怎么也不忍心看着这个婴儿死在炼池,便偷偷地用嘴叼着,带了出去。幸而魔尊虎毒不食子,未再丢弃孩子,反而命它照料。三百多年,它一直守护着阿秘,不离不弃。阿秘中了毒咒之后,完勇每日心如刀绞,盼着谁能救救这个可怜的孩子。直到左尊鹤岚山出现,说他有法子相救,它才随从而去,为他所用。 好容易解了毒咒,好容易日渐康复,好容易展露出可爱的笑脸儿,怎会突然复发,离它而去…… “丸子,阿秘不在了,你要好好保护父尊,也要好好保护自己。”人皮上的小嘴一张一合,带着哭腔,“不要想我,不要难过哦……” 阿秘的声音渐渐弱了,直到没了声响;阿秘的手骨渐渐松了,直到垂落在地上;阿秘的皮肉渐渐凉了,直到干涸成了一滩紫红色的物什。 阿秘死了,一个小小的白胖的生命,就这么转瞬间冰冷,再无生机。 完勇的世界,仿佛骤然崩塌。 它疯狂咆哮,绿眸变得血红一片,无数晶莹的泪珠从红瞳中涌出,溅落在地。直到最后一滴血红的珠儿,随之滴落。 “丸子,原来你当真这般爱我呐!”软榻被一双胖乎乎的小手举起来,从下头伸出个圆润的小脑袋来。只见阿秘笑弯了一双大眼睛,径自扑进了完勇怀里,轻轻为它梳理钢毛。 完勇的世界,仿佛骤然傻了。 发发和耳鼠从门外进来,将床上的“尸骨血肉”拾掇拾掇给扔了。完勇这才明白,一切不过是阿秘的一个小小计谋。 阿秘是个人小鬼大的娃儿,打从娘亲留下了发发,便晓得娘亲定是有要事要办。他哄着发发,套了话儿出来。明白娘亲所需,他立马进行了一系列行动——装死。 第一轮:摔死。 阿秘让完勇背着他上天儿玩,故意栽下来要摔死。可惜完勇飞天功夫一等一,立刻接住了他。第一轮完败。 第二轮:烧死。 阿秘重游炼池,一不小心让炼火烧着了。可惜完勇事先备好了预防炼火灼伤的秘药,得,第二轮完败。 第三轮淹死、第四轮病死、第五轮…… 果然“成功”的老娘是“失败”,经验是越积累越多,演技是越打磨越精……(此处省略心灵鸡汤若干……)到了这轮毒咒复发死,阿秘已经从演艺白痴向演艺精英成功迈进。 门外,一道蓝色身影款款而入,她灼灼如火的红发,忽地点燃了完勇的满腔怒火。 完勇亮出獠牙,猛扑上去!(未完待续。) 第126章、挂腿大法 完勇亮出獠牙,猛扑上去! 九明媚淡淡一笑,掌心北枝扇轻妙一挥,将完勇圈禁在梅笼结界中。完勇在结界里狂吼乱挣,甚至意图恢复元身体型,硬将结界撑碎。然则这结界比牛皮做的还要结实,愣是将它困在里头,半点儿裂缝亦无。 “娘亲!”阿秘兴冲冲地跑过来,亮着手里的小小锦囊,“老驳的仙灵血泪,阿秘给您找出来啦!”他像只讨赏的小狗儿,欢喜得直蹦哒,拽着娘亲的衣襟便不肯撒手了。 九明媚空出一只手来,提溜着阿秘的后颈子,将他丢给耳鼠:“看好他。” 说罢,她白嫩的脸颊上浮现出一枝红梅,梅朵中飘荡出许多艳色梅瓣,将那梅笼结界层层环绕。 “梅神,又是你!”完勇目呲尽裂,狂吼道,“士可杀不可辱!!!” “噫,连凡人的名人名言都用上了,有本事就把废话的功夫省下来,养养你的伤罢。”九明媚拈了个诀丢过去,只见片片梅瓣渗入结界,对准了完勇的眼珠子便粘了上去。梅瓣入眼即化,轻盈地深入体内,修补那因撞击结界而造成的内伤。 体内冲撞的疼痛渐渐消弭,完勇诧异之余,缓缓放松了身体,绿眼睛牢牢地盯住九明媚,怀疑地道:“你又想干什么?” 九明媚昂首回望,轻笑道:“想干什么,便干什么。” 说罢,她随手一挥,梅笼结界连同里面的驳兽一齐消失了。 耳鼠心头一跳,禁不住想问她将完勇弄到哪儿去了。话还没问出口,便迎头撞上一道笑意盎然的目光。可那目光落在身上,令耳鼠浑身发颤,半点儿笑不出来。耳鼠垂下头来,将怀中的阿秘往前推了推。 九明媚款步上前,见阿秘又扯住了自个儿的一角,只笑了笑,眸光盯住耳鼠的头饰。那是一朵十分寻常的荆花骨簪。小小的花儿。细细的骨头,上头还溢着些凡人气息,约莫是根凡人小指做成的。只是原本森白的骨节处。隐隐透着墨绿色的暗光,仿佛潜伏在暗夜深林中,野兽的噬人欲/望。 耳鼠唬了一跳,连忙后退两步。捂着荆花骨簪,跪地叩首:“不知梅神大人有何吩咐?” “噫。胆儿小成这般,你以为我将完勇怎么着了?” “耳……耳鼠不敢妄加揣测。” “在他自个儿的窝里呢,你去照顾它两日罢……” “是。”耳鼠松了一口气。 “两日后,本神亲自来接你。”九明媚笑道。“不管谁,给了你甚么好处,给我记着……梅神。向来不是吃素的。” 耳鼠心头大骇,满腔子思绪那是翻江倒海没个穷尽。传说梅神极是聪慧。莫非竟连她私会绿囚长公主一时,竟也清清楚楚?! 耳鼠一时不知如何作答,只得连连称“是”,又拜了三拜,这才从康云殿撤了出去。 “娘亲,娘亲,你跟我说说话嘛!”阿秘摇晃着她的衣襟,拼命争取些注意力,“这是老驳的仙灵血泪,娘亲……” 九明媚弯下腰来,接过那锦囊,将里头的血泪灌入小瓷瓶中,接着伸了食指轻戳阿秘的小脑门儿:“你这小鬼灵精的,结界的咒术、幻化的咒术我可没教过你,那装死的主意又谁帮你出的?” “咒术是父尊教的,法子是孩儿自个儿想的!”阿秘圆脸儿一笑,像只肥猫儿,同身边的发发倒是颇有兄弟相来哉,就差没“喵喵”叫上几声了。 阿秘年仅三百多岁,又刚刚解了毒咒,修习咒术也素来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然则不过几日的功夫,他想学,便当真学得十分厉害,所设的结界竟然结实得可以完全镇住强悍的驳兽,幻化的人皮骨肉更是极度逼真。 乖乖来,神童呐! 九明媚摊开掌心,北枝扇上立了座拳头大小的冰雪小城,看那形貌,同康云殿极为相似。阿秘见着冰雪小城十分喜欢,忙问:“这是什么?” “千机城。”九明媚将小城递给他,“送你了。”这原是为完勇准备的,城中一草一木一人一景结为幻化,她只需略施小术,让它亲见“阿秘”之死即可。现在阿秘下了一记猛药,这座千机城,用不着了。 阿秘收到娘亲所赠,自然欢欣至极,抱着娘亲便不肯撒手了。 九明媚微汗,凡人常道得寸易进尺,阿秘这娃儿就是个典范。 生拉、硬撕、狠扯,嘛招儿都使了个遍,这娃儿就跟粘在她身上了似的,万般掰弄不开。寻常皆是她用着死缠烂打的法子的,从前八晌便是这般栽在了她狗皮膏招似的进攻上。 噫,风水轮流转,今日到娃儿身。 肥娃儿自有肥的好处,满身的肉儿软软乎乎,跟棉花似的贴着,还挺舒服来哉。九明媚撕扯不下,只得高抬起手来,投降似的,任凭肥娃儿挂在自个儿大腿上。 阿秘笑呵呵,满脸得意:嘿,挂腿*好呀,老娘抱不走啊~~ 于是乎,俩人儿一站着,一挂着,展开了一段意义深刻的术法研讨。 “阿秘。” “娘亲?” “术法你学得极佳,然则日后要明了,强悍只对敌,不伤亲。” “父尊说了,学会了咒术,想做甚,就做甚。” “说的漂亮!”九明媚难得听着玄扈一句有道理的话来,“可是做完想做的事,却发现伤害了重要的人,会后悔终生。”唔,师父老头儿的教诲,她从前压根儿是左耳进右耳出,如今信手拈来,还十分顺当呢。 “娘亲是说,我伤害了丸子?” “我伤它无妨,反正本神行走三界数万年,吃过、杀过的魔物数之不尽,伤只驳兽又算个甚?可你不同,你是它心中最重要的人,你伤它,比剜了它的心脏,还让他鲜血淋漓。” “可我没觉得后悔啊。” “你还小……哒~~”这是泰逢元尊曾经在她耳边念叨的话,彼时她已经五万多岁,着实的不小了。可泰逢仍旧将她当小孩子瞧,不论她闯了多大的祸事,总是训上一通,然后谆谆教导,最后说上一句“媚儿还小,长大了会懂……哒~~” 九明媚甩了甩被他挂得发麻的大腿,昂头将眼眶子里的湿意压去。唔,这具凡人的皮囊,着实是……越发的脆了。(未完待续。) 第127章、弱水三碗 (谢谢婉儿和善良的打赏哟!么么哒!) 魔宫东郊的酒水铺子开得十分热闹,白日里招待过路的魔物前来歇脚,夜间则秉承了倾色酒楼的传统,杀人削肉灌血浆子。多余的血透过黑曜石地砖,渗进院子里的血池,供血魔淮阴修炼养生。 因了魔界多是暴戾的角儿,故而夜间血月当空之时,酒水铺子的生意极好,常常能挤爆了去,引发一场又一场的决斗。久而久之,这决斗也成了铺子的一大特色,引来了更多的顾客。淮阴、田翠等人全上去招待也忙活不过来,淮阴便造了几个血人偶,幻化成美女招待,顾客们十分受用。 至于白日里,特别是上午时分,铺子清净多了,零零星星的来那么几个客人。 九明媚堪称史上最懒散的老板娘,来人便过来嗅一嗅,没味儿了直接跑路。夜里头其他人忙疯了,连血人偶都累得瘫成了血泊子,九明媚才在上午时分上铺子里忙活一会儿。唔,与其说是忙,倒不如说是玩儿。 趴在柜台上,俩腿儿翘着,一只手托着腮帮子,另一只拈面前的葡萄吃。 “小二,来坛相柳佳酿,五十年份的!”牛角魔人道。 “小二,来二斤驴魔肉,不加葱的!奶奶的,老子最恶葱蒜!”豹妖道。 “小二,上三壶血,加点儿桂花汁,再加点儿糖,要红糖,再加点儿胡椒粉,再加点儿……”虎头鬼魔道。 魔物们的口味,真真儿是不走寻常路。一上午零星来了这么三四位客人,算是甚么口味都占上了。九明媚正舔着唇边儿的葡萄汁儿。酸甜可口,怎舍得放下?她摆了摆手,指尖飘出几瓣梅花瓣。花瓣甫一落地,便悠悠一颤,化作三个二尺高的红裙小丫头。 “去罢!” 丫头们得了令,立即迈开步子,柜台前后瞎晃悠一通。将酒坛子、驴魔肉、血壶全备好了送到前桌上。 那豹妖吃了口驴魔肉。猛地啐了几口,连桌子都给掀了:“他奶奶的,怎么还有葱味儿!老子晓得了。恁这开的是个黑店!”说罢,它冲到柜台前,左手揪住老板娘的衣襟,威胁道:“小丫头。说,怎么补偿老子?!” 那虎头鬼魔同豹妖是一道的。此时更是将三壶血一齐摔在地上,噼里啪啦全碎了。血浆子溅了一地,满是血浆搀着甜桂花的香味儿,还有些辛辣气儿。 “恁这黑店。压根没加胡椒!”虎头鬼魔欺身上前,上下打量老板娘,淫笑道。“大哥,这小丫头长得不错。不如就……” 九明媚刚刚将唇角的酸甜汁儿舔舐干净,听了这俩的话,“噗嗤”一笑。 那牛角魔人被笑声唬得抖了三抖,突地将酒坛子放下,忙忙地窜到柜台旁,将银两放到柜台上,又忙忙地向后退去:“不干我的事,不干我的事啊~~”甫一退到前桌便,立时转身逃了出去。 豹妖嚣张一笑:“看吧,那牛角魔人都被我们吓跑了,小丫头,你就乖乖……” 话音未落,便听得身边虎头鬼魔发出一声惨叫,搭在柜台上耍帅的右臂瞬时化成齑粉,碎没了。 “这……”豹妖特特张嘴露出的一嘴獠牙正呆滞地闪着光,突然手臂剧痛,拽住老板娘衣襟的左手连同整个左臂,连血都没来得及淌出来,便碎成了肉粉儿。 只见九明媚莞尔一笑,指尖微微一点,那些肉粉儿竟没落了地,而是在她指尖晃悠几圈,又统一落在了一个造型古旧的陶盘里头。 “唔,肉粉丸子汤,今儿的午膳有着落了。” 豹妖和虎头鬼魔退后两步,见对方虽是个小丫头,却笑得分外妖娆,便知不是个好对付的。 “你……你别嚣张!”豹妖道,“这这这……这赔偿我们不要了!” “对对对!”虎头鬼魔接话道,“我们不要了,我们走……” “走?”九明媚昂首浅笑,掌心冒出些火苗子来,“午膳好容易有了着落,分量却不大够呢。尔等走了,这可不大妙的。” 豹妖兽瞳一转,突然扯着嗓子吼起来:“你可知我们乃是何人?!” “你们奶奶是何人,也管不着我喝汤。” “你……”豹妖道,“我们乃是踵臼山守山魔兽,奉魔尊大人之召回魔都的,你胆敢对我们动手,就是与魔尊为敌!!!” 踵臼之山,其地诡秘难寻,山上全无草木。最关键的是——那是历代魔尊的葬窟,相当于凡间各国皇陵,却比恁些小皇陵更庞大、更难破。 历代魔尊陈尸之地,亦是魔族最为尊崇的地界儿,魔尊玄扈每百年便要举行一次大祭,祭奠历代魔尊的同时,还会封赏守山魔兽。故而守踵臼山虽是个孤寂万年的活计,却备受魔物们崇敬。 酒水铺子里动静忒大,围来瞧热闹的魔物们越发的多了,一听到这俩乃是守山魔兽,便都站在了它们那边。然则梅神的厉害,它们亦是知道的,所以都只围在外头,神情紧张,不敢有所动静。 从瞧热闹的魔物里头挤出来一个高大挺秀的紫衣男子,怡然自得地寻了个位置坐下来,大媚眼子瞄了瞄柜台前僵持的局势,笑道:“一大清早的,这生意做的还真是热闹。想必酒水真心不错……媚儿,弱水三碗,不加糖!” 众魔物们不禁将目光投向这紫衣男子,倒吸了一口冷气。弱水乃是魔界南境至阴至毒的一条河流,沾上一滴,连骨头带魂魄皆能全化了去。要喝弱水?疯了罢! 九明媚冷然一笑:“好呀,我这便取来弱水,顺道儿也给二位守山魔兽接风洗尘。” 她转身去柜台后头的酒水架子上寻了个黑色大缸,将上头覆着的红布取下,用特制的酒捞子盛了两碗来,朝豹妖递了过去。 豹妖和虎头鬼魔被碗里清清冷冷的水汁儿吓懵逼了,张牙舞爪地回身便跑。 足下被甚么物什绊了一跤,俩兽齐刷刷地栽倒在地上,摔了个狗啃泥。 风千霁一脚踩住一个脑壳儿,笑道:“我刚从踵舀山回来,可没瞧见过这般不堪的守山神兽。” 九明媚凤眸儿一挑,他执了搜灵塔而去,莫不是,寻着了适合老驳的骨躯?(未完待续。) 第128章、蜜糖之吻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谢谢茹凉和哟呜的打赏哟!么么(*  ̄3)(ε ̄ *)) “我刚从踵臼山回来,可没瞧见过这般不堪的守山神兽。”说罢,风千霁俩脚一跺,直接将这俩魔物的脑壳子给跺裂了,血红的脑浆透过裂缝,很是个要淌不淌的尴尬情形。 “唔,没跺碎是好的,否则现下就死了,放到晌午时分做肉粉丸子汤,可就不大新鲜了。”九明媚摆了摆手,仨二尺红裙小丫头便精神抖擞地跑过来,合力将两个奄奄一息的魔物拖进后头的厨房去也。 风千霁见众魔物还围在外头,笑道:“不过是俩招摇撞骗的小魔,也值当如此稀罕?生意还做不做了?”他媚眼一转,朝九明媚抛去一个眼神:“小媚儿,爷儿要的东西,你可还没上呢。” 九明媚见他装模作样上了瘾,莞尔一笑:“爷要的是甚?媚儿记不太清了呢。” “弱水三碗……” “不加糖?”九明媚笑盈盈地将前头两碗水汁儿摆到他面前。 他寻常并不大挑食,唯独不爱甜食,每每不小心吃着一两口过于甜腻的糕点,那俊脸子能皱成葡萄干儿。他喜欢将自个儿的喜好告诉她,亦喜欢了解她的口味,久而久之,在饮食习惯上,他们已然成了最了解彼此的人儿。 “媚儿真是……”风千霁笑望着她,眸中满是喜悦,“贴心。” 九明媚浅笑着,转身从柜台后的黑色大缸里头又盛了一碗出来。三碗水汁无色无味,微波粼粼,煞是澄澈。这可不是甚么蚀骨噬魂的弱水,而是从天泉瀑引来的清水,淮阴弄来给她日常饮用的。铺子里有一缸,后头她自个儿房间还有三缸,简直拿她当水桶了。 风千霁晓得媚儿给他盛的是好东西,便用执起一碗,浅饮一口。虽说是在饮水。他却比饮茶、饮酒还要有范儿。坐姿有几分懒散、几分雍容,并几分优雅;骨节分明的右手纤长细白,又匀称有力;饮水之时,那双大媚眼子却不看茶碗、不看水。而是眉眼向上微微挑着,笑眯眯地,凝视媚儿的红唇。 勾引,绝壁的勾引! 九明媚不得不承认,他这魅惑至深的模样儿。确乎可爱得紧。她身子前倾,贴在桌子边儿,伸了纤细的食指,从他纤长的脖颈子一路向上,勾住了他的下巴。 突然,风千霁笑眯眯的大媚眼子猛地一瞪,入口的水甜腻得能齁死一头大象! “哎~~”九明媚依旧勾着他的下巴,丢了个定身决过去,笑道,“自个儿点的餐。自然是要自个儿用完的,不能浪费不是?”说罢,她拨开他披散的顺滑长发,小嘴儿贴住他的耳朵:“费了我两桶蜂蜜呢。” 风千霁全身被定住,只有嘴巴在不由自主地大口喝,俊脸子早已皱成了葡萄干。三碗蜂蜜水下肚儿,可比毒酒还狠呢。 “乖霁儿……”九明媚欺身上前,红唇轻轻贴上他的唇,粉嫩的小舌勾勒出他的唇形,将唇间残留的甜味儿席卷而去。有了她的唇。再难以入口的甜腻味儿也不再惹人烦,反倒将整颗心都酿成了蜜汁。 外头围观的魔物们皆傻了眼,方才还打打杀杀的呢,这会子倒玩起撩汉技能来了。这间酒水铺子。还有甚么事儿发生不得? 九明媚抬了抬身子,冷道:“老板有大事儿要办,关铺半日!” 她打了个响指,铺门、铺窗瞬间同时关闭。魔物们正瞧到热闹有趣的时候,心痒痒地想往下瞅着,突然撞上了闭门羹。愤愤不平。这要是再往下,那必定是劲爆火辣…… 然则事实与意淫终归不同道儿,铺子里昏暗了许多,俩人儿却是比任何时候都正经。 九明媚调戏够了,托着小腮帮子,笑眯眯朝他额上啾了一下:“说罢,在踵臼山发现了甚?” 风千霁恢复行动力,却失了她暖嫩的唇,轻轻一叹:“搜灵塔显示,适合老驳的骨躯,正在踵臼山中。山中足有三重结界,且镇守的魔兽皆是上古奇兽,依‘昆仑阵’排列。只宜智取,不宜强攻。” 搜灵塔遗失在清浊洞的崖边,九明媚彼时为防暴露,才选择了视而不见。事后本是要再寻,岂料风千霁念个诀,搜灵塔便自个儿回来了。想来搜灵塔的真正主子,并非国师白狸。 “那骨躯的具体位置可能确定?绕过镇守魔兽,直取骨躯所在。” “突破前两重结界不是问题,骨躯位置也已确定,但是正因了确定,更是难办。” “噫!”九明媚灿然一笑,“莫不是就在老魔尊的葬坑里?” 风千霁点了点头:“就算你我能够绕过镇守魔兽,合力闯过第三重结界,那历代魔尊的葬坑边儿还守着仨魔兽,那葬坑本身的魔气更是惊人。想找到那具骨躯本就难办,从魔兽眼皮子地下运走,更是不可能。” “那咱们便化不可能,为可能!” 老驳啊老驳,你们可是一个比一个挑剔来哉。不过无妨,于老驳恢复仙灵有益的,她便做,义无反顾。至于那魔族葬地,权当是开开眼界了。指不定,还能瞧瞧越疆的尸骨长个甚么样儿呢。 风千霁笑道:“你我同心,这世上,便没有不可能。” 电光火石之间,他眸中的阳光炫了她的目,她唇上的芳香迷了他的心。 这俩人儿行事素来混账,将铺子那么一关,招呼一声便跑了。留下血魔淮阴和田翠两个看店,任他们忙到疯癫,简直的甩手掌柜,没脸没皮。 风千霁和九明媚手牵着手来肩并着肩,翻过山来越过水,变过鸟来乘过云,历经千辛万苦,踏过万里长途……愣是看不着踵臼山的样儿。 幸而风千霁前头已经将路线捋了一遍,手里头还有搜灵塔中的微弱光芒时刻指引着他们前行的道路,所以二人并未走太多冤枉路。不过就是飞到快缺氧了、跑到快断气儿、颠到快嗝屁……才终于瞧见了那座光秃秃的大山。 真……他奶奶的秃啊~~(未完待续。) 第129章、踵臼暗道 真……他奶奶的秃啊~~ 与其说是一座山,倒不如说是一块插错了地界儿的三角粽子。 不不不,粽子好歹还有绿色苇叶包裹出一层绿幽幽的皮儿,这踵臼山却是小气得很,毫毛不长。无论是主体那座高峻险要的踵臼山,还是连串着的侧畔山脉,统一的黑乎乎、灰蒙蒙,不是土就是石头。 许是山上的养料没有草木争份儿,那石头个个长得大如狍鸮。九明媚站在山脚一块中等大小的石头跟前儿,还没那石头一半高,身子显得越发娇小。 “此处便是踵臼山的入口,”风千霁曲起食指,用关节在石头上敲了三下,“穿过它,便可突破第一层结界,待会儿媚儿跟着我,定要小心些。” 九明媚轻轻点头,便见他弯下腰来,在石头下面的土层边儿——刨坑。他掌心变出一柄小铲子,刨得相当带劲儿,唔,颇有狗狗藏骨头的认真架势。她莞尔一笑,也随之蹲下身来,托着小腮帮子静静地瞅他。见他的长发沾了些土,她便嘟起嘴儿来,轻轻一吹,将长发吹飘而起,搭在他自个儿脑袋顶上了。 风千霁微微抬头,揽住她的脖子往前一拉,准确无误地吻上她鲜嫩的唇,随即放手低头,兀自刨坑。先将下头的碎石头拨开,接着在一铲子一铲子,刨出个一尺见方的小坑来。此间的土壤原本便已松动许多,想必是上回他来时刨出来的,走时又给填上了。他将刨出来的土壤整整齐齐地码在坑边,预备着回头填坑来用。 这小子,装没事儿的本事倒是精练! 九明媚恨恨地瞪了他一眼。兀自舔了舔唇,昂首看苍天。踵臼山一脉的天空,比魔界其他地界儿显得越发昏暗,好似黑云压城,马上便要下起一场雷暴雨似的。在这片壮阔辽远的黑色天幕之下,蹲着俩刨坑的小人儿,噫。好生猥琐。 这时。天幕上有个光点一闪而过,似流星,却又不太像流星。 “媚儿。走吧。”风千霁刨好了坑,用手伸进去,探了探石头地下的密道,“倘若遇上了鼵。不用管它,绕过去即可。” 鼵是一种常与鵌鸟同穴而居的鼠。身形似家鼠,色黄,尾短,尾毛蓬松。亦称“兀鼠”。寻常的鼵都很小,甚而比家鼠还小,然则魔族葬地魔气缭绕。极为滋养魔物,这里的鼵自然不会太丢葬地的脸面。 出于敬仰。每年前来踵臼山参拜历代魔尊的魔物不少,但大都只敢在山脚拜一拜,无人敢入山惊扰。倒是有些魔物曾经见过这里的鼵,说是极为硕大,魔气超群。魔物们将鼵也当做了守山魔兽,每每瞧见都要拜一拜的。 此轮暗中进入魔族葬地,俩人儿需得低调低调再低调,变了光束窜进去极易引起魔兽们的警惕,故而需得变个低调的物什。 九明媚微微笑道:“既然此处有鼵,咱们又何须绕了它们?” 说罢,她念了个决,那漂亮的脸蛋儿上竟瞬间长满了黄色的绒毛,连同整个儿身子,幻化成了一只鼵的模样。紧接着,她在土堆里滚上三滚,沾染了土壤中的魔气,轻易不会被魔兽们发觉。 风千霁哀叹三声:“想亲媚儿,可还如何下得了口……”想来同一只黄毛老鼠接吻,确乎是件耸人听闻之事。他扶额悲戚,念了个决,俊脸子瞬间长满了黄色的绒毛,也幻化成了一只鼵。滚完一身土,他往媚儿长毛的脸颊贴了贴:“这回门当户对了。” 这俩鼵中伪装者窜进土坑里,用那新鲜的四只老鼠脚快速在暗道中穿行。这里的暗道漆黑一片,纵横交错,只能感受到脚下潮湿冰冷的土壤,和四周土壤松动的沙沙声。 不知道有多少条道儿,不晓得没条道儿通往何处,亦不知这一条条暗道究竟有多长。风千霁用神识传音道:“这里的暗道随时会发生变化,现在已与我之前来时不同了,不过搜灵塔还有感应,跟紧我。” 九明媚点点头,紧跟上去,忽而感到目前所在的这条暗道对面,出现了一双黄绿色的眼睛。因了道中漆黑,那眼睛十分显眼,似凶兽暗中窥视着他们。 两只伪装者并未停顿,而是径自往前行进,来到那黄绿眼睛面前。 得,撞衫了。 对方也是一只黄毛鼵鼠,两只眼睛滴溜溜圆,不过对方的体型明显要大上许多。只见那只黄毛鼵的眼睛里闪过鄙视的光,接着甩甩尾巴,拐进隔壁岔道里去了。 九明媚微汗:“咱们这是让一只鼵鄙视了?” “咳,确乎如此。” 换做平时,她定要将那只鼵烤来吃了,而现在,她只得抬了抬四条鼠蹄儿,继续穿行在暗无天日的地道中。 约摸乖了十来次弯、换了十来条道、爬了两个时辰,他们这才望见一丝丝光亮。这是一处断崖,不知是在踵臼山里的哪个方位,头上依旧是黑云压城般的天幕,前方脚下是深不见底的深渊。要么后退离去,要么纵身跃下。 “下面便是第二层结界,尖刀。” 寻常的结界仅有防御功效,表面滑不溜揪,瞧着大都是半透明的。然则尖刀结界是以攻为守,瞧着也是半透明的一层,实际上结界上布满了气形尖刀。每一把刀都锋利无比,足以瞬间将一头牛切割成牛肉片。 “如今竟还有魔物会造尖刀结界……”九明媚莞尔一笑,脸上的黄毛抖了抖,“走,开开眼界去!” “慢着!”风千霁伸出一只鼵鼠爪子,牢牢抓住她的爪子,“我数一二三,一起跳。” 两只爪子交缠在一块儿,十分缠绵。 两只鼵鼠跳下那断崖去,万分壮烈。 疾风在耳边呼啸,身体在空中坠落,这种自由无匹的感觉,熟悉得紧。只是这一回,她不再是孤身一人。 崖底的半透明结界越来越近,那气流之中涌动的血腥刀锋亦是越来越近。九明媚紧握住他的爪子,笑了。(未完待续。) 第130章、魔物村落 那是一层灰色半透明结界,与黑暗的天幕很是搭调,肉眼便能瞧个分明。不过,原本光滑的结界上骤然凸起的一把把气刀,却是肉眼无法看见的。它们像一根根从灰色玻璃里扎出来的尖刺,等着冒失的闯入者自投罗网。 两只鼵紧握着对方的小爪子,身体直线坠落,马上就要被那密密麻麻的尖刺扎透,削成鼵鼠肉片儿。他们甚至能感受到刀尖碰触到皮肉时,那冰凉刺痛的感觉。 突然一个闷雷响过,俩鼵瞅准时机,在脊背出变出两扇翅膀,乘着刀尖上呼啸的冷风,忽忽悠悠地滑翔起来。身子掠过刀尖,那是顶刺激的滑翔游戏,他们玩得不亦乐乎。结界两边是高耸的山崖,直上直下的那种,下面依然是望不到底儿的深渊,黑咕隆咚的那种。 “媚儿,看那边!”风千霁甩了甩黄毛脸,黄绿色的鼠眼盯住左侧的山崖,“那是可突破尖刀结界的窍门,直接通往第三层结界边沿。那里面的东西,你会喜欢的。” 九明媚眸子一亮,立即抖了翅膀,同他一道掠过刀尖,飞向左侧山崖。 山崖直上直下,全是坚硬的石壁,凹凸不平的地界儿倒是有些褐色湿软的土壤,只是这里同踵臼山的外壳子一样,半点儿植被也无。他们降落的地方,有个一尺见方的洞穴,洞口形状不很规范,似乎是某种兽类用尖利的爪子刨出来的,岩石上还有些爪痕。 魔族兽类的爪子大都锋利堪比刀剑,刨出这等洞穴并非甚么难事,故而仅凭爪痕并不能立时判断出洞里住着何种魔物,有无攻击性。 九明媚耸了耸鼻尖儿。轻轻一嗅,笑了:果然是自个儿欢喜的地界儿。 洞里头隐约闪着红艳艳的火光,传出声声碎瓷般的歌吟: “一只鼵儿哟,会打洞, 两只鵸鵌哟,不做梦, 三只葶苎哟。毒死鱼。 四只山膏哟,骂你娘个哩 ……” 唔,这是翻译过来的凡人语言版本。倘若用魔物们的语言来敲打,那便是“安家费沃尔,&*#”此等乱码式言语。太过难懂,姑且直接用上翻译版。 九明媚混迹魔界三万年。到过的魔物村落千千万,会的魔物语言不下百种。轻易便判断得出,洞穴中唱歌的魔物不下百只,其中正包括鼵、鵸鵌、葶苎、山膏、梁渠等。前两种不足为虑,但是葶苎是魔草。毒性极强,山膏和梁渠皆是好战兽类,不容小觑。 两只鼵飞入洞穴。立即收了羽翼,慢吞吞地走在黑乎乎的洞里。 “嘿!”洞里突然有个东西咋呼一声。“不听话的臭鼵,又跑外头去了!梁渠大人的命令也不听,嘻嘻,必须受到惩罚!” 洞里十分黑暗,越往深处却越是亮堂,洞壁上镶嵌了一些樱红色的发光石头。寻常夜明珠皆是莹白光亮或是淡绿光亮,这石头却是樱红色,着实奇怪。 咋呼的是一只鵸鵌,形状像普通的乌鸦,却长着三个脑袋、六条尾巴。一身黑色的羽毛在樱红色光石的照耀下,透着些诡秘的紫。鵸鵌特别喜欢嘻笑,说话时总会时不时地带点“嘻嘻”“嘿嘿”的怪调调。传说吃了它的肉就能使人不做恶梦,还可以辟凶邪之气。估摸着是它们忒黑,噩梦和凶邪碰着还以为撞上同类了。 九明媚望过去,却见那只鵸鵌并非冲着他俩咋呼的,而是掐着它的鸟腰,冲着脚边一只大型鼵直嚷嚷:“还装睡,睡死过去也一样要惩罚!嘻嘻,梁渠大人~~”鵸鵌的嗓门儿十分敞亮,冲着里头宝座上的梁渠兽道:“您说要如何惩治?” 风千霁见此处所有魔物的目光都被鵸鵌和鼵之间的冲突吸引过去了,忙用爪子蹭了蹭媚儿:“每日黄昏时分,此处魔物皆要聚集了去第三重结界处敬拜葬地中的历代魔尊。现只需混迹其中即可,要不……咱也瞧瞧热闹?” 九明媚冲他眨了眨眼:“有热闹不瞧,才是笨呢~” 俩伪装鼵鼠撅着屁股,蹭进了魔物堆里头。那鵸鵌和鼵的对峙尚未结束,鼵见装死不成,猛瞪了眼睛,窜了起来,历数鵸鵌所犯的过错。噫,那黄绿色的圆眼儿,鄙视的小眼神儿,可不就是方才在暗道里的那只大鼵么? 宝座上的梁渠并未立时做出判决,一双黑钩子般的兽瞳微微转移方向,投向了角落里的两只伪装鼵鼠。 低沉的声音从梁渠口中传出:“踵臼山来了新客,怎么我竟不知?!” ————鵸鵌小分割————噩梦哪里跑!—————— 魔界,清浊洞。 外头的嗜血魔气依旧嚣张地保护着此次,将所有疑似入侵者斩杀成肉酱子。 里头的主子却没恁强的斗志,整个人打坐在黑锦上,身上披着的黑羽大氅将他全身包裹得严严实实。鹤岚山闭着眸子,满是疤痕的脸苍白如纸,薄唇更是没有半点儿血色。 轩辕旭回到洞内,便瞧见大师兄这副要死不死的模样,立时来了火气,一拳头打在洞壁上,直接打出了一个大窟窿。 “该死的九明媚,居然敢……” 原本以为用泥锁魔阵就可以制服她,没想到半路杀出个风千霁;原本以为上古惊鹤咒可以制服她,没想到她刚解了咒就对鹤岚山下了重手,害得他重伤至今未愈! “梅神,还没甚么不敢做的事。”鹤岚山缓缓睁开眸子,动了动抹了白面粉似的嘴巴,“从前玄扈所过这话,我却仍是小觑了她,伤了这回,倒也算是多了解了她一分。” “大师兄!”轩辕旭气冲冲地道,“难道您就不生气?她伤了您不说,如今还得了魔尊和少尊的信任!魔尊默认让她教少尊术法,连我都不看在眼中。少尊甚至伤了完勇,帮她弄到了老驳的仙灵!那是老驳,倘若它恢复,定会与我们为敌!到时整个驳兽一族……” “驳兽一族灭了又如何?”鹤岚山道,“本就是僵死的族类。”(未完待续。) 第131章、复活魔尊 元宵节快乐!谢谢呦呜的打赏哟! “本就是僵死的族类,倘若一个老驳便能灭了它,留着也无用。” “可是九明媚甚至纠集血魔淮阴等人,以酒水铺子做掩护,在魔都扎下根来。”轩辕旭一咬牙,又捶出了个大洞,“她可是天界之人,更是跟天界太子墨祁有过婚约!谁晓得她此次扎根魔都,意欲何为!难道大师兄撤了她的上古惊鹤咒,当真便重新归隐,不再管咱们魔界之事?这可是师父留下来的江山!!!” 鹤岚山冰冷的面容有了些微动摇。他这位师弟平日里性子虽傲气些,却还算是有勇有谋,令他去捉梅神,他便想了个以幼童身份接近,以蔺环那凡人作饵的法子。尽管用泥锁魔阵困杀梅神并非鹤岚山所欲,但若此计成功,连上古惊鹤咒都不必用的。可是师弟如今性子却极是急躁,想来是被九明媚刺激个不轻。 鹤岚山薄唇轻启:“师父留下的江山,自有玄扈守着。至于师弟你……梅神虽是一介女流,却极是难缠。你还是专心辅佐阿秘少尊,莫再插手梅神之事。” “为何?”轩辕旭转身道,“难道大师兄认为我还斗不过一枝野花!她当初就被我的泥锁魔阵打败,下回依旧是我手下败将!” “坚冰之火。”鹤岚山瞄了他一眼,“当日被困,她或许便已觉察了破阵关键,饶是风千霁未至,她也没那样容易死在你手中。都已被人看穿了破阵之法,还好意思随意叫嚣?” “我……”轩辕旭满腔火气窜了八丈高,无奈对方是他最尊敬的大师兄。他万般不敢造次的,只得闷闷地道,“我的绝杀可不止泥锁魔阵,总有一日,我会一雪前耻,将那枝红梅烧得灰也不剩!” 鹤岚山没回应,只顿了顿。又闭了闭眼:“走之前将自个儿踹出来的洞填平了。” 轩辕旭噎得不清。愤愤地补了洞,嘴里还嘟囔着:“都是九明媚,天杀的梅神!!” 他补完洞。告了辞,捻了个咒术,顺利地穿过噬肉魔气,化作一团黑火窜上半空。朝魔都飞去。就在此时,半空里划过一道白光。似流星,却又不太像流星。黑火稍稍一顿,觉着有些怪异,又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便继续飞跑了。 那流星般的光点一个打转儿,直降而下,窜进清浊洞中。落在鹤岚山脚下。 鹤岚山好容易送走了恁聒噪的师弟,正运力养伤。身上的黑羽大氅乃是他元身所化。此时却是破破烂烂没法子看了。寻常受伤他皆要动用元身之力将养恢复,如今九明媚特特儿将他的元身焚烧,害得他元身重创,需得窝在这清浊洞,吸收魔气慢慢养着。 只听得外头“嗷唠”一声惨叫,又有恁些个小魔物被洞外魔气碾杀成肉泥。鹤岚山左手一挥,身侧黑锦上飘出红彤彤的一团子光来。他以掌心覆上,那红光团子便被吸入他的躯体,下一瞬,破烂的大氅上便添了一片黑羽。死在清浊洞外的魔物们,成了更高等魔物的养料。 黑羽长出来一片,双颊上的六道抓痕却又显现出来。这些抓痕每日都要费神修复,可撑不过三个时辰,又开始流血,变成猫抓似的痕迹。唔,同初初被抓时一般,左脸仨,右脸仨,对称得紧。 九明媚的可恶之处就在于,她非但要重伤对手,还要在精神上施以绝对性的碾压。 “左尊大人,如您所料,九明媚与风千霁已入踵臼山!”流星光点甫一落地,便幻化成一个清秀少年,只是他那一对尖尖的麋鹿般的小耳朵,透露出他魔物的身份。 “时候终于到了……”鹤岚山睁开阴冷的碧蓝色眼眸,“梁渠知晓该如何做吧?” “是,属下已同梁渠大人确认过,那风千霁昨日便已暗自潜入,意图突破第三重结界,抵达历任魔尊葬地。梁渠大人施法未准其通过,静候九明媚同去。属下原还担忧,那九明媚没恁容易上钩,可梁渠大人说,不出一日,梅神必来……果如梁渠大人所言!” “事关凤鸾山,九明媚不会不去。正如……” “正如?”少年大眼睛望着他,清澈的眸中微光闪闪,满是青葱年少时节的好奇之绪。 黑羽大氅微微飘扬,清浊洞中却无风。只见大氅下伸出一只鹤爪,准确无误地插入那双清亮澄澈的眼眸。爪子一勾,轻巧地将少年的脑壳子打开,从里头勾出了眼珠子和脑子。 寻常开颅破脑,大都脑浆子血水子四处飞溅,可鹤岚山最不喜肮脏,故而连开脑壳儿都开得很有诗意。他工工整整、干干净净地将眼珠和脑子码在黑锦上,将淌出的血擦拭干净,又不慌不忙地将少年的魂魄吸出来。 最后,一样一样地,一口一口地,慢慢吃掉。 少年的躯体化为原形,一只耳鼠,公的。 它昨儿还在同梁渠传达左尊大人的指令,得了对方几句夸赞;它早上寻了个有花有草的角落,偷吃了些好吃的物什;它方才在踵臼山上空,时刻注意着九明媚和风千霁的动静,想着要抓紧同左尊大人汇报。它不求甚么大富大贵、身份地位,只求左尊大人赏它一个庇护之所。对于一只失却家园、弱小卑微的耳鼠而言,这便是唯一的希求。 只可惜,它跟错了主子。 最终,成了盘中的食物。 魔界总是如此,强者称霸,弱者被吃。食物链的顶端,没有“耳鼠”这种魔物。 鹤岚山饱餐一顿,整个儿过程慢条斯理,优雅从容,丝毫不会破坏左尊大人阴森的形象。他随手一挥,将耳鼠残余的躯壳丢进嗜血魔气中,赏给魔气享用去了。 鹤爪勾了勾大氅,将身子又重新包裹在黑羽之中,严严实实。 “九明媚,梁渠会好生招待你的。”碧蓝色瞳孔一缩,鹤岚山阴冷的满是伤疤的脸上竟乍现一个笑来。轩辕师弟忒傻,要的只是保护师父留下的江山。仅此,便足够?!笑话! 他鹤岚山要的,是复活老魔尊,重现魔界盛世!(未完待续。) 第132章、洞穴袭击 一只形状颇似野猫的魔物坐在宝座上,很是个说一不二的老大范儿。说是宝座,其实不过是山洞里刨出来的一块云状白焰石。这便好似入了宫廷大院儿,坐着的都是老子,站着的都是孙子,一览可猜。 “踵臼山何时来了新客,怎么我竟不知?”梁渠的白脑袋微微一摇,老虎一样的爪子在白焰石上抓了三爪子,声音极是刺耳。 派头大的说话果真有分量,这才一句话的工夫,所有魔物的注意力都从鵸鵌与鼵的冲突上抽离出去,落在魔物堆子里恁俩半点儿不扎眼的小鼵身上了。 风千霁与九明媚相视一笑,得,饺子皮儿没捏好,漏馅儿了。 梁渠的语调十分平静,那张野猫脸甚至微微带了丝儿笑意,瞧着跟欢迎来客游览似的。可俩人儿黄毛一竖,觉察到无数股子杀气从四面八方铺卷而来,仿佛要将他俩绞杀个稀碎。 梁渠好战,十万年前的大荒之野,它们是老魔尊越疆手下一支实力强劲的战队。梁渠相貌似猫似虎,身形可大如巨象亦可小如幼猫,速度可快如疾风亦可慢如蜗牛,声音可如猫儿般温和亦可如狮吼般骇人…… 天界众神仙皆道梁渠是些诡计多端的怪胎,许多神仙十万年前被它们以变化繁复的战法打得落花流水。直至东君斩杀越疆,梁渠们失了主心骨儿,又被天兵重创,死伤过半。它们自觉愧对老魔尊,便自愿入葬地做守卫。瞧这只梁渠释放的杀气,怎么着也得有个十万年的岁数。 九明媚化回人类之躯,纤细的腿儿轻轻向前踱了几步。盈盈一笑:“客人来了,梁渠大人预备如何招待?” 魔物们被杀气感染,皆“唰唰”地拿出武器,对准这个莫名闯入的女子:“擅闯葬地,惊扰魔尊,杀无赦!!!” “非也非也……”九明媚莞尔一笑,随意瞄了一眼横在跟前的长枪尖儿。噫。这鵸鵌胆儿挺肥,弄把长枪便想将她缉拿归案。她伸了纤细白嫩的指头,将长枪硬生生压了下去:“舞刀弄枪甚么的倒是不怕。就怕一不留神,伤了你自个儿,岂不是亏大发了?” 那鵸鵌拼力撑住长枪,却仍旧被她轻巧压制。 指尖儿那么一弹。鵸鵌连人带长枪,一块儿飞了出去。硬生生撞在了石洞壁上。 其他魔物以为她要进攻,二话不说全冲了过来,各式各样的武器刺过来,很是个气势汹汹样儿。 九明媚淡淡一笑。身形一闪,扒住了山洞顶上的凸石,让恁些魔物刺了个空。这洞穴经了连年累月的刨。里头早已刨得很是宽敞,盛个百十来号魔物不成问题。当做战场却还是小了些。恁些个魔物一齐涌上来,实在不是个打仗的好法子。莫不是这梁渠十万年没上过战场,忘了如何调教手底下的魔兵了? “梁渠大人,您这招待的法子很是别致,就是有那么些唬人来哉。”九明媚贴附在洞顶上,轻道,“老魔尊集天地之大灵,统一魔界,对阵天人两界,战果硕硕。我们着实敬慕得很,哪怕是偷偷瞧一眼他老人家的尸骨,也是倍儿欢喜,您便成全了呗?” 梁渠的猫脸上神色如旧,丝毫不受影响,着实是只淡定猫。 九明媚却渐渐敛了笑,周身肌肉崩紧,随时迎战——杀气更浓更深! 一只梁渠,竟能瞬间放射出如此威势的杀气,实力至少是鹤岚山同一等级! 只见虎爪在白焰石上又是三爪子,那挠声似一道道水波,在洞中荡漾开来。声波涤荡之处,凸起的岩石震碎成渣,成片成片的铺落而下。九明媚扒住的凸石更是碎了个彻底,成了她掌心的一抔石灰。 “我以葬地守卫之职宣誓!” 梁渠张了张毛嘴,其他魔物仿佛得了不得了的指令,齐刷刷地立正站好,响应道: “我以葬地守卫之职宣誓!” 百十来号魔物一同吼起来,跟搞大合唱似的,气势震天。加之洞中回声呼应,一浪接一浪,一声搭一声,忒的聒噪。 九明媚挠了挠耳朵,瞄了一眼风千霁。趁她上前周旋之际,他立即寻魔物们黄昏时分前往第三重结界时的通道。上回乔装十分成功,他甚而混迹其中,见到了第三重结界。通道分明就在石洞左侧的一个风口处,今儿却……不见了! 不是被石头堵住的那种不见,而是,那儿根本没有风口,只有坚实的石壁。他动用术法,无声地将那里炸出个坑来。然则无论扒拉出多少石块,里头依然只有石壁,丝毫没有贯穿的迹象。 梁渠和魔物们的宣誓仍在继续:“擅闯葬地者,杀!无!赦!” 宣誓之声震颤整个山洞,震得人心肝脾肺肾都疼起来。 梁渠举起虎爪,山洞仿佛活了,跟个嗓门儿似的,从里往外猛吹出阵阵杀气。 杀气来的迅疾又猛烈,九明媚无凸石可扒拉,身子在洞中立不住,连骨架外头包裹的皮肉都吹得直抖,简直要从骨架上吹剥了去。她抢来一只鵸鵌的长枪,狠力掼入石壁,可杀气之风连长枪一并给刮折了。 九明媚一个没稳住,直接被刮出了石洞,外头正是尖刀结界所在之处! 尖利的气刀早已叫嚣多时,瞅见她被吹出石洞,立马刮了一下。莫要小瞧这一刮,直接将她左半个身子刮没了。从左肩连左臂一直到左腰,一整块血淋淋的躯体削了下去,同这具娇小的身板儿来了个吻别。 九明媚暗骂了一声,右臂化了一双羽翼,将身躯带离尖刀结界力量所及之处。 “媚儿!” 又一只鼵鼠被杀气狂风刮出,在刀尖锋刃上转了几圈。紫光一闪,鼵鼠化回紫袍男子的俊逸模样,只是那被刀尖削过的后背,鲜血喷涌而出,将紫色的袍子浸成骇人的色泽。 风千霁尚未及在半空里停稳当,便瞧见媚儿的左半截身子坠落而下。尖刀无情,正高举这利刃,预备着将那躯体削成肉片。他一咬牙,径自俯冲而下。(未完待续。) 第133章、双杀屠魔 (谢谢善良的打赏!么么哒!) 他的身子距离尖锋不过半指! 九明媚煞时惊了,忙冲下去,仅存的右肩中破出一根人类手臂模样的物什,牢牢抓住风千霁的脚踝。【,她身子向上一甩,用力着将他提溜上来。四处尽是直上直下的绝壁,连株可供攀援的树枝也无。 她冷然一笑,瞅准一处岩壁,猛踢过去! “哗啦”一声,那是岩壁的哀嚎。 只见硝烟滚滚而过,岩壁上已被她的脚丫子踹出个大洞来。虽不及魔物们刨出来的洞穴宽敞,好歹能勉强盛下他们二人。 “风千霁,你个……你个……” 九明媚盯着他苍白的脸,而他只盯着她身躯上疯狂流淌的血液。他目光所及的位置,空了半截身子。 疯子? 傻子? 呆子? 笨蛋子? 没有一个词配与她的千霁相提并论,没有一个词能将她心头那拧巴得仿佛要痛死的感觉形容个毫无差错。倘若方才她没有阻拦,他会为了救回她的半截身子,被尖刀结界给…… 她不是个善于幻想的神,在凤鸾山覆灭之前,她从不会为没到来的结果伤神,不管那结果是甜如蜜汁还是苦似苦丁。随心而动,随欲而做,但凡想做的,做了便了了。至于结果,接着便是,有甚可怕? 可风千霁这混账东西,竟搅得她的小心脏里头鸡飞狗跳。九明媚不敢想象他漂亮的脸蛋儿碎成粉末。不敢想象他壮实的身板儿被削成能涮麻辣锅的肉片儿,不敢想象会失去他。 噫,梅神素来上不畏天,下不惧地,有甚不敢的? 在岐国丹都,让他尊享皇位,她走得洒脱; 在密杨郡城,他危机中相救,她依旧淡然; 在倾色酒楼,他身负重伤来。她微笑报仇…… 定是他太过缠人。总在她身边杵着,保护她、逗弄她、陪伴她,搞得她竟有些离不得他了。方才那一瞬,她真真切切地感受到。心窝子里有一种名为“害怕”的玩意儿在折腾。只有他平安无事。那玩意儿才能消停。 九明媚微微一笑。剩余的右臂抵在他身后凹凸不平的石壁上。娇小的身子渐渐倾下,将他拢进自个儿小小的怀抱中。唔,果然消停多了。 “媚儿莫要淘气。”风千霁伸手捋了捋她的发,目光始终不离她的残躯断口,面容混杂了疼惜和怒气,“你的骨躯缺失不得,我去给你抢回来!”大媚眼子里乍现十分野劲儿,他似个蛮兽,浑身上下绷得死紧,连同胸肌也硬了起来。 “嘘~~”九明媚伸了小舌头,舔了舔唇,连嘴巴带心,一同渴得厉害。她从未有一刻,似如今这般渴求肌肤之亲,从未有一刻恨不能将他吞入腹中,随身带着。带着血味儿的小舌头寻着他同样血腥气十足的唇,仅舔了一下,便迅速攻城略地。 她主动的时候,素来比男子还要野上几分,这会子更是卯足了劲儿。耳边是他被吻得轻喘**的声音,可爱得似只小狗儿。她喉中溢出一点儿喟叹,肌肤之亲果真妙事儿! 风千霁很想抱紧她,却又怕触及她的伤口,弄痛了她。虽然,他晓得她彪悍野战、从不畏惧疼痛,可是他怕。 眼角余光朝外瞄过去,外头已黑压压地聚集了许多魔物。这些魔物对于入侵者,素来不会手软,见他们没被尖刀结界撕碎,便在梁渠的号令之下,纷纷涌出洞穴村落,飞上绝壁,将他们重重围住。 一柄柄刀、一把把剑、一根根长枪,所有武器的尖儿都对准了绝壁上炸开的狭窄洞坑。 洞坑里的俩人儿,却仿佛没瞧见所处的危险境地,兀自弯曲了身躯,缠绵在一处,吻得惊天动地。片片红梅缭绕盘旋,随着风儿飘飘荡荡,将这狭窄的洞坑铺就成花团锦簇的瑰丽床铺。生同床,死同穴,凡人所谓情深,不过如是。 “呔!擅闯者杀无赦!”魔物们又开始扯着嗓门儿宣誓起来。 九明媚“噗嗤”一笑,一边撕咬他已然肿起来的唇,一边道:“有人扰咱们的好事儿,如何是好?” 风千霁的舌尖儿趁机溜出来,逗了逗她的小白牙,逗得满足了,唇儿随即勾起一弯邪魅的笑:“杀无赦!” 缠绵的俩人儿几乎同时站起身来,踏出洞坑之外。风千霁脊背的伤口方才已被她化骨成媚,全然愈合了。他取出掌心蚩晔剑,仅是这一把龙骨宝剑,便比所有魔物的刀枪剑戟加起来更锋利。 九明媚的左半截儿身子依旧鲜血淋漓,她却丝毫不在意,只是将袒露出来有些歪斜的肋骨扶了扶,摆正了位置。右掌心窜出一柄北枝扇,瞧着很寻常的折扇,仅有见识过的人才晓得它的厉害。 黑压压的一群魔物们举剑攻上前来,以多欺少的战斗,半点儿不觉着害羞。 九明媚笑得灿烂:“左边儿,你的;右边儿,归我。” “比比谁快些。” “成交!” 话音刚落,北枝扇忽然绽开,朵朵红梅艳丽非常。梅瓣化作片片飞刀,只取魔物命脉!她对魔物们的弱点了如指掌,鼵的肚子、鵸鵌的鸟颈子、山膏的屁股墩儿……梅瓣儿碰着了便破开它们的皮肉,将内脏肠子悉数剖断!这些魔物,只是守山兽类的繁衍之物,信仰倒是挺足,就是实力不大够的。 九明媚让它们吃了回大亏,晓得一个贼重要的道理:光说不练假把式,说了练了还不成那就是没本事。 很不巧,它们在梅神的压倒性袭击下,印证了自个儿没本事的程度,绝对是深海级。 风千霁那头亦很顺利,龙骨宝剑挥舞冲击,将魔物们的骨头都给打散了。 俩人儿几乎同时完成,重又背靠着背,紧贴在一处。 梁渠已经出来了,盯着这两个人,猫脸依旧瞧不出喜怒。九明媚倒是见过这般没喜怒的人,便是风扬涧的主子——太阳神东君。然则东君那是修炼忒久,冷淡惯了的,而这梁渠更像是——面瘫。(未完待续。) 第134章、撕碎梁渠 右边围攻九明媚的魔物已然消灭殆尽,她纤细的指尖轻轻拈起飘在耳边的一根羽毛,忽而一吹,焚烧成灰。头顶上一声鸟啼,又一只鵸鵌俯冲而下,预备着来个顶端穿刺。九明媚叹了叹,身子向****侧,略过上方攻势的同时,右手指甲再度刺破了鵸鵌的脖颈子,将它勾在了指甲上。 风千霁那头儿亦麻利得紧,龙骨宝剑挥舞冲击,将魔物们的骨头都给拆了。可惜今儿没有野外烧烤的地界儿和空闲,否则做些拆骨魔物火烧,可凑成一桌顶级野鲜。实乃呼朋引伴、妙享野趣的乐事一桩。 俩人儿几乎同时完成,重又背靠着背,紧贴在一处。 对面的洞穴中,梁渠已然走出,盯着这两个人。手底下戍守踵臼山的魔物们快被杀个精光了,它那张猫脸依旧瞧不出喜怒。 九明媚倒是见过这般没甚喜怒的人,那便是风扬涧的主子——太阳神东君。然则东君那是修炼忒久、超脱世事、勘破三界道统,故而冷淡惯了的,而梁渠这更像是——面瘫。 九明媚将指甲上勾着的鵸鵌砸过去,那鵸鵌虚弱地抖了抖翅膀,喉中发出类似求救的低鸣。 梁渠伸了虎爪,接过那只鵸鵌,见它弱得连飞都不能了,便毫不迟疑地松了手。任凭那只鵸鵌跌入尖刀结界,被那结界削得皮肉爆裂,只剩下碎肉血浆。最后,连碎肉血浆也被结界吸收,半点儿也不见了。结界又恢复了灰色半透明的模样,只是在结界上,又出现了一把凸出来的尖刀锋刃。 经此一战,结界上的尖刀只多不少,且越发稠密了,跟只灰色的大刺猬似的。 九明媚晓得,那就是结界尖刀的来源——生灵死魂。 “媚儿,梁渠必不会告知我们通过第二重结界的秘法。为今之计,必须硬闯。” “尖刀结界纠集生灵死魂,每一把尖刀皆是一个被炼化的魂,故而总是锋利得不像话。”九明媚道。“唔,嗅嗅那结界的味儿,同梁渠身上的同样蹿鼻子。梁渠就算不是尖刀结界的铸造者,也必是那守界者。想闯过结界……” 风千霁握了握蚩晔剑,黑色长发随风轻扬:“要么降了它。要么杀了它。” 他们不知道梁渠究竟有多少年的修行,亦不知那张面瘫猫脸背后有些啥弯弯绕绕。只能从它爆发出的杀气中,判断出它的法力不在鹤岚山之下。要灭它,并非易事。无奈这俩皆是万事无惧的性子,直面梁渠,反倒比对付恁些小魔物,更激动了几分。 梁渠举起虎爪,猫唇轻启:“擅闯者,杀无赦!!!” 得,又是这句。它们没说腻,人家听得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阵阵杀气从梁渠口中喷袭而出,似龙卷风,还是超强级别的那种。梁渠为轴,空气绕轴快速旋转,形成强烈的涡旋。卷儿上端接着黑沉的天幕,下端接着尖刀结界,周围卷起的杀气旋风越扩越大。风力所及之处,绝壁上凸起的石头被拔起,紧接着。便是一层一层的岩石碾得稀碎。不过瞬时之力,这绝壁中央形成的峡谷地区,竟比方才宽敞了许多! 风千霁与九明媚在强风涡旋外围躲闪,仍旧被吹了个东倒西歪站立不住。那龙卷旋风有一股子吸力。能将周遭所有物什吸入中央,倘若他们不想被吸进去直接成了尖刀结界的晚餐,就只能逃得越远越好。 逃? 谁乐意逃? 谁又逃得了? 此时龙卷风已波及天幕,范围越扩越大,这是压根儿没打算给这俩人儿留活路。 “风千霁,你避风诀使得如何?”如斯狂风乱飚的时候。能保持稳定极是耗神,没法子用神识传音。九明媚在狂风中朝风千霁嘶吼,还没刚喊一句,便被风卷来的石沙子糊了满嘴。 风千霁同样嘶吼道:“避风诀只能抵御普通强风,这般的怕是……呸呸!啐~~~~” 噫,恁石沙子似乎格外喜爱唇舌,愣是直直往人嘴里钻。这不,风千霁也被糊了满嘴,舌头都快糊麻了。 “冲进去~~双重~~避风诀~~~” 九明媚的话语淹没在狂风乱沙之中,风千霁却眼前一亮,凭借依稀闻见的几个词儿,立时明了她的意思。闯入龙卷风中心,是死路一条,可直面死路,才有生的转机。 俩人儿停止挣扎,平静地漂浮,不做任何反抗。 “嗖”地一声儿,龙卷风吸人跟吸水似的,贼溜儿。 九明媚被卷入狂风旋涡,娇小的身躯随着风的转动而移动。旋涡之中电闪雷鸣,让她倍感亲切。她勾了勾残存的指头,将一根闪电绕在指尖,“刺溜”一下吞进嘴里。暴风中的闪电,滋味儿最是撩人。 忽然,旋涡的风滞缓了一瞬。 确乎只是一瞬,一眨眼的功夫又恢复了正常。 那是风千霁所用的避风诀在发挥作用! 九明媚伸长了右手指甲,轻轻舔了舔,细长盈蓝的小闪电们机灵地绕着长指甲抖了几圈儿,最终凝聚在指甲尖尖儿。在不停随风移动的过程中,她盯准了旋涡中央,那只形似野猫的魔物。它的虎爪,倍儿精神,倍儿威风,倍儿碍眼。 下一个滞缓的瞬间,九明媚突然发难,冲破旋涡狂风的阻力。五根指甲插入梁渠脑壳儿,留下五个黝黑的窟窿,黑色的血浆子喷涌而出,溅了她满身。 不愧是踵臼山的守护魔兽,受了重伤依然生龙活虎,挥舞虎爪便要将骑在自己脑袋上作威作福的混账丫头。九明媚灿然一笑,正中下怀。既然对方都这般老实了,自个儿不顺势收了这虎爪,忒暴殄天物不是? 梅瓣起,红刀落。 一只虎爪脱离了梁渠的右手腕,滴着黑血,落入九明媚手中。 风千霁的避风诀效用很快过去,旋涡卷着风、挟着沙石,以最快的速度将重伤的梁渠裹挟其中,晃晃悠悠地逃了。 九明媚掂了掂手中虎爪,盈盈微笑。她随手那么一丢,虎爪落在尖刀结界上,发出灰蒙蒙的光来。 (未完待续。) 第135章、娶她为妻 虎爪落在尖刀结界上,发出灰蒙蒙的光来。灰光所及之处,结界上密集的尖刀好似冰刃遇了火,迅速瓦解消融。结界之下的地界儿更为幽深,好似一个漆黑的坑洞,越往下越黑暗,越往下越神秘。阵阵湿冷的阴风自下头扑腾过来,吹在身上,激得鸡皮疙瘩满皮肤爬。 尖刀结界没了,那些被尖刀撕碎的生灵血肉并不会活回来,而是化为缕缕青烟,被踵臼山地脉阴气儿吸入,成为地脉的一部分。强者吞人,弱者被吞,这便是魔界伦常。 紫影翩翩而至,风千霁拥住媚儿:“失掉的骨躯夺不回来了……” 九明媚侧过脸去,瞧了瞧身子左半截的空余,呲牙一笑:“独臂梅神,你可嫌弃?” 梅神的仙灵依附风元樱的骨躯,化骨成媚而生。可那皮肉不是凭空冒出来的,总得有个骨头来化不是?碎骨可以复原,半截身子的骨头都没了,这术法可就没甚用武之地了。只有一只胳膊用,她觉着挺新鲜,尝试一番未为不可,唔,只不过身子右重左轻,歪得慌。 “嫌弃。” “(⊙o⊙)啊?!” 呔!不过是缺胳膊少腿罢也,算屁点事儿?风千霁竟敢嫌弃,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风千霁细细瞧了瞧她白皙粉嫩的小脸蛋儿,那又惊又气又羞又恼的小模样儿,可爱得不像话。他不禁弯下腰来,凑在她耳边,轻轻****她的耳垂:“嫌弃你不懂得爱惜自个儿……” 九明媚被他拥着,耳垂子湿湿的、黏黏的、痒痒的。右手悄悄爬上他坚实的胸膛,预备着给他个教训,突然听得“啪”的一声,似是骨头断裂的声音。她忙推开他,便见他生生掰断了自个儿的左手小指。 “你作甚?”九明媚忙道,“安回去,我给你接上!” 风千霁笑着将血淋淋的断指置于她左侧肩头的断肉面上。又丢了个定身诀过去。 “媚儿乖,姑娘家家的,没了臂膀到底不方便,想揍人。只能用右手;想变鸟,还得想法子另外再变半边翅膀;想碳烤魔人,撕肉都撕不痛快不是?”风千霁手中的断指变了形状,化成媚儿缺失的躯体模样,补齐了她的身子。 九明媚望着自个儿重新回来的左手。那是他用小指造出的造魂,还带着他指间丝丝痒痒的暖意。他的躯体,和她的躯体紧贴在一处,好似已然融为一体。 她会化骨成媚,他会造魂之术,噫,世间所谓“绝配”是也! “风千霁……”她昂首微笑,凤眸儿清清亮亮,凝望着他的大媚眼子,“本神准许你娶我为妻。生死不离!” 凡俗女子那套娇矜羞涩的姿态,梅神可学不惯,忸忸怩怩着实无趣儿。饿了便吞,渴了便饮,爱了便要了他,这才是梅神范儿。 凡俗那套大男子主义的傲慢姿态,风千霁从前有,而面对真心所爱的小妖精,早不知丢到那个山疙瘩去也。如今这小妖精竟率先求婚,可将他的心肝脾肺肾都快烫化了。灼热得俊脸儿都红成了猴儿屁股,打个鸡蛋都能七分熟。他已欢悦到了极致,那张极利索的嘴皮子此时却僵了,只哆哆嗦嗦地蹦出俩字儿:“当……真?!”话刚一出口。他便恨不能撕烂自个儿这张破嘴。 九明媚“噗嗤”一笑,也不言语,径自甩了他的手,朝下方幽深黑暗的坑洞飞去。她侧眸向后一瞄,他傻了一会子,便紧紧跟了上来。 何须说太多? 从此以往。自此而后,执子双素手,生死不相离。 且待她寻来骨躯,为老驳化骨成媚,出了这踵臼山,便与他快快活活的做一对混账夫妻! 如斯想着,九明媚心头漾着暖意,连下方坑洞袭来越来越阴寒的风,亦丝毫不觉寒冷。两边绝壁越来越靠近,下方坑洞越发的狭窄,到了最底部,竟已连成了一片阴冷的平地,那坑洞只余地面中央一指大小的洞。 她伸了小指进去,却只能勉强挤入。趴在洞口轻轻一嗅,窜入鼻腔的陈年老尸骨的气味儿刺得她“阿嚏”阿嚏”地连打了好些喷嚏。 “魔族历代魔尊葬地,可算是寻着了。”九明媚笑道,“咱们进去这地坑!” “嘘~~”风千霁心儿还欢悦着,但已勉力恢复些镇定,指着绝壁左侧上方的一处洞穴,压低了声音道,“梁渠那洞便是通往此处洞穴,昨儿我便与魔物们立在那处膜拜葬地。当时这片土地上,正汇集了第三重结界的守护魔兽。” “可能分辨得出,是甚么魔兽?” “一条三头蛟龙,一只九尾玄豹,另一只,始终是一团黑影,无形无状。” “哦?”九明媚瞄了瞄周遭,并未见着半只魔物,平静得如死水一般,“此三者皆不是好惹的主儿,按理而言,梁渠败逃,第二重结界被毁,它们该首先攻出来杀了咱们才是,可现儿也忒平静了!越是平静越是有鬼,预备好,魔兽定然就在附近埋伏。” 只要他们敢动葬地一下,守护魔兽们便会毫不犹豫地扑过来将他们撕碎! 好容易打跑了梁渠,前要防范魔兽们突然进攻,后要防范梁渠去而复返。噫,瞧瞧老驳选的好骨躯,真真儿是怎么不省事,便怎么来。 周遭依旧静寂,听不见半点儿声响,看不见半个兽影儿,只有缕缕封尘尸骨的气息从小洞孔中飘溢而出。 脸颊艳光微闪,现出一枝冶艳红梅。九明媚从花蕊心儿里捻出一缕红丝儿来,又执起风千霁的右手,将红丝儿缠在他手腕上,系了个端端正正的蝴蝶结。 “此乃我的元身精气所化,连着我的仙灵。此仨魔兽不是易对付的,须得合力才好。倘若它们意图将咱们拆开来,个个击破……”九明媚用神识传音道,“你便转一转此结,默念我的名。元身精气,自会将我引回你的身旁。” 风千霁幽幽笑了,笑得倾城绝色,魅惑非凡。一条红丝儿,牵着的,是她的心呐! (未完待续。) 第136章、三兽合围 (谢谢飘飘美蓝的桃花扇!谢谢善良和君隽的打赏!感激!么么哒!) 绝壁底部漆黑阴寒,静寂得好似没有半个生命体,只能些微感觉到九明媚和风千霁浅浅的呼吸。越是寂静无声,背后突袭而来的毁灭便越是怖人。他们开启六识,以周身灵觉探知魔兽气息,却仍是一无所获。 只见自上而下落下一滴水,正落在九明媚的脸颊上,被那贪渴的梅花蕊儿一张嘴给吞了个干净。她曲起指尖,给那贪心的梅花弹了个镚儿。正当此时,黑沉的天幕淅淅沥沥地下起雨来,雨水携着刺骨的寒意打在他们身上,激得皮肤一阵阵刺痛。 “是三头蛟龙,主水势,降雨含毒,噬百兽。”风千霁正色道,“打开周身结界,快!” 九明媚拈了个梅笼结界,丢到他身上,将他牢牢罩住。她自个儿却双臂展开,敞开胸怀,昂首迎向那毒雨:“噫,蛟仨,十万年了,你这味儿依旧的美味甘甜~” 雨水落在石壁上,皆是一阵蚀烧,激起层层白烟儿,偏偏落在她身上,除了湿了点儿衣裳,却是半点儿噬皮腐肉的迹象也无,跟过期失效了似的。饶是如此,她仍旧不甘心,偏还冲着上空呲牙一笑,做了个“鄙视”的手势。 上头“嗷叽”一声怒吼,黑压压地冲下一只巨大的黑龙! 龙身细长,身披鳞甲,头有须角,五爪锋利。这只却非地地道道的龙,而是拥有龙族血脉的水兽——蛟。风千霁说它是三头蛟龙,倒也不错。那仨蛟头直往前伸,配着的仨大嘴皆长得老大,露出几颗蛀牙来。三颗蛟头两侧,各有两个大肉瘤子,与脖颈大小差不多,黑黝黝的,瞧着有些古怪。 蛟龙凶狠地瞪了她一会子。哼道:“原来是你这小花儿。十万年不见,修为确乎精进!不过,擅闯踵臼山魔尊葬地。我必须杀你!” 十万年前,大荒之野,九明媚尚是梅树枝头一个小小的花骨朵儿,却老早对大荒世界存了千百万分的好奇。彼时蛟龙仍是五颗脑袋。奉命在鹤岚山手下,去对付天界兵马。下了好些毒雨。大荒原本就为数不多的动植物死的死,焦的焦,成灰的成灰……唯独她所在的那棵梅树,坚挺得紧。尤其是枝头这只花骨朵。把毒雨当甜水子在喝,还欢叫着再多下一些,搞得蛟龙很是郁闷。 “你这小花儿。当我杀不了你?!”五头蛟龙凶巴巴地吼道。 花骨朵儿懵懵懂懂地回道:“‘杀’是甚么?” “就是灭了你!” “‘灭’是甚么?” “就是让你不存在了!” “为甚不存在?” “你这小花儿忒的烦人!” “哦⊙0⊙,可你不是人啊~” 五头蛟龙:“……”(此处省略一万匹草泥马……) 战事吃紧。五头蛟龙慌慌地飞跑了,及至返回之时,却是浑身黑血,凄惨得很。两侧的脑袋被东君砍没了,从此只剩仨脑袋,得了个外号——“蛟仨”。世间蛟龙有两颗以上脑袋的不多,有仨脑袋更是少之又少,故而九明媚甫一听闻“三头蛟龙”,便觉熟悉得紧,如今嗅着那毒雨的香甜味儿,更是确定了这位“老朋友”的身份。 “唉,这都十万年了,还念叨着杀我,您也真挺出息。”九明媚凤眸儿一弯,笑道,“杀便杀罢,左右我也不怕,只是……寻两个帮手在暗处,莫不是预备着随时偷袭?出息啊出息~~~” 蛟仨怒道:“对付你这一介小花儿,何须偷袭?!你忒看低了我!” “我不信。”九明媚道,“他们皆是你那头儿的,定然偏帮于你,暗中偷袭!” “玄豹!穷奇!出来!”蛟仨甩了甩龙尾,骂骂咧咧地叫嚷着,快要气出心脏病来了。 九明媚轻轻一嗅,便觉出空气中有不同寻常的魔气涌动,果然,后方右侧施施然走出一只黑色巨豹,后方左侧冒出一团黑影。 黑色豹子约有蠪狮大小,九明媚在它旁边,连它的皮肚也够不着。豹子缓步行走时姿态雍容优雅,捕猎时却极是矫健迅猛,在黑暗中,它的眼睛有磷光闪耀,亮得瘆人。至于那团黑影,大小仅如寻常猴子那般,却无形无状、飘忽不定。蛟仨称它为“穷奇”,可上古凶兽穷奇早亡,此黑影的魔气与轩辕旭有些相像,莫非当真是穷奇死而复生?抑或……兽魂残存,以黑影的形态飘荡于世?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九明媚故意利用蛟仨,将这两个魔兽引出来,心头便已有了计策。 以二敌三,胜算太小。 以一敌一,再以二对二,胜算略高一筹。 与蛟仨之战,隔了十万年之约,必须胜! 噫,又要开打了!九明媚心中欢悦,笑得灿烂如朝阳,险些闪瞎了蛟仨的龙眼。枝头小花儿,变了对头小美人儿,本是件趣事儿,奈何蛟仨是条暴脾气的蛟龙,没甚罗曼蒂克的细胞,仨脑袋里除了杀,就是杀。 甚么是“杀”? 杀,便是要你死,自个儿痛快! 九明媚祭出北枝扇,凤眸儿灵活地观察蛟龙周身情形,两颗肉瘤子就是当年断头之处。追求东君的三万年里,她曾变着法儿地跟东君套近乎,其中,便包括探讨他恁些斩杀魔物的光辉事迹。东君不喜张扬,被她缠得没法子,才冷冷淡淡地飘出仨字儿:“屠龙诀。” 蛟仨俯冲而下,冲着那小姑娘张开三张血盆大口。 九明媚勾了勾唇,并不反抗,反倒缓缓闭了眸子,口中“吚吚呜呜”地念叨些什么,听着跟哭泣似的。蛟仨以为她是怕了,万分得意,将她吞入口中,“咕噜”一声儿,顺着长长的食道,滑进腹中。 想杀这烦人的小花儿,想了十万年,真入了口,却连是啥滋味儿都没尝出来,确乎有些失望。蛟仨颓丧地叹了口气,又将目光移向梅笼结界中的俊美男子,登时又来了兴致。岂料那紫纱袍的漂亮男人瞧见它吞了小花儿,非但不害怕,反倒轻蔑地勾了勾唇。 蛟仨凶巴巴地吼道:“你这小美人儿,当我杀不了你?!”(未完待续。) 第137章、屠龙秘诀 (谢谢蓝色的打赏哟!么么哒!) 蛟仨凶巴巴地吼道:“你这小美人儿,当我杀不了你?!” 风千霁半点儿亦不畏惧,双臂抱胸,嘴角勾起一个邪性的笑:“敢问……‘杀’是甚么?” “就是让你死!” “何谓‘死’?” “你这美人儿,怎同那小花儿一样烦……烦蛟!”蛟仨暴脾气一上来,甩着尾巴,在半空里旋了一圈儿,又俯冲而下。它张大血盆大口,要将风千霁一道吞入口中,吃个精光。只是方才吞得忒快,没甚滋味儿,这会子可得吸取教训,先嚼烂,尝尝新鲜肉味儿才好。 只听“咔咔”几声儿脆响,蛟仨还没嚼透着小鲜肉,反倒硌碎了几颗牙齿。究其缘故,一者,梅笼结界忒硬实;二者,蛟仨十万年没刷牙,毒雨里头又含糖份,再尖利的牙也得蛀成马蜂窝喽~~ 碎牙齿嘎嘣而脆,滚落在地,欢实地弹了老远,终于老老实实地落在了玄豹足下。而风千霁,早已悄悄移了位置,从蛟仨口中脱逃。梅笼结界并不能困住他的行动,只见他身影灵活移动,一时出现在左,一时又窜到右边;一时在前方正正经经地立着,一时又从后方冒出来…… 蛟仨哼哧哼哧地跟着他,誓要尝尝美人的滋味儿。 玄豹慵懒地伸了伸前爪,道:“你要闹腾到何时?再吞不了,我可替你吞了。” 那团子黑影则义正词严地警告道:“此二者伤梁渠,毁结界,不容小觑。你们莫要贪玩,着了道儿。” 玄豹瞄了黑影一眼,舔了舔自个儿的前爪,冷道:“咱们镇守踵臼山十万年,着过谁的道儿?玩耍一二又如何?你就莫要杞人忧天了。不想玩儿,回你的洞子去。” 黑影也恼了,和玄豹你一言我一语地争执起来。 “不用你们管!这是我的猎物!”蛟仨恼怒地吼起来。 同这俩家伙困在踵臼山葬地。蛟仨十万年来连个新鲜人都没见过,更甭提吃顿鲜肉了。它们成日里的生活状态,一句话就能概括完全:俩傻/B互看不爽,一暴脾气放肆喷毒。 俗语云。三个女人一台戏,合着三只超彪悍级别的守山魔兽凑一块儿,也是一出密室同居相爱相杀的大戏来哉。 蛟仨仍自追杀那紫衣幻妙的美人儿,却见他的踪迹越发的虚无缥缈。每当它预备着要动用蛟龙神识追查他的踪影,他却又坦坦荡荡地冒出来。微笑着向它挥手致意。此举更是将蛟仨的怒火,激到了沸点。 仨颗大脑袋高高昂起,蛟仨口中喷出惊涛骇浪般的巨吼,简直能把大山给吼塌了!地面震颤不已,连玄豹和黑影都察觉到了这位老伙计非同寻常的怒火,然后……接着吵架去了。 吃不了肉,也绝不让此嚣张美人儿活! 蛟仨猛吞过来,誓要让美人儿与小花儿,消化到一处去。 眼见着巨大的蛟龙袭来,风千霁优雅地微笑。昂首挺胸,目光坚定地瞧着它。 突然,蛟龙左侧的脖颈子不知怎的,竟硬生生断了!左边整颗头颅坠落而下,掉在风千霁身侧,溅开一大片黑血。蛟仨痛得死去活来,在半空里不停地扭曲挣扎。 断颈之处,一个身形娇小的姑娘从汹涌喷血的血管子里钻出来,面容、红发、蓝衣早已被黑血浸泡得乌紫,她却凤眸儿晶亮。莞尔一笑:“一颗,搞定。” 只见她手执一柄折扇,足下轻轻一点,口中呜哩哇啦的一顿哭音过去。小身子又消失在血管子里。下一瞬,第二颗脑袋削颈而断,紧接着,最后一颗脑袋也掉了。整个过程不过眨眨眼皮子的功夫,她的动作一气呵成,绝不给蛟仨以及另两只魔兽半点儿回神的机会。 绝壁之底被黑血淹没。蛟仨所剩的躯干颓然坠落而下,落在自个儿的血泊之中。风千霁的身躯也被黑血泼了个透心凉,他却不以为意,伸手抹掉脸上的血,对媚儿点了点头。 玄豹与黑影已经攻来,二对二,不知胜负几何。 九明媚与风千霁站在一处,一高大、一矮小,一壮实、一娇柔,面上却都绽开了藐视苍生的笑意。他们周身携着磅礴气势,比之巨兽玄豹,半点儿也不显输阵。 足下被黑血淹没的土地仍然震颤着,甚而比方才颤得更狠。 风千霁一边躲避玄豹的猛攻,一边用神识传音道:“我等会儿喊一二三,媚儿立即使用木系术法!” 九明媚站立不稳,又同那黑影缠斗,此时听闻此语,微微诧异。 黑影不愧是守山魔兽,看似没有实体,行踪飘忽不定,冲击而来的咒术却一个比一个厉害,不一会人便将她逼入绝壁根儿。屠龙诀只对龙族有效,她连番使用其他攻击术法,甚至用上了焚魂诀,可一团团烈焰碰着那黑影,竟立即被它吸收! 黑影荡出悠长的叹息声,倏地将烈焰喷发而出,转袭向她!她绽开北枝扇,勉强挡住烈焰,却被黑影迫近,生生被压制住。 九明媚冷然一笑,口中喃喃念出一个柔软的术法。只见星星点点的绿色荧光从她指尖溢出,飘荡在黑影周身,又极为强势地钻入它体内。黑影惊诧一叹,正起身要走,却被绿色荧光包裹住,逼出了原形——凶兽穷奇。 噫,轩辕旭的老爹果然还活着,虽然只剩了个魔气魂魄,仍是难对付得紧。倘若它一直是魂魄的气态,飘飘忽忽的,会极难斩杀。此时需以显身术,逼起现出原形。只要看得见原形,便寻得出斩杀的法子!然则对付此等厉害魔兽,显身术只有在距离极近的情况下才能生效。故而在进入蛟仨体内,使用屠龙诀之前,她便已做好了准备。 遥忆当年,东君说出“屠龙决”仨字儿以后,九明媚本着“脸皮厚过树,神仙也挨不住”的原则,又缠着他讨要战无不胜的法子。东君冷淡地瞥了她一眼,道:“没有打不赢的对手,只有不够强的自己。”(未完待续。) 第138章、智破葬地 前头连败数场,还输给了鹤岚山,搞得自个儿很是被动,那“最强梅神”的名头都快保不住了。九明媚虽面上嬉笑如常,心头却也着实忧闷了好一阵子。玄扈忒强,鹤岚山忒强,守山魔兽忒强,自个儿受困于这具脆弱的凡人皮囊,元身又受损…… 这魔界之中,强者多了去了。怕?她自然是不怕的。但是,难道因了对方强,便该有了输阵不丢人的破念头?难道因了自个儿皮囊太弱、元身未复原,就找个台阶随便下了? 这些皆是弱者的借口! 正如东君所言,没有打不赢的对手,只有不够强的自己!皮囊弱,元身伤,又如何?兵贵诡诈,蛮干弗如用脑子。 这不,她逼出穷奇原形,再来一战,胜算又高出一筹! 这厢九明媚与那穷奇打了个不可开交,另一边风千霁与玄豹缠斗,两厢厮打得亦是厉害。玄豹是兽,凶猛异常,风千霁瞧着是个凡人,打起架来却也半点儿不文弱。双方撕缠,你来我往。玄豹咬了他一口,风千霁便砍了它半截儿尾巴! 地面越震越厉害,浸满黑血的地方“轰隆”一声,倏然塌陷了! 风千霁连忙大声道:“媚儿!三!二!一!!!” 木系术法?! 九明媚恍然,立即使出一个飞木术。这是木系术法之中最简单的一种,灵诀短、见效快。只见从她脚底板长出两截儿树枝,上头还坠着三两片绿叶儿,很是个青翠模样。任凭地面如何破碎,飞木术皆能寻找个坚固的所在,让那树枝生根发芽,坚定地盯住不放。 地面完全塌陷,绝壁亦震颤的厉害,几乎没有可以落脚的地方。玄豹并不慌乱,巨大的兽身踏着不断坠落的石块、土块,一步一步逼近风千霁。与此同时。它那尖利的獠牙已经张开,正伺机吞掉这个砍它尾巴的人类。 风千霁身姿轻灵地穿梭在不断坠落的石块之间,好似一团紫色迷雾,看似有形。实则缥缈。他怡然微笑,收起掌心蚩晔剑,背手而立。玄豹诧异之间,突然被自上而下滚落的无数巨石袭上脑壳儿。它快速躲闪,甚而拿利爪去破石。好容易躲过了这轮突袭,却发现那紫影消失了。穷奇展翅而飞,顺手将玄豹叼起来,躲入绝壁中的洞穴。而那同穷奇颤抖的小姑娘,也不见了踪影。 “木克土。”穷奇俯下身来,四蹄儿紧紧扒住身下地面,道,“这两个奸诈小儿,夯开了葬地结界!” 玄豹猛吼一声,支撑着不让身体因四周震颤而晃动:“我要扒开他们的皮。咬碎他们的心!” 魔族魔尊葬地,自上古时期便已存在,历来只有魔尊可以进入。而魔尊一旦身亡,他们的肉身便会自动接受葬地的诏令,回到葬地安眠,在尘封的黑暗中化为一抔枯骨。穷奇、玄豹、蛟仨、梁渠等魔兽虽为守卫者,却各自戍守在相应的结界上,未曾真正进入过葬地,它们不知进入葬地之法,亦不被允许进入。唯一所知。便是绝壁之低的地面为第三重结界,而地面中央的那个孔洞,正与葬地相通。 不能进便不进罢!身为魔界守山魔兽,它们誓死效忠魔尊!故而十万年来。它们被困死在这踵臼山中,无趣得厉害,满腹的牢骚,却仍是半步也未踏出过。 哪成想,它们十万年来兢兢业业守护着、敬奉着的葬地结界,竟被两个奸诈小儿给破了! 俩兽越想越来气。当机立断,决意不管那甚么禁令了,定要追入葬地,斩杀二人! “二位尊兽且慢!”绝壁洞穴中飘来一道暗影,竟是那去而复反的梁渠。 各层结界,各自镇守,它们尽管同为守山魔兽,却没甚见过面。梁渠倒是在组织魔物们参拜时,窥视过第三重结界的三位魔兽,如今瞧见只剩下两个,不禁唏嘘。诚如鹤岚山所言,风千霁与九明媚的战斗力,几乎顶得过十排天兵天将。 “你这逃犯,竟还敢归来?!”玄豹呲牙道。 “二位尊兽误会了。”梁渠解释道,“去,才有再归之时;失,方有复得之日……” “说兽话。” “……他们破除结界,进入葬地,才是我魔界之大幸!” ——————大幸小分割————小杏表示不服———— 脚底板硌得慌,用飞木术长出来的树枝,无论如何也摘不掉了。它们订在九明媚的脚丫子底下,整得她跟踩高跷似的,在这腐臭森冷的尸骨堆中艰难行走。风千霁畅快大笑,指着她的脚丫子道:“媚儿啊媚儿,你当真是顽皮得紧,顽皮得紧呐!” 九明媚冲他呲了呲牙,兀自又念叨一顿飞木术,却见脚下树枝既未再长一分,也未再短一分,全无变化。得,这是个用不得术法的空间,树枝便不会消失,就只有硬砍的份儿了。她瞪了他一眼,话不多言,兀自查探周遭环境。 这是一片坟坑,宽宽长长,面积极大,极目远眺,却半点儿看不到尽头。路上堆满了各式各样的枯骨堆,有双鼻大象的骨架子,有九头巨龙的鳞片和鱼刺(龙刺),有大鸟雀的骨骼,还有些人形骸骨…… 噫,魔族葬地真真儿是个好地界儿,每根骨头都有些不为人知的身份和故事。譬如那只双鼻大象,乃是第二任魔尊双鼻,传说力大无穷,最后吃水果忒猛,噎死了;再譬如那只大鸟雀,同上古朱雀颇有些亲戚关系,自个儿的火系咒术更是登峰造极,最后死于一场大雨;再譬如…… 九明媚掰扯着两条腿,费劲儿地往前走,恨不能将所有魔尊的尸骨带走了慢慢瞧去。风千霁笑了笑,上前将她打横抱起来:“照你这速度,咱们等到玄豹它们追来了,也成不了事。” 他动作温柔,笑容更是和煦,诱得她心儿荡漾起来。噫,没出息! 九明媚正色道:“以木克土之法,你用得十分漂亮,我想晓得,你预备着用甚么,来克我这木呢?” (未完待续。) 第139章、龙骨蛇骨 葬地聚集了数百万年的魔族魔气儿,嗅着臭烘烘、酸溜溜的,那叫一个酸爽。 “阿嚏~阿嚏嚏~~” 九明媚在风千霁怀里头连打了几个喷嚏,又用他的紫袍子拧了拧小鼻子。 风千霁踏着沉稳的步调,行走在坟坑之中,大媚眼子微微眯起,观察着周遭历任魔尊的骨躯。忽而感到衣襟泛了些湿意,他低头一笑,邪性又魅惑,如同暗夜中的野狼。只见他呲牙咬了咬她的脸颊,浓烈的壮汉气息喷在她耳边:“梅神也会被魔气折腾成这般?” 九明媚白了他一眼,便要从他怀里跳出来。他忙又抱紧了些,揶揄道:“葬地魔气对神仙有天然的压制之力,若是寻常小仙来此,早就被魔气入魂折腾成干尸一具了。媚儿不过是打几个喷嚏,用不了术法,解不了飞木术,削不掉脚底板的木头,不妨事,不妨事……” “唔,确乎不妨事的……”九明媚盈盈一笑,小手儿悄悄往上爬着,终于定格在他胸前的小豆子上,那么一拧。用不了术法,可不妨碍她用那双欠揍的小爪子,去折腾他这两颗欠掐的小豆子。 风千霁面色忽悠紫了,忽悠绿了,忽悠儿青了,却仍自保持着笑意:“媚儿的手劲儿,一如既往的……健康。” “多谢殿下夸赞。” 九明媚倒没折腾他忒久,不多时便将小手儿向上一勾,将他的脖颈子牢牢地箍住,往下狠力一压!一道暗光竟从他头皮上蹭了过去,落在地上,化作一把黑刃,又倏地如烟消散了。 “追兵?” “不,不是穷奇和玄豹的味儿。”九明媚扒拉着他的肩膀,轻巧地攀起来,径自骑上了他的后颈子,四处查看。 这时。又一道暗光从右侧射来,锋利的刀尖正刺向她的脸!只见刀尖距她的鼻梁仅余一指节长,下一瞬便能刺穿她的脑壳子。她唇角一弯,口中念叨些甚么。凤眸儿紧紧盯住那刀尖。滚滚黑气从皮肤的毛孔里往外头冒,不一会儿便聚在食指指尖儿,化成一团黑云。她将指尖黑云往黑刃上那么一丢,登时将黑刃击了个四散而溃。 风千霁笑道:“媚儿的咒术,真真儿精练。” 指尖勾住他的下巴。她自上而下地瞧他:“你都能用魔界咒术防身,我若连这点子咒术都不会,岂不忒的丢份儿?” 葬地魔气对神仙有天然的压制之力,对仙法灵诀更是直接封杀,而对于魔界咒术并无恁多限制。九明媚混迹魔界三万年,学过的咒术怕是比学会的仙法灵诀还多呢。咒术阴毒、杀气盛,用来打架杀戮甚么的是再合适不过。无奈泰逢元尊认为其太过暴戾,修习过多极易走火入魔、堕入魔道,故而严禁徒儿们修习。至于屡教不改的九徒儿,泰逢元尊可是磨破了嘴皮子。最后拿了自个儿珍藏的万年超甜版弥苏果,换了徒儿一个诺言:绝不修习过多咒术,绝不堕入魔道。 四周的暗光并未因了他们使用咒术相抗,便有所止歇,反倒越来越多、越来越密集。它们不是纯然的刀剑之气,而是数百万年魔气凝聚的杀戮嚣刃。 “搜灵塔有反应了!”风千霁手执小塔,发现小塔中金光微闪,“右边,走!” 他扛着脖子上骑着的女娃儿,一路狂奔。上头的女娃儿则对袭来的暗光各个击破。已经数不清俩人儿如此合作过多少回,如今已然配合得极为默契。 葬地里头堆着的骨躯大都非常高大,莹白的骨头、黑暗的土地、昏黑的魔气……他们好似穿行在骨骼的森林中,认准了方向。便全力奔跑。 风千霁足下升起两团鬼火,助他步速如飞。 终于,搜灵塔的光芒越来越盛,指向的那处骨躯也呈现在两人面前。 那竟是一架龙骨! 弯弯曲曲的龙脊梁骨大约有十米长,从龙头到龙颈,再一直到龙尾。无一处不高大、无一处不壮观。 九明媚从风千霁背上一跃而下,拈了个咒术变作黑云,暂作坐骑。凤眸儿亮晶晶的,她跟个摸骨狂人似的,从龙颈骨头一路摸到龙尾,口水都快淌出来了:“我竟不知,哪一任的魔尊竟是条龙!” 与天界、人间不同,魔族只看实力,甚少世袭。你要是有本事,哪怕你是只小白兔儿,也能享受魔族臣民朝拜,坐上那象征力量与权势的魔尊之位。似老老老魔尊、老老魔尊、老魔尊和现任魔尊这等连任四界魔尊的情形,在魔族历史中那可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瞧如今魔界形势,玄扈开辟个魔尊世袭的时代,亦不是不可能的事儿。 九明媚对于魔界历史的了解很是全面,晓得历任魔尊元身不一,有大象有鸟雀有龟有蛇,而这连任四届的几位据说是巨蛇化身。可她从未听闻过,哪一任的魔尊是龙所化。龙为神莫非这是蛇骨?四万年前,她曾贪玩儿,跑去西海真君家后院儿的龙冢,亲见过龙骨模样,断不会认错。 风千霁亦对周围骨躯做了一番查看,龙骨附近还堆了三条蛇骨,也是很长很大的,但是龙骨有爪,头部骨骼形状也全然不同。 “依照魔界历史,那三条蛇骨,应当就属于前头三任魔尊。” “有越疆的?!”九明媚飞身过去,将三条蛇骨也翻看一番,又轻轻嗅了嗅,随即灿然一笑,“噫,中间这条,越疆的味儿!” 十万年前的大荒之野,老魔尊越疆魔气四溢,连隔着老远的枝头小梅也嗅着了那暴强彪悍的味儿。可叹彼时的魔界之主,强大聪慧、将魔界带入鼎盛时期的一代枭雄,最后魔气散尽、魔魂飞散,只剩下这么条干巴巴的蛇骨躺在葬地。被太阳神东君斩杀之后,蛇头骨与蛇身骨已然分离,落到这步田地,更显颓败。 九明媚敬越疆是条好汉,随手挡去一道暗光后,将大蛇头骨从远处地上扛起来,放在蛇身颈边,算是凑齐了整副骨躯。 “媚儿,你家二师兄的眼光,确乎顶尖儿。” (未完待续。) PS:  今儿一早接到单位领导指令,要去代表单位去参加一个专业技能比赛,初赛是月中,时间太紧,每天晚上都得搜资料、做练习筹备比赛。不得已,只能保持单更了,在此对期待双更的小伙伴们表示万分抱歉~~~~~~(>_<)~~~~ 第140章、老驳归来 九明媚将越疆的蛇形骨躯凑了个整儿,细细端详一二。唔,骨架子大是挺大,缭绕的黑魔气浓是挺浓,只是已瞧不出他当年的威武邪霸,真真儿可惜了。 风千霁手执搜灵塔,尝试一番,终于确定了老驳选中的骨躯:“媚儿,你家二师兄的眼光,确乎顶尖儿。再世为龙,通达天地之灵,烛晓万物之精。”他说的没错儿,龙乃神身、天生神力,自上古那没花、没草、没羞、没臊的时代,它们便已自由穿行三界。 九明媚这朵小梅花儿天生神骨或许是个巧合,龙生神骨却是个必然。自打天族掌控了天界,龙族便臣服于天族,打打下手,做个小官儿。譬如西海真君和闺女海明月,皆是龙族后裔,听天君号令。不过,龙族在天界威望依旧极高,天君见了也会礼让三分。 “我家老驳的眼光,自然差不了。”九明媚回身飘来,坐在云上,托着小腮帮子瞎寻思,“给龙化骨成媚,我可没试过。老驳懂我,给我寻了个练手的,待它醒来,我定要好好儿犒赏它!” 葬地魔气压制神仙术法,但对‘化骨成媚’此等上古神力不知影响如何。俩人儿商议一通,琢磨着是先试上一试,抑或将龙骨扛回酒水铺子去?他们从龙头到龙尾巴瞅了一遍,最终放弃了后者。运输恁大条龙骨不是个轻松的活计,仙器用不了,只能用肩膀扛。扛倒是扛得动,只是俩人儿哼哧哼哧地扛到门口儿,再遇上穷奇和玄豹,厮杀时难免落下几根骨头。回头化骨成媚,却是条缺爪子断尾巴的龙,那可就不大好看了。 风千霁以咒术布设一个黑咕隆咚的结界,将媚儿同那龙骨守护其中。他自个儿守在外头,一边防备穷奇与玄豹的突袭,一边砍一砍冲过来的暗光。数百万年魔气凝聚的杀戮嚣刃,毅力甚笃。不停地攻击,不停地被打散,反正它们就是些气儿,不晓得痛痒。 “媚儿。化骨成媚时若有不适,定要及时停止,莫硬来。”风千霁对着结界中的丫头叮嘱道。 “啰嗦。”九明媚甩了甩一头红艳艳的长发,粉嫩的嘴唇微微勾起,好容易走到葬地。寻得骨躯,哪有半路撂挑子的道理?她盘膝而坐,将脚底板的树枝“咔咔”削断,随手丢到身后。 一击,必成! 白皙的脸颊上幽幽浮现出一枝梅,花朵在眼角打了个旋儿,冶艳绽放,绚烂似红霞,灿烂似烟火。片片梅瓣从花蕊中一跃而出,飘飘荡荡。浮浮沉沉,却都冲着一个地方——龙骨。 梅瓣飘得不大顺畅,飘上去一会子,又被四溢的魔气压低。凤眸儿微微弯起,九明媚口中喃喃地念叨些咒术,以魔族之咒,对抗魔气,以化骨神力,去复原龙骨。两种相冲的术法凑在一块儿,难度系数噌噌地涨了十来个等级。双重力量横冲直撞。撕扯着她这具弱质的皮囊,绷得脊背上的皮肤生痛。她却不以为意,犹自盯住龙骨。 梅瓣贴附在龙骨上,一片一片。一层一层,将龙骨裹成一条大香肠。唔,肉是填补完了,皮却还少了些。她略回忆一番,记得四师姐海明月元身银龙的模样,光滑的银色鳞片在海上月色的照耀下。仿佛天际银河,波光粼粼,美不胜收。可铺完了皮,却同她想象的差了十万八千里。 银色鳞片?抱歉,人家是条黑龙。 波光粼粼?抱歉,人家色泽低调。 美不胜收?抱歉,人家是审丑派…… 九明媚望着这条丑不拉几的黑龙,“噗嗤”笑了。土黑色的鳞片,磨砂般的色调,细瘦羸弱的龙身……她从怀中取出小瓷瓶儿来,拔除塞子,笑道:“老驳,出来了。”血滴落在龙头上,倏地钻入黑龙体内。她轻轻抚摸黑龙的额头,感受那鳞片坚硬冰凉的触感:“老驳,老驳……回来罢……” 身下的黑龙突然动了动身体,慢慢地睁开了紧闭的龙眸。九明媚惊喜万状,寻常仙灵融入新身体到正式苏醒,需得耗费不少时间,可这一回,老驳竟这么快醒来! 黑龙的瞳孔是棕黄色的,中央一条细长的瞳孔,瞧着有几分冷厉之气。 “小……九子?” 黑龙的嗓音是低低沉沉的,好似整块整块的大石头陷进沼泽地里,缓缓的闷闷的,有点儿让人透不过起来。 熟悉的称呼,让九明媚打心眼儿里欢悦起来。她不时地摸摸龙鳞、拽拽龙须、拍拍龙脸,跟个小姑娘似的,瞧它哪儿都新鲜、都喜欢。 “老驳,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 结界之外传来风千霁的叮咛:“媚儿,让老驳试一试能否飞动,咱们必须尽快离开葬地。” “晓得。”九明媚应声道。 黑龙这具骨躯岁数太大,骨骼早已枯旧,要调动起来确乎很是费劲儿。老驳摇动摆尾的折腾了小半个时辰,这才将这具新身体掌握完全。 “上来,我带你们出去。”老驳道,“此地不宜久留。” 风千霁撤了结界,与媚儿一道骑上黑龙头。 黑龙猛地一窜,似一只离了弦的箭,直射入天幕。他们越飞越高,看到了广袤无垠的葬地以及里面大大小小的骨躯,看到了绝壁洞穴之中重伤昏迷的穷奇和玄豹,看到了整座踵臼山如同一只卧虎,屹立在魔界之中。 身后是风千霁坚实温暖的怀抱,身下是老驳自在遨游的体魄,葬地之旅,着实不虚此行。 老驳已归来,静待仙灵聚。 纵兰侠和靖人都在魔界,九明媚伸了个懒腰,侧身倚在风千霁肩头。 “累了?”风千霁垂首下来,轻吻她的耳垂,“回去后休息些时日,铺子里就不用管了。” 九明媚摇了摇头,笑嘻嘻地道:“绿囚还挖了个坑儿,等着我跳呢,不去跳上一跳,哪里晓得绿囚长公主的花样儿?”唔,莫要再用绿藤了罢?成日里除了绿藤还是绿藤,绿囚长公主的本事,不该只限于此才对。(未完待续。) 第141章、嫁与不嫁 (谢谢婉儿的打赏!么么哒!) 酒水铺子这两日热闹得不像话。︾,老板娘有喜事儿,免了两日的酒水钱,可把魔都的妖魔鬼怪们惹得馋虫上脑,纷纷一股脑儿地往铺子里栽。看样子,它们是预备着扎根此地,为酒水铺子的繁荣昌盛贡献出最大的建设力量。 “黑小二,再上一壶相柳佳酿!”猪头魔哼哧哼哧地来了,又哼哧哼哧地招手唤道。 铺子里新来了个浑身土黑色的店员,虽说是人形,可他从头到脚,连皮肤带衣裳全是土黑色,跟黑泥巴里淘出来的人似的。 “好。”土黑色店员连脸色也是黑透了的,转身去拿相柳佳酿的坛子,却发现酒坛子已经全空了。突而一只大酒坛子从后方丢下来,直往他后脑勺砸去!他背着身子单手一伸,竟硬生生接下了装满酒酿的坛子,又轻巧地放下来,打开坛口的红布罩子,盛了一壶酒,送到猪头魔座上。 “老驳,还生我气呢?”九明媚右肩扛了另一个大酒坛子,放到柜台后头摆好,自个儿趴在柜台上,托着小腮帮子笑眯眯地瞅他。 老驳的龙身太过招摇,行走于魔都自然不大方便。幸而老驳的仙力恢复得不错,飞个翔、变个身不在话下。只是这变身为人形时出了点儿状况,因了龙之鳞太难隐没,老驳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却变成个人身龙皮、全身长满米白色鳞片的高大男子。 九明媚瞧着忒难看,便自告奋勇地前来帮忙。哪成想,鳞片是压下去了,老驳好容易褪下去的黑色素又给勾回来了。唔,一个焦黑的小伙子,貌似更招摇了,还当是枭阳国新来的杂耍师傅呢。 “并未。”老驳平日里素来话少,要么便沉默寡言,要么就崩出几个词儿或是半句话来。 “那你做甚不搭理我?” “我只是在思考一个问题……”老驳抬起头,莹黄色的眼睛看着她明媚的笑靥,晃了晃神。道。“你当真要嫁与那凡人?” 回了酒水铺子,给老驳化了人形之后,九明媚便将淮阴、发发、田翠等人召集在一块儿,当众执起风千霁的手。宣布:“此人乃吾心挚爱。吾在此宣布。他娶我为妻,我娶他为夫。从今而后,本神也是个有夫君的神仙了。” 血魔淮阴似乎早料到了。上前拍了拍风千霁的肩膀:“兄弟,挺住!” 发发瞪圆了一双猫儿眼,上上下下将风千霁瞄了个彻彻底底,不禁叹道:“好生一个美人儿,就这么让老媚给强了……”唔,它原想用“糟蹋”一词儿来着,思量思量老媚拳头的力道与自个儿皮肉的脆薄程度,它勇敢而又果决地换了词儿。 田翠甫一听闻此消息,先是震惊,再是不信,最后瞧见九更与八皇子殿下紧紧相牵的手,突地“哇哇”大哭起来。先前八皇子殿下便是为九更而来,对九更的悉心照料,田翠更是看在眼里,羡慕在心头。俩人儿始终暧暧昧昧,不见甚么明确的表示。只要他们一日未成亲,于田翠而言,皆是有机会的。 可如今,她钦慕已久的殿下,要落入九更之手,此中凄惨,难以言喻!弗如……自个儿做了八皇子殿下的侧妃,好生照顾殿下?哪怕是小妾、下人、粗使丫头也成!此话从心头冒出来,一路飙在喉头,冲到了嘴边,经由那颤巍巍的嘴皮子秃噜出来。 九明媚瞄了她一眼,凤眸含着笑意,却瞄得她通体寒凉、颤抖不已。田翠的嘴皮子也不秃噜了,眼神儿也不敢往俩人儿身上瞄了,她低头一把抱起发发,匆忙地道:“我,我,我……我该给珠子大神洗澡了!”说罢,她一股脑儿地逃了。 发发任由她抱着自个儿狂奔,任由她将自个儿丢进酒水池子里,任由她的手爪子在它的皮毛上挠来挠去。回到房间,肥猫儿被田翠裹进被单子里瞎揉巴,全身的白毛儿都乱糟糟的。田翠惊慌恐惧的面容上还有好些泪痕,发发又叹了口气:“女人啊女人……”说罢,它伸了舌头,轻轻舔去她的泪,又朝地上啐了几口:“呸,咸得齁人!” 田翠猛地抱住他,哭得稀里哗啦:“珠子大神,还是你对我最好!殿下要娶妻了,娶的还是九更,我该咋整啊……” 发发不晓得她抱怨了多久,只晓得自个儿快被她的怀抱闷死,最后“刑满释放”之时,哀怨地叹了句:“我叫发发……” 九明媚亲见过凡人夫妻之间的婚礼,琢磨着恁只是些虚头巴脑的形式,大红绸子漫天挂,大红灯笼满屋插,大红烛台满桌摆,大红喜字满门贴,着实没大意思的。将成亲的消息公布,也非为了得到甚么祝福,两人相爱相亲,自个儿满意便好,祝福都在口头上,压根儿作不得数。 然而风千霁是个凡人,有些礼数,他应当是在意的。要不然,直接半夜将他给强了,有失为神者的风度不是? 风千霁反握住她的手,紧紧地,实实在在的。他当着大家的面儿,笑道:“求亲之语,该由我来说才对。如今这先机被媚儿抢了,且待我两日之后,补给媚儿一场婚礼。我保证,媚儿会风风光光地嫁与我风千霁!” 众人之中,唯一没有发表意见的便是老驳。他只看了看风千霁,阴沉着脸色,啥话也没说,就到酒水铺子中干活了。这一做便是两日,话也不多说,表情也不多做。九明媚就纳了闷儿了,从前老驳是沉默寡言,却从未阴沉到这地步。莫非她的婚事,他当真不满意得紧? “你当真要嫁与那凡人?” “我爱他。”九明媚点头轻笑。 “你知道何为爱?”老驳问道。 “爱,自然是要同他在一块儿,离不得,放不开。” “那么……”老驳定定地望住她,“东君呢?在小九子心中,东君又将至于何地?你当真忘得掉他?当真能将过往****,付诸流水?” (未完待续。) 第142章、爱是惧怕 “在小九子心中,东君又将至于何地?你当真忘得掉他?当真能将过/往/情/爱,付诸流水?” 嘈杂的酒水铺子里,老驳在外,媚儿在里,隔着一道柜台,隔着两种心绪。…≦頂點小說,九明媚托着小腮帮子,定定地望住老驳,堆着笑的面容冷了冷。 “如何,忘不掉罢?”老驳道,“追逐那轮日头,虽则极累,你却总是欢天喜地。倘若只是被东君伤情,转而嫁与一个并不真心喜爱的凡人……小九子,这不是你。终有一日,你会追悔莫及。” 九明媚垂下头来:“关东君屁事儿。” “……” “我确乎喜欢东君,三万年里头没日没夜没羞没臊地追逐,哪怕他始终拒我于千里之外,我亦没有半分后悔,亦不懊恼。是我喜欢了他,与他无尤,时至今日,我依然庆幸自个儿在天河中,瞧见了他出水沐阳的姿态。”九明媚坚定地望向老驳,娇俏的面容闪现出一抹柔光,“可那只是喜欢。” “只是喜欢?”老驳皱眉。 九明媚莞尔一笑:“这样说罢,失了东君,我不爽、生气、烦闷,唔,揍俩妖魔泄个愤,抑或喝个酩酊大醉便好。可是……我不敢想象失去千霁。” “不敢?!” 梅神上不惧天、下不畏地,何时竟有不敢之事,何时竟有畏惧之人?! “我爱他。”九明媚笑道,“是爱。” 混人间的时候。她偷偷匿在梁间,瞧过许多大戏,亦去恁些民间书铺子搜罗了好些新奇话本子瞧。凡人间的情情爱爱,皆庸常得很,不过爱了又不能在一块儿,或迫于门户地位悬殊,或迫于世俗伦常。最为狗血的,莫过于两家有仇。一双小儿女,化个蝶儿,化个雀儿。化个鸳鸯比翼飞……噫。凡人化动物,哪儿来的恁多法力?这编造的,她这个正宗神仙都瞧不过去了。 不过,凡人恁些大戏。她依旧瞧得十分带劲儿。尤其是男子与女子患上相思病时。一个哀叹“姑娘。你在何方”,一个嗟叹“公子,你好狠的心~~啊~”。每每瞧得她拍手大笑。笑得险些岔了气儿。唔,她不是个慈悲的神,同情心恁种玩意儿是没有的。倘若话本子里的姑娘畏惧男子离去,哭得梨花带雨,她也不过嗤笑一二。 情之一字,她瞧得挺多,心头也懂,却并未当真投入其中过。东君未曾回应过她的喜欢,八晌去得太早,与阿印只有兄妹之谊,唯有风千霁,与她同生死、共患难、开得了玩笑、舍得了皇位……在他怀中,她才是一株真真正正的花儿,被他细心呵护,为他绚烂开放。他懂她,她也在学习去懂他。 起初,她觉着自个儿喜欢了他,而现在…… 她终于明白了,爱,是惧怕。 因了惧怕,所以倍加珍惜。 老驳见过梅神的张扬恣肆,见过她的天真烂漫,也见过她的野战霸绝,唯独没有看到过她柔情到这般地步。 老驳黑着脸,正欲说话,却听得门外一阵骚动。 一阵刺骨寒风从外头打了个卷儿,扑进了酒水铺子,将里头的热闹气氛给冻上了。妖魔们扭头一瞧,登时惊了,立马放下酒壶、搁下大肉,迅速跪了满地。噫,铺子里本就挤得慌,这一跪,大大占用了土地面积,造成了前人脸撞后人屁股的尴尬场面。 外头直挺挺地站了一大一小两个玄色衣袍的人儿,高的那位姿色娇美,却冷面霸绝,周身爆发出的魔气绝对是魔界顶尖儿的。不消多言,列位聪明的看官定已猜出,此乃魔尊玄扈大大是也。至于旁边立着的小胖娃儿,亦穿了一身黑,倒不是模仿他父尊摆酷显威严,而是因了近日又长了几斤肥肉,穿黑显瘦。 一大一小的两父子齐刷刷地盯住九明媚,面色一般的阴沉,得,他们是来鉴定父子关系的罢?玄扈将双手背在身后,藏在宽大的袖袍中,紧紧握住。而胖娃儿阿秘,则是双手在身体两侧攥的紧紧的,状极生气。 “娘亲,你当真爱那个凡人,要嫁给那个凡人,不要阿秘了吗?!!!” 九明媚瞄了他们一眼,随即凑过来,悄悄同老驳耳语几句。老驳点点头,照常上酒肉菜品。 九明媚走出柜台,灵巧地踏着妖魔们的脊背,走到魔尊父子跟前儿,笑道:“二位客官想吃些甚么,尽管招呼。本店有喜,酒水钱全免!” “娘亲!”阿秘急了,拽着她的手便晃悠起来,“你不可以嫁给那个凡人,不可以,就是不可以!” “不嫁他,那我要嫁给谁?” “你是我娘亲,当然要嫁给我父尊!”阿秘大声道,“我父尊乃是魔界之首,本事大得很……” 九明媚“噗嗤”一笑,蹲下身来,捏了捏他胖嘟嘟的小腮帮子:“本神挑得很,只嫁心爱之人。”说罢,她斜瞄了玄扈一眼,玄扈的面色沉冷,心头思绪却是变幻莫测。她轻轻一嗅,发现他袖中渗了些血腥气儿,是他自个儿血的味儿,便眨了眨眼儿,灿笑道:“魔尊大人,进店吃些红枣酱牛肉,补补血气呗?” “不必。”魔尊玄扈道,“本尊听闻梅神大喜,决意送个小礼物过来,不知梅神可方便一看?” 噫,玄扈何时这般客气了?九明媚心下诧异,却并未觉察到杀气,便请父子俩穿过铺子,进了院子。血魔淮阴正在血池中泡澡,游得正舒坦,猛一瞧见玄扈,登时窜出来,站在明媚身旁,衣裳的血滴还没揩干净呢。 “怎么,”玄扈冷笑,“莫非本尊还会暗伤梅神不成?” “就是,我父尊才不会伤害娘亲呢,你这小血魔,作甚跑来?!”阿秘仍是气呼呼的,快气成个小球了。 九明媚朝淮阴递了个眼神,示意他莫要轻举妄动。 “敢问魔尊大人,您这礼物,有何妙处?太过寻常的礼物,本神可是不收的。” 玄扈宽袖一甩,从中甩出个小姑娘来,那橙色的衣裳、清秀的面容,不正是耳鼠么? “耳鼠于魂魄中暗藏杀咒,图谋不轨,已获惩戒!” (未完待续。) 第143章、耳鼠濒危 魔尊玄扈,下手之狠辣,非寻常魔物能比。但是他轻易不出手,否则怎么现出他的格调?故而惩戒宫中魔物之事,他从未做过,今儿可是破天荒头一遭。 瞧瞧耳鼠被虐得这叫一个“惨”哟,清秀的脸蛋儿满是污血,一双麋鹿般的兽耳朵已经被撕掉了一只,橙色的漂亮衣裳被搞得破破烂烂,身上东一处伤口、西一道鞭痕……它有气无力地趴在地上,连动动手指头都困难。 “你想保护绿囚,可绿囚不见得谅解你这兄长。”九明媚冷然而笑,“只怕此时,正发癫地咒你不得好死呢。” 绿囚空有一颗狠毒的心,智商却是常年不在线。她以为利用耳鼠的秘密,在耳鼠魂魄中种下杀咒,便能趁入魂时要了九明媚的性命,却不知自个儿这些个鬼伎俩,早已被看穿。 打从一开始,九明媚便察觉到耳鼠的魂魄有问题,后来更是在耳鼠身上嗅到了绿藤的味儿。看破而不点破,一来,是希望耳鼠能悔过,二来……倘若耳鼠执迷不悟,非要同九明媚作对,那么在九明媚入魂之时,绿囚定然放心不下要偷跑出来的。 彼时,绿囚失去了玄扈的保护,还不是瓮中的蚂蚁,任九明媚把玩? “本尊就这一个妹妹,她愿意咒,咒了便是。” 玄扈倒是看得开,反正她也没那本事把他给咒死,由她折腾罢了。 “怎么,你是预备着将她困到死?”九明媚挑眉笑问,“哦不,绿囚得了越疆的庇护,死不了。呵,劳烦魔尊大人问问她,困在魔宫中,与困在转生池的轮回中,究竟哪一种更难熬?倘若她厌了前者,本神倒是可以发发慈悲。【偷香】将她踢回转生池中……随时恭候。” 玄扈阴沉着脸:“你同我说话,总要这般带刺么?” “我真正的刺儿您又不是没见识过,作甚同个怨妇似的。” “九明媚!!!!”玄扈怒了,脸蛋儿有些狰狞。可因了底子忒好,饶是狰狞,也是美的。 九明媚眨了眨凤眸儿,觉着他怒得毫无道理。 她烧他胡子、掀台基、烧他的手下、砍他的肉…… 他也没少折腾,追杀她、利用她。在凤鸾山覆灭时趁火打劫,他的妹妹更是三番五次地害她…… 依着俩人儿的深仇大恨,能相对站着说话已是天大的奇迹,说出去能算作三界和平的典范,立个“和平”牌坊都成了。他还埋怨个甚? “这只耳鼠好像不行了。”血魔淮阴蹲下身来,查看耳鼠的伤势,“她身上挨了五十道炎魔鞭,又受绿藤反噬,现已是有进气、没出气。” 炎魔鞭乃是魔宫中惩罚罪奴所用的刑具,炎罗蛇皮做的皮鞭子。上头嵌了七七四十九根铩羽钩。一鞭子下来,饶是狍鸮那等皮糙肉厚的魔物也得皮开肉绽,更何况耳鼠这样皮薄肉嫩的弱小魔物?玄扈这哪里是惩戒,简直就是要耳鼠的性命! 九明媚单手将耳鼠拎起来,搁在自个儿肩上:“魔尊大人,这礼物,本神收了。淮阴,送客。” “娘亲,我不要走,我要同你在一块儿!”阿秘慌忙拽住她的衣襟。死不放手,最后再度施展挂腿大法,成功地把自个儿挂在了娘亲身上,撕扯不开。 没法子。九明媚携着肩上扛的耳鼠,并腿上挂着的胖娃儿,一道入了房中。随手将耳鼠丢在床铺上,紧接着丢下个灵诀,将耳鼠身上的皮肉修补完全。只是,肉身皮囊的伤好办。炎魔鞭所造成的魂魄重创却没那么容易修复。眼见着耳鼠的魂魄正飘飘荡荡,试图脱离它的躯壳,九明媚立即施术,将魂魄重组后踢了回去。魂魄还有伤,修补魂魄,造魂术最佳。 “千霁去哪儿了?” 淮阴刚推门进来,便被明媚问起来。 “说是要筹备婚礼,一大清早便带着发发出门去。”淮阴揶揄道,“怎么,明媚也同那话本子中的小姐一般,思念未来相公了?” 九明媚冲他撇了撇嘴:“要思念,也得瞅个身轻如燕的时候不是?”大腿上还挂着个娃儿来着,思念的种儿忒重,飘不远。阿秘眨巴眨巴大眼睛,忽而意识到娘亲是在说他,立刻咧大了嘴,笑起来。 九明媚用神识传音,将风千霁召唤回来。这两****忙于筹备婚礼,眼眶子都熬得泛了黑,却依旧神采奕奕。饶是半路被急匆匆地召唤回来,他也没有半点儿怨言。 风千霁揪了一根头发丝儿做引子,修补了耳鼠的魂魄,却同时皱了皱眉头:“此女乃是双魂之躯!” “唔,早看出来了。” “媚儿应当知道,要入此等双魂,极其危险。” “作甚么不危险?”九明媚笑道,“凡人常言,喝凉水还能塞牙缝儿呢!” 风千霁笑着将拢住她的小肩膀,将她拢进自个儿怀中,满腔柔情软得跟棉花儿似的:“刀山火海,我陪你。” “你算哪根葱,我娘亲才不要你这凡人来陪!”一声抓狂般的嗡叫从下头传来。 风千霁低头一瞧,竟是个胖男娃儿挂在媚儿大腿上,死抱着不肯放手。男娃儿紧盯着他,愤恨、不屑、藐视等极端不良的情绪填满了他的大脑和双眸。 “我非蒜亦非葱,”风千霁掰开阿秘的手,试图将媚儿的大腿从他手中抢回来,“小子想吃饭,这儿可没葱蒜招待,回你的魔宫消遣去罢!” “我不要!”阿秘死扒不妨,“娘亲!” “你不要娘亲,这可是你说的。”风千霁拈了个诀,丢在阿秘身上。只见阿秘那牢牢扣住媚儿大腿的一双肥手儿突然间僵硬了,只消稍稍一掰便能掰离开去。下一瞬,阿秘的身子都悬空了,后颈子被风千霁提溜起来,随即丢出了房门。 “娘亲!这个人类是个大混账、大坏蛋、大乌龟王八蛋!您不能嫁他!”阿秘双脚悬空踢踏,甩了几个咒术丢上去,却又不知怎的全甩回自个儿头上了,搞得他自个儿头晕脑胀、全身发痒。 (未完待续。) 第144章、咬人厉害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阿秘天生是个修习咒术的好料子,但凡教给他的咒术,头一遍记住、第二遍会用,到了第三遍便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可他再是好料子,不老实学,照样白搭。 这不,阿秘把自个儿能用来攻击敌人的咒术全使了出来,一个劲儿地往“情敌”身上砸,结果还是被“情敌”统统化解。这下可好了,“情敌”没赶走,倒是把自个儿弄得浑身痒痒。小胖墩儿不住地抓挠皮肤,就差没在地上打滚儿了。 "娘亲,娘亲,你出来好不好!“阿秘使劲儿砸房门,哭得稀里又哗啦。 “不好。”九明媚倚在门后头,见娃儿痒得可怜,便施术解了痒痒诀,“本神要嫁心爱之人,由不得旁人说不行。阿秘,你还是同你父尊回魔宫去罢。” “我不要!”阿秘使劲儿扒拉门缝,试图够着她的衣裙,“娘亲你别恼阿秘,你要嫁,阿秘不拦着还不行吗?阿秘只是……只是好不容易有了娘亲,害怕娘亲成亲以后生个二胎,就不要我了……” 说罢,阿秘一屁股拍在房前台阶上,昂起头张大嘴,“嗷嗷”大哭起来。【偷香】那哭声,惊天动气啊,气壮山河!那哭相,惨绝人寰啊,灭绝人伦!那眼泪,波涛汹涌啊,惊涛骇浪…… 九明媚微汗:这胖娃儿咋恁多的泪,最近水喝多了?自个儿这头胎都还没影儿呢,还二胎?果然,阿秘这娃儿就是专业坑人家黄花大闺女的清白的。 风千霁则欺身上前,双手抵住门,将她困在怀中,俊美的面容俯下来,笑容如桃花灿烂:“媚儿收了个演技派的儿子,可喜可贺。” 九明媚被他困着,有些不自在,索性伸了两条细胳膊,将他的脖子一勾。扯到自个儿唇边。唔,舒坦多了。 “怎的,吃醋了?”她眨巴眨巴凤眸儿,直勾勾地瞧他。 九明媚晓得阿秘这场哭闹。一分靠喝水,九分靠演技,为的不过是勾起她的怜悯之心。但凡不是个铁石心肠的,瞅见个萌胖的娃儿哭成这惨样儿,都得赶紧哄哄才是。偏巧这俩混账都没甚怜悯之心。放着个娃儿在外头哭闹,俩人儿倒挑起情来,忒的没羞没臊。 怀中的小妖精直勾勾地瞧他,眼神如阳似火,简直能将男人的小心肝儿勾得直冒烟儿。风千霁顺势舔了舔她的小鼻尖儿,笑道:“媚儿连训人都忙着同我告白,我还吃个甚么醋?” 他们皆是聪明睿智的角儿,对待感情清楚明白,不糊涂、不拖沓、不瞎吃醋。 鼻尖儿湿湿的、软软的、黏黏的、滑滑的,充溢着他那清冽温暖的汉子气息。九明媚莞尔一笑。忽地玩性大发,勾紧了他的脖颈子,一口咬住了他的鼻子! 风千霁鼻子一痛,立时惊了。她却丝毫不肯放松,噬咬了一阵儿,又伸了舌头轻舔他的鼻尖儿。他的鼻子高挺得紧,皮肤滑溜得紧,舔起来舒坦得紧。她索性一不舔二不休,将他整张俊脸子全舔了一遍,最后在他下巴的青茬子上咬了一口。 媚儿这小妖精。简直的……风千霁无暇再思考,将她搂的越发紧了,骨节分明的手甚而不老实地,隔着层层衣料。搁在了她的小屁股上…… 耳鼠甫一醒来,便瞅见这幅春色满屋的吊诡场面。它躺在床铺上,对面那对混账小情/人互相啃得投入,门外头是阿秘小胖墩儿死了亲爹似的哭嚎声儿。咳,它要不要,再昏迷一会儿? 正在耳鼠纠结于昏or不昏的痛苦抉择之中时。啃得正投入的俩人儿可算是发现了屋里还有只耳鼠,这才放开了彼此。他们面颊绯红,却又神态自若地拈了个诀整理好凌乱的衣裙,紧接着打开房门将外头的小胖墩儿放了进来。 “你想留在酒水铺子,倒也可以,不过……”九明媚拍了拍阿秘柔弱的肩膀,伸手替他轻轻揩去了眼泪,道,“咱们铺子不养闲人,要留下,哪怕你是魔界少尊,也得乖乖干活儿。” 阿秘睁着一双大眼睛,泪汪汪地道:“阿秘懂了。“ “还有,男子汉大丈夫,哭个甚?以后就算遇到再大的不顺,也给我挺直了腰杆子,把眼泪咽回去!” 阿秘呆了呆:“可是阿秘还是个小孩子。” “你是男孩不?” “是啊。” “那就是小男子汉,一样要坚强。本神三百多岁的时候,便晓得这是个弱肉强食的世道,眼泪是不顶用的,谁敢欺负了我,我便咬回去!” 阿秘听到此处,眼睛直放光,立马把残余的泪痕全抹掉,指着风千霁,乖巧地点头道:“娘亲,我懂了,这就咬他去!” “他不行。” “(⊙o⊙)啊?” “他咬人比你厉害。” “(⊙o⊙)哦!”阿秘乖乖点头,“等我比他厉害的时候,再咬他。” “……” 见阿秘这般乖巧,九明媚便也不再同他计较,转而去同耳鼠聊天儿去了。 风千霁则琢磨着婚礼之事,没空搭理小娃儿。 怎奈阿秘小胖墩儿就是个鬼灵精,明里乖巧懂事,在酒水铺子里端盘子帮忙,实则是个小间谍,时不时地窜到九明媚与风千霁中间儿,监视俩人儿的行踪。他这一系列行动的终极要义,便是阻止俩人儿的婚礼,保证娘亲是属于他父尊的。 风千霁筹备了两日的婚礼,就这么给一个小娃儿搅黄,岂不是忒丢份儿?可阿秘的搅乱功力真不是盖的,短短半日光景,已经阻挡了三回。 第一回合,风千霁预备着将媚儿带到婚礼现场去,结果阿秘当场装病,死活不准媚儿走; 第二回合,风千霁预备着施法偷偷带走媚儿,结果阿秘弄了个结界,把酒水铺子里三层外三层地包裹起来,这是魔界至强的结界,想毫发无伤地穿过,可不容易; 第三回合,风千霁给外头的兄弟递了个信儿,预备着将婚礼挪到酒水铺子里办,结果阿秘利用自个儿身为魔界少尊的地位,愣是策反了铺子里的魔物客人,把他找来的马戏团给轰走了…… 风千霁盯着阿秘,不怒反笑:“小子,你以为自个儿这些做法,是顶聪明的了?” 阿秘人小,气场却不弱,昂首道:“我的法子不够聪明,我现今的咒术也不如你厉害,但是,有我在,你休想抢走我的娘亲!”(未完待续。) PS:  莲雨小预告:明天婚礼加洞房花烛夜,哦吼吼吼吼! 第145章、绚烂婚礼 同耳鼠聊了些时候,去铺子里忙活些时候,又被阿秘那小胖墩儿纠缠了些时候,一天就这么过去了。血月再度升上夜空的时候,酒水铺子也笼上了一层朦胧的血色。魔物客人们蜂拥而至,阿秘再不能用结界挡路,只得撤去。可这小胖墩儿仍旧把风千霁盯死,不给他分毫接近娘亲的机会,直到盯得风千霁怒得一挥胳膊,跑没影儿了。 眼见着血月越升越高,都跑到天中央儿了,这第二日即将过去,婚礼却是半点儿没有着落。九明媚四处瞄了瞄,甭说婚礼了,连风千霁本人都蒸发了,半点儿音信也无。倒是阿秘打了鸡血似的,掐着圆润的桶子腰,紧守大门。 “明媚,阿秘少尊总呆在铺子里,也不是个法子。”血魔淮阴刚变了几个细腰大胸的美人儿去招待客人,见她扒在柜台上发傻,过来道,“你们的婚礼,只怕会被他搞得一团糟。” “糟便糟罢,左右不过是个形式。”九明媚浅饮一口老酒,“噫,瞧瞧阿秘那小子,好足的精神头儿,同我当年倒是有几分相似。” 淮阴哑然失笑:“你不会真把他当儿子了吧?” 九明媚冲他眨了眨眼儿,微微一笑:“有何不可?” 就她过去所见所闻而言,养孩子是个顶麻烦的活计,把屎把尿、喂奶抱抱,还得时刻担心孩子会不会生病、会不会受伤、会不会被欺负。这哪里是孩子,简直就是自个儿生了个笼子,把自个儿给罩进去! 不过,每每瞧见阿秘与她颇为相似的蛮性子,瞧见阿秘与风千霁过招时的俏皮样儿,她的脑瓜子里便不由得蹦出些莫名的幻想来。倘有一日,她与阿霁有了自个儿的孩子,会是个甚么模样儿?唔,结合八皇子的俊美聪慧玩世不恭,再集合梅神的美艳聪敏野蛮暴戾……艾玛。混世魔王的节奏啊~~ 思及此处,九明媚“噗嗤”一声儿,笑了出来,身子一歪。从柜台上掉下来。 淮阴满脸懵逼,险险地接住她:“养儿子能养疯?” “谁若替我和阿霁养儿子,疯了才是必然。” 突然,只听得外头“轰隆”一声巨响,紧接着是噼里啪啦的鞭炮声。那家伙。那真是锣鼓喧天、鞭炮齐鸣、稀里糊涂、魔山魔海……铺子里正享用美食美酒美佳人儿的魔物们被这动静一闹腾,皆往外头瞧去。 那片片红霞嫣然,云蒸雾绕的红鸾星光,煞时涌到铺子门口。天上的血月,地上的赤云,红得妖娆艳丽,正如梢头那一抹梅花朱色。云雾渐渐三到两边儿,显出其中一个大戏台子来。戏台子上以幻术造了些景致,瞧着真实得紧,一开场便是大红灯笼照耀下的采薇殿。一个紫衣幻妙地美男子正满脸兴味地瞧一个褐色粗布衣裳的丑丫头,嘴角噙着笑意,却不知在笑个甚。 “殿下瞧我做甚?”丑丫头眨巴眨巴眼睛,笑眯眯地回望。 “哦~~”紫衣男子道,“你……有眼屎。” “哈哈哈哈!!!”周围魔物们爆发出阵阵猖狂大笑之声,纷纷指着恁丑丫头,“有眼屎!!!有趣,有趣儿!!!” 九明媚莞尔一笑,灵巧地翻过柜台,穿过魔物群。挤出了一条道儿来。 只见戏台子上的景致变了变,一个洞穴中,丑丫头两只软嫩的小爪子好巧不巧地隔着紫纱衣,抓在了紫衣男子胸前的两颗小豆子上。指尖这么一揪,小豆子便被她拉了老长。 “这世上没有人可以威胁我。我的本事,你还并不知晓。” …… 戏台之上,景致变幻,或是悬崖绝壁上,或是香樟林叶间。或是红艳枫树梢,或是皇陵湖水中,或是千机冰雪城,或是倾色酒楼外……每一个画面,都只有两个人:风千霁、九明媚。 从最初互相试探,到之后的结为同盟,直至并肩作战……俩人儿一次次的嬉笑怒骂,一次次的相依相偎,如今瞧来,真真儿是哭笑不得。转眼间,一年光阴匆匆过,在十万年的岁月中,恰似沧海一粒沙、夜幕一颗星,那样的微不足道,却又璀璨得迷人眼。 周遭的魔物们看戏看得欢,九明媚只笑盈盈地倚着门边儿,抱胸观望着。凤眸儿从戏台子前后左右扫了一遍,终于停在了戏台后边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儿身上。而那老头儿,也正笑盈盈地瞧她。四目相接的一瞬,俩人儿皆感到打心眼儿里迸射出的烟火,正将他们的心墙,炸个粉碎。 老头儿拄着拐棍儿,一步一顿地走出戏台,缓缓走到她面前。 “媚儿,我说过,杀了风烈,我从不后悔。千机城中一世烟波,我唯一悔恨的,便是失去你。如今,我只想同你一道,活,一起活得快然;老,一起老得畅然;打,一起打个痛快!我要将我的今生今世交予你,而你的今生今世……”老头儿渐渐褪了满头白发、恢复青丝美颜,伸出右手,轻轻地递到她面前,“媚儿,你,可愿予我?” “不可以!”阿秘冲过来,施咒布设结界,要将俩人儿隔离开来。 九明媚与风千霁一顿,双双挥了手,将未成形的结界打散。她提溜着阿秘的脖颈子,他拎着阿秘的脚脖子,俩人儿一齐将这胖墩儿丢到淮阴怀里:“接好了!” 血魔淮阴唬了一跳,接下这烫手的胖山芋,呜呼嗟叹:“不就是跟你们开过个玩笑,怎么就这般待我?天杀的!”说罢,淮阴将阿秘拦腰一箍,丢进房里去了。 嘭!嘭!嘭! 酒水铺子上空绽放无数礼花,朵朵皆是红梅形状。红的是梅花瓣,四散飘洒,绚烂灿然;金的是梅花蕊,绽放的一刻,几乎要亮瞎魔物们的眼。整个儿魔界,从未有一场婚礼,办得如斯明亮欢悦。 九明媚趁机抓住了风千霁的手,牢牢地扣在手心里,冲他呲牙一笑:“我愿意。” 风千霁紧紧拥她入怀,仿佛要用尽一生的力气,去感受她在怀中的柔软。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送入……洞房咯!!!” (未完待续。) 第146章、洞房雷火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谢谢君隽的打赏哟!祝姑娘们节日快乐!今天,偶们都是自个儿滴——女神!) 一只白色肥猫儿从戏台子的幻景中跑出来,穿了一身紫红色的短襟小袍,脖颈子上还特特系了条紫红围巾。它一双前蹄儿往上一抬,做出个一本正经的人形来,轻嗽几声,猫嘴儿一弯:“一拜天地!” 风千霁紧拥媚儿,媚儿紧拥风千霁。 猫眼晃了晃,又道:“咳咳,二拜高堂!” 俩人儿依旧紧拥着彼此,互相凝望。 “夫妻对拜!!!” 发发扯着嗓子嚎出来,尖利的猫声儿刺得在场魔物们的耳膜都快穿透了。怎奈那俩人儿仍是无动于衷,发发气得直跳脚,老媚对凡人婚礼之仪素来不屑一顾,可风千霁不是坚持要搞么?它这可是依照凡间程序来的,还特特儿请教了戏班子的金班主,这俩人儿却连一个都不肯配合,真真儿混账! “老……呃……唔……嗳……那啥……”发发正欲爆发,却被九明媚一个小眼神儿击得向后一撤,活动活动猫嘴儿,咧开一个谄媚的笑,“送入……洞房咯!!!” 风千霁搂住媚儿的脊背,瞬时将她打横抱在怀中,一低头,轻轻吻上她的额头。他的长发轻轻扫过她的脸颊,搔得皮肤痒丝丝儿的,那灼热的仿佛盛夏朝阳的大媚眼子,更是将她的小心肝儿一起点燃了。她白皙的小脸蛋儿又不自主地红了,桃之夭夭,梅之艳艳。 魔物们也跟着瞎起哄,嚷嚷着要闹洞房。 风千霁一路横抱着新婚的妻子,步履稳健地,踏入二人的新房。 “嘭”地一声,趁魔物们涌进来折腾之前,把房门紧紧关闭。 发发也跟过去听墙角,想长长见识,忽而发现通体黑色的老驳如一个影魅。就站在不远处的血池边。发发勾了勾爪子,示意老驳也过来长见识,怎奈老驳只远远地站着,一动不动。好似有着万般的心事。老驳深深地望了那房门一眼,又默默地离开了。 发发摇了摇尾巴,从前在凤鸾山时,老驳的脾性便怪得很,如今化骨成媚之后。可是越发的怪了。也罢,也罢,闹洞房要紧! 魔物们在门口挤得厉害,门也被推挤得哼哧哼哧直晃悠,是个随时要破的架势。 突然,从深色的天幕上降下一记响雷,将整座房子炸成了灰! 原本盖了房屋的那块儿区域,只剩下焦黑的残垣断壁,里面的桌椅板凳床铺子甚么的,全部汽化无踪。房屋周围嚷着闹洞房的魔物们几乎全成了毛焦皮脆的碳烤美味。纷纷瞪大了眼珠儿,一张嘴,喷出一股子黑灰来。白色的肥猫儿发发,这下子成了黑猫儿,都用不着墨汁染色了。 老驳猛然回头,看向骤然焚毁的房舍,心头微惊。 血魔淮阴正在同阿秘做斗争,也让这突如其来的爆炸唬了一跳。残垣断壁之中,半个人影也无,难道明媚与风千霁。同那些桌椅一般……没了?! 阿秘则明显淡定了许多,几不可见的勾起了肥嘟嘟的嘴唇:“父尊……” 悬冽殿中,漆黑一片,处处散发着诡秘的阴冷气息。唯有一个光点在殿堂最深处闪烁。光点中,闪现着风千霁与九明媚相依相偎的画面,闪耀、美丽、光彩照人,在森寒黑冷的悬冽殿中,显得极度突兀。 光点之下,魔尊玄扈黑袍加身。凶狠地盯着光点中幸福的两人。高大挺拔的身影怒极而颤,周身煞气浩瀚汹涌。他掌心窜出一团又一团雷火,一掷,惊雷闪过,所有美丽,瞬间化为灰烬。 他是魔尊玄扈,魔族的最高统治者,拥有一统三界的野心和魄力!这世上,除了她,无人敢不畏惧他的威势,无人敢小瞧了她,更无人敢将他的示好弃如敝履!她的温柔灿笑只落在风千霁脸上,瞧着那样刺目。 他燃起掌心黑火,狠道:“九明媚!你休想……” “是啊哥哥,”绿囚出现在他身后,细嫩的手臂轻轻拥住他的身体,阴毒地轻笑,“九明媚,她休想……” ————灿笑小分割————嘘,洞房呢,别吵————— 灿烂星光下,青山绿树间。这里的树木高大茂密,重重叠叠、层层密密、幽幽深深,热闹得紧。一个蓝衣红发的小姑娘跟只小猴儿似的,徒手在林木梢间穿行,荡荡悠悠,自由自在。玩得忒尽兴,她的灿笑声回荡在林子里,好似清脆的铃音。 “阿霁,你这两日就在寻这个好地界儿?” 风千霁满脸笑意,她荡悠到哪儿,他便跟着飞到哪儿:“魔界之中,只这座山头能瞧见凡世的一抔星光,媚儿定然喜欢。” 婚礼,虽是个形式,却是对她的承诺,是一种重要的誓约,故而他坚持要践行。但他明了,于媚儿而言,一场盛大的婚礼,弗如星光下的自在飞腾来的愉悦。他寻了许久,这处山头没甚魔物居住,静寂安宁。那抔星光虽不及凤鸾山的好看,却也可聊以慰藉她的乡思。故而入洞房时,他便偷偷带她穿过结界,来了此处。至于恁些闹洞房的,噫,让他们瞎闹去罢!(((m-_-)m 今日,他要娶她,要让她做最快乐的新娘。 只见九明媚窜得忒欢实,一不留神,窜进一团绿影中,一眨眼的功夫,竟消失无踪了。 风千霁连忙飞入绿影中,扒拉开茂密的树枝,匆匆去寻她,四处张望,却总也找不见。 “唰啦”一声响,上方的绿叶堆里倒吊出一颗人头来。 风千霁在人头的脑门儿上“啵”了一口:“淘气。” “噫,还有更淘气的呢!”九明媚将胳膊从绿叶里抽出来,搂住他的脖颈子,结结实实地亲了上去。依着从前瞧过的“春色”场面,她将他的脖颈子又咬又舔又吸又扯,弄出了好些红印子。 风千霁勾起一弯魅惑的笑,将媚儿从绿叶堆子里抱出来,寻了个粗壮的树枝放下。大媚眼子直勾勾、火辣辣地盯着她,大掌从她的脸颊一路向下抚摸,路过细嫩的脖颈,揉了揉;路过娇嫩的肩头,捏了捏;路过略显平坦的小胸…… 九明媚瞪了瞪,气呼呼地捂住了:“我从前,绝非如此!” 风千霁微微笑着,将她的双手挪开,轻轻地、珍重地,剥开她的衣衫。(未完待续。) 第147章、星下交/融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风千霁微微笑着,剥开她的衣衫。她的小身子好似一颗新煮的蛋,那蛋白细嫩嫩、滑溜溜,含在口中,轻轻那么一舔,温热滑腻、香醇可口。噫,这便是传说中的“秀色可餐”是也。 微风拂动,树叶儿沙沙地响着,叶子间隙,几缕星光泼洒而下,落在九明媚身上。 莹白的星,可爱的人,皆在她心里头聚起了万缕烟波,浩浩淼淼,荡漾全身。她的皮肤慢慢地开始发热、发胀,红得似剥开了的虾仁儿,蜷窝在他宽广坚实的胸怀。 瞧过不少春宫场面,她只当自个儿极有“经验”,必得淡定从容,甚而“反客为主”。岂料不过是剥衣裳的功夫,她就已经有些个不知所措,自下而上瞅着他漂亮温柔脸儿,不知自个儿该做甚。 “媚儿害羞了?”风千霁揶揄道。 凤眸儿猛地一瞪,九明媚抬脚往他裆上那么一踢!他早有防备,趁势按住她的腿,在那滑不溜揪的小腿肚子上摸了一把。见媚儿的脸蛋儿红得更甚,他寻了大腿内侧最细嫩的皮肉,轻轻那么一扭。 九明媚痛得一颤,立马伸了小胳膊掰过来他的脑瓜子,一顿深吻,吻得他迷迷糊糊、心跳加速、乱了心神,这才稍稍松开去。骄傲的小眼神儿飞过去,她呲牙一笑,伸了舌头舔了舔一口小白牙。 俩人儿跟打仗似的,开始较劲儿比拼。 他摸她一把,她必然要摸他两把; 她吻他一下,他必然要吻她两下; 他脱她一件衣裳,她便将他的紫袍子全扒了…… 唔,皆是光溜溜的,可算是公平了。 只是,有一样,是他能做,而她……没法子报复回去唉。 “媚儿,很痛么?”风千霁喘息着。见她皱了眉头,便不敢再有所动作。 九明媚摇摇头,感受一下他在她身体中的模样儿,觉着很是神奇。痛这种玩意儿。她尝过许多,断胳膊断腿、削皮裂骨什么的,早习惯了。今儿这种痛意,比之削皮裂骨自不算甚,然则能在痛中多些曼妙的怪滋味儿。倒是头一遭。【ㄨ】 微微抬了凤眸儿,映入眼帘的是他担忧而又忍耐的神色。她莞尔一笑,光裸的小胳膊轻轻拥住他的脊背,双手向下滑了滑,寻着那结实有力的两坨肉,猛地一拍! “啪啪”两声脆响,在静谧的深林中尤为清晰。 俩人儿皆滞了滞,望着对方,“噗嗤”笑出了声儿。 笑声从心口颤着,蔓延到四肢百骸。回荡在自由的天地间…… 此日此夜,她由一个十万年高龄的老少女,变成了他怀中新晋的妙龄小女人。或许明儿还要同魔物战斗,或许明儿还要为寻回仙灵忙碌,或许的或许,他们要预备着养上一窝娃儿。不过,此日此夜,星光璀璨,有彼此,最心安。 ————艾玛小分割————梅神被推倒~\(≧▽≦)/~啦啦啦———— 魔界无日出。天界无日落。 一大清早,天色一如既往的昏暗,魔都郊区的酒水铺子一片狼藉。桌椅板凳歪的歪、倒的倒,铺子里的人儿也都东倒西歪没精神。颓得很,连熊猫眼都惹来了。 戏台子还搭在外头,戏班子的人则夜宿在门口。 一早醒来,金班主便携了五六名高高壮壮的角儿,进来找到血魔,信誓旦旦地道:“你们老板还差我们一万两魔金呢!他不在了。你得把钱给我们补上!” 血魔淮阴黑着眼圈儿,瞄了他一眼:“滚粗。” 金班主是条眼镜魔蛇幻化成的人形,只是蛇皮褪得不大干净,俩腮帮子上还有青灰色的蛇皮。他吐了吐信子,大声地道:“谁不晓得我们枭阳国的戏班子是三界顶尖儿的?!为着你们老板这婚事,我们可是排演了整整两日,推了好些演出活计,金灿灿的魔金就这么哗哗没了。要不是瞧你们老板仗义,我们能这么干吗?你们倒好,老板没了,就不认账了!” 淮阴将发发拎过来,问道:“这贪财蛇说的是真?” 发发耷拉着毛绒绒的圆脑袋:“我不造啊~~” “你不造谁造!” “风千霁只是安排我监工,瞧他们排练的如何,然后他自个儿就跑没影儿了。我可从没听过他们谈价钱……” 淮阴随手又把发发丢回柜台里,眯着小眼睛,与金班主对峙:“听到了吧,从未有过甚么一万魔金之说。” 金班主指着淮阴,凶狠地道:“你少跟我装蒜!我们枭阳国的戏班子行走三界八万载,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什么刀山火海没趟过?我们班子里,有的是法力高强的角儿,还怕你一个血魔?!你最好老老实实将你们老板欠下的魔金交出来,否则……” “否则,金班主要将铺子拆喽,生火做蛇羹?!” 尚未见人进来,便听得那清灵灵的一声儿,似碧水荡漾的清恬,又似雪融冰骨的乍寒。可那清灵之味儿与平日里又有那么些不同之处,俏皮之中,添了那么一小撮叫做“娇媚”的佐料。 发发从柜台里爬出来,一瞅见来者,便立即将耷拉着的圆脑袋猛抬了起来!它扑腾了四蹄儿,飞也似的奔过去:“老媚,我就晓得你还在,我就晓得你辣么彪,不会让雷劈成灰啊!” 九明媚侧过身,一把拽住它的尾巴,在半空里打了三个旋儿:“甚么彪,甚么雷?” 发发将昨儿半夜,他们甫一入洞房,便降下雷火烧毁了房屋之事,悉数讲来。 风千霁与媚儿相视一眼,拍了拍她的肩膀,随即走上前去。他高大的身躯所及之处,东倒西歪的桌椅板凳立刻漂浮起来,整整齐齐地落回原处。 金班主吐了吐信子,黄黑色的蛇眼晃了晃,颇有些心虚。 “金班主,敢问,一千魔金是整根发芽了?怎么就长成了一万魔金?”风千霁满面含笑,如春风拂柳,“是否需得我来演示演示?” “这……这……”金班主支吾道,“是你听错了,正是一万魔金,无疑!” 风千霁朗声而笑,挥了挥手,在金班主脑袋上一点。只见金班主从头顶的红色八角帽,到双颊的蛇皮,再到人形的身体,全镀上了一层金。瞧一瞧,噫,实落得很,是真金,无疑!(未完待续。) 第148章、侏儒落泪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恢复更新咯!感谢各位亲们的鼓励和等待!爱你们哟!) 只见金班主全身镀上了一层金。瞧一瞧,瞧一瞧,再咬一咬,噫,实落得很,是真金! 金班主后头跟的五六名手下全唬了一跳,个个儿挥展拳脚,拿出各自的武器,狼牙棒、挥命刀、老虎剑甚么的,弄了些决一死战的架势。 “快把我们班主变回来!不然杀了你!” 风千霁却是半点儿不紧张,略略搓了搓指头,道:“你们戏班子除却金班主,还有谁说话顶事儿?” 手下们见他镇定至此,半点儿好似根本不将他们放在眼中,火气噌噌往上冒。于是乎,狼牙棒砸向他的头;于是乎,挥命刀砍向他的脖颈子;于是乎,老虎剑直戳他胸口……唰啦啦,全镀上了一层金。紧接着,“嘭嘭嘭”几声响,金灿灿的武器爆炸了,碎成金子粒儿,滚得到处都是。 至此,手下们瞧了个明明白白,论打架血拼,他们尚且有些胜算,然而若论咒术,他们会的那些攻击和防身咒术根本抵不过风千霁的一记“变金术”。若他们继续战下去,只怕会同金班主一样,变成一具死气沉沉的金子。可就这么放弃了,日后他们戏班子还怎么在魔界混? “你……你想怎样!” 风千霁斜飞过去一个小眼神儿,集不屑与凶狠于一体,立时将恁些个高壮的手下吓得不轻。他们只得变了口风,老实答道:“矮子靖!矮子靖说话顶事儿!” 九明媚一听这等名号,轻皱下眉,忽地鼻尖儿一耸,嗅到一股子十分熟悉的气味儿。那气味儿由远及近,起初只是轻轻渺渺若有似无,紧接着浓郁了许多。突然,一阵狂风从铺门外头狂刮而来,跟大扫荡似的,将本来就已狼藉的铺子。吹得乱七八糟。 狂风一停,眼前的金班主和手下们都没了踪影。定睛一瞧,呵,全躲到别人后头了。这个“别人”可不是甚么凶猛强悍的魔物。亦非高大威武的汉子,而是一个孩童身材老头脸的男子,坊间所谓“侏儒”是也。这一眼望过去,还真瞧不出他究竟年岁几何。 那侏儒穿了身青灰色的秀才袍子,袍子已经十分古旧。磨得有些发白。下面的袍子边儿估摸着起初穿着忒长,拖在地上当了好些年的天然拖把。如今年月渐久,磨损忒狠,撕拉拉磨短了好几寸,已做不得拖把了。 瞧这老迈中透着点儿清秀文雅,文雅中又酿了几分穷酸气儿的侏儒,九明媚不禁喜上心头。 恁些手下们闹明白自个儿被救了,立即又张牙舞爪起来:“矮子靖,这些人欠咱们出场费不给,还把金班主变成了金子。你可得替咱们讨回公道……”他们话还未说完,便见矮子靖摆了摆手,示意他们闭嘴。 矮子靖缓步上前,儒雅地向风千霁行了个拱手礼:“鄙人枭阳国戏班副班主,任靖。” 风千霁亦弯腰回礼。 矮子靖客气有礼地道:“风公子,两日前您已交付出场魔金一千,如今银货两讫,自不相干。怎奈我这位兄长是个贪财的性子,生了趁火打劫的念头,我早有告诫。却是屡劝不听。劝谏而未成,是为吾之过错。兄长被变为金,已受教训,还望风公子允我为之复原。” 九明媚“噗嗤”一笑。款步上前,鼻子一酸,连眼眶子也润了起来:“四百九十多年未见,靖人师兄,还是一如既往的酸腐。让人瞧着好生……愉快。” 矮子靖望了望她,忽地低了头。面带羞惭之色:“靖人已葬于凤鸾风雪之中,滔滔寒风,皑皑大雪,早已将他深深埋葬,化为……哎哎哎!你又做甚!” 他正拽文抒情来着,却被她掐着咯吱窝,一把举上头顶。 九明媚将他举上去,抖了三抖,掂量掂量:“唔,体重轻了些,这些年吃不饱么?” “吃得饱,吃得饱,你快放我下来!” “吃得饱还瘦成这般,”九明媚昂头将手里的小人儿从头到脚细细端详,皱眉怒道,“那是戏班子的人不给你好日子过?!” 好家伙,梅神发怒可不是甚么好玩的事儿,闹不好分分钟出人命。矮子靖也顾不得自个儿尚悬空着了,连忙一本正经地解释:“非也非也,戏班子的兄弟救了吾之性命,待吾是极好的。你莫要撕了他们!” “吾不信,吾不信!”九明媚摇头道,“不怪他们,那要怪谁!” “怪我!怪我!”矮子靖大声辩驳,“是我对凤鸾山念念不忘,是我对师父和你们心存愧疚,我……我……我是个逃兵,无颜再以师父七弟子的身份见人!” 大颗大颗的泪珠从靖人那双苍老的眸子里滚出来,滴落在明媚的衣裙上,晕开一片湿意。 当年凤鸾山的那场暴雪之劫,全山覆没,师父羽化,仙徒泯灭,山妖精怪死绝……九明媚一度以为,十二仙徒中无一人幸免于难,而葬崖水底师父残识所言,亦是如此。于密杨郡瞅见活生生的海明月时,九明媚一度以为她是自个儿化骨成媚了,后来才弄明白,四师姐是压根儿没死。前有海明月生还,后有靖人无恙,莫非师父羽化时转糊涂了? “哭个甚?”九明媚将靖人放下来,嗔怪道,“你是我的七师兄,三界之中若论博学专研,除却东君,谁人及得过你?甚么逃兵,咱们凤鸾山十二仙徒的字典里,没这个词儿!” 七师兄靖人,是个博学广闻的学霸。他不仅喜爱钻研三界中的各式武器、乐器、术法、禁咒、毒药、医术,还喜好研读凡间的诗词歌赋,以及各种手工、农耕、经营类的书籍。他的房间就是个小型的实验基地,里头乱糟糟的堆满了书,还有他自个儿造出来的物件儿。然则因了身体素质和体能天生较弱的缘故,论及战斗力,那可就弱得多了。 “小九,你……你当真不怪我无能?” 九明媚弯下腰来,凤眸瞪得老圆,定定地瞅他:“你活着,比甚么都好。” “可我……” “靖人师兄,难道我应认为,你活该死了殉山?咱们凤鸾山的人,何时恁的迂腐!” (未完待续。) 第149章、靖人归来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凤鸾山遭遇暴雪劫那夜,靖人因了对几种上古咒术参详不透,故而去寻师父请教。彼时天上已经开始飘着细小的雪花儿,片片晶莹剔透,在从无雪落的凤鸾山头,显得格外特别。 靖人脑子里飞快转了百十来首人间吟咏雪景的诗词,譬如“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他“啊”了几声“好诗”,又拍拍脑袋上的雪片子,去了师父院子里。 泰逢元尊房门紧闭,院落中无声无息,只有雪落的动静。 “师父,小徒有咒术参研之事,欲向您请教。” 靖人请示了几遍,又敲了几回房门,却无半点儿回应。他一度预备着用窥视诀瞧瞧里头,却碍于礼貌,放弃了。近旁,几株原本葱郁的弥苏树已经落光了叶子和果子,光秃秃地杵在那儿,瞧着有些可怜。靖人摇摇头,叹着小九吃不着弥苏果,指不定又要去风扬涧,偷东君家的啤梨果吃。 对于小九追求东君之事,靖人素来是不赞同的,自然不想小九又多了个去风扬涧的借口。于是乎,他施了几个复苏诀,丢到弥苏树上。平日里,甚么花花草草虫鱼树木,就算死了半截儿,一个复苏诀也能让它活回来。然则今儿这复苏诀一下子抓瞎了,连用了十来回也没见弥苏树长出半片叶子来,树干反倒越发干枯萎靡。 靖人的脑子比较迂,此时却也瞧出苗头不大对的。泰逢元尊极为珍爱凤鸾山的一草一木,对于院中的弥苏树更是欢喜,甚至专门研究过减少弥苏果干瘪的术法,怎会放任弥苏树干枯至斯?除非…… 风雪越发大了,同起初的小雪小风相比,就像一头头巨狮冲着凤鸾山怒吼。靖人反身便要敲门,突然,房门大开。一股飓风将靖人矮小的身体冲向半空。房中传来泰逢元尊苍老而虚弱的声音:“来不及了,速速离去……哒!” 狂风骤雪,淹没了院落,毁却整座凤鸾山。 靖人被飓风吹出了千里之外。落在一座不知名的小城郊外。他通体浸染冰雪寒毒,又被师父那刹那的飓风之力摧裂了五脏六腑,生命垂危。恰逢枭阳国戏班子经过此处,金班主瞧他是个相貌难看的侏儒,做扮丑的喜剧表演很是合适。便救了他。 靖人康复后,得知凤鸾已毁,仙徒尽逝,不肯相信,硬是要回去。可当他到了山脚,却只看到一座茫茫雪山,没有一丝生灵气息。 靖人缩在山脚雪疙瘩里,愧悔自个儿无能,要将自个儿冻死。 金班主找过来道:“你可是我好不容易救回来的,还没报答我。给我赚够金子,不准死!”说罢,用蛇尾将他卷吧卷吧,丢进马车里带走了。从那之后,靖人改名换姓,跟随戏班子走南闯北。 去年戏班子来了魔都,好些法力弱的角儿差点儿被魔气啃死,是靖人用术法为他们加持法力,才让戏班子得以顺利在魔都发展。九明媚被鹤岚山带入魔都之时,戏班子就在附近。靖人发现了她。却自觉愧悔,无颜相认,这些日子找了个托词,暂时离开魔都。今儿一早听闻小九在婚礼上出了事儿。他这才赶了回来。 “难道我应认为,你活该死了殉山?咱们凤鸾山的人,何时恁的迂腐!” “我……” “发发,老驳,你们都过来!”九明媚一嗓子嚎过去,只见黑人老驳、白猫发发皆眼眶微润。朝靖人扑了过来。 老驳也是个不喜言语的木讷性子,如兄弟般和靖人拥抱,拍了拍脊背:“回来便好。” 发发则欢喜地攀上了靖人的头顶,不时地用爪子挠挠他那乱糟糟的头发,发挥一贯的毒舌天分:“小靖啊,不是师兄说你,你这头鸡窝毛预备着啥时候修理修理?实在不成,我拿爪子给你修修得了。” “二师兄,五师兄,你们……你们都还活着?”靖人的眼泪刚止住,这又哗哗往外淌,跟水龙头似的,咋也止不住了。 “靖人,小九子说的对。”黑人老驳道,“因了逃走也好,被救也罢,只要还活着,有甚么过不去的坎儿?只要咱们十二仙徒能重聚,重建凤鸾,便有指望。” 十二仙徒,再度寻回一人,如今已聚齐大师兄单狐印、二师兄老驳、四师姐海明月、老五发发、六师姐酒弯弯、七师兄靖人。十师妹纵兰侠的仙灵虽仍在耳鼠体内,却是离剥离而出不远了。 九明媚望着他们亲昵的模样儿,眼眶子也微微润了,忽而一双大手揽住她的肩,将她拥入怀中:“媚儿乖,喜极而泣不等于脆弱,莫要抑着自个儿了。” 风千霁的手暖热有力,熨得她十分妥帖。她莞尔一笑,顺势一头栽进他硬实的胸膛上,小手捏了捏他壮实的大腿:“唔,绝不抑着自个儿。” 另一边儿,戏班子恁些个手下全都看傻了眼。这个世道忒疯癫,前头还阴霾滚滚,闪电劈劈,他们还指望着矮子靖能替他们扳回一城。这下可好,感情人家才是一家子!火拼大战变成了认亲大会,饶是他们演的话本子也没这般跌宕起伏的。 拥抱的人儿嘎嘎笑,傻眼的手下憋死了,地上的金人……呃…… 地上的金人一动不动:嘿!喂!嘿!谁能先把我变回来?我还没消失啊喂! 血魔淮阴微微笑着,默默退后,进入院子里,将正欲逃走的耳鼠拦截下来:“我们救回了你的命,你就打算如此报答?这般做法,与趁火打劫的戏班子,何异?” 耳鼠半条腿耷拉在墙外头,半条腿耷拉在墙里头,是个要走不走的尴尬境地:“我留在这儿,还不是被你们利用!说到底,你们救我,不过是为我体内的仙灵!” 血魔淮阴笑道:“你要走可以,不过,你确定,不再管阿秘少尊了?这样颓丧地离开魔都,可不是你的风格啊,赤鼠王。” (未完待续。) 第150章、红鼠大王 第150章、红鼠大王 耳鼠跨坐在墙头上,进也不是,退也不能。它不是不晓得血魔淮阴在整个儿酒水铺子外围都架设了结界,想偷偷溜走不是件容易的事儿。但是昨夜暴雷炸透了结界,那股子吞噬的力量将淮阴的身子也炸得够呛,应是没法子及时修复结界的。加之前头有戏班子的人在闹腾,正是它溜走的好时机。 “你确定不再管阿秘少尊了?这样颓丧地离开魔都,可不是你的风格啊,赤鼠王。” 耳鼠面色一僵:“我不知你在说什么!” “钩吾山头,占地为王,红鼠千秋,白骨幽幽……”淮阴的眯眯眼儿弯起来,显得越发的眯缝,“实不相瞒,我血魔在魔界顶佩服的魔物之中,就有红鼠大王——你。倘若钩吾山现在的主子晓得你沦落至斯,不定怎么瞧你的笑话呢。” “他不会!”耳鼠突然抢白道。 “从前或许不会,可若他已娶妻,忘记是谁将整座钩吾山献给了他……” “他娶妻了?” “你还不知?” 耳鼠恍惚迷茫,喃喃地道:“白……她从来没有告诉我。或许……她也不知……” “白棱人在巴蛇族,受尽优待,她想得到什么消息,不是十分轻易之事?哪怕是将她剔除在外的魔都,不还有你这个眼线么?” 耳鼠在墙头犹豫着,不知该不该相信血魔所言,慎重思量过后,它转头道:“我不信白棱会故意隐瞒与我,也不相信他会另娶他人,你们若想用离间计,绝了我离开的希望,就别做梦了!” 过去那个唯唯诺诺的仆人耳鼠仿佛顷刻间消失了,如今的耳鼠被魔尊父子抛弃之后,反倒硬气了。 淮阴摇头笑着,好似在瞧一个贪玩的孩子:“那你便走罢!” “什么?” “红鼠大王本就该是威武招摇地在钩吾山头指挥若定,而困居一只小小耳鼠体内,替巴蛇白棱看顾阿秘少尊,跟个仆从似的卑躬屈膝……这样的日子,不适合你,更配不上你。”淮*,“走了,便莫要再归。” “那……仙灵?” “趁梅神发觉之前,快走。” 说罢,不等耳鼠有何反应,淮阴一挥袖子,撤去了墙头的结界。再一个潇洒转身,踱步回去铺子里,留给耳鼠一个霸气洒脱的背影。耳鼠望着他的背影,心头涌起万般滋味儿。已是许多许多年月,没有遇着一个,懂她心绪的人了。 耳鼠翻身越过墙头,往下一栽,落在墙外松软的土堆上。它也顾不得甚么脏不脏了,径自提溜了破损简陋的衣裙,奔走在昏暗的魔都之中。 酒水铺子里,九明媚已处理完戏班子的事儿,悠哉悠哉地踱过来:“如何,咱们的小红鼠上钩了?” 血魔淮阴提起一坛子酒,掀开红绸盖儿,昂首猛灌起来。辛辣的酒液窜进胃里,冲入肠道,流遍四肢百骸,浸染得身躯的每一滴血都渗着浓烈的酒味儿。 “她不该这样活着。”淮阴的眯眯眼儿隐约放射出愤怒的光芒。 “是了,它不该这般活着。”九明媚扯过一坛子酒,也灌了起来,饮罢,用衣袖揩了揩小嘴儿,笑道,“放它这般走了,是最好的法子。你在铺子这儿守着,我同千霁会护它周全的。” 起初,九明媚便瞧出耳鼠乃是双魂之躯,一个是耳鼠外壳及其魂魄,另一个则是一个寄居的魂魄。耳鼠外壳很新鲜,很鲜活,外在看来是个再正常不过的生命体,甚至同它自个儿所说一般,村落遇劫匪,不得不流落魔都,拜入魔宫阿秘少尊手下,盼得一时的庇佑。 但是,耳鼠体内的那个魂魄,可没有那样弱小。虽然它极力压制自个儿强大的魔性,压制自个儿心头的悍匪之气,委曲求全地将自个儿伪装成一个卑躬屈膝的小小魔物。不过,再好的表演,也终究会有破绽。 魔尊玄扈其实早就瞧出这一点,却因了儿子喜欢,故而没有揭穿它、赶走它。当儿子不喜欢或是可以主动割弃之时,那么留着耳鼠这条小命,也就没什么用了。究其缘故,还是阿秘主动舍弃了耳鼠,为了“娘亲”。 然而他们都知道耳鼠是双魂之躯,却不知另一魂究竟是谁。 直到前些日子,九明媚才查出了其中一些端倪,找到了耳鼠体内那魂的真实身份——钩吾山的红鼠大王。 哟嘿,一代红艳枭雄,沦落成了一个小侍女,噫,狗血的味儿扑面而来,挡都挡不住。 (未完待续。) 第151章、毒烟蛇咒 新婚的夫妻,总爱腻歪些时日,碍于情面,不好太过招摇,都喜欢暗中时不时地勾勾手、抛抛媚眼儿、说说悄悄话儿。九明媚却全然不这般,唔,脸皮厚实的最大好处,莫过于可以正大光明地勾引相公。酒水铺子里,几乎到处都可以瞧见夫妻俩笑呵呵地手拉手,互相喂葡萄的恩爱样儿。 “千霁,来,这颗葡萄甜。” “媚儿,来,这颗葡萄汁儿多。” “千霁,来,张嘴,啊~~” “媚儿,来,张嘴,哟~~” 血魔淮阴瞧着俩人儿秀恩爱,微汗:“明媚,你们……不是要去保护红鼠……吗?”若是平日,他指不定怎么揶揄调侃呢,可是打从晓得耳鼠便是红鼠大王后,他就怎么都放松不下来了。 “急个甚?”九明媚嚼了一口紫葡萄,舔了舔唇边流溢而出的鲜美汁液,笑道,“咱们的计划是有疏漏的,倘若耳鼠回过神来发觉有人跟踪,岂不是前功尽弃?” 摸清耳鼠的底细,不过是近两日的事儿,期间九明媚没少同耳鼠聊天儿,却始终得不到它的信任。在耳鼠神经紧绷,甚至有敌对情绪之时,进入双魂之躯是件极其危险之事。若是魂魄园子里的双魂一起立起来掐入侵者,后果不堪设想。就在众人一筹莫展之时,九明媚觉察到了耳鼠体内另一魂的真实身份,再那么一琢磨,又掺和些风千霁的调查,确定阿秘并非它心头最重要之人。 钩吾山之主,抑或是巴蛇白棱,才是最终的目标。 耳鼠遵守同白棱之约。一直守在阿秘身边做眼线。要让耳鼠离开魔都,需得想个法子,激她离去才成。淮阴在墙根儿的那番话,虽是早有准备,却还是说得忒急,疏漏不少。倘若耳鼠对淮阴的“善意”存上一点点怀疑,只怕要前功尽弃。此时岂可再白白地扒拉过去。没的露馅儿呢? 淮阴眯眼儿一亮,凑过来,一屁股把风千霁撅到一边儿:“你早有招儿?” 到底是数万年的酒友。对她这点子了解还是有的。九明媚莞尔一笑,勾了勾食指,让他凑得更近些。淮阴赶紧往前挪近了,甚而撩开长发。将耳朵恭恭敬敬地送到她唇边。 只听得她清灵灵一笑:“喜欢人家,索性抢来做老婆呗!”说罢。她食指轻点淮阴的脑门儿,将他弹开了去。 钩吾山的红鼠大王,不过一个六千年的魔物,饶是以悍匪之气闻名。在血魔跟前还是没甚么优势的。而俩魔的缘分,说来也怪。四百年前,淮阴听闻钩吾山的盗匪用魔血酿的酒别有一番滋味。便巴巴地赶去了。碰巧遇着红鼠大王带领弟兄们抢劫过路的魔物商队,淮阴也被当成商队的。给抢了。 彼时红鼠大王将一跟鼠尾鞭子缠住他的脖颈子,上下瞄了瞄:“兄弟,你不是商队的,做什么要与商队为伍?” 淮阴瞧她是个样貌丑陋的姑娘,眯缝了眼儿道:“贪饮,想一尝血酒佳酿的妙味儿。” “好说!”红鼠大王豪爽一笑,吩咐弟兄们将他带回山上,预备了一顿血酒佳酿招待。淮阴喝得很足,直在山头呆了三日才离去。 钩吾山的弟兄们都很敬服红鼠大王,同她一般的豪爽,一路送淮阴下山,还捎带了八坛子血酒。 淮阴并不是个色胚子,更何况红鼠大王的相貌,距离“美女”差了十万八千里。可他一瞧见她豪爽地大笑、畅快地饮酒、雷厉风行地打劫的模样儿,就觉得欢喜。后来他也曾去钩吾山,得到的却是山头易主,红鼠大王已魂飞魄散的消息。 前头淮阴总揶揄明媚与千霁,如今被明媚反调了一戏,着实是“出来混,早晚要还”的道理。 “噫,有情况!” 九明媚摊开掌心,闪出一只跳蚤大小的虫子来。此乃“叮虫”,惯常喜好寄身于鼠类魔物身上,吸食血肉和魔气,同凡间吸食牛血的牛虻差不多。她在耳鼠的头发里丢了一只叮虫,施了术法。只要耳鼠那头出了甚么状况,她这头的叮虫便会啪啪跳起来。 九明媚略施术法,叮虫中冒气一股子白烟儿,白烟儿凝成一团雾气,隐约可见一只耳鼠正在半空里快速飞动。 “看它飞的方向,正是巴蛇族的领地。”风千霁道,“它是先去寻白棱,要证实淮阴所言的真假。” “不过,这白棱似乎并不想被它寻见呢。” 耳鼠正对面,无数墨绿色的气团正狂奔而来,狠狠地冲击着它。 耳鼠侧身躲避,施咒击溃几团。可刚打散一团,又冒出来一团,跟雨后春笋似的,怎么也消灭不完。 “是巴蛇族的毒烟咒!”血魔淮*。 九明媚瞧了瞧淮阴那担忧的模样儿,心头微笑,认识他数万年,头一次瞧见他对甚么异性这般在意。她猛拍淮阴的肩膀:“交给我们便好。” 说罢,九明媚握住淮阴的手腕,将叮虫交到他掌心。 她看向风千霁,灿然一笑。 风千霁回望着她,灿然一笑。 俩人儿手牵着手,化成两道白光,钻进了叮虫上方的那团雾气中。下一瞬,雾气画面里头,便多了俩人儿。他们依旧手牵着手,甜甜蜜蜜的样子,出手却半点儿不马虎。三下五除二,将缠住耳鼠的毒烟咒踹散了七七八八。 耳鼠被毒烟咒缠得厉害,饶是危机解除了,依旧咳得厉害。它往后退了退:“怎么……是你们?” “你放心,我们就算再想要你体内的仙灵,也不会来硬的,更不会伤害你的性命。”九明媚笑道,“可某些人就不一定了……” “她不会!” “我可还没说是谁呢,这般紧张做甚?”九明媚微笑,“看样子,你也在怀疑白棱,不是吗?” 耳鼠咬了咬牙,狠道:“这是我的事!” “好歹我们也是你的救命恩人,能救你两次,说不定,还有第三、第四、第五次……”九明媚道,“难道你希望死在半途?” (未完待续。) 第152章、美蛇白棱 <!--章节内容开始--> 阴暗的洞穴深处,冒出一团团幽紫的神秘光泽。单瞧那环境,似是鬼魅出没之处,寒津津的,有点儿瘆得慌。可再嗅嗅里头的滋味儿,噫,满洞的香米分气儿,将蛇皮独有的腥湿气儿掩盖住了。甫一闻,香得很,再一嗅,臭不可闻。 偏偏洞里的主子极喜爱自个儿这嗜好,伸展了柔弱无骨的娇美身段儿,轻轻吐纳洞中香气,是个欲/仙/欲/死的神情。 洞外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紧接着便见一个上半身是男子、下半身却是条蛇尾的青年汉子“走”了进来,在那娇美佳人身后紧紧拥抱:“白棱,你真美……” 白棱魅惑地勾着唇,口中吐了吐信子,柔嫩的双手向后搂住那蛇人的颈子,吐气如兰:“有多美?” “你是三界之中最美的女子!打从在蛇灵台看到你,我就对你朝思暮想,我做梦梦见的都是你!”青年汉子滔滔不绝地表达着爱慕之情,双臂抱得更紧了,长了青胡茬子的嘴不时地亲亲白棱娇嫩的脖子,见她没有反对,便越发的兴奋起来。 “想得到我,可要付出代价哟~”白棱媚笑着。 “只要能得到你,无论什么代价,我都……” 话音未落,白棱那颗美丽的脑袋骤然胀大,变成一颗青黑色三角蛇头。蛇头猛张大口,将青年汉子吞入腹中!从人头,到上半身,再到蛇尾,全进了白棱腹中,将她那原本纤细的腰身撑得大如圆桶。最后,只有汉子的一小节蛇尾巴还露在外头,不住地甩动。似乎还在挣扎。 整个儿吞的时候,吞进肚儿里的活物一时半会儿死不了,在腹中挣扎个一时三刻皆是常事。白棱站起身来,扭了扭圆桶般的腰肢,又用细胳膊往小腹和腰肢周遭捋一捋、顺一顺,最后猛地一拍。只听得腹内汉子“嗡嗡”一声儿,又没动静了。至于那露在嘴边的蛇尾巴。也终于一齐吞咽进去。 白棱吐了吐猩红的长信子,扭着粗圆的腰肢,缓缓地卧倒在又长又黑的水床中。溅起些微香中带臭、臭中带酸、酸中带辣……总之别具酸爽滋味儿的水花儿来。 白棱长居在此“蛇尊洞”中,避世修炼,只在巴蛇族有要事抑或自个儿饿了的时候才出去。每每一出洞门,便能凭借自个儿的姿色。勾/引来几个雄性魔物。她素来眼高于顶,自认为除却魔界至尊的玄扈大大。没人配得上自个儿。故而对于送上门来的小喽喽,大多是直接吞了做修炼的养料。 对于吃食,她也有些讲究。其一,她不喜欢用毒牙。觉着浪费毒液;其二,她不喜欢撕咬碎了吃,觉着满手血腥十分瘆人。配不上她的身份;其三,她喜欢腹内鼓鼓的感觉。好似回到了怀有身孕时的样子。至于被吞了的魔物,反正是他们自愿为她付出任何代价的,怪不得她心狠手辣。 平日里吞完,腹内鼓胀,白棱总要卧在水床中睡上一觉,静待食物消化。可今儿翻来覆去、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踏实。 洞外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白棱翻了翻身,却没有起来。她晓得,这会子来的,可不是甚么食物,而是…… 那人伸了布满蛇鳞的手,在水床中拨拉一下水花儿,声音低沉地道:“红鼠逃了。” “什么?!”白棱立马从水中钻出来,骇人的青黑色蛇头猛张大嘴,“你好歹是咱们巴蛇族族长,竟能让一只魂魄受损的红鼠逃了!” 族长焦/利胡子拉碴,一副很是疲惫的模样:“梅神突然出现,将我的毒烟咒全毁。” “又是梅神!”蛇头吐了吐信子,恼怒地道,“她要坏我巴蛇族的大事,我可不能饶了她!” “我再去一回,寻个时机,杀了红鼠。” “一定要杀了它,不能留下破绽!”白棱道,“绝不能让魔尊知道红鼠是我派去的。” 红鼠身份败露,又被魔尊严惩,此时来寻她,简直就是要把她和整个儿巴蛇族往火坑里拽! 巴蛇族近万年来人才凋敝,外头瞧着一如既往地强大,实际内里已经衰退得很。族长法力有限,其他族人又不大争气,它们所居的山脉更是渐渐失了生机……加之四百年前因那件事得罪了魔尊,巴蛇族的敌手屡屡来犯,让巴蛇族内忧外患。 白棱晓得,以红鼠的性格,绝不会出卖救命恩人,不会将她这个幕后主使抖落出去。但是,一旦红鼠找回来,让魔尊逮着个现成的证据,就多了一个发兵巴蛇族的理由!所以…… “红鼠必须死!我要它,彻彻底底,魂飞魄散!” 她曾对红鼠有救命之恩,如今多让它活了四百年,再由她来收回那条贱命,也算是红鼠有福分。 望着族长焦/利匆匆离去的背影,白棱一闷头,又沉入水床之中。 ————水床小分割————舒服不?—————— 天上飞着仨物什,一个蓝衣裳的小姑娘,一个紫衣裳的大男人,还有一只可爱的耳鼠。前头那对男女手拉着手,掌贴着掌,时不时地互相望一望,每每一望,又忍不住向对方抛去一个会心的微笑。堪称静音模式秀恩爱的最高境界,直把后头飞着的耳鼠闷成了哑巴。 这俩人儿一出现,就以三寸不烂之舌,成功地将耳鼠绕晕了。倘若不是救命恩人,耳鼠自然不会信任,如今这二人却是顶着“救命恩人”的大旗,将耳鼠压得死死的。从前的钩吾山头,与众兄弟干劫道的活计,最重的便是一个“义”字儿。饶是躯体毁却,魂魄进了耳鼠体内,这红鼠大王的秉性,还是没能磨干净。 “蛇尊洞是这个方向么?”九明媚极目远眺,却只看见茫茫的平坦的黄土坡,连个地洞都无,更何况是巴蛇白棱所居之洞? 见耳鼠愣愣地飞着,没啥言语,九明媚朝它眉心弹了个崩儿:“丢魂儿啦?” 耳鼠被弹得生痛,向后一扯,警觉地道:“你做什么!”(未完待续。)<!--章节内容结束--> 第153章、炸断舌头 耳鼠被弹得生痛,向后一扯,警觉地道:“你做什么!” 九明媚眉梢一翘,笑了笑,朝下头的黄土矮坡努了努小嘴儿:“看路。” 耳鼠松了口气,道:“蛇尊洞在黄壤平原那头,这一段平原有家客栈,过了客栈,就不远了。” 越往前头飞,地面的土地色泽越黄,到最远处,已呈现出黄黑之色。风儿一卷,周遭徐徐飘来些黄色烟雾,缭缭绕绕的,将地面上的景致笼罩出一层神魔莫测的幻境来。九明媚一挥手,从烟雾中拈出一撮儿黄沙来。噫,雾霾处处有,魔界也是逃不脱呢。 烟雾迷蒙之中,一家黄砖头堆起而成的土旮旯房子冒出了头儿,瞧着同凡间的黄土砖房似的,土是土了些,好在没甚威胁感。屋前竖了个旗子,上头写了四个大字:黄土客栈。九明媚耸了耸鼻尖儿,莞尔一笑,这哪里是甚么黄土客栈,不过一个魔物窠子。恰似松鼠伪装成猫头鹰,永远装不像。 “正是它。”风千霁望向那黄土砖房,道,“表面上是客栈,实际乃是巴蛇族外围的岗哨。” 耳鼠面露惊异之色:“你如何知晓?!” 这客栈表面上是黄壤平原上的蜥蜴妖开的,实际由巴蛇族操控。一旦有人接近巴蛇族领地,蜥蜴妖便会立即将消息传递出去。此等秘密,就算是巴蛇族内,也只有族长和一等魔蛇晓得,加起来不超过十人。当初,白棱亲口告诉耳鼠此事,并亲自接它入蛇尊洞,以示信任。那么。风千霁又是如何知晓的? 对于风千霁,耳鼠知之不多,坊间传闻,梅神钟爱东君,誓要嫁与东君做太阳神夫人。而此凡人如何入了梅神的眼,又是如何让梅神移情于他的,坊间所言挺多。却乱的很。不能全作数。只有一些小道消息尚且可信,据说他是熏池元尊唯一的男徒,凡间岐国的八皇子。弑父夺位,却又为追求梅神放弃了皇位。 若只是如此,他那一身术法倒是解释得通,可他不过二十多岁。如何对魔界之事了若指掌? “蒙的。” “嘎?”耳鼠傻眼了。 “前不见村落、后不见城镇,独此一家客栈。不是打劫,就是岗哨。”风千霁淡笑一声,大媚眼子微微弯起,唇角勾起一个魅惑的弧度。瞅向黄土砖房后闪过的一道道影子,随即压低了嗓音道,“第二波。来了。” “白棱为了杀你灭口,倒也舍得派高手。”九明媚也瞄了过去。略嗅了嗅,掌心立时化出一柄北枝扇来,“唔,也好,免得战起来忒的无趣儿。” 只见砖房后冒出一只只巨型蜥蜴,凶巴巴的大脑袋同蟒蛇头极似,从后脑勺顺着脊梁骨长出长长的褐色竖鬃毛,一路长到长尾巴上,颇有几分非主流的架势。双腮下侧坠了俩碧蓝色的鼓球球,给这凶模样平添了半分呆萌。只是那全身布满的蓝、绿、黑相间的诡秘鳞片,还有四肢端口长出来的尖锐爪子,可半点儿不萌,倒是很猛。 巨型蜥蜴们在黄土地里扑腾了俩下,脊背上的竖鬃毛晃悠了一下,竟骤然长出一对半透明的大翅膀! 九明媚舔了舔唇,登时馋了,碳烤蜥蜴翅膀,可是道没尝过的野味儿。略数一数,约莫有那么一一得一,二二得二,三三……去他奶奶的算术! 她当机立断,俯冲而下,一溜小跑带溜达,一路火花带闪电。趁蜥蜴们还没来得及起飞,北枝扇“唰唰”那么几点,将半透明的大翅膀全烧着了。 九明媚轻巧地穿过蜥蜴群,足尖点落在黄土砖房顶上,笑眯眯地嗅了嗅飘将来儿的烤翅味儿:“噫,果然妙味儿!” 蜥蜴们被烧了好容易进化出来的翅膀,自然不甘,个个儿调转方向,围攻而来,伸出舌头要将房顶的坏丫头缠住!它们的舌头极长且坚韧,一旦被缠住,极难脱身。但这并非它们最强之处,最令人闻风丧胆的,要数舌头上分泌的剧毒。 人间有五毒:蝎子、蛇、壁虎、蜈蚣、蟾蜍。 在魔界,若不加上蜥蜴毒,那蜥蜴们可是不会罢休的。 二三十条舌头齐刷刷地往房顶上甩,誓要将坏丫头杀死。 半空里,耳鼠看得很是焦心,它深知魔界蜥蜴修炼出的剧毒,只要沾了一丁点儿,转瞬间就能皮肉乌紫,蔓延到全身。之后……全身腐烂而死。钩吾山头,它那位最为忠心的兄弟灰皮鼠,便是死在蜥蜴毒之下,惨状至今想起,仍叫它心惊。 风千霁仍旧停在原处,抱胸笑望,似乎没有下去帮忙的打算。 耳鼠道:“你……不去救救她?” 风千霁笑道:“一群小蜥蜴,媚儿应付得来。倒是你……”他转过头来,缓缓飞向它,压低了身体,在它耳边道:“死到临头了,还不知道……” 耳鼠清秀的面容上满是惊慌之意,未及说出话来,便觉自他掌中,一阵电光破腹而来…… 下头的蜥蜴们战斗得那是相当认真,左甩甩、右甩甩、前甩甩,后甩甩,三百六十度环绕立体式甩舌头,很是个勇猛样儿。 九明媚却浑不在意,轻快自在地蹦来蹦去,唔,从前在凤鸾山,她的跳绳儿成绩也是极好的。每躲过一根舌头,北枝扇便飘下一片红梅,落在那根舌头上。她跳了一会子,觉着无趣了,便粲然一笑,打了个响指。 轰!轰!!and轰轰轰!!! 二三十条舌头,全炸开了花儿! 鲜红的舌头炸得断成了一段一段的,有些碎舌长些,有的短些,但都统一的炸出了碎肉碎血浆,将整座黄土砖房染成了红肉房子。嘿,瞧着还挺喜庆。 只可惜,爆炸温度忒高,好好儿的毒舌头都快炸糊了,嗅着一股子糊味儿,着实倒胃口。 九明媚一跃而下,凤眸儿略一扫,白嫩的小手一把掐住一只脊背上有黑色竖鬃毛的蜥蜴,将它提溜起来:“蜥蜴王,敢跟本神斗,想必是早早做好受死的准备了?” (未完待续。) 第154章、杀掉鹰魔 这只蜥蜴长得忒大,已有成年凡人大小,提溜起来有些费力。九明媚索性拈了个缩小诀丢过去,将它变成了小壁虎的大小。其他巨型蜥蜴刚失了翅膀、紧接着又失了舌头,如今见连大王都被逮了,自知实力悬殊,倒也挺有眼力价儿,立马四爪一扑,跪地求饶了。 黄土地上绿泱泱跪了一地蜥蜴,淌了满屋鲜血,这撞色系的画面,还挺养眼来哉。 “蜥蜴王,敢跟本神斗,想必是早早做好受死的准备了?” “不不不,小妖不敢,小妖不敢!”蜥蜴王在九明媚手下挣扎哀嚎,“小妖只是听命行事,绝非故意与梅神作对啊!!!” “既已晓得我是梅神,还敢出来造次……”九明媚阴下了脸色,“说,是谁给了你这狗胆!” “梅神饶命,梅神饶命!小妖不能说啊!”蜥蜴王哭嚎起来,“不说,大不了我们这一批死了,说了,我们全族都得玩完!” “你以为,我没有本事灭了蜥蜴全族?!”凤眸儿微微一瞪,骤然迸发而出的怒气,将蜥蜴王吓得绿身子都白了。 “这……这……” “简单得很,从这黄土房子之下,有数条密道,其中最为湿滑的一条,就是通往蜥蜴族领地的。”九明媚耸了耸鼻尖儿,目光朝西方瞄了瞄,“西边,百箭之地。” 蜥蜴王明显地一颤,哆哆嗦嗦不知该如何是好。 “梅神大人,若我蜥蜴一族戴罪立功,您……能否护我们平安?” “巴蛇白棱。” 蜥蜴王一怔,黄黑色的复眼晃了晃。 九明媚冷然一笑:“多谢印证了我们的猜测。” “我……我可以戴罪立功!” “哦?” “我们只是引开你的工具。至于他们的目标,其实……” 九明媚微微勾起了唇,纤细的食指遥遥指向天空:“你是指,恁些个小鹰?” 蜥蜴王抬起小脑袋,往上一瞅,瞪楞傻眼了。 一阵电光冲着耳鼠冷不丁地劈过去,耳鼠躲避不及。是个惊慌要死的神色。可那电光压根儿没劈它。刚到它腰侧,便“刺溜”一声转了个弯儿,劈向了耳鼠身后的一团黑气。 黑气“嗷唠”惨叫。化出一只鹰魔,巨大的鹰嘴尖利如钩,宽大的翅膀伸展开来,足有三米长。它的一双利爪最是锐利。但凡它抓到物什,没有能逃脱的。而这双利爪。正冲着耳鼠的腰身抓去!方才电光之击逼它现了原形,如今它恼羞成怒,下手更为迅疾,如风似电。 怎奈风千霁是个更快的。随手那么一挥,一道电光紧接着另一道电光,溜溜地劈。鹰魔的爪子尚未碰到耳鼠。便感受到强大的法力迎面攻过来。它闪呀嘛闪,避呀嘛避。那电光却跟长了眼睛似的,愣是紧咬不放。这不,鹰魔“嗷唠”又一声惨叫,活生生劈成了炭烧鹰,通体焦黑,鸟喙一张,溢出一股子灰气儿来。 风千霁拍了拍耳鼠的肩膀,笑道:“没事儿了。” 耳鼠有些面红,方才竟以为他要对它出手,却原来…… 眼见着自个儿伤重不治,就要落地而亡,那鹰魔万分英勇地用冒灰气儿的鸟喙道:“小小耳鼠,瞧着便好……好吃!今儿吃你不得,改日……要饱了这等口……” “福”字儿还没喷出来,鹰魔便“biu~”,落地了。 耳鼠惊了片刻,皱眉道:“它当真,只是想吃了我?“ 红鼠是魔界鼠类中天资拔尖儿的,防卫能力也强得很,却仍旧最怕天敌——蛇与鹰。倘若鹰魔没说这话,耳鼠倒不会多想,可此话一出,倒令耳鼠心中的怀疑更深了几分。鹰魔刻意说出的这句话,表面上是把攻击耳鼠之事揽到了自个儿身上,实际上,却只是在转移怀疑的目标,维护幕后主使罢了。 “小蜥蜴已然承认了,“九明媚飞身而上,将掌中小壁虎大小的蜥蜴王提溜到耳鼠面前,“白棱怕你引来魔尊的制裁,借刀杀人。” “就算如此,我也要听她亲口说。”耳鼠丢下这句话,便闷声不吭地飞跑了。 