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道通仙》 卷一 蜀道初行 第一章 邪异 “嘿!” 一只强健的手抓住一块凸起的石头,随着一声低沉的声音,五指颤抖着弯曲,其产生的力量,带着一张略显粗狂的脸爬上石崖,眉间有着一些稚气。 少年瞪着眼睛,来回扫视,仿佛在石缝间寻找什么。 终于,他看到了一株棕黑色如华盖一般的东西。 “是石灵芝!” 少年不由得惊叹出声,心思变得雀跃起来,随即手脚并用,爬上石崖,取出小锄头,小心翼翼的将“石灵芝”挖出,如获珍宝般抱着等同他头颅大小的“石灵芝”查看了一番,才美滋滋地将其放入背篓里面,又将背篓盖上盖子,确定“石灵芝”不会“跑”了,才一手抓着凸起石块,于高崖上远眺。 远处一轮落日正在渐渐西山,余晖为层峦叠翠的山峦披上一层“锦衣”,有山风吹过,带起浓浓的云雾涌动,宛如一片汪洋。 “叽~叽叽~吱~”嘈杂的鸟鸣,山鸟们开始归巢了! 夕阳的余晖也不忘了对少年恩赐,将少年的脸染成金黄色,要不是这张脸太过普通粗犷,又无慈悲,那世人见了,定要以为是佛陀降世! 少年露出天然的笑意,安静观看这云海落日美景,忽然脸上一冷,将少年警醒,原来是山风拂面而来,少年看了快要将脸藏到山峦下的夕阳,兀自眉头一皱,拍了自己脑壳一下,连忙收拾好心头,犹如一只猿猴一般下了石崖去。 待到落了地,少年理了理仪容,就着麻布衣袖,擦了擦汗,又将地上的背篓一把提起来,背在背上,扬步踏上归程。 “咕..咕...” 少年摸了摸肚子,愁眉苦脸起来,这东西在跟他抗议呢,都劳累一天了,也不给进个食! 于是少年在林木间寻觅起来,想是在寻些果子填填肚子。 “嗖!” 一道黑影突然从草丛中窜出,落荒而逃。 少年定眼一看,立马大声喜道。 “好家伙!原来是只野八八!看来今晚是要改善改善伙食了!” 巴蜀方言称野兔为野八八。 旋即少年遁着黑影追了上去。 他并没有如同异志小说里写的那般一路大吼大叫的围追堵截,他祖祖辈辈都是这片大山的山民,靠山吃山,祖辈总结下来的经验是可贵的。随意在大山里大吼大叫,是不明智的,那样不仅不会吓到你的猎物,反而会让你成为猎物! 野兽分得出人声! 追了许久,野兔虽然狡黠灵动,少年身手亦是不弱。他不是猎人,但从小在山里求生存,使得他对付一只小兔子,还是手到擒来的事。 少年左拦右截,折腾着野兔子。 他也是无奈,要是带着猎具,打一只兔子,那用得着那么费劲! 这小东西,别看它娇小可欺,耐力可好着哩! 得,又长教训了!下次再出来找药,要记得带上简易的猎具! 少年懊恼着,默默心中记上一笔,许是为了吃上肉,他亦是没有中途放弃追逐野兔。 “日你大爷的!小东西,你跑甚?快快‘束脚就擒’,给你家小爷当晚食!” 他不懂文字,只是偶尔听着来山里收药材的货郎说了几个新鲜词语,便用心记下来,等来日与那些淳朴的村民摆龙门阵的时候,也好有些神气。但是他往往是记音不知意,有些词语在他嘴里说着说着就变了,比如这个“束脚就擒”,山中平时都是猿猴鸟兽,哪有“手”这个概念,他觉得“束脚就擒”比“束手就擒”来得更贴心意,于是每当捕兽的时候,他总喜欢如此喊上一两句。仿佛野物听了这么“神气”的词,就脚摊腿软了。 少年低声的咒骂着,一趟追下来,居然追到了一处山涧。 “唦~” 一双手拨开如人身高的不知名野草,少年从里跳将出来,环顾了下四周,发现一小水潭,水潭前有一块鹅卵石铺就的浅滩,他眼光扫去,却见一只肥硕的灰褐色兔子躺在浅滩里。 少年立马跑了过去,浅滩的水还没没过脚背,他一把抓住野兔的两只长耳,将之提起,凑到自己眼前,得意道。 “跑够了吧?跟小爷比,你小东西还是小了点呀,安逸咯,小爷今晚要吃肉咯!” 然而,野兔却一点动静都没有,少年肃然收了脸上的得意,仔细观察起手中野兔起来,只见小东西双眸紧闭,兔唇上还有些残留的泡沫,泡沫里似乎还有些血色! 少年脸色古怪起来,扬起空余的一只手,捣鼓了下野兔的躯体,却发现野兔躯体僵硬冰冷,了无生气。 “不会吧?这...这就跑死啦?” 少年有些讶异,“不对呀,我落得又不太远,就算跑死了,哪里冷得这么快?!” “难道这不是我追的那只兔子?” 少年挠挠头,将死兔子凑近闻了闻,自言道:“没有腐臭味!” 他又将兔子翻了几番,确认了几处特征。 “这就是我那只八八嘛!” 少年百思不得其解,他不明白为何一只紧紧追了一路的兔子,跑死了就算了,尸体居然冰冷得如此之快! “难道是山神爷?!” 他一拍脑门,眼睛瞪得极大!一股冷风突然撞向他,让他一个趔趄。 少年被这股冷风撞得一个激灵,突然他脚下传来一股莫名力道,拉着他往水潭而去! 少年大惊,连忙扔了野兔,用力抱住双腿,试图抵抗那一股诡异力道。 然而他却不能,无论他使了多大力,他依旧改变不了那股诡异的力量将他拉向水潭的事实! “啊~!!!” 少年怒吼出声,他瞪起双眼,看着水潭,看着自己离它越来越近! 更诡异的是,水潭中不知何时竟有一根拳头粗的石柱! 露出水面约莫三尺长短。 “噗!~” 少年跪倒在水里,溅起一圈水花,他努力将自己身体调转了一个方向,背对着水潭,他一边双手胡乱抓寻着牢靠的鹅卵石,一边恐惧的哭喊道。 “山神爷,你放过小的吧,我不该拿您的八八...我有罪...求求您,放过小的吧,你放过小的,来日小的一定打更多的八八来孝敬您的!求求您,放过小的吧!...呜呜呜...” 山民素来愚昧,信奉鬼神精怪,但凡人力不可及,人不可解释的事物、伟力,统统认为此乃鬼神所为,此也是鬼神的力量才能办到的。 幽静的山涧,一个少年趴伏在地上,手脚如疯魔乱舞,拼命抓取那渴望的一线生机,嘴里苦苦地哀求他所谓的“山神爷”饶命,然而一切都静得可怕,只剩下他搅动鹅卵石的声音! “山神爷”仿佛并未听到少年的哀求,也悲悯少年的可贵生命,山陵静悄悄地“看”着,似乎是铁了心要夺取这个少年的小命! “啊...啊啊...求求您,山神爷,我发誓,我再也不打山中野物了,我再也不采您的灵药去卖钱了,求求您!求求您放过我....啊...啊..啊...您放过我,我一定给你做牛做马!......” 少年哀求着,他抓不住一块牢靠的石块,都是圆滑易动的细小鹅卵石,他快要绝望了,诡异的力量拖着他往水潭而去,胸膛被磨破,鲜血流了出来,躺红了一路!红色又随着水流散了开去,渐渐把周围的水也染红了! 但是那些血水并不是自由与水混合,而是仿佛有一股莫名的力量导引着其流动,血水在少年周围诡异的遵循着一种轨迹流动着,渐渐形成一幅图案!而少年就在这图案中心! 不知是少年嗓子喊哑了,还是没力了,他不再哀求,他心中的敬畏一点点演变成愤怒!他不由的颤抖着,剧烈的呼吸着!仿佛胸中有一头沉睡猛兽,被血腥惊醒,怒吼着要奔腾而出! “什么狗屁山神!今天你要了老子的命!老子定要到地府阎王那里状告于你!阎王明察善恶,一定会派无常鬼来收你的!” 恨意!完全的恨意!一点也没有了敬畏! 诡异的力道没了,少年停在了水中央,他跪起身,缓缓扬起头,那是一张被他自己的血水染红的脸!因为带着恨意,显得一丝狰狞可怖! “哈哈哈!怕了吧,狗屁山神,不过就是山鬼而已!得了我们山民供奉才称尊山神的鬼东西!你既然是鬼,果然是怕阎王管的!” 他跪在血水中,讥笑着! “啧啧!” 少年似乎听见了一点声音,他恐惧的看着水面,血水居然加速流转起来,遵循着某种诡异的轨迹,构成的图案越来越清晰,隐约可见有兽头、枯骨、毒蛇、虫鱼鸟兽...... “二叔!”少年凑近水面,刚才他恍惚是看到了他的二叔! 他从小便不识爹娘,都是他二叔一手将他带大的,二叔告诉他,他爹娘是进山采药,遭遇猛兽袭击而双亡的,尸骨都没有留下,他二叔寻回了一些他爹娘的衣物残片,立了坟茔。 “二叔!”少年双手去捧起血水,仿佛那一捧血水就是他二叔! 他痛哭出声,二叔是村里的猎人,三年前进山打猎,从此再无音讯,从此他便是孤苦一人,靠着二叔平日里教的一些大山经验,挖药过活。 如今又在血水中看见他二叔容貌,怎不叫他悲痛,少年心里凉透了,他的本能告诉他,二叔再也不会回来了! “啊啊啊啊啊!山鬼!你杀了我二叔!是你杀了我二叔!” 少年抓起一把石子,紧紧握在手里,他在恨,咬牙切齿! 二叔没有子嗣,便将他这个侄子看做亲子,视如己出,极尽疼爱,猎户家是没有地的,什么都得靠猎物来换,想二叔含辛茹苦,靠着与大山里的猛兽搏命才将他养大,没想到居然是这个下场!怎叫他不恨?怎叫他不怒? 就在这时,异变横生! 血水图案终于完成,水潭的石柱散发出缕缕黑气,少年只见血水图案蒸腾而起,化成一团血雾将他包围!他又听到了,空气中似乎有一阵一阵的鬼哭声! 他看到了,他又一次看到了他的二叔!这一次是血雾凝成的!远比刚才血水中恍惚而过的来得清晰! 那是一张极尽痛苦而扭曲的血脸! “二叔!二叔,你看看我呀,你看看我呀,我是小言呀!我是你的小言呀!” 少年急切的呼唤着,那张可怖的血脸双眸紧闭在空中翻滚着,像是在挣扎,他一遍又一遍的呼唤着,然而二叔就是不应他。 “二叔!呜呜呜你睁开眼看看吧,我真的是小言啊!” “我是小言啊!” “二叔...” “小言?” 少年突然抬起头,只见血脸不再翻滚,一双猩红的眼睛慢慢睁开! “嗯?”他本能的应了一声。 “快...逃......!” 二叔的声音仿佛受尽了无数苦楚,虚弱无力,空洞而不可分辨。 “二叔?” “快......啊啊啊啊啊啊......” 少年尚未来得及反应,只见血脸双眸睁得极大,透出两束红色光芒,打在少年身上,竟如钢针般透入少年身体,却无伤口! “啊啊啊啊啊!” 少年双手抱着胸,惨叫不已,痛!痛彻心扉亦不足以形容这种痛苦,血脸突然仰天,两眼中的红芒被拉弯!如同烧红的钢丝!如钩一般的红芒似乎要从少年身体拉出什么东西。 血脸发出阵阵鬼笑,暴戾而猖狂,它向着天空升腾,带着拉弯的红芒钩子! 少年忽然觉得自己身体里有什么东西快要离自己而去了。 “叮~!” 仿佛丝线断裂的声音,红芒钩子从少年身体里钩出,其钩子上挂着一团白蒙蒙的东西! 少年突然觉得自己不痛了,一点都不痛了,然后他还看到了水中跪在地上,头颅缓缓垂下的自己! “嗯~?” 空气中传来一个声音,带着莫大威严。 随即而来的铺天盖地的气势! 那血脸也被这气势压得低了一头,于是红芒钩子又插回少年的躯体,少年头颅猛然抬起,又发出一声声的惨叫。 99mk.cc。wap.99mk.cc 卷一 蜀道初行 第二章 藏剑 “妖物!尔敢!” 一声苍劲的怒吼,划破长空。一只青光大手凭空凝结,向着血脸抓下。 血脸狰狞地向着天空,血雾涌动,够出一丝讥笑,复而又逆空而上,迎向拍下的青光巨手,两道血光长钩又一次从少年身体内拉出。 “啊!啊啊啊!”少年凄厉地惨叫,让人闻之胆颤! “可恶!”天空之上,一道飞虹突然而至,光芒一顿,显出一个中年道人来。 只见道人踏剑凌空,一身墨绿道袍仿佛是因为他的怒意,鼓动着猎猎作响。道人身材清瘦高挑,面色普通却有一股冷峻之意。只见他剑眉挑起,右手挥动,天空中的的青光巨手便急急往下按落,将血脸一下罩住,又见他右手五指一握,青光巨手也一同收拢五指,血脸怕是在劫难逃! “啧!~”血脸竟突然发出了一声刺耳的尖叫,犹如九幽地府发出,让人毛骨悚然,五指握拢的青光巨手居然为之一滞!血脸显出一个嘲笑地表情。 突然水潭中水柱冲天而起,飞出一物,长约十丈,蛇身龙首,鳞甲暗红,龙首上却是长的独角,竟是一条蛟龙! 那蛟龙怒啸着径直撞向天空中踏剑凌空的道人,道人不以为意,左手捏诀,一个太极八卦印凭空而出,印向撞来的蛟龙。 “轰!” 太极八卦印竟在蛟龙一撞之下,化为丝丝青光散了开来,碰撞带起的罡风四溢,将云雾搅散,山涧便一目了然。 蛟龙与道人各自倒退而去,道人发出一声闷哼,生生止住身形,他脸色有些阴沉,蛟龙蛮力之强,居然超过了他的预算! “赫赫!” 血脸恐怖地笑着,血光长钩收回,少年瘫倒在地,长钩带着一团挣扎地白雾,血脸血口一张。 “妖物!安敢!” 道人须发飞扬,有冲冠状,已是怒极。刚才被蛟龙一撞,迫使他右手略微一松,不想竟教这妖物寻了空隙,如今做出这活吞生人魂魄的事情! 血脸却对道人不屑一顾,血口一张,便将魂魄白雾一口吞了进去,罢了,还幻化出长舌,邪异的舔着嘴唇,露出一副满足之极的表情! “死!!!” 道人冷冷地吐出这个字,暮然天空暗了下来,道人的声音如波浪一般蔓延开去,所过之处,天光便随之暗淡,山中鸟兽惊惧地抬起头,只见天空已然乌云密布,其间隐隐有雷光跃动,有雷龙在其间穿越! 草木随风狂舞,鸟兽颤抖着匍匐在地,连逃也不敢逃。 此乃天威! 天威现,必有事物违背天道! 血脸脸色露出一丝惧色。 自古妖魔鬼怪,无不畏惧天雷之威! 蛟龙渡劫,便可化龙天上,然化龙之艰,不是等闲,古来被天地雷威劈死的蛟龙不知多少,能熬过雷劫,感动上天,化龙天上的,不过一手之数! 鬼怪魔物,更是怖惧天雷,因其本就为阴暗之物,惶惶天威,至阳至刚,乃其致命之物! “嗷!~” 被道人击退的暗红蛟龙,趴在山涧一山头上,扬起龙首,对天怒吼,它眼中亦是满布恐惧,然眼瞳深处居然有一丝兴奋,那是一种挑战欲望表现出来的兴奋! 可怜的蛟龙,许是修炼未久,道行不够,未将灵智开拓完全,竟以为这天雷是它化龙而上的天劫! 道人脸上满是懊悔之意,犹如他如此道行,竟教这种惨事生生发生!想到这里,他眼光渐渐冷下来,变得无情而慑人! 脚下飞剑,不知何时已出现在手中,青光巨手神通自然散去。道人脚下涌来一团云气,将其托起,他左手握剑,举剑平胸,剑刃直指向天,嘴唇不断开合,念着古老莫名的口诀,突然道人眼中精光爆闪,并拢右手二指,抬起右臂,与肩齐平,剑指点在剑刃上,暮然宝剑豪光冲天,一道白色光柱冲天而去,破开暗淡的乌云,天光倾泻而下,将道人照亮。 白光之后,道人衣袂飘飘,宛如谪仙降世,欲斩妖除魔! 有无上威势在道人手中宝剑上积蓄! 血脸失去了青光巨手的束缚,却一点也不没有喜色,它脸上血雾不断来回涌动,阴晴不定,然而它却没有躲,难道它不怕道人的天雷吗? “灭!!!” 剑光所指,有雷龙撕裂乌云而下! 雷光现!天地暗! 拥有着无边的威势,泯灭万物的伟力! 血脸突然笑了! 有如见到了多年未见的亲人,又有犹如承受万般痛苦后终于解脱,又犹如大仇得报的畅快。 只是谁也没发现,那一丝寒冷地阴厉。 然后它消散了,犹如从没存在过这片天地,在剑光引动的雷霆到来之前。 剑光突然一偏,指向一处山陵。 “嗷!~” 蛟龙终于压抑不住它深藏心底的那一丝兴奋,它觉得它的机会来了,它觉得是时候展现真正的勇气了! 于是它一扫多年来东躲西藏的窝囊气,恐怖地大眼,被化龙的欲望全部攻陷! 它使出全身力气,用力腾起,迎向那道随着剑光而动的惶惶雷霆! 这就是机会! 雷霆临身,它却浑然不知痛处。 蛟龙的龙首上居然人性化的露出了一副可以称之为幸福的表情。 痛并快乐着! 它任凭雷霆肆虐全身,那怕那不可匹敌的伟力将它的鳞片一片一片掀起,然后又脱离,最终它的鲜血在伤口流了出来,一瞬间它便化成了一条血龙! 但它觉得依然是幸福的,曾经它以为那个水潭,是它日渐强大,是它完成梦想的金钥匙。 但是当它看到天空乌云密布,又看到那个人类犹如谪仙一般。 它终于相信了那血脉里的传承告诉它的! 蛟龙若渡天地雷劫而不死,便可化龙天上!遨游九天! 它在无边痛苦中居然尽力苏展躯体,只为了让雷霆流过每一片肌肤。 那一刻,居然有一种莫名道韵! “轰!” 血色蛟龙被雷霆一击之下,砸在山陵上,小山陵立刻崩解,蛟龙在乱世断木中挣扎着,然而,雷霆未绝,乌云聚拢,又有十数道雷光降下! “轰!......轰!......轰!......” 终于,雷霆肆虐殆尽,乌云散去,阳光又将山涧重新拥入怀抱。 只是道人剑光所指的那座小山已当然无存! 只留下一个巨大深坑! 道人按落剑光,降落在水潭边上。 一丝鲜血从他嘴角流了出来,他不以为意,道人自嘲的笑了笑。 想不到自己修成紫府,世称真君,今日却被一妖邪之物给暗算了! 面对“剑御玄雷真诀”,它居然选择了自行了断。 只为了让自己引动的雷光失去目标! 突然道人眼光变得深沉! 一个小妖物会有如此心智? 他心中逐渐有了一个推测。 接下来,他看向了水潭,闭上了眼睛。 周围事物一一出现在他心中,但他的心却往那水潭深处沉去。 一刻之后,道人缓缓睁开眼睛,面色古怪的看着那水潭。 难道这水潭不是那邪物的巢穴?为何潭底除了那蛟龙收集的黄白世俗之物外,再无异样? 最终他暗叹一声,手一伸,青光手掌复现,只是没有先前那般宏伟巨大,抓向那潭中诡异漂浮于水面的石柱。 “嗯?~” 道人一皱眉头,这石柱居然有吞噬生魂的力量?感受着那股莫名的力量对他强大神魂的垂涎,这诡异石柱不仅使他神魂产生了强烈的厌恶感,而且还使他全身气血躁动起来,好想向着那石柱流去! 吞魂而嗜血! 道人平了平心境,按下心头那股石柱勾起的戾气,五指一握,便将那石柱抓住,一把拉了过来,又以指作笔,凭空虚划,只见随着道人指尖转动,形成一个个玄光符文,玄光符文一在空中浮现,便自动贴在石柱表面,玄光符文每多一个,那石柱的诡异力量变弱一分。 一刻钟后,石柱表面依然被玄光符文覆满,整个石柱都闪耀着玄奥地光芒,忽然那耀眼玄光又尽数暗淡了去,石柱再无那股诡异的感觉传出。 道人袖袍一卷将石柱收入袖中不见,他转头看了看那瘫倒在地少年被碎石杂物掩埋着,仅露出一个脑袋,这却是道人神诀的“余威”,他虽因为那妖物的自行兵解,强行偏转剑光导引玄雷,但水潭离那被毁去的小山之近,“雷狱”过后的飞石断木四处飞溅,小水潭自然不能幸免摧残。 道人蹲了下来,这一次他没有再用神通法术拂去覆盖少年的泥土,而是亲手扒起土来。 道人一边扒土,一边自惭形秽地说道:“你因为我的一时疏忽丧命妖物,枉我纵修成紫府,也做不得起死回生之术,也罢,我便为你寻一处山清水秀的地方,让你走得好一点吧!” 泥土渐渐少去,令人庆幸的是少年的躯体竟是无恙,死者入土为安,入土之前需有人整理其仪容,让其走得干净利落,这便是对死者的尊敬。 道人将死去的少年抱到水潭边,借着水潭,为其清理,忽然,道人楞了一下,在他清理面部的时候,无意手指划过少年鼻下,居然感受到了呼吸! 于是道人将少年平躺在地,拿起少年手腕。 脉搏在慢慢开始跳动! 继而道人有握着少年的手腕感受了一番,才面露喜色道:“真是天不绝尔呀!” 只是他心中有疑问,明明少年神魂已被那邪物吞去,为何此时少年依然神魂具足? 忽而,他又摇了摇头。 也许这就是天意吧,或许那邪物吞了少年生魂,却为来得及“消化”,便在“剑御玄雷真诀”下兵解,如此少年魂魄得以逃脱生天。 想到这里,道人抱起少年,唤出飞剑,载着他俩飞上高天,然而,道人心中一动,又驾驭飞剑,飞到那深坑上方,盘旋了一圈。 “嗷~~~” 道人查看了下深坑,觉无异样,正欲离去,去听见深坑中传来一声微弱的兽鸣。 他袖袍挥了挥,烟尘散去,坑底,那全身鳞甲被天雷毁尽,浑身浴血的蛟龙蜷缩成一团,有一声没一声的发出呻吟,看上去真是可怜之极。 道人看了看,嗤笑道:“你这蠢货,那哪里是你渡劫的劫雷,真是不知者无畏,也罢,想来你借那石柱修行,接了那石柱的恶业,被乱雷伐身,也算是惩处,所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方才见你迎击天雷,竟无意勾动道韵,今又历经雷霆惩处恶业而不死,这便是天要容你,我辈修道,顺天而行,救一命是救,救两命也是救,都是功德!” 说罢,道袍一卷,青光大手抓下,将那可怜地蠢蛟龙捞起,看着蛟龙那近十丈长的躯体,道人一阵苦笑。 活物可不能拿“袖里乾坤”装。 旋即道人捏了个法诀,招来一片巨大云气,将蛟龙放在其上,自己抱起少年跳了上去,驾云归去。 。。。 陈彦仿佛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这个梦什么都没有,就是一片黑暗。 他隔着眼皮感觉到了光亮,他知道天亮了。 于是他想睁开眼睛,但是他睁不开,无论他怎么努力的去试图控制他的眼皮。 既然睁不开,那就起床吧! 然而,他感受到自己只能直挺挺的躺着,一点也动不了,浑身乏力。 难道又“鬼压床”了? 他这样想到。 他是一个不信邪的人。 对付“鬼压床”的最好办法就是强行去体验那种想起又起不来的痛苦! 试了几次没成功后,他突然猛地用力去坐起。 然后,他成功了! 陈彦缓缓睁开眼睛,慢慢适应光明亮度的变化。 然而,映入眼帘的布置让他蒙了,古香古色地家具,床是木头做的就算了,窗子也是木头做的,还是糊纸木窗! 蜡烛、青瓷花瓶、木质结构房...... 陈彦低头看了看,汉服古装。 还是在做梦,得,这是梦回唐朝了! “你醒啦?小兄弟!” 陈彦闻声看去,只见门口站着一着蓝衣古装的爷们儿,长得挺瘦的,也不算帅,一头长发倒是梳理得很好,在头顶扎了一个发髻,整体造型却是不差。只见他端了一个木盆,里面乘着干净的水,进了屋来。 “这是哪儿?” 陈彦是想确定一下,是不是做梦回到了唐朝。 那蓝衣青年来到他床边,将木盆放在凳子上,方才温煦地笑道。 “这儿啊?这儿是藏剑峰!” 99mk.cc。wap.99mk.cc 卷一 蜀道初行 第三章 陈彦 天下人皆知,渝州有奇山云鼎,云鼎山脉巍峨雄壮,壁立千仞,犹如一道天然形成的巨型城墙,将巴渝硬生生分开!巴渝两地随同是蜀地,但地貌却相差极大。 巴地以西、西南有横断山脉高耸如云,平日难见雄山真面目。 其西北、北面又有传说有仙人居住的昆仑山脉,昆仑山脉绵延不知其几万里,犹如巨龙卧于神州大陆,有圣人曰过:“天下之山,皆出昆仑!”,是故昆仑山脉又有天下龙脉之称! 巴地北面还有秦岭山脉,犹如天天赐神剑,以一山之力,隔断三州,蔚为壮观! 而云鼎山脉在巴地以东和西南,宛如一轮弯月,有着蜀中平原,天府之国的巴地,便犹如这轮弯月上的一颗明珠! 蜀中平原有着天下四大山脉遮风挡雨,自是天意眷顾之地,年年风调雨顺,沃野千里,自古以来都是蜀中大粮仓!其气候四季如春,景色宜人,古来不知多少游子诗人流连忘返,甚至贪图安逸,老死蜀中,一句“少不入蜀,老不出川”,可见蜀中巴地是多么的得天独厚! 而在云鼎山脉的这轮弯月背面的渝地便要艰苦得多!渝地多山,地形极其复杂,凡人聚居也多是依山建城,是故渝地又有“山城”的别称。山区土地多贫瘠,然而渝地又是地少人多,是以渝地人民远比巴地人民更为耐苦、勤劳! 道门发源于蜀,而今天下道门领袖云鼎派便居于此云鼎山脉上,西顾蜀中巴地,东揽山城渝地,连东接西,将蜀地巴渝两地凝成一块,称为渝州,至于为什么蜀地不称蜀州,反而以渝地作为州名,那便又涉及到另一个古老故事了。 自古世人出入蜀中,因为云鼎山脉这道天堑无法逾越,只能靠一条连接巴渝两地的大河“长江”,然虽有大江入蜀,但桀骜不驯的大江到了云鼎山脉这里,宽阔的江面亦变得异常狭窄,舟船穿行其间,极为凶险,几遍有着丰富经验的老船夫,操船入蜀,每次也要事先写下遗嘱!如此,便又增加了世人对云鼎大山的敬畏,是以云鼎山也称蜀山! 云鼎山脉的主峰是浮云峰,其高耸入云不知其几万丈!终年云雾弄绕,即使极好极好的晴朗天气,要是你能看见粗壮的山腰,就要高呼万幸了,因为平时那是山腰也不带让人看到的! 曾悦是一名浮云峰弟子。 浮云峰上乃云鼎派首脑云鼎仙宫所在! 而这日便轮到曾悦当值山门,只见他身材瘦高,就像一根竹竿,笔直地立在山门前,脸上尽是肃穆之色。 在浮云峰,当值山门可是件极其荣誉的事情,为啥呢?因为这是给云鼎派掌教把门呐!欲见云鼎掌教,需得当值弟子层层报备!是以浮云弟子皆以当值山门为荣,要是你浮云弟子,却没有过当值山门的经历,都没给咱掌教天尊守过门,好意思出去说你是浮云弟子? 既然是给掌教天尊守门,只一个弟子,那也太寒酸了,是故曾悦今日有一同门与他共同值守。 曾悦一动不动的站立着,值了一阵,他便皱起眉来,手指掐算着。 这都什么时候啦!这个郭师弟也是的,到底干嘛去了? 正当他忖度着那晚点儿的郭师弟的丢三落四的时候,老远便听见一声喊。 “哎呀呀!曾师兄,你这么早就到了啊?” 曾悦闻声看去,正见一身着浮云弟子服,长得颇为壮实的弟子急急赶来。 他肃起脸对着那位赶来训斥道:“哪里是为兄早到了,是师弟你迟到了!” 那位郭姓弟子笑嘻嘻地一路小跑,到了山门前与曾悦相对的另一边如同曾悦那般庄严站好,方才不停点头嬉笑道:“是是是!是师弟迟到了,师兄教训得是!” “快莫嬉皮了,山门之前,不要如此吵闹!” 曾悦摆着手道,正当他要询问郭姓弟子因何迟到的时候,天空突然飞来一道虹光。 二人连忙上前共同迎接道:“此乃浮云山门,上山不可御剑,还请前辈移贵足!” 那虹光似乎早知这规矩,便按下虹光,落了地来,虹光散去,显出一位仙风道骨的高瘦道人来。 曾悦二人见了,连忙又作道礼,恭敬呼道:“见过紫荆山主巴真君!” 紫荆山主亦是回道礼,罢了,才道:“嗯~我有大事急见掌教师兄,尔等速速去禀报,且莫误了!” “是!弟子知晓了,还请真君安心等待!” 曾悦师兄弟二人共同说道,压抑住兴奋,退回山门前,郭庆荣作为师弟依然在山门前站好,曾悦转身上山去禀报。 “天石师弟这就上山来吧,不需弟子禀报了!” 中气浑厚地声音传来,带着淡淡的威严。 这时曾悦正抬步拾阶而上,掌教亲自传话而来,一时间让他楞在那里,好不尴尬,他竟不知是该上还是该下。 “是!掌教师兄!” 紫荆山主对着山顶行了一礼,遂整理了下仪容,抬步而上。 “你师兄二人尽忠职守,掌教师兄也是的,老喜欢作弄弟子,一点小东西,希望喜欢!呵呵!” 一瞬间,曾悦便回到了他当值的位置,却不是他自己走回来的。当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他与师弟各自手中,不知何时已多了一样物事。二人低头看了各种手中物事,皆露出欣喜若狂的表情,正当他二人收住心绪,准备向紫荆山主道谢的时候,二人往石阶上看去,哪里还有真君身影。 二人又摆出一副颓然的表情,真君还真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啊! 想到刚才真君神通,二人心底对紫荆山主的敬畏又多了一分。 紫荆山主巴天石上得浮云峰,有着掌教亲口传话,一路上,过道阙,穿曲廊,行玉桥,以他真君的深厚道行,亦是走了足足两刻多钟,才站到了云鼎仙宫的主殿云浮殿前。 只见云浮殿前,早已站了一人,身着紫衣云龙绣道袍,头戴九重霄云冠,腰系太乙玉带,脚穿云龙青云履,背负一柄古朴长剑。那人剑眉星目,人虽中年,却白发飘飘,却越见气质,想来年轻时候,也定是个迷倒万千少女的美男子! “师弟啊,每次来,都这么使神通吓唬我的弟子,可不好哟!” 云鼎派掌教天尊玄真子李广成小呵呵的说道。 巴天石白了一眼,他们几个云鼎老家伙之间,可没有那些年轻后辈间那么多礼数。 “明明是掌教师兄爱作弄座下弟子,弄得后辈好不尴尬,师弟我自掏腰包,帮师兄安抚,师兄还说我使神通吓唬弟子,那好吧,把我那些宝物还来吧!再说了,师兄你这云鼎仙宫,不使点神通,我这把身子骨,就怕是走不完这云鼎仙宫了!” 巴天石边说边走,说罢了刚好走到玄真子面前,伸出一手,一副讨账的样子。 玄真子老脸突然一阵尴尬,“师弟有所不知,师兄终年在这浮云峰上,哪里来什么宝物,诶~师弟你不是来有急事相告么,来来来,快快进殿说吧!” 。。。 陈彦吃力的拿起一个锥子,他不知道为什么,身子是如此虚弱,浑身肌肉酸痛,就像一周没吃饭了一样,一点力气都没有。 “嘿!” 陈彦抱起锥子,蓄够了力量,猛的朝自己大腿扎下。 剧烈的疼痛,是醒梦的极好办法。 “兹~!” 铁锥刺入大腿血肉,一股鲜血便流了出来,瞬间便把白色麻裤染红了触目惊心的一片。 痛! 真心的疼! 直接把陈彦给疼得,“砰”得一声又重新重重的躺回了床上,他抱着大腿犹如一条缺水的鱼,翻来覆去的挣扎,他紧咬着牙齿,刚才那一下狠的,着实把他的眼泪都疼出来了,而此时他却抽不出手去抹眼泪。 因为真的很疼啊! 过了许久,他终于适应了刺股的疼痛,床上的被褥,因为了他的胡乱挣扎,狼藉一片,还带着从他大腿流出来的鲜血。 他缓缓睁开眼,看着屋内一切。 呵呵,什么都没变。 尼玛!这都醒不了,难道还不够痛? 陈彦有点犹豫地抓起锥子,老实说,他虽然不怎么怕疼,但是悬梁刺股这种玩意儿,这种自残的行为,滋味实在是不好受啊。 最终他目光还是坚定了下来。 既然一次醒不了,那就多来几次! 我就不信,醒不了! “小兄弟!” 突然地一声大吼,把正准备继续玩自残,祈求醒梦的陈彦。 陈彦偏头一看,又是刚才来给他洗漱的男子,那男子手里拿着一个药盒,几步跨进屋来,一把便夺过陈彦手中的锥子,怒冲冲道。 “小兄弟,你这是在干嘛呀!你哪里来的锥子?” 说完他又看到了陈彦流血的大腿,连忙打开药盒,取了一个瓷瓶出来,搬过陈彦流血的大腿,也不知他耍了什么花招,手往受伤处一抚过,那凝结了血伽的麻布便碎裂开来,露出里面还在流血的伤口。 然后又见他打开药瓶,往伤口上轻轻的抖动着,白色的粉末流了出来,覆盖伤口上。 “啊~~~” 陈彦不由自主地发出一声舒服之极的呻吟,那药粉就像毒品一样,将他的知觉麻醉,先前刺股的剧痛居然一点也没有了,他清晰地感觉到伤口处的细胞正在疯狂地生长,然后又消亡,然后又生长,不断修复着伤口。 陈彦敢保证,这是他二十一年来最舒服的一次受伤! 蓝衣男子将包扎伤口的布条打了一个结,又拿过药盒,取出一个玉瓶出来,小心翼翼地倒出一颗棕色药丸来,陈彦一吸鼻子,居然有一股极好闻的中药香味! 蓝衣男子将药丸递到陈彦嘴边说道:“小兄弟,来吃了这颗‘小还丹’!你会很快好起来的!” 然而,陈彦却警惕地往后退了一下。 开什么玩笑! 吃丹药? 吃这黄金跟水银,外加硫磺硝石什么的烧出来的玩意儿? 什么丹药,完全就是自杀的极品道具! 明嘉靖皇帝就是吃这写个玩意儿吃死的,还好那老头子身子骨硬朗,硬是挺到五十九岁才驾崩西去,就是可惜了这么聪明的一位皇帝,要是那老儿不迷恋修道吞重金属混合物,来个励精图治,说不定“明亡之后无华夏”这种论议也不会有。 “小兄弟,这可是灵丹啊,寻常世人哪能吃这等疗伤圣药?就是我想吃,也没机会哩!” “你又没受伤,怎么吃得到......”陈彦一撇嘴。 “额......”蓝衣男子一时语塞,不过这“小还丹”确实是好多东西啊,为啥这小兄弟就不相信,不愿意吃呢?这不吃丹药,那身子还怎么恢复啊?师父可是交代我要把小兄弟照顾好的,这小兄弟不肯吃药,好不起来,又要被师父骂了! 一想到师父发怒的样子,蓝衣男子就不由打了个冷颤。 忽而他又笑了出来。 区区一山民小子,居然也把他这个修道之士给难住了,要是传出去,定要被那几个喜欢幸灾乐祸的嘲弄才是。 哎,小兄弟呀,为了为兄的日后的日子好过,你今天呀,是吃也得吃,不吃也得吃!嘿嘿! 陈彦迷惑的看着眼前这哥们儿,没事笑啥呢? 然后他就被蓝衣男子一把钳住了嘴巴,男子举着“小还丹”,晃了晃,慢慢放进他张开的嘴里,随后钳住他嘴巴的手放开,在他胸口莫名一拍,那丹药就径直入肚了。 “小兄弟,这‘小还丹’呀,最是补精气,你很快就会好起来的,额,你先躺下休息吧,我去给你找一套衣物!” 蓝衣男子仿佛做了一件很开心的事情,临走还把锥子收走了,又在屋子里收罗了一番,确认没了利器才满意的出去了。他是实在不放心这位小山民啊,怕他又拿东西自伤身体。 陈彦一下瘫躺在床上。 完了,吃了重金属混合物了,死定了! 有没有牛奶或者鸡蛋啊! 然而,过了一会儿,腹部却传来一阵温热。 重金属中毒是这感觉? 然后,陈彦便感觉他的四肢慢慢有了些力气,渐渐地,他感觉他越来越精神,他缓缓支起身,坐靠在床上。 他所在的屋子是向阳的,暖洋洋的阳光铺天盖地进来,撒在他的脸颊上,他感觉暖暖地。 陈彦拿手用力揪了下脸上的肉,痛的! 不是做梦! 是穿越了! 他叫陈彦,一名普通的大三学生,一名“不思进取”的大学生,整天喜欢玩游戏,看小说,对了,他有个恶习,喜欢有时拿手机看小说,看着看着就失神了! 99mk.cc。wap.99mk.cc 卷一 蜀道初行 第四章 失忆 很明显,陈彦遇到的是一次很平淡,很平淡的穿越。 首先,这具身体不是他的,他就像一只斑鸠,鸠占鹊巢。 然而,他是一只倒霉地斑鸠,这个“鹊巢”好像也不是他强占的,就像喜鹊自己先飞走了,留下一个空巢,他这只后来的斑鸠只是捡了个便宜而已。 他跟这具身体,毫无隔阂感。 其次,穿越并没有带给他优势。纵观各种穿越,无不是一开局,就因为穿越,而给了主角一个逆天的外挂,或是最牛逼的功法,或是变态到没有朋友的某种道具。 陈彦没有感受到这一世的记忆,一点也没有。这个主人走得非常干净,一点遗产也没给陈彦留下。 对于这个世界,他一点也没有了解。 是的,他就是一个白板,一个从一开始就处于劣势的白板。 好在语言跟前世是相通的,就是不知道文字是不是相通的,如果是,那他还不至于是一个文盲。 想到这里,陈彦又有点头疼起来。 前世用的是简体字。 然而,接下来才是陈彦最头疼,最担心的。 自己的情况貌似是属于灵魂穿越。 作为一个在科学概念普及很强的社会里长大的大学生,他没有理由相信鬼魂一说。 但是! 中国人对鬼神的相信,却是潜移默化在骨子里的。 他粗略地将灵魂理解为意识,至于为什么意识这种抽象的东西,可以脱离肉体,存在并进行穿越,已无从解释,本来穿越就是一件解释不清楚的事情。 那么问题就来了,既然意识已经来到这一世,那么前世会怎么样? 陈彦坐靠起来,将双手枕在脑后,眯起眼睛,尽情享受阳光,他嘴角无奈的抽搐了一下。 没有意识的躯体。 用前世的医学上的术语来说,就是。 植物人! 于是他的眼光坚定了。 这时他可以说:“Ihaveadream!” 刚来到这个世界,就要想办法尽快逃离这个世界。 就像他先前努力地试图从“梦”中醒去一样。 不然,就会有很多麻烦! ------------ 浮云峰常年居于云海之上。 它是云鼎山脉第一峰。他是云鼎山脉毋庸置疑的王者! 它就像两千年前那位大秦王朝的千古第一帝,云鼎山脉不计其数的山峰都是它的“后宫佳丽”,大秦王朝那位千古第一帝,传言他的三千后宫中,有佳丽三十年不得见,一个女人最美好的年华,被那个男人恣意挥霍在深深宫墙之内,最后又凋零在红墙之下。 浮云峰也是这样的一座山峰,在云鼎山脉存在的千万年来,有无数“佳丽”集天地宠爱而生,最后又崩倒坍塌,“香消玉殒”,依然不得见其云海之上的真容。 如果说浮云峰是千古无一的山中帝皇,那么云鼎仙宫便是这位帝皇头上,举世珍贵的皇冠! 那是一座璀璨到极致的皇冠! 无人敢挑战其威严! “嗯!只是我有一点疑问,为什么师弟你会用‘剑御玄雷真诀’?” 玄真子轻轻喝了一口茶,复而又说道。 “以师弟的道行,对付区区一小邪物,何须如此大动干戈?” 巴天石两手一摊,“我亦不知为何,一切都貌似很自然。” “哦?” 玄真子深深看他一眼。 “难道师兄还信不过我吗,都快三百年了吧!” 巴天石淡淡说道,虽然师兄修为高他一个台阶,但他依然不卑不亢。 “哪里哪里,”玄真子呵呵笑道,说起三百年,他也是有些感慨,“时光如白马过隙啊,一晃,你我就快师兄弟三百年咯!” “是啊!”巴天石眼睑低垂下去,沉沉道,“师兄早已演化道宫,而我还在紫府里转悠。” 说罢,又是一声深沉的叹息。 玄真子抿了抿嘴,这个天石师弟啊,还是当年刚入门那般要强。 “要是能像师弟一样青苍,我宁愿不化道宫啊!” 玄真子站起来拍拍巴天石的肩膀,指了指自己的满头银发,安慰道。 巴天石看着师兄那头刺眼的白发,突然心感愧疚,“师兄为云鼎付出了这么多,师弟还这般说风凉话,却是师弟心小了。” 玄真子摇摇头,并不在意,“谁叫你我是云鼎弟子呢,生长于云鼎,滴水恩当涌泉报嘛!” 他转了身子,又回到主座坐下。 “来吧,把你带回来的东西拿出来看看吧!” 巴天石袖袍一抖,手中便出现一物,正是那水潭中的诡异石柱!只是如今却显得普普通通,一点也没有异样。 “师兄是如何知道我带回了此物的?” 巴天石很迷惑。 玄真子接过石柱,一边查看,一边笑道:“师弟,你忘了‘玄清一气手’是谁手把手教你的啦?” 巴天石听了,莫来的一阵脸红,又想到自己莫名动用“剑御玄雷真诀”灭杀小邪物的情形,溴大了脸道:“原来,师兄一直都在看着呢!” “就在自己脚下,想不看都难啊,何况你弄出这么大动静!” 玄真子一门心思在那石柱上,随意笑答。 这么一说,巴天石却更是老脸通红了,他怕师兄看了笑话,于是把头埋着,他本就身材高瘦,这么一做作,便像一只害羞地鸵鸟一样,玄真子却是没有注意到自己师弟这一滑稽景象。 自师父归墟之后,师兄这些年真的是又当掌教又当师父啊,对每个师弟师妹都是那么的照顾。 “这东西不好说啊,看来得去问问那位!” 玄真子掂量着手中的东西,扶着长须沉声道。 他都没去解开巴天石布下的封禁。 “不过却不是至凶之物!” “师兄都看不穿么?”巴天石问道。 玄真子摇摇头,但又说道:“看明白了一些。” “那?遣些弟子再去那幽魂涧查探一番?” 巴天石出主意道。 却又见玄真子摇头,只见他笑着道:“你这个紫府大真君都看不出名堂,那些个弟子能看出什么?” “派弟子去镇守一番也总是好的。”巴天石继续说道。 “那就派你藏剑峰的去?” 玄真子笑吟吟道。 巴天石突然瞪起双眼,不满道:“师兄,你这不是欺负我紫荆山人少么!” “顺其自然吧!无碍的。” 巴天石一脸的不服气,道:“人少就人少,师弟我愚昧,教些弟子不成气候,但是。。。” “派弟子去查访下那个小山民吧!” 巴天石正欲立个军令状,不想玄真子却打断他,如此说道。 “是!师兄!”巴天石敬了一礼,始觉这次上浮云峰来,不知不觉便度过了两个多时辰,便想着告辞道,“如果没什么事,那师弟就先行告退了!” “嗯~~!去吧!” 玄真子笑眯眯地看着师弟。 顿了一会儿,依然不见巴天石离去,玄真子恍然道:“我到是忘了,师弟这次还带回了一条脑子不太灵光的蛟龙,吾观之,却是个异种,这要是医治妥当,日后给师弟做个行脚坐骑,想来也是极好的!” 说罢,他便一掏怀里,摸出一个玉瓶,说道:“为兄这里有一点灵药,对异兽有些作用,师弟你拿去吧!” 巴天石一脸尴尬,却又一把将灵药接过,说道:“我又没养过蛟龙,所以......” “不妨的,为兄知道的。”玄真子淡淡道。 “这这么能让师兄吃亏呢,真好我这里也有一些......”巴天石急急忙忙取出一块灵珍,却被玄真子一手按住。 “拿去吧,都师兄师弟的,别扭个啥?再说这物我也用不上了,我那孽龙,嘴巴也是越来越刁了!”玄真子笑道。 某年,有蛟化龙天上,得意忘形,仗着道行,上云鼎滋事,被云鼎掌教以大神通降服,从此沦为天尊坐骑。故玄真子又被世称“伏龙天尊”! 看着巴天石离去的声音,玄真子落寞的轻轻言道:“逢着初一十五啊,你们这帮师弟师妹也不晓得上来与为兄聊聊天,师兄不忙的。” 远处,巴天石突然一顿。 掌教师兄真的很苦啊! ----------------- 转眼间,陈彦便来到藏剑峰大半个月了。 身体有着那颗珍贵的“小还丹”的辅助,亦恢复的差不多了,甚至陈彦觉得还比他前世那跑一千米就累个半死的身体好上不少呢。 他每天就在藏剑峰上转悠,那个把他捡回来的高人,他也只见到过一两面,第一面,是他过来查看他恢复得怎么样,嘘寒问暖一番便离去了。第二面,却是属于他无意中碰到,那天陈彦只见他急急往后山而去,消失在竹林中,不一会儿便传来令人惊惧的兽吼,吓得陈彦完全不敢去偷看,一来,他怕那竹林里面的不知名野兽,二来,则是忌惮那位高人,人家好心好意救自己,自己却在人家家里跟踪,怎么说也不在理。 陈彦接触得最多的便要属那照顾他起居的蓝衣男子了。 他叫张东旭,陈彦听他自称是高人的第六弟子。 此人比较严肃,随时随地都是一本书卷在手,陈彦看他了,就调侃他说“张大哥,你不去考状元,真是浪费了!” 每每这时,张东旭都一本正经的大道:“状元郎不过世俗功名利禄尔,我志在长生大道!” 又有,陈彦常常挑拣些前世的讲与那张东旭听,把他忽悠得一愣一愣的,特别是陈彦拿着几句课本里的《道德经》散句跟张东旭理论的时候,连连让他大为称赞,说定要为师父引荐陈彦云云。 自然,陈彦也跟着张东旭,从而了解到这个世界不少东西。 例如,修仙! 前世,那些个小说,他可没少看,这个世界可以修仙,意味着什么,自不言语。 有时候,他白日做梦的想到,要是将来咱破界飞升,回到前世,那动静会不会被当成UFO啊,这新闻都可以上《人民日报》了吧?说不定《新闻联播》也可以去露把脸哟,呵呵。 然而,修仙无岁月,那时候还有《人民日报》,还有《新闻联播》吗? “唦~~~唦~~~” 这一日,陈彦正拿着扫帚,扫着庭院里的落叶。 他前世虽然是个不思进取的大学生,但也不喜欢白吃别人的、白拿别人的,所以他选择做一点力所能及的事情,来让自己过得心安理得一点。 “嗒...嗒...嗒...” 陈彦听见一阵脚步声,于是便停下手中活计,转头看去,便见张东旭领着几人来到院子里。一个仙风道骨的道人,陈彦识得,乃是他的救命恩人。一个穿着跟张东旭差不多的男子,只见此人全无张东旭那股书卷气,身材看起比张东旭还要壮实一点,只见他面目有笑意。 还要一个便是一个老者,这老者穿的不是麻衣,而是棉衣,但他双手皆是老茧,一看便是庄稼人。棉布用蚕丝制成,看来这老农也算个富农了。 “见过山主,见过张大哥......” 身在异世,自是要遵循异世的一套礼仪,才显得合体大方,好在这方世界似乎前世古时差不太多,陈彦前世也多喜欢看些古代典故,这见礼做起来却是不太难。 他一一见礼过去,到那青年男子和老农时,陈彦却顿住了,他迷惑得看着张东旭,好像张东旭能给他答案。 张东旭一笑,道:“来来来!我给介绍介绍,这位是我的师兄张洪,旁边这位是我紫荆山下天水村村长石全!” “哦~~”陈彦又一一见礼。 那张洪笑着点了点头,算是回礼,只是那石全村长,几步走到陈彦面前,打量道:“黄狗儿,你在这仙山上住了半旬,连你石叔都不认啦?” “这......” 陈彦被他这么一问,退了两步,左思右想,最后只好道。 “不记得了。” 他穿越过来,一点也没有这世的记忆,哪里认得石全。 “怎么会不记得了呢?”石全低声嘀咕了一句,接下来他又问道,“你还记不记得你小时候不喜欢读书,你二叔强要你读书,你不肯,跑到林子的坟地里躲藏,你二叔打着火把也找不到你,可把他急得哟,还是我收了地里活计,归家路过林子时,听你在林子里吓得直哭,把你揪回家的哩,要不早让山大猫叼了去了。” 陈彦一脸迷惑,“不记得。” “还有啊,你三岁那年,你二叔进山打猎,无暇顾及你,任你自己一人在家玩耍,结果你小子误掉进粪坑,差点被淹死,还是我跳进去把你捞出来的哩,那粪水呀,可是足足吐了小半木桶呢,把你石叔给熏得,三天都没吃好一口饭!” 石全继续讲着,这些陈彦年少的捣蛋事儿,说得他自己都笑了起来。张东旭师徒三人也有点忍俊不禁。 陈彦听石全讲着自己这一世的昔日往事,听了也有些忍俊不禁,但老丈不说,他亦不知自己这一世小时侯也不逊于前世调皮捣蛋,最终他还是围着心意,诚实地说出那三个字。 “不记得。” 石全又讲了些事,但陈彦统统都不记得了,随即他便有些怒了,指着陈彦的鼻子道:“黄狗儿,你不要在这仙山住了几日,就安逸得数典忘本了,我就算了,你二叔含辛茹苦把你养大,到头来你就这样连你二叔也不记得了!这位仙长就不该救这混账东西!” 陈彦沉默无言,并无这一世记忆。说是失忆,也说得过去,但是还会不忍看到石全这样。因为包含着一个长辈对他的疼爱之情,如今他却什么都不记得了,纵使他穿越之人,没那些经历,却也能深深感受。 石全微微的揣着气,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看着长大的黄狗儿,就在仙长山上住了半旬就完全什么都不记得了,他突然有点痛心,好像有什么东西少了,以前的黄狗儿,那可是天天都叫他一声石叔哩! “石老切莫担心,许是那日的变故,教这孩子受了影响,失去了记忆!”一直没说话的巴天石淡淡解释道,他不能说得太清,邪物的事情,不是山民能理解的,说多了,反而不好。 “是了,”巴天石的话给了石全一个解释,给了他一个心理寄托,他也不相信,黄狗儿会变得这么快,黄狗儿要是贪图安逸,在他二叔失踪后的三年,早就活不下来了。 但是他还是决定问一问,“黄狗儿,你还记得你叫啥不?” 陈彦想了想,认真地说道:“我叫陈彦!” 说罢他又蹲在地上,找了节枯枝,一笔一划书写出两个楷体大字。 陳彦! 彦者,有才德之人。 陈彦,幼失双亲,由其二叔陈邦抚养长大,陈邦识文,为侄取名“彦”,表字“言”,言者,言而有信,名与字相辅相成,这就是二叔对他的期望! “失忆是失忆,倒也没有忘本!”石全欣慰地笑了。 99mk.cc。wap.99mk.cc 卷一 蜀道初行 第五章 仙法 石全终究还是回去了,但是陈彦依然留了下来。 巴天石心中多少还是愧对陈彦的,他自责的想到,要不是他的轻敌,陈彦或许就不会有如此悲惨遭遇。 失忆,放在陈彦的前世,也是没有办法的,只能顺其自然恢复。 然而仙家有着非凡手段。 有些力量超出了科学能解释的范畴,就会变得越发神秘和不可思议起来。 ----------------- 娥眉山远非名字那般低眉顺眼,反而是巍峨高大。只因其山脉走势,有云鼎先贤大能从九天之上望下来,宛如清秀女子的秀眉,遂始得娥眉之名。 娥眉山主峰闻月峰亦是高耸入云,每当旭日初生之际,其峰巅便会发出万丈金光,犹如佛祖脑后的神轮。故闻月峰又称“金顶”。 有白马寺高僧看中此山,称其与佛有缘,当为佛地,觊觎之,欲窃之于云鼎。 被当时云鼎掌教道圣云中子,一句怒责。 “娥眉乃云鼎支脉,云鼎乃道演化,娥眉亦是道演化,何来与佛有缘之说!老秃驴,不守佛门清规,欲窃他人之物,枉自为僧,从哪里来滚回哪里去!” 一掌将那高僧拍飞千余里,打回中州,从此中州白马寺僧众千年不敢近蜀地,渝、中两州,道佛两派由此留下龌蹉隔阂。 天下遂知,云鼎有圣人,不敢犯。 娥眉山为云鼎五大支脉,位处北面。此山驻有道门仙宫“广寒”,传广寒一脉乃云鼎开山大祖师道玄真仙座下弟子广寒子广寒女仙传下。自云鼎建派以来,此峰素有传统,只收女弟子,是为山上阴胜阳无,又因修道之人,体貌多俊美,所以闻月峰年轻貌美的女弟子,也是诸峰男弟子竞相讨好的对象。然,历代娥眉山主对座下弟子都管教甚严,少有弟子出阁嫁出,是故云鼎弟子都以能有闻月弟子作为大道伴侣,相守一生作为莫大殊荣哩! 如果说浮云峰是云鼎的禁地,那么闻月便是云鼎男弟子的禁地! 任何云鼎男弟子若敢叨扰闻月女弟子者,或无允许进入闻月者,悉数杀之! 此令乃娥眉开脉祖师广寒女仙示下! 然而,今日,娥眉闻月峰上广寒宫,奔月殿前却负手悠然站了一男人! 谁这么胆儿大?要知道闻月女子可不如天下女子那般温婉,那可是说杀就杀的! “掌教师兄,来了闻月峰,都不进屋一坐么?” 玄真子等了片刻,便见迎来一位美貌女道,此女体态丰盈,一颦一簇之间,尽是成熟女人的知性之美,玄真子见她莲步款款而来,人虽中年之貌,容颜却别有一番绝世,想是驻颜有术罢。 “有着广寒祖师谕令,为兄何敢叨扰呀?”玄真子呵呵笑道。 娥眉山主龙仕兰面上冰寒之色稍去,此乃闻月功法所致,《广寒皓月经》玄奥无比,习之,可得大威能之力:通之,可得大毅力之造:精之,可得大修为成圣;融会贯通,以其法成己道,则有大神通可得!然此法却有一个弊端,就是修为越深入,越是淡漠世事,闻月女弟子以冰寒之颜美誉天下,也不是无由来。 只见龙仕兰一展冰颜,盈盈一笑,道:“掌教师兄哪里的话,师兄乃云鼎嫡脉,道玄祖师传下,又贵为掌教之尊,哪有这些约束。” “诶...”玄真子一摆手,摇头道:“非也,非也,祖师规矩还是要守的,不然就是不敬。” 龙仕兰轻咬朱唇,暗暗皱了皱眉头。 这掌教师兄,还是一如既往的正经! 她容颜又复归冰冷,礼迎玄真子进了奔月殿,二人皆坐宾客之座。 玄真子贵为一派掌教,若分宾主坐,玄真子坐主位,龙仕兰坐宾位,便是主客倒置;龙仕兰坐主位,玄真子坐宾位,那又显得对掌教不敬。 “掌教师兄向来惜玉足,多年不至闻月鄙陋之处,今日前来何事呀?” 有女弟子进来敬茶,末了,龙仕兰才问道。 玄真子暗暗苦笑,这师妹还在生他气呢。 “哈哈哈,师妹如何这般说话,为兄处理派中事务,日夜不息,多年未下浮云峰,忙都忙不过,哪来惜玉足一说?” 他只好苦笑解释。 “是哩,掌教师兄大忙人一个,哪有时间关心我们这些个师弟师妹死活!”龙仕兰语气颇怪,尽是刁难之意。 又来了! 玄真子一本正经,哪里招架得住她这些,连忙岔开话,直奔主题,说:“哎,是为兄错了,言归正题,我想见见那个人!” 玄真子眼睛静静盯着龙仕兰美眸,一时间两人都没了玩笑之意,变得凝重起来。 许久。 龙仕兰才平静的道:“这事我做不得主,要燕师妹问过才行!” 世人皆知闻月峰上都是女弟子,却不知,其上却有一位天底下最特殊的男人! --------------- 暮然一声清啸响彻云霄。 山鸟纷纷惊飞而出。 围绕藏剑峰的云雾突然开始动起来,朝着藏剑峰涌去,仿佛那里正有一洪水漩涡。 陈彦抬起头,震惊的仰头看着天空,微微张着嘴,却又说不出话。 他虽知此方世界可以修仙,但对那些仙家事迹也只存于前世众多网络小说的虚幻描述中。 以凡人之心,怎可真知仙家之事! 此刻的他,深深地意识到,凡人的幻想,不过修仙的冰山一角而已。 没有亲眼见识过大海,再怎么幻想,大海也只有脑海那么大一块。 一人之声,便能叫一方天地变色! 这是陈彦穿越以来,最真切的体会。 巴天石兀自出现在天空,只见他负手闭目,脚下凭借之物非是往日一贯的仙剑,而是一团白茫茫的云气。飞速朝藏剑峰聚来的天地元气将他的衣袂吹得猎猎作响,依见他长须飘飘,脸上尽是悠然,他只是静静地驾云在天上。 张东旭不知何时站到了陈彦旁边,眼中全是羡慕之色,笑道:“大师兄终于要破关了!” 天地中元气聚集而来,又朝藏剑峰某一处涌去。 陈彦迷惑地问道:“大师兄是谁呀?” 张东旭看了一眼陈彦,缓缓解释道:“大师兄姓卢名硕,可是师父最得意的弟子哩,今日破关结丹...”他忽然又警觉了什么,连忙大叫道,“真是误我,待会再说与你听,待我好好体会体会大师兄结丹!” 说罢,张东旭便悠然闭了眼睛,全然不理陈彦。 陈彦抽动了下嘴角,结丹他是知道的,前世小说里面就写有修仙大道之上,凝结金丹是一道非跨不可的坎儿。 古人可没有前世世人那些个什么专利,什么知识产权,古人在经验交流上比可比前世那些整天抱着专利本子吃饭的家伙来得大度得多。 甚至会为了在大道上走得更远,不惜将自己珍贵的经验拿出来大家交流。 又过了一阵,陈彦颤抖的双手略微抱紧,他有些觉得寒冷了。 天地元气聚集带来的灵风,哪是他一个还未修炼的凡人能抵抗的。张东旭手指一动,便捏了法诀,他把手搭在陈彦肩上,体内灵气小心翼翼渡过去,钻入陈彦体内,陈彦便感觉温暖起来,再也没有一点被那灵风吹拂的寒冷。 而张东旭就像好兄弟一般跟陈彦勾肩搭背,依然微闭着眼睛,感受着一切。 突然,风停了。 有如时光忽然为之一顿。 藏剑峰之外,云雾开始慢慢脱离,回到各自正常的轨迹中去。 陈彦突然感觉一阵紧张,空气中,从上而下,仿佛有什么东西压来。 “成了!” 巴天石缓缓睁开眼,难得露出一丝笑意。 张东旭亦是一脸笑意,像是在庆祝。 “硕儿!” 天上突然飞来三道虹光,光芒散去,却是一位美貌妇人跟两个妙龄女子。 巴天石见了,连忙赔笑道:“夫人,你可算是回来了,为夫知道错了!” “谁是为了你而来!我是为了硕儿而来的!”那美妇并不待见他,有听她小声说道,“既然知道错了,也不来闻月峰看我!真是够木的!” “是是是!是为夫的错,是为夫的错。” 巴天石哪里敢忤逆她,云鼎上下都晓得,派中有个山主,堂堂之尊,惧内! “参见师父,师娘!” 天空突然飞出一人,白衣飘飘,他身姿修长挺拔,面容英俊,言语之间时刻带着一股莫名气质,叫人折服。 他眼光越过美妇,见到两位妙龄女子,当即笑道:“易静师妹,王亚琴师妹,好久不见了,可好?” 两女为大师兄高兴,一齐笑答道:“劳大师兄挂念,一切安好,恭贺大师兄顺利破关呀!” 卢硕笑回之,见空中师父师娘二人正吹胡子瞪眼儿,连忙道。 “好教师父师娘知道,硕愚钝,随师父师娘潜心修道五十载,时刻不敢懈怠,今日终于结成金丹,硕甚愧,但想到师父师娘多年栽培,耗费无数心血,是以硕斗胆向师父师娘禀报之,硕之修道愚钝,还望师父师娘责罚!” “好啦好啦,有什么好责怪的,”曲英碧美眸满是笑意,藏剑峰也终于出了个结丹期弟子了,“修道又不是赶着吃饭,祖师爷不也中年才开始炼气,历九十载方结丹,又历百载孕育元婴,两百载而开紫府,最后不也成就圣人,渡天地劫,羽化登仙,成就真仙之位?汝当记住,大道并不是只眷顾天资好的人,大道更加眷顾勤奋前行、道心坚固的修者!” “是!硕永记师娘教诲!”卢硕深深一礼。 陈彦扳着指头算了算,喃喃道:“修道要这么久才可以成仙啊?” 修了三四百年才是个紫府,按这么算下去,等到他陈彦破劫成仙,前世那身体都不是植物人的问题,而是化石了! 张东旭拍了拍他肩膀,笑道:“修仙无岁月嘛,须知我辈修道,非只有时光为敌,亦有无数凶险,偎依在侧!怎么,小兄弟,也想入道修仙吗?” “是啊!” 陈彦惆怅地一声,却又带着无比的坚定。 张东旭深深看了他一眼。 “不就是结成个金丹而已,碧儿你又何必惯着硕儿!”巴天石脸上有些铁青,人家哪峰弟子不是人才辈出,念他巴天石一代真君,折腾了几十年,才一个弟子结成金丹,真是说出去都笑死个人! “你自修道以来,为师少有考校,今你结成金丹,便试你一番,莫叫为师失望!” 巴天石淡淡说着,言罢,众人便退散开,张东旭也一把抓住陈彦,避到了一个安全的地方。 巴天石手随意一挥,一只青光巨手便按了下来,俨然是云鼎绝技“玄清一气手”! 卢硕稽首一礼,道:“劣徒不堪,有些许手段,望师父指教!” 言罢,他扬起头,自信透出,脚下仙剑不知何时已出现在他手中,只见他向空中青光大手一横长剑。 任尔乾坤雄伟力,我自向天横冷剑! 青光大手乃云鼎不世大神通,威能何其大! 只见卢硕逃都没有来得及逃,便被大手一把抓住,青光巨手五指一握,显然卢硕再不真本事使出,定要落个骨肉粉碎的悲惨下场。 然而下一刻,卢硕的身影便在青光巨手的手心化为泡影。 陈彦长大了嘴巴,高人这下手也太狠了吧?自己的大弟子就这么一把给捏死了?虎毒还不食子呢! 张东旭笑着摇摇头,示意他继续看。 远处,卢硕一脸轻松地出现。 而青光大手拳中所抓的,不过一道在里面挣扎的青色剑气! 巴天石脸上稍露出一点赞许,只一瞬,有板起脸,手一挥,青光巨手猛然一握,那道剑气便立刻崩碎,泯然于无形。 而此时,卢硕以举剑于胸,口中念念有词,天空突然暗淡,一团乌云涌来,其间隐隐有雷声滚滚! 陈彦缩了缩脑袋,天雷震慑万物,前世的他,除了惧蛇以外,还有一样东西,就是雷电。雷雨天气,他出行都不敢身上多带金属物件,即使带了,那也是提心吊胆而行! 这哥们儿是要玩超高压电啊!陈彦心中狂呼道。他有一个优点,就是心中越害怕,脸上越无表情,说得不好听点,就是强装淡定。 而此时,美妇曲英碧稍露异色,两位妙龄女子与张东旭则不约而同的低声道。 “剑御玄雷真诀!” 以结丹对紫府! 以玄雷对青光! ----------------- “你可识得此物?” 玄真子拿出一物,交给眼前跟他一样满头白发的男子。 不同的是,男子比他要年轻些,男子的气韵犹如大海一般深不可测。 那男子,白衣白发,面容却是普通,他身旁却有一个绝色美人傍附在他的右边。 玄真子无意看了一眼,便有些恍惚,此女之颜,只因天上有! 白发男子接过封禁了得石柱,摸了摸,随即他看向玄真子,只是静静地看着,双瞳之中全无一点倒影。 他温煦地笑了。 “伴生之物而已!” 99mk.cc。wap.99mk.cc 卷一 蜀道初行 第六章 求师 “什么!你要拜师!” 张东旭有点惊异,古怪地看着眼前少年。 “嗯!” 陈彦一副那是当然的样子。 “可是你这...”张东旭上下打量着陈彦,此时陈彦俨然已经有十八岁之长,身体骨骼基本已经定型,那可是错了修道的最佳起步时机啊,但是张东旭又不好明说,他是伤了眼前少年的自尊心。 陈彦落落大方,疑惑道:“我怎么啦,张大哥?” 下一刻,他便好像意识到问题的关键了。 前世那些修仙小说中,貌似主角都是在身体还未定型的时候,就开始了修炼,而自己已经十八岁了。 虽然装了一个二十一岁的灵魂。 陈彦脸色有点沮丧起来,他挠着后脑勺,有些尴尬。 这是输在起跑线上了啊! “不是你想的那样,”张东旭打了哈哈,借着道,“实话告诉你吧,师父收徒可严着呢,如今我们几个当徒弟的一点不成气候,也就大师兄稍微好一点,你再去拜师,岂不是触霉头么...” 话还未说完,他便看到陈彦的脸都快要沉得出水了,连忙心道:张东旭啊张东旭,枉你读了这么多圣贤书,知书达理,这怎么又说回去啦,你真是愚钝啊! “不过,勤能补拙,咱们开山祖师爷,不也三十多岁才入道么,小兄弟,你放心吧!一会儿,我们就去见师父他老人家!” 张东旭一咬牙,被师父骂就被骂吧,他实在不忍心这样狠狠打消少年的希望。 陈彦眼中有了一丝亮色,喜道:“那就多谢师兄了!” 这还为入门,称谓就先变了。张东旭叹了口气,拜师真君哪是小兄弟你想得这么容易的,要是这样,藏剑峰还至于这么凋零? 祖师爷虽是个典型的榜样,但毕竟不是谁都是祖师爷啊! 多少人都自信勤能补拙,然又有几人能独步于九天之上? 还不是泯然众人矣! 然而,陈彦的想法他亦不知。 要超脱此间,修仙是唯一大道,前世还有两位堂上等着他陈彦,陈彦前世虽不思进取,但也没混账到让父母白发人守黑发人的地步。 是以,不论如何,他都要踏上修仙一途!去握住那种伟力! 前世有一句话讲得很好:人生的成功,不可豁免的需要机遇。 如今机遇就在他面前,任在他再怎么近视,他也该知道,身边就有着这么一个高人,等着自己去拜师! ---------------- “天石?!” 曲英碧很高兴,如今卢硕结成金丹,从此便无人再敢笑话,藏剑一脉皆废材,门人弟子竟无一金丹。 而她也是对自己夫君想念得紧。自一年前那次争吵后,她便搬回“娘家”闻月峰去住,走了还走了藏剑峰上仅有的两个女弟子,一时间,藏剑峰上举目尽男丁,连仙家气派都少了许多。 而巴天石也是熊包,自家美貌端庄的夫人被自己气回了娘家,连追都不敢去闻月峰追,他可着实怕那位龙山主得很。想当年迎娶爱妻的时候,可是被那位龙山主一顿好生刁难,颜面都丢尽了,最终他还是站在了奔月殿前,熊包了一辈子的他,终于英雄气概了一回,与娥眉山上一任山主冰月天尊立下约定,十招不败,便带走她座下弟子作为道侣! 冰月天尊何等道行,那时的巴天石也不过才孕育出元婴,巴天石这狂妄小子居然也敢挑战天尊?真是色迷了心窍! 一个是刚孕育出元婴的年轻弟子,一个是早已演化道宫的一脉之主。 其间的差距,不亚于要一个初生婴儿去承受一座宏伟大殿的十次冲击! 然而现在只要还有那个时代的云鼎弟子,都会惊叹于那一战的精彩!堂堂天尊,折服在意年轻弟子下,连第十招都没有出,便应诺将座下弟子嫁出! 巴天石可谓是云鼎男弟子眼中的骄傲,然而他也为之付出了代价。 冰月天尊座下弟子出嫁,当曲英碧幸福的拉着重伤的巴天石的手走下娥眉山的时候,冰月天尊冰冷地谕令传来。 终身巴天石不得再入闻月峰!倘若犯之,闻月弟子当合力杀之! 是故,曲英碧回闻月峰的一年里,巴天石便熊得连一封思念的书信也不敢去。 也许只有巴天石这种石头脑袋修炼狂人才忍得住这种寂寞。 “天石?...石头疙瘩?...在干嘛呢?” 曲英碧一连叫了多声,也不闻巴天石回应,要知道,他对她可着实顺从得很,只要她的声音一在藏剑峰响起啊,他就是在闭关,也会立马冲出来,来到她身边。只是随着岁月流淌,她也不是当年那个烂漫女子,那些恶作剧她亦不再作了。 所谓小别胜新婚,何况他俩分隔一年呢。 又找了几个房间,均不见夫君。曲英碧灵机一动,绽放出美丽笑颜,仿佛又变成了当年那个将巴天石迷得怒上闻月峰的青春少女。她莲步款款的走着,不一会就来到历代紫荆山主的书房,书剑堂。 曲英碧俏皮的悄悄摸到门口,果见一人在里面翻箱倒柜的阅读书籍,可不正是她的石头巴天石么! 她秀眉一挑,略施神通,便神不知鬼不觉的来到巴天石背后,此时,巴天石正面对书橱,一边翻找着书籍,一边嘴里絮絮叨叨着:“在哪里呢,怎么会没有呢?哎......” “嘿!” 她突然一拍他肩膀,一本古籍飞起,他恍然转过身来,一个熟悉的温柔娇躯就撞入怀里。 “在找什么呢...啊,哈哈哈哈,呵呵呵” 她抬起螓首来正欲询问,突然有爆发出一阵银铃般的笑声,在他的怀里花枝乱颤。 “额...” 巴天石正纳闷自家夫人在笑什么,当他眼光不经意扫过屋中一个铜镜时,他也不由的大为窘迫。 原来那本因他被曲英碧惊吓而飞起的古籍,正打开着卡在他的发髻上,就犹如世间游走道士的方巾。 古籍是非常珍贵的,巴天石怕古籍被发簪损坏,连忙取下,却被夫人拦着,曲英碧饶有兴致看着巴天石“戴着”那本书籍,巴天石也只好随着她。 “再找什么呢,石头?”她私下就喜欢叫他。 巴天石轻轻抚摸着她背后秀发,温声道:“找一些能使人回复记忆的法门,明明记得好像有,但是就是不知道放哪里去了。” “回复记忆的法门?哪个弟子失忆了,旭儿,洪儿,还是宁儿?” 藏剑峰上,她这个做师娘的可真当是无可挑剔,她的护短,在云鼎派那可叫一绝! “哪里是他们,是这样的...”巴天石将陈彦之事缓缓道来,末了,又皱眉道,“明明记得有的,为什么就找不到了呢?” “哈哈哈,”曲英碧没由来又是一阵笑,“石头,你都忘了老头子名号了,我看你这是没了我久了,癔症了?” “这跟师父名号又有什么关系啊?”巴天石不明关联。 曲英碧笑道:“老头子世称怒炎剑尊,整日舞刀弄剑的,所留不是攻伐秘术,就是剑诀神通,哪里有什么回复记忆法门!” 巴天石挠挠头,曲英碧又接着道:“这人之大脑,可谓是最重要所在,因剧烈刺激,导致部分记忆遗失,人脑乃识海所在,记忆遗失,必是识海遭损,弥补识海,哪里是法门就能做到的,连神通也少有做到,即使有,也是损己利人之事。” “可终究是因为我,那孩子才失去记忆的。”巴天石面色尽是愧色。 曲英碧抬起双手,轻轻抚摸夫君的脸颊,柔声说着:“别担心,传言天地间有奇珍万种,奇珍集天地宠爱而生,一定会有奇珍可以弥补识海,助那孩子回复记忆的。” --------------- 拥有着被玄真子暗叹为“天上有”的绝世容颜的女子轻轻伏在白发男子胸口,长发随意洒满她的秀背,白发男子轻轻抚摸着。她是完美的,无一处不是这世间极致! “又要开始乱了么?”她柔声道。 她心里很不愿意听他说出肯定的结果,因为那样会打扰他们的安宁日子。 这世间一乱,就意味着他又要离开她了。 就像他说的,这就是他的责任! “不是,”白发男子温煦说道,他抬起头,面向南方,似乎在看,然而他的双瞳依旧没有一点倒影。 “你看到了什么?” 他轻声道:“我不会再离开你!” “嗯?”她不可思议的抬起头,他说的话很坚定。 “到底是年轻人的天下了!”他没由来一声叹息,却带着一种放下担子的解脱。 她欣喜地将头埋在他怀里,犹如一只小猫咪乱拱,尤为俏皮可爱。 白发男子看了看怀中佳人,抬起头淡淡道:“我想要出去转转了。” “哈?”她抬起头,一脸不满。 都说了不离开我了,怎么还要出去转转? 他弯起食指,怜爱地刮了下她的小琼鼻,“放心,早上出去,晚上一定回来!” 她依旧不满,鼓起腮帮子,以是抗议。 白发男子不理她,兀自摸摸肚子,一副无辜道,“我饿了。” 她“哼”了一声,从他怀里起身,进到灶房,揭开锅,掺入水,然后又坐到灶后,摩擦火石,为他生火煮饭。 ------------------- “师父...”张东旭刚进到门口,脸上马上一红,连忙又捂着眼睛转了出去,搞得门外等待的陈彦一头雾水。 不一会儿,房子便传来巴天石威严的声音。 “你们二人进来罢!” 张东旭遂整理下衣装,领着陈彦进了书剑堂。只见巴天石正正经坐在太师椅上,手里还拿着笔,仿佛正在伏案写什么,而一旁的曲英碧则若无其事的拿起一本古籍,捧卷阅读,可真是一幅美好的夫妻恩爱画卷。 “何事?” 巴天石淡淡道。 张东旭暗暗拿手支了支陈彦,陈彦会意,踏前一步,躬身作礼道。 “山野贱民陈彦,心慕大道,得知山主乃不世高人,彦厚颜高攀,欲记名于山主座下,望请山主不吝法目,准许彦入山门!” 他没有过拜师经历,前世那都是教育普及,给钱有户口就是义务教育,哪有这般求师的。是故,前世尊师重道不及古人,师不行师道,徒不行学道。教育大事逐渐演变成金钱交易,而非传承。 这番言语姿态,已是他能做到极限。 曲英碧转头看着这位求师而不跪的少年,美眸中有着淡淡笑意,这种新意她还是第一次见到。 一旁的张东旭却是暗自着急,他心中哭笑不得的大呼:小兄弟,哪有你这样拜师的呀,你倒是跪一下显诚意呀。 然而,陈彦却没有像他想的那般,依旧躬身站着。巴天石不说话,他也一直保持那个姿势。 张东旭暗自沮丧,得了,这下不被师父骂死他才怪! “既然是拜师,又为何不跪?” 巴天石也有些哭笑不得,第一次见到这么另类拜师的人。这世间,这么拜师,陈彦怕是独一份。 陈彦收了身子,挺直了站着,想了想,认真地说出原由:“古人言,为人者,乃万物灵长,知人伦,懂道理,守法纪,尊道德。丈夫者,三尺而一丈,七尺男儿,大丈夫也,男儿足下有黄金,唯五者可跪!一天,二地,三君,四亲,五师!跪拜于天地,乃恩感天地孕育吾生命;跪拜于君,乃遵守法纪道德;跪拜于双亲,双亲赐予吾身,乃知人伦;跪拜于恩师,乃感恩师行师道,传道授业之恩!山主虽世外高人,但,一非天地,二非君王,三非我双亲,四未收彦入门,不是彦师,是故,彦不跪!” 陈彦脸不红心不跳,不卑不亢地说出一通话。张东旭听了哑口无言,他读了这么多书,却不知这么多道理哩。 曲英碧则美眸中放出了更多异彩,这个少年自称山野贱民,一番谈吐可着实让她惊艳呢。 “好一句天地君亲师!好一句男儿膝下有黄金!”巴天石拍手笑道,罢了,他又收了笑容,冷道,“你这么狂妄,要是我不收你为徒呢?” “再求师!”陈彦面不改色。 “哦?要是我还是不收呢?”巴天石把弄着手指,懒洋洋的说道。 “依旧再求师!” “我再不收呢?” “即刻下山,另寻高明!”说罢陈彦已欲转身而走,坚决而不回头,显是放弃了。 “站住!”巴天石大喝一声,将陈彦喝住,旋即他才问道,“我想知道一下你不继续求我的原因是什么?” 陈彦淡淡道:“无他,事不过三尔!” “呵呵,我突然又改变主意了”巴天石轻笑道,他起身,“要是我收你为徒,你可跪我?” 他对这个少年的谈吐和狂妄很感兴趣,要知道他的那些个徒弟,都如羊畏虎,恭敬得不行,这个少年求着拜师,不但不跪,理由还无可挑剔,却是他那些徒弟不能比的。 陈彦依旧面无异色,不卑不亢道:“有何不可?山主收我为徒,便为我师,彦自当跪拜。师尊,受...” 说着陈彦已准备下跪,张东旭惊得张大了嘴巴,这样也行? “诶~~”巴天石手一平,便有一股力道托着陈彦,使他跪不下去,陈彦抬起头迷惑的看着巴天石。 “你以为老夫收徒就是这样随意的吗?” 巴天石抚着长髯,走到陈彦身前,道。 “在收你为徒前,我有几个问题要问,你如答得满意,我便准你入门。” 陈彦脸上露出欣喜,原本想着会经历曲折坎坷,没想到,乱打乱撞,已然来胜利大门前,现在大门上有着几个问题,只要他答对这几个问题,就可以拿到钥匙,打开大门,推门而入! “山主请问!彦知无不言!” “呵呵,首先,我觉得你现在并不像一个山野之民!” 99mk.cc。wap.99mk.cc 卷一 蜀道初行 第七章 问道 陈彦沉默了。 他突然意识到一些东西。 穿越的意识,不仅没有给他带来一点优势,而且稍不注意还会给他带来杀身之祸! 陈彦突然觉得有些可笑,竟是没注意到他自己的身份,如果一个人说话的水平远远超出了他的身份地位,在前世,他可能会因此变得瞩目,也就是走红。 但是在现在这个世界里,这个可以修仙的世界里,一个大学生的文化素养水平已经不亚于一名优秀地门阀弟子! 他最大的失误就是,将这种较高的素养,通过一个本应该是粗陋寡闻的山民之身表达了出来!他的淡定从容,他的谈吐学识,他的言语用词,那都不是一个淳朴的缺乏教育的山民该有的。 “你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巴天石的悠然的声音在陈彦耳边响起。 曲英碧用书卷抵着下巴,她很是期待少年的接下来的不俗表现。 张东旭亦沉默着,他亦是觉得这个小兄弟根本不像一个山民,因为他会做的事很少,甚至连饭菜都不会做,俗话说,穷人儿子早当家,显然,这位小兄弟更像一位富家公子哥儿一点。然而小兄弟手上却有很多茧,这是长期劳作的成果。 陈彦继续沉默着,他说不出话,或者说他不敢说话。 唯一能解释这件事情的,那就是一个平凡的躯体塞进了一个高级的灵魂! 陈彦知道那意味着什么。 夺舍! 所谓夺舍,夺,夺取,舍,房屋的意思。 肉体乃灵魂之舎! 这么邪恶的事情,不管在哪里,都不会被正义宽容!这比谋财害命还要凶残无数倍! 很显然,现在一不注意,眼前的巴天石就不再是他的救命恩人,而是悬在他头颅上的一座龙头铡! “哼!说不出来了么,刚才你不还振振有词么?” 冷冷地声音一字一字的敲击在他紧绷的心弦上,每一个字都可能成为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说吧...我很想听听!” 巴天石转到他身后,声音中仿佛带着慑人心魄的魔力,直教他心痒得恨不得立刻大呼:没错!我就是穿越来的!我就是一个夺舍重生的恶魔! 陈彦在他穿越到这个世界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就遇上了他第一次致命的危机。 人最害怕的永远不是眼睛看得到的恐怖事物,而是那些视觉盲区里面的东西,哪怕只是一个毛茸茸的可爱玩具,也足以将人吓一跳! 陈彦紧要着牙关,大气不敢出,前世向来受不住秘密的他,居然在此时无比的守口如瓶起来。 许久。 他的托词终于脱口而出。 “彦承蒙山主相救,得以活命,上山以来,每日闲来无事,便缠着张大哥要些书籍观看,方才所言之辞,不过彦鄙薄之学,献丑于山主云尔。” 张东旭悚然抬起头,这事儿怎么扯到我头上来了啊,但这却是事实,陈彦上山以来,基本每天都在缠着他要书看,扰得他好不安宁,更过分的是,这小兄弟还缠着他,要跟他学习文字。 陈彦来到这个世界,惊奇的发现,现世于前世,文字语言都是相同的,唯一比较麻烦的,就是现世书籍记录用的是繁体字,前世用的可是简体字,虽说大部分繁体字不难认出,但是这个问题,却着实把陈彦难到了。 古人记录东西可不是像前世那般随意的,不为别的,只因记录载体的珍贵,前世科学工业发达,纸张之钱贱,就是前世的厕纸拿在现世来看,亦是不可多得的纸张。再差一点的还是用竹简,甚至兽皮书就。是故,恼人的古文,字字考究,也不是没有来由的,能书写的地方就这么大点儿,想要表达更多的意思,就只能精简精简再精简,恨不得一字便是一句话的意思。前世后人如此抱怨古人,却不知古人的艰辛,更不会理解到,先辈们是想了多少办法,才给那些不争气的后辈们,留下了这么多精神瑰宝! 前世古人记录东西尤其喜欢用笔画繁复的繁体字,现世也显然不例外,于是便有了陈彦缠着张东旭学字。 “嗯?是么?”巴天石有些意外,一个山民也会对书籍感兴趣么,他问道,“旭儿,是这样的么?” “是的,”张东旭可是万万不敢跟师傅撒谎的,他娓娓说来,“陈彦自昏迷中醒来后,有着‘小还丹’之助,身体日益恢复,闲来无事,便跟弟子要书看,起初一日观一册,后来一日两册,一日三册,最多时可达一日五册。其间,陈彦还跟弟子学习文字,却是书中偏僻怪字居多。陈彦之好学,弟子平生只见过这一人,实在是天赋异禀!于读书一途,弟子自愧不如之。” 言罢,他声音中已有相当的佩服之情。 他哪里知道,不是陈彦看书看得快,实则是古书籍信息量不如前世书籍来得庞大啊,以陈彦前世那股看小说的疯狂劲儿,一日一百万字的阅读量,那也是家常便饭!而古人的书籍能有多少字数?《道德经》不过五千言,鸿篇巨制《吕氏春秋》,相传耗费十余年时光,集吕不韦府上三千门下才堪完成,全书也才二十几万言,但那已经是古代书籍上的一座珠峰了。 是故,按照陈彦的阅读能力,一日五册书,完全非他的阅读极限。之所以这么慢,是因为他把更多的时间花费在了翻译一途上。古人著书,用语极其精炼,每一个字的意义都不是普通的一个字那么简单! “哦?”巴天石眉毛一挑,他这个少年越发让他惊讶了,“所借都为些甚书籍呢?” “回禀师父,陈彦所借,大多为风俗志异,其中也不乏各家教化之书!” 现世与前世古时一样,历史上也存在过诸子百家,但大多都跟随改朝换代的战乱,淹没在历史的洪流中。 “嗯,一日观五书,确实算得上天赋异禀,观之而活用之,所谓现学现卖,也只有你这个狂言小子,敢这般做!” 说到最后,巴天石已不禁笑起来。世间之人无奇不有,也算是他想多了罢。 陈彦拱手礼道:“彦不过是班门弄斧尔,彦言出无状,方才冲撞了山主,望山主高人海量。” “哈哈哈”巴天石哈哈笑起来,“很多年都没人这么跟我说过话了,却是有趣!这第一问便算你通过了。” 陈彦心中暗暗落了一口气。 “这第二问,我要问你,你为何而修仙?” 良久,巴天石才说出第二问。 “为了自己!” 陈彦毫不犹豫。 “小兄弟,你怎么可以这样说?”张东旭大急,在他看来,我辈修仙,当以维护天下正道为己任,斩妖除魔,拯救苍生,才是最正确的答案。 “说说看!”显然巴天石更在意陈彦接下来的说辞。 陈彦想了想,道:“儒家圣人曾有曰: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彦今力微道穷,自当先善自身。自身强,兼济则有力可使,言出必行;己体弱,兼济则有心而无力,可谓空谈。彦不想夸夸其谈为了什么人间正道,彦只为自己而修,至于什么行侠仗义,拯救苍生,那是能力的问题,是自己良心道德的问题。” “别人修仙都是为了那天下苍生,都是为了那大无私,有此大愿,方可得天道眷顾,一日千里,而你这样说,却是自私。”曲英碧合上书卷,悠悠而谈。 陈彦想了想,认真道:“修仙之人本就是劫天地元气以肥己身,于根本上说就是一种自私,以自私扬无私之言,何其不虚伪乎?” “你...”曲英碧一时噎住,半响才嗤笑道:“你这毛头小子,自私之说,都让你说得这般坦荡自然,好像你才是正义似的,不过虽说伶牙利嘴,却是有一番道理!天石啊,这第二问便算这小子过了!” 巴天石点点头,家中老虎都点头了,他哪敢不顺从,要是惹恼了她,又跑回娘家,那才有得受呢!不过话说回来,陈彦这小子,随满口胡言,但依然有理有据,其中却莫名有一番真意,让人思考。 陈彦谦逊道:“山主夫人谬赞了。” 其实他现在还是很想换成师娘这个称呼的,因为已经过了第二关了,但高人都是喜怒无常的,还是尊重点的好。 “算你小子走运!”巴天石笑着捻了捻胡须,思考片刻又继续问道,“这第三问,我要问你,你修仙是为何?” 陈彦沉默了。 这边是语言的魅力,看似跟第二问差不多的话,一般人是觉察不出来,就连他也快脱口而出了。 但是正当他要说出的时候,他发现了纰漏,这么讲下去,内容不就和刚才的重合了么? 高人就是高人,真是言语之中都藏着玄机啊! 陈彦细细思量起来,如果说刚才第二问所问,是讲修仙的动机,那么现在所问的,就应该是讲修行的目标! 他开始组织语言,因为接下来回答的东西,将是或让人嗤笑的,或让人刮目相看的! 最终,他一字一顿的吐出两个字! 坚决的,不带任何商量的! “飞升!” “飞升?”巴天石笑了起来,“修真之人,何人不是想的飞升?” “我原本料想你会说出一番让我惊艳的目标来,没想到却是这个。”巴天石摇摇头,径直走回书桌前,座在太师椅上养神。 “是的!彦修真就是为了飞升,超脱此界!彦还会说,彦这一生修行,无论用尽何种手段,彦一定要飞升!彦必将飞升成仙!” 陈彦用尽了力气大声吼道,仿佛如同宣誓。 “也许,别人会将彦之梦想视为笑柄,但彦亦不怕,纵使迎着世人嘲笑而行,彦亦不惧之!” 他的声音洪亮,带着他的梦想在这小小的书剑堂婉转回响。 每一个伟大的成功在其诞生之初往往都会遭到世界的质疑,以及无数人的嘲笑。 陈彦的野心无疑是其中一个。 但是他这颗野心,却与他人不同。 因为他完不成,辜负的就是两世人! 前世与今生! “你可知你的情况?我辈修仙切记狂妄自大,大道行路,每一步都是如履薄冰,倘若自不量力,便是万劫不复!” 巴天石冷冷地讥笑着,他决定势必要给这个越发狂妄的小子上一课,让他知道修仙之难,大道之艰,他一针见血的指出:“你以年满十八,身体骨骼早已长成且坚固,浑身气穴封闭,于修仙一途,莫说飞升成仙,就连最基本的感应天地元气,也怕是极难做到,如此修下去,怕是寿元耗尽,也无出头之日!” 然而陈彦却遥遥头道:“对彦来说,无师从之,无法修之,无人领彦进修仙大道,才是彦无出头之日的根源。” “就像一个饥饿的人在荒郊野外,明明不远处,就一条康庄大道通往城市,他只要能够进入这条大道,他就可能沿着路找到城市,从而寻到食物。然而遇到他的人,却不愿意带他一程。他或许是饥饿无力,他或许是没力气走路。但是他紧紧就只需要找到那一条路,有了希望,他可能不会饿死!” 说到这里,陈彦双眼已然通红,叫人可怜,只听他低沉着声音:“彦就是那个在荒郊野外,饥饿无力找不到路的乞丐!” 但是,装可怜一定会换来怜悯么? 却不一定,即便是真的可怜! 巴天石玩了玩手指,无所谓道:“你饥饿不饥饿跟老夫有什么关系?你找不找的到路,跟老夫又有什么关系?!” “老夫只知道,狂妄的弟子,收来有甚用?” 陈彦惨笑一声。 前世,有好友与他说过一句话:再不改改你这臭脾气,你终有一天会因之而吃亏! 前世这句话并未灵验,不想却在今生显化了。 他挪开脚步,一言不发地向外走去。 “小兄弟?”张东旭叫了一声,却看见师娘笑盈盈的摆了摆手,于是又忍住了去拉陈彦的手,任由陈彦失魂落魄的出了门去。 待多过了一会儿,张东旭才小心翼翼的试探着叫了一声:“师父?” 然巴天石却兀自挥毫写着东西,没有理他,过了好一会儿,才收住笔势,停笔。 “蠢货东西!枉你一天读书读书,也没见你读出个啥名头,还不快滚出去寻你八师弟,他要是有个什么闪失,罚你紧闭一月,没收全部书籍,叫你一天看钝了脑瓜子!” 一阵罡风裹挟着张东旭,将他连滚带爬的撵出了书剑堂,直叫张东旭好不狼狈。 待得他回神过来,扒下脸上盖着的白字黑字,粗略一看,慌忙又爬起来,左右看了看,寻了一个方向去了。 师父只收了七个弟子,哪里来什么八师弟! 99mk.cc。wap.99mk.cc 卷一 蜀道初行 第八章 入门 陈彦失魂落魄的出了书剑堂,他本以为这种前世求职异常流行的自我表现之法,拜师新颖,能够打动紫荆山主,然一世之法用于一世之人,巴天石非前世公司老板,他之作为,无异于对牛弹琴。 陈彦扬起头,此时正是日升东山,朝阳的暖意,让他途生一股意气。 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他左转右转,很快来到他这大半旬月来居住的屋子。 陈彦低头看了看身上衣物,顿了顿,抬步进了屋子,翻出一套破破烂烂的麻布衣,这衣裳是他偷偷捡拾起来,洗干净了晾干放好的,毕竟也是他到这个世界第一身衣裳了。 陈彦三下五除二换上了破烂的麻布衣,又将换下的衣裳整齐叠好放在床上,寻了笔墨,在白净的面料上歪歪扭扭地写下几行大字: 救命之恩,待到他日陈彦道行通达,必当图报! 他并不会毛笔字,但好在前世也是受高等教育的大学生,只不过以不同的笔具书写,效果差强人意了一些。 做完这些,他便转身出门,急急下山而去,留下那胸膛落字的整齐衣物静静躺在床上。 这便是他,就是一身衣物,也不愿意多欠别人! ---------- 张东旭在藏剑峰上找了几处,都是陈彦平时独自一人看书时喜欢待的地方,见均无陈彦人影,正温怒焦急。别看陈彦这小子平时安安静静的,赌气起来却跑得飞快! 张东旭突然一拍后脑勺,手中便浮现一本厚重书籍来,他捻起手指,翻开一页,照着书上文字默念了几句,那书籍翻开那一页便突然泛起淡淡微光,藏剑峰上景物皆一一浮现在其上,一根红色光线自那书上的“书剑堂”而起,曲折婉转,到一处后留下一大团红点,又一拐往前延伸,然而却因为到了书页边缘,再不知其方向。 张东旭捧着书卷,遵着红色光线走动,不一会儿,便到了陈彦居住的屋子,他抬起头,屋内早已人去楼空。 张东旭合了书卷,快步跨入屋内,一眼便发现了床上叠放的衣物,他拾起衣物一看,竟是花了片刻功夫才搞懂了衣裳上的字,可见陈彦的毛笔字是有多烂。 “这小师弟啊,脾气还大着哩!” 张东旭笑着说道。 过了,他又打开书卷,只见书上地图以他所在为中心蔓延开来,一根红线又复有了去处。 ------------- 陈彦顺着山路疾走,山路颇陡,他心中又堵了一股气,不知不觉便轻快的跑了起来。 他贪婪地呼吸着早晨林间湿润新鲜的空气,那些空气带着一股凉意,他每吸一口,便觉冷了一分,他每吸一口,便觉身体更加不自觉的颤抖。 他依然往山下跑去,尽管心中的不平怒炎被不断吸入的清凉新鲜空气,慢慢熄灭。 前世他五岁的时候,因为不满妈妈给过生日的表弟买了一个大大的西瓜,而没有给他买,便于他妈妈赌气,任他妈妈如何打骂,就是不肯坐上妈妈招来的摩托车,自己一个人徒步走回家。那一段路,是从他外婆家出发,全程五六十里,中间还有一条收费才给过桥的河流,五岁的他从早上九点过走到了下午三点,还连累他年迈的奶奶一起徒步遭罪。 他就是这么一个脾气很倔的人,这是自小就带来的,从未变过,即使是他错了。 “呼...呼...呼...” 陈彦终于停下来,双手支在两膝盖上,半弯着身子喘息。 “为什么要离开呢?” 一个悠然的声音响起。 陈彦涨红着脸抬起头,路旁正站着一白衣白发之人,只见他拄着木杖,满头白发随意披洒,有发丝随着微风飘动。 “此地无我所求。”陈彦思来想去,最终精简成一句。 白发男子并不去看他,只自顾自说着:“都未求过,又何知无你所求?” 陈彦无言以对。 “年轻人呐,还是太任性了些。”白发男子淡淡叹息一声。 陈彦不想与他争辩,他站起身,显是呼吸调息平静了,他迈开步子,向前走去。 “回去吧!你所求已经到来!” 白发男子突然走到了路中央,拦了路,拿着手杖指向他身后。 陈彦下意识的回望,只见山道两侧草木繁盛,山道上空无一人,却有一种让人有点心悸的可怕幽静。 “前辈,您又何苦戏弄晚辈......” 陈彦话未说完,便怔住了,路中央那还有白发男子的身影! 陈彦突然感觉有一股莫名的寒意袭过周身上下,让他不自觉的战栗了一下。 白天也能遇见鬼? 他摇了摇头,强行驱散那一种不安的恐惧,他警惕地忘了忘周围草木,生怕突然就哪个不知名的草丛里穿出一只鬼来。 陈彦只好快速的向前走去,这是他对付恐惧的惯用伎俩,害怕一个地方,就赶快离开那个地方。 “师弟莫跑!哎...师弟莫要继续跑了,哎...师弟莫要跑了,累死为兄了!” 张东旭好不容易追上了陈彦,连忙呼喊,哪知把陈彦吓得以为林间真有鬼物,头也不回的便往前面狂奔,张东旭手捧着书卷寻踪,本就走不快,又穿的是他钟爱的士子服,更不利于奔跑,哪里追得上吓得撒丫子狂奔的陈彦。 追了一段,便见陈彦将要消失在幽静深邃的山道上,张东旭怕这小子半路折出山道,遁着山林乱跑,那可就不好找了,毕竟他也灵气有限,不可能长时间用这书卷维持那“寻踪术”。 “啪!” 张东旭合了书卷,将之扔到空中,那书卷便泛着微光变作一张椅子大小,张东旭跳了上去,驭着书卷歪歪扭扭地往前飞去,显然是才入“通灵”不久,驭器手法还不是很纯熟。 通灵者,可驱物! 都说地上跑的快不过天上飞的,果不其然,只片刻功夫,张东旭便驭器飞过陈彦头顶,落下地来,将陈彦拦住。 “师弟,你这是要跑去哪里呀?可叫为兄一阵好追。”张东旭收回空中歪歪斜斜盘旋的书卷,拿在手里,不顾形象的当成扇子扇着,气喘吁吁道。 “师弟?”陈彦被他拦着,也不好走,听张东旭对他换了个称呼,满脸疑惑。 张东旭从怀里取出一物,塞到陈彦手里,对着他说:“师父说了,师弟若能将此诀一日背下,便回去叫他一声师父,若是背不得,便让我任由你被这藏剑峰的猛兽生吃了去!” 陈彦拿着东西,打开一看,只见上面写着百来言,却是不难背,前世那些个考试,背的古文可比这个多多了。只是前后这么大的转变,依旧让他面露狐疑之色。 张东旭见了,哈哈笑道:“师弟,你赌什么气呢,师父那是考验你呢!哎,你呀,也叫咱师父太失望了,还在师父他老人家呀,是个刀子嘴豆腐心!还杵着干嘛,跟为兄回去吧!” 陈彦依然倔着不肯动,他哪里好意思啊,六师兄张东旭知他是少年心气高,好面子,放不下心头那口气,于是便拉着他,拖着往回走去。 他俩一边走着,陈彦绷着脸,不知等到了山上该如何下台,心中正激烈翻涌着。一时间,二人也无话可说,气氛颇为尴尬。好在张东旭饱读经书,甚是好谈,便一路为他讲了些云鼎派的往事。 说到这云鼎派,就不得不说一说,那两千余年前,覆灭在历史尘埃中的大秦王朝。 两千余年前,千古第一帝秦皇嬴政挥剑扫六合,大秦铁骑踏遍了神州大陆的每一寸河山。秦皇奋六世之余烈,征战三十二年,在铁血丞相李斯的全力辅佐下,终于结束七国纷争,一统天下。 统一神州后,秦皇励精图治,官民出行车同轨,货物交易钱同制,交谈沟通书同文,又制定了衡量法,使天下衡量公平。如此功绩,可谓千古无有! 然,秦国弱小的时候,以法治国,得以富强,待秦一同天下后,依旧奉行法家思想治国。据后世粗略统计,大大小小法律加起来足有一千多种!人民生活在苛刻的法律下,苦不堪言。秦皇晚年极爱出巡,每一次出巡都是横征暴敛,奢华至极!世间游方道士问秦皇不惜重金以求长生不老药,遂以能制长生不老药名义,聚于秦宫,实则骗财贪墨之举!方士们耗费了无数钱财,依旧炼不出长生不老药,秦皇震怒,欲悉数斩之!方士们为寻保命,竟栽赃诬陷于儒家,致使秦皇盛怒之下“焚书坑儒”,诸子百家中一代大家儒家就此没落,直到大秦覆灭,大汉王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才得以重现昔日盛况。 再说方士们栽赃诬陷,秦皇一代帝君,如何不分晓其中是非,滥竽充数的方士亦受到秦皇屠戮,唯“云中君”徐福一派向秦皇进言海外有三山岛,曰为蓬莱、方丈和瀛洲,上有仙人居住,应有长生不老药,得以幸存。年迈的秦皇越发害怕死亡的降临,本对长生不老药早已心灰意冷的他,又燃起了希望的火苗,遂遣徐福造大舟,载五百童男童女前往海外寻长生不老药。 然,徐福寻药,两千年不回,千古第一帝秦皇却死在了第五次出巡的途中,奸臣赵高篡改秦皇遗诏,杀公子扶苏,斩帝国大将蒙恬,谋害骨鲠老臣李斯,迎昏庸无能的公子胡亥登帝位,称秦二世。 胡亥登基,整日骄奢淫*逸,听信奸臣赵高谗言,对早已病入膏肓的大秦帝国不管不问,反而认为大秦依如一统天下时那般强大而不可摧毁。然不知,秦皇为寻仙药,早已将大秦国力尽数消耗殆尽,留给他的不过一颗根茎尽数糜烂的青葱大树而已。 秦二世仅登基两年,大秦各地便叛乱四起,各地杀戮不断,神州大地满目疮痍,因战争而惨死的亿万生灵,死后魂灵怨念不灭,盘踞不去,久而久之,便化为恶灵鬼物,为祸人间。世人平凡而无通神之力,恶灵鬼物肆虐,凡人不能抗之,乃向天祷告,希翼天降仙神而伏之。 然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天下之民虔诚祈祷,换来的并不是神道天威,而是恶灵鬼物更加的猖狂! 既然天不救之,吾等何不自强之? 遂有高明炼气士振臂而呼,入世斩杀恶灵鬼物,拯救世人于水火。 自此神道暗淡凋零,仙道崛起。 大秦覆灭,大秦羽翼下的法家与阴阳两家,作林毁鸟散之举。 法家门徒借天险蜀道向西逃窜,越横断、昆仑两大山脉,进入西域蛮荒之地,逃亡途中,历经艰险,竟有门徒自悟大道,以道门玄奥的炼气法门为基,结合“地狱道”,独创一道,直指大道之巅!遂于西域建立“荒火宫”,取星星荒火,可以燎原之意,实乃窥伺中原,欲伺机反扑之心。 阴阳家本就有着不弱于道门传承的阴阳咒印之术,其东奔至东海之滨,欲学当年徐福出海寻仙之计,避难于海外。然,海外三山岛飘渺无定,阴阳门徒寻觅不得,遂于背靠东海的东原沧州隐匿扎根,门徒集结而立“阴阳宗”。 话说大秦大树倾倒,天下复卷入无尽战乱中。汉高祖斩白蛇举义,率领起义军讨伐暴秦,历时十余年,秦灭汉立。战乱留下的阴魂化为的恶灵鬼物贪婪汲取着这个新生王朝的生命力。道家门徒炼气士纷纷出山,入世斩杀恶鬼,纵横家有豪侠仗剑,专杀恶灵,墨家弟子徒步于世间,救治落难百姓,儒们学子咏颂经典,感化万民。四家合力,共抗恶灵鬼物。 然西域“荒火宫”与东原沧州“阴阳宗”,趁中原恶灵横行,防卫薄弱之际,悍然入侵,荒火宫以大神通之力打开“地狱之门”,欲引中原无数恶灵奉为牺牲,使“地狱道”降临世间,借地狱之力,覆灭中原!阴阳宗亦建“阴阳轮回坛”,亦需恶灵鬼物为祭祀,从而获得无边阴阳之力,参破阴阳之道,觅得长生不老,成就真仙之术。 两门东西角力,各自以大神通牵引恶灵鬼物,欲化为己用! 恶灵鬼物遂分为东西两路,受着两大魔门牵引而去,所过之处,皆生灵涂炭。 西行恶灵,必途径蜀道! 当是时,早有炼气高人道玄子,自称上古真仙广成子座下弟子,于云鼎山脉立派,携门下弟子,严守蜀道,抵挡恶灵西行。荒火魔宫震怒,举派十万教众横越横断、昆仑,穿过蜀中平原,欲攻破云鼎山门,接引恶灵入西域。 云鼎弟子,凭借上古仙阵“九鼎乾坤阵”,西御荒火宫,东阻西行恶灵。两面夹击之下,云鼎伤亡惨重,门下弟子十不存一。 云鼎开派祖师道玄子,战荒火宫宫主“十殿阎王”李由于九天之上,鏖战十日十夜,斩之。荒火宫教众群龙无首,摄于道玄子神威,遂仓皇退去。云鼎门人死伤惨烈,无力追击。 道玄子斩李由之后,于浮云峰讲道,度化西行恶灵,洗净其恶业,助之重入轮回,有大功德,上天感知,遂降下天劫考验,道玄子历劫,成就道业果位圆满,得真仙之位,破解飞升。 云鼎派遂于云鼎山闻名于天下。 99mk.cc。wap.99mk.cc 卷一 蜀道初行 第九章 道说 “那么,东行的恶灵鬼物呢?” 陈彦放缓了脚步,好奇问道。 这方世界的历史,他先前也是看了不少典籍,奇异的是,自大秦王朝以前,历史都与前世古史极度相似,但是自大秦王朝过后,便有些不相同了。 前世秦朝两千多年后,已经是科技高度发达的现代社会,而这个世界,大秦王朝距今两千余年,却依然是君主封建王朝。两千余年的时间,前世已是几十个朝代更迭交替,而现世,却只更迭了三个王朝! 大秦王朝历两帝而亡,一如前世的那个大秦王朝一般短命,之后的大汉王朝,却是独霸了历史九百多年,就连之后大晋王朝亦有国寿六百余年,而今的大唐王朝,也已走过五百多年时光,正处于盛世。 陈彦不禁感叹,也许这就是仙道兴起对时间的影响罢! 张东旭顿了一阵,面露回忆之色,怅然道。 “东行恶灵没有云鼎山这样的天险阻挡,东去之路,自然一马平川,然当时儒家有着大汉帝王的全力支持,天下士子无数,儒门亦有修行之法,儒家大能集天下士子浩然之气,硬生生截断了牵引恶灵东行的阴阳之力,纵横弟子提剑攻入东原沧州,击其首脑‘阴阳宗’,又有墨门研制‘焚魂’之毒,才得以平息了东行恶灵。” 说道这里,张东旭神色有些低沉,道:“只是东行恶灵就没西行恶灵那么幸运了,面对‘焚魂’之毒,无不是神魂被毒火焚尽,连轮回都不得入,就此泯灭天地间。” 陈彦神色微动,想必墨门也是无奈之举吧。 不知不觉,二人便又走回了峰上,站在书剑堂外,陈彦一路上随着张东旭的故事渐渐淡去的尴尬又爬回脸上。 他都不知道怎么去面对师父,面对师父的考验,自己甩脸而去,师父还派师兄来追回自己。一番苦心,陈彦又怎么看不通透? “师...师父...” 陈彦对着房门,吞吞吐吐地喊了一声,脸上尽是羞赧之色。 “你还知道回来呀?哼,老夫活了两百多载,也算涨见识了,收个徒弟,脾气居然比师父还大!” 巴天石冷冷地声音从里面传出。 陈彦连忙跪在地上,泪水不禁夺眶而出,他将额头紧紧贴在地上,呜咽道:“师父,是徒儿愚钝,不知师父真意,请师父责罚徒儿吧!” “罢了,念你初犯,不予计较。去吧,将你手中法诀背了,要是背不了,就不要叫我师父了,老夫即刻如你所愿,遣洪儿送你下山去。” 淡淡的声音传出,陈彦又磕了三个响头才起身,师父的声音突然在他心间响起。 “夜半三更时,于后山竹林来见为师!” 陈彦惊异了一下,忙把话牢牢记在心间,然而,他心里又莫名有一股古怪。 想不到,自己居然还没一只石头里蹦出来的猴子聪明! ---------------------------- 陈彦向师父告退,张东旭知他有事要做,便笑着掏出一本书,自顾自的读书去了。 陈彦感激地看着师兄的背影,要不是六师兄,如今他还真指不定就跑下藏剑峰去了哩!他从怀里掏出那页法诀,摸了摸,眼光亮起一道色彩。 总算是能修仙了! 回到屋里,陈彦就连忙爬到床上去,按着前世古装电视剧里的打坐姿势,一本正经的盘腿坐好,才庄重的从怀里捧出那页白纸,只听他娓娓地读出声儿。 “夫人者,万物之灵长也...” 字数并不多,也不过百多字,陈彦也废了好大劲才勉强吞吞图图的读完,何也? 古人是不用标点符号的啊,往往一篇文章下来,若读者不自行断句,就算能读通顺,那也非得断气了不可。 然,古人书文没有标点符号,却有句读之分。往往私塾先生教学生时,会用红笔批注句读,方便初学者阅读,待学生水平见涨了后,便不需先生红笔批注后,也能通读全文了。所以前世那些老师叫嚣着现代学生放到古代去也相当于什么秀才水平,实际上是屁话,起码的句读都分不清楚的,当什么的秀才? 陈彦连忙找来笔墨,对着百来字的法诀研究起来。 一个时辰后,陈彦才搁下毛笔,舒服的伸了个懒腰,满意地拿起自己的成果观看。 这一个时辰里,他将法诀的句读细细推敲了几遍才分了出来,也好在他前世高中古文学得不耐,才这么轻松,分出了句读,接下来便是翻译了。说实话,没了前世那些辅助书籍,翻译古文可叫一个难字,好在他也极为耐心,百来字的法诀翻译出来,竟有着千字之多!陈彦毛笔书法又是极烂,硬是歪歪扭扭地写了十几张宣纸,才算完工。 陈彦揪着丑陋不堪的字体读着,读完之后,他脸上疑惑之色越来越重。 “这好像不是修仙法诀啊?” 陈彦支着脑袋,苦着脸自言自语。 通篇都在讲如何锻炼身体,连一点纳气的法门都没有。 “算了,晚上问师父吧!想师父是自有安排的!” -------------------------- 好不容易才等到晚上三更,陈彦在屋里转来转去,口中念念有词,显然法诀已是背得极其熟稔。 又背完一遍,陈彦走到屋外看了看天色,露出一丝兴奋之色。他跑进屋里,吹了蜡烛,蹑手蹑脚的如同做贼一般走到门口,忽的又顿了一顿,折回把那十几张翻译“注解”一并卷了插在腰带里,才满意得轻轻关门出去。 “师弟,你这黑灯瞎火的,也不打个火把就外出么?” 陈彦正轻轻关门,突然传来一个清脆好听的声音,将他吓得趴在墙上一动也不敢动,陈彦一脸惊骇之色,慢慢转头向着光亮传来地方看去,之间黑漆漆的走廊里,一个清秀的女子举着火把,一脸好笑的看着他。 “王...王师姐好!” 王亚琴宽宽走到陈彦面前,将火把塞到他手里,对他笑道:“给,小师弟,拿着火把,后山竹林可黑着呢。” 陈彦小心接过火把,看向师姐王亚琴,师姐穿了一身素白衣裳,她笑着,在火把摇曳的光亮之下,尤为好看,陈彦看得一阵心神晃荡,有着一种情愫莫名而生。 “师...师姐,这...” 陈彦连忙低下头,不敢去看师姐。 王亚琴盈盈笑道:“哎呀,别这啊那的了,快去吧,莫要让师父久等了!” “是...是...” 陈彦逃一般的拿着火把离开。 ---------------------------- “咕咕...咕咕...” 静谧地竹林里,不时传来不知名兽鸣,让在其中行走的陈彦惊怕不已。 他可没这身体本来的主人那么胆大,十五岁就开始独自在大山里采药求取生存。然,他全然没有今生十八岁以前的记忆,自然不知十八岁前的自己是多么的命苦和自强。 此时他正畏畏缩缩的向前走着,紧紧抱着那根火把,在这么黑暗的竹林里,火把的光亮就是他唯一的安全感来源。他终于意识到了师姐王亚琴的细心了。 约莫行了一刻钟,他隐隐看见前方不远处有一团黑影,陈彦吞了吞口水,壮着胆子往那团黑影走去,黑暗如影随形,急切地将他刚走过的地方吞噬。 陈彦拿着火把往前探了一探,照出那团黑影是一个竹亭,他悬着心才落下地来,旋即他朝着竹亭走了过去,有个老者正盘坐在竹亭里。 “你来啦!” 陈彦连忙走过去,将火把插在亭柱上,对着那老者跪了下来。 “师父!” 巴天石摸了下胡须,“嗯”了一声,抬手道:“起来吧,来为师身边坐下。” 陈彦自是照做,去到师父身旁,学着师父的样子盘腿坐下。 巴天石淡淡问道:“‘淬体术’可背得了?” 陈彦心道:原来真的是锻炼身体的法诀。 “夫人者,万物之灵长也...” 郎朗书声在漆黑的竹林里荡漾开来,陈彦背得很是纯熟,夜行虫兽们也安静了下,于是便成了陈彦一个人的表演,他就如前世被老师检查背书那样,带着一丝生怕背错的惶恐,声音有一些微微的颤音。 月光静谧,火光摇曳,将师徒二人照耀。 “嗯!” 巴天石轻点了下头,火把由于林间夜风的吹拂,摇曳不定,他脸上忽明忽暗,看不清楚喜怒。 “你腰间是什么?”巴天石看了陈彦腰间插着一卷纸张,指着问道。 陈彦连忙取出呈上,恭敬地到:“只是徒儿的一些理解。” 巴天石接过,借着火把摇曳不定的光,打开一看,忍俊不禁地“扑哧”笑出声,道:“这都是些什么鬼画符?” 陈彦羞得两手揉*搓着衣角,将头深深埋进胸膛里,怯懦道:“师...师父...” 巴天石看了他一眼,笑道:“怎么?拜师还那么夸夸其谈的么,这到了手上就歪歪扭扭的了?” “待为师看看,你都写了些什么东西。”他一抖纸卷,慢慢看着,脸上逐渐有一点满意之色。 字迹虽然不堪,但是东西却是很实在。 巴天石又卷起那些“翻译”,递给陈彦,嘉奖道:“俗话说,好记性不如烂笔头,你的注解也基本还原了‘淬体术’的根本经义,只是还是有些理解错误的地方。” 巴天石侃侃而谈,将陈彦翻译错误的地方一一指出,陈彦认真听着,与自己的理解一一对应着,他时而深思,时而又露出恍然之色,仿佛一个未解开的难题,终于得到了答案。 “你是否不理解为师为何不马上就穿你修仙纳气之法?”巴天石细细讲解了“淬体术”,又等了一下,让陈彦有时间消化接纳,才开口淡淡到。 陈彦无言,说理解那一定是假的。 “但说无妨。” 陈彦顿了顿,才小心翼翼回答:“是...是的,师父。” 巴天石轻轻一笑,道:“彦儿,你要记住,修仙之人切莫忘本心,你本坦然率真,却因我是你师父,就表现得畏畏缩缩。要知道,为师之所以看重你,就是因为你的坦然不惧,世人皆敬畏修仙之人,往往会在修士面前,自降身段,而你却不同,你与旭儿相交如友,面对为师询问,也据理力争,不卑不亢,如此心性才是修仙最需要的,坦然行道,不惧高远。” “是!师父!”听师父这么一开导,陈彦一开始绷紧的心思也放松下来。 巴天石微微点了下头,又继续道:“论年纪,你算我座下弟子中最小的一个,然后论修仙,你却是最晚的一个,汝之躯体,已长成二九年纪,身体骨骼已坚固定型,气穴因身体积累的杂质而闭塞,连经脉也固化,是故,为师不传纳气培基之术,以‘淬体术’相授。” “这‘淬体术’源于我玄门宝典《道经》,乃云鼎先辈观摩飞禽鸟兽习性,模仿创出的一套强体之术,后又经不断改进,取剑器‘淬剑’之真意,加入其中,意在打熬身体,祛除杂质,软活经脉,复开气穴,从而感应天地,踏上修仙之途,只是此道甚是艰苦,然你欲修仙,却不得不受之。” 巴天石缓缓说完,看见陈彦脸上居然一脸喜色,不由好奇问道:“彦儿?” 话说陈彦却是真的欣喜,他本来不解为何不直接传授基本纳气之法,而先教他背“淬体术”,他亦是知道自己的严重缺陷,巴天石前面半段话,几乎完全否定了他踏上仙途的希望,然后后面又解释“淬体术”奥妙,便让陈彦觉得宛如一根扎根在沙漠的杂草,就当他思量着上天为什么还不下雨,他就快干枯而死的时候,突然有个声音告诉他,你把根茎往地里深处扎去,钻得越深,你就越有可能找到水! “好教师父知道,彦儿并不怕这些艰苦,只要能让彦儿有修仙的资格,彦儿都愿意坚持下去!”陈彦回神,坚定的说道。 “嗯~~~”巴天石露出赞许的笑意,他点了点头,又缓缓说话,“你是否真能坚持,为师不敢断言,为师给你讲些话语,好教你有些念想坚持,话说太古......” ------------------------ 话说太古时期,天地一片鸿蒙,混沌不清,有大神盘古执斧开天,劈开混沌,于是清气上浮而成天,浊气下沉而化地。为使天地不再合拢,盘古化身巨人,顶天立地。天每天高出一丈,地每天加厚一丈,盘古亦随之增长。光阴荏苒,历经一万八千年之久,天地格局终于形成。然而大神盘古却力竭而死了,他在临时前化身为了天地万物。 这便是盘古开天的传说,后又有女娲造人,人族自此诞生,并繁衍至今。自天地有人以来,人类对天地的探索就没有停息过,先辈们为了追寻那天地之间不可思议的威力,由此派生出了不同的修炼体系。 先有传说中的先天天神,后又有姜子牙“封神榜”分封的后天成神,而炼气士便是自“封神榜”时期横空出世,后人称他们为上古炼气士,他们通过艰苦的修炼和体悟,获得不弱于天神的伟力,甚至远胜之。然后最初的炼气士先辈们却只能依附于神族苟活,因为他们的族群实在太小了,不足以对抗强大的神族,于是被迫选择屈服。 一个偶然的机会,终于让上古炼气士们得到了脱离神族,并崛起的机遇。 那便是黄帝与蚩尤的大战! 那场大战后,神不轻易显化于世间,神话时代的结束,让仙道的崛起有了一线生机。 然自春秋年间,道门李耳老祖著《道经》创建道家学派以前,世间炼气士都是散漫无章的,各自为伍,独行于世。道门先圣李耳道祖著《道经》建道家学派,将世间炼气士整合在一起,逐渐演化成道门,独秀于修界。 云鼎派开派祖师道玄子,亦为道家弟子,偶得上古炼气士剑仙广成子的手札,修得一身神通,乃假广成子座下弟子名义,于云鼎山建派,因抵抗东行恶灵,阻止“地狱道”降临有大功德,上天降下天劫考验,道业果位圆满,才破劫飞升。 然,道玄真仙做的另一件事情对后世的影响,一样不弱于阻止东行恶灵的救世之举! 99mk.cc。wap.99mk.cc 卷一 蜀道初行 第十章 淬体 本来上古炼气士修道是没有明确分等级的,那是因为上古年间,天地最接近于混沌初开时,天地元气充足浓郁,炼气士们讲究“法自然”,与天地互惠互利。 然而,自大夏开始,战争规模越来越来越大,神州大陆饱受战乱摧残,天地元气衰减,洞天福地的剧烈减少,使得上古炼气之法渐渐落伍。 然而人的智慧是有无限潜力的,人作为万物灵长,其适应能力,也是万物首屈一指的。上古炼气士的衰败,继而便是当今修仙修士的崛起。 显然,这种掠夺天地元气以肥自身的修仙思想比上古炼气法门有着更强悍的生命力! 道玄子以《道经》为基,以《广成子手札》为砖石,以《易经》为粘土,开创惊世神术《太玄真一归初道》,作为云鼎派传承根本,《太玄真一归初道》细分为十二重小境界,三重为一大境界,粗分为四大境界。 十二重小境界分别为:炼气、开识、通灵、灵海、金丹、元婴、紫府、道宫、仙台、至圣、应劫、化仙。 四大境界分别为:蜕凡境、归真境、玄庭境以及道果境。 原本这只是道玄子一己私心,为门下弟子划分阶段,使其能步步为营,节节高升。后来随着云鼎弟子云游天下,此套极具效率的分境方法,慢慢传出,风靡神州。 天下宗门纷纷效仿,久而久之,此套方法居然成为修界修炼体系标准,修仙时代随之到来。 这便是道玄子的伟绩。 修仙体系的明确普及,标志着上古炼气时代的结束,修仙时代的兴起。 而道玄子一个私心之举,便使他成为一大时代的开创者! --------------------- 陈彦与师父夜谈,快至天明方才回屋歇息。 “砰!” 陈彦回到屋里,不管三七二十一,便一头栽倒在床,蹭了几下,蹭了个自己觉得舒服的姿势,便沉沉睡去,不多时便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而此时,天外已泛起一点鱼肚白,启明星高挂天空,动物亦是寂静。 一切都在酝酿着。 等待全新一天的到来。 ---------------------- “当!当!当!......” 突然响起一阵清脆的敲锣声。 收到锣声吵闹的熟睡少年,极不情愿的睁开眼睛,朦朦胧胧的眼前似乎是一个人。 “啊!......” 一声尖叫,陈彦抓着被子,躲在床的一角,一副小媳妇的样子,那眼神儿之幽怨啊。 “二...二师...师姐,你这是干啥呀?” 美丽女子一手提锣,一手拿着槌子叉在小蛮腰,朱唇亲启,便是一脸极富亲和力的笑意,只见她身姿微胖,却尤显丰腴之美。 易静笑着呵责道:“你看看这都什么时辰了,还在睡觉,要是修仙之人都像你这样,还要不要大道了?” 说罢她又拿起锣“叮叮当当”的敲了几下,把陈彦那一顿吓得。 “还不起床!从今以后,你可是有功课了哩,快给我起来!”易静大声道。 陈彦缩在床角里,一点也不想动的样子,易静见其不动,就又欲呵责,陈彦一副极其为难的样子,抿了抿嘴,可怜兮兮道:“二......二师姐,要不,你先出去一下?” 易静扬起槌子,作势欲打,忽然一顿,俏脸一红,似乎想到了什么,旋即又放下了手,转身出门而去,丢下一句话。 “师弟,你可快点啊。” 等那易静二师姐出了门去,陈彦又做贼似的将脖子伸得老长望了几眼,才颓然坐回,睡意朦胧的长叹一口气,脑中忽然又闪过二师姐的影子,一个激灵,连忙爬起来,穿衣缚带。 这古装虽简单,就一大块布料,可穿起来着实比他前世那些现代衣裳要难得太多,陈彦在屋里捣鼓了半天,又听到二师姐在门外催促。 一刻多钟后,陈彦终于穿戴整齐的出现在二师姐易静面前,易静扫看了他一眼,只见少年身材颇为壮硕,一袭蓝白衣裳也算是合身,面貌一如山民的那般淳朴,论英俊可算不上,那可比大师兄卢硕差太远了。 随后易静带着陈彦去了食房,用了早饭,便领着陈彦往后山走去。 ----------------- “师姐,我们这是去哪儿啊?” 陈彦默默跟在二师姐易静背后,山路崎岖难行,绕是他是个男子,也觉得有些艰难,累得有些上气不接下气。 易静却不理他,径直自己带着路,她在山野间腾挪跳跃,看上去轻松之极,全无陈彦的頽意。只叫陈彦汗颜他还是个男子,又叫他羡慕。 这就是修仙带来的力量么? 陈彦也是硬气,师姐不答,他便不再问,自己默默的竭尽全力跟在师姐后面,师姐弟二人艰难前行了约半个多时辰,前面如游山玩水的二师姐突然停下了。 “到了。” “啊?” 陈彦双手支撑在两边膝盖上,喘着气抬头一看。 “以后这里就是你的了!”二师姐易静双手展开,大大的画了一个圆,仿佛要把那一片天地全部囊括。 陈彦慢慢站直了身体,仰望而去,眼角抽搐了一下。 乖乖!那可是一大片山林啊! 二师姐易静“呵呵”一声娇笑,将手中用来披荆斩棘的柴刀递给陈彦,笑道:“嗯...最近峰上,灶房缺些柴火,冬天快来了,师父便命你制备一些。” “看!”二师姐易静将手指向那一片巨大的山林,道,“这紫荆树啊,可是相当好的柴火料子,你便砍些回去晒干吧。” 陈彦接过柴刀,顺手挥了挥,试试手感,看了那一片紫荆树林,笑了笑,说:“不就是砍柴么,那还不容易。” 说罢他便随意寻了根紫荆,“唰!”的一声,柴刀用力砍下,只遇到了一点阻力,便犹如切豆腐一般把那根大拇指大小的紫荆斩断。 断裂的紫荆缓缓倒在地上,陈彦裂出一口白牙,笑道:“就这样?” 然而,二师姐易静拿手轻抿了下嘴,摇头道:“非也,须知捕兽不可捕幼,伐木不可伐小,此乃生生不息之道,取之应有节,用之应有度。” 陈彦收了笑意,这还讲生态产业啊? “而且,拇指大小的紫荆,尚且幼嫩,不可作为柴火,师弟应砍伐至少如茶杯口粗细的紫荆,方才合适。”二师姐易静认真道。 “是!师姐!” 陈彦听了二师姐的话,又目光扫了扫,很快便选中一根茶杯口粗细的紫荆树,用力挥下柴刀,“砰!”,只是这次没如陈彦所料想的那样,一刀便把树给砍断了,而是柴刀遇到了莫大阻力,只砍进去一半,陈彦附带在其上的力量便消散殆尽。 陈彦心中默然。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树还是老的硬啊! 于是他去抽刀,既然一刀不行,那就砍两刀呗,嘿嘿,这一刀就砍了一半,两刀不久砍断一根树了么,容易! “嘿!” 陈彦本来是单手去抽刀,接过发现刀卡在树干里太紧了,完全拉不出来,他只好双手一起拉,但那柴刀貌似跟他赌气一般,硬是拉不出来。 陈彦瞪大了眼睛,倔脾气起来了,一只脚蹬在树干上,作为借力点,用力拉刀,陷在树干里的柴刀依然纹丝不动。 “呸!呸!” 少年往手掌里一手吐了一口唾沫,两手搓了搓,双手握住刀把,两只脚已全部蹬在了树干上,显然是一点脸面都不要了。 二师姐易静抿嘴,轻轻偷笑。 “啊...哈!” 陈彦带着拉出来的柴刀,四仰八叉的仰躺出去,余力不减,有带着他滚了两圈,他才满身枯衰草叶,一脸狼狈地爬起身来。 陈彦兴奋的跑那根看过一刀的紫荆前,又一次举刀欲砍。 “我..!!!” 陈彦紧闭着嘴巴,差一点前世带来的不文明语言就彪了出来,他目瞪口呆的看着那根紫荆。 那砍过一刀的地方,居然痕迹全无,不,是留下了一道如同榕树表皮被拉出一道伤口,愈合后的隆起伤痕! 陈彦伸手摸了摸,已是老茧。 这树闹鬼啊?愈合能力这么强? 仙山就是仙山,长根紫荆,也是逆天的东西! 二师姐易静看了,轻轻一笑:“嗯,就是这样,很好,就要至少这么大的紫荆树。师弟慢慢砍吧,师姐我午时再来看你!” 说罢,二师姐易静已经留下一阵香风,带着一路银铃般的清脆笑声离去。 陈彦嗅了嗅极为好闻的香风,咂吧咂吧嘴巴,他转过身,手里握着柴刀,双手叉在腰上,眉头皱成一个“川”字,看向这一片偌大的紫荆林子。 这明显被坑了呀! ----------------- 紫荆这个东西可算是藏剑峰一大特产,属于荆木一类,原本也跟寻常荆木一样,其皮呈绿黄色,是故普通荆木又称为“黄荆”。 不是有俗语言“黄荆棍下出好人”么。讲的就是荆木韧性极强,细小的荆条抽在人身上,会如同鞭子一般贴着身子,那苦楚可不比鞭子打人差。世间私塾先生便用荆条教育学生,督导其认真学习。 然而紫荆山的紫荆却不跟寻常荆木一样。许是受了云鼎派仙气影响的缘故,紫荆变得比远比一般荆木坚韧,而且恢复能力极为强大,极其难砍断。因为云鼎仙家的名气,紫荆这种不起眼的木料也在俗世变得金贵起来。紫荆可不是普通人能轻易砍断的,是故流传世间的紫荆大多不过碗口大小,要是谁有一截一尺粗细的紫荆,那可算得上自豪的事情,因为那根本就不是普通人砍断的! 甚至最为红火的时候,都能堪比极其名贵的紫檀,因为紫荆料子也呈现紫色,有不少缺心眼而商贩拿着紫荆当紫檀卖呢! 紫荆在世人眼里是好东西,在紫荆山历代山主眼里就没那么金贵了。历代山主都喜欢拿砍伐紫荆来锻炼弟子的体质,通常在藏剑峰弟子开始炼气的时日里,有事儿没事儿就叫弟子去砍紫荆树。就算有修为高深的弟子犯错了,亦罚去砍紫荆树,教其明心见性。 是故在藏剑峰,砍紫荆树,除了刚开始的时候是种锻炼以外,其余的就是处罚了。 --------------- “嘿!”“嘿!”“嘿!”...... 陈彦拿着柴刀对着那根先前砍的紫荆树折腾着。他可是什么办法都试过了,磨啊、锯啊、乱砍一通啊...总之什么办法他都试过了,那根紫荆树就是纹丝不动。 “我勒个擦!” 陈彦又摸了一把汗水,将柴刀插在地上,围着紫荆转了起来。 紫荆树上多了几道隆起的刀痕伤疤,但依然是坚挺无比,枝桠叶子颇为茂盛,有风吹过,被较为繁盛的叶子拦下,力道催着紫荆树摇来摇去的,仿佛像是在得意,向陈彦表示挑衅! 陈彦转了一圈又一圈,忽然又停了下来,仿佛是抓住了紫荆的弱点,猛然抓起柴刀,对着紫荆的根部就是一阵猛砍。 两刻钟后...... “砰!” 陈彦扔掉手中的柴刀,一屁股瘫坐在地上,如老牛一般喘着粗气,一张纸从他的胸口的衣襟出一角来。 陈彦摸出来一看,正是师父给的“淬体术”。他拿起白纸读到:“夫人者,万物之灵也...淬体如淬剑,淬剑者,必使铸铁正极热时,严加敲打,以去其杂,后使入净水冷之......” 陈彦一拍脑门,恍然大悟道:“原来师父用意是这样的!” 他又继续读下去:“.......非到力竭之时,不可使此法!” 陈彦认真又读了一遍,才把“淬体术”珍而重之的揣进怀里放好,又捡起地上柴刀,大步向那他折腾过的紫荆走去。 还真是不信邪啊! 又是两刻多钟过后...... 陈彦如同死狗一般瘫倒在地上,他还是艰难的起身,但也榨干了他最后一丝力气。 他回想着“淬体术”,竭力的去做出一些奇怪之极的动作,直叫他痛苦得龇牙咧嘴。 “这...他妈...不...不就是瑜...瑜伽么?” 他将小腿搬起努力靠近头部,现在他正砍完树,一点力气也没有,做出这些动作,显然已是极难极难的了。 “这...这...这个世界...也...也有印度阿...阿三?” 他忍着身体的极度劳累,做着一个又一个怪异的动作,忍不住了,就用骂前世喜欢开挂的阿三君来转移注意力。 这就是一种极限训练法,借助极限来激发身体的未知潜力,使身体更上一层楼。说实话前世可谓是生活极为安逸,他从不喜欢锻炼身体,也坚持不了这种类似自残的极限训练法。 但是今生却不一样了,他必须这么做,因为修仙不但是他唯一的机会,亦是他的所喜爱的。陈彦前世就非常崇拜那种仙侠世界,羡慕修仙者飘逸的身姿,羡慕修仙者自由无拘束的生活,羡慕那些不能用科学解释的伟力...... 然而,他居然年龄超标了! 他的师兄师姐们也曾来砍过紫荆树,但是绝对没练过这种“瑜伽”,因为他们起步的时候没有年龄超标。 然而他师父给他一个机会,就如同前世某些人读不起大学,但校方跟他说,我可以给你无息贷款,但是你需要化大量的时间来做兼职赚钱来还,这样你会很累很累,请问你愿意吗? 一个有抱负的人,一定会是一个肯定的答案! 而陈彦就是这种有抱负的人,尽管他的抱负一半来自压力,一半来自兴趣。 “...呵...呵呵...呵...呵呵......” 陈彦躺在地上,身子摆成一个“大字”型。 他有些痒,他想发出舒服的呻吟,但是他没力气。 有一股暖流流遍身体,有一种更加强大的力量正在回归! 99mk.cc。wap.99mk.cc 卷一 蜀道初行 第十一章 三九 时至午时。 少年躺在草丛里一动不动,他只是静静的望着天,那上面有白白的正以肉眼不分辨的速度飘过,当然还有耀眼夺目的太阳。 少年眯了下眼睛,阳光让他有些眩晕。 有丰腴女子踏歌而来,在他旁边站下。 “哟!就这点成果啊?师弟。” 她歪着头,笑道。 陈彦艰难的偏过头,看向一处,那地上正躺着一根茶杯粗细的紫荆,乃是他折腾了一上午的成果。 “二...二师姐...” 一只妙手按住了挣扎起身的陈彦,二师姐易静摘来一片紫荆叶子,在他旁边坐下,就着一片紫荆叶子,一曲不知名曲子吹奏而出。 那曲子时而如小鸟欢快飞跃林间,时而又如小溪涓涓流淌,时而如云烟飘渺,时而又如渔火人家...... “真好听......”陈彦呢喃道,像是在梦呓。 “走啦,再不回去就没饭吃咯!” 二师姐易静一拍他肩膀,站起身自顾自走了。 陈彦见二师姐居然不等他就自己走了,连忙爬起来,他诧异了一下,这才多久?居然就恢复完了? 他连忙捡起那根被砍断的紫荆,拖着去追二师姐的脚步,陈彦发现了一点变化,好像身体比以前轻盈了那么一点,也只是那么一点。 --------------- 转眼陈彦来到藏剑峰已然有两个多月了,时节近冬至,山上便越发冷了下来,可怜陈彦作为山上唯一一个普通人,每晚都蜷在被窝里瑟瑟发抖好一阵子,才能冰冷的睡去。 两个多月来,他的日子千篇一律,砍树,修炼“淬体术”,然后泡极烫的药浴。 说起药浴,陈彦比叫他砍树都要忌惮,每次都被烫得跟煮熟的龙虾一样,那不是洗澡,那是活遭罪,给他烧水的五师兄张洪,那烧的不是水,是寂寞。那添柴火的速度,每次都烫得陈彦心中大喊:五师兄,你是在煮人肉汤么?! 然而效果却是极其明显的,现在的陈彦已经能砍断一根碗口大小的紫荆了,当然也仅限于一根而已。那皮肤白的,跟刚进山一比,完全就是小白脸一个! 白天砍树“淬体”,剔除身体杂质,晚上药浴洗净铅华,似乎,陈彦离能修仙已是越来越近了。 如今他也不用天天要二师姐易静来带着去紫荆林了,实际上二师姐易静只带了他三天,他就是一个人来往紫荆林了。 清晨,天还微亮。 熟睡中的陈彦猛然睁开眼睛,他一刻他便起身,盥洗穿戴。 两个多月,这种生活早以习惯,不早起,就等着二师姐的锣吧! 他翻出一件棉衣,崭新的。 这是五师兄张洪下山去采买物品,顺手带回来的。五师兄虽然喜欢“煮”他,也没忘了,他还是个普普通通的凡人。 “啪!啪!” 陈彦拍了拍厚实的棉衣,是温暖的。 准备好了这些,他才操起靠在墙角的柴刀,拉开门。 外面的世界还不是很明亮,一股清新的晨风迎面吹来,带着丝丝冬天的冷意和院子中草木的芬芳味道。陈彦习惯性的眯起眼,看向远处山影幢幢的山峦,他知道,再过不久,就会有光明从那里放出! 啊,又是新的一天! 陈彦把柴刀扛在肩上,穿着胀鼓鼓的棉衣的他就活脱脱像一个土匪。 藏剑峰可没云鼎其他几脉那么辉煌大气,仙宫林立。除了一个九层高的听雨楼算是主殿,撑撑门面以外,其他房舍都是依据山势随意布置,连名字也懒得取,不过房舍之间也有勾连,或是古朴行廊,或是青苔石板路,或是惊险栈道。 陈彦去了食房,见无一人,陈彦了然,一般这种情况,要么是师兄师姐们还未起,要么就是师兄师姐们早已吃过了,显然是后者。这便是藏剑峰的规矩,吃饭不等人,就如同时光不等人一样。师父师娘一般不到食房来吃饭,都是二师姐、四师姐早早做好了,送到听雨楼去,如若哪日师父师娘要到食房与徒弟们一起吃饭,便会早叫两位师姐不要送食盒去听雨楼。 说起两位师姐,那可是藏剑峰的宝哩。峰上内务可都是这两位师姐操持着,才能有条不紊的呢。前段时间,两位师姐跟着师娘去了闻月峰几天,可把巴天石跟他的徒儿们给苦得,这没有女人的世界真是不好啊,就拿一个来说吧,那饭菜吃着就有点遭罪了。巴天石铁青脸很是把六徒弟张东旭、七徒弟熊宁给训斥了一顿,自己一摔门,打坐闭关!搞得张东旭跟熊宁二人却真是有苦说不出,张东旭读书人出身,君子远庖厨。熊宁贫寒出身,虽也略懂烹饪,但跟美味那是无关,如何伺候得了师父那被两位师姐养刁的舌头。 然而这两位师姐却是师娘曲英碧逼着巴天石收的。曲英碧刚嫁到藏剑峰的时候,哪里受得了藏剑峰满目尽男丁的阳刚气派,硬是跟巴天石闹了几个月,连听雨楼都不让他进,害得他跑去跟弟子挤屋子。最后,巴天石才极其为难的收了两位女弟子,然而这女弟子收了不要紧,关键是这两个女弟子是从闻月峰挖过来的,这便又加深了闻月峰山主龙仕兰对他的仇视,每次上浮云峰议事,可都要被那位冰雪美人冷嘲热讽,搞得巴天石灰头土脸方才罢休。 陈彦走到桌前,打开小蒸笼,热气腾腾的白雾便升腾出来,他享受之极的深呼了一口气,连忙打开腰间别着的布囊,将蒸笼里的包子馒头尽数装进去,自己手里拿了两个。 说来这布囊也是神奇,食物放在里面,就是过个几天,也不会变冷变味,一如刚出笼那般热乎,而且就算装进去好几笼包子,也不见得布囊鼓一下。陈彦郑重的一拉绳结,将布囊系紧,又挂在腰间。这可算是师父巴天石给他的第一件“法宝”。 他一遍吃,一遍朝着目的地而去。途中经过舞剑堂,见师兄师姐们正在里面。 舞剑堂是藏剑弟子平时切磋演武的地方,说是舞剑堂,不过是一块滨临悬崖的巨大空地,旁边简单修了间屋舍,以供弟子累了休息之用,上面安了块牌匾,上书“舞剑堂”三个大字。 陈彦看了看天色,估计了下时间,于是便蹲在边儿上,边啃馒头,边看大师兄带着众人演武。师兄们都穿的是一色青衣,而两位师姐则身着素色白裙。 以大师兄为领头,众人皆手持一柄精钢长剑,动作精准而齐整,如若一人,手中剑器挥舞间,划破空气的剑啸声,让人心潮澎湃,突生一股豪意。 陈彦羡慕不已,呈几何时,仗剑游侠,便是他向往的生活。 众人演武的是的剑法是取自剑诀“青云剑”的剑术部分。“青云剑”在云鼎派众多传承剑道中,并不出众,很是平庸,少有人愿意浪费时间去修习这么一部威力平庸的剑诀。但是“青云剑”剑诀上承载的剑法却是经常被云鼎弟子拿来练剑。 “青云剑法”动作简单,剑式也相对较少,对于初学剑的人来说,是极好的教材,用来打基础是极好的。而且其动作优美,犹如浮云流水,是故云鼎派有不少弟子甚至还异常精通这部剑法,因为这剑法用来耍宝,吸引女弟子的效果简直太大了。 师兄们身穿青衣,步履行进间,有如碧波,两位师姐本就姿色不俗,转体回身,长裙摆动,如同两朵绽放的白莲花,在一众“绿叶”的簇拥下,煞是好看。 然而,羡慕归羡慕。陈彦还是几下吃完馒头,意犹未尽的扛着柴刀,自顾自走了。 他何尝没有尝试过偷学这剑法,可这剑法看着简单,动作也易记忆。但是当他偷偷自己一个人练的时候,只做了一两个动作,便全然记不得下面的招式。 看来那些什么自学成才的路子根本不适合他。 ------------------ 接下来,他依然天天回去看师兄师姐们演武,纵使学不来,他亦是看得津津有味。 欲求而不得,会使人越发充满好奇心。 望梅而止渴,会给人不懈坚持下去的动力。 陈彦依然砍着他自己的树,山上的紫荆随着冬天的到来,开始有一些没有先前那么葱郁了,但却没有因为陈彦的砍伐而变得稀疏。 “咔!...咔!...咔!...” 陈彦对着一根碗口粗的紫荆下端下刀如雨,每一次砍击,都会带起一些木屑。 这便是陈彦摸索出来的技巧,既然你恢复能力快,那我就一点一点的磨掉你的“血肉”。在好的恢复力,要重新长出“血肉”,也需要点时间不是? 他就是在跟紫荆抢夺这点时间。 赶在紫荆“血肉”恢复之前,再剜下它另一块“血肉”!这样子,一刀一刀的积累,就总会有胜利之时。 而陈彦是在拿他的体力去跟紫荆的恢复力打持久战。 然而紫荆的恢复力很难见涨,陈彦的体力却是在“淬体术”的锻炼下,越发强悍。 因此他并不在意在体力消耗尽前能不能砍断紫荆,他需要的就是力竭力竭再力竭。 有时候,他都觉得自己穿越到异世以来,心理就越发变态了,像在前世,这种事情他是绝对没有毅力坚持的。 “唰!...” 碗口粗的紫荆缓缓倒下,它终究是失败者,然而胜利者陈彦却一脸理所当然的样子,他一挥汗水,又寻了一颗碗口大的紫荆树。 ----------------- 冬至。 蜀地地属西南,南方的冬天,落雪并不常见,然而一些高山却除外。 “呼!...” 陈彦呼出一口白气,紧了紧身上棉衣,摸向树干,一股冷冽的冰寒便传来,不由打了个冷颤,他抬起头,盘枝错节的萧瑟枝桠上已带有些许白霜。 陈彦收回手,握了握五指,关节有些僵。 他真正的考验来了。 他眯起眼睛,猛烈挥刀而下。 “咔!” 虎口崩裂,鲜血流淌而出。 ------------------- 接下来日子,一天比一天冷,山上慢慢开始落雪了,紫荆恢复力很强,但也经不起这样的冬寒,繁茂的枝叶开始凋零。 终于,到了冬至后第二十八日。 崎岖的山路上,一道人影艰难前行着。 冬天全面来临的紫荆山,银装素裹,一眼看去,茫茫然尽是一片雪白。满山的紫荆树,将之装点,一片雪白,就是零星的紫,亦是分外妖娆。 陈彦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在雪地里,扛在肩上的柴刀,崭新的锋刃,在阳光下耀武扬威,这已经是他第三把柴刀了。 他能跟紫荆熬耐心,铁质低劣的柴刀却是熬不过。 新的柴刀刀把上缠着布带,这是他特意缠的,山上的冬天真的很冷很冷,冷的他都有些抓不住刀把,布带可以稍微的缓解下这种寒冷。 林子还是那样,不曾因为他的到来和离去,而减少分毫。 这是最让他挫败的,也是紫荆的战略性胜利。 你赢战术,我赢战略! 大自然的智慧依旧伟大。 陈彦好好选了一根树,又开始他一天的工作。 昔有吴刚广寒砍桂树,今有陈彦冒雪伐紫荆。 然而今天却不同,因为它比以往都要寒冷。陈彦紧咬着牙,一次比一次更有力的砍击,他疼出了眼泪,皮肤皲裂开来,流出一些暗红色的血。 ------------------ 听雨楼。 巴天石与曲英碧两人安逸的喝着热茶,铜炉中燃着炭火,热力从中漫出,整个房间便充满了暖意。 曲英碧又喝了一口热茶,放下茶杯,心疼的说道:“这么冷的天,你也不去看看他,要是冻死在外面,你这真君就要名声扫地了。” “道行高深的紫府大真君,收了个徒弟,结果连炼气都没炼上,就冻死在山林,真叫人寒心呢!”曲英碧阴阳怪气的说道,学着市侩妇人的口气。 “哎呀,我的夫人也,你这么心疼,要不,你代夫君我去看看?” 巴天石笑道。 曲英碧瞪大眼睛,“你就难道一点不担心?” “担心啊,怎么不担心,我比谁都担心!” “那你还这么放任不管!”曲英碧有些愤怒。 巴天石把双手交叉插进袖抛,淡淡道:“这是他的路啊,就这么一条,不走,你让他往哪里去?” “这才不过是他路上的第一道坎坷而已,他必须越过去,他死不了。” 古人锻炼有两大秘诀。 第一个。 冬练三九。 99mk.cc。wap.99mk.cc 卷一 蜀道初行 第十二章 灵果 第十二章灵果 一年中最为冰寒的“三九”,带来酷冷冰寒,终是随着立春时节的到来,慢慢消散了,紫荆山的一切都不禁暗暗松了一口气。 虽然“三九”总算是过去了,但是冬天的余威依然不容小觑。 最冷不过三九寒,然而,最难熬的却是初春的倒春寒。冬寒凛冽,春寒绵绵,年迈的生命最是经不起这种软绵绵的寒意。 陈彦暗叹一声,今生不比前世,不知又有多少鳏寡老人看不到春天的新芽了。 他依然默默地砍着他的树,经受了“冬练三九”,他变得更加坚毅,他手上还留着那段时间的伤口,紫红色的一条一条,有些已经灌浓,只要稍以碰触,便是钻心的疼痛。 然而这些跟那场寒冷带来的痛苦相比,根本不算什么。 一种莫名的情绪在陈彦心中疯狂滋生,甚至让他都不能专心砍树,有时候他会突然停下来,眼睛通红的看着树,呆上好一会,有时候他会在夜晚辗转反侧,莫名流泪伤悲。 那是对亲人的思念啊! 就要过年了。 然而今年他在也不能跟父母亲人通信,他再也不能像前世那样无比厌烦的带着礼物去串亲戚,他再也不能看到将他拉扯大的外婆,他再也不能...... 他第一次感到年味的深重。 因为思念。 ---------- 山上虽是仙人境,亦难免去人间俗。 纵是藏剑峰没有其他支脉那般热闹,但在二师姐、四师姐的置备下,一个个挂起的红灯笼,一张张崭新的门联窗花,依旧是让昔日的冷清慢慢变得喜庆起来。 而陈彦看着这些喜庆,总是想方设法的绕着走。 他见不得。 热闹是他们的。陈彦怕,他会控制不住自己。 ---------- 除夕。 紫荆山脉的天空中一道流光划过,一名黑衣男子脚踩一柄青光长刀,略显黝黑的脸庞,果敢而坚毅,然而现在他却是一脸的迫不及待。 黑衣男子捏了个法诀,全然不顾,刮面似刀的冷冽罡风,流光再一次加速往前飞去。 他偏了偏头。 远处夕阳已落下,天色已然不早了。 ---------- 藏剑峰的灶房一副忙得不可开交的景象。 张东旭满身都是零星的白色面粉,此时他正愁眉苦脸的,斯文的卷起士子服大大的袖袍,蹲在一水盆边洗菜。 “君子远庖厨,君子远庖厨啊,君子......” 张东旭一边一边洗,一边哀声怨道。 “闭嘴!”正在灶台前忙活的王亚琴,扬起锅铲,恶狠狠道,“再什么远庖厨,今晚你就到别地儿去吃去!” 张东旭闻言,大为恐慌,连忙跟师姐赔笑道:“别呀,这个...男儿当自强,男儿当自强...嘿嘿...这这这...洗菜好啊,嗯,洗菜好...” “哎呀,我说六师兄呀,这读书人的骨气可不能丢啊...怎么能...”坐在灶台后面负责火工的熊宁幸灾乐祸的笑嘻嘻道。 “你也闭嘴!” 易静跟王亚琴二人同时妙目一瞪,熊宁吓的缩了缩脖子,不敢再把后面的话说出来。 复而,他又嬉皮笑脸起来,一只眼睛暗中一眨一眨的,调侃洗菜的张东旭,后者自然不甘示弱,瞪眼回之。 两个男人家“眉来眼去”,打得火热,易静跟王亚琴二女对视一眼,好笑不已,真是拿这两个家伙没办法。 “咳!...嗯!” 易静也不想去扫了两个家伙的“兴致”,便咳嗽两声,好教这两个家伙知道收敛点。熊宁跟张东旭两个经二师姐这么一“点醒”,“嚣张”的气焰随即弱了些,不过还是你来我去,斗得个不亦乐乎。 --------- 越临近新年的钟声,那股浓浓的年味就越来越重。 曲英碧贤惠的服侍着巴天石穿上她亲手裁缝的锦缎长衫,巴天石抬平双手,任由她摆弄,一副享受之极的样子。 待到穿戴整齐,曲英碧一拍巴天石胸膛,嗔道:“你倒是会享受!” 巴天石嘿嘿一笑,一把将妻子搂入怀中,曲英碧连忙挣脱出来,笑骂道:“都老夫老妻了,还来这套,要是你那些徒儿看见了,看你知不知羞!” “哪里容得他们看见,哈哈哈。”巴天石哈哈大笑。 曲英碧美眸瞪了他一眼,随即又摆弄他身上的一些小挂饰,柔声道:“看看合身不?” 巴天石打开双手,宽大的袖袍便淌了下来,他原地转了两圈,展示给妻子看看她作品的效果,轻言柔声道:“夫人亲手做的,哪有不合身的道理。” “贫嘴!”曲英碧啐了一口,脸上却是美丽笑颜,如同三月绽放的桃花。 巴天石却一本正经的道:“还真如夫人所说,为夫真的是在说话一道上‘贫瘠’得很,谢谢夫人美赞呐。” “不得了啊,我的石头居然修炼开窍了,还会开玩笑了。”曲英碧踮起身子,一手摸着巴天石脑袋,似乎很诧异一般。 巴天石把头一偏,道:“不要摸我头!” 曲英碧哪里由他,于是巴天石就躲开,曲英碧亦是真君修为,一手按去,便是莫名玄奥,将触不及防的巴天石抓在手中。 “哈哈哈哈...” 空气中传来爽朗笑声,曲英碧便看见被自自己拿住脑袋的巴天石慢慢化为云烟,她秀眉一挑,突然出手向身后抓去,然而却抓了一个空。 这石头,说话本事不强,斗法时候,脑筋却是灵光。 她恨恨想到。 然而她嘴角微微翘起,两手叉腰,老气长秋道:“怎么滴?这是要翻天啊?” 巴天石穆然出现在她身后将她拥入怀中。 -------- 张洪抬起头看看门外的天色,一桶药汤已经烧好,浴桶旁边的架子上早已挂好了一身洁净衣裳,就等着小师弟回来了哩。 他咧了咧嘴,眉头皱成一个“川”字,心头闪过一丝不安。 按理说,以往小师弟早都已经回来了呀,天色已经这么暗了,为什么还没有回来?不会遇到了危险吧? 张洪摇摇头,将心中的阴霾驱散,随手又加了两块薪柴,便抄起法宝出了门去。 -------- 紫荆林。 砰! 陈彦将一根砍断的紫荆树剔去枝桠,留下主干,扔在一旁。他抬起头向林子看去。 天色已然暗淡,本来就幽深的林子,加上紫荆树的颜色,竟有一丝让人不自觉害怕的诡异。 他心中那股情绪这时又如潮水般袭来,下一刻,他猛得扎入林中。 陈彦从来没有去过林子的深处,他一路奔跑着,在这个幽深的世界里,他纵情的狂奔,崎岖并不是他的阻碍,他忽然觉得在这里他是自由的,于是他开始哭,一直压抑的情感犹如开闸洪流,将他一瞬间淹没。 他一路哭着奔着,两侧的树木急速的朝后面退去,幽暗将他的足迹淹没,亦将他的音讯与林外隔阂。 慢慢的,他停了下来,背靠着一根大树瘫坐下来,目光呆滞的任由那股强烈的情感肆虐。 过了好久好久。 陈彦才慢慢回神,冰冷的凉意将他一激,他有些茫然的站起,看着四周无边的黑暗,这时的他心中才升起一种恐惧。 他慢慢转过身,一棵巨大之极的树木便占据了他的所有目光。 那是一根很大很大的树,足足有六七人合抱之粗! 陈彦触摸这巨树表面的老皮,感受着它的坚硬,他相信,自己手中的柴刀,根本不足以撼动它分毫。 “镪!” 柴刀砍在树皮上,发出一声刺耳的金铁交鸣声。 柴刀缺了一大个口子,树皮却是一点痕迹都没有! 这大概就是紫荆树之王了吧! 陈彦仰望着,心中由衷萌发一种敬畏。如此巨大的树干,怕是不知经过了几千年风霜雨雪了吧? “嗷!...” 突然响起一声兽吼。 陈彦闻声惊惧的看去,漆黑的夜色里,亮起一双绿油油的眸子!伴随着低沉的咆哮,那双绿油油的眸子慢慢移动。 陈彦汗毛炸起,他慢慢向后退去,一直退到后背贴在巨树上。 他胡乱的思考着,慌乱之间,抓住一块树皮,他下意识的扯了扯,觉得牢靠无比,便犹如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陈彦将柴刀撇在腰上,抹着黑拼命往巨树上爬去。 此刻的他心中,只求着那双绿油油的眸子后面不是一只善于攀爬的猫科动物! 然而事实证明,不管在是前世,还是在今生,陈彦的运气都是挺差的。 就当陈彦爬到一半的时候,周围突然亮起紫色的微光来,陈彦抬头看去,他看见上面似乎有什么发光体,散发这柔和的紫光。 “嗷!...” 因为有了点光,陈彦也看清了那猛兽的凶恶模样!让他又怕又喜! 因为那是一只两丈多长的白额吊睛大虎啊! 但是老虎似乎是不会爬树的。 “吼!...” 那大虎猛吼一声,纵身一跃,向他扑来,锋利的瓜子从虎爪里“呲”一声弹出,闪着道道寒光。 陈彦吓得哇得一声怪叫,手脚并用的立马往上爬,忽然感觉背后有凉气袭来,陈彦抓住一根枝桠,眼色一横,人便猛得往上突了一截。 “次啦!” 陈彦感觉屁股一疼,立马*眼泪花儿便止不住的往外流,他连忙回身去看,只见屁股上三条狰狞的血痕。 “妈蛋!” 陈彦疼得怒骂一声,自己却趁机抓住一个大树枝,爬了上去。 “嗷!...嗷!。。。” 那大老虎一击落空,虎爪上还沾着陈彦屁股蛋儿上的肉渣,在树下来回转来转去,咆哮不已,时不时的抬头盯陈彦。 陈彦哪里敢看它,都说虎眼,人看不得,看了就要被摄了魂儿去,成为老虎的伥鬼,这就是危人言听的“为虎作伥”。 看着那大虎在底下跃跃欲试,好几次都差点够着他所在的树枝。他后怕的拍了拍胸脯,希望老虎不要会爬树啊。 抬头看了看那树顶发着紫色微光的地方,陈彦在这种生死攸关的时候也不免好奇心泛起,反正这么低的位置也不安全,他嘀咕着又往上爬去。 “哎哟,嘶...” 由于爬树牵动了屁股伤口,又是冬天,真是把陈彦痛得龇牙咧嘴,咬着牙,丝丝冷气便被抽入口中。 突然下面的愤怒咆哮没有了,陈彦本能的往下看了看,一下惊大了眼睛,连忙疼痛也顾不上了,不要命的往上爬。 前世把老虎分属猫科动物的真意原来是这样啊!老虎不会爬树是哪个杂种说的! 之间陈彦的下面不远处,一只白色大老虎正犹如壁虎般四腿抱住树干,缓缓的往上爬! 大虎一遍爬,一边试图用爪子去够理他不远的陈彦,好在陈彦也是“笨人先爬”,领先了不少距离,此刻又是拼了命,潜力爆发,是故每次都能恰好躲过。 正当陈彦就要爬到紫色微光所在高度的时候,陈彦猛的收回了手,因为他从手上感受到了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冰冷!就好像被什么东西舔过手指一样! 下面大虎又近了些,陈彦也顾不得什么了,又把手搭了上去,一使力,整个人便开始往上去,突然他又感觉头皮一阵发炸,本能了荡开身子,之间一道黑影擦着他的脸颊便落了下去。 “轰!” 想必是那黑影砸中了正在往上爬的大虎,大虎落在地上砸出“轰”的一声,转即又是咆哮怒吼不已。 陈彦紧闭着眼睛,脸颊被那冰冷的鳞甲摩擦得火烫火烫的,片刻,那种摩擦没有了,陈彦才缓缓睁开眼 “咝!...蛇!” 简直要把陈彦眼珠子都吓出来了,手忙脚乱间,他居然抓住那巨大的蛇身,爬到了那树台上。 准确的说是一个树窝,陈彦眼光扫了扫,发现树窝中间,有一根立起的树桠,上面承载的果子一样的东西,正是紫光的来源!而那蛇尾正缠在一根枝干上,拉得绷直。 “吼!...” “嘶!...” 陈彦闻听下面传来混杂的兽吼声,小心翼翼的趴在树窝边儿往下看,只见下边一虎一蛇正打得不亦乐乎。 饶是大蛇有着水桶般出的蛇身,但这么在树上吊着,丧失了灵动,被大虎一对巨大虎爪抱住了巨大可怖的蛇头,一顿暴打不已。 大蛇吃痛,整个蛇头上都是恐怖的伤口,但是依然不肯放松蛇尾,只剧烈的扭动着蛇躯,想要把大虎甩脱。 蛇躯疯狂扭动,陈彦所在可谓算是风头浪尖儿,他连忙抓住身旁的树枝,以防止不被抖下去,陈彦回头看着那发着紫色微光的奇异果子。,绕是他是个二愣子也知道这东西是个了不得宝贝了,不然为何引得虎蛇相争? 这蠢蛇!你放了蛇尾下去,跟那大虎打一架不就得了?非要死不放尾,真是白瞎了你长这么大了,要是把你家爷爷给抖下去摔死了,你家爷爷的师父非要拔了你的皮,熬蛇汤不可! 