九明媚与风千霁相视一眼,轻轻笑了。 风千霁摇头道:“不到黄河心不死,原以为只凡人如斯。” 九明媚瞄了他一眼,随手丢了小蜥蜴,将他的左手来牵:“无论是神抑或是人,是仙抑或是魔,因了在乎,所以总不肯轻易死心的。” 她的眼神炽热入火,烧得他心肝儿直颤。 “怎么,媚儿预备如何?“ 九明媚凤眸儿微挑,眉眼间掺杂着一股子媚惑,还有一股子倔强:“你这辈子都是我的人了,饶是跳进了黄河,也摆不脱我。怕不怕?“说罢,她的指尖轻轻划过他的脖颈,缓缓点在他的心口。 “怕!”风千霁突地握住她调皮的小手,含进口中,轻轻****,“怕你一怒之下,把黄河给烤干了。彼时河神失了住所,可找谁讲理去?“ 九明媚“噗嗤“一笑,瞪了他一眼,却没舍得将指尖抽回。俩人儿腻味了片刻,又拈了个诀,追上了耳鼠。 黄土客栈一过,巴蛇族领地便已不远。 蛇尊洞中,巴蛇白棱极度焦躁,已经无法在水床中安静地卧着消化肚子里的吃食。她挺着水桶粗的老腰,不停地走来走去。突然,她转头面向焦/利,阴狠地问:“当真没有法子,挡下他们了?!“ 焦/利点点头,又摇摇头:“梅神之强,三界皆知,如今又添了个熏池之徒,蜥蜴王和鹰魔皆败了阵,也没能伤到红鼠一根鼠毛。不消半个时辰,他们便会来到此处。小棱,你还是同我回族中,暂避风头吧。“ “我偏不!“白棱怒道,”红鼠敢威胁到我,我也绝不会让它好过!想来蛇尊洞,尽管来好了!“ “小棱……“焦/利面露担忧。 “行了!“白棱轻蔑地瞄了他一眼,”与魔尊相比,你实在太不配做一族之长。哼,回你的蛇灵台去吧,我的蛇尊洞,我自己来守!“(未完待续。) 第155章、再见东君 (谢谢婉清豆豆、君隽的打赏,多谢p菲比的月票支持!哇塞,一下子投了两张,多谢多谢*^_^*) 魔界的景色总是很调皮,喜爱突然变幻,令人猝不及防。这黄土地绵延上万里,就在所有人以为还得绵延些距离的时候,它忽地断裂开去,就像一幅精美的黄色锦缎,硬生生撕掉了一半。而那空余的空间,被黑不溜秋、绿了吧唧的水草铺满。从黄到黑,从干到湿,可谓无缝衔接,技术杠杠的。 一行三人飞呀嘛飞,瞅准了水草铺满的区域,迎头便栽了进去。满身缠水草可不是甚么好玩的事儿,水草腥臭湿粘,粘在身上跟糊了绿虫血似的。他们仨各拈了个避水诀,将身子同臭水和水草隔离开来。 “巴蛇族的习惯是以北方为尊位,以西方为凶位,白棱在族中地位很高,她的蛇尊洞应当就在北边。” 风千霁说完,耳鼠怔愣地看了他一眼,便无声地朝北边游去。 一路向北,九明媚观察四周形势,令人叫奇的是,底下的水质很好,色泽清透,气味清淡。若非上头铺满了腥臭的水草,这里定是片极美的水域。水底河床乌漆麻黑,依稀可以分辨得出,在那绵延无尽的黑色河床里,有许多细小的孔穴。她动了动鼻尖儿,轻轻一嗅,唔,是巴蛇的味儿。 每一个孔穴,住着一到两条巴蛇,或是些蛇蛋,这里就是巴蛇族的大本营。 这样广阔的水域,这样多的孔穴,得聚居了多少巴蛇呵!魔界十大族之一,果然名不虚传。怪道蜥蜴族作为巴蛇族的邻居,被牵制得厉害,简直成了奴仆。人家巴蛇族人多……啊不,蛇多势众嘛! 越往北游,水越寒。跟开了冰箱门似的,扑扑的都是冷风。远远的望过去,一座黝黑的石疙瘩矗立在水下,那玄青色的台阶、浓黑如墨的屋瓦、放荡不羁的造型。熟悉得很。不正是座水下版的悬冽殿么? 只是,那黑殿口不是大门,而是个洞口。 洞口不算大,容下个把人通过是没问题的。紧挨着洞口的上方黑石壁上刻了仨字儿:蛇尊洞。 刚一接近洞口,九明媚便觉有些不对劲儿。周遭寂静得很,连水流的动静也无。 “千霁……”她轻喊一声,却发现一直紧跟在身侧的风千霁不见了,连耳鼠也不见了踪影。鼻尖儿忽地嗅到一股子暖融的味道,熟悉得紧,但……他怎么可能出现在此处? 身子往下一沉,双足轻巧地半落在河床的黑淤泥上,九明媚拈了个隐身诀,悄悄地入了洞。 阴暗的洞穴深处,冒出一团幽紫的神秘光泽。光泽中央。现出一道高大的白色身影。他背身而立,纯白仙袍不沾半点儿污渍,像是最纯正的白云朵织就的。长长的乌黑的发一直垂到腰际,柔顺亮泽,只用一根白色纱织飘带简单地束了。几绺调皮的乱发垂在白皙的颊边,既显飘逸仙幻,又透着几分放荡不羁。 他执了一只细长的白瓷弯嘴壶,缓缓倾倒,壶中金灿灿的水光落在地上一滩枯萎腐烂的草根上。只一瞬,草木皆长。葳蕤繁茂,绿叶生光。 他侧过头来,美如墨画的面孔带着几分淡淡的笑意:“梅神,本君等你许久……” 九明媚莞尔一笑。自知隐身诀在“他”面前没甚用处,便撤了,活蹦乱跳地凑了过去:“东君大神好兴致,来魔界巴蛇族的领地,播撒太阳光辉来了?” 东君放下水壶,高大的身影倾侧过来。修长的双臂伸展开,将她拥入怀中:“本君特地寻你。” “哦?” “从前不知珍惜,如今悔意甚深,梅神,你可愿同我回了天界,做本君的夫人?” “绝妙的提议。”九明媚点点头,笑得柔情似水。 东君十分欢喜,执起她的手,道:“啊……” 实际上,东君连个“啊”字都没说出来,上头引号内的“啊”纯属痛呼的叹语。那么,我们仙姿卓绝的太阳神究竟怎的了?唔,众看官往此处看也: 他的双手被明媚反剪起来,拿头发丝儿捆了十来圈儿,系了个蝴蝶死结; 他的双脚被明媚捆绑起来,并在一处拿刀划拉了十来道口子,又撒了些粗盐巴; 他那漂亮的嘴唇没封起来,就是被明媚扯巴裂了,从嘴角一路裂到耳后根,很是个血淋淋的惨样儿…… 九明媚办完了手头上这些有意思的活计,这才拍拍他的腮帮子:“就凭你,一只小巴蛇,也敢伪装东君?噫,白棱手底下的,倒还有些个胆魄,就是实力不大够的。” 那假东君摇摇头,用扯巴裂了的嘴哼哼唧唧地道:“大神饶命,大神饶命……” “说,白棱在哪儿?” “在……” 突然,从天而降一道闪电,将假东君劈中,一把劈成了原形。只见地上的绿植没影儿了,乌黑的地上只剩下一条浑身被头发丝儿绑得正结实的巴蛇,它的蛇嘴已经全裂了,长长的毒牙漏在外头,银光闪闪,很寒毒的样子。 幽紫的神秘光泽散去,不远处立了个美人儿,要美貌有美貌,要身段儿有身段儿,要媚惑有媚惑。只是浑身上下透着股子凌厉的妖劲儿,让人怎么瞅怎么觉着不对劲儿。美人儿跟个病西施似的,弯腰捂着心口,嘴角溢出两溜儿血条子:“背叛者,死!” 话音刚落,那条可怜的巴蛇便登时嗝屁了。 美人儿又将目光移向周遭仨人儿,冷道:“哼,能破解惑神咒,也不算什么大本事。” 风千霁与耳鼠方才同样被纳入了惑神咒的空间中,看到了一些重要的人,但他们都没有被迷惑,而是识破了对方的伪装,破咒而出。 “确乎不算甚么大本事,施咒的忒弱,没甚挑战性。”九明媚笑着,将那美人儿气了个半死。 耳鼠上前倾了倾身,既悲伤又充满期待地问:“白棱,你当真……要杀我?” 白棱阴森的面容上满是不屑:“红鼠,你这条命,本就是我救下来的。识相的,就该把命还在魔都,而非回来害我!”(未完待续。) 第156章、毒蛇遍地 “识相的,就该把命还在魔都,而非回来害我!” “害你?”耳鼠不明白,“你救了我,这份恩情我一直记着,这些年来我帮你守在阿秘身边,就是在还你的恩情。我不会害你,我只是想……” “如果你还记得这份恩情,好办得很……”白棱倨傲地道,“给我把这两个闯入者杀了,那么你之前所干的蠢事,便一笔勾销。” “你……” 白棱这种家伙,特喜欢恃着恩情,对别人予取予求。倘若对方有半点儿损害自个儿利益的行为,她就会无情地抛弃,甚至,将对方丢入火坑,任其灰飞烟灭。这会子提出这等要求,当真愿意同耳鼠和解? 是……才怪! 不过是借刀杀人,搅乱战场,坐收渔人之利罢了。 风千霁同九明媚相视一眼,会心一笑,并不打算插话。既是耳鼠与白棱之间的恩怨,自然她们二人自个儿说透了才是。倘若白棱是耳鼠心中最重要之人,那正好,俩人就撕逼罢,嘛时候把血泪撕出来,万事大吉。 他们退后两步,寻了石壁斜倚了过去,余光随意那么一扫,将洞内各处魔气暗箭瞄了个齐全。 噫,白棱的防备还挺周全,只可惜,她自个儿本身的术法修炼并不大好,连带着这些魔气暗箭都很弱,估摸着也就只能凑合对付一万年以下修为的妖魔了。但是,白棱当真只准备了这些个暗箭? 巴蛇族最强的,是毒。 一者,毒液。 二者,毒咒。 一个“一梦三千骨”就将它们一族带入魔界十大族之列。其他毒的毒性也不容小觑。 风千霁摇了摇头,用神识传音道:“暗箭上并无淬毒的痕迹,整个洞穴唯一有毒性的,是那张水床。” 长方形的一个长水池子,里头荡漾着绿幽幽的水,便是白棱平日所睡的床铺。许是她喜好泡水池子的缘故,毒牙中的一些毒性也渗了进去。 “白棱心知来的是我们。也必然晓得单纯凭武力斗不赢。岂会只有这些小手段?” “媚儿的意思是,白棱还有暗招没显露出来。” “没错儿。”九明媚传音道,“待会儿你来盯暗箭和毒。我来盯白棱和耳鼠。” 风千霁笑道:“谨遵娘子之命!” 九明媚白了他一眼,纤细的指尖轻点自个儿粉嫩的唇瓣,隔空遥遥递了个飞吻过去。风千霁张开手掌,将那个飞吻牢牢攥住。又跟怕弄丢了似的,立即丢进嘴里。嚼了嚼,火速咽了进去。 他眨了眨大媚眼子,勾起一弯媚惑的笑:“娘子的吻是我的,没人抢得走。” 好嘛好嘛。论调戏,她终究是输他一筹。 九明媚面上一辣,索性扭头不再瞧他。 耳鼠耷拉着脑袋。清秀的面容时而惨白如纸,时而涨红如圣女果。它的双臂垂在身体两侧。攥紧了拳头。因使力过度而引发的颤抖从双拳一路蔓延到双肩,又从双肩颤悠到全身。 它几乎是从发颤的牙缝里挤出几句话来:“三百多年,我卑躬屈膝地当个下贱的仆人,做尽从前所有不齿之事,都是为还你的这份恩情!你的儿子,我尽心竭力地照顾了,魔宫中的情报,只要是我能探到的,也一律交给你了。这一切,加上魔尊给我的伤,再加上你的暗杀,足够还你从前的恩情!我欠你的,只剩下这具躯壳,我……还你便是!” 白棱面色微变:“你竟敢不听我的话!” 耳鼠微笑:“从今而后,我再不是你的奴仆!” 言语间,耳鼠高高地昂起头,双臂展开,猛地跺了一脚。只见它的身体从脚丫子开始粉碎成沫,一路向上延伸,不过一瞬,连腰都碎没了。 耳鼠眉心银光闪闪,正是红鼠魂魄所聚。 白棱狠道:“就算是死,你的命也是我的!” 说罢,白棱拈了个咒,洞壁上射出三道暗箭,直刺耳鼠眉心。她这是要连*带魂魄,全给杀了。 暗箭刚射到耳鼠面前,却被一道无形的屏障挡了去。 九明媚轻巧地踱步上前,待耳鼠的躯体完全化为虚无,便将残留的两个白色光点纳入掌心,随后又收入小瓷瓶中:“小红鼠,小耳鼠,你俩且呆上一呆,本神很快还你们自由。” “梅神,你以为今日,你还有机会自由?!”白棱倨傲地昂首冷笑,美丽的手一抬,双足并拢,骤然化作一条蛇尾。 好家伙,这尾巴是墨绿色儿的,足有百年老樟树干那样粗,上头斑驳的蛇皮纹路黑绿相间,还挺清晰。唔,蛇皮扒了风干去腥气儿,能做件宽大的披风,至于那蛇肉,足够酒水铺子做一个月的蛇肉汤了。 洞穴中倏地乱箭齐发,密密麻麻,箭箭凶猛,却都被结界挡了个结实。可是乱箭并未放弃,落在地上,扭扭歪歪动起来,再一瞧,哪里还是坚硬笔直的箭矢?分明是一条条三角头的毒蛇! 九明媚与风千霁的脚下已爬满了毒蛇,连个插脚的空地也无。 轰隆!哗啦!一声炸! 水床底下发生了剧烈的爆炸,长方形的池沿尽碎,床底的毒水喷射而出,一翻涌起来就没个停歇,直将这个洞穴淹成了水穴。毒水聚集起来,淹没了成群的毒蛇,隔着结界,已经漫过九明媚的大腿。毒蛇在水中行动越发敏捷,不停地穿梭在两人周围,张大蛇嘴,试图咬破结界,将里头的俩人儿生吞入腹。 白棱猛甩蛇尾,不停地击打结界。她美丽的容颜已经被恶毒的念头整得丑成渣,估摸着前头恁些追求她的男人见到这副面容,都会吓得尿裤裆。 按说梅笼结界很是结实,寻常的击打力道碎之不得。可是白棱口中徐徐念叨了几个毒咒,加持在蛇尾上,竟产生了极强的力量,将梅笼结界打出了俩大洞。 毒蛇们寻找了破口,登时跟吞了兴奋剂似的,嗷唠着翘起毒牙,刺溜溜顺着水流窜进了结界中。 小姑娘白嫩的肌肤最为娇香,毒蛇们冲着那肌肤便咬了上去!(未完待续。) 第157章、阿秘生母 (谢谢君隽和蓝色小豆豆的打赏哟~~今儿晚上九点二更,么么哒!) 小姑娘白嫩的肌肤最为娇香,毒蛇们咬了上去! 九明媚低头瞅了瞅小蛇们,伸了舌头舔舔嘴唇,灿然一笑:“有口福了。” 她捋了捋袖子,露出两节莲藕似的白胳膊来。双手在毒水中晃荡一会子,突地抽出来,每个掌心都捏了四五条毒蛇。小蛇们在她手里扭了一阵子,绷直了片刻,皮爆肉裂,断成了两截。 “唉,忒细了,禁不起捏。” 九明媚摇摇头,叹了口气,随手丢了这些小蛇,又从毒水里捞出几条粗些的来,捏死。 粗些的毒蛇捏死了也没断成两截儿,只是软塌塌的没了生命迹象。她呲了呲牙,丢了个焚魂诀,烤了几条巴蛇,香喷喷的蛇肉味儿窜入鼻尖儿,引得她食指大动。她揪了几块蛇肉,丢入口中,大嚼特嚼,味蕾碰到鲜味儿十足的蛇肉,立时炸了。 “白棱,”九明媚丢了几块蛇肉过去,“味儿不赖,尝尝?” 白棱卷了蛇尾,将蛇肉打到一边儿去,紧接着攻上九明媚的面门。蛇尾来势汹汹,刺冷的寒风携着蛇腥味儿席卷而来。九明媚并未躲避,只是莞尔一笑,单手握住了蛇尾。 白棱用力甩动,怎奈九明媚力气大得出奇,无论如何甩动,九明媚都纹丝儿不动,竖在水中,镇定自若。反倒是白棱自个儿的蛇尾被牵制住,摆脱不得,显得有些躁动。她怒吼一声,喉中发出怪怪的“嘶嘶”声。 九明媚忽地皱了眉。感觉到小腿被一条蛇咬中了一口,毒液透过毒牙管道迅速地灌入她的皮肉。蛇毒进入血液,蔓延最是迅疾,厉害的蛇毒,顷刻之间就能要人性命。而她皮肉破损流出的血液,又会吸引更多的毒蛇前去噬咬,毒性会越来越强。皮肉会越来越烂。 她吃过不少毒物。对于寻常蛇毒是没甚感觉得。可今儿这蛇毒窜得忒厉害,她的脑袋竟有些晕乎。 白棱趁机猛甩蛇尾,将九明媚甩倒。扑进了毒水中。 “媚儿!”风千霁已将他那头的毒蛇炸死了七七八八,见老婆栽水里了,立马趟水过来。 这时,九明媚整个儿人趴在毒水中漂浮着。右手却向后摆了摆,示意他无需紧张。 “巴蛇族的毒咒。果然有意思。”九明媚晃了晃脑袋,跌跌撞撞地从水中站了起来,“蛇毒配极阴之咒,能配合得这样好。想你白棱在巴蛇族中,也是个响当当的人物。” 仅查探白棱的修为,并未发现她有多么厉害。却原来她这么些年把修炼的时间和精力集中放在毒咒上了。所以,白棱的毒咒。有着超乎她修为的彪悍攻击力。仅论毒咒一条,只怕魔界无人能出其右。 “梅神,受死吧!”白棱的粗蛇尾横扫而来,打在九明媚纤细的腰肢上,力道之大,足以将石柱击个粉碎。 然则蛇尾好似粘在那小腰上,动弹不了了。 九明媚左臂卡住蛇尾,右手在蛇皮上弹了几个镚儿,测了测,弹性很是不错。她呲了呲一口小白牙,灿然一笑:“阿秘所中的‘一梦三千骨’,也是出自你之手罢?” 凭白棱现有的毒咒功夫,使用“一梦三千骨”是没问题的,更何况,这毒水中溢着的气味儿,同阿秘当初中毒濒死时那摊烂肉的气味儿有个七八分相似。 “你怎么知道?!”白棱一怔。 “不知,杀自个儿亲生儿子的感觉,是否别有一番风味儿?” “不是的!不是的!”白棱吼道,“我没有要杀阿秘,那是失误,那一切只是失误!” “哦~~失误啊~~~”凤眸儿微微一挑,瞄了瞄她。 梅神总有本事,用张扬恣肆的笑,将对手刺激得近乎癫狂。很不幸的,白棱被挑中了最紧绷的一条神经,呲楞,神经绷断了。若说白棱方才只是想杀掉梅神,那么现在,她便是发了疯、入了癫,恨不得将梅神生吞入腹! “我……我杀了你!” 白棱的美人脸忽然变得黝黑,唔,倒不是寻常而言的脸色黑,而是那皮肤真成了黑皮。黑皮包裹之下的脑袋骤然胀大,变成一颗青黑色三角蛇头。好家伙,白棱怒气攻魂,彻底恢复了原形——一条巨型巴蛇。 三角蛇头张开巨大的嘴,上下颚皆长了一对长约十厘米的毒牙。它的尾巴被控制住,扭曲不开,它索性以蛇嘴攻击,翻身而来,要将九明媚吞下。 九明媚攥紧蛇尾,勾了勾唇:“等的就是这个……” 在蛇头就要吞下她的一瞬间,九明媚的指甲骤然伸长,像十根尖锐锋利的刀子。她纵身一跃,跳入巨蛇口中,左手握蛇尾,右手指甲生刺过去,愣是将巴蛇的后颈子开了个洞!只见一道娇俏的影子从洞中窜出,停在半空里,唇畔带笑。 她的双手灵活翻飞,将穿颈而过的蛇尾巴打了个端端正正的蝴蝶死结,然后……放了手。 嘿,巴蛇后颈子上长了朵蝴蝶结,还挺漂亮来哉。只不过,它的尾巴被塞进嘴里,又穿过后颈子打了结,扣得贼结实,咋都抽不回来。扑通一声儿,巴蛇的大身板儿歪歪扭扭地撞进毒水中,溅起了老大一朵水花儿。这会子,它是连游都游不成了。 风千霁见状,对媚儿竖了竖大拇指:“我家娘子,聪明得……令人发指。” 九明媚瞥见毒水中满是小毒蛇的尸首,便也冲他眨了眨眼儿:“我家相公,强悍得……让人着迷。” “娘子啊~” “作甚?” “莫要夸我太甚。” “为何?” “心跳过速,会出‘人命’的。”风千霁特特儿加重了“人命”俩字儿,抛出的媚眼儿简直的魅惑至极,若非此时此刻情境不大对,真是分分钟撩得九明媚想强了他。 俩人儿趟过毒水,正欲走出蛇尊洞,忽而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莫非白棱的援兵到了?凭白棱在巴蛇族中的地位,族长焦/利必不会放她不管。 噫,磨磨拳头、擦擦掌,兵来将挡,蛇来火烤~~香! (未完待续。) 第158章、真心悲凉 磨磨拳头、擦擦掌,正预备着再烤条大蛇尝尝。哪成想,进来的却不是巴蛇族族长焦/利,亦非任何巴蛇族人。那黑袍子、女仙脸、冷魔气、拽上天的男子,可不就是魔尊玄扈么? 玄扈身后跟着轩辕旭,俩人儿皆浮于毒水之上,大摇大摆地进来了。 噫,老情人会面,闲人是不是得……凑凑热闹来?九明媚正琢磨着,风千霁却上前拉住了她的手,用神识传音道:“他们的事儿,咱们就甭掺和了。” 他的神识之音,一如既往的好听,让她的心扉热乎乎的,跟要化掉似的。她乖萌地点点脑袋,回握住他的手,笑容明媚如朝阳。 另一边儿,玄扈瞅瞅毒水中漂着的动弹不得的大蛇,冷冷地,没言语。转头又瞅瞅风千霁和九明媚紧握的手,玄扈眼里的温度又降了几分:“看来,已经无需本尊出手了。” 九明媚笑道:“不好意思,干掉了你的老情人。不过放心,本神不过给她一点儿小小的教训,她的命还给您留着呢,您爱怎样处置,便怎样处置。本神,告退咯。” “慢着!”玄扈沉声道,“本尊来此,不是为她。” 九明媚“哦”了一声儿,拔腿便走。 突然,玄扈挥起黑袖,拦起一道屏障,将二人堵截住。 “娘炮小子,你这是做甚!” “你是阿秘的娘亲,阿秘在魔宫等你,你还想去何方?” “我从来不是阿秘的娘亲,这一点你再清楚不过。”九明媚指了指后头的蛇圈圈,道。“想给儿子找娘,找那套环去罢!” 玄扈却仍不肯放:“阿秘既已认了你,你是也得是,不是也得是!” “哦~~是也得是,不是也得是,不是也得不是,是也得不是。更何况根本就不是!”九明媚一气窜出。冷道,“比绕口令,本神也不会输你。” “你……”玄扈气得脸都绿了。却仍旧坚持着不肯放行。 风千霁唇角勾了勾,左掌将媚儿勾入自个儿宽阔的胸怀,顺势在她的小耳垂上吻了一吻,像是在宣示自个儿的主权。他随即将温暖的右掌心。贴在媚儿小腹上,笑得温柔深情:“媚儿是娘亲。但,是我们孩子的娘亲。魔尊大人,实在是报了个歉呐!” 这语调,温柔宠溺之中。又拽得二五八万,既让人暖心,又欠揍得紧。 “媚儿。咱们走。” 九明媚点点头,施了个灵诀。便要破玄扈的屏障。 就在此时,身后的巨蛇圈圈不知用了甚么法子,竟然拧开了蝴蝶结,将蛇尾抽出口腔。那一瞬,巴蛇恢复美人身段、美人脑袋,却依旧尖牙锐利,从后袭向九明媚! 玄扈发现情况,立即执剑斩杀,然而风千霁比他更快一步,在白棱面门上踹了一脚,愣是把美人儿的尖牙给踹断了。呵,这是半点儿英雄救美的机会也不给情敌留呀! 白棱重伤在身,艰难地从毒水中爬起,带血的脸满是怨毒:“阿秘是我费尽千辛万苦生下来的,这世上,只有我才是阿秘的娘亲!梅神不配,别人谁都不配!” 玄扈冷道:“这世上,最不配的,是你。” “玄扈!玄扈!你……你好狠的心!”白棱语带哽咽,状极伤心。 “轩辕旭。” “属下在。” “巴蛇一族贪妄过甚,即日起,封族!” 轩辕旭顿了顿,迟疑了一瞬,看向自个儿老板:“因一人之过,封了全族……”及至确认魔尊大大所言认真得不能再认真了,这才点头道:“是。” “封族”二字一出,白棱的眸子放空了一瞬,她难以置信地扑过去,却连玄扈的袖子边儿也没够着,反倒自个儿摔了个大马趴。 “玄扈,就算这是我的过错,你杀我便好,跟我的族人无关!” “玄扈,放过我的族人,我错了,我求求你……” “玄扈,你不能这样待我!我……我好歹为你生了一个儿子,我好歹……对你是真心的!” 一个女子,在何时剖白自个儿的真心最为无谓呢? 或许,便是真心钟爱的男子看向自个儿时,除了冰冷便是厌恶的时候罢。 以真心,换无心,最是悲凉。 无论白棱如何苦求哀嚎,蛇尊洞依旧塌了,乱石掩埋了那一处曾经满是腥臭水气儿的地界儿。连同那条美人蛇,一道淹没在魔尊的一声“封族”之中。 从今而后,这片铺满水草的广阔水域,将被漆黑的封族咒诀罩住,永生永世,直至魔尊下令解封。 白棱被掩埋之前的凄惨嚎叫依旧回荡在耳中,一点一点刺痛九明媚的心口。九明媚歪了歪脑袋,觉得很是奇怪,那样一个恶贯满盈的巴蛇没了,不是件极为快意的事儿么?为何她丝毫不觉得快意,反倒有股子莫名的劲儿梗在心头? “那是因为,媚儿越发的有人性了。”风千霁握住她的手,吻了吻,“这样会难过、会犯愁的你,也可爱得紧。” 唔,或许罢!这副人类的皮囊,忒的脆弱…… 趁着玄扈和轩辕旭忙着封锁巴蛇族的功夫,俩混账人儿跟窜天猴似的,一溜烟儿窜没了。钩吾山距离巴蛇族的领地可还远着呢,在那之前,还得替红鼠和耳鼠寻两个可用的躯壳。噫,今儿有的忙咯。从前都是自个儿忙悠来忙悠去,玩得爽快,并不觉得累。如今这副凡人的皮囊晓得累了,却因了有千霁在,再累,心里头也是轻松快意的。 凡人之所谓爱,大抵如是。 九明媚安安稳稳地让他牵着自个儿的小手,笑靥如花儿,美丽绚烂。 轩辕旭正施法间,发觉到俩人儿跑了。连他都能发觉,怎的魔尊好似没甚反应?方才还死活拦着,这片刻的工夫就变心了?轩辕旭望着他们离去的方向,低声问:“是否跟上?” 玄扈立在黄土与水域的边界之上,黑袍在随风烈烈飘动,似一头豹子,随时要将猎物扑倒。他盯着风千霁的手,冷声道:“逃不出本尊手掌。” 他要得到她,首先,要将所有“障碍物”,统统清除干净,尸骨不留!(未完待续。) 第159章、东风金诀 飞呀嘛飞,飞呀嘛飞,飞到花丛想睡睡。 见老婆飞累了,风千霁的手掌那么一扯,将迎风飞着的媚儿扯下花丛。魔界中巨石穿空有的,沙漠黄土有的,戈壁山峰也是有的,唯独鲜花绿草少之又少。好在魔物们没甚欣赏花花草草的艺术细胞,没便没罢,也不觉怎样难熬。 若说魔界最出名儿的花草丛子,当属钩吾山后头的大山窝子,漫山遍野地长了许多茱萸。它们绿叶黄花,结的果子却是红彤彤的,似一颗颗圆润的小心脏挂在枝头。稍一点去,还扑通跳一下呢。而钩吾山的另一样“特产”,则熟悉的紧——狍鸮。 九明媚落在茱萸丛中,一股子辛烈的香气扑鼻而入。想那茱萸自古乃是驱邪的宝贝,如今竟在这邪气缭绕、魔物繁多的魔界落地生根、开花结果,还真挺想得开,随性自在。 “阿嚏!阿嚏!阿嚏嚏~~”九明媚打了仨喷嚏,扭了扭小鼻子,道,“此处尽是茱萸,没甚魔物的气味儿,咱们不若换个地界儿。”唔,总不能让红鼠和耳鼠附身在茱萸上,来去也不大方便嘛。 “谁说没有魔物?” 风千霁勾了勾唇,弯腰下来蹲在茱萸从中,双手将一株巨大茱萸的根系挖了出来。一时间,地上少了一株茱萸,多了个黑不溜秋的洞。一只毛绒绒的小鼠脑袋钻出来瞧了瞧,发现有“敌情”,立刻“吱吱”一声叫唤,刺溜钻回洞中不见了。 “呵,动作挺麻利。”九明媚也同他一般弯腰蹲下来,双手托着小腮帮子。笑眯眯地往洞里瞅。同样是鼠类,这种小鼠也是红鼠,但就体型和修为而言,只能算是幼等的。 “给红鼠和耳鼠做躯壳,如何?” “正合适。”九明媚伸手使了个灵诀,准备将恁些小鼠捞出来。 “媚儿莫急,”风千霁握住她的手腕。笑道。“先同它们谈谈。”说罢,他将满头柔顺的乌发捋了捋,忽地从中掉出一只小灰鼠来。这小灰鼠睡得正香甜。甫一被吵醒,颇有些不耐烦,冲着风千霁“吱吱”乱叫,似在发泄心中郁闷。 风千霁捏住它的细尾巴。倒挂起来:“老实办事儿,否则……今儿的饭餐。可没你的份!” 小灰鼠懵逼了,绿豆大的小黑圆眼朦胧地溢出水汽来,委屈得直教人心疼。 可风千霁不是甚么软心肠的主子,仍旧将它丢进了洞里头。还不忘用指头戳戳它的小脑门儿,催道:“小心饿肚子。” 小灰鼠揩了揩泪花儿,抬了俩前蹄儿抱住主子的粗指头。在上头亲了亲,紧接着一扭头。跑了。 风千霁笑了笑,回头却见媚儿直勾勾地盯着她,似在审视他的一举一动。 “媚儿这般想瞧,弗如……我脱光了,让你瞧个‘透彻’?” 九明媚面色一红:“我只是在想,你缘何对魔界了若指掌?饶是熏池老色鬼,怕也没你这般了解魔界。” 宠物寻常都是随主人的性子,更何况小灰鼠乃是风千霁自个儿的皮肉所化,自然是有些本事的。九明媚并不怀疑小灰鼠完成不了任务,而是纳闷儿,风千霁对魔界的了解,几乎到了若指掌的地步。打从一开始算准了她会出现在血魔所开的倾色酒楼,到对魔族葬地内部结构了解详细,到对魔都、巴蛇族领地等地界儿摸得极清楚,再到如今,连钩吾山茱萸丛里头住着小鼠都晓得…… 想她混迹魔界三万年,涉足魔界领地已数不少,却有许多地方,仍旧比不过他。 风千霁动了动唇,正欲回答,忽地掌心一烫,冒出一行金粉字儿来。他笑了笑,将掌心摊开,袒露在媚儿面前:“这便是我的秘诀。” 九明媚细细望去,便见他掌心写着一行金字: 魔尊欲杀主,主请当心。 九明媚诧异:“东风诀?!” 这种术法的名字很是寻常,听起来约莫就是个控制风的灵诀,没事儿造一股子风来,刮人玩儿。实际上,谁若能将此诀练到家,莫说人间和魔界,就算是天界众神仙的一举一动也能分分钟掌握。 “在老色鬼的术法谱子里瞧见的,闲来无事,便琢磨着玩玩。”风千霁道,“没想到还挺有用。” 九明媚没言语,而是立刻将他的脑袋扳过来,嘴唇贴上了他的眉心。颊边浮现一枝冶艳的红梅,梅蕊中央一缕缕金色光丝儿抽出,顺着她的唇,一缕缕地钻入他眉心。 万物有灵,风也一样。东风诀之要义,是以魂魄精气豢养春天的第一缕东风。养的日子越久,魂魄精气越足,养出的风灵性越强。至到将那缕东风养成了生命中的一部分,或妻子、或儿女、或兄弟、或朋友……东风便会认豢养之人为主,永生跟随,不离不弃。 风无形无色无气无味,连灵性皆能隐匿,且无孔不入。它们周旋于三界,无人能将其摘除。故而可算得上三界头一号的间谍,能将所有情报尽数上交主人。然则万物皆有恒,得到越多,投入也就越多。想练成东风诀,投入的魂魄精气也就越多。 九明媚以唇试其魂,发觉果然精气亏损不少,立马用自个儿的梅神气息为他补上。 “媚儿,我不需要……” “不准动!”九明媚硬生生扳住他的脑袋,“再动晚上不同你睡一处了。” 噫,好可怕的威胁~~(⊙﹏⊙)b 风千霁失笑,乖乖听话,不再乱动脑袋。可他的双手没打算老实,悄悄爬上她的腰肢,半拥着她,他的一双大媚眼子也没老实,向下一瞄,便将她胸前那不甚“宏伟”的小沟瞄了个清清楚楚。然后,一股子热烘烘的血流从左鼻孔里淌出来,在唇上蜿蜒了一阵子,滴落在足下的土地上。 九明媚估摸着渡的气息差不多了,这才松了唇,嗅到一股子血腥味儿,疑惑道:“这是甚么?” “鼻血。” “这样平坦,也能瞧出鼻血来?” “咳,是补的……补过头了。” “是色过头了。” “……”(此处省略一万匹草泥马……) (未完待续。) 第160章、茱萸决心 小灰鼠不负众望,成功地发挥了一个鼠类外交家的本领,将洞中的小鼠搞定。半个时辰后,小灰鼠从洞中钻出来,后头还跟了八只小红鼠。每四只小红鼠扛了一具小鼠尸首出来,一共两具。 据小红鼠们介绍,这两只小鼠前两日出去玩耍,被路过的狍鸮玩伤了。回来后伤重难愈,死了个透。故而它们身上的皮肉不太全乎,大块小块烂得吓人。幸而钩吾山的气温不高,小鼠尸首尚未腐烂得厉害。 “二位大人真能令它们死而复生?”小红鼠们跪在地上,乞求似的问道,“自打我们的红鼠大王没了,我们红鼠一族就只有吃苦挨打的份儿,如今族人所剩无多,只能窝在地下偷生。求二位大人行行好,救救我们这两位族人!” 听了小红鼠们的哭泣哀求,九明媚感到怀中的小瓷瓶儿剧烈地动了动。她莞尔一笑,将瓶子取来,双指捻住红布软塞,却并不拔出,只压低了嗓门儿道:“想为你的小红鼠们讨回公道?” 瓷瓶儿又猛颤了一阵子,力道之大,险些从她手中脱离掉下。 凤眸儿微挑,九明媚笑道:“我会帮你,但是,事成之后,你魂魄中的血泪,必须交于我!” 瓷瓶儿顿了顿,又颤了一下,算是表示同意了。 九明媚拔出红布软塞,将两颗光点释放出来,又拈了诀,为两具小鼠尸首化骨成媚。两颗光点落入修复完全的小鼠体内,不多时,便已与之融为一体。 左边的率先醒来,左右望了望,不知今夕何夕。更不明白自个儿身在何处。这也难怪,它作为一只逃难的耳鼠,逃着逃着被人打了个半死,又被另一个魂魄进入,掌控了躯体。这近四百年来,它都浑浑噩噩地与别人共用一具躯壳。甫一苏醒,换了身躯换了环境。懵逼也属正常。 “啊。小耳,你终于活过来了!”小红鼠们围着耳鼠又哭又笑。 另一边儿,那只小红鼠慢慢悠悠地醒了过来。望着眼前的族类,密密麻麻绿绿悠悠的茱萸叶儿,还有那枝头红灿灿的茱萸果子,有种极不真实的感觉。 她活着回来了。钩吾山,红鼠大王的地盘儿! 小红鼠们见状。又轰隆隆围过来,又哭又笑:“啊,茱萸,你终于活过来了!” “茱……萸?‘我’。叫茱萸?” “你这孩子,怎么忘了,你爹是红鼠大王的左右手。最是崇拜大王。你出生的时候,正是红鼠大王过世那日。你爹就给你取了大王的名字,就盼着你跟大王一样厉害呢!” 是呵,做了五千年的红鼠大王,又做了近四百年的耳鼠,已是太久太久没有听到自个儿的本名:茱萸。 她出生在钩吾山窝子的茱萸丛中,打小儿淘得厉害,修炼了一千年后就敢跟山中的狍鸮叫板。之后便纠集几个伙伴,登上钩吾山头,占地为王,自封红鼠大王。建红鼠大寨,抢劫过往魔物,活得那叫一个风生水起,快活恣肆。 “现在钩吾山头的大王,是殁玉?” “唉,是啊。” “那红……那我们几个被狍鸮欺负致死,他……大王也没管的吗?” 小红鼠们一听这话,可炸开了锅: “大王?我勒个呸!除了红鼠大王,谁也不配在钩吾山称王!” “殁玉刚娶了小妖精,才不会管我们死活呢!” “殁玉那小子本来是咱们红鼠大王手底下的,他虽不是咱们同族,但是从前感情还是很好。可是自从他当了大王,狍鸮们就开始回来欺负我们了。他从来不闻不问,更别提帮我们!亏得红鼠大王待他那么好,他却恩将仇报!” 叽里叽里 呱啦呱啦 …… 茱萸抬了抬鼠脑袋,望向高高的钩吾山头。巍峨的山顶,曾经有多么近,如今就有多么远。那个家伙曾经答应她的事,半件也没有做到……难道,他已经忘记了彼此的约定,将过往情意,尽数抛却? 九明媚蹲在一旁,托着小腮帮子,将眼前场面瞧了个大概,不禁笑道:“魔界何时开始讲究甚么恩义了?强者为王,弱者为食,没本事的人才窝在暗地里傻乎乎地叫嚣呢。” 小鼠们齐刷刷地盯住她:“大人,您怎能这样说?!” 风千霁笑微微地拍了拍她的小肩膀,心意尽在不言之中。 “她说的对。”茱萸目光坚定地道,“没本事的人,才会傻乎乎地叫嚣。而只有真正的强者,才能夺回自己的东西,保护想保护的人!” “想通了便好,”九明媚粲然一笑,“莫在让我瞧见你那伤春悲秋的蠢样儿,忒不适合你。” “……明白。” 茱萸一无报白棱之恩的牵绊,二无过往情意的伤怀,三无耳鼠躯体的阻碍,当即下定决心,重返山头!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鼠有大只小只,偏巧茱萸运道忒背,碰上钩吾山大王夫人临盆,大王殁玉下令封寨。在夫人顺利生产完之前,任何人不得随意出入寨子。一行俩人儿加俩鼠,站在寨子外头,瞧着紧闭的大门,有点儿方。 “他这结界织得可真够厚实的,”九明媚拍了拍寨子四周的半透明结界,道,“连苍蝇也挤不进去。”眼睁睁看着寨子里人来人往,却进不去,就跟看另一个世界的人似的。这感觉,半点儿也不妙。 “我有法子。”茱萸从她肩头跳下去,在前头带路。 这座寨子建在钩吾山的山腰,临近山顶的位置,最是易守难攻。当年茱萸亲自选址修建,连寨子门口竖石都是她从山窝子里扛出来放在那儿的,竖石上的“钩吾寨”仨字儿则是她特特儿找来识文断字的魔物写的。对于此寨地形,她说第二熟,没人敢说第一。四百年来,寨子几经翻修,加盖了一些住宅,但整体的格局并未太大变化。 茱萸在结界上敲了几敲,又将尖尖的鼠耳朵贴上去,仔细倾听余音,最后确认了一个方位。 “东北有缺口。” (未完待续。) 第161章、殁玉忒弱 寨子东北角,是一株数万年高龄的老树,因了形状弯弯扭扭十分古怪,谁也说不出那是种什么树。茱萸和小灰鼠在前头带路,九明媚与风千霁紧跟在后,爬过石头上过阶梯,终于到达了老树旁。 老树的历史已经十分久远,树皮成灰黑色,到处都是干裂的炸缝。茱萸在老树下腹的一块树皮周围蹭了蹭、嗅了嗅又踢了踢,转头道:“没错儿,这个暗道还在,跟我来。” 说罢,茱萸和小灰鼠一起进了树皮底下,麻溜儿跑没影儿了。九明媚和风千霁相视一眼,纷纷变身,化作两只普通小红鼠,同它们一道钻进了树皮下。 老树皮下头,不知何时钻了个小洞,那木洞一路弯弯曲曲地延伸,不知通往何处。九明媚只觉得周围的通道材质在不停地发生变化,先是古色古香的木头,接着是魔界泥土惯有的涩味儿,再接着是冰冷坚硬的花岗岩石材,最后,才冒出头来,瞅见寨子里头的天空。 噫,挺不错的寨子,房屋瓦舍整齐洁净,小道路面铺了砖石。每栋房屋周围都栽种了各种各样的树植,有紫竹,有蔓居草,有檀木,还有褚树。这钩吾山同魔界旁的山最大的不同之处,约莫就是在这些树植上了。 茱萸跑得极快,熟门熟路地找到了寨子里最大的一栋房屋,里头传来许多人焦急的声音。 “怎么办?怎么办?夫人这是要难产啊!” “魔医呢?魔医不是已经进去了吗?怎么到现在还是没用?!” “夫人流血了,好多好多血!这……这是血崩啊?!” 众人都围在一个房间前面,不知该如何是好。茱萸心中微颤,他们之中,有从前跟随她的魔物。但他们心头似乎早已忘记了她这个大王,他们眼里心里,只有现在的夫人。 “嘭”地一声,房门打开了,从里头走出一个失魂落魄的男子。他的相貌并不算多么漂亮,顶多是个清秀,身材也并不算特别高大。顶多是个一般化。虽则手中颤巍巍地染了好些鲜血。有那么点儿骇人,可他浑身透着一股子书卷气儿,瞧着是半点武力值也无。魔界之中,何时容得下这般弱质的男子存活了? 众魔物见这男子出来了,立即围上去,问道:“大王。夫人她……” 噫,这羸弱的男子。果真是殁玉。还当真如他的名儿,是个如玉光华,却极易陨殁的人儿。 小灰鼠吱吱一叫,瞥了茱萸一眼。似是在说:“你们这挑大王的眼光,真是挺特别呢。” 茱萸皱了鼠眉,一尾巴扫过去。将小灰鼠扫趴下了。 “没法子了……”殁玉摇摇头,望向自己双手的血迹。面色唰地就白了,“天要亡我,是天……要惩罚我。” 茱萸亦不知自个儿见到了他,究竟是喜是怒,只是心头的滚滚波涛,翻来覆去,搅得心绪翻腾,不能平静。 他还是老样子,清秀得仿佛清晨绿草叶片儿上的一滴晨露,清新洁净;又仿佛一块上好的羊脂玉,凝华温润。 三千二百年前,殁玉从家乡柘境逃难出来,流落街头,又被几个牛角魔人拐卖给了一个商队做奴隶。商队路过钩吾山时,被当时的红鼠大王给劫了道儿。打从见他第一眼,茱萸一眼看出,殁玉同寻常魔物不一样,他的灵魂,干净纯善得不像个魔物。 “喂,小朋友。”茱萸摆出大王的架势,将他手脚上绑缚的绳索用刀割开,豪爽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没事儿吧?” 殁玉向她行了个礼:“多谢大王相救。” 茱萸上下瞄了他几眼:“过来吃点儿东西填饱肚子,明儿上路。” 殁玉听到“上路”二字,叹了叹,倒也没反对。当天晚上,寨子里举行庆功晚宴,他吃饱喝足,随后乖乖地将脑袋搁在她的刀下:“多谢大王,让殁玉得以吃饱了再上路。” 得,他搞错了! 茱萸很是纳闷儿,这世上怎会有如此文弱秀气,不争不抢不打不闹的魔物?她没杀他,却照死里折磨他,逼他反抗。最后,她得出一个结论,殁玉是这世上,最最没脾气的魔物。但同时,这也就意味着,他并不适合在这个弱肉强食的魔界生存。 十日后的一个清晨,茱萸将殁玉带到了山脚:“你走吧!” “大王为何不杀我?” “我只是喜欢劫道儿,又不是杀人魔王。”茱萸不耐烦地道,“你走吧,不过我劝你,若要自保,最好是离开魔界,到人间去生活。凡人力量甚微,你在人间,说不定还能做个小霸主,欺负几个人类玩儿。” “人间?如何去?” 茱萸丢给他一张地图:“上面的红圈儿就是通往人间的出口。” “我不认路。” “路长在嘴上。” “我嘴笨。” “那如何办?你莫不是指望我派人送你去?还是指望我红鼠大王亲自送你?!”茱萸抱怨了一通,自个儿简直是好心没好报,捡着个这般麻烦的货色,还不如一刀杀了他来的敞亮。 “不好办,我便不走了,可以吗?” “啊?” “魔界虽残忍无道,但毕竟是生我养我之处。殁玉留在家乡,饶是死了,也好过流落人间,无家无亲人。” 殁玉说这话儿的时候,一双清澈如水的眼眸深深地望着她,里面有说不尽、道不明的情感,仿佛他已经将她当做了最亲近的人。那一瞬,茱萸仿佛魔障了,鬼使神差地留下了这个文弱温润的男子。 彼时寨子里的魔物们都很纳闷儿,红鼠大王怎会留下他。但因了红鼠大王是最高权威,加之寨子从前也收留过抢下来的奴隶,倒也没有非送走不可的理由。 殁玉不大爱说话,这样温温润润的性子,和寻常魔物不同,不争不抢,不怒不气,倒也挺招人喜欢。日子久了,有了感情,谁也不再提送殁玉走的事儿。 时移物异,殁玉还是那样无害的容貌,还是那样温软的性子。 一切,却又不再相同。(未完待续。) ps:今天做了个小视频发微博上,花的功夫太多,以至于码字时间不够了。抱歉今天只能一更了,明儿双更~~ 第162章、是正是邪 “天要亡我,是天……要惩罚我。”殁玉本就似个白面书生,如今被老婆要死的事实唬着,脸色更是跟刷了几层面粉似的。 许是大家都沉浸在悲痛之中,没人注意到屋前拐角处的四只小鼠。 茱萸的一双小鼠眼儿黑溜溜的,一直注视着殁玉,口中喃喃:“天要惩罚……原来你也晓得自己的背信弃义!” “你预备着做点个甚么?”九明媚笑问,“现今正是殁玉极为凄惨之时,稍稍一动,便可让他……万劫不复。”她从来不是个慈悲的神,虽不会因某人将一尸两命而幸灾乐祸,却也不会有甚么同情心。没本事活下去,便只有听天由命,白白送出这条性命了。 茱萸很是一怔,来此之前,甚而是进入寨子之前,她满腔的怨愤难平,恨不能当面同殁玉对峙,问问他为何要这般待她。可是见到他,看到他这张惨白的面容,听到他带着悔意的话语,心底里的怨愤忽然消弭了许多。 “我……”茱萸顿了顿,转念一想,她将钩吾山交予他来照料,他却将红鼠一族打入穷途末路。四百年风雨过去,她其实对于什么大王不大王的位子,没有那么多的新鲜劲儿了。不当这个红鼠大王,倒没什么关系,但倘若不彻底了结了这段恩怨,红鼠一族迟早会灭绝! “梅神,可以将我变化成人形吗?”茱萸扭头问道。 她四百年前被断魄刀重伤致死,断魄刀这玩意儿,也是老魔尊越疆那些年钻研出来的重量级武器,只是越疆用着不大顺手,随便丢给了一个弟子。十万年前大荒之野的那场决战之后。越疆手下的弟子也是死伤将尽,断魄刀也随之丢失。 据茱萸所言,四百年前,她是在打劫一个魔族商队时,被对方的头头羞辱。她可是红鼠大王,性子爽烈刚硬,容不得半分折辱。于是乎。她一个小冲动。单枪匹马地追杀而去。一路追到个沼泽地,四处寻那人不得,及至看到那人踪影时。却只觉后脊梁骨撕拉一声。她还没来得及感觉到疼痛,便被一柄大刀,砍掉了半截身子。 断魄刀,杀躯壳是次要的。杀魂魄才最牛叉。强一点的魂魄,勉强能留下一点魂魄精气。弱一点的,那就直接魂飞魄散,连再生轮回的机会也无了。 茱萸天资不错,加之有六千年修为。倒也不算忒弱,故而勉强留下一点点魂魄精气。恰逢白棱相救,施咒法补了些魂魄。又寻了个气场相近的耳鼠躯壳让她附身,这才使她以耳鼠的身份。又活了四百年。 只是,她魂魄被断魄刀砍出来的伤,是极难痊愈的了。这本就对她的法力有很大影响,如今又强迫自己从耳鼠躯壳内分离出来,再度伤了魂魄。饶是利用已死小红鼠的骨躯化骨成媚,她的法力却已经弱不堪言,连化成人形也难。 “自然可以。”九明媚答道,“你想要个甚么人形?你原先的模样儿?” “嗯,我想以初见他时的模样,再见他。” 以初见时的模样,再见……听起来还挺浪漫来哉。不过,于殁玉而言,只怕瞧不出甚么浪漫,有的,只是惊吓。噫,白面书生再受惊吓,那脸蛋儿还不得让面粉全泡了?干脆直接拿面粉堆个脑袋得了。 九明媚扭了扭红鼠屁股,用鼠爪子拈了个诀,丢在茱萸身上。只见茱萸满身红色的树皮渐渐褪色,化成人类白皙的皮肤,满头红褐色的鼠毛渐渐伸展延长,染上了墨黑色,变成一头乌泱泱的长发来。至于那红鼠身子,则向上立起,舒展开来,蜿蜒出一道曼妙的身姿曲线来。 转瞬间,一只丑不拉几的小红鼠,便幻化成一个十五六岁的漂亮姑娘。 九明媚又随手拈了几片蔓居草的叶子,丢在光裸的姑娘身上。绿莹莹的衣裳立时穿在姑娘身上,轻飘飘、柔顺顺,极是好看。绿衣裳极不易穿,挑皮肤,但凡肤色暗些、容貌次些的姑娘穿起来,怎一个“俗”字了得。只有茱萸这般,美得清新脱俗,又自带一股子爽利侠气的姑娘穿着,才是真正的漂亮。 屋前头,大家仍旧商议着,该如何挽救夫人的性命,还劝解殁玉,莫要放弃希望。 就在这时,不知是谁第一个发现了后方踱来的不速之客,紧接着,所有人都向后望去,瞪大了眼珠儿。众魔物仿佛被定住了,一动不动,连眼珠子都不会转悠了,只能停在来者脸上。 茱萸踏着轻缓的步子,一步一步,走上前去,面向自己曾经的亲人、战友、朋友。 “大大大……大王?!” “我我我……我不是做梦吧?” “红鼠大王,红鼠大王还活着?!” 魔物们一边议论,一边仔仔细细地瞅她。及至她走到近前了,他们立刻自觉地分成两队分列两边,为她空出一条通道来。 茱萸面无表情,目不斜视,径自来到殁玉面前。 殁玉见到她的一刹那,有惊愕有彷徨有疑惑,苍白的脸没有更苍白一分,反倒从皮肤深处涌出一股子血气,将苍白的脸颊渗出了一抹诡异的红色。突然,他揪住自己的心口,剧烈地咳嗽出来。“唰”地一声,猛咳出一口老血。鲜血溢在他的唇角、喷溅在地面上,显得十分突兀。 “装的?”九明媚嘀咕道。 “那倒未必,”风千霁摇头回道,“血气翻涌,就算是装,也不容易。更何况,以殁玉之实力,没有装神弄鬼的必要,他也不是那样的人。” “是风告诉你的?”九明媚挑了挑眉。 她看得出,就殁玉的皮相和眸光而言,都文弱无害得很。可是实际上,他体内蕴含着一股子莫名强大的法力,不像是他所有,却又能够在他体内待得十分和衬,可以随时为他所用。既然他有这等法力,为何又要故意隐瞒,装成弱质之人?她自认瞧人还是蛮准的,却也无法确定,殁玉究竟是正是邪。 (未完待续。) 第163章、救下婴儿(二更) 梅神揣度不出的事儿,东风诀豢养出的风儿,是否有些谱儿? 风千霁笑着,将鼠前爪伸出来:“瞧瞧,这么丁点儿大的爪子,能看出什么金字儿来?我虽只活过二十多年岁月,瞧人的眼光,却也不比你差。” 想来他也只是揣测罢了,算不得准的。这世上最难揣测的,便是心,因为它藏于皮相之内,饶是将心剖出来,也挖不出藏于其中最深的秘密。或许世上有千百种术法可以让一颗心脏吐出实话来,可是仍旧剖不出它的真意。 就譬个如罢,茱萸直奔着殁玉而去,小眼神儿都直勾勾地呢,四目相对,简直都要火花四溅、*了!谁承想,茱萸刚踏上屋前的阶梯,便刺溜溜地麻利撇过殁玉,拐弯儿进屋去了。 留下殁玉和一众魔物们在外头傻愣愣的,完全处于懵逼的状态。 “你……你是何人?女子生产之处,不能随意……啊!!!” 魔医刚鼓捣了俩句话,便“啊”地一声,又“嗷唠”一声,紧接着屋里传来乒呤乓啷的声音,好似甚么人将屋里头的盆盆罐罐全他娘的给砸咯。里头的魔医和侍女那是一惊一乍,内心受到了严重的撞击,几乎赶上火星撞地球了。 殁玉的两条腿仿佛钉在原处了,一动不动,攥紧了双拳。他原还扭头去看屋子,想瞅瞅里头情况咋样了,可是听到最后,他毅然决然地扭回了头,不愿再看。 唔,破坏情敌生产现场,尽情摔烂一切不顺意的物什,倒确乎是个发泄的好法子。 魔物们之中,终于有人从懵逼状态中稍稍苏醒了来:“大王,红鼠大王不……不是已经过世四百年了吗?那此人是……转世?” “并非转世。”殁玉本不愿说话,可那人连番追问,他只得道,“确乎,是大王本尊。大王她……一直都,没有过世。” “那红鼠大王这是要对夫人……做什么?” 九明媚“噗嗤”一笑,此魔物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专挑殁玉心头最痛的那块血疙瘩上扎针。 殁玉低垂了头,嘴角往下紧紧抿着,双足动了动,却终究又停下了。到最后,他连双眸都合上,似乎不愿意面对妻儿即将陷入死亡绝境的现实。以他的本事,确乎救不了妻儿全部,但是阻止茱萸,让魔医有时间救下妻儿之中的一个还是可以的,最最起码,他的阻止,能让妻儿走得有尊严些。 但他没有做。 不是做不了,而是不肯做。 当屋里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碎瓷声时,殁玉的忍耐力终于耗尽了。他再受不住,转身抬脚便冲向屋子,一阵翠玉光芒闪过,右掌掌心便已多了一把造型儿豪气的刀。 “断魄刀?!” 断魄刀,竟是殁玉所有! 殁玉提刀而闯,眼见着大刀就要砍中了门框子。倏而,屋里响起了一声嘹亮的婴儿啼哭。小小的婴儿,才刚刚出生,便经历了一场生死较量,故而哭得相当的带劲儿,仿佛在呐喊:老子生下来了! 断魄刀停在门框上,殁玉举刀的手停在半空里。门“吱呀”开了,茱萸怀抱着襁褓中翠玉色的小小婴儿,迎面怼上那把刀。 “果然是你。”茱萸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愤怒,“四百年前,是你杀了我。” “是。” “你是唯一一个,知道我被白棱所救,换了躯壳的人。” “是。” “你答应过我,会替我看顾好钩吾山,照应好兄弟们还有红鼠一族。” “是,”殁玉道,“我做到了。” “你做到个屁!”茱萸越发的愤怒,双手攥紧了襁褓,“兄弟们走的走、散的散、死的死、伤的伤,红鼠一族被驱赶到钩吾山窝子,随时面临被狍鸮杀死的危险。这个时候,你在做什么?你,殁玉,就是一个忘恩负义、没心没肺、没脸没皮的无耻小人!我当初就是错信了你,才会让自己落到如此田地!” “是,我是无耻小人,我是混账恶棍,我窃取了原本属于你的一切,我该死!可是……”殁玉握住断魄刀的手微微颤抖,“我的妻子和孩儿是无辜的,你可不可以……” “如果我不给呢?”茱萸冷笑道,“你的妻子,已经成了一具冰冷的尸首,没什么用处了。我一时好心,将她的魂魄锁进了你儿子体内。有本事,就过来,好好把他们抢回去!” 说罢,茱萸化作一道翠光,一闪而过。 殁玉发了疯地冲进屋内,只见床上躺着的妻子,果真已是一具冰冷尸首。 (未完待续。) 第164章、蒙面尸妻 床上躺着的妻子,果真已成了一具尸首。而屋里的魔医和侍奉妻子的侍女,皆被茱萸搞昏了,倒了一地。 “绯儿……” 殁玉心肝儿一颤,断魄刀落在地上,发出阵阵鸣响。他僵着步子,缓缓走到床边,扑通跪了下去。 两只小红鼠并未追着茱萸而去,反倒悄悄入了房。噫,这殁玉的喜好真真儿稀奇! 床上,他的妻子绯儿直挺挺地躺着,又黑又长的头发因流汗过多而湿黏黏地披散着。她那身姿窈窕、曲线优美的身体上,穿了身染血的黑色流云纱月裙,下半身的裙子被掀至腰际,露出里头细条条的一双****。双腿之间,血污染尽了床褥,甚而沿着床边,滴答下来,将土色地面也弄得猩红一片。 这些不过是生产大出血的症状,吓人了些,却并非最稀奇之事。 目光所及之处,看不见女子的脸。绯儿的脑袋,被一条与裙子同样材质的薄纱罩,蒙了个严严实实。凡间寻常家规森严的女子,怕人瞧见面容,蒙条素色纱巾遮面是常事。可谁瞧见过,生孩子还蒙着黑纱的?这不是等着窒息么? 九明媚耸了耸鼻尖儿,窜入鼻腔的血腥味儿很是浓郁,但是在血味儿之中,她又寻到了一丢丢熟悉的气味。 九明媚惊了惊,又细细嗅一遍,可算是确认了:“此女竟是……” 殁玉颤抖着双手,将妻子面上的黑纱掀开些,凝望着。他感到心口一阵抽痛,紧接着,一股子温热甜腥的血液汹涌而上,沿着喉咙,透过口腔,生生呕了出来。 “大……大王……”魔医从昏迷中苏醒来过,迷迷糊糊地伸了手,似是希望大王帮他一把。把他这把老骨头扶起来。 殁玉大惊,比那天上的“惊弓之鸟”还惊那么几分,也不顾自个儿还呕着血呢,立即将黑纱盖上。把妻子的容貌遮了个严严实实。仿佛掩藏那容貌,比救下妻子的性命,抑或是帮助忠心的老魔医重要个千倍万倍。 魔医摇摇晃晃地挣扎着想起来,却终于还是又摇摇晃晃地昏了回去。 殁玉松了口气,将手掌附在妻子眉心。几番感应之后,确认茱萸所言不假,妻子的魂魄果真被拿走了。 绯儿的魂魄,是他的命! 无论如何, 如论如何…… 不能被毁掉! 地上的断魄刀仿佛感应到主人强烈的心绪波动,竟似有独立意识似的,径自漂浮起来。它“唰”地一声儿,砍在了主人身边的地面上,发出刺目的光来。 殁玉一把握住了刀柄,起身冲出了房间。化作一团翠光,追踪而去。 门口的两只小红鼠抬了抬小巧的鼠脑袋,望着那半空里的翠色弧度。 “都飞跑了。” “唔,跑了。” “追?”风千霁笑眯眯地瞅她。 瞧这俩人儿的恩怨情仇大碰撞,今儿只怕会斗个你死我亡,激出茱萸魂魄中的仙灵,那是相当有谱儿。追?自然是要追的,不过…… “你的百灵袋可还在?” “只要媚儿需要,随时都在。”风千霁朗声一笑,用那小巧的鼠爪打了个优雅的响指。从腰际的红色鼠毛中蹭蹭窜出个小布袋子来。 那小布袋子样式很是寻常,色泽也是土鳖极了的褐色。只见小布袋子一抖索,喷出一股子白烟来。白烟由无数细小的白色颗粒物组成,这些白颗粒被这么一喷。刺溜溜全喷到了床上的尸首身上。 绯儿的蒙面尸首倏然化作一团白烟,飘将过来,一路飘进了这只小布袋子里。 九明媚瞄了他一眼,呦呵,她这还嘛事儿没说呢,他竟晓得她想作甚。此莫不是……凡人之所谓“心有灵犀。没点就通了”?有个家伙一直这般懂自个儿,确乎是件甜美的事儿。这不,她的小心脏扑腾了一阵子,又在心房外头刷了一层蜜漆。 俩鼠儿收了百灵袋,化了两道光,紧追而去。 房舍不远处,小灰鼠四处嗅着,忽而寻到了一块被寨子居民丢弃的大饼。它食指大动,一双小前蹄儿扒拉着碎饼渣,用一对大门牙大啃特啃起来。 嗖——一道光过去了; 嗖——又一道光过去了; 嗖嗖…… 小灰鼠啃着啃着,歪了脑袋瞅天上,噫,天上的两道光好熟悉来哉…… 鼠勒个去!它这是被丢下了! ————灰鼠小分割————吃货不分三界———— 灰蒙蒙的天底下,是一片茂密的狐苇荡。紫灰色的狐苇子一茬又一茬地生长着,脑袋尖儿上冒出一串串碎碎紫色的小花苞来。等到花苞绽开小小的紫色狐苇花,又紧接着凋谢之后,就会长出一团团黄豆大小的紫疙瘩。 传说那些紫疙瘩乃是狐苇子的精气所化,是它们的种子,酸溜溜的,好吃得紧,几乎算得上魔界第三大美味。 怎的,要问头两位是啥? 第一美味,是强者的血肉; 第二美味,是弱者的血肉。 魔界生灵,甭指望它们有甚么正常的味蕾。但这第三大美味,却是真的好吃,饶是神仙尝了,也得赞一声“妙味儿”! 然则紫疙瘩毒性极大,倘若哪个不长心的吃货忍不住吃了……脑袋生疮、鼻烂光,眼珠儿掉出嘴巴肿成肠。 狐苇子除了给自个儿的种子加上了极强的毒性,还有一个保护种子的法儿:沼泽。 狐苇子通常生长的地界儿,就是魔界沼泽地。钩吾山向南百里外的紫淩沼泽,终年紫色迷雾缭绕,沼泽泥泞湿滑,一旦落入,便极难生还。故而狐苇子极喜欢紫淩沼泽,自打十万年前开始在此处生根之后,便长势喜人,一发而不可收。 沼泽边沿,一道绿色的身影落下,怀中还抱了个襁褓。里头的小婴儿瘦瘦红红的,眼睛还没张开,像只粉红色的小狗。全身的皮肉都是皱巴巴的,实在瞧不出哪儿有什么婴孩的可爱。 “小娃儿,莫要怪我心狠。”茱萸将小婴儿拿了几枝狐苇子叶儿包裹住,藏入狐苇子丛中。 (未完待续。) 第165章、断魄刀人(二更) (谢谢君隽的打赏,谢谢蓝色小豆豆的月票支持哟!么么哒!O(∩_∩)O) 有一道翠光袭来,落在沼泽边沿。殁玉甫一落地,便又大吐了一口血。 乖乖来,再吐下去,直接把存血量全吐个精光,直接嗝屁儿了,岂不省事儿? 殁玉望了望周围,又望了望茱萸,心头微苦。这紫淩沼泽,正是四百年前,殁玉砍杀红鼠大王之处。斯人、斯景历历在目,他握断魄刀的手轻颤起来。 “请将我的孩儿还来。”殁玉道,“我这条命,你想拿,尽管拿去!” 茱萸皱了皱眉头,漂亮的脸蛋儿上配的却是黑沉的脸色:“除了这些,你就没有什么想解释的吗?” 殁玉顿了顿,又道:“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 “当年杀了你,此其一也;答应你之事却未曾践行,此其二也;贪恋大王之位,此其三也……吾罪当诛,你……大王您,杀了我吧!” 说罢,殁玉缓缓地俯下身去,膝盖着地,跪了下来。时隔四百年,茱萸仍旧是那个刚烈果敢、说到做到的红鼠大王,而他,仍然只能是匍匐在她脚边的,一粒尘埃。手中断魄刀“吱呀”作响,似是对他这样懦弱示弱的行径非常不满,强硬地飞起,要斩杀茱萸。殁玉双手用力握紧刀柄,硬是将断魄刀压制下来,插在地上,不准它再自作主张。 “好!” 茱萸冲上前去,手中执起一把匕首,用力刺进殁玉的胸膛! 殁玉垂下头,瞧了瞧那把匕首,短小的匕首,造型很是朴素,只在柄上镶了一块圆润的玉石。那是当年,他在魔物商队被俘后,无意间捡到的匕首,上面的玉石,是他砍去自个儿元身的碎片,特特儿镶嵌在上头的。被红鼠大王好心留下之后,他一直想把这把匕首送给她,却始终说不出口。 这把匕首搁在床边,已有许多许多年,如今被她拿来做武器,取走他自个儿的性命……也算是,他终于将这份礼物,送到它的主人手中了。 胸口一阵彻骨的痛,血液皆往这一出流淌,又冲出皮肉,见了空气。 匕首拔出的瞬间,殁玉仿佛看见多年以前,一张清丽可爱的笑脸。 “我只是喜欢劫道儿,又不是杀人魔王。” “你莫不是指望我派人送你去?还是指望我红鼠大王亲自送你?” “那你就……留下来呗。” “你的姓氏是殁,元身是一块玉石,以后就叫殁玉吧!” “新名字新气象,甭再让我瞧见你那张苦瓜脸。” …… 茱萸看着他的血染红了自己的双手,染紫了满身衣衫。那深刻浓艳的血紫,比狐苇子的紫疙瘩,还要毒烈,灼痛了她的双眼。杀了仇敌,为自个儿报了仇,本该是件欢欣鼓舞之事,不是么?可是为什么,心里的痛,并没有减少半分,反倒更加痛苦、难熬? 嘭!!! 没有了殁玉力量的压制,断魄刀颤得越发厉害,竟轰然爆炸!外层的刀壳尽数碎裂,爆炸产生的冲击流,将茱萸击退了数十米! 身后便是泥泞不堪的沼泽,如今她全身失力无法飞行,一旦陷入沼泽中,后果不堪设想! 一只纤细的手臂拦腰搂住了茱萸,将她抱住,另一只手在她太阳穴上弹了个镚儿。 茱萸“哎呦”一声,连前胸带脑仁儿,痛得厉害。 耳边传来一声清灵灵的笑:“让你插完刀子就离远些,偏不听,怎么着,可算尝到痛处了罢!” 茱萸有些发懵,低声道:“多……多谢梅神相救。” 九明媚淡淡地瞄了她一眼,随手将她丢了下去,笑道:“看看咱们今儿收获了甚么宝贝!” 只见断魄刀外壳碎后,里头的光束聚集起来,竟渐渐化成一个人形,还是个顶俊的青年汉子。他睁开血眸,一呲牙,露出一对尖锐犬牙:“尔等低等魔物,竟敢伤我炼体,我要撕了你们的肉,喝光你们的血,将你们生吞活剥!” 九明媚掌心一翻,变幻出北枝扇来,飘飘洒洒的红梅花瓣如一片片锋利的飞刀,直射向那个嚣张的青年汉子。 “预备着撕我的肉,喝我的血,将我生吞活剥的人,这世上多了去了,不差你一个。”九明媚笑语妍妍,“只可惜,恁些家伙,皆是我的手下败将。” 青年汉子犬牙一闪,十分不屑地道:“就凭你?!” “就凭我。” 九明媚呲牙一笑,嘿,咱没犬牙,但是咱牙白呀!分分钟,闪瞎他!(未完待续。) 第166章、打蒙蛊雕 (多谢p菲比两张月票的支持哟!么么哒!) 藏于断魄刀中的家伙,定非弱质小子,可他再强,九明媚也没个“怕”字儿。只见那青年汉子率先发动攻击,行动敏捷地窜过来,冲着九明媚的一口白牙便是一记猛拳。噫,还是个贼记仇的。 拳头狂暴强劲,饶是九明媚躲闪及时,可那拳风扫过脸颊肌肤的一瞬间,竟刮出数道血口子来。得,破相了! 九明媚还未来得及擦去血痕,他闪电连环拳头又紧接而来。他出手又快又密又猛又暴烈,这种横冲直撞连环强攻不要命的打法,已是许久未曾见过了。对手这般彪,激得九明媚灿笑着,躲得越发带劲儿。 风千霁在下头接住了茱萸,并将其安顿好,便预备着上来助媚儿。若是蜥蜴、鹰魔那类弱质魔物,媚儿一人能砍了万把只,他自然不必担忧,放她去玩儿便是。然则此人的真身,只怕并非那样简单。 “媚儿,轻敌可不乖!”风千霁飞身而来。 “你甭过来。”九明媚摆了摆手,示意他先让开些,“许久未碰着个硬拳头了,让我先玩会儿。” 往日里遇着的魔物,大多倚仗咒术或是阵法,敢这样提了拳头上阵的,可不多。打架嘛,自然是拳脚功夫,招招到肉才带劲儿。 话音刚落,九明媚劲头十足,将北枝扇收了起来。集中意识,瞅准青年汉子出招的规律,她轻巧转身,华丽躲过。 汉子不断猛攻,却招招被躲过,心头微惊,这十万年来魔界何时出了这般厉害的丫头?她身上没有魔气,只有人类混杂着神仙的气息,可她那暴虐嗜血的小眼神儿,又是魔物标配。好一个怪异的丫头! “哼。无能的小丫头,只会躲?”汉子以蔑视之语激将。 九明媚却不吃他这一套,跐溜一下躲过他一记斜勾暴拳,瞬间窜到他身后去了。还不忘玩点儿反唇相讥:“您老忒有本事了,愣是触不着我半点儿皮毛。” 汉子冷冷一笑,赤红的血瞳忽地一闪,漂亮的脑袋上极对称地长出俩角来,口中发出一阵阵婴儿的哭啼声。一个大男人学婴儿啼哭。真真儿令人毛骨悚然。 随着啼哭声越来越洪亮,汉子的拳头数倍膨胀,发出耀目的红光。拳风越发强悍,震得九明媚心肝脾肺肾都跟着颤悠起来。拳头加上咒术,力道已是之前的数十倍,瞧得她分外振奋。她举起小拳头,在嘴边哈了哈气儿。 “媚儿,拳中有诈,莫要硬碰!” 九明媚微怔,凤眸儿一眯。冷然一笑。 她一动不动地等着那只巨拳砸过来。 三米,两米,一米, 半米,十厘米…… 一毫米! 九明媚突然消失了! 汉子扑了个空,拳中赫然冲出一柄大刀! 方才,风千霁观战之时,一直在琢磨青年汉子的拳风。那不是一般的拳风,其锋利程度,堪称一柄风刃。若说拳风是刃。那么他的臂膀就是那把刀。在他出最后一记猛拳之时,刀刃程破骨而出之势。倘若九明媚迎拳而上,抑或只是同之前一般侧身躲闪,那么这把断破刀。就会将她的脑袋削成两半! 汉子回神,转身向后再砍,却为时已晚。九明媚已经出现在他身后,将十根指甲从后方贯穿了他的皮肉筋骨。指甲从他胸前穿过,还滴着鲜红的血。 “偷袭之人,必被他人所袭。这叫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九明媚抽出一根指甲,在唇边舔了舔,笑容灿然如春光,“蛊雕,老魔尊座下第七徒,你输了。” “你……你究竟是……” “十万年前,大荒之野,一枝梅骨朵罢了。” 说罢,九明媚一甩指甲,将蛊雕抛下了地。他扭曲着身子,状极痛苦,不停地往殁玉身边爬,想要抓住殁玉的手。 风千霁飞至媚儿身边,笑问道:“你对他做了甚?” “唔,也没甚么,不过是在指甲里,加了些化魂咒。” 化魂咒亦是老魔尊越疆所创,专克断魄刀。 越疆向来喜爱钻研武器术法,他还有个爱好,便是造一物、克一物、再造一物、再克一物……研究出了断魄刀已是妙极,可他偏不满意,非得自个儿搞出个相克的咒术来,好似要证明自个儿可以比自个儿更强。 单就钻研武器术法而言,老一辈的神仙妖魔可真真儿比今辈的强上太多太多。如今三界能说得出名号、威力震绝八方的武器和咒术,皆是老一辈所创。譬如熏池元尊炼出的蚩晔剑,老魔尊研究出的杀神咒,太阳神东君钻研的东风诀以及专克杀神咒的术法,等等等等。 现今的神仙妖魔,多喜欢比较谁搞到手的武器名气最大,或是比较谁学到的术法最多、最高大上,却鲜少有人再去钻研新的。唔,日子过得太平了、舒坦了、安逸了,这创新力却也是大不如前了。 要说这蛊雕的运道也是忒背,作为老魔尊越疆的第七个徒弟,捡着师父的断魄刀,那是真心宝贝。他胸怀大志,要携着这刀,跟师父闯出一片天,一统三界!哪成想,十万年前大荒之野的决战之中,还没拿刀砍死几个神仙呢,就被天兵天将给砍死了。 蛊雕的魂魄钻进断魄刀中得已存活,辗转九万多年,已经与这把刀融为一体,不能分离。倘若他想再化成人形,就得找个气场相合的炼体,一通修炼,吸纳对方的精气。 这些年来,断魄刀几经易手,蛊雕却始终没寻着一个可以助他重新修炼成人形的炼体,直到……遇到了这个文弱得不似魔物的殁玉。 “殁玉,你给我……”蛊雕好不容易拽住了殁玉的胳膊,意图从炼体中汲取精气。 “想要精气,简单得紧。”九明媚单手捏住殁玉的后颈,将他提溜起来,丢到茱萸身边,又低头对蛊雕道,“老实说罢,四百年前在这紫淩沼泽,究竟发生了甚么?” 蛊雕见炼体被挪走,气愤地发出婴儿啼哭之声。 九明媚挠了挠小耳朵,冷笑道:“你若不说,也成……”(未完待续。) PS:  周末家务繁忙,实在抽不出空来,只能一更了哟~sorry,下周一恢复双更哈~~ 第167章、暗藏深情 九明媚挠了挠小耳朵,冷笑道:“你若不说,也成……” 她弯下腰来,将染血的长指甲抵在蛊雕脸上上,轻轻一划,立时又多了道口子。只见每划一下,蛊雕便全身颤悠一下,直到全身抽搐、口吐白沫:“不要,不要再……” “那你是说,还是说呢?” “我说!我说!”蛊雕呻/吟道,“殁玉杀红鼠大王,是我设计的,因为他嫉妒……” “嫉妒?”茱萸不解,殁玉向来文弱无害,从不见他说过什么不满的,嫉妒?他这样与世无争的人,能嫉妒谁? “他嫉妒……你。”蛊雕艰难地将目光转向茱萸,“嫉妒一切为你所重视的人,他无法像他们一样,得到你的心……” 殁玉乃是鹿吴山柘境中的一块瘦不拉几的玉石,唔,下等玉石。玉石上头的杂质很多,饶是贩卖玉石的商人也不会挑中它。它袒/露在鹿吴山窝子里,经了千年孤寂的风吹雨打,终有一日化成了人形。他性子温吞,不通魔界生存之道,也从无人教导他。幸而鹿吴山还算太平,他又活得低调,运气也是不错,竟能不争不抢不打不斗地又活了两千年。 活得忒安逸,就难以进步,故而殁玉把自个儿活成个没甚术法,手无缚鸡之力的魔物。这样的魔物,在魔界,就是个“异类”,凡人所言“奇葩”是也。鹿吴山的魔物们皆道他是个“奇葩”时,再温吞的人也会伤自尊。 殁玉终于不堪重压,选择离开鹿吴山,寻个更好些的去处。至于如何才能谓之“好”,他心里也没有明确的概念。只是觉得,能活得开心的地界儿就是个“好”。虽然,他从未品尝过,也不知道如何才是“开心”。 刚出了鹿吴山,没有走多久,就被一伙商队抓去做了奴隶。他们发现这个清秀的小子是个弱得不能再弱的魔物,辱骂的辱骂、唾弃的唾弃。甚至动不动便是鞭刑伺候。殁玉本就是一块玉石。没甚么疼痛的感觉,但他知道,如果自个儿总被这样打。终有一日,他的人形连同元身,会一并被打碎。 有什么法子呢?他太弱了,完全保护不了自己。 就在这时。红鼠大王出现了,像昏暗阴沉的魔界天空上突然照射下来的日光。将他脑袋上笼罩的阴霾系数驱散。那时候,他并没有见过凡间的日光,只是听人提起过。但他就是觉得,她就是日光。绝对没有错。 她救了他,关心他,送他地图。建议他去凡间生活……她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个动作。脸上的每一个表情都是那么鲜活,让他一见了,心扉就跳得迅疾。他是一块玉石呵,这颗后天生成的心脏,三千年来,只在这一刻跳动过。 他终于知道,什么是开心,什么是喜悦,什么是“好”。 能看到她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开心”。 有她在的地方,就是“好”。 殁玉如愿留在了钩吾山,可以天天看到那个风风火火、爽爽利利的她,可以天天“开心”、天天“好”。 然而老天爷自有他的运道,给每个生灵安排了属于它们各自的劫数。从前无欲无求倒也罢了,一旦有了想要的东西,任谁都会变成一只贪婪的饕餮。 红鼠大王性子开朗热忱,待身边的人那是极好的,有肉一同吃,有酒一道喝,谁有什么趣事儿总爱找她说道说道,让她也哈哈大笑;谁若有什么难事儿也总爱找她说道说道,她会一拍桌子,带兄弟去报仇。 红鼠大王是钩吾山的主心骨儿,不是殁玉一人的“好”。 殁玉越是将所有目光注视在她身上,越是觉得她耀目无比,也越是自卑。他没有强大的力量帮助她,也说不出有趣的事情让她笑。每次她带着一帮兄弟下山打劫,他都想去帮忙,却只得到别人几句话:“你去干嘛?拖后腿啊?你还是在山上呆着吧!” 而他,竟无力反驳。 他太没用。 他就像暗夜里的一只小老鼠,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在阴冷的洞穴中疯狂地抱着自己的卑微磨牙。 直到他捡到了一柄会说话的刀。 在这把刀的帮助下,殁玉闯下山去,砍了魔物商队里最强的牛角魔人。从那日起,他成了钩吾山的英雄,可以同红鼠大王并肩而立。当他终于敢直视她的时候,却发现她的目光停留在他手中的刀上,满是疑惑。他立刻收起来刀,不敢再看她,他害怕她的疑惑变成蔑视。 “殁玉,干的漂亮!”红鼠大王走过来,豪爽地拍他的肩膀,“以后多跟咱们下山练练,相信我,你会变成钩吾山最厉害的!” 他不想成为最厉害的,只想做她心中最“好”的。可他想成为她心中最“好”的,就得先成为最厉害的。这是个悖论,也是个可悲的真理。 短短一年过去,殁玉就成了红鼠大王最信任的手下,几乎算得上钩吾山的二把手。寨子里的人皆道他是个英雄好汉,却不知他内心仍是块弱质玉石。他知道自己所得的一切皆是仰仗手里这把刀,没了它,他就什么都没了。因而,他对这把刀言听计从,时常渡精气给它。 有一日,断魄刀对他说:“红鼠大王红鸾星动,她的真命天子,将在今日出现。” 殁玉心中一慌:“是谁?!” “商队的一个强者,大王会追逐他到紫淩沼泽。二者相会,以武动情,不出三月,大王便会嫁给他,远走高飞。”断魄刀发出阵阵星芒,“可怜了你,我的主人,还没来得及告知你的心意,便注定失败。” “不!”殁玉心头好似翻滚了惊涛骇浪,直要将他淹没窒息。他不能容许一个莫名出现的人,就这么带走了他唯一的“开心”。 “我有一个法子,砍断她与那人之间的姻缘线。” “什,什么法子?” “命定情缘之人相遇之时,身上会发出红色的光芒。”断魄刀中的蛊雕道,“只要将那红芒砍灭,情缘自断!” (未完待续。) 第168章、绯儿是谁(两章合并) “名为砍断姻缘,实际上,是你想吸取红鼠的精气吧?”九明媚将长指甲抵住蛊雕的咽喉,冷然而笑,“炼体衷心所系之人的精气儿,怎一个美味了得。” 蛊雕不怕刀枪剑戟,却独独怕她指甲里掺了的化魂咒,每划一下,便能让他全身抽搐、魂魄扭裂,生不如死。故而他全身紧绷地盯着九明媚的手,连咽唾沫都不敢,生怕喉咙让指甲再划道口子来。 茱萸震惊不已,望向一边浑身冰冷的殁玉:“你的意思是,他并非想杀我?!” “想或不想,又有何区别?”九明媚道,“左右他被利用杀了你。如此蠢笨的男人,亏得你信任至斯。” “自然有区别!”茱萸攥紧了拳头,怒目直瞪向蛊雕,“害我之人,我不会饶过!” “唔,说得漂亮。”九明媚凤眸儿微挑,唇瓣勾起,将自个儿食指上的指甲生生掰下来,递给茱萸。只见原本寻常的长指甲闪过一道桃/色的荧光,瞬间融入茱萸的匕首里头。 “这是……” “给你加持点儿武器,”九明媚笑道,“希望你做的,比说的,更漂亮。” 茱萸瞧了瞧匕首上的梅花瓣纹,并不迟疑,径自走上去,从梅神手里扯过蛊雕,冲着他连扎了数十刀!蛊雕抽搐得厉害,体内的精气不住地从血糊糊的伤口里飘溢出去,让他越来越苍老干瘪。他连求饶的机会都没有,就被怒火腾腾的茱萸扎成了马蜂血窝。扎到最后,他已经连一处完整的肌肤也没了,像只剥了皮的公狗,软塌塌地卧在地上。 一股子精气飘飘荡荡,钻入茱萸眉心,迅速与她的躯体融为一体。那是四百年前茱萸死时,蛊雕偷走的精气,如今算得上物归原主。至于蛊雕,数万年来费心化回的人形。就这么碎成了渣儿。 殁玉兜转醒来之时,便瞧见一副可怕的画面。茱萸浑身是血,手持匕首,而蛊雕已被她砍得奄奄一息。只剩了半口气。他摸了摸自己的心口,发现之前所中的那一刀不过一个障眼法,茱萸并未当真杀他。这……怎会这样? “小子,醒了?”九明媚伸了个懒腰,“既然最碍事儿的家伙已经解决了。剩下的,你们自个儿看着办罢!” 说罢,九明媚将手中一个褐色小袋子塞进茱萸掌心,接着拈了个诀,变出一朵云来。风千霁牵着她的手踏上云头,缓缓升上空中,将紫淩沼泽留给那两个需要单独聊聊的人儿。 “媚儿,你说他们是会和好,还是……” “关咱们毛事儿?血泪到手便是了。” 九明媚趴在云头上,两条纤细小腿翘起来。不住地踢腾,双手托着小腮帮子瞧下头沼泽的动静。风千霁温柔一笑,也爬在云头上,两条壮实小腿翘起来,缓缓踢腾了两下,右手撑着腮帮子,侧目凝望她微笑的侧颜。 紫淩沼泽中,殁玉已经起身,立在原处,不知该进或退。在钩吾山。他做了四百年的大王,可在她面前,他依然是当年那个心中自卑、想讨好她却不知所措的文弱男子。饶是前头因了妻儿之事爆发,现今冷静下来。他反倒更加的不知所措了。 茱萸也立在原处,欲进不能进,欲退不可退。 僵持了些时候,茱萸指了后头的狐苇子丛道:“那孩子就在那儿,你自个儿去寻吧……我没伤他。” 殁玉一听,立刻反身去狐苇子丛里。寻到了自个儿的儿子。紫汪汪的狐苇子花儿摇摇曳曳,卷着微风,轻轻落在小婴儿脸上。小婴儿睡得很是香甜,小嘴儿含着自个儿的拇指,不时地吮两口。可怜的孩子,定是饿坏了。 “多谢你没有伤他。” “四百年恩怨再深,我红鼠大王再不济,也不至于对一个刚出生的小儿下杀手。” “你怎会知道,蛊雕?” “是梅神,她在山头就察觉到你身边的佩刀有问题,”茱萸道,“下山后,梅神以神识传音,提及蛊雕断魄刀之事,让我假意杀死你,激出蛊雕来,再行击溃。” 茱萸说着,抬眼去看殁玉:“其实当年,你的样子就很好。不需要改变你自己,已经很好。而我……我其实对你……” 话到嘴边,却又不知该如何说出口。 他很好,那么她将如何呢? 这么些年,她将殁玉当做身边重要的伙伴,偶尔看着他露出略显腼腆的笑容,她都会有瞬间的心跳失速。当她听到殁玉娶妻的消息时,心中翻江倒海般的背叛感,简直如海浪,没顶袭来。她没有办法否认自己对他的感情,尤其是…… “不,不对……”殁玉将手抚摸婴儿的额头,突然发现甚么不对劲儿的,连忙问,“你不是说,已经将绯儿的魂魄锁进孩子体内了吗?可是为什么……在哪里?绯儿在哪里?!” “绯儿已经死了。”茱萸道,“早在钩吾山头时,就已经难产死了!” “不不,绯儿答应过会永远陪着我和孩子的,你明明说过,她的魂魄在……” “她的魂魄在我这儿!”茱萸指向自己的眉心,“绯儿死去的时候,她的魂魄就径自钻进我的身体里。我能感觉得到,那是我自己的魂魄,是我的一部分。” “不!”殁玉抱紧孩子道,“绯儿是绯儿,你是你,我要寻我的绯儿!” “殁玉,这样有意义吗?!”茱萸渐渐逼近他,“你要的绯儿,就在这儿,你自己瞧去!”她打开褐色袋子,白色烟雾铺洒出来,落在地上,化作一个美丽却满身是血的女子。女子的脸依旧被纱包裹着,看不出容貌。茱萸用梅神教她的法子,一层层解开绯儿面上的纱,露出姣好俏美的容颜。 这副容貌可熟悉得紧,竟同茱萸的脸,一模一样。 “绯儿!”殁玉扑过去,将妻子的尸首搂住,不肯松开。 “绯者,红也。你给她取这名字的原因,她知道吗?” “她知道……”殁玉握住妻子僵硬冰冷的手,放在唇边哈了口热气,仿佛这样能让妻子感到暖和一些,“从她睁开眼睛的那一刻起,她就知道自己只是红鼠大王魂魄的一个小碎片。” 四百年前蛊雕设计殁玉砍了红鼠大王,彼时有一股子魂魄流落而出,被殁玉发现了。许是因为太喜欢红鼠大王,许是因为想给自个儿留个念想,他收起了这缕魂魄,又寻了个相貌相似的人儿,让这缕魂魄寄宿其中。 红鼠曾为他取名:殁玉。 他便为她取个好名字:绯儿。 绯儿从来都知道自个儿只是个替代品,用来缓解殁玉满心喜欢却总也得不到的痛苦。可她是那样单纯,那样善良,不管自己是不是碎片,都没有关系,只要对方快乐,一切难过悲伤都是过眼云烟。殁玉起初亦只是想从绯儿那里,寻到平日里得不到的红鼠大王的温存,直到愈来愈喜欢绯儿,愈来愈离不得她,甚至想将她娶进家门,成为他的妻子。 绯儿无欲无求,温柔可人,顶着红鼠大王的容貌,却做尽了相反的事情。钩吾山上人多口杂,又多是对红鼠大王死忠的人,为防绯儿的容貌和魂魄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殁玉一直要求她不管出门还是进门,都必须戴纱。遮住了容貌的绯儿在山上对所有人都很友好,她知道每个人的喜好和需求,并且能帮助他们完成自己想做的事,故而口碑越发的好。她不仅得到了殁玉的心,更得到了那些追随者的喜欢,为殁玉招揽了不少人心。 终于有一日,殁玉进了房门,发现绯儿已经做好了满桌喷香的饭食时,终于决定,迎娶她。洞房花烛夜,殁玉挑开绯儿的盖头,瞧着她秀丽的容貌和羞涩的笑容,他已分不清,她究竟是绯儿,还是红鼠。 婚后的生活幸福喜悦,简单却充实。他得不到那个豪爽的高高在上的女子,却得到了她的一部分,他很满足。 “绯儿,你喜欢这里的生活吗?” “喜欢,有相公在的地方,绯儿都喜欢。” “你不觉得这样打打杀杀的,很难熬吗?” “如果可以,绯儿自然想同相公去到更美的地方,听说凡间风景秀丽,人人都和平美好。带着咱们的孩儿,去那样的地方生活,一定也是很好的。相公,你喜欢那样的地方吗?” “喜欢,绯儿喜欢的地方,我都喜欢。绯儿爱的,我都会爱。” 殁玉握住妻子柔软的手,就如同现在握住她冰冷僵硬的手一样,紧紧的,不愿松开。 “绯儿的魂魄,可不可以……还给我?” “你说什么?!”茱萸感到不可置信,“那是我的魂魄,还给你?” “那是你的魂魄,我明白,我根本没有资格去求你。”殁玉低声乞求,“可是,我还是想试一试,绯儿是我的妻子,不不想就这样放弃了她。绯儿喜欢的生活,我还从来没能给她。我想试一试,最后试一试……” (未完待续。) 第169章、遗憾错过(两章合并) (谢谢大家的鼓励和支持!求订阅哟!么么哒!) 这世间总有些个琢磨不透的事情,无论怎么想,都不该是这个道理。可它偏偏发生了,就在自个儿眼皮子底下,猝不及防、蛮横粗鲁地竖在你跟前儿,半点同情心也无。 好似在说:不管你信不信,反正老子这么干了! 能接受便接受,接受不得,便只能如茱萸这般,憋在心里头,翻江倒海也要忍。 好好儿的最信任的家伙成了背叛者,紧接着又成了背锅侠,好容易确认了自个儿心中喜欢的人儿那么多年一直在默默地喜欢自个儿,预备着要不就这么接受这份心意…… “绯儿是我的妻子,我不想就这样放弃了她……” 哐当! 茱萸听见自个儿的小心肝儿又碎了个稀里哗啦。 那个叫绯儿的女子,分明只是有一张同她一模一样的脸,至于魂魄,亦不过是从她魂魄中分离而出的一小块碎片。此时此刻,茱萸成功复仇,成功寻回了自己的魂魄碎片,平安回到钩吾山,难道殁玉作为她的爱慕者,不该为她高兴吗?为何他没有想过她一分一毫,所念叨的,唯有那个代替品而已?! 他甚至……甚至要求她将自己的魂魄碎片,再度分割出去! 一股子泛着湿意的血气翻涌而上,让她身子微微一颤。连傻蛋都不会拿刀去割自个儿的肉,他竟然要求她分割魂魄! “不可能。”茱萸斩钉截铁地回答,“我的东西,我绝不会再放手。” “大……” “包括你。”茱萸立在原地,俯视着殁玉,“跟我回寨子,从今而后,你同你这孩儿生活在寨子中,我可保你们衣食无忧。殁玉,过去种种。就当浮云散去,我对你……对你既往不咎。” 心中的牵挂之意因了前头血气翻涌,到了嘴边,却成了生硬的命令。 “回去?”殁玉苦笑起来。文秀的面容满是苍凉之色,“回得去吗?我亲手杀了红鼠大王,隐瞒你的魂魄还存活的事实,大伙儿会谅解?我听信蛊雕之言,将红鼠一族赶至山窝中。你的族人会谅解?现如今……呵,现如今,没了蛊雕,我不过是一个无权无势也无法力的……废物!这样的我,回去?岂不可笑?!” “你不是废物!”茱萸应声道,“你善良、聪慧、果敢,就算没有法力,你也不是废物!” 殁玉摇摇头:“打从一开始,你说的就是对的。我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魔物,不。我甚至算不得什么魔物。若要自保,最好是离开魔界,到人间去生活。凡人力量甚微,我在人间,说不定还能做个小霸主,欺负几个人类玩儿。我就是这样的废物呵……魔界,已无我的容身之地。” “你不认路。” “路长在嘴上。” “你嘴笨。” “红鼠大王并不会亲自送我,不是么?” 茱萸一时语塞,从前是她傲慢,如今是不舍得放他走。 “魔界虽残忍无道。但毕竟是生你养你之处。寨子里的家伙们,早已是你的家人……” 殁玉缓缓起身,面向茱萸,拱手行了个大礼:“有您这句话。殁玉此生……无憾。” 说罢,他艰难地将绯儿的尸首扛起,将她轻轻放入紫淩沼泽之中。紫色的狐苇子花儿经了微风拨弄,窸窸窣窣地飘落下来,将这染血的苍白尸首掩盖。紫色的花海,冰冷的女子。融为一体。 看着妻子沉入沼泽,殁玉不舍地抚了抚她的脸颊,眼眶已是一片湿润的红色。 “绯儿,永别了,我的妻。” 小小的婴儿仿佛感受到了母亲的离去和父亲的悲伤,嗷嗷大哭,哭声惊动了殁玉。只见殁玉抱起婴儿,轻轻拍抚它的脊背,唱着不知从何处听来的歌谣,一路走,一路哼,盼着这孩子别再哭泣。 旁人或许不知,可茱萸清楚地记得,这支歌谣,是她幼年之时,母亲唱与她的。这世上,有谁会教给他?茱萸抚了抚额头,苦笑起来。 “别走……”茱萸三步并作两步,追赶上去,牢牢握住殁玉的手,“倘若我说,你……一直以来都在我心里,你能不能,不要走?” 殁玉愕然回首,望向她的眼角眉梢,望向她美丽的容颜。忽然,他拥住了她,在她的眉心轻轻落下一个柔软却又冰凉的吻:“多谢,大王。” 殁玉走了,他的手从她的手心滑过,不带一丝留恋地,飘然远去。 茱萸忽而笑,忽而怒,忽而愁苦,忽而欢悦,简直的要疯。 他的眼神,她看得很清楚,她的神情,他已瞧得明白。他清楚地知道,眼前的女子是红鼠大王,那个骄傲豪爽的女中豪杰,不是陪他四百年岁月、相濡以沫的妻。 因为清楚,所以痛苦;因为明白,所以不堪忍受。 在懵懂无知的时节,她错过了他那份卑微的爱慕;在清楚明白的时节,她不想错过的时候,老天爷那厮却给两人,开了个大玩笑。 心,疼得纠缠撕裂。 四百年纠葛,终究是遗憾收场。 一滴血色的泪滴从眼眶子里流淌而出,滴落在一朵飘飞的狐苇子花上。花朵随着风儿飘飘荡荡,终于落在一只纤细的小手掌心。九明媚莞尔一笑,将那滴血泪收入瓶中,塞上了红布软塞。血滴在瓶中横冲直撞,颤得手疼。 “十师妹,稍安勿躁。”九明媚笑道,“是你的,跑也跑不掉;不是你的,求亦求不来。弗如老实歇会儿,养养自个儿的仙灵。省的化骨成媚之后,被我灭得忒丢份儿。” 听闻此言,小瓷瓶果然安分下来,不再乱颤。 茱萸揩了揩眼角的泪,目光凝向那片花海沼泽:“梅神,我有一事,请您相帮,可以吗?” 九明媚瞄了她一眼,瞬间明白了她想做甚。血泪仙灵已到手,茱萸和这钩吾山之事儿,自然与自个儿再无关系。 “你确定?不会后悔?” “后悔那种东西,我已尝了太多,正是不愿再尝,才求您相帮。” 九明媚点了点头,将小瓷瓶塞回袖中,双手置于茱萸头顶。只听得“啪”地一声儿,茱萸俩眼儿一翻,死了过去。 ——————翻眼小分割————哦,太野蛮—————— 钩吾山下,殁玉抱着婴儿,徒步走了许久的路。走得累了,便寻了块大石头坐下歇息。婴儿饿得直哭,他却没有奶水喂它,只得割破了手指,喂孩子喝他的血。见孩子吮吸着他的手指,吃得那样开心,他丝毫不觉得疼痛,反倒满足得很。 身下的大石头传出“咯咯”“咯咯”的声响,冷风袭来,四处黑暗又诡异。从前又蛊雕护身,自然不怕什么,如今却不同了。在抵达人间之前,随时有可能遇见嗜血的强大魔物。他被吞杀没有关系,但他不能让孩子没命。 思及此处,殁玉有些后悔,不该将孩子带走。倘若孩子留在寨子里,想必会平安地长大,只是,必然要面对许多非议。但那总比跟着他这个懦弱无能的父亲,时时刻刻担惊受怕的强。 既已离去,必不回头。 尽管他是个文弱又自卑的魔物,这点子骨气,倒还是有的。 待孩子吃饱喝足,殁玉起身,继续前行。突然,一只湿滑的手抓住了他的脚踝,牢牢的,不肯放松。殁玉唬了一跳,以为是什么长蛇一类的水中魔物,侧目一瞧,却惊地立马蹲下来,着慌地剥开手的主人那湿哒哒、满是污泥的长发。 全身皆是黑色污泥,拨开污泥,露出了一张美丽的脸儿来。这张脸瞧了四百多年,再熟悉不过。这是茱萸的脸,亦是绯儿的脸。她微微笑着,却又虚弱地好似下一秒便要断气儿了:“相公,绯儿终于……终于找到你了。” 绯儿?是绯儿! 殁玉惊喜万状,不住地抚摸她的面颊,将那些污泥统统擦去。他抱住自己的妻和儿,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自打这绯儿不救自归,殁玉在前往人间的道路上,便十分顺风顺水。譬如个罢,走了两里路,碰见一头母牛,解决了孩子的吃奶问题;再走个二里路,碰见几个魔物在扔衣裳,说是太旧了穿不得,于是,殁玉便讨下来给妻儿换上;再走他个二里路,恰好碰见一辆前往人间的马车,且人家的主子愿意让他们乘坐顺风车…… 并不太华丽的马车,行驶在魔界的血月之下,走得缓慢而平稳。 九明媚趴在石头上,瞄了瞄那马车,叹道:“奶牛送了,衣裳送了,连马车也送了,怎么咱们成了好心人?简直的可笑。” “媚儿原本可以不用管的,不是么?”风千霁笑道,“怎么想起来管起这档子闲事儿了?” “噫,还不是茱萸?求得那样可怜,不帮忙,岂非显得本神没甚人性?” 虽然,她本来便没甚人性,可是不知怎的,这个忙,就这么帮了。帮了便帮了罢,还得帮到底呢。 “茱萸,还有甚么要做的?一道说了罢!” (未完待续。) 第170章、再也不见 “茱萸,还有甚么要做的?一道说了罢!” 凤眸儿向后一瞄,便见身后立着的姑娘正眺望向远方的马车。那个小眼神儿,怎一个“痴傻”得了。 “梅神助我分割出那女子的魂魄,为其化骨复生,还勉为其难派了血魔护送他们去人间。”茱萸郑重地道,“您对我已是十分仗义。日后您但凡有何需要,尽管告知,茱萸定当携钩吾山众兄弟,拼死相助!” 九明媚莞尔一笑,托着小腮帮子瞅她:“你这爽利模样儿很是不错,让人瞧了便欢喜。怪道淮阴巴巴儿地要来帮你的忙呢。” “血魔?” 九明媚足尖儿一点,灵巧地旋了旋身子,轻快起身。 走到茱萸跟前,九明媚拍了拍她的肩膀,指尖从她的肩膀一路划到她那血液澎湃的脖颈子,紧接着那么轻轻一握。见识过梅神指甲的厉害,尽管茱萸晓得对方不会伤她,却还是禁不住尾椎骨一紧,颤了三颤。 “喂~~”九明媚侧过身来,凑在茱萸尖尖的耳朵边儿,吹了口气儿,“错过没甚关系,还有更好的在路上等着你,唔?” 说罢,九明媚望向正杵在一边,静静等着她的男子。他美丽的容颜越瞧越好看,他挺拔的身姿越瞧越诱人,勾魂摄魄的本事,他天生便有,如今更是驾轻就熟。过去错过的,没甚关系,她已经等到了最好的,不是么? “阿霁,我累了呢。” 唔,依着话本子里头的爱恋情形,此时男角儿当是嘘寒问暖一阵子,接着把自个儿扮作马儿,将脊背弯下来背女角儿。抑或,打横抱起,顺势将小嘴儿一凑,便是又一阵天雷勾地火。火花层层炸,好不快活! 风千霁笑眯眯地俯下身来,将胳膊往前一伸。九明媚笑眯眯地抬起双臂,揽住他的颈子。突然。风千霁胳膊揽住她的腰,一把将她拦腰扛起来,搁在自个儿肩膀上,瞬时“啪”地一声,狠拍她的小屁股。 九明媚傻了。小脸儿涨得通红,恨不能将他的脖子咬断。 风千霁勾起一弯魅惑的笑,粲然道:“媚儿趴稳当,相公这便送你回去歇息。” 他跑得贼快,一颠一颠好不快意。她可就惨了,柔嫩的小肚子正抵在他坚硬的肩上,每一颠,就戳一下,难受得很。偏巧他还给她下了定身诀,那本是她的本事。他学得忒快,正好学以致用在她身上。 “放我下去!” “为何?” “颠得慌!” “哦。”风千霁朗声回答。 哦? 哦! (⊙o⊙)哦?! 九明媚大声道:“速速放我下去,否则……” “否则媚儿便要阉了我?” “风!千!!霁!!!” “媚儿叫得当真好听,乖,再叫一声儿。” “……”(此处省略一万匹草泥马……) 茱萸看着他们闹得不开可交的模样,嘴角缓缓勾起,眉头亦缓缓舒展开来。如何活,全凭自个儿定夺。放下,亦是成全,成全了他人。成全了自个儿,成全了那些日子里的美好。 放下过去,才能直面将来。 她,红鼠大王。不过六千岁年纪,及至十万岁,凭何不能同梅神这般,活得随心喜悦?! 茱萸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对着远方的马车,微笑呢喃:“殁玉。还有……另一个我,祝尔安好,再也不见。” 她骤然转身,踏上回归钩吾山的路途。 从此,与他们,与过去的仇怨,再无相干。 远处马车中,殁玉怀中轻拥着妻子和孩儿,感到无限温暖。忽而浑身一冷,恍惚间,仿佛听到一句“再也不见”,不由得黯然。他拨开马车窗帘,向后眺望,却只看到苍茫土地,滚滚寒烟。 “相公,怎么了?”妻子绯儿疑惑地问。 “无甚。”殁玉回过身来,轻轻牵起妻子的手,“人间,已不远……” 噫,自然是不远!前头血魔淮阴甩了甩鞭子,又施了诀,拼命赶车,恨不能立刻将这一家仨口送出魔界、祸害人间。彼时,他即可放下一切,回到钩吾山去也…… ————阿霁小分割———混账小子学啥忒快(#‵′)凸————— “呜呜~~~~(>_<)~~~~太过分了,咋能如此对待耳鼠姑娘!” 酒水铺子里,九明媚与风千霁大胜归来,可让铺子里的家伙们高兴了一阵儿,问东问西没个消停。连靖人都颇为感兴趣,要他们说来听听,为下回戏班子新戏准备故事素材。 见避之不得,九明媚只得一拍桌子,手脚并用,绘声绘色地将一路上的战斗经历讲了出来。 白猫发发舔了舔嘴唇,圆滚滚的肥身子扭了扭,对烧烤蜥蜴的味道十分好奇,还抱怨老媚没带回一只给它尝尝鲜;老驳闷声不吭地收拾酒坛子,只在提及魔尊玄扈下令封巴蛇族之时,停了停动作;靖人则忙乎乎地拿了狼毫笔,记录整个儿过程,以及九明媚一路上使过的术法,顺道做了术法成效的分析。 至于铺子里唯一的凡人——田翠——则完全入了戏,还是爱情戏,全然顾不得众人在场,将殁玉骂了个狗血淋头。噫,同魔物们混久了,田翠的性子真是越发的大大咧咧、风风火火、活活泼泼、泼妇……咳,打住,打住! “九姑娘,茱萸好不容易喜欢他了,能让自个儿暗恋的人喜欢,这得多不容易!殁玉这厮还想什么绯儿不绯儿的!都是一个魂,干嘛分那么清楚!” 田翠又叽里呱啦抱怨了一通,着实无法理解殁玉究竟为何做出那样的选择。 “饶是属于同一个魂魄,身形相貌一模一样,可性子不同、经历不同、记忆不同……怎可能还是同一人?”九明媚道,“在我瞧来,殁玉清楚自个儿现今爱的是谁,总比糊里糊涂过一辈子,到了了才去后悔的强。” “可是,真的能分得清吗?分得清,就一定不会后悔吗?我觉得……” 得,田翠这丫头定是这些日子跟着看戏看多了,不过是旁人的故事,她也能将里头的道理扯得一套一套,简直是要开个爱情辩论会的架势。 然则辩论会开起来,双方攻辩忒麻烦,大家可没这闲工夫同田翠一道纠结到天明。现今有更重要的事儿等着他们,一者,血魔去钩吾山追爱去也,酒水铺子的营生可怎生是好?二者,纵兰侠的仙灵已然寻回,这合适的骨躯还没有着落,得尽快为其化骨成媚才是。 酒水铺子的营生,最大的问题便是人手不足。从前淮阴以血造出来的美人儿,皆是顶级货色,个个极会招揽生意。如今血美人儿没了,石美人儿倒是可以顶上。 九明媚吩咐田翠去院子里捡了十来颗又圆又光滑的石子儿,紧接着施了个诀,丢在石子儿上。只见一排石子儿噼里啪啦地炸了一顿,从石子儿炸裂的缝隙里钻出几个小人儿。小人儿们拼命呼吸几口新鲜空气,越长越大,越长越高,越长那身段儿越窈窕。小石头人儿长成了端正大方容貌美艳的姑娘,用来顶上血美人的缺,正合适。 “打今儿起,石姑娘们便是咱们酒水铺子的……” 九明媚刚一收起施法手势,突然眼前一黑,一阵天旋地转的感觉席卷而来。 风千霁距离最近,立刻扶住,将她抱紧:“媚儿!” 她摇摇手,笑着想说自个儿没事儿,可小嘴儿仿佛被胶水粘住了,压根儿张不开。眼前仍是黑蒙蒙的,她能听到周围的声音,清楚地知道是谁在抱着她,是谁在为她把脉,又是谁在为她输送法力。 约莫过了半刻钟,好似一场大雨洗礼了眼眸,眼前的黑雾渐渐散去。九明媚睁开凤眸儿,煞时惊了。 发发伸了舌头,正****她的眼皮儿! “滚粗!!!”九明媚一挥手,将发发拍了下去。 发发的身子圆润得忒狠,已经由长条形向圆球形发展,以至于灵敏度较之过往要低上好些登次。这么一拍,它从老媚身上滚了下来,四蹄儿还没站稳当,又被老媚拽着尾巴提溜起来。 “老媚,是靖人要我这样做的!怪不得我,怪不得我啊!” “确乎是我要五师兄这样做的,”矮个子靖人面色严峻,应声道,“小九,你魂魄受损程度越发严重,已然威胁到这具躯壳。” “威胁?” “这样说吧,你与二师兄这样的仙灵因了肉身陨灭,借用旁人的肉身来保护仙灵、重新修炼元身。这肉身是你们的保护壳,亦是修炼的最佳帮手。可是,如果你们的魂魄受损太过严重,就会使这具躯壳分崩瓦解。倘若不在一刻钟之内找到合适的骨躯再行附身,只恐仙灵会飘荡散去……无法再聚集。” “我的花骨元身已修炼成形,甚至已开出花儿来,难道还护不了这区区肉身?饶是肉身坏了,再化骨成媚即是。” “小九,你的花骨元身确乎修炼得很好,可之前各种各样的伤害更甚,偏你又不晓得爱惜自个儿。化骨成媚是可以,但连骨头都分崩离析,又当如何?” (未完待续。) 第171章、恐怖雪夜 靖人说的耸人听闻,却也有迹可循。 凤鸾山覆灭那夜,暴雪肆虐,来势汹汹。 十位仙徒各自待在房间,九明媚则因了助太子墨祁绞杀东海恶兽,被天君设了庆功宴款待。庆功宴上,她被恁些个老神仙一顿夸赞。瞧着恁些高高在上的老神仙服气的损样儿,她一时高兴,灌了许多仙酿。那些个酒酿后劲儿十足,顶得她头晕目眩,是个走两步便要栽跟头的架势。 太子墨祁扶住她,关切地道:“今晚便留在天韵宫歇息吧。” 九明媚笑嘻嘻地抬了头,随手在墨祁那白嫩的腮帮子上拧了一把:“墨祁老弟,你那天韵宫板板正正规规矩矩,本神可呆不稳当。回头一个忍不住,给你砸个稀巴烂,嗝~~那可不大妙的。” 墨祁也不恼,反倒拍拍胸脯子,爽快笑道:“砸了天韵宫,还有云渺宫,砸了云渺宫,还有溯烟殿,总之我的地盘儿,少不了你的住处!” 九明媚“噗嗤”一笑,正欲言语,却见一位妙人儿身着素色锦绣仙缕袍款款而来。那一娉一笑,清丽多姿,眉目间又微微蹙起,透着一股子柔弱堪怜,可不正是太子妃蔓居小草儿? 蔓居虽已尊位天界太子妃,可毕竟受恩惠于梅神,每每见着,仍是要欠身行礼的:“梅神大人今儿饮了不少酒,不若便留下歇息一晚,本宫这便着仙娥为您预备了房舍……” “免了罢!”九明媚打了个酒嗝儿,凤眸儿在墨祁和蔓居俩人儿之间逡巡片刻,莞尔一笑。她伸手将这俩人儿的肩膀捏住,怼到一块儿,意味深长地道:“夜深人静处,‘造人’最妙时,哟咯?” 噫,在这欢腾的夜,敦促一对天界小夫妻早生贵子,促进天族神脉繁衍生息。此等浩浩荡荡的事业,忒伟大来哉!九明媚觉着自个儿简直是个伟神,比之太阳神半点儿也不弱。那东君再怎么发光发热,也没脸面敦促小夫妻“造人”不是? 这般念叨着。九明媚越发的欢实,摇摇晃晃地飞跑了。 墨祁追赶上来,捉住她的手,坚持道:“留下来罢,今儿不能走!” 九明媚瞄了瞄他的手。低声笑道:“于我梅神而言,这世上只有敢不敢,没有能不能。”说罢,她丢了个锁神诀过去,将墨祁元神困住,脱身跑了。 耳边只模模糊糊地听得蔓居略带哭意的埋怨:“太子怕是早将她的房间收拾好了罢,难道还不许我学您献殷勤……” 这夫妻俩真真儿是前言不搭后语,可怪来哉。后头墨祁又说了些甚,小夫妻俩又如何“造人”,她就不晓得了。也懒得晓得。左右以墨祁的修为,要解锁神诀,不过半个时辰的功夫。只是,若天君和恁些老神仙瞧见太子被锁,会不会气得翘了胡子,深深懊悔今儿个对她说的那些溢美之词。 酒驾危险,酒飞亦然,九明媚一路跌跌撞撞,一会儿撞鸟,一会儿撞云。脑袋上起了仨包,这才有惊无险地回到凤鸾山。 落在自个儿房门前,她晕晕乎乎地躺在冰冷的草地上,四仰八叉。很是个蛮样儿。天上星斗大颗大颗地闪烁,似超大号的钻石,亮亮的,闪闪的,漂亮得紧。混迹三界数万载,星斗还数凤鸾佳。 她打了几个酒嗝儿。又用手捂住嗝气儿,放在鼻尖儿嗅嗅。 呸呸呸,神仙的酒嗝儿也是臭的咧!怎的东君的酒嗝儿不臭?他是如何做到的来?莫不是……将臭味儿自个儿吞了去? 她“咯咯”傻笑了一阵子,酒劲儿一上头,又迷迷糊糊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九明媚被一股子彻骨的寒意惊醒。满天闪亮的星斗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片片晶莹剔透的雪花儿。六出雪瓣,飘飘洒洒,落在屋舍、草地、树木上,留下稀薄的水色印记。 “嗝~~”九明媚拈了片冰凉的雪花儿放在口中吮了吮,眉头轻轻皱了起来,“雪妖这是又作甚么幺蛾子,敢来我的地盘儿撒野!” 雪妖是她在人间收服的小妖兽,生性调皮捣蛋,喜爱弄雪玩冰。它修为极浅,迫于梅神的“淫/威”,每日里只敢在它自个儿的小雪窝子里玩雪,今儿莫不是见梅神去了天界,胆儿肥了?! “梅神大人!”远处奔来一只雪白半透明状的八蹄小兽,它身形较小,约莫只有寻常小狗的大小。 九明媚拈了个火灵诀,要将它教训得哭爹喊娘! 突然,一片雪花落在雪妖身上,瞬间纠缠出无数雪片。雪妖痛苦地低吟一声,八蹄儿一颤,在草地上打了个滚儿,跌了个狗啃泥。 九明媚想笑,却发觉压根儿笑不出了。 “大人快逃!!!” 雪妖被雪片包裹,凝成了一块冰疙瘩,又瞬间炸散成细细的冰晶粉末,散落在草地上。 这……这是甚么玩意儿?竟能将一只最擅冰雪之术的雪妖,给冻炸了?! 山中寒风大作,风越刮越疾,雪花越落越多。落在一处,便冻炸一处,不消片刻,草地里恁些没甚修为的灵草已然粉碎殆尽,只有修为稍强一些的树木还硬挺着。 “小九!展开结界!” 半空里一道白光闪烁,那是大师兄单狐印正在释放山神之力,一边维持凤鸾山脉的结界,一边救护被酷寒冰雪侵袭的山妖精怪和灵树灵草。 凤鸾山乃是天下第一仙山,泰逢元尊身为天界神族元尊,早已将整座山脉纳入空灵虚境的防护之中。这里虽不是铜墙铁壁,却是比铜墙铁壁更为坚实,饶是天君想闯来,也得掂量掂量自个儿这把老骨头禁不禁得起。 泰逢元尊在,空灵虚境便在; 空灵虚境不破,凤鸾山便平安无忧。 可如今,空灵虚境上空破了个口子,且那缺口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急速扩张。 师父……是老头儿出事儿了! 缺口又大了一圈儿,风灌得越发猛烈。 如此形势之下,仅凭单狐印一人之力自然不足。二师兄老驳,六师姐酒弯弯、八师兄青柘、十师妹纵兰侠、小十一苍玉、小十二蛮蛮先后赶到,共同拈诀筑起结界法阵,誓要将风雪缺口堵上。 她猜得到,阿印自然也明白:“小九,这里有我们,你快去保护师父!” 九明媚毅然点头,建了结界护住周身,拔腿便跑去师父老头儿的院子里。风雪太大,阻力太强劲,已超出了她所能忍受的力度,但她仍旧挺住,逆风而上。 院子里那些漂亮的弥苏树已经被寒冰冻了个结结实实,又被积雪压了个严严实实,几乎瞧不出原先的丰茂。 九明媚拼命施展灵诀,要将师父的屋子用结界保护住。 “媚儿啊,速速离去……哒!” 一阵酒气窜头,让她的脑瓜子有些犯晕。她用力甩了甩头,让自己清醒些,随即强硬地道:“老头儿放心,我来护你!” “媚儿啊,有你这句话,师父于愿足矣……哒!” “不准说这等丧气话,老头儿,你给我挺住!” 忽然,房门大开,一股强大的力量将九明媚震飞了出去。九明媚眼前一片苍凉雪白,泰逢元尊在风雪之中,化作点点微光,羽化而去…… “师父!!!” 大雪纷纷扬扬,将虚境化得素茫茫一片,所有生灵,尽数陨灭。 冷,刺骨的寒冷,将她的皮肉、骨骼、内脏一点一点侵蚀粉碎,只剩下皑皑积雪深处,最后一株冶艳的梅尖…… 四百九十七年前的恐怖雪夜,如今思及,仍觉遍体生寒。 “化骨成媚是可以,但连骨头都分崩离析,又当如何?”靖人分析道,“小九,你暂且休养几日,好生修炼自个儿的花骨元身,再修补修补这具肉身皮囊。” “凡人皮囊终究有极限,遑论要承受恁多摧磨。”九明媚问道,“倘若它当真撑不住了,又无新的合适骨躯可用……咱们莫不是要等死?” “修炼元身。”靖人道,“将元身修炼提升一级,便可尝试仙灵离体。仙灵离开皮囊后仍可自由活动无魂散之险,便可着手修炼属于自个儿的躯体。介时自不必再受旁人皮囊的束缚。六师姐和兰侠皆是仙体,将元身修炼入上仙之境即可,小九你却没这般简单。” “唔,上神确实难炼。” “小九本已是神,元身再向上修炼,便是要晋升上神。其中所历劫难,实乃天命所定,熬得过,为神,熬不过……堕落为魔已是常事。”靖人有些担忧地道,“你还是暂且修补修补这具肉身吧。为兰侠寻找合适骨躯之事,交给我们便好。” 靖人精于研究分析,说的自然有道理。他们在那一夜死过一回的,死,自然不怕,唯独怕不能复生仙徒,重建凤鸾。 正所谓“大业尚未成功,仙徒仍需努力”。融化那重重积雪,揭开凤鸾山的沉痛伤疤,恢复当年的天下第一仙山,没个好身板儿怎么能成?然则被一具凡人皮囊束缚着,又忒的憋屈…… “好。”九明媚爽快应声儿。 (未完待续。) 第172章、老驳有鬼 一连几日打打杀杀,真真儿是把九明媚原本便受损的仙灵熬得厉害,几乎刚上了床铺,便枕着风千霁的胳膊大睡起来。△¢頂點小說, 风千霁此时并未打算休息,可胳膊被媚儿牢牢拽住,是想扯亦扯不出,想拽亦拽不起。为防扰了媚儿睡眠,他勾了勾唇,老老实实地斜躺在床沿边儿,安静地瞧她的睡颜。 媚儿睡着的时候,没了平日里的蛮劲儿,安静得像只小白兔,不时地在他臂弯里蹭一蹭,寻了个舒坦的位置。至于她的小手,那自然不会抓空,他胸前的小豆子是天然的催眠器。每每睡得不安稳了,她只要摸过去捏两下,即刻甜甜一笑,又沉睡起来。 风千霁可就惨了,紫袍子被她强撩开,露出胸前一片“坦途”,两颗最敏感的豆豆被她揉捏地不停变幻形状,痛得那叫一个活来死去。他漂亮的脸蛋儿拧巴得跟揉成团的纸团子似的,就差没来个十二连拍表情包了。 “媚儿乖,我当真受不住了,弗如,您这俩手,稍息片……” “唔……”九明媚被他那几近哀嚎的声儿吵着,迷迷糊糊地扭了扭身子,小手儿可算是从他那俩豆子上撤了下来,转而继续往上头爬。 不一会儿,一双小手便爬到他的腮帮子上,猛地一拍,随即将他的脸蛋儿拢下来。有了双手的定位,饶是没睁开凤眸儿,也能很容易地寻着他的唇。她咬住他的唇,不时地舔一舔。又用牙扯一扯,玩得十分带劲儿。 风千霁被媚儿挑逗得浑身发烫,某处反应最热烈之处已然硬挺得不像话。他向下轻瞄一眼,突而发现媚儿半眯着凤眸儿,正笑嘻嘻地瞅他。得,她这是故意逗他呢! 风千霁不恼,也不翻身做主人,反倒双手松开,双臂向上举起,整个儿人全然放松下来。任由身上这小丫头来掌控。九明媚怔了怔。牙齿还咬着他的下唇,身子已全然趴在他身上了。这会子不像是挑/逗,倒真成了她来“强了”他! 平日里嘴上说的没羞没臊,可真到了实战场上。就不是那么回事儿了。九明媚清醒过来。尴了一尬。浑身的血液直往脑门儿上冲,将白皙的小脸蛋儿冲成了大红番茄。 九明媚松开他的唇,狐疑地盯住他:“你作甚?” “既然媚儿想做主玩一玩。便由着你玩一场。”风千霁勾起一弯媚惑的笑,“媚儿莫不是……不敢了?” 九明媚“噗嗤”一笑,身子往床里头一翻,从他身上翻下来,顺势来个侧卧托腮**装:“想对我用激将法?下辈子罢。” 风千霁瞄了她一眼,双手枕在脑袋后头,笑道:“这不是能好生睡觉了?” “哎???”这会子,轮到九明媚傻眼了。 风千霁深处宽厚的左掌,在她脑门儿上轻轻一拍:“乖~~” 九明媚是“强了”他也不是,不“强”他也不是,火气蹭地一上去,又被这一声甜软美妙的“乖”给浇灭了。她索性一股脑儿又钻进他怀里,将腮帮子贴在他心口上,将他牢牢地拢住。风千霁笑了笑,努力敛去体内的燥火之气,抱着媚儿,缓缓入眠。 温暖亲昵的夜这才刚刚开始,他们还有许久许久的时光,去相互依偎…… 门外,漆黑的影形立在那里,隔着门扉,窥视里面的情形。及至二人入眠,他才缓缓离去。 白猫发发肚子饿了,回房间吃零食儿的时候,正瞥见那道漆黑的影形从老媚房门前掠过。 “二师……”发发正要追过去,却发现对方在拐角处突然消失了踪影。 发发耸了耸鼻尖儿,嗅到空气中一股子魔气,极不寻常的魔气。来到魔界的时间已数不断,见识过的魔物没有上万,也有成千。这种魔气,它只在一人身上嗅到过——魔界长公主,绿囚。 发发素来没甚大本领,作为一只猫,身形不够灵敏;作为一个神仙,法术不够强悍;作为一面镜子,呃,它已经快忘了自个儿是面镜子了……言而总之,发发空有一颗想要襄助老媚的心,却没做过多少有实际意义的事儿。故而它总是心有不甘,巴不得快快证明自个儿不是个空有毒舌的神仙。 今儿撞见二师兄老驳与绿囚有染,发发已是脑洞大开,脑补出许多画面来。 譬如,老驳与绿囚私定终身,颠鸾倒凤;譬如,老驳收了绿囚的好处,备好了毒咒要刺杀老媚;再譬个如,老驳与绿囚做好交易,要拿老媚的性命,换取驳兽一族的首领之位…… “哼,早觉得老驳自打回来之后,总有些不对劲儿,果然……”发发扭了扭肥嘟嘟的白身子,抬起四蹄儿冲着那拐角便奔了过去。 糟了个糕,冲得有点儿过头,劲道收不回来,刹不住闸了! 眼见着就要撞上拐角处的围墙,发发“嘭”地一声,撞在了老驳身上。只见老驳一身黑衣,绿幽幽的眼睛向下一瞅:“发发,你作甚?” “减肥!”发发连忙圆谎,“靖人也给我分析了,我这身皮囊油脂忒厚,十分影响元身修炼。得……得消瘦个两三圈儿,才好继续修炼的。咳,二师兄请莫挡路,我还得继续奔跑。” 老驳点点头,将身子往左一撇:“请。” 发发抬了猫脑袋,往前一瞅,呵,好硬一面墙来哉。它讪笑着,向右一转,抬起四蹄儿再度狂奔起来。寻着墙根儿,绿囚的那股子魔气越发的淡了,看样子她已然离开。 说谎不可怕,可怕的是圆谎。既然说了自个儿要消除皮囊油脂,发发就得切实做到才是。可奔跑是件累死猫不偿命的事儿,它顺着墙根儿跑了两个来回,就已经气喘吁吁,跑不动了。抬头一瞧,老驳仍旧黑着脸立在那儿瞅它,跟尊黑金刚似的,阴郁又可怖。发发叹了叹,只得又跑了几圈。 及至累瘫在地,再抬头一瞧,老驳那漆黑的影形,已经又不见了踪影。 (未完待续。) 第173章、捕猎魔物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潮湿的空气里渗了些腥臭滋味儿,十来名魔物在酒水铺子里享用完毕,酒足饭饱,拍了拍自个儿那肥厚的肚皮,又打了几个臭嗝儿,嘻嘻笑笑地走了。 猪头人身的猪魔哼了哼:“今儿那几个娘们儿,身材真不赖!那小腰细的哟,一把都能掐过来咯!” 一只苍蝇魔扇了扇后背绿莹莹的翅膀,道:“就是没以前的软,摸起来又硬又凉,不大舒坦。” 其他魔物有的道:“漂亮就成呗!”有的则很是发表了一通“十/八/摸”大于“十八瞧”的理论,甚至上升到摸美妞儿提升修炼动力的层面,进而讨论起了“男女/雄雌双修”的妙处。 魔物们的淫/词浪/语此起彼伏,回荡在寂静的深夜,将这血月光芒泼洒下的魔界郊外搞得热闹起来。可就在热闹的大讨论中,一个突兀的闷叫声将它们惊得一愣。转头一瞧,后头空无一物,没甚奇怪的。 它们继续往前走,没走几步,那闷叫声连连出现,且一声比一声来的急促。 身为魔物,连感知危险的本事也无,未免忒的无能,指不定早被魔都的魔气团子们给生吞了去。猪魔和苍蝇魔心知后面定是有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在捕猎,脚下的步子没敢停歇,反倒更快了。 “捕猎”这种事儿在魔界十分常见,多是某些魔物在修炼时营养不良,饿得难受,便出来捉些魔物填饱肚子。待到肚儿饱了,修炼便可进益许多。倘若运道好了,吃着几只魔气强的魔物,修炼则会有飞跃式的发展。 这名“捕猎者”能不动声色地捉走恁多魔物,定然不是个小角色。 猪魔变走为跑,弯下腰去,用四肢猪蹄儿狂奔。 苍蝇魔则将一对绿翅膀忽悠一抖,向上极速飞去,意图逃离身后捕猎者的魔爪。 猪魔跑着跑着。猪蹄儿不知被什么东西那么一削,瞬间全削断了,断口整齐划一,鲜血淋漓。猪魔栽倒在地上。一只无形的手车主它细长的粉嫩尾巴,往后用力拖动。猪魔的挣扎只是无妄,就连它那些呼救的话到了嘴边,也被消音咒封死在喉咙深处。 苍蝇魔飞着飞着,绿翅膀不知被什么东西那么一削。瞬间全削断了。翅膀零落散下,它的身体再飞不动,径直栽进地下一个深坑之中。 这是个五米见方的深坑,四处堆满了各种魔物的骨头。有些魔物的骨头尚未啃干净,上头还沾了好些碎肉血条子。有些魔物的骨头上还包裹着原先的皮,譬如狮魔、犀牛魔,估摸着它们的皮太硬,咬起来硌牙。 苍蝇魔的翅膀没了,身子虚弱地发着颤,紧紧盯着深坑中央的那个漆黑的身影:“你……你是……” 漆黑的“捕猎者”没有言语。不知是懒得说话,还是嘴上正忙顾不得说。只见他正蹲在坑中央,左手捏着猪魔的猪耳朵,右手执起一柄利刃,刀起刀落,猪头完整地割了下来。猪脖子处的血管喷溅出的血溅了他满脸,他却压根儿没管,径自将猪头骨外的皮肉整块撕掉,塞进嘴里嚼起来。 他嚼生肉的模样儿分外斯文,慢条斯理。循序渐进地吃掉整颗猪头。可是他那满头满脸满嘴皆是赤红一片的造型,配着这斯文动作,更显诡异恐怖。 “猪肉肥,太油腻。”捕猎者念叨了一阵儿。抬起头,盯住苍蝇魔。 “我……我喜欢大便,喜欢垃圾,喜欢……喜欢叮臭鸡蛋!我太臭,不好吃的!!!” 捕猎者没言语,黑色的手臂向上一抬。不知拈了个甚么咒,苍蝇魔便已被他握在在掌心。他僵苍蝇魔的腿脚一条一条地撕下来,丢在一边,又将它的肚子剖开,将里头的肠肚儿全掏了出来。 一只魔物,连作为食物的营养价值都没有,就更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老驳,我这儿还给你准备了更好吃的东西,要不要尝尝?”绿囚的身影凭空出现在深坑中,带着阴冷的笑意。哟呵,绿囚和老驳皆是通体的黑,怪道能凑到一块儿来。 绿囚随手丢下一只鹿角人形的小童:“鹿肉鹿血最是滋补,吃一顿顶十顿。” 可怜那鹿角小童,全身的皮肉早被绿藤缠得红一条紫一条,一双大大的泪眼楚楚可怜。它忘了,于魔物,特别是“捕猎者”而言,“眼泪”只能代表虚弱易尝,没有所谓的“激发同情心”的作用。 “同情心”?魔物没那玩意儿。 老驳没有拒绝,反倒很顺手地将鹿角小童拎过来,将鹿角硬生生从小童脑袋上拔了出来!老驳张嘴咬下去,一口鹿角,一声“嘎嘣而脆”,香脆可口,极是不错。 “老驳,到底什么时候能帮我杀了九明媚?”绿囚道。 老驳自顾自地吃鹿角,没有说话。 “到底什么时候!!!”绿囚有些恼怒,“鹤岚山说你很厉害,曾是魔界最悍的‘捕猎者’,连嗜好吃碳烤魔物的九明媚都无法同你相提并论。你分明已经答应替我杀了她,却迟迟不动作,莫不是……甚么‘捕猎者’,不过是徒有虚名?!” “时机未到。” “什么时机?!”绿囚急躁地问,“矮子靖人去寻骨躯,血魔淮阴去了钩吾山,九明媚身边只剩下风千霁和那只臭猫。更何况,九明媚现在正值沉睡休养元身的时候,此时不杀,更待何时!” 绿囚一度引诱自个儿兄长玄扈记恨九明媚,想让他恼羞成怒杀了九明媚。哪成想,怒是怒了,恨是恨了,偏偏更激发玄扈对九明媚的占有欲。如今玄扈已经将目标从杀了九明媚转移到杀死风千霁、强占九明媚。 风千霁,八皇子……绿囚活过的数万年间,统共就瞧上过两个男人,一个是东君,另一个便是他。东君,她暂且还动不了,但是风千霁是她的,谁也别想擅动! “三日后。” “什么?三日后?” “三日后子夜,魔界血月逆轮之期,魔气最盛之时……” 绿囚阴毒一笑,满意地点了点头。(未完待续。) 第174章、逆轮之期 (谢谢飘飘美蓝和君隽的打赏哟!么么哒!) “逆轮之期将至,咱们要不回人间暂避风头?” 一大清早,发发蹲在门口,猫脑袋抬起来仰望45度,瞅着暗沉中带了些血色的天空发愁。自打发现老驳有鬼,它心里头老发慌,总觉着有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儿即将发生,且必然是极糟糕的大事儿。老媚仍在沉睡休养,发发没敢扰了她,转而寻了风千霁来。 “我说这两日这天色怎的有些怪,原来竟是魔道逆轮之期,有意思!”风千霁站在门口,漂亮脑袋抬起来仰望45度,瞅着天空笑道。 发发在内心翻了两百个花式白眼,凡人常道“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风千霁同老媚果然是一路“货色”,全他奶奶的看热闹不嫌事儿大! 逆轮之期是魔界千年一度的大日子,血月逆转,万象更新。一连十日,日夜轮转,铺天盖地,铺尽血色月光。彼时自魔界大地之下,魔界引以生存的初道魔气将随着血月逆转的引力而蒸腾上升,散发出来,充溢整个儿魔界。 每逢逆轮之期,几乎所有魔物们都蠢蠢欲动,预备好生吸收魔气,助力自个儿的修炼。这是上古时期,魔道始尊打从魔界创立以来,给子子孙孙们创造的超大号福利。但凡有点儿资质的魔物,此日吸收魔道魔气之后,修为都要升高几个登次。而那些资质最佳的,一跃进入魔界最强谱也不是不可能。 老魔尊越疆的十位徒儿中,有七名皆是在血月逆轮之期修炼成功的,其中便包括现今仍在魔界最强谱顶端的鹤岚山。 相反的,魔气炽盛之期。便是仙法最弱之时。逆轮之期通常持续十日之久,在这期间,倘若有神仙逗留魔界,极易身处险境。哪怕有抵挡魔物们攻击的本事,也容易被那些蒸腾乱窜的魔气入体,日后修炼时走火入魔、堕入魔道的几率是其他神仙的百倍。 堕魔容易,成仙难。 故而在逆轮之期到来之前。但凡是在魔界溜达的神仙抑或是修仙之人。皆会老老实实地离开魔界,返回自个儿地盘,免得将来后悔。 六万七千年前。九明媚曾特特儿赶在逆轮之期来魔界凑热闹,要瞧瞧魔物们抢着吸收魔气时,是怎样一个销魂的趣景儿。可当她亲眼瞧见时,只趴在悬冽殿的房顶上。无聊地打了个哈欠:“不过打坐吸气儿,真真儿无趣得紧。” 血魔淮阴笑道:“同你说过没甚可瞧的。你偏不信,快回凤鸾山吧,当心被你家泰逢老头儿捉到,又要挨罚的。” “老头儿整日里说逆轮之期极是危险。不准我们来瞧,竟预备着将我关进仙乐阁。”九明媚托着小腮帮子,忿忿地道。“此时回去是关,以后回去亦是关。弗如游荡个痛快。” “逆轮之期着实没甚看头,还不如拼酒来的爽快!” “好主意!” 俩人儿从魔宫血酿窟偷了四坛上好魔酿,一人两坛对饮,喝得那叫一个酣畅淋漓。魔酿酒劲儿冲得很,比之天界琼安酿和酒弯弯酿造的高浓度酒酿更为辛辣。酒液咕噜噜入了肠胃,顶得她脸颊绯红,凤眸儿迷离。 地下蒸腾而上的魔气瞅了这个空儿,直往她身体里钻。估摸着是上古时期那魔道始尊忒想“繁衍”魔界子孙了,给魔气们设了个规矩,能拉一个入魔是一个。九明媚打了个酒嗝儿,伸了指尖将恁些魔气缠缠绕绕,揪成魔气面条团子,塞嘴里当下酒菜了。 淮阴怔了怔:“你……没什么感觉?” 九明媚又昂头灌了口酒,将魔气整个儿吞下去:“唔……咸咸的,滋味儿尚可,就是不大够吃,再弄些来下酒!” “别介别介……”淮阴担心她吃出些什么毛病来。 怎奈梅神素来不是个听话的,将酒坛子一搁,便在悬冽殿屋顶上跳起舞来。随着她张扬放肆又柔软飘逸的舞动,整个儿魔宫周围的魔气全被她引了过来,在她周身旋转围绕。 九明媚瞧见恁多魔气聚拢来,很是壮观,觉着今儿这一趟才算有了些妙趣,顿时喜笑颜开。 清灵灵的笑声儿回荡在魔宫中,让淮阴血躯一震。 淮阴平素便知她长得极美,只是她的强悍蛮劲儿让人只知畏惧,连他亦因此将她当作兄弟。可这并不能掩盖她的美丽,特别是她笑起来的时候,这张扬恣肆,似野风、似波浪、似奔马又似盛夏日头的耀目笑容,让魔界的女子尽数黯然失色。 他对天界和人间的美人儿了解不多,但他晓得,只要她想,她便能随时释放出艳冠三界的美丽。 周围魔气恁多,吃起来十分便宜。九明媚一边转圈圈,一边随手捏几缕魔气吞了,还扭了些魔气丢给淮阴:“尝尝呗,比之鲜血亦不差呢。” 聚集在魔宫的魔气当属魔界最佳的,于修炼最妙。寻常魔物求之不得,如今放在眼前,淮阴自然却之不恭。俩人儿在悬冽殿屋顶上大快朵颐,吃得越发欢实。 魔宫里的魔物们正吸收着魔道魔气儿呢,突然发现魔气全不见了,原是被个神仙给引去吞了,岂能罢休的?魔尊玄扈正值修炼之期,更是不能忍,立刻下令捉拿梅神。九明媚本就好战得很,今儿又喝打发了,瞅见有人来战,自然兴奋得不成样子。 双方对战之际,九明媚一个小兴奋,伸手将悬冽殿的台基给掀了,将一众魔物砸了个头破血流。轰隆隆的震荡之声将她稍稍震清醒了些,发觉自个儿弄出了大动静,她拽了淮阴便跑,随手又掀了几个房顶…… 回了凤鸾山后,泰逢元尊将她的元身仙灵检查个遍,又将她丢进仙乐阁,听了八百遍清心琴曲。听得她都要吐出胆汁儿来了。 “卯月星君前儿去魔界办事,未来得及赶在限期内回归天界,又赶上逆轮之期……如今,他被魔气浸染,已然堕魔,被他师父麒零尊者打入涤仙池洗魂了。”阿印以手抚古琴,柔声告诉她,“师父这是担心你。你且忍忍,唔?”(未完待续。) 第175章、私自送走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师父这是担心你。你且忍忍,唔?” 九明媚躺在大鼓面儿上,翘着二郎腿点了点头,随手捻了颗葡萄丢进嘴里.葡萄酸甜的汁儿淌出来,顺着颊边儿滴落,却没有落在鼓面儿上,反倒凝成碧绿的水珠珠,在周围飘飞。她笑眯眯地瞅着那些水珠珠,伸了舌头卷下一颗,酸甜滋味儿妙极,竟比直接吃葡萄还要有趣。 “小九,专心些。” 九明媚一翻身,像只猫儿趴在鼓面上,又寻了一颗水珠珠卷进口中:“唔唔,晓得晓得,阿印你弹罢,我听着。” 开甚么玩笑,涤仙池不知泡过多少入魔的神仙,管池子的小仙童又十分懒惰,池子八千年不带清洗一回的。想一想会是个甚么情形罢!再者,卯月星君还在里头泡着呢,难不成要她同个男神仙共浴?她是不介意的,可于她看来,头一个可以与她同浴的,这世上只有她看中的东君一人。 幸而阿印好心,将曲子弹快了几个拍子,听完八百遍,不过五日。那之后,泰逢元尊又给她检查了一回,确定没甚后遗症,这才放了心。自此相安无事一阵子,直至魔尊玄扈围攻凤鸾山,此是后话,暂且不提。 总之,九明媚并不惧怕魔道血月逆轮之期,风千霁亦没甚可怕的。 但是,这期间魔界会较为混乱,难免出些意料不到的状况。风千霁口中说的无所谓,实则心中自有掂量,两日后一早,便决意让发发与田翠先行回人间。 酒水铺子里,情况最危险的莫过于田翠。 田翠一介凡人,怕是熬不过初道魔气盛行的日子。 “俺……俺不走!俺在这儿挺好!” 田翠死活不愿离开,魔界的魔物们虽则瞧着可怕,但有珠子大神的保护,它们是伤不了她的。在这儿又能常常瞧见八皇子殿下……回到人间又如何?岐国皇宫、盛世神女甚么的早已与她无关,她是决意享受不了曾经祈愿的上等富贵日子了。 那她还能去哪儿?回乡下老家?回去了。【ㄨ】也不过嫁给个糙汉子,生一窝娃娃,从此带娃、织布、耕地种田,庸庸碌碌地过一辈子。与其那样。她宁愿在魔界熬着,入了魔,变成个厉害魔物,也比做个庸常凡人强。或许到时候,她也能有些法力。跟珠子大神一样厉害呢! “想法妙极,”风千霁点头微笑,“只是太过天真。” 一个半点儿法力都没有的凡人,那脆弱的身体压根儿承受不了强势霸道的初道魔气。只怕还没来得及入魔,享受拥有法力的妙趣,就全身膨胀爆炸而死了。 “俺……” 田翠还没来得及再说什么,便被风千霁的定身诀定住了身形。 风千霁勾起一抹笑,凑在她耳边道:“如你这般优秀的姑娘,怎有人舍得让你庸碌一生?回去人间,会有不同的人生等着你去寻觅。我等着看你变得更为优秀的时候……” 说罢。【ㄨ】风千霁将田翠运上了马车,吩咐发发送她回人间。 “你和老媚呢?”发发拧了眉头道,“我知道你俩都不是听劝的性子,可是今时不同往日,老媚元身受损,你不能让她涉险!” 风千霁笑道:“你先上车瞧瞧吧。” 发发一怔,扭了扭肥嘟嘟的身子,爬上了马车。钻进车厢一瞧,蓬软的褥子上,躺了俩姑娘。外头是刚被丢上车的田翠,里头则是睡得正沉的九明媚。不知何时,风千霁已经做好了决断,将媚儿送上了马车。 发发钻出来。狐疑地盯着他:“你怎么会……”照他俩平常的调性,风千霁应该会陪老媚一道在魔界搅他个天翻地覆才是,他怎会不顾老媚的想法,私自送她离开? “今时不同往日呵……”风千霁掀开车帘,目光在媚儿熟睡的容颜上逡巡片刻,又向下转移到她平坦的小腹上。一双大媚眼子微微弯起。绝美的容颜笼上一层温柔光芒:“我用搜灵塔查过了,魔界已无其他仙灵的气息,自然无需再停驻魔界。我本是打算待纵兰侠的骨躯寻到之后,陪媚儿离开的,未想到遇上这逆轮之期,还有……” 发发翻了个极纯粹的白眼,原来风千霁早有带老媚离开的打算,亏得它还担忧了老一会儿。思及此处,它不禁口气不爽地道:“还有什么?” “无甚……靖人估计很快回来,你们先走,我在这儿等他。” 是等“他”,等靖人,从头到尾,未曾提及仙徒中的另一人——老驳。饶是憨傻如发发,也发觉其中问题。它勾了勾猫爪子,将肥脑袋凑过去,低声道:“当心老驳,他跟绿囚……” 风千霁勾唇一笑,嘴巴并未动弹,却在发发脑子里炸出俩字儿:“晓得。” 发发顿时觉着自个儿是傻×,分明可以神识传音,却巴巴地学凡人咬耳朵。 一只小灰鼠从风千霁的长发出窜出来,站在发发脑袋上耀武扬威。猫儿的本性登时占据了发发的心神,它反身便要将小灰鼠捉下来吃掉,却被小灰鼠引入车厢内,来不及跟风千霁抗议甚么了。 风千霁拈了个诀丢过去,马车晃晃悠悠地动起来,及至飞升上空,却又突然隐去了形迹,消失在泛着血色的昏暗空中。有灵诀加持,这架“马车”仅半日的功夫,变能离开魔界,抵达人间,届时自然有人接应。 他拔了三根长发,丢在地上,动用灵诀。不一会儿,长发蠕动起来,竖起成人形。一根变作青绿襦裙的田翠,一根变作肥猫儿发发,第三根则顺着门缝儿飘入房中床上,变作酣睡的媚儿。 这还不够,他又在酒水铺子周遭设下玄日阵法,四处检查无问题了,这才挥手将之前设好的障眼法除去。铺子里零星的顾客们只顾着享用美食妙酒,并不知这期间铺子里少了仨人儿。 风千霁回到房间,将蚩晔剑取出,细细擦拭。今日子夜,对方必将有所行动…… 他勾起一抹魅惑的笑: 妖来斩妖,魔来屠魔!(未完待续。) 第176章、连杀三人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临近子夜,魔都中比平日里还要热闹,所有魔物都从家中出来,盘腿坐在大街上,一张张古怪的脸上洋溢着期待之色。 千年一遇的初道魔气将现,这都是营养,可不得可劲儿吸收,半点儿不能浪费?每当此时,天上飞的、地上爬的、水里游的,都紧赶慢赶地跑来接地气儿。 魔都的魔气小兽们也不再到处乱窜,而是老老实实地寻了块偏僻地界儿,预备着好生修炼一番。过往魔界历史上,魔气小兽吸收初道魔气修炼出一副好身板儿,在魔界占据一席之地的例子可也不少。 大街小巷全都坐满了,连个插脚的地儿都难找,后来的魔物们怎能甘心?时不时地爆发争斗,打个头破血流、皮爆肠流。 酒水铺子里今夜出奇的冷清,饶是有许多石头美人儿在门口招揽顾客,却还是半个客人也无。噫,莫不是她们没有魅力了?石美人们气得索性往地上一坐,重新化回石子儿,来了个眼不见为净。 全身漆黑的老驳四处看了看,见已没有了客人,便盛了碗酒酿,坐在桌边,独自品酌。白猫发发爬上桌子,冲着他埋怨了几声。老驳另外盛了一弯递到发发跟前,见它舔得很投入,他又给自个儿盛了一碗。 一人一猫对饮,画面竟分外和谐。 子夜一至,魔道血月占据天空,猩红光晕一层层笼罩魔界。 大地突然震颤起来,轰轰隆隆,桌椅板凳被震得东倒西歪,连铺子里的酒坛子也都“哗哗”地摔个稀碎。那刺耳的声儿清脆好听,好似今夜最美妙的配乐。 老驳叹了口气,将手放在发发后颈上,轻轻抚摸它柔顺的白毛:“别了。” 下一瞬,白猫的脖颈已被揪断,猩红的血染红了雪白的毛皮,同天上的血月色泽十分搭衬。 “啊!!!!” 田翠刚从后头进来。便瞧见这血腥可怖的画面,登时吓得尖叫起来,转身便逃。 老驳将手里的白猫尸首往桌子上一拍,登时尸首皮肉连同魂魄一道。拍成了肉灰。弹弹手心的肉灰,他怡然起身,抓起一把椅子,缓缓地朝后院进发。眼见着田翠跑进了院子,椅子一撂。砸中她的后脑勺,登时将半颗脑袋削掉,同那椅子嵌入身前的土地中。而田翠的身体顿了半秒钟,紧接着向前一扑,彻底倒了下去。 “第二只。”老驳低喃一声,走过去,抬脚在田翠的后背上狠力一踩,将她的身体连同魂魄,踩成了肉灰。脚底板搁在旁边的草丛子里磨了磨,将肉灰磨干净。他又抬起头,张开双臂,迎向血月的洗礼。 大地震颤过后,所有东西都离开了原来的位置,乱的乱、落得落、歪的歪、碎的碎,一片狼藉。酒水铺子的后院也是这般,地面上甚至因了震颤,而出现了数道地裂长缝。可正是因了这些地裂缝隙,才使得魔界地下的初道魔气得已更顺利地冲出来,笼罩整个儿魔界。 黑色魔气蒸腾而上。似乎寻着了最妙的躯体,纷纷争着抢着聚拢过来,直往老驳身体里钻。 老驳尽情享受魔气入体的酣畅,眉宇舒展。状极欢悦。及至眉心凝聚起一团黑鳞标记,他在暂停吸收魔气,缓缓向院落更深处进发。所及之处,血池干涸,老树枯死,房屋倾颓。最后,只有风千霁和九明媚居住的那间房舍仍坚挺在原处。 自从九明媚回来之后,就一直在沉睡休养,故而这间房舍的大门始终紧闭。老驳以魔气为刃,劈开大门,径自来到内室床边。床上只有九明媚一人在沉睡,盖着薄薄的银灰色被褥,一双莲藕一样白皙透亮的小胳膊调皮地露在外头。 老驳双目将床上之人以及整个儿房间扫了一轮,并未发现有什么不对劲儿的。但最不对劲儿的,就是床上竟只有她一人。他分明在子夜来临的那一瞬,触发了藏在房舍周围的沉睡咒,而风千霁早前也在房中休息,并无出来的迹象…… “进别人房间,难道不该先敲个门?” 身后传来一声半笑不笑的声音,老驳转身过来,心中微感惊讶。风千霁身着紫纱袍子,一头乌泱泱的长发飘散着,气质超尘脱俗、飘渺如仙,可他此时斜倚在门后头,又颇有些吊儿郎当的放荡子的模样儿。如此矛盾的气质结合在他一人身上,却又出奇的好看,诱人得不像话。 “第三只。” 于老驳而言,此夜此地,只有猎物。 老驳默念咒诀,在前方画了个碧绿的符号,与钟赤水的所用的杀神咒十分相似,却又不全然相同。杀神咒根据所用之人的不同,会拥有不同的模样儿,但它们的威力是一样的,甚至,因了老驳的实力,会比钟赤水所用的杀神咒更强。 “吸够了魔气,是该好生练练本事了。”风千霁撩了撩黑发,从容不迫地取出蚩晔剑,对准了杀神咒,直劈过去! 蚩晔剑劈中杀神咒的一瞬,咒术中央发射出碧绿咒光,将蚩晔剑击了个粉碎。风千霁见情况不妙,立时弃剑躲过,然则双腿被咒光所伤,断了半截儿,只能瘫在地上,惊愕地道:“你……你怎会如此厉害?你……当真是老驳???” 老驳闷声不吭,走过去,一脚踩中风千霁的腹部,稍稍一碾,便将他的肚子踩空了一个洞。风千霁使了无数灵诀,试图搬回一成,将对方击退,怎奈老驳的双脚比铁铸的还硬实,一踏上去,他便再无法挣脱。 及至将猎物的身体全踩成肉灰,只留下了一颗黑发飘飘的漂亮脑袋,老驳俯下身去,一把拽住风千霁的头发,将他的整颗头颅提溜起来。 “老驳……她毕竟是你的师妹,你……” 老驳没等他说完,一拳砸过去,将他的漂亮脑袋砸成了肉灰。 老驳满意地拍了拍手,转身走向床边。饶是自己的夫君被杀,床上的姑娘仍旧睡得沉稳,好似这一睡,便没打算醒过来似的。(未完待续。) 第177章、靖人被俘 不管九明媚有没有打算醒过来,总之老驳是没打算让她活着睁开眼睛。纵然那双凤眸儿笑起来时,是那样灵动好看。只要挡了路……必除之! 老驳举起手,按向九明媚的双眸,曲起的黑色指尖缓缓嵌入眼眶,深入眼窝。被窝里的姑娘被一股子痛意惊醒,略略挣扎了一下,却只感到一双金色眼珠儿被剜出,温热的血不停地从眼窝里流淌而出,浸湿了枕巾。 突然,屋外狂风大作,一阵黑浪席卷而来,将屋中物品卷了个东倒西歪,竟比之前大地震动的破坏力还要大。黑浪之中,一袭鎏金黑袍的玄扈踏着墨色云光强势来袭,以魔刃出手,直击老驳要害! 老驳勉强躲过,黑脸此时更黑了几分。 玄扈后头,一众魔兵紧跟而来,将房舍团团围住。而魔兵所困之处,还有个黑衣绿眸的姑娘,正忿忿地盯着老驳。 绿囚阴毒的眸光似一团烈火又似一团寒冰,带着彻骨的恨意。她分明说过,只需杀了九明媚,不准动风千霁。这下倒好,九明媚还没来得及杀,反倒让风千霁失了性命!让她如何不恼恨!如今情形,岂不正中兄长玄扈的下怀?不必动脑子也猜得出,依阿秘对九明媚的喜爱程度,依玄扈对九明媚的迷恋程度,接下来玄扈必然要娶九明媚为妻。 九明媚将要做那魔尊玄扈的妻子,成为魔界中一尊之下,万魔之上的魔后,绿囚岂能相容?!如今九明媚已被老驳所伤,正是杀她的最佳时机,可玄扈又阴魂不散地跑来捣乱。若不趁现在杀个彻底,只怕后患无穷! 绿囚身形一闪,脱离周遭魔兵的掌控。无数绿藤自房舍之下穿透地面,直接穿透大床,贯穿了九明媚的心脏!绿藤嘚瑟的显露出那绿油油的尖锐触角,而那触角尖端,更插着一颗血淋淋的心脏。 魔尊玄扈见状。愤怒万分。直接以魔气黑火降下。那绿藤还没嘚瑟过瘾呢,就被黑火烧成了灰烬。所以说,有事儿没事儿莫瞎嘚瑟。忒容易吃亏。 绿囚还不满足,又搞来许多绿藤,要把九明媚的身子骨儿全拆干净,让她的元身没了骨躯做依托。仙灵散尽去也。 绿囚这厢要杀,玄扈这厢要救。老驳这厢再一掺和,再加上魔兵们的瞎鼓捣,酒水铺子就那么大点儿的房间,打得那叫一个天昏地暗、暗无天日、日落西山。山无棱and天跟地哥俩儿都快和了。 只听得“轰隆”一声巨响,酒水铺子最后一间房舍,也塌了个彻底。 瓦砾堆动了动。魔尊玄扈从瓦砾里头顶出来,手里还抱着九明媚的上半截身子;长公主绿囚从瓦砾里头顶出来。手里攥着九明媚的一条大腿骨;老驳也出来了,双手空空,十分可怜。 尘土飞扬之际,玄扈禁不住咳嗽一声儿,口中喷出一股子灰来。 “九明媚!”玄扈摇晃着手里的半截身子,狠道,“速速给本尊醒来,否则……” 可九明媚的半截儿身子软塌塌地缩着,双眸紧闭,半点儿生命迹象也无。莫不是……已被老驳杀死? 这时,外头有魔兵跑进来,见到魔尊傻状,很是怔愣了一番,旋而镇定下来,凑到老板跟前儿道:“启禀魔尊,前日捉的那矮人……不见了。” 玄扈怒得满脸涨红,怎奈这张脸儿忒漂亮,不似刚勇的关公红面,倒似苹果,纤嫩好看,顺带着,添了几分媚/种风情。 “什么?!” 捉拿靖人是为牵制九明媚和风千霁,故而他将靖人关入魔宫深牢,派遣重重守卫。他已砍去靖人的半只手掌,携在身边,预备好趁此时机,诱使九明媚同他回魔宫,做阿秘的娘亲。却未料到,自个儿那不省心的妹子,居然勾结老驳先行一步,意图杀了九明媚。 风千霁死了倒是无妨,可阿秘的娘亲没了自然不行! 得,玄扈和绿囚果真是兄妹,亲生的,皆是未达自个儿目的,不顾他人死活的损色儿。可当兄妹俩人目的相冲突之时,那自然是要k它个天翻地覆。 绿囚空有老魔尊赐予的不死之魂,于修炼咒术之事则弱了不止一星半点,没两下就被老哥拿下,丢给了魔兵。 “将长公主押回魔宫监禁!” “是!” 处理了妹子,接下来便是将这个老驳拿下,再就是带九明媚的身躯回魔宫,想法子催其复苏。至于靖人,只要他还在魔界,就逃不出魔尊的手掌心! “传令下去,今夜之内,将靖人捉回!” “是!”魔兵信誓旦旦地应声儿,忙忙地跑了。 玄扈侧过身来,面向浑身漆黑的老驳,却并无进攻的动作。他能做这七万年魔尊,并非只靠强悍的咒术和彪悍的战力,还有一颗不算忒笨的脑壳儿。 早在七万年前,玄扈便已将“天下第一仙山”纳入未来一统三界必须剿灭的势力之一,对泰逢元尊及其十二仙徒也有过相当详细的侦查了解。早前围攻凤鸾山,一者是为报九明媚侮辱之仇,但更重要的,是探一探凤鸾山的底细。明确“天下第一仙山”极难攻破,他倒是能屈能伸,没有硬来,而是走了父亲越疆的老路线——先壮大魔界,再图一统三界。 泰逢元尊的第二徒——老驳——身份最为神秘,平日里出头最少。但因了它本是魔界中人,玄扈要探察底细,倒也不难。老驳原是驳兽一族头领级的人物,只因受亲族所害,流落人间,为泰逢元尊所救,从此摒弃魔气,修炼成仙。及至凤鸾山覆灭之时,老驳已是个极难缠的上仙,实力甚至比泰逢首徒单狐印更强。只是它平素低调无争,从不与人比拼,更不参与甚么排名,故而名声不若单狐印响亮。 如今老驳化骨成媚之后非但没有恢复上仙之身,反倒堕入魔道,其中究竟是何缘故?又究竟是敌是友?玄扈本以为自个儿才是今夜的捕猎者,此时面对神秘莫测的老驳,直觉自己已深陷猎网。 (未完待续。) 第178章、尊驳激战 谢谢蓝色小豆豆和飘飘美蓝的打赏哟!(* ̄3)(e ̄*) 面对神秘莫测的老驳,魔尊玄扈直觉自己已深陷猎网。可不论这网子是谁设下的,预备何为,在魔界,没有人可以在魔尊面前撒野! 玄扈率先动手,以魔刃攻击,黑色剑风凌厉逼人,将老驳逼得节节后退。 每一轮攻击,老驳都只是躲避,看似处于弱势,实则将后退的节奏把握得很好。每次魔刃剑风都只能跟进到他面前一厘米的位置,却总也无法将这“一厘米”拉近为“零”。饶是玄扈渐次调整攻势,招招更加凌厉之后,老驳已然可以游刃有余。 玄扈启动咒术,将魔刃分裂为十二只,列起魔阵,将老驳牢牢困居中央。而他自个儿则占据老驳头顶的制高点,双手反握剑柄,美如天仙的脸上满是阴骇之色。魔刃向下刺去,瞬间将老驳的头颅劈开! 就在玄扈以为自个儿获胜之时,却发现魔刃劈开的仅仅是老驳的虚影,真正的老驳不知何时已跃身而上,占据了玄扈头顶的制高点! 眼见老驳手中变出了一把与魔刃一般无二的剑刃,玄扈心知他是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下一瞬便是要劈将而下。玄扈森然一笑,趁势汇聚八方魔刃,向上瞄准老驳双眸刺去。驳兽浑身钢毛,只眼部没有防护,这一点可不知九明媚晓得,身为魔尊的玄扈更是清楚的紧。 老驳显然没打算坐以待毙,却也没有立刻反攻的打算,默默脱离魔阵,落在一株树上。酒水铺子后院儿的房屋已经全然毁成了废墟。仅剩几株树木犹自坚强地挺着,真真儿是可歌亦可泣。 周遭的魔兵倒是想来助力自家主子,只可惜上头那俩人儿打得忒欢实,动作忒迅捷,招式忒眼花缭乱,他们相帮却压根儿插不上手,只能干巴巴地叉着腿举着武器。不知往那儿插。 玄扈调动魔阵接着攻过去。那家伙,剑刃扫过一处,便砍了一棵树。比电锯锯的还利索。眨眼间,仅剩的树木也废了,老驳却半点儿事儿也无,犹自飞在半空里。面无表情地盯着下头的年轻对手。 玄扈心下诧异:这厮不愧为泰逢元尊的徒儿,竟和九明媚一样……不。甚至比“最强梅神”更难缠! 烈烈狂风扫过周围地面,将院子里的屋瓦碎片吹刮而起,尘埃随风猛飞,迷了周遭魔兵的眼。周身黑袍被狂风掠得猎猎作响。满头长发四散飘扬,将玄扈那带着阴气儿的美丽张扬到极致。 瞧着阵势,玄扈调动了至强的魔气。要跟老驳k个你死你死。 狂风卷着碎瓦,猛攻向老驳。 突然。玄扈的脑袋被一棍子打中了!这棍子力道贼霸道,竟将玄扈整个儿夯到地上,而那狂风卷子也瞬间消散。 玄扈懵了个逼,虽则他反应很快,在落地的刹那变幻姿势,没让自个儿被夯得忒难看。可是脑门儿着暴痛的感觉仍旧清晰可怖,好似脑壳儿已被敲成了两瓣儿,他甚而能感觉到脑仁儿、脑浆都给祸祸得一团糟。 玄扈晃了晃脑袋,痛感立时从脑仁儿蔓延至四肢百骸,甚至连魂魄都被殃及。前方乌泱泱的一团黑影逼近,来势浩浩,气势强劲,显然不是个善茬儿。玄扈身体无法动弹,竟是被下了定身咒,他勉力解咒,却只能稍稍将头僵硬地抬高一点点。 一只乌黑却又十分宽厚的右掌缓缓伸出,放在他剧痛的脑门儿上。 随之而来的,还有自上而下传来的浑厚而又威严的声音: “十万年光景,就只练出这么点本事……扈儿?” 剧痛算不得甚么,一团糟算不得甚么,定身咒也算不得甚么……三万年修炼,七万年登位,共计十万年的岁月里,这声音不停地在耳边回荡。 那是噩梦,每每将他惊醒! 玄扈抬起头的一瞬间,酒水铺子四周突然发生了强烈的爆炸,从空中一路炸到地面,从东边儿一路炸到西边儿。火光闪烁之中,玄扈恍然看到了一张模糊却又倍感熟悉的面容。 逆着璀璨的火光,自半空里落下两个男子来。排头的鹤岚山依旧披了身黑羽大氅,黑色羽翼在风中摇曳,似黑夜的使者,诡秘又充满魄力。后头跟着的轩辕旭光就容貌而言也算得上俊美,可是论气势,可输了鹤岚山十成。 鹤岚山甫一落地,便走上前来,单膝跪地。一双碧蓝色的眸子隐隐闪着炽热而又坚定的光芒,他垂下了身为“左尊”的高傲的头颅,带着百万分的敬意道:“徒儿鹤岚山,拜见师父!” ——————高傲小分割————鹤头好吃否?———— 魔宫深牢里外,魔兵们来来回回地搜捕逃犯,却半点儿踪迹也没找到。 脚印?木有。 咒术使用痕迹?木有。 可疑的藏身之处?还是木有。 天杀的,一个活生生的侏儒,到底是怎么从那重重关卡的深牢中逃出去的?牢里甚至已经提前布设了用来防各种逃遁咒术的结界! “魔尊大人有令,今夜之内,必须将那个臭侏儒捉回,不然你们一个个儿的就等着受罚吧!” 魔兵里的小头头到处训话,将底下的小兵仔们唬得一愣一愣的,赶紧搜捕去也。 本是个全魔界欢喜的吸纳魔气的好日子,却成了小兵仔子们的受难日,其中悲催,可想而知。他们皆想着尽快将那侏儒找出来关上,可劲儿往死里折磨,好一偿今儿之悲催。 嗡嗡嗡…… 小头头听得脑袋上头一只苍蝇在嗡嗡地飞,噫,这年头在魔都还有纯种没成魔物的苍蝇,真真儿稀奇。小头头伸手那么一抓,苍蝇飞行的动作太过敏捷,以至于他把把抓个空。苍蝇跟故意逗他玩儿似的,总在他跟前儿晃悠,却又总不让他捉到,直到小头头彻底被苍蝇搞晕了,才“嗡嗡”飞远了。 东面极远的地方传来一阵爆炸声,火光灼灼,立时引起了苍蝇的注意。 苍蝇抖了抖透明的小翅膀,忽悠悠飞得更远,落入一处干草丛里,找到了草丛里窝着的一只七星瓢虫。 “靖人,吃药。” (未完待续。) 第179章、暗中调查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靖人,吃药。” 苍蝇将纤细的前爪递过去,上头的细灰绒毛上沾满了白色粉末状的东西。七星瓢虫看了看,退后一步道:“多谢风公子好意,然则此药乃魔……” 七星瓢虫话还没说完,便被苍蝇揪过来,打开嘴巴,一把将白色粉末全怼它嘴里了。 苍蝇瞧着瓢虫将药粉咽了个精光,十分得意,拍了拍前爪儿道:“怪道媚儿说你是个老学究,当真不错的。管它是魔是妖是神是仙,哪怕是只黄鼠狼的粪,只要能解了你身上的毒咒,便是好药。” 也不知七星瓢虫是被药粉给噎住了,还是真觉得苍蝇说得对,竟没再反驳,反倒乖乖爬到一边,饮了一口草叶上的露水,将喉中药粉冲刷进肠胃。 “风公子的好意,靖人心中了然。”瓢虫将身板儿低了低,“今儿多亏您相救,在下才能脱离魔窟,不至于被奸人利用,伤及小九。” “只要我在,便无人能伤了媚儿。”苍蝇抖了抖翅膀,“走罢,离开魔界,同媚儿汇合。” 瓢虫点点头,却还是有些担忧:“方才那爆炸声……莫不是从酒水铺子传来?难道……” “放心,我早有安排。” 风千霁抖了抖小翅膀,突而前爪灼痛,爪心金粉色光芒闪出一行字迹: 老驳,老魔尊,越疆。 风千霁的眉头立时拧巴起来,心情也越发的沉重。 自打从钩吾山回来之后,风千霁便发觉老驳越来越不对劲儿。从前老驳是阴沉了些,寡言少语了些,却从来都是关心媚儿的。饶是起初对他态度不佳,也是担忧媚儿违心所愿,嫁一个非真心之日,以后面对东君会追悔莫及。 对于老驳而言,媚儿是至关重要的亲人,他不能容忍她过得不快乐。 可是从钩吾山回来之后,风千霁所见到的老驳,浑身散发着血腥的凌冽之气。东风诀传来的消息显示,来酒水铺子的魔物最近总会莫名其妙地消失不见。至于老驳对媚儿的态度,甭提关心了,所有的凝聚过去的眼神,都是揣测、试探、端详,似在欣赏一个展览品,又似在揣度一个有趣的对手。 东风诀几次三番地跟踪调查,得出的结论,却是这家伙正常得不能再正常。平日里的生活贼有规律,早晨起床整理酒水铺子的进货,中午做饭,吃饭时喝两口小酒儿,到了夜间酒水铺子生意最好的时候,他通常会主动承担起店小二的职责,尽职尽责地招待来消费的魔物们。 风千霁起初并不相信老驳会如斯“正常”,几次三番地试探老驳,对方却没有暴露出半点疑点。仙灵还是那个仙灵,骨躯还是那副骨躯,那到底是什么让它发生了如此天翻地覆的变化? 坐以待毙,可不是八皇子殿下的习惯。未雨绸缪,看一步想三步,才有获胜的三成把握。风千霁揣摩不透,却可以等着他主动露出马脚。 “逆轮之期”对于每一个魔物而言都是无法抗拒的诱惑,一旦老驳吸收了足够的魔气,体内魔性鼎沸,受魔性驱使的魔物都会忍不住去寻个强者对头练手。以老驳对媚儿的重视程度,一旦魔性驱使之后,它很可能开始拿媚儿来练靶子。 同时,东风诀在绿囚那处找到了又一个突破点,绿囚近日时常离开魔宫,往酒水铺子这处来。而她通常消失的那处,充溢着的血腥气儿,同老驳周身的血腥气儿十分相近。做个大胆的假设,倘若绿囚与老驳结盟,那么绿囚最先要求老驳做到的,就是——杀了媚儿。 以老驳的角度揣测,是可能;以绿囚的角度揣测,则是必然! “逆轮之期”这几日是魔气最强盛,而媚儿元身最弱之时,特别是刚入期的头一个子夜。 风千霁算准了老驳会在今夜行动,为防媚儿为难、师兄弟姐妹自相残杀,他将发发田翠还有媚儿先遣走。自个儿留下来,好生探一探老驳的底细。与此同时,他又得到消息,靖人被魔尊玄扈抓捕。于是乎,风千霁玩心大发,用造魂之术造出了自个儿和媚儿的形象,并赋予他们与他们一致的性格。 可是,因为造魂没有骨头,只有皮肉,拆穿忒简单。他设下迷魂阵,控制入阵之人的新魂。老驳和玄扈在酒水铺子耽搁的时日越久,于他救出靖人越是有利。如今酒水铺子那儿炸声响亮,应当是迷魂阵被破了。 虽然破得有些快,但基本符合之前的预期计划。 只是,风千霁万般没有猜测得出,老驳之所以会变成如今这个鬼样子并不是因为某些心里缘故魔化了,而是……他的仙灵和躯体皆被老魔尊越疆占据了! (未完待续。) 第180章、魔敌来袭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嘿,有虫子!” 苍蝇和七星瓢虫共飞翔的情景,饶是在小型昆虫较多的凡间也很是稀奇。更何况这俩虫儿还挨得那样近,仿若一对跨越了种族和性别的“恋虫”。 肥嘟嘟的小娃儿一张网兜撒下来,半点空隙也不留,径自将俩虫儿捞了进去。 “这竟是失传已久的坤武兜!”靖人瞧见这兜子,连抖翅膀逃脱也忘了去,自顾自地瞪大了一对虫眼,“上古时期坤武大神用牙缝里剔除的鱼筋制成,收纳之力无与伦比,堪称收纳之绝妙法器……” 靖人研究三界武器咒术多年,好容易碰着个上古大神的法器,自然兴奋。【ㄨ】可是……呃……难道只有风千霁注意到这玩意儿的材质了吗? 鱼筋倒也罢了,竟是从牙缝里……坤武大神的形象瞬间伟岸起来。唔,一个爱吃鱼,并且生活习惯良好,有废物利用嗜好的大神,好榜样是也。 风千霁暗呕了一会子,心道不妙,三界中早有传言,这坤武兜同百灵袋同属收纳法器,无论甚么物什,神仙妖魔也好,法器重宝也罢,均可收它个干净利索,不留残渣。 如今被坤武兜锁定,他俩使尽浑身解数,也无法脱困。反倒是周身力量被坤武兜吞噬了泰半,软塌塌地坠落在兜子底部。 “坤武兜的编织方法十分复杂,据说……” “弱点是什么?!” 没空听靖人这老学究分享他的知识储存了,风千霁直接问道。 靖人怔了怔,老实答道:“据《上古收纳法器大全》记载,坤武大神本欲编个没破绽的收纳兜子,奈何编织之时被鱼刺扎了手指,滴下一滴神血。故而坤武大神自个儿的血便是解法器的关键。” 得,靖人绕了一大圈,等于在说废话。莫说坤武大神行踪缥缈,无法寻得。就算好寻得,可这般境地之下,如何去弄来坤武大神的血? 嘭嘭! 兜子被一只胖手用力拍了两拍,外头传来阿秘稚气的声音:“小虫儿,乖乖呆好。等娘亲来了,我会考虑让你们见娘亲最后一面。”说吧,阿秘嘻笑一声,拎着兜子跑回自个儿的寝宫。一路上有不少魔兵仍在抓捕逃走的靖人,阿秘每碰到一小撮,便将他们召唤过来,下令道:“风千霁和靖人已被我抓获,尔等不必再追,只管做一件事儿。” 魔兵们面面相觑:“但凭少尊吩咐。” “将此消息传遍三界!” “是!” 少尊的命令很是明确,明确得让魔兵们很是头疼。少尊毕竟还只是个小娃儿,说已将人抓捕,却无凭无据。而魔尊那头的命令是继续抓捕,更是明确。这父子俩给出俩相反的命令,可让这些个属下犯起了愁。没法子,他们只好兵分两路,一路继续搜捕,一路扩散消息。 不出半日,熏池元尊之徒和泰逢元尊之徒身陷魔界少尊之手的消息,便经由特殊渠道,传遍了魔界、人界,以至于天界,直至天界太子耳中。(未完待续。) 第181章、风/骚熏池 “九姑娘,不……不是我们干的!” 田翠怀抱着肥猫儿,很是个保护的架势,生怕九明媚将被丢进马车运出魔界的事儿算到她和珠子大神头上。 “嘘~”九明媚甫一醒来,压根儿没功夫跟俩家伙算账,而是立刻掀开了车帘向下看去。 只见魔界界碑之外,一条悠远的河流一路向人间流去。而河流对岸呈现出满地白花花的阵势,还未见着领头的,她便晓得是哪个家伙候在这儿呢。 九明媚素来觉着,师父老头儿此生最大的不幸不是有个她这般不听话的徒儿,而是有个太过骚包的师弟。 堂堂一个公大神,居然穿了身粉红色的潋莒魅仙袍,一头长及地面的黑发用粉红丝带编了个长长的辫子,虽则瞧不见他的容貌,但光是一身装扮,就已经数的上“天界风骚第一,古今爱美无双”。 那浑身粉嫩的熏池元尊一屁股拍在河边儿的大石头上,悠哉地执着一根鱼竿,垂钓。 独自垂钓倒也罢了,一眼望过去,好家伙,身后站了十排白衣仙裙飘飘洒洒的姑娘。她们一个个美得紧,有些如春花娇娆,有些如夏花绚烂,有些如秋菊淡雅,有些如冬雪冰寒…… 她们用自个儿的实际行动彰显了熏池元尊的特色之一:爱收徒,爱收女徒弟,爱收美丽的女徒弟。 马车从魔界界碑那头飞将而来,百十来号美女们齐刷刷地转头过来,拔剑蓄势,呵,跟做体操方阵似的。 熏池元尊很清脆的轻嗽一声,美女徒儿们便立刻放下武器。 马车稳稳当当地停在河边,为首的白衣美徒儿走过去,掀开车门帘:“桃夭奉师父之命,迎候梅神。” 九明媚瞄了她一眼,不禁莞尔一笑,这桃夭的眉眼与钟赤水颇为相似,不知老色鬼是忒念旧,还是忒健忘。 没用桃夭搀扶,九明媚径自跳下车来。一连睡了这么些日子,元身恢复了些,之前的昏沉感被神清气爽的劲头取而代之,连步履都比往常更为轻盈。 她寻了旁边另一块石头,一屁股拍上去,顺着竹制钓竿望向河水中央。十万年岁月,沧海可变桑田,桑田又会经历几般变化?从前是没有这条河的,也不知何年何月是何缘故,一条河流成了魔界界碑边儿的一处妙景。 “终于舍得露面儿?”九明媚冷然而笑,“上回在密杨郡,溜得倒是利索。” “小媚儿的性子,真真儿软了许多,看来我那千霁小徒的魅力,果然……威武雄壮。” 熏池元尊软言而笑,却没有转头,仍旧专注地凝望河中,等着鱼儿上钩。 九明媚随手抄来一颗扁平的石片,往河中打了个水漂。 河心荡漾水波,饶是有鱼儿,也被惊跑了。 “有话快说,有屁赶紧放。” 从钟赤水之事,到密杨郡之事,老色鬼一直刻意不在她跟前儿露面,饶是出手相助,也是很快便离开,分明是在躲着她。今儿怎会这般浩浩荡荡地来这儿接她?其中必有猫腻儿。(未完待续。) 第182章、垂钓上钩 微风习习,拂过熏池元尊鬓间零碎的细长黑发,飘逸得很。熏池并无转头的意思,犹自盯着钓竿那头,声音似掺了棉花糖,又甜又软,轻柔而又飘逸:“小媚儿猜一猜,会否有鱼儿上钩?” 九明媚勾了勾唇:“鱼儿上不上钩我不管,我只知,你若再拐弯抹角,我可没甚好耐性等着。” 说罢,她指尖一掐,拈了个诀丢进河中。电光顺着竹制钓竿蹭愣愣闪过去,只怕这一段河流的鱼儿都会唬个不轻,连逃带窜,更别说再没事儿上个甚么钩了。 熏池元尊倒没生气,只是轻轻摇了摇头,葱白一般漂亮的手指在钓竿上敲打一下,便轻松化解了电光。下一瞬,鱼漂猛地一抖,他将竹竿子甩起来,半空里跃起一条茈鱼来。唔,挺大的十尾鱼,烧一顿够十个美女徒儿享用的。 桃夭将鱼篓子递过来,接下那条茈鱼,施了个灵诀,将茈鱼锋利的牙齿全剔除干净,防止鱼儿反击。 九明媚皱了皱眉头,自个儿杀过不少茈鱼,却从来都是干脆利落地杀干净,从不会这般折腾。当然,她并不以为自个儿杀鱼的利索手法有多么高尚,但不知怎的,心头有种十分恶心的不适感,直觉老色鬼这是杀鱼儆她。 “魔界已无其他仙灵,”熏池在鱼钩上钩了一只新饵料,悠哉一甩,将其抛入河中,“千霁前几日捎信儿过来,让我来接应你们。可怜我正研究鱼油美容术来着,就这么断了实验可不能甘心。怎奈……我这位男徒儿同你一般,是个倔性子,从来不晓得‘尊师重道’,我若不来,他半要将自个儿逐出师门。唉唉唉!” “哦。” 噫,能将熏池老色鬼从美容术研究中剥出来,倒也算得风千霁的一桩大本事。不过,九明媚并不认为这便是熏池来此的全部目的。既然他不肯一股脑儿地倒出来,也罢,她翘起二郎腿,抱胸坐着。就这么静静地瞧他装B。 “凤鸾之事,当年来的太过迅猛,我亦无能为力……”熏池元尊面露惭愧之色,继续道,“我既已来接你们。小媚儿,你便老实同我去傲岸山避难,可好?” “无兴趣。” “我好歹是你师叔,给点儿面儿成不?”熏池压低了声音,“我那百十来号女徒儿还瞧着呢……” “做梦。” “媚儿……” “没甚么旁的要说,我便走了。”九明媚索性起身,“你带发发和田翠回傲岸山保护起来罢。该是我要经的场子,没有躲避的道理。” “你还是从前的你,却也不再是从前。”熏池元尊一怔,微微叹了口气。忍不住转过头来。一张清透素净的美男脸蛋儿出现在九明媚面前,带着些许的哀怨。九明媚并不吃他这套,从前为了让她答应做他的徒儿,他软硬兼施,顺带卖卖可怜,这番套路,没甚区别,她早就免疫了。 她瞄了十排女徒弟一眼,道:“你还是从前的你,却是色得更进一步了。” 熏池元尊幽然笑着。如山涧清幽的碧兰,摇曳生姿:“是呵,世间万物每时每刻,无不变化万端。原来的‘对’可能会堕落为‘错’。原来的‘失’可能会升华为‘得’。如若停滞不前,才是对生命之道的不尊;而造就了变化的主宰,当是世间伟妙之所在。媚儿,你改变了千霁,改变了凤鸾山的命运,却……” 他顿了顿。掂量过后,道:“今儿在这河边,我是这垂钓者,然则面对世间万物、宇宙伦常、命运征途,无论是你我,皆是水中的鱼儿,任君宰割而已。” “天道自有其轨迹,我却偏要脱轨。饶是于自在云渺中悠然陨落,亦胜过箍着自个儿顺流而行。”九明媚灿然一笑,“老色鬼,这般道理,你这般大神难道参不透?想提醒我甚么?直说便罢!” “天机不可泄露……” 此话一出,九明媚翻了个纯粹的大白眼儿,恭送到熏池面前儿。天界恁些个大神装B必备经典语录中,排名第一的正是此句。妈蛋,要么甭泄,要么泄个干净爽利,整出这么句要泄不泄的话来,净吊人胃口。 “得,您老带发发和田翠走干脆点儿,我寻夫君去也。” “媚儿!”熏池喊住她,“你素来聪敏,自然猜得出此时一去,垂钓者众多,鱼钩无数,再自制的鱼儿也有受不住的诱惑,再强的鱼儿也有挣不脱的锋利鱼钩。你此去,当真无悔?” “梅神从不知‘后悔’为何物。” “远离弱水。” 熏池元尊没头没尾地抛出这么句话来,紧接着猛拽鱼竿儿,又钓出一只茈鱼来。他笑眯眯地参瞧:“这会子鱼油足了。”打包好茈鱼,收拾好钓具,熏池元尊招呼了十排女徒们,浩浩荡荡地飞了。飘飘白衣之中,马车载着发发和田翠,向傲岸山进发。 九明媚笑了笑,这老色鬼,也不是全然的没心没肺。他道她素来聪敏,其实他才是师兄弟三人中最聪明机灵、聪敏跳脱的一个。她是个多么倔的性子,他心知肚明,更清楚饶是三寸不烂之舌也劝不了她。 风千霁在魔界,靖人、老驳、纵兰侠的仙灵和躯体都在那儿,又正值魔界逆轮之期,她只懂无所畏惧迎难而上,做不出明哲保身的磕碜事儿。熏池没有强求,却仍放心不下,亲自过来将发发和田翠接走,免去她的后顾之忧。这又警告她“远离弱水”,这不是赤果果的递小抄么? 咳,既递之,则收之,成绩蹦跶向上之。 九明媚伸了个懒腰,脚步轻灵地跃动着,跨过魔界界碑,将自个儿重新笼罩在黑风冷雾之中。突然,前方一个魔物飞得正疾,瞧打扮,当时魔宫里头当差的兵士。魔兵们不好好儿在魔界吸收初道魔气,反倒行色匆匆地往人间跑,是何古怪? 她丢了颗石子儿,将那魔物敲打下来,问了问其中缘故。 只听得那魔物交代道:“魔界大捷!天界泰逢元尊与熏池元尊的徒弟都落在少尊手里了!” 阿秘?噫,那胖娃儿也想做个垂钓者呢…… (未完待续。) 第183章、双魔并立 魔界逆轮之期的头一日,魔物们还没吸够初道魔气呢,却被另一桩大事儿引去了注意。而那件比魔气传播得更快更广的,是个老尴尬的事儿: 魔界有两主。 十万年以前,魔界之主毫无疑问是老魔尊越疆。 七万年之中,魔界之主毫无疑问是现魔尊玄扈。 可今儿个,魔物们锈逗了,老魔尊重生而归,那这魔尊宝座,是玄扈继续坐着,还是乖乖还给老爹?噫,真真儿是个大问题,百思千思也解不透彻。故而它们一边盘腿打坐吸魔气修炼,一边唠嗑聊魔尊,打发这无聊的时光。 九明媚回到魔都,便见酒水铺子变成了废墟一片,心头升起一股子气恼劲儿来,恨不能立刻将玄扈那娘炮小子撕吧撕吧剁了,肉块勾在鱼钩上,垂钓去也!她刚欲冲向魔宫,便听得几只猪头魔蹲街上唠嗑。 “当然是老魔尊!我爷爷的奶奶的姑妈的闺蜜的七舅姥爷说过,十万年前老魔尊做主的时候,咱们魔界强盛得很,连天君都不敢惹咱们呢!” “对对,老魔尊在的时候,上头的天神,下头的凡人见了咱们魔界的,都得乖乖磕头!那家伙,那日子,老敞亮了!” “可最后还不是让东君斩了?连累死了咱们多少魔物。我兄弟的老婆的叔叔的八姑婆婆,就是死在大荒之野的。” 魔物们沉默片刻,琢磨了一会子,觉得后者说的也有些道理。毕竟玄扈登位之后,魔界整体比较太平,魔物们也算得上安居乐业。这般日子过起来,也算是不错的罢。 只是,魔物们本性便是噬杀好战的,单纯的太平安居,无法满足它们的心理需要。这时候,倘若嗜好杀战的老魔尊归来。再制定个反击天界的战略方针,指不定立刻便将人心笼络过去了。 它们唠完魔尊唠少尊,顺带着将梅神也给唠了进去。说甚么梅神美艳万状,非但将玄扈的魂儿勾了去。