陈彦心中暗骂着,然而他却一点一点小心翼翼的往那紫光果子移了过去。 再近一点... 再近一点... 再近一点... 再... 低下的打斗忽然间偃旗息鼓了,树窝停止了震动,陈彦一声兴奋的大叫,朝着那果子扑了过去,完全没注意发生的异样。 “哈哈!” 陈彦跪着,手里捧着一个发着淡淡紫光的小果子,他仔细的端详着果子,之间果子犹如青枣儿一般大小,散发着一股令人心醉的香气,陈彦贪婪的吸了一口,顿时感觉全身细胞彻底焕发了活力,连屁股剧烈的疼痛也是没有了。 而巨树底下,大蛇无力的垂着,整个蛇头已经被抓咬得稀巴烂,完全辨别不出来本来面目,一只浑身血红的老虎缓缓的往上爬着。 这些都不是陈彦知道的。 陈彦撕下一块布,将紫光果子小心翼翼的包了起来,忽然一阵浓烈的恶臭血腥味道袭来,陈彦闻之欲呕,他猛地转身看去,一个狰狞的虎头出现在树窝边上。 “啊!” 陈彦本能的退到了树窝边上,那大虎发出一声整天咆哮,两只前爪一用力,它便爬上了树窝,但是它体形巨大,小小的树窝完全不够它伸展虎躯,搞得它弓起身子,才勉强在树窝上站稳。 这树窝也不知道有多结实,竟能承受如此巨大的一只老虎! 陈彦见大虎“扭扭捏捏”,来回拘谨得很,便想着趁此机会逃跑。然而他却忘了当猫弓起身子的时候,就是具有攻击欲望的时候,老虎也不例外。 之间一只毛发具是血红色的巨大虎爪把他一拦,一下便把他按翻在树窝里。 “哇!” 陈彦吐出一口鲜血,瞬间便淌红了胸膛,一只巨大的虎爪按在他的胸膛上,饶是他胸膛还没一个虎爪大!胸膛被虎爪死压着,陈彦感觉就若同被一块巨石压身,一会儿,便进气不如出气快了。 大虎一爪把陈彦踩住,巨大恐怖的虎头瞅了上去,这就是猫科动物的天性,再吃掉猎物前,总要先戏耍一番才罢休! “咳咳...嘿嘿...咳...咳...” 陈彦惨笑着偏过头,与大虎摄人心魄的硕大虎眼对视,他满是鲜血的嘴里咬着一颗发着紫色微光的果子。 “你...得不到...哈...咳咳...咳...哈哈哈” 他残喘的笑着,沾满浓稠鲜血的满口牙齿一合拢,便将那紫光果子咬破,泛着紫色微光的果汁便顺着他的嘴流进他的喉咙。 “吼!...” 大虎一声仰天虎啸,狰狞的血盆虎口猛的咬下! 99mk.cc。wap.99mk.cc 卷一 蜀道初行 第十三章 造化 “嗷!...” 紫荆林外,一蓝衣男子正蹲下来检查那堆得好好的几根紫荆木,忽然听见一声虎啸。 他猛然抬起头,眼神由迷惑变成深邃,最后变成凛冽,他的手向天一指。 “锵!” 仙剑出鞘! --------- “吼!...” 迎面而来的吼声震耳欲聋,陈彦紧闭起眼睛,两耳尽是嗡鸣声,片刻后,便再也听不清周围的声音。 扑面而来的恶臭,带着强烈的血腥气味,熏得陈彦直欲反胃呕吐,昏厥过去。 “吼!...吼!...” 大虎左右甩着脑袋,似乎在挣扎,好像有什么东西卡在它的血盆大口中,它暴怒得欲择人而噬,但是它却下不口。 “咳咳...咳...” 陈彦惨烈的笑着,像是在嘲笑,正是因为那柄两尺来长的柴刀,要不然他现在早已葬身虎腹! “吼!” 大虎踩着陈彦的虎爪一抬,复而又按下,只听“咔嚓”几声,陈彦惨叫出声,一大口鲜血自他口中汹涌而出,他的手无力的放下,眼皮一合,便不知死活了。 “吼!” 大虎又是仰天一声长啸。 “孽畜!” 一声惊雷般的暴吼。 一道青色光华降下。 ---------- “嗯?” 巴天石忽然一皱眉。 “怎么啦?”曲英碧好奇问道。 巴天石掐指算了算,苦笑了下,才淡淡道:“不想竟是先前算错了,罢了,就算新年礼物,也是他们的机缘啊。” 曲英碧皱起秀眉,脸色有些古怪,她并不精通卜术,却是不知道巴天石在打什么机锋,索性一闭眼,一处剧烈的气机波动便出现在她心间。 ---------- 却说那道青光自天际降下,树窝地势狭窄,凶恶的大虎根本没余地躲闪,硬生生的被那青光打在虎躯上。 “轰!” “嗷!...” 大虎被打得飞起,它身体极重,又猛地往下落,一路噼里啪啦不知压断了多少树枝,“轰!”的一声砸在地上,激起的气浪将枯叶和残雪卷起,犹如海浪一般,以大虎为中心,向四周弥漫开去。 “吼!” 不想才过一会儿,那砸在地上的大虎便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它的虎躯上有一条巨大的伤口,但却没有见骨,可见这一身虎皮之坚韧! 它打了几下鼻息,想是清醒了不少,遂扬起狰狞的虎头,只见树梢上不知何时站了一个黑衣男子,手中握着一把泛着碧玉色微光的长刀,刀柄上有七颗闪亮的星辰。 而黑衣男子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它,一股强大的气势,令它暴怒不已。它是丛林王者,怎么能容忍小小一个人类挑衅它的威严。 “吼!...” 大虎对着那个把它从树上打下来的黑衣男子猛烈的虎啸。 而这时,又有一道光华飞来。 “三师兄!” 那道光华按落于树梢,光芒敛去,显出一蓝衣男子,正是外出来寻小师弟的张洪。 “三师兄,你可算是回来了!”张洪激动道。 “嗯,回来过年哩,”黑衣男子李平点头笑道,淳朴如一乡下庄稼青年,他看向树窝里不明死活的陈彦,道,“五师弟,你照看下这个少年,待为兄去收拾那头恶虎!” 说罢,李平便握刀纵身跳下,看样子竟是要学那世俗武夫,肉搏打虎! 但是这大虎已是近两丈来长,通体雪白,显然已不是寻常老虎,必是修炼有些时日的虎精了! 张洪来到生死不知的陈彦面前,伸手试了鼻息,见还有微弱气流,有他胸膛一片狼藉,大惊之下,也顾不上血水沾手,往陈彦胸脯一探。 “三师兄,小师弟有性命之忧,危在旦夕,我先走一步,带其回山!”张洪大惊。 “小师弟?”李平一阵迷惑,片刻便明了,此刻他正与大虎对峙,他瞪着大虎吼道,“救人要紧,师弟可先去,待为兄收拾了这恶虎,便回!” 旋即,张洪握着仙剑,唰唰几剑,削来几根茶杯口粗的紫荆,又扯来一些嫩弱的荆条,将其捆成一张简易的木架,将陈彦固定在上面,随后招来悬停在一旁的仙剑,带着陈彦冲天而起。 看着张洪带着陈彦冲天而去,李平才收回视线,将长刀插在地上,撸起袖管,露出健壮的双臂,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道。 “长得真是壮实啊!” 带着一种欣赏。 -------- “很好!” 巴天石扬起一股莫名笑意,走出楼阁,看着天空那道急急而来的光芒。 “师父,师父,你快救救小师弟吧!” 那道光芒竟是无视了藏剑峰的规矩,直接撞入了听雨楼。 巴天石伸出一手,周围时空便仿佛慢了下来,张洪抱着放着陈彦的木架子稳稳落下。 巴天石细细检查了一番,然而有皱眉道:“还不够好啊...” “你徒弟肋骨都断完了,什么叫还不够好?”曲英碧心疼的拿起白绢手帕擦拭着陈彦脸上的血迹。 “你懂什么。” 巴天石忽然伸出双手,在曲英碧跟张洪震惊的目光下,掌影如雨点般在陈彦全身落下。 “噼里啪啦...” 那是骨头碎裂的声音。 “啊!...” 饶是陈彦昏厥了,也被这惨绝人寰的疼痛疼醒,然而他全身骨骼已被尽数拍碎,他只能歇斯底里的吼叫,来表达他的感受。 张洪张口欲言,但又想师父肯定有他自己的打算,便忍着去听那令人揪心的惨叫。 曲英碧大急,连忙阻止:“巴天石!你在干什么!你这个疯子!你要毁了你的徒弟吗?” 然而,巴天石却一手挡住了她,只是淡淡道。 “别急,千年紫荆果这种宝物都被这臭小子吃了,我只不过再帮这小子一把而已。” “千年紫荆果?混蛋!有你这么帮的么!”曲英碧怒道。 巴天石摊开手,道:“不过是破而后立,不浪费了药性而已。” 紫荆树虽然是紫荆山特产,然后真正让紫荆树享誉修界的,却是这紫荆树结出的果实----紫荆果! 紫荆果,乃是紫荆树的精华所在,因其强大的恢复能力,使其成为疗伤圣药的主材。就是陈彦先前所吃的“小还丹”也是只加入了少量的紫荆果,便成为了名噪一时的疗伤灵药。 然而,纵使铁树开花易,紫荆结果却难!更不要说有千年年份的紫荆果。若不是藏剑峰几代接连护持,哪有陈彦今天的运气。 然而巴天石接下来做得事情,更让他们惊觉,只见他探出一手,一道灵光便飞出,飞入陈彦体内。 强横的法力灌入陈彦还未经修练过的筋脉里,游走于周身,贯通十二正经,连同奇经八脉,陈彦的筋脉被那蛮横的法力摩擦得通红,犹如一根根烧红的钢管! 被碎骨之痛激醒的陈彦,又经历这炼脉之痛,已然是痛得喊哑了嗓子,只见他肤色通红,肌肉因非人的疼痛,纵使失去了骨骼的支持,亦是不自主的颤抖着。 巴天石却大喊着:“彦儿,勿要睡去!此乃你一生的机会!一定要忍住,吃得此中大苦楚,方为九天云上人!” “千万不要放弃!” “一定要坚持住啊!” “坚持住,有着千年紫荆果,你不会有事的!” ... 然而任凭师父巴天石如何鼓励,陈彦却疼得开始意识模糊,他觉得他快要死了。 那种苦楚,似乎是有人在生生拿着烈火炙烤你最为敏感的头皮,犹如将你的神经直接放进火炉里烧灼,然后你的神经被烧焦,最后彻底失去感觉。 真正能感觉到的疼痛不是最疼的,而是你看到你的身体被伤害,但是你却感觉不到那部分身体疼痛的恐慌。 随着年龄增长而坚固的经脉在强横的法力的冲刷下,变得通红,就如同刚出炉的钢铁。只要巴天石再过一点,陈彦那些经脉绝对会被融成一滩“铁水”! 陈彦要紧了钢牙,周身已是湿透。好在他头骨未被碎去,不然他可是连咬牙忍痛都没得选。 曲英碧心疼的替他擦着汗水,张洪就着木架削下一块木头,驱使灵气强行拗开陈彦咬得铁紧的嘴巴,把木头塞了进去。 “咔嚓!” 塞入陈彦嘴里的紫荆木,居然被一口咬碎,散落在一旁,张洪大吃一惊。 这到底是有多痛啊! 旋即他解下自己的仙剑,又一次将陈彦咬得铁紧的嘴艰难拗开,将剑柄塞入,便听到“咯咯”的声音传来,张洪一看,陈彦紧咬的牙齿居然已经开始有崩碎的征兆! “师娘,这...” 张洪无奈,只好看着师娘曲英碧。 曲英碧一脸心疼之色,看着叼着剑柄忍受剧痛的陈彦,尽管她真君修为,亦是无奈,只能关切道:“现在只能看彦儿的造化了!” 却说巴天石驱大*法力为小徒弟陈彦炼脉,这炼脉,顾名思义便是取自于冶金之术。只不过把炼造的东西换成了人的经脉。 人,乃万物之灵。身体结构尤其复杂,更不要说细枝末节、乱麻如海的人体经脉,人之经脉,就犹如人体的电路图,其之细微,可说是损一处便可“短路”全身。 人之初生,肉体稚嫩,经脉亦如初生柳条,柔软而稚嫩,可塑性最强,这也是为什么修仙起步,把年龄看得如此之重的原因。随着人体自然的生长,骨骼会变得坚硬,肉体会因为食五谷而积累很多杂质,经脉亦会慢慢变得坚固。 这时候再起步修仙,不但身体会因为杂质过多,与天地元气不亲和,而且坚固的经脉也再无可塑性之言,大道之上的建树便会变得极其有限。 而炼脉正是学习冶铁之术,将经脉炼熔,使其软化,回到类似初生的状态。经脉之熔炼可不比钢铁之熔炼,缘其太过精细,若不是大修为大道行者施法,随意炼脉,那便是人间最残酷的酷刑了。 然而经脉有着骨骼保护,是故巴天石会事先粉碎掉陈彦除却头颅、脊椎之外的全身骨骼,这不但有利于更好的炼脉,而且防止陈彦因承受不住疼痛而挣扎反抗,那样便会阻断炼脉的进行,一切便前功尽弃。 骨骼被尽数粉碎,常人如此,即使炼脉成功,亦是废人一个,没有骨骼,便是连打坐纳气都做不到,如何修仙? 然而陈彦却不同,吞食了“千年紫荆果”,这便为他一切破尽之后,提供了一个坚实到无可厚非的“重建”基础。 一个有着大修为的高人,一颗积累了千年之久的疗伤圣果。 两种莫大机缘的巧合,只怕是放眼修界,也是绝难绝难遇到。 然而上天似乎在给巴天石一个机会,让他能后天造就一个修道之才! 上天似乎也是在给陈彦一个机会,纵使是超龄了,只要你忍得千般苦楚,我便与你一个入道仙机! 陈彦能挺过去吗? “哐当!” 仙剑坠落在地上。 他猛的张开嘴巴大吼。 “啊!...” 原本按照师父给的方法,他亦能踏上道途。然而,今天他似乎遇到了一个更大的机会,一个能让他走得更远的机会,一个能让他可能破界飞升的机会! 虽说勤能补拙,但是为什么有一个更好的起点摆在你面前,而你坚持不要呢? 嗯?陈彦? 痛? 能有多痛? 会痛死不? 可能会。 那我一定不会死! 为什么我要选择死?为什么我不能选择活!选择更好的活! 哼哼!陈彦! 天授不取,反受其咎! 脆弱的陈彦站在剧痛的滔天的狂潮面前。他心底的最深处,深深埋藏那一股凶性被彻底激发! 他犹如前世那只书里的海燕,面对无边的狂风暴雨。 他只振臂狂喊! 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陈彦如同刚出炉的钢材一般,上面是密密麻麻,一条条更加火红的经线! 正当他准备迎接更加惨绝人寰的疼痛时,一声舒服到极致的呻吟却不由自主的冒出他的喉咙。 炼脉之后便是润脉。 此时,正是“千年紫荆果”强悍到极致的恢复力大展神威的时刻。 冷冷的紫色微光流经他全身经脉,犹如大地母亲的手轻轻抚平一切创伤。有如春雨润物,寂静无声。 巴天石满意的抚了抚长须,笑道:“珍惜现在的舒服吧,等会儿还有着你疼的呢!” 陈彦知道,那便是断骨重续! 半个时辰后。 听雨楼中,再一次爆发出惨绝人寰的叫声。 只不过这次陈彦却是笑着。 他那癫狂的模样,把曲英碧跟张洪都吓得不忍直视。 这便是疼疯了的模样吧? ------- 就快要到了新年钟声敲响之时。 “砰!” 一人一虎出现在了听雨楼前。 人穿着黑衣,背负长刀,跨*骑两丈巨虎。 巴天石放下还虚弱得很的陈彦,走出,来到阁楼上,微微一笑。 这一年! 大团圆!大丰收! 他轻声吩咐道:“把团圆宴搬到听雨楼来吧!咱们一家过个年!” “咚!咚!咚!...” 飘渺的钟声传来。 那是掌教师兄亲自撞响,给大家拜年哩! 陈彦眼中微微湿润,有年味,家的感觉! 99mk.cc。wap.99mk.cc 卷一 蜀道初行 第十四章 两年 新年过后,春回大地。 时光之书又翻过新的一页。 突然之间,仿佛冬天那股颓势就消失了个干净,一切都没有变样,一切又都不一样。 因为人少,藏剑峰也没有因为新年而变得特别热闹,还是那么冷冷清清的,各做各的事情。 陈彦也算是被师父巴天石放了个“小假”,才经历了“炼脉”的他,纵使有着“千年紫荆果”的强大药力恢复,但也需要时间不是? 但是巴天石也没有让他闲着,而是传了一门“导引术”内炼之法给他,让其每天修炼,锻炼经脉,其不可使花费了如此多艰辛和代价造就的经脉又复荒废。 所谓“导引术”,乃是一门内炼之法,以自身精气代替天地元气,行走经脉。原本不过一道门最为基础的养身之法,结合医道杂糅而成,广为流传,多为世间好长寿者追捧。 因其行功温和,且不用感应天地元气,现在拿来陈彦修炼“养脉”,却是最好不过。 拿着这部功法,陈彦不禁笑了,这不就是前世的气功么? 须知,气功分“硬气功”与“软气功”之说。“硬气功”是通过绷紧肌肉来提高防御能力,锻炼某些特定部位(如手,肘,膝盖,腿等)的抗击打能力,做到能空手击碎某些硬物和承受一定程度力量击打。所谓“空手接白刃”、“内气外放”、“千里决脉”等,便是“硬气功”修炼到极高深层面的具体表现。 而“软气功”是针对“硬气功”而言的,是修内多于修外的气功,气理相通,和硬功相比,虽不劲霸,但亦是被动应敌的一种,比硬功要灵活一些。练习方法不像硬气功那样呆板僵硬,而是以突然聚气外弹的形式应敌,身法较灵活,练习时不容易自伤。 而养生、健身气功亦可归为软气功,只是其着力点不再是实战。 而陈彦手中的无疑就是那种养生气功了。 而“导引术”又与那些个炼气法门不同,却不是靠着打坐修炼的,虽是内炼之法,却是在做动作之中引导精气流转经脉,从而达到强筋健体的效果。 说起来却是跟“淬体术”有一丝相像。 只不过“淬体术”可是靠着压榨肉体力量,激发肉体潜力来达到强体的效果,路子可谓是极其霸道,归起类来,可算是“硬气功”一系,但此法远非气功之名可称之,因其锻炼体魄,修筑道基的效果简直太过逆天,陈彦暗下思量,这恐怕是属于仙家秘术一级! 而“导引术”乃是走的温柔路子,行功亦是静谧温和,“不伤身而锻体”乃是其终极原则。 如今陈彦可也算是内外兼修,刚柔并进了。 然而对于陈彦来说,这“导引术”可谓是比“淬体术”更为活受罪。 他自信有着“淬体术”上的那些“瑜伽”动作作为基础,摆“导引术”这么几个简单动作还不简单? 哪里知道,摆造型容易,控制那什么精气行走四肢五骸,才叫毫无头绪啊。意志力这种玄之又玄的东西,可真叫陈彦苦恼不已。 意志力等于超能力? 至少陈彦前世科幻片看多了,是这样认为的。 最终还是大师兄为他解开了疑惑。 “所谓通过意志力引导精气行走四肢五骸,周身经脉,并不是要你做到精细控制精气,人之精气本就为一体,你炼气之术都未修炼,内视己身尚且做不到,就更不知经脉是啥样儿,何谈控制?” “所谓引导,就是心随形动,你看,如若你要出拳,你变把你的注意力转移到拳上,做到出拳有力,精气神三者之所至,方为有力也,不要为了做动作而动。” “‘导引术’本就为仿自然之道,讲究一个随心所欲的流畅感,你先打拳而后思精气,便是破坏了这种自然之道,虽是认真努力,不过是做无用功罢了。” “精、气、神、形四者齐头并进,形之所至,精气神亦所至,这便是导引之术!” 陈彦于是了然,怪不得前世体育课老师教太极拳,任其无论如何记忆,亦无法打好,当然其中也有应付考试的原因。而那些天天晨练的老太太老爷爷们却打得怡然自得,拳拳生风。 何也?空得其形,而不得其神也!既无其神,其形也不能立。这便是前世学个太极拳还么费力的原因。 掌握了问题所在的陈彦,心中一片明亮,然而他却没有急于实验,而是找来笔墨纸砚,学着“淬体术”那样将“导引术”亦按照他的理解解析了一遍,细细思量还是觉得不妥,便厚着脸皮带着他的“大作”去寻师父,然而,师父没见到,倒是让师娘曲英碧好好取笑了一番,无他,那个字简直是太糟糕了。 曲英碧亦是真君修为,指点他一个“导引术”,那还不是喝口茶的事儿?调侃了陈彦一番,曲英碧便顺手指点了陈彦解析中的错误之处,让陈彦大为受益。 看着陈彦离去的身影,曲英碧眼中光芒闪烁不定。 “炼脉”虽然给了这个弟子一个更好的起点,但相当于他先前,亦不过是好上一些,于修界而言,最多不过中上之资。 只是一部小小的“导引术”,陈彦亦能这样细细解析,用最平常的话语表达而出,这一点让她有点刮目相看,要知道修界之士,追逐神通法诀,按部就班而行,能有自己独到见解者,却是少之又少,而这类人,无一不是有大作为者。 她隐隐觉出,这个弟子在大道走出的路,并不止她看到的那么远! -------- 得了“导引术”真意的陈彦,修习起来便没了那么多阻碍,但亦不是拥有主角光环那样,一通百通,一日千里。 “导引术”本就是个养生功法,讲究的便是一点一点积累的过程,饶是陈彦得了真意,也不能立马做到精、气、神、形四者相调和。 凡事都有个从不会到会,从会到熟练,从而熟能生巧的过程嘛! 而陈彦也第一次没有爆发他前世那种急功近利的性子,慢慢熬着,治大国者,如烹小鲜,同样,修“导引术”者,亦是如烹小鲜。 说起来,这“导引术”居然跟前世太极拳极其相似,陈彦想想,也是这样,前世今生均是道家,前世太极拳自道家经义演化创出,今生“导引术”亦是出于道门,根同源,有些相似,也没什么好奇怪的了。 一开春,陈彦又扛着柴刀,被他师父轰去砍紫荆了。 而今他断骨重续,骨骼可谓是正值脆弱之际,任凭他努力一天,也只是砍断了一根茶杯粗细的紫荆,陈彦不禁暗叹,这可算是“一朝回到解放前”了。 -------- 春去秋来,时光悠悠乎,两载如白马过隙。 经历了两次春寒、夏伏、秋凉和冬冷,陈彦越发棱角分明,然或许真是基因不好,却也是与英俊无边。身高亦长到七尺有余,倒是与他前世相仿,但是今生经历两年风霜雨雪的锤炼,身板儿壮实,加上七尺多的身高,看上去亦是颇为挺拔。 虽说山中无日月,世上已千年。两年间,也有些事情值得一说。 首先是二师姐易静与四师姐王亚琴的相继结丹。 云鼎派自创派以来,门下弟子多喜以剑器为法宝,又因祖师道玄子援引乃上古剑仙广成子门下,门中传承剑诀神通颇多,遂天下又敬称有“云鼎剑派”之名。 北凉幽州亦有仙家纵横剑派,一手纵横剑道传承,威震天下,与云鼎派各有千秋,如此一南一北,又合称“南北剑派”。 藏剑峰号为藏剑,可门下弟子却不怎么守“规矩”,选取剑器作为法宝,例如二弟子李平使一口“碧玉七星刀”,独辟蹊径,神通亦是不弱。又如六弟子张东旭捧一本“万卷”书,咳咳,神通强弱,目前无法看出,不过倒也符合他书生出身的背*景。 而二师姐易静却是遵循“规矩”,以传承仙剑“朱颜”作为法宝,那可是曲英碧逼着巴天石掏的“礼钱”!那仙剑可是巴天石的师父,怒炎剑尊为纪念逝去道侣所铸,饶是当年曲英碧刚到藏剑峰“蛮不讲理”,一眼看中了此神物,巴天石为安慰夫人,只好昧着良心将师父这纪念之物拿来做“礼钱”。 二师姐易静成功结丹后,更是得传藏剑秘典《南离真经》,以女子阴柔之身,修如此刚烈之法,拿陈彦前世的话来说,叫女汉子。 四师姐王亚琴性格温婉静谧,但却也如李平一般,是个不守“规矩”之人。其法宝居然是一架古琴,号为“阳春”,音律之道,自古便是旁门,然而善音律之道者,无不是大家。声音的威能不在于点,而是在于面,在于立体。是故,在修界,一个琴师的恐怖之处,不在于单打独斗,而是那种排山倒海般的恐怖力量。 而四师姐王亚琴结丹后,得传《六合寒水真经》。此典并非云鼎传承,乃五百年前散修大能六合剑君所赠留。五百年前,南越王不知何故,竟集结百越之地,十数万族众,自云鼎南面冲击云鼎派,号称要“灭云鼎,开蜀道,占据蜀中粮仓”。 紫荆山地处南面,正是首当其冲,当时六合剑君正在藏剑峰做客,遂与藏剑弟子一起奋起反击。六合剑君以一剑替藏剑峰守山门,力战三千南越开蜀古巫,死撑到云鼎山门大阵“九鼎乾坤阵”开启,于云鼎有大恩,云鼎上下以“剑君”尊称之,欲揽之,剑君大笑三声,留下真经而去,自此云游再无踪迹。 《六合寒水真经》取“上善若水”之真意,习之法力灵气绵绵不绝,,生生不息,最是雄厚,却是最适合王亚琴之琴师之道。 惜剑君一去兮五百载,真经典藏亦五百载,如今总算是有了传承了。 如此一来,巴天石座下,一门四金丹,可也算是让五百年来一直寂静无声的藏剑峰着实扬眉吐气了一把。 全峰上下,十个人,两真君,四金丹,两灵海,一通灵,就数陈彦这个还没开始修道的拖后腿了。 不得不说,藏剑峰藏拙了五百年,终于走出了一条精英路! 还有一件大事就是,不久前,传出南方百越之地的南疆有“蚩尤神殿”出世的惊闻,南越百族纷纷骚动,派遣族中俊杰或者干脆举族迁移,前往朝圣。为云鼎上下广为关注。 难道这南越是又要像五百年那样吗? 相传上古之时,南越为九黎蚩尤治下,蚩尤是一位伟大的部落首领,亦是神州百姓共同的祖先之一。相传他发明“礼”教化治下民众,他又发明冶金之术,打造农具,教人民农耕,使苗民脱离茹毛饮血的蛮族生活,。然而他又英勇善战,他率兵与黄帝大战,黄帝遣大将应龙迎战之,却“九战九不胜”,“三年城不下”,最后黄帝得借天神“九天玄女”之力,与蚩尤决战,大败之。黄帝感其英勇,敬称蚩尤为“兵主”,意为战神。 蚩尤战败后,子民部分并入黄帝治下,部分回逃南疆,据险而守,繁衍至今,发展成为如今难以被兵戈驯服的南越。 可笑如今的大唐王朝却没两千年前大秦那般“南取百越之地,以为桂林、象郡”的豪气,做出当年大秦铁骑马踏南越的壮举,号称史上无双盛世的大唐王朝,只能金旨赦令一封,自顾自的封人家一个南越王,就以为是自家属国了。 蚩尤战败后,于史书上被渐渐妖魔化,这便是成王败寇了。世人畏惧其英勇,冠以魔王名号。如今“蚩尤神殿”出世,南越百族竞相朝圣,南疆暗流涌动,天下亦随之而动,早传有寻宝修士慕名而去,至今生死不知。 而云鼎派的决定是。 门下弟子,擅入南越者,视为叛门之罪! 难道云鼎派被五百年前那一场血战打破了胆么? -------- 陈彦长身站起,挺拔而自信,他目光神采奕奕,眺望南方。 这一年。 他的身体二十岁! 他的灵魂二十三岁! 这一年。 他的前世应该已经毕业,走上工作岗位。 他的今生道基筑成,天门开启,只等临门一脚。 99mk.cc。wap.99mk.cc 卷一 蜀道初行 第十五章 炼气 南越多山,何其多? 号称有十万大山! 神州大陆最神秘的两个地方,一个是西域,一个南越。 夜幕之下,神州的最南面,星辰照耀下,连绵起伏的山影幢幢,犹如亘古蛰伏的巨兽,叫人观之胆颤。 在这十万大山中,一处不知名所在,一座古老宫殿巍峨而立,它似乎这片大山格格不入,但又看起来那么融洽。 朦脓夜色中,隐约可见有众多巨人披甲执戈,一动不动的将这座宏伟的宫殿拱卫,不知守护了多少年。 一道高大的人影静静站立古老宫殿大门前,宫殿四周燃起一盆一盆的篝火,火光熊熊,将周围照亮,然而却照不亮整个宫殿。 那人全身都笼罩在黑袍之下,黑袍上满布着不知名的像是一种文字的东西,他头上带有一对异常夸张的巨大牛角,漆黑的牛角上刻画着许多诡异的纹路。他面带着青铜面具,使人看不清其面目。 漆黑的林间,突然亮起几点火光,接着便是几十、几百,最后便是四面八方朝着宫殿而来,在古老的森林里忽明忽暗的火光长龙! 青铜面具下,一双深邃的眼睛,仿佛枯井忽然有了水源,慢慢有了神采。 他忽然抬起手,袖口回落,露出一只健壮的满布着黑色符文的大手。只见宫殿御道之上,大道两旁,一盆一盆的高架篝火忽然燃起,光明便逐渐向外延伸,一点一点将整条宽阔的御道照亮。 御道两旁,十八个青铜巨人披甲执戈,对向站立,手中长戈互相向对方倾斜,在空中交叉。 突然神秘人双手高举,口中虔诚的咏唱着某种古老的密语,像是在祷告,又像是在命令。 “铿锵!” 不断的兵戈交鸣传来,交叉阻行的巨大长戈依次分开。 神秘人缓缓放下双手,走下漫长石阶,来到御道上虔诚跪伏着。高大如他,在青铜巨人脚下,亦如蝼蚁一般。 “咯!咯!咯!咯!...” 比青铜巨人还要高大的巨型殿门缓缓开启。 一股亘古的气息汹涌而出。 --------- 陈彦整理好仪容,静静盘坐在地上,朝着大开着的房门。 三更的月光终于照进屋来。 他脸上终于崩不住,绽放出兴奋。 陈彦起身,走出屋外,轻轻关好房门。忽然感觉有火光,他下意识看去,不由得一呆。 早有佳人,素衣白裙,手持火把以待。 “谢...谢谢...四师姐!” 陈彦一如第一次那样,逃一般的离去,留下美丽女子抿嘴轻笑。 只不过这一次多了一些从容。 --------- 竹林中,一少年手持火把稳步走着。 任他无名虫兽嘶鸣,任他竹影朦胧可怕。 来过一次后,一切都是轻车熟路。 依旧是那座年久古意的竹亭,一位老者闭目静修。 “师父!” 陈彦将火把插在柱子上的凹槽里,来到师父身边行礼。 “来了?坐吧!” “是!” 陈彦刚一盘坐下来,师父巴天石却自顾自的讲开了。 “前面已与你讲过云鼎往事,两年时光,你已走过,每日勤修‘淬体术’,历经艰苦,受尽磨难,方勉强筑就登道之基。” “如今,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为师现在就传你我云鼎派镇派道典《太玄真一归初道》。” 陈彦连忙打起十二分精神,正襟危坐。 然而,却只见师父巴天石沉默了片刻,突然抬起手,二指并拢成剑指状,其指尖有一点耀眼青光,夺目之极。 陈彦被那青光闪的有些炫目,不由得眯起了眼睛,只见师父巴天石一指点来,点在他额头眉心。 刹那间,无数青光文字冲入陈彦脑海,这么大的信息量冲击,一时陈彦也接受不了,他眼睛不自主的睁得极大,仿佛还有些痛苦。 一刻钟后,巴天石收回手,见陈彦闭目,作做有所思状,他满意的露出一丝笑意。 伊始炼气,炼气又分五小层,分别为:气感、引气、洗脉、纯身、固本。所谓炼气,便是化天地元气为己用,第一步“气感”,顾名思义,无“气感”者,便感应不到天地元气,更不要谈接下来的“引气”。《道经》曰: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有“气感”者,可“引气”,天地元气入体,当炼其杂质,留其纯真,谓“灵气”,控使灵气流转周身十二正经与奇经八脉,滋养经脉,谓之“洗脉”,控使灵气荡涤血肉,可驱凡体杂质,谓“纯身”,亦可使灵气存于丹田灵穴,一可以巩固根本,不叫一场修炼就是镜花水月,二可供平时施法调用,此谓之“固本”。 修界皆知,修仙四境十二阶,便是演化自云鼎派《太玄真一归初道》十二重境界命名法,却不知《太玄真一归初道》实为十三重,其中“气感”被单独分出来作为一重。 这便是物竞天择的大道之意,连“气感”都没有的人,自然便是连踏上仙路的资格都没有,这第一重“气感”便是大浪淘沙,“适者生存”! “何为气感?”陈彦闭目问到。 巴天石微微一笑:“天地元气,生生不息,滋养万物,打个比方,如果说,将天地比喻成一个巨大到没有边际的肉体,天地元气便是这个‘肉体’的‘精气’,犹如万物生灵体内的精气一般,你已修过‘导引术’,从前你是感应己身精气,现在也一样,不过换成了感应天地的‘精气’罢了。” 陈彦听了,静下心来,仔细感受一阵,一无所获,苦笑道:“难也!” “愚钝!如此浮躁,何以感天地?”巴天石赏了陈彦头上一个暴栗,继续说道,“平心静气,忘乎自我而存于天地之间,可与天地一体,如是,便可以已身感天地之身。” 陈彦听了又试了一次,然而他总觉得师父在一旁看着,让他心里有些异样,心绪根本平复不下来。 他挠挠头不好意思道:“还...还是不行,师父。” “为何?” “心...心里面总有些发毛...” 巴天石淡淡一笑:“这是正常的,修炼并非易事,故而需要不厌其烦的尝试,很多人都是卡在“气感”这一关过不去。你早修炼过‘导引术’,于“气感”而言,却是只差心绪而已,其实世间大部分人都可以感受到‘气感’,但是执念太重,功利心太重,放不下,做不到‘忘我’,生生自己把自己拦死在路上。” “欲要得到更多,就要先放下更多!” 陈彦若有所悟,忽有想起一事,问道:“既然如师父所言,只要放下一切,忘乎自我,融于天地之间,就能感受到‘气感’,为何天下还有那么多人不能修炼,为何师父还要以‘淬体术’与药汤相辅相成,淬炼徒儿体魄呢?” “这个问得好,”巴天石看了陈彦一眼,转而言道,“但汝须知能感受到‘气感’,虽说算是开了天门,但是还有一道‘门槛’需要跨过啊,人食五谷而滋养自身,然而人却不能完全吸收五谷,久而久之,随着时光的流淌,年龄的增长,人的体内便会淤积越来越多未吸收的五谷杂质,这亦是某些顽疾的根源。” 陈彦心中暗自忖度,这倒与前世的医学有些相通,须知百千名状的食物的本质就是各种化学元素的混合物,随着人的进食,一些难以消化的东西,比如重金属元素,亦难以排泄出去,最终淤积在人体内,久而久之变成病患,说得通俗一点就是,慢性重金属中毒。 “而这道要跨过的“门槛”就是人的身体,须知天地元气自混沌演化,虽滋养万物,但亦非纯净之物,而我辈修仙,自是取其有用的一部分。这便需要将其‘提纯炼化’,所谓‘炼气’,就是指炼化天地元气。忍得身体就如同一张筛子,如若筛子是新的,那自然‘效率’事半功倍,如若筛子上全是污秽,那便是天地元气中最纯净的那部分灵气也过不去,能感应到‘气感’,但却无法接引天地元气,这便是世人的第一道门槛。” “又有,炼化天地元气后,需经由经脉流淌,最后归入丹田气海贮存,不然即使跨过了第一道门槛,亦是一场镜花水月。而人之经脉会随着人体的成长而稳固,但自然生长的经脉,脉壁狭窄而且坚固易碎,且不说能不能承受灵气的冲击,狭窄的脉壁会导致灵气运转周天的过程中,绝大部分被损失殆尽,最后归于丹田的,百不存一,如此修炼,犹如竹篮打水,此便是世人第二大门槛。” “前者可以通过锻炼体魄,后天弥补,而后者便可算是一生只有一次的机会,而你却可算是撞了极大仙缘,勿食了我藏剑先辈耗几代人心力守护的‘千年紫荆果’,硬是逼着为师与你‘炼脉’,但却是你该得此机缘,毕竟那种非人苦楚也是少有人能忍得过来的。”巴天石笑骂。 陈彦尴尬的挠挠头,毕竟自己这一嘴可是下得不轻啊。 接着巴天石又指点了一些陈彦修炼可能遇到的难题,便打发道:“彦儿,这《太玄真一归初道》乃是以云鼎秘法‘心传’之术将整部典藏全数显化在你的识海之中。以前,云鼎本无这‘心传’之术,传道授业,皆依靠纸张典籍,弟子每进一步,方可禀报师尊,从而获取下一层修炼之法,然竟有弟子急功近利,兄弟私传,差点酿成大祸,是故我云鼎中兴祖师‘云中子’遂殚思忧虑,创出这‘心传’之法,将《太玄真一归初道》融于道法之中,附带着神异封禁之法,倘若弟子修为达到进阶标准,封禁自解,弟子自可观下层心法。倘若强行修炼,不但得不到下层心法,连下层心法运转之经脉亦会被封禁之力堵截,作为惩处,轻者道基尽毁,费尽一身修为,重者经脉崩碎而亡。” 突然巴天石严肃的看着陈彦,郑重道;“你且记住,切勿强行修炼!” “是!师父!” “好了,去吧!师父领进门,修行靠个人,你虽经历“炼脉”,但资质依然算不得上乘,要多多用心。” -------- “吱嘎!” 陈彦回到屋里,已是鸡鸣之时,但是他却一点也无睡意,精神得很,反手关上了房门,他便连忙爬到了床上去,摆了个“五气朝元”的姿势,正经的打起座来。 没了师父巴天石在一旁看着,他的心也自然了许多。 所幸他吹熄了灯,汹涌的黑暗顷刻便将他淹没。 黑暗中,陈彦孤独一人,获传真法的兴奋一点一点冷却,新鲜退却后,留下的便是乏味,然而陈彦却是焦急。 师父说,欲要得到更多,就要先放下更多。 也许在师父眼中,他就是个失忆的聪慧山民,按理说,失忆之人,前尘往事什么都不记得了,执念近乎于没有,自然就没有什么放不下的。 然后陈彦却不一样,他是一个穿越的人啊。 虽无这一世记忆,算是没有这一世的前尘烦恼,但是前世的执念却一点也不能说少。 越是这么想,他越是放不下,越是执念深重,前世是他决心踏上仙途的主要动力,而今却成了他路途上的最大阻碍。 然而,他的心却沉寂了下来。 “叮咚!” 仿佛是一声滴水的声音,他穆然惊醒,四周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只有他盘坐的地方有一小团不知哪里来的光明。 陈彦暗语一声,想不到这种前世电视剧里面的狗血剧情他也遇得到。 这是要觉悟的节奏啊! 忽然四周响起阵阵咏颂经文的声音,犹如大道歌诀,荡涤心灵,陈彦忽然浑身一震,转而他又觉得有些昏昏欲睡。 然后他又莫名的觉得愉悦,却又不知这愉悦从何而来,他为何要愉悦? 等等! 我刚才不是还在想事情么?! 吟诵经文的声音越来越大,渐渐四周无不是咏颂经文的声音,陈彦只觉双耳嗡鸣,经文一次又一次的撞击他的心灵,每一次撞击他便要迷茫一分,每撞击一次他周围便多一点五彩亮光。 我刚才是在干什么? ... 我好像什么都没干... 他突然睁开眼睛,只见四周竟是满眼的五彩光点,犹如漫天星辰。 陈彦抬手,指尖轻触,“炼气”心法不自主便萦绕心间,身体仿佛突生无穷吸力,那被触碰的五彩光点自然而然的便融入了他指尖,他慢慢收回手。 那颗五彩光点,一点一点的透进他的皮肤,有心法自动运转,那五彩光点便被分解开来,除却色彩斑斓,除却光华耀眼,最后剩下一颗几乎小了一半多的青色气团。 “啊...” 陈彦不由得发出舒服之极的呻吟,那青色气团化为一道青色气流,开始沿着他的经脉流动,遵循着某种莫名的轨迹,然而它没前进一段距离,就会少一点,然而那被青色气流流淌过的经脉,却犹如干涸了许久的河流,忽然迎来了浪潮,变得越发莹润,陈彦的呻吟便是来自于此。 青色气流没有前进多少距离,便被消散殆尽了。 是不够多么? 陈彦又伸出手,吸取一颗五彩光点,没想到这一次分解出来的青色气团连四分之一都没达到。自然前进距离更少。 难道是五彩光点的纯度有差别? 陈彦又实验了几次,每次都不尽相同,有时候分解的比例要多一点,有时候分解的比例却又少于一半,然而无论他怎么分解,分解出来的青色气团都无法走得更远。 于是他意识到了,这是输入量的问题。 于是他又试着一次多抓几个,但依然不够。 陈彦沉默了下来,忽而他将手自然收于小腹,左手在下,右手在上,成抱球姿势,默默运转心法,只见两手间的圆心处,一股莫名吸力油然而生,慢慢形成一个波纹荡漾的空气漩涡,空中漂浮不定的无数五彩光点便被那漩涡吸引而去。 一时间,一股汹涌的青色气流如洪水般流淌于陈彦体内的经脉之中,它们奔腾着,欢呼着,汹涌着,一股舒服之极的感觉传来,陈彦原本坐得有些陀的背也慢慢挺直了。 他密切感受着那股宏大的青色气流,它奔腾着,减小着,沿途挥散出去的青色气流,或叫经脉更加莹润,或直接透出经脉脉壁融入血肉,那些进入血肉的青气仿佛与血肉里面的某些东西相抵抗,三三两两裹挟着一团团黑色物质,便向体表冲去。 终于青色气流在陈彦体内运转了一个大周天后,最后剩下极细的一丝,归入丹田气海。 陈彦大喜,总算有点成果留下了。 就当他准备再次行功,吸收五彩光点的时候,他莫名的觉得精神困乏,那些刚才记起的心法也都尽数想不起来了。 无奈之下,他只好放弃,他缓缓开眼,然后看到了一幕让他目瞪口呆的场景。 有宫阙在崩碎。 有楼宇在坍塌。 有无边杀戮在残忍进行。 有黑衣女子双手捧着一本古书,紧紧捧在胸前。 她云纱遮面,满眼泪水的望着这一人间炼狱。 她轻轻颤抖着,啜泣着。 陈彦看着她的背影,心中暗生爱怜,他站起身,想要去安慰她。 那料想,那黑衣女子突然转身,仿佛没看见他一般,毅然决然的快速离去。 像是在逃跑。 穿过陈彦的身体,踉跄而去。 陈彦双手打开着,如同被定身了一般,呆立原地。 “哇!” 一口血沫涌出,他半响之后才提起头。 屋内一片黑暗。 气海那一丝如有若无的灵气荡然无存。 陈彦眼一黑,栽倒在床上。 99mk.cc。wap.99mk.cc 卷一 蜀道初行 第十六章 静修 “你在干什么!” 负手仰天而歌的白发男子转头一看,一个拥有倾世容颜,一点也不食人间烟火气的女子正双手叉在柳腰之上,娥眉皱着,嘴里似乎包了一嘴气,气鼓鼓的,容颜绝世,却又煞是可爱。 “嘛...”白发男子略一沉吟,露出迷人笑意道,“睡不着,就起来唱唱歌。” “哼!” 那绝世女子走到白发男子跟前,手搁在他腰上,笑问:“请问相公是为何难以入眠啊?” 随着字音吐出,那玉指慢慢转动。 白发男子不由得龇牙咧嘴,连忙求饶道:“唉...错了...错了...轻...轻点啊...疼!” “知道错了,还骗我,我怎么不知道你有个半夜睡不着,爬起来唱歌的习惯啊?”绝世女子收了手,拍了拍,俏皮的歪着头等着他解释。 “这...这个...额...嘿嘿...突发...突发奇想...突发奇想...” 白发男子拉拢着脑袋,像个做错了事的小孩子。 “哎...”绝色女子双臂抱起,无奈的看着白发男子,忽而又转为责备,她伸出手,揪住白发男子一侧耳朵,拉着回屋而去。 白发男子弯着身子,连忙跟上她,嘴里还不停叫着:“轻...轻点...疼!” 走在前面的女子轻轻笑了笑。 不知哪个家伙运气这么好,值得自家夫君为其歌“红尘忘忧”。 --------- 陈彦第一次练功就走火入魔了! 第二天便传遍了藏剑峰。 “巴天石啊巴天石,你倒是越来越会教徒弟了,敢情徒弟一进门,你就当甩手掌柜了是么?啊?” 曲英碧一脸气愤的拿着把鸡毛掸子在巴天石面前走来走去,数落着,不时还狠狠的拍打巴天石右手侧的茶几,害得气定神闲的巴天石好几次想伸手去端茶,都悻悻的收回了手。 “啊?你倒是给我说法啊,彦儿要是有什么事,晚上你就给老娘滚出听雨楼去!” 然而,巴天石根本没理她,他的眼光至始至终都在那一盏茶上,乘着自己夫人说话的空档,他连忙把那一盏茶抢在手里,旋了旋盖子,送到嘴边,吹了吹,慢慢喝着。 曲英碧哪能容他这般清闲,不待他喝几口,便一把夺过茶杯,手中鸡毛掸子又在桌子上重重一拍,吓得巴天石一凛。 “徒弟都躺那儿了,你还有闲心喝茶?”曲英碧大叫道。 “哎呀,”巴天石把双手缩进袖里抱着,才慢慢道,“不就练功出了点岔子嘛,这臭小子心境不完满,强行感应‘气感’,按理说是不行的,那哪里晓得这小子不知撞了什么机缘,在最后一刻,突然‘忘我’,沉入修炼,收功时心境有间隙,误入歧途,灵气逆转反噬。” “幸亏是第一次行功,积蓄灵气不多,反噬后果不严重,休息几天就好了,你慌个什么劲,让他长长教训也好。”巴天石淡淡说道。 曲英碧将茶杯一偏,躲过巴天石伸来的手,瞪眼道:“这茶还是等你徒儿好了,你再喝吧!” 顿时巴天石一脸哀愁。 --------- 果如巴天石其言,陈彦昏迷了一天就缓缓醒来,有着五师兄张洪帮着行功疗伤,没过几天,便痊愈了。 然而,他却被师父下令,没有允许不准修炼,并且又迎来了新一轮的锻炼。 打坐。 没错,就是打坐。 这个修士完全不用学的东西,然而陈彦却被师父点着名去学,并且怕他的师兄们偷奸耍滑,专门命他两位师姐来轮流监督他打坐。 这下陈彦可真是艳福不浅了。 藏剑峰仅有的三个女人,两个天天围着他转。 连平时与师兄们打招呼,师兄们脸上都带了异色,陈彦知道,那是一种嫉妒。 他忽然觉得,如果眼神可以化刀杀人的话,他现在估计连渣都不剩了吧。 清晨,陈彦正坐在一块巨石上百无聊奈的打着坐,因为一旁不远处就有四师姐王亚琴,他不得不打起十三分精神,挺直了腰杆,双手自然搁在两边膝盖上,一动也不敢动。 不要问他为什么是十三分精神,因为稍有疏忽便又要多坐一个时辰。 不一会儿他便有些乏了,只觉腰酸背痛,然而师姐又在一边儿看着,他再受不住,也只能在心里龇牙咧嘴。 清晨时候本就清冷,阵阵清凉的晨风吹着,可怜陈彦所在的大石头正是处于风口,过不一会,陈彦便觉得身子有些冷得发抖,乏意加上冷意,他便更支撑不住了,身体轻微摇晃,有些摇摇欲坠了。 “嗯?...” 一声闷哼慢慢传来,陈彦心神一激,乏意顿时解了大半,于是又挺直了身子,心中暗自后怕,还好没加时辰。 “哟!师弟在打坐呀。” 陈彦双眼一睁,扭头看去,见七师兄熊宁正笑嘻嘻走来。 “罚加一个时辰!”四师姐冷冷的声音传来。 陈彦心中暗自一苦,立马招呼都不给熊宁打了,回头连忙坐好。 熊宁一脸哀愁道:“哎呀,我的小师弟,这有了师姐陪着打坐,敢情就招呼也不给师兄打了么?” 王亚琴静静坐着,淡淡的看着,似乎还有些笑意,许是巴不得陈彦“犯错”呢。 陈彦兀自装聋哑,哪里能回应,他开始没反应过来,这几天可被这帮“嫉妒”的师兄们变着法子整了不少哩,就连他认为是温文尔雅的大师兄卢硕也在他一次打坐的时候经过,顺便调侃了两句,便害得他又多坐了一个版时辰。 熊宁又逗弄了几句,陈彦都忍着不回应,最后他才唉声叹气的去了。 熊宁走了,陈彦理了理心绪,便又静心下来,费心对抗那股不断折磨他的乏意。 经过这么多天的实验,他发现转移注意力是一个比较好的方法,但是又不能动,能做什么事情呢? 不能做,那就只有想咯。 于是他便开始想事情,前世的,今生的。 慢慢的新的烦恼又来了,一件事情翻来覆去想多了,不一定加深的就是执着,也有可能是淡忘。 陈彦就是遇到的后者,不管可恨的还是可爱的,总之一切事情,陈彦想多,他便觉得乏了,慢慢的他就百无聊奈的去剖析事情的更深一层次的东西,比如为什么事情会发生,结局又会有几种? 剖析带给他的,就是迷惑,为什么要发生这件事呢?发生了又为什么是这个结果呢? 想得越深,逻辑就越没逻辑。一件事情,前后没有逻辑连接,映像便会越来越淡,最后就是忘却。 最后陈彦想无可想,他感觉自己很迷茫,于是他只有把注意力放在他自己身上,感受前世不曾续过的长发被晨风微微吹起,感受微风轻抚自己的皮肤,然后那股凉意又钻进皮肤下面,陈彦便跟随那股凉意,他想知道它到底要去到哪儿...... 感受着陈彦的呼吸渐渐趋于自然,他脸上也不再是那么如强扭的瓜一样,而是平淡。 王亚琴微微一笑。 终是悟了。 渐入佳境。 --------- 掌握了打坐诀窍的陈彦,并没有因此就被师父放行修炼。 这样每天顶着风口坐在大石上打坐一个月后,陈彦可算是,坐下便能轻易入定。 然而今日他却看着二师姐提着一桶蜂蜜,一脸迷惑。 “二师姐,这是干嘛呀?”陈彦跟在易静后面,边走便问道。 易静一边走,一边轻声答道:“跟上吧你,到了就知晓了。” 越行了半个时辰,二人来到一片树林,走在林间,师姐弟竟是都默然无语,只有一路地上厚厚的枯枝败叶被踩碎的声音。 “到了!” “啊?” “打坐吧!” “哦...”陈彦老老实实坐下,调整姿势坐好,因为地上不知积累了多久的枯枝败叶的原因,只觉屁股软软的,心中不免欢喜,还是二师姐心疼人啊。 突然,“哗!”的一声,陈彦便被淋了个落汤鸡,他伸出舌头舔了舔,甜的。 敢情那么好一桶蜂蜜,就让他给这样“淋浴”了。 陈彦正想说话,却听二师姐淡淡道:“坚持住四个时辰入定,就算你过了,以后都不用这么蜂蜜浇身入定了,要是做不到,那就一直这样到你能做到了为止,懂否?” “得令!”陈彦微微一笑,自信道,“这还不简单么。” 易静轻笑,不予理会,当年可是淡定如大师兄都没一次过了这关,也亏得小师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一上来,陈彦的自行便被蜂蜜一点一点打败了,无他,蜂蜜顺着衣领流进,那种异样的粘稠感,弄得他心痒难忍,难以入定,他本就是个不喜欢甜食的人,更不喜欢甜食在皮肤上那种粘人的怪异感觉。 然而这还不是最主要的。 最主要的是。 蚊虫蚂蚁。 自信的陈彦居然没意识到甜食对蚂蚁蚊虫的诱惑有多严重。 第一天,他便在浑身满布蚊虫蚂蚁的奇痒下,举手投降了。 然而,人这种生灵,适应能力是很强的,不然也不会在千万年天道法则残酷选拔中,脱颖而出,翻身成为这个世界的顶端所在。 陈彦也不例外,特别是他还掌握了打坐诀窍的情况下,对他来说,摆在他眼前的难题,不过是克服那种浑身都是蚊虫蚂蚁攀爬的心理恐惧感和提升抗痒的能力。 抗痒这种能力不难提升,无非是多痒痒,让皮肤不那么敏感就会轻松许多了。 浑身被蚊虫蚂蚁满布的那种心理恐惧感才是最难克服的,无他,痒是一种感觉,而感觉是一种心理感受,关键就是,如何消除这种让人毛骨悚然的心理感受。 想,依旧还是想。 想多了就会变得淡了。 这便是陈彦的办法。 即使这样,陈彦还是两个多月后才第一次完成了二师姐的指标。 然而这带给他的成长却不是完成一个指标那么简单。 -------- 继克服了“蜂蜜浇身”的难题后,陈彦终于迎来了他第三个难题。 “呼...” 陈彦吞了吞口水,望了望下面,若隐若无的云气在山峰的吹拂下流动着。 这是一处悬崖,名为“流云崖”,藏剑开脉祖师“出云剑尊”曾于此悟道。 崖下有一条大河,名“笋溪”,此时在崖上的陈彦眼中,那条名为“笋溪”的大河不过一根白色细线一般,可见这悬崖之高。 “开始吧!” 两位师姐同时笑吟吟道。 陈彦又吞了吞口水,不安的在距离悬崖边还有一些距离的地方盘坐了下来。 “往前一点。”二师姐易静开口道。 “啊?...”陈彦不情愿的往前稍微挪了一段距离。 王亚琴看了,笑道:“还要再往前一点。” “好吧。”他又往前极不情愿的挪了一段距离,心头的颤栗越来越强烈,让他身体也有些不自主的颤抖。 “还不够。”王亚琴摇摇头。 陈彦只好硬着头皮又往前蹭了一点。 “不够!” “不够!” ... 陈彦扒拉在悬崖边儿,回首颤声叫道:“二位师姐,在往前,师弟就掉下去了...” “怎么会?”二师姐易静走到他旁边,盘腿坐下,之间其已有半边身子探出悬崖,只留一半儿稳稳坐在悬崖边儿上。 “你看,师姐我不也没掉下去么?”易静笑嘻嘻的拍了拍旁边的地。 说话间,四师姐王亚琴亦走到悬崖边,如易静那样打坐,她转过头,看着一点不肯动的陈彦,取笑道:“师弟不会是恐高了吧?” “哪...哪有!”陈彦脸上一阵尴尬,心中暗忖:难道我还不如两个师姐一介女流胆大? 可是,我真的是恐高啊! 怎么办?在磨蹭下去,不就不打自招了嘛? 要不?拼了吧,料想两位美丽的师姐也不愿看到我摔下去,粉身碎骨的惨状的。 最终,陈彦还是一点点挪到两位师姐旁边,忐忑的坐好,但是半身悬空带来的那种比虫蚁爬身更加可怕的恐惧感,让他根本无法安然入定。 “师弟可要小心了哦,千万不要再借睡觉来打发师姐哦,须知师姐们也要入定了,你这一不小心掉下去了,我们可来不及救你。”易静偏过头呵呵笑道。 陈彦不由的一阵脸红,睡觉这个办法,他却是频繁使用过,因为这个可被四师姐加罚了不少时辰,至于二师姐,那直接就是按天数来加罚了。 云烟雾绕中,三人临崖而坐,两为丽色女子淡然入定。 一个恐高男子左顾右盼,见没有人理他后,亦忐忑不安的闭上了眼睛。 99mk.cc。wap.99mk.cc 卷一 蜀道初行 第十七章 暗流 “赵芳,赵芳,你家男人回来了么?” 篱笆外,一位白发老者拄着拐杖,颤巍巍地向着篱笆里喊着。 不一会儿,屋子里便匆忙跑出来一中年发福微胖的妇人,那妇人一边在围裙上擦着,边焦急答道:“没呀,老全叔,可有了我家死鬼的消息了么?” “吱嘎!” 中年妇人拉开柴扉,道:“老全叔,快进来坐吧!” 石全眉头深锁着,在中年妇人赵芳的搀扶下,进了正屋,中年妇人又连忙找来一张木椅,石全也没推辞,安然坐下。 “赵芳,你家男人朝奎出去几个时日了啊?” 刚一坐下,石全便双手扒拉在拐杖上,关切的问道。 “好教老全叔知晓,我家男人朝奎,半个月前就离家去河那边了。” 妇人口中的“河”却是那自紫荆山下流淌而过的“笋溪”大河。 “什么!”石全瞪大了眼睛,“都出去半个多月了?” “现在正是春种农忙时节,你家男人朝奎出去干啥子?” 中年妇人连忙解释道:“前段时间,我娘家兄弟前来说要修房子,缺点人手,朝奎便过河那边去帮忙了,去时说最少三四天,最多不过七八日便回,这都半个月了,你说我家朝奎是不是......” 赵芳还未说完,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不好的结果,便有些泣不成声起来。 石全摆摆手,安慰道:“那也不一定,前段时间雨水颇多,说不定是墙夯不起来,许是耽搁了。” “赶明儿,你去镇上赶集不?”石全颤巍巍的站起来。 妇人赵芳皱眉道:“家里就我一个人,还有婆婆要照顾,是去不了。” “嗯...”石全缓缓点了点头,开口道,“那好,赶明儿,我到镇上帮你问问去,你呀,也别太着急了,许是真的耽搁了。” 从村民庞朝奎家出来,石全却一改初时的淡定,眉头深锁起来,面容有些愁苦。 话说最近这村里可是发生了一件怪事,莫名不见了许多青壮,先是妙湾开正家,然后是幸家田开义家,再是神祠庙元奎家,最后是冈上开慈家,无一不是,家中青壮无由十几日没有回家了。 天水村是一个家族聚居村落,村民大多姓庞,少有外姓人,以上几家全是庞姓支脉。 由于雨刚下不过不久,石全小心翼翼的在路上走着,忽然他停了下来,紧了紧身上的衣物,一场春雨过后,空气既清新又冰冷。 他抬起头,颤抖着眯起老眼,望向身后这一湾村舍。 这“生祈湾”可算是村里庞姓祖脉,湾里还有着两位“元”字辈的老人。 “生祈湾”的凹口,也就是前面,种着一半的芭蕉一半的甘蔗将这一湾巨大的开口封住,其后面,沿着凸面是茂盛之极的毛竹。 这是一个极好的风水地势,“生祈湾”就像一把帝王椅,左青龙,右白虎,前有芭蕉甘蔗“锁财”,后有青山苍苍,毛竹浓郁,生气蓬勃。 青山有“财”。 这可是一块极好的旺家之地,龙兴之地! 石全不知多少次赞叹这一神妙地势格局,惊叹于庞姓先祖的风水堪舆之术。 然而他不经意的抬头,却见“生祈湾”正上空,有着乌云密布。 石全暗叹一口气,这一场雨还没有绝哩。 虽有地利与人和,无有天时啊。 但愿这只是一件怪事,不是鬼事。 --------- 陈彦突然觉得烦闷,身体莫名的有一些呆滞。 “咻!咻!” 突然传来几声剑鸣,陈彦连忙招架,手忙脚乱之间,居然连招式都走不了,对方来剑,轻轻一搅,陈彦手中的剑便脱手而出。 明晃晃的长剑在空中翻飞了几圈,“锵!”的一声,长剑落地,斜插在陈彦面前的土地中。 陈彦吓得连退了三步。 “我就说嘛,小师弟五指短粗,不适合练剑,你们还不信。”一个懒洋洋的声音传来,是七师兄熊宁。 陈彦怔怔地抬起双手,翻看着自己的双掌。 的确是五指短粗,完全没有那些用剑之人的修长。 一般来说,五指修长的人,握剑更牢靠。善剑之人,五指亦大多修长好看。是故,察言观色,如果见到一个修士五指修长,此人不是剑道高手,就是极其善音律。 毕竟长袖善舞,长指善操控。 “闭嘴!” 王亚琴横了一眼熊宁。 卢硕收了剑,反手背在身后,淡淡笑道:“熊师弟这话却是说得不好,五指长短并不是适不适合练剑的门槛,而是一个人对剑道有没有天赋兴趣,陈师弟虽五指短粗,但是有着两年紫荆林的磨练,其握剑之稳,却是某些五指修长者远不可及的。” “有些时候,真正要掌控好一样东西,并不需要完全的把握,刚才陈师弟失剑,却是心神失守了的原因。”卢硕淡淡的扫向陈彦,却发现他有些走神的样子。 “师弟?” “嗯?”陈彦忽然一震,听见大师兄正在叫自己,连忙答道,“是...是的。” “你须知,剑之道,最是忌讳分心走神,还好不是生死相搏,要是那样,一个恍惚,便是满盘皆输,身家性命亦保不住,”卢硕轻飘飘地走过陈彦旁边,顿了一顿,拍了拍他的肩膀,“今天就到这儿吧,师弟你好好回去反思反思。” 说罢白衣偏偏而去。 陈彦恭送大师兄离去后,下意识的去看了看一边儿的七师兄熊宁,老实说,总是被师兄揪着这个短板不放,陈彦亦是有些懊恼。但是接触久了,陈彦却发现师兄熊宁也是一个很好的人,虽然言语刻薄了点,但每一次点评那都是一针见血的指出了陈彦的短板。 所谓忠言逆耳利于行。 而且陈彦还发现一个怪事,这个七师兄呀,整天只要能见到四师姐王亚琴的地方,总能看到嬉皮笑脸的熊师兄,饶是他陈彦是个木头呆子,也知道其中的猫腻了。 熊宁笑了笑,亦是告辞而去。 王亚琴倒是走了过来,嘘寒问暖:“师弟,你刚才怎么啦?” “没事没事,只是被大师兄剑影晃化了眼睛,我自己剑技拙劣,一时搞忘了如何出招了而已。”陈彦摆摆手,表示自己没事。 王亚琴“哦”了一声,又问了几句,见陈彦无恙,才回去修行去了。 陈彦亦回到自己屋里。 砰! 他似乎很劳累一般,狠狠的一下砸在床上。 过了一会儿,陈彦翻过身来,一动不动的看着房顶。 经过师父用心良苦设计的静修三法考验过,他也算是正式踏上了修仙之路。每日出了早晨夜晚修炼之外,便是随同大师兄学习剑法。 剑法是他羡慕已久的“青云剑法”,又有着大师兄每日给他“喂剑”,那进境的速度,不说一日千里,也可以说是八百里了,好生让一众师姐师兄惊艳了一番,当然也只是从纯技巧的剑法而言。 他那“炼气”的修为,可着实是藏剑峰的大灰狼尾巴。好在云鼎派支脉之间往来并不密切,藏剑峰亦无他脉弟子经常来往。这要是传出去,必是给藏剑峰徒添一个笑柄。 陈彦仰躺着胡思乱想,眼中又不断飘过那个让他“走火入魔”的女子身影。 那一晚的经历,对陈彦来说,就像是前世看3D电影一般。 然而那又像是做的一个梦,一切的一切,都随着陈彦一次次的回忆慢慢模糊,只剩下那个抱着书踉跄而去的黑衣遮面女子。 这或许就是一个梦。 但是强烈的好奇心,又驱使着陈彦在没人的时候,一次又一次的回想。 有些时候,他甚至很希望这个梦是真的,那个女子让人看着好心疼,他抬起手,感受着那一股已经不能用前世的科学来解释的力量。 这就是修仙啊! 要是梦是真的就好了,那么我一定要努力找到她,她到底经历了什么呢?看起来好像是在逃跑。 粗尝修仙力量滋味的陈彦,自信心膨胀得很快,强大的保护欲望在他心里爆发,他觉得自己拥有了这么不平凡的力量,貌似就可以做些以前自己不敢做、没能力做的事情了。 仗剑行侠,快意恩仇! 反正这个世界也没有警察! 没由的,他觉得有一些闷热,于是他起身轻轻推开窗扉。 潮湿的空气扑面而来,陈彦顿了一顿,放眼望去,跌宕起伏的紫荆山脉,在云雾朦胧中,若隐若现,更显巍峨雄伟。 “轰隆隆!” 沉闷的雷声响起,陈彦抬眼,乌云霭霭,他的目光远远去到乌云和地平线连接处的那一丝极细的白色光明。 一瞬间,他似乎有些明悟,那里才是真正让他莫名心悸的存在。 滚雷阵阵,有一场大雨正在酝酿。 -------- 巴天石站在一口大池子旁边。 池子隐隐呈圆形,一上一下两个出口,然而这两个出口同时又是入水口。只见池子里,一边清亮,一边浑浊,两股活水的对流之下,在池子里居然新成一个天然的“太极阴阳双鱼图”,“阴鱼”水流和“阳鱼”水流中,各有一个漩涡,如同两只“阴阳鱼”的眼睛。 因这“太极阴阳双鱼图”乃是活水形成,活水流动,池子中的巨型太极图也“转动”不已,颇有一番神奇。 “哗哗哗...” 伴随着水花声,那清水与浊水的黑白交界线处,水面慢慢弓起,便看看见有鳞甲的光芒闪动。 “嗷......” 一声低沉的咆哮,突然水花乍起,一个硕大龙头昂了起来,狰狞的龙头上却是只有一个独角。 巴天石伸出一手,那独角龙头便乖巧低了下来,巴天石轻轻抚摸着,淡淡笑道:“总算没有浪费我这‘剑池’的灵力,你这憨货。” “嗷...” 独角龙头轻轻摇了摇,低沉的鸣了一声,像是在不满,又像是在撒娇。 “怎的?你还不满意?你还有脾气了?”巴天石笑骂。 这池中物自然便是那日巴天石顺手捡回的蛟龙,不知这蛟龙怎么修炼的,总感觉似乎脑子有点问题。 “嗷!...” 蛟龙突然躲过巴天石,冲天而起,顿时带起的水花四散开来,溅落满地。 只见它浑身鳞甲已全数长出,却不是那日的暗红色,而是鲜艳的火红色。 此时天空中滚雷阵阵,火红蛟龙如腾跃在空中,如蛇一般收拢身躯,忽然又舒展开来。 “嗷......吼!” 亢奋的龙吟响彻于天地间。 巴天石浑身湿透,乃是那蛟龙耍威风的所致,他哈哈大笑道:“憨货,这是春雷,你莫是又在想着渡劫了罢。” 火红蛟龙不理他,依旧缓慢收拢,又一次张开巨大龙口。 一次比刚才还要震慑人心的龙吼如炸雷般响起。 巴天石微微眯了下眼睛,过后又大声笑骂道:“憨货,也不看你那点道行,你想渡劫,上天也未必看得起你哩!” 饶是这样,火红蛟龙依然自顾自的又一次盘起,一点点的蓄势,只见慢慢的它的鳞甲有肉眼可见的火红光晕泛起。 巴天石脸上的笑意慢慢退了下来,人影一闪,一人已出现在他身旁,乃是一个温婉美丽的女子。 “你有事没事就在这剑池折腾,就是为了这蛟龙?”曲英碧开口问道。 巴天石笑道:“对啊,夫人你看,掌教师兄都说这是个异种呢。” 曲英碧定眼看了看,顷刻才道:“确实是个异种,而且好像不是后天蟒蛇成蛟啊,而是先天成蛟啊。” “什么叫先天成蛟?”巴天石皱眉问道,这灵兽之道,他却是不大懂,反而自己的妻子在这方面可算是大家,在此道的浸淫上,门中亦少有人能比。 “就是生而为蛟呗,”曲英碧一摊手,顿了顿,神秘道,“某种意义上来说,它本来就是龙!” “本来就是龙?”巴天石一呆,慢慢眼中又亮起光彩,貌似他真捡到了一个宝。 “嗷...吼!吼!吼!” 就在这时候,无比响亮的龙吟响了起来,开始较弱,接着越来越大,越来越响。 巴天石与曲英碧也不由的眯起了眼睛,龙吟已经完全爆发,亢亮的龙啸上至九天,下到碧落。就连剑池周围的茂盛竹林也被这强大的龙吟声波造成的罡风吹拂得,如同割麦子般,以剑池为中心,如浪花一样四散倾倒开去。 龙吟过后,巴天石与曲英碧二人都升上高天,他们看着火红蛟龙巨大可怖的龙眼里,如同燃烧着熊熊火焰,赤红赤红的。 曲英碧喃喃道:“火龙乃上古神物,有灵,火龙虽暴戾,最是嫉恶世间不平。” 二人顺着龙首朝向看去,只见烟雨朦胧。 一场春季大雨已然落下。 与此同时,陈彦一手摸向心脏位置。 那里忽然没由来的一痛。 99mk.cc。wap.99mk.cc 卷一 蜀道初行 第十八章 清明 自古以来,“水”便是生命的永恒主题。水利万物,凡是有水的地方,都是生命的根据地。作为万物灵长,人类更加清楚水的重要,建邦立城之地,必有大水流经。 自人类诞生以来,便无时无刻不在向大自然学习。他们从水中获得生存,又依据水从而获得发展,甚至将水用于战争。从古至今,有水之地便是必争之地。 水利万物,又使万物为其而亡。 道祖曾言,上善若水。 然,上恶亦是若水。 有一条大河自云鼎仙山紫荆流出,沿途流域,孕育生灵无数。河上有一大镇,号为清明。 清明镇,建于何年何月,已不可考。传说大秦王朝统一神州时,西平巴蜀因蜀道艰险难以行军,曾借道于此,巴蜀先民据清明镇而守,依据大河“笋溪”之险要,凿断河上大桥,叫秦军七日城不下,无奈退去。后秦军使“金牛计”开蜀,将巴蜀纳入大秦版图,添为蜀郡,清明镇方破。 如今,那座为了“拒秦”为拆毁的石桥,又复重建,横卧于笋溪大河之上,桥下大河依旧静静流淌,庇佑一方。 是日,只见镇上热闹非凡,贩夫走卒,人来人往,络绎不绝,讨价声,吆喝声,沸反盈天。 这便是清明的集市日了。清明镇下辖有大村六个,分别为天水、寒坡、罗水、徐家、月沱、两岔。合镇人口有三四万之多,自古以来,六村之间便约定每逢“三六九”便集市一次,供村民换取生活所需物什。 一名老人轻轻摸索着桥头上的兽纹雕刻,他的目光在来往的人群间来回,仿佛是在找什么人。 “唉,我说老石啊,你这是在找哪个嘛?都见你在这桥上好几天了。”听着纯正的巴蜀方言,老人看去,一个黑衣老者嘴里叼着一杆烟枪,嘴里扒拉着,脸上正是询问之色。 “哦,是老夏啊,”石全回过神来,一脸愁容道,“你也是晓得的,我村里不见了好几个青壮,这都半个多月了,一点也没有音讯,现在正是春耕时节,家里没个男人,那怎么得行?” “我呀,一把老骨头了,你要叫我漫山遍野去找,是做不成了,就只好来这桥上等了,”石全颓然坐了下来,忽然又问道,“对了,老夏,我拜托你的事,怎么样了嘛?” 老夏拿着烟枪,皱眉道:“已经组织人去找了,找了好几天,各个村里也找了,没见到人啊,真是鬼了,你说我清明镇,承蒙仙家云鼎福荫,一直以来都是太太平平的,从来没有发生过什么凶事,这也不晓得什么东西这么大胆,敢在仙家脚下动土!” “要真是妖魔鬼怪作乱,那就凶多吉少了!”石全眉头锁得更深。 “你莫怕,这里是云鼎地界,要是是妖魔鬼怪,早就有云鼎上仙来收拾了,而且我已经将此事上报县里衙门,县太爷给立案了,派捕快下来,巡查此案了,相信很快就会水落石出了。”说到这里,老夏不由得露出一点自信。 “但愿吧...”石全一声长叹。 “叹啥子气哦,来来来,抽两口,嘿嘿,才晒的烟叶,巴适得很!”老夏拍了拍石全的肩膀,把烟枪递了过去。 然而石全却没有注意,连招呼都没跟他打,径直走开了,钻入人群中。 “黄狗儿,黄狗儿...” 陈彦正跟师姐王亚琴正在摩肩接踵的人群里挤着,恍惚间,似乎听到有人在喊他,便转过头去看。 “黄狗儿”乃是他今生这个身体的小名儿。他本来是个山民,民间生活多疾苦,有旧俗,为孩子取贱名,更好养活。 只见人群间有一老人在不断向他招手,他便拨开人群,挤了过去。 “石叔,您怎么在这儿?” 虽然对这个老人没有多少记忆,但他依然保持着惯有的尊重。 “哎呀,”石全笑着叹了口气,将手搭在陈彦的膀子上捏了捏,“这几年没有见,都长这么高了!” 陈彦摸摸头,赫颜道:“哪里哪里。” 石全上下打量,只见眼前之人早已没了当年那股山民土气,一袭青衣,腰佩长剑,合着七尺之身,俨然已是一派少侠风范了。 他眼中满是欣赏满意,笑道:“黄狗儿,你给叔说说,你这是学成下山了?” “哪有,才刚入门而已,这不,我师姐下山办事,我死皮赖脸求着师父,师父才让我跟着下山来的,”说道这里,陈彦突然惊起,一拍后脑勺,惊道,“哎呀,我忘了师姐了!” 陈彦转身去找,却见师姐王亚琴不知何时早已站在他身后,待他转过身来,王亚琴便幽怨道:“哎呀,黄狗儿啊,还好师姐我机灵,不然就被你丢在人群中了,你说你该怎么补偿我啊?” 陈彦一愣,摸着头不好意思回答。 见他这般窘迫模样,王亚琴也收起调侃的心情,柔声道:“这位老人家是谁呀,师弟?” 陈彦得了台阶,连忙介绍道:“这是天水村村长石全,石叔,两年前我被师父所救,石叔曾上山过,那时,你、师娘和二师姐正在闻月峰,却是不知道了。” 讲完,陈彦又对着石全介绍道:“石叔,这是我四师姐王亚琴,在山上很是照顾我呢。” “石老好。”王亚琴盈盈一礼。 “当不得,当不得,小老儿都半截入土的人了,哪里当得上仙一礼哟。”石全摆手笑道。 他见这女子温婉秀美,明丽动人,一颦一笑之间,已是少有人间烟火气,又经陈彦介绍此女是他四师姐,便更加尊敬。 云鼎素来对周边山民照顾,平日里,外出劳作的山民见云鼎弟子在天上高来高去,心生敬慕,以为是仙人。是故对着这些高来高去的修士都以“上仙”尊称。 “老人家说笑了。”王亚琴笑道。 看到陈彦师姐弟二人,石全心里突然多出一些希望来,便拉着陈彦到了一边,小声道:“小言,你们这次来是干什么事啊?” 陈彦如今也是仙门弟子了,自然不能再“黄狗儿黄狗儿”的叫喊了。 下山之前,师父就交代过,此行目的不可宣扬,他只好道:“只是下来办一些事情,顺便采买些物品回山。” “那要停留多久啊?”石全问道。 陈彦看了一眼石全,道:“说不定,就看事情办得顺不顺利了。” 石全一忧,道:“那中间能不能帮石叔一个忙啊?” “什么事,石叔你就说吧!”陈彦笑道。 “帮忙找下人!” --------- 一家茶楼中。 听石全娓娓把事情讲完,陈彦和师姐王亚琴对视一眼。 这事儿,得来全不费功夫啊。 但是新的难题又来了,失踪的人都是在外面失踪,失踪地点均不一样,这该如何查起呢? 承诺帮忙找人后,陈彦便笑着送走了石全。 王亚琴不解道:“既然你都答应了老人家,为什么不跟着老人家去查访失踪者家里呢?” “查访是肯定要去的,但不是现在。”陈彦笑道。 “为什么?” “石叔不是说夏镇长已经上报津城衙门,县太爷派捕快下来了么?”陈彦顿了顿,道:“衙门这帮人,查户口可比咱们来得快。” “查户口?”虽然不是第一次从师弟口中听到新鲜名词儿,但还是有些不解。 “额...”陈彦语塞,这说话总是带些前世的习惯,看来还是得改改啊。 他想了想,道:“我是说,查起案来,这衙门捕快可比我们强得多。” “那我们?”不知怎么的,在山上不显山露水的小师弟,现在她看来开始有些锋芒了。 “我们,”陈彦嘿嘿一笑,道:“坐享其成就好。” 王亚琴秀眉微皱,道:“那你还答应石老干嘛,自己又不干事!” 陈彦偏转身子,趴在栏杆上,望着一弯清澈河水,笑道:“谁说我们不干事了?到时候还要多多仰仗师姐您呢!” “怎么说?”王亚琴不明所以。 陈彦微微一笑,这件事情简直剧情太雷同了,前世小说每一个主角的崛起之路中,开始都必有一次什么妖魔鬼怪抓人炼魔功的故事,而这个一般就是矛盾的开端,塑造主角正义形象的必备剧情。 这青壮失踪,大致上可以分为三种原因。第一个就是战乱,抓壮丁,抢苍头什么的,封建王朝搞这些东西,完全就是数见不鲜。但是眼下大唐王朝正是盛世,天下太平,这些年不但没有加重兵赋,反而精简裁军,每年都要退役一批军士回家务农,所以这第一个原因可以否定。 第二个就是仇人针对,失踪的都是些淳朴庄稼汉子,天天在地里刨食儿,哪有时间去打打杀杀,就算邻里间闹矛盾怒而杀人,那也是几率微乎其微,毕竟要庄稼人杀人可不像割麦子那么容易,何况是这么多家,不过这失踪的全是庞姓族人,却是有些蹊跷,可以怀疑到这上面。 第三个便是妖魔鬼怪了,这拿人命炼功,于邪魔外道来说,最是寻常。 “师姐,你觉得这河中有河神么?” 99mk.cc。wap.99mk.cc 卷一 蜀道初行 第十九章 儒子 “哈?” 王亚琴有些不明所以,道:“这里可是云鼎地界,哪个妖怪敢这么大胆,到此占河为神?” 陈彦摇摇头,指着一弯河水笑道:“师姐此言差矣,你看那河中央有几个漆黑的大洞,深不可测,说不定就是那妖怪河伯的洞府呢。” “瞎说,那明明就是通往地底暗河的浸水洞而已,再说了,你见过河伯喜食男子的么?” “是的嘛,河伯最喜欢的还是师姐这样温柔漂亮的女子!”陈彦挤眉弄眼的笑道。 王亚琴屈指轻轻敲打在他头上,嗔道:“好啊,都敢开师姐的玩笑了。” “哪里开玩笑了,我可是一个很诚实的人好么。”陈彦揉着额头,装出一副被敲疼了的样子。 “贫嘴!”王亚琴瞪了一眼,忽然她意识到什么,收拢笑颜,道:“师弟你的意思说,这起失踪案背后,跟邪魔外道有关?” “也不一定额,”陈彦端起茶杯,如喝水一般大喝了一口,完全没有一点喝茶的样子,“说不定也可能是仇人针对,失踪都是庞姓人呢。” 王亚琴道:“都是些淳朴村民,哪里来什么仇家啊?” “所以说要仰仗师姐您啊,”陈彦靠躺椅上,双手枕在脑后,突然又坐起,可怜兮兮道:“你说要是真是什么邪魔歪道,师弟这点微末道行,怕是给人家塞牙缝都不够呢。” “我觉得吧,三师兄的那头大白虎,你都能给它嘴里塞一把柴刀进去,证明你塞牙缝还是够的!” 陈彦一阵无语,这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啊。 --------- 天水村。 近日来,淫雨霏霏,道路上本就缺乏石板,经雨水这么一浸泡,便泥泞不堪。而此时这条不算太宽敞的乡道上,正缓慢行着一支五人骑队。 马不算好马,只算得上健壮,饶是马蹄上早已泥泞遍布,这些忠诚的马儿还是深一脚浅一脚,小心翼翼的在背上主人驱使下往前行着。 一骑突然挥打马鞭,速度突然加快,追上领头的那一骑。 “公子,都已经查清楚了,都是根子干净的农户,祖祖辈辈都是地里刨食儿的,真谈不上有什么仇家,不过,有一个共同点就是,都是出门给人帮忙或做工的时候失踪的。”追上来的那一骑开口道,他身穿一身镶蓝边黑衣,胸膛上大大秀了一个白底黑字的“捕”字,腰佩了一把制式长刀,一张国字脸。 领先那一骑点了点头,却是个年轻人,即使穿着一身朝廷镶红边捕头公服,依然难以掩饰他那浓郁的书卷气,他并未佩戴朝廷制式长刀,而腰挂了一柄看起来颇为雅意的连鞘长剑。 年轻人手里握着马缰,悠闲的操控着马儿,摇摇晃晃的行着,淡淡道:“麻烦你们了。” “应该的,”国字脸淳朴一笑,又问道:“依公子看,此案如何破?” 年轻人回头看了看四人,少顷才开口道:“不知道。” 国字脸跟另外三人皆愕然。 “我又不是神仙,只看这一面之词,我怎么知道破案?”年轻人耸耸肩,“还是调查那一边再说吧!” “对了,能知道失踪者的大致方向不?” 五骑一起停了下来,那国字脸驱马靠近年轻人,从抽出一卷底图,对着地图指指点点道:“公子请看,据那些失踪者家属告知,大概就是这几个地方了。” 年轻人看着那地图上用朱笔标注出来的几个地点,犹如一把绿豆洒落于地图之上,一眼根本看不出什么规律。 “嗯?”年轻人忽然伸出一指,在地图上沿着某种轨迹慢慢划拉着。 国字脸恍然。 五个地点看似杂乱,无甚勾连,然后它们都惊人的出现在地图的一半边! 以笋溪河为界。 年轻人笑了一下,重新双手握住马缰,道:“走吧,先到镇上投宿了再说。” 阴霾的天空,忽然消散了一些乌云,变得有些明亮起来。 -------- 当集市的喧闹之气慢慢散去,这个古风犹存的镇子亦渐渐安静下来。袅袅炊烟腾起,预示一天忙碌的结束。 贩夫走卒停了吆喝,收拾着货物,顽皮的孩童将青石铺就的街道“霸占”,嬉戏游戏中传来快乐的儿音。 几个老者或提着一壶老酒,或拿着自制的竹烟杆,时不时的扒拉上几口味道极浓的旱烟,围坐一起,谈天说地,唏嘘不已。 也许只有在这样的傍晚时分,这个简朴的镇子才能真正的“名副其实”,清静明亮。 陈彦跟师姐漫无目的地走在清冷的街道上,师尊所命之事,茫茫然无头无续,不知如何查起。蛟龙怒吟,所为就是村民失踪一案?似乎又有些说不过去。 蛟龙乃灵种,与天地感应,无故怒鸣,必是天地之怒也。然此地乃云鼎地界,千百年来,群邪辟易,鬼魅难寻,一直太平无事。此等人神共愤之事,又会是什么呢? 陈彦默默思量着,忽然觉得眼下一花,他下意识的伸出手,一躲避玩伴追逐的孩童不小心撞到他身上。 陈彦轻轻接住,笑着伸手在小孩头上摸了摸,一副怜爱之色,那孩童浑然不知自己莽撞了大人,只是抬起头,一脸无邪笑容,干净而纯真。 无邪孩童仰望着陈彦高大的身影,天真的笑着,陈彦亦是笑了下,手指轻轻落在那孩子粉嫩的脸颊上,揉捏了几下,然后扳过小孩的身子,放手。 那小孩没了陈彦一双大手的“束缚”,歪歪斜斜的跑回玩伴中间,宛如一只快乐的小麻雀,不一会,又是一阵阵欢快的童声响起。 显是把这个被他撞到的大哥哥给忘得一干二净了。 陈彦回过头,只见师姐王亚琴一脸古怪的看着自己,不明就以道:“干嘛?” “啧啧!”王亚琴轻轻笑了,道,“哎呀,我还不知道,师弟如此喜欢小孩呢!” “喜欢小孩有错么?” 陈彦摊摊手,有些无语。 “额……错是没……没有错,但是师弟你知道吗,你刚才那神色就像……就像……”说道最后,聪颖如她,亦是没有找到词来形容。 “像什么啊?”陈彦白了一眼,有些好奇的笑问道。 王亚琴斟酌了一会儿,方才道:“唔……就像……” 她话还没说完,只听一阵嘈杂之声,接着便是敲锣,一声洪亮吆喝,传遍了整个镇子。 “乡亲们哟,镇上来贵人咯,大家都快点去桥头上看哟!” “哐!” “乡亲们哟,有大人骑着高头大马来镇上咯,大家都快去桥头上接哟!” “哐!” 师姐弟二人一时间有些不明所以,见到一个坦胸大汉一手提着锣,一手拿着槌子,边走边打锣,边打边吆喝,从他们身旁经过。 这应该是镇上的打更人,平日里,夜晚负责敲更打夜,提醒居民“天干物燥,小心火烛”什么的,季节不同,更语亦是不同。这白天,要是有事情须传于大家知晓,亦是由这打更人敲锣吆喝散布。 是以,这打更人在人们心中地位亦是颇重,就不说夜晚要根据打更人来判断是几更,这平日有点啥重要消息,可全靠这打更人呢! “这位大哥!”一个青衣少侠突然横在袒胸大汉身前,将其拦住,袒胸大汉将右手的槌子换到提锣的左手,眉头稍微皱起,一脸不悦。 打更人可是镇上少数让人尊敬的职业,他王其善打了就这么久的更,还从来没有被哪个人这么当街拦住哩。 现在的年轻人呐,真不知礼数! 王其善心中不悦,没好气道:“干嘛!” 青衣少侠一愣,松开了拉住王其善手臂的手,方才知道自己失礼了,不好意思的拱手抱拳一礼道:“在下莽撞了,还望大哥不要见外,在下想问问,发生的什么事情,要大哥你这般吆喝通知?” 王其善打量了陈彦一眼,余光一扫,竟是再也移不开视线。 这青衣少年面目普通,但体形颇高,比其他来亦是高出一截,又穿青衣,配长剑,算得上有些英武不凡,然而比起他身旁这位女子来,便是绿叶与鲜花之别了。 女子生得身材高挑,只比少年矮了一个眉头,窈窕有致,容颜算不上绝色,亦是清丽脱俗,一袭雪白衣裳,女子宛如一朵洁白莲花,虽不倾城,却让人见之倾心。 “仙……仙子……”袒胸大汉似在梦呓。 陈彦一拍脑门,有些无奈,师姐丽色,凡人怎能抵抗? “大哥?大哥?”陈彦先是拿手在那大汉呆滞的双眼前晃了晃,见不起效果,便抱着袒胸大汉的双肩一阵猛力的摇晃。 “咳咳咳”清醒过来的王其善脸上尽是尴尬之色,眼光游离,躲开那美丽女子。 王亚琴脸上微微泛起一点红晕,然她身有结丹修为,心境之好,自是不会计较这无意的轻薄,只是常年在门中修行,涉世未深,如此之举,却也让她多少有些娇羞。 “大哥,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呀?”陈彦复问道。 “什……什么事”王其善仿佛突然找到了一个台阶,大声道:“哦!镇上来了县衙的捕快大人,说是要查办案子呢!” -------- 傍晚清静没多久的镇子,忽然又热闹起来了。 清明镇有座桥,横跨笋溪河,沟通两岸。此桥始建于何年何月,早不可考,然存桥至今,唯一一次桥断的记载,那便是两千年余前,大秦拔蜀,大军经过此地,蜀地军民自毁大桥以阻秦军。 大秦之后,天下复归太平,此桥又复依古法重建,历经两千年风霜雨雪而不倒,可见先辈之鬼斧神工! 人们早已自动分成两拨,各自站在镇子桥头两边,热切的朝大桥那头盼望着。 过了一会儿,桥的那头出现几道影子。 真如那袒胸汉子王其善所说,高头大马的官人来了! 陈彦与师姐王亚琴站在人群边儿上,远远看着。 陈彦抱臂胸前,好奇的张望着,看来这个世界的“警察”可远比前世的名声要好啊! 王亚琴亦是微微眯眼,她道行远比陈彦高深,目力自是陈彦使出吃奶的劲儿都赶不上。 只听到师姐轻轻说道。 “儒门弟子!” 99mk.cc。wap.99mk.cc 卷一 蜀道初行 第二十章 镇府 渝州为道门界土。 此乃天下共知。当年中州佛门盛宗白马寺高僧觐觎云鼎娥眉山,被道圣云中子驱逐千里。虽保全了娥眉山,却是极大的毁辱了白马寺的脸面。 那事过后,云鼎派与白马寺两派交恶。道徒不入中州,僧众不踏蜀地。久而久之,竟是发展成道门佛宗势如水火的地步。道门弟子看到光头和尚,立马拔剑相向,佛家门徒看到道袍修士,即刻化身地狱修罗。 好在两派克制有方,没有什么惨绝人寰的杀戮之事发生,但是却是小摩擦不断。 有那么几百年时光里,两大派别竟是互相拿对方磨练自己门下弟子。道门指责佛门不守清规戒律,佛门也批判道门是邪门外道。 云中子可谓是一石激起千层浪。一手神通便引发道佛几百年仇怨不了,老死不相来往。这样的“蝴蝶效应”不可谓不大。 直到近几百年,两派矛盾才渐渐缓和,但依然是“冷冷清清”,井水不犯河水。特别是如今大唐王朝皇室颇为尊崇佛教,建寺于大汉王朝的白马寺更是如日中天,直逼“修身治国平天下”的儒门国教的地位。 而地处西南边陲的渝州,因为大唐皇室与佛宗白马寺的“暧昧”,又有道佛两门的陈年旧怨,反倒受了大唐的“冷落”,护佑一州的云鼎派亦是相对于得到皇室“青睐”的白马寺来说,有些低迷。 云鼎派也不在意,反而乐得自在,道门经义本就讲究无为、出世,无争,如此一来威望虽减,倒也清静。 却说如今佛门得“宠”,道门遁世,然而天下却属儒家。 何解? 须知秦灭汉立,诸子百家境遇皆不相同。所谓顺道者昌,逆道者亡,经过两千余年的时光大浪淘沙,如今还有气色的,就唯有道门、儒家、阴阳家、纵横家、法家此五大家,而佛家却是自汉代外域流传而来,不属百家之列。除此五大家,其余各家学说,或许还存于世间,但皆已式微。 而此五家中,法家因秦亡之故,西窜入西域,乃当今魔门荒火宫前身。阴阳家有大识,秦虽亡,阴阳家却完身而退,占据东海之滨,立教阴阳宗。道门发轫于蜀地,自仙居渝州。秦灭汉立,江山一统,此后天下割据之局甚少,纵横家一身纵横术鲜有用武之地,便北入苦寒之地,苦习剑术,纵横剑派遂有之。 而儒家却是得尽大势,王朝万里疆域,治理所需人才何其多也。儒门之经义正是治世之需。儒门弟子之修行,亦是讲究于治理天下中获益,浩然之道,入世之道,亦是无比奥妙。 是以,帝国疆域覆盖之处,必有儒门弟子! 是以,渝州虽是道门界土,看到僧侣你会觉得奇怪,但是看到儒门弟子那却是很正常的。而儒门是少有能染指渝州的两股修界势力之一。 ----------- “儒门?”陈彦轻轻皱起眉头。 王亚琴道:“当今世上,儒门以岳麓山浩然书院为尊,我观这为首的公子气宇不凡,不知是不是浩然学子。” 学子,乃是儒门对门下的弟子的称谓。 陈彦微微点了点头,此时,那一行骑队也走近了,以他的目力也能看清轮廓。 只见为首一骑是个年轻男子,他穿着官服皂衣,却是掩饰不了他那浓郁的书卷气,陈彦下意识地便将他跟六师兄张东旭比较起来。 “嘶……这小白脸生得好生俊朗!” 那几人不多时便走到了这边桥头,陈彦不由出声,那年轻男子可真是英俊,体貌又匀称,面上带着淡淡笑意,饶是以陈彦前世的审美来评判,也算得上不可多见的帅哥了。 这样的人,陈彦至今只见到过两人,一个是大师兄卢硕,另一个便是这小白脸。两人都是那种一见面,就能在气质上压倒别人的。但是平心而论,陈彦还是更偏向于大师兄一些,大师兄道行高深,一举一动间,那种韵味,却不是这小白脸所具有的。 “啊!”陈彦摸着后脑,无辜的转头看过去,只见旁边师姐王亚琴有些责怪道:“师弟切莫如此说话。” “师姐啊,师弟我可没有说错啊,我又事先不知道那人名字,你看看那人的皮肤,白得都快赶上师姐你了,叫小白脸有错嘛!”陈彦揉着后脑,假装疼痛,反驳道。 “你还说!”王亚琴屈起食指,作势又要敲打责罚,陈彦一缩脑袋,刹那间换上一脸谄媚笑容。 王亚琴手上一顿,又放下,无奈得看了陈彦一眼,陈彦这厮,别看他在明面上一本正经,翩翩有礼的,私底下,人少的时候却是鬼怪伶俐歪理颇多,叫人无言以对。 不过俗话说得好,一物降一物,藏剑峰上,有三个人,饶是陈彦伶牙利嘴,遇到了也不得不收着。 王亚琴轻轻“哼”了一声,拂袖转身而去,陈彦又瞥了眼那人群中气质不凡的年轻公子哥,连忙跟上师姐而去了。 师姐弟二人在镇上找了家客栈,落脚歇息,一夜相安无事。 翌日。 温暖的晨光重新将这个古老静谧的镇子拥入怀中,渝地多雾,尤其是在清晨,一年之中,不起雾的天气少见得很。 白色的晨雾弥漫,这时的街道上,若是隔远了些,便是看不清了。然而“仙气”满满的晨雾不仅仅是阻人视线,亦寒人体魄,尤其是在这样的初春时节,早上若是起雾,那凉飕飕的寒意,也是叫人浑身得起鸡皮疙瘩。 然而这样的寒冷只是对凡夫俗子有些震慑,对于修道之人来说,却不算什么。 笋河客栈。 陈彦跟师姐正用着早饭。 此方世界并不如陈彦想象的那样,修道之人都是不食人间烟火之徒。反而是俗世习惯都有所保留,其中便包括这进食。 须知,修炼是盗天地元气以滋养自身,按理说不进食亦可。但是修炼之初,修士体魄打熬未久,并不强悍,长久的打坐静修,看似无碍,却是颇为消耗体力,须得以进食来补充体力。随着道行的加深,体魄打熬的日益强壮,这种影响会慢慢变小,这也是闭关时间可以越来越长的原因之一。 然而这么修炼下去,是不是可以达到可以不食人间烟火,靠着天地元气就能存活的境界,陈彦却不是很相信这种类似于“永动机”的存在,纵使他十分幻想那种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境界。 要说在藏剑峰,陈彦最收人诟病的不是他私下的嬉皮笑脸,而是那吃饭的模样。 每次吃饭都跟几百年没吃过饭一样! 陈彦吃饭从来都是不顾形象,大快朵颐,食量也奇大。上了饭桌,就埋头苦吃,轻易不与他人说话,按这厮的话来解释就是“寝不言,食不语”。 与陈彦比起来,王亚琴用饭简直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她本就清丽美貌,用起餐来也是有条不紊,那一份脱俗的温婉气质,频频叫左近其他用餐的住客侧目。 用过早饭后,陈彦便提了剑跟着师姐走上大街。 此次下山,本来没有陈彦的份儿,以他的微末修为道行,按藏剑峰的规矩,那是连藏剑山门都没资格跨出去,更别说下山历练了。 然这厮耍滑头,知道师父巴天石是没得说了,就跑去求师娘曲英碧。这厮是个急性子,要他在山上待个三年五载,有了“通灵”道行再放下山去,那估计是道行未成,人便先疯了。 所幸念在四徒儿王亚琴已然结成金丹,一身道行也是不俗了,有只是在紫荆周围走访查事,想来即使遇到一定危险,王亚琴也能应付过来,曲英碧便自作主张放任陈彦跟着师姐下山了。 年轻人嘛,心收不住,老是关着闭门造车,也不是个事儿。 这是曲英碧给出的理由。 ---------- “师弟昨晚又偷南瓜去了?”王亚琴一遍走,一边笑问道。 陈彦赫颜捞了下后脑,嘿嘿地笑了两声。 王亚琴偏头看了他一眼,笑着微微点了点头。 “偷南瓜”这个“典故”乃是陈彦为了掩饰他彻夜修炼而杜撰出来的。那时他刚开始修炼,甚是兴奋,一激动之下,便修炼了一整夜。一夜未眠,他还担心有黑眼圈什么的叫师兄师姐们看出来,然《太玄真一道》养神效果极好,一夜下来精神倒是颇为充沛,就是肚子饿得受不了。 那日早晨,饿死鬼般的吃相,叫众人调笑不已,他只好搬出“夜里去偷三师兄种的南瓜”这种漏洞百出的理由搪塞。而三师兄李平本来是个农户出身,竟是真的在山上开了田地种了些南瓜,向来一副忠厚模样的李平,当即一拍桌子,笑言要去看看地里南瓜少了没有,顿时又惹来大家一阵哄笑。 然而时间久了,大家就渐渐心知肚明,夜里偷南瓜,哪能累成这样?而且三师兄的南瓜亦没有怎么减少,倒是有时被贪嘴小兽糟蹋了些。唯有彻夜修炼,才能累成这番模样。 这份坚持,这份耐苦,让众师兄师姐们暗暗称赞不已。 “师姐,我们今天这是要去哪里?”陈彦慢慢跟着,但是他向来性子急,不如王亚琴那般心境淡然,走了一会儿,便忍不住问道。 王亚琴忽然挺住,转过头笑道:“你不是说坐享其成么?” 陈彦一愣,随即一脸赫颜。 师姐弟二人站定,眼前这一座府邸,在清明镇来说,可算得上恢宏大气了。 门前两尊石狮怒目圆睁,獠牙外露,可以震慑不轨。府门乃是依大唐《府制》所建,虽不算豪门大宅,但中正大气,一点也没弱了大唐官府的气势。 朱漆大门上挂了一块牌匾,上面蓝底金字。 “清明镇府”! 99mk.cc。wap.99mk.cc 卷一 蜀道初行 第二十一章 无礼 清明镇府。 属大唐治下,倒数第二级行政单位。不设府衙,意思就是没有司法机构。但是镇长职权却颇大,除了管理镇里事物外,还可以代为执行一些刑法权利。 例如一些小偷小摸、乡民斗殴等日常事故,若事态较轻,可由镇长自行处决。倘若事态严重,须得上报县衙,由县衙审理。 镇府一级虽不设府衙,但设有乡丁民兵。平时用于治安管理,战时便是卫戍之士。像清明镇这般,依河而建,又是三条驿道交集之枢纽,自古以来就是笋溪河上一大重镇,其乡丁司下便有乡丁五百之多! 然最近清明镇莫名失踪多名村民,其事态严重程度惊动津城县衙,因此特派五名捕头下来调查此案! “禀报镇长老爷,外面有两位自称是云鼎弟子的求见!” 夏祖贵接过小厮递来的令符,查看一番,连忙吩咐道:“快去请两位仙长进来罢!” 那小厮得令去了,不一会儿便毕恭毕敬地领了一男一女进来。女子白衣飘飘,宛如仙子,男的嘛,咳咳,相对比较平凡一点,但身体修长,腰佩长剑,亦有一般少侠风范。 两位自然就是陈彦和师姐王亚琴了。他二人由那小厮领着,府邸并不大,是故未走几步,便到了正堂,只见里面早已坐了几人。一名矮胖老者坐在正座,五名官服加身之人分客座坐下,似乎正在商讨什么。 待见陈彦师姐弟二人进来,客座的其中四人连忙起身,站到右边第一客座的年轻男子身后。 “夏老近来可好,师父叫弟子王亚琴代为问候。”王亚琴带着陈彦走到门口,并未直接进去,而是盈盈一礼道。 夏祖贵连忙起身,一路笑着走到门口,礼道:“小老儿谢山主关心,承蒙山主福荫,经年赐下仙药,小老儿身体才这般硬朗,二位仙长,快快里面请!” 王亚琴盈盈一笑,轻轻探出一手,只见上面有一紫色锦盒,笑道:“这是‘益体丹’,乃家师所炼,有强身健体之效,还望夏老不要推辞。” 夏祖贵小心接过,和蔼笑道:“山主赠药,小老儿之荣幸。” 云鼎派素来对周边百姓颇为照顾,除却遣弟子下山,捉妖驱邪,探病除患外,也时常赠些凡人可用的丹药给周边百姓。 夏祖贵说罢,便领着二人进了正堂,落座左边客座。此次下山乃以师姐王亚琴为主,陈彦便自然而然的站到了师姐座位后面。 待众人安定,夏祖贵方才坐回主座,为双方介绍道,他先是伸手指向左边道:“好教二位仙长知晓,这是津城县衙的屈丰羽捕头大人,乃是出身‘浩然书院’门下!” 王亚琴姐弟二人皆笑着拱手一礼:“见过屈学子!” 那年轻男子亦回礼。 夏祖贵顿了一下,他自是知晓,这天下仙门之间的互相称呼不与凡人等同,继而他又抬起右手,笑道:“好教屈大人知晓,这是云鼎派藏剑峰弟子王亚琴仙长和……” 说到最后沉稳如他亦不免有一些尴尬,他竟是事先没有知晓陈彦来历,一时间便没了后话。 王亚琴见了,笑道:“夏老,这是我的师弟陈彦。” 夏祖贵哈哈笑了几声,掩饰过刚才的尴尬之态。 待老镇长夏祖贵介绍完毕,那年轻男子屈丰羽亦施了一礼道:“见过王仙子和贵师弟。” 说罢他又目视着王亚琴,眼中竟是欣赏之色,方才王亚琴师姐弟二人刚一进府,他便被王亚琴清丽脱俗的气质所吸引,待二人进来,一路上,他的目光便是没脱离过。 然而这一切却是被陈彦着着实实看在眼里,陈彦心里暗道:这小白脸皮囊生得俊俏就算了,还这么没有礼数的打量我家师姐!儒门最重礼数,你这小子难道是都学到狗身上去了?哎呀呀,真是师姐可忍,师弟不可忍! 陈彦余光一瞥,待见师姐脸上被看得已有些红晕,哪能让这不知礼数的“登徒子”继续下去,但是也不能驳了人家名门弟子的脸面,连忙握拳放在嘴边,假装咳嗽了两声。 但是屈丰羽那小子看得痴了,竟是没有会意陈彦的善意提醒,依旧如痴如醉的看着眼前仙子。 一时间,大堂内,众人的脸色都有点不好看。 陈彦眉头一皱,脸上亦有些不悦之色,心中更是大怒,左手重重按上剑柄,大拇指一拨。 “铿锵!” 长剑出鞘三寸,发出一声尖锐的嘶鸣! 这一声尖锐的剑鸣,刹那间打破了大堂内的安静。 “师弟,不可无礼!”王亚琴冷冷道。 “师姐……”陈彦怒而出声,却被师姐扬起一手压下,下一刻大堂内的空气似乎凝重了几分,叫人心口仿佛有一块石头压着,呼吸都变得不顺畅。 那屈丰羽被一声剑鸣惊醒回神,接着又莫名感受道一阵压力,英俊的脸庞微红,看着王亚琴满是冷意的俏脸,大为窘迫道:“不怪贵师弟,是在下不知礼数,唐突了仙子,贵师弟提醒的是。” 说罢,他心中翻起大浪,这王仙子不仅貌美脱俗,连道行亦是非他所能堪比,其高深程度,让他竟是看不透。 “仙长息怒,仙长息怒,屈公子不过是被仙长仙颜所迷,还望仙长不要见怪呀!”老镇长夏祖贵也忙着打圆场道。 王亚琴忽然一笑,那股压抑的气氛便如潮水般退去,她展颜笑道:“夏老说笑了,我只是在教训师弟莽撞而已,只是我修为未到家,一时间没有收住,波及冲撞了各位,还望原谅小女子则个。” “仙长哪里的话,”老镇长为人老练,既然王亚琴给了台阶,他自然跟着下,故而他又问道,“不知仙长此次前来,所谓何事?” 王亚琴道:“师尊命我二人下山查访一事,走访间,听闻最近村民失踪一案,颇为诡异,故来询问。” 中间王亚琴自是隐去两事关联,仙门之事,多与鬼怪妖魔有关联,若与村民失踪一案联系起来说,怕是要引起恐慌。 老镇长了然,点点头,复而将村民失踪一案详细介绍一遍,末了询问道:“不知王仙子和屈公子有何见解?” 王亚琴听了笑道:“屈学子乃是衙门捕头,论及破案,我等不如,不如屈学子来说说如何?” “承蒙仙子赏识了,”屈丰羽略一抱拳,方才他无礼在前,然王亚琴并无过多责怪,不由心生敬佩,继而他笑道,“仙子请看!” 屈丰羽屈指一弹,射出一道白色光芒,暖如旭日,使人有正大光明之感,他身后的下属抛出一个卷轴,那白光缠上那卷轴,那卷轴便徐徐展开,沉浮悬停在空中,观之,俨然是一副地图。 陈彦分辨不得白光为何神通,王亚琴自是认得,此乃儒门浩然气也。儒门仙法虽脱胎于道家,但也自有自己的一番奥妙。其中最为耀眼的便是这浩然之气,儒门讲究“修身治国平天下”而养“浩然之气”,其中这“浩然气”可演化儒门种种威能法门,乃儒门仙法之根基。 然浩然之气不如真气灵力那般容易修得,儒家有言,修身治国平天下,皆可养浩然之气。是故,凡浩然者,莫不是治世之能人,读书之贤才。 屈丰羽能以浩然气驱控凡物悬停空中,足见其气势之足,如此运用由心,怕是于浩然一道已颇有建树了。 “浩然一道,果然名不虚传!”王亚琴笑赞道。 老镇长夏祖贵虽是凡人,但也见惯了仙门弟子,如此仙法,虽然奇异无比,但也激不起他多少脸色了,只见他神色如常,只是目光中多了几分敬畏和羡慕。 倒是屈丰羽那几个下属看得目瞪口呆。早就听闻公子乃浩然书院高徒,眼下虽是仙道盛世,但如此仙法景象,对他们这等凡俗捕快来说,也是一辈子也难以见得一回了。 屈丰羽谦虚一笑:“只是在仙子面前卖弄罢了。” 说罢他并指在空中虚点,一道道白气飞出,在地图上勾划,他便介绍道:“仙子请看,在下与手下调查了一番,发现事发之处在于这几处!” “哦?”王亚琴看一眼那几处以白气标注的地点,问道,“可有什么发现?” 屈丰羽潇洒一笑,手指一划,地图上一道白线便沿着笋溪蜿蜒画下,一瞬间,形势一目了然! 王亚琴道:“这几处地点俱在此河左岸,却是有些明了了。” “仙子慧眼,”屈丰羽笑道,“因此,在下认为,凶手当在笋溪左岸!” “何以见得?”王亚琴道。 屈丰羽站了起来,“啪”一声打开折扇,轻轻摇了摇,道:“这笋溪左岸乃是宗山,而宗山乃紫荆山支脉,多老林高崖,便于凶手隐藏,而笋溪右岸,乃是金子山,虽说亦是紫荆支脉,但民居远比左岸多,而且山势低矮,山地开垦也多,据在下所知,金子山可是津城县一大茶叶产地,供凶手躲藏的地方可谓不多。” “啪!”屈丰羽一收折扇,又继续说道:“如果是我,在左岸行凶后,我一定躲到深山老林去,让衙门捕快难以捕捉。” 王亚琴笑道:“那也未必,所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如果凶手在左岸作案后,再跑到右岸去藏匿,那也不失为一种情况。” “仙子说得好,提醒得对!”屈丰羽低头拱手道。 王亚琴点了点头,徐徐道:“不过,论这查案办案,还是你们衙门捕快来得快,还要多仰仗几位才是。” “哪里哪里,应当的,分内之事而已!”屈丰羽笑道。 “老爷!老爷!”这时外面忽然急急忙忙进来一小厮。 老镇长大皱眉头道:“有什么事慢慢说,这般慌慌张张的,成什么体统?” 那小厮平了平心绪,禀报道:“好教老爷知晓,中……中山村,亦有人来报,昨日失……失踪了两名村中青壮!” 突然,众人的眉头都是为之一皱,脸色有些难看起来。 “知道了!”老镇长挥挥手,屏退了那小厮,满脸愁容的说道:“王仙长,屈公子,这……” 王亚琴沉默不语,屈丰羽拿着折扇拍了一下手心,沉声道:“看来凶手真如在下所说那般,仍在左岸!” 99mk.cc。wap.99mk.cc 卷一 蜀道初行 第二十二章 铜雀 “既然如此,夏老,小女子就携师弟陈彦先行告退了,打扰了。”诸事商定,王亚琴便站起来作礼告辞。 老镇长夏祖贵连忙起身,恭敬道:“那小老儿送送两位仙长。” 王亚琴却一摆手,摇头笑道:“不必劳烦夏老了。” 夏祖贵见罢,看向屈丰羽,屈丰羽连忙站起来,脸色尽是歉意,正色道:“在下今日失礼了,还望仙子原谅则个。” 王亚琴看都不去看他,只是淡淡道:“初次见面,不碍的。” 屈丰羽神色一僵,不知如何是好。 陈彦走到他面前,抱剑冷笑道:“素闻儒门弟子饱读诗经,知书达理,屈公子,您可不要只会学,不会用啊,不然,那学了跟没学有什么区别?” “师弟!”一声冷喝,王亚琴一把将陈彦拉到身边,立马就是一个暴栗打赏,疼得陈彦瞬间就抱住了脑袋,继而她冷冷道,“不得对屈学子无礼!” 转而她又收拾了下神色,对处境尴尬的屈丰羽淡淡道:“师弟疏于管教,唐突了屈学子,还望见谅。” 屈丰羽自知今日是自己无礼在前,理亏得紧,他能修得一身浩然气,气度、胸襟那都是一等,而他也省得乃是自己的过错,王仙子的师弟对自己冷嘲热讽那也再正常不过,说起来,今日自己还得感谢那陈彦一声剑鸣,不然在王仙子心中的映像不知会差到什么地步了。 想到这里,他便坦然笑道:“仙子切莫责怪贵师弟了,说起来今天在下还得感谢贵师弟呢。” 陈彦眼皮一翻,心想这厮也太没有脸皮了,打蛇还随着杆上了。 王亚琴也不想在多与那屈丰羽言语,这两日来,连着被人冒犯,她亦是懊恼得很,前面是乡野之民,尚无修真炼道,定力稍差,也就算了。而今这儒门高徒,一身浩然气也是有点气候了,不想举止如此粗鄙,纵使她心境再好,也是不能淡定。 “那我二人就先行告退了。”王亚琴也不等他人发话,便顾自拂袖而去。 陈彦自然是跟上,经过屈丰羽身旁时,满含深意的看了屈丰羽一眼,也告辞而去,留下屈丰羽苦笑不已。 ---------- “师姐……师姐,你就慢点走,等等师弟我啊!”陈彦出了府门便去追师姐王亚琴,也不知是今日被那小白脸气着还是怎么的,平日里走路都是莲步款款的师姐,今日走得特别快,也没见师姐如何加快步子,但陈彦仍需一路小跑才跟上了。 王亚琴在前面似乎没听见,仍自顾自走着,叫陈彦好一顿小跑。陈彦一边追着,一边叫着师姐,硬是不见师姐停下脚步,只能埋头跟上。 “师……师姐……” 突然王亚琴一顿,原地转身,陈彦避之不及,慌得手舞足蹈,脚下立马站住,脸上神色更是瞬间精彩了几分,不过好在最后还是没有撞上突然停下来的师姐。 “噗哧……” 待陈彦镇定下来,却闻一声女子笑声,但见师姐正抿嘴笑着。 顿时陈彦就不乐意了,他瘪了瘪嘴,道:“哈……原来师姐也这么不知礼数,尽拿师弟我开玩笑!” “哪有!”王亚琴娇笑。 “哎呀呀,想师弟我可是鞍前马后,尽心尽力的保护着师姐不受登徒子侵犯呢,没想到头来,师姐连等都不等我一下,就自己走啦,真叫师弟我心伤呐!”陈彦先是手舞足蹈的说着,到最后还做出女子捧心状,装出一副很受伤的样子。 王亚琴知他就是这么个赖皮性子,对他这种嬉皮笑脸,早就免疫了,她转身道:“唉……说不过你,那你就在那儿心伤吧!嘻嘻。” 陈彦见这招不顶用了,立马收了,迈步跟上,笑道:“师姐啊,还能不能有点同情心了。” “抱歉啊,师姐我今天的同情心用完了!”王亚琴道。 顿时陈彦便一张苦瓜脸,沮丧道:“怎么说今天我也……” “还说!”陈彦还未说完,额头便一阵疼痛,只听师姐说道,“你可知你今天可算是失礼之极了!” 陈彦不解,大声道:“我怎么就失礼了,明明就是那小白脸不学好,我都先提醒了一次,哪想那小白脸还不知趣,端得无耻,还继续冒犯师姐您,我看呐,这儒门也就一般般,还什么读书知礼,也就说着好听而已。看看那小白脸的品行!”说道最后,陈彦脸上已有些愤愤之色。 “儒门源远流长,就拿其领袖浩然书院来说,那底蕴也是一点不输给我们云鼎派的,你个尚还‘炼气’的毛头小子,这等千年大派,岂是你能乱评价的!”这一次王亚琴却是没有听信陈彦的解释,反而言辞有些责怪了。 接着她又训诫道:“屈学子这次确实是做错了,但是师弟你也不应该公堂亮剑,浩然书院与我们云鼎派同为天下正道,你此番作为,虽说是为了师姐我,但同样也是对同道的大不敬。昔年云中子祖师驱逐白马高僧千里,于是道佛两道千年分道扬镳,到近今百年才稍有缓和,至今仍是不喜与我云鼎来往。中州仙门,唯有这儒门浩然书院与我派相交甚好,日后你当克制才是,万不可如今日这般,动不动就亮剑与人。” “哦!”得了师姐一番训诫,陈彦又是个好面子的人,年轻气盛,一时也放不下,于是便敷衍了事的应了一声。 王亚琴顿了一顿,道:“你呀,这都是为你好,年少轻狂,锋芒太盛,做事冲动,可不利于你日后修行。” “是!”陈彦拉长了声音,抱拳弓起身子说道,“多谢师姐训诫,师弟记住了!” 王亚琴叹了一口气,听到师弟这么说话,她便知道陈彦这厮是没有认错了,这叫人移情改性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好啦,好啦,师姐谢谢你啦!”见陈彦一脸不悦,王亚琴也是无奈,只好柔言安慰。 哪知陈彦这厮是属狗脸,听了师姐这最后一句话,顿时就甜到心窝子里,顷刻笑容满面,嬉笑道:“师姐,师姐,嘿嘿,你可真行,连那小白脸都给迷得神魂颠倒的……唉唉唉…轻…轻点,师…师姐,疼…疼疼!” 陈彦话还未说完,便被一头黑线的王亚琴捉住耳朵,素手一拧,陈彦便龇牙咧嘴,怪叫开来。 “王仙子!” --------- 铜雀楼乃是清明镇最好的一家酒家。 据史料记载,汉末时,神州故土曾有一段短暂的割据时光。昔年魏蜀吴三国争霸,吴国有美女大乔小乔,乱世流离,后为魏贼曹王所得,曹操得二女后,于宫中大兴土木,建“铜雀台”供自己淫乐。然天道奇诡,魏国称霸天下,灭吴吞蜀,最后国本却为司马氏所窃,乃有后世大晋王朝。 历史的河流永远奔腾向前,当年那座雄伟的美人金笼“铜雀台”亦随着时光的烟云,倾塌消散。后世诗人缅怀历史,留下诗篇名句“铜雀春深锁二乔”叫世人赞叹不已。 “铜雀春深锁二乔……”陈彦凭着栏杆吟道,罢了又道,“嗯…这掌柜的倒是雅致,头脑不简单呀!” 铜雀楼位置极好,依河而建,凭栏眺望,便是两岸青竹外加一河碧水,和风吹拂,翠竹婀娜,沿河上望,便可望见那座千年古桥,如龙卧波,当真是别有一番景致。 “陈师弟也好诗词么?”屈丰羽轻轻摇扇笑道。 陈彦瞥了他一眼,没好气道:“偶尔读着玩玩,怡情而已,却是没有屈学子那般精通啊!”最后,他还在“精通”两字上故意加重了语气。 “师弟!”王亚琴哼了一声,转即又向着屈丰羽道,“我师弟平时就喜欢读些杂书,也就只能拿些书中只言片语说说话而已,屈学子不要跟他一般见识。” “额呵呵,不妨的。”屈丰羽笑道。 他正欲再言,却又听陈彦唱到:“哎呀呀,周郎妙计安天下,赔了夫人又折兵!” 屈丰羽笑道:“想不到兄台对三国史也是如此了解,想当年这吴国都督周瑜……” “非也非也!”屈丰羽话还未说完,便被陈彦摆手打断,“这一句乃是出自三国杂说《三国演义》,并非三国史料记载,《三国演义》乃文人笔墨杜撰之说,颇多虚构,屈学子当分清才是。” “却是在下弄混淆了。” 屈丰羽赫颜,继而说道:“真是枉我读了这么多圣贤书了,不想仍不及兄台一二。” “哪里哪里,只是都粗略涉及了点而已。”陈彦闭目,故作高深状。 “哦?难道兄台对其他也有见解?”屈丰羽笑道。 陈彦嘿嘿一笑,点了点头。 屈丰羽“啪”一声收了折扇,转身眺望远处,笑道:“不知兄台可能吟诗作对?” “这有何难?”陈彦眉毛一挑,“以何为题?” 很明显,这小白脸是要给他难堪了,吟诗作对可是一门学问,说难不难,说容易也不容易。其中平仄、押韵、对称等,颇有诸多考究,甚是考量一个人的学问功底。 “嗯,就以这笋河为题吧!”屈丰羽笑道。 陈彦走上前,正了正衣装,表情肃穆,让人看了也不禁有些严肃起来。只见他俯视河水,眼睛一动不动,河水奔腾流淌,在他眼瞳中留下灵动的倒影。 猛然,陈彦抬起头,放目远眺,他左手背在身后,右手回收,做出一个扶须的动作,但饶是他才刚刚二十,尚未留有胡须,一下摸空,令他好不尴尬,好在这厮应变得当,旋即并指指着一河东去之水,一篇诗文豪迈吟出。 “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故垒西边,人道是,三国周郎赤壁。乱石穿空,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遥想公谨当年,小乔初嫁了,雄姿英发,羽扇纶巾,谈笑间,强虏灰飞烟灭。故国神游,多情应笑我,早生华发。人生如梦,一尊还酹江月。” 99mk.cc。wap.99mk.cc 卷一 蜀道初行 第二十三章 奇石 一首《念奴娇?赤壁怀古》。 陈彦一番激情朗诵完毕,心情久久不能平静。他哪里知道不平静的远远不止他一个。 静! 四座之下鸦雀无声! 陈彦下意识看了看四周。 所有人都用一种怪异的眼光死盯着他,陈彦不由的打了一个哆嗦。 不用这样吧!按理说,现世是唐朝,正是诗篇横行,词牌低头的朝代啊,词圣他老人家还没出生吧!我只不过是激情朗诵了下,你们不要这么“崇拜”我! “好……好诗!”话到嘴边,屈丰羽已是潸然泪下。 陈彦小心翼翼的提醒了句:“屈学子,你又错了,是词……” 屈丰羽猛然抬起头,不顾形象的用衣袖擦了下眼角泪水,激动道:“是是是,是词,是词,好词啊,好词啊,好词啊!” 屈丰羽转身对一旁的小二道:“小二哥,麻烦你快去取笔墨来,我要将这首词好生记下来!” “得嘞!”那小二一声吆喝,便退去了,显然是去取笔墨了。 见那小二去了,屈丰羽又转过身来对这陈彦郑重一礼,道:“先前在下有眼不识泰山,还望兄台不要与在下一般见识,额……请问兄台,这首…词的名目为何啊?” 陈彦得意一笑,道:“就叫《念奴娇?赤壁怀古》吧!” “嘶…念奴娇,嘶……赤壁怀古……妙极,妙极呀!”屈丰羽拿着折扇在手里一打一打的,仔细斟酌半天,依然是挑不出半点毛病,心悦诚服道,“兄台真乃神人也,随性即发,便是词中圣品,这要是我浩然书院的该有多好呀!” “啪!” “怎么,会作好词,就一定要是你浩然书院的么!”只闻一声拍桌之声,大家看去,却见是一个豪放的青衫剑客拍案而起,那青衫剑客带了一顶斗笠,教人看不清他的面目。 屈丰羽潇洒笑道:“这位兄台是?” 那青衫剑客并不理他,径直大笑道:“且看这句‘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纵横之意穿梭字里行间,我看这小兄弟当是入纵横剑派,方能显小兄弟胸意啊!” “嗯,非也非也,”屈丰羽听了,思量一会儿,连连摇头,“兄台读词怎么可以断章取义,陈师弟都说了,这词乃是怀古之意,昔年国术纵横,今日已成过眼云烟,有道是‘人生如梦,一尊还酹江月’,方才是陈师弟本意!” 青衫剑客顿时不悦,大喝道:“你这木头书生,说我断章取义,你小子独取最末一句,这不是断章取义,又是怎的?” 屈丰羽当然不愿服输,当即是引经据典,与那青衫剑客理论。而那青衫剑客竟是不如外表那么粗犷,一肚子经纶也是不俗,一时间二人争得个面红耳赤,也没分出个胜负来。 倒是罪魁祸首的陈彦反而端过一盘零食,找了张椅子,敲着二郎腿坐下,悠闲地看着好戏。 “哎呀呀,疼…疼疼疼……轻…轻点!师姐!”陈彦看好戏的心思自然是全数落在了师姐王亚琴眼里,如此一来,王亚琴哪能让他如愿。 “说!你这又是在哪本书里找来的词啊?”王亚琴拧着陈彦的耳朵,笑问。 陈彦一脸龇牙咧嘴,道:“哪……哪有,这…这这真的是我所作啊!” 然而王亚琴摇头道:“不信!我知道你虽然有些文采,但也决计作不出如此好的词来!” 说罢,她又加重了几分手上力道,陈彦疼得龇牙咧嘴,愁眉苦脸,求饶道:“这是真的呀,若真的是我抄袭哪位前辈的,这么好的词,难道师姐你还没读过么?” 王亚琴听了,想了一下,她还真没读到过这样的词。现下大唐诗篇成风,什么绝句律诗,名言佳句倒是辈出,唯独这词不成气候。她虽重修炼,但闲暇时光也喜欢读写诗文佳句,如此完美的词她还真没读到过。 “是么……”王亚琴心中迷惑,下意识间便放松了手里,陈彦得了空隙,立马抽身出来,闪到一边,好教师姐不能轻易捉他耳朵。 说来也怪,不知是师姐道行远比他高深,还是何故,每次无论他如何躲闪,师姐总能轻而易举的捉住他的耳朵。 陈彦躲到一旁,有些后怕的拍了拍胸脯,讪笑道:“师姐啊,就算我文采不够,也是允许我偶尔超常发挥一下的吧?” “超常发挥?”王亚琴还在思量他前面说的话,努力回想自己是否读过这样的词,又听陈彦冒出一个新词语,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说话间,身形幻化出一道虚影。 陈彦怪叫一声连忙躲避,然确实是他道行不够,他还没开动步子,师姐王亚琴便已来到他身边,吓得陈彦,如同死耗子一般贴在雅意的竹墙上,瞪大了眼睛,一动也不敢动。 好在最后王亚琴再没去捉他的耳朵,倒是虚惊一场。 “你啊,就是歪理多!”王亚琴嗔怪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又款款走回座位。 这时那小二端了一个木盘进来,盘里摆好了文房四宝,见屈丰羽与那青衫剑客理论得不可开交,只好小心翼翼的将木盘摆在桌上。 做好这些,那小二才弯着身子恭敬道:“这位公子,您要的文房四宝。” 正与那青衫剑客理论的屈丰羽回过神来,看了小二一眼,从怀里掏出一粒碎银递给那小二,道:“嗯,劳烦小二哥了。” 屈丰羽得了笔墨纸砚,便连那青衫剑客也不理了,理了理仪容,如同马上要长篇大书一般,神情严肃的执起笔,小二连忙上前,将白净宣纸摊开,用镇纸压住,如此纸面便平整如一了。 屈丰羽提笔蘸墨,然而却并未立即开写,只见他闭目沉思,所有人都随着要他这一闭目安静下来,连一旁扮作书童研墨的小二也停下了手中动作,生怕惊扰了他。 墨顺着笔毫慢慢流下,凝聚于笔尖,然而却凝而不落! 突然! 这个年轻俊美的男子一睁眼,他的手开始动了。 毛笔按落于纸上! 他就那么面朝大河,一点也不去看纸面。执笔的手,龙飞凤舞,启程转折,笔走龙蛇间,绝世名篇跃然纸上! 一篇终了,然而屈丰羽脸上尽是可惜之色,他不断摇头叹道:“可惜了,可惜了,如此好词,竟只能以凡笔书之,简直就是一种侮辱!” 那青衫剑客凑过来一看,只见白纸之上,文字如龙如虬,字里行间,既有指点江山的意气,又不缺过眼云烟的沧桑。兵戈锋芒之气透纸而出,待到近人,有化为那股难以言表的怀古之意。 此篇书法,不失为一传世佳作! 最后,屈丰羽正要执笔为其提上署名,却被陈彦一把拉住,他看向陈彦,只见陈彦摇了摇头。 “是了,此等凡笔之作,当不能署兄台大名,额,待我回去,请家师仙笔,到那时再来征求兄台意见可好?”屈丰羽不明陈彦意思,心想陈彦是看不起这等凡笔书就的东西,才不愿署名的。 陈彦心中暗暗一拍脑门,这呆子也是可爱,他陈彦哪里敢署自己的名字啊,本来就是盗窃人家老爷子的东西了,你说这要是再署上自己的大名,待到几百年后,自己还不得给人家骂死? “既然公子并不满意这篇佳作,那把这篇佳作让给我可好?哈哈哈哈”说话的乃是一个富态的中年商人。 众人望去皆不认得这个商人,唯有小二转身过去,躬身低眉顺眼道:“掌柜的。” 经小二这么一喊,众人顿时了然,那掌柜的也和气,笑道:“鄙人不才,姓蔡,单名一个品字。方才我听那位公子吟咏,便觉这词非同一般,如今又见到公子大书法,二者合一,这篇佳作已是无价之宝。鄙人贪心,奈何囊中羞涩,恐不能购得,方才听公子多有遗憾之意,因知此也亦非完美,既然公子不满意这篇佳作,那把这篇佳作让与鄙人可好,放心,鄙人保证出一个对得起这篇佳作的价钱!” “掌柜的错意了,此词乃陈师弟所作,我只不过是将之涂鸦在纸上,本就对不起如此圣品了,又怎么好意思将其堂而皇之的拿来做金钱之利?”屈丰羽表示歉意道。 中年掌柜听了,哈哈摆手笑道:“到头来还是鄙人低俗了,差点毁辱了如此词中圣品!” 陈彦笑而不语,没想到老爷子的词早个几百年来到世人,在这个律诗绝句横行霸道的大唐,亦能如此受人追捧,也算对得老爷子一身底蕴了。 青衫剑客笑道:“此篇圣品,若任之纸上,所存不过百年,便会随着纸烂消亡,再无人能观看,岂不是一件极大的憾事。若是有法子,能让其长久流传下去,便是再好不过了。” “对对对!”中年掌柜蔡品大为赞同,“额…鄙人在此地,打理此楼二十多载,曾于这笋溪河中捡到一块奇石,坚硬无比,就连宝剑利刃也难以伤其分毫,多年来,某一直视为至宝,以作镇店之用。” “哦?什么样的石头,竟能坚硬如斯?掌柜的,你快快将之拿出来,给大家伙瞧瞧吧!”青衫剑客道。 蔡品有些发福脸颊微微一笑,道:“这个…呵呵,其实大家都看过了。” 说完他走到一扇屏风前,用手一指,大家顿时都了然了。 原来这一扇屏风就是那块奇石啊! 却见那奇石扁平得像一块木板,上又有些图案花纹,仔细一看,可不就是笋溪的精致么。长桥卧波,两岸翠竹,远远一看,此等景致,还以为是哪个大家画上去的,凑近一看,却能见得那些模糊的石纹。 “就是这个?”青衫剑客围着那奇石转了好几圈,而后问道:“世间哪有这等奇妙之石,许不是掌柜的刻意而为,打造的装饰品吧!” 蔡品急道:“我可是本本分分的生意人,从不欺客,大侠请仔细观摩,看是不是某家做的假!” 这时许久未发话的王亚琴站了出来,玉手扶上石壁,闭目道:“石纹天生,石质乃是白胆石,全无人工雕琢的痕迹,这石头,许是在河底久了,年生久远,就慢慢一点点把这两岸景致印在这上面了,掌柜的,的确没说假,这确实是一块异宝!” 99mk.cc。wap.99mk.cc 卷一 蜀道初行 第二十四章 戾气 “这真是一块奇石?”青衫剑客大为不信。 王亚琴点了点头,道:“不瞒道友,这确实是一块奇石,道友道行丝毫不差于我,你又何必做作呢?” 王亚琴此话一出,外人倒听不出个所以然,只会觉得这几人乃是那高高在上的仙人,如今仙道盛世,修真炼道对于凡人而言,早已是多见不怪了。但对于陈彦、屈丰羽、青衫剑客而言,意义却是不同了,甚至连那中年掌柜蔡品也不禁动容,想来最差也是个了解修界的人物。 首先是陈彦,他本来知道自家师姐就是结丹修为,师姐既然说那青衫剑客不差于她,想必那青衫剑客也至少有着师姐一般的道行了。 其次是屈丰羽,他道行比王亚琴差,不知晓王仙子的修为深浅,但是绝对是比自己高上至少一个境界,不然他不会在她面前,宛如置身大海。而今这青衫剑客能不差于王仙子,那刚才自己与他争辩……唉,这小小一个清明镇,怎么没事来了这么多大神! 最后是青衫剑客,他亦是一惊,心想这仙子实力好生恐怖,刚才一直没说话,原来是在查自己的底! 既然已被王亚琴识破,青衫剑客也不再矫情,当即摘下斗笠,露出一张平凡的微胖脸庞来,看模样年纪倒是不大,与陈彦、屈丰羽差不多。 青衫剑客坦然笑道:“仙子好手段,在下纵横剑派纵剑宗弟子张予然,见过仙子了。” 纵横剑派的纵横剑道浩大艰深,一纵一横,两手剑道,威能亘古绝今。然纵与横两者互为矛盾,势如水火,鲜有纵横剑师能将其融为一炉,发挥其最大威力。千年传承,此派竟是分化出两宗,纵宗与横宗。门下弟子专攻一道,到达极致,威能亦是不俗。 王亚琴略微点头,道:“云鼎派藏剑峰弟子王亚琴。” 没等张予然继续说话,王亚琴又道:“这白胆石,于我辈修士而言,并不名贵,乃是一种玉石的胞衣,这种玉石便叫‘白魂玉’,白魂玉有养神守魂之效,对于修士来说却是珍贵之极,修炼之时,放于身边,可助修行,算起来,这块奇石有三指来厚,四尺见方,近之,便有神魂安定,平心静气之感,想必这石心当时孕育有一块白魂玉,蔡掌柜好生大方呢。” “哈哈哈,好说好说,一点也瞒不过仙子,鄙人也是想着,平日客官们来这儿吃饭,火里火气的可是不好,恰好我偶得这么一块奇石,经高人查探,内藏了这么一块白魂玉,于是便将之放在店里,客人吃饭呢,心平气和的,吃得舒畅,我也好做生意,仙子你说是不是?”蔡掌柜露出他那商人招牌般的笑容,哈哈笑道。 王亚琴道:“蔡掌柜倒是有心了。” 陈彦心中也不禁赞叹,今生这些个商人,可是远比前世那些奸商想得周到,目光也更加远啊。这为了服务质量,可是不惜下血本了。 蔡掌柜笑道:“而今我想把这位公子所作之词,雕刻于这奇石之上,可是这奇石颇为坚硬,鄙人这……” 青衫剑客张予然大笑一声:“这有何难?” “哦?张大侠可有办法?”蔡掌柜问道。 张予然嘿嘿一笑,道:“我云游多年,曾于秦岭山脉得一神剑,名曰‘他山’,锋利无比,想来在你这奇石上刻几个字,当是不难!” 说罢,他便捏了一个剑诀,一柄利剑从他背后飞出,原来刚才大家都没有注意,这剑客背上还背了一只剑匣。 宝剑悬停在众人面前,其表有淡淡宝物毫光散发开来,整口剑浑然一体,连剑柄也未用外物装饰,仿佛这把剑便是一气呵成的。白玉一般的晶莹剑刃,让人一眼看了,第一想到的绝对不是它的脆弱,而是它是锋芒。那一种锋利,仿佛要割开你的目光,刺进你的眼睛! 就如同你站在悬崖边,那中恐高的畏惧,虽然你还未掉下去,但是你依然害怕得心颤。这把剑便如那悬崖,看见它的剑锋,你就恍若有一种肌肤被割裂之感,一种对流血的最达内心深处的恐惧。 “好剑!” 在场的所有人几乎脑子中都同时跳出两个相同的字眼儿。 张予然右手握住剑柄,左手食指与中指并拢,沿着剑脊慢慢滑至剑尖,一道月白剑芒从剑尖吐出,抵在那奇石之上,将入未入,但所以人都不会怀疑,这一道剑芒,破开那奇石,不过就跟切豆腐一般容易! 蔡掌柜连忙护住奇石,目光颤抖着看着那一抹锋利。 张予然笑道:“怎么,掌柜的是怕了?” 蔡掌柜言语模糊的说道:“张大侠的仙剑实在太过锋锐,鄙人……鄙人确……确实是怕了。” “掌柜的不用担心,纵横剑术独霸天下,而且张道友道行高深,剑术必是炉火纯青,不会伤了你这奇石的。”王亚琴笑言道。 蔡掌柜慢慢松开了臂膀,一脸狐疑道:“真……真的?” 王亚琴伸出两根手指,道:“要是张道友把你这奇石刻坏了,我赔你两块白魂玉如何?按你这块石头来看,确实孕育有白魂玉,但是也不会太大,要是剥开白胆石衣,怕是只能有大半块白魂玉,怎么说,掌柜的,你都是赚的。” 蔡掌柜却摇头道:“白魂玉,于灵玉中也算是不可多得的极品,又因其有养神守魂,助益修行之效,每现世一块都是极其受到修士追捧,这又不是灵晶,哪能说拿两块就拿两块出来?” 王亚琴笑道:“掌柜的实在质疑我藏剑峰连这点东西都拿不出来么?” “就是就是!”张予然挽了个剑花,将“他山”仙剑收在身后,道:“你这掌柜的好不爽利,先是自己卖弄,说捡了块奇石镇店,要献出来铭刻诗篇,现在见了我的剑,又死命拦着,这是几个意思?” 张予然话音刚落,“他山”仙剑便响起清脆的颤音,看来仙剑有灵,也是对这掌柜的有些不满了。 蔡掌柜讪笑着,突然有人架上他的肩膀,他转头看去,正是陈彦,之听陈彦说道:“我说掌柜的,你是做生意的,人家是耍剑的。这横的不怕软的。再说了,你前面可是说了献这块石头出来铭刻我那首词的,而今你石头让人家看了,却不让人家雕刻,唉,想这位师兄道行高深,那要是耍一套剑法,必定是气势惊人,掌柜的,你这铜雀楼怕是经不起张师兄折腾啊!” 说道最后,陈彦还在蔡品胸脯上轻拍了两下。这两拍,却是把蔡大掌柜的最后一分坚持给拍散了。 “既然这般,那张大侠就请吧!”蔡掌柜说完便径直转过身去,显然不忍看到张予然将一块奇石生生毁了。 “嘿嘿!”张予然径直来到奇石面前,一手又拿起屈丰羽那篇“遗憾”之作,道:“想不到木头书生的字还不错,罢了,小爷我今天就就着这一帖临摹了!” 话音一落,便听见剑鸣阵阵。 剑器挥舞间,只见剑影重重。张予然并未激发剑气,只是握着“他山”,全凭精湛的剑技在奇石上临摹刻画,人们只见有一道金线在奇石上游动,似鱼如龙,好不叫人拍手叫绝。 一首念奴娇,字数并不多,但是张予然依然神情专注的一字一字的刻完,到最后,他也如屈丰羽一般,没有署上陈彦的大名。 金线蜿蜒游动,人们还没尽兴,那金线已默然消失于奇石之上。张予然将剑一扔,“他山”在空中盘旋一圈,便自动飞回,没入他背上剑匣之中。 张予然拉过蔡品,将他扳正过来,笑道:“掌柜的,你看,没把你的石头雕坏吧?” 蔡品看着奇石,只觉与先前并无两样,不由长舒一口气,然而张予然却当着他的面,将手按在奇石上,蔡品似乎看到了那奇石颤动了一下。 下一刻! 石屑洒落,一个个鎏金大字显现,字字闪耀着奇异光芒! 如此奇异的一幕,叫众人皆是眼前一亮。 好高明的剑术! 张予然一点也没有破坏奇石上的景致,只是选了奇石上那空白的一块“天空”,将一首念奴娇,用仙剑书写了进去。 这首刻上去的词,犹如画龙点睛的一笔,彻底让这一块奇石完美了,就如同画师将一副山水画画在这块“白玉”上一般。 堪称完美! 这时几个小厮端着菜肴鱼贯而入。 蔡掌柜大喜之下,连忙笑道:“几位客官,这顿我请了!” 屈丰羽道:“掌柜的,你这生意也做得太精明了些!哈哈哈。” 蔡品顿时老脸通红,用一顿饭就想换这么一件惊世珍品,怕是太过黑心,他连忙赔笑道:“以后……以后几位客官再来铜雀楼做客,一律免费!” 说完他又对着一旁侍奉的小二吩咐道:“快去,把本楼的招牌菜都几位仙长做来,材料一定要用最好的!” 张予然走近陈彦他们这一桌,毫不客气的就找了一个座位就坐了下来,大声道:“蔡掌柜,你这人做得还是不厚道啊,几顿饭就想把我们几个打发了?咦?这麻辣水煮鱼,嘿嘿,我喜欢!” 不等众人动筷子,他便自顾自的拿起筷子吃了起来。那姿态,跟先前简直就是天差地别,惹得大家哄笑不已。 索性大家亦是放开了,都开动筷子,品尝起美味来。 正当大家有说有笑,觥筹交错的时候,突然!异变横生! 众人不约而同的收了笑意,王亚琴放下手中碗筷,冷冷说道。 “戾气!” 左近突然蒸腾起阵阵黑气,幻化成一只大手,猛然向他们抓来! 99mk.cc。wap.99mk.cc 卷一 蜀道初行 第二十五章 诛邪 王亚琴双手推出,便有青光自她双掌中宣泄而出,如同白鹤晾翅,仙人掩帘,降下一道青幕,将众人与那戾气化作的大手分隔开来。 “太玄真一道!” 青幕如珠帘,流光四溢,道门玄文忽明忽暗的闪烁着。来势汹汹的戾气大手刚一触碰到这青光帘幕,如遭雷击一般的往回缩了一下。 “卷珠帘!” 声音似乎地狱恶鬼,阴恻恻的,使人闻之便有脊梁发凉之感! 忽然那黑色大手抬起,黑雾乱涌,霎那间,整个铜雀楼都阴暗下来,恶鬼嚎哭,秽气横生,一股令人恶心欲呕的味道弥漫开来。 “不好!” 王亚琴几人有她“卷珠帘”道法护持,不受那秽气侵害,但是,楼内其他食客却是一定也没有防备! 那戾气哪里管他人死活,伸手不见五指的黑雾中,似乎有修士在那里,一双猩红的眼眸残忍的笑着,如同在讥讽,有带着几分不屑! 那鬼哭许是一种道法神通,竟叫人听了有些心烦意乱之感,王亚琴与张予然道行高深,倒是没受到什么影响,屈丰羽修为稍差,面色有些异样,陈彦就辛苦了,这里属他道行最低,既不能强横如师姐他们一般,硬用修为抵抗,又不知封闭六识之法,唯有全盘接受。 那声音犹如千万块瓷片相互摩擦碰撞,带给耳朵的折磨那是难以忍受。陈彦咬着牙,全无一点表情,心中却发毛得紧,那鬼哭虽不如兵刃加身,但却叫人着实难受,就好比你身上有一处地方很痒,但是你却不能摸到,那种存于心尖儿的奇痒,用万蚁爬身来形容也不为过。 正当陈彦忍无可忍之时,他眼前忽然一白,但见两团白光飘来,护住他双耳。顿时那凄厉的鬼哭变得小了许多,陈彦的世界仿佛一瞬间就安静了下,那股心痒难耐的感觉也如潮水一般退去。 陈彦深呼吸了两口气,缓缓看去,只见旁边屈丰羽对着自己笑了一下。原来屈丰羽因为先前给陈彦加菜的缘故,离陈彦最近,于是最先发现了陈彦的不适,信手分化出两团浩然之气帮了陈彦一把。 然而那黑雾笼罩里的神秘修士却不是什么好相与之辈,不知他使了什么法诀,那黑雾又是一阵剧烈翻涌,化作一个狰狞恐怖的恶鬼头颅,即使在这样幽暗的阁楼里,依然能看到它那可怖眼窝中的惨绿鬼火! 王亚琴神色一凛,手上动作,顷刻间,来回变化数次,但见不断有青光符文飞出。 然而那恶鬼骷髅头竟是不理王亚琴,顾自下落,犹如流星划过,随着下落,那恶鬼骷髅头如风化一般,迅速崩解,化为黑雾,黑雾又似乎有万千毒蛇在里面挣扎一般,剧烈涌动不已。 待到落地,那鬼头已经完全重新化为了一只黑色鬼手! “桀桀桀桀……” 鬼哭狼嚎之声从四面八方而来。 突然,那神秘修士尖叫起来,凄厉的鬼叫将整个楼阁震得摇动起来,昏暗中,只听有窸窸窣窣东西摔在地上的响声。 那一对猩红的眸子突然隐没,然忽又显现出来,想来是那神秘修士转了个身,又回头一瞥。 “居然……居然敢伤了…本老祖!小辈!” 咬牙切齿声音仿佛从阁楼的每一个地方发出,带着绵绵的恨意,又有着自负狂傲的桀骜! 这时王亚琴突然点出一指,只见其指尖有一粒耀眼之极的青光,宛如她的指头在燃烧一般,耀眼的青光中似乎有着不俗的威能。 下一刻,她轻弹玉指,那粒指尖青光疾射而出,宛如这昏暗阁楼里一颗明亮之极的星辰,光粒拖着长长的尾巴,所过之处,黑暗尽数被照亮,那黑雾犹如被这青阳炙烤,在青光的照耀下,化为一股股恶臭的黑烟,最后泯然于世间。 “点苍指!” 藏剑有秘法,号称一缕玄青气,上点苍天,下点苍生! 青阳燃尽,黑雾尽除! 光明重新照亮阁楼这一片小小的天地。楼里狼藉一片,烂桌断椅,碎裂的食器,洒落满地的佳肴,食客们歪歪斜斜倾倒在各处,看着皆是面目发青,不知是死是活。 “可惜啊,小女娃你这‘点苍指’却是练得火候未到!桀桀桀桀……”那是一个全身笼罩在黑袍里面的修士,只见他抬起一只手,虚握,手心里正有一颗挣扎不已的青光,他看似极其厌恶的看了手中的微弱青光一眼,然后五指握住,那最后一点青光便就此被按灭! 王亚琴闷哼一声,一手支在桌上,眉间似有些许苦涩。 “师姐……” “王仙子……” “不用担心,我没事,”王亚琴摆摆手,深吸了一口气,抬头看向那神秘修士,道,“他的真正目的是那块奇石里的白魂玉!” 王亚琴话音未落,阁楼里的便是忽然一冷,说时迟那时快,顷刻间,便已是剑气纵横! 张予然猛然冲出,背上剑匣不断发出“嗖嗖嗖”的声音,一柄柄飞剑弹射而出,在空中如龙般游动,剑鸣之声,狂鸣不已!五道异色光华直取那神秘修士! 纵横者! 为纵,则合众而攻一强也! 那神秘修士蓦然转过身来,只见他腹部插着一柄长剑,鲜血自剑上的血槽流出,滴落在地上,不一会儿便染红了小块地面! 神秘修士拂袖一挥,打出一道惨绿幽光,将张予然的五柄飞剑尽数拍飞,随即袖袍回落,露出里面一只肤色诡异的手来,那肤色诡异的手对着那屏风奇石一抓,空气仿佛扭曲了一般,那屏风奇石竟慢慢的向他移动而去。 “休想抢走我的宝贝!”这时奇石旁边忽然跳起一人,身材微胖,衣饰富贵,可不正是那蔡掌柜! 蔡品双手一阵捏诀,拍打在那屏风奇石上,光芒闪动,那被神秘修士吸过去的屏风奇石就此停住,再不肯动分毫。 “镇海印!” 神秘修士正懊恼之极,忽见一道青光打来,大怒道:“你这小女娃娃,本老祖先不理会你就罢了,还敢动武与本老祖!” 王亚琴面色冰冷,手上法诀不停,冷声道:“有何不敢,你个妖道不过是重伤之身,若还要殊死顽抗,以我和张道友联手,杀你不过反掌之间!” 那神秘修士冷哼一声,怒道:“就凭你们两个刚刚结丹的小辈?放在以前,本老祖碾死你们就如踩死一只蚂蚁一般容易!” 张予然招了一柄飞剑,提在手中,正是“他山”,冷声道:“那也是以前!” 他手一招,大喝了一声:“桃花!” 那神秘修士就凄厉惨叫起来,只见他腹部长剑又入肉三分,那长剑看材质并非什么金铁所制,倒像是一种木材。随着长剑的钻入,那神秘修士的血肉竟冒出缕缕青烟。 张予然出身纵横剑派,剑术高明,自是不会放弃这样的好机会。实际上当他喊出“桃花”两个字的时候,他便挺剑欺身而上,锋利的“他山”直扑那神秘修士的要害! 神秘修士似乎真的是受伤之人,真实道行不如现在这般低微,见识反应那都是极好的,他想也不想,伸手一抓,凭空吸来一个昏倒的食客。 “砰!” 众目睽睽之下,那食客就这么被轰成了血雾! “死!” 张予然暴喝一声,长剑一震,招来其余四剑,顿时仙剑乱舞,剑气如瀑,顷刻便把血雾搅散得一干二净! 血雾散尽,神秘修士却了无踪迹! “桀桀桀……果然还是毛头小子,跟本老祖斗!滚回去再练个几百年吧!”楼外传来那神秘修士的狂笑。 张予然脸色难看的提了剑跑出阁楼,冷冷看着那退去的神秘修士,手中法诀一引,四柄飞剑落下,悬浮在他头顶,一字排开,蠢蠢欲动! “可恶!竟然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还你!这飞剑有古怪……唔,千年雷劫桃木?桀桀桀……算本老祖认栽!”那神秘修士一边退一边怪声道,说着还用手去拔那插在他腹部的诡异飞剑,只是他手一摸大那飞剑剑柄,便“兹啦”声声,冒起阵阵青烟,疼得他是怪叫不已,手上青筋冒起,饶是这样他还是咬牙忍痛将那诡异飞剑拔了出来! 神秘修士恨恨的回看了一眼,恨声道:“给本老祖等着!到时候本老祖要将你这阴险的小子丢进凝血炼阵,活活炼上个十年八年,还有你这小娘皮,倒是生的俊俏,桀桀桀……本老祖好久都没尝过炉鼎的滋味了!桀桀桀……都给本老祖等着!”说罢,他还伸出猩红的舌头,邪异的舔了舔乌黑的嘴唇。 “那就更不能放你走了!” 神秘修士回头一看,却见满脸冰霜的王亚琴挡在他的退路上,她素手一划,一道青幕降下! “卷珠帘!” 神秘修士怒吼一声:“安敢挡我!” 说罢,周身环绕起浓浓黑雾,硬生生的往哪青幕上就是一撞,哪知那青幕极柔,韧性也是极好,又有王亚琴全力加持,神秘修士这么全力一撞,却是如同一只麻雀撞进了蛛网。 青幕克制那神秘修士的功法,叫那神秘修士难以破开,又反力一弹,将那神秘修士打回。 “敢打我宝贝的主意!老子日你仙人板板!” 神秘修士一击未成,被那青幕一下反震,气脉乱涌,法力有些不济,正有些昏头转向之际,忽然旁边跳出一个微胖的富贵商人来,那商人举起双手,但见其掌上有微弱光芒,噼里啪啦的对着神秘修士身上就是一阵拍打,完了,脚一踏地,下脚的那一块青石立马碎裂成粉,身形如闪电一般倒退而去。 神秘修士勃然大怒,本老祖横行修界几百年,就算是被人追杀,也没有被如此贴身拍打过,这渝州到底是个什么鬼地方,枉本老祖一世英明,竟被一个掌柜的给贴身打了!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正当他欲驱动法力,大展神威的时候,惊讶的发现,全身法力居然如同被上了一把禁锢枷锁,半点抽调不得!刹那间,他猛然一抬头。 “天机阁·镇海印!” 然而已经迟了,他头皮炸起,犹如要被割破一般。 五柄利剑,剑悬头顶! “五方浩风诀!” 剑气轰落,仙剑怒鸣! 方圆三丈,寸草不生! 纵者,合众力而攻一强也! 99mk.cc。wap.99mk.cc 卷一 蜀道初行 第二十六章 罗盘 剑气落尽,一切又归于平静。 温煦的春日阳光洒落下来,一场十数息的斗法就此落幕。 谁胜谁死? “嗖嗖嗖!” 天空中的流光循着张予然的指引,尽数落入剑匣中。“啪啪!”张予然拍了拍衣裳,抖落一身灰尘,然后走到一个矮胖的商人面前,拱手作揖道:“小子见过天机阁前辈了!” 天机阁,亦是一个传承了千年的大派。只是,这天机阁,不如云鼎派、白马寺等修界豪门大派一般,占据一方福地,建宗立业。反而是门徒散落神州浩土,历练修行。派中若有大事决议,便使“天机令”招拢门徒。这天机阁也不是没有总堂,传闻其派有一座“云上城”,神出鬼没于世间,别说世人,就是连修界之人也是一辈子难得一见。 然而世界是物质的,物质是运动的,运动是有规律的,规律是可以掌握的! 经过人们细细总结,于是慢慢就传出了一句谚语! 云城现,神州变! 这倒不是说这天机阁的“云上城”是个什么邪魅之物。而是每逢神州浩土一有浩劫,“云上城”必现于人间,届时无数仙门弟子自云城蜂拥而出,入世救死扶伤,抗击浩劫。 天机阁的前身,乃是大秦统一神州的战火下残喘存留的诸子百家之一的墨家。是故,天机阁的教义亦是“兼爱非攻”,由是天机阁教令不争神州一寸土地,门下弟子不许参合正邪任何一道,就连其总堂“云上城”亦远遁神州,唯有浩劫降临,方才现世。 “呵呵呵呵,好说好说!”蔡品双手互抄,拢在宽大的袖袍里,一脸商人特有的笑容,就连眼神也带着商人那种独特的光芒。 一阵微风吹来,将刚才的一场法斗烟尘拂散。烟尘渐渐淡去,随之而去的还有那厚重的杀伐之气。世界又复归于安宁,方才的生死斗法,就好比缓缓而流的笋溪河里的一个细微浪花,刚翻起一个耀眼的瞬间,转眼又淹没到宽广的平静中去了。 方才那些个还关门闭户,趋吉避凶的人们,小心翼翼的稍微开启一个缝隙,用满怀崇敬的眼光窥视着青石街道上,呈三足鼎立之势而站的三人。 对他们来说,这三人便是传说中救苦救难的神仙菩萨了。 凡俗世人大多羡慕那些个仙门修士,他们赶路是高来高去,御器飞空,不沾一点泥土;他们翻手是云,覆手是雨,道法神通,光怪陆离,有着不可思议的力量;他们餐风饮露,却长寿百载,甚至千载! 这些种种凡力不可为,凡智不可思的事物现象,他们称为鬼神之力,然鬼神无常,遂有仙人一说。当今世上,以凡人之敬畏,大凡能凭空生火的炼气境修士便能叫世俗凡夫大叫一声“仙师”了,就更不要说凭虚御风的大能之士了。 然所谓仙人,不过是凡人的一时敬语,越是修为精深的修士,越是明白,所谓仙人,不过就是从一个篱笆爬到另一个篱笆的凡人。与天地相比,皆如蝼蚁! 最后一点烟尘也消散殆尽,方圆三丈之内的青石,无意幸免,在张予然的道法下,皆化为细碎石粉。中间一血肉模糊的身影颓然坐立在地上,眼见无一点生气,想来是不活了。 王亚琴轻轻捂住口鼻,好看的眉毛微微皱了下,显然对如此场面是不太适应。 蔡品拍了拍两手,微微笑了下,便转身一脸愁眉苦脸,如同死了爹娘般,跑进来了他的铜雀楼,再不理会这边。 陈彦与屈丰羽二人侧身让过火急火燎的蔡掌柜,铜雀楼花费颇贵,寻常人家一般来不起这种地方,是以,楼中食客并不是太多,方才他们二人都已查验过,好在那邪修只是志在那块奇石,那黑雾道法也并未针对旁人,所以这些昏倒的食客只是受了戾气侵体,短暂昏迷,不过凡夫体质不如修士,这怕是要回去静养一段时间才能痊愈了。 这蔡掌柜的生意怕是要凄凉一段时间了。陈彦与屈丰羽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想到。 正当他们准备出门去,却听到外边传来一声怒吼,接着便是兵戈出鞘之声,二人走到门前,只听到,铜雀楼那招牌酒旗被劲风吹拂得猎猎作响,空气似乎有凝固了几分。 --------- 待到陈彦与屈丰羽两人来到外面,只见张予然正手持着一把木制长剑,一身污秽血迹,神色阴霾,眉间怒色盎然,他那另外五把飞剑在空中胡乱飞舞,如同一头头被激怒的龙蛇! “这是?”屈丰羽问道。 王亚琴说道:“本以为那邪修已在我三人合力之下伏首,没想那邪修甚是狡诈,最后关头,趁张道友查探之际,自毁了法体,借机元魂藏于金丹之内,让他给逃了!” 陈彦暗道:这可大大的不妙了!不过话说回来,这邪修舍了肉身载道之基,如此一来也是实力巨降,更好对付了。 不过陈彦却知道这也不是他能捡的便宜,所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就不说前世那些小说的杜撰描写了,金丹乃是修士道行到了一定境界后,修为结晶之物。结丹修士一身本领皆来源于此,打个比方,这就好比一颗炸弹的核心! 而今陈彦才刚刚炼气,一身本领于修界而言,简直是微末之极,如此还想着去捡漏,那就是太天真了,至少陈彦也是一个装着前世大三学生灵魂的人,好歹也是有几分自知之名的。 虽然作为一个宿世之人,观念与这方世界有些不同,但是刚才那修士表现出来的,还是让陈彦本能的厌恶的,这种人还是斩草除根的为好! 张予然冷哼了一声,提着剑道:“这邪魔歪道,如此阴险狡诈,手段又凶横歹毒,此番让他逃了去,若不乘胜追击,将其斩杀,怕又是一阵血雨腥风了!” 接着他对王亚琴道:“王仙子,可与我一路斩杀此獠?” 王亚琴凛然道:“此事既然发生在我云鼎派脚下,小女子身为云鼎弟子,分内之事,自是义不容辞,就算张道友不说,我也必定会斩杀此邪修!” 罢了,王亚琴又道:“只是那邪修逃匿手段颇为高明,刚才那一手,自毁肉身,暴起远遁,速度实在太快,你我追击不及,现下失了那邪修踪迹,如何是好?” 听到这里,张予然默然,纵横剑派专精于剑道,于寻踪一道并不擅长,方才斗法,先前他暗中*将木剑“桃花”放出,隐匿在一侧,后来果见奇效,他本以为就算那邪修侥幸逃脱,亦能借着“桃花”追踪,哪想那邪修太过狡诈,一眼便看破了他伎俩,竟拼着重伤,也把“桃花”给拔了出来! 然张予然一身结丹修为,又游历了这么多年,斗法经验何其丰富,当即就补了后手,在那邪修拔剑之际,顺势将一道剑气打入那邪修体内,本拟用来防止那邪修逃跑,但最后那邪修败于他的“五方浩风诀”下,如今那邪修为求逃命连肉身都不要了,自毁肉身以求一线生机,心性不可谓不老辣,此手亦是随之作废了。 “王仙子,张道友,咳咳,不知在下这物如何?” 正当王亚琴与张予然一筹莫展之际,屈丰羽掏出一物来,眼见四方四正,上面刻满了天干地支等种种文字,呈圆形排布,中间有一个圆形凹槽,上面稳稳当当放了一个铜勺,看样子有点像司仪。 这不正是那些个风水相师的风水罗盘么? “这个风水罗盘有何用处?”王亚琴问道。 那风水罗盘看着平淡无奇,连一点灵光都没有,若说是一个法宝,还能让人联想到它有能指路寻踪的作用,可眼下看来,它就是个普普通通的风水罗盘啊。 屈丰羽挠了挠头,不好意思道:“此物…此物……乃是在下炼器炼废的一个残品,不过在下无意之中,却是发现了它好像还有那么点作用,于是就拿出来献丑了。” 接着他又对着张予然说道:“还请张道友取一些那邪修的残余血液来。” 张予然皱眉道:“要那秽*物干嘛!” 刚才那邪修自毁法身,鲜血碎肉溅了他一身,如是他是男子,也是恶心无比,好不容易才打理干净,如今又叫他再去弄那邪修的血液,他哪里乐意。 不过张予然说归说,还是应了屈丰羽的请求。但是那邪修自毁肉身,其肉身早已尽数毁去,只留下些许残肢肉末,这要取血液还真是有些为难。最后,张予然一咬牙,卷起袖管,亲手一点点将那些还算大一点的肉块残肢捡起,递到屈丰羽面前。 “这些够了吧?”张予然手伸到屈丰羽面前,脸却避得远远的,咬牙道。 这捡人肉这种事情,若非是张予然这种结丹修士,方能有那心境承受得住,若是寻常凡人,那怕是早已崩溃了。 “够了够了!”屈丰羽连连点头,生怕语气再过一点就触怒了张予然。 张予然一脸嫌恶的用力握紧了那只抓着那邪修碎肉的手。 碎肉被挤压,那血肉中残存的一点血液被挤了出来,沿着张予然的手留下,最后凝聚成一个摇摇欲坠的血滴。 屈丰羽捧着罗盘小心接住。 血滴滴落道罗盘上,发出一声很轻微的声音,却触目惊心! 那不多血液顺着罗盘上的沟槽,慢慢流入那中心圆形凹槽! 搁在那圆形凹槽里的铜勺竟然悬空浮起! 