连少尊一个三百多岁的娃儿也不放过。倘若它们晓得梅神本尊正隐身在它们身后,不知要唬成甚么德性。 九明媚莞尔一笑,施施然穿过魔物们之间的狭窄小路,继续朝魔宫进发。只听得“嗷唠”几声惨叫,猪头魔的左前蹄儿齐刷刷断掉。断口喷出一股子红彤彤的血来,将地面打湿一大片。 阴暗的魔风从大地裂缝中蒸腾而出,卷着血腥,携着上古杀气,飘飘荡荡,缠缠绕绕。 九明媚将修长指甲抵在唇边儿,伸了小舌头轻轻一舔,噫,魔血的滋味儿,已许久没好生尝一尝了。甭管是越疆、玄扈。抑或是那个表面呆萌实则腹黑的阿秘小胖娃儿,谁敢伤了她的人,她便让他十倍百倍——血债血偿! 魔宫里头比外头可静谧多了,似一个黑石头造就的牢笼,黑暗、紧绷,谁也不敢多说一个字,谁也不敢多做一件事。因为你超出原本额度的某个举动,很可能会成为丧命的缘故。 魔兵精英几乎全部出动,依它们的相貌、衣着和精神头儿大抵可分辨得出属于两个阵营。其一,无论出自何种族。相貌是丑是俊,皆是黑袍黑铠甲,统一的黑刃长枪,神情肃穆。威严地矗立其间,保卫着这座魔宫以及住在里头的魔尊玄扈。 其二,则是自由散漫的队伍,甭管是牛角魔人还是凶兽,皆保持了它们原本的模样儿,眼神中透着几分狂放不羁。这批保护越疆的家伙。倒是很合九明媚的口味。 魔物嘛,怎么野怎么来,什么都拘束着,还有甚么意思? 一个火红的身影灵巧地穿梭在魔宫顶上,踏着屋瓦,耸了耸鼻尖儿,总算是嗅到了老驳的味道。除此之外,连同风千霁、靖人和纵兰侠的味儿也都在同一个方向——悬冽殿。 她盈盈一笑,纵身落在悬冽殿屋顶上,脚步轻盈,默默地掀开个瓦片,向大殿里头瞧过去。 “没有事先同魔尊商议此事,实乃过错,愿意领罚。” 呦呵,鹤岚山也有低头认错的时候?他单膝跪在玄扈面前,黑色羽毛大氅还披在身上,此时耷拉在地上,敞出一个漂亮的扇形弧。 “父尊能平安归来,左尊乃是大功一件,本尊赏赐还来不及。来人……”玄扈的面色出人意料地和气,“赏左尊魔金万两,宫殿三座,美人……” 一样样说出来,可真真儿够排场。鹤岚山听了,面不改色心不跳,顺势收下赏赐,再拜了恩典。九明媚托着小腮帮子,觉着有些个无聊,但凡权势集中的地儿,连“感谢”二字都没甚真诚可言。凡间皇族如此,天界宫廷如此,魔界也是如此。 让她较为感兴趣的,是老驳,抑或该改称为“越疆”。 大殿上立了两个尊位,一个坐着玄扈,另一个坐着越疆。两人并立,瞧着挺和谐。坐在俩人儿中央的,是胖娃儿阿秘。他犹自把玩手里的小兜子,不时地拍一拍,将小耳朵贴上去听里头的动静。若是里头有人踢兜子,他便“咯咯”笑得合不拢嘴;若是里头没甚动静,他就打开兜子一角,瞧瞧里头的人有没有翘了辫子。 “坤吾兜?”九明媚心下诧异,这玩意儿怎会在阿秘手中? 提及坤吾大神,九明媚可是熟悉得紧。这位大神正是太阳神东君的亲兄长,因了他性子自在,不肯接受天君的敕封,更不愿意在天界任职,行踪总是缥缈不定。但这半点儿不妨碍该大神修炼出厉害的法器来,这坤吾兜瞧着寻常得紧,却几乎没法子破解。莫不是要先回风扬涧,问一问坤吾大神的行迹?抑或,直接将血缘相近的东君拖来划个血口子? “阿秘,回你房中去。” 会议结束,玄扈命令侍女将少尊带回他自个儿的寝宫。 “本尊头一遭见着孙儿,扈儿,你可愿放行?” “儿子……儿子……”玄扈顿了顿,道,“既是父尊的要求,岂容儿子推拒?” (未完待续。) 第184章、爷孙对峙 九明媚素来是个胆儿肥的,偶尔来点儿小冲动,依着她以前的脾气,定会冲进去先把那坤吾兜抢来再说。可今儿个,她凝望了殿里头一会子,却甚么都没做,而是老老实实地把扒开的瓦片子又给盖了回去。 好家伙,两代魔尊聚齐了,还有无数高手坐镇,一不留神,自个儿搭进去事小,救不出千霁等人可就丢份儿了。再者,这里是魔界地盘儿,不能去弱水,离去路线也是个大问题。她得将情况琢磨个通透,再伺机而动。 好在下头这场会议持续时间并不长,基本只是宣告了老魔尊的归来,顺便赏赐几个大功臣。其他诸如以后听谁的话,头儿的位置怎么坐,如何处置凤鸾山的仙灵……全都没有提及。 玄扈的态度贼淡定,不卑不亢的同时,也对自个儿老爹充分地尊重。至于父子之情……恕梅神眼拙,半点儿也没瞧出来。 这不,越疆把孙子一提溜,扛在自个儿肩上,带去殿后玩去了。留下玄扈和鹤岚山在殿里头大眼瞪小眼,尴尬加三级。 九明媚兀自跳下悬冽殿,拈了个蔽身诀,紧跟在越疆和阿秘之后。 越疆扛着阿秘,走在魔宫的魔焰石小路上,周遭尽是林立的怪石。小路因了逆轮之期的颤动,已经裂出了许多大大小小的缝隙,从里头溢出许多魔气来。魔气们似乎格外喜欢这爷孙俩,绕着它们不肯罢休。 “此处没有人,不必装模作样了。放我下来吧,爷爷。”阿秘甜甜地喊了一嗓子,胖嘟嘟的脸蛋儿很是可爱。可是他眼里并没有面对失而复得的爷爷的亲昵。有的只是锐利的审视。 “好。”越疆也没推拒,直接将孙子丢下来,紧接着丢了个结界过去,将孙子牢牢地罩入其中。 “你!你怎么能这样!”阿秘跌在魔焰石小道上,屁股就快跌成四瓣儿了。 “孙儿,强者,是想这样便这样。没人敢问他缘故。懂么?” “我当然懂!”阿秘昂首回道。“爷爷单独把我弄出来,为的不就是‘它’么?!” 他亮了亮掌中的坤吾兜,很是得意地甩了两甩:“这可是我引娘亲回来的宝贝。哪能让爷爷拿去?不成,不成……” “很好。”越疆不怒反笑,威严的黑脸因了这笑容,显得越发诡异。“魔界少尊,就该是如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阿秘,你比你父尊,更有出息。” 于阿秘而言。父尊是天、是山、是海,是他最尊敬和爱戴的人。能比父尊有出息,这消息听入耳中。可忒欢实了,他简直要跳起来欢呼。然则他略想了想。小大人一样故作成熟地回道:“多谢爷爷夸奖,不过……还是不能给你。” “你父尊有无同你讲过,他幼时,吾是如何训他的?” “没……****屁事儿。” “你父尊年幼之时,性子极软,连只小野鸡也不敢杀,更别提有什么屠杀仙凡、一统三界的雄心壮志。”越疆沉吟道,“如斯懦弱,怎配做魔界少尊!吾便将其投入巴蛇群中,令群蛇蚀咬其体魄,逼其奋起反杀,到底激起了吾儿的噬杀之本能。” 噫,瞧不出来,原来玄扈年幼时是条弱质小蛇,连野鸡也不敢杀。不知怎的,思及玄扈拿着把刀,哆哆嗦嗦地立在野鸡跟前儿,却连上前一步都不敢的小模样儿,真真儿可爱得紧。九明媚“噗嗤”一声儿,笑了出来。怪道玄扈对巴蛇一族那般痛恨,感情是幼时留下的心里阴影。 “不……不可能!”父尊的伟岸形象受到如斯冲击,阿秘头一个反应便是全盘否定。 “阿秘孙儿,想必你父尊更为提及,吾是为达目的,任何事儿都做得出,任何人都舍得去。坤吾兜中的人儿,必须交予吾。否则……” 越疆神秘却又威慑感十足地笑了笑,转头便走:“孙儿,给你一刻钟的时间,一刻钟后,再不交出,到时……”说罢,径自离开了这处院落。 地裂中的数股魔气随着他的身形而飘摇,是个要跟他走,来个生死相依的架势。越疆来者不拒,将魔气尽数吸纳。 同样的地裂中,冲着阿秘而去的魔气渐渐化为一条条体型巨大的长蛇,将阿秘所在的结界一层一层,牢牢围住。阿秘努力让自己不害怕,抱着坤吾兜,候在结界中,不停地呼喊父尊的名字。可是父尊好像压根儿听不到他的话,留他一人在着偏僻的后院儿里慢慢变老。 眼看着原本厚实的结界一点点被长蛇啃噬变薄,甚至出现了一些小的孔洞,阿秘很快就要被长蛇包围,变成蛇腹内的食物。他开始害怕起来,肉呼呼的小身板儿不住地发抖。 “娘亲……娘亲救我……娘亲……” 许是小孩子的本性作祟,许是他的长相太过乖萌,眼泪汪汪地喊出“娘亲”俩字儿的时候,竟没来由的让人觉出许多辛酸。 九明媚向院落的前后左右前后仔细搜索了几遍,确乎不见老魔尊与其他魔物的影形。按理说,此时正是降落下去,安抚阿秘,顺带将坤吾兜不费吹灰之力地弄来才对。然则十万年来四处打架斗殴的经验告诉她,事情绝不会这般简单。 阿秘的哭声越来越大,哭泣的模样儿同寻常凡人小娃儿一般,眼泪鼻涕一大把。九明媚琢磨片刻,决意先下去夺坤吾袋,救出风千霁和靖人来。 就在此时,指间有些微抖动,透明的红色丝线弹了几弹。九明媚心中微喜,从前将红线绑在风千霁指间,便是图有事儿招呼时方便些。红丝拨动了几下,便听得一阵好听的声音从红丝儿一路飙到神识中。 “媚儿,速回凡间,莫要在此多做逗留!”风千霁以丝线为媒,警告媚儿离去。 “你是本神的夫君,本神既认定了你,自然没有让旁人抢去的道理。”九明媚含笑回应,“好生儿候着罢,瞧瞧本神如何将夫君你,抢回手中。” (未完待续。) 第185章、诱哄小儿 盘蛇终于将结界咬破了,大脑袋钻进洞里,张开嘴巴,露出尖利的毒牙,吐出猩红的信子。 阿秘吓得哇哇大哭,不停地呼唤“娘亲救我”。 九明媚莞尔一笑:“阿秘,哭劲儿挺大,就是假了些。” 若说方才她还有些被迷惑,对阿秘生出几分疼惜之感,那么现在经了风千霁这么一掺和,她反倒冷静了。冷静便克制,克制便有脑子,阿秘从前懒散惯了,又被“一梦三千骨”折腾得半死不活,身子确乎弱。然则经了她一段时日的教导,加上他自个儿悟性极强,今时不同往日,他已算得上魔界高手,哪里还是甚么一碰就碎的瓷娃娃? 纵然越疆的法力够彪悍,阿秘抵挡不住,也没有哭成这般的道理。唯一的解释:阿秘已知她在此地,故意引她出现。 呵,单就“不择手段”这一条,魔尊三代都顶相似,连亲子鉴定都不用做的。只不过,相对于越疆和玄扈那些个阴损手段,她更喜欢阿秘这种卖乖的法子,至少瞧着萌,算得上赏心悦目。 阿秘骤然听到娘亲的声音,喜不自胜,正欲叫喊,却又听得神识中传来一句:“莫说话,继续装,否则……我即刻便走。” 阿秘连忙继续哭嚎:“娘亲~~啊!娘亲~~” (⊙﹏⊙)b九明媚微汗,得,更浮夸了。 “乖娃儿,我晓得你的念头,不愿娘亲离开魔界,是么?” “那是当然!”阿秘也用神识传音回道,“阿秘舍不得娘亲……” “你该晓得。我已心有所属,与你那位父尊半毛钱关系也不会有,更甭提嫁他。”九明媚在不远处的屋顶上躺着,翘着二郎腿,十分严肃地道,“不过……倘若你愿意,我有个好法子。既能遂了你的心愿。又能合了我的心意。” “有这等好事儿?” “那是自然。”九明媚似只狡猾的老狐狸,循循善诱,“待会儿你那爷爷来了。你只管道这引人的法子失了败,然后老老实实回你的寝宫去。娘亲就在寝宫等你,甭让任何人打搅,可好?” “好呀!”阿秘双眸一亮。险些高兴得跳起来,忽地想起自个儿这还演着戏呢。连忙又哭嚎了几嗓子。及至大蛇们突破结界,将他缠绕住,他才念了个咒,把恁些粘滑的蛇给揍瘪了。 眼见着越疆的黑影凑过来。九明媚轻轻一笑,立时消散了身形,离开这处。以越疆的本事。倘若她仍在此处,他不会探不出来。 黑风阵阵。嗅之喷香,那是野蛮生长的上古魔气的滋味儿。九明媚狠吸了几口魔气,从前她是极爱这滋味儿的,甚而为之专门翘了师父老头儿的术法课,特特儿来魔界吸气儿呢。突然,胃里头一顿翻滚,引动的小鼻子也不大舒坦,连打了七八个喷嚏。噫,这副凡人的身子骨,忒娇弱了些,连恁些个小魔气也吸不得了。 九明媚随手揉了揉鼻翼,兀自化作一只小灰雀,扑棱棱翅膀,朝康云宫飞去。 康云宫同上回来时没甚分别,只不过因了魔气缭绕,显得昏暗了些。 阿秘甫一回康云宫,便一鼓劲儿直往寝殿里头钻,直钻进卧房里,掐腰矗立在床边才罢休。手底下的侍从早不知被他甩到哪儿去了,唔,约莫还在悬冽殿寻他呢。真真儿是些榆木脑袋,都不如娘亲聪明。 这不,娘亲已经到了,正躺在他的小床上吃葡萄呢。 “哟,挺快。”九明媚将一只葡萄丢进嘴里,吧唧吧唧嚼起来,又拈起一只递过去,“要吃些么,儿贼。” 因了心头喜悦,阿秘胖乎乎脸蛋儿绽放出灿烂的笑容,眉眼全舒展开来,仿佛一朵金灿灿的向日葵。艾玛,能让玄扈的儿子乐成这样,不容易啊。 “娘亲!!!” 阿秘直扑上床,抱着娘亲的大腿便不撒手了,简直成了树濑的亲兄弟。 九明媚受不住他这黏糊劲儿,径自捏住他的后颈子,将他的提溜起来,预备往床下丢。怎奈这娃儿的双腿够劲儿,缠了几圈儿,愣是不肯松开半点儿。娃儿嘴里还叨咕着:“娘亲还没说是什么好法子呢!” 深知阿秘黏功了得,九明媚索性把头一仰,懒得再纠缠。 她只瞄了一眼阿秘腰间的坤吾兜,笑道:“拾掇拾掇,咱们一道走。” 阿秘一愣,小嘴儿张了老大,老半天没合上。过了半晌,他才咂摸出点儿味儿来:“娘亲要带我……私奔?!” 九明媚正往嘴里塞葡萄呢,听了这话,差点儿把葡萄塞鼻孔里。 “可是,父尊如何是好?”阿秘喜悦过后,有些苦大仇深地道,“要管理偌大的魔界,要想法子对抗天界众神,现在可好,爷爷回来抢位子,父尊还要想法子应付……父尊太难了,身为其子,怎可一走了之?” 这话倒是在理。 九明媚顿觉这腹黑的胖娃儿比之过去更可爱了些,看来就“养儿子”的本事而言,玄扈比越疆成功了不少呢。 “唔,不难。”九明媚笑了笑,随手打了个响指。 只见从外间走入一大一小两个人儿来,一个纤瘦窈窕红发金瞳的美艳姑娘,一个胖胖圆圆可爱乖萌的小小娃儿,可不正是“九明媚”与“阿秘”么? “从今儿起,你父尊要老婆有老婆,要儿子有儿子,而本神亦可以逍遥自在,至于阿秘你,想同娘亲在一处的愿景也实现了。可谓一石三鸟是也。” 阿秘歪了歪胖脑袋,琢磨了片刻:“好像……有哪里不对。”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反正娘亲说的是再好不过的主意了,他索性一拍大腿,跳起来道:“娘亲等着,阿秘这边拾掇好行李,同您一起私奔!” 说罢,他如风卷残云一般,将卧房里能拿能带能扯能拽下来的物件儿全给扯吧下来了,堆在房间中央,成了个大布堆子。 九明媚微汗,这娃儿的行动力真是强,不知这回又是遗传了谁。这般思量着,她“哎哟”一声,摸了摸自个儿的大腿。呃,貌似刚刚那胖娃儿拍的,是她的大腿! (未完待续。) 第186章、私逃难题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谢谢君隽的打赏哟!么么哒!) 九明媚越瞧阿秘越喜欢,估摸着是因了他的行动力同她一般强悍,做事干脆利落,决定了的事儿绝不拖泥带水。一大一小俩人儿扛着个小包袱,拈了个蔽身诀,趁着天昏地暗的时候,私逃了出去。 “娘亲,天上有左尊的鹰魔巡逻,容易被发现。”阿秘凑在她耳边悄悄道,“还是走地下比较安全。” 九明媚略略思量片刻,见阿秘神情恳挚,便听取阿秘的建议,改空路为洞路。循着康云殿的地宫往下走,是一条条纵横交错的隧道,里头蒸腾的魔气更多更香甜,若非今儿个有大事儿要办,她定要留下来饱餐一顿。 阿秘对这隧道很是熟悉,在他中“一梦三千骨”之前,约莫七八十岁的时候,特别喜爱往地底下钻,仿佛下头有什么了不得的东西诱着他,任谁也扯他不出。彼时玄扈又忙于魔界诸事,对儿子关注不多,等他发现儿子的特别嗜好时,阿秘已经将魔宫内外所有地下暗道摸了个遍。 “哎呀!”阿秘被隧道里的粗实树根绊了一跤,狠狠地摔倒在地,小腿撞出了几道伤口,正涓涓地流血。阿秘委屈地扁了扁嘴,鼻头一酸,是个要大哭一场的架势。 “梆“地一声儿,一只骨头瞧在阿秘的脑壳儿上,将他唬得一愣。【ㄨ】 有些隧道十分原始,周围都是土层,许多树木的根系扎得很深,一路延伸到隧道中,某些更粗的树根,甚至将整个儿隧道通路给堵了个严严实实。因了这些隧道皆是从土壤中挖出来的,周遭的土壤中还有些旁的成分,譬如:凡人的骨头,一些神仙不知几万年前丢失在这儿的小法器,还有一些魔物的尸骸。 九明媚随手从土层里掰出一根人类的大腿骨。“梆梆“敲在阿秘头上:“男子汉一个,哭个甚么劲儿!” 阿秘红着眼眶,捂着脑袋,状极委屈。却又十分坚定地点头:“娘亲说的对,阿秘以后再不哭了。” 这小胖娃儿,怎的乖成这样?似乎他只有在她和玄扈面前,才会乖巧的跟只猫儿似的。玄扈是他的父尊,全心全意地宠着他。才令他较为乖巧。而她呢?她既不是他的亲娘,也没甚疼爱他的表现,这娃儿做的这些乖巧状,是为了讨好她,抑或,害怕她就此离去,再不管他?没娘的娃儿,终究是可怜的;亲娘被亲爹埋了的娃儿,那可就…… 若日后她与千霁有了孩儿……还是得往狠了训呐!要不也成了遇事儿便红眼眶子的德行,着实不妙。 越往前走。土壤中的尸骸骨头越多,植被根系倒是越发的少了。九明媚微眯了凤眸儿,伸手拈了一把左侧的土块儿,至于鼻尖儿轻轻一嗅。正常土壤的咸腥味儿,混杂了初道魔气的香味儿,除斯之外,没甚异样。 “阿秘,如今可是往南方?” “是北方啊,娘亲。”阿秘十分乖巧地回答。 这倒是奇了怪了。 寻常而言,她辨别方向的本事是一等一的。没道理将南北颠倒。 再者,魔界的地域同凡间颠倒,北方较为湿热,南方则较为干冷。当然各地其实都是极为昏暗的。湿热与干冷并不似凡间那样明显。但是,对于在魔界繁衍生息的植物们,可是大大的不同。魔界本就不适宜植被生长,能成活的大约都是魔化后的植被,经过修炼早已成魔。 越往北方,魔植越多。 越往南方,魔植越少。 南方魔植稀少还有一个最大缘故——弱水。 南境至阴至毒的一条河流,粘上一滴,连骨肉带魂魄全化了去! 关于弱水的由来,三界中历来版本众多,难以分辨。 九明媚曾在师父藏书阁中搜到一本泛黄的《古水赋》,里头介绍了上古时期许多河流水域的由来,其中提到弱水是初道魔尊的血肉所化。 彼时天界诸神除魔,却始终无法灭了初道魔尊,只是将其赶至魔界南境的一处溪边。初道魔尊自知逃脱不得,宁愿自裁,亦不愿被俘,于是在小溪中坐化,周身血流汇聚成河,乌发成河边黑草,皮肉骨骼则沉入河底。 就在九明媚决意来魔界一睹初道魔尊风采之时,却在魔界听到了全然不同的各种解释。 要么说,初道魔尊见魔界无河流,随手划了那么一道; 要么说,这弱水是前头几个魔尊闲来没事儿挖坑玩挖出来的; 要么就是说,这弱水是魔尊们的尿池,汇多了才成了河流…… 汗 ̄□ ̄||好吧,魔尊也是生灵不是?也得吃喝拉撒睡不是?理解,理解万岁。 至于凡间人类所言冥界河流之说,暂且不提。 总而言之,这是条“三不得”的河:趟不得、飞不得、游不得。 可谓三界河流中的“毒霸王”! 但即便如此,仍有一些魔物前仆后继地赶往弱水,或是被逼迫而来。它们大多是魔界罪人,被通缉诛杀的家伙,正常的魔界出口走不得,想离开魔界,只有冒险去寻弱水之滨的鬼笠翁。 倘若运气好,乘上鬼笠翁的小舟,或有渡过弱水,抵达对面魔界出口的机会。 倘若运气背些……弱水中的腐尸孤魂,也不差那么一两个。 九明媚勾了勾唇,伸手捏住阿秘的后颈子,笑道:“阿秘,事到如今,还不信我?” 阿秘歪着脑袋,模样一如既往的乖萌:“娘亲说甚?阿秘不明白。” 九明媚瞄了一眼阿秘腰间的坤吾兜,沉了沉脸色:“若我只是想救出千霁和靖人,从你手中抢来,易如反掌。” 阿秘明白娘亲瞧透了他,微微心虚:“那是因为……” “哼,本神混迹三界十万年,若连个坤吾兜都破不了,还配得上‘最强梅神’?”九明媚冷笑。 阿秘低了低头。 “阿秘,魔界之外的大千世界,远比你想象的更自由、更广阔。端的看你,敢不敢同本神去闯一闯!” 说罢,九明媚径自往前方的隧道走去。突然,耳边刺来阿秘的叫声:“娘亲,走这边!”(未完待续。) 第187章、被包围了 九明媚径自往前方隧道走去,该说的都同阿秘讲得清清楚楚。她不是个慈悲的神仙,亦不是心如铁石的家伙,阿秘认她为母,爱她、粘她、牵绊她,不知怎的就让她的心肝儿软颤下来。起初这种症状还不是很明显,如今却想不明显也难。 她私心觉着,带这娃儿离开魔界,遍览一番大千世界的盛景,也是极好的。自在无匹的日子,想来这娃儿也会喜欢。 诚然,她这般做法是在利用阿秘,但彼此有利的事儿,她并不觉得有甚么可愧疚的。换做旁人敢挖坑给她跳,她老早将其变成一具尸首了! 阿秘也不是个笨娃儿,瞧出娘亲神色决然,自知她已猜出了他的谋划,连忙道:“娘亲,走这边!” 胖乎乎的手指,指向左侧的隧道——东方,才是最接近魔界出口的方向。 九明媚勾了勾唇,莞尔一笑:“好小子,可算是说句实话了。” “那个……”阿秘犹豫了一瞬。 “唔?” “娘亲,给。”阿秘将腰间坤吾兜解下来,打开兜口,递给她,“左尊只教了我收人的法子,如何将人放出来,阿秘当真不晓得了。” 果然是鹤岚山的手笔…… 九明媚接过坤吾兜,往里头瞧了瞧,噗嗤一笑:“阿霁,里头躺着可还舒坦?” 只见坤吾兜里头,风千霁与靖人皆变作指甲大小的人儿,直愣愣地躺在下面,动弹不得。 风千霁本还担忧媚儿,见她顺利拿到坤吾兜,还笑得如花灿烂。不由得勾了勾唇:“唔,媚儿也进来躺会儿?夫君陪你。” 九明媚嗔怪地瞅了他一眼,靖人就在一边,阿秘这小娃儿也在瞅着,他便这般明目张胆地勾引她,真真儿是……极令人动心呢。 “呆得这般舒坦,那便再呆些时候好了。” 九明媚将兜子口儿一合。又给系上了。 靖人不禁感叹:合拢速度比之阿秘小儿快十倍。力度强百倍,以自个儿专业术法研究数万年的资历来评判,可以说。小九的功力大增啊大增……尼玛! 此地不宜久留,鹤岚山既然敢利用阿秘来钓她,自然早已布好局。隧道南面的出口,想必鹤岚山早已蹲守。只等她冒头儿。而魔宫之中,也处处是老魔尊和鹤岚山的人。阿秘说空中有鹤岚山的人。建议走地下,倒也并非虚言。但是,越疆和鹤岚山若要在魔宫设下埋伏围攻她,更是十分顺当的。成功率也不低。可他们为何不在魔宫下手捉她,偏偏要利用阿秘,将他引至南边? 莫非…… 九明媚立即将坤吾兜收好。一把抱起阿秘,扛在左肩上。笑得格外张狂:“阿秘,想不想跟鹤岚山赛个跑?!” 阿秘被娘亲扛在肩上,心头荡漾起别样的激越感觉,像是一团小火苗,噌噌烧成了燎原大火。他禁不住双手握拳,大声回应:“想!” “坐稳当咯!” 唇边勾起一抹媚惑的笑,九明媚一个箭步,似一股飓风,刮过原始简陋的土隧道。所及之处,隧道里腾起一股子褐色烟尘,同黑色魔气融为一体。 九明媚跑得极快,几近飞行,咸涩的土壤气息越来越浓,刮过脸颊、耳边,呼呼的响着,听着倒像是赛场上的啦啦队在加油助威。阿秘在风中欢呼,心情激荡,不住地喊:“娘亲,快些,再快些!” 得,这胖娃儿还上了瘾了。 周遭土壤里的植被根系越来越多,湿气也比方才重了许多。 前头的隧道上头有亮光,似是个出口,九明媚笑了笑,飞快地掠过,并未从那里出去。接着往前一连碰到五个出口,她都只瞄了一眼,轻轻一嗅,又飞快掠过。直到第七个出口,九明媚略嗅了嗅,这才足尖儿一蹬,飞快地蹿升上去。 眼前的景致漂亮得紧,一望无际的沙土地上,生长了许多长及膝盖的茅草,不知是因了土壤贫瘠还是雨水稀少的缘故,茅草全都从草根儿一路枯黄到了草尖儿。枯幽幽的一大片草地里,每隔一段路,便零星地钻出几枝鹅黄色的五瓣小花儿,在风中摇曳,仿佛黄色的精灵。 精灵舞动的环境可不是很妙,上空乌云密布,一个黑浪翻过去,又一个黑浪滚过来,很是个要将前浪拍死的架势。就在乌云中央,任何黑浪都拍不散的,是一团人脑形状的黑色云块儿。 云块儿自成一派,静静地矗立在上头,时不时地振奋一下精神,劈几道闪电下来,将这黑咕隆咚的地界儿照得贼亮堂。顺带将来势汹汹的鹤岚山等人也给照亮堂了。 鹤岚山骑着他的新坐骑——一只巨型玄豹,轩辕旭恢复凶兽原形,展开双翼,紧随其后。在他俩后头,紧跟着乌泱泱一大群模样各异的魔物,皆是魔界出了名儿的狠角色,比之魔尊玄扈手底下的魔族精兵瞧着更加粗蛮野悍。 “噫,没跑赢呢……”九明媚勾了勾唇,没接着跑过去撞人家胸上,也没后退半步。 阿秘坐在她肩上,意气风发地道:“娘亲莫慌,阿秘保护你!” 九明媚笑了笑:“心领了。” 说罢,她将阿秘提溜起来,轻轻放在一边,示意他去一旁观战,莫要被战斗波及。紧接着,她活动活动手腕子,伸了小舌头,将指甲轻轻一舔。唔,许久没同这么多粗蛮魔物来个大混战了,还有些馋得慌呢。 “梅神,别误会。”鹤岚山的脸在闪电的照耀下,越发的伤痕累累,面相可怖,“吾等没有恶意,只是想请‘最强梅神’帮一个小忙。” “没空。” “梅神就不想听一听,是个什么忙?说不定,你做起来很容易,可解今日危局。” “没空。” 九明媚拽得二五八万,没恼了鹤岚山,倒是将一旁的轩辕旭激得跳脚。 “九明媚,别以为我们这是在同你商量,今日,你若不做,决计走不出这……” “小旭徒儿,师父我走不出去,你可是要管吃管喝来哉?红烧穷奇来一份。”(未完待续。) 第188章、屠杀开始 “红烧穷奇来一份。” 轩辕旭怒极,抖了抖一对大翅膀,就要扑腾过来跟九明媚火拼。 “退下。”鹤岚山冷声命令。 轩辕旭再大的怒气,也抵不过大师兄的吩咐,只得喷了口火烟,悻悻地退回原位。 趁此短暂空档,九明媚将周遭状况瞄了个清楚,前有鹤岚山及他带领的一干魔物堵着。且恁些魔物在他的号令下,已经渐渐往两边扩散,将她的左右方位也给堵了。至于后头,她甫一跃出来,那隧道口便消失不见,就跟从来没出现过似的。取而代之的,是另一批赶上来的魔物。 鹤岚山不在魔宫围攻她,而是早早设好了圈套,要将她引到此地。就算没有阿秘的掺和,只怕鹤岚山还会有别的法子,诱她入瓮。唉,谁让他手上拿捏了恁香甜的几只鱼饵来哉? 但引到此地并非最终目标…… 四面包围,连头顶上也被黑压压的咒术乌云笼罩,只余南边一个缺口,呵,鹤岚山这明摆着是告诉她: 要么乖乖合作,要么只有一处可逃——弱水。 只是他的算计有了偏差,没料到她会突然策反阿秘,掉转方向,偏离弱水之畔。为防她跑得更远,他这才按捺不住,显身追击加围堵,誓要将她弄到弱水那儿去。 若她没有猜错,鹤岚山今日之图谋,不,是他自她进入魔界以来之图谋,甚至是这十万年来的图谋,都是为了…… “梅神生来神骨,拥有化骨成媚之神力,”鹤岚山勾起薄唇。碧蓝眸子闪现出灼灼野心,“为我泱泱魔界十万忠魂化骨成媚,理当……不难。” 十万年前大荒之野的决战之后,老魔尊越疆被东君斩杀,手下十名徒儿死了八个,而那些被杀死的魔兵更是不计其数。鹤岚山带领剩余魔兵,将十万尸骨运回魔界。在弱水之畔堆积起来。成了个山一样大的坟包,还立了碑,要整个儿魔界记住这次血染的耻辱。 却原来。不仅仅是为了铭记呵…… 设计重生越疆,于鹤岚山而言,是大大滴不够的。这十万魔兵都是当年越疆手下最强悍的精兵,若它们复苏。将再度成为越疆的左膀右臂,大大壮大魔界实力。说不定。用不了一年半载,魔界又可恢复十万年前的盛世,重新挺入人间,对战天界。一统三界! 噫,他倒是想得极美,让她一人。为十万魔兵化骨成媚,好自个儿一统三界…… 天了噜。压榨劳动力呢这是?! “媚儿,莫恼,确乎是咱们笨了些。” 指尖红丝微颤,牵绊着坤吾兜中的风千霁。他轻笑着,并不因身处险境而愤懑,也未因落入陷阱而懊恼,反倒清醒地将前后发生的事情揣摩个通透。夫君如此,她又岂能掉链子? “唔,葬地中的那具龙骨,正是越疆的骨躯。只怕那断了颈子的蛇骨,才是适合老驳的骨躯。咱们中了调包计,忒的蠢笨。” “一回两回三回,全栽在鹤岚山的手里,叫人着实咽不下这口气呢。”风千霁魅笑中微微带了点儿冷冽的声音,听在神识中,好听得直叫人挠心挠肺。 九明媚一个小激动,脸颊红梅倏然绽放! 花瓣飘忽舒展,闪烁点点红光; 花蕊幽幽颤颤,飘飞沁凉金香。 “咽不下,咱就甭咽呗。” 指尖轻抚颊边红梅,唇畔勾起熟悉的张狂笑靥,北枝扇一绽,梅神归来,宛若死神! 九明媚懒得同鹤岚山废话,径自轻灵一跃。指甲刺破掌心,血流浸染扇面,紧接着,她挥动起北枝扇。扇面上的梅花瞬间活起来,花瓣快速飘荡,如一把把红色小刀,刺向四面八方的魔物。 鹤岚山做了个“防御”的手势,魔物们听命,没有攻上前来,而是纷纷建起自己的结界,以抵挡红梅刀的威力。 九明媚灿然一笑,兀自指挥梅刀继续进攻。只见红色梅刃在结界上受阻片刻,蹭出些金灿灿的火光来,又“刺啦”一声儿窜破结界,刺中魔物们的皮肉。除非是老驳、蠪狮的那种钢毛皮,再厚实的皮肉,也抵不住梅刀的攻击力。 不消片刻,周遭的魔物们全挂了彩。 梅刀的攻击方式,优点在于打击面广,适合迎击众敌。但是,缺点在于难以集中各个敌人的要害,实施有效的击杀。故而魔物们虽则挂了彩,却无死亡。 鹤岚山似乎看穿了这一点,任凭九明媚如何使出梅刀,任凭魔物们如何挂彩,都只下令“防御”,不准“反击”。这下子,围攻的魔物们都把腰板儿挺得老直,堵在原地,令她半点儿突围的空隙都没的。 至于南边一角的空隙……熏池老色鬼的话,她可还没忘。 “媚儿,擒贼擒王!” 九明媚点点头,将目光瞄准了鹤岚山。然而,她并未攻上前去,反倒向后翻了几个跟头。指甲骤然伸长,刺入后方一只玄豹的脑壳中。玄豹痛吼一声,怒气上头,便要张大嘴巴,露出锋利的牙齿,直咬上她的前胸。 九明媚淡然矗立,指甲微微向上一挑,径自将豹子的脑壳儿给掀翻了。红白相间的脑浆迸溅起来,溅到她红扑扑白嫩嫩的小脸上,色泽格外艳丽。指甲抽出,胳膊肘子往玄豹颈后狠力一抵——一只,搞定。 她将唇边的脑浆舔了舔,卷进口中咂摸咂摸,噫,咸腥的脑浆味儿,很是正宗。 金色的凤眸儿将周遭粗悍的魔物们瞄了瞄,弯起一个迷人的弧度。 屠杀,开始。 玄豹、牛角魔人、驳兽、鹰魔、长蛇…… 每一样魔物的弱点,她都了然于胸,一指甲刺过去,挑了天灵盖、挖了小心脏、断了七寸筋,招招到肉,式式狠辣。 四面包围的魔物们死伤过半,损失惨重,眼见着一批倒下去,却又另一批再补上来,愣是不给九明媚逃往别处的机会。而鹤岚山始终淡然地坐在巨型玄豹背上,冷笑着:“梅神,看你能挣扎到几时……”(未完待续。) 第189章、杀魔之咒 (o(n_n)o谢谢君隽的打赏哟!么么哒!!) 一批倒下去,另一批又补上来,愣是不给半点儿逃往别处的机会。不过这样也不赖,反正九明媚也没有逃跑的念头,周遭越来越多、越来越浓的血腥味儿,让她斗得越发精神百倍! 眼见着手下死伤恁多,轩辕旭火气狂飙,心众猜测大师兄准备用人海战术拖垮梅神,再施以关键一击,便硬是将火气压了下来,暗道:“大师兄,让我上阵吧?!” 若是能做压垮梅神的最后一根稻草,呵,那必是极好的! “不必。”鹤岚山藏在黑羽大氅中的干瘦左手向上抬了抬,“防住焚魂诀即可。” 轩辕旭一怔,连忙侧目望过去,果然,九明媚狂妄屠杀的招数凌乱、行动路线乍一看起来也很随机,可混乱中仿佛有一道隐形的线索牵系着。只有站在宏观的角度去观察,才看得出她用魔物鲜血画出的庞大法阵——焚魂诀! 当初在人间葬崖,魔尊玄扈带领恁多魔界精英,将九明媚逼入死路,本以为可擒住她,却终究被她暗中设下的焚魂诀焚杀个一塌糊涂。谁敢小瞧了梅神,就得做好随时被她撕肉剥皮的准备。 轩辕旭道了声“是”,暗地里吩咐下去,竖起防火结界。看着九明媚犹自用鲜血画阵,他得意地笑了笑,焚魂诀最是耗损元身,她最好是多用一会子。及至花骨元身再度变得虚弱,大师兄自然还留有一记妙招,候着她呢! 当第三批魔物脑壳儿被挑开的时候,九明媚喝脑浆已经喝了个半饱。懒得再饮。凤眸儿微微一挑,见时机已成,索性单手握住一只牛角魔人的角,在半空里甩悠两圈儿,突地往法阵中央那么一摔! 牛角魔人的脑袋磕在地上,脖颈子“喀拉”一断,淌出许多鲜红的血来。 呲啦!!! 枯黄茅草。鲜黄小花儿。魔物尸体,但凡沾染了血浆的物什儿,刹那间全喷涌出一束束灼热的火焰。火势蔓延极快。腾腾窜起十米高,将整个儿茅草地变成一片火海。红色的火舌直往上窜,誓要将那大脑一般形状的乌云给吞了去。魔物们承受不住焚魂诀的炙烧,“嗷唠”“哎哟”“啊呀”的哀嚎声此起彼伏。 噫。碳烤魔物的鲜味儿已经窜起来了,缭绕在鼻尖儿。诱得九明媚食指大动。待会儿稍稍挑两块儿烤肉,想必能吃个肚饱肥圆。 正当此时,前方却突然升起数道冰色结界,笼罩在鹤岚山和一干魔物身上。仍旧烧烤着的。只有那些已经负伤的魔物。对于鹤岚山而言,没用的东西,死了便干净。自然不会管它们的死活。 “鹤老壮士,吃了一回焚魂诀的亏。您倒是吸取教训了呢。”九明媚见此情形,丝毫不恼,笑眯眯地道,“不枉本神在您那‘漂亮’的脸蛋儿上留了恁对称的纪念。” “梅神过奖。”鹤岚山阴冷地笑道,“不知梅神考虑得如何了?” “这个嘛……”娇小的人儿立在高高的汹涌的火焰之中,漾着灿烂的笑,“走着瞧咯!” 突然,原本赤红的火焰倏忽间变了颜色,竟化作幽幽一片绿光。 鹤岚山神色一变,挥动黑羽大氅,大喝一声:“遁!!!” 魔物们还没闹明白发生了啥事儿,便见灼烧过后的茅草地里仅余的绿色火焰组成了一副图画——猫儿眼! 猫儿眼中央的碧绿瞳仁,射出阵阵绿光。 绿光所及之处,魔物、花草、山石、乌云……顿时稀碎消散。 九明媚勾了勾唇:“越疆的杀神咒,学起来确乎难了些,费了本神老大的工夫。”虽则只见识过几次杀神咒,但连钟赤水这种小角色都学得会的玩意儿,九明媚自然不畏。 险险躲过这一击的鹤岚山和轩辕旭皆大为骇然,梅神不仅学会了杀神咒,更是加以改造,变作了“杀魔之咒”! 短短瞬时之间,围攻她的魔物就魂飞魄散了七七八八,如今,只余俩头头和他们随身的几名魔物还活着。这场仗打得,忒的惨烈,连一贯淡定的鹤岚山都变了脸色。 是时候了…… 他薄唇微启,不知念叨了个甚么诀,只见茅草地里的泥土窸窸窣窣地动起来,显露出里头镌刻的古旧咒符。 九明媚微汗,鹤老壮士为了捉她真真是不遗余力,估摸着这附近所有的土地都被他提前布好了上古惊鹤咒。如此大规模的布咒,他得是从甚么时候就开始琢磨这些诡计了?如斯腹黑,果然……有趣儿。 “媚儿,敛气屏息,千万别被惊鹤咒击溃!”风千霁带着担忧的声音传入神识。 “阿霁,貌似……迟了呢。” 惊鹤咒中迸射出道道白光,将九明媚罩入白光道道儿架构的囚笼中。诚如九明媚的推测,从前所中的上古惊鹤咒,压根儿没有根除,反而在她体内潜行许久,只待主人召唤之时。 仿佛有无数根针在快速地不停地扎她的皮肉,又从皮肉刺入,恨不能扎透她的内脏。噬神刻骨之下,全身剧烈地抽搐,痛楚极度剧烈,痛得她直想撞墙。 九明媚犹自站立着,勉强扯了扯唇边儿:“鹤老孙贼,你的话可真真儿算数!” 鹤岚山当初分明答应过,只要她救了阿秘,就为她解了惊鹤咒。却原来,救阿秘,只是对“化骨成媚”的一次试验,从头到尾,他都没打算真的解咒。 事到如今,鹤岚山半点儿不觉得自个儿阴损,因为在魔界,胜者为王,败者为食,从古至今便是如此。只要能赢,无论用什么方法,都是正确!因为没有人,敢质疑强者的力量! 鹤岚山动了动腿,座下玄豹便听命往前走,直停在九明媚面前。 “想要解除这般痛苦,想要救出风千霁和靖人,想要平安离开魔界,都很容易……”鹤岚山居高临下,从黑羽大氅中伸出了自己那干瘦的鹤爪,“梅神,来!” (未完待续。) 第190章、千霁爆发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杀魔咒的绿光仍然灼烧着,九明媚却受制于上古惊鹤咒,无法再度催发。元身被惊鹤咒打击得够呛,身子痛得厉害,渐次虚弱下去。得,睡一大觉补上来的这下子又耗光了,也忒快了些。绿光随着主人的虚弱,也慢慢失了光泽,暗淡下去…… 这可如何是好? 倏忽间,杀魔咒的绿光“噌噌”上涨,又窜了十米来高。 这会子,猫儿眼的瞳仁直接对准了鹤岚山的脑壳子。 “大师兄小心!” 轩辕旭大喝一声,振翅飞来,俩爪子抓住鹤岚山的黑羽大氅,将大师兄丢出八米开外,险险躲过了杀魔咒。然则因了后冲力的缘故,轩辕旭自个儿没来得及躲过,左翅被绿光侵蚀,碎成了粉。他失去了一边翅膀,身子急速坠落。好在飞的地儿不算太高,俩爪子落地平稳,没摔得忒惨。 那只玄豹坐骑可就没那么幸运了,整个儿脑袋被削没了不说,上半截身子齐刷刷碎粉,只余下四条腿跟柱子似的立在那儿,平白的有些孤单。 落地瞬间,轩辕旭四爪着地,一双眼睛恨恨地瞪向九明媚。 “噫,红烧膀子的味儿……不错。”九明媚耸了耸鼻尖儿,身体痛意袭来,软颤得仿佛下一秒就要支撑不住、摔倒下去,可她仍旧用灿烂的笑容怼上他恼恨的眼神。 轩辕旭张大兽嘴,吼得凶猛可怕。 “过来!”鹤岚山道。他的脸色比以往更加阴狠,他的声音也比之前更加低沉冷冽,唔,约莫是被彻底激怒了,碧蓝色的瞳孔里跟喷火似的,直冒火光。 轩辕旭听命过去,鹤岚山立即将鹤爪置于他脊梁骨上,为他治疗。短暂的疗愈虽不能将翅膀复原,但是,倘若不及时疗愈。杀魔咒的威力可能会震荡他的五脏六腑,在某一个时刻,要了他的命! 鹤岚山与轩辕旭,是老魔尊十位魔徒中仅剩的两个。鹤岚山对待这个小师弟虽然没甚人情味儿。但谁若伤了小师弟,他也不能忍的。 鹤岚山将小师弟落在后头,自个儿一步一步走过来,一边走还一边伸出鹤爪,勾开了黑羽大氅的结。只见大氅瞬即从中央分裂开来。黑色羽毛飘飘洒洒,圈附在鹤岚山纤瘦如骨的胳膊上,化作一双黑色羽翼。顺带着,那整日里不见天日的身躯也露了出来。 乖乖来,皮肤泛着石灰白,肤质纤嫩光滑,毛孔细小,肌肉不大却很精,一双光裸的腿梯溜溜的直。只是……呃,重点部位只用三片黑羽毛遮着真的好吗?少儿不宜倒也罢了。这副装扮他自个儿不觉得有点小变/态么? 碧蓝眸子一闪,石灰白的皮肤上骤然浮现出星星点点的黑色光点,渐渐汇聚起来,刻画出一幅幅诡秘的符咒。 九明媚勾了勾唇,见了这符咒,她今儿个是凶多吉少咯。 体内残留的上古惊鹤咒与那些诡秘符咒遥相呼应,不停蚕食她的骨骼、血肉、皮囊。痛啊痛,痛得她直想骂娘。可这会子,她双腿一软,摇摇晃晃地倒了下去。连骂娘的力气也没了。 让她给鹤岚山下跪?沧海桑田十辈子也甭想! 九明媚用残存的一丝力气,再度催动杀魔咒,饶是仙力耗尽,也绝不给鹤岚山好日子过! 突然。腰间坤吾兜剧烈抖动起来,不知怎的,兜子不停地发热,烫的厉害。天杀的,若非她穿了衣裳,只怕能直接把她的腰子烫熟了。直接装盘上菜去也! 骂娘的念头一起来,坤吾兜却又没了动静。 凡人常道,暴风雨前头必然会有些诡异的平静。 九明媚心头忽地兴奋起来,直觉将有一场狂风骤雨落在鹤岚山那“小变/态”身上。 嘭! 坤吾兜爆炸,金光四溅,火花绽绽! 两道光窜出来,一道落在九明媚跟前儿,将她虚弱的身体环绕;另一道紫光则冲劲儿十足,直刺向鹤岚山。 风千霁浑身的紫袍子已碎了七七八八,满头黑发也乱得跟柴火堆似的,漂亮的小白脸蛋儿也污脏得一塌糊涂。可他那一双大媚眼子仍旧崭亮,携着泠泠凶光,要将胆敢欺负自个儿老婆的“小变/态”给屠咯! 鹤岚山显然没料到坤吾大神的宝贝疙瘩竟这般不济,很是诧异了一下子。不过他的实战经验够足,立刻挥动黑翼,迎战而上。 一道黑,一道紫,斗得昏天黑地。 靖人则趁机为小九解咒。 上古惊鹤咒这玩意儿,靖人从前也是研究过的,天界除了东君,无人挡得了,饶是天君中了招也得苦上一阵子。中咒者越是挣扎不肯屈服,咒鹤越是兴奋,在仙灵中舞蹈。及至它舞到最欢悦之时,仙灵将躯壳一道灰飞烟灭。能解咒的,只有施咒者本人。故而靖人虽则研究过解咒的法子,却也无法彻底破除鹤岚山下的咒,只能稍稍缓解而已。 九明媚晓得身边的是靖人,双腿不再强撑着,而是松快下来,放心地把解咒的活计交给他。及至内体咒鹤绞动的痛感消弭了许多,她张开凤眸儿,长长的睫毛软软一颤,笑了。 “阿霁,阿霁……” 到底是她的夫君,饶是衣衫破烂,露出许多白嫩的皮肉,也是恁般好看。 再说打架的本事,他也是一等一的。鹤岚山已是悍极,风千霁却能招招压制他,将他逼得节节后退。想用咒术对付风千霁?抱了个歉,风千霁早有准备,防御招数与攻势并用,连上古惊鹤咒都没法子钻进去作威作福。 九明媚纤细的手指动了动,心头升起一股子欲/念来,恨不能在他壮实的大腿上掐上两把。 她真是,越发的爱他了呢…… 轩辕旭发现大师兄陷入危局,立即展开仅剩的一只翅膀,要与大师兄合作,给风千霁来个腹背夹攻。 九明媚莞尔一笑,打了个响指,只见杀魔咒残余的绿光骤然增强,直接刺穿了轩辕旭仅剩的一只翅膀。 “唔,对称多了。” 轩辕旭:“……!!!”(此处省略一万匹草泥马……)(未完待续。) PS:  第三卷即将开始,第二卷结束之前,剧情会有很大动荡,莲雨先打个预防针哈,有主角会领盒饭……呃,你们懂的。到时候表揍莲雨就好,捂脸遁逃中…… 第191章、搞定鹤岚 风千霁绝不是熏池元尊座下入门最早的弟子,绝不是道行最高的弟子,也绝不是最漂亮的弟子。他的名号说出去,估摸着都没几个人晓得。可是,就是这么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子,一口火气蹭上来,不仅毁了坤吾大神的法器,甚至将老魔尊首徒鹤岚山打了成了一只脱毛鹤。 噫,这***都是因为爱呀! 换做从前,九明媚听了这话,定然鸡皮疙瘩麻掉一地。今儿心里头却甜得仿佛涂了百十来层各种口味的奶油,齁甜齁腻齁过瘾。 “解咒!”风千霁把脱光了羽毛的鹤岚山踩倒在地。 鹤岚山仍然处于懵逼的状态中,对手怎么出招的,怎么使术法的,怎么褪了他的羽毛的,他都看得真切,甚至连怎么拆招解术都一清二楚。然而,风千霁的动作仿佛按了快进键,每一招、每一术都加了十倍速,让他明明知道怎么破,却压根儿没工夫可破。 更有甚者,风千霁的招数中带了某种奇异的火光,威慑力、压迫力皆强得厉害,泰山压顶不过如是! 恍惚间,鹤岚山仿佛回到了十万年前的大荒之野,那场摧垮一切的可怕噩梦。他自诩魔尊首徒,魔界先锋统帅,可面对东君的强悍力量,他的所有反抗都像笑话,那样无力、那样虚浮、那样卑微……双手的残缺、身体的畸形、脸上的疤痕,都是东君给他的“纪念”,让他无时无刻不铭记着:复生魔尊,重建魔军,将东君还有天界,狠狠地踩在脚下! 鹤岚山以为十万年来自己隐居修炼,已练就魔界一等一的本事,可就在刚才…… “解咒!!”风千霁颇为不耐烦地重复了一遍,伸手将他胳膊肘子那儿的黑羽一揪,拔了个干净。 鹤岚山被拔成了一只秃鹤,全身光溜溜的。皮肤泛着石灰白的色泽,只余胸前的俩豆儿还红润,以及关键部位的羽毛还留着。唔……大有从“小变/态”升级为“大变/态”的趋势。 难得如此颓丧,他却还保住了骨气:“梅神复生十万魔军之时。才是解除上古惊鹤咒之时!” 风千霁勾起一抹魅惑的笑,叹了叹:“老招数呵……” 一次被威胁倒也罢了,两次都被同一个家伙胁迫就范,既不是九明媚的风格,亦不是风千霁的风格。混账夫妇相视一眼。勾了勾唇,算是达成一致。风千霁掌心闪过一道光,蚩晔剑的光芒,在魔界闪烁着耀目的光华。 “大师兄!!!” 轩辕旭的喊叫,换来的只是剑骨刺穿鹤岚山的胸膛,透心凉。而轩辕旭,已经自身难保,更是没有救下大师兄的本事。 然而,鹤岚山的鸟爪子还一颤一颤的,似乎还留着一口气。没死透呢。风千霁很有分寸,巧妙地躲过了鹤岚山最致命的部位,同时施了个诀,将他的魔魂牢牢地锁在这具“大变/态”的躯壳中。 蚩晔剑往肩上一扛,光溜溜的鹤老壮士便成了剑骨上吊着的肉块子,任风千霁宰割。 九明媚摆了摆手,让靖人一边儿去,自个儿悠悠起身,笑靥如深夜的妖花,绽放得肆无忌惮。她看着风千霁一步一步地走过来。他伟岸的身躯、漂亮的脸蛋、魅惑的笑容,还有那乘胜而归的豪气,都瞧了个真切。这是她的夫君,她的相公。她的……她的男人! 他的脸越来越近,九明媚感觉后颈子被人揽了一下,紧接着,唇上便落了个温软炙烫的吻。他的舌是颤着的,唇是颤着的,连长长的睫毛也是颤着的。仿佛还渗着几分紧张和恐惧。 恐惧…… 他今儿已是悍极,此战传出去,他立刻就能蹿升到三界名徒榜的前三位。这样的他,还恐惧些甚么? 随即,九明媚便了然了,他所恐惧的,不过是失去她。 亦如,她最害怕的,不是死,而是,不能与他相伴,继续他们的混账事业。 “怎的又回来了?” “怎的将自个儿留在这儿?” “怎的自己面对困境?” “怎的……” 这般废话,他们已无需问出口,心中牵系着彼此的小情人,无需言语,也懂得彼此的意念。所以…… “再敢自作主张同我分开,当心我……”九明媚窝在他怀里,自上而下抚摸他壮实的肌肉,最后,小手却落在他两腿之间的位置,用力那么一捏,“阉了你!” “媚儿当真……”风千霁吃痛地拧了下眉头,随即笑眯眯地在她腮边落下一个吻,“英明神武。” 混账夫妇俩没腻歪多少时候,深知此地不宜久留,立即动身往东前行,寻找魔界出口。一行三人走呀嘛走,飞呀嘛飞,还连连用了些加速的灵诀,可是周遭的景致愣是没甚变化。地上仍旧是满地枯黄茅草、零星的黄花,天上仍旧是连片的乌云,偶尔闪那么几下电,显示一下存在感。 这样长的一段路,仨人已经通了气儿。纵兰侠的仙灵仍旧在靖人怀中的小瓷瓶里,靖人保护得很好,并无损伤。只不过,合适纵兰侠的骨躯已经找到,是魔宫里头一只寻常的猫妖侍女。刚死了没多久,皮肉还新鲜。 当时,靖人已发现自个儿被盯梢,立即将兰侠的仙灵放入猫妖侍女体内,并将躯体藏好,这才跑路去也。靖人用留音诀给兰侠留下了讯息,等兰侠苏醒过来,先不要出来,过一段时日,风头过去之后,再离开魔宫,去人间同其他仙徒汇合。 按说恁多事儿,唠叨一路也不少了,以他们仨的日常速度,早该抵达魔界出口,界碑所在之处了。可是…… “不妥,不妥。”靖人道,“吾等似乎一直于圈中徘徊,未曾真正离去也。” “说人话。” “……”靖人无奈,“咱们被困了。” 有一些咒术顶厉害,画个圈儿,一个很小很小的圈儿,就能将人牢牢困住。任那人如何跑、如何走,都无法走出这个圈圈。很不幸的,他们仨,又中招儿了。(未完待续。) 第192章、身陷弱水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这是个很新鲜的法阵,”凤眸儿眨了眨,九明媚镇定地探寻四周的阵法特质、阵眼、阵灵,“扰乱视听的法阵很多,能困住我们的并不多。这个建阵者很是聪明,添加了十二道魔灵灰,加上某些独特的咒诀……” 话还未说完,九明媚耸了耸鼻尖儿,好似突然想到了什么,顿住了,神色微变。 靖人老眼一亮,颇有些痴迷地盯着周遭的法阵:“这是……这是……” 风千霁倒是十分淡定,将蚩晔剑往肩上一扛,光裸的鹤岚山在剑尖上颤悠悠地甩了甩身子,颇有些沧桑味儿。风千霁微微笑道:“老魔尊既愿将新钻研的法阵与吾等分享,何不现身指点一二?” 话音落下片刻,远处一朵不起眼的小黄花合拢了花朵,又重新绽放。星星点点的花粉飘飞而起,在三人周遭各个法阵灵眼处坠落。 霎时间,迷雾散尽,微风习习,略过波光粼粼的水面,携来些微泛着甜香气儿的滋味。枯黄茅草尽头,乌云脑壳之下,一条黑得油光发亮的河流自西向东缓缓流淌,流向浩淼的天水尽头。 然而,越是接近那条河流,茅草越是枯黄,十米之内的河岸边,已是半点植被生灵也无,光秃秃的尽是漆黑的硬土壤。【ㄨ】顺着河水往上游望去,便可看到那半路凸起来的一座小山。在乌云脑壳的照耀下,那小山泛着惨白凄冷的光泽,甚至,能够听到小山中传来的,鬼魂的哀嚎。 河流黑亮而不臭,反而泛着甜气儿;河边无草无木,生灵死绝;河流上方无飞鸟无昆虫,了无生机……不是那令人闻风丧胆的弱水,又是何处? 好厉害的法阵,在他们三人脱离鹤岚山掌控之时,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铃儿当当响之势,悄无声息布展开来。他们以为自己一直向东走,实则是被法阵带往南方,来到了弱水之畔。 弱水……弱水…… 熏池老色鬼叮嘱过的地界儿。 九明媚这会子好容易将老色鬼的话听进去,预备做个听话的“乖徒儿”,哪成想…… 得,不过是弱水罢了,兵来将挡,水来……撒土埋了去! 她盈盈一笑,上前与风千霁并肩而立。 他身形高大壮实,如一座伟岸的大山;她身形娇小软弹,如一株没长全乎的小巧梅树。可俩人儿一怼在一处,互相对了个眼神儿,竟煞时爆发出十分强悍的气势来,将旁边的靖人也震了三震。 前方骤现一团黑雾,黑咕隆咚的,同老驳的色泽质感十分相似。果然,黑雾中隐约浮现一个人影,他气定神闲、不怒自威,黑漆漆的瞳仁一瞬不瞬地盯住那俩人儿。 分明是重生后老驳的容貌、老驳的声音、老驳的仙灵味儿,说话做事却又不再是那么回事儿。温柔慈悲消失无踪,暴戾威赫昭然若揭,无论再看多少眼、认多少遍,都无法改变他是老魔尊越疆的事实。 “十万年岁月转眼逝,天界除却东君,总算是又培养出两个,可以拿得出手的人物了。”越疆的大黑脸盘子上竟浮现出一丝激赏来,目光在二人身上逡巡一会子后,又落在娇俏的明媚眸中,“箬宁怎么舍得汝流落魔界呵……” 九明媚呲牙一笑:“箬宁舍不舍得,关本神屁事儿。” 靖人皱了皱眉,天界主君的名讳,怎么在这俩人儿口中,跟小狗小猫似的?忒不尊老爱幼了! “好脾性!”越疆由衷赞叹,“汝性喜自由,热衷于无所拘束的自在日子,天界不能予汝的,魔界却可。” “老魔尊这是在……挖墙脚?”凤眸儿一亮,九明媚心头跃跃。 且不论这番邀约有几分真心,又有几分利用,但这都表示,曾经的魔界至尊主宰承认她的厉害。十万年前的大荒之野,尚在枝头上的小花骨朵,便听闻了老魔尊的赫赫战绩,每一笔都是一个浓墨重彩的传奇。十万年后的今儿个,在双方对阵的紧要关头,被既是对手又是“偶像”的家伙挖墙脚,听起来还挺上登次。 “随汝如何遣词。”越疆道,“汝只需明了,天界绝非你的归宿,否则……五百年前,暴雪天劫初次显像之时,箬宁便该着手挽救凤鸾山了。又怎会,等到此时,瞧着你如何复生凤鸾?” 九明媚微微一惊,五百年前凤鸾山便早有遭遇暴雪天劫的预兆?天君分明知晓却置之不理,任由凤鸾被毁、仙徒尽逝,任由师父羽化!? “媚儿乖,退后些。”风千霁看出她的神色变化,心中大抵猜出她的怀疑,索性揽住她的肩膀,意图将她往自个儿身后藏一藏。以防,越疆趁机对媚儿做甚么奇诡之事。他与老魔尊虽然只有短短几面之缘,但不知怎的,他总觉得自个儿料到出越疆的意图。 媚儿体内本就吸纳了许多魔气,她自个儿又是个性子自在、洒脱无拘的性子,想杀就杀、想吃就吃,犯下的杀孽太多太重,所以,十二仙徒中,媚儿是最有魔化危险的一个。当年泰逢元尊就为她犯愁,生怕她一个没绷住,落入魔道。越疆这番话,看似轻巧无谓,实则正是击中了她的心坎儿。 现如今,媚儿心中最重要的事儿,莫过于复生十二仙徒,重建凤鸾。倘若谁阻挠她,都是她的敌人。而天君……呵……风千霁微微勾唇,他的媚儿,可是个胆大包天的主儿。学习某位猴王将天界打个稀巴烂,顺捎手掰断天君的脖颈子这种事儿,于媚儿而言,不在于敢不敢、能不能,只在于她想不想。 越疆只身而来,看似孤单萧瑟,实则,暗藏玄机。 杀人见血,为下策; 杀人无形,为中策; 越疆选的,确实上策——攻心杀。 “放心。”九明媚递给他一个眼神,清澈而又坚定。 攻心杀确乎厉害,她也不惧无畏。答应过师父老头儿的事,无论如何,也必须做到。 “越疆,出招罢!” (未完待续。) 第192章、龙骨妙用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谢谢蓝色的打赏!么么哒!) “越疆,出招罢!”九明媚手执北枝扇,已做好了迎战的准备。 老魔尊拥有几十万年的资历,实力更是杠杠滴,连师父泰逢元尊都表示过钦佩。放眼三界,只有东君能与之一战。九明媚清楚自个儿没有东君那个实力,硬碰硬是很难获胜的。所以,她原本是打算,先将阿霁、靖人还有纵兰侠救出魔界,及至魔界逆轮之期过去,再琢磨些甚么法子,能否将老驳的仙灵从越疆的骨躯中剥离出来。如今看来,对方压根儿没打算给她这个缓冲的时间,而是步步紧逼。 不打,没法子全身而退; 打了,还有一线生机。 作为最强梅神,对阵老魔尊越疆,倘若这是此生最后一场架,那也得干出水平来! “小九,不可!”靖人连忙劝阻,“你体内的惊鹤咒还没有……” “让她去吧。”风千霁拍拍靖人的肩膀,示意他不要再说,“不打这一场,她就不是梅神了。” “可是……” 靖人犹豫之间,越疆已经出招了! 原先的姿势一点未变,原先的黑脸表情一点未变,原先的黑条身板儿也一点儿未变,可是,仨人儿明显感觉到,越疆周身的黑色雾气正在成倍地增长,大有从微风拂面跳转为狂风骤雨的架势。 厉害的家伙,有时不用使出具体的招数,光是这种气势威压,就足以将弱者震得吐血。 九明媚没被唬倒,清亮的眸光专注地盯着越疆的眉心,然后她将双腿迈开一些步幅,使自个儿站得更稳健一些。 风千霁捏了捏她的手指,把鹤岚山弄到地上,随即把蚩晔剑交到她手上:“哝,拿去顽罢!” 九明媚朝他呲牙一笑,握住龙骨剑柄。在掌心掂了掂,这重量,正合心意。 风千霁向后退了两步,将战场让了出来。 说时迟那时快。九明媚主攻而上,穿破重重黑色魔气,直刺越疆眉心。 越疆仍是不动身形,幽沉如墨的双眸凝视着蚩晔剑尖儿,又顺着龙骨剑刃。望向九明媚那张稚气与杀气并存的小脸蛋儿。突然,他微微皱眉,估摸着那眉褶子忒硬,皱起来的力道竟将蚩晔剑反弹开去。 “拧眉头都能拧成个绝招!?” 九明媚仍不罢休,反复刺了七八回,没回都这么被弹回去,着实的不甘心。 可她越是不肯罢休,越疆越是不动声色,跟同小朋友闹着玩儿似的。寻常都是她跟那些弱者“闹着玩儿”,这会子她却成了弱质。这滋味儿,着实的不大好玩。 第十回,九明媚朝蚩晔剑上哈了两口气,“哼哼”两句给自个儿打气,紧接着再度瞄准越疆的眉心,火急火燎的砍上去! 只听得“卡擦”一声儿,越疆眉心刚拧上,就崩开一道指甲大小的黑色口子。越疆显然没料到这回她竟能成功,心下微惊,立时准备反击。可就在他准被掐断蚩晔剑。然后俘虏梅神之时,却发现自个儿动不了了。 “送您的见面礼,甭客气了您呐!” 九明媚松开右手,蚩晔剑悬空起来。似一根钉子,钉在越疆眉心。风千霁走上前来,握住媚儿的手,指尖的红线与腕上的红线缠绕在一处,绵绵无尽。早在越疆出现之时,风千霁就开始琢磨如何对付他。越疆实力太高。寻常神仙亦无法企及,媚儿身子虚弱,自是无法硬拼,更何况如今还是媚儿最为特殊的时候。可是,越是强大的神,却是居高临下,视弱者为无关紧要的蝼蚁,不会多做分析。而聪明的分析到手的资料,然后进行整理归纳与思考,正是他的强项。 越疆的骨躯是龙骨,蚩晔剑亦是龙骨锻造,同性相斥,以龙骨对抗龙骨是最好的法子,但并非是无后顾之忧的法子。在剑尖上施以定身诀,效力会大大增加,他们自知杀不了越疆,所能做的,只是定住对头,给自个儿留下一点逃走的时机。 噫,这场架实在没干出水平,却轰出来一个顶聪明的夫君,也很是不错。九明媚几不可见地用小指勾住他的小指:“鬼笠翁到了?” “时机正好。” 风千霁摊开掌心,显露出一行金字:鬼笠翁待命中。 九明媚已用蚩晔剑定住越疆,剩下的要交给还在晕乎中的靖人。 “没时间了,”风千霁道,“设好结界,要快!!” “好!”靖人将他毕生研究的最厉害的结界布置下来,挡在仨人儿和越疆之间。让越疆想过过不来,想动动不了。 越疆一出事儿,周遭埋伏待命的魔军这才现出身来。它们将路途围住,只有面对弱水的那一面没有伏兵。一方面,弱水吞骨肉灭魂魄,魔军没法子埋伏;另一方面,魔军们认为他们仨过不了弱水,故而没必要在那处设伏。 可它们万万没想到,千年难得一见的鬼笠翁偏挑了今儿这个时候,架一叶骨头小舟,漂流于弱水之滨。 一行仨人儿纵身飞向弱水,瞅准了那条小舟。弱水侵蚀里非凡,这架扁舟却安然无恙。因为它是由九九八十一根万恶生灵的骨头,用七七四十九根恶人筋绑缚,再刷上万名惨死之人的脑浆刷漆,最后渡以鬼笠翁无数灵力,才建成的。 至于鬼笠翁,他身披黄褐色的蓑衣,头上戴了顶枯黄破烂的斗笠,身形瘦干瘦干,仿佛好几万年都没吃过东西了。他的脸隐匿在斗笠的阴影下,只能从黑色剪影中大致判断出,是个长了长胡子的瘦长脸,与“英俊”二字巧妙地错开了。 鬼笠翁堪称三界史上最不称职的摆渡人,高兴了,天天驾小舟过来来回瞎游荡个几百回;不高兴了,一千年不上岗也是常事儿。 “明镜花非花,寂寞夜阑干;送汝跨江海,切盼汝归还;奄奄何所思,踏马复归啼……” 从那不靠谱儿的嘴巴里,传出悠扬美妙的低音,引得九明媚等人不由得驻足观望。鬼笠翁,当真能将他们,渡过弱水?(未完待续。) 第194章、屁股蹲儿 骨头堆出来的小舟,瞧着轻飘飘、颤悠悠的,跟随时都会散架似的,挺没谱的样子。而那鬼笠翁,瞧着神秘莫测,似个世外高人。九明媚挑了挑眉头,直觉此翁装逼味儿比较浓厚,着实让人心底生不出甚么信任感来。 仨人儿飞至弱水边,遥望那荡过来的小骨舟,陷入了深深滴思索。尼玛,九九八十一根骨头,就做成恁巴掌大的一只小破船?!盛下鬼笠翁一人就满当了,若是要渡水,顶多再塞一人进去。剩下俩人儿怎么办?一人坐船头,一人吊船尾,然后恩恩爱爱纤绳荡悠悠? “只一人可上。”鬼笠翁的声音如同海底深谷里的回声,深远沉闷,让人听了便觉胸腔里憋闷得难受,“你们,谁上来?” “媚儿,上去。”风千霁揽住媚儿的纤腰,要将她送上骨舟,“到了对岸,鬼笠翁再过来接我和靖人便是。” “赶不及的!”九明媚一针见血地道。 魔军压境,三面围攻。短短一会子的功夫,老魔尊越疆也突破了蚩晔剑和靖人结界的束缚,阴沉着脸色朝弱水之畔踱来。依照鬼笠翁这种轻飘慢荡的性子,等他折返回来,阿霁和靖人早被抓了。 那么,想个法子,仨人儿全变幻成小动物,缩小形体,钻进骨舟里头,一齐出发?抱歉得很,弱水彪贼彪悍,术法碰到它,只有被消弭成烟的份儿。【ㄨ】尤其是“变身”这种初级术法,在弱水水域上压根儿用不了。 也即是说,今儿仨人之中,只有一人能登船离去。选谁走,谁愿意先走,就成了无法逃避的大问题。 “魔界所需,乃是小九‘化骨成媚’之力,吾等于他们无甚用处,”靖人也劝道,“只要小九顺利离开魔界。他们便暂时无可奈何。为了阻止魔界恢复鼎盛,为了三界之和平,小九,你先走!” “我和阿霁留下。再同越疆战上一轮也无妨,七师兄,你先走!” “不,你先走!” “你先!” “你先!” “你……” “咳咳……”后头传来一声不耐烦的轻咳。 “干啥!!!”九明媚火气一上涌,一记眼神杀射过去。直接把后头的鬼笠翁唬得举手投降。但是很不幸的,鬼笠翁手里拿的是船桨,这么一唬,船桨直接掉下水去。 九明媚眼疾手快,飞身上前,在船桨掉入弱水之前,将它捞了起来。轻盈的小身板儿落在船头,她居高临下地瞅了一眼鬼笠翁,把船桨丢给他,随即莞尔一笑:“咱们一同走罢!” 瞎争执半晌有个屁用?敌人都杀上来了。还没争完,这般浪费时间的事儿,实在是再蠢笨不过。越疆要的是她,可不论阿霁和靖人任何一人落入敌手,她都绝不能坐视不理,终究是要回来跟越疆找茬的。这便是熏池老色鬼所谓的,无法抗拒的鱼饵罢! 既然不想丢下任何一人,简单,全走呗! 故而当仨人全都“坐上”骨舟时,靖人和鬼笠翁都有种想骂娘的冲动。 靖人憋得一张老脸红得发紫。支吾道:“小九,这这这,这也太过……” “有创意。”风千霁勾了勾唇,大媚眼子里盈满了笑意。 只见一叶扁舟里头。竟当真“坐了”四个人儿。 鬼笠翁往后边儿靠了靠,双手执着船桨,依旧戴着装逼必备的斗笠,将脸蛋儿藏得很严实。可是,他执着船桨的手有那么一丢丢颤抖,划桨划多了累得?非也非也。往上一瞧。他枯瘦单薄的肩膀上踩着两只大脚丫子,脚丫子上头连着一对小粗短腿,它们的主人一直半蹲着,老脸涨红得发紫,是个要站站不起,要蹲蹲不下的架势。 鬼笠翁一边划桨,一边颤抖,一边暗自哀嚎,方才悠扬美妙的曲儿也唱不出来了。毕竟,谁脑袋上悬着个屁股蹲儿还有心情唱歌来哉? 偏偏风千霁心情大好,跟鬼笠翁面对面挤在舟里,肩上扛着自个儿老婆,不时恶作剧般的挠挠老婆的脚底板。九明媚灿然一笑,脚心痒了,便直接抬起来往风千霁的脑袋上一踹,再磨上一磨。 她这一脚下去,骨舟吃水更深,划起来也更是吃力。鬼笠翁用力划着,不禁叹息,自个儿一千年没接单子了,这接的第一单活计就把自个儿整成这般……神仙的活,再不接了。 “媚儿,你这是要将咱们全踹水里去?”风千霁调笑着,索性让她矮下身来,直接跨坐在他脖子上,将他当大马骑。如此一来,媚儿还可以省点儿力气。 九明媚晓得他的心思,也就不与他计较了,凤眸儿专注地望向弱水水域,时刻提防着。 弱水的传说源远流长,今儿个真正身处弱水水域中央了,竟还生出几分不大真实的感觉来。远远望过去,弱水似一条漆黑发亮的丝绸飘带,随风摇曳飘荡,却不知要飘到甚么尽头。低头望近处瞧去,骨舟周围的水却是晶莹清澈的,她甚至能看到水底的沙粒在随水流缓缓迁移。 无知者来到这儿,或许会觉得,这不过是一条再寻常不过的河流,唔,比寻常河流更好看些罢了。可是,再细瞧,才会发现,弱水流经之处,生灵片甲不留。看似晶莹清澈如丝绸柔顺的河水中,没有鱼虾、没有水草,河床里甚至连半根骨头、半缕魂魄也没有。 论心狠手辣,弱水比之老魔尊越疆,亦是不遑多让。 后面,越疆和魔军已经赶到弱水之畔,那阵势,确乎牛掰。 前头,对岸的魔界界碑已显出个模模糊糊的小影子,以现在划船的速度,不过半刻钟,便可抵达对岸,上岸登录。穿过魔界界碑,抵达人间,就算暂时安全了。 “梅神……”半空里突然传来越疆的声音,“再给你最后一个机会,回来,为吾效力,复生魔魂!否则……” 九明媚微微惊诧,这样洪钟一般荡过来的声音,非得是用了某种扩音的咒术方可。然则在弱水上,咒术一般来说是不顶用的,难道,越疆竟无畏弱水的侵蚀之力?糟了个糕的!(未完待续。) 第195章、小船要翻 “回来,为吾效力,复生魔魂!否则……” 九明媚清灵灵一笑,道:“否则,要将您那身黑皮扒了做衣裳?”她素来不畏威胁,饶是对头比自个儿强,也是要照单回敬的。 话音未落,她便已开始探查自个儿声音传播的速度和范围,前头半句未加扩音灵诀,约莫只传了十五米。而弱水的这一段河流约莫有六百米宽,压根儿传不到岸上。后半句加上扩音灵诀,总算是把声音传到了六十米开外。突然,顺着声音传出的方向,一道水流急速窜来,竟劈空泼向她! 鬼笠翁反应迅疾,以桨为盾,为她挡住了水流。然而,仍旧有几滴水溅到她的衣袖,并迅速腐蚀开去。风千霁眼疾手快,立刻抽出备用匕首,扯过她的衣袖快速斩断,紧接着将断掉的半只沾了弱水的袖子丢给鬼笠翁:“你知道该如何处理。” 鬼笠翁瞄了他一眼,把半只袖子接过来,然后……呃,撕巴撕巴给吃了。 弱水乃天下至灵的水,灵得比妖精还妖精,沾上一滴,它就能锁定生灵的气味儿,继续腐蚀。饶是你跌跌撞撞地上了岸,没缺胳膊少腿,可只要衣服上沾了一滴弱水,抱歉得很,三分钟之内,连衣裳带人,全腐蚀成一滩粉末,最后被微风吹散天涯。 鬼笠翁好容易硬咽下半只袖子,噎得差点儿没喘过气儿来。捶了捶胸口,又从自个儿屁股下头抽出一只酒壶,朝嘴里猛灌了几口酒,这才缓过劲儿来。他低沉着嗓音,警告道:“别再用术法。除非,你想被反噬成末。” 九明媚爱挑事儿,却能掌握分寸,当收之时,绝不会瞎作死。她点点头,敛去周身灵诀,只将北枝扇牢牢握在掌心:“多谢您呐!” 她晓得弱水会吞噬术法。但并不知它还会反噬使用术法的人。那么。越疆晓得么?他方才那般挑衅,莫不是故意引她动手? 不管他是否故意,有一点可以肯定。越疆绝不会放任她离开魔界。一者,他要捉住她,用她的神力重振魔军;二者,她一旦离开魔界。会即刻赶赴天界,上告天君越疆复生之事。魔界尚未恢复元气的时候。天界就来找茬,这是越疆最不愿看到的事。 既然越疆有这个本事在弱水水域使用术法,那么在骨舟抵达对岸前,越疆定然还会有所行动。她有预感。后头要面对的威胁,绝对比往常遭遇的要厉害得多。倘若到了迫不得已的生死关头,就算弱水会反噬施术之人。她也要用术法,将阿霁和七师兄平安送上岸去! 天上那朵脑仁乌云缓缓飘过来。紧跟着骨舟,像个跟屁虫似的。九明媚抬头看向乌云中央,有点点黑色的电光在流窜:“鬼笠翁,以你几十万年的经验,瞧瞧那是怎么一回事。” “魔界至尊,自然有些不同寻常的本事。”鬼笠翁头也未抬,却还是一咬牙,加快了划桨的速度。千年来第一单就惹上老魔尊,他这运道,也是没谁了。不过……貌似几万年没这般刺激过了,成日里不是划桨就是睡大觉,要么就是对着空荡荡的水流发呆。今儿同老魔尊赛上一赛,倒也有趣儿! 思及此处,鬼笠翁划得越发带劲儿,可蹲在他肩上的靖人就没恁妙的心情了。鬼笠翁的俩肩膀晃悠个不停,靖人随着下边肩膀的动作一蹦一跳,简直跟蹦迪似的。天可怜见,他这把老骨头,哪里经得起这番锻炼? 只听得“噗嗤”一笑,与靖人面对面的九明媚着实忍耐不住,被他那蹦迪的架势抖得直发乐。下面的风千霁拍拍媚儿的大腿,劝道:“七师兄的舞技精湛,当赞,当赞!”说的好听,风千霁自个儿也笑得贼张狂。 “尔等,尔等……”靖人一边蹦跳,一边琢磨合适的词汇,“一对混账!” “七师兄谬赞。” “七师兄谬赞。” “……”(此处省略一万匹草泥马……) 短暂的调笑并不能抹去弱水之上的紧张气息,反倒衬得那抹黑暗之色更加深不可测。 脑仁乌云总算是憋够了劲儿,眼看着骨舟离对岸越来越近,终于劈下了第一道闪电。黑色闪电蕴含的魔力比之雷公电母的小闪电高强了数万倍,劈在骨舟上,打得骨架子颤悠了一下,这阵势还挺吓人。 鬼笠翁没管它,自顾自用力往前划。 九明媚等人也各自敛声屏气,被闪电的力道打痛了身板儿也没吭一声。 第二道 第三道 第四道…… 当第五道闪电打下来,把骨舟左侧的一根骨头打掉之时,鬼笠翁可算是抬起了头。斗笠之下的脸非但不老,反而显得十分年轻,一双狭长的小眼睛微微眯着,似笑非笑,似恼非恼,古怪得很。 又一道闪电劈下来,骨舟那么一颤,右侧又有两根骨头脱离筋绳,掉入弱水中,转眼间毁蚀成粉,化于水中,再不见踪影。 “看来,我这摆渡生涯,是要终结于此了。” 九明媚等人一听这话,立时明白,最糟糕的事情,终于来了。 风千霁沉下了脸色:“最后二十米,撑也要撑过去!” “我撑得过,这骨舟撑不过,今日本就超了载,还被老魔尊用至悍的上古悬戮雷劈了……”鬼笠翁摇摇头,“不过,我还是有职业道德的,同一句话,我只能救下一人,你们选谁?” “七师兄。” “七师兄。” 九明媚与风千霁异口同声。 俩混账人儿相视一眼,莞尔一笑,又同时一人抓住一条胳膊,极混账地把靖人逮住,塞进了鬼笠翁怀中。 “小九,不可!唔唔……” 天杀的,九明媚压根儿不给他分辩的机会,救下另外半截儿衣袖,塞进他嘴里,把反对的话语堵了个严严实实。 “七师兄放心,”九明媚笑得粲然而又决然,“小九野得很,连师父老头儿都收拾不了我,还有谁能干掉我?!你先同鬼笠翁到对岸去,我与阿霁这便跟来!” 说罢,她朝鬼笠翁点点头:“我家师兄,拜托您了。”(未完待续。) 第196章、不许食言 ! 鬼笠翁跃然而起,扣住靖人,快速飞向对岸。几乎同时,脑仁乌云蓄积了一大波上古悬戮雷,骤然劈上了骨舟。只见骨舟剧烈晃悠了一下,彻底散了架。白森森的骨头们凄惨地飘零在漆黑的弱水上,又很快被弱水侵蚀殆尽,消融在水中,就像从没存在过。 九明媚与风千霁跳得及时,没有被大雷给轰着,此时正悬在半空,呈自由落体状。 可是,情况并不乐观。 距离对岸只剩最后二十米,脚下无支点,他们压根儿蹦不过去。要想躲过被弱水腐蚀的危险,唯有……牺牲一人。 九明媚望了风千霁一眼,他仍旧顶着一张小白脸子,水波流转的大媚眼子,红得水流流似樱桃的嘴儿。他身着一袭紫纱罩衣,飘然如仙,黑溜溜柔顺顺披散着的及腰长发,妖冶的紫,魅惑的人……这是她的男人。 从未想过,会爱上一个凡人;从未想过,会爱上长得如斯娘炮的男人;从未想过,那种愿意为对方付出所有的凡俗小心思,会在此时,占领她的意志…… “阿霁,我爱你。” 爱语从心底里窜出来,也没个把门儿的,就这么浩浩荡荡地冲出粉嫩的唇,又被弱水之上的微风卷没了影儿。 九明媚一旦下定决心,做事那是相当果决的。她算好了俩人儿坠落的时间,飞到对岸的时间,以及弱水反噬施术之人的时间,当即决意使用瞬移的术法,以最快的速度送千霁上岸。这是目前最有保障的法子了。 她握住风千霁的手,冲他灿然一笑,仿佛初升的旭日。亮得温暖。 而风千霁,亦冲她灿然一笑,犹如正午的昊阳,亮得炫目。 九明媚的笑容在他笑起来的那一刻突然定格,她的身体僵硬,术法更是半点儿用不出来。他宽阔坚实的胸膛化作一只飞艇,载着她娇小的身躯。光速朝对岸驶去。他的速度极快。几乎与瞬移无异。 汹涌的弱水嗅着了术法的味儿,跟凶猛的猎犬似的,一个浪头紧接着一个浪头。朝他们席卷而来。 十五米! 十米! 五米! 两米…… 风千霁的速度已快极,却仍赶不上弱水的速度。只见浪啊奔,浪啊流,上头的脑仁乌云还不死心地横插一杠子。噼里啪啦一顿轰。为了不被拖慢速度,他硬生生地承受了雷劈。心口一痛,吐了口老血。饶是如此,他仍笑眯眯地冲媚儿眨了眨大媚眼子,示意她莫要担心。 担个大头鬼的心!九明媚恨不能咬他一口。竟敢在这时候用定身诀,将她定得动弹不得。他甚么时候将定身诀练得比她还纯熟了? 风千霁没言语,眸中带笑。速度却毫不含糊。 眼看着距离岸边仅剩一米,一个黑浪头打过来。咬中了他的双腿!他吃痛地皱了皱眉头,一双强有力的臂膀已经捞起媚儿,径自将她甩上了岸! 而他…… 一沾上弱水,双腿火速腐蚀开来,连同他的术法全部吞噬干净。风千霁再飞不起来,重重地坠入水中,溅起许多水花儿。 九明媚的身躯重重地撞在岸边的沙石地上,拳头大的碎石块硌得她脊骨生痛。她翻身而起,猛地发觉自个儿并未解定身诀,却能自由动作。因为……施诀的那个家伙,已经再也无法,凝聚魂魄,施以术法了。 “风……风千霁!!!”九明媚听到自己在尖叫,用一种从未有过的,如鹰隼一样的声音,在狂乱地尖叫。 她冲向弱水,岸边的水已经很浅很浅,浅到一具人类躯壳躺在里头,还能露出半截儿身子。 “别去!”鬼笠翁将靖人安顿好,立刻奔过来,拉住了她,“你想让他白白牺牲吗?!” “牺牲?”九明媚微眯了凤眸儿,勾起了唇,“我的男人,我要他活!” 鬼笠翁一震,再说不出半句话来。 因了惯性的缘故,风千霁坠落之时,下半截儿身子落入水中,上身则坠落在沙石地上。弱水的腐蚀忒快忒强,不过一眨眼的工夫,双脚、小腿、膝盖,一直到大腿,已经全部腐蚀光了。 九明媚将他拖上来时,他只有一颗脑袋、腰、前胸一直到双臂还留存着。 “媚儿,莫慌……”风千霁动了动手指,摸摸她的小脑袋。 “慌个甚,我……我梅神从不知‘慌’为何物!”九明媚紧紧抱住他的半截儿身子,张了张唇,不住地大喘气儿,“你是我的男人,答应要陪我一道重建凤鸾,就决不许食言。否则,我饶不了你!” “咳咳……”风千霁想说什么,话到喉边,却变成了难以抑制的咳嗽。腐蚀的疼痛从腰际蔓延到了胸口,他知道自己很快就要变成一抔粉末,随着清风,散落天涯。疼痛、死亡、遗憾,都抵不过心中的担忧。 “闭嘴!我来为你‘化骨成媚’!” 脸颊绽放一枝红梅,梅瓣比平日里更加冶艳,泛着点点血红的光泽。九明媚默念灵诀,无数梅瓣飘飘洒洒,聚拢而来,围绕着风千霁的半截儿身体。可是,无论她多么专注地念诀,无论飘洒多少梅瓣,无论梅瓣如何贴附着他的残躯,都无法化成新的皮肉。 “怎么会这样?!” “‘化骨成媚’,无骨可依,何以成媚。”鬼笠翁徐徐道来。 “无骨可依,何以成媚……”九明媚喃喃地重复,“骨躯,要找到骨躯……” 四处张望寻找,可是弱水之畔,哪里有骨躯可寻? 九明媚将目光放到自己身上,葬地之中,她断臂之时,他能用指骨为她造就身躯,今次她又有何不可?! 以掌为刃,她果决地劈向自己的双腿! “媚儿!” 一声厉喝响在耳边,紧随而来的,是唇上温暖的触感,一如往常,美好得让人禁不住噙起湿凉的泪。他将紫袍子的一角撕下一条来,紫色的纱条一圈又一圈,缠覆在她的眼睛上。他凑在她耳边,厉喝终于软颤成了温柔的絮语:“媚儿,莫慌……”(未完待续。) 第197章、千霁之死 “媚儿,莫慌……”风千霁道,“一个大姑娘没了腿,成日里爬来爬去,可不大好看的。” “我不怕!”九明媚硬气地道,“大不了再找其他骨头接上!” 风千霁嗤笑道:“接的好,那叫艺术品,接不好,那岂不是成了怪?” “你嫌弃?” “嫌弃啊~~” 风千霁带着笑意的声音,咬住她的耳廓。一句“嫌弃”,一贯的言不由衷,似一只虫儿,钻入她的心肺,钻得她可心儿地疼。眼前一派紫蒙蒙的影像,九明媚更是难以忍受,她想把紫纱扯开,却又怕自个儿动作太猛,弄痛了他。 现在的他,是多么脆弱,像一只几近透明的琉璃盏,一碰便要粉碎。为什么会如此?他不是很强么?好似自从见到他起,他就将所有事掌握在手中,步步筹谋,招招快意。他虽然是个貌美的凡人,却有结实的身板儿、睿智的头脑、高超的术法,比之天界那些草包神仙可强上太多了。 从敌视,到同盟,到喜欢,到并肩作战……他一步步风卷残云一般闯入她的心房,迅速占领高地。他是多么悍的一个男人啊,悍到,她一度生出一种感觉,这世上没有他做不到的事,没有他推不平的路,这世上能同她一块儿,一条道儿走到黑的家伙,就是他了。 可是,这弱水连神仙妖魔都对付不得,而他,不过一介凡人。 这一刻,九明媚才恍然,那作死的天公大老爷估摸着是个单身狗,最看不得人家恩恩爱爱,拆散一对是一对。 鼻尖儿酸得厉害,仿佛灌了几缸酸柠檬汁儿,眼眶子湿湿黏黏的,有许多泪珠子滚落下来。这具凡俗人类的皮囊。忒的脆弱,可是她强悍的灵魂,破天荒的,无法对抗皮囊的脆弱。 风千霁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身体渐渐消失。趁着右手还残留着,他慌慌地抚摸她的头发、她的小耳垂、她的鼻尖儿、她红润的唇儿、她平坦而又温软的小腹。 真好,她没事,真好。 风千霁清楚得很,弱水的腐蚀之力。连熏池都没招儿。就算给这残破的身子接上骨头,然后去化骨成媚,也无法阻挡这具身躯和魂魄的销毁。 他头一次想感谢熏池老色鬼,留给他的这件紫纱袍子还残留些术法,罩在媚儿的眼睛上,可以暂时压制她的行动,防止她真砍了自个儿的身子给他接上。 他更庆幸的是,媚儿看不见他消失的过程,日后回忆起来,他还是高大威武的美男子。噫。瞧他多么的有先见之明。 可是,都看不见了,她为何还要哭呢?他的媚儿,不是一直刚强如铁的么? 泪水打湿了层层紫纱,氤氲出深紫的痕迹。媚儿那尖利的小牙齿,这会子既不咬魔物,也不嚼葡萄,而是对付起了她自个儿的唇,生生咬破一道血淋淋的口子。温热的血,腥甜的味儿。诱人又疼人。 “阿霁,你这紫纱,到底施了个甚么术!” 右手渐渐消散,风千霁再不能触摸到她。 仅剩的一颗头颅。估摸着也保不住多久了。 他没有回答,而是勾起一弯魅惑的笑:“小媚儿,我渴。” “嗯?” “唔,你晓得我不爱食甜……老样子罢,弱水三碗,不加糖。” 风千霁的语调一如往常的欠扁。还有些情人间独有的撒娇味儿,同在酒水铺子的每一个寻常的日子一样。她每每在汤粥里头加些蜜糖调味儿,他总要抱怨一通,抑或,跟个大爷似的,往酒桌边儿一拍屁股,指点江山一般胡乱点上些酒水菜品,好似格外享受压她一头的妙味儿。而他这样的派头,总能逗得她禁不住发笑。 九明媚“噗嗤”一笑,这一笑不要紧,五官都错了位,眼泪鼻涕将紫纱都给抹脏了。饶是脏兮兮的,仍挡不住风千霁色中饿狼一般的啃吻,吻得癫狂错乱,吻得地老天荒,宛如世界末日的疯癫。 “我……舍不得你……舍不得,舍不得……” 渴望牵着手,走遍四海八荒; 渴望吻着唇,骄视天地人间; 渴望陪着你,打扁妖魔鬼怪; 渴望帮着你,复生凤鸾仙山…… 天地间总有许多渴望,许多的期盼,许许多多的舍不得。 凡人偶尔安慰自个儿:有舍,才有得。 风千霁挺想用这话安慰媚儿,也安慰自个儿,可是当头颅、眼睛,连同嘴唇、魂魄全部消失无踪的时候,他才真正意识到,去他奶奶的屁话!舍了,就再也得不到。再也…… 最后一缕乌黑的长发,粉碎成粉末,在九明媚怀中抖落。眼前仍旧紫蒙蒙的,她再也感受不到他的温存,再也听不到他的调笑,摸不到他壮实的身板儿。 什么都没了,才发现,真的,舍不得…… 九明媚缓缓地俯下身,静静地低着头,不哭亦不闹,慢慢地依照感觉去找寻沙石中残留的粉末。就算只能保留他一点点痕迹也好,只要一点点。 可是,风总是那样不留情面,卷起那些粉末,飘扬得高高的,在半空里打了个卷儿,落入那贪婪的弱水腹中,消弭无踪。她拼命地抓,拼命地找,握住的,却只有冰冷的沙石。 “小九,你没事……吧?”靖人跑过来,想要安慰师妹,可是他本就木讷少言,此时更是不知说什么才好。他眉头一皱,想将小九拉起来,带她赶紧离开魔界。 鬼笠翁拦住他,示意他此时最好不要碰触她。 靖人不解,正欲过去,却发现小九自个儿站起来了。 他忙道:“小九,咱们还时快些去天界为好,这……这也是风千霁的……” 九明媚却似甚么也听不见,身形笔挺如松,往弱水边走去。看起来,她强悍一如往常,可靖人发觉,她的脚步虚浮,身体僵硬,双手垂在身侧,不停地颤抖。那是强压住心底最激烈的情绪时才会有的反应,而这样的强压,只会带来可怕的反冲! 她,莫不是要随风千霁而去? (未完待续。) 第198章、引至骨山 对岸的惨象,这岸的妖魔们透过结界,看得清清楚楚。 绿囚赶到之时,只来得及瞅见风千霁消散,九明媚傻愣愣的起身往弱水里走。八皇子于绿囚而言,是曾欢喜过的男子,同东君一般可望而不可及。故而绿囚那颗乌漆嘛黑的心脏有那么点儿痛,却又因了九明媚的失神,而雀跃起来。 新仇旧恨添一块儿,今儿绿囚打定主意,让九明媚落入最悲惨的境地! “父尊,让我去攻梅神吧!我要让她知道知道,咱们魔界的厉害!” 从前只当对方是只黑驳,所以合作时也带了几分趾高气昂的味道,如今知晓父尊身份,绿囚更是骄矜起来。打小儿父尊最是宠她,连兄长玄扈都得让几分。父尊归来,她这个魔界长公主,连魔尊都不用怕了。 越疆低头看了女儿一眼,没言语,只搓弄一下指尖,放在唇边:“扈儿,将梅神带来。” 绿囚面色一黑,如斯重要的事儿,父尊却不遣她,着实不公道。 “父尊,我可以……” “闭嘴。”越疆这会子连看都不看她,直接俩字儿丢过去,把她给炸哑巴了。 岸边聚集了许多妖魔,威风凛凛地守卫在越疆身后。光秃秃的鹤岚山气息奄奄地躺在不知打哪儿淘来的黑缎子上,由一窝子魔人保护着。轩辕旭离得最近,虽非故意,眼神儿却有些鄙夷。父尊半点儿颜面也不留与她,亏得她当年为了替父报仇,才入了风扬涧,吃了恁多苦头!绿囚阴沉着脸色,心中翻江倒海,涌出来的全是恨意。 遥遥望向那座由十万年前魔军尸骨组成的小山,绿囚忍下,没有发作。 对岸,玄扈已经带领手下魔族精英,从人间跨入。越过魔界界碑,抵达弱水边,将通往人间的出口完全堵死。 靖人一见,顿知大事不妙。这定是越疆与玄扈商量好了的。前有魔尊玄扈堵着出路,后有一条吃人不眨眼的弱水,再后头是虎视眈眈的老魔尊越疆一行。豺狼虎豹今儿跟赶趟儿似的,全聚齐了。他们之所以只围堵,不动手。可不是善心大发,而是要活捉小九,逼她为魔军“化骨成媚”。天晓得,以小九的性子,此时不同他们拼死一战才是怪事儿,怎会乖乖听话?除非…… 果然,玄扈摆了摆手,示意活捉靖人。 靖人身为泰逢元尊之徒,本事倒是也有的,可他沉溺于钻研武器术法。论起武力值,却没那么值得骄傲了。对付寻常的妖魔鬼怪,强得很,对付起魔尊…… 靖人一人苦战,却无人相助。 鬼笠翁的职责是摆渡,没有义务必须帮他们,更何况,现今骨舟已毁,他已自由,更没必要加入这场战局。故而玄扈一出现。鬼笠翁便表明态度,兀自离开。 而九明媚,仍然立在弱水边,一动不动。紫纱将她的眼睛包裹得十分严密。连她的神情也裹挟进去,让人看不清、猜不透。 靖人一边抵抗,一边担忧小九踏入弱水,随风千霁而去。一心二用,对战更陷弱势,一刻钟的工夫。靖人便被玄扈拿下,按倒在地。魔人们用浸了咒术的绳索,将矮小的靖人牢牢绑住,几乎成了个大粽子。 “九……明媚?”魔尊玄扈身穿玄色尊袍,美如女仙的脸上连半点儿雀斑都没有,真真儿羡慕死一大票姑娘。他没有如对待靖人那般,直接擒住她,也没有大声喊她的名,警告她听话,否则便撕了靖人云云。他只是挪步到弱水边沿,轻喊了她的名之后,便欲言又止。 她的手在颤抖,她的身躯僵硬发寒,她的泪水浸湿了紫纱…… 玄扈突然很想念,她张狂恣肆的笑声。他宁愿她转过身来,指责他、辱骂他、砍杀他,而不是这样折磨她自己…… 玄扈听见自己的声音道:“靖人,已在本尊手中,你……” 娇小的身板儿一顿,九明媚仿佛才发现他来了,却不知发生了何时。 玄扈只得又重复了一遍。 九明媚解下了覆在眼睛上的紫纱,一层一层,折叠整齐,塞入衣裳里,最贴近心口的位置。 “走罢!” 她说得干脆利落,洒脱得很,倒是轮到玄扈懵逼了:“什么?” “放了靖人,”九明媚冷静地道,“我为魔军‘化骨成媚’。” 越疆与玄扈早有共识,梅神天地不惧,唯独在意的,是十二仙徒与风千霁。要让她就范,唯有威胁一招。如今瞧来,纵然风千霁已死,只能活捉靖人,但此计效果立竿见影,奏效甚快。梅神已入瓮中之鳖,非就范不可了。 可不知怎的,她如此冷静,却让玄扈心里翻江倒海无法平息。 弱水无法度过,他们只能先从界碑出口离开,再从另一个入口进入,以瞬移之法回到弱水之畔。前后约莫用了一个时辰,期间玄扈一直寸步不离地守着,不让梅神和靖人有半分逃脱或者私传消息的机会。奇怪的是,九明媚全程冷静得仿佛一具枯死的木头杆子,除了行走,没有半点儿其他反应。不说话、不喝水、不骂人、不打人……甚么都不做,甚么都不想。她老实得,让玄扈的盯梢像个笑话。 好容易重新来到弱水之畔,靖人胸中叹息。一道弱水之隔,前后一个时辰的差距,前边是生,后边是死。现实总是如此残忍,如此不通情理。 越疆已经等候多时,将九明媚引至那座小山。 小山下,仍旧有许多枯骨,零散地落在地上。 再往上瞧去,那些魔兵一个落上去一个,一个紧挨着一个,骨躯密密麻麻,缠缠绕绕,是个缠缠绵绵到天涯,怎么都分不开的架势。 “这样黏腻在一处,就算化骨成媚,也是一团肉酱糊。必须先将骨躯全部分开,然后再施术,进行化骨成媚。” 九明媚此言一出,越疆便立即传令下去,让所有魔人登上山头,把骨躯全部分开。 “慢死了。”九明媚冷冷地飘出一句,“老魔尊这是要拆他个十年八年?”(未完待续。)xh:.254.198.194 第199章、怪异梅神 “老魔尊这是要拆他个十年八年?” 越疆的黑峻面容板得厉害,上下瞄了瞄梅神,忽地勾唇,露出一抹怪异的笑。 梅神刚承了许多打击,这会子靖人又落在他们手中,连她自个儿的性命也由不得她掌握。换做旁人,甚至是天界恁些虚头巴脑的神仙,早就唬得半死不活的了。她倒好,除却眼眶子残留了些湿红,整个儿人比往常更显冷静,甚至有些绝情绝义的妙味儿。 这样“怪异”的梅神,越疆瞧了,竟不由得生出些欣赏。 “化骨成媚,梅神是术业专攻,你的意思是?” “炸了罢。” 绿囚闻言,立刻冲上前来:“父尊,不可听信九明媚的胡言乱语!她素来狡诈阴险诡计多端,定然是为了给风千霁报仇,要毁了所有魔兵!” 轩辕旭也凑上来道:“师父,长公主所言不虚,这梅神从不甘心被人胁迫的,这样轻易提出解决的法子……其目的,值得怀疑。” 噫,再不对盘的人,若是利益一致,也能暂时结盟。 听了俩人儿的声讨,架在九明媚脖子上的魔刃微微一震。玄扈心知他们说的对,张狂恣肆如九明媚,聪敏睿智如九明媚,怎会这般轻易就范?否则,他们也不必费了恁大的劲儿,设下层层圈套,将她引至弱水之畔,渐次逼入绝境,再逼得她不得不立刻化骨成媚。如若不然,时间拖得越久,九明媚各种鬼主意窜上来,谁也控制不了她。 越疆没言语,倒是九明媚先冷飘飘地开了口:“不炸开也罢,尔等便一具一具掰开,拼拼凑凑好了。不过,若本神没有猜错,魔兵们的魂魄,此时正流窜于骨山之下?” 越疆沉吟片刻。默认道:“镇于骨山下十万年,初见希望,魔性肆虐,确乎麻烦。” “话已说透。本神懒得左右你们的意念。”九明媚冷道,“总而言之,本神只负责给魔兵化骨成媚,最后化出来一吨肉山,抑或化出来一群疯狗。都同本神无关。事儿一完,放了我们。” “这可由不得你!”绿囚阴毒地道。 九明媚瞄了她一眼,冷笑一下,又转头去看越疆。虽未言语,可是那眼神儿满是蔑视,仿佛在说:“你算哪根葱,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儿?” “九明媚!!!”绿囚恨得简直要扑上去咬死她,唔,疯狗初级状态,鉴定完毕。 “放不放你们。端得看成果如何。”越疆表明态度,这会子倒是支持了闺女的意见。唔,一只吸血老资本家,鉴定完毕。 九明媚冷然一笑,丝毫不顾忌架在脖子上的魔刃,一屁股坐在沙石地上,两手一摊,罢工了。 正值逆轮之期,沙石地里噌噌地冒出黑色的魔气,冷飕飕地绕着身躯。冷是冷了些。但任周围魔人们说甚么威逼的话,她都不动声色,恍若未闻,更别提站起来继续前行了。 及至越疆动了动唇。她才抢先道:“本神打小儿敬仰老魔尊,只当老魔尊是个雄杰,自然守信,故而要个准信儿罢了。可现在一瞧,无论成功与否,我们都难逃一死。与其死了还做三界的罪人。落个骂名,弗如现在就丢了命。哼,本神不舒坦,尔等也甭想占得便宜去。” 听了九明媚这番大逆不道的话,玄扈反而放心了些。 越疆居高临下,好笑地问:“梅神怕死?” “仙徒未寻齐,凤鸾未重建,本神……”九明媚昂起头,“惜命。” 越疆是几十万年的老魔头,气场八百丈,心机万米深,释放威势之时,周遭的魔物都感受到极强的压迫感,不由得往后退了退,全部闭嘴噤声。弱水之畔,除却微风和水流的细微声响,竟连点儿呼吸声都听不着,坟墓似的静谧,怪瘆人的。 九明媚昂着小脑袋瓜儿,无畏无惧地与越疆对视。她不过十万年神龄,无论神力、心机、威势还是术法,都无法与越疆相提并论,奇异的是,她坐在那儿,竟半点儿没被越疆的威势压怕了去,反倒显露出与越疆不相上下的气场来。 众魔瞧着,很是心惊。 “吾允你。” 越疆的允诺,众魔听了,更是心惊。 九明媚可不管他们心惊还是肉跳,径自站起来,将脖颈子还给玄扈的魔刃,乖乖地杵在那儿,静静地听他们商量对策。 因了魔兵们的魂魄都封存在骨山下,若一个一个拎出来化骨成媚,其他魂魄急了,很可能发生拥挤出逃的状况。时间一长,任何语言上的安抚都无法平定它们的焦躁。它们皆是老魔尊手下的悍将,一旦出现这种情景,损失绝对不小。加之,一个一个拎出来,战线拉得太长,变数太多,亦非越疆愿见。 倘若如梅神所言,一次性将骨山炸开,然后将分散的骨躯重组,速度会很快。与此同时,只需用个结界骤然涌出的魂魄罩住,再一个个入体复生。只要安抚工作做得好,即可很大程度上避免魂魄乱窜乱逃的现象。 这种法子也有个弊端,即炸开的力道。 炸得忒狠,骨山成了骨粉,直接冲泡补钙可也,化骨成媚可没招儿。 炸得不够,骨山分割不透,还是会有一大堆麻烦。 魔界几位大头商议之时,玄扈忍不住用余光瞄了瞄九明媚,只见她低着头,红发遮住双颊,白皙的小脸很有些乖巧的味道。长长的睫毛半遮了一双凤眸儿,金灿灿的瞳仁一如既往的好看,忽然闪过一丝诡异的黑丝流光。 玄扈一惊,再看过去,那瞳仁又恢复了正常。 “扈儿,你来准备结界。”越疆分配任务,才将玄扈的注意力拉回来。 “好。” “父尊,炸骨山……”绿囚急切地表现自己。 “吾亲自来做。” 越疆决意亲身上阵,接着便吩咐众魔依照计划速速行动起来。 谁也没有注意到,乖静的九明媚藏在袖中的双手,依旧颤抖不停。 “梅神,将你的神力预备好。” 她勾了勾唇,将那颤意强压下去:“成。”(未完待续。)xh:.254.201.186 第280章、公公相斗 骨山高约三百米,不算甚么高崖峻岭,小山头罢了。不过,一座骨头堆积成的山,三百米已数牛掰,能炸开得恰到好处更得牛掰。很显然的,老魔尊越疆琢磨着在座的众魔们都不够牛掰,只能他老人家亲身上马。 九明媚被安置在弱水边儿,距离骨山约莫五十米开外的结界区域,靖人则被丢在远处另一个结界中,由七八名壮魔人看守。她所在的,是越疆专门划出来的区域,用结界封闭好。炸开骨山后,有一大堆魔人负责拼凑骨躯,待骨躯拼凑好,跟魂魄配对,再送到结界区域内,由梅神化骨成媚。 这就像一条“化骨成媚”的生产链,九明媚只是个组装工。 更显然的是,越疆对她并不信任,仍用封闭结界来制约她的行动,再用靖人来警告她别轻举妄动。 越疆飞至骨山顶上,四处琢磨琢磨,种下了些炸山的咒术。 九明媚老老实实地坐着,用了点术法,将袖子又变长了些,能够将双手藏得更严实些。凤眸儿紧紧盯着骨山上的一举一动,口中喃喃低语,不知在念叨些甚么。脸颊的一枝梅,红艳得仿佛在滴血。 轰隆! 骨山炸开了! 震天动地的炸裂声,响在魔界之中,震得众魔们耳朵都快聋了。不过,众魔们瞧见这排场,震聋了也觉得值。噫,老魔尊就是老魔尊,炸个骨山都能炸得这般辉煌壮阔,这般诗意盎然。 只见这三百米的骨山似烟花爆破一般,先是火光炸闪,再是骨头们四散炸飞。好家伙。十万骨躯,密密麻麻地飞散在头顶上,忒的壮观。更关键的是,老魔尊将火候把握得极佳,即便炸开了,骨头们还都大体完好。它们又被施了悬浮术,并不坠落满地。亦不会掉入弱水中。而是一直悬浮在半空里,飘得很是优美。 一具具骨躯和一个个魂魄被送入结界中,九明媚拈个诀。脸颊红梅一闪,结界中霎时间飘扬起无数血色红梅。它们不停地贴附在骨躯上,一层又一层,化作层层皮肉。直至恢复魔物们原本的躯体模样。魂魄入体,再歇息片刻。便活蹦乱跳的了。 大致瞄一遍,喝,还真是些悍将。十万年前顶顶有名的魔物、凶兽都包含其中,譬如三头梁渠、九鞭鬼豹、十刺蠪侄……个个儿都是长相凶悍、四肢发达的物种。怪道能在老魔尊手下。屠了恁多的神仙凡人。 魔兵们苏醒后的第一件事儿,就是火急火燎地爬在地上,跪拜它们敬爱的老魔尊大大。甚么“多谢魔尊救命之恩”。甚么“十万年忠心依旧”,甚么“魔尊之命抵死奉行”。唔,这群悍将如今的战力究竟如何暂且不知,肉麻腻歪的功夫倒是很明显呢。 九明媚一刻不停,短短一个时辰,竟有一万具皮囊成形! “停下!”玄扈越看越不对劲,越看越心惊肉跳,再忍不住,冲入结界,抓住她的双手,大声呵斥,“九明媚!本尊让你停下,听到没有?!” 化骨成媚这种神力,很是耗神耗力,平时九明媚用个三四次就累得直犯晕乎,非得大睡一觉才行。更何况,她的元身受损,一直未能彻底修复,一次性复生几百个躯体都难,这回达到一万的数量……她这是要熬尽心血! 原本白皙娇俏的脸蛋儿迅速枯瘦下去,双颊仿佛漏了气儿的皮球,干瘪得厉害。 原本晶莹璀璨的凤眸儿迅速黯淡下去,眼睛周围骤然生出许多皱纹,黑眼圈儿更是跟大熊猫有的一拼。 原本红艳如火的发丝儿迅速枯黄下去,仿佛所有光泽都被“化骨成媚”所消耗的神力全部带走,成了难看的枯草垛子。 倘若风千霁还活着,一定会心疼得厉害。 可是,他已经不在了,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 九明媚心里清楚得很,明镜儿一般。双手又开始发颤,跟拖拉机的发动机似的,坐个小人儿上去,能把隔夜饭都给颠出来。她强压下颤抖,继续为身前的一具蠪侄骨躯化骨成媚。 梅花翩翩飞,明媚而鲜妍,可她……在急速枯萎。 “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玄扈强行握住她的双腕,阻止她施术,愤怒地道, 再这般下去,你会魂飞魄散的!!!” 九明媚瞄了他一眼,讥笑道:“想快些离开,你们这操蛋的地界儿。” 玄扈一滞,抓住她双腕的手顿了顿,心中有一道口子,“唰”地就撕开了,血液汹涌而出。 “本尊绝不允你魂飞魄散!” “是么?”九明媚抬头瞄了瞄那正享受万魔朝拜的越疆,“老魔尊,您儿子阻碍化骨成媚,该当如何是好?” 越疆黑着脸,以苍劲有力的声音道:“扈儿,此计关乎魔界兴亡,不可任性!” 玄扈心中不快,他才是现任魔界至尊,却处处受制于父尊。倘若十万魔兵重生,父尊的力量就会更大。到那时,只怕魔界再无他的立锥之地。 可是,魔界就是这么现实,一切全凭实力。而玄扈的实力……父尊在他身上施了咒,逼得他放开九明媚的手腕。父尊做的很隐蔽,算是给他留足了颜面,却更让他恼怒不已。 他们父子间的较量,九明媚瞧得真切,也早有所觉。一山不容二虎,除非一公一母,可惜他们是父子俩,纯公的,还不得斗个你死我活?现在的小小分歧,不过一个开端罢了。 九明媚懒得管俩公的内斗,兀自招扬起红梅片片,继续化骨成媚。天地昏暗,沙石冒黑气儿,血月升降了一轮,弱水之畔已经活过来七万魔兵。激动兴奋之情充溢在整个儿弱水边儿上,老魔兵们欢喜于自个儿的重生,笑得贼夸张;许多新魔兵十分敬仰恁些老前辈,纷纷过去请教;老魔尊甚至立在最高处,开始了一轮鼓舞士气的讲演。 唔,还别说,越疆平日里瞧着不大爱言语,可作为一个领导者,颇有些魅力,将新老魔兵们迷得五迷三道,纷纷呐喊:“一统三界!”(未完待续。) 第281章、明媚之死 (谢谢蓝色、君隽还有婉儿的打赏、订阅支持哟!么么哒!) “一统三界!一统三界!!!” 弱水之畔复生的七万魔兵加上之前调过来的一万,约莫已密密麻麻地聚集了八万多。它们一齐大喊大叫,那分贝可真真儿不小,气势也真真儿强大,就是震得耳朵生痛。 九明媚的身体已经干瘪到了极限,是个随时会瘫软下去,再也起不了身的形势。可她不以为意,抬头瞧了瞧残余的骨头,唔,完整的不少,零碎的也不少。魔兵们在越疆的指挥下井然有序地拼凑剩余的骨头,势必要将所有魔兵全部复活。 三个时辰。 只要三个时辰,即可完成十万魔兵的化骨成媚。 突然,心口抽搐了一下,疼痛从心尖儿蔓延到全身,她感觉全身的皮肤正在被无数只手狠力撕扯,像是要将她的皮剥开,将血肉掏光! “忍一忍……”九明媚强自呲了呲牙,勾起唇角,莞尔一笑,“不过疼痛罢了,没甚么忍不下的……” 枯瘦如爪的小手那么一挥,黑黄凹陷的脸颊上,一枝红梅更加耀眼,结界中的梅花瓣儿更是越来越多。 远处的另一处结界中,靖人越看越是心惊。 不行,不行,必须阻止她做下更疯狂的事! “小九,住手……” 靖人想出声阻止,却被看守的魔兵死死压制,连神识传音也被结界拦截,半点儿传不出去。 血月越升越高,将天地,还有黑乎乎的弱水都罩上了一层鲜红色。 沙石地底的黑气儿越冒越多。将聚集的数万魔兵笼入黑色雾海。 红与黑的交织,森冷诡然。 三个时辰匆匆而过,越疆已为鹤岚山治愈了伤势,他们师徒俩立在半空里,望着乌压压十万魔兵,心情贼激动。鹤岚山筹谋十万年,等的就是这一日。老魔尊归来。十万魔兵复生。魔界将在老魔尊的带领下,重振旗鼓,踏平人间。粉碎天界,做三界的主子! “师父,徒儿不负您的期望!” 越疆的脸依旧是黑色的,可心里的昂扬振奋已经无法抑制。这些是他的兵将。是他一统三界的最大助力!十万年了,他终于等到了这一日! “岚山。做得好,做得极好!”越疆用力拍了拍徒儿的肩,亲自为其拢了拢新粘好的黑羽大氅,“下一步。还需你好生准备。” 碧蓝色的眼眸一亮,鹤岚山忙道:“师父可是准备……” 越疆没有言语,可那威严中透着狠厉的笑容。让徒儿鹤躯一颤,激动指数火速狂飙。 天界终将落入他越疆的掌中! 十万年。十万魔军…… 同东君的那笔帐,是时候好生算算了! 最后一具狰兽的骨躯被层层梅瓣包裹,渐渐化出血肉皮囊,形成完整的躯体。结界中最后一缕魂魄已经等得极为不耐烦了,若非被结界镇压着,估摸着早急得捣乱了。只见它一被放入躯体中,还没过一分钟,便火急火燎地睁开了兽瞳。 狰兽形状像赤豹,长着五条尾巴和一只角,喜悦激动之时,活蹦乱跳的,五条尾巴狂乱地甩动,喉中发出敲击石头一样的“咚咚”声。许是激动忒过,狰兽的一条尾巴狂甩过来,竟甩中九明媚的后背,将她本就虚弱无比的小身板儿直接甩趴在沙石地上。喉头腥甜,一口老血就这么喷了出来。 身下的石头硌得皮肉骨头皆痛极,她的双手颤了颤,慢慢撑着地面,想将身体撑起来。然而,双臂已干枯得似俩干柴棒,压根儿支撑不住这副身子骨。“噗通”一声,胳膊一软,她又跌了下去。若非脊背因了不停喘息而颤动,这样干瘪枯瘦的身子,瞧着跟死了一般。 “小九!”靖人不住地挣扎,想扑过去救下师妹。 玄扈的小心脏都提到嗓子眼儿了,持着魔刃便要冲过去。 “兄长,您还是算了罢!”绿囚拦住他的去路,阴毒地笑着,“其实想一想,九明媚祸害咱们兄妹俩恁多回,您不是早就想要她的命了么?今儿她死了正好。兄长您呢,别又惹父尊不高兴了。” 绿囚话音还未落,越疆便已从半空里落下,挥开结界,径自走到九明媚跟前。 九明媚挣扎着抬起头,枯瘦的脸上挤出一个笑。 玄扈一见父尊神色,便知大事不妙,忙道:“父尊,您答应过放他们离开!” “哦?”越疆蹲下身来,伸出黑色的手指,勾起九明媚的小下巴,“吾改主意了。” 九明媚无力摆脱他的钳制,却仍冲他呲了呲牙:“能让老魔尊变成个不守信的混蛋玩意儿,是本神的荣幸。” “给你两个选择。” “懒得。” “不听听看?” “道不同,不相为谋。” “吾越发的欣赏你了。”越疆并不恼怒,反而笑了笑。 “谢了您呐。” 皮肉的笑抵达不了黑眸深处,反倒将眸中杀气突显得更加骇人。越疆的黑手从下巴挪移至九明媚的脖颈,用力捏住:“同你师父相会去罢。” 九明媚渐渐喘不过起来,枯瘦的小脸儿憋成了紫葡萄。想她梅神叱咤风云近十万年,甚么难题到她跟前儿,不过一个响亮的屁,扇一扇便没了。纵然一山更有一山高,她也无畏无惧,快意恣肆。哪怕下一刻便要嗝屁,这一刻也该是快活的。唔,要死的感觉,实在不咋地,她仿佛听到师父老头儿羽化时的“哒”音,仿佛看到风千霁消散前的一抹笑容。 濒死的时候,当真可以见到最亲爱的人,真好呢…… 她昂着小脑袋,露出一个灿然的笑。 越疆杀得很是利落,梅神已经气力耗尽,元身几近毁灭,本就没多少反抗的能力。他不过稍稍一动手,她的脖子便断了。那颗带着笑容的小脑袋滚落下来,安静地躺在沙石地上。 越疆难得地奉献一声叹息,心中十分可惜。梅神,确乎一个极佳的苗子,年岁不大,实力和毅力却强得令人发指。化骨成媚,枯木逢生……这死而再生的神力,只出现在神族典籍之中。 (未完待续。) 第282章、梅神堕魔 ps.奉上五一更新,看完别赶紧去玩,记得先投个月票。现在起-点515粉丝节享双倍月票,其他活动有送红包也可以看一看昂! 身为魔尊,越疆曾悉心研究神族典籍,意图将“化骨成媚”的神力化入魔界咒术中。如此一来,魔界生灵便可生生不息,魔兵魔将更是再不畏死!到那时,还有谁能做魔界的对手?! 典籍中记载,只有天生神骨,得天地眷顾的神者才有这等本事,旁人要学此神力根本无从下手。近三十万年,都已无此神力现世,越疆更是找不到研究的对象。 三界上一次有“化骨成媚”的神者出现,还是在上古时期,坤吾大神的好友——夙兮神尊——曾一展神力,复生被神魔之争波及而亡的无辜凡人。 可就算是夙兮神尊,也不过是复生了千人罢了。 梅神却在一日之间,复生十万魔人! 这得是多么强大的神力,多么可怕的毅力! 此等神力若为魔界所用,定然是极强的助力,可一旦回归天界,定然是极强的敌手! 越疆欣赏她的神力,喜欢她的性子,甚至有些钦佩于她的执着,但……必须毁掉! 九明媚的小脑袋一落地,绿囚便高兴得厉害,恨不得再来补上几刀。 越疆却仍蹲在地上,黑手握着她血淋淋的脖子,颇有些感慨。不过,再多的感慨可惜也抵不上他的勃勃野心。魔界中的规矩,成者为王,败者为食。现在,是办正事儿的时候了。 “丢进弱水。”越疆吩咐道。九明媚太过特殊。必须丢入弱水,看着她化成粉末,才能放心。 话音掷地有声,却无半个魔兵响应,更无人过来奉命丢人儿。 越疆拧了黑黑的眉头,只觉手心儿有那么些不对劲儿。 手中的梅神的脖子在颤抖、双手在颤抖,双腿颤抖得更是剧烈。同癫痫发作似的。 与此同时。落在地上的那颗头颅竟已颤抖着立了起来!她那枯瘦的小脸蛋儿上,漂亮的眉眼舒展着,灿烂的笑容与活着的时候一般无二!脸颊上。那一枝红艳梅花绽放依旧,却一点一点,染上了漆黑的色泽! “梅神?!” 越疆僵了一张老黑脸,似乎发现了什么。立即施以咒术,袭向那朵黑色梅花。 当此之时。却有一道利刃从背后刺向他的心脏。 越疆闪身躲开不难,然则他一转身,发现所有复生魔兵,全部叛变! 十万魔兵悍将。个个儿眸泛金光,再不跪拜、再不欢呼,而是一声不吭的。将老魔尊越疆、魔尊玄扈、长公主绿囚、左尊鹤岚山、轩辕旭,以及那一万新魔兵团团围住。而刺杀越疆的。不是旁人,正是甩了九明媚一尾巴的那只狰兽。 绿囚大惊失色,身边那些跪拜讨好的魔兵,突然就对她拔剑相向,不知究竟是何缘故。她不禁怒斥道:“尔等皆是魔界臣民,速速给本公主放下武器!” 她的话像狗吠,动静怪响,却没啥用处。 玄扈瞧出端倪:“父尊,速速撤离!” “不可!”鹤岚山反对道,“此事恐是梅神所为,吾等彻底灭了她即可!十万魔兵,绝不可就此放弃!” “灭了梅神!”轩辕旭响应道。 他们都想灭了梅神,想把她丢进弱水,彻底毁灭躯壳和魂魄。只可惜,下一瞬,他们连说话的工夫也没了。 十万复生魔兵大开杀戒! 在狰兽的带领下,数千头凶兽围攻老魔尊。这些都是越疆当年亲自选拔调教出来的凶兽,实力自然杠杠的。 越疆一人对付恁多凶兽,不免费些工夫。每每想使出咒术击杀梅神,却都有一头又一头凶兽为她挡住。 复生魔兵不认人、不留情,或是利刃穿刺,或是猛抓撕咬,或是使用咒术……片刻间,弱水之畔已是哀鸿遍野,血肉横飞。新兵势单力孤,亦无十万年前恁些魔兵悍将的威势,已是死伤过半。 越疆下了狠心,用雷霆之咒劈死周围所有阻拦他的凶兽。此时,沙石地上的梅神尸首却已不见踪影。 越疆心知不妙,高举双臂,施咒引来脑仁乌云,要将来个广撒网、泛劈雷,誓要将反叛的魔兵镇住,更要将那不知躲藏到何处去了的梅神给电出来。 眼见乌云转瞬即至,闪电立刻劈下,说时迟,那时快,沙石地里猛然窜出一股子黑气,将越疆包围起来。越疆微惊,这黑气乃是魔界地下的初道魔气,亦是他压制老驳仙灵,彻底占领躯体时最重要的引子。是谁,竟能控制初道魔气,限制他的行动?! 越疆的咒术对魔气无法发挥作用,只得想法子加强抵御力。只可惜,迟了…… “越疆老魔,可是在寻我?” 尚未见人形显现,前方便传来了极有特色的笑声,清灵动人却又懒懒散散的,像是被日头渐渐晒融的雪。可是那其中寒冰般的温度,又让人为之战栗。 下一瞬,越疆黑乎乎的胸口便破了一个拳头大小的洞。 黑气渐渐消散,显出一个奇诡的影形。原本的蓝色衣衫浸染了无尽鲜血,化作深邃孽海般的紫,一头红发褪尽了鲜妍的色泽,被无尽仇恨浸染成墨一般的幽黑。金色的瞳仁依旧闪亮,却有无数漆黑斑点污染,失了原本的纯然。 她的指甲极长,快速穿透越疆的胸口,又在里头鼓捣一阵子。突然,血染一般的红唇勾了勾,她从那洞口里头寻着一个好东西,立刻拧巴拧巴,给扯了出来:“噫,龙的心脏,果然是黑的。” “梅……九明媚?!”绿囚大惊失色。 “不,不是九明媚……”轩辕旭亦是诧异非常,就算九明媚平日行为蛮悍如魔,却从未露出这种可怕的模样。此影形如魔似魅,杀气腾腾,岂会是梅神?! “梅神……”鹤岚山拧紧了眉头,“堕魔了……” “堕魔?!” 对于恁些妖魔的乱侃,九明媚浑不在意,兀自将淌着黑血的心脏在掌心掂了掂,紧接着用锋利的指甲一片一片地削出些心脏肉片儿。拈起一片,丢进唇里,嚼上两口,还挺筋道来哉。 “孩儿们,要尝一尝么?” 【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这次起-点515粉丝节的作家荣耀堂和作品总选举,希望都能支持一把。另外粉丝节还有些红包礼包的,领一领,把订阅继续下去!】(未完待续。) 第283章、杀死绿囚 “孩儿们,要尝一尝么?” 纤手随意那么一摆,无数片心脏肉片儿飞发到复生的魔兵们手中。 魔兵们见肉都馋得厉害,嚼上一片,没有吃到满足,反倒把心头嗜血的性子全给勾了起来。于是乎,见着活蹦乱跳的魔物,他们就扑过去,噼里啪啦一顿揍,完事儿再撕巴撕巴吞进腹中。 形势一边倒,复生魔兵们已将那一万新兵吃了个干干净净,只剩下一些不好吃的骨头碴子丢在地上,还带着些泛红的碎肉渣渣。玄扈、鹤岚山和轩辕旭对付十万魔兵很是吃力,眼见着绿囚被俘,却是只能顾着自个儿眼前,救不了她。 九明媚瞧着被魔兵们整得万分狼狈的绿囚,血红色的唇瓣微微一勾,随手将掌心最后一片心脏残片收入袖中。紧接着,她俯身下来,揪住绿囚的黑发,狠命那么一撕。 “啊!!!”绿囚捂着头皮,手上立时染满了鲜血,脑皮儿痛得简直要打滚儿。 原来,九明媚那一撕,硬生生将绿囚的头皮撕掉了大半块儿。 “瞧瞧咱们的魔界长公主,骄傲了几辈子,今儿个如何跪了?”九明媚笑吟吟地道,“唔,我倒是忘了,你在绿冉那凡人面前,也常跪的。” “闭嘴!”绿囚忍痛吼道,“不许提他的名字!” “绿冉”这个名字,已经许久未曾出现在绿囚耳畔,却时常在心底深处冒出来,不停地折磨她。她越是想同那个无耻而又卑微的凡人划清界限,就越是无法忘记,自己曾经是他的妹妹。是他的…… 耻辱!在东君面前被九明媚比下去是耻辱,被九明媚丢入转生池是耻辱,在人间转世是耻辱,同绿冉发生的那些事是耻辱,被九明媚抢走了八皇子殿下则是耻辱中的耻辱!而这一切,全是九明媚的过错,让她如何不怒、不恨?! 绿囚用力站起来。朝九明媚扑过去。却被对方轻巧地躲过。一个扑一个躲,跟捉迷藏似的。及至九明媚懒得同她捉着玩了,挥了挥紫袍长袖。笑道:“你那老爹给了你长生之力,谁也杀不了你,真真儿厉害。不过,我十分好奇。不知你这长生的魂遇着弱水,会呲楞出怎样的火花儿?” “你……你想干什么?!” 怒归怒。恨归恨,再恨得牙痒痒,没点子本事也就只有瞎咋呼的份儿。这不,绿囚的神色由愤怒骤然转变为恐惧。她的双臂、双腿皆被四只魔兵高高架起。 九明媚朝魔兵摆了摆手:“长公主渴了,好生待客,不得怠慢。” “放我下来!放我下来。九明媚!!!”绿囚不停挣扎,嚎得嗓子都快哑了。“父尊!兄长!救我,救我啊!!!九明媚,你不得好死!!!” “承你吉言。”九明媚绽开一个魔魅的笑,“我确乎没好生死了,让尔等失了望呵……” 玄扈见状意图来救,却被魔兵挡住,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亲妹子被丢进弱水中。弱水的侵蚀之力,瞬间将绿囚全身的黑色衣衫腐蚀化光。紧接着是一层皮肤,化成了黑水子。 绿囚疯狂挣扎,俩胳膊俩腿扑腾乱摆,可是很不幸的,腿软塌塌地化成了水,腰肢柔面面地化成了汤,胳膊呢?唔,转瞬间便没了影儿。 九明媚随手捡起一颗小石头,往绿囚那颗漂浮的脑袋上那么一丢。 “吧唧”一声儿,绿囚还要嚎什么,可那张嘴已经消融在水中,再也说不出半句话了。 眼见着一个讨人厌的“东西”就这么死了,九明媚却没感到多少喜悦。她凝望着弱水中那个小小的漩涡,心头的恨意突然间胀溢满怀,撑得五脏六腑都灼烫如火。 沙石地面突然间剧烈地震动起来,九明媚却矗立水畔,并不查探情况。 其实,无需查探,她也猜得到,仅是剜了一颗心脏,哪里就能将老魔尊杀个透?越疆这是在动用地动之咒,要将深埋地下的初道魔气激出来,好为他弥补魔气的亏损。复生之时,她的元身受损,无法发挥全部力量,他又何尝不是? “孩儿们,”九明媚举起右手,做了个号召的手势,“尔等可愿听我号令?” 十万魔兵齐声高呼:“愿意!!!” “我瞧这条河碍眼得很,弗如……咱们填平了它罢!” “填平!填平!!填平!!!” “用什么填平好呢……”九明媚倏然转头,血红的唇轻轻弯起,黑金色的凤眸儿透着疯狂,盯住越疆,“越疆老儿,就用你最喜爱的玩意儿罢!” 霎时间,十万魔兵不再屠杀新魔兵,亦不再纠缠玄扈等人,而是踏着整齐的步伐,朝弱水走去。第一排入水,被弱水呲楞楞那么一烧,化作一排颇为整齐的气泡,还挺壮观来哉。第二排入水,血水顶着气泡咕咚冒上来,转瞬间又被弱水销蚀成粉。 第三排 第四排 第五排 …… 十万魔兵,十万魔兵啊! 他们以自杀的形势,听从九明媚的号令,要去填平那永不可能填平的弱水! 越疆震惊,玄扈震惊,鹤岚山震惊,连轩辕旭也惊愕地合不拢嘴。 他们这会子也不想着如何跟复生的魔兵打斗了,拦着它们自杀还来不及呢。 “梅神,住手!” “住手?”九明媚嗤笑一声儿,瞄了瞄越疆的脸,“你凭甚么要我住手?” “吾可以将老驳的仙灵完完整整交还与你,还可以将葬地中的骨躯尽数交给你来使用。” “真真儿稀罕呢……”九明媚打了个响指,复生魔兵们立刻停住步子,再不往弱水中行进。 “很好。”越疆道,“吾当日占领此骨躯,是破费了一番工夫的,甚至动用镇灵咒将老驳的仙灵封印在体内。如今想将他交还而出,自然还需要些时间来解封。你且稍安勿躁,等上一刻。” “一刻?”九明媚挑了挑眉,随手那么一摆,魔兵们即刻前行。 “半刻!” “半刻?” “立刻!!!” “好,”九明媚笑道,“我便再信你一回。”(未完待续。) 第284章、魔兵跳河 (谢谢飘飘美蓝的打赏支持哟!) “好,”九明媚笑道,“我便再信你一回。” 越疆舍不得他那十万魔兵,自然受制于人。九明媚为神时,是个妖魔般的性子,今次堕神为魔,更是为所欲为。饶是利用靖人和老驳作诱,也不见得能控制她多久。 越疆立刻动用地下魔气,将镇灵咒催动起来。只见他的心口空缺的位置,一缕缕青烟冒出,蒸腾而上,很是个飘渺的仙范儿。只可惜,用在一个黑不溜就的魔物身上,好似一个黑烟囱,泛着呛人的黑。 黑色魔气缠绕着他的黑身板儿,越缠越欢实,越缠越多。九明媚动了动鲜红的唇,纤手微微抬起,打了个响指。 魔兵们接受指令,停滞的身躯微微一颤,重新动起来,缓缓踏入弱水。 玄扈似乎对此情形早有预料,没言语,亦无动作,只是凝视着九明媚,似乎要看进她的魂魄中去。她看起来与过去反差极大,一个是张狂恣肆的神,一个是狂悍强大的魔。可是在他瞧来,那个本质的她并未改变。骄狂如她,岂会放弃十万魔兵这个妙极的人质? 轩辕旭显然没料到,见此情形,恼怒地道:“九明媚,你分明答应的!” “哦。” “哦?” 九明媚没搭话,挥手一记紫色旋风丢过去,轩辕旭躲闪不及中了招。他“嗷唠”一声惨叫,痛苦地扑倒在地,身躯不住扭曲。忽而是人形模样,忽而是兽形模样,身形变化全然不由他自个儿控制。皮肤被沙石地面摩擦出道道血痕。甚至向外翻开,露出里面的红艳艳的血肉来,同九明媚的唇一个色号儿。 鹤岚山要去救师弟,双脚却好似钉在了地上,半点动弹不得。定是九明媚用了定身术!他用尽全身力气,动用所有相关术法,却仍然动不了。他立即念起上古惊鹤咒。只要将九明媚控制住。一切就好办了! 舞鹤在身体里乱窜,搅得心肝脾肺肾都疼得厉害。九明媚并未同从前一般疼得死去活来,反倒镇定地拍了拍肩膀。细长的指甲穿透皮肉,深入肩骨之中,随意那么一拨弄。不消片刻,从肩骨中抽出一只褐羽魔鹤——上古惊鹤咒的载体。它的细长尖嘴儿锋利得很。过去恁些日子里,便是用这张尖嘴儿折磨九明媚的。 褐羽魔鹤腾挪挣扎。九明媚闭了一只左眼,瞄了瞄鹤岚山眉心的位置:“鹤老壮士,莫动弹,一次扎不准。再扎更痛来哉。” 说罢,九明媚将褐羽魔鹤用力那么一掷,直接插进了鹤岚山的脑壳子里! “啊!!!” 鹤岚山身形一颤。重重地跌了下去。他匍匐在坚硬的岩石地上,全身剧烈地抽搐。仿佛有无数根针在快速地不停地扎他的皮肉,又从皮肉刺入,恨不能扎透他的内脏。 “上古咒术,噬神刻骨……”九明媚森然一笑,“自家的术法,也该亲身尝尝效果不是?唔,不谢。” 又有三排魔兵淹没在弱水之中,老魔尊越疆却陷于周身的黑色魔气里头,僵直着身板子,压根儿出不来、动不了。普通的定身术对越疆没甚作用,她不会蠢笨到如斯地步。 老魔尊嘛,地位高嘛,自然该用那尿遁之术,噫,多么匹配! 黑色魔气没有入了他的魂,助他修复魂魄,亦没有化为镇灵咒的助力,而是悉数钻进了他的小腹之内,化成了一股股哗哗儿的流水。稍稍一动,尿意从小腹里诞生,汹涌澎湃地撞击着膀胱和尿道,再进一步,将他的心坎儿也激惹得躁动不安。 “越疆老儿,莫急嘛……”九明媚倾身前来,指尖恶意地戳了戳越疆的小腹,接着用拇指按压下去,旋转了几圈儿,“既然想拿你那十万魔兵做一场优美的表演,自然该晓得晓得它们在你心头的地位。你的反应,甚得吾心,这表演的大幕即将拉开,您可得瞪大您的黑眼珠子,将尿意好生憋住咯。” 说罢,九明媚灵巧地摆动十指,每一指,每一个不同的手势,皆代表了不同的命令。 食指向上一勾,一排千余名魔兵曲腿下蹲,双臂用力摆动,腿儿那么一蹬,以回旋的姿势跳进了弱水里。溅起的水花儿一朵接一朵,连城波纹荡漾的一排水纹,煞是好看。 小指向下一压,第二排千余名魔兵背对弱水,以后退的姿势踏入弱水中。 无名指颤了颤,第三排千余名魔兵突然活蹦乱跳起来,兽脸上露出喜悦至极的笑容。它们笑啊跳啊,一路跳进了弱水里。欢笑声那样悦耳,一排水纹那样优雅,真真儿是一场美妙至极的演出。 …… 越疆气得肺简直要炸开了,倘若肺炸了,想必膀胱炸了的几率会大大提升。活过的几十万年里头,不论是登上魔尊之位时,抑或是与天人两界对战之时,遇到的敌手要么是蠢笨无能的弱质小丑,要么是空有悍力却无脑的傻大黑粗,要么是法力与智商兼备的强悍对手。无论遇到那种,他只有一个法子:杀! 用力量碾压敌手,是最高效的法子,他百试不爽。 可他头一次遇到这样怪异的敌手,怪招频出,思维跳跃,难以揣度,更无法用强力碾压。 “呃……”越疆俩条腿紧紧并在一起,已难受得支撑不住了。 他的头被固定好了,面向水边,亲眼看着他精心挑选、意图复生的十万魔兵成千成千地化作弱水的一部分。 “越疆老儿,可你曾尝过,弱水是怎样的味道?” 九明媚拖着一袭及地紫袍,黑色的发凌乱地披散着,她喜欢这样的色泽,穿在身上,原来的惶惑不安就如同梦一场,转瞬便没了。她摇曳在越疆身旁,踱着细碎的略有些焦躁的小碎步子,神色惶然,似乎正在很严肃地思考这个问题。 “总不会是甜的罢?阿霁不爱食甜。” 想了一会子,她又道:“阿霁不喜欢乏味的物什,一个人留在这儿,太过无趣儿。恁这些魔兵,瞧着活泼泼的,阿霁会喜欢的。没空杀个妖魔打打猎甚么的,比我在这尘世间过的日子,还要舒坦呢。”(未完待续。) 第285章、毁掉希望 鹤岚山见情形不妙,跪俯在地上,忍着万般疼痛,咬牙威胁道:“梅神,老驳与靖人的性命,你不要了?!” “要又如何,不要又如何?”九明媚微微一笑,凤眸儿婉媚动人。 “他们……他们……呃!!!”鹤岚山被疼痛折磨得面目纠结,配上那满是疤痕的脸,更是狰狞难看。上古惊鹤咒的威力他自然清楚,也知如何去解,只可惜经了风千霁对他那一轮折磨,他的力量已不足以解咒,更无法承受咒鹤钻体的疼痛。 “哼!”九明媚微微昂起脑袋,朝结界努了努鲜红的唇,“你们真当我是个傻帽儿,不懂得未雨绸缪?还是以为,我还会给你们留下钻空子的机会?” 任人宰割这种滋味儿,尝一次,足以让她警醒。 鹤岚山等人一滞,齐刷刷地往结界瞧去,不知何时,靖人已消失在结界中,不知去向。不,绝非不知去向,而是在他们不知道的时候,被她悄悄转移走。之前魔兵大乱,正是绝妙的可乘之机! 可是,此结界乃是老魔尊亲自施法做成,没有他的咒术,怎会放人出来?除非…… “老驳,当是你表现的时机咯。”九明媚抽出袖中的心脏残片,摊在左手掌心,右手指尖则闪烁了一个黑色的光点,慢慢引渡入肉。 沙石地上,哀嚎声此起彼伏。 先是轩辕旭打着血滚儿号丧,接着是鹤岚山被咒鹤戳得直哼哼,再来,轮到老魔尊瞎嚎了。 黑龙的血肉乃是以“化骨成媚”的神力凝结而成,亦即是说。越疆的骨头是他自个儿的,皮囊、血肉甚至于内脏,却是九明媚为他所造。 正如十万魔兵,尽是她救活,皮肉血躯自然不得不受命于她。所以,她才能成为它们的主子,控制它们的行动。 越疆“化骨成媚”时间已久。血肉已与骨躯、魔魂渐渐融合。不能再轻易控制。但是,有老驳的仙灵从内抗争,又有九明媚剜心施法。越疆这副身躯,已成内忧外患的趋势。诚然,九明媚这法子有些个阴损,不大地道。不过,凡人所谓“兵不厌诈”这四个字儿。关键之时,用途极大。 “小九……小九助我!!!” 越疆体内窜出一阵阵低吼,那是老驳在抗争! 光点占领心脏残片之时,越疆黑躯剧颤。一股子黑亮的光从他眉心射出,在半空里投射出一道驳兽炸毛的影形。 至于越疆本人,唔。估摸着是劲儿用得太过,双腿再夹不住。两股间呲溜溜喷出“洪水”来,转瞬间就把沙石地弄湿了一大滩。 只听得“扑”地一声,越疆的身躯软软地滑脱在地上,泡在他自个儿的“洪水”里。 “越疆,鹤岚山,轩辕旭……”九明媚足尖儿轻轻一点,身影缓缓飞升,那妖冶的紫袍在风中飘逸。不得不说,即便入了魔,亦丝毫削减不了她的美。 指尖轻轻一点,将此三者的脑袋掰过来,眼皮儿拨楞开,正对着泱泱弱水。 “你们一步一步引我入瓮,一步一步诱我复生越疆、复生十万魔兵,图的就是复兴魔界,一统三界。此梦想着实令人钦佩,令人叹服。”九明媚眨了眨凤眸儿,笑得单纯无害,“今儿个这场优美的表演,权当奖赏各位了,嘘~~莫再出甚么幺蛾子,乖乖瞧去。” 仨魔被迫直勾勾地盯着弱水,纵然眸中满是腾腾怒火,却无法阻止她的行动。 魔兵们以各种不同花样的姿势,跳入弱水中,化作滚滚青烟、片片粉末,又被微风卷着,落入水中。 九万 六万 三万 …… 绵延数百里的弱水,浩浩荡荡的魔兵,融为一体。 越疆他们十万年的谋划,亦随之付诸东流,再无回还的余地。 最后,轮到主角儿了。 九明媚指尖拈出北枝扇,扇面上原本的红梅已染成墨色,威力比之过去更强。稍稍那么一扇,愣是将鹤岚山、轩辕旭这师兄弟俩一股脑儿地扇进了弱水中。 “阿霁,瞧见了罢,又来俩,好生接着顽去。” 弱水吞没了他们,水波荡漾,一切如常,连风刮起来的角度也没甚变化。好似,九明媚的话也被弱水吞没了,换不回半点回应。她闭了闭凤眸儿,自嘲地笑了笑,又忽地睁开眼睛,俯视越疆。 身体的疼痛甚至是死亡,都不足以令人绝望。唯有希望……希望是那样美好,寄托了所有心血的东西。希望落入掌心,却又突然坠亡,此间落差最是痛苦,最易将人逼入死地。 绝望,是个怪东西。生在弱者心里,很快击败了他,让他虚脱、颓唐,身心就此作废;生在强者心里,短暂的击败,反而会激发心底的斗志。 被绝望激起的斗志,泛着“鱼死网破”的决绝,发起狠来绝对牛x。 九明媚早料到强悍如老魔尊越疆,一旦激发斗志,绝不是易对付的。但她没料到,越疆的躯体虚弱到了极点,却还能一次性甩出数百道咒术! 定身咒、火灵咒都被她轻易躲过,北枝扇一摆,朵朵黑色梅花飞腾而出,笼罩在她周身,形成坚实的梅笼结界。 越疆黑着脸,周身黑气越聚越多,不过他这回小心许多,没被对方下了怪咒。身为叱咤风云的魔尊,除了遇上东君那回,他从未如此一败涂地。十万魔兵没了,仅剩的两个徒儿没了,身躯亦是千疮百孔,至于儿子……玄扈被定身术禁锢,派不上用场。 越疆越瞧九明媚,越觉得眼熟得紧,那气场,与东君是如斯相似,勾起他所有仇恨。 数百道咒术一齐迸发,将九明媚逼得节节后退。梅笼结界也抵挡不了如此强劲的攻势,破了许多口子。形势不妙,九明媚以扇为剑,径直俯冲而下,刺向越疆眉心。 突然,一道黑影凭空窜出,以魔刃劈来,险些劈掉她一只右手! 九明媚迅速一个闪身,这才转危为安。 “玄扈?”九明媚嗤笑一声儿,“怎么,良心发现?”(未完待续。) ps:一次性杀掉鹤岚山和轩辕旭,懒得再跟这俩人儿磨叽,╭(╯^╰)╮ 第286章、分道扬镳 “怎么,良心发现?” 九明媚给玄扈下的定身术并不难解,亦无杀伤力,要的就是瞧瞧这位现任魔尊的态度。唔,其实他的态度如她所料,并不难猜。自打越疆复生,鹤岚山和轩辕旭就一路辅佐,预备复生十万魔兵,助力越疆重振魔界。这是要把玄扈搁阳台上晾着呢,他岂会乐意? 只要十万魔兵没了,鹤岚山和轩辕旭死了,越疆便成了光杆儿司令,还有甚么可怕?倘若玄扈再狠一些,再聪明一些,就该瞧着九明媚将越疆杀个透透的,再来坐收渔人之利。 自古以来,有权势的地界儿就有各种明争暗斗。仅是凡间一个小小的岐国,为着皇位,风烈都整出恁多的幺蛾子了。这魔界尊位的更替,不染上成吨的血,哪有轻易了结的? 玄扈手持魔刃,与九明媚对峙。 “够了!”玄扈道,“十万魔兵已消亡,鹤岚山、轩辕旭还有我妹妹全部被你所杀,风千霁的仇至此已报,收手吧!” 九明媚听此一语,狂傲大笑,嘲讽至极:“是对你而言够了罢?怎么,想留下自个儿老爹一条命,怕回魔都没法子交代?抑或,越疆那儿还有甚么了不得的大秘密,你不甘心就此丢了去?” “你已无退路可走!”玄扈望着她,目露些许悲光,又携了点儿期待,“天界不会容纳一个魔,更不会助你找回仙徒、复兴凤鸾山。他们甚至……会将你关死,以绝后患!” 九明媚垂了垂凤眸儿,从长长的睫毛下头瞄了瞄他,唇角勾起不屑的笑。 “九明媚,收手。留下来。”玄扈头一遭这般诚挚,瞧着都不大似个魔尊了,“你要的,我可以助你实现……” 哟呵,这会子连“本尊”都不说了,而是自称“我”,这身段儿降得忒低。怎么都不大真实。九明媚晓得他指的是谁。天界神仙并不全然定力超凡,每万把年或是千把年,就要出几个歪楼的神仙。一歪歪到魔道里去。天君曾严令,凡是入魔神仙,一律逐出天界。 两万三千年前,九明媚“有幸”见识翼望神君为情所困入了魔道的模样儿。其实翼望那事儿同戏本子里头演的大体不差。他欢喜一个小妖,被众仙家教育了一通。此时有好事者上达天听。天君琢磨着,不能让一个小妖毁了翼望神君的修行不是? 于是乎,天君他老人家热心热肺地操办了一桩驱逐小妖的行动。恁小妖也是个有脾气的,瞧自个儿那样不遭仙家待见。火气一上来,冲上去顽强抗争。一个不留神,撞在天君的法器上。登时一命呜呼,元神溃散。 翼望神君没了老婆。哭着哭着就入了魔,誓要把天界搅个天翻地覆。 天君没法子,便将翼望神君关入玉山冢,成日里狂雷暴雪地伺候着,说甚么非魔性涤去不得出。 彼时九明媚在天界晃悠了好一阵子,了解事情的来龙去脉,觉着天君这做法忒不厚道。可再不厚道,恁也是天君不是?天界的最高统治者,打个喷嚏整个儿天界都得伤寒。 如今她已堕魔,这紫不溜溜的装扮、血红糊糊的嘴唇、泛着黑点子的金瞳,在天界就是个标准的异数,真真儿不大好呆的。若是一不留神开罪了天君,步上翼望神君的后尘,着实得不偿失。 “我要什么,你都可以助我实现?” 玄扈寻着缺口,自然欢喜,却也有所警惕:“越疆再不济,到底是我的身生父亲。” “那就谈不拢了。”九明媚双指一拧,绽开北枝扇,凤眸儿一弯,“我可还指着越疆老儿,给我填平弱水呢。” 九明媚率先发动攻势,招招逼近玄扈面门。他那美如女仙的脸蛋儿,此时冷肃至极,连方才流露出的一点悲光也给敛去了。对战之时,玄扈全神贯注,绝不肯让自己落入下乘。 魔刃凌厉,扇柄灵巧,一个黑袍滚滚,一个紫影翩翩。 双方对阵,一时竟分不出个输赢。 正在双方对战最为激烈之时,九明媚突然抽身而退,拈起滚滚黑气,将玄扈牢牢笼住。至于她自个儿,则趁机一把拽住越疆的后颈子,将他从“洪水”里揪出来。她飞奔之弱水边,使尽气力,将越疆往水中一丢! 只听得“唰”地一声响,九明媚的手刚一松开,胸口就大痛起来。她低头一瞧,魔刃穿过皮肉,刺断肋骨,又义无反顾地穿透了她的心脏。 “扑通”,越疆已经坠入弱水,被腐蚀得青烟直冒。他黑色的脸、黑色的身体,还有那龙骨、血肉,转瞬间化作粉末,融入弱水中,消失无踪。 九明媚凝视弱水中的动静,确认越疆彻底玩完,这才低下头去,瞧心口露出来的刀尖儿。 “为什么不躲?!” 她轻嘲地笑起来,黑发随风飘扬:“因为……你做得好极了。” 这魔刃一如既往的锋利,一如既往的无情,同当初葬崖上时一般无二。玄扈自以为对她有情,其实不过是自以为罢了。 玄扈顿了顿,着慌地收回魔刃,想抱住她的身体,却被她躲了过去。 “我不欠你什么,你亦不欠我的,既已两清,勿念纠缠。”九明媚亮了亮北枝扇,“回你的魔都去吧,想必你有许多芜杂的事儿,需得一一清理干净罢?” “九……” “嘘~~”九明媚道,“我自个儿的路,走到黑抑或走到白,我自个儿负责。倘若你再苦苦纠缠……我不介意把你的魔界烧成灰烬,就算,代价是我自己的性命。” 九明媚说得无比决绝,仿佛已将自己孤立于这个世界。 玄扈望了她一会子,忽地咬了咬牙,一甩脑袋,走了。 黑袍身影越走越远,远得好似隔了几个世界。而她与千霁,却是连隔区的世界也无,没有阴阳相隔,只有生离死别。到头了,连个像样的纪念也没有,唯有一段紫纱,还浸着他的气息,让她心绪难平。 伤口的血,一滴一滴,落在沙石地上。生出小苗,长出枝干,又在那虬枝顶端,长出几个黑溜溜的小花苞来。(未完待续。) 第287章、梅开三界 伤口的血,落在沙石地上。生出小苗,长出枝干,又在那虬枝顶端,长出几个黑溜溜的小花苞来。 花苞越长越大,在枝头打了几个旋儿,也没招呼一声儿,便“跐溜”一下绽开朵朵红艳艳的梅花。 一株梅花儿绽了,它的根系在沙土中穿行,寻了个空隙,噌噌地又钻出地面,生出小苗,长出枝干。盘枝错节的枝桠之间,一朵又一朵梅花绚烂炸放,瞬间红艳了整株梅树。 “小九……快,快些为我解咒!” 靖人从一块小石头下钻出来时,仍是一只芝麻粒儿大小的黑蚂蚁。他试了几番,实在变不回原形,只得冲着弱水边的九明媚瞎嚷嚷。 之前混乱之中,只觉一片梅瓣窜过结界,落在靖人眉心。他的身材本就矮小,这会子,更是一下子缩成了蚂蚁,谁还瞧得着他? 靖人研究过诸多术法,深知神仙一旦入魔,法力会增强数十倍甚至是百倍、千倍。这也正是天界如此重视“入魔”问题,时常大会小会地开起来,三令五申绝不可入魔的缘故。想想看,一个小神仙入了魔道,都得来个大号的神仙才能勉强制服。当年翼望神尊入魔,差点儿把天君都给砍了,还不是东君出面才摆平? 此般想来,小九入魔后的法力,自然更为强悍。他就算是用尽力气,也解不开着变身咒术的。于是乎,靖人果断放弃浪费力气,凭着这新鲜的六条小细腿儿,开始在沙石地上狂奔。可惜小细腿儿不大给力,狂奔了几千步。也只不过是从这块石头,跑到了另一块石头上。 突然,一阵寒风从后头刮来,将小蚂蚁刮飞了十来米远,终于来到了九明媚右后方。靖人一回头,才晓得这寒风不是平白出现,而是老驳在助他一臂之力。 老驳的仙灵脱离龙骨。没有躯体。只能是一缕半透明的飘荡游魂,能做的也有限。 “二……二师兄,多谢……” “得想个法子。”老驳凝望九明媚的身影,叹息道,“前路堪忧……” “确乎如此啊,”靖人点头叹道。“小九性子乖戾,打小儿吸收的魔气极多。故而师父他老人家最担心她走歪路、入魔障。幸而小九素来是个拎得清的,见多识广,心眼儿活泛,意志出奇的坚定。顺境逆境都不能让她迷了心智。 “可是……小九太傻,为了与越疆抗衡,将这块地域的初道魔气生吞入体。与她体内的魔气呼应,硬生生地逼迫自己入了魔。逼迫入魔。并非以往翼望神君之类的怒极成魔,她是清清醒醒的,所以入魔时更为痛苦。 “入魔容易,成神难。据吾所知,过往入魔的神仙,尚无任何一个能祛除魔性,回归仙道。倘若小九以这副模样儿回去天界,还不知得掀起多少风浪,惹来多少……” 靖人絮絮叨叨地将小九入魔的缘故讲与二师兄听,说着说着,琢磨着有点儿不大对味儿,二师兄怎的半点儿回应也无?他抬起蚂蚁脑袋,细细瞧去,只见二师兄跟看怪物似的瞄了他一眼,好似对他的术法分析十分不屑。他正欲辩驳,再分析些高难度的给二师兄听听,可二师兄很快将视线转移开去。 靖人顺着二师兄的目光望去,煞时一惊,终于明白了二师兄为何用那样的眼神瞄他。 小九哭了。 一向混世魔王一般,笑闹八方的小九,哭得像个脆弱的孩子。 一袭紫袍,一丈黑发,一双红唇,魔魅万状,妖冶无双。 凤眸儿中流光闪烁,含着一丝恨、一缕愁、一番情,眺望弱水中央,仿佛要在水中寻到一个熟悉的影形。可不论如何望,如何寻,都再见不到他,触摸不到他,更听不到他了。 “媚儿,哭成只花猫儿,是要与发发做兄弟?” 这是……阿霁的声音?! 她循声望去,却只有寒风萧萧,冷水瑟瑟。是幻觉呵,还是阿霁仍活在……她心里? “小九,逝者已矣。”老驳思量再三,劝慰道,“倘若他还在,亦不会舍得你如此伤心。” “你错了,”九明媚勾了勾唇,含泪而笑,“若见我哭,他会说:‘媚儿哭吧,哭丑了,没人愿意同我抢,着实快意!’他就这么个混账男人,这世间,只此一家,别无分号。” 她这样说,老驳反倒不知该再说些什么,任何劝慰,都浅薄得可怜。 靖人道:“小九已为他报仇雪恨,该当……放下罢……” 九明媚眉头微皱,放下? 她早知该规避弱水,却依旧上了当; 她虽为梅神,却救不了千霁的性命; 她空有“化骨成媚”的神力,他却连尸骨都留不下! 不,绝不放下! 靖人见她眸中魔光一闪,心中顿时大惊,正欲再说些安抚之语,却突觉脚下的沙石地面正在剧烈晃动!特别是他六只小细腿儿扒拉的那块小石头,被一股子不知名的力量从下而上直接顶飞了!连同他的蚂蚁小身板儿,也飞到半空里,是个要摔成三截的架势! 老驳反应迅速,一阵风拂过,托举小蚂蚁,将它放到稍稍安全些的地界儿。 可是,如今哪里安全?! 方才那块小石头所在的位置,凭空长出一株梅树。不过一眨眼的功夫,整个儿弱水岸边,绵延数百里,已被梅树占领,绽放出一大片梅花林! 梅树生长的速度惊人,老驳不停地带小蚂蚁变幻位置,预防随时可能会长出来的梅树,把靖人再顶飞了去。饶是如此,依然防不住。一个不留神,小蚂蚁滚落在一株刚长出的小苗上,顺着枝叶被顶上了一枝最高的梅枝枝儿。 站得高,看得远,这话放在蚂蚁身上也是一样。 靖人遥望四周,这才发现,梅树以绝对的优势,在迅速占领魔界! 他不由得记得九明媚刚化成人形时,天下红梅遍开,她的笑容明媚如朝阳,睥睨尘寰。 红梅遍天下,是美景; 红梅占天下,是灾难。 (未完待续。) 第288章、填平弱水? ps.奉上今天的更新,顺便给『起点』515粉丝节拉一下票,每个人都有8张票,投票还送起点币,跪求大家支持赞赏! 山崖上,小河边,草木旁,房舍中……但凡有土壤之处,尽数被梅树侵占。 玄扈甫一回到魔都,很是吃了一惊,原本黑气腾腾的魔都变成了一个大花园,艳光直冲天际。 “魔尊大人,梅树已成灾,这可如何是好?” 魔物们被梅树恐怖的蔓延速度唬得够呛,往左走,左边儿“唰”地长出一株;向右行,右边儿“噌噌噌”钻出仨。再这样下去,恐怕连落脚的地界儿也挤不出来了。 梅树跟铜皮铁骨似的,拔也拔不掉,砍也砍不动。有人想了法子,用火咒狂烧而去,唔,整片儿梅树都烧着了,大火熊熊腾起,十分壮观。魔物们被大火烤得脸上热腾腾的,冒出许多油腻腻的汗来,琢磨着这下子总该烧光了罢? 谁承想,火灭之后,树枝儿确乎焦了,花朵却仍旧红艳艳的杵在那儿。 玄扈本还琢磨着如何处理父尊、左尊连同那一万魔族新兵玩完的事儿,给臣民们一个合理的交代,以免动摇人心。这会子瞧来,如今这梅灾才是重头戏。 “通知所有魔臣,一刻钟后,悬冽殿集合!” “是!” 玄扈下了命令,火速抵达悬冽殿,映入眼帘的,是红梅包围的黑色殿宇,好似架在一团篝火上,随时能焚烧殆尽。他一挥袖子,劈开殿前梅树。径自飞入殿中。再一挥袖,打黑袖子里头甩出个小男娃儿来,可不正是他的亲生儿子——阿秘? “父尊,娘亲如何了?!” “回殿后去。” “不要!”阿秘踢踏着一双小短腿奔到父尊怀里头,胖乎乎的脸蛋儿上,神情严肃而又焦急,“娘亲没事儿吧?是阿秘错了。阿秘不该听左尊的话。给娘亲下套,更不该瞒着父尊。可阿秘也是为了让娘亲留下来,和咱们永远在一起。父尊。别生阿秘的气,告诉阿秘好不好嘛?” 刚从地道出来没多久,他就被父尊给逮了去,压根儿不晓得外头甚么动静。别看他小小一个男娃儿。心眼儿比许多成年凡人还活泛,晓得父尊最受不得他软糯糯地求。 这不。玄扈摸了摸儿子的小脑袋,答道:“她没事。” “那娘亲现在在哪儿?为什么没有跟父尊一道回来?爷爷和左尊会不会再对娘亲下手……” “不会了。”玄扈道,“他们打不过梅神。” “我就知道,娘亲最厉害了!”阿秘欢呼起来。忽然望见殿外红梅片片,又惊有喜,“是不是娘亲回来了?!” “她不会回来。她只是要在回天界之前……填平弱水。” 阿秘瞪大了眼睛:“弱水也能填平吗?!” 玄扈顿了顿,轻轻拍了拍儿子的头顶。语重心长地道:“弱肉强食,悍者生存。阿秘,你该长大了。” 阿秘垂下了小脑袋,心知父尊说的对,娘亲已如此强大,自个儿若还是个娇滴滴的小娃娃,怎么可能将娘亲找回来? “嗯,我该长大了。” ————梅花小分割————红梅朵朵开—————— 弱水剧烈颤动! 起先只是水波滚动得比以前快些,不过片刻,突然卷起千层浪,不停翻滚! “小九,住手!”靖人喊道,“弱水上不能使用术法,会被反噬的!” 九明媚没言语,只是示意老驳将靖人先带走,离弱水越远越好。 至于她…… 她冷然一笑,敢带走她最心爱的男子,不填平弱水,她誓不罢休! 不能使用术法? 噫,她可没有用术法,不过是用上弱水赖以存在的魔气,让弱水再见不得天日! 两岸绵延数百里的梅树越长越高,枝桠越长越长,一路朝水中央长去。吸纳了满满的初道魔气,它们的生命力比寻常植被强了数千倍,弱水翻腾侵蚀掉一棵,紧接着就有另外一棵替补上来。 弱水的侵蚀力无穷无尽,初道魔气无穷无尽,梅树更是无穷无尽! 那便如此永世纠缠吧,谁也别想有好日子过! 梅树疯长之时,九明媚没闲着,一双纤纤素手将地下的初道魔气抽出来,捻成丝儿。一缕一缕,一道一道,最后融成一柄黑色气剑。 九明媚拖着气剑,脚踩梅枝,沿着弱水岸边缓缓地走。每条河流,都有最汹涌澎湃的地段,相应的,也都有最窄最浅的地段儿。通往界碑的那一处,正是最汹涌澎湃的地界儿,也是最可怕的一段水程。 她缓行慢寻,走了十公里,终于红唇一勾,露出笑来。 双手紧握气剑,瞄准弱水最窄的地段儿,九明媚大吼一声,用尽全身力气,死命砍下去! 在骨舟上渡水之时,她就发现,那骨舟的每根骨头的空心中都灌满了初道魔气,连接骨头的,也正是它们。弱水上同地面一般,亦嗅得出初道魔气的味儿。也即是说,弱水并不侵蚀初道魔气,抑或,对初道魔气的侵蚀力很低。想必老魔尊之所以能在弱水上使用脑仁儿乌云劈雷,正是因为,那团子乌云,正是初道魔气组成的。 既然不能用术法,那么初道魔气,就是对付弱水的最佳武器! 一剑劈下,弱水被剑刃劈成两段,水波朝两边滚起,形成三丈高的水障,露出深深的黑色河床。 就是此时! 无数沙石浮上半空,迅速朝黑色河床集结,转瞬间摞起一道三丈高的沙石坝。坝内沙石孔隙中,尽数灌满初道魔气,将坝体牢固地凝结在一起。 水障落下,却被沙石坝挡住,无法流动。 沙石坝将弱水一分为二,又飞快的长出一树树梅树,与两岸的梅树相连。 数百里梅树,慢慢地,将弱水覆盖,不留半丝空隙。 河流需要流动,需要源源不断的新水源,否则,便是一滩死水,终会干涸。 九明媚就是要切断弱水的水源,前无源头活水,后无支流泄水,上无雨水淌下,至于下嘛……她对梅树极有信心,它们不畏严寒,不畏冰封,有了初道魔气,更不畏惧弱水侵蚀。它们会将地下之水,吸食干净,让弱水慢慢儿的死! 【马上就要515了,希望继续能冲击515红包榜,到5月15日当天红包雨能回馈读者外加宣传作品。一块也是爱,肯定好好更!】(未完待续。) 第289章、太子墨祁 ps.奉上今天的更新,顺便给『起点』515粉丝节拉一下票,每个人都有8张票,投票还送起点币,跪求大家支持赞赏! 梅林冶艳,心口的血已干涸,颊边的泪已被风儿吹散。 九明媚站在梅树梢头,酣战过后,心儿一软,忽地累极。 若能化作梢头的一朵寻常小花儿,再无琐碎情仇,再无揪心过往,只静静地守在这里,陪着千霁,直到这该死的弱水彻底死去,该有多好。 “明媚,小心!” 小个屁心,她现在只想睡…… 突然,九明媚嗅到一股子弱水的味儿,从脚下汹涌而来。该死,这玩意儿还没死心,想翻身农奴把歌唱?好容易压制了它,岂能再让它反了天去?! 一道金光闪过,九明媚正欲再凝出一柄魔气剑砍过去,却发觉胳膊被人揪出,硬扯到右边儿,躲过了那股子弱水的反击。 九明媚侧眸瞧去,赫然发现对方万分担忧地瞧着她,同数万年前一般无二。 “你怎的来了?” “你复生之后,为何不告知与我?饶是为复生仙徒不便回天界,总该让我知道!你可知这近五百年来,我有多担心你!!!” 说话的是个银袍黑发的男子,这银袍柔滑飘逸,瞧款式,是天界神仙最钟爱的天羽尊仙袍;瞧材质,是天界最抢手的织女,用九重天顶的锦云抽丝织成布匹裁制,连点儿针缝儿也无;瞧绣纹,金色云锦玉明纹,天界至尊才得使用的。 “墨祁老弟,你我心知肚明。何必没的找不痛快。”九明媚甩开他的手,声音清灵灵的带着笑,却让人没来由的打个寒颤。 墨祁容貌挺好,身板子也精瘦结实,但他算不得顶英俊的,亦算不得顶漂亮的。在东君面前,他就是个毛都没长全的愣头小子。 因为是天君独子。墨祁打小儿被立为天界太子。娇惯着长大的。幸而他本性纯良,除了有点儿弱,有点儿笨。有点儿傻,有点儿狗腿,倒也没甚么大缺点。 五万多年前,九明媚混魔界的时候。常常在凤鸾山和魔界之间穿行。有一回,得了师父老头儿的命令。她只得道别了血魔淮阴,拎着酒坛子出了魔界。就在此时,她发觉有人躲在界碑后头鬼鬼祟祟的,似乎在偷窥于她。嗅嗅味道。非妖魔、非神仙、亦非凡人,竟是个隐藏了所有味道的家伙。 九明媚莞尔一笑,决意给这偷窥的小子一个终生难忘的教训。于是乎。她突然隐匿形迹,又突然现身在界碑顶上。自上而下俯视这个愣头小子。那小子揉了揉揉眼睛,见跟瞧丢了人,立时起身要去寻。一坛子酒泼下来,从头到脚成了只落汤鸡。 “小贼儿,天界来的?” 酒液可洗去敛气诀,将生灵原本的气息引诱出来。九明媚耸了耸鼻尖儿,很快就在呛鼻的酒味儿中嗅出了一股子神仙才有仙味儿。 “我……你……我……” 得,是个话都说不利索的神仙。 九明媚懒得再理会,丢了个诀过去,将他身上的酒液清除干净,立马踏步离开。 那小子连忙追过来,本要拽住她的胳膊,却被她一记冷眼唬得改变了策略,张开双臂拦住了她的去路:“你……你可是梅神?” 九明媚上下瞄了瞄他,此时的他穿的是凡人的粗布衣裳,脸上脏兮兮的,却无法掩盖他元身的天族气息。她平日里虽不大喜欢天界恁些迂腐神仙,但碍于师父教诲,难免要上界参加些活动,对天界也有些了解。有天族气息、男子、一万岁左右、傻不拉几……符合这些条件的,只一个太子墨祁。 “太子墨祁,依天界的时辰,您此时应当在宁玉神尊那儿学习罢?私入魔界,要是让天君晓得了,那可……” “你如何知道我是……” “废话。”九明媚踏步边走。 “我把宁玉神尊灌醉了!”墨祁着慌地道,“不论如何,今儿我一定要见到你!” 把宁玉神尊灌醉了?噫,这小子也不算忒傻嘛,有出息! 九明媚本懒得与他纠缠,听到有趣儿的,便止了步子,粲然一笑:“有话快说,有屁赶紧放。” “我不能娶你!”墨祁信誓旦旦地道,“我昨儿听母后提及,要将你我许配为婚。此事,我父君与泰逢元尊商议好了,说是明日便要昭告三界。我才一万岁,正是建功立业的好年华,岂可因娶亲耽误?!我听闻你今儿要从魔界出来,在此等候多时,就是要与你说分明,也请你同泰逢元尊说分明。” 九明媚“噗嗤”一笑,建功立业?大好年华?这傻小子说甚么玩笑话?瞧他那怂样儿,一边义正词严地拒婚,一边还抱着胸,时刻提防她突然进攻。他这哪里是怕娶亲耽误事业,分明就是怕娶头母老虎回家受欺凌。抑或……天然反抗姐弟恋? “懒得说甚么分明,”九明媚笑道,“他们要许婚便许,要昭告便告。” “什么?!” “左右成亲仪典上,他们是寻不着我的。” “你要逃婚?!” “怎的,灌醉师父都做得,逃婚却不敢了?” “我……我如何不敢!” “其实,”九明媚勾了勾指头,将墨祁的脖颈子勾过来,压低了嗓门儿,坏笑道,“我还有一个法子,既不需与他们说分明,亦不需逃婚,反而可以让他们主动自觉地放弃婚约。” “甚么法子!?” “打今儿起,你便是我梅神的小弟,我罩着你!”九明媚豪爽笑道,“咱们混三界去也!” …… 思及当年傻里傻气的小子,再瞧瞧如今颇有些威风的太子墨祁,九明媚不禁感慨。数万年历练,傻小子长大了,当得起天界太子的职位,却已不复当年情谊。 六万岁的墨祁已有了男人模样,听到“心知肚明”这话儿,心中微惊,再转换一想,明媚本就聪慧至极,自然瞒不过她。更何况,凤鸾山覆灭那夜,他的表现太过反常,明媚猜不出才是怪事。 旧情攻势无法打动她,墨祁顿了顿,只得交代:“回天界吧,苍玉仙灵,已然寻回。” 【马上就要515了,希望继续能冲击515红包榜,到5月15日当天红包雨能回馈读者外加宣传作品。一块也是爱,肯定好好更!】(未完待续。) 第290章、梅开天劫 (终卷来咯!谢谢大家对前两卷的支持!新的开始,新的征程,希望大家继续喜欢和支持媚儿。多谢多谢,么么哒!(* ̄3)(e ̄*)) 云烟渺渺,白雾幽幽,宫宇巍巍,仙气儿腾腾。 拨开云雾,趟过层层仙幕,轻歌似黄莺儿的啼叫,酥酥嫩嫩的惹人欢喜;曼舞似美人蛇的扭动,软软弹弹叫人心儿馋馋。那小媚眼儿一抛,在座的“雄性”无不愕然,有的一口仙桃酒没含住,喷在身侧仙童身上;有的身子一颤,咳嗽得跟要断气儿似的;有的洋装浑不在意,兀自保持着仙家超然之姿,闭目养神,却用了窥灵之术,将心眼偷偷往舞者肚皮儿上瞄…… “是谁安排此等污秽歌舞,着实有失仙家风仪!” “回禀天后,是……是……”小仙倌支支吾吾,不敢透露实情。 “将此失仪者,连同那些庸俗舞娘,幽禁百日反省!” 发火儿的是天界二把手,天君发妻——天后?琈是也。 身为美玉化形的神仙,?琈美得通透、美得大气、美得超凡脱俗; 身为专业吃醋十万载的老女神,?琈醋得优雅、醋得霸道、醋得不留余地。 老爹是尧山神尊,老娘是玉石祖神,夫君是天界至尊,儿子是未来的天界至尊。这人设,这背景,妥妥的一个开挂般的存在。然则天道还算公允,给了她一个近乎完美的背景,却让她逃不脱一个女子的宿命。夫君惹桃花,她得时刻备好“电蚊拍”,把桃花儿当苍蝇打。 故而平日里面对众仙家。?琈纯乎一个完美天后。与天君夫妇和美,与儿子母慈子孝,与众仙家和睦互敬,辅助天君将天界诸事打理得有声有色。可今儿连身边的天君都被恁些“骚媚”舞娘引去了视线,她的火气儿登时窜上了九重天。 可怜仙家们还没赶得及品味仙酒配美人儿的妙味儿,就被这股子火气烧得口干舌燥、如履薄冰了。 “这……这恐怕不妥……”小仙倌极为为难,“是太……” “不过蝇头小事。天后不喜。撤了此轮歌舞便是。倘若因了小事,扰了仙酬宴的趣儿,可就不大妙了。”天君压低了声音。跟老婆说道。神色虽同往常一般,却暗地里用神识叫了声儿:“琈儿,为夫错了,饶了为夫罢……” “也罢。为一桩小事扰了仙酬宴,确乎不妙。”?琈唇角勾了勾。道,“木荆,告诉太子,仙酬宴已始。莫让众仙家久候。” “是,天后。” 木荆小仙倌得了令,可算是松了口气儿。连忙退下仙殿,去寻太子殿下。天可怜见。他上哪儿寻得太子殿下来?昨儿深夜时分,太子殿下不知从哪儿得了什么消息,似乎是关于梅神大人的,同太子妃争执过后,便一挥袖子,跑下了界。 太子妃哭了一整夜,那个哭法儿,真真儿叫人心疼。 一大清早,太子妃的两个漂亮眼睛都肿成胡桃了。她施了个灵诀,这才将肿眼圈儿消了去,告诉木荆:“你且去仙殿候着,太子殿下下界之事,必须先瞒着。甚么时候天君天后寻太子殿下,你再回来报信儿。仙酬宴这般重大的日子,出不得纰漏。我得想个法子,让夫君母后莫要动气。” 木荆不禁暗骂:“这太子太不是东西,竟让如此温柔善良又贴心的太子妃受苦!” 骂归骂,真得了命令,他还是第一时间赶去天韵宫通报。只盼着那“不是东西”的太子殿下已然回宫,免得太子妃又要忧愁地想法子替太子瞒住。只可惜,愿望落了空,太子一夜未归,现今也不知去向,徒留太子妃倚着宫院中的碧玉盘龙柱,失魂落魄。 木荆正要回禀太子妃,突然听得一声尖叫,好似惊慌至极。 “啊!!!” 尖叫的源头,正是太子妃。 只见她跌坐在地上,双臂扒着碧玉盘龙柱,身子筛糠似的不住颤抖。 “太子妃,您怎么了?您怎么了?!” 仙女儿们急忙扶住太子妃的细胳膊,想将她搀扶起来,甚至动用了术法,可太子妃始终扒拉在原处,半分不肯动弹。她的目光,牢牢地盯着前方倏然钻出来的一株梅树,枝头红艳艳地绽出许多梅花来。 天韵宫的院中素来喜植蔓居草,花树则是榖树、柞树、弥苏树为主,开出的花儿一律以莹白、淡黄为主,素雅低调。这株高调如火的梅树,究竟从何处而来?又何以令太子妃如斯惶恐? 木荆尚未来得及问询,梅树旁边的土壤迅速耸动,从里头长出一株小苗儿。苗儿愣头往上长,长出枝干,又在那虬枝顶端,长出几个黑溜溜的小花苞来。梅树的根系在沙土中穿行,寻了个空隙,噌噌地又钻出地面。盘枝错节的枝桠之间,一朵又一朵梅花绚烂炸放,瞬间红艳了整个院落! 梅树的生长速度太快,天韵宫、澄莹殿、云锦宫、仙桃园、碧玺台、诛神塔、锁毒阁……但凡有土壤或是可以生长草木生灵之处,尽被梅树长满。 尖叫声、惊呼声、赞叹声此起彼伏,有些仙女被突然破土而出的梅树顶上了树桠子,还有些仙兽对梅花花粉过敏,不住地打喷嚏。 不过一刻钟,整个儿天界已被梅树占领! 木荆连忙使了个诀,将惊恐万状的太子妃挪到天韵宫屋内,紧闭房门,不让她再瞧见梅树的影形。 “太子殿下何时回来?” “我等亦不知……” 太子不知踪影,太子妃又惊了,木荆没法子,只得先回仙殿,预备见机行事。 他想的应对之语不少,临到了现场,却半句没用着。 仙殿已全然没了方才的歌舞升平、悠哉悠哉,天君、天后以及众仙家们皆神情严肃,气氛紧张到了极点。 “禀天君、天后,”极目神从殿外跑进来通报,“小神已探知到,此次红梅遍开的奇景已遍及三界!自魔界而始,后侵袭人间,现已占据天界。其梅树之形、遍及速度,与九万年前梅神初化人形之时,极为相近。” “有何不同?”天君问。 “这……”极目神犹豫片刻,答道,“魔气滔天。” 众神仙愕然。 天后?琈心中长叹: 红梅遍三界,是美景; 红梅占三界,是劫数! (未完待续。) 第291章、魔神登场 (谢谢君隽的打赏哟!么么(づ ̄3 ̄)づ) “禀天君、天后,仙草园被红梅侵占,仙草尽数枯了!” “禀天君、天后,织女急报,数万里云头已被梅树侵占,无法织出霞锦。只怕未来天人两界的云霞,尽是一片红海!” “禀天君、天后,天韵宫全宫被红梅侵占,太子妃受惊昏迷,恐怕……” “恐怕什么?!” “恐有滑胎之像……” 此语一出,满座哗然。木荆也诧异万分,方才太子妃确乎十分惊慌,却并无昏迷之像,怎的她近旁的仙侍荣柳突然过来,汇报了这么一出儿?太子与太子妃大婚三四万年来,尚未给天界添个小天孙,如今刚得了点喜讯,却是和哀讯一道来的。 天后玧琈问道:“太子呢?!” “太子殿下他……”荣柳支吾答道,“殿下昨夜下界,说是去魔界寻梅神大人,至今尚未归来……” “胡闹!”天后玧琈朱唇怒启,“梅神已入魔,绝不可姑息!” “情况不明,尚不可立时决断。或许是魔界逆轮之期的影响,而非梅神入魔。梅神倘若复生,自是好事一件,太子去救助义姊,亦是道义之举。”天君望了望老婆,道,“极目神,速速探明魔气源头。岐黄仙子,天韵宫救治太子妃。逍遥神君,带两队天兵去往魔界,探听虚实,襄助太子。” 极目神领旨,岐黄仙子领旨,逍遥神君领旨,各自有条不紊地开始行动。 玧琈微愠,正欲说甚么,却被天君一个眼神压了下去。 天君与天后活了那么几十万年,成为神仙夫妻也有十几万年,老夫老妻的,一个眼神儿便了了对方的心思。 这天地间红梅遍开。只九明媚一人可成,绝不可能是旁人。 九万年前的红梅遍天下,那是祥瑞之兆,预示此女集天真地秀、日月精华。拥有天生神骨。 自打上古时期结束,众大神退隐,天、人、魔三分天下之势形成之后,天生神骨且能影响三界的神灵就越来越少。近十万年来,唯有一个九明媚而已。故而天君将她召至天界。赐予“梅神”之号,欲留她做个天官儿,顺道给儿子参谋个老婆。 谁承想,这丫头压根儿不是个神仙,而是一妥妥儿的混世魔王。天后玧琈忙忙地将她打发回了凤鸾山,要天君灭了立她为太子妃的打算。可天君却认为梅神这性子恰好可弥补儿子过于憨实的弊端,且这世上,再找不到一个天生神骨,可与天界太子相配的女子了。于是乎,天君头一遭拂了玧琈的意。硬是与泰逢元尊商议,给梅神与太子定下婚约。 期间种种纠葛,一时也道不明白,总之俩孩子有缘无分。但梅神在天界的威望已树立得极高,抑或,是她那可怕的彪悍形象,给众神仙留下了很深的心里阴影。致使一提及梅神,还是会有些神仙打几个寒颤。 今时不同往日,九万年后的今日,红梅占天下。且长势如疯似狂,简直疯魔一般,且充满攻击性。不是梅神入了魔,又能有甚么解释? 此理天后明白。天君岂会瞧不通透? 寻常神仙入魔都是大祸害,更何况梅神本就强悍猖狂?就算太子不去寻,天君也得派人将梅神寻回,牢牢控制,以免为祸苍生。 仙酬宴变作战前动员大会,在天界还数头一遭。众仙家们连忙将眼面前的仙桃酒一口气干下。撑饱了肚皮,再掏出各自的法器重宝来。该砍树的砍树,该烧花儿的烧花儿,唔,仙家们确乎有些本事,将仙殿外头的梅树砍去了七七八八,又用三昧真火烧化了三三两两。不肖片刻,仙殿外已干净整洁如初。 见此法有效,仙家们斗志昂扬,开始往其他殿宇进军,誓要将天界红梅悉数干掉。 木荆只不过是天君身边儿一个四百岁的小小仙倌儿,法力不高,今儿这场灭梅战斗,着实帮不上忙。他心中记挂太子妃,便向天君请了个旨,去天韵宫瞧瞧岐黄仙子医治得如何了。天君允诺,命他去了之后,以传音之术随时禀报太子妃的情形。 木荆道了声“尊令”,麻溜儿地跑了。 脚步还没出仙殿大院儿,忽然一阵寒风自上而下破空而来,将仙殿内外刮了个乱七八糟。倘若天界同人间一般有尘土,只怕早已是十级沙尘暴。 众仙家们定力强劲,尚能七摇八晃地站稳脚跟,可怜木荆被这狂风刮上了天。只见他的小身板子在半空里顺着风向打了几个旋儿,待风停了,这才“吧唧”一下子,摔了下来。 下巴刚一落地,木荆听到自个儿的下巴骨“咔嚓”错位,震得脑袋轰轰响。 “是谁,想干掉我的孩儿们?!” 尚未见人出来,便听到了那极有特色的笑声,清灵动人却又懒懒散散的,像是被日头渐渐晒融的雪。可是那娇娆中的冰寒,又让人为之一颤。 木荆晃了晃脑袋,试图将那轰轰声并那娇娆冰寒的笑一并晃出去,岂料稍一抬头,便被一阵魔魅紫影笼罩。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姑娘,在他四百年修炼出的贫乏词汇中,勉强能拈出“极美”“妖媚”“好看”这仨词儿。可这仨词儿,着实概括不了她的模样儿。 幻紫飘渺的瑰纱袍子,墨一般幽黑及膝长发,鲜红如血的嫩唇,尤其是那一双凤眸儿,金与黑的对撞,神秘莫测。她始终莹莹笑着,凤眸儿微微弯起,略有些调皮的促狭劲儿,可她一双长长的指甲尖锐如刀,似乎随时准备手刃对手。 众仙家看清来者,很是颤了三颤:“梅神九明媚?!” “既已堕魔,谈何梅神?”九明媚嗤笑一声儿,“天君,天后,不管你们是预备着将我断了法力打出天界,抑或锁起来折腾……给你们提个醒儿,想都甭想。” 天君神色如常,倒是天后玧琈面色不悦:“仙家堕魔,是天界之耻,天地共诛!” “噫,这顶大帽子我可戴不起!”九明媚笑道,“我虽堕魔,神智却清醒得很,此番登上天界,绝非惹事儿。我的大事儿办完了,自然会老老实实匿了。”(未完待续。) 第292章、复生麈兽 “我的大事儿办完了,自然会老老实实匿了。” 九明媚难得的态度和煦,表明自个儿不是来找事儿的。 后头太子墨祁立刻钻出来说:“父君,母后,就在昨夜,老魔尊越疆复活,还复生了十万魔兵!” 众仙家煞时哗然,谁人不晓得越疆的本事,谁人不懂得十万魔兵复兴代表的是什么?十万年和平结束,三界又将陷入水深火热之中! 墨祁见效果极佳,立时又道:“众仙家不必担忧,梅神以堕魔的代价,已将他们一网打尽!魔尊玄扈亦受到重创,相信短期之内无法兴风作浪了。” 天后玧琈将信将疑:“太子,当真?” “母后,您与父尊将仙界事务交予儿臣监理,儿臣自然要一肩扛起,绝没有躲懒抑或徇私的道理。儿臣接到消息,因事关重大,又不知实情如何,不敢叨扰您与夫君,故而亲身前往,亲见事情的前因后果。”墨祁道,“梅神此番堕魔实属被逼无奈,因重创魔族时释放过多力量,导致三界梅开、万物失衡不假,却非她所愿。对待此有功之神,我天界非但不予以接纳,助其清除魔气,反倒处处质疑……” 墨祁的话有理有据、掷地有声,语调略显激动,却又点到即止。给天后留足颜面的同时,又让所有仙家晓得梅神此番堕魔不是恶行,倒是立了一大功。谁还能叨咕她的不是? 九明媚莞尔一笑:墨祁这小子,这么多年的天界监理不是白做的,处理事情越发的有条有理、拿捏得当。哪里还是从前跟在她屁股后面打转儿的傻小子?唔,这睁眼说瞎话的本事也见长啊见长~~ 见天后语塞,墨祁趁势道:“父君。梅神同儿臣一道赶来天界,正是要解天界梅开之难,请父君给她一个表明诚意的机会。” 天君默许,墨祁忙朝九明媚使了个眼色。 九明媚不是个傻子,挺着颜面跟一溜儿神仙死扛,要安安生生地留在天界寻找剩余的仙灵,自然不能跟天君闹掰了去。她眨了眨凤眸儿。冲天君盈盈一笑:“我这便将孩儿们收了去。您请好罢。” 说罢,她伸出素白双手,挥动紫莹双袖。指尖播撒点点红艳的亮光。光点洒遍天界,每落在一株梅树上,瞬时使得梅花收蕊,花瓣合拢。枝桠收缩,渐渐化作一只蚕豆大小的树来。至于那些被毁坏的梅树。也被修复返生,又渐渐缩小。 “蚕豆”们蹦蹦哒哒地聚拢而来,钻进她脸颊的红梅花心中消失不见了。 很快,天界、人界、魔界都恢复了正常。只余弱水上的梅树,还在履行逼死弱水的重大使命。 “天君,天后。我师父泰逢元尊常言道,来而不往非礼也。想我少时游玩天界。您二位常送我些小物什。今儿好容易历劫重聚,我也有样小礼物相送。” 在众神仙的疑惑之中,九明媚沉稳昂首,在仙殿外的一株仙橘木下头站定,拍了拍掌心。十根长指甲刺入仙橘木下土壤,从里头刨出一具森白的骨头来。因了被白色仙锦包裹,掩埋时足够小心,所以骨躯保存的十分完整,看得出是只枕头大小的动物。 九明媚念叨了个诀,颊边梅瓣儿飘飘,很快在骨躯上贴附起来。一层一层化出血肉,一层一层化出皮肤,又一层一层化出毛发。这小动物形状像鹿,四蹄儿细长强健,一对小耳朵尖尖的,显得十分灵巧可爱。米黄色短皮毛上带了些圆圆的棕色图案,尾巴短短绒绒……呵,竟是一只小麈兽! “天后,劳烦麈兽仙魂一用。” 玧琈一怔,从袖中取出一只小瓷瓶儿,打开红色软布塞,释放出麈兽的仙魂。 九明媚指尖轻点,将麈兽仙魂引至躯体眉心。跐溜一声儿,仙魂入体,麈兽复生,麻利儿地支起身子,活蹦乱跳的了。 天君轻轻点头:“太子,将梅神送往碧玺台安寝,好生招待。不日再商议清除魔气之事。” 众神仙听了,煞时了然,天君仍称“梅神”,正是仍将她当做是“神”,不是“魔”。 “儿臣领旨。” 总算是躲过一劫,墨祁的小心肝儿都快颤成碎渣渣了,慌慌地将她带往碧玺台。 九明媚一边走,一边回头,看着木荆那小子,默默露出了微笑。 路上,墨祁又恢复了傻小子的性子,不住地叨咕自个儿方才多么多么紧张,给她摆脱危机的台词都是他精心琢磨的,连语气神态都是反复琢磨才用上的…… “有个打击,要否?”九明媚瞄了他一眼,道。 “能……不要么?”墨祁苦笑,她说的话,总能将他刚刚树立起来的伟岸形象打成沫儿。 “呵,还是恁的没胆。”九明媚不屑地扭过头去,遥望碧玺台的碧色屋脊,“碧玺台是距离诛神塔、锁毒阁最近之处,为与这两处平衡,碧玺台的阳气乃是东君灌入,每年有道法高强的神仙监督,所以阳气更是极足。天君将我丢在此处,正是要牵制我。如此,你还觉得自个儿牛x轰轰?” “我没说想听……” “哦。” “(⊙o⊙)哦?” “我未曾说过你不听便不说。” “……”(此处省略一万匹草泥马……) 碧玺台实际仍是一座殿宇,与其他殿宇没甚区别,只是取了个“高大上”的名字罢了。倘若较真儿说它们的区别,那便是碧玺台主楼顶端与次楼顶端等高,故而造房时在主楼与次楼之间造了一个说桥梁不像桥梁,说平台又不算平台的地界儿。 九明媚入了房门,四处查探一番,就回自己的卧房,瞧瞧未来要休息的地界儿究竟长什么样。 到了夜半脂时分,墨祁仍不满足,扒着门框子问道:“你如何想到青蛇心善不吃人,又如何知道麈兽骨躯的位置?还有,为何最后天君与天妃皆相信你?” 九明媚在梳妆台前梳理了自个儿满头黑发,心中默默叹息。 听到墨祁铁猪炮似的发问,她镇定地倒了杯茶水,浅尝轻抿。(未完待续。) 第293章、谁是傻帽? “‘你’来‘你’去,没大没小。” “我如今可是……” “太子殿下?”九明媚冷冷地抛去一个凛冽的眼神,“预备拿身份压我?” “……老大。” 俩字儿突然就从嘴里蹦出来了,连个招呼也没打。墨祁恨不得扇自个儿俩大嘴巴子,怎么还跟从前一般怂,她一个眼神飞过来,就举双手双脚投降了!总这般没骨气,她瞧得上他才是怪哉! “乖……”九明媚耸了耸鼻尖儿,轻轻一嗅,不禁微微笑道,“出去罢,已然有人备好了瓜果来了。” 外头施施然来了四五名清秀亮丽的仙子,端了各式瓜果饮品进来,说是天君他老人家为感谢梅神救回麈兽,特将仙酬宴上本欲招待熏池元尊的上佳物什尽数送了来。 “既是老色鬼的玩意儿,我便却之不恭了。”九明媚拈起一串葡萄,一颗一颗丢进嘴里,吧唧吧唧嚼起来。这酸甜滋味儿,真真儿是极大的享受。 有外人在,墨祁不便多问,只得道了声辞,悻悻而走。 墨祁走了,仙子们送完东西行了个礼便也走了,四周静谧得连风声也无。 入口的葡萄渐渐失了趣味儿,倘若千霁还在,定会将她搂在怀里,让她坐在他的大腿上,将葡萄一颗颗摘下,丢进她口中。 说不准,他还会笑着责怪道:“媚儿作甚长了这么小巧漂亮的一张嘴儿,简直的难为人!” 而她,在调戏方面自然不甘落后,必要用这张“小巧漂亮”的嘴巴,给他一个难忘的“教训”…… 她从来不知。失去了他,连过往最喜爱的物什,也失了趣味儿、没了光彩。徒留满腔酸涩,腐蚀这颗已经黑咕隆咚的心。 九明媚从怀中最贴近心口的地方,取出那条紫纱带子,展开之后,缓缓地蒙上自己的眼睛。又在脑袋后头系了个结。透过紫纱。房里的一切都紫蒙蒙的,有些昏暗,有些模糊。连外头的满天星斗都被染成了紫色,既浪漫又恐怖,既让人快乐又叫人恐惧。 可她喜欢这种感觉,迷蒙之中的幻觉最是喜人。她仿佛能看到他乘着紫光而归,笑得千娇百媚。 心口抽紧。小腹疼痛,脑袋昏沉,全身皮肉血骨都绷紧得厉害,无一时不疼痛。自打强逼自己入魔以来。这种疼痛就没消停过,九明媚早有觉悟,没必要到了此时再作死喊后悔。她勾了勾唇。稍稍饮了两口温水,便躺上床去。 连日来的疼痛与疲惫。像一根根锥子,不停地折磨着她。好容易有了个安稳处,可以歇上一歇,却又辗转反侧无法成眠。九明媚将纤嫩的双手轻轻盖上自己的眼睛,抚摸柔软轻盈的紫纱。紫纱上还残留一丝丝他的气息,让她没来由的,觉得心安。 心一安定,倦意即刻袭来。 经了这场梅占三界的风波,天界很是乱了一乱,估摸着都要睡不安稳了。不过神仙们同凡人不同,凡人食五谷杂粮、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精力是有限的,遇到再大的事儿,该睡的时候总得睡。神仙们呢,吸纳日月精华灵气,那是没日没夜的吸,睡眠系统早八百万年前就混乱了。今儿她这一闹,神仙们更甭提睡了,估摸着现还瞪圆了眼珠子,试图平息那汹涌澎湃的思绪呢。 九明媚红唇一弯,侧了侧身子,一个前腿踢,把脚边的被褥子全踢了下去。 可怜的锦被躺在冰凉的地上,好生凄凉。忽而一双骨节分明的大手将它提溜起来,指尖稍稍一点,不知使了个甚么术法,竟让锦被瞬间由冷变得暖乎乎、热腾腾的。那双手将锦被轻轻铺展开来,覆在床上那不老实的姑娘身上。 许是锦被传来的温度太过暖和,她舒服地发出一声喟叹,睡得越发舒坦。 手的主人坐在床边,慢慢俯下身来,凝望她熟睡时倔强中透着几许可怜、可怜中又透着几许单纯、单纯中又透着几许坏劲儿的脸蛋儿,情不自禁地抚摸上去。可指尖尚未触及她的皮肤,又生生顿住了。 紫纱上浸润的凉凉湿意,或许睡梦中的她,自个儿都不曾发现。 低沉温软的声音,在寒意瑟瑟的夜晚,也袭上一层凉意: “你当真,这般爱着他么……” ————湿意小分割———爱吾千霁,呜呜/(tot)/~~————— 天韵宫,月半弯。 “哗啦”一声脆响,药碗摔在地上,溅开片片碎瓷。 “太子妃,您可不能不吃药啊!”荣柳跪在地上,哀求道,“天孙没了,天君天后都记挂着,定会给您一个交代的,太子殿下也定会怜惜您的。您可不能一时伤心,便置自个儿的安康于不顾啊!” 广漠风隐叠鸾大仙床上,躺了个柔弱堪怜的女子,那秀美的眉眼、惨白的肤色、尖尖的小下巴、柔软纤瘦的身段儿……无一处不精致,无一处不柔美,好似无骨的柳絮,风一吹,便软软地随波逐流了。 她轻咳几声,用眼神瞄了瞄门外,又瞄了瞄荣柳。 只见荣柳面上哀伤,却用神识传音道:“木荆说了,天君天后非常担心您,这时候已经到了门口,就快进来了。您甭言语,只管郁郁寡欢即可,剩下的,交予荣柳便是,保管让那梅神没好果子吃。” 太子妃点点头,用神识回道:“其实……我也没想对九姐姐如何,我只是……” 话音未落,便听得门口仙铃叮当。 荣柳使了个眼色,重又软软地躺着,是个有进气儿没出气儿的德性。 墨祁甫一入房,左右扫视一番,立时“哼”了一声,嗤笑道:“戏做的挺足,只可惜,父君与母后已被我调走了,你准备的血气团子,自个儿吃下补补得了。” 墨祁当年虽尝尝冒傻气儿,却在九明媚手下当了几万年的小弟,跟她混迹三界,见识了不少世面。于人心、于诡计、于宫闱男女的厮混乱斗,亲见良多,早同老大一样,练就一双“火眼金睛”。 对于蔓居这“滑胎”的计策,墨祁只献出俩字儿:傻帽! (未完待续。) 第294章、蔓居之怨 【播报】关注「起点读书」,获得515红包第一手消息,过年之后没抢过红包的同学们,这回可以一展身手了。 “你准备的血气团子,自个儿吃下补补得了。” 蔓居那苍白病弱的脸蛋儿煞时涨得通红,连眼眶子也红起来,漂亮的眼睛蓄满泪珠,却愣是不滴下来。唔,悲伤却隐忍的矛盾之泪,比之痛苦流涕的泼妇之泪,要更加惹人堪怜。蔓居把握得很有火候,简直的炉火纯青。墨祁瞄了瞄她的泪眼,心头想到。 “墨祁,我当真……我……”蔓居捂着小腹,大滴大滴的泪珠儿滚落颊边。 “太子殿下,太子妃当真失了天孙,再受不得刺激了,您不能……” “荣柳。” 墨祁突然微笑着喊她,让荣柳煞时一惊,心里恐惧,立马止住话头,只敢软软地道了声“是”。 “欺瞒天君,肆意妄为,依天界律令,诛神台候刑。以你这柳枝小仙的资历,怕是还没沾着诸神台的边儿,就……” 墨祁说话喜欢点到即止,不说全、不说满,可隐含在未说之语当中的威慑之力,在场的全都听在耳中、警在心头。 荣柳“扑腾”一下跪倒在地,紧紧咬住嘴唇,一句话都不敢吭。她倒也不笨,这时候若是被太子唬得将实话全倒出来,太子妃绝不会放过她,她之前所有努力都付诸东流不说,日后她在天界,哪里还混得出头?可如果她依然坚守太子妃的立场,一口咬定太子妃失去了天孙,太子这样聪明。定会认定她拒不悔改,说不定直接将她丢去诛神台了! 太子与太子妃数万年的夫妻情分,还不是说翻脸就翻脸?荣柳常年服侍在侧,看得出太子只有当天君与天后在场时,才会与太子妃表现出夫妻和顺的模样儿来。至于背后……实在是越发的糟糕,以至于太子妃为了挽回太子的心,已到了无所不用其极的地步。甚至于…… 唉。总之。太子不像表面上那样温和慈善,她想自保,就只能放低姿态。闭口不言。 连最信任的柳枝小仙都选择明哲保身,蔓居的脸蛋儿由红又转白,好一出色彩变幻表演,简直赶得上川剧变脸了。 “明媚已归。”墨祁冷道,“你们曾经颇有情谊。看在当年的情分上,莫去招惹她,莫让彼此彻底心寒。” 蔓居纤弱的小身板儿颤得跟筛糠似的,墨祁却视若无睹。只顿了顿,又道:“近年来蔓居草在仙界长势不佳,你还是多花些心思打理自家族众罢……这也是为你好。” 说罢。墨祁拂袖而走,回自个儿的冥修室去也。 荣柳暗暗抬了抬眼。见太子业已离去,这才长舒了一口气,连忙站起身来,搀扶全身剧颤的蔓居:“太子妃,您莫激动,莫激动,可不能伤了仙体……” “好一个‘为我好’……”蔓居苦笑,泪水涟涟,如怨如怒,“你若当真为我好,为何娶了我,却不惜我怜我?!三万年了,你冷淡了我三万年!曾经多么疼宠,如今便有多么不屑。既然不屑与我共夫妻,为何还要在众人面前表露亲昵之态;既然表露亲昵之态,为何不让我感受得久一些?就一些……” “太子妃……” “这一切都是因为九明媚,都是因为她!”蔓居胸中涌起满腔怨愤,撑起虚弱的身体,从床上爬起来,朝门外走去,“‘莫要心寒’?你以为我还不够心寒么,为何还要体谅于她?是,是我派人瞒了她复生为人之事,是我严令转生星君闭嘴不言,是我不肯让你们知道她回来……我不想看到她,更不想让你们看到她!” “太子妃,您不能出去,还是回来休息……” “滚开!”蔓居甩开荣柳,扶着门边,怒目瞪视天上那弯明月,“你们皆待我不公……不公!!!” 荣柳心下焦急,太子妃平素纤弱温柔、羞涩拘谨,饶是屡屡被太子所伤,心情不佳时,性子却也没有急躁怨怒成这般。太子妃周身闪过一丝黑黝黝的气儿,将她的眉眼浸染了些许黑色。 执念太深,心恨太甚,最易招惹魔物。 很不巧的,太子妃蔓居惹上了,而且,似乎没有扫去的打算。 “荣柳。” “是,太子妃。” “去寻七只阴鬼来,阴煞最重的那种,记着,不许走漏风声。” 荣柳见太子妃神色怪异,本想多句嘴,让太子妃记着太子殿下的警告。可一瞧见太子妃的脸色,忙忙地低头称“是”,不敢再多问。 ——————阴鬼小分割——————哦,好怕怕—————— 木荆活过的四百年间,从未见过如斯怪异的神仙,哦不,先还是“神魔”“魔神”……嗨,反正就是个怪胎。虽则如此称呼一个前辈十分不敬,可他实在是被缠得要抓狂了。 “梅神大人,小的要扫地。” “唔,你扫便是。” “您盯着我,我扫不下去。” “我盯着你,却未曾捉住你的手,亦未曾抢了你的拂尘帚,更未对你使上定身诀。” “可……可您盯着我,我浑身不自在啊~~” “噫,那便是你的问题,与我何干?” “……”(此处省略一万匹草泥马……) 自打九明媚在碧玺台住下以来,成日里嘛正事儿不干,专门去瞧木荆干活。木荆清扫仙殿,她便躺在殿梁头上,笑眯眯地瞅;木荆清扫院子,她便坐在院中大树的树杈子上头,托着小腮帮子,边吃葡萄便瞧他;木荆奉命替天君传令,本是再严肃不过的事情,岂料她化作一只小灰雀子,扑棱着翅膀跟着他…… “梅神大人!我只是一个小小的木荆小仙,长得普通,性子普通,法力普通,天界最常见的‘三普’神仙中,我就是之一。”木荆被逼急了,没大没小地吼起来,“天君五日后要为您祛除魔气,嘱咐您在碧玺台静养。可您非但不静养,反倒这般跟着我,您到底图些甚么?您说,我全丢给您还不成吗?!” 九明媚莞尔一笑,从树杈子上灵巧跃下,一步一步,逼近木荆:“我要,你体内的苍玉仙灵。” ps.追更的童鞋们,免费的赞赏票和起点币还有没有啊~515红包榜倒计时了,我来拉个票,求加码和赞赏票,最后冲一把!(未完待续。) 第295章、危机四伏 【最新播报】明天就是515,起点周年庆,福利最多的一天。除了礼包书包,这次的『515红包狂翻』肯定要看,红包哪有不抢的道理,定好闹钟昂~ (谢谢蓝色和君隽的打赏哟!么么哒) 答应同墨祁回天界之前,九明媚走一步想三步,老早将老驳等人安排妥当。因了梅占魔界之乱,还有老魔尊与左尊的玩完儿,玄扈与他的魔兵们没恁多精力去管其他事儿了。老驳与靖人回到魔都,顺利地接回纵兰侠的新骨躯,便匆匆赶往人间。 “小九,有天界太子作保,也不能太过大意。”分别之前,老驳叮嘱道,“天界素来严打堕魔,天君眼里揉不得沙子。你以堕魔之躯上天,危机重重,须得万般小心。” “就算不是堕魔之躯,也未必能在上头过得安稳。”红唇勾起,九明媚笑道,“其中门道,我晓得。” “还有……”老驳顿了顿,又道,“师父不会怪你。” 九明媚一怔,唇角一僵,微微低下头去,笑容僵在脸上。 “形势所逼,纵然堕魔,也是着眼大局。”老驳身影缥缈,却努力让自己的形态显露出来,语重心长地道,“你是梅神,天生神骨,自然该傲笑天下,睥睨苍穹。无论何时何地何种境地,切不可妄自菲薄!” 老驳比靖人瞧事情细致、通透,老早发现小九不再自称“本神”。这孩子,他是打小儿瞧着长大的,陪伴她、照顾她的时间,比大师兄单狐印都多。她性子乖戾、行为乖张,是众仙眼中的彪悍女子。但其实,她最是重情重义。对敌人,绝不手软,可若她有一丝丝将你当作朋友,便会手下留情,甚至为你两肋插刀! 小九答应过师父,绝不堕魔。可如今……不肖旁人多说什么。她心里,定然很不是滋味儿。如果不是为了复生十二仙徒、重建凤鸾山,或许她会就此消沉下去。自贬为魔,再不踏出魔界半步。是太子墨祁告诉她,他已找到苍玉的仙灵,并且发现天界之中还藏有其他仙灵。这才让她强打起精神。 十二仙徒业已找回单狐印、老驳、海明月、发发、酒弯弯、靖人、纵兰侠七人。加上小九,共有八位仙徒聚齐。剩下的八弟子青柘、小十一苍玉、小十二蛮蛮。还有据说早已魂飞魄散的百里沐莲。不管怎样,只要还有希望,就绝对不能放弃! 九明媚昂起小脑袋,笑容明媚如朝阳:“自个儿挑的路。饶是把脚丫子扎出一溜儿血洞子,也得走下去不是?” “小九……”瞧见她恢复过往笑容,老驳稍稍放了些心。 “倒是你们。”九明媚道,“回到人间之后。记得找到酒弯弯,一同前往傲岸山,同发发他们汇合。记住,不论发生什么,除非我寻齐仙徒去傲岸山找你们,否则,你们绝不可登上天界。” “你是怀疑……”老驳望了望远处等候的墨祁,低声道,“凤鸾山覆灭一事,同天界有关?” “究竟是何关系,我暂时并不知晓。但有一点,凤鸾山将覆灭,天界早已知晓,却无人相助。所谓天君,所谓众神仙,所谓的三界统率,全部噤口不言,躲在一旁,眼睁睁的看师父羽化、看凤鸾山被暴雪摧毁!全他娘的缩头王八!” “小九既有此怀疑,定然不是空穴来风。”老驳思考片刻,沉吟道,“就拿老魔尊要捉拿你这事儿来说,天界当真半点儿消息也得不到?极目神可不是吃干饭的,天君更是在人间、魔界都布设了天眼,可到头来,只一个熏池元尊前来接应。” “三界之中,除了咱们自个儿,便只有老色鬼可信了。”九明媚道,“墨祁虽则待我极好,但立场尴尬,恐有倒戈之忧。” 老驳点了点头。 “咱们须得保全仙徒,凤鸾山才有希望。如今阿印有山神一族罩着,海明月背靠龙王,他们自然无甚可担心。至于你们,仙灵还不稳定,仙力尚未恢复,傲岸山天灵地秀,最是适宜修炼。老驳,师父和大师兄不在,你便是老大,交给你了。” “小九且安心,老驳定当竭尽心力,护仙徒周全。”老驳忧心忡忡地道,“只是,你此去天界,危机四伏,万万不可硬来,毕竟那是天界……倘若到了无可挽回的境地,或许可以……寻得……” “东君?” “正是。”老驳郑重其事地道,“太阳神乃上古尊神,地位非同凡响,饶是天君,也得礼让三分。更何况当初……” “当初我‘厚颜无耻’地苦追了三万年?”九明媚嗤笑一声儿,“噫,这情分,忒的深厚。” “小九!”老驳哭笑不得。 “那位大神要帮忙早该出现了,还用得着我这厚颜女子去求?”九明媚摆了摆手,“还是那句话,自个儿的路自个儿走,指望不得旁人。” “也罢……小九,记着,咱们等你。” 遥望老驳他们一路远走,九明媚鼻头一酸,没来由的眼眶儿泛红。她昂起头,将那酸意强压下去。 “明媚,咱们走罢。”墨祁从远处走来,目光矍铄。 “成。” 她原本预备着,等到复生仙徒、重建凤鸾之后,再查清其中缘由,同天界算算账。不过现在也好,重回天界,寻回仙徒、查清凤鸾山覆灭因由。待一切水落石出,该救的救、该骂的骂、该灭的尽管灭了去! 谁承想,头一个要对付的小子,就让她吃了一瘪。 木荆这小仙倌儿,着实一个油盐不进的榆木疙瘩!她观察了好几日,他除了干活儿还是干活儿,哪有甚么在意之人?又从何激出他的生灵血泪来? “您到底图些甚么?您说,我全丢给您还不成吗?!” 噫,这小仙倌儿忒有自知之明,知道他自个儿是个“三普”小仙。瞧他的相貌,不浓不淡的眉毛、不挺不塌的鼻子、不大不小的嘴巴,还有那不高不矮刚够玩儿的小身板儿。九明媚严重怀疑,他化形的时候,是个凡间儒家中庸学派的老学究指导的,只求中庸与实用,压根儿没加入半点儿“审美意识”。 九明媚莞尔一笑,索性摊牌:“我要,你体内的苍玉仙灵。” 木荆大惊失色,平凡的脸上写满了惊慌与戒备。他左右寻不着武器,一时想不起甚么管用的术法,慌乱之中,将手中扫把往前一戳:“你再上前一步,我……我同你拼了!” ps.5.15「起点」下红包雨了!中午12点开始每个小时抢一轮,一大波515红包就看运气了。你们都去抢,抢来的起点币继续来订阅我的章节啊!(未完待续。) 第296章、木荆真身 木荆将扫把往前一戳:“你再上前一步,我……我同你拼了!” “要拼赶紧拼,本魔头赶时间。”九明媚呲了呲牙,笑盈盈地一路往前走,半点儿不停顿。 眼见着扫把始终距离她前胸十公分的位置上下晃抖,这小仙倌儿更是不住地往后退,她依然前行。 木荆退到一株龙鳞木旁,后背贴上龙鳞一般的树皮,已然退无可退。瞅着左边有空档,他忙往左侧逃窜。 突然,一阵紫影闪过,木荆只觉左耳边有凛冽的寒刃刺过,划得左耳疼痛不已。下一瞬,他已被一双纤臂,牢牢地困在龙鳞木上。 许是她的力道太猛的关系,龙鳞木颤了颤,树梢颤动,哗哗地落下许多鳞片状的琉璃彩色叶儿来。飘飘扬扬的彩叶儿,将她的容颜,点缀得越发动人。 木荆咽了口唾沫,双手不由自主地把扫帚抱在胸前,好似扫帚能保护他似的。九明媚莞尔一笑,随手将扫帚从他手中强抽出来,对折、再对折、再再再对折……只听得“啪啪啪”的声音极为刺耳,而那把长扫帚,已被她折腾成了一堆废渣渣。 那双纤细却格外有力的手,折腾完扫帚,又将目标转移到了木荆的脖颈上。 九明媚极欢喜“掐脖子”这招儿,指尖缓缓的在雪白的颈子上滑动,一点一点,将猎物逼得畏惧颤抖。而猎物颈子里,那青青的、微微鼓起的血管,里头涌动的澎湃血液是那样诱人,倘若能掐爆了去,尝尝喷溅的血味儿。必然是极妙的。 因了太子妃的缘故,木荆本就不喜梅神,更不喜一个成了魔的梅神。在天界众神眼中,“堕魔”就是神仙之耻! 木荆本是想表现一下男子汉、大神仙的骨气,岂料面对九明媚的威势逼压,他又惊又怕,又厌又恼。却是半点儿法子也没有。脖子越箍越紧。全身都像是被火焚烧,痛惊至极。 其实也不怪他胆儿小,莫说他一个小小的四百岁仙倌儿了。饶是雷神电母来了,也能被九明媚给整趴下。 “说罢,你是何时知晓自个儿体内有苍玉仙灵的?” 九明媚松了松手,指尖轻轻地挑了挑木荆额前散乱的一绺儿长发。在指头上缠了几圈儿,十分随意地问道。 木荆骤然获释。猛咳几声儿:“我……我什么也不……呃!!!” “濒死的感觉不大妙的罢?”九明媚将他的那一绺儿长发狠命一拽,险些把头皮给撕下来,“我有耐性的时候,陪你多玩一会子也不介意;可你若逼得我失了耐性……千万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梅神堕魔要杀人了!梅神堕魔要杀人了!梅神堕魔要……” 半空里飞过一只七彩鹦鹉。瞅见龙鳞木下的情景,唬得大吼起来!它扑腾着翅膀,直扑向天君天后所居的混明宫。是个要告大状的架势。 九明媚斜眼一扫,随手揪下木荆一根头发。化作长刺射向半空。七彩鹦鹉“嘎嘣”一声儿脆响,双翼的骨头全折了,立时坠落在地,落在那一堆龙鳞叶里。它仍不甘心地扭动,哑着嗓子道:“梅神堕魔要杀鸟……了……” “我说!我说!!!”木荆见了鹦鹉惨状,小身板儿一抖,终于老实给了交代,“是我师父告诉我的!” 四百年前,木荆原本只是一株普通的落叶灌木,生长在凡间一座寻常小城里,一户普通农户院中。它的叶儿有长柄,掌状分裂。阳光灿烂的时候,它会开一些蓝紫色的小花,仰望着挂着日头的天空,心生向往。 因了荆的枝条可编筐篮,那户人家常常用它的枝条编出些筐子、篮子拿到集市上卖。虽则被生生砍下枝条十分痛苦,可那户人家露出喜悦笑容的时候,它比他们更喜悦。 凡人总有生老病死,那户人家也抵不过岁月的抹杀。农户夫妻俩死后,女儿远嫁,院落无人问津,渐渐招了灰、生了杂草,荒凉了。 有一日,突然有人推开了院子的大门,进来一个怪异的汉子。 那汉子盘下了这院子,终日用一种奇怪的液体为它浇灌。七七四十九日后,一株寻常的荆,居然生了仙胎,化成人形,还拥有了法力! 木荆感激涕零,跪在地上拜那怪异汉子为师,要为他做牛做马以报恩情。 岂料那汉子压根儿不要他报恩,只说道:“你体内有苍玉仙灵,帮了你便是帮了我那傻愣的师兄。你我相遇,亦数仙缘。说吧,你最向往何处,我送你一程。” 木荆望了望天,却不敢妄言。 “既如此,送你去上界做个仙倌儿。” 木荆没料到,这怪异汉子瞧着跟混世儿的似的,却当真在上界有关系,竟很快给他弄到了仙倌儿的职位,居然还是跟在天君身边!天呐地呐,他真真儿是撞了大运道咯! 木荆晓得自个儿这运道皆是得益于自个儿体内的那什么“苍玉仙灵”,却不知那是个甚么鬼东东。每****那怪异汉子,汉子都警告道:“封紧你的嘴,莫要对任何人提及此事,否则你的麻烦可就大了。” 故而四百年来,木荆顶着“走后门”的名头,进天界当起了公务员儿,却不敢透露有关“苍玉仙灵”的半个字儿,亦不敢透露师父是谁。 九明媚琢磨片刻,笑问:“你说的那位怪异汉子,可是个大高个儿,皮肤分明白嫩得跟水豆腐似的,却偏偏爱往脸上抹泥浆,非把自个儿整成丑鬼不可。身上永远裹着破麻袋子,腰间一根粗草绳儿,上头挂满了瓶瓶罐罐,跟跑江湖的小贩似的。可谁见了也不敢招惹他,因为他背上背了一柄长剑、一把长刀,尽是削铁如泥的神器……” 木荆越听越纳闷儿:“你认得我师父?” “三尊之一的武罗元尊,我家师叔大人,我岂能认不得?”九明媚终于彻底放开了对他的钳制,凤眸儿上上下下地瞄他的弱质小身板儿,不由得叹了叹,“师叔对自家徒儿忒不负责任,都快教成软脚虾了。” (未完待续。) 第297章、流言四起 “师叔对自家徒儿忒不负责任,都快教成软脚虾了。” 本着身为天界公务员儿的尊严,木荆想据理力争,强调自个儿绝非软脚虾一类的低幼生物。可是到了嘴边儿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同她的雷厉风行、强悍霸道想比,他可不就是一只活生生的待宰小虾仔儿? 木荆动了动嘴唇,哀哀生叹。 “叹个甚么叹!”九明媚粲然一笑,豪爽地揽住他的脖颈子,用力一拖,“师叔不负责任,还有师姐不是?有师姐罩着,保管你事事遂心所愿,梦想就地成真。” 木荆刚放松些,又被勒得喘不过气来,俩眼睛直翻白眼儿,挣扎着道:“我……我没甚所愿,没……” “噫,姐姐不欢喜说谎的人儿哟~~” 只听得木荆“嗷唠”一声惨叫,又听得那只七彩鹦鹉大叫一声“莫杀鸟”,龙鳞木下已见不着半个人影儿或是鸟影儿,只余片片琉璃彩色龙鳞叶混着鹦鹉鸟毛翩翩飞舞。 接下来的三日,天界流传了三桩大事儿: 其一,天君在诛神台设下阵法,过几日要为“梅神”祛除魔气; 其二,太子妃失了天孙,成日里神思恍惚,闭门不出,连数万年来每日给天君天后请安的规矩都没法子守了; 其三,天君跟前儿的小仙倌儿不知咋的,居然攀上了“梅神”这根怪枝儿,俩人儿好得蜜里调油,形影不离! “梅神”的跟紧程度,同追求东君时一般可怕。可东君是上古大神,爱慕他忒正常。不爱慕才是怪哉。那木荆不过一个小仙倌儿,“梅神”究竟看中他哪一点?莫不是被东君打击忒大,脑筋……那啥那啥了?抑或,失却了凤鸾山和泰逢元尊的依仗,只能……退而求其次了? 如此之类的流言传得厉害,估摸着“八卦”此种凡间损物儿,并非凡间特产。魔界天界也可为它们提供相当肥沃的土壤。流言越传越离谱。可当事人依旧我行我素,似乎压根儿不拿传言当事儿。 这不,头一日。九明媚带着木荆吃遍了天界所有美食,甚么仙桃仙果仙草仙花,甚么仙酿仙露仙水仙酒,木荆偏都不爱。九明媚索性让他开荤。把那只七彩鹦鹉提溜过来,又拽了碧玺台园子里的树枝儿。点上了热腾腾的篝火。 “莫吃鸟!莫吃鸟!” 七彩鹦鹉叫得贼拉可怜。 “没法子呵,”九明媚一边拨弄篝火一边呲牙笑道,“本魔头得让我那师弟开窍儿,懂得自个儿所愿才成。这吃穿住行乃人之本欲。仙家虽不全占了,多少也得在乎一些些。本魔头,得一样一样试好了才成。” “鸟晓得何处有荤食。鸟晓得!” “哦?” “雷公爱偷食,定有存货!” 九明媚贼笑一声儿。抚了抚鹦鹉那花里胡哨的小鸟头:“甚合我意。” 一魔头一鸟头偷偷溜进雷公家,抢来雷公存下的魔物干肉,拿去给木荆做饭去也。可把木荆熏得哟,眼泪鼻涕666,强塞了一块肉进嘴里,又恶心得全吐了出来。 “师姐,饮食确非我所愿也……” 木荆被威逼着改了称呼,老老实实地喊“师姐”。 “这般呵……”凤眸儿轻轻一眨,眉眼儿柔柔一弯,似是又有了注意。 木荆咽了口唾沫,深感出了一坑,又入一洞。 果不其然,第二日、第三日,九明媚将穿、住、行方面最好的玩意儿,全往木荆身上试了一遍,甚至教了他许多术法,助他提升修为。然则木荆面对恁些好玩意儿,仍然兴致缺缺,怎么也提不起劲儿来。 第三日夜里头,木荆被折腾得全身都软了,趴在院子里不肯动弹,活生生一具“死尸”。 七彩鹦鹉扑腾着翅膀,去啄木荆的屁股:“大木头,大木头,给鸟起来!” “走开……”木荆半死不活地哼了哼,连手指头都没动一下。 “没用没用不如鸟!不如鸟!!” “敢这般对待本魔头的师弟,不要你的鸟命了?” 七彩鹦鹉本还嘚瑟得紧,一听这话,唬了一跳,立马寻了源头去。只见九明媚远远地坐在悬在半空里的那座平台上,坐姿优雅又霸气,面上带了点儿笑,可那笑让鸟不寒而栗。 它赶紧飞过去献殷勤:“魔头大人,您有甚么吩咐?” “你说,这小子究竟在乎什么呢?” 九明媚很是伤脑筋,木荆做了这么多年的小仙倌儿,一直兢兢业业,连个升职的想法都没有。他不是凡人登仙,而是植被成仙,所以衣食住行、吃喝拉撒这种人之本欲,他几乎是没有的。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没有爱人,身边只有要效忠的主上天君大人和太子墨祁。可他的这点子忠心,还没有强烈到足以化作生灵血泪。 像在魔界时对付驳兽完勇那般,去他魂魄园子里偷窥?倘若她还是梅神,饶是前往魂魄园子有诸多危险,也没甚好怕的。可她现在是魔,魔气甚毒,轻易进入木荆魂魄中,只怕有危险的就是他了。若是一个不小心,将木荆也浸染成了魔,那就真真儿罪过咯。 “那就是块榆木疙瘩,魔头大人消消气儿~~”七彩鹦鹉的小喙儿,越发的会说话了。 九明媚瞄了瞄它,笑了笑:“也罢,指不定天君真有本事祛了魔气呢,彼时再说不迟。” 去诛神台祛除魔气?呵,是福不是祸,是霍躲不过,有甚么招儿,她接着便是。 忽然,九明媚耸了耸鼻尖儿,嗅到一股子既陌生又极熟悉的仙草味儿。这味道世间仅一人才有…… “魔头大人,怎的了?” “噫,不过一个老朋友来瞧我。” 七彩鹦鹉四处乱瞅,终于看到一个全身裹着黑袍子,从碧玺台后门悄悄飞入的人影。 而地上趴着的木荆,似乎也发现了什么,突然支起了身子,朝那人影望去。 九明媚瞧了瞧那人影儿,又瞧了瞧木荆,不禁“噗嗤”一笑:“缘分来了,真真儿是挡也挡不住。”(未完待续。) 第298章、夜闯之情 那人影儿全身裹了黑乎乎的衣裙,原本窈窕的身材也裹得变了形,瞧着跟只黑菠萝似的。鬼鬼祟祟地在碧玺台后门那儿瞧了好一会儿,见四下无人,立时摸了摸后门。指尖扎针似的疼,那是九明媚设下的结界在作祟。 人影儿停顿了片刻,葱根般细嫩光滑的双手拈了个诀,将结界打开一道缝隙,又灵活地钻了进去。 上方高台上,七彩鹦鹉盯了那人影儿的手势,觉着有些个面熟,可不就是这几日让自个儿遭罪的魔头大人的手势么? 院子里头,木荆趴在地上,四肢酸软倒不算甚么,一连三日被魔头折磨忒的可怕。与其站起来继续被折腾,他宁愿就此趴到地老天荒,饶是化回原形再成不了仙也成! 突然,木荆鼻尖儿一耸,嗅到一股子熟悉的味道。他一时又恨又喜,恨的是梅魔头硬教给他的嗅灵术忒的有用,喜的是这熟悉的味道只属于她——太子妃。 恨过喜过之后,木荆心中疑窦丛生,太子妃近日刚失了天孙,仙体正弱,该在天韵宫休养生息才是,怎会深更半夜来魔头的地盘儿?来者,当真是太子妃? 人影快步疾行,朝碧玺台的寝房进发。步履轻盈匆忙,似跃似飞,却又不敢飞跃得太高,怕惊扰了旁人。 木荆昂起头去瞧高台,奇了个怪,他方才分明嗅到九明媚和那只浮夸的鸟儿在那高台上,怎的倏忽间半点儿影形也无了?莫不是终于放弃折磨他,回寝房休息了?他又望了望寝房的方向,果见寝房里亮起了夜明珠的光亮,又忽地灭了。 不管那人是否当真是太子妃。亦不管那人来碧玺台做甚,擅闯梅魔头的地界儿都得吃不了兜着走,若是扰了梅魔头休憩,只怕……连兜着走的命都剩不下了。 “您等……” 木荆出声喊住那人。 糟糕,被发现了!那人影儿脚步一顿,也不转身,纤指拈了个诀。往后一丢。木荆双足一烫。火焰立时窜起来,将他整个人裹进火团子里。他是真身是植物,最是畏火。一碰着火焰,动都动不得了。 “太子妃止步!”木荆低喊道,“惊扰了梅神,她不会放过您呐!” 人影儿果然止了步子。调转身来,一步一步走到木荆面前。低沉地道:“你如何知道是我?” 饶是刻意压低了嗓音,蔓居的声音依旧是柔柔软软的,好似微风拂过原野上的小小花朵,清新好听。只是。柔软清新的嗓音之下,黑纱包裹的双眸中闪过一丝杀意,木荆并未发觉。 木荆有些不好意思。面颊被火焰的光亮照耀得微微泛红:“梅神刚刚教了我嗅灵诀,所以……” 话音未落。他又急忙澄清道:“太子妃放心,木荆绝不会告诉梅神夜闯之事。您若有何事需同梅神交涉,弗如先同我说一说,待明日我寻着梅神心情尚可的时候,再去转告……呃……如果您愿意信任木荆的话……” 眸中杀意消散,蔓居指尖轻点,收了火焰。紧接着,她将包裹脑袋的黑纱一层层剥开,露出白皙小巧的一张脸,目泛秋波的一双眸。虽则眼圈儿肿胀得有些泛青,似是哭过许久,却仍然无法掩盖她那柔弱堪怜的美貌绝丽。 “天界之中真心待我的,本就寥寥,能遇上木荆,实乃大幸。”蔓居欠了欠身子,一边揩泪,一边强撑笑颜,“我与九姐姐本是好友,她回来了,早早便想来看一看她。可是……太子殿下不准我……” 同太子墨祁做了几万年夫妻,别的没学会,这话只说半句的本事倒是学得溜溜儿的。 木荆脑袋里头立即脑补了一段挥热泪、撒狗血的三角虐恋,唔,戏本子里常见的狗血元素,譬如姐妹反目、夫妻闹僵、小三儿介入等等,全都包含在内。他深觉在这段混乱纠结的感情中,太子妃就是最弱小、最受伤的那一位,不由得对太子妃多一分怜惜,对梅魔头多一分厌恶。 “您……”木荆不知该说些什么,嗓子眼儿跟堵了口浓痰似的,怎么也不得劲儿。 “我不过想悄悄见一见她,说上句话儿,木荆……你可愿助一助我?” “助!”木荆还未及思考,便听得自个儿的喉咙打开,说了这么个字眼儿。而他的小身板儿,更是先于意识,开始了帮助太子妃的行动。 木荆为太子妃引路,顺利地穿过层层结界障碍,来到了寝房门前。 “太子妃,您稍等一等,我去叫门。” “嗯,多谢。” 木荆上前,扣了扣房门:“师姐,师姐,安睡了么?” 屋里头,一室昏暗。 九明媚豪气地坐在桌子上,翘着二郎腿儿,不时地往小嘴儿里丢葡萄。 七彩鹦鹉也没闲着,发现跟着魔头大人有个最大的好处,随时可以啄到葡萄。葡萄q软的果肉、坚硬香甜的籽儿,它都欢喜得不得了。以前总被拘着,主子给甚么便得吃甚么,哪里有这等妙物儿可吃?幸而它逃离了“鸟笼子”,才遇上这么个有趣儿的彪悍姑娘。虽则她狠毒了些,却又给了它充分的自由。 “张嘴儿。”九明媚拈了颗葡萄,对准它的鸟嘴儿一丢。 七彩鹦鹉扑腾下翅膀,立即啄住了葡萄,一咕咚咽了下去。 “干得漂亮!” 七彩鹦鹉没言语,琥珀一般的一对小圆眼儿眨巴眨巴,盯着她手里剩下的葡萄。九明媚索性善心大发,一颗一颗全丢过去。七彩鹦鹉在葡萄的世界里头翻飞,顿时欢喜上这种狠毒的自由感。 “师姐,师姐,安睡了么?” 第三遍了。 七彩鹦鹉将最后一颗葡萄吃光后,决意效法人间所谓的“狗腿子”,立志做魔头大人跟前儿的“鸟腿子”:“魔头大人,瞧瞧,瞧瞧,非得是有事相求才好声好气地喊‘师姐’,大人崩理他,咱吃葡萄!” 九明媚勾了勾唇,莞尔一笑:“‘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蔓居故友前来送我一个大礼,岂有拒之门外的道理?开门,迎客!”(未完待续。) 第299章、姐妹相逢 四百九十多年来,蔓居想过许多回,万一有那么一日,九明媚活着回来了,会是个什么模样儿。同过去一般,瞄着她,带着笑,总好似能将她看个通透一般?或是压根儿不理会她,兀自从她跟前走过?抑或是,用焚魂诀……烧死她?! 可她万般没想到,房门“唰”地一开,竟是一魔一鸟在比赛吃葡萄!(⊙﹏⊙)b “坐罢,随便些。”九明媚又丢了一颗葡萄过去,七彩鹦鹉很精准地啄到了。 “是……”话音未落,蔓居心头便恼了几分,自个儿如今已是九重天上的太子妃,身份尊崇,作甚还同往日一般对九明媚言听计从,总是矮上几分?! 这般想着,蔓居并未坐下,而是挺直了身板儿,柔声道:“九姐姐,我有一事十分要紧,需得同你商议。木荆,还有那鸟儿,先出去。” 木荆闻言,便要告退,却听七彩鹦鹉十分桀骜地道:“你并非本鸟的主子,本鸟作甚听你的。” “鸟!!!”木荆见蔓居羞怒,立刻倾身过来,要将这调皮捣蛋的鹦鹉捉去。 突然,九明媚斜飞过来一个眼神,笑意中的冷肃让木荆浑身一颤。 九明媚摆了摆手:“出去罢,我们故人许久未见,怪想得慌呢~~” 鹦鹉这才抖了抖浮夸的彩色翅膀,喜气洋洋地飞出了门。木荆朝蔓居点了点头,似是在说,他就守在外头,不必担忧。蔓居回了个了然的眼神,木荆一喜。即刻退出门外,将房门轻轻合上。 九明媚依旧坐在桌子上,托着小腮帮子,一身紫纱袍子轻盈飘逸,若拢若浮的轮廓将她的身材曲线勾勒得神秘而又曼妙。同蔓居裹得黑菠萝似的模样儿对比起来,显得越发妙极。 屋里头数颗夜明珠散发着莹白的光亮,将九明媚的容颜照耀得越发好看。她勾起红唇。笑眯眯地道:“说罢。嘛事儿?” 蔓居一怔,如此单刀直入,果然是九明媚的风格。 “九姐姐。我今儿偶然得了消息,两日后祛除魔气的法阵中,怕是会有些对你不利的物什,恐怕……” “哦?为何?” “天界素来最忌讳仙者入魔。您晓得的,天君他……” 得。又是半句冒半句隐,真真儿是要强迫症患者的老命哟! 九明媚笑道:“天君怎的了?” “您……您晓得的啊……” “哦,你不说,我如何晓得。我该晓得甚么?” “……天君眼里揉不得沙子,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堕魔者!”蔓居被她激得难以再装逼,总算是把话落到了实处。 不管是被关起来的。还是被剥除仙力、逐出天界的,都没甚么好下场。天君的做法虽则冷厉残酷。半丝老同事的情面也不讲,可他这样做的理由又是让其他神仙难以反驳。 十万年前的三界混战中,站在老魔尊越疆身旁对付天界的魔物之中,不乏仙者堕魔的,轩辕旭便是其中之一。那场大战,以天界的胜利告终,但天界同样损失惨重。 这十万年来,天君摒弃了从前的自由清风式政策,开始肃清天界道统,震慑魔道势力,减少堕魔事件的发生。这都是为了巩固天界势力,防止重蹈覆辙。 “你的意思是,近年来堕魔的忒少,天君他老人家闲得蛋疼,预备着食言而肥,拿我开刀?” “差……差不多的。” “你希望我如何做?” “离开天界吧,”蔓居软言低语地劝说,“现在走尚不迟。” “你以为不迟?”九明媚抚了抚黑发,嗤笑道,“你当天君何以安排我住在碧玺台?临近诛神台和锁毒阁,便于克制我是其一。至于其二……碧玺台乃是天君从前做太子时,用来修炼术法的地儿,四处尽是他的术法屏障,我用上了许多结界术法去中和,才能安生住上几日。如今整个儿天界都是他的地盘儿,你想想看。离开天界?呵,这玩笑儿可没甚意思。” “原来如此……”蔓居低了低头,状极愧疚,“我早该料到这一层,尽出馊主意了,我真真儿没用。” “蔓居,”九明媚凤眸儿一挑,身板儿跃下桌子,向前倾了倾,靠近这朵白花儿似的柔弱少妇,“你真真儿是我的故友,处处为我着想呢。” “这自然是应该的,若非九姐姐,蔓居仍是河边一株寻常小草儿,或许同凤鸾山其他生灵一般被暴雪掩埋了……” “听说墨祁待你不佳?” “没,没有!”蔓居反驳道,“太子待我很好,很好的。” 不愿继续这个话题,蔓居连忙从怀中掏出一个乌黑的圆形石头,双手捧着递过去:“这是一万年前,北海龙王从深海蚌王那处寻来的宝贝,叫‘旻珠’。后来北海龙王送给了天后,天后又转赠与我。据说此宝贝有极佳的防身之效,在任何法阵中皆可发挥作用。九姐姐既然不能离开天界,蔓居也想不出旁的法子,只有此物可赠,只求能帮一点小忙。姐姐千万不可不受,否则……” “否则便是对不住你的心意,更对不住咱们恁些年的情谊不是?” 九明媚清灵灵一笑,接下那旻珠,在掌心掂了掂。喝,别看小小的一块破石头,竟及得上一张床铺的重量。力气小些的家伙,还真拿不动它。 俩人儿又絮叨一会子往日情谊,时候不早,怕再耽搁会被发觉。蔓居告了辞,便要离开回天韵宫。 “木荆,护送太子妃回宫。护不好,你便甭回来了。” “是。” 木荆带着隐忍的喜悦,接下了这个任务。 七彩鹦鹉飞进来,用弯弯的鸟喙啄了啄旻珠,又试着将它吞下去。怎奈珠子忒重,险些将它的鸟喙坠裂了去。 “魔头大人,您当真要带着玩意儿去法阵?”七彩鹦鹉颇为不忿地道,“鸟觉着有猫腻儿。” 九明媚喜欢聪明的家伙,不禁摸了摸它滑溜溜的彩色鸟头:“甚么有猫腻儿?” “那女子有猫腻儿,石头也有!” “正是因了有猫腻儿,才要携着,不然,岂不是让恁些等着瞧热闹的失望?” 九明媚笑着,将旻珠握紧,徒留鹦鹉睁着圆圆的鸟眼,表示:“鸟不懂。” (未完待续。) 第300章、祛魔遇险 两日后,诛神台。 天君与一干老神仙已经准备好,要为九明媚祛除魔气。倘若成功,梅神依旧是梅神,享有天界至高的尊崇神位;倘若失败…… 谁也没有提失败了会如何,天君不说,天后不言,其他神仙噤声不语,连九明媚自个儿也不说道。因为大家皆明了,是太子墨祁的一席话才暂时保住九明媚,如果梅神永远是魔,将会给天界带来许多负面的变数,天君断然容不得她! “明媚……” “唔?” “……老大,”墨祁舌头一闪,老实道,“仙者入魔,多为心魔。你进入阵法时,定要清心静气,不管看到什么、听到什么、感受到什么,都不可以做出过激之事。还有,放下心中执念,痛苦才会消弭。” 今儿的明媚依旧的紫衣翩然,黑发幽幽,一双红唇冶艳诱人,凤眸儿金中闪着黑色流光,更是顾盼生姿。她听了墨祁之语,“噗嗤”一笑,仿佛听到极可笑的事儿:“放下执念,痛苦便可消弭?既是执念,如何放?既是痛苦,岂会消?” 墨祁不解:“难道你不想祛除魔气,回归仙道?!” 墨祁生为天界太子,享三界众生连想都不敢设想的福分,纵然遇到些坎坷,也大都是些小坑小洼,随便遛遛就过去了。他哪里懂得执念,哪里尝过切骨剜心的痛苦?因为不懂,所以才会说出这般轻渺的话来。 “仙道也好,魔道也罢,不过有股子气儿不大一样罢了。我做了十万年的神仙,偶尔换换口味。倒也无妨。”九明媚懒得同他多做掰扯,莞尔笑道,“不过你放心,木荆那小子还没拿下,我还不想被你老爹丢下界去。” 墨祁松了口气,却又觉得心口压了更大的石头,明媚对他。仍是有所保留的。 “一切小心……老大。” 九明媚笑了笑。拍拍他的肩膀:“等着。” 她错身而过,同数万年前一样。那时候,他被诱拐去当她的小弟。陪她一道混世杀魔。起初他实战经验太少,总是受伤。每每瞧见他的怂样儿,她也是这样笑着,拍拍他的肩膀。道一句“等着”,便风也似的刮过去。招招凌厉、式式狠辣。她就像一只野兽,震撼着他。养尊处优的墨祁,第一次知道,原来一个女子。也可以这般强悍。 不知怎的,墨祁突然向上一步,坚定地道:“一切有我!” 他已非从前的怂蛋太子。这一回,换他来做那只兽! 九明媚并未转身。只随意摆了摆手,便踏入诛神台的法阵之中。 墨祁眸光一闪,倏地飞升而上,抽出袖中一只玲珑龛,默念灵诀。龛中青烟袅袅,和着灵诀之光,霎时紧贴住法阵。 天君微怒:“太子!” 天后玧琈更是又惊又忧:“祁儿,当心伤了……” “父君,母后,梅神体内的初道魔气实不寻常,祛除本就困难重重。儿臣身为天界太子,梅神之友,自然责无旁贷!请让儿臣也襄助一二!” 墨祁从未在父母面前如此强硬过,让天君天后很是心惊,却也无计可施。墨祁已使灵诀,将自身仙魄与那法阵相同,一旦法阵中的梅神出事,他也会受到影响。他是在拿自个儿的性命,去牵制天君与天后,不让他们实施对九明媚不利的决策。 玧琈还要劝儿子,天君却摇了摇头,示意老婆莫再多言。 随着天君一声威严的“启阵”,原本无形无声的法阵倏忽间发出刺耳的“玲玲”声,又从诛神台底部射出无数道万丈金光! 金光化作一根巨型长杆,树在诛神台上。九明媚心知这长杆绝非凡物,需得小心应付,谁承想,那长杆就是个杆子,杵在那儿半晌没动静。九明媚正诧异着,顿觉脚下诛神台猛烈颤动,只见台下四面八方伸出一条条金色锁链,直冲她的腿脚扑过来! 负责法阵东北角的北鹰神君挥展一双鹰翅,金色锁链随着鹰翅扇动方向的变化而变化,誓要将她的腿脚全给绑住。 北鹰神君道:“梅神,祛魔法阵十分苦痛,需深入魂魄,剔除魔气。因了你根骨、魂魄尽已染魔,需得用四四一十六道天雷、七七四十九根天剑、九九八十一只蚀魔蠹,一层一层皮囊、一块一块骨肉去剔。为防魔气趁机作祟,需得以锻天链捆缚,请你……” “少废话!”九明媚躲过金色锁链,一跃登上长杆顶上,稳稳站定,“甚么苦痛本神没耐过,怕你那剔肉的功夫?!要剔便来剔,但……任谁,也别想用锁链困我!” 北鹰神君吃了一瘪,再挥翅膀也没用。九明媚移动速度忒快,身板儿又灵活得很,在金色锁链的缝隙间穿行,好似半点儿难度也无,登时让北鹰神君深深地怀疑这压根儿不是个梅神,而是个猴神。 天君一直默声不语,忽然一个灵诀丢过来,金色锁链暴增,密密麻麻地充满法阵,将九明媚全然包裹进去。墨祁惊呼之时,便见锁链缓缓收紧,而明媚,已被它们牢牢地困在了长杆上。 锁链时而烫的皮疼,时而寒得刺骨,九明媚被紧紧地箍住,这滋味儿,着实不大好受。她冷然而笑,凤眸儿毫不畏惧、亦毫无尊敬:“天君,果然还是您的招儿妙极,妙得让人猝不及防。” 天君起初讲解法阵祛除魔气的过程时,可没提这一茬儿。等猎物入了翁,再拿链子来收网……呵,天界之首,不过如是。 天君面不改色,连解释亦不屑:“继续。” 诛神台上空乌云密布,电闪雷鸣。九明媚并不以为今儿能见着老朋友雷神电母,他们负责的是凡间行雨时的雷点,而非天雷。所谓天雷,那得瞧苍天大老爷的心情,高兴的时候劈几个带电花儿的,图个好看;郁闷时劈几个黑咕隆咚的,图个痛快。天君乃是天界之首,跟苍天大老爷的关系自然好极。不过,天君只能将苍天大老爷引来,却不能左右其心情。 很幸运的,瞧那乌云里头花里胡哨的各式闪电,苍天大老爷今儿心情倍棒。(未完待续。) ps:终于满300章啦!撒花儿!谢谢大家的支持与鼓励!么么哒! 第301章、天雷恐怖 轰隆一声炸响,整个儿天界电闪雷鸣。数万年来,天界已十分太平,除了翼望神君发疯的那一回,还真没见过恁大的雷。天界众人都被唬了一跳,纷纷放下手头的活计,有的连修炼都暂停下来。他们催动灵诀,要瞧一瞧苍天大老爷这会子欢天喜地的,到底是要劈哪个。 碧玺台院子里的一株树上,七彩鹦鹉正抓着树枝酣睡,忽地一声雷,将它惊得翅膀乱颤,径自从树梢上掉了下来。 木荆正在树下扫地,顺手接住它:“没见过你这样笨的鸟,连飞都不会了?” 鹦鹉鸟躯一震,深感受辱,右翅“唰”地一挥,正好招呼到木荆左脸上。那力道,生猛得很,险些将木荆白皙的面皮儿刮下一层肉来。木荆微怒,要捉住它的鸟爪子倒吊起来,怎奈这鸟儿反应忒快,从他手下“刺溜”窜了。 “鸟,你去何处?!” “鸟不愿同你这烂木条子作伴,寻魔头大人去也!” “不可!”木荆边跑边喊道,“梅神说了,让咱们在碧玺台候着,哪儿也不能去!” “鸟才不要被箍着!”鹦鹉扑腾着翅膀,一股脑儿地往诛神台的方向冲。 突然一阵电闪雷鸣,鹦鹉浑身一僵,颜色花哨的一对翅膀跟石化了似的,保持展开的形状,怎么都收不回来了。鹦鹉没了飞行的动力,“嗵”地一声摔下来。木荆拈了个诀,将扫帚化作一团云,丢过去接住它。怎奈它运道忒背,与云团子只差了那么两毫米,还是坚定地落在地上。摔了个眼冒金星。 “你就别折腾了。”木荆叹了口气,走过来,预备将鹦鹉捧起来,“那可是祛除魔气的法阵,在场的可都是数十万年资历的大神。咱们这样几百年的小仙,帮不上什么忙,就别去添乱了。再者说。梅神那样……那样可怕。你做什么非要寻她?” 僵直的七彩鹦鹉突地蹦跶起来:“你这没心肝的木条子,扫你的地去罢!” 说罢,它噘起鸟喙。抬起双翅,琥珀色的鸟眼里满是坚毅之色。苍天大老爷的雷忒厉害,让它飞也飞不得,不过无妨。翅膀用不了,它还有爪子不是?过去三百年。凭着俩腿儿不是照样儿祸害人? 于是乎,鹦鹉甩开膀子迈开爪,扑次扑次跑起步来。鸟身子一摇一摆,跑步时同企鹅挺像。笨拙得紧。 木荆眼瞅着鹦鹉撒爪跑了,心下微汗,真闹不明白。这蠢鸟稀罕梅魔头甚么?!梅魔头又凶又狠又毒又辣,简直的一串子红川椒。沾上一口都能呛得人眼泪鼻涕一把把。鹦鹉可也没少受这罪,为何还对梅魔头死心塌地?着实怪哉!莫不是,梅魔头对它施了什么咒术? 再者说,梅魔头就是太子妃不幸生活的根源。太子妃那样善良,念着往日情谊,还冒险来看望她。梅魔头倒好,态度不阴不阳,瞧着着实不舒服。这祛除魔气的阵法动用了天雷,其中痛苦不言而喻,木荆觉着这样挺好,一者,让嚣张的梅魔头吃点儿亏,知道知道厉害;二者,祛除魔气对梅魔头是好事儿,何须担忧? 木荆将云团子又变回扫把,继续扫院子里的碎叶儿。扫着扫着,雷声更响了,震得院中的树木都跟着发颤,树叶儿落得越发凶猛。这雷要是打在梅魔头身上…… 木荆扫不下去了,左思又想,终于放下扫帚,悄悄赶往天韵宫。 ————鹦鹉小分割————情深深,鸟萌萌—————— “诛神台上锁链紧, 苍天老爷雷轻轻; 魔头微微一灿笑, 且将电闪作照明。 天君天君你莫方, 再来几阵儿,我照样儿……收了去~” 九明媚从不觉得自个儿有什么吟诗作赋的天分,师父老头儿教的歌咏天界的神灵诗赋从来懒得背,倒是凡间戏本子里头的打油诗总能念叨上几句。这不,她被囚在杆子上,被苍天大老爷反反复复地五雷轰顶,轰得脑瓜子发懵,竟轰出了一首打油诗来。 这低幼程度、毫无押韵、毫无美感、毫无章法的诗句一念出来,立时把在座的神仙雷得里焦外嫩。偏偏九明媚嘻笑着,点了点头,自觉良好,场面登时尴了九九八十一尬。 轰隆隆! 天雷又劈下来,这才救了这尴尬的场儿。 九明媚的身体全部被金锁链困锁,只余一颗脑袋还露在外头。天雷每劈一下,她的脑袋就要颤上三回。从心肝脾肺肾到皮囊毛孔,从头顶到脚趾头,都疼得有如扒皮抽筋一般。她能感觉到身体里的初道魔气在狂飙乱窜,它们仿佛察觉到了威胁,所以拼命地往她的仙灵里头猛窜。照这样下去,她入魔的程度只会加深,不会减弱。 她努力笑着,笑得越来越灿烂、越来越美丽,只有这样,她才能保持清醒,争取仙灵不被发狂的初道魔气占领。可是,天雷在驱赶初道魔气的同时,也在击溃她的身体和意识。她的笑越来越浅,原本高昂着的脑袋也缓缓地垂了下去。 “明媚,撑住啊!”太子墨祁高喊道,“抬起头,抬起头!梅神是绝不会低头的!” 九明媚猛然惊醒,忽地抬头,血红的唇已变作深黑色,正是魔气占领仙灵的症状! 天君沉声道:“天剑,起。” 诛神台上空,依旧浓云密布,电闪雷鸣。但是苍天大老爷已经不再往下头那可怜的小姑娘身上劈雷,而是老老实实地杵在上头看热闹。 北鹰神君挥了挥鹰翅膀,眉心褐光一闪。他从那褐光中抽出一柄长剑,剑尖直指九明媚。其余参加法阵的神仙也都效仿北鹰神君,从自己的仙灵中抽出至纯灵气所铸的天剑,共七七四十九把。 一把天剑入体,已是极致的痛苦,寻常神仙要么一剑毙命,要么全身抽搐、魂魄分裂、生不如死。如今,七七四十九把天剑入体,纵然针对的是九明媚仙灵中凝聚的初道魔气,可是…… “停手吧!”墨祁请求道,“请父君,将梅神驱逐出天界!”(未完待续。) 第302章、扎成刺猬 “天剑式一,祛恶念!” 北鹰神君先刺出第一把天剑,瞄准九明媚的眉心,直接穿脑而过! 九明媚凤眸儿圆睁,眼睁睁瞧着自个儿的脑袋被穿透,鲜血从伤口中溢出来,将她白皙的脸染成猩红。她动了动脑袋,试图挣脱,却发现天剑的剑尖插入身后的杆子里,愣是将她的头颅钉在了杆子上! 金色锁链迅速蠕动,抽离她的身体,缩回诸神台下。只余下六根锁链,分别困住她的脖子、双臂、腰肢和双足。他们可不是为了让他好受些,而是……天剑要行动了,不能让锁链挡了事儿。 “天剑式二,祛恶心!” “慢着!”九明媚好似突然想起了什么,大声喊起来,“停下!给我停下!” 神仙们以为她是承受不住了,便以眼神询问天君。 天君面不改色:“天剑之势,贯之如洪,不可顿、不可停。” 第二把天剑,瞄准九明媚的心口,直接穿心而过! 九明媚愤怒吼叫:“天君你大爷!!!” “天剑式三,祛恶掌!” 第三、四把天剑,瞄准九明媚的手掌心,直接穿掌而过! …… 七七四十九把天剑穿过,九明媚原就不算高大的小身板儿,已经被扎得千疮百孔,简直成了一只剑刺猬。剑蹭蹭地插,血哗哗地流。仅是前胸一处,就被扎了五剑。天剑连她的脖颈子都没放过,她的咽喉被刺破,再想喊叫,却只有空气在呼啸。半句话也说不出口。 远远望去,她孤零零的小身板儿捆缚在杆子上,插满了剑、浑身是血。好似光秃秃的枝桠上,一朵盛开的血色梅花。 由于挣扎太甚,疼痛太苦,她的额头上满是汗水,将凌乱的黑发氲得湿漉漉的。瞧着极是可怜。墨祁心痛难忍。连参与施术的神仙们瞧了都心惊肉跳地瞥过眼去,不忍心多看。 远处被天雷之声吸引来的神仙们,或远远地望见杆子上血糊糊的小影子。或是通过窥灵之术看到现场直播,纷纷唬得尖叫连连。有些胆小的仙女儿甫一瞥见这血影子,就惊叫着晕厥过去。 七彩鹦鹉凭着俩鸟爪子“蹬蹬蹬”地赶过来,还没到诛神台跟前。就被法阵外围的阵气震翻了。好容易爬起来,一瞧见魔头大人的惨象。它俩爪子一软,彻底瘫坐在地上,愣住了。 天韵宫中,荣柳服侍太子妃梳妆打扮。 今儿太子妃的心情似乎格外好。连着几日都没正经梳头了,这会子却亲自拈起杌木镶玉梳,反反复复地梳起长发来。 “您的头发又黑又亮。整个儿天界都没人比得上您呢。”荣柳抓紧时机献殷勤。 蔓居轻轻一笑,柔声道:“那可不一定。这天界之中,出了名的就有三位。熏池元尊喜好美容美发之物的研究,他的发以柔顺芳香闻名;东君乃是上古太阳神,他的发虽不甚长,却吸收日光精华,最是黑亮,好似最上等的东海黑珍珠,令无数天界仙女艳羡不已。” “那第三位,定是太子妃您了!” “是九明媚。” 荣柳一惊,立时噤声,顿时懊悔自个儿殷勤献过了头儿。 不料太子妃并不恼怒,反倒眉眼弯弯,露出一抹温柔的笑来:“梅花所化,红发如火,天地之间,只此一位。不过,入了魔,红发染了污黑,再洗不去了。” “是,太子妃说的是,”荣柳惊愕地发现,太子妃眉眼间的黑气流窜得越发厉害,赶紧顺着她的话道,“阴煞一出,量她再大的本事,也……” 天空传来“轰隆隆”的雷声,天雷震荡,将梳妆台上的物件儿都震得发颤。 蔓居拈了个窥灵诀丢到铜镜上。 这是当年她与墨祁新婚之时,墨祁为她挑选的,由北海精铜经过七七四十九日丹炉锻造,边沿雕刻着随风摇曳的蔓居草儿。连上头镶嵌的琉璃珠子,都是墨祁带着蔓居在北海沙滩上捡的小石头变幻而成的,里头凝聚的是墨祁的灵血。过了这么多年,哪怕夫妻俩已形同陌路,她也要对镜梳妆,好似面对这面铜镜,就能看到过去的美好。 镜中晃晃悠悠闪过一阵金铜色波纹,最后现出诛神台上的惨象。 蔓居笑得温柔似水,一边欣赏天剑刺魂的景象,一边对镜梳妆。 “启禀太子妃,木荆仙倌求见。”外头的侍者道。 “木荆?” 荣柳道:“据说,木荆近日来同梅神走得很近,恐怕……” 蔓居梳发的手顿了顿:“让他进来。” ———————— 诛神台上,北鹰神君回禀道:“天君,七七四十九道天剑已刺魂完毕。” 天君道:“蚀魔蠹。” “是!” 北鹰神君挥动鹰翅,引动法阵,只见诛神台底下有无数小黑影子在窸窸窣窣地蠕动。 墨祁看到那些东西,立刻变了脸色,突然重重地跪在地上,再次请求道:“停手!请父君将梅神驱逐出天界!儿臣愿看守她,绝不让她作乱!” “太子慈悲,为父甚慰。”天君道,“但祛除魔气绝非易事,这点苦头都吃不得,她将永世堕魔,无法重登天界!” “可她已经撑不住了!”墨祁大声道,“再强行使用蚀魔蠹啃噬,她会……” “祁儿,这是祛除魔气的必经之路。梅神已吃了许多苦,你难道想让她功亏一篑?”天后劝道。 “不……” “太子不如问一问,梅神自己的决定。” 天君这鸡贼老儿,知道儿子对梅神的感情,不想做恶人,愣是把球踢给了受伤最重的人。 九明媚嗤笑一声儿,嘴唇却不能勾得太狠,每动一下,就是抽皮扒骨的疼。 因了喉咙被天剑刺穿,她张了张唇,用神识传音道:“劳烦,把右手的天剑拔掉。左右我被您老囚着,跑不掉的。” 天君威严端坐,动了动指尖。下一瞬,九明媚右臂上的三把天剑被拔除,乖乖地飞在一旁,随时候命。 “谢咯。” 手臂上的三个血洞子煞是可怖,九明媚浑不在意,径直弯过手臂,握住心口中央的那柄天剑,“唰”地拔了出来!心口的血喷了一米远,她的脸色又惨白了几分。可她仍然浑不在意,用纤细的指尖拨开心口的衣襟,忍着剧痛,终于寻着了一角紫纱。 (未完待续。) 第303章、阴鬼偷袭 九明媚用指尖缓缓抽出那条紫纱,虽然已被天剑刺得满是破洞,又染满了鲜血,变得脏兮兮的。可是它还在,就像,他还在。 倘若千霁见着自个儿最欢喜的紫纱袍子被戳了恁多的洞,一定会摇摇头,咧嘴笑道:“媚儿你瞧,这新式袍子是否别有一番风致?赶明儿咱们多做几件,挂在在铺子外头卖去。” 九明媚定会多瞄几眼紫纱袍子破洞里显露出的硬实肌肉,顺手再摸上几把:“唔,挺顺手。卖到凡间的青楼妓馆,绝壁火得紧。” “媚儿真真儿是……”风千霁也顺手轻抚她滑溜的肌肤,舔咬着她的耳垂子,“坏得聪明。” “呵……”九明媚笑了,笑得灿烂,笑得满足。 她将那条残破的紫纱紧紧握在掌心,昂起头颅,用喑哑得几乎听不到的声音道:“小小蠹虫,咬得欢实些,莫让本神小瞧了去!” 墨祁再无法多说什么,只能任由北鹰神君指挥蠹虫出动。 成千上万的黑色虫子从诛神台下爬出来,迅速地顺着杆子和金锁链向上爬。浓重的血腥味儿吸引着它们,令它们很容易找到目标,爬得越发起劲儿。 蚀魔蠹最喜吞噬魔气,一只蠹虫能吃掉一屋子魔气都不带打嗝儿的。这是是祛除魔气的最后一步,也是最关键的一步。因为在第一步时,天雷已经把魔气驱赶至仙灵中,所以它们会顺着天剑刺出的伤口,钻进九明媚的躯体,再钻进她的仙灵中吞噬魔气。 九明媚堕魔时,吸收的初道魔气极多。只有当蠹虫们将她躯体里和仙灵里的魔气全部吞光,她才有机会祛除魔性,回归仙道。但前提是,她能忍过这个过程,活下来。 以前遇到神仙堕魔时,天界不是没尝试过为他们祛除魔性。万般研究之下,只有天剑加蚀魔蠹这个法子可行。可是……他们要么坚持堕魔。不肯祛除,致使天君直接消了他们的法力逐出天界;要么是尝试了,却压根儿挺不过去。直接被天剑给戳得魂飞魄散。 这些年,天君做了更多研究,加入天雷,将蠹虫的利齿摘除。九明媚是第一个挺过天剑这一关的。让天君心里多了几分敬佩。但谁也不敢保证,她是否能在蠹虫入体之后。活着挺过来。 挺过来,才能回归仙道;挺不过来,也就意味着魂飞魄散。墨祁总以为天君容不下魔物,会在祛魔失败后对她做什么。但其实,天君的如意算盘老早打好了,根本无需多动一次手。 第一只蚀魔蠹钻进心口时。九明媚狠狠地颤了一下。这小玩意儿劲头挺大,吸了两口血。就径直钻进仙灵中去。堕魔之后,初道魔气与仙灵融合了,蚀魔蠹吞噬魔气,难免要先尝两口仙灵的滋味儿。 九明媚不晓得如何形容这种可怕的感觉,也懒得形容。她攥紧掌心紫纱,眼睁睁看着成群的蠹虫开始往她的伤口里钻。仙灵剧烈震颤,整个儿灵魂正在被啃噬、被撕扯、被碾碎。她感到头晕眼花,眼前的所有物什都泛着绿幽幽的光,还都重了影儿。 她仿佛看到风千霁全身消散成粉末的模样,仿佛看到泰逢元尊在暴风雪中羽化消散。他们所尝过的那种苦痛,她这会子也尝到了呢,感同身受的滋味儿……唔,也挺好。 “师父,莫再恼我……媚儿会努力……努力……” 九明媚全身被蚀魔蠹侵蚀,神志渐渐昏聩。 一群蠹虫在钻进袖子里头拱来拱去,一个不留神,碰到了一块冰冰凉凉的黑石头。那石头里似乎有什么物什十分诱人,引得蚀魔蠹食指大动,纷纷围着它啃咬起来。黑幽幽的凉气儿猛窜而出,钻入蚀魔蠹的身体之中。 是阴煞! 蚀魔蠹尽被天君拔去了利齿,虽然也会啃噬血肉,但最主要的还是吸食魔气,可以将对仙灵的损害将至最低。 可阴煞不同! 携了阴煞的蚀魔蠹,相当于染了剧毒,在吸食魔气之时,却将阴煞之毒注入躯体和仙灵之中。就算九明媚祛除了魔性,也会被阴煞折磨至死! “呃!!!” 九明媚明显感觉到蠹虫咬得同之前不同了,一股子阴冷的毒气正往她的身体里钻,比之前痛意更甚。 “蔓居,原来你打的是这个好主意……”九明媚心中冷笑,“唔,倒是比过去,长点儿脑子了。” 阴煞够毒,对付一般的神仙,定然没问题。但对付九明媚,还是弱了些。小小阴气儿鬼煞,难不成还比老魔尊的断头刀厉害?蔓居跟了九明媚几万年,自然不会低估了她的彪悍值,之所以选择在此时使用阴煞,正是因为这个法阵、金锁链以及天雷、天剑的捆缚,削弱了她的力量,让她无法抗拒阴煞的侵蚀。 如果九明媚想对抗阴煞,就必须中断祛魔气的法阵。 祛不了魔,天君断不会让她活; 继续祛魔,阴煞不会让她活。 阴煞毒,却毒不过蔓居的心思。 “天君老大,”九明媚声音喑哑而痛苦,“蚀魔蠹里有阴煞,劳烦暂停法阵。” 众仙家也察觉到法阵中阴气阵阵,着实奇怪,不料竟有阴煞混入其中,着实令人心惊肉跳。 “祛魔法阵,怎会混入阴煞?!”天君威中带怒,质问北鹰神君。 “这……这……”北鹰神君大骇,“小神亦不清楚!不如,暂停法阵,待小神驱了那煞气,保全了梅神的性命,再……” “继续。” “什么?”北鹰神君与众仙家俱是诧异。 “父君不可!”墨祁更是惊恐万分,连忙催动自己玲珑龛。龛中的袅袅青烟和灵诀光芒早已紧贴住法阵,他立时催动起来,要将自己的仙力穿透法阵,去保护九明媚。他自知没有足够的力量破坏天君与众神开设的法阵,但至少,他要驱除阴煞,为明媚赚回些保命的机会! 然而,无论他如何催动,仙力始终徘徊在原处,半分也钻不进去。莫非…… “父君?!” “继续。”天君口中只蹦出俩字儿,不给任何转寰的余地。 (未完待续。) 第304章、天降东君 “继续。”天君口中只蹦出俩字儿,不给任何转寰的余地。 北鹰神君无奈,只得继续法阵,眼睁睁看着梅神虚弱的身体,被成群的蚀魔蠹覆盖。那其中传来的阵阵哀嚎,让见着揪心,闻着痛心。 没命了……阴煞噬灵,这会子,也甭指望回归仙道甚么的,梅神是彻底……没命了。 突然,浓云密布的天空中,落下一道金光。 它穿云剥雾,瞬间打中法阵! 北鹰神君与施术的众仙家俱是一惊,还没闹明白是咋回事儿,就身板儿一麻。那麻劲儿贼足,从施术的双手沿着七经八络迅速流窜,直将他们的肩膀、大腿儿、脖颈子、脑门儿全都麻得抽抽儿的。 金光再一晃,众仙家眼睁睁瞧着法阵“轰”地一声骤然破碎,而他们自个儿,则是被法阵轰碎造成的灵力洪波震飞了去。就这么被震出天界,忒的丢面儿,众仙家只得赶紧使出看家本领,抓住一个大物什,全身紧紧扒拉上去,死不放手。 天君倒是面色如常,却是及时拉住了玧琈的手,又拍了拍老婆的肩膀,止住了她的惊慌。按说天后的仙力极强,在座的众仙家也都不是小角色,怎至于一道金光就唬成这般?看这架势,哪里是十几万年的神仙,简直的一群软脚虾。 及至瞧见金光之中显露出的影形,一切疑惑才有了合理的解释。 暾将出兮东方,照吾槛兮扶桑! 天君从尊座上起身。朝金光中的影形行了个极恭敬的礼,好声好气地问道:“东君闭关三十载,不知可是有所突破,来与晚辈传扬一二?” 天君表了态,其余仙家更不敢对东君擅自破坏法阵的行径有任何置喙。至于东君他老人家,更是半点儿心虚也无,犹自立在诛神台的杆子上头,站的那是相当稳当。 “风扬涧缺个扫地小童,梅神正合适。” 天君:“……” 众仙:“……” 方才,九明媚正被恁些个恼人的蠹虫扰得心烦意乱。阴煞中的毒滋味儿更叫她怒火蹭蹭涨。蔓居的计策够毒。天君的心肠够黑,这些都是她预料得到的。故而,她请天君停下法阵,也就是走个过场。天君不肯帮她。众仙不肯帮她、墨祁帮不了她。而她自己也是虚弱不堪……难道要她等死不成?那也忒的不是她的风格咯。 额上的汗珠儿越滚越多,糊得眼睛都睁不开了。她咬了咬嘴唇,用疼痛刺激自个儿振奋精神。右手是自由的。她将残破的紫纱紧咬在口中,空出右手去够左臂袖中的旻珠。只要将旻珠砸向法阵,两股势力碰撞之下,力量必会同时有所削减。或许时间会非常短暂,但是没关系,只需须臾,她就可以趁机使用焚魂诀,把这些破虫子全他娘的烧死! 眼瞅着就要够着旻珠了,突然一道金光下来,把法阵给震得细碎。这倒也罢了,紧接着一道影形降落在杆子上,将那杆儿弄得一晃悠。九明媚非但没够着旻珠,反而一个不防,牙关被震得一松,紫纱飘然落了下去。 她恨得牙疼,凤眸儿往上一瞄,便要骂将上去。 她被绑在杆子上,抬头所见,不过杆子顶上悠悠地飘着纯白色的衣摆,柔柔的材质,仿佛夏日蔚蓝天空上,飘得最快最渺的那片白云;仿佛春日杨柳河畔,荡得最远最高的那片柳絮;又仿佛冰封湖畔边,初融的一捧流水…… 而衣摆荡漾间,若隐若现的,是一双素净洁白的丝履。 九明媚傻了一会子,她岂会认不得自个儿仰望了三万年的衣摆?岂会记不起自个儿追逐了三万年的暖阳? 高高在上,癖好是给人脚底板瞧的太阳神东君,会特特儿地赶来救她?简直的滑天下之大稽! “风扬涧缺个扫地小童,梅神正合适。天君可有异议?” 东君一出口,气死八头牛。 这哪里是来问天君的“异议”?分明是来说:喂,小老弟,这个扫地小童我要了,你要扫地找你儿贼去也! 天君跟吃了铅块儿似的,想咽,咽不下;想吐,吐不得,憋得脸蛋儿都快成茄子的兄弟了。 “东君,梅神业已成魔……” “魔物扫地更高效。” “……” 得,又噎了。 倒不是天君没辩才,亦非东君的话多么的有艺术感,只是天君面对东君,就好似乖宝宝见了曾祖爷爷、猴子见了孙悟空、小徒见了祖师爷、公司职员见了顶头boss,这天生的畏惧感和敬仰感,着实不是想丢便丢得去的。据《天界异闻录》记载,老老天君、老天君和现任天君,在幼年时有一个共同的偶像——太阳神东君。 因为东君从不收徒,老老天君和老天君为此深以为憾,决定要在孙儿身上实现未竟的梦想。故而老天君特特儿将当初还年幼的天君送去风扬涧,给东君当洒扫小童。琢磨着给偶像干点儿活计,顺带着学点子术法甚么的也是极好的。 唔,同时做洒扫小童的还有东君从下界捡回来的一只魔物,而天君在扫地方面,很没颜面地输给了那只魔物。饶是现在,天君对于扫帚都有着天然的抵触感,对“扫地”二字亦然。 法阵已毁,没甚么力量限制她的法力,九明媚掐爆了几只往她心口里钻的蚀魔蠹,随即默念焚魂诀。 忽地一阵暖风刮过,九明媚的双手被一股微暖的力量钳制住。 东君看着她,她看着东君,俩人什么话都没有说。 金光暖烘烘地照耀在九明媚身上,将她的每一缕长发、每一寸肌肤、每一道伤口都软软地拂过。蚀魔蠹连惨叫亦未来得及,便在空气中化为点点黑金色的光点,消散无踪。 东君随手扯过金锁链,稍稍一拽,“啪”断了。 九明媚感觉到自己虚弱的身体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里,怀抱的主人身材高大,面容俊美,神力超强,更重要的是……胸肌、腹肌、肱二头肌……样样俱全。 若是往常,九明媚定然要趁机摸上两把,可是今儿,她只笑了笑,猛地推开他,任由自个儿坠落下去。(未完待续。) 第305章、触犯天条 风儿在耳边呼啸,是向上的,凉凉的,轻轻的。 九明媚整个儿自由落体,快速落下诛神台,眼见着要摔个不轻。赶明儿天界新闻或许可以写上一写,梅神没让阴煞杀了去,反倒自个儿跌死了。唔,头条,妥妥儿的。 她笑了笑,在离地面一尺高的地方一个华丽丽的转身,双脚落了地。虽则身体破破烂烂惨不忍睹,落地时还颤了三颤,可这又有甚么关系? 九明媚缓缓蹲下身来,将同她一般千疮百孔的紫纱捡起来,置于唇边,轻轻地吻了吻:“阿霁,莫怕。” 小心翼翼地把这珍贵的物什叠好,九明媚低头瞧瞧,身上穿的紫衣亦破了许多洞,且染满了血,着实没有一个好地方可以安放紫纱。她眨了眨凤眸儿,将紫纱在光裸的手腕上缠了一圈又一圈,撅起小嘴儿,吹了口气儿。 紫纱好似活了一般,钻进她的皮肤中,化作一条紫色的纹身,与她的身体合二为一。 半空里,那位白衣翩然、神姿飘渺的东君大神,瞧着下头的破烂小女神,神色有些恍惚。但这恍惚不过刹那,他随手一点,九明媚又无法自控地漂浮而上,乖乖地飘在他手边。 东君不大爱言语,一出口总是会让其他神仙鸭梨山大。故而当瞧见东君又动起了嘴皮子时,众神仙已经可以预见天君的立场会有多么尴尬而无奈。 果不其然,天君退让。默许东君带走梅神。 九明媚琢磨琢磨,东君来的确乎很是时候,可来的目的并不明确。东君性子冷淡,素来不爱吵闹,不喜人间的烟火气,连瞧天界的神仙们都嫌聒噪。除却偶尔参加酬仙宴和天君、天后的寿诞,他成年累月地蹲在风扬涧那旮旯。若是连酬仙宴和寿诞都懒得参加了,就索性闭关修炼去也。九明媚可不记得自个儿有恁大的魅力,能让东君神魂颠倒甚至不惜亲自出关来与天君交涉。 不过,不管东君有什么目的。目前跟他去风扬涧做几日鸵鸟。都是十分必要的。怎么着都得先将自个儿这一身破伤治理治理不是? 这么一琢磨,九明媚觉着自个儿被东君控在半空里,也没怎么难受了。凤眸儿一弯,她笑眯眯地对东君呲了呲牙。好似在瞧未来的饭票一般。 “莫笑。” “唔?” 噫。惜字如金的东君。时隔数百年,头一遭主动对她说话,简直一个大写的“神奇”! “太丑。” “……”(此处省略一万匹草泥马……) 东君仍旧是东君。不以英雄救美为转移的冷淡君。 九明媚叹了叹,吃了三万年的冷亏,能指望他说出什么好话来?幸而她的脸皮早已在那三万年里积了了三万层灰,其厚度足以应付任何尴尬的场面。 红唇轻巧一勾,九明媚从左臂袖子里头翻捡翻捡,捡出那颗黑色“旻珠”来,随手往下那么一扔,好巧不巧地正落在天君足下。旻珠上黑气缭绕,显然阴鬼煞气仍在挣扎,想要完成自个儿的使命。 “不知天君天后可识得此物?” 天后玧琈一见旻珠,脸色便突地一暗。这是她亲手赠与太子妃的珍宝,她岂能不识?可这也就意味着,阴煞之事与太子妃脱不了干系。太子妃使毒计陷害梅神,破坏天界法阵,这可是触犯天条的大罪! 玧琈下意识地要隐瞒此时,保全太子与太子妃的体面,可她忘了,九明媚哪里是什么善茬儿?这玩意儿让九明媚吃了一记大亏,岂有不还礼的“道理”? “不识么?”九明媚冷然一笑,“太子妃前夜里来碧玺台探望我这故友,特特儿将天后赏赐的防身珍宝赠与我。可这防身的宝贝,怎的变了杀伐的宝贝?这触犯天条的大事儿,我这一介堕魔小神可不敢私扛了去,还请天君天后定夺。” 天君那一双漂亮的剑眉拧得跟麻花儿似的,估摸着今儿的糟心事儿忒多,一时半会儿拧不回来了。天后还要争辩,却被天君示意噤声。多说多错,留些调查的余地,才能有所转圜。 “说完了?” 东君忽地冷冷地飘来这么仨字儿,刷一下存在感。 “完了。” 九明媚话音刚落,便觉手腕子一紧,直接被东君扯住,丢进一架天车之中。这金碧辉煌、镶了天地之灵玉石的天车,乃是太阳神巡视凡间时的专属座驾,由七只神兽驾驶。每每划过天空,都会引来一阵艳羡。 车内只有个单人座,九明媚入了座,东君却只跟车而行。 神兽们打了鸡血似的,嗖嗖地飞,天车也嗖嗖地行进,跟射箭似的。 耳边的风儿也是嗖嗖的,九明媚很喜欢这种感觉,就像从前在凤鸾山,刚刚学会飞行的时候。她总爱天上地下的快速飞行,嗖嗖地拼速度,刺激好玩儿。 不到半刻钟的功夫,天车忽然减慢了速度,正前方是一高一矮两座高耸如云的山峰。满山青绿色的树木,时不时的冒出一簇簇鲜妍的仙花儿来,红的似霞、白的似云,黄的、紫的、蓝色更是比比皆是。 左边儿最高的峰头尖尖的,形状很是好看。一条白色水带从峰头扑腾而下,落在山脚的一处深潭之中。水带周围,白云缭绕、彩虹氤氲,还有许多仙鸟飞来飞去,不时发出清脆悦耳的鸣啼。 两座高山之间,一道山谷天然而成。 许多漂亮的白色小房子坐落其中。 风扬涧,东君的老窝,那三万年里头,九明媚死皮赖脸钻进去的地界儿。 在这里,每一只兽、每一只鸟,甚至是每一只蚂蚁,都有各自的安身之处。每一株植被皆有生命、有灵性,设若你一不留神踩中一只修长身段的扁叶草,可要小心了,指不定下一瞬,你便被那扁叶草抽上仨耳刮子。 “进去。” 天车停在深潭边儿上,东君毫不温柔,又是一记拽腕**,把九明媚拽出天车,丢进了深潭中。 “咳咳!!!咳!!!” 九明媚倒栽进潭水中,好容易爬出来,咳得上气儿不接下气儿。(未完待续。) 第306章、千尺潭水 风扬涧的千尺潭,深过千尺,又大又宽敞,是个泡澡的好地界儿。 那三万年里头,九明媚时常偷偷溜进风扬涧,倘若寻东君不得,又跑得一身**辣臭烘烘的,便悄悄来了瀑布之下的千尺潭。脱了衣衫,浑身光溜溜的享受山涧自在清风的吹拂,然后一个猛子扎进去,水花溅得老高。 潭水里头温度不一,上层两三米处温温的,越往下,水越冷。及至到了五百尺以下,简直的冰天雪地。若在深及千尺之处多呆个一时半刻,再打捞上来直接可以当冰棍儿啃了。泡完潭水,再游至瀑布下头,让瀑布强大的水势直接冲击身体,那痛极的可怕滋味儿,怎一个酸爽了得。 如今,九明媚又入了千尺潭,可这回,她不是一个猛子扎进去,而是被东君丢进去,着实狼狈。她好容易爬出来,咳得上气不接下气,却又被他提溜起后颈子,径直又丢进潭水中。 九明媚闹明白了,东君这是让她呆在潭水里头,不准出来。可是…… “为何?” 她不是凡间每见识的黄毛丫头,亦不是见了东君能乐晕了的花痴仙女儿,吵闹瞎作没用,弗如体体面面地同东君讲个清楚明白。故而当她第三回被丢进潭水时,她不气也不恼,更不再好死不死地往岸边扒拉,而是乖乖的杵在水中央,只露出一个脑袋来。 “呆着。”东君只说了俩字儿,转身便走。 “为何救我?!”九明媚昂首问道。 东君恍若未闻。径自离开。 刚走出十步远,忽听得后头“咕咚”一声儿水响,东君骤然回身,却见潭水中央半个人影儿也无,只余水波晃晃悠悠地荡出些圈圈儿。 “东君大神为何救我?” 不过一瞬的功夫,九明媚已然从潭水中逃出来,窜到他身后。 她凤眸儿微微弯着,眼角眉梢都带着笑,灿烂明媚之中,又携了些魔魅的诱人气息。 “东君乃太阳神。威严赫赫。说闭关,任谁都不能扰了去。可您今儿特特来相救,又将这溢满灵犀仙气的千尺潭腾出来给我养伤。这可是大大的荣幸,您总得给个理由不是?如若不然……”九明媚昂头瞧他。红唇勾起。“让人误会您对我有意。这玩笑可就开大发了。” 东君比她高了许多,她说话总得高昂起小脸盘子,就好似葵花总要死皮赖脸地瞅着太阳一般。而东君。高个儿总要占据些优势,譬如瞧她的时候,脑袋随意往下一低便成。 一昂一低之间,四目相对。 他的相貌是俊美的,不似千霁美得邪魅,不似玄扈美得阴柔,有点儿阳光、有点儿清冷、有点儿温柔、有点儿硬朗……让人说道不清究竟是何模样,只觉天上地下,绝寻不出第二个俊美至斯的妙人儿。 他的身材是顶尖儿的,高大挺秀,肌肉结实,皮肤柔滑。寻常而言,一个如斯高大的人穿白衣,会显得魁梧有余,灵气不足。偏偏东君精瘦却强壮的身材,好似个衣裳架子,这身宽宽大大、连半点儿花纹修饰也无的纯白色仙袍,穿在他身上,仙气儿腾腾往外冒。这世上,除了东君,任谁也穿不出这般效果来。若当真要挑几个,千霁和阿印,倒还有赶上东君的趋势。 至于他的目光,则是清冷的,瞧不出任何感情,甚至没有任何息怒。 东君自上而下地打量着她,先是扫过她湿漉漉的长发、苍白的脸颊、艳红的唇、小巧可爱的耳垂子,紧接着往下快速掠过平坦的胸脯,停顿在她的小腹上。 “受人之托。”东君冷声答道。 “何人?”九明媚来了兴致。 “你师父,阿泰。”东君将目光从她的小腹上挪开,重又面向她苍白的脸颊,“羽化前,特意同我留了口讯。” 是了,泰逢元尊、熏池元尊、武罗元尊三位元尊,都曾被他们的师父送来风扬涧,给东君做洒扫小童。据说东君选洒扫小童的艳光很是挑剔,而这也是接近东君、学习仙术最妙的机会。故而许多神仙都爱往这上头打主意,他们的师父算是颇有名望,才能让东君一把收了仨小童。这世上,能称三位元尊小名儿的,怕是只有东君了。 九明媚的心儿忽地一软:“原来……如此……” 东君伸了手,去碰她湿漉漉的发,她却莞尔一笑,捂着后颈子躲过了。 “东君且放心,我今儿会乖乖在潭水里头好生泡着,等什么时候伤全部养好了,定当正式拜谢。”九明媚朝他欠了欠身,退回千尺潭,一个猛子又扎了进去,溅起一大片高高的水花儿。 东君琢磨琢磨她的话,总感到哪里不对。然则她已放弃捣乱,规规矩矩地留下,言语态度也恭敬得很,同天界恁些所谓的神仙一个样儿。 不,不对,不该是如此。 从前,梅神一见了他,就恨不能钻他怀里去,连说话也是聒聒噪噪没完没了。 现在这般规矩安静,似乎也没甚么不好。 这应该,是绝佳的变化罢? “白狸。” “神兽白狸,拜见东君大神!” 从左边儿的竹木丛子里头猛窜出一只通体雪白的狸兽来,好容易离开人间返回天界,它见了东君,高兴得很。可一听到后头的任务,又陷入了颤三颤的境地。 “守着梅神,不许她出潭水,不许她大哭大叫,不许她随意使用‘化骨成媚’的神力……更重要的是,不许她思念风千霁。” “唉?”白狸诧异得瞪大了眼珠儿。 “思念易成执念,对于祛除魔气不利。” “哦⊙0⊙” “去罢!” 白狸缓缓地往千尺潭走去,一边走一边颤悠。梅神还是个神仙的时候,就嗜杀得厉害,腹黑暴力加狂妄。如今成了魔……她一个不高兴,或是一个太高兴,还不得把它的皮给扒咯? 就在白狸琢磨着,是用原形接近比较安全,还是该化回人形时,九明媚已经冷不丁地朝它笑了。 (未完待续。) 第307章、水中琢磨 (谢谢婉儿和俩郝一十三的打赏,么么哒!) “白狸老兽儿,别来无恙?”九明媚老老实实地浮在潭水中,光裸的双臂扒拉着岸边,冲它微微一笑。 独角白狸心下大骇,瞧梅神的模样,已是堕入魔道,红唇墨发,骇人得紧。可是,为何她打招呼的方式竟如此“普通”,甚至带了几分温柔样儿? 怪哉,着实怪哉! 它的脚步非但不往前行进,反倒往后撤了几步。 “无恙无恙,”独角白狸应声答道,“多谢梅神大人关怀!” “离得那样远做甚?我还能吃了你不成?” “这样挺好,挺好……” 独角白狸讪讪地笑,忽地圆眼一瞪,白身子被一股强大的水流卷起,倏忽间腾空而上,又“唰”地落入潭水中。只听得耳边“扑通”“哗啦”几声儿响,千尺潭里头便多了一只落汤狸。 俩前蹄儿好容易扒拉上岸边,全身白毛都湿漉漉的,白狸连打了仨喷嚏,这才发现梅神大人仍旧笑眯眯地瞅着它。 “湿了的白毛儿做不得拂尘,可惜,可惜……”九明媚挠了挠脑瓜子,冷然道,“不过,东君邀我来做洒扫小童,现还缺只拖把……” 白狸唬得顾不得是在水中,连忙朝她拜了三拜:“方才有失礼之处,万望梅神大人海涵,饶……饶了白狸这一回罢?!” 九明媚“噗嗤”一笑。本还只是轻微的笑声,可是越瞧白狸那湿透了滑稽模样儿,越是笑得不可自抑。清灵灵的笑声儿穿过潭水。穿过气流,穿过碧绿的树、鲜妍的花儿,悠悠地回荡在风扬涧中。 花儿听了,竞相绽放,一朵接着一朵,跟赶趟儿似的。 鸟雀仙鹤们见了这等盛景,更是欢悦。竞相在空中盘旋飞跃,煞是好看。 清幽冷僻的风扬涧。煞时间热闹起来。 白狸抬起白脑袋,不知怎的,一颗忐忑畏惧的心忽然放松下来,试探似的道:“梅神大人。这拖把……” “白狸,交你个活计。” 白狸连忙道:“梅神大人请说!” “我仙灵受损,至少要在这千尺潭呆上十日。风扬涧素来与外界了无瓜葛,东君更是在千尺潭周遭设了结界,不准我施术探听外头的状况。而你,是自由之身……你可明白?” “明白!明白……”白狸犹豫片刻,道,“但是,东君大神既然设了结界。不准许您探听,亦是为您考虑。诛神台、天雷天剑、蚀魔蠹……哪一个不是要命的物什?您能挺不过,着实不易。万不能再糟践自个儿的身体。更何况,您已不是一个……” 话未说完,白狸突然顿住了,噤口不敢再言,言多必失。 “我已不是个纯然的神?”九明媚嗤笑一声儿,道。“神也好,魔也罢。不管身份如何,都不能阻挡我复生仙灵、重建凤鸾!白狸老兽儿,你只管说,这个活计,你是做,还是不做?” “……做。” 接下来的几日,独角白狸时常回来陪伴她,同她说道说道外头的奇闻异事、腥风血雨,抑或,婚丧嫁娶之事。 九明媚的身躯和仙灵皆破损严重,已非“化骨成媚”所能修复的。而千尺潭中蕴含了灵犀仙气,汇集天地至灵气泽对于仙灵的修复和仙力的增补最是有效。东君的做法虽则蛮横,却颇有些道理。 九明媚心知肚明,不想平白耗损性命,故而不会同东君对着干。 让泡?泡着呗,不吃亏。 只是,外头的风云变幻让她颇有些摸不着头脑,在闲泡澡之时,多费些心思琢磨琢磨。 譬如:太子妃被监禁。 就在旻珠一事爆发的当天夜里头,天君下了旨意,太子妃擅自干预祛魔一事,险些铸成大错,着,废黜太子妃之身,打入幽牢,择期判刑。 此旨意一出,太子妃蔓居立马涕泪横流,凄凄哀嚎,大喊自个儿是冤枉的。说什么,她只是好心保护故友罢了,那旻珠只有护体之力,断不会扰乱祛魔大事。万万没料到,怎会有阴鬼煞气趁虚而入,定是有好事之徒趁机陷害。 天后玧琈于心不忍,于是出言相劝,这才让天君更改了旨意,暂时保留太子妃之位,由打入幽牢,改为监禁于天韵宫中。待查明真相,再行定夺。 “太子妃的位子,最终只怕还是不保。触犯天条啊……”独角白狸今儿化做人形,仍旧一个浑身白袍的老国师。同样的白袍子,还是东君穿着养眼些个。 “废不了。”九明媚这些日子泡在谈水里,闲得无聊,开始用潭水做水雕。她一边趴在岸边听白狸回禀,一边勾了些水花儿团在掌心。纤纤细指拈了个诀,掌心的水花儿飘飘荡荡,凝成了一只小小的水白狸。 “可是,太子妃因触犯天条被拘禁,这在天界历史上是头一遭。” “那又如何?”九明媚拨拉水白狸的独角,把那小角捏得更高更尖一些,笑道,“甭管天界、凡间抑或是那人人喊打的魔界,权力都是顶要紧的玩意儿。蔓居的事儿,端得看天君的态度,够不够坚定。可蔓居将责任推给那莫须有的幕后黑手,天后的枕边风又刮得恁强劲,就算太子墨祁不主动劝谏,天君顾念天界的体统,也不会轻易废黜太子妃。” “难不成,任凭那蔓居小草儿逃过一劫?” “急个甚?你又气个甚么?”九明媚凤眸儿一挑,微微瞄了瞄它,“让你寻另一小仙的消息,可都到手了?” “是……”独角白狸讪讪低头,道,“木荆仙倌儿的身份、经历都同坊间传闻大体一致,无甚可琢磨的大问题。” “木荆现在何处?” “在……天韵宫。”白狸老实答道。 “那你还认为,这是个无甚可琢磨的小问题么?” 天韵宫乃是太子和太子妃的居处,就算现在被摘了牌匾也仍旧代表着天家威严。 木荆一个小小的仙倌儿,日常不过是为天君扫扫地、洒洒水、传传话罢了。就算有什么消息要传递,他又何必总往天韵宫跑?去天韵宫,又特特儿是为了谁? “难道说……”白狸微惊。 “木荆小仙倌儿情窦初开,这****的小豆苗儿,总得给他寻个肥沃的土壤不是?” (未完待续。) 第308章、险杀蔓居 (谢谢君隽的打赏哟!么么哒!) “梅神大人的意思是?” 以白狸的经验而论,每当梅神露出如斯笑容之时,准有哪个倒霉催的要摊上事儿了。∷,只是,每回身处战斗前线的它,连个间谍都当不成功,因为它总也揣摩不着,她究竟要出个甚么鬼招儿。 九明媚将掌心那只水做的小巧白狸掂了掂,指尖随意那么一弹。无数潭水从四周汹涌扑来,将水白狸席卷而入。及至那小物什破水而出,竟全身抽拔得又高又苗条,活脱脱一个妙龄少女。 九明媚脸颊上绽放出一朵冶艳梅花,她从花蕊里头捻出一缕丝儿,丢到妙龄少女的脑袋上。只见那水乎乎没甚五官的脑袋悠悠一转,竟变作九明媚的模样儿,连颊边的冶艳梅花都一般无二。 “将它带到天韵宫去罢!”九明媚粲然一笑,“唔,挑个好时候。” 那水做的九明媚亦随之粲然一笑:“唔,挑个好时候。” 独角白狸左瞧瞧、右看看,一个梅神已是大祸害,这会子……它不禁颤了三颤:“谨遵……俩梅神大人之命。” ————双梅小分割————潭水顶呱呱—————— 天韵宫中,分外凄凉。 所有仙娥、仙倌,都被天君下令撤走,偌大的宫苑里头,除了太子妃哀怨的叹息,就只剩下风拂草木的沙沙声。连偶尔有主子过来呆着的冥修室,都已空空荡荡。半个活物的影儿也不见。 这不,太子妃仍旧躺在她那张大床上,脸色苍白,形容憔悴,好似一朵寒风里的小花儿,几近凋零。 “此乃木荆仙倌儿特意送来的仙芋千层糕,对休养身心极有好处的。”荣柳作为唯一一个获准留下来的仙娥,捧着一盒糕点,软言相劝,见太子妃仍蔫蔫儿的不肯言语。只得道。“天君只道暂时拘您于此,待查明‘真相’,自然会放您出去的。更何况还是天后力保,您就别……” “嘭”地一声。蔓居猛然起身。将那糕点盒掀翻在地。 糕点撒了一地。淡紫色的糕点碎沫儿星星点点地躺在地上,极是可怜。 蔓居看到那些淡紫色的糕点,眸子里闪过怨毒之色。又忽地拧紧眉头,哗哗地淌下泪来。女子的怨毒之态总是不大好看的,毒成个疯妇更是令人作呕,可蔓居怨毒之中又加了些柔弱堪怜,让人瞧着竟生不出恶感来,只觉她同那些糕点碎末儿一般,极是可怜。 “我又败了……”蔓居从紧绷发颤的牙缝子里头,蹦出些话儿来,“在她面前,我总是,一败涂地……” 一句话仿佛抽干了她所有力气,她忽地身子一软,趴在床畔,无声哭泣。 蔓居跟随九明媚万年,知道她的本事,更知道她的弱点。九明媚遇事刚毅,总该硬闯硬碰,遇到强者,就会让自个儿更加强大。这是她性格上的弱点。 至于身躯,蔓居也晓得她的弱点。 彼时,她们二人在凤鸾山漫山遍野地游荡,九明媚瞅着一只青混草正在吃虫儿,挺有意思的,便拽着蔓居下去瞧个究竟。青混草吃得欢实,九明媚越发的好奇,拈起一只黑黑软软的虫儿丢进口中。岂料那青混草是个护食的主儿,上去冲着九明媚的手就是一大口。 青混草虽是植被,可它撕咬起来,比之魔界的玄豹不弱。九明媚右手虎口被咬下一片肉来,鲜血哗哗儿地淌,把蔓居吓个不轻。九明媚要同青混草干架,岂料那不是棵省肥料的草,竟释放出体内的阴鬼煞气! 无数携着阴鬼煞气的黑色软虫儿爬将过来,钻进九明媚的伤口里,奋力咬噬。而九明媚,无论使出甚么术法,都对它们毫无作用。 “怎么办,怎么办啊?!”蔓居又惊又怕,泪水涟涟的,却又不敢靠近九明媚。 九明媚被虫子咬得直抽抽,凤眸儿一翻,轰地倒下了。 幸而彼时老驳寻了过来,将九明媚驮回去。泰逢元尊一番施救,她这才转危为安。 法阵、天雷、天剑、蚀魔蠹,再加上特特儿寻来的至阴至毒的阴鬼煞气,蔓居相信,九明媚必死无疑。 谁承想,半路杀出个东君! “是哟,一败涂地。” 清灵灵的一句笑语从外头飘将进来,将蔓居震得身子一顿。 “谁?!” “怎么,不是做梦都想杀了我么?这就忘了我的声儿了?” 紫衣少女踏着轻巧的步子,从外头踱进来,眉眼灿兮,巧笑倩兮。 蔓居眼睁睁看着她从先前浑身溃烂的颓败模样儿摇身一变,又恢复了那个美艳绝伦的梅神之姿,心中又惊又怒,更是不甘。 “你来做什么,嘲笑我?!” 蔓居双手紧紧揪住锦绣床单,恼羞成怒地道。 突然,蔓居感到自个儿的脖颈子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攫住,从喉咙到心口,都仿佛被冻僵了,无法喘息。 “放开太子妃!”荣柳护主心切,扑过来要同梅神死战。 九明媚一个眼神杀过去,荣柳全身一抖,伸出来的双手僵在原处,怎么也扑不过来了。 “你……你想……” “很好!”九明媚俯身下来,靠在蔓居颈边,轻轻舔了舔那滑溜细腻的肌肤。噫,果然还是蔓居草的淡雅香气儿,还有,梅神血液的芬芳。舌尖儿从颈子向上移动,一直掠夺到蔓居的耳边,吐露出一句话来:“终于不再假惺惺地喊什么九姐姐了,听着着实恶心得紧。” “我……我是冤……冤枉……” “蔓居小草儿,你以为,阴鬼煞气真是我的弱点?” 蔓居一怔:“难道……不……”一时之间,颈子无法喘息的痛苦仿佛都不重要了,她分明掌握了九明媚的弱点,分明…… “当初被青混草咬了,那阴鬼煞气确乎让我晕了一阵子。不过,压根儿不足以致命,只不过瞧你那样惊慌、那样担心我,挺有意思的,索性多晕了一会子。” “你!咳咳……” 九明媚突然松开了蔓居的脖颈子,顺势将手指穿插入蔓居那秀美的黑发中,那么一个扯,将蔓居的脑袋儿扯进她怀里。(未完待续。) 第309章、急怒攻心 九明媚顺势将蔓居的脑袋扯进怀里,任她如何剧烈地咳嗽、如何拼命地挣脱,都一动不动地按住。 蔓居小草儿的力气小得可怜,最终只能软塌塌地贴在九明媚胸前,动弹不得。 “怎么,不甘心,不愿意,不肯罢休?” “不甘心,不愿意又如何?”蔓居的眼泪流淌得越发汹涌,浸湿了九明媚的衣襟,“我比不得你天生神骨,我只是你神血染化成仙的一株蔓居草,只能在你的威风之下卑微的存活。连好容易得来的幸福,也被你剥夺。难道我只配做你的附庸,永世如斯?!” “没有人可以强你去附庸,除非,你自甘堕落。” “我是无可奈何!”蔓居嘶哑着嗓子,愤恨地道,“你太强太耀眼,不给我半点出路!” “所以,这是我的错?”九明媚嗤笑一声儿,“所以,我活该被你杀死?!” “那你呢!当着天君、天后、众仙……甚至是墨祁的面儿,将我推入地狱!”蔓居拼尽全力,终于将她推开,得以双眸对双眸,怒火对冷意,“我如今众叛亲离,被幽禁在这里,随时可能丢了性命,这都是……” “这都是你咎由自取!”九明媚冷然道,“我提醒过你的,记得吗?” 蔓居怔了怔,忽地记起碧玺台那夜,九明媚说的那句奇怪的话。难道,从那时候,她拿出旻珠时,九明媚就已经知道了她的计划? 那九明媚为何不当面指出,为何还要带着旻珠进入祛魔法阵? 是了,九明媚根本不畏惧她的招数,她所有自以为厉害的法子,在九明媚面前,不过小丑一般的扭曲挣扎!而九明媚,只是在看她的笑话,然后在关键时候,给她致命一击! “蔓居,我的性子,你再了解不过。我素来没甚良心,待我好的,我不见得待他好极,但谁敢算计我,我定饶不过他!扒皮抽筋、扭头拔颈,抑或,烤成肉串儿,看我心情。”九明媚的声音又轻又凉,“你应该庆幸,我只是请天君出面。” 将旻珠放进袖子里随身携带之时,九明媚心里还存有一丝希冀,等着蔓居能回一回头。结果…… 蔓居落到这步田地,却还能保住一条命,九明媚已是手下留情。倘若她亲自出手……蔓居还能剩几根骨头,可就不一定了。 “当年凤鸾山即将遭劫覆灭之事,你是提前知晓的罢?” 蔓居大惊失色,连脸上的泪水都暂停了流淌:“你怎的突然……” 她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可九明媚已从她的神色中,找到了真实的答案。 九明媚缓缓起身,朝门口踱步而去,同来时一样轻灵。即将踏出房门之时,她忽然转过脸来:“木荆是我要的人,对重建凤鸾山至关重要。如果他再来,不准见他。如果你敢打他的主意,等着让天后给你……收尸。” 蔓居慌乱地摇头:“不,不,你不敢,这是天界!!!!” “哦,不敢?” 九明媚勾起一弯红唇,声音轻灵好听,凤眸儿却迸出杀气。但她并未做什么,也没再说什么,径自踏出门槛儿。 门槛外头,木荆仙倌儿正站在那里,手里提着个糕点盒子。 九明媚笑了笑,从木荆身旁走过:“天韵宫不适合你,本魔头劝你,早些离开为妙。” 说罢,紫影化作一团氤氲的水汽,随着微风幻然消散,仿佛从未出现过。 可是,怎会没有出现过呢?倘若没有出现过,太子妃怎会那般惊惶无措,怎会哭得那样悲痛,怎会虚弱得好似即将凋零的花朵…… 木荆望着太子妃的模样儿,不知为何,心里有一块地界儿一抽一抽地疼,宁愿自己来替她哭泣、替她惊慌、替她痛苦。 “太……太子妃,您没事儿吧?”及至九明媚消失,荣柳才敢上前搀扶。 “滚!!!”蔓居挥开荣柳,“需要你的时候,你在作甚?!” “我……我……”荣柳委屈得厉害,虽然想保护太子妃,可是梅神太可怕,她压根儿不敢上前半步。 “出去!我不想看到你!”蔓居大喊一声,心头一阵腥甜,竟急怒攻心,吐出一口血来。 “太……” “滚出去!!!”蔓居捂着心口,不住地咳嗽。 “好好好,荣柳先出去,您万万莫再气恼,万万保重身体。” 荣柳连忙跑出去,看到木荆仍杵在门口,朝他使了个眼色,让他也出去。怎奈木荆好似看不懂她的眼色,非但不出去,反倒一股脑儿地抬腿冲进房中去。荣柳着实不敢再进去惹怒太子妃,只得跺了跺脚,恨恨地跑出了天韵宫。 方才在外头远远望着,已是惊心痛惜,如今就站在太子妃床前,瞧着她的虚弱和悲痛,木荆更是热血冲头。他顾不得甚么男女大防,将糕点盒子丢在床边,径直捉住蔓居的双臂,将她的华贵仙袍撕开。 “你干什么?!”蔓居捂住双臂,想将他推开。 但木荆仍旧禁锢住她光裸的臂膀,口中默念灵诀,掌心渗出温暖的灵力气息。 蔓居感到有一股子暖意从双臂延伸而来,缓缓地,渗入心肺。因急怒吐血而造成的痛苦感觉,也随之消散了许多。 木荆施术完毕,恍然发觉太子妃的肌肤柔软细腻,让人见之心动。他慌得一退后,跪在地上,低头请罪:“方才事态紧急,木荆多有得罪,我……我……” “我”了四五遍,他怎么也“我”不出来下半句,差点儿说出“负责”的话来。可是想一想,对方是太子妃,而他自个儿只是一个小小仙倌儿,有甚么资格? “梅神不许你来见我,你为何还要进来?” “她再强大,也不能为所欲为,而且我……”木荆咽了口唾沫,挺起胸膛道,“我不怕她。” “可是我怕她,非常害怕……”蔓居眸子一闪,可怜兮兮地淌出串串泪珠,真真儿我见犹怜,“她从来说一不二,你还是走罢。我如今这般境地,是死是活已无关紧要,可我不能连累了你呀。”(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阅读。) 第310章、偷窥狂人 “木荆,我明白你心地善良,对我亦是很好。(..)可我如今已是这般境地,有梅神处处为难着,必然再无翻身之机……”蔓居哽咽着,“我是死是活已无关紧要,可我不能连累了你。”“没有什么连累不连累,木荆知道……木荆知道,太子妃是被冤枉的!”木荆坚定地道,不由得上前握住她的手,。蔓居震惊地望着他,泪眼婆娑,竟别有一番风致:“你,你信我?”“我信,我当然信!”蔓居感动的泪眼,对木荆而言,就像一剂兴奋剂,将他打得精神百倍。“可是梅神……”“梅神已堕魔,就是魔物!”木荆忿忿地道,“我之前信了她的鬼话,还将她当作师姐,甚至来求你相救。你属意救她,她却倒打一耙,陷害与您,我自然不会再信她!从今而后,从今而后……”木荆突地一顿,脸红心跳地瞄了瞄太子妃,接下来的话,什么都吐出不来了,“木荆,多谢……”蔓居颔了颔首,状似羞极,“我已走投无路,只有你……”俩人儿你不好意思看我,我不好意思看你,各自扭扭捏捏,羞羞涩涩,瞧得白狸直叹气儿。白狸趴在房上,掀开了一片屋瓦往下头瞧,早已把屋里头发生的事儿看了个清清楚楚、真真切切。它不是偷窥狂魔,真的!只是,梅神大人特特儿交代了,须得从头看到尾,然后将所有细节复述给她听。倘若漏掉半儿消息……白狸抖了抖身子,不由得舔了舔自个儿漂亮的白毛儿,十分不舍。看到这份儿上,应当没甚可看的了罢?弗如就此停止,暂且回风扬涧去复命。就在白狸预备着将恁瓦片儿送回原处时,突然老脸一红,俩蹄儿赶紧捂住了双眼,又缓缓地闪了道缝儿。得嘞,太子脑袋上的绿帽子这会子彻底戴上了,这不,木荆与蔓居相拥在一起,一个是五万年高龄的太子妃,一个是四百岁的仙倌儿,整个儿一姐弟禁/忌不/伦恋得节奏≦≦≦≦,m.↓.呵!可太子妃的神色,怎么那么不对劲儿呢?白狸俯下身来,仔仔细细去瞧,却见蔓居眸中噙着泪,双目炯炯,灌满了仇恨。而她的眉宇之间,一股子黑气流窜,又忽地不见了。这是入魔的征兆!“好看不?”身后传来一句问话,震惊中的白狸下意识的头:“好看……”“让鸟也看两眼呗?!”“……鸟?”白狸猛然回头,却见一只色泽艳丽、羽毛造型浮夸的七彩鹦鹉踮着俩爪子蹬过来。偷窥之人,必将为他人所窥视,白狸觉得很不舒服。“我是鸟,魔头大人的忠实拥蹙。”七彩鹦鹉扑腾一下双翼,搞了个极招展的姿势,“带鸟去见魔头大人吧!否则,我便让下头的太子妃知晓你偷窥与她的事儿!”独角白狸嘴角一抽,忽地明白了,这浮夸的家伙真的是梅神大人的忠实拥蹙,连威胁人的语调都用得恁般相似。“信鸟,新鸟!魔头大人会热恋欢迎与鸟的!”“但愿……”但愿这只啰哩啰嗦的鹦鹉,不会被梅神大人烧成鹦鹉烤串儿,以渡过难熬的泡潭岁月。————鹦鹉分割—————撸串儿去————泡潭子不是个体力活儿,却是个耐性活儿。九明媚已将仰泳、青蛙泳、蝶泳等等游泳的花样儿全试了个遍,每天变了法儿地自个儿陪自个儿耍闹。先前的两日尚易忍受,紧接着的三日,她又添了个千尺深潭游,差儿被冻僵在里头。冻僵了倒也罢了,毕竟也算得上一些些有趣的事儿。可还有五日,这日子可没法儿过了!东君这几日半个面也没露,搞得九明媚还以为之前的种种都是她自个儿的幻想,压根儿做不得数。 第311章、鸟皮膏药 独角白狸作为一只颇有资历的老神兽,自觉在活过的万年岁月里头,最脑子灌浆糊的事儿,就是在梅神头一遭闯入风扬涧时,“好心”地做了一回引路者,从此开启了“每逢梅神颤三颤”的悲催岁月。 凡人常道,吃一堑长一智,可见白狸是没恁大觉悟的。所以,当它带上一只超豪华、超浮夸的鹦鹉踏入风扬涧的时候,它才顿悟:又他娘的干错事儿了! 只可惜,为时已晚。七彩鹦鹉俩爪子顶在它的独角上,似个大将军,威武地发号施令:“左边儿去些个,右边儿去些个!莫太快,莫太快,鸟晕!” 白狸心头气怒滔天,梅神大人欺负它倒也罢了,连只鸟儿也不将它这神兽放在眼里,恁的丢面儿!它誓要给鹦鹉一个教训,立时身形一顿,停在半山腰的一块巨石上头,抬起俩蹄儿,往脑袋上方一拍! 嘭! 爪心儿好似捉住了个甚么硬邦邦的物什,眼前还飘落了一只彩色的羽毛,白狸得意地一笑,俩蹄儿往下挪动,想瞧瞧这贼鹦鹉还怎么嚣张。它挪呀嘛挪,扯呀嘛扯,愣是扯不下来。每扯一下,脑袋就疼上一分。得,它拍中的哪里是七彩鹦鹉?分明是它自个儿的独角! 白狸尴了个尬,抬头去寻鹦鹉,却见那小鹦鹉扑腾着翅膀,停在了一株枝繁叶密的树梢后头。 白狸压低了身子,四蹄儿缓缓向前走,准备好再行进攻。也不知七彩鹦鹉正在瞧些什么,那般入神,正是捕捉的好时机! 白狸蹬起四蹄儿,猛扑上去! “嘘~~~”七彩鹦鹉将右翅膀竖在鸟喙上,挤眉弄眼地道,“有情况!” 前蹄儿还没碰着鹦鹉,就华丽丽地顿在半空,又“吧唧”栽下去。幸而这只老神兽还没到腿脚不便的时候,顺势扒拉上旁的枝桠,又翻到鹦鹉身旁。浑身沾满碎树叶,十分狼狈,白狸无奈地凑过去:“什么情况?” 七彩鹦鹉没言语,只朝下头努了努鸟喙。 白狸顺势望去,透过茂密的枝叶,那又窄又狭小的缝隙中,远远地闪现出一个熟悉的影形来。 那姿容俊美,神姿超然,白衣翩翩的冷淡哥儿,可不就是东君大神?! 这几日,东君交代它照顾梅神大人之后,便溜没了影儿。白狸几次来千尺潭,从未见过东君,好似这位大神已然将潭中泡着的姑娘忘了个一干二净。谁承想,东君居然如此小人,杵在这半山腰上,偷窥花姑娘泡澡! 九明媚将仰泳、蛙泳、蝶泳、千尺深潜泳各种泡法玩了个遍,实在无事可做,只得无聊地躺在水面上睡着了。身上的紫纱仙袍被水浸湿,紧紧地贴在身上,清晰地印出她全身的曲线。 唔,胸脯子平坦了些,身板儿短了些,性子过悍了些,比之凡间恁些窈窕美人儿,终归有些短板。东君怎就瞧得恁般入神?连不远处的白狸和七彩鹦鹉在偷窥,都没发觉。 白狸心中暗叹:想不到,您是这样的东君! 九明媚睡得越发的沉,不知梦见了甚么物什,竟将眉头皱得紧巴巴的。一股子黑气儿流窜,在白净得近乎透明的肌肤下,游走得越发骇人。脸颊梅花好容易恢复了红艳的色泽,又被那黑气染成了墨色。 东君神色一凛,从怀中取出一只造型奇异的笛子,置于唇边。粉唇微微开启,修长的十指灵活按动,一股股清灵的乐音从他指尖流淌而出,在半空里打了几个圈儿,便注入了千尺潭水之中。潭水微波潋滟,一圈一圈,将乐音传入明媚体内。不消片刻,梅花褪去墨色,明媚的眉头也缓缓舒展开来。 七彩鹦鹉瞧得入神,渐渐鸟喙带笑,瞧歪了脑袋,甚而忘了抓紧树枝,身子“蹭”地歪掉下去。白狸一慌,立刻伸长了颈子,咬住了它的翅膀尖儿,这才将它叼上来。七彩鹦鹉丝毫没有险些摔成鸟肉酱的觉悟,反倒伸了翅膀,拍拍白狸的脑壳儿,笑嘻嘻地道:“你家东君,暗恋我家魔头大人吧?!” 噫,好新鲜的结论! 这会子,轮到白狸“蹭”地歪掉下去。 白狸连忙扒拉住树枝,重又艰难地爬上来:“呃……大概,也许,可能……吧?” 乐音突然停止,东君冷淡的声音飘将过来:“一个时辰之内,不得扰了梅神。” 独角白狸与七彩鹦鹉,一走兽、一飞禽,两双眼珠子对望一会子,登时慌了神。感情大神阁下一早发现它们在此,亏得它们自以为藏得够严密,甚而暗自揣测大神为情所困,丧失了警惕。 俩人儿讪讪地,从树枝里窜出身来,朝东君行了礼。 东君的眼神冷冷清清,没有半丝烟火气,更甭提什么情感可言。当他瞄到七彩鹦鹉时,独角白狸慌忙将前后因果交代清楚,表明这鹦鹉简直的虎皮膏药,甩都甩不脱。七彩鹦鹉倒没在意白狸的说辞,俩琥珀色的小圆眼眨巴眨巴,紧张地往白狸身后挪了挪,好似怕极了东君说出什么话来。 好在东君只是瞄了它一眼,什么都没说,兀自将笛子收好,刺溜儿又飞没了影儿。 七彩鹦鹉这才松了口气儿,飞身上去,鸟爪子狠抓白狸的独角,愤愤地道:“什么虎皮膏药!什么虎皮膏药!是鸟皮!鸟~~~” “……”(此处省略一万匹草泥马……) 夜间的水清凉凛冽,九明媚又一次被冻醒过来,冷不丁打了个寒颤。好家伙,一走兽、一飞禽,杵在岸边痴痴地瞧着她,那眼神,忒的腻歪。 “魔头大人,您终于醒了!”七彩鹦鹉眨了眨凉薄的眼皮儿,竟当真挤出一滴鸟泪来。唔,也是,再等下去,它都快化成“望魔石”了。 九明媚伸了个懒腰,一个猛子扎进潭水里,再钻出水面时,已出现在岸边:“蔓居与木荆,凑到一块儿去了?” 白狸忙道:“梅神英明。” 九明媚挑了挑湿漉漉的黑发,勾起一抹魅惑的笑:“预备,收网。”(未完待续。) 第312章、孤傲少年 天界之上,太子妃被幽禁于天韵宫里头,已经十日了。天界秩序井然,仙家各司其职。不过,仍有些闲得蛋疼的神仙嘀嘀咕咕,好奇那堕了魔的梅神被东君带走会如何如何,太子夫妻的关系又将有什么变化,这九重天上,是否要换个未来女主人…… 这不,几个洒扫小仙正嘀咕着,时而瞪眼,时而嘿嘿。忽地一阵酒香飘将过来,远远的走来个俊秀的男子,满面奇怪的晕红,走路也不大稳当,似是喝了许多酒。小仙们一瞅见那人,立马唬得颤颤地低头行礼:“太……太子殿下……” 太子墨祁跟没看见也没听见似的,兀自昂首喝了一大口酒,摇摇晃晃地往前走。 小仙们瞧他去的方向,正是天韵宫。噫,看来太子殿下对太子妃并非无情,这不,醉了也记挂着天韵宫中的那位,也不管天君会否不快。 “太子殿下心中定是爱极了太子妃呢,”扛着扫把的樱桃女仙艳羡地叹息,“天天儿吩咐木荆仙倌儿来照看,今儿到底耐不住,还是亲自来了。若我也有太子妃那倾城倾国之色……” “木荆?”二号小仙瞪眼。 “木荆仙倌来了?”三号小仙张大嘴。 “木荆仙倌儿天天来看太子妃?!”四号小仙跳起来。 几位小仙你瞧瞧我,我看看你,暗搓搓地道:“有奸情……” 天韵宫中,清冷得仿佛陷入了深秋。 杵在流言中央的太子妃蔓居,独自坐在小轩窗旁,茕茕孑立,形影相吊。她的身形原就纤瘦单薄,如今经了一连串的打击,更是眼见着消瘦,简直成了纸片人,风一吹就要倒的。 一双手抻了灰蓝大氅,轻轻披在她身上。 蔓居一惊,喜上眉梢,忙转过头来:“墨……木荆啊……” 喜悦没在面上挂多久,便似水流,东逝不返。 木荆讪讪地低了头,扯出个笑:“天儿凉,要起来看景致,还是披件衣裳为好。” 他今儿特特穿了件银白色的仙袍,袍子反复施了法术熨平整,袖角出用法术绣了点儿蔓居草的纹饰。平日里散乱的头发也被他高高地束了个男子发髻,插上玉质荆簪,瞧着干干净净清清爽爽,倒是有几分大仙的风姿了。 “情”之一字,大抵就是如斯奇妙,可以让人患得患失,也可以让人想变得更好。 蔓居柔柔一笑:“多谢。” 木荆红了脸,指着房中的桌子道:“终日只食些糕点也不大好,我给您做了碗鲜汤面,用傲岸山灵芝做的,补仙体最是有用,而且……可以暖一暖。” 一个男子,饶是只有四百岁,也该是硬气儿的,没事儿便红了脸,着实的不大体面。蔓居素来不喜这等男子,却也知他是欢喜极了她,心中倒也十分得意。倘若是过去,这等男子,她权当没瞧见,略过便是。只可惜,木荆是九明媚瞧上的重要人物,体内有苍玉的仙灵。 蔓居犹记得彼时在凤鸾山上,苍玉是个清冷孤傲的少年,虽是玉石幻化,性子却似锋利的剑刃。苍玉极不喜欢她,总用一双锋刃般的细长眸子刺向她,让她怎么都不得舒坦。她想,身为十二仙徒的他,约莫是不大看得起她这小小仙草的。 甚至,在她与墨祁成婚那日,苍玉持剑闯入她待嫁的闺房,警告道:“抢了恩人的夫君,很高兴?莫以为无人知晓,就可以安生过活。天命在上,断不会轻易饶过漏网之鱼。” “苍玉仙者,我……我不知你在说什么!”蔓居扯出一个笑,“约莫……约莫有什么误会吧?” 当苍玉将一只翠色圆盘丢到她面前时,笑容僵在她脸上,好似无数蛆虫爬过,皱得不成样子。她也曾跪在地上,万般乞求,求他不要透露出去。她柔弱堪怜的模样,任谁瞧见都会升起些同情来,可苍玉仍然一副冷然的样子,高高在上地俯视她,像在瞧一只扭曲的肉虫子。 “九姐姐并不喜欢他!她不想嫁的!” “左右墨祁要迎娶太子妃,为何不可以是我?” “我爱他,没有人比我更爱他,九姐姐能给他的,我都能给;九姐姐不能给他的,只有我能给!只有我能!” 时隔三万年,蔓居仍清晰地记得自己卑微又恳切的请求,更清晰地记得,苍玉眸中的不屑。 不知是脑子发昏,还是被苍玉吓到了,抑或,是失去墨祁的恐惧,让她失了理智。 “苍玉仙者擅自闯入,图谋不轨,”蔓居一字一顿地说着,纤细的手狠狠地撕开自己的嫁衣红袍,将头上的金冠扯下丢去,甚至将金簪拔下抵住心口,眸中带了些坚定的疯狂,“小女不堪其辱,更不能辜负天君、天后、太子的厚爱,故……自绝身亡!苍玉仙者罪大恶极,着,诛神台赐死!!!” 若苍玉将实情透露,她必将失去墨祁,生不如死。左右都是个“死”,捉个垫背的也不错。 “你果然不是个良善的,”苍玉冷笑道,“亏得老媚那样信你、护你。不过……成日里跟着老媚,想保持良善,着实不易。” “你……什么意思?” “有我在,你别想再利用老媚。”苍玉警告道,“天命在上,你好自为之。”说罢,化作一缕青烟,消失了。 蔓居浑身颤软地滑倒在地,紧紧拢着大红嫁衣。外头响起天界迎亲的喜乐,她泪水涟涟…… 回忆中的那个冷酷少年,同眼前的羞涩少年重合在一起,蔓居笑了笑,倾身拥住了他。让苍玉从这具躯体中剥离而出,得以复生?呵,她可不是个良善的! 木荆身子一麻,简直要被这柔情酥化成泥了。犹犹豫豫地挣扎了一阵,他猛地回抱住她——他朝思暮想的温柔女子。 蔓居神色冷绝,声音却仍温柔似水:“后日是我的生辰,估摸着这会子是无人陪我共度了,你……可愿相伴……” “我愿意!我愿意!!” 窗外蔓居草随风簌簌摆动,一袭银白色天羽尊仙袍拂过,转瞬又不见了踪影。徒留浓郁的酒香飘飘荡荡,窜入房中。蔓居一惊,转头望向窗外,略想一想,又自嘲地笑了,攥紧了木荆的银白衣裳。(未完待续。) 第313章、梅神变乖? 糟了个糕的,梅神又精神了! 风扬涧的山精水怪、花草虫鱼全都骚动起来,有的甚至琢磨着举家收拾收拾包袱,迁移到东风小筑边儿上住。“东风小筑”是栋白色的大房子,嵌着些翠绿的竹子做装饰,十分雅致。这是东君的住处,除了大了些,同其他精怪的白房子也没甚区别。 为了防范梅神的“摧残”,它们宁愿放弃自个儿独门独户的房子,也要贴近东君。毕竟,只有在东君周围一百米之内,梅神才会收敛成个“乖”神女。它们这一骚动,搞得东风小筑周围的房子妖满为患,挤得跟菜市场似的。 有些个贼精的妖精甚至索要租住费,可饶是租住费用已升至每天十颗风灵石,也抵挡不住汹涌的迁移大潮。 “魔头大人,您真是威武神勇、威风赫赫、威名远播……啊~~”七彩鹦鹉扑棱着浮夸的彩色翅膀,鸟头昂得比牛头还高。 独角白狸翻了个白眼儿,这破鸟儿,竟将他的台词都给说完了。可叹他身为一只神兽,还得搜肠刮肚地翻捡成语。搜罗半晌,着实没甚可说的,它只得悻悻的抖了抖四蹄儿,上前为梅神大人开路。 千尺潭水炸开,打里头蹦出个紫衣翩翩的小姑娘。娇小灵活的身板儿,白皙纤嫩的肌肤,灵动俏丽的一双凤眸儿,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极是俏皮。一枝红梅从颊边一直延伸至太阳穴,又一路爬上额头去也。 九明媚掂了掂****的脚尖,打了几个转儿,心情欢悦得厉害。千尺潭果真是清灵毓秀的宝地,灵气足得很,不过十日的功夫,不仅解了阴鬼煞气的毒、修复了天剑和蚀魔蠹啃出来的伤口,更重要的是…… 她捋起袖子,瞧了瞧手臂上印刻的那条紫纱带子,拈起一角,抽扯下来。完完整整柔柔顺顺的一条紫纱,罄着风千霁残留的气息。她将带子置于唇边,深深一吻,只觉紫纱在风儿的拂动下摩挲着她的面颊,好似千霁温柔的抚触。 “走罢!”九明媚满足地发出一声喟叹,重新将紫纱带子整整齐齐地叠好,郑重地安放在心口的位置。 东君大神并未前来,只派了白狸过来,领她去东风小筑听吩咐。 九明媚灿然一笑,很有做洒扫小童的自觉,甫一进了东风小筑,便在院子拐角寻了只扫帚杠在肩上。 这个院子,她熟悉得紧,那三万年里头,时不时地钻进来黏上东君。三万年过去了,碧绿萝树长成的天然院墙,踩上去绵软舒服的青草地,高高大大的三株桃树,还有树下的煅瑛石棋盘和两只矮凳,都没有分毫变化。 九明媚扛着扫帚进了屋子,东君正躺在窗边的碧竹躺椅上看书。一袭白色尊神袍子,十足的雅致悠然风姿,饶是躺着,也是好看的。连那本普普通通的旧蓝皮儿的线装书,持在东君掌中,也氲染上几分仙气儿。 “禀东君,梅神已带到。”独角白狸恭敬地行了个礼。 东君并未起身,只凉凉地荡过两句话来:“东风小筑已三千年未清扫,今儿起,交给九明媚了。吾仅三点要求……” 九明媚莞尔一笑,状极恭敬:“但凭东君大神吩咐。” “其一,干净; “其二,物件不得随意更改位置; “其三,不得使用术法。” “好嘞!”九明媚答应得极爽快,“不过,小神也有个不情之请。” “说。” “后日有大事儿,小神需得出去一趟,万望东君大神恩准。” 东君身形一顿,骨节分明的手执着书籍,很是一紧。 独角白狸心头也是纳罕,梅神大人素来行事自由乖张,进出风扬涧从来不打招呼,几时变得如斯“乖巧”?莫不是……有阴谋?! “腿长在你自个儿身上。” 东君飘出这么句话儿,又将目光锁定在书籍上了。 九明媚粲然一笑,道了声谢,扛起扫把就开始干活儿。 东风小筑相较于天界恁些个亭台楼阁,规模着实忒小了些,没有甚么大神的架势。来回跑一趟,也就分把钟的事儿。她先将院子清扫了一遍,掉落的桃叶、枯黄的小草、不知名的碎片,全都扫做一堆。这些小东西虽已枯了,却仍是天真地秀的风扬涧山水养出来的,带着几分灵性。 九明媚晓得东君不喜欢凡间处理垃圾的方式,不喜欢这些灵性之物被随意焚烧丢弃。于是乎,她特特儿在桃树下头刨了个坑,将枯叶扫进去埋好,随手拈了个诀,要将它们变幻成灵粉养料,滋养桃树。 “不得使用术法!”窗口突然冒出个漂亮脑袋,喝,东君大神可算从躺椅上起来了,可那语气着实不善,“魔性未除,擅自使用术法,只会污染灵植!” 九明媚也不气恼,呲了呲一口小白牙,堆起满脸的笑:“得令!” 说罢,她乖乖收了术法,徒手将刨出的坑又给埋上。 碧绿萝树院墙的外头,无数小脑袋正在往里头张望,瞅见这一幕,终于安了心:噫,东君大神就是强,镇住梅神没商量! “风扬涧众灵听令!”东君忽道,“梅神不会再随意折腾众灵,着……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一阵狂风卷过,碧绿萝树外头的小脑袋“嗷唠”一嗓子哀嚎,全都让风刮没了影儿。唔,估摸着恁些贼精的妖精要丢了大买卖咯! 九明媚“噗嗤”一笑,趴在坑边儿笑得直发颤。 东君没理会她,兀自回屋,继续躺在竹制躺椅上,看他的旧蓝皮书去也。 九明媚忽地被勾起了好奇,悄悄踮起脚尖儿,一步一步挪到窗边儿,偷瞧东君手里的书。东君素来是看甚么《风雨录》《逍遥游》《鲲鹏扶摇疏》《道经》之类的道法名著,口中引经据典也是一套又一套,也不嫌无聊。恁些书中可不会有“各回各家、各找各妈”这种俚语,那东君这五百年到底是被甚么书给“荼毒”了? 她瞪大了眼珠儿,终于瞄到了那旧蓝皮书的封面,登时“噗嗤”一声儿,没绷住,笑出满脸泪花花。 只见那封面上赫然写了仨字儿:《金/瓶/梅》。(未完待续。) 第314章、东君媚惑 东君一抬眼,正撞上九明媚的笑脸子。 “尽数收拾完毕?” “没,还没。”九明媚揩了揩眼角笑出来的泪花花,托着腮帮子,十分乖巧地道,“东君大神博览群书,着实是我等小辈神仙的楷模啊楷模~~” 东君面不改色心不跳,答曰:“‘性’之一字,数十万年来无个破解之法。吾近年来研究俗世书籍、体悟俗世伦常,倒是多了些领悟。凡俗之欲皆有根源,恰似江河湖水,由高而低,自在流淌。倘若聚集过多,满溢而出,以至于洪水漫漫。其破坏之力,殊可惊人。当此之时,强堵塞流则水势愈悍,冲堤垮坝愈厉,弗如疏导引流入海,方为上策。” 得,大神又开始一套一套地拽文了。不论多有趣、多俗烂的物什,经了他的口,都能整出些道法思想,好似能从污泥牛粪中,开出朵朵妙莲来。 “您的话真真儿如一桶白开水,醍醐灌顶,能浇得小神仙蜕层皮儿~不过,小神觉着,您这番分析,尚不够透彻。” “哦?” “俩字儿……”九明媚竖起俩指头,笑眯眯地道,“思春。” “思慕春日?” “思慕春情。”九明媚勾了勾唇,“想爱了,便爱个地覆天翻;想吻了,便吻个惊天骇地;想要了,就要个彻彻底底……您老道家理论再厚实,瞧过的书籍堆成山,也没甚用处。” 东君稍稍支起身子,冷淡的眸子一瞬不瞬地望着她:“依梅神之见?” “您既是思了春,索性寻个姑娘昏天黑地的爱一场,包您洪水漫漫引流入海,那觉悟登时升华了去。您乃东君大神,保证爱不了吃亏、爱不了上当,总好过瞅着这等俗书暗欻欻乱想。”九明媚朝那本旧蓝皮书努努嘴儿,又大剌剌地瞄了瞄他的下半身,“唔……伤身。” 话音未落,九明媚跐溜儿蹿下窗棂,跑没了影儿,只留下“伤身”二字的尾音似虫儿,钻入窗内,落入东君的耳朵眼儿里。 东君冷淡如云的面容一滞,一股子热流打心底里流淌出来,烫遍了四肢百骸,终于汇聚到脑袋上。他突地以书覆面,狠狠遮住那**辣、红彤彤的脸蛋儿,只留下红红耳朵和脖颈子露在外头招风。 素来紧抿的唇竟在一刹那弯弯勾起,一阵轻笑声从他口中溢出,迅速荡漾开去,又引出另一波笑来。一双平静如镜的眸子更是煞时绽放出璀璨光华,带着四分喜悦、三分无奈、两分媚惑,还有一分若有似无的克制。 “这小丫头……这小丫头……” 独角白狸甫一入房,听到笑声,惊得瞪大了眼珠子:“东君大神……” 下一瞬再瞧去,哪里还有什么笑声,哪里还有什么弯唇媚眼? 只见东君懒散散地睡在竹制躺椅上,旧蓝皮书随意丢在躺椅旁,右臂轻轻地搭在额头上,已经睡熟了。白狸不敢叨扰东君,正要悄悄离去,忽而觉着有些不对劲儿,回身伸了脖颈子细细一瞧,东君的耳垂子还红着,着实怪哉。 外头的七彩鹦鹉冲它招呼,白狸心里泛着嘀咕,四蹄儿一蹬,出去了。 一连两日,九明媚都在东风小筑打扫卫生,兢兢业业,不吵不闹、不骄不躁。她也不叫白狸与鹦鹉帮忙,兀自从院子打扫到屋子外头,又从屋子外头打扫到屋子里头。 别看风扬涧乃是神灵之地,三千年不收拾,这工程也是忒大。仅是将东君的书房整理一遍,都得一整日的工夫。东君闭关许多年,书房也空置了恁些年,堆积了不少灰尘。她先将浮灰用掸子掸掉,然后将存书按照分类摆放整齐。每天都有外头的小仙往风扬涧送书,九明媚又单单辟了个书架,专门放置新书。 新书种类繁多,大多为凡间读物,倒真是稀奇。九明媚一边摆放一边暗笑,东君大神的口味,是越发独特了。当纤细的手触及《岐国列传》一书时,她停了停,翻开书页,细细看去,终于寻到了一个熟悉得深入骨髓的名字: 八皇子风千霁,弑父登基,终为琅帝所逐…… 她将厚厚的书拥入怀中,贴着心口,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不怕让灰尘呛了嗓子?” 东君突然出现在她旁边,凉凉地俯视她。 九明媚唬了一跳,身子往后一靠,碰到书架。 书架一晃悠,上头的灰尘铺洒下来,呛得她直咳嗽:“得,您老还真是,咳咳!说甚么来甚么……” 东君随意拈了个诀,将灰尘消了去。高大的身躯进一步靠近,凉意幽幽的眸子深深地望着她的凤眸儿,唇亦压下来。 九明媚凤眸儿一眨,被他的动作再度唬住,忽地莞尔一笑,昂首反问道:“您老是预备着实践实践?同我?您最为厌烦的梅花小神?您……确定?” 那三万年里,九明媚死皮赖脸地往东君身边贴,就想着摸一摸他那硬邦邦的身板子。怎奈东君是个冷情的,素来拒人于千里之外,她想尽各种招数,最多也只能呆在距离他三米之外的地界儿。像今儿如此近的距离,可从来没有过。 东君似乎并无越界的觉悟,仍然压下来,紧紧贴住她的耳畔。 九明媚想动,却分毫动弹不得,她的笑容僵了僵:“小……小神,不大适合……” 上古大神自带的威压之势,饶是梅神,也抵抗不了。 “想爱了,便爱个地覆天翻;想吻了,便吻个惊天骇地;想要了,就要个彻彻底底……”东君的气息清清凉凉的,吹入耳孔,“谬论。” “啊?”九明媚傻了。 东君将她怀中的《岐国列传》硬抽出来,卷成书卷敲了敲她的脑门儿:“对象不对,便是骚扰。” 九明媚更傻了:“您这是……骚扰小神?” “让你免费骚扰了三万年,亏得慌。” “……”(此处省略一万匹草泥马……) 东君也没等她闹明白,转身离开书房,却在踏出书房的那一刻,冷声道:“今夜收网,想做甚,尽管做去……吾在。” 九明媚抬眼望去,东君的背影高大挺秀,十分好看。更好看的,是那一双红彤彤的耳垂……(未完待续。) 第315章、撬断腰椎 天界的夜,清凉,透彻,寂静,星斗漫天。硕大的月亮挂在天边,挥洒着晶亮的光芒。 天君处理了一整日的公务,已经回宫歇息。天后则随侍一旁,尽一个妻子的本分。夫妻二神十几万年来的相处模式,都是这般相敬如宾,几乎未红过脸。唔,除了天后拿“电蚊拍”赶桃花儿的时候。 天上“唰唰”飞来几道影儿,为首的是个紫袍小姑娘,后头紧跟着一飞禽、一走兽。 九明媚身姿轻灵地落在天韵宫的院墙上,前后左右瞄了瞄,低声问道:“东君呢?” 独角白狸和七彩鹦鹉分别落在她左右两侧,也左右瞄了瞄,低声答道:“不见了。” 九明媚耸了耸鼻尖儿,四处闻不见熟悉的阳光气息,心下纳罕。那位大神越发的怪异了,莫名其妙地靠近她,莫名其妙地说出“吾在”这般感性得颇似戏台子狗血剧的台词,又莫名其妙地要跟来瞧大戏。 东君可不是个爱热闹的,那是为着践行对泰逢元尊的诺言,执意跟来保护她? 噫,她的脸皮儿够厚,却还有自知之明。倘若她真搞不定,东君再来也不迟,没必要紧跟不撒。若真是来迟了,也无妨,大不了再受一番苦痛,她素来耐受得住。东君这般执意,估摸着是想学学凡俗之人,瞧大戏罢了。 东君来便来罢,人家一上古大神,她拦也拦不住。只是,方才东君还在,怎么一眨眼的工夫,就不见了踪影?九明媚用神识传音,请他出来,也是半点儿回应也无。 正疑惑间,忽听得一声娇柔的呼唤: “木荆,来,尝尝我亲做的芙蓉酥。” 天韵宫的院子里,升起袅袅炊烟,淡淡的,带了些凡俗的烟火气息。在这清冷寂寥的天界,显得格外温暖而难得。 太子妃蔓居亲身下厨,做了几道小菜,并一些小巧漂亮的糕点。木荆则偷偷弄些了酒酿来,以做助兴之用。俩人儿一清秀男子,一娇柔美人儿,杵在院中仙草仙花铺就的天然餐席中,很是个浓情蜜意的美景。 “……好。”木荆眼见着蔓居递来的糕点,羞涩地红了脸,犹豫了片刻,终究是耐不住心底里的念想,张口含住了芙蓉酥。沁凉香甜的口感,让他甜甜地猛点头:“好吃,好吃!” 从前还是荆条的时候,从未尝过如此美味,被武罗元尊送入天界做仙倌儿,也只是个小官,每日里也不过是给天君那些高高在上的神仙做事。从没有谁,这样温柔地待过他。 缘分,着实是个太过曼妙的东西。 初见时,她是太子妃,他只是小仙倌儿。 再见时,他觉得她温柔体贴、善解人意,哪哪儿都好。 再后来,他看她流泪,就觉得太子殿下着实没心肝,为她打抱不平。 到最后,“情”这玩意儿,就这么猝不及防地降临,打得他措手不及,又格外欢欣。 “从前九姐姐喜欢到处玩儿,我偶尔也会陪她一道溜出去。这几道小菜,还是那时候在人间习得的,觉得很喜欢,却一直没机会做一做、尝一尝。”蔓居一边给他斟酒,一边为他夹菜,“要不是你帮我弄来这些食材,我怕是到死,也再不能试试手艺了。” 九明媚听了这话,冷然一笑,蔓居这温柔无害小白兔的模样,装便装了罢,居然又拿她来作陪,着实令人作呕。 木荆很吃蔓居这套,忙忙地回道:“不过是些力所能及的小事,您,您不必如此客气。” “怎么能是小事?!”蔓居瞪大了水汪汪的眼睛,柔声道,“这天界之中,怕是只有你待我好了。日后……日后唤我蔓儿便是。” “蔓……蔓……太子妃。”木荆低了头,不敢瞧她。 “蔓儿。”蔓居放下竹筷,主动牵起他的手,一字一顿地道,“唤我‘蔓儿’。” 柔夷温软,香气幽幽,木荆再抑制不住内心的冲动,一把将她扯入怀中,紧紧箍住,仿佛要嵌入自个儿的仙魂之中。他是个年轻的小仙,血气翻涌之间,已顺从了欲/望,将蔓居横抱起来,朝房中走去。 独角白狸老脸一红,在墙头上站不住了,讪讪地一回头,抬起四蹄儿便要走。 “老兽儿,你也忒的没用了!” 白狸一怔,以为是梅神大人的训斥,转眼一瞧,却是那不省心的鹦鹉模仿梅神的腔调。 “你……你一小小鹦哥,岂知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 七彩鹦鹉动了动鸟喙,“噗嗤”一笑:“老兽儿,你到底做了多久的凡人?” 一飞禽、一走兽,在墙头就这么打起了嘴仗,掐得不亦乐乎。 九明媚懒得同它们瞎嘀咕,兀自飞身而上,落在屋顶上,随手拨开一片屋瓦,蹲下身来,朝里头细细瞧去。 衣襟撕扯、步履狂乱,俩人儿一齐扑倒在了床褥上。 一番亲昵之后,木荆压抑地问道:“蔓儿,我……我可以吗?” 蔓居羞涩地将面容埋入他的胸膛,没言语。 无声,亦是一种邀请。 九明媚清楚地看见,蔓居掌心渗出一团黑气,幻化做一只漆黑的尖利兽角。最锋利的那一端,就抵在木荆的腰椎骨处。万物有灵,万灵皆有灵眼,恰如蛇之七寸。腰椎骨处,正是木荆的“七寸”! “可……太子他……你心里……” “太子待我已无情义,我又何须再记挂于他?左右天界已放弃了我,与其孤苦的死,不如,同真心待我之人,好生在一处。哪怕,只有一日、一时、一分……” “我是真心待你!”木荆仿佛要证明什么似的,急切地道,“我绝不会似太子那般薄情寡义、辜负与你。蔓儿,我愿意为你生,为你死,为你形销骨立,为你魂飞魄散!” 蔓居心神一震:“当真?” “如违此誓,天诛地灭!” 木荆牢牢抱住蔓居,仿佛拥住了此生最珍贵的宝物。 蔓居怔愣了片刻,任他拥吻,握紧尖利兽角的手,却微微发颤。 木荆全身心投入到这柔弱女子的呵护之中,吻得轻柔,吻得虔诚。当他剥开她的绣纱肚兜,温柔而又紧张地触碰她胸前的绵软时,腰椎骨传来剧痛!他的骨头,被生生撬断! (未完待续。) 第316章、木荆成灰 当木荆温柔而又紧张地触碰她胸前的绵软时,他的骨头,被生生撬断! 腰椎骨本就是木荆的“七寸”之地,虽说硬邦邦的,并非一碰就要断的地界儿,可此处关联他的仙穴,最是要紧。 兽角最尖利的一端寻到木荆后腰椎两截骨头中间的缝隙,突地猛插进去。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铃儿响当当之势,迅速前后左右一顿晃悠,将缝隙撑得更大,兽角也钻得更深。再稍稍一别,两节骨头被撬开,断得干脆。 只是,血肉筋骨断得并不干脆,仍旧粘连着、拉扯着,似乎在试图将他的腰眼拉回原样。然而,血淋淋的肉/洞子明确地昭示着,那些糊了满身的血肉粘连,不过徒劳。 “啊!!!”木荆惊叫着撑起身子,不敢置信地盯着她。 身下那个温柔娇弱宛如清风的女子,亦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羞涩不见了,娇柔不见了,温存更是焚烧得无影无踪。她的眉目之间,只余冷酷与狠毒。她那纤弱白皙的素手,沾满了他的血,仍持着兽角,往他的腰眼更插深了一段。 猩红的血混着仙气,蹭蹭地往外淌。木荆的身体痛极,颤抖着、抽搐着,口中吐出白沫儿,眼珠子也直往外头翻。 做个神仙,流血不怕甚么,肉体破损了也不足以致命,但最怕的,一是元身被毁,一是仙气耗尽。一旦仙气没了,那身子骨就连凡人也不如,再一受伤,严重的足以魂飞魄散。 木荆念了几个灵诀,试图脱离她的掌控而自救。可是,蔓居早有准备,无论他使出甚么灵诀,她都能一一化解。仙气几乎要流光了,木荆的身子渐渐软了下来,皮囊从白皙变得灰败,从光滑变得褶皱,跟一条干巴巴的树根似的。 “别做无谓的挣扎了。”蔓居冷声道,“你会的那几个厉害的灵诀,一看就是九明媚教你的。早在数万年前,她同样也教过我。你的仙资本就有限,根本就不是我的对手。” “蔓儿……你……你为什么?”干涩的声音从喉咙中挤出来,木荆绝望地低着头,似要将她望进魂儿里去,“我以为,我以为……” 他以为柔情缱眷,到头来却是伤害欺骗。 蔓居无情地道:“怪只怪九明媚看重于你,怪只怪你体内有苍玉的仙灵!而我……绝不会让九明媚如愿以偿!!!” “我知道你恨她,是她抢走了太子殿下,可是,只要你说,只要你说……”木荆身子一颤,又干瘪了几分,“只要你说,我绝不会把仙灵交出来!这样我们就可以……” “可以什么?”蔓居冷笑反问,“你以为,我会瞧上你?一个无能的小小仙倌儿?你未免太看低了我!” 蔓居丝毫不顾他的虚弱、不顾他的震惊、更不顾他的心伤,使了个灵诀,猛然将他推翻下床。 兽角还插在后腰上,身子翻落下去,这么一滚撞,更插深了几分,径自穿过肚皮儿,直愣愣地穿透了他的身躯。 木荆趴在地上,手臂支撑了一下,又重重地摔在地上,此时,仙气全部消散殆尽。他不过一个四百年的小仙,仙气本就薄弱,消散得这般快,也是没法子的事儿。如今,他只剩下一张比凡人更弱质的皮囊,皮囊里包裹着他的元身。倘若血继续流,他很快就会消陨。 然而,蔓居比他想象的还要没耐心,连等他自然消陨都等不得。 蔓居拈了个决,掌心立时灼烧出一团火焰来:“知道这是什么?” “焚……焚魂诀?!” 这种高等术法,寻常小神仙压根儿接触不到,更遑论学到。九明媚教过木荆,怎奈木荆悟性不足,没学会。后来,木荆又中了蔓居的迷障,恨毒了九明媚,她教的术法,他半个也不愿再练。这不,栽了。 蔓居神色一冷,唇畔却带了笑意:“她连这个也教给你,足见她有多么爱重于你。不过这样也好,她爱重的,死于她亲手教出来的术法,该有多么讽刺。” 火焰从她掌中滑落,落在木荆身上。 大火瞬间席卷了他的身躯。 他哀嚎,他咆哮,他崩溃,他懊悔…… 没用了。 木植类的元身,最是畏火。 除了化成灰烬、魄散魂飞,他已无半点儿出路。 为了来见她,他从不敢告诉旁人他的去向。 今夜之后,其他仙者寻不着他,找不到他的影形、探不到他的仙气。他一个小小仙倌儿,又如何指望天君天后怎样兴师动众去寻他?等到时日一久,天韵宫解禁,太子妃获释,这里又将是一派热闹的景象。谁会料到,那欣欣向荣的蔓居草圃里,铺洒过他的灰? 透过层层烈焰瞧过去,蔓居的脸依旧那样婉丽动人,那双星子一样美好的眸子里,没有半点不忍。火光点缀着她的狠毒,映出别样的美。 原来从头至尾,真的不过是他一厢情愿而已。她,始终将他当作报复梅神的棋子,一个可以随时踩在脚下的傀儡。 “别这样看着我。”蔓居阴冷地道,“是你自个儿说的,愿意为我生,为我死,为我形销骨立,为我……魂飞魄散。现如今,你如愿以偿了。” 笑话,天大的笑话! 木荆在烈烈火中大笑起来,那干瘪皱巴的脸,笑得比哭的还难看。他已说不出一句话,无数情绪堵在嗓子眼儿,又化作眼角的泪流淌出来。怎奈火势太旺,连这点子泪哗哗的小情绪,也被烤干了去。最后,连眼泪带身子骨,还有皮囊之下的元身,系数被焚烧成灰。 一把灰,一抔土。 一滴泪,一份情。 终成了空。 蔓居身形一晃,身子气弱不支,“扑通”一声跪下来。膝盖着地的声音,在冷寂的夜里显得尤为突兀。 “太子妃,您这是怎的了!”荣柳从房中隔间里跑出来,忙忙地搀扶太子妃。 蔓居一改方才的阴冷无情,神色变得十分颓然,呆滞地望着地上的一抔灰。 “大功已成,您该高兴才是。”荣柳瞥见木荆整个儿烧成了灰,身子一抖,鸡皮疙瘩起了一身,深感太子妃的心狠手辣,却又不敢违抗,只能故作镇定地安慰道。 “高兴,自然高兴……” (未完待续。) 第317章、算计真心 “高兴,自然高兴……” 蔓居扯出一个轻飘飘的笑,木荆已然灰飞魄散,他体内的苍玉仙灵也跟着消散成灰,任九明媚再怎么费劲儿也没用了。一想到九明媚失落颓败的模样,一想到苍玉再不能威胁到自个儿,蔓居就觉得该笑,该放声大笑。可是,心里头好似有什么地方被剜去了一个血口子,淋漓的鲜血泼洒出来,疼倒是不怎么疼,就是猩猩黏黏的,无论如何也不得舒坦。为什么?就为一个小小仙倌儿? “既然高兴,放肆笑去。摆出这么张苦瓜脸来,是要给谁瞧呢?唔……给木荆?” 清灵灵的笑声从上方传来,那样肆无忌惮的嘲弄的语调,不是九明媚,又是何人? 蔓居一怔,眼见着屋顶被破开个大口子,落下一道飘逸幻妙的紫影来。 蔓居身姿紧紧一绷,眉眼间黑气流窜。她梗着一口气,挥开荣柳的搀扶,兀自站立起来,挺直了身板儿:“九明媚,木荆没了,苍玉也没了,你来迟了。我知道自己从来斗不过你,可是这一回,你再厉害,也不能让一个魂飞魄散的灵魂复生。恰如……你救不回风千霁,救不回那个你最爱的男子!” 九明媚垂下头,莞尔一笑:“你很好,这些年没白过,已经学会逮着旁人的伤口撒盐巴了。” “你教我的,我记得很牢。” “我还教过你,这世间万物变化莫测,一山总比一山高。这一点,你记得并不很牢呢。” “你……什么意思?”蔓居浑身僵直,时刻处于备战的状态,看似架势很硬实,可那双微微战栗的唇,出卖了她的恐惧。从她化了人形以来,九明媚都是她的导师、她的姐姐、她的救世主甚至……是她的主子。纵然她拼了命地想摆脱这种低等的恐惧感,却依然在九明媚的轻描淡写之下,泄露了心虚。 凤眸儿轻轻一抬,九明媚微微笑着,随即弯下腰来。纤细白皙的手指在地上的残灰中捻了捻,指尖一夹,捻出一条灰色的光丝儿来。再轻轻朝上头吹一口气,那光丝儿竟自个儿扭动起来,越扭越欢实,越扭越粗壮,不过一眨眼的功夫,竟化作一根长长的荆条。 “怎么会这样?!”蔓居诧异,“我分明用了魔犀角,杀魂断魄,最是厉害。再加上焚魂诀,木荆的元身不可能还在!” 九明媚没言语,食指指腹在荆条一端拈了拈,再那么一抖落。只见一滴血糊糊的泪珠儿从荆条里头滚落出来,径自落在九明媚掌心。那泪珠儿十分好动,滚过来滚过去,是个要蹦出五指山的架势。 九明媚从袖中取出一只小瓷瓶儿,将那调皮泪珠儿装进去,笑盈盈地道:“苍玉莫急,先在里头休养片刻,老媚解决了眼前的事儿,便立即给你寻个合适的骨躯去。” 听了这话,泪珠儿果真安静下来,不再乱动。九明媚用红色软布塞,把小瓷瓶儿塞上,又放回袖中。整个儿过程,做得行云流水,从容不迫。 九明媚越是从容,蔓居越是心慌。 蔓居不知道自己的计划哪里出了问题,不明白分明是杀死木荆和苍玉的绝妙陷阱,为何成了寻回苍玉仙灵的最佳契机。其实,她心里明白,再没道理的事儿,在九明媚的捣鼓之下,总有成真的可能。因为九明媚总有这样的本事、这样的聪慧、这样的心机,让别人,尤其是她,窝弄得好似跳梁小丑。 “夜深天儿冷,请太子妃早些休息罢!”九明媚告了声辞,转身便要离去。 “不,你不准走!”蔓居踏着小碎步奔过去,拦住了她的去路,“我不会让你得逞,绝不会!” “噫,勇气可嘉。”九明媚粲然一笑,“可是小蔓居呵,你连自个儿是如何一败涂地的都不晓得,又凭甚么不准我走?” “我……”蔓居一时语塞,却仍旧不肯罢休。 “也罢,我就告诉你,断了你的念想。”九明媚将掌心的荆条甩了甩,道,“情根这玩意儿,忒没道理,种下的时候,有时仅需一回眸、一瞥间。木荆是个单纯的小子,藏不住心思。你来碧玺台给我下套儿的那晚,我便瞧出,木荆对你起了些爱慕的心思。恰逢彼时我寻不出木荆心中所系,没法子逼出生灵血泪,你的出现,就是转机。此后种种,不过是让他对你越发怜惜、越发爱慕、越发的离不得你…… “今晚,你的生辰,也是我赐予你神血、助你幻化人形的日子,对你而言格外有纪念意义,是个杀木荆的好时辰。于木荆而言,今晚乃是他的劫数,死上一回,确乎难免。故而,我早在他的仙体之中注入‘千魂引’,专门候着你的手段呢。如何,这会子,说的够清楚了罢?” 蔓居面色灰白:“原来,连木荆的那颗心,也是你的算计。” “你错了,”九明媚道,“我甚么都算计得了,唯独‘心意’,发乎本心,起乎真意,任谁也算计不得。蔓居,木荆是真心待你,只是,你从来不懂珍惜旁人的真心!无论是我、苍玉、木荆,还是……墨祁。” 蔓居沉默。 “今日一别,好生……珍重。” 九明媚见她神色仓惶、面色灰败,是个万分颓丧的模样儿,心中掠过一丝不忍。但是,对就是对,错就是错,没有谁表现的像个弱者,就该被人捧在掌心里供着,哪怕错得离谱。 “珍重?!”蔓居灰败的面容漾起一抹讥讽的笑,“我没有朋友、没有家人,连唯一所爱也视我为洪水猛兽!这样的我,已经失去了一切,谈何珍重?!九明媚,这一切都是你造成的,少给我轻描淡写装良善!!!” 眉眼黑气翻涌,说时迟,那时快,蔓居掌心已勾起团团火焰,袭向九明媚的小腹。 俩人儿距离贼近,蔓居攻得突然,九明媚一时未查,生生受了一击。小腹腾地灼烧起来,滚烫的火焰烧得皮肉生痛,瞬时冒出一股子肉糊味儿。 (未完待续。) 第318章、蔓居疯癫 焚魂诀的火焰霸道狠烫,烧起来就是个不化骨魂不罢休的架势。九明媚一时不防,被蔓居钻了个空子,肚皮被火焰很是一烧,痛得厉害。蔓居晓得以九明媚的本事,灭了焚魂诀的火焰并不难,她心下一狠,连着使出十来道封诀,将九明媚周身封住。 九明媚瞄了瞄周遭的封诀,冷然一笑,拿着荆条随手那么一点,只见封诀“唰唰”几声被点碎,消失无踪。小腹的火焰烧得挺痛快,只可惜……她双指一捻,打了个响指。小腹上的火焰凝成一团,从肚皮上剥离出来,飘飘荡荡地浮在掌心。 “蔓居啊蔓居,到如今,却还只能用我教你的本事来对付我,这才是真正的讽刺吧?” 蔓居闻言,又狠抛出十道火焰,却都被九明媚一一化解。 “行了行了,”九明媚摆了摆手,凤眸朝门外一瞄,“墨祁老弟,你的妻子,你自个儿摆平罢。再这般纠缠,只怕我会忍不住灭了她。” “墨……墨祁?!”蔓居大吃一惊,扭头望向门口。 门口原本没有半个人影,明媚话音落了,才有一个人影儿慢悠悠地现出形来。银白色的天羽尊仙袍一如既往的好看,可袍子的主人脸色贼臭,好似吞了十斤榴莲。 太子墨祁缓缓走近,过了半晌,才深吸一口气,道:“明媚,你先出去。有些话,我要同她聊一聊。” 独角白狸和七彩鹦鹉已经在门口探头探脑地候着了,九明媚点了点头,抬起脚步便走。 蔓居如细柳一样的身影像笼罩在浓密的阴云中,她的随侍仙娥荣柳躲得远远的,她的丈夫站在五尺开外的地方冷视着她,她的敌人将她击败之后潇洒离去……这里有许多人,她却仍旧孤身。 墨祁沉吟一声,道:“蔓居,有句话,我很久以前就要同你说分明,却一直难以开口。今日,你已犯下大错,日后……” “既然是难以开口的话,为何今日要说?!”蔓居泪如泉涌,青葱细指颤抖地指着九明媚,“是因为她回来了,都是因为她!!!” “与明媚无关……” 太子墨祁还要再说什么,可蔓居压根儿听不入耳。眉眼间的黑气飞速流窜开来,蔓延全身,白皙的皮肤被黑气晕染成墨,流淌着无尽的绝望与怨恨。双足膨胀起来,撑开了丝履,化作两根粗悍的根茎,直插入天韵宫的地面,狠狠地扎根在这片土地上。她的右手化作一条深褐色长荆条,朝门口一甩,袭向九明媚的脖颈。 九明媚红唇一勾,反手握住荆条,在手腕上缠了两圈,往后一扯:“饶是入魔,也要同我斗到底?噫,好得很!” 蔓居成日里柔柔弱弱的,动不动就哼哧哼哧地淌眼泪,整个儿一病西施的德性。稍厉害些,也不过就是动点儿歪脑筋,使点子暗招害人。不论哪一种,都着实上不了台面。似这般堂堂正正地发飙、正大光明地斗架还是头一遭,九明媚心下觉着新鲜得紧、刺激得紧,不由得愿意同蔓居小草儿拼上一拼。 “明媚!”墨祁突然厉声道,“你说过了,让我自己解决!” 荆条不停抖动,释放着怨恨的魔魅之气,如斯强悍的力量,引得九明媚食指大动,浑身的初道魔气都在躁动,叫嚣着要吞噬蔓居的血肉。九明媚稳了稳心神,指尖一弹,幻化出一柄梅花折扇。扇面上的梅花片片飞舞,附着在荆条上,似点点火焰。 蔓居惨叫起来,整条右臂悉数被焚烧成灰烬。 蔓居仍不甘心,尖啸着,将左臂化作暗褐色荆条再度甩过去,这一会子,荆条上突起道道尖刺,狠扒向九明媚。这会子,她并不限于攻击小腹或是脖颈,而是全方位进攻。 尖刺如刀,将九明媚的皮肤刺破。 鲜红的血从伤口流出,九明媚却半点儿不慌张,只伸了拇指在脸颊的伤口上揩了揩,又伸出舌头舔了舔。 新鲜的,香甜的,令人向往的滋味儿…… 随着怨恨的增强和攻势的增进,蔓居的躯体也在发生诡秘的变化。她变得越来越高、越来越大,柔软的躯干弯弯曲曲地膨胀,身体里长出更多细长的荆条。荆条们吸收到九明媚的血液,越发的兴奋,扭曲着,长出新鲜的枝叶。淡绿色的阔叶长势很好,先是打着叶卷儿,随后随风舒展开来。 嘭! 继梅神堕魔、梅开三界之后,天界又发生了件大事儿: 天韵宫塌了。 被太子妃殿下给……撑塌了。 许多许多年之后,神仙们路过天韵宫的遗址,不禁感叹:“情”之一字不好玩儿,动不动就伤筋动骨、拆房扒屋。 而这会子,九明媚和墨祁从坍塌的房舍里头爬出来的时候,抬头一瞧,不禁感叹:原来蔓居不是草,而是荆。 整座天韵宫坍塌之后,被密密麻麻的蔓荆占领。 饶是如此,蔓荆已然不甘心,仍然疯狂地生长,疯狂地蔓延。 眼见着天界众神仙即将被惊动赶来,太子墨祁怒喊道:“蔓居,你疯了吗?你已触犯天条,再放肆下去,谁也保不住你!速速化回人形!!!” “保住我?”蔓居癫狂的声音从荆条窝子里喧腾而出,“你有想保住我吗?我是你的结发妻子,是与你结誓相守的女子,是一心一意恋着你的……可你在乎过我吗?你心里只有一个九明媚,你寻不到、求不得,你心里苦,总也没个好颜色与我。你可知,我比你更苦!你说我疯了?对,我是疯了,被你们逼疯了!!!既然我得不到你的好,就算拼下这条命,也决不让九明媚得到!” 蔓居一声令下,蔓荆枝叶上倏地钻出一根根细长的花茎。一颗又一颗紫莹莹的小花苞滚出来,绽放出朵朵紫花儿来,好似淡紫色的云霞,迷蒙之中,携着淡雅的芬芳。 “迷雾花粉!”九明媚道,“屏呼吸,封七识!” 七彩鹦鹉一怔,还没闹明白迷雾花粉是个甚,就中了招儿。小翅膀扑腾几下,就晕乎乎地坠落下来。(未完待续。) 第319章、愚蠢解决 七彩鹦鹉坠落下来,它的正下方正是一条扭动的蔓荆,随时要将它卷走吞了去。说时迟,那时快,独角白狸抖起四蹄儿来速度竟快似闪电,张嘴便将小鹦哥儿叼起来,救出蔓荆的掌控范围。 鹦鹉被白狸叼到隔壁宫殿的屋顶上,才放下来。鸟身子软软的,浑身的浮夸羽毛煞时失了颜色,一水儿的灰溜溜,一双整日里乱扑腾的鸟膀子也静静地耷拉着,没半点儿生气。 “鸟!鸟!!”白狸用前蹄儿推了推它,“鹦哥儿,你没事儿吧?答我一声儿,答我一声儿!!!” 可它依旧甚么反应也没有,白狸连忙施了几个术法丢过去,前蹄儿不由得劲儿大了些。鹦鹉一口鸟血吐出来,瞪大了琥珀色的圆溜儿眼,翅尖指着白狸,恨恨地道:“你,你……” “你个蠢鸟儿!”白狸道,“梅神大人说了,屏呼吸,封七识,你怎的不听?!那迷雾花粉乃是木值类仙者堕魔之后,以元神绽放的花朵为武器,释放出的魔蛊幽粉。它会侵入生灵的五脏六腑、五感七识,令你神魂迷丧,万事不知!似你这般弱小的鸟仙,很可能终生成个瘫子,再爬不起来了……” 七彩鹦鹉觉着这白狸老兽儿忒的啰嗦,叽叽歪歪没完没了,不似个兽,倒是比鸟还叽喳。可是白狸说的又十分在理,句句到肉,讲的它无言以对。瞧瞧自个儿这吸了迷雾花粉后的怂样儿,又能指责白狸甚么呢?出口去谢它?鹦鹉猛地摇了摇鸟头,想把这个蠢念头甩脱出去。 “你摇个甚?!”白狸拧着眉头道,“屏呼吸,封七识,呆在此处莫动!” “你要同那蔓居斗去?!”鹦鹉登时觉着它伟岸了许多。 “我也呆在此处……莫动。” “……蠢兽儿!” 这厢一飞禽、一走兽正琢磨着谁更蠢些,那厢九明媚与蔓居已斗了个昏天暗地。 自打蔓居嫁给墨祁,成了太子妃以来,三界之中,蔓居草的地位就蹭蹭往上爬,它们的种植范围更是唰唰扩展。三界之中种植的仙草,有十分之一都是蔓居草。而蔓居草的头头儿,正是太子妃蔓居。 蔓居入魔,号令天下蔓居草抽根拔丝一般的疯长。 过去,蔓居草长得柔柔软软、弯弯曲曲、矮矮小小,纤弱得好似一阵风都能吹倒,故而所有人都以为它们只是寻常仙草,只不过长得好看些罢了。谁承想,它们的长势疯狂起来,竟迅速抽丝拔节,长成一条条粗壮悍烈的荆条!而它们突然间绽放出硕大的紫色花朵,风一吹,紫莹莹的花粉铺天盖地的飘荡在空气中,形成了一阵又一阵紫雾。 整个儿天界,已被紫雾笼罩,能见度仅有三米。 伸出手来,在空气中甩一甩,再拿到近处去瞧,手心手背手指甲,全粘上了密密麻麻的紫色花粉,煞是可怖。 天界震动,睡得可香可香的天君天后夫妻俩被这紫雾整出来的幺蛾子弄醒,紧接着听到外头有极目神等仙家前来禀报,说是太子妃深夜突然入魔,已和变成了一株大荆条子。收太子妃影响,天、人两界种植的蔓居草都在蠢蠢欲动,恐有复制“梅占三界”的糟糕情况的可能。 天君仍着一袭堇色睡袍,长发散乱地披着,慵懒的模样十分好看。与他的模样极不相称的是,他的语调带着十分寒意:“太子妃入魔?” 天后亦是不可置信地道:“这……这怎么可能?太子妃的性子素来与世无争,又被幽禁于天韵宫,除非……” 极目神讪讪地回道:“就是……天韵宫塌了,呃,被撑的。” 天君当即下令,携天兵天将赶赴天韵宫,捉拿魔物蔓居。 当一大波神仙施术封住七识,只以天眼视物。他们荡开紫雾,浩浩荡荡地赶到天韵宫。奇怪的是,这里只剩下满地的狼藉废墟,还有一条条、一根根断得十分可怜的荆条,以及战栗着快要枯萎的紫色蔓居花儿。 可怜了极目神,俩颗大眼珠子老是被紫色花粉障住,糊得满眼香腻腻的,只得不停地施术将眼珠子擦干净,再去搜寻当事者的下落。可是,他把天韵宫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瞄了一遍,仍然没见着半个人影儿。 难不成,有人设了结界,将外头的神仙们隔离开? 极目神又搜索一圈儿,亦无结界的迹象。 难不成,蔓居已然逃窜而走? 突然,脚下剧烈震动起来,地面骤然裂开,从里头甩出一条条又长又粗的深褐色荆条。荆条上趴了个紫衣裳的姑娘,正舔着细长的指甲。 九明媚将十指指甲猛插入荆条中,随即站起身来,轻巧地顺着荆条往前狂奔。随着奔跑的步调,指甲将荆条狠狠剖开,里头淌出的不是植被的汁液,而是猩红的鲜血。 剖到荆条根处,九明媚磨了磨牙,灿然一笑,拔出指甲,又瞄准根处狠狠插入。最后那么一别,愣是将整根荆条别断! 地下传来一声惨叫,巨型荆条本体终于扭曲着钻出了地面。而荆条断去的黑色空洞中,有一个银白人影晃动。 九明媚扯住他的手腕子,猛地将他从荆条体内拉出来,丢在地上。她随即抬脚给了那巨型本体一击猛踢,将那玩意儿踹翻了几个滚儿。见那玩意儿瘫在废墟上,扭曲着,一时不得动弹,她才稳稳地落在地上,瞄了瞄他:“墨祁老弟,你就是这般解决的?让她吞了你?白瞎了我对你的那点子信任!” 墨祁匍匐在地上,不停地咳嗽,说不出话来。银白的仙尊袍子已浸满了鲜血,变成了红袍子。 唔,挺好,换个色儿,还不用付钱买染料染去了。 “太子?!” “太子殿下!” “吾儿!!!” 一堆神仙围拢过来,将金贵的太子殿下层层围住,保护的密不透风。天后玧琈更是激动得厉害,抱着墨祁,“吾儿”“吾儿”地嚷嚷。 “梅神,你为何在此?” 一群紧张兮兮的神仙里头,也就天君他老人家还淡定些。可他这一淡定发问,真真儿难住了九明媚,让她一阵阵儿的“蛋疼”。(未完待续。) 第320章、欺骗爱情 原本预备着完事儿便神不知鬼不觉地溜回风扬涧来着,得,一个不留神,玩大发了。 天君放过九明媚,是因了东君保她,将她带去了风扬涧。在那天高皇帝远的地界儿,东君的地盘,天君当真没法子做什么。 如果九明媚魔性已根除,恢复了神位,倒也没甚么;如果她老老实实地呆在风扬涧,由东君监守着,也没甚么。只可惜,今时今夜,她俩样儿都没占,就这么大剌剌地出现在天韵宫的废墟,还跟入了魔的太子妃来了个魔魔大乱斗。 但凡想象力丰富些的,都会将此两者联系在一起,觉着她跟太子妃的突然入魔脱不了干系,甚而认为是她魔性忒强,陷害太子妃入魔。如此一来,她的罪名可就大发了,好容易摆平的波澜又要起开。 太子妃纵然被幽禁,好歹身份上是天君、天后的一家人,天君逮着家人被害、违逆天道、祸害天界的罪名来说道,东君的立场就尴尬了。彼时,天君还会由着东君来么?东君,还会为她这个麻烦鬼收拾残局么? “我……” 九明媚正要寻个好听的理由丢过去,夜空中倏然划过一道金光,将紫雾劈开,径自落在神仙们围住的圈圈儿中央,狠狠地扎在了太子墨祁脚边。眼前的物什煞时清明了,众神仙瞧见太子脚边的物件儿,皆瞪大了眼珠儿,满脸惊诧,甚至是艳羡。 那是一柄金光闪闪的长剑,剑身乃是由日光精粹提炼的灵气汇聚而成,有时瞧着好似一把硬邦邦的铁剑,有时瞧着又不过是一团子气儿,可有时候,它就像天上那轮日头,有无与伦比的光芒与热力。 更关键的是,那是太阳神东君的佩剑! 果然,东君从夜空上飘飘荡荡地下来了,身形一如既往的好看,脸蛋儿一如既往的寒凉。天界的夜空已十分美丽,此时却因为他的出现,而显得黯然失色。 东君径自落在九明媚跟前儿,将那骨节分明的右手轻轻搭在她肩上:“解决得不错。” 九明媚眨巴眨巴凤眸儿,瞬间明白了大神的意思,笑得一脸狗腿子样儿:“太子妃忽然堕魔,情势严峻,东君既然有令,小神饶是不好插手,又岂有不尽心竭力的道理。” 众神仙“噢”地一声,心里大约明了其中缘故,约莫是东君大神察觉天韵宫有异,故而大半夜的来此查探,还派了梅神击败太子妃、救下蔓居。噫,东君身在风扬涧,却心系天界安危,真真儿可歌啊可泣~~ 九明媚心中笑意漾漾,谁会相信,堂堂东君大神,扯起谎来竟这般溜儿? 天君相比其他神仙,自是清明得多、通透得多,并不十分相信九明媚的说辞。可是,碍于东君的身份和权威,他又不便当面质问,正琢磨着拐着弯儿试探,却突然发现了一件相当之不可思议之事! 东君 太阳神东君 性子冷淡疏离的太阳神东君 从不把寻常小神仙瞧在眼里的性子冷淡疏离的太阳神东君…… 居然将手放在九明媚的额头上,轻轻摩挲了一会子,口中飘出个字眼儿:“乖~~” 众神仙感觉自己的眼睛、心灵,以及混迹天界恁多年积累起来的常识,受到了一万点暴击。 九明媚亦傻了眼,额头上方,隔着薄薄的发丝传来的温暖,着实恁的不真实。他的声音依旧冷淡,可是那微微上扬又微微拉长的语调,听着恁的熟悉。一道紫色身影划过心坎儿,让她的眸子没来由的润了润。 只可怜那反派蔓居挣了恁久,那伤重的墨祁吭叽了恁久,居然没半个神仙关注,啧,果然神仙也可以做那八卦派掌门。 果然世上只有亲娘好,天后玧琈头一个回过神来,又是“吾儿”“吾儿”地嚷嚷了一通,随即请东君为墨祁治疗。 东君回过头去,并指点去,只见金色长剑飘飞而起,悬在墨祁面前。 “心魔最是难解,执念最是难消,解铃还须系铃人,太子,你既有心了结这段缘,只有两个选择。” 墨祁昂起沾满血的脸:“什么选择?” “其一,践行初诺,同她恩爱白首;其二……斩妖除魔,一了百了。” “当初的诺言,本就是谬误,恩爱白首?”墨祁笑了笑,不知是在讥讽蔓居,还是在讥讽自个儿,抑或,讥讽那可笑的天命。 东君道:“曦剑斩魔最是有效,一剑毙命,命丧魂销。” 墨祁摇摇晃晃地起身,握住曦剑剑柄,不用母亲搀扶,不需众神仙相助,兀自来到巨荆本体面前。 蔓居最贴近元身的一枝荆条已被九明媚别断,此时的她气息奄奄,瘫在废墟上,动弹不得,是个等死的架势。可她心里仍然很难受,因了她此时是巨大荆条的模样,太过丑陋。 她很害怕看到墨祁厌恶或不屑的眼神,索性闭了眼儿:“左右我是斗不过九明媚了,不管神力、术法,抑或是赌你的心意,我都一败涂地……墨祁,杀了我罢!” “蔓居,我们之间,走到今日这等地步……是我的错。”墨祁执着曦剑,步步逼近,“是,我喜欢明媚,尽管她只拿我做小弟,我还是喜欢她。不管是三万年前还是三万年后,我都喜欢她,我希望她将我当做一个成熟的男子,一个可靠的帮手,一个有力的臂膀!我想成为真正的天界太子,得到她的认可,甚至是……得到她的爱慕。” “你终于承认了。”蔓居的声音,在夜风中渗着湿意。 “可我也曾真心爱你。抑或……”墨祁冷然一笑,“在你的迷障中,爱过你。” 蔓居一惊,随即释然一笑:“原来如此,原来你早就知道了。所以,你再不肯对我笑,再不肯似过去那般疼宠我。有了这样的借口,你就可以在心里头,正大光明的,重新打九明媚的主意了……原来,如此……” “你骗了我两万年,整整两万年!!!” 只见金光一闪,墨祁举起曦剑,狠狠劈将下去。(未完待续。) 第321章、情缘之起 这世上最神奇的是什么? 缘,情缘。 两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儿,因一个微不足道的缘故,碰到一处。又因一个微不足道的交集,一爱就是昏天黑地。 初见墨祁的时候,蔓居尚是个弱不禁风、不大爱吭气儿的小丫头,不太会跟旁人打交道,在凤鸾山上没什么朋友、没什么存在感,有时竟似个隐形了的。唯一一个将她放在眼里的,就是九明媚。所以,蔓居喜欢紧跟在九姐姐身后,做她的一条小尾巴。 怎奈九明媚是个没甚定力的,在凤鸾山呆不上多久,就要去魔界闯荡闯荡。蔓居胆子小,不敢跟去魔界,只好窝在凤鸾山,每日里打扫打扫九明媚的房间,无聊度日。 直到有一回,九明媚又去魔界玩去了,天君与泰逢元尊昭告三界,要将梅神许给天界太子,那个叫墨祁的男子。这分明是趁明媚不在,先斩后奏! 蔓居很是焦急,连忙施了明媚教她的传音诀,报告道:“九姐姐,快回来罢,您的鸳鸯谱要被点上了!” “点便点罢。”九明媚悠哉悠哉地道。 “这……您不反对?” “唔,他们能先斩后奏,就是没怕我反对。我就是说破了嘴皮子,也没用。” “那,那如何是好?” “他们要送本神一个夫君,本神收着。至于还给他们一个甚么东东……本神说了算!” 蔓居不懂她的意思,还要再问,却听得她打趣儿地道:“小蔓居呀,你怎的对我的婚事儿这般上心?噫,都懂得‘鸳鸯谱’了,我藏在床底下的话本子,你全看了?” 那些凡人书写的情情爱爱的话本子,是蔓居在打扫房间时一不留神寻到的,刚瞧了一页,就被其中的男女之情、“淫词****”唬得小身板儿一颤,连忙丢了去。可是,隔了好几日,心里都跟被什么东西抓挠了似的,总忆起那些浑情。终于,她一个耐不住,又把话本子搜出来,一本一本全看完了。 “我……我……我不过是怕您吃亏!我……我歇了!” 耳边传来九明媚张扬恣肆的笑声,蔓居羞得满面桃花之色,忙忙地终止了传音诀。 蔓居刚将心头的羞意拂去,便听得外头传来山妖精怪们的叫嚷,说是梅神回来了,还带回一个好看的男人。蔓居忙也跟了过去,果然,九明媚大剌剌地领着个衣衫破烂的男子回来了,那男子脸上虽糊了好些灰尘,仍看得出五官是很好看的。 九明媚昭告天下,这是她新收的小弟,还特特儿带到了泰逢元尊面前显摆。