然后慢慢开始转动! 99mk.cc。wap.99mk.cc 卷一 蜀道初行 第二十七章 虎穴 自古以来,世人无不贪生恶死,更有道门五道轮回与佛宗六道轮回之说,平添了几分恐惧,长生不死之说流传于世间,遂有上古炼气士炼气求长生,时光荏苒,至今方有修真炼道一途。 人类较于其他生灵物种,或许体质上有些差距,但万物灵长的称谓,却是绝无虚言。在追求炼道长生,蜕凡成仙的原动力下,踊跃出一批又一批聪明才智之士,前仆后继,苦苦钻研。终于参破些许天地奥秘,创出种种道法神通,以凡人之身,掌握强横力量,借助秘宝法器之力,竟可移山填海,撼动天地,有雷霆之威! 初有人时,四面洪荒,八方恶兽,一人类之体弱,难以相抗。智慧的人类先祖们,经过长久的血的摸索,第一次握起粗制滥造的外物,用于抵挡凶猛野兽,保卫家园。久而久之,便有兵器之说。 人类,在这个弱肉强食的天地中,一步步崛起,最终成为万物灵长,所靠的,并非是强健的体魄,也非是强大的繁殖能力,而是智慧!万物争杀,强弱之分,不过看谁体魄更强健有力,谁的爪牙更锋利,谁的汁液更剧毒。然而人类体质相对孱弱,却凭借着对外物的掌控,将这些缺点一一弥补,驯服桀骜的野马,猎杀山林猛虎,捕捉剧毒蝮蛇,这便是智慧的成果! 修士乃凡人参悟天地造化,修真炼道而来。人类借助外物来强大自己的这一条道路,作为更加强大之人类的修士,自是在此道之上走得更加之远! 采集种种天材地宝,熔炼制成各种修士所想的秘宝法器,用以能承受甚至增强修士的道法,这便是炼器之道。然,天地间万物都有各自特性,天材地宝这一类天地眷顾之物,这一点上更是表现非凡,是以炼器之道的精深复杂之处便在于调和这些天地灵宝的特性,使之不相冲突,方能制成器物。 由是,炼器便有成败之说。 屈丰羽那风水罗盘便是一个炼器失败的例子了。 -------- 紫荆山脉。支脉宗山。 天空中突然划过三道异色光芒,有在山间崖壁上艰苦垦荒的山民抬起头羡慕又崇敬的仰望,然后又低下撩起搭在颈子上的布巾擦擦头上的汗水,继续劳作。 作为云鼎脚下的山民,对这些高来高去的仙人,除了那一抬头的羡慕,早已是见怪不怪了。 三道划过天空的光芒自然是陈彦一行人。 为首的乃是张予然,他的脚下乃是仙剑“他山”。众多秘宝法器之中,唯剑形器物遁速最快,是以天下修士,以剑为法宝的的修士,形动最是轻快迅捷。只见张予然背负双手,神色悠然,一身衣襟随着劲风飞舞,两条长长的束发青带在风中犹如两条游龙,当真是好一个剑仙风采。 紧随其后的是王亚琴与陈彦。陈彦才炼气之修,无法御物飞行,只好由师姐王亚琴带着了。以“阳春”古琴作为法宝的王亚琴,自是不能将法宝古琴放出,踩在脚下以作驾驭飞行之用。于是他们所凭之物,乃是一条长绫,名为“飞燕”,要说这飞燕绫曾经可也是一件名动一时的法宝,它的前一任主人是云鼎派闻月峰曲英碧,现在的藏剑峰山主夫人! 曾经名动一时的飞燕绫,如此法宝用以御空飞行,自是大材小用。但是陈彦这个有点恐高症的货色,却是相当不相信脚下这条薄如轻纱,轻若鸿毛的长绫。那种踩上去,如若无物的感觉,让这厮不淡定得眼睛一闭,光天化日之下,耍流氓,抱住了师姐的柳腰,才觉得有一些心理安慰。 向来溺爱师弟的王亚琴,只是轻轻笑了一下,摇了摇头便专心操控法宝飞行了。 跟在最后面的,自然屈丰羽了。这位风度翩翩的儒门学子,脚下踩了一柄连鞘长剑,手中捧了一块风水罗盘,一双星辰一般的眼睛,盯着手中罗盘,注视着那中心铜勺的指向,时不时的抬起头,与前面三人说话。 --------- 修行之人,御物飞行,何等快速。 不多时,那一座河畔大镇便在众人视线里变成一个不可分辨的小点。四人越行,俯视之下,树木开始变得高大繁茂,森林越发青葱幽深,高崖遍布,有数十只猿猴在高崖绝壁上攀爬腾跃,好不轻松自在。 这便是进入宗山深处了! 虽说渝州也是多有人类聚居,但是较之中原富饶之地,依然算是荒蛮苦地,被中原百姓称为西南蛮荒。其中山高林深的渝郡,更是受中原鄙夷,好在有仙家云鼎派居于此地,才有些好名声,使人不敢造次。 渝郡多山,那可是天下除了南越之后,第二多山之地,又因郡中城池多依山而建,号为山城,遂渝郡又有个“山城郡”的别称。 而宗山只不过是渝郡众多大山中的一页扁舟,乃是云鼎派下仙山紫荆山脉支脉生出,仙山的那股仙家气派倒是没继承来,却也是山高林密,人迹罕至,就算是打猎为生的猎人也不愿过多深入这宗山深处。 突然,屈丰羽捧着那风水罗盘大叫道:“王仙子,张道友,好像是到了。” “嗯?” 王亚琴与张予然同时停下,操持法宝悬停空中,看向屈丰羽。 屈丰羽将那风水罗盘往前一递,只见那盘中铜勺正飞速旋转不已。 张予然迟疑道:“这是?” 屈丰羽指着盘中铜勺道:“方才我等一路追来,铜勺指引方向都是单一稳定,唯有到了此地,便立马开始飞速旋转,因此我猜测那邪修此刻就藏在我们下方的密林附近!” “但是你也说过你这东西是个炼废了的失败之作,兴许是这罗盘的问题也说不定。”张予然摇摇头道。 屈丰羽道:“也不排除张道友所说,但是在下这罗盘虽说是个失败之作,但是所用材料颇为珍贵,在下在炼制失败后,乞求吾师补救了一番,于是便有了这么一点小能力。在下身为津城县捕头,时常凭借这罗盘追寻一些贼人凶手的痕迹,可谓是屡试不爽,每次寻到凶手后,罗盘也是这般表现,因此在下才这样猜测的。” 王亚琴点头道:“屈学子这番也是说得有些道理,这样罢,不如我们下去查探一番,那邪修抱着金丹逃遁速度奇快,然而金丹脱离了肉身道基独自逃离,损耗最是严重,说不定那邪修也是到了此地,金丹暗淡,无力逃逸,于是便就地隐匿。血液自心窍而出,与神魂有联,屈学子的罗盘以那邪修的血液为引,觅其神魂,想来是预测也是对的。” 屈丰羽脸上顿时扬起一点笑意,听到王亚琴站在自己这边说话,他心中更是万分高兴,仰慕之情便又多了几分。 张予然听了,默了一会,亦觉得有些道理,便点点头,率先按落剑光,向下落去,王亚琴与屈丰羽对视一眼,自是驱动法宝紧跟其后。 -------- 却说四人降落在地上,依着屈丰羽那风水罗盘的指引,在林中艰难行进,仔细查找,最后在一处杂草丛生的巨大山洞面前停了下来。 屈丰羽端起罗盘,递往那漆黑幽深的山洞口。 盘中铜勺此时急速旋转! 直欲腾起脱离罗盘! 一时间大家都深深吸了一口气,看向那个山洞。山洞周边爬满的壁虎,让这个山洞更加显得荒芜,深邃幽暗,不可见底的洞口,犹如巨兽的恐怖大嘴,叫人心里不禁有些发毛。 王亚琴默语念咒,手作拈花式,有青光自她手上凝聚。 “去!” 一弹指,青光飞出。 点苍指。 那青光将山口照得一亮,叫人看清了那洞口里面凹凸不平的石壁,以及更加的深邃幽暗。然后青光没入山洞,洞口又变得幽暗起来,与刚才并无两样。 大家就这么静静的等着,期待或是不安。 突然,王亚琴脸色一动,只一霎那,又快速归于平静,陈彦和屈丰羽都未发觉,唯有张予然看了过来。 “怎么了?”张予然问道。 王亚琴面无表情道:“灭了。” “铿锵!” 仙剑出匣。 张予然握住“他山”,声音有些兴奋道:“就是这里了?” 王亚琴招出“飞燕绫”,环绕周身,法宝光芒将她清丽的容颜映衬的更加美丽,她轻声道:“就算不是,这里怕也不是善地!” 张予然脸色凝重了几分,对着陈彦与屈丰羽两人道:“等会我与王仙子二人进洞去查探,此行可能颇多凶险,你们二人修为偏低就不要进去了,在外边守着,待我二人出来。” “师姐……”陈彦看向王亚琴。 王亚琴看着他,安慰道:“张道友说的是对的,你就与屈学子在外边守着,若真是那邪修,所谓困兽犹斗,山洞内地方狭窄,倘若出了什么变故,我们也来不及照看你,听话,阿。” 说完她又对着屈丰羽说道:“就劳烦屈学子代我照看好我的师弟了。” 屈丰羽笑道:“仙子吩咐,在下自是全力而为了,请二位沿途多加小心了。” “那就先谢过屈学子了。”王亚琴柔言礼道。 交待完毕,王亚琴与张予然一同向那充满神秘的山洞走去。走到洞口,张予然又招出一剑,却是木剑“桃花”,来回翻飞,将二人围绕,他举起“他山”,仙剑发出光芒,借着光芒的照亮,二人慢慢走了进去。 ------- 却说王亚琴与张予然二人的身影完全淹没在洞口,最后消失不见,就连他们的法宝毫光也看不见,陈彦依然站在洞口,伸长了脖子,满面忧色的看着。 突然有人拍了一下他的肩膀,陈彦回过头,却见屈丰羽笑道:“兄台何须这么担心,张道友与王仙子都有着结丹修为,道行之深,寻常一个山洞难不住他们的。” 陈彦看了他一眼,不作回答,闷声走开,找了一块草边石头,坐了下来。他就是这么个性格,什么都想保护,对身边亲近的人,最是护短,以他的个性,他是不会相信那个剑客修士的。然而,有什么办法呢,还是怪自己的道行太低了吧,处处都要别人来保护。 胡思乱想只见,一股莫名的冲动让他对修炼的热情又高涨了几分。 陈彦抬起头,看向四周繁茂的树林,修炼!唯有更加勤奋的修炼,才能让自己有更强大的力量,更高的道行! 他暗暗握紧了拳头,默默运转着那积累了一个多月的微弱灵气,感受着它带来的超凡力量。 “嗷!” 一声剧烈兽吼,将陈彦惊醒,他立马放松了拳头,抬头望去。 一头三丈巨虎猛然从幽深的林间缓缓走出! 而屈丰羽提了连鞘长剑,脸色凝重得站到了他的身前,将他挡在身后! 巨虎看到陈彦与屈丰羽堵在山洞前,怒啸了一声,猛地跃起,重重落在二人面前,顿时地面也有一些颤动,虎尾一抽。 “轰!” 一块坚石被虎尾打中,四散碎裂开来。 巨虎弓起身子,虎目死盯着山洞,露出恐怖獠牙,对着陈彦二人发出一声惊天虎啸! 99mk.cc。wap.99mk.cc 卷一 蜀道初行 第二十八章 唐刀 却说张予然与王亚琴二人进入山洞之中查探。这山洞仿佛深不见底,走了许久,终是不见尽头。且山洞里面阴冷潮湿,越往里前进,那种阴寒越发变得有些刺骨起来,饶是他们二人道行颇高,已有寒暑不侵之境,对这种阴寒,也有些不胜之状。 “滴答!” 一滴水滴落在岩石上,在这个寂静如死的山洞里,发出一声空洞而又意外响亮的声音,平添了一分危机感。 前面开路的张予然突然停了下来,将剑往前一递,接着仙剑的微光,那湿漉漉的岩壁便被他看在眼里,因为有水无光的缘故,岩壁上长了些黑色的,像是青苔的植物,看起来却是有一番诡异。 后面的王亚琴将飞燕绫略微舒展,长绫如龙似云,轻轻飘舞,有清冷的青光云绕,却是叫二人觉得温暖了几分。 “这地面……”张予然借着仙剑微光又照了下地面,话说到一半,却又不言语了。 王亚琴轻声问道:“地面有什么异样么?” 张予然沉声道:“好生平整,就像人工开凿过一样,等等,那是什么!” 张予然快速向前跑了几步,弯腰捡起地上那物什,咋看像一块布片,质地粗糙无比,看样子应该是麻布。 “这是麻布,布衣百姓常以此作衣。”王亚琴跟上来,看了看他手中之物,平静道。 张予然微微点了点头,后又向前看去,两侧嶙峋的岩壁,似如万千恶鬼的爪牙,狰狞而可怖,二人仿佛处身一处阎罗地狱。前面漆黑如墨,不知是否就是尽头,阴冷如斯,宛若那里正有一头荒古巨蟒张大了蛇吻,露出两颗锋利獠牙,等着他们二人送上前去。 突然,似有一道红光亮起,转而又是无边黑暗,张予然摸了摸鼻子。 “有血气!” --------- 三丈之长的黄纹巨虎来回游弋,打量着全身戒备的陈彦与屈丰羽二人,双方均为乱动,陈彦与屈丰羽二人只是将兵器挡在胸前,并未拔剑想象。 山中老虎,寻常不过丈八就算极大,而今眼前这只巨虎竟有三丈之大,显然已不是普通猛兽之列,怕是略同修炼之道,已然成妖。 这世上,并未只有万物灵长的人类才能领悟天地造化,修真炼道。天地眷顾之极,就算是一块顽石亦能开启灵智,入道修行。因为种种阴差阳错或者是天地眷顾,而开启修行之路的,修界为将其有别于人,总称为妖精鬼怪。将草木之属,开启灵智者称为精;昆羽毛鳞入道者称为妖;金石器物有灵者称为怪;又有人死身灭,命魂所化之不散阴灵,称其为鬼。最后又有特殊之物,不入以上分类者,称为灵。 然而,千万年来,人们见之有别于人的神异奇特之物,便以妖精鬼怪胡乱称之,至今,这几者之间早已是界线模糊,渐渐沦为对有别于人类修士的总称。 对陈彦而言,这是他第二次见到如此之大的老虎。上一次是在紫荆林中,那一只白虎不过两丈多长,后来被归山的三师兄碰上,不但救了陈彦性命,还将那神异的白虎收为了坐骑。 只不过两虎相比,陈彦自是倾向于三师兄那只白虎。前世带来的记忆,让他不自觉得便为两只巨虎作了一个属性对比。 以前世的网游思想来看,眼前这只三丈巨虎,虽体形骇人,威武不凡,但是毛色与普通老虎并无两样,如同一只普通老虎的放大版。一般而言,白虎较之黄虎更为珍贵,四大神兽之中,更是以白虎作为西之神兽。因此按陈彦的理解来说就是,这是三丈黄虎潜在的成长能力要逊于三师兄的白虎,但是显然等级要比那只白虎高出太多。世间妖精鬼怪修行远比人类艰难,判别其道行深浅也相对简单,除却个别特殊能力之外,便可单以体型大小论修为,而对妖怪而言,体型每大一分,都是一道难以逾越的天堑。然以陈彦的网游眼光看来,纵是等级高出太多,但是三师兄的白虎成长高啊,想来这两只巨虎的战力是差不多的。 然而想再多也是无用,目前他们面对的问题是,如何对付这只已然成妖的巨虎! 巨虎焦躁不安的来回走动,硕大的虎目死死盯着两个严防戒备的人类,它的每一个动作都吸引着二人紧绷的神经,生怕它会突然扑过来,届时谁也是抵不住它那强横的力量的。 屈丰羽倒是脸色较为平静,但是额头泌出的汗水也难掩他的紧张,他有着灵海境的修为,但作为早已开辟灵识之人,他从那虎妖身上感受到的磅礴力量,然他深深明白,即使没有陈彦拖后腿,他也是难以取胜。 但是现在能逃么? 不能! 我虽能御器而飞,但王仙子会怎么看我! 反观陈彦,这厮有过一次直面虎妖的机会,这一次倒是更加镇定几分,倒是让屈丰羽有些刮目相看。然而他却比屈丰羽更加知晓虎妖之恐怖,那日那一头铜皮铁甲的大蟒便是被那白虎生生咬碎了头颅而亡!而他也真正承受过虎妖的攻击,那一爪下来,便叫他胸骨尽断!若不是误食了“千年紫荆果”,怕是早已亡故! 虎妖依然没有攻击,而是来回扫视,陈彦心中大骇,这个行为简直太过熟悉,这并非是什么虎妖在畏惧两个人类,而是狩猎! 没错,就是狩猎! 这是猛兽狩猎时的表现!陈彦心中大喊。 它并非是惧怕,而是在找一个一击致命的弱点! 这便是终极猎杀者的天性! 万物繁衍并非像掌握了工具的人类那般不遵循自然法则。它们所做一切,都只是为了恰好能生存,而不像人类那般穷奢极欲,过度开采。 因此它们对能量的使用比人类更加谨慎细心和高效。其中便以肉食猛兽最为突出,大多数人以为猛兽都是凶残的,喜胡乱杀戮。实际上这些原始的物种更加遵守自然的法则,更加会利用天地的造化。它们会进行捕猎,捕杀其他物种来填饱自己的肚子,然而它们取之有度,一头饱食的老虎,不会像人们所认为的那样再乱开杀戮,除非是它觉得安全受到了威胁! 因此它们会谨慎的利用身体存留的每一分力量,每一次捕猎都必须精确找好目标,因为失败一次,就意味着下一次捕猎的失败几率会更大!是以,当陈彦看到虎妖这个本能的行为时,心中不免猛地一沉! 一般来说,找更弱小的对手下口,更容易得手! 而陈彦当然深知这条捕猎法则,它只是在找机会绕过道行比他高的屈丰羽,攻击自己! 我靠,都觉得柿子软的好捏是么! 忽然一阵浓烈的气息袭来。 那是一只巨大的充满力量的虎爪! “铿锵!” “铿锵!” 两把利器几乎同时出鞘! --------- “噗!” 人影与虎影交错!陈彦长剑挡在胸前,胸口满是鲜血,倒飞了出去。“砰!”的一声撞到了山壁上,落在洞口旁,动静全无。 “陈兄!” 一道巨大的月芒淹没了怒吼不已的虎妖,霎那间,飞沙走石,草木灰灰! 屈丰羽在空中优雅一个回转,如燕子归巢,借力而回,潇洒落到洞口,一把扶起被那虎妖一爪偷袭的陈彦,自责道:“你还好吧?都怪我,太大意了!” “咳咳咳…没事没事。”陈彦一阵剧烈咳嗽,又吐出些鲜血,摆手道。 此时不同昔日,当年被那白虎一爪便按断了胸骨,昏迷差点死了。而今经过“淬体术”与“导引术”两大炼体法门淬炼,内外兼修,体魄比当年那时不知强了多少倍,又有兵器格挡减其力道,灵气护住五脏内府,虎妖这一爪袭击虽然来得凶猛,但被陈彦识破知晓早有了预防,威力便有限了。然虎妖三丈体魄,力道竟远比当年那白虎强大,硬生生的让陈彦内府震荡,口吐淤血不止。 陈彦在屈丰羽的搀扶下,拄着剑勉强站起,只见长剑之上竟有刺眼的几道爪痕,二人顿时吸了一口冷气! 好锋利的虎爪! 竟可切金断铁! 陈彦这柄长剑虽算不上什么神兵利器,只是一把普通兵器,但在凡兵之中也算得上一把好手,乃是三师兄为他铸造,经过了百般淬炼,铁中杂质几乎全无,韧性于硬度那都是一流,却被那虎妖这么划了一下,便生出这么多沟痕,足见其爪之利! 陈彦冷道:“小心,这虎妖的爪牙怕是不亚于秘宝法器了。” “吼!” 被屈丰羽一击轰飞的虎妖翻身而起从烟尘中慢慢走出,只见其似乎无恙,头上“王”字斑纹处,有一道小伤口,虎血流出,将白斑染得通红。虎妖似吃痛,张大了血盆大口,对着二人又是一声狂怒的虎啸,血色“王”纹,看起来更加狰狞霸气,虎目之中仿佛燃烧着熊熊烈火! 屈丰羽一步踏前,依旧将陈彦挡在身后,扬起他的长剑,冷冷的与虎妖对峙,顿时一股气势涌出,陈彦心中一凛,这便是境界的差距了罢。一直以来,因为师姐在身边的原因,陈彦对屈丰羽的修为不以为意,但是他错了,那是因为师姐给他安全感。 而今他独自站在屈丰羽身后,第一次深刻的感受到了差距! 这人与自己年龄相仿,然后,面对他的背影,我却如身临大海! 陈彦顺着屈丰羽的身影看到他的手上,一柄如剑一般的刀斜斜指地,微微散发着光彩。 陈彦眼睛咪了一下,看着那一柄如同前世某国太刀的兵器,不!应该称为法宝! 刀身笔直如剑,只开单刃,另一刃被加厚成刀脊,刀尖是直尖的,一点弧度也没有,与寻常刀具大相庭径。整把刀,就像是一把长剑只开一刃,其他制式都与寻常长剑无甚差别。 如此奇特的兵器!让陈彦不禁有些热血沸腾。 前世的历史中,有一个超级帝国----唐王朝! 那时的唐军开疆扩土,所向披靡,叫蛮夷闻风丧胆! 盛唐时代安西都护府的唐军从来没有超过三万人,但却控制着西域近千万平方公里的土地,震慑着大大小小数十个国家,并还有余力数次主动进攻阿拉伯帝国,唐军的强悍可见一斑。 其*不可没的便是当时唐军士兵标配之一的唐横刀! 前世唐刀盛名之极,叫人难以想象,只知那个历史上的唐王朝是有刀无剑的,在当时名为剑的,实际上也就是屈丰羽手中的唐刀! 99mk.cc。wap.99mk.cc 卷一 蜀道初行 第二十九章 邪阵 然而屈丰羽那一刀,带给虎妖的并不是恐惧,而是更加的愤怒。虎妖摇了摇头,似乎被那一刀轰击得有些晕眩,但是它体魄强悍,那一刀凌厉的攻击除了勉强在它头上开了一道口子外,再无功绩。 虎妖对着洞口二人,又一度弓起了身子,露出满口雪白獠牙。 对猫科猛兽而言,这是一个恐吓的动作! “呋!呋!呋!” 虎妖不断发出厚重的鼻息声,一次又一次的露出雪白獠牙,它缓缓的移动着,虎目却目不转睛的盯着陈彦与屈丰羽。 这是一种恐吓的声音! 陈彦不敢去看那双满布怒火的虎目!虎目最是摄人!那厚重的鼻息声,如同浪涛一次一次撞击他的心墙。 不由自主的,他向后退了一步,只是本能。 “呋!” 那虎妖立马昂起头,虎口大张,虎须炸起,鼻息声宛如惊雷,死盯着后退了一步的陈彦,往前了一步。 忽然刺眼的光芒亮起,虎妖本能的偏了下头,闭上眼睑。 一个渺小的人类! 一把灵光耀眼的唐刀! 挡在胸前,挡在了它的前面! 不惧! 虎妖居高临下,虎头垂下,怒视着眼前这个人类,那柄刀,蕴藏着一股强横的力量,这个人类并非体型那么弱小! 而陈彦,在屈丰羽与虎妖的气场下,不禁又后退了一步! 这一步,刚好踩在洞口边缘! 于是他看到了一只不顾一切的老虎! --------- “嗒!嗒!嗒!” 山洞中静得只剩下王亚琴与张予然的零碎脚步声。 在仙剑光芒的照耀下,山洞似乎越行越宽,使人感觉,刚才走过的就如同一个葫芦口。 阴寒越发刺骨,纵使连张予然王亚琴这样的道行,也不禁有些颤抖,神色都渐渐有些不自然,张予然握剑的手更是看到一些发白之色。 “张道友小心,这洞里怕是有些阴邪鬼物!”王亚琴运转法力,流遍全身,方才稍祛那有些诡异的阴寒,肌肤恢复了血色。 张予然唔了一声,也是默运功法,祛除寒冷,小心的在前面走着。 二人虽修为相当,但也没什么话题,一时间又各自沉默了下去,四周的湿寒之气更甚,渐渐居然能听见微弱的水流声,张予然停下脚步,转过头与王亚琴交换了下眼神,二人同时点点头,眉色之间的深沉似乎化解了不少,就当二人准备加快脚步时。 “嗷!” 似乎是一声虎啸,突然从后方传来,张予然与王亚琴猛然转身向来路看去。 或许洞内幽深,又曲折蜿蜒的缘故,那个声音细微如沧海里的一个浪花,刚一翻起,转眼又消逝。 或许是那声音太微弱的缘故,微弱到让人听了,就如同是一阵幻听,好似真的听到了什么,又好似没听到,就如同不经意间的耳鸣。 王亚琴迟疑了一下,神色有些忧郁又有些担忧,萦绕她的飞燕绫光芒也似乎暗淡了一下。 “怎么了?”张予然关切道。 王亚琴担忧道:“外面好像出了什么事情,张道友,你听到那声音了么?” 张予然唔了一声,道:“似乎听到了,不过,有屈道友在,想来也是能应付的。听说这云鼎地界,那些个凶神恶煞,都被贵门高人出手除去,方才造就了世间一等的仙家圣地,现下的云鼎山可算是太平得很呢,怕是也没有什么大妖邪,王仙子,你又何须担心?” 王亚琴点了点头,千百年,门中高人多次出手震慑,云鼎山一带,群邪辟易,妖魔难侵,一片清明安宁,仙家胜景,确实是不会有什么厉害妖邪作乱。 想来有什么意外,屈学子也是很应付的吧! 张予然见王亚琴眉色稍微舒展,道:“走罢。” 王亚琴嗯了一声,转身跟上。 张予然行了几步,忽然觉得心中的压抑轻松了不少,他剑往前一递,法宝光芒猛涨了几分,照得他眼前一亮。 四周天地突然变得宽广起来。 ---------- 屈丰羽双手握住刀柄,猛地一刀挥砍,一道月牙白芒凌厉斩出,那虎妖本是虎爪掏来,似乎感受到了白芒的锋锐,闪电般缩回,就地一滚,白芒一下落空,斩在地上,将地面裂出一道深痕。 老虎虽然以凶猛勇力著称,但是人们却往往忽略了它的矫健敏捷。而虎妖修到三丈之巨的身躯,不但没有因为身体的越发庞大而变得有一丝迟缓,敏捷的先天优势更加明显的淋漓尽致! 反应如此之快的躲过了屈丰羽的一刀,还没等屈丰羽来得及反应,那虎妖低吼一声,朝着屈丰羽便虎扑过来。 屈丰羽左手握住刀脊,将刀横于胸前,摆出一副硬扛的姿态。倘若被别人看去,定要大骂这小子是个憨货,三丈巨虎一扑之巨力是你小子能硬抗的?然以屈丰羽的阅历,他如何不知道怎么正确对付虎妖这一猛虎扑食,只是他身后站着一个受伤的陈彦,他若一让,陈彦补救葬身虎口了吗? 陈彦若出了什么意外,失了王仙子信任是小,坏了在王仙子心中的形象也是小,面对一个盛怒的结丹修士,屈丰羽不觉得,即使云鼎派与浩然书院交好,他能完好无损的离开。 三丈巨虎的一扑,光迎面而来的劲风,就让人丝毫不怀疑那力量的汹涌澎湃,宛如一万斤巨石像你砸来! 屈丰羽眼中光芒更加坚定,两眼精光一闪,微微躬身,下盘稳扎,双脚俨然入地三分,手中长刀兴奋的嘶鸣,像是十分期望这一次力量与力量的撞击! 这时的屈丰羽一身的书生气全无,倒像一个沙场猛将,即使他体魄并不健硕,依然一骨子军人一般的硬气! 虽死不退! 儒门弟子温润儒雅,哪里有过这么勇猛的气概! 书生尚如斯,唐军的勇悍,不仅仅是来源于一把锋利的唐刀! 全民尚武的时代,开启一个帝国盛世有何之难? 但是这注定是一次必定会失败的英雄末路! --------- 一条地底暗流涓涓而流。 整个溶洞内,空气极为潮湿,而且还带了一点点腐败的味道,像是什么动物死后,躯体腐烂的臭味。 张予然鼻子动了动,眉毛一拧。 有一股很浓的血腥味! “咔嚓!” 张予然脚一滞,如同被使了定身法一般,呆立站着,那似乎是骨骼碎裂的声音。 张予然与王亚琴同时怔了一下,随即神情变得有些不自然,那一声突兀的声音,好似给这一路的寂静压抑点燃了一把火,躁动的情绪横生,打乱了他们镇定的心境。 张予然定了定神,将仙剑下压,借着仙剑的光芒,他看清了那发出声音的是个什么东西。 枯骨! 他不自主的一震,近乎本能的收回了脚。 虽然那看着不像人的骨头,突然踩上这么一个玩意,还是让人有些不自然,张予然缩了缩脖颈,感觉周围突然更阴深了。 “铿锵!” 匣中四剑全然飞出。 刹那间洞内霞光异彩,仙剑纵横飞驰,将整个宽敞的溶洞照亮。 宛如地狱的一幕! 满洞的枯骨! 溶洞内,中间是一条小小的地底暗河,河两岸却是堆满了白骨!不过看构造,却是一些野兽骨骸。 有老虎、山豹、野熊、野猪甚至毒蛇!飞禽走兽,不一而足!这究竟是一个什么地方,为何会死去这么多的林间兽类? 张予然与王亚琴小心翼翼的在这个野兽坟墓里走着,尽量不去踩踏那些一碰就碎的白骨,虽然不是踩的人骨,但那是一件挺晦气的事情。 “张道友!” 听到王亚琴的喊声,张予然连忙停下,转身看着王亚琴,一脸迷惑之色。 王亚琴顿了下,道:“不知张道友有没有注意到这些兽骨?” “唔……莫非王仙子发现了什么么?”张予然问道。 “张道友,你看,”王亚琴指着一地兽骨道,“这些兽骨,层层叠叠,野兽虽然蒙昧,但除却少许以腐肉为食的外,大多极其厌恶腐肉,就更不要说躺在腐烂的尸体上死去了,而且这些兽骨大多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颈骨有一截的粉碎的,就像……就像是被人捏碎的一样。”说道最后,王亚琴比划着,还做了一个握紧的手势。 张予然点头道:“唔……而且这么多兽类,聚在一起死亡,也是相当诡异。” 接下来,他又沉声道:“想必王仙子也察觉到了,这洞窟内,有一股很浓烈的血腥味!” 他这么一说,气氛顿时更加凝重了几分,洞窟内阴风呼号,如同那些逝去的野兽魂魄在怒号,如游鱼一般在两人周围来回飞驰的木剑“桃花”突然毫光大涨,如怒龙张须,如同遇到生死大敌一般。 “可恶!……又是这千年雷劫桃木!” 一个如恶鬼一般的声音响起,河对岸突然亮起一片红光! 张予然与王亚琴大惊,手中法宝具是光芒更盛,二人向前看去。只见暗河对岸无数兽骨围绕出一个圆形区域,似乎是一个池子,池子周围的野兽骨骸似乎是刚死不久,有些还带着残余的血肉!池子边上的骨骸更是在一滴一滴的流着血! 池子被一片血雾弥漫着,依稀看见里面有六个黑影,似乎是人。血雾上方漂浮着一个巴掌大的东西,就像一个刚出生的婴孩,他面前悬浮了一颗金珠,只见金珠飞速旋转着,那婴孩与金珠之间,有一根金光细线相连,金珠每旋转一圈,便肉眼可见的细小一圈。 “桀桀桀桀……” 血色婴孩缓缓睁开双眼,两道血光射出,如若两把利剑,洞窟内四周岩壁之上忽然亮起许多血红纹路,好似人体脉络,又好似某种玄奥符文。 “桀桀桀……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闯进来!桀桀桀桀……欢迎来到本老祖的‘幽泉凝血阵’!桀桀桀桀……” “幽泉凝血阵!” 99mk.cc。wap.99mk.cc 卷一 蜀道初行 第三十章 双虎 “哦……原来是幽泉老魔头啊,失敬失敬!失敬得很呐!”听闻了这“幽泉凝血阵”,张予然当即哈哈笑道。 那血色小婴孩在血雾里一沉一浮的,尖声道:“你这小辈,居然还认得本老祖?” 张予然嘿然一笑,道:“当然,老魔头你凶名可是大得很呐,早在中州游历的时候,就闻名遐迩,熟稔于胸了。” “桀桀,你这小子倒也识趣。既然知道本老祖盛名,那还不快快臣服,将你旁边那水灵的小娘皮给本老祖献上来,说不定,本老祖还可以绕你一命,让你在身边服侍。”幽泉老祖得意道,说着说着便垂涎的看着美丽如一朵幽兰的王亚琴。 王亚琴寒面道:“你这魔头死到临头了,还满口胡言!” 然而张予然却笑道:“可惜呀,老魔头你现在这幅样子怕是无福消受我们这位美丽可人的王仙子了。” “张道友,你……”王亚琴没想到张予然会这般说话,胸中一口怒气冲出,脸色越发冰冷下来,莲足轻移,自然而然的便与张予然拉开了一点距离。 “你懂什么,老祖我有这凝血池相助,桀桀,只要有足够的血液,再造一具躯体也不是难事!”被张予然言中痛楚的幽泉老祖厉声道。 “哦?”张予然双手抱起,问道,“强横如老魔头你,也有被人连毁两次肉身的时候么?” “住嘴!”血池里血雾翻涌,洞窟内的岩壁上的血红阵纹忽的亮起,又慢慢暗淡下去,就像一个人突然暴怒,血液喷涌,将血管撑得青筋四起。 幽泉老祖小小的脸庞上满是怨恨之色,恨声道:“都怪那可恶的秃驴,还有青城山那该死的臭道士!” “哈哈哈哈!”张予然爆发出一阵长笑,突然收了脸色冷笑道:“你就叫多行不义必自毙!传言你在中州作恶,竟敢光天化日之下血祭一座城池来修行黄泉魔功,不料却被白马寺的高人觉缘大师碰到,觉缘大师心善仁慈,以大佛法就下一城之民,本欲将你这魔头斩首卫道,却被你被逃了,觉缘大师怕你再枉造杀孽,一路追杀到渝州地界,却又碰上云鼎高人青城山庞真人,可谓是上天都不让你活!” 张予然深吸了一口气,讥笑道:“老魔头,庞真人的那‘剑御玄雷真诀’可还好受?哎呀呀,这还是老魔头你,要是换成我啊,早就在庞真人的雷霆下神魂具灭咯。” 那幽泉老祖当然是怒极,小手一拍,血池里传出惊涛骇浪之声,两道血浪冲天而起,像张予然压来。 张予然藐了一眼,五指虚抓,“桃花”、“金吾”、“火鸢”、“秋水”、“沉土”五剑逐一飞回,萦绕周身,“他山”握于手中,他轻喝一声,将“他山”一抛。 “六合抗秦!” 六剑一同轰鸣,缤纷色彩的剑气斩出。 一道剑气大墙轰然出现他前面,两道来势汹汹的血浪猛然撞击在剑墙上。 “轰!” 浪花四溅,强烈的碰撞,使得整个洞窟也有一些颤动。 剑墙就如同一道牢实的大提,任由血浪如何凶猛冲撞拍击,依然巍然不动。 ------- “你不要命啦!” 陈彦翻身而起,一把扯住屈丰羽的衣襟大骂道:“我就没见过你这死脑筋的书呆子!” 虎妖一下扑空,半空之中收力不及,顺势便冲进了山洞里。 陈彦与屈丰羽二人连忙爬起,正准备逃跑,却意外没听到虎妖的怒吼,不禁回头看了一眼。 眼前的一幕却是叫二人有些动容。 虎妖进洞后都没有回头再理二人,而是虎头在一堆衰草间撩动,像是在寻找什么。随着虎妖翻动那一堆枯草,两个肉乎乎的小东西显露了出来,却是两只胖乎乎的小老虎,小老虎颤巍巍的,连眼睛都没有睁开。 虎妖凶悍的气势弱了下去,溺爱的伸出舌头舔着两支小老虎。屈丰羽见那虎妖完全没有防备他们,手中的唐刀缓缓抬起,刀上微光越来越亮,然而他的手一滞。 一只手按到了他握刀的手腕上,屈丰羽惊讶的看去,只见陈彦微闭着眼摇了摇头。 ------- “怎么?老魔头,你就这点能耐么?” 张予然抱着手,看着对岸有些萎靡的幽泉老祖,刚才那两道血浪似乎消耗过大,一招对过之后,那血池的血雾都淡了几分。 幽泉老祖沉默不言,只见他小口一张,徒生一股莫名吸力,他面前的金珠便飞速旋转起来,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减小着! 张予然眼角抽搐,暗恨道:这老魔头的功法好生邪门,竟可吞噬修士的金丹来滋养自身! “张道友请看!”王亚琴温柔的声音响起。 张予然看向王亚琴,随着她所指看去,却还是那幽泉老祖所在,但现在,许是那老魔头萎靡的原因,他下方的血雾依然淡去,露出血池里面的真实景象来。 六人正呈某种阵形盘坐在血池里,血池里血水淹没了他们的大腿。六人皆形如枯槁,脸上尽是痛苦之色,仔细一点,还能看见他们在不自主的颤抖着,就像是在抽搐,张予然暗想,这六人怕是还没有死去。 然而当即他便大怒,因为他看见了那六人面上七孔无一没有流着血。 这也太残忍了! 活生生的抽人血! 还用这种灭绝人性的手段! 张予然咬牙切齿,怎么可以如此残忍! 纵横剑派虽然只讲纵横,不讲正邪。但纵横者的目的是,利用纵横术,平衡天下,使天下相安,免于战火,其根本目的也是向善的。即使如今神州一统,纵横术再无用武之地,纵横之道也渐渐演化成修仙一大派别,但其本义依然是没变的。 持剑纵横者,使天下相安矣! 这么血腥邪异的场景,张予然不能忍! “畜生!” 六剑怒啸,蜂拥着朝那幽泉老祖而去。 “桀桀桀……” 血光突起,凭空化作一只大手,向那六剑拍去,张予然冷哼一声,六剑轰然而散,躲过那血光手掌,向那幽泉老祖的血婴刺去! 空气忽然一震,正在行功的幽泉老祖猛地睁开双眼,竟将那还没来得及吸收的金丹一嘴吞下,六剑悬梁,幽泉老祖轻蔑一笑。 在张予然目瞪口呆之中,那血婴便化作了虚无,同时斩下的六剑便是扑了一个空。 没有肉身的元婴境! “啊!” 王亚琴捧着胸口,嘴角流出一点血丝。张予然回身对着王亚琴就是一指,六剑疾飞而去,擦着王亚琴的耳鬓青丝而过。 “乒乒乓乓!” 虚空中,六剑交替斩击,火花四溅,像是打到了什么实物。 “好小子!桀桀桀……果然不愧为纵横剑派的高徒!” 幽泉老祖恶鬼般的声音从虚空传来,突然,但见青光泛起,一道长绫飞出,像那六把仙剑裹去。 “飞燕绫!好好好……你是曲英碧那老贱人的徒弟么?”幽泉老祖怒道。 王亚琴冷道:“敢口出不逊,毁辱我师娘,魔头受死!”说罢,飞燕绫青光更甚,向那与六把飞剑颤抖的幽泉老祖裹去。 “师娘?桀桀桀……曲英碧那老贱人,居然也有人能制服她,桀桀桀……唔……不好!”幽泉老祖惊呼之下,王亚琴的飞燕绫早已将他与张予然的六把飞剑一同裹来了进去,长绫来回缠绕,里三层外三层,半空中,一只青色巨蛋旋转不已。 王亚琴五指一握,那飞燕绫缠成的青色巨蛋,便慢慢开始缩小! 张予然来到王亚琴身边,笑道:“王仙子这法宝好生神奇,居然连元婴境修士也能困住!” 王亚琴轻轻一笑回应张予然,然后继续操控飞燕绫缩小着。 “哼!就凭一块烂布条也妄想困住本老祖?桀桀桀,给本老祖死吧!”突然,王亚琴的背后突然出现一个血色手印。 青幕亮起! “卷珠帘!” -------- 屈丰羽神情复杂的看着陈彦,手中的唐刀缓缓放下,刀上光芒也渐渐暗淡下去。 两个人,不同的想法。 屈丰羽看着陈彦,心中苦笑,这个小子,看来还是阅历太少来了,刚才虎妖还要他们两个的命来着,现在却挡着自己,不让自己偷袭那虎妖。唔……君子有德,好像这种背后偷袭人,哦,不对,背后偷袭虎的做法,确实是有些小人之举了。 陈彦看着屈丰羽,原来虎妖如此暴怒的原因,只是因为她对孩子的担心,两个大活人,拿着武器站人家虎妖家门口,换谁也忍不了吧?他确实是被刚才虎妖母子,舐犊情深的那一瞬间给感动了。所以才会挡下屈丰羽。 然而陈彦错了,这已不是前世! 劲风袭来,陈彦被屈丰羽拉着猛地退去,如同一只离弦之箭! 一只如同门板一般的巨爪从屈丰羽二人留在原地的残影中划过! “嗷!” 虎妖从山洞里走出,显然是不想轻易放过这两个人类! 惊魂未定的二人缓缓站定,各自后怕的拍了拍胸膛,旋即握紧了手中兵器。 一场新的人虎对峙! 虎妖依然是故技重演,徘徊反侧,寻找二人的破绽。 二人扬起手中兵器,神经紧绷的随着虎妖的动向而相应防备着,汗水从额头冒了出来,沿着脸颊流下,最后流进脖子里。陈彦觉得有些口干舌燥,握剑的手也慢慢有些开始酸麻。 虎妖突然停了下来,四处嗅了嗅,仰天一声长长的虎啸,啸声如波涛一般,在山林里回荡不已。 屈丰羽与陈彦对视一眼,这是在搬救兵? 素来独来独往的山林之王也会叫帮手? “嗷!” 一声沉闷的虎啸响起! 这一次没有回音! 屈丰羽不禁沉声道:“一山能容二虎?” 陈彦猛地转过身去,与屈丰羽背靠背而站,摆出一个两面防御的阵势。 来兽。 三丈半。 黄毛黑纹。 头有“王”字斑纹。 “如果是一公一母呢?” 99mk.cc。wap.99mk.cc 卷一 蜀道初行 第三十一章 绝境? 青幕破碎,就如一个色泽艳丽却又无比脆弱的泡沫。 血色手印威势不减,迅猛的向那个娇小的背影拍去。 “噗!!!” 张予然目瞪口呆之中,殷虹的鲜血覆满了他的双脸。王亚琴霎那间面如金纸,明亮的眸子如同快燃尽的烛火,慢慢失去光彩。犹如一朵开得正艳的花儿顷刻间失去生机和活力,她刚才还捏着法诀的手缓缓垂下,向着张予然倒去。 “王仙子!”张予然扶住向他倒来的王亚琴,与此同时,六剑飞回,各自悬立,将他二人护持在中间。 “桀桀……反应倒是不慢,不过道法还未到家啊,桀桀,小娘皮。” 幽泉老祖的声音空荡荡的飘荡在四周,话语间,又有一个血色手印在虚空中慢慢凝结,指如嶙峋枯骨,猩红无比。 张予然根本没有理会幽泉老祖,小心翼翼的扶着伤势不明的王亚琴就地坐下后,掏出一颗灵气四溢的丹药,也顾不得什么男女之别了,替王亚琴喂下,然后法力暗运,手法玄妙的在王亚琴身上点了几个穴位,护住她的气脉,勉强稳住了伤势扩散。 “无知小辈,都死到临头了,还有闲心去救你的小情人,桀桀,也罢,本老祖难得做一回好人,就送你们两个一起,黄泉路上也有有个伴儿,桀桀桀……”幽泉老祖话音未落,眼底一丝隐藏极深的厉色一闪而过,虚空中的血色手印血光大涨,带着无可匹敌的声势落下! 张予然冷喝一声,王亚琴此刻正在疗伤,二人自然无处躲避。木剑“桃花”轰然插入地面,刹那间,绿芒大盛,一棵参天古木显化而出!撑起一片宛如华盖的绿色光幕。 “轰!!!” 血色手印一掌印在古木撑起的华盖之上,古木无恙,反而是血色手掌生起缕缕青烟,枯骨一般的猩红手掌竟有些扭曲的弯起。 “可恶!又是这千年雷劫桃木!”幽泉老祖抓狂的怒道。 自古以来,在人类先祖的探索摸索中,发现天地之间,那些让人敬畏恐惧的阴灵鬼类,亦有几种木材让其畏惧无比。久而久之,人们便有家门之上悬挂驱邪木材以求平安的习俗。其中,唯以桃木最为平常易见,而桃木的年份越久,对阴邪鬼类的震慑越是强大。一般而言,百年桃木便已是珍品,即便是家底殷实的人家也不愿将其挂之门外,而是供其高阁。随着人们的争相砍伐,百年的桃木已是绝迹,千年的就更不要说。 千年而精,木也是如此。对于桃木这种普通的木头来说,能绵延活上一千年,那便是天地眷顾之极,有着启智成精的资格。然而万物入道,并非像人类修真炼道那般容易,要想开启灵智,需经历的磨难更是人类难以想象。 欲成精,先历劫!这是自古不变的规则。除却成精之前须经历的各种天灾人祸,最后还必须承受天地的雷劫考验,才拥有被大道承认的资格。然而修士之看到精类的神异和奇特,却不知那些在天雷威严下劫化飞灰的天地灵种。 而张予然的木剑“桃花”,却是属于中间一种。侥幸渡过了雷劫,灵智却未得以开启的千年桃木。 可惜的是,木剑显化的古木只能被动防御,却无力进攻,幽泉老祖那血手被这古木克制,发现无法攻破古木光障之后,立马便收起,悬停在半空,一沉一浮的,就像一条阴冷的吐信毒蛇。 收回血手的幽泉老祖,眉头大皱,现下这桃木飞剑所化的古木恰好克制他的道法神通,倒叫他有些棘手了。望着那被古木光华包裹的两个年轻修士,幽泉老祖贪婪的舔了舔嘴唇。 精元多么充沛的两具肉身啊,有了这两个结丹境的法体,本老祖还用得着去找那些低劣凡夫滥竽充数?要是再来几个这样的结丹境修士,本老祖再凝聚一具肉身也不是不可能! 然而眼下古木庇护之下,宛如刺猬一般的张予然二人,却让他难以下口。 幽泉老祖眼珠一转,心头生出一计。 张予然见那血手又有来犯之势,连忙法力一涌,古木的光芒顿时又涨了几分,然而那血手还没接触到光幕,便又突然缩回,张予然微微松了口气,灌入的法力又减小几分,这支持法宝显化,显然也是颇耗法力的,眼下,形势被动,尚未有脱困之法前,他只能尽量减小法力的消耗了。 然而那血手去而又复返,张予然只好又输入法力,小心防范着,但是那血手又一次退后。如此反复几番后,张予然脸色阴沉下来。 那血手不见消耗,自己的法力却在这一张一弛中慢慢减少。傻子都看得出来,那幽泉老祖玩的什么伎俩了。 张予然默默掏出一个玉瓶,心疼的看了一眼,仰头服下一颗自那玉瓶里倒出的丹药,灵药入口,顿时张予然精神为之一振,有些枯竭之态的法力也开始有些许恢复。 幽泉老祖大怒,倒是漏算这一点,自己以血手神通拖延消耗那小子的法力,好待他法力枯竭,木剑显化之物便不攻自破,到时候,这两个小辈还不是他案板上的鱼肉?他哪里想到张予然身上会有着能回复法力的稀世灵药。 眼下他却是进退两难了,自己以神通消耗那小子的法力,但是自己这血手神通消耗也是极大的。幽泉老祖一咬牙,脸上闪过一丝决然之色。他目光阴冷的看着张予然,而今之计,唯有与他耗着了,万不可叫这小子知道我的深浅。 哼!法宝显化,本就是异常耗费法力之举,我倒要看看你能撑多久! 于是幽泉老祖便继续用着血手神通与张予然消耗着,几个回合下来,张予然已经连服了数颗丹药,幽泉老祖的神通却没见丝毫减弱。 张予然的脸色有些发白起来,按理来说,这幽泉老祖没了肉身道基,仅凭着元婴施展神通,那是极为伤害本元的,但是这一番斗法下来,那幽泉老魔头元婴却不见一点萎靡之色,神通威力也是不减,这便有些让他无力起来,结丹元婴虽一境之差,但其中的差距就好比小湖与汪洋的差别,自己虽有着灵药之助,但灵药有限,一旦灵药耗尽,怕就是自己二人殒命之时了。 “张道友你无需担心,老魔头的神通名为‘阴阳血手印’,乃是东原沧州阴阳宗的道法神通。”就在张予然苦思冥想那幽泉老魔头是以何施展神通的时候,王亚琴的声音突然响起。 张予然脸上浮现出一丝欣喜,有些急躁慌乱的心绪也顿时安定了不少,他转过头去,看见王亚琴依然在运功疗伤,清丽的脸庞上,气色也好了不少。 王亚琴声音有些虚弱道:“‘阴阳血手印’乃是阴阳宗不世秘法,威力极大,但同样消耗也是极大,而且施展条件更是苛刻,必须以血气为引,方可施展,张道友你是纵横弟子,两千年前,那一劫,贵门五百剑士走沧州,想来贵门对阴阳宗的道法神通也是有记载的。这老魔头肉身被我云鼎派庞元庭真人以‘剑御玄雷真诀’毁去,单凭元婴是决计无法施展‘阴阳血手印’的,这洞窟里唯一有血气之物,便是那血池所在,因此,我猜测,这老魔头凭借之物必是那血池。” 王亚琴这么一说,张予然顿时豁然开朗,同时大拍了一下自己的后脑勺,论对阴阳宗的熟悉程度,这天下除了纵横剑派,没有哪家敢说第一。门中先辈当年五百剑士走沧州,留下如此之多关于阴阳宗的典籍,自己居然没有第一时间认出老魔头的神通为何,真是丢脸丢到姥姥家了。 他向那血池看去,果见血池已有些干涸之感,原先满池的血水,现在看来也算是所剩不多,看来那幽泉老魔头的神通也是强弩之末了! “桀桀桀……好命大的小娘皮,受了我一记‘阴阳血手印’,居然还没去见阎罗,不过,就算你们知道我这血池又怎样?”被王亚琴一语点中弱点,幽泉老祖索性收了神通,阴恻恻的厉声道,“你们一样逃不出本老祖的手掌心!” 王亚琴冷笑道:“要是被真正的‘阴阳血手印’打上一掌,说不定我就真的就此身亡了,不过,哼哼,老魔头,你的道法神通也好像未到家啊。” 此言一出,可谓是活生生的打了幽泉老祖的老脸,幽泉老祖面容抽搐扭曲着,正要发作,然而王亚琴又道:“看老魔头你这半生不熟的‘阴阳血手印’,怕是哪位阴阳宗弟子遭殃了吧,哼,魔门就是魔门,对付起同道来,也是如此心狠手辣,真叫人佩服!但是你行不义,亦遭了天谴,所得‘阴阳血手印’并不完整,修炼走火入魔,在中州做出要血屠一城的惨事,还借口修炼黄泉魔功遮掩,害怕被阴阳宗高人追杀,真是可笑!不知我说得对否?老魔头!” 幽泉老祖神色阴晴不定,忽而又放肆大笑道:“你这小娘皮倒是聪明,猜透了些关节,但是,又如何?” 说道最后,幽泉老祖面色一寒,也没见他如何动作,忽然见四周石壁上便浮现出条条惊悚的红色纹线,一闪一闪的,似乎里面有什么东西在动一样,不一会儿,整个石窟,包括张予然与王亚琴所在的地面,全都布满了那些诡异的猩红纹线。 张予然忽然脸色一阵抽搐,身体竟变得有些乏力起来,浑身气血更是沸腾不已,欲涌而出。王亚琴本就受了伤,情况更是严重,如一根风中小草,飘摇着,摇摇欲坠。 幽泉老祖放肆大笑着,尽是癫狂之色,他的血婴小手打出道道邪异光华,每打出一道,血婴灵光便暗淡一分,显然已经用上了极为珍贵的元婴本元了。 血池之力,被他前面施展“阴阳血手印”一番消耗,所剩无几,而现在不借“幽泉凝血阵”,怕是奈何不了那两个年轻修士了。这要是被他们二人拼死逃出去任何一个,对于自己来说,都是必死之局。现下唯有强行催动邪阵,借着山体掩盖自己的法力气息溢出,迅速将这二人解决掉,虽然是个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之举,但能争得一线生机,也是值得的。 幽泉老祖催动着邪阵,整个洞窟内,满是猩红的光芒,张予然二人就如同狂风暴雨中的一叶扁舟,幽泉老祖的脸上阴沉得出水,但却带着一丝决绝。 魔道之人,本就是不择手段来为求快速的提高道行,因此,冒险赌博,稀疏平常。 这一局,对幽泉老祖,对张予然与王亚琴。 都是绝境? 99mk.cc。wap.99mk.cc 卷一 蜀道初行 第三十二章 双赢 洞内。 幽泉老祖与张予然王亚琴都各自陷入一场生死危机中。 洞外。 陈彦与屈丰羽,处境也不乐观。 前有母虎,后有雄虎。 本来面对母虎一只虎妖,屈丰羽就够棘手的了,如今又加入一头雄虎,见其体型,只怕是实力不下于母虎! 两虎聚首,自然是不会给二人一点喘气之机。这种近乎必胜的局面,让这两个山林的顶级猎食者连本能的谨慎都丢弃干净。 狮子搏兔尚用全力,猛虎扑人更是不会保留力道。 这两个塞牙缝都不够的渺小人类,在两只虎妖眼里,不过就像两只供其玩乐的耗子一般。 谁都没理由不相信,这两个人类能再一次躲过两头巨虎的扑击!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一个月白色的光罩突然撑起! “轰!!!” 两只虎妖重重撞在光罩之上,瞬间光罩突然暗淡了一下,仿佛力道再大一点,它就会破碎,然而它终究是挺过来了,盈盈的月白光芒,硬是将两只虎妖挡在了外面。 两只虎妖趴在光罩上,虎眼中,满目的不可置信,月白光罩中两个人类,此刻是离得那么之近,仿佛只要轻轻一探,便能将他们置于虎爪之间玩弄,然而就是这一层薄薄的月白光罩,让一切都是这么近又那么远。 “哇!” 一口鲜血汹涌而出,将屈丰羽的整个下巴染红,然后又淌到他的胸前衣襟上,不一会儿就打湿了一大片,官服是红色的,因为鲜血的浸染,更显得猩红了。 屈丰羽踉跄了一步,面色有些难看,两虎之力,岂是那么好受的?陈彦一把将其扶住,他刚入道不久,只知修炼,不知疗养之道,焦急得只好手胡乱按在屈丰羽背上,将一个多月以来,修得的微末灵气渡了过去。 病急乱投医,虽说是无奈之举,但于修界来说,却是极其危险的行为。屈丰羽硬受了一次二虎之力,体内灵气正紊乱无章,此时体外若是胡乱渡入灵气,那便是致命毒*药,而不是救命之举了。 陈彦亦是好心,但是又不懂疗养之道,却是无从责怪,屈丰羽连连摆手,艰难道:“没事……没事……陈兄你不用帮我渡入灵气了,我没事的,只是受了二虎之力的震荡,体内灵气紊乱,陈兄你现在还不懂疗养之道,万不可再与我渡入灵气了,任由我自己调养吧,不过还是万分感激陈兄的好意。” 陈彦脸一红,原来自己差点酿成大错了,不说屈丰羽的话也对,屈丰羽有着灵海之境的修为,丹田宽阔,体内灵气浩瀚如海,陈彦这点灵气,杯水车薪都算不上。 见陈彦悻悻收回了手掌,脸上还有些尴尬之态,屈丰羽苦笑了一下,还是伤势为重,于是沉下心来,提气疗伤。 天下仙法,道门重心境,佛门重“空”,而儒门重沉稳。儒门修行,尊崇“中庸”之道,讲究平衡,也就是陈彦前世的德智体美全面发展的思想,每踏一步,都步步为营。 是故,儒门弟子修行或是不快,那基础却是极为扎实的。正是有着厚实的底子,屈丰羽只一提一压之间,便将些紊乱的灵气一一理顺,伤势也转好不少,只是经脉受了巨力震荡,却是要一些时间温养行了,不过接下来的一场恶战,却是不会给屈丰羽这个时间了。 “方才我用的是‘金玉良言’之术,此术虽能暂时抵挡两只虎妖,但却不是长久之计啊。”屈丰羽满面忧色道。 云鼎有“一道四诀”威震天下,纵横剑派有纵横剑道无双于世间,白马寺七十二绝技三十六神通更是号称力压天下仙门,而阴阳宗的“阴阳术”玄奥诡异,最是让人不寒而栗,荒火宫的“阎罗刑典”上载诸般残忍刑术,更是叫人谈之色变,天机阁遁世于外,单一座“云上城”就足见其机关之道的厉害了。 而浩然书院作为儒门马首,门内种种道法神通可都与手中之书有关,除却惊艳天下的“六艺”之修,便是这“金玉良言”最是出名了。此道类似于道门的律令,佛门的禅语,同为真言之道。以口出之语,带有莫名伟力。 陈彦问道:“这个不能重复施展么?” 屈丰羽苦笑摇头道:“所谓一语成谶,真言之道,本就讲究言出必行,若是可以反复像道法那样重复使用,那世上三千大道就没有必要存在了。” 屈丰羽指着天道:“天道是公平的,真言之力,在天道之下产生,就必须遵循天道的规则,无法不漏!” “无法不漏……”陈彦默默念着,以他现在的见识,理解四个字还是需要一定时间的。 突然间,陈彦似乎觉得附近天地忽然亮了下,他抬起后,脸色忽然一阵剧烈变化,先是震惊,然后是惊恐,最后是绝望。 屈丰羽握紧了手中唐刀,浑身气势一震,官服长衫无风而动,月白光罩缓缓消散,而他缓缓举起了刀。 这时,天上忽然出现一剑青光! -------- 身陷邪阵,面对幽泉老祖不顾元婴精元的强行催动阵法,张予然暗暗握紧了“他山”,纵横剑派专精于剑道,于阵法一道,却是不擅长。 “王仙子,贵门于阵法一道,颇为精通,不该如何解这邪阵啊?”张予然满面忧愁道。 然而王亚琴却轻摇螓首道:“要叫张道友失望了,阵道一学,艰深难懂,我虽然懂得些粗浅的阵法,但是要解这个邪阵,还是差得太远了。” 张予然挽了一个剑花道:“看来只有强力破阵了!” 然而王亚琴没有回应他,只是默默取出一架琴来,玉手轻轻试拨了几下琴弦,便有悦耳琴声飘扬而出。 张予然不明所以然,问道:“王仙子,你这是……?” 王亚琴没有理他,反而是自顾自的弹奏了起来。亮丽的琴声徐徐响起,渐渐如潮水般司仪开去,,充盈着洞窟内的每一处空间,琴声中仿佛有一个精灵在随风而舞,舞姿优雅而高贵;有好像一朵朵艳丽的玫瑰次第开放,飘逸出音乐的芳香;忽又如山泉中蜿蜒而来,缓缓流淌。 张予然闻着琴声,不知不觉便沉静了下来,突然一个高音,张予然浑身一颤,穆然惊醒,竟然觉得神清气爽,就连被那老魔头的邪阵引发而沸腾的气血也平静了下来。 张予然深深吸了一口气,正欲赞叹王亚琴琴声的神妙,忽然他眉头一拧,这幽泉老魔头怎么不见了声息? 这时却听着幽泉老祖厉声道:“音律之道,直取神魂……桀桀桀……可惜小娘皮你打错了主意,本老祖连肉身都没有了,六识一闭,弦音不入耳,你能耐我何?桀桀桀……” 音律之道,以乐音入道,以听觉制人。一般而言,凡人不能随意控制自己的听觉,然而修炼有成的修士,却可以主动封闭六识,使音不入耳,光不入目,气味不入口鼻,由此而来,以音律入道的修士,修炼最是艰难,修界擅长音律一道的修士简直就是万中无一,而且两极分化尤为严重,要么就是修为低微,停滞不前,要么就是声震一方的大修士。 以音律成道,自然有独特的方法对付修士能自闭六识。但是像幽泉老祖这种肉身损毁,仅剩一个元婴存世的,却是极为罕见。没了肉身,这六识封闭起来更是干脆,元婴本来就是修士一身修为的精华之物,纯灵之体,只需真元稍微流转,便可真正做到“两耳不闻窗外事”,外力不可破也。 王亚琴冷笑说道:“我一个结丹境修士怎么敢在神魂一道上挑战堂堂元婴境修士,但是……我有说过是针对老魔头你么?也太高看你自己了!” 世间道法神通,按攻击类别分,可分为伐身与夺神两类,前一种最为常见,大多道法神通通过毁坏对方肉身来达到取胜的目的;而后者,较为少见,攻击对方神魂,来达到取胜目的,而且无影无形,叫人难以防范。 说罢,王亚琴琴声急转,忽然变得如夏日骄阳一般酷烈起来,让人一听,竟有心烦气躁之感。随着琴声,空气也有几分燥热起来,贯穿洞窟的那一条地下暗河,河水一改先前平缓之态,变得如同沸水一般。 张予然压抑住再一次沸腾的气血,勉力又将“桃花”所显化的古木壮大几分,他贴近古木站了,才觉得轻松些许。 忽的琴声急转而下,变得悠扬起来,忽高忽低的,宛如深秋阵阵的秋风,萧瑟而凄凉。 张予然一手捂住胸口,由热转冷的极具变化,宛若被巨力抬到一个高处,然后突然一脚踩空的那一种凛然。正当他还在适应那一种突然之间的转变,琴声却越发变得冰冷起来。 一滴水,刹那之间,变冻结成为了一粒冰珠! “轰!!!” 暗河之中,突然冲起一根巨大的水柱。水柱冲到洞顶,并未下落,而是沿着洞顶铺散开去,化为淡蓝色的寒冰,洞窟内顿时横生一股寒凉之气。 下一刻,琴声里,淡蓝色宛如一朵娇艳的牡丹盛放,慢慢淹没了这个小小的天地。 --------- “嘭!” 一只身躯三丈半之长的巨虎重重倒在地上。 陈彦望着那个正收剑还鞘的白衣青年,怔道。 “熊师兄?” 99mk.cc。wap.99mk.cc 卷一 蜀道初行 第三十三章 愤怒 那有些矮小的白衣青年蓦然转过身来,嬉皮笑脸道:“啊哈哈哈,老八,好久不见啊,嘿嘿嘿。” 陈彦眼皮一番,露出一副白眼表情,这个七师兄呐,真是王师姐到哪,他到哪儿。 白衣矮修士走了过来,拍了下陈彦的肩膀,笑道:“陈师弟啊,师兄我可是救了你性命啊,你的不感谢我就是了,怎么,连个招呼也不跟师兄打了么。” 说着,他拿手捶着自己的胸膛,痛心疾首道:“哎呀,这师弟才下山几天,就学野了啊,师兄都不认了,唉……” 然而陈彦却不理他,在山上的时候,早就与几个师姐师兄熟络了,私下向来没什么礼数,随意得很,他双臂抱起,一腿弯曲,一腿打直,做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语气有些古怪道:“师兄呐,咯,师姐在这山洞里面呢!” 果不其然,以听到王亚琴的消息,熊宁的注意力里面便被分散开来,没有继续与陈彦调侃,而是一脸担忧的望向了山洞。 “在下浩然书院屈丰羽,刚才多谢道友搭救了,要不是道友,我二人就只怕是葬身虎口了。”屈丰羽走过来,感激道。 本来被二虎夹击,屈丰羽一人难敌二虎,心中对此战那是不报什么生还的希望,哪知,月白光罩消散之际,天上忽然降下一道剑光,当场便将那母虎,一剑斩杀。屈丰羽也是反应迅速,当即一把便将陈彦推开,自己挺刀迎向那雄虎。 本来如同绝境一般的局势,因为熊宁的突然加入,胜利的天平顷刻就歪向了他们这边,屈丰羽与熊宁生平第一次遇见,配合却是相当默契,二人围攻之下,那实力不亚于母虎的雄虎,亦是败落被击杀。 熊宁抽回思绪,看着眼前英俊潇洒的屈丰羽,愣了一下,不过倒也没失了礼貌,抱拳笑道:“云鼎派藏剑峰熊宁,见过屈学子,多谢屈学子照顾我的师弟了,给你添麻烦了。” 屈丰羽摆了摆手,道:“没有的事,王仙子交待之事,在下差点没有办好,说着真是汗颜。” 一提到提到王亚琴,熊宁脸色顿时就变得有些不自然起来,眼中同时闪过一丝暖意和担忧,不过为了不被其他人发现异样,他还是只一瞬间便收拾住情绪,道:“哦……对了,既然亚……师姐她还在洞里,现在妖虎已经斩杀了,我们快进去看看吧,希望不要遇到什么危险才是。” 屈丰羽也表示赞同道:“嗯,是极是极,方才王仙子命我们在外面等候,就是怕我们进去遇到什么危险,现在妖虎已除,想来是没什么危险了,唔……王仙子和张道友进去这么久了,还没出来,怕是遇到了什么危险,现下也无事,不如我们进去看一下吧,说不定还可帮到王仙子他们呢。” “什么!”熊宁眉毛一挑,脸色顿时变得极其不自然,“还有一个男的?” 屈丰羽不明就以道:“唔……这有什么问题吗?” “额……唔……”熊宁瞬间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不过听到她跟一个男修士单独在洞里,他心中莫名的便有些不安起来,好似有一块石头堵住了他的心门,叫他有些心塞气闷。 熊宁眼角余光瞄到陈彦好似在偷笑,脸色连忙忽变,目无表情道:“没事没事,唔……我们进洞去看看吧。” 说完他又转过身对着陈彦道:“师弟你就不要进去了,在外面等着就好。” “怎么又是我!”陈彦一脸诽复不已。 难道这就是马善被人骑,人善被人欺,修为低了就只能守门了是么? 然而,熊宁自然不理会陈彦的抗议,与屈丰羽一前一后便进洞去了。陈彦看着熊宁的背影,摇头不已,师兄啊,你后面那个小白脸才是你的情敌,唔……那个姓张的剑修貌似也不赖啊! 见到熊宁与屈丰羽的身影渐渐淹没在幽暗的山洞,陈彦无事,四下看了看,见到左近有一团堆砌的枯草,陈彦突然一拍脑袋,方才不是见那母虎在这枯草中有两只小虎仔么。 陈彦一撩衣衫下摆,蹲了下来,在那对枯草中翻找起来,果不其然,没几下,陈彦手便停住,入手两团温润之物,陈彦脸上浮起一些欣喜,双手以用力,便一手一只,拿起两团毛茸茸的肉球来,可爱无比。 陈彦将两只颤巍巍的虎仔怜爱的抱在怀里,就地盘坐来下,轻轻的抚摸着虎仔那柔软的容貌,慢慢的陈彦目光有些发直起来。 忽然指尖传来一些异样感觉,陈彦低头一看,只见一只虎仔摸索着,咬在他的食指上,新生小虎仔,牙齿还未锋利,陈彦任由着虎仔贪婪的吮吸着自己的手指,不由心生可怜,小东西看来是饿了,不过自己可没有东西给它吃啊。 突然,陈彦猛然一抬头,脑海中似乎突然划过一道闪电。 这两个小东西的父母可是被自己这几个人杀死的啊。 认真的说起来,虎妖并无过错,二虎不过是在保护自己的孩子罢了。然而他们也没有错,只不过被虎妖攻击了,被迫还击而已。说到底,这一场杀戮,还是他们引起的,要是他们不来这个山洞,虎妖不会因为孩子的安全威胁而发怒,两只尚还幼小的虎仔也不会这么早就失去双亲,嗷嗷待哺。 这是一场谁都没有过错的争斗,所争不过就是生存二字,但最终还是人类占据了胜利者的角色。陈彦不是那种迂腐不化的人,不过既然已经发生了,对错都随着时光逝去,他要做的就是从中得到明悟,所谓“不二过,不迁怒”。人们最喜欢的就是事后君子,将罪责尽数推脱,而陈彦前世可算个格格不入的愤青,最是看不惯这种姿态。 陈彦安静的抚摸着两只虎仔,目光缓缓抬起,悠悠扫视着两只虎仔的家园。石壁嶙峋而冰冷,仿佛在述说虎仔的不幸,又似在谴责这群人类血腥的双手。 忽然,一丝异样的味道飘入陈彦的鼻子。陈彦抽了抽鼻子,大为皱眉。 腐臭味! 老虎虽然外表粗犷,但却是几乎秉承了猫科动物所有的天性。其中便如这洁癖。猫科动物向来极其厌恶腐肉,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下,是碰都不会去碰一下,更何况是在其巢穴里。 陈彦轻轻将那两只虎仔小心放回枯草中,然后站起身,在洞里,循着那让人作呕的臭味走动着。 虎妖虽然体型巨大,但对巢穴的大小选取却也只是适合就好,没有如同那些个异志杂说之书中所说的,妖怪的洞穴都是高大宽敞,阴冷幽深的。所以陈彦不一会便寻到了气味的来源,一个毫不引人注目小角落。 陈彦慢慢俯下身子,闻了闻,随即便伸手扒开碎石,见没发现,又随手找了根木枝,撬开泥土,一些细碎肉条便显露出来。 陈彦捏着鼻子,用木枝将那些细碎肉条挑起,放在眼前查看。 肉条犹如一根根的麻绳,沾满了泥土灰尘,却依稀能辨认出上面粘连着许多绒毛。陈彦突然放开了捂住鼻子的手,眼睛慢慢一咪,看着那些肉条。 好平整的切面! 这决计不是兽类牙齿能撕咬得出来的! 他放下肉条,又拿着木枝在那片土地上拨弄起来,不一会儿,更多的肉条便滚落出来,陈彦心中大动。 忽然! 陈彦手一停! 看着坑里的那个东西! 一股怒火莫名升起,几乎那么一瞬间就如狂涛一般将他淹没。 “畜生!!!” --------- 熊宁跟屈丰羽沿着张予然他们走过的路,一路急急而行,很快就来到了山内石窟前。 只是现在洞口已经被寒冰堵住,熊宁与屈丰羽二人相互交换眼神,连忙跑到冰墙面前。 “是‘易水寒’!”熊宁一手摸着白气浩淼的冰墙,沉声道。 “什么?”屈丰羽迷惑问道。 熊宁退后一步,道:“古曲《易水寒》,传说大秦始皇雄才大略,奋六世之余烈,振长策而御宇内,吞二周而亡诸侯,履至尊而制六合,执敲扑而鞭笞天下,威震四海。大秦铁骑踏破山河,虽史无前例一统神州浩土,但害得六国国破家亡,燕太子丹事荆轲刺秦王,后人纪念荆轲,遂有此曲,这曲于凡俗便是遗世惊曲,以道法弹奏,威力更是不凡了。” 屈丰羽赞道:“好神妙的曲子!”儒门修行有六艺,分别为琴、棋、书、画、剑、御六者,其中琴艺音律之道,他自然是一点也不陌生,试问这天下仙门,还将音律一道拾起,命门下弟子必须修行的,也唯有儒家仙门了。 熊宁沉吟了片刻,忽然惊道:“不好!亚……唔,师姐他们怕是遇到了凶险。” 言罢,他便唤出仙剑,顿时青光大盛,猛地像那冰墙劈去。 有龙吟嘶吼! 龙影隐现! “轰!!!” 冰屑飞溅,整个冰墙,在熊宁一击之下,破碎开来,石洞重新打通。 屈丰羽赞道:“熊道友,好道法!” 然后熊宁完全没有理他,急匆匆的便冲了进去。 “亚……师姐!你怎么了?” 张予然搂住王亚琴的一边肩膀,将她小心扶起,突然,听到一声男子怒吼,他惊愕的抬起头。 只见如同一头怒狮一般的持剑男子朝他冲了过来! 99mk.cc。wap.99mk.cc 卷一 蜀道初行 第三十四章 冷言 看到怒狮一般的持剑男子向着自己冲来,张予然一脸错愕,突然间他好像意识到什么,他低头看了看虚弱王亚琴,突然觉得好像自己就这么搂着她并不是太雅观,难免别人会有异样的眼光,张予然只觉头皮似乎一阵颤栗,如同被针刺一般松开了扶住王亚琴的手。 “啊……这个……这……这个,道友你别……别误会,王仙子她只是施法过度,有些虚弱罢了。”张予然连连摆手,尴尬解释道。 熊宁小心接过王亚琴,任是怒气未消尽,质疑道:“是吗?” 张予然低垂着手,站在一边,尴尬的抽动着嘴角,勉强的笑了笑,便不再说话,他心下冷汗滴落,这种事情,还是真不好解释呢! 这时,王亚琴突然开口断断续续道:“是这样的,师弟你想到哪里去了,还在张道友面前如此失礼,这次能除掉那幽泉老祖,还多亏了张道友仗剑相助,要不然我就殒命于此了,你还不快道歉!” 说罢,她因法力透支过度而有些苍白的脸,竟慢慢有了些酡红之色。按藏剑峰祖训,能驱物通灵者,便许下山历练,寻找天材地宝祭炼法宝,这熊宁修成通灵之境,却没有遵循祖训,下山历练,惹得巴天石大怒不已,及至灵海,依然居于藏剑峰上,迟迟不肯下山,待到王亚琴闭关凝结金丹后,方才依依不舍的被巴天石一脚踹下了藏剑峰,入世历练。没想到回来后,便成为了王亚琴的一根小尾巴,拿陈彦的话来说就是:哪儿有王师姐,哪儿就有熊师兄! 此次下山,巴天石只点派了王亚琴与陈彦二人。虽说藏剑峰弟子,修为到了通灵之境之后,便不再约束出行自由,然而下山亦须向师父巴天石报备一声,这次熊宁怕是瞒着师父巴天石偷偷下山来的。 一般而言,女子远比男子更早熟,熊宁脸皮薄,不好意思点破,王亚琴兰心慧智,又如何不懂其中情意。饶是熊宁有着灵海之修,又历经入世历练,心性还是这么略显幼稚,做事冲动,叫外人看了笑话。 熊宁被王亚琴这么一说,脸色一红,知晓自己又一时心急冲动闹了笑话,正扭扭捏捏着要说话,却听张予然爽朗道:“没事没事,咦……道友这柄仙剑好生特别。” 只见熊宁手上提了一把充盈着淡淡金光的长剑,剑刃较普通长剑要略宽一些,剑挡饰以张口怒龙,剑身自龙口中吐出,剑把似以某种名贵的紫檀装饰,檀木上雕饰着栩栩如生的鳞甲,留出一个龙尾作为剑尾。整剑虽然造型古朴,但在淡淡金芒,到有些富丽堂皇之态。 张予然双眼放光的盯着熊宁手上提着的宝剑,纵横剑派专精于剑,更痴于剑,对于这样一群用剑狂人,一柄好的仙剑,那是比美色财宝都要重要! 见张予然盯着自己的法宝,眼睛都要发绿的样子,熊宁吞了吞口水,藏了藏法宝,道:“这柄剑叫‘狂龙’,非是我所炼制,乃是我在剑门关外一处古修洞府中所得。” “剑门关?”张予然沉默了一下,忽的又一拳砸在手心,一副莫大遗憾的样子道,“哎呀,早知道,就在那里多溜达一会了,这么好的剑啊……” 他还未说完,见熊宁一脸戒备的看着他,张予然顿了顿,哈哈笑道:“这宝物嘛,自古有言,有德者居之,道友能得此神剑,仙缘之好,真是让我羡慕啊……” “张道友快别说了,快把那幽泉老魔头被冻结的元婴收拾了吧,免得又多生什么事端,就不好了。”王亚琴抿嘴笑道。 张予然一拍后脑,恍然道:“是是是,可不能再这老魔头跑了!” 说罢,他翻手之间,一个玉盒便出现在手中,又深深得看了一眼熊宁的法宝,惹得后者当即虎着一张脸,才嘿然一笑而去。 因为整个洞窟都被王亚琴冻结的关系,那条暗河早已是河水凝结成坚冰,是以张予然拿着玉盒自河上直接就走了过去,来到血池面前。 那幽泉老祖为了操纵“幽泉凝血阵”,这血池又是邪阵阵眼所在,是以便飞回了血池。哪想王亚琴奏“易水寒”之曲,将洞窟化为一片冰天雪地,一切有形实物都被无情冻结,血池自然便停止了运转,大阵不攻自破,连幽泉老祖的残余元婴都被冻结在一块红色坚冰中,想他当初还妄图躲进血雾中来抵抗王亚琴的冰冻,没想到到头来竟成困助他的牢笼。 张予然定了定神,取出锋利异常的“他山”,将那幽泉老祖元婴从寒冰中挖了出来,哪想那幽泉老祖还有生息,刚一挖出来,便听着寒冰里,幽泉老祖瓮声瓮气的骂着,言语可谓是粗俗不堪,难听之极。 大概是些什么张予然二人趁人之危,枉为正道所为,还有什么若他没有被姓庞的狗杂种毁去肉身,耗费了大量的元婴本元,才会打不过之类的。张予然皱起眉头,猛得摇了摇头,一副全然不理会的样子,一手拿着困着幽泉老祖元婴的冰块,一手比划着,似乎是在写字,不一会儿便见有金色光芒自他的指尖飞出,隐没在冰块上,冰块上一个个符文亮起,然后又暗淡下去,那幽泉老祖的声音也随着这些符文的亮灭,变得越来越小,最后彻底安静了。 张予然深深的吸了口气,缓缓呼出,翻手,玉盒现于掌间,张予然打出一道灵光,“吱嘎”一声,玉盒打开。 “吱嘎”又一声,玉盒关闭,张予然二指夹起一张金黄符箓,贴于其上。 一代魔头,就这样简单的了结了。 做完这些,寒气逼人的洞窟里,张予然的额头居然留下一滴汗水,张予然随手拂去,长长舒了一口气。 总算是有惊无险啊! 要不是那幽泉老魔头被庞真人毁了肉身,在一个大真人手下苟且偷生,耗费了太多元婴本元,导致元婴虚弱,不然就一个元婴,也不是他们现在能对付的。 不过话说回来,元婴现在虽然是一个让他们仰头的境界,但元婴无紫府,就谈不上出窍神游。没有紫府归宿的元婴,若单独存于外界,对于修士来说,那就真跟小婴孩没什么区别了。 摆开这些杂念,张予然摇了摇头,准备往回走,余光不经意间看到六个突兀的身影,张予然把目光投向王亚琴、熊宁所在,王亚琴轻轻的点了下头。 张予然叹息一声,露出一些同情之色,大手一挥。 六剑飞出。 -------- 却说张予然、王亚琴、熊宁、屈丰羽一行四人,走出山洞,只见陈彦抱着两个毛茸茸的虎仔,目无表情的站在洞口等着。 王亚琴慢慢走到要他面前,扬起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柔声道:“你还好吧,师弟?” 陈彦一个警觉,回神来,强颜欢笑道:“没事,让师姐担心了。” 王亚琴轻轻点了下头,忽然身体又晃了晃,想来是法力透支的遗症还没有痊愈,身体有些虚弱。陈彦连忙一把抱住虎仔,一手插入王亚琴的臂弯,将她扶住。 陈彦担忧道:“师姐,你怎么了?” 王亚琴勉力笑道:“没多大的事,也就是演奏琴曲的时候,法力透支了,待法力恢复了就没事了。” 陈彦点点头道:“那我扶你吧,师姐。” “我来吧,我来吧!”熊宁急忙走了上来,道,“师弟,你看你又抱着两只虎仔,又要扶师姐,多不方便啊。” 王亚琴也是点点头道:“就让你熊师兄来吧,不碍的。” 这时屈丰羽走上来拍了下陈彦肩膀笑道:“这两只小虎好生可爱,陈兄让我一只可好?” 然而陈彦却摇摇头,沉声道:“不行!它们已经失去双亲了,我怎么能让它们再相互失去兄弟呢。” “这……”屈丰羽手停在半空中顿了一下,旋即又收回手,笑道,“倒是我落了下乘了,有陈兄这样的心肠,倒是两只虎仔之福了。” 陈彦心中哼之以鼻,不就是想分点战利品么。 于是他从怀里掏出两株灵光闪闪的小草,递给屈丰羽道:“你们进去后,我在这山洞周围找到这了这两根灵草,看着品相不差,于我还远远用不上,就给屈兄吧,多谢先前屈兄舍命护持了。” 屈丰羽摆手拒绝,坦然笑道:“不用不用,先前那是应该的,这灵物是兄台找到的,那就是兄台之物了,屈某怎么好意思要兄台之物,有句话怎么说来着……” “君子,成人之美……”屈丰羽还没说完,陈彦默默接到。 “不对!”屈丰羽拉长了声音。 陈彦深吸了口气,道:“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屈丰羽顿时眉开眼笑,像得了极大的胜利一般。 哪想陈彦见屈丰羽不要,便自顾自的往怀里收着灵草,一边还说道:“额,既然屈兄不要,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如此光棍的行为,顿时叫众人轰然而笑。 而屈丰羽不知道的是,要是他接了这两根灵草,就要无辜被陈彦无情盖上一个伪君子的公章了。 就当众人收拾收拾,准备返程的时候,忽然传来一个断断续续,极为虚弱的声音。 “救……救命……” ------- “混账东西,你们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情!”老镇长夏祖贵一拍桌子,指着此时正跪伏在地上颤抖不已的人,怒道。 大堂里,所有人的脸色都不太好。 原来这个人就是被陈彦他们临走的时候,从山洞旁的一根参天古木上救下的村民,正是那中山村失踪的两个村民之一,至于另一个,早已葬身虎腹了。 这两个村民本来是上山打柴,不知不觉便走入了宗山深处,撞见了虎妖的巢穴。山民性命多受山中野兽威胁,千百年来,猛兽食人,一直是山民最为恐惧的事情。是故,山民与山中猛兽,素来不共戴天。 两个村民撞见虎妖外出,留下一窝虎仔在巢穴中嗷嗷待哺。竟然升起胆子,摸进虎穴,用柴刀将虎仔活活割成肉条,好在虎妖及时赶回,剩下两只虎仔才幸免于难。面对经历丧子之痛的暴怒虎妖,两个平常山民自然不能反抗,其中一人当场被虎妖所杀,剩下这一人,借机爬上一根古木,虎妖也不知怎么的,任由那人在树上吓得亡魂大冒,只是每日一点点的啃食古树,让那村民不敢下树来逃跑。 于是才能遇到追杀幽泉老祖的陈彦众人。 “呵呵,这就叫自作孽不可活!点儿都不值得同情!” 大厅内忽然一片寂静,众人目光汇聚,只见陈彦抱着两只虎仔站在王亚琴身后,表情冰冷之极,眼光寒冷似剑,一脸冷笑道。 99mk.cc。wap.99mk.cc 卷一 蜀道初行 第三十五章 回山 “你们这种人,死在那虎妖的嘴里才好呢!早知道就不应该救!” 陈彦冰冷的声音在大堂内回荡,大家一片沉默,大堂内便安静极了。死里逃生的村民死死趴在地上,听着陈彦的冷言冷语,仿佛是老天爷无情的审判,叫他惊恐不已,他使劲将脸贴在冰冷的地面,好似那样便可以更轻松一些,或是做出可怜的模样来期许能得到堂上几位救命仙人的同情。 他的身体颤抖着,弱不经风,陈彦每多说出一个字,他便觉得周围更冰冷一分,于是便颤抖得更加厉害了,到后面,已能隐隐听到他的哭泣之声。 陈彦一口气说了几句,然后就再也不开口了。顿时堂内就更加安静下来,气氛变得有些压抑,犹如一块巨石压顶。在这种宁静下,那个村民几乎是以五体朝地的姿势趴在地上。 这似乎是一个极其棘手的问题,认同村民,但是村民杀死小虎的手段之残忍,就是连魔道中人也是鲜有。认同陈彦的话吧,于情于理,陈彦说话还是过于偏激了一点,村民杀虎,也不过是求绝后患,说到底这不过是人兽争夺生存空间背*景下,一种偏激的畸形行为罢了。 帮村民说话,等于认同了那种近乎魔道的残忍行为,支持陈彦,等于否定了村民。 然而众人只是默然,丝毫没有悲恸的神色。或许在他们看来,还是更偏向同为人类的村民多一点,于是杀虎仔就慢慢变得天经地义了,其中的凶残血腥,便可以忽略了。 “好了好了,已经发生了的,无论对错,就不要再多追究了罢,难道你还要杀了他来为小虎偿命吗?”就在大家继续沉默,不愿意打破宁静的时候,王亚琴揉着太阳穴皱眉道。 陈彦哼了一声,冷道:“巴不得!” 众人皆是一惊,两人命换一虎命,突然之间,他们都从陈彦身上感受到骇人的杀意,那村民更是连连大呼仙长饶命不已。 “师弟!” 王亚琴重重一拍木椅,淡淡道:“师弟!即使一命偿一命,也死了一个人了!” 陈彦似有一股气涌上胸腔,话到嘴边,却又没说,两拳暗暗握紧了一下,随即脸色便坦然了。 王亚琴微微吸了口气,顿了顿,道:“管教无方,让各位见笑了。” 张予然笑道:“哪里哪里,陈道友性情中人,心地又善良,不忍之下才有这番话语,实属再正常不过了。” 屈丰羽亦笑道:“是极,陈兄如此心肠,他日必是我正道之福了!” 王亚琴淡淡一笑,略过此事,对着夏祖贵道:“现下还有一件事要麻烦夏老了。” 老镇长疑惑道:“不知仙长示下为何事?” 王亚琴顿了顿,道:“夏老有所不知,此次我们追击那邪修幽泉老祖,除却除去了幽泉老魔头,还找到了先前失踪的村民,只是……六位村民皆已罹难,还请夏老好好劝说他们的家人,节哀顺便,另外就是烦请夏老准备六口棺材,张道友带回了他们的遗体,还是让他们快快入土为安罢。” 听此噩耗,老镇长不禁老泪盈眶,有些哽咽道:“那是自然的,那是自然的,小老儿就先替他们的家人谢谢各位仙长了。” 王亚琴点了点头,过多的客气是无益的,她柔声道:“此间事了,我与两位师弟也要回去向师父复命了,是以,这便告辞了,夏老年事已高,就不要挽留了。” 这时屈丰羽也站起来道:“我等亦要回县衙去复命了,算起来这案子可算是我手里破得最快的一件了,如今大案已破,恶首已除,其中虽有些悲恸,但总体来说是大快人心的。只愿逝者安息,生者安宁了。” 众人皆点点头,夏祖贵挥了挥手,那跪伏在地上的村民便如获新生一般,屁滚尿流的退了出去。 那村民一走,大家的脸色都缓和了不少。 此间之事。 终于了了。 -------- 清明镇。千年古桥上。 古桥横卧,淡看云卷云舒。 河水缓缓,闲视风来风去。 由于不是集市日,是以桥上并无多少来往之人,不过却见桥头有几人似在告别。 王亚琴道:“就到这儿吧,张道友,屈学子,不必送了,倘若日后有时间,欢迎来藏剑峰做客论道。” 屈丰羽抱拳笑道:“仙子邀请,在下自然恭敬不如从命了,只是眼下衙中公务还有些繁忙,待得闲散时光宽裕些了,定上藏剑峰,一览众山小啊,哈哈哈。” 陈彦在一旁默默小声说道:“是‘会当凌绝顶’……” 王亚琴恨了他一眼,陈彦脑袋一缩,吐了下舌头,王亚琴无奈一笑,对着屈丰羽道:“那屈学子就要快快处理公务了。” 屈丰羽潇洒笑道:“一定,一定!” 张予然上前来,掏出一个玉盒,递给王亚琴,王亚琴看了一下玉盒上面的封镇符箓,便知是什么了,她感激道:“却是劳张道友有心了。” 张予然笑道:“这个元婴反正我拿来也没什么用,幽泉老魔头乃是被贵派庞真人毁去肉身,又在渝州作乱,如今落于你我手中。按大唐律,官府衙门负责俗世案件,若有修士介入,便由仙门处理。如今,案件已有屈道友接手了,这元婴嘛,于情于理,唯有交由贵门,方才合适。” 屈丰羽附和道:“是的是的,衙门对付犯人的刑具倒是挺多,这对付修士的却是没有。” 王亚琴点点头,于是收下了玉盒,道:“那,我等就告辞了,二位,多保重,后会有期!” 言罢,王亚琴带着陈彦和熊宁,正欲离去,突然一个人的声音响起。 “等等!” 三人转过身去,只见张予然扬着一只手,皆是不解,王亚琴问道:“张道友,还有什么事吗?” 张予然嘿嘿一笑,搓了搓手,一指熊宁道:“我有点事,想跟这位道友商量一下,烦请仙子允许则个?” 王亚琴看了一脸不愿之意的熊宁一眼,美眸之中有些迷惑道:“自是无碍的。” 得了允许,张予然便一副奸商模样般向熊宁走去,一边还从怀里掏着什么东西,待到走到一脸戒备的熊宁面前,嘿嘿一笑,一把将熊宁拉到一旁。 王亚琴三人见张予然与熊宁两个在一边似乎在说着什么,好似在讨价还价一般,唾沫星子横飞,只见张予然一会拿起一物,熊宁坚决的摇摇头,于是张予然又拿起一物,熊宁依然坚决的摇头,一连几次,熊宁都是坚决的摇头。最后张予然似乎发狠般,一咬牙,双手捧上先前所有物品。 “说了不换!”只听熊宁一声大喝,声音之大,就连站得有些远的王亚琴他们都感受到了那声音里的愤然。 只见熊宁一招仙剑,竟丢下王亚琴他们独自离去,留下桥上挠头尴尬不已的张予然不自然的笑着。 -------- 由于熊宁的愤然离去,所以陈彦又幸福的搭了一次师姐的顺风车,只是这次他是没有借口“耍流氓”了,因为他要抱着两个连眼睛都没睁开的虎仔。 “师弟啊,你可要知道,以后可千万不能这么说话了。”王亚琴一边操控着飞燕绫,一边不回头的训诫着身后的陈彦。 陈彦自然知道师姐说的是何事,他也是事后才发觉,自己也是过于激动了些,而且前世与今生也是不同的。 或许没听见陈彦回应,王亚琴又柔声安慰道:“不过那两个村民做得也是太过,就连师姐我也有点看不过去了。” 师姐弟二人继续飞驰着,忽然看见前方有一道人影伫立空中。王亚琴驾驭着法宝飞近了,才发现是先前愤然先行的熊宁。她看了熊宁一眼,继续向前飞去。 熊宁张了张嘴巴,眼中闪过一丝黯然,随即又变为自责。 自己这都是在做什么呀! 熊宁看着王亚琴二人渐渐飞远,连忙自己拍了自己一个嘴巴,驱动着脚下仙剑“狂龙”追了上去。 两道虹光,一青一金,犹如鹰击长空般,刺天而去,好像两滴水滴滴入大海,撞开一圈云气,扎了进去,待得虹光隐没在云中,那道裂开的口子附近又翻涌过来无数云气,将那痕迹掩饰得一干二净。 --------- 不算上陈彦昏迷被师父带上山的那次,这便是陈彦第二次凭空飞行了。 见着那些如同棉絮般的云团,被师姐带着在云层上飞行的陈彦没来由的觉得有些气短。在他的潜意识里,高空是极度缺氧的。 听着陈彦一声一声犹如累急了一般的呼吸,王亚琴噗哧一笑,王亚琴打了一个响指,四周便有一层如同薄膜一般的透明光幕形成,似乎将天地分隔开来,圈出他们这一片小天地,同时他们飞行的速度也为之一缓,变得慢了下来。 陈彦拍了拍胸口,忽然觉得感觉好了些,那种呼吸的感觉,仿佛又回到了陆地一般。 长绫飞驰在云层上划出一道如水波痕,荡漾开去,陈彦抱着两只虎仔,轻柔的摸了摸它们柔软的绒毛,缓缓抬起头,迎向那刺眼的阳光。 一座如剑一般的山峰高耸。 陈彦撇了撇嘴。 才几天啊! 又回来了。 99mk.cc。wap.99mk.cc 卷一 蜀道初行 第三十六章 灵草 山上的生活,仿佛就如那闲云野鹤,恬淡而安静,没有了世俗的纷争与喧嚣,只剩高山流水的宁静和孤寂。 旭日已然东升,晨光中,一人面向朝阳而坐,温煦的晨光在他的背后拉出一道长长的黑影,他仿佛置身于在一个深海中,周围的空气有一点点的如水般的波动,看起倒有几分飘逸仙气了。 陈彦双手掌心朝上,缓缓上抬,待到齐胸高度,两掌突然翻覆,变为掌心向下,顿了一顿,然后又缓缓下沉,压到丹田的时候,陈彦的眼皮慢慢张开,他站起身,幽幽叹了一口气。 这样的生活,真是让人难熬啊!至少以他现在的心性,是这样觉得的。 -------- 村民失踪一案后,屈丰羽回县衙结案,很快就贴出布告,昭告清明百姓,宣告破案,言明恶首已除,让因此案而惶惶的人心快速安定了下来。至于剑客张予然,听闻是入蜀之后,便再没有音讯传来,当然也没借机到藏剑峰一叙,自古便有“少不入蜀,老不出川”,此刻只怕是不知到蜀中哪里去逍遥自在去了。 而陈彦自然是跟着师姐回山了,当然也带回了那幽泉老祖的残余元婴,陈彦本来会以为师父会怎么拷打下幽泉老魔头的元婴,然而巴天石拿过王亚琴呈上的玉盒,只是轻轻揭开封镇的符箓,拿起元婴,轻轻一捏,那元婴便梦幻一般消散掉了,当时陈彦只觉得突然之间藏剑峰上的天地元气似乎浓烈了一分,看来“归墟”一说也是做不得假的。 修真炼道之人盗天地以肥自身,得以有种种道法神通,能掌握各种强横力量,纵横天地,传闻有至伟者,能突破天地桎梏,以凡人之躯,破界飞仙。然而天地轮转,跳脱天道之外,得道成仙者,是少之又少。俗世江湖有句话叫“出来混的,迟早都要还的”,于修真炼道来说,也是极为合适,除却一两人外,大多修士即使熬过了一路上的天灾人祸,最终也跪倒在时光面前,这些人,一身莫名伟力取之于天地,到死的时候,身死道消,一身修为便随着天地轮转,重归与天地之间,这便是“归墟”了。 是以,莫看修士拥有种种强横伟力,不成仙,却一样与常人一般,处于天道轮回之中,而且得到的越多,失去的越多,纵使修士随着修炼渐深,心境见涨,依然无法忍受那种到大限之时,力量被天地逐渐剥夺的感觉,遂有不甘心就此“归墟”的修士,宁愿舍弃一部分修为,冒着极大风险去做那“夺舍”之事,借体重生,沦为魔道邪修。 幽泉老魔头再不情愿,也抵不过一个真君的意志。曾经不可一世,桀骜不驯,最后在一个真君的掌间,连一个字都没能吐出,便被强行兵解“归墟”。 了结了幽泉老祖之事后,藏剑峰便一如既往的平静了下来。 -------- 山中无甲子,那是形容山中修炼,不知岁月流逝。 于陈彦来说,可谓是山外无甲子,山中如千年。日复一日的修炼,缓慢的进境,让他心急如焚,巴不得在自己身上开几个口子,好加快吸收天地元气的速度。随着修炼的深入,陈彦可算是越发理解当初师父说他最多只算“中上”之资的含意了。 前世看那些修真小说,看作者怎么怎么描写一个废柴主角,怎么怎么经历千辛万苦,然后修炼速度可谓是坐火箭一般,比顶级天才还要让人乍舌。 现在的陈彦才是真正理解到什么叫废材就是废材,勤能补拙不仅只是光是勤奋就足够了,足够的时间也是必要的,而陈彦现在面临的,就是没有足够的时间。 需知自古以来,世人皆恶死喜生,遂有长生一说,在追求长生不死的原动力下,涌现出一批一批的聪明才智之士,苦苦专研,参悟天地造化,至今为止,长生不死之迷尚未破解,修真炼道所带来的超凡力量却被修士们热衷无比,修炼成仙,便迅速崛起,成为万千修士们竞相追逐的对象。 然而人的一生是有限的,即使因为修炼导致的强悍,平添了许多寿数,亦是不够的。修炼之路,越到后头越如逆水行舟,越到深处,每进一境所耗费的寿数都是成几何倍数增加的。卡在一个境界上数十载只是寻常,耗费几百载也没能破界成仙,也是极为正常的。 而其中最让人追捧的便是天资。一般而言,天资即为天赋资质的总称,乃是对肉身道基的总体评价。如果把肉身道基比喻为一块海绵,那么好的天资就如同一块好的海绵,吸水能力极强,而陈彦这种中上之资,便如同一块次一些的海绵,吸水能力自然就没有那么好了。打个比方,一个天资上佳的人修炼一天的成果,换成陈彦这种中上之资,便需用上两天或者比两天更多的时间了。 意思就是说,照这么每天慢慢熬着修炼下去,人家可能年纪轻轻就能驾驭法宝,呼啸间纵横天地了,而陈彦还只能在地上跑。 由是,陈彦断然是不甘心这么慢慢修炼下去的。毕竟他是一个拥有前世“宿慧”之人。他知道这样的世界里,有那么一些途径,可以让他不用冒险去行那魔门之道,快速修炼,弥补后天不足。 比如找一个洞天福地,云鼎山已是天下数一数二的仙家福地,其间天地元气之鼎盛,怕是鲜有能一比之地。 还有就是遇到一个道行高深的高人,不惜代价传功于他了。这种方法醍醐灌顶,凭空给人一身伟力,且不论被传功之人能承受不说,一般被传功之人,都如同空中楼阁,没有坚实道基的支撑,一瞬间虽然强大起来了,但是天道公正,前途亦被局限,所受桎梏也更加之重。而且谁愿意就这样将一生心血就这样赠之于人?是以,陈彦没念想过此法。 最后便是服药了。前世的道教便有服丹修炼之说,只不过那些所谓的丹药都是各自剧毒之物混合而成,尊崇此道的道士方士仙没修成,倒是早早把命给送了,唯有一个另类,明朝的嘉靖老爷子可谓真是真龙之命啊,天天服食那些真的是金属炼制的剧毒“金丹”,硬是挺了五十几岁才归位。不过前世古人喜称死亡为“仙去”,也算是别样的满足了那些期许服食“金丹”来成仙的愿望了。而今生便不同了,以天地灵材炼制而成的灵丹,不但没有剧毒之说,于助益修炼一道,却是远比每日盘腿枯坐修炼来得迅速。 一株散发着微弱灵光的小草在陈彦指尖来回转动,陈彦一手支着下巴,看着手中的灵草,时不时的叹气,看起来十分无奈的样子。 修真炼道,听起来十分简单,但是其中却是有许多莫名高深的。若一昧的枯坐修炼,闭门造车,没有历练印证,谈何证大道之果,破界飞仙?而历练之道中,就包含甚广了,修士对修炼而来的修为一切外在表现手段,都可以归结于历练之道。 而对天材地宝的鉴别辨识,可谓是历练中所需具备的最基本的能力之一。 很明显,陈彦在这方面可谓是近乎于稚子的水平,也就是无限趋近于零。 “嘶……哎呀,这到底是个什么仙草呢?”书页飞快翻动,一些书页因为陈彦的摧残还隐隐有些撕裂的痕迹。 不识灵草的陈彦,此时只有一边抱着最让他没有兴趣的医书,一手拿着那灵草,一一的去对照那些图样了,按图索骥。 诗人有言“春风不识字,无故乱翻书”用来描写春天的美丽场景。陈彦虽不像春风那样不识字,可乱翻书起来可谓是毫不爱惜,只见他拿起一本书,“哗哗哗”一会儿便翻看完毕,放在右手边,然后又从左手边拿起一本继续。 “师弟,哪有你这么看书的啊?”正当陈彦焦头烂额之际,突然一只手突然伸了过来将他手里的书一把夺了过去。 陈彦抬头一看,见到是六师兄张东旭,连忙站起身,挠头笑道:“六师兄……” 张东旭笑了一下,拿起手中的书翻看了下,道:“医书额,我记得老八你是向来不爱看这类书的啊,怎么,突然来了兴趣?” “哪有!”陈彦灵机一动,忽然一个闪身去到张东旭旁边,递上一颗灵草,问道,“师兄,你学识渊博,嘿嘿,可识得这灵草是甚名目啊?” “这个……”张东旭接过灵草一看,看了一会儿,突然眼前一亮道,“这虎涎草,你哪儿来的呀?” “虎涎草?”陈彦又掏出一株一模一样的灵草,嘀咕道:“怎么医书上没有呢?” 张东旭扬了扬手中医书笑道:“虎涎草,于修界中,也算是不可多得的灵草了,你拿些凡人所著的医书怎么可能查阅得到呢?” 张东旭默了一下,徐徐道:“这虎涎草啊,乃是饮虎涎而长成,而且必须是入道的老虎虎涎才行,也就是虎妖。而且这虎涎草长于虎穴旁,多数尚未长成,便在虎妖卧榻之下损毁,虎涎草的难得之处也正是来源于此。寻常医者,寻常老虎就可以要其性命,就更不要说入道虎妖了,哪里见得到虎涎草这种珍品灵草。” 陈彦拿着虎涎草问道:“那它有何妙用呢?” 张东旭笑道:“如此珍稀灵草当然是妙用无穷了,其中最妙的,便是炼制成丹药服食了,经过无数先人前辈的专研,以虎涎草为主药,炼制的‘虎涎丹’,除却能助益修为精进外,而最出名的便是它能强健体魄的效果。说起来,为兄一直想尝试下炼制这灵丹,但苦于没有主药,好在三师兄收服了一头白虎,听三师兄说,再过几年,便能有些虎涎草了。” 陈彦眼珠一转,将张东旭递回来的虎涎草强行推了回去,笑道:“不如这株虎涎草师兄你就拿去用吧,不过,要是能炼出‘虎涎丹’,师兄可是不要忘了小弟我呀。” “这这这……这怎么好意思呢!”张东旭推脱道。 “哎呀!”陈彦一把强行将灵草塞进张东旭怀里,道:“都师兄弟的,还那么生分干嘛?” “那……好吧”张东旭小心陈彦塞到他怀里的虎涎草取出,小心捧在手上道。 “对了,师兄,再问你个事情。” 张东旭疑惑道:“什么事啊?” 陈彦一摊手中虎涎草,道:“你说这虎涎草,要是生服,效果如何呀?” 99mk.cc。wap.99mk.cc 卷一 蜀道初行 第三十七章 道术 “唔……生吃!!!” 陈彦肩膀一耸,颈子一缩,两眼眯起,做出做出一副很夸张的样子,面对着突然间暴走的张东旭。 张东旭刚刚还挂满笑意的脸庞,宛如一块突然被乌笼罩的大地,瞬间便变了颜色,阴沉下来。 陈彦懵懂道:“有……有什么问题吗?” “你……”张东旭话到嘴边,又突然咽了下去,这是陈彦的灵草啊,该怎么用,还用得着他在多嘴? 饶是这样,他还是无法平静,虎涎草也算是不可多得的灵财,就这么被生吃,那得浪费多少药性?张东旭深深呼吸了一口气,嘴唇似乎有些颤动,但最后却不甘心般吐出几个字:“简直就是暴殄天物!” 陈彦一愣,他也是知道单纯的生服一味灵药,一般是不能最大化的利用药性的,然而他不知道生服灵药要承担的风险,不仅仅是只有不能使药性利用率达到更优而已。 张东旭看了他一眼,轻轻叹了口气,陈彦不懂药理,确实是不能怪陈彦,张东旭无奈道:“生服灵药,可不你想的那么简单。所谓是药三分毒,灵草虽冠以灵草之名,但在其药性超凡脱俗的同时,其毒性也是剧增的。有言道一生太极,太极生阴阳,凡事都可以阴阳论之,也就是两面性。一般而言,一株灵草在具备非凡灵性的同时,也同样也有不俗的毒性。生服灵药,不能最大化利用药性还是其次,最总要的是其毒性对人体的伤害,往往生服灵草,好处虽大,但积累下来的顽疾……其代价也不是一般的大。” 陈彦点了点头,同时心里不禁暗暗后怕,还好没有贸然服药,不然就是揠苗助长,后患无穷了。 张东旭又道:“不仅仅是灵草毒性的问题,一般而言,灵草自然生长,灵性不断累积沉淀,其灵力并不如炼制成的丹药那般,经过了道法梳理,而变得温顺且易于吸收,一旦生服,其狂暴的灵力,若是没有强横的体魄,是不能承受的,是以,贸然生服灵草,轻则易行功走火入魔,重则便会因承受不住灵力的冲击,导致经脉损伤,甚至爆体,丢掉身家性命。” 听到最后,陈彦瞪大了眼睛,这吃根草,还有丧命的危险? 张东旭看到陈彦一副惊讶的表情,便知这番话有了效果,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慢慢放了下来,脸色也缓和了不少。 陈彦愣了片刻,忽然一个机灵,猛然摇了摇头,像是突然醒悟一般,他看着张东旭,连忙把剩下的虎涎草递到张东旭手里,心有余悸道:“既然这样……不如这样如何,师兄,你看……我也不会炼什么丹药,索性这剩下的虎涎草也一并给你,可是师兄啊,等你炼出了什么虎涎丹,可记得要多给我点啊!” 张东旭点点头,一点没有推拒的接过了虎涎草,现在在他看来,这灵草只要放在陈彦手里,就有被这臭小子生吞的危险,还不如自己代为保管,待得自己炼出了虎涎丹,给他就是了。 “师兄,我还有点东西想问。” 张东旭收了灵草,笑道:“还有什么想问的,尽管说来吧,要是超过了为兄所学,为兄也是没有办法的,就请师弟不要见怪了。” 陈彦摇摇手,道:“也不是多大的事儿,就是听师兄说,你就能炼什么虎涎丹,这个……虎涎丹是……不是很低级啊?”说到最后,陈彦几乎是硬着头皮才说完了。 张东旭闻言愣了一下,旋即哭笑不得道:“谁告诉你,非要道行高,炼制的丹药才是最好的啊?” 陈彦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 张东旭续道:“这道行高低,可是跟能炼制丹药的好次是没有多大联系的哦,炼丹一道,博大精深,是否能炼制好的丹药,跟道行无多大关系,而是看对丹道的领悟。” 陈彦茫然的点了点头,前世那些小说也是这么写的,往往炼丹狂人的短板就是修为,原因就是花费了太多时间去专研丹道,而忽视了修炼。 不过,在他的意识里,还是潜意识的将道行高低于炼丹挂边的。 面对陈彦不太相信的眼神,张东旭无奈一笑,只好一抖身子,顿时四周空气忽然一稠,凝重了一些。 陈彦只忽然觉得心头一沉,旋即大喜道:“师兄你……” 张东旭笑着点了点头,道:“这下,相信为兄了吧?” 陈彦兴奋的点了点头,想不到张东旭竟也突破了通灵境,晋如四大境界第二境归真境,如今已是灵海境修士了,如此算来,藏剑峰上灵海之下,可就只他一人了,那一根心弦似乎又绷直了几分。 陈彦与师兄张东旭又聊了一会儿,张东旭便一脸笑容的告退而去了,许是为了今日突然得了两株虎涎草而高兴不已罢。 看着师兄的背影渐渐消失,陈彦又如做贼般四处看了看,见没了他人,于是又把手伸进怀里。 一阵摸索后,陈彦又摸出一株虎涎草来! 陈彦怔怔的看着手中灵草,心中宛如有一只小兽在乱撞,那一种冲动,让他对手上的虎纹灵草是如此的渴望,只要他吃下它,他便能很快的成长起来。 陈彦深吸了口气,强行按下心里的冲动,五指慢慢弯曲,将那灵草紧紧握在手里。 -------- 最终陈彦还是没有去生食虎涎草。 不是他不愿,而是他不敢。 他不知他有没有主角光环,他只知道人的生命,不出意外的话,只有一次机会,即使在这个修仙的世界。 如果因为服食虎涎草出了意外,要是当场死了,那还好说,一了百了,要是没死成,成为一个废人,那简直比杀了他还难受。 他自认为运气向来是不轻易眷顾他的,上一次万幸的服食了千年的紫荆果,这一次,他不会再相信他还会有这么好的运气。 在陈彦看来,运气这东西就像怒气值,一次性用完了,就要花很多很多的时间去累积,误食紫荆果已经是极大的运气了,只怕是将他这一辈子的好运气都用尽了。 前世陈彦看到过一句话。 不要在冲动的时候做事。 而他也觉得他需要冷静一下,所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接下来的日子陈彦一直都是静心修行,朝吸日精,晚饮月华,昼练剑法。如此,不快不慢,一个多月过去了。 陈彦拿起一本书籍,开始了他新的一个历程。 学习法术! 前言说了,修士修炼而来的力量的一切外在表现都可归结为历练。 历练之道包含万千,其中以道术神通为其核心。 谣传上古之民为追寻长生之迷,一代一代的聪明才智之士,前仆后继,如鲤跃水,参悟天地玄机,揣摩乾坤造化,遂开上古炼气之道,时至今日,发展成为现在的修仙一途。 却说长生之谜尚未破解,随着修行而来的强横力量却成为修士追求的主要目标。人类之所以能主宰神州,便是因为人类的智慧,对力量的巧妙运用。修士枯坐修炼得到了超凡脱俗的力量,又怎么不会对其进行巧妙的运用呢?于是在一批又一批的聪明才智之士的专研下,便有了流传世间的种种道术神通。 为什么要说是道术神通呢?因为这四个字是包含了道法、术法和神通三者的。一般而言,修士对自身力量的运用不出于这三者。然而,时至今日,世间多流传道法神通,而非道术神通。 何也? 术法之道,衰矣! 相传上古之时,人类初懂修行之道,只懂将手中力量进行简单运用,于是遂有术法之道。而道法,乃是在术法的基础上发展而来,威力更加强大,修习也更为简单,于是古老而艰深难习的术法便慢慢没落,以至于如今被人摒弃,只言道法神通。 陈彦拿起古书,翻开一页,仔细看了下去,不一会儿便大为皱眉,“啪”地一声便合上书籍,只见封皮上书写了几个大字---术法全书。 名为全书,实则只有一本,只因术法口诀大多是上古传承下来,虽然经过了历代高人的不断改进,但其修行要诀依然是言简意赅之极,将上古之时,书写材料极为珍贵又极其匮乏的情形表现得淋漓尽致。而不要看这么一本书,却也将天下零零总总的术法收集的七七八八,鲜有遗漏。 不要觉得术法法诀言辞简单到了几点,就是好修炼的,其实不然,反而比道法更加难以修习,然而它的起点却比道法要求低。能在丹田存有灵气便可,也就是说只要炼气境。 而道法就要求较高,需要开启灵识,能够做到“内视”,方可修行。 相比而言,术法更加粗糙,更加原始,而道法更加细腻,更加成熟。是以,一般来说,术法是供修士启蒙之用,等到道行精进了,自然就要换为优势更加巨大的道法了。 开识境之前,修士灵识闭于识海,不能做到“内视”,是以无法修行道法,唯有靠武技和术法施展拳脚。 思考了一会儿,陈彦复又拿起《术法全书》,一页一页的翻过,选定了一个术法,然后合上古书,放在一旁。 陈彦闭目枯坐,一手抬起,炼气境可“内感”,由是他能粗略感受到那一丝清凉的灵气在身体里按照那个法诀的路线流走,最后慢慢涌出体外,化为一丝炽热。 术法,真的只有作启蒙之用么? 术法,真的没落已久了么? 99mk.cc。wap.99mk.cc 卷一 蜀道初行 第三十八章 指点 陈彦只觉得手指头似乎热了一下,心里不免有些激动,身子不免有些兴奋的颤动,然而随着陈彦的激动,一个控制不稳,原本还好好的灵气,霎那间便崩散,那一丝炙热也如潮水般退却,最终还是没有按照描述的那样,化为熊熊火焰。 心境!心境啊! 陈彦恼怒的咬紧了牙齿,举起手,握成拳轻轻敲打着额头。 最终陈彦有些气馁的叹了口气,旋即又打开那《术法全书》,翻到那一页,仔细研读起来。 术法之艰深难修,可不是说说而已。如果说道法像就前世读书识字那样,如果不会,还有拼音辅助,可以自学,那么术法就如同古时候读书识字,没有拼音辅助,还是繁体字。两者的难度差距,自是不言而喻。 过了一会儿后,陈彦又一次合上书页,放在一旁,沉思了片刻,重新振作的点了下头,脸上多了几分自信的颜色。然后又一次闭上眼睛,运转起灵气来。 一股灵气自陈彦丹田被他的意念导出,沿着脊柱气脉升腾,转眼便至右手气脉,灵气再一次聚于指尖,指头慢慢的越发温热起来。 一般来说,人族修行重神魂,是以修炼之法多以脊柱为中心,头颅为重中之重。头颅乃识海所在,意识之中枢,控制全身。而修士调用法力皆须通过脊柱气脉,才能流转全身各处。而异于人类者,妖精鬼怪者,修行重体魄,尤重血液,是以修炼之法多以心脏为中心,所以妖兽多强悍,只要心脏不停,往往不易死去。 陈彦脸色动了动,他强行按住内心的悸动,告诉自己千万要小心。然而刚才的失败就如同一道不宽不窄的壕沟,让他即希望自己能越过去,又害怕自己会和上次一样,再次功亏一篑。 但是成功也许就需要一次奋不顾身的跳跃,而不是徘徊再三的犹豫。只那么一瞬间的犹豫,陈彦的指头便再一次凉了下去。 陈彦一拳砸在腿上,脸上尽是懊恼之色。 他再一次失败了! 我堂堂二十一世纪大学生居然搞不定一个小小的术法? ------- 虽说时至今日,术法一道已经开始慢慢没落。特别是像云鼎派这样的仙家大派,更是明确规定,门下弟子,没有修炼到通灵之境,不得入世历练。如此一来便使得学习术法的人更是少了。 何解? 修士修炼道术神通,本就是为了将一身道行得以施展,而在当下这个仙道越发盛行的时代,修炼道术神通的目的更是变得越加赤裸功利。早在以前,仙门对门下弟子管教还不是那么细微,往往炼气境的弟子便入世修行,那时因为道法的局限,修士们常常学一些术法作应急之用,更有一些对术法兴趣的前辈,花费了大量时间在术法一道上,创出一些威力奇大的术法,流传于世。 而到了今天,因为仙门规定通灵之下不入世修炼的缘故,致使弟子们少了外道危险的威胁,都是一昧心思的扎根在修炼一事上,通灵之前,少有人愿意去花费时间修炼道法或者神通,就更不要说术法了,更有甚者,空有一身通灵修为,却一个道法都使不出来。如此一来,仙门弟子修炼速度是变快了许多,但往往缺乏历练,行事惊慌草率。 虽说术法已经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开始逐渐不受修界青睐。但是不代表着术法中不存在一些威力强大的法诀,一般而言,无论是道法还是术法,或者是神通,越是威能强大的法诀,对修为的要求便越高。道行不够,强行修炼强悍法诀者,不但不能修成不说,更有反噬之危险,于是修炼体系完善的仙门,往往对其传承之法有着相应的修为限定,使门下弟子不会越级去修炼。 陈彦这一本《术法全书》号称“全书”之名,其中不免有收集一些威能奇大的高明术法,是以便免不了受到仙门规矩的限制。纵使这书刚拿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满布灰尘,但是依然蕴藏着神秘的禁制。例如那炼气篇以后的内容,他便连书页也无法翻开,更别说查阅以后的内容了。而陈彦也模模糊糊的感觉到,如果自己的修为能再上一个台阶,后面的禁制也会相应的解开。小小的一本书,其上的禁制就能包涵有探测修为和相应解除禁制的功能,可见布禁之人的手法之高明。 术法一道虽然式微,但依然无法使那些高明的术法蒙尘。传闻,上古时候,那些上古炼气士可以不用凭借秘宝法器之力,单凭施展高明术法,就能有移山填海,撼动天地的神威,可见术法曾经辉煌之极。 然而对现在的陈彦来说,由于仙门高人的禁制,术法的辉煌过去,以及那些个曾经威震乾坤,鼎鼎大名的高明术法,他都无法得知,只能凭借那目录之上的几个名字,臆想一下那种恢宏景象。 一连三天的连续失败,让陈彦直欲抓狂。炼气境所余的灵气本就不多,以陈彦这种刚修炼了几个月的微末道行,体内那点可怜的灵气,一天能实验个两三次就算多了,对于陈彦这种急性子来说,每一次失败都是一次越发沉重的打击。 有言道,通灵之下,最好不过等同顶尖世俗武夫。当今世上,受到仙门的影响,连一些无门无派的闲散修士,也喜欢放着术法不学,仗着一些武技,硬生生修到通灵之境。须知修士入道后,修炼所得之力量已经远非是江湖武夫的“内气”所能相比,一些武技在他们手中施展出来,威力自然便更加巨大。江湖上传闻的那些不世高手,也往往是这些入道的身怀武技的修士。 如今像陈彦这样还愿意花时间去修炼术法的,已经实属少见。屡次的失败,虽然十分残酷的展现出陈彦的天赋问题,但也是激起了陈彦骨子里的那股倔性。 越是失败,越是让陈彦心中那股“不信邪”的火焰燃烧得更加旺盛。一连几天下来,陈彦可谓是茶不思饭不想,走路眼神都是直的,甚至连碰到师父师娘,都能如同没看见一般。 “你这样修炼术法,能修炼得出来个甚么!” 一声冷哼传来,一门心思放在术法上的陈彦,浑然不觉擦身而过的师父师娘,待得巴天石一声冷哼,方才如坠冰窖一般,浑身一个激灵,回过神来,只见曲英碧扶着巴天石的一侧手臂站在走廊中,巴天石面色有些不悦。 陈彦不知所措的突兀站着,浑身肌肉紧绷,脑袋如同被一道闪电轰中,一片空白,良久,陈彦才有些支支吾吾的惶恐道:“见…见过师父师娘,方才徒儿失礼,请师父责罚。” “哼!”巴天石冷哼一声,一甩衣袖便转过身去背对陈彦,冷声道:“我看你是都走火入魔了,眼里哪里还有师父师娘!” 陈彦猛然大惊,只觉后背微微发凉,正欲解释,却是话到嘴边,又觉得有些不得道理,便又咽了下去,不知从何说起,默然站在原地。 听不到陈彦的解释,巴天石自然是更加盛怒,重重冷哼了一声,站在凭栏边,负手远眺。 “好啦好啦,”曲英碧抚了抚巴天石的后背,柔声道:“都多大岁数的人了,还跟年轻人较什么劲,想当年,你不也这样?” 曲英碧看了陈彦一眼,眸光中闪过一丝赞赏之色,笑道:“我看呐,彦儿现在跟你当年那简直一个模子里面刻出来的。” 说道最后曲英碧忽然笑容一凝,神色中闪过一丝怀念之色,低垂着脑袋的陈彦自然是没有看到。 巴天石眉头一皱,涩声道:“过去的事,还提他干嘛!” 曲英碧一顿,仿佛被某事勾起了痛苦回忆,但是看见陈彦还低垂着脑袋惶恐的伫立着,她迅速敛去悲恸神色,柔声道:“彦儿,自你修炼以来,素来爱问,术法一道,向来艰深难学,你有什么不懂的,今日一并说来罢。” 陈彦慢慢抬起头,眼中却是突然闪过一道亮光,对啊,自己怎么就忘了这么一个途径呢? 稍加措辞,陈彦便将今日以来,自己在那个术法上犯过的错误,以及自己的一些对应心得一并道出。 说完之后,陈彦轻轻呼出一口气,只觉得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 “知错就改虽然是好,但是太过锱铢必纠,瞻前顾后,离了术法的本意,这便是你总是修炼不成功的原因所在。” 听了陈彦的言说过后,巴天石默了一会儿,一语便指出症结所在。 陈彦一愣,道:“徒儿不懂,烦请师父细解。” 然而巴天石却不再作声,一时间气氛有些冷了下来,陈彦向前供着身子,抱着拳,一动不动,不敢收身。 突然间,曲英碧笑了,融化这渐冷的氛围,柔声道:“彦儿,我且问你,术法起源于何?” 陈彦慢慢收起礼仪,似有一道电光自他脑海中一闪而过,他好像霎那间明白了什么,但那思绪又好像一条滑溜的泥鳅,在他手中一滑而过,叫他感觉抓住,定神一看,又两手空空。 猛然,陈彦又抓起那本《术法全书》,习惯性的翻开,却停在了第一页,映入眼帘的文字,瞬间充满他的双眼,让他不自觉的念出。 “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 巴天石微微点了点头,轻声道:“你已知晓,去罢。” 99mk.cc。wap.99mk.cc 卷一 蜀道初行 第三十九章 烟花 一点脆弱的小火苗慢慢亮起,微弱的光芒仅将周围一小片天地照亮。这时火苗下方一寸处,露出两个指头来,火苗好似欢快的小精灵,在那二指指尖欢呼雀跃,跳动着,壮大着。 在那光明与黑暗的交接处,一道盘坐的身影一动不动,片刻,那身影微微向前倾了倾,在火苗的微弱光芒下,露出一张普通之极的脸庞来。 陈彦眸光似乎亮了一下,捏诀的二指微微一动,指尖火苗便突然壮大了几分,陈彦脸上露出些欣喜之色,不过瞬间又收起脸色,沉静下来,小心翼翼的控制火苗做出变化。 火苗在陈彦的法诀驱使下,开始慢慢变化,收拢成一团,火舌吞吐,过了好一会儿,才隐隐有一个球形的样子。 呼!陈彦轻轻呼出一口气,挺直的背微微的弯曲了下,神色有些放松起来,他将其余弯曲的几指舒展开来,并拢的二指也自然而然的分开,稍微稳了稳那颗火球,陈彦小心翼翼得慢慢将五指曲起,虚握成一个爪状,那颗小小的火球,突然一暗,陈彦大惊,连忙停止了动作,小心翼翼的为那火球继续输入灵气,才稳住了其几乎快熄灭的趋势。 待得火球又稳定些了,陈彦才又撞起胆子,重新五指虚抓,火球在空中晃过一个小小的轨迹,最后在陈彦紧张万分的小心呵护中,才一沉一浮的悬停在他的爪心。 一丝弧度在陈彦的嘴角拉起,陈彦轻轻笑了下,小心翼翼的将火球抓在手里,待其稳定了才伸出空余的一只手,抓起衣袖,谨慎的擦去额头稠密的汗水。 不容易啊! 即使是得到了师父师娘的指点,了解了术法本意的陈彦,依然是在两天后,终于第一次成功的聚出火球,然而这还只是完成了术法的一半而已。 术法艰涩难练,这是修士的共知。然而术法却是前人先辈自天地造化中领悟而出,源于自然,自然便讲究一个自然随意。先前他错一处便牢记心间,固然是好,但是修炼的时候,却是太过拘谨,总是太过注重细节的对错,而失去了全局的流传如意,这便是违背了术法的本意,自然是无法练成,甚至越练越差了。实际上大多数人都与陈彦一般,修炼小心是没错,但是却是偏离了自然之道的本意去修炼,自然是越练越难,久而久之,就流传出术法艰涩的言论,时至今日,遂成了天下共知了。 悟透了这一点的陈彦更是恍然大悟,道门本就讲究无为随性,是以功法都以平和为主,术法一道,乃道门先人开创,自然也讲究这个了,怪不得那些个奇闻异志上都说,上古炼气士只手间翻云覆雨,移山填海,都不用凭借秘宝法器就可以撼动天地,实乃后人难为之。那一种术法信手拈来的潇洒飘逸,陈彦常常羡慕不已。 所谓一通百通,懂得了一些自然之道的陈彦,忽然觉得眼界为之一开,连主修的“太玄真一道”也是运转更加如意,少了几分凝涩之感。 话说回来,术法经“自然之道”这么一解释,虽然在陈彦看来简单了几分,但是一个完整的术法,依然包括“引法”、“成法”、“施法”三个阶段,其中最后一个阶段与前面两个阶段各占一半比重,“施法”不仅仅是术法的重心,而且更是最为困难的一个阶段。 通灵之前,修士灵识或封于识海,或闭于肉身,不得外探,而此时修士力量也略为低微,所使术法攻击范围,目力之所及,周遭十丈便算是极限,法术轨迹也较为单一,大多直来直去,如同小孩掷石头一般。 通灵之后,随着道行的增长,躲避危险的手段也越来越灵活多变,很少局限于世俗所用的腾挪之道,稀奇道法,甚至神通,让修士于躲闪上有了更多的选择,是以作为主攻的法诀,也应做出相应的改变。运用灵识灵活控制法术,进行攻击,使法术犹如臂使,真正做到“法随心意”,若有心思玲珑之人,定叫人防不胜防。而且随着道行的加深,灵识所能到达外界之边界更为巨大,传闻到高深处,灵识之所及,目力远不能及也,有高人御使飞剑,千里之遥,取敌首级的传说便是这样传出。 事实上,有些事物,看似越简单,做起来却是最为麻烦。术法的最后一个阶段“施法”看似简单,但却是最为繁复,万不是就像一块石头那样扔出去那么简单。 陈彦慢慢旋转着手掌,爪心的小火球仿佛拥有着无尽柴火一般,熊熊燃烧,做到这一步,陈彦刚才还有些放松的心又一下提到了嗓子眼儿,他目不转睛的盯着手中火球,吞吐不已的火舌,即使离得如此之近,他也毫不觉得有烫手之感。 活只是普通凡火,一如农家灶头里的柴薪之火,但却是以修士灵气为薪柴,是以只要陈彦源源不断的给予灵气,小火球便能久久的凭空燃烧,颇为玄妙神异。 正当陈彦准备抬起头寻找一个试法目标时,突然他眼皮不自主的一跳,手中刚才还熊熊燃烧的小小火球,竟然“嘭”一声碎裂开来,血肉活物,对于火焰,天生都有一种畏惧,看着四散的火星,陈彦下意识的,闪电般收回那只手,放在背后,捏了一捏,似乎被散开的火球烫到了一般。 最后一丝火焰燃尽,四周犹如死神恶鬼一般的黑暗,飞速汹涌过来,将这一小块天地占领,再一次失败的陈彦亦被之淹没无影。 过了一会,微弱的月光如米汤倾泄,洒满庭院,庭院中有一灰衣盘腿而坐。 陈彦慢慢从背后伸出那只手,借着月光看着,久久,他脸上出现一丝笑意,透着一种由衷的高兴,非是自嘲。 ------- “你觉得怎么样?”曲英碧转头看着巴天石问道。 听雨楼,曲英碧与巴天石二人在走廊上静静站立。在藏剑峰上,听雨楼便算是最高的建筑,也是象征藏剑峰的核心。山上众多屋舍,皆以听雨楼为中心铺开,依山而建,是以,站于听雨楼上,可谓一览众屋。陈彦这一院,自然也被巴天石于曲英碧尽收眼底。 巴天石捋着胡须,道:“不同今人,类于古人。” 曲英碧点了点头,轻声道:“是啊,八个弟子中,他是一上来就着手术法的,而且还是唯一一个通灵之前,着手修炼外道法诀的。” 修界之中,将修士主修的功法称为“本道”或者“内道”,而其他的便统一称为“外道”。 突然曲英碧突然笑了一下,道:“真是一个很实用的人呐!” 巴天石唔了一声,表示赞同,不过有皱眉道:“就怕这臭小子,不会安心待在山上,枯坐修炼到通灵境啊。” 曲英碧蔑了他一眼,笑道:“怎么,你不是最是看不惯门中那套规矩的嘛,现在又担心弟子飞了?” “额……”巴天石一哽,老脸便肉眼可见的红了起来,他双手互握,不停的搓着手,赫颜道,“我这不也是看着山上人少嘛,你看朝阳跟青城两山,各自弟子都几百号了,几乎集合了全云鼎女弟子的娥眉山亦是不弱,这些年,别说这几座大峰,就连一些个小山头的都比咱人丁兴旺了!” 然而曲英碧并不去理会巴天石的神色,只是笑道:“你要想人丁兴旺还不简单,像他们一样开山收徒啊。” 巴天石顿时大为愤慨,不屑道:“老夫才不要像他们一样,滥竽充数!” “那就让弟子们开始收徒就是,如今卢硕、易静、李平和王亚琴四人,如今都是结丹修为,按门中规矩也可以收徒了。”曲英碧继续出主意道。 巴天石把身子一转,叹气道:“他们哪里能收徒,自己都还是个涉世未深的主儿呢!” 曲英碧一摊双手,无奈道:“那就没办法了。” “不过,”曲英碧话音一转顿了一下,继续道,“现下,我藏剑峰弟子虽少,在门中声望却是不弱了,四金丹三灵海,也是不弱别峰了。再过几年便是门中十年一察的“出云试”,这一次,我们当有不错的成绩!” 突然一抹光明亮起,巴天石没有好气道:“就属这臭小子,最不省心!” 曲英碧看了他一眼,轻移莲步,去到栏杆前,看着那一抹缓缓升起的光华,不由噗哧一声笑道:“他这样个性,你强留就一定会有利于他了?” 旋即,曲英碧突然有些神伤起来,低垂着眼,黯然道:“当年…当年剑英也是这样的啊……” 巴天石听她这么一说,脸上也是有些痛苦之色来,他走上前,轻轻将妻子揽入怀里,将她的头靠在自己的胸膛上,轻轻道:“剑英那小子……不会有事的。” 他们二人齐齐看着那缓缓升起的光芒,思绪飘飞,恍若穿越了时光,去到了那遥远的那一头。 那一年,也是这样的一个晚上,有一个年轻人在此辞别双亲,背起包袱,提着长剑,下山而去。走上一条与云鼎弟子都不同的道路。他有一个被时光的灰尘遮住的名字-----巴剑英! ------ 陈彦仰躺在院子里的地上,看着那道不断升起的火光,脸上尽是笑意。 这是他倾尽全力的第一次成功! 他并没有急于去知道那个火球有多大威力,而是去看它能飞出多远。但是受到他的修为限制,那个小火球连两丈都没有飞到,就爆裂开来,四散的火焰,宛如一朵耀眼的烟花。 曲英碧眨了一下眼,出声道:“很远呐!” 99mk.cc。wap.99mk.cc 卷一 蜀道初行 第四十章 请辞 勉强学会了第一个术法“火球术”,陈彦自然是高兴无比的。特别是那一种超出自然,无法用陈彦前世所知的科学来解释其原理本质的神异力量,对于陈彦这个习惯了现代思维的“宿慧”之人,纵是凭着对玄学修真的兴趣有了一定的心理准备,但也是给他带来了无比巨大的冲击。 有些事情,单凭想象,是无法感受的,只有当你真正经历了,你才会知道。 术法,是修真炼道给陈彦的第一个惊喜! 无论前世今生,没有一件事情能比付之实践,更让人觉得真实。对于初步尝到甜头的陈彦,那一团不需要薪柴,就能熊熊燃烧的火焰,已然预示着,一条不同于前世的人生道路慢慢向他敞开! 在这个世界上,他陈彦,注定会因为这能够获得科学无法解释之力量的修仙之道,而变得不一样! 成功的感觉就像江河里的浪潮,并不会经久不衰。那一种让人无比兴奋的成就感,就如同大海里突然卷起的狂潮,猛烈的拍打了陈彦的小心脏后,又迅速退去,澎湃的思绪,在经过几天的汹涌过后,慢慢风平浪静下来。 就像吃糖一样,第一口,一定是最甜的,过后便是越加的索然无味,甚至腻口。 自第一次学会了“火球术”,往后的每一次成功施展,陈彦所获得的新鲜感和成就感就越来越少,最后便是如同喝白水一般了。 随着对“火球术”的熟练加深,陈彦也渐渐摸清这个术法的“脾性”,施展起来,虽依然是生涩缓慢,远达不到斗法使用的地步,也算是少有失误了。而一个完整的“火球术”便需几乎抽调陈彦目前所有的灵气,这便让陈彦重新重视起“太玄真一道”的修持起来。 毕竟,合抱之木,生于毫末;九层之台,起于累土;千里之行,始于足下。修道修道,对于道路来说,路基便是重中之重,欲在仙路上走得更远,必须从基础做起。 刚刚摸到了一点自然之道奥义的陈彦,更加意识到,有些东西不可强求。于是接下来的时光,陈彦的生活就如同一辆偏离轨道的列车又回到了正常轨道一般,不用他刻意安排,也变得井然有序起来。 朝采日精,晚引月华,昼习术法剑术。耐不住寂寞的陈彦,居然也渐渐乐在其中,时间一久,山中的日子,便真如古语说的那般,有些无岁月起来。 ---------- 山中无甲子,寒尽不知年。 深山之中,没有历法,二十四节气中小寒、大寒已经过去了,还不知新春即将来临。古诗人以此语来感概,山中时光与世隔绝,流逝之快。 被术法勾起兴趣的陈彦,耐着性子在藏剑峰上修炼了几个月后,时光如白马过隙,眨眼便来到了烈日炎炎的夏季。 在术法一道上,受到师父指点,摸到一些自然之道奥秘的陈彦,真可谓是可用一通百通来形容,修炼起其他术法来,领悟得快速无比。修炼起术法来,就像他前世做数学题一样,解了这一道,便迫不及待的奔向了下一道,短短几个月的时间,陈彦便把炼气篇的术法修炼了个遍。 像陈彦这样囫囵吞枣,在多不在精的修炼术法,自然免不了师父巴天石的训斥了。修界流传着一个常识,凡事,贵精不贵多。 虽说随着修炼的加深,修士会获得寿数的增长。然而修士的一生的时光毕竟是有限的,广泛的涉猎,学艺过于驳杂,想要精深所花的时间便越多,有时候可能穷尽一生,都不能有一丝建树,而倘若专心于一事,往往可获得骄人的成就。 是以随着时光长河的流淌,修界的修炼常识便由上古时代的“博学而多识”演变到如今的“术业有专攻”,门阀林立,派别分明,随之而来的好处便是修炼道路的简洁明朗,修士从上古年间的“凤毛麟角”猛增到如今的“过江之鲤”一般。 若是如陈彦的几个师兄师姐一般,被师父这么一般训斥,必定会谨遵教诲,不敢有一点逾越。然而,陈彦却是不甘心这样的,巴天石越是对他吵骂,他的好奇心便越发强烈,就好比一只闻到鱼腥的猫,越是不让他去过多涉及,他越要一探究竟。 由是,陈彦这厮硬是顶着“逆徒”的称号,借着各种名头把《术法全书》揽在怀里,明里暗里的将炼气篇的术法修了个遍。 常识常识,自然便有它自己的道理。像陈彦这样猎奇的修炼术法,一口气虽然真的是吃成个胖子,但却是个空有卖相的货色。陈彦如此“贪多”的修习,自然也是知道“嚼不烂”的坏处的,他也不是那种十分追求完美的人,挑选其中的几个重点修习,便是他打定的主意。 然而炼气篇的术法虽然说不多,但也算是满钵珍珠,让陈彦捡起这个又放不下那一个,练来练去,也没挑出个由头来,索性陈彦双手一摊,看心情,想起哪个,就练习一个哪个了。 几个月的修炼,在云鼎派这种天下无二的仙家福地支持下,陈彦的道行也算是对得起那一枚珍贵的“千年紫荆果”的造化了,点点累积之下,陈彦也将体内灵气推到二十四道之多,只差最后十二道灵气便可炼气圆满开辟识海,进入开识期。 然而修行之路如同逆水行舟,越到深远处,进境便越发艰难。一道灵气的增加,不仅仅是修为道行的增加,更是对修士体魄气脉强度的考验。是以,大多修行法诀都讲究循序渐进,每到一步,先夯实道基,再拾阶而上,进境速度虽然缓慢,但胜在温和且没有多少危险,欲得大道,只须按部就班的慢慢枯坐修炼便可,考的便是一个水磨功夫。 日益渐多的灵气,让陈彦练习起术法来,自然更加有恃无恐,进境速度的减缓,也让他更加清晰的感觉到瓶颈的来临。修炼术法的成就感就如同吃糖一般,新鲜感迅速退去,留给陈彦的便是枯燥无味,渐渐陈彦的兴趣便一点点被剥离,随着夏日热浪的来袭,他那一颗沉静了几个月的心,又一次躁动起来。 -------- 夏日的烈阳高悬中天,云鼎派贵为天下道门领袖,山门阵法何等神异,任你山外渝郡早已是火城一片,路道之上,行人汗流浃背,甚至还传出有人命之祸。云鼎山却是自成一片景象,山高林密之下,仙阵笼罩之中,气候宜人,四季如春。 但这其中却有一个例外。 藏剑峰。 这个云鼎派例外的发源地。 在云鼎派门人的眼中,藏剑峰本来就是一个例外的存在。既是云鼎五大脉之一,又似乎与其余几脉有些格格不入。 其中,就拿这山门阵法来说吧。 云鼎诸峰都是一律全力运转,使其修炼之地,终年恒温。然而藏剑峰就是个例外,除却其他与诸峰一般无二,唯独不避四季变化,是以,人间寒暑几何,藏剑峰亦寒暑几何。 冬冷夏热,春寒秋凉,论及其他云鼎门人,是断不愿在藏剑峰这种地方遭这样的罪的。 好在藏剑峰名列云鼎五峰,在这样的夏天,高山上稀薄的空气,气候本就比山下冷上几分,又有古木参天,遮天蔽日,不但投下许多荫凉之地,也祛除了几分暑气,让人好受一些。 陈彦双手捧着一本书,恭敬的站在“书剑堂”外。 里面冷冷传出一声,“不见!” 陈彦微微抬了下脑袋,望向那间屋子,眼中光芒闪动了一下,旋即又低下头去,恭敬的双手将书往前一捧,表现越发恭敬起来。 这一处,并无树木枝叶投下荫凉的阴影,完全暴露在骄阳的照耀下,不一会儿,弓着身子的陈彦,便觉得后背被晒得有些发烫,和着“书剑堂”那久久的沉默,就好像一个大秤砣压在他的心脏之上,让他有些呼吸不支。 滴滴汗水从他额上冒出,顺着他的皮肤往下流,痒痒的,好比有十数只蚂蚁在脸上爬来爬去。向前捧书的双臂也变得有些酸疼,陈彦依然一动不动的保持着身体姿势。 今天。 他将做出一个决定! 这个决定,将打破云鼎派千年的传统,更加得不到师父的赞赏和支持。 饶是这样,他依然想和师父说出这个决定。有些事情,你试了,不一定能成功,但是你不去试,就连可能成功的资格都不能拥有。 师父显然是因为自己前段时间的“忤逆”还在气头上,但是气头之所以叫气头,自然便有消下去的时候,陈彦要做的便是等待。 陈彦这样想着,传闻能有真君修为,那心境道行都是一等一的好,以师父他老人家的心境,怕还不至于与自己一般见识罢? 反正学都学了,难道还让我去忘掉不成? 然而传闻真君心肠那都是如同天上的云彩一般,不可明见下一刻会是什么颜色,所以,陈彦虽这样想,但也不敢妄自揣度师父的心思。 但是陈彦又是一个想到什么就说什么的人,心直口快,多憋一刻都是不行。 在一片蝉鸣中,陈彦低着头,压住激动的心情,有些支支吾吾的开口。 “师…师父,不孝徒儿陈彦,前来归还古书,还有……还有就是,向师父请……” 陈彦支吾半天,终是说不出那个决定,话到嘴边,仿佛某些情绪突然涌起,让陈彦眼眶不禁有些泛红湿润。 然而对于山外世界的向往,让他的眼光突然坚定几分。 收拾情绪,他深吸了一口气,对着屋子,大声说出自己的决定。 “徒儿向师尊请辞下山!” 霎那间,蝉鸣都息了。 99mk.cc。wap.99mk.cc 卷一 蜀道初行 第四十一章 入海流 语出蝉息。 这倒不是陈彦多神通广大,而是来自一位真君的威怒。 弟子下山,向师父请辞,于情于理都是一件让人没一点挑剔的事情。然而放在陈彦这种情况来说,却是不自量力之举了。 千百年来,各大仙门均约束门下弟子,无有通灵之修为,不得出山入世,也不是不无由来。上古之时,仙门传承,多没有什么门规,除却符合道义的制定几个大的条条,约束门人不得做出那些个伤天害理、有违天和的事外。便再没有什么细则,是以,仙门弟子除了向恩师学习课业以外,人身还是非常自由的。 由是,上古之景象便不如今日这般。在那个时代,炼气士即使道行低微,也不会像今日修士一般,藏匿深山,枯坐修炼,待修为有了建树才出山。他们在入道之初,就开始行走世间,阅人世冷暖,看风云变幻,历风霜雨雪,以求参破天地造化,觅得长生不死之天机。 这样原始的修真炼道,造就了万千流传后世的传说,更开创了种种玄妙神奇的道术神通,叫后世之人,望洋而兴叹,站在前人的肩膀上,却难以再踏出新的一步。更传闻,那时的炼气士们,为了人族兴亡而苦苦奔走,降服恶龙,驱除凶兽,征服洪荒大水,劈荆斩棘,终于在天地洪荒中为人族开辟出一片能够修养生息的乐土,也就是如今的神州浩土。 然而修道之人,在修炼的初期,其道心往往较为脆弱,极易受到外界的诱惑而摇摆,甚至迷失。修道之人,倘若失去了道心,便是自断前路。而且修士处于修道的起步阶段,道行微弱,所掌握的力量有限,在滚滚红尘中历练,往往大道尚未修成,便身死道消,这也是上古炼气士极为稀少的原因之一。 是故,经过几千年的苦苦摸索,天下仙门纷纷制定出相应的门规,约束门下弟子,此举非但没有减少修士在世上走动的痕迹,反而使得仙道大昌,世间修士如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久而久之,此举便成为天下仙门毋庸置疑的共识。 云鼎派作为天下仙门正道巨擘之一,“无有通灵之道行者,不得出山入世”更是作为祖训一般,代代流传了下来,世代门人谨遵严守,不敢有半点不敬。然而率先提出这一理念的云鼎派却始终没有把这一条例写入其门规之下,只是让其成为潜在规矩一般的存在,虽不白纸黑字的明文规定,但也叫后世之人不敢不遵循。 每至夏季,渝郡的太阳那可称得上是天下一绝,其毒辣之处,使天下的诗人骚客冠以渝郡“火郡”的称呼,夏日之下,渝郡之热。 然而随着蝉鸣的偃旗息鼓,陈彦只觉刚才还很毒辣的太阳,仿佛一下失去了温度,明明身处阳光之下,他却分明感觉到周围的空气在不断冰冷,仿佛如同潮水朝他压迫过来。 陈彦默默承受着那股压力,心中苦笑,结果真是一点也不出乎他的意料啊。 ------- “真是气死我了!” 巴天石面色铁青,一拍椅子怒道:“学了几个基本的术法,就得意忘形,不知道天高地厚了,这个臭小子!哪里还一点修道的样子!” 曲英碧在一旁静静听着,等巴天石发泄完了,才抿嘴轻笑了下,挤眉弄眼道:“就是就是,要我看呀,罚他个一两年禁闭,看他还老不老实,看他还想不想外面的花花世界。” 巴天石“唔”了一声,点了下头,虎着脸道:“夫人说得极是,不压一压他的锐气,这臭小子是不会知道好歹的!” 说罢他又大为苦恼的自言自语起来:“收了这么几个徒弟,怎么到处都属这臭小子最不安分?” 曲英碧美眸扫了他一眼,摇曳着身姿,绕过巴天石,拉过一张椅子坐下,轻轻笑道:“安分还好么,你瞧瞧这几个安分的弟子,上几次‘出云试’可让你长脸了?” 一说起‘出云试’,巴天石就更加阴沉,仿佛要滴出水来一般,藏剑峰五百年来一直人丁单薄,这就受人诟病的了,更丢脸的是,自五百年前那一场浩劫过后,藏剑峰就如同昙花一样凋零了下去,以至于五百年间,能在“出云试”上展露头角的年轻俊杰,一只巴掌都数得完,相比其他诸峰英才辈出的光辉景象,藏剑峰就如同阳光照耀不到的阴影,越来越暗淡。被同门嘲笑为“名副其实了”。 到如今,藏剑峰若不是还有他和曲英碧两位真君主持,怕是连云鼎五峰的地位都要丢去。当然,现如今,藏剑峰一峰四金丹,早已传遍门内,不少人私下议论,或许这一届“出云试”,藏剑峰这“把”藏了五百年的“利剑”,势必是要锋芒毕露一回了。 说起来,如今的藏剑峰在巴天石的执掌下,到成了一个不上不下的存在。既不愿意像其他诸峰一般,设下峰院,广招门徒,这是“不下”;又没有继承上古之风,反而是跟诸峰一样守着那“规矩”,这是“不上”。这种不愿前进又不愿停留的扭捏模样,又是给其平添了“不伦不类”的笑柄。 看着巴天石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曲英碧也有些不忍起来,叹了口气,道:“我是知道你的,你非常想要振兴藏剑峰,但是又不愿像那些山头一样,如同世俗科举一般的收徒,作充数之举,既然想要效仿祖制,为何又放不开手呢?” 巴天石忽然转过身,看着曲英碧,眼色中似有一些清明,又似有许多迷雾,曲英碧迎着他的目光站起,眉头一皱,摇了摇头,优雅的抬起一手,五指一张,慢慢向前一推。 “吱嘎!”一声。 窗扉被推开,分向两边,炎炎的阳光刺了进来,将整个屋子照亮。 “既然要学上古之风,为什么不敢完完全全的去做呢?”曲英碧忽然看着巴天石的双眼,语气渐冷,道,“自闻月峰那一次过后,你便越来越畏畏缩缩了,我很失望!” 话到最后,似乎已经如同断冰切雪,那是一种独有的气质,今日的骤然爆发,好比一道劲风吹来了掩盖已久的灰尘,将她曾经也是一名闻月弟子的身份慢慢揭开。 巴天石微微张大了嘴巴,这样的冰寒,绝不是偶然,而是积累,直到今天之一日,再多的温婉也掩饰不住那冰冷的锋利。思绪一下忽然又回到了那一年,那一天。 一剑战天尊! 那时的自己,为了自己的理想,是多么的不顾一切。 一个回神,巴天石向窗外放眼而去。 陈彦,依然捧书恭立! -------- “你确定你要踏上古修之道么?”威严清亮的声音响起在小小的“书剑堂”内。 陈彦闻言一愣,不自主道:“什么?” 然而巴天石却不去理他,自顾自道:“上古之时,炼气先贤自修炼伊始起,便踏足世间,以微末之身,体人世冷暖,以蝼蚁之体,窥天地造化,以凡人之躯,施道术神通,历经千难万险,终成大能,此乃古修之道。” 巴天石顿了一顿,继续道:“然,古修之道,万分凶险,或因道心羸弱,迷途不返;或因道行修为,损神殒命。其道之惨烈,百倍于今日。时至今日,因其凶险,渐渐被修界摒弃,你……” 巴天石忽然盯着陈彦,目光如芒,后者被师父这么一看,不自觉的便有些畏缩,在对视的那么一刹那,陈彦犹如被针刺一般,情不自禁的躲了开去,微微低下头,不敢与师父对视。 巴天石脸上风云变幻,最初是兴奋,如同见到一丝希望一般,然而看着陈彦低下头去,脸色突然阴沉,一丝失望一闪而过。 最后,巴天石用了几乎沙哑一般的声音说道:“还要继续请辞下山?” 问话一完,巴天石便拂袖转过身去,独自看着那一架子的古玩,他眼眶中的光芒有些暗淡,但又不曾熄灭。 陈彦。 会给他一个怎么样的回答呢? 曲英碧也有些懊恼的看着陈彦,那个时候,怎么能够低头呢? 时间静静的溜走,在陈彦的身边,也在巴天石的眼间,更在曲英碧的眉间。 “有些事,始终都要经历,早一点和晚一点又有什么区别呢,师父。” 曲英碧眉头徒然展开,娇好美丽的脸庞上浮起一丝笑意。 巴天石缓缓转过身,不可置信的看着陈彦,道:“你说什么?” 陈彦揖了一礼,朗声道:“依师父之言看来,古修之道与今时之道相比,不过就是把历练的时间提前了一点罢了。其间的差别就好比婴儿与成人,上古之时,修道之法刚刚萌生,就好比人类初始那般茹毛饮血,一切都在摸索中,虽只有微末修为,好比婴孩,却不得不卷滚滚滚红尘,于‘入世’之中求‘出世’之道,以微末之力,在洪荒中摸爬滚打,怎不凶险万分。当今之世,站在前辈先贤的肩膀上,避开前人修行之路的弊处,先‘隐世’以求有自保之力,再‘入世’以求‘出世’之道。两道之间有何异处?徒儿以为,今时之道不过是在古修之道上铺就改进而出,站在前人的肩膀上,数落前人一步一个血印为我们走出来的道路之粗鄙,还以摒弃之说论前人之道,这便是后世之人该有的作为么?” “徒儿以为,树木有材质之分,江河有长短之别,人之不同更甚前者。树木虽有材质之分,但李木可代桃木否?可见树以质分,但各有所用。江河虽有长短之别,但同源而出,虽长短不同,但终是海纳百川。人之不同,便更胜二者,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独特的修炼轨迹,倘若把所有人都按到一个修炼轨迹上来修行,那跟养猪有什么区别?” “啪啪啪”,曲英碧拍着手掌笑道:“说得好!”只见她眼中已是一片赞赏之意。 千百年来,就连那些道行莫测的前辈高人都不敢质疑今时修炼之道的弊端,反而以古修之道的没落来堆砌今时之道的成功。然而,陈彦这样一个不知好歹的家伙,却是痛痛快快的说了一通,且是有理有据。以“养猪”之名来形容当今仙门弟子修行的景象,虽然诙谐,但也是正确无比。 巴天石抚着胡须点点头,显然陈彦这一番话,也打动他不少,饶是这样,他依然面无表情的说道:“说下去!” 陈彦深深作了一礼,缓缓吸了一口气。 “江河入海流,万道通仙路!” 99mk.cc。wap.99mk.cc 卷一 蜀道初行 第四十二章 灰衣客 蜿蜒万里的长江与奔腾咆哮的黄河并称为神州浩土两大河脉。天下溪河,要么臣服于雄壮的黄河,要么会流进浩瀚的长江,然后都向东入海。 此二河脉,归同处,出亦是同源,其源头俱在渝州与西域佛国交界的昆仑山。黄河出渝州而走北凉幽州,然则贯穿中州,东往东原沧州而入东海。而长江则穿渝州而南下,入百越之地,又迂回东进,由中州入东海。 虽然只跨越三州之地,但长江的绵延亦不可小视,传闻有前辈大能自九天而观神州,发现长江之长更胜黄河,更为奇特的是,两大河脉走势却出奇的想象,皆为一个“几”字型,黄河为正,长江为反。是以有以黄河为天河,长江为地河之说。 自古天为父,地为母,长江以地河之名而有神州母亲之尊称。却说昆仑雪山经年积雪溶化,顺山而下,成了神州两大河脉的源地,长江乃其庶出之一。长江自昆仑雪山而出,流过蜀中平原,孕育出举世闻名的“天府之国”的蜀中,沿河物产丰满,粮食多得连粮仓都装不下,渝州之名大多居于此。流淌过蜀中平原后,经由云鼎山脉出蜀,从渝郡荣城县辖境进入进入渝郡地界,自此开启其东进之旅。 当长江流过荣城县辖境后,紧接着便是津城县,而我们的目光便要顺着这条神州地母河脉缓缓流淌的血液,进入山陵渐多的津城县。 津城县可以说是渝郡山城之名的一个典型代表。当你还沉静在荣城县短暂的一马平川的时候,那么突然到来的山峦将会给你一个震撼。 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 曾有文人墨客这样来形容温顺的长江在山城渝郡地界的狰狞迅猛。然而渝郡虽多山,但也没一昧的让这条母亲河变得暴躁凶横。 江水几弯绕,流过我家门。 山川织锦绣,沃土育甘醇。 巍巍鼎山立,护卫江城人。 霓虹映晚霞,长路接彩云。 长江流淌到这里,立马收了那骨子“啼不住”的傲娇之气,又变得温柔起来,江水清亮,缓缓而流,顺着地形蜿蜒出一个“几”字,“几”字心里便有一块三面环水的半岛之地,自古以来,人们便习惯了依水而居,对于这样一个极好的地势,在这片土地上辛勤耕耘的津城先民们自然是不会放过。 他们占据这块三面环水的宝地,背靠青山,依水建城,经过一代又一代的艰辛,遂有有今日的津城。大唐统一天下后,更是以此城为中心,化出一大片地域,作为一县之地。 津城,可是渝郡难得的一个山清水秀的好地方! 作为一县之府城,虽然身处西南边荒的渝州,津城依然有着她的繁华似锦。 不需要约定集市日期,津城的入城大道上,每天都是车水马龙,行人来往络绎不绝,好不热闹。 这一天,一个灰衣青年背剑入城。 他是那么的普通,一副侠客模样,人潮人海中,他就像一条小鲫鱼,“扑腾”一个浪花,扎入人海中,便叫人再也分辨不出他去了哪里。 --------- “站住!” 一杆长枪斜挡出来,正入城的灰衣青年一愣,只见面前挺立了一个虎背熊腰,面貌威武的军士。 灰衣青年眉毛一皱,然后又松开,笑问道:“军爷,您这是?” 那军士大手一挥,行了一个抱拳礼,道:“这位侠士,还请将你的兵器亮出来检查一下。” “哦?”灰衣青年眉毛一挑,显然是有几分不悦,不过还是脸色如常道,“据我所知,我大唐向来尚武,庙堂鲜有过问江湖之事,这过城门要检查兵器,更是大唐律上也是没有的事。须知,江湖人士,一把武器就跟自己的媳妇没有什么差别,是以未经主人允许,查看别人兵器,则是大忌,即使是庙堂再高,也是尊重这一规矩的,难道你不知道吗?” 然而军士却并未理会,只是朗声道:“我等只是奉行公事,望侠士不要刁难,如若侠士执意要……” 军士“唰”得一声抽出腰佩唐刀,雪亮的刀身反射出一道明亮的光芒,照在灰衣青年脸上,让其不自主的眨了一下眼皮,军士横刀喝道:“我等只能将侠士拿下了!” 灰衣青年深深的看了一眼军士手中的长刀,雪亮而锋利,不由心中暗暗赞叹不已,大唐军兵勇悍冠天下,其中,以造价昂贵而锋利异常的唐刀作为大唐军中军士标配,实在功不可没。毕竟,装备的精良,便先胜利了一大截。 但是灰衣青年并不惧怕,反而脸上有些跃跃欲试之色,显然这也是个有几分手段之人,对自己的实力有几分自信,是以并不惧怕军士的威胁。 军士这么一亮刀,顿时便把城门的守卫军士都吸引了过来,片刻,便有七八名军士围拢过来,纷纷同那军士一般抽出腰间唐刀,横刀将灰衣青年围在场中间。周围入城的百姓也纷纷回退散开去,围成了一个更大的圈子,不少人对着场中指指点点,在这样一个即将爆发一场杀伐之争的地方,这些人还没远远离开,显然都是图看热闹的。 灰衣青年不由心中一阵无奈,中国人爱围观的劣性,原来是古之传承啊。 没有过多的去愤懑不满,他开始有些兴奋,好多英雄好汉的人生起点,不都是在这样的一次围殴中脱颖而出的嘛。说不定,这也是他的机会! “这位侠士,再奉劝你一次,不然就要你的皮肉吃些苦头了!”为首的军士大声道,这个军士也是拦下灰衣青年的那个军士。 灰衣青年看了一眼那个虎背熊腰的军士,壮硕的身材撑起铠甲,给他带来了一些视觉的震撼,然而最终他还是微笑着摇了摇头,右手缓缓上扬,反手握住了背负着的长剑剑柄。 军士左右相视,忽然一起点了下头,齐刷刷的将刀挺出,刹那间一股战阵杀气透出,气氛一下变得有些凝滞起来。 与此同时,城头上,一白衣青年单脚点立在城楼飞檐上,白衣飘飘,宛若谪仙,静静看着一蓄势待发的一幕,也轻轻笑着摇了摇头。 -------- “干什么!干什么!光天化日,堵塞城门,你们这帮刁民,都快给我散开!” 忽然人群一阵骚动,人们开始嚷嚷起来,人群后方传来连续的呵斥声,又有铠甲摩擦之声传来,围观的百姓赶紧让开一条道路,一位左手按在腰间刀柄上的方脸将军领着一队军士,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 那身穿褐红铠甲的将军看了一眼场中形势,开口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呀,尔等不知道,白日堵塞城门,那可是要按罪处理的么?” “禀告都尉大人!”拦住灰衣青年的虎背军士连忙收刀,跑到那将军面前,抱军礼道,“我等奉命守卫城门,这位侠士想要入城,却不肯配合我们检查兵器,是以引了百姓围观,堵塞城门。” “唔…”被尊称为都尉大人的方脸将军点了点头,遂抬起双手挥动,道,“大家都散了吧,要入城的排队入城,最近城里发生了一起盗窃案,失窃了许多锋利兵器,县尉大人怀疑了山贼所为,又因那些兵器都不是寻常,倘若被山贼盗取,便是滋长了贼人的气焰,是以县尉大人才布下这命令,放心,失窃兵器都有记录在案,因此若非那失窃兵器,便是无事,还请各位携带防身兵器的侠士多多海涵。” 