泰逢元尊的老脸一阵红一阵白又一阵青,扁了扁嘴,哭丧着道:“媚儿啊媚儿,你真是太调皮……哒~” 泰逢元尊说完,哀哀叹了几声,投给那小弟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便抚了抚白发,兀自进了房门,再不肯出来。唔,估摸着受了什么刺激。可究竟这男子怎么就刺激到他了?蔓居着实没想明白。 九明媚将那男子扔给蔓居:“给他清洗清洗,换身衣裳,再出来见人。”她顿了顿,朝蔓居眨了眨凤眸儿,又道:“换身适合他小弟身份的。” 蔓居从未同一个男子这样亲近过,羞得面颊绯红,却只得听命带他去“沐浴池”洗澡。又去明媚房中,寻来一身藏青色男式布袍,给他送去。 隔了五万年,蔓居每每回想起那日的情形,总觉得十分神奇。一个寻常得不能再寻常的日子,一汪寻常得不能再寻常的水池子,一次寻常得不能再寻常的对视,将她的命运彻底改写。 当她在池边,看到墨祁洗净了的白净容颜;当墨祁望向她,露出温和而又有些腼腆的笑;当她一个趔趄,险些将布袍掉进池里;当墨祁握住她的手,将她扶正站稳…… 话本子里头,那些轰轰烈烈、恩爱缠绵的故事里,所有的男主角,都成了他。而她心底里生出了热切的期盼,期盼可以成为他的女主角,唯一的。 可她还是太弱小、太无能,每次见他,都只能低着头,如头一遭对他说话那般,磕磕巴巴地道:“这……这是九姐姐扮作男装时的穿戴,应……应该……应……” 她咬了舌头。 “多谢蔓居姑娘。” 此后,九明媚带着这位小弟,在凤鸾山疯癫了一阵子,闯下许多大祸。又去人间玩乐了一阵子,做下许多轰烈的大事儿。还去了魔界闯祸,搞得被魔尊玄扈派魔兵追杀,受了重伤才跑回来。这位小弟从一开始的拘谨不安,到后来的无法无天,自发自觉地跟着九明媚祸乱玩闹,饶是受了重伤,也乐得直发癫。 在那小弟带伤回凤鸾山的第二日,凤鸾山上空祥云笼罩,天后携众仙降临,落在了九明媚的院落中。九明媚被泰逢元尊惩罚,幽禁于仙乐阁中,千年不得出。而养伤的那位小弟,被天后劝说回天界去。 彼时,蔓居才晓得,她心里的男主角儿不是个寻常小弟,而正是那九重天上的太子,天界的继位者。她在院子里,听到那母子二人的争执,天后认为梅神行为放肆不端,会引诱太子行歪路,故而已与天后、泰逢元尊商议好,婚约作废。 “祁儿,这也遂了你从前的愿,不是么?” “母后,我改主意了。”墨祁略显羞涩地道,“她很好,比我想象中好上千倍万倍,同她在一处,我……我很快活。” “你是天界太子,掌管天界威权、人间安危,岂能图一时快活!”天后严厉地道,“梅神生来神骨,着实罕见,你父君原是希望她能对你的将来有所助益,现在看来,实在是一场可怕的谬误。不过,母后同你父君考察了一会子,这凤鸾山泰逢元尊座下,可不止她一个女仙徒。海明月乃龙王之后,身份矜贵,血统纯正,仙法高超,性子又十分好,同你最是相宜……” “母后若是执意要我娶那海明月,我宁愿堕入凡间轮回,做个凡人!”(未完待续。) 第322章、下凡逐爱 太子是个“好”太子,这个“好”字儿,于众多神仙眼中,意思就是出身好、性子好、够孝顺。至于能力方面,抱歉,真心没瞧出来。故而每当到了需得再天君天后夸赞太子的时候,众仙家们早想好的台词儿,几乎统一口径,往眉清目秀、仁义至孝、学习努力等方面去夸。 唔,就好似在凡间,谁家的新生儿貌丑,邻里间不好伤了和气,只得夸一夸:您这儿贼胖嘟嘟的,养得真心好,又或者,您这闺女气质好,手小巧,将来女工定然一绝。 彼时,太子墨祁活过了一万余年,就是个规规矩矩的儿子,脾气好得很,没什么特别的本领,却也做不出什么出格的事儿儿。天后很欢喜儿子这一点,觉着这样端正的性子,将来做天君定能整肃天界;天君则有些担忧,儿子这样柔缓的性子,这样弱的力量,倘若面对魔界进攻,怕是要吃大亏的。 谁都没想到,不过是跟着梅神混了些日子,太子墨祁竟然当面顶撞天后,抗起婚来!真真儿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近梅神者混账嘿! 天后劈头盖脸一顿骂,可劲儿地把儿子往“正轨”上赶。偏偏越赶越混账,她骂一句,墨祁顶十句,可把贤良淑德的天后娘娘气得直哆嗦。天后用乾坤镜联络天君,将儿子的劣迹一一列举,要求丈夫速速过来筹谋。 乾坤镜中,天君正在伏案批阅仙折,听了老婆的愤怒,他微皱眉头,沉吟片刻,道:“太子,你当真宁愿堕入凡间轮回,做个凡人,也不肯另娶他人?” 墨祁在父君面前,到底不敢太过放肆,收敛了硬脾气,低头道:“是,父君。” “那便去罢。” 天后与太子俱是一惊。 “太子灌醉宁玉神尊,私逃凡间,闯下大祸,触犯天规,实非正统仙者所为。着,革去太子之衔,贬下凡间,历经三番轮回,悔过之后,再行定夺!” 天后哪里舍得儿子下凡受苦,可天君意已决,安排了负责转生事务几个神仙,将伤重未愈的墨祁羁押到了转生台,一把推了下去。 此事乃是秘密进行的,天界没几个人晓得。凤鸾山上的家伙们,只知梅神的老弟被天后带走了,其余一概不知。只有蔓居身处院子外头,听到了一星半点。墨祁被拖出院子时,正好碰上了她:“蔓居姑娘,麻烦转告明媚,等我回来,我定会娶她为妻!” 墨祁前脚刚被拖走,天后后脚便走到她面前,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她。 蔓居连忙行礼:“小仙蔓居,拜见天后娘娘。” “你叫蔓居?”天后冷冷地道。 “是。” “该说的说,不该说的……最好封死在嘴里,可懂得?” 蔓居唬了一跳,忙喏喏地道:“小……小仙绝不敢妄言!” 蔓居也曾挣扎过,彷徨过,面对九姐姐,不知该说还是该噤口不言。可一想到墨祁的脸,到嘴边儿的话,又生生咽了回去。亦是从那时候开始,她私自下山,到处寻找墨祁的下落。一座城市、一座城市地找,一个乡村、一个乡村地寻。 她的运气算是不错,寻到墨祁的时候,他还是个三岁的小奶娃儿,取了个贼土的名儿,叫“狗蛋儿”。因了被踢下转生台时重伤未愈,狗蛋儿身有残疾,左臂天生畸形,脑子还有些痴呆。他投身的那个家是很寻常的猎户,似他这样的娃儿,自然得不到父母的喜欢,成日里被丢在家里,陪伴他的只有一条老猎狗。 蔓居很是心疼,每当猎户夫妻上山,她便现身出来,给狗蛋儿做些吃食,还给他洗澡、陪他讲话、教他识字。狗蛋已经三岁了,话还说不清楚,只能“咦咦呜呜”地哼些含混的声音。蔓居却觉得很开心,他不是高高在上的太子,而是需要她来照顾的孩子。他离不开她,她的存在,好似有了至关重要的意义。 因为痴傻,狗蛋长到十**岁,也没人给他说媒,猎户夫妻就这么一个儿子,很是惆怅。他们花了点儿钱,买个瘸了腿的小媳妇回来,好延续香火。洞房花烛的晚上,狗蛋儿特别欢喜,一直傻笑不止。 蔓居隐身在院外,望着院里红烛漫漫,默默地流下了泪来。纵然他这一世是个痴傻的,也注定不属于她。 突然,院子里头传来叫骂的声音,是那小媳妇尖着嗓子喊:“你属狗的?你属狗的!放开!松口!你松口!!!” 猎户夫妻赶过去,却仍旧无法让狗蛋儿松口。 蔓居忙飞身越过墙头,她怕他会吃亏,会被欺负。一进了院子,蔓居煞时一惊,狗蛋儿飞奔过来,扑进她怀里,大哭起来:“仙女姐姐,仙女姐姐,你别不要狗蛋儿,狗蛋儿再不淘气了……” 原来,猎户夫妻哄儿子成亲,说给他找了个仙女做老婆。狗蛋儿一听,便以为要娶的是蔓居,欢喜得不得了。谁承想,盖头一掀,全变了样儿。狗蛋儿以为他们把蔓居藏起来了,发狠地去撕咬,生生将那小媳妇的胳膊咬下一块肉来!他满嘴是血地扑在蔓居怀里,像只被抛弃的小狗儿,眼泪汪汪的,将蔓居的一颗心儿全给揪了起来。 “你,你是哪儿来的?!”猎户夫妻见她能飞,吓得拿起刀来。 蔓居拍了拍狗蛋儿的背,哽咽地道:“我不会丢下你,就算要走,我也会带你走……墨祁……” 蔓居不知道自个儿是天生带着些反叛的血性,抑或是被九明媚染上不管天、不管地的性子,又或者,“情”之一字总能让人癫狂了去。她做下了一件,后来想想都十分后怕的事儿——她把狗蛋儿带走了,消了仙气,隐匿起来,混不管天君天后知道后会不会震怒。 一世,六十三年。 蔓居拥有了他六十年的岁月,成为他最亲最信任的人。可还是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一种莫名的恐惧徘徊不去——下一世,他将她忘记了,该怎么办? 若他做了个正常人,娶一个正常的女子为妻,而她,再也得不到他的依恋…… 恐惧占领了她的心魂:“墨祁,别怪我……”(未完待续。) 第323章、情缘断绝! 蔓居偷偷潜入凤鸾山藏书阁,翻阅重重古籍,誓要寻个法子出来。夜阑人静,烛火寂灭,外头传来些微的动静,都能将她唬得浑身战栗,缩在书架底下抱着身子,生怕被逮了去。恐惧,有时候也能化作拼死的勇气,让她捶了捶颤软的双腿,扶着书架重新站起来,继续寻找。终于,她在一个落满了灰尘的铁皮箱子里头,寻到了一本魔界藏书。 揽情迷障,老魔尊越疆没事儿琢磨出来的一个拿人感情取乐的小小咒术。 在大荒之野的决战之前,越疆偶尔疲累了,便同徒儿们去人间耍子。迷障一出,不知多少恩爱夫妻反目成仇,不知多少没谱儿的男女凑成了怨偶。 怨偶便怨偶,只要能让墨祁一心只念着她、恋着她,又有何妨?只是,揽情迷障是个魔界咒术,需得魔气催动才成。蔓居一咬牙,捉了只在人间混迹的小鼠魔,将它的魔气全吞了下去。这一点子魔气,着实不够,她连吞了七八十只,被挣扎的鼠魔咬断了喉咙! 狗蛋儿已成了个痴傻的糟老头子,油尽灯枯。蔓居赶在他咽气之前回到他身边,捂着满颈子的血,拼命喊他的名字:“墨祁,墨祁,别睡,先别睡下,再跟我说会儿话!” 狗蛋儿半睁着眼儿,迷迷糊糊地道:“蔓蔓,仙女,你,你流血了……” 蔓居泪流满面,使劲儿摇头,每动一下,颈子便痛上十分:“我没事儿的,你看看我,记住我,下辈子、下下辈子,都要爱我、疼我,不准欺负我,不准辜负我,明白吗?” 狗蛋儿咧嘴笑起来:“蔓蔓,你真傻……” 笑容定格在他傻里傻气的脸上,眉心的仙魂就要飞升而走。 “墨祁,别怪我……” 蔓居催动咒术,黑色的光丝从她指尖迅速窜出,落入狗蛋眉心,渗入他的仙魂。揽情迷障魇住了他的情识,剥去了属于九明媚的那根情丝,换成了蔓居的容颜。 失魂落魄地回到凤鸾山,到再一次感应到墨祁的仙魂动静,已是八千年后。因为投胎前受了重创,搞得头一遭做人就成了个傻子,天后疼儿心切,硬是将魔气的仙魂藏在疗魂洞里八千年,直到天君发飙了,才又踢下了转生台。 怎奈那些日子,九明媚成日里呆在凤鸾山,被泰逢元尊拘着,蔓居随身侍奉着,脱不开身。终于,九明媚耐不住性子,逃了出去,蔓居这才顺势离开。 彼时,墨祁的第二世已过了二十年,蔓居心里着慌,生怕揽情迷障不起作用,生怕被别的女子捷足先登。 蔓居寻到墨祁时,他正在高楼之上,与众才子作些诗酒文章。友人调侃他:“墨君这文章作的甚好,举国闻名,无数达官贵胄都想迎你做女婿,你却始终不肯应承媒人牵线,连丞相家素以文采美貌著称的女儿都婉拒了……莫不是要抱着文章过上一辈子?” 墨祁微笑:“佳人已住梦回间,何必月老牵红线?” 一低头,一回首,墨祁望见了人群之中,默默注视着他的蔓居。空气好似凝滞了,他急速奔下高楼,隔了八年前岁月,来到她面前。他只觉冥冥之中,他的心意已经被梦中的姑娘牵扯,而那个姑娘,终有一日回来寻他,与他共度一生。 “是你?你来寻我了?” “是我,我来了……” 他们成了亲,过上了一段人人歆羡的鸳鸯日子。墨祁的第二世仍旧不大顺遂,当时的朝廷被推翻,许多达官贵人都被下了狱,后又因为连坐,被流放荒漠,墨祁也不例外。蔓居自知不能再随意更改墨祁的命运,所以只是静静跟随他、照拂他,没敢再带他逃走。 墨祁这一世活了四十二年,便撒手人寰。 蔓居揩了揩泪,与他作别,又一个人默默地等了三千年,终于等来了他的第三世。 三世光阴匆匆过,蔓居守候墨祁身畔,始终如一。墨祁回归天界正统之后,三世记忆留存,始终念念不忘蔓居的三世守候。 天君与天后问他,可坚持要拒绝与海明月的婚事。 墨祁恍惚了一瞬,答道:“愿娶蔓居,恩爱不移。” “蔓居?可是梅神身边那个低等的灵植小仙?”天后皱了眉头,对那个姑娘有些记忆,是个乖巧柔弱的模样。可论身份、论能力,皆不及梅神和海明月,绝非儿子的良配。 “父君、母后,这三世以来,蔓居皆伴我左右,无论贫穷富贵、不管健康疾病、遑论年幼年老。此等重情重义之女,正是儿子一心寻找的良配,亦是身为天界太子妃,最为重要的品质。儿子不愿娶一个空壳子回来,心里惦念的却是别人。” “别人?你的意思是……” “但凡在凤鸾山呆过,心清眼明一些的人,都瞧得出,海明月心里爱慕的,是她的大师兄单狐印。倘若父君母后非要将我二人凑在一处,不过加了一对怨侣,于天界安宁并无益处。” “那咱们可以另做……” “母后!”墨祁突然跪了下来,“不管这世上有多少好女子,儿子倾心所爱,唯蔓居一人。请父君、母后成全!” 那一日,蔓居孤单单地坐在水边,思念着墨祁。 满天红霞茵茵,数千仙鹤盘旋。 墨祁从天上走来,牵住她的手,微笑着道:“蔓蔓,咱们成亲可好?” 泪水如泼似洒,汹涌了整张小脸儿。蔓居不住地点头,哽咽难言。她是喜悦的,亦是恐惧的。有多少得到幸福的喜悦,就有多少失去幸福的恐惧。但只要眼前有一点点幸福,再大的恐惧,也可以压在心底,让它难见天日。 饶是到了今时今日,曾经深爱的男子,举起曦剑劈将下来,夺她性命的时候,她仍旧半点后悔也无。这一世,她不过河畔长着的一株孤独的蔓草儿,九明媚助她化形,却又好似将她独身抛在了旷野。她的心是寂寥到了极致,近乎枯竭的泉,而墨祁用爱浇灌了她的性灵,让她从泉眼里开出了花儿来。 她总算,也曾似九明媚那般,绚烂张扬的,绽放过一回。 情缘已绝, 恩怨两销; 眷恋已陨, 深情……不悔。 (未完待续。) 第324章、刺激妒意 &nb风扬涧的风儿,素来轻轻柔柔的,似一缕缕薄纱慵懒地抖抖老胳膊老腿儿,半点儿戾气也无。 &nb“你魔性未除,在风扬涧,不得使用术法……” &nb“以免脏了你的灵地儿?”九明媚懒懒地接话,打了个哈欠,“您老都说了八百回了,莫不是活得忒久,患了些老年痴呆的病症?” &nb距离蔓居被曦剑斩杀那夜,已过了半月有余,天界是个甚么混乱德性,她不晓得,亦懒得晓得。她只晓得,这风扬涧的洒扫小童真真儿不是好做的,甚么活儿都得她一个人儿做,还要应付东君这样挑剔的大神。 &nb趁着东君未来得及出口找茬儿,九明媚一溜烟儿提溜起木桶,去千尺潭打了两桶水。不用术法便不用,她的力气又不是术法怼出来的,一手拎一桶,费点儿力罢了,她堂堂梅神,还耐得住! &nb九明媚步伐轻快地往深林中走,爬了一会子山,登上几块大岩石,又绕过几株仙树、越过大片花草。山妖精怪们听了动静都早早地躲在家里没敢出来,一路上竟清净得很。绕来绕去的路线,着实让人迷糊,好在她聪明得紧,很快寻到了自个儿的目的地——一个山坑洼子。 &nb黑乎乎的坑洼子深藏在山阴密林中,很是隐蔽。瞧这坑足有两张方桌大小,还挺宽敞,只是,恁大的地界儿只种了两棵灵植,着实浪费。 &nb右边儿种着一根长长的荆条,两指宽,长势喜人。 &nb左边儿可就不大喜人了,细细的一根草茎儿,弹一指头就要断掉似的。零星的三四片叶儿也小小的,不过指甲大小,风一扑就要陨落似的。 &nb九明媚蹲下身来,掬起一捧千尺潭水,轻缓地洒进坑里:“小蔓居儿,小木荆,饭点儿咯!” &nb正泼洒间,她耸了耸鼻尖儿,嗅到一股子熟悉的味儿。 &nb她瞄了一眼右头的树丛,莞尔一笑:“既然不放心你老婆,接她走便是,躲起来作甚?真真儿不是个大男人的做派。” &nb树丛里的影形顿了顿,这才犹犹豫豫地站了出来。喝,这哪里还是那位风度翩翩、仙姿卓绝的太子墨祁?分明一个人间老丐头。身上的仙尊袍子依旧好看,只可惜皱巴巴的,还抹了好些污泥,染了好些植物的汁水,绿汪汪、脏兮兮的,啧啧啧……他的脸蛋儿更是没法子瞧,跟苍老了八万年似的。 &nb噫,他到底在这儿蹲了多久呵! &nb墨祁缓缓走过来,眼神在小草儿和荆条之间来回穿梭,又定格在小草儿身上:“她……他们长势很好,多谢明……多谢老大照顾。” &nb“客气个甚?左右我得把木荆养大咯,再养一个蔓居,不过顺捎手的事儿。唔,估摸着再养个两三年,本神再赐它们点儿神血,它们便可化成人形,相亲相爱地在这风扬涧里过活,保准儿让天君天后探不到半点儿风声。本神再好神做到底,给他们赐个婚……” &nb墨祁神色微变,偏过头去,似是不愿再听。 &nb九明媚怒其不争,长长地叹了口气,伸手便往他脑袋上猛地一敲:“你个蠢小子!到如今难道还不懂得自个儿的心意?我当初让白狸给你传信儿,只是为了让你喝闷酒的?我忍了蔓居恁久都不要她的命,只是为了让你发扬风格?东君赠你曦剑,只是为了让你变成这等颓废懦弱的德性?!” &nb晓得木荆恋上蔓居之后,九明媚特特儿让白狸给墨祁透了口风。 &nb过去数万年岁月里,九明媚要么就是肆意于酒肉林中,天南海北地闯着玩儿,要么就是追着东君的足迹,一心扑在捕获东君这只生猛肌肉男上。对于身边的亲友,他们爱什么、恨什么、乐什么、苦什么,或许有所察觉,却从未深究过。甚至于,明明察觉到墨祁与蔓居之间的感情有了裂缝,却又浑不在意。 &nb她总觉着,各人有各人的路途要走,他们自个儿拎得清就好。但其实,面对一个“情”字,又有几个人真正拎得清? &nb原计划着,墨祁知道了此事,心生妒意,会明白自个儿真心所爱,仍是蔓居。哪成想,这蠢小子有意放手,让蔓居跟了木荆去也。天杀的,这天下间哪有一个做丈夫的,能眼看着老婆跟旁的小子跑咯? &nb墨祁真如他自个儿所言,从头到尾喜欢的只是九明媚,对蔓居,只是被骗后的愤恨不甘? &nb若是真心不在意,在看到蔓居同木荆在一处时,他又何须醉成一滩烂泥,还被白狸驮回去? &nb若是真心不在意,又何须在道出“迷障”之时,说出被骗的愤恨之际,泪流满面,却不自知? &nb若是真心不在意,又何必在砍下曦剑的一瞬间,将剑锋对准他自己? &nb蔓居拼尽最后一点力气,扑进了他怀里。曦剑的光芒,刺穿了她的身体。 &nb幸而东君大神悄悄将蔓居的元身凝聚在曦剑之中,带回了风扬涧,又命九明媚用千尺潭水悉心浇灌,这才活了下来。 &nb“我……我不可能给她幸福。”墨祁低了头,苦涩地笑了笑,“她魔性深种,父君、母后,整个天界,都不可能容得下她。而且,我亏欠她太多,太多……” &nb“得,你还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nb九明媚觉着这小子估摸着是做了三世的人,脑筋都板结了,咋都转不过弯儿来。 &nb从前为了与蔓居成婚,能跪下来,能坚持,能反抗,现在就不成了?更何况,蔓居欠他,他亦欠了蔓居。“情”字之中,哪里来绝对的公正公允?可不就是欠过来、欠过去,再还不了这份情了,便凑成了双? &nb九明媚凤眸儿一眨,莞尔一笑,索性蹲下身来,随手变了只铲子,狠狠地插入土壤中,生生将那株脆弱的蔓居小草儿给刨了出来。 &nb“老大,你干什么?!”墨祁着了慌,立马阻止她,“蔓蔓还虚弱,她禁不起……” &nb“得了吧你!”九明媚拈了个诀,变出一个陶花盆来,将蔓居草种进去,又连盆带花塞给了墨祁,“废话少说,带着你老婆滚蛋,本神不伺候了!”(未完待续。) 第325章、诡秘枯手 &nb &nb &nb"" ="(''" =""> &nb“废话少说,带着你老婆滚蛋,本神不伺候了!” &nb九明媚三下五除二,将花盆塞进墨祁怀中,然后一记暴风腿! &nb“老大!!!” &nb墨祁话还没说完,就被一脚踹飞了出去。请大家搜索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 &nb只见一道脏兮兮的弧线在风扬涧上空掠过,以排山倒海之势,噌噌飞出了八百丈之外。 &nb墨祁抱稳怀中的小草儿,不再挣扎,望着越来越远的紫色身影,她的笑、她的闹、她的放肆、她的嚣张……她的一切,已离他越来越远。 &nb从无意间解了“揽情迷障”的时候,墨祁就发现,原本带着他到处闯的老大,开始追着东君跑了。而他,一个弱质太子,无论哪一点,也比不上那位情敌。 &nb他不甘心啊! &nb分明他认识老大更早一些,若不是当年太过幼稚,若不是天君天后作梗,若不是蔓居骗了他,说不定,说不定…… &nb所以,墨祁无法忍受蔓居那虚伪的嘴脸,无法再像从前那样真心真意地与蔓居做恩爱夫妻。尤其是凤鸾山覆灭、十二仙徒陨灭之时,他心痛得无以复加,将怨气全喷在了蔓居身上。得到明媚复生的消息,他喜悦至极,试图用仙灵诱她回来,让她看见他的好,让她接受他的心意。却不料,事情越发展,越脱离他预想的轨道。 &nb也罢,也罢…… &nb他再也没有资格唤她“明媚”了,从今而后,她只是他的“老大”。 &nb望着一道白色的威仪影形渐渐靠近老大,墨祁微微笑了,世事本就可笑,心意本就缥缈,情根种下的时候,饶是神仙,也不能预料。高贵的太阳神,怕是也要栽了。 &nb“老大,再见……我靠(‵′)凸!” &nb九明媚那一脚没对准位置,墨祁刚飞出风扬涧的结界,整个儿人撞上了一棵大树。后背骨头差点儿撞断了,他吭叽了一会子,拈了个诀,让自个儿落在地上。低头瞧瞧怀中的蔓居小草儿,幸好幸好,草儿没有大碍。 &nb墨祁一晃神,忽然忆起,在他痴傻的那一世,他常常连路都走不稳当,跌跌撞撞,弄得满身伤。他跌坐在地上,嚎啕大哭,似个三岁小儿,半点儿形象也无。 &nb而蔓居,总是第一时间赶到他身旁,轻轻抚摸他的肩膀,一边为他疗伤,一边道:“墨祁,没事儿的,蔓蔓在呢。” &nb墨祁释然一笑,口中喃喃地,不知说了些甚么。他轻抚了一下叶片儿,一瘸一拐地走了。 &nb从今儿起,天界再无太子墨祁,亦无蔓居仙草。 &nb从今儿起,人间多了一户农家,家中只一俊秀农夫,和窗牖上一盆纤弱小草儿。 &nb—————神仙也劈腿?————踹他———— &nb细雨绵绵,下了好些日子,将于堤山罩在层层薄雾之中,透着一股子清幽的劲儿。 &nb雨后的山地,青青的草儿破土而出,钻出好些嫩芽儿。嫩绿嫩绿的一大片,瞧着十分喜人。 &nb十几个山妖缓缓地步行在山间,他们体型高大,样貌丑如蛤蟆。可跟他们的粗犷外形不搭的是,他们一个个儿的,那树干粗的胳膊上都挎了个小菜篮子。不晓得的,还以为是大妈们集体上街买菜来着。 &nb“老蛤,你竟捡了这么多了!”一只石头妖凑到蛤蟆妖跟前儿,满脸羡慕地盯着他的篮子,眼馋地道,“分给俺一点儿呗?” &nb蛤蟆妖“呱呱”一笑,胳膊往后一扯:“这可是单狐山神婚典的贺礼,送好了,指不定就步步高升,在山神手底下混个小官儿来做做。你当我傻的哩?!” &nb石头妖“咯咯”一笑:“不傻!不傻!” &nb蛤蟆妖见他笑得可怪来哉,连忙往自个儿篮子里瞧去,一只黑色的爪子正伸进来,抓着篮子里的物什要跑。蛤蟆妖俩腮帮子一股,表示相当滴生气,一蹼拍下去,愣是将那无耻偷儿——一只蚂蚁妖——给拍下了山。 &nb蚂蚁小妖滚了好些圈儿,黑乎乎的身子上沾满了残碎的草叶,十分狼狈。虽然他一个劲儿地抓稳篮子,可里头好容易采摘的灵汲还是滚没了。他被一块大石头挡了一下,总算是停了下来,嘴里碎碎念:“不过匀一颗,一颗而已,这老蛤蟆忒小气。” &nb神仙妖魔皆知,这于堤山至单狐山一脉灵气极强,滋生出的性灵之物皆是修炼的宝贝。特别是“灵汲”,有极佳的提升修为的功效,是出门在外、走亲访友、拍马溜须、升官发财之必备神器是也~~ &nb可它极是难得,得是喜事前三日,有喜气冲冠山岭峭壁,再加上细细的雨水滋养,最后还得是雨停后三个时辰之内,才会从嫩绿的草芽中冒出点儿圆润的脑袋来。还得用竹篮子盛着,才不会变质。 &nb因了前面恁多年莫名干旱的缘故,山脉已经数百年没出现过灵汲了。自打单狐印回了单狐山,迎来了雨水,这里才终于又显出些灵汲。这可是便宜又贵重的宝贝,不捡白不捡,捡了保你不白捡。 &nb蚂蚁小妖拍拍身上的碎草叶,挎起老娘的竹篮子,孤单单地自个儿搜索起来。突然,天边一阵乌云飘来,将山妖们笼罩在漆黑的阴影中。 &nb“天怎的又暗了?” &nb“又要下雨?” &nb“不对啊,怎的别处没有?” &nb蚂蚁小妖也很纳闷儿,自个儿这处亮堂堂的,对面妖怪们却都顶着片片乌云。不,不对,那不是乌云!那是!!! &nb好似有千斤重的铅块儿堵在嗓子眼儿,蚂蚁小妖想叫,叫不出;想嚎,嚎不了。 &nb乌云里头伸出一双双黑色枯手,它们逮着一只只山妖便开始撕扯,像是在撕餐盘上的烤羊肉。 &nb猴妖的两只圆耳朵被撕下来,连着脑腔里头的脑汁儿一起甩出,糊了满地。 &nb石头妖被枯手拆解成块块石头,又呲呲碾成石粉。 &nb蛤蟆妖的四只蹼被硬生生拔掉,圆滚滚的大肚子被手指甲从中央划了个长长的口子,带血的肠子全被掏了出来…… &nb许是打小儿老娘的谆谆教导发挥了作用,打不过,咱就逃!保命不丢人!蚂蚁小妖忽地缩小了身子,变作一只小得几乎看不见的蚂蚁,钻进了身后的大石头下面。(未完待续。) &nbr> _<)~~~~强盗……” “哝,这个给你。”九明媚将那根金毛收了,随手拈出个黑乎乎的肉疙瘩,丢到它跟前儿。 那肉疙瘩虽则是个黑黑的怂样儿,嗅着却极为喷香,散发着熏肉的味儿。七彩鹦鹉眨了眨圆眼儿,伸出鸟喙叨了一口,噫,外酥里嫩的碳烤魔肉,着实够味儿。 这些日子魔头大人可是老老实实地杵在东君眼皮子底下呢,上哪儿弄来这些好料?它正欲问时,却见魔头大人已然身姿飘远。 也罢,也罢,那根金毛长在它身上也没甚用处,倒不如拔下来给魔头大人顽去。 只是不知,倘若玉卮帝姬瞧见那根金毛,会是个什么神色。七彩鹦鹉“咯咯”一笑,立即张开鸟喙,将那块碳烤魔肉撕吧撕吧全吞了。 嗝~~~爽! ————魔肉小分割————俺也要礼物\(^o^)/———— 婚典当日,是个贼好的天气。 西海真君特地派人奏请天君,将山脉附近的乌云团子全给清退了,又让天女织了好些七彩云霞锦缎铺洒在天上。远远望去,高耸的山脉绵绵不断,翠绿色彩铺满山峦,天空是彩色的,上头嵌了个圆滚滚的日头,煞是耀眼夺目。 为着新山神的婚典,山妖精怪还有各类地仙齐齐出动,忙成了一团。负责婚礼布置的是花仙、负责婚礼程序的是老槐树精,其余还有些负责演乐、迎宾的,都是各尽其责。 九明媚在云头上瞧见那迎宾的阵势,莞尔一笑。这单狐山的迎宾传统真真儿是一以贯之,仍是浩浩荡荡地举着火把,挥过来挥过去,红红火火恍恍惚惚。 既是参加婚典,定有不少美味吃食,于是乎,九明媚不仅携了苍玉,连独角白狸和七彩鹦鹉也都一道带了来。东君与梅神乘着一座云头降下来,引发山妖精怪一阵热烈欢呼。老槐树精忙吩咐手下将二位神者接引至上宾席位,又是琼浆玉露地上了一堆。 “老槐,阿印何在?”九明媚左右没见着新郎倌儿,便问道。 老槐一低头,眼神闪烁了一下:“山神大人前往西海龙宫迎接新嫁娘,约莫还要一个时辰才到。老山神大人身体尚未康复,一直休养着,着实不便亲身出来相迎,请二位神者海涵。” “老槐言重了。”九明媚笑道,“既是如此,我们等候片刻便是。” “多谢梅神大人。” 老槐前脚一走,九明媚后脚便撂给东君一句话,说自个儿出去溜达溜达,紧接着悄悄跟了去。以她十万年的历练作赌,老槐准有甚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且,定与阿印有着莫大的干系。 一路上,九明媚化作片碎叶片,落在老槐的头发顶上。跟踪,还不费腿脚的工夫,挺好。老槐与左右交代了些婚典注意事项,转身进入地下宫宇,来到一处房内。九明媚记得这地方,山神,哦不,老山神单狐禾的房间。果不其然,单狐禾正躺在他的石床上,睡得香着呢。 “大人,您可还好?” 单狐禾睁开眼睛,满面期待:“婚典,开始了?!” “这……”老槐惭愧地摇了摇头,“尚未,山神大人正在迎亲的路上。” “有什么变数?!” “不不不!并无,并无!”老槐连忙道,“一切顺利,各路神仙已在途中。天界对此次山神族与龙族的联姻十分重视,东君、司命神君、北鹰神君、百花仙子等天界上神、上仙都将到场,连西王母那边也会派人前来,您尽管放心。” 单狐禾松了一口气,突然又紧张地道:“不对,老槐,你有事瞒我!是不是……是不是印儿他……他……反悔了?!”说罢,他全身皮肤都紧绷起来,变得晦暗如蜡,一条条深褐色的筋鼓起,好似连成了一张筋网。脸上的皮肉亦瞬间皲裂,爆出褐色的血肉。不过一眨眼的功夫,他已没半点儿人样,煞是可怖。 “不不不!是梅神!”老槐吓坏了,忙欠身过去安抚,“传言梅神做了东君的洒扫小童,想来只是顺道陪东君来的。应该,应该不会扰乱婚典。更何况,东君大神乃是梅神的克星,有他坐镇,梅神定然不敢乱来的!” 老槐的安抚没有半点儿用处,单狐禾怒目圆睁,眼眶子都被撑裂了,两行褐色血泪溢出来,滑落脸颊两侧。 “不是告诫过你吗,不准梅神出现,不准梅神出现,梅神一来,必出大事啊!!!” “这……这……” (未完待续。) 第329章、恐怖褐筋 “这……这……”老槐树精想反驳、想安慰,想让单狐禾镇定下来,可他无论说什么,单狐禾都听不进去。 不过片刻的工夫,单狐禾的变化更厉害了。 一条条褐色的筋从皮肤中爆开,扭曲着、颤抖着,好似在跳奇怪的舞蹈。褐筋以单狐禾的身体为中心,不停地向四面八方扩张,无论碰到什么,都迅速卷成一团,掐爆成浆。床边的桌椅板凳系数被毁,连他身下的石床都被他脊背里抽拔而出的褐筋给戳成了马蜂窝!黏湿滑腻的肉浆不停地往下淌,将整个儿房间的地面淌成了河。 “大人,您镇定些,镇定些,这大喜的日子,山神大人迎亲就快回来了。咱们跟西海龙族联了姻,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大人,真的,都会好起来的!您可千万不能出事啊!!!” 那团不成人形的肉团子里,有个声音特别意志坚定,仍旧嚎叫着:“梅神一来,必出大事啊!” “本神这便来了,您倒是说说,能出甚么大事儿?” 清灵灵的声音带着笑,从老槐的脑袋顶上发出来,将老槐唬得一跳。只见那小碎叶片一抖,变幻出个黑发紫衣的漂亮姑娘来。她从老槐头顶一子跃而下,冷不丁地俩脚一踢,“嘭噔”,很不幸的,老槐被踹晕了,躺在肉浆泊直“哎哟”,很是倒霉。 “梅……梅神?!” 肉团子沉默了一霎,又突然爆发,所有褐筋来了个大集合,全冲着九明媚来了。 九明媚叹了叹,最近不是木荆那荆条,就是蔓居小草变身魔荆条,再就是单狐禾这一身的褐筋,得,又是条子。这他奶奶的是撞了甚么“条子运”?! 叹归叹,那褐筋确乎厉害,每甩一下,疾风烈烈,十分带劲儿,能将巨石劈成两半。几十条褐筋一齐出动,威力更是杠杠的,连九明媚这样快的移动速度,都有些吃不消。不愧是老一辈的山神,这褐筋皆是他的根系,牵连着山脉,能够从山脉中汲取养分和灵气,甚至是神力。故而老山神一发飙,整个儿山脉都要地动山摇。 九明媚被褐筋缠斗得有些力乏,忽然,小腹又是一阵抽痛,似火烧烟灼一般,很是难受。 先行撤退? 呵,她九明媚的字典里,可没有“临阵脱逃”这个词义! 可是,若要在单狐禾神志混乱、神力爆发之时硬拼,并不是个妙法,非但不能令他镇定,反倒容易激起更大的愤怒,甚而,影响整座山脉。她暂且停下缠斗,退身向后,撤到门口的位置,细细观察,细细思量: 到底是什么样的病,能让一代老山神变成这副不人不鬼的德行? 魇障么?不,这会子应当不是。 瞧那些褐筋越来越粗,已经有碗口粗细,条条带劲儿。中央的肉团子已然粘粘糊糊,体积却越来越小。并且,肉团子底下,也即是原先单狐印的背后,始终有一根褐筋向下延伸,直接插入地面。九明媚耸了耸鼻尖儿,凤眸儿一亮。那根褐筋插入的地界儿,正是大山的地脉! 山神保护着山脉,保护着这里的花草树木、山妖精怪,作为回报,他们可以能够从山脉中汲取养分和灵气,甚至是神力。同时,山神的体质与山脉紧紧相连,山神病了,也即是说……单狐山至于堤山一脉,正面临生死存亡的大疫! 难道说,阿印也…… 九明媚勾起一抹邪魅的笑,掌心化出一只北枝扇来。双指一捻,扇面打开,无数冶艳的红梅花瓣飞翔而出,一齐冲向褐筋顶端。它们既不“化骨成媚”,也不化作把把利刃将褐筋斩断,而是一股脑儿地将褐筋顶端的小孔塞了个结结实实。 小孔被塞得满满当当,那褐筋估摸着是吞了太多梅瓣坠得慌了,竟放缓了动作,最后疲软下来,晃晃悠悠地耷拉在地上,不时地抽搐一下。不过,它们已不再暴虐,不再攻击,好似睡熟了一样平静。 “多……多谢梅神大人相救,多谢您啊!”老槐从肉浆泊子里头爬起来,鼻涕一把泪一把地道,“若非有您在,等到山神大人回来,老槐真不知该如何交代了啊!!!” “那你便同我交代交代罢!”九明媚瞄了他一眼,“单狐山到底出了什么事,为何老山神会变成这样,为何阿印……答应要娶海明月?” “这……” 老槐正犹豫间,突然,九明媚小腹一颤,剧痛感蔓延开来。 (未完待续。) 第330章、朽木天劫 九明媚从未尝试过这样一种痛法儿,小腹内中心那个坎坎儿里头好似有个什么锋利的转盘,发了疯似的转动,将周遭的血肉全他娘的绞成一团。 若它一下子破开肚肠,痛个彻彻底底倒也罢了,左右那样的剧痛,她尝过许多回,早已免疫。可它偏不,绞完了肉,又反方向转动,让肉又舒展开来,还没消停两秒,又开始绞痛。 反反复复,无穷尽也。 剧痛之中,腹内那玩意儿又似着了火,像是要把她的肚子给烤熟了做下酒菜。 九明媚被那又痛又烧的玩意儿折腾得额头直冒冷汗,弯下腰去,双手捂着小腹,想要凭着意志力抗过去。但那玩意儿本事着实不小,竟骤然降了温度,致使她腹中好似结了冰,冻得她不由得浑身打颤。 “梅……梅神大人,您这是怎的了?“ 老槐树精心下纳罕,听闻梅神乃是凤鸾山上头一号人物,号称”最强神女“,论法力,比之山神大人亦是不差。早前匆匆见过几面,她也从来面容巧笑,雷厉风行,只有别人被她打成这个模样儿的份儿,谁见过她这般虚弱痛苦的样子? “无妨。“九明媚摆了摆手,将身板儿往墙根儿靠了靠,后背倚在凹凸不平的石墙上,拧着眉头吭道,”说罢,尔等到底出了何事。“ “是。“老槐树精担忧地望了望她,眼见她痛得快要跌下去了,连忙要去扶她,却又被她制止了,实在没法子,他只得道,”早前海公主用屏水诀为单狐山脉保住了水源,也救了山脉众生灵的性命,我等都十分感激她。所以……所以老山神决意与西海龙族联姻。“ 凤眸儿冷瞄过去,九明媚厉声喝道:“老东西,还想瞒我?!“ 老槐身子一抖:“不,不……“ “因为海明月救了山脉,所以阿印以身相许?如此陈词滥调的剧情,凡间的话本子都用烂了的,亏你说得出口!“九明媚捂着小腹,脑门儿的汗珠儿滚落下来,溅在地上,立时绽出一朵红梅。 “这……“ “老山神这等状况,除了本神,谁还能帮你?况且,阿印与我情同兄妹,事关他的家人,本神岂有私自泄露的道理?!“ 他奶奶的,跟个唧唧歪歪、优柔寡断的老头子聊天真费劲,九明媚痛得快打滚儿了,还得说恁多的废话,着实可气! “好吧,我说,我说……“老槐树精被她吓得腿都软了,连连道,”屏水诀依然解不了山脉干旱的局面,那些水在土壤中只支撑了半个多月,就又全部耗尽了。此后海公主再布雨施法,也是枉然。为此事,天君特地派了北鹰神君前来调查,这才发现,乃是……朽木天劫!老山神不能眼睁睁看着单狐山脉像当初的凤鸾山一般,被天劫所毁,于是,将自个儿的元身与山脉相融,一直支撑着山脉的运转,也因此……因此一躺不起啊!“ 老槐树精念及主公的情分,又瞧见房中那团褐筋,不禁老泪纵横:“从那以后,老山神大人不能起床走动,更不能情绪激动,否则便会……“ 他重重地叹了口气,接着道:“可是老山神一人之功,哪里能撑得了多久?为今之计,只有与西海龙族联姻,以山神大人和海公主的元身精血做引,才能把山脉的根系与西海水源交融在一处,保住山脉众生。老山神大人晓得,山神大人与海公主只有师兄妹之谊,对您才……唉,感激海公主,愿意伸出援手,相信山神大人日后会善待公主的……您……您晓得便好,还是莫要透露出去了罢,以免人心惶惶,坏了这大喜之日啊。“ 九明媚强捺住痛意,将这啰嗦老头儿的话悉数听完。原以为屏水诀便可解单狐山脉干旱火灾之困,却未料,竟是那朽木天劫。 这些日子,九明媚在风扬涧做洒扫小童,脑筋可没闲着。书房里的书,但凡有用的,全让她瞧了个遍。 《九州白骨录》中曾有记载,上古时期,天、人、魔三界混战,尸骨遍野,民不聊生。其中,魔界有过短暂的胜利,将天人两界占为己有,很是风光。当然,这风光是以九州生灵的性命做代价的!当时的魔界统领乃是混沌王瀑英,他骁勇善战,手上染的血能将九州数千条河流灌满! 可是,短短五千年后,还没等天界众神打回去,一场大火,就把瀑英所居的万丈山脉烧成了灰烬。 针对此事,《天劫论》中亦有论述,说那场火并非天界、人界所为,而是上苍为惩罚魔界之暴虐,降下的烈火天劫。 唔,想来当初天界大神们没动手就收复了失地,也挺蒙圈儿,竟没对魔界散兵赶尽杀绝,给了后来的魔界以卷土重来的机会。这些,又是后话了。 总而言之,当年凤鸾山所遇,乃是暴雪天劫;今朝单狐山所遇,乃是朽木天劫。若论暴虐,凤鸾山与单狐山脉都无人如此。饶是九明媚较为强悍暴虐,也远远不及瀑英的程度,更何况,滥杀无辜这事儿她还没来得及干呢。 既然如此,短短五百年光阴,这天劫怎会接踵而至,来的这样突然而频繁? 倘若当真是天劫,那贼老天是发了什么疯,要把山脉生灵往死里整?! 倘若不是天劫……会否,有人暗中捣鬼? 正思量间,九明媚察觉小腹的痛感在慢慢减轻,冰火两重天也渐渐消解。可是,她总感到哪里不对劲儿,身体并未因痛感的消失而恢复力气,反倒更加虚弱无力。 她动了动指尖,随意拈了个变身的灵诀…… 没反应, 半分钱的反应也没的。 “小心!!!!“ 说时迟,那时快,九明媚立刻掐住老槐的肩膀,将他丢到门外。 就在方才的瞬间,梅瓣全都莫名消失了,褐筋没了抑制,忽然挺直,朝老槐攻去。倘若九明媚迟动半秒,此时老槐的上半身,怕是要多出个大树洞了! 褐筋攻势失利,转而朝九明媚攻去。 九明媚一手握住一根褐筋,狠力一掐,生生将筋掐断。可随之而来的,是新的一轮,更加可怕的痛。似是有千军万马从她腹中踏过,她痛得不行,小小的身板儿蜷缩在地上,全身的每一根毛发都在战栗。 褐筋觉察她的虚弱,犹豫了片刻,没有再攻,反而缓缓地凑过去,轻触她的脸颊,似在试探。 九明媚一扭头,撇开了褐筋的碰触,掌心瞬间握住褐筋,却没有使出半分力量。 褐筋一僵,立即绷紧,是个要再战一场的架势。 “老山神大人,单狐大伯,你看,我已经没了法力,对你造不成半点威胁。“九明媚唇角勾了勾,轻笑着道,”不过,你也甭指望我离开单狐山。阿印的事,就是我的事。我不会破坏甚么婚礼,我比谁都希望阿印幸福。我不能保证,定然除去朽木天劫,但是,我会尽力……尽力让他们之间的情,不再掺杂利益。您是阿印的父亲,这也是您所希望的,不是么?“ “是啊!老山神大人!梅神她不会破坏婚礼,您就别再这样了啊!这要是山神……“ “闭嘴!“九明媚回头,冷冷地道。这老头儿忒的烦人,“啊”来“啊”去没完没了,再冷静的人也能让他挑起火气来。 老槐树精嗫喏着,只得乖乖闭了嘴。 褐筋拧巴了一会子,没有再行进攻,慢慢地恢复了最初的细度,又一点点缩回中央的肉团子中。(未完待续。) 第331章、落汤母鸡 褐筋一点点缩回中央的肉团子中,再没杀气溢出。不消片刻,肉团子渐次舒展开来,变回原来的人形,躺回原处。只可惜,石床已经碎裂坍塌,单狐禾歪歪扭扭地躺在碎石堆子里头,瞧着挺硌得慌。 老槐树精忙扑过去,上上下下将单狐禾检查个遍,大伤倒是没有,就是那全身皮开肉绽的地界儿总不见好。唔,一身老皮肉烂得顶透彻,有些地方甚至裂出一尺来长,里头已全无皮肉,稍稍扒开一瞧,全是白花花的骨头,可以拆下来直接煮大骨汤咯。 “让开。”九明媚身形微晃地走过去,白皙的脸颊上,一枝冶艳红梅绽得极美。她从梅花蕊心儿捻出一根红色丝线,又将丝线劈出了十数根更细的丝儿。变形的术法没法子用,好歹零星的仙术还能捻出根针来。 老槐树精挪过身去,让单狐禾躺在他怀中。单狐禾的眼皮儿黏糊糊的,好容易睁开眼睛,还带了点儿顶时髦的粘液拉丝儿:“化骨……成媚?” “晓得便好,要开始咯。” 单狐禾虚弱地点了点头:“多谢……” “虚套的废话甭说,本神听不惯。”九明媚莞尔一笑,将细丝儿穿过针眼儿,在尾部拈了个疙瘩。 一双小手,素指纤纤,执了针线,左边儿缝上三四五六针,右边儿戳个七八九十针,废了好大劲儿才将老山神这副破烂的皮囊缝补完全。 缝补是缝补好了,也没见哪儿漏风,可是,里头的皮肉没见长,一捏还是空荡荡的皮囊。老槐张嘴欲问,却听得九明媚道:“过不了两三日,慢慢儿会长出皮肉来,心急可吃不了热豆腐。” “是,是……”老槐一听,连忙喏喏应声。 “给你家主子寻张新床来罢,病人这般躺着可不成。” 九明媚说什么,老槐便应什么,似只哈巴狗儿,极是听话,却也极是无趣。她懒得再管,兀自揩了揩额角的汗,便要出去。忽而发觉手背黏糊糊的,再一瞧,喝,她还是头一遭淌出恁多的汗来。不过稍稍一揩,竟湿淋淋地揩了满手。莫不是让蔓居小草儿那么一整,把身子骨儿给整得忒虚?小腹痛极,术法使不出,连“化骨成媚”的神力都受了限制,蔓居的本事可不小哩! 唔,听闻枣乡仙君秘制的红枣千仁儿酥,极是补气血,赶明儿抢几箱子去。 九明媚晃晃悠悠地出了门儿,迎面撞上一个白衣翩跹的大神。 东君就杵在门外五步之远的地界儿,负手而立,那身形似座巍峨的大山,挺拔秀丽。他神色淡淡的,一贯的处变不惊、万事不愁的德行,让人既觉可敬,又觉可爱,有时还有那么点儿可恶。 “东君大神,您老不在外头吃好喝好,来这儿作甚?” 东君道:“既已来此,自该拜会老山神。” “老山神身子不适,已睡了。” “哦。” “哦⊙0⊙?” “回罢。” 说罢,东君即刻转身而走,走得那叫一个干脆利落。他当真是来拜会单狐禾的? 九明媚不肯落后,忍着腹痛,紧紧跟上。突然,东君身板儿一挺,九明媚没刹住车,竟直直撞上他硬邦邦的脊背,撞得鼻梁一痛,眼冒金星。原本虚脱的身子,这会子更完蛋了,径直往下滑去。 这时,东君伸了双手,拎起她的肩胛骨,将她的小身板儿拎直咯,又递给她一方绢帕。 九明媚凤眸儿一挑,瞄见那帕子上绣了个“東”字儿,煞时一惊。天了噜,东君大神这是要同她告白? “擦一擦。” “擦?” “你这模样出去见人?”东君将帕子塞进她僵了的掌心里,凉凉地道,“似只落汤母鸡。” 九明媚傻了。 东君扭头,踱着步子,潇洒地溜没了影儿。 “……我擦!”(此处省略一万匹草泥马……) ————东君小分割————呜呜算你狠———— 与屋里头那皮开肉绽、半死不活的模样儿相比,外头的婚典现场简直美丽得让人心虚。漫天彩霞,满地红绸,满耳锣鼓,连空气里弥漫的,都是各种食物诱人的香滋味儿。 作为宾客的众仙们已来了泰半,大都是熟人儿,便你招呼我,我招呼你,简直比天界的酬仙宴还要热闹。 自打回到席位,东君跟前儿便每个消停。北鹰神君、司命神君、百花仙子等纷纷过来行礼不说,一干小神仙一听说此位乃是那赫赫有名的太阳神,便立刻涌了过来,把这席位围个水泄不通,誓要跟太阳神说上句话儿。 九明媚原还气愤着,此时突然粲然一笑,笑得格外明媚动人。 七彩鹦鹉纳了闷儿:“魔头大人,您笑甚?“ “无甚无甚。“九明媚单手托着小腮帮子,另一只手从席上的水果托盘里拈了颗葡萄丢进嘴里,吧唧吧唧吃得十分快意,”不过忽然忆起从前游历凡世,见识过的马戏团子。唔,异曲同工之妙啊妙~~“ 鹦鹉听得云里雾里,不很明白,又见魔头大人吃得欢实,不似要解释的样子。它歪了歪鸟头,顿时对魔头大人钟爱的食物起了兴趣,扑棱了彩色翅膀登上桌子,张开鸟嘴儿便是一戳。 噫!!!!真他娘的酸咧! 鹦鹉酸倒了舌头,歪在桌子上直抽抽。九明媚见它这副怂样儿,乐不可支,简直要笑倒了去。 东君瞄了她一眼,没言语,起身离了席位,往司命神君那处去了。 独角白狸悄悄拽了拽九明媚的衣角,低声问道:“梅神大人,您方才没遇到什么危险罢?“ 九明媚舔了舔唇角的葡萄汁儿,漫不经心地道:“何出此言?“ “半个时辰前,东君正与司命神君交谈,突然神色巨变,立刻往地宫赶去。“独角白狸道,”想我老兽儿跟了东君大神数万载,可从未见他如斯慌乱过……“ 九明媚怔了怔,忆起在门口儿,东君远远地矗立着,哪里来的什么神色剧变、慌乱如斯?可是……她指尖摩挲着那方绢帕,好似,小腹的疼痛当真消失了。 正疑惑间,忽听得有人高声道:“玉卮帝姬到!“(未完待续。) 第332章、情敌见面 那方绣帕除却那个板板正正的“東”字儿,瞧着并无甚么特别之处。九明媚原要扔了,可这玩意儿擦起汗来着实好用,略揩一揩,满脑门子的臭汗煞时没了。更没意料到,它竟还有医治腹痛的疗效。 九明媚耸了耸鼻尖儿,轻轻一嗅,噫,并无甚么味道,连东君的气息也未曾沾到一星半,可怪来哉。 她将帕子丢在桌上,果然,腹的痛感又回来几分。再一拈起帕子,痛感立即再度消弭。东君大神虽料事如神,却是个不大爱管闲事儿的,这会子竟连她腹痛这等事儿也晓得,且管得?怎么着都不大可信。 正疑惑间,忽听得有人高声喊道:“玉卮帝姬到!” 众人齐刷刷地往天上云霞最耀目之处望去,却发现,耀目的不是云霞,亦不是日头,而是云霞之中缓缓行来的芳华神女。 打头阵的是两排青羽翩翩的绝色女仙,手持镶玉磬拂尘,在风中轻轻摇曳,架势极足。紧跟在后头的是一只翠色神鸟,一双巨大的翠色羽翼格外漂亮,色泽莹亮,羽毛柔顺,让人一见便从心底感受到一种幸福感,像是所有忧愁都不见了。空中回荡着它清亮悦耳的啼鸣,让人听了更是心旷神怡。 “西王母座下神使——青鸟!”有几个花妖兴奋地蹦跶起来,“听青鸟神使可解厄呈祥,传递福音。咱们单狐山的妖儿有福啦!” 苍玉瞄了一眼,凉凉地道:“一只大绿鸟儿有甚么看头,不是那玉卮帝姬来了吗,人呢?啊呀!”他忽地痛呼一声儿,缩了手儿,怒气腾腾地盯着七彩鹦鹉:“你做甚?!” 鹦鹉晃了晃鸟头,一副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的模样儿:“唔?(⊙o⊙)哦!本鸟儿正啄葡萄呢,你做甚将手放在本鸟的喙下?” 苍玉瘦干的脸儿气得涨红,立即踏出席位,离这恼人的鹦哥儿远一些。 青鸟在空中滑过,留下一道绚丽的翠色弧线。弧线的尾巴引出一个素白蹁跹的姑娘,她骑着一头巨大的狡,远远望去,身姿十分曼妙,全身】】】】,上下似镀了层金光,那是相当耀眼。 狡乃是玉山上的一种猛兽,形状像大狗,却有豹一样的斑纹,长着牛一样的角。一张嘴,那声音恰似狗叫,哼哼汪汪的。这狡十分凶猛,却又十分吉祥,它在哪个国家出现,哪个国家就会获得大丰收。果然西王母座下无弱兵,青鸟、狡兽皆是干将。想来,能把狡兽弄来当自个儿坐骑的,便是西王母那位最宠爱的闺女儿——玉卮帝姬了。 众人起身相迎,东君亦不再同司命神君絮叨,转而迎了过去。 狡兽落地的一瞬,玉卮帝姬通体光芒万丈,逼得人无法直视。众人只觉自个儿好似被什么物什压住了天灵盖儿,身体承受不住这等压力,不得不弯了脊背。 九明媚素来喜爱战斗力强的家伙,早在追求东君时便一心想见识见识这位情敌的本事。如今一瞧玉卮帝姬通身的气派,确乎不凡,周身神力威压足得很,不似那些个徒有美貌的空架子神女。若有机会同她打上一打,想必十分过瘾。 忽然,那威压之势更加强悍,瞬间攻向九明媚。 喝,下马威呢这是! 九明媚昂首迎上,将腰杆子挺得极直,凤眸儿一挑,与玉卮帝姬的细长眸子怼上光,半分不怯。 寻常女子张上一双细长眸子,会显得过于阴损或妖媚,再一些,便跟瞎了似的,着实不大好看。但这双细长双眸长在玉卮帝姬白玉瓷般的面容上,却显得十分得宜,带了几分柔美的笑意。这不,威压过后,玉卮帝姬的眸子又拉长了些,樱桃似的嘴儿勾了抹笑:“梅神九明媚,果然名不虚传。” 神识传音,直愣愣地传入九明媚的脑瓜子里头。 九明媚亦呲了呲一口白牙,勾了一抹魅惑的笑:“玉卮帝姬,您也不差。” 玉卮帝姬笑道:“听闻,梅神很得东君照拂,身为东君未来之妻,本神心头甚是不悦。” 这帝姬倒是直白,比之恁些藏着窝着害人的有趣儿多了。 “不错,神追了东君三万年也没追到手,愿赌服输,倒也罢了。近来东君倒是挺照拂,这不,还送了条帕子与我。”九明媚抖了抖绣帕,笑道,“不过,您也甭不高兴,东君照拂不过是瞧在我家师父的薄面儿上。更何况……神已有夫君,并无移情别恋的打算。帝姬还是放放心心的,勾住你家未来相公为好。” 玉卮帝姬心下纳罕,这梅神答话十分古怪,硬不硬,软却也不是软柿子,既摆明了对东君没兴趣,却也不肯让对手讨到便宜去。 “如此,甚好。”帝姬柔声笑道,“听闻梅神噬战,赶巧儿了,本神多年未曾拿过兵刃,心头渴战得很。若有机会,还望能与梅神切磋一二。” 九明媚摆了摆手:“听闻帝姬休养多年,想必还未活络筋骨。况且今儿大喜之日,确乎不宜打杀。” 玉卮帝姬抿唇一笑:“如你所言。” 众人还默默承受着威压,有些色心重的,硬着威压翻起眼皮儿去瞅玉卮帝姬的脸,却只看到一副柔美笑颜,浑然不知帝姬与梅神俩人儿已经暗战好几回合了。 东君上前,将玉卮帝姬接引而走。 帝姬上前,随东君大神翩翩而行。 一美貌大神,一美貌帝姬, 一清淡如风,一温软如玉, 配一脸啊配一脸~~ 众人再瞧瞧梅神那一脸悍样儿,不禁秒懂,为何梅神追了东君三万年,都没落到什么好果子。敢情人家手里捧着块天下至宝,哪里还能将寻常璞玉瞧在目中?哪怕那璞玉生的也挺美。 苍玉发现众人眼光,十分不快,正欲理论,却被九明媚拽了回来。 九明媚将三岁娃儿形状的苍玉一提溜,轻巧地放到自个儿大腿上,笑眯眯地道:“你听,什么声音?” 苍玉仔细一听,一个激动:“迎亲的队伍回来了,阿印回来了!” “唔,阿印回来了,很快便要开席。我要红烧狮子头,等会儿把你那桌的也给我留着。” “……”(此处省略一万个王尼玛~~(⊙﹏⊙)b) (未完待续。) 第333章、教唆抢亲 有个凡人曾过,神仙皆是些偏执狂,瞅着一个颜色儿便走不动路。九明媚一见今儿这架势,深觉判得十分到位。东君是白袍子,玉卮帝姬是白裙子,还有许多许多神仙都着一身白色仙袍来了。唔,瞧着那是相当飘逸,相当素净,相当……像号丧的。 怪道凡间恁些赶时髦儿的,动不动就是一身雪白流仙袍加身,最终却穿成了鞋拔子脸的百香郡主。 幸而新郎新娘不负所望,穿的是喜喜庆庆的大红喜袍,摒弃了他们平日里白袍加身的习惯。只见单狐印身着吉服,骑着一头威武神兽,极是丰神俊朗。那一头柔软的褐发用根红丝带子略略一系,桃花眸子天然带着几分笑意,惹得一众女仙们移不开不目光。 海明月打喜轿中出来时,红艳的薄纱遮面,却仍难掩她的高雅气质,惹得一众男仙们移不开目光。 众神仙齐齐过来贺喜,单狐印一一还礼,便在老槐树精的指引下,携了新娘子去拜堂。拥挤的神仙群中,九明媚和苍玉隐没在里头,并不显眼。可单狐印忽地双眸一亮,桃花似的眼儿煞时绽放出夺目的光彩,不过一瞬,又暗淡下去。 “三生酒一杯,七魂梦一场; 万年白首共,守誓不相离!” 单狐印默然接过婚誓酒,与海明月一道,饮了下去。辛辣的酒酿从喉头滑入食道,又从食道溜进胃里头,一路,皆是苦的。 婚礼进行得十分顺利,拜拜天、拜拜地、拜拜老爹和空气。 单狐印与海明月即日起成为夫妻,需得守誓,不可相离,不得辜负。 单狐印携了妻子的手,一步步开走向他们的新房,那是建在单狐山的巍峨宫殿,金碧辉煌,气势磅礴,十分衬夫妻俩的身份。与这山神宫殿相比,那简陋昏暗的地宫,可就太不上档次了。 婚礼主角儿一走,配角儿们即可开始当道。跟着新娘来的还有西海真君一行人。众人见了西海真君,皆行了礼。西海真君见了东君、帝姬,则又行了礼。拜过来拜过去,些没甚营∨≦∨≦∨≦∨≦,养的寒暄之语,着实无趣。 “好无聊。”苍玉摇头。 “好生无聊。”九明媚嚼了颗葡萄。 “比天界的歌舞还要无聊……”七彩鹦鹉趴在桌上,做躺尸状。 “老媚,咱们抢亲去吧!”苍玉猛一拍桌子,手肿成了馒头,他却浑然不觉,兀自义正辞严地道,“阿印同老四在一处并不高兴,咱们索性拆了去!” 七彩鹦鹉一听这损事儿,立时来了兴致,扑腾着翅膀,坚定地站在苍玉的阵营,显然忘记了俩人儿之前的嫌隙。 “魔头大人,您去抢亲,鸟来断后!” 九明媚“噗嗤”一笑,冲着这一人儿、一鸟儿便是两个镚儿:“还是那句话,等红烧狮子头。”罢,她懒得同他们多做纠缠,便要起身离席。 “老媚!”苍玉捂着脑门儿,径直挡在她面前。他身板子孱弱得可怜,却仍坚定地望着她:“老媚,你到底是怎的了?你到底有没有为自个儿考虑过?!” 九明媚斜飞过去一个眼神,让苍玉心头一抖索。但他素来是不怕老媚的,因为他很了解,老媚只是爱虚张声势,绝不会真对他下狠手。凤鸾山每一位仙徒,在她心里都重之又重。 “不行,我今儿个定要与你个分明!”苍玉凝聚周身仙力,悉数汇聚于剑刃上,又将剑尖指向九明媚的眉心,“最初从玉石化形,我孱弱得厉害,受了不少欺辱。打从你将我带上凤鸾山,拜了师父,教给我最喜爱的剑术,我便认准了,此生绝不让你受委屈。蔓居抢了你的未婚夫君,我恼你不肯为自个儿争取。不过,那墨祁太子配不上你,不要他也罢!你追逐东君三万年,好容易得了他一垂怜,你为何又不肯再争取了?依你的性子,该是死皮赖脸赖上去才对。是你自个儿的,该争取的就得争取,可现在怎就不算数了!你何时变得如此颓丧?!” 七彩鹦鹉与独角白狸皆被苍玉儿的爆发力震住了,喝,敢梅神/魔头大人“死皮赖脸”……唔,不过,这词儿确乎挺得宜。转眼一瞧,梅神大人被剑尖指着,却仍是该吃吃、该喝喝,似乎并不怎的在意。倒是苍玉儿,瘦削的双颊红得快要爆出酱汁儿了,还是番茄口味的。 “老媚,那阿印呢?”苍玉道,“他喜欢了你那么多年,难道你真的毫无所觉?他是你最信赖的人,我不信你对他亦无半分感觉。既然喜欢,抢也要抢了来,打多少架也无所谓。你再不出手,墨祁被抢走、东君被抢走,连阿印都没了,你日后哪里还嫁得出去?” “我已经嫁了。” “那人不过一介凡人,还是个死了的,有什么值得你……” 苍玉话音未落,突见紫影一闪,下一瞬,他纤弱的脖颈子便落入一只强劲有力的掌中。 九明媚似一道电光,直擒苍玉最弱之处,白皙手那么一甩,直接将他甩上了天,又一脚将他跺下了地。 地面被砸出一个大坑来,两米见方,黑咕隆咚。九明媚单脚踩住苍玉的心坎窝儿,微微俯身,唇边带笑,面上却仿佛浸满了寒霜:“如此,可算颓丧?” 苍玉“哇哇”吐血,嘴儿却笑呵呵的:“挺好,挺好……” 九明媚足尖狠狠一碾:“记住,我已经嫁了。他不叫‘那人’,他姓‘风’,名‘千霁’,他是这世上最好的男子,任何人、任何事,都不可比拟。” 老媚从来疼他,从未这般下过狠手。苍玉不敢置信,却又不得不信,因为自个儿这条命,当真不堪一击。 “那连东君也……” “别人的男人,关我鸟事儿?!”九明媚冷然笑道,“苍玉,日后,你是个有‘姐夫’的人儿了,甭再这般没个轻重,教唆抢亲甚么的。再有下回,我可救不了你。” (未完待续。) 第334章、凤凰金羽 “再有下回,我可救不了你。” 明媚话音刚落,便见西海真君那老头儿威风赫赫地走了过来。就相貌而言,海明月跟西海真君连半毛钱的相似度也无,估摸着是随了她老娘亦云。西海真君穿了身暗红色绣金袍子,长得一副标准龙族脸,长脸盘子秃额头。他嘴边那几绺儿龙须总爱随风摇曳,强迫症的人可看不得,否则分分钟想把那须儿拔了去。 “梅神这是?”西海真君个头儿并不算甚高,可每每说话,总爱拿鼻孔喷人。这不,龙眼瞄了瞄洞子里苍玉,鼻孔昂得快能接天上的鸟粪了。 “四师姐太过美丽,叫我家小十一心旌摇荡,起了抢亲的心思,真真儿罪过。我正替四师姐教训这登徒小儿呢。”九明媚莞尔一笑,径自从坑里跃出,朝西海真君行了个礼。 就品性而言,西海真君虽傲了些,但比之他老弟东海真君要靠谱得多。只不过,西海真君素来宠闺女宠上天,可舍不得女儿受半分委屈。当年,墨祁为蔓居拒了海明月的婚事,虽然海明月并未看中墨祁,但护女心切的西海真君还是暴走了。他领了几名蟹将,半路将墨祁掳去了西海断头渊,命九九八十一头渊鬼咬墨祁的胳膊。 墨祁自觉损了人家闺女的声誉,又怕坏了天君与龙族的和气,更怕事情闹大,对他与蔓居的婚事不利,因此,不愿声张。蔓居四处寻他不着,哭得梨花儿带雨,最后还是九明媚携着蔓居去同西海真君交涉,这才把折磨得不成人样的墨祁给捞了回来。九明媚至今还记得,西海真君优雅绅士的模样儿瞬间颠覆,变成一只暴虐老龙的情形,忒的刺激有趣儿。 饶是身子不爽利,平白流失的法力尚未全然恢复,九明媚却也不怕西海真君。可苍玉不同,离了她的保护,苍玉连天界一个几十岁的小仙也打不过。故而她用剩余的术法将方才与苍玉的对话蔽了去。好容易得回来的小十一,她可不想再去西海断头渊捞人去。 这会子,西海真君倒是没甚火气,只道:“听闻梅神送的礼,乃是凤凰金羽,可否容本君参看一二。” 唔,话是句问话,调子可没甚商量的意思。 九明媚听了不痛快,西海真君心里还憋屈着呢。若非那凤凰金羽极为珍贵,他岂会暂且不管苍玉小儿觊觎宝贝闺女的事儿,转而纡尊降贵,同个小辈神女讨要东西? 九明媚灿然一笑,自袖中翻拣出一个檀木小盒,稍一打开,朗朗乾坤,突然金光闪耀。连天上云霞、地上红招,全让这夺目金光照耀得黯然失色。席上众人皆惊了,只见金光遍布天际,引来成群的仙鹤、彩鸾,翩翩飞舞,蔚为壮观。 金光中心,木檀盒中央,并无甚么稀奇物件儿,左看右看,不过一片羽毛。 “凤凰金羽?”几个有见识的小仙大呼起来,“可是那凤凰元身上最金贵的羽毛,济世补天,祥瑞八方?!” 西海真君心旌一动,伸了龙爪便要拈起羽毛瞧个真切。 突然,盒盖一闭,金光顿消,仙鹤、彩鸾自觉没趣儿,也拍拍屁股走人了。 “送给阿印和四师姐的大婚贺礼,真君瞧着,可还妥帖?” “妥帖,妥帖!”西海真君眼巴巴地盯着那盒子,心头痒极。 “噫,那可太好了!”九明媚顿时笑得眉飞色舞,紧捂着檀木盒子转圈圈儿,是个兴奋到了极致的架势。 西海真君想拿却拿不到,想要缺说不出口,憋得老脸通红,只能干看着她转圈儿。 “大人,红烧狮子头上咯!”七彩鹦鹉趁势嚎一嗓子,九明媚眨了眨凤眸儿,向西海真君行了个礼,一把捞起苍玉回了席位。 西海真君落了个没趣儿,只得悻悻地回了席位,同手下的蟹将嘀嘀咕咕,不知在商议甚么大事儿。 九明媚夹起一只狮子头,轻笑道:“玉卮帝姬已见了凤凰金羽,想必今儿便会带你回玉山去也。” 七彩鹦鹉张了张鸟喙,往狮子头上一啄,吃得贼香:“那可不一定!鸟出来时用了蔽灵诀,任谁也嗅不着我的气味儿。她瞧见我那根毛又如何,左右寻不着我。不过……” 它咽了口肉沫儿,香得全身羽毛都抖动起来,浮夸得要人老命。 “不过,我是如何知晓你的身份的?” “是呀,天界中只墨祁晓得。鸟要开辟一番歌舞新境界,便托他给我寻了个酬仙宴编舞的差事。谁承想,天后那厮审美忒落伍,竟将本鸟撤了职!他娘的,敢将本鸟撤职!?” 独角白狸在一旁边吃边哀叹,得,他怎么觉着,身边坐了俩梅神呢?忒可怕来哉。 九明媚随意勾了勾指头,让酒壶飞到鸟跟前儿,倒了一满杯:“胜遇帝姬编舞,那酬仙宴上的歌舞,定然分外光彩夺目。” “正是,正是!那些公神仙,眼睛都瞧直了!鸟就知晓,鸟决定跟你的时候就知晓,魔头大人绝对是这天界之中,顶妙的一个人儿。只有你……只有你……”鹦鹉美滋滋地啜饮小酒,突然又歪了脑袋,“可你到底何时晓得的?” 九明媚勾起一抹媚惑的笑:“一句话,你太低估了周遭的人。” 一只没味道的鸟,一只在天界没甚位分却能自由来去的鸟,一只拥有凤凰金羽的鸟,哪里会是寻常的小鹦鹉?西王母身边最不着调的闺女,玉卮帝姬的姐姐—— “胜遇帝姬,你该想想,如何应付你家妹子咯。”九明媚斜眼儿一瞧,便见玉卮帝姬已将目光投向这边的席位。细长的眸子,眼波流转之间,似笑带柔。想来,玉卮帝姬亦不是个笨的,只是,太过宠爱这个不靠谱的姐姐了。 “老槐大人!老槐大人!求您让我见见山神大人吧!”一团祥和喜气之中,忽然传来不甚和谐的哀求。那声音压得很低,却满是慌乱着急。 九明媚抬了抬凤眸儿,寻着声音望去,却见一只蚂蚁女妖正缠着老槐哀求。 “我家小蚁失踪两日了,就在那于堤山上!”(未完待续。) 第335章、神使青鸟 “我家小蚁失踪两日了,就在那于堤山上!”蚂蚁女妖狠命挡住老槐的去路,“他,还有蛤蟆家的老哈,石头家的小石头,猴王家的小泼猴,全都失踪了!” 老槐树精本还要甩开她,一听这话,心知事情不妙,可山神大人的大喜之日容不得半点差池,便道:“孩子们都淘气得很,说不定跑哪儿顽去,明日便回来了。你且等到明日,等到明日……” “不成!”蚂蚁女妖凶相毕露,一口锋利黑齿格外可怖,“他们可都是为了寻着灵汲给山神大人做贺礼才失踪的,山神大人不能不管!这些年山脉都不太平,若是真出了事可就迟了!” “这……”老槐十分为难,却着实不好退却,只得道,“这样罢,你且候在此处,我即刻请示山神大人。” 蚂蚁女妖一喜,忙敛去黑齿,跪地叩了几叩:“多谢老槐,我家小蚁就拜托您了……” “哎,哎,起来罢,回家稍候即可。” “没事儿的,小的就在这儿等消息,左右回了蚁穴,也仍是担惊受怕。” 老槐神色一顿,没再说什么,转身去往山顶宫殿。 九明媚勾了勾唇,莞尔一笑,这老槐还真真儿是死心塌地地效忠山神,为着山神的婚事儿,连山脉小妖的性命亦不顾了,居然这等敷衍了事。这场婚事乃是为了躲过朽木天劫,拯救山脉生灵,可小蚁妖儿,难道就不是山脉的生灵? 果不其然,老槐只在宫殿门里头徘徊了几圈儿,带了几位长老交给蚂蚁女妖:“山中神仙众多,须得一一招待,山神大人着实脱不开身。不过你且放心,长老们亲自出马,定能寻回走失的孩儿们。” 蚂蚁女妖有些失落,不过,好歹这些长老确乎……唔,长得挺老。他们在山脉之中十分有声望,绝非泛泛之辈,她也没甚可挑刺儿的,只得拜谢一番,引着长老们去往于堤山,小妖们失踪之处。 离去的一瞬间,蚂蚁女妖忽然间往九明媚的席位瞄了一瞄,目光微闪。九明媚眯了凤眸儿,再一瞧去,蚂蚁女妖已经走了极远,不曾回头。 “魔头大人瞧什么呢?”胜遇帝姬歪着鸟头问道。 “无甚。”九明媚笑道,“两只护犊子的老牛,挺有意思。” “老牛有甚么可看的,鸟能啄了它们的眼珠儿当下酒菜。”胜遇帝姬眨了眨琥珀色圆眼,“狮子头凉了就不好吃了,魔头大人快快吃来。” 九明媚灿然一笑,取了筷子弄了一口尝尝:“是凉了,不大好吃。无妨,赶明儿我去寻只狮子拔了脑袋,给你做真正的红烧狮子头。唔,你喜欢公头,抑或,母头?” 胜遇帝姬:“母头,公头毛太多。” 九明媚:“还是公头为佳,揪着长毛啃肉,方便。” 独角白狸:“……”(::>_<::他奶奶的到底谁是兽啊?!) ————野兽小分割———胜遇帝姬是只鸟———— 依着山神这边儿的规矩,拜堂典礼后,洞房花烛前,还有个十分盛大的仪式——祭山。新人共同祈福,祝愿山脉宁静祥和。宾客们的贺礼也是在此时献出,一样一样摆放于祭台之下的献礼台。山神认为,经过祭山祈福的贺礼带有山之灵犀,彼时,贺礼才能发挥最佳功效。 天色渐渐暗下来,夜幕黑得像是洒了满瓶墨汁儿,唯有零星的几颗星斗和地上的祭山火把较为亮眼。 “请列为宾客——献礼!” 东君赠的是一件冷风袍子,采集冰泉氲气凝制而成。海明月身为银龙,属性较冷,在这寒热交替的山里头生活,终归有些不适应。而冷风袍子,是一件再实用不过的礼物了。 玉卮帝姬赠的是一件寒玉霜花簪,与冷风袍子有异曲同工之妙。 瞧见二位大神的礼,众神仙们既感意外,又暗暗松了口气儿。他们将珍藏的宝贝拿出来,这些都是稀世珍宝,比东君和玉卮帝姬携来的宝贝可贵重多了。神马琉璃玛瑙七龙珠,神马全彩珊瑚琉璃玉,神马珍珠翡翠对对碰…… 九明媚将檀木盒子取出,正要双手捧于献礼台上,忽然狂风大作,将火把灭了泰半。 及至狂风熄了,众人再一瞧,梅神连同那檀木盒子,尽数不见了踪影。 半空里,一人一鸟正互相追逐。 那是一只通体翠色的美丽青鸟,嘴里衔着檀木盒子,双翼一振,飞到又快又猛。 九明媚许久未碰到非得这般迅猛的鸟儿,尽管法力尚未全恢复,依然一个小激动,立马跟了上来。 你前进一米我紧跟一米,你跟上一丈我便飞跃你一丈…… 追逐得煞是激烈。 青鸟抖了抖巨大的翠色双翼,落在一处幽闭的山头,立时化作一个妙龄少女。高挑的身段儿,纤瘦而苍白的脸颊,一头乌黑秀丽的长发随风飘扬,宛若深山中养出来的鬼魅,煞是惑人。 打开檀木盒子,却见里头空荡荡的,压根儿不见金羽的影儿。青鸟的眸子泛着紫光,冷冷地盯着九明媚:“金羽乃是胜遇帝姬极为重要的物什,请梅神将其奉还。青鸟感激不尽。” 九明媚上上下下地将她打量了几番,“噗嗤”一笑:“传说西王母坐下神使青鸟,可解厄除困,为人带来幸福。可本神游历凡间数万载,但见不幸天天有,哀苦处处多,怎偏不见青鸟降临?今儿本神算是明白了,敢情青鸟是张苦瓜脸,成日里愁的是自家帝姬的毛儿。” 青鸟脸上一阵红一阵白:“青鸟须得西王母诏命,才得出山,故而……故而……” “噫,原来是个尚未断奶的小雏儿。”九明媚一个闪身,飞快的掠过去,转瞬间便将檀木盒子夺回掌心。可这梅神大人仍旧不甘心,兀自伸了指头,挑起青鸟的小下巴,魅笑道:“雏鸟儿乖,给本神笑一个!” “梅神大人,请自重!” “本神个头小,重不了。” 青鸟紫眸一闪,身子向后猛地撤退,掌心煞时挥动红鞭,直劈九明媚腰际!(未完待续。) 第336章、怪异腹痛 红鞭似一条巨大的赤色蟒蛇,扑咬过来,又快又猛。 九明媚侧身、翻身、再侧身,每回都是险险躲过。 青鸟并不罢休,手腕略一翻转,那甩过去的鞭子突然来了个180°大转弯儿,又回袭过来。 九明媚反应迅猛,转身直勾勾地盯着那“蛇头”瞧去,唔,尖尖的、红红的、凶凶的,竟意外的可爱。她粲然一笑,盯准了“蛇头尖儿”,在它袭来的一瞬用力掐住三寸之地,轻轻那么一拽。 青鸟鞭术极佳,气力却不大够的,被这么一拽,身子往前趔趄,扑倒在地。身体被对手拽得往前滑行,膝盖在凹凸不平的山石上刮蹭出两道血色凹痕,触目惊心。 “小青鸟,这般急着拜跪本神?怪不好意思的。” 青鸟咬紧牙根,眸闪紫光,不肯服输。掌心红鞭突地一颤,竟变作一支锋利长剑,将九明媚的掌心刺得血流不止。青鸟趁机站起身来,举着红剑朝九明媚肩头刺去。 九明媚呲牙笑着,这小青鸟的脾气直得很,招数也都随了她自个儿的性子,直来直往,饶是拐弯,也是大开大合。一般而言,这种性子的神仙,平日里瞧着挺单蠢,一旦惹毛了,那可是穷追不舍不报此仇誓不罢休的主儿。有趣儿,有趣儿! 不过,性子有趣儿归有趣儿,这招数嘛…… 弱爆了。 眼见着夜色越发的浓,祭山仪式怕是已经结束了。九明媚本就不大在意甚么祭山仪式,送上献礼台也不过走走过场,没甚意思,错过便错过。只不过,这礼怎么着也得在人家洞房花烛前头送上罢?否则,阿印同海明月在房里“哼哼哈嘿”努力造人,她却巴巴儿地送跟毛去,忒的坏事儿。 九明媚随手拈了个诀,丢上前去,要将那红剑融成汁水。 突然,小腹里头又热火朝天地闹腾起来,冰火两重天,转盘四处抟,痛得她双手战栗,丢出的诀竟失了准头,落在自个儿脚下。 唰! 红剑刺穿了她的肩胛。 她尚未来得及感觉到肩胛骨断掉的痛意,便身子一坠,落下山崖。 糟了个糕的,那诀落在脚下,将那整截儿岩石全给融成了石头汁儿。双足没个支撑,小腹痛极,法术骤失,她压根儿飞不起来。娇小的身板儿只能随风坠落,飘零得如同一片紫色的小叶片儿。 只听得一声清脆响越的鸟啼,煞是优美。紧接着,紫色小叶片儿飘飘荡荡,落在一片翠色羽毛团子里头。 青鸟化回原形,将九明媚背起,降落在隔壁山头。又变了个柔软的床褥,让九明媚躺在上头。 “梅神,对不住,对不住……”青鸟忙施法为梅神治疗肩胛骨的伤,“我以为你能躲开,我……我恼昏了头了……” 肩胛的血止住了,伤口亦渐渐愈合,可九明媚依然捂着小腹,状极痛苦。额上的汗大滴大滴的往下淌,她呲了呲牙,笑得有些疲惫:“居然让只小青鸟瞧见我这狼狈样儿,忒的丢份儿。” 青鸟为她把了脉,苍白的面容上,露出凝重的神色:“你腹痛的症状,出现多久了?” “怎么,你还会岐黄之术?” “为人间播撒福祉乃是我的职责,其中自然包括百姓疾病之治,故而学过一二。”青鸟将掌心置于九明媚的小腹,释放了些许暖意,“神仙的脉相与凡人自然不同,可你这脉相既似凡人,又似神仙……着实怪哉。” “因为我这副骨躯、这具皮囊,借了个凡人姑娘的。”九明媚又痛了一轮,凝着眉头道,“行了,你那点子医术,还是甭……” “你到底何时开始腹痛的?!”青鸟板了一张白脸子,十分冷肃。 “唔,约莫一二、三四、五六……日?” “你!”青鸟气不打一处来,真真没见过这等难缠的神仙。往日里在玉山,她是王母神使,帝姬们又与她较好,故而山头上人人皆敬她。同玉卮帝姬下山寻胜遇帝姬时,也曾听闻追在东君身边儿的那位梅神,是个极悍的角色。今日一见,哪里是悍,简直是没脸没皮没底线。 然而,青鸟到底放心不下,依旧将灵力通过掌心,不停地往九明媚体内输送:“我的岐黄之术确乎不佳,瞧不出你究竟是何病症,只觉……与凡人那喜……“青鸟顿了顿,没有把握,还是甭乱说为好:”不过,灵力入体能暂且缓解你的腹痛之状。待回了单狐山,再请东君与玉卮帝姬查探一二罢!” 九明媚瞄了她一眼,只觉小腹温温暖暖,很是舒服。好似那团子可命儿折腾的大盘子已经消停了,不再转来转去地整治她。 “想不到,你还是个顶良善的小青鸟儿。”九明媚稍好一些,便支着脑袋笑道,“不过,你若真想播撒福祉,成日里呆在山头上,让神仙们拘着,可没甚用武之地。成日里让西王母跟帝姬们护着,又哪里做得到惩恶扬善?” 青鸟一顿,眨了眨紫眸儿,疑惑地问:“依梅神之见,我应当离家出走?” “唔,未为不可。”九明媚笑道,“走到人世间,你才能知晓真正的民生疾苦,晓得真正的善与恶。” “梅神,你没传言中那样混账可怖。”青鸟瞅着她,悠悠地荡开一抹笑。 “噫,你可甭夸我,再怎么夸,我亦不会将凤凰金羽交给你。”九明媚伸了指尖,勾住青鸟的下巴,“这世上,我只听强者的话,弱者……甭有任何幻想,弱,就是弱。” “如果,我用我的神羽,同你做个交易,你看何如?” “青鸟神羽?你……舍得?”九明媚昂了昂脑袋,略想了想。青鸟神羽虽比不得凤凰金羽出名儿,可因了两者同出一宗,效用其实十分接近。只不过,寻常人只知凤凰,对青鸟所知甚少,故而没怎的在意。 青鸟脊背一弯,自肋骨处崩裂,倏尔生出一双巨大的翠色羽翼:“要哪根,梅神尽管拔了去!” 九明媚“噗嗤”一笑,青鸟这模样儿,好似兜售货物的小贩,愣是将货物全部摆开来去,任君挑选。可是,青鸟越是大公无私、可劲儿地奉献,九明媚越是起了整治的心思。 “全部。” (未完待续。) 第337章、洞房雷火 (谢谢君隽和婉儿的打赏哟!(* ̄3)(e ̄*)) “全部。” 九明媚不嫌事儿大,竟贪心地要扒了青鸟全身的毛。 青鸟大惊,低了低头,咬牙道:“好!交易,成立!”说罢,她站起身来,重又化回原形,将双翼展开到最大,是个将自个儿置于死地的架势。 “为一个不靠谱的胜遇帝姬,当真值得你付出全部神羽?”九明媚见识过不少良善的神仙,可许多良善,皆是有底线的。敢于为旁人付出一切的,整个儿天界,怕是挑不出几个。饶是高贵如天君,让他为了谁放弃自个儿的元身,怕是也做不到。 “凤凰金羽对胜遇帝姬极是重要,胜遇脑子浑,我不能同她一道犯浑。”青鸟紫眸灼灼,“希望梅神,可践行交易之诺!” 九明媚不是个良善的,亦不尊奉良善,但是,这小小青鸟的眼神,勾起她一股莫名的情愫。那个人,那个,她心坎儿里的男子,那个为她付出一切的风千霁。世间一个“情”字,最是挠心挠肺,她,亦免不了这个俗。 九明媚莞尔一笑:“成。” 她站起身来,细细瞧去,这会子可有点儿糊涂了。凝聚元身之力的凤凰金羽只有一根,最亮的金色羽毛即是,找起来贼拉便捷。按说青鸟的神羽也该只有一根,可九明媚在它全身上下搜捡来、搜检去,所有羽毛都是翠亮翠亮的色泽,其中蕴含的神气灵力较匀称。喝,她莫不是捡到个宝,可一举收纳数百根青鸟神羽?赚大发咯! “忍着点儿。” 青鸟的“好”字儿还没出口,便膀子一痛,生生被九明媚薅下一把翠羽。天杀的,这梅神可当真不客气。这不,她在青鸟周身挑挑拣拣,寻到羽毛最长的一片儿,又薅了一把。青鸟痛得呲牙咧喙,却咬住舌尖儿,将这痛意硬生生忍了下来。 九明媚嗅了嗅手里的神羽,好奇地舔了舔,又抽出一根来撕咬一口。 “啐,忒的难吃!” 青鸟:“……”(⊙﹏⊙)b “走罢!” “走?”青鸟脊背一顿,忽觉有个东西爬了上去,扭头一瞧,额,梅神的爬姿可不怎么优雅。 再一顿,被拔了羽毛的秃处竟插了根金灿灿的羽毛。 那金羽甫一入体,立即与她的鸟身子长在一处。这可怎么得了! 九明媚寻了个舒服的位置躺下,随手拍拍鸟屁股,让它挪到山崖边儿上:“快些快些,你家帝姬可还候着你呢。” “可是,这金羽……” “已还了你。” “可是,怎可……” “看,帝姬!” 帝姬来了?何处? 青鸟立马抬眼往远处寻去,突然,九明媚又薅了一把毛! 青鸟一个趔趄,爪子一滑,落下崖去。可怜它一只神使,迫于梅神淫威,当了回坐骑,简直想杀人的心都有了。 梅神不似传言般混账可怖?它真是忒天真了。/(tot)/~~ 从这座山头返回单狐山,并不甚远。 九明媚躺在青鸟背上,翘着二郎腿,歪了脑袋,掰着手指头,把到手的青鸟神羽数了一通:“一根毛,两根毛,一一得一,一二得二……三九蟠桃会,七七炼丹节,九九八十一难……哎,到底多少根?欺负我算术不好啊欺负我……” 这时,她鼻尖儿一耸,忽地嗅到一股子焦糊的味儿,还透着股子咸腥的血肉气儿。 小身板儿立刻一个打挺儿,窜溜起来,爬到青鸟头上远望而去。但见单狐山顶火光炎炎,黑色浓烟跟窜天猴儿似的一个劲儿地往天上溜达。 巍峨的山峦,豪华的宫殿,被烈火焚烧。在那火光黑烟里头,似乎有些红艳的小东西十分扎眼,细细瞧去,竟是许许多多冶艳的红梅花儿! 莫非…… 九明媚凤眸儿微眯,唇角勾起一抹魅惑的笑,又有人,不想让她太平了呢…… 火势蔓延十分迅速,泰半宫宇被烧成了灰渣渣,首当其冲的便是主殿,亦是洞房所在之处。所幸神仙们旁的本事没有,招云唤雨的本领杠杠的,一人一个催雨诀下来,山上哗哗儿地下起瓢泼大雨。可是,火势并未减弱,反有越发昂扬的姿态。 “焚魂诀,是梅神的焚魂诀!” 不知打哪儿冒出这么句话,可山上神仙妖精极多,一时竟分辨不出说话的究竟是何人。 西海真君道:“既是焚魂诀,自然当用整治焚魂诀的法子!” 说罢,他化作一条巨龙,飞至山顶正上方。“嗷唠”一声吐出一大口水,将整座山头都给淹了。山妖精怪们定力不足,被这汹涌的水势冲得东倒西歪,纷纷滚落下去。 西海真君这法子挺靠谱,水中掺了整治焚魂诀的术法,灭火效果杠杠的。犹记得当年葬崖被九明媚的焚魂诀烧得草木焚火、岩石化浆,他这一招下来,免去单狐山被烧成火山的危险。至于山妖精怪们,则有其他神仙施以援手。 “月儿,月儿何处?!”西海真君扑入主殿残屋中,却见满地残渣,焦骸数具。 大火烧得太过突然,众神仙尽在献礼台献礼,又被怪风和九明媚的骤然失踪搞得十分焦心。单狐印更是担忧不止,几乎要打断献礼,亲身去寻。若非西海真君反对,只怕单狐印已经寻遍整座山脉了。故而当大火急速蔓延开来,神仙们才发觉,赶紧救援。 那些焦骸,大都是未能及时逃出的侍女、仆从。他们原本活得青春靓丽,满是生机活力,为着山神大人之喜满心欢愉,想着日后可在宫殿为山神效力…… 转眼间,皮肉燃尽,骸骨焦黑。 而海明月…… 龙族的公主,泰逢元尊的四徒儿,未来的山神夫人,是其中的哪一具? “左边第一具,长约一米六,手脚骨头粗壮,后屁股蹲儿有半截儿尾巴骨,当是个猴妖化形的粗实丫头;第二具,长约一米七一,骨架偏大,双臂至于胸前,俩手弯曲佝偻,且焦骨泛着绿,当是只螳螂化形的小子……”九明媚自青鸟背上轻巧跃下,略瞄了瞄恁些焦骸,莞尔笑道,“那第三具,身量苗条的,焦骨泛着银光的,才是海明月。” 西海真君怒眉一竖,众蟹将齐齐上阵,将九明媚围做一团。 (未完待续。) 第338章、栽赃陷害 西海真君怒眉一竖,众蟹将齐齐上阵,将九明媚围做一团。 焦灼的腾腾热气儿,混杂着海水的咸湿潮气儿,扑棱棱地席卷而来,一齐扑在身上,十分不舒坦。九明媚只觉小腹中的玩意儿又开始作妖,额上冷汗直冒,她随手揩去脑门儿上的汗液,向那些焦骸走去。 “站住!”打头的蟹将执着蟹钳般的兵戟,拦住她的去路。 九明媚回眸一笑:“真君老大爷,您这是何意?” 西海真君并不言语,却已有蟹将把证据摆了出来: 其一,焚魂诀不是人人皆会的,能将此诀用得炉火纯青,在场之人,仅梅神与东君。不是东君,自然就是梅神! 其二,焚火之时,梅花放肆飘摇,令火势越发鼎沸。梅神乃天下红梅之主,岂能脱了干系? 其三,献礼时,梅神突然消失,致使山上大乱,随后火灾骤起…… “你这是栽赃陷害!” 九明媚尚未说什么,便见七彩鹦鹉扑腾而来,落在她肩上,冲着西海真君嚷嚷起来。 “你是哪里来的小妖,哪里有你说话的份儿!?” “我是谁不重要,魔……梅神大人方才一直同青鸟在一处,绝不可能来此烧什么房子!”鹦鹉不管不顾,朝青鸟努了努鸟喙,道,“对此,青鸟神使可以作证。” 众人皆往青鸟那处瞧去,愕然发现,这位神使好似才经过一场极为惨烈的厮杀,身上秃了好几片,怪唬人来哉。 青鸟被众人瞧得怪不得劲儿的,立时化为人形道:“胜遇帝姬所言不虚,青鸟方才确乎一直同梅神在一处,只为寻回帝姬的凤凰金羽。” “胜遇帝姬?” 众神仙扭头瞅了瞅那造型顶浮夸的七彩鹦鹉,统一地点了点头。传言西王母有个顶不靠谱的闺女儿,今日一见,唔,合该是这个造型。 “正是。”青鸟道,“经了方才一战,梅神已归还金羽……” “梅神不再献礼,定是打好了主意,要害我家公主!”蟹将气势汹汹地道。 “你这臭螃蟹,休得胡说!”苍玉站出来道,“老四不仅是你家公主,更是我们凤鸾山仙徒!老媚一直在寻回仙徒,争取重建凤鸾山,岂会害老四!” “那便要问问梅神,和你们大师兄了!”那蟹将冷哼一声。 众神仙一片哗然,这蟹将的意思,岂不是单狐印同九明媚有甚么苟且之事?咿呀,二女共争一夫,放火烧死情敌,大喜之日血溅山头……这等狗血之事,听得人血脉偾张。 “老媚清白,岂容你这螃蟹污蔑!”苍玉抽出剑刃,便要同蟹将打起来。 “怎么,这便恼羞成怒了?”蟹将不甘示弱,拔出钳子迎上,“梅神早已入魔,杀人如麻、梅占三界、行事乖戾狠毒,还有什么清白可言!” 不远处,东君一袭白色仙袍,飘逸出尘,好似千般超万般闹,皆同他无关。 他身侧,玉卮帝姬一袭白色仙裙,美得脱俗,俩人儿站在一处,怎一个“配”字了得。 “这等情形,有理说不清,无理更难行。”玉卮帝姬微微笑道,“那不是你家洒扫小童么?怎也不见你帮上一帮?” 东君淡然如初:“不必。” “说不定,那小丫头,正等着你英豪救美呢。” “这点小事都处理不好,她便不是九明媚了。” 玉卮帝姬微微一怔,脸色变了变:“拭目以待。” 苍玉、胜遇同蟹将吵嚷得越发激烈,引得其他神仙也加入了口舌之战。他们起初不过嘀嘀咕咕,后来声音越发的大了,大部分神仙竟当真支持西海真君,认为梅神入魔之事尽人皆知,谁知道她是不是早已布下陷阱,同青鸟离开只是个不在场证明?毕竟,在场之人,能做下如斯残忍之事的,也就一个梅神了。 虽说单狐印代表的山妖精怪站在九明媚这头,可毕竟立场尴尬,说的话也没几个人听得进心里头。 九明媚叫这群人吵得耳根子直痒痒,伸了小指头挠了挠耳孔,不痛不痒地道:“再吵下去,海明月可当真活不了咯~~” 她的声音轻飘飘,慢悠悠的,不算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的神识之中。 众神仙煞时没了声音,皆看向她,不知她要作甚。 半天没吭气儿的西海真君可算是摆出了老大的架势,撕逼的伙计全交给手下蟹将做去了,这会子,却也按捺不住,出了声:“你说什么?!” “我一向懒得同蠢人争辩,”九明媚冷然一笑,“只问你一句,想救海明月吗?” “你这妖魔,竟敢……” “本神只问你一句!”九明媚微微昂起下巴,提高了声音,“想救你女儿吗?!” “……”西海真君气得脑门子都黑了,却被她捉住了弱点,只得闷声道,“你有法子?”西海有冰水晶可聚魂,又有许多高深的术法可救治,若是女儿仅是重伤而亡,倒还有转圜的余地。但女儿被焚魂诀烧成焦骸,四周亦无她的魂魄踪迹,定是已被焚魂诀烧散了魂魄。这下,他是当真没法子了…… 九明媚勾起一抹魅笑,回身走向焦骸。 蟹将还欲再挡,只觉一双纤纤素手握住了他的钳子,下一瞬,他的钳子化成齑粉,飘飘洒洒,洒没了影儿。 九明媚指尖一推,将那蟹将掀到了十米开外:“甭以为我们凤鸾仙徒,尽是好欺负的。” 西海真君怒气再起,却碍于不知她究竟有何法可救女儿,只得默然忍下,心中却是记下这番仇。 九明媚晓得他的怒,却浑不在意,径自走向前去,俯身查看恁些焦骸。 骨头皆是焦黑的,摸上去,指尖仍被烫得发疼。头发、衣物、皮肉皆已被烧化,连骨头缝里的残肉也是黑不溜就的。焦骸边儿上零星地撒了些红梅花瓣,皮肉都已焦了,偏花瓣未损,着实怪哉。她拈起一片花瓣,又捞起一截腿骨,置于鼻尖儿分别嗅了嗅。 凤眸儿微微眯起,她立即转身道:“阿印,快派一队熟悉山脉内外形势的人马,赶往于堤山!”(未完待续。) 第339章、凶手是谁? 单狐一脉有几十座大大小小的山头,譬如求如山、带山、谯明山、虢山等等。 其中,以于堤山,又称堤山,最为钟灵毓秀。堤山灵气汇聚,山中野兽繁多、草木兴盛,乃是灵汲最喜生长之处。 “狕长老,可有现?” 单狐印等神仙已然赶至堤山,此处,已有许多长老来调查蚂蚁小妖等失踪之事。猛一瞧见众神仙来此,长老们十分诧异。狕长老本就是分管堤山的,对此地形势十分了解。他长得似豹子,头部有些花纹,相貌凶得很,实则性情颇为忠厚。 狕长老面色沉痛:“山神大人且随我来。” 单狐印见他如此,心中已有些不好的预感,当他见到草丛之下翻开的残尸,立时止不住地悲怒交加。 草丛下满是黏糊糊、血黏黏的脑浆。脑浆里头趴着一只猴子的残碎骨架,不远处,两只棕色的圆耳朵沾满了血,断口扭曲,似是被硬生生撕扯下来的。 一抔抔石粉泛着灰白的光泽,已同泥土混在一处,似乎没甚么不寻常。但是,一截石头残指昭示着,它原本是一只石妖,它原本也是有生命的……原本。 石粉往前,是一滩带血的细肠子,还有四只蹼。蛤蟆妖躯体剩余的部分已不知所踪,或许被碾成齑粉化没了影儿,或许,已被生吞了去。 长老们的办事效率很高,短短半日功夫,已寻到了七八具失踪的山妖精怪尸,并通知了他们的家人前来认领。蛤蟆大娘和猴母哭得稀里哗啦,蚂蚁女妖寻不到小蚂蚁的尸骸,仍缠着长老们,要求继续搜寻。 狕长老只得请示:“山神大人,您看……” “继续找!掘地三丈也要找到!”单狐印攥紧了拳头,素来温和柔情的桃花眼儿,此时氲满了克制的愤怒。 从小到大,他皆晓得自个儿的将来,是要继任山神之位、守护一方山脉的。尽管曾对父亲单狐禾的冷酷锤炼感到委屈、感到失落、感到难以承受,可他体内的山神血脉,仍将他一步步推到了如今的地位。 可是,他继任山神之位,他留守单狐山买,他娶了海明月,放弃心中真心所爱……只是为换来一个满是血腥的堤山?! 狕长老派了小山妖们开挖,不挖不知道,一挖吓一跳。尸下面的土地被翻开之后,竟露出数截指骨!山妖们立刻继续往下深挖,竟生生挖出一个巨大的尸骨坑!尸骨虽然不多,约莫也就七八十具的样子,可是看得出色泽已十分暗沉,想来经了多年岁月。 那么,究竟是从何时开始,有小山妖在堤山失踪死去,究竟是谁在堤山行凶作乱?为何狕长老竟半点没觉?“凶手”只在这一处作乱,抑或,还有些其他猎场,是尚未现的? 一双素净白皙的小手轻轻地搭在单狐印肩头,拍了拍。暖融的气息透过掌心,渗入心坎儿。许多年的默契,让单狐印无需去看,也知小手的主人,是他心尖尖儿上的小家伙。 “小九放心,我没事。”单狐印柔声道,“我会冷静。” “噫,你方才激动了?”九明媚眨了眨凤眸儿。 “……没。” “可我激动了。”九明媚笑道,“这回的对手虽不知是谁,却是个挺牛x的角儿,唔,捉来烤着吃,滋味儿定然不错。” 单狐印不由得笑了起来,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就知道吃。” “吃乃人生一大动源,”九明媚笑得灿烂无邪,“正譬如,这些小山妖,都被吃得很凶残。想来那位对手是个兽类,最喜凶蛮的吃法。包括山顶宫殿中的四师姐和几位侍从,亦非单纯被火焚杀,而是……被那凶兽先撕了皮肉,吃了去。” 检查海明月焦骸时,九明媚便现有些不对劲儿,倘若只是被烈火焚烧,皮肉并不会全然没了去。相反的,皮肉会因为烤炙得忒厉害,胶着在骨头上,形成黑乎乎的一层焦肉。九明媚平日里碳烤魔人烤得多了,对于烤糊肉的模样儿自然熟悉。然而,海明月等人的焦骸极度干净,并无焦肉,饶是用了焚魂诀,也显得太过异常。 “还有一点,”听了九明媚的分析,单狐印镇定下来,细细探索,“干净,太过干净。” “唔,是啊,”九明媚耸了耸鼻尖儿,“除了血腥气儿,除了尸肉的味儿,一切,都太过干净了。” “魂魄,明月的魂魄,以及此写山妖的魂魄,悉数不见踪影。” “四师姐元身乃是银龙,饶是焚魂诀所烧,魂魄散去,但没道理半点魂魄气息也不见。这些小山妖死得确乎透透儿的,可是,它们刚死就被掩埋在土壤或草丛中,魂魄受到阻碍,一时半会儿也散不完全。”九明媚道,“那究竟是谁,将他们的魂魄,悉数掳了去?掳去那么多魂魄,究竟有什么用处?是要吃掉修炼,或是单纯囚禁以做他用?咱们现在对这家伙的了解忒少,时间紧迫,不管怎样,得快些找到四师姐的魂魄。否则,饶是我为她化骨成媚,也没法子将她复生。” “明白。单狐山脉兽类众多,但并无会使用焚魂诀的,至于能够掳走魂魄的,更是没有。更何况,他们并无理由,去残杀同胞。单纯为了饮食,也不太可能。”单狐印分析道,“最有可能的,是外来的兽类,也不排除兽类入魔失了心智的情况。” “最近有无察觉山脉有魔气攒动?” “并无……” “有。”九明媚笃定地道。 “小九鼻子最是灵敏,你可嗅得到在何处?” “我嗅不到,但是,四师姐可以。” “明月?”单狐印眸子一闪,忽然明白了她的意思。 他立即招来狕长老和众多其他长老,还有受害山妖的家属,专门开了个会,不知商议了些什么。一刻钟后,受害者家属点了点头,纷纷赶回自己家中。单狐印亦寻来西海真君,商议了些什么。西海真君面色依然不悦,但事关女儿性命,他依旧吩咐蟹将按照单狐印的要求,去寻几样东西来。 (未完待续。) 第340章、人去楼空 九明媚看着眼前一切十分有秩序的样子,不禁笑了。 阿印果然是块山神的料儿,当起领导来,那严肃认真的模样儿,别有一番魅力。心头不禁略过风千霁那吊儿郎当的混账模样儿,纵然总那样不正经,却又总能戳到她心窝子里。 九明媚微微弯了眉眼,小手抚了抚心口,半是嗔怪地道:“阿霁,怎么办,我想你了。” “这丫头要用牵灵诀?”不远处,玉卮帝姬将一切看在眼里,细长的眉眼舒展着,淡雅如风,“她会的灵诀可当真不少,比之咱们当年初出师门时,亦是不差。” “你错了。”东君面色淡然,目光却始终胶着在那抹紫色倩影身上。 “哦?”玉卮帝姬笑问。 “比你当年强多了。” “……”玉卮帝姬面有不悦,拂袖叹道,“还是这般德性,不会聊天儿。” 不多时,受害者家属已将小山妖们的贴身物品带了来,噫,真真是五花八门。有腰带、毛巾、鼻涕布,还有几双臭烘烘的袜子。它们堆放在一处,瞧着还挺别致。 九明媚伸了脚尖儿,在恁些杂物外围踢踢踏踏地蹭出个大圈儿,又从脸颊红梅中拈出几片梅花儿,分别放在大圈儿的“东西南北”四个方位。只是,海明月的贴身物品不大容易寻得。嫁来之时,她的所有物品都放在了宫殿里头,随着那场焚魂之火,烧成了飞灰。连她身上的衣物也都没了,只剩下一副焦黑的骸骨。 好在有北鹰神君相助,以极快的度赶回西海,寻了海明月常戴的一条腕链,又忙忙地赶了回来。西海真君瞅见链子,老泪一个忍不住,滚了几滚,湿了老脸。紧接着,他一个趔趄,激动地险些给北鹰神君下了跪。 “真君且放心,本君只说是海公主记起漏了些物品,恰逢本君顺路,便给捎了来。”北鹰神君道,“尊夫人暂不知情。” “那便好,那便好,多谢神君救命之恩!”西海真君又忙作了几揖,嘴边儿的胡须一颤一颤的,那扭动的姿态颇为**。 “客气客气……” “多谢多谢……” “哪里哪里……” “必须必须……” 九明媚微汗,一人拜一下,干脆拜到地老天荒得了。她打了个响指,正欲自个儿将那链子取来,却见西海真君可算是想起了正茬儿,拜完赶紧命蟹将把链子送了来。 这是一条白玉镶羽链,是八千年前,四师姐过生日时收到的礼物。苍玉从自个儿元身中刨出点儿碎玉,蛮蛮贡献了几片羽毛镶嵌在上头,青柘用自个儿的元身根茎做了链绳儿,百里沐莲在上头洒下几点莲香…… 八千年,一条腕链,恍若隔世。 如今苍玉已寻到,蛮蛮、青柘还有三师姐尚无踪影,四师姐却又…… 鼻头一酸,眼眶子一潮,九明媚勾了勾唇角,自嘲地笑了笑。悲情抹泪素来无用,倒不如痛痛快快****一场,将该救的人统统救回!她兀自将心头潮意烘干,立即将腕链置放在大圈儿中央。 牵灵诀不是个太难的术法,只是灵诀念起来弯弯绕绕十分拗口,念少了半的音儿都不成。故而三界流传了许多与牵灵诀相似的术法,能寻到生灵踪迹,但效用都不稳定,容易找偏了位置。当年九明媚也是花了好几日的工夫,才将那满满十页的牵灵诀谱给背了下来。凡间有句俗语,叫“书到用时方恨少”,正是这个道理。腹内多聚些灵诀知识,指不定嘛时候就用上了。 九明媚飞身而去,立在圈子上方中央之处,闭上凤眸儿,清心静气,默念那长长的灵诀。不多时,指尖冒出些红丝儿一般的烟气儿,缭绕在她周身打了两个转儿,又顺着她的脚尖向下一沉,落在圈内的杂物之中。 杂物们煞时一亮,出耀目的红色光芒。 东西南北四方梅瓣同时飘起,悠悠旋转,将杂物们出的红色光芒尽数吸纳而入。及至吸纳完全,杂物们恢复原状,只剩梅瓣飘飘浮浮,渐次聚拢在一处。 九明媚打了个响指,梅瓣承了召唤,凝于她指尖。突然,其中两片梅瓣竟越变越黑,似是被墨汁染就的。 “有魔气!” 单狐印点头道:“在何方?” 九明媚对着梅瓣们,吹了口气儿。指尖梅瓣飘飘洒洒,逆着风儿,朝北方飞去。 “跟上!” 单狐印看准了梅瓣落的位置,立时下了令。一队人马跟上,将巨石搬开;一队人马跟着进入其中的隧道;第三队人马在周围查看是否有其他出入口;其余人马随时注意周围动向,保护众位神仙。 当然,有些仙术较强的神仙并不认为自个儿需要保护,甚至自告奋勇进入隧道,同山神一道追踪凶手。 九明媚与单狐印打头阵,进入隧道里那漆黑的深渊。隧道十分狭长,周遭皆是湿漉漉的泥土,不能用手脚撑着,否则便会打滑坠落下去。他们尽数施了术法,飞身而下,半刻钟,终于落了地。 地下竟别有一番洞天! 宽敞的大厅里,正位摆放着一张狕皮王座,四周装饰了数十颗夜明珠,十分璀璨亮堂。对面座位极少,只有两排石几矮凳,想来此处的主人十分自大,高高在上。 九明媚飞山向上,在厅顶上抠下一块土来,置于鼻尖儿嗅了嗅:“果然是蔽灵诀。” 此凶兽竟会使用神族的术法,且不止蔽其一身,甚而将这里整座地下宫殿全部屏蔽,令外界丝毫不知此处的存在,更感受不到丝毫魔气。这个敌手,着实有趣儿,她已经迫不及待地想把他揍趴下了。 可是,单狐印带人搜索了一大圈儿,这地下宫殿里头竟空荡荡的,甭说凶手了,他奶奶的连只蚂蚁都没有。 人去楼空,线索断了。 “不是此处?” “不对。”九明媚三下五除二,灵巧地跃上狕皮王座,向后一仰,舒服地翘着腿,莞尔笑道,“这波家伙尚未走远,吩咐下去,朝南边儿追!”(未完待续。) 第341章、兵不厌诈 “这波家伙尚未走远,吩咐下去,朝南边儿追!” “好!”单狐印下令,所有人马朝南边的隧道追去。? ?? 九明媚在狕皮王座上磨蹭了片刻,亦起身随之走了。 大厅之中,空荡如初。 这时,从西边的黑疙瘩里头钻出个绿油油的大脑袋来,随后从它身后又冒出个黑乎乎的尖脑袋。俩家伙见四下无人,可算是放了点儿心,蹑手蹑脚地钻出来。再一细瞧去,却是两只人身鼠头的妖魔,那一身的灰皮油光水滑,还挺上登次。 它们伸了细爪子,将王座上的狕皮掀开,寻到下头一个铁质圆环,稍稍一拉。圆环下面拉出个暗格,里头藏了个玉质扁盒子。又见地面忽地一颤,冒出个四四方方的地洞。 “小鼠,你去取灵汲,我去取魂魄,咱分头行动,还能赶上尊主。”脑袋更大些的家伙说完,钻进那地洞里,立时没了影儿。 小脑袋的则点了头,掀开那小盒子,从里头又翻出个更小的盒子,塞进自个儿怀里。 地洞之中,一座简易地牢矗立其间。地牢用最为坚硬的铸铁打造,四面八方皆无出入之门,里头就这么凭空地冒出了一排排闭目痴呆的魂魄。 有猴妖、蛤蟆妖等山妖之魂,还有些凡人的魂魄掺杂在里头。 芜芜杂杂的一大堆魂魄里,有一具魂魄被淹没其中,却又格外显眼。她坐在牢中一个小角落,弯着身子,抱着自个儿的腿,浑身散发着银白色的光晕,即便神色有些仓皇,却仍显得美丽而又高贵。 大脑袋兴冲冲地跑过去,拿出尊主给的布袋子,便要将魂魄们全装进去。 突然,它的下半身僵住了,好似被根钉子死死地钉在原地,只有上半身在不停地往前扑腾。 “吱吱!吱吱吱~~~” 它急得满头冒汗,却眼睁睁地看着自个儿从下半身一直僵到了上半身,最后连嘴巴都僵住了。 身后有一道不知名的身影越靠越近,它深深地感受到一种威压之势,好似要将它压成鼠肉馅儿饼,再卷吧卷吧吞了。 那身影近了,更近了……忽地贴在它身后,不再上前一步,而是从它脑袋后头抛来一串物什,亮在它眼前。它俩黑眼珠儿一抖,明明白白地看到一颗小鼠脑袋倒吊着,血浆正滴滴答答朝下淌,恰好滴在它的脚背上。? ?? ? 四颗鼠目相对,大脑袋从眼珠子一路抖到全身,若非身子被定着,只怕它早就口吐白沫倒地呜呼了。 “香甜么?” 后头的身影贴着它的耳边,发出清灵灵的笑来,令人毛骨悚然。 “吱……吱……” “好看么?” “吱……” “美味么?” 大脑袋快要哭了:“吱!!!!” “噫,作甚这般激动,不想吃便甭吃了嘛~~”后头的身影笑得欢实,可算是踱着步子走上前来,将小鼠脑袋挪了去。大脑袋傻愣愣地看着这个漂亮娇俏的小姑娘,怎么也不敢相信她会是个心狠手辣摘了鼠头的神仙。可是,下一瞬,它不信也得信了。 九明媚提溜着小鼠耳朵,甩了三圈儿,掌心窜出一团子烈焰,生生将鼠头烧出了肉香味儿。她随手揪了块鼠脸肉丢进小嘴儿里,吧唧吧唧嚼得十分香甜,同嚼寻常零食儿没甚分别。 半张鼠脸吃完,她打了个嗝儿,指甲骤然伸长,抵住大脑袋的喉咙,笑道:“说罢,你家尊主是何人,往何处逃了?” 大脑袋颤悠悠地道:“不不不不……” “甭放屁!”九明媚用指甲尖儿在大脑袋的左肩膀上划了一道口子,随即掀了皮那么一扯,半溜儿灰皮撕下来,血花儿四溅,“说,你家尊主是何人,往何处,逃了?” 大脑袋疼得嗷唠直嚎,声音又尖又利,扎得人耳膜生痛:“我不会背叛尊主的,你杀了我罢!” “杀你?”九明媚巧笑倩兮,“乖鼠儿,你这皮肉的滋味儿这般香甜,本神怎舍得这便杀了你?自该是好生养着,养得肥肥胖胖,每天撕块皮肉下来尝鲜儿。唔,你这身灰皮油光水滑亦是不错,等过个千八百年的,本神尝腻味了,再活剥下来做只鼠皮手套,也挺划算。你觉得如何呢?” “别……别……”大脑袋唬得俩腿发颤,一股子“清泉”很给力地喷溅出来,给它的细脚丫子泡了个足浴,热腾腾的。 “本神有耐心得很,”九明媚一下一下,慢慢地撕它肩上的肉末儿,“你家尊主是谁,逃往何处?” “我说,我说!”大脑袋连忙道,“我们也不知尊主姓名,他有时候喝醉了会变回原形,是……是一头巨大的牛,但他的毛是青灰色的,叫起来像婴儿在哭。尊主喜欢吃人,吃魂魄,吃灵汲,什么都吃!” “犀渠?” “对对对,差……差不多就是这个……” “逃哪儿去了?” “长老们搜山的时候搜到了那些山妖的尸骸,尊主突然宣布撤离,然后带着大家急匆匆地走了。只是吩咐我们俩留下来,等到安全的时候把灵汲和魂魄带走,去……去虢山汇合!” 九明媚勾了勾唇,瞄了外头一眼:“听到了吧?虢山要不太平了。” 单狐印点了点头,发布命令,将去诈去南方的人马朝虢山转移。 西海真君、北鹰神君等神仙纷纷降落下来,施了术法,将地牢撤除。 西海真君在众魂魄中发现了女儿,立时冲了过去,高大的身子蹲下来,似怕碰碎了似的,轻柔地抚了抚女儿的肩膀:“月儿,月儿?” 海明月始终蹲在原处,眼神空洞呆滞,无知无识。 “月儿,你醒一醒!” “真君莫慌,”北鹰神君道,“想必是魂魄抽离之时,被下了咒术。为今之计,需得探一探是何种咒术,再行解咒之法。” “那神君可能看出,究竟是何咒术?” 北鹰神君走上前来,稍稍探了探,长舒了一口气:“幸好幸好,只是寻常的定魂咒,并不难解。” 有人解咒自然是好事儿,九明媚乐得轻松,随手拈了个净水诀,将手洗干净了。 (未完待续。) 第342章、引火烧身 (谢谢君隽打赏哦!) 在天界,北鹰神君是天君座下响当当的一号人物,兵法、术法、战力都是顶厉害的,口碑亦很不错。换言之,就是天君的最忠诚的狗腿子。 九明媚混天界顽时,颇不欢喜他那副忠心耿耿的德性,也曾邀战于他。 可他油盐不进,怎么都不肯出手,饶是九明媚的杀招到了眼前,他也是一副菩萨心肠:“梅神姑娘,你这招利甲功确乎锋利无匹,见肉削肉、见骨断骨。可是,到底是姑娘家的指甲,碰上酸糜术,全化了去,不大好看的。” “酸糜术?”头一遭听闻此术,九明媚甚感新鲜。 北鹰神君也不故弄玄虚,将酸糜术对利甲的侵蚀之力解释得十分详细。他的态度忒的诚挚,反让明媚颇有些讪讪,再不去惹他顽。 北鹰神君心眼儿十分实在,当初在诛神台上亦是为她求了情。故而今儿来的宾客中,她独对他稍稍高看一眼,当北鹰神君提出为海明月解咒,她亦十分放心,兀自净了手。 要解定魂咒,可用的术法挺多,不过要同时用在许多魂魄身上,最佳的仍是转清诀。只见北鹰神君绽开一对羽翼,瞬间光华四射,耀满一室。 魂魄们渐渐恢复神智,轻飘飘的魂四处张望,又互相看着,有那么点儿懵逼。 突然,它们齐刷刷地将目光投向地牢中的紫衣倩影,满脸惊惧地,不停向后退。有的魂魄竟三三两两地抱成团,瑟瑟发抖:“别吃我们……别……别吃……” 九明媚纳了闷儿,她确乎嗜好吃些妖啊魔啊,却未动过吃单狐山脉生灵的念头,更何况,这些魂魄眼生得很,她从未见过。 她说从未见过,不代表所有人都会信她。 这不,西海真君头一个将怀疑的目光投向她,紧接着,其余神仙山妖皆向她看去,目露警惕。 九明媚嗤笑一声儿,道:“本神素来没甚好名声,亦不畏质疑。疑我者、恨我者、怒我者、惧我者、想杀我者……尽管来!” 众人嗫喏着,不肯前行半步。 噫,皆是些有疑心,没疑胆的混账玩意儿! 九明媚冷然一笑,勾了勾指头,吩咐旁边山妖道:“将这大脑袋的鼠妖运回单狐山,听候审讯。” “……是,是。”山妖佝偻着身子,怯怯地近前去,用绳索将鼠魔五花大绑,押着运走。 “尊……尊主!!!” 刚押走三步,那鼠魔骤然挣脱山妖,反身回来,扑通一下五体投地,大脑袋不住地往地上磕,瞬时磕出一团子血花花儿。 它……它在喊谁尊主?众人咽了口唾沫,又将惊讶的目光投向九明媚。 唔,一天接受七八回目光洗礼,饶是清澈的湖水,也该洗秃噜皮儿了。 “尊主,求尊主饶小的一命吧!”鼠魔满脸惊恐,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小的知道,螳螂魔就是被尊主派人押下去审,然后……然后就只剩下一颗绿头了。小的对尊主忠心耿耿,您让说的小的全都说了,您就饶了小的一命吧!!!” “原来我是尊主呵……”九明媚被他的哭嚎扰得耳朵疼,伸了小指挠了挠耳孔,“那么,本尊主便要问了,既然是我让你混淆视听,将尊主身份转移到犀渠身上,你现在当着众神仙的面儿揭我的底儿,究竟是求活,还是一心求死呢?” 鼠魔怔了怔,泪珠子挂在脸上还没滚完,又号起丧来:“小的吓……吓糊涂了!是小的坏了尊主的大计,小的死不足惜,求尊主大发慈悲,饶小的一条命吧。您在这神仙虎狼窝里头,形单影只,小的能替您披挂上阵,给您打前锋啊!!!” 得,直接预备好了一场战事,等着了。 “(⊙o⊙)哦,打前锋啊!”九明媚支着小下巴,故作糊涂地道,“可是,你这般弱鸡,能打过在场哪位神仙?北鹰神君?人家一扇膀子能把你扇飞了去。百花仙子?人家一道香魂诀,能让你立时香晕了去。东君?你想被太阳烧成烤鼠片,我也没意见。” “……” 鼠魔懵逼2.0. 它想过梅神会想尽办法否认,也想过许多应对否认的说辞。可是万万没想到,梅神压根儿没有否认的打算,反倒真当起了“尊主”,分分钟将它绕晕了坑。 “小鼠魔,你这般一心求死,真真儿令人感动。本尊主真是感谢你八倍儿祖宗……” “……”(此处省略一万匹草泥马……) (未完待续。) 第343章、逮住犀渠 “为了表示对你八辈儿祖宗的感激之情,我替你说说后头的戏本子罢!”九明媚笑道,“后头那些魂魄被捉走时,看到的正是我这张美貌绝伦的俏脸子。于是乎,他们认准了我是那位杀人如麻、吞魂如星的大魔头,扑腾腾全跪了,要求大神们做主。要么,今儿个我被大神们揍死;要么,大神们被我揍死;再不济,两败俱伤罢了……” 这鼠魔其实顶坚强,从头到尾这场栽赃陷害的大戏,做得挺足。九明媚不否认,不强辩,只让众神仙自个儿瞧瞧,这场大戏究竟是多么的漏洞百出。 鼠魔心头如被万马踏过,遍野狼藉,深知自个儿这场戏,是很难依计划顺利进行了。但是,此计划尊主已经筹谋了许多日子,专候着单狐山神大喜之日,将众神仙引至此处,好将梅神逼入绝境。尊主说过,梅神性子悍得很,决计受不住半点委屈,只要那些神仙敢捉拿她,她就有胆子反击回去。 梅神一人搅得天界大乱,魔界方有机会卷土重来! 尊主将这般重要的任务交给它,自是万般信任的,可它竟…… 大脑袋重重地顿了下去,身子也萎靡无力,一双小眼珠儿却闪着光。 失败?不可失败! 鼠魔一跃而起,猛扑向九明媚:“尊主你不给我活路,我就拼死抢一条!!!” 它的两颗大门牙白森森的,瞧着锋利得很,唔,就是牙缝宽了些,估摸着啃肉有些塞牙。 九明媚立在原处,一瞬不瞬地盯着它的门牙瞧,举起小拳头在唇边哈了哈,又眯着眼儿测了测方位。打掉门牙,附送给这地牢开个新大门,一拳即可。 刚测好方位、琢磨好力道,忽然一道白光从后头穿过,以风卷残云的速度刺入鼠魔喉咙,将它往后一钉,牢牢地钉在了石壁上。白光隐没,露出一截冰钉,混着鼠魔的鲜血。 九明媚反身一瞄,却见海明月正幽然而立,手里还握了两只冰钉,预备随时发射出去。只是,海明月如今仍是仙灵,魂魄是半透明的,泛着微弱的淡淡白光,容貌美丽娴雅、姿态高贵傲然,却掩不去虚弱苍白的面色。 鼠魔恨恨地盯着九明媚,喉咙中不住地溢出血,尖尖的嘴儿一张一合,十分费力地挤出声音:“尊主,你,你好狠毒的……心肠……” “肠”字儿刚蹦出来,它立马嗝了屁。真真儿是用生命告诉众人,甚么叫敬业,甚么叫演技。 “九师妹并非真凶,”海明月的声音清澈宁静,宛如天上云釉,“东君、父亲、北鹰神君……切莫听信这鼠魔的挑拨之辞。” 西海真君见女儿苏醒,大喜过望,却仍旧理智地问道:“月儿何以知晓?” “父亲,我与九师妹同门修行数万年,再熟悉不过,岂会被皮相所惑,认错了她?” 海明月的一席话,令九明媚心头暖融融的。尽管性子不合,尽管价值观不对等,尽管有太久太久没有见面,师姐妹就是师姐妹,此间情谊,无法割离, “报!!!”外头传来山妖的汇报,“启禀列位神者,山神大人传来消息,犀渠抓到了!” ————犀渠小分割————什么鬼—————— 神仙们最近也是real闲,参加婚礼之后来个逐命抓凶犯的游戏,还都参加得十分带劲儿。只可惜,目前露头的几个凶犯都瓤得很,梅神或是北鹰神君单打独斗就对付了,压根儿用不着他们出手。 纯看热闹,不大好意思。在人家出事儿时撂挑子走人,也不大体面。更何况,其中主犯竟玩得一手离间计,险些闹出一场天界混战,忒的狠毒。不给此魔一点颜色瞧瞧,岂不折了天界的风范?! 于是乎,见到海明月得救、鼠魔被杀,听到主犯犀渠落网,神仙们并不打道回府,而是纠做一团,浩浩荡荡地飞往谯明山。 是的,谯明山,而非虢山。 抓到的凶兽,倒确乎是一只犀渠。 可见那鼠魔为着演足了戏,真真假假掺和着。 幸而单狐印不笨,自地洞出来之后,带人前往虢山抓人。可是,不知为何,他忆起鼠魔的话语,总觉有些不对劲儿。虢山山势陡峭,草木十分茂盛,外人瞧来确乎是个逃亡藏身的好地界儿。但只有单狐历代山神皆晓得,虢山那儿有上古天神坐化的一块肉身石,但凡魔物尽不敢接近。犀渠乃是魔物,怎会往那处寻死? 单狐印屏息凝神,催动山神之力,双脚长出粗长的褐色根系扎入土地中,一直扎到地下三百米处,同山脉之灵遥相应和。蔽灵诀能极其有效的遮蔽生灵自身的气息,无论仙气、人气、魔气,皆藏得无影无踪。并且,蔽灵诀的强度会随着施术者的强弱而发生变化,倘若碰上老魔尊越疆,饶是东君那般等级的天神,也不见得可以立马破解。 这么长时日,无人发觉那些魔物藏身于山脉,可见对方确乎是个厉害角色。 不过,但凡有形,总会露迹;只要有心,终能寻踪。 魔气藏得再深,也会对周遭地脉灵气产生影响。 山脉之灵波动较乱之处,并非虢山,而是谯明山。 “狕长老。”单狐印锁定方位道。 “山神大人有何吩咐?” “改变路线。我带兵前往谯明山,你回地洞去。” “回去?” “那鼠魔既有心提供错误信息,极可能另有阴谋。”单狐印道,“狕长老谨记,护好小九,绝不可发生战事!” 狕长老恍然,立刻拜了三拜:“山神大人放心。” 狕长老赶回地洞时,正值鼠魔诬陷梅神,他本要出言相帮,却见梅神说话尽是套儿,把那鼠魔都给套懵圈儿了。这厢不必他出手,那厢亦进行得十分顺利,只是…… 单狐印在谯明山展开大规模搜山行动,可算是将那犀渠逮住了。 众神仙赶到谯明山,看到那只犀渠,纷纷愕然:主犯就他娘的长这样儿?(未完待续。) 第344章、被他耍了(二更) 一头巨大的牛醉卧在草窝子里,青灰色的毛长得厉害,且发着卷儿,相互交缠着。远远看去,似一大团子毛线疙瘩。神仙们将它围做一团,叽叽喳喳地讨论起来,吵得很。可这犀渠愣是兀自打着呼噜,丝毫没有醒来的打算。 “咱们被那鼠魔耍了。”九明媚行至单狐印身旁,道,“这犀渠虽是头凶兽,却不是真正的幕后凶手。” 早在鼠魔陷害她时,她便觉出,前头它说的每一句话,半真半假,皆不能尽信。或许真有一头犀渠在山脉中藏着,但它就一定是那位尊主?既然鼠魔为了完成尊主的任务,宁愿一死,就决计不会出卖尊主,说出尊主真正的身份。 单狐印望了望她,桃花眼儿本还冷肃深沉,此刻却平添了一股柔情。他伸手抚了抚她的黑发:“小九,你可还好?” 他已知晓鼠魔陷害她之事,虽则她逃过一劫,可不知怎的,他这心里头总是慌慌的。今次再见小九,她的相貌变了许多,气质也变了。较从前少了些横冲直撞,多了些沉稳老练。这一切,皆是因为魔界的一番折磨,因为风千霁离开了她。 单狐印清楚地记得,小九在风千霁面前时,是多么的放松,多么的快活,饶是互相斗着抑或逗着,亦是活力四射。 他不得不承认,他嫉恨风千霁,恨不能将风千霁斗得下跪求饶。 今时今日,他亦不得不承认,失却了风千霁,小九的笑容依旧,那一派纯粹的快活却没了,尸骨无存。 他很想捉住她,取代风千霁,让她重新快活起来,但…… 伸出去的手僵了僵,又不甘心地抽了回来。 九明媚摇摇头,笑着道:“就凭那只鼠魔,尚不足以让我乱了阵脚。只是阿印呵,平白让人摆了一道,忒不甘心。我怀疑……” “万事需溯源,”单狐印的声音温柔而有磁性,似清泉之水,沁人心脾,“最初要将我们引到堤山的是……” “蚂蚁女妖。” 单狐印即刻下令,拘捕蚂蚁女妖,但为时已晚。狕长老寻到蚂蚁女妖时,她只剩下了一具干巴巴的黑色皮囊,血肉魂魄尽已消散。 几番查问之后,仍然一团乱麻。 受害者家属们原本是呆在一处,守着残尸骨预备后事的。大家都失去了亲人,互相宽慰或是一道哭嚎都是有的。可谁也没注意到,蚂蚁女妖是何时掉队,又是何时遇害的。 除却蚂蚁女妖,还有甚么线索? 单狐印从头到尾的捋了一遍,从蚂蚁女妖报告有山妖失踪,到长老们前去搜堤山;从宫殿遇火被焚毁,到海明月等人魂魄不见,众神仙质疑九明媚之后,方又聚到堤山;两线汇合之后,从找到地洞,发现鼠魔,再到套出伪尊主犀渠的消息…… 背后这位尊主,是个擅长谋划的,绝非一只四肢发达的凶兽而已。从头到尾都没能寻到他一丁点儿气息,可以大胆推测,早在蚂蚁女妖汇报失踪之前,尊主就已经带着手下卷铺盖跑路了。 走之前,扔下鼠魔这枚炸弹,专门点爆九明媚。 这位尊主似乎一直在针对两者: 其一,单狐山脉; 其二,梅神九明媚。 毁了单狐山与西海龙族的联姻,即是将山脉逼入朽木天劫的掌控之中,最终枯竭而死。 利用单狐印、海明月、九明媚之间的纠葛,激化西海真君与九明媚的矛盾。九明媚入魔,为天界正道所不齿,最易被怀疑。只要稍稍激化,便能引得众神纷纷讨伐之。 如此记恨单狐山脉与梅神,又是个魔…… “黎山魔君。” 轻柔婉转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不是旁人,正是一身白裙、美丽不可方物的玉卮帝姬。她始终同东君站在一处,东君无行动,她亦老实看热闹;东君不言语,她便噤了口。好一个夫唱妇随! 怎么这时候她却抛了东君在原处,自个儿上前来了? 玉卮帝姬在上古时期便已飞升上神,无论神龄抑或辈分,都远在单狐印等人之上。故而单狐印向她行了礼,问道:“敢问帝姬,可是指老魔尊越疆的八徒儿,黎山魔君?“ “正是。” “传闻黎山魔君在十万年前大荒之野的决战之中战死,岂会……” “或许生,或许死,或许死而复生,或许生而复死,生灵命途,本就如斯。”玉卮帝姬微微笑着,细长的眸儿一瞬间划过明媚的脸庞,“当年黎山魔君与乃父单狐禾本是友人,却因一些缘由结下了梁子。他对越疆更是忠心,越疆被梅神所杀,他自是要报这血海深仇的。” “多谢帝姬提点,”单狐印恭敬道,“不知帝姬可愿为天界安宁、生灵平安,倾力襄助?” 玉卮帝姬并未立时答应,却是回头望了望东君。 东君一副事不关己的清淡模样儿,着实令人恼火。 玉卮帝姬笑道:“生灵之事,自当牵挂于心。” “单狐印感激不尽……” 九明媚瞧着俩人儿寒暄,颇有些腻味,尊主早已跑没了影儿,犀渠的呼噜声儿越来越大,“黎山魔君”的身份仍只是猜测。左右一时半刻逮不着“尊主”,弗如暂且搁一搁,去做一件重要的事儿——化骨成媚。 烧得焦黑的骨头,化骨成媚起来,着实不易。九明媚先将宫殿废墟里头焦骸扒拉扒拉,拼凑成躺在地上的形状。紧接着,颊边浮现出一枝红梅,梅瓣点点飞舞,飘飘洒洒,将焦骨一层又一层地包裹完全。 及至焦骸们悉数化出血肉皮囊,恢复从前姿容,四更已至,东方的天空泛起了鱼肚白。 焦灼颠簸的一场婚礼,在红艳喜悦中迎来,又在血染焦土中奔去。 海明月等人的魂魄入了体,尚需一些时辰适应恢复,才得苏醒。海明月有西海真君和单狐印守着,其余山妖、小仙则由各自山头的长老和亲眷守着。 唯独九明媚莞尔一笑,揩了揩额角密密麻麻的汗珠儿,捂着小腹,纵身一跃,消失在茂密的深林之中。(未完待续。) 第345章、欢喜重逢 &nb山林茂密,蚊虫叮咬、虎豹环饲,下了雨会泥石流,干旱了又容易发生火灾,真不知下一瞬又会遇到什么危险。,九明媚格外喜欢往里头钻,饶是蚊虫虎豹也比叽叽喳喳的神仙来的有趣儿。 &nb九明媚在山窝子里寻了棵楝树,飞身上去躺在树杈子里头,稍事休息。这小腹真真儿怪异,时好时坏,前头有青鸟的灵力,已经恢复正常,这才不过化骨成媚一会子,又绞痛难忍了。噫,她何时变得这般弱质,能让腹痛搅得干不了仗? &nb想来东君早已清楚她的身体状况,才总是叮嘱她不得使用术法。她随手翻捡衣袖,欲寻那只绣帕出来,再试试效果。翻来翻去,却万般寻不着。细细思量开去,约莫是前头同青鸟赛飞时,不留神,落在哪里了。 &nb也罢,没东君的帕子,她便不能活?忒的可笑。 &nb山风清凉,东方微微泛白,她赏了赏初霞的万丈赤景,随即缓缓地沉睡如梦。 &nb梦里头有微风,有细雨,天空是蓝的,还挂着一轮日头,着实怪哉。身下是一张硬邦邦的竹制躺椅,沁凉幽芳,就是有点儿硌得慌。 &nb九明媚的衣衫被细雨打湿,又被日头烘干,反反复复,着实恼人。她烦闷极了,使劲儿睁开眼睛,挥手要施术将那雨水挡去。突然,在极远极远的远处,有两道身影正缓缓而来。 &nb左边的身影高高的,蒙在细雨中的身形泛着淡淡的紫色,虽模模糊糊看不真切,却让九明媚霎时间酸了鼻子、红了眼眶。右边的身形则小得厉害,约莫只有三岁小女娃儿的大小。她扎着羊角小辫儿,被左边的身影牵着小手,一蹦一跳地往前走。 &nb他们走啊走,走啊走,走得真他娘的慢! &nb九明媚起身狂奔而去,不管甚么风甚么雨甚么日头,哪怕电闪雷鸣也挡不住她的脚步。 &nb近了,更近了…… &nb她看到了他的大媚眼子,他比姑娘还白皙的皮肤,还有他勾起来的魅惑笑容。他望着她,仿佛在说:“媚儿乖,想相公了罢,你这跑得可真是……红红火火。” &nb这混账男人,又在拿她打趣儿! &nb九明媚冲进他怀里,细长的双臂紧紧箍住他的腰,手指在他紧实q弹的屁股上狠狠拧起,一排小白牙更是不甘示弱,隔着紫纱狠狠咬上他的胸脯,恨不能当场咬下他一块肉来! &nb风千霁疼得龇牙咧嘴,脸上一阵红、一阵黄、一阵黑、一阵绿,简直能当调色盘了。乖乖来,媚儿本事升了级,这可比拧豆豆痛多了。 &nb九明媚只是拧啊咬啊,简直将杀魔物的劲儿都用上了,却愣是半句话都不说。风千霁伸了坚实有力的双臂,将小小的她牢牢地箍在怀里,忽觉胸脯热热的,湿了一大片。唉唉,莫不是媚儿咬得忒过瘾,口水都淌出来了?他低头一瞧,心中揪痛,而媚儿,已泪如泉涌。 &nb她是世上顶刚强、顶彪悍的一个女子,从不叫自个儿淌下半滴泪来,却为了他,伤痛垂泪。叫他如何不心疼? &nb“媚儿,别哭了……” &nb九明媚闷闷地道:“凭什么?!” &nb“我心疼。” &nb“哦。” &nb“⊙哦?” &nb“肉疼疼,心就不觉得疼了。” &nb“……啊!!!!” &nb旁边的小女娃儿鼓着腮帮子,伸了软嫩嫩的小手儿将耳朵捂住,摇头晃脑地叹息起来:“问世间情为何物,只叫人掐架无数……” &nb只见九明媚左右寻到风千霁的小豆豆,死命一掐,只把他掐得哀嚎不止。右手揽住他脖子向下一压,红嫩的小嘴儿顺势吻了上去。 &nb身体痛到极致,心里甜到齁麻。 &nb风千霁将媚儿整个儿提溜起来,牢牢锁在怀中,像是要将她同自个儿镶嵌在一处,抵死缠绵。地老天荒、三界尽亡,亦不肯分开。 &nb小女娃儿瞪大了眼珠儿,俩眼儿放光芒:“问世间情为何物,只叫人亲得投入……” &nb微风拂过,将细雨吹斜,将心湖吹皱。 &nb怎一个“浪漫”了得! &nb细雨变大雨,可就只剩下“浪”咯。 &nb大雨瞬间落下,地面积水上涨,渐渐没了脚踝,没了小腿。 &nb九明媚眨了眨凤眸儿,与风千霁相视一笑,狡黠地道:“咱们淹死在一处罢!” &nb风千霁眨了眨大媚眼子,用硬邦邦的胸肌顶了顶她肉肉的小胸脯:“媚儿说甚么,便是甚么。” &nb“爹爹,好疼~~” &nb这时,小女娃儿已被大水淹到了肚子,又惊又怕,哭得哇哇直叫。 &nb风千霁见状,忙淌着水过去,将女娃儿从水中抱起来:“乖,爹爹和娘亲在呢,不怕。” &nb九明媚纳了闷儿,却见那女娃儿有一张白皙漂亮的小圆脸儿,一头亮亮的红发,一双大媚眼子绽着金光。不知怎的,小腹突然绞痛起来,忽而炙热得要将她烧融,忽而冰冷得要将她冻住! &nb“阿霁!!!” &nb乌云蔽日,冷风呼啸,水浪高高卷起,猛拍下来。下一瞬,风千霁与那小女娃儿,一同消失在水波之中。 &nb九明媚捂着小腹,忍着剧痛,发了癫一般,一个猛子扎进水中,不停地寻找他们。她仿佛明白了什么,可越是明白,越是恐惧。她在害怕,真的害怕,失去所爱的味道,远不止一个“苦”字…… &nb日头渐渐高升,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从东方冒出,洒向古老的山林,九明媚幽幽转醒。在她眼前,没有竹制躺椅,没有大风大雨,更没有风千霁。贴面拥着她的,是一张三万年间铭记的绝世容颜。 &nb九明媚张了张唇,出口的却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带着胸腔和小腹都颤痛不已。 &nb东君拥着她,伸手为她拍了拍背,动作十分轻柔:“你怎么就不晓得听话呢?” &nb九明媚推开他,兀自往楝树枝头挪去,声音有些沙哑,透着冷淡疏离:“东君大神,小神不过在此小憩,同听不听话有何干系?反倒是您,不同玉卮帝姬好生叙旧,作甚叨扰小神?” &nb“你当真不明白?”未完待续。 < 第346章、梅神有孕 “你当真不明白?”东君素来清淡的神色有一瞬的崩裂,失落中蹦出些愠怒。 九明媚感到自面而来的强势压迫感,似要将她牢牢包围,不给半点儿活路。她拈了个诀,要变作小雀子离开东君威压的包围圈,岂料灵诀未及拈出,一双手腕子皆被他制住。 铺天盖地的袭吻汹涌而至,东君的唇是清凉柔软的,透着阳光的妙味儿,虽然凶猛,却不可怕。 这样的吻,九明媚曾在心里偷偷念叨了三万年,原以为不过大梦一场,成不得真,却忽在此时扎扎实实地落在她的唇畔。她有些懵圈儿,紧闭着牙关不肯松,凤眸儿则怔怔地看着眼前面色晕红的东君。 而东君,亦始终牢牢地攫住她的眸。 他的眼神,好似一头猛兽,要将她吞了去。 这……这真是东君? 许是被东边儿的太阳刺闪了眼,许是因九明媚的不配合而失了望,又或许,是他突然意识到自个儿在吻一个压根儿看不上的小神……总而言之,东君放开了她,眼神偏向一边,貌似陷入了思索。只是,他脸上可疑的红晕渐渐向后蔓延,更爬上他的耳朵,晕出了一对夕阳般的色泽。 九明媚傻了一会子,想跑,身子仍被对方制住;想说话,却又不知说甚为好。 “东君大神的耳朵贼拉红,只此一家别无分店?” 欠揍。 “你无情!你无耻!你无理取闹?” 狗血。 “东君放心,小神不会同玉卮帝姬打小报告的!” …… 平日里的伶牙俐齿今次竟全然派不上用场。她这才发现,饶是追求了他三万年,她仍不了解这位大神,猜不透他心里在想什么。或许,这就是她当初失败的缘由罢! 实在没法子,她只得偏过头去,看楝树上结的小果子,琢磨着要不要摘些回去给苍玉做甜汤喝。 气氛蜜汁尴尬。 “东……” “梅……” 尴尬加三级。 东君瞄了她一眼,幽幽地叹了气,从袖中取出绣帕系在她腕上。绣帕上仍绣着“東”字儿,还是之前那一条。难不成,他一直跟着将她遗失的东西捡了回来,又巴巴地送了来,生怕她腹痛难忍,失了法力,再遇到甚么危险? 东君的动作十分柔缓,一边系,一边叮嘱:“你该晓得,自个儿如今已不是一个人,万事皆不可胡来。” “你……早就知晓了?”九明媚从未想过,自个儿有一日竟会做个娘亲。可她清清楚楚地看到,梦中风千霁带来的那个小女娃儿,长得那样像她和千霁。倘若这是胎梦,此刻在她腹内折腾的物什,就是她和千霁的女儿。 噫,好一个不老实的混账女儿! “唔,吾测过你的脉象。”东君面上红晕渐消,只一双耳朵仍红着。 “为何不告诉我?” “凡人神仙混杂的脉象不易查,似喜脉却又不全似,吾亦不能确认。”东君道,“直至你出现了腹痛难忍、法力流失的症状,吾翻阅典籍,方才确认。这帕子上灌注了典籍中记载的保胎术法,万不可再弄丢……”他瞄了瞄她的心口,凉凉地道:“你既如此珍视那段紫纱,守住一方帕子,当是不难。” “也好……”帕子上的术法渗入体内,确乎令腹痛症状再度消弭,九明媚道,“只是,小神有一事不明,怕是还得请教东君大神。” 东君手上的动作顿了顿,她太客气、太有礼,让他心里空落落的:“但说无妨。” “凡人有孕也好,神仙、魔物有孕也好,从未见过似我这般折腾的。究竟,为何我腹内孩儿会这般?倘若腹痛加剧,孩子会否有危险?” “这孩子当是在魔界怀上的,彼时你同越疆缠斗许久,经了风千霁之死,又堕了魔,梅占三界。看起来,你的法力确乎变得更强,但实际却严重耗损身心,连带着令腹内胎儿亦染了魔气。回了天界你亦不肯消停,前前后后打了多少仗!若非这孩子同你一般命硬性悍,只怕早已胎死腹中!”东君越说越严肃,竟又添了些怒意,“日后不管遇到什么敌人,绝不可再硬拼!” 九明媚从未见东君这般怒过,眨了眨凤眸儿:“您做甚如此生气?” “这孩子是我……”东君握住她手腕的力道紧了紧,“吾亲手诊出的第一个孩子,更何况,吾应泰逢之约照顾你,自然不可让你做下伤及自身之事。” “明白。” “好了,”东君猛地松开了她的手腕,兀自起身,拈了灵诀,“黎山魔君之事,自有玉卮追查,你且随吾回风扬涧。” “可是……” “没有可是!你需要安胎,除非你不想要你同……风千霁的孩儿了。” 九明媚默然,眼见着东君的马车飞了来,只得缓缓登上马车,回去同单狐印、海明月等人告了辞。 前来参加喜宴的众位神仙,也大都告辞离开。只有玉卮帝姬、北鹰神君、西海真君等人留下来,帮助单狐山追查真凶。 九明媚告辞时,众人都十分诧异,按说以她的性子,是决计不会在此时离开的。 单狐印更是不解,将她拉到一边:“小九,是否出了何事?” 海明月已苏醒,见状亦徐徐跟了来:“九师妹莫不是寻到青柘他们的仙灵了?” “皆不是。”九明媚莞尔一笑,抚了抚小腹,“我已有了孩儿,暂时去风扬涧安胎。” “是……他的?” 九明媚点了点头,牵起他们的手,放在一处:“阿印,四师姐,你们好好儿的,要珍惜彼此。终有一日,咱们十二仙徒能再聚,咱们凤鸾山能再建!” “不是师姐泼你冷水,只是,”海明月道,“青柘和蛮蛮踪迹全无,你如今有孕在身不宜操劳去寻。更何况,沐莲她已经魂飞魄散,仙徒再聚、凤鸾再建,谈何容易!过不了几日,单狐山与西海相通,再不畏朽木天劫。不如,你将老驳、发发他们从傲岸山接回来,咱们一道在单狐山定居,可好?” (未完待续。) 第347章、撞了情劫 “不如,将老驳、发发他们从傲岸山接回来,咱们一道在单狐山定居,可好?” 海明月说的十分真挚,令九明媚又惊又喜。四师姐从未这般与她亲厚,莫不是经了化骨成媚之事,越发地看重师兄弟姐妹的情谊?九明媚向下瞄了一眼,但见海明月右手腕上已系上了那条链子,上头还散发着阵阵莲香,让人好不欢喜。 不过,九明媚仍是拒绝了,轻笑道:“我魔性尚未除净,为免伤及胎儿,还得在千尺潭泡上一泡。待寻齐仙徒重建凤鸾之时,四师姐甭说,我们也会回来找你的。只盼到时候,四师姐莫要嫌我们吵闹才是。” 海明月无法,这才允她离去,还顺手从袖中取出一颗粉色珍珠:“西海蚌母的宝贝,有清心明目、提升修为的功效,权当给孩儿的见面礼。” “师姐有心了。” 师姐妹絮叨了一会子,苍玉好容易见着了大师兄,有许多话要说,又耽误了些时间。那厢神仙们亦告了辞,纷纷乘云驾雾或是乘着坐骑,飞回了各自属地。唯独东君的马车仍守在一边,等候出发。 玉卮帝姬来到东君身侧,却见东君屹立车前,眼儿始终盯着远处的九明媚。 帝姬叹了口气,闷声道:“我已向天君请命追查黎山魔君,咱们的婚事,便等捉到了他再办罢。到时候,我会拿黎山魔君的头颅做轿坠儿,让三界瞧瞧,我闷在玉山万载,却仍配得上东君大神。” 东君目光微闪:“别闹。” “现在闹的可不是我,而是你呵……” 玉卮帝姬亦随着他的目光,看向九明媚。这丫头只有十万岁,相较于几千几百岁的小仙女儿更显成熟强大,相较于帝姬这般的老神女更显年轻活力,是个顶美妙的年纪。更何况梅神自身极有魅力,这几日的所作所为,玉卮帝姬看在眼里,敬佩在心里。这样的情敌呆在东君身边,玉卮帝姬没半点儿反应才叫不正常。 “玉卮!” “千霁!”细长的眼儿一弯,玉卮帝姬脱口道,“她晓得你拜师前的小名儿么?隔了这么多年,我都快记不得了。” 东君心神一动,却仍淡然道:“逝者如斯,何必自扰。” “你从前的名字、从前的性子……从前的你,可不是这般淡然的。我还记得你初初拜师时,邪气得很,傲慢得很,压根儿不把坤吾放在眼中。你第一回打败坤吾的时候,那笑容忒的欠扁,还口出妄言调戏他,惹得坤吾偷了王母的簪子扎你屁股。”玉卮帝姬一边回忆,一边笑出了声儿,“我知道,这些年我们都隐匿了,唯独你杵在太阳神的位置上,顶下守护三界的重担,是我们对不住你。可是千霁,你已经够累了,别再对不住你自个儿。” “要做什么,我素来清楚,无需你来提醒。” “要提醒!”玉卮帝姬转头道,“咱们有约在先,我伤愈出关之时,若你未娶、我未嫁,彼此尽无心之所系的人,便践行婚约。我不是个小气的,最后问你一句,你心中可有牵系梅神?” “不过一介顽皮小神,吾转世时不懂事,偏巧撞上了情劫,何必当真。” “那你现今……” “履行泰逢之约。” 玉卮帝姬怔了怔,顿感他真真儿是块榆木疙瘩,叫人没法子再劝。 凤鸾山的几位仙徒告辞完毕,九明媚携着苍玉过来,一大一小两个人儿,露出万分喜悦的神色。那一派天真的俏模样儿,瞧着真叫人高兴。 玉卮帝姬瞄了瞄身侧“冷淡.jpg”的俊脸子,忽地握住他的手,施了个诀不叫他甩开。她面上绽开的笑容温柔似水:“山无棱,天地合,乃敢与君绝。你候着我的好消息,我等着你来娶我。” 九明媚与苍玉瞧见这副画面,相视一眼,差点儿绷出笑来。艾玛,凡人常言,老年人谈恋爱就像老房子着火,忽悠悠地烧了个滚儿,扑都扑不灭。却原来,俩老神仙恋爱,也能这般腻味。 正犹豫着要不要识相地候在一旁,莫要扰了老神仙打情骂俏,却见玉卮帝姬忽地朝他俩招了招手儿。 “安胎于女子而言乃是大事,可不行再折腾身子。”玉卮帝姬将九明媚送至马车上,亲亲热热地道,“在风扬涧,定要让东君好吃好喝地招待你。若这榆木疙瘩有什么怠慢的,你尽管同我来信儿,我定不放过他……” 九明媚微汗,帝姬的话越听越别扭,仿佛处处将自个儿摆在了风扬涧女主人的位置。唔,帝姬确乎是东君未来的夫人,提前进入状态无可厚非。 九明媚莞尔一笑:“帝姬多虑了。” 五字儿奉出,不卑不亢。 玉卮帝姬不再多言,目送马车腾空而起,迎着日头,缓缓离去。 “鸟也要走!鸟也要走!!!” 后头又来了个不听话的,玉卮帝姬顿时脑袋疼,转过身来,瞧着那一身浮夸彩毛的鹦鹉在扑腾。神使青鸟逮住它的俩翅膀,不叫它飞了去,可把它给憋坏了。 “青鸟,放了她。” 青鸟诧异地道:“王母她……” “放了。” “是。” 青鸟一松手,七彩鹦鹉立马飞远了,可它尚未飞出一公里,又折返回来。 “小卮,你当真放我走?” “姐姐,我留下你的人……呃,鸟。留不住你的心。只要你记得过段日子回家一趟便好,母亲已不生你的气了,只是记挂你。” 鹦鹉眼珠儿一润,落至玉卮肩头,用鸟喙亲亲热热地戳了戳妹妹的脸颊,又扑棱棱地飞走了。 青鸟犹豫了片刻,道:“帝姬,青鸟有一事相请。” “哦?” “青鸟在玉山受教万年,得了王母与您许多庇护。但,青鸟身为神使,太不尽责。希望此次缉拿黎山魔君之后,转去人间,以尽神使之责。” “你怎会突然……”玉卮见了她的神色,顿时恍然而笑,“看来这位梅神大人,妙得出乎意料。真想瞧一瞧,待我携着黎山魔君的头颅,嫁与东君之时,会是何种场面……” (未完待续。) 第348章、艰难安胎 凡人安胎是何种模样儿? 一枚孕妇,一家子围着团团转,好吃好喝地供着,跟供菩萨似的。 神仙安胎是何种模样儿? 一枚孕妇,一家子拈个保胎诀,一天问候个七八回,然后该干啥干啥。 可轮到九明媚,这胎安得就有点儿糟心了。 九明媚托着小腮帮子,坐在东风小筑的院子里,盯着石桌上满满当当的一堆怪异吃食,还有对面牢牢看着她的东君大神,无语问苍天。 胜遇帝姬伸了鸟爪子站在桃树枝上,独角白狸趴在桃树下,苍玉蹲在白狸身旁,仨家伙齐刷刷地看着桌上的吃食,不由分说捏住了鼻子。 九明媚轻咳几声,指尖捻起一条黑乎乎的滴着黑水子的东西:“敢问东君大神,这是何物?” “泥糟臭卵鱼的鱼泡。” 九明媚又捧起一……唔,姑且算是一坨,黄色的腥臭糊糊:“这个?” “黄泥软脚虾的虾卵。” “呃,好吧~~(╯﹏╰)b,那,这个?”她抓起一只张牙舞爪的小东西。它似章鱼有许多触手,出手上长了许多圆圆的肉吸盘,可它的脑袋是三角形的,尖儿上有倒钩,嘴里还长了野兽般的锋利犬牙。刚一被提溜起来,触手中央的便挤出一只白色的蛋,蛋落在盘中,碎裂开来,又钻出一只小东西。 九明媚自认混迹三界十万年,眼界十分开阔,却怎么也瞧不出,这是个甚么玩意儿。 “蛋章,”东君无限淡定地回道,“大补。” 不是卵就是蛋,干脆揉一块儿弄一盆“安胎大补丸”得了。 好吧……既是大补的东西,尝一尝也无妨。左右她素来重口味,碳烤魔人、生吞眼珠儿甚么的都不在话下,今次尝到更新鲜的物什,指不定从此大爱了呢。 九明媚莞尔一笑,张嘴便将那只蛋章吞了进去,大嚼特嚼起来。蛋章在她嘴里活蹦乱跳,触手乱甩,甚而甩到她的牙齿、舌头上,弹得厉害。这吃法新鲜又刺激,她索性将整盆蛋章端到面前,一只接一只地丢进嘴里嚼。不消片刻,竟把十八只蛋章全吃光了。 东君又将鱼泡和虾卵推到她面前:“大补。” “……” “魔头大人,您……真的要吃这些臭玩意儿?”胜遇帝姬掩着鼻子,闷闷地道,“东君这是在耍您吧?!莫要着了道儿!” 东君面不改色心不跳,瞄了她一眼:“不敢吃?” “您甭激我,我还真没甚么不敢的。”九明媚笑得灿然,兀自端起一盆又一盆吃食倒进嘴里。这些玩意儿的滋味儿当真不怎么美妙,她喝得简直要吐,然后……就真的吐了,吐了东君一身。 东君一袭白袍子被吐得黑一滩、黄一滩、黑黄一滩滩,他的脸色亦是难看到了极致。 九明媚吐完,爽利地拈起帕子擦了擦嘴:“真不好意思,要不,小神给您拈个净身诀?” “不必。”东君兀自将白袍脱下,露出精壮的上身,又将袍子丢到她手里,“洗干净送来。” “小神有孕在身。” “哦,去洗罢。” “……”(此处省略一万匹草泥马……) 九明媚作为一个孕妇,待遇真心挺好: 伙食贼拉丰富,每日可选饮食有鱼泡、虾卵、蛋章等怪物什;洗澡贼拉方便,每日白狸都会运来一桶千尺潭水,冷冰冰的就给她泡;运动时间多、范围广,甚么洗衣扫地擦桌子、搬桌搬椅搬书籍,全叫她包圆了…… 唔,她不是老妈子,真的不是。 不过,做这些事儿倒是有一个好处。这不,自打胜遇帝姬瞧见东君露出的精壮身躯,便一头栽进“迷妹”的漩涡里拔不出来,可劲儿地怂恿:“魔头大人今儿别忘了吐,千万别忘了吐。” “那衣服?” “鸟来洗!” 于是乎,运书小仙每每来送书,总能见到一副怪哉景致:东君光裸着上半身在书房里晃悠,一只鹦鹉蹲在洗衣盆里用鸟喙捣鼓衣裳,九明媚拿着抹布擦书架,独角白狸忙着给东君找新衣裳…… 日子一天天过,九明媚一天天盼着孩儿长大,盼着她出生。安宁的日子持续了三月之久,这是九明媚复生以来不曾有的。 九明媚觉得,这日子也挺好。没有天界的怀疑,没有魔界的斗争,就这样同腹中的孩儿一道,过着安宁的日子。她抚了抚日渐隆起的小腹,笑了,她可是“最强梅神”呵,这才十万岁的年纪就失了斗志,忒不应该。可是,如果千霁也在这儿,同她一道抚育这个孩儿,她想,她宁愿失了斗志。 许是生活得安宁了,心里头平静了,东君的安胎之法起效了,腹中这混账孩儿竟没有再作妖,而是老老实实地呆在九明媚的肚皮里头,只是偶尔踢她两脚,显示一下存在感。 “呵,她又踢我了!”九明媚抢占了东君的专属躺椅,掌心覆在肚皮上,感受胎动的妙味儿,“苍玉,可来试一试?” 她喊了两声儿,却不见苍玉过来,只见东君走过来,将粗粝温热的掌心贴上她的腹部。 “东……” “嘘~别惊着孩儿。”东君寻到胎动的方位,兀自俯下头来,将脸贴了上去。不多时,他素来淡然的脸上竟绽放了笑容,暖得好似天上的日头,能瞬时融化人心。他抬起头,眼睛亮得发光,透着连他自个儿都不曾发觉的幸福感:“听到了,很好听。” 九明媚觉得自个儿是疯傻了,竟觉东君这一瞬的笑,似极了千霁。喉头微微哽着,说不出话来。 这时,独角白狸从外头回来,带来了两个消息,彻底打破了这份安宁。 “两个消息,一个好,一个坏,您二位是要听?” “好的。”东君道。 “坏的。”九明媚道。 白狸讪讪地,道:“好消息是,青柘与蛮蛮的仙灵找到了,他们同在一处,十分……相亲相爱。” 潇洒青柘与顽皮蛮蛮能相亲相爱?这倒是稀奇。 “坏消息是,是……玉卮帝姬追捕黎山魔君时,不幸羽化了……”(未完待续。) 第349章、孕妇出战? 玉卮帝姬羽化而逝,这是所有人都未曾料到之事。⊥頂點小說,上古第一女战神,怎就这样没了? 整个儿天界为之震动,天君特特儿开了好几个会,共同商讨此事。 “玉卮帝姬奉天君之命追捕黎山魔君的,如今算得因公就义,必须嘉奖。”天后道。 木斗星君拱手问道:“禀天后,玉卮帝姬乃是西王母最宠爱的幺女,只怕王母那边……不会善罢甘休。是否先与王母通个气儿?” 天后点了点头,倘若西王母因此事迁怒与天君乃至整个儿天界,着实不妙。可是,天界与魔界维持表面的和平十万年,若与西王母联合杀伐黎山魔君,以至于引起魔界反攻…… 战事一起,三界必乱!三界一乱,这天下可就…… 天后望向天君,道:“您怎么看?” “黎山魔君残害单狐山灵,如今连玉卮帝姬亦被魔物所害。本君身为天界之首,岂能坐视不理,令三界耻笑?!”天君沉吟片刻,昂首而答,“本君亲自去往玉山,与西王母商讨除魔之事。” “可是魔界现任魔尊玄扈尚未表明态度,咱们这一战,若是激起他的参战,情况就更复杂了。” 天后此言一出,下头的神仙们也纷纷附和起来。黎山魔君只是十万年前大荒之野遗留的祸害,属于老魔尊越疆一派。有身在魔界的眼线通报,现任魔尊玄扈对黎山魔君行事并无任何支持的反应,或许压根儿不知其行动。倘若因了一个祸害,激起三界纷争,着实不值当。 不过,也有主战的神仙,譬如北鹰神君:“那玄扈既不知黎山魔君行动,咱们天界除魔君仅是为玉卮帝姬报仇雪恨,又岂会往天魔两界的战事上扯?再者说,就算打起来又如何,难道眼睁睁看着魔界逍遥,看着咱们天界受辱?!” 主战派与主和派吵得不可开交,大有仗未打、嘴先撕的架势。 天君摆了摆手,示意下头安静:“梅神有句话,倒是很有道理。魔界老实了十万年,魔性从未尽过,他们不过是蓄积力量、等待时机罢了。时机一到,定会卷土重来。越疆筹谋,黎山魔君复出,皆是前哨。天界若不拿出点实力,给魔物一点苦头尝尝,才是助长他们的威风。” 天君的意思很明显,要打,打出风度,打出逼格儿。 天后稍稍思量,低声道:“天君当真要战,有位神者人选十分合适,既可灭了魔界威风,又不易伤了和气。不知天君意下何如?” “何人?” 天后轻笑着,口中道出俩字儿:“梅神。” ————天后小分割————鄙视心机妇—————— 风扬涧,东风小筑。 微风拂面,花絮飘飞,本是个再美好不过的日子,可风扬涧的诸位跟吃了火炮似的,秃噜噜一直在喷人,根本停不下来。可怜那前来宣旨的木斗星君都快被唾沫星子给射成筛子了。 “让梅神去打黎山魔君?你看看,你自个儿看看,孕妇,孕妇哎!你们天君的脑子让驴踢了啊?!”胜遇帝姬张着鸟喙吼道,若非白狸扯着,她早拿翅膀招呼木斗星君那张小白脸子了。 苍玉倒是还算,唔,镇定。只见他小小的身板子往木斗星君面前一站,拔出剑指着对方的肚脐眼儿:“你回禀天君,我们家老媚必须安心养胎。他想找炮灰,找旁人去!” 独角白狸见状况有些不妙,连忙打圆场:“胜遇和苍玉都还小,不大会说话……” 胜遇帝姬和苍玉鄙视地瞪了它一眼,小?他们一个几十万年,一个几万年,哪个小了? 也不知木斗星君是不懂顺杆爬,还是忒懂顺杆爬,竟道:“小也不可诋毁天君呐!” 嘿,给脸不要脸了! 这会子,连独角白狸也看不下去了,兽牙一呲:“吾等不会诋毁天君,但强令有孕神者出战,忒的令人笑话!木斗星君还是快回吧,免得等会儿缺胳膊少腿!” “你,你!!”木斗星君气得脸红脖子粗,来之前他便晓得东君和梅神不是好对付的,故而放低了姿态,以求顺利完成使命。这回好了,还没直面二位大神,却让一兽、一鸟、一小娃儿喷了一顿! 不远处,九明媚正躺在竹椅上看大戏,东君则在她身边闭目打坐。 “噫,白狸老兽儿近来战力非凡呐!”九明媚呲了呲一口小白牙,抚了抚隆起的肚子。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近梅神者……”东君幽幽地道,“打狗腿。” 九明媚“噗嗤”一笑,顿觉东君讲起冷笑话来,那张冷脸子竟格外生动可爱。 那厢木斗星君被喷得受不住了,带着手下要强行闯入,去见东君和梅神。苍玉提溜起剑便要开打,胜遇和白狸也做好了战斗的准备,眼见着要来一场说打就打的大戏。 “好了,作甚这般暴力呢?咱们可是讲文明、懂礼貌的好神仙。” 九明媚挺着大肚子,悠哉悠哉地踱步而来。凤眸儿弯弯,唇角儿带笑,透着一股子慈祥味儿。别扭,忒别扭了,苍玉等人顿感一阵恶寒,果然老媚还是适合彪悍风格。 木斗星君终于把正主儿盼来了,一见对方圆滚滚的肚子,自个儿也心虚起来。好似让人家挺着肚子打仗,确乎不大地道。可是,当年天后怀孕时,也曾与堕魔的敌人打过仗。也正是因为此事,天君与天界众神更是敬佩天后了。连带着,天后整治天君那些烂桃花的事儿,众神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帮衬着她。 木斗星君一咬牙,将来意原封不动地交代出去。 “哦,原来要本神同那黎山魔君打架?”九明媚笑道,“成。” “真……”木斗星君不敢置信,“真成?” “真成。” 木斗星君欢欢喜喜地道了谢、告了辞,连忙回天宫复命。 苍玉等人却是气愤不已,质问道:“老媚,你知道自个儿在做甚?为何要做冤大头?!” 九明媚莞尔一笑:“因为……咱们都是那讲文明、懂礼貌的好神仙呀。” “……” 骗鬼啊喂!(未完待续。) 第350章、鸦夫牛妻 深夜,黎山上戒备森严,无数小妖在山下、山腰、山头布好了阵,准备随时抵挡天界的进攻。 乌鸦妖巡视了一圈儿,刚预备回去,突然瞄见一只犀渠在打盹儿。他走上前去,“嗵”地一脚把巨大的犀渠踢下了山。只听得犀渠“嗷唠”“嗷唠”连连惨叫,身子一路滚,花草一路碾,顺带贡献点儿皮肉血浆给花草做肥料。 小妖们见状,瞌睡虫立马飞没了影儿,纷纷站直了身板儿,精神抖擞地站起岗来。 “天界对咱们虎视眈眈,如果掉以轻心,明年的今天就是咱们的忌日!你们想死吗?” 乌鸦妖一通眼神杀,杀得小妖们浑身一颤,咽了口唾沫。 “不想死!!!” “想回魔界过好日子吗?!” “想!” “那就给我打起精神!”乌鸦妖血气方刚地命令道,“一旦现敌人行踪,立即汇报!” 众小妖齐声答道:“是,鸦总!” 乌鸦妖长得高而瘦,容貌普通,肤色偏暗。一头乌羽秀确乎亮丽,只是怎么瞧都有点儿羽毛泛滥,风一吹就成了鸡窝头。他是黎山魔君最器重的妖怪,年岁不大,也就四百来岁,却十分的骁勇善战,且极为忠诚。随着黎山魔君麾下魔物渐渐油尽灯枯,正是缺人才之际,魔君一把将他升了职,唤作“乌鸦兵部总管”,简称“鸦总”。 乌鸦妖对小妖们的回答十分满意,扫视一圈,却又听得小妖们齐声喊了句:“鸦嫂好!” 乌鸦妖登时头疼起来,转过头,讪讪地对老婆道:“你怎么出来了?” 传说中的鸦嫂,长得矮而微胖,皮肤倒是白白嫩嫩,一掐就像能掐出水儿来。一双圆圆的大眼睛水灵灵的,睫毛稍短了些,但是毫不妨碍众妖欢喜她,因为…… 乌鸦妖现小妖们不老实地盯着老婆的胸器看,立时了飙:“都把眼给老子闭上!” “你给老娘瞪大眼!”鸦嫂毫不客气地一把揪住相公的耳朵,指着那滚下山的犀渠,“老乌,你敢动我的族人,你不想好了?!” 哦,是的。 鸦嫂的元身不是乌鸦,而是一只黎山上土生土长的犀渠,更是犀渠一族的族长。 “渠儿,你听我说,你听我说,如今大敌当前可不能放松警惕,我只是给他个警告而已……” “是吗?” “是!!!” “去把它给我背上来。” “啊?” “去啊!” 老乌冲旁边的蜥蜴小妖使了个眼色,蜥蜴连忙道:“鸦总,尊主找您有……有大事相商!” “好好好,这便过来。” 说罢,老乌使了个金蝉脱壳之计,慌慌地从老婆手下逃走。 渠儿再怎么扯,手里也只剩下一张干鸟皮。她气鼓鼓地跺了几脚,浑身那肥嘟嘟的小肉儿都在颤,特别是胸前的波涛汹涌,极为养眼。小妖们还没欣赏够,便迎来渠儿一顿眼神杀,杀得它们浑身一颤,不由得咽了口唾沫。 “都给老娘打起精神!一旦现敌人行踪,立即汇报!” “是,鸦嫂!” 渠儿满意地点了点头,转身便朝老乌杀去,小嘴儿里碎碎念:“天杀的老乌,居然敢不听我的话了……” 上头这夫妻俩闹得挺欢实,可下头那倒霉催的犀渠就没这般欢实了。它正沉睡在好梦里,梦见族长渠儿朝它笑,突然间就被踹下了山去,摔得浑身骨头疼。还没来得及爬起来,忽地听到“丝丝”“丝丝”的声音,仿若大蛇在吞吐猩红的信子。 难不成,有蛇妖? 犀渠浑身一抖索,立马抖了抖蹄子爬起来,要回山头去。犀渠虽然凶猛食人,却也有惧怕的敌人——蛇,特别是巴蛇。一旦碰上蛇的毒牙和巨嘴,它们生还的几率极低。 犀渠奋力往山上爬呀嘛爬,却现“丝丝”的声音更近了,好似就在身前。它低头一瞧,三条巴蛇正朝它笑,吐出的信子又红又亮,露出的毒牙又尖又长。它“嗷唠”一声喊,四蹄儿一滑,又滚下山去。 山头的小妖们循着声音望去,只能看见一个越来越遥远的倒霉鬼和一道压扁了的花草辙子。它们摇了摇头,叹息不已,接着端起武器,打起精神监测敌情。 可它们没有现,山腰花草丛子里的仨巴蛇,虎视眈眈地盯着它们的一举一动呢。 中央的梅花纹巴蛇莞尔一笑,道:“那便是青柘和蛮蛮寄身的生灵?” 左边的白色花纹巴蛇连忙道:“梅神大人猜的不错,正是他们。” “这夫妻俩看着挺逗,只是不知战力如何。”右边的彩色巴蛇道,“魔头大人,激出生灵血泪之后,麻烦将他们交给我。我会让杀害玉卮的人,每一个,都血债血偿!” 九明媚从蛇皮里抽出一只手来,抚了抚胜遇的脑袋:“成。” 前来黎山之前,苍玉一直在追问她,为何一定要应下这种难搞的任务,非要做天君天后的炮灰。九明媚眨了眨凤眸儿,问道:“若老媚被黎山魔君所杀,你会如何?” 苍玉道:“为你报仇雪恨!” “那我岂能辜负胜遇的期待?” 胜遇听到玉卮帝姬羽化的消息后,始终表现得从容镇定,但九明媚分明看到,她躲在千尺潭边,拨弄着凤凰金羽,偷偷抹眼泪。在天君的旨意到达前,胜遇就做好了去黎山同魔君决一死战的准备。而九明媚,也已做好了陪胜遇打着一仗的准备。 “可是,为何偏偏是你?!” 为何偏偏是她?这个问题,九明媚也前前后后思量几番,自觉约莫猜得出天君天后的意思。这天界之上,确乎只有她最合适。 她是天君亲自封的梅神,又是胜遇帝姬的好友,可以代表天君和西王母的立场。同时,她在魔界混迹多年,又堕了魔,真出了事儿,也能推做魔物之间的较量。甚至于,倘若玄扈介入,凭着她与玄扈间的一些交情,还能做个和事佬。 因此,她是三界关系中,至关重要的平衡点。 天君和天后,着实懂得人尽其才、物尽其用。 不过,要让二位老神仙失了望咯。 三界平衡关她屁事儿?打死黎山魔君才最要紧。(未完待续。) 第351章、奇异法器 因为黎山上妖兵众多,防守森严,不能走空路。? 于是乎,九明媚、胜遇和白狸变作三条小巴蛇,沿着山路向上爬去。碰到巡查的妖兵,他们立时躲入草丛,等妖兵离开方才出来继续前行。饶是如此,仍不免碰上黎山魔君设下的法阵。 头一个法阵,是烹油烈火; 第二个法阵,是翻江覆水; 第三个法阵,那半山腰上的,是木林巨网…… 九明媚笑了笑:“五行之术,黎山魔君怎会这般没创意?” 说罢,她拈了个诀,将仨蛇身体化作三缕轻飘飘的气儿,无色无味无形,飘飘荡荡地,就闯过了仨法阵。既不会伤了自个儿,又不会激起法阵、打草惊蛇。 只是,这第四个,可就不大好办了。胜遇和白狸歪着蛇头,盯住了前头妖兵们手里的杆子。那些杆子是用寻常木棍而削成的,头儿有些尖,上面缠了个圆乎乎的物什,像是个铁圈儿。山头附近的妖兵们都执着杆子,将铁圈儿对向前方,似乎是在试探些什么。 九明媚从蛇皮里伸出只手,瞬时揪下白狸一根白毛。 白狸“嗷唠”一声儿惨叫,又被她施术压在了嗓门儿。? ??? ? ? 想嚎,嚎不出;想咽,咽不下,憋死个兽来。 她双掌合十,掌心贴住白毛,施了个术法。再摊开掌心,一只仙鹤扑腾着翅膀,飞向天上,又突然笔直坠落。嘭地一声儿,砸在一只猴妖的脑袋上。 “这是个什么玩意儿?”猴妖被砸得晕头转向,杆子都砸脱了手。它气愤不已,抓住仙鹤就要砸死。 “别动,先别动!”另一只妖兵黄鼠狼慌忙用杆子头的铁圈儿往仙鹤上滑了几下,只见铁圈儿闪起金光,还“滴滴”直叫唤。 众妖兵听到这动静,立马聚拢过来:“有天界敌兵?” “不,不是,是一只仙鹤。” “那定是天界派来侦查的敌兵,速速汇报鸦总!” “是是是!” 猴妖赶紧逮住仙鹤的俩膀子,押着它火速赶往老乌处。 胜遇帝姬见状,道:“看来那杆子是查探仙气的,弗如咱们仍用方才的术法,幻化成烟?” 九明媚没点头,亦没摇头:“这种法器我也是初次见识,需得小心为上。” 她捉住白狸,唰唰又拔掉俩白毛,幻化成烟,飘将过去。? 无色无形的烟儿刚从杆子附近略过,只听得“滴滴”警声大作,金光大闪。 “有敌人!”黄鼠狼大喝一声,众妖兵立刻全副武装,搜寻附近的敌人踪迹。 糟了个糕的,还是打草惊蛇了。 “要不,咱们直接冲上去罢,”胜遇帝姬道,“我就不信咱们还斗不过一群小妖!” “一群小妖自然没甚可畏,但是,你别忘了,小妖们执行的,是黎山魔君的法阵。”九明媚道,“而玉卮帝姬,正是栽在这法阵之上的。” 胜遇帝姬性子急躁,没甚心机,又不爱学习术法,成日里琢磨恁些花里胡哨的舞步,硬是在玉山那等钟灵毓秀之地,修成了个废柴帝姬。故而她年岁虽比玉卮帝姬、九明媚都要久远,法力却只是比独角白狸高了那么一丢丢。 据北鹰神君带回来的消息,玉卮帝姬沿着犀渠这条线索一路追查,终于在北单山附近的山坳子里寻到了黎山魔君的踪迹,并且确认婚礼一事背后的凶手正是黎山魔君无疑。 玉卮帝姬带领北鹰神君、单狐印等人出兵围剿,形成合围之势,要将黎山魔君等妖魔歼灭。 岂料黎山魔君早有准备,竟设下埋伏,以一种不知名的法阵坑杀了单狐山数千仙妖。玉卮帝姬带兵在北方出口围堵,不料竟也中了埋伏。只听得轰隆一声巨响,浓烟滚滚,玉卮帝姬的身影在浓烟之中渐渐羽化而散。 前头的五行法阵皆不难,一眼看得出解法,故而可以顺利通过。可是,一旦打草惊蛇,触动更强的阵法,要突袭黎山魔君可就难了。 胜遇帝姬被堵了个哑口无言,眼眶子红了红。 白狸见她难过,面色沉了沉,忽地敛去巴蛇的身形,变回独角白狸的原形,唔,缩小版的。它屁股一撅,尾巴一甩,决绝地道:“梅神大人,拔我的毛罢!左右是打草惊蛇了,咱们不如利用仙毛将妖兵引开,再偷闯进去。” 噫,这日头是打西边儿出来了? 从前九明媚要拔它几根白毛儿做拂尘,它可是唬得差点儿把魂都给丢了。这会子倒做起了无私奉献的老英雄,主动献毛,着实怪哉。 九明媚瞧了瞧白狸,又瞧了瞧胜遇,“噗嗤”一笑:人间有真情,人间有真爱,白狸老兽儿总算守得桃花儿开。 她兀自笑得欢实,倒把白狸和胜遇搅得一头雾水。 “您……笑啥?” “无甚无甚~~”九明媚捂着胸口,抑住笑意,道,“我这厢有个主意……” 九明媚与白狸、胜遇商量一通,立时定下招儿来。于是乎,白狸撅着的屁股也甭放下来了,就这么撅着,方便拔毛。一根、两根、三根……白狸觉着自个儿定然会是三界首只秃尾巴狸,顿时哀怨地捂住了独角,可是眼缝里瞧见胜遇不再红眼圈儿了,又觉心里可劲儿舒坦。 胜遇帝姬确乎心情大佳,兴冲冲地钻过去,从蛇皮里伸出俩翅膀来,冲着白狸身侧的白毛便是一顿削:“魔头大人,鸟来助你!” 白狸:“……”(不带这样玩儿的啊喂~~~/(tot)/~~) 白毛一大把,万事已俱备,只欠一口气儿。 九明媚施了个魔界咒术,将白毛化作一缕无色无形的细烟,飘上前去,落在妖兵们的身上。临近山头这处阵地约莫有二百来号妖兵,九明媚弄得不多,约莫只有八十多个,但这已足够了。 妖兵们正用那侦查杆儿四处探测敌人的气息,突然,又一阵“滴滴”警声大作。黄鼠狼立刻道:“又有敌人!快,探探方向,必须查出是谁!” 妖兵听令,循着警声与金光查去。 不查不知道,一查唬一跳! 整个儿阵地都在响,整个儿阵地都在亮金光!(未完待续。) 第352章、被困铁笼 (好久没说了,求正版订阅哟!(づ)づ) 整个儿阵地都在响,整个儿阵地都在亮金光! 黄鼠狼妖这会子可傻了眼,难不成阵地里的妖兵全都是神仙? 不不不,不对,这绝不可能。这些妖兵皆是他亲自训练的,除了鸦总,没人比他更了解。如果不是妖兵的问题,那只有一个解释:法器坏掉了。 九明媚莞尔一笑,化作一只猴妖,趁机混入混乱的妖兵之中。胜遇和白狸有样学样,也变作猴妖,端起了法器杆儿。 “你们几个!对,你们!”黄鼠狼妖喊住几只猴妖,“将出问题的法器收缴上来,送回法器库,再取些新的来。” 仨人儿低头答了声“是”,接着同猴妖们一道前往法器库。 黄鼠狼吩咐众妖兵维持好秩序,守好阵地,他自个儿则赶去鸦总处汇报最新情况去也。 法器库在黎山山头以下、山腰往上的一处山洞子里头。山洞很深,很黑,两边有夜明珠闪闪发光,却依然无法阻挡洞里天然的黑暗。甚至于,连夜明珠都像是染了黑,变得有些暗淡。 滴答 洞顶很湿,滴着水,形成了许多白花花儿的钟乳石,仿若一座倒立的白色笋林,格外有趣儿。 胜遇从前一直闷在玉山,哪里看见过这般奇丽景致,故而瞧得有些入神。 “此处多机关,切记小心。”九明媚用神识传音提醒道,“你们看,猴妖们的步调十分奇异,咱们要记住这些步调,跟着走,莫要错漏。” 胜遇一惊,细细去瞧,果然,猴妖们可不是寻常步行的架势,而是踮着脚尖儿,按照“上二左三上一右二上二……”的节奏和方位去行走。若是行差踏错,不知会有什么后果。 约莫走了一刻钟,山洞子尽头方见一个更加黑咕隆咚的洞门来。 推开洞门,忽然别有一番天地! 金沙铺地玉为砖,珠宝为舌水晶环。 金光璀璨的一间房舍,里头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珠宝美器,简直能晃瞎眼。 倘若一群凡人来此,见到如斯美景,指不定要如何抢夺掳掠,只为自个儿的口袋装得满些、更满些、比别人满上许多许多。可是,猴妖们压根儿不堪珠宝半眼,而是径自走向最里面一排灰铁色的架子旁。 这架子没有旁的架子那样结实好看,但它上头盛的可是一件件绝世珍稀的法器。 譬如,神宵剑、踏波靴、灵转皿、百宝球……胜遇盯着最上边一排的一样玩意儿,看得十分入神。 “玉昆剑?”九明媚拧了拧眉头,拍拍胜遇的肩膀,“玉卮帝姬的东西,想要就拿走。” 猴妖们将收集的问题法器堆放在架子左边,又纷纷去往法器架子后头,寻找完好的法器。 胜遇帝姬瞅着没人注意的空儿,握住玉昆剑,喃喃而又坚定地道:“我要用它,挑了黎山魔君的心脏!” 架子晃了一下,突然向下凹陷下去! 以架子为中心,无数铁链甩脱而出,竟瞬间形成一座巨大的铁笼,把猴妖们全困了进去!包括九明媚仨儿。 九明媚试图把铁链扯断,小手儿刚一碰到链子,“呲”地一声响,链子上冒出火星子,把她的掌心淌出一个难看的红色烙印。她耸了耸鼻尖儿,轻轻一嗅,只嗅出这是与“金、火、土”有关的法阵,却完全看不透阵眼如何。 其他猴妖们吓得厉害,纷纷跪地求饶:“尊主饶命,尊主饶命!小的们不该偷懒,小的们甘愿受罚,求尊主饶命!!!” 唔,猴妖们关注的点儿倒是挺简单,它们本该把问题法器放到专门的废弃法器台上,却偷懒放在了架子边儿。要是这么简单,就好咯。只见猴妖们磕完跪完求饶完仍然没有被释放的趋势,它们开始着了慌,拼命地拽铁链,试图从铁链的缝隙中钻出去。 估摸着铁链子被拽疼了,突地发了飙,一溜儿火花闪电打过去,猴妖们瞬间被烧着。毛烧了,皮肉烧了,连骨头也烧得焦脆、干裂、塌碎,最后只留下一滩泛着焦臭味儿的残灰。 不过片刻的工夫,铁链笼中不再拥挤,而是宽敞松快得只剩下了仨: 九明媚、胜遇帝姬和独角白狸。 胜遇帝姬和独角白狸四处查探,试图突出重围。 可九明媚不慌不忙地原地打起了坐,闭目小憩。 “梅神大人,是身子不适?” “魔头大人,腹中孩儿可有异常?” “不痛不痒不酸不涨,本神好得很。”九明媚抚了抚小腹,“今儿孩子极乖,定是知晓娘亲在做大事儿。” “可是,咱们怎么出去?” “等。” “等?” 