方脸都尉和和气气的说完,又对着人群左右做了一个抱拳礼,算是赔罪,人们脸色才有些好转,围观的人群又疏散开来,排起长队,依次入城。 人流中也有一些江湖人士,过卡的时候,虽然有些不情愿的掏出了自己的兵器,但是在城门军士的检查后,便双手奉还兵器,礼送入城,脸色一下便展露开来,轻快高兴的收拾好兵器,对着军士抱了一个拳礼,大步入城去了。 既然有第一个敢于吃西红柿的人,后面的自然便更没有那么多的畏惧,原来还堵塞的城门大道,于是又变得车水马龙。 几位先前与灰衣青年对峙的军士虽在方脸都尉的示意下收了兵器,但依然呈包围之势围着灰衣青年。灰衣青年见对方收了兵器,他也将他握剑的手放了下来,一丝失落一闪而过。 方脸都尉大步来到灰衣青年面前,抱拳笑道:“哈哈哈,让侠士受惊了,都怪某下属莽撞,在下姓黄,单名一个君字,敢问侠士贵姓?” 灰衣青年一愣,在他的认知中,军中之人那都是有一些脾气的,能这么和和气气的,不能说少见,简直能称为鲜有。这个黄都尉的一番言语,可说让有点颠覆了他的认知。 灰衣青年脸色如常,心中却是闪过千万个念头,最后他还是开口道。 “唔…在下免贵姓陈,单名一个彦字。” 99mk.cc。wap.99mk.cc 卷一 蜀道初行 第四十三章 盗剑案 黄君不失礼仪的点了下头,给人的感觉,这并不是一位彪悍的都尉将军,反而像是一个文质彬彬的读书人。 一番称兄道弟之后,黄君瞄向陈彦背上的长剑,笑道:“说了这么多,还请陈兄出示兵器,以便我等例行公务。” 陈彦脸上的笑容瞬间消融下去,这黄都尉虽然看似不像一般军伍那样嚣张跋扈,做事礼节毕至,谈笑风声,然而一身褐红盔甲,依然表明他乃是一名军伍将领,饶了这么大个圈子,依然抓着重点不放,想来这也是他能爬到都尉这一位子的原因之一。 然而陈彦却迟迟不愿出示兵器。要知道他背上这一把长剑,放在修道之人眼中,或许不算什么,但是放到江湖之上,那也是一柄能引起无数人觊觎的利器了。他虽然是初入江湖,但也不像寻常矛头小子那样不知人心险恶,这倒不是说那些个军士,大唐军纪极为严格,军士觊觎他们财物,一经发现,轻则踢出军籍,永不征用,重则更是有牢狱之灾。而且大唐将士,向来不屑于其他利器,手中一把锋利的唐刀便如同他们的媳妇一般,容不得半点他心。 陈彦自然是不怕那些军士的,他顾及的是眼下人声嘈杂的城门,此地鱼龙混杂,且不论他有没有那个护住宝剑的实力,常言道,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着。若是这样出示兵器,不幸为以后惹上一些尾巴,那就大大的让人不爽了。 陈彦迟疑了一下,道:“黄都尉,可否借一步说话?” 黄君坦然笑道:“有何不可?” 说罢,他对着身边的军士威严吩咐道:“你们几个协助守好城门,给我仔细检查,倘若让那些贼子得逞,县尉大人怪罪下来,你我都是吃不了兜着走的!知道了吗?” “是!都尉大人!”那几名魁梧军士一起喝道。 黄君“嗯”的一声点了点头,随即对着陈彦做出一个请的姿势,陈彦点点头,于是二人一同迈步一边走去,不一会儿,就来到一处四下人影稀少的城墙脚下。 “想必陈兄也是身负道行之人吧?” 不待陈彦准备解下兵器,拿与黄君查看,黄君便率先开口,陈彦一时错愕,心下不由大为惊讶,一个普通军尉就能识破我的修为?这唐军也太骇人了吧?不过听闻儒门弟子遍天下,根须深深扎进大唐的国基之上,军队作为一国重器,有儒门弟子在里面任职,那也是说得过去的。 想到这里,陈彦心想对方也定是一个修道之士,说不定还是哪个书院的高徒,不然断不能识破自己底细,当下抱拳笑道:“只是低微得很,搬不上台面,让道友见笑了。” “诶,陈兄却是口误了,我一介世俗武夫,哪里值得上陈兄道没友之称呐。”没想黄君却连连摆手,眼中却是闪过一丝让人不可察觉的羡慕。 陈彦疑惑道:“那黄都尉是如何知道我是修士的?” 黄君笑了笑,不着北的道:“我大唐向来尚武,不插足江湖,不禁兵戈,然这些江湖人士,却鲜有生出是非,陈兄可知为何?” 陈彦摇头,表示不知。 黄君忽然挺直了腰杆,豪气凛然道:“全赖我大唐悍军是也!” 陈彦有些不明所以,黄君笑道:“江湖莽夫武功再高强,也不过是独行猛虎,千人斩,万人敌,不过都是些纸上空谈,真若是拿起了家伙事儿,在我唐军战阵面前,都是灰灰。江湖虽远,但有我万千唐军男儿在一旁虎视,是以,那些个武艺再高强的高手,也不得不规矩做人!” 黄君突然目光炯炯的看着陈彦,说道:“江湖武夫在跋扈,在我大唐将士面前,那可都得老老实实的低头,唯有修士超然之身,心高气远,不惧我唐军勇悍,陈兄迟迟不肯出示兵器配合检查,要是换作寻常武夫,哪里有这么大的胆气?” 陈彦了然,原来还是自己太过稚嫩了,一时的轻狂,倒成了黄君推理的出发点了。 “黄都尉当真是好见识,在下倒是献丑了。”陈彦笑道,随即手一抖,一把长剑便出现在手上,正要拿给黄君看,道,“这便是我的随身兵器,虽不是什么举世无双的宝物,但也是我费劲千辛万苦才得来的利器,先前,在城门我不愿出示,乃是怕暗中有人窥伺,在下本领低微,又胆小怕不能护持宝剑,是以才如此推辞,万望黄都尉见谅则个。” 黄君接过陈彦手中宝剑,“唰”的一声将长剑从鞘中拉出一截,清亮的剑鸣,宛如龙吟,一道明亮光芒如同阳光一般照得他的眼睛不由得一闭,过了一会儿,黄君才微微睁开眼睛,大赞道:“好剑啊,就连谢老爷子的‘百兵阁’,也鲜有这样的好东西,怪不得陈兄如此爱护了。” 说罢,他就这样拿着剑,也不全拉出来,翻转观看了好半响,最后才有些恋恋不舍的还剑入鞘,将剑递还给陈彦。 陈彦笑着接过长剑,重新背负在背上,又整理好仪容后,才抱拳对着黄君道:“不知黄都尉可否放我入城了?” 黄君“唔”了一声,道:“陈兄的兵器没有嫌疑,这当然是可以的,不过……” 黄君拉长了尾音,迟迟不肯说出,陈彦好奇问道:“不过什么,黄都尉,你有事尽管开口便是,在下若是能帮上忙的,定不留余力。” 黄君笑道:“像陈兄这样的才高胆大之士,向来都是做大事的,眼下黄某这里便有这样一件大事,陈兄可有兴趣听听?” -------- 有着黄君带路,陈彦自然轻而易举的便进入这座依水而居的千年古城。沿途忙碌的商铺,令郎满目的货物,也有一些卖艺的杂耍艺人吸引了一群喜欢看稀奇的百姓围观,还有卖糖葫芦的,卖胭脂饰品的,总之是热闹非凡,远比那个小小的清明镇繁华多了。 陈彦默默跟在黄君后面,虽然他并没有见识过这个世界的俗世繁华,但也不像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一般,谁叫他前世是一个大学生呢,成熟的内心,让他在面对着扑面而来的繁华景象的时候,显得从容不迫,他一边走,一边观看着,感受着与前世的不同。 黄君是一个城门都尉,是以,他的府邸也离城门不远,在人山人海中,黄君那一身盔甲便起了效用,所过之处,人们都自动的与他让出一点位置,尾随在后面的陈彦自然也就没那么辛苦了。 不一会儿,便来到了黄君的府邸,宅子并不大,约莫只是一个普通商人的住宅大小。黄君笑着邀请陈彦进府,陈彦自然是不会客气。 待得下人上好热茶退去,黄君才端起茶杯笑道:“不知陈兄对县尉大人的命令有何见解?” 陈彦思索了片刻,道:“依在下看来,这‘寻兵令’不免有打草惊蛇之嫌。要是我是那贼人,盗了宝兵,即刻远走千里,断不会再来这津城。县尉大人想用这种方法找出贼人,却是不可能。” 陈彦说完,只见黄君笑而不语,甚是疑惑,问道:“难道有什么不对吗?” 黄君摇摇头,道:“非也,这道命令在普通人看起来,虽然只是一道抓捕贼人的命令,然而此中所寻之兵,却不是那些被盗走的兵器。” 陈彦奇道:“那是为何?” 黄君拍了拍胸脯,道:“是找这个。” 陈彦瞪大眼睛,道:“盔甲?” 黄君摇了摇头,大笑道:“是士兵!” 陈彦不解道:“宝器流落,为何县尉大人要寻找的却是士兵,若论军士,县尉府不是多得是吗,难道这个兵指的是武功高强的人?” 黄君点点头,道:“实不相瞒,此次谢老爷子的‘百兵阁’失窃,所失宝剑十余口,对外我们宣称是一群山贼所谓,实际上犯下此案的,乃是独自一人!” “一人!?”陈彦惊道。 “嗯,”黄君点点头,继续道,“此人武功异常高强,俨然已不是寻常武夫,而且他取走这十数口宝剑,不是偷取,而是光明正大的抢了去!” “抢了去?”这下陈彦的心子提了起来,道,“难道戍守军士也没拦住他么?” 黄君叹了口气,道:“哪里拦得住,军士虽勇悍,那只不过是对于不会仙术的常人而言,而那日,那贼人却是凭空消失在我等面前,叫人防不胜防,甚是诡异。” “凭空消失?”陈彦皱起眉头,咀嚼起这四个字来。 黄君道:“是的,就是突然一片飞沙走石后,那人就不见了。” “可有什么痕迹?” 黄君思索了片刻,道:“倒是没有什么痕迹可言,不过,待那贼人逃走后,我们在他所立之地,发现石板皲裂成粉,地下却是没有洞穴,除此之外,就没有什么别的痕迹了。” “啪!”陈彦突然一拍木椅副手,黄君连忙问道:“陈兄有什么发现?” “好像是土遁术。” 99mk.cc。wap.99mk.cc 卷一 蜀道初行 第四十四章 有点怪 “难道那人也是修士?”黄君惊讶道。 陈彦看了他一眼,淡淡道:“不然你以为呢?” 没等黄君说话,陈彦继续道:“黄都尉只凭观我气势就能看出我的底细,那贼人都弄出这么大动静,你都没一点联想么?” 黄君一拍脑袋,讪笑道:“倒是某家愚钝了,教陈兄看了笑话。” 陈彦摇了摇头,表示没有关系。那个县尉大人也来是有几分心机,借这“寻兵令”来选拔江湖高手,雇佣之,用以追捕对付那抢宝贼人。 虽说大唐开国数百年来,庙堂一直牢牢地将江湖按在脚下,使数百年来,除了开国初期,动乱了一小段时间,历史的河流还是在历代大唐天子的努力下,保持一帆风顺的。 然而在大唐这一个样尚武的国度,这座江湖虽然被皇家庙堂压制得动弹不得,但依然焕发着相当蓬勃的活力,武功,某种意义上对大唐子民来说,比仙法更耳熟能详。而且大唐皇庭压制江湖也只是为了使其能在自己的控制范围内,并没有去限制它的发展。每年,大唐都在从江湖中挑选出一些高手来巩固自己的国基。 于是,在这样的一个环境中,这座江湖的演化是异常迅猛的。不时地,便会出现一些武学奇才,当然这些脱颖而出的高手,便是大唐放纵江湖自由的主要目标了。 从古至今,有无数道理被人们渐渐领悟总结出来。力量的强大带给人的,不只是自信心的爆棚,有时候还有心气的不断高傲,而且但凡人们一旦拥有了某种能力,都会多多少少有些怪癖。 而那位县尉大人正是看中的这一点,大唐尚武,江湖数百年虽一直被庙堂死死坐在屁股底下,但从来没有过过城门要武人们把自己媳妇一般的兵器拿出来检查的先例,久而久之便形成这样一条潜规则。现如今突然要查验兵器,这便是犯了江湖的忌讳,江湖武夫们必然会不满,然而慑于唐军的神威,一般的武夫是不敢有只言片语的,只能夹着尾巴忍忍就过了。 但是对于一小部分武林人士,就无法做到这样了。这些人,大都练就着独门的武学绝技,实力彪悍,心气高傲,是断然不会服从这样的命令的,而这些敢抬头的武林高手,自然便是那县尉大人想要的了,只怕现时,已经有不少“敢于抬头”的武林高手像陈彦这样被请上贵宾席了罢。 只是有一点陈彦不明白的是,此案明明已经涉及到修士层面,为何迟迟没有仙门修士插手查案,反而那位县尉大人要这样,甘愿冒着犯众怒的风险去寻觅江湖上的高手来对付一个抢宝的修士呢? 想到这里,陈彦不禁问道:“此案不知报备与县衙没有,据我所知,县衙里面的巡捕房捕头屈丰羽大人可是一名货真价实的修士,而且道行高深,对付一个只会使用术法来吓唬凡人的抢宝贼,不过是动动手指头的功夫。” 虽然县尉一职总领一县武备之事,但是却是无法插手县衙的巡捕房。不得不说,虽然这是《大唐律》的一个遗漏之处,但却是一个极好法子,使军队与政治无法搅在一起。县尉无法支配巡捕房,是以陈彦才有此问。 “这个……”黄君脸色突然变得有些奇怪不自然,赫颜道,“陈兄,实不相瞒,此案早已是于案发那日便报与了县衙,只是屈捕头于案发之前便上郡府雾都城去办事了,至今未回,县丞大人倒是派了捕快去查,查访了许久,不顶事儿,是以才交付县尉大人来操办的。” 陈彦长长“哦”了一声,又复问道:“那报与仙门了?” “呈报了的,呈报了的。”黄君拍着大腿,眉色之间似有愤怒抱怨之色,但又好像忌惮着什么不敢展露出来,只是无奈的说道,“你以为我们县尉大人愿意这样冒风险么,那些仙门仙长现此事太小,说‘不过是丢了几把锋利些的剑器,有什么值得好查的’,便没有理会此案,最后,县尉大人迫不得已,只有出此下策了。” “这帮人也太过分了,以为有了几分道行,就了不起了吗?”听黄君这么一说,陈彦也不禁有些愤懑。 自古便修界便传下这样一个规矩,天地乃万物共有,意思就是说,天地之间,每个人类拥有的资源份额都是相同的,然而有些人能够修炼,有些人却不能修炼,于是便有凡人与修士之间身份地位的差别。然而在天便有道的分配下,那些能够修炼的修士仅凭自己的那一份资源是无法达到大道彼岸的,是以便有了“盗天地以肥己身”说法,修士在大道的每一步前进都是对那些不能修炼的凡人的那份资源的掠夺。然而修士自持掌握了强横力量,自感要高于凡人一等,视凡人为蝼蚁,生杀予夺,造出甚多恶业,天道震怒,降下大魔劫,后来几位人族圣人共同定下规矩,约束桀骜不驯的修士们,大家同心协力,才蹒跚挨过了大魔劫,此后,这个规矩便一直流传了下来。 这个规矩便是,能力越大,责任越大,既然修士盗取凡人的资源修炼,从而获得了更多的道行,掌握了更强大的力量,就应该承担起保护凡人的责任,也是义务。 从此这个规矩便如神咒一般,违背了它,天地便会陷入混乱之中,魔劫便会降临,遵循它,乾坤自会清明,魔劫也会消去。 凡俗兵器,再怎么名贵,于修士看来,也不及秘宝法器之万一,因为那些都是以天才地宝炼制而成,怎是那些普通金铁锻造之物能比的。然此案因修士而起,按照约定,仙门自然便有责任也有义务来迅速处理这件事情,是以陈彦的愤懑也是正常的。 隐隐中,陈彦似有一丝若有若无的不安,仿佛就像这个世界快要倾覆,一个乱世即将到来一般。 “你们报备的哪个仙门?”陈彦沉声问道。 他自然是不会怀疑云鼎派会做出这样的事来的,渝州虽然是云鼎派一家独大,但是也遍布着许多名气不那么高的小门小派,云鼎派弟子也只有几千之数,加之有些门人常年闭关,要腾出空来查一些世俗案件便是更忙不过来了,有些时候是有这些宛如繁星一般洒落在渝州大地上的小派仙门帮着做事的。 黄君答道:“乃是津城一带名气最盛的‘几江门’。” “几江门?”陈彦眉头一皱,揣摩了下,默默将这个名字记在心里,恍然想到地河长江流过此地,蜿蜒流传,传闻于高天上看去,其河流形状正是一个“几”字,故而,在津城一带,长江又有几江的称呼,而且津城在过去也是叫几江城的,大唐开国后才改为现名。 陈彦冷笑道:“这个仙门也是敢称大!” “叫什么名字又有什么关系呢。”黄君在一旁嘟哝道。 陈彦徒然收了激动的神色,现在他的身份可是一名闲散修士,若是表现太带有宗门色彩了,怕是又免不了别人怀疑,一想到黄君仅凭气度就将他底细看穿,不禁更加谨慎起来。 对于黄君这等武将而言,那些个高高在上的仙门要叫个什么名字,实在不是他关心的重点。 黄君猛吸了口气,然后慢慢吐出,忧道:“眼下最重要的抓到贼人,尽快破案,要知道,谢老爷子,乃是我们津城的大英雄,他老人家年轻时便是津城的县尉,那时,津城四境并不安稳,匪盗横行,闹得可是民不聊生,谈匪色变,谢老爷子当时带着仅仅三十名乡勇,与这些山匪斗,四十年余戎马,终于将津城县境内巨匪大盗剿除干净,还了百姓一个清平世界,也正是这几十年的戎马生涯,谢老爷子啊,收藏了不少名刀好剑,建起一座谢家‘百兵阁’,供后世敬仰,在津城可有着‘武库’之称,如今被那来历不明的贼子一顿搅合,将百兵阁闹得个天翻地覆,名贵兵器失落不说,谢老爷子却因为此事犯了大病,躺在床上就起不来了,现任县尉王傲南正是谢老爷子的得意门生,谢老爷子一病不起,你说我们县尉大人如何不急?” 陈彦这时才恍然大悟,怪不得那王县尉愿意这样做呢。陈彦亦是对这位老英雄敬畏不已,他生平最是佩服那些做大事的人物了,听黄君这么一说,那谢老爷子,当年仅仅靠着三十名乡勇起家,与那些凶残的匪患缠斗,历经四十余年时间,肃清津城县全境匪患,这一份耐心便是值得让人尊敬的,须知匪患难除,贼在暗,官军在明,最是难以对付。 陈彦点了点头,道:“真是一个了不起的老英雄!” 黄君自豪道:“可不是么!” 他是一名地地道道的军人,老一辈的光辉形象自然是他崇拜的对象。 黄君拉住陈彦的衣袖,面带恳求道:“陈兄,你是修士,哦,不不不,叫你陈兄,已经算是我高攀了。” 黄君话说到一半,连忙抽着自己的嘴巴,不知不觉中,他便将身为修士的陈彦在他心中的地位暗暗抬高了一截,成为了它仰望的存在。 陈彦不在意的笑道:“黄都尉何出此言?陈某也不过是一介穷困潦倒的散修,撑死了也就相当于一个武艺好一点的武林之人,你千万不要这样。” “是…是么”黄君似乎流了些汗水,拿起衣袖擦了擦额头,陈彦的一番话,让他又有些自然起来,也许有点口干舌燥,他喝了一口解渴的茶水,道,“既然这样,我黄某人就有话直说了,还请陈兄一定要帮我们大人呀!” “那是自然!”陈彦笑道,那黄君顿时就舒了一口气,面目渐渐有些喜色爬了上来。 “不过,我还想问些事情。”陈彦敲着手指道。 黄君道:“陈兄但问不妨,我一定知无不言!” 陈彦点了下头,思考了片刻,问道:“据你表述的情形,那人似乎是使用一个术法逃走的,另外,这人在抢夺那些利器的时候,可曾有过什么见血之举?” “这个倒是没有!”黄君坚定的道,他回想了一会儿道,“那贼子武功极为厉害,先是偷偷进了谢府,然后找到百兵阁,不料偷盗的时候,动静太大,惊动了谢府巡逻的护卫,于是才采取强夺的,然而他只是一路打坏了些物事,并没有害一人性命,算重一点的只是将人打昏制服了,连血都有让前去阻拦的人掉。” “既然抢东西,又刻意不伤人性命……”陈彦用一种怪异的语气说着,一只手搁在一旁的桌子上,指头慢慢敲打着木头。 黄君伸过脑袋去问:“又有什么发现吗?” 然而这次陈彦摇了摇头,搁在桌子上的手慢慢覆盖到茶杯上,拇指与食指配合,捻起茶杯盖子,突然他一顿,好似笑了一下。 “有点怪。” 99mk.cc。wap.99mk.cc 卷一 蜀道初行 第四十五章 嫌疑者 财侣法地,对于修道之人而言,四者缺一不可。 财,钱财,喻指资源。修道并非食古不化,不食人间烟火,相反,这个世界守恒的。力量的强大,就代表着另外一种事物的衰颓。市井坊间传言的一朝顿悟成仙,实际上是不存在的。顿悟是存在的,但是光靠空想就想成仙是不可能的。成仙之路,难于上青天,想要打破那种禁锢,超脱成仙,所需力量必是无比强大的,是以所需的资源更是不可计数。就像修路离不开石头来铺路一样,修道同样的离不开源源不断的资源支持。因为在修道的初级阶段,要把心思和时间在最大程度上用来修行,相应的就没有更多的时间来“治生”。如果没有一定的物质资源基础,修道是很难进行的,是以,古人常言:无财不足以养道。 侣,道侣,指的是同修或道友。《礼》曰:独学而无友,必孤陋寡闻也。只是随着时代的变迁,如今的“侣”依然失去了本来意味,专指修道伴侣,多为夫妻之意。 法,自然便是指的让人眼花缭乱的各式仙法,不得法,就是盲修瞎练,穷其一生,亦不得要领。 地,指的便是那些个天地元气浓郁丰盛的洞天福地了,若是能在这些洞天福地里面修炼,自然便是事半功倍。 人心各异,所以对着四者追求的着重点也是不同的。但是纵观古今,观其大流,修士孜孜不倦,奔走追求,最多的还是资源和功法两大类。 然而,世俗宝物相比于天材地宝,可谓是云泥之别,就好比最不起眼的杂草与娇艳名贵的牡丹之间的差别。一般而言,对于修士来说,世俗宝物,作为化外之人,这都是无用之物,然而,让陈彦有些忍俊不禁是,那个偷剑的修士,作为身怀道行之人,闹出这么大动静,就只为了抢几把凡兵利器,行事可谓是怪异。 而且他盗宝却不愿伤人,表明这并不是一个穷凶极恶的恶徒,反而更像一个手段生涩的菜鸟,抢的东西,不仅得不偿失不说,手段还很拙劣,轻易便被护卫警觉了,拿陈彦的话来说,就是,好可爱的一个笨贼。 修士向来是如同市井商人一般,无利不起早,那个修士闹了这么大动静,就只为了抢几把凡兵,却是怎么也说不过去,此案莫不是还暗藏着不为人知的隐情? --------- 陈彦端起茶杯,他是不会品茶的,因此装模作样的喝了一口,稍解口渴,道:“那盗贼修士抢了这么多兵器,携带在身上必定会太过惹眼,而且在你们这样的严加盘查之下,是以想要正大光明的出城去是不可能的,而依你的描述来看,此人多半是会‘土遁’之术的,若他要是施展这种术法,想要出城便是轻而易举,直叫人神不知鬼不觉,而且可以携带那被盗走的兵器,津城三面环水,一面靠山,所以,那人要借助‘土遁’之术偷偷出城,唯有北门可选!” 陈彦满含深意的看了黄君一眼,笑道:“黄都尉,这可是你的机会啊!” 黄君正是北门都尉! 黄君面不改色,淡然自若,听了陈彦的话,自然知道是什么意思,但是他却忧愁道:“陈兄可不要这般说,如今久久不能抓到那贼人,王大人怀疑那贼子已经如陈兄说的那样,逃出了城去,现如今,大人正拿我问罪呢!” 话到这里,黄君突然拉住陈彦一只手臂,双眼投来希翼的目光,道:“陈兄,黄某就靠你了,你可万万要帮我一把啊。” 陈彦拿开了黄君的手,轻轻摇了摇头,叹道:“这我可打不了包票,一来那修士若是真的借助‘土遁’之术溜出了城去,对于修士而言,从今之后,便是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我本领低微,对此也是没有办法的。” “这样吗?”黄君听陈彦这么一说,眉眼低垂下来,看着尽是颓唐之色。 陈彦继续道:“而且我听说这‘土遁’之术,甚是玄奥,其神妙之至,已远非一般术法可比,修炼的最低门槛都是开识境以上,是以,即使能找到那个修士,仅从道行上来看,就不是我能相抗的,承蒙黄都尉抬爱,如今只怕是要让你失望了。” 黄君听了这话,浑身只觉就像被人从头顶倒了一碰冷水,脸色慢慢变得如同苍白的宣纸一般。他等了这么久才等来陈彦这样一位“高人”,然而现如今陈彦却告诉他,自己帮不到他,话语虽轻,但在黄君听来,就如同一道劲风,吹熄了他心中那道微弱的希望之火。 看着黄君如同洁白宣纸的脸,陈彦默默叹了口气,所谓年少轻狂,没经历过多少世面的他,内心也无法做到那么冷静,情绪的小火苗被点燃,摇曳不定中,竟然越烧越旺。陈彦快速回忆着,寻找着,脑海中那一本书籍快速得被翻动着。 “土遁术”属于五行遁术,而在术法中,这种涉及到空间变换的术法尤为艰涩,因为这已经不是单纯的修炼术法而已,还要考验修士对空间之道的了解领悟。不同于其他术法,遁术最看重的便是对空间之道的了解领悟,对空间之道领悟的程度浅深,便注定着你施展这类术法的威能大小。 遁术,因其神奇的效果,特别是在一些特殊的地方,那可是比道法和神通的还要实用,是以,这也是术法中鲜有被修士看重的地方了。 按黄君的描述来看,那修士能在军士的围攻之下,快速施展此术,可见其对这个术法的施展极为熟练,然而遁术一道,看重的并不是熟练度,而是对空间之道的领悟。那个修士虽然非常熟练“土遁术”,但不一定就代表着他对此术很精通,也就是遁离的距离很长,另外遁术可算是术法里面最消耗修士力量的。 陈彦开始盘算起来,那修士虽然至少也有开识境的道行,但是开识境与练气境只隔一境,其中也就多了开辟识海一个差别,想来实力上应该不会有太大差距。而且听说那县尉大人通过“寻兵令”招揽江湖高手,虽然凡俗武夫对修士来说,已不值一提,但是常言道蚁多咬死象……咳咳,当然陈彦是不会傻到那么无畏的。 想到这里,陈彦不免更多了些信心,所谓修道之人,当拾难而上,倘若面对一个比自己修为高的对手,就恶险爱生,违背自己的本心,于修炼一道,就会留下心内瑕疵,阻抑前途。 找了这样一个借口,胸中的火焰就如同浇了油一般,激荡着冲破了最后的冷静,陈彦开口道:“应该还是有转机的。” 黄君猛然抬起眼皮,双眸中的神光又慢慢亮起,希翼道:“怎么说?” 陈彦笑了下,转而问道:“不知县尉大人这道‘寻兵令’招揽来了多少江湖高手了呢?” 黄君不明就里,不知道陈彦葫芦里卖得什么药,他思索了片刻,答道:“这我是不清楚的,王县尉知会我们,也是叫我们自己暗中留意,但是我们四个城门都尉之间却是没有相互透底,因此各自招揽了多少江湖高手,互相也是不知的,但是可以大概知晓的是,南门与东门两个城门应当是招揽了不少,西门虽然少一点,但也应该不少,唔,我北门……” 见黄君支支吾吾,半天没有后文,陈彦眼皮不由的一跳,神情古怪道:“不会只有我一个吧?” 黄君看着陈彦,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 陈彦眼皮一番,胸中一口闷气,差点破口大骂,但是陈彦还是忍住了嘴,龇牙道:“黄都尉,北城门可是百姓进出最多的两个城门之一……” 黄君干笑着挠了挠头。 陈彦双手一摊,完全被这个将军的老实所折服了,在没有飞机的时代,人们出行交通,可以说是就只有水路和陆路两种选择,其中陆路是最为常见的,北门作为唯一的陆路入口,每日人流量之大,黄君竟然就只找到了他一个,都让陈彦不知道怎么说好了。 不过,陈彦很快就冷静了下来,这四个都尉之间,相互隐瞒着自己招揽的江湖高手数量,不免折射出另一重意义,似乎着四个都尉之间有着某种竞争关系,这一桩“盗剑案”恐怕不会像一桩普通盗窃案那么简单。 陈彦正想着,手在扶手上摩擦着,突然陈彦似乎明白了什么。 从黄君这份家业来看,想要在这桩“盗剑案”中招揽几个江湖高手,为自己挣几分功劳,却是有些困难的。思及此处,陈彦也深为理解,难堪的神色也舒展了一些。 就在陈彦与黄君大眼瞪小眼,互相无可奈何之际,外边忽然熙熙嚷嚷的响起一阵脚步声。陈彦与黄君,对望了一眼,都带着好奇的眼光向外看去。 只听脚步临近,不一会儿,便进来一个披甲执锐的军士,抱拳恭立。 黄君收拾收拾神情,端正身子,问道:“何事?” 那军士沉声道:“禀告都尉,抓到一个携带了失窃刀剑的男子!” 几乎同时,黄君与陈彦都站了起来。 99mk.cc。wap.99mk.cc 卷一 蜀道初行 第四十六章 读书人 二人对望了一眼,陈彦并无太多异色,好像抓到一个嫌疑者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而黄君堂堂一都尉,虽说手下只有百来十号人,好歹也是一军统领,气度上较之常人,自然便要好上一些。 黄君脸上先是闪过一丝惊讶,嘴角微微裂开,露出一点点欣喜之色,然而他向来以沉稳闻人耳目,只那么一瞬间,他便神色复归平静,对着那披甲军士招呼道, “将他带进来!” “是!都尉大人!” 军士得了命令,抱拳退了出去,片刻,只听一阵清脆的鳞甲之声,先前奉命而去的军士,又带着三人进来,只见两名身材壮硕的军士,一人架着一只臂膀,将一衣衫褴褛之人夹在中间,中间那人又受了麻绳捆缚,约莫是军伍之人,动手不知轻重,困得紧了些,让他这样一个瘦弱之人饱受苦楚,蓬头散发间,痛苦的呻吟声绵绵不断。 那人扭捏着挣扎不已,但是身旁两位挟持他的军士的力量实在不是他所能抗衡,架着他两边臂膀的大手,如同两只钢钳,若他不动还好,动了非但无法挣开不说,反而是加重了苦痛,那男子挣扎了一会儿,想是受不了那种痛楚,于是便停息下来,涩声尖叫道, “你们放开我!我可是秀才之身,你们这群烂兵痞子,难道要公然违背大唐律吗?” 陈彦摸了摸鼻子,男子说得是没错,大唐虽尚武,但对于文人亦是爱惜,甚至将其写入了国法《大唐律》中,可见对文人的爱护。古时有贤明的君主为了展示对文臣的爱惜,于是有“刑不上大夫”之法律,如今的大唐,恩泽就更加宽广,“绳不上士子”一说,虽说滑稽,但也见朝廷一片拳拳之心了。 虽说国法明言,对读书人不能以施以捆缚之刑,但自古以来,又有一说。 秀才遇见兵,有理说不清。 两位军士夹/紧了男子,齐齐闷声一哼,那男子浑身一震,好似站在身边的军士,就如同那神圣威严的天兵,一声齐崭崭的闷哼如若雷鸣,有着震慑心灵的莫大威严,让他刚冒到脖子的话语一下就咽了回去,偃旗息鼓。 待男子安静下来,领头军士才指着男子,道:“禀告都尉,这便是那携带失窃兵器的人了。” 黄君“唔”了一声,招招手,那领头军士便会意,行了个军礼,默声退了出去,留下两名军士架着男子,留在堂中。 “你俩将他松绑,然后,也下去做事罢!” 黄君走到那男子跟前,被两军士那么一震慑,男子便一直怯懦的低垂着头,长发蓬乱着遮住了他的脸庞,叫人看不清楚,黄君皱了下眉头,对着那两位军士吩咐道。 那两个军士齐齐应了一声,只见二人片刻间便解开了捆缚男子的麻绳,收在手里。如此手法倒是让陈彦看了次稀奇,先前间那男子被困得就像粽子一样,没想到解绳执法竟是如此简单利落,可见其中颇有一番奥妙。 其中一名军士上千一步,双手呈上一物,却是一把连鞘长剑,黄君接过,看了一眼,军士退回,两人一同作了个军礼,在黄君的示意下,也退了下去。 于是乎,大堂中便只剩下黄君、陈彦还有那名好似是嫌疑人的男子了。 黄君的家并不宽裕,是以,这个会客的堂屋也不算宽敞。 然而。 在这样的冷寂中,却又似使三人如同置身汪洋大海。 ------- “那是我的佩剑,我不是你们的什么犯人,快把它还给我!” 短暂的冷寂过后,清秀的声音响起,衣衫褴褛的男子突然抬起头来,原本遮住他脸庞的散乱头发便向两边分开了些,露出一张清秀而略显苍白的脸来。 约莫是他觉得那两个让他敬畏如天兵的军士走了,堂中的两人就显得微不足道,他苍白的脸上虽还有一丝惊骇,但更多的是理直气壮,苍白中带着正气,透着一股文人独有的傲气,就连声音也比先前要来得中气十足。 陈彦眼皮一抬,如今他可算是真实见到了一个古代读书人,然而他又暗暗摇了摇头,这样的读书人天下人多得数不胜数,但往往都是铁打的嘴,豆腐的心,经不起苦楚的折磨,用一个欺软怕硬来形容,是一点都不为过。 而行行出状元,读书人虽软弱,一遇武力几番折磨便会屈服,但其中也不乏有些佼佼者,真正的铁石心肠,心口如一,经得起苦痛磨难,这一种读书人往往便是成大事者,是读书人的脊梁,天下的羸弱书生们,都是靠这些少数的名人志士,有尊严的活着。 “哦?” 黄君长长的应了一声,“唰”得一声拉出长剑,顿时一道雪亮的光芒闪过堂内,待光芒散去,只听黄君目视着精光闪闪的剑刃,问道, “你说这把剑是你的佩剑,可有证据?” 衣衫褴褛的男子一副落魄模样,经黄君这么一问,不禁愕然,这把剑的来历,作为他这样的读书人却是羞于说出口,只听他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是没说出半句话来。 黄君似乎笑了一下,又说道:“拿不出证据也罢,你说这是你的佩剑,来历清白,那么作为佩剑的主人,想必对自己的佩剑也是熟悉的,你若能说出此剑的剑制,且能真实对上,这样,不需要实物证据,我也是能相信你的。” “我……” 落魄书生脸色突然有些欣喜,然而正当他准备说的时候,却又住声不语。 剑制,古语言:万物有制,故可井然秩序。意思便是说,世间万物都是具体制度的,有一定规格,故而万物存于这个世间,才可秩序井然的运转不息。人属万物,亦是有制,剑作为人制造出来的兵器之一,亦有制,故称剑制。 剑制一词,乃上古便有,创造于何年何月亦不可考。秦代以前,天下万国林立,各国有各国的剑制,缤纷不同,大秦铁骑踏遍神州后,天下万千剑制亦随着疆土归于统一,合为秦制。 秦剑长于诸侯各国,短兵相接,列国军士不得先近于秦兵,遂败。 这是一句史书上所载的话,国战之辱,不反省自己怯懦怕战,却将失败归结于一把秦剑的长度上,虽然六国如此作为,多为后世之人耻笑,亦可见当时的秦剑给六国之人带来的恐惧阴影,一如今日震慑边疆的唐军将士手中的唐刀那样。 昔时秦军的强悍威名,已随着时光的烟波远走,称为后人饭后闲谈之资,但是秦军的军械制度却一代又一代的,历经千年传承了下来,后人又不断发挥聪明才智,加入一些新奇的东西,使其能符合时代的需求,于是秦制之下,便派生出汉制和晋制,当今大唐剑制,乃是采用于秦制最为接近的汉制,唐刀便是这其中最具威名的产物。 话说回来,剑制,就是剑的制度,说得再通俗一点,就是剑的规格,其中包括用材、重量、刃长、柄长等等,一把剑,在大多数用剑之人眼中,构造再简单不过,然而一把剑的成型,却是需要非常的繁杂工序,越是好的剑器,铸造的条件就越是苛刻。 男子“及冠”,也就是年满二十岁成年之后,行了及冠礼后,可佩剑。然而寻常百姓大都疾苦,一家温饱都难以做到,哪里还有闲钱佩剑,久而久之,佩剑便成了读书之人的雅趣,也是读书有成的重要标志。 落魄书生说他是秀才之身,秀才之名,在读书人之中,也算是有点地位的称呼了,是以,佩剑彰显下学识,卖弄风骚,也是正常的。 落魄书生神情纠结着,像是在做一件很为难的事一般,几次开口,却又闭口不言,然而今世读书之人并不想前世那些当代学生一样,他死死的盯着黄君手中的剑器,眼眶中似乎燃起火焰,犹如自己的心爱之物被人夺去一般,有着一丝隐隐的恨意。 那是他的佩剑,是他秀才之名才可佩带的象征,而此时却在黄君的手中。黄君是兵,他是读书人,按理说他不敢在蛮横无理的兵士面前露出这幅表情,然而,约莫是那一把本应在他腰间悬挂的佩剑给了他无边的勇气,即使冒险一试也在所不惜。 “我的佩剑乃是镔铁所造,剑长三尺二寸,重一斤八两……” “你胡说!”黄君漂亮的挽了个剑花,收剑入鞘,厉声道,“根本是一派胡言,你所说的乃是文剑之制,然而这把剑……” 黄君说了一半,突然停住,冷冷目视着落魄书生,落魄书生被他这么看着,心中发毛,犹如一只受惊的小兽,拉拢着低垂着脑袋,躲避着黄君慑人的眼光。 “却不是遵循文剑之制铸造!也就是说,这并不是你的佩剑!” 黄君冷冷说完后面半句,落魄书生突然惊讶的抬起头,看着黄君的面容,他眼中的瞳孔不断放大。 此时的黄君,在他眼中,仿佛比刚才那两个“天兵”还要可怕,显然已是“天将”一般的存在,那一骨子读书人的气魄又被害怕和敬畏压下,他的脸色飞速变化了,先前那一脸读书人的傲气如潮水般退去,覆盖而来的,是绵羊一般的温顺。 陈彦看着,暗暗摇了摇头。 “说出它的真实来历,我可以从轻处罚!” 99mk.cc。wap.99mk.cc 卷一 蜀道初行 第四十七章 父与子 天下剑器虽有剑制,但也有文剑与武剑之分。 文剑,顾名思义,文人佩带的剑器。须知,剑器起于杀伐,乃是武勇之人所携带。然而,随着历史的进程,剑器的作用也不仅仅用于相互攻伐,其优雅的外形逐渐受到王公贵族的喜爱,常常佩带在身侧,以添其美。久而久之,剑器也成了类似饰物一般的存在。但是剑器这种杀戮兵器,却是杀气多于华丽,其沉重的分量,也不讨养尊处优的王公贵族们的喜爱,于是便有人投机取巧,减去材质,消减剑器的杀伐之气,又装饰以精美纹饰,于是便演化出现如今的文剑。这种剑,轻便易携带,华美又彰显身份,当今皇宫礼仪所用的仪剑也是属于文剑的一个分支。但是这种剑因为削减了材质,实在空有华美,而无其实,坚韧不如武剑,不适合武斗搏击,然而文人赏花胧月,靠的都是嘴皮子的功夫,自然是不再需要剑器争斗的功能了。 除了文剑之外,便是武剑了。可以说文剑只是为了迎合时代变迁的一个而生出的畸形产物,而武剑差不多可以说是剑器的正统。武剑依正统剑制铸造,华美虽不如文剑,但却为天下豪勇之人所钟爱,一柄好的剑器,往往受到万人追捧,甚至引发血腥祸事。 在这二者之外,还有一种剑,那便是传说中修士所用的仙剑。武剑和文剑都是凡剑之范畴,仙剑却如同仙人游离世外一般,同样游离文剑与武剑之外。有传言,仙人之仙剑,轻易者,甚于文剑,堪比鸿毛;千钧者,远超武剑,重越山岳。而且可大可小,为人之意念操纵,大可接天连地,叫人胆颤,小能如若细针,塞于口鼻,近可击敌于身前,远可取人首级于千里之外,其剑术已不是凡俗剑技所能比拟,故以剑诀称之。 且不论仙剑的缥缈玄奇,常人不可想象。单以文武二剑论,便能让众多追名逐利的人们,争得头破血流了。 落魄书生所言确实无假,无一不符合文剑的剑制,但他却是不知黄君手中的宝剑乃是属于武剑之列。读书人佩武剑,除非是有武功之人,否则便是冠冕堂皇,有挂羊头卖狗肉之嫌。 是以,这剑并不是落魄书生的佩剑。 而是另有来路。 “你姓甚名谁?” 黄君将剑搁到桌子上,淡淡问道。 不用他细看,他便知这剑是“百兵阁”失窃兵器之一。而看那落魄书生的软弱模样,盗窃兵器这种事情十之八/九也不是他能干出来的,黄君自然是想得到这些。虽然他没准备如何严惩落魄书生,但依然冷着脸,展露出一股官军特有的威严来。 话语虽淡,但听在落魄书生耳里却如同惊雷,仿佛每一个字都能将他震慑,让他颤抖不已,落魄书生面色更加苍白,看着竟有些病态起来,只见他小心作了一揖,小声细语支吾道, “禀、禀告大人,草民姓罗名奇,草民及冠之前,父母便双亡,因此,还没来得及表字。” 落魄书生小心说着,声音细小又似带着有些虚弱之感,以至有些不可闻听,特别是说到父母双亡之时,语气之中更显凝滞,透着悲伤,那书生自己说着说着便有滴泪之态。 也许是罗奇说得太小声,陈彦有着道行在身,体魄经过灵气洗练,远胜常人,因此听觉也较黄君灵敏,倒是听清了罗奇的回答。 而黄君许是无法听清,特意将耳朵凑到罗奇面前才听清,不由大皱眉头道:“大声点!是没吃饭吗?” 罗奇一震,惊惧的看着黄君,或许是思念亡故双亲的缘故,苍白的脸上不知何时已挂上了两道泪痕,更显可怜,让黄君看了,也不免有些动容,旋即缓和了怒容。 罗奇见黄君脸上的怒色缓和了下,似乎长舒了口气,连忙不顾形象的抓起补了补丁的袖子几下擦去脸上泪痕,小心回答道:“禀大人,草民真的是两天没有吃饭了。” “你……”黄君怒眼一睁,顷刻又收了回去,显然真被这书生气到了,当听说罗奇已经两天没有吃饭了,心中也不免有些同情,于是语言渐缓道,“罗奇,你好歹也是自称秀才,何至于沦落到这般模样?” 那罗奇正要说话,忽然身体一阵摇晃,眼皮一翻,向后倒去,幸好一旁的陈彦眼疾手快,一步踏前,将其搂住。 黄君连忙问道:“这是?” 陈彦看着怀里罗奇脸色苍白如纸,伸手覆在他额上,只觉入手一片冰凉,心中一惊,连忙又摸到罗奇脖颈耳根处,感应了一阵,才长长舒了一口气。 “陈兄,这是咋了?”黄君在一旁问道。 陈彦扶着罗奇,将其小心放在椅子上,待其坐好,才道:“不碍事,只是因为饥饿而昏厥了而已,还请麻烦黄都尉命人准备些食物,让他吃了,便好了,记得,清淡的为好。” “小事一桩。” 黄君连忙叫来府中下人,吩咐其去取些食物来,看了看衣着破旧的罗奇道:“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呢。” 陈彦看了看昏厥的罗奇,眼中闪过一丝同情,道:“这书生也算是悲苦了。” -------- 只等了不一会儿,黄府下人便捧着食盒进来,黄君招呼下人将食盒放在桌上,那下人放好之后,便退了出去。 待那下人出去了,黄君解开食盒盖子,只见里面放着一碟小菜,一碗热气腾腾的白粥,黄君端起白粥,却看见昏迷的罗奇,只好求助的看着陈彦。 陈彦淡淡一笑,一掌印在罗奇胸脯左下之上,轻运灵气,渡入他体内,惯养其四肢百骸。“太玄正一道”号称玄门正宗第一真法,其中妙用无穷,不可言论。只见在陈彦渡入的灵气滋养下,那罗奇苍白的肤色竟然以肉眼可见般红润起来! 不一会儿,苍白之色便退去七八分,因饥饿而昏迷的罗奇慢慢醒转过来,看着盯着他的陈彦和黄君,罗奇暗暗吞了口口水,正要起身,又觉浑身无力,脑袋一片昏沉。 陈彦轻轻按住挣扎着想要起身的罗奇,微笑着摇了摇头,接过黄君端来的热粥,递到罗奇面前,后者疑惑的看着陈彦,陈彦淡淡笑道:“吃吧,等你有了力气,黄大人还要问你话呢。” 抑或是受着饥饿驱使,又有陈彦的鼓励,罗奇接过热粥,连筷子都没忙要,就那么嘴对着碗,不顾形象的大口喝起粥来。 黄君连忙端上小菜,递上筷子,道:“别急别急,这还有菜呢!筷子,筷子!” 正猛喝热粥的罗奇突然停下来,静静看着黄君,二人之间的气氛忽然变得不可言状起来,就好比慈父与爱子之间一般。黄君比了比手中的筷子,有扬了扬另外一只手里的菜碟,罗奇顿时恍然,满脸通红的接过筷子,夹了一筷菜肴,就着白粥又吃起来。 黄君微笑的直其身子,双手抱着自然的垂在小腹下,低头看着狼吞虎咽的罗奇,神情竟是一片慈爱之色。 陈彦在一旁看着气氛怪异的二人,看了一会儿,忽然恍然大悟,罗奇面白无须,看起来许是刚满二十不久,而黄君已是面容颇老,介于不惑与知天命之间,按年龄而论,这二人就是一对父子的差距。 也许吧,就是这种如同父子一般的年龄差距,引起了他们情感的共鸣。 陈彦又换了一个角度看去,不由暗自想到。 真像一对父与子啊。 ------- 许是太过饥饿的原因,一大碗白粥,在罗奇的狼吞虎咽之下,不一会儿便被消灭殆尽。 饱餐了一顿的罗奇露出满意的神情,想是注意到陈彦与黄君二人,他连忙收敛了神情,起身敬道:“多谢大人赠饭之恩!” 黄君呵呵笑道:“我这赠饭可是有目的的,吃饱了吧,现在能好好说说了吧?” “草民自当知无不言!” 罗奇顿了一顿,许是终于饱食了一顿的缘故,让他焕发出别样的容光来,略微整理言辞,罗奇便开口道, “实不相瞒,大人,草民祖上,原是雾都罗氏!” 黄君惊奇问道:“可是我大唐开国十将之一,罗成之后?” 罗奇一抱拳,自豪道:“正是罗氏将门之后!” 黄君微微点了下头,像是忆起了某些事情,突然有些神伤道:“想不到一代/开国名将之后,竟沦落至此。” “都怪做后人的没有用,连老祖宗的基业都保不住,”罗奇一脸悔恨,神情愤愤,同时又无比自责,涩声道, “大人有所不知,我罗氏一门,自我祖父那一代,原本还能靠着祖上遗留的福音,安居在雾都,没想到后来遭到奸人觊觎我罗氏家业,以我罗成先祖当年血战城外,太宗皇帝迫于局势不能引兵救援之故,至我罗成先祖战死之故,污蔑我罗氏一门有反骨,以此向当今圣上进谗言,乃使我罗家世袭官爵被摘除,那些奸人不但瓜分了我罗氏家产,还将我罗氏满门驱逐出雾都,一路辗转流离,才来到津城落脚。奈何家门不幸,先父在我幼年时,便被奸人气死床榻之上,先母也于三年前追寻先父而去,至此,昔日罗家,便只剩下我孤苦一人,我罗奇废弃学业,为母守孝三年,于三日前期限圆满,这三年来,我靠典当家中物什度日,为母守孝,前些日子,听闻皇恩浩荡,复开‘录遗’之试,是以我变卖家产筹集路费,正准备上京赶考,碰一碰前程,没想到却因为‘盗剑’一案,牵连至此,还望大人明鉴啊!” 黄君面色凝重的点了点头,当年那场动荡,他也是有所耳闻的,只听闻不少将门府邸都因此而烟消云散,那时候,他还是只是一个普通的城门戍守卫士,虽然不满朝廷的昏庸,也只能在城门前跺跺脚,以示不平之气。 “那么这把剑又是怎么回事呢?” 罗奇神色突然变得有些怪异起来,像是及其为难一般,他的脸颊变得如同火烧一般通红。读书人重礼仪,讲恩义,虽然那样说出来很失面子,但他在纠结片刻之后,还是鼓起了所有的勇气,说出那件他认为是不堪言论的小事。 “这、这把剑,是、是我在家门口捡到的!” 99mk.cc。wap.99mk.cc 卷一 蜀道初行 第四十八章 东风起 罗奇一口气说完后,涨红的脸颊,如同一块出炉的铁块,潮红慢慢褪去,他长长舒了一口气,像是一下轻松了下来,连站姿也自然了些。 “捡到的?”黄君有些意外。 罗奇小心翼翼的瞄了黄君一眼,道:“是的,当时虽无人在场证明,但我向大人保证,草民所说,绝无虚言!” “什么时候捡到的?”黄君问道。 罗奇回忆道:“禀大人,草民拾到此剑,乃是在五日前的晚上,我记得那日晚上,天色昏暗,我正前去关门,突然门外传来一声异响,像什么东西掉到了地上一样,我连忙快步去看,途中只听见隐隐有脚步声,待我跑到门外,却没有发现有人,只在门前地上,发现了这把剑器。” 罗奇顿了一下,脸色又泛起些许微红,不好意思道:“草民当即捡起剑,四下望了望了,见无有人来,又在门口等了大约一刻,亦没有等到剑主来寻剑,一时贪念横起,意想我年已及冠,却因家贫不能够得剑器佩身,当下捡了一把上好的剑器,又没有见主人来寻,是以才收入家中。” 听了罗奇的叙述,陈彦思量了一会儿,询问的看向黄君,黄君抬起一手,掐算了下,点头道, “百兵阁失剑一案,确实是案发于五日前的夜晚,那贼子借着夜色掩护,秘密潜入谢府,案发之后,又在众目睽睽之下,施展仙术逃跑……” 黄君忽然惊了一下,突然问罗奇道:“你家位于城中何处?” 罗奇老实回答道:“禀大人,草民家住东城。” “东城?”黄君眉头大皱。 陈彦问道:“这有什么问题吗?” 黄君解释道:“陈兄,是这样的,案发之地的谢府乃是处于西城区……” 没等黄君说完,陈彦便笑道:“难道黄都尉这等带兵之人,也不懂其中关节么?” “啊?” 陈彦笑了下,道:“黄都尉,我且问你,案发之时,全城戒备最松懈的地方是哪里?” 黄君想了想,忽然恍然大悟一般,连拍着脑门自嘲道:“这真实老糊涂了!” 他来回踱了几步,忽然欣喜若狂道:“是了是了,一定是这样了,案发之后,全城的注意力都在西城区,但那贼人乃是修士,又会陈兄所说的遁地仙术。东城不像西城那么繁华,多为贫苦的百姓所居住,街道狭窄幽静,即使在平日里也不引人注目,更别说案发那天晚上,那贼人修士必是借着仙术,遁地逃到东城民巷中躲避,逃跑途中恰巧经过罗奇门前,慌乱之中丢失了一剑,所以罗奇才会因为这把剑,被卫兵捕获。” 冤情被洗刷,罗奇脸上亦是笑颜渐开,只是他生怕唐突两位,只能强行掩饰着,但他终究还是个刚及冠不久的年轻人,性格也没那么沉稳,再怎么掩饰,也挡不住他由衷流露的欢喜。 “而且,这还带给我们一个顶好的消息。” 黄君与罗奇一起收了笑意,望向陈彦。 “什么好消息?” 陈彦突然不笑了,目视着黄君,道:“先前听黄都尉说,黄都尉可是因为此案,受尽了上司的数落,连同僚都对你冷嘲热讽不已。” 黄君苦笑道:“可不是么,就为此案,四个都尉中,就属我受人白眼最多了,王大人更是传下令来,倘若是因为谁的过失放跑了贼人,就地革职。” “这么严重?”陈彦惊讶道。 黄君叹气道:“王大人是谢老英雄的门生,老师家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做学生的能不急么。” 陈彦心中暗道:也没必要这么激动吧? 只在心中疑惑了下,陈彦便将之抛之脑外,他看了看黄君,脸上浮起怪异的笑意。 “眼下正有一件,让你扬眉吐气的事情,黄都尉你做不做?” 黄君一愣,不明白陈彦在说什么,问道:“何事?” 陈彦向着黄君招了招手,黄君忙附耳过去听,只见陈彦靠近黄君耳边,嘴巴开合着,像是在说些什么,黄君听着,脸色随着陈彦的话语快速变化着。 “这、这我没法儿使啊。”待陈彦说完,黄君猛得退了一步,大为为难道。 然而陈彦摇头道:“黄都尉,这可是一雪前耻的好机会呀,说不定你就这样把那贼人抓住了呢。” ------- 津城虽然因为地形的局限,城池长而小,但却因为其得天独厚的水路优势,颇为繁华,而且这座古老的城池坐落在云鼎派脚下,云鼎弟子常在这里歇脚,久而久之,除却云鼎弟子外,一些修士也喜爱在这里住脚。 仙人落脚之地,于是津城这座千年小城便更加繁华起来。有别于其他城池的是,津城依半岛而建,整座城池呈一个长方形,分为东南西北四个城门。每个城门设一个都尉,领两队,共一百人,城门都尉除却要负责城门外,还要负责相应城区的治安秩序,但彼此之间,无有特殊情况,不得逾越。 四大城区,其中一津城发源地的西城区最为繁华,城中权贵大多居于此,南北次之,而东城区因为地段的原因,最为冷清,房屋也最为破败矮小,算是城中的贫民窟。 黑暗的地方,最容易匿藏邪恶。 东城这样一个特殊的地方,也是城中最易滋生是非之处,是以,四个都尉中,就要数东城都尉最不清闲了。 同样都是都尉,凭什么别人每天例行带兵巡游就可以清闲享福,而自己却要每时每刻战战兢兢的注意辖区内的每一处动静。于是,东城都尉张家才,便是四个都尉中,胸中最易有怨气的一个,此人心胸狭隘,长期尸位在东城都尉这个最没有油水的位置上,让他变得尤其凶残狠厉,对治下百姓,动不动便是拳脚伺候,民声一片哀嚎。 东城都尉张家才不仅残暴,而且还善妒,特别是这次盗剑案发生之后,北城都尉黄君受到县尉王傲南的责骂,更是让他觉得心中痛快不已,幸灾乐祸之态,路人皆知。 这一日,东城都尉张家才正翘着二郎腿,坐在公案前,悠闲的眯着眼小睡。 “大人,大人,醒醒,快醒醒,北城都尉黄大人来了!”外面突然跑进来一个尖嘴猴腮的瘦弱军士,小心的摇着张家才,叫道。 “啊?黄大人?哪个黄大人啊?侯三。”张家才睡眼惺忪的慢慢睁开眼睛,此时他还斜刺刺的歪坐在太师椅上。 名叫侯三的瘦弱军士见自家主子这般邋遢模样,连忙大急道:“就是黄大人啊,咱们津城能有几个黄大人啊,北城都尉黄君!”边说着,侯三连忙去扶起张家才,替他整理衣襟。 “黄君!” 张家才吗,猛的一惊,连忙坐直了,一把拉过侯三问道:“这个老货来干什么?” 侯三本就瘦弱,突然被张家才一把拉住,一个不警觉,便栽倒在张家才怀里,慌乱中胡乱挣扎也没起得了身,张家才眉头一皱,手一用力,便把侯三一把提起。 侯三惊魂未定道:“这个小的也是不知道咧,大人还是快快整理一下吧,要是让黄大人看了去,定不知道要在王大人面前说您什么了。” “哼!” 张家才一把将侯三扔开,立身而起,一掌拍在公案上,发出一声巨响,张家才冷声道:“他有什么好见的,不在自己的辖区内巡游,倒跑到老子的地儿上来做甚!难道还想枉法了不成?” “去告诉他,老子不见!” 张家才又坐回椅子上,满脸都是怒气。黄君的脾气,他是知道的,最是正直不已,再他看来就顽固不灵。要是让黄君看到自己,公然在公堂上睡觉,玩忽职守,指不定就要到县尉那儿去参自己一本,以王傲南的脾性,自己怕是非要把这东城都尉的“苦差事”都丢掉不可。 侯三被张家才那么一扔,摔得七晕八素,半天才找到了北,从地上爬起来,双手不断揉/搓着,面色为难道, “这、这不好吧?大人。” 张家才大声道:“侯三,到底我是你的主子,还是黄老货是你的主子?” 侯三听力,大惊,连忙谄媚道:“侯三的主子当然是您了!” “那还不快去?跟他说,老子没在府上,出去巡游去了。”张家才突然站起来,双手打开撑在公案上,如同一只恶虎。 “是、是、是……”侯三连忙答应道,正欲转身。 “不用了!” 堂外突然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张家才阴霾的抬起头,只见一个四十来岁的将领领着三四个军士正朝他走来。 黄君按着刀柄,大大方方的走着,直视着堂内公案上如恶虎盘踞的张家才,心中却是浮起,陈彦在他耳边悄悄说的话。 陈彦要送他一个扬眉吐气的机会,这便是了。按陈彦所说,案发那日,那个贼人修士借着遁地仙术,胡乱逃到了东城藏匿,以陈彦的推断,那修士短期内,应该无法再使用遁地之书逃离津城,而今全城戒严,其所抢夺的刀剑更是无法现于天日之下,是以,这批刀剑必然就藏在东城某个地方,他黄君此行,虽然不太可能拿到那修士,但是只要找到那批失窃的刀剑,也足以抵消这次逾越之罪,更的得到王傲南的肯定。 自案发以来,就属这东城都尉张家才对他黄君最是冷嘲热讽,如今要是在他张家才的地盘儿上找到失窃的兵器,到时候…… 嘿嘿! 99mk.cc。wap.99mk.cc 卷一 蜀道初行 第四十九章 登门访 时至今日,大唐开国以来,已有三百多载。这要是放在陈彦的前世,一个王朝的寿命能越三百年之国寿,便是一代超级帝国。而眼下的大唐更是正处于盛世,历经三百多年的岁月,依然正当壮年,是最让陈彦惊讶的。 大秦覆灭过后,仙道乘势而起,对俗世影响颇大,统御万疆的王朝皇庭,往往能通过一些渠道,获得一些延年益寿的灵丹妙药,供皇家所用。大汉王朝能在过去两千多年的历史玉璧上,独占近千年的半壁江山,也不是没有来由的,其中九五之尊常常服用灵丹延寿,龙椅长坐,占了很大一部分原因。 大秦始皇焚书坑儒,压制百家,又遣“云中君”徐福东海求仙,最终也没得来“长生不死”的仙药,没做成千秋万世的伟梦,而后世帝皇,却在崛起于大秦帝国废墟中的仙道光芒照耀下获益,得以一试“长生”滋味。 历代俗世皇帝攀附仙家,得以久治长生,但是,治国却不像吃灵丹延寿那么简单。渝州在大唐的版图上位于西南边陲,因其开化不如中原,常常被中原蔑称为“西南蛮荒”。在渝州这种“蛮荒”之地,教化不及中原,由是匪患极重,特别是以山多著称的渝郡,山多林密,极易匿藏盗匪,三百多年来,大唐皇帝一直重点照顾,以唐军威震八方的勇悍,亦未能使之断绝,可谓是强龙压不过地头蛇。 百姓除却要维持生计以外,还要与穷凶极恶的匪盗抗争,这样的环境下,养出的民风是极为淳朴强悍的,“渝州儿郎多豪勇,冠绝大唐”,是中原那些自觉要高出一等的人们,既“西南蛮荒”之后不得不承认的一个事实。 谢家,便是在这样一个背/景下逐渐成长起来的世家,在津城这座小城里,更是一流之巅,除却王家,无人能及。 论起谢家的发迹,便不得不提一个人,那便是当今的谢家家翁谢怀山,镇江校尉,家传世袭。时光要是再往前推个四五十年,那时的津城绝对不是你看到的这么繁华,而这样的繁华正是出自谢家家翁谢怀山之手。 比起如今威武的城门戍卫,你可能不会相信当年偌大一个津城,只有惨兮兮的三十名乡勇,和一个热血的青年,在维护这片土地的正义。 乡勇是什么,说得实在点,就是粗略训练的勇力乡民。战时为一战之兵,闲时便是村野之夫,虽有些战力,但比起刀头上讨生活的盗匪来说,尚显不足,更别说正规的官军。 但是,当年那个热血青年就是这样拿着两把菜刀,领着三十名家丁扮成的乡勇,踏上保卫家园的征途的。 一将功成万骨枯! 用来形容两把菜刀闹匪窝的谢怀山,虽然有点过大,但是却能真实展现出老爷子四十余年马背生涯的风姿。想如今,一个清明镇便有五百乡勇,一个津城城防官军便有四百之多,更别说谢怀山一手带出,驻扎在津城西边琅山之上的过江营,这些的这些,都是一人造就的,津城县人人皆知,那边是谢怀山,一个人让盗匪深恶痛绝、闻之胆寒的名字。 大唐皇帝几代用了三百多年都没做成的事儿,谢怀山花了四十多年,给办成了,而且还办得相当漂亮,剿除匪窝,安定民心,还带出了一只百战之军---过江营。因此皇帝特下金牌,召见谢怀山入京面圣。 大半辈子都在大山里与土匪转悠的谢怀山,一生唯一一次出渝州,一生唯一一次去长安,然后他见到了大唐天子,带着天子亲笔书写的诗赋,和家传世袭的官位,以及万人敬仰的眼光又回到了津城这座西南小城,从此再也没踏出过津城一步。 试问,这世间万万人,有几人能面见天子圣颜? 试问,这金殿数十人,有几人能得到天子的亲笔邀请? 试问,这紫宫之上,又有哪人敢当面拒绝天子? 谢怀山,谢怀山,连一国至尊的天子也只能这样感慨,“怀山,怀山,怀的是津城之山,非朕的江山啊!” 那一日的拒绝,令至尊惋惜,群臣侧目。 却是没有帝怒,而是换来了他的心愿安宁。 ------ “你们是什么人?”长相如他父亲一般,方脸敦厚的谢东流问道。 此时他站在谢府大门的石阶上,居高临下的看着石阶下并肩站立的两个年轻人。一个身着灰衣,面目普通,面带笑意。一个衣着较之前面那位还有破烂,蓝色的布衣上,不知打了多少个补丁,样貌倒是挺清秀,向来是个穷酸的读书人。 灰衣年轻人率先施了一礼,笑道:“久闻谢老英雄的英名,后生仰慕,特来登门拜访。” “家父今日染疾卧榻,需卧床静养,不便接见宾客,却是要叫两位失望了。”谢东流温言拒绝道。 现如今,府上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儿,父亲又因为百兵阁失窃之故,卧病在床,请了多位名医都没有成效,都说是心疾,难以医治。他谢东流也是刚刚接过家业不久,上上下下都得他打理,令他最忧心的还是父亲的病。 都说万军易灭,蛇鼠难尽,津城县的匪患虽然在谢怀山的治理下,难以再抬头,但是如前话所说,盗匪真的就像蛇鼠那样难以除尽,山头虽然被尽数拔除,一些漏网的小鱼小虾,如今却成为了谢东流最为头痛的存在。而且,即使除匪是一件利民的好事,但是也触动了一些人的利益,是以,谢怀山这一生,明里暗里的也结下了不少仇家。 俗话说,趁你病,要你命! 谢怀山因事而病,而且病得不轻,让那些怀恨在心的宵小之徒找到了复仇的时机,时刻窥伺在谢府周围,恨不得里面那老头儿早点升天。 事实上,这些天,打着“看望老爷子”的名号上谢府拜访的人数猛然增添了数倍,可谓是宾客如流,在经历了起初的几次袭击后,谢东流也不得不厚起脸皮,宁愿冒着得罪谢家熟人的风险,全盘拒绝上门探访的客人。 陈彦脸上闪过一丝意外之色,不过很快又变得了然,毕竟谢东流这么做,也是没有错的,然而陈彦今天是一定要见到谢怀山的,因此,他思索了片刻,开口道, “听闻谢老英雄,因为百兵阁一事获病,在下不才,略懂几手医术,或许能有助于老英雄……” “不见!不见!……”陈彦话还没说完,谢东流便连连摇手打断道。 老爷子的病,他请了那么多名医都没有见到成效,眼前这个年轻人,稚气都还未脱尽,要他相信这人身怀高明的医术,能医好自家老爷子,他谢东流是打死都不会信的。 谢东流往大门正中一站,做出一副明显拒客的模样,不悦道:“家父的病,我请遍了津城远近的名医,都没有见到一丝效果,你年纪轻轻,又怎能让我相信于你?这位小兄弟,倘若你是真心实意的想要拜访家父,待得过几日家父好转了再来,我谢东流一定扫榻相迎。” 他本以为陈彦听了,倘若还有点自尊心,一定会即刻带着那模样穷酸的士子马上离开,却不想陈彦听了,摇头道, “我所身怀的是上乘医术,哪里是那些凡夫俗子能比……” 谢东流大怒,但是他乃是世家出身,涵养上佳,任就不露于脸色,只是暗中咬牙道;“那么多名医都对家父的病没有办法,因此谢某料想,家父的病,即使是上乘医术也是没有用的。” 末了,谢东流又再一次耐烦的好言推道:“现如今,府上烦事甚多,小兄弟倘若是真心敬仰家父,还请莫与谢府为难,择日再来罢!” 陈彦听罢一怔,旁边的罗奇也轻轻拉了下陈彦的袖子,小声道:“陈兄,我看今日就算了罢,莫在与谢家主为难了,谢家人很好的,又时常周济贫苦的人家,你就莫在……” 未等罗奇说完,陈彦便摆手打断,故意拉长了声音问道:“罗奇,你可知道,这医术有上中下三等之分?” 罗奇想了下,老实道:“教陈兄看笑话了,小生只知晓佛法有大乘和小乘之分,却不晓得医术也有类似佛法的分别。” 陈彦得意一笑,继续高声道:“那今日我就与你讲一讲医术的上中下三等之分。” 他伸出一只手,大声道:“佛法有大小乘之分,医术与佛法同为救民救命之术,自然也有好与差的区别。这差一点的医术呢,能医治人体表面的病患,世间常见,一般郎中便可施展之,叫下乘医术;再好一点的医术呢,能断绝病痛根本,万中难寻,唯有名医可以掌握,称为中乘医术;在这之上,还有更好的,能医心中之病,唯有神医方能略施展其一二,称为上乘医术!” 话音未落,一束火光猛然冲起,将罗奇吓了一跳,连忙本能的后退了几步,以免被火焰烧到,待他定下神来,只见陈彦一手背负在身后,一手弯曲身前,其手心之上,居然有一个蹴鞠大小的火焰球! 与此同时,谢东流的眼中闪过一丝异色。 99mk.cc。wap.99mk.cc 卷一 蜀道初行 第五十章 贼影现 黄君迎着张家才不善的目光,径直迈过门槛,走到堂中站定,二人对视了片刻,黄君突然爽朗笑道, “张大人,许久不见,气色不错啊!” 张家才慢慢直起身子,双手背在身后,一脸阴沉道:“黄君,你什么意思?” 黄君呵呵一笑,道:“没什么意思啊。” 张家才自是不信,他与黄君从来都不对付,如同针尖对麦芒一般,方才自己又这样说他,恐怕黄君没听完全,也听了一半,心里定然会与他不痛快。而且四都尉各司其职,向来不轻易越界,即使同在一个小小的津城中,平时也是难以见得一面,更别说这样带兵直闯公堂,长了眼珠子的人都知道,黄君此行,必是来者不善。 “你不好好的在你的辖界内巡游,没事跑到我这破落地方来干嘛?”张家才臭着脸。 东西南北,四大城区,以西城最为富饶,南北次之,东城最为贫寒。心胸狭义的张家才自然是不满足自己的职位,而且极度嫉妒他人,虽然明面上“破落地方”貌似自谦,实际上满满都是他的嫉妒嘲讽之意。 “破落?”黄君惊讶了一下,摇头晃脑,四下看了看,道,“我见这雕梁画栋,古董梨椅,可比我那个小庙堂皇多了啊,而且我刚才进来的时候,只见府门恢弘大气,与周围屋舍大为迥异,可谓是鹤立鸡群啊,何来破落之说?” “公门之地,没有点官家威严,何以震慑愚民!”张家才冷哼了一声,不以为然道。 黄君深知张家才此人专横骄奢,公门之地修得如此堂皇,不知这厮又收刮了多少民脂民膏,由是张家才这般说辞,也是在他意料之中。 黄君冷笑了下,道:“公门威严,难道就是靠把房子修得漂亮点建立起来的吗?” “你……”张家才为之气结,不过须臾间又忍了下来,眼下他想得是,尽快把这尊瘟神赶走才好,而不是打一场嘴仗。 深吸了一口气,张家才冷声道:“黄大人向来明人不说暗事,如今却话中带话,可是为何啊,难道我张某人把这公门修缮好一点,也要归黄大人来管么?” 黄君呵呵笑道:“四大都尉,平起平坐,职能权利均相当,张大人严重了,本将哪有此意。” “别卖关子了,无事不登三宝殿,黄君,你今天来,到底为了什么事,直说吧!”张家才冷笑道。 黄君轻轻一笑了,双手抱拳,斜向左上一抖,道:“我奉县尉王大人之命,彻查百兵阁失窃一案,日夜不息,终于叫我摸到了一丝线索,张大人,不知你治下,可有罗奇这个人?” “罗奇?” 张家才沉默了片刻,他虽然专横跋扈,可为了不受上司责骂,那一天天巡游得可远比其余三名都尉都来得勤快,当然也是为了收刮更多的民脂民膏。四大都尉,辖界面积都是等同,可要论对自己辖界的熟悉程度,张家才敢说第二,无人敢说第一。毕竟,要做到“张扒皮”这等凶恶称谓,除了百姓的仇恨,他张家才自己的努力也是必不可少的。 “我想起来了,就是那个家里穷得都揭不开锅的小子嘛,前段时间,我见他可怜,便出高价买了他一杆什么祖传破枪,好像叫什么‘五虎断魂枪’来着,怎么,那个穷酸小子,犯了什么事吗?” 看着张家才装模作样,黄君心里绯腹不已,你个张扒皮还能做出这等周济穷人的好事儿?那“五虎断魂枪”乃是有名的兵器,乃是开国十将,“回马枪”罗成所用,罗奇身为罗氏后人,“五虎断魂枪”流传到他手上,再正常不过,怕是你张扒皮见人家罗奇无钱可以收刮,便打起人家祖传宝物的主意。还高价?恐怕也是强买强卖,随意打发了罗奇几个铜板,不然罗奇也到不了变卖家产,以筹上京“录遗”的盘缠了。 所谓人老成精,通透其中干系的黄君,心中再是愤慨,也是没有显露在脸上,张扒皮这样做事,也不是一次两次了,略微平复了下心绪,他淡淡开口道, “此人因携带百兵阁失窃兵器,被我抓获,审问之下,他供出兵器由来,是在其家门前拾到。” “什么?”张家才一拍公案,发出砰的一声巨响,他怒道,“这小子在说谎,百兵阁之兵器,何其珍贵,岂是像路边枯叶一样,说捡到就捡到的,我看啊,这小子就是当日进入谢府盗窃的贼人!” 话落,他又对着黄君一脸谄媚道:“黄大人啊,你可是你立了大功了,抓到了本案主犯,到时定然少不了王大人的亲睐,可要多替我美言几句啊,哈哈哈哈。” 话音刚落,张家才一个站立不稳,竟然有些摇晃起来,好在这货也是根人精,反应极快,当下双手撑在公案上,止住了身形,没叫黄君看出异常来。 黄君带来的消息,对他来说,可谓是晴天霹雳。在他的辖界内捡到百兵阁失窃的兵器,这件事情意味着什么,不用明说都让人明白。如今却是教黄君抢了先机,于他不利。虽然后果也不至于让他脱掉身上这副甲胄,但也很可能把他压死在东城这个小池塘里,不得翻身。 不由得,他竟无比痛恨其那个穷酸的小子来。前段时间他还在为抢到了那小子的家传宝枪而沾沾自喜,转眼间,这个在他眼中,任其摆弄的小角色,就给他带来了一场莫大危机。 可恶的穷小子!可不要让我再碰到你! 张家才心里恨恨骂道。 然而黄君却摇头道:“罗奇此人,手无缚鸡之力,别说谢府护卫,就是连一个常人都打不过的角色,怎么可能是本案主犯,而且那日,你也不是没在场,凶手夺了宝剑,冲门而出,在众多武艺高强的家丁护卫中,游刃有余,更是在军阵之中,众目睽睽之下,惶然消失,这等本领,哪里是一个在我府上饿晕的罗奇所能有的。” 张家才心中一咯噔,心想黄君这一根筋的老货今天是不做成他的事情,是不会罢休了,脸色不善道, “你到底想要怎样?” 黄君挺直了腰杆,朗声道:“那罗奇供出兵器乃是于家门前拾到,因此,据我猜测,必是那贼人那日慌乱之中,逃匿到东城左近,不慎之下,丢失了一柄宝剑,于是便被罗奇恰巧捡到。那日,那贼人所夺兵器不在少数,到现在,一直是全城戒严,别说是带出城去,就是现于天日之下,也是危险极大,而且到现在为止,那一直没有动静,所以我料想这批兵器必然被那贼人藏匿在东城!” 张家才身子猛得一震,眼中闪过一丝惊惧之色,黄君置若未见,继续说道:“所以我们及时搜查,定能查到那批兵器,说不定还能抓到那贼人归案!” 说到这里,黄君看了张家才一言,道:“只是这里并非是我所管辖的北城,是以,特来通报与你。” 张家才心中冷笑,倘若不是那个规矩,你黄君怕是要直接带着你的兵马冲过来了罢。不过黄君此次前来,只带了四名卫士,足显了其意,而且还客气的与他说话,便是给了他张家才一个机会,就看他能不能把握了。 张家才虽专横跋扈,却能安坐都尉的椅子,人精之处,远甚于黄君,如何不晓得其中干系。 张家才当即哈哈一笑,道:“那还说什么,唔……那你随我去点齐兵马,咱们今日,定要将那贼人一举抓获!” 说罢,张家才绕过公案,从一旁走了下来,来到黄君旁边,手搭在黄君肩上,二人如同好兄弟一般。 他叫过侯三,吩咐了几声,那尖嘴猴腮的侯三得了令,立马撒腿跑了出去,想来是去集合兵马去了。 黄君歪过头,看了一眼张家才搭在他肩上了手,眼中闪过一丝让人难以察觉的厌恶,嘴角抽动,冷笑了一下。 ------ 东城。 这里是全城贫民百姓的聚居地,巷子幽深静谧而狭窄肮脏。每天太阳一升起后,这里居住的人们就开始出去讨生活,于是交错纵横的小街小巷,便更加的冷清,只留下一些鳏寡孩童,谨守家门。 所谓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 这样一个充满贫穷与肮脏的地方,便更不受人待见,其中不免也包括在这里居住的人们。虽说酒香不怕巷子深,但往往幽深的巷子也最容易让人忽略。 白日之下,一道黑影快速在这些无人问津的小巷中穿梭着。大约穿过了三四条巷子,前面似乎再也没有了前路,黑影停了下来,左右望了望,伸手叩响了一户幽静房舍的门上椒图。 过了一会儿,柴扉吱呀一声打开,黑影四下探望了下,抽身进入那道柴扉。 “你终于来了!” 屋内昏暗得很,只有破败的屋顶偶尔漏下一两道阳光,让这间屋子有了一点光亮。一个蓝衣青年站在那高大的黑影背后,神色有些激动,他抬头看了看屋顶漏进来的阳光,眼中满是羡慕之色。 “你快走罢!离开这里,不久官兵就会搜到这里的。” 99mk.cc。wap.99mk.cc 卷一 蜀道初行 第五十一章 一丘之貉 “怎么可能!” 昏暗的光线下,无法看清蓝衣青年的表情,只能从他的颤抖的声音中,听出震惊。 “没有什么不可能的。”高大的黑影似乎略微回转了头,眼光斜斜的扫了一眼身后的蓝衣青年,抬头望向那屋顶阳光透进来的地方。 “要不是你太蠢了,也不至于这样,”黑影突然转过身看着蓝衣青年,沉声道, “你在撤退的时候,掉落了一把剑器,被人捡到了,如今这个人被北城都尉黄君抓到了,眼下黄君正在东城都尉张家才府上,二人虽然素来不对付,但是在这件事情上一定会达成共识,况且张家才是一条见人就咬的疯狗,他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 黑影忽然又转过身背对蓝衣青年,道:“恐怕这时二人已经点齐兵马,正欲前来搜查,你快走吧,有张家才这条疯狗,找到这里,轻而易举,到时候,对你我都不好。” 蓝衣青年深吸了口气,点了点头,身为修士,心境较常人更坚韧,这一点消息,还不足以叫他六神无主,然而他却皱眉问道, “那,这些兵器怎么办?” 蓝衣青年伸手一指,昏暗的墙角里,枯草乱放,杂乱的衰草间,偶尔有一两点亮光,黑影转头看去,那偶尔反射出光芒的,正是一些兵器上的银亮装饰。 “蠢货!”黑影暗骂了一声,脑中一阵烦躁,道,“谁叫你偷这么多出来的?真是没有脑子!” “你还说我?”蓝衣青年亦是不服,他身负道行,何曾这般屈辱的容身这等破落房屋过,更没有一个寻常凡人,也能骑在他头上说话的先例。 蓝衣青年愤然道:“要不是你情报不准确,我会落到这番田地?” “好了好了,总之,你快快离开便是了,要是让那官兵抓住了,你我都得完蛋!”黑影不耐烦的摆了摆手,转而他又皱着眉头望着角落阴影里的散乱兵器,问道, “你还能施展那遁地之术不?” “不能!” 蓝衣青年黑着一张脸,怒道:“那日我可是拼着损伤气脉的代价,才勉强施展的,现如今,我伤势未痊愈,再施展那“土遁术”,一身道行非得废了不可,你可别奢望我再帮你把这些兵器运出城去!” 说罢,他厌恶的看了眼那些凡俗兵器,冷笑道:“不过就是些凡铁之器,不知道你为何如此看重,还害我落得如此狼狈!” 黑影怔了一下,走到墙前,蹲了下来,在那些兵器里一阵翻捡,只见他一阵手上越来越快,直到最后一把剑被他从枯草中拿起,然后他又重重的将那剑扔下,猛然站起。 “怎么没有那柄‘秋水无痕’?!” 蓝衣青年心中一片凉意,心中惨然想到,到现在,他究竟还是想的他要的东西!莫名一股怒火横生,冷笑道, “什么‘秋水无痕’,真是可笑,一把毫无灵性的废铁,也能让你们这些凡人贪念四起,阴谋算计!” “你懂什么!”黑影身形一闪,猛然来到蓝衣青年面前,一把扯住他衣襟,将他提起,这时,二人的身高差距终于显现出来,蓝衣青年身为修士,体魄健壮,身体匀称,但黑影相比于他,却宛如小山一般,可见之魁梧。 “《握奇经》你没找到就算了,就连‘秋水无痕’这等名/器你也找不到,还胡乱收罗了这么一堆兵器,像你这样,在修士之中也算废物一般的存在了吧?”黑影暴怒的讥笑道。 蓝衣青年仿佛被人说到了痛处一般,脸色更加冰冷,他冷冷的直视那张鹰隼一般的脸,一只手搭在那人粗壮的臂膀上,冷笑道, “你不也和我一样?不受待见,我好歹还有个师父,你却是人家根本就不愿收你!” 说罢他手一震,灰尘荡起,那扯住他衣襟的粗壮手臂仿佛受到了巨大苦痛,一下松开,黑影抱着一只手,踉跄向后退去,待他将那疼痛忍过,再抬起头时,只见蓝衣青年已经优雅落地,整理好了自己凌乱的衣裳。 这便是修士与武夫的差距! 然而黑影似乎并不怕蓝衣青年的修士身份,他站起来,扭了扭手腕,放肆笑道:“老子就不稀罕什么狗屁师父!谢怀山那个老东西,有眼无珠!怎么?王东野,你是不是觉得你有几分道行,我就该怕你了。” 屋内气氛一下凝重起来,黑影搬动着手腕,目光满是挑衅之意,名叫王东野的蓝衣修士也更是不惧,实际上也是这样,身为修士,心理上的优越感,让他自然是没有什么好惧怕的。 黑影之人摆出一副饿虎扑食之态,意欲进攻,王东野也摆出架势,小心防备。说起来这也是道行低微之人的无奈之处了,明明已经远别于凡俗武夫,但是却处于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尴尬位置,不能御器,施展道术时间又太久,故而只有作那刀兵之争,彼此近身肉搏。 然而同样是武技,在修士手中施展出出来,威能自然也远非凡俗武夫可比,多有常人看不通透之玄妙,又因为这些修士只能在陆地上施展这些玄妙,所以在人们眼中,这一群人又有个“陆地神仙”的称号,同样也是江湖武夫练武的终极目标。 气氛一点一点越发冰冷,自持勇力一介武夫正妄图挑战有着“陆地神仙”之称的修士王东野。 武夫的眼神因为要攀登高峰而变得炽热! 修士的目光因为被蝼蚁挑战而变得冰冷! 诡异的气氛,看起来,鹿死谁手,或未可知。 狭小的空间内,王东野修士的优势已经被削弱到最小。黑影之人魁梧的身材,似乎让胜利的天平无限沉向他的那一边。 王东野反背身后的一只手,有氤氲波光闪动,看起来像是一道术法,黑影学恶虎扑食之态,拱起身子,续足了力量。 就在二人千钧一发之际,黑影之人突然收了架势,笑道:“哎哟,我的小侄子,你叔我吓你呢,你别当真啊,哈哈哈哈。” 王东野面色一黑,嘴巴连忙闭紧,硬生生将那股汹涌的灵气压下,反背身后的那只手上,氤氲的波光缓缓散去,片刻后,王东野才开口道, “少跟我攀亲戚!我没有你这样狼子野心的叔叔!” 黑衣人一怔,神色不由更有些阴沉,只须臾间,他便又笑颜展露,露出森然白牙道:“哈哈哈哈,东野小侄儿,今日叔就让你占一占便宜,不与你打,待得今日过后,你我叔侄俩再做过一场,定要叫你服服帖帖,不要以为在宗门修炼了几天,就觉得长了了不得的本事,虎落平原被犬欺,神仙不会飞同样也是一个道理!” 王东野冷笑:“那到底我也是虎!” 黑衣人一愣,似乎意识到自己的误漏之处,脸上尴尬之色一闪而过,转而是被王东野嘲笑的怒色,不过这些都被他很好的掩饰过去,他迈步与王东野擦身而过,正要去开门。 “刚才还要跟我做过一场,怎么,这就急着要走了么?”王东野冷不丁讥笑道,他转过身盯着黑衣人停滞住的背影。 黑衣人冷道:“等那些官兵发现你我,我们两个一个都讨不了好!” 王东野突然哈哈大笑起来,道:“那不都是你的部下么,你有什么好怕的?” “我现在不与你废话!”黑衣人顿了一下,手压在门栓上,将插销拉出,却没有拉开木门,反而继续道, “东野,我劝你冷静一些,再这样下去,对你又有什么好处?” 王东野呵了一声,嘲道:“你是怕把你暴露了吧?” 黑衣人一怔,摇了摇头,道:“你我一荣俱荣,一毁俱毁,我还有什么好怕的,最后奉劝你,不要管那些兵器了,马上离开这里,以你的本事,张家才手下那帮蛇鼠,根本抓不到你一点影子。” 说罢,黑衣人吱嘎一声拉开木门,顿时门外的光亮宣泄进来,王东野本能的拿手遮了下眼睛,只见黑衣人双手撑在门框上,留给他一个巨大的背影。 “站住!” 黑衣人抬起的脚一顿,又落下,王东野咬牙道:“我要的东西呢?” “那东西我没带在身上,再说你也没有拿到我想要的东西,你都没有跟我交易的资格,我为什么要给你!” 砰! 黑衣人一脚踏出,反手关上木门,扬长而去。 门扉合拢,光明再次被阻挡在屋外,四周的昏暗又围拢过来,将王东野包围。王东野看着那道紧闭的木门,拳头暗暗握紧了拳头。 那一道木门在他面前根本不算什么,甚至只是他伸手之间就能化为齑粉的存在。而然就是这样一道脆弱的门扉,将他于光明隔绝。 怒火在王东野胸中燃起,他猛地转身走向那堆放兵器的角落,在那些兵器中也如黑衣人先前一般的翻找。 王东野拨开枯草,从中捡起一柄剑器。 相对于那些铮亮锋利的名/器,这柄剑毫不起眼,浑身都是青色的铁锈,而且连剑鞘都没有,满是锈迹的剑身,展现出它的钝锋,很明显的看出它并不是一把锋利的利器。 王东野又在那堆兵器中找出一柄剑,与那锈迹斑斑的青剑比了比,随即抽下那光彩夺目的利剑的剑鞘,将无名青剑插了进去。 做完这些,王东野就那样蹲着,抬头看向漏光的屋顶,天光倾泻,落在他还算俊俏的脸上,却照出一阵病态苍白。 他好像突然笑了一下,喃喃自语。 “你我都是一丘之貉而已!” 99mk.cc。wap.99mk.cc 卷一 蜀道初行 第五十二章 破心障 凡事不可以小见小。 这是陈彦进入谢府后,最直观的感受。在他的认识中,津城这样一座小城,地域狭小,按理来说,城里的世家再怎么显赫,受到地域的限制,府邸也是不会太大的。 殊不知,世人口中的这种小,只是相对意义上的小而已。就好比从很高的天空去俯视津城全貌,或许就不过巴掌大块地方,但在你落到地上,相对一个渺小的凡人,这依然是一座大城。 陈彦与罗奇二人默默跟在谢东流身后走着,时不时的侧目于周围的景象,雕梁画栋,亭台假山,画壁行廊,飞檐流丹,精致而无奢华之风,简约而不失大气之象。 特别是二人跟在谢东流身后东转西拐,穿庭过院,陈彦身负道行,罗奇秀才之资,都不是记忆浅薄之人,但在这谢府中,若非有着主人谢东流在前领路,怕是找不到北的,就连来路,也随着蜿蜒曲折的雅致行廊变得模糊起来。 一入侯门深似海,除却叵测的勾心斗角,大概也有这样的几分意思在里面吧。陈彦与罗奇对望了一眼,眼见前面的谢东流好似和他们的距离又有些拉远,二人连忙加快了脚下步伐跟上,生怕丢了谢东流这盏“明灯”。 正当陈彦和罗奇还在惊讶津城一等世家的门阀景象的时候,前面亲自带路的谢东流突然停了下来。 一栋恢弘大气的楼阁巍峨耸立。楼五层,呈塔状,飞檐流丹,琉璃碧瓦,古风萧萧,通往那楼阁的大道两旁,全是搁满各色兵器的兵器木架,尚武之风,油然而出。 陈彦与罗奇一起看向谢东流,谢东流抬起一手,遥指那楼阁,面露自豪之色,说道, “此乃百兵阁,乃是我父亲收藏昔年剿匪所得兵器之处。此楼原名为望江楼,楼高五层,若站于最顶一层,一眼便可望尽津城全貌。昔年,父亲剿匪有功,获赐谢家今日之府邸,由是望江楼一并归入谢家,于是父亲便将历来收藏的名/器珍品悉数藏于此楼,改名百兵阁,因藏兵甚多,于津城又有武库之称。” 陈彦听着谢东流介绍,放眼朝那楼阁看去,自下而上,只见楼阁最上一层,果然悬挂着一块竖匾,蓝底金字,龙腾蛇舞一般书写着三个大字---百兵阁! 字如其名,行楷书就,狂放间不失沉稳,一笔一划甚是清晰,宛如刀剑林立,字里行间,无不透出一股兵戈之气。 陈彦看过,脸上闪过一丝异色之后,便再无表情,倒是罗奇仿佛被那三个字深深震住,两眼中尽是痴迷之色。 谢东流一一看在眼里,不免又对陈彦高看几分,陈彦在其心中的印象更添几分神秘。殊不知,陈彦这厮从来都不是一个喜欢赏花弄月的人,曾经在藏剑峰上,巴天石聚拢众弟子观景言志,唯独陈彦对那奇异风景不感冒,半个字都说不出来,可以说是不解风情。 陈彦从来都不对这些雅事感冒,自然是任你字写得再好,充满玄机,对陈彦来说,就是好看一点的字而已。 然而,谢东流是不知道这些的,相比之下,他还是更关心父亲的病况,放下对陈彦的揣测,他转过身道, “原本父亲是住在另一个院子的,自百兵阁失窃一案后,父亲便深居百兵阁内,不肯外出,更听不得一点百兵阁之事,二位,等会儿进去后,万望言语轻些,父亲近日来,心神憔悴,是最怕精神受刺激的。” “谢家主不必忧心,我二人自有分寸。”陈彦笑道。 谢东流点头拜了一礼,感激道:“如此,某家就先行谢过了。” ----- “是东流吗?” 阁楼里晦涩昏暗,空气更是浑浊,才一进来便有一种让人压抑无比的恶感,陈彦四下看去,只见四周本该打开通风的窗户全是紧闭的,楼内楼外,两个世界,也怪不得让人心有不适之感了,正当这时,一个苍老的声音从上面传来。 陈彦和罗奇一齐看向谢东流,谢东流先应了一声,然后对他们解释道:“父亲住在第二层,二位请随我来。” 陈彦与罗奇同时点了点头,随着谢东流顺着楼梯上了二层。 百兵阁呈一个塔式楼阁,是以第二层比底层又要小上一些。三人才从楼梯口走出来,便看见一张躺椅,上面卧趟了一个清瘦老者,只见其白发苍苍,皮肤如同枯槁,躺在那里,全无一点生气。 陈彦一愣,全然不相信眼前这个枯槁老者会是当年教强盗匪徒闻风丧胆的谢怀山。 谢东流谨慎的走了过去,连脚步声都很轻,他俯下身子在谢怀山耳边轻声说了几句,枯槁老者不可察觉的点了点头,旋即谢东流对着陈彦他们点了下头,示意他们可以过去。 陈彦应了一下,缓步去到枯槁老者身前,竟是一言不发的凝视着眼前这个随时都可能油尽灯枯的老英雄,感受到谢东流希翼的眼光,陈彦突然笑道, “敢问老爷子还能走动否?” 似带着嘲笑,又似带着不屑,又像是有着无比的失望。陈彦就以这样的语气说出了这句话。 谢东流脸色突然大变,几丝愤怒浮现,敢情陈彦先前一点也没将他的叮咛听进去。 罗奇连忙拉了一下陈彦,小声提醒道:“陈兄,你怎么可以这样说……” 然而,陈彦笑着摆手,将其后话堵了回去。 “哼!” 一声冷哼,在谢东流目瞪口呆中,一个清瘦的身形缓缓立起,谢东流不相信的擦了擦双眼,任是见到父亲真正的站在自己的面前。 “老夫戎马一生,还不像小娃娃你说得那般孱弱!” 陈彦看着神情倨傲,脸色倔强的枯槁老者,推开一步,让出道来,伸手笑道, “那便请老爷子带我登楼望江,可好?” 枯槁老者看了一眼陈彦,随即迈开步子,从陈彦身旁走过,走向那楼梯口,谢东流生怕老父亲有恙,连忙跟上,经过陈彦身边时,满是佩服的看了陈彦一眼,陈彦付之一笑,待谢东流走过之后,也招呼还没明白过来的罗奇,跟上前去。 百兵阁作为谢家藏宝之地,按珍贵层度,每层都藏有不同的有名兵器。而百兵阁也不愧津城武库之称,一路上行,陈彦只匆匆一瞥,刀枪剑戟十八般武器,全然不落。只是,一直上行到四层,兵器摆放都是井然有序的,没有盗窃过的痕迹。 “请问谢家主,百兵阁可曾打扫整理过?”陈彦不解问道。 前面正爬楼梯的谢东流突然一顿,道:“自那事过后,尊父亲之言,下人便再没打理过这里,是以,这里的物件摆放都是与那日一样的。” “哦…”陈彦应了一声,便沉默了下去。 看来这五层之下都未曾遭到贼手,失窃的想来是那最顶上的一层了。其实也是这样,不管是宫廷皇家,还是平头百姓,都有将宝物束之高阁来珍藏的习惯。 众人随着楼梯婉转而上,不一会儿便上到了五楼。枯槁老者踏出楼梯口一步,便就此驻足,不再向前,后面走上来的陈彦,眼见楼中景象,也不免一怔。 满屋狼藉一片,那些曾经呈着珍贵兵器的木架,歪歪斜斜的倒了一地,只留下一些或许是“品相不佳”的还完好的留在原地。本应该像其余四层一样摆满兵器的五层,如今却十之去九,空荡荡的一层,满是萧条之感。 陈彦心中默然,辛辛苦苦大半辈子的见证,就这样一次被贼人糟蹋了,换谁都心里不好受。然而,他今天却不是感慨这些的,只见他走了进去,走到窗边,挨着挨着的将这一层的窗扉依次打开。 窗扉渐次而开,清新冰凉的空气便涌了进来,顿时让楼中所有的人都是精神一震,一扫那股昏沉之感。 “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陈彦倚着窗台,望江沉吟。 枯槁老者神色一震,竟也迈出步子,踏进了自那日过后,他便再不愿踏足的地方,径直来到陈彦身边,与陈彦一起眺望神州地河---长江。 这一刻,百兵阁仿佛突然褪去了万千锋利兵戈之气,又回到了当年文人雅士舞文弄墨的雅致景象。 望大江奔流,宽胸襟之狭窄; 吸清新空气,扫浑身之郁气。 忽然,枯槁老者眉头一皱,原来是陈彦一把拉住了他一只手臂,笑道, “谢老爷子,我觉得吧,人生在世,有些东西吧,就像这一江春水一样,欲留之而不得。你看这江水在这里看似静止,实际上它是无时无刻都在流动着的,就连九天仙人也无法将之截断留住,何况凡人单单一个愿望,您说对不?” 枯槁老者缓缓点了下头,但任然是一脸郁结,陈彦摇了摇头,又继续道:“俗话说,天下宝物,有德者居之,万事万物都讲究一个缘法,强求的东西,往往不长久,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又有说,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又有什么可怀念的,身为入道之人,还纠结于旧物,迷不思蜀,还有有什么进境可言?” 陈亚忽然看着枯槁老者,一字一句道:“相信老前辈您卡在这里很久了吧?” 枯槁老者不由低头看着陈彦指着自己丹田的手指,恍惚间,似有坚墙崩毁,长桥通天,天地骤然明朗,一丝亮光如闪电划过混沌,整个楼阁顿时一震。 有一种气势缓缓升腾而起。 99mk.cc。wap.99mk.cc 卷一 蜀道初行 第五十三章 禁城钟 黑衣人说张家才是一条疯狗,却是没有说错。 世人都说狗鼻子最灵,善于嗅物。对于将东城烂熟于胸的张扒皮来说,找个故意在他辖区内藏匿的贼人,就跟狗闻屎一般。 哪户比较有钱,哪户是个穷鬼,又或是哪里的房舍处于空闲状态等等,可以说东城的一草一木,张家才都记得清清楚楚,不然他怎么好在东城这块屁股大点的地方上收刮过去,又扒皮过来呢。 有着张扒皮这条疯狗领路,很快就找到王东野与黑衣人相会之处。原本冷清的狭窄小巷,一下涌入二三十号官兵,竟显得格外热闹。 砰! 腐朽的柴扉在巨力之下,一下碎裂开来,哄的一声倒在地上,激起一阵灰尘。 一只穿着黑色官靴的脚率先踏了进来,张家才大摇大摆的站在倒在地上的柴扉,一脸嫌恶之色。随后进来的黄君,有些皱眉的看了一眼耀武扬威的张家才,跟着便站到了张家才旁边。 张家才轻蔑的看了一眼黄君,扬起左手,向前划了一下,后面待命的军士们,便分两边鱼贯而入,一名身高体壮的军士上前,对着简易的房门,猛的就是一撞。 砰! 看来里面稍微要精致一点的木门也比那扇腐朽的柴扉坚强不到哪里去,在魁梧军士的冲撞下,顷刻就化为碎片。 魁梧军士抽出长刀,便领着几名军士进了屋去。 不一会儿,只听见屋内传来几声沉闷的响声,黄君与张家才对视了一眼,二人俱都默默将手按在了腰间的刀把上,其余的军士纷纷抽出兵器,严正以待。 屋内全无一点动静,又等了一会儿,一个高大的身影缓缓出现在门口处,西斜的阳光照耀,慢慢的将他的面貌呈现在光明之下。 正是先前领头进去的那个魁梧军士! 魁梧军士头颅高高向后扬起,夹在他脖子间的是一把明晃晃的长刀,他的双手反背在身后,像是被什么东西制住了一样,他小心翼翼的走着,直到走出门口,这时才看清他后面有一个蒙面蓝衣人。 蒙面蓝衣人自然是还未来得及离开的王东野,对于东城都尉张家才,他身为几江门弟子,自然也有所耳闻,只是令他始料未及的是,张家才这条疯狗远比黑衣人形容得要疯狗,黑衣人前脚刚走,这条疯狗后脚就带人搜到了这里,狗鼻子恐怕也没这厮的灵,王东野不禁暗骂。 眼下情形,王东野虽是负伤之躯,对付这些官军倒是没有败虑,但是却得付出一些代价,而且这样做对他是一点好处也没有,无他,暴露身份。一旦暴露,津城是个小城,戍卫调动极快,在这个小院子里,他虽然能解决掉这群军士,但是一旦到了略微宽敞之地,同样这么一点兵力,便可叫他不敢不低头。 一旦在此打杀暴露了,他王东野逃得出东城,也逃不出津城。唐军的勇悍之处,那是在修界也是闻名的,曾经有修士自持修为,叫板戍卫,最后还是俯首在军阵之下,身怀道行,却被凡人屠戮,这事不但引为修界笑柄,也给修士们敲了一个警钟,有时候,没有修炼的凡人也是不可触怒的。 王东野控制着军士慢慢往前走,黄君与张家才小心提防着,也随着王东野的逼近,慢慢向后退去,四周的持械军士也都退开,就在王东野押着魁梧军士快要走到院子大门时,突然异变横生! 唰! 长刀出鞘!径直向王东野狠狠劈去!在场之人无不是大惊! 黄君大为愤怒,他没想到张家才会这般疯狂,竟全然不顾属下的性命! 就当众人不知所措之时,空气中的水汽突然凝重起来,时间仿佛在那一刻变缓,黄君不由眨了一下眼睛,满面的水汽。 有水声。 如惊涛! 下一刻,一个硕大的水球轰然炸裂,长刀高高抛向空中,东城都尉张家才被击飞了出去,撞在墙上,弹落在地上,滚了几转之后,躺在地上,生死不知。 “果然是疯狗!” 王东野一拍魁梧军士肩膀,身形跃起,脚在军士头上轻轻一点,如若化为了一根鸿毛,飘然而去,整个过程利落无比,一点都不拖泥带水。 眼见王东野施展轻功跳房而走,众军士面面相觑,望向场中的黄君,只见黄君抬起一手。 “全城禁严!” 众军士瞬间便明白了过来,立即便走出几人来,匆匆离去。黄君说完,没有去管离开的几个军士,也没有叫余下的军士去追那逃走的王东野,反而先是走到了倒在地上的张家才身前,单膝跪地,付下身子,伸手在其脉门上一搭。 片刻之后,黄君阴沉似水的脸色渐缓,微微舒了一口气。 好在那蒙面人没有下狠手。 ----- 陈彦闭目思量,细细体会那种微妙的感觉。能如此之近的体会别的修士突破境界,这种机缘几乎是不可遇也不可求的。 一般而言,修士要突破境界的时候,都会选择一个僻静又无人打扰的地方,因为突破境界更甚于平时修炼,需要灌注十二分的心神,一旦受到一丁点的外界影响,心神受误,破境不成不说,由此而来的反噬,更是凶险万分。修道之人,除却江湖仇杀、生老病死外,就数因破境失败而半途陨落的最多了。 而陈彦这种境遇,却是万中无一的。 阁楼中的烈烈的罡风慢慢息了下去,当陈彦再看向谢怀山之时,只觉先前还迟暮如枯槁,垂垂老矣的谢怀山,突然变得精神矍铄起来,江风拂来,拂动这个老者的苍发白须,恍惚之中,却有几分仙风道骨一般的空灵之感。 “恭喜老爷子了!”陈彦率先一礼,笑道。 谢怀山和蔼的笑了笑,摆了摆手,喜道:“没有小友解惑,老夫怕是这辈子也无法踏出这一步啊。” 陈彦一脸谦逊笑意,道:“哪里哪里,无心之语,无心之语而已,老爷子机缘已到,小子也不过是推波助澜罢了。” “好一个推波助澜!”谢怀山拍手赞道,随后又放眼望江,似自言自语一般,说道, “《握奇经》、《握奇经》,握万军之阵于一手,老夫真是越活越愚钝,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决胜千里者不惧小败,死死计较一时得失,自困于过去,战阵再是惊世骇俗,失却了流转如意,也自然就成了死阵,战阵不活,兵之不活,兵之不活,何以言战力?何以言破竹之势?愚钝,真是愚钝!” 陈彦大喜,谢老爷子终于是看破的心障,道行再进,然而却是又一点让他不是很满意,只见他皱眉道:“奈何这津城天地元气不足,不然……” “诶……”谢怀山抬手截断陈彦的后话,大笑道,“小友不必担心,如今我心中战阵已活,虽然因为外界原因,没能一次破境完全,但我破竹之势已成,这一道桎梏,要突破之,只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 陈彦听了大觉新奇,须知天下种种修炼法门在破关的时候,都讲究一锤定音,就连他突破练气镜中期这种细小境界的时候,也是谨小慎微,力争一次破关的。像谢怀山这种,破境破一半,还能没有后患的法门,实属独辟蹊径。 实际上,仔细想想也能说得过去,正统法门修炼起来就像切豆腐一般,讲究一刀切下去,才能保证切面平整好看。而谢怀山的法门却有异于正统,修炼这种法门,就好像在大坝上凿口子,所谓千里之堤毁于蚁穴,只要凿开一道细小的口子,那么再坚实的大坝也会慢慢崩塌。 早前师父巴天石就对陈彦讲过,天下法门林立,各有千秋,种种玄奇之处,穷尽一人一生,恐怕也不能见识完全,果然是没有虚言。 没想到一番无心之话,竟能让比自己修为还高的谢怀山轻松突破瓶颈,恐怕这样的事情,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吧。 想到这里,陈彦心中也不免有些自得起来,用他前世的话来说,这就是叫装逼,暗自得意一下过后,陈彦收起心思,笑道:“那只有再次恭喜老爷子了。” 谢怀山哈哈大笑,震得整个楼阁都微微颤动,谢东流满脸喜色,他自知,父亲这病,如今就算是好了。只有清瘦的罗奇不明所以,谢怀山畅快大笑使得楼阁颤动,倒使他有些惊魂不定,连忙就近扶着一个家具,才稳住了身形。 这时,夕阳西下,余晖洒满江面,一江春水金灿灿的,波光粼粼,渐欲迷人。 落日之下,大江东流。 水波荡漾,金光粼粼。 这边是津城最富胜名的金色之一----落日龙江! 自望江楼归入谢家后,便少有人能看到此番景致了。 美景当然不能错过,谢怀山连忙招呼谢东流与罗奇一同观景,于是四人并排站在窗边,一边观看无双景致,一边有说有笑。 祥和暮光之中,突然一声锐利的钟声响起,打破宁静。 人群中的王东野默然退却,因为他在城门口看到一个人。 手牵老瘦黄马,面如脂白美玉,腰佩华丽长刀,身姿修长,正缓缓进城而来! 听着那声尖锐的钟声,他王东野是出不去了。 99mk.cc。wap.99mk.cc 卷一 蜀道初行 第五十四章 疯狂 原本还因为刚突破境界而心情大好的谢怀山在听到那尖锐刺耳的钟声后,一下变如同变天一般,脸色阴沉下来。 这津城的城防体系可是出自他一人之手,他如何不知这个钟声的含义。津城中心的钟鼓楼上,制两口大钟,因其制造质地的不同,撞击发出的钟声也不一样,所以作用亦不相同。两口大钟风别为警钟与告钟,警钟钟声尖锐刺耳,唯有在战时或者有危及全城大事时才使用,而告钟的钟声悠扬深远,则用时平时的告令,也就是通知各个城门同时开关,或者是召集全城百姓议事等等。 眼下警钟长鸣,必是有大事发生了,谢怀山叫过谢东流吩咐道:“东流,你去看看是哪个都尉下命令敲响警钟的。” 谢东流应了一声,连忙转身去了。 警钟,是不可以乱敲的。因此为了防止人们乱用警钟,钟楼之上,两口大钟分别挂在两层,警钟在顶,告钟在下,设二十名钟鼓卫轮番看守,且上到警钟的一层,用镔铁打造了一道铁门封锁,能调动到警钟的人,最低也是都尉一级。 看着谢东流匆匆离去的背影,谢怀山深吸了口气,脸上浮起点点忧色,按理说,现如今的津城周边,匪患尽除,即使有些许漏网之鱼,也断然不敢再如那个时代一般,公然挑衅这座比那些山寨子不知坚实了多少倍的江城。正因如此,那口当初专门打造的警钟,在最近二三十年间,从未敲响过一次。 谢怀山脸上阴晴不定,猛然转过身,背对着如斯美景,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瞬间气氛就变得有些尴尬怪异起来,陈彦愣了一下,也跟着转着眼珠努力思考着,突然他抬起头,嘴巴微张,似乎想起了什么一般。 谢怀山原本还在沉思,突然被陈彦这吓了一下,不由奇道:“莫非小友想到了什么?” 陈彦尴尬一笑,颇有犹豫之色,也不知道自己想到的那个事情该不该说。 谢怀山无奈催促道:“有什么你就说嘛,难道老夫还吃了你不成?” 陈彦嘿嘿的笑了一声,摸着脑袋问道:“不知道你们这个津城啊,要是想发动全城来追捕一个犯人,会不会用这个警钟啊?” 谢怀山咬着牙齿,倒吸了一口气,长长发出一声‘嘶’的声音,陈彦这么一问倒是把他问住了,自警钟铸就以来,可没发生过这样的先例呢。 “这个倒是没有过,寻常犯人,一般衙门就能收拾了,再厉害一点的,衙门应付不过来的,派遣一点城防戍卫也就是很轻易的事情,至于,这犯人的本事达到要集一城之力来缉捕的,在津城,还是从来没发生过的事。”谢怀山如是说道。 陈彦叩着窗沿又问道:“如果这个犯人是连军士也不可匹敌的修士呢,唔…,就像你我一般。” 谢怀山眼中似乎闪过一道光芒,奇道:“你是说……” 陈彦笑了一下,把罗奇拉了过来,于是一五一十的把自己如何给北城都尉出谋划策的事情等等,与谢怀山一并说了个清楚。 “如果是这样,那老夫可就是罪人了,这么可以因我一人之故,而惊扰全城百姓呢。”谢怀山满脸愧色道。 果不其然,不一会儿,被他派去询问情况的谢东流又匆匆回来,谢怀山问道:“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谢东流顿了一下,平息了下呼吸,道:“是这样的,父亲,方才北城都尉黄君派人通告我,说是在东城发现了百兵阁失窃一案的贼人痕迹,那贼人本事了得,当场打晕了进屋搜查的军士,又挟持了一个以威胁自保,岂料正当那人不备之际,东城都尉张家才突然拔刀攻击那贼人,激怒了那人,在那人的仙术之下,张都尉不但没偷袭成,反而被仙术打飞,据事后查验,张都尉断了数根肋骨。而那人也乘着张都尉昏迷,众人慌乱之际,施展轻功跳房而走,黄都尉担心张都尉伤势,是以才没有追击,而是命令敲响了警钟。” “这个张疯狗啊!”谢怀山啐了一口,想必是对疯狗张家才也不是很满意。 “父亲……”谢东流微微弯下身子,比谢怀山略矮了一头,小心问道:“那日你也见了,那人本事不在你之下,更会遁地的仙术,恐怕仅仅凭城里这点戍卫,是奈何不了他的,要不要我将过江营抽调一些过来……” 说到这里,谢东流脸上也不禁有些奇怪笑意,眼中闪着兴奋的光芒,憨笑道:“那群棒槌整日在琅山上呆着,也不出来活动活动,早就心痒难耐的直嗷嗷叫了,你看……” 前言说过,谢家这儿镇江校尉可是世袭制,虽然听名字是个花名将军衔位,但却是个让人无比眼馋的存在。因为这不但是世袭的镇江校尉的名堂,更世袭对过江营的统领权,当然是要经过朝廷兵部考核,才能拥有后面这一项的权利的,不然也只能世袭前面那个镇江校尉的棉花枕头了。 谢老爷子十年前就卸甲归田,镇江校尉的名头自然而然的就落到了谢东流的脑袋上,而则个看似敦厚老实的谢东流,竟然也大大跌破了那些朝廷大佬儿的眼睛,硬是在兵部的各种刁难之下,通过了考核,重新把过江营这一支谢家军牢牢握在了手里,可见其能力亦是不俗。 “放你娘的屁!” 谢东流刚才笑嘻嘻的脸突然就绿了,接着飞来的自然就是他老子的唾沫星子了,谢怀山指着谢东流大骂道, “怎么,怀疑你老子的实力了?要不,咱爷俩儿来捉对打上一场?” 谢东流哪敢与谢怀山顶嘴,连忙就打脸悔过,谢怀山瞥了一眼脸色通红的谢东流,斥责道:“别以为老子不晓得你小子的心思,眼下世道太平啦,军营里练着没土匪给你练手,你不安逸了?会几分拳脚功夫,就想拿修士来练手?那天怎么不见你把那人给逮住咯,都成家立业的人,还这么不安分,老子都不晓得,早早的让你当这个家,是对还是错!” 本来就敦厚老实的谢东流被着自家老子这么一数落,脸更红得跟啥似的,只能以不断点头的方式来应承着谢怀山。陈彦和罗奇看着如此一幕,都不禁暗暗发笑,都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谢家这对父子,也算得上是特别罢。 “既然你这小子这么不安分,今晚我让你好好操练一番,到时候给老子丢人了,看老子怎么收拾你!” 谢东流惊讶的抬起头,看着自家老头子一脸诡异笑容,奇道:“啥?” 这时,暮钟响起,进出城门的人们开始焦急起来,因为马上就要关城门了。 ----- 我们前面说过,在这津城,能与一流世家谢家相抗衡的便只有王家了。与突然崛起的谢家不同,王家的枝繁叶茂来得更加根深蒂固,也就是说,王家才是津城真正的老牌世家。 富贵,富贵,养富容易,养贵却难。人们常说的富贵,实际上是对美好生活的期盼,多数是指财产上的富有。而正在的富贵,却不是这样,实际上富贵的重点在最后的贵字上。一个贵字便体现了一个世家的底蕴,而突然崛起的谢家与王家相比,差别正是在这一个贵字上。 相比于谢府的简约大气,王家府邸因其无比浓郁的贵气,更加辉煌。这才日落黄昏,天色还不算太暗,王家府邸却早早挂起了灯笼烛火,成为津城最先进入夜色的存在。 待王家这边点了烛火,环绕着王家的住户也开始点燃灯火,迎接黑夜的都来。于是黄昏中,光亮渐渐昏沉的津城,自王家为中心,慢慢的,一家家灯火相继亮起,宛如繁星,直至全城光芒璀璨,不亚于白日之景。 这是便是流传在津城的一个民谚:黄昏执灯看王门,一点一片满津城。 同样这也是津城的别致景色之一---万家灯火时。 进过晚饭之后,王傲南略做歇息,待饭菜的油晕淡了去,便信步来到他的书房,拿过一叠纸张,看了看,平整的铺在桌上,他拉过一张椅子,坐了下来,拿起毛笔批阅。 先前的突然敲响警钟,着实也让全城百姓骚动了一番,但随后安然响起的暮钟,又将有些沸腾的民心安顿了下去。 “是你安排敲响暮钟的?” 王傲南突然停下了手中的笔,抬起头看向那扇精美的屏风,一个人从那后面慢慢走出。蓝衣负剑,剑眉星目,只是脸色看着有些苍白,略显病态。 王傲南点了点头,笑道:“你是我小侄儿,我不护你护谁?” 王东野冷哼了一声,来到王傲南桌前,冷笑道:“你要是护我,还不把那物给我?如今我有伤在身,正需要那东西。” 呵! 王傲南冷笑,慵懒的靠在椅背上,淡淡道:“你都弄来我想要的东西,就妄想我给你那东西?以那东西的珍贵,叔侄这点情分算个狗屁!” 王傲南忽然冷冷的看着王东野,笑道:“我们开始说好的,以物易物!” 最后,他还特意的在“以物易物”这四个字上加重了冰冷的语气。 王东野神色如常,他自然是了解他这个叔叔的,若是单从外表来看待这个人,那就会陷入一个巨大的陷阱里面。 “你知道他回来了罢?”王东野冷笑道。 王傲南双手一摊,“谁?” 王东野忽然双手撑在桌子上,身子朝王傲南扑了过去,他冷冷与近在咫尺的王傲南的双目直视着,毫无畏惧,更带着几分讥笑。 “你知道的,收拾了清明镇元婴老怪的那位!” 这时王傲南的神色才有几分变化起来,带有了几分惊恐,王东野慢慢拉开了身子,带着诡异莫名的笑意。 “现在……你我都无处遁形了,哈哈哈哈哈哈……” 放肆的笑声瞬间响彻了整个富丽堂皇的书房。 99mk.cc。wap.99mk.cc 卷一 蜀道初行 第五十五章 小面 津城,县衙。 “公子,这次上雾都去,咋样了啊?” 余北小心翼翼的护着一碗热茶,端到一个懒坐在椅子上的锦衣公子面前,他憨厚的笑着,眼中满是询问的目光,在他的认识里,公子是个本事跟见识都很了不得的人,也是个喜欢讲故事的好人,每当公子讲起外面的世界啊,虽然他已经年老体衰了,想象不出外面世界有多么的好看,但是依然打心底里觉得公子说得很好。 锦衣公子一手支着脑壳,抵在太阳穴上,闭目慢慢揉着,他看起来颇为劳累,脸上尽是疲惫之色。 也许是锦衣公子太累了,没听清老捕快余北的声音,在老捕快余北又一次下心的呼唤过后,他才猛然惊醒,迷迷糊糊的看着憨厚老实的余北正端着一碗热茶,脸上闪过一丝愧疚之色,忙接过茶盏,放在一边的茶几上,正要开口说话,忽然他又拿起一物,一块银色的令牌。 锦衣公子目光慢慢呆滞起来,怔怔的看着手中的银色令牌,修长的手指拨动,那令牌便在他手上来回翻转,而余北在送上热茶后,就悄然绕到了锦衣公子背后,替其揉起背来。 余北虽然是个普通人,当了一辈子的平凡捕快,但一手揉背的绝活,却是在津城也是小有名气的。锦衣公子依然微闭着双目,疲乏却在余北的手指间慢慢褪去,久久,空荡荡的县衙里响起一声叹息。 “不算好,也不算坏。” 锦衣公子灵巧的手指突然停住,那块令牌此时正好正面朝着他,他望着上面的两字,最后无奈的为他此次雾都之行,做出了一个结论。 余北楞了一下,在他看来,津城以外的世界都是精彩无比的,别说帝都长安,就说作为郡府和州府的雾都,也是他没有见识过的存在,看公子的样子,这上雾都一趟,貌似不是很开心? 感觉到肩上的力道突然没了,锦衣公子抬了看了眼皱眉沉思的老捕快,摇头一笑,随即将手中令牌举过头顶,递到余北面前,示意他拿去看。 “公子,这是啥?”余北迷糊的接过令牌,问道。 “你看看不就知道了?” 锦衣公子突然站起,顺手端了搁在茶几上的热茶,捻动盖子,划开漂浮的茶叶,小心的喝上一口,然后看着摸不着头脑的余北。 老实巴交的余北翻看着银质令牌,掂量着沉甸甸的重量,他余北虽然一辈子就是穷酸捕快,但也知道这玩意儿贵重得紧,令牌在他手中慢慢翻转着,反面刻有游龙纹饰,待他翻过正面来看,上面乃是龙子之一的狴犴虎头,虎口之下便是整块令牌了,上刻了两字,余北目光一扫,突然身子一震。 “巡……狩?” 锦衣公子笑着点了点头。 “哎呀,公子,您这可是升官了呀!” 余北连忙从椅子背后走了出来,双手颤抖着将令牌交还给锦衣公子。在他的记忆里,见过木牌,铁牌,还有铜牌,这再要往上数,就是金牌和银牌了,甚至还有传说中的玉牌,那便是他不敢想象的东西了,因为能佩玉牌的人物,都不是他能瞻仰的。 对于令牌的使用,朝廷是有严格制度的,木、铁、铜、银、金、玉,六种不同的材料质地,不仅显出了令牌的珍贵程度,更重要的是代表着权利的等级。一般而言,三品以下的官员,最高可以佩戴银牌这个等级的令牌,当然那还要看官爵的重要性而言,三品到二品,可佩金牌,一品大员当然就是玉令随身了。 锦衣公子上了一趟雾都,就带回了一块刻着“巡狩”二字的银牌,在余北看来,这便是升官发财了,因为这已经是等同三品大臣的殊荣,当然他是具体不太懂这块令牌的含义的。 锦衣公子苦笑道:“我要是升官发财了,还用得着跑回津城来呀?” “是啊,公子,你都有银牌了,连县太爷都比不上你了,你为什么还要回到这个小旮旯里来啊?”余北老实问道。 “所以我才说不好不坏啊,”面对老实巴交的余北,锦衣公子也有些无奈了,他晃了晃手中的令牌,问余北道, “你知道这代表着什么吗?” 余北摇了摇头,表示不知,笑道:“公子,老余我就是个乡巴佬,哪懂这些啊,要说这银牌我都还是第二次见咧,县太爷都没有的东西,这津城呐,除了您这块令牌,就只有谢军爷手中有一块了,谢军爷的银牌是用来调动过江营的,公子,你这令牌也是拿来调兵的?” 或许在余北看来,同样的令牌,作用都应该差不多。 锦衣公子哭笑不得,无奈的摇了摇头,拿着令牌对余北细心解释道, “这个啊,叫‘巡狩令’,天子出巡天下,考察底层民情呢,就叫‘巡狩’,但是老余你想啊,天子一天日理万机,哪有那么多时间来天天‘巡狩’啊?于是就找一批值得信赖的人来替其完成‘巡狩’之事了,这群人呢,有点小特权,不管见了多大的官,都可以不见礼。” 锦衣公子说得简明,余北也听得明白,当即大喜道:“这么说,公子您现在可是皇上身边的人了!哎哟,这可不得了啊。” “哪有你说得那么好,”锦衣公子又无奈的看了眼老捕快,看着手上的烫手山芋,他悠悠叹了口气,道,“要是带块银牌就能站到皇上身边去,那可是了不得了哟,你公子我啊,是变成了皇上的眼睛之一咯。” 余北想了想,他虽然老实,但不代表着愚笨,不然他也做不成捕快,公子的话,他是听懂的,但是在他看来,能给皇上做眼线,也天底下顶级的眼线了,然而依然看着公子一脸闷闷不乐的样子,余北想破了脑子,也实在想不通透其中的干系。 “那为什么公子您还这么不高兴呢?” 锦衣公子脱口而出,“老余,你给说说,换做是你,做两份工,拿一份儿的钱,你高兴不?” “我肯定不愿意啊,哪有这么坑人的……”余北毫不犹豫的答道,话说到一半,他好像忽然明白了什么,小声问道,“那公子您做两份儿工,是拿的哪份儿的钱啊?” 屈丰羽目无表情道:“当然是当捕头的钱啊!” 余北哦了一声,当下一副大为理解的样子,在他看来,皇上让公子做了两件事情,一个是当捕头,一个是当眼线,很明显当眼线的俸禄要多得多,但是皇上抠门,只给了捕头的俸禄,也怪不得公子不高兴了。 “不过这事儿还是有点好处的……”屈丰羽拍了拍一脸愤懑的余北,想来是在为他遇到的“不平”而不平,这便是老余最可爱的一点了,太过热心肠,当然这也是他一直卡在捕快这根板凳上的原因。 “这都只给一份儿钱了,还能有啥好处啊,公子?” “那就是……”屈丰羽故意摆出一个深沉模样,让余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突然屈丰羽手舞足蹈的笑道,“本公子今后再也不用看县太爷那张臭脸行事了!哈哈哈哈……” 余北目瞪口呆,一阵无语之极。 ----- “说说谢老爷子家那个案子吧。” 还没等余北回过神来,屈丰羽已经收起嬉皮笑脸、小人得志一般的泼皮模样,一本正经的说道。 余北脑袋猛地一晃,突然回转神来,旋即就将百兵阁失窃一案,前前后后,与屈丰羽仔细说了。余北是个老实人,做事也如他的性子一般老实沉稳,滴水不漏,他不但将与案子相关的东西,全部有条不紊的讲完,更不时附带了他的破案见解,令屈丰羽时时点头不已。 “这谢家老爷子在宝阁里到底藏了什么东西啊,竟然能使修士也不顾身份的来行窃啊?”屈丰羽莞尔笑道。 余北抱着双手道:“谢老爷子那阁子里的东西可好着咧,都是当年剿匪所得的有名兵器,江湖武林,无不眼馋着呢,要不是怕虎踞在琅山的过江营,怕早就进去显现本事了,可惜,有着当年那几个被过江营强按龙虎头的草莽帮派墓碑,血淋淋的立在那里,这些年,津城县这个小池塘,才不敢翻起什么大浪。” 屈丰羽赞同的点了点头,过江营是剿匪中成长起来的一只劲旅,剿匪是津城最近几十年的一件大事,然而现在的和平可不是单靠剿除了匪患换来的,其中,当年那几个冒头的草莽帮派,只不过是朝廷整治江湖的几朵微小浪花。但“猛龙过江,一日平湖”的那段史事,才是真正奠定津城县现在安宁的基石。 余北突然抓住屈丰羽,如同抓到一根救命稻草一样,“公子,您可能都不知道,您上雾都去这段时间,因为这个案件,我们被县尉大人数落得有多惨,甚至现在都不让我们捕快参与这个案件了,现在您回来了,我们可算有主心骨了!” 屈丰羽轻轻松开了余北的手,笑道:“我这不是回来了吗,老余,我饿了,去给我弄点吃的吧。” “公子,您要吃啥?” “小面,来上一大碗,记得要多放辣椒啊!老余。” 99mk.cc。wap.99mk.cc 卷一 蜀道初行 第五十六章 鸿门 暴风雨来临前,是宁静。 同样,暴风雨过去后,亦是宁静。 一连五天像老鼠一样躲在不见天日的废弃民房里,使养尊处优惯了的修士王东野的内心世界到了最边缘,他就好像一峰缺水已久,有苦苦找不到绿洲的濒死骆驼,屈丰羽的回归,无疑成为了压死这峰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陈彦所见识到的屈丰羽,连冰山一角都算不上,是以在陈彦看来,屈丰羽就是一个道行比他高的儒门弟子,但那是他涉世未深的缘故。而真正的屈丰羽,却是能叫整个津城县的一草一木都服服帖帖的存在,当然也包括这里最大的地头蛇,几江门,一个有着元婴大真人作为门派底蕴的存在。 区区一个灵海境,为何蕴藏着如此大的能量呢? 这就不是王东野能知道的了,尽管一次都没有与屈丰羽接触过,但是他还是本能的对此人,畏如虎狼。 听到屈丰羽的消息,即使连王傲南这种口是心非的鹰隼角色,也不禁有些动容。单从实力来说,就不是他能撼动的存在,当然他自信屈丰羽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是决计不会径直向他动手指的。然而,最让他忌惮的是,屈丰羽在破案上的变态能力,传闻此人专门为破案炼制一宗秘宝,没有一个逃犯能逃得过他的追捕。 就在二人面面相对,气氛异常宁静的时候,突然传来了咚咚咚的敲门声,随后便传来王府管家的声音。 “二少爷,谢大人登门求见。” 不同于谢东流,虽然王傲南与谢东流年纪相仿,同是快不惑之人,谢东流已经接过家主的担子,而王傲南却还顶着“少爷”的名头。当然,这跟王家枝繁叶茂,而谢家就谢东流一根独苗是有一些干系的。 王东野深深的看了眼王傲南,默默退了一步,退到一旁。 “快请谢老哥进来罢!” 门吱嘎一声被推开,王傲南眼皮没由来一跳,一只脚从门外迈了进来,他随意搁在椅子扶手的双手,肌肉在那一瞬间仿佛突然僵硬,两手不禁抓紧了下,身体仿佛在一刹那变得极热,又在下一刻迅速冰凉下去,从他的脸上冒出密密麻麻的细汗出来。 王东野抱着双臂冷笑,他是没想到王傲南这种人也会做贼心虚的。 率先进来的是一个苍老仆人,穿得赶紧体面,向来是老管家了,老管家哈着腰,打直了一只手,邀请着后面的人。 看着进来的是平日熟悉的管家,王傲南暗舒了口气,接着一个爽朗雄浑的声音便带着一个体态魁梧,面容憨厚的锦衣之人,踏过门槛。 “哈哈哈哈,王老弟啊……咦?你是这是咋了?”谢东流刚走进来,就看见一头细汗的王傲南,不由觉得奇怪。 王傲南拿起一块锦帕边擦汗边道:“没什么,只是眼下亦是六月夏季,屋内有些闷热罢了,谢老哥,这时候到访,是何事啊?” 谢东流正欲说话,忽然眼角余光扫到屋内还有一人站着,谢东流向王东野看去,只觉此人好似有些熟悉,于是问道:“王老弟,这位俊杰是?” 王傲南笑道:“这是我那故去大哥的遗子,王东野,乃是几江门弟子,自幼便在门中修行,是以,谢老哥才没有见过。” “东野,还不见过你谢伯父?”王傲南手一扬,笑着介绍道。 王东野心下对王傲南这种做作之态反感,但是对谢东流还是挺敬佩的,比起王傲南的嫉贤妒能,谢东流凭着自己的实力重新夺回谢家军的领导权,更受人尊重。由是,即使王东野占着高高在上的修士身份,也心悦诚服的给谢东流见礼。 谢东流呵呵的笑了几声,满含深意的看了眼王东野,笑道:“如此年轻英豪,正是虎父无犬子啊!又会修仙炼道,将来必有大作为啊。” 待谢东流与王东野聊过,王傲南才笑呵呵的问道:“谢老哥还没说,夜晚到访时为何事呢?” 谢东流拍了一下脑袋,似恍然大悟一般,道:“你看看我这记性,光顾着和东野小侄说话,倒把差点把正事给搞忘了。” “我家老爷子今日大病初愈,心情大好,特意让我来请你去百兵阁望江赏月,”谢东流笑着说完,又看了一眼旁边的年轻后生王东野,补了一句道,“今日,既然初次见到东野小侄,我也没准备啥见面礼,唔,你便随我一同去罢,哈哈哈哈!” 说罢他便好像很亲热一般一把拉起王东野往外面走去,一边道:“东野小侄,我跟你说……” ------ 谢家,百兵阁,前望江楼。 因病破境的谢家老爷子心情大好,拉了一把檀木椅子,悠然自得的坐着,闲看江月,他旁边分别是陈彦和罗奇,二人言笑晏晏,好似交谈甚欢,时不时的谢怀山也会笑着插上两句。 百兵阁每一层都带有走廊,即使是在最顶层,阁楼的走廊也是十分宽敞的,宽敞到就如同一个露天阳台一般。依照谢怀山吩咐,在这宽敞的走廊上,早已摆好了三副呈“门”字形状的案几,案几乃是依秦风而制,色黑而饰有兽纹,古风荡然,几上摆满了美味酒肴。 陈彦自然毫不客气的吃着,这厮本就性子不解风情,你要叫他看景作诗基本是不可能的,叫他拿几首前世那些文豪的大作来装装门面倒是可行。相比之下,饱读诗书,在儒家思想熏陶下成长起来的罗奇就要知礼一些了,即使腹中再饥饿,也是忍住,待到客齐了再吃。 陈彦与罗奇两个乃是坐在同一个案几,见罗奇这个书呆子还时刻守着他心中的那份坚持,静静坐着,全场就陈彦一个人在动筷子,慢慢的陈彦也有些不好意思了,看着一桌诱人的酒菜,陈彦心中一动,心想作案也得拉个搭伙的啊,于是夹起一块肉放到罗奇面前的碗里。 “我看你别忍了吧,赶紧吃吧,中午就喝了一碗粥,还没饿?” 罗奇大为惶恐,连忙摆手道:“这使不得,王大人都还没到,我们怎么可以先吃?陈兄,唔……你也别吃了罢,这样不好……” 陈彦嚷道:“有什么使不得的?谢老爷子又没叫我们不吃,你听,你都饿得呱呱叫了,还守个甚的礼。” 罗奇道:“圣人曰……” “圣人曰:腹饿,当食也。饱暖乃知礼,知礼而得富贵!”陈彦一口胡诌将罗奇的话截断,顺手夹起罗奇碗中的肉,塞到罗奇嘴里,堵了这个穷酸书生的嘴。 罗奇因为嘴里有肉堵着,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抗议陈彦,谢怀山一旁看着,呵呵笑道:“你就快吃下去罢,我们兵家之人可不懂你们儒家那套,向来都是饭来就开吃,从来没有等人的规矩的。” 在谢怀山的好言相劝下,知书达理的罗奇总算是红着脸将那块肉吃了下去,陈彦又给他夹了一块,满意笑道:“这才对嘛,人都要饿死了,还守着礼有个甚用啊,快吃快吃,待会儿,可就没得吃了。” 看着碗里的肉片,罗奇砸吧砸吧嘴巴,像是在回味刚才那片肉的美味,又在陈彦的“好心帮助”下勉强拿起了筷子。 谢怀山笑呵呵的看着这两个年轻后生,眼中闪过一丝怀念的光芒,兀自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怅然便随着那股酒味蔓延进五脏六腑,最后整个身子都满是那萧索之意。 忽然! 他偶有所感,淡淡开口道:“傲南到了啊?” 陈彦与罗奇同时搁下筷子,同时向阁楼里面看去。 楼梯口走出三个人,走在前头的是谢东流,随后是脸如鹰隼的王傲南和蓝衣负剑的王东野。 三人走到走廊上,谢东流慢慢走到父亲谢怀山身旁坐下,王傲南与侄儿王东野共坐一桌,与陈彦他们相对。 王傲南作礼敬道:“闻得老师病愈,学生特来祝贺,只是学生突闻喜讯,来得匆忙,连点补品都没有带,望请老师原谅了。” 谢怀山唔了一声,淡淡道:“带那些干啥,老夫马背上走了这么多年,还用不着那些娇贵东西,这些日子,你日日都来看望我,倒是麻烦你了。” 王傲南歉意道:“这是学生应该做的!没有为老师的病分忧,这才是学生万分惶恐的。” “耽误你公务,终究是不好的。”谢怀山顿了一下,继续道,“对了,因百兵阁一案,而实施的‘禁城’给撤了吧,为我一个糟老头子的几把破烂惊扰百姓,这混账事儿就别做了,说起来,那些东西也是我从匪窝里抢出来的,也是不义之物,天下宝物,有德者居之,那些东西要离我而去,就随他而去罢。” “老师这万万不可啊,那些宝物都是你毕生的心血,况且是断然不能纵容贼人逍遥法外的!”王傲南坚决道。 谢怀山看着他一眼,淡淡道:“我又没叫你不追捕贼人了,只是叫你撤了‘禁城’令,还百姓一个清净。” “是是是。”王傲南连忙答道。 谢怀山点了下头,然后道:“今日我大病初愈,心情大好,于是邀你们来这望江楼望江赏月,眼下月亮还没高升,傲南,你来给大家舞剑助兴,这段时间,你忙于老夫这件事情,老夫看你把式荒废了没。” 王傲南笑道:“老师哪里的话,学生一刻不敢忘老师教诲,一直以来都是早起练剑,从未断过。” 谢怀山唔了一声,大袖一挥,众人只听有金属摩擦声,接着一道亮光闪过,一柄古朴的长剑斜插在了中间的空地上。 月光下,长剑悠悠,恍如江水流淌,剑身上,似有水波荡漾。 时值炎夏。 秋水无痕。 99mk.cc。wap.99mk.cc 卷一 蜀道初行 第五十七章 反目 场中长剑斜刺刺的立在地上,剑身没入木制的楼板有一段距离,给人一种折戟沉沙的感觉。有微光自剑上散发开来,每个人的脸上都倒映着那如水光一般的光芒,凉悠悠的,在这样的夏日,这样的一种感觉倒是稍解了几分闷热之感。 王傲南又对谢怀山俯首一礼,慢慢起身,走到场中,他的视线随着不知年岁几何的楼板慢慢移动着,一寸一寸的往前,一把剑出现在他的视界里,王傲南似乎震了一下,眼睛逃一般的越过锋刃正朝着他的长剑,看向长剑后面的正席。 谢东流示意一般的笑了下,谢怀山则是微微闭着眼睛,扬起左手。 王傲南会意,他深吸了一口气,身体有一些微微的颤抖,然后缓步走向那长剑所在,心脏开始随着距离的接近跳得越发厉害,仿佛就像有一只青蛙在他王傲南的胸中扑腾,挣扎着要跳出那个小天地。 梦寐以求,近在咫尺,然而,每走一步都好似在他身上加上一块沉重的石头,他努力强压着内心的激动,控制着身体不由自主的颤抖,一步一步的向那个让他想得发狂的宝贝靠近过去。 “锵!” 他狂喜的将剑拔出,脸上却依然不露喜乐。没顾上好好欣赏一番,王傲南挥动宝剑,淡蓝的微光划破漆黑的夜幕。 剑舞开始了! 剑器轻啸,时而如激流般迅疾,时而又如平湖般平静,时而又如山间小溪般轻快欢悦。名气极大的宝剑在萧索的夜色中留下道道淡蓝剑影,只是略过片刻,那些淡蓝光芒的剑影又会梦幻一般散去,留下夜色漆黑。 看着这样华丽的剑舞,陈彦不禁摸着下巴淡淡笑了。别看王傲南一副五大三粗的模样,但这样绚丽的剑法的确是在这个男人手中使出,本是杀戮之物的剑器在他手中,就仿佛变成了极善女红的女人家手中的绣花针,配合这样的剑法,当真是让他“绣了朵花”出来。 陈彦咂咂嘴,也不知道王傲南这一套剑法名目是什么,单凭观赏性来看,俨然是直追素有“第一好看剑法”威名的云鼎派“青云剑法”了,甚至还过之而无不及。 看着自家族叔舞剑,王东野虽然脸上带笑,连眼睛也一刻没有离开场中,心下却是另一番景象了。屈丰羽的归来,给他带了极大的绝望,但并不代表就是抹灭了他心中的希望。 一个人,就算是到了最危难的时刻,绝望透顶,也不会放弃对转机的希冀。 何况他是一个踏上追寻长生之路的修士,人内心的恐惧会随着力量的强大而不断滋长。正是这种恐惧,才驱使着一个人不断的奋力向前。 这就好像是一场逃亡。后面是凶猛残暴的食人野兽,即使看不清前面是不是梦寐的终点,在后面紧追不舍的野兽,也会是我们不懈狂奔的动力。 正是这样的恐惧,才会让我们即使面对着再大的绝望,心中依然会保留这那一点希冀。 毫不怀疑,对于他们两个来说,这是一桌鸿门宴。正因为这是一桌鸿门宴,才让王东野燃起了那一点希冀的火焰。他不动声色的打量着阁楼上的每一个人,做出计较,陈彦、罗奇和谢东流都不入他法眼,唯一让他有些忌惮的是最为衰老的谢怀山。 谢怀山静静的看着王傲南的剑舞,眼眸似开似闭,面沉如水,看不出喜好。倒是他旁边的谢东流,虽然一副憨厚模样,却是不经意间露出几丝不屑,显然对王傲南这样的剑舞很是不看好。 众人中,心思最单纯无邪的怕就是落魄穷酸的书生罗奇了,他到目前为止的时光都用在了圣贤书上,对于剑法,他是不懂什么的,只觉得招式越华丽,姿态越优美,那么这样的剑法便算是好剑法了罢,因此,王傲南这剑舞,在场之人,知音怕就是罗奇还勉强算上一个了。 王傲南,方寸之地能绣花,卖力的舞弄着华而不实的剑法,众人却是各怀心思。 ----- 约莫过了一刻,剑鸣停歇,光影散尽。 陈彦微微挺直了身子,像是做好了某种准备。 这剑舞是终了,接下来的便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了吧! 王傲南收了剑,右手成掌缓缓下按,片刻,他作礼笑道, “老师,学生舞剑完毕了。” 谢怀山似乎点了一下头,然后就再没有声息,只是微闭着眼睛一动不动。王傲南正想有一点笑意的脸突然僵住,谢怀山这样的态度,却是叫他有些措手不及。 然而他这样的人,怎么会一点预感都没有?谢怀山的冷淡态度,似乎让他意识到了什么。 刚才还因为剑舞而有些热闹的阁楼,一下便冷清了许多,只剩下夏日夜晚的蛙鸣虫鸣和江风之声。但往往蛙鸣虫叫,还有徐徐的江风都是给人以宁静感受的,然而,在这样的氛围中,这些杂声反而让人有些心情沉重起来。 “老夫没有教过你这样的剑法。”久久之后,谢怀山以淡淡的语气说道。 王傲南尴尬的笑了一声,道:“老师,这是我私下特意学的。” “是么?”谢怀山叹了口气,道,“看来,老夫也没有什么能教你的了。” 王傲南大惊,连忙矢口否认道:“不不不,老师错意了,学生不是这个意思……” 忽然间,他似乎明白了什么,心中暗道不好,恨不得给自己一个巴掌。两个字的微小力量,却已然将他拉入万丈深渊。 谢怀山失望的摇了摇头,从怀里掏出一物,像是一块布帛模样,料子是极好的,金黄金黄的,想来是皇家之物,他怔怔的看了一眼,随即将那布帛也如先前那宝剑一般扔出。 金黄的布帛似乎里面裹了一块小石头一般,飞行的轨迹并不像羽毛那样飘飘荡荡,而是径直飞向了王傲南,布帛慢慢落到他的手里,同时谢怀山的声音也响起了。 “想必你也知道了,你左手中的见就是你觊觎已久的‘秋水无痕’,而你右手中的便是圣上所赐的‘诗赋’---《握奇经》,傲南,现在两样东西都在你手里了,你还满意么?” 谋划已久的东西,如今就在手中,然而王傲南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这样的时间,这样的地点,都不是他想要的。他感受到脸上火辣辣的炽热,这就好像一个极大的讽刺,将他的那些聪明都统统击碎,而这两件他一直认为会让他更进一步的至宝,此刻,俨然已成为阻断他前路的大山巨石。 一手一个烫手洋芋,然而他却不知该扔还是该拿。 谢怀山失望道:“我原来一直秉承‘人不可貌相’,不能以貌取人,现在看来,古人诚不欺我也,相由心生,果不其然。” “我知道,你一直跟东流暗中较劲,从来不服东流,也不服东流比你强,自从东流从帝京回来后,你这种念想更是更甚以往……” 谢怀山突然话锋一顿,直直看着王傲南,道:“你是不是以为,我偏心于东流,而对你有所隐瞒?” “你只需回答我,是,或不是。” 是,或不是。 两个对立的选择,两种不同的结局。 记忆的风帆仿佛又驶进了那片记忆的海洋,那是一片只会让他觉得痛苦无比的海洋。两个年纪相仿的孩童,两个相互要好的伙伴,一个背后是剑戟森严,一个背后是书香世家。然而,这一切都因为那一声“老师”,使得两个小孩站在了同一个屋檐下。 然而,本就出身将门的谢东流与出身书香世界的王傲南相比,仿佛具有一种无法超越的先天优势,从小到大,任凭王傲南怎样努力,就是无法追上甚至是缩小那种差距。自古书生不饶人,世家出身的王傲南从心底里看不上不爱圣贤书的谢东流,读书带来的优越感,更是不容许他输给谢东流这个莽夫。 但是仿佛就是天注定了一般,他就是无法比过“莽夫”谢东流,特别是谢东流从帝京回来后,那种一直存在的差距就变得更加巨大,从开始的沟渠变成了天堑。 论学识,论智力,谢东流都比不上王傲南,那为什么两个人之间还有如此大的差距呢?谢东流就是一介莽夫,凭什么就比他王傲南强? 唯有仙法。 “不是……”他淡淡答道。 顿时,谢怀山如同一头爆发得狮子,怒道:“你还不知悔改!” 王傲南冷笑,“我为什么要悔改?要不是你传他仙法,我王傲南会比不上一个武夫?” “到底是亲儿子不是?”似在自嘲,因为讥讽,他鹰隼一般的脸看起来更加狰狞。 谢东流沉声道:“傲南,你错了,父亲并没有传我《握奇经》,我所学的东西,都跟你一样,一切都是你嫉妒作祟,倘若你安心跟着父亲,你的成就不是我可以比的。” “别他妈跟我假惺惺的!”王傲南抓紧了手中布帛,指着谢东流,冷笑道,“你是老匹夫的亲儿子,他多传你一点,岂不是很正常的事?” “放肆!”谢东流猛然站起,一脸怒容。 王傲南呵呵冷笑了一声,右手一抛,布帛飞向空中。 下一刻,剑气横生。 师徒反目。 99mk.cc。wap.99mk.cc 卷一 蜀道初行 第五十八章 卵·石 疯狂,有时候只源于一次冲动的抉择。 不计后果,不计差距。 众人不约而同的睁大了眼睛,震惊之极,谁又会想到,王傲南会在这样的时刻对自己的老师挺剑相向,做出这等大逆不道的事情呢。 极尽疯狂的王傲南突然挺剑刺向端坐的谢怀山,这处阁楼走廊虽然宽敞,但二人王傲南与谢怀山之间的距离相距也不过五步,对于常人来说,这样的一个距离尚且都微不足道,唾手可及,何况王傲南这样一个谢怀山一手调教的好学生,货真价实的武功高手。 内力催动剑气,王傲南气势大涨,犹如一颗炸弹爆炸一般,荡开的气浪掀起一阵狂风,四座之下,顿时瓜果菜肴乱飞,盘碟食器掉落一地,而在众人还未反应过来之际,王傲南已经挺剑箭步刺向了谢怀山。 随着距离的飞速缩短,他脸上的欣喜之色越来越重,好像下一刻他就要得手一般,宛如枯死老叟的谢怀山在他剑下,就如同狼吻之下的羔羊,得逞的笑意渐渐爬上他的脸庞,这使得生就鹰隼之相的他更加森然可怖。 “蠢货!” 王东野暗骂一声,同时一只手悄然按上剑柄,显然,情况已经开始朝着最坏的方向发展,事发突然,使得他不知所措,原本他也没想好如何应对这一幕,现今之下,唯有走一步看一步了。 “滚开!” 夜色中突然一声爆吼,宛如惊雷,就当王傲南手中的“秋水无痕”快要刺到一点没有防备的谢怀山的时候,突然,出现一只硕大的拳头,猛地捶在剑身上。 长剑突然受到横向巨力,如同风中飘叶,一下子就偏离了其主人预想的轨迹,巨力自剑上传开,王傲南握剑的手不由松了一下,长剑差一点脱手而去,他本能一般挥起左手,同时右手一个巧妙动作之后,化去那绵力,重新掌握住长剑。 骤然间,腹部传来的剧痛,使得王傲南脸上的肉一下就变得扭曲之极,还未等他惨叫呼号,突然出手的谢东流已经裹挟住他飞起,抱着王傲南一起,二人擦着王东野头顶飞跃而过。 砰! 二人一同跌落在地上,整个楼阁都似乎随着那一声巨响,颤动了一下。 鼓荡的灰尘中,一人慢慢站起,俯视着躺在地上那人。 “起来!今天老子就让你这个书香子弟知晓,光说不练假把式,就算给你修行法门,你小子也同样打不赢老子!” 谢东流突然仰天一声长啸,气势如山拔起,鼻出两道白气。 如龙。 ----- 县衙,兵房。 门槛,是自古以来,上至达官显贵,下至普通百姓,在修建房舍时都是必不可少的。起初,门槛只是用来间隔里外,预防蛇鼠之类的祸害,渐渐的,比地面要高上不少的门槛也成为人们拿来相互攀比的资本,一个门槛的高矮也能显示出一个家境的好坏。 相较于寻常百姓,或是富足人家,作为统治者麾下的官家,为以示朝廷威严,那门槛自然是垒得比谁都要高,甚至有律令规定,非官府府邸,其门槛的高度不得高于当地官府的门槛高度。 门槛越来越高,阶层也随着这门槛的高度变得鳞次分明。 略过这些不谈,现如今,相比于板凳,貌似大门门槛的高度更适合人,坐在那样的高度,好似让人更加来得自然舒服。 昏黄摇曳的烛火下,一位锦衣公子哥儿一手端着一个大碗,里面盛满了香喷喷的面条,纤细的面条在红油中若隐若现,就好像戏水白龙。锦衣公子哥儿完全不顾形象的坐在高高的门槛上,背靠门框,一脚拱起自然的搭在门槛上,活脱脱就是一个二流子的坐姿。 这样的一个姿态,对于出身儒门大派的弟子来说,是绝不容许出现的。但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何况在屈丰羽眼中,目前为止,只有那一碗麻辣鲜香的小面。 由于面是刚出锅,令人不乏忍受的不只是那辛辣,让人下不了口最主要的原因还是烫。起初,屈丰羽还慢条斯理的挑起一筷面,用力吹气,待热面冷却一些后,再迫不及待的塞入口中,等到滋味饱满的面条落下肚后,露出一脸幸福满足的表情。 突然,一声长啸传来,屈丰羽端着大碗暮然抬起头一愣,随即苦笑不已,顿时也顾不上烫与不烫,挑起面就往嘴里塞。 “公子,公子,您慢点,刚出锅,烫着呢!”一旁侍奉的老余连忙劝道。 “我也想好好吃面,但是人家不等我啊。” 说话间,一大碗小面已然只剩下看着便觉得辛辣无比的面汤了,屈丰羽将碗递给老余,顺手接过手帕擦去嘴角油渍,然后,转身望向门外漆黑如墨的夜空。 “老余,我去了。” “啥?”老余还为反应过来,被他称作公子的屈丰羽,早已身化虹光,消失门外。 ----- 谢家,百兵阁。 高阁之上,激烈的打斗声频频传出,高阁之下,人头攒动,一个个举着火把的谢家护院,里三层外三层,将百兵阁围得水泄不通。 忽然,一阵窸窣的声音传来,百兵阁四周的房屋顶上陆续出现一些人影,这些人俱都是披挂在身,每人端着一挺弩箭,所有寒光四射的箭头都默默指向了阁楼顶,然后这些人就如同一块风中顽石,纹丝不动。 其疾如风,其徐如林,侵掠如火,不动如山,难知如阴,动如雷震! 谢府护院中有人不禁暗吞了一口唾沫,眼中满是敬畏与羡慕之色。 过江营不但是压在整个津城江湖上的一块巨石,更是江湖武林之士无比向往的存在!这支在四十多年剿匪战事中成长起来的铁军,比盘踞在津城一带的修仙门派“几江门”更受世人敬畏,因为它是这片土地的保护神。 无数江湖武林人士在慑于过江营凶名的同时,更是削尖了脑壳要往里钻。能不能到琅山上去穿一身普通甲胄,挑一杆大枪,早已成为津城武林中一个练武之人的最高追求。 “锵!” 几乎同时,陈彦与王东野同时拔剑而出,不同的是,王东野的目标是依然闭目养神的谢怀山,而陈彦的目标自然便是王东野。 看起来,这倒好像是一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态势了。 然而,有些时候,黄雀不一定就是最占便宜的那一方。 力量与经验的差距悬殊,有时候是可以让天时、地利以及人和种种先机优势,都抵消得一干二净。 王东野径直一剑劈向谢怀山,毫不在意向自己刺来的陈彦,只随手一挥,一道水墙突然出现,横在他与陈彦之间,以一式“拨云见日”起手的陈彦,手中精光闪闪的长剑刺进水墙中,只觉宛如遇到一团棉花一般,没一点着力感,正当他措不及防之时,那道水汽四溢的水墙猛然爆开,陈彦大惊,连忙一式“遮天蔽日”,猛然收回长剑,护在胸前。 轰! 爆开的水墙如同决堤洪水一般肆虐过后,哗哗的水声渐去,留下浑身湿透的陈彦半跪在地上,喘着粗气。 “三枯?” 王东野劈下的长剑硬生生停在了空中,只见两根枯若干柴的手指紧紧夹住剑刃,使之不得下落半分,同为开识境,虽然感受到谢怀山的道行要比他略高,但是他同样感受到了这个年老入道者此时此刻的虚弱。 这种虚弱不是什么伤势造成的,而是修行路上必须经受的一种必然,王东野心中不由的闪过一丝羡慕,因为那代表着修行路上的成功,无数卡在开识境的修士无不是削尖了脑袋,恨不得片刻之间便进入这种虚弱的状态。 欲求通灵,先历三枯! 所谓“三枯”,便是精、气、神三枯,世上修行法门,虽然派别众多,但终其本质,依然是大同小异,都是模仿天道运转来修炼。天道运转,说实在点,就是一个从无到有,从弱到强的道理。 从开识境到通灵境,实际上就是修炼一个人心性的历程。考验修士是否敢于放手一搏,直面暂时失去全身道行的巨大落差,在最危难的时候去参悟天道,然而很多人就是卡在“三枯”这道天堑面前,不敢再往前一步,因为破不了“三枯”,不但一身道行就此失去,更重要的是精、气、神三者枯竭之后,修士就会因此而丧命。 很少有人能够没有破“三枯”期,还能延寿于世的! 王东野慢慢收回长剑,有些同情的看着端坐的谢怀山,能入“三枯”,既是他的幸运,同时也是他的不幸。幸运的是,他在这样的晚年还有胆气踏出那一步,去争取更高一层的境界;不幸的是,全场就这么一个让王东野忌惮的开识境高手,却因为误入“三枯”,搞得动弹不得,任人宰割。 王东野抽回视线,看向一脸防备的陈彦,很明显,以练气境战开识境,陈彦只是一只稚嫩的黄雀,而王东野俨然是一头远非他能抵抗的巨型螳螂! 相较于陈彦与王东野这边交手的简单粗暴,谢东流和王傲南的捉对厮杀要更显技巧性一点。二人你来我往,拳脚相向,随手一件东西都能在这二人手中化作利器,彪悍而不失灵巧的武技来回碰撞,撞击出一种别样的惨烈火花。 王傲南发髻散乱,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甚至嘴角还挂着点点血丝,饶是这样他依然猛烈的与谢东流对攻,拳拳到肉。同样,虽然一直占据上风的谢东流也好不到哪里去,说起来,这算得上是他与王傲南第一次真正交手,而王傲南表现出来的实力,远非他口中的“假把式”,单论武技而言,可以说王傲南已经与他相差无二。 一个破绽,王傲南眼中寒光一闪,猛然出手,但是谢东流却非俗流,虽然不小心给了王傲南一个机会,但是他的反应也不慢,双手握拳交叉护在胸前,王傲南致命的一掌轰然而至! 一声沉闷的响声,二人各自后退而去,王傲南擦了一下嘴角血迹,狠狠的看着谢东流,邪邪笑道, “谢东流!今日就是你父子二人的忌日!哈哈哈哈,老匹夫不传我法门又如何,现在这幅样子,跟死了有什么区别,嗯?哈哈哈哈……” 谢东流沉声道:“就算今日我与父亲遭遇不测,你们两个也同样没有活路!” 王傲南眼睛似乎斜了一下,好像在看楼下,转而冷笑道:“就凭这?” “不用他们出手!”谢东流摇摇头,重新摆出一个攻击架势。 煞那间,军人的血性与壮烈都在这一个动作上如同一只娇艳的鲜花猛然绽放! “你最好认清他的剑法。” 没有了谢怀山这个最大的威胁,提着剑缓缓面向陈彦,二人身高等若,然而王东野看待陈彦的眼光就好像俯视一般,就在他准备随手解决陈彦这个绊脚石的时候,一直没有半点言语的谢怀山突然开口。 99mk.cc。wap.99mk.cc 卷一 蜀道初行 第五十九章 断剑 王东野顿了一顿,转头看向气息越发虚弱的谢怀山, “什么?” 或许是谢怀山已经“病入膏肓”,刚才那一句话本就说得似有似无,自从王东野发现谢怀山误入“三枯”的事实后,心中对谢怀山紧绷的那根弦便松弛了下来,一个连自己都不能动弹一下的修士,即使修为比他高又如何?是以,他的注意力根本就没在谢怀山身上,不经意间,自然没听清楚。 本来他忌惮于谢怀山,没有抱着还有出路的打算,但现在步入“三枯”的谢怀山似乎又让他隐约看到一点希望。 至于希望是什么,他也不知道,但有一点很明确的是,在事情明朗起来之前,有一块微不足道的绊脚石需要除去。 王东野又等了一会儿,只是突然开口谢怀山却没有再说话,只是正襟危坐的端坐着,双目自然的闭合,嘴唇开始慢慢发白,好像极度缺水一般,而他的气息随着嘴唇的干裂,一个台阶一个台阶往下垮下去,使人明显的感觉到他衰弱的速度之快,如同楼阁一层一层的崩毁。 大厦将倾,其力难抗。 “谢前辈……” 陈彦怔怔呓道,只一会儿,谢怀山的气息便变得若有若无一般,他的生机连一根枯草都不如,当然这些都不是陈彦能感受到的,他感觉到的是,死气! 来不及悲叹从谢怀山僵白的脸上看到死气,陈彦暗暗握紧了剑柄,吞了口唾沫,面对着修为高出他整整一个境界的王东野。 或许站在他地面的王东野道行还不如他在紫荆林内遇到的白虎,但这世上,实力这一个词,从来都不以修为论高矮,毕竟是灵智初开的兽类,道行再高,发挥也是有限的,而现在他面对的是一个修士,一个无论道行和阅历都占尽优势的修士。 他与王东野相互凝视着,陈彦心中飞速盘算着,面对王东野这样一个开识境修士,陈彦可谓是处于修为和智商都被死死压制的尴尬的地位,所谓一力降十会,力量高出得太多,便不再是智力算计能弥补的了。胡思乱想间,陈彦感觉自己好像变成了那只白虎,而王东野就是那单凭蛮力就能空手制服虎妖的三师兄李平。 正当陈彦心中盘算无策之际,忽然王东野笑了,对着他轻轻道, “你走吧!我不伤你。” 陈彦愕然,“什么?” “我叫你走,离开谢府,不要再管这里的事情。”王东野淡淡道。 陈彦嗤了一下,现在叫他走,怎么可能! 本来他就是为了这事才想方设法进入谢府的,事做到一半,就让他陈彦灰溜溜的滚蛋,依陈彦的个性,是断然不能同意的。而且先如今这个事态,下面站满了谢府护院跟过江营军士,试问谁能厚着脸皮贪生怕死? 他虽然阅历稀少,但却是几番经历过生死的人。同一个事物,你经历得多了,就不会再那么害怕了。 有些路,既然选择了,就是跪着也要走完。 同样,以他陈彦的个性,既然是他决定要做的事情,要么开头就不做,要么就做到最后! 陈彦扫视了一下四周,问道:“那,谢老前辈呢?” 王东野知道他想问什么,淡淡道:“这个老头,我还有用,不能给你。” 王东野一把按在谢怀山肩上,突然脑中灵光一闪,刚才应付陈彦的话,似乎一下将他的前路照亮,一扫扑朔迷离。暗暗地,他抓在谢怀山肩上的手多用了几分力,神色更加坚决,仿佛这一件只能属于他的物品,不容任何人要去。 “那么……”陈彦沉吟片刻,提起三师兄为他打造的锋利长剑,挺在胸前,同样淡淡道, “那就战吧!” 名叫“生”的利剑在淡淡月光下,反射出刺眼光芒。 长剑如峰,战意如火! 狭路相逢勇者胜,敌强我寡犹亮剑。 ----- 不与陈彦斗法,王东野是有原因的。一是直到如今,他依然秉持着自己是名门正派的身份,他已经因为一时糊涂做下了许多错事,再不想在这个泥泞中深陷下去,而且就他本人而言,无故害人性命,他实在无法做出。 二则是此地已经不能再多生枝节,突然归来的屈丰羽让他感觉时刻如芒在背,西城是整个津城的重心,达官显贵混扎,县衙就在谢府不远之处,这里这么大的动静,不可能不惊动到县衙那里,与其说他是不想害陈彦性命,不如说他是在与时间赛跑。 接下来他要做的便是挟持谢怀山,以此为保,争得一线出城生机,然而接下来便是面对屈丰羽如蛆附骨的追捕。一个开识境,要用两条腿跑赢能御器飞空的灵海境,看似基本不可能,但是这种事情不试试又怎么会知道一定就是失败呢? 王东野不想浪费时间,但貌似陈彦比他更不想浪费时间,在面对这个比他强大太多的对手,陈彦的选择居然是主动进攻! 拨云见日! 依然是同样的起手式。 王东野不由觉得好笑,难道这小子不知道招式已老这个常识么,他手中长剑挥动,撞在陈彦迅疾刺来的剑上,轻轻一拨,便将陈彦的剑挑开,陈彦一个不稳,随着被挑开的长剑,身体歪向王东野的一侧。 王东野得势不饶人,趁着陈彦旧力去尽新力未生之际,长剑挽出一个剑花,顺势下劈。陈彦连忙顺着倒地的姿势,一掌拍在地上,地板被震得吱吱作响,灰尘四起,而陈彦却凭着这股力道,猛地如同一条游鱼一般,贴着地面飞速后退而去。 电光火石之间,长剑一下斩空,刹那间,一声巨响,顿时木屑横飞,地上被斩出一道大大的裂口,骇人之极。 正当王东野对陈彦这番反应有些赞许,方才“死里逃生”的陈彦却去而复返,反而以一种更猛烈的气势冲了回来,王东野挺剑迎击,二人战到一处,各自手中的长剑不断相互撞击,火星四溅。 王东野并不精于剑术,一时间,陈彦靠着“青云剑法”这种花拳绣腿居然也能与他打个持平。但是“青云剑法”毕竟以一套靠卖弄为生的剑法,招式华丽有余,威力却不足,即使王东野不擅长剑术,也能凭着阅历经验,应对自如,叫陈彦半天讨不了好。 瞎猫碰上死耗子。 虽然在山上的时候,常有师兄师姐给陈彦喂招儿,磨练他的剑术,但这毕竟是他第一次与陌生对手对抗,师兄师姐那都是熟悉之人,于心来说,面对熟悉的人,要更从容不迫。虽然临敌略显紧张,连招式也随着肌肉的紧绷变得比以往生涩,但陈彦却运气极好的遇到一个不善剑术的家伙,让他这种花拳绣腿也能有发挥余地。 渐渐的,陈彦是越打越欢实,第一次临敌的莫名紧张也慢慢消去,有王东野这样一个家伙“喂招儿”,他索性把全部剑招都胡乱使了出来,也不管什么招式衔接,青云剑法虽然招式少,但是变化却多,同一招的变化就有数种之多,只不过是走形不走意罢了。 陈彦浑然不顾什么招式已老,由着心意将那些招式一招一招的重复使出,一一印证。然而陈彦打得如意,王东野却是心中窝火,居然被一个小子拿来喂招,但是他的确是不擅长剑术,这样的近身搏击,无形中居然将他的优势抵消得一干二净,让他一刻也腾不出手去施展一个他最擅长的术法。 都说猫戏老鼠,这分明就是老鼠戏猫,摆明了欺负猫没有爪牙。 不远处,与谢东流缠斗的王傲南破口大骂道, “王东野,你在搞甚么,一个毛头小子也收拾不了吗?” 没等他说完,谢东流如雨一般的又朝他打来,谢东流冷笑道:“小兄弟好样的,请务必再坚持一下,带我收拾了这书呆子,就来帮你!” 王傲南猛地发力,将缠身的谢东流打开,喝道:“谢东流,你莫要以为你今天就赢定了!” 谢东流转了转拳头,道:“不然呢,你以为?” “你……”王傲南气急,从小到大,他还真没赢过一次,也从来没有过赢的希望,今天也是一样,怒急的王傲南大骂, “王东野,你真是个废物,就那小子点三脚猫的剑术,老子一巴掌就能拍死他了,枉你还是开识境修士!” 谢东流期身而上,冷冷道:“还是管管你自己吧,殊死之斗,居然还分心去管他人,你比你那侄儿也好不到哪里去!” 王东野冷哼一声,却是没有余力去回应王傲南,恼怒的应付着陈彦手中变化多端的剑招,陈彦这套剑法虽然威力不显,但胜在变化莫测,让王东野击实若虚,宛如撞进一团浓雾之中,他奈何不了陈彦,陈彦也对他无从下手。 正当王东野思考对策之时,陈彦却借着他的一个上挑的力道,徒然跃起,双手握住剑柄,气势忽然一扫前面软绵模样,猛然擎着长剑下劈,一如王东野先前对付他一样。 陈彦的剑如彗星陨落,势不可当,利剑划破长空,发出一阵凄厉的剑啸,向着猝不及防的王东野劈来。无处所避的王东野只好挺起手中青锈斑斑的长剑,扎稳了下盘,准备硬抗陈彦这忽然的雷霆一击。 “嘡!” 一声刺耳的脆响,让此时阁楼上的人都不由停了一下。 乒乓! 一截断裂的剑尖跌落在地上,好像一条快死的鱼,挣扎了几下后,就静静躺在地上再也不动弹。 99mk.cc。wap.99mk.cc 卷一 蜀道初行 第六十章 水火 陈彦简直不敢相信这个结果,看似一把其貌不扬的锈剑,居然就这样就把他的剑给折了。而那把好像铜锈斑斑的剑却只在两剑相互砍击的位置,被震落了一点铜锈,露出里面一点金属光泽。 他有些不可置信的后退了几步,看着自己手中的半截断剑,有些怔然。陈彦神情古怪,更多的是惋惜,这把剑,虽然不是出自什么名家之手,但却是他亲眼看着三师兄为他打造的。三师兄的手艺,在藏剑峰那都是公认的好手,不说多了,就连他那把独辟蹊径的法宝“碧玉七星刀”,也受到了巴天石的赞誉。 一个金丹境修士亲自打造的剑,名气虽然不如那些个铸剑名师,但论质地来说,只能是有过之而不无极的。也不是知是陈彦的手气太臭,还是王东野手中的锈剑太过诡异,没想到这柄初出铁炉的长剑,还没跟随陈彦闯出一些名气,第一战就落了个剑断夭折的下场。 这不由得使得陈彦有些五味杂陈,心中涌起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感。他不知道的是,离着不远处的一座酒家里,两个年轻人握杯而立,一个温煦沉稳,一副大家之象,一个容貌粗犷,宛如一个庄稼汉子,两人言笑晏晏,不过看着倒像是温煦的公子在取笑那个庄稼汉子一般。 “师弟啊,你这可是一世英名尽毁啊,哈哈哈。”温煦男子转动杯盏,轻轻笑道。 庄稼汉子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赫颜道:“谁知道那小子会是这番境遇呢,不过看起来,那把锈剑也确实不凡呐……” 庄稼汉子顿了顿,有皱眉道:“师兄,你看要不要出手一番,那小子没了兵器,以他那点微末功夫,只怕是撑不了几回合了。那个几江门的弟子高出他整整一个境界,哪里是他能对付的呀。” 温煦男子笑着摇了摇头,将杯中之物一饮而尽,徐徐道:“不可,师父可交待过了,不让我们任何一人参合这件事,你放心,小彦精着呢,你那头灵兽,当初不也被他硬生生塞进去一把柴刀么,他就不是个甘愿吃亏的主儿。” 庄稼汉子练练点头称是,温煦男子招呼道:“赶紧吃吧,吃完我们星夜回山,禀告师父。” 说完他夹起一块雪白鱼肉,却送到嘴边,而是有些目光有些怔然的看着眼前热气腾腾的美味菜肴,似乎自言自语一般喃喃道, “这世道的太平啊,恐怕就如这鱼肉一般,虽然美味,但是不能长久留存了!” 说罢,他将鱼肉塞到嘴里,缓缓闭上眼睛,似乎在享受美味一般。 ----- 王东野也有些惊奇的看着手中的锈剑,当初他只是凭着直觉从一堆珠光宝气的刀剑中挑出这把其貌不扬的长剑,却是没想到,此物居然不是凡品。 夜色如墨,沉寂的让人觉得压抑,几丝冰凉的夜风吹过陈彦的脸庞,皮肤传来的冰冷感觉让他瞬间清醒了几分,他下意识的抓紧了剩下的半截断剑,脸上阴晴不定。 王傲南看着谢东流,啐了一口血沫,讥笑道:“你看看,咯,是老天爷都不帮你们啊!”说罢他还装模作样的指了指天。 谢东流蔑了他一眼,没有去管王傲南,而是对陈彦大声吼道:“小兄弟,莫要像太多,战场之上,兵器折损是在正常不过的事情,但是要打赢一仗,靠的不是兵器,而是军士!是人!” “我知道!” 陈彦冷冷盯着王东野,语气深沉的回答着谢东流,他的左手反背身后,由于这时陈彦正好背对着谢东流和王傲南,是以他们完全能够看清陈彦背后的动作。 一点火光突然出现王傲南眼中,顿时,他的瞳孔便随着那火光的雀跃不断放大,王傲南的脸色变得极为不自然,他张大了嘴巴惊呼道, “东野我侄儿,小心……” 他话还完全出口,漆黑的夜空下,在夜色中宛如巨人一般的百兵阁顶上如同突然放上了一颗璀璨的明珠,火光肆虐,将整个阁楼映衬的犹如白昼。 王东野十指俱动,一道巨大的水墙凭空生成,陈彦一手托出,一个巨大的火球带着长长的火焰尾巴冲向那道水墙。 王东野嘴角上翘,扬起一丝不屑笑意,在他看来,也只有陈彦这种不知五行相生相克的初生牛犊,才会用一个“火球术”来试图攻击天生克制火行术法的水行术法。 须知,水火不相容,自古以来,水火之间较量,从来都没有火能克水的道理! 陈彦同样也是一副不屑笑容,在他的前世里,有一种理论,叫相对论! 水与火的较量,本质上就是一个相对的问题。 倘若水多,火自然就会被浇灭,如若火旺,那么水也会被蒸干,试问在那熔岩之地,可曾有一点水的痕迹? 他的脸上满是疯狂与决绝,双手一震,浑身灵气,如同洪荒大水,毫无保留的奔涌而出,火球徒然火光大涨,王东野不由眼皮一跳,好似在未知的未来时光里,有什么事情让他不安。 轰! 兹!兹!兹! 水与火的碰撞,顿时白色的水汽弥漫开来,将陈彦和王东野一同笼罩了进去,谢东流与王傲南面面相觑,水火碰撞产生的白色水汽,宛如伸手不见五指的白雾,叫他们看不清里面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突然白雾中一声闷响,好似什么东西崩塌了一样,接着便是一声让人心悸的惨叫传出,之间白雾似乎被什么搅动,雾气如龙蛇一般涌动,伴随着撕心裂肺的惨叫,隐隐有火光若隐若现。 突然白雾中冲出一人,只见其人身上只余下贴身衣物,头发蓬乱弯曲,如同被火烤一般,那人气急败坏的慢慢抬起头,王傲南惊呼道, “怎么会是你!?” 谢东流也看向冲出来的那人,此人面容有些地方被火焰烤焦的模样,但依稀能辨出他的模样,这个人不是陈彦,正是王东野! 两人俱是倒吸了一口冷气,此时白雾开始在夜风中慢慢消散,一个人影慢慢显现出来,陈彦背对着他们猛烈的咳了几声,身体在冷冷的夜风中摇摇欲坠。 谢东流连忙关切道:“小兄弟……” 陈彦扬起一只手挥了挥,打断谢东流的后半句话,然后他挪开脚步,踉跄的先前走去,在前方还一团零星的火焰在地上燃烧。 陈彦伸出一脚,不断踩踏,不一会儿,那残存的火焰便在陈彦的“蹂躏”下,灰飞烟灭。他摸了摸鼻子,缓缓弯曲身子,捡起那件被他从火舌下夺过来的衣服,拿在手里,静静立了片刻,然后在一片惊讶的眼光中,直直的倒在了地上。 “陈兄!” 夜幕中突然冲出一人,却是这阁楼上最平凡普通的罗奇,先前阁楼上打斗激烈,没有人去注意这个穷酸的书生,都想着这人怕是惧怕危险,早就躲到阁楼下去了,却没曾想,罗奇其实一直都在,从未离开。 继谢怀山之后,陈彦的倒下,无疑使得谢东流的处境更加危急起来,饶是这样,他依然依然没有对楼下的过江营发出命令,只能冷冷的防备着王傲南与王东野叔侄两人,谨慎的一步步向着陈彦那边挪去。 王傲南看虽然被谢东流狠揍了一顿,但看起来没什么大碍,而王东野看似一副气急败坏的模样,但同样只是受了些外伤,实力尚存。倘若单单一个王傲南,谢东流自然是无惧,可以说想怎么揍就怎么揍,他有这个自信,而现在却多加了一个开识境修士,这就不是棘手的问题了。 谢东流嘴唇捻动着,似乎想要给下面的过江营发出命令,只要他一声令下,王傲南叔侄就休想从下面的那些“鱼鹰卫”手中逃出,任凭王东野有着开识境道行也是枉然。 这时,突然天空中一道光芒亮起,一个锦衣男子飘落在他们中间。 首先,这个长得俊朗的男子对着在场的每个人都笑了一下。 ----- 陈彦醒来,已经是三天过后。 好消息一串接着一串,都快让他的耳朵有些装不下了。 首先是百兵阁一案告破,原来是县尉王傲南觊觎老师谢怀山的藏宝已久,鬼迷心窍之下,居然指使他在几江门修炼的侄子王东野行盗窃之事。失窃兵器俱都悉数追回,王傲南当场革职,锒铛入狱,王东野因为其修士身份,又是受到族叔蛊惑,被县衙移送其师门处置。 其次便是谢家老爷子晚年破关,在修行路上更进一步,进入通灵境,谢家顿时从一个世俗世家跻身成为一个修仙世家。津城另一个名门望族王家,因为王傲南的缘故,在津城一带,声望大减,相比而言,谢家的再一次爬升,在津城一带,隐隐有一家独大之势。 最后,县尉王傲南被革职之后,县尉一职空缺,在谢怀山的亲自推荐下,县尉一职暂由北城都尉黄君代任,而其余三个都尉除了张家才外,剩下两个都尉俱都被谢怀山招到府上,狠狠训斥了一顿,因为他们在百兵阁一案期间,借王傲南“禁城令”之机,竟然利用城防军饷来招揽江湖酒肉客,明面是招揽高手帮助捉拿贼人,暗地里做的事就不言而喻了,但是却不能明说,因此谢怀山只好吩咐黄君安排下去,罚其三年俸禄,用以填补亏空的军饷,当然,这个东成都尉张家才自然也没跑脱。 最让陈彦有些高兴的是,一是谢怀山的成功突破,二是穷酸的书生罗奇在黄君的资助下,重新踏上了“秋闱”的道路。 99mk.cc。wap.99mk.cc 卷一 蜀道初行 第六十一章 阴阳术 这一日,风朗气清,天高气爽,刚刚恢复过来的陈彦缓步走在一处别致的庭院中。自百兵阁一案之后,他便自然而然的成了谢府的座上宾,每日好吃好喝的招待不说,连这座庭院都是谢怀山亲自为他安排妥当的。 这几天谢怀山忙着稳固修为,是以不能常来看他,甚为歉意,每每遣谢东流来代为问候。而因他之故而得到谢怀山赏识,升职当上县尉的黄君,即使一时还没适应那张新的椅子,百般繁忙之下,也天天来看望。 一时间,陈彦便成了最受关注,同时又是最清闲的人。 闲下来的时光,陈彦整日无事可做,除却例行的修行课业外,每日就只能在这个小院子中晃悠,院子外面他是不好意思去的,谢家是津城一等一的世家,府内地形复杂,亭台楼阁,交错纵横,若不是长期生活在这里,外人是很容易在里面走迷路的,况且侯门深似海,有些地方是不能乱去的,比如那座百兵阁,是以,为了避免不必要的尴尬,陈彦也只好耐着性子呆在院子里了。 阳光满庭,陈彦慵懒的坐在亭子中,百无聊赖的翻看着这双手。因为误食过“千年紫荆果”的缘故,致使陈彦恢复能力异于常人,此时此刻,他早已痊愈,奈何谢家人盛情相留,陈彦不好推脱,故而又多住了几日。 法无定式,这是陈彦无意中发现的。一个偶然的机会,他发现其实术法可以不完全遵从秘籍山的法门来施展,倘若同样一个术法,多注入一份灵气,术法的威力也会相应增加。这并不是一个什么巨大的新发现,相反这只是随着修炼渐深之后,必须经历的。,几乎每个人都会有这种领悟,但是自古以来的固定思维,让人们并不是很看得上这个领悟。 同样六道灵气,施展两个火球术,与施展一个威力要大些的火球术,很明显前面一种给对手造成的麻烦要大得多。像陈彦这样倾尽全身灵气,将胜败赌在全力一击上,是斗法中最为忌讳的。 简单粗暴的打法往往来自于两个极端,一个是返璞归真的高手,讲究一招定胜负;另一个就是没有经验的初生牛犊。 很明显,陈彦跟王东野的那场斗法是属于后者。之所以陈彦能扮猪吃老虎,完全是运气使然,先是欺着王东野不擅长剑术,以青云剑法绵绵无尽、变化多端的剑术逼得王东野没时间施展他最擅长的术法。其次是,因为王东野的轻敌,小看了陈彦的练气镜修为,而且在面对陈彦的疯狂时,他居然错误的选择了以一个普通的“水墙术”硬抗,整个斗法,完全就是陈彦这只瞎猫碰上了死耗子。倘若再遇上王东野这种层次的对手,陈彦就不会有这么幸运。 陈彦讪讪的笑了下,事后想起,他还真为当时的冲动感到一些后怕,不过这一次,也给了陈彦以巨大教训,倾尽全力施展术法,致使灵气失控,灼伤的气脉,而他本人更因为力竭而当场昏迷,要不是屈丰羽及时赶到,估计他现在就不是在这么舒服的小院子里晒太阳了。 轻声将一旁服侍的俏丽丫鬟支去煮茶,陈彦又一次从怀里掏出一物,状若一页残破的书页,陈彦仔细看着,这张残破的书页应当是来自于那王东野,那日夜晚,王东野被陈彦的火球术打中,烈火烧身,万般紧急之下,将外衣脱下,方才得以自保,而陈彦最后强撑着捡起的东西,就是那王东野的外衣。 陈彦昏迷之后,外衣自然由谢家人收起来了,令陈彦没想到的是,等他一醒来,谢东流就亲自把这件烧得破烂的衣服送了过来,然后他就在衣服里找到这张残页。 残页上记载的是一门修炼法门,名为“炼金术”,可不是如名字那样,是个冶炼金属的宝诀,但是这确实是一门宝诀,因为来自一个与云鼎派一起共同屹立在神州浩土上的绝世仙门。 阴阳宗! 当今之世,术法已经没落,然而这世上无数仙家派别,还有少数的宗门仍然以术法为重,其中的魁首便是有着“魔门东都”之称的超级宗门,阴阳宗。 在这个术法没落的时代,还能凭着术法威震乾坤的,也只此一家。而这篇炼金术正是阴阳宗秘术阴阳术的基础秘法之一。 阴阳家乃是脱胎于道家与儒门,开创出阴阳术这一绝学,而阴阳宗认为他们继承了术法正统,向来不屑于道门提出的修为界定之法,而是自成一派。 阴阳术的经义认为阴阳之间并不是独立的,它们互为表里,互相应对,同时也不断转化,由此阴阳术应运而生。从施展手法上看,阴阳术分为术、诀、咒、律、法五种。而对于修为境界,自诩术法正宗的阴阳宗也有自己的一套体系,分别是炼金、幻境、控心、占星、易魂五层,相较于道门提出的四境十二阶倒是简单许多。修行无止,在这五层之上,还有更为高深莫测的阴阳咒印,相传因为太过邪恶而成为禁术,在时光的长河中,它们很多都已经失传,这也是阴阳宗被世人归结为魔门的原因之一。 这些都是流传世间,广为人知的常识,而陈彦手中的残页正是阴阳术的第一层修炼法门。此术并非什么攻击法门,相反,它与云鼎派的“太玄真一道”一样性质的,乃是天下矢志术法一道之人的梦寐以求之物,只是当今世上,派别森严,最为忌讳的便是门中秘术的外流。无论正道还是魔门,都明言规定,不得研习他派秘术,更不得弟子向外泄露师门之法,一经发现,均以叛门之罪论处。 然而高压政策之下,更易出刁民,为了走得更远,为了更强大的力量,种种因素使然,依然有胆大之徒,或又因其他特殊原因,这些个名门大派的闻名秘法还是不可避免的有一些较为基础的东西流传了出来,有如蝗患,久治不绝,渐渐的,也就成了一件不了了之的尴尬事情,各派也只能按着“头痛医头脚痛医脚”的方式来处理这类事情。 炼金术是阴阳术的起步基础,修习的重点是使修炼者更加熟悉术法的使用,甚至还传说有增加术法威能的奇效,这点陈彦倒是不清楚,不过传言,但凡阴阳宗弟子,不凭借法器秘宝之力,单单施展术法,其实力便不弱于同阶修士。修炼炼金术,重在参悟五行相生相克,阴阳轮转变化,这对修炼术法无疑是有莫大好处的。 陈彦摩擦着残页,他毫不怀疑这篇法门的真实性,就凭这水火不侵的不知名纸质,就是无比珍贵的,因此这片法门是没有作假嫌疑的。然而他也只能干巴巴的眼馋此物,不能私自去修炼,“叛门罪”的帽子那可是连他师父那样的紫府真君都带不起的,他一个小小的练气镜,更是不敢轻易逾越底线。 他悠悠的长长叹息,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满脸的无奈之意,有这么一个好东西在身边却不能碰,真叫人心痒难耐啊。忽然一阵悦耳的银铃声传来,陈彦瞬间神色一震,连忙小心的将那残页收起,贴身放好,然后理了理衣襟,有从新化作一副晒太阳的懒洋洋模样,转过视线,看向那小院大门的位置。 只听铃声渐近,一个苗条的身影突然出现在门口处,那少女约莫二八年纪,一身鹅黄衣衫,腰间系了一根淡绿色的腰带,上面挂了串精致的银铃,银铃随着少女的走动,发出悦耳好听的声音。少女面容精致而俏丽,肌肤如玉,又生得高挑,俨然已是一个美人胚子。 人是挺好看的,但是陈彦好像并不是对着少女很感兴趣,见到少女如同偏偏蝴蝶一般走过来,他反而收回视线,索性合上眼皮,不去理会。 “叔,你这是在干嘛呢?” 忽然清脆悦耳的铃声慢慢息了下去,陈彦只觉一阵淡淡的香气袭来,一侧面颊突然一热,一个黄鹂鸟一般好听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没看见我在晒太阳么!”陈彦没好气道。 “晒太阳……”少女直起腰肢,一手插在腰上,一手曲起手指叩着小脑袋,一脸不解模样,片刻之后,突然爆发出银铃般的嬉笑声,少女嬉笑道, “叔,这七八月的日头,你晒太阳……你也不怕给晒干了给收粮仓里去?呵呵呵……” 陈彦无语,这少女名叫谢孟秋,乃是谢东流的女儿,谢怀山的孙女,整个谢府的小千金,谢府上上下下对这个小千金可是宝贝得不得了。而这个谢孟秋许是出生在这样一个武将世家的缘故,性格完全迥异于与她同龄的那些待字闺中的小姐,活泼好动,而且尚武,全然没有一点世家女子的温婉模样。 但是这样的一个少女反而给了陈彦相当的亲切感,因为他从她身上看到一点前世的影子,在陈彦看来,这个活泼可爱的少女更像前世的那些同龄女子的性格,以陈彦前世带来的审美喜好,他自然是对这样的女子天然具有好感的。 陈彦在这个小院子里静养,一个偶然的机会被谢孟秋无意闯了进来,当时陈彦并不知她身份,只当是个冒失的婢女,不但没有责骂,反而与她讲了些趣事,没想到从此以后,她便每日都来着小院,风雨无阻,缠着陈彦与她讲故事听,直到有次被突然前来探望的谢东流撞见。 由是陈彦便多了个小尾巴,便宜侄女,天天三番五次,没事儿就往他所在的小院跑,不是叫陈彦讲故事,就要陈彦教她剑术,任凭谢东流训斥了多次,也权当耳边风。 陈彦突然笑了开来,伸手轻轻敲了下谢孟秋的额头,笑道:“你今天不会由来缠着我将故事吧,哎,你叔我啊,也才活了这么二十来年,那点故事都要被你听完咯。” 谢孟秋一皱琼鼻,装出一副吃痛的样子,与陈彦一阵嬉笑玩闹过后,方才如同想起了正事一般,一本正经说道。 “爷爷叫我来领你去望江楼。” 99mk.cc。wap.99mk.cc 卷一 蜀道初行 第六十二章 后人 云鼎派,藏剑峰。 “在想什么呢?”曲英碧轻轻走到巴天石身后,将素手放到他手里,轻轻十指相扣,柔声道。 巴天石沉沉的叹了口气,似乎有些自嘲道:“你说我,年轻的时候,这到老了,本事也一点没弱啊,随便捡个徒弟都这么大来头。” 曲英碧笑道:“可不是么,好歹也是大真君了么,本事再不大,你那这些年不都到狗身上去了,再说了,徒弟来头不大,能配得上你一山之主的身份?” 巴天石顿时噎住,半响才有些好笑道:“你这是说反话呢。” 接着他又皱起眉头,有些担忧道:“没想到老八居然是纵横剑派的陈氏后人,也不知道,当下放任他下山去,是好是坏。” 原来自陈彦被巴天石带回藏剑峰起,对他的身世调查,便随之展开了,其中经历得曲折,自不细说,没想到这一查访,却是查出一桩秘密往事。 这件往事涉及到天下七大门派之一的纵横剑派几十年前的一场动荡。二十五年前,纵横剑派两大支柱之一陈抟老祖寿终正寝,羽化归墟,然而让人没想到的是,陈抟老祖仙去未久,纵横剑派就掀起了一阵腥风血雨,陈氏弟子,十日之间,尽数被屠戮,称为“十日浩劫”,接着便是纵剑宗的张家乘势而起,掌控了整个纵横剑派。 陈家之殇,天下人无人不惋惜,明眼人都知晓,这就是张家搞的鬼。然而,任他张家多么神通广大,也不能做到滴水不漏,陈彦,一个普通之极的山里少年,竟然就是当年“十日浩劫”侥幸逃出的陈氏后人。 曲英碧也有些余悸道:“要不是恰好碰上了肖家的人,不然我们可能还要很久才能知道彦儿的真实身世。” 巴天石“唔”了一声,道:“斩草除根,以那张家的狠辣手段,恐怕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们也不会放弃寻找的,张木秀那老匹夫胸襟狭隘,是断然不会这样一颗仇恨的种子好好活着的。” 说到张木秀三个字,巴天石眼光徒然变冷,像是长久以来,就极为不满此人一般,而今又涉及到他的徒儿的悲惨身世,他更是对此人的名字有些咬牙切齿。 曲英碧冷哼了一声,道:“那张家再强,也只能在他的纵横剑派里耍耍威风,想要动我云鼎派的弟子,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货色,靠着把陈家老祖等死了,才敢站出来杀人夺位,如此行径,倘若陈氏后人有高强修士,定要他张家整日整夜鸡犬不宁!” 巴天石暗暗握紧了拳头,冷冷道:“前事不提,若那张家以后再不死心,我会让他们姓张都知道,这是谁的徒儿!这是云鼎派的弟子!” 忽然之间,林鸟惊飞,整个藏剑峰似乎都在震动。 过了一会儿,见巴天石神色稍有缓和,曲英碧轻言安慰道:“好了好了,彦儿长这么大,不也好好的么,可见陈家做事还是很隐秘的,至少没有让张家的狗鼻子闻到这里。那张家现在在纵横剑派也不是完全的一家独大,听说最近十几年横剑宗的肖家年轻一辈中,可是涌现了好几个不世英才,修为出类拔萃,相较于张家的冷清景象,一时间,肖家在纵横剑派的声望隐隐有于张家抗衡之象。” 她停顿了一下,嘴角扬起一丝幅度,继续道:“果然是做事太毒,上天也看不过去了啊,要不怎么会闹个青黄不接的景象?” 巴天石点了点头,“这肖家与陈氏是姻亲,当年“十日浩劫”之时,肖家就曾暗地里帮衬陈氏弟子逃跑,并且保护了一些陈氏族人,这后来张家欲施‘绝户计’,也是肖家暗中破坏,张家才不得不罢休的。” 曲英碧忽然脸上有些欣慰笑意道:“说起来,到底还是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昔日陈家待人和睦,才会有这么多人在陈家有难的时候,愿意出手帮忙,就连我们云鼎派,也有陈家的亲戚呢。” “谁啊?”巴天石奇道。 曲英碧笑道:“青城山的庞元庭啊,说起来,这可能是陈彦最亲的人了。” 巴天石问道:“庞长老是老八的什么人啊?” 曲英碧微微顿了一下,道:“外公。” 巴天石的表情顿时变得古怪无比,半响之后,才恍然失笑道:“怪不得呢,有个元婴真人外公,也是小彦的福气了。” “可不是么,”说话间,曲英碧忽然瞪了一眼巴天石,道:“几年前你将人家外孙带回山来,可让庞长老着实一顿好找,几乎将整个渝州都翻了个底儿朝天,后来那幽泉老祖好死不死撞在庞长老刀口上,才有了琴儿他们山洞除魔的事。” 巴天石双手一摊,一脸无辜道,“怪我咯?” “不过这么说来,我倒是不太担心彦儿了。” “命硬着呢,老虎都咬不死的人。” ----- 津城,望江楼。 陈彦望着焕然一新的楼阁,有些愕然,原先那些放置在阁里的有名兵器,全部都不知道搬到哪里去了,取而代之的反而是一些古董花瓶,盆景字画。没有那些十八般兵器,整个阁楼的兵戈之气也一扫而空,仿佛又回到了它当初的模样。 “谢老,这是……?”陈彦看着四周物什,不解问道。 谢怀山容光焕发,呵呵笑道:“哦,你说那些兵器呀,我让东流都给弄到琅山过江营去了,用来奖励勇猛的军士了,小友,你觉得老夫这番安排怎样?” 陈彦怔了一下,笑道:“物尽其用,挺好的。” “好什么好,那些东西,兄弟们都没几个喜欢,单凭腰间一把唐刀都比那些金贵的东西好用,放在琅山,我还得找地方供着……”谢怀山对陈彦的肯定回答晓得合不拢嘴,后面的谢东流却小声嘀咕着。 陈彦脸上笑意徒然僵住,谢怀山猛地转过身去,大声质问道, “怎的,老子叫你办点事儿,你还敢不乐意?老子跟你说,别以为你比我年轻,老子想揍你,还不跟打小屁孩儿似的?我跟你说,别以为争了个过江营校尉就牛上天了,你是我儿,就算你到八十岁,只要老子在,一样可以打你,你信不信?” 谢东流连忙头点得跟小鸡吃食一样,连声称是,谢怀山活动着手腕关节,嘿嘿笑道:“你要是现在惹老子,你老头子我现在打你都不用走近的,嘿嘿!” 说罢,谢怀山还有跃跃欲试之态,好像是巴不得谢东流马上把他惹了一般。 谢东流尴尬的站在原地,站也不是,走也不是,最后连手王哪里放也有些不知道了。 “爷爷啊,你把这里面的东西都给弄走了,也不给我留一把好的。” 眼见父子大眼瞪小眼,陈彦在一旁正想着什么说话解围时,一个俏丽的身影突然跑到谢怀山身边,拉着谢怀山的袖子撒娇不已。 谢怀山怜爱的摸了摸谢孟秋的脑袋,和蔼笑道:“你看这孩子,女娃子家家的,不爱红妆,尽喜欢舞刀耍剑的做甚么。” 谢孟秋美眸一瞪,生气一般甩开谢怀山的袖子,赌气的嘟起嘴吧转向一边,作势不理谢怀山。 陈彦看了,随即笑道:“巾帼英雄,也挺好的嘛,将门虎女,要是像寻常世家女子那样知书达理,那才要叫外人说笑话呢。” “是是是……”谢怀山笑得合不拢嘴。 一番言笑过后,谢怀山拉着陈彦来到一个案几面前,案几上早已摆好了两个长条锦盒,像是装着什么东西。 陈彦扫了一眼两个锦盒,询问的目光投向谢怀山,谢怀山笑着点了点头,陈彦手指一拨,一一打开,只见两个盒子分别躺了两把长剑,一把宛如秋水,古朴锋利,一把铜锈斑斑,毫不起眼。 “这两把剑,乃是报答小友那柄断剑的,那柄断剑我看了,当真是一等一的好剑,小友为了老朽,折了这么好的一把剑,老朽实在是心中有愧,还望小友一定要收下,让老朽略表心意……” “谢老为何如此说话?”陈彦想了想,伸手拿起那柄铜锈斑斑的长剑,笑道, “我只断了一柄剑,却要拿谢老两柄剑作为补偿,这如何说得过情理?” 陈彦舞了舞手中长剑,道:“一剑换一剑,这把‘秋水无痕’,太贵重了,小子可是不敢承受啊。” 谢孟秋凑过来,看着陈彦手中其貌不扬的长剑,奇道:“人家挑东西都要挑卖相好的,爷爷这把‘秋水无痕’你不选,为什么偏偏选这把铍铜烂铁啊?” 陈彦轻轻一笑,道:“有句话叫:从哪里跌倒,就要从哪里爬起来。这柄剑虽然看起来破破烂烂,但却是它折了我那把剑,那就证明,这柄剑至少也比我那断掉的剑好。” 他将铜锈斑斑的长剑搁回锦盒,转手拿起那柄“秋水无痕”,微微注入灵气,长剑便散发出些许微光, “这柄剑固然好,更不是一件凡兵,但是于我来用,就不合适了,如此有灵性的剑,我没猜错的话,已经是法宝仙剑之列,这等宝物,我要是选了,带在身上,那恐怕以后的日子都不会安生了,为了一点卖相,何其不值。” 说罢,陈彦又将“秋水无痕”放回锦盒,沉吟了片刻,道, “一个剑客,选一把适合的剑,并不在于手中的剑有多好看,有多锋利,而是称手就好。” 99mk.cc。wap.99mk.cc 卷一 蜀道初行 第六十三章 深夜 谢孟秋歪着想了好一阵,硬是想不懂选一把好剑,为什么放着锋利的不要,偏要选“称手”的破烂,陈彦神神叨叨的几句话,似乎有些道理,却又让她抓不到个中意思。 自觉出丑了的谢孟秋狠狠的躲着脚,娇嗔道, “讨厌,讨厌,都是什么破道理嘛。” 谢东流走过来搂着女儿的肩膀,轻轻笑道:“陈彦的意思是说啊,选东西应该是这样的,只选最合心意的,而不是选最好的,这个就跟军营里是一个道理,你看那些将士的的唐刀,一柄唐刀虽然珍贵,但却不是这天底下最好的刀,但是将士们依然不要我拿过去的名刀名剑,依然只钟爱自己的佩刀,原因就是唐刀他们用着更合心意。” 谢孟秋似乎有些懂了的点了点头,忽然一指锦盒,道:“那我就是觉得这柄‘秋水无痕’最合我心意,我是不是就该选这把剑呢?” 顿时谢怀山和陈彦都有些忍俊不禁,谢东流立刻马起脸道, “胡闹,那是爷爷的东西,我都无权过问,你怎么能开口就要呢?” 不想谢怀山接着便拆儿子的台道:“我孙女跟我要个东西,我还能藏着不给?” 谢东流连忙道:“爹,这可是一把仙剑,孟秋哪能这样暴殄天物啊,况且您新进通灵境,正缺一件法宝,孟秋怎么能跟您要这仙剑呢,等回头,我到琅山去为她选一件便是了。” 谢怀山不依不饶,“你都说那是我的东西了,你还过问啥,琅山的东西,那是我褒奖将士用的,你小子敢动,小心老子让你掉层皮。” 经谢怀山这么一说,谢东流又只好拉拢着脑袋,全然没有一家之主的气势。陈彦看着这对周瑜黄盖式的父子,连忙解围笑道, “依我看呐,这‘秋水无痕’呐,还只有您老能用了,孟秋现在是确实不适合接触这样的仙剑,依我看,孟秋也是有修炼天赋的,不如这‘秋水无痕’剑您先祭炼着,待得将来孟秋有足够道行了,您再将这剑给孟秋也是不迟的。” 谢怀山拍手笑道:“果然还是小友说话有水准呐。” “哪里哪里,”陈彦双手一摊,接着他沉吟了片刻,正经道, “其实我这次来,小子还有一事相告于谢老。” 忽然间,大家脸上的笑容都有些凝滞,谢怀山年龄最长,人情世故也最为丰富,他不用想都知道陈彦将要说什么。 “你是想要走了,对吧?” 陈彦整顿神情,退后一步,对着谢怀山、谢东流和谢孟秋三人郑重一礼。 ----- 夜幕降临,津城又是一副万家灯火的不夜城景象。清冷的月光,嘈杂的蛙叫虫鸣,还有徐徐的江风,夜幕寂静,仿佛整座城池都在“降温”,白天炎炎的酷热慢慢消去,让受尽了烈阳煎熬的人们多了一些轻松写意。 灯火阑珊的小巷几条土狗打闹得欢实,惹来树下悠闲纳凉的人谩骂不止。其实狗是最怕热的,每到夏日,人们会担心家中老人身子熬不住炎热,但同样的,夏季对狗来说也是最要命的季节。这些白天被太阳逼得无处躲藏的人世最低贱的生灵,只有在夜晚才能稍微展露一点它们的天性。 谢府一如既往的灯火辉煌,向夜晚的津城展示着它世家独有的气势。 府内一处大院里,摆上了一桌酒席,几人围坐,觥筹交错,交谈甚欢。 谢怀山端起一杯酒,笑道:“不知小友今后可有甚么打算?” 陈彦想了想,不知从何说起,直到这时他才发现,自己原来是很迷茫的,他只想着下山游历,却是没曾想过,怎么个游历。第一次,他感受到想象和现实的差距是有多大,他前面的路就好像一片白茫茫的天地,他看不到路,也不知道该往哪里走,下一步该做什么。 “这个……实不相瞒,小子确实是还没曾想过。”最后,陈彦只能老实的如此答道。 谢怀山会心一笑,道:“这是正常的,年轻人豪言壮语,却不知常常如何做起,看得出你是一个不甘偏居一地的人,有这个想法就是好的。” 陈彦猛的将整杯酒全部灌入喉咙,烈酒穿过喉咙流入肚中,就像一条火线在陈彦胸中蔓延开来,借着酒劲的火热,陈彦的心情也不禁有些火热,说话也变得畅所欲言。 “正如谢老所言,我确实是想着像那些大侠一般行侠仗义,仗剑走江湖,但是若不是谢老今日问起,小子还真没意识到我是如此的迷茫,眼下我也不知道要往哪里去……” 谢怀山拍了拍陈彦的肩膀,笑道:“年轻人,如果你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走的时候,那你就更应该勇敢的向前迈步!” 陈彦小声念叨着“先前迈步”四字,似在咀嚼其中的意义,谢怀山嘿嘿一笑,道, “就打个最简单的比方,你现在其实跟我老夫当年是一样的,老夫当年也是一时热血就揭竿而起了,可是等到我拉拢了人才知道啊,这遍地麻雀一样的土匪窝,从哪里开始打呢?” “热血这个东西就像烧火一样,你不给添柴火,慢慢的就火熄了。所以,为了保住这股士气,胡乱敲定了一个人数跟我们差不多的匪窝,给一枪挑了,于是这事儿就这么干起来了,一干就是四十余年。” 谢怀山曲起大拇指比划着,接着他脸上露出些许自嘲之意,有些心有余悸道, “说起来,当年那第一战,在今天看来还真是莽撞之极,也多亏了那些个土匪窝子之间各自为家,我方士气又足,一鼓作气之下,竟打得那土匪窝子措手不及,方才保住了那股热血的士气。” “这世上很多地方是没有路的,没路的地方难道就不能去了?倘若我们的先人也这样,我敢说现在的津城还是一片荒山野岭。没路的地方你就胡乱去踩嘛,踩出来的地方多了,就知道哪里是路了。” 陈彦突然抬头,道:“我懂了,谢老,这世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便成了路。” “你看看,你看看,小友说话就是有水准,老夫花了半天才说清楚一个道理,小友一句话就说明白了。”谢怀山抚着胡须,哈哈大笑。 谢怀山又端起一杯酒与陈彦碰了一下,道:“你说你不晓得往哪里去,老夫虽然大半辈子都耗在了津城这块小池塘里,但是老夫给你说一个去处,包你会受益匪浅。” 陈彦连忙将谢怀山敬他的酒一饮而尽,又抓过酒壶将两人的酒杯各自倒满,他端起自己的那一杯,正色道:“还请谢老不吝教我!” 谢怀山呵呵一笑,拿起酒杯,与陈彦撞了一下,清脆的撞击声好像醒人警钟,令人精神为之一震。 “入蜀!” 陈彦愕然,奇道:“不都说:老不出川,少不入蜀吗?” 谢怀山嘿嘿一笑,伸出手指沾了沾杯中酒水,然后在桌子上以手代笔,写写画画。 “你告诉我,这是个什么字?”谢怀山问道。 陈彦摆了摆头,定神去看,只见桌上写了一个大大的“蜀”字,他不由笑道:“谢老,这不就是个蜀字嘛。” 谢怀山指着字比划道:“你看,这眼睛底下是一撇一横竖弯钩,这些都是只是寻常世人看到的蜀地,你看这里面,还有龙有虫啊!” ----- 夜深人静。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一餐酒足饭饱之后,陈彦在下人的带领下,又回到了谢府给他安排的那座小院。 反手关上门,陈彦并没有宽衣睡觉的意思,他背抵着门,微微闭起双眼,原本灯火通明的世界就变得黑暗孤独起来,他不由的感觉有些心凉,心想这便大概是孤独的感觉吧? 过了一会儿,这间屋子就真的黑了下去。 漆黑的屋内,陈彦衣裳齐整的盘坐在床上。自从陈彦可以修炼以来,属于他的夜晚,他便很少真正的躺下睡过觉,都是这样整夜打坐修炼。 好习惯难以养成,坏习惯难以根除。陈彦这个长期坚持下来的习惯,他也不知道是好是坏,他只知道,反正修炼也是在养神,效果与躺着睡一觉是差不多的,晚上这几个时辰,要是不用来修炼,那就大大的亏了。 此地虽然已经离了师门那等洞天福地,周围天地元气稀薄,这样修炼,根本就是事倍功半,但在他看来,聊胜于无,修行讲的就是一个点滴积累的过程,况且前世给他的深刻教训,让他异常害怕失去一个长期坚持的习惯。 吱嘎! 房门突然被慢慢推开,一个娇小玲珑的人影挤了进来,淡淡的香味便弥漫开来,慢慢的充满这间漆黑的屋子。 咚! 突兀的声音在这个屋子里响起,顿时那人惊得如同小鹿乱撞,接着黑暗中便传来噼里啪啦的物品掉在地上的声音。 过了好一会儿,嘈杂的声音消停了下去,似乎有些啜泣声在黑暗中响起。约莫是感觉到屋里再没有动静,少女有些颤抖的抬起头,这时她大概是适应了一些黑暗了,外面的月光明朗,透过纸窗钻进来一些光亮,让她大约能分辨一些方位。 她慢慢的站了起来,虽然能隐约看见一些东西,但是她还是小心翼翼的用脚一步一步试探着慢慢向着陈彦的床走去,不敢再碰到东西发出声音。 突然! 她不由的发出一声嘤咛,好在她赶紧捂住了嘴巴,才没有因为受到床上端坐人影的惊吓而发出尖叫。 少女更加小心的往前走去,花了好大一会儿功夫才走到陈彦床前,她轻轻凑到陈彦的面前,距离之近,她甚至能感受到陈彦均匀的呼吸。 月光静谧,经过纸窗的削弱,就更显得朦胧,咫尺之间的两人仿佛散发着白茫茫的光辉,少女细细观察着陈彦,眼中流转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 突然陈彦身上散发出微弱的蓝辉,空气中仿佛响起某种玄妙空灵的声音,少女猛地后退,然后像是一只受到惊吓的小猫一样,飞快夺门而出。 翌日。 清晨的阳光透过纸窗照进小屋,陈彦缓缓睁开眼睛,苦笑着捶了捶僵住的双腿。 昨夜,他打着坐,却没有修炼。 99mk.cc。wap.99mk.cc 卷一 蜀道初行 第六十四章 命运 没有让谢怀山他们出来相送,陈彦独自踏上了入蜀的征程。 本来他还准备去拜访一下同在西城的屈丰羽,没想到等他到了衙门才知道,屈丰羽像是又出去办什么事情了,被告知短时间是不回来了,这一点让陈彦有些失望。 对于屈丰羽这个看到他师姐就傻了的“浪荡”儒门弟子,一开始他是没有多少好感的。山洞前一战,两人也算是过命的交情了,那一战让陈彦对屈丰羽的看法改观不少,这次来到津城,接着当天就进了谢府,然后受伤,养伤,陈彦一直没有时间去拜访一下屈丰羽,这一点,多少让陈彦心生羞愧之意。 以前,他对屈丰羽没有好感,那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而现在到了人家的门口,都不去上门拜访一下,那便是失礼。阴差阳错,陈彦是将两个都占齐了。 带着有些难以言表的心情,陈彦走在热闹的大街上,左拐右拐,便去到了北城都尉黄君府上。 黄君虽然升任了,暂时代理县尉一职,但那毕竟是在谢怀山这张津城老天牌的建议下上任的,实际上就是个土官,没有朝廷吏部的承认的。据说真正的官文会随着吏部对王傲南的处罚一并到达津城。而且,黄君北城都尉的职位还没有丢掉,是以他还是在北城的官邸办公。 与黄君短短叙了一会儿旧,陈彦便告辞出来,买了匹中规中矩的马,骑着马一摇一摇的向着剑门城而去。 两边景物慢慢的向后退去,陈彦小心翼翼的握着马缰,这可是他第一次骑马,因此他不得不处处小心,生怕惹恼了这位马大爷,将他丢在人生地不熟的荒郊野岭,那可就有得他受了,因此他是完全任马儿由着它的心意前进。 骑马骑成这个窝囊样儿,陈彦怕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第一人了吧! 一般而言,通灵境以下的修士都是不能飞行的,但是也有些神奇的术法能让修士短暂的滞空一段时间,又或者是一些偏门的法器,通灵境以下的修士也能借助其法器之力作短暂的飞行。大多数情况下,通灵境以下,还是跟普通人一样,靠两条腿儿跑路的,交通出行上也与大众无异。 说起跑路,陈彦就有些苦涩的拍了拍大腿,昨夜那一整夜枯坐,可着实让他尝到了什么叫痛苦,甚至他觉得那种绵绵一整夜的痛苦,比他当年经受脱胎换骨之痛还要让他无法忍受。 然而,昨晚的他,心绪却是没有在这之上,是以才能这样枯坐一整夜。本来他只当谢孟秋是个小妹妹,但是经历昨晚之事过后,他发现自己好像发生一点不可言说的变化,像是一颗干枯的种子,突然又长出了新芽;一口干涸的池塘,突然迎来了雨水。心动?又或是爱慕? 陈彦狠狠给了自己一巴掌,似乎是想把这种懵懂的想法打出脑子外面。在他的前世,他是一个独身了二十一年的大学生,什么早恋、初恋、热恋,一次恋爱他都没有经历过,可以说他是一个很规矩的人,单身久了,看过的爱情多了,他便渐渐的变成了一个爱情的冷眼旁观者,看着别人恩爱,看着别人分分合合,最后又看着别人分道扬镳,而他只是淡淡的旁观着。 对于漂亮的女孩子,他似乎有一种天然的自卑。没有经历过爱情的他,不知道爱情是什么滋味,对爱情既拒绝又憧憬,正是这种矛盾的感觉,让他始终游离在自己的幸福之外。 啪! 马背上,陈彦又狠狠的给了自己一巴掌,脸上留下一个红红的指印,他露出一些羞愧的神色,扬起马鞭,狠狠的抽打在马屁股上,旋即他本能的降低重心,几乎是匍匐在马背上,抓紧了马缰。 马儿吃痛,长嘶了一声,四蹄翻飞,向离铉的箭一般,猛然向前冲去。 两旁景物立刻飞速向后退去,宛如往事。 陈彦眯起眼睛,抵挡迎面的劲风,将胸中那一点刚刚萌芽的温暖念想尽数撞散在风中。 这一天,他勉强学会了骑马。 ----- 津城,几江门。 自王东野被移送回师门后,迎面而来的,便是对他的各种冷嘲热讽,他被软禁在一处昏暗漏风的小屋,比之从前,更加不受人待见,所有人看待他的眼光都是带有颜色,不知不觉他的周围就慢慢形成了一个没有人的空间领域。 就连为他送饭的杂役弟子,也是一副鄙夷的神情,看他就像是在看一头圈养的猪一般。 王东野冷冷的抬起头,望向漏光的房顶。 或许,连猪都不如吧! 在这样的孤独环境中,他仿佛又回到了在贫民窟里躲避追查的日子,他是多么的渴望自由,和站到阳光底下。 但是他一点都不恨屈丰羽,相反,他还比较感激屈丰羽的,因为屈丰羽尽量为他保住的脸面,若是他被软禁在此,嘲笑的他的人,也就只有师门这区区几百人,倘若屈丰羽将他游街示众,受到嘲笑的将不是他一个人,而是整个王家。 王东野突然眼角有些湿润,他想到了他的父亲,为了能让他进几江门修行,他的父亲,一个才华横溢的人,主动放弃了家主之位的继承权利,最后还死得不明不白。 最恨的是他二叔,那个人皮兽心的王八蛋,他完全有理由相信,父亲就是被这个畜生害死的。 “吼!” 凄厉的嘶吼响起在这片无人问津的地域,似绝望又不甘。 “一天到晚,鬼叫什么!小心污了小爷的耳朵,你这个丢脸的东西!”房门突然被一脚踹开,一个穿着弟子服,状若瘦猴的人,双手叉腰堵在门口。 王东野微微偏了下头,躲避忽然射进来的亮光,他低下头沉默着。 “诶,问你话呢!”瘦猴走到王东野旁边,踹了一下王东野。 半响,王东野才用沙哑的声音回答道:“你又想说甚么?” 这便是那个每日照看他的杂役弟子,这些日子来,王东野对他变着法子般的羞辱,早已习以为常,甚至还相当“配合”。 毕竟有人说说话,也不至于太寂寞。 瘦猴转到他面前,半蹲了下来,身子与王东野持平,此刻他好像不那么鄙夷王东野了,他笑道, “葵水真人要见你,高兴吧!” 王东野慢慢抬起头,直视着瘦猴满是戏谑的脸,然后高兴的笑了一下,他挣扎着站起身来,伴随着叮叮当当的金属撞击声。 只见昏暗的小屋里,四五条又黑又粗的铁索被拉起,王东野将身体自然的舒展开来,好像在迎接新生一般。 ----- 几江门,临江堂。 王东野跪伏在宽敞的大堂内,他微微的颤抖着,不知是在激动惶恐,还是在对将要来临的处置而担心害怕。 说起来,这还是他回到师门以来,第一次走进这样辉煌的大堂。 他的前面,站着一位衣着深蓝衣物,颇有威严的灰发老者,灰发老者背对五体投地的王东野,静静的仰起头看着大堂正中龟背石上挥斥方遒的四个大字。 上善若水! “起来吧!” 许久,苍老的声音响起。 王东野连忙从地上爬起,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又整顿仪容,力求在师尊转过身来之前,给师父一个相对好的印象。 “不用打理了。” 王东野的手突然滞住,心中闪过一丝绝望。 葵水真人平静的看着他,嘴唇几次捻动,都没有开口,最后他眼睛微微闭上,仿佛下了决定一般,缓缓道, “东野,也许这是师父最后一次这样叫你了,师门对你的决定已经下来了,你做好心理准备。” 王东野坦然的笑了笑,恭敬道:“师父就直说好了。” “师门决定,从今以后,你不再是我的徒弟,你的身份也由亲传弟子降级为最低等的杂役弟子,”葵水真人脸上似乎闪过一点苦涩之意,“即刻执行!” 王东野仿佛被什么东西猛烈撞击了一下,他身子一震,然而他还是强颜欢笑谢道, “多谢真人替我美言!” 说罢,他对着葵水真人郑重一礼。 当王东野说出“真人”那两个字的时候,葵水真人突然空了一下,像是一个细弦突然崩断,他有种自觉,现在的王东野,才是他最想要的弟子王东野。 “你成长了……”他喃喃道。 王东野笑道:“全靠真人过去对弟子栽培。” “你是否在过去怨过我?” 王东野仔细想了想,“不曾。” ----- 津城突然一声晴天巨响,王傲南越狱逃跑了! 还把津城衙门的地牢都给炸了一个大洞。 这一次真的是全城禁严,连只苍蝇还要出城都得排队接受检查,甚至有传闻连琅山上的过江营也起营拔寨,参与了追捕。 同样一天。 陈彦一人一马独自入蜀,王东野与师父断绝师徒关系,降级为最低等的杂役弟子,王傲南不知使了何种手段,竟然能炸开地牢,从此消失的无影无踪。 命运的轮盘缓缓转动,这三个相互又关联的人,各奔东西,在前方,又有怎样的命运安排在等着他们呢? 99mk.cc。wap.99mk.cc 卷一 蜀道初行 第六十五章 路遇 自古入蜀便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条是乘舟沿河逆行而上,一条则是凿于绝壁间的古蜀栈道,当然能御器飞空的修士又是除外。 水路水流湍急,暗礁无数,经年常有行船沉没其间。栈道生于万丈绝壁,脚下便是不可见底的深渊,非胆大包天者不敢走。是以,入蜀之路,从来就没有绝对安全的路径,多少文人士子仰慕“天府之国”,却只能望蜀兴叹,直呼“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 而谢怀山要陈彦走的,便是这条万分凶险的古蜀栈道。 史料记载,远古之时,巴蜀四塞,栈道千里,无所不通。在这些连接巴蜀与外界的“命脉”中,要以“褒斜道”最负盛名,相传此道,远在三皇时期就是出蜀的主要道路,而陈彦要走的却是“剑阁道”。 相传昔年大秦开蜀,但苦于山道险阻,难以行军。于是亲人施“金牛计”,诱使蜀人自修栈道以运金牛,遂灭蜀。自此之后,这条大秦开蜀的栈道就被称为“金牛道”,三国时期,蜀相为了为加强北方防务,巩固蜀汉统治,便利巴蜀与汉中之间的军事联系,曾于金牛道上开凿了剑山,并架设阁道(即栈道)三十里,后人习惯称为“剑阁道”。 剑山位于剑阁县东北面二十五里处,古称梁山,东西长六百四十余里,群峰高耸入云,峭壁中断,两岸依天,严若剑戟,“如门之辟”,故名剑门。 而陈彦要去的剑门城正是位于剑阁道东首起点。其实,与其说它是座城,不如说它只是一座关隘,此地自古以来就是兵家必争之地,土地之下不知埋藏了多少忠魂枯骨。整个剑门城只有一面城墙,连接南北两座巨山,称为“剑门关”,因其关口狭窄,易守难攻,是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称。 只云鼎派创派以来,将剑山也纳入其麾下,以为东之门户。因为云鼎派的威慑,自秦汉以后,此地便少有战乱,百姓安居乐业,聚居于关内,经年累月之下,乃发展成为现在的剑门城。 路遥知马力,经过三四天马背上的颠簸,马力陈彦没见到,马脾气,陈彦倒是领略过很多次了。 有时候,陈彦不免感慨,都是马善被人骑,那都是屁话,遇到了有脾气的倔马,人善也得遭马欺负啊。 陈彦拍着马脖子对着身下的倔马笑骂道, “不是千里马,倒是有千里马的傲气了。” 哪知马儿像是能听懂他的话,马鼻噗嗤一声,顿时就有发起狂来,想要将陈彦甩下身去,哪知陈彦早已对这厮的脾气摸了个透彻,接着马儿的力道,高高跃起,在半空中优雅的一个转身,稳稳当当的落在了离马儿不远的地方。 这些天,在马儿的“陪练”之下,陈彦在身法一道上可谓是进步神速,开始那是被这“烈马”摔得叫一个惨烈,不过好在陈彦有些许道行,身体又较之常人强健,纵使被这劣马摔伤了,也只是些皮外伤,有着“脱胎换骨”换来的强横恢复力,一点点皮外伤还算不得什么。所谓吃一堑长一智,被摔得多了,应对起来就要从容得多了。 陈彦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向前方放眼看去,群山叠嶂,有山峰如剑戟并立,高耸入云,抬头看,最高只能看到雄伟的半山腰,两山之间,一线天光,其下有雄关一座,经历了千年风霜,看厌了乱世杀戮,在暮光里,升起袅袅炊烟,消减了几分兵关重镇的死寂沉重,增添了几分温馨。 陈彦牵起缰绳,拉着那匹倔马慢慢前进。 ----- 与一般城池不同的是,剑门城是在关隘的基础上发展修建而来,其建筑也极具其特有的风格。由于关内是一个狭窄的山谷,房屋建筑都是沿着两边山势而建,向着山谷的幽深处蔓延而去。更有甚者,竟参考仙家洞府的灵感,凿山为屋,是为“层楼”。 陈彦牵着马缓缓而行,仰起头看着两边峭壁上修建出的楼阁。一个一个的吊脚楼就像货物一样整整齐齐的码放在绝壁之上,其间层次分明,布局大概为一个“田”字局面。倘若仔细看,还能看见其间有细微的不同,越往高处的地方,雕梁画栋便越加精美,更有一些地方的楼阁,竟是不甘于藏身于山壁之中,飞檐横栋,硬是在山壁上支出雕刻精美的条石,另外这之上修建了宏伟无比的房子。 陈彦咂咂嘴,想来这种人家是极为富裕了,说不定,这样的房屋,主人不是常人,是修士也不一定。因为陈彦看见那些“突兀”出来的“飞楼”完全是处在了“层楼”的最高一级,俨然一副将所有吊脚楼都踩在脚下的气势。 突然陈彦的表情变得极为惊讶,他微微张大了嘴巴,被眼中那雄伟无比之物完全震撼住了。 一架巨大的飞桥横卧在山谷上,亭台楼阁,廊桥亭榭,一一具足,俨然就是一个空中府邸! 这是需要多少的财力物力啊!陈亚咋舌。 虽然山谷狭窄,但对于人来说,人在其中就如蚂蚁一般渺小的存在。而横跨两山的飞桥给陈彦的震撼,无疑的无比巨大的,这样的工程,就是放在陈彦的前世,也是几乎不可能完成的。 然而陈彦却真真实实的看到了。 奇迹! 这绝对是奇迹! 他不由停下脚步,细细瞻仰这一伟大工程,眼中有着闪烁不定的光芒,他甚至企图用前世的物理学思想来还原这架飞桥的建造场景,最终他还是黯然摇头。 因为更本不能想象! 突然,飞桥上飞出几道色彩各异的光芒。 陈彦才缓缓低下了头,活动着因为长时间仰望而酸疼的脖子,看看天色,陈彦头微微一缩,暗叫不好,连忙牵着马向前走去。 这世界的客栈生意那可是远比前世要来得火爆的。 赶路需谨慎,投宿须乘早! 啥?你还想睡大街?你是觉得古代没有城管吗?城防戍守分分钟告诉你,什么叫军队巡夜!怎么能让人睡在大街上呢,这多不好嘛,一间牢房就能收容好多人了。 经过陈彦挨家挨户的“搜查”,终于是让他找到了一家还没客满的客栈。剑门城不但是剑阁栈道的起始,它的后面更是“云鼎五脉”之一的东之剑山,剑山山脉呈东西之势,长六百四十余里,除了最为闻名的剑山主峰“朝阳峰”是云鼎支脉总堂所在,其间更有不可胜数的庙宇道观林立,又因为云鼎之名的缘故,是以香客极多,那些个客栈可是每天都赚得满钵。 “掌柜的,我这匹马也要你帮忙照看一下,虽然算不得什么好马,但也请你给它喂些上好马料,明日我还得骑着它赶路呢。”陈彦掏出一锭银子,搁在柜台上,细细对掌柜吩咐道。 客栈掌柜笑呵呵的收下银子,应承道:“一定一定,本店从不欺客,不用少侠的吩咐,本店也会将您的爱马照顾妥当,您尽管省心。” “如此甚好。”陈彦笑着点头道,旋即他便转身去牵马。 “这位兄台,请留一步!” 陈彦刚刚拿住马缰,正要交到那店小二的手中,忽然背后传来一个年轻的声音,他慢慢转过身,三个模样轻浮的年轻人正站在他的身后。 陈彦打量了下这都穿着有着云鼎派标志的衣服的三个年轻人,中间那一个站得略要靠前,看来是他们的领头,陈彦对着那人淡淡道, “有事么?” 中间那一个人独自走了出来,陈彦看他生得面目俊朗白皙,想来应该是个世家公子,那么后面的两个应该是他的随从了。云鼎派自改制以来,除却藏剑峰一脉外,其余几脉都是广开大门,招收新弟子,如同撒网捞鱼一般。如此一来,门内弟子虽突然增加了不少,但是也有一些稂莠不齐之辈,一些个娇生惯养的世家子,怕忍受不了仙门修炼的苦累,竟然自家中带来仆从,好随时使唤。 白皙公子笑道:“在下何松,这是我的两个师弟,分别是周建、周成,敢问兄台称呼?” 陈彦遵着白皙公子何松的介绍,一一点头示意,他平淡回答道, “在下……谢无情!” “谢无情?”白皙公子疑惑的念着。 陈彦哈哈一笑,道:“我在家中,乃是排在‘无’字辈,爹娘为了不让我忘掉昔年对我家有恩的一位恩公恩情,是以又在末尾加了一‘情’字。” 何松长长的“哦”了一声,一副疑惑解开的样子,打着哈哈笑道, “原来无情兄这个名字还有这么一个来历,我刚才听无情兄的意思是明日要去走那剑阁道?” “正是!”陈彦点了点头。 “哎呀!”何松突然一拍大腿,吓了陈彦一跳,何松叹息道, “兄台你是有所不知啊,那剑阁栈道,艰险狭窄,常人走在上面,都要贴着山壁才能勉强通过,而你这……” 何松的眼光瞄向陈彦身后的劣马,似乎很惋惜一般。 “马匹是在上面走不过去的。” 99mk.cc。wap.99mk.cc 卷一 蜀道初行 第六十六章 结怨 “当真?” 何松斩钉截铁道:“句句属实啊,无情兄,你信不过我,你还信不过我这身云鼎弟子服么?我云鼎派威震四海,作为云鼎弟子,我会在这种生死攸关的桔梗眼上,与你说假?” 陈彦有些迟疑的点了点头,突然他一拳砸在手心上,痛惜道, “如此一来,可如何是好,不满你何兄,这匹马可是我全部的身家了,早知道这栈道上过不了马,我就不买这马了……” 何松安慰的拍了拍陈彦的肩膀,道:“无情兄不用心急,师父常常教导我们,要救苦济世,多做善事,以存功德,作为云鼎弟子,我们断然不会看着无情兄有困难而不帮的!” 何松不经意间给他那两个师弟投过去个眼神,然后他笑道, “不如这样办,无情兄,我出钱将你的马匹买了,让你安心上路,你看可好?” 话一说完,何松便觉得好像哪里有些不妥,但是一时半会儿,他也找不出来,看着陈彦没有异色的样子,像是在思考他的提议,他暗呼出一口气。 “这、这不好吧?怎么能让何兄你蒙受损失呢……”陈彦有些不好意思道。 “诶……”何松摆手打断陈彦的话,道,“不损失不损失,唔,你看这样行不,我以比市场低一些的价格收购你的马,转手我再以市场价卖掉,这样一来,你也能减少损失,我也可以小赚一笔,互不亏欠。” “行、倒是行……”陈彦沉吟一会儿,开口问道,“那你们打算出多少钱买我的马呢?” 见陈彦终于态度松动,何松不由暗喜,脸上浮现一丝笑意,他围着陈彦的马慢慢转了一圈,才道, “无情兄,我看你这马有些偏瘦,但马腿健实,想来脚力也是不错,当有中马之资,但这马腿之上,泥土快到马膝了,想来无情兄应该是一路奔波过来,急着入蜀去做事,马儿应当是极累,现下还没喂料吧,如此一来便只有中下之品。” 何松掐着手指,似乎在计算什么,他沉吟片刻,伸出三个指头道:“你看,三十两如何?” “三十两!”一声马啸响起,陈彦的身子不由的往后面推了一下,原来是他那匹“烈马”从后面咬住了他的衣摆,马首摇晃不止,连带着马脖子上的鬃毛乱舞,像是极为抗议的样子。 何松以为陈彦嫌价格低了,连忙补道:“三十五两,三十五两,你看怎么样,无情兄,你这马还没刷洗喂食呢!” “三十五两!”陈彦又向后退了一下,愤怒而沉重的鼻息声从他身后传来。 “再、再多加二两怎么样?”何松全然没有了世家子的潇洒模样,苦着脸道。 “三十七两……”陈彦露出一副意动的样子。 “放你娘的狗屁!” 一个老头的声音突然响起,陈彦和何松一起像声音来源处看去,只见一个眉飞怒发的老头子正向他们走来。 何松暗暗给他两个师弟个眼神,那周建、周成便会意走上前去,欲挡住那老头,哪知那老头激动无比,竟一下冲破了两个年轻后生的阻挡,来到陈彦他们面前。 老头指着何松骂道:“三十七两银子就想坑骗别人小兄弟值七十两的马,刷洗喂食能就要几十两银子?” 接着他又激动的对陈彦说道:“小兄弟,你别听他胡言乱语,剑阁栈道乃是三国时期,蜀汉丞相为了加强北方防务所建,上面别说走马,就是行军都没有没问题,而且自从云鼎派将此地划入云鼎地界过后,云鼎高人为了防止栈道意外坍塌,避免百姓失足落崖,特意遣弟子将三十里栈道修茸一新,且经年检查,一些极易毁坏之处,更是有仙法护持,你这马,放心大胆的往上面走!” 被人当场拆台,何松的脸上自然是极为羞愧,他对着老头呵斥道:“老头,你为何总是三番两次与我过不去,不知道我是云鼎派弟子吗!”说罢,他卷起袖子,就要去拿那老头。 哐当! 一把剑突然挡在何松面前,导致他一顿,接着冷冷的声音响起。 “作为云鼎派弟子,就是这幅德行吗?” 何松惊讶的看着陈彦,喃喃道:“无情兄,你这是……” “这马我不卖了,”陈彦收回拿剑的手,冷着脸道,“名门弟子,拿着云鼎派的名头欺压百姓,好大的威风!” 何松脸上忽然红成一片,他感觉像是被人羞辱了一般,他怒视着陈彦,道:“怎么,你是看不起我云鼎派还是怎的?” 陈彦呵的笑了一声,将剑抱在臂弯里,冷笑道:“倘若云鼎派就全是你这样的人的话,我谢无情还真是瞧不起云鼎派。” “好大的胆子!”何松大喝一声,他那两个师弟立马就围了过来,将陈彦他们围在中间,虎视眈眈,何松怒道,“敢欺辱我云鼎派的名头,今日我就要叫你好看!” 陈彦扫了一眼三人,被三个人团团围着,他的气势不减反升,淡淡道, “怎么,买卖不成,就要找事?” 锵! 陈彦手指拨动着怀中长剑,突然长剑被他拨出几分,发出一声清脆的声音后,又快速的落回剑鞘里。 三人皆被这一声突然的剑鸣,吓得不由眼睛微微眨了一下,周建与周成看着何松,希望他能给一个主意。 “你……” 陈彦迎着何松狠厉的眼光而上,丝毫不示弱,何松指着陈彦的手,挥动了几下,悻悻的收回,他做出一个凶横的脸色,丢下一句话,一挥手,带着他的两个师弟愤然离去。 “你给我等着,咱们走着瞧!” 待得何松三人走远,陈彦才笑着对老头一拜,笑道:“多谢老丈好言告知了。” 那老头摆手笑道:“哪里哪里,我就是看不惯那三个臭小子的泼皮而已,好好的云鼎弟子不做,非要行这种不义之事,败坏云鼎派的名声。” 陈彦呵呵一笑,将马缰交给一旁的小二,然后对着老头邀请道, “不知老丈可否赏个脸面,与小子喝杯酒如何?” “那怎么好使得?” ----- 翌日。 待到旭日东升过后,陈彦才缓缓从修炼中醒来,他轻轻推开窗户,呼吸了一口清新冰凉的空气,精神一震,然后又开始一条的旅程。 陈彦心情大好的笑着牵马走在街上,客栈掌柜还是很实诚的,店钱划算不说,连他的马也给打理的干干净净的,陈彦特意摸了摸马肚子,圆滚滚的,证明客栈掌柜确实是没减料。 昨日之事,其实不用那个姓郑的老者来提醒,他也是知晓其中真假的,单凭这马匹价格上,那何松就欺不了陈彦。之所以跟他们周旋这么久,不过是陈彦同为云鼎弟子,看着同门如此行径,忍不住捉弄一番罢了。 卖马那肯定是不可能的,他这匹马虽然算不得很好,但好歹是个代步工具,卖了马他找什么代步去?况且这几日来与这倔马朝夕相处,虽然每天都要着实被这死马气上好几回,但是不到万不得已,陈彦还真不想把这马给卖了。 突然,陈彦觉得自己有些贱了,被马虐了久了,居然还舍不得这马了。 陈彦轻轻摸着马头,笑道:“要是昨天把你卖了啊,老子今天就一身轻松上路,那该多好,也不用受你这死马的气不是?” 马儿晃动脑袋打了一个响鼻,表示不满。 陈彦一脸惊讶,呵呵笑道:“哟呵,小爷将就你惯了,你还给老子长脾气了不是?” 马儿突然停下,撇着马头任凭陈彦怎么拉扯都不走了,陈彦无奈长叹一声,道, “三十七两就想买老子花七十两买来的马,你当我的马的捡来的啊,这中间亏掉的三十来两,那得住多少回客栈上房,还有喂多少次上好马料了啊。” 马蹄抬动,不用陈彦牵扯,马儿也自己往前走了。 要上剑阁栈道,很简单,跟着谷底一路走到底,就是剑阁栈道的入口了。 陈彦悠悠的牵着马走着,左右两边的房屋越来越少,到最后就只剩下两旁浓密的树林,慢慢的,一块大石碑出现在路边。 陈彦一看,石碑上剑气凌然的书写了两个斗大的字----剑阁! 他抬起头看向石碑后面,宽敞的栈道阶梯出现在他眼前,陈彦深深吸了一口气,目光随着石梯往上爬,直到石梯消失在清晨白茫茫的雾气中。 突然,他有些不自主的颤抖,面对三十里之长的绝壁栈道,陈彦既有些害怕,又有些激动。他到底还是有些恐高的,这是他不由害怕的主要原因,同样他激动于他将用这三十里的绝壁之行来真正开启他的历练之旅。 栈道入云,云下的少年已经看到,云上的他看不到,也不知晓是个什么模样,前路就像这栈道一样,三十里绝壁之路在云雾笼罩下露出陈彦能看见的冰山一角,便是让他仰望的存在。 陈彦仰头向天,看见四周高山如剑戟森严,怒指苍天,陈彦就像一只井底之蛙,高耸的山峰如同一个个披甲卫士,他们共同俯视着这个普通的少年郎,像是在藐视他的渺小之极,给陈彦以无比沉重压抑的感觉。 “呼!” 陈彦又深深吸了一口冷气,快速吐出,毅然决然的踏上了第一个台阶。 99mk.cc。wap.99mk.cc 卷一 蜀道初行 第六十七章 嗜血 高处不胜寒。 沿着石阶上行,不由自主的战栗感就越加明显,陈彦略微紧了紧衣裳,一脚踏入云雾中。 突然间,陈彦如同走进了一个白茫茫的世界,他目所能及的只有周围几步之间的距离,他回头看了看下面,来路已不可见,马儿不安的打着鼻息,陈彦面上浮现一点异色,接着他环顾了四周,入眼可见的,就只有飘渺不定的云雾。 一人一马就好像站在一个上不接天、下不接地的石阶上,万籁俱静,仿佛这天地间就只剩下这一人一马,莫名的孤独感如若蚂蚁,慢慢爬上心头,将心一点点掏的空荡荡的。 没有过多的作停留,陈彦继续拉着马前行,他隐隐有些一些感悟,明白了人终究是一种群居动物,在一个看不到同类的世界里,即使有别的生灵,人也是会感觉孤单的。 也许对着天地间的万物都是一样,只有同类在身边,才是觉得最安全的,不孤单的。 石阶不长,约在梦幻的云雾中穿行了一刻钟,前面的云雾突然透出一下金黄色的暖意来,陈彦看着那若有若无的阳光,心中不由高兴,连带周围依然清冷缥缈的云雾,他也感觉温度比先前要暖和了一些。 又上了一个台阶,前方路徒然变得平坦起来,陈彦两步并作一步,率先登了上去,然后他转过身来帮助后面的马儿。在平地上健步如飞的马,对于这种爬坡上坎,无疑的无比辛苦的,一路上陈彦都紧紧的抓紧了马缰,就是怕马适应不了这种坡度极为陡峭的石梯。 他努力拉直了马缰,将马往上拉,而马好像也极为不喜欢石梯上的感觉,强健的后腿奋力一蹬,如同山羊跳一般,马儿轻轻跃起,落在栈道上,陈彦似乎有些累一般,伸手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就势靠在凹凸不平的山壁上,仿佛经历一场大战一般喘息着。 过了一会儿,他重新站起身子,牵上马,拨开云雾,于是三十里剑阁栈道慢慢出现在他脚下。 ----- 和煦的阳光温柔的撒在陈彦的脸上,但他脸上却不是高兴逾越的表情。陈彦停下脚步,后面的马儿也应声而停。 陈彦有些阴沉的看着前路上三个不速之客,手指暗暗摸上了剑柄。 “哟,无情兄,这是要入蜀去?”正懒洋洋的晒太阳的三人,何松率先发现了到来的陈彦,明知故问道。 陈彦心中暗暗翻了一个白眼儿,却是笑道:“是啊,今天天气不错!” 两人好像熟人见面一般的招呼话,竟让率先发话的何松不知如何接下去,一时间不禁有些尴尬之态,何松脸色一横,徒生一股煞气,直接切入正题,冷冷道, “你应该知道今天我们三个在这里的原因吧?” 陈彦嗤了一下,有些懒洋洋道:“知道,不就是想打架么。” 何松仿佛就此占了陈彦上风一般,脸色狠厉道:“知道就好,小子,给你一个忠告,乖乖的将你的马卖给我们,然后再给我们师兄弟三个诚恳的道个歉,我们就饶了你,不然……” 何松冷哼一声,他那两个五大三粗的师弟忽然站起来,做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 “我们师兄弟三个就给你松松皮肉,另外这栈道狭窄,到时候,我这两位师弟手脚不知轻重,出了什么意外,可别怪我们没提前告诉你!” 陈彦顺着他话中意思,一副有些害怕的样子,看了看栈道外面,然后他似乎有些心有余悸的模样收回目光,微微缩了缩脑袋。 何松看着陈彦的反应,正要有些得意,哪知陈彦却是径直取下了背在背上的长剑,拿在左手中,淡淡道, “多谢提醒,待会儿,我会手下留情,注意一点的!” “好狂妄的小子……”何松的两个师弟不由同时怒道,摩拳擦掌,怒目圆睁,好像恨不得立刻就上来把陈彦教训一番一样。 然而,何松却镇定的挥起左手,将两个愤怒的师弟拦下,他有些好笑道:“无情兄,话说大了,可是会闪着舌头的。” “是吗?我向来如此说话,但是从来没有闪过舌头!” 锵! 何松三人猛地一惊,神色突然变得紧张起来,但是看着陈彦抽出来的却一把锈迹斑斑的破剑,肃穆的神情徒然松弛,甚至还带了些嘲笑的脸色。 “我还以为你有什么本事呢,原来就这么一把破剑,小子,你莫不是以为拿着这么一把破剑,就能打赢我们三个?” “剑是破烂了点,但是唔觉得吧……对付你们三个货色绰绰有余了!” 突然间,陈彦猛的一冲,眨眼便冲到了何松面前,剑柄在何松胸上一撞,顿时何松便一脸苦涩,接着陈彦一把抓住何松胸前的衣襟,猛地一拉,修炼之人,体魄早已异于常人,还未反应过来的何松被陈彦一把拉起,往栈道外扔去。 “何师兄!” “公子!” 周建和周成大惊,莫看栈道外云雾袅绕,如若平地,实际上这处栈道已经离地极高,倘若是何松就这样被摔下去,那是定然没有活命的希望的。 “我没事!” 栈道外传来何松惊魂未定的声音,周建、周成连忙去看,只见何松此刻正双手抓在栈道的护栏上,吊在悬崖边,看他神态坚持得颇为辛苦,想来是世家公子,娇生惯养惯了,还没遇到这样的力气活儿。 “看什么看,两个废物,本公子还坚持得住,快给本公子,把那个谢无情给揍了!”何松恼怒的看着惊魂未定的周家兄弟二人,怒骂道。 两人一齐应了一声,转身来正准备对付突然暴起伤人的陈彦,然而两人却齐齐里愣住,只见陈彦手中正有一个巨大的火球熊熊燃烧。 两人同时喉咙一阵蠕动,暗暗吞了口口水,惊道,“公子,他会仙术!” 栈道狭窄,可没有躲闪的空间,就算陈彦闭着眼睛扔,至少也能砸中一个。周建。周成畏惧的看着陈彦手中的火球,脚下慢慢像后挪动着,仿佛只要跟陈彦保持远一点的距离,他们就能多一分活命的希望。 而陈彦脸上却闪过一丝狠色,仿佛心中的某种禁锢被解开一般,让他觉得无比自由,一瞬间他脑中充满了周建、周成两人被烈火烧身的惨烈场景,而这种场景居然让他有一种热血的快感,一种看着自己万分憎恨之人终于罪有应得的痛快感觉。 嗜血! 也许用这个词来形容现在的陈彦一点也不为过,他手指微动,火球便慢慢上浮,最后悬停在他的头顶,就像一条眼镜蛇冷冷凝视着两个惊慌的人类,伺机进攻。 “不……” 周家兄弟二人有些绝望的摇了摇头,哭丧的神情,似乎在祈求陈彦将这个仙术散去。 然而陈彦的目光却愈来愈冷,他控制着火球,他心中狂热的悸动,那虚幻的场面让他沉浸,异常痛快。 陈彦手指动了动,头顶火球也跟着移动,在空中划过一道火线。 “不!” 周家两兄弟吓得满脸大汗的瘫坐在地上,本能的拿手遮住了自己的头,然而火球却没有如期而至,二人有些不可自信的摸了摸面颊,突然的紧张,让他们冷汗直流,因此面颊是冰凉的。 二人有些呆滞的眼光慢慢看向陈彦,只见火球确实是飞出来一段距离,但此刻却是浮浮沉沉的悬停在空中,而操控它的陈彦却面无表情的站着。 冥冥之中,似乎有什么影响着陈彦,让他脑中狂热的想法有那么一瞬间的清明,正是这一瞬间的清明,将陈彦扔出的火球生生拉回。 似乎有一个声音在问,为何要杀他们?他们跟自己有什么关系?他们姓什么?他们为什么要叫这个姓?…… 一连串的疑问出现在陈彦脑中,让他无从解答。 然而似乎又有另一个声音在狂喊,杀了他们,你还怕什么?这已经不是前世那个世界了,杀了他们,你不会被法律追究,你也不会引来公安警察!你有力量了,杀了他们,他们就是一帮不学无术的杂种,不配当云鼎派的弟子! 看着陈彦似乎在犹豫,兄弟二人仿佛看到了希望,连忙爬起,正想要跟陈彦求饶,没想到他们这个动作似乎刺激到了正在两极徘徊的陈彦。 陈彦突然眼睛睁大,手一挥,半路停下的火球突然急射而出! “住手!” 就在火球出手的那一刻,陈彦突然感觉浑身一冷,心中突然升起一丝后悔。 这时,天上突然传来一声清越的大吼,陈彦身子一震,控制火球的手不由颤抖了一下,本来要打中周家兄弟二人的火球,轨迹微微偏了一下,火球擦着站在外侧的周建的耳边飞了过去,轰的一声打在木头栏杆上。 火焰的爆裂声传来,被打中那一截栏杆燃起熊熊火焰。 这是天上降下一道淡蓝光芒,一个衣着白衣,左胸上绣了一只云纹古鼎、身材修长的俊朗修士飘落在栈道上。 “大师兄!?” 99mk.cc。wap.99mk.cc 卷一 蜀道初行 第六十八章 劝说 “大师兄!?” 惊魂未定的周建和周成两人看着站在中间的气度不凡的修士,有些惊异的喊道。他们兄弟二人也只是今年才投入云鼎派门下,就连那个世家子何松也是一样。他们只是被预选的“云子”,意思就还是没正式成为云鼎派的弟子。云鼎派下发了一本基本的修炼法门,让他们修炼,然后择优录入门中。 大师兄这三个字对于剑山这种弟子繁多的云鼎支脉来说,就是正式的云鼎弟子一年也不会有机会说出一次的,更何况他们这些还在剑门殿里苦苦修行,等着云鼎仙长来挑拣的“云子”。 然而,每年招收“云子”后,都要由大师兄亲自训话鼓励一番。周建、周成两人虽然看似生得五大三粗,鲁莽得很,但他们却是出生百姓家庭的苦孩子,在没有被选为“云子”之前,实打实的在俗世中摸爬滚打,自小就练就一副玲珑心肠。 那一日,他二人虽然只是远远的看了一眼殿上为新“云子”训话的大师兄孙泰阳,渴望通过修炼来改变自己卑微命运的兄弟二人,大师兄的气度不凡自然被他们牢牢记在了心中,并引以为榜样,只是自那次以后,又是过去了几个月,时光的流淌,让他们对孙泰阳的模样也有些模糊了,因此他们才有些不确定。 “你们过来!” 孙泰阳对着他们招了招手,由是兄弟二人便老老实实的低着头走到了孙泰阳旁边,也许是畏惧陈彦,他们又有意无意的与陈彦离了远一点。 待周家兄弟二人走了过来,孙泰阳一挥袖子,登时一道水流飞出,落到那正吐着火舌的木栏杆上,登时“兹兹”的声音响起,片刻之后,火焰尽数被水流浇灭,留下烧得不成样子的栏杆冒着丝丝呛人的白烟。 “你们……” “大师兄……” 做完这一切,孙泰阳正要说话,然而周家兄弟却率先开口喊道,似乎急着说什么,但他们好像意识到了什么,又住口不语,两人扭捏的抓着衣服边角,一副生怕孙泰阳责骂的样子。 看二人有话要说的样子,孙泰阳沉声道:“有什么事,你们快说。” “何、何松师兄还、还在下面吊着呢……” 二人扭捏一阵,最后周建站出来小心翼翼的道。 “什么!” 孙泰阳忙走到栈道一看,果然见到何松正吊在悬崖上,一张俊秀的脸涨成了猪肝色,他抓着栏杆的双手,骨节都有些发白,手指间断的抬起,看起来要坚持不住的样子。 孙泰阳冷哼一声,对着周家两兄弟责道:“你们两个快把他弄上来!” “是是是……” 兄弟二人连忙唯唯诺诺的答应,孙泰阳让开位置,周家兄弟连忙走到栈道边,两人手忙脚乱的一阵拉扯,才把快要脱力掉下悬崖的何松救了起来。 砰! 三人一起倒在地上,周家兄弟只躺了一会儿,好像又想起什么,连忙爬起,整理衣裳,恭恭敬敬的站好。而在悬崖上吊了半天的何松却一副劳累之极的样子,躺在地上,翻来翻去,还不断呻吟着。看来他是真的没有经历这样的生死阵仗,又体质孱弱,吊了这么半天,脱力不说,被吓得也不轻。 孙泰阳静静看着地上如同濒死之人的何松,脸色平静,周家兄弟看了却暗叫不好,连忙假装咳嗽了几声,但是那何松根本没有反应,周建脸色一狠心,提着脚踢了踢何松,没想何松不但没起来,反而呻吟得更加大声,在地上撒泼起来。 “好了好了,不用了,就让他躺着罢。”孙泰阳有些皱眉的看着地上的何松。 接着他看向周家兄弟和陈彦三人,问道:“你们谁来跟我说说这是怎么一会事?为何在如此危险的栈道上动武,不知道在这上面动武,一不注意就会出人命的吗?”说罢,他眼光看了一眼地上的何松。 周家兄弟嘴角动了动,讪讪的笑一下,却是没有开口。这件事情,他们是不好说的,倘他们栽赃嫁祸给陈彦,但陈彦现在就在现场,倘若他们乱说一通,陈彦必定会反驳,而孙泰阳素来光明磊落,必定会生出疑心,到时候若是知道他们污蔑陈彦,盛怒之下,更不利于他们的处境,说不定连“云子”的身份也会被剔除,要知道云鼎派虽然广开山门招收弟子,但同样其中规矩也很严格,像他们做的这个事情,就可以以此为由将他们踢出剑门殿。 “这个事情,可否让我来说?” 正当周家兄弟想不到办法之际,陈彦的声音突然在他们身后响起。 孙泰阳闻声看向站在周家兄弟身后的陈彦,只见陈彦一脸淡定,毫无心虚的样子,孙泰阳点了点头道:“那好,就你来说。” 陈彦走上前,忽然转身遥指他那匹马,道:“这件事还要从我马说起……” 周家兄弟猛然一抬头,一副恐惧的模样,心想陈彦肯定是要恶人先告状了。然而随着陈彦的娓娓道来,兄弟二人提着的心又放了一些下去。 原来陈彦只是老老实实地说了事情的起因、经过、结果,所有描述都原原本本,并没有刻意抹黑他们的意思,中间一些地方还分析一些问题,比如作为云鼎弟子不好好修炼,为什么做出靠倒卖马匹来赚取银两的事情。是云鼎派做了些让弟子不得不分心去赚取财物,不能安心修炼的事,还是本来就是弟子不安心修炼,与云鼎派无关。 孙泰阳安静的听着陈彦说着,特别是听道陈彦对“买马”一事的深层分析,他竟然生出一丝欣赏之色。 事情并不是个什么大事情,以陈彦的口才,一会儿便条理清晰的讲诉完毕,孙泰阳沉着脸问周家兄弟二人道, “他所说之言,可否有一处说假?” 周家兄弟二人默默对望一眼,连忙点头道:“是这样的,就是这样的,一点不假。” 孙泰阳看着唯唯诺诺的周家兄弟二人,微微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开口大声斥责道, “混账东西,竟然做出这等偷鸡摸狗的事情,我看你们三个是看不起了‘云子’这个身份了罢,不是云鼎弟子,还竟然敢冒充云鼎正式弟子欺压百姓,须知,我云鼎自创建以来,与周边百姓和睦相处,视百姓为衣食父母般尊重,你们倒好,假借云鼎弟子的名头来威压百姓,败坏我云鼎名望,实在可恶!” “你们三个回去收拾东西,即刻给我哪里来滚回哪里去!以后,云鼎派永不录用!” “大师兄!” 周家兄弟二人连忙扑通一声跪在栈道上,就连一直装死的何松也连忙翻身起来,一同跪着,三人向着孙泰阳苦苦哀求道, “求大师兄网开一面呐,我们也是没有办法,云鼎派规定不让我们带财物进入剑门殿助益修行,一切所用,都得靠自己双手赚取。一年之内突破练气镜,这又要修炼,又要过活吃饭,我等自知资质普通,要做到此事太过艰难,情急之下才想出这个招儿的啊,求大师兄念在我们是初犯的份儿上,网开一面,我们下次再也不敢了。” “对对对,再也不敢了!” “求大师兄不要将我们提出剑门殿啊!” 三人痛哭流涕地跪在地上,身体几乎完全贴在地上,不停的拿头撞击着栈道地面,就连世家子何松也磕头磕得极为卖力,在这种荣誉攸关的节骨眼儿,他也顾不上世家公子的脸面,只求能换取孙泰阳一丝恻隐之心,不多时,纵使栈道地面是木板铺就,较为柔软,三人面前还是各自渐渐出现一一滩淡淡的血迹。 孙泰阳冷笑道:“现在求我又有何用,早前做恶事的时候,可曾想过这样的后果,可曾顾及过我云鼎派的声誉,汝等都不以云鼎派为本,为其思虑,反而想借云鼎派来帮自己达成利益,这样的人,吃里扒外,我云鼎派要来何用!” 听到孙泰阳如此决绝的宣判,三人更加绝望,头磕得跟小鸡嘬米一样,孙泰阳冷哼一声,转过身去,不去看着三人的可怜模样。 “这位师兄,可否听我一言?” 孙泰阳突然转过身来,有些意外的看着正施施然走过来的陈彦,道, “你要说什么?” 陈彦看着三人面前渐浓的血迹,眼中闪过一丝不忍之色,开口道:“你们别磕头了,作为名门弟子,还这样哭哭啼啼的跪地求饶,成何体统,要想成为云鼎弟子,除了天、地、亲、师这几者外,你们谁也不能跪!别他妈给云鼎派丢脸!都给我起来,我为你们说话。” 三人听了,一齐愣了一下,但陈彦的话仿佛有魔力一般,竟让他们停下了疯狂的磕头,一个个爬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灰尘,老老实实的站在陈彦身后。 孙泰阳深深的看了一眼陈彦,陈彦淡淡的笑了笑,开口道,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事非过三者,皆可在容忍范围之内。” 99mk.cc。wap.99mk.cc 卷一 蜀道初行 第六十九章 商量 云鼎派,浮云峰。 拨开虚无缥缈的淡淡云雾,迎面而来的是一种让人打心里敬畏的恢宏,皑皑云海之上,是一座仙意盎然的宫殿,几只仙禽振翅飞起,阳光下,这座世间极致的宫殿,安静而祥和,袅袅梵音从宫殿中传出,使人闻之,似乎刹那间心中所以的不平都被荡涤一清,清爽无比。 雕梁画栋,飞阁流丹,石桥流水,不知年岁的古木已久青葱如斯,忽闻阵阵风雷之声,数十个衣袂偏偏的年轻弟子正在一处广场上练剑演武,有年长之人拿着荆条在这些站得整整齐齐的弟子中来回巡视,偶尔停下,或手把手,或拿着荆条敲打一下,帮着这群未来的云鼎栋梁修正姿势。 沿着白石铺就的大道,一路前行,地势突然增高,一个更加巨大的广场却是空无一人,上面整整齐齐呈九宫之势摆放了九只古朴的大鼎,这些鼎并不完全相同,有的圆润而三足双耳;有的却是四方四正,四足双耳;有的却是呈长方形。这些鼎上的鼎纹也不尽相同,有的狰狞凶悍的夔纹,也有高贵典雅的凤纹,也有中正大气的龙纹,还有充满杀伐之气的虎纹,又或是缥缈无定的云纹,九只鼎,每只鼎模样不同,鼎纹也不同。 鼎阵后面是雄伟的大殿,乃是当今云鼎派最重要所在,云浮殿。 世上有两处地方是需要人们抬头仰望的存在。一处是神出鬼没,不知是预示着乱世,还是给乱世带来希望的世外仙城“云上城”。一处便是位于渝州之巅的“云鼎仙宫”,这是一座绝对代表着正义和安定的所在,神州浩土/共同的精神依靠。 然而,一直都是平静祥和、出尘避世的云鼎仙宫,今日却似乎笼罩了一层淡淡的黑云,让每一个都感觉好像又那么一点不对,但又说不出个具体所以来,只觉得有一些淡淡压抑。 五脉山主共聚一堂,这在云鼎派是少有的事情。 云浮殿中,仿佛刚刚经过了一场争吵,大殿中气氛有些沉静压抑,这些云鼎派的最高决策者各自静静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脸色都谈不上太好。 满头银发,容颜却不见衰老之态的云鼎掌教玄真子似乎叹息了一声,道:“事情就是这个样子,数年前,南疆蚩尤神殿轰然出世,本座一直派弟子暗中监视,直到最近,居然发现有西域荒火宫的人秘密潜入南疆,不知是做何事……” 玄真子话还未说完,一个个冷冷的声音响起,却是紫荆山主巴天石冷笑道, “还能有何事,想必又是去勾结那些隐藏在十万大山中的苗巫部落,意图谋取不轨之事,师兄你难道忘了五百年的事情?” 此话一出,大殿中的气氛更加凝重几分,五百年前,十万苗巫围攻云鼎派,地处南面的藏剑峰自然是首当其冲,经过一场旷日持久的惨烈大战,残余苗巫仓皇逃去,然而以一派之力独抗十万苗巫的云鼎派亦是元气大伤。 而经过事后调查,有种种迹象表明,一向习惯于深居苗巫是受了荒火魔宫教众的煽动,才会愤怒的走出深山,踏上一条“复仇”之路的。 五百年来,在那场大战中两半俱伤的双方,南疆苗巫貌似从此一蹶不振,再没有传出任何消息,仿佛就此从天地间消失了一般,直到两年前蚩尤神殿的横空出世,才时有时无的看到一些苗巫的身影。而云鼎派也因为那一场大战,从此跌下正道之首的位置,纵横剑派、浩然书院和白马寺悄然崛起,天下正道而成四足鼎立之势。 而藏剑峰在那一战中却是遭受了比云鼎派更大的创伤,从此沉寂,也难怪巴天石一听到苗巫就如此激动了。 玄真子凝眉沉吟了一会儿,沉声道:“唔,也有这个可能,但是蚩尤是上古大神,南疆之祖,传说他所留下的蚩尤神殿具有着神秘莫测的力量,里面不但供奉着蚩尤的传承,相传护卫蚩尤神殿的八十一个青铜巨人,更是个个实力莫测,上古之时,蚩尤与黄帝大战,这八十一个青铜巨人冲锋陷阵,黄帝军中无人能抗,直到蚩尤被斩首后,这些铜人也神秘消失,后来才传出消息,原来蚩尤自知不敌得了仙人相助的黄帝,事先就将命铜人带着他的传承暗中返回了南疆。” 玄真子停顿了一下后,轻轻叹了一口气,有些忧虑道:“倘若真如古籍记载的那样,南疆还存在一座放有蚩尤传承的神殿,以及八十一个实力强大的青铜巨人,那荒火宫应当是冲着这个去的。诸位以为如何?” “掌教师兄。” 玄真子遁声望去,说话的却是剑山山主孙贤海,只见他抱着双手,一副有话要说,玄真子伸手示意道:“孙师弟请讲!” 孙贤海微微点了下头,沉吟了片刻,开口道:“据我所知,南疆之人向来排外,更别说作为南疆部落中地位最崇高的苗巫,苗巫素来固执,对于祖物,他们是决不允许别人染指的,虽然五百年来,苗巫销声匿迹,但也保不定暗中就隐藏了一些苗巫大能之人,而且南疆一向展示在世人面前的面目都是模模糊糊,更有一说,有一种莫名之力护佑着南疆,因此荒火宫要觊觎南疆的至宝,怕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到手的。” “唔,师弟此言有理,”玄真子抚着长须,低声沉思了一会儿,又道,“但这些终究是虚幻,寄托于南疆有那个实力护住祖物,对我们云鼎派来说还是太过不切实际,荒火宫这番动作,必不是善举,我们应该多加防范才是,各支脉传令下去,时刻注意南疆动向,必要时,可行雷霆手段,将其扼杀于摇篮之中,断不可叫五百年前之事重蹈覆辙!” 话语间,玄真子已带了点点冷意,看来五百年前那一战给云鼎派造成的沉重伤害,也是让他对苗巫没有多少好感的,说到最后,他有意无意的看了巴天石一眼。 藏剑峰地处南面,正是靠近南疆,然而弟子又是五脉之中最少的,是以玄真子这话说来,无形之中巴天石的担子是最重的。 “天石啊,我知道你藏剑峰人少不顶事儿,要不我青城山调几百弟子过来供你驱使?”青城山山主柳十剑哈哈笑道。 此话一出,一时间,殿内所有人脸色都不太好,如此明显的嘲讽之意,是个人都听得出来。 “不用了!”巴天石面无表情的拱手应了一声,接着淡淡说道,“我藏剑峰弟子虽少,但好在可堪驱策之用,就不闹柳师兄费心了。” 云鼎派自玄真子改制以来,广开山门,各脉弟子徒然猛增,不说主峰浮云峰,青城山与剑山两脉,门下弟子就不少于千人,就连娥眉山也有数百弟子之多,唯独紫荆一脉谨守祖制,乃至人丁稀少,一直为门中笑柄,而且五百年来,藏剑峰一直沉寂无名,多少让其余支脉生出一些优越感。 “是的呢,巴山主可谓是教徒有方,一门八个弟子,四个金丹境,三个灵海境,可是我们这些人都比不上的,传言近年来,巴山主又新收了一个徒弟,不知现在修为几何?” 一个温柔的女声响起,众人的目光都不由随着声音落在了这个大殿里唯一一个女修身上,只见她宛如一朵娇艳的玫瑰,却又给人一种冰冷的感觉,一身白色道袍非但没有丝毫损毁她的美丽形象,反而更有几分出尘之美,仿佛天外仙子,月宫嫦娥。 此刻她明明是笑着说话,但却丝毫没给人一点赞扬的意思。 “你……” 巴天石神色一紧,双手不由抓紧了下,旋即他又好像记起什么,脸色慢慢缓和下去,最后没有回答龙仕兰的话。 “好了,好了,”掌教玄真子连忙圆场笑道,“自改制以来,各脉都涌现出了一批年轻后进,这是好现象嘛,是我云鼎之福音啊,至于杰出弟子,各脉都有,你们仗着人多还羡慕天石师弟一门四金丹,那我这个做掌教师兄的可不乐意了啊,我是要站在天石师弟这边的,哈哈哈哈。” “掌教师兄言重了!” 众人一齐敬道。 玄真子微微点了点头,和颜悦色道,“好了,今天就到这里罢,你们回去,要严加小心,注意荒火宫动向。” 众人齐齐应了一声,旋即就各自向掌教玄真子告辞,待到巴天石起身的时候,玄真子突然对着他使了个眼色。 “天石师弟,你多留一会儿再走。” 正准备离开的巴天石一愣,接着又变得释然,刚刚站起的身子有重新坐了回去。 “不知掌教师兄留我有何事?”巴天石面带疑惑,问道。 玄真子等了一会儿,众人都走干净了,大殿里只剩下他与巴天石二人,他又像外面看了一眼,确认人都走远了,然后他慢慢站起来,放下掌教的架子,走到巴天石旁边坐下,用一种打商量的语气问道。 “我给你藏剑峰调个人过来,怎么样?” 99mk.cc。wap.99mk.cc 卷一 蜀道初行 第七十章 剑名 孙贤海走出云浮殿后,正要踏上返程,忽然他眼光不由一动,眼角的余光里,有个熟悉的修长身影好似等候了多时,他浮起一脸慈祥笑意,慢慢转过身,朝着那人慢慢走去。 “你怎么到这里来了?”孙贤海看着自己的儿子,和颜悦色道。 孙泰阳施施然道:“有件事情要给你说说。” 孙贤海微微点头,然后拉着孙泰阳道:“那回去说,这里是不宜说话。” “就在这里说罢!” 孙泰阳摇了摇头,孙贤海有了几分怒色,却又快速缓和了下去,他的脸色慢慢变得有一些凝重,孙泰阳的变现,让他认识到事情可能有些严重。 “什么事,你说罢,不过小声一些,掌教在里面。” 孙泰阳会意的点了点头,于是把栈道上发生的事情简略的讲了出来。 “哈,”孙贤海笑了一声,有些好笑的看着孙贤海笑道,“就这点小事,你也非要跟我在这云浮殿说,我说你小子,尽拿你爹寻开心呢?” “爹,这已经不是一件小事这么简单了,这是新晋的‘云子’中普遍存在的一个情况了,现在绝大部分的‘云子’对云鼎派根本就没有多少归属感,拿着云鼎派的名头做事的数不胜数,这样下去,非我云鼎之福,而是我云鼎之祸啊。”孙泰阳一本正经道。 “嘶……”孙贤海一手插在腰杆上,一只手搭在孙泰阳的肩膀,有些惊奇的打量着他,奇道,“这些话可不像你能说出来的呀。” 孙泰阳老实回答道:“是谢无情跟我说的。” “谢无情?” 孙泰阳解释道:“就是那个被我剑门殿下三个‘云子’拦在栈道上的人,他自称是无师无门的散修,此人相当正直,即使分明是我云鼎派不对,他也没有恶人先告状的意思,反而是还替那三个犯错的‘云子’开脱,而最后我没有将那三个‘云子’剔除出门,也是听了他的好话。” “哦?”孙贤海挑了一下眉毛,升起一丝好奇之意,他到想听听,那个叫谢无情的是如何说的,竟能让素来不讲情面的孙泰阳也改变决定。 “他说了什么?” 孙泰阳想了想,用着陈彦的原话回答父亲道:“他说: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事非过三者,皆可在容忍范围之内。虽说勿以恶小而为之,勿以善小而不为,但同样勿以恶小而不可改,勿以善小而可扬之,给人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往往比表扬他做了善事,对这个人的影响更大。云鼎派堂堂一天下大派,倘然因为一个小错事就将人定义死了,这样以偏概全,不但不能彰显一个大派的气度,更不利于门下弟子对门派产生归属感,弟子对师门没有归属感,自然就不会时刻想着师门的好,那么即使这个门派再强大,也只是金玉其外罢了,靠重典来约束人,自古以来就不是长久的方法。” “好!”听完孙泰阳的讲述,孙贤海不由拍手赞道。 笑过之后,他不由有些遗憾之色道:“这样的人,不是我云鼎弟子,真是太可惜了,等等,你说他不是散修嘛,还无师无门,他人现在何处?” “事情完了之后,我罚那三个云子修葺损坏的栈道,而那谢无情,已经沿着栈道入蜀去了,他说蜀中多奇事,他要去见识一番。”孙泰阳双手一摊道。 孙贤海连山闪过一丝失望之色,像是在为错过了陈彦而惋惜,多想无益,他只好自我安慰道:“以后再遇到这个年轻人,一定要问问他是否愿意来我云鼎派,这个年轻人不简单啊,我云鼎派要重归正道之首的地位,正需要很多这样的年轻人!” 说罢,他又以鼓励关爱的目光看着孙泰阳,激励道:“你也要多加用心,还有东君,以后,这朗朗乾坤都是你们年轻人的纵横驰骋的所在。” 孙泰阳嘀咕道:“吴东君那小子,没天就忙自己的事情,底下师弟师妹全然不管,可都我在用心呢,我哪有那么多时间!” “好啦好啦,”孙贤海安慰的拍了拍儿子的后背,笑骂道,“东君那小子,二师兄当得也太不是样子了,回去我好好教训他!” 孙泰阳唔了一声,他不是三岁小孩了,心智早已成熟,一番小小的抱怨,已经将他的怨气驱散一空,让他多日来疲累的心情为之一轻,忽然他似又想起一事,提了一句道。 “爹,其实我觉得那个谢无情有些古怪。” 孙贤海笑问道:“一个练气镜的小修士能什么古怪?” “我总觉得他身上的气息有些熟悉……”孙泰阳若有所思道。 “嗯?说说。” 孙泰阳想了半天,始终想不到一个合适的东西来形容那种气息,他眉头深深皱起,眼光游离,想从周围抓到什么灵感一样,蓦然,他看到了广场上九只形态各异的古朴大鼎,这些大鼎与云鼎派同岁,记录着云鼎派的千年风霜,实乃云鼎派最重要的底蕴之一。 等等! 底蕴! 孙泰阳恍然大悟,突然说道。 “就像我们云鼎派的‘太玄真一道’一样!” ----- 剑阁栈道。 经过了小小的一番波折后,陈彦重新启程,他牵着马小心的在栈道上走着。 咚!咚!咚! 栈道上空洞的脚步声传来,让人听了,心中也不免有些心虚之感,虽然脚是真真实实的踩到了栈道上,但这毕竟是不是实打实的平地,而是用木头在悬崖上钉出来的一条悬空之路。 空洞的脚步声,踩着有些松动的栈道地板,让人毫不怀疑,每一根木头都有可能断裂,由是陈彦更加不相信这栈道的坚实程度,以至于他每走一步都试探性的,先是重心落在后脚,用前脚去试探前路。 都说这是建于三国时期的栈道了,三国时期距今有多少年,我们算一算,俗话说天下三分,归于魏晋,除却三国鼎立的那点短暂岁月,整个大晋王朝就七百多个寒暑,东西两晋过后,又有南北两朝,之后才是现在的大唐,这之间的岁月眨眼一千多年就过去了。 一条经历了一千多年风霜的古道,一千年,钢都锈成烂铁渣了,何况树木?就算是时时有整修,这样风吹日晒,铁打的路也遭不住啊,因此陈彦很自然的就想到,这其间必定有一些木头是腐朽的,要是自己一不小心中了“招儿”,就这样英年早逝,那是何等的悲哀啊。 是以,还是“步步惊心”为妙! 毫无疑问,这样走路是既耗费心神,又耗费体力的。只走了不到半个时辰,陈彦的腿就变得有些酸疼,他的脸上满是倦意,对栈道安全性的极度不信任,让他没走多远就身心疲惫之极,倒是他那匹马比他淡定得多,一张老长的马脸没有什么表情,看着瘫靠在山壁上喘气休息的陈彦,马儿打了一响鼻,偏过头,瞪着一只大大的马/眼静静的看着他。 呼!呼!呼! 陈彦轻轻的抚摸着“波澜壮阔”的胸膛,企图平息那剧烈跳动的心脏。忽然陈彦觉得自己脸上不由有些火辣辣的,像被人一直盯着一般,只让人心中发毛,他正纳闷着栈道除了他自己难道还有别人吗,就算是那三个“云子”,自己这小心翼翼的走了小半个时辰,也应该离他们有些远了啊,难道这三个不长眼的竟然暗中跟上来了? 陈彦心中不由有些冷意和愤怒,猛然转头向后看去,然后他呆住了几个呼吸,接着一声咒骂响起在空无一人的栈道上,回声在两山间来回回荡,简直可以称得上是余音绕山,久久不绝。 “我靠,居然被一匹马给鄙视了!老脸何在啊!” 他郁闷的手舞足蹈,突然哐当一声,陈彦一惊,停住了抓狂,连忙在身上摸索着,检查是什么东西丢了。 乖乖! 这可是在悬空栈道上,这要丢了点啥东西,上哪儿去找去? 等等! 千万不要是盘缠,虽说钱财都是身外之物,但是没有钱,在这个世界,你睡大街都不行,要是盘缠丢了,就只有睡荒郊野外了,一想到这个世界的“原生态”,陈彦就不由的打了冷战。 摸索了一会儿,陈彦终于在腰间摸到了他的钱袋,他激动的拿了出来,对着它亲了一口,然后珍而重之将其塞进了怀里,贴身放好。 啪啪! 陈彦拍了拍胸脯,又紧了下腰带,确保钱袋万无一失之后,做出一个虚惊一场的表情,然后扫视起四周来,忽然他又不禁汗毛乍起。 他连忙跑过去,捡起一半已经伸出栈道外的铜锈长剑,好似抱情人一般抱在怀中珍爱一番,一脸疼爱的表情。 对于现在的陈彦来说,他全身上下,也就只有几样东西他丢不起了,一个钱袋,丢了就是饿死的节奏;一个铜锈长剑,虽然其貌不扬,但陈彦坚信这货是个宝贝,何况他还指望着它来防身呢;第三就是马了,无论干什么,交通工具很重要,而且这马也算他一笔不菲的资产了。至于那页炼金术残页,他拿在手里又不能去修炼,倒像拿着一个鸡肋之物,丢了可惜,放着也不占啥地方。 锵! 陈彦将剑抽出几寸,正准备查看一番,然而他却怔了一下,拔剑声的颤音悠悠的在他脑海里盘旋,鬼使神差般,他将剑收回剑鞘,又拔出,然后收剑,然后又拔出,如此重复不断。 拔剑 收剑 拔剑 收剑 …… 他好像一个贪玩的小孩儿找到了一个心仪的玩具,玩得乐此不疲,每一次拔剑与收剑,在那清脆的声音中,他放佛抓到了什么,然而那东西又似云雾一般不可抓住。 他不断的拔剑和收剑,就连一旁的马儿都等得无聊了,更是厌烦了这种刺耳的声音,马头拐向一边,想来是极度鄙视它这个犯二的主人了。 突然! 一点雪白的亮色,宛若无边黑暗中的亮光,狠狠刺痛了陈彦的眼睛。 陈彦欣喜若狂的大叫着“我明白了”,翻身上马,纵马飞驰在这千年古道上,毫无一点惧意。 一个多时辰以后,陈彦骑马驰骋,三十里古栈道,一笑而过。 站在栈道的尽头,陈彦高高举起满是铜锈的长剑,高声笑道。 “从今以后,你就叫‘蜀道’!” 99mk.cc。wap.99mk.cc 卷一 蜀道初行 第七十一章 擒贼先擒首 时光一晃,夏日的热烈如同一块烧红的铁放在空气中,渐渐冷却,最后就变成一块冷若死物的镔铁,很快,秋老虎肆虐过境之后,便迎来了这一年的秋天。 虽然身在号称四季如春的蜀中,陈彦依然明显的感受到了那股萧瑟的意味。秋天的到来,既意味着收获,也意味着悲凉。漫山遍野,不管是田里还是地里,所有能收获贮藏的庄稼,农民都赶在太阳不再毒辣之前,赶紧收割、晾晒、入仓。于是看到秋收的繁忙之时,陈彦也看到了那一抹温存颜色的快速减少。 秋收。 不管是平头百姓还是高高在上的王公贵族,又或是更高高在上的修士,这都是一个很重要的词语。几乎所有人,都潜意识的将秋季作为一个检验一年之中成果多少的季节。 这一一个充满盘算与叹息的季节! 几家欢喜家愁! 丰收的高兴能好好的挨过接下来的寒冬,而收成不好的则要为来年吃什么而忧愁,甚至这个年也得勒紧腰带过。 而陈彦也处在这样深深的忧愁当中。一路望不尽的衰败,使得陈彦也没理由高兴得起来,反而叫他的心中越发难受。 入蜀已经一两个月,然而他还是在剑阁县内游荡,期间什么事都没碰上,生活过得平平安安的,简直不要太惬意。眼见钱袋里的盘缠要见底了,陈彦也警醒到不能再住那种高档的上房,勒紧了钱袋,省吃俭用起来,最后发展到,能有一间放下一个床铺的下等房间,他就很满足的状态。 书中大侠都是不愁吃不愁穿的,伸手出手都是大把大把的银子,掌了柴米油盐,陈彦才深刻的意识到都是写出来的啊,一文钱难到英雄好汉这种事情,才是现实! 好在他也不是那种娇生惯养的世家子,只要不是睡大街被巡夜的戍卫抓去蹲牢房,设施简陋的下房对他来说也是没什么的。 最让他受不了,觉得心慌的是,这入蜀都一两个月了,屁事儿都没遇到一件,狐朋狗友倒是结交了一堆,他是一个矢志要修炼出一番成果给师父看的男人,怎么能容忍如此碌碌无为? 是以,他决定到有着蜀中“天府之国”之称的锦城去! 然后他就被打劫了! 而且还不是正儿八经的特意伏击他一个人,看起更像是一窝匪盗做完生意后,大摇大摆回寨子的路上,顺手洗劫他一样。 “喂!那个小子!留下你的马,还有身上的值钱财物,大爷我就放你过去,识相的就给老子快点!” 荒郊野外的官道上,两队人马对峙着,一边人数众多,大约有十来人,有人骑马,有人站着,一大群鲁莽汉子围着中间一辆装饰颇为华美的马车,而另一边只有一个势单力薄的一人,灰衣负剑,面目普通得就像个乡下小子,就连他那匹马也看起来不是很好的样子。 人数众多的一边驱马走出一骑,上面是个长相鲁莽的刀疤脸汉子,刀疤脸汉子扛着一柄大环刀,嘴里咬了根不知名野草,他呸的一声吐出嘴里的野草,对着对面的乡下小子凶恶的喊上这么一嗓子,笑着盘算着,没想到今天生意做得红火,返程路上还能遇到个能骑上马的乡下小子,嘿嘿,索性一并抢了,蚊子虽小,但也是块肉不是? 陈彦一脸愕然,心想我都穷成这样了,身上就剩下不到一两银子了,居然还有人来打劫我,难道我看起来很像一个富家公子么? 他不由看了下自己,发现自己这一身装扮无论如何都跟富贵不着边际,突然他竟然傻傻笑了起来,想是遇到了让他极为开心的事情一般。 刀疤汉子看着陈彦居然傻笑了起来,完全没有理自己的意思,顿时觉得自己受到了极大得侮辱,长了一块残忍刀疤的脸有些扭曲起来,显得格外狰狞,他大怒道, “喂!小子,你爷爷在跟你说话呢,你笑个锤子?” “哈哈哈哈……” 那知陈彦越笑越疯,半点没有理他,反正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不能自拔,笑得前胸贴后背的匍匐在马背上。 “难道是个疯子?” 刀疤汉子心中不禁升起一个疑问,他挥手招过一个山贼,对他低声吩咐道, “去,把他轰下马去,赶到路边,把他的马牵了,咱们回山寨。” 说完这些,刀疤汉子脸上不禁浮起一丝淫邪笑意,他有意无意的回看一眼后面的马车,仿佛眼光就要穿透轻掩的布帘看到里面的人一般,一时间他竟有些激动难耐。 那山贼生得并不高大壮硕,却要学那些豪爽之人袒胸露乳,衣襟松散不整,露出里面的胸脯,竟然清晰可见肋骨的痕迹。 山贼谄媚的应了一声,然后就“大摇大摆”的向陈彦的马慢慢走过去,等到近处,他伸出宛如鸡脚的手臂想要把笑疯了陈彦拉下马来,没曾想,正当他要去拉陈彦的时候,情况突变。 笑声戛然而止! 接着一只强有力的手臂将他一把提起,直接越过马背,高高抛起,扔出了官道。 一阵窸窸窣窣草木催折,树枝断裂的声响过后,官道旁的树林里,传来几声微弱的呻吟,却没见那山贼出来,想来是受伤颇重,一时动弹不得了。 在一片山贼们惊异的眼光中,陈彦缓缓抬起头来,脸冷如冰。 刀疤汉子也是一愣,被他支过去的山贼虽然长得消瘦,但好歹也有百来斤,居然就被这乡下小子一把提起,直接扔进了树林,还不知道是死是活。可见这小子也是有不俗的勇力的,然而手下兄弟就被这么扔出去了,他作为老大这么不管的话,弟兄们日后就会有闲话了。 当即,刀疤汉子挥了挥手中的大环刀,喝道:“兄弟,有几分力气,先前我有眼不识泰山,多有冒犯了。” 陈彦脸上冰冷之色突然如冬雪融化,他抱起拳,拱了拱,笑道:“好说,好说。” “但是!” 刀疤汉子突然变得戾气四溢,冷道:“你伤了我手下的兄弟,现在还不知是死是活,这手心手背都是肉,今日我们野猪寨一干拜过把子的是要向兄弟你讨个说法了!” 话一说完,一众山贼都陆陆续续的抽出兵器,陈彦看了一眼,只见刀剑钩锏,啥样都有,更有甚者直接接拿了根木棒,上面零星钉了些铁钉,就算是一根简易的狼牙棒,可见山贼还是很不好混的,不然也不会连装逼也不齐全了。 陈彦慢悠悠的取下背上的“蜀道”,拿在手中,淡淡道, “要打就打,何须废话!” “好胆!” 刀疤汉子大叫一声,率先策马冲出,他后面的手下一阵怪叫,阵型散乱的跟着带头老大朝着陈彦冲来。 面对对面这么大个阵势,陈彦表面平静,内心也不禁打鼓。蚁多咬死象,大将怕小兵这个道理是自古便有的,所谓双拳难敌四手,他陈彦又将如何在这一波山贼的乱刀下,游刃自如呢? 一般而言,修士在还没有通灵境修为之前,不能驱使外物,一概表现都是和常人无异的,至多就会使几手有几分威力的术法,大多数情况下,还是跟寻常武夫一样,近身肉搏为主的。 陈彦大放厥词,挑拨其这群山贼的凶性,就凭他那点三脚猫的剑术,他又该如何收场呢? 策马朝陈彦狂奔的刀疤汉子越来越近,就当他俩快要短兵相接之时,一声马啸,陈彦突然飞向空中,刀疤汉子抬起头,瞪大了眼睛看着跃到空中的陈彦。 蓦然,跃起的陈彦像是升到最高处,然后他开始朝着刀疤汉子落去,刀疤汉子看着陈彦朝他落来,他冷笑一声,顺手挥起大环刀迎向陈彦,若是陈彦保持这个轨迹,到时候,必然会是被一刀劈成两半的结果! 正当刀疤汉子狞笑着脑海中出现陈彦被他一刀劈成两半,血洒长天之时,突然陈彦对他伸出一手,像是有什么东西撒了下来一般。 刀疤汉子本能的眼睛一闭,却只听哐当一声,像是刀剑撞击的声音,他手上突然一麻,忽然感觉后背一凉,像是有什么危险的东西在背后一般。 做着刀口上舔血的营生,又是一寨当家的,是以刀疤汉子的反应也不弱,他就势望马背上一扑,只觉着一股劲风擦着头皮而过,他还没来得及冒冷汗,接着背上便传来一阵叫人疼到心尖儿的剧痛。 “咔嚓!” 仿佛一声骨骼断裂的声音。 后面冲到的山贼们不由俱都勒住脚步,看着这电光火石之间的一次交手的结果。 陈彦轻轻落到地上,抖了抖衣裳,平复了下紊乱的气息,冷冷的看着一众惊呆了山贼。 似乎吹过一阵风。 “砰!” “哐当!” 刀疤汉子和他的大环刀同时落马,地面因为刀疤汉子的砸击,激荡起一圈灰尘,而刀疤汉子因为落马的余劲滚动了一圈后,再无动静。 哗! 空气仿佛冰冷许多,山贼们有些颤抖着拿起兵器对着陈彦,全都默默的向后退了几步。 99mk.cc。wap.99mk.cc 卷一 蜀道初行 第七十二章 美人 在剑阁县“浑浑噩噩”的两个月里,陈彦也不是真的就像表面的那样整天游手好闲,碌碌无为。相反,在这段“无聊”的时间里,他也算做了很多事。 首先,每日例行的修炼自然是没有丢下,前世的懒散作态,让他内心深深对那种习惯感到恐惧,一个人,就因为懒惰而变得平庸。况且在这个世界里,每多枯坐修炼一会儿,所得成果都会变成自身实力的增长,越来越强大的感觉是时时刻刻都能清晰感受到的,而这个世界也比前世更加残酷,弱肉强食的法则更加赤裸裸,不管从哪个方面来说,他陈彦都没有理由不努力修炼。 伟大起于点滴,尊严源于努力! 其次,陈彦也意识到“青云剑法”太过花哨,而不注重技击,于和人交手来说,他不免吃亏太大,虽然术法威力强大,但是施展术法需要时间,并不如武功那样来得迅疾自然。 是以陈彦这段时间对他的武功做出了很大的努力,他游走于剑阁县,想方设法的拜访那些有名气的武功高手,虽然大都是拥帚自珍,不到万不得已,不愿展示自家绝学,但是花天酒地间,还是吐露一些有用的东西,让陈彦获益匪浅,武功自然是没学到什么,但是却是让陈彦见识打开,纠正了很多错误之处,武学阅历飞速上涨。 方才这一幕,不过几个呼吸间的交手,却是将陈彦在这两个月中所学用得淋漓尽致,外加他本来下山前就练了几个月的剑法,底子也不弱,又有几分运气的情况下,才完成了这电光火石之间的雷霆一击。 他本来是想跃入空中,借着居高临下的优势,以一记“水箭术”了结那刀疤汉子的性命,没曾想,这水箭术他平时并没有多加练习,临场居然施展到一半失败了,不料凝结的水汽顺势下落,逼得那刀疤男本能闭眼遮挡,陈彦毫不犹豫抽出“蜀道”挥击在刀疤汉子的大环刀上,借力越到刀疤汉子的身后,本想一脚踢那刀疤汉子的后脑,一击必杀,然而那刀疤汉子也是个老手,顺势匍匐了下去,陈彦一脚踢空,身体失去平衡,眼看就要落地,索性心中一横,顺着身体姿势,他挥起肘子,以他最大的力气击打在刀疤汉子背上,决出了胜负。 末了,平静下来的陈彦有些感慨,高手之间的对决因为高明而简单粗暴,菜鸟之间的掐架因为不懂套路而简单粗暴,那方才他与刀疤汉子这一次交手又算哪一种呢? 然而不管算哪一种,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擒贼先擒王! 没有了这个最大的威胁,面对接下来的一群乌合之众,陈彦的压力也少了一大截。 陈彦深吸了一口气,看着对面严正以待的一众山贼,他提起剑向他们走去。 既然有了战端,那有来个结尾吧! 陈彦也想看看,他这个练气镜的极限是几何。 像高手那样的悠闲风范,陈彦是做不出来,也装不出来的,对他来说速战速决,早撂倒一个,他的威胁就少一分,所以他求的便是快!措手不及! 于是,他开始提着剑,以他修士异于常人的体魄开始冲锋! 蛮横而无理的冲锋! 就像一个战场上冲锋的战士一样! 军号一响! 战鼓一擂! 就只剩下不断的往前冲锋! 对他而言,他没有军号为他吹响!他也没有战鼓为他擂动! 然而他只需要一颗想要胜利的心就够了! 须发在劲风中飞扬,灰尘在脚步下扬起。 然而他就像一颗砸入水中的石头,山贼们不断后退,直到退到马车处再也退无可退之时,这群山贼居然如潮水一般的就向两边散开了,陈彦一路冲了进去,竟然径直冲到了马车前,一步跳上了马车才停了下来。 这算什么啊? 陈彦站在马车,有些愕然的转过身来,底下的山贼们无不以一种敬畏的眼光看着他,自觉的与马车离了一点距离。 “呃……” 陈彦也有些哭笑不得,想象中的刀光剑影,丝毫没有出现在他眼前,反而他一路安全的冲到了马车上,这种感觉,就像是饿虎扑食,结果扑了个空。 “那、那个……你们离、离我的马也远一点……” 被震住的山贼们与陈彦面面相觑,半响,陈彦遥遥一指,憋出这么一句话。 哗! 山贼们仿佛得了免死金牌一般,人头攒动,乖乖的遵着陈彦的话,与陈彦那匹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马保持了一些距离。 陈彦微微的点了下头,表示满意。正当他不知道下面该怎么办时,空气中突然出现一股好闻的幽香,陈彦不由的嗅了嗅鼻子,遁着这股幽香而动。 陈彦慢慢转过身,发现这股幽香竟然是从马车里飘出,陈彦脚步移动了一步,当他的手触及到马车上作掩饰的布帘之时的时候,他忽然顿了一下。 一般来说,男人是不用什么香料的,只有女子才会使用这些。这幽香如此沁鼻,可以料想车中有一位女子,他这么贸然进去多少有些不妥。 然而陈彦心念一转,又想到,从开始到现在,一直没有见到这马车有何动静,想来是那帮山贼不知劫了哪家的千金,将之捆绑了塞住嘴巴,扔在车里,不然刚才外面这么大动静,这马车里也应该有些反应才是。 突然他脸上泛起一丝自嘲笑意,一个前世之人,到了这方世界,时间久了,就连一些习惯也被这个世界潜移默化了,要是放在前世,这还不是立刻就掀了帘子进去查看是什么情况? 想到这里,陈彦自嘲的摇了摇头,随手掀起帘子来,低下身子,进入马车中。 ----- 刚进到马车中陈彦看着车内的情形,不由一怔,只见有两个妙龄女子被困得严严实实,嘴里塞了破布,正双双躺在车内,眼睛微闭,没有一丝动静。 陈彦连忙随意选了一个女子,扶了起来,先摘掉了她口中的破布,接着便想拿着剑去割麻绳,奈何“蜀道”实在锈到了极点,坚硬有余,却是钝到了没边儿,陈彦拿着剑割了半天,麻绳巍然不动,搞得陈彦大急,连忙丢下长剑,扔到一边儿,双手抓起绳子,灵气暗运,用力一扯。 啪! 一声脆响,麻绳居然就样被扯断了,陈彦略有些欢喜,手忙脚乱的,也顾不上男女之别,什么地方该碰,什么地方不该碰,为那个女孩儿解起绳子来。 待到一切妥当,陈彦双手抓着女孩儿的双肩,仔细的打量起来。女孩儿模样还算秀气美丽,发鬓梳成个牛角模样,一边一个大包,萌萌的,略显可爱,然而看其装束,俨然一个丫鬟打扮。 陈彦摇了摇这个丫鬟模样的女孩儿,仍然不见她清醒,想来是被点了穴道。然而陈彦没学过点穴,也不知道相应的解穴手法,但一力降十会,但凡万物,大都有一种简单粗暴的方法克制它。 对于解穴而言,一般来说有两种途径。一种便是正宗的解穴手法,这样解穴速度快,也没有危险。还有就是凭着体魄冲穴,点穴功夫虽然奇异,但对于体魄强健的人来说,却是常常效果要插上许多,就是因为体魄强健的人,穴道受到压迫返回正常状态的时间更短。普通人手中点穴到了修士面前,效果就变得几近于无,但点穴的法门却依然盛行于修界,那是因为点穴的时候需要附上法力,这样对修士这样的体魄强健之人,点穴又有了效用。 陈彦运起灵气,小心的渡入女孩儿体内,以修士灵气帮凡人解穴虽然不如解穴手法那么快,但凭着灵气的强大力量,这速度上也差不了多少,需要陈彦担心的是,凡人体魄承受不起灵气的冲击,因此他只稍微的渡了一点,然后就看看女孩儿反应如何,再决定下一步。 果不其然,在陈彦的灵气帮助下,不一会儿,女孩儿就有些要清醒的迹象,眼眨毛颤巍巍的动着,陈彦看着,脸上欣喜,慢慢停下了灵气运转。 “啪!” 响亮的耳光声在车里响起,陈彦摸着脸上的淡淡红印,目瞪口呆的看着刚刚醒过来的女孩儿。 “我靠!我是来救你的,你打我干嘛!” 女孩儿被陈彦一顿大吼,震得蜷缩着,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陈彦看她的模样,心中升起一丝不忍,但是救人反被当成陈世美,让他一时也接受不过来,他将小丫鬟一把放开,自己转向一边,像是有些气愤的样子。 过了一会儿,陈彦感觉到有人在轻轻拉着他的衣服,一个颤巍巍的声音小心说道, “对不起,公子,是文儿认错了,我以为你是那些山贼呢,你……能不能也救救我家小姐……” 陈彦叹了一口气,有些无奈的看了一眼那个自称文儿的丫鬟,挥手示意她让开,去扶起她口中的小姐来。 才一靠近,陈彦便闻到一阵沁鼻芳香,心神为之一荡,他小心的搬过女子,取下塞其嘴巴的破布,然后他愣住了。 怀中女子一袭红衣,体态丰腴,年纪轻轻却有一股成熟女子的独特美感,精致得无可挑剔的五官,宛如烈焰一般的红唇,因为视角的关系,以陈彦的视线看来,女子低着头沉睡在他怀里,竟有一种小鸟依人之态,妆容丝毫没有掩饰掉那种清纯。 沉寂的心仿佛又有了澎湃的动力,仿佛一片暗淡无光的世界里突然出现了一道光,那一刻,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真好看啊!”陈彦目光迷离,一如屈丰羽初次见到他师姐一般。 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一声凄惨的呼号。 “大当家!” 99mk.cc。wap.99mk.cc 卷一 蜀道初行 第七十三章 杀人偿命 悲痛又带着几分绝望的呼号传来,马车内的陈彦和文儿都同时一怔,两人相互对视了一眼,文儿微微点了下头,从陈彦手中接过自家小姐。 陈彦低声道:“我出去看一看,你们两个好好在车里不要惊慌。” “嗯!”文儿将自家小姐抱在怀里乖巧的应了一声。 陈彦微微吐出一口气,看了看两人,拿起剑转身掀开帘子便出了车去。 “出了什么事?” 陈彦刚一从马车里出来,站在车厢前,居高临下的地势,他正好看到一群山贼在官道上围成了一圈,全都有些神情悲悯的看着中间,有些还在暗暗抹泪,陈彦心中咯噔一声,意识到事情好像有些不妙。 许是山贼们太过悲痛,并没有注意到陈彦的问话,陈彦皱了一下眉头,感觉心中有些烦躁,他加大声音道, “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这一声大吼仿佛有了些效果,刚才还悲痛哭泣的山贼们一下便住了那哭丧之音,一个二个全都转过头来,眼睛红红的看着陈彦,那种感觉既像是仇恨,又带着一些畏惧的害怕。 陈彦不由感觉身子一震,被人用仇恨的眼光看着,就好比黑夜之中被夜行野兽那双绿油油的眸子盯上一般,让人觉得竟有些毛骨悚然,毕竟被人这么死死盯着也不是件感觉很好的事情。 一时间,陈彦觉得有些无所适从,连脸上的表情也有些不自然,很明显,他似乎做了什么恶事,不然也不会引来山贼们仇敌一般的眼光。 “什么事?” 山贼中间传出一声冷哼,接着一个穿着与其他山贼颇为迥异的中年人慢慢站了起来,他背对着陈彦,用一种低沉又带着几分恨意的语气冷冷说道, “你自己做过的事情,难道你还不清楚吗?” “我?” 陈彦觉得有些不明所以,如果他没记错,这还是他第一次与这群山贼打交道,中间话都没有说几句,更不要谈他们之间能有什么事情发生,非要说事儿,那也就刚才他与刀疤汉子交手能算一件事情。 等等! 交手! 陈彦突然微微抬了下头,脑海中像是突然闪过一道亮光,将他整个人都惊了一下,突然之间,一股冰凉的冷意袭上心头。 难道说? ----- “哼!” 一副文士打扮的中年男人突然冷哼了一声,然后他转过身来,陈彦看到了一张悲愤欲绝的脸孔,以及一双恨得直欲喷火的眼睛。 中年文士冷笑道:“大当家死了,你自己看看吧!” 说罢他缓缓向一边让开,那些围拢的山贼们也各朝两边慢慢退开,于是,陈彦面前便如同潮水两开一般现出一个通道出来。 陈彦面上一惊,尽管他早已模糊猜到了这个结果,但这个消息还是给了他极大的震撼,他的目光遁着缓缓分开的人群,朝里面看了进去。 只见刀疤汉子一身灰尘的躺在地上,一动不动,陈彦是修士,目力要较常人好上许多,且这么短的一点距离,他不用走过去,也能看看清刀疤汉子的情况。 嘴唇已经变得有些红中泛紫,嘴角溢出一些黑红色的血迹,已有些凝固之态,肤色也变得有些发白,陈彦默然,他当然看得出刀疤汉子身上越来越浓烈的死亡之气,只是他依然有些不相信,刀疤汉子就这样死了。 “他是怎么死的?” 陈彦的声音沉重而没有底气,又像是带着一点最后的挣扎,就如同极其想要挣脱什么一般。 “你自己动的手,你居然还问我大当家是怎么死的?” 中年文士如同一只暴怒的猛兽在咆哮,他激动走到死去的刀疤汉子身前,悉数推开那些靠得过近的山贼,一把将刀疤汉子抱起,猛烈的摇晃着。 “你说他是怎么死的!” 刀疤汉子的透露如同一根风中芦苇,随着中年文士的摇晃像是没有支撑一般,仅仅凭着一点皮肉的拉扯缓缓摇摆着。 陈彦看得心惊,面色惨白,就像是一个杀犯人被抓住了,证据确凿,马上就要判死刑一般。看着刀疤汉子那摇晃着恍若无骨的头颅,陈彦终于不得不接受了一个事实。 刀疤汉子是被他捶断脊椎而死的! 不由的,他缓缓抬起自己的双手,怔怔的看着,特别是刚才肘击刀疤汉子背部的那一只手,他更是恍若看到那一只手已经不是一般意义上的手臂了。 而是一件满是血腥的兵器! 作为前世一个别说鸡,就是连一只青蛙都没杀过的人,你叫他如何能欣然接受现在自己杀了一个人,还是用捶断脊椎这种残忍的方式。 陈彦已经不知道该想些什么了,什么都在想,又什么都想不明白,他感觉瞬间脑子一空,周围的世界仿佛出现了短暂的失声,他只看见山贼们唾沫四溅的嘴巴,然而他却听不到一定声音。 他们是在骂我杀里了他们的大当家吗? 也许吧! 曾几何时,陈彦不会意识到走上修炼道路的自己,已经拥有了不可思议的力量,一种能决定人生死的力量。 他也没曾想过,自己已经不是前世那个处处唯唯诺诺,不愿与人发生争执,不喜欢打架斗殴流血的胆小弱者。 即便是他已经有练气境的修为,还能施展各种各样的小术法,还会看起来花哨但有时候也能夺人性命的剑术武功,然而他的潜意识里,他还是把自己当作是一个很弱小的人,一个对别人构不成威胁的人。 然而今天刀疤汉子的死,仿佛雨夜里的滚滚雷霆,将他从不切实际的睡梦中猛然惊醒在这个世界里,他已经开始慢慢变得比某些人强大了。 秋天里,萧瑟的风呼呼刮过,呜呜的风声有几分像鬼哭一般,伴随着那冷意让人不由身体一颤。 悲风吹过,呜咽如泣。 风不曾停留,像是带着刀疤汉子的鬼魂慢慢远去。 陈彦深深吸了一口气,将那悲凉的空气吸进肺中。 照理说来,这事他本无过错,土匪山贼干得是抢/劫杀人的生意,刀疤汉子能爬上大当家这个位置,只怕身上不知背了多少条无辜的性命,陈彦将其杀了,实在是一件为民除害的大好事。 然而于理说来,他似乎又有些过错,他所受到的道德教育是万物平等,没有一个人可以任意剥夺他人的性命。刀疤汉子与他素昧平生,可谓是没有什么生死之仇,然他却一个照面将其打死了,这便有点违反他的道德潜意识。 潜意识里,他本没有打算杀他,更没有打算杀完这些山贼。他所做的,不过是正当防卫。 正在自己的世界里思维漫游的陈彦丝毫没注意到外界的变化,失去了大当家的山贼们在中年文士的鼓动下,磨刀霍霍、吵吵嚷嚷的让陈彦的马车涌了过来。 许是感到兵戈锋芒的临近,又或是陈彦突然间想通了什么事情一般,就在山贼们快要登上马车将刀子捅进陈彦腰间的时候,他猛然挥出长剑。 乓! 火星四射,那名山贼的刀子在陈彦的挥击之下,哐当一声悲鸣,断为两截,力道不稳的山贼一个踉跄朝着陈彦扑来,陈彦冷冷的抬起一只脚,踏在他的背上。 砰! 一瞬间,整个马车都好像向前面倾斜了一下,那名意欲趁陈彦不备偷袭的山贼被陈彦死死踩在脚下动弹不得,只能有气无力的发出哀嚎。 陈彦一边踩着偷袭他的山贼,一边又将剑换到另一只手,反手挑落另一边上来的山贼手中的兵器,本想这厮应该会知难而退,没曾想失去兵器的山贼居然疯狂地继续朝陈彦扑来。 可见这些刀尖上讨生活的都是些穷凶极恶之徒,没有一点的顾忌。 陈彦眉头一皱,眼中闪过一丝狠色,看来今天死一个人是不够震慑这帮宵小的了。 手起剑落,鲜红的血液泉涌而出,喷洒在马车上,一只手臂像断线风筝一般飞了出去,陈彦扯过一角布帘,揩拭着“蜀道”上的血迹,冷冷的看着那个断臂的山贼痛苦的抱着血流不止的臂膀倒退下去。 “蜀道”虽然锋刃愚钝,但人的肉体终究是没法和金铁相比的。 流血的效果果然是比不动声响的死个人要好得多的。 断臂山贼像是给其他疯狂的山贼泼了一瓢冷水,一个二个全都愣住了,只留下忍受不住的断臂之痛的山贼在地上惨叫着翻来滚去。 “凡是想靠近这辆马车的人,你们可以看看他,反正杀一个是杀,杀两个我也是杀,多杀几个也无妨!” 陈彦冷冷扫视着群贼,用剑指了指那个断臂的山贼。 杀鸡给猴儿看。 其实越是没有顾忌的人越怕死,因为他什么都没有好在意的,所以他没有顾忌,正因为他没有顾忌,所以他才会特别珍惜一样东西。 性命! “你们这是干什么,不想替大当家报仇了吗?” 一声大吼从山贼们的后面传来,被陈彦震住的山贼们连忙向后看去,只见中年文士扛着一个身子消瘦的山贼模样的人分开人群走了进来。 砰! 中年文士将肩上所扛之人扔到地上,抬头看着陈彦冷冷道, “欠债还钱,杀人偿命!” 99mk.cc。wap.99mk.cc 卷一 蜀道初行 第七十四章 美人如玉 被中年文士扔在地上的人因着下坠力道的缘故,翻滚了一下,最后四肢摊开,如一团烂泥一般平躺在地上。 当大家都看清这人的面貌后,群龙无首的山贼们全都哗然,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最开始被陈彦一把扔到树林里去的那个瘦子山贼! 只见那瘦子山贼静静躺在地上,双目圆睁,面目神情还保持着死之前的模样,但见其瞳孔放的极大,几乎充满了整个眼仁儿,即使站得远的人,也能从那双极度恐惧的眼睛中,感受到瘦子山贼死之前受到的极大痛苦。 死不瞑目! 山贼中颤抖着走出一人,他面色悲痛的慢慢走到死去的瘦子山贼身前,一下跪在他面前,不忍看到瘦子山贼这一惨死模样一般,抖动着手向着瘦子的脸上额上摸去,然后顺着往下从瘦子山贼的脸上拂过,瘦子山贼死不瞑目的双眼也随着他的手的划过,安详的合上了双眼。 看来这人是平日里与瘦子山贼交情要好之人了。 短短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里,就有两条性命随风而逝。 一股莫名沉重的气氛在这四下荒无人烟的官道上弥漫开来,所有的人都是沉着一张脸,包括陈彦也不例外。 他没有想到,自己就这么随手一扔,就能害死一条人命,按理说来,那个力道是不会死人的,而且还有着林中草木作为缓冲,最多也就是让那瘦子山贼受几天皮肉之苦而已。 山贼们一个个缓缓抬起头来,眼光如狼,陈彦突然感觉心中有些窒息之感,瘦子山贼的死,竟是如同一只火把,又将山贼们被陈彦强行震住的疯狂点燃,他们一个个重新扬起刀兵,连那个断臂的山贼都被他们粗暴的扒到一边,山贼们如同僵尸一般又重新向陈彦所在的马车挤拢过来。 “对!就是这样,难道你们忘了大当家的恩情了吗?难道你们忘了是谁在你们走投无路的时候拉了你们一把了吗?” “又是谁给了你们银子花?” “是谁?!” “啊?是谁?” “告诉我!是谁!” 山贼们如同恶狼一般朝马车缓缓围拢过来,中年文人站在后面疯狂的咆哮,没有人回答他一句,但他每说一句,山贼们的杀气仿佛就会加重一分;他每问一句,山贼们眼中的血丝就会多加一丝。 就连陈彦听到中年文士的问话也不禁有些血液翻涌沸腾之感,他一脚将踩在脚下的山贼踢了出去,转身跳到马车顶上,环顾扫视着离马车越来越近的山贼。 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倘若只是他一个人,这群山贼还是围不住他的,但是眼下马车中却是有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一个还好,已经醒了,一个他还没来得及为其解穴。 中年文士依旧不停咆哮着,他就像一个群狼头领,不停咆哮着指挥手下进攻,不多时,就连空气中也有了一点淡淡的血气味道。 陈彦嗅了嗅鼻子,眼光落到咆哮若狂的中年文士身上,他隐约感觉到这诡异的一幕就是出自中年文士之手。 像是一种术法,但是又没有明显的灵气痕迹,陈彦皱着眉头想到,难道仅凭只言片语就能叫人群情激奋,视死如归? 有,这种情况是有的,那些历史的惨烈大战,一个又一个的名将仅凭只言片语的鼓励就能重振士气,绝地反击。但绝对不是今天这种情况! 看着叫嚣的中年文士,陈彦忽然想到刚才群贼趁他不备围攻上来的时候,他在人群里唯独没有看到中年文士的身影! 当然,他可能是去找那个瘦子山贼去了。但是就在山贼们都在他的鼓吹下一心围攻马车的时候,他居然中途跑去找瘦子山贼,陈彦目光一闪,他似乎想到了什么。 噗! 火焰爆裂之声响起,一颗火球出现在陈彦手上,旋即他高高举起火球。火焰在陷入了一种诡异状态的山贼们的眼中亮起,也许所有生物都对火焰有种天性的恐惧,尽管山贼们已经表现得有些神志不清,但是出于本能的,他们还是停顿了一下,抬起头,有些畏惧的看着陈彦手中的那颗火球。 “杀了他,你们还在等什么,不要害怕,那火球伤不了你们,快去,杀了他,为大当家报仇!” 看着山贼们停了下来,中年文士一阵恼怒,旋即他又声音低沉似带着一股蛊惑般的魔力一般,孜孜不倦的说着,越说声音越小,到最后已变得含糊不清,只听得叽叽咕咕的,倒像是在念某种古老的咒语。 “果然是你这个邪巫在捣鬼!” 陈彦冷哼一声,此时此刻,他如何看不出那中年文士是一个邪恶的巫师,使的是一种诡异的巫术,须知术法虽然艰涩,有时候施法也需要配合一些咒语,但那都是听得清说得明的,决计不是中年文士这种含糊不清的音调。 陈彦冷冷的看着那正在念咒的中年文士,丝毫不去管变得更加嗜血的山贼,手指一指,火球随着他法诀一引,在空中划出一道火线,向那中年文士所在疾射而去。 “哈哈哈哈……” 就在火球要打中中年文士的时候,那中年文士突然就地一滚,堪堪躲过了陈彦的火球术,蕴含着陈彦灵气的火球轰的一声打在地上,登时把地面炸出一个不大不小的坑来。 却说那中年文士侥幸躲过了陈彦的火球之后,狼狈的从地上爬了起来,也不顾身上满是灰尘,只是邪笑的看着陈彦,诡异笑道, “我法已成,小子你就乖乖受死吧!哈哈哈哈哈,山寨的大当家是我!只能是我!哈哈哈哈!” 陈彦冷冷的看着他,手中复而又是火焰燃起,一颗新的火球重新凝聚而成,然而现在山山贼们已经围拢马车,车内清醒的文儿被惊吓得抱着自家小姐失声尖叫。 看着得志猖狂的中年文士,陈彦狠狠的瞪了一眼,手中火球突然向马车下砸去,底下人头攒动,陈彦这一颗火球一下,必然是一片火海。 陈彦不忍心般闭上了眼睛,今日怕是又要多出几条无辜的性命了。 ----- “邪道,受死!” 天际突然传来一声清越的女声,接着一道古风荡然的剑气降下。 还未落到那些山贼头顶的火球徒然在半空中爆裂开来,就像一支好看的烟花,受着火球爆裂开来的气浪震荡,陈彦脚下的马车也剧烈的摇晃起来,几乎要散架一般,不过好在爆裂的来的火焰并没有点燃木制的马车。 陈彦猛得睁开眼睛,只见身边已不知何时多了一位妙龄女子。 只见这女子一袭翠绿衣衫,衣服上绣着淡淡竹影,五官精致,妆容淡雅。如玉一般的肌肤,丝毫不见一点脂粉修饰,纤细的腰肢上束着一根白绢,光彩像流动的水波一样,好看的耳朵上戴着一对上好翡翠做成的耳坠,整个人散发着一股令人着迷到灵魂深处的气息。 呆住的陈彦不禁轻轻闻了一下自女子身上散发的淡淡青竹芳香,不由觉得整个人都觉得轻松无比。 然而现在却不是陈彦闻香识美的时候,只见女子拿出一把充满了粗犷之意的古剑,玉指轻轻在剑身上一弹,登时一声清脆的剑鸣如潮水般向四周散开,空气中仿佛像一个平静的湖面突然丢入了一块石头,水波荡漾开来,穿过每一个人,使人闻剑鸣之声,心中烦躁不由消减大半,只剩下耳边沙沙的竹子摇晃的声音。 这声音宛如有着无边魔力,就算再狂躁的人也在这细不可闻但又久久萦绕耳边的声音的安抚下沉静下来,面露陶醉之感。 “可恶的女人,坏我好事!” 就在神秘女子弹剑消去山贼们狂躁的诡异症状之时,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响起。 就在陈彦要出手去教训那个中年文士之时,突然他只觉得一阵短暂的窒息,神秘女子突然气势大涨,宛如铁骑突出,又像是一根翠竹轰然破裂。 “找死!” 陈彦眼前一花,只见虹光一闪,神秘女子手中的古剑已不翼而飞,再等陈彦看到那剑时,那古剑已出现在中年文士首级之上。 “嘿嘿,这就想抓住我?” 古剑毫不犹豫的一剑斩下,剑气四溢。 “休想!” 百步之外传来那中年文士的一声大笑,只见古剑斩落之地,零星的火光在空中燃烧成灰烬,在空中随风飘扬。 符箓! 陈彦一惊,想不到那中年文士还留了这一手,但是貌似他拿符箓也不太高明,只遁得百来步的距离便现出了身形。 但是这边足够了,如今那中年文士已经在百步之外,想要再拿他就难了,陈彦一拳打在手心有些遗憾的想到。 “我看是你!” 神秘女子冷冷说了一声,手指一引,那斩在地上的古剑疾飞而起,如鱼一般在空中游了一圈,然后就化作一道青虹,眨眼间便追上了狂奔的中年文士。 然而中年文士逃跑之中还不忘回望了一眼,边跑便从怀里又掏出一物,只见他将那东西高高扬起,登时那东西便迎风而燃。 居然又是一张符箓! 待女子飞剑追到之时,那中年文士的身影又消失在一片燃烧殆尽的灰烬中。 “哼!” 古剑飞回女子手中,女子似乎很恼怒没有追击到那中年文士,发出一声不满的轻哼,脚轻轻一跺,顿时整个马车便剧烈摇晃起来。 “姑娘,慎重!下面还有两个人呢。” 陈彦连忙微微曲了一下身子保持平衡,对那神秘女子好言劝道。 这是那神秘女子才真正转过身来,一脸寒意的看着陈彦,这是陈彦才算是第一次看了这位神秘女子的绝代面容。 初时见面,清纯若水,再一回首,虽近在咫尺,却有拒人千里之感。 陈彦不由被这股冰寒的冷意激得打了一个冷颤。 好一个美人如玉剑如虹啊! 99mk.cc。wap.99mk.cc 卷一 蜀道初行 第七十五章 花繁锦官城 日落西山,万物归宁。昏黄的阳光也没有夏日里的那么让人感觉到燥热,反而合着秋天的一派枯黄景象,让人觉得这黄昏落日也有一些阴冷。 官道上只剩下马车车轮压过结实路面的突兀的咕噜声,听着都让人觉得有些不自在。陈彦悠闲的座靠在马车外,手中的鞭子有一搭没一搭的抽打着。 他悠悠的看着前路,脸色平静还带了少许的笑意,看来已是从第一次杀人的困顿中走了出来。 官道遇劫一事算是告一段落,刀疤汉子与瘦子山贼的相继死去,让陈彦他们也不好再对那些受到神秘巫师控制的山贼再做什么,说他们作恶多端,全杀了吧?陈彦是下不了那个心去屠杀这么多人的,这年头,谁不是走投无路的才不得不落草为寇的?你说押他们去官府报官吧,别说就陈彦和三个女子能不能震住这群山贼,单单四个人押解十多个山贼走在路上就是一件看起来相当滑稽的事情,且大唐律法对匪盗一事,素来是法不容情,定斩不饶,把这群山贼硬生生押解到锦城去,跟硬生生把他们推上断头台没什么区别,而陈彦他们不过是间接当了侩子手。 得饶人处且饶人,将那些山贼召集起来,一顿严厉的训斥之后,陈彦便将他们打发走了,并告知他们最好走远一点谋生,那神秘巫师花费了这么大代价才逃得性命,必然心生怨气,到时候,他奈何不了陈彦和神秘女子,必然会迁怒于野猪寨剩下的山贼。 陈彦见识过那神秘巫师的诡异巫术,因此他再三告诫那些山贼要小心那中年文士,最好连山寨都不要回,连夜逃奔别处才是为好。 让人庆幸的是,那些山贼也没有什么家眷贵重之物留在山寨,当即遵照陈彦的告诫,一片感恩戴德的拜谢之后,一群人零零散散的消失在山野中,去处方向与他们原本回寨的方向完全偏离,看来是下定决心要去往他处谋生路了。 只是他们这一去,是继续落草为寇,还是改良从善,那陈彦就不知晓了。 陈彦微微的叹了一口气,都说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然而以他现在的力量他只有无力的面对现实。被那中年文士逃脱,等同于放虎归山,待那厮养好伤势,指不定又是祸害一方的魔头,而他想要在这茫茫渝州大地将这么一个小人物找出来,却是无异于/大海捞针,最让他有些忧心的是,他怕那中年文士回去找那些出去避祸的山贼,因为这必定是一场惨绝人寰的屠杀。 突然间,一个念头在他心里升起,这是他进入江湖以来,第一次迫切的想要去做一件事情,而且这件事情也是他觉得到目前为止,应该是最有意义的事情。 陈彦不禁有些自嘲的摇了摇头,以前他还多么多么的痛恨那些占山为王的土匪山贼,现在他却在为一群山贼的性命忧虑。 这算是什么呢? 侠义? 侠义好像是帮助好人,并不是这样的。 “那些人活不久的!”马车里传出一个清冷的声音。 正在沉思的陈彦不由一愣,以为她说的是那神秘巫师会去找那帮山贼的事情,随口答道:“知道,所以我只有尽快找到那个巫师,然后杀了他。” “我不是说的这个,即使你杀了那个巫师,他们一样活不久。” 随着马车摇晃摆动的布帘突然被掀起,翠绿色的倩影走了出来,她坐到了陈彦旁边,低声道:“我是说他们没正常人活得那么久。” 陈彦突然转过身,认真的看着女子美丽的侧脸,从女子的话中他似乎听出了什么,震惊道:“你是说?” 女子伸出两根食指交叉在一起,淡淡道:“至少是这个数。” 咝! 陈彦倒吸了一口冷气,竟是没想到那巫术居然这么邪恶,竟是以人寿命为大代价,他脸上蓦然升起一股怒色,咬牙道:“这个畜生!” 然而如今那中年文士早已不知去向,陈彦再愤懑也是无事于补,看着女子美丽又有些让人难以接近的容颜,他突然想起了一事,说起来,要不是这修为不俗的女子突然拔剑相助,今日他怕是也要栽在那中年文士的神秘巫术手上了。 想到这里,陈彦正想开口,但是面对着这么一个如玉一般的女子,他居然有些脸红起来,心中想说的那话却是支支吾吾的怎么也说不出口。 神秘女子当然感觉到了陈彦的异样,她转过头看了陈彦一眼,然后又看向前路,口气有些冷淡道, “王晴雨。” “啊、啊……我、我叫陈……谢、谢无情!” 听到陈彦支支吾吾的自我介绍,王晴雨又转过头看着面红耳赤的陈彦,原本有些冷漠的表情居然如同冰雪融化,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 锦城。 一路紧赶慢赶,陈彦他们终于还是在关城门前进了这座传说中的天府之国,十二里之长的高大城墙,真正让陈彦见识到什么叫雄城,津城与这座雄城相比较,简直就是米粒与皓月之差。 传言锦城有“一年而所居成聚,二年成邑,三年成都”之说,而演变发展到现在这般雄伟气象,更是经过的千年的风霜磨练。 作为救命恩人,陈彦和王晴雨自然受到了罗家的热情款待,但是作为事主的罗家大小姐罗梦珠好像对陈彦、王晴雨这两个救命恩人并不是很感激,从到救醒到罗家设宴款待,这位大小姐就象征性的说了两次感激的话语,然后就支着额头,一副很神伤的样子的走开了,这多少造成了一下尴尬,也难怪王雨晴这样的性子的女子也会半路从马车里出来跟陈彦一起赶车了。 罗家小姐虽然不懂人情世故,但是她那个丫鬟文儿却是极为干练,上上下下为陈彦与王晴雨安排打点住处,还不断为自家小姐说好话开脱,真是难为她了。 