等谁?等什么?等时机? 九明媚灿然一笑:“这是一座坚不可摧的铁链牢笼,上刻有上古咒术,咱们就是花光了全身的力气,也破不开它。再者,你们以为,出了牢笼便安全了?闻闻笼子外头罢!” 胜遇将鼻尖儿往笼外一伸,可劲儿嗅了嗅,顿时明白了:“这里,埋伏了杀死卮儿的法阵?!”北鹰神君带回来玉卮帝姬发簪残片上,就有这种法阵的气味儿,呛鼻得很。 “只要咱们踏出笼子一步,就会‘嘭’——陪玉卮帝姬羽化去也~~” 独角白狸倒抽了一口凉气,雪白身子不住地往后缩,都缩进九明媚怀里去了。 九明媚拎起怀里的白团子,随手那么一扔,让它同胜遇待一块儿去。 “哈哈哈哈!!!”一阵狂笑声从对面洞壁里发出,笑得欢天喜地、笑得乐不可支、笑得难以自制,“都说梅神聪慧过人,这观察力亦是一等一的高啊!” 说罢,从洞壁里头走出一团子深黑色的阴影来,那阴影的主人伸出黑乎乎的爪子,可劲儿地鼓掌。 九明媚仍在地上打坐,见了这阴影,只微微一笑:“素问黎山魔君性子开朗活泼,今日一见,果然一如。” 黑影一听,鼓掌作休,冷绝地道:“你可知,吾最恨旁人说我这般词汇?” “(⊙o⊙)哦,甚么词汇?开朗活泼?” “……” (未完待续。) 第353章、玄秘之笼 黎山魔君在铁链组成的笼子边儿左晃一圈儿,右晃一圈儿,似乎格外享受困禁旁人的感觉,尤其是困禁梅神的感觉。将一个强悍的神仙干掉,比杀了千千万万只小喽啰要妙得多。 “如何,梅神,出的来么?”黎山魔君笑逐颜开,“这可不是钟赤水那没用的小笼子,而是本尊钻研的玄秘之笼!就算是我师父被囚于此,也出不去!哈哈哈哈!!!” 笑声响遍山洞,又触了洞壁折返回来,左冲右突之后,整儿山洞里全是他的笑,简直比胜遇帝姬那一身彩毛还要浮夸。 “你有胆子囚住越疆,却囚不了。难道你忘了……”九明媚笑得欠扁,“越疆和十万魔兵,全被我丢进弱水,杀了个透透儿的。” 黑影一顿,笑声顿止,黎山魔君终于摆出了魔君该有的冷酷范儿:“所以,我不杀你,本尊要让你腹中的孩儿,偿命。” 说罢,黎山魔君拍了拍爪子,笼上铁链倏而蓝光流窜,齐齐刺向中央的九明媚。 白狸和胜遇将她护在中央,用身子为她挡住蓝光,双双一抖索,倒在地上,口吐白沫儿。噫,一个白沫儿朝左冒,一个白沫儿朝右冒,还挺有夫妻相。 九明媚面上带笑,勾了勾指头,将那蓝光引入指尖,轻轻揉了揉,团成几团。一张嘴,丢进口中,嚼了几嚼:“唔,挺脆楞,再来点儿。” “很好,很好!”黎山魔君昂首大笑两声,“你以为,你这般硬气,便可安然无恙?你够聪慧、够强悍,可本尊,绝对在你之上!想必你还不知,本尊已经在这黎山上下布满了玄秘之笼和惊雄火阵,不管你从哪个方向、哪个入口进来,必然会掉进玄秘之笼的陷阱。” “敢情这阵不是为天兵天将准备,而是专为了我。”九明媚笑道,“荣幸之至。” “其实,你也顶可怜呐!”黎山魔君俯下身来,黑乎乎的脸盯住笼中困梅,“天界的弃子。你入魔之时,多么自在强大,多么随心所欲,多么美艳绝伦。何必为了辱没你、利用你又要抛弃你的那些臭神仙做事?如果你肯入魔,站在本尊这边,本尊保证,将欺辱你的臭神仙全炸了!” “炸神仙有何难处?想炸,本神自个儿会炸,不劳魔君费心。” “是吗?”黎山魔君怪异地咯咯笑着,“咱们且候着,看你需不需本尊费心。” 说罢,黎山魔君一个转身,黑影屁股甩得十分**。他仰天长笑,肩膀都笑得乱颤起来,带领手下离去。 老乌看了看笼中的梅神,又看了看自家尊主,顿时汗颜:同样是笑,尊主咋就不能矜持点儿?真的,一点点就好。 玄秘笼中,九明媚拈了个诀,丢在白狸和胜遇身上。不多时,俩人儿抹了抹唇角白沫儿,迷迷糊糊地醒了来。 “梅神大人,您怎么样?孩儿怎么样?”白狸唬得厉害,上蹿下跳地盯着她的肚皮瞧,生怕孩儿出了一丝一毫的问题。 “放心,黎山魔君不会杀我和孩儿。”九明媚道,“就算他想杀,也不会亲自动手。而是……” “为何?”胜遇眨了眨鸟眼,不明所以。 九明媚叹了口气,要同这一禽一兽解释完,估摸着自个儿还没被黎山魔君炸飞,就口燥而亡了。她忽然十分想念风千霁,想念同他一道作战的日子。她一个眼神、一个手势,他便懂得了所有。 ————想念小分割————魔君不矜持———— 风扬涧,东风小筑。 桃花树下,大眼瞪小眼,掌心对剑刃。 很不幸的,小眼被大眼瞪眯了,剑刃被掌心戳断了。 “东君,你究竟是何居心?!”苍玉气鼓鼓地丢了剑,“你不是天界敬仰的太阳神吗,你是不是在天君面前特别有权威吗,你不是答应师父护老媚周全吗?天君天后让老媚出战,你怎么连句‘不行’也没有?我知道自个儿如今本领不行,可我至少敢为老媚赴死,你不敢便罢了,凭什么不准我走?!” 苍玉的无礼言行并未激怒东君,好似再难听的话到了东君这儿,不过是往心湖里砸了块石头。石头还没落湖里呢,就被碾成齑粉,消散如烟。 东君面色淡然如旧,兀自俯身将那断成两截的剑拾起来,施了个诀,剑身重又合拢,恢复如初,仿佛从未断过。 “过来。”东君执剑而坐,朝苍玉招了招手,“有话问你,关于梅神的。” 听到“梅神”二字,苍玉方才磨磨蹭蹭地挪了过去,不痛快地道:“说什么?” “倘有一日,我不在了,你要如何保护她?” “以命护命!” 东君摇了摇头,唇角竟出奇地微微勾起:“她怎么舍得让你们为她舍命?更何况,她本就悍极,你却不及她的万分之一,以你命护她命,岂不贻笑大方?到时,反而要她为你分心,这是护她,还是害她?” 苍玉憋得小脸儿通红,想要反驳,却又说不出口。老媚正是因为他如今太弱,才不肯带他前往黎山。憋了半晌,猛一跪地:“求东君助我!” 东君沉吟一声,道:“吾可助你,但,事成之后,你须得听吾安排,不得违抗。” 暖风乍起,卷了一地乱花,飞飞扬扬,袭上枝头花梢。风扬涧的日头本事柔柔暖暖,并不十分灼亮,此时突地明亮万分,炙烤大地。 光、热、花、风,乱悠悠地缠绵在一处,将苍玉小小的身影卷入其中。 苍玉只觉内腹烫得厉害,像是被浇了一层油、点了一把火,烧得凶猛极了。汗珠儿刚从皮肤下头烤出来,又被那火烧成了气儿,蒸发无踪。他睁不开眼、动不了手、迈不开腿,唯有神识十分亮堂。 神识之中,东君一袭白衣,踏着轻缓却坚定的步调,朝他缓缓走来。可是,有哪里不同了? 苍玉用神识探索一轮,赫然发现东君额边的黑发变了色,好似挑染了一缕白。(未完待续。) 第354章、命犯五煞? 苍玉用神识探索一轮,发现东君额边黑发变了色,好似挑染了一缕白。倒是同老媚从前的造型颇为相似,难不成,是情侣款?唔,浑身痛苦的境地中,还能调侃几句,苍玉越发觉得自个儿被老媚带跑偏了。 “自今日起,你拥有太阳神三成修为,三界之中,甚少有你的敌手。” 三成?三成修为?! 苍玉惊得脑壳子一震,想出言问询真假,却压根儿张不开嘴。 “待你适应修为,吾将你送出风扬涧。” 苍玉屏息凝神,汇聚神识之力,果然发现自己的法力在突飞猛涨,涨势快到骇人。终于,他稍稍适应一些,凝聚神识问道:“去黎山助老媚?!” “梅神那处,你不必担忧。黎山魔君不会杀害她和孩儿,至少,不会亲手去杀。借刀杀人,以实现其利益最佳,这才是他要做的。” “借谁的刀?谁会杀老媚?”苍玉忙问。 “不论是谁,吾自会处理。”东君道,“吾只问你,是否愿为梅神,刨去后顾之忧?” “愿意,自然愿意!” “那好,吾即刻送你前往……混沌幽冥。” ————幽冥小分割————小哥,来玩馄饨———— 九明媚在玄秘之笼里呆了五天五夜,最大的感触便是: 肚子饿。 她素来是个贪食的,总爱变着花样给自个儿找各种好吃的。不过,她好歹是个神仙,从前未曾有孕时,曾被困在一个沙漠里,连着十日没吃没喝,也没觉太过难熬。可现今她不是一人,而是俩,且腹内这个又是极贪食、极混账的。一开始只是肚饿难忍,后头就觉娃儿在腹内转悠不安,如今却是踢踢踏踏闹个不停。搞得她看见白狸,都想撕巴撕巴吞了去。 独角白狸察觉到她吃人般的目光,吓得往后一缩,浑身的白毛都要炸了。 九明媚“噗嗤”一笑,随即闭了凤眸儿,双手放在小腹上按了按,轻道:“乖,再折腾,娘亲要揍人了。” 腹内孩儿果然不再折腾。 九明媚轻笑着,她这是养了个欺软怕硬的主儿呵。 山洞门开,老乌带兵进来,朝笼中丢了一张榜文,道:“自个儿看看罢!” “慢着!”九明媚厉声喊道,“老乌,我要同你谈一谈!” 老乌转身便走,丝毫没有转圜的余地。 九明媚冷然而笑,施了个定身诀丢过去,将老乌牢牢定住。 “本神潜入黎山那夜,与你夫人渠儿有一面之缘。以本神十万年的修为可以断定,渠儿命犯五煞,十日之内,将有性命之忧。” “你胡说什么?!”老乌怒道。 “信不信由你。”九明媚笑了笑,“本神只提醒你一次,十日之内,你最好寸步不离地保护她,否则……你怕是再也见不到她咯。” “你以为用这等计谋便能将我调离尊主身边?”老乌猛然转过身子,那定身诀受了玄秘之笼的影响,效力的折扣打得忒多了。 “本神好歹是个神仙,虽不良善,但对五煞的基本了解还是有的。命犯五煞者,十日必绝。渠儿这是第几日了?唔,约莫五、六、七、八……”九明媚掰了掰手指头,莞尔一笑,“还是那句话,信不信由你。本神只是好奇,是对黎山魔君尽忠重要,抑或,对自个儿老婆尽责重要?” “你……你莫要危言耸听!”老乌撂下这话,立即转身离去。 胜遇帝姬凑过来,低声问道:“魔头大人这是激将?” “非也非也……”九明媚伸了个懒腰,向左侧躺过去,小胳膊支起了脑袋,“在这笼中候得无趣,总得寻点儿乐子打发着顽嘛!” 胜遇帝姬点了点鸟头,深以为然。 这厢老乌就没顽乐的兴致了,向黎山魔君汇报了梅神今儿的情况之后,显得有些忧心忡忡:“尊主,老乌有个不情之请,可否请尊主为渠儿查验一番,是否确实命犯五煞?” 黎山魔君正坐在他的狕皮王座上,摆弄面前的棋盘,左边是白子,人多势众;右边是黑子,人多势众;中央的是一堆乱子,半黑半白,看起来有些势单力孤。他琢磨了一会子,道:“阿蚊那边情况如何?” 老乌有些失落,只得道:“阿蚊传来消息,天界暂时没有动静,一直在观望梅神的行动。” “玄扈那边?” “消息已传到魔都,魔尊已知此事。不过,魔尊暂时没有动静,似也在观望。倒是少尊阿秘,显得有些沉不住气,正在集结手下魔兵。” “很好!”黎山魔君大笑一声,一拳砸中乱子,竟将最中央的一颗红子儿砸了个四分五裂,“依先前计划,朝天界释放些烟幕,用梅花刃杀几个神仙。” “是。”老乌接了命令,却并不立即离开,而是垂首立在原处,欲言又止。 “怎么还不去?”黎山魔君笑容渐止。 “渠儿她,命犯五煞……” “荒谬!”黎山魔君冷道,“梅神的歪主意最多,这不过是她的离间之计。你是本尊最信任、最倚重的手下,倘若本尊不给渠儿查验,你会否恨毒了本尊?” “老乌对尊主忠心耿耿,日月可鉴!” “如今正是咱们筹谋的关键时刻,本尊分不得心,你更分不得心。” “属下明白。” 老乌奉命下去,给妖兵们布置任务。忙忙碌碌,一日又过去了,他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自个儿的房舍。那是一个小山洞,里头布置了许多干燥的柴草、床铺、布幔饰品,洞口还挂了一道亮晶晶的垂帘。这些,皆是老婆渠儿的功劳。 垂帘内透着火光,渠儿在家等他。 渠儿是一族之首,脾气自然不大温顺。她还大嗓门儿、粗拳头,微胖的身子一压过来,能将他压得直想吐血。 最初俩人儿认识时,老乌还没有当上“鸦总”,不过是黎山上一只瘦巴巴的黑乌鸦,没钱没势没本事。可是,她依然嫁给了他,做了他的老婆。 老婆,老婆,多么妙的字眼儿。 每每抱住她肉呼呼的身板儿,摸上她软嫩嫩的胸脯儿,他就觉得舒坦,舒坦得连起床都不愿了。 (未完待续。) 第355章、风雨同舟 (o(n_n)o谢谢大家的关心哟,君隽和飘飘美蓝还特地打赏了,多谢多谢!今儿好些了,恢复双更,么么哒!) 一想到老婆那肉呼呼的小身板儿,老乌脸上堆了笑,立马加快了步子。 “天天不着家,你还晓得回来?!” 一记石锅砸头术甩过来,老乌一偏脑袋,躲了过去。但听得石锅砸在身后的地面上,咔咔裂了几道纹。 “你……你还敢躲了?!”渠儿气得腮帮子鼓起来,突然一屁股坐在床边,泪珠子也不打声招呼就这么唰唰地滚了满脸,“你以前都不躲的,现在有能耐了,都不晓得疼我了!” 渠儿平日里怎么凶、怎么悍、怎么放肆都属于再正常不过的事儿,可冷不丁这么淌眼泪,可把老乌给吓着了。虽然他并不懂得躲不躲同疼不疼她有个毛关系,但老婆哭了就是天大的事儿。他两步并做一步,慌忙跑过去,一把将渠儿抱紧怀里,任她怎么挣脱,打死不撒手。 夫妻俩这么哭着、挣着、抱着,稀里糊涂地就滚上了床,进行了一番“脖子以下不可描述”的伟大事业。眼泪干得透透儿的,俩人儿光溜溜的身上却汗津津的。肌肤相贴虽有点儿黏潮,却是谁也不舍得放开谁。 事毕,老乌施了个咒,让地上那石锅飘将而起,一直飘到他手中。他把石锅递给渠儿,又把脑袋顶进老婆软乎乎的大胸脯子中央,声音闷闷的:“砸吧,再不躲了。” 渠儿瞅瞅老乌的后脑勺,又瞅瞅手里的石锅,一个绷不住,“噗嗤”一笑。 就在老乌以为老婆原谅他的时候,只听得“嘭”地一声,石锅跟他的后脑勺来了个亲密接触。 老乌被砸得眼冒金星,顿感老婆的手劲儿真不小。不过,渠儿劲儿挺足,同往日一般凶悍,怎么瞧也不像是没命可活的样子。正如同尊主所言,什么“命犯五煞”,不过是梅神那厮的计谋,算不得真。 “我不喜欢打仗,”渠儿丢了石锅,撇着嘴道,“咱们同犀渠一族搬到旁的山头过日子不好么?做甚一定要跟着黎山魔君同天界作对?十万年前大荒之野,魔界死了那么多魔兵。你跟着魔君冲锋陷阵,保不齐哪一日就……就……” 一直以来,渠儿都不喜欢黎山魔君。若非老乌在他手下,她绝不会带着犀渠一族归顺。加之黎山魔君时常拿犀渠做箭靶子,还把老乌调转得忒忙碌,她更是满肚子的不痛快。战场无情,保不定哪一****就成了寡妇。脱离黎山,带犀渠一族另寻驻地一事,她想了好些年,却一直未能践行。 “尊主对我有知遇之恩,”老乌道,“再说了,跟着尊主成了事,咱们就是三界顶尊贵的,再不是人人喊打的小妖怪了。到时候,犀渠族就是头一号大族,走到哪儿都威风。” “你!”渠儿还欲发飙,抬起的手却只轻轻地捏住他的肩膀,“以后不管再怎么忙,也不准夜不归宿!” “是,是。” “以后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得照做,不准溜走!” “是,是。” “以后我的族人,你得敬重着,不准踢下山!” “是,是,敬重,必须敬重。” 渠儿也不是劝第一回了,总也劝不听,实在没法子。不过,这番折腾之下,她算了解了气,舒舒服服地拈了睡衣预备好好睡上一觉。 这几日老乌没回家,她晚上怎么也睡不着,眼圈儿都顶上老乌的羽毛黑了。身子一扭,却怎么也够不着睡衣。定睛一瞧,呵,老乌又摸上了他最爱的两团子绵软,贪吃鬼似的啃了起来。 渠儿哭笑不得,拍了拍他的脑门儿:“嘿,脑袋变回原形。” “啥?”老乌趴在她身上抬了抬脸,那傻愣愣的贪模样有些可爱。 “让你做什么就得照做,刚答应的就忘了?!” 渠儿又摆出了凶婆娘的模样,老乌扁扁嘴,只得乖乖照做,把脑袋变回乌鸦头。 渠儿拈了个咒,将洞内的光线调亮了些,紧接着取了个篦子,一点一点给老乌篦羽毛。遇到虱子或旁的软虫儿,她便给碾碎。一道又一道,一下又一下,她篦得极仔细,力道虽有些重,老乌却是很享受的。再好的除虱咒,也比不得老婆的一双巧手、一副巧心。 老乌一个小得意,又往渠儿怀里拱了拱。 渠儿瞪了他一眼:“猪崽子似的……” “鸦总,鸦总!!!”外头忽地传来黄鼠狼妖的声音,似乎跑得很急,气息有些紊乱,“不好了!” “不准进来!” 老乌立即抄起被褥,将渠儿的光溜身板儿捂了个严严实实。他自个儿也将衣裳穿好,踏上黑靴,快步走出洞口。 “出了什么事?” 按说他刚巡查了玄秘之笼,又刚从尊主那儿回来,这一时半刻的应该没什么要紧事,所以他才放心回了家。难不成,尊主命他做的事,这么快就有了效果? 黄鼠狼妖回道:“天界来犯,已经在五十里之外了!” 五十里的距离,对于天界的神仙而言,不过是分把钟的路程。 “终于来了。” 老乌热血翻腾,准备了这么长时间,总算是要正式迎敌了! 只是,有些对不住老婆,这才刚回来,又要离开。他回头预备乖乖给老婆认错,却见渠儿已披上黑色战衣,执了犀渠族长权杖,走了出来。她黑发高束,步履带风,颇有气势,虽则身材矮胖,此时却好似拔高了三米,极为好看。 老乌看得有些痴了,连黄鼠狼都傻了眼。 “愣什么,开战去!” 渠儿拿权杖敲了敲老乌的脑门儿。纵然身为女子,纵然不喜战事,纵然不爱什么三界尊贵权势,可她是老乌的妻,是犀渠族的族长,没有躺家里睡大觉的道理。 三人气势汹汹地赶赴山顶,调动妖兵法阵,准备迎敌。 漆黑的天幕上突然金光大闪,拨开浓云,拂去夜幕,劈开一道天门口子。 天兵天将列阵而来,将山头照得通亮。 风卷着黑色战衣和黑色乌羽,风缭乱了发丝和心思。 渠儿悄悄地握住了老乌的手,微微一笑。(未完待续。) 第356章、背叛天界(二更) 天君来了,天后来了,西王母来了,北鹰神君等等也来了。 噫,这可是三界头条新闻。 要晓得,自打十万年前大荒之野的决战之后,天君他老人家充分发挥了一个领导人的权利,嘛事儿都交给手底下的官员分管,就没亲自参过战。西王母更是自打上古神魔战后就没出过玉山,这会子二位大神竟聚在这小小的黎山山头,一下子把黎山的夜空都给劈亮了。 西王母着了一袭淡橘色双袖温林海棠仙缕袍,集仙气、贵气于一身,不显得晦暗,又不会太过亮丽。很显然的,西王母今儿个心情贼差,虽长得慈眉善目,面色却冷肃得很,是个要吃人的架势。 老乌等妖做了充足的迎战准备,却到底是些几百岁的小妖怪,一见了大神,威压之下都有些抖腿。甚至直往后撤,不敢昂首去看大神。有些更弱的小妖已经受不住威压,抱着疼痛欲裂的脑瓜子,在地上直打滚儿了。 “咱们有尊主的法阵,怕什么!”老乌强撑着不让腿再发颤,冲小妖们吼道,“别忘了咱们是要堂堂正正回魔界……回魔界过好日子的!连那个上古第一女战神都被咱们干掉了,还怕什么?!都给我站好了!” 小妖们在老乌的鼓舞之下稍稍稳定了心神,拿兵器做拐,站得稍稳当了些。 渲染自个儿老大气氛的一个好法子,就是万事不动口,或是只说几个字儿,剩下的交给手下小官儿去吩咐。这不,天君天后和西王母皆杵在云头上,静静地装b,唯有北鹰神君站出来喊话:“犯吾天界者,杀无赦!黎山魔君,速速将胜遇帝姬交出,或可饶你一命!” 话音刚落,黎山顶上魔气翻涌,从山体之内幽幽地升起一团黑气。 黑气消散过后,露出一只铁链笼子。九明媚打坐其中,肚子凸起,瞧那坐姿应该不会舒坦,偏偏她坐得很稳当,不似难受的样子。一只七彩鹦鹉站在她左侧,独角白狸站在她右侧,一左一右地护着她。 玄秘之笼已现,却不见黎山魔君的影儿,莫非其中有诈? 忽听得一阵狂笑之声,从笼子后头传来,张狂放肆,止也止不住,可不正是黎山魔君本尊! “梅神,听到了罢?”黎山魔君的黑爪子扒拉着铁链,冲着九明媚阴冷一笑,“你挺着大肚子,为天界来杀我,要给玉卮帝姬报仇。可是到了生死关头,他!她!天界的这些高高在上的神仙,却只想着胜遇帝姬!这是为什么呢?唔?” 九明媚睁开凤眸儿,金瞳里黑光微闪。她莞尔一笑,抚了抚鹦鹉的脊背:“因为,吾家胜遇好看呗。” “你太天真了!” “(⊙o⊙)哦?”九明媚挠了挠鹦鹉的羽毛,左瞧右瞧,纳了闷儿,“不好看么?” “……” “唔,是有些浮夸了。” 黎山魔君额上划过三道黑线,索性自个儿揭示了答案:“因为你太凶悍、太自由、太不听话!那些神仙喜欢的是容易掌控的,就算不易掌控,也该是身份尊贵的。以前你有天下第一仙山的护持,他们尚能容你几分,现在你孤家寡人,他们就忍不了。不光忍不了,他们还想……除了你、除了你腹中孩儿、除了关于你的一切,永绝后患。” 九明媚瞄了他一眼:“不就是想让本神背叛天界,跟你混么?说简单些,废话忒多。” 黑线再加三道。 “哦,还有一条。”九明媚一本正经地道,“排比句用太多,听着也会腻的。” “……”黎山魔君默然片刻,忽地又笑了,“天界的榜文你瞧了么?近日许多天界派在人间的散仙被杀,凶器是一柄梅花刃,上头还有梅神的气息……你已经无路可走了。” 胜遇和白狸道:“我们皆可为梅神大人作证!” “他们不会信的,”九明媚将鹦鹉拖在掌心,淡然地道,“魔君说的不错,我是个入过魔的神,触犯天界大忌,又没有后台护持。天君不是傻子,他容得了我一次,断不会次次容我。对天界而言,我就是一颗随时会炸的雷,指不定哪一日就危及了天界。我确乎已是无路可走了。” 黎山魔君大喜过望,却仍不敢置信:“你真想通了?” “天界都无耻到这份儿上了,我不通也得通。” “梅神大人……” “魔头大人……” “去罢。”九明媚放下鹦鹉,催促它们一道离开。 “慢着!”黎山魔君笑道,“本尊可没答应放它们走。” “你想如何?” “既然你已想通,不回天界,同本尊合作,自然该拿出些诚意来。”黎山魔君诡笑起来,“杀了天君。” “杀了天君?”九明媚瞄了瞄云头上那位天界至尊的身影,眼波流转,似乎当真在思索杀他的可能性。 “梅神入魔,连老魔尊和十万魔兵都杀得,区区天君,自然不在话下。”黎山魔君道,“如若不然……玄秘之笼的上古咒术,你受得住,这小鹦鹉和小狸猫,可不见得受住。” “唔,魔君威胁人的本事不小。不过,你不怕我出了这笼子,头一个杀了你?” “除非,你不要它们的小命儿了。”黎山魔君说得十分笃定。 九明媚轻笑了一声儿,兀自起了身,拍拍紫袍子,将其捋平整了些:“成吧。” 黎山魔君十分得意,挥了挥爪子,玄秘之笼正面的铁链子断了两根,空出的大小正好适合九明媚的小身板儿通过。胜遇帝姬瞅准了铁链断开的瞬间,展翅欲窜出去,岂料上古咒术一起,笼里一阵电闪雷鸣,把它的翅膀都给烤焦了。 九明媚吩咐白狸照料胜遇,毅然决然地踏出了玄秘之笼。 抚了抚隆起的小腹,她柔声问道:“孩儿,娘亲要入魔了,你可受得住?” 腹内孩儿好似听到了她的问询,轻轻踢了一脚。 “唔,孩儿乖。” 凤眸儿微微眯着,墨光乍起,迅速染黑了瞳孔,染黑了脸颊的梅枝。 (未完待续。) 第357章、杀死天君 北鹰神君喊了几嗓子,只见黎山魔君同梅神在瞎嘀咕,丝毫没有释放胜遇帝姬的打算。@, 西王母面色冷肃威严:“那梅神有堕魔之相,恐有背叛天界之嫌。天君需早作准备。” 天君点头道:“多谢王母提点。” 话音刚落,只见梅神已从玄秘之笼中缓步而出,口中溢出极有特色的笑声,清灵动人却又懒懒散散的,像是被日头渐渐晒融的雪。冷中透着暖,暖中渗着寒。 山头黑气缭绕,迅速席卷了九明媚全身。她那幽紫的衣袍在黑风中烈烈招摇,幽黑的发随风飘摇,黑眸邪气尽然,嘴唇泛着血红之色。 如魔似魅,如鬼似兽,梅神她…… 再度堕魔了! “天君,你的命,今儿就交代在此罢!” 九明媚飞穿而来,掌心的北枝扇被魔气染黑,幻化成一柄梅花刃,直刺天君命门! 北鹰神君带领天兵铸成一排城墙,抵抗梅神进攻。怎奈九明媚的梅花刃染了魔气,锋利无比,天兵的兵器刚刚短兵相接,便被直接削成一堆废铁。北鹰神君施起术法,布下天罗法阵,将九明媚困在其中。 九明媚哂笑一声儿,掌中梅刃快速旋转,飞向法阵左侧阵眼,一举削毁整个儿法阵。她随手丢了个定身诀,将西王母、天后、北鹰神君等天兵定住。如此一来,这金光耀眼的云头之上,就只剩下天君这一个能动弹的大神了。 “九明媚伸了小舌头,舔去梅花刃上沾染的血丝儿,勾起一抹魅惑的笑:“神仙的血还挺香甜,没魔物恁多的浊气。想必神仙的皮肉烤起来,亦分外美味罢!” 贪婪地舔了舔红唇,她执着梅花刃,步步逼近天君。 天君端着架子,沉着地道:“梅神,你一而再、再而三地入魔,枉费东君如此护你!” “行了罢,甭给我提东君。成日里将我丢入那冰冷的潭水,困禁着我,叫我不得自由。入魔多么妙呵,自由自在,不用看你们这些神仙冠冕堂皇的嘴脸,还得配合着堆着笑脸儿。” “你清醒些,再度入魔,就再回不了头!” “那便甭回头,岂不简单?”九明媚懒得同他废话,杀招紧随而至。 天君十万年未曾打过仗,身板子早没了当年的灵活劲儿。好在他的术法修为是日渐精进了,看准九明媚攻来的动作,立时挥了挥衣袖,从中飞出一道金圈儿。 那圈儿十分刚硬,是翼望神君之事发生后,天君研究而出的,专门整治入魔的神仙。倘若打在身上,伤筋动骨不说,修为会直接打散三成! 打两下,六成; 打三下,九成; 打四下,得,一朝回到成仙前。 九明媚忙侧了身子,躲开去,随即丢了个定身诀,试图将天君和金圈儿定住。可金圈儿能追踪她的方位,她躲往何处,它便跟着打往何处。眼见着修为将被打散,一把魔刃飞砍而来,跟金圈儿来了个亲密接触。 魔刃砍出个豁口儿,金圈儿也没落着好。 “娘亲莫慌,我来救你!” 金空之上,一小小少年,黑衣黑发,缭乱肆意。 他手执魔刃,英勇无比,击退金圈之后,立马落在九明媚身前,一招一式,尽显保护之态。 九明媚傻了一下,摸了摸肚皮,她的孩儿还在肚子里头老实呆着呢,何时多了个如斯大的儿子? 这厢她还琢磨着,那厢小少年已同天君缠斗起来。喝,别看他年轻得很,招式却极其凌厉逼人,狠烈非常。天君被他揍得直往后退,连金冠都被削掉了,黑发凌乱披散,狼狈得很。 西王母等人忽地解开了定身诀,正要营救天君。 正当此时,天边飞来一群魔物,个个儿尖嘴獠牙,凶悍异常,全不似黎山上的小妖那般单薄弱质。它们紧随少年的号令,将云头上的天兵天将层层包围,尖利的武器抵在天兵们的脖颈子上,随时可以要他们性命。 不多时,天君已被那小少年制服,天界至尊的大神,此时颇为狼狈地被少年反押了臂膀,押送至九明媚面前。 “跪下!”少年往天君腿窝子一踹。 天君一个站不稳,跪将下来,匍匐在九明媚面前。 少年踏脚踩在天君背上,猛一抬头,黑发飞扬之间,露出一张女仙般柔美的脸蛋儿。只是,他的眼神可不怎的柔美,似一只猎豹,漆黑嗜血。魔物们兴奋极了,个个儿手舞足蹈,高声呼喊:“少尊威武!少尊威武!!!” 九明媚被这炸雷般的呼喊吵得耳朵痛,伸了小指挠了挠耳眼儿。凤眸儿上上下下地瞄了瞄,这雷厉张狂的小少年,可不就是魔界那个肉乎乎的小胖娃儿——阿秘么? 不到半年的功夫,阿秘的身板儿抽高了五十公分,身上的肉也消了不少。不过,他仍不算顶精瘦的,留了些可爱的婴儿肥。许是继承了父尊玄扈和母亲白棱的相貌,阿秘的容貌过分漂亮了些,水灵灵的肌肤实在招人嫉妒。若非招式忒狠厉、眼神忒唬人,他简直就是一只颜正乖萌的小鲜肉。 阿秘望着她,忽地绽开一个大大的笑脸儿:“娘亲,这天界老儿,要如何处置?” 天后难以接受天君被俘的事实,俩眼儿一翻,昏了过去。西王母则是迫于魔物掣肘,有气没地方发。天兵天将们大声抗议,声儿响得很,忒吵闹了。 九明媚挺着肚子,款步走上去,执起梅花刃,在天君心窝子比划比划:“您走好咯。” 天君犹自冷笑着:“你莫以为杀了我,万事可休。吾天界众神,绝不会放过你们!” 唇边绽开一抹笑:“我等着。” 刀起刀落,天君胸前多了个血糊糊的大洞子。 金灿灿的星光自洞子里挥散而出,缓缓地飘散空中。 天君命丧梅花刃下,神躯羽化而逝。 九明媚昂首望向渐渐消散的星光,笑容化为乌有。从前,师父老头儿也是这般,永世离开了这世间……眼眶子一润,她叹了口气,忽地转身飞下云头,落回黎山顶上:“魔君,可还满意?”(未完待续。) 第358章、酒宴鞭刑(二更) “魔君,可还满意?” 黎山魔君仍是个黑影,裹在漆黑的斗篷里,看不清容貌和表情。要看书 但从他的笑声中可以听出,他满意得很,都恨不得唱一曲《喜上眉梢》来表达一下心中喜悦了。 “不愧是梅神,不愧是少尊,从此咱们魔界再不怕他天界臭神仙!” 阿秘跟在九明媚身侧,倨傲地瞧了瞧黎山魔君:“你就是那个老八?” “不错不错,少尊好眼力!”黎山魔君伸了爪子,似个长辈要拍拍阿秘的肩膀,却被阿秘错了过去。 阿秘抱住九明媚的胳膊,同过去一般撒娇似的说:“娘亲同天界来个了断也好,从今便同阿秘回魔都去吧?父尊看到您,会顶欢喜的!” 九明媚笑道:“我还有许多事儿没有做完,哪里能现就离开?你且带着部下回魔都去,待我彻底解决了,自会去魔都看你,何如?” “娘亲骗人!”阿秘不悦地道,“你走了这么久,一时半刻也没想过回去看我。现在有了腹中的孩儿,更不要阿秘了!” 九明媚晓得阿秘心中小算盘多得很,从来不是个容易哄骗的,她亦没这工夫去同这孩子周旋,没的殆误了时机。 她捏了捏阿秘婴儿肥的脸:“不想走?” “不想。” “想同娘亲一道打仗?” “想!” “成罢~” 九明媚俯身在阿秘耳边小声说了些什么,阿秘兴奋地跳上了云头,召集手下魔物将俘虏的神仙全部卸了兵刃。 阿秘成了俘虏的看守者,又给黎山魔君解决了一桩大事儿。 “魔尊既满意,也该让我满意一些了罢?” 黎山魔君欢快一笑,黑爪在玄秘之笼上轻叩了山下,只见铁链向下滑动,不一会儿便悉数缩回土壤之中。 胜遇帝姬与白狸可算是得了自由,却半点儿高兴不起来:“您……您真的杀了天君?您怎么可以同黎山魔君同流合污!” 九明媚犹自微笑,挥了挥衣袖:“走罢!” “梅神大人,我晓得你是为了我们的性命,咱们回天界,回天界寻东君大神相助!” “你们以为我仅是为了你们?”九明媚伸长了指甲,漆黑流转的眸子盯住甲刃,邪狞一笑,“做神仙的时候,总要顾念这个、顾念那个,叫上头的神拘着,不得自在。 ? 而做个魔,想杀便杀,想吃便吃,多么舒坦呵!咱们先头有些情谊,这是我最后一次保你们的命。你们要寻东君?尽管寻去。倘有一日战场相见,要小心,莫被我挑了心!” 指甲一掀,胜遇和白狸身上多出了五道爪伤,血淋淋的,深可见骨。九明媚发狠了地踢了两脚,径自将它们踢到天边儿,化作了两点星光,再不见影儿。 黎山魔君自始至终目不转睛地盯着九明媚,将她眼底的邪狞狠毒看了个清清楚楚。现在的九明媚,哪里还有半点儿梅神的影子?纯然一个魔头嘛! 突然,九明媚瞪住他,指甲直刺入他的面门。黑影面门凝出一股子黑气,将她的指甲绕了几圈。这家伙只有影形,却没有实体,指甲把他整个儿脑门都刺穿了,也没能造成半点伤害。 她掌心绽出一团火,瞬时把裹着他的黑袍子点着了。 黎山魔君唬了一跳,忙向后飘去,施了咒术将火扑灭。 九明媚冷笑道:“别想再试探我,我爱做什么,选择做什么,皆随我自个儿心意。就凭你,甭想掌控我。” 黎山魔君不怒反笑:“妙,妙极!” 他的计划,真真儿是完美的不能再完美了! 狂喜的笑声回荡在黎山上,久久不止歇。 老乌等小妖虽然对尊主那浮夸的笑声感到十分无语,但尊主用计谋击溃天界袭击是真。它们连法阵都还没用上,就获得大胜,怎能不叫人喜悦?故而当黎山魔君提议在山上开庆功宴时,小妖们终于把发颤的腿捋直了,跟着笑起来。 老乌与渠儿相视一笑,紧紧握住了彼此的手。胜利是暂时的,天界定还会反击,可这一刻的劫后余生是真实的。 小妖们的办事效率极高,不过半个时辰,已经在魔君的洞府中摆好了宴席。大红的灯烛点上,大红的布幔铺好,黑峻峻的石桌摆弄好。各式各样的菜品端上来,甚么烤全羊、烤全猪、烤全鼠,香喷喷、肥油油,诱人的紧。 大坛大坛的酒酿抬上来,一人一坛子,喝个畅快。 黎山魔君坐在上首的狕皮王座上,九明媚与阿秘坐在左侧相邻的上座,老乌与渠儿坐在右座。 老乌拍了拍掌:“表演开始!” 小妖们将天兵天将押了上来,围在中央。 西王母和天后好生狼狈,似是被打了几顿,脸上还有淤青。她们倒是想反抗,可是黎山魔君在她们身上设下了法阵,只要她们敢反抗,便会承受蚀骨之痛。 所谓表演,简单的很,就是听声儿——惨叫声。 小妖们人手一只啐了辣椒油和火盐术的皮鞭子,一鞭子甩上去,天兵们从**到魂魄,皆火辣辣地一阵疼。他们挺有骨气,咬牙忍着,愣是不肯在魔物面前叫疼。越是骨气,小妖们甩得越带劲儿,最后却仍是无人肯叫。 天后昂首道:“吾天家将士,皆是铁骨铮铮!” “是么……”黎山魔君笑着起了身,从小妖手里取过鞭子,随手往最前面的一个天兵胳膊上那么一抽。唰地一声,那只胳膊硬生生被抽成两截,断口喷出的血将地面溅湿。反手再一抽,右边天兵失了一条腿。 他走上前去,渐次靠近天后,提起鞭子甩将下来。 “噫,拿鞭子甩个女子,可就不大好看了。”九明媚饮了一口茶水,哂笑道。 “哦?梅魔的意思?” “交给我罢!”九明媚起身。 “不如我来!”阿秘扯住娘亲的衣袖,“娘亲的怀有身孕,还是安心休养为好。” “我哪有恁的脆楞?”九明媚拍拍他的手,将他的手回去,兀自走上前,从黎山魔君手中接下鞭子,“天后这贱妇为着太子妃,几次三番折腾我,这番‘好意’,我还没好生偿还呢。” (未完待续。) 第359章、梅魔手段 “天后这贱妇为着太子妃,几次三番折腾我,这番‘好意’,我还没好生偿还呢。 ” 九明媚执着鞭子,慢悠悠地在天后周围转了几圈儿,凤眸儿上上下下地瞄了瞄,似在寻一个合适的位置。 天后玧琈有些怕,却还咬牙挺着:“只恨当时没敦促天君下了狠心,彻底除了你,以绝后患!” 九明媚“噗嗤”一笑,鞭子滑向天后的脸颊:“这世间最没用的词儿,便是‘后悔’。” 说时迟,那时快,鞭子在天后脖颈上缠了三圈。九明媚用力那么一扯,硬生生将天后勒了个面红唇紫,张口瞪眼。 天后不住地撕扯鞭子,双腿踢腾,奋力挣扎。 九明媚莞尔,反身将天后踹在地上,小脚丫子立时踩上了天后的胸脯子,又在那绵软处碾了碾。 “噫,盛世‘太平’呵~~” 九明媚收紧鞭子,勒得越带劲儿。却见足下天后已青筋毕露,白眼猛翻,失了从前那端庄高贵的模样。 “孽障!孽障!!!” “放开天后娘娘!” 西王母和众天兵已是自身难保,此时再嚎,不过徒劳。 九明媚勾起一抹魅惑的笑,忽地双手一摊,彻底松了手。天后脱力地倒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儿,脖颈子已是一大圈儿青紫。她还想爬起来,却是连抬指头的劲儿都没了。 “让一个高高在上的神,沦落为地上瘫软的蚯蚓,这才是鞭子的正确用法。”九明媚悠然坐回席位,纤细的指尖拈起一杯茶水,浅饮一口。 众妖魔皆傻了眼,如此纯粹的一个女魔,哪里看得出从前是个神?简直比妖魔还妖魔,比猛兽还猛兽!让这些出身妖魔的家伙顿时惭愧、汗颜。 黎山魔君率先鼓了掌:“好!好!看到了吧,梅魔手段绝妙,都学着点儿!” 众妖魔咽了口唾沫,执起手中的鞭子,学着梅魔的样子,一个一个地勒起来。直勒到快断了气儿,立即放开给点儿时间喘气,接着再勒。如此反复,天兵天将们再没了之前的铁骨铮铮,尽瘫软在地,有进气儿没出气儿。 渠儿勾紧了老乌的臂膀,低声道:“这便是魔君要的合作者?” 老乌凑到她耳边:“嘘~回家再说。” 黎山魔君看着中央一滩蚯蚓似的神仙,高兴得手舞足蹈,抱起一坛子酒便敬梅魔和阿秘。 “咱们魔界已不再是十万年前战败之时,这些年,魔尊大人励精图治,魔界已恢复当年盛景。加之如今有了梅魔的加入,同那天界争上一争,必有胜算!”黎山魔君意气风地道,“少尊,咱们精诚合作,打上那九重天去,出出十万年来这口恶气!!!” 阿秘只勾着娘亲的胳膊,倨傲地道:“那是你的想法,父尊一直忙于复兴魔界,并不恋战。我今日只是来保护娘亲,别无他意。” “是么?那可不好办呐!”黎山魔君故作哀愁,“你帮着梅魔杀了天君,这事儿可已经捅到天界了。本尊杀了玉卮帝姬,少尊杀了天君,咱们一道囚禁了西王母和天后,已经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万般分解不开咯。” 阿秘眉头一拧,原来这便是黎山魔君打的如意算盘,利用娘亲打破三界平衡,逼迫魔界不得不暂停复兴,转而与天界开战。不过,能见到娘亲、保护娘亲,饶是被利用,他亦半点儿不悔。打仗而已,怕个甚。 九明媚轻拍了拍阿秘的小手,这双手从前小小的、肉肉的,摸起来很是柔软,如今已变得修长好看。她一直不明白,为何阿秘这样喜欢她、缠着她,唤“娘亲”的时候总是那样亲切,她亦懒得弄明白。 自打怀了孩儿,当真做了母亲,她好似明白了一些,这世间的骨肉亲人,皆是缘。 同阿秘的这份缘,她很喜欢。 阿秘抬了头,望见娘亲那一双凤眸儿里头柔光点点,不禁心儿雀跃,被黎山魔君勾起的不痛快立刻散了。神识中忽地传来娘亲的叮嘱:“阿秘,待会儿无论生什么,不要说话,不要动,不要杀人,亦无需保护我。你只是个旁观者,仅此而已。” “娘……” 九明媚灿然一笑,捏了捏他的小手,示意他别说话。她随即起身,款步朝黎山魔君的狕皮王座走去:“甚么分解不分解,大家皆是魔。既同属魔界,自然该团结一心,共御天界众敌!” 阿秘顿时有些心慌,虽不知娘亲究竟要做甚,却知万不可在此时露了马脚:“娘亲说的是,天界压制咱们十万年,莫说父尊了,我都不服气。” 阿秘果如传言那般,极爱重这位为他复生的“母亲”。娘亲说什么,阿秘便应什么。黎山魔君笑意盎然,顿觉自个儿选人的眼光够毒辣,一眼挑中九明媚这位平衡者。牵一而动全身,九明媚就是三界的那根“”。 “是黎山魔君令我下定决心摆脱桎梏,亦是黎山魔君给魔界敲响警钟,下了对抗天界的决心。”九明媚捧起一坛新酒,递给黎山魔尊,“这坛子酒,我敬你!” 九明媚的一番吹捧让黎山魔尊十分受用,他稍事犹豫,接下了酒坛子。 纤细双臂随即捧起旁边另一坛酒,举起来欲与魔君对饮。 “梅魔你这腹内孩儿……不如吃茶为好。” 九明媚豪迈大笑:“人都杀得,还怕饮这点子酒?黎山魔君,你莫不是不敢同我对饮,怕叫我比下去?” 笑罢,她昂畅饮,不多时,整坛子酒已灌了下去。她揩了揩唇边酒液,将酒坛子倒立下来,亮给他瞧。 空空荡荡,半滴不剩。 众妖魔欢呼起来,敬佩不已。 黎山魔君一拍石桌,高举起酒坛子,猛灌入腹。他不过一条子黑影,看不见嘴脸,只见那酒液咕噜咕噜地倒进黑影中,貌似喝得十分畅快。饮毕,他亦将酒坛子倒立下来,亮给她瞧。 空空荡荡,亦是半滴不剩。 二人高举起酒坛,掼在地上。坛子噼里啪啦一顿砸,碎了个惊天动地。(未完待续。) 第360章、捆住巨兽 坛子噼里啪啦一顿砸,碎了个惊天动地。 “痛快!痛快!!!”黎山魔君再度狂笑。 老乌等妖怪挠了挠额头,得,笑声一起,估摸着还有的听呢。指望尊主懂得矜持和收敛,还不如指望天界不会反攻回来。 可这一回,他们的估摸出了错漏。 黎山魔尊的笑只持续了三声儿,就被生生斩断! 九明媚动作伶俐,左掌指甲骤然伸长,径直刺入黑影之中。 老乌发现情况反应极快,踏着石桌,掌风巍巍,袭向九明媚心口。 九明媚灿然一笑,右手打了个响指,拈出一柄北枝扇。指尖一捻,扇子“唰”地绽开,将老乌的掌风挡在扇外。北枝扇面上哪里还有漆黑的梅花?分明朵朵红艳,明媚鲜妍。 手腕稍一拨弄,折扇将老乌扇飞了去。 眼见着要撞上洞壁,老乌一个翻身,双脚踢上石面,背上乌翅展开,重又飞身上来。 “保护尊主!!!” 小妖们还捧着酒坛子预备跟随尊主和梅魔的脚步,豪迈畅饮呢,这突然而来的袭击可把它们给搞懵逼了,一个个儿瞪大了眼珠儿,嘴巴张得能塞得下拳头咯。老乌这一声喝令,又唬得它们身板儿一颤,手上坛子掉在地上,噼里啪啦碎得很有节奏。 渠儿权杖一跺,高声道:“还愣着作甚!法阵起,杀梅魔,护尊主!” 小妖们这才回过神来,立即按照从前排练过许多遍的,摆起法阵,将黎山魔君和梅魔围在中央。可是,这法阵威力巨大,它们生怕危及黎山魔君,故而只是摆起来,并不敢催动。 老乌率一撮勇猛的小妖,进攻梅魔,营救尊主,又令一批小妖将阿秘少尊团团围住。 阿秘也不恼,婴儿肥的俊脸儿笑呵呵的,眼神却凌厉得像是随时能将人凌迟。手下魔物见状,又将小妖们围住。双方僵持,难以进退。 九明媚朝周遭瞄了一眼,扣在黑影中的左手却并未收回,反倒凝聚法力灌注其中。右手拈了个诀,北枝扇得了灵诀命令,脱离她的掌心,瞬间变出无数把一模一样的扇子,围在狕皮王座周围。 它们形成一道梅花扇壁,红梅飘飞之间,胆敢沾染者——杀无赦! 不消片刻,进攻梅魔的小妖们已被红梅花刃削成了一个个骨架子。皮肉呢?唔,削成了片儿,挺均匀。 老乌还算有些个本事,与梅花刃周旋,身上多了些伤口,却还能撑下去。但也仅是如此,再不能前进一步。 黎山魔君被九明媚贯穿,施以咒法试图挣开。按说他只有影形,没有实体,饶是指甲把他整个儿脑门都刺穿了,也不能造成半点伤害。可不知怎的,裹在黑袍中的黑影动弹不得,那黑袍子竟似一只口袋,将它牢牢地装入其中。 “梅神啊梅神,为了抓我,你也是煞费苦心啊!枉费本尊如此信任你!”黎山魔君狂笑起来,“不过你已做下了弑杀天君的罪行,就算你将我抓上天界,推说是我的指使,你亦逃不脱天界制裁!天界众神,都是些自私自利的混账,虚伪得紧!你已堕魔,天界更加不会放过你,他们就算杀不了你,也会联合起来把你关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洞里!那可比玄秘之笼可怕多了,你不可相信他们,无论他们向你做过甚么保证,绝不可信!!!” 九明媚脸色沉了沉:“此言当真?” “当真!”黎山魔君道,“诛神台上的苦楚,你亦清楚得很,不是么?相信他们的代价,将是永堕黑暗。” 唇角微微勾起,九明媚左手突然使力,好似抓住了黑影中的什么物什:“想逃呵?那可得问问本神的甲刃同不同意。” 说罢,左手紧扣那物什,缓缓地往外拉扯,渐渐露出点蜡黄色的皮。黑袍剧烈地扭动起来,里面的物什疯狂挣扎,却好似被掐住了命门,所有挣扎不过徒劳。 凤眸儿金光大盛,九明媚猛地一抡胳膊,从黑袍中拔出一头巨大的兽! 那兽约莫有两只狍鸮的大小,在身形娇小的九明媚面前,诚然一个庞然巨物。仅看它脖子往下的部分,似一头巨大的黑羊,四只羊蹄儿已经发生了变异,从蹄中长出钩子似的黑爪子。爪尖如同利刃,它挣扎了几下,将地面的石头划了个稀巴烂。 脖颈往上,则是一张蜡黄的人脸。俩眉毛、俩眼珠儿、俩耳朵、一个洋葱鼻外加一张红艳艳的嘴唇儿,人类五官标配,半点不缺。 九明媚摆了摆手,两条皮鞭子上手,一条拿来绑四条腿,另一条勒住脖颈子。左瞧右瞧,绑的十分不错,便又系了个端端正正的蝴蝶结。 九明媚粲然一笑,一屁股坐在兽的脑门儿上,扇扇风喘了口气儿。连着几个月没怎么使劲儿,猛地这般用力,还真是挺累。 她抚了抚凸起的肚皮,孩儿感应到母亲的召唤,轻轻地踢腾一下。她眉眼带笑,有东君灵诀的保护,孩儿应该无甚大碍。 巨兽从喉头溢出一声艰涩的笑:“梅神,你会后悔,你会后悔的……” “后悔?”九明媚侧脸望向他,“该后悔的是你罢,翼望神君。让本神猜一猜,你最后悔的是甚?是不该喜欢那个小妖,是不该离开她,是不该令她落入天君手中,抑或……后悔没能亲自杀了天君,为她报仇?” “我只后悔,不该认识她,为她带了这无妄之灾……”蜡黄的脸皱巴巴的,眸中溢出泪来,“倘若时光重来,我宁愿不曾与她见过。这种感觉,你是懂的罢?心爱之人为你而死,你痛、你伤、你恨,堕入魔道,只为替他报仇雪恨。” 九明媚默然,垂了眸子,脑海中尽是风千霁的模样儿,他的笑、他的声音、他坚硬的身板儿、他的混账味儿…… “我一见你,便知我们乃同类。”翼望神君道。 “本神说过,这世上最没用的词儿,便是后悔。”九明媚笑了笑,“茫茫人海,沧海桑田,十万年光影,韶华流淌之间。我于亿万生灵中,偏偏瞧中了他;他与亿万生灵中,偏偏瞧中了我,呵,多么叫人欢喜。”(未完待续。) 第361章、惊雄火阵 韶华易逝,流年易消,光阴打着滚儿地往后跑,半点不肯停留。三界之内,尘世之间,生灵何止亿万。该是过么美妙的缘,让他们擦身而过,又回头相望。 九明媚从葬崖坠落,光裸着小身板儿,漂游于河水之畔。风千霁一眼望见,连他自个儿亦不知,已是凡心初萌。 风千霁一袭紫袍,招招凌厉,在悬崖峭壁间压住她、靠近她。九明媚笑望他时,连她自个儿亦不知,将有一日将他爱入魂灵。 这一世,若没有倾心去爱,岂不太过苍白? 后悔? 倾心挚爱,虽九死其尤未悔。 “你为何不悔?不,你该悔,该恨!” “这世上,没人能左右我的想法。”九明媚莞尔一笑,“翼望神君,咱们并非同类,从前不是,今后更加不是。” 九明媚摆了摆手,梅花刃煞时间聚回北枝扇中。扇壁合拢,凝回一柄折扇,重又落入她掌中。 老乌等小妖从未见过黎山魔君的真面目,骤然瞧见那头巨兽,皆吃了一惊。 “尊主!?”老乌忠心切切,还要去救。 九明媚打了个响指,地上那些被勒得半死不活的天兵天将突然双脚一踢腾,“唰”地翻身而起。天兵们个个儿精神抖擞,变出斧钺剑戟,指向小妖们。他们一瞬释放的威压,将小妖们唬得直往后退。 “尔等眼前这位,并非尔等效忠的黎山魔君,”九明媚道,“而是假托魔君皮囊,逃出天界桎梏的翼望神君。他同天界有仇怨,煽动妖魔攻击天界,全然不顾尔等的性命。如何,尔等仍要为这个假货,同本神对抗?” 小妖们举着武器,互相观望,不知该不该信。它们一直以来效忠的是老魔尊的八徒儿黎山魔君,这会子却成了个神仙,满脑子错乱关系理不清。 “不管黎山魔君抑或翼望神君,他都是我们的尊主!”老乌道,“尊主助我们修炼,为我们寻了黎山这处为家,更答应让我们堂堂正正地回魔界!尊主之恩,堪比身生父母,不可背叛!” 许多小妖生下来便不知父母、无人养活,孤身在尘世间打滚儿。若无尊主庇佑,它们只怕还不知在哪个小山窝子里啃树根、吃蚂蚁,更惨的,指不定被凡间的除妖师收去化成了血水子。 故而一听老乌这话,小妖们摇摆不定的心又坚定起来。 “这尊主不过一软脚虾,已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尔等再去跟随,亦不过随它去死罢了。”九明媚巧言劝道,“尔等从前是叫他骗了去,想来也是无辜。本神可以保证,天界不会伤及无辜者。” 小妖们瞄了一圈儿,情况确乎如她所言,心思再度摇摆。 “她才是在骗咱们!大家想一想,她装作入魔,取得尊主的信任,转眼就翻脸不认人。现在说的好听,等咱们束手就擒,立刻就会同砧板上的肉,任天界那帮臭神仙宰割!”老乌紧咬不放,“别忘了,咱们还有法阵,灭了这些神仙,救下尊主,东山再起指日可待!!!” 凤眸儿一挑,九明媚真真儿越发欢喜青柘仙灵寄身的这只小乌鸦了。他聪明、忠心、果敢,口才也是一等一,总能掐中关键之处。在这等虎狼环饲的厄境中,他依旧秉持本心、不慌不乱,比之天界恁些仙将亦丝毫不弱。翼望神君能在众多小妖之中挑中他来做“鸦总”,确实眼光不赖。 更重要的是,九明媚已印证了自个儿的猜测,老乌心中最重要的,是一个“忠”字。可是,当“忠”撞上了“情”,会当如何呢? 她眼波流转,便见渠儿在一旁望着他,把攥着心,生怕他出事。可是他如今,满心只是九明媚脚下的巨兽,怕是顾不了渠儿咯。噫,好一出别样的三角虐恋,想来会比凡间的戏本子更妙罢?! “既然尔等不肯束手,便甭怪本神来狠的!”九明媚一摆手,下令道,“众天将听令!” “在!!!” “拿住黎山众妖,一个都不准漏!” “是!!!” 天兵天将得令,立马列阵,开始捉拿小妖。 老乌见状,心知不妙,必须置之死地而后生。可是……他望了一眼尊主,倘若真的用上法阵,那尊主…… 翼望神君亦望了他一眼,噫,真真儿心有灵犀。喉头溢出一声儿:“别管本……法阵!” 尊主这是宁愿不要自个儿的命,也要保全黎山众妖呵!老乌眼眶子一热,毅然决然发号施令:“惊雄火阵,起!” 山间众妖感应号令,纷纷祭出元神,依法阵行列穿行,凝起一道巨大的火阵之网,将整座黎山网入其中。火阵遍及黎山各个角落,此一起,各处腾起的火以雷鸣电掣之势,迅速攻向法阵中央的敌人。 洞府地面剧烈晃动,突然,一道火柱子从地下喷出,伸出的火舌炙热的能瞬间烤死十头大熊。紧接着,一道又一道火柱子钻出来,将九明媚和翼望神君拢在中央,形成合围之势。 翼望神君眼带嘲讽:“梅神,准备受死吧!” 九明媚不疾不徐地从他脑门儿上跳下来,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神君啊神君,本神既然敢来,若连法阵这层都琢磨不到,岂不是忒过蠢笨?” “你……你什么意思?” 惊雄火阵厉害得很,连上古女战神玉卮帝姬都杀得,岂会干不过十万年的小小梅神?! 地面晃动越发厉害,王座歪倒,石壁倒塌,到处是滚落的石头和炙热的大火。火柱圈外的小妖们不会受法阵威胁,都在拼命维持法阵。 老乌正欲趁火势愈大之时,寻找时机钻入法阵中央救出尊主,但洞壁倒塌出乎它门意料之外,小妖们顿时有些乱了阵脚。老乌赶不及去救,连忙发令,命令它们不准乱动,必须死守自个儿在法阵中的位置。 “惊雄火阵,是神君数千年监禁日子里琢磨出来的厉害物什,要破它,着实难得很呐。”九明媚一面笑着,一面向后退去,径自退入火柱子里。 (未完待续。) 第362章、羊水破了 九明媚一面笑着,一面向后退去,径自退入火柱子里。 翼望神君怔住了:“怎……怎么可能?!” 九明媚在火柱子里转悠来、转悠去,甚而玩笑似的蹦跶两下,竟然毫发无伤! 眼见九明媚已从火柱子退出去,缓缓地脱离火柱包围圈,只留下翼望神君一只巨兽四脚朝天地在法阵中央,马上就要孤身变成烤全羊,羽化而逝。老乌急得满头热汗,挣脱纠缠他的几个天兵,冲向火柱。 渠儿唬得奔过去,扯住老乌的黑羽:“你疯了!咱们快走!” 老乌的动作顿了顿,回头望向老婆,目光在火焰的映照下,显得灼灼逼人。他挥开渠儿的手,一把抱起微胖的她,用尽全身力气,把她丢向洞口之外:“老婆,咱们来世有缘,再做夫妻吧!” 渠儿眼中含泪,死死抓住老乌:“去你奶奶的来世,这辈子你敢丢下我,下辈子我咬死你!!!” 九明媚勾起一抹媚惑的笑,双手随手一挥:“走罢!” 得了号令,天兵天将再不恋战,杀了手头几只小妖,随即跟随退出洞府。阿秘始终观察着娘亲的一举一动,虽则晓得娘亲既然十分有把握便一定不会有事,但心里始终牵挂着。见娘亲招手,他立时眉开眼笑,命手下魔物随之撤退。 小妖们死的死、跑的跑,惊雄火阵已经开始失效,火柱子亦渐渐消退。可是,山洞崩塌的局势并未得到缓解。不,不是一个山洞而已,是整座黎山,整片黎山山脉,都在晃动、崩塌、向地下陷落! 洞穴之外的天空已渐渐泛白,弯弯的月牙儿还挂在西边儿,圆球儿似的日头已经急不可耐地从东面跳出来刷存在。 黎山山脉周围,流窜着数道法力光芒。五方神者共同施法,掀了一座山还不是分分钟的事儿?这不,东君、单狐印、老驳、酒弯弯,还有北方位那儿飘着的女神——玉卮帝姬。 “老媚!老媚!可算又见着你了,呜呜~~~~(>_<)~~~~” 一只肥嘟嘟的白猫儿扑过来,径自扑进九明媚的怀中。 九明媚欢喜地扒住它的前爪儿,左瞧右瞧,摇了摇头:“发发,熏池那老色鬼到底是用甚么玩意儿养活你的,怎的又肥了两圈儿?” “这不重要,半点儿也不重要!”发发喵喵叫了几声,爪子一蹬,跳上她的肩头,“老媚有娃儿了,简直不可思议。老媚,你这般悍,能做个好娘亲么?”依老媚的性子,这娃儿若敢说个“不”字儿,指不定会叫老媚一拳揍到傲岸山去。噫,想想就是一阵牙酸。 “不晓得,我又没做过娘亲。”九明媚耸了耸肩,“发发做过?” “……”发发翻了个标准的猫式白眼儿,向后一跃,跳上阿秘的肩,“小子,长得挺快……” 阿秘见着白猫发发,亦是高兴得很,将它抱在怀里揉来揉去。 发发热络地跟大家打招呼,单狐印、老驳和酒弯弯在做黎山山脉陷落后的收尾工作,海明月在不远处向她点了点头……十二仙徒,已到齐大半。九明媚的一颗心,前一刻在面对敌人时还刚硬如铁,这一刻却忽地软颤颤的。 她好似看到了凤鸾山的风雪消融,树梢儿挂着绿叶和甜果子,鸟雀叽叽喳喳不肯消停,斗大的星亮得晃眼,山妖精怪们在山野间跳来蹦去……而她,沉睡在红梅梢头,师父提了水来浇灌,絮絮叨叨地念着:“快快开花儿……哒~~” 她一个小激动,来个预防针都没打,便骤然绽放。 红艳艳的花瓣叫一只白皙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拈下,那混账男人将花瓣置于唇边,轻轻嗅了嗅:“花态鲜妍、花色明媚,唤你媚儿可好?” 她很是不快,拈了个诀,那花瓣突地变作一个蛇头,张嘴咬中混账男人的手。 混账男子的手被咬出俩窟窿,涓涓冒血,他却浑然不怒,笑道十分好听。 噫,受虐狂? 她尚未看到混账男人的面容,便觉东方的日头煞时一跃,亮得刺眼得很。脑袋发胀、眼皮儿犯困、鼻头发酸、双腿发胀……哪哪儿都不舒坦。 所有不适好似长了腿脚,一股脑儿地往肚皮里钻。腹内那物什也顶不争气,不过一点点刺激,就不安地绞动起来,踢踢踏踏地踹她的肚皮。 “梅神,你怎么了?” 头一个发现她状况不对的,是那位“死而复生”的玉卮帝姬。 九明媚摆了摆手,刚说了声“无妨”。转眼间,整个儿身子没了支撑,突然向下坠落而去。 单狐印冲过来,却因速度不及东君,未能接下明媚。 东君抱住她,以最快的速度下落到地面,为她检查。但见她小巧的脸上煞白一片,素来红润的小嘴儿失了血色,青白可怖。他抚了抚她的额头,滚烫灼人。 发发也不同阿秘叙旧了,忙飞身下去,用爪子触了触她的身体。 “烫!!!”发发的爪子被她的皮肤灼得生痛。 这时,更为骇人的事情发生了。九明媚原本鼓得并不太大的小腹骤然涨起,一时之间,竟鼓得比双胞胎的孕妇肚子还要大。那肚子搁在身板儿小巧的她身上,突兀又吓人,好似膨胀的气球,随时会爆炸。 “呃……”从来耐痛的九明媚,此时竟痛得身子曲起,喉中溢出痛吟。 发发耸了耸鼻子,好似嗅到一股子似血又不似血的怪味儿,循着味道向下望去,却见老媚的紫袍子已湿了大片。 “羊羊羊羊……羊水破了?!”发发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梅神这是……要生了?”玉卮帝姬忙道,“你们这些臭男人,还愣着做甚,速速施法保胎!再迟些,等不到产子星君来到,羊水便会流尽。介时孩子可就危险了!” 一众男神仙傻了眼,保胎?保胎的法术是哪个?他们之中,单身的单身,年幼的年幼,饶是有成了亲的,也没做过父亲呢。他们修习仙法时,个个儿想的都是练剑术、修斩妖除魔之法。专门去学保胎*?说出去可不得笑死一众师兄弟?(未完待续。) 第363章、东君怕了 男神仙不会保胎的法诀,那女神仙呢?玉卮帝姬、酒弯弯等女神仙老脸一红,都是还没嫁人的,学甚么保胎,忒忒忒不害臊! 正当众神仙犯愁,预备着先给梅神输送些法力,让她自个儿顶一顶时,有一个不害臊的举了手。 唔,确切地说,是抬起胳膊把九明媚整个儿举了起来。 “东君,梅神快生了,不可乱动!” 玉卮帝姬的话似一道风,从东君耳畔刮过去,半点没有停驻。东君犹自举着九明媚飞升而去,血水子在半空里滴滴答答,煞是骇人。 单狐印等人这便要追过去,却被玉卮拦了下来。 “东君近来保胎之术学得顶精深,有他在即可,你们去了也是添乱。”玉卮道,“酒姑娘、,你二人携我的令牌去司命阁请产子星君到风扬涧去;单狐山神、海夫人对山脉灵术较为熟悉,与我一道检查黎山山脉法阵是否业已尽消。” “我们也去风扬……”老驳、靖人道。 “你们是凤鸾仙徒,必须留下负责搜山,寻找青柘和蛮蛮的仙灵血泪。”玉卮将搜灵塔递与他二人,细长的眸子柔光闪闪,却又分外坚定,“我相信,梅神将乌鸦妖、犀渠族长还有翼望神君留在山里绝非巧合,不出意外,你们将迎回两位仙徒。但如果没有,记得将乌鸦妖与犀渠族长救出来,活的。” “可是……”靖人还是不放心小九,想去风扬涧。 “若梅神平安醒来,却现青柘和蛮蛮的仙灵丢了,会如何?” 呃(⊙﹏⊙),会砍人的罢? 玉卮轻轻一句反问,令靖人一时语塞。倒是老驳曲身向帝姬鞠了个躬,道了声“谢”,驮着着靖人去山里搜寻仙灵血泪去也。 瞥见阿秘携着魔物们紧跟东君而去,玉卮又招了纵兰侠过来:“纵姑娘盯着魔界少尊即可,来软的也好,来硬的也罢,不许他回魔界。如此,天魔两界之事,或许还有转机。如何,可做得到?” 纵兰侠拱手道:“帝姬且放心,兰侠定不辱使命!” 玉卮外在瞧着是个温柔高贵、不食人间烟火的帝姬,骨子里却是个大将,指挥之时镇定从容,将各方势力把玩平衡、将各位神仙的任务安排得井然有序,着实令人折服。 这段时日,她诈死逃脱、潜入玉山冢调查翼望神君、深扒惊雄火阵漏洞、第一时间联系东君更改作战策略、说服天君与西王母认可她的战略……每一步都走得惊心动魄,却又叫人心服口服。 有她坐镇,连单狐印都觉有了主心骨儿。他今时今日才明白,为何玉卮会被称为“上古第一女战神”。应对这等情敌,小九败下阵来实在不足为奇。至于以后……以后的事,谁说得准呢? 正当所有人接令欲行之时,海明月忽而道:“弯弯与对天界不甚熟悉,还是……我去请产子星君,较为快捷。” “你?”玉卮细眸一眨,柔声而笑,“海夫人是不屑与我一道检查山脉法阵?” “自然不是!” “那便好了,您可吓坏吾也!”玉卮抚了抚胸口,亲亲热热执起海明月的手腕,“我一瞧见海夫人,便觉有缘,就怕您不肯同我一道呢。” 海明月被她说得一愣一愣的,不好再提及去请产子星君之事,只得眼睁睁看着酒弯弯和出去天界。海明月眼底划过一丝暗色,深觉玉卮帝姬不是个易与的,却说不上哪里不对。 ————突然爱上玉卮————莲雨不专情(o`3′o)———— 风扬涧里狂风大作,花草树木被刮得浑身直哆嗦。叶儿也刮没了,花儿也刮蔫儿了,全都褪了一层皮,好生可怜。精怪们也不敢漫山遍野地跑了,立马滚回自个儿的白房子里,不敢露头。 能在风扬涧做出如此可怕事儿的,数万年来只一个梅神而已。 近日来东君大神不在,莫不是梅神提前完成任务回来了?没东君坐镇,梅神放肆起来谁也压不住,忒可怕! 一道白光从结界外猛窜而入,落入东风小筑之中。 有胆儿大些的精怪露出头去瞧,噫,哪里是梅神在作乱?分明是东君大神他自个儿在飙,周身白光大盛,碰到甚么刮飞甚么。不过片刻,东风小筑已被他周身之气刮得满地狼藉,连院内桃树都不堪其怒,花儿全给刮飞了,成了俩秃子。 有句话说的好,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近梅神者……可不就得疯? 精怪们不禁眼泪一把鼻涕一把,抱怨起来:东君大神这就叫梅神给带疯了,可怎么好唉~~ 东君一边疯着,一边将怀里一个紫团子放在床上,不住地往它身上施法。可不论他如何施法,紫团子仍不住地流血水子,没个止歇。 他焦躁地在房中转来转去,素来纹丝儿不乱的长此时凌乱得很,素来淡然的面色此时竟慌乱得如同凡人。东君大神入了凡俗,抑或,动了凡心? “阿霁……阿霁……” 紫团子里溢出一声痛吟,东君浑身一震,冲过去从紫团子里摸出九明媚的手:“在,阿霁在,媚儿莫怕,我在呢,不会有事的!你和孩儿都不会有事!” 九明媚忽而冷得如坠冰窖,忽而热得如同掉进火窟窿,全身上下特别是肚子,绞痛难忍。双目已被汗水糊得朦胧一片,她却清楚得听得到、嗅得到,牵住她手的,是东君。她想,东君真真儿是善心大,竟主动充作另一个人,来安慰她。 她想对东君笑,谢了他万年难得一回的良善,话刚到了喉头,却被一股子腥甜的汁水取代,呕吐而出。 看着床边呕出的一滩血,东君彻底疯了。 几十万年来,刨去转生为人的短短二十年,他作为太阳神东君,第一次感到害怕。 他以为自己算得很准,他以为自己的术法顶尖,他以为可以护她周全,他以为……就算不会成亲、不会在一起,他尚可以看着她们母女俩快快活活地过小日子。 却原来…… 爱上一个人,就会学会惧怕。 (未完待续。) 第364章、梅神难产(二更) 产子星君赶到风扬涧时,内心是哔了狗的。 她为人时本是官家小姐,家道中落做了稳婆。半辈子济世救人,给千百个产妇接生,从花季姑娘熬成了中年老大娘,好容易遇到个不嫌弃她身份的鳏夫。就在俩人儿预备成亲的当口,她却叫马车撞没了命。 原是司命神君见她积德行善,又颇有仙根,预备待她命尽时提她飞升,填补司命府中产子星君的空缺。岂料偏偏撞上梅神去司命府捣乱,胡改了一通命薄,叫她提前没了命,到现在没真正尝过情滋味。 若非酒弯弯和那凶巴巴的白猫儿亮出帝姬的令牌,产子星君是万般不愿来的。唉,谁叫她为人时曾受过玉卮帝姬之姊的恩惠? 屋子里头一片狼藉,产子星君小心翼翼地跨过一把椅子,又跳过一摊碎瓷器,好容易在床前一小片空地上落了脚,抹了抹一脑门儿的汗。却见东君大神正捏着梅神惨白的手,那以素来淡然的面容上写满了恐惧。 产子星君一晃神,好似忆起自个儿被马车撞死时,待嫁的那个鳏夫便是这般神情。 东君并未发现有人进来,整个儿人紧绷了一阵子,突地跳起来,把产子星君唬了一跳。他一把掀开九明媚的紫袍子,撕开被血染得猩红的里衣,露出她光溜溜的两条腿,便要亲自上阵接生。 “不可!东君不可!”产子星君连忙发声,“男子哪里会接生之术,您还是赶紧出去,让小仙来吧!” 东君怔了怔,豆大的汗珠儿从脑门儿滚下来,这才发现屋内竟还有第三人。 产子星君冲上前去,施了术法将备好的热水、洁布、剪刀等物一字摆开。她将梅神双腿分开,仔细检查一番,却见血混着羊水淌出来,宫口已经开了,先露出的是孩儿的一小截脚丫。 “胎位不正,怕是要……要难产!” 凡人女子难产挺常见,神仙难产却是从未有过。天界成亲的女仙本就不多,饶是有也是被养得滋滋润润,三天两头喊了产子星君去检查。若是有胎位不正的情况,她一早就施法给掰正了。故而在天界司职近三万年,她当真没碰到过难产的女神仙。 九明媚肚子膨胀得越发大了,鼓得比牛腹还大,绞痛感又起。她眼前一片彩色的光晕,竟好似看到风千霁在光晕里头瞧她。阿霁在害怕,阿霁怎会怕呢?是怕她撑不过去,怕孩儿撑不过去?开甚么玩笑,她是梅神,绝对……绝对不会…… “阿霁……阿霁……”九明媚强撑着抬起了手臂,似要去够住他的手。 东君忙握住她的手,俯身在她唇边:“我在,我在呢……” “哦,东君啊……”九明媚忍住喉头腥甜,艰涩地勾了勾唇,“劳烦替我……替我给千霁说一声儿……别怕……” 东君猛地抱住她的小脑袋,牢牢地将她嵌在怀中,死死的,不肯分开。眼眶子又热又潮,他用力憋住,用力忍住,不肯让热泪流淌下来,带走他最后一丝信任。媚儿……他的媚儿,何时这般虚弱过?他怎能,怎能让媚儿置身于如此危险的境地?! “不怕!”东君哽着道,“风千霁让我给你带句话,他不会怕,你也不准怕!” “他……他敢命令我……真是……混账啊……” 话音未落,九明媚再抑制不住,猛吐了一大口血。 产子星君忙取了道生子符贴在梅神眉心。然而,梅神身体过热,符才刚贴上,便呲溜溜烧成了灰。星君连贴几道都是如此,花白的头发急得乱颤:“这可如何是好?” 东君道:“给我。” “是……”产子星君刚取出新符,便被东君一把夺去。 东君拈动灵诀,双指将生子符牢牢摁在明媚眉心,以自身神力,强化符咒的效力。果然,此法十分有效,明媚不再呕血,身体的热度也渐渐消了。 东君稍稍松了一口气,重重地吻上了明媚的额头。 从不晓得东君竟是如此重情的,大神产子星君老脸一抽,颇有些为难地道:“东君,嗯……梅神大人的情况,怕是有些复杂。” “吾晓得,”东君道,“这孩子是在她魔界怀上的,彼时梅神同越疆缠斗许久,又经历堕魔,严重耗损身心,连带着令腹内胎儿亦染了魔气。她去黎山之前,吾查阅上古典籍,寻到个保胎的良方,教给她时时念诵,又有帕子上的法术保护。典籍上言,用了此法,饶是上战场杀敌亦是不怕。没想到,此法亦是不能全然作准……” “东君,嗯……怕是比那个更复杂一些。” “怎么?” “小仙刚刚为梅神切了脉,若未料错,这副身子骨,只怕……并非梅神的吧?” “诚然。”东君道,“乃是借了副凡人之躯。” “果然如此,”产子星君道,“这副骨躯早已千疮百孔,原有梅神‘化骨成媚’的神力支撑着,所以勉强能用。不过,梅神大人颇不知爱惜,几经重伤,实难再复。所以……” “所以?” “这副身子骨,用来生产,已万般不能承受了。如果坚持用这具身体生产,仙灵桎梏太久,伤及元身,严重的会魂飞魄散。”产子星君道,“可是此时抛却这骨躯肉体,孩子亦不能保证成活。不知梅神大人是……换具躯体保住仙灵性命,抑或,强行用此躯体,将孩子生下来?” 早在密杨郡时,九明媚便得到过告诫,不可滥用这具身体。最好是寻个洞府安心修炼,争取早日飞升上神,才能摆脱躯体桎梏,元身得以自由。可她总不放在心上,为甚么事儿都能拼死拼活。如今到了这般境地,再想寻个洞府修炼,已经迟了。 东君不假思索:“换具什么躯体?吾现就去寻!” “这个……小仙只会接生之术,换身之事,略懂皮毛而已。目前看来,是副健康的身子就成,应急所用罢了。若是不满意,回头还可以更换。之事……”产子星君瞄了瞄床上肚子老大的梅神,“您做得了主吗?梅神大人她……”(未完待续。) 第365章、好丑的娃 “您做得了主吗?梅神大人她……” “剖开。” 产子星君一愣,却见梅神双目迷蒙,干裂泛青的唇微微张开。 “您说什么?” 九明媚的身子虚软无力,手臂能抬起一些,拨弄手指却很费劲儿,更甭提拈诀了。看来,这副皮囊确乎已经到了用不得的时候,不得不弃之。她猛咳几声,费力地将喉头残余的腥甜血水吞咽而下,这才将嗓子稍稍清了些:“肚子,剖开……孩儿立刻……取出来……快!” 最后一字几乎是混着血喷出来的,随即又是一阵猛咳。 产子星君被溅了一脸血,一脸懵圈儿,不知该如何下决定,忙乞求似的看向东君。 东君眸光深沉,一改方才慌乱恐惧之色,竟似下了什么决心:“照她说的做。” 产子星君忙道:“可……可是,这剖腹之术,小仙从未尝试过……”凡间若是有产妇命绝的,倒是曾有人将其肚腹剖开取出婴孩的。可是,一个大活人,哦不,一个大活神仙要如何剖腹?这风险太大了! “梅神说的不错,这是最好的法子了。这副身躯太过孱弱,本就不宜生产神灵之子,借它来生产实属无奈。倘若时间太久,会伤及梅神仙灵。那你便破开肚腹,替她将孩子取出。左右……左右这副皮囊是不用了,快些取出才能保住仙灵。” 产子星君抹了抹脸上的血,深感这二位大神都是极聪明的疯子。 她咽了口唾沫,紧张兮兮地变了把刀子。 菜刀?不对,换个。 砍骨刀?不对,换个。 水果刀? 这个长长窄窄的形状,似乎、也许、可能、大概……凑合吧? 产子星君将被血湿透了的紫袍子全部撕开,露出中央一个圆滚滚、白花花的大肚皮。同这巨大的肚子相比,那两条光溜溜的小细腿纤弱得可怜。 从哪儿开始切?用多大力道切?切多深多长?会不会伤到胎儿?她执着刀子左比划、右比划,愣是下不了手,全身紧绷得厉害,跟自个儿站在悬崖边上往下看似的。 东君见那刀子在媚儿的肚皮上乱比划,心头一阵燥怒:“快些!” “闭嘴别吵吵!!!”产子星君突然大吼,把她自个儿都给吓懵圈儿了。她是太紧张,竟忘了身边这位可是太阳神东君,是她一介小仙绝对惹不起的主儿。这般下去,梅神这一劫过去,她怕是要入劫了。 东君显然也是实力懵圈儿,愣愣地看了她一眼。不过大神好歹是大神,懵圈不过一瞬。他定了定神,轻道:“您乃产子星君,吾自然听您的。放心,她的仙灵有吾来保护,您只管下刀。若胎儿有损伤,吾自然立时施法救治。不论梅神或吾,断不会迁怒于您。” 乖乖来,东君大神忒有礼貌了些!想来,是为她能不再紧张罢?产子星君咽了口唾沫,点了点头。 产子星君使了灵诀凝聚于指尖,在梅神肚皮各方位按压,搜寻胎儿所在位置。刀子选准腹部上方三指处,避开胎儿所在,立刻切入。眼见着刀尖已入,她往切口里丢了个灵诀,探测肚皮厚度和刀尖与胎儿的距离。切入四指最为适宜,她果断不再深入,而是纵向切开肚皮。 东君宽厚的掌心贴住九明媚的额头,白色的光晕笼罩她全身。不消片刻,九明媚苍白的面颊上浮现一枝红梅,蜿蜒爬行到了眉心,用尽全力,绽放红蕊。 他俯身下来,吻了吻那朵冶艳的梅。 梅香肆意,一如她的性子。 他轻道:“媚儿乖,你要保全孩儿,我便保全孩儿;你要保全自个儿,我便保全你。你要的,我都给你,再不吝惜,可好?” 九明媚睫毛轻闪,未能成言。 肚皮划开,血肉模糊之中,产子星君掏出一个血糊糊的小婴儿。 婴儿哇哇大哭起来,吵得九明媚努力睁开眸子,模模糊糊地,只瞄见了一眼。 噫,多么丑的一个娃儿!九明媚差点又呕出一口老血。 一身皱巴巴的皮,浑身是血,眼皮儿黏糊糊地黏着,似个瞎血球儿。一头短黑发也都一撮一撮地黏着,还竖得老高。天也,地也,她好容易怀胎生下的真是个娃儿?这整个儿一缩小的怪胎老头子! 眼前模糊更甚,九明媚怎么也看不见丑娃儿了。它怎的越哭越大声儿,是不是受伤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是不是在想娘亲?鼻头一酸,她忍不住颤巍巍地抬起手:“给……给我……抱……” 产子星君拿袖子揩了揩额上的汗,头一回遇到神仙难产,这家伙整得比她自个儿生娃还累。所幸娃儿哭声甚是响亮,在她脸旁嚎着,震得她耳朵发麻。不过,哭声响是好事儿,说明娃儿健康得很呐! 产子星君笑着道:“好好,小仙且给孩子剪了脐带。”说罢,拈了把剪子,在胎儿肚脐处一剪子把脐带给咔嚓了。 脐带一断,九明媚全身剧颤,突又一软,手亦坠落下去。 她彻底的闭了凤眸儿,眼角一颗血泪滑落。 “梅神?梅神?!”产子星君发现不对,唬得大叫一声。 东君不住地施法,不住地拥紧她,然而只是徒劳。 颊边梅枝化作点点红光,同那颗血泪一道,消散而去。 她的皮囊渐渐变了颜色,紫袍子、肌肤、血肉,尽数化作片片红梅花瓣,在屋内飞扬了几圈儿,紧随着消散而去。 床上只剩下一具枯瘦娇小的骷髅,骨架白森森的,身上罩着破烂的褐色粗布衣裳,头上罩着块黑布斗篷。光裸的左脚踝骨处,凹痕依然在。 东君僵了片刻,好半晌才寻回动弹的力道,他喊了酒弯弯和发发进来,说是有事吩咐。 酒弯弯与发发前头被产子星君拦在外头,怕扰了梅神生产,不准他们进来。他们甫一见到床上骷髅,和星君怀中丑娃儿,登时着了慌。老媚……老媚没了?他们从来没有想过老媚会撑不住,临到面前,更加无法接受。 “此乃岐国公主风元樱的骨躯,你二人送她回宫,入土为安吧。” “那……那老媚呢?”发发已带了哭腔。 (未完待续。) 第366章、一条怪河(二更) “那……那老媚呢?”发发已带了哭腔。 东君起身,朝门外走去,额边的一绺白发又多了些。他的神色有些凄楚,望着外头苍绿的山水,徐徐而言:“吾会将她寻回来,一定。” 产子星君抱着哭闹的丑娃儿,一晃神,好似记得自个儿死后入土时,待嫁的那个鳏夫便是这般神情。却原来,早在三万年前,已有一人,也曾为她用情至深。那情滋味到了她跟前儿,只是她从不知晓。 那鳏夫叫什么名儿来着?她眼眶子含了泪,他奶奶的,她忘了…… 时光流逝,万物渐逝,沧海桑田,水盈着记忆流淌,蜿蜒了数万道弯儿、劈了数万道岔儿。掬一捧水浅饮,早已不知它从何而来,又承载着哪一瞬的记忆。 逝去的便是逝去,不是所有的逝去,都来得及追回; 不是所有的后悔,都来得及弥补。 ————逝去小分割———写哭了闹哪样/(ㄒoㄒ)/~~———— 九明媚有点儿晕,上一刻还要抱那丑娃儿,下一刻身子却轻飘飘地荡了起来。唔,皮肉不疼了、眼皮儿不黏糊了、肚子也不绞得慌了,总体而言是舒坦了许多。自打怀了孕,还真没嘛时候同此时一般舒坦的。 她素来随遇而安,索性俩手一摊,放松下来,自自在在地随风飘荡。 飘到哪儿就是哪儿,飘到何处便在何处安家,同那蒲公英似的,挺好。 从前在凤鸾山的时候,她刚化了形就在山上折腾。漫山遍野的花儿草儿见了她都发憷,生怕遭了她的毒手。有一回,她听说蒲公英是随风安家的花儿,一时好奇,便逮了一只蒲公英花精,叫它演示演示。 花精满头的白毛毛被唬得一颤:“演示……啥?” “飘呀飞呀安家呀!”九明媚歪了脑袋,托着小腮帮子,眨巴眨巴眼,一派天真地道。 “没……没风呀!”花精歪了脑袋,语调叫她给带跑偏了。 “要风呀?简单!” 九明媚刚跟阿印学了个刮风的灵诀,吹阵风还不是分把钟的事儿?她跳起来,原地转了几个圈儿,大红的裙摆飘荡转悠,似一朵小红花儿,娇俏可爱。裙边跐溜窜出一缕风,那风儿随着她的转动,越刮越带劲儿。转瞬间,竟呈狂风大作之势! 九明媚纤指一点,狂风扑向蒲公英花田。 漫山遍野的蒲公英瞬时被刮飞了白毛儿,连花精头上的也不能幸免。 花精摸了摸光秃秃的脑袋,欲哭无泪。 满天飞扬的洁白花絮,密密麻麻,轻轻飘飘,瞧着真叫人快活。 九明媚绽开笑容,兴冲冲地拈诀而飞,同蒲公英们一道飘啊荡啊,旋啊转啊。大红的衣衫,洁白的花絮,湛蓝的天,雪白的云,冲撞出一副美妙至极的景儿。 花精歪着脑袋望着望着,呆呆地随着她的欢乐,绽开了笑容。好罢,这会子蒲公英要迁徙到更多地方安家了,扩大地盘也挺好。 突然,花精眨巴眨巴眼,慌慌地撵了去,大喊道:“那边是河!是河啊喂!!!” 九明媚“噗嗤”一笑,那花精着慌的有趣模样儿,如今想来仍是叫人不由得莞尔。倘若没有那场暴雪,蒲英花精应当已然修炼成功、飞升上仙了罢…… 四周星星点点的白色小圈儿,同当年那漫天飞扬的洁白花絮如此相似,却又有很大不同。九明媚伸出手,拈了一只白圈儿,轻轻一嗅,噫,是神仙的气味儿。可是,这里是何处,怎会有恁多带着仙气儿的白圈儿? 她又随手拈了另一只,却不是仙气,而是魔气。 再拈一只,妖气。 再拈一只,又是仙气,还带着一股子茉莉花香…… 记得参加阿印与四师姐的婚礼时,百花仙子也在场。似乎无意间听百花仙子提及,茉莉花仙巡视凡尘茉莉花时,未料遇上自个儿的雷劫,没能挺过去,灰飞烟灭了。 九明媚立时坐起身来,左右查看,忽地笑了。敢情她自个儿也是恁多白圈儿里的一员,飘飞在这无名之地,不知前路几何。若有不同,也不过是颜色罢了,旁的是白圈儿,偏她是个红的。 湛蓝的天色忽地暗下来,好似一桶黑漆骤然倒下,将这无名之地染成漆黑。伸手不见五指,她拈了个诀,意欲点亮一方。可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她的法力半点儿使不出来,指头拈来拈去,跟唱大戏似的。 滴答~ 滴答~~ 雨滴从黑色天幕上滴下来,落在身上,冷透骨髓,把白圈儿们洗褪了层皮。 九明媚耸了耸鼻尖儿,再去嗅时,仙气、魔气、妖气统统不见。所有的白圈儿都清清透透的,仿若褪了皮的虾子。 因浸了雨水,白圈儿们皆不再飘飞,缓缓落入河水之中。身下水流黑里透着蓝,向下望不到底。寻常河流皆是自高向低处流,这条河的水却是一路斜斜地向上方跑路。 九明媚朝上头望去,河流蜿蜒很长,目测比天河还要长,压根儿望不到尽头。黑蓝的水中,飘摇着无数的莹白圈圈儿,幽谧美妙。徜徉在这等妙景中,真叫人不愿离去。 “老媚!老媚!!!” “小九,你在哪儿?” “媚儿,回来……” “呜哇~呜哇~~呜里个哇哇~~~” 真是的,都到了这等妙景之处,怎还不叫她清清静静地自在一会子? 神识中突然冒出的这些个呼喊,吵得她心儿热乎乎的。她真想立刻回到大家身边,至少,抱一下她的丑娃儿,哪怕只有一下。 九明媚莞尔一笑,用力摇摆身子。只见自个儿这个红圈在河水中上下浮沉,愣是飞不上天,亦沉不下水。若她没有记错,三界之中仅一条河流有如此怪样儿——冥河。确切而言,冥河已经不属于三界范围,而是三界之外。 因了凡人生老病死,灵魂轮回总得有个去处,全叫天界管着,可不得把司命神君给累成哈巴狗?故而,上古众神选了个在地下混的王,开辟一处地界儿专门司职冥事,即为冥王与冥界。(未完待续。) 第367章、飞升上神 (求正版订阅思密达达~~O(∩_∩)O~~) 这位冥王顶负责,设十八地狱、十殿阎罗、黑白无常、牛头马面,把人界生死轮回之事管得十分妥帖。他口吐万丈河水,联结人间与冥界,形成冥河。凡人死后,踏上黄泉路,大都是要在冥河里乘上摆渡人的渡船入冥界的。 有些凡人做了鬼,却不肯认命或是心有所系,半路反悔跳河要游回人间也是有的。可他们跳入河中,只能随水波上下浮沉荡漾,无论如何划动踢腾,也无法前行半分。摆渡人拿桨在他们头上一拍,有缘的随波漂入冥界,没缘的沉入河底,再不见天日…… 这……这条河不会当真是冥王的口水罢? 九明媚略想了想,断定不是。 冥河只渡鬼,除却死去的凡人,充其量再载些凡间的猫猫狗狗,神魔妖精之类的魂魄不归冥界管辖。再者说了,神魔妖精躯体消弭,魂魄是可以在原处停滞,继续修炼或是寻了旁的躯体附身来用的。如果是遭受重创,躯体、元身俱失,那便是魂飞魄散、灰飞烟灭。魂灵全散了,哪里还有什么仙气、魔气凝聚成白圈圈儿? 故而这条黑蓝色往上流的河,还真真儿说不准究竟是个甚。 既已决定回去,不再杵在此处瞎混,九明媚立即开启跳跃模式,利用河水浮沉之力,用力往下一压,又踏着水波往上一弹,脱离水面而出。当然,这种力道充其量只能弹起一点点,并不能飞上半空去。九明媚眼见着重又要栽入水中,她瞄准一个白圈儿,坠落而下,正好落在白圈上。 有了白圈做跳板,弹跳会更高更远更快捷。只是…… 九明媚望了望逆流的方向,不禁莞尔:如此远的路,怕是要蹦跶许久。 不怕,跳吧! 九明媚开启蹦跶之旅,踏着一个又一个白圈儿往来时的方向蹦行。 突然,墨色天空电闪雷鸣,雨势越下越大。一个浪头打过来,将九明媚重又卷入河流之中。她使劲儿挣扎,可是河水流速煞时加快,迅速淹没了她。墨蓝河水中的红圈儿,就这么被冲向了河流的终点。 “老媚,抓住绳子!!!” 不知从何处传来一声呐喊,九明媚在水里沉浮,眼见着河底竟往上伸来一根麻绳,立刻伸手抓住。绳子那端的人力道极大,使劲儿将她往河底拖行。一股又一股河底旋流冲击着她,令她头晕脑胀。她将绳子在腰上缠了几圈,手腕缠了几圈,死不撒手。 终于,她破水而出,尝到了空气的鲜味儿。 身下是松软的黑沙,身边是焦急的少年。 “老媚,老媚,你怎么样?!” 胳膊腿重又化成红圈儿,红圈凝聚起来化作一枝梅骨朵。少年忙咬了食指,将自个儿的血滴在梅骨朵上。 小小的花苞吸收了血液,瞬间绽放! 红艳艳的花瓣儿,黄橙橙的蕊心儿,漂亮得不像话。 花蕊中凝出一缕青烟,青烟悠悠荡荡,聚成个娇俏的人形模样儿。 一头火红的长发,一袭火红的长袍,好似一团汹汹燃烧的火焰,又似太阳初升时最美的朝霞。火红发间凭空多出一缕白发,软软的垂在脸颊左侧,挑染出一抹奇异的魅惑。 一张精致小巧的脸蛋儿白白嫩嫩,水灵灵的。长长的睫毛微微上翘,凤眸儿悄悄一抬,金色的瞳仁便猛地一闪,令人目眩神迷…… 肌肤白胜雪,金瞳塞琉璃。 这妩媚妖娆之姿,玲珑剔透之色,绝非凡俗所有。 九明媚伸了个懒腰,总觉得好似刚从睡梦中醒来,浑身懒懒散散的,没甚么劲儿。她瞄了瞄身旁的少年和他身后的黑衣仆从,不禁粲然一笑:“苍玉,你怎的也突然长大了?” 阿秘那胖娃儿不知吃了甚么好饭,突然拔高长成了小少年; 苍玉这瘦娃儿不知补充了甚么营养,竟也紧赶慢赶地赶了上来,那眼角眉梢、那清瘦身姿,竟颇有几分当年孤傲少年的范儿。 “老媚……你,你身上这是……” 噫,好容易见了面,苍玉怎跟吃了苍蝇似的,脸色忽白忽青,一会子又涨得通红。 九明媚纳了闷儿,兀自抬起胳膊,转悠一圈查看了自己身上,并未甚么脏东西,只不过……她唬了一跳,立马又把自个儿检查了一遍。好家伙,浑身冒金光是个什么鬼?莫非…… 苍玉忽然扑过来,激动地抱住她的腰:“你飞升了,你飞升了!!!” 九明媚微汗,她还踏踏实实地怼在地上呢,瞧这地界儿光景,约莫还是地下,哪里飞得起来? 黑衣仆从们应景儿地行礼道:“拜见梅花上神!” “……” 九明媚不得不说,师父老头儿讲道时,有些话还是挺有道理的。所谓“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估摸着就是人得倒大霉、倒血霉、把霉倒到底儿,那好运道可能就冲上来了。可要是运道一直好上天,那血霉分分钟糊你一脸。 很显然的,九明媚这些日子已经把八辈子的血霉都倒光了,可算是迎来了一件喜事儿:飞升上神。 一般而言,要飞升上神需得经过万年修炼,还得运道够好。但这并不足够,飞升之前是要历劫的,谁也不知会遇到甚么劫,能不能挺过去。挺得过,就有那么一丢丢的机会成为上神;挺不过,羽化灰飞也是常态。 故而有些神仙惰得很,觉着飞升上神危险贼大,还不如踏踏实实做个上仙。三界之内,上神数量极少,也就不难理解了。 上神嘛,自然还有些上神的做派。 黑衣仆从们这么一拜,九明媚便生受了。透过苍玉和他们的口,她晓得了此处确乎冥界,但是那条黑蓝怪河并非冥河,而是…… “混沌幽冥,”苍玉道,“师父、三师姐羽化灰飞之后,所去往的地方。” 九明媚煞时一惊,随即莞尔:“那咱们,去接他们回来罢!” “这恐怕,没那么容易。”(未完待续。) 第368章、冥王苍玉(二更) 在黑衣仆人们的引领下,苍玉和九明媚踏着松软的黑沙,穿过层层墨色叠嶂,来到一处幽深玄妙之处。这里的天儿比魔界的天还要黑,房屋殿宇亦是黑的,若非门前都会点上大红宫灯,只怕行人压根儿瞧不见路,撞上黑墙去也。 黑白无常,牛头马面,还有一些冥府小兵皆排成两队,分列通道两侧,行礼迎接。 九明媚灿然一笑,看来苍玉在这冥界,混了个不低的地位。冥界同天界众神同气连枝,但并不直属天界,而是自成一体。若是碰见一位上神,行礼尊重是必须的,可派出恁大阵势可就有些夸张了。 “启禀冥王、上神,茶点已备好,请用。”冥丞一袭黑纱袍子,脸色也是黑的,跟刚从炭堆子里刨出来似的。 “好了冥丞,怎么又是丧着脸。”苍玉吐槽道,“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冥丞行了个礼,勉强堆起一张笑脸,怎么瞧怎么古怪:“冥王,小臣没有丧着脸。” 苍玉摆了摆手:“都下去罢,我同老媚有话要说。” “是。” 冥丞随即招手带小的们下去,关了殿门,又将门口的侍卫全撤了下去。他还有些不放心,左右看了看,猫着腰悄悄躲在门口,正要侧耳倾听。忽地一颗葡萄从穿过殿门砸中了他的脸,殿里传来苍玉的大喝:“下去!” 冥丞摸了摸被砸红了的老脸,又把葡萄拈起来在衣服上蹭了蹭,猫着腰逃了。 殿中小榻上,九明媚拈起一颗葡萄丢进小嘴儿里,吧唧吧唧嚼了嚼,伸了舌尖儿轻轻一舔,将酸甜的汁液卷进嘴里。许久未尝到如斯美味,九明媚舒坦得发出一声喟叹:“用你最擅长的剑多好,没的糟蹋了这物什。” “你就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苍玉断言道,“东君给我捎信儿的时候,我差点儿把胆给吓出来。” “东君?”九明媚眯了眯凤眸儿,恍惚记得他说了句“你要的,我都给你,再不吝惜,可好”。那时节她已经叫生产的痛苦整得十分迷糊,这句话却记得很清楚。 她就纳了闷儿,东君一个冷淡哥儿,怎的突然开始走深情路线?莫不是对她动了情? 噫,想想她当时的模样儿,肚子剖开,俩细腿儿光溜儿,吐了好几口老血,脸上定然难看至极。那绝不是个会招人动情的形象。 “你去了黎山之后,我担心你,就要偷跑出风扬涧,却叫东君给堵了。我还以为东君会把我囚禁起来,没想到他居然给了我三成修为,把我送到了冥界的入口。冥丞他们每天都有人在那儿把守,一见了我就非说我是……”苍玉一怔,忙捣了捣她的肩膀,问道,“老媚你怎么不问问我为何就成了冥王?” 九明媚兀自拈葡萄吃,边吃边笑道:“左右你自个儿会说。” “……好吧。”苍玉撇了撇嘴,双臂抱胸,高冷地道,“孤本就是冥界之王,只因六万年前凡间鬼魂造乱,前往巡视时遇险,元身和魂魄被迫分开。魂魄飘飘荡荡,寄身在一块苍玉之中,失了记忆,这才做了凤鸾山的仙徒,没有及时归位。至于我那元身……你晓得我的元身寄身于何处?” 九明媚连眼皮儿都没眨,不假思索地道:“风扬涧,白玉虎。” “……”苍玉抓挠头发,“你就不能问问,问问嘛?” “(⊙o⊙)哦,风扬涧,白玉虎???” “……” 天杀的,跟太聪明的人说话,忒没成就感。苍玉无奈地趴在桌子上充当一会子死尸,不过十秒,又耐不住地直起身老实交代。 “总而言之,我已经恢复了冥王的身份,但是关于冥王的记忆和法力还没有完全恢复。东君要我找到混沌幽冥,为你解决后顾之忧,我却怎么也想不起混沌幽冥到底在何处。幸而我手底下还是有些强手的,你方才所见的那个黑炭冥丞,据说从前是我最信任的人。关于混沌幽冥的一切,都是他告诉我的。”苍玉揉了揉太阳穴,似乎仍在为失忆犯愁, “混沌幽冥是冥王——也就从前的我——在整顿冥界的时候偶然发现的。那里太过诡异,入口随时在变,而且我派进去的鬼差进去了就出不来。我能在里面走上一段,只有一段而已,一旦水势开始变急就得赶紧离开。幸好你今儿没有被水流卷得更远,如若不然……我也没有把握能将你扯回来。” 九明媚重重地点了点头,又庄重地鼓了鼓掌:“清楚、明白、感情深刻……” 苍玉白了老媚一眼,冷脸子却忍不住一红,唇角也勾起一抹羞涩:“成了成了,老媚你故意的。不过,我已经把事儿都给你交代了,你那边呢?” “东君怎么说?” “东君只说你出事儿了,叫我去混沌幽冥救你,还说稍后就赶过来同我们汇合。是不是黎山魔君那厮伤了你?”苍玉冷脸一板,“我带冥界重兵去揍他!老媚你放心,我剑术已恢复,更有东君三成修为,再不是个瘦弱小鬼,加之有冥界重兵,定揍得那黎山魔君跪在你面前求饶!” 九明媚笑着放下葡萄,拈了茶碗抿了口茶水:“原本计划偷偷潜入黎山上,绕过阵法所在,暗中杀了黎山魔君。进了兵器库,我便发现有法阵的踪迹,原本是要带着胜遇和白狸落跑的,不过……东君透过神识告诉我,玉卮帝姬并未羽化,而是诈死逃脱,正在玉山冢寻找制服翼望神君、破解惊雄法阵的法子。” “翼望神君?是那个堕魔的神君?” “不错,翼望神君借了黎山魔君的壳子,逃脱了玉山冢,还把黎山魔君的魂困在那儿做傀儡,逃过了天界的查探。他的计划不可谓不聪明,接盘黎山魔君的事业后,大力扩展地盘、吸收灵汲、收纳小妖。他借老魔尊之徒的身份掌握魔界一举一动,又利用神君之位寻到自己从前在天界的徒弟给他做眼线。如此一来,天、人、魔三界的动向,他都探得清楚。” (未完待续。) 第369章、菜鸟娘亲 “翼望神君不知哪根神经搭错线,竟要利用我来搅弄三界风云。他利用玉卮帝姬、胜遇帝姬之事,勾动天界插手,又利用我和天界之间的矛盾,要我替他杀了天君、天后或者西王母。如此一来,我将沦入魔道,被天界追杀。他认为玄扈和阿秘会为了我,出手跟天界对抗,进而激发天魔两界的矛盾。介时,三界厮杀,再度掀起腥风血雨。”九明媚将茶水饮尽,指尖不自觉地转了转茶碗, “若我们推测得不错,或许他会以魔的身份参战,正大光明地毁灭天界,为他心爱的小妖报仇雪恨;又或许,他会眼看天魔混战,坐收渔人之利。于是乎,我顺其自然,被翼望神君关入玄秘之笼,在里头呆了些时日,静待消息。果不其然,他引我入魔,杀死了天君……” 苍玉一惊,险些跳将起来:“你当真杀了天君?” “嗯,杀了……” “啊?!!” 九明媚淡然一笑:“慌个甚,我是杀了,杀了天君的造魂。旁人或许不知,我却是晓得的,东君是造魂术的杠把子,拿天君、天后、西王母的毛发做些一毛一样的造魂,并不困难。而且东君还有一样本事,是阿霁的造魂术也做不到的。” “是什么?” “造魂自个儿都认为,自个儿就是天君,容貌、发色、气质、仪态、步伐、记忆、语气,连仙气和呈现的元身都一模一样。” “妙啊!”苍玉拍手叹道,“能把自己人都骗倒了,还愁骗不了翼望神君?” “可是造魂也有个缺点呵,他们都没骨头。所以,我不能让他们伤筋断骨,唉,可是费了一番气力呢……” “老媚,从前在凤鸾山,我就只服师父、阿印还有你。现在啊,我顶服你!”苍玉难得的眉开眼笑,“还有呢?后来呢?”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九明媚将茶碗往桌上一磕,噤声笑望他。 苍玉怔了怔,这才发觉自个儿一直在被她牵着鼻子走,一路问东问西求解答。唉唉唉,跟聪明人说话,忒没成就感! 他叹了口气,忽又直起身板儿,故作冷傲地道:“你别嘚瑟得太早,且待孤恢复冥王的记忆和法力,孤不光比你岁数大、比你资历深、比你法力高,还一定比你聪慧……哦不,是睿智,睿智!” 九明媚莞尔一笑,身子向前一伸,指尖往苍玉颈上一挠。 苍玉护痒得很,立马抽搐着往后一缩,似一头受惊的小兽。 “是呢,”九明媚一本正经地点头道,“一定比我更护痒。” “……”(此处省略一万匹草泥马……) 东君推门而入时,便见九明媚荣光焕发、笑得明媚鲜妍,同生产时那半死不活的模样简直千差万别。虽然接到苍玉救下她的消息后,已经放心很多,可他还是以最快的速度飞腾而来,直到看见她平安无事,才真正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苍玉一歪头,一口茶水险些喷出来。 天可怜见,东君一身仙袍仙姿飘渺,可几条纱巾横横竖竖斜斜地勒了几道子,全为了绑住怀里的小婴儿不掉下来。真真儿是煞费苦心。这到底是哪家的娃儿这般好运道,能让堂堂东君大神化身奶爹? 当九明媚红着眼眶子扑过去的时候,苍玉一歪头,茶水喷溅的曲线十分优美。 九明媚欲从东君怀中接过孩儿,可是左边试试、右边试试,总不知怎么抱才是最佳的姿势。她第一次觉得自个儿如此愚笨,方才调侃苍玉的劲儿全没了。人间的夫妻是如何抱娃儿的?她用力回忆,仿佛是右手抱、左手托,又仿佛是整个儿捂在怀里…… “别紧张,第一次抱孩子,终归是有些生涩。”东君安慰道,“来,似我这般,对,这般抱着她……” 九明媚效仿东君的样儿去抱,终于安全地将孩儿接入怀中。孩儿正睡着,身上的血已经洗净,露出一张白皙恬静的小脸儿。黑黑的头发仍然竖着,可是色泽十分明亮,同阿霁一样。睫毛长长的、翘翘的,又颇似明媚。 隔着襁褓,九明媚紧紧地抱着孩儿,用脸颊、用嘴唇去亲吻孩儿。她感受着怀中的一个小团子,一个有生命的小团子,它本就在她的血肉里,如今与她分割,却仍连着她和阿霁的血脉筋骨。 她是梅花,从未有过母亲,亦从不知骨肉亲情为何物。对凡俗的骨肉情谊,看得通透,却没甚感觉。今时今日才晓得,这种感觉,竟是如斯奇妙,妙得叫她舍不得离开孩儿半步,甚而起了想将孩儿塞回腹内,随身带着的冲动。 东君心旌摇动,怀中荡漾起无限柔软的思绪。他张开臂膀,要将她们母女俩拥入怀中,再不分开。 突然,九明媚抬了头,道:“多谢东君将孩儿带来,了了小神一桩牵挂。” 东君默然,过了半晌,才道:“你走后,孩儿一直在哭闹,产子星君、酒弯弯和发发怎么哄都没用。借了些母乳,她也不肯喝,故而……”东君瞄了她胸前一眼,忽地双耳涨红:“准备给孩儿取个什么名字?” 喝母乳与取名?这也跳得忒快了罢?九明媚疑惑地望了望他,却见他神色一如往常,便笑道:“早想好了,就叫‘小乖’。” 风千霁总爱喊她“媚儿乖”“媚儿乖”,她却从来不肯乖乖的。今儿他有了孩儿,便遂了他愿好了。思及阿霁,明媚笑道越发欢颜:“至于大名儿,且待阿霁入我梦中,再去问他。” 东君哽了哽,有无限话语想告诉她,却又说不出口。 “吾便是风千霁的本体。” “风千霁与我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吾就是小乖的亲爹爹……” 哪一句,他都说不出口。 小乖小嘴儿一嘬,好似饿了。 九明媚忙道:“东君、苍玉,且候我片刻,咱们稍后再谈混沌幽冥之事。” 说罢,九明媚急入内室,掀了衣袍,喂起了小乖。小婴儿天生便知如何吸吮奶汁,一嘬一嘬如狼似虎的贪食模样儿,叫这位新上任的菜鸟娘亲乐开了花儿。 (未完待续。) 第370章、鬼怪带娃(二更) 小乖还小,离不得娘亲;这位菜鸟娘亲又恋闺女恋得厉害,亦离不得小乖。故而母女俩在冥府乐悠悠地过了些时日,每日里冥丞都送来好吃好喝的伺候着,别提多滋润了。 食了母乳之后,小乖的长势十分喜人,一天长大一圈儿。只是这眼皮儿愣是不睁开,叫九明媚好一阵担忧,琢磨着是否施法强行剥开。 到了第五日,小乖终于睁开了眼皮儿。 九明媚拨弄着小乖那肉乎乎的脸蛋儿,笑开了花。还好还好,小乖的眼型似风千霁的,皆是大媚眼子;瞳仁却随了娘亲,闪着金光。这张白白嫩嫩的脸蛋儿十分好看,简直的小美人胚子,再不是那个刚出生时皱巴巴的丑娃儿了。 冥丞、黑白无常还有一众冥兵都欢喜极了这个娃儿,他们寻常见的皆是死状可怖的鬼,饶是鬼娃娃也都阴森森的怕人。难得见着这么白嫩可爱的小娃娃,他们皆俩眼儿冒光,争着抢着要抱一抱、捏一捏。 “都给我下去,没的摔坏我外甥女!”苍玉气冲冲地把小乖揽入自个儿怀里,一副护犊子的小气样。 冥丞等人得了冥王命令,只得下去,却听得九明媚道:“我这做娘的都没怕,你倒是先彪了。怕个甚,冥丞想抱那是吾家闺女魅力大。” “他们一大帮子糙老爷们儿,要是……” “梅神的闺女,还没那般娇弱。”九明媚摆了摆手,“再者,总跟娘亲玩也无趣,合该多些玩伴才好。抱去罢!” 冥丞还欲再看冥王脸色,却见冥王亦摆了摆手,示意他把小乖抱去玩玩。冥丞一拍大腿,忙地应声跑来,将小乖小心翼翼地接了来,又同黑白无常一道带着玩去了。 冥兵们带孩子的法子着实让人心惊肉跳,施法抛高高、荡悠悠不说,还变幻何种鬼脸逗孩子玩。呃,这会子可不是寻常人家拧鼻子揉眼睛扮的假鬼脸,而是……真鬼·脸。 吊死鬼,面皮紫涨、五官扭曲、眼珠凸出、舌头伸长; 溺死鬼,头发湿哒哒地糊了满脸,从里头间或露出点儿幽暗凸白的眼珠子; 断头鬼,只一颗脑袋漂浮着,脖颈处滴滴答答淌血,头发乱糟糟,脸色惨白骇人; 毁容鬼,脸上深浅不一的紫红刀痕,蛆虫从伤口里爬出来,简直没一处好皮…… 各种鬼脸轮番上阵,寻常孩子瞧见,估计得直接吓成傻子。可小乖只瞧着他们“咯咯”笑,肉肉的小粉拳直接招呼上去,帮着毁容鬼把蛆虫全砸扁,最后还捏了只虫儿往嘴里塞,似要尝尝鲜。噫,这重口味到底是随了谁呵! 冥丞好容易把小乖捏的虫儿夺走,生怕她吃坏了肚子。岂料小乖又把主意打到了吊死鬼上,小手一把抓住吊死鬼的长舌头,使劲儿扯呀嘛扯,把吊死鬼扯得“嗷嗷”喊救命。冥丞好容易把掰开小手,免去吊死鬼失了舌头的危险,不料断头鬼又遭殃了。 这不,小乖一把拽住断头鬼的头发,把鬼头当球甩,甩了一圈儿又一圈儿。 “小祖宗,别甩了,别甩了!”冥丞忙喊道。 小乖“咯咯”一声,松了小手。鬼头失了拉力,一下子甩脱出去,撞上了屋顶,然后掉在地上奄奄一息。 唯有溺死鬼没能受到小乖的垂青,顿感丢面儿,莫不是他的死相不够可怖?他连忙把湿头发拨弄开,露出幽暗凸白的眼珠子,喉中发出“呜呜呜呜,救救我……”这般诡秘低沉的鬼哭之声。 小乖歪了小脑袋,吮了吮手指,左瞧瞧右瞧瞧,不知在想些啥。 溺死鬼更进一步,往前凑了凑。突然,小乖不吮吸手指了,十指一伸,指甲骤然伸长,冲着溺死鬼的眼珠就挖过去。溺死鬼吓坏了,跌在地上捂着左眼眶子,惊愕地望着小乖。 小乖扁了扁红润的小嘴儿,指甲缩回原样,又塞进嘴巴里嘬起来。大媚眼子一副无辜样儿,真是叫人爱也不是,恨也不是。 苍玉亲眼瞧了一回,终于放了心,敢情老媚的闺女跟老媚一个德行,不懂“柔弱”为何物。小鬼们想吓她玩儿,最后都被她吓得鬼哭狼嚎,好不凄惨。冥丞与冥兵们带了小乖四五日,每每到了晚上都发誓再也不带这个“可怕”的娃儿了,可第二日一早,又心痒难耐地跑来,要再抱抱这个“可爱”的娃儿。 趁着有鬼愿意当保姆,九明媚得了空闲便与东君、苍玉商议混沌幽冥之事。 “三界中,知道混沌幽冥的少之又少。到如今,也不过东君、老媚、我还有冥丞。”苍玉道,“冥丞说,我当时发现了这个地方,不知其为何物,再去寻时又不见了,故而没有上报天界。其后三四万年间,我又先后五次进入其间,做了些研究,掌握了一些情况。那里的白圈儿不说全部吧,大部分都是神魔妖精死后残留的灵气。” 九明媚点头道:“三界统一的说法是,神魔妖精羽化灰飞之后,就会完全消失,如同凡人所言的死亡。我从前也认为,师父老头羽化之后,便是神魂化为虚无,从这世间彻底消失。照此看来,那混沌幽冥会否是三界之外另一个世间?” “其实,知晓混沌幽冥的,并非仅有四人。”东君坐得十分端正,目光深邃而悠远,“早在上古时期,神魔大战死伤无数。神魔灰飞湮灭之后,战场上空总会出现一些墨蓝色的漩涡。它们出现一瞬,又骤然消失,无人知其究竟是什么,只是猜测可能是战场杀气凝聚的杀气漩涡。直到后来,魔界统领——混沌王瀑英——占领三界,残杀生灵无数,后来他所居的万丈山脉烧成灰烬之时,天空又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墨蓝漩涡。” “我在《天劫论》中看到过此事,书中有论述,说那场火是上苍为惩罚魔界之暴虐,降下的烈火天劫。”九明媚道,“莫非天劫与混沌幽冥,有什么关系?又或者,混沌幽冥正是为天劫而生,将历劫飞灰的魂魄统一收纳?”(未完待续。) 第371章、泰逢死因 上天是个顶傲娇的家伙,造就了万物山川、虫鱼鸟兽,造就了神灵仙者、妖魔鬼怪,同时他也有生杀予夺的特权。无能活,除之;太暴虐,除之;有时候也不知道哪里叫它看不顺眼了,除掉亦是再简单不过的事儿。 谁能躲开苍天大老爷的操控? 谁能避开苍天大老爷的惩罚? 谁又能躲得掉天劫? 可是,如若苍天要除了神魔妖怪,直接魂飞烟灭不是最有效么?那混沌幽冥的出现又是怎么回事?莫非,神魔妖怪的魂魄并不能完全消失,所以找个地方藏起来?又或者,混沌幽冥会把那些灵气统一运到一处,再统一销毁? 一场怪雨后,白圈儿被剥了层皮,褪去了原先的气味。会否再往前一些,便会连白圈儿也消散,完成它们彻彻底底的死亡? “不知。”东君坦然答道,“这些问题,连吾亦不知晓。烈火天劫发生之时,天界众神正值危难之际,吾与玉卮临危受命,前去刺探瀑英那处的敌情。不意,遇上烈火天劫。我们发现,瀑英被火焚而亡,魂飞魄散之后竟有一星魂魄升至墨蓝漩涡中。我们一道进入漩涡,去捉瀑英,发现了这个奇异之处。玉卮正是在那里受伤,半魂险些散尽,出来后才不得不回玉山休养万年。” “那其中究竟是何敌手,怎会连玉卮帝姬也……” “看不清,”东君道,“只知水流湍急,法力无法施展。吾二人被冲至水流尽头,但见墨蓝天幕上出现数行金字: 三界涂炭,生灵毁灭; 再不悔改,天劫复现; 烈火之后,必有暴雪; 朽木之余,肆水漫漫; 三界亡尽,复始重头……” “亦即是说,朽木天劫之后,将有肆水天劫。”九明媚思索着,想来凤鸾山的暴雪天劫和单狐山脉的朽木天劫皆不是巧合,而是上苍有意为之。那么,这肆水天劫又将何时开启?会否给三界带来一场新的灾难? “正是,”东君有些歉疚地道,“那些字出现后,突然出现一道黑光,玉卮为护我,被黑光击中。吾二人沉入水中,被卷着无法离开水面,只得往水底深处去游。不知游了多久,眼前乍亮,才终于离开那奇诡之处。” “天界诸神亦知晓此事?” “坤吾、西王母等上古诸神认为,是神魔之战涂炭生灵,触怒上苍,故而要降下天劫,毁灭三界,重立一个新世界。为了维护三界,诸神在战后大都隐匿不复现,老天君亦致力于重建天人两界的秩序,休养生息,维持与魔界的和平。也正因如此,给了越疆充足的时间备战。天界本不欲征战,怎奈越疆野心太大,屠心更甚。彼时,天君权衡甚久,但见生灵涂炭、满目疮痍,决意举旗一战。” 噫,想不到天君还有如此热血的时候。 九明媚微眯了凤眸儿,透着些微怒火:“凤鸾山所遇暴雪天劫,可是同十万年前大荒之野的三界决战有关?” 烈火天劫发生于上古神魔大战,是上苍对瀑英暴行的惩处。 暴雪天劫发生之前,唯一一次三界混战、生灵涂炭,便是十万年前的那一回。但是当时泰逢元尊并未残杀生灵,饶是单狐印也只不过是在后期参战时略加抵挡。那暴雪天劫无论如何,也算不到凤鸾山头上! 可实际情况是,曾经的天下第一仙山,曾经美丽的家园,一夜之间被暴雪吞噬!叫她如何心甘! “媚儿莫气……”东君忽而握住她的手,轻唤她的名。 九明媚骤然转怒为傻,他方才喊她的语调,忒的熟悉…… “你,喊我甚么?” 东君一怔,松了她的手,别别扭扭地红了耳朵:“无甚,无甚。” 苍玉吹了声口哨,眼睛向上瞄了瞄,对这二人间的小动作视而不见。 见俩人尴了尬,苍玉这才出言道:“东君,照您这么说,十万年前的三界决战,其实三界都在杀戮对方。天劫要处罚,应该是三界全罚才对,而且当时就该罚,怎么会拖了十万年,又为何偏偏找上我们凤鸾……”突然,苍玉眼前一亮:“难不成,师父他……” 九明媚亦产生了相同的想法:“师父是将天劫引渡,是在替三界受难?!” 所以泰逢元尊才会一早安排了后事,所以天君他们一早就知道此事,所以墨祁才强留她在天界…… 东君沉吟一声,道:“十万年前,决战刚过,暴雪天劫便有显现的迹象。那阵雪,飘在大荒之野,将大火扑灭。泰逢元尊推测出此乃天劫预兆,正忧心忡忡之时,不意遇上了旷野上的一株红梅。落雪时,唯有它那处的火焰没有被扑灭。” “那株红梅,便是我?”九明媚问道。 “正是,单狐印提出将你带回凤鸾山,泰逢元尊答应并且好生照料。没想到,暴雪天劫竟当真没有再来,你就是破解天劫的关键。” “不对,”九明媚拧了眉头,“倘若我是破解天劫的关键,凤鸾山后来就不会再被暴雪吞噬。” “十万年来,泰逢一直在研究暴雪天劫,发现你天生神骨,有通天之相。越是如此,你的处境越是危险。要挡去暴雪天劫,很可能……会要了你的命。所以他封了你的神力,要你自在快活地长大,至于天劫那般劳苦事,他怎舍得你来担当?” 九明媚听闻此言,鼻头一酸:“那个臭老头,作甚要为了不听话的丫头,毁了他辛辛苦苦建起来的仙山!” “原本泰逢元尊有能力将天劫尽数引至他一人身上,不会波及凤鸾全山,未料……天劫之力,超乎预料。” “我明白了,”九明媚微微昂起头,将鼻间酸意压下,莞尔而笑,“老头儿在那黑咕隆咚的地界儿戴着,忒的无趣。身为他的徒儿,岂有在这儿闲磕牙的工夫?说罢,咱们如何进入混沌幽冥,寻回他们?” “梅神……” “甭劝我,”九明媚笑道,“凤鸾山的最强梅神,从来不是个听话的丫头。” (未完待续。) 第372章、混沌计划(二更) “凤鸾山的最强梅神,从来不是个听话的丫头。” 东君深深地望了她一眼,好似还有千言万语要说叨说叨,最后却只说出平淡得堪比凉白开的话来:“进去可以,但吾等需得制定一个详细的计划,绝不能冒进,不能平白丢了性命。一旦情况有变,更是不可深入恋战。别忘了,小乖还有十二仙徒在等你。留下性命,才能重建凤鸾。” 九明媚笑得粲然:“好!” 三人商议再三,东君和九明媚两人法力较高,且应变能力较强,便由他们进入混沌幽冥。他们的任务亦很明确:尽可能地深入混沌幽冥尽头,设法弄清神仙羽化灰飞之后的灵气究竟去了何处。倘若能找到泰逢元尊与百里沐莲的灵气,便设法带出来;如果连最后的灵气都被销毁了…… 九明媚暗下决心,绝不放过贼老天的那块混沌宝地! 苍玉和冥丞等冥兵负责后援,准备好救援所需的法器,以备不时之需。 一连三日,他们都在制定详细的计划、准备具体要携带的器具。 九明媚和东君准备好了百宝袋,里面装满了各种法器。其中最重要的,就是乾坤罐,通俗来说,就是个法力充电宝或者“外挂”。东君这些年研究过,因为一旦进入混沌幽冥之后,最糟糕的情况就是法力尽失,只能被水流拖着身子走。而乾坤罐可以通过外在补给的方式,使他们即使身处混沌幽冥之中,也能使用法力。 另一样重要法器,叫“圈圈船”。 最初东君拿出这玩意儿的时候,它尚有个颇为仙气儿的名字——乘仙舟。九明媚左瞧右瞧,这玩意儿通体白色,形状就是个充了气的圈圈儿,同混沌幽冥中的白圈儿十分相近。乘坐它进入,可以混在白圈儿之中,不易被察觉。 所不同的是,白圈中央是空的,这玩儿中央底部却有一道透明的底板,使人乘坐其中,不易沾水。底板亦是内有乾坤,遇到紧急情况,可掀开底板。板下安置了些装有瞬移术的小囊,如遇意外,即可使用瞬移术逃脱。 再者,因了每个白圈儿只有一个灵魄,九明媚与东君必须分开,一人乘坐一艘小船,两条船只见由一条暗线牵引,这样两人可以互相照应。 噫,一人一个白圈儿,可不就是“圈圈船”么? 东君与九明媚准备就绪,苍玉那边可也没闲着。倘若东君与明媚遇险需火速逃脱,苍玉必须第一时间在外辅助,故而他的任务亦是极为艰巨的。漂到第一阶段如何救,漂到第二阶段如何救,漂到水流最急处如何拉人,到幽冥尽头又该如何如何…… 整个儿冥界叫这位失而复得的冥王搅了个天翻地覆、人仰马翻。 所幸众人都十分卖力,不过三日,已经将能想到、能准备到的程序、物什全部准备完毕。 九明媚甚而提前备好了一整日的奶水,灌在瓶里交给溺死鬼,让他好生照看小乖。 溺死鬼连忙把湿哒哒的头发往脸前可劲儿捋,把凸出的眼珠子挡住,这才小心翼翼地接下奶瓶儿。 看来他是叫小乖的指甲唬得不轻,九明媚莞尔一笑,安慰道:“小乖顶喜欢你的,只是她性子随我,爱唬人玩儿,你对她凶些亦可,无需太过畏惧。” 世上竟有这种娘亲,叫人待娃儿凶些,着实怪哉。溺死鬼喏喏应声,暗忖小乖的性子确乎随极了梅神,皆是混账得叫人又怕有爱。只是他不晓得,小乖的老爹也是个混账的。集俩混账性子于一体,小乖真能人如其名,那才叫怪哉! 这日一早,有冥兵汇报,混沌幽冥的入口再次出现。 众人迈开大步,朝入口进发。 可是,这世间之事,往往瞬息万变。而计划,往往撵不上变化。 这不,众人已经开路,那气场、那阵势、那家伙……杠杠的牛气! 突然一个冥兵赶来汇报,说有个一身白衣的仙女闯入冥府,口口声声要见梅神。冥兵但见此人身带仙气,气质高贵典雅,却身负重伤,便赶紧将其带了来。 九明媚一听这形容,便知是四师姐海明月。然而,翼望神君和他的妖魔团伙业已除掉,单狐山脉已经平安了。这个时候,该是西海真君履行诺言,将西海与单狐山脉连通之时。海明月身为西海龙宫长公主,合该参与其事,不得空闲才对。怎会身负重伤,赶来见她?莫非,连通之事出了问题? 当海明月被冥兵拿担架抬入之时,九明媚煞时明白,绝非连通出问题那般简单。 “九师妹……我……” 海明月前胸被砍伤,浑身的颈脉血管也悉数爆开,血染红了白衣,瞧着令人胆颤心惊。若非她施术以仙气护体,只怕此时她这副身子,就要不得了。 “先别说话。”九明媚脸颊浮现一枝红梅,通体泛起金光。 海明月惊愕至极:“你……飞升上神了?!” 九明媚笑了笑:“倒霉倒了底儿,老天爷给了点甜头。”说罢,她从梅花蕊中抽出一缕金丝儿,又拈了支针,穿针引线,给海明月缝补皮肉。 海明月神色微黯,又因了疼痛拧紧了眉头,却仍扯了扯嘴角,笑道:“九师妹生来神骨,十万年历练,遇重重劫难,亦不改寻回仙徒、重建凤鸾之决心。此番心意,感召日月,该是有所回报的。恭喜九师妹……只是我这身边没甚像样的礼……” “说这般多,疼不疼?”九明媚笑问。 “嗯,疼的……”海明月眉头拧得跟解不开的线疙瘩似的,眼眶子也红了,愣是不肯掉泪,“师姐不言语就是。” 化骨成媚的神力,在飞升上神之后有了极大的提升,寻常大创口需得约莫一刻钟才能修复,如今随便缝几针,再拈个诀丢上去,三分钟内便大功告成。海明月从担架上下来,姿态一如从前那般高贵,随手拈了个净身诀,重现白衣飘飘的龙族神女之姿。 “四师姐,到底出了何事?” (未完待续。) 第373章、大战爆发 “四师姐,到底出了何事?” 海明月浑身一僵,眼神闪烁,忽地就要跪下来:“九师妹,师姐知晓你刚历了一劫,该是休养生息之时,但三界大难临头,唯有你能挽救!求你……” 九明媚挑了挑眉头,将她扶起来:“四师姐说的这是甚么话,再大的劫难咱都历过,哪里就到了要死不活的时候?我素来最爱师姐的一身傲骨,你这般可真是折煞了师妹。” “这……” “四师姐不妨说一说,究竟三界为何大难临头,你又是为何受伤。该做的事儿,师妹定当竭尽全力。” 海明月微微点头,道:“你不在的这些日子,我们一直在解决翼望神君后续之事,将青柘和蛮蛮的仙灵寻回。恰好乌鸦妖与犀渠已死,它们的身子用来正合适,便让青柘和蛮蛮寄身其中,得以复生……风扬涧那边传来消息,说你已在冥界安定休养,我们这便放了心,可以集中精力,着手单狐山脉与西海的连通之事。原本,原本所有事情都已十分顺利了,西海海水引入山脉之底,两相连通,可解朽木天劫,可是……” “怕是连西海都面临干涸了罢……” “你……”海明月拧着眉头问道,“难道你之前就知道会出现这般情形?!” 噫,这种诛心之锅,九明媚可不背。她摇头道:“从前只当天劫只针对某个人、某座山脉,近日才知,它是上苍对三界的惩罚。” 既是对三界的惩罚,便难以一人之力转圜。更何况,不论是单狐禾还是西海真君,都没有泰逢元尊那样的本事将天劫全然引入自体。于是乎,情况朝“糟糕”的方向滚着跑,跑不回头。 西海海水刚刚引入单狐山底,在里头刚打了个滚儿,就胡溜溜淌没了影儿。单狐印万般查探,土壤里没有,亦未渗入地下,就这么平白没了影儿。 单狐印刚回了山,又迎来一个痛心疾首的消息:父亲单狐禾殁了。 老山神已将自身同山脉连在一处,他一死,也就意味着,单狐山脉即将彻底玩完儿。 果不其然,不光西海引入的水不见了,连单狐山脉前头积攒的水亦再度干涸,山上的草木瞬间枯黄,花朵全部凋零。 草木枯萎的局势骤然蔓延开来,愈演愈烈。 单狐山枯萎; 堤山枯萎; 谯明山、求如山、带山、虢山……甚至是远在千里之外,并不属于单狐山脉的空桑山、曹夕山,皆受到波及,尽数枯萎! 众山神三天两头地往天君那里递折子,可是天君派了龙王、雨神前去降雨都没有用。和单狐山的情况一样,水全部渗入地下,没有半点留存。草木枯萎,空气干燥,稍微一点火星子都能引发熊熊大火。山头已经烧了好几片,光是扑火已经耗尽了山神们的全部力气。众山神只得孤注一掷,将自己同山脉联结在一起,用自己的命来续山脉的命。却不知能撑到几时。 如今,连西海也被带跑偏,海水一个劲儿地往山脉底下灌,又一个劲儿地消失不见。西海真君连忙斩断山脉与西海的连接,但为时已晚,西海海水泄了一半,海中岛屿跟感染了病毒似的,平均每个时辰枯萎一座绿岛。西海岛屿,已经没有半点儿绿色儿了。 这还只是个开头,朽木天劫从单狐禾死后才开始正式发威,恐怕要不了多久,天人两界的山脉就全成秃老头儿了。 只一个朽木天劫,已经搞得天君他老人家极为头痛,岂料这事儿还没完,东海、南海、北海的突降大雨,海水水位迅猛上窜。江河湖泊的水位亦涨个不停,每天都有许多临海、临江、临湖的村落、城镇被淹没,死伤无数。 “肆水天劫?!”九明媚煞时一惊,“暴雪天劫与朽木天劫皆是针对十万年前的三界之战,难道……三界将有新的大战发生?” “不错,”海明月道,“今次来找你,就是要你去劝一劝魔尊玄扈,莫要挑起战事,涂炭三界生灵。” 听至此时,东君与九明媚对于事件起因已了然于胸。三界混战一起,只会加速天劫席卷三界,饶是救出了泰逢元尊和百里沐莲,只怕出来以后,就再没有“三界”这玩意儿了。他们决意更改计划,暂只派苍玉监察幽冥混沌,随即同海明月一道,前往天界。 ————天劫小分割————世界末日啦,回家收衣服喂—————— 天界,天宫中。 神仙们叽叽喳喳地吵做一团,吵得天君和天后都脑袋发懵。 北鹰神君仍是个坚定的主战派,气宇轩昂地道:“魔界少尊对天君不敬,饶是杀的只是造魂,亦是对天界的挑衅!倘若就此放回魔界,令天界众神颜面何存!” 主和派的仙者则道:“如今天人两界灾祸频仍,再与魔界征战,还有何力量应对灾祸?” “正是因为灾祸频繁,魔尊才挑中这时机,要占领人间、挑战天界,其目的就是借我们集中精力应对灾祸时,霸占三界。说我们扣押少尊,只是个借口罢了。此狼子野心,昭然若揭,我们断不可叫他趁机攻破!” “那……那……咱们先将魔界少尊送回,魔界没了由头,总不能擅自发兵了。” “他们已经发兵了!”极目神道,“人间此时集结许多魔兵,我们派去的仙者死的死伤的伤,还有些失踪了的。魔界本就野心勃勃,既已决心开战,自是开弓没有回头箭,绝非送回一个少尊便可止歇的。更何况,魔界杀我仙者,咱们岂能善罢甘休?!” …… 吵呀嘛吵,吵呀嘛吵…… 神仙们只顾着争吵,全然未曾注意到,两只小雀子打外头飞进来,扑棱着翅膀落在了殿梁上。它们中,一只神色淡然,身子挺拔;一只体态娇小轻盈,神色慵懒。 那只慵懒的小雀子那翅膀尖儿挠了挠耳朵,简直要被恁些聒噪的神仙吵聋了。 (未完待续。) 第364章、和平大使(二更) 海明月入天宫时得了令官引荐,加之其西海龙族长公主的身份,十分招人敬仰。故而她一来,便得了神仙们拿目光垂青于她。不过,这份垂青只是一瞬,神仙们很快又投入到激辩的伟大事业中。 倒是天君先瞅见了她,命令众神仙安静下来,问道:“梅神情况如何?” 海明月行了个礼,姿态端庄地回道:“禀天君,梅神已前来,东君亦已至。只是……”她左右望了望,疑惑道:“他们行在小神前头,如今却不见……” 天君闻言,目光向上一射,道:“东君,梅神既已来之,何必蔽之?” 只听得殿梁上传来清灵灵的一声笑,紧接着,两只小雀子扑棱棱飞下来,尚未落地,便幻化做一个白衣飘飘的大神,一个红衣冶艳的女神。 众神仙俱是惊愕万状,没想到经了一劫,梅神不仅魔气尽除,竟还飞升上神。此等万里挑一的好事儿,怎就偏就叫梅神摊上了? 九明媚一如既往的笑意盈盈,不卑不亢:“天君,海公主已然将寻我而来的主意讲的十分清楚了,不过,怕是要让您失了望。” 天君道:“你不肯去做天界使者,劝说魔尊玄扈?” 九明媚嗤笑一身儿,耸了耸肩,状极无奈:“有个问题,我想得通,却实在无法理解。为何你们皆认为我所言,玄扈会接受?就凭我同少尊阿秘的关系,就凭我曾入魔,抑或,凭着玄扈想拉拢我入伙?” “杀了越疆和十万魔兵,却能从玄扈手下全身而退,三界之中,仅你一人。”天君赞道,“论胆魄、论实力,论对魔界和玄扈的了解,除你之外,别无他选。” “那么天君,还有一个问题,希望您能如实作答。” “请问。” “正如极目神所言,魔界本就野心勃勃,既已决心开战,自是开弓没有回头箭,绝非送回一个少尊便可止歇的,更不是我去劝个两句便可撤回的。”九明媚金瞳炯炯,望向天君,“倘若我劝说失败,魔界攻心依旧、继续抢占人界天界、杀掠无数……您是战,还是和?!” 这是个两难的问题,如若一战,死伤无数,触怒上苍。那么紧随而来的朽木天劫和肆水天劫,会将三界化为乌有。 如若不战,任凭魔界铁蹄踏破人间与天界,神仙们似一只只缩头乌龟,蜷缩在某个所谓安全的角落。介时,朽木天劫和肆水天劫就一定会放过三界吗?被魔兵和天劫践踏过的三界,这些缩头乌龟能不能活下来另说,饶是侥幸存活,有甚么资格再去治理? 战,是死亡; 和,是死亡; 但是,大战一场,战个酣畅淋漓,同那贼老天堂堂正正地宣战,至少,还能保有神者的尊严! 天后扯了扯天君的衣袖,示意他要想清楚,莫要许下冲动的诺言。 天君却挥开了她的手,眸光灼灼,字字铿锵:“吾等为保三界平安,忍耐数十万载,不争不抢不逼迫不制裁。忍无可忍,便不可再忍!若魔界不肯接受和平劝言,一意孤行,损及三界平安,身为神者,必灭之!” 众神瞩目天君,纷纷跪将而下,仿若看到了十万年前,决意同魔界大战之时,那个年轻、热情、活力而又威严赫赫的天君! 三界平安这种事儿,九明媚素来没甚概念,也没什么当救世主的豪情壮志。死也好,活也罢,随波逐流而已。 可是,她还是舍不得死,舍不得三界就这么没了。 她不能让凤鸾山无法重建,她不能让师父和三师姐出来后找不着家,她不能让小乖还有如一乖一般的孩子失去了家园,她更不能……不能让她和千霁曾经相遇、相识、相知、相爱的地方,变成天劫后的一缕烟,不复存在。 她会竭尽全力,做好这个使臣,令玄扈放弃战事。但是,她崇尚暴力与威慑,从来不爱被所谓的“君主”管束着,更不会“效忠”任何人。如今拿了个“使臣”的兼职,首先得确定这位老板是个血性男儿。若碰上个缩头乌龟、软柿子,她是连兼职也不会做的。 九明媚粲然一笑,俯身行了个礼:“小神,受令。” 随后,九明媚力排众议,将阿秘带着,一道去见魔尊玄扈。 东君俯身嘱咐了几句,便留在天宫与天君商议后续事宜。 众神仙这才发觉,这位东君大神自始至终都站在梅神身侧,用一种平静却又深邃的目光凝视着她。不管梅神说什么,他都一力支持,颇似人间所谓——“气管炎”。 ————气管炎小分割———— 夜色弥漫,繁灯初上,初夏的闷热空气里透着腻死人的脂粉味儿,像是不把人熏死不罢休似的。偏偏有人爱死了这脂粉香,和那香气背后的媚骨妖娆。 岐国,丹都,九歌坊。 一个如斯熟悉,又格外陌生的地界儿。 “那个叫碧姨的,玉笙姑娘到底何时出场啊?” “再不开始,咱们可要拽肠子了!” 为着见了美人儿,依旧是如斯急性子,只不过,过去那些发色的臭男人,已经被发情的臭公魔取代了。 碧姨忙得招呼客人,抑住心中恐惧,连连陪笑:“玉笙姑娘正梳妆呢,打扮得漂亮些,各位魔王大人更爱不是?咱们这儿茶果酒水一应俱全,各位魔王大人尽管享用呐!”说罢,让乐班子抓紧奏些欢快的曲子,又招来了几个颇有姿色的姑娘,给这些魔物扇凉风、喂葡萄,可算是哄得妥帖了。 鹰魔一对鹰眼格外吓人,猪魔哼哧哼哧淌口水,蜥蜴魔伸了长信子直往姑娘怀里勾……姑娘们但凡反抗一点,都会被断胳膊断腿,淌上一地血。 乐声混杂着惨叫声,将脂粉红妆、媚骨妖娆的夜,点缀得格外诡秘。 眼见着玉笙还没来,碧姨有些急了,暗暗招来一个小丫鬟:“不是让你去催了吗,怎么还没来?!” 小丫鬟慌慌地回话:“玉笙姐姐好像还在梳妆,应该很快就……” 碧姨一怒,狠刮了小丫鬟一个耳刮子:“好像?应该?!我养你这么些年,就是让你养肥胆子糊弄我的?!你知不知道,现在整个儿丹都是魔,再迟,再迟就见不到明天的日头了!” (。) 第365章、干掉蜥蜴 “现在整个儿丹都是魔,再迟,再迟就见不到明天的日头了!”碧姨气得脸都变了形,掌心更是刮得又涨又红。那小丫鬟被她揍倒在地,小脸蛋儿清清楚楚的五道指甲印,眼泪唰地淌出来。 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头。 饶是心里委屈,小丫鬟仍是爬起来,捂着被打得又红又痛的脸颊,眼眶子里溢满了泪,委屈又害怕地道:“是……小奴这便去催。” 碧姨狠道:“告诉玉笙,必须马上给我出来见客,否则…….” “否则,碧姨要把玉笙的腿打折了,拖出去喂大黄么?” 碧姨心头嘎嘣一声响,这般清灵的笑,这般狂傲的话,从来只一人说过。那是一个褐色粗布衣裳的小丫头,长得很一般。那丫头随花魁如锦离开时,约莫十二三岁,总梳着两个丸子小髻,黑而粗糙的脸蛋儿,鼻翼处有些许雀斑。一双丹凤眼儿本是妖媚的形,却透着股子清灵俏皮劲儿,一笑起来,双目便璀璨如星。 人来人往,花凋花谢,九歌坊的丫头换了一批又一批,碧姨始终忘不掉那个最特别的丫头——九更。 如今,锦色纱绣微微一动,一前一后走出两个姑娘来。前头那位玉笙姑娘,相貌、唱腔、弹奏比之当年的如锦更胜一筹,后头的姑娘,比之当年的九更……他娘的闹鬼哩!那,那,那不就是九更丫头吗?! 新晋的花魁玉笙是个柔弱娇娘,一出来便朝碧姨跪将下来,哀求道:“碧姨,那些魔物皆是吃人不眨眼的,玉笙怕……怕一个演不好,便让它们吞了去。玉笙求您,别让我上台……” 碧姨还没从重见九更的惊诧中缓过神来,却叫玉笙的话泼醒了神。碧姨低下头,轻抚玉笙的发,轻缓却又无情地道:“演不好,你死;不上台,咱们都得死。你觉得呢?” “碧姨,我求求您……我求求您……” 碧姨瞄了瞄九更,见她只笑看着,没有插手的打算,看来九更对玉笙只是陌路,并无同如锦当年的情谊。碧姨捏紧玉笙的下巴,狠道:“来人,将姑娘‘送’上台去!” 仆役领命,立刻上来架住玉笙纤弱的胳膊,要强行将她押上台。 突然,仆役们不知被甚么东西打中,双手掌心被钻了个大窟窿。他们疼得直打滚儿,再不能嚣张逞凶。 碧姨立时慌了神,却听得九更“噗嗤”一声笑:“凡人啊凡人,整个儿人族面临魔界入侵,却只晓得为了苟活,出卖自个儿的同胞,怪道老天爷要清洗……” 碧姨咽了口唾沫,也不狠了,也不凶了,扑通跪了下来:“神女大人,求神女大人救救丹都的百姓!”仆役们一听,也赶紧顺势跪下乞求。 九更跟如锦上鹤鸣山时,碧姨以为如锦可能会一飞冲天,就此显贵,却没想到,如锦竟是个刺客,在刺杀当年的太子时死了。打那以后,这九更就替补而上,从此步步为营,直到通过“神女竞选”,成了岐国独一无二的“盛世神女”。 传说她是灵仙转世,传说她法力超群、心狠手辣,传说她同八皇子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传说她在神女祭典引来个响雷劈死了老皇帝……还有人说,她其实只是八皇子篡位的一个幌子。打那以后,关于她的传说,仅到密杨郡为止。没人晓得她去了哪儿,没人晓得她是否真有那些本事。 鸣噪一时的“盛世神女竞选”已经随着时间的推移,淹没在历史的尘埃之中。连发起竞选的老皇帝风烈和国师白狸都没了,神女与他们便只存在于人们的饭后谈资之中。 九明媚冷然一笑:“是救丹都的百姓,还是救你的小命儿?” “……”碧姨还想说些体面话,一瞧见九更那双璀璨得仿佛能看穿一切的眸子,便低头不敢再言。 九明媚摆了摆手,随口道:“玉笙姑娘,你尽管上台,哪个魔物敢动你,我帮你卸了它。” 玉笙见她只是个黄毛丫头,虽则碧姨喊她神女,却还有些不敢信。但见这丫头的指甲骤然伸长,又伸了舌头舔了舔指甲尖儿,邪笑道:“太久没尝尝碳烤魔物的妙味儿了,馋得很呢……”玉笙浑身寒毛直竖,也不管甚么形象不形象了,挥开锦绣纱帐冲上台去。 魔物们欢呼起来,对着舞台中央的娇柔凡人姑娘猛吹口哨。 “娘来,这人类美妞儿身段不错,不知那床上活计可有母猪魔高明!” “母猪魔哼哧哼哧嚎起来难听得很,还是人类喊得那个声儿哟~~”鹰魔猥琐地揪起了嘴,“吭吭啊啊那叫一个娇脆!” “真有这么爽?”蜥蜴魔也来了兴致,伸了信子朝玉笙的方向舔了舔,“老子今晚非得把这女人折腾得下不了床!!!” 淫词秽语引得众魔物拍桌子蹬板凳,高声叫嚷。 玉笙哪里见过这等场面,在台上战战兢兢杵了一会子,好容易座下抚琴。可是,手一直在发抖,拨弹出的琴音生涩呆板、断断续续,成不得调子。 “女人,甭弹了,跟本大王回洞去也!”蜥蜴魔三步两步跳上台,掌蹼一把按住玉笙的手,“大王会好生疼你的!” 这蜥蜴魔是个未完全化成人形的,蜥蜴的脑袋和尾巴,唯独中央一段是个人模样儿。它那掌蹼上还湿哒哒的,不是渗着甚么粘液,玉笙险些呕出来,着慌地要抽出自个儿的手:“别……别……” “你敢拒绝本大王?!”蜥蜴魔登时变了脸,怒气腾腾地抓住玉笙,长信子便往她脸上舔。 玉笙嚎哭起来:“救命!救命!!!” “哈哈!我们魔尊马上就要占领人间,所有人类都是我们魔的奴隶!”蜥蜴魔边舔边狂笑,“谁也救不了你,你就乖乖从了本大王罢!” “噫,一介小小魔物,竟敢自称大王,吹牛皮也不怕吹炸咯~~” 清灵灵的一声娇笑乍起,令蜥蜴魔怒极。(未完待续。) 第366章、奇怪谈和(二更) 清灵灵的一声娇笑乍起,令蜥蜴魔怒极。 魔物们连连占领了好些凡人国家,又打死打伤了好些神仙,正是攻势极猛的时候,不免骄傲。特别是这些小魔物,十万年拘禁在魔界,没法子释放骨子里的嗜血暴虐,一旦开了闸杀几个凡人,便觉自个儿多么多么了不得,纷纷自称“大王”。 魔尊玄扈并不拘束它们,反倒顺其自然,谁能立下战功,就能成为真正有封赏的大王。此计对于激发手下将士的进取心十分有效,玄扈在将士忠心这方面,下了一盘好棋。 只不过…… 魔物们遇上梅神这般等级的敌手,再去狂傲,下场可就不那么好看了。 北枝扇那么一点,蜥蜴魔已经脑浆崩裂,抽搐着死在了台上。 褐色粗布衣裳的丑丫头落在台上,指尖轻拈折扇,笑而不语。 “你这丑怪丫头,胆敢杀魔王,都给我上!!!” 鹰魔一声令下,魔物们纷纷冲上来,榔头、大棒、老皮鞭,刀枪、剑戟还有咒,全都用上了。 九明媚粲然一笑,挥动北枝扇,轻飘飘的刮出一阵梅瓣香风来。那风儿先只是轻柔地旋着,一旦触及魔物,突然化作无形之刃,刀刀毙命! 转瞬间,九歌坊大舞台已变作“魔物屠宰场”,被杀的魔物们不甘心地瞪着中央的那个丑丫头,却见那丑丫头慢慢变了形容:变高了、变瘦了、变白净了、变美了……更重要的是,那如烈火般绚烂的红发、如金子般闪耀的瞳仁……他奶奶的,它们撞上不该惹的家伙…… 九歌坊的姑娘小伙儿都吓跑了,躲在后头捂着脑袋不敢看。前来消遣凡人玩儿的魔物们被灭的只剩下一只猪魔。 “你。” 猪魔双腿发软:“梅神饶命!梅神饶命!” “本神不杀你。”九明媚道,“去给玄扈报个信儿,说我九明媚在此恭候大驾!顺便,让他来领儿子。” “啊?” “没听明白?”九明媚执起北枝扇,扇了扇风。 “明白!明白了!”猪魔连连后退,“小的这就去通报,请梅神大人稍事休息。” 猪魔退走,九明媚随手拈了个软榻摆在厅内,又招呼碧姨送些葡萄来。魔界、天界的葡萄她都吃过,比较而言,还是丹都的葡萄最甜、汁水最多,一想起来便叫人馋得慌。 “梅……梅神大人,”碧姨捧着葡萄盘子,恭恭敬敬地送来,“小的从前有眼不识泰山,还望大人原谅小的。”碧姨素来是个圆滑的,既知九更乃是天界上神,岂能不巴结?整个儿岐国已经叫魔物占了去,要想活,只能扒住这根救命的绳儿了。 “主子不在,你将这九歌坊打理得不错。”九明媚没头没尾的来了这么句,碧姨不大明白,却也知不能反驳,只喏喏应声。 九明媚环视四周,远远望向二楼包房。她陪着如锦在这儿卖艺之时,风千霁定是在那儿偷偷瞧她来着。那时的他会是个甚么神态?穿着一袭紫袍子,叫一群美人儿服侍着,朝他嘴里喂吃食?噫,真想知道有哪些美人儿伺候过他,她好一一揪出来……折了她们的指头! “梅神大人,您可是来同那些魔物的头头宣战的?是不是,是不是很快就会有神仙来救我们了?”碧姨小心问道。 “非也,”九明媚道,“本神是来做使臣,讲和的。” “可是……您,您这做法,可不大像讲和的,倒像是……” “像什么?” “小的不敢说。” “说罢,本神不吃人。” “既然大人要小的说,小的不敢不说。”碧姨道,“小的也算看过些大戏,那些求和的使臣,都是要到对方国君的营帐那儿拜见,说明来意,然后提出什么割地啊、划分城池啊、给银两啊之类的。还有些能言善辩的使臣,分析利弊,三言两语就把对方打动了。接着求和,才能化干戈为玉帛啊。似您这样,一上来就杀了人家这么多人,还让人家的头儿来见您……这……恕小的愚昧,这怎么瞧都像是找茬儿的,只能激化对战,对求和怕是没用的吧?” 九明媚瞄了她一眼,平日里只觉碧姨是个趋炎附势的老女人,今儿再瞧,却还有些在理的见地,不是个蠢人。 “你觉得本神同魔尊相比,谁更强?” “这……小的愚昧,不知道。”碧姨原想拍马屁,说梅神更强,可是身处梅神之侧,强烈的威压令她心里畏惧,不敢说出半句谎来。 “本神亦不知。”九明媚笑道,“论法力,本神与玄扈甚少正面对战,他的斤两到了何种境地,我是否能游刃有余地除了他,很难说。加之他人多势众,集整个儿魔界兵力于一身,我孤身入虎穴,难呐。” 杀越疆与十万魔兵,一方面是利用了化骨成媚的反噬力量,另一方面是利用了弱水的力量。还有一点,就是当时玄扈的立场中立,他并未出手对付她。如果他当真出手,她能有几分胜算,尚不知。 碧姨眼珠儿一转,低声道:“您……不是还有那个什么儿子做人质么?不如,利用这人质,逼其就范……” “阿秘视本神如亲娘,本神可不会拿儿子做人质。” “那……那您可就难为小的了。”碧姨已经被她整糊涂了,不知她到底想做什么。 九明媚拈了颗葡萄丢进小嘴儿里,莞尔一笑:“本神确乎不知对战玄扈,胜算几何。但本神清楚,能杀了多少魔物,夺回多少城池。求和?呵……本神宁可战死疆场,亦绝不求和!玄扈那娘炮小子骨子里亦很有血性,向他哀求的人只会被当成垃圾,丢下去焚杀而已。他不是杀了许多人、杀了许多神仙么?好办,本神就占了这块领地,杀了他的魔兵,堂堂正正、公公平平地与他谈判。” 谈判桌上的较量,先跪的人,先输。 碧姨懵了圈儿,血性?公平?堂堂正正?她委身风尘之地几十年,早磨得只剩下自私自利、尖酸刻薄。(未完待续。) 第367章、和谐得诡 (谢谢君隽的打赏哟!O(∩_∩)O~) 碧姨委身风尘之地几十年,早磨得只剩下自私自利、尖酸刻薄。故而听到梅神这般说辞,觉得古怪又可笑。到了危难之际,连小命儿都快没了,谁还顾得上甚么堂堂正正?只要能保命,饶是匍匐在魔物脚下做奴隶也成。可是,尽管觉得可笑,碧姨仍被她眸中闪耀的灿烂光芒所震慑。 不知怎的,碧姨直了直腰脊,这样古怪又可笑的神灵在身侧,莫名地安心。虽不知三界混战前路几何,但这一刻,却是魔物攻陷丹都以来,她感到最踏实的时刻。 九明媚耸了耸鼻尖儿,笑了:“大酒大肉都上来罢,客人要到了。” 碧姨连声应诺,吩咐仆役抓紧把准备好的酒菜搬上来。 黑风兮兮,魔气巍巍。 魔尊玄扈踏着夜色而来,一袭墨色鎏金战袍烈烈生风,一头黑亮的秀发难得的束了个清爽的长马尾,那样美如女仙的脸蛋儿依旧漂亮得叫男人爱慕、叫女人嫉妒……他面容冷峻,步伐却快得出奇,好似有什么极为重要的东西,在某个地方等着他。 终于,九歌坊到了。 自玄扈携魔兵踏破岐国国门之时,丹都房屋倾倒,人畜丧命,哀鸿遍野。唯独这九歌坊,他下了令,不准毁坏。只因这里是她化骨成媚之后生活的头一个地方,如果她要回来与他一战,一定会先来此处。 “魔尊大人,就……就是这里……” 手下魔兵要跟他进来,却被他下令退在九歌坊外。 魔尊玄扈孤身一人踏入九歌坊大厅,但见满地魔物残尸,血浆迸溅,好不血腥。大厅中央的厅台之上,一软榻、一长桌、一女子、一少年,他们身处血腥之所,却显得格外祥和。 长桌上摆满了酒坛子、烧鸡腿、烤羊肉,还有九明媚特特儿叫人拾掇了鹰魔的羽翼去做的“卤鹰膀子”。酒香味、肉香味儿混着血味儿,引得人野性迸发、食指大动,恨不能扑过去扯着坛子大口喝酒、撕了膀子大口啃肉。 九明媚很是个顺应自个儿食欲的家伙,这不,有酒有肉正销魂时,她便大大咧咧地坐在榻上,抓了只卤鹰膀子啃咬起来。可小少年阿秘不太有口福,趴在榻上沉睡,还不忘抱紧九明媚的大腿,死不撒手。唉唉,尽管身板子长大了,可他这“抱大腿”的习惯是半点儿没改。 “来了?”九明媚微微一笑,随手拈了只卤鹰膀子丢过去,“饿了罢,先吃点儿垫垫肠胃。” 魔尊玄扈无奈地笑了,心里早已预想到许多可能出现的情况,譬如她设下埋伏杀他,她代表天界同他义正辞严地谈判,她嘲讽他野心勃勃妄图一统天界……无数冷肃威严的情况,全叫一只卤鹰膀子打飞了。 接下卤鹰膀子,玄扈轻轻嗅了嗅,却没吃。手底下的魔兵叫对方卤了吃,他还能笑出来已是奇迹。 “不爱吃这个?”九明媚随手撂过去一块羊排,“这个总行吧?放心,不是你家羊魔。” 玄扈哭笑不得,走上前去,一脚踩上长桌,俯身压了下来。噫,还别说,他这架势,配上突变的暴戾神色,还颇有几分霸道总裁的味道。只可惜,霸道总裁手里往往拿的是装B必备的红酒杯或者小皮鞭,而不是香喷喷的烤羊排。 玄扈用力盯住她,她却只是笑盈盈地望着他。双目对视,火花四溅,却是谁也不肯先撤。杀气骤然蒸腾,两人几乎同时释放出强大的威压,无声角力。厅内灯烛忽明忽暗,杀气对峙狂飙,引发狂风阵阵,卷得锦色纱绣飘来荡去,跟抽风了似的。 嘭!嘭!嘭!!! 地上的残肢耐不住这般威压,竟全部爆开! “娘亲,父尊来了么?”阿秘动了动腿脚,揉揉眼儿。 这小子装得倒挺像,他分明早就醒了,却赖在娘亲大腿上不肯撒手。这会子是感觉到俩人儿对峙得太厉害,生怕伤了和气,他这才装模作样地醒了来。 玄扈与九明媚眼中的杀气渐渐消弭,俩人儿一齐望向阿秘,唇角了然地勾起。 “哦,父尊来了呀!”阿秘活泼泼一笑,坐起身来道,“娘亲备好了酒菜,咱们一家可以吃顿团圆饭呢。” 装,继续装…… 玄扈到底疼爱儿子,先出了声儿:“在天界可受了委屈?” “委屈了。”阿秘点头道,“不过,咱们先吃好不好?阿秘饿了。” “……好。” 玄扈在软榻上挤了个位置,算是正式入席。 仨人儿一会儿吃两口羊肉,一会喝两口老酒,不时地聊聊天,气氛和谐得有点儿诡。 有父尊与娘亲在身旁,阿秘十分开心,喝口酒就变了小话唠,将此前事情交代出来。他看不得有人欺负娘亲,便带了一队魔兵前往黎山帮娘亲杀天君。至于杀天君会有什么后果,他晓得,但不怕。他是为了娘亲才长大的,为了娘亲,还有什么做不得? 他哪里晓得,这其实是翼望神君给天界和魔界挖的坑?同时,天界也顺势给翼望神君挖了坑? 他一股脑儿地跳了坑,正中翼望神君的下怀,激发天界与魔界的矛盾。九明媚与翼望神君对垒时,不让阿秘插手,便是希望阿秘能够脱离这个坑。如果阿秘老老实实留在风扬涧等着,等东君跟天君及众神仙好生解释一番,再知会魔尊一声儿,或许矛盾还不会激发得这般厉害。 谁承想,阿秘这小子压根儿不信东君的话,不信娘亲去了冥界,反倒一根筋地将娘亲出事算到了天界头上。都说初生牛犊不畏虎,阿秘是初长大的胖魔娃儿不怕神。他趁着东君不在,就领着自个儿那队魔物打上了南天门,口口声声叫臭神仙们把他的娘亲交出来,否则便砸了天界,扒了天门守将的皮! 南天门的守将哪里容得一个小魔撒野,立时干起了仗。 这么一来二去,阿秘原本可以做天界的座上宾,这会子愣是打成了阶下囚。 (未完待续。) 第368章、玄扈野心(二更) 天君本为三界和平,不想惩治阿秘,便吩咐将此事暂且压下不提。待这小魔平静下来,同他好生聊聊,解了彼此心中怒火,再将他送回魔界。却不知是哪里冒出了怪风声,少尊阿秘被天界掳去,又被施以重刑虐待的消息传至魔界。魔尊玄扈护子心切,誓要给天界点颜色瞧瞧,一雪十万年来的奇耻大辱。 就为着这么个爱抱大腿的娃儿,三界正式开战。 九明媚啃完鹰膀子,吮了吮油光光的指头,冷眸一眨:“娘炮小子,你这由头,找得可真真儿绝妙呵!” 玄扈刚咽下一块羊肉,舔了舔油光光的嘴唇:“梅神,本尊不是娘炮儿。” “也对,也对!你虽则长得娘炮,心却比蛮夫悍将更汉子,这满腔的熊熊野心,瞧着顶怕人。打今儿起,本神再不唤你‘娘炮小子’了。”九明媚笑道,“玄扈,本神只问你,天君先后派了三位仙使去报信儿,他们哪儿去了?” 问罢,她拍了拍玄扈的肚皮儿:“吃得还算饱腹?” 玄扈勾了勾唇,倾身过来:“你太聪明,聪明得让人咬牙。” 聪明?九明媚并不觉得这便算聪明,天君为防天界与魔界再起纷争,曾先后三次派遣仙使去魔界,同魔尊通气儿。第一回,是干掉翼望神君之前;第二回,是阿秘入风扬涧后;第三回,则是阿秘被捉之后……不难推测,天君想要和平解决,怎奈,对方却是存心不留半分和平的余地。 或许打从一开始,玄扈便有心叫阿秘前来插一脚,好把阿秘送到天界的虎口之中,只为一个堂而皇之出兵的理由。 阿秘心虚地一缩脑袋,也不抱大腿了,悄悄地要跑,却被九明媚一把捉住了领子。 “娘亲,对……对不起……”阿秘小声儿道,“我一开始真的,真的只是为了帮你!天界那帮子乌龟王八蛋,把你绑在诛神台上,还……还差点儿害死你。阿秘长大了,可以保护你,杀了那些王八蛋!以后三界都是我们的,再没任何人敢伤你!” 这腹黑小儿,做出这种事情已经不是第一回了,九明媚叹了叹,轻抚他婴儿肥的脸颊:“天界那帮子神仙,有时候做事真的挺操蛋。可是阿秘,我是个神。” “不做神,做魔也很好啊!”阿秘天真地道,“父尊说,你入魔的时候特别美……” 玄扈神色坦然地道:“是挺美。” “唔,挺美。”九明媚莞尔一笑,道,“不过,我不会再入魔,亦不会让三界,落入魔界掌中。” “要宣战?” “要讲和。” “讲和?”玄扈笑道,“这可不是九明媚的风格!你不该是带头上阵厮杀,破阵而出,摘了本尊的头颅?抑或,深入魔界腹地,把本尊的大本营搞个人仰马翻?顺便再掀了悬冽殿的台阶。哦不,只怕要把魔都的房舍全掀了去……” 她过去做的一桩桩、一件件,从前想来又气又怒,不知从何时开始,却成了牵挂。 “好主意!”九明媚拍掌称赞,“真想挨个儿做一遍,定然爽极!” “……”玄扈失笑,“你可真实诚。” “本神想想而已。”九明媚目光灼灼地盯着他,“倘若把想的变作现实,非但不会带来好处,反而会把三界一齐推入毁灭的深渊。” “何意?” “天劫将至,如若再起战事、涂炭生灵……三界将悉数亡覆,不复存在。” “天劫?”玄扈显然不信,“那只是传说罢了。” “你想打仗,想征服,可以,这是你的意愿。”九明媚道,“你别忘了,十万年前魔界的实力比你现在所有的更强,天界可以将魔界制服,换做十万年后的今天,一样可以。为何天界一而再、再而三地忍让,天君甚至不惜降低身份派仙使与你通气儿?如果仅仅是一个传说,天君何以忌惮至斯?” “十万年来,那天君一直懦懦无为,他不过是在为自己的无能找借口。” “那凤鸾山呢?”九明媚道,“凤鸾山一夜之间化为乌有,如今单狐山脉已经被朽木天劫所毁。你已占领人间许多国家,应该知道,人间的江河湖泊水位都在猛涨,长此以往人间就会被洪水淹没。而肆水天劫早不爆发、晚不爆发,偏偏在你开始攻战时爆发,你真的没想过原因?还是,你自以为是老天爷在帮你?” 玄扈沉默片刻,似是已听了进去:“你是说,人间会毁灭?” “不止人间。”九明媚叹了口气,“三界内外、四海八荒,全都逃不脱。别以为魔界如今十分平静,并未天劫迹象。暴风雨之前的宁静,最是骇人。” “三界尽亡,三界尽亡……”玄扈道,“把这三界夺来,还有什么意思呢?” “没意思。” “是挺没意思,”玄扈道,“既然都要亡尽了,战也是个死,不战也是个死。本尊不如,趁着还有口气儿,把天界先灭了去。要死,也快意恣肆着,去灰飞湮灭!” 神魔之间,从上古打到如今,经历了几十万载岁月。 既然贼老天不给活路,先灭了天界,也算不枉做一回魔尊! 九明媚不禁笑了,该是说玄扈的性子同她太像呢,抑或是说,她的性子太像个魔呢?饶是死,也该烧尽最后一缕精魂,快意自兹去! “快意恣肆,还有另一种方法。”九明媚凤眸儿一挑,灿然而笑,“保你快不了吃亏、恣不了上当。玄扈,你可愿一听?” “哦?”玄扈问道,“还有比灭了天界,更快活的事儿?” “当然!”九明媚勾了勾指头,引他探过身来,“那老天贼得很,咱们活得好好儿的,打打杀杀也好、恩恩爱爱也罢,管贼老天屁事儿?可他偏给咱们落下恁些可恶的天劫,非要灭了咱们去,你说,咱们能不能忍?” 玄扈靠近她的脸,靠近她的唇,语调有些轻飘:“当然不能忍。” “比灭了天界更快活的……咱们联手,灭了贼老天!” (未完待续。) 第369章、纯粹的爱 玄扈许久没有如此放肆开怀了,他有野心、有魄力、有胆识,但很长时间以来都压抑着,不能放开。直到下定必胜的决心开战,压抑着的魔族兽性突然之间喷发而出。 杀人,杀很多的人; 抢夺,抢下一片有一片土地; 砍伐,伐尽天下间所有胆敢阻碍他的东西…… 满腔热血,冲灌全身,快活至极! 每当此时,脑海中总会闪过九明媚灿烂的笑颜。她活要活的快活恣肆,死也要死得自在无匹。他也想如她这般,不在乎任何阻力,不理会任何压力,只为心中所愿,活上一回。一旦放开了心,许多从前不能做的都做了,从前不敢说的都说了。有她在身边,大口吃肉、大口喝酒,连满嘴油腻这般不雅的行为,也觉有趣儿。 “比灭了天界更快活的……咱们联手,灭了贼老天!” 九明媚的一句话,总会像一颗火星,落在玄扈心里,炸起漫天火花。灭了贼老天,灭了贼老天!这等豪言狂语,普天之下有几人敢说,又有几人敢做? 玄扈倾身而前,离她的唇越来越近,再往前一点点,幻梦中的那些旖旎,就要成真。 九明媚亦眨了眨凤眸儿,笑盈盈地盯着他那水嫩嫩的唇。下一瞬,她伸了指尖往他唇上弹了个崩儿:“有肉末儿。” “……”(此处省略一万匹草泥马……) 玄扈心里堵得不行:“灭了老天,说得容易。天在何处,如何去灭?” “天就在头顶上,”九明媚笑道,“至于如何去灭……这个我还真没想好,这不,就等着魔尊大人加入,一道商议个万全之策呢。” “说到底,你不过是要我同天界握手言和。” “这对双方都是利大于弊。” “倘若本尊不同意呢?”玄扈逼近她。 九明媚没有后撤的意思,淡然地看着他:“你想提什么条件?” “联姻。” “联姻?天君没有闺女可嫁。” “我要你!”玄扈脱口而出,“梅花上神,你来做魔后,做阿秘的娘亲。”换做过去,他绝不会如此直白地说出这种话,但既然已经决定豁出去,快意去活,就绝不给自己留下半点遗憾。 “好。” “好?” 她答应得干脆利落,叫玄扈一时怔愣,辨不清真伪。 “我来做魔后,做阿秘的娘亲,之后呢?”九明媚莞尔一笑,“你真的可以放弃称霸三界的野心,放弃夺来的全部领地,老老实实地退回魔界?甚至于,与天界联盟对抗天劫?倘若我要求你放弃魔兵的领导权,转而把领导三界对抗天劫的主尊之位交给天君,你愿意?你敢信?你做得到?” 玄扈被她一番追问,问得一时哑然。在他刚刚释放野心,刚刚尝到杀伐的甜头之时,要他放弃这一切,他做不到。 九明媚看穿了他的迟疑,果断欺身向前,缓缓释放威压:“玄扈啊,你并没有自个儿想象中那样爱我。或许你喜欢我,想得到我,但是,这份喜欢并不纯粹。曾经有一个人,给了我最纯粹、最真诚的爱,更教会了我什么是爱、怎么去爱。” “我可以给你更多……” “不纯粹的,我不要;不是他的,我更不要。” 阿秘摇了摇她的胳膊,可怜兮兮地道:“娘亲,你就给父尊一个机会嘛!”说罢,他又朝玄扈挤了挤眼:“快点,说你什么都愿意……” 玄扈的神色冷了下来:“天劫,真的会毁灭三界?” “不错。” “天界那些神仙,当真可以不计之前的冲突,甚至,结成联盟?” “可以。” “天劫之事,本尊知之甚少,对付上天的法子,你们天界自己去想。明日开始,本尊可以撤兵。已经到手的土地,本尊只留岐国一处,其余返还。如果需要联盟,魔兵的领导权仍旧归本尊所有,谁也不可能拿走。领导三界对抗天劫的主尊之位,本尊要一半。” “岐国乃人界,自有其皇室管辖,无需魔尊劳驾。” “是么?”玄扈道,“如果风姓皇室已然死绝了呢?” “好办得很,”九明媚笑道,“我家夫君恰好就是风姓皇室,大不了本神把闺女带来做个女皇帝,本神坐镇当个皇太后玩玩儿。介时,谁敢伤吾臣民,本太后叫他们死无全尸。” “梅神,你这可不是讲和的样子。” “你也说过,讲和不是本神的风格。”九明媚道,“魔尊大人,既已决定结盟,那么多土地都退了,何必为了这一丁点儿的地盘再伤和气?介时三界玩完,都吃亏不是?不如,咱们各退一步,魔兵放弃人界土地,天界赠送三车昴灵石,附送本神‘化骨成媚’神力三百年。” 占领岐国,对于玄扈而言有着非常重要的战略意义,未来要一统三界,岐国这块人间宝地就是一处战略要塞。也正因如此,强留岐国不撒手,就说明他野心仍在,随时准备再攻。留下这个隐患,着实令人难安。 至于昴灵石,乃是强兵利器,对于提升魔兵战力极为有效。而“化骨成媚”的神力又能及时救治魔兵伤员,甚至起死回生。有了这两样好东西,饶是退出人间,也能让魔兵强大到一夜之间抢来十个岐国,玄扈自然也很想要。可是,贪多,嚼不烂啊,更何况对方派来的是九明媚这块硬骨头。 “十车,一千年。”玄扈抛了个数儿。 噫,丫还挺贪,这是免费压榨劳动力呢。 九明媚挑了挑眉,呲了呲一口小白牙,很不爽地道:“您可真会做生意啊……“ 玄扈冷然一笑:“各取所需。” 九明媚点了点头,道,“撤退时管束魔兵,不许再烧杀掳掠。” “天界亦不准再抓捕魔兵,擅自处决。” “魔尊够爽快。”九明媚勾起一抹笑,随手拎起一坛酒来递给他,“本神敬你一坛!” 玄扈接过酒坛子,仰起头来咕噜咕噜一股脑儿地全灌了下去。酒液从嘴角滑落,湿了黑袍前襟,令他那美丽的容颜添了几分潇洒与魅惑。饮毕,他猛然起身,酒坛落地,哐当碎了满地瓷碴子。(未完待续。) 第370章、谈判成功(二更) (谢谢飘飘美蓝的打赏哟!么么哒(* ̄3)(ε ̄*)) 饮毕,玄扈猛然起身,酒坛落地,哐当碎了满地瓷碴子。 九明媚的脸颊被迸溅的碎碴子划破了几道口子,她不恼不怒,昂首含笑。指尖轻轻揩了揩脸上的血,放入口中吮了吮。唔,以后怕是没法儿吃碳烤魔物,只能舔自个儿的血解解馋咯。 玄扈黑眸微闪,似有怒意,挥一挥战袍,踏步离开。 未及出门,他侧首道:“阿秘,回来!” 阿秘死死地抱住娘亲的大腿,不肯撒手。 九明媚轻拍他的小脑袋,笑道:“去吧,既已是盟友,来日再见亦不难。” 阿秘只得不情不愿地松开手,一步三回头地跟着父尊去了。 九歌坊大厅恢复了寂静,只余细微的风声,在空气里,混着血味儿漂流。 九明媚有些累,伸了个懒腰,躺在软榻上,望着二楼包房,有些出神。这世间,纯粹的、不掺杂质的爱果然罕有,大多数如玄扈这般,陨灭于“利”。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这再正常不过,她不觉得应该指责甚么,更何况,玄扈确乎已为她退了不少步子。 只是呵……沧海桑田中,亿万人群里,能为她放弃所有的,只有师父和风千霁。 活过的十万年间,能得一人如千霁,她是多么的幸运。这份幸运,除了他,不会再有人给予。阿霁把她的胃口调得这般高,定是算准了她再瞧不上旁人,这混账……属于她的,可爱的混账…… 碧姨、坊中姑娘们还有侍从,皆鬼鬼祟祟地在绣纱后头躲着,小心翼翼地往里头瞧。 “碧姨,过来。” 碧姨一个机灵,立马直起身板儿跑过去:“哎哎,小的在呢。梅神大人有何吩咐?” 九明媚瞄了她一眼,道:“叫人把九歌坊拾掇拾掇,歇业一段时日好生将养一番。待魔兵完全退出岐国,丹都局势平稳些再考虑重新开业。” 碧姨喜极:“成了?求……讲和真的成了?!咱们不用再担惊受怕了?!” 外头的姑娘们、侍从们听了,都欢呼雀跃,互相拥抱,有的甚至喜极而泣。 九明媚挠了挠耳朵,当个良善的神仙,似乎也是有些趣处的。 “先别高兴的太早。” 众人一愣,赶紧静下来老实听讲。 九明媚道:“魔尊虽已答应撤离,但是方才吃了些亏,心中自有些不满。他倒还好,保不齐那些小兵小将偷偷动手掳人吃。你们这段时日躲起来不要露面,直到确定魔兵完全退走为止。” “是!是!多谢梅神大人救命之恩!”众人扑腾跪下来,千恩万谢地叩了头。 “碧姨,这个你拿着。”九明媚拈出一支牡丹银簪,交给碧姨,“此乃传音法器,用法十分简单,按住花蕊即可。倘若你们发生甚么意外,或是发现魔兵有何异动,随时告知与我。” 碧姨双手接下牡丹银簪,恭恭敬敬地叩了首:“谨遵梅神大人之命!” 再一抬头,却是空空荡荡,连梅神带软榻,全没了影儿。 ————银簪小分割————看,灰机—————— 九明媚甫一回到天界,便瞧见这么个盛况。以天君、天后为首,后头跟了一大票神仙,甚么西王母呀、北鹰神君呀、极目神呀……从前往后这么一排,跟天界集会似的。所有这些神仙,居然全是来迎接她的!天了噜,日头打西边出来了? 九明媚走上前去,向天君行了个礼:“一千年‘化骨成媚’我来出,十车昴灵石可得天君好生准备一番了。” “无妨,无妨,昴灵石纵然珍贵,但能以这些代价换来魔界退兵、三界和平,不是寻常人能做到的。梅神辛苦了。” 天君的话说得有礼,做事儿也挺迅速,立马吩咐北鹰神君前往天宫取出昴灵石送去岐国丹都。 “尽管魔尊已同意退兵,但是魔界野心未尽,望天君莫要掉以轻心。”九明媚道,“还有,朽木天劫和肆水天劫应该如何处理?仅三界和平,就能令上天撤销天劫?” 天君道:“天劫之事,本君与西王母已商讨多时,既然天劫是因三界战火导致生灵涂炭而起,唯有三界和平、生灵康健才是治根之法。本君已派遣各路神仙前去救灾,坤吾大神与熏池元尊正在开启‘苍天祭’,与上天沟通。” 九明媚还欲言语,却见西王母后头闪过一张笑眯眯的小脸儿。那小脸儿白净漂亮,只是一头彩发、一身彩衣,怎么瞧怎么浮夸。可不就是“浮夸派掌门”——胜遇帝姬么? 胜遇帝姬可劲儿朝她招手,九明媚只得向天君告辞,去跟西王母打招呼。 这位货真价实的西王母,同造魂西王母一样,冷冰冰的,透着疏离与威严。谁承想,西王母一开口,那声音却极有亲和力:“吾家胜遇淘气得紧,前些时日,多亏梅神照拂。不胜感激。” 原来,胜遇帝姬为了不被家人发现,不光用了蔽灵诀,还用化灵诀把自个儿的元身形态都给改了。好好儿一只凤凰,愣是变成了浮夸鹦鹉。偏她法力不精,用了灵诀却不会解,甭说变回凤凰了,连幻化人形都不成。她好强,不肯出言请人帮忙解诀,还好西王母是亲娘,再气也不能看着闺女这副怂样儿,只得替她解了诀。胜遇帝姬这才化成人形,变作一个漂亮姑娘。 胜遇帝姬是欢喜了,剩着旁边的白狸仍保持兽形,不肯变身。它蔫蔫儿地盯着如花似玉的胜遇帝姬,表示十分心塞,为毛一开始化形要照个老头子的模样儿化呀?这会子想改都难…… “白狸老兽儿,东君何在?” 白狸捂着独角,心塞中,不想言语。老?就神龄而言,他可没胜遇年纪大,作甚偏戳他的心窝子?! “老兽儿,又想拔毛做拂尘了?” 白狸一抖,悲愤地瞪了梅神一眼,仍是不肯作答。嘿,情窦初开,气性见长。 胜遇帝姬忙道:“东君在天河呆了许久,谁也不见、谁也不理,瞧着挺怕人的。魔头大人快去看看罢!”(未完待续。) 第371章、天河仙丹 天河,天河,顾名思义,那就是条挂在天上的河。 从苍天顶上淌下来的水流,清澈,波光粼粼,充满灵气。它蜿蜿蜒蜒流淌而去,几十万载没个停息。天界众神挺喜欢这条河流,偶尔聚会,兴之所至就会跑来河边吟个诗、作个赋、练练灵诀跑跑步。不过,他们大多去的都是水势较为平坦的下游,很少有人会去上游,因为那儿水势澎湃,地形弯曲复杂,并不适合聚会玩乐。 偏偏九明媚不喜欢下游,同三师姐百里沐莲来种莲花时,她初还有些兴致,后来越瞧这软塌塌的水势越没劲儿。她索性逆流而上,要寻个源头。一不留神,见着了在天河里游泳的太阳神东君。 彼时,他褪去衣袍,以最自然的体态在水中逆流,迎着水花儿、逆着浪涌,矫健的身姿、紧绷的肌肉、白皙的肌肤、从容的神态……她立时入了迷,险些连口水都淌出来。 自那时起,九明媚便开启了“倒追三万年”的漫漫征途,东君则开启了“神烦三万年”的漫漫拒路。 时移世易,再度来到天河,下游的莲花绽得正美,一如三师姐在时那般。 胜遇和白狸一路跟着九明媚,到了下游,白狸道:“我们在此赏莲,东君就在上头,梅神大人去吧。” 胜遇疑惑:“莲花有什么好赏的?” 但见白狸冲她挤了挤兽眼儿,胜遇恍然,连忙堆起笑来:“对对对,我还没见过天界的莲花儿呢,就不陪魔头大人了!” 说罢,胜遇同白狸一道退去莲花边儿,装模作样地赏玩。 九明媚莞尔,这一飞禽一走兽,也不知琢磨些甚么小九九。她亦懒得管,一人前往上游。多年未至,天河的上游仍是老样子,九曲八弯,最上头的地势高的地方,水流湍急得很。 水中划过一道人影,那矫健的身姿、紧绷的肌肉、白皙的肌肤、从容的神态,同三万年前没甚么分别,依旧酷帅绝伦。九明媚择了岸边一块石头坐下来,托着小腮帮子欣赏难得一见的美景。 突然,那身影破水而出,水花四溅。 九明媚笑望东君,默默地咽了咽口水。唉唉,细碎的水流滑过结实的胸肌、腹肌、肱二头肌,将他的身体线条勾勒得清晰而又迷人。日头罩在天上,日光洒将而下,将他的容颜照得美丽无双。 “梅神。” “唔?”九明媚咬了咬小指头,让自个儿清醒些。 “天河上游的水势情况,与混沌幽冥中的河流有些相似,你亦可入水演练一番。” 九明媚连忙摆手,可她连拒绝的话还没说出来,便被飞腾而来的浪花拖卷着拽进了水里。波浪汹涌翻滚,她的小身板儿被冲得摇摇晃晃,压根儿寻不到一个平衡点。她施法变形,却发现法力失效! “东君!咕噜……” 一张口,河水便往她嘴里灌,她难以呼吸,只能屏息凝神。这才发现,她身处水流漩涡之中,而东君,就在十米开外的平静水域中看着她,神态淡然。天杀的,东君设了个演练场,屏蔽了她的法力,把她往死里整! 九明媚勾了勾唇,迅速镇定,往漩涡最深处猛冲而去。漩涡已经在河床里扬起了大片泥沙,她冲进泥沙中,很快没了影儿。 东君拧了拧眉头,上下探寻,忽然,长指甲从背后袭来,给他的脊背划出五道血口子。东君反身拧住她的指甲,“咔咔”几声全部掰断。九明媚双脚上来,冲着东君的胸肌便是一踢。怎奈东君反应忒快,竟顺势扣住她的脚腕,随手那么一甩,硬是把她甩向河床。 东君不给她留一丝一毫翻身的机会,双足点上她的脊背,硬生生将她的小身板压倒在河床上。九明媚正面朝下,啃了满嘴泥沙,偏偏他的身板儿压下来,令她毫无反身之力。她琢磨着学那蚯蚓,钻进河床里去,岂料一双大手向前揽住她的腰肢,硬生生将她整个人儿裹入他的怀抱。 坚硬的胸肌贴着她的背,柔软的唇贴上她的耳垂。 九明媚看不见他的脸,可是这种感觉,这种气息,太过熟悉,她几乎要脱口喊出“阿霁”的名字。 身后的人一出声,她便知自个儿错了。 “到底是陆上的花神,在水中的力量欠缺太多。”东君这姿势暧昧如火,声音却淡然如水,“倘若混沌幽冥中遇上强水流,或是遇上更强的对手,你怕是只有被制服的份儿,连脱身亦是不能。” “我没那样弱,这次只是……” “吃了这个。”