对陈彦来说,救了人,却被当事人这样冷漠对待,换谁都有些脸面上不好看,但对于前世看惯了这些事情的陈彦来说,却算不得什么,况且罗家的热情款待也足以让他宽慰。 夜色深沉,幽暗的房间里,陈彦拿着口袋里最后的一小粒碎银,借着月光仔细欣赏着那银子上反射出的美丽光芒,有些傻傻的笑着。 漆黑的屋中响起一个满足的声音。 “哎呀,到底是柳暗花明又一村呐,我这个英雄好汉差点就被这一两银子给难住咯!” “嘿嘿,救了两个美女,换来一夜住宿,一餐饱饭,不亏!” 翌日。 清晨的阳光重新惠及这片幸运的大地,经过了一夜修炼的陈彦也自然而然的醒了过来,他起身下了床,略微的舒展了下有些乏了的身体,感觉血脉通畅过后,便向门口走去。 陈彦刚刚走出房门,还没来得及伸个懒腰,只见一个较小的靓影站在自己的门前,一时间陈彦愣了一下。 “文儿姑娘,你这是?” 文儿转了过来,看着一脸迷惑的陈彦,甜甜笑道:“公子昨晚睡得可好?” “喔……那个还行!”陈彦抓着脑袋有些尴尬的回答道。 文儿拍了拍手,便有两个模样清秀的姑娘端来洗漱用具侍立一旁,文儿拿过毛巾一边放到水盆里,一边说道, “请公子洗漱后随我去用早饭,过后我们便去观赏锦城赏菊庙会,昨日我家小姐唐突了两位,今日特地早早起了,邀请二位恩人共同赏花,聊表歉意,万望公子不要推辞才是。” 说罢她已将拧干的毛巾摊开在手中,正要亲自服侍陈彦洗漱。 陈彦连忙一把夺过毛巾,边洗脸边支吾道:“这个我自己来就好了,你是服侍你家小姐的,怎么能让你来服侍我这个粗人呢,哈哈哈,呃,那个什么赏菊大会我去就是了,去就是了。” 作为一个前世过来的人,陈彦自然是不习惯于连洗脸都要别人服侍的。经过这么一个小插曲,陈彦洗漱完毕,便跟着文儿姑娘的带领,来到了用膳的地方,只见那罗家大小姐罗梦珠和王晴雨早已等待多时,陈彦脸微微红了一下,走了进去。 “我还以为你还要睡上一会呢!”没曾想,陈彦走过那王晴雨身边之时,一向态度冷淡不爱说话的王晴雨居然主动说了一句。 陈彦摸着头傻笑着坐了下来,道:“主要是从来没睡过这么软的床,有点舒服过头了,见谅,见谅,哈哈哈哈……” 众女皆掩嘴轻笑了下,显然是被陈彦一副土包子的模样给逗乐了。 几人安安静静的吃过饭,略微歇息准备了一会儿,便朝着那传说中锦城一年一度的盛会去了。 时值秋天,万物凋零,就别说那些最为金贵的花花草草了,一般而言到了秋天,就没有什么好颜色可以看了。但是有着“天府之国”之称的锦城却是还能看到一些悦目的颜色的。 菊,也许这种花是专门为了秋天而生,许是让万物凋零的秋天不过于孤独,由是上天创造出了这一神奇的花种。 这个赏菊庙会作为锦城一年一度的大事,自然是热闹非凡的,不但是爱好舞文弄墨的文人士子,就连寻常百姓也是满脸欢喜的参与到这一盛会中来,各式各样的名贵菊花整整摆满了锦城最主要的几条大街,位于中轴线上的大道更是“菊无缺席”,凡是能放下一盆菊花的地方通通都放上,只留下三尺来宽的过道供行人来往赏菊。 值得一提的是,赏菊庙会上是禁止骑马的,不论达官显贵,都只能以步行赏菊,违者重罪论处。 如此重典却是没有消减一点人们脸上的欢喜,反而让更多的人参与到这场盛会中来。 最让人难以置信的是,这些菊花都是一夜之间便出现在世人面前的,而昨日陈彦他们进城的时候,街道上还是商户货郎,来往吆喝的一幅繁忙景象。 一夜之间,便菊香满城,花开万朵,仿佛锦城所有的菊花都在这一天绚丽绽放,花繁锦官城。 坑得要命的是,陈彦这厮是真的不解风情的,看着琳琅满目的各色名贵秋菊,这货也只是味同嚼蜡,只在文儿姑娘非要他对着这菊花吟诗作对的时候,这厮才颇有为难之意的“作了”一首诗: 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 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 当即是引来了文儿姑娘和罗梦珠的赞赏,就连王晴雨也向他投来惊异眼光。 而陈彦却心里嘀咕着,这个世界应该没有黄巢吧? 99mk.cc。wap.99mk.cc 卷一 蜀道初行 第七十六章 汝甚屌,汝父知乎 “作了”一首好诗的陈彦自然是受到了众女的另眼相看,没想到这个长得木讷,背了一口破剑的小子,居然还有不俗的“文采”。 当然,她们只是当陈彦这首诗当成了一首赞赏秋菊的好诗,哪里知道这首诗可是一首大大的反诗啊,这首诗名叫《不第后赋菊》,乃是黄巢名落孙山之后,借菊言志,抒发自己怀才不遇,心中愤懑之情的。在当时那个时代,这就是一首反诗。 “前面两句还好,只是这后面两句有些不妥。” 一路行来,少有开口的罗家小姐罗梦珠在听了陈彦吟咏的《不第后赋菊》后,眉头微皱的柔声说道。 “哦,罗姑娘难道有何见解?” 陈彦脸上露出一些意外之色,这首黄巢的名篇,他可是挑不出什么毛病的。他饶有兴致的看着罗梦珠,这个女子虽然年纪不大,甚至还要比他小上两岁,但却看起来始终有一种成熟女人的独特之美,就像一颗熟透了的樱桃,叫人垂涎欲滴,就连陈彦这的修士,定力要好于常人,都忍不住时时偷看那丰腴的身姿,心生荡漾。 天生的妩媚! 陈彦不禁心中感慨道,这样的国色天香,要是入了那紫宫,还不是倾翻朝野,祸国殃民的尤物? 特别是唐朝人以丰腴为美! 作为大家闺秀,罗梦珠的一颦一簇无疑都是自然流露着世家子女该有的风范的,甚至配合着她的丽质,更别有一种风情在里面。 罗梦珠微皱黛眉,微微思量了一会儿,道, “冲天香阵透长安,锦城这个菊会虽然盛大,但是集一城之菊,甚至还从周边连夜调来许多,也只能勉强做到铺满锦城最大的‘天府街’和几分流小市,菊花虽香,浸透周围不过十二里的锦城都还有些勉强,何况周围三十六里之巨的长安帝都呢?” 陈彦不禁哑然失笑,人家黄巢写这诗就是在长安写的呀,没等他说话,说完话的罗梦珠反而是兀自率先走开了,仿佛一片心事重重的样子。 顿时陈彦便有些尴尬了,看着罗梦珠独自走远的身影,他呆立在原地。文儿担心自家小姐的安危,这样人多眼杂的地方最是容易生是非,她向陈彦投来一个歉意的眼神,旋即便快步追了上去。 “人都走啦,还看。” 王晴雨轻轻从他身旁走过,淡淡留下一句话。陈彦突然身子一震,这才惊醒过来,看着王晴雨的翠绿背影,他没来由的觉得一阵舒畅,像是从一个压抑到不行的状态下突然得到解放一般。 如果说罗梦珠的美就如一朵灿烂绽放的牡丹花,花香浓郁的让人窒息,那么王晴雨就是一棵青青翠竹,挺拔,矫健,却又带着一点春寒一般的冷意,让人一见其便脑子一片清新,从外到里,再到灵魂深处,整个人都是清醒的。 ----- 一行四人,慢慢在菊花的海洋的徜徉着,罗梦珠与文儿在前面走着,同是女子,王晴雨反而像是不大喜好跟前面两女走在一起,于是放慢了脚步,与前面两女自然而然的拉开了一点距离,倒是跟后面追上来的陈彦并排走在了一起。 与这么一个高冷的女子走在一起,沉默无言的气氛,让陈彦即使是身处热闹非凡的菊会上,也不由觉得有些尴尬,由是,他觉得他应该主动找些话来打破这冰冷。 “王、王姑娘,我可以这样叫你吗?” “可以。”王晴雨静静的走着,脸也不转的淡淡回答道。 陈彦暗暗呼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一点欢喜之色,接着他连忙问道, “王姑娘,那个,你杀过人吗?” 话刚一出口,陈彦就焦头烂额,恨不得掌烂自己这张臭嘴,哪有在菊会这样充满雅意的地方问人家杀过人没的,而且还是问一个天生丽质的美女。 “没有!”王晴雨依然静静的走着,丝毫没有理陈彦的意思。 “呃,我杀过……”慌不择言的陈彦,浑然不知自己已经一条道走到黑。 王晴雨淡淡道:“我知道。” 陈彦的表情顿时变得极其惊讶,道:“这你也知道?” 王晴雨突然停了下来,蔑了他一眼,冷淡道:“难道那两个山贼还是我杀的,又或是他们自相残杀?” “呃……” 陈彦愕然,然而王晴雨的话却是让他脑中灵光一闪,一霎那间,他好像想通透了某些关节一样。 “那个刀疤汉子可能是我杀的,但是那个瘦子绝对不是我杀的,就那么一扔,怎么可能就摔死了呢,那个力道,常人都受得住的呀,怎么可能呢?” 陈彦皱着眉头,像是陷入了沉思。 王晴雨冷冷笑道:“人都已经死了,杀了一个与杀了两个又有什么分别么,反正不过都是山贼,说不定这些人早就是背了几条人命债在身上的,死不足惜,我问你堂堂罗家一大小姐,出行在外会连个护卫都没有?为何你我只看到了主仆两人,其他的人哪儿去了,谢无情,你觉得你还在纠结于哪个山贼不是你杀的还有意义么,你一句话放走的,个个都是凶手!” 一向不多话的王晴雨竟是突然之间,如同火山爆发了一般,一口气说了一通,发泄着她的不满,这个如若春寒一般让人冷到心子里的女子气得胸脯一抖一抖的。 她顿了一下,深深吸了一口气,缓和了下情绪,接着对陈彦冷淡说道, “你要是找不到话与我说,大可以快步追上那罗家小姐去,人家是大家闺秀,知书达理,想来是能和你说上话的。” 陈彦没想到昨日一直沉默不理事的王晴雨,实际上对他放走山贼一事早已是极为不满,想必对他还在替那些流亡山贼的安危担忧更是厌恶,顿时陈彦脑子里一片空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王晴雨扫了陈彦那个呆滞模样,冷哼了一声,一甩袖子,快步向前走去。 “诶,王姑娘……” 见到王晴雨独自往前走了,陈彦不由心中莫名一急,手没有意识的就往前一揽,登时一股冰凉的感觉清晰的从手上传来。 气愤之下,丢下陈彦独自先走的王晴雨如若被雷击一般停了下来,她有些木然的转过身子,不可自信的看着陈彦,一张清丽的脸瞬间变得如同千年寒冰一般。 “放开!” 愣住的陈彦竟是没有听清王晴雨的斥责,他那只抓着王晴雨柔夷的手居然还本能的捏了捏,顿时那种柔弱无骨的触感几乎快将他的心融化掉一般。 王晴雨脸上顿时两坨红云泛起,羞愤欲绝,想要用力将手抽回来,哪知陈彦这个登徒子一点不也不晓得怜香惜玉,感觉王晴雨要抽手回去,大手居然捏得更紧。 “放手,你捏疼我啦!” 来往的赏花客们只当两人闹了矛盾的情人,纷纷绕道而走,留给这对“情侣”一些多余的空间解决矛盾。 啪! 一个响亮的耳光,声音大得将周围人声鼎沸的人群都震得安静了下来,纷纷驻足看向这边,陈彦的的脸上慢慢的红起一个五指印记,他怔怔的摸着脸颊,抓住王晴雨的手自然而然的松开,王晴雨借机抽回被陈彦捏疼的手,不断活动着手腕,眼若喷火一般看着陈彦。 “这也太狠了点吧?” “就是就是,哪有这样打自家男人的啊。” “嗯!这个男的也不知道几世修来的福气,找个这么好看一个婆娘,就是脾气暴了点……” “我看也是!” “要是我能找到这样长得跟天仙一样的婆娘,耳巴子算什么,用脚踹我也愿意啊!” “嘿!王四,你这样说,你就不怕你家里那位?” …… 登时围观的人群开始窃窃私语的议论起来,王晴雨站在原地,走也不是,站也不是,她才刚出道不久,哪里经历过这样被人围着指指点点的阵势,一时间,这个外表冷漠要强的女子也有些架不住了,一脸羞愤欲哭的神色。 清醒过来的陈彦,连忙上前将王晴雨拉到背后,强装笑容的对着人群招呼了几句,才让围拢看热闹的人们渐渐散去。 陈彦长长呼出一口气,还没等他想好怎么和王晴雨解释,前方突然传来一声女子呵斥。 “大胆!我罗家大小姐面前,你们这群登徒子还不快滚开!” 陈彦一听,正是文儿的声音,连忙不顾礼节的又一次抓起王晴雨的手,拉着她就往前跑去。 “哟!罗家了不起啊,哪个罗家啊,当了官儿还是发了财啊,哈哈哈,我爹还是郡守别驾呢!” 人群里几个浪荡的世家子淫笑着向着文儿和罗梦珠两个弱女子围拢过去,一边还贱笑一边还嘴里说着些轻薄之语。 “小妞,你家小姐要是跟了我们薄公子,那可就吃穿不愁啦,你没听说吗,他爹可是郡守别驾!” “我管你是郡守别驾,还是渝州别驾,总之都给我让开,我们罗家也不是好惹的!”文儿将自家小姐如母鸡护崽一般护在身后,恶狠狠的说道。 这时那几个浪荡世家子走出一人来,身穿白衣,腰间挂了不下五六个玉佩,人倒是长的蛮好看,只是脸色看起来有些发黄,想来是极好某事而留下的后遗症。 白衣公子啪的一声,甩开一把折扇,潇洒的摇了摇,笑道:“这罗家啊,要说出名也就只有一个,太宗初年,开国十将之一的罗成一门,便是那家了,可惜啊,不长久,几十年前,听说犯了个谋反的罪名,被朝廷除名了,还是圣上念在旧情的份儿上,没有诛九族,只是收回了世袭的爵位,这些年那个罗家听说辗转流落到一个叫什么津城的小县城去了,从再无了消息,我想大概是终于败落了吧。” 白衣公子停顿了一下,淫邪的眼光直接越过文儿看向她后面吓坏了的罗梦珠,大声道, “朝中有暗令,但凡罗氏之人永不录用,你倒是告诉我,你这个罗家有多显赫呀!” “罗家虽然不显赫了,你那个当郡守别驾的爹也算不上显赫吧?” 冷冷的声音从人群后面传来,白衣公子突然转身,恶狠狠的看向人群道, “谁,有胆的就出来,竟敢侮辱我爹堂堂朝廷命官!” “哼!你倒是去吏部查查,一个别驾算什么官?” 人群如潮水一般向两边分开,一个面目普通的男子手拉着一个容颜姣好的女子走了进来,正是闻声赶来的陈彦和王晴雨。 陈彦一来,那几个将罗梦珠和文儿团团围住的世家子,连忙跑到白衣公子后面去老实站好。 陈彦拉着王晴雨走到罗梦珠、文儿身前,冷冷扫视了一眼那些浪荡的世家子,冷笑道, “一条备胎的儿子,有什么好拽的,汝甚屌,汝父知乎?” 99mk.cc。wap.99mk.cc 卷一 蜀道初行 第七十七章 耳光 薄明旭可能不知道“备胎”是何意义,但是既然用上了“一条”这种词语,想来也不会是什么敬语,自家老爹被人当成畜生一样说教,就算他再纨绔,也是无法容忍此事的。 他面色阴沉的注视着陈彦这个突然搅局的“侠肝义胆之士”,语气有些低沉道, “阁下如此出言不逊,就不怕闪了舌头?” 陈彦轻蔑的呵了一声,他有些奇怪这些人怎么都喜欢动不动就喜欢问人舌头的事情, “我向来如此说话,舌头倒是没有闪过,不过问过我这话的人……” 话说到一半,陈彦突然压住又不继续说下去,仿佛在吊人胃口一般,薄明旭冷笑问道, “怎么样?” 陈彦仿佛又想起了昨日被自己打死的刀疤汉子,只不过时过境迁,有些事就开始淡去,初次杀人的恐怖感觉如若平静湖面突然涌起的惊涛,惊涛平息之后,又唯独只剩下波澜不兴的湖面。 再一次想起那事,陈彦已再也没有那种惊涛骇浪的恐慌,虽然心中还有几分不自然,但过眼之事便成云烟,他也不是那种宁古不化之人,不喜为过去之事在多做计较,杀了便杀了,反正在这样的一个世界里,他不可避免的要杀人,有些事不过早晚之分,就算是圣人也不可能完全没有过错,杀对与杀错,这样的事情,他以后还会不断的经历。 陈彦瘪了瘪嘴,淡淡道, “死了!” 有些事情,越轻描淡写,反而效果会越加强大。陈彦轻描淡写的两个字,好像一阵冬天里的寒风,刮过每一个人的心田,让人不由战栗了一下,原本四下围观议论的百姓突然一同住口了片刻,世界仿佛在那片刻间短暂的失去了一切声音,围观的围观人群默默向后退开一点距离。 陈彦扫了一眼四周,这些这个世界的“地基”,他们所求的不过是平平安安,衣食无忧,若有热闹可看,那便是再为满是汗水的生活平添了一点轻松色彩,他们是淳朴的,对于生命的珍爱,没有人比他们更郑重,因此陈彦这个背上了人命的人,便是他们既厌恶又畏惧的,天性偏安使得他们自然而然的与陈彦保持一点距离。 薄明旭当然是不信陈彦的,这种狠话对于他们这些整日游荡街头的纨绔子弟来说,可以说是家常便饭,因此,免疫能力相当高。 薄明旭冷笑了一下,道:“阁下莫以为放这种狠话,就能让我们哥儿安然放你们离去?” 陈彦白了他一眼,像是在看白痴一般,他丢下一句话,转身就要护着三女离开。 “要你放?” “站住!” 薄明旭突然一个闪身,来到陈彦面前,双臂展开,作阻拦之势,他先看了看陈彦,然后眼光落到罗梦珠、王晴雨身上,便在也离不开了。 “本公子允许你们走了?” 陈彦看到薄明旭那副色中恶狼一般的眼光,心中大为厌恶,当即左手一揽,右手一抱,浑然不顾三女的反对,将三女揽在怀抱里,目不斜视的冷冷看着薄明旭。 “要找事?” 薄明旭色眯眯的看着成熟欲滴的罗梦珠和清冷傲人的王晴雨,邪邪道, “想走可以,这个小丫鬟你可以带走,但是这两位美人儿得给小爷留下!” “呵呵!” 陈彦不禁笑了起来,揽住三女的双臂放开,他从三女中间向前走了一步,来到薄明旭面前,身躯一下便挡住了薄明旭的视线,让他看不到陈彦背后的王晴雨跟罗梦珠。 看不到美人儿的薄明旭自然是恼怒,他狠狠的看着陈彦,心不在意道:“识相的,就给本公子带着那个丫鬟赶紧滚!别耽误了小爷的美事!” 说罢,他便偏过身子,绕过陈彦的身体遮挡,看向陈彦身后,自以为潇洒的露出一个笑容,像是在跟罗梦珠和王晴雨打招呼一般。 陈彦和颜悦色的嘿然笑了笑,像是答应了薄明旭的要求一般,正当薄明旭脸上露出欢喜之色,陈彦手起掌落,带着一股劲风而下。 啪! 一声大响,就好像这秋天里的晴天霹雳。 薄明旭不可思议的摸着自己肿痛的脸颊,看着陈彦重新走回三女之间,并再一次将他第一眼就视为禁脔的两个美人又揽回臂下,并带着三女向他走来。 “下一次小爷就废掉你这一对招子!” 陈彦带着三女走过薄明旭身旁的时候,稍稍停顿了一下,微微侧过头,用眼角余光扫了一眼这个“备胎”之子。 ----- “薄公子,我们……” 看着陈彦他们分开人群,走了出去,薄明旭的那几个跟班,连忙跑了上来,将他们的头头围住。 “都看着干什么,今天我薄明旭弄不到那两个小娘子誓不罢休!都愣着干什么,都给我追他们去啊,真是一群废物!” 薄明旭托着被陈彦打得有些肿痛的脸,身体微微颤抖着,胸腔起伏的厉害,如同一只恶兽般疯狂咆哮。 这时,随着陈彦一行的离去,原本拥塞的人群也陆陆续续的散去了,街上再一次恢复人来人往的喜庆气象,刚才所发生之事,就像是一个小水花一般消失在奔流如常的江河中,一切都像没有发生过一样。 当众被人狠狠抽了一耳光,薄明旭自然是觉得屈辱极了,他跳着看了看,只见人流涌动见,陈彦他们并未走远,他当即眼冒怒火,胡乱推开几个当面走来的路人,丢下一帮狐朋狗友,就要去追陈彦一雪前耻。 然而他那一群狐朋狗友皆是一副大急之态,连忙纷纷攘攘的粗暴推开人群,大喊着“薄公子莫要做错事”追向前面的薄明旭。 别看这群世家子平日只会酒池肉林,吃喝玩乐,他们好像极其迫切的要追上薄明旭一般,一时间竟爆发出超乎平常的力量来,几个纨绔世家子在一起,宛如一支铁骑在冲锋一般,在人流中横冲直撞,居然不一会儿便追上了薄明旭,并将其死死按倒在地上。 “薄公子,这可做不得啊,锦城这菊会规矩您也是知道的,闹事者,一律按重罪论处呀!” “对啊,公子,这个罪名可是别驾大人都保不住你的啊!” “薄公子,你莫要急,那罗家就在这城中,家业也是不俗,跑得了和尚还能跑得了庙?到时候我们……” 一群人好说歹说才把暴怒的薄明旭安抚平静下来,被众人拦下来的薄明旭心有不甘的一拳打在地上,登时地面传来石裂之声,只见薄明旭拳下的那一块青石板已然四分五裂,看来此人也是个不俗的练家子。 薄明旭一把拉过一个瘦弱的世家子弟,揪着他的胸前衣襟,将他拉到自己面前,恶狠狠道:“不准你说老子的美人儿是和尚!” “是是是!” 被薄明旭揪着的瘦弱世家子心中震撼,哭丧着一张脸连忙迎合着。 薄明旭冷哼一声,一把将那人丢开,脸色才有点缓和,突然他又像想起了什么事,又将那惊魂未定的世家子揪着衣领,一把拉了过来,问道, “你刚才说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 没等薄明旭说完,那世家子就连忙哭丧道:“不敢了不敢了,薄公子我再也不敢了!” 薄明旭顿时有些不耐烦之意,先给了那世家子一嘴巴子,将他打住了声,接着说道, “老子说的不是这个,我是问你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之后的事情!” 那世家子愣了半响,突然脑袋一个警醒,像是恍然大悟起来,随即属狗脸一般迅速变缓脸色,换上一副谄媚笑容,奸笑着对着薄明旭说道, “公子现在不要着急,俗话说心急吃不了热豆腐,那罗家家大业大,跑……哦不,反正那美人儿就是逃不出你手掌心的,我们……” ----- 今天这个赏菊庙会,本应是走马观花,谈笑风生的,但是对陈彦一行人来说,可谓是扫兴之至,带着三女从人群中一出来,他们也没了那份继续赏菊的心情,径直便往罗府回走。 “你还要抱到什么时候?” 离了赏菊庙会,其余的街巷就有些人烟稀少起来,也可见锦城这赏菊盛会之盛大,以至于全城几乎万人空巷。陈彦带着三女走在本应该热闹的非凡的街道上,突然王晴雨冷冷的声音响起,四人便一起停了下来。 罗梦珠看了看陈彦抓在自己香肩上的大手,不由的脸上泛起两团酡红。一个娇小的身影突然跑出去几步,转过身来,一脸娇羞的看着陈彦。 “呃……” 陈彦这时才发现情形有些异样,先前他为了护着众女,是以双臂一揽,将三女尽数揽在怀中,这一路上他注意力都在背后,防着那帮纨绔子弟,没想到,那些纨绔子弟没有追上来,他却这样抱着三女走了一路。 顿时陈彦的脸红了起来,然后他感觉他的左臂被人抬起,只见王晴雨已经从他的怀中抽身出去,尴尬之下,陈彦也悻悻的从罗梦珠肩上挪开手臂,正当他要说话解释一番,突然眼前一花。 啪! 陈彦龇牙咧嘴的捧着面颊,惊愕的看着面如寒冰的王晴雨。 一天之内居然被同一个女子打了两次,而且都不带重样儿的,登时,陈彦心中升腾起一股莫名火气。 “我靠,你打上瘾了是吧?” 99mk.cc。wap.99mk.cc 卷一 蜀道初行 第七十八章 磨剑 却说薄明旭望见陈彦一行消失在人海里后,几个纨绔世家子围在一起七嘴八舌,终于拿出了一条“良策”,当下也没了再在菊会上闲逛的兴致,心急如焚的薄明旭将一众死党轰散,自己一人快步回了府,火急火燎的去找父亲薄涛。 却没曾想,今日乃是锦城一年一度的赏菊盛会,当锦城之民齐聚一堂,谈笑赏菊之时,同样这也是锦城官场最为紧张的时刻之一。 人多便易生是非,虽然赏菊庙会是一场充满快乐的盛会,但是在这欢天喜地之下,也往往隐藏着汹涌的暗流,是以,每年到了这个时候,整个锦城就像一台飞速运转的机器,郡守府不仅要保证盛会有条不紊的举办,更要时刻盯住一下不法闹事之徒,保证菊会的安全,不会出什么大乱子。 是以,只要是官吏,哪怕再是个清闲职务,到了这一天,同样都得像一张拉满弦的弓一样,半刻不得一点清闲,就更不要说呆在家里享受了。 所以,作为锦城别驾的薄涛此刻是断然不在府上的,万分焦急之中的薄明旭找不到父亲,失望之余,也有些冷静下来,心念一转,还没等下人端上热茶解渴,又火急火燎的跑了出去,就这么徒步像郡守府跑了去。 果不其然,薄明旭真在郡守府见到了父亲薄涛,而薄涛好像正在与同僚说着什么,看着自己的儿子慌慌张张的闯了进来,当即眉头一皱,歉意的与那同僚说了几句,然后将薄明旭拉到一个稍微僻静一些的地方。 “你这是来做什么,还胆敢冲闯郡守府,你当你有几个脑袋!”薄涛大为不悦,严厉斥责薄明旭道。 要不是看在他的面子上,换作常人,像这样冲闯郡守府,早就锒铛下狱了。而薄明旭如此鲁莽的举动,也会给他人留下口实,于他不利,因此此时此刻,见到自己的儿子,他是极为不高兴的。 薄明旭大口大口的拼命的呼吸空气,过了好一会儿,才缓和了下来,开口道, “爹,我是来向你说一件大事的!” “哈?”薄涛不由觉得有些好笑,他自己的儿子他会不知道什么个什么货色,他扫了一眼薄明旭,有些好奇道,“你能有什么大事?是又赌输了钱?还是又犯了什么事情,要老子来给你擦屁股?” “都不是!”薄明旭头摇得跟破浪鼓似的,随后一本正经起来,认真道,“爹,我要提亲!” “提亲?” 薄涛有些意外的看了一眼儿子,看着薄明旭脸上严肃的神色,他轻笑了一声,表示不信,自家儿子从小到大,玩的花样儿,什么样他没见过?是以,他一笑置之。 看到老爹一副不相信的表情,薄明旭大急道:“爹,难道你还不信我?” 薄涛笑了笑,“不信!” 说罢,他转过身走开,边走边道:“我还要做事,你自己去玩去,对了,少给我惹乱子,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些烂账,都说秋后算账,等我忙完这段时日,我再与你说,所以这段时间,我劝你还是给我老实点。” 见到父亲并不理他,正要离开,薄明旭连忙上去拉住薄涛的衣袖,急道:“爹!我是真的要提亲!” 正在上台阶的薄涛突然停了下来,看着儿子,薄明旭心急那罗家美人儿,自然脸上一副心焦如麻的表情,半点也没有作假的嫌疑。 薄涛盯着儿子的眼睛看了一会儿,突然问道:“你要提哪家的亲?” 忽然间,薄涛竟来了一点兴致,他这个儿子虽然纨绔之极,花样儿百出,整日流连于青楼酒馆之间,玩心深重,从来不曾谈及过婚嫁之事,甚至每当他与薄明旭谈及之时,薄明旭都是大闹着拒绝,对婚嫁一事抗拒得很,是以,此后他便再也没有谈及过此事,没想到,一直游手好闲的薄明旭今日倒是自己提出来要娶亲了。 薄明旭收拾仪容,微微吸了一口气,一脸正色道:“罗家!” ----- 发生了这么不愉快的事后,又经过半路上的一点尴尬波折,陈彦一行四人总算是回到了罗府。 四人早早的出去,却又早早的回来,而且俱都脸色不太好的样子,如此异样,自然引起了罗家家主罗云泽的注意,在他的再三询问下,陈彦终于将菊会之事说出,不过倒是省去了中间回来路上发生的尴尬事情。 罗云泽听完之后,大为感激道:“如果不是少侠相助,小女今天恐怕是福祸难料,老朽真是感激不尽呐!”说罢,他就要与陈彦鞠躬。 陈彦眼疾手快,连忙伸手扶住罗云泽,道:“罗家主哪里的话,我初到锦城,就受到罗家如此款待,今天之事,本就是我义不容辞的,罗家主万万使不得。” 但是罗云泽执意要谢恩,陈彦又一番劝说,才止住了罗家主。 熬不过陈彦的罗云泽最后只能歉意道:“那还请少侠在府上多留几日,让老朽略尽地主之意。” “不了!”陈彦摇手拒绝,“实不相瞒,小子还有一件极其要紧的事情要去做,耽误不得,就不劳烦贵府了!” “那怎么好啊!”罗云泽遗憾道。 陈彦想了一下,道:“今日我惹了那薄家公子,他必然怀恨于我,所以我不能再呆在罗府,给罗家带来不利。” “此事因小女而起,却给少侠带来祸事,老朽于心有愧啊!” 陈彦摆手笑道:“罗家主,万万不要这样说,我等江湖之人,还怕那些是非?再说我真是有要事在身,多留不得,待我了此间事宜,再来拜会家主!” 见陈彦一副执意要走的模样,罗云泽也知道强留不得,只好道:“既然少侠要走,老朽也不强留,若是误了少侠的事情,那还真是老朽的罪过了。” 说罢,他拍了拍手,便招来管家,他与那管家耳语了片刻,那管家便去了,不一会儿,那管家又端着一个木盒上来。 罗云泽掀开木盒,登时便亮起一片耀眼的金银光芒,他呵呵笑道:“这是一点小心意,虽然难报少侠解救小女之恩,但是还望少侠不要推辞。” 陈彦扫了一眼那木盒,只见珠光宝气一片,只怕价值不菲,然而他却是爽快的接过了木盒,笑道:“家主所赠何敢推辞?只是……” 罗云泽连忙问道:“只是什么,少侠尽管直说。” 陈彦掂量了一下木盒,苦笑道:“这东西太重了,不好携带啊。” ----- 走出罗府,陈彦看了看手中的几张纸片,脸上露出一点笑意,旋即将那些纸片折叠好,小心的放入怀里,然后他看了看天空,抖了抖肩膀,全然没有一点因为惹了富家子弟的忧虑,反而一副轻松之态。 陈彦看了看方向,正要迈步向前走去的时候,忽然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他回身一看,只见是王晴雨正走出来。 看着王晴雨,陈彦脸上露出一些尴尬之态,他多次“轻薄”这个美丽冰冷的女子,在此女心中的印象恐怕不会好到哪里去,他讪笑着摸着后脑勺,正想着要要与她说点什么话为好。 王晴雨冷冷的目光扫来,陈彦浑身一震,登时如同见了猫的耗子一般,连忙转过头,快步跑下石阶,头也不敢回的便胡乱寻了个方向,向前走去。 王晴雨看着陈彦仓皇逃跑的背影,美眸中眼光流转,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却说陈彦“做贼心虚”,在王晴雨面前灰溜溜的逃跑之后,便在锦城里转悠起来。眼下,那个薄家公子那点枝节,他倒还不放在心上,最让他忧心的是那个在王晴雨剑下逃脱的神秘巫师。 他虽然有心去抓那中年文士,但是却不知道如何查起。想来想去,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不知道如何去寻那中年文士的陈彦,茫然之下,便审视起自身来。 首先是修为,练气境的修炼是个水磨工夫,慢慢积累灵气,以待一日冲击玉枕,架起体内天地灵桥,沟通识海,由此将识海灵识放出,是为开识境。但是苦的便是这练气镜,没有捷径可言,无论天才还是庸才,都得老实修炼,慢慢累积,夯实道基,丝毫马虎不得。是以,这事儿急不得。 其次便是术法武功了,无论是术法还是武功,这都不是陈彦的强项,但是想要短时间内提升这两项,却是不可能。 最后陈彦只好把目光瞄向了他那一柄锈迹斑斑的长剑,这把剑得自谢家百兵阁,那日生生折断了三师兄李平亲自为其打造的宝剑,神秘之极,然而无论陈彦如何摆弄,就是弄不掉那剑上一点锈迹。 想到这里,陈彦当即寻了一家铁匠铺,想要好好将此剑磨上一番,若是能将此剑重开锋芒,对他来说,将会是最好的一个消息。 然而铁匠铺的老铁匠却拿着他的剑无可奈何道:“这剑都锈成这样了,少侠何不换一把新剑?” 陈彦摇头道:“寻常剑器未必有我这剑好。” “这磨不成!” 经验老道的铁匠将剑递回给陈彦,指着磨石道:“你看,非是我技艺不到家,而是你的剑,太冥顽不灵了,磨了半天,磨石都磨掉一层皮了,你看这剑还纹丝不动,真是见了鬼了!” 陈彦忧虑道:“这可如何是好啊?” 铁匠看了他一眼,似乎忽然间想起了什么事情,缓缓说道, “龙泉是名剑之乡,少侠何不去那里碰碰运气?” 99mk.cc。wap.99mk.cc 卷一 蜀道初行 第七十九章 跟随 “不许!” 薄明旭大为不解道:“为什么不能!” 薄涛脸上露出几分不耐烦之色,道:“我说不许就是不许,你就是看上了皇亲国戚,我都会给你去上门提亲,唯独这罗家之人我不许,别说姓罗的,就是跟姓罗的有关系的,你都通通不准碰,知道吗?” “为什么!” 薄明旭大吼了一声,愤然坐在了石阶上。从小到大,父亲都是对他听之任之,从来没有让他不称心过,这一次,薄涛的坚决反对,让骄纵惯了的他,仿佛势不可当的洪水,突然遇到了坚实的堤坝。 突然的改变一种习惯,会让人更为的不习惯。 放纵惯了的薄明旭自然接受不了父亲突然间的斥责。 “不为什么!”薄涛也一甩衣袖,一副颇为恼怒的样子。 “难道就因为当年那件事情么?” 薄涛微微闭上了双眼,淡淡道:“你知道就好。” 薄明旭突然站起来神情激动道:“你们这么排斥罗家,现在那罗家不还是在锦城置下了不俗家业?你敢说,没有人支持罗家,他罗家的生意能做得这么好?” 薄涛冷哼了一声,怒道:“我不管罗家现在有多好,又或是有多少官员暗中支持罗家生意,反正我不许你与罗家有丝毫关系,更不同意这门亲事!” “我就要娶那罗梦珠!”薄明旭顶着父亲的目光怒道。 “逆子!” 薄涛撸起袖子,举起手臂,就要作势打薄明旭,然而他就快要打到薄明旭脸上的时候,手又一顿,生生停在了半空。 薄明旭直视着父亲,大吼道:“你打呀,你打呀,总有一天,你是要靠我的!” 薄涛痛苦的闭上双眼,狠狠的叹了一口气,手臂颤抖着慢慢放下。 “哼!” 薄明旭冷哼一声,突然转身向外跑去。 薄涛大声追喊道:“你这个混账东西,你要到哪里去!” 薄明旭突然一顿,停了下来,头也不回的冷冷道:“你不同意这桩婚事,我就偏要跟那罗家有干系!我薄明旭今生就非罗梦珠不娶了!” 说罢他便一步踏出门外,身子一跃,施展轻功腾飞而去。他本来就武功不弱,只不过长久的以纨绔之态示于世人眼前,才会让人小看于他。 看着愤然而去的薄明旭,薄涛双手一拍大腿,痛惜道, “你是不撞南墙你不回头啊,那罗家女子乃是当今圣上看中的禁脔,如何能是你可以觊觎的呀!真是孽障啊!我薄家好不容易有点起色,又要在你手中毁于一旦咯!孽障啊!” ----- 九月初八。 当人们还沉浸在赏菊庙会的热闹与喜悦中的时候,陈彦再一次踏上了孤独的旅程,遵照着老铁匠的指引,前往天下闻名的名剑之乡龙泉镇,寻找铸剑名师磨剑。 陈彦回望了一眼满城都透着菊花香气的锦城,眼中一丝落寞一闪而逝,不知为何,他似乎总和热闹分道而行,似乎孤独才是最适合他的一般。 热闹是他们的,而我什么也没有。 陈彦鬼使神差的在心里默默念起这句来自朱自清《荷塘月色》里面的经典之句,然后拉扯了一下马缰,坐下骏马旋即迈开步子缓缓向前走去。 没走出多远,陈彦心中便升起一阵发毛的感觉,就好像有人在背后盯着自己一般,让他感觉就像背上被两块火炭炙烤着一般。 陈彦猛然回头一看,只见绿衣一袭,随风飘扬,陈彦瞬间变得有些拘谨而不知所措起来,他连忙一拉马缰,将马头拉得一偏,停了下来,连忙下马,有些尴尬的站在马的旁边,等着那个若春寒一般冷俏的女子慢慢向他走过来。 王晴雨莲步款款的走着,就像一阵春雨的临近,让陈彦既觉得有些乌云盖顶一般的压抑,又有些莫名的渴望。 他本以为这只会是一次“碰巧”的擦身而过,哪想到王晴雨要走过他的时候居然停了下来,两人隔马而站,目光在空中短暂的交接,却又逃一般的分开。 陈彦脸颊微红的逃避着王晴雨的目光,恨不得钻到马肚子下面去,王晴雨冰冷的凝视,在他看来更像是两道炽烈的阳光,经过了放大镜的聚焦,照射在他的皮肤上,让他煎熬难耐。 “呃……那个,真巧啊,哈哈哈……” 他捞着脑袋尴尬的笑着,而她只是静静的站着,不语。 “呃……”气氛的冷场让陈彦脸上本来就强迫出来的笑容,如同被瞬间冰封了一般凝滞 住。 这究竟是个什么意思呢? 眼光杀人啊? 我是不小心“冒犯”了你两次,要杀要剐,你也搞快点好吧? 难道女人都像小猫咪,抓住老鼠了,都先要戏耍一番,等老鼠精疲力尽了,再一口吞掉? 猜不透王晴雨是个什么心思的陈彦,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冷汗淋漓,以他那两次“鲁莽”的行径,按这个世界的标准,就是王晴雨把他千刀万剐了,那也是不过分。 然而两人之间的沉默就像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死刑宣判前的片刻安宁,让陈彦这个“死刑犯”既压抑又有些恐慌。 “这个……王姑娘……同、同、同行?”陈彦缩着脑袋试探的问了一句。 王晴雨依然冷冷的看着他,一言不发,只是俏丽的脸庞上,冷淡之色似乎淡去了几分。 “那,你不说话,我、我就当你是默许了啊?” 陈彦壮起胆子,从马头前绕了过去,一脸谄媚的对王晴雨笑道, “既然有幸与王姑娘同行,在下这匹劣马虽然不怎么样,但是还有些脚力的,王姑娘金莲玉足,怕不是受不了一路奔波,不如让在下这匹马载姑娘一程如何?” “话多!” 一直没有开口的王晴雨突然冷冷吐出两个字,旋即招出自己的法宝,冷淡的说道, “我自己能御剑!” “呃……” 陈彦怔了一下,有些羡慕的看着王晴雨手中的那柄散发着法宝微光的仙剑,不由得跟自己那把破剑比较了一下。 你看看,人家不仅人长的好看,连用的剑都比你不知道强多少倍,什么叫天下地下,这不就是? 有那么一瞬间,只有一把破剑的陈彦感觉就像只丑陋无比的癞蛤蟆,而王晴雨就是那只“天鹅”,不仅让他可望而不可及,现在还让他还有种让他剑悬头顶,如同在火上烤一般的感觉。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如此一个大美女在旁边,你说陈彦没有一点遐想,那是假的。 然而他的遐想也只能处在瞎想的阶段,在没有摸清这只“天鹅”是个什么脾性之前,还是老老实实当一只“癞蛤蟆”吧! 但是,自古从来没有地上跑的能快过天上飞的的道理,既然都说是同行了,你让陈彦骑着一匹劣马去追一个御剑而飞的仙女,怎么都不是很现实的事情。 难道还让别人王晴雨慢点飞,等着你不成? 陈彦打了个哈哈,笑道:“御剑也是要消耗灵气的嘛,还要打坐去恢复,再说了,都说着锦城周围,风景秀丽,若是如白马过隙一般匆匆而过,岂不是可惜了沿途景色?” 王晴雨皱眉冷道:“说人话!” 陈彦一个踉跄,差点喷出口,他有些古怪的看了一眼王晴雨,甚至有些怀疑,这个春寒一般冷俏的美人跟他一样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愿意给姑娘牵马,略抵先前之罪。” 王晴雨淡淡的看了一眼陈彦,随后便收回了自己的仙剑,陈彦脸上浮现一丝喜色,走过去正要帮助王晴雨上马,忽然他又想到什么,伸过去的手悻悻的收回,不敢再去碰王晴雨,只好十指交叉捶在马肚下,两腿微微曲起,乍起一个马步。 王晴雨看了他一眼,轻抬莲足,踩在陈彦十指交叉的手上。 陈彦一个踉跄,只觉的双手之上承载的完全不是一个妙龄女子,而是一块沉重无比的巨石,煞那间,力量失衡,陈彦无力回天的向着地上倒去,摔了一个狗吃屎。 而王晴雨借着陈彦双手的托力,飘然上马,一气呵成。 “呸、呸……” 倾倒在地的陈彦连忙从地上爬起,狼狈的一边拍着身上的灰尘,一边吐掉嘴里的泥土。忽然,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尴尬的朝王晴雨笑了笑,几下将嘴里的泥土清理干净,然后走到前面,牵起缰绳。 重新启程的陈彦,正要迈开的步子,忽然他好像看到了什么,他转过身,先看到马上一脸冷意的王晴雨,不由脑袋一缩,旋即目光向下。 陈彦慢慢走到马前,伸出双手端着马头,一双眼睛仔细打量着马儿的硕大的眼睛,放佛想要看出些什么名堂一般。 过了半响。 陈彦突然无语道, “我靠,连你一匹马也笑话我!” 陈彦指着马头捶胸顿足道:“你看你,你看你,居然还笑,得意个什么劲,简直是坏了马的名声,真是见色忘主,马心不古啊!” “你说谁是色?”马上的王晴雨突然开口道。 陈彦突然一愣,连忙解释道:“我不是说你,我是说它……” “嗯?” 陈彦连忙捂住嘴巴,瓮声瓮气道:“好吧,我住嘴……” 说罢,他连忙转过身,一扯手中缰绳,这时他的马却突然嘶鸣了一声,像是在欢喜,又像是在明目张胆的嘲笑他这个主人。 陈彦立马回过头,狠狠的瞪了一眼这匹劣马。 马背上的王晴雨脸上忽然闪过一丝陈彦没有察觉到的笑意。 99mk.cc。wap.99mk.cc 卷一 蜀道初行 第八十章 共室 锦城,罗府。 “老爷,外边薄家公子求见!” 刚送走的陈彦、王晴雨二人的罗云泽还没从这两日接连发生的事情中回过头绪来,正准备想着去好好安抚一下宝贝女儿,却不想下人又来报薄明旭求见。 “这个痞子来干什么?” 罗云泽立马沉下脸来,他女儿在菊会上被人轻薄,早早的回来,便是因为此人。而薄明旭在锦城广为流传的糟糕名声,他也是有所耳闻的。 本来就对这个纨绔痞子没有什么好感,就更别说今日薄明旭还冒犯了他的亲生女儿。这便使得罗云泽更加对薄明旭厌恶之极。 但是薄明旭毕竟是锦城别驾薄涛的公子,身份摆在那里,况且人家也是礼貌的让下人通报了,又不是一耍纨绔脾性,强闯民宅,于情于理,罗云泽都没有拒人门外的道理。 “快请他进来罢!” 正要去向女儿厢房的罗云泽突然收回了脚,心念一转,转身去了正堂。 不一会儿,管家便领着一个风度翩翩的白衣公子走了进来,正在堂中等待的罗云泽,突然神情一震,连忙走出去相迎。 “哎呀,薄公子落脚在下鄙陋之所,真是让在下蓬荜生辉呀!”罗云泽和颜悦色的笑道。 薄明旭一改纨绔痞态,有礼有节的笑道:“哪里哪里,早就听闻罗家也是锦城有名的世家,小子以前太过贪玩好耍,一直没能前来拜会,还望罗家主见谅啊,哈哈哈哈……” “公子说笑了。”罗云泽呵呵笑道,说罢,他做出一个欢迎的手势。 两人一同进了堂中,分主客座了,下人又来上过好茶,两人才拉开话题来。 “呃……不知公子此番前来,所谓何事呀?”罗云泽沉吟了片刻,还是决定开门见山。 薄明旭先朝堂中各处都看了看,像是在找什么人一般,然而看到堂中堂外都没有其他人之后,他脸上闪过一丝失望之色道, “怎么不见贵千金呢?” 罗云泽脸色突然阴沉了几分,心想,你自己做了那种事,难道还要我拿女儿出来见你?再说了,你是来拜会我,好像也没有我女儿出来见客人的道理罢! 但是作为一个商人,伸手不打笑脸人,尽管心中极为不悦,罗云泽还是强自笑了一下,道, “小女自菊会上回来后,有些疲乏了,此刻正在闺房中歇息。” “噢……”薄明旭了然的点了点头,突然面露关切之色道,“可否许我前去探望一番?” “不了!”罗云泽徒然声音大了许多,带几分不悦,忽然他又意识到自己说话似乎重了一些,又笑道, “只是有些疲累了而已,不是什么大碍,劳公子关心,老朽代小女在此谢过了。” 薄明旭连忙摆手,十分歉意道:“说起我来我此番前来,是向罗家主请罪的。” “哦?公子此话怎讲啊?” 罗云泽有些意外,这薄明旭可是锦城有名的纨绔痞子,向来横行霸道惯了,从来都是只有别人给他道歉的份儿,然而今天太阳从西边儿出来了,罗云泽一时间有些搞不清薄明旭葫芦里的卖得什么药。 薄明旭腼腆的笑了一下,一脸诚恳歉意道, “是这样的,今日在菊会上,小子有幸一睹贵千金芳颜,惊为天人,一时间没有收住纨绔性子,唐突冒犯了贵千金,是以小子特来上门负荆请罪,小子自知所做之事太过过分,不求能得到罗家主的原谅,若能是贵家略宽心颜,小子任凭贵府责罚!” 罗云泽心中冷笑,你也知道你做的事过分?还任凭我罗家责罚,堂堂一薄家公子,要是在罗家府内受了委屈,外人如何看我罗家?大名鼎鼎的薄家不迁怒于我罗家?我罗家在官府又没个后/台,你这是明摆着侵犯了我的女儿,还意欲谋划我罗家,还做出一副惺惺之态,当真是让人厌恶。 然而他罗云泽却不能因此就真如薄明旭所言,恣意责罚与他,开罪了薄家,到头来倒霉的还是他罗家。想他罗家自当年那次打压过后,好不容易才有点起色,是万万经不起这样的折腾的。 虽然自己女儿受了极大侮辱,但是为了罗家基业,罗云泽还是选择了忍辱,他淡淡道, “公子过言了,年轻人嘛,年轻气盛,一时间忍耐不住,做出一些冲动之举,也是合乎情理的,你是薄家公子,我罗家可开罪不起。既然公子已经悔过,那、这事就此作罢,日后,还请公子遇事多三思而行。” 薄明旭顿时脸上闪过一丝欢喜之色,道:“能得到罗家主的原谅,那便再好不过了,我怕……” 罗云泽看了他一眼,奇道:“公子还有何事?” 薄明旭沉吟了片刻,也知道他欲说之事,不可操之过急,如今得到了罗云泽的口头原谅,已是对他向罗府提亲一事,有极大好转,倘若再将那事说出,得到罗云泽同意的概率渺茫不说,更大的可能还会适得其反,得不偿失。 但是他向来纨绔痞子惯了,一向行事都是恣意妄为,从来没有忍耐一件事情,如今,突然之间叫他忍住他最期盼之事,不让他说出口,如何能让他忍得住? 薄明旭只觉得心中那事犹如千万只蚂蚁,在他的心中爬来爬去,实在让他心痒难耐,若今日不能讲那事说出,那他今日来罗家岂不是白走了一趟。 薄明旭挣扎了一会儿,终究是一贯以来痞性占据了上风,让将那事脱口而出。 “其实我这次来的真正目的是……” 他又看了看罗云泽的脸色,发现罗云泽并无异色,继而道, “提亲!” “什么!” 啪! 一声大响,罗云泽一掌拍在茶几上,突然站起,一脸怒色,连带着“一吐胸臆”的薄明旭都惊了一下。 ----- 龙泉镇。 这是一个世外桃源一般的小镇。 这是陈彦对龙泉镇的第一印象。不同于清明镇那样的繁华,龙泉镇完全不像一个镇子,更像是大一点的村庄。 只见土地平旷,屋舍俨然,有良田美池桑竹之属。阡陌交通,鸡犬相闻。其中往来种作,男女衣着,悉如外人。黄发垂髫,并怡然自乐。 唯一有些突出的,便是基本上家家户户都有一个打铁铺子,铺子里挂满了已打好的,或还是半成品的各式兵器,其中以剑器为多。 素闻龙泉之地,以能铸剑闻名于世,家家户户俱是铸剑能手,但看这一家一个的打铁铺子,便可知“名剑之乡”的威名,不是虚传。 不仅是江湖武林对龙泉如此热捧,就连一些修真炼道之士,在炼制法宝仙剑之时,也常常喜爱选中龙泉这块宝地。 这天底下,不仅仅是流传在俗世的那些名剑,就连一些威名赫赫的仙剑都带着龙泉铸剑师的烙印。 龙泉镇离锦城并不是太遥远,若是陈彦骑马驰行,不消个半时辰,便能到达龙泉。然而陈彦牵着马载着王晴雨缓缓而行,一路上两人相对无言不说,硬是慢慢的走到了天都要黑了,才到了龙泉镇上。 一到龙泉镇,陈彦便急忙去寻客栈,须知,来龙泉求剑之人,可谓是如同洪水大流,一年三百六十五日,每日络绎不绝,因此镇上的客栈房间可是很紧俏的,像陈彦他们如此之晚才到达镇上的,只怕是找不到住处了。 果不其然,镇上客栈俱都是客满为患,就连下房也是挤满了人。 陈彦摸了一把头上的汗水,他倒是与客栈掌柜寻一间柴房也能将就一晚,但是王晴雨这等美丽之人,晚上怎么能住那种肮脏地方呢。但是现如今,却连一间下房都找不到一个空的,又何来那舒适的上房? 啪! 陈彦一拳砸在手心里,顿时心里有主意,他小心的从怀里摸出那自罗府得来的“纸片”,陈彦嘿嘿笑着弹了弹“纸片”。 都说有钱能使鬼推磨,老子有钱还买不来一晚上房? 然而,他终究是失算了,这个世界还是有视交子为草纸,视上房为媳妇的人存在的,并且这种还大把大把的存在。 来求剑大多都是有名的江湖侠士,甚至修士,当然不愿意折腰在陈彦的金钱攻势下。 然而为了给王晴雨找一间上房,陈彦是挨门挨户,一家客栈一家客栈的敲门过去,终究是功夫不负有心人,让他找到了一位相对比较“窘迫”的侠士,拜倒在他的交子之下。 或者应该是看在王晴雨美丽的面容上才极为不情愿的收下了陈彦的银子,腾出了房间。 “等等!” 正当陈彦与那位仁兄要达成交易的时候,一声清冷的冷喝传来,陈彦与那位仁兄俱是闻声转头一看。 王晴雨走到他们面前,一把从陈彦手里抓过交子,道:“一百两买一晚上上房,你也不嫌贵?” 陈彦坦然笑道:“为你花的,哪能算贵?” 王晴雨想了想道:“这上房只有一个床位,我住了,你住哪儿?” 陈彦双手一比划,道:“山人我自有妙计!你不要管,快把钱给我。” 然而王晴雨却一下收起银钱,对那愿意让房的侠士道:“不好意思,这房子我们不要了。” “这都说好了,怎么能出尔反尔呢?”那侠士急道,对他来说,在柴房将就一晚,就能赚一百两,可是一件可遇而不可求的好事。 “嗯?” 王晴雨一声冷哼,面色生寒,那侠士顿时就怂了,脑袋一缩,连忙说了几句好话,进了屋去,反手啪的一声关上了房门。 王晴雨将交子重新塞回陈彦手里,冷道:“你不必如此好心。” 当天夜里,王晴雨这么一个大美人跟着陈彦挤在客栈的柴房里度过了来到龙泉镇的第一晚。 “你每天晚上都是如此么?”王晴雨看着闭目枯坐修炼的陈彦轻声道。 陈彦闭着双目,淡淡道:“是啊,习惯了!” 漆黑的夜色里,王晴雨微微的点了下头,也如陈彦一般闭目枯坐起来。 这一晚,陈彦又一次生生枯坐了一夜。 99mk.cc。wap.99mk.cc 卷一 蜀道初行 第八十一章 龙泉山 龙泉镇。 翌日。 秋天清晨里的阳光丝毫没有一丝暖意,反而和早晨冰冷得让人发抖的寒意一起,使人感觉到极大的反差,那一股寒意倒是更刺骨起来。 孤男寡女共处柴房一晚上,虽然两人都是在枯坐修炼,互相秋毫不犯,但是当陈彦和王晴雨的目光交接在一起又闪电一般的避开,两人之间便有些微妙起来。 即使大家都不会去乱想,但是一想到昨晚,两个本是萍水相逢的男女居于一室,或多或少还是有些尴尬,两人心中各自都有一种莫可名状、让人脸红耳赤的奇怪想法。 不同于王晴雨女子特有的心思细腻,于感情上来说粗枝大条的陈彦更容易渡过这个困境。 那种感觉就像是一个果香芬芳的火龙果,让他既渴望一尝滋味,又担心不知如何个吃法,闹出狼狈。这是一种他从来没有吃过的“水果”,然而最后他也没有敢于去做那个“第一个吃西红柿的人”。 面对诱人的未名鲜果,嘴馋的陈彦还是选择了转身就走。 宁愿远离,也不愿意捡起。 对他这样一个开朗豁达的人来说,丢掉的东西,他便不会很长时间的纠结可惜,也许他有一天他会想起这样一件憾事,但那时的他应该也只有轻轻的感慨一句。 在他自然到与平日无异的强颜欢笑里,他自然也没看到王晴雨眼底深处那一抹稍纵即逝的落寞失望。 当然对于王晴雨这样一个表情冷漠的人,她对内心情感的掩埋与陈彦主观上的冰释,效果其实是一样的,那就是,一旦错过了第一次机会,陈彦便不可能第二次从她的美丽面容上再看到一点波动。 幸福,有时候可能就是大胆的向深渊迈出不要命的一步。 等待,宛如坚城壁垒,不可摧毁。 这是一颗投入平湖的小小石子,在两个萍水相逢的年轻人心中荡起了不平静的涟漪,随后,这涟漪又平复下去,湖面再次平静得如时光停滞一般。 ----- “你这怎么了?” 王晴雨转过身奇怪的看着走路姿势颇为怪异的陈彦,他好像就像双腿没有知觉一样,轻一脚重一脚的,身体摇摇晃晃,就如同狂风暴雨里的小船,难以掩饰痛苦表情的他每走一步,似乎都极为艰难,甚至要停顿一会儿,神情由最初落脚的痛苦,慢慢变得缓和,然后再走下一步。 “啊……哈哈……没事,没事,这、这是我每日例……咝……例行的功课,叫、叫‘五禽戏’,嗯……所谓、谓……咝……一天之计在于晨,坚、坚持……咝……锻炼,能增强体魄,嘿嘿!” 双腿麻木,一点知觉全无的陈彦,在王晴雨突然回头一看之下,整个仿佛瞬间精神了几分,为了不让王晴雨看出破绽,他更是卖力的咬着牙,忍着麻木的双腿,胡乱的做了几个不着边际的动作,看起来似乎就是在打拳练习的样子。 “噢……” 王晴雨有些半信半疑的点了下头,然后便转过身去,没有再看陈彦。 眼见着王晴雨转过了头去,陈彦如同大敌已去一般,精神突然一松,双腿又麻木,没有一点着力感,他就像一面坍塌的墙一般,无力的向后倒去,扑腾一声坐在地上。 陈彦手捂着屁股,龇牙咧嘴,腿上血脉没通,麻木没有知觉,屁股还是有的。 “你又怎么啦?”听到异响的王晴雨没走出几步又突然转过身来。 陈彦连忙双手把脚拉回,盘坐在地上,尴尬笑道, “收功,收功……” 说罢,他双手一提,灵气翻涌,随着他双手缓缓下压,灵气徐徐的灌入双腿之上,有些冰凉的灵气宛如春雨浇灌枯涸的大地一般,灵气所过之处,血脉也开始腾涌,温热的感觉从他的双腿传来,陈彦又好像把双腿重新掌握在手里一般。 这便是修炼的妙用之一,要是放在前世,这样枯坐一晚,重则肌体可能会坏死我们暂且不说,就说让腿上血脉再次通畅,那也是要等上半天的,哪里能像陈彦这样,略运灵气,就能化解这一不适之感。 行功完毕的陈彦,一个骨碌从地上立身而起,站在王晴雨面前,露出一脸自信而阳光的笑容。 王晴雨无奈的看了他一眼,像是微微摇了下头,再一次转过身去。 ----- 要说这铸剑。 龙泉镇最能说上话的便只有三家,欧家、干家和莫家。 其中这三家之中,要以欧氏最为历史悠久。就像一坛珍藏千年的美酒,其中的韵味,远不是后面两家五百年份儿的能比的。 然而欧氏的底蕴又何止千年,据传在春秋战国之时,有铸剑师欧冶子善铸剑,其所铸之剑皆为神物,为世人瞻仰,因其铸剑俱在一个叫龙泉的地方,因此龙泉之名得以流传。 相传这位铸剑师并不是蜀人,其成名之地也不是在渝州,而是在东原沧州,两千余年前,大秦崩塌,阴阳宗占据东原沧州,而据“魔门东都”之实。由是,这位铸剑名师带着家族,举家西迁入蜀,恰巧在蜀中锦城附近的灵池县治地境内发现有一泉池,名曰“灵池”,欧冶子发现这口“灵池”之水,于铸剑丝毫不弱于位于东原沧州的龙泉之水,遂定居于灵池县铸剑。 因其盛名,人们后来改那口泉池为“龙泉”,灵池县也几经易名,改为灵泉县,后置龙泉镇,灵泉县有一座山叫分栋山,也改名为“龙泉山”,无论朝代怎样更迭,这座山一直都划给欧、干、莫三家共同所有,以表对铸剑世家的尊重。 久而久之,龙泉山也就成了如同仙门一般的存在,东原沧州的龙泉之名已随着时光的烟波远去,蜀中的龙泉山却蒸蒸日上,气运不见衰减,特别是眼下仙道昌盛,善铸仙剑的龙泉山更是如日中天,有传言,一些云鼎派的高人也拜托龙泉山帮忙铸造仙剑法宝,如此一来,不单是江湖侠士,就连高高在上的修士,也对龙泉山趋之如骛。 一棵大树因为高大而出名,但是当它发展成为一片茂密的森林之后,人们就很难再分清哪一棵树是最出名的,哪一棵树是年轮最久的,又或是哪一棵树才是最值得高山仰止的,又或是根本就无法见到最挺拔的那一棵树。 老铁匠只告诉了陈彦来龙泉山,就可以找到帮他磨剑的人,但是却没告诉他具体该找哪一位。大概是那个老铁匠也是水平见识有限,只知道龙泉山有铸剑高人,也如陈彦一般不知这么多“高人”,哪一个才是真正的货真价实。 当然能在龙泉山开打铁铺的,那手上的技艺自然都是极好的,但是谁又不想找到最好的铸剑师帮自己磨剑呢? 欧冶子这棵铸剑一道的擎天巨木,云盖之下,龙泉山已是“森林”密布,叫人行在其中,不免有头晕目眩之感,无从选择。 陈彦当然也是知道论资历,当然是找姓欧的铸剑师为好,次一点,干、莫两家技艺也是够其受用的。 但是陈彦忧愁的把“蜀道”小心抱在怀里,他发现一个不让人心喜的事实。 基本上都要排队啊! 须知,这不是一般的排队,不像排队在酒店里吃饭一样,一把名剑的铸造,耗时之长,那可是得以年来作为计算单位,就连铸造一把好剑,耗时也得按月来计算。 陈彦是很稀罕他这柄“蜀道”的,认为其决然不会像表面那样不堪入目,锈迹之下,必然隐藏着仙剑一般的剑心。但是一把名剑都要耗时几年,何况他这把“蒙尘的仙剑”? 等到那时,说不定他都修炼到凝结金丹了,剑还没磨出来,那就说着笑人了。要知道法宝既是关系到修士身家性命、实力高低的必备之物,同样还具有一个相当重要的作用,那便是彰显面子,越是出名的法宝,越能彰显一个人的威名。当然,有法宝的人,跟没有法宝的人,差别也是天上地下的。 若是有那个时间,陈彦还不如安心放在修炼上,提升境界修为,等道行够了,再另寻天材地宝,炼制法宝,说不定比这个还能快些。 入了这行才知道,修士的时间才是真正“一寸光阴一寸金”的,若想走得更远,撒尿的时间都是荒废不起的。 越短命的人,越是视死如归;越长寿的人,越是惜命如金! 毕竟只有活着的滋味才是真真切切能感受到的。 同样不想浪费时间的陈彦,自然是要这如树林立的铁匠铺中选择一个最好的,而且还不用排队的,毕竟,技艺的精湛也是能极大的缩短时间的。 “我正要拜访去拜访山主,你要不要与我一同去?” 看着像个土包子一样抱着一把破剑,这家去问问,那家去看看的陈彦,不喜说话的王晴雨也有些等待烦了。 “啥?那个什么山主能磨剑不?” 王晴雨没好气道:“你说呢?” 99mk.cc。wap.99mk.cc 卷一 蜀道初行 第八十二章 笑容 陈彦不由的吞了下口水,按王晴雨所说,那个什么山主应该是个了不起的铸剑师了,而且能有山主这种称谓,龙泉镇就这么一座龙泉山,作为龙泉山之主,必然就这龙泉山最顶级的铸剑师了,但是让陈彦皱眉的新问题又来了。 铸剑师名气大、手艺精湛虽好,但同样也是一个巨大的销金窟。一些个富足之人,常常挥斥万金,也只能求来一柄名不副实的剑器,就更别说那些名副其实的真正名剑了。 就算是只请这位名师磨一下剑,那价格向来也是极为高昂的。 陈彦的手不由摸向腰腹处,揣摩着他那点儿刚得来的“资产”,小心问道, “那价钱贵不?” 王晴雨突然有些好笑的轻笑了一声,只是她脸上笑意一闪而过,马上又恢复寻常冷漠模样,有些鄙夷的看着陈彦。 陈彦心思完全放在磨剑一事上,来自王晴雨的鄙夷自然便被他挡在“专心”的坚盾外,他连忙抖着手从怀里将那些得自罗府,才捂了一个晚上的交子,展示给王晴雨看。 “你看……这、这些能行不?” 王晴雨强忍笑意的看着如乡巴佬儿一样的陈彦,正要开口,突然心中升起一股玩味,她轻轻的摇了摇头。 “噢……” 陈彦并没有像王晴雨心中所想的那样,一脸极度的失望,然后还一副怂样。他只是如同觉得这事好像在他意料之中一般,脸上多少闪过一些颓然和失望,然后他就把钱又小心收了回去,怅然道, “就知道是不够的,也罢,这都是命呐!” 旋即他又抱起他那柄破剑,似乎又要重新继续寻找一家又便宜又实惠的打铁铺。 “诶……”看着陈彦头也不回的,就要离她而去,身影落寞而萧瑟,王晴雨不由轻轻出了一声,但是话到嘴边,又莫名的咽了回去。 陈彦慢慢转过身,看着王晴雨,淡淡道:“你想笑就笑出来嘛!也不怕憋个内伤?” 这话一出,王晴雨的笑声就如决堤洪水一般笑了出来,尽管她用手掩饰了,还是阻挡不住那如银铃一般好听的笑声,还有那如幽兰绽放的美丽笑容。 这笑,就好像王晴雨从小积攒到现在一般,时光和冷漠再也压不住这由心的欢喜,就连数步之外的陈彦也被这欢喜之意感染,不由的觉得有些好笑起来。两人相视而笑,也不知是王晴雨在笑话陈彦的“土”,还是陈彦在笑王晴雨的美。 这笑,好像苦苦忍受了一季寒冬的春花突然绽放,一抒胸臆。王晴雨的气质也随着这一笑而瞬间反转,前一刻还是冰天雪地,现在便是春日暖阳了。 这笑,温暖而极具侵略性,让每一个有幸望见的男人都心甘情愿被征服。 “想不到你笑起来比冷着一张脸更好看!”陈彦几步走了回来,对着王晴雨赞道。 王晴雨笑得正开心,突然笑容一收,又变回一副冷漠的模样,只不过还是带着一点笑容的余味,冰冷的容颜带了一点点余留的笑意,更有一番别样的美丽。 陈彦暗暗翻了一个白眼,早知道就不夸了,他劝导王晴雨道:“我说你这样忍着累不?想笑就笑嘛,修真修真,修的就是真正的自己嘛,何必还要为自己蒙上一个自己不想要的面皮?” 他顿了一下,继续道:“好歹咱们两个,也是一起杀过山贼,打过流氓,同过……” “嗯?” 王晴雨的目光突然一冷,陈彦登时觉得周围的温度立马降低了不知几度,还好他眼疾手快,赶忙捂住了嘴巴,不然指不定今天就祸从口出了。 “嗯……咳咳……”陈彦尴尬的握着拳头咳嗽的两声,转而说道,“这么几天下来,我们两个也算有点交情了吧?算个朋友了吧,还能不能开诚布公一点了?” 王晴雨沉吟了一会儿,经陈彦这么一说,她刚冰冷起来的脸色又慢慢缓和下去,变得没那么让人看了就觉得不寒而栗,渐渐也有了几分稍许的真情流露,又有点点笑意浮现脸上。 陈彦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这样一来,好像他与王晴雨之间的距离又拉近了一些,但是他任就感到好像有些不对劲的异样,陈彦皱着眉头不由往四下扫了几眼。 结果所看到的,不禁让他有些惊讶。 只见周围的好汉壮士们俱都如同几百年没看到过女人一般,两眼发直的呆立在原地,有的撞晕在木柱上,有的看着王晴雨口流涎水,最惨的莫过于附近的一个铸剑师,手里还钳着一把火红的剑胚,乖乖,烧红的剑胚都落脚背上了,还一点知觉都没有,这毁了一把剑倒是小事,陈彦是真替他的脚担心呐。 “看什么看!啊,看什么看,没见过‘俊男’美女呀!” “你,就是说你,注意点走路,再看,你就要走水沟里去了,别怪哥哥我没提醒你!” “还有你,别看了,就是你,脑袋都流血了,哎,真替那根柱子疼!” “这位尊敬的铸剑老哥,再看,您的脚可就没了呀!” …… 陈彦手舞足蹈的,将围观的人群轰散开来,围观的人们都唏嘘不已的带着不舍,渐渐消散而去,当然,也俱都不约而同的向陈彦投来了一个鄙夷的眼光,好像一个人瞪陈彦一眼,就要把陈彦看死一般。 “嘿嘿!” 将人群轰散的陈彦讪笑着走向王晴雨,正要开口,突然听到一声惊天动地的惨烈叫声,真叫人闻之也觉得痛入骨髓,陈彦愕然的回过头去看,只见那铁匠铺里,一位大叔抱着自己隐隐有肉香传出的大脚,像“斗鸡”一般,在铺子里来回蹦跶着,他身边几个帮忙的学徒,俱都缩在一旁,害怕得不敢靠近。 陈彦暗叹了一声,真是红颜祸水呐,古人诚不欺我也! 那铸剑师自然会有人回来医治他,而且是“罪有应得”,索性像陈彦这种热心肠,也不太愿意去管他。 陈彦转身走向一脸淡淡笑容,宛如一朵馨兰的王晴雨,挠了挠后脑不好意思问道, “话说你跟那山主有交集,磨剑能打点折不?” ----- “并不是我跟欧山主有交情,而是我师父跟欧山主有旧交,我只不过是来替我师父拜会欧山主罢了。” 王晴雨与陈彦走在幽静的山道上,蜀中是一个盆地平原,是以过了云鼎山脉这一道天然屏障,在蜀中就再难以看到什么高耸的山峰了,大多是一些规模稍微大一点的山陵,只不过人们习惯性的将它们称为山罢了。 而龙泉山却不能算一般的山陵,算得上蜀中少有的真正意义上的山了,但是也不是太高,相对山势比较平坦,对于修炼之人来说,简直没有一点挑战,因此陈彦二人走起来,可谓是悠然之至。 “啊?那岂不是不能打折了?”陈彦有些失望道。 王晴雨有些好笑的看着陈彦,跟陈彦相处久了,总是会从陈彦嘴里冒出一些新鲜词语,让她甚为不懂,“什么叫‘打折’,是将剑折断重新铸造,还是?” 陈彦解释道:“打折的意思就是,比如我找欧前辈磨一把剑要付一千两银子,但是呢,因为你跟欧前辈有点关系,我跟你有点交情,嗯……就这样,看在熟人的熟人的面子上,欧前辈磨一把剑,就只收我八百两银子,中间少去的,就叫折扣,简称打折。” “噢……”王晴雨有些了然的点了点头,转而她噗嗤一笑,道, “欧前辈可是这世间少有的铸剑名师,就连云鼎派的高人找他铸剑,他老人家都不一定卖面子呢,让他帮你磨剑,你不加价就算了,还想着打什么折……” 说道这里,她突然面色冷了几分,道:“你这种人真是可恶,原来跟着我来的目的,就是为了借助我师父跟欧前辈的交情,想少几百两银子,哼,你这种人真是……哼!” 王晴雨一连的几个冷哼,将陈彦唬得一愣一愣的,自从陈彦一番开导以来,王晴雨好像率真了许多,在他面前,也没有什么冷脸色给他看了,说话也多了。 陈彦怔住了站在山道上,他原本只是想倾尽身上这点财物,恐怕也是不够那位前辈的磨剑费用的,因此才想了这么一个办法,但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王晴雨是这样看待他的。 “那是因为我身上确确实实就只有这八百两嘛,有多余的钱,我不会全给欧前辈?” 陈彦将怀中的交子全部掏出,如数家珍的摊开在手里。 走在前面去了的王晴雨停下转过身来,因为山势的原因,她居高临下的看着陈彦,忽然间,她想起了昨晚,陈彦挨家挨户的“查访”,最后不惜重金,也要为她买来一间温暖舒适的上房住宿。 一抹温柔忽然划过她波澜不惊的心田,在她的容颜上荡开微红的涟漪。 她意识到自己似乎误会了陈彦,脸上闪过一丝愧疚, “欧前辈有时候也是不收钱的!” 99mk.cc。wap.99mk.cc 卷一 蜀道初行 第八十三章 蒙尘 沿着蜿蜒的石板山道上行,在享受山林寂静的同时,气氛也开始变得有些肃穆起来,慢慢的开始有服装统一的仗剑之人,两两一对,在一些幽暗深邃的路口站岗。 龙泉镇是一个铸剑师云集的铸剑重镇,是天下铸剑师梦寐以求的圣地。实际上,在千年的时光演替中,龙泉山已经潜移默化的随着世事变化而变化,渐渐由原来的只是单纯的铸剑师云集在一起,探讨铸剑技艺的闲散组织状态,发展成为当今以欧、干、莫三大世家为核心的炼器仙门。 山下依然保持着那种最初的自由易市的状态,但可想而知,山下龙泉镇所出的刀剑兵器,大多是给那些江湖人士用的。相对于津城那种普通铁匠铺,龙泉镇出产的刀剑自然算得上是好东西了,甚至还不时的出现一些名气不低的刀剑,至于那种能在江湖里掀起一阵腥风血雨的神兵,龙泉镇也是能出的,不过那就要看一个时间问题了。 十年一出?百年一出?甚至千年难出? 这都是不确定的,全凭铸剑师的一点灵光,不过能打造出神兵的铸剑师,也不再会甘愿留在鱼龙混杂的龙泉镇上,而是要选择上山去,领悟更高的技艺。因为龙泉山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凡是能打造出江湖神兵的铸剑师,可以有上山求艺的资格。 到底是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啊! 当人们蜂拥进入龙泉镇,以求能有铸剑师帮其打造一把上好兵器的同时,给他们打造兵器的铸剑师,也在为了能上龙泉山去,而苦苦挣扎前进着。 天下铸剑师以龙泉镇为圣地,而龙泉镇铸剑师又以龙泉山为高山仰止的圣地。 人生啊,就是翻过一座高山,你还会看见一座更高的山峰等着你去攀登。龙泉山并不算高,但山上的技艺却是一个铸剑师穷尽一生都领悟不完的。 这似乎是人间铸剑一道最高的一座山峰,但当你爬到它的山顶的时候,你会看见,还有广袤无垠的天空。 登山已难如斯,登天几何? 试问古来几人铸剑师能够达到登天之境? 话又说回来,倘若你是一个修士,那么你到龙泉来求剑,必然只有上山这一条路可走了。山下镇上产出的刀剑终究逃脱不了一个“俗”字,就连那些铸剑师为了上山的而铸造出来的江湖神兵,亦难逃这一评价。 修士修真炼道,超凡脱俗,自然这些与“俗”字有关的兵器就再也不适合修士用了,不单是威力大不大的问题,寻常兵器不能承受修士灵气的灌注,才是修士选择要炼制更高一阶的秘宝法器主要原因之一。 如果说龙泉镇铸剑师是天下铸剑师中的菁英,那么龙泉山铸剑师就是龙泉镇铸剑师中的菁英。 菁英中的菁英,自然便是站在这世间铸剑师金字塔最顶端的一群人,也是这个“大金字塔”中人数最少的一群人,然而天下修士何其多也。修士多了,铸剑师自然就不够用了,况且一件秘宝法器的铸造,更是需要一个铸剑师全神贯注长久的时日才能成功,如此一来,修士求一剑,更是比那些江湖人士更加艰难了。 实际上,在过去的久远岁月里,就有急不可耐的修士仗持着修为,挟持铸剑师,强迫其帮自己铸剑。 铸剑师铸剑不仅仅就是为了拿给别人用,实际上这样一群人,他们是最精于剑的,当他们拿起剑的时候,立刻便能化身剑术高超的剑客。 匹夫一怒,尚能血溅五步,何况这样一群天天围着剑转的铸剑师? 龙泉山的兴起,一是为了团结自保,不受外界侵犯;二是他们家族式的经营模式,本来就是类似于宗门的存在。在历史车轮的滚滚推动下,这只是一个必然。 这是一个铸剑师门派,也是同样是一个剑修宗门。 ----- “请二位稍等一下,我这便去禀报山主!” 守山弟子惊异的看了一眼王晴雨,眼中闪过一丝迷恋之色,然后就脸红着连忙转身往山上跑去了。 陈彦看了一眼上山去弟子,有打量起剩下的这一个守山弟子起来。他发现他们除了面貌不同外,身材大抵都是差不多的,全都长得生龙活虎的,体态壮硕挺拔,倒有一些江湖之间的粗狂气息,只从他们的眉宇之间,才能看出一点修士的痕迹。 陈彦心想,这便是铸剑师的职业特性吧,整天都轮着一把大铁锤,敲打锤炼,铸剑之中,也顺带把体魄练好了,不过话又说回来,没有一个强壮的体魄,还真干不了铸剑这行。 都说这山上每一个人,就连一个普通弟子都是山下镇上顶级的铸剑师中挑选出来,一想着,自己面前就站了一个技艺高超的铸剑师,陈彦不禁有些肃然起敬,他郑重的对着那个守山弟子行了一礼。 在陈彦心中,他最是敬重那些凭着自己努力而获得成功的人。 那个守山弟子看到陈彦向自己行礼,竟是愣了一下,他在这里守了这么久的山门,可是还未曾碰到过有人对他如此尊敬呢。 出于礼节,又似带着几分感激,那个守山弟子也微笑着向陈彦回了一礼。 陈彦眉毛一挑,连忙面露喜色的上去,握住那守山弟子的手道, “大师,请问磨一柄剑多少钱呐?” “呃……这……” 还未待那弟子回答,便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他们连忙向山上看去,只见前去的报信的守山弟子已经急匆匆的返回。 “山主有令,你们二人凭此物,可一路上山,沿途弟子不得阻拦。” 那守山弟子气息微喘的递出一物,待王晴雨接过之后,又脸色潮红的低下头去,不敢看王晴雨。 王晴雨接过一看,入手颇为沉重,原来只是一块普通的黑铁块,暂且可称之为一块令牌。 “劳烦了!”王晴雨柔声道。 两守山弟子待王晴雨接过铁令牌之后,纷纷像两边推开,露出上山的道路来。 王晴雨微微点了下头,拾阶而上,陈彦倒是笑哈哈的左右对着两个弟子抱拳行了一礼,才跟着上了山去。 ----- 果不其然,有着王晴雨手中那块黑铁片的作用,沿途弟子皆是没有加以阻拦,很快他们便站到了龙泉山顶。 一个身材魁梧的苍发老人已然静候多时。 “末学后进吴霜座下弟子,王晴雨,见过欧阳山主!” 苍发老人听到声音缓缓转过身来,看着亭亭玉立的王晴雨,默了一会儿,突然爽朗笑道, “哎呀,原来是雨丫头啊,这一算,倒是十多年未见了,当初吴霜那女娃带你来的时候,你才这么高一个咧!” 边说,他边用手比划了一下,齐他腰杆的位置,他本来就身材高大魁梧,他腰腹之处的高度恰好是一个十来岁女娃的身高。 “劳前辈记心了!”王晴雨微微笑道。 “诶……”欧阳摆了摆手,快步走了过来,和颜悦色的笑道,“都是两个了不得的丫头啊,对了,你师父,近来可好?”说道最后,他苍老的脸上露出一些关切之色。 “烦前辈记心了,师父近况尚佳,”说着,王晴雨又从袖里取出一物,呈给欧阳道,“这是师父托弟子与您的信。” 欧阳唔了一声,微笑着接过王晴雨手中的书信,却是没有当即拆开,而是收在了袖子里,便没入不见。 陈彦一时觉得惊异,传言一些大能的修士会使袖里乾坤之术,摄取外物,纳于须弥。他师父巴天石那样的高人,想来是会此术的,但是他却从来没有见到师父施展过,只给他做过一个空间很小的,用于陈放馒头包子的布囊,不过那个布囊自他再也不去紫荆林砍树之后,便莫名报废了,倒是有些可惜。 不过今日这么近距离的见到欧阳施展袖里乾坤之术,倒是让陈彦大开了眼界。 “咦?这位是?”收好书信的欧阳眼光一扫,还看见王晴雨身旁站了一个面目普通、穿着粗鄙的青年。 王晴雨连忙介绍道:“这是我路上遇到的一个散修,颇为耿直豪爽,名叫谢无情。” “谢无情?”欧阳沉吟了一会儿,看着陈彦道,“杀气好重的一个名字,与你的外貌倒是不大符合,你来有何事呀?” 陈彦一怔,他没有想到欧阳这么一个会袖里乾坤之术的大能修士,会跟他一个初次见面的小子,还是散修身份,和颜悦色的说话。一时间,他竟然有些愣神起来,面对这样的高人,陈彦甚至都不好意思将剑拿给他看。 眼见陈彦愣住了,王晴雨连忙拿手支了支他,才使得陈彦猛然回醒过来,他手忙脚乱的取下“蜀道”,呈在手中,支吾道, “求、求前辈您帮、帮忙,磨下剑。” “磨剑?老夫给人铸了一辈子剑,这上门找老夫磨剑的,还是头一次。” 欧阳来了一些兴致,一把抓过陈彦手中的“蜀道”,“锵”的一声拔了出来。看着锈迹斑斑的长剑,欧阳浓浓的皱起眉头,对于他这样一个铸剑大师来说,剑器被毁坏道如此地步,是及其不能容忍的。 然而陈彦拿出这样一柄剑来让他帮忙磨剑,到让他有些凝重之色起来。 “这柄剑,没必要磨啊。” 欧阳迎着阳光看着锈迹斑斑的“蜀道”,眼光已徒然变化,由起先的浓眉紧皱,渐渐舒缓,最后还带了点点微笑,像是在欣赏这一柄破剑铸造技艺一般。 “只是蒙尘了而已。” 99mk.cc。wap.99mk.cc 卷一 蜀道初行 第八十四章 惊变 “什么!” 陈彦惊愕的抬起头,锈成这样的一柄剑,确实是没必要磨了,但是欧阳后面的一句话,却是让陈彦的极大的吃了一惊。 蒙尘。 这是一个怎样的评价。 虽然陈彦一直很稀罕这柄“蜀道”,但是从未想过它其貌不扬的锈迹下,会有一个多么了不起的真身,最多也就是经年未用,锈蚀了而已,倘若真是一把了不得的神兵,又怎么会流落贼窝,最后被谢怀山收藏于百兵阁? 要知道欧阳作为龙泉山的掌门,说白了,他就是这龙泉山铸剑师中,站在最顶峰的那个,站在龙泉山的巅峰,也就几乎等于站在了整个天下铸剑一道的顶峰。 能有幸这么近距离靠近有着“天下第一铸剑师”的欧阳,已是陈彦的万幸,很多修士,穷尽一生,也是难以到这位铸剑宗师的。 蒙尘,一柄破剑能被天下第一的铸剑宗师如此评价,这意味着什么,已经不言而喻。 也许天下善兵之人,对兵器都有一种本能的直觉。 谢怀山一代名将,善于用兵,军伍之人,对于兵器自然再熟悉不过,于是他当年从贼窝里捡起了这柄锈迹不堪的剑,并将之束之高阁。 欧阳一代铸剑宗师,善于铸剑,多少神兵仙剑在他手下,被铸造出来,对于剑器,除了剑道宗师,天下怕是没有人能比他更懂剑,所以,他一眼便看出了“蜀道”锈迹之下的荣光。 一个名将和一个铸剑师的接力,终于要让差点被时光埋没的“蜀道”重新散发光芒了。 “真是一把好剑呐!” 欧阳缓缓的拂过“蜀道”,如春风拂柳,又如抚摸珍爱之人的肌肤,他眼中充满了爱惜,有带着几分痛惜,大概一把本应该光芒四射的名剑,却锈蚀成这般模样,让他这样视剑如子的铸剑师也感到心痛吧。 “对了,这柄剑叫什么名字啊?”欧阳仔细的观看了半天,才慢慢问道。 陈彦脸上自然是欢喜的,好有什么能比捡到一个宝更让人高兴的呢,然而当欧阳向他问起剑名的时候,他脸上的欢喜不由凝滞,他捞着脑袋,变得有些尴尬。 “这剑本来的名字,小子也不知道,不过小子携带此剑由阁道入蜀,中间饱览了蜀道风光与奇险,于是,小子擅作主张,为这剑起了一个‘蜀道’的名字。” “蜀道?”欧阳捻着胡须沉吟了片刻,像是在品味“蜀道”这两个字,半响,他才笑道, “好名字啊,想不到小友的文采也是如此斐然,这儒门九卿之一的李太白当年游览蜀地的时候,曾有诗赋曰: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唔……蜀道!以蜀道比之剑道,妙极妙极!” 陈彦赫颜道:“前辈说笑了,小子哪敢与儒门前辈相提并论。” 一旁看了半天王晴雨突然开口问道:“欧老前辈,这剑看起来也没什么特别的嘛,甚至浑身锈迹,看起来就像要断掉一样,为何前辈如此看好?” “你别看它锈迹斑斑的,实际上坚硬着呢!” 说话的却不是欧阳,而是陈彦,王晴雨带着些许责备的眼光看了一眼陈彦,哪知道陈彦这厮完全已经被喜悦充满,话匣子一开,就把那日百兵阁一战之事娓娓地讲了出来。 王晴雨听完之后,不由问道:“你不是说你是散修嘛,怎么还有个三师兄?” “呃……” 陈彦神色一怔,连忙后悔起来,不曾想,话匣子一打开,就有些说漏嘴了,他有些尴尬的强笑道:“散修就不允许有师父了么,你也算散修,你不也有师父么。” “你……” 王晴雨瞪他一眼,却是无奈。 “好了好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我们就不要太过深究了,”欧阳和蔼的笑道,说完他又将剑递还给陈彦,笑道,“即使锈蚀,也仍不失本性,可见铸造这把剑的人,用料和技艺都是极为考究的,要不然这剑也无法流传下来,你虽然失去了一把上好宝剑,但却换来了一柄更好的剑,不亏。” 陈彦嘿嘿笑道:“我也是这么想的,前辈。” 欧阳唔了一声,点了点头,道:“我只是个铸剑的,铸剑,我懂,磨剑,我也能干,但是你这剑,我对付不了。” “为什么呀?”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陈彦与王晴雨不由对视了一眼,又脸颊微红的避开对方的眼光。 欧阳深有意味的看了一眼两人,轻轻笑了一下,道,“本来就是好的,为什么还要磨它呢?” 陈彦和王晴雨由是不解,欧阳指了一下陈彦手中的剑,笑道:“小友道行尚低,或许还不能感受到,雨丫头,你若不信,大可以征得小友同意,感受一下,这锈迹之下,到底是怎样的一把剑。” 王晴雨看向陈彦,正要说话,不想陈彦竟是直接将“蜀道”塞到她手中,王晴雨嘴巴一抿,也不矫情,接过剑,便慢慢闭上双目,慢慢将灵识探向“蜀道”。 登时王晴雨的神色如同云雾一般翻涌起来,像是看到了什么让人震惊的事物,然后又变得悲伤,凄楚的模样让人看了都不禁心痛,最后是落寞,就是像是面对着古都废墟,缅怀历史一般。 “这柄剑……的确是完好的,只不过,剑心遗失而固步自封,再也无法现在昔日光芒。” “非也,非也,”欧阳摆手反对王晴雨道,眼见王晴雨脸上迷惑之色,他笑道,“它只不过是悲伤他前一任主人的逝去而选择了自封,如今时光轮转,朝代更替,他的主人也变成了现在的小友,主人若有剑心,即它有剑心,到时候,锋芒自现!” 陈彦连忙拜道:“还请前辈指点迷津!” 欧阳笑道:“剑心属于剑道之事,老夫虽有些造诣,但还不敢随意误导与你……” “报……!” 欧阳还未对陈彦说完,突然传来一声焦急的大喊,硬生生将欧阳的话打断。 ----- “何事这么大惊小怪的?” 欧阳顿时敛住的笑容,面色有些低沉的看着前来禀报的弟子。 那弟子半跪在地上,身体起起伏伏,看来一路上经过了剧烈的奔跑,呼吸还有些急促,他抬起头来,一脸焦急之意,气喘吁吁道, “禀报山主,剑坟出事了!” 欧阳突然脸色一沉,连忙手一抬,那弟子好似被一双无形的大手托起,待那弟子有些平静了之后,欧阳才道, “你且仔细给我说清楚。” 那弟子长得浓眉大眼,体型倒是极具龙泉山风格,长得魁梧壮硕,他顿了一下理了理事情的来龙去脉,徐徐道, “禀告山主,是这样的,今日早晨,我与师兄二人奉命护送一批剑器进入剑坟,按规矩,由我把守,师兄带着剑器进去,我俩约定以半个时辰为限,怎知师兄进去快一个时辰,也未出来,弟子当即觉得不妙,连忙进去查看,结果竟是寻到了师兄冰冷的尸骨……” 说到最后那浓眉大眼的弟子脸上全然一片悲痛之色,流泪泣声。 “什么?”欧阳的脸色突然冷几分,“剑坟里到底出了何种变故?” “禀报山主,这个弟子还未查清,”那浓眉弟子似乎忽然想起了某事,身体不由颤抖了一下,“不过,在弟子收拾师兄尸骨的时候,弟子感觉到一种十分阴冷的感觉,就像……就像……” 欧阳连忙问道:“就像什么?” 浓眉弟子突然抬起头,不由打了一个冷战,眼中闪过一丝恐惧,有些心悸道:“就像鬼一样……” “哼!” 欧阳冷哼了一声,拂袖大喝道:“你身为修士,怀有道行,难道还害怕区区一鬼物?” 浓眉弟子连忙一下跪在地上,冷汗淋漓。 欧阳凝神一想,剑坟乃是终年晦暗之地,阴气极重,又埋葬着不可计数的兵器,兵器乃是杀戮之器,如此多的兵器集于一处,又加上墓地阴气,时日久了,也难免养出什么凶恶鬼物,一般小鬼是不敢轻易伤人的,但是那些怨灵恶鬼就说不准了。 难道,真是鬼物作祟? 想到这里,欧阳又问道:“你那师兄现在在哪里?” 浓眉弟子连忙回答道:“回禀山主,由于尚未明确死因,还并未下葬,正停尸在师兄身前的住处。” “去将他抬上来!” “这……”浓眉弟子惊讶的抬起头,“山主,这……这不合适吧,大殿之上,怎能停放尸体这等不详之物呢?” 欧阳沉吟了片刻,觉得浓眉弟子说得也有些道理,当即道:“你说得也有些道理,这样吧,你前面带路,我们一同前去。” “是!” 那浓眉弟子应了一声,连忙起身,向欧阳恭敬的行了一礼,欧阳点了下头,目光看向陈彦和王晴雨两人,对那弟子道:“这两人也要与本山主一同前去。” 浓眉弟子当即打量了一眼陈彦、王晴雨二人,方才他上来的时候,由于急于向欧阳禀报急事,并未去注意陈彦与王晴雨。他的目光在陈彦二人身上一扫而过,只在王晴雨身上略微停多留了一下。 不用想他也知道这两人是受山主看重的,是以,他礼貌的向二人施了一礼。 “既然山主吩咐了,弟子自然是遵从的。” 欧阳点了下头,道:“唔,那,你前面带路吧!” 99mk.cc。wap.99mk.cc 卷一 蜀道初行 第八十五章 残忍 一行四人在浓眉弟子的带领下,很快来到了那浓眉弟子所言的地方,只见屋舍摆饰,一如山下镇上那些铁匠铺子一般,并无异样。 从镇上到山上,对那些醉心于铸剑的铸剑师来说,不过就像是读书之人换了一个条件更好的地方求学,是以,房屋设施还是和以前一样的,没有太大的差别。 唯一的却别,恐怕就是相较于镇上嘈杂拥挤的街道,山上结庐而居似乎更为清静自由一些,同样这也是山上的铸剑师最为自得的事情之一。毕竟对于醉心于一道的人来说,一个清静无扰的地方,也是极为难得珍贵的,加入龙泉山,不仅让他们能学到更高超的铸剑技艺,也能让他们享受道龙泉山强大的臂膀,远离世俗的纷扰。 众人走近院中,一切摆设都还没有动过,只在正堂之上,停了一块门板,上面躺了一个人,用白布盖着,木板之下点了一盏长明灯,其余堂中各处,便再没有其他丧事之举了,大概是事发突然,浓眉弟子刚把师兄安顿好,就前去禀报,还未来得及做那些事情。 浓眉弟子走到大堂门口,对着后面的欧阳一行三人做出一个请的手势,欧阳顿了一下,打量了下整个房舍,然后便带着陈彦和王晴雨走进大堂里去。 才一进屋,除了那浓眉弟子,欧阳、王晴雨和陈彦都不禁眉头一皱,一股血腥味扑面而来。 略一停留,欧阳几步走到尸体前,正要伸手掀开将尸体整个笼罩的白布,一只手突然伸了过来,欧阳抬头一看,正是是那浓眉弟子。 “山主,我来吧。” 欧阳看着那弟子,微微点了下头,那浓眉弟子微微顿了一下,然后手轻轻捻起白布一角,手一抬,白布便被掀起,被白布盖住的那一人便慢慢的出现在众人眼中。 只见随着白布的缓缓掀开,血腥之气越发浓郁,众人脸上都不禁有些异色。浓眉弟子脸上闪过一丝悲痛之色,他偏过头去,手上猛的一用力。 白布被彻底掀起,这时屋中的血腥之气猛然又浓烈的几分,白布褪去,那浓眉弟子口中的师兄,白布之下的那人完全的展现在大家视线里。 只见门板之上,依稀还能看出是个人影,血肉模糊,一道道触目惊心的伤痕遍布浓眉弟子的师兄周身,除了两截小腿还“幸免”之外,其余各处俱是血痕遍布,有些地方,破烂的衣襟还陷入血肉里,伤口上留着暗红色的血液,不过已经开始有些凝结之态。整个人,简直可以用一个“血葫芦”来形容。 “这、这、这究竟是谁干的?竟至于残忍如斯!”饶是欧阳这等心境,也被眼前这残忍的一幕给激怒了。 “呕……” 王晴雨作为这里唯一的女子,女子爱美的天性,更是见不得如此血腥,她干呕了几声,连忙用手捂住嘴巴,一脸惊骇,眼光飘忽,露出几许害怕之意来。 陈彦亦有些难以接受,那血肉淋漓的尸骸,就好像无数钢针一样,深深的刺痛他的双眼,让他也不想再多看,似乎是觉察到了王晴雨的一样,陈彦挪动脚步,自然而然的移到的王晴雨身前,挡住了王晴雨的视线。 见陈彦挡了过来,王晴雨连忙躲到陈彦背后,好像陈彦就像一堵高墙,将她与那死相残忍的尸骸隔绝开来,让她觉得感觉好上了不少,她用手扶在胸口上,深深的吸了几口气,难堪的脸色才终于有一些缓和。 欧阳细细围着尸体慢慢走着,他眼角抽搐着,神情阴沉得如快要滴出水一般,他颤抖的伸出手指,颤巍巍的摸向那些深可见骨的狰狞伤口。 “剑气……” 他目光徒然一凛,怒道:“你除了找到你被害的师兄,在剑坟中,你还有其他发现没有?” “没有了,”浓眉弟子摇了摇头,“我找到师兄之时,只见师兄带的剑器洒落一地,但是现场并没有什么打斗的痕迹,甚至只有师兄去时所走过的一行脚印,另外在我给师兄收尸的时候,感觉到有一股十分阴冷的气息,就像什么鬼物在暗中盯着我一样……” “混账,鬼是虚幻之物,难道还能拿着剑杀人不成?”欧阳怒道。 “也不一定哦!” 欧阳突然目光一转,闻声看去,只见此话正是陈彦说出,欧阳沉声道:“小友有何见解?” 陈彦点了点头,竖起一指,娓娓道:“首先,鬼物怨灵虽然是虚无之物,不能握剑杀人,但要是御剑杀人呢?古籍言,人死后,命魂不入轮回,便化为鬼,当然一般人死后命魂所化之鬼,大都孱弱,不多时便会消散于天地间。又有言,一些阴气浓重之地,易生怨灵鬼物,自古以来,鬼道以奇诡邪异著称,鬼类祸乱世间,也多以操控人的心智、或者驾驭谋其器物为表现,据说我们修士的驱物一道,灵感正是来源于鬼类驾驭器物之法。” 说着,陈彦略微停留了一下,继而道:“修士能凭借灵识元神驾驭秘宝法器,作为驱物一道祖宗的鬼类,又何尝不能御剑杀人呢?” “御剑?”欧阳皱着眉头咀嚼这两个字,浓眉弟子说现场并无打斗痕迹,倘若有人御剑偷袭了其师兄,趁其不备,将之在一瞬间击杀,不给其师兄一点反应时间,但从地面痕迹来看,自然便是一点打斗痕迹都全无了。 但是,欧阳又想到了另一个问题,道:“但是鬼类驱物的法门,往往是附于一物上,也就是说一只鬼物往往只能驱动一件武器,你看这伤势,起码不下百剑,倘若不是一瞬间同时遭到攻击,他必然是会因为伤口疼痛而下意识躲避的,地上必然会出现凌乱的脚印,与莫争所说不相符合,干毅必然是在一瞬间同时受到了百剑以上的攻击。” 欧阳口中的莫争自然便是那浓眉弟子吗,而干毅便是那惨死的弟子了。 陈彦想了想道:“传闻当今纵横剑派的纵宗弟子就擅长同时控制多柄飞剑,是以,鬼物能同时控制几把剑也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况且鬼物向来都是以数量取胜……” “不可能!”欧阳连忙大手一挥,否认道,“剑坟自古以来便是我龙泉山重中之重,祖师爷恐其因为里面剑器繁多滋生杀戮怨气,从而生出怨灵鬼物,特意拜访了云鼎派,请来云鼎派祖师爷道玄子,布下禁制,笼罩整个剑坟,叫其内一旦有怨灵鬼物滋生,便立刻劫化飞灰,千年之下,此阵一直以来都是我龙泉山最为重要的禁地,我龙泉山与云鼎派常有联系,每年都有云鼎派的高人前来,帮忙检查禁制,查漏补缺,是以,一直以来,剑坟都是没有什么异样的。” “若是说有一两个漏网之鬼,我还信的,倘若如小友所说那样,有百只以上的恶鬼,一同暴起杀人,阵中之鬼物有如此规模,还没湮灭在禁制神威之下,我是断然不信的!” 一听到禁制,陈彦忽然眉毛一挑,像是想到了什么,他心下嘀咕道:难道不会是什么邪恶剑灵啥的?剑灵这种神奇的东西,按分类来看,乃是属于灵类,虽然与鬼类一样都是属于灵体,但是二者之间就像是正邪之分,一般而言,灵类都是有益于修士的,而鬼类自然便是被人们唾弃的污秽之物了。 如果是啥不分善恶的剑灵之类的灵类,那自然便能逃过禁制的“眼睛”,成为BUG一般的存在,对于剑灵来说,驾驭百十把剑器,可谓是术业有专攻,远比鬼类来得轻松。 欧阳看着陈彦嘴唇开阖着,似乎在说些什么,但是以他的修为也是没听清在说什么,因此,他只好问道:“小友,你想说什么?” “噢……”陷入沉思的陈彦突然回过神来,打了个哈哈道,“没说什么,我就是觉得,这事既然不是鬼物干的,又会是什么人干的呢?” 说罢,他不由的向静立一旁的莫争看了一眼,没想到无心的一眼,却是让他看到了莫争脸上一个颇让人寻味的表情,只不过那个表情就好像烟火一样,一闪而逝,再看着满脸悲伤的莫争,都让陈彦不由觉得自己先前看到的那个表情,是因为自己被满屋子的血腥恶气熏得有些晕了,出现了幻觉。 一时间屋子里忽然安静了下来,大家都没有说话,都像在思考什么一样,气氛寂静得仿佛一根针落到地上,也能把大家着实吓上一跳。血腥的气味弥漫,屋外林间秋风萧瑟,吹动着还没有来得及掉光树叶大树,发出沙沙的声音,像是在哭泣,为死去的干毅哭丧一般。 虽然死去的干毅,和陈彦并无一点关系,看着干毅惨不忍睹的模样,血肉模糊的脸上,干毅的嘴巴长得极大,连双眼也没有闭上,像是死前受到了极大的痛苦,陈彦不由流露出一些悲悯同情之色。 一瞬间,百剑加身,那是一种怎样的苦痛呢? 又或是那血水模糊的双眼背后,究竟潜藏着怎样的冤屈呢? 99mk.cc。wap.99mk.cc 卷一 蜀道初行 第八十六章 那我也去 时间的长河有时候真的很不可思议。 你永远不知道未来是风平浪静,还是狂涛怒浪。 昨天的这个时候,陈彦还在大街上怒斥小流氓,同样的时间,陈彦面对的是一副惨绝人寰的尸骸。 这三天的生活节奏快得都让陈彦有些措手不及,千奇百怪的事情接二连三的出现,让他手忙脚乱,但是恰好他又能刚好对付下来。 他原本只是想来龙泉找人看能不能把剑磨快一点,然后他就去找那个神秘的巫师,然而却碰上了这档子事儿,但是这是人家龙泉山的家事,看起来跟他是没有一文钱关系的,他没理由管,也没能力管,更不该他去管。 现在,陈彦除了向死去的干毅表达自己的那一份哀思,然后就发现自己完全没有事情可以做了,有些无所适从的站在那里。 “速去请干、莫两家家主来,不用到百炼殿去了,就让他们到这儿来!” 沉默了许久之后,欧阳最终还是做出这样一个决定,这件事情涉及到干、莫两家,他作为龙泉山山主,是断然不能对此事草草了断,在不清楚这件事情的真相之前,还是应该讲另外两家的掌权人物都请过来,倘若他欧阳独断了事,干、莫两家明里不会说什么,但是私底下的闲话是必然的。 吩咐完这些,欧阳长长的叹了口气,眼神复杂的看着死去的干毅,如果他没记错,这个年轻人还曾与他有过数面之缘,品性端正,对人又团结和睦,天赋更是不差,他的死,是龙泉山的一大损失,同时又给了三大世家的关系带来的一点危机。 时过境迁,今日的欧、莫、干三大铸剑世家,已经不同往日那么和睦相处,反而隔阂越来越大,暗地里的钩心斗角更是不少,都说夫妻没有隔夜仇,但是隔代了呢? 就拿干、莫两家来说,祖上本是夫妻,两家一脉相承,代代相传,代代互相算计,争权夺利,甚至两家还合起伙儿来算计一直是龙泉山主家的欧氏。 欧阳作为龙泉山山主,他就像一个监考老师,站在讲台上,这底下的学生搞些什么动作,他会看不清楚? 监考老师不一定会抓每一个作弊的考生,他对你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仅仅就是单纯的放过你,而是给你一个改过的机会。 但是往往有很多作弊的学生是不知悔改的,反而会认为监考老师会放过他,是因为监考老师是个二/逼。 同样欧阳也是一个被其他两家当为傻子的山主。 ----- 莫争得了欧阳的谕令,当即又匆忙的跑出去了,以他的道行,还没有达到御器飞行的地步,是以莫争只能疾奔前去通知两位家主。 莫争去了一阵子,正当欧阳他们在堂中说话等待,外面突然传来两声划破空气的利啸,一青一红两道光华降落在庭院中,不待欧阳他们迎接,已有两人急急进屋来。 只见一人长得颇为清瘦,浓眉剑目,浑身上下都是一骨子逼人的气势,如同一把寒光四射的利剑,这人正是莫家家主莫剑。 而另外一人给人的感觉就没有莫家家主莫剑那么逼人,只见其体格魁梧,面容端正敦厚,举手投足间,都要比那莫剑更让人亲近,这人乃是干家家主干泽。 干家家主满面悲痛之色,在进屋的时候,更是着急的超出了莫剑半个身位,率先奔了进来,都没顾上与山主欧阳见礼,径直走到干毅身前,颤巍巍的伸出一只手去抚摸干毅模糊了的脸。 干毅的死仿佛给了这个老人莫大的打击,两行老泪从他的眼眶里奔涌而出,干泽脸上的肌肉痛苦的扭曲着,嘴唇颤抖着,几次想说话,却又欲言又止,最后他掏出一条白娟,替干毅擦去双眼血迹,不忍的替干毅合上了双眼。 但干泽好歹也是一家之主,心境自然也不差,强忍下悲伤,拭去老泪,脸上的悲痛之色也缓和了大半,看上去还带着些许悲伤,但已经镇定下来。 待干泽和莫剑都进了堂中,欧阳微微吸了一口气,道:“事情的经过,想必莫争都与你二人说了,今日请你们来,一是想让你们明鉴此事,好让干毅早入土为安;二是干毅死因不明,想问问你们二位怎么看待此事?” “还能怎么看,一切都是由剑坟而起,当然是去剑坟一探究竟了!” 说话的却不是干泽,而是一脸煞气的莫剑。 欧阳看了一眼莫剑,又看向干泽,道:“干师弟,你如何看?” 干泽沉思了片刻,道:“回禀师兄,此事因剑坟而起,一切由头都在那剑坟之中,我也同意莫师兄的提议,前去那剑坟查看,看剑坟是否有异变发生。” 欧阳唔了一声,微微点了下头,表示赞同,他沉吟了片刻,带着几分无奈道, “但是剑坟的情况,你我师兄弟三人都是知道的。” 此话一出,欧阳、莫剑、干泽三人俱都同时沉默起来。 为了给莫剑让出位置,陈彦和王晴雨于是退避到一旁,听到此话,陈彦不由眼睛一亮。 剑坟出了什么样的情况,会让龙泉山的这三位高人同时沉默呢? 难道因为某种原因,致使他们这等修为的大修士不能进那剑坟? 突然间,陈彦觉得命运有点狗血了,不过他隐约觉得这可能是他的一个机会。 “只有派弟子进去查看了。” 沉默了一会儿之后,失去族人的干泽率先打破沉默。 “但是……”欧阳眉头皱起,“我龙泉山弟子,又有几人能在一瞬间抵抗百剑以上的攻击呢?” 这话倒使三人有些被难住了,龙泉山弟子将大量的时间都花在了铸剑之上,就连花在修炼上的时间都尚且不足,何况神通道法呢?就一般弟子而言,一身本事差不多都在铸剑一道上,论起技击斗法,最好也只是局限于自保而已。 “要能抵挡住百剑以上的攻击,至少也要通灵境之上才行啊……”莫剑以手支着下巴,皱着眉头道。 欧阳道:“但是我龙泉山通灵境以上的弟子,要么都在在外游历,要么已经闭关深修……这样吧,从现在起,封闭剑坟,任何弟子不得进入,此外,即刻前弟子前往云鼎派,请云鼎派的高人前来查看禁制。” “我认为不妥!”莫剑摆手反对,欧阳立刻向他投来询问目光,莫剑顿了一下,道,“此乃我龙泉山家事,若是事事都求于云鼎派,岂不是让他人笑话我龙泉山无人?” 他抬了一下头,有些激动道:“我龙泉山虽然算不上什么名门大派,但也是闻名天下的炼器大宗,难道就连一两个堪用的弟子都找不出来?” “但是……” “别说了!”徒然一声大吼,欧阳和莫剑都不由惊异的看向干泽,只见干泽像做了极大决定一般,忍痛道,“我让干玉龙出关!” 顿时欧阳和莫剑都沉默下来,干玉龙乃是干家新晋的年轻后进,修为、道法神通、铸剑技艺都是出类拔萃,在龙泉山年轻一代中,是最有希望凝结金丹的几人之一,眼下正闭关冲击金丹境,这时让他出关,等同于毁其前途。 不仅是干泽,欧阳也不想毁了干玉龙的前途,由是他忙道:“师弟莫要冲动,玉龙眼下正在冲击金丹,纷扰不得,这样吧,你们各自都回去挑选弟子,到时候再做决断。” “是,遵师兄谕令!”莫剑、干泽二人同时答道。 “唔!”欧阳微微点了下头,然后又看向干泽,对他道,“亡者已故,还请干师弟节哀顺变,另外还是早日将其下葬了吧。” 然而干泽却是伸出双手,登时袭人寒气在他双手之间生出,白蒙蒙的寒气一经生成,眨眼间就将干毅全身笼罩起来,约莫几个呼吸后,一块巨大的冰砖慢慢出现在众人面前。 干泽手拍在冒着寒气的冰棺之上,眼神坚决道:“师兄,干毅死因都还未查明,又怎么能轻易下葬呢?” ----- 尽管龙泉山上层封锁了消息,但是剑坟的突然封闭,也让一些有心之人猜到了几分事态的沉重,一时间,整个龙泉山都要像处在乌云之下,气氛有些沉闷。 龙泉山忙着选派实力强大的弟子,但是选来选去,选了三天之久,还是没有个结果,最后倒是派人来请王晴雨和陈彦两人在此上百炼殿去,不知是为何事。 “什么!让她进去?” 陈彦指着王晴雨惊讶的看着欧阳、莫剑还有干泽三人,只见这三个龙泉山的高人俱都是一脸尴尬之色,一副窘迫之态。 欧阳尴尬道:“让小友见笑了,门中弟子实在是有些本领低微,堪不得大用。” 陈彦皱眉道:“那个干玉龙呢?” 欧阳解释道:“玉龙师侄此刻正在冲击金丹的紧要关头,打断不得,不能出关。” “噢……”陈彦有些了然的点了点头,欧阳三个老家伙三人顿时脸色一松,暗暗抒了一口气,没曾想,陈彦眉毛一挑,一步站到王晴雨前面道, “那我也去!” 99mk.cc。wap.99mk.cc 卷一 蜀道初行 第八十七章 考验 欧阳一怔,一时倒被陈彦的自告奋勇给整得有些蒙了,他沉吟了片刻道:“小友,如今的剑坟已经不同往日,已是一块凶地,老夫感激小友仗义相助,但是……” 欧阳话说到一半半停住不说了,只是看着陈彦,陈彦当然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当即道:“山主是嫌我修为低微不成?” 欧阳点了下头。 陈彦也沉默了下来,慢慢的退了回去,这时莫剑却走了出来,对王晴雨道, “虽然你是竹海剑道大宗师无双剑姬的高徒,但是我们还是要对你考验一番,不然若是因为我们的疏忽,让你丧命在剑坟里,我们也不好向吴霜交待。” 王晴雨拱手道:“晴雨多谢莫前辈关爱!” “嗯!” 莫剑对他点了下头,随即向外走去,边走边道:“你随我到外面来。” 由是王晴雨便跟着莫剑向外面走去,欧阳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大殿之中剩下的几人也相互颔首,一同前去观战。 王晴雨跟着莫剑来到了百炼殿前面的宽敞空地。 莫剑淡淡说了一句,“你到中间去站好。” “是!” 王晴雨应了一声,然后慢慢走向空地中间,等她再转过身之时,只见后面众人之中,却是没有莫剑的身影。 “小心!” 陈彦惊恐的看着王晴雨背后,大声提醒道。 “啊?” 王晴雨有些疑惑的看着陈彦,下意识的出了一声,突然之间,她只觉头皮发炸,像是有一座大山正像她压来一般。 锵! 古剑出鞘! 刹那间,粗犷的剑气泼洒而出。 在陈彦惊讶的目光中,王晴雨头顶上方突然凭空出现漫天的白影,每一道白影都薄如蝉翼,利如刀锋。漫天的锋利剑气如同倾盆大雨,雨幕一瞬间便把王晴雨淹没。 突然! 一声亢奋的龙啸! 剑气雨幕中,有金光巨龙盘踞,龙首向天而吼,剑气打在龙身之上,发出一阵乒乒乓乓的声音。 古剑来回疾飞,将王晴雨护在其间,王晴雨持着法诀,忽然她手势略作变换,光芒变幻,只见巨龙轰然崩解。 “这是?” 陈彦大惊,有些担忧的看着没有巨龙保护的王晴雨。 古剑飞回王晴雨手中,王晴雨目光一冷,将手中古剑一挥,徒然一道绝强的剑气如同万千铁骑奔腾,带着所向披靡的无敌气势逆空而上。 那如同雨幕一般的剑气,在这道剑气之前,如同被万军碾过,纷纷溃散。 高天之上,突然响起一声闷哼。 一道人影现身出来,正是那莫剑,只见他伸出一手,覆盖而下,王晴雨那道剑气便深深止住了凶猛的攻势,被他生生捏在手中,没见他有何动作,那道剑气便轰然崩散。 “可以了!” 莫剑身影一闪,来到欧阳面前,对他轻轻的点了下头。 “嗯,不错不错,不愧是名师出高徒!”欧阳笑赞道。 王晴雨收了古剑,缓步走了过来,拱手道:“是莫前辈手下留情了,晴雨只不过是雕虫小技罢了。” 欧阳满意的笑道:“晴雨,我龙泉山就拜托你了,剑坟凶险,不比这里,你到了里面还要当心才是。” “还有我呢?” ----- 欧阳有些无奈的看着陈彦,他不明白别人都是怕剑坟怕的要死,为何唯独陈彦却是想方设法的要进去。 “小友,现在那剑坟,可是凶地,我龙泉山的弟子都是万分害怕,找各种搪塞,为何你却对里面如此感兴趣呢?” “当然是为了保护美女啊!”陈彦笑嘻嘻的回答道。 “这……”欧阳哭笑不得。 陈彦正要说话,突然腰部传来一阵剧痛,只听王晴雨有些责怪的在他耳边嗔道:“你在说些什么啊,前辈面前说话也不尊重点。” “嘿嘿,你别管了。”陈彦忍着痛,拿开了王晴雨拧住他腰肉的素手。 所谓富贵险中求,陈彦在百兵阁已经初次尝到了甜头,如今又来一个听起来就是宝山的剑坟,如果不进去一探究竟,真是人生憾事。 冒险就像一种毒品,既让人害怕,又让人沾了之后欲罢不能。前世唯唯诺诺惯了的陈彦,到了这个世界,仿佛天性一下就被释放了,变得一发不可收拾,以至于有点盲目自大,狗胆包天起来。 “前辈,是不是只要撑过莫前辈的一百剑,就能进那个剑坟啊?”陈彦笑嘻嘻问道。 欧阳无奈笑道:“你要能撑过我莫师弟一百剑,我便让你进去。” 莫剑连忙走到欧阳身边,皱眉道:“师兄,这小子才练气境……” “让他试试!你不让他试一下,他不会死心的。”欧阳笑道。 “好吧!” 这一次,换作莫剑走到了空地中间站好,他身子也不转的对陈彦说道:“小子,我站着不动,倘若你能近我三尺之内,又或者接下我一百剑,我便算你过了。” “那,莫前辈,小子就冒犯了!” 锵! 蜀道出鞘! 莫剑曲指一弹,只听一声惊弦之声,一道剑气轰然打出。 陈彦长剑一拨,哐当一声,莫剑的剑气轰然一声打在地上,将地面划出一道口子,而陈彦却是犹如鹰击长空一般腾飞而起,惊险的躲过了这一剑。 “这才只是开始!” 突然声如裂帛,又是两道剑气飞出,袭向还未落地的陈彦。 “哈……!” 陈彦大喝了一声,手中长剑猛然挥动,狠狠的劈下,两声金铁交鸣之声过后,陈彦已安然落地,只不过比最先还要离莫剑远了一些。 看来只要莫剑不断催出剑气攻击,陈彦只会离他越来越远,还何谈近身之说。近身不成,看来陈彦就只有硬抗一百剑这一条路可以选了。 然而莫剑却不给陈彦一点反应的时间,他看起来更像一个眼光毒辣的剑客,而不是一个铸剑师,只见他大手一挥,飞出的剑气已然增加到了四道! 这他妈修道之人也懂二进制? 陈彦暗骂了一句。 四道剑气,不同方位,俨然已将陈彦的所有去路封死,就在大家都以为陈彦就止步于此的时候,陈彦做出了一个怪异的姿势,步子一划开,整个人就如同醉酒一般摇摇晃晃起来。 “这身法……” 没等大家反映过来,陈彦已经惊险的躲过了四道剑气。 欧阳喃喃自语道:“怎么在哪里见过的样子……” 陈彦又一次安然躲过了自己的剑气,莫剑脸上也不禁有些惊讶之意,但是这并不代表他就会给陈彦一点近身的时间。 五指虚弹,剑气已然增加到了八道之多! 而陈彦却毫不畏惧,反而身体摇摇晃晃的向着莫剑靠近而去。 眼见陈彦忽然一顿,身子一侧,一道剑气贴着他的鼻尖儿飞过,接着他像是要回归原位,身子刚要转过去,却又猛然停住,结果又是一道剑气擦着胸膛前划过。 陈彦就像一个滑稽的小丑,动作怪异,各种假动作频出,谈不上什么高手风范,甚至可以说是有些狼狈,但终究让他那些将剑气一一躲了过去。 “好小子,知道玩虚的……” 莫剑赞赏的笑了一下,接着他不在如先前那样一次性的将剑气泼洒而出,而是并起两指,不断虚点,每点一下,便有一道剑气飞出。 “我不仅会玩虚的,我还会玩真的!” 陈彦扎稳下盘,扬起长剑,硬碰硬的向一道飞来的剑气砍去,直接将其击溃,接着身子轻摇,如同云烟一般,又躲过一道剑气。 青云剑法在大众看来,只是徒有华丽,而无其实,但是陈彦曾经看到过一句话:存在即合理。 作为一代天尊所创的成名剑法又怎么会只是徒有其表呢?陈彦找不到青云剑法的不平凡之处,却看到了这套剑法的一个亮点,那便是剑法中附带的身法“云步”,这种步法看起来摇摇晃晃,就像在跳舞一样,实际上是一种相当高明的闪避技巧。 虚实结合! 真假动作在武技之中是一种常用的伎俩,很多武技的招式动作都是围绕着真假两字展开,分为虚招和实招,而“云步”也如一般武功一样分为虚步和实步。 真假之间,打的心理战,也是运气之战。 人活着,岁数就是一种优势,心理的优势,比心理,比阅历,陈彦当然远不及莫剑,但是又有话说,人老一根筋,很多事情就容易形成定式思想。 比如,莫剑料定陈彦不会不要命向他靠近。 然而陈彦就是这么做的。 借助“云步”,陈彦竟是得以“跌跌撞撞”的靠近了莫剑身边不到一丈的距离之内。 突然,莫剑看到一阵火光。 符箓! 接着陈彦周身亮起一阵土黄色的光芒,他竟是不顾莫剑挥洒出的剑气,直接向着莫剑撞去。 匹夫一怒,流血五步! 在莫剑的剑气冲击中,陈彦身上土黄色的光芒很快就暗淡了下去。 但这已经足够了。 因为在土黄光芒彻底暗淡之前,陈彦已经将锈迹斑斑的长剑架在了莫剑的脖子上。 “莫前辈,如何?” 令陈彦没料到的是,这位大修士的近身搏击能力简直连他的不如啊,一个照面就被他把剑架到脖子上了,当然这其中,莫剑站着没动,占了很大一个原因。 “你借助外物,有什么好得意的!” 99mk.cc。wap.99mk.cc 卷一 蜀道初行 第八十八章 剑坟 陈彦有些讶异道:“可是莫前辈你也没有不准我用外物啊?” “再者,我可是做到你要求的了哦,不但近身,还……咳咳。”陈彦将剑收回,归入剑鞘,狡黠的笑着。 莫剑冷哼了一声,道:“现在你偷奸耍滑从我手下过关,等到了剑坟里面丢了性命,可不要怪我!” 陈彦笑道:“富贵险中求,生死有命,成败在天,我要是死了还来怪前辈了,那小子可真是轮回都不要入了,到时候小子这只野鬼,任凭前辈打灭了去。” 莫剑冷冷的哼了一声,大袖一挥,丢出一物,转身径直走开,“既然你执意要进去,那我也不拦着你,这个小东西是老夫平时炼制的小玩意儿,只需渡入灵气便可使用,关键时刻可救你一命。” 陈彦连忙伸手接住,入手圆润,只见乃是一个黑黝黝的铁珠子,看起来就像小孩子玩的弹珠一般,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雷珠? 既然莫剑都说是给他保命的东西,想来也是不差的,陈彦赶紧收好,笑着跟着莫剑朝王晴雨他们走了过去。 莫剑大意之下,竟然让陈彦侥幸通过了考验,有言在先的欧阳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但这本来是龙泉山的家事,却要拜托外人来做,倘若让陈彦和王晴雨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在世人面前,他龙泉山也说不过去。 由是,欧阳也手掌一番,手上顿时出现两张青符来,他看着两张笑道:“既然小友能通过莫师弟的考验,本山主有言在先,这便实现,这是两张‘神行百里符’,若将其贴在腿上,可神行百里,速度之快,比一般修士御剑还要快上一筹,两位小友倘若在剑坟中遇到危险,不能抵挡,可借此物逃脱。” 说罢,他便将两张青符一一发到王晴雨和陈彦手中,接着干泽也走上来,拿出了两物,一个是一块小巧的手帕,一个一块厚重的盾牌。 干泽将盾牌拿给了陈彦,介绍道:“这是‘拒水盾’,眼下你还只是练气境,远不能驱用,但是此盾本身质地坚硬,若手持使用,也有不俗的防御力,如果你注入些灵气,即使不能使其飞驰护身,也能将防御力提升几个档次。” 接着他又转过身子,将手帕递给王晴雨,道:“这是‘水云纱’,以你的修为,略微祭练一下,便可使用。” 做完这些,干泽后退了一步,对王晴雨和陈彦郑重一礼,诚恳道:“倘若两位小友能助我龙泉山破解剑坟凶案,这两件秘宝便送于你二人。” “谢干前辈厚赐!”王晴雨和陈彦同时道。 说罢,王晴雨暗运功力,片刻,水云纱上灵光一闪,腾飞而起,王晴雨伸出一指,只见那飞出的水云纱便旋转着飞回,撑起一道水蓝光芒,将她笼罩在里面,然后水蓝色的光幕又慢慢消散,王晴雨不动声色的将水云纱收了起来。 陈彦羡慕看着王晴雨,当下他修为还不够,还不能祭练法宝,因此他只能尴尬的将手中三尺见长的拒水盾掂量了下,提在手中。 “好了,事不宜迟,我们这便去剑坟。” 待诸人都准备妥当,欧阳站出来说了一句,走在前面,领着大家向剑坟而去。 ----- 剑坟。 咋一听这个名字,都让人心里不免有些寒意。 当初龙泉山祖师欧冶子在龙泉山山阴某处开辟了一个地方,只是用于丢弃铸造失败的报废剑胚,还有一些残刀断剑,事实上,这就是一个垃圾堆放之地。 然而,一些江湖侠客看破红尘,矢志归隐,慕于龙泉山的名气,来到龙泉山,将随身兵器丢弃在此处,以示决心。久而久之,这处本来只是用于堆放报废兵器的地方,竟然成闻名天下的悔过之地。 因为这里堆积了太多的兵器,如同坟茔林立,其中又以剑器居多,故被人们称为剑坟。 剑坟之名传出后,更加吸引天下有名之士。不断有剑道大家慕名而来,瞻仰剑坟中的各色名剑,并留下了自己的剑道感悟,甚至还有高人死后也长眠于此。 经年累月之下,剑坟之中的剑器如山似海,不知其数几何,不断有人看破世俗纷争,将随身佩剑丢于此处,又不断有人来到这里,获得感悟,将曾经扬名天下的名剑带出,谱写一段新的佳话。 龙泉山建派之后,剑坟便被划为其门中重地,但龙泉山仍然没有对外界来往拜访之人做出过阻挡,只在这个基础上对剑坟加以管理,以免人们打扰了长眠剑坟的前辈。 三日前,干毅、莫争两师兄弟便是奉命将一批积攒下来的报废剑器送入剑坟中进行安置,不料干毅却无辜死于非命,因此龙泉山紧急关闭了剑坟禁制入口,避免再出乱子,不想却激怒了山外慕名而来,立志要在剑坟中领悟剑道,带出一柄名剑,扬名天下的江湖侠士。 这几日,龙泉山山门之前,每日都聚集了一大好事者闹事,迫于压力,欧阳他们在找不到合适弟子的情况下,只好求助于王晴雨。 “欧前辈,你说这剑坟禁制乃是云鼎祖师道玄子所布下,为何你们这等道行,却反而不能进去呢?” 站在剑坟入口前,陈彦仰头望着两柄擎天巨剑,每一把都如同一幢三层小楼,黝黑的巨剑上各自缠绕了八根腰肢粗细的大铁链,分向八个不同的方位,将巨剑牢牢固定。 两口擎天巨剑并列而立,中间隔了大概丈八来宽的距离,是为出入剑坟的唯一途径。 剑坟就好像一尊远古巨兽匍匐在大家前面,那两把巨大的铁剑就如同巨兽大口中的两颗巨大獠牙,让人望而生畏。 欧阳望着剑坟森然的入口,道:“原本这剑坟的禁制是无事的,只是……前几年似乎突然出了什么变故,禁制好像发生一些变化,只要是金丹境以上修为的修士,皆无法进入剑坟,云鼎派的高人多次前来看过,都没有看出什么问题。索性这剑坟也没出过什么乱子,剑坟中的东西对金丹境以上也没什么用处,所以我们一直没怎么在意,这事后来就不了了之了。” 随后他又深深叹了一口气,带着几分自责道:“要是早知会出现如今这样的祸事,那时就该加以重视的,都是老夫的疏忽大意啊,干毅之死,错在老夫。” “师兄,你又何必一人独揽全责,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这同样也是干毅的命数啊!”干泽凄然道。 欧阳正要回话,这是王晴雨走上前来,道:“三位前辈请放心,晴雨和谢无情一定会把此事查个水落石出的!” “喂,我……” 王晴雨狠狠的瞪了陈彦一眼,正要开口的陈彦立刻就脑袋一缩,将想要说的话咽下了肚子里面去,陈彦心中苦水暗涌,这下好了,到时候打不过还不能跑了。 欧阳微微点了点头,然后又似乎想到了某事,叮嘱王晴雨和陈彦道:“若是处境太过凶险,万万不可硬撑,知道吗?” 说罢,他抬起头看向那两柄如同凶兽獠牙的擎天巨剑,眼中闪过一丝不舍,决然道:“大不了,我龙泉山就冒着得罪天下人的风险,舍了这片地方便是!” 王晴雨微微颔首,道:“那,各位前辈,我们就这就进去了。” 欧阳轻轻点了下头道:“切记,万事小心,不可硬撑!” 言罢,王晴雨便转身径直走向那剑坟入口。 陈彦却没有立马跟上王晴雨的脚步,而是先走到欧阳旁边,神秘兮兮的问道, “前辈,听你说,这剑坟中不但埋剑,而且还埋了人,请问这剑坟中,剑道造诣最高的要属哪一位前辈呀?” “呃……”陈彦问这个问题,却是让欧阳有些始料未及,他好奇反问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陈彦贼兮兮的搓着手笑道:“小子一直以来都很羡慕剑客这个行当,是以特意向前辈问个信儿。” 欧阳和颜悦色的笑了一下,只当陈彦是个矢志要当一代剑侠的懵懂后生,他笑道:“千百年来,这剑坟中一共长眠了二十八位剑道宗师,其剑道都各有千秋,谈不上孰强孰弱,你若是矢志要继承哪一位前辈的衣钵,由着心意选便是了,这里面每一位剑道宗师的剑道都有其独到的见解,你只要选了最适合你的那一种,就是你所说的最强的。” “噢……”陈彦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还是不甘心的继续问道,“难道就没有一个最强的?” 欧阳摇头笑了笑,道:“这些剑道宗师都生在不同的时代,鲜有同处一个时代的,他们都没有碰面比武过,我又怎么好去评论,他们谁强谁弱呢?” “那也太难选了嘛,二十八个呢!”陈彦双手一摊,无奈道。 欧阳道:“要想在某一道有些许作为,不愿花时间去研习又怎么能行呢,倘若小友连这点时间都不愿去耗费的话,又怎么能证明你矢志剑道的决心呢?” “前辈教训的是!”陈彦连忙一拜,羞愧道。 说罢,陈彦无奈的看了一眼入口,轻轻叹了一口气,迈步向前走去。 “进入剑坟后,沿路向北而行,约九里,那里有一座衣冠冢,乃是纵横剑派陈抟老祖青年时游历到我龙泉山所留,陈抟老祖曾在那里盘坐九日,与诸宗师论道,得证己道,破关而去,留下衣冠和佩剑,立为衣冠冢,相伴诸位宗师,是为剑坟第二十八位剑道宗师。” 陈彦惊讶的转过身,只听莫剑用一种极为尊敬的语气说道, “陈抟老祖的剑道,我觉得是二十八位之中,最强的!” 99mk.cc。wap.99mk.cc 卷一 蜀道初行 第八十九章 偷袭 一步踏出,陈彦感觉像是穿过了一层薄膜,空气中像是平静的水面突然丢进一块石头,肉眼可见的看道荡开一圈灵光波纹。 一股亘古的气息扑面而来,陈彦就像一瞬间走入了一处古战场,举目四望,满眼都是刀山剑海,连空气都让人觉得有些刺痛。 他下意识的回望了一眼,只见欧阳他们依然还站在剑坟出口外,有些紧张的看着自己和王晴雨,眼中又有一些期许之意。明明看到他们就在自己眼前,但陈彦心中还是升起一种怪诞的感觉,就好像自己与他们处在两个不同的世界一般。 “走吧!” 王晴雨警惕的抽出了她那柄古剑,一股粗犷的意味顿时就弥漫开来。 其实在陈彦看来,王晴雨那柄古剑,无论怎么看,都应该让男子来用才好,更让陈彦觉得很奇怪的是,王晴雨这么一个看着柔柔弱弱的女子,却带着这么一把剑意刚强的剑,而且剑法路子也是刚猛无比,一出手就是势如破竹之势,霸道之极,真的很难想象王晴雨是怎么做到的。 陈彦应了一声,取下背上扛着的拒水盾,拿在左手里,右手握着“蜀道”,除了少一副铁甲加身,要不然陈彦还真就像一个扛盾拿剑的步兵了。 啪啪! 陈彦拿着蜀道在拒水盾上拍了两下,像是在向谁挑衅一样。 “你这是在干什么呀?”王晴雨好奇问道。 陈彦深吸了一口气,闷在胸腔里,做出一副强壮的姿态,莽声莽气说道, “壮胆!” 王晴雨轻轻抿嘴笑了一下,道:“还以为你不会害怕呢。” “谁说我怕了?” 陈彦眼睛一瞪,睁大的跟一对铜铃一样,他虎着脸,大摇大摆的先前走去。 王晴雨看着模样滑稽的陈彦,淡淡笑了一下,脚步迈出,也跟了上去。 ----- 剑坟地处山阴的一面,终年阳光难以照耀道此地,因此剑坟中的植物看上去都有一些萎靡之态,色泽更是以暗绿居多,鲜少能看到让人赏心悦目的颜色。 阳光,在云层里透出一点,照亮这片昏暗的大地,漫山遍野,横七竖八,随意扔在地上的兵器,有的还保存完好,有的只剩一点残片,这看起来就像一个刚刚上演了一场惨烈大战的血腥战场,只不过这里没留流血漂橹的地狱景象,有的只是各色剑器,除了剑还是剑。 这是一个剑的世界,它不是剑的诞生之地,而是剑的归宿。 不管是没有铸造成型的,还是曾经叱咤风云的,又或是一直都籍籍无名的。总之,它们已经在这里呆了太久太久的时光,任凭风吹雨打,雷劈风蚀。它们之中,有的已经撑不过岁月的磨练,化为一抔黄土,有的还在苦苦支撑,甚至有的还锋锐如初。 它们是被世人遗忘的存在,同时又是被人们惦记的宝贝。 不断有人来这里将它们带出剑坟,建功立业,同时又不断有人来到这里,将新的伙伴丢入它们中间,转身离去。 或许,一直以来,它们的命运就只有一种,那就是被挑选。 不会有人会去想象一把冰冷的长剑有一天也会拥有和人类一样的灵智。 “你感觉到了吗?”陈彦突然停了下来,微微闭上双眼。 “嗯!”王晴雨不由握紧了手中古剑,放出点点微光。 “走吧,这是它的世界!你不容易抓住它的。” 道行远比陈彦高深的王晴雨正要放出灵识去搜寻,却陈彦打断。 王晴雨奇道:“你怎么知道的?” 陈彦笑了一下,道:“打个比方,假如你在你最熟悉的竹海里偷看到了两个突然闯进来的人,并且这两个人你还打不过,当他们要来找你的时候,你还会让他们找到你吗?” “不会……”王晴雨下意识道。 陈彦提了提手中的拒水盾,摇了摇有些酸疼的臂膀,道:“所以说走吧,只要我们还在这里面,那东西就早晚会来找我们的。” 他停顿了一下,脸色有些冷意,道:“它……并不想我们活着!” 王晴雨倒吸了一口冷气,问道:“你为何知道得这么清楚?” “因为干毅就是例子啊!” “那为什么莫争却没有事?”王晴雨反驳道。 “女人就是头发长,见识短。”陈彦嘀咕了一声。 王晴雨面色一寒,“你说什么?” 陈彦当即意识到不妙,打了一个哈哈,笑道:“这就跟钓鱼是一样的啊。” “钓鱼?” 陈彦双手一摊,无奈道:“又或者它在杀了干毅之后,力量还没有恢复,无法连莫争也一起杀了,也说不定。” 王晴雨冷笑道:“到头来,你也是猜的。” “不靠猜,还能干嘛?” 陈彦怂了一下肩,然后转身向前走去。 王晴雨连忙喊道:“你要去哪儿?” 陈彦头也不回的喊道,“听莫剑前辈说北面九里处,有一处剑道大宗师的衣冠冢,我决定先去碰一下机缘。” 王晴雨身影一闪,顷刻就追上陈彦,张开双臂挡在陈彦前路上,冷冷道,“不准去!” “为什么不能去?”陈彦大为不解道。 “前辈让我们进来,是让我们帮他们查清剑坟凶案的,你倒好,事没做,倒先为自己谋利起来了!你对得起三位前辈对你的信任吗?” “呃……可是这个事情,我是跟欧前辈事先说过的呀,他都说了让我随便选,要不你出去问问?”短暂的惊愕过后,陈彦脸部红心不跳,甚至脸上还浮现了一丝得逞之色。 “你……” 唰! 古剑猛然划过空气,架到了陈彦脖子上。 “你、你、你这是干啥?” 第一次被人把剑架到脖子上,刚才还笑嘻嘻的陈彦也不能淡定了。他其实还是忽略了女人另一个特点,那就是蛮不讲理。 “你敢走开,我就一剑杀了你!”王晴雨冷冷道。 “哎哟哟……”陈彦眼皮狂颤,一脸极度害怕的表情,突然又变换脸色,一脸深情的看着王晴雨,说出了前世一句极为有名的电影台词, “你动手吧,我是不会还手的!” “美人剑下死,做鬼也风流啊!” “流氓!” 突然,陈彦感觉脖子上猛然一轻,还没等他又反应,登时陈彦只觉眼前一花,一股幽香袭来,脸庞先是接触到了一只冰凉的手,接着那一边脸颊就迅速变得炽热起来,然后陈彦就杀猪般嚎叫起来。 哐当! 陈彦丢掉剑,登时就捂着脸愁眉苦脸的蹲了下去。 这一气呵成的打脸手法,王晴雨可谓运用得越来越纯熟,当时跟有陈彦这么一副讨打相都的好人做陪练,是分不开关系的。 正当王晴雨看着又一次被自己“教育”的陈彦,脸上要露出一丝笑容之时,陈彦突然一脸冷意的站了起来,双臂张开向她猛扑而来。 “你敢?”王晴雨美眸一瞪,大声冷斥。 然而陈彦却一点不知悔改,毅然决然的向她熊抱而来,两人本就靠得很近,不到一个呼吸间,王晴雨便被陈彦的一双大手抱进怀抱里,顿时,强烈的男性气息就将王晴雨整个人都淹没。 王晴雨瞪大了眼睛,只觉得脑袋有些晕眩,陈彦强有力的拥抱,更使得她有些喘不过起来。刹那间,她的眼眶竟然有些委屈的红润起来,心中乱成一团麻,脑海里一片空白,只能任由陈彦将她死死抱在怀中。 乒乓! 刺耳的金铁交鸣声响起,强劲的力道带着陈彦和王晴雨向后飞去。 许久之后,王晴雨突然觉一阵轻松,被压迫的胸膛又能顺畅的呼吸起来,只见那个“浪荡”的男子轻轻的松开了臂膀,有些踉跄的向后退了几步。 “你既然都能挡住莫剑前辈的剑,为何连这点危机察觉不出来?” 陈彦艰难的抬起头,面色惨白得有些吓人,只见他额上全是冷汗,钢牙紧咬,此刻像是正承受了很大痛苦一般。 “你怎么了?” 看着陈彦的痛苦模样,王晴雨也有些慌了。 “没事……” 陈彦扬起右手摆了摆手,只见他左手恍若无骨一般摇晃着。 哐当! 陈彦一下扔掉了沉重的拒水盾,右手摸上左边肩膀,只见他银牙一咬,右手猛地用力,便听到骨头臼合的声音传来,片刻之后,陈彦长舒了一口气,惨白的脸色才慢慢恢复了一点血色 陈彦重新捡起地上的拒水盾,看着插在盾牌上的利剑,瘪了瘪嘴道:“干前辈不厚道啊,给个东西都这么不结实。” 随后他对王晴雨噜了噜嘴,道:“你看你那水云纱还能用不?不要又是个假冒伪劣产品。” “什么假冒伪劣产品?”王晴雨虽然一时还没懂得陈彦口中冒出的这个新名词,但是她还晓得,陈彦说这话,一定没什么好意思。 “是你自己道行太低了,还不能发挥这拒水盾的威力,你看这柄剑,本身质地就不差……” 还没等王晴雨说完,陈彦便敲了一下那插在拒水盾上的长剑,这不敲不要紧,没想到在陈彦轻轻叩指一敲之下,那锐利得能破开拒水盾的长剑居然顷刻间就化为了齑粉,落在地上。 陈彦目瞪口呆的向王晴雨问道, “这就叫质地?” 99mk.cc。wap.99mk.cc 卷一 蜀道初行 第九十章 传承 王晴雨也有几分愕然,她轻轻蹲下身子,带着几分慎重和疑惑,用手将那长剑所化成的齑粉抓起,抓在手中搓捻。 “好深厚的剑道造诣……” 看着王晴雨一脸惊骇的表情,陈彦也不禁有些狐疑。 难道这东西还有古怪? 他也蹲了下来,学着王晴雨的模样,抓了一把长剑的残渣在手中搓捻着。才一入手,陈彦的表情就不禁有些古怪起来,仿佛他抓住的不是一把铁渣,而是一把磨得很细腻的面粉,又像是极为干燥的细小河沙,他五指微微一松,那手中的粉末就悄悄地从指间溜走。 “这……” 陈彦哑口无言,他怎么也不会明白,那一击是如何做到把腐朽如斯的长剑打入拒水盾中的。 “它透支了一柄剑全部的生命,来完成了这绝强的一击……” 王晴雨拍了拍手,站了起身,手指一招,“秦风”古剑便飞回她手中,她持着剑慢慢扫视四周,清澈明亮的眸子中,如夜空星辰一般深邃的目光,望向远处,望向那幽暗无光的角落,望向充满神秘的剑坟。 然而这里就好像亘古不变一样,除了缓缓流逝的时光,就只有漫山遍野的剑器,再无他物,也没有什么异样的响动,唯有气氛寂静得吓人。 “奇怪……”王晴雨皱了一下眉头。 陈彦问道:“怎么了?” “没有一点它的痕迹……” 陈彦沉吟了一会儿,道:“大概是放了大招儿,消耗太多,跑路了吧。如果它还在附近,凭它的能力,刚才我们就不知道死上多少次了。” “但是刚才那么猛烈的一次攻击,也不应该一定灵气痕迹都没有啊。”王晴雨虽然有些同意陈彦的说法,但还是说出了自己的疑虑。 陈彦一想,也对喔,就算扔过来一块石头,也能凭着轨迹,粗略判断一下石头扔来的方向嘛。 “要不,我们顺着这个方向,去看看?” 陈彦遥遥一指,指的方向正是刚才他们被偷袭时,长剑袭来的方向。 王晴雨摇了摇头,道:“没用的。” “那怎么办?” 陈彦双手一摊,耸了耸肩头。 一时间,王晴雨沉默下来,眼下他们在明,敌在暗,剑坟地域之大,完全让敌人有足够的回旋余地,而他们像无头苍蝇一样乱撞,是丝毫没有用处的。 要怎么样才能把它揪出来呢? 她眼中闪过一丝迷茫之色,也不知下一步该如何是好了。 正沉思间,王晴雨不经意间看到了一副无所事事模样的陈彦正拿着剑对着拒水盾上的那个凹槽比对着。顿时,王晴雨心中便没来由一气,脸上浮起几分懊恼之色,本来她还对陈彦刚才的“浪荡之举”有几分感动,没想到一到拿主意的时候,陈彦就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顿时让其心中对陈彦的高看瞬间荡然无存。 顿时王晴雨不满道:“你这是在做什么啊,也一起想想办法啊!” “办法?” 陈彦突然抬起头,一脸无辜道:“我能有啥办法啊?” “那你还捣鼓你那盾牌!”王晴雨气道。 “我捣鼓我这盾牌当然是有用的啦。”陈彦一本正经道。 王晴雨面色生寒,冷冷讥笑道:“那你可捣鼓什么作用来了?” 陈彦并没有理会她,反而自顾自地来回踱了几步,装出一副老学究的模样,老气横秋的说道:“这俗话说得好啊,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你看……” 陈彦忽然拿起他那块拒水盾,摆在王晴雨面前,他微微一笑,接着那盾牌上慢慢亮起些许微弱的灵光,只见那先前被偷袭而击出来的裂痕居然好像缩小几分。 王晴雨看了,迟疑了一下,不屑道:“不过是运用灵气,激发一些法宝自我修复的特性,这就是你的发现?” “呃……” 陈彦不禁赫颜,不过他细细一想,王晴雨身负通灵境修为,能自如运用法宝,对这些常识当然是习以为常的,然而这对陈彦来说确实一个很新奇的发现,本来他还有些绯腹干泽抠门,但现在看来,这块拒水盾的妙用,好像并不是看起来那么简单。 他不好意的挠了挠头,忽然又想起他心中那个想法来,不由试探的说道, “要不,我们先去陈抟老祖的衣冠冢?” 一说起要去衣冠冢,王晴雨顿时脸色就越发阴沉冰冷,她直接连话都不说了,只是冷冷的凝视着陈彦,简直就像一座随时会爆发的活火山。 陈彦连忙道:“刚才那一剑,威力如此之强,如今剑坟禁制封闭,这里面就你我两个活人,能发挥这样一剑,你觉得会是什么样的东西?” 王晴雨眼睛微微眯了一下,沉吟了片刻,“你是说……鬼?” 此话一出,恰好吹过一阵冷风,二人不由都一震,气氛变得有些诡异阴冷起来。 “是精灵!” “精灵?” 陈彦娓娓道:“相传这里面长眠的二十八位剑道宗师,个个都是大能之辈,这等强大之人,死后命魂留有执念,不愿进入轮回,化为鬼魂,这也不是不可能的。但是。欧阳前辈曾说过,剑坟有云鼎派祖师道玄子布下的禁制,用以消磨剑坟中的阴戾之气,以免生出阴邪,是剑坟化为一块凶地。” “由此看来,即使有剑道先贤命魂化鬼,也是不能在剑坟禁制之下长存的,然而这天地之间有一种东西,和鬼类极为相似,又不是阴邪之物,恰好能逃过剑坟禁制的法眼,这个东西就是精灵。长久以来,人们习惯将一些器物得道而生灵智者,称为灵,这剑坟中,遍地都是剑,其中更不乏一些曾经威名赫赫的名剑,又有二十八位剑道宗师之传承,这样的环境之下……” 陈彦顿了一顿,神秘兮兮的对王晴雨笑道:“在哪位前辈的遗留佩剑之上,诞生个剑灵什么的,应该不会是很奇怪的事情吧?” 王晴雨突然觉得陈彦有些深不可测起来,作为蜀南竹海剑道大宗师无双剑姬的徒弟,又怎么会是陈彦所说的只是头发长见识短呢?以她的冰雪聪明,难道猜不到一些关节。 “你是不是从一开始就是这样想的?”王晴雨冷冷的问道。 陈彦瘪了瘪嘴,道:“不仅仅是我,三个前辈也是这样想的,不然莫剑前辈也不会告诉我,陈抟老祖的衣冠冢所在。” 忽然间,王晴雨的鼻子有些抽动起来,一股酸楚涌了上来,当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的时候,唯独她一个被蒙在鼓里。就连她最尊敬的欧阳,在她进剑坟之前,居然也没将全部实情讲清楚。 她是尊敬欧阳,才答应进来剑坟的,为什么一向和蔼可亲的欧阳,会对她在这种事情上有所隐瞒呢? 她不明白。 刹那间,她似乎体会到了人心的险恶。 “好了,好了,前辈也是为你好,请你记住我这句话。”陈彦好言安慰道。 然后,他顿了一下,道:“我呢,也不是那种拿着钱不干活儿的人,你给我多少钱,我干过多少事,反正包你不亏,我怎么可能会对不起欧阳前辈好吧?” “走吧,想你这个无双剑姬的高徒,对陈抟前辈的剑道,也应该感兴趣吧?” 看着王晴雨仍然不为所动,陈彦知道又是自己口笨,不会说话了,几步走到王晴雨后面,正要伸出双手,王晴雨却忽然回头看了他一眼,陈彦连忙悻悻的收回手,尴尬的不知道往哪儿放。 ----- 陈彦和王晴雨按照莫剑所说,沿着龙泉山在剑海中修建出来的石板路,一路向北行了差不多八、九里的路程,果然见到了一处平光滑如镜面的高大山壁前,有一处坟冢,坟冢前有墓碑一块,上面简略书写了几个铁骨铮铮的峥嵘大字: 纵横剑派横剑宗陈抟之冢! 碑前树立着一把剑,模样古朴,却是比现在的一般剑器都要长出许多,倒有些像是依照两千多年前秦剑的剑制铸造的。 那把剑好像已经在这里很久很久了,以至于剑上都有些暗绿青苔了。 这都长上青苔了,估计剑也腐朽到不能用了吧?陈彦心下这样想着,随后他仰起头看向了坟冢后面光滑如镜子一般的山壁。 就像是一座石山,被人一剑劈开一样,一气呵成,没有一点拖泥带水,不然就会留下瑕疵。 陈彦不由这样想着,相传那些剑道大宗师,剑道大成之后,鲜有碰到对手,无聊之下,就喜欢干点劈山裂石的事情,倒腾一块地方出来,自己没事玩玩石刻什么的,将一生所学,尽数刻下,让天地见证,留与后人。 这处光滑如斯的山壁,你说是天然形成的,陈彦肯定不信。说不定就是当年陈抟老祖悟道之后,意气风发,一剑劈成的呢? 可是这上面光秃秃的,上面也没留啊,难道是陈抟前辈当初高兴过了头,忘了刻了,还是另有玄机呢? 一定是另有玄机的! 刻字山崖,风吹雨打的,长久之下,就随着风雨泯灭了,陈抟前辈那种高人,怎么能容忍自己的绝学就这样失传呢? 想到这里,陈彦不禁正了正神色,诚心诚意的对那山壁祭拜起来。 没想到,等他心怀崇敬的拜过九次之后,那光秃秃的山壁之上居然慢慢浮现出一些金色光影。 陈彦惊愕道:“我靠,这也行?” 99mk.cc。wap.99mk.cc 卷一 蜀道初行 第九十一章 遗赠 “什么?”一旁的王晴雨好像什么也没看到一般,好奇问道。 陈彦有些惊讶道:“你难道没看到吗?” “看到什么?” “山壁之上的字啊?” 王晴雨仔细的向山壁之上看了看,却发现山壁除了异常的光滑之外,真的没有什么陈彦所说的字,下意识的不禁认为陈彦又是在捉弄于她,当即皱眉不满道, “你觉得开这种玩笑有意思?” “我哪有!” 陈彦无辜的说了一句,不经意的回头看了一下山壁,只见山壁之上的金光字影好像比先前暗淡了一些,连忙边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来。 “我先不与你说了,等我把那些记下来,再与你说。” 说罢,他便将那油纸包小心打开来,只见里面用白宣整整齐齐裁成有一个半尺见长的小本子,约一指厚一点,接着他又打开一黑布包裹的条状之物,只见里面包裹的乃是一根上好黑炭。 看着盘坐在地上认真抄写的陈彦,王晴雨不由讥笑道:“你倒是准备的周全!” “嘿嘿,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未雨绸缪,未雨绸缪,哈哈哈……” 陈彦顾自抄写着,王晴雨见他用一种奇怪的收拾握着黑炭,而且下笔如飞,远比一般人写得要快,便有些好奇的走到了陈彦旁边,低头看着埋头书写的陈彦。 “咦?你这是写的什么啊,怎么好多字我都不认识啊,还有你为什么要从左往右写呢?还有啊,那些像蝌蚪一样的符号是什么意思啊?……” 陈彦现代人的书写习惯以及简体字,对王晴雨而言,自然是陌生又难以懂得的。 山壁上的金色光影正在一点点消失,时间紧迫,陈彦自然是没空和王晴雨解释的。事实证明,简体字就是要比繁体字更加适合书写,简化的笔画,让陈彦抄录起来,速度快上了不少,但是仍是有些跟不上金光暗淡的速度,不过好在凭着记忆,陈彦还是有惊无险的将山壁上记载的金光法门完整的记录了下来。 刚刚抄写完毕的陈彦有些酸疼的甩了甩手臂,心满意足的看了看自己的成果,忽然瞥见王晴雨正一脸询问的望着自己,他有些尴尬的笑了笑,然后沉吟了片刻,道, “呃……这是我的独门绝技,你看我是不是比一般人都要写的快?” 王晴雨迟疑的点了下头,道:“是比一般人要书写得快速,就是写的字让人看不明白。” “唔……这个……”陈彦差点没有被一口口水给淹死,随即哈哈大笑道,“都说是独门绝技啦,要是让别人看懂了那还了得?” 然后,他又似乎想到了什么,连忙对王晴雨道:“王姑娘,你也对着这山壁诚心拜一拜,说不定也能得到前辈的遗泽呢!” 王晴雨叹了一口气道:“这种事情是要看缘分的,你有机缘不代表我也有机缘。” “你就试试嘛,你本来就跟从无双剑姬修习剑道,说不定陈抟前辈与你更有缘呢?” 陈彦顿了一下,道:“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你都不试试,又怎么会晓得你就没有那点缘分呢?” “好吧!” 王晴雨无奈的看了一眼陈彦,对这等剑道先贤,她自然是比陈彦要更加尊敬的,断然不会像陈彦那样带着目的的去祭拜,因此她每一拜都拜得很缓慢,做完一拜之后,她都都停顿一会儿,闭目体悟,然后再次祭拜。 如此,九拜之后。 果然如陈彦描述的那样,那山壁之上也出现了光芒图案,不过与陈彦看到的金光字印不同,她看到的却是青白相间的光芒,其中有字迹描述,也有图案释义。 她当然没有陈彦准备得那么充分,她本就冰雪聪明、博闻强记,更不屑于陈彦的笔纸记录,于是拒绝了陈彦递过来的小本子和炭笔,静静的站着,对着山壁参悟起来。 约过了一刻之后,王晴雨才从参悟中清醒过来,意犹未尽的回味着山壁上的遗赠,仿佛大有所获的样子。 陈彦连忙问道:“你看到的是怎么啊?” 王晴雨想了一下,道:“一篇叫《易龙图》的法门,好像是一种精于变化的神通,你呢?” 陈彦翻看了一下自己的小本子,道:“我的是《指玄篇》,好像讲的是一种指剑神通,不过篇幅较少,只有百来字,好像陈抟前辈当时还没有把这门神通开创完整的样子。” ----- “《指玄篇》?” 陈彦应声道:“对啊,怎么了?” 王晴雨沉吟了一下,道:“陈抟前辈我是知道的,乃是纵横剑派名闻天下的剑道大宗师,而陈抟前辈最拿手的就是一手指剑神通,传言这门神通只凭手指便能催出磅礴剑气,劈山裂石不在话下,神威莫大。” “那不就是‘六脉神剑’么?”陈彦奇道。 “什么‘六脉神剑’?”王晴雨奇怪的看了一眼陈彦。 陈彦一窘,立马就意识到自己又说漏嘴了,连忙摆手道:“没有、没有,我说错了。” 王晴雨总感觉陈彦的言语不时的有些奇怪,但又不好说,只继续说道:“天下间,能以指上神通与这《指玄篇》齐名的,便只有云鼎派‘一道四诀’中的‘点苍指’,不过云鼎派的‘点苍指’却不是一门剑道神通。” 点苍指?陈彦突然想起来了,四师姐王亚琴不就是修炼得又那门神通么,那日在铜雀楼中,四师姐只凭这一指神通便破了那幽泉老祖的强横妖法,相传此神通仅只靠修炼“太玄真一道”,修炼出来的玄清气,便可克尽天下邪魅。只是现在陈彦还在练气境打着转转,不要说修炼出什么额外神通,就连突破练气镜,他也还需积蓄一年半载呢。 不过自己得了陈抟前辈赖以成名的《指玄篇》,而王晴雨只得了名不见经传的《易龙图》,假若交换看一下,自己也能得观那精于变化的《易龙图》,王姑娘也能修炼玄妙莫测的《指玄篇》,如此一来等于两人都得了两份遗赠,岂不是件两全其美的美事? 一想到这里,陈彦就就不禁有些心思活跃起来,笑道:“王姑娘,你看我们交换一下神通观看,放心,只是观看,不是交换,这样一来,你我二人都各得两门神通,岂不美哉?” “不行!” 没想到王晴雨却坚决的摇头反对,反而面带斥责之意的对陈彦说道:“你怎么可以这样贪心不足?要知道好多人穷其一生都不能在这剑坟中得到一份机缘,你倒好,得了一份不满足,还想要两份。” 陈彦讶道:“正是因为这种机缘难得,我们才更应该交换一下啊,难得你不稀罕我这《指玄篇》?” 王晴雨眼底闪过一丝羡慕之色,不过很快又归于平淡,道:“《指玄篇》乃不世神通,我自然是羡慕的,但是为何你我共同祭拜前辈,所得遗赠却是不同的?” 她顿了一下,脸上浮起几分崇敬之色,继续道:“可见前辈有灵,能知善辨,因材施教,你我不同,因此所得遗赠也不相同,证明我们所得到,就是最适合我们的,倘若我觊觎你的《指玄篇》,你想观我的《易龙图》,这便是逆了前辈的好意,结果可能还会适得其反。” “可是……” “不用可是了!”王晴雨不耐烦的冷冷说了一句,似乎又意识到陈彦本来也是一番好意,自己说得可能太重了一些,脸色缓和了一点,道,“我劝你还是尽早把《指玄篇》熟记心间,然后把你这记录的书籍彻底毁去,《指玄篇》不是普通法门,长久的留在身上,必然给你带来杀身之祸!” 说到“杀身之祸”四字时,王晴雨还刻意用了她与陈彦第一次见面时的冰冷语气,仿佛这剑坟之中就藏了许多钩心斗角,杀机四伏。 被王晴雨一番话语说得一愣一愣的陈彦在听到“杀身之祸”这四字时,不由的如坠冰窟,打了一个冷摆子,连忙把记录了《指玄篇》的小本子放入怀里贴身放好,又防贼一般看了一下四周,见四下寂静如死,就只有他和王晴雨两人,才安了心。 直到这时,他才惊醒到这个世界玩不好是真的就会死的,怀璧其罪这个成语,他听了不知多少遍,以前终究是不以为然,到现在,他才明白,他身上带有的东西会多么招人惦记。《炼金术》是阴阳宗秘法,虽然现在他拿着就是个鸡肋,但却是不知道有多少人求之不得;《指玄篇》乃是他机缘所得,可以光明正大的修炼,但同样也是个招人眼红的功法。更别说还有一把来历神秘的“蜀道”,就连他身上带着的八百两银子,也是能让人药了他的存在。 一时间,陈彦不禁发现,原来不知不觉中,自己已经带了如此之多的“炸弹”在身上了,看来这从剑坟出去了,得花点时间把这些东西处理一下才行。 王晴雨无意中的“点醒”,让陈彦又多了个心眼儿,知道江湖更加险恶,他感激地向王晴雨投去目光,王晴雨笑了一下表示承应。 其实他们两个年轻人都是差不多的半斤八两,只不过王晴雨遇事更单纯一些,还不会第一时间去思考人心,陈彦则是对江湖过于掉以轻心,认为这就像一个网游世界一样,前世没有经历过生死的他,对死亡还是没有体会的,因为一直以来他都是在受人保护的。 99mk.cc。wap.99mk.cc 卷一 蜀道初行 第九十二章 剑灵 两人都得到了剑道先贤的遗赠,虽然经过了这么一点儿小波折,他们的心情到底还是很高兴的,但是眼下却不是该他们高兴的时候,因为还有一个未知的敌人隐藏在他们未知的黑暗中,窥伺着他们。 坟冢之地本来就多邪异之事,经过先前那次猛烈袭击之后,王晴雨也变得警惕起来,她放出了“秦风”古剑,来回飞旋,保护两人。 而陈彦在这么一位女神的保护下,则要表现的淡定得多,他在衣冠冢前的墓地前来回转悠着,替这位剑道先贤打扫坟墓。 陈彦将地上的杂草都扒光了,转到那插在墓碑前的那柄剑前,轻轻的伸出了手,小心翼翼的将那剑上的青苔除去,于是里面难以见得天日的剑器本尊就显露了出来。 咝~! 看到那剑真实面容的那一刻,陈彦和王晴雨都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 什么样的剑,在久经了岁月风霜之后,还能保持着昔日的荣光? 什么样的剑,在满覆了青苔泥土之下,还能留存着当年的气势? 那一抹黝黑得发亮的锋芒,像是千军万马,纵横捭阖,顷刻之间,便将两人彻底征服。 蜀道跟着黑剑比起来,简直就是渣啊! 陈彦不由愤愤的感慨,同样都是来历神秘的剑,咋你就卖相那么差呢? 一时间,陈彦心中竟对蜀道生出了一种嫌弃的感觉,他的手不由自主的摸上了神秘黑剑的剑柄。 “谢无情!你在干什么!” 突然一声清冷的娇喝,将正要想尝试拔起神秘黑剑的陈彦喝住,让他的动作不由为之一停。 他有些迷茫的慢慢转过头,不待王晴雨有任何言语,这时,异变横生! 突然一股气势冲天而起,霸道绝伦! 恍有天地间任我纵横之气概! “谢无情!” 王晴雨惊厥的大喊了一声,只见陈彦如同一根断线风筝一样,被那道冲天而起的剑气击飞出去,王晴雨连忙召回古剑“秦风”,身影一闪,便直直向陈彦飞开的方向疾射而去。 那一种猛烈的撞击,让陈彦感觉就好像又回到了那个树上的惊现夜晚,胸口仿佛又被那白色猛虎拍了一爪子一般,肺中猛然一闷,像是填满了东西,让他再也不能收缩肺叶呼吸。刹那间,他仿佛真的快要死了一般。 他被震的高高飞起,好不容易缓过了一小口气倒飞的他正想着,落地那一瞬间,会不会比被那白虎再拍一爪子还痛。突然间他好像撞入了一团棉花之后,特别是背后传来让他觉得异常舒服的酥软,简直让他在遭此重创之下,还舒服得想呻吟出声。 “你感觉怎么样?” 王晴雨终于是接住了被剑气击飞的陈彦,还带着他安全落到了地上。仆一落地,她便将陈彦小心的抱在了怀里。 “没、没事……哇……” 躺在佳人怀里的陈彦居然还想逞一下强,哪知才一开口,肺中淤积的暗红淤血便喷涌而出,不但将他的胸膛前面染得一片猩红,就连王晴雨也不能幸免。 “还好、还好……死不了……嘿嘿……” 将肺中污血吐出的陈彦明显要感觉好了许多,连惨白的脸色也恢复了一些红润。 “不要说了!”王晴雨轻轻的摸了一下他的脸颊,安慰他。 这时,突然有脚步声徐徐传来,一门心思在陈彦身上的王晴雨似乎察觉到什么,她猛然抬起头,闻声看去。 只见一个浑身散发着白色灵光的男子正提着一柄奇长的黑剑向着他们缓缓走过来。 王晴雨脸上闪过一丝坚定倔强之色,横起古剑“秦风”,挡在她与陈彦身前。 持着奇长黑剑的男子似乎被王晴雨手中的古剑吸引了注意力,不由的停了下来,这时王晴雨才看清那男子浑身灵光里的面容。 粗看那男子长相,王晴雨竟是吃了一惊,不由低头看了一眼怀里一副模样凄惨的陈彦,她惊奇的发现。 陈彦的容貌居然与那男子有几分相似! ----- “你是什么人?” 此时此刻,突然出现一个不明身份的神秘男子,自然是让王晴雨有些害怕和不安的。特别是,那男子浑身散发的灵光更让她忌惮,因为那并不是怎么灵光,而是一道道的剑气。 剑气护体!这份剑道修为,已不是王晴雨能比拟的。 “……我……?” 男子迟疑了一下,待王晴雨问过之后,过了好一阵子,才有些勉强的开口。不过他好像很久没有开口说过话了,声音艰涩不说,挺起来更是怪异无比,那嘈杂奇怪的声音,像是揉合了很多的人声音一般,似男又似女,端得是叫人觉得邪异无比。 男子像是不会说话一般,嘴唇艰难的开阖着,表情也极为不协调,他努力着想要发音, “我……我……叫、叫陈……陈抟……” 说罢他又紧接着摇头,面露苦恼思索之色,道:“不……我……不……不是、是陈……陈抟……” “你到底是何人?”王晴雨冷喝了一声,她当然不会相信此人是名震天下的陈抟老祖,她怒斥道,“陈抟前辈二十五年前就已兵解归墟,踏入轮回,你当然不可能是陈抟前辈,你究竟是何人,竟敢装神弄鬼,冒充前辈名号!” “什么!” 神秘男子突然冷冷的抬了一下头,眼光变得如同利刃一般锋利,此时,他好像并不结巴了,听闻陈抟的死讯,他像是听到了极大的噩耗一般,满脸悲伤的喃喃道,“他……已经死了吗?为何我感觉不到……” 王晴雨被他冰冷的眼光一扫,只觉肌肤宛如针刺,心中没来由升起一丝惧意,然而步入剑道之人,都是遇强则强,倘若示弱,反而毁损伤剑心,男子的威慑反而激起她心中好强的个性。 她一咬银牙,擎起剑冷道:“剑坟有真仙布下禁制,隔绝外面世界,自成天地,专克你这等邪魅之物,你怎么还可能感应到外界气机。” “哦……是了,”神秘男子突然恍然大悟的样子,忽然神情一冷,满面涛涛恨意,道,“原来就是这该死的真仙禁制困了我三百载,我恨啊……” 神秘男子突然仰天怒吼起来,只见他身上白芒俱都飞出,往他头顶上凝聚,像是蓄积着一股莫大的威势,天地间忽然狂风大作,连地面也有些摇晃起来。 见神秘男子突然发怒,王晴雨心中大惊,连忙携着陈彦就往远处飞去,没飞出多远,王晴雨忽然觉得天地好像猛然一震,她下意识的回了一下头。 只见一根白色的气柱冲天而起,光芒将这一处山崖照得如同白昼,男子暴怒的声音从气柱中间传来。 “该死的真仙,你为何要困我三百载啊啊啊啊……” 那声音仿佛带着无边的恨意,又带着悲伤的哭腔,绝望与失落交织,像是在向天地诉说他的委屈,又像是他失去了一件对他极为重要的东西一般。 “为何!……” “为何!……” …… 气势滔天的气柱猛然灌入天际,仿佛要将这天捅破一般,只见浓云墨墨,白光冲天,高天之上,像是有一颗炸弹爆炸一般,轰隆一声巨响,震荡的波纹四散开去。 猛烈的狂风忽然袭来,王晴雨连忙寻了一块巨石,带着陈彦躲了过去,只听狂风千军万马,从耳边呼啸而过,飞沙走石,好不骇人。 躲过狂风的王晴雨与陈彦二人还没来得及庆幸,忽然,天地一声闷响,接着一股让人压抑的喘不过气的威势缓缓压下,竟然让人不由自主的想要跪伏膜拜。 王晴雨安顿好受伤的陈彦,连忙摸着石头边儿,向那白色气柱之处小心看去。 只见,天地间仿佛又莫名的伟力,那伟力不见其形,却能让人阵真实感受到它的存在,它就像一方镇压天地的大印,缓缓的朝气柱压下来。 让人压抑得难以呼吸的感觉越来越明显,而白色气柱居然也在一寸一寸的崩毁,在那莫名的伟力之前,完全不堪一击,这样下去,不消多少时候,那白色气柱必然就是完全崩毁的结局。 “你休想!” 神秘男子发出一声不甘的怒吼,双手一撑,白色气柱徒然又高涨了几分。 “无知!” 天地间忽然响起一个威严的声音,如同仙佛齐怒。 “镇!” 高天之上,突然虚空显出一方如同小山一般的大印,上面气韵氤氲,印上坐了了一头威武异兽,怒目嗔视,异兽脚下刻有名山大川。 大印才一出现,就轰然朝白色气柱镇压下来,只听雷鸣般的声音响起,那气柱如同天柱崩塌一般,轰然崩毁,烟尘四起。 这时,烟尘之中,一声龙吟一般的剑啸,一道黝黑的剑光突然冲出滚滚烟尘,气势汹汹的向那大印劈去,然而大印只是金光一闪,那剑光就好像泥流入海一般,没有造成半点伤害。 滚滚烟尘之中缓缓走出一面色阴沉的提剑男子,他昂首看着天空那方巨印。 “我想起来了,我叫捭阖,乃是主人的佩剑。” 99mk.cc。wap.99mk.cc 卷一 蜀道初行 第九十三章 夺主 天空中的大印才不管神秘男子是什么身份,仿佛但凡是激怒了它的东西,它都会毫不留情的给予镇压。那个自称叫“捭阖”的男子在这剑坟里面呆了三百年之久,都相安无事,说明这剑坟的天地中存在一种莫名的力量,限制像男子捭阖这样的力量增长,更不允许任何力量冲击禁制。 这就像一个自成一体的小天地,拥有自己的“天条”,允许你存在,但是不允许你“犯禁”,一旦触犯边线,都将受到镇压。 如同小山岳一般的大印悬浮在空中,沉沉浮浮着,居高临下的态势如同天庭帝皇一般。 自称名叫捭阖的神秘男子,提着黑剑冷冷的仰望着天空中的金光大印,冷声道, “你我都是同类,何作高高在上之态?” 大印寂静无言,片刻,只听有悦耳梵音自天上传出,那大印突然金光大放,它宛如这剑坟天空里的一轮黄金太阳,炽烈的光芒刺眼得让人不敢睁眼而视。 “你不予我活路,那我便自己来拿!” 男子大怒,擎着剑,怒目向天,丝毫不惧那刺眼金光。 “罪孽!你那日杀人,我未拿你,你不思己过,反而还欲挑战本尊?该灭!” 那威严的声音响起,漫天金光化为利芒,如流矢箭雨一般,轰然落下。 男子长剑一挥,便有惊涛之声,只见密密麻麻的黝黑剑光,如同狂涛怒卷,袭向天空与漫天坠地的金芒,针锋相对。 捭阖怒道:“休得毁我主人坟冢!” 天空中,黝黑的剑光与刺眼的金芒,如同两只凶悍的军队,轰然厮杀在一起,彼此争强斗狠,却又势均力敌。 只听一阵震耳欲聋的滚雷之声过后,黑光与金芒竟然同时消弭,这第一手过招,男子与那大印都没占到对方的一点便宜。 男子对天狂笑,方才的交手,非但没有削弱他的气势,反而使得他战意高涨,他不屑的看着大印,冷笑道, “山河印,那人意欲染指我家主人坟冢,我有何杀不得?你以为你又是什么好东西?你禁锁剑坟,将剑坟化为你一家之地,不让那些道行高深的修士进来查看,你做的鬼事,还要我说?” “放肆!”天空中突然一个炸雷,大大印仿佛被男子说到了短处,怒道,“我本就是镇压此阵的灵物,负责神阵运转,何来禁锁之说?” “狡辩!”男子鄙夷的摇了摇头,反问道,“那我问你,为何这五年来,剑坟之中再没有出现过一个金丹境以上的修士?” “这剑坟对于金丹境以上,本就没有多少助益,他们何须再来?” “一派胡言!” 男子大喝了一声,冷道:“别以为我不清楚,每年总有那么几天,你便会自我封印,你要不是心中有鬼,何须躲躲藏藏?” “竖子!找死!” 山河印徒然震动,仿佛被男子问得无言以对,竟似恼羞成怒起来。 男子横起黑剑,战意愈加浓烈,冷笑道:“你还以为我非要怕你不成?” ----- 见到那剑灵与突然出现的山河印战到了一起,与陈彦一起躲到巨石后的王晴雨正要有所动作,身子却是一顿,她惊讶的回过头,只见到靠着巨石坐着的陈彦一把拉住了她一只衣袖,轻轻的摇了摇头。 “你怎么好得如此之快?”王晴雨惊讶问道。 陈彦惨惨的笑了一下,经过这么一段时间的休息,实际上他只是脸色看起来好了许多而已,内伤还是依旧严重。但是王晴雨见他脸色转好,气息也趋于平稳,是以才错认为他恢复得差不多了。 “体质特殊,没办法,也就在挨打上有点本事,嘿嘿。”陈彦努力的挤出一个笑容。 王晴雨见他这幅模样,自然也清楚她看到的是表象了,那么重的内伤,就算是吃仙丹,也好不了这么快,何况陈彦一个练气境的小修士。 她连忙回身过来,轻轻的抚摸着陈彦胸膛,责怪道:“还有一个本事,就是嘴硬啊。” 陈彦尴尬的笑了笑。 现在巨石那边,剑灵与那山河印打得正热火朝天,一时半刻还分不出胜负,没空注意王晴雨与陈彦这边。而王晴雨带着陈彦这么个重病伤员,也不好从那剑灵的眼皮子底下逃跑,一时间,这块巨石倒成了二人无比安全的避风港来。 王晴雨挨着陈彦也靠着石壁坐了下来,眼下那剑灵与山河印打得正激烈,所谓城门失火,殃及鱼池,她现在可不敢给陈彦疗伤,现在也只能让陈彦硬撑着。 “你不要担心我,比这还重的伤我也有首呢,还不是挺过来了,这点伤简直就是小意思啊,哈哈哈。”两人挨着坐着,彼此沉默了一会儿,倒是重伤的陈彦率先调笑着打破安静。 王晴雨没好气道:“你倒是还笑得出来!” 陈彦笑道:“难道我不能笑,还应该哭吗?笑一笑,十年少,笑着才更容易想出办法啊。” “歪理!”王晴雨撇了一下嘴,又想起某事,连忙问道,“对了,你刚才拉我干嘛?” 陈彦笑道:“怕你做傻事啊!” 王晴雨反驳道:“你以为像你啊,看着好剑就想据为己有,这下好了,拔出这么一个凶悍的剑灵来。” 说罢,她发现陈彦正怔怔的看着她,她奇道:“你这么看着我干嘛,我脸上有花儿吗?” “有花儿,”没想到陈彦居然下意识的回了这么一句,转眼他又开心的笑了,“孺子可教啊,说话越来越像我了,哈哈哈。” “鬼才像你!” 王晴雨嗔了一声,然后她看见陈彦一脸惊恐的表情,像看了某种可怕之物,她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只见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忽然她又像是想到了什么,狠狠的瞪了陈彦一眼,脸色有些泛红起来。 跟陈彦接触了这么几天,她发现自己无论如何都是无法在言语上占到上风的,不管怎么样,陈彦总是能在话中找到打击人的点。而且,不知不觉之中,王晴雨的说话习惯也渐渐跟陈彦有些相像起来。 这便是近墨者黑啊! 眼下的情况却是不允许他们这样闲聊的,王晴雨看着陈彦,情绪有些复杂。陈彦虽说修为没她高,但是在大局上却是要比她想得更远一些,甚至连运道也比她强上不少。 先是路上拦截那惊险的一剑,然后又目的明确的执意直奔陈抟的衣冠冢,接着两人得到陈抟遗赠,再后来陈彦更是误打误撞之下,将匿藏在黑剑之中的剑灵逼出。种种的一切,陈彦,一个练气镜的小修士,发挥的作用已经远比她这个通灵境要巨大,最可恶的是,陈彦这厮还始终一副很淡定的样子。 慢慢的,王晴雨竟然惊讶的发现自己对陈彦越发信任起来,甚至是依赖,陈彦一不说话,她反而觉得下一步又开始迷茫起来。现在,她竟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陈彦是怎么想的。 “诶,你觉得那个凶神恶煞的剑灵,跟那个金光闪闪看起来很值钱的大印,两者相比,谁更厉害一些啊?”没得王晴雨开口,陈彦却是没由头的问了这么一句。 “啊?……这……”一时间,王晴雨竟然被问得有些搓手不及,她皱眉思索了一会儿,认真回答道,“我觉得应该都差不多吧,你又想到了什么?” 陈彦阴笑一声,道:“有句话怎么说来着?白鹤跟蚌壳相互争斗,那啥捡便宜来着?” “是鹤蚌相争,渔翁得利!”王晴雨不由鄙夷的看着陈彦。 陈彦连忙应声道:“就是鹤蚌相争,渔翁得利!” 王晴雨皱起秀气的眉头,她自然是明白陈彦想要表达什么意思了,但却对陈彦这种有些小人的行径,有些不耻。 陈彦看了她一眼,道:“我知道你向来看不惯我这些做法,但是我要告诉你,那剑灵与那方大印,一个都不是好东西。” “所谓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对付那剑灵和大印,就得这么干,要不,你神通广大,去把那两个给收拾了?” 王晴雨撇过头,冷冷的哼了一声。她知道这是陈彦在激她,不过眼下这个局势,还真的只能等着那剑灵与山河印两败俱伤之后,上去捡便宜。 “你我都准备一下吧,等会儿,请记住,上去就摁着那剑灵招呼!” “什么?” 王晴雨有些不明所以,然而陈彦此刻竟然打起坐来,看样子似在运功疗伤的样子。她不禁有些无奈,见陈彦在这种条件下,居然还能安心疗伤,她也只好帮其护法。 就这样,两人有惊无险的在巨石下躲避了差不多半个时辰,正帮陈彦护法的王晴雨忽然听到巨石那头打斗的声响居然慢慢宁息下来,她不由得摸着石头,小心的探头出去查看情况。 只见山谷内狼藉一片,举目皆是废墟,烟尘仆仆。 忽闻一声尖锐的剑啸,接着一声沉闷的响声从废墟中的烟尘里传出, 顿时整个天地都好似暗淡了几分。 “他赢了!” 正打坐疗伤的陈彦突然睁开双眼,站起身子,好似没事人一样。 99mk.cc。wap.99mk.cc 卷一 蜀道初行 第九十四章 剑丹 “你怎么站起来啦?”王晴雨惊讶的看着陈彦。 陈彦掏出一张青符,问王晴雨道:“欧阳前辈说这‘神行百里符’使用了之后,可以跑得很快,你觉得能跑得过剑气么?” 王晴雨迟疑了一下,说道:“应该……可以吧,传说这是一种很神异的灵符,能让人一炷香之间,就能疾行百里,说起来,比御剑的速度还是要快上很多的。” “那便好。” 陈彦宝贝的看了一眼手中的青符,眼中闪过一丝可惜之色,接着便灵气暗运,将那青符一下牢牢贴在了自己的腿上。 “喂,你这是要干什么啊?” 王晴雨大惊,欧阳赐这符箓给他们,是给他们留一条后路的,让他们能在关键时刻逃得性命的,不曾想陈彦竟然一上来就把它贴在腿上了。 难道这小子一开始就打得是逃跑的主意,而不是捡便宜? 陈彦装模作样的鼓了鼓肌肉,豪气道:“我现在感觉我双脚充满了力量!” 锵! 他拿过蜀道,做出一个亮剑的姿势,神秘兮兮的向王晴雨说道, “想不想看一下,我新想出来的绝技?” 王晴雨不解道:“什么啊?” 陈彦嘿嘿一笑,转而认真的一字一句道, “剑---刃---风---暴!” 说罢,陈彦人影一闪,化作一道青影,留下一路烟尘,想着那大战之后的废墟而去。 王晴雨愣了一下,回过神来,只见眼前的陈彦早已不见,忽然想起陈彦前面所说的来,脸色一阵,招过古剑“秦风”,也化为一道流光冲入那还未消散殆尽的烟尘之中。 ----- 刚和山河印印灵一番大战,好不容易将之击败的剑灵捭阖,还没来得及喘口气,欣赏一下自己的战果,忽然,只觉一股劲风扑面而来,紧接着一把锈迹斑斑的剑突然现身,朝他攻来。 以剑灵捭阖的剑道造诣,这突如其来的一击,虽然来得迅猛,但也入不了他的法眼,只见他手中黑剑轻轻的一挥,与那攻来的长剑一阵缠绕,便将那迅猛的攻势悄然化解。 紧接着一张普通的面孔便与他擦肩而过,捭阖乃神剑化灵,那是何等眼力,当然一眼便看出了那人正是先前自己击飞的那一人。正当他顺势还击那人之时,忽然又是一道剑气逼近,让他不得不回神过来,专心对付眼前这一致命的一击。 剑灵捭阖长剑一震,剑势突变,竟是完全换了另外一种风格,让王晴雨紧接着的一剑如同泥流入海一般,被他轻松化解。 王晴雨大惊道:“你怎么可能会两种截然不同的剑道?” 剑灵捭阖冷笑道:“我不仅会两种截然不同的剑道,甚至连这二十八位剑道宗师以及这剑坟中所有剑器蕴含的剑道,我统统都会!” “这不可能!”王晴雨完全不能相信这么多种风格迥异的剑道会集中在一个人身上。 “为什么不可能?”剑灵捭阖得意的目光划过自己手中的黑剑,骄狂道,“我乃主人神剑捭阖之剑灵,生而为剑,自与剑道相合!” 王晴雨顿时默然,剑灵乃纯净之体,生来就没有杂念,就好比一只水桶,箍出来的时候本来就是空的,你要往里面装油也好,装水也罢,只要桶能装得下,那便尽管装便是。 但是自古以来,人们推崇的便是术业有专攻,如此繁多的剑道掺杂在一起,无疑会是个自毁前程之举。 “就算你拥有天下所有的剑道,老子今天也要把你给摁了!” 青影一闪,方才与剑灵捭阖擦肩而过的陈彦去而复返,又持着剑向剑灵捭阖攻来。就在这时,一边的王晴雨也默契的悍然出手。 剑灵捭阖以一敌二,一边还击一边怒骂道, “你们两个还要不要脸!我本念你们对主人尊敬,与主人有缘,任你们取得主人遗赠,现在竟然反而恩将仇报,你们这些修士就是这样修真炼道的吗?” 此话一出,本来作为攻击主力的王晴雨不禁手上一顿,有些迟疑起来。 那剑灵少了王晴雨这边的压力,顿时感觉一阵轻松,对付起陈彦来,更是游刃有余,但是陈彦这厮速度实在是太快,每当剑灵想要将他一击毙命之时,陈彦总是能有惊无险的施展诡异的身法躲开。 面对陈彦不痛不痒的攻击,剑灵却是无可奈何,他与山河印争斗,已经耗费了大半灵力,眼下看着蟑螂一样在他眼前窜来窜去的陈彦,直叫他暗骂陈彦是脚底抹了油。 但是,陈彦又何止是脚底抹了油呢? 那可是腿上贴张神行灵符啊! “我们怎么修真炼道,你管不着,我看你是强弩之末了吧,堂堂一剑灵,竟然想着靠花言巧语来拖延时间,话说,你以为你这样就能保全自己么?” “我要是陈抟前辈,看着自己的佩剑有这么一个剑灵,宁愿把你给灭了!” “再者,杀人偿命,你杀了龙泉山弟子干毅,任凭你是陈抟前辈留下的佩剑的剑灵,今日我也要替天行道,将你打灭了!” 捭阖剑灵怒道:“狂妄的小子,道行不高,口气倒是大得很呐!” “嘿嘿,我很久没有刷过牙了,口气当然会大一点!” 陈彦围着捭阖剑灵越跑越快,脚下带起滚滚烟尘,带着“神行百里符”特有的青色灵光,陈彦高速得围着捭阖剑灵飞奔着,渐渐的,捭阖剑灵就像站在一道绿旋风的风眼中间。 “王姑娘,你还等什么?这玩意儿都不是人,你还和他讲什么道义?” 风尘中突然响起陈彦的吼声,捭阖剑灵目光一凛,突然递出一剑,不想绿色的旋风之中也递出一个剑影,带着强横的速度与他的黑剑猛烈的撞击了一下,顿时迸发出绚烂的火花来。 “嘿呀?你个玩意儿还敢跟你小爷递剑,小爷剑术虽比不过你,但也给你准备了一道大菜,你不是号称融会贯通了剑坟所有的剑道么?看你如何吃得下!” 登时,绿色旋风之中忽然出现密密麻麻、重重叠叠的剑影,虚虚实实,真真假假,宛如犬牙交错。 捭阖剑灵将手中黑剑一掷,黑剑化为一道黑光,绕着他来回飞旋,顿时乒乒乓乓的声音便从四面八方传来,他仿佛就如同置身于一个满是火花的世界。 “剑---刃---风---暴!” 陈彦徒然一身暴喝,只见绿色旋风突然开始收缩,狂风之中无处不是锈迹斑斑的剑刃,仿佛这旋风就是由一柄柄锈迹斑斑的长剑组成。 声音。 已经开始分不清到底是剑啸,还是狂风的呼啸声。 满是剑刃的旋风如同一个绞肉机,快速得收缩变小着,仿佛下一刻便将处于暴风中心的捭阖剑灵撕成碎片。 “可笑!” 捭阖剑灵冷冷笑了一声,突然拔地而起,那黑剑化作一道黑光,盘旋保护着他直冲天际。 “你跑得再快,也终究只能在地上蹦跶!” 捭阖剑灵不屑的看了一眼旋风中的陈彦,抬头向天看去,不曾想,一道凌厉的剑光,竟是朝他迎头劈来,叫他躲闪不及,只能仓促的以剑格挡。 轰! 高天之上,剑光一闪而逝,一道人影如同炮弹一般跌落而下,狠狠的砸向地面。 又是轰隆一声! 地上凹陷出一个大坑。 陷入坑底的捭阖剑灵甩了甩脑袋,正要起身,忽然他面前青光一闪,出现一个灰衣之人来,那人快速的伸手捏住他的嘴巴,将一个黑色的圆球强行塞入了他的口中。 “来,哥哥喂你吃糖!” 当捭阖剑灵听清这一句话的时候,陈彦已经重新现身在三十丈之外。只听他背后轰隆一声巨响,陈彦装作一惊,连忙又加快速度向前跑去。 顷刻间。 捭阖剑灵周围十丈的空间内,充满了狂暴的剑气。 过了好一会儿,狂暴的剑气终于平息了下去,王晴雨和陈彦站在捭阖剑灵原来所立的位置,只见四下到处都是被剑气割裂的痕迹,狼藉一片。 地上斜斜的插了一柄黝黑长剑,而捭阖剑灵已不知去向。 王晴雨眼光一动,像是看到了某物,旋即缓步走了过去,俯下身子,将拿东西捡起,拿在手中。 “这是什么?”陈彦好奇问道。 王晴雨看着手中晶莹剔透的小圆球,思索了片刻,道:“这个应该是剑丹。” “剑丹?那是什么东西?” 王晴雨沉吟了一下,解释道:“这个东西极为罕见,我也只是听师父讲过几次,相传一些剑器孕育而来的剑灵,能采日月精华进行修行,若到高深处,也可像修士那般结出内丹,修士的内丹称为金丹,剑灵的自然便称为剑丹了。” 陈彦双手一摊,有些失望道:“我们又不是什么魔道,这玩意儿对我们也没什么用处嘛。” “非也!”王晴雨摇了摇头,认真道,“剑丹不能等同于修士的金丹,剑丹不仅代表着剑灵的修为,更蕴含了剑灵一生的剑道造诣,若能得到剑丹,等同直接得到剑灵的剑道造诣,这是很多人可遇而不可求的至宝,传言纵横剑派便有拿剑丹来给门中天才弟子提升剑道修为的传统。” “这要多少把剑,才能有一把剑孕育出剑灵啊?纵横剑派的做法也太土豪了一点吧?”陈彦讶道。 王晴雨笑道:“纵横剑派乃天下剑修的圣地,可不是剑坟能比拟的,再说,人家可是与云鼎派齐名的千年大派,这在正常不过了。” 陈彦忽然一喜,望着王晴雨手中的剑丹,欢喜道:“那我们岂不是捡了个宝贝?” “非也!” “怎么又非也啊?” 王晴雨举起手中的剑丹,淡淡道:“这枚剑丹对于一般修士来说,可能还是个好东西,但是对于矢志要在剑道上走得更远的人来说,这就是一枚毒丹!” 99mk.cc。wap.99mk.cc 卷一 蜀道初行 第九十五章 私传 “它里面蕴含了太多的剑道造诣,所谓多而不精,如此多的剑道杂糅在一起,一般来说,不使修士的剑心受到冲击而动摇就是万幸的了,更别说提升了。” 陈彦惋惜道:“那这岂不就是一鸡肋之物?” “可以这样说。”王晴雨微微点了下头,然后有些可惜的看了一眼手中的剑丹,递给陈彦道,“你要不要看一下?” “必须的!” 陈彦迫不及待的接了过来,正拿在手里把玩,又听到王晴雨说道, “一般而言,用来服用的剑丹差不多都应该有荔枝大小,一些极品的剑丹,更是大如柑橘,这一枚剑丹比之龙眼,还要小上一些,看其成色,多半是那剑灵刚凝结不久,其中杂糅的剑道也未融会贯通,实在是鸡肋之极,倘若那剑灵再多修行些时日,将里面的剑道熔炼一体,那么这也算得上是一件瞩目的宝物了。” “可惜啊,那剑灵撞到了我们的刀口上。”陈彦目不转睛的把玩着手里的剑丹,嘿嘿笑道。 “不过话又说回来,倘若任由那剑灵在这剑坟中修行,以其心性,也必成一个祸害之物,就是可惜这枚剑丹了,不然卖钱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啊……” 听到陈彦这厮三句话就离不开一个钱字,王晴雨立刻有些反感地皱起眉头来,不待她欲出言训斥陈彦,她清丽的脸庞便突然变得极为惊骇起来,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一般。 陈彦脸上也有些惶恐和紧张起来,只见刚才还好好的剑丹,竟然如同严重风化了一样,在陈彦的手心之中化为粉末,并像吸血的蚂蝗一样不断的往他的皮肤里钻进去。 “这究竟是如何一回事啊……” 陈彦目瞪口呆的看着,忽然身子一震,像是突然受到了什么冲击一样,他只感觉一股绝强的力量正在不断的往自己的身子里面钻,与此同时,他更是觉得头痛欲裂,就像有人对着他的脑袋刀砍斧劈一样,一瞬之间,陈彦的脑海凭空多出不少记忆。 “唔唔唔……” 陈彦就如同突然犯了羊癫疯一般,只见他眼睛上翻,表情如同死人一般骇人,身体也不断抖动着,皮肤之下更是如同有无数小虫子在乱窜一般,端得吓人。 “赶快行功!谢无情!” 王晴雨本欲将突然“发疯”的陈彦摁住,谁知道手还没落到陈彦身上,陈彦就仿佛突然之间变成了一位大宗师一般,身体表面流转了莫名的起劲,竟然啪得一声将王晴雨震飞开来。 随即王晴雨面色阴沉的点指成剑,暗带上几分灵气,蜻蜓点水一般,飞速地在陈彦身上点了几下,突然“发疯”的陈彦竟在王晴雨这一手法之下,有些安静下来。 王晴雨连忙一个转身,来到陈彦身后,双手沉沉的在陈彦肩上一按,空气中好像突然响起一声爆响,王晴雨与陈彦便同时就地盘坐下来。 “谢无情!先谨守本心,理顺气脉!” 说着,王晴雨双掌在胸前如同穿花蝴蝶一般做了一连串复杂的动作之后,忽然双掌齐齐推出,如同双龙出海一般打在陈彦身上,只听一声沉闷的声音响起,空气中荡开一圈气浪,陈彦原本软绵绵的腰杆,在王晴雨双掌一击之下,如同突然获得了力量,竟然一下直立起来! “谢无情这身功法好生正宗……”王晴雨脸上闪过一丝惊异之色,心中不由升起一点疑问,但此时此刻救人要求,她还是摇了摇头,将那个突然生出来的念头抛到一边,专心的替陈彦护法起来。 ----- 却说陈彦受了王晴雨那一掌,体内热火朝天的天地仿佛突然刮过了一阵冷风,突然之间,原本浑浑噩噩的脑海,好像突然清醒了几分,慢慢的陈彦竟有些清醒自主的意识来。 刚一清醒过来,陈彦当然意识到了自己目前糟糕的状况,“太玄真一道”乃是天下最为正宗的玄门法门,侧重修心,于疗伤理气、镇压走火入魔来说,天下万法,无能出其左右。是以,陈彦连忙运气,运转起“太玄真一道”来。 果不其然,“太玄真一道”刚一运转,陈彦便觉脑袋突然清灵了几分,来不及管脑海中那些杂乱无章的记忆,他心念一定,在王晴雨的帮助下梳理其体内紊乱的灵气起来。 饶是“太玄真一道”乃是天下一等一的真法,然而剑丹中蕴含的灵气实在是太过巨大,宛如决堤之水,在陈彦体内奔腾汹涌,一发不可收拾。纵使他有着“太玄真一道”作为岸基,又有王晴雨这等通灵境的修士为护法,亦是难以抗衡剑丹中蕴含的海量灵气。 陈彦苦苦的忍受着,难以控制这股狂暴的灵气,正当他万分焦急、无可奈何之际,陈彦潜意识里突然闪过一道灵光。 古有大禹治水,只疏不赌,终将凶猛的洪荒大水制服。如今那剑丹蕴含的灵气在自己体内恣意肆虐,也不与那洪水等同乎? 既然自己围追堵截不顶用,何不为其找一个宣泄口? 一想到这里,陈彦便有些豁然开朗起来,不过当即他又犯起难来,路子是不错,可是这个宣泄口又在哪里呢? 如此海量的灵气又在哪里去找地方释放呢? 等等! 海量的灵气! 陈彦心中漠然生起一个大胆的念头来。 “王姑娘,我欲借这灵气冲击开识壁垒,你以为如何?” 王晴雨徒然睁开双眼,喝道:“胡闹!这等狂暴烦乱的灵气,如同桀骜野马一般难以驯服,怎可用来作修炼之用?” 她顿了一顿,又言道:“再说,且不说这徒然之间转换行功路线是何等凶险,就算你能侥幸成功,直接从练气镜中期直接推到开识之境,这无异于空中楼阁,虽然度过了眼下的难关,但必然为日后留下一个极大的隐患,此事大为不妥。” 越来越无法控制自己的陈彦连忙道:“古有大禹治水,堵不如疏,眼下你我二人合力都无法抑制这股灵气,如果再这样下去,我也难逃一个爆体而亡的下场,与爆体而亡比起来,就算留下道基不稳的隐患又如何?” “这……”王晴雨迟疑了一下,又勉力增加了功力,试图为陈彦减轻一点负担,“可是你又如何能在如此危急的情况下,变换行功路线呢?” “这应该不难!”陈彦自信道。 “嗯?” 陈彦深呼吸了一下,缓缓道:“我将我所修功法传于你,以你通灵境的修为运转此法,暂时将灵气引渡到你身上,待我转换了行功路线之后,你再还与我,如何?” “这不行!我怎么能要你的内修之法?偷师之学,自古以来就是修界的大忌,我断然不敢惘犯!”王晴雨矢口否决道。 “王姑娘!”陈彦突然大吼了一声,转而语气又缓和下来说道,“若是今日你能助我度过此关,区区一内修之法又何足惜?再者言,你是在救我性命,又不是你逼迫与我,乃是我自愿说出,怎么能算偷师呢?” “今日我谢某言传之法,只为自救,与你王姑娘无关,日后,你修炼与否,我断然不会有半句闲话,此地就只有你我二人,你不说,我不说,谁又会知道此事呢?” 是啊,这剑坟之中,除了她与陈彦外,山河印印灵先就被捭阖剑灵打得生死不知,如今剑灵又意外死于他们俩的围攻之下,此地还有什么人能够知道此事呢? 饶是这样,身为散修大能之徒,行事向来循规蹈矩的王晴雨还是对此事颇为抵触,但是为了救陈彦的性命,这又不失为一个办法。 经过再三的思索之后,王晴雨的眼睛无奈的闭了一下,在道义和性命面前,她终究还是向性命妥协了。 “好吧,你说吧!” 陈彦心中一喜,却又有些不好意思起来,“王姑娘,在下这门功法比较特殊,师父用了封印之法将整套功法都封印在我脑海中,只有没到破境之时,才能解开封印,获得下一层功法,因此,现在我只能说与你听的只有练气镜的心法,至于开识境……却是要等我借助这股灵气将修为推至练气境顶峰,才能得到了。” “无碍的!”王晴雨淡淡道。 “不是……”陈彦连忙解释道,“我是怕王姑娘你仅凭单单一层练气境心法,无法镇住引渡到你身上的灵气,到时若是能给姑娘你带来麻烦,在下心中就过意不去了。” “没事!我有异宝护身,有安神静心之功效,你只需专心行功变好!” 陈彦沉吟了片刻,道:“如此,就多谢王姑娘助我了!” 说罢,他思索了片刻,随后便将“太玄真一道”第一层练气境的心法大声朗读了出来,为了方便王晴雨记忆,他特意的一字一字的读得既清楚又缓慢。 云鼎派自创派以来最为森严的一条门规,就这样自然而然的被陈彦无意中触犯了,私传之罪等同于叛门,这条被云鼎门人列为禁忌的门规,自古便是云鼎弟子最不愿意谈及的事情之一,因为每一个触犯了这条门规的弟子,下场无不是凄惨无比的。 禁忌的苹果已经被吃下,未来里,等待陈彦和王晴雨的又会是什么呢? 99mk.cc。wap.99mk.cc 卷一 蜀道初行 第九十六章 开识 “王姑娘,你记清楚了吗?” 将“太玄真一道”练气境的心法念给王晴雨听了之后,为了两人的安危,陈彦不得不谨慎小心起来,因为这之中哪怕是一个字的差别,后果也是不堪设想的。 “可以了。” 王晴雨语气虽淡,但心中却是波澜泛起。很显然,陈彦这篇“心法”绝非是什么散修能够拥有的,其字里行间流露出的浩浩正宗之气,绝非是游走在宗门之外的散修能创造出来的。天下虽仙门林立,门阀万千,所习法门也各有千秋,但几乎所有的修炼法门,都在在道家练气之法上衍生而出的。是以,当今之世,作为道门领袖的云鼎派,世上更有“天下仙法出云鼎”的说法。 王晴雨观阅过很多的修行之法,发现它们的出发点几乎都是相同的,而得到陈彦这篇心法之后,她心中更是升起一个奇怪的感觉,仿佛她以前所见过的修行之法,全都是在陈彦这篇心法之上得来的一样。陈彦这篇心法云云正宗之气,几乎让王晴雨就确信,陈彦这篇心法就是天下万法的起源。 然而她经年与师父在蜀南竹海中修行,鲜有出世历练,自然对云鼎派驰名天下“太玄真一道”不甚了解,一时间还不能讲陈彦与云鼎派挂上钩,但这又让陈彦在她心中的更加神秘了一分。 陈彦一喜,对即将做的事情,既害怕,有激动。倘若这事能成,他便可以省却很多修炼的时间,凭空获得一大截修为,还能保住一条性命。但反过来,要是失败了,他今日便是身死道消的悲惨下场。 他仿佛已经来到了人生第二个分水点,往前一步,前途未卜,退后一步,身死魂散。 是与天争命,拼得又一场造化? 还是听天由命,就此了却浮生? 答案是不言而喻的。 陈彦前辈子都没有体验过死亡的滋味,这一世,功名未立,又怎么会甘心呢? 这一刻,陈彦仿佛才真正体会到了前世没有体会过的快感。 拼搏的快感! 他咬了一下牙,眼中一片坚定决绝之色,沉声道, “那我们开始吧!” ----- 狂暴的灵气仿佛突然间找到了一个新的宣泄口,再也不屑于继续践踏陈彦这块“狼藉不堪的土地”,汹涌咆哮着,从陈彦的双掌之上,如同一只扑食恶兽一般,疯狂扑向看起来更为柔弱的王晴雨。 刹那间,王晴雨感觉自己就像飘荡在狂风巨浪的一叶扁舟,她不曾想到,修为比了她低了太多的陈彦是如何在这样的折磨中坚持下来的,在如此狂暴的灵气冲击下,修为高深如她,在一瞬间的冲击之下,便一溃千里之势。 “赶快运转心法!” 这一次换做是陈彦来提醒王晴雨了。 王晴雨只觉双手忽然被人握紧,她缓缓睁开眼睛,只见对面的陈彦正眼神坚定的看着她,十指与她紧紧相扣,只一瞬间,她的心仿佛砰然跳动了一下。 她连忙心中记起陈彦所教的心法来,按其指引,运转灵气,只见体内灵气在这区区一练气境心法的调动下,短短的时间内便恢复了阵势,开始抵抗其汹涌入体的狂暴灵气来。 王晴雨简直不敢相信,就区区一练气境心法,效用竟然不弱于她师父传下的法门,甚至单凭这一层的心法,发挥的效果就比她原本通灵境的心法还要强! 这真的只是一个散修拥有的修行之法么? 见王晴雨已经撑过了第一波冲击,陈彦暗暗舒了一口气,然后告诫道:“王姑娘,接下来我会彻底放开气脉,你当万分小心,今日之事你我……” 陈彦停顿了一笑,突然打趣笑道:“搞不好,就是生不同时死同穴了。” “呸!”王晴雨忽然粉腮一红,啐了一口,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嘿嘿!” 突然间的玩笑话,倒使得两人的紧张气氛得到了一些缓解,是两人都轻松了不少。 但是玩笑归玩笑,眼下却不是与美女调笑的好时机,陈彦收起笑容,千言万语只化为一句郑重的话语,“有劳姑娘了!” 王晴雨轻轻颔首,坚定道:“我一定不会让你出事的!” 陈彦眼中再次闪过歉意又感激的目光,轻轻的对王晴雨点了下头,示意自己要开始了,然后他缓缓合上双眼,双臂似乎突然一振。 这时,四周的空气仿佛忽然一凝,好像时光在这一刻停顿了一下一般,突然间,狂风大作。 最凶险的时刻终于来临了! ----- 感受着那狂暴的灵气如潮水一般快速的退去,身体正在逐渐受到了他的控制,陈彦急忙停下了当下的功法运转路线,略一收功之后,又迅速开始修炼起来。 要知道修行之法的运行路线是分为了大周天与小周天两个灵气走势路线的。大小周天各有妙用。 大周天路线乃是日常枯坐修炼时所用,其作用是活络人体周身气脉,以天地元气淬炼体魄之后,余下的灵气归于丹田,这便是积累,也是修炼的最终所得的实际成果。 然而灵气之于人体,就像水之于桶一样,用一点便少一点。欲使体内灵气重归充盈之态,便要以小周天路线打坐行功。小周天相较于大周天,灵气运行路线要较少,甚至也可根据自身需要作出相应调整,就好像一个大圆里面的小圆,你可以随意改变小圆在大圆中的位置。小周天路线,运转耗时少,是以最适合恢复灵气、疗伤区毒等日常运用。 可以这么说,大周天路线就像一台电脑的系统程序,而小周天路线就是应用程序。 陈彦要做的就是将“太玄真一道”由先前疗伤的小周天路线转为修炼的大周天路线,而在体内灵气狂暴的情况下,这种转化是基本不能进行的,是以他才需要王晴雨作为灵气的暂时宿主。 “好了,王姑娘,将灵气渡回来吧!” 有惊无险的将灵气转入王晴雨体内之后,陈彦迅速将“太玄真一道”的运转路线调整过来。 此时此刻,他就像万事俱备的三峡大坝,只等洪水的到来。 然而,王晴雨却久久没有回应,她眼睛紧闭着,像是在极力控制什么一般。 与王晴雨十指相扣的陈彦如何不知道她在做什么,忽然间,陈彦沉默了,浓烈的感动刹那间灌满了他的心田。 他心里升起一股深深的愧疚之意,作为一个男人,他怎么能允许一个女子为他而承受本不属于她的痛苦呢? 陈彦抓紧王晴雨的手,似乎又用力了几分,忽然间,那狂暴的灵气又再一次汹涌而来,陈彦身子微微向后仰了一下,好似借以卸掉那股冲击的力道。 狂暴的灵气便开始按着陈彦早就给它准备好的通道,汹涌奔腾,强烈地冲刷着气脉脉壁,直叫人痛不欲生。 陈彦紧咬着银牙,面部的肌肉也有些扭曲,饶是这样,他还是默默的忍受着。实际上,再大的痛苦,他也曾经历过了,然而,痛之所以叫痛,便它突然之间给人体的不适应之感。虽然已经做好了准备,但终究还是超乎了陈彦的想象。 因为灵气冲击的缘故,陈彦借助剑丹的灵气修行,速度居然比正常修炼要快上数倍,他丹田里的灵气更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增长起来。然而,这样拔苗助长式的修炼,代价也是极大的,那些因为被狂暴的灵气冲击而损伤的气脉,陈彦怕是要花上很长一段时间来温养了。 然而,眼下这都不重要了。 修为的快速提升,无疑是让陈彦痛苦的同时又极度快乐着。 试问有几人有这样的运气,可以快速提升修为? 试问又有几人敢于这样做呢? 这便是拼搏啊! 三分天注定,七分靠打拼。 对陈彦来说,这却是一场要么死,要么站着死,要么站得更高的战斗。 一分天注定,九分靠打拼。 不知过了多久,身子陈彦都在这样快速提升修为的喜悦中麻木了,也在强烈的痛苦中麻木了,他做的,不过就是慢慢看着修为不断向着练气境巅峰而去。 终于,这样的时刻到来了。 他仿佛看见了一座横跨在天际的玉桥,桥那一头便是天上宫阙,但是他又不得上桥之法,正当他焦急无奈之时,忽然间,脑海中轰然一声,就好像什么金属打造的盖子掀开了一般,一段经文自然而然的出现在他的脑海之中。 “修得大衍之数之灵气,可凭之破命门,经悬枢,上灵台而登神道,可至风府见玉枕,架通天地玉桥,登临神庭,开辟识海……” 陈彦不由自主的将开识境的心法咏颂而出,然而现在师父巴天石已经不在他身旁,无法给他解惑,面对着新得的开识境心法,陈彦一时间竟有些迟疑了。 何为开识? 难道就像心法描述的,驱使着灵气沿着脊椎而上,然而冲击脑瓜子? 要知道,对于任何有血有肉的生灵而言,头颅都是重中之重,轻易不可动之。然而,开识境,动的就是头颅,而且是大动干戈。 修行之路之所以凶险,不仅仅在于人祸,种种天灾,也是修行之人始终要面对的。 事实上,死在破关之上的修士一点也不少。 99mk.cc。wap.99mk.cc 卷一 蜀道初行 第九十七章 得失 “真不敢相信,你竟然就这样突破了。” 事后,王晴雨惊讶的看着陈彦,他那种开辟识海的气势,哪里是在突破,完全是在玩命,简直一副不成功,便成仁的决绝模样。 然而就是这样,陈彦居然只靠着一次冲击,就轻松开辟了识海,可谓是古来少有。 陈彦笑道:“兵家有言: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既然那剑丹的灵气那么狂暴之极,何不利用它的锐气?反正都是要冲击的,一次冲开岂不是最好?” “可你这明明是道门真法啊?”王晴雨急道。 陈彦以手扶额,暗暗流了一滴冷汗,无奈道:“道门怎么啦?道门不也有撒豆成兵的神通么?” “……” 王晴雨竟一时噎住,半响才哼哼道:“这都什么跟什么啊,歪理,全是歪理。” “歪理就歪理吧,反正我也歪打正着,好歹也是开识境的修士了。”陈彦双手抱在脑后,叹了一口气后,一副很轻松的样子。 王晴雨无语的看了一眼陈彦,像陈彦这种随遇而安的人,她还真是有些无奈,她似乎想起的某事,告诫陈彦道, “你这开识境可比不得正常的同等修为的修士,问题可多着呢,这出去以后,需得多花时间夯实巩固,未痊愈之下,切记不可与同阶修士称大,知道吗?” “知道啦!” 陈彦装着应和了一声,但是随后两人又同是沉默下来,经过这些事情之后,两人的关系好像更加紧密了一些,甚至说是微妙,那一种微妙,陈彦搞不懂,王晴雨不愿提及。 王晴雨对陈彦也少有冰冷脸色了,在陈彦面前,她仿佛才是一个真正的女子,可以恣意妄为的表达自己的喜怒,可以毫无顾忌的学着陈彦说一些玩笑话,可以不用整天像他师父一样,绷着一张冰冷的脸。 轻松。 这是王晴雨在陈彦身边最直观的感受。 同样她觉得陈彦与别的男子似乎很不一样。他坦荡自信,即使面对欧阳那样的前辈,他也只是表现出了他应有的尊敬,并未表现出一点的自卑。再者,他开朗乐观,不管怎么样,他看到的总是感觉最好的一面,而不好的方面他只会一笑带过。最好,他还重情势利,不管什么,都先从利益谈起走,但往往他又是从情义上做着走。 这样一个男子,除了长相太普通了,还有点小势利的缺点,似乎已经算是一个好夫婿的标准了。 胡思乱想间,竟想到这些,王晴雨不禁觉得脸颊如同发烧一般火热,眼下陈彦就近在咫尺,王晴雨更是深怕陈彦看到她窘迫的模样,但是又不能转身躲避,让陈彦察觉出异样,一时间,她却更加娇羞起来。 “你看什么啊?”晃眼间,王晴雨竟察觉到陈彦正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看,害羞之意更甚。 “有花儿,嘿嘿!” “你才有花儿呢……” 王晴雨轻轻哼了一声,跺了一下脚道,没等她说完,她便不禁双手捂住了微微张大的嘴巴,惊异的看着陈彦递上之物。 ----- 只见陈彦单手托着一朵光彩四溢的莲花,那莲花惟妙惟肖,如同实物一般,让人一眼看了,竟难辨真假。 “别摸!” 陈彦一把捉住了王晴雨的柔夷,将之拦停在莲花之上。 顿时,两人皆都同时一震,愣在一起。 说起来,这算是陈彦第二次“牵”王晴雨的手了。相较于第一次的“耍流氓”,这次作案性质好像也好不到哪里去。 “呃……” 倒是陈彦一个率先警醒,像是记起了教训一般,闪电一般松开了手,还下意识的守护来摸了一下脸,连忙将另一只手中的莲花举了举,尴尬笑道, “都是剑气……” 在陈彦收回手的瞬间,王晴雨心底竟然微微的闪过一丝失望,再一次被陈彦拉住手,她已经没有第一次那样的愤怒。事实上,被陈彦屡次“轻薄”之后,她倒对陈彦的动手动脚反而不怎么反感了,甚至更有一丝莫名的欢喜在其中。 “你怎么突然之间就有这么高的剑道造诣啦?”王晴雨不由问道。 陈彦指了指脑门,提示道,“是那枚剑丹……” 王晴雨这才醒悟,同时又不禁替陈彦悲哀起来,经过这些时日的短暂接触,王晴雨其实知道陈彦并不是一个太笨的人,反而,陈彦的聪明才智丝毫不弱于她,特别是在修炼一途上,陈彦更是有很多独到的见解,王晴雨不知道陈彦那些老成的见解是从哪里来的,但是她相信,要是陈彦矢志剑道的话,成就不会低。 然而,如今的陈彦却被一枚剑丹毁了,开识境就能“剑气生莲”,这等剑道造诣,倘若不是剑丹使然,这世上是绝少有人能够做到的。陈彦现在就能做到“剑气生莲”,实际上等同于将他的剑道前途尽数断了,失去了自己努力的剑道,就像一把没有经历过磨砺的剑,外表光鲜,但终究是徒有其表而已。 陈彦无意中得到了这枚捭阖剑灵的剑丹,里面蕴含的剑道之多,对他来说就像一个巨大的技能宝库,让他用之不竭,但这同样也是他剑道修行之路上,一座有一座的大山,生生将他的剑道之路堵死了。 也许在未来的一段时间里,陈彦会因为这些剑道获益,而比别的修士强,但从长远来看,他终究是会被别人远远甩在身后的。 “只是依葫芦画瓢而已,还远远不是你想象的那样。”陈彦捞着后脑对王晴雨笑道。 王晴雨问他,“你现在觉得还不错,是吗?” “是啊,”陈彦手中的莲花徒然消失,转眼又化为一片青翠的叶子,然后又消失,化为一截木头,他似乎玩得不亦乐乎,顾及傻笑道,“看,花样儿挺多的。” 王晴雨皱起眉头,她一点也不去看陈彦手中的物什变化,而是直直的看着陈彦,郑重道,“你知道这代表着什么吗?” “知道啊,代表我也算得上一名剑修了,嘿嘿。”陈彦随口答道。 “我说得不是这个!”没想到一向脾性安静的王晴雨此刻竟是发了火。 陈彦突然惊异的抬起头,看着一脸怒色的王晴雨,沉默了片刻,然后收起玩笑神态,认真对她说道,“我知道,对你们这样的人来说,这是一个不能容忍的瑕疵,但是对我这样的剑道基础为零的人来说,这已经很好啦,你看我有这么多剑道供我参悟修习,这些都是前辈先贤们总结好的经验,对我这种初入剑道的人来说,是再好不过的东西了,好啦,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术业有专攻是不是?小孩子也是从玩玩具开始的嘛!” 王晴雨的脸色慢慢的缓和了一些,她本想告诫一下陈彦,却又不忍打击陈彦的积极性,无奈之下,胸中一番话语只化为了一句,“你喜欢便好!” 陈彦笑着应了一下,然而他心中却升起另一个念头。 难道要成大道,就只有术业有专攻? 就不能德智体美全面发展? ----- 乓! 陈彦用力的将黑剑再一次插回墓碑前,然后,神色肃穆的退后了散步,对着陈抟老祖的衣冠冢,认认真真的鞠了三躬。 这是他前世的礼仪。而他用这种他觉得最自然的礼仪,来表达对陈抟老祖的感激与敬意。 实际上,陈彦是一个家族感很强烈的人,对同姓之人,天生有一种亲切感,像陈抟这样德高望重的陈氏先辈,更是受陈彦尊重,虽然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也不能阻挡陈彦对他的尊敬之意。 然而,陈彦还不知道的是,这个陈抟前辈不但和他同姓,还和他这具身体有着最直接的血缘关系。 依秦剑而制的捭阖剑,从一开始,陈彦对其就没有一点觊觎之意,也没有将之占为己有的意思,尽管这柄剑比他的蜀道好上了太多。 相反,这柄气势不凡的黑剑,让他对陈抟前辈更加尊敬。 是以,此间事了的最后,他依然选择了让此剑归于原位,让它继续镇守陪伴陈抟的衣冠冢。 这一番作为,王晴雨自然是看在眼里,让她对陈彦刮目相看,陈彦在她心中的形象又高大了几分。 事实上,王晴雨回想了一下,陈彦做事之前好像都特别擅长做毁形象的事情,让人不看好他,等到事完之后,你又会发现他只是单纯的为了做某件事,不过就是行为太直截了当了些。 其实,陈彦是还蛮单纯的,只是在做事的时候,不会去想某个行为会给人造成什么样的坏印象,有点毛手毛脚的。 虽然总体来说,影响还是好的,但是这或多或少也算是一个缺点了。 拜祭完了陈抟之后,陈彦转身掏出一个小巧的金印,只见上面刻了异兽坐卧山河,华丽得就像一尊玉玺,陈彦一脸轻松写意的对王晴雨笑道, “干毅之死呢,是捭阖剑灵捣的鬼,欧阳前辈他们进不来剑坟呢,是这玩意儿在捣鬼,你说着金印挺沉的,我们拿去卖钱吧?” “你敢!”王晴雨嗔怒的瞪他一眼,旋即一把从陈彦手里抢过金印,啐道, “我说你上辈子是不是穷鬼变的?怎么看着一样东西就想卖钱呢?” 陈彦笑了笑,前世的生活在他脑海中一一闪过,他有些怀念道, “这……大概算是吧……” 99mk.cc。wap.99mk.cc 卷一 蜀道初行 第九十八章 指路 九月十五,天晴。 因为剑坟之事身陷囹圄的龙泉山迎来了自入秋以来,阳光最为明媚的一天。暖洋洋的阳光舒服得直让人昏昏欲睡,也消去了几许浓浓萧索之意。 百炼殿。 “事情大概就是这样了,诸位前辈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陈彦说完,端起旁边的茶杯喝了一口热茶,润润干涩的嗓子,淡淡地笑着等待着。 莫剑和干泽对视了一眼,最后二人俱都把目光看向坐在正中主座的欧阳,欧阳微微点了下头,和颜悦色道, “小友为我龙泉山甘冒奇险,与晴雨师侄深入剑坟,我们还有什么不相信的呢?” 陈彦摇头笑道:“那可不一定喔,要是我是另有所图呢?” “小友真是风趣,你们帮了我们龙泉山这么大一个忙,就算小友你是另有所图,我龙泉山也心甘情愿认了,”欧阳哈哈笑道,忽然他顿了一下,道,“况且小友你都这样说了,我就更加不信了。” “可是我就是带着其他目地才进去的呀!”陈彦双手一摊,讶道。 一旁的王晴雨也认真的附和了一声,“欧前辈,他这话可是说得不假。” “这……”欧阳顿时笑容凝滞了下,不过很快又释然笑道,“不管怎样,你都是有恩于我龙泉山的,再说了那剑坟也不单是我龙泉山一家之物,自古以来,都是天下人共享之,这进入过剑坟的,像你这样想的,可不在少数。” “那倒是小子多想了,”陈彦抱拳笑道,然后你他又想起一事,拿出一方金色小印来,呈与欧阳道,“差点忘记了,这物应该交于前辈的。” 顿时莫剑与干泽的目光都被陈彦手里那方小印吸引过来,看到陈彦手中的金色小印,两人都不由暗暗抓了一下椅子扶手,面色变得有些紧张起来,好在他们二人各自都是家主,心境平和,心思缜密,才没有露出什么破绽。 饶是这样,但陈彦突然拿出山河印的时候,还是让他们都惊讶了一番。 这方印已经很久没有出过剑坟了,每当这方印走出了剑坟,都将预示着龙泉山有大变故发生。 欧阳接过山河印,拿在手里翻看了下,眉头深锁,一片思索之色,像是回忆起什么事来一样,他将山河印托在手里,向陈彦问道, “小友,你可知这方印的来历?” 陈彦沉吟了一会儿,抱拳道:“还请前辈明示。” 欧阳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有些情绪复杂的看着手中金印,缓缓道, “这方印……也跟那剑坟一样,原本也不是我龙泉之物啊,它原本是属于当今道门领袖云鼎派的。” ----- “云鼎派?” 陈彦心中疑惑,怎么又跟自己的师门扯上关系了?他刚一降临到这个世界上,便是在人气稀薄的藏剑峰,尽管他知道自己师门是天下一等一的宗门,然而久居藏剑峰那种人烟稀少的环境之中,是以,他对云鼎派的强大也是认识模糊的,只知道云鼎派很强大很强大,但却是无从看到云鼎派强大到了什么地步。 直到现在,他才有些认知到云鼎派的强大。那种强大,就一棵参天巨树深深扎根在了蜀地,表面上看,只有云鼎山上的云鼎仙宫。实际上,地底下的“根须”已经深入到蜀地每一个角落。 现在,他不用想,也知道山河印的来历不凡了。 “对!”欧阳点了一下头,接着他继续道,“先前我已与小友讲过,剑坟禁制乃是云鼎派祖师道玄子亲自布置,而这方山河印作为镇压禁制的灵物,却是道玄真仙随身法宝之意!” 欧阳深吸了一口气,拿起山河印道,“也就是说,这本是属于云鼎派的至宝!” “那后来呢?”陈彦问道。 “后来啊,此印便一直作为剑坟禁制镇灵宝物留在龙泉山,而云鼎派也不知道出了什么变故,年年有人来查看禁制,但却从来不对这山河印多做过问。渐渐的,这方山河印便道像是成了龙泉之物,成为了我龙泉山一件至高无上的重宝。” 陈彦笑道,“这岂不是很好么,凭空得到一件至宝。” 然而欧阳却神伤的摇了摇头,道:“小友,你是不知道,这山河印作为剑坟压阵法宝,轻易不会出那剑坟,而每一次出现在剑坟外……” 欧阳话未说完,就半道突然停了下来,缓缓看了一眼座下的两位师弟,而莫剑与干泽俱是一副淡定自若的样子,好似欧阳所要讲的事情与他们无关一样,顿时陈彦不禁更加好奇起来,看莫剑前辈跟干泽前辈那副神态,难道这山河印还与欧前辈三师兄弟有什么瓜葛? “它的每一次出现,都是预示着我龙泉山有重大变故!” 听着欧阳的语气,陈彦不禁也有些郑重起来,听欧阳那意思,这山河印在龙泉山,难道还是跟扫把星一样的存在?早知道自己就不将它带出来了。 陈彦连忙歉意道:“都怪小子无知,当时我只想着此物竟能自身灵智,禁锁剑坟,是以才将它带出来,交与前辈查看,却是没想到……” 王晴雨也连忙道:“欧前辈,带出山河印这事,也是我同意的。”说罢,陈彦不由转过头看着王晴雨,而王晴雨温柔一笑,一切不言而喻。 “你们两个小娃娃,这是在做什么,我何时怪罪过你们了?”看着陈彦与王晴雨一副自责的模样,欧阳一时竟有些哭笑不得。 欧阳看着山河印,不禁自己笑起来,叹了一口气道,“说起来我还要感谢你们两个帮我带出这山河印呢。” “为什么啊?”陈彦与王晴雨同时问道,话一出口,两人俱都沉默下来,不好意思的看了对方一眼。 欧阳沉吟了片刻,才将原因娓娓道来,“以往我龙泉山每逢重大变故的时候,这山河印都是突然出现在剑坟之外,让人措手不及。今天,你们将这山河印带出,等同于为龙泉山提前敲响了警钟,我要代龙泉山感谢你们啊。” 他看着手中的山河印,忽然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像是好不容易了了一桩大事一般,坚定道:“我决定了,待我选一个时日,亲自将此宝送还云鼎派!” “什么!” 莫剑和干泽几乎同时抬起来头来,欧阳略有不悦道:“怎么,你们有异议?” 干泽怔了一下,忧虑道,“师兄决策英明,我等当师弟的,自然是没什么话好说,但是,这剑坟禁制失去了山河印的镇压,威力必然大减,我龙泉山又没有能与山河印比肩的法宝,该如何是好啊?” “这个不难!”然而欧阳像是早就将他一切想好了一般,他扬起一抹自信的笑容,道,“这个我早就想好了,我龙泉祖师欧冶子曾铸有一剑,名曰“七星龙渊”,有百剑之首之称,以剑制剑,或可替代山河印……” “那怎么能行?‘七星龙渊’乃是掌门信物,怎么可以作为压阵法宝?”欧阳话没说完,莫剑却是急急出声。 欧阳当即伸手压了压,以示安抚道:“此事我已决定,务须再议,另外,我还欲以剑坟来历练弟子,敦促弟子们修行,天下人都能在剑坟里得到好处,凭什么我堂堂龙泉山守着这么一宝库,却只能每天往里面丢废旧剑器啊?” 莫剑点头赞同道,“这个我也赞同,我龙泉山世世代代为他人铸剑,却是一直积弱,饱受他派欺凌,当兴强派之法!但是,师兄,对于用‘七星龙渊’替换山河印一事我还是不赞同,望师兄三思啊。” 啪! “难道我龙泉山还要一直厚着脸皮,占着人家云鼎派的至宝不放吗?” 突然一声大响,殿中众人皆是一惊,只见平日惯来一副和气模样的欧阳竟是突然站了起来,发须皆怒,一改往日温和长者的形象,倒真像是一派之长了。 “师兄言重了,只是‘七星龙渊’乃是镇派至宝以及掌门信物,此事太过重大,万不可凭一时之念作出决断,还请掌门师兄多思虑些时日如何?”干泽赶忙站出来圆场,甚至他还特意在师兄前面加上了“掌门”两个字,以示欧阳在龙泉山地位尊重,不可草率下决定。 听到干泽这么一说,欧阳激动的神情也缓和了一些下来,冷静下来的他也意识到,以‘七星龙渊’替换山河印这件事情远不是他一句话那么简单,门中守旧的长老居多,大多是不会同意他这么干的,倘若今日强硬实行,必然会引发门中长老更加激烈的反弹。 就在这时,陈彦也开口道,“欧前辈,虽然我作为一介后辈,不方便评论贵门事务,前辈欲振兴龙泉山的迫切心情我能理解,但是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此事还是从长计议为好。” 欧阳脸色稍微缓和,道:“小友说得不错!倒是老夫心急了。” 陈彦笑着点了点头,接着道:“不过,自古有言,穷则变,变则通,通则达,改革之路,就如同一条荆棘满布的山林,有的时候,必要的披荆斩棘,才能走出一条康庄大道啊。” 顿时,殿中众人都不由将目光聚焦在陈彦身上,觉得这个在这殿中修为最低的小子有些不凡起来。 莫剑跟干泽看着陈彦,脸色平静无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欧阳则是如同看见了知音一般,眼前一亮。 唯有王晴雨依然静静的坐着,只是淡淡的看着陈彦的背影笑了一下。 99mk.cc。wap.99mk.cc 卷一 蜀道初行 第九十九章 古怪 时值十五,又是一个月中月亮最圆的一个夜晚。 尽管人们都说八月十五的月亮最圆,眼下中秋已过去整整一月,悄悄挂上树梢的满月依然不见得有何亏损,丝毫减少不了一些雅趣之人的兴致。 由于是秋天,大多数树木繁盛的叶子都随着秋风的吹过而窸窸窣窣的落地,留下光秃秃的枝桠,因此,单凭这些嶙峋狰狞的树枝是丝毫不能阻挡清冷的月光的,一条静谧小道,在月光的照耀下,一览无余。 一阵缓慢的脚步声传来,一老一少并肩慢慢走在这条小道上。 欧阳抬头仰望了一眼月亮,低头笑道:“今日殿上真是多谢小友了,要不是小友出言相助,恐怕我这个掌门都下不了台了。” 陈彦笑着回答道:“前辈哪里的话,前辈老骥伏枥,志在千里,小子佩服,忍不住说了几句,现下还担心顶撞了诸位前辈呢。” “呵呵呵呵……”欧阳指着陈彦,不禁摆着头笑了一阵,突然笑骂道, “这帮老货,就要多顶撞他们,才能让他们晓得过得太安逸了也是不行的。” “前辈这话也说得太绝对了吧,”陈彦沉吟了一会儿,皱眉道,“我看莫剑前辈也是很希望龙泉山崛起的呀。” “他呀……”欧阳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话还没出口,却是苦笑地摇了摇头,无奈的住口不语。 陈彦见欧阳像是不愿谈及莫剑的样子,这乃是龙泉山的家事,他一个外人也不好过多追问,当即又想起了一事,道, “对了,前辈,在进剑坟之前,您曾对我说,蜀道可以重现锋芒,不知方法是甚呀?” “哦……你看我这脑子,真是老了,不中用咯。”欧阳拍打着脑袋失笑道。 “要使一把失去剑心的剑解开封印,重现锋芒,世上是有这方法的,但是……” 欧阳忽然沉默了一会儿,面露尴尬难色道,“至于那方法是什么,老夫却是真的不知了。” 满是期待的陈彦不由黯然,眼底一丝失望之色闪过,个中落寞之意,不言而喻。 “不过……”欧阳突然一台头,扬起一指,像是想起了什么,道,“相传一些剑道高手,不用凭借神兵利刃,也能化腐朽为神奇,你若是寻访到一些剑道宗师,此事应当是不难的。” “剑道宗师!” 刚升起一点希望的陈彦,忽然又像被泼了一盆冷水一样。要知道剑道宗师又不是大街上的白菜,那是能说见就能见到的?而且,剑道宗师这种武道宗师,并不像一些文学大儒一样平易近人,大都是带有一些傲气的,就算自己能找到,人家愿不愿意见自己还是一回事呢,更别说指点了。 是以,欧阳这话,对陈彦而言,说了等同于没说。 “小友莫忧,恰巧老夫认识一位剑道大宗师,我与你修书一封,你带着前去蜀南竹海寻她,她必然会见你的。” 欧阳拍了拍陈彦的肩膀,和蔼笑道。 “蜀南竹海?”陈彦咂摸着,忽然他像是想到什么,看着欧阳,讶道,“前辈,那竹海不是……” 一时间陈彦不由停下了脚步,走到前面去的欧阳转过头和颜悦色的笑了笑,随即对他使了一个眼色,然后竟独自转入一条小道,舍下陈彦快步走开了。 欧阳刚刚走开,静谧的青石板上,一个窈窕的身影便显现出来。 陈彦定了定神,心中升起一丝疑惑,暗道:她怎么会儿在这儿?是偶然遇上?又还是她早就在这里等待了一会儿了? 疑惑归疑惑,熟人碰面,招呼还是要打的。于是这样想着,陈彦便快步走了上去,脸上难以掩饰的流露出欢喜之意。 待得陈彦走到了佳人面前,早就准备一番说辞的他却被突然回过头来的王晴雨,将他都到了嘴边的话语,深深挡回肚子里面去了。 月光白如牛乳,那一张清丽又带着点点寒意的美丽脸庞,宛如这夜里突然盛开的昙花,静沐在月色里,如同圣洁无暇的九天仙子。 “呃……” 陈彦本就生得高大,就算与男子比起来,他也犹如鹤立鸡群一般。如此以高看低,他低头与王晴雨对望着,不知怎的,他竟觉得他这样有些亵渎王晴雨的荒唐之意。 从没经历过这种场景的陈彦,心脏咚咚的强力跳着,他原本准备的话语在王晴雨这一回头之下,顷刻之间如同败军一样,一溃千里,他嘴唇几次蠕动着,却又发现竟是不知道到底该说些什么了。 “王、王姑娘……这么巧,赏月呀?” 最后,不懂花前月下的陈彦搔头弄虱,硬生生的逼出了这么一句话。 ----- “嗯。” 王晴雨淡淡的应了一声,然后又不说话起来。 陈彦尴尬的笑了笑,莫说赏月,就是叫他看个风景,他都是看半天看不出个什么名堂的人,眼下明摆着就是花前月下的美事,然而没经历过这些陈彦却只能以挠头来缓解尴尬。一向健谈的他,此时却是半个话题都找不出来。 一时间,两人之间的气氛竟有些凝滞,变得有些微妙起来。 “对了,你不是很会作诗么,现在月色正好,你就这月亮为题作一首来看看?” 到底是女子脸皮薄,王晴雨突然转过身去,轻声道。 “哦!”陈彦也突然浑身一震,像是终于找到了门路,当即思考其王晴雨出的题目来,“月亮……月亮……月亮……” 陈彦来回踱着步之,一副敲额深思的模样。但是,方才他连话都开不了一句,现在叫他作诗,他又怎么能成呢?所以这货来回走着,思绪只怕又跑到记忆的脑海中,不知道去搜寻那位大文人的赋月名篇了。 “有了!” 转了一会儿之后,陈彦突然停住脚步,眉色一正,摆出一副士子模样,吟咏道,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一翻深情的背诵完毕,陈彦当即有些期待的看着王晴雨,哪知王晴雨却皱着眉头道,“我是叫你作诗,你这长一句短一句的,算个什么诗。” “呃……”陈彦顿时愕然,他当即大悟,眼下正是大唐时代,唐兴诗不兴词,也难怪王晴雨不满了。 “我向来比较喜欢这样的……‘诗’……”为了最后给某大词人挽回一点名誉,陈彦只好尴尬笑道。 没想王晴雨却是没继续执拗下去,反而低声念起陈彦背诵的《水调歌头》来,令陈彦大为惊讶的是,这首词他只背诵了一遍,王晴雨居然就能一字不落的念下来,而且她越沉吟,像是越发喜欢这首词一般,甚至还对其中相对更加出名的几句反复念了几次。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起舞弄清影……” “此事古难全……” …… 突然,王晴雨抬起头,问道:“你有亲人在远方?” “这你也能读得出?”陈彦不由咋舌,他惊奇的看着王晴雨,顿时感觉自己在舞文弄墨一道上,智商明显被王晴雨的冰雪聪明无情的压制了,想当年,这首词可是在语文卷子上把他考得死去活来。 王晴雨唔了一声,点头道:“你这首……‘诗’,虽说长短不一,但却无形中隐含对称之意,基本每一个字都精练道了极致,无可替代,可见你对远方亲人的思念之深,一句千里共婵娟,足以见得……” 话未说完,王晴雨在心底不禁问自己,要是以后,自己与他远隔一方,他会像这样思念一下自己么? 一想到这里,她顿时又如犯了某种禁忌一般,脸色太突然一红,在心底不断的谴责自己,将那忽然间生出的奇怪念想,驱逐出去。 陈彦当然不会认为一个美似昙花的女子,就因为这么几天短暂的相处,就对自己这样一个没有长相、没有修为本事的普通小子心生喜欢,甚至他都不敢想象。 他打了个哈哈,大笑了几声,“什么都逃不过姑娘的冰雪聪明啊,倒是在下卖弄了。” 忽然陈彦又想起一事,忙问道:“欧前辈说,跟我介绍了一个剑道大宗师,而且还就是住在蜀南竹海,会不会……” “欧前辈说的就是我师父,无双剑姬!”正当陈彦说着,王晴雨却是冷淡的打断道。 “啊……原来就是你师父呀,这真是太巧了,这接下来,我想来就是要去蜀南竹海了,你……” “你要去就去,我还有事,不与你一路了!” 再一次的,陈彦还未说完,又被王晴雨冷冷打断。 陈彦愕然的看着突然变得冷淡起来的王晴雨,不由有些奇怪,他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将她惹了,才导致她性情转变如此之快的。 陈彦讶道:“为什么呀,那不是你师父么,为何不与我一路回蜀南竹海啊?听说蜀南竹海,地域辽阔,其间竹子茂密,遮天蔽日,宛如一片碧色的海洋,故称竹海。这竹海我第一次去,还不熟悉,要是你能与我同行的话……” “你是想让给你带路么?”王晴雨突然冷冷问道。 “呃,这……” 陈彦连忙摆手正欲解释,却又听转过身去的王晴雨冷淡道,“若使你都不能独自在竹海中找到我师父,又有什么资格向我师父问道呢?” 陈彦一拍大腿,百口莫辩道:“我不是那个意思啊……” 然而王晴雨却是丢下一句话,独自先行离开了。 “你不要以为凭着欧前辈的一封书信,就能如愿轻易见到我师父,倘若你通不过竹海的考验,即使有欧前辈的书信,也是没用的!” “喂,等等,王姑娘,考验?什么考验啊?”陈彦连忙追上去问道。 王晴雨忽然停了下来,转过来对陈彦道:“倘若你我有一天,天各一方,你会想我么?” “啊?”陈彦不由被王晴雨这突如其来的一问,整得有些蒙了,他沉吟了片刻,指着天上的月亮,认真道,“你是我朋友,不管在哪里,千里共婵娟!” 王晴雨忽然开心一笑,如同昙花绽放,动人心魄,随后她竟是欢快的像一只小麻雀一般,转身离开了。 留下陈彦愣在原地。 “这女人,就是古怪啊,哎,这都搞的什么嘛?” 半响,陈彦才双手一摊,无奈的耸了一下肩,随即也选了一个方向,离开了这处花前月下之地。 99mk.cc。wap.99mk.cc 卷一 蜀道初行 第一百章 圣旨 翌日。 一早起来,陈彦便被告知王晴雨已经先行离去,这让陈彦大为不解,虽然他与王晴雨才只相识了几天,交情不算太深,但多少也互相算作朋友了吧? 为何王晴雨选择了不告而别呢? 难道是因为昨晚的缘故? 陈彦摸着下巴想了半天,将昨晚的一言一行都拿来仔细的回忆的一遍,最后他还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真心不明白是哪里惹到了王晴雨。 还有啊,昨晚最后她那一笑是几个意思啊? 最后,陈彦只好把原因归结于,“天下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这句出自孔圣人口中的至理名言之上。 更让陈彦迷惑的是,当他向欧阳问起王晴雨去向之时,欧阳竟然也只是笑着打哈哈,东拉西扯的,反正就是不告诉他王晴雨去哪儿了。 相伴数天的王晴雨不辞而别,这多少让陈彦在迷惑不解的同时又有些失落,毕竟,不管怎么说,与美同行总不是件太坏的事情不是?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像薄明旭那样的纨绔子弟,见到罗梦珠那种牡丹一样的女子,也知道两眼放光走不动路,说陈彦对王晴雨没一点心动,那是假的。 但是每当面对美丽的女子,陈彦似乎总有一点心理上的弱势,更不敢去想象其他的事情,特别是看到王晴雨通灵境的修为,而自己还是个半吊子的开识境,陈彦就更觉得自己像一只癞蛤蟆了。 眼下,他却是有得事做了。 首先是要巩固修为,这一次的意外进阶留下的隐患实在是太多了,特别是他竟然又一次错过了进阶时的悟道之机。相传,修仙四境十二阶,在修道人的一生中,最多可有十三次可强行悟道的机会,借助每一次突破境界之时的那一道灵光,修士可以强行进入悟道的空灵之境中,在这种状态之中,修士不但可以更快的巩固修为,参悟本境界的妙处,更有甚者,更是借助这样的机会,悟得了一线天机,获得一些不可思议的力量。 陈彦的第一次悟道之机,乃是在刚刚能引气入体的时候,不过那时他因为意外看到了一名神秘黑衣女子,搞得走火入魔,失去了那一次机会。而这一次,他破境之后竟然再一次看到了那位神秘女子,只不过,上一次是看到女子站在废墟之前,而这一次是看到神秘女子重伤之下,似乎被什么人紧紧追杀。 两次宝贵的悟道机会,居然都因为同样一个女子给浪费掉了,这不得不让陈彦有些懊恼。要知道,这样的两次机会,已经让他不得不再次落后于同阶修士,当别人安心修炼的时候,他还要花时间去慢慢查漏补缺。 但懊恼之余,陈彦又不禁疑惑,这究竟是怎样一个女子,为何三番两次出现在自己人生最重要的时刻?世上真的存在这样一个女子么?难道这会是他命中注定之人? 陈彦猛烈的摇了摇脑袋,将这些奇怪缥缈又荒唐的想法抛开,又思考起他面对的第二个问题来。 《指玄篇》是陈抟前辈遗赠,他可以正大光明的修炼。然而《炼金术》却是阴阳宗的法门,他万不可染指,但是这东西看其载体就知道是个了不得的宝贝,而且《炼金术》只是对术法进行加强,从性质上来讲,并不算什么邪术,这样让他看着不能修炼,真让陈彦心痒痒。 最后便是剑丹里面的众多剑道了,这对陈彦来说就像一个装在脑海中的技能宝库,除却那些偏门的剑道,就是二十八位剑道宗师的剑道都让陈彦觉得眼花缭乱,不知从何选起,看来要将这二十八种剑道领悟完毕,都不知道是猴年马月了,更别说融合贯通,再在这基础之上作出跨步了。 博学而多才,与术业有专攻相较量,陈彦终于意识到了时间的宝贵性,怪不得现在都推崇专精一道,原来都是有道理在里面的。既然决定了要修炼《指玄篇》,那陈抟前辈的剑道就必然是要领悟的,因此,陈彦第一便首选了陈抟的“指玄剑道”作为起始。 想完了这些,陈彦不由看了看腰间的蜀道,现在的他倒更像是一个江湖侠客了,将剑系在腰间,这是江湖剑客区别于修士剑仙的方式,当然也不排除个别例外。 他自信的拍了拍胸脯,那里藏着欧阳给他的“引荐信”,他抬头往南看了一下,他的下一个目标,自然便是“甲蜀地”的蜀南竹海了,但是欲往蜀南竹海,必经锦城。 一想到锦城,陈彦又不禁想起那个如牡丹花一般的女子来,不知道经过这么一段时日,那个女子又会是怎样了? 突然,他自嘲地笑了笑,这才走了一个王晴雨,就马上想起那个女子来了,真是不可谓不花心啊! 陈彦一夹马腹,拉起马缰,便摇摇晃晃的向着锦城进发了。 到头来啊,陪着他的,还是只有这匹花了七十两买来的,还有点臭脾气的劣马。 ----- 途径锦城,陈彦本想不做停留,直接去那蜀南竹海,没想到,最后他还是鬼使神差的上了罗府,短短几天之后,竟再次拜访罗府。 面对陈彦的到来,罗云泽自然是欢迎之至,甚至连生意上的事情都扔在一边儿,专门跑回来亲自接待陈彦,让陈彦受宠若惊。 而那罗家大小姐好像还是老样子,一副谁都不爱理的样子,整日心事重重的,像是失魂落魄了一样,难怪那日当街被薄明旭一众世家子弟调戏轻薄,也不见她有何反应。 反而,那日的遭遇让她像是更加“病情”严重了,陈彦听文儿说,罗梦珠自那以后,便再也不出门,整日只在院子里转一转,喂一喂池中鲤鱼,算作娱乐。 陈彦听了,不由想到,这真倒成了“待字闺中”了。不过,当陈彦看到罗梦珠那个慵懒的模样,竟让他有些荒唐的想到,此女就像一只人形的金丝雀一样,是被人养在了罗府这个金丝笼里。 正当陈彦猜测罗梦珠的过去之时,忽然外面传来了一阵嘈杂的声音,接着便见到一个丫鬟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还不断口中大喊着“又来了,又来了”之类的话语。 陈彦不由拉过文儿,问道:“文儿姑娘,什么又来了呀?” 文儿脸上一片无奈之色,但又好像习惯这种事情一般,淡淡道:“当然是薄明旭呀!” “薄明旭?” 文儿解释道,“就是那天欺负我家小姐的薄家公子!” 陈彦恍然的点了下头,问道:“他怎么了?又来闹事了?” “闹事?算是吧,又不算是。”文儿语义不明的回答道。 陈彦连忙急道:“你倒是说清楚啊。” “哎呀!”文儿突然懊恼的跺了跺脚,道,“那薄明旭又来蹲我罗府大门啦,这都已经好几天了,天天都来,风雨无阻,他还放话说,倘若老爷不将小姐嫁给他,他就一直蹲到老爷同意为止。” “这……” 陈彦竟一时苦笑不得,难道纨绔子弟也有忽然转性,秒变痴情男的时候?还蹲大门,堂堂一薄家公子,做出这等事情,就不怕给他薄家丢脸?不过陈彦又仔细想了下,生了个这么纨绔的儿子,算来薄明旭也没少给薄家丢脸了。 不管怎样,这薄明旭的突然转性,到让陈彦有些摸不了头脑,难道那小子是对罗梦珠一见钟情了?他不禁转头看了看如同一只懒猫一样的罗梦珠,这个姿色艳丽诱人的女子,仿佛无时无刻不散发着一种迷人的魅力,令人看了便食指大动的那种,倒是有那个资本了。 “走,去看看吧!” 文儿轻轻应了一声,然后跑到罗梦珠耳边说了些什么,只见那女子表情一点都没变的点了点头,随后文儿便跑了过来,带着陈彦往府门走去。 待陈彦二人走到大门前,果见门前正中盘膝坐了一位器宇不凡的公子哥儿。 陈彦打量着这个曾被自己打了一巴掌的公子哥,那日的指印,他脸上完全没有一点痕迹。此时,薄明旭正襟危坐的盘坐在罗府门前,表情肃然,倒跟那日那个浪荡的薄家公子相去甚远,仿佛突然之间换了一个人一般。 薄明旭先是看到了陈彦,这个曾经当街打了他一巴掌的男子,让他眼中顷刻便升起怒焰,顿时一骨子戾气就散发出来,不过之一瞬间,他便好像并没认识过陈彦一般,眼光看向一旁的文儿,淡淡问道, “你家老爷呢?” 文儿厌恶的看了一眼薄明旭,大声道,“我家老爷去拿东西了,要让你今后都不敢再来堵我罗家大门!” “哦?” 薄明旭轻轻的笑了一下,好奇道:“我到要看看,是什么样的东西,能有如此威力。” “圣旨!” 一声苍老的带着愤怒的声音从背后传来,陈彦与文儿都不由转头去看,只见罗云泽气势冲冲地手里拿了一个金黄龙纹卷轴,像他们走来。 罗云泽径直走过让开路来陈彦和文儿身边,一步跨过门槛,将那金黄龙纹卷轴交给薄明旭。 “你自己读来听听,想来薄大人是教了你识字的。” 然而薄明旭却丝毫在意罗云泽的讥讽,反而笑道:“这个,岳父大人你倒是说对了。” 然后他慢慢将那金黄龙纹卷轴舒展开来,并一字一句读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西巡蜀地之时,于锦城遇一女子,朕一见钟情,特下此诏令,纳罗家千金罗梦珠进宫,赐号‘梦妃’……” 99mk.cc。wap.99mk.cc 卷一 蜀道初行 第一百零一章 浪子回头 “……朕念梦妃恋家心切,特赐爱妃可留家三年,待得期满,择良辰吉日入宫……” “钦此!……” 长长的声音拖起,薄明旭像极了一个宣旨的大内宦官,随后他默默的将那圣旨归还给罗云泽,他就好像一瞬间苍老了许多一般,一副惘然若失的样子,脸上闪过一丝绝望之色,凄然的站起身。 见薄明旭站起,罗云泽不由自主的防备的向后退了一下,直到他的脚碰到了门槛,他才一个趔趄,停了下来。 而薄明旭却没有像罗云泽想象的那样,在圣旨的沉重打击之下,突然的纨绔脾性暴发,暴起伤人。他只是凄然又自嘲的笑了,器宇不凡的面容,好似有一些怨恨之色,却是转瞬而逝,却而代之的是更多的绝望。 他忽然摇晃了下身子,竟是就这样转身慢慢离去,背影萧然。 看到这个在自家门前蹲守的好几天的“恶少”,竟然自己走了,罗云泽不由长舒了一口气,如同了了一桩心头大事一般。他不由的摇头笑了一下,小心谨慎的将打开的圣旨卷起,看了看站在门内的陈彦和文儿,苦笑了一下,提起衣摆正要踏入门内,这时,薄明旭的声音却再次传来。 “这道圣旨是什么时候到的?” 正要进门的罗云泽一顿,已经迈进门槛里面的脚不由又收了回来,他转过身来,不耐烦道,“三年前!” “三年前?”薄明旭沉默了一阵子,忽然抬起头讶道,“那不是……” “你想对了,今年,我家梦珠就不在家过年了。” 罗云泽开始本是有些得意的,话到末尾,一想到今年年关,自己的女儿就要离家,走入那高深的大红宫墙内,从此他就是国丈,是皇亲国戚,而他的女儿便是皇帝身边的宠妃,以现在皇上对他女儿的看重,说不定将来还能贵为一国之母。到时候,他这个国丈必然更加大红大紫,然而这样,从今之后,他与女儿怕是就因为一垛宫墙,再难见面了,一时间,他的内心竟如打翻了五味瓶一般。 “哦……” 薄明旭有些了然的点了点头,掐指一算,罗家的兴盛,差不多也就是在三年之前,可谓是一夜暴富,三年之间,便一跃成为锦城豪门,试问换作别家,要是没有这样一个女儿,就算再顺当,三年的时间,顶多算个富足人家,就是其当家之人极为能干了。罗云泽这个人虽然也是能力不小,但也没大到三年时光就让罗家翻天覆地的地步。 锦城之人皆知薄家有个纨绔公子,整日只知道游手好闲,纠结一帮狐朋狗友,花天酒地,不学无术。却鲜有人知晓,实际上,此人远非如此。锦城郡守刘显涛曾以“犬父虎子”四字来评价薄家父子,薄涛得知后,当即携重礼登门拜访刘显涛,以示感谢。 是以,锦城那点达官显贵的事情,薄明旭自然是心知肚明,却唯独对这个新晋崛起的罗家不熟悉。 “哎呀,原来早已是皇亲国戚的国丈了呀,失敬失敬!” 薄明旭突然哈哈大笑,甚至还神态谦卑的向罗云泽道歉,说罢,不待罗云泽反应,便立即甩袖大步离去。 ----- 知道了罗梦珠的真实身份之后,陈彦终于有些理解那个女子了。试问,谁又希望将大好芳华就这样禁锁在宫墙之中呢?又有哪一个女子,若不是极度追求富贵,愿意这样用女人一生中最美好的时光,去侍奉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头子,甚至还只是他命中的三千分之一。 然而,这不是前世,她绝美倾城的容颜之上,还承载了一个家族的兴衰,这便是封建时代的女性的悲哀,永远都是利益的牺牲品。 但是,陈彦却无法对此事置评。在这里面,似乎罗梦珠的宫墙人生最值得同情,薄明旭的痴情也让人另眼相看,唯有罗云泽的“卖女求荣”好似是最让人痛恨的,然而只要细细一想,要不是罗云泽生了如此端庄美丽的女儿,又恰好碰到了见色起意的当今天子,他能做出这种事情,哪个父亲不希望自己的女儿有一个好归宿? 现世的人们永远不会去怪罪作为这片土地最高统治者的当今皇上,因此这个锅只能由罗云泽来背。 他得到了万人敬仰的荣华富贵,却失去了一个幸福的女儿。 看着这样一个即将飞黄腾达的罗家,陈彦只觉得无从说起,好像一切都不符合他的认知,但一切又都有它的道理。就像是你不得不去做一件事情,尽管在你看来,它是你不愿意的。 也许这就是人生吧,不但别人,就连你自己,也不可能按照你想象的去生活。人们就像天上的星辰,每个人都有自己独特的轨迹,这种轨迹不是你想,就可以让其改变。 什么是天道? 这就是啊,只有让万物都不同,才能让万物像齿轮一样,犬牙交错的组成这个世界,并生生不息的运转。 这时候,他突然有些明白,世上有一些事情,根本就不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能解决得了的。常言道,清官难断家务事,陈彦又在这世上多明白了一个道理,拔剑亦难息不平事啊! 陈彦当然明白这不是他看到的第一个不幸,在今后的生活中,他还将看到很多很多,别人的,也有可能是自己的。 人不像电脑,要想忽视什么东西,删除就可以。我们睁开眼看到的,当我们闭上眼的时候,我们还是会不自主的回想。尽管陈彦看了个通透,但他还是有些心绪难平。再继续做客罗家,便让他心感异样,有些无所适从了。 于是,陈彦辞别了罗家,在锦城做了一个短暂的停留之后,再次踏上南去之路。 然而令他没有想到的是,自己似乎在锦城还有一点事情没有处理完。 ----- 锦城南城门外的一处僻静官道之上,两个年轻人相隔数丈,对峙而立。 陈彦看着眼前器宇轩昂的薄明旭,本来心情就有些低沉的他,眼中不由闪过一丝薄怒。他当然想过,那日打了薄明旭之后,会被此人寻衅,但在罗府看到薄明旭的惊人转变之后,让他对薄明旭的印象又有些改观,也就没有再去想过会被此人报复。 但是现在看来,薄明旭好像依然还是那个睚眦必报的纨绔痞子,一股杀意慢慢在陈彦心中弥漫开来,他冷冷问道, “这是来找场子了?” “正是!” 薄明旭慢慢向陈彦走了过去,陈彦拉住马缰的手徒然放开,他无所谓的拍了拍手,面带厌恶的看着薄明旭,把手反背到了背后。 然而薄明旭却没有像陈彦想象的那样,像一个小混混一般,张牙舞爪的冲上来,乱打一通。只见薄明旭每走一步,好像气势都有所上升,如同一张强弓被缓缓拉开。 陈彦脸上闪过一丝惊异之色,神色越发慎重起来,没想到薄明旭如此深藏不露,还可能是个武功高手,也难怪他在锦城之中横行霸道,却叫人敢怒不敢言了。 数步之间,薄明旭这张强弓便被拉成满月,而陈彦的脸也慎重到了极点,他当然不会因为自己是修士身份,就去轻视薄明旭这样一个初露锋芒的武功高手,相反,他很清楚自己的力量。 在武功上,他不过就是个三脚猫功夫,拿得出手的,也只有“云步”了,然而堂堂一开识境修士,被一武夫逼得还不了手,这要是传了出去,岂不是让人笑掉大牙?况且,陈彦也不想与薄明旭多费功夫,因此他必须以一种薄明旭没有的力量来一举将之制服,又或者,杀掉! 这个可怕的念头,就像一个恶魔,在陈彦心中挥之不去。自从第一次杀人之后,陈彦就好像身体中有什么东西被突然打开一样,一发不可收拾。 杀人。 尽管他还是反感杀戮,但是陈彦却越来越倾向于这种解决事情的方式。 “你想要杀我?”薄明旭眉头一皱,他不曾想到,自己不过是想教训一下陈彦,却引发对方的杀意。 薄明旭这句话就像一根点着了的导、火索,更加让陈彦心中的杀意沸腾起来,饶是这样,陈彦还是忍住了出手的冲动,冷冷道, “如果你非要觉得找回面子才最重要的话,我并不介意……” 说罢,陈彦眼光一寒,反背在背后的手拿了出来,只见其掌心里正悬浮着一个炽烈无比的火球。 薄明旭眼中闪过一丝羡慕之色,旋即浑身气势如山崩一般溃散,反而对陈彦郑重道, “谢谢你。” 薄明旭虽然不懂修士的战斗方式,也不知道一个术法的施放要多少时间,但凭他的武学修为,自然知晓要是陈彦真要杀他的话,早就出手了,也不用等到现在,还无所顾忌的将为他准备的术法拿出来给他看。 陈彦将手一抖,火球徒然向着一旁飞出,轰的一声轰击在地上,直将地面都炸出了一个小坑。 “其实这才是真正的你,你又何必作纨绔之态呢?”陈彦淡淡道。 99mk.cc。wap.99mk.cc 卷一 蜀道初行 第一百零二章 请求 薄明旭忽然长叹了一声,扯过路边草丛里的一根马尾草,径直原地蹲了下来,只见但他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手中的马尾草,疑似在喃喃自语道, “我出生在一个官宦世家,我爹是当今锦城别驾,不出意外就是日后的郡守。十六岁以前,我和大多数世家子弟一样,所有的一切事宜都是家族安排好的,读书认字,琴棋书画,甚至我还因为在同辈桶表现突出,被刘世伯把我和我爹并称为‘犬父虎子’。” “十六岁,我偷偷离开了家,为了躲避爹给我安排的婚事,去了那座我在书中憧憬了无数次的江湖。然后,我认识了很多人,其中便包括我的师父,我跟着师父学了四年武,便把师父的所教的武功全部学会了。” 突然,他抬起头,没来由向陈彦问道:“你知道我师父死怎么死的么?” 陈彦不由一愣,心想我又不是神仙,也不会读心术,怎么会知道你师父是怎么死的?但是这种言及逝去之人的话题,陈彦也不好表现出不在意之态,他面色不改,微微摇了摇头,表示不知。 薄明旭好像有些失望,又低下头去,捻动着手里的马尾草,声音低沉道,“他啊,就是被像我这样的纨绔子弟活活打死的。” 陈彦不由动容,讶然道,“怎么会?你的武功不弱,你师父也当不差才是啊。” “对啊,我师父的武功很好,甚至在江湖上都享有盛誉,”说到这里,薄明旭忽然像是自嘲的苦笑了一声,道,“就是这样一个武功卓绝的人,放着好好的武功不用,却跑去跟一帮蛮不讲理的纨绔子弟讲道理,结果被活活打死了。” 陈彦默默无语,心想还真有这种人啊,不过古人之于道义有一种近乎顽固的执着,一般而言,能力越大的人,这种现象越明显。 没听到陈彦有回话,薄明旭沉默了一会儿,又继续自言自语道,“将师父埋了之后,我便厌弃了江湖,回到了锦城,我又习得了一身无力,家中那个一身书卷气的老爹打不过我,就管教我不得了,于是我便终日无所事事,游手好闲,得过一天且过一天。” “这样的日子,惶惶不可终日,直到那天在赏菊庙会上遇到了她……” 陈彦不由白眼一翻,没想到这样狗血的桥段,还是出现了,有时候啊,你觉得一些桥段很狗血,但它却是真真实实来源于生活的。 “是个人看了罗家大小姐,都会心神爱慕,你是想说你对她一见钟情了么?”陈彦讥讽道。 “不是……” 陈彦不由大跌眼镜,看来剧情还有点与他想的不一样,陈彦不禁有些兴趣起来,想知道薄明旭是为何能做出在罗府门前蹲守求婚的。 只见薄明旭停顿了一下,然后娓娓道:“其实一开始,我只是猎奇使然,甚至还一时冲动跑去跟我爹讲了提亲的事,没想到我跟我爹发生了激烈的争吵,爹不同意提亲,我便偏要和他对着干,把罗梦珠娶到手,于是我又独自一人上罗府提亲,结果又遭到了罗府的驱逐。” “然后你在罗府门前静坐堵门了?” 薄明旭点了点头,脸色微微有些变换,“这四五日来,我每天都在罗府门前静坐,事实上,当我的热血凉冷下去过后,第一天我就有些坚持不住了,但是我那死去的师父在收我为徒之前,曾对我说过‘持之以恒,滴水穿石’八字,这八字本是师父用来敦促我学武的。本来我对她是没有什么念想的,顶多只不过是觉得她长得很好看而已,但是静坐的这几天,我想了很多,没曾想,竟……” 说到这里,薄明旭居然腼腆起来,像个初涉情事的懵懂少年,既想说,又羞涩得说不出口。 “好吧,我了解了!”陈彦不由抚着脑门,有些头大,他自己在感情上都是个大老粗,就跟谈不上反过来安慰冲动生爱的薄明旭了。 “但她已经是当今皇帝的妃子了!” 尽管陈彦不想明说,但是他还是不太希望薄明旭这么一个大好青年,因为爱错了人,虚耗一生,就此沉沦,反正都受过打击了,再让他认清事实,对他也有好处。 薄明旭猛然站起身来,身形一晃,便来到陈彦面前,陈彦防备不及,竟然被他抓住双肩,只见他激动若狂的大吼道, “可她是我的目标!就像一道明光,将我从浑浑噩噩中惊醒,这是我回到锦城以来,所做过的最有意义的事情,也是唯一一件有意义的事情,我不甘心!” “放开!” 陈彦也突然一声爆吼,浑身灵气一震,竟一下将薄明旭震飞了出去,倒在地上,陈彦冷冷看着躺在地上的薄明旭,冷道, “你跟我说这些有用吗?啊?有本事你就去她抢了,从此浪迹江湖,找一个朝廷永远找不到你们的地方,这样,你他妈起码还算个男人,现在跟我哭哭啼啼的,有个卵用!” “可是皇上眼线遍布天下,四海之中,又有哪里能容得下我们?”薄明旭苦笑道。 陈彦冷道:“你不去喝酒,怎么会知道酒会醉人,你不去寻找,又怎么会知道天下之大,没有你们的藏身之地?” 薄明旭一怔,转即好像被点醒了一般,欣喜若狂地便从地上爬了起来,等他正欲开口,他却像是忽然间想到了什么事情,喜色瞬间退去,换上一脸忧愁之色,道, “可是她背后有个罗家,我背后也有薄家,我不能因为一己之私,连累两家人。” “哟嚯,没想到你这样的纨绔弟子,还有这份儿心呐!”陈彦嘲笑道,然后双手一摊,无奈道,“那我可就没办法了,毕竟人家可是皇帝。” 薄明旭沉默下来,残酷的现实摆在他面前,然而纵使他武力再强横,也终究拧转不过这个事实,然而他听陈彦这话,又觉得有些不对。 “你怎么可以这么说当今圣上呢,难道你就不怕?” 陈彦嗤的笑了一声,有些好笑道:“我为什么要怕那个皇帝?他既不是我师父,也不是我父母,我为什么要敬他?再说了,就算要拿我,好像也轮不到他来拿我吧?” 薄明旭忽然警醒,对啊,陈彦是修士,当然可以不怕皇上。事实上,这世上,修士做事,贵为皇帝都是不能管的,在这个仙道盛行的世道,修士才是这世间第一等的人,地位尊崇。 薄明旭不由羡慕的想到:要是我是修士就好了,要是我是修士,我就可以不用把当今圣上放在眼里,对!我一定要成为修士!她肯定也不喜欢皇宫,虽然现在也不能确定她喜不喜欢我,但是她肯定不喜欢皇宫! 我要成为修士!我要成为神通广大的修士!我要让大内禁军都奈何不了我,我要夺回属于我的梦珠,最好杀了那个狗皇帝,让他“强抢民女”!这世道没了皇帝才好,这样多少有情人都可以成为眷属。 这世道要是没有皇帝才好。 我要是修士该有多好! 要是能和梦珠厮守一生该多好! 煞那间,念头的种子在这个年轻人的脑海中种下,并且快速的生根发芽,薄明旭在即遇到罗梦珠之后,又找到了一系列新的目标。 看着跪在地上,浑身颤抖不已的薄明旭,陈彦摇了摇头,轻轻叹了一口气,手又拿起马缰,牵着马向前走去。 “我要成为修士!请你告诉我你是怎么成为修士的。” 就在陈彦快要走过薄明旭身边的时候,薄明旭的声音忽然响起。 陈彦不由停了下来,微微偏转了下头,俯视着薄明旭。 “求你了!” 没想到,贵为别驾之子的薄明旭居然丝毫不顾及颜面,向着陈彦郑重的一拜。 “起来!” 陈彦一声厉喝,竟是将薄明旭吼得一愣,抬起头来怔然的仰望着他。 “你记住,要成为一个修士,只有四者能跪,天、地、亲、师。要成为一个修士,首先要有骨气,不然你拿什么与天争命?” “我不是你的师父,不需要你跪,你要跪,自己到云鼎派去跪去,说不定还能有点用,跪我没用!” “另外,不是成为了修士,就代表你可以为所欲为,你如若能成为修士,却凭着修为为非作歹,老子必尽今日未尽之事!” 说罢,陈彦伸出一手,五指张开,只见里面凭空生出一朵莲花来,然而这莲花却不像一般莲花那样看了让人心旷神怡,也不像那日在剑坟之中陈彦展示给王晴雨看的那样精致。而是粗糙得让人很明显的看到,它的每一瓣花瓣都是由一道剑气组成。 薄明旭不由向后一避,躲避着莲花的锋利。 “起来!”陈彦又厉喝了一声。 被陈彦这一手震住的薄明旭,像是被陈彦控制的机器傀儡,有些木然的站起身,陈彦手一撒,便将莲花撤去,他深深的看了一眼薄明旭,然后牵着继续牵着马向前走去。 “我还要去蜀南竹海求道,不想与你多废话,你若想成为修士,到云鼎派去,另外……” 走了一截的陈彦忽然停了下来,微微侧头,用眼角余光看了一下薄明旭,沉声道, “记住今日我所有说的话!” 然后他翻身上马,策马向南奔去。 薄明旭看着陈彦的身影慢慢消失在官道尽头,忽然他面向南面,直直的跪了下去。 磕了一个头。 99mk.cc。wap.99mk.cc 卷一 蜀道初行 第一百零二章 请求 薄明旭忽然长叹了一声,扯过路边草丛里的一根马尾草,径直原地蹲了下来,只见但他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手中的马尾草,疑似在喃喃自语道, “我出生在一个官宦世家,我爹是当今锦城别驾,不出意外就是日后的郡守。十六岁以前,我和大多数世家子弟一样,所有的一切事宜都是家族安排好的,读书认字,琴棋书画,甚至我还因为在同辈桶表现突出,被刘世伯把我和我爹并称为‘犬父虎子’。” “十六岁,我偷偷离开了家,为了躲避爹给我安排的婚事,去了那座我在书中憧憬了无数次的江湖。然后,我认识了很多人,其中便包括我的师父,我跟着师父学了四年武,便把师父的所教的武功全部学会了。” 突然,他抬起头,没来由向陈彦问道:“你知道我师父死怎么死的么?” 陈彦不由一愣,心想我又不是神仙,也不会读心术,怎么会知道你师父是怎么死的?但是这种言及逝去之人的话题,陈彦也不好表现出不在意之态,他面色不改,微微摇了摇头,表示不知。 薄明旭好像有些失望,又低下头去,捻动着手里的马尾草,声音低沉道,“他啊,就是被像我这样的纨绔子弟活活打死的。” 陈彦不由动容,讶然道,“怎么会?你的武功不弱,你师父也当不差才是啊。” “对啊,我师父的武功很好,甚至在江湖上都享有盛誉,”说到这里,薄明旭忽然像是自嘲的苦笑了一声,道,“就是这样一个武功卓绝的人,放着好好的武功不用,却跑去跟一帮蛮不讲理的纨绔子弟讲道理,结果被活活打死了。” 陈彦默默无语,心想还真有这种人啊,不过古人之于道义有一种近乎顽固的执着,一般而言,能力越大的人,这种现象越明显。 没听到陈彦有回话,薄明旭沉默了一会儿,又继续自言自语道,“将师父埋了之后,我便厌弃了江湖,回到了锦城,我又习得了一身无力,家中那个一身书卷气的老爹打不过我,就管教我不得了,于是我便终日无所事事,游手好闲,得过一天且过一天。” “这样的日子,惶惶不可终日,直到那天在赏菊庙会上遇到了她……” 陈彦不由白眼一翻,没想到这样狗血的桥段,还是出现了,有时候啊,你觉得一些桥段很狗血,但它却是真真实实来源于生活的。 “是个人看了罗家大小姐,都会心神爱慕,你是想说你对她一见钟情了么?”陈彦讥讽道。 “不是……” 陈彦不由大跌眼镜,看来剧情还有点与他想的不一样,陈彦不禁有些兴趣起来,想知道薄明旭是为何能做出在罗府门前蹲守求婚的。 只见薄明旭停顿了一下,然后娓娓道:“其实一开始,我只是猎奇使然,甚至还一时冲动跑去跟我爹讲了提亲的事,没想到我跟我爹发生了激烈的争吵,爹不同意提亲,我便偏要和他对着干,把罗梦珠娶到手,于是我又独自一人上罗府提亲,结果又遭到了罗府的驱逐。” “然后你在罗府门前静坐堵门了?” 薄明旭点了点头,脸色微微有些变换,“这四五日来,我每天都在罗府门前静坐,事实上,当我的热血凉冷下去过后,第一天我就有些坚持不住了,但是我那死去的师父在收我为徒之前,曾对我说过‘持之以恒,滴水穿石’八字,这八字本是师父用来敦促我学武的。本来我对她是没有什么念想的,顶多只不过是觉得她长得很好看而已,但是静坐的这几天,我想了很多,没曾想,竟……” 说到这里,薄明旭居然腼腆起来,像个初涉情事的懵懂少年,既想说,又羞涩得说不出口。 “好吧,我了解了!”陈彦不由抚着脑门,有些头大,他自己在感情上都是个大老粗,就跟谈不上反过来安慰冲动生爱的薄明旭了。 “但她已经是当今皇帝的妃子了!” 尽管陈彦不想明说,但是他还是不太希望薄明旭这么一个大好青年,因为爱错了人,虚耗一生,就此沉沦,反正都受过打击了,再让他认清事实,对他也有好处。 薄明旭猛然站起身来,身形一晃,便来到陈彦面前,陈彦防备不及,竟然被他抓住双肩,只见他激动若狂的大吼道, “可她是我的目标!就像一道明光,将我从浑浑噩噩中惊醒,这是我回到锦城以来,所做过的最有意义的事情,也是唯一一件有意义的事情,我不甘心!” “放开!” 陈彦也突然一声爆吼,浑身灵气一震,竟一下将薄明旭震飞了出去,倒在地上,陈彦冷冷看着躺在地上的薄明旭,冷道, “你跟我说这些有用吗?啊?有本事你就去她抢了,从此浪迹江湖,找一个朝廷永远找不到你们的地方,这样,你他妈起码还算个男人,现在跟我哭哭啼啼的,有个卵用!” “可是皇上眼线遍布天下,四海之中,又有哪里能容得下我们?”薄明旭苦笑道。 陈彦冷道:“你不去喝酒,怎么会知道酒会醉人,你不去寻找,又怎么会知道天下之大,没有你们的藏身之地?” 薄明旭一怔,转即好像被点醒了一般,欣喜若狂地便从地上爬了起来,等他正欲开口,他却像是忽然间想到了什么事情,喜色瞬间退去,换上一脸忧愁之色,道, “可是她背后有个罗家,我背后也有薄家,我不能因为一己之私,连累两家人。” “哟嚯,没想到你这样的纨绔弟子,还有这份儿心呐!”陈彦嘲笑道,然后双手一摊,无奈道,“那我可就没办法了,毕竟人家可是皇帝。” 薄明旭沉默下来,残酷的现实摆在他面前,然而纵使他武力再强横,也终究拧转不过这个事实,然而他听陈彦这话,又觉得有些不对。 “你怎么可以这么说当今圣上呢,难道你就不怕?” 陈彦嗤的笑了一声,有些好笑道:“我为什么要怕那个皇帝?他既不是我师父,也不是我父母,我为什么要敬他?再说了,就算要拿我,好像也轮不到他来拿我吧?” 薄明旭忽然警醒,对啊,陈彦是修士,当然可以不怕皇上。事实上,这世上,修士做事,贵为皇帝都是不能管的,在这个仙道盛行的世道,修士才是这世间第一等的人,地位尊崇。 薄明旭不由羡慕的想到:要是我是修士就好了,要是我是修士,我就可以不用把当今圣上放在眼里,对!我一定要成为修士!她肯定也不喜欢皇宫,虽然现在也不能确定她喜不喜欢我,但是她肯定不喜欢皇宫! 我要成为修士!我要成为神通广大的修士!我要让大内禁军都奈何不了我,我要夺回属于我的梦珠,最好杀了那个狗皇帝,让他“强抢民女”!这世道没了皇帝才好,这样多少有情人都可以成为眷属。 这世道要是没有皇帝才好。 我要是修士该有多好! 要是能和梦珠厮守一生该多好! 煞那间,念头的种子在这个年轻人的脑海中种下,并且快速的生根发芽,薄明旭在即遇到罗梦珠之后,又找到了一系列新的目标。 看着跪在地上,浑身颤抖不已的薄明旭,陈彦摇了摇头,轻轻叹了一口气,手又拿起马缰,牵着马向前走去。 “我要成为修士!请你告诉我你是怎么成为修士的。” 就在陈彦快要走过薄明旭身边的时候,薄明旭的声音忽然响起。 陈彦不由停了下来,微微偏转了下头,俯视着薄明旭。 “求你了!” 没想到,贵为别驾之子的薄明旭居然丝毫不顾及颜面,向着陈彦郑重的一拜。 “起来!” 陈彦一声厉喝,竟是将薄明旭吼得一愣,抬起头来怔然的仰望着他。 “你记住,要成为一个修士,只有四者能跪,天、地、亲、师。要成为一个修士,首先要有骨气,不然你拿什么与天争命?” “我不是你的师父,不需要你跪,你要跪,自己到云鼎派去跪去,说不定还能有点用,跪我没用!” “另外,不是成为了修士,就代表你可以为所欲为,你如若能成为修士,却凭着修为为非作歹,老子必尽今日未尽之事!” 说罢,陈彦伸出一手,五指张开,只见里面凭空生出一朵莲花来,然而这莲花却不像一般莲花那样看了让人心旷神怡,也不像那日在剑坟之中陈彦展示给王晴雨看的那样精致。而是粗糙得让人很明显的看到,它的每一瓣花瓣都是由一道剑气组成。 薄明旭不由向后一避,躲避着莲花的锋利。 “起来!”陈彦又厉喝了一声。 被陈彦这一手震住的薄明旭,像是被陈彦控制的机器傀儡,有些木然的站起身,陈彦手一撒,便将莲花撤去,他深深的看了一眼薄明旭,然后牵着继续牵着马向前走去。 “我还要去蜀南竹海求道,不想与你多废话,你若想成为修士,到云鼎派去,另外……” 走了一截的陈彦忽然停了下来,微微侧头,用眼角余光看了一下薄明旭,沉声道, “记住今日我所有说的话!” 然后他翻身上马,策马向南奔去。 薄明旭看着陈彦的身影慢慢消失在官道尽头,忽然他面向南面,直直的跪了下去。 磕了一个头。 99mk.cc。wap.99mk.cc 卷一 蜀道初行 第一百零三章 文儿 “你不去寻找,又怎么会知道天下之大,没有你们的藏身之地?” “有本事你就去她抢了,从此浪迹江湖,找一个朝廷永远找不到你们的地方,这样,你他妈起码还算个男人!” “你记住,要成为一个修士,只有四者能跪,天、地、亲、师。要成为一个修士,首先要有骨气,不然你拿什么与天争命?” “你若想成为修士,到云鼎派去。” …… 夜幕就快要降临,而薄明旭却像一根木头桩子一样,立在官道之上,一动不动。尽管陈彦已经走了很久很久,但陈彦的话,却如同狂风暴雨一般在他脑海里肆虐,让他就像置身于/大海中一般,饱受着浪涛的撞击。 心脏剧烈的跳动着,就像他胸中有一头渴望自由的小兽,疯狂的撞击着他的胸腔,一个疯狂的决定在他脑海中形成。 忽然,他动了一下,眼睛顺着官道慢慢像远处看去。黄昏中,烟斜雾横,一切都开始变得有些模糊朦胧起来,在他眼光的尽头,一切都变得未知和迷茫起来。 然后,他猛然转身,面带坚决迈开了脚步。 ----- 夜幕终于来临,锦城里,万家起灯火,黑暗的穹顶之下,这里成了一处光明所在。 吱嘎! 一处阴暗的角落里,罗云泽默默的站着,这已经不知道是他第几次站在同样的一个地方,看着女儿的房门合上。 让人压抑的黑暗里,传来一声沉沉的叹息,照在罗云泽额上的最后一丝昏黄烛光也慢慢敛去,他向后退了一步,使自己完全深入黑暗之中,然后痛苦的闭上双眼。 这些动作,都已不是他第一次做了。 随着那道圣旨的降临,荣华富贵到来的同时,他的心口上也仿佛被压上了一块巨石,每离着期限近一天,他就觉得那种心脏被挤压的疼痛越加一分。 入宫即为妃。 这是一个让多少人羡慕的荣誉,有多少人削尖了脑袋,拼命将自己的女儿送到宫里去,到老死都没见到皇帝一眼,传言当年大秦阿房宫,有妃子三十年不见帝,守着铜镜,容颜空凋零。 而入宫即为妃这种事情,翻看历代王朝的后宫祖制,除非皇帝亲下圣旨,是绝无可能的。 这对常人来说,是一项无上的荣耀,但对地位特殊的罗家来说,却等同于一个炽烈的耳光。因为开国十将罗成“反骨”一罪,几乎天下所有姓罗都受到了牵连,导致罗氏一族家道败落,朝廷更是明言,永不启用罗姓之人。而今又强诏他罗云泽的女儿入宫为妃,使罗氏家道败落的是当今圣上,说出永不启用罗姓之人的也是当今圣上,最后强诏罗家千金进宫的也是当今圣上。 这能算什么? 将别人害得家破人亡之后,再把别人女儿诏为妃子,算是打了一巴掌再给一颗蜜糖? 不! 绝对不是! 只有罗云泽才知道,他女儿进宫的代价是什么。 罗梦珠改名换姓,甚至连身世都要被杜撰,而他也不会有一个正大光明的国丈称号。 “皇上做事真是滴水不漏啊!” 罗云泽不由仰头叹了一声,语气绵绵,带着些许敢怒不敢言的怨恨,也许只有在这样黑暗无人的角落里,他才敢如此畅快的吐露一声。 还有什么让女儿与父亲断绝关系,更让一个父亲更痛恨的呢? “老爷,你说什么呢?” 罗云泽猛然一震,身子忽然就凉了下来,他转过身,只见女儿的侍女文儿正站在他不远处。 一丝忌惮从罗云泽眼中闪过,他脸色微微变动了下,连忙打了一个哈哈,笑道,“没什么,对了,珠儿睡好了么?” 文儿眼光微微闪动了一下,脸色短暂的浮起一点疑惑之色,转即又消失不见,她轻轻的点了下头,轻声道,“小姐已经睡下了。” 罗云泽嗯了一声,然后又随意说了两句,便准备离开。 “老爷,奴婢能问一个问题么?” 不待罗云泽走出两步,文儿突然出声,罗云泽不由一顿,慢慢转过身来,和颜悦色道, “你问吧。” 文儿沉吟了片刻,道,“老爷,自圣旨下来之后,你就常常来这里看着小姐房门,特别是今年开春以后,你更是每日都来,风雨无阻,奴婢想问,老爷你这是在做什么呢?” 罗云泽不由觉得有些愤懑,难道在自己家里,自己看一下女儿也要被盘问吗?皇帝老儿也做得太绝了吧,毕竟现在那还是他罗云泽的女儿! 罗云泽的脸色顿时阴沉下来,冷冷道,“怎么,我看一下我的女儿,有问题么?” 文儿连忙道:“文儿不是这个意思,老爷,只是……” “只是什么?”罗云泽不由火气大冒,一甩袖袍,冷冷哼了一声,怒道,“难道我用哪种方式看,你也要管?别忘了,这是罗家,还不是皇宫!”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的罗云泽,没来由觉得心情舒畅,好像压在身上的烦闷顿时一扫而空一样,他又冷冷的看了文儿一眼,然后扬长而去。 待罗云泽离开好一会儿后,文儿才忽然动了一下,夜色里,传来她一声幽幽的叹息。她眼中露出些许同情之色,不过片刻之间,又消失不见,再一次确认罗云泽不会再倒回来,她才一转身,慢慢向着罗梦珠的闺房走去。 ----- 快要走到房门的时候,文儿不由一顿,她耳朵微微动了一动,像是听到了什么,于是她连忙冒着腰跑到房门,半蹲着身子,附耳在门上。 只听经过她严加排查,确认除了罗梦珠之外就再也没有其他的房间,此刻却是传出了一男一女的声音。 文儿眉头皱了一下,女声她当然清楚,那是自己小姐的声音。而男声,她便有些迷惑了,好似在哪儿听到过,但她又一时想不起来了。 于是她又附耳在门上倾听,只听房中传出一男声道,“跟我走吧,相信你也不喜欢那个皇宫。” “我走了,罗家怎么办?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到时候皇上是不会放过罗家的,我不能连累家人!” 男声沉默了一阵子,忽然激动道:“难道你就甘心当那个皇帝老儿的妃子嘛,别忘了,他都是快花甲的人了!” “那又有什么办法!”此刻女声也有些激动起来,带着绝望与无奈道,“这就是我的命!好歹这样,我能为家人换来一点荣华富贵……” “跟我走!我不允许你这样!” “你放开我!薄明旭,你不要以为你有个当别驾的爹,你就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有些事,你管不了!” “我不放!” “你放手!这不论对你们薄家,还是我们罗家,都没好处,难道你要牵扯上两家人的性命吗?” 薄明旭不由停了来,握着罗梦珠的手也松开了一些。牵扯这个问题再次让他冷静下来,他不由有些犹豫,难道真要为了个人的得失而牵连两家人吗? 但是突然又有一个声音在心里告诉他,你既然都走到这一步了,为何不继续走下去?你怎么就知道这事一定会牵连道两家人呢,罗梦珠被诏为妃,为什么没有人议论过此事?很显然,那道圣旨乃是一道密旨,狗皇帝当年自己下令永不启用罗姓之人,现在又诏罗梦珠为妃,若是正大光明的下诏,狗皇帝岂不是犯了“君无戏言”大忌?是以,你今天就是把罗梦珠抢了,那狗皇帝也不好对两家人下手,因为对天下人不好解释,这个亏,那狗皇帝只能硬吃! 不由的,薄明旭的眼神有热烈起来,他激动的再一次抓紧罗梦珠的玉手,道:“我不管!我要带你走,然后我再成为修士,对,我要成为云鼎派的弟子,这样那狗皇帝惹了我,就等于惹云鼎派,他不想他的狗窝皇宫毁于一旦的话,大可以试试!” “大胆!” 房门突然吱嘎一声被从外推开来,外面走进来一个面色冰冷的妙龄少女,她进了屋,直接怒指着薄明旭,冷道:“大胆狂徒,竟敢对圣上不敬!” “文儿?” 薄明旭愣了一下,眼见进来的是一个娇弱的小丫鬟,不由有些轻蔑,他抓紧了罗梦珠的手,对文儿冷笑道, “狗皇帝强抢民女,坏我大唐法纪,罔顾祖制,有什么可敬的!你今日莫要惹我,给我让开!” “你!放开梦妃娘娘!” 令薄明旭始料未及的是,文儿居然不偏不斜的向着他们走了过来,气质突然大变,杀意迸现,俨然已不是先前那个温婉可人的小丫鬟,而是一个气势凛然的女护卫! “就你?” 薄明旭不由转动了下手腕,瞥了一眼文儿,冷道,“凭你也想拦我?” “薄明旭,你快走,莫要逞能!”罗梦珠轻轻拉了一下薄明旭的衣角。 然而薄明旭摆了摆手,活动了一下身子,顿时他周身便传出一阵噼里啪啦的响动,此刻他气势大变,一指指着文儿道, “你以为我就只是个纨绔子弟?” “不然呢?” 文儿忽然抱起双臂露出一丝嘲笑的笑容,讥讽道,“哦,对了,我想起来了,你十六岁那年曾为了躲避婚约,逃出了薄家,去了一趟江湖,然后拜了雾都有名的大侠范文刚为师,学了四年武功。” 说到这里,她忽然顿了一下,接着促狭道,“后来你师父被人当街活活打死,而你却站在一边儿手都不敢动,接着你师父死后,你没了靠山,就又跑回了锦城。” “你说,我说得对吧?” 薄明旭浑身颤抖了,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他握紧了双拳,猛然朝文儿扑了过去。 “不许你这样说我师父!” 99mk.cc。wap.99mk.cc 卷一 蜀道初行 第一百零三章 文儿 “你不去寻找,又怎么会知道天下之大,没有你们的藏身之地?” “有本事你就去她抢了,从此浪迹江湖,找一个朝廷永远找不到你们的地方,这样,你他妈起码还算个男人!” “你记住,要成为一个修士,只有四者能跪,天、地、亲、师。要成为一个修士,首先要有骨气,不然你拿什么与天争命?” “你若想成为修士,到云鼎派去。” …… 夜幕就快要降临,而薄明旭却像一根木头桩子一样,立在官道之上,一动不动。尽管陈彦已经走了很久很久,但陈彦的话,却如同狂风暴雨一般在他脑海里肆虐,让他就像置身于/大海中一般,饱受着浪涛的撞击。 心脏剧烈的跳动着,就像他胸中有一头渴望自由的小兽,疯狂的撞击着他的胸腔,一个疯狂的决定在他脑海中形成。 忽然,他动了一下,眼睛顺着官道慢慢像远处看去。黄昏中,烟斜雾横,一切都开始变得有些模糊朦胧起来,在他眼光的尽头,一切都变得未知和迷茫起来。 然后,他猛然转身,面带坚决迈开了脚步。 ----- 夜幕终于来临,锦城里,万家起灯火,黑暗的穹顶之下,这里成了一处光明所在。 吱嘎! 一处阴暗的角落里,罗云泽默默的站着,这已经不知道是他第几次站在同样的一个地方,看着女儿的房门合上。 让人压抑的黑暗里,传来一声沉沉的叹息,照在罗云泽额上的最后一丝昏黄烛光也慢慢敛去,他向后退了一步,使自己完全深入黑暗之中,然后痛苦的闭上双眼。 这些动作,都已不是他第一次做了。 随着那道圣旨的降临,荣华富贵到来的同时,他的心口上也仿佛被压上了一块巨石,每离着期限近一天,他就觉得那种心脏被挤压的疼痛越加一分。 入宫即为妃。 这是一个让多少人羡慕的荣誉,有多少人削尖了脑袋,拼命将自己的女儿送到宫里去,到老死都没见到皇帝一眼,传言当年大秦阿房宫,有妃子三十年不见帝,守着铜镜,容颜空凋零。 而入宫即为妃这种事情,翻看历代王朝的后宫祖制,除非皇帝亲下圣旨,是绝无可能的。 这对常人来说,是一项无上的荣耀,但对地位特殊的罗家来说,却等同于一个炽烈的耳光。因为开国十将罗成“反骨”一罪,几乎天下所有姓罗都受到了牵连,导致罗氏一族家道败落,朝廷更是明言,永不启用罗姓之人。而今又强诏他罗云泽的女儿入宫为妃,使罗氏家道败落的是当今圣上,说出永不启用罗姓之人的也是当今圣上,最后强诏罗家千金进宫的也是当今圣上。 这能算什么? 将别人害得家破人亡之后,再把别人女儿诏为妃子,算是打了一巴掌再给一颗蜜糖? 不! 绝对不是! 只有罗云泽才知道,他女儿进宫的代价是什么。 罗梦珠改名换姓,甚至连身世都要被杜撰,而他也不会有一个正大光明的国丈称号。 “皇上做事真是滴水不漏啊!” 罗云泽不由仰头叹了一声,语气绵绵,带着些许敢怒不敢言的怨恨,也许只有在这样黑暗无人的角落里,他才敢如此畅快的吐露一声。 还有什么让女儿与父亲断绝关系,更让一个父亲更痛恨的呢? “老爷,你说什么呢?” 罗云泽猛然一震,身子忽然就凉了下来,他转过身,只见女儿的侍女文儿正站在他不远处。 一丝忌惮从罗云泽眼中闪过,他脸色微微变动了下,连忙打了一个哈哈,笑道,“没什么,对了,珠儿睡好了么?” 文儿眼光微微闪动了一下,脸色短暂的浮起一点疑惑之色,转即又消失不见,她轻轻的点了下头,轻声道,“小姐已经睡下了。” 罗云泽嗯了一声,然后又随意说了两句,便准备离开。 “老爷,奴婢能问一个问题么?” 不待罗云泽走出两步,文儿突然出声,罗云泽不由一顿,慢慢转过身来,和颜悦色道, “你问吧。” 文儿沉吟了片刻,道,“老爷,自圣旨下来之后,你就常常来这里看着小姐房门,特别是今年开春以后,你更是每日都来,风雨无阻,奴婢想问,老爷你这是在做什么呢?” 罗云泽不由觉得有些愤懑,难道在自己家里,自己看一下女儿也要被盘问吗?皇帝老儿也做得太绝了吧,毕竟现在那还是他罗云泽的女儿! 罗云泽的脸色顿时阴沉下来,冷冷道,“怎么,我看一下我的女儿,有问题么?” 文儿连忙道:“文儿不是这个意思,老爷,只是……” “只是什么?”罗云泽不由火气大冒,一甩袖袍,冷冷哼了一声,怒道,“难道我用哪种方式看,你也要管?别忘了,这是罗家,还不是皇宫!”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的罗云泽,没来由觉得心情舒畅,好像压在身上的烦闷顿时一扫而空一样,他又冷冷的看了文儿一眼,然后扬长而去。 待罗云泽离开好一会儿后,文儿才忽然动了一下,夜色里,传来她一声幽幽的叹息。她眼中露出些许同情之色,不过片刻之间,又消失不见,再一次确认罗云泽不会再倒回来,她才一转身,慢慢向着罗梦珠的闺房走去。 ----- 快要走到房门的时候,文儿不由一顿,她耳朵微微动了一动,像是听到了什么,于是她连忙冒着腰跑到房门,半蹲着身子,附耳在门上。 只听经过她严加排查,确认除了罗梦珠之外就再也没有其他的房间,此刻却是传出了一男一女的声音。 文儿眉头皱了一下,女声她当然清楚,那是自己小姐的声音。而男声,她便有些迷惑了,好似在哪儿听到过,但她又一时想不起来了。 于是她又附耳在门上倾听,只听房中传出一男声道,“跟我走吧,相信你也不喜欢那个皇宫。” “我走了,罗家怎么办?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到时候皇上是不会放过罗家的,我不能连累家人!” 男声沉默了一阵子,忽然激动道:“难道你就甘心当那个皇帝老儿的妃子嘛,别忘了,他都是快花甲的人了!” “那又有什么办法!”此刻女声也有些激动起来,带着绝望与无奈道,“这就是我的命!好歹这样,我能为家人换来一点荣华富贵……” “跟我走!我不允许你这样!” “你放开我!薄明旭,你不要以为你有个当别驾的爹,你就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有些事,你管不了!” “我不放!” “你放手!这不论对你们薄家,还是我们罗家,都没好处,难道你要牵扯上两家人的性命吗?” 薄明旭不由停了来,握着罗梦珠的手也松开了一些。牵扯这个问题再次让他冷静下来,他不由有些犹豫,难道真要为了个人的得失而牵连两家人吗? 但是突然又有一个声音在心里告诉他,你既然都走到这一步了,为何不继续走下去?你怎么就知道这事一定会牵连道两家人呢,罗梦珠被诏为妃,为什么没有人议论过此事?很显然,那道圣旨乃是一道密旨,狗皇帝当年自己下令永不启用罗姓之人,现在又诏罗梦珠为妃,若是正大光明的下诏,狗皇帝岂不是犯了“君无戏言”大忌?是以,你今天就是把罗梦珠抢了,那狗皇帝也不好对两家人下手,因为对天下人不好解释,这个亏,那狗皇帝只能硬吃! 不由的,薄明旭的眼神有热烈起来,他激动的再一次抓紧罗梦珠的玉手,道:“我不管!我要带你走,然后我再成为修士,对,我要成为云鼎派的弟子,这样那狗皇帝惹了我,就等于惹云鼎派,他不想他的狗窝皇宫毁于一旦的话,大可以试试!” “大胆!” 房门突然吱嘎一声被从外推开来,外面走进来一个面色冰冷的妙龄少女,她进了屋,直接怒指着薄明旭,冷道:“大胆狂徒,竟敢对圣上不敬!” “文儿?” 薄明旭愣了一下,眼见进来的是一个娇弱的小丫鬟,不由有些轻蔑,他抓紧了罗梦珠的手,对文儿冷笑道, “狗皇帝强抢民女,坏我大唐法纪,罔顾祖制,有什么可敬的!你今日莫要惹我,给我让开!” “你!放开梦妃娘娘!” 令薄明旭始料未及的是,文儿居然不偏不斜的向着他们走了过来,气质突然大变,杀意迸现,俨然已不是先前那个温婉可人的小丫鬟,而是一个气势凛然的女护卫! “就你?” 薄明旭不由转动了下手腕,瞥了一眼文儿,冷道,“凭你也想拦我?” “薄明旭,你快走,莫要逞能!”罗梦珠轻轻拉了一下薄明旭的衣角。 然而薄明旭摆了摆手,活动了一下身子,顿时他周身便传出一阵噼里啪啦的响动,此刻他气势大变,一指指着文儿道, “你以为我就只是个纨绔子弟?” “不然呢?” 文儿忽然抱起双臂露出一丝嘲笑的笑容,讥讽道,“哦,对了,我想起来了,你十六岁那年曾为了躲避婚约,逃出了薄家,去了一趟江湖,然后拜了雾都有名的大侠范文刚为师,学了四年武功。” 说到这里,她忽然顿了一下,接着促狭道,“后来你师父被人当街活活打死,而你却站在一边儿手都不敢动,接着你师父死后,你没了靠山,就又跑回了锦城。” “你说,我说得对吧?” 薄明旭浑身颤抖了,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他握紧了双拳,猛然朝文儿扑了过去。 “不许你这样说我师父!” 99mk.cc。wap.99mk.cc 卷一 蜀道初行 第一百零四章 决心 轰啦! 突然一声大响,传遍了整个罗府,不一会儿,整个罗府都开始骚动起来,人们明火执仗的朝着传来之地涌去。 只过了片刻,罗家千金罗梦珠的闺房所在的小院便被下人们火把照得亮如白昼,下人们只见大小姐的房门之上此刻竟是破开了一个大洞,断裂的木块碎屑散落了一地。忽然,院子里的空地之上传来几声微弱的呻吟,下人们连忙将手中火把往院子中凑近了一些。 但见在摇曳不定的火光的照耀下,那地上竟是现出一个人影来,只见那人身穿了夜行锦服,众多下人不由一惊,有些骚动起来,更有几个身强力壮的护院撸起袖子,就要往那院子中走去,想是要去拿住那锦衣刺客。 “都给我站住!” 这时屋中突然传出一声冷冷的女声,那几个身强力壮的护院便不由顿了一下,相互对视了一眼,然后默默退回了原处。 一个身材娇小的女子从那房门上的大窟窿中慢慢走了出来,正是罗梦珠的婢女文儿! 不言而喻,地上之人便是薄明旭了。但见薄明旭一个鲤鱼打挺,便从地上翻身起来,可见其武学功底也是不弱,他抹了一下嘴角的鲜血,有些忌惮的看着向他慢慢走过来了婢女文儿。 “怎么,堂堂雾都大侠范文刚的徒弟,就这点本事么?”文儿一边走,一边冷嘲热讽道。 “当然不是!” 薄明旭眼睛死盯着文儿,双眼射出两道精光。 文儿冷笑了一下,忽然身形一闪,转眼来到他面前,出手便攻,而薄明旭也收起了先前的轻视之心,沉着以对,一时间,两人的身影在院子中来回腾挪,拳脚相向之间,竟是斗了个不相上下。 “范文刚最善用的是刀,你现在没了兵器,就是一头没牙的老虎!” 文儿一边出招儿,一边以言语相激。 “没有刀又如何?” 薄明旭冷冷的笑着,没了先前的轻视之心,以他的武学修为,应对起文儿的攻击起来,自然便从容了许多。 一般而言,女子所习的武功套路并不像男子那样注重力道,相反,因为女子的特殊体质,其武功套路也往往以注重技巧灵活为主,文儿亦是如此。 文儿的武学套路虽然在力量上威力不显,但是连绵不绝的攻势却是让薄明旭疲于应付,而薄明旭的刚猛套路,也是文儿的弱点所在,一时间,两人竟是谁也奈何不了谁,只能相互见招儿拆招儿。 “那你就死吧!” 文儿冰冷的声音在薄明旭耳边响起,只见两人颤抖之间,她已经如同一条毒蛇一般缠绕在了薄明旭身上,来到他背后,以手成刀,狠狠地朝着薄明旭的脖颈劈了下去。 “就凭这个你就想杀我?” “可笑!” 就在众人以为薄明旭会在文儿一记手刀之下丧命的时候,薄明旭突然冷哼了一声,强有力的大手居然闪电一般往身后回抓。 只听一声女子惊呼! 也不知薄明旭是抓到文儿哪里了,只见他一个反手过肩摔,猛地将文儿毫不留情的扔了出去。 而被薄明旭扔出去的文儿,只就势在地上打了几个漂亮的筋斗,便卸去了薄明旭的雄浑力道,稳稳当当的站住了,只见她脸色羞红,指着薄明旭大骂了一声,“流氓!” 薄明旭不由一怔,这时才想起刚才自己好像慌乱之中貌似抓到了不该抓的地方,不过想到方才此女一直缠在自己身上,与这相比起来,他也觉得没什么了。 “我流氓,刚才谁这么不要脸,一直缠在我身上!” 文儿脸色更加羞红,这才想到刚才的激烈缠斗居然有些香艳之态,这便让她更加羞愤,只见她脸色忽然一冷,扬手示令道, “来人,将这个刺客拿下!” “是!” 下人中忽然传来几个浑厚沉稳的声音,薄明旭不由微微歪起脑袋,朝四面看了一眼,只见在他四周的下人中,居然走出几个五大三粗、眼露精光的汉子来。 “这些是军士!” 薄明旭的脑中不由冒出这个念头,走出来的八人慢慢朝他靠拢过来,尽数把他的退路封死。 如此默契的配合,如果不是事先罗府知道他会来,便是这些人是经过严格训练的,精通合击阵法。 薄明旭顿时有些明白了,罗梦珠被那狗皇帝钦定为妃子,还任由她在锦城中生活,私底下的护卫必然是不可缺少的,那叫文儿的婢女显然就是大内配给的高手女护卫,而这八人至少也是精通战阵的大内禁军! 倘若只面对文儿一个对手,薄明旭还有把握保证,即使不成功也能全身而退,然而面对八个精通战阵的大内军士,他便有些打鼓了。 须知一般的戍城军士便能依赖战阵的配合,叫一些不可一世的江湖高手都低头,更何况是更加精锐的大内禁军? 眼下的罗家,堂堂梦妃娘娘的“行宫”,怕是这锦城最深的龙潭虎穴了吧? 狗皇帝做事果然是滴水不漏! 薄明旭恨恨想到,忽然他眸光一冷,身形化作一道残影,猛得朝其中一人攻去,对付这种军中战阵,最好的方法莫过于先发制人,先击垮其中一人,这样一来,不说还能不能形成战阵,战阵的威力也是要巨幅下降的。 然而这八人都是久经沙场考验之人,哪里会不知道战阵的弱点所在。首当其冲,被薄明旭攻击的那一人,当即腰身一沉,两脚在地上一踩,登时传来一声沉闷的响声,只见在那人所踩踏之地,地面轰然凹陷下去,他的脚就如同两棵大树,深深扎根在地上。 冲那军士面前的薄明旭只觉如同撞到了一块铁板上,好在薄明旭的目地并不是在于打倒此人,他双手一拨,从中将那军士猛力合击而来的手分开,并且他的双手顺势沿着那的双手滑动,直至那军士的手腕处。 薄明旭的两手如同两只虎钳,猛地将那军士的手腕一扣,双手同时一转,只听两声整齐的脆响,那军士闷哼了一声,粗壮的双臂竟然无力的垂了下来,薄明旭双腿在那军士胸膛上一蹬,借力便要腾飞而去。 “留!” 剩下七人一声齐整的怒吼,腾飞而去薄明旭仰头一看,只听一阵金铁之声,他头顶之上忽然出现数条舞动的铁链,铁链尽头上有一四爪钢钩,闪耀了慑人的寒光。 眼下薄明旭身在半空之中,全无一点借力之地,纵使他勉力扭转身体,仍是只能无奈的看着七条带着钢钩的铁链朝他笼罩而来。 砰! 浑身捆满了铁链的薄明旭重重的砸在地上,溅起一阵灰尘,薄明旭闷哼了一声,一丝血迹从嘴角流了出来。 文儿走了过来,半蹲了下来,看着被捆得像一条菜青虫一样的薄明旭,轻轻的拍了一下他俊朗的脸颊。 “说了你是头没牙的老虎!” ----- “将他带下去!” 文儿站起身,拍了拍手,像是在自言自语道,“薄家大公子闯进梦妃娘娘的行宫,行刺皇上宠妃,薄别驾该如何向皇上解释呢?” 然后她又走到被薄明旭攻击的军士面前,关切的问道,“你没事吧?” 那军士双肩耸动了下,像是要跟文儿行礼,但是他双臂被薄明旭卸掉,完全抬不起来,于是他只好恭敬的点了下头,硬声回答道,“烦张大人关心,那刺客并没下重手,只是让卑职的双臂脱臼了而已。” 文儿唔了一声,点了下头,对旁边一名军士吩咐道,“快帮他接上。” “住手!” 就在这时,忽然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文儿转头一看,只见却是罗云泽满脸焦急地“姗姗来迟”。 “老爷!”文儿乖巧的叫了一声,退到一旁。 罗云泽快步走到院子中,看了一眼地上被铁链层层困住的薄明旭,急道,“你们这是在干什么?薄家大公子你们也敢捆?还不快给我松了!” “老爷!”文儿走了上来,提醒道,“你可要认清楚,他可是行刺梦妃娘娘的刺客!” “什么刺客!”罗云泽怒斥了一声,大声道,“这是薄家大公子薄明旭!我罗家也没有什么梦妃娘娘!哪里来的刺客!胡闹!” “都愣着干什么!给我跟薄公子松绑!”见几个军士不动,罗云泽又怒喝了一声。 “老爷……”文儿不由皱眉。 罗云泽狠狠的瞪了一眼文儿,怒道,“到底是你是老爷,还是我是老爷?这个罗家到底是该听你的,还是该听我的?” 听着罗云泽一顿大骂,又当着这么多下人在,文儿也不由犯起难来,语气一弱,轻声道,“当然是听老爷你的……” “那不快给我松开薄公子?” “是……” 文儿迟疑的应了一声,有些气恼的指挥着军士将薄明旭身上的铁链解开,罗云泽连忙走了上去,排着薄明旭的肩膀赔笑道, “嘿嘿,薄公子啊,对不住,真是对不住,你看闹出这么大个误会,我罗某人真是罪人呐,要不,今晚你先回去,改日罗某人再亲自到贵府赔罪,你看可好?” “罗家主,这……”薄明旭也不由有些蒙了,不知道这罗府在卖什么药。 “嘿嘿嘿……” 罗云泽笑着将薄明旭拉着往外走去,沿途下人无一敢拦,而薄明旭也一时间脑袋晕晕乎乎的,竟然跟着罗云泽不知不觉就走到罗府大门之前。 罗云泽警惕的朝四周看了一看,忽然附到薄明旭耳边,对他小声说道, “非常感谢你对小女的情义,以前都是老夫错怪你了,只是这事乃是皇上钦定,单凭你的武力是无法改变的,罗府上下全是皇上的眼线,就连这锦城之外都专门驻扎了一支精锐的军队,专门保护他们的‘梦妃娘娘’的安全,保证入宫之事万无一失,你快回去吧,就当此事没发生过,忘了小女吧!” “罗家主,我……”突然薄明旭有些语无伦次起来。 罗云泽轻轻叹了一声,勉励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少,你若真对我家小女有意,努力成为你所说的修士,修得神通,到时候,有了神仙修为,那唐宫还不是任你来去自如?” 薄明旭瞪大了眼睛看着罗云泽,像是明白了什么事情,突然朝罗云泽跪了下来,磕了一个头,道, “岳父大人在上,请受小婿一拜!” “好了,好了,什么岳父大人,现在珠儿可是要进宫的人,你可不要乱叫,会给你们薄家招来祸事的!” 罗云泽连忙将薄明旭扶起,轻轻说了一声,“去吧!” 薄明旭重重点了一下头,转身消失在漆黑夜色中。 99mk.cc。wap.99mk.cc 卷一 蜀道初行 第一百零四章 决心 轰啦! 突然一声大响,传遍了整个罗府,不一会儿,整个罗府都开始骚动起来,人们明火执仗的朝着传来之地涌去。 只过了片刻,罗家千金罗梦珠的闺房所在的小院便被下人们火把照得亮如白昼,下人们只见大小姐的房门之上此刻竟是破开了一个大洞,断裂的木块碎屑散落了一地。忽然,院子里的空地之上传来几声微弱的呻吟,下人们连忙将手中火把往院子中凑近了一些。 但见在摇曳不定的火光的照耀下,那地上竟是现出一个人影来,只见那人身穿了夜行锦服,众多下人不由一惊,有些骚动起来,更有几个身强力壮的护院撸起袖子,就要往那院子中走去,想是要去拿住那锦衣刺客。 “都给我站住!” 这时屋中突然传出一声冷冷的女声,那几个身强力壮的护院便不由顿了一下,相互对视了一眼,然后默默退回了原处。 一个身材娇小的女子从那房门上的大窟窿中慢慢走了出来,正是罗梦珠的婢女文儿! 不言而喻,地上之人便是薄明旭了。但见薄明旭一个鲤鱼打挺,便从地上翻身起来,可见其武学功底也是不弱,他抹了一下嘴角的鲜血,有些忌惮的看着向他慢慢走过来了婢女文儿。 “怎么,堂堂雾都大侠范文刚的徒弟,就这点本事么?”文儿一边走,一边冷嘲热讽道。 “当然不是!” 薄明旭眼睛死盯着文儿,双眼射出两道精光。 文儿冷笑了一下,忽然身形一闪,转眼来到他面前,出手便攻,而薄明旭也收起了先前的轻视之心,沉着以对,一时间,两人的身影在院子中来回腾挪,拳脚相向之间,竟是斗了个不相上下。 “范文刚最善用的是刀,你现在没了兵器,就是一头没牙的老虎!” 文儿一边出招儿,一边以言语相激。 “没有刀又如何?” 薄明旭冷冷的笑着,没了先前的轻视之心,以他的武学修为,应对起文儿的攻击起来,自然便从容了许多。 一般而言,女子所习的武功套路并不像男子那样注重力道,相反,因为女子的特殊体质,其武功套路也往往以注重技巧灵活为主,文儿亦是如此。 文儿的武学套路虽然在力量上威力不显,但是连绵不绝的攻势却是让薄明旭疲于应付,而薄明旭的刚猛套路,也是文儿的弱点所在,一时间,两人竟是谁也奈何不了谁,只能相互见招儿拆招儿。 “那你就死吧!” 文儿冰冷的声音在薄明旭耳边响起,只见两人颤抖之间,她已经如同一条毒蛇一般缠绕在了薄明旭身上,来到他背后,以手成刀,狠狠地朝着薄明旭的脖颈劈了下去。 “就凭这个你就想杀我?” “可笑!” 就在众人以为薄明旭会在文儿一记手刀之下丧命的时候,薄明旭突然冷哼了一声,强有力的大手居然闪电一般往身后回抓。 只听一声女子惊呼! 也不知薄明旭是抓到文儿哪里了,只见他一个反手过肩摔,猛地将文儿毫不留情的扔了出去。 而被薄明旭扔出去的文儿,只就势在地上打了几个漂亮的筋斗,便卸去了薄明旭的雄浑力道,稳稳当当的站住了,只见她脸色羞红,指着薄明旭大骂了一声,“流氓!” 薄明旭不由一怔,这时才想起刚才自己好像慌乱之中貌似抓到了不该抓的地方,不过想到方才此女一直缠在自己身上,与这相比起来,他也觉得没什么了。 “我流氓,刚才谁这么不要脸,一直缠在我身上!” 文儿脸色更加羞红,这才想到刚才的激烈缠斗居然有些香艳之态,这便让她更加羞愤,只见她脸色忽然一冷,扬手示令道, “来人,将这个刺客拿下!” “是!” 下人中忽然传来几个浑厚沉稳的声音,薄明旭不由微微歪起脑袋,朝四面看了一眼,只见在他四周的下人中,居然走出几个五大三粗、眼露精光的汉子来。 “这些是军士!” 薄明旭的脑中不由冒出这个念头,走出来的八人慢慢朝他靠拢过来,尽数把他的退路封死。 如此默契的配合,如果不是事先罗府知道他会来,便是这些人是经过严格训练的,精通合击阵法。 薄明旭顿时有些明白了,罗梦珠被那狗皇帝钦定为妃子,还任由她在锦城中生活,私底下的护卫必然是不可缺少的,那叫文儿的婢女显然就是大内配给的高手女护卫,而这八人至少也是精通战阵的大内禁军! 倘若只面对文儿一个对手,薄明旭还有把握保证,即使不成功也能全身而退,然而面对八个精通战阵的大内军士,他便有些打鼓了。 须知一般的戍城军士便能依赖战阵的配合,叫一些不可一世的江湖高手都低头,更何况是更加精锐的大内禁军? 眼下的罗家,堂堂梦妃娘娘的“行宫”,怕是这锦城最深的龙潭虎穴了吧? 狗皇帝做事果然是滴水不漏! 薄明旭恨恨想到,忽然他眸光一冷,身形化作一道残影,猛得朝其中一人攻去,对付这种军中战阵,最好的方法莫过于先发制人,先击垮其中一人,这样一来,不说还能不能形成战阵,战阵的威力也是要巨幅下降的。 然而这八人都是久经沙场考验之人,哪里会不知道战阵的弱点所在。首当其冲,被薄明旭攻击的那一人,当即腰身一沉,两脚在地上一踩,登时传来一声沉闷的响声,只见在那人所踩踏之地,地面轰然凹陷下去,他的脚就如同两棵大树,深深扎根在地上。 冲那军士面前的薄明旭只觉如同撞到了一块铁板上,好在薄明旭的目地并不是在于打倒此人,他双手一拨,从中将那军士猛力合击而来的手分开,并且他的双手顺势沿着那的双手滑动,直至那军士的手腕处。 薄明旭的两手如同两只虎钳,猛地将那军士的手腕一扣,双手同时一转,只听两声整齐的脆响,那军士闷哼了一声,粗壮的双臂竟然无力的垂了下来,薄明旭双腿在那军士胸膛上一蹬,借力便要腾飞而去。 “留!” 剩下七人一声齐整的怒吼,腾飞而去薄明旭仰头一看,只听一阵金铁之声,他头顶之上忽然出现数条舞动的铁链,铁链尽头上有一四爪钢钩,闪耀了慑人的寒光。 眼下薄明旭身在半空之中,全无一点借力之地,纵使他勉力扭转身体,仍是只能无奈的看着七条带着钢钩的铁链朝他笼罩而来。 砰! 浑身捆满了铁链的薄明旭重重的砸在地上,溅起一阵灰尘,薄明旭闷哼了一声,一丝血迹从嘴角流了出来。 文儿走了过来,半蹲了下来,看着被捆得像一条菜青虫一样的薄明旭,轻轻的拍了一下他俊朗的脸颊。 “说了你是头没牙的老虎!” ----- “将他带下去!” 文儿站起身,拍了拍手,像是在自言自语道,“薄家大公子闯进梦妃娘娘的行宫,行刺皇上宠妃,薄别驾该如何向皇上解释呢?” 然后她又走到被薄明旭攻击的军士面前,关切的问道,“你没事吧?” 那军士双肩耸动了下,像是要跟文儿行礼,但是他双臂被薄明旭卸掉,完全抬不起来,于是他只好恭敬的点了下头,硬声回答道,“烦张大人关心,那刺客并没下重手,只是让卑职的双臂脱臼了而已。” 文儿唔了一声,点了下头,对旁边一名军士吩咐道,“快帮他接上。” “住手!” 就在这时,忽然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文儿转头一看,只见却是罗云泽满脸焦急地“姗姗来迟”。 “老爷!”文儿乖巧的叫了一声,退到一旁。 罗云泽快步走到院子中,看了一眼地上被铁链层层困住的薄明旭,急道,“你们这是在干什么?薄家大公子你们也敢捆?还不快给我松了!” “老爷!”文儿走了上来,提醒道,“你可要认清楚,他可是行刺梦妃娘娘的刺客!” “什么刺客!”罗云泽怒斥了一声,大声道,“这是薄家大公子薄明旭!我罗家也没有什么梦妃娘娘!哪里来的刺客!胡闹!” “都愣着干什么!给我跟薄公子松绑!”见几个军士不动,罗云泽又怒喝了一声。 “老爷……”文儿不由皱眉。 罗云泽狠狠的瞪了一眼文儿,怒道,“到底是你是老爷,还是我是老爷?这个罗家到底是该听你的,还是该听我的?” 听着罗云泽一顿大骂,又当着这么多下人在,文儿也不由犯起难来,语气一弱,轻声道,“当然是听老爷你的……” “那不快给我松开薄公子?” “是……” 文儿迟疑的应了一声,有些气恼的指挥着军士将薄明旭身上的铁链解开,罗云泽连忙走了上去,排着薄明旭的肩膀赔笑道, “嘿嘿,薄公子啊,对不住,真是对不住,你看闹出这么大个误会,我罗某人真是罪人呐,要不,今晚你先回去,改日罗某人再亲自到贵府赔罪,你看可好?” “罗家主,这……”薄明旭也不由有些蒙了,不知道这罗府在卖什么药。 “嘿嘿嘿……” 罗云泽笑着将薄明旭拉着往外走去,沿途下人无一敢拦,而薄明旭也一时间脑袋晕晕乎乎的,竟然跟着罗云泽不知不觉就走到罗府大门之前。 罗云泽警惕的朝四周看了一看,忽然附到薄明旭耳边,对他小声说道, “非常感谢你对小女的情义,以前都是老夫错怪你了,只是这事乃是皇上钦定,单凭你的武力是无法改变的,罗府上下全是皇上的眼线,就连这锦城之外都专门驻扎了一支精锐的军队,专门保护他们的‘梦妃娘娘’的安全,保证入宫之事万无一失,你快回去吧,就当此事没发生过,忘了小女吧!” “罗家主,我……”突然薄明旭有些语无伦次起来。 罗云泽轻轻叹了一声,勉励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少,你若真对我家小女有意,努力成为你所说的修士,修得神通,到时候,有了神仙修为,那唐宫还不是任你来去自如?” 薄明旭瞪大了眼睛看着罗云泽,像是明白了什么事情,突然朝罗云泽跪了下来,磕了一个头,道, “岳父大人在上,请受小婿一拜!” “好了,好了,什么岳父大人,现在珠儿可是要进宫的人,你可不要乱叫,会给你们薄家招来祸事的!” 罗云泽连忙将薄明旭扶起,轻轻说了一声,“去吧!” 薄明旭重重点了一下头,转身消失在漆黑夜色中。 99mk.cc。wap.99mk.cc 卷一 蜀道初行 第一百零五章 轶闻 辗转了七八天之后,陈彦终于到达了天仙镇。 原本只是三四天的路程,陈彦却多花了一倍的时间,这让陈彦深深的体会到,原来古代人民也不尽是淳朴的呀。 所谓有钱能使鬼推磨,多走了一半错路的陈彦,也渐渐悟出了投钱纹路的道理,有时候,一个铜板的差别,就是真与假的巨大差别。 这世上也不尽是好人居多,同样的,没有良心的人还是不少的。 一个真正的江湖世界慢慢在陈彦的认识中立体起来,也更加真实。 虽然到了天仙镇,实际上这里离蜀南竹海还有很长一段路程,历经旅途波折的陈彦,也有些撑不住一路上的疲累,是以选择在这个镇子,暂时略作歇息。 天仙镇,看其名字就可以大致看出这个古镇的民俗风气,此地求神拜佛的风气之盛,以至于整个镇子都飘荡着一股烟火气,观其参拜的神仙灵像,陈彦不由觉得有些意外。 这些个神像大多是以云鼎派的高人为原型,有的甚至直接引用了云鼎派高人的名号,比如陈彦的师父巴天石,便被称为紫荆真君,至于形象嘛,就让陈彦有些忍俊不禁了,这里的人们大抵是没有见过他师父的真容的,只能凭着崇拜,将其灵像塑造得高大挺拔、威武不凡,俨然一副怒目天神的模样,只有陈彦知道,他师父其实就是个瘦高瘦高的老头儿,外加长得也确实不怎么样。 陈彦不禁想到,要是他师父出现在这里,澄清事实,会不会立刻就失去一大批的信众呢? 放开百姓喜参神拜佛这一习俗,镇上的江湖风气也是很浓郁的,来来往往,车水马龙,带刀佩剑的江湖侠客,不在少数,而这里的居民也好像习惯了那些来来去去的江湖客,甚至一点都不惧怕这些浑身煞气的江湖人士。 