东君递给她一颗仙丹,“昴灵石加水灵丹炼制,提升修为很快。” 九明媚耸了耸鼻尖,糟了个糕的,在天河水中,她的嗅觉不大管用了。东君从后方勾住她的下颚,硬生生将仙丹塞进她嘴里,又用法力迅速推送入她元身。九明媚来不及辨别这玩意儿到底是个甚,就被迫吸收了。她心下纳闷儿,东君何时变得这般强势了?还有…… “东君大神,您可以……下去了罢?”九明媚道,“小神的腰快叫您压断了。” 东君讪讪的,双耳立时红了。他起身,将九明媚拉起来,送回水面。 一出水面,东君拈指一变,白色仙袍立刻回到了身上,连水珠儿都已不见。 “三界战事问题暂已解决,小神又得了您的仙丹,不知咱们何时入混沌幽冥?” 东君道:“吾演练之事还需一日,明日再去。” “那么,咱们明日冥府再见。” “去吧。” 说罢,东君再度投入水中,不一会儿便不见了踪影。 九明媚游上岸去,抚了抚胸口,方才在水下不觉如何,登岸才觉通体燥热得厉害。昴灵石加水灵丹混制的仙丹是个甚么玩意儿,她从未听说这两样物什能混搭。她稍稍调息片刻,那燥热流遍了全身每一处,终于消融。脸颊红梅显现,好似比从前更加红艳。 她鞠一捧水,拈了个诀,转瞬间,水珠凝结成一个半透明的水球,又轰然炸开。(未完待续。) 第372章、魔兵叛变 炸裂的水珠每一过处,都在地面上了留下一个深深的洞痕。 九明媚煞时一喜,裂水术这等水系术法,她从前总学不好。饶是会用,效果也总不尽人意。现如今,她的控水能力暴增,定是东君那颗仙丹的效用。 她拈了个声诀丢入天河中:“多谢东君!” 河水中一抹紫光闪过,九明媚耸了耸鼻尖,似乎嗅到一抹熟悉又陌生的味道。再去嗅时,紫光又没了,仿佛从未出现过。 隔着一方天河水,东君十分低沉:“走罢。” 九明媚灿然一笑:“明儿见!” 东君负手立在水底,隔着粼粼水光,去瞧她。她同三万年前那般,站在岸边,望着水里的他,笑得明媚灿烂,好似凝聚了全天下的美好。淡然的神色敛去,唇角不可遏止地勾起,他笑了许久许久,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岸上。 “你当真不愿尝试一番?”玉卮帝姬轻点水花,翩然而至,顺着他的眸光,去瞧她身影消失的方向,“不去尝试,如何知道她会否接纳你?” “她的心,在风千霁那里。” 饶是来到初次堕入情网的地方,面对凡心初动的场景,九明媚仿佛还有些痴迷。但他清楚地感觉到,当初那个烦人小丫头眼底的,对他烈火般炙热的占有欲,已经寻不到了。 “千机城,”玉卮帝姬道,“她曾用千机城试过风千霁的心意,你亦可以试一试她的。毕竟,风千霁与你,终归算是同一人。不管神仙凡人,不到关键时刻,有时连自个儿也不清楚自个儿真正的心意。” “她要的是纯粹的爱,也值得最纯粹的……我给不了。” “纯粹,这世间,哪里有什么绝对的纯粹……”玉卮帝姬看着他额边再度增多的白发,争辩道,“再者说,难道你还不够……” “玉卮。” “嗯?” “天劫过后,若我回不来了,请替我将此物交予媚儿。” 东君在河床泥沙中寻了一处,挖了一会子,好似要挖什么了不得的宝贝。但见他扭一扭,拔一拔,愣是从泥沙里挖出棵紫色的小萝卜头。胖乎乎的萝卜,绿油油的叶儿,瞧着挺可爱。 “彼时,她见了此物自然会高兴,但是,莫要告诉她,这是从我这儿得的。” “这是……”玉卮帝姬拧了眉头,叹道,“你当真要对自己如此决绝?” 东君将小萝卜头放入她掌心:“交给你,我才能放心。” 玉卮帝姬昂起头,对着他笑,笑着笑着便红了眼眶:“你还是跟从前一样,师兄弟那么多人都爱逗我笑,偏你逗我哭。” 东君也不由得笑了,捏了捏她的脸颊:“玉卮,婚约不能履行,我很抱歉。” “谁稀罕呢!”玉卮反捏住他的手背,倔强地盯住他,一如年少时分。 东君释然微笑,松开了她的脸颊,转身离开。 “千霁!”玉卮喊住他,“这是我最后一次喊你的本名。千霁,保重。” 东君没有回头,兀自向天河源头游去:“再会……” 玉卮的眼眶越发的红了,她轻轻捧起小萝卜头,拈了个诀,用结界将它包裹起来,化入凤羽耳环之中。 ——————小萝卜头分割————吱吱吱吱—————— 天界的气氛有些怪,神仙们个个阴沉着脸色,仿佛有千斤重担压在心头。 九明媚纳了闷儿,她不过去了趟天河,怎的全都变了神色?魔界已同意讲和,难不成是天劫未消,抑或,‘苍天祭’出了甚么岔子? 独角白狸跑去打听一番,才知是北鹰神君那头总没回响,十分令人担忧。 北鹰神君办事最是干脆利索,已经将十车昴灵石备好送去丹都。按说已经过去半日光景,早该送到返回才是,可到现在也没半点动静。极目神查看了七八回,丹都上空魔气笼罩,似是魔尊故意设了迷障,令人看不清里面的情况。 “玄扈没有履行诺言撤兵?” “这倒不是,”白狸道,“今儿一大早,在人间驻守的魔兵开始骚动,并在魔将的引领下开始有秩序地撤退。白国、籽离国、繁国等地的魔兵都已经撤走了大半,魔气也都能散则散。如今,只剩下岐国还没有动静,而且魔气不减反增。” 九明媚暗暗思量,莫不是玄扈反悔了,仍要以岐国作为战略要塞,常驻下来?他看准了天界一心讲和不愿战,所以得寸进尺,也是有可能的。但是,玄扈并非出尔反尔之人,这般情况,确乎古怪。 “报!!!”极目神冲入天宫,慌得跟让狗咬了似的,“禀天君,大事不妙,魔兵反扑,重又占领白国、籽离等国!” “什么?!”天后惊道,“不是已经撤了吗?怎会突然……” 天君倒是还算镇定,立刻下令道:“白虎神君,即刻带兵前往岐国丹都,务必救出北鹰神君,夺回昴灵石!” 魔兵皆受魔尊调度,此番统一步调反扑,除玄扈之外,没人能做到。玄扈突然在这个当口下令反扑,也就是下决心同天界撕破脸。身处丹都的北鹰神君作为使臣,定会成为玄扈的箭靶子。 九明媚飞身上前,毅然道:“魔兵反扑着实蹊跷,梅神愿随白虎神君前往救援,查出事因!” “你?”天后显然不信任她,“你还是……” 天君传给九明媚一只天界令牌:“梅神辛苦,天劫在即,能和则和,如若不然……此令可调动所有地仙。” 九明媚勾唇一笑,判断迅速、传令清楚、办事果决,她真是越发欣赏这位天君了。 “小神领命!” 九明媚与白虎神君带领两队天兵,火速赶往丹都。 正如极目神所言,丹都外围包裹的魔气障,仿若铜墙铁壁,把丹都完完全全囚禁起来。甭说进入丹都内了,连里面什么情形都看不到。白虎神君用神识传音给北鹰神君,试了数十次,仍是半点回应都无。 白虎神君道:“强攻!” “且慢!”九明媚道,“想知道丹都内情形如何,还有一个法子。”(未完待续。) 第373章、魔御死城 九明媚轻拈灵诀,摊开掌心,一团子牡丹花儿生发绽放,花蕊中显出碧姨惊恐万状的脸来。 碧姨与姑娘们依她所言,躲在地下,抱成一团,不敢出去。 “梅神大人,救救我们,救救我们……”碧姨哀求道。 “莫要惊慌,你且告诉我,丹都究竟发生了什么?” “好,好……”碧姨相较于其他姑娘,年岁大些、历练多些,还算能说清楚,“今天一早,天上降来许多神仙,有个长着老鹰翅膀的,送来了十驾车。魔尊很高兴,还说要款待。好多人看神仙来救我们了,魔兵也准备撤退了,就出去了。我听您的话,没敢出九歌坊,只是远远地望见,魔尊收了车内东西分发下去之后,突然就发了怒。街上死了很多人,那个鹰翅大仙也被砍死了。我们吓得赶紧躲起来,现在也不知道外面情况怎么样。可是……从那时候起,外头的惨叫声就没停过,怕是……” 碧姨擤鼻涕,又抹了一把老泪:“您说那些魔头不是都答应讲和了吗,怎么能……怎么能这么不讲道理!” “北鹰神君死了?!”白虎神君怒吼道,“这怎么可能!是谁干的?!” 碧姨唬了一跳,本来神经已经绷得够紧了,这会子被白虎神君给吼丧了魂儿,嗷嗷大哭。满脸脂粉已经化了,又红又绿,脏兮兮的。 九明媚安抚道:“别怕,这位是白虎神君,鹰翅大仙乃是天界北鹰神君。你仔细回想,北鹰神君曾与何人激战,又是如何被杀?” “这个,我没看清楚。” “就是……就是那天来九歌坊的魔尊。”旁边的小丫鬟道,“我看到他拿了一把刀,一下子把北鹰神君砍成了两半,吓得我腿都软了。要不是玉笙姐姐把我背过来,我连路都走不了了。” “明白了,”九明媚道,“你们先躲在那里不要动,碧姨,牡丹花簪有法力,可以护你们安全,万不可丢失。我与白虎神君会想办法去救你们。” “多谢梅神大人,多谢神君大人!”众人连连叩头。 掌心牡丹收束,九明媚敛神深思,须臾道:“会否,是那十车昴灵石出了问题。” “不管是什么问题,魔尊杀了北鹰是事实!”白虎神君怒气腾腾,“梅神,我从前很不喜欢你,但北鹰总说,你是个敢作敢为的奇女子,心中自有一杆秤。现在,你的秤砣仍是在魔界那边?!” 噫,好一个心直口快的白虎神君。 九明媚指尖拈起北枝扇:“你说得对,本神心中自有一杆秤。三界征战一起,天劫肆虐,对三界都不利。天君交代过,能和尽量和,本神不能听了一番话立刻就罔顾天君的交代,不是么?咱们且闯进去,查明真相,如何?” 白虎神君还有些不快,不甘心地点了点头:“先进去再说。” 北枝扇一起,九明媚将那魔气障砸出一个洞来,与白虎神君闯了进去。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修罗地狱。 原本繁华的街道上,摆满了死尸,街两边的房屋尽数被推倒焚毁,倒塌的房屋下面,还露出数截人类的腿和胳膊。不知他们是被魔兵杀死的,还是被倒下的房屋砸死的。 丹都斩刑台上的魔气最重,魔尊就在那里纠集兵士。一股汹涌澎湃的魔气直冲上天,向天下宣告:“天界不仁不义,假意讲和,却将碾灵石充作昴灵石,害得数千魔兵魂飞魄散!更有甚者,他们表面上将少尊奉还,却暗中设下禁术!如此天界,魔界不诛之,不足以平魔兵之愤!即日起,魔界要踏平天人两界,一统天下!” “一统天下!一统天下!一统天下!!!” 魔兵们群起呼喊,群情激扬。 说罢,他们把北鹰神君的翅膀挂起来示众,又把抓来的天兵按在台上,要挨个儿砍头。 九明媚心下纳罕,昴灵石不知为何被替换成杀魔所用的碾灵石,阿秘不知何时被人下了禁术。是有人故意栽赃陷害,又或者,这本就是玄扈要一统三界所用的借口? 她冲上台,北枝扇那么一点,将胆敢阻拦她的魔兵定住。双指拈出一个梅笼结界,将被俘的天兵笼罩,保护其中。 斩刑台上,九明媚与玄扈对峙,各自威压两米八,瞧得人心惊肉跳。 “玄扈,你这可就不地道了。” “不是本尊不守承诺,是你们,是天界,假借讲和,陷害我族!” 九明媚凤眸儿一眨,问道:“阿秘如何了?” “地缚禁术,每一使出法力,身体便如钻心般疼痛。”玄扈恨道,“天界神仙干的好事!” 瞧他言之凿凿,不似说谎。 “不管是碾灵石抑或地缚禁术,皆不是天界所为。”九明媚道,“本神句句属实,你若信我,咱们不妨共同探察真相,莫要因场误会,毁了三界。” “信你?”玄扈冷笑,“本尊信你,但不信天界!” 凤眸儿微微眯起,北鹰神君那带血的羽翼在眼前颤动,似在宣示魔界的残暴。 若论那些残暴招数,九明媚自认不比任何一个魔人差。常有神仙说她不够良善,不够心慈,不够心怀苍生,能当个神仙简直是老天爷开的大玩笑。但让师父老头儿教导那么多年,一些基本的原则还是有的,至少她不会滥杀无辜。 魔,却不同。 有人栽赃陷害又如何? 挑个借口来顽又如何? 魔物之暴虐,并非自今日始,也绝不会自今日终。只要魔界野心仍在,就绝不会对天界抱有信任,更不会听天界的意见。终有一日,他们会因了各种各样的缘由再度挑起事端。 不是今时,就是明朝;不是因为昴灵石,就是因为所谓的禁术…… 讲和,已经绝无可能。 若是过去,她或许会觉着这是魔族的自由。 而现在…… 她可以不够良善,但不能眼看着人间被残杀成一座座死城; 她可以不够慈爱,但不能眼看着天界被魔界挑衅压制; 她可以不够心怀苍生,但不能丧失生而为神的尊严! 九明媚拿出令牌,指天号令:“众地仙听令,降魔道,卫苍生!” (未完待续。) 第374章、正式开战(二更) “玄扈,你信也好,不信也罢,本神句句属实,言尽于此。”九明媚绽开北枝扇,冷道,“如若还待纠缠,便只能……” “你要同我打?” “从你违背和谈承诺之时,早该料到,咱们会在战场上见。”九明媚道,“天界希望和平,但也绝不怕事。” 玄扈冰冷的神色稍有些动容:“你当真要站在他们那一边,你再不顾及……呵,是我料错了,你到底是神,总有一日也会变得同他们一样,说甚么所谓的正道邪道,讲甚么虚伪的道德仁义!” 九明媚望了望四周的断壁残垣、断肢残尸,望见天兵们期待的眼神,甚而望见千里之外,同样被魔兵残杀的普通人类,听到他们痛苦的呼救和哀嚎。他们和凤鸾山的师兄弟们一样,同凤鸾山的山妖精怪一般,都是这世间平凡的生灵,同样有活下去的自由和权利。 如锦,美貌多才,满目柔情; 叔子钰,心怀情义,至死不休; 殷妃殷若,为了女儿,敢和钟赤水死拼; 柳春酿,敢作敢为,孤身赴险,只为替家人伸冤报仇; 还有单纯胆儿大的田翠、清明自省的卞苦弦、一本正经的融清…… 还有那个,混账加八级的风千霁,从头到脚,一股子人味儿…… 不知怎的,她竟头一遭,为这些从前不甚瞧得起的凡人酸了鼻腔、红了眼眶。 “你说的对,”九明媚昂起小脑袋,把那股子湿意压下去,莞尔一笑,“我从不信甚么正甚么邪、甚么天道甚么魔道,那些个‘仁义道德’更是烦的很。可是今儿个,托您的福,我头一次如此强烈地认同自己是个神。不太靠谱儿,但地地道道。” 玄扈心中翻起惊涛骇浪,他眼中的九明媚,从未似今儿这般正经过。正经得让他恍然间想伸手抓住她,让她明白,饶是不够爱,他仍是信她、爱她、渴望拥有她的。可是,九明媚向后退去,离他越来越远。难道此事当真不是天界所为,难道是他弄错了,难道他不该做得这般决绝,令战事再没转圜的余地? 不,他是魔尊,他的决定攸关魔界众生的生死存亡!被天界算计之事,不能再发生第二次。至于甚么天劫,谁知道结局会如何?饶是和天界达成同盟,一起对抗天劫。那三界平安渡劫之后呢?以天界那些臭神仙对魔道的记恨程度,谁知道他们会不会转而屠灭魔界? “一统三界!一统三界!!” 魔界臣民的呼喊仍在耳边呼啸,这是他们的野心,更是玄扈十万年的目标! 不能退,绝不能退! 玄扈冷然而笑,玄色眸中有杀气凝聚:“这一回,饶是死,我也会让你,死在我手上。” 九明媚笑眯眯地道:“唔,野心挺大,极合你的气韵呢。” 俩人儿仿佛回到了那个黑咕隆咚的深夜,尸臭潮气遍布的葬崖之上,一个邪狞狂傲的魔尊,一个巧笑自在的骷髅少女。 九明媚向后退走,一直退到斩刑台边儿上,再向后一步,便要坠落下去。但是,她不再是被逼入死地的小骷髅,也从来不会任人宰割。 “魔界野心昭昭,残杀人间生灵,斩吾天界将士,破坏和平盟约……此数宗罪责,本神绝不姑息!”九明媚拿出令牌,指天号令,“地仙听令,降魔道,卫苍生!” 号令一出,岐国范围的地仙迅速冒头儿。 魔尊玄扈号令:“天界不仁不义,害吾魔界臣民性命。不诛之,不足以平愤!魔族精兵听令,咱们一雪前耻的时候到了!剿灭神族,一统三界!” 号令一出,训练有素的魔兵立刻攻上前来。 白虎神君看到北鹰神君被生生掰下的一双带血羽翼,早已经怒发冲冠、目眦尽裂。听到号令,立时冲上前去,带领手下两队天兵与魔兵厮杀起来。 九明媚解开梅笼结界,将被俘天兵释放,令他们参战。 魔兵太多,在数量上占绝对优势,天兵们厮杀一阵,开始力不从心。 幸而此时地仙们赶来,加入战局,稍稍扳回一城。 斩刑台上,魔尊与九明媚打得难解难分。 起初,魔尊的攻击占据优势,只见魔刃纵横而来,刀刀逼近,极为迅猛。 九明媚初初只是闪躲,到处乱飞,多处乱躲,娇小的身板子最是灵活,飞来飞去毫无压力。玄扈总是这般追着,体力消耗是其次,耐心消耗却是最厉害的。同时,他还要观察对方乱飞的轨迹,以防如从前一般,着了焚魂诀的道儿。 俩人儿天上地下地打了一会子追逐战,又是刀扇对峙,又是术法对飙。 打架乱飚的结果就是,俩人儿都挂了彩。玄扈身上不知叫梅刀划破了多少血痕,九明媚胸前又被他砍出个血洞子,哇哇地淌血。 九明媚冲对方吐了吐小舌头,拈个诀便给自个儿“化骨成媚”了。这就相当于给自个儿安了个随身修复器,从此打架再也不怕挂彩了,挂彩也不怕回家被麻麻发现了。化骨成媚就是强,伤痕修复没商量! 玄扈一阵气结,更气的是心里竟觉她狂傲的小模样顶有趣儿。如果她能够永远做魔,成为他的身边人,神力为他所用,该有多好。 九明媚并未因他的气结而骄傲,而是迅速分析形势。带来的天兵数量太少,驻守丹都的魔兵数量太多,单就兵士而言,魔界有压倒性的优势。这下小兵对她来说不难对付,一个诀杀一窝无甚难处,可是,她面对玄扈只能勉强招架,根本无暇顾及小兵的战场。同时,玄扈似乎并未使出全力,真真儿叫她鸭梨山大,又兴奋山大。 刀剑之术,她从前学得不是很认真,用梅刀对付寻常神仙妖魔倒还好,对付玄扈却不行。玄扈正好相反,刀剑之术是他擅长的。且就力量而言,玄扈亦占优势。 尽管自个儿能修复伤口,不会被玄扈所杀,但她亦无法杀了玄扈、斩草除根。再这般拖下去,天兵怕是会尽数折损……(未完待续。) 第375章、先行撤退 再这般拖下去,天兵怕是会尽数折损,而岐国上下生还的人类也将陷入危险。 九明媚呲了呲小白牙,小身板儿突然腾空而上,在半空里快速打了几个转儿,把自个儿转成了红彤彤的圆球儿。玄扈不知她欲使甚么招儿,稍顿一下,预备看清招数。他等了一下,两下,三下……九明媚还是在打转儿,压根儿没有出手的迹象。 玄扈举起魔刃,砍将而去。那红圆球儿只转不躲,竟硬生生被砍成两半!猩红的液体爆出,好似长了眼睛,扒住魔刃旋转缠绕,把魔刃牢牢网住。玄扈施咒要将红液网子烧掉,网子倒是确乎烧起来了,可是越烧越多,压根儿没有消失,反倒是魔刃被烈火烧得有些变形。 “这是……魔油?!” 将魔物的脂肪烧化制成,又混入化铁咒,烧起来比三昧真火、焚魂诀更烈! 红色魔油四溅,落在地上,又很有规律地迅速连接起来,形成一个奇异的形状。自半空里去瞧,竟是个红艳艳的猫儿眼。 “玄扈,来呀,来砍我呀!” 玄扈猛一抬头,便见一只小灰雀子扑腾着翅膀,挑衅地叽喳笑。 他举起烈火魔刃,再度砍过去。 小灰雀子轻轻一笑,静静等着他砍过来。眼见着魔刃即将再度穿透她的前胸,她突然化作一缕青烟,消失无踪。 猫儿眼骤然发力,冶艳红光直向上方冲击而去。 由杀神咒改造而成的杀魔咒,见神杀神,触魔屠魔! 玄扈深知其威力,将魔刃向下抛去,化作屏障阻拦咒术。虽然只能拦住一秒种,但这一秒,足够他瞬移而走。他的身影落在一处残屋顶上,喘着气儿,有些狼狈。但见杀魔咒的光影之中,那柄他随身带了十万年的魔刃,被化为灰烬。 玄扈欲寻九明媚的身影,将她捉拿在手。可是,整个儿丹都城里,在杀魔咒爆发之后,突然归于沉寂。魔兵们也都懵圈儿得很,这打着打着,眼看就要把天兵们和地仙们打败了,可他们突然间化作青烟消失无踪。 “那个……魔尊大人,咱们要不要追?往哪儿追?” “不必,”玄扈冷然道,“他们定是见拼不过,回天界搬救兵去了。传令下去,搜集丹都城内外所有凡人,但凡喘气儿的,全绑来,列‘人障’。” “是!” 所谓“人障”,即是把凡人一个连着一个绑在一起,形成一张巨大的人网,分布在结界之外。天界那些神仙自诩慈悲,最忌讳杀无辜凡人,用凡人做屏障,正是利用神仙这一心理。十万年前,父亲越疆就非常善于使用这种法子。 越疆告诉他,神仙与凡人都有一种贱心思——妇人之仁,所以,要对付神仙,“人障”有时比结界更有效。 不管是越疆、玄扈还是魔兵们,都不觉得这种做法有什么卑鄙的,魔界终归是要一统三界的,这些卑贱的凡人少一个是一个,最好是全死光,好给魔物们腾地方。不,还是留一些做奴隶为好,否则,那些粗鄙卑贱的活计,要找谁来做呢? 一听到要列“人障”,魔兵们兴奋得不得了,天兵逃走的阴霾煞时散了。它们对付凡人,就像猫儿捉小鼠似的,不管是玩弄还是吃掉,都是一种本能的乐趣。 在丹都内外转悠了一大圈儿,魔兵们的兴奋劲儿却被泼了桶凉水。 没有,没有活人,没有半个喘气儿的活人! 它们就纳了闷儿了,它们当真把全丹都的人杀光光了?不会吧?它们分明为了可持续玩耍,故意放跑了一部分,还抓了一部分放进火院子里,观赏他们被火烧时是个什么表情。按说火院子里的凡人大都被烧残废了,但应该还喘气儿呢,可连他们都不见了踪影。 “全部消失?!”玄扈怒极,“九明媚……原来如此……” ————人障小分割————娘的魔物太残忍———— 天界,天宫上。 天君等神仙瞧见一地趴着的凡人,有些个懵圈儿。 九明媚拿了百灵袋,还在不停地倒袋子,从里头倒出一个又一个断胳膊断腿的人来。再这么倒下去,整个儿天宫就要被这些人给淹了。 “那啥,梅神呐~~”天后掩了掩口鼻,缓缓道,“安置凡人的地界儿,已经命仙倌儿准备好了,不如仍用法器袋子携了去,还方便些。” “(⊙o⊙)哦,”九明媚轻道,“天君要见见他们,我想了想,让天君进百灵袋见人,也不大方便的。” “……”天后只得道,“咳,那倒也是。” 九明媚抖了抖百灵袋,唔,再倒不出半个人了,这才将袋子系上,收入袖中。 以碧姨为首的一干凡人扑棱棱跪下来,对天君等神仙不住地叩头感激。 天君摆了摆手,道:“此时最应感谢的,当是梅花上神。她深入险境拖住众魔,又施计救下尔等,实乃头等功臣。” 天君把九明媚夸得天上无双、地上无二,简直捧上了天。九明媚挠了挠耳朵,着实受不了恁些虚套的夸赞,有这个时间动嘴皮子,还不如快些给这些凡人安置好,再商议商议同魔界开战之事。 幸而天君还不算顶唠叨,夸完一阵子就命人送这些凡人前往绣姿宫安置。碧姨等人头一遭登上天界,都是又惊又怕又喜又慌,跟着仙倌儿走了。九明媚送他们到绣姿宫门口,才转身回天宫。 “梅神大人!”碧姨赶过来,双手捧上牡丹银簪,“多谢您的仙物,救了小的们的性命,小的们感激不尽,现,原物奉还。” 九明媚并未接下,只是微笑着道:“不必了,送你了。” 碧姨激动不已,可只是一瞬,又敛了喜色,道:“谢梅神大人不杀之恩。” 躲在地下的时候,碧姨每时每刻都处在惊惧之中,手中的牡丹簪子就是唯一的希望。当簪子里传来梅神宣布“撤退”的消息时,碧姨恨不能甩脱那些没用的丫头仆从,自个儿先逃走。 (未完待续。) 第376章、盘活战局(二更) 碧姨恨不能甩脱那些没用的丫头仆从,自个儿先逃走。可是,梅神将百灵袋传给她,要她去把丹都所有活着的人全部装进袋子里,并教给了她放袋、收袋的灵诀。时间太紧迫,她心下担心为着那些不相干的人,耽误了自个儿的性命,所以装了周围片区的人之后,就提前收了百灵袋。 这时,牡丹银簪中突然响起梅神严厉又冷酷的声音:“胆敢蒙混者,杀!” 这一声厉喝差点儿把碧姨吓尿,她“扑通”一声跪下来,连连求饶。又赶紧地放出百灵袋,将丹都的人全收齐了,梅神大人释放信号时才收回百灵袋。梅神瞧着美艳动人,笑起来亦是漂亮俏皮,实则是个性子极悍的可怕神仙,说到做到。 九明媚将那牡丹银簪拿过来,亲手插在碧姨头上,小手猛然扣住她的脖颈子,指尖嵌入她的皮肉。血一点点渗出来,碧姨瞪大了眼珠子,满脸发紫。九明媚凑在她耳边,冷然而笑:“若再敢做那种事情,本神不杀你,只会折了你的腿脚,丢出去喂大黄。听明白了吗?” “是……是……” 碧姨狼狈地跌在地上,不住地朝她叩头。 “进去罢,好好活,好好儿做人。” “梅神大人教训的是。” 九明媚懒得再管她,翩然而走,却未注意到,她走之后,一道白衣翩翩的身影落在碧姨身后…… 天宫中气氛很是紧张,众神仙纷纷讨论,是该先集中力量剿灭魔界,抑或先集中力量抵抗天劫。 白虎神君认为,现在大部分的生灵涂炭皆是魔界造成的,灭了魔界之后,三界自然和平安宁。 这种观点,众神并不完全同意。一来,魔界力量雄厚,从上古神魔大战到如今,多次大战都没能彻底剿灭,现在要在短时间内做到更是不可能;二来,三界交战只会造成更多的生灵涂炭,激发更严重的天劫。 集中力量抵抗天劫如今很难实现,因为有魔界在背后捣乱。 把力量劈成两半,一半对付魔界,一半对付天劫? “力量分散的结果,是双失。”天君沉吟片刻,已做好了决定,“攻打魔界,即刻开战。” 魔尊玄扈占领人间的速度极快,以岐国为人间的大本营,向四周国度辐射占领。既然他们是辐射式占领,天界即可以包围式攻打。天君将天兵分为九队人马,其中八队在八个方向排兵布阵,分别由玉卮帝姬、白虎神君、单狐印、老驳、海明月、苍玉等法力较高的神者带领。十二仙徒中的酒弯弯、发发等因法力不济,只能给打个下手。 十二仙徒,唯缺沐莲一人。 但,十一仙徒能共聚一堂,并肩作战,已十分令人振奋。 发发更是兴奋地穿戴上了肥猫专属的铠甲,预备当三界头一个“肥猫战神”。 “那第九队,是要作甚?” 九明媚被委任为第九队的将领,却不知这一队是要攻打何处。 正当此时,东君施施然而至,淡然道:“梅神同吾一道,掀了魔尊老巢,断其后路。” 九明媚勾起一抹邪性的笑:“这个,我喜欢。” 歇战十万年,在打仗方面死气沉沉的天界,终于活泛起来。 不过,天界从不打无准备的仗,既然决定开打,自然是把所有该准备的物什全部备好。 天君他老人家平日里抠门儿的紧,有好物什全藏在各种各样的“阁”里头,还派人看守着,也不怕捂馊咯。这次居然破天荒地大开天界武器阁、法器阁、灵咒阁、毒物阁……眼见着众神仙把里头的宝贝一批一批地拿跑,天君面不改色心不跳,大度得有点儿瘆人。 九明媚挑得眼花缭乱,不知该挑件甚么趁手的兵器。一想到玄扈的魔刃被她设计毁了,她便欢喜,想来再结实的兵器,也有弱点不是?她左边拎拎三叉戟,右边戳戳断魂刀,都不很满意,提溜在手里头,还不如她的北枝扇好用。 “梅神!” “唔?” 眼前寒光一闪,一柄长枪直刺而来,速度奇怪。九明媚反应迅速,侧身躲过,却清楚地感觉到长枪所带的凌冽寒气,像是能将她劈成两半。果不其然,枪身忽地绽开一道口子,从里头射出数只冰刀。九明媚腾空闪躲,长枪随即转刺而来。枪头锋利至极,速度快极,她躲得有些勉强,连连翻了几个跟头,才稍稍躲过。 她正欲隐身,那长枪竟先她一步隐身不见了。 她四周观察,并未发现有什么不对劲儿的,没有寒气、没有杀气、没兵器的味儿。越是没什么不对劲儿,越是不对劲儿。 缓缓降落,天上突地现出长枪模样。不对,那不是长枪。只见它转了几个圈儿,竟变作一张巨大的网,将她网住。这网子坚韧无比,不知是用甚么材质做的,九明媚用刀砍、用火烧,想尽各种法子都挣不脱。 网绳的每一个空隙里都钻出一只黑乎乎的小虫儿,直往她身上爬。虫子的利齿寒毒,每蛰一口,就是一阵剧痛配上一阵痒。嘿,痛痒套餐呢这是?! “这个武器,瞧着如何?” 东君缓缓走来,自上而下瞧着她。 九明媚呲了呲牙,挠了挠泛黑的伤口,恨恨地笑道:“妙得很!” “喜欢就好。”东君蹲下身来,淡然的面容忽然绽开一个笑来,“它很配你,送你了。” “多谢东君大神,”九明媚堆着笑脸子,“您能先放了小神不?” “它是你的了,吾管不了。”东君道。 “……”(此处省略一万匹草泥马……) 听说梅神挑了件极配她的绝妙武器,众神仙好奇地跑来瞅。 只见九明媚红袍凌乱,头发乱糟糟,脸上脏兮兮,裸露出来的皮肤全红红肿肿的,跟做了什么大坏事儿似的。小肩膀上扛着的哪里是什么绝妙武器,分明一张破渔网。堂堂梅神,瞬间变了打鱼小妹。 发发头一个撑不住,肥身子笑得一颤一颤的,在地上打气滚儿来:“老媚,哈哈哈,老媚打了鱼来,莫忘给我两条吃!” 玉卮帝姬看了看那张破渔网,又看了看东君唇边若有似乎的笑意。她了然一笑,抚了抚耳畔的凤羽耳环。(未完待续。) 第377章、八面围堵 (谢谢君隽的打赏哟!么么哒!) 魔尊玄扈在进攻方面行动极为迅速,天界神仙商量的这么会子工夫,他又占了七八个国家,将占领土地从辐射状改为辐射加长条,给自个儿突出重围留了道口子。更要命的是,他每占领一个国家、一座国都,都要在周围设下一道“人障”。 结界上拴着的凡人成日里被绳索捆着,骄阳晒着,雨水淋着,吃不饱、穿不暖,被折磨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魔兵们以折磨凡人为乐,给凡人唯一的食物就是放馊了了稀饭,稀溜溜倒在头上,滚溜溜地那么淌下来,沾的头发脸面衣裳全是馊水子。 有些凡人为了存活,不得不去舔那些馊稀饭,又在稀饭里找寻难得的几粒米;有些凡人为保全尊严,咬舌自尽;还有一些,则是生生熬没了命…… 玉卮帝姬等天界将领依照计划,分别从东、西、南、北、西北、东南等八个方位进攻。他们武器装备、法术法器准备得十分充分,却叫这些人障挡住了去路。玄扈这招果然奏效,天兵们不能滥杀无辜,只能杵在人障跟前儿,前进不得。 而魔兵却可以从结界里面寻着人障的缺口,用各种发射型的暗器射击天兵。这些暗器大多带有毒性,一些天兵一个不留神,手上被刺破了口子。他们“嗷唠”一声嚎,煞时化成了毒水子,就这么没了。 “帝姬,这可如何是好?!” 玉卮示意天兵稍安勿躁,暂且退后三里开外。 效忠魔尊玄扈,前来领兵的魔将大都是魔界十大族中的大将,不论法力抑或智谋都算魔界顶尖儿的。守东边白国的魔将即是牛角魔人族的牛大力,素以力大无穷著称,是个“重量级”的大人物。连他那一对牛角都比旁的牛角大上个七八倍,顶在脑袋上,也不嫌坠得慌。 魔兵们见天兵狼狈窥走,以为天兵没招了,皆喜不自胜,大赞魔尊招数妙极,更赞牛大力威风。 岂料他们还没来得及喝口庆功酒,便见东面火光熊熊,竟是千万支火箭一齐飞射而来! “怎么可能?天兵难道不顾这些凡人的性命了?!” 牛大力抓紧命令士兵们守卫在结界后面,准备再度使用暗器。 着火的飞箭密密麻麻,飞得乱七八糟,没个章法。眼见着就要把人障射成马蜂窝,谁承想,它们刚飞到结界跟前儿,就跟长了眼珠儿似的,愣是改变飞行方向,绕过凡人身躯,直刺入结界之中。可怜魔兵们正捣鼓暗器呢,全杵在缺口那儿呢,这下子,飞箭可算是找着了对头,穿过结界,把缺口那儿杵着的魔兵刺成了马蜂窝。 结界一破,被捆着的人障噼里啪啦全落下来,滚了一地。 玉卮帝姬趁机使用近似于百灵袋的法器,将尚且活着的凡人全装了进去。 至于恁些个小魔兵,啧啧,可就没凡人这般幸运了。被飞箭射中并不能即刻致命,他们身上着了火,不住地哀嚎扑腾,一个扑一个,愣是把后头没中箭的魔兵也给染了火。 “全部退后,退后!”牛大力高呼道,“这天火毒得很,一旦沾上,就会迅速蔓延,烧魂化骨。传令下去,任何人不得靠近!” 说罢,他抢过一把暗器,将染火的魔兵一个一个杀掉。如此一来,魔兵们化成了一滩黑乎乎的毒水子,再不能把火传给旁人了。 “结界,快,重设结界!” 牛大力大声一吼,火速下令。 “真可惜,有些迟了……” 牛大力一怔,发现这声音是从身后传来的,转身一看,竟是个貌美至极的仙女儿。她一袭白衣、一头黑发、一双丝履、一对凤羽耳环,美得直冒仙泡儿。只见她随手那么一招呼,地下突然冒出许多天兵来,联合结界外的天兵,给魔兵们来了个“内外夹击”。 牛大力气得牛角乱颤、牛眼狂瞪、牛鼻子喷火……他祖奶奶说的对,越是漂亮的仙女儿,越是可恨,越是该杀!刀光一闪,他挥起金环大宝刀飞身砍向那玉卮帝姬。 玉卮帝姬只是微笑,并不闪躲。 突然,玉卮身后飞出一只青鸟,翠色的双翼柔滑晶亮。 青鸟甩出红鞭,狠狠勾住牛大力的脖颈。牛大力仗着力气大,掐住红鞭要将青鸟扯下来。 青鸟浑然不惧,用力绷着,及至绷至最大程度时,突然松了手。牛大力向后一个趔趄,巨大的身体颤悠着将要跌倒。虽然他努力往前平衡,怎奈那一对牛角忒重,硬生生将他坠向后去。 牛大力未及落地,青鸟的红刀已经赶来伺候。 寒光招呼一瞬,牛大力的脖颈被一刀斩断。 青鸟抓住一只牛角,将牛大力的脑袋提溜起来:“魔兵听着!尔等主将已被斩下,速速归降,可免一死!!!” 胆敢反抗者,全杀。 剩下些没胆的小魔兵,由天兵押解回营帐。 其他各方亦是连连告捷,老驳对阵驳兽一族现任族长,新仇旧恨一起算,愣是把对手打得哭爹喊娘直呼“饶命”;单狐印颇为不解风情,巴蛇族的美女蛇对他使美人计,他却把美女蛇斩成了几段煮了蛇汤来喝;白虎神君心怀愤懑,海明月水招众多,苍玉初上战场兴奋得不得了…… 一日过后,人间失地已收复大半,直把魔尊玄扈逼入了包围圈。 人间打得热火朝天,魔界此时却安静得吊诡。 东君与九明媚带着一小拨天兵,悄悄潜入魔界,预备着把玄扈的老巢搅个天翻地覆,好断了他的补给线。可是,甭说魔界其他地方了,连向来热闹的魔都,都冷冷清清的,街上连半个魔物也没的。九明媚仔细地嗅了嗅、寻了寻,魔气小兽们竟也不见了踪影。从前的街道商店,也都闭紧了大门。 “以玄扈的才智,不会把自己的老巢放空,等着我们来搅合。”九明媚道。 东君大略探察一番,俊脸子瞥向一处黑乎乎的建筑:“悬冽殿。” (未完待续。) 第378章、断魔后路(二更) 悬冽殿外,魔气缭绕,无数黑乎乎的气儿在外面缠了一圈儿又一圈儿,似乎都等着往里面挤去。到底殿里有甚么好顽的物什,能吸引这么多魔气?不,九明媚耸了耸鼻尖儿,从魔气中嗅到了魔物们的气息,还有些魔界灵草的味儿。 呵,敢情玄扈是把自个儿的房子当补给库了。 可是,补给库并非随随便便设置的,需得具备三个条件:其一,交通便利,距离前线最近;其二,后备物资能最快汇聚;其三,不易被发现、不易被攻破。总而言之,身为一个补给库,那得有最基本的操守。若是不能及时供给前线必要的武器和粮草,或是轻易被人给端了,那就是大大的罪过咯。 严格而言,悬冽殿绝不是最佳的补给库选址,它太过扎眼,很容易被发现。当然,作为魔界权利中央的象征,汇聚后备物资、不易被攻破的本事都是杠杠的。那么剩下一点,距离前线最近,又当如何做到?莫非,悬冽殿可与人间联结? 悬冽殿外的每一缕魔气,都是一个身强力壮的魔兵,却又不是一个纯粹的魔兵。 “他们被炼化了。”东君断定道。 “炼化?”九明媚摸了摸小下巴,分析道,“我之前看了极目神画出来的魔兵分布图,现在被调去攻占人间的魔兵总数高达八万,占现有魔兵总量的一半,且都是魔兵中的精英。留守魔界大本营的虽然还有个八九万,在战力方面不及带出去的那些。更何况,魔界地域甚广,这八九万魔兵还要戍守各地,兵力分散。守在魔都的,约莫只剩下四万。莫不是……玄扈命他们自行‘炼化’,抛去形体,化为纯魔之身?” “纯魔之身的魔物,法力会提升五倍,且因无形体,行动灵活,极难剿灭。” 九明媚拧了拧眉头:“玄扈这个疯小子,他到底是在保自个儿的后路,还是在灭自个儿的后路?” 纯魔之身确乎厉害,但相对应的,其实不过是在超支自身的力量。魔兵炼化为纯魔之身后,虽难剿灭,但只剩下三个月的寿命。三个月期限一到,他们就像燃烧殆尽的蜡烛,仅剩烛心的一点余灰。 所以,玄扈确定能保前线三个月供给不断。那么,三个月之后呢?不管他是输是赢,魔界的这些兵士尽数陨灭,魔都到时只怕会变成一座空城、死城。 “怎么,你还替他发愁?”东君瞄了她一眼,面上淡淡的,语气却有些揶揄。 九明媚莞尔一笑:“他自个儿选的路,饶是走到死胡同,也是他的事儿。小神只是觉着,今儿要杀一群必死的纯魔之身,忒没成就感。” “放心……”东君略带挑衅地道,“等你被纯魔之身揍趴下,便更没成就感了。” “……”九明媚笑道,“比一比?” 东君勾了勾唇,答得干脆:“比甚么,速度?数量?” 九明媚伸了个懒腰,答得悠哉:“速度加数量。” 东君挑起眉头,眸中带笑:“输了,可是要付出代价的。” “小的一介小梅花神,没甚身家,更没甚可输的。”九明媚指着他的脚踝,贼笑道,“您可是大神,若是输了,把风扬涧送给小神做后院儿,可好?” 口口声声自称“小神”,这胃口倒是比牛还大。东君瞧着她张狂的模样儿,不禁垂首而笑:“成。” 九明媚干劲儿十足,吩咐天兵们将悬冽殿外层牢牢围住,不准放走任何一个纯魔之身。接着又挑了两个瞧着精明些的小兵崽子,一个负责计时,一个负责数数儿。瞧她这架势,还真想拿下风扬涧去呢。 起初,九明媚等人潜入时特特儿敛了周身仙气儿,又弄了些魔气团子在身上,以作伪装之用。故而他们离得稍远些时,悬冽殿的这些纯魔并未感应到危险。当天兵开始靠近,布阵围攻时,纯魔骤然发功,张开黑盆大口,喷出一股子浓烟。几个天兵躲闪不及,被那浓烟包裹住,登时狂呼哭喊起来。 九明媚拈了个诀,将他们从浓烟中卷出。怎奈那浓烟之力忒的霸道,天兵们的皮肉已被咬下大半,连腿骨都咬没了。 来不及为他们化骨成媚,纯魔已呼啸攻来。 北枝扇轻绽,无数梅花小刀翩翩而舞,穿透了纯魔。怎奈纯魔皆已失了形体,仅余一团魔气精魂,有实体的武器并不能伤到他们。九明媚一边躲闪浓烟,一边思量此时用甚么术法最为有效,那厢东君已经干掉了俩。 只见东君站在悬冽殿正门处,负手而立,身姿昂扬,岿然不动。纯魔释放出的滚滚浓烟到了他面前,要将他裹了去。可它们张开黑盆大口一咬…… 嘿,呸呸呸!!! 忒硬,忒臭,忒酸,简直比炼化池的肉还要难吃! 东君依然不动。 纯魔试了第一回,磕掉了牙; 试了第二回,酸酥了气儿; 试了第三回,臭掉了魂儿…… 东君双手一摊,俩纯魔在半空里转悠一圈儿,又坠落下来,化为虚无。 九明媚本着活到老学到老的原则,蹭到东君身后,小鼻子从下到上地嗅了一通,跟只小狗儿似的。东君不禁笑道:“嗅出甚么来了?” “你这术法……小神确乎没见过的。”九明媚转到他面前,老实承认。 她正琢磨着如何让东君大方一些,指点一二,突然,五只纯魔攻上前来,誓要咬碎这两个入侵者! 东君手上动作飞快,将她紧揽入怀,口中念道:“上古碎魂诀,记好了。” 九明媚俯在他怀里,抬起小脑袋,自下而上凝望他的下巴,不是很尖,也不是很圆润,是一种令人瞧着很舒服、很温暖的弧度。他紧拥住她的手势、动作、力度,还有身体震颤的频率,实在太过熟悉。就像……她的千霁。 耳边轰隆隆几声炸响,纯魔再度被臭掉了魂儿,化为虚无。 东君一低头,便见她凤眸儿微微眯起,似要将他的魂儿瞧个通透。 “你,究竟是谁?” (未完待续。) 第379章、东君是谁? “你,究竟是谁?” 九明媚自下而上盯住东君,明显感觉到他结实硬邦的身板儿僵了僵。东君不爱笑,不爱同她比赛,更不会似这般紧拥着她、保护着她。于他而言,这都是既不符合他大神之姿的事儿,幼稚、无趣、可笑。 爱同她比赛斩魔,爱调笑于她,又保护她的那个人,这世间仅有一个…… 她的眼神太过炽热,东君从内到外都好似被烧融了。 东君忽地昏头又昏脑,脱口而出:“我是千霁……你信吗?” 话音刚落,东君便悔了,为何要在这种时候说出这种鬼话? 他是千霁?如今连他自己都无法相信。 他为何要这样说?为何要在此时此刻搅乱彼此的心神? “不信。”九明媚干脆地回答,没有半分犹豫,“我爱的男人,我认得出。” 东君笑了,眼底却是一片苍凉:“梅神,你答得太干脆,叫吾甚是伤怀。” “东君,你变了。”九明媚道,“从前的太阳神,哪里懂得甚么‘伤春悲秋’?” “唔,约莫是吾变了些,”东君道,“年岁大了,心也老了,顶羡慕你们这些年轻小儿的痴傻****。” “这变化也有些好处的。” “哦?” “开个玩笑闹一闹,更像个活着的。” 东君俯身而下,将冰凉的额头抵住她的额头,语调轻缓而又魅惑:“多谢梅神,吾越发似个活着的了。许是因了心神活泛起来,竟起了些凡人称之为‘嫉妒’的心思。那个叫风千霁的男子,如何就叫你移了情,且移得这般彻底?幸而他已经没了命,否则,只怕吾一个忍不住,亲手了结了他。” 九明媚莞尔一笑,一双小手爬上了他的肩膀,推开了他:“玩笑越开越大,当心小神一个忍不住,亲手了结了您。” “这样有本事?”东君笑起来,好似微风过绿柳,温软美好,“且看你今儿能否赢上一局。” “上古碎魂诀嘛,您瞧好了!” 九明媚轻巧地一点脚尖儿,小身板向后退去,飞向悬冽殿顶上。十指指尖轻巧拨弄,细碎的星光在周身环绕闪烁,散发出奇怪的味道。 纯魔们一嗅到这味儿,也不忙活去咬天兵了,全部往悬冽殿顶上飞去。数百黑盆大口嗷嗷张着,很不得把这个香喷喷的姑娘撕碎吃光。 九明媚不闪不躲,双臂自然张开,任它们来咬。嘎嘣,咬中了手指;嘎嘣,咬中的头发;嘎嘣,咬中了脚丫……可九明媚半点没觉得疼,倒是纯魔们“嗷唠”“嗷唠”地哀嚎了一阵子,坠落下去化为虚无。 “小子,多少个?” 计数的天兵傻了一下,连忙掰了掰指头:“二……二百五……东君大神三百五!” “你大爷的……” 九明媚不甘示弱,继续杀魔,一刻钟内杀了三千; 东君不动声色,一边看着她的小脸,一边杀魔,一刻钟内杀了五千。 这差距有点儿大,九明媚紧赶慢赶仍是赶不上。 突然,悬冽殿剧烈晃动,一束黑光从殿中喷射而出,直冲天际。 一时之间,周围竟出现了许多魔物,他们分为十队,领头的分别是魔界十族的勇士,一看就是训练有素,且有备而来。 九明媚站在高处,望得较远,凤眸儿一眨,瞧见原本空荡萧条的魔都已经魔满为患。 “东君,十万年前你杀我魔界众多魔物,害死魔尊;梅神,你杀我魔界精英,再度害死魔尊……此仇此恨,魔界十族铭记于心,一刻未曾忘!”鹰魔之首道,“今日,便是决战之时!” 九明媚挠了挠耳朵,敢情悬冽殿这处补给库这般扎眼,就是候着他们来呢。天界可以用合围之法包围玄扈的兵,魔界亦可以用补给库做诱饵,用来包围天兵。 “梅神,”东君神识传音道,“你翻盘的时候到了。” 九明媚活动活动筋骨:“小神便不客气咯。” 鹰魔之首举起权杖:“杀东君者,赏魔金千亿!杀梅神者,赏魔金百亿!” 噫,这般瞧不起她,摆明儿了不想活了呢。 掌心金光一闪,亮出一柄长枪。三米多长的枪身,尖利寒冽的枪头,瞧着比她整个儿人还要大,叫人深深怀疑她是否抡得动。然而,当她轻转指尖儿,悠哉地耍弄起长枪时,再无人胆敢质疑。 只见九明媚执起长枪,从悬冽殿顶一跃而下,枪头掼中一只牛角魔人,一把将它劈成两半。九明媚半蹲在地上,指尖拈起一块血淋淋的碎肉,丢入口中,吧唧吧唧嚼了嚼:“唔,上等肉料。” 魔人们围过来,举起刀剑劈下。 长枪打圈儿抡,碰一个灭了一个。魔人们越是聚拢,死得越多;死得越多,越是前仆后继的聚过来。 九明媚灿然一笑,将长枪往地上一插,三步两步踩上枪顶。她拈了个诀,按上枪顶的一个小红钮儿。枪杆中央瞬时露出一圈儿十个小黑洞,每个黑洞里头钻出一只金色箭镞。 “本神友情提示,快跑,快跑,快快跑~~” 魔人们怔了怔,却哪里会听敌人的?它们非但不跑,反倒齐刷刷地聚在了长枪周围,砍长枪的砍长枪,砍梅神的砍梅神,十分敬业。 九明媚打了个响指,金色箭镞“唰唰”射出,力道甚强、速度甚快、威力甚猛,它们竟能在一瞬间,贯穿周围所有魔人的身体! 魔人们起初只觉麻麻的痛,再一低头,发现自个儿的身子被穿了个洞。再一琢磨,咋动不了了?当它们眼睁睁看着自个儿融化成血水子,才晓得梅神真真儿难得的发了善心,只可惜,此时顿悟,已经迟了。 九明媚猴儿似的蹲在长枪顶上,对这新武器越发的满意。长枪有十来种形体变化,可变剑、变网、变弓箭等等,还有成千上百个机关,甚至可以选择每一个机关是否带毒液。她从前偷偷进武器阁时,曾在一个边角落瞥见过,下头标注过乃是东君少年时亲自打造的。 (未完待续。) 第380章、暗耍阴招(二更) 九明媚本想偷走玩一玩,可这长枪落了好些灰,脏兮兮的,看着粗粗重重的没甚趣处,便没带走。谁承想,长枪竟内有乾坤,千变万化,诡招百出,是个绝妙的物什。她着实想象不到,性子恬淡沉稳的东君,怎会打造出这么个怪脾性的武器来。 她干掉一大片魔人,东君那头也干得十分漂亮。只见他单手执剑,一招一式稳扎稳打,没甚花招,但胆敢冲上来的魔人,没有一个能活着回去。他手里的剑款式很普通,细长扁平,连个雕纹、剑穗儿的装饰也没的,同他少年时的喜好也相差忒大了。 东君侧过头来,轻轻一笑:“你赢了。” 九明媚摇摇头:“让我可不成。” 她拔出长枪,往魔人上方投掷而去。长枪幻化成一张巨大的网子,倏忽落下,网住大片魔人。她勾了勾指头,拉住无形的绳索,用力收束。魔人们稀里糊涂地就成了落网的鱼儿,任他们如何腾挪折腾,也折腾不出。绳结中钻出黑色的虫子,钻入魔人们的身体,吸去他们的脑髓、骨髓。 “多谢东君的武器,”九明媚勾唇而笑,“这回,才是我赢了。” 东君微微一笑:“是的,你最厉害。” 九明媚呲了呲一口小白牙,收了网子再度撒开,准备再来一轮。被夸奖是稀罕事儿,被东君夸奖更是比夜里出太阳还稀罕,她心头乐呵,兴致极是高昂。 其他魔人被吓住了,纷纷后撤,不敢再前行。方才还在身边活蹦乱跳的同伴,一下子就被吸得只剩下一张皮,倘若他们再攻,只怕也会…… 鹰魔之首举起权杖,再度高呼:“杀东君者,赏魔金千亿!杀梅神者,赏魔金百亿!”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勇夫来一打,死一打。 几次三番之后,勇夫再勇不起来了。 “莫再玩耍,干正事儿了。”东君动作利索地砍了几颗魔头,径自推开悬冽殿的殿门。魔气尖啸喷出,蚀咬他的身体。 九明媚用网子设下结界,将十族魔人全部挡住。谁敢贴近一步,或是妄想斩开网子,等待他的,就是被黑虫子咬成渣子。 “如何,里面是玄扈的补给么?” 东君挥手扫去魔气,将里面探察一轮,道:“这里确实有许多粮草和兵器,但数额不对,想必只是补给库之一。”他又循着地砖搜索,寻到尊位下首的一块砖,搬开,深入地道:“里面有凡间的气息,应当就是补给线的交通要道。但……” “居然把补给的粮草兵器堆放在大殿里,把补给通道设在自个儿尊位脚底下,着实不合理。”九明媚检查尊位,寻到尊位后头的一块地砖,兀自蹲下掀开,“但,依着玄扈的性子,选个保险的位置,又能引我们入瓮,亦不是不可能。” 地砖掀开,里头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清,只有一缕缕清凉凉的风儿卷上来,袭过鼻腔,带来几分惬意的美感。 “啊!!!”九明媚惊叫起来,小身板儿跌坐在地上,“那里是什么?!” 东君急忙绕过尊位,奔过去握住她的手腕,将她扯到一边。 “怎么了?!” “那里!” 东君顺着她指的方向,朝洞口望去,里头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清,只有一缕缕清凉凉的风儿卷上来。他心下顿觉不妙,正欲退开,那风如同一只开闸的猛兽,突然袭入他的眉心。身体温度骤降,法力快速流失,眼前的一切也变得模糊起来,他下意识地反身揽住她的腰肢:“媚儿,快走!” 话音刚落,世界忽然宁静。 一把青铜匕首,插入东君的心脏,一寸又一寸。 匕首的那一头,是一双白皙纤细的小手,是他多少次凝视、多少次午夜梦回中渴望握紧的手。 匕首插入心口,血却一滴未流。 “东君,被心爱之人所杀,感觉如何?”九明媚勾起一抹邪狞的笑容,清脆开口。 “你不是媚儿。”东君断言道。 “猜的不错,不过可惜呀,凡人都说英雄难过美人关,原来天界最强的太阳神,也有今天!” “九明媚”身形一变,化作一个有着婴儿肥脸蛋的小少年。阿秘身披黑色铠甲,黑发高高束起,神采飞扬,颇有魔界少尊的威势。 东君眼前越发的模糊,晃了晃脑袋,想努力看清周遭景象,寻找明媚所在。 “别挣扎了!”阿秘冷然笑道,“从你进入悬冽殿开始,就和娘亲走错了空间。我才不会让娘亲来救你呢,你不配喜欢娘亲,更不配让娘亲喜欢。” 东君道:“你是怕她看清你是个怎样的孩子,怕她再不喜欢你罢?又或者,你是怕她为了我和天界,放弃你……” “你胡说!”阿秘道,“娘亲才不会放弃我,她说过我是她的孩儿。东君,我知道了,你想用激将法对付我。哼,可惜不论你如何激我,也逃不出这座为你专门准备的囚笼。还有这至阴至毒的青铜匕首,是父尊费了十万年心里钻研而成,就为了这一日,报十万年前的血海深仇!” 心口没有一滴血流出来,所有的血和魂魄都被青铜匕首牢牢锁在躯壳之中。而匕首中至阴至毒的咒毒,正与太阳神的阳力术法相克。双目好似被墨涂满,陷入完全的黑暗,身体摇摇欲坠。东君凭着仅存的一点意识,探到明媚的气息,在右侧的某一处。他循着气息去找,走了一步又一步。 阿秘冷笑着看他走,并不制止,仿佛在看一只囚笼中的瘸腿小狗无力挣扎。 太阳神东君,天界最强的神者,十万年前杀了那么多魔族精英,更斩杀了老魔尊越疆。可以说,那时候天界之所以能取得胜利,把魔人逼退回魔界这片荒凉之地,就是因为有东君。 杀了东君,天界就是个琉璃瓶子,好看,易碎。 十万年来,玄扈不动声色,一直暗中研究对付东君的杀手锏。早在两万年前便已成型,又经了两万年进一步强化,终于在今日,成功了! 东君再撑不住,倒了下去。 阿秘又拿出两只青铜匕首,对着东君的腰椎,狠狠地刺入。 (未完待续。) 第381章、拆毁大殿 (谢谢偶尔小脾气的月票哟!O(∩_∩)O~) “如何,里面是玄扈的补给么?” 九明媚以网做结界,瞧着所有魔人被挡在外头,想创又不敢闯的怂样儿,不禁笑得灿烂无比。她一溜儿小跑带闪电,跟着东君进大殿,可一进了殿门,立时不见了东君的影形。 笑意倏然敛去,九明媚脚步放缓,谨慎地扫视殿内。空荡荡的大殿里,并没有盛放补给物的法器,只有一个尊位摆在殿上。这里纯魔之身的魔气极多,盘旋在大殿顶上,随时准备冲下来。她拈了个上古碎魂诀,布局在周身,以做防备之用。 她微眯了凤眸儿,向左一转,直觉那里有甚么不寻常的东西。 “东君?东君大神?” 指尖轻触那处,碰到一道柔软沁凉的法力屏障。这玩意儿魔气缭绕,没啥攻击力,指头稍稍一搅合,竟还绕着指头转起来,凝成一个小气团。九明媚揪下一个小气团塞进嘴里,啐,咸得齁人,莫不是打海里捞出来的? “梅神,梅神……” 神识中忽然传来东君的声音,淡然如初,只是有些虚弱。 “东君,你在何处?”九明媚用神识传音给他,“这里被人用魔气隔断成了不同的空间,补给物并不在我这儿的空间里,是否在你那处?” 话音落了许久,却不见回应,九明媚连问两遍,只换来满室寂静。 莫不是东君出事了?东君纵横几十万年,一道魔气隔断而已,哪里就能制服了他? “梅神,吾留在此处销毁,你且回人间支援……” 九明媚拧了拧眉头,攥紧拳头,往魔气隔断上猛捶一拳!拳头好似打在了棉花上,又弹了回来,压根儿捶不碎。她拈出北枝扇来,用梅花刃去刺,用焚魂诀去烧,仍然没有任何效果。 “走……” “你让走,我便走?开甚么玩笑!” 九明媚环视大殿,任何结界或者魔气隔断都不是完全封闭的,只要能找到阵眼,就能破除。周围的魔气隔断分布十分均匀,并无像阵眼的地界儿,她将目光移向殿顶,瞅准了纯魔之身聚集之处。 足尖一点,九明媚化作一团猛火,腾冲而上,扎入魔气中央。无数纯魔把她包裹其中,撕咬她的身体。黑盆大口刚一碰到猛火,立时“嗷唠”痛嚎,化作灰烬。可是,殿顶的纯魔太多,密密麻麻,一时难以尽除。 九明媚徒手将纯魔汇聚之处撕开一道口子,凤眸儿左右瞄了一圈儿,发现一个青铜色的古怪光点。她双手握住光点,细细嗅去,是一种古怪咒术的味道,过去从未见过。但她感觉得到,其中蕴含的至阴至毒的力量,正好与太阳神相克。 她勾起一抹媚惑的笑容,玄扈可真是处心积虑呵…… 魔气隔断绞不碎,东君的踪影寻不到,再这般下去,东君怕是有危险。 “玄扈,抱歉咯……” 九明媚将那青铜色光点按在大殿房梁上,双手抓住房梁,骤然使力。只听得“咔咔”断裂的声音响起,整个房梁竟被她徒手拆下!她扛起巨大的房梁,往地上一扔,把地砖砸出个坑来。 紧接着,房顶、砖瓦、石墙……全被她拆了个七七八八,扔了个噼里啪啦。 外头的十族魔人还在研究如何突破这大网结界,突然轰隆隆一声响,把他们全给震懵圈儿了。 悬冽殿……塌了?! 九明媚啐了一口,唉,拆得忒猛,口鼻里呛了好些尘土。她轻飘飘地落下来,瞅见自个儿的老熟人——悬冽殿的台阶。唇角一勾,她随手一掀,把台阶整个儿聚起来,又重重地摔进了魔人堆里,霹雳乓啷一顿碎。 这厢悬冽殿塌碎成了渣儿,那厢阿秘刚把青铜匕首插进东君的腰椎,就被碎砖头砸了个头晕眼花。他揉了揉额头上的大牛包,眼前出现娘亲带笑的面容。 饶是用魔气隔断分裂出不同的空间,但法阵是施在悬冽殿中的,空间更是依托悬冽殿而成。彻底拆了悬冽殿,再厉害的隔断也得碎。 “娘亲……” 九明媚没理会他,径直抓住东君的肩膀,将他扛起来,转身便走。 “娘亲,你不能把他带走!”阿秘拦住她的去路,“他是我们魔界的仇敌,我今天必须杀了他!” “阿秘,你中的地缚咒术,解了?” “父尊查遍了魔界咒术书谱才找到解法。”阿秘道,“天界那些神仙太卑鄙,我们魔界必须除掉他们,特别是东君。娘亲,你别再跟随天界那些卑鄙神仙了,留在阿秘身边吧。阿秘现在虽然还小,可阿秘一直在努力长大,努力变强,一定会让娘亲过得比在天界快活!” “解了便好。”九明媚拍了拍他的小脑袋。 “娘亲,你还是要走?” “我想走,没人拦得了我,阿秘,你也不行。” “他会死!”阿秘满脸阴鸷,“我一定会让他魂飞魄散的!” 说罢,阿秘双手变成一双青铜匕首,再度朝东君刺来。 九明媚向后飞身而退,右手打了个响指,一道网子张开,拦住阿秘的来路。 飞得越来越高,九明媚朝阿秘眨了眨眼儿:“乖孩儿,娘亲再送你个礼物。” 嘭嘭嘭! 悬冽殿废墟底下轰然爆炸,藏在下面盛粮草和武器的法器鼎被炸了个粉碎!大火腾腾燃烧,蔓延整个儿魔都。十族魔人试图扑火,却根本扑不灭,只能赶紧撤退。大火烧毁了房屋、烧化了街道、烧没了这座古老的魔城…… 阿秘眼含泪花,又气愤又委屈,气的是被东君那厮逃了,委屈的是娘亲居然不选他。魔都毁了,粮草补给站没了,不过没关系,他还有别的补给站,足以供应父尊在前线的需求。至于太阳神东君,三把青铜匕首,足以让他魂飞魄散。他熬不过今夜!与杀掉东君相比,前面这些损失,都不算什么。 阿秘揩了揩眼泪,骄傲地高昂起脑袋,下令十族魔人前往其他补给站,为前线输送粮草和武器。 (未完待续。) 第382章、逼近死亡(二更) 肩上的东君一动不动,双目紧紧闭着,脸色苍白如纸。 “东君,醒一醒,您可不能就这么死了!”九明媚拍了拍他的脸。 东君缓缓动了双唇:“死不了,至少……至少现在还不能……”他缓了缓,又道:“不去天宫,去……千尺潭……”话音一落,他的身体又冷了几分,气息越发微弱。 “咱们打个赌罢!”九明媚忙大声道,“抵达千尺潭前,一直保持清醒,小神便不同您讨要风扬涧了。” “呵……”东君闻言,虚弱地笑了笑,“挺划算,你输定了。” 九明媚以最快的速度飞至风扬涧,落在千尺潭边,一把将东君丢入潭水里,紧接着自个儿也跳了进去。寒水飞溅,溅得潭边草地落下一滩滩水。东君已无半分力气游动,身子向潭水深处沉去,雪白的仙袍随水波而动,翩然美丽,仿若水中精魅。 越往深处去,潭水越是冰寒,对于祛除魔气毒咒越是有效。九明媚跟随他缓缓沉入水底,到了千尺之下,已冻得嘴唇发青,身子发颤。东君漂浮水中,身体亦是发青、发僵,好看的面容没有半分血色,心口的青铜匕首还有腰椎上的两把匕首牢牢地插在原处。 九明媚游来游去,潭水再冰寒,也浇不去心头的焦躁。 不该这样的,不该呵……东君在所有人心目中,都是强者的代表,不该变成这样虚弱的模样。玄扈蓄谋十万年,专门研究克制太阳神的咒毒,一击而来,自然厉害。可是,对付阿秘小儿,东君怎会轻易中招?究竟在那处空间中发生了什么?这青铜匕首有什么玄妙?仅靠千尺潭水便能消除咒毒?她要如何做,才能救东君? 九明媚游过去,指尖轻触青铜匕首,犹豫是否先将匕首拔出。 “拔。” 九明媚一怔,但见东君侧过头,笑望着她。 “我……我不能确定。”九明媚老实答道,“倘若拔出之后,神力泄漏,无法抵挡咒毒……” “左右情况不会更糟糕了,”东君的指尖轻轻划过她的脸颊,“怎么,梅神也会怕?” 她从不知,东君也会笑得如此温柔,可他越是温柔,她心头越是焦躁。好似有无数匹骏马在心里头踏来踏去,都把心给踏疼了。 “我不会怕。”九明媚握住匕首,用力拔出。 一股子血从东君心口喷涌而出,鲜红的血配着绿色的毒,这色儿忒的鲜艳。 她游至他身后,一咬牙,瞬间拔出腰椎的两只匕首。 千尺潭水浑浊了一会子,又慢慢澄清,绿色的毒亦消解了。九明媚松了一口气,看来千尺潭确乎可以解这毒咒,只要在里头泡上些时候,应当能彻底解毒。可是,神力随着血液流失得也很快,再这样下去,只怕还没解完毒,东君就直接失去神力,变个三级残废了。 “撑着些。”九明媚指尖拈出一把梅花刀,将东君的心口割开,快速剜出被绿色毒液渗透的血肉。又转战至后头,撬开东君的腰椎骨头。 东君痛得浑身一颤,手脚痉挛起来。 九明媚忙捉住他的手,一处一处推蹍按摩,直到把痉挛的地界儿揉搓平整。待他舒缓些,她拈了个诀,用绳索将他的手脚捆住,重又执起梅花刀,撬开他的腰椎骨。水下光线虽暗,她却能清楚地看到,毒咒已经渗透了他的脊椎骨,一节一节地蔓延而上。仅凭毒液自行流出,怕是无法彻底解毒。 刀刃“撕拉”一下,割开东君的仙袍,露出他健壮却又光滑素白的脊背。九明媚顺着腰椎骨向上划开他背部的皮肉,稍稍扒开,露出全部的脊椎骨。白森森的骨节上,绿油油的毒咒显得十分突兀、可怕。 九明媚俯身下来,红唇贴上第一节脊椎骨,舌尖蠕动,将深入骨骼的吸出来。 “你在做甚?!”东君惊醒,挣扎着道,“此毒咒狠极,你不可……” “少废话!”九明媚从后面紧紧箍住他的小腹,不准他乱动,“小神吸毒可不甚专业,当心一不留神把你骨头咬下来。噫,没脊椎骨的东君大神,走路软软塌塌,可就真同您那容貌一般,成了个大姑娘咯。” 东君还欲拒绝,九明媚却已再度低头,贴上第二节脊椎骨。 柔软的唇,温热的舌,勾勒出他骨骼的形状。他清楚地感觉到,一股子酥酥麻麻的劲儿从骨骼传至皮肉,从脊背传至四肢,又一道汇入小腹,激起的欲/火烫得他浑身战栗。怎会……怎会如此?纵然有了风千霁的那些记忆,纵然受情根影响,对她产生了难以言喻的情。可他素来克制,从未有过这等反应…… “没事儿别乱颤,”九明媚吐了一口绿色毒咒,掐了掐他的胳膊,笑眯眯地揶揄道,“东君大神莫不是怕疼?” “不,不怕……”东君尴尬又难忍,只得弯了弯身子,将身体反应挡住。 这样的动作,正巧把脊椎骨又往她怀里送了送。她胸怀的绵软触感,令他煞时红了双耳。 九明媚“噗嗤”一笑,俯身下来,含住第三节脊椎骨。渐渐的,骨头里的绿色毒咒被吸去了十之八九,千尺潭水再浸润一些,毒性基本祛除干净。 脸颊浮现一枝红梅,她从梅花蕊心拈出一些细丝儿,穿针引线,为东君将脊背缝合。 水中的时光,静谧清冷,总显得太过漫长。 不知过了多久,当东君舒展了身子,恢复了些精神头儿时,却找不到她的踪影了。 只听得“扑通”一声响,上方水中一道姣好的红色倩影缓缓游来,她怀里还抱着些蓝心果。 “解毒,补充体力,还极香甜。”九明媚笑得灿烂无比,兀自掰开他的嘴巴,将蓝色的小果子塞进他嘴里,“愣个甚,快吃。” 东君唇边绽开笑容,大口大口地嚼着果子,眼神始终落在她的唇上。 “您的神力流失不少,幸好都在潭水中,搜集也不难。”九明媚也丢了几颗果子进嘴里,甜甜地嚼着,“您再泡些时候,莫要乱走动,小神去瞧瞧人间的战况。” (未完待续。) 第383章、君比花娇 “您再泡些时候,莫要乱走动,小神去瞧瞧人间的战况。” 东君皱了皱眉头,眸光微黯,依旧盯住她的粉嫩小唇,犹犹豫豫不知该否向前:“即刻便走?” “唔,玄扈胆敢暗算咱们天界头号大神,忒的可恶。小神要助力去也,干掉那厮!”九明媚又吃了俩果子,眼见蓝心果越发少了,便不再多吃,而是留了果子装进百灵袋,递给东君,“里头还有些止痛的沁莓果,哪儿痛了便吃些。” “媚……”东君顿了顿,道,“梅神,你辛苦了。” 九明媚眨了眨凤眸儿,笑眯眯地道:“哟呵,东君大神越来越会体恤民情了,此等变化,实乃吾等小神之大幸~~” 东君抑制不住笑意:“贫嘴!” “噫,东君多笑笑,人比桃花娇~” “越发的浑了!”东君嗔怪一句,可他满面笑容,当真比初春盛放的桃花还要娇艳迷人。怪道他平日里要冷淡些,若天天这般笑着,估摸着女仙吃不下饭,男仙喝不下酒,全拜倒在东君的大脚丫子下。 “人不发浑枉少年,咱不发浑枉成仙。”九明媚笑道,“成日里正正经经,多没趣儿呵~” “一套一套的歪理邪说!” 九明媚呲了呲一口小白牙:“您老正正经经养伤,歪理邪说的带盐人——在下、鄙人、混球、小神、我——先告辞咯!” 东君忙握住她的手腕:“天界有内鬼,一切当心!” “明白。”九明媚点点头,又指了指百灵袋,“记得吃果子。” “……好。” 红色倩影越游越远,直至破水而出,溅起美丽的红艳涟漪,一直荡啊荡,荡进东君的心坎儿。他扶额叹息,唇角的笑意经久不去。 活了几十万年,直至今日他才明白,“情”之一字忒的可怕,它比毒咒的渗透力更强劲,一旦沾染,再除不去。不是想用术法剥离,就能彻底剥离的。 这不,她才刚离开,他便浑身不对劲儿,这种“不对劲儿”的感觉,用凡人的话来说,叫甚么来着? 哦,是“相思”。 相思叫人彷徨,叫人心痛。痛意一起,东君便堂堂正正地剥开百灵袋,打里头拈出沁莓果嚼起来。风扬涧瀑布后头有一片小灵树林,上头结的果子不多,却颗颗有奇效,比之天界蟠桃亦是不差。 媚儿自个儿没吃几个,却将这么多果子留给了他…… 他心旌一动,在水里再呆不下去了,兀自飞游而上,破水而出。 刚一落上岸,却见岸边蹲了几只树灵兽。 莫不是媚儿担忧于他,特特儿寻了这些树灵兽过来守卫他? 树灵兽泪汪汪地告起了黑状:“大神,方才梅神说她饿了,躺在灵树上把果子吃光了!” “吃……光了?”东君嘴角有点儿抽抽。 “好不容易剩十几颗沁莓果和蓝心果,俺们誓死保卫来着,可梅神全抢去,打包带走了!”树灵兽哭得嗷嗷的,“灵树林全秃了!您可得为俺们做主啊~~/(ㄒoㄒ)/~~” “……”(此处省略一万匹草泥马……) ————吃果果小分割————俺们吃货有力量—————— 天界战况十分顺利,已经将魔界大军逼退至岐国境内。虽然魔兵来回有过四五轮反扑,但都被天兵压制回去。十日之后,终于将战局稳定下来。天兵驻扎在岐国外围休整,补充兵力和武器。 最后两轮反扑时,魔界兵士抵死反攻,打法硬得很,简直的不要命。魔兵死了三四万,天兵损失亦很惨重。玉卮帝姬下令,受伤天兵一律就地医治。医治所需的药材、仙草消耗极快,已经见底,天界的补给却迟迟不到。 八方将领汇合,商讨下一步的行动。 “天劫已经席卷了人间大半地域,与我们击退魔兵的速度不相上下。”玉卮帝姬身为八位将领中神位最高者,理所当然地成为主将,统筹八方战局,“坤吾、熏池等神者正在勉力阻止,调动了剩余的天兵和补给,故而咱们的补给很难再派来。” 单狐印道:“我已派人搜集附近山上的药草、灵物、食物,预计今晚可以再补充一部分,应当还可以顶上两三日。” 靖人接着道:“兵器、武器消耗太快,明日再战定然不够,我命人让缴获的魔族武器进行改造,消除魔气,可以供给天兵所用。” “二位辛苦。”玉卮帝姬点点头,“天兵人力难再补充,以咱们三万兵力,对付魔族三万兵力,胜算不高。就地势而言,魔界胜算更低,不如,趁机劝降,各位意下如何?” 白虎神君一心剿灭魔界,当即反对。 单狐印、苍玉等沉思片刻,没有回答。 海明月观望过后,上前道:“帝姬,白虎神君所言不虚,魔界野心勃勃,几次三番挑衅。明月心知帝姬是为三界和平,为抚平天劫做最后的努力。但是,三界厮杀已成定数,趁势打败魔界,才能定下心来,专心应对天劫。”她语速轻缓,却能条分缕析,句句在理。说罢,她转身道:“夫君、苍玉、神君,你们觉得呢?” 白虎神君与苍玉表示支持,单狐印神色有些怪,似乎并不想直面她。 “夫君?” “是,”单狐印微微颔首,“夫人所言有理。” “既如此,请各位做好准备。”玉卮帝姬笑道。 “是何准备?” “两日内,”玉卮帝姬道,“不管是征集当地仙妖精怪入伍,抑或治愈伤兵,必须保证可作战兵力增至四万。” “两日内?”老驳诧异,“会否太急?” “诚如海公主所言,三界厮杀已成定数,吾等必须趁势打败魔界,专心应对天劫。”玉卮帝姬道,“两天之后,日升之时,就是决战之机。” 玉卮帝姬将此令上报至天君处,得到天君首肯。天君亦在助力抵御天劫之事,无法亲身到场,便将决战指挥之事全权交给玉卮。于是,八位神将开始着手准备决战,一方面商讨战术,另一方面抓紧补充战力,忙活得不得了。 (未完待续。) 第384章、天界内鬼(二更) 九明媚在锦玉大床上翻了几个滚儿,见玉卮过来,便侧躺着朝她笑道:“传言帝姬在玉山有张睡起来舒服至极的大床,多睡几日还可增进法力,不知可是这一张?” 玉卮帝姬也不恼,兀自走过来,微微一笑:“不是那一张,不过也相差无几。你今儿便睡在此处罢,莫再出去。所有人皆以为你在陪东君疗伤,不会晓得你在我这处的。” “多谢咯。”九明媚拈了个诀,给大床外侧添了个梅笼结界。 “内鬼之事,我已大体有了方向。”玉卮帝姬道,“只待决战之事,令那人自个儿露出马脚。” “是我猜的那个人么?” 玉卮帝姬颔首道:“捉住那人之后,我不会汇报天君,你自个儿瞧着办。” 九明媚顿了顿,笑意敛去了些:“该如何汇报,便如何汇报,无需问我。” “当真?” “当真。” 透过窗棂,九明媚望了望漫天星斗,眉头拧得跟麻花儿似的。从十族魔人围攻悬冽殿时,她便觉有些问题。把悬冽殿弄成补给库,虽然怪异,却还有玄扈的歪理。可是,一个补给库,有纯魔之身守卫已足够,十族魔人的围攻明显是有备而来。看他们的反应,显然早已知晓他们等在那里,就是为了对付东君和她。 不仅如此,阿秘特地把悬冽殿分裂成两个空间,特特儿候着她和东君。尤其是青铜匕首的毒咒,是特特儿为东君准备的。而把她割裂到另一个空间,一方面是防止她去救东君,另一方面,是阿秘不想同她正面冲突。 至于一开始的目标——补给库,显然里面的补给物分量不足以引来如此强大的守卫团。 从东君和她踏入魔界,不,严格来说,是他们尚未踏入魔界之时,玄扈和阿秘就已经清楚了他们接下来的行动和目的,并制定了刺杀东君的计划。 早在翼望神君被杀时,天君便命人找到了翼望神君留在天界的眼线阿蚊,一掌毙命。 玄扈在天界必定也有眼线,并且,这个眼线的地位不低,否则是无法知道天君对众神将的部署的。这个人是谁,为何要为背叛天界,为何要给玄扈传递消息?是受制于玄扈,抑或有其他不可告人的图谋? 九明媚离开风扬涧后,并未显出真身,而是化作灰雀儿,调查当时参与天君会议的神仙。转悠了几圈儿,却没有半点头绪。所有神仙都按部就班地行动,兢兢业业地打魔兵,全然不似叛变的样儿。 直到碧姨通过牡丹银簪呼唤她。 “梅神大人,有件事,小的要想您汇报。”碧姨不知身在何处,声音极低,似乎在躲着什么,“您现在方便吗?” 九明媚扑棱棱翅膀,落在一处深林中:“说。” “有个人,哦不不,是位女神仙,那天您走了以后她来找我,让我替她做件事。她说,事成之后会给我许多银两,还会传给我法术,保我日后升仙,在天界占上一席之地。” “噫,这条件顶好的,是比好买卖。” 碧姨为难地道:“梅神大人莫要跟小的开玩笑,小的虽是个凡人,好歹风尘场子里摸爬滚打几十年,看人的眼力见儿还是有的。这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越是绝佳的条件,要付出的就越多。更何况……那是杀人的活计……” 倒不是碧姨多么心善、多么忠心,只是她很清楚,与梅神这样明摆着强悍作恶的人相比,那种表面上百般客气温柔的人更加可怕。后者最是阴险,对你千般万般的好,给你千种万种的好处,指不定甚么时候就把你坑得连命都不剩。 “这女神仙当真有意思,要你杀谁?” “倒不是杀谁,是在绣姿宫的饮水中撒些粉末,具体用处她没说。小的长了个心眼儿,先答应了,拿了些粉末喂鸟。” “鸟死了?” “对对对!”碧姨着慌地道,“那女神仙也不知同我们这些凡人有什么仇怨,竟要害死这么多人。小的害怕,又不知该对谁说,生怕有她的眼线。” “她长得什么模样儿?” “她穿了一身素白的仙袍,身板儿十分窈窕,水蛇腰一掐,好看得紧。不过,她蒙着面,瞧不见脸,那双眼睛同您的十分相像,都是凤眸儿。声音与您的亦很像,却有股子冷淡的傲劲儿。”碧姨道,“小的初初还当是您来了呢。” 九明媚思量片刻,莞尔一笑:“碧姨,你做得甚好。” 碧姨松了一口气:“您晓得是谁了?” “有些谱儿了,”九明媚道,“你且依她所言,将粉末投入饮水中。” “什……什么?!”碧姨吃惊地道。 “她给你甚么粉末,你便要投甚么粉末?梅神的手下未免忒听旁人的话了。” “您的意思是,偷梁换柱?” “等着。”九明媚脸颊浮现一枝红梅,她从花蕊中拈了一些梅花粉儿来,轻轻一吹,吹入牡丹花心。 那厢碧姨执着的银簪忽地一闪,花瓣中央飘出一簇簇梅花粉儿,汇聚在掌心。 “梅神大人,这是?” “强身健体大补粉,”九明媚笑道,“那家伙再去时,你便投给她瞧。介时,绣姿宫会死上一批人,你亦会被拖去审问。不用怕,照实说即可,本神保你无碍。” “谨遵梅神大人之命。” 九明媚已大体猜出那女神仙是谁,亦料得到,她杀凡人并非因为什么仇怨,而是……陷害九明媚,搅乱天界。 神魔之战进行正酣,那个女神仙亦投入战事,十分卖力的样子,着实不似个叛徒。九明媚思来想去,仍是不懂,她到底为何要如此? 不管是甚么缘故,残害无辜人命、搅乱天界秩序,都是大罪!饶是师父老头儿在世,也绝不会饶了她! “该如何汇报,便如何汇报,无需问我。” “当真?” 九明媚敛去了笑,毅然答道:“当真。” 两日后即是神魔决战,成败胜负在此一举,绝不可有一丝半毫的心软。 (未完待续。) 第385章、岐国决战 岐国三代之前的大地理学家浩旻曾拄杖步行,以人类双足丈量岐国疆土,撰写《岐国疆域志》,称岐国乃是“普天之下第一大国”。然而,在神与魔的眼中,腾空而上数万里后,这“普天之下第一大国”,不过是凡间地图上的一块炊饼,不肖几口,便能咬碎吞完。 两日后,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投射而下,洒在岐国的疆土上,给这块“炊饼”打了个光。虽则它已经残破不堪,国人也死了七七八八,好歹那山川河流、城墙宇廓甚么的还挺上相,瞅着很有些盛世大国的味道。 岐国东部边界,以风河为界,分离两派人马。 左侧为玄扈带领的魔界精兵,个个儿黑衣黑面,张牙舞爪,举着怪异的武器,备好了各式毒咒; 右侧为玉卮帝姬带领的天界精兵,个个人白衣白面,执着各式兵器、法器,备好了灵诀术法。 天魔两界,决战在此一刻! 玉卮帝姬一声令下,天兵列阵,开启攻势。 玄扈的“人障”已无法发挥作用,但他不是个坐以待毙的,竟设下“鬼迷障”做圈套。风河上升腾起层层黑雾,天兵一旦进入黑雾区域,便会灵识丧失,分不清方向,更看不见敌人在何处。在日光下,魔兵的力量会衰退不少,这黑雾正是它们的保护层。只见魔兵在“鬼迷障”中目力极佳,行动敏捷自由,悄悄来到天兵身后,快准狠杀死天兵。 “此乃鬼迷障,”靖人对术法研究最为精准,上前同帝姬汇报,“以凡人死魂怨气凝结而成,乃天下至阴至邪的障术。” “死魂寻常只在夜间出没,如今阳光普照,鬼迷障不该成形。” “寻常自然如此,可自三界开战以来,凡人亡者过多,整个人人间已成炼狱,死魂怨气到处都是。一旦它们以数量取胜,颠倒阴阳,饶是有日头在,亦能成形。更何况,魔尊玄扈在鬼咒方面极有研究,调动鬼迷障,甚至可以吞噬人间。” 苍玉闻言,摩拳擦掌道:“凡人死魂皆归冥界掌控,何时轮得着魔界插手?且待孤会一会它!” 苍玉身为冥王,对于自个儿的本事并不完全知晓。索性身边有冥丞出谋划策,几番商议之下,苍玉敲了敲脑壳子,从耳朵眼儿里挤出个大铁盆来。 发发笑道:“你是要舀水洗脸去?” “等着瞧好吧!” 苍玉将铁盆往风河上一丢,铁盆迅速变大,将鬼迷障牢覆其下。魔尊玄扈洞悉他的意图,命手下魔将砍碎铁盆。怎奈那盆坚实无比,怎么砍也看不碎,连个破洞都没砍出来。 苍玉念了个冥界的灵诀,甚么“七魂八魄归至呜里巴轰”的,听着跟闹着玩儿似的。只见大铁盆急速旋转,吸力杠杠的,竟将鬼迷障的黑气全给吸没了。原本处于摸瞎状态的天兵突然得了解放,目力恢复,立刻将意图偷袭的魔兵斩于刀下。 鬼迷障的计谋失败,玄扈还有旁的招数。 玄扈有旁的招数,玉卮便还有更多的应对之术。 这么一来二去,双方皆有损伤,算是个旗鼓相当。 终于,魔界一方的结界招数尽数被破,玄扈冷然而笑,使出一招“遮天蔽日”,竟将天上日头遮了去!没了日光桎梏,魔兵实力恢复,他有命魔将收集的人血倒入风河。一时间,河水被鲜血染红,满是血腥之气。 魔兵对血腥最是欢喜,此计更是激发它们体内魔性。 玄扈当机立断,傲然高呼:“斩杀天兵,一统三界!!!” 若说前头迷障术法的较量算是耍太极,讲究谨慎小心,以柔克刚,那么接下来的战斗就是一场拳击比赛,快速、强力、实打实的招招到肉。 没有裁判,没有哨声,没有暂停,更没有数数儿。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酣战之中,飙血的飙血,削肉的削肉,断胳膊的断胳膊,丢命的丢命。 十万年前大荒之野的惨烈场面,在今日复现。 两个时辰后,局势有了明显的分化。 魔界兵马锐减,魔将伤亡过半,魔尊玄扈仍在强势攻伐,但明显大势将去。 反观天界这处,天兵伤亡很多,但伤者大多是轻伤,依然可以继续作战。天将之中,白虎神君、单狐印、老驳等越战越勇,海明月、发发、酒弯弯等人负伤,暂时退守二线。主将玉卮帝姬临场不胆怯、不慌乱,见到魔将大势将去亦不骄傲,指挥调度时态度沉稳、攻法灵活。 牛角魔将赶到魔尊身边道:“魔尊大人,兄弟们快撑不住了,是否该……” “退”字尚未说出,它便被玄扈一刀砍了脑袋。 “谁敢临阵退缩,立斩不赦!” 魔尊一声喝令,所有产生退缩念头的魔兵唬了一跳,再不敢有言退。然而,它们再强撑也是枉然,天兵趁着有利局势步步紧逼,已经跨过风河,正式踏入魔兵占领的岐国境内。 就在此时,一双青铜匕首在玉卮帝姬身后闪现。 玉卮察觉到危险降临,却已迟了,她转身迎敌,匕首插入她的双肩。 其他天将亦被偷袭,偷袭的武器,皆是青铜匕首! 婴儿肥的少年凭空出现,带领一队隐身魔人,再度使用青铜匕首攻击天将。 天将们已有防备,魔人的攻势并不能占什么便宜,可是,青铜匕首中的毒咒一旦入体,很快发挥效力。天将们脸色变得苍白,身体骤然虚弱。魔人再拍上几掌,天将身子一软,当即从坐骑上跌落下来。 阿秘用匕首抵住玉卮帝姬的脖子,狠道:“天兵听着,放下武器,立地投降!否则,你们的主将,即刻丧命!” 天将中,单狐印、白虎神君、苍玉等尽数中招,老驳因有坚硬皮毛保护,未被青铜匕首刺穿,剩下方才因伤退后的海明月、发发、酒弯弯没有被俘。饶是如此,玉卮帝姬和几位悍将中毒被俘,对于天界而言是个极其严重的打击。 玉卮帝姬道:“天兵听令,以老驳为主将,继续作战!” (未完待续。) 第386章、内鬼暴露(二更) 玉卮帝姬道:“天兵听令,以老驳为主将,继续作战!” “闭嘴,你这老女人!”阿秘将匕首在她白皙的脖颈上狠狠一划,“再多说一句,我现在就杀了你!” 威胁过后,他又昂首对天兵们喊道:“这可不是普通的匕首,上有至阴至毒的毒咒,连你们天界最强的太阳神东君,都被此毒所杀!倘若你们束手就擒,我们魔界尚能饶你们一命,否则,这个老女人,还有那几个天将,都得魂飞魄散!” 天将天兵们皆惊诧万分,东君受伤之事,唯有八位天将知晓一二。但他们只知东君在梅神的陪同下回风扬涧休养片刻,不日便会归来。东君在众人心目中一直都强得很,饶是受伤,估计也就点小问题,说会归来,定然很快便会归来。 “你说谎!”海明月出声质问,“东君乃天界太阳神,岂会怕你一点毒咒?你这黄口小儿,分明是信口雌黄!” “太阳神?”阿秘将玉卮帝姬提溜起来,冷笑道,“你们瞧瞧,这位还是上古第一女战神呢,还不是照样完蛋?!” 咒毒沿着皮肉骨髓迅速蔓延,玉卮帝姬头晕眼花,身体完全虚脱,半点力气都使不出来。青铜匕首架在颈子上,皮肉的疼痛倒是次要的,令她心慌的是,匕首刃距离右耳的凤羽耳环太近,万一毒咒影响到凤羽中的物什…… 海明月亦向后退了退,面向老驳,柔声道:“二师兄,此咒如此厉害,只怕……咱们当真不顾大师兄他们……不可,万万不可……” 天兵们一阵唏嘘,顿感那咒毒确乎可怕得紧。 老驳虽未中毒,但碍于玉卮与大师兄等天将中毒情况十分严重,不能狠下决心不顾他们的性命硬拼。 魔尊玄扈趁机带领魔兵回旋而来,将天兵包围。 天兵们失了主心骨儿,不知该战还是该和。 阿秘俘虏玉卮帝姬,退居魔兵之中。 “阿秘,做得很好。”玄扈拍了拍儿子的肩膀,顿觉儿子不仅是个头长高了、法力变强了,更是……真的长大了。 阿秘掌心旋出一盏绿油油的小灯笼,里头的绿火苗儿烧得极旺,仅剩的一点儿金色的火光也被绿火吞噬了。他灿然笑道:“父尊,你看,东君彻底完了。” 十万年前的血海深仇,终于得报! 这些年来,玄扈做了上亿次实验,终于在最关键的这次试验里,验证了咒毒的威力。青铜咒毒威力巨大,对天界众神是致命的毒物。有了它,魔界便可以反败为胜,一统三界! 魔尊整合魔兵,正欲反攻而上,突然,天上的日头骤然热力增强,烘烤大地。 魔兵们被炙热的光芒刺得睁不开眼,以掌掩映之下,抬头瞧去。但见大太阳里头红影飘飘,一道倩影打着旋儿飞落而下,清灵灵的声音响彻云端:“甚么青铜咒毒,不过是小小绿虫儿罢了,泡一泡,碾一碾便没了。” 话音未落,云头上“哗啦啦”地落起雨来。 清澈、冰凉、晶莹剔透的雨滴儿落在魔兵身上,却像一团子大火,烧得它们乱蹦乱嚎。玉卮帝姬已虚弱不堪,白皙皮肤上落了几滴雨水,竟觉体内咒毒消了些,双手稍稍一动,果然有了些气力。她忙抚了抚右耳的凤羽耳环,确认里头的物什没有受损,这才稍放了心。 单狐印等天将亦有相同反应,纷纷重新站立而起,勉力执起武器。 红色倩影翩然而落,不是梅神九明媚,又是何人? “玄扈,阿秘,抱了个歉,”九明媚莞尔一笑,“好容易弄出个厉害咒毒,还叫东君给破解了,着实点儿背呵。众天兵听令……” “娘亲,你说过会帮我们的!”阿秘忽然叫道。 玄扈顺势道:“明媚,过来,咱们才是一路人。” 天兵们再度懵圈儿,梅神不是来营救的么?怎的又成了魔界的帮手? 海明月走上前来,揩了揩眼角的泪水:“九师妹,师姐知你素来喜爱游历魔界,同魔尊、少尊自有一番情谊,甚而为了给他们提供充足的鬼魂怨气……毒杀绣姿宫的凡人。这些错处,师姐理解你,不愿揭发。可是九师妹,你万万不可一错再错!” “师姐,昨儿个绣姿宫凡人死绝,天界已经开始对我发了通缉令。我若是回天界,定是死路一条,跟着魔尊,尚有一线生机。您说,我该如何选择?” 海明月有些诧异,原以为九明媚会辩驳一二,她甚至已经准备好了后招儿,可是……她向后退了退,直觉九明媚已经知道了所有事。她冒着暴露自己的危险,想要毁掉九明媚,到最后,却是被九明媚给玩儿了! “你……你身为梅神,饶是死路一条,也该回归天界才是。” “唔,师姐之言犹如醍醐灌顶,叫我煞时明白了许多事儿。”九明媚打了个响指,“我确乎该回归天界,为这条死路挣出个出口,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响指咯嘣儿脆,引来数朵白花花的云彩降落而下。西王母与西海真君驾着云朵而下,身后侍卫还压着个中年妇人——碧姨。 碧姨跪俯着,朝海明月猛然叩头:“女神仙,女神仙,小的听您指令,已经下了毒。您答应要给小的银两还有法力的,这时候了,不能弃小的于不顾啊!” 海明月怒喝道:“你这凡人贱妇,本神并不识你,是谁叫你陷害于我?!” “月儿!”西海真君怒火猛窜,“事到如今,你还要如何狡辩?为父真真是疼错了你,竟以为,你会诚心悔改,不会一错再错!” 这时,原本受伤退后的白猫发发“喵喵”叫了几声儿,扭着肥乎乎的身子飞身而来。自它眉心映出一道空灵宝镜,将海明月的种种作为重现而出。 她潜入敌营,与玄扈商谈合作; 她变幻影形,模仿九明媚的模样,命令碧姨下毒; 她暗中下毒,在天将们的饮食中下了青铜咒毒。(未完待续。) 第387章、修炼隔灵 “你是从何时开始,有了这样大逆不道的念头!”西海真君气得脸色铁青,两缕龙须更是一颤一颤的,没个消停。 所有人皆注目海明月,有不解、有痛恨、有气恼、也有的完全不敢相信。海明月身为西海长公主,又是凤鸾山十二仙徒之一,出身高贵、法力卓绝,用凡间的话来说,那便是“含着金汤匙出生”“泡在蜜水中长大”。更何况,她已经嫁给单狐印,成为山神夫人,俩人儿男才女貌匹配得紧。她对天界有甚么不满,竟会勾结魔界,残害天界同袍? 单狐印看到空灵宝镜中浮现之事,更是感到不可思议:“明月,这是假的,对么?” 身旁的妻子素来温柔,为助单狐山脉逃脱朽木天劫下嫁于他,却从来不曾抱怨过。自打三界开战以来,她更是兢兢业业带领天兵剿灭魔兵,还常与他商议战略战术。纵然心中对她仅有兄妹之谊,但既然已经娶她为妻,他便尽力做一个好丈夫。她十分聪慧,晓得他的心思却不点破,仍是温柔缱眷,做一个好妻子。 海明月的姿态依旧高贵,笑得十分凉薄:“空灵宝镜乃是师父的仙气所化,但凡它所记录之事,从无错漏。是我大意了,竟未料到发发早已怀疑我……” “你究竟为什么!你到底在想些什么!”单狐印惊痛不已,桃花眸失了淡然。 海明月踏着轻缓的步子,走到丈夫跟前,昂起头,右手覆上他的脸颊,轻轻地摩挲。她唇上笑意悠悠,眸中星泪点点:“这是你第一次对我生气,也是你第一次问我心中所思。想来,我早该如此做了,完全不必等到今时今日。” 单狐印捉住她的手腕,用力钳制住:“我不明白。” “不明白也没有关系,”海明月冷然笑道,“今日决战,我便没打算给天界留活路!” 她身影一闪,忽然从单狐印手中消失,飞上云端。 “九明媚可以降下千尺潭水,但你们莫要忘了,我海明月才是海中神女!” 指尖拨动,乌云蔽日,白衣仙袍在云端飘着飘着,竟是被乌云染了色儿,化作墨灰的颜色。眉心显现出墨灰色的奇怪印记,形状似个小圆盘,盘中有灰色海浪翻涌。海明月好似跟“墨灰色”杠上了,原本漆黑亮丽的长发也褪色变灰,嘴唇退去粉嫩的颜色,成了一双乌漆嘛灰的嘴片子。 西海真君更加崩溃:“月儿,你……你竟敢堕魔!?” 西海龙族以血统纯正、正派名望为傲,极重名声,故而素来对族内子女管教严格。加之龙族术法高超,同天界诸神亲近,在天界是数一数二的大族。几十万年来,龙族从未有过反叛的族人。最不济的,便是他弟弟东海真君,那个酒晕子忒不争气,他几次三番帮扶教育亦是无用。弟弟被天君给贬去凡间,污了龙族的名声,西海真君虽气恼,却是无话可说。 可他万万没想到,他引以为傲的长女,背叛天界还不够,竟敢堕落成魔! “她没有堕魔,”九明媚左右瞅了瞅,又耸了耸鼻尖儿,轻轻一嗅,“魔气有,仙气仍在,她这是要把自个儿炼成‘隔灵’。” 隔灵,是仙亦非仙,是魔亦非魔。介乎神魔之间,是一种极难修炼的异类。上古初期,天地初初开辟之时,神还不完全是神,魔亦不完全是魔,他们只是上苍闲来无事折腾出来的生灵,各自存活于世,供上苍消遣罢了。 随着神与魔的日渐强大,他们有了不同的喜欢、不同的善恶观,占领了不同的领地,才逐渐开始分化。神自认掌管天地运行,该当令天地依合理的秩序行进,让天下生灵和平共处,安宁祥和。魔却野心勃勃,嗜好屠杀、饮血、噬肉,认为天地间魔道就是最合理的秩序,天下生灵都该被魔踩在脚下。 神魔矛盾日渐激化,这才有了后来几十万年的恩怨纠葛。 但是,上古初期还有一部分生灵,不认同神亦不认同魔,不愿做神亦不愿做魔。他们身负极高的法力,又不能做普通凡人。于是,他们成为一个异类族群——隔灵。随着时代的演变,他们或者归入了神族,或者融入了魔族,各自寻到了依托的身份。上古一族渐渐消失,不复现世,以至于许多神魔都忘记曾有过此等族群出现。 当年九明媚翻阅泰逢元尊的藏书,偶然间瞧见这种族群的介绍,他们不穿天界白,不着魔界黑,介于神魔之间,独立遨游,悠游自在,从不随波逐流。彼时,九明媚十分艳羡隔灵,混迹三界时亦曾到处寻过,却未能寻其踪迹。 自个儿修炼成隔灵?忒难。 海明月不知是从哪里得来的修炼之法,竟修炼成功,令人惊诧不已。可是,她好好的神仙不做,为何偏偏投身魔道?既已投身魔道,为何又不愿做个纯然的魔?偏偏要修炼成介于神魔之间的隔灵,这不是给自个儿找难题么? “众天兵听令,速列结界!”玉卮帝姬昂首号令。 然而海明月的速度更快,她已经向玄扈释放暗号,可一举反攻,剿灭天兵。 在海明月的法力加持下,乌云蔽日,狂风大作,寒水倾泻而下,瞬间淋湿了天兵天将们的头发、皮肤、衣裳。这不是寻常雨水,而是灌入青铜毒咒的毒水!好容易被千尺潭水解了咒毒,毒水一落,天将们再次毒发,变得虚弱不堪,天兵们更是东倒西歪、痛苦不堪。 九明媚迅速释放梅笼结界,罩住身边一片天兵,可是毒水蔓延太快,她一人无法悉数救下。 玄扈趁机带领魔兵反杀而回,竟又占据优势。 西王母当机立断,释放法力与海明月斗法,意图杀了她,制止毒水蔓延。西海真君百般为难,既痛恨女儿叛变之行,却又不忍杀女。 “西海真君,你当真要任你女儿胡作非为,落下千古骂名吗?!” 西海真君胡须一抖,不得已下了决心。 (未完待续。) 第388章、合作聚魂(二更) (谢谢偶尔小脾气和菲比的月票支持哟!么么哒!(* ̄3)(ε ̄*)) 西海真君身为西海之主,于水系术法上造诣极高。他立时化为龙身,飞上云端,飞腾盘旋。龙须飘飘,龙嘴狂吼,风云汇聚,将毒雨挡住。 海明月见父亲参战,双眸微微湿润,面色却越发冷酷。她灰袖一甩,祭出凌云斗,将挡住毒雨的风云全部吸入。 西海真君怒极:“你竟连镇海法器亦偷了去!” 海明月没有答话,将凌云斗悬于云上。无论西海真君如何吞吐风云,都对毒雨无可奈何。西海真君施法抢回凌云斗,然而此法器已经认了海明月为主,根本不听真君号令。 见这对父女斗得难解难分,西王母凝聚光雷,瞄准海明月眉心的隔灵印,倏而攻上。 海明月瞄见光雷,心下一紧,立时挥动宽大的墨灰袖子,将身体盖住。 轰隆一声!光雷碰撞袖子,在天空中炸起一团火光,瞬间将墨灰袖子轰轰燃烧。待袖子燃烧殆尽,天空里却不见了海明月的影形。莫非,她被光雷炸成粉儿了? 海明月失踪,毒雨渐息。 然而,天兵们中毒已深,纵然勉力支撑,仍是难以抵抗魔兵。魔兵们见天兵处于弱势,积累的野性骤然迸发,纷纷化成兽身原形。尖利的獠牙狠狠咬住天兵的脖子,叼着甩上几甩,待猎物彻底脱力,便踩在脚下撕咬吞食,享用天兵肉排大餐。 青铜咒毒太过厉害,九明媚亦难以彻底抵御。她只得先撑住梅笼结界,尽可能护住更多天兵。眼见海明月失踪,毒雨渐息,九明媚撤去结界,投入战场。梅花刀刃一出,兽身呜呼哀嚎,纷纷逃窜。 她洒出巨网,将成群的魔兵网住,拈动灵诀,释放毒虫。 毒虫们嗅到可甜可甜的肉香味儿,一个小激动,一个劲儿地往魔兵体内钻去。 “啊啊啊!救命!!!”魔兵们“嗷唠”嚎叫着,不多时被毒虫钻得千疮百孔,最后化成一堆血水子。 九明媚冷然一笑:“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天兵之魂,聚形!” 天兵们被杀后,仙灵几近溃散,但只要还有一缕仙灵在,就还有转圜的余地! 脸颊浮现一枝红梅,梅枝儿挺着,一路爬上脑门儿,又在眉梢旋开一朵冶艳梅花儿。花儿吐蕊,暗香浮动,天地芬芳。 九明媚以梅刀割腕,引出鲜血,撒于尘寰。血滴落入土壤,生出小苗,长出枝干,又在那虬枝顶端,长出几个黑溜溜的小花苞来。花苞越长越大,在枝头打了几个旋儿,也没招呼一声儿,便“跐溜”一下绽开朵朵红艳艳的梅花。 每一具天兵尸骨旁边,都有一树红梅绽放。 花朵随风飘零,落将而下,覆着在尸骨之上,一层一层包裹,化为层层血肉。转瞬之间,大半天兵被“化骨成媚”,恢复血肉躯壳。 然而,还有许多天兵被魔兽们啃得连骨头都不全乎了,残残碎碎撒了一地,着实难以复原。天兵们的仙灵被杀懵了,昏昏沉沉,很难自个儿凝聚入体。为今之计,必须助天兵聚魂,令仙灵归位! “我来!”单狐印受千尺潭水解毒后,已恢复些许,一边用褐发编织结界防御毒雨,一边抵御魔兵。见“化骨成媚”遇到问题,他立刻拈动灵诀,助力天兵仙灵聚魂。 “我也来!”靖人功夫不高,但对聚灵之术研究很深,“聚魂诀,越多人念效力越强。魂魄聚集之后,立刻投入躯体中,要快!” “还有我!”发发本躲在空灵宝镜中,此时亦扭着肥屁股,从镜中爬出来。 “莫忘了老娘!”酒弯弯染咒毒后昏沉难熬,此时喝了口随身携带的相柳佳酿,立刻精神百倍。 他们汇聚人力,同时拈动聚魂诀。只见零零散散的天兵仙灵点点儿晃了晃,紧接着随灵诀聚拢起来。 玄扈发觉他们复生天兵的企图,立即下令屠杀拈聚魂诀的天将。 三只玄豹张开血盆大口,朝单狐印扑咬过去。它们还没碰着单狐印的脖子,却叫老驳咬住脖子,一口一个血浆崩裂,骨肉稀碎。 苍玉、老驳、白虎神君等人赶来护阵,斩杀魔兽,保证聚魂诀可以顺利进行。 半刻钟,平日里只觉飞快至极,一眨眼儿便飘过去了。此时,却是分分难熬,秒秒关键。有时不过一瞬的工夫没能顾及,一个天兵仙灵魂飞魄散;有时不过眨眼的工夫,一只魔兵被撕成碎片。 战场,厮杀,素来惨烈。 天界众人合作极佳,半刻钟后,几乎所有“化骨成媚”的骨躯皆已复生。单狐印拍了拍身边一个复生天兵的脸刮子,登时懵了圈儿:身躯分明复原了,仙灵分明聚齐了,怎的这天兵还是蔫蔫儿地爬不起来?这样的兵上了战场,只有再死一回的份儿。 不只这一个天兵如此,其余天兵亦然。 “是青铜咒毒!”靖人为天兵把脉之后,立刻判断道,“咒毒已侵入仙灵!” 玉卮帝姬道:“速去风扬涧,再取千尺潭水!” “老女人给我闭嘴!”阿秘钳住玉卮帝姬的脖子,威胁道,“你以为我父尊研制的青铜咒毒恁般易解?你已经自身难保,不想立刻没命,就把嘴封上!” 玉卮帝姬自觉体内咒毒在不停蔓延,方才千尺潭雨水确乎只是暂时制住,并未根治。东君……东君可知此事?若他未能彻底解毒,如今是否有生命危险?而方才被咒毒所伤的天将们…… 大事不妙! 单狐印施诀的动作骤然放缓,脑子一昏,身体摇摇欲坠。他猛地警醒,单膝跪地,亦掌心撑住地面,才没有摔个大马趴。与他有相同症状的还有老驳、发发、酒弯弯等天将。单狐印顿感诧异,千尺潭水落下后,他所中的咒毒分明已解了,法力亦差不多恢复。咒毒怎会突然复发?更何况,老驳和发发并未中毒,更没有复发的可能。 “他娘的,肯定是老四那丫暗中下的毒!”酒弯弯怒道,“她简直是疯子!” 九明媚瞄了她一眼:“甭侮辱‘疯子’。” 海明月不是疯,不是傻,她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更明白自己的所作所为会有什么后果。因为清醒,更显可怕。(未完待续。) 第389章、漫天箭雨 局势不妙,大大的不妙。 化骨成媚后,天兵跟瘫子似的,派不上用场;天将们咒毒复发,一副快要躺尸的德性;西王母跟西海真君跑去追海明月,一晃就不见了踪影,也不管玉卮帝姬的死活。而那些魔界兽物,瞪圆了乌溜溜的兽眼珠子,贪婪地张大嘴,哈喇子淌了满地。 九明媚收了“化骨成媚”的神力,捏了捏累到发酸的十指,扶额笑叹:夫天将降大任于斯神也,必先酸其十指,劳其皮肉,断其后援,然后摆来一堆敌手,令其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也~ 抖抖胳膊抖抖腿,扭扭脖子扭扭腰,九明媚甚感此任之大,活动活动筋骨,预备跟魔物们拼上一拼。噫,数量有些多,难度有些大,甭管了,搞死一个是一个。 凤眸儿一弯,笑意冉冉,有梅花的地方,便有梅刀;有梅刀之处,即可杀魔于无形。 在敌方数量众多的情形下,不能乱砍乱戳地平白消耗力量。她混迹魔界三万年,对魔物的弱点最是了解,梅刀瞅准弱点,力争一刀放倒。驳兽的眼珠牛魔的鼻,鹰魔的膀子马魔的腚,猪魔的屁眼儿豹魔的尾,还有那巴蛇就要砍七寸…… “小九,当心后面!”单狐印如今虚弱得紧,被魔物围攻,只能勉强自保。饶是如此,他仍时刻关注九明媚的一举一动,生怕她被魔物伤了。 九明媚对他笑了笑,执刀随手往后一插,拧了个圈儿,又拔了出来。刀尖上一刻黏糊糊的绿眼珠子,味道妙极,她丢进嘴里嚼了嚼,补充些体力。后头那意图偷袭的驳兽痛得呜嗷大叫,满地打滚儿。 魔物甚多,这样打不知何时是个头儿,平白消耗体力,对于打胜仗效力并不大。擒贼先擒王,干掉玄扈才最要紧。 九明媚瞄了瞄对面高坐坐骑上的玄扈,呲牙一笑。玄扈亦看向她,似乎明白了她的企图。他冷然笑着,从身后取出弓箭。 那是一架通体玄色的魔狄木弓,弯成一道优美而又极有力度的弧度,绷上一根蛟龙筋做的弦,唔,上乘。 身后箭筒里头插着十支箭,魔狄木打造的箭身,玄铁打造的箭头,唔,上乘。 拉弓射箭,箭头对准九明媚的脑门儿。 阿秘慌忙喊道:“父尊,不可伤了娘亲!” 箭头一歪,射向单狐印。 说时迟那时快,九明媚瞬移而走,立在阿印身前,牢牢握住飞箭。 “没事吧?”单狐印担忧地道,想过去看看她情况如何,却被围攻的魔物挡住去路。 “没事儿。”九明媚清灵灵一笑,双手一掰,用力将飞箭折成两半。掌心有些疼,低头一瞧,呵,空手接飞箭果然不是个易做的活计,竟将一双白嫩的掌心磋磨出了两道血口子。更不妙的是,飞箭亦染了青铜咒毒,透过血液,侵入她的躯体。 她忙吸吮伤口,试图吸出咒毒。怎奈咒毒窜得忒快,只能吸出浅表的一点儿。糟了个糕的,头晕眼花,身体绵软,是个要倒下的形容。 玄扈摆了摆手,他身后突然涌现出一排魔兵,个个儿拉起弓来,将箭头对准仍坚持作战的天兵天将。 这些魔兵应当是玄扈的后援军,可天界的后援迟迟不到。倘若连九明媚也倒下了…… 九明媚晃了晃脑袋,狠瞪起凤眸儿,让自个儿保持清醒。迷蒙之中,只见那排魔兵援军里头窜出个满头老汗的牛角魔人来。它窜到玄扈身边,跪着说了些甚么。玄扈神色大变,兀自提溜起牛角魔人,质问道:“此话当真?!” 牛角魔人一副又惊又怕又想哭的模样儿,煞是可怜:“魔尊大人,您就是给属下一万个胆子,属下也不敢胡说呀!” 玄扈手儿一松,丢下那牛角魔人。他望着这一排魔兵援军,似是想笑,又似想哭,最后满腔愤懑化为一声怒吼:“放箭!放箭!给我屠尽天兵天将,占领人间!!!” 魔兵听令,迅速对准天兵天将,倏然放矢! 箭雨漫天,携着锐利的玄铁,噙着绿油油的咒毒,刺向战场上仅剩的天兵天将。 突然,战场金光烈烈,形成一道金色幕障。箭雨被幕障阻挡,还不肯罢休,誓要穿透而入。怎奈幕障忒过坚实,寸步不让,致使箭雨徘徊其外,不能刺入。 “再放箭!” 又一轮箭雨席卷而来,却仍被金色幕障隔离,无法伤及天兵一分一毫。 天兵天将顿时大喜,昂首望去,但见白袍猎猎,长剑悠悠,黑发飘飘,乍一瞧去,好一个美人儿,真叫人喜欢得想抱回家娶了去。 金色幕障中飘扬起金灿灿的雨点儿,簌簌扑落,打在众天兵身上。得了这些雨点儿,天兵天将们眼不花了,头不晕了,走路也带劲儿了,连续做一百个俯卧撑也不觉得累了。揉揉眼儿,再定睛一瞧,众天兵唬得一跳,顿时失了娶美人儿的念头。 谁敢讨东君大神做媳妇儿?不要命了这是? 九明媚瞧见幕障顶上岿然屹立的东君,灿然一笑,看样子东君已经彻底解了青铜咒毒,并且弄到了解毒的妙法。这金灿灿的雨点儿,乍一嗅,似是千尺潭水的味儿,但其中更含了许多其他仙草灵诀,是个综合配方,有效得紧。 九明媚用掌心接了些雨水,浸润伤口,祛除咒毒,顿觉神清气爽。她清灵灵一笑,飞身而上:“东……” 话音未落,身子未至,东君忽然失了踪影。 玄扈本以为东君已魂飞魄散,此时却被东君坏了大计,恼恨不已。阿秘忙检查小灯笼,煞时一惊,里头那绿油油的小苗竟被金色的火焰吞噬,连灯笼也被烧了起来。阿秘掌心一痛,忙把火团子丢了出去。 这时,一道身影倏然出现在阿秘身后。 待阿秘回过神来,他的俘虏——玉卮帝姬——已被一股子莫名的力量席卷而走。 东君抱着玉卮,退回金色幕障之中。 “你可还好?” 玉卮帝姬微笑点头:“我就晓得,你绝不会轻易离我们而去。” (未完待续。) 第390章、天界赢了? 玉卮帝姬微笑点头:“我就晓得,你绝不会轻易离我们而去。” 东君微微颔首,掌心覆上她的眉心,金色的雨点儿渗入其中,将她体内咒毒祛除。片刻过后,玉卮的脸色不再苍白,整个儿人也精神了许多。 众天兵见状,八卦的小心思噌噌冒泡儿,都说东君大神与玉卮帝姬早有婚约,果然极是相配。今儿把魔兵打得滚回它们的魔界老家,估摸着明儿天界便要双喜临门了。伟大的太阳神,美丽的帝姬,皆是众天兵心中万分敬仰之神。于是乎,为着二位大神的喜事儿,为了天界的安宁,众天兵一个小激动,一个打挺儿站了起来。 而那些被化骨成媚的天兵,也因为仙灵中的咒毒已经祛除,体能与法力迅速复苏,从一具具瘫在地上的尸骸,重新成为上阵杀敌的战士。 单狐印、老驳等天将亦来了精神,高喊起反攻的口号,冲向魔兵,分离斩杀。 东君仍抱着玉卮,确认她已无大碍,目光渐渐移至她的右耳。 玉卮轻抚凤羽耳环,笑着推开他,稳稳地落了地:“这般担心这物什,弗如,我这便交还与你?抑或……即刻送给梅神?早送迟送,迟早要送的。” “不可……” “唉……”玉卮摇头叹息,“你分明尚未将这物什完全剥离,真真儿是在折磨自己。” “会彻底剥离的,”东君道,“吾灰飞烟灭之时。” 俩神儿在这头絮叨,其他人瞧着却似小情人劫后重逢,冒着粉红气泡儿。 单狐印杀了一圈儿魔物,跃至九明媚身边。她一边杀魔,一边抬头往东君那处瞄,眉头若有若无地皱了皱。 “小九,”单狐印与她并肩而立,安慰道,“他们几十万年的情谊,你……你莫要难过。” 对一个人的感情,很难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改变。哪怕曾经放弃过,哪怕曾有另外的人生活在自己生命里,但是,当最初的那个人再度出现,一个小动作都能勾起万种情仇。 单狐印晓得小九爱着风千霁,但风千霁已死,总有一日会彻底退出小九的世界。而东君,在风千霁死后一直保护着小九,给了她从前不曾有的温柔,难保小九不会再对东君起了当初的心思。毕竟,那是她曾经疯狂追逐了三万年的男子。 “唔,挺难过的。”九明媚点头道,“东君活了几十万年,依旧不大通晓情事,于感情上最是被动。日后玉卮嫁给他,还得负责让他开了情窍,这也忒难了。” “……”单狐印傻了眼儿,“你这是在替玉卮帝姬发愁?” 九明媚呲了呲牙,笑道:“不过……玉卮聪慧的紧,定会有法子的。” 这些日子,九明媚为查内鬼之事,几次三番地骚扰玉卮。若是寻常人,早被她折腾得崩溃求饶或者恼怒翻脸了。偏偏这玉卮帝姬不是寻常角色,不论九明媚如何倒腾,她都不恼不怒,始终温和待人。 占了床铺?成,送你了。 抢了法器?成,送你了。 办个嘛事儿?成,给办了。 玉卮有时候像个大姐姐,有时候又像位老娘亲,笑看自家小姑娘调皮捣乱。从前在凤鸾山上,唯有三师姐百里沐莲才会如此待她。 九明媚被她的软招儿磨得有些心烦,忍不住问道:“你一直都是这副性子?” “成日里安生过日子,跟个呆子似的,有甚么趣儿?”玉卮的细长眸儿微微眯着,笑得极是好看,“我年幼的时候,也是玉山一霸,混账得紧。若非遇上个更霸、更混账的小子,怕是现还修炼不出这等心胸呢。” 噫,竟碰到个同道中人! “东君也有混账的时候?” 玉卮浅笑:“他混账的时候,还不是东君。” 九明媚不解,玉卮但笑不语。 后来,九明媚讨了青鸟替她办事,玉卮帝姬亦不拒绝,就只交代道:“要小心谨慎,务必将魔界洞口封个严实。” 九明媚从未见过这等绝妙的女神仙,竟比莲姐姐还懂她的心思。她不禁托着小腮帮子凑过去:“你如何知晓我要青鸟去办的,是这件事儿?” 玉卮微笑:“东君常道,梅神聪慧过人,心思活泛,总会出些妙招儿。我寻思着,魔尊将战场搬至人间,进可攻天界,退则有地域辽阔的魔界做依托。要彻底灭了魔尊,唯有……” 俩姑娘异口同声:“断其后路。” 看时辰,青鸟应当已经把魔尊的后路给断了,以至于魔尊必须拼死保有现在这一方领地。 九明媚灿然一笑,指尖一捻,北枝扇簌簌地放出梅花刀子,将围攻而来的魔物杀了个彻底。 单狐印眨了眨桃花眸,清楚地看到小九的坦荡心怀,没有嫉妒、没有醋意、没有烦闷,她是放下了对东君的那份情,放得极是彻底。是否……是否他在早该彻底放下?倘若他能对明月多一些真情,对小九少一些牵挂,或许明月不会走上背叛天界的绝路。 神魔之战,几番攻伐。 魔兵伤亡惨重,魔尊玄扈与少尊阿秘带着仅剩的三千魔兵退居丹都一地,再无退路。 天兵围攻,逼退魔兵,令其再无退路。 这一仗,是天界赢了。 然而,整个儿人间已成炼狱,遍地皆是尸骨肉骸,有凡人的、动物的、植被的、魔人的、天兵的、散仙的…… 鲜血蜿蜒流淌,汇聚成河。破碎的木板漂浮在血河上,顺流而下,又被漂着的尸首拦住去路。它们结了伴儿,一道漂流,遇上一截巨木,又被拦住。碎木板、尸首、巨木搭伙漂了一段,又被一阵血漩涡搅乱。只见河边树上掉下一截断尸,掉在碎木板上。一阵晃悠,碎木板、尸首和巨木被迫拆了伙儿,各自漂流远走,不知要流向何方。 “父尊,我们败了吗?” “没有,魔界不会败。” “娘亲会杀我们吗?” “父尊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 丹都皇宫,瞻星塔中,玄扈望着已被封死的魔界洞口,攥紧了拳头。 (未完待续。) 第391章、大哥出现 瞻星塔已在对决钟赤水的那次战斗中化为齑粉,只留下一片清冽深幽的潭水。风亿琅继位后,几次想把这片潭水填埋成平地。怎奈这潭水好似个无底大洞,无论填进多少沙石,水波依旧荡漾着,似在嘲笑他的无能。 所有人都以为最后皇位是他夺回来的,只有他自个儿晓得,凭他一个残废,如何能把风千霁逼入死路,又如何能登基为皇? 风亿琅身着明黄色的龙袍,站在潭水边,望着依旧荡漾的水波,还有潭水对岸的魔尊父子、三千魔兵,露出意味深长的笑。他们也已陷入死路,同他当初一样。可见世事本就是相似的,弗论人或魔。 “父尊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 魔尊玄扈攥紧拳头,眸中煞气翻滚。 黑色煞气盘绕周身,凝于掌心,化作一把长刀。玄扈高举长刀,对准潭水中央,用力劈下!刀刃对抗潭水,本该轻而易举,然而事实全非如此。潭水如一层坚硬的结界,将刀刃挡了个结结实实。玄扈几次三番尝试,依然毫无效果。 汗液渗出额头,又顺着白嫩漂亮的脸颊滑落。玄扈咬牙再试,徒劳。 当初之所以选岐国作为攻陷人间的根据地,一者,岐国在人间版图中处于中央的位置,易于往周边扩展领地;二者,岐国盛世富饶,人多、财富多,搜刮起来不要太爽;三者,这里是九明媚在乎的地界儿,他要拿下此处给她瞧;第四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正是瞻星塔下的这处魔界入口。 早在十万年前,越疆为准备统一三界,在人间开辟了许多出入口。魔界战败后,许多入口被天界封死,只留下两个入口,且置放界碑划清界限。实际上,那些界碑不过是天界监视魔界的一种手段。 钟赤水与鹤岚山不知何时找到了这处入口,弄了个瞻星塔来打掩护,不仅瞒了天界,连玄扈也给瞒了去。 多亏了九明媚杀钟赤水的这番闹腾,令玄扈发现了这个隐匿的入口。水潭底躺着一块巨大石头,圆润好看,上头雕刻了盘蛇花纹。只要移开那石头,便有一个个两米见方的大洞子。穿过此洞,即可直接跨越人间与魔界。 玄扈左右勘测,认为洞口仍是小了些,战时传输补给怕是不够用的。他暗中派人拓宽了入口,使得原本只有两米见方的洞口扩展到八米见方,一只魔兵分队通过绝对没问题。这洞口既是出路,亦是退路,极为重要。现如今,却被人死死封住! 谁?究竟是何人作祟?! 玄扈怒火中烧,盯住对面漂浮的明黄影形:“岐国皇帝?你已成鬼,还敢同本尊作对?!” 说罢,玄扈把劈不开潭水的火气全撒风亿琅身上去也,举起大刀飞腾过去,自上劈将而下。突然,青鸟闪现,以双翼抵挡玄扈。只可惜,她的法力还不够,愣是被玄扈的刀风震飞了去,硬生生撞碎了一宫琉璃瓦。 大刀重又劈下,正中风亿琅的脑门儿。 风亿琅没有躲闪,闭了眸子,释然微笑。 他尤记得自己被禁足于坤宇宫中时,从人人敬畏的太子沦落为阶下囚,崩溃得快要发疯。他不想死,残着一口气,试着通过各种办法联络自己的部下。没有用,父皇将他彻底隔绝,不给半点翻盘的机会。那些从前“忠心耿耿”的部下,也迫于皇帝陛下的威势,纷纷倒戈。他只能指望着父皇何时网开一面,或是神女祭典后大赦天下。 很快,这个心愿也落了空。 祭典过后,风烈死了,岐国变天,风千霁掌权。 风亿琅被人从坤宇宫拎出来,丢入死牢。直到那时,他才明白,自个儿彻底完蛋了。 等死的日子里,他时常想起叔子钰,想起大哥和二哥,想起岐国北境的宅院,草木茂盛,池塘漂亮,总有许多蜻蜓飞来飞去。如果将时光重新走一遭,他还会为了皇位、为了野心,害死小钰,同大哥二哥日渐疏远么? “大哥,二哥,咱们今世再难见了。小……小钰,你且等一等我……” 念叨甚么,便出现甚么,空中滚滚清波荡漾,漾出两个熟悉的影儿来。 右边那人儿绿袍子、绿斗笠、绿面纱,身姿挺拔,活似一株翠竹。不是二哥竹修,又是何人? 左边那人儿一身褐色衣衫,腰间佩戴一把长剑。他长得很普通,顶多算是中看,两溜儿胡须令他瞧着年岁挺大,估摸三十岁出头。他斜倚在监牢的木栏上,姿态一如往常的潇洒不羁,纯然一位江湖剑客。 风亿琅反观自个儿,已经几个月没洗头洗澡,又脏又乱。身子被九更踢成了残废,只能瘫坐着,再也没法子像一个正常人那样站起来。 “大哥,二哥,”风亿琅垂着头,自嘲地笑,“你们来见我最后一面?” 竹修蹲下身来,拈了个净水诀,涤去风亿琅这满身污浊。终于见到三弟原本的容貌,却沧桑成了半百大叔,竹修一把抱住他,狠狠拍他的背:“你这小子,叫你不听话!”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 风亿琅涕泪沾襟,直到此时,才明白这世间唯有大哥二哥和小钰真正将他当做亲人。因为有了亲人的热乎劲儿,他忽然舍不得死了。 “大哥,二哥,你们帮帮我,救我出去吧?留在这里,风千霁会杀我的!” “你杀了小钰,一命还一命,也挺公道。” 那江湖大哥始终倚在一边儿没吭声,人家兄弟俩抱在一块儿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他也没甚反应。风亿琅刚一求救,他突然来了这么一嗓子,把风亿琅一颗滚烫的寻亲热乎心儿浇得哇凉哇凉的。 “我……”风亿琅自知理亏,复又颓然瘫下。 竹修拈了跟竹棍儿,戳戳大哥的肩膀:“你是来办事儿,还是找茬儿?” “大老远地来了,那自然是……”大哥弯着一双大媚眼子,唇角勾起一抹魅惑的笑,“找茬儿。” 风亿琅惊恐地发现,大哥的胡须没了,衣裳变了,连容貌也…… “风……风千霁?!”(未完待续。) 第392章、龙气溃散(二更) “皇兄热不?” “皇兄渴不?” “皇兄爱我不……” “皇兄脾气老大了,穿得恁多,焐得罢?” 风千霁这混账小子,从十年前就变幻身形,制造个机缘巧合,跟风亿琅拜了把子。拜把子还不够,非得压风亿琅一头,硬是让风亿琅喊了他十年的“大哥”。 知道真相的风亿琅呕血三升,差点儿没白眼一翻死过去。 可风千霁接下来的话,叫风亿琅天堂地狱来回走了几糟,到最后甚至不晓得该笑还是该哭。 “皇位给你坐罢,我有了更重要的目标,三个月之内给你扯个弟妹回来,一年之内给你弄个小侄子回来。唔,侄女儿也成,像她像我都漂亮。”风千霁笑得如花儿似玉,一念叨心坎里的那个姑娘,大媚眼子直放光,“等会儿老二给你疗伤,绿冉晚上会来跟你商量逃狱夺位还有追杀我之事。” 分明是费尽十年的筹谋,一步一步踏着心血艰难行进,好不容易走上了皇位的顶端,就为一个小女子,便干干脆脆地全盘放弃?风亿琅无法相信,更无法理解。 “是哪位姑娘,竟比岐国江山更有魅力?” “她哪能跟岐国江山比?饶是三界疆土,亦不及她半截指头。”风千霁笑道,“你见过她的,唔,印象应当挺深刻。” “谁?” “把你踢残了的那个。” “……”(此处省略一万匹草泥马……) 为了追求那个能把男人踢残的丫头,风千霁可谓无所不用其极,把岐国皇室大臣支使得团团转。那夜,风亿琅亲手弄伤了他,又命绿冉追杀他,一路逼至潭水边儿上。风千霁跌入潭水的那一刻,脸上带着释然而又喜悦的笑容。 神识中传来风千霁的声音:“皇兄,你会是个经世治国的好皇帝,比我更适合。” 风亿琅一怔,心中羞恼不已,甚么“经世治国的好皇帝”,不过是风千霁算计之下的顶包品罢了。 风千霁设计前太子逃狱夺宫之谋,一方面是为了在媚儿面前施展苦肉计,另一方面,是帮风亿琅在众朝臣中树立铁腕狠绝的形象,一扫之前的败局。 “来人!”风亿琅下了他夺位成功后的第一道诏命,“将这方深潭填平!” 他在位多久,就填了多久,填不平就继续填,填完瞧见还没平,松了口气,继续填。他也不知自个儿究竟在想些甚么,只是觉得,有一天风千霁还会从这深潭里冒出来。说不定到时候风千霁追完老婆又想当皇帝了,说点子混账话顺道就把皇位抢了回去。哦不不不,不是抢,是拈,轻巧得紧。 直到那一日,从深潭里冒出来的不是风千霁,而是成群的魔兵。他们烧杀抢掠,将好好儿的一座皇宫糟蹋成了废墟,接着是丹都,战火转瞬间蔓延整个儿岐国。后宫佳丽惨死,宫外大臣亡尽,百姓呜呼哀嚎…… 身为岐国的皇帝,风亿琅眼睁睁看着,却无能为力。 当魔兵命令他投降时,他身穿龙袍,高举起玉玺,宣誓岐国人类绝不投降! 紧接着,他的脑袋被削下来,挂在城外门楼上三天三夜。 许是心中牵挂太深,风亿琅的鬼魂徘徊在深潭边,无法离去。 一只翠色羽翼的鸟儿从天而降,冲他叫了几声儿,鸣音满是悲悯。它是神使,给凡人带来幸福的神使青鸟,它封住了潭水,阻挡魔界残兵逃出生天,亦阻挡魔界里头的物什再进入人间。 青鸟累了,会落在水边陪他唠嗑。他知道了风千霁的死讯、知道了元樱的死因、知道自己手上握紧的这点皇权与魔相比、与神灵相比、与上苍相比,是多么渺小而可笑。 大刀重又劈下,正中风亿琅的脑门儿。 风亿琅没有躲闪,闭了眸子,释然微笑: “元樱,若有下一世,愿你仍做我的妹妹; 千霁,若有下一世,愿你我再不是亲兄弟。 岐国的子民呵,朕,先去一步……” 一刀劈下,魂飞魄散。 九明媚与天兵天将赶到之时,正撞见这绚丽美景。风亿琅的魂魄,碎成片片金色的花瓣,由凝聚到飘散,渐渐模糊了他的身形和容颜。和风拂过潭水,卷出一丝沁凉的滋味儿,又袭将而来,将那片片金瓣儿勾飞而上。 金瓣儿在蔚蓝的天幕上化作一条金龙,扭了扭腰肢儿,又飘散无踪…… “是龙气,”玉卮帝姬神色凛然,“人间王者之气消散,三界的平衡已经彻底被打破!”她望向东君:“天劫……坤吾和熏池怕是抵挡不住了!” 人间王族多以“龙”“凤”“熊”等为图腾,其中最主要的是龙气。十万年来,人间安逸太过,早已没了叔歜族那般骁勇的族群,人间王者之气亦越发衰弱,甚至难以呈现。以至于在魔界入侵时,人间半点抵抗能力也无。 风亿琅却有着岐国纯正的皇室血脉,而岐国又是人间版图中央之地,是龙脉中心。俗语云,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纵然他不算是一个伟大的皇帝,好歹魂魄中聚着纯正的王者之气。他死后,魂魄依然徘徊在皇宫中,在他自个儿毫无所觉之时,支撑着岐国最后的命脉。 这下好了,龙气没了,岐国彻底垮塌。 岐国垮了,人间也没救了。 倘若风亿琅晓得他办了如此缺脑子的破事儿,估摸着他又得呕血三升,把脚都给跺瘸了。 潭水中心,闪现一个怪异的光点。玄扈旋身而上,将刀尖猛力掼入光点! 水波受到冲击,狂轰猛震,朝两边溅去,形成一双水障。 九明媚拈诀而去,试图彻底封死入口。 可玄扈的行动更加迅速,再举刀,再砍下,竟破了结界! 潭水打旋搅动着,一圈又一圈儿,瞧得人眼花。漩涡底部露出黑咕隆咚的魔界入口,很宽敞,足够魔尊他们逃生。 玄扈捉住阿秘的肩膀,将他丢入魔界入口:“快走!” 阿秘惊慌喊道:“父尊,你不走,我也不要走!”(未完待续。) 第393章、突然地震 “父尊,你不走,我也不要走!” 阿秘紧紧拽住玄扈的墨色袖子,不让自个儿掉入魔界入口。 玄扈眸色深深,透着慈爱:“此生有子如你,我很欢喜。记住,魔界生生不息,绝不会被任何人打败!” “父尊!!!” 玄扈割断墨袖,一掌把阿秘拍入潭水漩涡。 阿秘被水流卷着往下送,几次想施法飞出,却都施展不开。终于,他“咕咚”一声,整个儿栽入黑漆漆的魔界入口,再看不见踪影。 玄扈骤然转身,带领残余的三千魔兵,正面迎上数万天兵天将。 “东君,本尊多年来一直想领教你的本事,今日终于得此时机。”玄扈握紧刀柄,冷然道,“不知你可有胆子,同本尊一较高下?!” 九明媚莞尔,玄扈的阴招儿用光了,可算是正儿八经地下了战帖。不过,连当年的越疆都不是东君的对手,玄扈是真有自信呢,还是拖延时辰?甭管怎么地罢,高手过招,那可比戏台子上的假招式过瘾多咯! 九明媚看热闹不嫌事儿大,暗搓搓地想着,得打哪儿弄提子葡萄来吃。 玉卮帝姬却忧心忡忡:“东君,天劫……” 东君对玉卮道:“退后。” 玉卮抿了抿唇,深知他的性子比毛驴儿还倔,一旦做了决定,打死也不回头。她只得如他所言,带领天兵天将后退到十米之外观战。 玄扈周身黑气缭绕,东君周身金光闪闪,俩人儿只在半空里站着,互相瞪了眼珠子瞧对方。看似没有出一招一式,却已经用各自气势威压,大战了三百回合。 天兵们和魔兵们被那对冲的威压震得身子发颤,从骨头疼到毛孔。定力弱些的,已倒地抽搐起来。 九明媚也被越来越强大的威压震得脑袋胀痛,捏了捏太阳穴,笑嘻嘻地道:“这般彪悍盛景,可载入三界史册,永垂啊不朽~~” “三界?三界……”玉卮神色黯然。 九明媚伸了纤细白皙的小手,覆在玉卮肩上,微笑道:“遑论王者之气消失与否,贼老天都没打算放过咱们,发愁有个甚么用?早来晚来,早晚要来,来了,咱们便去挡;不来,落得个清净。” “你可真真儿乐观。” “我这不是乐观,”九明媚呲了呲一口小白牙,邪乎乎地笑着,“贼老天越想把咱们折腾得崩溃嚎哭,我越笑给它瞧,气死它。” 玉卮禁不住笑了:这恶行恶心的梅神呵,怎就如此让人又恨又爱? 半空里,魔尊玄扈与东君大神对峙越来越强,威压越来越盛。天兵与魔兵们再撑不住,纷纷向后撤退。 九明媚反倒往前凑了凑,要再瞧仔细些。噫,玄扈近万年来果然学了不少本事,法力跟坐了火箭似的,噌噌上涨,现如今竟能与东君对峙如此之久,还不见颓势。反倒是东君这边的金光有些弱,竟被黑气往后压了一截,没能赶超过去。 这也难怪,东君先是把三成修为给了苍玉,又刚刚解了咒毒,仙体受损严重,哪里是说恢复就能全然恢复的?不过,九明媚对东君依然十分有信心,不为什么,只因他是东君,强大、沉稳、睿智,以及……打架的模样儿简直帅翻天。 东君似是感受到她的注目,竟勾起唇角,微微一笑。骨节分明的修长双手忽地翻覆,推送出滚滚金涛,丢给玄扈当大礼。 玄扈已将所有法力制造威压同东君对峙,猛一受到袭击,侧身欲躲,却被东君突然爆发的威压震得心坎儿一痛。玄扈后退一步,咽下后头腥甜的血,强撑着没有被打飞出去。 魔兵们见魔尊被伤,立刻冲上来。 天兵们自然不甘示弱,迎头还击。 玄扈瞄了一眼潭水漩涡,它已经渐渐合拢,即将把魔界入口遮住。他笑了笑,拈了个咒,掌心窜出一把巨大的长刀,瞄准了东君的脖颈子。十万年前,东君如何用剑刺穿了魔将们的脖子,今儿个,他玄扈便要如何绝了东君的命! 突然,大地震动,万物颤抖。 先还只是轻轻地颤,不消片刻,震颤的力道和幅度越来越大。皇宫的宫殿本就已经残破不堪,这么一震,立刻霹雳乓啷地塌了,溅起滚滚尘土。天兵与魔兵们正打架呢,冷不丁地被震,个个儿站立不稳,跟踩着蹦床似的,一跳一跳地继续开打。 “这是地震?”发发问道。 单狐印俯身而下,掌心紧贴地面,以山神之力感应大地的震动,忽而皱了眉头:“不对,不是单纯的地震。大地之下,似有甚么东西在向上冲撞。” 九明媚闻言,亦俯下身来探察:“是水流。” “水流?水……” “莫非……” 玉卮与九明媚相视一眼,立刻有了相同的判断。 “天兵天将听令,即刻远离地面,飞升上空!” 命令尚未说完,深潭中央的魔界入口突然喷涌出一道黑色水柱!水柱滚滚卷腾而上,足有八米宽,十米高。 黑咕隆咚的水柱里头,响着令人胆颤心惊的哭嚎。 “救命!救命!!!” “爹,娘,救救我……” “孩子,你在哪儿,你在哪儿……” “呜哇,呜哇……” 竟是魔界的魔人们,被洪水冲上了人间。 它们无法施展咒术,无法脱离水流掌控,更无法拉住自己的亲人。水柱无情地旋转着,卷腾着,好似在玩弄这些无能为力的魔人,一圈又一圈,乐此不疲。 魔兵们一见水柱中尽是魔人,向魔尊请示前去营救。 “少尊!阿秘少尊也在里面!” 阿秘似是被洪水卷懵了,闭着眼睛,小身板儿随水流一圈一圈向上漂,完全无法自主。 玄扈大惊,刚把阿秘送入魔界,为何会被洪水卷出?莫非,魔界出事了?不对,他将十族魔人留在魔界镇守,且随时联络。如果魔界出事,十族首领必定会向他汇报,可是到目前为止,他并未收到半点情报。 当一条巨大的巴蛇在水中奋力扑腾,终于凭着本族超强的水性得以脱身而出时,玄扈终于明白了。 (未完待续。) 第394章、肆水天劫(二更) 惨烈的景象,玄扈见过许多许多。 十万年前,他尚年幼时,亲历神魔决战,亲见父亲被杀,师兄弟被斩。尸横遍野,满目血腥,流血漂橹,仅剩的一些魔人拖着残废的身子,一具尸首一具尸首地翻捡,或是找寻自己的亲人,或是……找寻饱腹的食物。经过那场大战存活下来的魔人,没有谁没吃过同伴的尸体。 他曾暗自发誓,做了魔界至尊,定要让魔界一雪前耻,再不让魔人沦为天、人两界刀下残尸。然而征战至今,他似乎又走了父亲的老路,不甘心,不甘心呐!就算自己无法实现当初的誓言,也要让阿秘继续走下去,终有一日,定要实现! 阿秘被洪水卷入天空,不一会儿便不见了踪影。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巴蛇族的首领****匍匐在魔尊脚下:“魔界各地突发洪水,各族抵挡不住,已……已经被洪水淹没了!” “为何不及早汇报?!” “水势来的太过凶猛,属下根本来不及啊!” “洪水……肆水天劫?!” 玄扈一怔,满腔痛意,他本对九明媚所说的天劫保持怀疑态度,认定了饶是有天劫,也要同天界拼死一搏。可是如今,面对天界,他落得了将败之局,背后依托的魔界老窝,又被放肆的洪水淹没。连十族中水性最佳的巴蛇族都被洪水弄得如此狼狈,其他族人,只怕性命难保。 后悔?不,与那可恨的天界大战一场,他绝不后悔。但无论如何,阿秘是魔族的延续,必须保住! 玄扈冲向水柱,搜寻阿秘的踪影。 因了水柱喷涌出的黑水太多,这方深潭水位涨得极快,已经漫出岸边,很快将皇宫淹没。那些残破的殿宇、残碎的尸骸,还有一些仅剩的富丽堂皇,悉数被淹没,消失。 天兵天将们飞身上空,躲了地上的洪水,却躲不过天上的。 只见蔚蓝的天幕忽地一颤,像是被人拿拳头狠揍了一顿,倏地破了几个大黑洞。 天兵们脑门顶上,正有个大洞,黑峻峻地冒在蓝天上,十分难看。 “躲开,快躲开黑洞!” 九明媚下令道。 黑洞里有海浪翻腾的声音,听之十分骇然。 果不其然,当黑洞开至最大时,里头哗啦啦喷出水流。驻守天界的神仙们,同魔界十族魔人同样悲催,让水卷得神智不清,连仙术都使不出来了,从天界一路漂流到人间。 好好的天,就这么漏了,漏得彻底。 从半空里往下看,一片汪洋。 从半空里往上看,根根水柱。 魔界被淹没,天界被淹没,如今连人间,也已小命儿不保。 神仙们再会飞,也不可能永远这么飘飞着,总得有个着陆的地界儿。然而,天地间除了水,还是水,再无树木、花草、高山、房屋……从前飞得累了,还有个地方落脚,如今,一旦累了,落入水中,就再没有活的希望。 天幕上的黑洞还在增加,天兵们飞身躲开时,一不留神,就会被新黑洞的水柱卷入其中。 “为何我的法力使不出来?” 发发的身体太肥,飞得速度慢些,不小心被卷进水柱里。幸而单狐印反应快,把他拽了出来。然而,他出来之后,却再飞不起来,甚至连变幻云头当坐骑的本事都没了。 “这水可以洗去法力,”九明媚道,“咱们务必当心。” 单狐印点点头,将发发的肥身子塞回空灵宝镜中,又把宝镜变小,放入袖袋里存好。 天上落的水,地下喷的水,还有人间本就留存的江河湖海的水,全部融为一体,汇成一片望不见头的汪洋。这片汪洋并非静止不动、仅仅涨水位而已,而是汇聚之后朝东方缓缓流去,不知要流向何方。 奇怪的是,原本木头重量较轻,一般来说是会浮在水面上的,可是汪洋中不见半根木头,亦没有其他轻的物什。九明媚朝东南西北四个方向,依次极目远望,发现水中漂漂荡荡的,全部是活物,有人、魔,还有神仙妖怪。 这些活物皆仰面躺在水中,身板儿直挺挺的,眼珠儿瞪得提溜圆。从胸脯的起伏可以看出,他们还活着,却像一个个没有生命的小皮球儿,只能随波逐流。 此情此景,令九明媚感到十分熟悉,她耸了耸鼻尖儿,细细去嗅水的味道。 “阿嚏!阿嚏嚏~~~” 没错儿,没错儿,就是这个味儿! 九明媚朝东方飞去,直追下游尽头。 “小九,回来,那边危险!”单狐印喊道。 东君示意单狐印留守此处,自个儿则赶向东方,同九明媚汇合。 东边的东边儿,依然是汪洋一片,望也望不到尽头,只有一轮金灿灿的日头像个大盘子挂在远处。按照原本日月运行的规律,现时正午时分,日头应当挂在头顶上才是。偏今儿这轮日头贼个性,愣是杵在东方水平面之上,半点儿不肯上移。 水中倒影着日头的影形,波光粼粼,荡漾着一片璀璨。 “你也发现了?”九明媚问东君。 “是混沌幽冥。”东君道,“三界已成为一个巨大的混沌幽冥。” “不,小神觉着,这里只是混沌幽冥的前端,尚未正式进入。”九明媚指着那轮金日头,“那里,就是入口。” 水平面之上的日头,和水中倒影的日头,灌连成一个葫芦状的金色洞口。所有活物都随着水流,流入洞口,正式进入混沌幽冥。这是一段漫长又痛苦的旅程,很多人在半途中便会夭折,徒留一缕魂魄。有些人生命里强一些,得以进入,一旦进入,终归落入死地。 “东君,梅神……” 细微的声音从水中涌出,漂流入耳。俩人儿低头一瞧,竟是天后玧琈。她也被水流席卷而入,僵直地躺在水里,任由水流摆布,眼看着就要进入金色洞口。好歹是天后娘娘,拼死喊出四个字儿,终于唤起俩人儿的注意。 脸颊浮现一枝红梅,九明媚拈出一缕红丝儿,化作一根绳索,在一头打上套儿。她左瞧瞧,又看看,最后瞄准天后的脑门儿,把绳索甩了下去。(未完待续。) 第395章、上古预言 天后全身僵着,动弹不得,好容易等来营救,心中激动不已。可是……他奶奶的,有这样救人的?!梅神那绳套儿套哪里不好,偏偏瞄准了她的脑袋。天后呜呼哀哉,别介,别介……她的乞求没甚用处,绳套义无反顾的蹿下来,穿过她的脑袋,圈住了她的脖颈子。 梅神拉住绳子的另一端用力一扯,天后似只泡水的咸鱼被钓了上来。 获救了,脖子也差点儿勒断了去。 没法子,天后的身板儿在水里躺得忒僵直,双臂牢牢贴服着身体,双足泡在水里看不清楚。想套她出来,唯有先套脑袋了。勒断了?甭怕,还有“化骨成媚”的术法候着呢,左右不过是受点子小罪。 九明媚呲了呲一口小白牙,笑眯眯的,把报复的坏事儿做得十分坦然。她素来不够良善,天后几次三番折腾她,她可从未忘记过。 东君为天后检查了身体,唔,身板儿挺健壮,只是头发剪短了许多。齐耳的短发湿哒哒的,上头没有半点儿缀饰,着实不似高高在上的天后娘娘的风格。 东君问询过后,从天后口中得知,天界与魔界的情况差不多,亦是突然爆发洪水,将从前美轮美奂的仙家宫阙全部冲垮淹没。留守天界的神仙几乎全被洪水冲没了法力,只能随着水流,顺着天上的破洞,冲了出来。 天后反应及时,与二三十名神仙逃生,又急忙与尚在人间抵御天劫的天君、坤吾、熏池等联络。然而,天君他们那边毫无回应,不知是否平安。 天君天后做了十几万年的夫妻,好歹有些私密的联络法子。天后几番呼叫,神识中终于有了一点儿声响,却是天君虚弱的回应:“琈儿,这么多年,苦了你……饶是回到那一年,我依然……” “你在何处?我去寻你!” 天后对自个儿的夫君再了解不过,能说出这种话,他定是到了生死关头。甭管这几十万年来,俩人儿有多少矛盾多少冲突多少不理解,到最后,还是希望能够和对方在一处,死生契阔。 “告诉东君,混沌幽冥尽头,小心光……” “光什么?” “……” 无论天后如何呼叫,天君那头再没有半点儿响应,耳边只有滚滚波涛在放肆咆哮。 天后默然垂泪,忽然抬起头,用手背揩去泪痕,拈出一把剪刀,毅然决然地把三千发丝剪下!她将绝大部分神力渡入这三千发丝之中,指尖缠绕编弄。只见黑发随风飘动,越来越长,根根错结交缠,编织成一张绵密的发毯子。 毯子周遭向上翘起,变作一只简易大船,约可承载百人。 神仙们突逢变故,又刚刚脱险,正是凌乱之时。忽听得天后喝令道:“三界蒙难,生灵突逢灭顶之灾,身为天界神者,吾等救万千生灵于水火,责无旁贷!” 神仙们忽然有了主心骨儿,纷纷聚拢而来:“谨听天后号令!” 拯救生灵,不是说说而已。天后已有决断,立刻施行。她将二十多名神仙分为三队,一队负责就近搜索天界神仙,将其营救上来,放入发毯大船中;二队作为医护队,守在船里负责救治;三队探察前路,搜寻可以着陆的地段。 天界已经被洪水淹没,天宫、碧玺台、诛神台、武器阁……甚至连风扬涧都被大水淹没了。那些仙山仙阁,就只露出一小截儿山头,好似小小的岛礁,一个大浪拍过去,又没了踪影。三队探察许久,愣是半个着陆处也没找到。 眼见着大家把能救的都救上来,船上已坐了二百多号伤员,严重超载,而神仙们已经疲惫不堪,无力再前往人间搜救。 天后双手拖起大船,径直升至九万里云天之上,施法将发毯大船扩得更大一些:“云天之上地势极高,暂时应当不会受到肆水冲击,尔等且在此处休养生息。” “天后娘娘,您要去何处?” “身为天后,我不能置凡间生灵于不顾,更何况……”天后眼眶一红,“天君还有话要带给东君,我必须为他带到。” “我们同您一道去!” 天后摇了摇头,望向船中一人:“司命神君,你尝道命簿可改,天命不可违。但是,天要灭吾三界,三界却不能就死。船中所有仙家,乃是天界乃至三界生灵延续的希望,今时今日,交托与您。” 司命神君作揖道:“臣,定不辱使命!” 天后交代完这些事儿,便顶着一头时髦短发前往人间。一些神仙满腔济世救人的热血,愣是不顾阻拦追随而至,同天后一道入了凡间。他们一路飞,一路救人,一路找东君。岂料正营救落水婴孩之时,头顶上的天空突地炸开一个大窟窿,大水轰然冲下,把天后等神仙,还有那个婴孩全部冲击入水。 一旦落水,法力全失。 天后与部下冲散,全身僵直,顺流而下,不由自主…… 九明媚听闻这些,凤眸儿忽地一亮,噫,天后竟不是个守在天君跟前只会吹枕边风的绣花枕头,临危不乱指挥若定,颇有几分英气。她素来厌烦弱者,更厌恶仗势欺人的玩意儿,现在瞧着天后,不意生出几分敬佩来。 指尖拈了个诀,丢在天后脖颈子上,将方才被绳套勒出的红紫伤痕抹去。九明媚正儿八经地朝天后行了个礼:“方才是我忒小气,假公济私折腾您,很是抱歉。” 九明媚从来傲慢放肆,冷不丁的正儿八经起来,倒把天后唬了一跳。 天后讪讪的,虽仍有些放不下高高在上的架子,言语间倒还有些歉意:“过去我很不欢喜你,屡次欲置你于死地,很……”她顿了顿,别别扭扭地道:“很是抱歉。不过,倘若重走一遭,我依旧会如此。” 九明媚挑了挑眉头,呵,丫的还给脸不要脸了?! “十万年前神魔之战初休,天界并未因此放松多少,而是处在天劫将至的恐慌之中。彼时,曾有位隐匿的上古大神预言,神仙堕魔,必引大祸。”天后徐徐道来,“故而,但凡堕魔之神,宁可错杀,不能放过。” (。) 第396章、钻入混沌(二更) 自混沌初开之时,神与魔并无绝对的界限,不过是两方族类的观念不同,一个崇尚“大爱大善大行大德”,一个崇尚“杀伐霸权血腥暴力”。随着神魔打了一场又一场战斗,死了一堆又一堆生灵,才正式割裂神与魔。 当然,并非所有神者都能保持纯善之心,亦非所有魔人都心狠手辣。魔可以度化成仙,神仙亦可能堕落成魔。 对于天界众神而言,堕魔乃是奇耻大辱,却不会太过干涉。自从上古大神的预言流出,天君便开始发愁,但凡神仙有半点堕魔的迹象,就得立刻展开度化活动。 唔,简而言之,就是上思想政治课,为其树立正确的人生观价值观。 只可惜,堕魔的神仙就是冲着“毁三观”去的,那是八头老牛都拉不回来。为防神仙堕魔惹来大祸,诚如天后所言:宁可错杀,不能放过。 九明媚嗤笑一声儿:天界这暴力决策,才是真正“毁三观”罢? 不过,现在不是争执决策之事对否的时候,下头洪水流速越发快了,得在混沌幽冥吞噬更多生灵之前想个法子阻止这一切。 天劫,天劫…… 老天降下来的劫难,要如何阻止? “混沌幽冥尽头,小心光?”东君问道,“天君只说这一句?” “正是。”天后点头道,“他似乎还有话要说,却已来不及了……” 东君微微颔首,漂亮的脸蛋儿一贯的淡然,瞧不出喜怒哀乐的情绪。九明媚瞄了瞄他的眼眸儿,在那柔波般的眼神里细细搜索,忽地笑道:“依照计划,进入混沌幽冥,会一会那贼老天?” 东君一怔,侧过头来,笑容美得宛若芙蓉盛开:“你猜到了。” 不是疑问,是肯定。 “东君大神,有胆子开路否?” 东君笑着,不由得伸手揉了揉她脑门儿的红发:“吾还是那句话,不可硬来。倘若遇到危险,必须随时离开。” 九明媚满肚子的花花肠子,哪里会听他的? 她似小狐狸一般笑盈盈地道:“成呐。” 俩人儿你一言、我一语,已经迅速把接下来的计划合计好了,配合默契得紧。天后在一旁听着,干着急却插不上话,很是郁闷。 东君用法器做了只船,足够天后暂时容身。因为天后失了法力,呆在此处怕是虽是会有危险,九明媚用神识传音,让单狐印速速来接引天后。他们还商议着,天后那个救人的法子十分有用,极适合在肆水天劫时推广开来。于是乎,神仙们通力合作,制造出一艘又一艘大船,飞在半空上,用以承载救上来的生灵。 东方的葫芦日头越发大了,光芒越发耀眼, 光芒背后,是吞噬一切的混沌黑暗。 东君与九明媚,一前一后,飞向那光芒,迎向那黑暗,毫不犹豫。 初初靠近葫芦日头,双目被光芒刺得很疼,他们闭上眼睛,以神识观察周遭景象。 乍亮之后,黑暗如期而至。 黑暗降临一瞬,天色忽又湛蓝如洗。 大水涌入混沌幽冥,突然携着生灵的身体坠入无底深渊。而生灵们的魂魄,却飞腾起来,渐渐蜷缩成白色的小圈儿。四周星星点点的白色小圈儿,似春日里漫天飞扬的杨絮,又似隆冬时节的六出冰花。 九明媚耸了耸鼻尖儿,嗅到白色小圈儿里头,属于各种不同族类生灵的气息。 “此处正是混沌幽冥。” 九明媚看向东君,忽地噗嗤一笑,为着不被发现,东君他老人家居然把身板儿那么一缩,也变成了一只小白圈儿。那圆溜溜、胖嘟嘟的小模样儿,顶可爱来哉。九明媚拈了个诀,将自个儿也变成小白圈儿。一对白圈飘呀嘛荡悠,不知何时到个头儿。 湛蓝的天色忽地暗下来,好似一桶黑漆骤然倒下,将这无名之地染成漆黑,伸手不见五指。九明媚心知即将抵达那条混沌河流,将有失去法力、陷入河水的危险。她将早前准备好的白圈儿小舟准备好,又用上了加强法力的法器,凤眸儿紧紧盯住前方。 滴答~ 滴答~~ 雨滴从黑色天幕上滴下来,落在身上,冷透骨髓,把白圈儿们洗褪了层皮,缓缓落入河水。 水流黑里透着蓝,一路斜斜地向上方跑路。 九明媚瞅准时机,在落入河水的一瞬间,放下白圈小舟,将身子摔入圈儿心。她朝上头望去,河流蜿蜒流淌,一眼望不到尽头。黑蓝的水中,飘摇着无数的莹白圈圈儿,幽谧美妙,同上次所见并无分别。 “低头,俯身。”东君在旁边的白圈小舟中,趴俯着身子,十分谨慎,“敛去周身仙气。” 九明媚如他所言,低下头,面朝下蜷缩在小舟中央。她的小脸儿贴着舟底,冰冰凉凉的触感,微妙的恐怖气氛,令她感到新鲜、紧张而又刺激。透过半透明的舟底,她可以看到黑不溜就的河水里面,什么活物也没有。哦不,或许可以说,水里头有一个最最庞大的活物——整条混沌幽冥大河。 突然,水底一道黑光一闪而过,好似一条大鱼。 九明媚眉头微皱,纳了闷儿,上回并未发现水里有甚么鱼类。莫非,是苍玉透过冥界,在为她助阵,随时援救?正当她思量之时,那黑光再度出现,冷不丁地停驻在她面前。 非鱼,非苍玉。 一张惨白的人脸,七窍流淌着黑黝黝的血。 人脸紧贴着舟底,对九明媚露出一个诡秘的笑容。 ——————人脸小分割————闹鬼啊Σ(°△°|||)︴———— 人间,已成一片汪洋,没有半出落脚地。 玉卮帝姬、单狐印等神仙正勠力同心,救出水中漂流的生灵,放入大船里头,交给酒弯弯等人救治。他们先后救下了三十多位神仙、二百多名凡人,把大船装得满满当当。 “那里还有人!”靖人指着水中一个黑乎乎的人形。 玉卮帝姬往下望去,真真儿不是冤家不聚头,那黑乎乎的人形,可不就是魔尊殿下玄扈大人么? (未完待续。) 第397章、水底鬼脸 那黑乎乎的人形,可不就是魔尊殿下玄扈大人么? 以玄扈为开端,后头漂的许多人形都不是标准的凡人,而是一群魔物。敢情它们被洪水卷走时都是手拉手背靠背,以至于排出如此齐整的队形。 救,还是不救? 这对神仙们而言是个大问题。 “把绳索放下去。”玉卮帝姬道。 “啊?”酒弯弯十分不爽,“这些讨人厌的魔,就晓得打打杀杀,非要占领三界。若不是它们,指不定天劫不会这么快到。此等魔物,救来做甚?!” “身为神者,心怀悲悯,度化万物,拯救苍生,自然也该包括魔人。” 这是身为神者的使命,谁也不能反驳。 酒弯弯撇了撇嘴,很不甘心地放下绳索,用绳套套住玄扈,用力把他拉了上来。其他神仙听从玉卮帝姬号令,纷纷出手将水中魔人救上来,并为其诊治。魔人们被肆水整没了法力,连人形也维系不了,皆化回原形。于是乎,大船上一溜儿蛇虫鼠蚁、牛马鹰豹,整得跟动物世界似的。 唯有玄扈仍保持人形姿态,躺在船里,安安静静的一个黑衣美男子。他手里捏着一角碎布,瞧着同阿秘身上的衣裳布料一致。想要救下自己最亲之人,却又眼睁睁看他被洪水冲走……世间之苦痛,莫过于此。 玉卮拈出一张薄被,轻轻为玄扈盖上,幽幽地叹了口气。 自天地开辟以来,神与魔几经征战,势不两立。饶是死,也要先拼出个胜负。 到底何时,三界才能真正的太平? 或许上苍是对的,唯有毁掉这个充满暴戾之气的世界,彻底剿灭三界所有生灵,才能缔造一个新的和平时代。但是,三界生灵就活该被上苍如此武断地决定了必死的命运?无论如何苦痛,三界生灵都在努力去活,上苍凭什么生杀予夺? 不甘心,换做是谁,也绝不甘心。 天上的水洞越来越多,神仙们操控大船必须小心小心再小心,一不留神,就会被洪水冲得万劫不复。上苍既已决心毁掉三界,只怕水位会越来越高,直至……连这一点可以飘动逃生的空间也给挤没了。 唯有真正与上苍正面相逢,才有机会为三界众生求得一个转圜的机会。坤吾与熏池几次三番尝试用祭天之典以同上苍,怎奈总无法成功,如今,连他们都生死未卜…… 玉卮抚了抚右耳的凤羽耳环,东君和梅神已经赶赴混沌幽冥,那处神秘莫测,不知会遇到几多艰险。但是,这是唯一的希望了。 “向右,快快快!向右!!!” 酒弯弯忽然朝靖人所在的那艘船大喊起来。 靖人刚把船往右边开一些,天上又冲破了一个洞,洪水如猛兽扑下来,一口咬中船沿,将整艘船拖沉入水,在汪洋中溅起一大片水花儿。刚救上来的一船人,又掉入水里,成了落汤鸡,连靖人也不例外。 酒弯弯气得直骂娘,喝口老酒稳稳心神,又赶忙救人。 玉卮施法再变一艘船,突然右耳一顿灼烧,痛得厉害。她指尖轻拈右耳,却发现罪魁祸首正是她戴着的凤羽耳环。 耳环汹汹燃烧,将凤羽烧成了灰烬。 凤羽里头那物什挣脱了桎梏,化作一团火焰,朝东方飞去。 玉卮飞身而去,要捉回它。 忽听得天上天山雷鸣,原本蔚蓝的天骤然被乌云遮盖,使得那破洞摆出的天显得越发黑暗诡秘。 众神仙侧耳倾听,心头大呼不妙,一阵绝望的感觉席卷至心头,快要将他们压垮。 整个天幕,似一块劣质玻璃,崩碎…… ——————崩碎小分割————洪湖水呀浪打浪———— 人脸紧贴着舟底,对九明媚露出一个诡秘的笑容。 九明媚呲牙一笑,冲舟底那人脸儿勾了勾指头。 人脸的血越流越多,表情千变万化,越变越恐怖,却把九明媚给逗乐了。表情如此丰富,天生是块做谐星的料,搁在后世都能给键盘侠们做八百套表情包咯。 人脸吓不住她,登时恼羞成怒,张开血盆大口穿过舟底,要将这不按套路出牌的怪丫头吞掉。九明媚半点儿不怕,身子稍稍一侧,躲过人脸攻击。凤眸儿轻轻一瞄它的脖颈子,小手瞬时往上一捏,把它整个儿提溜起来。人脸“吱吱”“吱吱”地怪叫着,逃不脱,化成一滩沁凉的血水儿,又缓缓渗出舟底,回到河流中。 “那是个甚么玩意儿?” 东君道:“混沌幽冥汇聚神魔魂魄,这河水几十万年甚至几百万年承载魂魄,早已有了灵性。” 随意一抔河水,都能幻化个奇怪物什,着实有趣儿。 东君丢给她一个乾坤罐:“这水可洗涤法力,沾不得,莫再乱碰东西。” 九明媚点了点头,打开乾坤罐,补给些法力。 原本水流较为缓慢,白圈圈船漂流其中比较稳当。她刚刚补充了法力,水流突然湍急起来,跟坐上了火箭似的,一路嗖嗖狂飙而去。速度越快,圈圈船越是颠簸,九明媚和东君必须牢牢扒住穿上的扣环,才没有被甩下去。 然而好景不长,前方水流出现断面,竟是又一道瀑布。 白圈儿们越过瀑布,飞升而上。 反观东君和九明媚,他们并非魂飞魄散后的生灵之魂,只能随着水流坠下瀑布。 “抓住我!”东君左手施法变出一条绳索缠住飞升而上的白圈儿,右手牢牢握住九明媚的手腕。 九明媚点点头,反手握住他的腕子,亦拈了个灵诀,变出绳索缠住白圈儿。 白圈儿表示很郁闷,因了这二位坠着它,导致飞行严重超载。这不,旁的白圈儿都轻飘飘地飞向墨蓝天幕,只有它落在队伍后头,哼哧哼哧死命儿赶路。 东君和九明媚也不好过,经了方才一番折腾,俩人儿的飞行术法完全使不出来,只能将希望寄托在这只白圈上了。他们抬头望向白圈儿们的目的地——黑蓝天幕,冷不丁地撞见数行金字: “三界涂炭,生灵毁灭; 再不悔改,天劫复现; 烈火之后,必有暴雪; 朽木之余,肆水漫漫; 三界亡尽,复始重头……” (莲雨有话说:《东风第一媚》已接近尾声,不出意外,会在本月中旬大结局。越接近结局,莲雨越纠结,今儿个得理一理思路,所以只能先单更一天了。大家今儿不用等二更,明天会恢复双更哒~~谢谢大家一直以来对本书的喜爱和支持,如果有想看的人物番外,可以给我留言哦。莲雨一定满足大家的愿望~么么哒~~)(未完待续。) 第398章、无脚女子 三界亡尽,复始重头…… 九明媚轻喃这几句话,勾起一抹冷然的笑。贼老天自认为缔造万物,便可生杀予夺。一个看不顺眼,便要把“货物”全部清缴,另造一批乖巧听话的。哼,真真儿叫人不爽。 “梅神,当心!” 东君一手缠紧绳索,一手变出一道结界来,挡住突然出现的黑光。然而,那黑光来势极为凶猛,硬生生冲破结界,射入东君胸口。东君胸前剧痛,咬牙忍住,没有发出半点痛吟,而是从腰间取出百宝袋,抖落出个两个盾牌法器来。 九明媚也缠紧了绳索,小身板儿灵活地荡来荡去,躲开道道黑光袭击。见东君丢来盾牌,她立马扑腾过去,接下盾牌,以作防身之用。结界无法挡住黑光,那盾牌倒还有些用处,黑光射在盾面儿上,钻了一会子钻不进去,也不恋战,兀自反弹回去了。 但这黑光到底是老天爷的武器,盾牌管一时只用,过不多久,便被刺出个坑儿来,眼见着就快被刺穿了。 “东君,你受伤了?” 东君面色仍然是淡淡的,不似受伤疼痛的模样,可他眉心黑气幽幽,额边白发又平添三绺儿,显然不是个康健的模样儿。九明媚忙荡过去,停在东君身旁,从百宝袋里搜出健灵丹要他服下。 “不必,”东君偏过头去,拒绝道,“前路漫漫,不知何时到头。健灵丹只有两颗,不到万不得已,不可浪费。” “浪你头的费!” “……” 九明媚真想捏开他的嘴巴,把丹药塞进去。怎奈左手还缠着绳索,不能放开,一只手完成强迫病人吃药的任务,着实鸭梨山大。她凤眸儿一弯,笑道:“东君乖,嘴巴张开哦~” 东君被她这哄娃儿一般的甜腻语气唬了一跳,嘴巴微启:“啥?” 九明媚趁机将丹药往他嘴里一塞,随即一拍下巴,让他乖乖闭嘴把药给吞了。 东君还要说甚,却见黑光越来越多,如同下黑雨一般。当年与玉卮进入混沌幽冥,便是险些被这黑光整没了命,可得好生应对才是。俩人儿不再言语,一齐灵活地荡起绳索,躲避黑广袭击。幸而百宝大里头带的盾牌较多,坏了一个赶紧换一个,居然幸运地没再受伤。 上头那小白圈儿就没那么幸运了,拖着俩人儿飞,还被他们一顿乱荡悠地扯弄,往上再飞个三四百米,忽地一顿,再不飞动,吧唧坠落下去。 俩人儿见势不妙,立马抽回绳索。这回吸取教训,不再栓在同一个白圈儿上,而是一人一只,平摊力道。终于,黑光渐消,墨蓝天幕上的金字亦消失不见。 度过一劫,不知后头还有多少艰险在等着,但此时俩人儿抓紧眼前一瞬的平安,给了对方一个温柔的笑脸。 一道明晃晃的日头闪烁在天幕上,将墨蓝色褪去。 蔚蓝的天,大朵大朵的棉花云,风一吹,白圈儿们闪着微光,欢呼地飞翔。 九明媚手里缠着的绳索渐渐松了,此时全然失重,她和东君皆同白圈儿一样,漂浮在空中。 这样一个世界,平静、宁和、灿烂、愉悦,再美妙不过。 可就是这样美妙的地方,却飘荡着悲凉入骨的歌声。 那声音清婉迷人,时而徐徐诉衷肠,时而缓缓道忧伤,时而低徊凄迷,时而苦痛离殇……九明媚从未听过如斯悲凉之音,天界之乐庄重典雅,人间之乐充满烟火喜气,魔界之乐放诞张扬。饶是遇到白事情,那哀乐也只是苦一人之逝的悲伤,而非苦三界之逝的悲凉。 歌声钻入双耳,沁入心扉,让素来没心没肺的九明媚也不由得揪起了心肠。笑容渐渐敛去,她只觉满心酸楚,满怀忧伤。 师父在何处?她寻之不见。 仙徒何时聚齐?她求之不得。 凤鸾何时重建?她更是心中没底儿。 如今甭说凤鸾山了,连整个儿三界都…… 还有千霁,还有小乖,不知何时才能再见…… 鼻尖儿一酸,眼眶子一红,她拼命地忍住,眼泪还是同洪水决堤一般,冲垮了她一直以来引以为傲的坚强。她扯了袖子,狠劲儿擦眼泪,脸蛋儿、眼皮儿全都揉红了,可还是止不住。 丢人,忒丢人了。 她扭头瞄了一眼东君,心里登时平衡了。 东君那样的淡定哥儿都红了眼眶,淌了几滴清泪,不知这歌声究竟勾起了他何等伤心的往事。 “东……” “混沌幽冥,万事皆可能发生,”东君的声音带了几分哽咽,“或许这悲歌便是用来蛊惑心智的,注意敛息宁神,莫要被其干扰。” “晓得了。” 九明媚一发狠,把裙角都掀起来往脸上抹,非把眼泪全蹭光不可。 东君见状,被她那粗鲁发狠的俏模样逗得“噗嗤”一笑,扶额喟叹:甚么蛊惑心智,甚么敛息宁神,都抵不过她的一个小动作。 歌声越发的绵长而苍凉,引着白圈儿们飘向声音的源头。 东君与九明媚相视点头,亦摆动了身子,想那源头飘去。 只见一箭之地的白棉花云里,矗立着一块青灰色的礁石。 白色的云雾缭绕,看不清全貌,只大约看得出礁石上坐着的是一位白衣姑娘,闭着双眼,嘴唇微微翕动。歌声便是从这张纤薄而苍白的嘴唇中,缓缓溢出的。白纱裙摆随风飘动,露出一小节白玉般的光裸小腿,和…… 没有脚! 她的小腿从脚踝处断开,依稀可见断面处的血肉,给这美妙清幽的画面,带来一丝突兀之感,让人仿佛能够嗅到一股血腥气。 白衣姑娘感应到有人前来,身子微微一动,却起不得身。她的腰上牢牢地嵌着一圈精钢锁链,链子一端异常长,从她后腰处一直飞栓入天。而她的双肩也不自由,肩胛骨被锁钩穿透,锁钩一端的链子,亦飞栓入天。仿佛天上有三只手,牢牢地扣住锁链,叫她动弹不得。 九明媚越是靠近她,心中的伤痛与悲哀越是强烈。 (未完待续。) 第399章、百里沐莲(二更) 无脚女子睁开眸子,修长的睫毛微微闪动。睫毛之下,是一双灰白色的毫无焦距的眼睛。 九明媚越是靠近她,心中的伤痛悲哀越是强烈。 印象中的她,虽然清冷寂寥些,但面对师兄弟时是温柔可亲的,全不似这般悲哀苍冷; 她是自在漂游的,全不似这般被锁链禁锢; 她有一双清雅明亮的眼睛,而不该…… 不该是个瞎子! “莲姐姐!” 九明媚几乎是扑过去的,她想过或许会在混沌幽冥寻到百里沐莲,可能找到的是一缕残魂、一朵白莲甚至只是一个小白圈儿。可她从未想过,再遇百里沐莲,却是一个断了双足、盲了双目的女子! 百里沐莲是梦池中一朵白莲修炼化形,吸收了凤鸾山仙泽灵气,六万年两番渡劫,荣升上仙。她性子清冷,却养出了最美丽多姿的莲花,引得仙家争相求莲。她更是凤鸾山上跳舞最美的女子,酬仙宴上,她幻化出绵延百里的白莲,踏着田田莲叶跳“采撷舞”,惊艳了多少仙家。她也由此而被天君赐姓“百里”,名唤“沐莲”。 怎么会,怎么会…… 刚刚揩干了的眼眶子突然又溢出许多泪来,九明媚也不管它了,冲过去要把那该死的铁链砍断,带着莲姐姐离开这个鬼地方。 嘭! 云头外围一道透明的结界,把九明媚整个儿弹飞了出去。这结界忒的厉害,若非东君及时拉住,只怕她不知会被弹到何处去。 “你确定,此女确乎是百里沐莲?” 东君冷声问道。 九明媚一怔,拧了拧眉头,细细看去。无脚女子容色悲哀,目光毫无焦距,相貌与百里沐莲相去无几,却总令人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儿。 九明媚无法穿过的结界,天空中的那些白圈儿却排着队,一个一个地穿越进去。无脚女子伸了手,素指纤纤,拈住白圈儿。一旦被她拈住,白圈儿迅速变作药丸大小。 无脚女子微启双唇,竟将白圈儿拈入口中,侵吞入腹! 每吃掉一只魂魄白圈儿,长长的睫毛都会扑闪一下,灰白的眸子里溢出豆大的一滴泪泪,晶莹剔透,好似世间最纯净的钻石。泪滴滑过清瘦的脸颊,滴在身前,荡起层层涟漪,又在涟漪中开出一朵雪白的莲。 无脚女子指尖轻抚莲花瓣,细腻、柔软而又清凉的花瓣在她指下轻轻一颤,紧接着,整朵花儿略过她的指,沿着她身后的铁链一路向上,飞入更高更远的天。 “她是百里沐莲。”九明媚莞尔一笑,“我喜欢的人,绝不会认错。” 东君侧眸瞧她,随着她的笑,轻缓地笑了起来。 无数白圈儿往结界中钻,百里沐莲好似在完成既定的任务,一个接一个地吃掉,又淌出一滴又一滴泪,化成一朵又一朵莲。重复的,机械的,无奈的,悲凉的,永无止尽的做着这桩事儿,不知今夕何夕,不知未来几何。 九明媚飞过去,看准结界的位置,轻缓地靠了过去。 “莲姐姐,莲姐姐,你听得到吗?” 百里沐莲没有言语,依旧重复着吞食白圈儿的动作。 九明媚将掌心贴住结界,还好,没有强力冲击时,结界未感受到敌意,所以只是一面透明的墙壁,没有再把她弹开。然而,当她想挤入结界时,换来的仍然是被弹走。东君索性立在她身后,她一弹,他立刻接住。 当她第十次被弹入东君怀中时,她彻底恼了。 凤眸儿灼烧如火,似要把那结界给吞了去。 九明媚绽开北枝扇,片片梅刀刺过去,却全叫结界给弹了回来。 “梅神!”东君握住她的手腕,警告道,“吾知百里沐莲对你而言如同亲姊,你素来不是冲动的人,此时更不可冲动!” 九明媚甩开他的手,懊恼地扶额道:“你不明白,你不明白……” 沐莲对她而言如同亲姊,她却自顾自事儿从没帮过沐莲甚么。沐莲何时入了凡间,何时历劫,她都不知。就连沐莲魂飞魄散之事,还是海明月告诉她的。悔恨绞得她从皮肉疼到了魂魄,却也令她清醒了些。 九明媚再不冲动,倾身向前,将掌心紧紧贴上结界,粉唇微启,念出些诀来。传音的法诀一个接一个地试,她相信,总有一个能渗入结界,入了沐莲的耳。 “莲姐姐,莲姐姐,莲姐姐……” 她不停地呼唤。 终于,百里沐莲轻轻地侧过头来,没有焦距的眸子,此时却看向了九明媚的方向。 九明媚清楚地听见那一声熟悉的清凉呼唤:“小媚,你来了。” 九明媚连忙笑起来,笑得灿烂如初:“我来了,我来接你回家。” 沐莲苍白的唇角微微勾起,带着几分温柔几分沧桑:“我已同这天地连在一起,不会离开了。” “为什么?”九明媚忙问,“是那贼老天囚禁了你?且待我砍了那锁链,还你自由!” “自由?” “自由!” “多么美妙的字眼儿呵,”沐莲微笑,“它会属于你的,小媚。” “它也会属于你,只要……” “我是自愿留在此处,完成上苍净化魂魄的使命的。”沐莲道,“三界早已被勾心斗角、尔虞我诈、自私自利、暴力屠杀弄得污浊不堪,我乃是净莲之体,受上苍点化,赋予净魂的使命。入吾腹者,净其浊、化起魂、祛其忆,回归天道。” “倘若你当真是自愿,为何会被刺瞎双目,砍去双足,囚于这半方礁石上;倘若你当真自愿,为何你的歌声如此凄婉迷茫,为何你看着这些所谓的净化过的白莲,竟是那样哀伤?!”九明媚声声质问,掷地有声,“莲姐姐,跟我回家吧……” “回家……”沐莲悲凉地微笑,落下一滴泪,化出一朵莲,“凤鸾山不是早已没了么,如今,三界也已消亡,你我早已是无家可归的飘萍。回家?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去了……” “有法子的!一定有法子!”九明媚道,“让我进去,我要同那贼老天,当面对质!”(未完待续。) 第400章、贼天何人 百里沐莲清婉一笑:“小媚,都已是十万岁的大姑娘了,怎的还同过去那般野着性子胡来?”她顿了顿,侧耳听了听外头的动静,又道:“东君既已彻悟,又何必由着小媚?” 白袍猎猎,东君倾身而来,淡然答曰:“日月穹庐,苍茫万物,自有天道琢磨。吾秉承天道,掌管日之运行,数万年来天地日月之变化历历在目。上苍不满三界涂炭,由来已久,重整三界势在必行。吾之责任,无外乎遵从上苍指令,随三界一道殁乎本体,亡忽本性,渡入苍云天外,静待天下复始重头。吾一人性命无关要紧,然……吾既已身为太阳神,守护众生,责无旁贷,饶是上苍指令毁灭三界生灵,吾今次亦不能不违!” “诚如东君所言,三界生灵毁灭,不过是殁乎本体,亡忽本性。他们的身体毁了,魂魄气息洗去了,那些万恶的私念一道消亡,剩一些无知无识无情无念的纯魄回归天道,不是很好么?”百里沐莲道,“小媚,你要晓得,唯有如此,才能还三界一份真正的太平宁和。” 这俩人儿掉书袋算是掉一块儿去了,一堆大道理摆过来摆过去,不过是说那贼老天所作所为皆是对的,区区三界俗物只有被杀的份儿。 九明媚冷然而笑:“甚么回归天道,甚么洗涤恶念,甚么太平宁和,把三界众生全部杀尽毁尽,同那些杀人如麻的恶魔有甚么区别!” “小媚,你还不懂……” “莲姐姐,我只懂得,我命由我不由天!” 沐莲细眉轻皱,愁绪纤纤,想起身去握小媚的手,却被后腰的锁链狠狠一扯,狼狈地退坐回礁石上。双足断面溢出几滴猩红的血,将涟漪中幻化出的白莲染成红色。 “快走……快走……” 沐莲虚弱地抚胸喘息,不住地拨弄指尖,让东君和小媚快些离去。 九明媚紧贴在结界上,担忧地望着沐莲:“你怎么了?!” 沐莲灰白的眸中满是苦痛,她反手握住腰后的锁链,向前扯动,却又被肩胛骨的锁链钩子勾得疼痛不已。她闭了眸子,听着小媚的声音,感应小媚的气息,去辨别小媚所在的位置。指尖颤抖着拈出一朵白莲花苞,她用尽所有气力,将花苞丢掷而出。 九明媚反应敏捷,花苞甫一落出结界,她便牢牢接住。这是一朵尚未绽放的白色莲花,小小的肉肉的骨朵,还透着雨后莲叶的芬芳。这白莲花苞有什么特别之处,莲姐姐为何要将它交给她? “别问太多,带它走……”沐莲刚一出口,便苦叫一声,“啊!!!!” 蔚蓝的天空突然乌云密布,电闪雷鸣。闪电顺着铁链劈下来,直直劈中沐莲。 沐莲全身战栗,却只在最初被雷电击中时苦叫一声。任后面的雷电多么放肆张狂,她都只是抱紧身体,蜷缩在礁石上,咬牙忍着,再不哀嚎半声。 雷电劈得极为欢脱,这边劈一下,那头劈一下。东君和九明媚便要这边躲一下,那头躲一下,忙得不可开交。东君挥动衣袖,煞时遮天蔽电,将九明媚庇护起来。然而,他的袖子再长,也穿不透结界,护不了百里沐莲。 凤眸转动之间,已看出这雷电绝不寻常,若是雷公电母所造,九明媚随便搅和搅和能当零食儿吃了。可这是天雷,神仙渡劫时的天雷。难道,沐莲当年的劫还没有渡过?到底要如何才能将她救出这个透明的囚笼? “莫慌。”东君看出她的焦虑,用神识传音道,“看到结界顶端的位置了吗?” 九明媚顺着他的目光朝上瞧,结界虽是透明的,但那锁链受雷电影响发出淡绿色的光。正是这绿光投射到结界上,将结界的轮廓清晰的映射出来。结界下通万丈深崖,上通万丈苍穹,看似没有尽头,但在将入乌云中的顶端位置,有一个细小的地方投射的光比别处色泽更深,瞧着似个绿圈儿。 陷入死局之时,不怕变,就怕不变。饶是有一点点与众不同之处,亦有可能是破局之关键。 “咱们上去!” 九明媚逆着雷电,直冲云霄,快速抵达乌云层。乌云黑咕隆咚的,里头全是潮湿的气体,九明媚轻拈一片黑云朵儿嗅了嗅,无色无味。她莞尔一笑,将黑云朵儿揉成一团,变成一只小黑雀儿,轻轻一吹。 小黑雀儿屁颠屁颠儿地飞过去,伸了鸟喙冲着绿圈儿啄了啄。不啄不知道,一啄吓一跳,小黑雀儿竟一溜烟儿地窜过绿圈儿,钻进结界里。九明媚心下一喜,却仍小心谨慎地抽出北枝扇,变出一只梅花刀飞射而入。呦呵,梅花刀没有受到半点阻力,顺利入结界。 “吾先进去,你在外看守。”东君捏住她的小肩膀,不准她先入结界。 “我可以……” 东君忽而以指尖轻点她的肩骨,她只觉肩骨一麻,身子便不得动弹。天杀的东君,好容易找到入口,却被他下了定身诀。寻常的定身诀早已难不倒她,可他这定身诀里头似乎还加了旁的什么术法,她尚未琢磨出来,便见他裁了截袖子罩住她的脑袋,随即化作一缕青烟,冲入绿圈儿。 轰隆隆的雷声越发骇人,亮闪闪的电光越发可怖。 东君终于成功进入结界! 他取出佩剑,试图将锁链砍断,然而这锁链不知是何种材料打制,似铁却又不是铁,任剑刃如何砍杀,亦伤不了它半分。 “东君,没用的。”百里沐莲随看不到,却能感觉得到东君的气息已经闯入结界中,“小神在此处确属自愿,没有半分强人所难……” 东君每砍一下,锁链便剧烈地震动一下,扯动得沐莲的腰肢和肩胛骨撕裂般疼痛。她单薄的身子在礁石上晃动,如同碎叶,眼看着就要飘零而逝。东君不敢再强行砍伐锁链,飞身而下,撕下另外半只长袖,裹缠在锁链上,为沐莲阻挡雷电。(未完待续。) 第401章、百年相拥(二更) (终于超过400章啦~~撒花~~谢谢偶尔小脾气的月票,谢谢君隽的打赏哟~么么哒!) 东君这件仙袍瞧着跟他平日里穿的款式一般无二,实际却大有不同。此仙袍绝非凡品,乃是集天地灵息凝汇而成,可做防身之物,抵挡天雷。几十万年里,统共出了五件,另外四件被他送给几个交好的神仙,以渡劫挡雷用了。唯一剩下这件,他一直压箱底儿没舍得穿。 仙袍表示很心塞,刚从箱底儿爬出来显摆显摆,预备着翻身农奴把歌唱,就被主子撕巴撕巴剁了。 东君撕掉了俩袖子,露出健壮却又白皙的双臂,那鼓鼓的肌肉,那优雅的线条,那挥舞碎袖子时优雅干练的动作……九明媚一个小激动,一股子气儿从肠胃里涌动而出,逼得她的小喉咙“格拉”一声儿,打了个响亮的嗝儿。 此嗝儿打得相当惊天动地,饶是电闪雷鸣,也阻挡不了嗝声传遍五湖四海。 东君与百里沐莲皆被嗝声儿唬了一跳,以为是九明媚出了什么状况。东君再一瞧去,这嗝儿打得着实妙极,竟令九明媚破了定身诀,一溜烟儿地钻进了结界里。 九明媚贪婪地伸了指头,戳戳东君的肱二头肌,咽了咽口水:“唔,东君大神妙肌,妙肌~~” “……”百里沐莲忍不住微微一笑,小媚当年是一见东君误终身,每每回到凤鸾山,总要到她屋里缠她聊天儿。 沐莲性子清冷,不是个很好的聊天对象,却是个很好的倾诉对象。 彼时,小媚总是三句离不开东君,说他长得如何如何好看,打架如何如何厉害,身材如何如何好,肌肉如何如何发达。小媚描述得极为详细,每每听得沐莲面红耳热。 海明月偶尔听到,总要说小媚不知羞。沐莲却觉得,小媚这般胆儿肥的模样儿,十分真实可爱。倘有一日,沐莲也能遇上一个衷心喜爱的男子,或许她也会变得如斯……不知羞吧? 东君被她戳得有些无奈,忍不住红了双耳,声音微热:“仙袍只能暂时阻挡天雷,并不能彻底断绝百里上仙的伤痛……” “所以,小神还得请东君用您这一双妙肌帮忙呐~” 敢情她这番夸赞还是有所图谋的。 九明媚俯身而下,检查沐莲的身体,冰冰凉凉的,透着一股子莲花的清冽香气。沐莲的双足断口还在涓涓流血,九明媚四处寻不见骨头,便狠了狠心,硬生生掰下两根指头。 “小媚不可……” “嘘~”九明媚笑嘻嘻地道,“莲姐姐你是不晓得,我早已有了化骨成媚的神力,甭说是手指断了,就是砍了我的双腿,我也能把腿给接回来。你莫要担心,你的脚很快就会回来了。” 九明媚将左手小指插入沐莲左脚断面的骨骼中,又将左手无名指插入她右脚断面的骨骼中。脸颊浮现一枝红梅,冶艳芬芳。梅花瓣儿翩翩飘落,缠绕着手指,添补出层层血肉。 她轻拈一缕红丝儿,穿针引线,一层又一层把皮肤也给补了起来。轻吹一口气儿,百里沐莲那双柔白细嫩的双足,再一次浮现在眼前。 九明媚依稀记得,当年在天河边上种莲的那个美丽女子,总爱踏着田田莲叶,用这双细足起舞。那是比酬仙宴上惊艳众仙家的舞更美、更柔、更妙的,这世间,唯有九明媚瞧得到。 眼眶子一润,九明媚倾身而去,似条小蛇儿缠住了沐莲的腰肢。小脸更是不害臊地往沐莲的胸脯间钻,声音闷闷的:“莲姐姐,我好想你。” 沐莲顿了顿,灰白的瞳仁溢出一滴清泪。五百年岁月,她空守在此处,断了足,禁锢了身体和魂魄,只为……她禁不住倾身而来,张开纤细的双臂,将小媚拥抱入怀。五百年,多少次梦回凤鸾,她在院子里打坐修炼,小媚翘着二郎腿躺在她旁边瞎嘀咕。 小媚说:“莲姐姐你知道吗?人间是个挺有趣儿的地方,那里的凡人都没甚么法力,就算有些修仙的,也是弱得一塌糊涂。不过,他们那儿的皇室都很喜欢神仙,称自个儿是什么真龙天子。如果你何时去凡间,就会知道那些个皇族的人类有多么自大张狂。” 沐莲轻笑:“比你还自大张狂?” “唔,小小凡人,怎比得过我?” “是是是,若论张狂,世间无人比得过小媚。” 沐莲那时并不知,她遇到的张狂凡人,改变了她的一生。而她,为那人而被禁锢于此,却从不知悔。或许这便是世间最难参悟的一个字——情。 (未完待续。) 第402章、一日为师 五百年,百里沐莲已经五百年没有尝到有脚的滋味儿。身处混沌幽冥,不分白昼黑夜,生命似一潭死水,重复地抬手、张嘴、吞咽、流泪,恍惚之中,她尝尝忘了自己是谁,忘了自己想要做什么。与这种悲哀的空寂相比,肩胛和脚踝的疼痛,真的不算什么。 她甚至很庆幸自己被斫去了双足,因为至少还有这丝疼痛提醒着她,她曾经是一位上仙,她有名字,她叫百里沐莲。 当她为寻找人间至美的“上古万歆莲”的种子而落在人间一个叫霖国的地界儿时,她发现人间凡人尤其是皇室果然十分喜欢神仙,也果然十分自大张狂。那个名唤丹耀的太子小儿成日里不学无术,见了她也是一贯的发浑,口口声声当上皇帝之后要娶她做皇后。 沐莲犹自坐在书桌前,翻阅霖国皇室藏书阁中的神花谱,清冷地瞥了丹耀一眼。他才九岁,半大不小的一个孩子,她如何看得入眼? 丹耀并不气馁,****来藏书阁“签到”,还把自个儿在御花园里采摘的新鲜莲花、莲叶携过来送给她。 “花叶皆有灵,岂可随意摘取?!”沐莲有些愠怒,“回你的东宫,莫再来此!” 丹耀撇了撇嘴,十分不快的样子,把莲花莲叶往她身前一丢,气冲冲地走了。 沐莲觉着此儿太过骄纵,极为不喜,又觉同族花叶平白遭了罪,更是心疼。只是,花叶既已脱体,便是它们命运不济,再如何救治也改不了枯萎消亡的天命。弗如顺势而为,给它们个好去处。她轻拈莲花莲叶,将它们重新栽入池中,魂归母池,任尔东西。 过了几日,丹耀又来了,闷闷地蹭到她跟前儿,递给她一个纸卷儿。 沐莲冷道:“不是告诉过你,莫再来此么?” 丹耀小声嘀咕:“我家皇宫,我怎的不能来……” 沐莲将书“啪”一合,放回书架,理了理衣裙:“也罢,既然贵国不欢迎,我走便是。” “你们神仙脾气都如此大么?”丹耀昂着头,一双桃花眸儿又大又闪,“父皇和母后都要我认你当师父,让我以礼待你。可你脾气这样大,从来不曾正眼看过我,甚至把我求娶的诚心当做稚子的玩笑。也罢,既然你如此不喜欢我,你且看你的书,我走便是。” 桃花眸子闪着孤傲的光,他兀自转身离开,步子迈得极大。 沐莲皱了皱两弯细眉,拈起那纸卷儿,展开来瞧。满池莲叶田田摇摆,一枝白莲独秀其中,仿佛还携着一股子墨香味儿。画功还很稚嫩,却是他一笔一画细心勾勒出的。那孩子并不似她初时以为的那样发浑,反倒是个颇为有心的人。 她没有离开霖国皇宫,亦不再抗拒丹耀过来“签到”。丹耀每天都会送来一些东西,有时是他画的花儿,有时是他的篆刻作品,有时是他偷跑出宫买回来的糖葫芦…… “尝一口吧,可甜了!”丹耀诱哄着。 沐莲倒是听小媚讲过此等物什,说是凡间稚子颇为喜爱的食物。丹耀好容易出一次宫,还不忘给她带好吃的,确乎很是有心。她不忍拒绝,便咬了一口。嘶~~她捂着嘴,险些酸倒了牙。 丹耀见状,笑得直打滚儿,似只小狐狸:“娘子,甜不?” “……”(此处省略一万匹草泥马……) 三个月后,上古万歆莲的下落仍然不明,沐莲不能在人间停留太久,决意回凤鸾山。然而,此时的霖国皇宫接连发生两件大事: 其一,宠妃黎氏生有一子; 其二,皇后薨逝。 皇后魂魄入藏书阁,向沐莲跪拜:“上仙,黎妃勾结妖魔害我,还欲害吾儿。望上仙看在耀儿与您有缘的份儿上,收耀儿为徒,保他性命……我愿,我愿……” 凡人女子对孩子之爱极为深切,皇后为了丹耀,甚至愿将自个儿的魂魄送给沐莲修炼。 “我并非修炼邪术之人,要你的魂魄作甚。”沐莲道,“身已陨灭,该入幽冥,走轮回之道,此乃天道规则。你且走罢……” “上仙救救吾儿,求上仙救救吾儿……” 那夜暴雨,皇后的魂魄在雨中消散。丹耀淋着雨,全身湿淋淋地站在门口,桃花眸子里盈满的不知是泪水抑或雨水。那个又浑又傲的太子丹耀,缩在她怀里,似一只受了伤的小黑猫,在瑟瑟发抖。 沐莲头一次拥抱一个凡人,只觉这个孩子的身体,比神仙的还要冷。妖魔本就不该干扰人间,既是涉及妖魔之事,仙者插手应当不算违背天道……吧?再者这孩子阳寿较长,若是被妖魔害至早夭,才是违背天道。沐莲轻抚他颤抖的脊背,深深地叹了口气。 第二日,沐莲离开藏书阁,正式入驻东宫。 皇帝大喜过望,举行了欢迎上仙的仪式。因为皇后刚刚薨逝,仪式十分朴素,却在朝野上下产生了极大的影响。 丹耀跪在地上,奉上茶水:“徒儿,拜见师父。” 凡间十年的光阴,同数万年的神仙生涯相比,不过沧海之一粟。甚至,同她在混沌幽冥的五百年岁月相比,都短小得如同砂砾。百里沐莲每每因了断足的疼痛,忆起当年事,往往发现有些细节早已遗忘,唯有彼时丹耀眸中的不甘,那样清晰得怕人。 一日为师,终身为母; 十年为师……丹耀的野心,超乎她的预料。 …… “莲姐姐,我好想你。” 沐莲顿了顿,灰白的瞳仁溢出一滴清泪:“小媚,你当真要违逆天道,不管结果如何?” 九明媚点头,毅然决然:“结果如何,做了才知晓。” “你会后悔的。” “唔,我会后悔的。”九明媚莞尔一笑,“若是悔青了肠子,麻烦姐姐帮我拿火钳子烫红。” “你真真儿是无药可救。”沐莲无奈地笑着。 “世间本就没有后悔药,”九明媚笑道,“三界生灵即将亡尽,不闯,是死;闯,许还有一线生机。纵然闯出的仍是死路,把肠子悔个青,也总比当个逃兵,死在出逃的路上强。”(未完待续。) 第403章、花海蜂毒 (谢谢盛竟的月票支持哟!(* ̄3)(ε ̄*)) “纵然闯出的仍是死路,把肠子悔个青,也总比当个逃兵,死在出逃的路上强。” “你既有此志,我不妨给你些提醒。上苍随心所欲,我们皆是他所创造,硬拼武力是决计打不过的。”百里沐莲叮嘱道,“他从不显露真容,你们若在天道见到谁,遑论是神、人或妖魔的形状,那定是他闲来无事附身的物什,非其本尊。还有一桩,他从不爱听大道理,同他理论是无用的。” 九明媚挠了挠耳朵:“文的不成,武的不管,真是个难缠头儿。” “坚守本心,或许还有一线生机。”百里沐莲清凉一笑,轻抚小媚的发,“如若遇上一个名唤‘丹耀’的男子,替我转告一声‘该走了,勿念’。” “丹药?炼丹的?”九明媚莞尔,“莫不是莲姐姐的知心人?” “知心或否……”沐莲摇摇头,满目苍凉,“已经不重要了。” 九明媚只觉莲姐姐心中太多悲凉,想要帮她抚平额头的拧痕,纾解心伤。掌心变幻一柄梅刀,冲着锁链一顿砍,换来的不是锁链的断裂,而是沐莲更深的痛意。 “东君大神,借您的妙肌一用。” 东君光溜溜的两条胳膊被她弄去做扯锁链,按说他如此强壮的胳膊,力气大得能拆了天宫,却偏偏拿这三条锁链毫无办法。扯弄得太狠,肩胛骨溢出血腥,又担心反会伤及沐莲。 九明媚望了望黑咕隆咚的天,那滚滚黑云,轰轰雷鸣,攥紧了拳头: 治病治根,擒贼擒王。 “上罢!” 双足轻巧一抬,踏着锁链,直登天际而上。 东君随即跟上,白衣飘渺如烟。 电闪雷鸣,亦阻挡不了俩人儿找那贼老天寻仇的决心。 终于,俩人儿钻入云端,不复见其踪影。 百里沐莲听见他们入云的声响,轻轻地溢出一声叹息。白圈儿们依旧飞在她周围,上不上,下不下。她顿了顿,伸了纤细的指尖儿拈起一只白圈儿,放入口中。长长的睫毛微微一眨,灰白眸子溢出一滴眼泪,滴落下来,荡起一片涟漪,又从涟漪中生出一朵白莲。 小小的莲花儿打了个旋儿,缓缓地向上升起,飞入云端。 周而复始的命途,已经烙入心魂。 ————白莲小分割————药耀切克闹———— 九明媚曾设想过贼老天所在之处是个甚么模样儿,金碧辉煌的宫殿,漆黑血腥的魔窟,抑或,嘛都没有?没想到,贼老天是个分外爱花的家伙,竟住在一大片花海之中。唔,不是花园,不是花圃,不是花田,而是海洋一般一望无际接天连月的花海。 下头是生灵亡尽、惊涛骇浪、乌云翻滚,上头却是花开锦绣、满目浪漫、安宁祥和。这番对比,贼拉讽刺。 东君与九明媚早已摆好了架势,预备随时对付冒出来的敌人。虽则沐莲说过他们打不过老天,但他们也不绝不能束手待毙。 “这些花有些古怪。”东君道,“莫要乱碰。” 九明媚弯下腰来,检查了脚边一株虞美人,直挺挺的绿茎儿,红艳艳的花瓣儿,摇曳生姿的模样儿,优雅迷人,果不负“美人”之称。花蕊上趴了只小指甲盖大小的蜜蜂,正不住地扒拉花粉,极是贪食的样子。瞥见一个陌生的“物什”趴过来,盯着它的猎物花蕊瞧,它一个小激动,嗷唠一下咬上九明媚的小鼻子。 说时迟那时快,九明媚往鼻尖儿弹了个崩儿,把那小蜜蜂弹出八丈开外。岂料小蜜蜂刚隐没在花丛中,一大群蜜蜂从花海中飞扑而来,黑压压的,来势汹汹。这些绝非寻常蜜蜂,它们长着尖利的刺牙,前螯上的小勾泛着毒物的绿色。九明媚从未见过这种蜜蜂,但用脚趾头想也晓得,这毒蜂惹不得。 东君拈诀制造结界保护她,岂料试了两三次,结界怎么也造不出来。 九明媚这边情况亦然,法力同一时间失灵了。 俩人儿取出乾坤罐补充法力,然而依然没用。乾坤罐中的法力吸入魂魄,便好似被封住了,无论如何拈诀使力,愣是不肯出来。 眼见着毒蜂攻来,东君突然宽衣解帯,将整件仙袍脱下,罩在九明媚头上:“蹲下,护住头脸。” 九明媚晓得他定是有了别的主意,立刻依他所言蹲下身来,将小身板儿团成一个球儿,裹在白色仙袍中。透过衣缝,看到东君俯身将双手插入地下,狠力一掀,竟硬生生掀起一整块地皮。确切地说,此处乃是混沌幽冥,没有凡间那种土地,花海的地皮乃是乌云所造,压缩之后密度很高,好似一块黑乎乎的牛皮。牛皮上还长着各色花儿,东君每一挥舞,花儿迎着风颤悠,香气四溢。 毒蜂们被地皮拍打得晕头转向,有些甚至被打懵了,直接在地上抖着老寒腿,一时半会儿飞不起来。然而这一阵毒蜂拍晕了,后头新的一轮又卷土而来。硬是这般甩动,又使不出法力,体力消耗倒是其次,关键是双方对峙越久,越纠缠得无法前进。 东君见机行事,再度扯下一块地皮,迅速蹲下身来,同明媚蹲在一处。两块巨大的地皮像布匹一般裹住俩人儿,同时把他们同外头那些嗡嗡作响的毒蜂隔绝开来。 九明媚扒开仙袍,与东君在黑暗中大眼瞪小眼儿。两位神仙就这么顿着,半点儿仙姿风度也无,若是发发瞧见了,定会笑到喷饭,若是小辈神仙瞧见,指不定能把下巴惊掉下来。 毒蜂还在外头嗡嗡地飞,想要攻进来。东君此时却听不到半点嗡嗡声,耳边只有明媚带着笑意的喘息,携着缕缕梅香,诱得他通体骚动。他懊恼不已,他一向自诩清修静心,自制力强,此前几十万年都没似这段时日容易动情,活像个初出茅庐的小伙子。 九明媚笑眯眯地道:“东君大神的妙肌果然有妙用,掀个地皮甚么的毫不费力。” 东君倾身而去,右手不自觉地覆上了她的面颊。 (未完待续。) 第404章、东君中毒(二更) 东君倾身而去,右手不自觉地覆上了她的面颊。她却将脸儿一侧,兀自掀开仙袍,起身道:“毒蜂已散,出来罢。” 果然,天地一片清明,花海一片祥和,哪里还有什么毒蜂的影儿?连方才被东君掀了地皮之处,也恢复了方才花海悠悠的美景,仿佛方才遮天蔽日的毒蜂危机从未出现过。 东君有些失落,又暗笑自个儿失落得可笑,本就无法给予她甚么,何须徒添牵挂?他走上前去,将白袍重新穿上,饶是没了双袖,也要仔仔细细地系上腰带,整理得当。然而,他整理衣襟的动作忒的缓慢,好似慢动作镜头附身,简单系带的动作,却系了五遍也没能系成。 九明媚见状,反身过来扯了腰带,干脆利索地打了个端端正正的蝴蝶结。她纤细的十指灵活拨弄,挠得他腰间又痒又麻,心里头更是酸痒难耐。他一口气儿梗在喉头,梗得晕晕乎乎,愣是吐不出来。 “这些花儿确乎古怪,小神方才仔细嗅了嗅,同凡间和神界的花朵品种一般无二,花粉的味道却千差万别,且粉里头带了毒。究竟是个甚么毒,小神还真真儿瞧不出来。”九明媚系好蝴蝶结,又很自然的顺手给他理了理衣襟,“您可瞧得出?” 她的手指终于离开了他的身体,东君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儿,终于把心头那酸痒滋味儿抑了下去。虽则脑袋还是晕晕乎乎,可总算是说得出话了:“吾曾研究过三界九万种毒物,其中包裹五千种花毒、三百五十种蜂毒,但无一种与此毒相匹配。” “唔,那便是贼老天的自创了。” “花海上下左右皆无通路,你我法力尽失,飞是飞不得的,硬趟过去,一来难以趟到尽头,二来极易中毒,三来……三来……” 九明媚忽地打了个响指,打开百宝袋,搜捡里头的法器。她记得为防紧急情况无法飞行,苍玉特特儿给她塞了只活的盘冒鸟在里头,给她当坐骑用。盘冒长得像乌鸦,脸蛋儿像人,喜欢晚上飞行,白天隐伏,吃了它的肉可以治疗中暑,乃酷热天气必备佳肴是也~~ 她在袋子里头拨弄了半晌,小脑袋都快钻进袋子里了,还是没有找到那只盘冒。莫不是憋了忒久,给憋死了?噫,不能够呵,且不说苍玉给盘冒备好了笼子和吃食,饶是憋死了,总该有尸首才是。 这生不见鸟,死不见僵尸鸟的,忒怪来哉。 东君声音渐弱,九明媚摇摇头道:“看来咱们是当真得摸着毒花儿过去了,东君大神,您可有对付花毒的法子?东君?东君!!!” 她转头一瞧,却见东君面色煞白如纸,嘴唇青紫得跟熟透了的茄子似的。他摇晃了一下,刚对她挤出一个安抚的笑容,立时“吧唧”一声倒了下去。唔,倒的动作比系带的动作利落多了。 九明媚忙倾身过去,一把抱住他的腰,将他搀扶着坐下。他的身子精壮得很,抱起来挺重,不过明媚力气比牛还大,扛东君不算太难。只是,诊脉这等技术活儿她学得不大精,拽着东君的手腕子摸了半晌,也没摸出个所以然来。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或是,比较疼的?” “是毒蜂……”东君虚弱地指了指身后的一个部位。 “那天杀的毒蜂蛰了你的腚?!” “……”东君轻咳,“此称呼太不文雅” 该叫个甚么合适?臀部?屁股?腚帮子?……污力山大啊喂~(⊙﹏⊙)b 九明媚浑不在意,兀自把东君按在地上,掀开他的袍子道:“左腚右腚?” “不可,不可……”东君试图将袍子捋下去,怎奈毒性蔓延忒快,他已浑身虚脱。 “行了罢您呐~”九明媚往他大腿上一拍,“该瞧的不该瞧得,小神三万年前都看过了,您还害个甚么羞!左腚右腚?” “……左。” 东君认命般地垂下头,把脸埋在地里头,只露出两只红得滴血的耳朵。 九明媚利索地拔了他的裤子,露出左边的屁股墩儿,果然一个拳头大的红包已经肿了起来,越往中央越紫,直至中心,是一个圆乎乎的鼓起来的白点儿。那里应该就是毒蜂最开始蛰的位置,亦是毒刺之所在。 梅花刀已变不出来,九明媚只得从百宝袋中寻到一把短刀,在白点儿周围开始剜。从前能使用法术时,对付蜂毒都是拈个灵诀的事儿,此时却是不成。不过,她剜肉的手法十分熟练,插进肉里去,打四圈儿那么一划拉,刀尖儿一挑,一坨白花花紫汪汪的毒肉便被剜了出来。血浸湿了白袍,好似在白色的画布上画上了朵朵红梅。 没了蜂毒源头,毒性蔓延得迟了些,可是,蜂毒并未全解,且血流过多,东君仍然虚弱。九明媚从未见过他这等颓弱的模样儿,额间白发又多了几绺儿,还一直往后头蔓延。恍惚间,她忆起了千机城中,那个衰弱苍老的风千霁。她为他包扎好伤口,整理好衣袍,纤手不自觉地抚了抚他的白发。 “吾无事,莫忧。” 九明媚笑了笑,唉唉,果然脸一翻还是东君大神,换做千霁,早钻她怀里舔着脸求安慰了。她执起刀子,往手腕上一划,一道血痕出现,她立即掰开东君的唇,把血喂进他嘴里。化骨成媚的神力不能用,只能盼着自个儿的神血能派上点儿用场了。 果然,东君饮毕,苍白的俊脸子有了点儿血色,瞧着比方才精神多了。只是,现在这种情况,压根儿没法子渡过花海,否则分分钟被毒物咬丢了命。这才刚刚登上天路,还没见着贼老天的面儿呢,就出师未捷身先瘫,着实气煞人也。 九明媚在百宝袋里又翻捡了一通,还是未能找到盘冒鸟,登时满肚子火气。忽然,她翻捡出一个火折子,登时灿然一笑,凤眸儿瞄向那漫漫花海。倘若独角白狸在此,瞧见她的眼神,定然会吓得抖上三抖,哭爹喊娘爹落跑。 “贼老天,您送我一片花海观赏,多谢您呐!我这便礼尚往来,送您片火海,叫您也赏玩赏玩!” (未完待续。) 第405章、上苍丹耀 “我这便礼尚往来,送您片火海,叫您也赏玩赏玩!” 九明媚拈起火折子,上头还有星星点点的红色火星儿微微闪烁,好似冲她抛媚眼儿。她也冲它们抛了个媚眼儿,对准火星儿猛地一吹,火折子轰然燃烧起来。小手那么一抛,火折子坠入花海之中。她又从百宝袋中翻出三坛子相柳佳酿,打开一坛,昂首咕噜咕噜狂饮几口,随即将酒坛子往花海中猛地一掼! 哗啦一声儿,酒坛子碎了,酒液迸溅而出,在花间川流。 刺溜一声儿,火舌触及酒液,噌噌噌地蹿遛起来。 大火点燃了花海,花海瞬时烧成火海。 九明媚拎起另外两坛酒,向左右两个方向猛投掷过去,顺利地将火势朝更远更广处引去。 无数花朵被焚烧成灰,轻飘飘地卷上天去。 九明媚勾起一抹魅惑的笑,伸了舌头,舔去唇角的酒液。 沐莲曾说过,那贼老天从不显露真容,若在天道见到谁,遑论是神、人或妖魔的形状,定是他闲来无事附身的物什,非其本尊。东君与明媚登上这天路,未曾发现甚么神人妖魔,所见到的活物,唯有这花海和毒蜂。亦即是说,贼老天很可能寄身在其中,用无尽的毒,警告他们不得再向前。 噫,警告?她天生就不是听从警告的人。 反之,贼老天越是要警告,她越要将他这整片花海毒蜂,统统烧死,尸骨无存! 火烧的越发狂飙,无数火舌被风卷着往前扑,直扑向九明媚。火辣辣的热浪灼得她全身又烫又疼,九明媚浑然不惧,小身板儿挺立着,冷笑着望向火海中的一道影子。 那是一道十分修长的影形,身着黑色长袍,腰上配鎏金束带。瞧身高和体型,当是个青壮年的男子,气宇轩昂,带着一种熟悉的气派。他每向前走一步,火焰便往他身上窜一会子,那火红的火焰汇聚成一条龙,缠绕着他的身躯,盘旋而上。 那男子并不畏惧火海,反倒怡然自得地穿行而来,越走越近。 “此处乃是上苍禁地,非获准不得入。你二位硬闯而入,是做好了接受惩罚的准备?” 他的声音挺好听,低沉而有磁性,却又不显太过苍老。相貌也是一等一的好,唇红齿白,剑眉星目,一双桃花眼顾盼生姿,与单狐印相比亦不逊色。 九明媚耸了耸鼻尖儿,轻轻一嗅,忽地莞尔笑道:“丹药?” 他身上有属于百里沐莲的莲花香味儿,这绝不是在莲花堆里泡几年就能有的味道,饶是火味如斯浓郁呛人的时候,那莲香依旧掩不住。 男子听到此名,有一瞬的动容,但只是一瞬,片刻便回到之前的冷然模样:“名号不过凡俗虚无之物,你二位准备好接受惩罚罢。” “是丹耀便好。”九明媚好似没有听到他的瞎****,兀自上前道,“凤鸾山三弟子百里沐莲,白莲上仙,品性温良,被困混沌幽冥五百载,特遣我为她转告丹耀一声:‘该走了,勿念’。” 丹耀登时变了脸色,似惊似怒似担忧,千般柔情缠绕,叫他失了冷然:“她……” 话还未出口,丹耀忽又神色一变,回归冷然:“她走不得,你们亦走不得。” “是么……”九明媚巧笑倩兮,“不知这话是丹耀所说,抑或是……我们敬爱的老天爷啊?” 丹耀打了个响指,火海倏而湮灭,脚下连燃烧过后的余烬也没有,反倒荡悠悠地化出一条幽静的河流。不知其深浅,不知起宽窄,不知其长短,只有无数清透美丽的小白莲花浮动其上,平添一份清纯之美。 丹耀屹立河流之上,白莲之中,岿然之态好似睥睨万物,傲视苍昴。 “你究竟是聪明,抑或愚蠢?”丹耀嘴唇未动,却自有一方声音从他体内传出。 “愚蠢。”九明媚笑道,“谁创造了我们,我们自然要随谁的性子。” “确乎愚蠢,”上苍道,“激怒我,对尔等并无任何好处。” “不激怒你,就有好处了?”九明媚道,“是放我们一条生路,还是给三界一线生机?” “不可能。”上苍声音冷厉地道,“三界杀戮太甚,早已将这世间糟蹋得千疮百孔、乌烟瘴气。吾几番后悔,不该造就三界这些自私自利的东西,更不该几番犹豫,任其大错特错!” “既如此,激怒与否,又有何异?” 上苍凝视她一瞬,冷道:“吾晓得你,凤鸾山第九弟子,天生神骨,有一副七窍玲珑心。你可知这些是谁赋予你的?” “您老人家。” “吾赋予你神骨神力,令你托生于大荒之野,即是为着你领略野战之苦、民蔽之殇,从此以拯救苍生、匡扶天道、维系三界和平为己任。你却为非作歹,鱼肉生灵,生杀予夺,无恶不作……”上苍痛惜不已,“早知今日,当年便不该令你托生于世。” “抱了个歉,”九明媚伸了小指头挠了挠耳朵,“给您老人家丢脸了。不过,我活得挺自在,挺快活,甚么为非作歹无恶不作,我半丝儿不悔。”贼老天这些教训人的话,当年在凤鸾山时,她被泰逢元尊教训的可多了,早把耳朵听出了老茧。 突然,丹耀瞪大了他的桃花眸儿,冷森森的目光直刺她的凤眸儿,瞬间将她整个儿定住。九明媚试着动动指头,却半点动不了。 “自由?快活?”上苍愤怒不已,“这世间本就没有绝对的自由,你所获得的自由,从来都是建立在别人的辛苦悲切之上。为着你的自由,你的师父劳心劳力;为着你的自由,风千霁献祭了生命;为着你的自由,他……”丹耀的手指向中毒虚弱的东君:“他也将失去他的生命。自由,与他的性命,你选谁?” 东君见她被俘,着急救她,可是受毒性牵制,根本无法动弹。 九明媚呲了一口小白牙,笑眯眯地答道:“我选自由。” (莲雨错了,不该为过七夕,把码字的时间都给挤没了。今儿一更的莲雨正在忏悔中,并献出左腚,请亲们放出毒蜂咬俺吧~~~~(>_<)~~~~)(未完待续。) 第406章、七情六欲 “我选自由,”九明媚呲了一口小白牙,笑眯眯地答道,“也要选他。” 上苍怒斥:“贪婪!” “这世上有谁不贪?”九明媚动弹不得,却又毫无畏惧,“得到一样,又想要另一样,永无止休。” “正因这等贪婪,世间才满是杀戮。” “正因这等贪婪,世间才能有祥和。”九明媚笑道,“因为归根到底,世人所贪的,皆是心中所期盼的生活。有人贪图富贵荣华,有人贪图功名利禄,有人活着只为有传世佳作,有的人不过是为着安安静静地过点儿小日子。唔,我承认,很多贪婪的家伙忒没人性,做下杀人越货涂炭生灵的举动,那些龟孙儿,连我都想杀了他们。可是,平凡善良之人仍是大多数,不分青红皂白一锅端了去,坏人是死绝了,好人可也都玩完儿了。你这样‘一刀切’的法子,岂不是矫枉过正?” “你在同我讲道理?” 九明媚凤眸儿微挑,犹记得莲姐姐说过,这贼老天极不爱听大道理。她微微笑道:“‘道理’这玩意儿枯燥的紧,我是最不爱听的,更不爱讲。不过苍天大老爷,您以为把三界生灵全部洗涤干净,就一定能再造一个太平世界?” 上苍神色微凛:“有何不可?” 九明媚心头长舒了一口气,犹记得混沌幽冥的谶语中有一句“复始重头”,极有可能是贼老天想要另外再创一个新世界,一个没有任何杀戮的世界。她本是瞎猫碰上死耗子,乱猜了一通这贼老天的企图,未料竟当真猜中了。“创造”这种事情是有瘾的,“毁灭”更有瘾,因为把世间一切操控在自己掌心的感觉,着实暴爽。倘若只是把三界全毁个光,面对空寂的时空,贼老天还有甚么操控万物的快感? “当然不可!”九明媚道,“太平说的容易,做着太难了。除非……” “除非甚么?” “我来给您支招儿,您可要给些报偿?” 上苍微动右臂,东君突然被掐着脖颈子拎了起来。 “报偿就是,吾可在你说到吾满意之时,给他留一口气。” 九明媚的身体依然被钳制着,无法动弹,唯有双唇尚可言语。她微惊,忙道:“你自个儿都如此暴虐,如何指望造出来的生灵纯良无害!” “你有何招数?”上苍问道,“说!” “剥除生灵魂魄中的七情六欲。”九明媚道,“七情,包括喜、怒、哀、惧、爱、恶、欲。六欲,即****、形貌欲、威仪欲、言语音声欲、细滑欲、人相欲。三界生灵之所以有矛盾冲突,甚至发展到互相残杀的境地,根源就在于这七情六欲。” 悲凉苍冷的歌声再度回荡在天际,携着朵朵洁白的莲花飘来,每一朵莲都是一个已逝的生灵,它们被混沌幽冥的河水洗去了原本的气息,又经了百里沐莲之腹净化成莲。不管它们曾是神、魔、妖抑或是人,此时都已不再有任何区别。 上苍拈起一朵莲,那属于丹耀的手指细嫩光滑却又轮廓分明,显得十分有力度。 “七情六欲啊……”上苍拨弄着莲花瓣,似乎正在认真地琢磨九明媚说的话。他指尖略略一拈,拔去一片花瓣,丢入口中,细细嚼弄:“喜。” 他又拔去一片:“怒。” 再拔去一片:“哀。” …… 不消片刻,那朵可怜的白莲被这摧花大盗折腾得只剩一个光秃秃的花蕊儿了。 上苍的掌心略一翻覆,花蕊飘然而落,坠入水波之中,又悄悄浮上来。白光一闪,花蕊俏灵灵地抽身长达,化作一个七八岁的孩童。 这孩童相貌清秀,却神色木然; 分明有一双漂亮的圆眼儿,却目光呆滞。 “去玩水。” 孩童接到上苍的命令,弯腰捧起一抔水,往九明媚的方向一泼,溅得她满身水痕。九明媚拧了眉头,身板儿不能动弹,就这么直愣愣地叫一个小娃娃给欺负了,忒的可气。 那孩童并不懂得自己所作所为有甚么意义,既不觉有趣,亦不觉可恨,对于泼湿别人,更不觉可羞。孩童只机械地重复着上苍的命令,玩水,一直玩水,直到上苍下达下一个命令。 这哪里是孩童,分明一架机器! 上苍却很满意,用丹耀的脸,绽出一个难得的笑来。 “很好。” 九明媚一怔,却见这话竟是上苍对她说的。 上苍践行承诺,将东君放了下去。虽然……呃,嘭地一声,摔得有点儿疼。 九明媚瞥见他没事儿,又道:“这样就满意了?剥去七情六欲之后,这些生灵是否能如你所期望的,是否会反复,您不想知道?” “你有什么目的,不要以为吾不知晓。”上苍冷道,“即便你助我想到办法,实现夙愿,依然保不住你们的性命。” “是么……”九明媚勾了勾唇,“可我敢赌,您实现夙愿之后,一定会保住三界生灵的性命。” “你竟有此自信?”上苍越发激赏于她,虽是他亲手创造的红梅小花,虽然他看着她满满长大,但是,他依旧无法琢磨出她那颗小脑袋瓜儿里究竟藏了多少歪主意。 “只要您恢复我与东君的法力,我便有此自信。只是不知您老人家会不会惧怕我们这点儿小小的法力,不敢赌呢?” “激将之法,于吾毫无用处。”上苍道。 九明媚心头快把上苍的祖宗八辈儿都骂了个遍儿,这硬的不吃软的也不吃的上苍,忒的难缠。哦不,上苍貌似就这么一辈,没有祖宗八辈儿。千秋万世的杵在这鸟不拉屎的苍穹之上,孤单寂寞冷,怪道炼出这么一副古怪脾气。 “骂吾亦无用。” 天杀的,他还能读通她心中所想! 九明媚把脑袋一昂:“读通我之所想,一个读心诀即可,不算甚么大本事。读通三界生灵所想,亦没甚所谓,左右都将变作无知无识的莲花蕊,没甚思想可言。然而,您是否读通过自己所想?” 上苍倾身上前,桃花眸子怼上她的凤眸儿,冷视片刻,道:“千机城?”(未完待续。) 第407章、无聊人生 呜哇~~呜哇~~ 茅草房中,一个满身血糊糊的娃儿降生了。娃儿的父亲是个姓赵的农户,每日耕作晒得满脸黝黑,看到孩子降生,面无表情地走过去,掀开襁褓看了一眼,蛋定地来了句:“哦,老婆,带把儿的。” 娃儿的母亲是个寻常农妇,穿着粗布衣裳,满脸汗珠地应声道:“哦,相公,带把儿的。” 接生的产婆看了农妇下身一眼,生完孩儿之后,农妇下身依然在不停地流血,乃是大出血的征兆。一旦大出血,农妇只怕性命难保! “哦,老赵,你家娘子大出血,要死了,准备后事吧。” 老赵点点头,对老婆说:“哦,老婆,你要死了,我给你准备后事。” 农妇因为失血过多和产后脱离,已经脸色苍白,眼睛也快睁不开了,她努力抬起手,想再看一眼自己的儿子。虽然她也不明白,心里涌出的悲伤是因为什么,对尘世的眷恋就是因为什么,但她有股子莫名的念头,看看儿子,看完儿子就走。 “老婆,你想干什么?” “我想……我想……”农妇的手无力地垂下,彻底嗝屁儿了。 于是乎,老赵刚得了儿子,就成了鳏夫。但他的小日子依旧过得挺好,每日里耕种、砍柴、做饭,还买了一只母羊来,给儿子当奶妈子。儿子小赵贼乖贼乖的,打出生就没哭了,当然,也没笑过。老赵不觉得儿子有啥毛病,因为全村所有人都是这么一副扑克脸,无喜无怒无愁无忧。因为没人有什么不一样的情绪,所以大家都过得十分安和。 小赵长到六岁时,老赵把一把锄头交给他:“哦,儿子长大了,明天起要下地干活。” “哦,我不想干活。” “哦,你必须干活。” “哦,我不想干活。” “哦,你必须干活。” …… 小赵受够了老赵的啰里吧嗦,指着老赵的鼻子,冷冷地命令:“你,去干活。” 老赵歪了歪头,僵硬地扛起锄头:“哦,儿子,老子干活去了。” 小赵一飞而上,站在自家茅草屋顶上,看着全村人安宁祥和地过日子,十分满意。忽而听到身后传来“噗嗤”一声娇笑,小赵神色泠然,有一种六岁年纪不该有的威仪之气。 “拔去七情六欲,净化凡世生灵,效果奇佳。你缘何而笑?” 九明媚笑眯眯地显出身形,慈祥地摸摸小赵的脑门儿:“哦,想笑了。” 她模仿村里人那雷打不动的冰冷语调,却带着鲜活的笑意,瞧着格外刺目。小赵有些不悦,拈动法力,要从千机城中离开。 “噫,这才刚体验了一会子,便要走?”九明媚轻巧地拈住他的细胳膊,笑道,“你能让老赵听你的,是因为你不仅是他的儿子,更是创造他的人。” 唔,这关系似乎有点儿怪。 “那其他人呢?也能似你这般解决问题?” 九明媚又抛了个问题,令上苍不甘立刻离去。 小赵在村子里晃荡一圈儿,发现确乎有这样的矛盾。让干活和不愿干活的,让吃饭和不愿吃饭的,让洗澡和不愿洗澡的……他们互相僵持着,反复说同样的话,谁也无法打破僵局。整个村庄确乎没有争吵、打架甚至是杀戮,但这种平静祥和,让人瞧着直起鸡皮疙瘩。 “这有何难。”上苍道,“让他们听话便是。” 果然,上苍那小手一摆,僵局立刻打破,不愿干活的儿子去干活了,不愿吃饭的小丫头往嘴里塞了馒头,不愿洗澡的小狗攥紧了澡盆子里…… 突然,风云变色,千机城塌了。 上苍还未来得及看到打破僵局后的村庄情况,不知是否更加和谐,立刻召唤九明媚,命她立即恢复千机城。 九明媚耸了耸肩,无辜至极地道:“这是我建造的千机城,里头的人都必须依照原先设定的身份做事,您却打破设定,随意更改。我也没法子恢复,除非再建一座。” “再建!” “好的老天爷,”九明媚道,“这会子,您只管好生体验,否则,还是要塌的。” “啰嗦!” 九明媚指尖冰凌流转,倏忽间,笼罩天地。 呜哇~~呜哇~~ 茅草房中,一个满身血糊糊的娃儿降生了。 老赵蛋定地来了句:“哦,老婆,带把儿的。” 农妇未来得及看儿子一眼,立时又嗝了屁儿。 小赵又好生地活到了六岁,接过老赵递给他的锄头,老老实实地往田里钻。没法子,他自个儿设定的人生,哪怕是把手心儿磨秃噜皮儿了,也得过完。 千机城外,九明媚凤眸儿微眨,向东君努了努嘴儿:“趁现在。”(未完待续。) 第408章、必须活着!(两章合并) (中国队,加油!嗷嗷嗷!!!) 九明媚左手执掌千机城,右手在千机城外设下层层结界,将上苍牢牢困在其中。 法力恢复之后,东君的伤也已被她用“化骨成媚”的神力医治好,他又恢复了东君大神的赫赫威严。 “以上苍的力量,这十层结界最多困住他半刻钟。”东君施法帮她加固结界,神色忧然地道,“为今之计,必须让他体验各种不同的人生,以此来拖延时间。” “放心,”九明媚灿然笑道,“贼老天不是想瞧瞧在他的设定之下,生灵生活有多么幸福安宁么?小神保证叫他瞧个彻底。” “好,吾去了。” “好嘞。” 九明媚答得十分果断,声音清灵如雪。 东君踏出两三步,忽地心坎儿一紧,又回头瞧她。 但见她依旧满面春风,笑得如花朵绽放,丝毫没有受挫之后的颓丧失落,亦没有面对上苍这等劲敌的仓皇恐惧。寻常女子,饶是西王母和玉卮,面对创造自己的上苍,也绝对做不到这般程度。而她,在队友重伤、自己被擒、孤立无援之时,还能循循善诱、诱敌上钩、盘算这么一出大计来…… 东君感到自个儿四肢百骸连同魂魄都暖烘烘、麻酥酥的,这世上,只有她有这等魅力,叫他变得不再像他。 “媚……梅神,一切小心。” 九明媚随意摆了摆手:“您老快去罢!” 东君不由得勾唇轻笑,随即深锁眉头,目光灼灼地注视着河流彼端。与其说这是一条幽静的河流,倒不如以“莲海”命名更为贴切。一望无垠的水面上,无数清透美丽的小白莲花浮动其上,清纯美好。 白色仙袍翩翩飞,他抽出长剑,御剑而行,直刺彼端而去。 莲海之中,散发着淡雅的花香味儿,嗅之沁人心脾。但越是美丽的地界儿,越存在危险的可能。这些被剥去了原本气息的生灵白莲,应该没有任何味道才是,如此莲香,着实诡然。为防莲香中含有毒物,东君以灵诀屏息,快速穿行。莲海范围太过广大,寻常跨越西海,御剑只需一刻钟,然而他飞了两刻钟,仍未见到尽头。 东君停下御剑飞行的脚步,向四周观望。四面皆是波光粼粼的水域,上头浮着白莲。慢着!寻常水面要呈现出波光粼粼的视觉观感,需有两点:其一,水波荡漾出涟漪;其二,光亮照耀水波。 四周无风,水波因何荡漾? 天路吾日,波光如何照耀? 东君御剑向下,贴近水面飞行,敏锐地寻到波光的源头。右前方,极远之处,一轮浅色的大太阳露出半个额头。东君作为太阳神,对于太阳之光最是熟悉,此半个太阳虽有阳光的色泽与热力,却并非真正的太阳。它里头似乎有别的甚么物什,正操控着它。 看准方向,即刻出发。 东君像一颗流星,“唰”地飞至“太阳”跟前儿,左右端详了一阵儿。唔,好~大~一颗日头呵,足有一座宫殿那般大。发光、发热的外层其实是个结界,抑或可以说是个蛋壳儿,里头孵化的不是旁的,正是一座术法碑。 所谓“术法碑”,乃是上古法阵的一种,只有强大的神者才能使用。神者用自身气泽锻造成碑,气泽越强,碑越大。 这座碑高耸如云,外罩日光壳儿,寻常人站在旁边,好似一只蚂蚁站在大树根上。这世间除却上苍,只怕没人造得出这等厉害的术法碑。 上古时期,众神颇爱使用“术法碑”,建好碑体,用术法在上头画些符号,抑或把自个儿要做的事儿画出来。因为用术法碑做事方便快捷,立好之后它自会依照命令一步一步行事,施术者想去做甚便可溜去做甚,全无后顾之忧。 彼时,坤吾和东君都很是贪玩,师父交代的功课都是靠“术法碑”来完成。至于他们自个儿,早不知溜到哪个深山老林里掏鸟蛋了。 师父发现后,气得把他们的“术法碑”砸了个稀巴烂,还骂坤吾画的术法碑还不如鸟爪子随便划拉的图案入眼。东君在一旁偷乐,又被师父处罚,扫了三百年的台阶。 但是,自从上古神魔之战结束,瀑英被烈火天劫焚烧后,“术法碑”这种法阵便失传了。饶是曾经能把术法碑画得滚瓜烂熟的东君和坤吾,亦再画不出来。 众神认为,这是神者气泽渐弱,无力支撑“术法碑”的结果。好在魔界气数渐弱,神者们其他术法修习的越发强大,便无人再去纠结“术法碑”。 如斯熟悉而又陌生的碑体就这么立在跟前儿,令东君不由得肃然起敬。看这座术法碑的模样,不似新建的,估摸着得有个千儿八百年的年头了。要知晓此碑立在这天路之上究竟是何用处,需得探知上头究竟画的是些甚么。 东君以掌心探知太阳壳儿,探明此物吸收日光精华,坚实无比,极难冲破。受其光芒所阻,看不清碑上图画,着实是个问题。 “东君,找到了么?” 神识中传来九明媚清灵灵的声音,东君道:“找到了,是座‘术法碑’。” “噫,竟是那妙物儿!真想见识见识。” 东君被她的俏皮劲儿逗乐了,方才因太阳壳儿而焦灼的心登时平静下来:“吾现在受制于术法碑外的结界,尚未看清碑上图画。但假如我们的推测是对的,这座碑上所画,应当就是令三界亡尽的肆水天劫。” 九明媚从来不是个任人宰割的小丫头,饶是被上苍把住命脉濒临死地,那小脑袋瓜子仍旧没停止转动。 上苍能窥探她的所思所想,她便依葫芦画瓢儿,窥探他的气泽。上苍贼精贼精的,登时就能瞧出她的目的。故而这窥探不能暗着来,必须明着来。 她便明目张胆地窥探他的气泽,顺道儿丢给他一个极为合情合理的目的——打造千机城,让上苍懂得生命之珍贵,从而保住三界生灵的性命。 九明媚怀揣此目的,窥探上苍气泽,并断言此千机城非由她来打造不可。若上苍仍是创造者,而不能以生灵的身份参与其中,那么千机城毫无意义,赌局无法成立。 上苍从不爱听大道理,九明媚也知用道理压根儿说服不了他。但她趁机从上苍的气泽中探知,他如今显露出的一部分灵体中,并无天劫的痕迹。那么很有可能,他将打造天劫的术法封印在别处。唯有打破那重术法,才能拯救三界苍生! “看不清简单呵,打碎结界呗。” 东君迟疑了一瞬,慎重地道:“你那边情况如何?” 九明媚晓得他的担忧,莞尔一笑:“他如今在第三重人生中溜达,正看着人间恁些毛病生气呢。”这上苍也真是逗,要剪除生灵的七情六欲,净化世界,他自个儿却成日里怒气腾腾的。倘若真的要世界和平,恐怕最先该剪除的,是他的“七情六欲”。 “所以呵……”九明媚顿了顿,又道,“该破便破,您无需顾及我这处。饶是里头这位被惊动了,小神也能控制住半刻钟,足够您毁了那术法碑。” “吾并非担心此事,而是……” “唔?” “……” “(⊙o⊙)哦,我的命呵?”九明媚笑道,“能活便活,活不成,便陪我家阿霁去也……” “胡说!”东君怒道,“你还有……你还有小乖!” “玩笑一句,莫气莫气。” “九明媚!”东君一字一顿,语气威严冷肃,“记住,无论何时,不可以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你,必须活下去。” 九明媚被他的正经腔调唬得娇躯一震,随即沉下心来,默默微笑,鼻尖一酸,眼眶子不知怎的就红了。她用胳膊蹭了蹭鼻尖儿,抑住心头微润的感觉,郑重地道了声:“你也是。” 俩人儿沉默片刻,缓缓地断去了神识的交流。 足尖轻点剑刃,东君飞升而上,张开双臂,瞬时抱住了那巨大的太阳壳儿。 轰隆!!! 爆炸声响彻云霄。 ————术法碑小分割————张开双臂向太阳,欧耶———— 小赵蹲在马路边儿,瞧着路上一堆人十分淡定地“吵架”,感到十分蛋疼。 官府来收租子,可今年的收成太少,不够交的。于是乎,官兵徐徐道来:“哦,太少,交多些。” 于是乎,老赵徐徐道来:“哦,今年收成少,没的交了。” 官兵又道:“哦,不行,必须交多些。” 再于是乎,全村的男女老少都踏着缓慢的步伐出来,齐声道:“哦,今年收成少,没的交了。” …… 小赵虽然没有被人踹过蛋,却也不小心撞到过,故而十分理解“蛋疼”的含义。作为大名鼎鼎的老天爷,他的觉悟还是挺高的,揉了揉险些震稀碎的蛋蛋,总结出一个妙理儿:矛盾若在,就甭想过上完全安宁的消停日子。 “九明媚?” “在呢。”九明媚透过千机城,贼拉谄媚地道,“苍天大老爷有何指教?” “摒弃贫富悬殊,弃赋税,弃徭役。” “哦,我的苍天大老爷,您这可难为我了。”九明媚道,“人间本就有贫有富,赋税是为国家机构正常运作提供资金支持,徭役则是为了让闲置的劳动力进行工事建造。若没了赋税和徭役,人间很难继续前进的。” “赋税和徭役不过是增加负担,平均分配资金和粮草,至于工事建造,亦平均分摊任务。如此一来,人人皆饱腹,户户皆有余,责任平摊挑,何来矛盾?” 九明媚挑了挑眉头,煞时一惊,本以为这贼老天是个仗着创造万物的本事,胡乱倒弄生灵人生的混账家伙,没想到,他竟已投入生灵角色之中,处处为此间凡人的生计考量。他想出的法子,实践起来是极难的,可能有此心,确乎值得为他竖个大拇指。 究竟是他太过投入角色,抑或,他本就心善如斯? 心善? 呵,贼老天压根儿没心没肺,矫枉过正,杀灭三界生灵,谈何心善? 九明媚勾起一抹魅惑的笑,双手拈诀,调动千机城:“如您所愿。” 千机城中煞时大雪纷飞,收税的官吏粉碎成雪,飘然而逝,再不见踪影。整个儿村庄变成一个银装素裹的世界,美得叫人心惊肉跳。老赵带着小赵,隔壁大妈带着家中孙儿,村头老樵夫带着女儿……全村都在过年。没有赋税的压力,没有过年收债的催缴,每家每户都吃上了热腾腾的饺子。(未完待续。) 第409章、上苍懵圈 每家每户都吃上了热腾腾的饺子,当饺子汤的白蒸汽热乎乎地扑上脸,小赵恍惚间看到老赵那素来僵硬冰冷的老脸上,竟浮现出个笑容来。〔<〔 老赵眼神微闪,眼眶子微微湿润,伸手抚摸小赵的脑袋:“儿子,好吃吗?好吃爹再给你煮。” 小赵惊愕不已,这是头一次,看到这个叫“老赵”的男子流露出情绪。 小赵拧了眉头,吃完饺子去串门儿,却见村里其他人也都有了些笑意。 “小赵,吃过了吗?”隔壁大妈问道,“来大妈家里再吃一碗?” 怪哉,怪哉,连平日里标准的冷漠语气也没了。莫不是九明媚将“七情六欲”还给了这些凡人?小赵气呼呼地跑了,大妈叹了口气:“唉,没娘的孩子,可怜哟~” 小赵这下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他堂堂上苍,何时轮得到此间凡人可怜?! “九明媚!” “哦,苍天大老爷有何吩咐?” 小赵质问道:“你竟敢私自将‘七情六欲’还给他们?!” “噫,这黑锅我可不背。”九明媚道,“您再仔细瞧瞧,他们的魂魄中,当真还有‘七情六欲’?” 小赵闻言,拈诀探寻,但见每个人的魂魄都是一朵白莲蕊,干净得不能再干净。既已失却七情六欲,他们又是如何学会了“笑”? “我不是凡人,如何知晓他们在想些甚么?”九明媚笑道,“不过,天界和魔界我倒是熟得很,不知这两处是否也会出现这等怪异之事。” 小赵目光深邃地看向九明媚,似要看穿了她。九明媚微微笑着,坦然接受他的目光审视。 深思片刻后,小赵道:“先入魔界。” “得令!” 九明媚变幻千机城,纷飞的雪聚了又散,散了又聚,凝聚出一座又一座熟悉的山川、一条又一条熟悉的河流。 小赵“无意”中闯入魔界,混了段日子,又入天界拜师,混了个天君座下弟子的名号。他不断现问题,命令九明媚调整这个世界,可不论如何调整,总会有各种问题层出不穷。 九明媚打了个哈欠,默默地瞧小赵周旋在神与魔之间。不得不承认,这贼老天的耐性奇佳,为钻研和平**煞费苦心,好似全然忘了这只是一座冰雪幻化的千机城。不过,千机城正是有此魅力,叫人深陷其中,不辨真伪。 这不,在小赵同志的设定下,神与魔皆失了“七情六欲”,确乎太平了不少。及至小赵在千机城中长到了2o岁,神与魔再未生过冲突甚至是战争。 “九明媚,你瞧,如此三界,多么祥和安宁;如此生灵,多么幸福平安。” 小赵屹立在云端,以上苍至高无上的视角,俯视三界生灵。神仙是一群穿白衣服的男女,飞过来飞过去,不懂甚么心怀苍生、拯救万民;魔物是一群长相怪异的物种,奔过来跑过去,不懂甚么弱肉强食、称霸天下;凡人更无趣了,吃喝拉撒睡,一辈子就这么过去,跟记流水账似的。 九明媚嗤笑一声儿:“我可没见着甚么生灵,不过是三堆死气沉沉的器物罢了。” 神不像神,魔不像魔,人亦非人,这种所谓的祥和安宁、幸福平安,当真是生灵所愿?大部分生灵总祈愿幸福平安,但绝非是活得像个死物,毫无意义可言。 小赵也不恼,只是冷笑道:“你这愚顽小梅,莫不是不想拯救三界生灵了?” “怎么,苍天大老爷决意放咱们一条生路?” “唔,由此城中试验可知,要令三界安泰,并非将全部生灵推翻重创才可。天劫可以撤去,生灵性命可以保留,且待吾收缴了他们的‘七情六欲’去也。”小赵道,“九明媚,你于此事有功,吾可特许保留你‘七情’中的‘爱’与‘喜’。” 噫,好大一份礼物!剥夺了别人的知觉与情感,却还高高在上的仿若给了别人多大的甜头,难不成还要她跪拜叩谢主隆恩?!(#‵′)凸 九明媚勾了勾唇,没有答话。 小赵又道:“至于东君,你们俩之间……” 突然,苍穹之下,一只玄豹咬死了牛角魔人! 那只牛角魔人抢了玄豹的吃食,俩魔物周旋了许久,虽然僵持不下,但是显得平静非常,不似要打架的样子。谁承想,不过眨眼间的功夫,玄豹那尖利的牙齿叼准牛脖子,刺破血管,深入喉咙。血喷溅而出,淌了满地。 玄豹终于尝到了血气,兴奋异常,前爪摁住牛身子,张嘴撕扯牛肉。 一口,两口,三口…… 玄豹大快朵颐,一双眼珠子闪着绿幽幽的光。它饱餐过后,迈着沉稳的步伐来到了人间村庄,灵敏的鼻子嗅到人类肉食的香气,立时食指大动。 村子里的人类已经习惯了平静的生活,见到巨大的黑色豹子,也没有任何名为“恐惧”的感觉。直到玄豹大开杀戒,扑入人群中大肆捕杀人类时,这些凡人才“啊啊啊,要死了”地叫唤几声儿。 天上那些飞着的神仙听到“要死了”的叫声,歪着脑袋往下瞅了几眼。 白虎神君道:“哦,有人被杀了。” 极目神道:“哦,死啦死啦的。” 司命神君翻了翻司命簿子,轻飘飘地来了句:“命……” 眼见着玄豹已经扑到了老赵家里,老赵木愣愣地望着巨豹,心里涌起一股子情绪。他也不懂得这种情绪叫什么,只是说了声:“儿子,保重。” 玄豹“嗷唠”一声,把老赵撕碎,侵吞入腹。那个熟悉的小小院落了,只剩下一滩鲜血,半截碎衣裳。 村里的人类开始懂得自己的境遇,僵硬的四肢忽地灵活起来,疯狂奔逃。 天上的神仙也耐不住了,纷纷降世而下。白虎神君狂声咆哮,和玄豹大战三百回合,终于把玄豹斩于刀下。 失去亲人的凡人在哭泣,幸免于难的凡人在匍匐,他们跪俯在地上,对救了他们的神仙们高呼感谢。白虎神君大大咧咧地挥了挥手,无需再多感谢之辞,兀自飞升而上,回归天界。 小赵屹立在云端,以上苍至高无上的视角,俯视三界生灵。此时此刻,他懵逼了。 分明已经摘去了三界生灵的“七情六欲”,分明已经尽可能将矛盾刨除,分明已经给了三界该有的安宁祥和……可是,这一切就这样轻易地被打破了,像一串锁链,牵动一环,整条链子尽数断裂。 丢失了“七情六欲”的三界生灵,渐渐找回本性。亦即是说,他们的本性,是无法彻底抹除的。要建立一个真正和平的世界,唯有…… 九明媚觉贼老天情绪不对劲儿,心知大事不妙,立即拈动灵诀,加固千机城的结界。 “这些生灵,劣性根植,”小赵森冷地道,“唯有尽数诛灭,重造生灵!” 他奶奶的,这贼老天不光要把三界生灵全杀了,还预备把混沌幽冥中,生灵残存的魂魄白莲悉数毁掉! 千机城中,狂风大作。小赵化作一道龙卷风,席卷这座冰雪打造的三界之城。魔界山水、魔物小妖被卷碎成粉;天界众神们正歪着脑袋唠嗑呢,倏而化作片片雪花,随风飘零;人间繁华的城镇、风光秀丽的山野村庄,被龙卷风碾灭无踪…… 九明媚心口剧烈绞痛,喉头腥甜,“哇啦”吐出一口鲜血。她来不及揩去嘴角的血,只伸了舌头舔了舔,唔,还有血可流,很不错。 龙卷风毁掉千机城,却仍无法突破出来。 轰隆!!! 远处莲海之上,爆炸声响彻云霄。 上苍怒极吼道:“九明媚,你竟敢骗我!!!” 九明媚瞄了瞄远方那朵金灿灿的蘑菇云,便知东君应当差不多得手了。她咽了口血,嘻笑道:“苍天大老爷,您这话,我可就不懂了。你答应了要留下三界生灵了,这会子突然毁了我的千机城,还要杀尽生灵。是你在骗我罢?!” “九!明!媚!” “唉唉,吼恁大声不怕闪了嗓子,我还怕穿了耳膜呢。” “你以为这小小结界能困住吾?!” “不能够啊~” “你以为毁了术法碑,就能制止三界的天劫之祸?” “不能够啊~” “你以为……” “不能够啊~~~” “吾还未说完!” “(⊙o⊙)哦,您接着说。” “……”(此处省略一万匹草泥马……) 龙卷风在结界中狂突乱撞,每撞一下,都逼得九明媚吐一口血。九明媚暗暗数着它撞了多少下,自个儿还有多少法力可以支撑结界,还有多少口血可以支撑这副皮囊。 嘭! 嘭嘭! 嘭!!! 这边龙卷风在撞结界,那头东君在撞术法碑。他本是太阳神,对于阳光构造的太阳壳结界很有办法,轰隆一声就给它爆破了。甫一见到术法碑,饶是见多识广、沉稳淡然如他,亦吃了一惊。 站在术法碑下,才知这座碑比他想象的更高更大更宏伟更壮观,并且,比他想象的更加古老。它是从上古时期便存在于此,记录了上苍干预三界的全部术法。甚至包括,削除众神使用“术法碑”能力的除灵诀。 (困得眼睛睁不开了,先睡了,晚安~~)(未完待续。) 第410章、祭出元身 原来众神之所以再无法使用“术法碑”,全乎是上苍干预的结果!打从上古时期开始,上苍就用“术法碑”来干预三界运行。 除灵诀往上,三团造型诡异的火焰覆盖了连绵山脉,中间一个手持武器的魔物被烧成灰烬。画功不错,魔尊瀑英的脸蛋儿虽变了形,画得跟一团黑屎蛋子似的,好歹那身形、气质还在,一眼便认得出。 不消多想,这定是当年险些将魔界全灭的烈火天劫! 再往上瞧去,三界中许多大事件,都镌刻碑上。尤其是近五百年前,那座天下第一仙山,一夜之间被暴雪掩埋。泰逢元尊屹立在山顶,化作一团冰雪,却保住了三界众生。暴雪天劫之后,单狐山脉干旱频仍,乃是术法碑上的朽木天劫在作祟。及至术法碑顶端,三界被捣弄的全是窟窿,洪水扑卷而来,将三界生灵卷入洪水,夺了性命。 要消除天劫,拯救三界,只有一个法子:把术法碑砸烂! 事不宜迟,东君果断抡起锤头,重重砸上碑体。怎奈上苍这术法碑忒的结实,他连砸几十下,愣是连个小坑都没砸出来。术法碑既是上苍气泽凝聚而成,连接着上苍的灵识,砸碑的动静定然已经惊动了上苍。此时,九明媚那边需得拖住上苍,只怕并不容易。他不能再失败,必须一击即中,才有机会返回救她! 东君从头到尾地把术法碑又查看了一遍,试图找到缺漏之处。这世上,没有任何东西是完美无缺的,饶是术法碑,也会有漏洞。 从前坤吾的术法碑,缺漏在碑屁股上,一个豆大的坑儿,一脚踹上去碑体就断成两截儿。而东君的术法碑,缺漏在碑体前头心口的位置,一个心形的小坑儿。 坤吾常嘲笑他:“你这是动了凡心罢?是哪家的姑娘能钻你的心坎儿里?为兄这便帮你把人绑了来,塞洞房里等你哟!” 东君没言语,只笑了笑,麻溜儿地踹上碑屁股。 坤吾见自个儿好容易建起来的术法碑被踹断,火冒三丈,追着东君满山打…… 找到了! 东君终于找到了术法碑的缺漏,就在碑顶端,有个一指长的凹陷。在这么大的一座碑上,若不细看,当真发现不了。东君抽出长剑,对准凹陷,猛劈上去。 突然,一道灰衣飘飘的影儿自上而下攻来,掌风凌厉。 东君反应迅速,挥剑而上。那墨灰影儿连忙侧身躲避,可饶是如此,还是被东君的剑锋削去了半截儿长发。 “海明月?!”东君持剑挺立,冷视这位天界叛徒,“西王母与西海真君何在?” “再强大的神,遇到上苍,还不是……”海明月冷笑一声儿,目光轻扫海面上的两朵白莲,“东君,你当真以为凭你和九明媚,就能毁了术法碑?就算毁了术法碑又如何,上苍重建一座,三界还不是要再灭一回?别白费心机了,束手就擒,乞求上苍饶恕。我或许可以看在曾同为天界效力的份儿上,帮你们求求情……” 她的话还未说完,东君一剑刺过来。 俩人儿在碑顶缠斗片刻,海明月修炼隔灵,法力提升迅速,但若论功夫,仍是落于下乘。当东君的剑尖儿刺向她的心窝子时,她唬了一跳,双手迅速拈动结界护体。可谁承想,东君的剑还没沾到她的结界呢,她就被人从后头击中颈窝、定住身子。余光一瞄,却是东君的分身所为,方才刺她心窝,不过是“声东击西”的招数。 东君淡然地收了剑,心头喟叹,同样都是说话,为何媚儿的声音入耳那样令人愉悦,海明月的叽里呱啦却让他心头火大?唔,总算是安静了。 海明月身不能动,口不能言,也是火大得很。她怒目瞪视东君,却见东君忽然匿了行迹。恍惚间,东君方才挺立的地界儿,多出了一个金灿灿的火球。那火球越变越大,越变越坚实,及至长成了石桌大小,立刻往碑顶凹槽砸去! 嘭! 嘭嘭! 嘭!!! 东君以自己的元身做武器,一下又一下,砸碎术法碑! 海明月诧异万分,这种“杀敌一百,自损三千”的法子,他竟毫不犹豫地使了出来。 为了三界生灵,他竟能够做这种牺牲…… 愚蠢! 海明月心里愤怒地嚎叫:你们都是愚蠢的家伙! ————愚蠢小分割————憋BB,火大———— 喉头溢出来的血越来越多,九明媚一个小激动,“哇啦哇啦”又吐了好几口。糟了个糕的,吐血吐得太过瘾,身子有些撑不住了。眼见着上苍已毁掉千机城,兀自在结界中狂轰猛撞,已经把这十几层结界都给撞出了裂纹。若再无新的结界顶上,上苍立马就能突围而出! 九明媚瞄了瞄远处莲海之上的金光,那撞击的动静还在继续,东君毁坏术法碑到了关键时刻,却不能让上苍在此时出甚么幺蛾子。她呲牙一笑,露出一口血糊糊的小红牙,脸颊浮现出一枝红梅。 她默念灵诀,恍然间,那枝红梅竟从脸颊上剥离而出,浮动在眼前。 “靠你了。” 红梅元身发出冶艳的红色光芒,倏而钻入结界之中。十几层结界的裂纹瞬间填补完全,能够暂时压制上苍的力量。 毁了术法碑,就能制止三界的天劫之祸?上苍所言不虚,毁掉碑体,他还能再造碑体。故而,要治标,更要治本……九明媚已经把元身献祭出去,只盼东君能快些毁掉术法碑,如此一来,他们还有机会合力封印上苍。 结界中的上苍消停了一会子,九明媚暂时松了口气。可这口气儿还没松下去,又“唰”地提了上来。只见天空倏然变色,素白的莲海染成墨蓝,狂风呼啸着刮过耳际,割得皮肉痛极。 掌心的结界剧烈地抖动起来,九明媚立刻催动红梅元身,加强结界之力。忽而一阵电流窜遍结界,下一瞬,结界轰然而碎!九明媚被那股子劲道弹出十米开外,眼前一黑,只觉胸腔已碎。 (未完待续。) 第411章、千霁重生 九明媚被弹出十米开外,眼前一黑,只觉胸腔已碎。结界碎成几瓣儿,一股墨蓝光束窜出来,在她头顶盘旋了一圈儿。九明媚迎面怼上一双冷厉的眼,还欲控制他,可刚一动指头,就身子虚脱,倒了下去。 上苍似一道飞箭,刺向远处深色的莲海。 九明媚躺在绵软的土地上,四肢百骸连动也动不得。唔,和上苍打架不是个容易的活计,拼尽元身却也制止不得。只盼东君那头能在上苍赶到之前毁掉术法碑,至于封印上苍…… 不成!封印上苍不是个容易的活计,她不能就这么瘫着! 九明媚几次三番想爬起来,怎奈梅花元身碎成片片花瓣。元身一旦被毁,她是自身难保…… 凤眸儿渐渐合上,只能透过一弯缝隙,看到迷蒙的一片天。忽然,她鼻尖儿轻轻一耸,好似闻到一股子熟悉的味儿。那味儿令她渐渐变冷的身子骤然变得火热,好像要化作一团火焰,从头烧到脚尖儿。她拼尽力气,猛地睁开双眼,只见一团火焰穿过层层云海,流星一样落到她眼前。 火焰里头,一只红彤彤的小萝卜头扭着屁股尖儿,跟她大眼瞪小眼。 “你……是谁?” 九明媚用力抬起手,想触碰它,看一看它究竟是个什么东西,竟能穿破混沌幽冥,来到她的眼前。可是,浑身的力气都被抽没了影儿,她的手刚抬起来,就渐渐透明。 糟了个糕的,要死了呢…… 小萝卜头兀自旋转起来,溅起的火星儿落在花瓣上,非但没有烧融花瓣,反倒将它们倏然间黏合起来。不消片刻,一枝燃烧着火焰的红梅花儿浮现在半空里,又轻轻落在九明媚的脸颊上,与她的躯体融为一体。 “你……究竟是谁?” 花骨元身复原,白皙的双手也已变回了原来的模样儿。九明媚伸出右手,穿过烫人的火焰,触及小萝卜头。很意外的,萝卜头并非硬邦邦、脆楞楞的,反似棉花一般柔软。她稍一挠动指尖,小萝卜头立马“吱吱”“吱吱”地叫起来,仿佛很是护痒。 “你是……阿霁么?” 她亦晓得,这种揣测是十分可笑的。弱水杀神噬魂,风千霁早已经化为齑粉,不复存在。这么些时日,她从未在何处感觉到他的存在,怎么能碰到一颗怪萝卜,就猜它是风千霁? 忒没道理,忒的可笑。 可是,鼻尖儿忽然很酸很酸,眼眶子忽然很疼很疼,她的魂魄比她的脑子更先发疯。 话音刚落,小萝卜头忽然不动了,周遭火焰迅速渗入其中,将萝卜撑得又涨又红。 嘭! 胖萝卜炸了,扑腾一声儿,从里头炸出个光溜溜的人来。 那人炸出的位置忒的巧妙,不往前多一分,不往后多一分,正正落在九明媚身上,来了个亲密接触。 九明媚傻了一会子,此人将脑袋埋在她的颈窝里,身子扣住她的身子,叫她不得动弹。光溜溜的身板儿挺长,白皙的皮肤光滑细腻,肌肉结实匀称,她禁不住抬手在此人大腿上拨弄两下,唔,好身板儿!小手冷不丁地往上爬去,在那人圆溜溜的屁股上捏了捏,噫,好腚,好腚! 忽然,耳垂子一热,好似有个调皮的软舌头舔了上去。舔一下还不够,竟张唇整个儿含住了,把她的耳垂子吮得十分带劲儿。九明媚的小手继续往上滑,一路从屁股墩儿滑到脊背,又一路滑到此人的胸膛。怎奈此人的前胸压得忒紧,她着实没法子捉到他的小豆子。 软舌头调戏完耳垂子,还嫌不够,与嘴唇搭伙前进,一路沿着她的腮帮子吻到下巴,又从脖颈子吻到鼻尖儿。 霎时间,四目相对。 凤眸儿撞上大媚眼子, 红艳的长发纠缠上漆黑的长发, 娇俏可爱的面庞,怼上媚惑美丽的倾世容颜…… 九明媚的一颗小心脏,砰砰通通地炸开了满天烟火。满腔的话梗在喉头,她却说不出口。问他什么?他是阿霁么?他不是阿霁吗?如果答案是后者,她宁愿时间只停留在这一秒钟,不再前行。 “过了这么些时日,小媚儿果然……”他勾起一抹魅惑至极的笑容,“长‘大’了。” “大”了? 他用前胸顶了顶她的胸脯儿,恶质地揩油。 九明媚的脸蛋儿红了又白,白了又红,他他他……他还记得洞房之时,笑她胸前“一马平川”。 彼时,她红着脸儿辩解道:“我从前不是如此!” 换来的可不是他的“谅解”,而是一波又一波的带着媚笑的****。后来每每行房,他总声称要帮她重塑“平原”,捏着她的豆儿便不撒手。 这会子,她飞升上神,摒弃了原来那副人类骨躯,修炼回自个儿的神者本体。从来没有人发现过,或者没有人敢指出一个事实:她的“一马平川”已经变作“高耸丘陵”。 这世上,只有一个混账小子,能这么跟她说话。 “阿……阿霁?”凤眸儿再抑制不住,眼泪一滴一滴滚落而下,顺着眼角,途径双鬓,滴落地下,汇成两圈儿小小的泪坑。 风千霁轻吻她的额头:“媚儿乖,叫我好好看看你。” “你……你先起来。”九明媚羞涩地道,“压得我胸闷。” 风千霁闻言,忙支起身子,给她的“丘陵”腾出些空间。大媚眼子可没消停,仍紧盯着她的粉嫩小唇不肯放松。他再抑制不住,双手捧住她的脸颊,倾身吻了上去。唇舌交缠,肆意释放着心中的蚀骨相思。 突然,风千霁的俊脸子一黑,咬牙切齿地往下一瞅。媚儿那双小手已经趁机袭上了他胸前的一双小豆子,揉、搓、拽、扯、弹……力道之大,简直令人发指! 媚儿昂着小脑袋,示威似的道:“这么些时日,你这小豆子,还是恁的不堪一击。” 风千霁恨恨地磨了磨牙,也不扯开她的手,也不为自个儿的小豆子伸冤,反倒再度捧住她的脸颊,把她的小舌头勾了出来,把疼痛的哀嚎声释放在她的舌尖儿。 (未完待续。) 第412章、我爱你 风千霁把疼痛的哀嚎声释放在她的舌尖儿,心中百转千回,恨不能把媚儿这小妖精完完全全地吃掉,化为自己的一部分。离开她,失去她,眼睁睁看着她被人欺负,却无法让自己堂堂正正地站出来保护她、拥抱她……这种滋味,他受够了! 身下的小妖精还嫌他不够激动,放肆地“点火”,甚至一个翻身将他压倒。 九明媚跨坐在他身上,纤细的指尖儿从他的豆子上扯下,兀自向下摸去。甫一触及他硬邦邦、火辣辣的下身,九明媚粲然一笑,俯身下来蜻蜓点水似的吻了一下他的唇,又支起身子望着他。 风千霁还等着小妖精接下来的动作呢,岂料她只是笑眯眯地望着他,愣是没下文了。 “媚儿乖,再亲为夫一口。” 九明媚凤眸儿一弯,小手兀自揽起他的后颈子,将他朝上拉近自个儿:“老实给我交代,你究竟去了哪里?!” 人类死后自由冥界地府可去,生灵们饶是魂飞魄散了,亦会进入上苍打造的混沌幽冥,化作白莲。可是,在弱水之中死去的人呢? 传说中,弱水会杀神噬魂,既如此,风千霁又是如何得以重生? 既能重生,魂魄必然未灭,难不成他的魂魄消散后亦被卷入了混沌幽冥,所以他才能在此关键时刻赶来救她? 方才他分分明明化作了一只火焰萝卜头儿,跟素雅的白莲没有半毛钱的相似点。莫不是贼老天看你了满池白莲,想来点野货换换口味? 九明媚在他身上可劲儿嗅了嗅,人味儿,还是那股子人味儿,却比从前多了几分旁的味道。好似被大日头晒了一天后,清莲池上氤氲的热气味儿。唔,还挺香甜来哉。她的眸光落在他的嘴唇上,忽地咽了口唾沫,抑住想把这张诱人的唇侵吞入腹的冲动,颇为老实地等待他的回答。 风千霁张了张唇,还未来得及答话,便听得远处莲海“嘭嘭”的爆炸声。 他动了动骨节分明的手,灵活地钻入媚儿的衣襟。掌心牢牢贴住她的心口,正如她每每想起他时做的那样。指尖摩挲着她心口贴附的紫纱,那熟悉的质感令他的心儿比喝了一锅羊肉汤还暖和。 “媚儿可晓得,我当初在弱水之畔,多么想感谢熏池老色鬼送我这件紫纱袍子。”风千霁隔着紫纱,抚了抚她的心窝,深情地道,“如今我更要谢你。” “谢我甚么?” “谢谢你一直深爱于我,令我死不瞑目。” “……”九明媚微汗,“这也算情话?” 风千霁莞尔,倘若没有她的深情牵挂,或许他会永远沉睡在那个家伙的身体里,再也没有苏醒的机会。久而久之,他就会彻底湮灭,就像从未存在过一样。 “我爱你。” “我也爱你。” 风千霁抽出那条牵系他们心扉的紫纱,轻轻一甩,紫色纱影幻妙,缠绕住他光溜溜的身板儿。 一张小白脸子,水波流转的大媚眼子,红得水流流似樱桃的嘴儿,黑溜溜披散着的及腰长发,比女子还要美上几分。一袭紫纱罩衣,飘然如仙,紫衣之下露出一截光裸的玉足。肤如凝脂白似雪,衬着那妖冶的紫,更令他平添了几分妩媚。 仍是从前的模样儿,没有缺半块棱角。 风千霁回过头来,灿然一笑,那笑容好似天上的日头,令九明媚通体暖融融的。 他活过来了,真好。 风千霁牵住她的手,在她脑门儿上弹了个崩儿。她亦不服输,在她脑门儿上弹了个更响的崩儿。双目对视之间,心里暖如融雪。 “媚儿,上苍贼悍,要同为夫并肩作战否?” “咱不怕他!” “这一回,我们都要活着。”风千霁攥紧她的小手,“决不再分开。” 九明媚回握,重重地点头。 莲海之上,风云变幻,墨蓝天幕上惊雷滚滚。 海明月被定住身形,无法挣脱。 东君化成的金色大球儿正拼命撞击术法碑,眼见着碑顶已经被撞碎,拳头大小的碎石块儿滚滚落下。东君仍不罢休,拼命继续撞击,誓要将上苍几十万年来对三界的“随心所欲”撞个灰飞烟灭! “上苍?!”海明月见到远处直冲而来的墨蓝光束,露出一个阴冷的笑,“东君,别挣扎了,上苍将至,九明媚定然已被诛灭。凭你一个,更别指望可以拯救三界!” 噫,海明月瞎BB的功夫越发的炉火纯青,聒噪得厉害。东君鸟都不鸟她,“嘭”地一个大撞击,一下子把术法碑砸没了一大半儿。如今,只剩下半截碑体和一座碑基要干掉了。 忽然,墨蓝光束穿透金色大球,将其一分为二。 金光渐渐消散,东君的形体渐渐显露出来。 他竟被上苍拦腰斩断! 上半截儿身子落在残破的碑顶上,下半截儿则坠入莲海。 “东君,你竟敢将吾之法碑破坏至此!”上苍一怒,天上就开始霹雳乓啷地打雷,“吾会让你付出代价,彻底湮灭!!!” 东君抬起头,淡然地抬手揩了揩嘴角的血迹。 惊雷直冲东君劈下来,眼看着便要将他劈成灰! 说时迟,那时快,两阵掌风袭来,合力将东君的上半身和下半身捉离术法碑。 风千霁挡在前头,道:“快给这家伙‘化骨成媚’,贼老天我来挡!” 九明媚点头,立即将东君的上下半身拼凑完整,又拈起灵诀,为其缝补腰际。 上苍化回丹耀的模样,蔑视地看向风千霁:“你的主子在吾眼中,亦不过尘埃一粒。就凭你一只小小情根,也敢大言不惭?!” 风千霁勾起一抹魅惑地笑:“我跟这家伙可不一样,甭拿我跟他比。贼老天,你当真以为自个儿是这个世界的掌控者,可以对三界生灵生杀予夺?哈哈哈哈,这可是我听过的最好笑的笑话!” “你!!!” 上苍手腕一动,天上又一道惊雷劈下来,将风千霁劈成灰。等到雷声没了,亮光暗了,再一瞧去,风千霁竟站在上苍身后,笑得万种风情。 (请允许莲雨在本章用唯一一次三个字儿的标题,我家千霁回来,我真是兴奋得不行不行的~果然我最爱的还是风千霁啊~好像抱抱他,呜呜~)(未完待续。)29 第413章、坠入莲海(二更) (谢谢君隽的打赏,谢谢偶尔小脾气的月票支持哟!么么哒!) 每劈下一道惊雷,风千霁便躲过一次。他一边躲雷,一边笑着道:“你想让三界生灵全都成为一模一样的物什,供你把玩,可我们偏偏要有自个儿的思想和欲/望。” “你想让三界被天劫所毁,可我们偏偏出了个敢献祭生命的大神,救下了三界。” “你想让三界生灵老老实实进入混沌幽冥,偏偏外头一堆神魔在救人。” …… 上苍气得脸红脖子粗。 “哦,你还想让我闭嘴,”风千霁恍然大悟地点头,“可惜嘴巴是我的,你做不了主。” “尔等尽是吾所造,你以为自己可以嚣张几时?!” “嚣张一时是一时。” “……” 风千霁这个混账家伙,气人的本事与他老婆不相上下。 上苍昂首尖啸,天上惊雷齐开,数百道闪电齐刷刷劈下来,密度太强,简直避无可避! 风千霁忙向老婆使了个眼色,九明媚会意,揽住东君一把钻进莲海中。方才风千霁便已发觉,但凡自个儿躲过去,那惊雷劈在海面上,半丝儿涟漪也没有激起。想来这莲海便是躲避惊雷最好的隔离层。 海水十分清澈,能将周遭的人和海面上漂浮的白莲影儿瞧个真真切切。隔着海面,听得外头雷声嗡嗡,对水下的他们并无杀伤力。但这种安全只是暂时的,这整片莲海都是上苍所造,上苍能让它杜绝惊雷,亦能让它生发出别的杀手锏来。 东君腰肢已复原,神思清明许多,素来淡然的神色在看到风千霁的一瞬,就不那么淡定了。他神色僵冷,似是怀有敌意,用神识传音道:“玉卮呢?” 风千霁亦敛了笑容,僵冷地回望,用神识回道:“****屁事。” “玉卮既已答应替我收留你,决计不会丢下你。你能够挣脱凤羽耳环,必是她出了事!” “这般担心玉卮,为何不早些娶了她?平白招惹我的妻子作甚?!” “你的妻子?你莫要忘了,你只是吾……” “我并不欠你什么!”风千霁怒道,“是,我只是太阳神东君的情根而已。当初你算出自己的情劫将至,却又碍于太阳神的身份,得留在天界随时注意天劫动向,不宜动情。而老色鬼熏池那边,又缺个整治钟赤水的帮手。你二人一拍即合,将你的情根剥去,投入大荒之中,由我来替你历情劫。亲情,我替你失去;友情,我替你被剥夺;爱情……呵,情之喜、情之暖、情之怒、情之忧……甚至是为情而死,渡情历劫,全都是我来替你经历的。你知道被弱水焚身的滋味儿有多难受吗?你知道身体一寸一寸被绞碎,再也无法看到心爱之人的滋味吗?!” 东君愕然,他只知情根回归本体后,渐渐有了自己的意识,时常把历情劫时的记忆硬塞给他。倘若只有那些零星的记忆倒也罢了,左右他活过几十万年,记忆已经多如繁星,多一点不多、少一点不少。一个凡人二十余年的记忆,不过沧海之一粟。但是,情根带回来的不止是记忆,还有感觉,尤其是对九明媚的感觉。 那种感觉驱使他不顾一切在诛神台上救下她,连天君的颜面也不顾,愣是将她带回风扬涧保护起来。起初,东君以为被九明媚逗乐,因九明媚而情动,只是情根的影响。直到他再一次把情根剥离出去,却仍因九明媚而心动不已,他才明白,这才是他的情劫。 “你的记忆,吾可感知。” “那你更应该知晓,我与媚儿从相识、相遇、相知、相爱,经历了几多坎坷。而那些都是我陪她一同度过的,不是你——高高在上的东君。”风千霁字字锥他的心,毫不留情,“你很早得到了她的关注与喜欢,但没有珍惜。” 东君自嘲地笑了笑:“吾错过了她,你还有机会。原本将你再度剥离,留给玉卮保护,便是期望等到吾羽化成灰的那一日,你能代替我保护她。” “不是代替你。”风千霁道,“我是我,你是你。从我投胎为人的那一刻起,就已是独立的人。你创造了我,但不能掌控我。就算你不主动剥离,你以为,我能在你体内忍多久?” 风千霁自打回到东君体内,就没有一天消停过。硬塞记忆不够,还时时入梦搅合,弄得东君几度险些精神错乱,不知眼前是真是幻,不知自己的情意是真是假。幸而东君心智坚定,否则早被他给整进精神病院了。 除此之外,风千霁一时不停地琢磨如何与东君分割,尤其是瞧见东君亲近媚儿时。风千霁每每又想靠媚儿近一些,又不肯让东君靠近媚儿,生生打翻了好几桶醋来。 令风千霁喜悦的是,媚儿每思念他一分,他的力量就增强一分,他的意识就清晰一分。因为媚儿那坚如磐石的爱,他能够清楚地告诉自己,他是谁,他爱谁,以及他要做什么。 “不过,我仍感谢你。”风千霁恢复了魅惑的笑容,“倘若今儿咱们有幸活下去,我会考虑……叫小乖喊你一声‘干爹’。” 东君沉吟一声,无可奈何地笑了笑,又道:“莫要同吾开玩笑,亦莫要故意惹吾生气,玉卮究竟怎么了?” “外头洪水肆虐,许多神仙用了法力船救人,但……收效甚微。”风千霁道,“我当时察觉到媚儿有危险,便不顾一切冲了进来。只记得玉卮在后面追我,等我入了混沌幽冥,便不见她的踪影了。或许她是晓得混沌幽冥的厉害,没有进来。” “不,”东君道,“你足够了解媚……梅神,却并不了解玉卮。她瞧着十分温柔顺雅,实则是个倔脾气。她既已答应替我保护你,就绝不会放任你进入险境。只怕……她已经……” 风千霁瞄了瞄海面上浮动的白莲,拧紧了眉头。 九明媚托着小腮帮子,左看看阿霁,右瞧瞧东君,忽地笑了。 (未完待续。) 第414章、被困鬼阵 九明媚左看看阿霁,右瞧瞧东君,忽地笑了。这俩人儿在水里头大眼瞪小眼,相貌、气场,还有要吃掉对方的小眼神儿,迷之登对。她正欲说甚么,忽而听得后方“咕咚”一声响,墨灰色的影形已经沉入海水中。 长发在水中飘动,好似柔韧的黑色水藻,衬得海明月那张美丽的脸庞格外白皙。 海明月紧盯住九明媚,冷傲的眸子里满是恨毒之色。 噫,这可不是“隔灵”该有的神色,她再这般恨毒,迟早是要堕魔的。一旦堕魔,修炼隔灵必将功亏一篑。 九明媚莞尔一笑:“下来陪我顽的?” “收起你那碍眼的笑容,”海明月冷道,“我会让你再也笑不出来!” “哦。” “(⊙o⊙)哦?” 九明媚对她并无畏惧,兀自游向前来:“其实我同阿印有同样的疑惑,你为何要背叛天界?你联合玄扈,却也没打算给魔界留下后路,这又是为什么?看到你修炼隔灵,又出现在天路之上,我才稍稍明白了些。” “谁准你妄自揣度我?!”海明月似是被踩到了尾巴,忽然炸毛。 “你想成为新世界的主宰。” 九明媚一开始就很纳闷儿,玄扈明明知道现在魔界的力量并未达到越疆当年的水平,在条件不成熟的情况下跟天界对抗妄图一统三界,着实不是明智之举。玄扈虽则长得娘炮了些,但到底是个有头脑的魔界之主,怎会轻易犯下这等低劣的错误,冒进求胜? 及至翼望神君假托黎山魔君的身份,设下那个陷阱,挑拨天魔两界的关系。天君也分明派人给魔尊玄扈打招呼,希望解除误会,莫动干戈。按照前面十万年不成文的规矩,玄扈应该会顺着杆子下来,维持表面的和平,再暗中扩大力量以图将来击败天界。 是谁,让玄扈误以为阿秘被天界囚禁生不如死; 是谁,让玄扈误以为有人里应外合,有了获胜的把握; 又是谁,在玄扈已经答应和谈、共御贼老天时,借假昴灵石激化战事? 海明月在坐山观虎斗,及至三界战事激起、生灵涂炭,上苍必然会即刻降下天劫。三界被天劫所毁,她再以“隔灵”的身份效忠上苍,成为三界唯一的幸存者。彼时,上苍再建一个新世界,让她来管理。她,将是新世界的主宰,坐收渔人之利。 噫,好大一颗野心! 九明媚甚至有些欣赏这个曾经的“四师姐”了。至少,海明月现在野得很实在,不再似从前那般端着西海长公主的虚伪架子。 海明月眼角眉梢都带着摄人的冷意,双臂张开,十指灵活舞动:“就让你先瞧一瞧,未来主宰的厉害!” 海水在海明月的召唤之下快速流动,煞时形成无数飞速旋转的漩涡。 “阿霁,东君,醒醒打架咯!” 九明媚将那俩人儿从神识传音的对峙中唤醒,身形灵活地在漩涡之间穿梭。这些漩涡的吸力很足,稍不留神就会被卷入其中。风千霁飞游而来,与媚儿一道同海明月缠斗起来。 东君一边躲过漩涡,一边观察海面上的动静,雷声已经停止,朵朵白莲悠哉地浮动。海面上的雷电与海面之下的漩涡,都对白莲不起作用。莫非,可以利用白莲…… 突然,海面上一道黑光一闪而过,好似一条大鱼。紧接着,一朵白莲坠入海中,直冲过来。东君这会子脸对脸地看了个真切,这哪里是甚么白莲?分明一张惨白的人脸,七窍流淌着黑黝黝的血。 人脸张开血盆大口,朝东君咬去。东君身子稍稍一侧,躲过人脸攻击。 九明媚发现这边的异状,忙道:“跟河中鬼脸一样,脖颈子,脖颈子是它的弱点!” 东君轻轻点头,一个翻身游到鬼脸后头,从后方掐住它的脖颈子,把它整个儿提溜起来。鬼脸“吱吱”“吱吱”地怪叫着,逃不脱,化成一滩血水儿,同海水融为一体。 又一朵白莲坠入海水中,化作更加恐怖的鬼脸,袭向东君。 海明月趁势向后闪游,唇畔带笑。在她身后,无数鬼脸已成,似一条条黑鱼,攻向九明媚和风千霁。而海面上漂浮的朵朵白莲亦在同一时间纷纷坠入水中,形成鬼脸大军,将东君、风千霁、九明媚三人合围在内。 仨人儿聚在一处,互做靠背,周围尽是密密麻麻的鬼脸。 海明月在鬼脸包围圈外静静地等着,等着他们被鬼脸撕碎。 他们只有彼此,再没有任何帮手。 “混沌幽冥汇聚神魔魂魄,这些水承载魂魄,早有灵性。任意一抔水,都能化出一缕魂,可谓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东君道,“如今三界生灵几乎死亡殆尽,化为莲海中的白莲。它们失却意识,纯然为上苍所用,形成鬼阵。吾等现是在对抗三界所有生灵,此役甚是凶险。” “别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风千霁瞥了他一眼,手起刀落砍散一只鬼脸,道,“再厉害的东西,终归有弱点。” 九明媚手持梅刀,砍碎两只鬼脸,怎奈敌手数目太多、来势汹汹,砍俩根本不够,饶是他们能把眼前这几千只鬼脸砍完,后面定然还有上万只等着呢。他们仨皆是陆上强手,水中作战本就处于弱势。砍完成千上万只鬼脸后,体力、法力消耗太甚。这正是上苍和海明月拿下他们的好机会! “你们说的都有道理,”九明媚盯着前头那些鬼脸,随时备战,“我们现在最关键的问题是,如何既能保存体力,又能根除鬼脸之患。” 东君与风千霁沉默片刻,皆齐刷刷地望向鬼脸,试图寻找它们最根本的弱点。 风千霁微眯了大媚眼子,朗声而笑:“我有个主意。” 他的笑声忒的好听,惹得九明媚心坎儿里酥酥麻麻的,恨不得立刻将他的俊脸子掰过来,狠狠地亲上他的嘴巴。 “甚么主意?” 风千霁忽然收起了武器,微微笑道:“他们并非鬼脸,而是三界生灵。” (未完待续。) 第415章、策反生灵(二更) 我是谁? 我住在何处,家中有哪些亲人? 我的爱是什么,憎又是什么?我从哪里来,又想到哪里去? 我为何化作白莲一朵、冷水一抔抑或鬼脸一只,为何失却了自由,孤独地在混沌中游荡?哦不,不是的,我不是孤独的,我的身边尽是魂,一模一样的魂。我,我们,不知自己是谁,不知心中爱谁,不知曾经梦想何方,不知未来会是怎样。我们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展览品,无意义地漂流彷徨。 “你,你们,是三界之中,独一无二的生灵。” 金灿灿的日光突然间照耀了这片幽暗的海底世界,融融暖意瞬间刺入鬼脸眉心。鬼脸们闭上了血淋淋的大口,不再进攻。 他们恍惚间,忆起曾经的曾经,在阳光下与伙伴嬉戏、与爹娘一道逛集市、在河中荡着小船采莲…… 他们还忆起,大口喝酒的畅快、大口吃肉的潇洒、与魔兵们并肩作战的慷慨激昂。 还有天河里洗澡的美人儿,炼丹炉前扇扇子的小童,酬仙宴上醉人的仙酿…… 东君全身散发着太阳的热力,引动生灵们回忆起往生前的时光,甭管是好日子抑或坏日子,至少那时候他们是活生生地存在于世间。喜怒哀乐、爱恨嗔痴,他们都真真切切地体会过。只要生灵们摆脱洗魂后混沌无识的状态,他们将有自己的思想,不愿再受上苍的控制。既保存体力,又根除鬼脸之患,还有比这更好的法子么? 然而海明月没有放任他们成功的打算,用海中漩涡不停地干扰太阳神的热力。 透过海面,可以模糊地看到,那座被东君毁掉大半的术法碑正在一点一点重建。敢情贼老天是忙着毁三界,才让海明月下水跟他们打的。唔,贼老天对海明月还真够放心的。 九明媚莞尔一笑,右手轻轻握住风千霁的左手,又大方地将左手递给东君。东君迟疑了一瞬,握住了她的左手。风千霁瞄了东君一眼,东君也瞄了风千霁一眼,俩人儿尴尬地咳了咳,便互不再看,兀自把彼此的手握住。 九明媚与风千霁将自身的力量渡给东君,太阳的光圈儿立刻增强,将这一片水域完全罩住。海明月刚碰到光圈儿外层,就被强大的力量给震飞了。 “我们都是三界独一无二的生灵。”九明媚的声音在莲海中回荡,“我们想要自由,我们想要活着,我们要的日子是和亲人、爱人在一处,想哭便哭,想笑便笑。但是,瞧瞧我们现在的模样,贼老天夺走了我们的生命、毁掉了我们的生活、剥去我们的记忆……他让我们做无根的游魂,永远漂流。而他,始终掌控着我们,想杀便杀,想毁便毁……” 莲海之中,无数鬼脸睁开了迷茫的眼。 在彼此眼中,他们看到的自己那样苍白渺小,那样无助。 “凭什么?!” 九明媚一声大喝,将他们震得一颤。 生灵们纷纷望向莲海中央那颗光芒万丈的太阳,眸中升起一抹希冀。 “我们要活着!” “我们要活着。”生灵们随之念着。 “我们要自由!” “我们要自由……”生灵们的声音十分微弱。 “我们要回家!” 生灵们忽然激动起来,仿佛冲破了某种桎梏,声音瞬间提高:“我们要回家!!!” 九明媚鼻尖儿一酸,果然,每一个生灵,都对“家”这个字眼儿念念不忘。正如同她对凤鸾山的执念,饶是死亡的一刻,也绝不能放下。 她皱了皱眉头,轻问:“可是我们该如何回家?” “如何?如何?如何回家!!!” “这片海,就是贼老天关押我们的牢笼,我们要冲破它,回到我们的家乡去!”九明媚高昂着头颅,高声呼喊,“谁愿意与我同行?!” 生灵们迟疑了一瞬,你望望我,我望望你。对手是谁,苍天大老爷!他们真的可以回家吗? “咱们已经死去,还有什么可怕!”生灵之中,忽而出现一个熟悉的形影,天君苍白着一张脸儿,却豪气干云地道,“冲出去,我们才有活下去的希望!!!” “不错!”九明媚应声道,“贼老天已决心将所有生灵魂魄剿灭,再造旁的生灵去。我们已经死过一回,留在这里,就要彻底魂飞魄散了!冲出去,才能活!” 说罢,天君头一个向上方游去。 其余生灵群起而响应,怒而高呼:“冲出去!” 他们没有别的选择,要活,要自由地活下去,唯有破釜沉舟,决战于此! 茫茫莲海,倏忽间风云变幻。 波涛滚滚翻起,大浪高高掀上云头,又重重地拍下来,溅起巨大的浪花。 海明月拈动法术,试图控制海浪。她是海中神女,控水法术最是厉害。然而,这些海水并非纯粹的水,而是三界之中成万上亿的生灵,是她一介神女无法操控的。她刚把法术使出来,身下一股暗涌袭来,将她一股脑儿地顶出海面。 上苍正运起气泽,修复术法碑呢,忽然让一个大浪冲了脑门儿,险些没站稳当。 术法碑上的肆水天劫被毁,为防三界之劫缓和,功亏一篑,他需得全力修补术法碑。这是操纵三界的术法碑,自然不是那么容易修复的。他暂时将处置东君仨人的事儿交给海明月,岂料这丫头的能耐着实不入眼,这不,让浪头顶翻了,趴在水柱子上“嗷嗷”叫呢。 上苍冷笑道:“尔等尽是吾所创造,胆敢反叛于我?都给我乖乖地躺回去,否则……” “否则,你便要将我们碾作齑粉么?” 清灵灵的笑声从海中悠然荡出,好似黄鹂儿的啼鸣,清脆好听。 只见金色太阳球儿从海中腾空而起,里头的东君仨人儿完好无损,那气色瞅着比海明月的还好。 九明媚莞尔笑道:“很可惜,你太小瞧自个儿创造的生灵了。” 九明媚随手那么一招呼,海浪轰然腾起,朵朵浪花开出海面,绽放在墨蓝天幕之上,瞬间遮蔽了天幕。(未完待续。) 第416章、处死明月(大结局前篇) 天幕,墨蓝色的广阔天幕,就是一座监牢。成万上亿的生灵一齐跃出海面,扑向天幕,誓要钻透了那天,打开可恶的牢门,寻一条回家的路。 上苍祭出惊雷,雷声滚滚,电闪轰轰,却对这些生灵毫无用处。 生灵在生死存亡的关头,往往最能激发出内在的潜能,他们再无畏惧,拼死对抗上苍的桎梏。 上苍运起气泽,在残存的术法碑上刻下一串诡秘的画符。 “不妙!”风千霁道,“贼老天要用毁天阵!” 毁天灭地,屠尽魂灵,一旦毁天阵完成,生灵们尚未来得及寻到回家之路,便会被碾成齑粉,再无转圜余地。 “我去毁了术法碑!”九明媚呲了呲牙,双脚一蹬,便要冲下去。 “慢着!”东君拦住她,神色淡然地道,“摧毁术法碑,我比你们二人都有经验。现在有一个更重要的任务,亟待你们去做。” “是何任务?” “那处。”东君伸出修长的食指,直指闪电中最细的一根。 九明媚抬头一瞧,忽然明白了什么。这根闪电有点儿滥竽充数的意思,凑热闹似的往下劈一劈,没精打采的。这“偷懒号”闪电正下方不是别的,正是术法碑。闪电与术法碑遥相呼应,给人一种奇异的感觉,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莫非是出口?” “不是出口,但可以打通个出口。”东君摇头道,“吾先前砸破术法碑时,便察觉到碑的正上方,是上苍气泽最弱之处。” 时间万物守恒,此消彼长,此长彼消。术法碑凝结了上苍太多气泽,相对应的,它的顶空出现了一个虚弱之处。 风千霁道:“你是要我们带三界生灵从那上方冲出去?” “不错。” “好。”九明媚笑道,“我们送三界生灵出去,再回来,同你一道想法子封印上苍。” 东君轻轻地笑了,想伸手抚一抚她娇嫩的脸颊,忽觉不对,又收了回来:“去罢。” 九明媚与风千霁纵身一跃,携手飞向高空,狂声呼叫:“三界生灵,跟我们来!” 墨蓝色的天幕,浓色云雾缭绕,九明媚与风千霁寻到气泽最弱之处,猛力冲去。怎奈上苍设置的结界太过坚实,他二人无法冲破。 为了自由,为了活下去,为了活着回到原来的家,生灵们咆哮着、呼号着、奔袭着,凝成一股强大的龙卷风,直冲天际。亿万生灵凝聚的力量,竟一把冲破结界的阻碍,打破了这方苍天! 龙卷风过境后的墨蓝天幕,被生生撞破一个大洞,从外头透出束阳光,直直打在生灵们身上。亿万生灵沐浴在阳光下,满含着泪花儿,高呼“自由了”!紧接着,他们迎着阳光,冲向那片自由的天地。 九明媚亦钻了出去,为生灵们探索前路。 人间的洪水已经退了,天上的破洞不再漏水,魔界的出口也不再有洪水喷涌而出。看样子,是东君之前砸碎术法碑时毁掉肆水天劫有了效果。但是,已然造成的破坏并未消失,从前的良田沃野、城楼宫阙、乡镇小屋全部被冲毁,湿滑的污泥占领了整个人间。 一眼望过去,死一般荒凉。 生灵们是自由了,但是他们的躯体已经湮灭,只剩下飘游不定的魂,又如何活下去? “这些你们不必担忧,”天君飘过来,“本君身为天界之首,自然有办法。梅神,你……你们得速速助东君一臂之力,破除毁天阵、封印上苍才是。” 九明媚点点头,行了个礼。天君不愧为天君,纵然坠入混沌幽冥,被洗去仙气和法力,却仍有极强的意志力,在亿万生灵中头一个恢复意识,并打破生灵们的怯懦之心,鼓舞士气。 生灵们刮动的龙卷风渐渐平息下来,他们望着面目全非的三界,感到十分茫然。天君稍一抬手,便有许多生灵中的熟面孔飘过来。坤吾大神,熏池元尊,西王母、西海真君…… 这些尽是天界顶厉害的神仙,纵然没有了身躯,残魂依旧可以使用术法。 天君向他们简单做了指使,他们便各自散去,每人负责一部分生灵的安置工作。 九明媚胸前忽然冰凉一片,她从怀中取出那个冰物什,竟是百里沐莲早前教给她的白色莲花。一缕阳光泼洒而下,白莲绽放出绚丽的光华。 一个小小的白发老头儿正在花蕊中央打坐,神情肃穆庄严,似乎在冥想甚么了不得的大事儿。九明媚看清他的脸,煞时又惊又喜:“师父……” “呼噜噜~呼噜噜~~”泰逢元尊睡得可甜可甜的,脑袋一点一点的。他睡得有些迷糊,打了几声呼噜,又吧唧吧唧嘴:“媚儿,弥苏果,给为师留几颗……哒~~” 九明媚“噗嗤”一声笑,用手背揩了揩眼角的湿意,紧接着将白莲和脸蕊上的老头儿一并双手奉与天君。 “劳烦天君照顾我家师父。” 天君见白莲中打坐的竟是泰逢元尊的残魂,立刻拱手行了个大礼,双手接下白莲。 “梅神且放心,泰逢元尊为三界安泰牺牲良多,平安归来实属不易,本君定当妥善保护。” 是呵,师父老头儿归来,实属不易。不知三师姐在混沌幽冥经历了多少坎坷,才能将师父的残魂拦截下来,藏在白莲之中近五百年。 师父回来了,十二仙徒中十人已归位,仅余三师姐百里沐莲和四师姐海明月仍在混沌幽冥之中。 九明媚勾起一抹媚惑的笑来,三师姐受铁链束腰穿骨囚禁五百年之痛,她要为她讨回来,更要把她接回凤鸾山团聚;海明月背叛师门、背叛三界,她要将其带回凤鸾山,让其在师父面前低头谢罪! 风千霁挑了挑眉,大掌用力握住她的右手,唇畔笑意顿起。二人之间无需太多言语,也知晓彼此的心意。此一役,他们携手同行,誓要胜利还师! 生灵们已然顺利逃出,且目前并无毁天灭地之事发生,看来东君毁坏术法碑毁天阵的行动已经成功了。但上苍绝不会善罢甘休,东君一人对抗上苍,将是一场极为难打的硬仗。 噫,如此硬的仗,岂能少了混账夫妻档的份儿? 夫妻俩立即返程,奔向方才被亿万生灵钻透的出口。 突然,天上的日头发出刺眼的光亮,散发的热度比方才强了数百倍,刺得俩人儿眼睛生痛、灼得俩人人浑身滚烫。几乎同时,天路出口里传来猛烈的爆炸声,滚滚墨蓝浓烟喷涌而出。 “怎么回事?!” 风千霁与九明媚一惊,俱是担忧东君境况,忙加速前进。 浓烟之中,一道灰影儿正努力地往出口外头爬,那素来梳得滑溜柔顺的黑发此时乱如鸡窝,那素来骄傲清雅的神态此时被慌乱恐惧代替,至于那高贵的姿态这会子也没了影儿。海明月颇似一只烧锅灰里钻出来的老母鸡,伸着爪子尖声喊:“拉我一把,拉我一把!” 九明媚挠了挠耳朵,自个儿还没捉她呢,她便自投罗网了。这会子,“拉我一把”可不如“咯咯咯哒”听着顺耳。 九明媚莞尔一笑,正欲伸手将海明月捉出来,岂料一条铁链倏而从里头钻出来,圈住海明月的脖子,一把将她扯了回去。 “不,不要!!!” 海明月的尖叫声越来越远。 九明媚忙扑过去,却发现出口被结界封住了。她与风千霁几番尝试,都无法再度破除结界。 透过透明的结界,他们可以看到里头的景象,但因为浓烟滚滚,看得不够真切。隐约可见整个儿天路已经被方才的爆炸给炸了个稀巴烂,同混沌幽冥连为一体。海明月被那根铁链甩了很远,又一把扯向下去,摔倒在百里沐莲脚边。 两个原本相貌相似的女子,已经变得全然不同。 沐莲苍白脆弱、双目灰白、身体残疾,却仍白衣翩然、心思纯善,美得叫人转不开眼。 海明月保有健康的身体和美丽的容貌,却从头到脚、从内到外都灰咕隆咚的,丑得叫人不想多看一眼。 “沐莲,你想干什么?!”海明月拼命撕扯脖子上的铁链,可越撕扯,束缚越紧。 “明月,你错了太久,是该偿还自己犯下的罪孽了。今日,我便替师父,惩治你了。” “你算什么?!”海明月吼道,“不过是梦池中的一朵莲花,不过仗着与我容貌有几分相似,凭何排在我前头,凭何惩治我?!” “就凭,我是你的师姐。” “放开我!” 百里沐莲摇了摇头,轻轻哼起悲伤的小调。 铁链越束越紧,海明月的脸变得紫胀起来,不一会儿便断了气。 九明媚恍然忆起,这是凡间某个国家的丧曲,用以祭奠死去的亡灵。 “这是我第二次杀人,”沐莲催动术法,将海明月的尸身融化,“一切,就到此结束罢……” 沐莲猛然站立而起,用尽全身力气,将肩胛骨上的铁钩拔出。腰间锁链无法掰开,她索性不去理会,兀自将铁钩投向滚滚浓烟的中心。 (未完待续。) 第417章、封印上苍(大结局中篇) 百里沐莲将铁钩投向滚滚浓烟的中心,破开浓雾。 浓烟深处的情景煞时清晰,术法碑已经被东君砸了个粉碎,只剩下一个碑基瘫在原处。上苍被触怒,把东君压在碑基上,揍了个皮开肉绽。东君全身是血,却仍盯着上苍,唇畔带笑。 突然,铁钩飞窜而来,似鹰爪,精准快狠地掐中上苍的双肩。 上苍微微掉转头颅,森冷的声音回荡在幽冥之中:“百里,你敢……” 沐莲顾不得肩胛的剧痛,纤细的双手拽紧铁链:“世间事,有可为,亦有不可为。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是从您那儿学来的道理。” 上苍略一挥手,无数道惊雷降下,沿着锁链飞速流窜。 “莲姐姐,放手!!”九明媚在结界外头大喊道。 闪电毫不留情地劈中沐莲,令她全身战栗不止,喉中溢出痛苦的呻吟。但任凭后面的雷电多么放肆张狂,她都不肯放手,坚持为东君牵制上苍的行动,哪怕只能牵制一点。 “快放手!!!”九明媚拼命捶打坚硬的结界,恨不能替莲姐姐承受雷击之痛。 沐莲轻轻地笑了,好似天边淡云,风一吹便要散去:“小媚,我十万岁的时候,若有你那般勇气,该有多好。” “莲姐姐?” “相信我,小媚。”沐莲道,“自由会属于你,属于你们。” 沐莲攥紧掌心锁链,在细得仿佛一碰便会断掉的手腕上缠了几圈,口中念起灵诀。霎时间,她手腕的锁链上开出一朵白莲,两朵白莲,三朵白莲……莲花沿着锁链生长开去,一路生长、一路绽放,连上苍的肩上也绽出朵朵妙莲。 “丹耀,该走了……”沐莲露出悲凉的笑,引动白莲。 上苍似乎受到了某种干扰,压制东君的动作竟突然放松,身躯不自觉地剧烈抖动。白莲绽放得越多,上苍就抖动得越狠,最后居然跟得了癫痫似的,翻着白眼儿口吐白沫,身子冷不丁地那么一僵,直直坠落而下。 沐莲将他往自个儿这处猛地一扯,扯进自个儿怀中。她颤着双手,轻抚他的眉眼,松了一口气:“丹耀,生不同床死同穴,这是你的浑话,今后……今后……”她俯下身去,将额头抵上他的额头,然而他的额头同他的身子一般僵冷,没有半丝活力。 忽然,一只冰冷的手抬了起来,轻轻抚摸沐莲苍白的面庞。 “丹耀?” “生不同床死同穴,我是认真的。”丹耀喉中溢出沙哑的吟哦,“今后,咱们就葬在此处罢……” 泪珠儿滚滚滑过脸庞,沐莲重重地点了点头。 远处天幕金光一闪,伴着怒吼之声,沐莲听之,忙抬头道:“东君,趁此时!” 东君猛然坐起身子,发现上苍原本所在的地方,一颗巨大的金色圆球儿正灼着火焰,朝他袭来。 金球中传出上苍的怒吼,仿若惊龙的咆哮,又似怒海生涛。 东君站在碑座中央,身体慢慢蒸发成气,飘摇盘旋。 九明媚见状,惊道:“东君这是要……” 风千霁拧紧了眉头,拍了拍她的肩膀:“媚儿乖,让开些,我有法子。” 九明媚点头,侧过身去,将透明结界的区域留给他。 天上的日头越发耀眼,阳光照耀在风千霁身上,仿佛渡上一层金。风千霁口中念起不知名的灵诀,忽而引得日光直射而下,在结界上钻出个洞来。俩人儿迅速变幻影形,化作两只小飞虫,钻入洞中。 他们飞快降落,来到东君身边。 九明媚抱住金球,强力抑制上苍的怒吼,又快速抛出一个梅笼结界,将自己和金球罩在一处。 风千霁则倾身去抓东君的胳膊,大声喊道:“喂,你这家伙快给我醒醒!我知道你想干什么,但是我告诉你,有我在,就不许你随意弃置自个儿的命!” 然而,无论风千霁如何去抓、去够,东君的身形依旧马不停蹄地化作蒸汽。风千霁那双骨节分明的大掌,捉住的只有东君的温热气息。 蒸汽堆叠在碑基上,一层一层向上攀升,形成一座高大的、崭新的术法碑。 上空,一束阳光穿透结界,洒在术法碑上,镌刻出一道道金灿灿的符文。 上苍是谁? 是天地山川,是日月星辰,是沧海是山谷,是整个儿世界。 又或者说,他不是这个世界的创造者,而是,整个儿世界就是他。 世间万物生息,离不开太阳。只有太阳,才能对抗上苍。 东君以太阳神的气泽建造术法碑,以阳光书写封印符文,最后再用太阳之力,封印混沌幽冥,进而封印上苍,令三界彻底摆脱上苍的控制。打从他预备进入混沌幽冥开始,他就已经做好了融化自身气泽的准备,也即是说,他从未打算活着走出混沌幽冥。 任何计划都会遇到一些阻碍或者偏差,东君也不例外。骤然失去法力,遇到百里沐莲,风千霁闯入,莲海上突现术法碑,还有众生灵被鼓动逃脱……他只能随时调整计划去应对。幸好,幸好九明媚和风千霁鼓动生灵们逃离出去,幸好术法碑给了他更好的封印灵感,幸好百里沐莲撤走了上苍寄身的躯体,幸好现在封印上苍已无后顾之忧…… 东君看到九明媚控制金球的坚毅神色,看到自个儿一直嫉妒的风千霁在拼命救他。他觉得很满足,想对他们说些什么,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他所能做的,唯有…… 术法碑上密密麻麻的金色符文很快发挥了作用,整个儿混沌幽冥的天幕上,尽是符文闪动。九明媚极力控制金球,不让它冲出去伤及东君,岂料术法碑好似有一股强大的吸力,瞬间鼓破梅笼结界,将金球吸入术法碑中。 嘭嘭嘭! 术法碑内传来阵阵激烈打斗的声音,术法碑破了一块又一块,眼见就要被腰斩。 九明媚与风千霁即刻向术法碑传送自身气泽,助东君一臂之力。 猛然间,术法碑中央闪出一道金光,刺入九明媚与风千霁的眉心。 俩人儿只来得及看到东君的一个淡淡的笑,便被金光震出结界之外。 术法碑仍屹立在混沌幽冥之中,金色符文编织成一张巨大的网,将整个儿空间牢牢地束缚其中。碑内的金球终于不再冲撞打斗,渐渐平息下来。 出口处的透明结界亦被金色符文填满,再看不到里面的任何情形。 “东君!” 东君化作术法碑,永远地留在了混沌幽冥,镇压着上苍。 而混沌幽冥,成了一个传说,永远地消失在世间。 九明媚轻问:“阿霁,他永远不会回来了吗?” 风千霁揽住她的肩膀,轻道:“你还有我。” 天边的云霞渐渐升起,将天空渲染得美丽万方。三界重归平静,生灵各得其所,这是东君的企望。 (未完待续。) 第418章、大结局 九明媚容色狠厉,是个不把东君扒出来誓不罢休的形容。 “媚儿,停下!”风千霁紧紧握住她的手腕,不准她再破坏结界。 九明媚气鼓鼓地撇去梅刀,指着天上的日头道:“阿霁,你再试试凿开结界。” “不成。”风千霁摇摇头,简明扼要地答道。 九明媚拧了眉头:“为何?” “我晓得东君在你心中的分量,”风千霁顿了顿,又道,“可究竟‘为何’不能凿开结界,媚儿比我更清楚,不是么?” 九明媚一怔,随即莞尔一笑,只是这一回却是苦笑。是呵,阿霁说的对,她比谁都清楚不能凿开结界的缘由。 东君已经用术法碑将混沌幽冥变成一个巨大的封印法阵,如今包裹混沌幽冥的这层结界,每一寸每一分,都是东君用自己的性命编织的。倘若九明媚和风千霁现在凿开结界,就是在破坏东君好不容易编制出的封印法阵。如此一来,上苍随时可以突破封印,重新左右三界,后果不堪设想。介时,东君的一番心血,沐莲的一番牺牲,尽数付诸东流。 可是,要她就此束手,任东君和沐莲被困在这暗无天日的封印之中,永远失去自由…… 她做不到。 “你做得到,梅神没有什么做不到。” 神识中传来东君清淡如风的声音,比平日里冷淡自持的声音多了一份情味儿,那么温柔、那么好听。 “东君?你还有意识?”九明媚心头大喜,忙用神识传音回道,“告诉我,有什么办法,可以救你和莲姐姐出来?” “没有办法救我们,你们也无需救我们。”东君淡然道,“相反的,你们必须在半刻钟内彻底封印混沌幽冥。” 九明媚略一思索,问道:“你是要我们从外围加固封印?” “呵……梅神如斯聪慧,总该明白何为‘取’,何为‘舍’。” 东君的声音渐渐弱了,直至再听不到一丝半点。 从今而后,东君将化作术法碑,化作封印结界,永远地留在混沌幽冥,去镇压上苍。 而混沌幽冥,成了一个传说,永远地消失在世间。 太阳的光芒照耀世间,天边的云霞渐渐升起,将天空渲染得美丽万方。三界重归平静,生灵各得其所,一切都美丽而祥和。唯有混沌幽冥,永远沉寂于黑暗。 任何事,不可能完满; 任何自由,都要有人承担背后的束缚与苦难。 舍东君之命,取三界安泰,即东君之所谓“取舍”,亦是东君之企望。 “去他奶奶的取舍!” 九明媚忽然站起身,红色的袍子随风舞动,赤红的长发烈烈飘动。她好似一团子火焰,能把万物烧融。 风千霁见她如此,唇角勾起一个魅惑的笑,随之站起来。他捧住媚儿那又红又烫的小脸儿,在她红彤彤的小嘴上印下一记深吻,缠绵缱眷。 “阿霁……”九明媚伸了小舌头,舔了舔唇,意犹未尽地瞅着他。 “媚儿乖,甭这般瞅着我,为夫会发疯的。”风千霁色眯眯地蹭了蹭她的胸脯儿。 九明媚“噗嗤”一笑,拧住他的耳朵,笑问:“你知道我想做甚?” “不管媚儿想做甚,我都会陪你去做。”风千霁拥抱她,吻了吻她小巧可爱的小耳垂,将丝丝誓言吹入她的耳、她的脑和她的心,“不管对错,不问成败。” 阳光金灿灿的,泼洒在身上,九明媚却觉得心里的暖比身上的暖,更加炙热。她用指尖描摹他的眉眼,又冷不丁地在他脑门儿上弹了个响亮的镚儿:“干活咯!” “干活儿!” 风千霁煞有介事地扭扭腰、扭扭腚、伸伸胳膊伸伸腿。摩拳擦掌之后,他飞至混沌幽冥一头,引太阳之力入体,又朝结界猛拍一掌。掌心紧贴结界,立时被一股冷热交替的电流刺得生痛,好似要将皮肤撕碎。 九明媚伸了个大懒腰,远远地朝他丢了个飞吻。紧接着,她飞至混沌幽冥外的另一头,引太阳之力入体,猛地往结界上拍下一掌。掌心一痛,她咬牙按住,贴紧结界,不肯抬起半分。 俩人儿互相看了一眼,确认对方准备完毕,立即拈动灵诀。 风千霁掌下,金光如闪电一般沿着结界向四周劈散。 九明媚掌下,棕色梅枝迅速生长,沿着结界向四周蔓延。 金光劈散速度越来越快,气势越来越猛,力道越来越强; 梅枝生长得越来越长,越来越嚣张,枝干越来越粗壮。 眼见着金光与梅枝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对撞而去,是个要撞到崩碎的架势。可他们二人全没有收手的准备,反倒加强力道,令双方力量直接冲撞起来。 金光撞上梅枝,噼里啪啦溅起层层火花儿。 梅枝撞上金光,稀里哗啦绽放朵朵梅花儿。 火花点缀着梅花,在冶艳的梅影中交错出绚烂的色彩; 梅枝缠绕着金光,在灿烂的光华里连缀出密密麻麻的脉络。 不消片刻,一张金光与梅枝凝结成的巨大网络,将结界外层紧紧包裹。从远处瞧去,混沌幽冥好似一个巨大的金红交错的蛋,漂浮在空中。 完成这一切,风千霁与九明媚相视一笑,揩了揩额角渗出的汗珠儿。诚如东君所言,上苍的厉害他们不是没有见识过,仅有东君那一道封印是不够的。所以,他们必须在半刻钟内在结界外围加固封印,彻底封印住混沌幽冥和上苍,才能确保之前的努力没有白费,才能确保好不容易逃出生天的三界生灵可以平平安安地重建家园。 封印是个体力活儿,俩人儿都累得上气不接下气。 风千霁扶着腰,猛喘了几口气,掌心却未曾离开结界。 九明媚眨了眨凤眸儿,粲然笑道:“怎的,不行了?” “媚儿乖,行与不行,为夫叫你瞧个真切。” 说罢,风千霁拈动灵诀,掌心旋起一个金色的漩涡。那漩涡吸力极强,渗透至结界之下,用太阳之力吸引东君的仙灵。 九明媚也不甘示弱,掌心红光大盛,渗透至结界之下,用花神之力吸引沐莲的仙灵。 唯有相同或者相似的气泽,才有机会穿过封印引动仙灵。 但是,这不是一层封印,而是三层。要穿透三层封印,在偌大的混沌幽冥中搜寻一个仙灵,并将其吸纳而出,对于寻常的神者而言,是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他们二人从前也从未尝试过,更不知会有甚么后果。或许他们力竭倒下也不能成功救下,或许他们会被上苍的力量反噬而受伤,又或许…… 但他们一言不发,凝神屏气,集中全部力量。 阳光炙烤在他们身上,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汗水湿透了长发、湿透了衣衫。他们好似水里泡过的人儿,浑身没一处干地方。 天君、西王母、白虎神君等神仙聚拢而来,单狐印、老驳、发发等仙徒亦飞身前来,魔尊玄扈、少尊阿秘等魔人被救之后纷纷赶来…… 在九明媚与风千霁屏息凝神之时,任何外力的干扰都有可能导致吸灵失败。他们只能默默地注视着由金光与梅枝凝结成的巨大封印,和封印上的两位神者。 太阳神东君和沐莲上仙,用他们的性命,换得生灵的平安。 梅神与风千霁,不仅保住生灵平安,更要救助二位神者。 此时此刻,三界生灵的心,都牵挂在他们身上。 终于,风千霁掌心有了动静,一个金灿灿的气团盘旋着从封印中涌出。 与此同时,九明媚的掌心,也出现了一团白莲形状的气团儿。 “太好了!太阳神得救了!” 三界生灵迎着太阳的光辉,欢欣鼓舞。 “沐莲回来了,沐莲终于……”肥猫儿发发趴在阿印肩上,用猫爪儿蹭了蹭眼睛,喜极而泣。 单狐印揉了揉它的脑门儿,目光温柔而慈悲。都回来了,真好,只是……物不是,人亦非,明月再不会掬起一江东水…… “哎哎,多揉揉,嗯呢,往下面一点儿,用力,哦~~舒服喵呜~~” 噫,感情发发把阿印的手当自动按摩仪了。 九明媚俏灵灵地站在原地,笑望着她的阿霁。虽然俩人儿费了恁大的功夫,只从混沌幽冥中救出了东君和沐莲的一部分气泽,但是,只要气泽还在,他们终有一日可以重新修炼,回归天地间。 风千霁眉眼带笑,无限欢喜地望着他的媚儿。他也曾怨怒东君自私自利,将他剥离出来投入凡间转世为人,让他历经人世间的磨难坎坷;他也曾怨怒东君将他收回身体,令他与媚儿相见不相亲。但是这一刻,他庆幸自己落入人间,才识得媚儿这个“小妖精”,能够拥有她。 他们终于拥有了自由,也拥有了一份,势均力敌的爱情。 九明媚呲了呲一口小白牙,带着一贯的张狂而放肆的灿烂笑容,朝他勾了勾指头:“夫君,过来。” ————结局小分割———— 两百年后,三界大局已定。 天君安置三界生灵有方,已令神、人、魔界所有生灵复生、重归家园。他又将冥界职权扩大,不仅管理凡人身后事,连天界与魔界的亡灵也纳入管理系统,形成六道轮回。 玄扈带领魔界归顺天界,从此世间再无魔尊。于是,天君定下三界守约,除恶行、扬善道,立下不准滥杀无辜,不准欺凌弱小,不准残害异族等“三十六不准”。 另外,天君着重嘉奖泰逢元尊及凤鸾山,正式封凤鸾山为“天下第一仙山”,十一仙徒各有封赏。尤其是梅神九明媚,头功一件,被天君认作“义女”,封为“春归帝姬”。而熏池元尊的徒儿风千霁,被天君大肆赞扬一番,封为“东明神君”。 就在正式封赏的那一日,天朗啊气清,惠风啊和畅~~ 天宫之上,云鸾之巅,众神齐至,百花争艳。 大师兄单狐印、二师兄老驳、老五发发、六师姐酒弯弯、七师兄靖人、八师兄青柘、十师妹纵兰侠、小十一苍玉、小十二蛮蛮一个接一个地登上天宫封神台,接受天君的封赏和众神的膜拜。 “梅神何在?”天君问道。 “呃……这个……”仙徒们互相使了个眼色,问询对方,结果得到的答案都是,“不造啊~~” “咳咳,”天君尴了个尬,又问,“风千霁何在?” “呃……这个……也不造啊~~” “……” 天君站在高台上,捧着俩人儿的封赏玺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他抬头望了望天,但见那九重天外,云霞缭绕,仿若一万匹草泥马奔腾而过。 而那云霞凝聚的马匹上,一前一后骑着俩人儿。 红衣红发的老少女依偎在紫衣黑发的俊男人怀里,笑嘻嘻地道:“甚么‘春归帝姬’,天君老头儿的取名水平忒低了。” “‘东明神君’这名儿老掉牙,我也不要。” “这些年咱们不是在凤鸾山,就是窝在天界替天君老头儿办事,闷坏我了。再当个帝姬、神君甚么的,岂不得让天君当牛使?”九明媚摇头道,“咱们逃罢!” “咱们已经逃了。” “那便不回去了。”九明媚蜻蜓点水般地吻了吻他的唇,笑道,“你想去哪儿?” “爹爹,娘亲,咱们去哪儿?” 俩人儿俱是一愣,纯然忘了小乖还坐在马头上,歪着小脑袋欣赏爹娘打啵儿。 风千霁朗声而笑:“你们想去哪儿,咱们就去哪儿!” 小乖兴奋地直摆手,冲着云边的鸟儿大声喊:“冲啊~~” 云马飘飘荡荡,不知飞向何方。 许多许多年月过后,世间仍流传着梅神与千霁的传说。 有人说他们携手闯三界,惩恶扬善、打败许多妄图作恶的妖魔鬼怪;有人说,他们在一处风景秀丽的悬崖边安家落户,过上了男耕女织的平凡生活;还有人说…… 究竟他们去了哪儿? 噫,谁晓得呢? ————————THE...END—————————— 谢谢各位亲爱的读者们近一年来对《东风第一媚》的喜爱和支持,你们的喜爱就是莲雨写作的最大动力!《东风第一媚》正文部分到此结束,后面会陆续发放番外。希望大家继续支持哟!么么哒(づ ̄3 ̄)づ (未完待续。) 番外一 黑色大床上,交缠着两具白花花的躯体。一个美如女仙,一个丽若艳霞,俩屁股冷不丁那么一翘,还当是俩姑娘在做甚么19禁的游戏的。吟哦声,呻吟声,大床晃动之声不绝于耳,闻之令人耳热。 其中一个“姑娘”猛地一顿,掐住身下美人儿的脖颈子,“唰”地将她摔在地上。 那美人儿被摔得身子颤抖,很是个脆弱的俏模样儿。她在地上匍匐着,白花花的双腿忽而合并起来,变作一条墨绿色的蛇尾,上头斑驳的蛇皮纹路黑绿相间,还挺清晰。 “魔尊大人……”美人儿作娇羞状,欲语还休,“您……您做什么这般凶么……” 岂料床上站着的那位魔尊大人长得像姑娘,可无论身板儿还是内心,都是个地地道道的糙汉子。魔尊玄扈将床边锦盒砸到白棱脑门儿上,直把娇羞美人儿给砸懵逼了。 甚么情况?吃干抹净之后,翻脸不认人? 玄扈面色森冷地道:“暗算本尊,依魔界例律,或灭除肉身,或灭除魔魂,你自己选罢。” 白棱心知计谋已被拆穿,却仍不肯甘心,蹭过去亲热地握住玄扈的手:“白棱早已是您的人,岂会暗算您呢。请魔尊大人莫要听信谗言,平白冤枉了妾身呐。” 玄扈冷笑一声,拈动咒术。只见锦盒骤然打开,打里头滚出一颗血淋淋的蛇头,并三朵赤色毒花。 白棱忙跪下,磕头请罪:“妾身私心之下爱慕您已久,不得已才出此下策。是妾身之过,请您责罚!” “你说,这仅是你的计策?”玄扈指着那蛇头,“灰离乃是****的亲信。” “灰离虽是族长的亲信,却也是妾身的义兄,他深知妾身对您的一片苦心,才会做下糊涂之事……” 事情其实已经很是明了,巴蛇族虽为十大魔族之一,但如今在魔界的地位正节节败退。为了复兴巴蛇一族,族长****起了歪心思,预备用上美人计。白棱作为巴蛇族第一美人儿,自然被****寄于厚望,送到了悬冽殿给玄扈做侍女。她用尽美色与心机,却难以得到玄扈的半点好感。眼见着自个儿已蹉跎了一年光景,她心中又气又急,同****商议了一个绝妙的计谋。 赤翎花长在魔界烈火之谷,催情摄魄,且不露痕迹。灰离送白棱至烈火之骨,白棱脚踏烈焰,采到三朵赤翎,暗中放入玄扈的饮食之中。 玄扈一个不小心,让这个容貌绝美、心机极深的美女蛇给“强了”,还以为自个儿是真心喜欢了她。白棱“人心不足蛇吞象”,三朵赤翎不够,她还要更多,以拴住玄扈的心。及至怀孕生下魔界的继承人,她便什么后顾之忧也没了。灰离只得经常前往烈火之谷寻找赤翎花,却被左尊鹤岚山发现。 玄扈得知实情时,还不肯全然相信。 “你爱她什么?”鹤岚山问他,“绝美的容颜,温柔的情态,抑或是她的性情?” “我不知道。”玄扈很是茫然。 “你别忘了,她是巴蛇族人。” 鹤岚山的提醒令他恍然记起,他年幼时曾被越疆投入巴蛇群中,遭受群蛇蚀咬,从而激起噬杀本能。所以,他一贯不与巴蛇族亲厚,更不肯接受****所献的美人。那么,为何他会突然对白棱格外爱重? 鹤岚山将灰离和赤翎花交给他,让他自行处理,随即回洞府修炼。 玄扈本还对白棱有一丝希冀,但当他亲眼看到白棱在他的饮食中掺入赤翎花时,他愤怒了。此计只是白棱一人所为?鬼都不信! “是灭除肉身抑或灭除魔魂,妾身都认!但是魔尊大人啊……”白棱眸中含泪,昂首凝望着他,“妾身,妾身腹中已有了您的骨肉。妾身不能置您的骨肉于不顾啊!” 玄扈拔出魔刀,架在白棱颈上:“你在威胁本尊?” 白棱仗着身怀有孕,凄楚中带了丝自信:“妾身不敢。” 她相信,魔尊绝不会置自个儿的骨肉于不顾。母凭子贵,就算他现在生气,凭她的美貌和儿子,早晚能够登上魔后的宝座,令巴蛇族成为魔界中最高贵的族群,令那些鼻孔朝天的牛角魔人族乖乖低头! 可是她忘了,魔界至尊,从来没什么怜爱之心。 “来人。” 魔兵入内道:“在。” “准备祭胎咒场。” “是。” 白棱一听这话,吓得面色青白,再不敢有任何自信。但无论她如何哀求,玄扈都没有收回成命。在祭胎咒场中,白棱体内的魔胎被强行取出。彼时,整个儿魔都,都能听到白棱痛苦的哀嚎。 玄扈命****将白棱带回巴蛇族,并且下令,白棱永世不得入魔都。至于生下的那个魔胎,成了玄扈心中一个耻辱的印记,是一段他严令封存的秘密。魔胎被随口取名为“阿秘”,丢在魔宫深处,由得它自生自灭。 直到五十年后,一个步履蹒跚、衣衫破烂、满脸污脏的小娃儿从魔宫深处走出。小娃儿抱住玄扈的大腿不撒手,口里亲亲热热地喊着“父尊”。 阿秘那软软糯糯的声音,亮晶晶的眼儿,还有狼狈不堪的模样,令玄扈一时恍然,仿佛看到了儿时的自己。 一种叫做“父爱”的玩意儿,在玄扈心中生根发芽。他从小未曾得到过父尊越疆的半丝怜爱,如今,他要让这个肉球儿一般的儿子,享用个彻底。倘若越疆看到他如斯宠惯儿子,会如何恼怒?他心中忽地涌起快意之感。 “阿……阿秘?”玄扈都快忘记儿子的名字了。 “嗯嗯,父尊给阿秘起的名字,阿秘可喜欢了。”阿秘笑眯眯地说。 玄扈十分受用,却又放不下威严的魔尊架子,只板着脸道:“以后跟在父尊身边罢。” 阿秘惊喜极了,似只猫儿,兀自爬上父尊的大腿,又沿着脊背爬上他的脖颈子。阿秘从后面拥住父尊的脖子,亲亲热热地蹭着他的脸。 周围的魔兵见之心惊肉跳,从未有人敢如此大逆不道,他们十分担心魔宫中发生弑子惨剧。岂料玄扈丝毫不恼,反而露出了数万年来唯一的一个笑容。 “阿秘抱紧了,掉下去父尊可不救你。” 阿秘眸中闪过一丝得意,如父尊所言,抱得紧紧的,绝不撒手。 血浓于水,情浓于恨。 (未完待续。) 番外二 (谢谢君隽的打赏哟~么么哒!) 我出生的那一日,西海龙宫突现祥瑞,似一轮月照耀整片海域。父亲喜悦非常,将我高高捧起,奉为西海长公主,取名“海明月”。 从那时起,我便知晓自己地位崇高,日后必将成为西海的荣耀。于是,我听从父亲之命拜入凤鸾山泰逢元尊座下,成为天下第一仙山的第四位仙徒。 初拜入凤鸾,我便瞧见了排在我前头的三位仙徒,其中大师兄单狐印乃是单狐山神之子,相貌、法力都很不错,勉强看得入眼;二师兄老驳乃是魔界出身,常以兽身出没,眼神不善,观之十分碍眼;至于三师姐,不过凤鸾山梦池中一朵寻常白莲,勉强修得个仙身罢了,竟排在我前头。 更令人不悦的是,凤鸾中的山妖精怪常道我与那沐莲相貌相似,令它们时常错认。想我海明月乃西海长公主,怎屑与小小白莲作比?!但父亲告诫之语仍在耳边,既来此拜师学艺,必要谦虚诚心,与师兄弟和睦相处。他日学有所成,荣登上神之位,得三界敬仰。绝不可学我那不靠谱的叔父,给龙族丢脸。 山中修炼的日子十分清苦,我那位师父又十分不靠谱,他只偶尔讲讲修炼之法,便丢下一些术法书籍,让我们自行参透。 大师兄对我道:“师父从来如此,师妹莫要介怀。在山上有什么需要,只管同我讲,术法参透不破之处,亦可同我们商议。” “多谢大师兄。” 我行了个礼,猛一抬头,便见大师兄的双眸格外好看,似深海蚌母产出的珍珠,散发着柔润的光泽。我第一次感觉到,来凤鸾山拜师学艺,不似想象中枯燥。 时光匆匆而逝,三千年里头,大师兄长进很大,已经在三界小有名气。师父也陆续又收了几个徒弟,却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小角色,成日里混得很,法术修炼也不够好。 当神魔大战开始后,师父只带了大师兄一人去了大荒之野。我本欲追随师父上战场,倘若得些战绩,也能为西海龙族争光。但师父不同意,说我乃是西海长公主,他已同西海真君保证要护我周全。 我留守凤鸾山,时时刻刻揪心于战场形势,更担心大师兄的安危。当我听说大师兄被鹤岚山打成重伤之时,我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情绪——恐惧。我怕再也无法看到他温柔的眼神,听到他关心的话语。终于明白,自己对大师兄,早已有了非同寻常的心意。 可是,当我日思夜盼的大师兄平安回来时,一切都不同了。他每日将大部分时间,花在了一株小小的梅骨朵上。梅花的枝干都已经被烧得干枯黑瘪,只有一只小骨朵顶在尖儿上,有什么可瞧的?师父也十分喜爱那只梅骨朵,浇水施肥灌溉法力,终于让它绽放出一个混世魔王一般的野丫头来。这个野丫头成了我的九师妹,也是我的宿敌。 大师兄喜欢九师妹那野丫头,令我心中十分不甘。但是,身为西海长公主,放下尊严去同一个野丫头争男子,着实不齿。 后来父亲属意将我许配给天界太子墨祁,我本因墨祁与九师妹的瓜葛不愿接受。父亲却说,成为第一个登上天后宝座的西海公主,这是莫大的荣耀。我虽心有不甘,却无力反驳。 墨祁悔婚,选中九师妹身边那个不值一文的小草蔓居做太子妃,这无异于羞辱我!可没有人为我说一句话,师父也好、沐莲也好,父亲也好,都只是劝我别放在心上。天君与天后倒是觉得十分歉意,却也只是送些宝器做赔礼。谁真心为我考虑,谁能排解我心中的屈辱?! 我越发厌恶凤鸾山,厌恶这里的人事物。我拼命修炼,只为功成名就之后,彻底离开这个鬼地方。 世事无常,凤鸾山毁了。 那晚,九师妹上天界赴宴,我因与百花仙子有约,亦悄悄上了天界。当太子墨祁阻止九师妹回凤鸾,甚至不惜与蔓居斗气时,我怀疑凤鸾山有情况。待九师妹离开之后,我偷偷跟在太子后面,听到了天后与他的交谈,才知师父竟要为三界抵挡暴雪天劫! 年幼时,我曾听父亲提到过天劫一事,深知其恐怖之处。 我心中一热,立刻赶回凤鸾山。可是,当我看到暴雪肆虐,将整座仙山疯狂裹挟之时,我犹豫了。这里本就没有什么值得留恋之处,并且以我之力,去了也不过是白白送死。我心中一冷,缓缓退步离去,哪怕听到大师兄濒死时的嘶喊,也没有停下。 我明白,我做了一回逃兵。本以为此时天知地知,不会再有别人知晓。没想到,回到西海龙宫,素来对我疼爱有加的父亲,竟当众打了我一巴掌! “临战脱逃,其耻一也; 无孝无悌,其耻二也; 欺上瞒下,其耻三也!” 我捂着火辣辣的脸颊,愤恨地道:“是不是女儿死了,您才觉得光宗耀祖!” “你!”父亲气得面色狰狞,“我怎会教出你这样的女儿!?来人!自今日起,长公主病重,入戾海沟‘休养’,非‘痊愈’不得出,任何人不得探视!!!” 我从人人尊崇的西海长公主,变成戾海沟中的囚徒,一囚就是四百八十年。 当我终于学乖,跟父亲承认错误,得以重见天日之时,世间已沧海桑田。我用了十六年时间周游凡间各国,救济贫苦百姓,还曾在岐国救过太子风亿琅身边的一个剑客。我得到许多百姓的爱戴,提高自己的声名,才终于令父亲彻底消气。可是再面对父亲慈爱的面容,我心中止不住地泛恶心,我想我已经再也没办法拥有正常的情感了。 直到,重新找到大师兄和九师妹。 他们要救回仙徒,重建凤鸾山,哼,真是可笑。沐莲那朵愚蠢的白莲,早已灰飞湮灭,谁也救不回了。至于凤鸾山,那个地方于我而言,就是一个耻辱的伤疤,为何要将它重建起来,时刻提醒我,我是一个无耻的逃兵?! 碍于明面上的同门之谊,我只得一路帮助他们,去往单狐山,用屏水诀封住山脉水源,救助山脉中的生灵。大师兄很感激我,连说了许多声“谢谢”,他的眸子一如既往的温柔,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好听。 “那天,我看到你了。” 我一惊:“大师兄指的是?” “幸好你及时离开,”大师兄温和地笑着,真诚的,没有半丝嘲讽的说,“能看到师妹活着,师兄才死的没那么痛苦。” 我心中讶异不已,他没有怨怒我的自私,没有批评我的逃兵行径。那颗沉寂了数万年的心,再一次为大师兄而悸动。纵然大师兄依然喜欢九师妹,但这一回,我要先下手为强。 我找到父亲,同他商议与单狐山联姻,并帮助山脉引渡水源。我深知父亲的弱点——好面子。给他足够的荣耀,他定会十分欢悦地接受这个计划。 终于,我成功地嫁给了大师兄,成为单狐山神单狐印的妻子。 我很高兴。 我以为只要得到他的人,他的心一定会慢慢地来到我身边。又或者,只要他人永远在我身边,我不要他的心也可以。 可我千算万算,算漏了自己的容忍力。 大婚前夜,我没有老老实实地呆在西海龙宫待嫁,而是偷偷来到单狐山,想要看一看大师兄在做什么,会不会有……有哪怕一丝丝的高兴,毕竟,我帮了他那么多。 大师兄很孝顺,一整晚都陪着单狐禾,端茶倒水,父慈子孝。 “阿印,明月是西海长公主,肯帮助山脉,又肯下嫁与你,你要好生待她。” “明白的,父亲。” “那你为何还如此愁眉不展?”单狐禾叹了口气,劝解道,“明儿大婚,可万万不能如此,得有个新郎倌儿的样子,高兴些。” “高兴?”大师兄愁眉更加紧锁,“这场婚姻,就像一个囚笼,将我与四师妹囚在一处。叫我们如何高兴?” “阿印!”单狐禾猛咳了几声,“你,你这孩子,怎么这般死脑筋!” 大师兄忙给他拍背顺气,这才缓解了他的症状。 我躲在门外,眼泪流淌而出。及至眼泪流干,心中只余一片荒凉。 没有人比我更知晓,被囚禁的煎熬。而我在大师兄眼中,就是一把囚禁他、令他痛苦煎熬的锁。打开锁,就此放过?那谁又来偿还我的煎熬?! 那一夜,我做了抉择。 荣耀有什么用,家世有什么用,亲人、朋友、爱人、师父、同门又有什么用?! 天界待我不仁,我便不再做神! 我找到黎山魔君,与他做交易,并且开始修炼隔灵之术。 我还要让魔界与天界斗成一锅粥,激发上苍的天劫。 待三界尽毁,我做了新世界的主宰,还有谁……还有谁敢不爱我呢? —————— 海明月被沐莲杀死,寂灭于混沌幽冥之中,做起了悠长悠长而又没有尽头的梦。 可她从不知晓,那夜她走后,单狐印对单狐禾说的最后一句话: “哪怕是个囚笼,她既嫁我为妻,就将是我心上最重要的人。这一世,我定不负明月。” (未完待续。) 番外三 “珠子大神,您听说了没,咱们村王二花和邻村的曹大壮明儿成亲了!” 田翠怀里抱着肥猫儿发发,坐在自家院子里的小凳子上晒太阳。 距天劫已经过了三百二十年,田翠老家的凡人已经活了十几拨,又死了十几拨。唯有田翠和她的爹娘得到珠子大神的恩典,吃了长生不老药,全须全尾地活了下来。 虽然几百年积累下来的财产已经足够他们当个大员外享受生活了,可老辈人做活做惯了,一日不干活全身都痒痒。于是乎,种田、放牛、砍柴,他们依旧过着从前粗茶淡饭的日子。村里人都晓得他们一家长生不老,受神仙庇佑,因而格外尊重他们。 田翠见爹娘过得如此欢悦,越发感激珠子大神,誓要做三界最佳“铲屎官”。 这不,田翠一边说着话,手指的动作可没停,忙着给发发顺毛呢。噫,怎一个兢兢业业得了! “王二花长得挺好看的,可曹大壮五大三粗的,真不明白她为啥那么喜欢。”田翠兀自念叨着。 肥猫儿舒服极了,在她怀里蹭了蹭,又仰面朝上躺着:“脖子,脖子,对,就是这儿……”田翠赶紧依着大神的吩咐,往那肉嘟嘟、毛绒绒的脖子下轻挠。 突然,田翠大叫一声“糟了”,把发发唬得白毛一炸,险些从她身上滚下来。 “怎么了?!” “俺的天呐,珠子大神原来是只公猫!”田翠又惊又愧地道,“这可不得了,俺本来觉着您长得这般白润富态,想给您寻只漂亮的公猫作伴来着。俺还特特儿让王二花出嫁前把她家的猫儿留给俺……” “……” 这么多年过去了,对于田翠每日里“珠子大神”的叫法,发发不知纠正了多少遍,可都没有用。听着她叫得越来越甜,它甚而觉得很是受用,便也懒得再去纠正。称呼嘛,忍一忍也就过去了,可是“搞基”不能忍!原先作为一面镜子,它没啥性别可言,现在好歹是个公的,岂能…… 唔,找只母猫?寻常母猫哪里配得上他凤鸾山老五发发的名头? 唔,找只母猫仙?想想天界那些成日里抓来挠去的猫仙,它就觉蛋疼。 再说了,那些母猫仙化成人形,都没有田翠好看呢。 发发一怔,又专注地瞄了瞄田翠。噫,从前只把她当自家一个“铲屎官”,现在才发觉,她还是个姑娘,而且是个挺好看的姑娘。 再想一想,虽则她没脑子了些,但它足够聪明,娶个没脑子的老婆,压力也不算大。再者,这没脑子的丫头还有些优点,譬如性子单纯、热情开朗、孝顺心善,关键挠痒痒的本事一流。嗯嗯,极有做老婆的发展潜力。 于是乎,发发重又躺下来,打了个哈欠,伸了伸四只猫爪,懒洋洋地说:“甭麻烦王二花了,本神准许你来做本神的老婆,选个甚么日子成亲,你自个儿定罢。” 田翠愣住了,呆呆地盯着珠子大神的猫脸,忽然间仿佛明白了什么,惊叫一声,双手那么一抡!下一瞬,发发被抛出去老高,活生生地挂在了院中的大枣树上。吧嗒,数颗枣子很给面儿地砸下来,正中发发的脑门儿。 接连几日,发发都没见着田翠,本以为她是去帮王二花筹备婚礼了,或是不好意思见它,谁承想,全不是这么回事。田翠分明诚心躲着它,能在外头晃悠绝不回家,回家就把自个儿关在卧房里绝不见它。 发发一个人,哦不,一个猫窝在院子里,只能自个儿给自个儿舔毛顺毛,着实难过。它唉声又叹气,颇似个怨夫。 “哎呀,田大娘,不是我给你吹,人家林家是在丹都做大官儿的,林公子仪表堂堂、丰神俊朗,绝对是一表人才。”老媒婆又来说媒,还拿来了林公子的画像,大吹特吹。 田大娘颇有些动心,便叫田翠出来瞧瞧。田翠只是探出头来看了一眼画像,确乎是个俊朗公子,也没说好坏,瞥见发发在看她,她立马又躲回房里,“嘭”地一声关了门。 老媒婆吃了闭门羹,有些不快,压低了声音对田大娘道:“大娘,不是我说。四野乡邻都晓得,您家闺女都三四百岁的老姑娘了,就算是神仙庇佑,那也没人敢娶不是?幸而人家林公子嗜好修仙,人不介意这个。您家闺女是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儿了啊,女儿家,再老下去可真嫁不出去了啊~~” 老媒婆话音刚落,便觉浑身冷得发颤,一低头,瞥见一只白色肥猫儿浑身炸毛,正恶狠狠的盯着她。 “俺家闺女要容有容,要貌有貌,还有神仙庇佑,长生不老。你个早晚老死的货,也敢糟践俺闺女?!”田大娘是个悍妇,撸起袖子便要撵人。可她还没来得及动手,有个白影儿先她一步,扑上老媒婆的脑袋,把老媒婆抓得满脸血口子。 不发狠不知道,一发狠吓一跳,发发一路撵一路抓,把老媒婆整得不轻。 这下好了,乡野传言更多了。说什么老田家的闺女找不着正经男人,跟了一只猫。 田大爷、田大娘为此很是苦恼,姑娘的名声坏了更难嫁,总不能真嫁给一只猫吧? 发发总算搞明白了,敢情自个儿在田翠眼里就是一只猫,压根儿不算个男人。正如同从前田翠在它眼里就是个“铲屎官”,压根儿不算个姑娘。想明白这些,发发通体舒泰,睡了个好觉。 又过了些日子,王二花回门,田翠去探望她。去的路上,遇到一伙儿强盗。田翠吓了一跳,拿出发发给她的法宝,把强盗全揍趴下了。她还把强盗押送至衙门,得了很多赏银。回家路上,忽又遇到一伙妖魔。这会子可麻烦了,对方人多势众,她用法宝也不顶事儿。 突然,一位白衣侠士从天而降,三下五除二,打退了妖魔。 那侠士黑发飘逸,白衣翩然,脸型稍圆润了些,可是一双眼睛又大又亮,格外引人注目。当他笑望着田翠的时候,田翠感觉到心儿砰砰直跳,都快从嗓子眼儿里蹦出来了。上回有这般感觉是什么时候?哦,那可太久远了,远到三百二十多年的鹤鸣山上,初见八皇子殿下的时候。 “姑娘,你可还好?”侠士关怀地问。 田翠傻傻地点头,连句话也说不出。 “那便好,告辞。” “等……等……等一下!”田翠鼓起勇气大声道,“敢问您尊姓大名?” 侠士摇摇头:“有缘自会相见。” 侠士消失在路的尽头,田翠很是沮丧,失魂落魄的回家,忽然很想念珠子大神。从前她有什么开心不开心的,总要抱着珠子大神念叨念叨,虽然大神不是很爱搭理她,可是,每每念叨完,就觉得心情妙不可言。 她四处寻找发发,里里外外找了四五遍,却还是找不到。 田翠更加沮丧,瘫坐在院子里的小凳子上,把脸埋在膝盖中间,不知怎么的,就是想哭。珠子大神一定是生她的气,再也不会回来了…… 一阵沁人心脾的枣花香飘逸而来,令田翠抬起了头。这个时节,树上的枣花儿早就谢了,结出了青色的枣子,怎会有那么多枣花从树上翩然而落?但见院中那棵三百年的老枣树上霎时间开遍了淡黄色的小巧枣花儿,风一吹,树一摇,落下簇簇香花,美得那样温暖。 而老枣树的枝桠上,正趴着那位白衣侠士。 侠士似乎装B装过了头,身上落满了淡黄枣花儿,弄得全身直痒痒。 “田翠,快过来,痒,忒痒了!” 田翠下意识地奔过去,要爬上树去给他挠。 岂料他坏得紧,立马来了个倒挂金钩,双脚攀在枝桠上,双手揽住她的脖子,嘴唇印上了她的唇。唔,果如他所料,她的嘴唇挺好吃,有枣花儿的味道。他吃了一口、两口、三口,怎么也不过瘾。 田翠羞红了脸:“你……你是珠子大神?” “……”发发立马纠正,“叫我夫君。” “什么呀,咱们没成亲呢。” “本神还是那句话,选个甚么日子成亲,你自个儿定罢。哦不,你太慢,还是本神来定,就……今晚。” 说完,发发立马又吻住了她。怪道每次老媚都被风千霁吃得嘴巴肿得老高,这玩意儿当真上瘾。说到老媚,这回还真得感谢她。空灵宝镜可以看到后世许多事情,以前师父和老媚经常用它看后世的好玩物什。发发从宝镜中找到许多所谓“现代人”的追女宝典,可是种类太多,不知该信哪个。于是乎,发发找到老媚,做了一番咨询。 老媚只告诉他三句话: “要帅。” “要很帅。” “要特别帅。” 发发取出宝镜,看看自个儿修炼出的人形,噫,怎一个“帅”字得了。 “珠子大神……” “我是夫君。” “……夫君,”田翠从怀里取出一个布包,里头一块红色的布稠,“我在集市上看到这个,很软又很暖和,就裁了一块给你做垫毯。可是……”她瞄了瞄他现在的身材大小,羞涩地道:“现在瞧着,好像有点小了。” 发发总嫌凳子又冷又硬,独自晒太阳时,喜欢垫个毯子,却总碰不上最舒坦的料子。没先到,田翠一直记着他的喜好,确乎是最佳“铲屎官”,哦不,最佳老婆。 “不小。”发发跳下来,背靠着树干,一把将她扯到怀中。他使了个灵诀,布稠忽然变得又长又宽,硬是将俩人儿牢牢裹住,绑在枣树的树干上。 他背靠着硬实的树干,怀里一个柔软的小人儿。 她背裹着柔软的布稠,身前一个硬实的胸膛。 “这下,你甭想再逃了。” 发发俯下身来,猫儿般****她的脸、她的眉、她的唇……以前怎么没发现她有这般美好?过去的三百多年,真真儿是白瞎了。 “可是,夫君啊~~” “又有什么问题?” “你到底是猫还是镜子?” “我是神仙。” “你怎么变成人形的?” “修炼啊~为你修炼啊~” “那以后咱们的孩子出生,会是猫还是镜子?” “……”(此处省略一万匹草泥马……) “如果生下来的是镜子,要不要送去熏池元尊哪儿修炼?哦,顺便带点儿美容圣水回来……” “这么想给我生孩子?”发发笑嘻嘻地道,“那咱们先生一个试试呗。” 田翠脸一红,贴进他怀里。 枣花儿簌簌地落,落满了他们的头发和衣襟。 空气里,乡野中,枣香肆意。 番外四 “岐国的歌魁霖国的花,咱白国的菜肴才最佳!三位客官,里面请!” 店小二笑呵呵地招着手,十分热情,简直把顾客当成了亲爹娘。 白国云都城中,坐落着一家百年老酒楼——复兴楼。酒楼厨子的手艺极佳,每道菜都香色味俱全,叫人齿颊留香、赞不绝口。每天复兴楼都是宾客满堂,今儿则是爆满,若非提前订了座,还真真儿吃不上了。 三位客官坐上二楼临街的大桌席位,便可览尽云都街景。 “无趣!真无趣!!”风小乖托着腮帮子,一双大媚眼子左瞅瞅、右瞧瞧。 她穿了件淡粉色衣裙,似一朵桃花儿绽放在窗棂上。这般精灵剔透的一个小姑娘,可那小嘴儿却撅得老高,都能挂油瓶儿了:“爹爹,娘亲,不是说今儿会有妖魔作乱么?我怎么什么也没瞧见?” 风小乖的爹娘喜欢到处旅行,成日里在三界乱窜,打打魔斗斗妖,小日子过得不要太滋润。但是,每回她跃跃欲试地要加入进去,揍得那些妖魔满地找牙,却总被爹娘用梅笼结界护起来。英雄无用武之地,忒的无趣。 好容易等她满五百岁,同凡人十二三岁的姑娘差不多大了,爹娘终于松了口,准她下回上场作战,他们绝不插手。 “急个甚。”九明媚躺在某人怀里,翘着二郎腿,指了指桌上的葡萄,“风景如斯美妙,要懂得欣赏。” 风千霁会意,骨节分明的指拈起一颗葡萄,轻轻地剥了皮儿,又用术法除去里面的葡萄籽儿,最后将嫩绿晶莹的果实丢入媚儿口中。九明媚吧唧吧唧吃掉,伸了舌头舔去嘴边甜汁儿。 好罢,九明媚也不觉得云都的景色有甚么趣儿,最有趣的景色分明在她掌下。她的小手调皮地在阿霁胸膛上来回拂动,那硬邦邦的结实身板儿,她每晚都瞧不够。 “好吃么?”风千霁笑问。 “你喂的,都好吃。” 风千霁勾起一抹魅惑的笑,再拈起一颗,丢入媚儿口中。九明媚吃完,正欲舔汁儿,岂料他竟煞时俯身而下,伸了温软的舌头,舔去她唇边的葡萄汁液。 “好吃么?”九明媚笑问。 “媚儿唇上的,都好吃。” 风小乖见状,扶额长叹:她分明一个纯真小少女,为啥每天尽给她瞧这种十八禁的画面?哦,她的心灵已经受到了大面积污染,她宁愿呆在冥界跟苍玉一块儿数厉鬼,也不愿再被污染下去。 突然,风小乖耸了耸鼻尖儿,似乎嗅到一股子魔物的味道。 她登时兴奋起来:“爹娘,我出去一下!” 说罢,也没等爹娘同意,立时从窗户飞出去,攀上屋顶,循着魔气追踪而去。 这时,血魔淮阴和茱萸牵着手走进来,紧接着,司命神君同百花仙子也到了。噫,好家伙,幸而预定的是张大桌,否则这么些人可坐不下。 众人入了座,风千霁与九明媚相视一笑,问道:“找我们何事?” 血魔淮阴本欲同明媚好生叙叙旧,拼拼酒,怎奈有要事在身,只得道:“魔界近日逃出一批暴徒,朝云都而来,恐怕会生出祸端。” “哦。”九明媚点了点头,凤眸儿一眨,瞄了瞄俩人牵着的手上,不禁笑道:“恭喜恭喜,预备何时办酒宴?我必奉上最好的喜酒做贺礼。” 茱萸面色微红,却豪气得很,大大方方地挽住淮阴的手臂,笑道:“梅神要送礼可不能轻,至少一千坛,才够咱们钩吾山的兄弟们畅饮。” 九明媚极喜欢她的爽快,抛了过去重新开始,活得越发潇洒恣肆,怪道能叫淮阴欢喜得不能自拔。瞧淮阴看茱萸时那甜蜜蜜的小眼神儿,狗粮洒了一地。 “没问题!只是淮阴可要小心了,莫被兄弟们灌醉,入不了洞房呐~”九明媚朝淮阴抛了个揶揄的眼神儿,又将目光瞄向天界的二位,“天界又有何事?” 百花仙子行了个礼,道:“启禀上神,梦池白莲今日酉时绽放了……” “莲姐姐的气泽修成了?!”九明媚喜悦万分。 “可是……开出的是一株并蒂莲,一朵洁白无瑕,另一朵是……是黑色的。”百花仙子担忧地道,“小仙探其气泽,却探不出正邪,只得请教泰逢元尊和司命神君,怎奈……” 司命神君道:“敢问东明神君、春归帝姬,当日在混沌幽冥中,百里沐莲的气泽可有异常?” “无需担忧。”九明媚摆了摆手,道,“是丹耀陪着莲姐姐,同上苍之事无关。” “还有一事。”司命神君顿了顿,又担忧地道,“东君的气泽,消失了。” 五百年来,沐莲的气泽被保存在凤鸾山梦池中,由泰逢元尊和仙徒们保护着。而东君的气泽留在了风扬涧,由神兽白狸和天君派去的神仙保护着。 谁承想,东君的气泽竟然消失无踪,天君派人在三界找了二十多年,始终杳无音讯。 实在没法子,天君这才命司命神君前来,请风千霁和九明媚帮忙。怎奈这俩人儿也是行踪飘忽不定,找了两年才终于在云都这地界儿截了他们的胡。 “哦。”九明媚挠了挠耳朵。 “(⊙o⊙)哦??” 无论是淮阴说的魔界暴徒一事,还是司命神君说的东君气泽失踪一事,九明媚全都不放在心上,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姿态,整得几人十分郁卒。 “各位客官,菜来了!”店小二将一道道美味佳肴端上来,又摆上碗筷,十分殷勤。 九明媚瞄了店小二一眼,丢了块银钱给他:“上些好酒来。” 店小二接了银钱,连连道谢,又出去取酒去了。 外头的街道忽而热闹起来,从皇宫门口一直到云都城门,街道两边尽是卫军守卫。百姓们纷纷跪在地上,低着头,高呼着“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可是他们的皇帝到底长啥样?他们却不敢抬头看一眼。 “各位是外地来的,可能不知晓,近来白国风调雨顺,皇上跟皇后娘娘这是去城外龙山祭天谢恩。”店小二给各位客官倒满酒,兴冲冲地解说道,“看那龙车,真气派啊!” 宫门一开,华丽的金色马车缓缓驶来。车子周围布满金色纱绣,朦朦胧胧的看到两个端正的影子在车里头坐着,一个高大威仪,一个身形窈窕,想必正是白国的皇帝和皇后。 突然,无数黑影从天上一跃而下,扑向马车! 士兵纷纷抵抗,可那些黑影压根儿不是人,而是一头头凶猛至极的魔兽。它们口中流着涎水,尖利的爪子一拍,立马拍死一窝兵。 “玄豹!”血魔淮阴猛地站起来,“正是玄豹带领的那伙暴徒。” “喂,淮阴,这般激动做甚。”九明媚摆了摆手,让他坐好,“你过去可不这般暴躁,真该叫玄扈撤了你的职。” 一旦有了职务,就有了责任,再不似从前无牵无挂任逍遥。 玄豹带领的一众魔物攻击性极强,但它们似乎对吃掉普通百姓没有什么兴趣,始终围绕着皇帝的那架马车。看来,它们的目标就是马车之中的人。 “白国有个传言,说是此任皇帝出生时,天降祥瑞,百雀齐鸣,仙鹤盘旋三日。”风千霁浅酌一口酒,不疾不徐地道,“吃了这样的人,可提升不少修为。” “如此说来,此帝可能是某位仙家转世?” 司命神君却摇头道:“司命簿中并无记载。” “那便瞧瞧热闹呗,”九明媚执起筷子,催促道,“边吃边瞧。” 风千霁亦点头:“唔,边吃边瞧。” “……” 这俩混账!(⊙﹏⊙)b 司命神君与百花仙子见凡人士兵死伤无数,不禁叹梅神心真大。 血魔淮阴见状,却忽然眯着小眼儿笑了,有明媚这丫头在,哪里用得着他担心?让瞧热闹就瞧热闹罢,有心爱的美人茱萸在旁,酒肉必须管够。 外头街道上,百姓们惊慌至极,四处逃散。魔物将马车重重围住,要把里头的绝妙食物捞出来吃掉。 天色忽然暗下来,一道闪雷直劈而下,紧接着一个火球儿携雷带电地坠下,“嘭”地落在街道上,一把将玄豹砸成了大饼。其他魔物懵了个圈儿,头儿怎么就这么没了?!它们刚一抬头,便见一个淡粉色衣裳的小姑娘扛了把大砍刀。她再一挥刀,又一个火球儿坠下,唬得魔物们慌忙躲开。可它们还没来得及逃走,又被一个黑色衣裳的少年拦住了去路。那少年也扛了把大砍刀,刀起刀落,数颗魔物脑袋瞬间掉落。 风小乖好容易上场打架,却叫一个少年截了胡,甚感不悦,飞落而下,拦住他的去路:“你是谁?!” 少年望了望复兴楼二楼的位置,淡淡地道:“你无需知晓。” 说罢,少年转身欲走。 “阿秘!”九明媚飞身而来,拉住少年的手腕,“既然来了,何不一起吃顿团圆饭?” “娘亲,他是谁?” 九明媚左手揽住阿秘,右手揽住小乖,笑着道:“他是你的哥哥,娘亲的儿子。” 阿秘一惊,抬起头来,撞见娘亲微笑着的脸,心中不由得热乎乎的。神魔之战,他算计娘亲良多,与娘亲敌对,天劫过后,魔界又被天界收入囊中。他再也不是那个地位崇高的魔界少尊,也没有那么多野心抱负了。他们本就没有什么血缘关系,他以为,娘亲再也不会认他…… 九明媚拈了个诀,以“化骨成媚”之力,将人类兵士救活,将街道恢复成原来的模样。 “神者相救,不胜感激。”皇帝走出马车,恭敬拜谢。 九明媚看到他的脸,又望向马车中若隐若现的美丽容颜,不禁莞尔一笑,随即将孩子们带回复兴楼。 皇帝极欲挽留,好生招待一番,怎奈神者走得迅捷而果断,挽留不回。 魔物没了,一切仿佛从来没有发生过。 皇帝登上马车,一行人继续前行,百姓们继续跪地膜拜。 纱绣之中,皇帝素来淡然的神色有了些变化,一双剑眉微微锁起:“玉卮,那位神者,我是否见过的?” 玉卮拉起他的手,温柔地道:“或许前世,或许来生……” 至于今世,她会护在他左右,陪他一起走过。 复兴楼上,一顿饭吃得很欢愉,菜品妙极,酒水妙极,人也妙极。 魔物已解决,淮阴和茱萸喝了个尽兴,司命神君与百花仙子也不再提及东君之事。风小乖则一直在逗新哥哥顽,又是捉手又是搂腰,硬生生缠着他,似要叫他把满肚子秘密全吐给她听。阿秘被她缠得没法子,可算是尝到了曾经紧缠别人的报应。 酒足饭饱,又到了离别之时。 九明媚揣着荷包,走到柜台前,朝店小二招了招手。 店小二赶紧跑过来,热情地道:“总共六十二两,给您减二两,就六十两罢!” 九明媚浅笑道:“看来你很喜欢这个新身份呢,上苍?” 店小二并不惊讶,亦不慌乱,反倒倚着柜台笑了:“这天地日月皆是吾,你总不会以为,能永远封住吾吧?” “你若再使天劫,本神不介意再封印一次,不管付出什么代价。” “哪怕是自由?” “哪怕是自由。” “吾曾说过,任何人的所谓自由,皆源于别人的奉献。东君懂、沐莲懂,现如今,你也懂了。”上苍的目光幽幽,扫过酒楼中的凡人,扫过熙熙攘攘的街道,扫过天地山川,扫过三界芸芸众生。 九明媚随着他的目光,扫过酒楼中的凡人,扫过熙熙攘攘的街道,扫过天地山川,扫过三界芸芸众生。 “我们在努力将三界变得更好。”九明媚道,“三界生灵,都在努力变得更好。” 每一个生灵都在努力地活,珍惜来之不易的全新的生命。 他们也在努力地惩恶扬善,珍惜来之不易的太平盛世。 “谁晓得呢,生灵本性中的劣根,会不会有一日,再度占领这三界,把三界重新变成一片黑暗的荒原。”上苍道,“倘有那么一日,吾还会回来,毁灭三界,复始重头。” “是么……”九明媚粲然一笑,“咱们等着瞧。” 上苍笑而不语。 番外五 入夜,星斗漫天,情根又开始作乱了。 东君在东风小筑的院子里打坐,忽觉心口滚烫无比。夜里的清风凉凉的,扑簌簌吹落好些粉色的桃花瓣儿,却依旧吹不去心头的灼热。 豆大的汗珠儿从额上滚落,滴在地上,化作一团金灿灿的光。光团扶摇直上,似一只只萤火虫,将风扬涧的夜点缀得梦幻而浪漫。 “你又想她了。”东君淡淡地道。 “是她在想我。” 从体内生发而出的陌生声音,语气笃定,没有任何疑问。 自从情根回到体内,就从没消停过。东君愿本以为经过人世一番锤炼,算是历尽情劫,情根当慢慢化入体内,再不会搅扰到他。从今而后,他可以专心修炼,为应对天劫的降临做好充足准备。 然而,事情完全违背了他的意愿、出乎了他的意料。 情根非但没有化入体内,反倒像是一个独立的人,拥有了独立的人格、思想、感情。情根成日里他体内上下翻腾,急于冲破束缚,却又苦于无法冲破。于是,情根越发焦躁,一边抗拒与他融合,一边又在对冲中将许多本不属于他的记忆强塞给他。 东君甚至能够感受得到,情根在想念一个人,那个人有天底下最灿烂、最肆意、最自信的笑容,美得惊心动魄。他更清楚地感觉到,情根每每想念她一分,他脑海中关于她的印象就加深一分。 犹记得天河边上,那个直勾勾盯着他瞧的小丫头,那样肆无忌惮地垂涎于他的肉体,小嘴儿都快淌口水了。 东君很是不喜,故而没有搭理她。她却厚着脸皮,成日里纠缠于他。 东君本以为不过一个寻常小神,没什么特别的,同许多仙女一般,碰钉子碰多了,也就消停了。当她闯过风扬涧的层层结界,大大方方地站在他面前时,他才稍稍高看了她一眼。 “听说你是东君,我从凤鸾山来,我是九明媚。” “东君,你喜欢吃甚么?” “东君,你喜欢玩甚么?” “大神大神,这个法术教教我呗?” …… 九明媚太聒噪、太放肆,径直侵入他的生活,搅扰他的心湖。他无法平心静气地打坐修炼,满耳朵、满脑子都是她絮絮叨叨的声音。 见他不理睬,九明媚并不气馁,仍旧天天来,成了风扬涧的常客——一位极其可怕的常客。风扬涧的花花草草、山妖精怪,没有没被她欺负过的,连东君座下的神兽白狸和洒扫仙童都被她整得老惨,从此怕她怕得要死。 山妖精怪们来找东君告状,请求东君将这放肆小神收了去。 东君亦觉她做得过分,便说了她两句。 九明媚非但没有做错事的自觉,反倒越发的兴奋起来:“东君你终于跟我说话了,你声音真好听,再说两句呗!” “……”(此处省略一万匹草泥马……) 东君轰她不走,加强的结界又总被她破掉,弄了法宝将她收了,强制送回凤鸾山。谁承想,她这边刚被送回凤鸾山,那边又偷偷溜回了风扬涧。泰逢元尊是她的师父,软硬兼施,却毫无作用,压根儿拿她没法子。 东君见状,警告她不得胡来,从此懒得再管。心下暗自有了盘算,倘若她犯了大错,再强行收她入法器,非悔改不得出。 九明媚在风扬涧简直是叱咤风云,无人能敌,但都能把持好分寸,不叫东君抓住她的小辫子,弄得东君也是无计可施。 直到有一日,东君出门一趟,救了个黑衣裳的姑娘回来。那姑娘长得挺好看,只是一双绿幽幽的眼睛总有些邪气,让人瞧着颇为不舒服。 姑娘伤愈之后,苦求东君,要留下来给东君当牛做马,以报救命之恩。山妖精怪们本不喜外人入风扬涧,但这个名唤“绿囚”的姑娘性情温和,比之九明媚那可是美好太多了,它们恨不得绿囚能收了九明媚,还风扬涧一片安宁。 谁承想,九明媚和绿囚非但没打起来,反倒十分投缘,竟手牵手跑出去抓野兽、烤魔物,成了好吃友。可是好景不长,有一日,这对吃友不知怎的,竟然打了起来。 绿囚使毒招暗算,却不是九明媚的对手,被九明媚识破。 九明媚毫不留情,把绿囚打到半残,径直拖走,不知拖去何处。 九明媚回来之后,闯入东风小筑,厉声质问东君:“你知道绿囚是魔界公主,你还收留她?!” 东君淡然道:“她不过是复仇心切。” “这么说,她在你饮食中下毒,你也知道?” “唔。” “她喜欢你,你也知道?” “唔。” 绿囚的身份他清楚,她的目的是为老魔尊越疆报仇,他也清楚。但是,东君心里有数,会让绿囚知难而退,避免伤及天界与魔界的和气。 九明媚追问道:“她想杀我,你也知道?!” “……是。” “我喜欢你,你也知道!” 东君噤了声,不置可否。 九明媚的小脸儿涨得通红,他头一次瞧见她生气的模样儿,竟意外的可爱。她回了凤鸾山,一连几日都没回来。 东君起初以为,她不过置气而已,姑娘家家的,过几日消了气自然就回来了。可是一日复一日,整整三个月,她都没有再出现。风扬涧突然间变得冷情起来,连风都带了些寂寥的味道。 也罢,不回来便不回来罢,清清静静的,多好。 一日,结界忽又被闯,东君下意识以为是明媚,唇上带了丝笑。及至看清来人竟是司命神君,立马恢复了冷淡神色。 “天罩百转连环锁叫梅神那丫头给破了!”司命神君一副兴师问罪的德性。 “自个儿技不如人,怪谁。”东君面对老友,从来不客气。 “魔界公主被丢进转生池转生,这事儿要是让魔尊知晓,三界这些年的和平就要被破了。”司命神君气恼地道,“一旦三界战乱,天劫将至,三界必然遭殃。倘若天君知晓,也定不会饶了梅神!” 东君渐渐拧了眉头:“此事暂且压下,莫要声张。” “魔尊那边?” “吾自有办法。” 东君心中筹谋,该如何避免三界冲突。至于梅神,犯下如是大错……强行收她入法器,非悔改不得出?她那样喜欢自由自在,会憋坏的罢? “你莫不是……要透过转生池作法,消除绿囚身上的魔气?” 见东君点头,司命神君急忙又道:“但是强行改变转生池的法阵,对你的身体有反噬,将来若天劫到了,你却没有足够的力量……” “够了!”东君冷道,“吾自有办法!” 司命神君忽而笑了,贼兮兮地凑过来:“咳咳,不知东君是否记得咱们在酬仙宴上的赌约?” 上回酬仙宴,司命神君激东君打了个赌,说是东君会为了某个女子,改变自己的处事原则。东君素来不信司命神君的司命簿能左右他的选择,便跟老友置了口气,立下了赌约。也是那次的酬仙宴,他饮酒过甚,晕晕乎乎不大痛快,脱了衣衫,跃入天河畅游,感受了一把自由的味道。甫一出水面,便遇上了此生纠缠不休的小丫头。 东君回神,意识到自个儿是着了老友的道儿,失了理智:“梅神毕竟是为吾,才对魔界公主……” 司命神君倾身而来,笑着凝望他。 东君顿了顿,索性道:“你要何物?” “愿赌服输,妙极!”司命神君笑道,“我少个徒儿,你便送我一个!” 于是乎,可怜的洒扫仙童被司命神君拎走,摇身一变,成了司命府中劳苦命的转生仙君。 如今想来,东君并不明白当初为何会为了梅神那个放肆闯入他生活的丫头改变自己的处事原则,他只晓得,他愿意令她自由自在、毫无后顾之忧。 两个月后,九明媚终于回到了风扬涧,带着那张灿烂的笑脸。东君看到她,恍然记得许多许多年前,他初初拜师学艺之时,也是这样无忧无虑、张狂放肆的。他谁也不怕,什么也不畏惧,笑傲世间,拽得似个霸王。 九明媚肩上扛了两株桃树苗,纵身跃入东风小筑:“师父老头儿从南海弄来了些桃树苗,我觉着你这院子挺冷清,种两棵桃树如何?” 东君神色依旧淡淡的,不疾不徐地道:“随你。” 东君回到房中,透过小窗,望着院子里的她在瞎捣鼓。刨土、挖坑、种树、浇水,那认真的小模样儿,叫人说不出的愉悦。 只听得她的小嘴儿里絮絮叨叨地念着:“桃花运,运桃花,你俩在这儿生根发芽好好开花,不给我跟东君整出点儿桃花运来,我饶不了你们……” 她始终都有些聒噪、有些没大没小、有些放肆无礼,有些……不过,有她在,也挺好。 院中的桃树始终没有结过桃子,但每年,总会绽放出满树桃花,将东风小筑点缀的热闹非凡。也给他枯寂无味的修炼生活,平添几分别样的色彩。 ———————— “放我出去!” 情根一闹腾,东君的心口更烫了,似有三昧真火在灼烧。 东君试图劝慰道:“吾已替你去碧玺台探望过梅神,见到她平安无事,也该了了你的心事。你还待如何?” “媚儿有危险!!!” “唔?” “东君,我警告你,别以为你是我的主体,就可以任意拘禁我!”风千霁怒道,“我给你两个选择,要么你去救媚儿,要么放我出去救媚儿。否则,若她有个三长两短,我跟你同归于尽!” 东君沉下心来,掐指一算,立刻飞腾而起,赶往诛神台。从他将明媚带回风扬涧的那一刻起,他便知晓自己已经深陷情劫之中,无法自拔。 但是,他是东君,是太阳神,他早已不是那个初初拜师的霸王小子。 当玉卮为了救他,在混沌幽冥中身受重伤;当三界面临天劫,将被摧毁殆尽;当上古众神归隐,把拯救三界的重担交托在他身上……他注定不能受困于情,因为情太容易令人失去理智。更何况,与上苍的一番拼斗,他早已下了必死的决心。一个必死之人,又如何承诺给心爱的人以幸福? 偏偏在天劫将至的当口,东君发现自己爱上了九明媚。 越爱一个人,越想同她亲近。牵手、散步、亲吻、共眠…… 东君爱上九明媚,却注定要将她推得越来越远,哪怕自己会痛苦不息。因为从一开始,他就已经失去了爱她、争取她的权利。 不过,在死之前,他依旧要确保她自由自在、毫无后顾之忧。 东君将三成修为给了苍玉,又分了三成修为渡入情根之中。 玉卮很担心他,屡次劝说。他亦知她的心意,却不能加以回应。倘有来世,他定会将欠玉卮的,好好还上…… 尽管只剩下四成修为,令东君实力大减,但是以后他的情根,哦不,是风千霁,一定会替他好好守护梅神。 果不其然,梅神有危险时,风千霁穿过混沌幽冥,径直来到她的面前。 看到他们相拥在一起,东君欣慰而又苦涩地笑了:她是个聪慧的丫头,她始终清楚地知道,自己是谁,自己要什么,自己爱的是谁。 当东君化作术法碑,永远地和上苍封印在混沌幽冥之中时,他忽而感到一阵轻松。几十万年如一日,肩负重压,为三界殚精竭虑。终于,他可以安安心心地睡一觉,可以思念着梅神俏丽的容颜,正大光明地唤一声:“媚儿……” 睡吧,睡吧…… 东君缓缓地放松了身躯,在闭上眼眸的那一刻,他仿佛看见年轻时的自己。朝气蓬勃的脸,放肆地和坤吾、玉卮玩闹,弄坏了师父的宝物就赶紧逃跑……多好,多妙,那种自由的味道。 朝霞辉映,百雀齐鸣,遥记得那一日,师父将一束日光置于他的眉心。 “千霁,从今而后,你便是太阳之神。日出东方,普照万物,为天下谋福祉,是为——东君。” 这是师父最后一次唤他的本名,从那以后,他不再只有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