陈彦慢慢的走着,左右观察着沿途的风景,只见除却外来的江湖客外,这里的居民像是十分尚武,但见男子皆是长得孔武有力,少见有文弱之辈,而女子身材也远较别地结实,并非柔弱模样。 这样的民风,不可谓不彪悍! 陈彦略一沉吟,还是决定先找一家客栈住下,然后再去茶坊闲谈之地,打听一些消息,再决定下一步怎么走。 ----- 茶坊,在人们的休闲生活中,可是一处非常有必要的去处。 点上一壶清茶,再来上两碟干货小食,约上老友,便可消磨差不多半天的时光。这样的清闲日子,在这个为了生存而天天奔命的世道,是劳累的人们最奢望的。 一般而言,茶酒不分,你既然能找到一个卖茶水的小店,就一定能在这个店里买到酒水,但是无论何时,茶水卖的总是比酒水好的。 一方面是因为茶水便宜又解渴,另一方面则是因为,酒水是醉人的,茶水是醒人的。 然而,往往这样的地方,都是鱼龙混杂,三教九流混居之地,易生祸乱,同样也是消息传递最快的地方之一。说者有意无意,话中是非真假,就要靠听者自己来判别了。 陈彦不由有些好笑的站在一块招幡下面,看着招幡上的大字---“醉仙茶坊”。这天仙镇的人取名字好像都很喜欢与“仙”字沾边儿,像什么“仙来客栈”啊、“仙兵武坊”啊等等,就连一个小物件儿都给它取个带“仙”字的名字。 一时间,陈彦竟觉得原本有些缥缈之意的“仙”,到了这里,陈彦倒觉得有些俗气了。 话说回来,“醉仙茶坊”,都说酒才醉人,茶是醒人,看这家茶坊的名字,难道喝茶也会醉人? 陈彦轻轻摇头笑了一下,旋即迈步走进坊中,招过小二,问道, “小二,我只听说过有佳酿美酒的名字能以‘醉仙’两字称之,你们这茶坊之名如何得来呀?” 那小二自豪的笑了,当即跟陈彦解释道,“客官你有所不知,本店依独门秘方,煮制了一种茶,使人喝了就好比如坠五里云雾,有飘飘欲仙之感,快活得很呐,我们这茶远近闻名着咧,客官要来一壶不?” “哦……” 听小二一番解释,陈彦倒是有些了然了,不过听到“如坠五里云雾,有飘飘欲仙之感”这句之时,陈彦不禁有些警觉,这咋就听着跟毒品那么像呢? 想到这里,陈彦连忙问道,“你们这茶这么出名,回头客可多啊?” “那是自然的!”小二自得笑了一下,将白抹布反搭在肩上,伸出大拇指自夸道,“不满客观您说,本店一直是熟客居多,就是生客来了,喝了我们的‘醉仙茶’,也就自然而然的变成熟客了。” 陈彦唔了一声,点了点头,于是吩咐道,“那给我来上一壶你们那啥仙茶,另外再来上一两盘干货小食,和一壶清茶。” “好嘞,客官您稍等!” 见着陈彦点茶,那小二眉开眼笑的就下去了。 约莫等了一刻左右,就只见那小二去而复返,双手端了个木盘,盘子里盛着两壶茶,还有两盘小吃。 “客官,你慢用!”小二将木盘的东西摆在陈彦桌上摆好之后,谄媚的笑着招呼了陈彦一句,然后就下去了。 待那小二推下去了之后,陈彦不由打量起桌上的两壶茶来,只见其中一壶,乃是精致的紫砂壶,想来是那什么“醉仙茶”了,另一壶就要显得普通很多了,只是一个普通的白瓷壶,也就是一般人家装茶的器具。 陈彦率先将那紫砂壶拿到面前,揭开盖子,顿时一股沁人的芳香就飘散开了,热气腾腾升起,陈彦轻轻闭上眼睛,深深呼吸了一口那香味,顿时只觉神魂为之一轻,仿佛就要出窍游走于大千世界一般,叫人舒爽不已。 要知道修士神魂稳固异于常人,这一区区市井之茶,便能叫陈彦也神魂俱动,可见此茶着实不凡。 咔! 陈彦重新将盖子扣在那紫砂壶上,接着却是将那“醉仙茶”推到一边,将那白瓷壶装着的清茶提到自己面前,给自己倒上了一杯。 正当陈彦小心的将茶吹冷了下,准备喝的时候,他的耳朵忽然微微动了一下,然后他顿住手上动作,朝邻桌看去。 “嘿!我跟你说,我这次从竹海回来,可在竹海里碰到了一件奇事!” 只见一个袒胸露乳的汉子正向与他一桌的同伴像是在讲着什么。 “快给说说,你遇到啥事儿了啊?”坦胸汉子的同伴那是穿着整齐,头上裹了一头汗巾的瘦子,汗巾瘦子见坦胸汉子一脸神秘样儿,连忙催促。 坦胸汉子一拍袒露的胸膛,竖起大拇指,自得道,“我在竹海里碰到了一头等人一样高的野熊!” “咳!”汗巾瘦子划了一下手,一脸不屑道,“我还以为是什么玩意儿呢,原来就是一头熊啊。” 坦胸汉子连忙瞪眼道,“那可不是一头普通的熊!” “知道!这天下的熊不都一样么,成年的野熊比人还大的,都有人见过。” “不一样!”坦胸汉子大喝了一声,惊得四下的目光都朝他们那桌聚拢过来,坦胸汉子居然脑袋一缩,声音小了许多,道, “我跟你说,那熊可不一般!首先,那熊不像一般的熊那样,要么全黑,要么就是棕色,这犊子浑身黑一块白一块的,特别是那两个眼睛圈儿上,黑不溜秋的,咳,你还别说,那熊长成那样儿,可好看着咧!” 说了这么多,那坦胸汉子端起茶碗,灌了一口,继续道,“这第二,那熊跟一般的熊叫声也不一样,你想啊,一般的野熊叫声,那就跟打雷没什么区别,几里外都听得清清楚楚,野熊一叫,大头猫儿(蜀方言,指老虎)都怕着咧!我看见的那熊不一样,那叫声跟猫似的,不过又要比猫叫的声音大一点。” 听到这里,汗巾瘦子也不禁有些迷惑起来,奇道,“奇了怪了,我长这么大,还没听说过这等怪事呢,诶,你说那熊都有你人高的了,你咋还能活着回来咧?” 在汗巾瘦子的记忆里,凡是遇到野熊的人,都是鲜有能逃生的。 “嘿嘿!”坦胸汉子不禁有些自得笑起来,他洋洋得意道,“那熊都不吃肉,而且性情也温顺,我没去惹它,是以,它也没来整我,反而是见了我之后,惊慌的逃开了。” “怎么可能!”汗巾瘦子不由瞪大了眼睛,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一样,讶道,“哪有野熊不吃肉的!而且还看见人就逃跑了!” “呃……”坦胸汉子也迟疑了一下,有些尴尬道,“它大概是不吃肉的吧,我看见那东西的时候,它正抱着一根竹子啃得欢着呢,所以我猜它是不吃肉的,不过模样看着真的是憨态可掬,一副很温顺的样子啊。” “你就继续编吧!”汗巾瘦子突然捧腹哈哈大笑起来,“这天底下哪有不爱吃肉,反倒喜欢啃竹子的熊?还叫声如猫,呵,传言那竹海有仙人居住,莫不是你闯了仙人的洞府,看到的幻觉罢了!” “仙人?等等!你还别说,我最后还真的就看到仙女了呢,那女子长得可真……”坦胸汉子仿佛又回忆起了竹海的一幕,目光迷离,忽然他脸色露出一些窘迫之态,发现竟是找不到词语来形容他所见到的美丽,最后他憋了一口气道,“哎呀,反正就是很漂亮很漂亮,我估计啊,这世间都没有女子比得上她!” 说罢他有狠狠叹了一口气,一拍脑袋道,“格老子的,早晓得当初就应该多跨两天学堂门槛了哟!” “得了,得了,我看你呀,该去看看太医得了!”完全不相信得汗巾瘦子在一旁挖苦道。 “嘿!日/你妈哟,你跟老子都啷个多年兄弟了,你啷个就不相信老子耶?”坦胸汉子带着巴蜀方言大声喝道。 “不是我不相信,只是你口说无凭得嘛!” “滚你妈/的!以后不要跟老子称兄弟!” ……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 陈彦在一旁将两人的对话一字不落的听完,心下一合计,体高如人,浑身黑一块白一块,叫声如猫,还憨态可掬,而且还喜欢啃竹子。 “呵呵……” 陈彦不由失笑,这不就是熊猫么? 99mk.cc。wap.99mk.cc 卷一 蜀道初行 第一百零五章 轶闻 辗转了七八天之后,陈彦终于到达了天仙镇。 原本只是三四天的路程,陈彦却多花了一倍的时间,这让陈彦深深的体会到,原来古代人民也不尽是淳朴的呀。 所谓有钱能使鬼推磨,多走了一半错路的陈彦,也渐渐悟出了投钱纹路的道理,有时候,一个铜板的差别,就是真与假的巨大差别。 这世上也不尽是好人居多,同样的,没有良心的人还是不少的。 一个真正的江湖世界慢慢在陈彦的认识中立体起来,也更加真实。 虽然到了天仙镇,实际上这里离蜀南竹海还有很长一段路程,历经旅途波折的陈彦,也有些撑不住一路上的疲累,是以选择在这个镇子,暂时略作歇息。 天仙镇,看其名字就可以大致看出这个古镇的民俗风气,此地求神拜佛的风气之盛,以至于整个镇子都飘荡着一股烟火气,观其参拜的神仙灵像,陈彦不由觉得有些意外。 这些个神像大多是以云鼎派的高人为原型,有的甚至直接引用了云鼎派高人的名号,比如陈彦的师父巴天石,便被称为紫荆真君,至于形象嘛,就让陈彦有些忍俊不禁了,这里的人们大抵是没有见过他师父的真容的,只能凭着崇拜,将其灵像塑造得高大挺拔、威武不凡,俨然一副怒目天神的模样,只有陈彦知道,他师父其实就是个瘦高瘦高的老头儿,外加长得也确实不怎么样。 陈彦不禁想到,要是他师父出现在这里,澄清事实,会不会立刻就失去一大批的信众呢? 放开百姓喜参神拜佛这一习俗,镇上的江湖风气也是很浓郁的,来来往往,车水马龙,带刀佩剑的江湖侠客,不在少数,而这里的居民也好像习惯了那些来来去去的江湖客,甚至一点都不惧怕这些浑身煞气的江湖人士。 陈彦慢慢的走着,左右观察着沿途的风景,只见除却外来的江湖客外,这里的居民像是十分尚武,但见男子皆是长得孔武有力,少见有文弱之辈,而女子身材也远较别地结实,并非柔弱模样。 这样的民风,不可谓不彪悍! 陈彦略一沉吟,还是决定先找一家客栈住下,然后再去茶坊闲谈之地,打听一些消息,再决定下一步怎么走。 ----- 茶坊,在人们的休闲生活中,可是一处非常有必要的去处。 点上一壶清茶,再来上两碟干货小食,约上老友,便可消磨差不多半天的时光。这样的清闲日子,在这个为了生存而天天奔命的世道,是劳累的人们最奢望的。 一般而言,茶酒不分,你既然能找到一个卖茶水的小店,就一定能在这个店里买到酒水,但是无论何时,茶水卖的总是比酒水好的。 一方面是因为茶水便宜又解渴,另一方面则是因为,酒水是醉人的,茶水是醒人的。 然而,往往这样的地方,都是鱼龙混杂,三教九流混居之地,易生祸乱,同样也是消息传递最快的地方之一。说者有意无意,话中是非真假,就要靠听者自己来判别了。 陈彦不由有些好笑的站在一块招幡下面,看着招幡上的大字---“醉仙茶坊”。这天仙镇的人取名字好像都很喜欢与“仙”字沾边儿,像什么“仙来客栈”啊、“仙兵武坊”啊等等,就连一个小物件儿都给它取个带“仙”字的名字。 一时间,陈彦竟觉得原本有些缥缈之意的“仙”,到了这里,陈彦倒觉得有些俗气了。 话说回来,“醉仙茶坊”,都说酒才醉人,茶是醒人,看这家茶坊的名字,难道喝茶也会醉人? 陈彦轻轻摇头笑了一下,旋即迈步走进坊中,招过小二,问道, “小二,我只听说过有佳酿美酒的名字能以‘醉仙’两字称之,你们这茶坊之名如何得来呀?” 那小二自豪的笑了,当即跟陈彦解释道,“客官你有所不知,本店依独门秘方,煮制了一种茶,使人喝了就好比如坠五里云雾,有飘飘欲仙之感,快活得很呐,我们这茶远近闻名着咧,客官要来一壶不?” “哦……” 听小二一番解释,陈彦倒是有些了然了,不过听到“如坠五里云雾,有飘飘欲仙之感”这句之时,陈彦不禁有些警觉,这咋就听着跟毒品那么像呢? 想到这里,陈彦连忙问道,“你们这茶这么出名,回头客可多啊?” “那是自然的!”小二自得笑了一下,将白抹布反搭在肩上,伸出大拇指自夸道,“不满客观您说,本店一直是熟客居多,就是生客来了,喝了我们的‘醉仙茶’,也就自然而然的变成熟客了。” 陈彦唔了一声,点了点头,于是吩咐道,“那给我来上一壶你们那啥仙茶,另外再来上一两盘干货小食,和一壶清茶。” “好嘞,客官您稍等!” 见着陈彦点茶,那小二眉开眼笑的就下去了。 约莫等了一刻左右,就只见那小二去而复返,双手端了个木盘,盘子里盛着两壶茶,还有两盘小吃。 “客官,你慢用!”小二将木盘的东西摆在陈彦桌上摆好之后,谄媚的笑着招呼了陈彦一句,然后就下去了。 待那小二推下去了之后,陈彦不由打量起桌上的两壶茶来,只见其中一壶,乃是精致的紫砂壶,想来是那什么“醉仙茶”了,另一壶就要显得普通很多了,只是一个普通的白瓷壶,也就是一般人家装茶的器具。 陈彦率先将那紫砂壶拿到面前,揭开盖子,顿时一股沁人的芳香就飘散开了,热气腾腾升起,陈彦轻轻闭上眼睛,深深呼吸了一口那香味,顿时只觉神魂为之一轻,仿佛就要出窍游走于大千世界一般,叫人舒爽不已。 要知道修士神魂稳固异于常人,这一区区市井之茶,便能叫陈彦也神魂俱动,可见此茶着实不凡。 咔! 陈彦重新将盖子扣在那紫砂壶上,接着却是将那“醉仙茶”推到一边,将那白瓷壶装着的清茶提到自己面前,给自己倒上了一杯。 正当陈彦小心的将茶吹冷了下,准备喝的时候,他的耳朵忽然微微动了一下,然后他顿住手上动作,朝邻桌看去。 “嘿!我跟你说,我这次从竹海回来,可在竹海里碰到了一件奇事!” 只见一个袒胸露乳的汉子正向与他一桌的同伴像是在讲着什么。 “快给说说,你遇到啥事儿了啊?”坦胸汉子的同伴那是穿着整齐,头上裹了一头汗巾的瘦子,汗巾瘦子见坦胸汉子一脸神秘样儿,连忙催促。 坦胸汉子一拍袒露的胸膛,竖起大拇指,自得道,“我在竹海里碰到了一头等人一样高的野熊!” “咳!”汗巾瘦子划了一下手,一脸不屑道,“我还以为是什么玩意儿呢,原来就是一头熊啊。” 坦胸汉子连忙瞪眼道,“那可不是一头普通的熊!” “知道!这天下的熊不都一样么,成年的野熊比人还大的,都有人见过。” “不一样!”坦胸汉子大喝了一声,惊得四下的目光都朝他们那桌聚拢过来,坦胸汉子居然脑袋一缩,声音小了许多,道, “我跟你说,那熊可不一般!首先,那熊不像一般的熊那样,要么全黑,要么就是棕色,这犊子浑身黑一块白一块的,特别是那两个眼睛圈儿上,黑不溜秋的,咳,你还别说,那熊长成那样儿,可好看着咧!” 说了这么多,那坦胸汉子端起茶碗,灌了一口,继续道,“这第二,那熊跟一般的熊叫声也不一样,你想啊,一般的野熊叫声,那就跟打雷没什么区别,几里外都听得清清楚楚,野熊一叫,大头猫儿(蜀方言,指老虎)都怕着咧!我看见的那熊不一样,那叫声跟猫似的,不过又要比猫叫的声音大一点。” 听到这里,汗巾瘦子也不禁有些迷惑起来,奇道,“奇了怪了,我长这么大,还没听说过这等怪事呢,诶,你说那熊都有你人高的了,你咋还能活着回来咧?” 在汗巾瘦子的记忆里,凡是遇到野熊的人,都是鲜有能逃生的。 “嘿嘿!”坦胸汉子不禁有些自得笑起来,他洋洋得意道,“那熊都不吃肉,而且性情也温顺,我没去惹它,是以,它也没来整我,反而是见了我之后,惊慌的逃开了。” “怎么可能!”汗巾瘦子不由瞪大了眼睛,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一样,讶道,“哪有野熊不吃肉的!而且还看见人就逃跑了!” “呃……”坦胸汉子也迟疑了一下,有些尴尬道,“它大概是不吃肉的吧,我看见那东西的时候,它正抱着一根竹子啃得欢着呢,所以我猜它是不吃肉的,不过模样看着真的是憨态可掬,一副很温顺的样子啊。” “你就继续编吧!”汗巾瘦子突然捧腹哈哈大笑起来,“这天底下哪有不爱吃肉,反倒喜欢啃竹子的熊?还叫声如猫,呵,传言那竹海有仙人居住,莫不是你闯了仙人的洞府,看到的幻觉罢了!” “仙人?等等!你还别说,我最后还真的就看到仙女了呢,那女子长得可真……”坦胸汉子仿佛又回忆起了竹海的一幕,目光迷离,忽然他脸色露出一些窘迫之态,发现竟是找不到词语来形容他所见到的美丽,最后他憋了一口气道,“哎呀,反正就是很漂亮很漂亮,我估计啊,这世间都没有女子比得上她!” 说罢他有狠狠叹了一口气,一拍脑袋道,“格老子的,早晓得当初就应该多跨两天学堂门槛了哟!” “得了,得了,我看你呀,该去看看太医得了!”完全不相信得汗巾瘦子在一旁挖苦道。 “嘿!日/你妈哟,你跟老子都啷个多年兄弟了,你啷个就不相信老子耶?”坦胸汉子带着巴蜀方言大声喝道。 “不是我不相信,只是你口说无凭得嘛!” “滚你妈/的!以后不要跟老子称兄弟!” ……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 陈彦在一旁将两人的对话一字不落的听完,心下一合计,体高如人,浑身黑一块白一块,叫声如猫,还憨态可掬,而且还喜欢啃竹子。 “呵呵……” 陈彦不由失笑,这不就是熊猫么? 99mk.cc。wap.99mk.cc 卷一 蜀道初行 第一百零六章 毒茶 正当陈彦还想着大熊猫这种在前世靠卖萌为生的神奇生物的时候,他忽有所动,回过神来,只见有一个面黄肌瘦的男子正死死得盯着他这里。 陈彦便不由觉得有些奇怪了,“醉仙茶坊”虽然名字取得仙意盎然,但实际上却跟一般市井百姓聚居喝茶的茶坊没什么区别,其就像一个半岛一样,三面都是大门开着,能看见来往的人们,陈彦来得晚了,没找到里面的清净位置,只能在靠近边儿上的位置找了一个空着的桌子。此刻,却是不知哪里来了一个面黄肌瘦的男子,靠着门框站着,死死盯着他这里。 那男子面黄肌瘦的,眼窝深深的凹陷了下去,就像只剩皮包骨的木乃伊一样,一副病怏怏的样子,憔悴之极,要不是陈彦看他偶尔还能晃荡一两下,真要以为此人早已经死了。 只见那男子目光就如同恶鬼一样,看着自己这里,像是在渴望什么,但又不敢靠近过来,陈彦遁着他的视线看了一下,这才发现那男子所看之处乃是自己桌上的紫砂壶! 哗!哗! 陈彦小心的看着男子,手轻轻的攒动着桌上装着“醉仙茶”的紫砂壶,只见那男子像是眼中只有自己手中的紫砂壶一样,呆滞的目光带动着那木乃伊一样的头颅,随着陈彦的手晃动着。 “你这穷憨包,怎么又来啦!快走!快走!不要恶了我们掌柜的生意,皮肉又痒了不是?” 正当陈彦还在思索之际,忽然一个小二出现在他视线里,一脸嫌恶的用着尖锐刻薄的声音轰赶着那面黄肌瘦的男子,而那男子见小二出来,就像小鬼见了无常一样,眼中升起强烈的惧怕之意,在那小二的驱赶下,不断向后退去,饶是这样,他还是不忘不舍的向陈彦这边投来一眼。 “嗤,真是,没钱还敢来我们‘醉仙茶坊’门前站着,快滚!快滚!” 小二满脸嫌恶的皱着眉头,甚至都不懈用手去推搡那男子,直接扯下肩上的白布帘子,朝那男子挥舞着。 “慢着!” 正当小二要将那男子驱离之际,忽然一个声音响起,小二与那男子都不由同时一顿,小二闻声回望过来,只见陈彦正看着他们,连忙谄媚笑道, “客官,您有什么吩咐?” 陈彦笑了一下,道,“也没什么,你将他带过来一下。” “这……”小二迟疑了一下,赔笑道,“客官,这不好罢,此人如此龌蹉,要是脏了您的眼睛,那小的可赔罪不起。” “无事,你带过来便是!”陈彦淡淡道。 “这……好吧!”那小二顿了一下,又嫌恶的看了一眼身后那男子,没好气道,“这位大爷叫你过去喝茶,你还不快滚过去?” “是是是……”没想到一直没有开过口的男子,居然声音嘶哑着,唯唯诺诺的连忙回应着,踉踉跄跄的走到陈彦桌前,坐了下来。 “放肆!谁让你坐的呀!这位大爷让你过来,可没说让你坐下!”一旁不满的小二见男子竟顾自坐下来了,连忙厉声喝问着,甚至还欲伸脚去踹那弱不禁风的男子。 “我也没说不让他坐呀!”小二不由一顿,转头只见陈彦正一脸冷色。 小二连忙赔笑道,“是是是,这位爷,是小的错了,随便坐,随便坐!” 陈彦唔了一声,然后伸手将紫砂茶壶推到那男子面前,淡淡的说了一句,“请你的。” “这位爷呀,这可使不得呀,这茶怎么能拿给这等龌蹉的人喝呢?”小二连忙急道。 “嗯?” 陈彦冷哼了一声,转过头来冷冷的扫了一眼,那小二顿时就入坠冰窖一般,噤若寒蝉,禁了声儿。 男子得了陈彦允许,顿时便激动起来,他也没感谢陈彦一句,便颤巍巍地伸出了两只如同枯枝一般的手臂,小心翼翼的捧在茶壶上,这时候,他的眸子里好像才有了些微神采,好像枯木逢春一样。 陈彦轻轻的将一个茶碗推到他面前,还没到他面前,只见那男子就迫不及待的拖了过去,好像干枯树枝一样的手臂摇摇晃晃的提起茶壶,让人不免担心那颇为名贵的茶壶随时都会从他手中跌落下去一般。然而男子却是稳稳当当的给自己倒上了一碗茶,只见绿油油的茶水从茶壶中飞出,很快就装满了并不深的粗制滥造的茶碗。 做完这些,先前还如恶鬼一样迫不及待的男子,并没有连忙就开始喝,而是双手放了下去,怔怔得看着碗里茶水,那茶水如同鱼翅羹汤,让他着迷沉醉;又像是剧毒的药液,让他畏惧不已。 男子脸上的肌肉不断扭曲着,像是在挣扎,甚至陈彦还能听见他发出的轻微低吼。恍惚间,陈彦竟不由觉得,眼前的男子就像一个人和野兽的共同体,他努力的保持着人的理性,但是孱弱的身体又不能帮他压抑住那疯狂的兽性。 究竟是何等古怪将一个男子折磨成这样? 陈彦不由的看向那绿得有些不正常的“醉仙茶”,心中生出了一个本能的猜想来。 最终,一脸纠结的男子还是没有撑住“醉仙茶”对他的诱惑,猛地双手捧起茶碗,一饮而尽。 一声舒服到灵魂深处的呻吟从他喉咙里传了出来。 男子安逸的闭上眼睛,像是在回味“醉仙茶”的余味一般,饮下了“醉仙茶”的他,脸上突然焕发了一些容光,整个人倒是看起有精神一些了。 看男子一脸着迷模样,像是沉入了无边美梦中一样,陈彦不禁锁起眉头,突然伸手过去,按住了那男子的一只手。 侍立一旁的小二忽然一惊,连忙急道,“这位爷,您这是做什么?” 然而陈彦却是没有看他一眼,只是问道,“小二,这‘醉仙茶’价钱几何啊?” 小二怔了一下,转即谄媚笑道,“这位爷,小店这‘醉仙茶’承惠十两银子一壶。” “十两银子!” 陈彦顿时一噎,他却是没有想到一个市井茶坊,竟能将一壶茶的价格卖出这个地步,登时他不由有些后悔心疼起来,要知道十两银子,住店也能住上好长一段时间了。 小二顿时急了,“客官,您是没尝过这茶,绝对的物超所值啊,好多几十里外的人都专门跑来这里,就为喝这茶呢!” 陈彦当即打了一个哈哈,笑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从来没有喝过这么贵的茶水,一时有些惊异罢了。” 然后他停顿了一下,淡淡吩咐道,“好了,你下去忙吧,我还有一些事情要问这位兄台。” “好嘞,客官您慢用!”小二笑着说了一句,然后便转身走开,去忙了。 待那小二走开了,陈彦视线才重新回到那男子身上,只见那男子已不知何时醒转过来,深埋着脑袋,令陈彦看不清他的面目。 陈彦轻轻叹了一口气,他没有想到这一世也有类似于鸦/片一样的毒品存在。高昂的消费加上欲罢不能的毒瘾,即使富裕了好几代的世家基业,在毒品面前,也是云烟。陈彦完全有相信,眼前这个男子,他以前的生活绝对不是这样穷困潦倒的。 更可怕的是,这“醉仙茶”的歹毒之处,远非前世那些消磨人意志的毒品能比,它在让人沉醉于迷幻的同时,还损耗人的三魂七魄,离散人的精气神,久而久之,长饮用此茶的人,便会如同这男子一般。 想到这里,陈彦不由朝坊里各处扫视了一圈,只见凡是桌上有紫砂茶壶的,饮茶的人,或多或少看起来都比常人要病态一些,眼睛更是显得空洞,一副迷醉之相。 这天仙镇作为一个枢纽重镇,平时来往的人士不是,其中更不乏有身负道行的修士,听那小二说的来看,既然这“醉仙茶”如此出名,然而又如此古怪歹毒,难道就没有除魔卫道的正义修士注意过这边一眼? 忽然陈彦又想到了什么,不由苦笑的摇了摇头。修士向来都自视清高,凡能修炼之辈,大多都喜欢自抬身价,再不懈与寻常百姓为伍,就连住店也是非上房不住,一些个傲气重一些的,甚至还会做出让普通人为其让出上等房间的丑事。 像这种市井茶坊,除却一些坊间闲散之人,还有那些落魄的江湖侠客,会来此地,像陈彦这种身份的,却是少见。 也许就是这样,这种地方才成了修士眼底下的视觉死角,才能让那作奸犯科的茶坊商家为非作歹。 既然都遇上了,便证明是上天要陈彦来清理这一个死角,然而陈彦总不能不分青红皂白的便上去将这家茶坊给拆了吧?要知道,狡兔三窟,毒贩更是如此,况且能调制出对陈彦都有些影响的毒茶的,怕也不是一般的普通人。 依照前世的那些缉毒案例来看,对陈彦来说,他要管此事,一切还需从长计议啊! 想了这些,陈彦再一次看向那男子,嘴唇蠕动了几下,轻轻叹了一口气,问道, “你现在知道你自己的情况不?” 那男子忽然浑身一震,接着便开始颤抖起来,他拉拢着脑袋,声音断断续续的,像是在哭泣一般。 忽然、 他猛地抬起头来,揩拭了一下面上的泪痕,声音嘶哑又认真的说道, “大侠,你能跟我去一个地方不,求你了!” 99mk.cc。wap.99mk.cc 卷一 蜀道初行 第一百零六章 毒茶 正当陈彦还想着大熊猫这种在前世靠卖萌为生的神奇生物的时候,他忽有所动,回过神来,只见有一个面黄肌瘦的男子正死死得盯着他这里。 陈彦便不由觉得有些奇怪了,“醉仙茶坊”虽然名字取得仙意盎然,但实际上却跟一般市井百姓聚居喝茶的茶坊没什么区别,其就像一个半岛一样,三面都是大门开着,能看见来往的人们,陈彦来得晚了,没找到里面的清净位置,只能在靠近边儿上的位置找了一个空着的桌子。此刻,却是不知哪里来了一个面黄肌瘦的男子,靠着门框站着,死死盯着他这里。 那男子面黄肌瘦的,眼窝深深的凹陷了下去,就像只剩皮包骨的木乃伊一样,一副病怏怏的样子,憔悴之极,要不是陈彦看他偶尔还能晃荡一两下,真要以为此人早已经死了。 只见那男子目光就如同恶鬼一样,看着自己这里,像是在渴望什么,但又不敢靠近过来,陈彦遁着他的视线看了一下,这才发现那男子所看之处乃是自己桌上的紫砂壶! 哗!哗! 陈彦小心的看着男子,手轻轻的攒动着桌上装着“醉仙茶”的紫砂壶,只见那男子像是眼中只有自己手中的紫砂壶一样,呆滞的目光带动着那木乃伊一样的头颅,随着陈彦的手晃动着。 “你这穷憨包,怎么又来啦!快走!快走!不要恶了我们掌柜的生意,皮肉又痒了不是?” 正当陈彦还在思索之际,忽然一个小二出现在他视线里,一脸嫌恶的用着尖锐刻薄的声音轰赶着那面黄肌瘦的男子,而那男子见小二出来,就像小鬼见了无常一样,眼中升起强烈的惧怕之意,在那小二的驱赶下,不断向后退去,饶是这样,他还是不忘不舍的向陈彦这边投来一眼。 “嗤,真是,没钱还敢来我们‘醉仙茶坊’门前站着,快滚!快滚!” 小二满脸嫌恶的皱着眉头,甚至都不懈用手去推搡那男子,直接扯下肩上的白布帘子,朝那男子挥舞着。 “慢着!” 正当小二要将那男子驱离之际,忽然一个声音响起,小二与那男子都不由同时一顿,小二闻声回望过来,只见陈彦正看着他们,连忙谄媚笑道, “客官,您有什么吩咐?” 陈彦笑了一下,道,“也没什么,你将他带过来一下。” “这……”小二迟疑了一下,赔笑道,“客官,这不好罢,此人如此龌蹉,要是脏了您的眼睛,那小的可赔罪不起。” “无事,你带过来便是!”陈彦淡淡道。 “这……好吧!”那小二顿了一下,又嫌恶的看了一眼身后那男子,没好气道,“这位大爷叫你过去喝茶,你还不快滚过去?” “是是是……”没想到一直没有开过口的男子,居然声音嘶哑着,唯唯诺诺的连忙回应着,踉踉跄跄的走到陈彦桌前,坐了下来。 “放肆!谁让你坐的呀!这位大爷让你过来,可没说让你坐下!”一旁不满的小二见男子竟顾自坐下来了,连忙厉声喝问着,甚至还欲伸脚去踹那弱不禁风的男子。 “我也没说不让他坐呀!”小二不由一顿,转头只见陈彦正一脸冷色。 小二连忙赔笑道,“是是是,这位爷,是小的错了,随便坐,随便坐!” 陈彦唔了一声,然后伸手将紫砂茶壶推到那男子面前,淡淡的说了一句,“请你的。” “这位爷呀,这可使不得呀,这茶怎么能拿给这等龌蹉的人喝呢?”小二连忙急道。 “嗯?” 陈彦冷哼了一声,转过头来冷冷的扫了一眼,那小二顿时就入坠冰窖一般,噤若寒蝉,禁了声儿。 男子得了陈彦允许,顿时便激动起来,他也没感谢陈彦一句,便颤巍巍地伸出了两只如同枯枝一般的手臂,小心翼翼的捧在茶壶上,这时候,他的眸子里好像才有了些微神采,好像枯木逢春一样。 陈彦轻轻的将一个茶碗推到他面前,还没到他面前,只见那男子就迫不及待的拖了过去,好像干枯树枝一样的手臂摇摇晃晃的提起茶壶,让人不免担心那颇为名贵的茶壶随时都会从他手中跌落下去一般。然而男子却是稳稳当当的给自己倒上了一碗茶,只见绿油油的茶水从茶壶中飞出,很快就装满了并不深的粗制滥造的茶碗。 做完这些,先前还如恶鬼一样迫不及待的男子,并没有连忙就开始喝,而是双手放了下去,怔怔得看着碗里茶水,那茶水如同鱼翅羹汤,让他着迷沉醉;又像是剧毒的药液,让他畏惧不已。 男子脸上的肌肉不断扭曲着,像是在挣扎,甚至陈彦还能听见他发出的轻微低吼。恍惚间,陈彦竟不由觉得,眼前的男子就像一个人和野兽的共同体,他努力的保持着人的理性,但是孱弱的身体又不能帮他压抑住那疯狂的兽性。 究竟是何等古怪将一个男子折磨成这样? 陈彦不由的看向那绿得有些不正常的“醉仙茶”,心中生出了一个本能的猜想来。 最终,一脸纠结的男子还是没有撑住“醉仙茶”对他的诱惑,猛地双手捧起茶碗,一饮而尽。 一声舒服到灵魂深处的呻吟从他喉咙里传了出来。 男子安逸的闭上眼睛,像是在回味“醉仙茶”的余味一般,饮下了“醉仙茶”的他,脸上突然焕发了一些容光,整个人倒是看起有精神一些了。 看男子一脸着迷模样,像是沉入了无边美梦中一样,陈彦不禁锁起眉头,突然伸手过去,按住了那男子的一只手。 侍立一旁的小二忽然一惊,连忙急道,“这位爷,您这是做什么?” 然而陈彦却是没有看他一眼,只是问道,“小二,这‘醉仙茶’价钱几何啊?” 小二怔了一下,转即谄媚笑道,“这位爷,小店这‘醉仙茶’承惠十两银子一壶。” “十两银子!” 陈彦顿时一噎,他却是没有想到一个市井茶坊,竟能将一壶茶的价格卖出这个地步,登时他不由有些后悔心疼起来,要知道十两银子,住店也能住上好长一段时间了。 小二顿时急了,“客官,您是没尝过这茶,绝对的物超所值啊,好多几十里外的人都专门跑来这里,就为喝这茶呢!” 陈彦当即打了一个哈哈,笑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从来没有喝过这么贵的茶水,一时有些惊异罢了。” 然后他停顿了一下,淡淡吩咐道,“好了,你下去忙吧,我还有一些事情要问这位兄台。” “好嘞,客官您慢用!”小二笑着说了一句,然后便转身走开,去忙了。 待那小二走开了,陈彦视线才重新回到那男子身上,只见那男子已不知何时醒转过来,深埋着脑袋,令陈彦看不清他的面目。 陈彦轻轻叹了一口气,他没有想到这一世也有类似于鸦/片一样的毒品存在。高昂的消费加上欲罢不能的毒瘾,即使富裕了好几代的世家基业,在毒品面前,也是云烟。陈彦完全有相信,眼前这个男子,他以前的生活绝对不是这样穷困潦倒的。 更可怕的是,这“醉仙茶”的歹毒之处,远非前世那些消磨人意志的毒品能比,它在让人沉醉于迷幻的同时,还损耗人的三魂七魄,离散人的精气神,久而久之,长饮用此茶的人,便会如同这男子一般。 想到这里,陈彦不由朝坊里各处扫视了一圈,只见凡是桌上有紫砂茶壶的,饮茶的人,或多或少看起来都比常人要病态一些,眼睛更是显得空洞,一副迷醉之相。 这天仙镇作为一个枢纽重镇,平时来往的人士不是,其中更不乏有身负道行的修士,听那小二说的来看,既然这“醉仙茶”如此出名,然而又如此古怪歹毒,难道就没有除魔卫道的正义修士注意过这边一眼? 忽然陈彦又想到了什么,不由苦笑的摇了摇头。修士向来都自视清高,凡能修炼之辈,大多都喜欢自抬身价,再不懈与寻常百姓为伍,就连住店也是非上房不住,一些个傲气重一些的,甚至还会做出让普通人为其让出上等房间的丑事。 像这种市井茶坊,除却一些坊间闲散之人,还有那些落魄的江湖侠客,会来此地,像陈彦这种身份的,却是少见。 也许就是这样,这种地方才成了修士眼底下的视觉死角,才能让那作奸犯科的茶坊商家为非作歹。 既然都遇上了,便证明是上天要陈彦来清理这一个死角,然而陈彦总不能不分青红皂白的便上去将这家茶坊给拆了吧?要知道,狡兔三窟,毒贩更是如此,况且能调制出对陈彦都有些影响的毒茶的,怕也不是一般的普通人。 依照前世的那些缉毒案例来看,对陈彦来说,他要管此事,一切还需从长计议啊! 想了这些,陈彦再一次看向那男子,嘴唇蠕动了几下,轻轻叹了一口气,问道, “你现在知道你自己的情况不?” 那男子忽然浑身一震,接着便开始颤抖起来,他拉拢着脑袋,声音断断续续的,像是在哭泣一般。 忽然、 他猛地抬起头来,揩拭了一下面上的泪痕,声音嘶哑又认真的说道, “大侠,你能跟我去一个地方不,求你了!” 99mk.cc。wap.99mk.cc 卷一 蜀道初行 第一百零七章 坟茔 “掌柜的,今天这客人还真奇怪哈。” “醉仙茶坊”的店小二江存将陈彦丢下的茶钱轻轻的放在柜台上,有意无意的说了一句。 “哦?” 正在打算盘的掌柜包开诚不由停下了手中的伙计,有些好奇抬头望了一眼小二江存,转而有低下头拨动算珠,继续在账本上写写画画,一边问道, “怎么个奇怪法啊?” “嘿嘿!” 小二江存趴在柜台上,扳着手指道,“这位客官一进来,就点了两壶茶,一壶是本店十两银子一壶的‘醉仙’,一壶是十文钱的清茶,但是呢,这位客官却只是看了一眼‘醉仙’,便将其放到一边,连尝都没有尝一口,反而喝起清茶来。” 包开诚抬头望了他一眼,淡淡道,“然后呢?” “后来啊,卞平那穷鬼又来捣乱了!”说到这里,江存年纪轻轻的脸上闪过一丝嫌恶之色。 包开诚顿了一下,抬起头思索了一下,有些可惜道,“卞家以前也是天仙镇的数一数二的富户了,就是那卞平太不争气了。” 小二笑嘻嘻道,“掌柜的,要是卞平争气了,还有我们‘醉仙茶坊’的饭吃?” 包开诚不由失笑了一声,就着笔头敲了一下江存的额头,笑骂道,“就你小子机灵!” 江存捂住脑袋,装出一副吃痛的样子,讨好的笑道,“这不都是掌柜您教得好啊?” “好了好了,”包开诚忽然脸色阴了下来,他沉吟了片刻,道,“以后你小子眼睛利索点,远远的看见卞平来了,就给我赶紧轰走。” 他叹了一口气,有些忧虑道,“虽然现在卞家家道中落了,那卞平对我们也没有什么影响了,但毕竟卞家还是跟我们茶坊有些关系的,那小子装疯卖傻的,难保不会出什么乱子。” “是!小子记下了,掌柜的。”小二江存连忙回答道。 包开诚唔了一声,忽然又像是想起一事,皱起眉头问道,“刚才你说卞平来了,后来呢?” “哦!”江存猛地拍了一下脑袋,面露恍然之色,连忙道, “是这样的,本来我见那小子来了,就上前轰赶,都快把那小子轰走了,没想到我前面说的那位客官竟忽然出言将那小子留了下来,他不但让卞平与他坐一桌,还将最好的‘醉仙茶’拿给卞平喝,喔,对了,就在卞平喝完茶后,那位客官还突然抓了一下卞平的手臂,就像……就像……就像大夫诊脉似的!” “什么!” 包开诚突然惊起,吓了江存一跳,他一把揪住小二的衣襟,追问道,“那个人呢?” 江存虽然伶俐,但是年纪尚小,被掌柜包开诚忽然这么一抓,一时间,竟被包开诚吓住了,支支吾吾道,“付了茶钱之后,就跟着卞平走了啊!” “坏事了!” 包开诚丢开了江存,急匆匆的从柜台里饶了出来,走到门边,眺望着人来人往,繁忙不已的大街,恨恨的拍了一下大腿,又连忙走了回来,恼怒的看了小二江存一眼,吩咐道, “看好店里,我要去向那位通报一声,我离开的期间,店里再出一点差错,你小子就给老子滚!” 说罢,包开诚便火急火燎的提起衣摆,上楼了去,留下一脸煞白的小二江存愣在原地。 ----- 陈彦跟着走路踉踉跄跄的黄面男子卞平,穿街过巷,很快,竟是走出了镇子,而卞平并没有停下的意思,反而带着陈彦向一片山林走去。 也不知道端茶碗都看起来挺费劲的卞平,哪里生出来的气力,竟是带着陈彦又走了半个小半个时辰,来到了一处荒郊野岭之地。 陈彦环顾四周,这一片树林中间,被人将林木砍伐了许多,从而伐出来一个巨大的空地。有些微微坡度的山坡上,坟头密密麻麻的,就像一个个堆放在一起的馒头一样,使人看了不禁寒毛耸立,望之森然。 这些坟茔中间,有的已经爬满野草,蜀地特有风俗,在坟头上种的马尾草或者青冈木,又或者是黄荆,都长得很茂盛了;有的像是半新坟,草还没有长上,不过祭祀的用得纸钱元宝之类的已经腐朽在泥土里,还留有一些残存的迹象;还有的,就完完全全是新坟了,就连坟头的招魂纸幡上的符字画像都还未褪色。 忽然一阵凄冷的山风吹过,陈彦没来由感觉浑身一阵战栗,他再看向那些森然林立的坟茔时,竟不自觉的有些害怕,好像那每一座坟头上都飘荡着一只不愿进入轮回的鬼魂,全在看着他一样。 他曾经经历过的剑坟,虽然也占着一个坟字,并且里面也真实有着剑道宗师的坟冢,但是却从未叫他有过一丝害怕。而今,面对着荒山野岭当中,突兀出现,如同乱葬岗一般的坟茔,陈彦真心感觉到心有些冰凉起来,他是个来自科学社会的人,从不相信鬼神一说,但现在,他却对那种躲藏在阳光照妖不到的阴暗角落里的神秘莫测,有些心有余悸了,尽管他清楚,这种野鬼档次的鬼魂还轻易伤不了他。 陈彦询问的看向卞平,看见卞平之时,却是猛地把陈彦吓了一跳,只见此时的卞平双目空洞,加上他本就面黄肌瘦,又是一副皮包骨的模样,整个人活脱脱的就像一架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 要是再周身裹上白布条,那就真跟一个站在陈彦面前的木乃伊没什么区别了。 “卞平……你没事吧?”陈彦小心问道。 听到陈彦叫他,卞平像是突然还魂了一样,空洞的双眼又恢复了几抹神采,他连忙歉意的向陈彦点了下头,转而自顾自的踉跄着走进那如堆放的馒头一般的坟茔群中,陈彦暗暗吞了一口口水,也跟着走了上去。 “这些都是被‘醉仙茶’害死的人,王家的,李家的,还有姓樊的,那个角落里的,我已经记不住名字了,哎,都是‘醉仙茶’害人呐,这记性越来越差了!” 前面慢慢走着的卞平就好像一个五六十岁的蹒跚老人,佝偻着背,差不多他的手都可以摸到地上了,整个人就像是手脚并用的在地上爬一般,而陈彦了解到的是,卞平的真实年岁,也大不了他几岁。 “当然了,这里差不多都是我们卞家的人,都是‘醉仙茶’害的呀!” 走了一段的卞平像是累极了,气喘吁吁的就地就坐了下去,他望着满目的坟茔,面色痛苦,一片回忆之色,喃喃道, “我卞家,原来是这天仙镇的茶业大户,基本上镇上大大小小的茶坊都是我们卞家的,然而这一切都随着五年前一个人的到来而彻底改变了!” 陈彦问道,“这人是谁啊?” 卞平咬牙切齿道,“他叫高建柏,也就是现在醉仙茶坊的当家,五年前,他忽然来到了天仙镇,然后设下醉仙茶坊,对了,开始的醉仙茶坊并不在现在那个地方,现在的醉仙茶坊,其实是我们卞家的卞氏茶坊!” 卞平用力的拍了几下泥地,怨恨之色才稍减了几分,继而,他的神色才缓和了一些,继续叙述道,“这个高建柏一到天仙镇,就广发请帖,邀请镇上所有的富足之户,前去他设下的醉仙茶坊饮茶,当时,我们并不知其歹毒用心,镇上的富户竟然莫名去了大半,而那高建柏也大方无比,开业第一天,所有到场的都免费吃喝,就连茶水也是最好的,也就是现在那个‘醉仙茶’。” 陈彦心下暗道:这个高建柏经营理念倒是挺前卫的。 卞平喘了一口气,悔恨的说道,“开始大家都不知道这茶的古怪,谁知道这茶竟然喝出了瘾,每天不喝上一两口这茶,就会觉得心痒难耐,如同猫抓一般。于是大家便不自觉地,每天一觉醒来,第一件事就是跑到醉仙茶坊去喝上一壶醉仙茶,不然一天做事就没精神,而醉仙茶的价格也一路从最开始的一壶清茶的价格,飞快飙升到现在一壶十两银子的天价!” “那你们是什么时候觉察出这茶有古怪的呢?”陈彦问道。 卞平思索了半响,才道,“其实大家早就觉得有古怪了,只是一时没人出事,便就没有管,直到一年前,镇上有个姓林的人,因为家里没钱,就一天没有喝上那茶,结果一夜之间,暴毙床上,那时,我们才意识到了那茶的危害,但是为时已晚啊!” “以前是不喝那茶,没精神,现在是靠那茶续命呐,我卞家几代的基业,也就是这么给高建柏巧取豪夺去的!” 卞平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号,忽然他看到了陈彦,连忙挣扎着爬了过来,抱着陈彦的大腿,哀求道,“侠士,您既然能一眼看出那茶的古怪,想必您也能有方法克制那茶对不对,求求你,救救我,求求你,救救我……” 陈彦轻叹了一声,一指点在卞平身上,为其渡去一道灵气,让其安稳了下来,他无奈道, “很抱歉,我也只是误打误撞,才碰巧晓得那茶的古怪,但是要说解毒之法,我是真心没有。” 99mk.cc。wap.99mk.cc 卷一 蜀道初行 第一百零七章 坟茔 “掌柜的,今天这客人还真奇怪哈。” “醉仙茶坊”的店小二江存将陈彦丢下的茶钱轻轻的放在柜台上,有意无意的说了一句。 “哦?” 正在打算盘的掌柜包开诚不由停下了手中的伙计,有些好奇抬头望了一眼小二江存,转而有低下头拨动算珠,继续在账本上写写画画,一边问道, “怎么个奇怪法啊?” “嘿嘿!” 小二江存趴在柜台上,扳着手指道,“这位客官一进来,就点了两壶茶,一壶是本店十两银子一壶的‘醉仙’,一壶是十文钱的清茶,但是呢,这位客官却只是看了一眼‘醉仙’,便将其放到一边,连尝都没有尝一口,反而喝起清茶来。” 包开诚抬头望了他一眼,淡淡道,“然后呢?” “后来啊,卞平那穷鬼又来捣乱了!”说到这里,江存年纪轻轻的脸上闪过一丝嫌恶之色。 包开诚顿了一下,抬起头思索了一下,有些可惜道,“卞家以前也是天仙镇的数一数二的富户了,就是那卞平太不争气了。” 小二笑嘻嘻道,“掌柜的,要是卞平争气了,还有我们‘醉仙茶坊’的饭吃?” 包开诚不由失笑了一声,就着笔头敲了一下江存的额头,笑骂道,“就你小子机灵!” 江存捂住脑袋,装出一副吃痛的样子,讨好的笑道,“这不都是掌柜您教得好啊?” “好了好了,”包开诚忽然脸色阴了下来,他沉吟了片刻,道,“以后你小子眼睛利索点,远远的看见卞平来了,就给我赶紧轰走。” 他叹了一口气,有些忧虑道,“虽然现在卞家家道中落了,那卞平对我们也没有什么影响了,但毕竟卞家还是跟我们茶坊有些关系的,那小子装疯卖傻的,难保不会出什么乱子。” “是!小子记下了,掌柜的。”小二江存连忙回答道。 包开诚唔了一声,忽然又像是想起一事,皱起眉头问道,“刚才你说卞平来了,后来呢?” “哦!”江存猛地拍了一下脑袋,面露恍然之色,连忙道, “是这样的,本来我见那小子来了,就上前轰赶,都快把那小子轰走了,没想到我前面说的那位客官竟忽然出言将那小子留了下来,他不但让卞平与他坐一桌,还将最好的‘醉仙茶’拿给卞平喝,喔,对了,就在卞平喝完茶后,那位客官还突然抓了一下卞平的手臂,就像……就像……就像大夫诊脉似的!” “什么!” 包开诚突然惊起,吓了江存一跳,他一把揪住小二的衣襟,追问道,“那个人呢?” 江存虽然伶俐,但是年纪尚小,被掌柜包开诚忽然这么一抓,一时间,竟被包开诚吓住了,支支吾吾道,“付了茶钱之后,就跟着卞平走了啊!” “坏事了!” 包开诚丢开了江存,急匆匆的从柜台里饶了出来,走到门边,眺望着人来人往,繁忙不已的大街,恨恨的拍了一下大腿,又连忙走了回来,恼怒的看了小二江存一眼,吩咐道, “看好店里,我要去向那位通报一声,我离开的期间,店里再出一点差错,你小子就给老子滚!” 说罢,包开诚便火急火燎的提起衣摆,上楼了去,留下一脸煞白的小二江存愣在原地。 ----- 陈彦跟着走路踉踉跄跄的黄面男子卞平,穿街过巷,很快,竟是走出了镇子,而卞平并没有停下的意思,反而带着陈彦向一片山林走去。 也不知道端茶碗都看起来挺费劲的卞平,哪里生出来的气力,竟是带着陈彦又走了半个小半个时辰,来到了一处荒郊野岭之地。 陈彦环顾四周,这一片树林中间,被人将林木砍伐了许多,从而伐出来一个巨大的空地。有些微微坡度的山坡上,坟头密密麻麻的,就像一个个堆放在一起的馒头一样,使人看了不禁寒毛耸立,望之森然。 这些坟茔中间,有的已经爬满野草,蜀地特有风俗,在坟头上种的马尾草或者青冈木,又或者是黄荆,都长得很茂盛了;有的像是半新坟,草还没有长上,不过祭祀的用得纸钱元宝之类的已经腐朽在泥土里,还留有一些残存的迹象;还有的,就完完全全是新坟了,就连坟头的招魂纸幡上的符字画像都还未褪色。 忽然一阵凄冷的山风吹过,陈彦没来由感觉浑身一阵战栗,他再看向那些森然林立的坟茔时,竟不自觉的有些害怕,好像那每一座坟头上都飘荡着一只不愿进入轮回的鬼魂,全在看着他一样。 他曾经经历过的剑坟,虽然也占着一个坟字,并且里面也真实有着剑道宗师的坟冢,但是却从未叫他有过一丝害怕。而今,面对着荒山野岭当中,突兀出现,如同乱葬岗一般的坟茔,陈彦真心感觉到心有些冰凉起来,他是个来自科学社会的人,从不相信鬼神一说,但现在,他却对那种躲藏在阳光照妖不到的阴暗角落里的神秘莫测,有些心有余悸了,尽管他清楚,这种野鬼档次的鬼魂还轻易伤不了他。 陈彦询问的看向卞平,看见卞平之时,却是猛地把陈彦吓了一跳,只见此时的卞平双目空洞,加上他本就面黄肌瘦,又是一副皮包骨的模样,整个人活脱脱的就像一架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 要是再周身裹上白布条,那就真跟一个站在陈彦面前的木乃伊没什么区别了。 “卞平……你没事吧?”陈彦小心问道。 听到陈彦叫他,卞平像是突然还魂了一样,空洞的双眼又恢复了几抹神采,他连忙歉意的向陈彦点了下头,转而自顾自的踉跄着走进那如堆放的馒头一般的坟茔群中,陈彦暗暗吞了一口口水,也跟着走了上去。 “这些都是被‘醉仙茶’害死的人,王家的,李家的,还有姓樊的,那个角落里的,我已经记不住名字了,哎,都是‘醉仙茶’害人呐,这记性越来越差了!” 前面慢慢走着的卞平就好像一个五六十岁的蹒跚老人,佝偻着背,差不多他的手都可以摸到地上了,整个人就像是手脚并用的在地上爬一般,而陈彦了解到的是,卞平的真实年岁,也大不了他几岁。 “当然了,这里差不多都是我们卞家的人,都是‘醉仙茶’害的呀!” 走了一段的卞平像是累极了,气喘吁吁的就地就坐了下去,他望着满目的坟茔,面色痛苦,一片回忆之色,喃喃道, “我卞家,原来是这天仙镇的茶业大户,基本上镇上大大小小的茶坊都是我们卞家的,然而这一切都随着五年前一个人的到来而彻底改变了!” 陈彦问道,“这人是谁啊?” 卞平咬牙切齿道,“他叫高建柏,也就是现在醉仙茶坊的当家,五年前,他忽然来到了天仙镇,然后设下醉仙茶坊,对了,开始的醉仙茶坊并不在现在那个地方,现在的醉仙茶坊,其实是我们卞家的卞氏茶坊!” 卞平用力的拍了几下泥地,怨恨之色才稍减了几分,继而,他的神色才缓和了一些,继续叙述道,“这个高建柏一到天仙镇,就广发请帖,邀请镇上所有的富足之户,前去他设下的醉仙茶坊饮茶,当时,我们并不知其歹毒用心,镇上的富户竟然莫名去了大半,而那高建柏也大方无比,开业第一天,所有到场的都免费吃喝,就连茶水也是最好的,也就是现在那个‘醉仙茶’。” 陈彦心下暗道:这个高建柏经营理念倒是挺前卫的。 卞平喘了一口气,悔恨的说道,“开始大家都不知道这茶的古怪,谁知道这茶竟然喝出了瘾,每天不喝上一两口这茶,就会觉得心痒难耐,如同猫抓一般。于是大家便不自觉地,每天一觉醒来,第一件事就是跑到醉仙茶坊去喝上一壶醉仙茶,不然一天做事就没精神,而醉仙茶的价格也一路从最开始的一壶清茶的价格,飞快飙升到现在一壶十两银子的天价!” “那你们是什么时候觉察出这茶有古怪的呢?”陈彦问道。 卞平思索了半响,才道,“其实大家早就觉得有古怪了,只是一时没人出事,便就没有管,直到一年前,镇上有个姓林的人,因为家里没钱,就一天没有喝上那茶,结果一夜之间,暴毙床上,那时,我们才意识到了那茶的危害,但是为时已晚啊!” “以前是不喝那茶,没精神,现在是靠那茶续命呐,我卞家几代的基业,也就是这么给高建柏巧取豪夺去的!” 卞平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号,忽然他看到了陈彦,连忙挣扎着爬了过来,抱着陈彦的大腿,哀求道,“侠士,您既然能一眼看出那茶的古怪,想必您也能有方法克制那茶对不对,求求你,救救我,求求你,救救我……” 陈彦轻叹了一声,一指点在卞平身上,为其渡去一道灵气,让其安稳了下来,他无奈道, “很抱歉,我也只是误打误撞,才碰巧晓得那茶的古怪,但是要说解毒之法,我是真心没有。” 99mk.cc。wap.99mk.cc 卷一 蜀道初行 第一百零八章 毒修 见卞平有些颓然的坐了回去,陈彦支着下颚,皱着眉头思量了一阵,发现此事蹊跷实在是太多,当即问道,“既然那高建柏已猖狂如斯,为何其还能立足市井之中,难道你们就没有上报官府么?” “那有什么用啊?镇上官府早就被那高建柏给收买了,对高建柏所做之事,完全是置若未闻。”卞平苦笑道。 陈彦倒对卞平说的没有感到一点惊讶,自古以来,官商勾结祸害百姓,几乎是已成再寻常不过的事。但是,当今之世,乃是大治之世,官府总体上来说还是比较清明的,即使个别的官员作奸犯科,大体上还是能办事的官员多的。 因此,陈彦又问道,“既然镇上的官府不顶事,难道你们就没到过县上,又或者郡城去么?” 卞平深深的叹了一口气,道,“我就这么跟你说吧,能想到法子都试过了,根本就走不出去!” 陈彦讶道,“什么意思?” 卞平恨道,“那高建柏不知道在毒茶里外施加了什么诡异妖法,凡是吃过那茶的人,都走不出天仙镇方圆十里,只要超过十里,无不是如烂泥一样,瘫软在地,就算有体魄强健之辈,能撑得住那毒瘾的,也会被追上来高建柏给……” 忽然卞平沉默了下去,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扬起一手,指了几个坟茔,悲道,“但凡是试图走出去的人,都在这儿了。” 陈彦不由心中一寒,脸色更加阴沉起来,看来“醉仙茶”的诡异之处,已经不仅局限于损人精气、耗人神魂了,而且还具有某种“标记”的作用,让所有喝过“醉仙茶”的人都在他的监视之下,并且从这一点来看,那高建柏怕是至少也有着通灵境的修为,不然也不能凭着“标记”寻人。 想到这里,陈彦又像是想通透了什么,猛的倒吸了一口冷气。来到天仙镇的人,大都屈服在那高建柏的淫威之下,而通灵境以上的修士向来都是高来高去,不会去注意天仙镇这样一个小镇,即便偶尔有陈彦这样的修士路过,但是碍于修为的差距,只能爱莫能助。 如此一来,天仙镇倒成了一个真空地带,而高建柏便成了天仙镇无敌的存在,倒无形中给了他逍遥法外的契机。 同样,陈彦一个半吊子的开识境,对此事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但既然他都跟着卞平来了,现在叫他知难而退,他又不想放弃。而且,若他为了自身的安危而放任此事不管,此事不知道又要何时才能再被其他修为高深的修士发现,怕是不知还有多少人会死于那高建柏的魔爪下。 虽然这些人与陈彦没有一点关系,他大可以拂袖而去,但是一想到那毒茶的害人之处,向来对毒品深恶痛绝的陈彦就更觉得不能放手了,然而他要如何才能扳倒一个比自己打一个境界的高建柏呢? 而且难道卞平的一家之言就可以当以为真?那“醉仙茶”害死了这么多人,为何还有这么多人对其趋之若鹜?天仙镇作为一个枢纽重镇,难道他们知道那茶坏处的,就不能向路人言说,让来往的江湖侠客带出话去? 想到这些疑点,陈彦不由审视起看起来颇为可怜的卞平来,他总觉得这个吸毒成瘾的年轻人,还有些东西瞒着他。 一般来说,一个吸毒成瘾的人,如果不是意志很坚强,会有那么深刻的领悟?而在陈彦看来,卞平并不算是一个意志很强大的人,他更像是一个在崩溃边缘的精神囚犯。 下意识的,陈彦竟然有些想念起王晴雨来,他不由想到,要是有王晴雨在身边,这件事情要好办得多。 他不知道的是,就在他心中念起王晴雨时,一处丛林里,突然响起一声娇气的喷嚏声。 ----- “好了,你进来罢!” 站在门外战战兢兢等了小半个时辰的包开诚,终于听到里面传出一个平和的声音,顿时他一喜,连忙整理的一下仪容,然后吱嘎一声推门而入。 包开诚一步走近屋内,登时一股刺鼻的气味便迎面而来,他不由的皱起眉头,下意识的捂住了鼻子,然而仅仅只一片刻,他就连忙放下手来。他先是粗略的扫视了一眼屋内场景,只见布置只有一些基本的与一般房屋差不多外,剩下的便算得上是诡异了。 只见屋中摆放了非常多的坛坛罐罐,有的没盖盖子,有的象征性的的盖了一个盖子,而最里面的瓦罐,不但用盖子盖得严严实实,还用封泥又封了一遍。 “咝……” 包开诚不由感觉后脊发凉,只见那些没盖盖子的瓦罐中,竟然昂起一个个的蛇头来,那些蛇都颜色各异,不过脑袋都成一个三角形,显然是毒蛇。接着他又听着窸窸窣窣的声音,只见一些瓦罐里秘密麻麻的爬出一些黑不溜秋的东西来,有蟾蜍、蝎子、壁虎、蜘蛛、蜈蚣等等。 眼见那些五毒之物一爬出罐子,就朝自己蜂拥而来,包开诚不由汗毛乍起,只觉头皮一阵发炸,他像是喉咙极为不舒服一般,咽了咽口水,本能的向门外退去。 “你怕什么?你还没资格成为我这些宝贝的食物,我只是拿你演练一下我新领悟的毒阵罢了。” 包开诚停了下来,脸上一丝愤愤之色一闪而过,他心惊胆战的看着那些毒物窸窸窣窣的从自己脚下爬过,那声音简直如同催命的魔音一般,让他难以忍受。不一会儿,他仿佛就像置身于一个毒物的海洋,那些毒物像是受着某种莫名力量约束一般,将他里三层外三层的围在中间,让他寸步难行。 这时,屋子里忽然走出一个身形高大的中年人来,只见那人长得慈眉善目,一副大好人的样子,叫人看了,第一印象绝对不会将他与这些毒物联系在一起。 “你来时有何事?”高建柏笑问道。 包开诚蠕动了下嘴唇,忌惮的看了一眼周围的毒物,战战兢兢道, “有鱼上钩儿了!” “好!” 屋子里突然响起一声大响,高建柏双掌一拍,面露喜色,道,“我还正愁没有好的养料呢,对了,那鱼儿可肥否?”说罢,他有些期待的看着包开诚。 包开诚摇了摇头,道,“不清楚,只有江存那小子见过,江存说他给卞平把脉了。”说完,他又将江存讲给他听的,重新讲了一遍给高建柏听。 听完包开诚讲述后,高建柏沉吟了片刻,道:“是条好鱼!这个杆,我收了!” 说罢,他随手抓来一只毒物,递到包开诚面前,笑道,“这是奖你的!哈哈哈……” 包开诚迟疑了一下,只见高建柏的手掌慢慢打开来,他手心里正盘踞着一条百足蜈蚣,包开诚本能缩了一下脑袋,露出些许抗拒之意。 “怎么?这‘海棠花’可是为师千辛万苦培育的,很是有助于修炼毒功,为师平时都舍不得用,你还不想要?”高建柏马起脸来,露出一些不满之色。 “没有,没有……” 包开诚登时满脸惶恐之色,连忙从高建柏手中抓过蜈蚣,他稍微顿了一下,然后脸色一发狠,竟将那活生生的蜈蚣就这样塞到嘴里,上下颚一合,顿时绿色的血液就迸了出来,将他整个嘴唇的染成一片诡异的绿色。 包开诚强忍着那股让人直欲作呕的味道,不停的咀嚼着,而那蜈蚣在他的咀嚼之下,竟也没有立刻死去,反而虫足胡乱的舞动着,像是欲从包开诚的嘴里逃出来一般,然而被高建柏盯着的包开诚哪里能容它跑掉,只见他伸出一手,又将快要从他嘴里带掉出来的蜈蚣重新塞回嘴里,继续咀嚼,此番景象可谓是诡异无比。 过了好一会儿,包开诚才将那只差不多十寸长的蜈蚣硬生生的吞进肚里,然后他又伸出被蜈蚣血染得发绿的舌头,沿着嘴唇舔了一圈,他如此做法,非但没有将嘴唇上的血液舔干净,反而将一张嘴都染得发绿,到让他看起来更加邪异了。 “哈哈哈哈……不愧是我徒弟啊,虽然入道有些晚,但孺子可教,孺子可教啊,哈哈哈……” 见包开诚强忍着将一条活生生的蜈蚣吞进肚里,高建柏不由露出一丝欣赏之色,他拍了拍包开诚的肩膀,夸赞了几句,然后打了一个响指,只听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那些”排兵布阵“的毒物们便一哄而散,又迅速的爬回了各自的罐子里。 看到那些毒物爬了回去,包开诚心中升起的石头终于是落了地,他忽然舒了一口气,惨白的脸色这时才慢慢有了一点血色。 “好了,你先下去吧,店里的事情就先不要管,交给江存就行,那小子伶俐着咧,不会出什么差错的,你先安心运功吸收这‘海棠花’的好处!” 见到包开诚被自己吓得不轻的样子,高建柏连忙笑着出言安慰了几句,然后他祭出了一把绿油油的飞剑,面上更添了几分喜色,笑道, “待为师去把这一杆收了!” 说罢,窗扉砰的一声被洞开,高建柏化为一道绿光而去。 99mk.cc。wap.99mk.cc 卷一 蜀道初行 第一百零八章 毒修 见卞平有些颓然的坐了回去,陈彦支着下颚,皱着眉头思量了一阵,发现此事蹊跷实在是太多,当即问道,“既然那高建柏已猖狂如斯,为何其还能立足市井之中,难道你们就没有上报官府么?” “那有什么用啊?镇上官府早就被那高建柏给收买了,对高建柏所做之事,完全是置若未闻。”卞平苦笑道。 陈彦倒对卞平说的没有感到一点惊讶,自古以来,官商勾结祸害百姓,几乎是已成再寻常不过的事。但是,当今之世,乃是大治之世,官府总体上来说还是比较清明的,即使个别的官员作奸犯科,大体上还是能办事的官员多的。 因此,陈彦又问道,“既然镇上的官府不顶事,难道你们就没到过县上,又或者郡城去么?” 卞平深深的叹了一口气,道,“我就这么跟你说吧,能想到法子都试过了,根本就走不出去!” 陈彦讶道,“什么意思?” 卞平恨道,“那高建柏不知道在毒茶里外施加了什么诡异妖法,凡是吃过那茶的人,都走不出天仙镇方圆十里,只要超过十里,无不是如烂泥一样,瘫软在地,就算有体魄强健之辈,能撑得住那毒瘾的,也会被追上来高建柏给……” 忽然卞平沉默了下去,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扬起一手,指了几个坟茔,悲道,“但凡是试图走出去的人,都在这儿了。” 陈彦不由心中一寒,脸色更加阴沉起来,看来“醉仙茶”的诡异之处,已经不仅局限于损人精气、耗人神魂了,而且还具有某种“标记”的作用,让所有喝过“醉仙茶”的人都在他的监视之下,并且从这一点来看,那高建柏怕是至少也有着通灵境的修为,不然也不能凭着“标记”寻人。 想到这里,陈彦又像是想通透了什么,猛的倒吸了一口冷气。来到天仙镇的人,大都屈服在那高建柏的淫威之下,而通灵境以上的修士向来都是高来高去,不会去注意天仙镇这样一个小镇,即便偶尔有陈彦这样的修士路过,但是碍于修为的差距,只能爱莫能助。 如此一来,天仙镇倒成了一个真空地带,而高建柏便成了天仙镇无敌的存在,倒无形中给了他逍遥法外的契机。 同样,陈彦一个半吊子的开识境,对此事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但既然他都跟着卞平来了,现在叫他知难而退,他又不想放弃。而且,若他为了自身的安危而放任此事不管,此事不知道又要何时才能再被其他修为高深的修士发现,怕是不知还有多少人会死于那高建柏的魔爪下。 虽然这些人与陈彦没有一点关系,他大可以拂袖而去,但是一想到那毒茶的害人之处,向来对毒品深恶痛绝的陈彦就更觉得不能放手了,然而他要如何才能扳倒一个比自己打一个境界的高建柏呢? 而且难道卞平的一家之言就可以当以为真?那“醉仙茶”害死了这么多人,为何还有这么多人对其趋之若鹜?天仙镇作为一个枢纽重镇,难道他们知道那茶坏处的,就不能向路人言说,让来往的江湖侠客带出话去? 想到这些疑点,陈彦不由审视起看起来颇为可怜的卞平来,他总觉得这个吸毒成瘾的年轻人,还有些东西瞒着他。 一般来说,一个吸毒成瘾的人,如果不是意志很坚强,会有那么深刻的领悟?而在陈彦看来,卞平并不算是一个意志很强大的人,他更像是一个在崩溃边缘的精神囚犯。 下意识的,陈彦竟然有些想念起王晴雨来,他不由想到,要是有王晴雨在身边,这件事情要好办得多。 他不知道的是,就在他心中念起王晴雨时,一处丛林里,突然响起一声娇气的喷嚏声。 ----- “好了,你进来罢!” 站在门外战战兢兢等了小半个时辰的包开诚,终于听到里面传出一个平和的声音,顿时他一喜,连忙整理的一下仪容,然后吱嘎一声推门而入。 包开诚一步走近屋内,登时一股刺鼻的气味便迎面而来,他不由的皱起眉头,下意识的捂住了鼻子,然而仅仅只一片刻,他就连忙放下手来。他先是粗略的扫视了一眼屋内场景,只见布置只有一些基本的与一般房屋差不多外,剩下的便算得上是诡异了。 只见屋中摆放了非常多的坛坛罐罐,有的没盖盖子,有的象征性的的盖了一个盖子,而最里面的瓦罐,不但用盖子盖得严严实实,还用封泥又封了一遍。 “咝……” 包开诚不由感觉后脊发凉,只见那些没盖盖子的瓦罐中,竟然昂起一个个的蛇头来,那些蛇都颜色各异,不过脑袋都成一个三角形,显然是毒蛇。接着他又听着窸窸窣窣的声音,只见一些瓦罐里秘密麻麻的爬出一些黑不溜秋的东西来,有蟾蜍、蝎子、壁虎、蜘蛛、蜈蚣等等。 眼见那些五毒之物一爬出罐子,就朝自己蜂拥而来,包开诚不由汗毛乍起,只觉头皮一阵发炸,他像是喉咙极为不舒服一般,咽了咽口水,本能的向门外退去。 “你怕什么?你还没资格成为我这些宝贝的食物,我只是拿你演练一下我新领悟的毒阵罢了。” 包开诚停了下来,脸上一丝愤愤之色一闪而过,他心惊胆战的看着那些毒物窸窸窣窣的从自己脚下爬过,那声音简直如同催命的魔音一般,让他难以忍受。不一会儿,他仿佛就像置身于一个毒物的海洋,那些毒物像是受着某种莫名力量约束一般,将他里三层外三层的围在中间,让他寸步难行。 这时,屋子里忽然走出一个身形高大的中年人来,只见那人长得慈眉善目,一副大好人的样子,叫人看了,第一印象绝对不会将他与这些毒物联系在一起。 “你来时有何事?”高建柏笑问道。 包开诚蠕动了下嘴唇,忌惮的看了一眼周围的毒物,战战兢兢道, “有鱼上钩儿了!” “好!” 屋子里突然响起一声大响,高建柏双掌一拍,面露喜色,道,“我还正愁没有好的养料呢,对了,那鱼儿可肥否?”说罢,他有些期待的看着包开诚。 包开诚摇了摇头,道,“不清楚,只有江存那小子见过,江存说他给卞平把脉了。”说完,他又将江存讲给他听的,重新讲了一遍给高建柏听。 听完包开诚讲述后,高建柏沉吟了片刻,道:“是条好鱼!这个杆,我收了!” 说罢,他随手抓来一只毒物,递到包开诚面前,笑道,“这是奖你的!哈哈哈……” 包开诚迟疑了一下,只见高建柏的手掌慢慢打开来,他手心里正盘踞着一条百足蜈蚣,包开诚本能缩了一下脑袋,露出些许抗拒之意。 “怎么?这‘海棠花’可是为师千辛万苦培育的,很是有助于修炼毒功,为师平时都舍不得用,你还不想要?”高建柏马起脸来,露出一些不满之色。 “没有,没有……” 包开诚登时满脸惶恐之色,连忙从高建柏手中抓过蜈蚣,他稍微顿了一下,然后脸色一发狠,竟将那活生生的蜈蚣就这样塞到嘴里,上下颚一合,顿时绿色的血液就迸了出来,将他整个嘴唇的染成一片诡异的绿色。 包开诚强忍着那股让人直欲作呕的味道,不停的咀嚼着,而那蜈蚣在他的咀嚼之下,竟也没有立刻死去,反而虫足胡乱的舞动着,像是欲从包开诚的嘴里逃出来一般,然而被高建柏盯着的包开诚哪里能容它跑掉,只见他伸出一手,又将快要从他嘴里带掉出来的蜈蚣重新塞回嘴里,继续咀嚼,此番景象可谓是诡异无比。 过了好一会儿,包开诚才将那只差不多十寸长的蜈蚣硬生生的吞进肚里,然后他又伸出被蜈蚣血染得发绿的舌头,沿着嘴唇舔了一圈,他如此做法,非但没有将嘴唇上的血液舔干净,反而将一张嘴都染得发绿,到让他看起来更加邪异了。 “哈哈哈哈……不愧是我徒弟啊,虽然入道有些晚,但孺子可教,孺子可教啊,哈哈哈……” 见包开诚强忍着将一条活生生的蜈蚣吞进肚里,高建柏不由露出一丝欣赏之色,他拍了拍包开诚的肩膀,夸赞了几句,然后打了一个响指,只听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那些”排兵布阵“的毒物们便一哄而散,又迅速的爬回了各自的罐子里。 看到那些毒物爬了回去,包开诚心中升起的石头终于是落了地,他忽然舒了一口气,惨白的脸色这时才慢慢有了一点血色。 “好了,你先下去吧,店里的事情就先不要管,交给江存就行,那小子伶俐着咧,不会出什么差错的,你先安心运功吸收这‘海棠花’的好处!” 见到包开诚被自己吓得不轻的样子,高建柏连忙笑着出言安慰了几句,然后他祭出了一把绿油油的飞剑,面上更添了几分喜色,笑道, “待为师去把这一杆收了!” 说罢,窗扉砰的一声被洞开,高建柏化为一道绿光而去。 99mk.cc。wap.99mk.cc 卷一 蜀道初行 第一百零九章 和尚 待得高建柏走了好一会儿,包开诚才慢慢回过了神,他有些忌惮的看了看这间屋子,然后小心翼翼的一步一步向后退去。 吱嘎! 终于退出了高建柏的神秘屋子,包开诚连忙反手关上房门,然后好像被忽然扎了一下一样,跳到走廊的另一边,靠着墙一下一下抚摸着胸口,就像从地狱里面捡回了一条命一般。 过了好一会儿,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包开诚,好像忽然又想到了什么,突然跪伏在地上,捂着喉咙干呕起来,但是干呕了半天,他像是实在呕不出什么东西来,然后他又慢慢平复下来,靠着墙,面无表情、双目无神的瘫坐在地上。 楼道里的光,昏暗而没有温度,让人不觉有些压抑,活吃了一条大蜈蚣的包开诚,就像一个病入膏肓的病人,就快要死去一般。 忽然! 他的眼皮跳动了一下。 包开诚发出一声长长的呻吟,这不是痛苦的呻吟,倒像是一种解脱,一种心愿了结,他有些微胖的身体随着这一声呻吟,慢慢站了起来,在这昏暗的楼道里,投下一个长长的身影。 “但愿……这次……能行!” ----- 跟着卞平看遍了那些坟冢之后,陈彦又向卞平询问了一些事情,然后二人见天色有些晚了,便收拾着准备回了。 正当陈彦苦思冥想怎么对付那高建柏的时候,忽然他只觉背脊一凉,好似有什么危险匿藏在他背后一般,就像一条昂起脑袋的眼镜蛇。由是陈彦脚下微动,整个人一阵恍惚,向着一旁倒去。 电光火石之间,一道绿光猛然朝陈彦袭来,好在陈彦提前做了应付,这一道凶狠的绿光堪堪贴着陈彦的胸膛便飞了过去,打在一坟冢上,轰然一声,那被打中的坟冢就爆裂开来,绿光四散开来,洒落一地。 “滋……” 陈彦猛地朝后退了一步,才避免了没被那绿光沾上,只见绿光就好像液体一样滴落在地上,顿时响起兹兹的声音,冒起一丝丝的白烟,被绿光沾染的那一小块土地,杂草瞬间就枯萎了下去,就连被沾染的泥地也变得漆黑一块。 “毒!” 陈彦惊了一下,连忙运起灵气封住口鼻,同时身形连闪,在空中留下道道虚影,远远的避了开去。 不待陈彦歇口气,林中又飞出数道绿光,陈彦连忙如临大敌一般,猛地反手拔出了背上的“蜀道”,或拨或挑,将那些剧毒的绿光全数接下了。 “咦?” 这时,突然传来一声疑问,陈彦不由一顿,他循着声音的来源,本能的看去,忽然间,他脸色大变,暗道疏忽。 方才他忙于躲避绿光的袭击,却是没有余力去管手无缚鸡之力的卞平,只见卞平身边不知何时,站了一个慈眉善目的中年人,那人左手提着一把散发着诡异绿光的长剑,右手抓在毫无还手之力的卞平的头上。 只见卞平一脸极度惊恐的神色,眼神绝望,又哀求的看着陈彦。 “高建柏?” 联想到前面种种,又见识到中年人的诡异功法,陈彦自然而然的便将眼前慈眉善目的中年男人,与卞平口中的毒修高建柏划上了等号。 来人自然便是前来“收杆儿”的高建柏,他有些好奇的看了一下陈彦手中的长剑,方才陈彦用这剑挡了他数道“腐骨神光”,却是一点事都没有,就连一连腐蚀的痕迹都没有,着实让他有些好奇这未名长剑的材质。 高建柏没有去回应陈彦的问话,倒是看着陈彦的长剑,笑问道,“你那手中长剑,是何方神物?竟可不惧我的‘腐骨神光’。” 听高建柏这么一说,陈彦也不禁有些注意到自己手中的“蜀道”,先前与那诡异绿光斗得激烈,让他来不及查看蜀道的情况,这不看不知道,一看之下,竟让陈彦异常些惊讶。方才那诡异的绿光,瞬间便能叫草木枯萎、土地变黑,可见其毒性之余,更是具有极强的腐蚀性。按理说,蜀道满身都是锈迹,锈就是氧化物,碰到腐蚀性极强的东西,应该顷刻便被销毁才是,然而陈彦却看到蜀道巍然不动,就连锈迹都没蹭掉一块。 陈彦不禁有些纳闷了,按他前世的化学原理来说,有时候,金属表面的氧化层也同样是金属的保护层,难道是因为这个原因? 然而,陈彦现在却没有时间去思考那么多,既然蜀道不惧那高建柏的诡异绿光,陈彦当即擎起长剑,护在胸前,冷冷道,“是不是神物,又关你何事?” “呵呵……” 高建柏失笑了一声,旋即理所当然的笑道,“也罢,既然你不愿说出,反正你今日也是要死的,到时候自己取过来再一探究竟便是!” 说罢,高建柏突然收起笑容,脸色变得阴狠暴戾起来,只见他手指微动,他那手中散发着诡异绿光的飞剑便慢慢腾起,沉沉浮浮的停在他身边,绿光吞吐,就好像一条吐着毒信子的毒蛇,随时都会向陈彦发起致命一击。 陈彦神情的慎重的握紧了蜀道,一手慢慢伸进怀里,摸上了早就放在那儿的一张符箓。 符箓。 这已经不是陈彦第一次使用这种神奇的东西了。 符箓是一种修士将术法灌注进特制的符纸而制成的宝物。它的威力不亚于同样的一个术法,但是施法时间又远比正常的施展一个术法的时间要短。 它就像手/榴弹一样,修士事先将可能要用到的术法用符纸这种神奇的载体储存起来,待到临近实战的时候,只需将符箓掏出来,用灵气引动上面的符阵,就像拉手/榴弹的引线一样,便可快速的施展一个术法,可谓是既实用又方便,这也是当今之世,术法的主流用法。 符箓的出现,无疑极大的提高的术法的存在价值,但它却有一个小小的弊端,就是制作艰难,因其不但考验制符者的术法修为,同样制符者的阵法修为也很重要,可偏偏术法与阵法都不算是修界的主流,特别是术法还日益没落,当今之世,已经很难见到威力惊天动地的符箓了。 陈彦的符箓当然不是他自己制作的了,以他那点绘画天赋,别说画符纹了,就是画正方形都费劲,于制符一道,他是决计没有办法的。其中一部分乃是他下山前,小师兄张东旭偷偷塞给他的,都是些基本的术法灵符,还有的便是他在龙泉山临走时,拿拒水盾和干泽换的了,真人制作的灵符,倒是有一两张威力奇大的,但是以他目前的修为,引动一张那种灵符,便足以将他整个的灵气抽完。 饶是这样,陈彦一个半吊子的开识境,最大的依仗还是怀里那些灵符。 高建柏好像很清楚陈彦再做什么,以他通灵境可以外放的灵识,他当然也感受到了陈彦道行境界的虚浮,原本他还有些谨慎,但是感受到陈彦的外强中干之后,他当即抛弃了这种想法,直接一引飞剑,携着惨绿的光芒便向着陈彦攻来。 传闻飞剑之速,到了高深处,一念间,便可瞬息万里。高建柏当然没有那么深的造诣,但是以他通灵境的修为控制飞剑,其迅疾之处,也远超常人剑术,以他与陈彦之间的距离,飞剑可谓是眨眼便至。 是以,陈彦时刻注意着高建柏的动作,就在高建柏引动法诀的一瞬间,陈彦伸进怀中的手也同时拉出。 只见一道火光迎风而燃,而高建柏的飞剑也瞬间便近了陈彦的身,就在高建柏想象着陈彦在自己一击之下,人头飞天的惨烈场景之时。 只听“哐当”一声,陈彦周身顿时冒出许多土黄色的光芒,将其严严实实的裹在里面,陈彦一挺胸膛,竟然就这样将高建柏的飞剑弹飞了开去。 高建柏不由惊讶了一声,旋即手诀一引,召回了飞剑。 而陈彦在高建柏这样的通灵境高手的一击之下,也踉跄地往后退了几步,才捂住胸口停了下来,只见他周身光芒一阵闪烁,竟然刚开始暗淡了许多,甚至快要破灭的样子。 陈彦一咬牙,暗道:看来一个开识境的“玄甲术”也只能勉强抵挡一次通灵境的普通攻击而已。 然而,高建柏这样一个老辣的修士,却是不会给陈彦喘息的机会,同样也不会救这样单单放出飞剑,以飞剑的力量来对付陈彦。 要知道,他今天是来“收杆儿”的,而不是来陪一个毛头小子练手的。 未免夜长梦多,高建柏全力施展起修为来,只见他双手上下翻飞,那散发着诡异绿光的飞剑凄厉的利啸了一声,顿时绿光大盛,眨眼又朝陈彦攻来,只是这次已经不想第一次那样“委婉”,俨然是杀意暴涨,剑光霍霍,处处充满了杀机。 陈彦一咬牙,不待身上土黄色的光芒消散殆尽,便又引动一张“玄甲符”,身上神光再涨,他也擎起宝剑,凭着自己的剑术与那飞剑缠斗起来。 但是姜还是老的辣,高建柏不是爱惜后辈的莫剑,也不是穷途末路的捭阖剑灵,不消三四个回合,陈彦身上的术法光芒便彻底散尽,而高建柏的飞剑突然光芒大涨,就如同一头快要捕到猎物的毒蟒,眼见着就要将陈彦砍死在剑下。 忽然山林中响起一阵佛音梵唱,一道金光突然从林中飞出,向着正要取下陈彦性命的高建柏攻来,高建柏连忙身子一闪,手一招,飞剑眨眼之间便飞回他身前。 乒乓! 只见金光打在高建柏的飞剑,高建柏不由闷哼了一声,朝后退了一步,才稳住了身子。 他慢慢抬起头来,只见林中慢慢走出一人来,此人五短身材,体型颇胖,身穿袈裟,一颗大光头就像太阳一般耀眼,他左手拿了一杆铜铸降魔杵,右手端了一个黑色的钵盂,钵盂里面装了两个鸡腿,一个还是啃过了一嘴的。 逃过一劫的陈彦看着这个突然走出来的救命恩人,愣了一下,疑道, “和尚?” 99mk.cc。wap.99mk.cc 卷一 蜀道初行 第一百零九章 和尚 待得高建柏走了好一会儿,包开诚才慢慢回过了神,他有些忌惮的看了看这间屋子,然后小心翼翼的一步一步向后退去。 吱嘎! 终于退出了高建柏的神秘屋子,包开诚连忙反手关上房门,然后好像被忽然扎了一下一样,跳到走廊的另一边,靠着墙一下一下抚摸着胸口,就像从地狱里面捡回了一条命一般。 过了好一会儿,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包开诚,好像忽然又想到了什么,突然跪伏在地上,捂着喉咙干呕起来,但是干呕了半天,他像是实在呕不出什么东西来,然后他又慢慢平复下来,靠着墙,面无表情、双目无神的瘫坐在地上。 楼道里的光,昏暗而没有温度,让人不觉有些压抑,活吃了一条大蜈蚣的包开诚,就像一个病入膏肓的病人,就快要死去一般。 忽然! 他的眼皮跳动了一下。 包开诚发出一声长长的呻吟,这不是痛苦的呻吟,倒像是一种解脱,一种心愿了结,他有些微胖的身体随着这一声呻吟,慢慢站了起来,在这昏暗的楼道里,投下一个长长的身影。 “但愿……这次……能行!” ----- 跟着卞平看遍了那些坟冢之后,陈彦又向卞平询问了一些事情,然后二人见天色有些晚了,便收拾着准备回了。 正当陈彦苦思冥想怎么对付那高建柏的时候,忽然他只觉背脊一凉,好似有什么危险匿藏在他背后一般,就像一条昂起脑袋的眼镜蛇。由是陈彦脚下微动,整个人一阵恍惚,向着一旁倒去。 电光火石之间,一道绿光猛然朝陈彦袭来,好在陈彦提前做了应付,这一道凶狠的绿光堪堪贴着陈彦的胸膛便飞了过去,打在一坟冢上,轰然一声,那被打中的坟冢就爆裂开来,绿光四散开来,洒落一地。 “滋……” 陈彦猛地朝后退了一步,才避免了没被那绿光沾上,只见绿光就好像液体一样滴落在地上,顿时响起兹兹的声音,冒起一丝丝的白烟,被绿光沾染的那一小块土地,杂草瞬间就枯萎了下去,就连被沾染的泥地也变得漆黑一块。 “毒!” 陈彦惊了一下,连忙运起灵气封住口鼻,同时身形连闪,在空中留下道道虚影,远远的避了开去。 不待陈彦歇口气,林中又飞出数道绿光,陈彦连忙如临大敌一般,猛地反手拔出了背上的“蜀道”,或拨或挑,将那些剧毒的绿光全数接下了。 “咦?” 这时,突然传来一声疑问,陈彦不由一顿,他循着声音的来源,本能的看去,忽然间,他脸色大变,暗道疏忽。 方才他忙于躲避绿光的袭击,却是没有余力去管手无缚鸡之力的卞平,只见卞平身边不知何时,站了一个慈眉善目的中年人,那人左手提着一把散发着诡异绿光的长剑,右手抓在毫无还手之力的卞平的头上。 只见卞平一脸极度惊恐的神色,眼神绝望,又哀求的看着陈彦。 “高建柏?” 联想到前面种种,又见识到中年人的诡异功法,陈彦自然而然的便将眼前慈眉善目的中年男人,与卞平口中的毒修高建柏划上了等号。 来人自然便是前来“收杆儿”的高建柏,他有些好奇的看了一下陈彦手中的长剑,方才陈彦用这剑挡了他数道“腐骨神光”,却是一点事都没有,就连一连腐蚀的痕迹都没有,着实让他有些好奇这未名长剑的材质。 高建柏没有去回应陈彦的问话,倒是看着陈彦的长剑,笑问道,“你那手中长剑,是何方神物?竟可不惧我的‘腐骨神光’。” 听高建柏这么一说,陈彦也不禁有些注意到自己手中的“蜀道”,先前与那诡异绿光斗得激烈,让他来不及查看蜀道的情况,这不看不知道,一看之下,竟让陈彦异常些惊讶。方才那诡异的绿光,瞬间便能叫草木枯萎、土地变黑,可见其毒性之余,更是具有极强的腐蚀性。按理说,蜀道满身都是锈迹,锈就是氧化物,碰到腐蚀性极强的东西,应该顷刻便被销毁才是,然而陈彦却看到蜀道巍然不动,就连锈迹都没蹭掉一块。 陈彦不禁有些纳闷了,按他前世的化学原理来说,有时候,金属表面的氧化层也同样是金属的保护层,难道是因为这个原因? 然而,陈彦现在却没有时间去思考那么多,既然蜀道不惧那高建柏的诡异绿光,陈彦当即擎起长剑,护在胸前,冷冷道,“是不是神物,又关你何事?” “呵呵……” 高建柏失笑了一声,旋即理所当然的笑道,“也罢,既然你不愿说出,反正你今日也是要死的,到时候自己取过来再一探究竟便是!” 说罢,高建柏突然收起笑容,脸色变得阴狠暴戾起来,只见他手指微动,他那手中散发着诡异绿光的飞剑便慢慢腾起,沉沉浮浮的停在他身边,绿光吞吐,就好像一条吐着毒信子的毒蛇,随时都会向陈彦发起致命一击。 陈彦神情的慎重的握紧了蜀道,一手慢慢伸进怀里,摸上了早就放在那儿的一张符箓。 符箓。 这已经不是陈彦第一次使用这种神奇的东西了。 符箓是一种修士将术法灌注进特制的符纸而制成的宝物。它的威力不亚于同样的一个术法,但是施法时间又远比正常的施展一个术法的时间要短。 它就像手/榴弹一样,修士事先将可能要用到的术法用符纸这种神奇的载体储存起来,待到临近实战的时候,只需将符箓掏出来,用灵气引动上面的符阵,就像拉手/榴弹的引线一样,便可快速的施展一个术法,可谓是既实用又方便,这也是当今之世,术法的主流用法。 符箓的出现,无疑极大的提高的术法的存在价值,但它却有一个小小的弊端,就是制作艰难,因其不但考验制符者的术法修为,同样制符者的阵法修为也很重要,可偏偏术法与阵法都不算是修界的主流,特别是术法还日益没落,当今之世,已经很难见到威力惊天动地的符箓了。 陈彦的符箓当然不是他自己制作的了,以他那点绘画天赋,别说画符纹了,就是画正方形都费劲,于制符一道,他是决计没有办法的。其中一部分乃是他下山前,小师兄张东旭偷偷塞给他的,都是些基本的术法灵符,还有的便是他在龙泉山临走时,拿拒水盾和干泽换的了,真人制作的灵符,倒是有一两张威力奇大的,但是以他目前的修为,引动一张那种灵符,便足以将他整个的灵气抽完。 饶是这样,陈彦一个半吊子的开识境,最大的依仗还是怀里那些灵符。 高建柏好像很清楚陈彦再做什么,以他通灵境可以外放的灵识,他当然也感受到了陈彦道行境界的虚浮,原本他还有些谨慎,但是感受到陈彦的外强中干之后,他当即抛弃了这种想法,直接一引飞剑,携着惨绿的光芒便向着陈彦攻来。 传闻飞剑之速,到了高深处,一念间,便可瞬息万里。高建柏当然没有那么深的造诣,但是以他通灵境的修为控制飞剑,其迅疾之处,也远超常人剑术,以他与陈彦之间的距离,飞剑可谓是眨眼便至。 是以,陈彦时刻注意着高建柏的动作,就在高建柏引动法诀的一瞬间,陈彦伸进怀中的手也同时拉出。 只见一道火光迎风而燃,而高建柏的飞剑也瞬间便近了陈彦的身,就在高建柏想象着陈彦在自己一击之下,人头飞天的惨烈场景之时。 只听“哐当”一声,陈彦周身顿时冒出许多土黄色的光芒,将其严严实实的裹在里面,陈彦一挺胸膛,竟然就这样将高建柏的飞剑弹飞了开去。 高建柏不由惊讶了一声,旋即手诀一引,召回了飞剑。 而陈彦在高建柏这样的通灵境高手的一击之下,也踉跄地往后退了几步,才捂住胸口停了下来,只见他周身光芒一阵闪烁,竟然刚开始暗淡了许多,甚至快要破灭的样子。 陈彦一咬牙,暗道:看来一个开识境的“玄甲术”也只能勉强抵挡一次通灵境的普通攻击而已。 然而,高建柏这样一个老辣的修士,却是不会给陈彦喘息的机会,同样也不会救这样单单放出飞剑,以飞剑的力量来对付陈彦。 要知道,他今天是来“收杆儿”的,而不是来陪一个毛头小子练手的。 未免夜长梦多,高建柏全力施展起修为来,只见他双手上下翻飞,那散发着诡异绿光的飞剑凄厉的利啸了一声,顿时绿光大盛,眨眼又朝陈彦攻来,只是这次已经不想第一次那样“委婉”,俨然是杀意暴涨,剑光霍霍,处处充满了杀机。 陈彦一咬牙,不待身上土黄色的光芒消散殆尽,便又引动一张“玄甲符”,身上神光再涨,他也擎起宝剑,凭着自己的剑术与那飞剑缠斗起来。 但是姜还是老的辣,高建柏不是爱惜后辈的莫剑,也不是穷途末路的捭阖剑灵,不消三四个回合,陈彦身上的术法光芒便彻底散尽,而高建柏的飞剑突然光芒大涨,就如同一头快要捕到猎物的毒蟒,眼见着就要将陈彦砍死在剑下。 忽然山林中响起一阵佛音梵唱,一道金光突然从林中飞出,向着正要取下陈彦性命的高建柏攻来,高建柏连忙身子一闪,手一招,飞剑眨眼之间便飞回他身前。 乒乓! 只见金光打在高建柏的飞剑,高建柏不由闷哼了一声,朝后退了一步,才稳住了身子。 他慢慢抬起头来,只见林中慢慢走出一人来,此人五短身材,体型颇胖,身穿袈裟,一颗大光头就像太阳一般耀眼,他左手拿了一杆铜铸降魔杵,右手端了一个黑色的钵盂,钵盂里面装了两个鸡腿,一个还是啃过了一嘴的。 逃过一劫的陈彦看着这个突然走出来的救命恩人,愣了一下,疑道, “和尚?” 99mk.cc。wap.99mk.cc 卷一 蜀道初行 第一百一十章 金光 一般而言,在渝州蜀地是很难见到没有头发的和尚的。 千年前,佛门首宗白马寺的高僧,因为觊觎云鼎派五峰之一的闻月峰,被当时的云鼎掌教云中子怒斥之后,一掌拂退千里,从此道佛两派生下龌蹉。两派弟子互相仇视,最恶劣的时候,两派甚至互相攻伐,由此展开了一段延续千年的恩恩怨怨。 这一场恩怨,可说是从大汉王朝伊始,历经几个朝代的变更,也不曾衰减一分。 近代以来,道佛两派掌权者都是励精图治,放下曾经过往,力求和睦相处。但是冤家易结不易解,这一段绵延了千年的恩怨,也不是两家表面上的和好就能冰释的。尽管佛道高层已经互通有无,携手共进,以求天下安宁,但是底下的弟子们,却依然还受着两派千年恩怨的影响,放不开心扉,彼此之间,看法颇深。 于是,这便形成了某种潜在规则。渝州作为云鼎派龙兴之地,只见道士不见和尚,就连百姓们祭拜的神像,也没有佛门的佛祖菩萨之属,全是道门的列位神仙。而佛宗的僧侣们,好像也从来不愿意来到蜀地传播教义,但是有些奇怪的是,虽然佛宗僧侣们死活都不肯来到蜀地,但是云鼎派的弟子却是会毫无顾忌的云游天下,其中地大物博的中州,更是云鼎弟子的首选,这一传统,就算是在两派争斗最凶狠的年代,也未曾断绝。 从这一点上,可见作为华夏浩土本土宗门之一的云鼎派,行事风格依然要比外来的佛宗要强势许多,即便是近代佛宗挤兑儒门,信徒颇多,一时声势之盛,也不及“偏安一角”的道门。 是以,因为这种历史的原因,在蜀地是很难见到光头和尚的。即便是有,也断然不敢像那矮胖和尚一样,身披袈裟,手拄禅杖,拿着化缘的钵盂招摇过市。 突然走出来这么一个装束鲜明的和尚,一时间,陈彦和高建柏都有些愣住了。一般来说,在云鼎派的地盘上,还敢大张旗鼓如此穿着的和尚,要么就是得道高僧,要么就是哗众取宠的江湖行脚骗子。 然而,这个突然出现的矮胖和尚,看起来年纪正轻,眉色也浓黑,显然不是什么得道了的高僧,然而他却能放出金光将高建柏击退,可见也是身负道行之人,不是什么油嘴滑舌的江湖骗子。 高建柏脸色慎重的大量着这个来历神秘的矮胖和尚,声音低沉的冷冷问道,“阁下何人?” “阿弥陀佛!”那矮胖和尚将手中降魔杖插在地上,举起右手成掌,微微行了一个佛礼,低唱了一声佛号,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淡淡道, “贫僧法相宗雷猛!” “法相宗?” 高建柏皱了一下眉头,法相宗他还是知晓的。佛门不像道门那样山门林立,各自为主,但是佛门亦有宗派一分,按各自教义不同区分,分为十大宗,俱在白马寺名下,称为“白马十宗”。而法相宗便是这“白马十宗”之一,主修法相金身,佛法神通皆以刚猛为主,当前宗主为玄藏大士,因为道佛两派隔阂,高建柏也只能知晓这些了。 而那来历神秘的矮胖和尚自称法号“雷猛”,雷字辈法号在佛门中本就鲜有使用,高建柏深居蜀地,自然就更没听说过了,不过看那矮胖和尚的年纪,雷字辈或许是法相宗新晋弟子使用的的吧。 高建柏本是满心欢喜的前来“收杆儿”的,谁知道就要得手之际,被这和尚横插一脚,这便让他心生恼怒,他又不是什么名门弟子,自然就不用与那矮胖和尚客套,当即阴沉着脸,冷道, “你这秃驴,快点走开,不要妨碍我做事,要是惹恼了我,我连你这出家人也一并砍了!” 然而雷猛却温和的笑了一下,双手合十又做了一个佛礼道,“施主此言差矣!出家人慈悲为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既然见你欲夺这位少侠的性命,若是坐视不管,恐怕佛祖也不会原谅我的。” 高建柏冷哼了一声,道,“你莫要忘了这是什么地界,你一个秃驴,也敢在云鼎派的地盘上动手?难道你不知道千年前,云鼎圣人是怎么收拾你们这帮秃驴的?” 雷猛微微一笑,低吟了一声佛号,“阿弥陀佛!施主你这是巧舌如簧,你所行之事不义在前,就算是云鼎弟子见了,也定要将你除魔卫道,我佛曰:众生平等。我佛出手即为云鼎弟子出手,云鼎弟子出手即为我佛出手,况且当今之世,道佛两家已重修和好,都是铲除妖邪,难道堂堂云鼎派还是问罪与小僧?” “你的意思是说,你今天就是不到黄河心不死了?” 高建柏突然眼光一寒,手中飞剑嗡鸣了一声,光芒大涨。 雷猛双手合十笑道,“施主此话你又说错了,黄河,贫僧已经见识过了,确实壮阔,但是,小僧心未死!” “秃驴就是废话多!哼!我先斩了你的秃头,省得你叽叽歪歪,扰了老子清净!” 高建柏大骂了一声,手中法诀一动,他那飞剑顿时就绿芒大涨,发出一声阴冷的嘶鸣,如同毒蛇吐信一般,猛地朝雷猛攻来。 “阿弥陀佛!我佛慈悲,施主一言不合,便下杀手,此等心性凶狠乖戾,几近妖魔,不好,不好!” 说罢,雷猛突然握住他那杆降魔杖,怒目圆睁,突然一声大喝,煞时一尊罗汉金影浮现,顿时佛音梵唱阵阵,一道金色流光自他头顶落下,眨眼间便将他矮胖的身子染得通体金黄,宛如黄金铸就的一个和尚一般。 “老子气卵了,好好的跟你龟儿子说,你不信,非要逼佛爷我出手!” 雷猛大吼了一声,突然全身金光大涨,他挥舞着降魔杖便如同一只发怒的大象,向着高建柏冲了过去。 只见他宛如一尊金光罗汉,每跨一步都会在地上留下一个深深的脚印,地面就好像一面大鼓,在他的脚步下,发出沉闷的声音。 高建柏从来没有见识过佛法神通,但他看着来势汹汹的雷猛,也知道法相宗金身法相的神通,威力不弱。看其架势,在外功一道上,更是此类神通的强项。要知道,修士体魄虽远胜与常人强健,但是习惯了靠秘宝法器来获得巨大力量的修士,在同类面前,身体依然是一个很脆弱的短板,因此高建柏深知决计不是硬抗这类外功神通。 由是他连忙往后退去,同时驱使飞剑,挥出道道惨绿神光,以阻挡攻势凶猛无比的雷猛,一边飘飞躲避,一边讥讽嘲笑道,“出家人钵盂里还放两只鸡腿,如此不守佛门戒律,你你也配当佛门弟子?” 雷猛擎起降魔杖,只见那看起来颇为沉重的降魔杖在他手中轮转如飞,化为一盘金轮,尽数将高建柏的惨绿神光挡了去,他双手拿着降魔杖如同怒目金刚,喝道, “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你这邪魔,作恶多端,还妄图与我狡辩,贫僧观此地坟冢众多,怨气之盛,怕是与你不无关系,今日贫僧便要除魔卫道,了却这些冤魂的心愿!” 说罢,他猛地一挥手中降魔杖,带着沉重的降魔杖突然跃起,大喝了一声,声音如雷,震慑四野,只见他双手抓着降魔杖末端,奋力的向着地面砸去。 只听轰隆一声! 一声巨响传来,雷猛所砸击地面就仿佛被陨石砸过一般,凹陷了下去,气浪掀起一阵狂风。 高建柏与陈彦都不由被雷猛这骇人的声势震住,只是,过了好一会儿都不见他有啥动作,而且他疯狂的砸击了地面之后,好像也没有什么别的异样。 高建柏率先回过神来,方才他见雷猛那浩大的声势,心想雷猛还会使出什么了不得的神通,由是还全神戒备,哪知道雷猛竟是雷声大雨点小,在他狂砸了地面之后,却是屁事都没有一点。 高建柏紧张的神情不由缓和下来,当即讥笑道,“我当大师会是使出什么了不得的神通呢,原来只是以砸地来宣泄不满啊。” 然而看起来用上神通之后,脾气很暴躁的雷猛却没有理会他,反而是顾自一拄降魔杖,右手合十,低吟了一声佛号,然后又念了一个发音古怪之极的佛门梵语。 突然。 地面便开始颤动起来,高建柏不由小心的挪动了下脚步,谨慎的看着地面,他只觉自己脚下的地面颤动得越来越厉害,并且泥土也开始松动,就好像他脚下藏着什么怪物,马上要破土而出一般。 “不好!着了那秃驴的道了!” 高建柏眼角忽然一阵抽搐,他暗叫一声不好,连忙招过飞剑,就要冲天而去。 然而这时他已来不及了,只见他脚下的泥土里忽然迸发出一丝金光,接着只听轰然一声巨响,金色光柱破土而出,冲天而起,瞬间便将高建柏淹没其间,而雷猛拄着降魔杖,右手合十立在胸前,嘴唇开阖,像是正在念叨着什么佛门咒语一般。 99mk.cc。wap.99mk.cc 卷一 蜀道初行 第一百一十章 金光 一般而言,在渝州蜀地是很难见到没有头发的和尚的。 千年前,佛门首宗白马寺的高僧,因为觊觎云鼎派五峰之一的闻月峰,被当时的云鼎掌教云中子怒斥之后,一掌拂退千里,从此道佛两派生下龌蹉。两派弟子互相仇视,最恶劣的时候,两派甚至互相攻伐,由此展开了一段延续千年的恩恩怨怨。 这一场恩怨,可说是从大汉王朝伊始,历经几个朝代的变更,也不曾衰减一分。 近代以来,道佛两派掌权者都是励精图治,放下曾经过往,力求和睦相处。但是冤家易结不易解,这一段绵延了千年的恩怨,也不是两家表面上的和好就能冰释的。尽管佛道高层已经互通有无,携手共进,以求天下安宁,但是底下的弟子们,却依然还受着两派千年恩怨的影响,放不开心扉,彼此之间,看法颇深。 于是,这便形成了某种潜在规则。渝州作为云鼎派龙兴之地,只见道士不见和尚,就连百姓们祭拜的神像,也没有佛门的佛祖菩萨之属,全是道门的列位神仙。而佛宗的僧侣们,好像也从来不愿意来到蜀地传播教义,但是有些奇怪的是,虽然佛宗僧侣们死活都不肯来到蜀地,但是云鼎派的弟子却是会毫无顾忌的云游天下,其中地大物博的中州,更是云鼎弟子的首选,这一传统,就算是在两派争斗最凶狠的年代,也未曾断绝。 从这一点上,可见作为华夏浩土本土宗门之一的云鼎派,行事风格依然要比外来的佛宗要强势许多,即便是近代佛宗挤兑儒门,信徒颇多,一时声势之盛,也不及“偏安一角”的道门。 是以,因为这种历史的原因,在蜀地是很难见到光头和尚的。即便是有,也断然不敢像那矮胖和尚一样,身披袈裟,手拄禅杖,拿着化缘的钵盂招摇过市。 突然走出来这么一个装束鲜明的和尚,一时间,陈彦和高建柏都有些愣住了。一般来说,在云鼎派的地盘上,还敢大张旗鼓如此穿着的和尚,要么就是得道高僧,要么就是哗众取宠的江湖行脚骗子。 然而,这个突然出现的矮胖和尚,看起来年纪正轻,眉色也浓黑,显然不是什么得道了的高僧,然而他却能放出金光将高建柏击退,可见也是身负道行之人,不是什么油嘴滑舌的江湖骗子。 高建柏脸色慎重的大量着这个来历神秘的矮胖和尚,声音低沉的冷冷问道,“阁下何人?” “阿弥陀佛!”那矮胖和尚将手中降魔杖插在地上,举起右手成掌,微微行了一个佛礼,低唱了一声佛号,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淡淡道, “贫僧法相宗雷猛!” “法相宗?” 高建柏皱了一下眉头,法相宗他还是知晓的。佛门不像道门那样山门林立,各自为主,但是佛门亦有宗派一分,按各自教义不同区分,分为十大宗,俱在白马寺名下,称为“白马十宗”。而法相宗便是这“白马十宗”之一,主修法相金身,佛法神通皆以刚猛为主,当前宗主为玄藏大士,因为道佛两派隔阂,高建柏也只能知晓这些了。 而那来历神秘的矮胖和尚自称法号“雷猛”,雷字辈法号在佛门中本就鲜有使用,高建柏深居蜀地,自然就更没听说过了,不过看那矮胖和尚的年纪,雷字辈或许是法相宗新晋弟子使用的的吧。 高建柏本是满心欢喜的前来“收杆儿”的,谁知道就要得手之际,被这和尚横插一脚,这便让他心生恼怒,他又不是什么名门弟子,自然就不用与那矮胖和尚客套,当即阴沉着脸,冷道, “你这秃驴,快点走开,不要妨碍我做事,要是惹恼了我,我连你这出家人也一并砍了!” 然而雷猛却温和的笑了一下,双手合十又做了一个佛礼道,“施主此言差矣!出家人慈悲为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既然见你欲夺这位少侠的性命,若是坐视不管,恐怕佛祖也不会原谅我的。” 高建柏冷哼了一声,道,“你莫要忘了这是什么地界,你一个秃驴,也敢在云鼎派的地盘上动手?难道你不知道千年前,云鼎圣人是怎么收拾你们这帮秃驴的?” 雷猛微微一笑,低吟了一声佛号,“阿弥陀佛!施主你这是巧舌如簧,你所行之事不义在前,就算是云鼎弟子见了,也定要将你除魔卫道,我佛曰:众生平等。我佛出手即为云鼎弟子出手,云鼎弟子出手即为我佛出手,况且当今之世,道佛两家已重修和好,都是铲除妖邪,难道堂堂云鼎派还是问罪与小僧?” “你的意思是说,你今天就是不到黄河心不死了?” 高建柏突然眼光一寒,手中飞剑嗡鸣了一声,光芒大涨。 雷猛双手合十笑道,“施主此话你又说错了,黄河,贫僧已经见识过了,确实壮阔,但是,小僧心未死!” “秃驴就是废话多!哼!我先斩了你的秃头,省得你叽叽歪歪,扰了老子清净!” 高建柏大骂了一声,手中法诀一动,他那飞剑顿时就绿芒大涨,发出一声阴冷的嘶鸣,如同毒蛇吐信一般,猛地朝雷猛攻来。 “阿弥陀佛!我佛慈悲,施主一言不合,便下杀手,此等心性凶狠乖戾,几近妖魔,不好,不好!” 说罢,雷猛突然握住他那杆降魔杖,怒目圆睁,突然一声大喝,煞时一尊罗汉金影浮现,顿时佛音梵唱阵阵,一道金色流光自他头顶落下,眨眼间便将他矮胖的身子染得通体金黄,宛如黄金铸就的一个和尚一般。 “老子气卵了,好好的跟你龟儿子说,你不信,非要逼佛爷我出手!” 雷猛大吼了一声,突然全身金光大涨,他挥舞着降魔杖便如同一只发怒的大象,向着高建柏冲了过去。 只见他宛如一尊金光罗汉,每跨一步都会在地上留下一个深深的脚印,地面就好像一面大鼓,在他的脚步下,发出沉闷的声音。 高建柏从来没有见识过佛法神通,但他看着来势汹汹的雷猛,也知道法相宗金身法相的神通,威力不弱。看其架势,在外功一道上,更是此类神通的强项。要知道,修士体魄虽远胜与常人强健,但是习惯了靠秘宝法器来获得巨大力量的修士,在同类面前,身体依然是一个很脆弱的短板,因此高建柏深知决计不是硬抗这类外功神通。 由是他连忙往后退去,同时驱使飞剑,挥出道道惨绿神光,以阻挡攻势凶猛无比的雷猛,一边飘飞躲避,一边讥讽嘲笑道,“出家人钵盂里还放两只鸡腿,如此不守佛门戒律,你你也配当佛门弟子?” 雷猛擎起降魔杖,只见那看起来颇为沉重的降魔杖在他手中轮转如飞,化为一盘金轮,尽数将高建柏的惨绿神光挡了去,他双手拿着降魔杖如同怒目金刚,喝道, “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你这邪魔,作恶多端,还妄图与我狡辩,贫僧观此地坟冢众多,怨气之盛,怕是与你不无关系,今日贫僧便要除魔卫道,了却这些冤魂的心愿!” 说罢,他猛地一挥手中降魔杖,带着沉重的降魔杖突然跃起,大喝了一声,声音如雷,震慑四野,只见他双手抓着降魔杖末端,奋力的向着地面砸去。 只听轰隆一声! 一声巨响传来,雷猛所砸击地面就仿佛被陨石砸过一般,凹陷了下去,气浪掀起一阵狂风。 高建柏与陈彦都不由被雷猛这骇人的声势震住,只是,过了好一会儿都不见他有啥动作,而且他疯狂的砸击了地面之后,好像也没有什么别的异样。 高建柏率先回过神来,方才他见雷猛那浩大的声势,心想雷猛还会使出什么了不得的神通,由是还全神戒备,哪知道雷猛竟是雷声大雨点小,在他狂砸了地面之后,却是屁事都没有一点。 高建柏紧张的神情不由缓和下来,当即讥笑道,“我当大师会是使出什么了不得的神通呢,原来只是以砸地来宣泄不满啊。” 然而看起来用上神通之后,脾气很暴躁的雷猛却没有理会他,反而是顾自一拄降魔杖,右手合十,低吟了一声佛号,然后又念了一个发音古怪之极的佛门梵语。 突然。 地面便开始颤动起来,高建柏不由小心的挪动了下脚步,谨慎的看着地面,他只觉自己脚下的地面颤动得越来越厉害,并且泥土也开始松动,就好像他脚下藏着什么怪物,马上要破土而出一般。 “不好!着了那秃驴的道了!” 高建柏眼角忽然一阵抽搐,他暗叫一声不好,连忙招过飞剑,就要冲天而去。 然而这时他已来不及了,只见他脚下的泥土里忽然迸发出一丝金光,接着只听轰然一声巨响,金色光柱破土而出,冲天而起,瞬间便将高建柏淹没其间,而雷猛拄着降魔杖,右手合十立在胸前,嘴唇开阖,像是正在念叨着什么佛门咒语一般。 99mk.cc。wap.99mk.cc 卷一 蜀道初行 第一百一十一章 难逃 “啊……啊啊……啊……啊……” 高建柏的惨叫声从那金色光柱中传出来,然而雷猛却没有因为他的惨叫而产生一点点恻隐之心,反而更加大声的念起佛咒来,只见随着他声音的变大,他周围竟然显现出一尊尊佛像虚影来,这些佛像形体各异,或卧,或立,或坐,有的秉卷沉思,有的方目远眺,还有的苦行受难,不一而足。 雷猛佛号声音每增加一分,那佛像虚影便多了一尊。 到最后,雷猛的佛号声已如怒吼,而他周围浮现的佛像虚影已达到六尊之多! 六尊! 这好像已经达到了他的佛法极限,他光滑的脑袋上,满是汗水,青筋暴起。 “啊啊……秃驴,这便是你的极限了吗?哈哈哈,还有多少神通一并使出来吧,老子一并接了!啊……啊……” 金色光柱中,高建柏一边忍受着那佛光灼人的剧痛,一边疯狂的叫嚣着。他就像一个地狱的恶鬼,金色的佛光就好像天上炽烈的阳光,天生是他的克星,让他痛苦难耐。 “阿弥陀佛!妖孽!死到临头了还不忘嘴硬,也罢,今日,我佛就代上天收了你!” 雷猛低唱了一句佛号,忽然他猛然睁开双眼,与此同时,那六尊浮现在他身侧的佛像虚影也一齐猛然睁开双眼,顿时陈彦猛地感觉心中一沉,心口像是被压了一块石头一般,觉得有些气闷。 “就凭你?也不撒泡尿照照你那颗秃瓢!” “诋毁我佛,不可恕!” 只见雷猛摇头,那六尊佛像虚影也跟着摇头,雷猛成怒目状,六尊佛像虚影也成怒目状。他与佛像就好像一体,他每做一个动作,那些佛像也跟着做相应的动作。 忽然,他猛然向前踏出一步,六尊佛像也跟着往前进了一步。顿时,一阵狂风咋起,金色光柱好似突然壮大了一分,隐隐有风雷之声掺杂其间。 “唵!” 第一个佛咒出现响起,六尊佛像好像同时壮大了几分,也更加生动真实起来。 “嘛呢!” 紧接着雷猛又与六尊佛像一同开口,佛咒如万佛齐唱,气势再次拔高一层楼。 “叭咪!” 第三个佛音响起,仿佛莲花出淤泥而不染,天地间一缕金光顿开,一扫尘埃,让人不由心境为之一清,好像所有烦恼都在这一声佛号间消散无踪一般。 “哞!” 雷猛与六尊佛像一同双手合十,面露悲悯之色,低沉地唱起佛咒。 只见围绕在雷猛周围的六尊佛像上,忽然涌现出忽明忽灭的佛门经文,六佛齐齐吟唱佛门经文,金色光柱周围金色的经文佛字流传翻飞,随着这些流传翻飞的经文佛字,金色光柱也开始慢慢旋转起来。 “啊啊啊……可笑,真是可笑,没想到浩浩大宗的法相宗,居然也有如此残酷的杀人伎俩!啊啊……痛死老子了!” 金色光柱慢慢旋转了着,就好像一乘被人推动的石磨,伸出其间的高建柏,自然如同被石磨碾压一般,痛苦非同一般。 雷猛低吟了一声佛号,淡淡道,“此乃‘六道轮回盘’,所谓六道轮回,生生不灭,你生前所犯罪孽越多,自然承受痛苦就越大,唯有承受痛苦,消除己身恶业,方可重入轮回。” “放屁!老子就不信这个邪!”高建柏怒骂了一声。 雷猛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继续双手合十,低吟佛号。那金色光柱在他的驱动下,越转越快,而高建柏痛苦的惨叫声也越来越大。 天地间,这处荒山野岭中的坟冢之地,梵唱阵阵,佛光普照,金柱轮转,浩浩之势,可谓大观,恍若此地已不是阴风阵阵的坟地,倒更像是一个佛宗净土。 ----- 约莫过了十来个呼吸的时间,高建柏的声音慢慢的低了下去,只在末尾反抗了几次了后,就如同一块坠入大海的石头,再无音讯。 “阿弥陀佛!” 雷猛悲悯的吟唱了一声佛号,大概是他也确定高建柏伏法了,随即便慢慢停止了经文吟唱,六尊佛像慢慢淡去,最后消散殆尽,那股庄严无比的气势也随着他周围那六尊佛像的淡去而消散,最后就连轮转不已的金色光柱也慢慢停了下来。 佛光褪尽,这一片天地便清明起来。 只见原先金色光柱所在之地,出现了一个差不多一丈宽的土坑,雷猛提起插在土里的降魔杖,慢慢的走到土坑边,看向坑中。 “呵呵……” “呵呵……” …… 躺在坑底的高建柏,此刻衣衫褴褛,蓬头乱发的发出一声声冷笑,他每笑一声,身体都会跟着抽搐一下,模样可怜之余,又有些可怖。 “秃驴!你以为你这样就能制住老子了?” 土坑中的高建柏突然放肆的大笑起来,他一把扯住自己破烂的衣襟,只听一阵裂帛之声,高建柏那一身破烂的衣襟被他高高抛起,顿时他周身灵光闪闪,这时雷猛才惊讶的看到高建柏身上穿着的那一套软甲。 高建柏冷笑道,“秃驴,受死吧!” 说罢,他便要暴起向雷猛冲去,忽然一声剑啸之色响起,高建柏眼角一阵抽搐,待他反应过来之时,一把剑已经架在了他的脖颈上,高建柏不由一挺腰杆,脑袋微微向后一仰,一只手忽然出现在他的后腰之上,指上扣了一张紫色的符箓。 “我劝你最好别动!你是要拿脖子跟我的剑比比谁更锋利吗?”陈彦冷冷的声音在高建柏背后响起。 高建柏冷笑道,“呸,小辈,你不觉你这样也太不正大光明了吗?” “哼哼!”陈彦冷笑了一声,“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而已,再说,你这种邪修,还不佩跟小爷讲正大光明!” 高建柏虽然脖子上架着剑,但脸上却是没有一点害怕之色,反而一脸无惧的冷冷道,“小辈,你以为你这样就能制住老夫了?” “道友小心!”站在土坑之上的雷猛突然开口提醒陈彦道。 突然,只见高建柏肩膀一抬,顿时便将架在陈彦架在他肩膀上长剑震开来,然后趁陈彦慌乱之际,他忽然转身,一掌轰在陈彦胸膛上,只听一声闷响,陈彦便如断线风筝一样飞了出去。 “孽畜!” 顿时雷猛大怒,当即脸上涌现一道金光,就要跳下坑去。哪知这时,被高建柏一掌击飞陈彦突然大吼了一声。 “道友快退!” 雷猛一怔,抬头一看,只见倒飞出去的陈彦指间一抹火光暗淡了下去。 下一刻,土坑中剑意盎然,徒然生出一道恢弘无比的剑气。 雷猛不由退后了一步,当即怒吼了一声,双手握拳,交叉护在胸前,登时他周身又是一片金黄之色,宛如在皮肤上镀了一层黄金一般。 锋利的剑气徒然在高建柏身后出现,刹那间,只听一声清脆的响声,这道气势恢宏的剑气煞那间便刺破了高建柏后腰上灵甲。 “啊!……” 土坑中,高建柏一声惨叫,一瞬间,狂暴的剑气便将整个土坑填满,登时一阵轰然之声,尘土飞扬。 过了好一会儿,飞扬的尘土中,那轰隆的声音才停息了下去,一阵山风吹过,将浓浓的烟尘吹淡了一些。 “咳咳咳……” 陈彦一手护着胸口,一手挥舞着袖子,将烟尘拂散,皱着眉头,踉踉跄跄的走到坑边。他先是看到了双拳护胸,打着弓步的雷猛,只见他一身袈裟已经破烂不堪,想来是方才剑气肆虐,殃及了池鱼。但他也仅仅是袈裟破烂了而已,体肤却是没有一点损伤,传言法相宗以法相金身闻名于天下,精与外功一道,在“剑符”的威能下,都能毫发不损,陈彦今日算是开了眼界。 陈彦对矮胖和尚雷猛微微的点了下头,然后转头看向土坑中,只见高建柏一身灵甲尽都碎裂,浑身全是剑气割裂的可怖伤口,他所躺之地,泥土尽数被他的鲜血染红,但是他后腰之上,血如泉涌,血液来不及浸入松软的泥土之中,便流到了一些坑洼之处,盛了起来,就像下雨天的小水洼一般。 陈彦不忍再去看高建柏的惨烈模样,轻轻叹息一声,缓缓闭上眼睛。 这是他第二次使用剑气宝物,第一次因为那捭阖剑灵乃是灵体,是以剑气爆发过后,并不会留下什么血腥场景。而这一次的攻击对象却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修士,看到这血腥的一幕,陈彦再一次感受到剑气宝物的恐怖威能,同时也感受到了修士之间相互征伐的血腥。 还没有习惯杀戮场景的陈彦自然有些无法接受眼前这一幕。 “阿弥陀佛……道友小心!” 收了神通的雷猛亦走到土坑边上,正要查看坑中的具体情况,忽然异变横生,土坑中突然升起一阵绿色烟雾,他连忙向陈彦扑了过去,一把捂住陈彦的口鼻,两人一同扑倒在地。 “滋……” 只见绿色烟雾随风而动,眨眼间便将雷猛和陈彦二人笼罩了进去。 “两个可恶的小辈,你们给老子等着,总有一天我会回来报仇的!” 高建柏气急败坏的声音忽然响起,没想到“剑符”之威都没能收掉他的性命,可见此人着实有几分手段。 闻着高建柏的声音渐行渐远,雷猛连忙爬了起来,胡乱挥舞着袈裟,将绿色烟雾搅散,向着一个方向,恼怒用蜀地方言的吼道, “老子气卵了!” ----- “你以为你跑得了吗?” 借助绿烟掩护,得以逃脱的高建柏,很快就远离了陈彦他们所在的那一处坟茔之地,来到一处小树林中,正当他思索着辨别方向之时,忽然一个冰冷的女声从林中传来。 “谁!” 高建柏闻着声音,捂着后腰上的伤口,警觉的猛然转过身。 只见一个绿衣女子蓦然出现在他的眼帘之中,那女子挥了一下手,顿时剑气如铁骑突出,一股绝强的气势瞬间将他淹没。 这一道剑气摧枯拉朽的在树林中肆虐了十余丈,沿途的树木无不是摧枝断木的倾倒了一片,树林中一片狼藉。 “砰!” 高建柏的头沉沉的砸在满是枯叶的林地上,绿衣女子厌恶的看了一眼,玉手一招,古剑归鞘,她转身缓步离去。 时值深秋,枯叶凋零,绿衣女子走后,几片新落的枯叶缓缓飘荡下来,落在高建柏眼睛圆睁的头颅上。 对于一片森林来说,一个人的生命也只不过是一瞬。 99mk.cc。wap.99mk.cc 卷一 蜀道初行 第一百一十一章 难逃 “啊……啊啊……啊……啊……” 高建柏的惨叫声从那金色光柱中传出来,然而雷猛却没有因为他的惨叫而产生一点点恻隐之心,反而更加大声的念起佛咒来,只见随着他声音的变大,他周围竟然显现出一尊尊佛像虚影来,这些佛像形体各异,或卧,或立,或坐,有的秉卷沉思,有的方目远眺,还有的苦行受难,不一而足。 雷猛佛号声音每增加一分,那佛像虚影便多了一尊。 到最后,雷猛的佛号声已如怒吼,而他周围浮现的佛像虚影已达到六尊之多! 六尊! 这好像已经达到了他的佛法极限,他光滑的脑袋上,满是汗水,青筋暴起。 “啊啊……秃驴,这便是你的极限了吗?哈哈哈,还有多少神通一并使出来吧,老子一并接了!啊……啊……” 金色光柱中,高建柏一边忍受着那佛光灼人的剧痛,一边疯狂的叫嚣着。他就像一个地狱的恶鬼,金色的佛光就好像天上炽烈的阳光,天生是他的克星,让他痛苦难耐。 “阿弥陀佛!妖孽!死到临头了还不忘嘴硬,也罢,今日,我佛就代上天收了你!” 雷猛低唱了一句佛号,忽然他猛然睁开双眼,与此同时,那六尊浮现在他身侧的佛像虚影也一齐猛然睁开双眼,顿时陈彦猛地感觉心中一沉,心口像是被压了一块石头一般,觉得有些气闷。 “就凭你?也不撒泡尿照照你那颗秃瓢!” “诋毁我佛,不可恕!” 只见雷猛摇头,那六尊佛像虚影也跟着摇头,雷猛成怒目状,六尊佛像虚影也成怒目状。他与佛像就好像一体,他每做一个动作,那些佛像也跟着做相应的动作。 忽然,他猛然向前踏出一步,六尊佛像也跟着往前进了一步。顿时,一阵狂风咋起,金色光柱好似突然壮大了一分,隐隐有风雷之声掺杂其间。 “唵!” 第一个佛咒出现响起,六尊佛像好像同时壮大了几分,也更加生动真实起来。 “嘛呢!” 紧接着雷猛又与六尊佛像一同开口,佛咒如万佛齐唱,气势再次拔高一层楼。 “叭咪!” 第三个佛音响起,仿佛莲花出淤泥而不染,天地间一缕金光顿开,一扫尘埃,让人不由心境为之一清,好像所有烦恼都在这一声佛号间消散无踪一般。 “哞!” 雷猛与六尊佛像一同双手合十,面露悲悯之色,低沉地唱起佛咒。 只见围绕在雷猛周围的六尊佛像上,忽然涌现出忽明忽灭的佛门经文,六佛齐齐吟唱佛门经文,金色光柱周围金色的经文佛字流传翻飞,随着这些流传翻飞的经文佛字,金色光柱也开始慢慢旋转起来。 “啊啊啊……可笑,真是可笑,没想到浩浩大宗的法相宗,居然也有如此残酷的杀人伎俩!啊啊……痛死老子了!” 金色光柱慢慢旋转了着,就好像一乘被人推动的石磨,伸出其间的高建柏,自然如同被石磨碾压一般,痛苦非同一般。 雷猛低吟了一声佛号,淡淡道,“此乃‘六道轮回盘’,所谓六道轮回,生生不灭,你生前所犯罪孽越多,自然承受痛苦就越大,唯有承受痛苦,消除己身恶业,方可重入轮回。” “放屁!老子就不信这个邪!”高建柏怒骂了一声。 雷猛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继续双手合十,低吟佛号。那金色光柱在他的驱动下,越转越快,而高建柏痛苦的惨叫声也越来越大。 天地间,这处荒山野岭中的坟冢之地,梵唱阵阵,佛光普照,金柱轮转,浩浩之势,可谓大观,恍若此地已不是阴风阵阵的坟地,倒更像是一个佛宗净土。 ----- 约莫过了十来个呼吸的时间,高建柏的声音慢慢的低了下去,只在末尾反抗了几次了后,就如同一块坠入大海的石头,再无音讯。 “阿弥陀佛!” 雷猛悲悯的吟唱了一声佛号,大概是他也确定高建柏伏法了,随即便慢慢停止了经文吟唱,六尊佛像慢慢淡去,最后消散殆尽,那股庄严无比的气势也随着他周围那六尊佛像的淡去而消散,最后就连轮转不已的金色光柱也慢慢停了下来。 佛光褪尽,这一片天地便清明起来。 只见原先金色光柱所在之地,出现了一个差不多一丈宽的土坑,雷猛提起插在土里的降魔杖,慢慢的走到土坑边,看向坑中。 “呵呵……” “呵呵……” …… 躺在坑底的高建柏,此刻衣衫褴褛,蓬头乱发的发出一声声冷笑,他每笑一声,身体都会跟着抽搐一下,模样可怜之余,又有些可怖。 “秃驴!你以为你这样就能制住老子了?” 土坑中的高建柏突然放肆的大笑起来,他一把扯住自己破烂的衣襟,只听一阵裂帛之声,高建柏那一身破烂的衣襟被他高高抛起,顿时他周身灵光闪闪,这时雷猛才惊讶的看到高建柏身上穿着的那一套软甲。 高建柏冷笑道,“秃驴,受死吧!” 说罢,他便要暴起向雷猛冲去,忽然一声剑啸之色响起,高建柏眼角一阵抽搐,待他反应过来之时,一把剑已经架在了他的脖颈上,高建柏不由一挺腰杆,脑袋微微向后一仰,一只手忽然出现在他的后腰之上,指上扣了一张紫色的符箓。 “我劝你最好别动!你是要拿脖子跟我的剑比比谁更锋利吗?”陈彦冷冷的声音在高建柏背后响起。 高建柏冷笑道,“呸,小辈,你不觉你这样也太不正大光明了吗?” “哼哼!”陈彦冷笑了一声,“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而已,再说,你这种邪修,还不佩跟小爷讲正大光明!” 高建柏虽然脖子上架着剑,但脸上却是没有一点害怕之色,反而一脸无惧的冷冷道,“小辈,你以为你这样就能制住老夫了?” “道友小心!”站在土坑之上的雷猛突然开口提醒陈彦道。 突然,只见高建柏肩膀一抬,顿时便将架在陈彦架在他肩膀上长剑震开来,然后趁陈彦慌乱之际,他忽然转身,一掌轰在陈彦胸膛上,只听一声闷响,陈彦便如断线风筝一样飞了出去。 “孽畜!” 顿时雷猛大怒,当即脸上涌现一道金光,就要跳下坑去。哪知这时,被高建柏一掌击飞陈彦突然大吼了一声。 “道友快退!” 雷猛一怔,抬头一看,只见倒飞出去的陈彦指间一抹火光暗淡了下去。 下一刻,土坑中剑意盎然,徒然生出一道恢弘无比的剑气。 雷猛不由退后了一步,当即怒吼了一声,双手握拳,交叉护在胸前,登时他周身又是一片金黄之色,宛如在皮肤上镀了一层黄金一般。 锋利的剑气徒然在高建柏身后出现,刹那间,只听一声清脆的响声,这道气势恢宏的剑气煞那间便刺破了高建柏后腰上灵甲。 “啊!……” 土坑中,高建柏一声惨叫,一瞬间,狂暴的剑气便将整个土坑填满,登时一阵轰然之声,尘土飞扬。 过了好一会儿,飞扬的尘土中,那轰隆的声音才停息了下去,一阵山风吹过,将浓浓的烟尘吹淡了一些。 “咳咳咳……” 陈彦一手护着胸口,一手挥舞着袖子,将烟尘拂散,皱着眉头,踉踉跄跄的走到坑边。他先是看到了双拳护胸,打着弓步的雷猛,只见他一身袈裟已经破烂不堪,想来是方才剑气肆虐,殃及了池鱼。但他也仅仅是袈裟破烂了而已,体肤却是没有一点损伤,传言法相宗以法相金身闻名于天下,精与外功一道,在“剑符”的威能下,都能毫发不损,陈彦今日算是开了眼界。 陈彦对矮胖和尚雷猛微微的点了下头,然后转头看向土坑中,只见高建柏一身灵甲尽都碎裂,浑身全是剑气割裂的可怖伤口,他所躺之地,泥土尽数被他的鲜血染红,但是他后腰之上,血如泉涌,血液来不及浸入松软的泥土之中,便流到了一些坑洼之处,盛了起来,就像下雨天的小水洼一般。 陈彦不忍再去看高建柏的惨烈模样,轻轻叹息一声,缓缓闭上眼睛。 这是他第二次使用剑气宝物,第一次因为那捭阖剑灵乃是灵体,是以剑气爆发过后,并不会留下什么血腥场景。而这一次的攻击对象却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修士,看到这血腥的一幕,陈彦再一次感受到剑气宝物的恐怖威能,同时也感受到了修士之间相互征伐的血腥。 还没有习惯杀戮场景的陈彦自然有些无法接受眼前这一幕。 “阿弥陀佛……道友小心!” 收了神通的雷猛亦走到土坑边上,正要查看坑中的具体情况,忽然异变横生,土坑中突然升起一阵绿色烟雾,他连忙向陈彦扑了过去,一把捂住陈彦的口鼻,两人一同扑倒在地。 “滋……” 只见绿色烟雾随风而动,眨眼间便将雷猛和陈彦二人笼罩了进去。 “两个可恶的小辈,你们给老子等着,总有一天我会回来报仇的!” 高建柏气急败坏的声音忽然响起,没想到“剑符”之威都没能收掉他的性命,可见此人着实有几分手段。 闻着高建柏的声音渐行渐远,雷猛连忙爬了起来,胡乱挥舞着袈裟,将绿色烟雾搅散,向着一个方向,恼怒用蜀地方言的吼道, “老子气卵了!” ----- “你以为你跑得了吗?” 借助绿烟掩护,得以逃脱的高建柏,很快就远离了陈彦他们所在的那一处坟茔之地,来到一处小树林中,正当他思索着辨别方向之时,忽然一个冰冷的女声从林中传来。 “谁!” 高建柏闻着声音,捂着后腰上的伤口,警觉的猛然转过身。 只见一个绿衣女子蓦然出现在他的眼帘之中,那女子挥了一下手,顿时剑气如铁骑突出,一股绝强的气势瞬间将他淹没。 这一道剑气摧枯拉朽的在树林中肆虐了十余丈,沿途的树木无不是摧枝断木的倾倒了一片,树林中一片狼藉。 “砰!” 高建柏的头沉沉的砸在满是枯叶的林地上,绿衣女子厌恶的看了一眼,玉手一招,古剑归鞘,她转身缓步离去。 时值深秋,枯叶凋零,绿衣女子走后,几片新落的枯叶缓缓飘荡下来,落在高建柏眼睛圆睁的头颅上。 对于一片森林来说,一个人的生命也只不过是一瞬。 99mk.cc。wap.99mk.cc 卷一 蜀道初行 第一百一十二章 灵位 望着远处那一道升腾而起的滚滚烟尘,又过了几息,陈彦又听到那轰隆隆的声音,他不由的觉得有些惊异,这时,雷猛拄着降魔杖慢慢走了过来,手里拿了一个油腻的鸡腿狠狠的咬住撕下一块香喷喷的鸡肉来,胡乱咀嚼了几下,也不咽下去,嘴里包着肉喜道, “那高建柏应该是玩完了!” 陈彦偏过头这个不守戒律的和尚一眼,奇道,“为何?” “我来的……呃……”雷猛正要说话,却不料被嘴里塞满的鸡肉堵住了嘴,他连忙咀嚼了几下,然后将肉强行吞了下去,然后扬起被他啃过的鸡腿道,“我来的时候,曾隐约感受到林中还有另外一个潜伏的修士,嗯,此人身上的剑意好强!” 说罢他又撕下一块肉,几下咬了吃了,笑骂道,“这个包开诚做事倒是滴水不漏,竟然还安排了后手。” “包开诚?” 雷猛一拍光滑的大脑袋,连忙解释道,“是这样的,这包开诚啊,乃是醉仙茶坊的掌柜,同时也是那高建柏的徒弟,而贫僧是收他之托,前来击杀高建柏的。” 说着他圆润的脸上忽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脸红道,“没想到那高建柏修为虽与我不相上下,但是保命手段却颇多,真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不过,好在那包开诚安排了这样一个后手,一举将那高建柏斩杀了,倒是做了一件为民除害的好事!” 说罢,他叹了一口气,“这人不简单啊,修为低微,却能准确的估计形势,着手安排后手,不简单啊。” 陈彦思索了片刻,觉得此事有些奇怪,疑道,“那包开诚不是高建柏的徒弟么,怎么敢做出这等弑师的大逆不道的事?” 雷猛皱了一下眉头,道,“这个我也不知,这师徒俩儿,都是修炼毒功的邪修,心思一个比一个歹毒,也是说得过去的。” 陈彦白了他一眼,道,“那你还受他雇佣,助他击杀高建柏?你这不是助纣为虐么。” “你懂个卵子!”雷猛顿时脸色一横,操着一口巴蜀方言骂了一句,道,“俺这叫蛇鼠一窝端!嘿嘿!我先一巴掌拍死老的,他一个修为低微的小瘪三,还能在我面前跳?” 陈彦笑着点了点头,像是颇为赞赏他的“一石二鸟”之计,忽然他又打趣道,“可惜啊,这老的却不是你拍死的,你看人家安排的那个后手,你杀不掉的,人家将其杀了,那包开诚能雇佣那人来杀高建柏,就不能让他来截杀你?” “这……”经陈彦这么一“提点”,雷猛那颗大光头倒有些明白过来,当即气愤道,“老子气卵了!想不到这崽儿居然用心如此狠毒,竟然敢耍你家佛爷,老子定要你好看!” 说罢,雷猛搥了一下降魔杖,怒目圆睁,一副吃人似的表情,好像此刻那包开诚就在他眼前一般。 “好了,好了,你我现在就收拾回程,说不定那包开诚还没有来得及跑路。”陈彦本想拍拍雷猛的肩膀安慰下他,却发现雷猛身高远比他矮,看着那一颗圆滑光亮的大光头,陈彦不禁好奇摸了上去。 “别摸佛爷的头!”雷猛连忙将头偏开,皱眉低吼道。 陈彦顿时有些尴尬,悻悻的收回了手,忽然他又想到了某事,当即一拍脑袋道,“糟了!” 雷猛问道:“咋了?” 陈彦解释道,“先前来时,曾有一人与我同路,名叫卞平,这看着四下全无他的身影,莫不是刚才你与那高建柏激烈斗法,殃及到了他吧?嗯,对,也有几分这种可能,他本就体弱,躲避不便,怕是死在你那金光神通之下了。” “怎么可能!”雷猛当即表示不信,但是话到末尾,他的语气又不禁软了下去,惭愧道,“要是真是这样伤了他性命,那就是贫僧的罪过了,阿弥陀佛,这让我跟佛祖怎么解释啊。” 说罢,他眼睛珠子乱转着,像是在为自己开脱找理由,忽然他好像看到了什么,不由抬起手指向一处道, “你说的那个卞平,是不是那边坟沟里的那人?” 陈彦连忙循着雷猛所指看了过去,只见两个坟冢的夹缝里,正躺了一个昏死过去的枯瘦身影,他不由松了一口气,露出一点欣慰笑意道,“正是卞平!” 雷猛后怕的摸了一把汗,忙做了一个佛礼,道,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贫僧就说嘛,这怎么可能?我们佛家的神通可是救命不伤命的!” ----- 陈彦与雷猛两人寻了卞平,当即就收拾回天仙镇了。 一回到天仙镇,他们便直奔着醉仙茶坊而去,但是却见到醉仙茶坊依然是一如既往的生意火爆,全然没有一点掌柜跑路了的样子。 陈彦与雷猛相互对视了一眼,各自都觉得有些奇怪,由是两人便领着卞平又走进了这家茶坊。 伶俐之极的小二江存见到又有客人进来,眉开眼笑的便迎了上来,见是陈彦和雷猛,不由的一惊,转即又嬉笑道,“二位爷,这是又来喝茶了呀?” 陈彦摇了摇头,顿时江存脸上的笑容就有些凝滞了,他有些疑问地看着两人,雷猛一搥降魔禅杖,上前粗声粗气的问道,“我们找你家掌柜,你们掌柜呢?” 聪明伶俐的江存当即就明白了过来,赔笑道,“两位爷莫急,我们掌柜的此时有事正在后房,还请二位爷稍等片刻,我去请掌柜的。” 说罢,他便转身,正要去后房请包开诚,这时,楼上传来一个中正平和的声音。 “不用了!” 陈彦和雷猛一同向楼梯看去,只见包开诚正提着衣摆慢慢下来,他来到两人面前,又看了一眼两人身后颤抖不止的卞平,与雷猛作了一个佛礼,问道, “雷大师,事情可成了?” 雷猛讶道,“难道你还不知道?” 包开诚迷惑起来,双手一摊,道,“我知道什么呀?” 随后,他好像想到了什么,于是招呼陈彦、雷猛和卞平三人道,“这里不宜说话,你们随我上楼来。” 说罢,他又转过身对江存吩咐道,“照看好店里,我有事与两位仙长相商。” 江存当即应了一声,便着手去忙了。 包开诚又转过头来,对着陈彦他们笑着点了下头,然后做出了一个请的姿势。 ----- 四人上了阁楼,寻了一间安静的房间进去之后,雷猛便将事情仔细叙述了一遍,包开诚听了之后,当即拍手笑道,“真好啊,我天仙镇总算是得救了!” 说罢,他一声舒服的长叹,整个人都变得神采奕奕起来。 雷猛追问道,“那人真的不是你安排的后手?” “什么后手呀?”包开诚笑着反问了一句,看着雷猛和陈彦一脸不善的神色,他微微思虑的片刻,当即明白了其中关节,苦笑道,“你们是担心我跟高建柏一样心狠手辣,所以才特意安排了后手是吧?” “我这点微末修为,哪有那本事啊?”包开诚无奈道。 说罢,他长叹了一口气,缅怀道,“我呀,原本就是一个天仙镇的小商人,有点经营手段,那高建柏来了之后,用毒茶祸害人,但是却不懂经营,因此他便找上了我,以我家人性命相逼,逼我当他的徒弟,帮他料理茶坊,无奈之下我便做了他的走狗,这些年见他在天仙镇横行霸道,四处害人性命,就连他承诺过的不伤害我家人的性命,可……最后,我的家人还是一个个惨死在他手上。” 他突然长叹了一声,“本来我是麻木的,也不敢对他动异心,但是自从他将我的家人杀死之后,我便发誓要将这个畜生碎尸万段!” 说到这里,包开诚突然站了起来,走到墙边儿,推动了一个机关,顿时便响起一阵机簧响动的声音,只见墙体突然打开一道门来,里面一排一排的摆满了灵位,灵牌是特制的,每一个灵牌下都自带了一个盒子,像是装着什么东西,更为让人不解的是,这些灵位上所记录的人,没有一个与他是同姓的。 包开诚看着那些灵位,脸上闪过一丝回忆之色,面色痛苦道,“这些都不是我家人的灵位,为了取得他的信任,我盯着他的面,将我家人的灵位全数烧毁,而这些灵位,乃是这些年来,死在他手上的修士的灵位。” “其中一小部分是因为我而死,还有一大部分……” 包开诚猛然转过身,怒指着被雷猛与高建柏那一战吓得不轻的卞平,冷道,“是因为像他这样的人死的!” 哐当! 卞平一下跌落在地上,双手颤抖着,试图遮掩住自己的脸颊,同时口中还断断续续的说道,“不是我……不是……不关我的事啊……不关我的事……” 包开诚快步走到卞平身前,一把扯住卞平的衣襟,将其提起,冷冷的看着他道,“怎么不是!你们这帮瘾君子给高建柏当‘鱼饵’,以修士的性命来换取毒茶,以解毒瘾,你睁大眼睛看看!这些灵位里面,被你害死的修士就不下五个!啊!你睁大眼睛看看啊!你为什么不敢看!” “你说话啊!你说啊,你可以反驳,今天,雷大师和谢仙长都在这儿,要是我说了一句谎话,你大可以向两位仙长告发,我包某人今天就不得好死!” 99mk.cc。wap.99mk.cc 卷一 蜀道初行 第一百一十二章 灵位 望着远处那一道升腾而起的滚滚烟尘,又过了几息,陈彦又听到那轰隆隆的声音,他不由的觉得有些惊异,这时,雷猛拄着降魔杖慢慢走了过来,手里拿了一个油腻的鸡腿狠狠的咬住撕下一块香喷喷的鸡肉来,胡乱咀嚼了几下,也不咽下去,嘴里包着肉喜道, “那高建柏应该是玩完了!” 陈彦偏过头这个不守戒律的和尚一眼,奇道,“为何?” “我来的……呃……”雷猛正要说话,却不料被嘴里塞满的鸡肉堵住了嘴,他连忙咀嚼了几下,然后将肉强行吞了下去,然后扬起被他啃过的鸡腿道,“我来的时候,曾隐约感受到林中还有另外一个潜伏的修士,嗯,此人身上的剑意好强!” 说罢他又撕下一块肉,几下咬了吃了,笑骂道,“这个包开诚做事倒是滴水不漏,竟然还安排了后手。” “包开诚?” 雷猛一拍光滑的大脑袋,连忙解释道,“是这样的,这包开诚啊,乃是醉仙茶坊的掌柜,同时也是那高建柏的徒弟,而贫僧是收他之托,前来击杀高建柏的。” 说着他圆润的脸上忽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脸红道,“没想到那高建柏修为虽与我不相上下,但是保命手段却颇多,真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不过,好在那包开诚安排了这样一个后手,一举将那高建柏斩杀了,倒是做了一件为民除害的好事!” 说罢,他叹了一口气,“这人不简单啊,修为低微,却能准确的估计形势,着手安排后手,不简单啊。” 陈彦思索了片刻,觉得此事有些奇怪,疑道,“那包开诚不是高建柏的徒弟么,怎么敢做出这等弑师的大逆不道的事?” 雷猛皱了一下眉头,道,“这个我也不知,这师徒俩儿,都是修炼毒功的邪修,心思一个比一个歹毒,也是说得过去的。” 陈彦白了他一眼,道,“那你还受他雇佣,助他击杀高建柏?你这不是助纣为虐么。” “你懂个卵子!”雷猛顿时脸色一横,操着一口巴蜀方言骂了一句,道,“俺这叫蛇鼠一窝端!嘿嘿!我先一巴掌拍死老的,他一个修为低微的小瘪三,还能在我面前跳?” 陈彦笑着点了点头,像是颇为赞赏他的“一石二鸟”之计,忽然他又打趣道,“可惜啊,这老的却不是你拍死的,你看人家安排的那个后手,你杀不掉的,人家将其杀了,那包开诚能雇佣那人来杀高建柏,就不能让他来截杀你?” “这……”经陈彦这么一“提点”,雷猛那颗大光头倒有些明白过来,当即气愤道,“老子气卵了!想不到这崽儿居然用心如此狠毒,竟然敢耍你家佛爷,老子定要你好看!” 说罢,雷猛搥了一下降魔杖,怒目圆睁,一副吃人似的表情,好像此刻那包开诚就在他眼前一般。 “好了,好了,你我现在就收拾回程,说不定那包开诚还没有来得及跑路。”陈彦本想拍拍雷猛的肩膀安慰下他,却发现雷猛身高远比他矮,看着那一颗圆滑光亮的大光头,陈彦不禁好奇摸了上去。 “别摸佛爷的头!”雷猛连忙将头偏开,皱眉低吼道。 陈彦顿时有些尴尬,悻悻的收回了手,忽然他又想到了某事,当即一拍脑袋道,“糟了!” 雷猛问道:“咋了?” 陈彦解释道,“先前来时,曾有一人与我同路,名叫卞平,这看着四下全无他的身影,莫不是刚才你与那高建柏激烈斗法,殃及到了他吧?嗯,对,也有几分这种可能,他本就体弱,躲避不便,怕是死在你那金光神通之下了。” “怎么可能!”雷猛当即表示不信,但是话到末尾,他的语气又不禁软了下去,惭愧道,“要是真是这样伤了他性命,那就是贫僧的罪过了,阿弥陀佛,这让我跟佛祖怎么解释啊。” 说罢,他眼睛珠子乱转着,像是在为自己开脱找理由,忽然他好像看到了什么,不由抬起手指向一处道, “你说的那个卞平,是不是那边坟沟里的那人?” 陈彦连忙循着雷猛所指看了过去,只见两个坟冢的夹缝里,正躺了一个昏死过去的枯瘦身影,他不由松了一口气,露出一点欣慰笑意道,“正是卞平!” 雷猛后怕的摸了一把汗,忙做了一个佛礼,道,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贫僧就说嘛,这怎么可能?我们佛家的神通可是救命不伤命的!” ----- 陈彦与雷猛两人寻了卞平,当即就收拾回天仙镇了。 一回到天仙镇,他们便直奔着醉仙茶坊而去,但是却见到醉仙茶坊依然是一如既往的生意火爆,全然没有一点掌柜跑路了的样子。 陈彦与雷猛相互对视了一眼,各自都觉得有些奇怪,由是两人便领着卞平又走进了这家茶坊。 伶俐之极的小二江存见到又有客人进来,眉开眼笑的便迎了上来,见是陈彦和雷猛,不由的一惊,转即又嬉笑道,“二位爷,这是又来喝茶了呀?” 陈彦摇了摇头,顿时江存脸上的笑容就有些凝滞了,他有些疑问地看着两人,雷猛一搥降魔禅杖,上前粗声粗气的问道,“我们找你家掌柜,你们掌柜呢?” 聪明伶俐的江存当即就明白了过来,赔笑道,“两位爷莫急,我们掌柜的此时有事正在后房,还请二位爷稍等片刻,我去请掌柜的。” 说罢,他便转身,正要去后房请包开诚,这时,楼上传来一个中正平和的声音。 “不用了!” 陈彦和雷猛一同向楼梯看去,只见包开诚正提着衣摆慢慢下来,他来到两人面前,又看了一眼两人身后颤抖不止的卞平,与雷猛作了一个佛礼,问道, “雷大师,事情可成了?” 雷猛讶道,“难道你还不知道?” 包开诚迷惑起来,双手一摊,道,“我知道什么呀?” 随后,他好像想到了什么,于是招呼陈彦、雷猛和卞平三人道,“这里不宜说话,你们随我上楼来。” 说罢,他又转过身对江存吩咐道,“照看好店里,我有事与两位仙长相商。” 江存当即应了一声,便着手去忙了。 包开诚又转过头来,对着陈彦他们笑着点了下头,然后做出了一个请的姿势。 ----- 四人上了阁楼,寻了一间安静的房间进去之后,雷猛便将事情仔细叙述了一遍,包开诚听了之后,当即拍手笑道,“真好啊,我天仙镇总算是得救了!” 说罢,他一声舒服的长叹,整个人都变得神采奕奕起来。 雷猛追问道,“那人真的不是你安排的后手?” “什么后手呀?”包开诚笑着反问了一句,看着雷猛和陈彦一脸不善的神色,他微微思虑的片刻,当即明白了其中关节,苦笑道,“你们是担心我跟高建柏一样心狠手辣,所以才特意安排了后手是吧?” “我这点微末修为,哪有那本事啊?”包开诚无奈道。 说罢,他长叹了一口气,缅怀道,“我呀,原本就是一个天仙镇的小商人,有点经营手段,那高建柏来了之后,用毒茶祸害人,但是却不懂经营,因此他便找上了我,以我家人性命相逼,逼我当他的徒弟,帮他料理茶坊,无奈之下我便做了他的走狗,这些年见他在天仙镇横行霸道,四处害人性命,就连他承诺过的不伤害我家人的性命,可……最后,我的家人还是一个个惨死在他手上。” 他突然长叹了一声,“本来我是麻木的,也不敢对他动异心,但是自从他将我的家人杀死之后,我便发誓要将这个畜生碎尸万段!” 说到这里,包开诚突然站了起来,走到墙边儿,推动了一个机关,顿时便响起一阵机簧响动的声音,只见墙体突然打开一道门来,里面一排一排的摆满了灵位,灵牌是特制的,每一个灵牌下都自带了一个盒子,像是装着什么东西,更为让人不解的是,这些灵位上所记录的人,没有一个与他是同姓的。 包开诚看着那些灵位,脸上闪过一丝回忆之色,面色痛苦道,“这些都不是我家人的灵位,为了取得他的信任,我盯着他的面,将我家人的灵位全数烧毁,而这些灵位,乃是这些年来,死在他手上的修士的灵位。” “其中一小部分是因为我而死,还有一大部分……” 包开诚猛然转过身,怒指着被雷猛与高建柏那一战吓得不轻的卞平,冷道,“是因为像他这样的人死的!” 哐当! 卞平一下跌落在地上,双手颤抖着,试图遮掩住自己的脸颊,同时口中还断断续续的说道,“不是我……不是……不关我的事啊……不关我的事……” 包开诚快步走到卞平身前,一把扯住卞平的衣襟,将其提起,冷冷的看着他道,“怎么不是!你们这帮瘾君子给高建柏当‘鱼饵’,以修士的性命来换取毒茶,以解毒瘾,你睁大眼睛看看!这些灵位里面,被你害死的修士就不下五个!啊!你睁大眼睛看看啊!你为什么不敢看!” “你说话啊!你说啊,你可以反驳,今天,雷大师和谢仙长都在这儿,要是我说了一句谎话,你大可以向两位仙长告发,我包某人今天就不得好死!” 99mk.cc。wap.99mk.cc 卷一 蜀道初行 第一百一十三章 红与黑 屋子里忽然安静下来,原本就因为僻静而让人觉得有些不舒服的房间,墙中整齐摆放的一块块灵位,更添了几分阴森之感,又加上这间屋子并不向阳,无形之中倒让人觉得阴冷。 四十七块灵位冰冷的矗立着,蜷缩在地上的卞平,身体剧烈的颤抖着,他极力的把脸贴在地上,一副惊骇之极的样子,看起来可怜极了。 “不是我……不是……不是我……” “哼!” 雷猛突然猛拍了一下桌子,眉飞脸怒,沉声喝问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情?” 陈彦面色也有些阴沉,听包开诚说来,这里面好像还有隐情的样子,由是他亦开口问道,“包掌柜,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包开诚痛恨地看了一眼卞平,如今高建柏已除,他便再无顾及,他恨不得立刻就杀了假装可怜之态的卞平。 世上有一种人,明明他做了极大的错事,却依然脸部红心不跳的做出一副可怜之态,倒博得人们的同情,明明他做了坏事,罪当诛杀,但是你又对他动手不得,所谓恨得牙痒痒,大概就是指这种人吧。 以包开诚的道行,劈死瘦如干柴的卞平,自然不过是动动手指的事情,然而这屋子里却还有雷猛和陈彦在一旁,若是不能给他们一个解释,他包开诚是断然不能动手的。 包开诚狠狠的叹了一口气,转身走到那些灵位面前,带着缅怀悼念的神色看着那些冰冷不动的灵位,在这些无声的灵位的见证下,他缓缓开口。 “天仙镇虽然名为天仙,但却不是一个盛产灵材的宝地。而那所谓的醉仙茶也不真是什么茶水,而是一种蛊,名为‘勾魂’,高建柏用这邪蛊融入水中,又以普通茶叶作为掩饰,实则是以邪蛊慢慢窃取人之精气、神魂,为他修炼所用!” “什么!那毒修竟敢做出这等伤天害理之事!真是罪过,罪过,阿弥陀佛!”雷猛惊怒了一声,然后又双手合十,悲悯的念起佛号来。 陈彦微微点了下头,分析道,“看来这高建柏也有几分心思,知道他若大肆的杀戮布衣百姓,必然会引来正道修士的注意。而如果以‘勾魂’邪蛊装作茶水,慢慢窃取饮茶着者的精气神,如此一来,即使是有人死亡,人们最多也只会认为其是病死,而不会把矛头指向高建柏,从而也不容易受到正派修士的关注。另一方面,这样的手法,不但隐秘,而且也更加细水长流,如果一直没有遭遇到有识的正派修士……” 陈彦忽然顿了一下,语气忽然冰冷了几分,“这样发展下去,高建柏不动声色就能收走无数人的性命,供其修炼!直至他成为一方大魔头!” 雷猛怒道,“这样的人也端得可恶,不过人作孽不可活,他也该当有今日这样的下场!” 包开诚轻轻颔首,抱拳道,“谢仙长一眼便看了个通透,包某佩服!” 陈彦摆手道,“诶……你我都是修士,就不要什么仙长仙长的叫了。” “包某岂敢,包某只是一个被高建柏逼着修炼毒功的普通人,哪敢以修士自居!”包开诚面露一些愧色,然后他停顿了片刻,又继续道, “却说高建柏以邪蛊采人精气神供其修炼,然而天仙镇并不盛产灵材,致使他无法培养邪蛊。高建柏曾对我说过,修士之身,经过灵气灌注,因此具有灵性,若不是禁忌限制,可以说修士整个人就是一株走动着的‘灵材’。找不到灵材养蛊的高建柏有时把注意打到了过往的修士身上,靠猎杀过往天仙镇的修士来滋养他的那些邪蛊毒物。久而久之,他竟是想出了以像卞平这样的瘾君子来作为诱饵,诱使行侠仗义的修士前来讨伐的以逸待劳之法。而作为给他引来‘大鱼’的交换,便是这催人性命的毒茶,半个月为期,一天一杯,刚好能稍解那些瘾君子的瘾,又能让他们继续为其卖命。” 陈彦道,“这便是被人卖了,还替人家数钱了。” “仙长说得不错!”包开诚转身看向那些灵位,伸手在空中一划,大致将那些灵位分成了两队,他指着较大的那一队,沉声道, “这些都是因为被那些瘾君子欺骗,而被高建柏杀死的修士!” 陈彦不由动容,因为包开诚所指的那一边,俨然占了所有灵位的八/九成! ----- 陈彦和雷猛都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觉得不可思议。 随着日久天长的时光荡涤,在修士的世界里,几乎形成了这样一个毋庸置疑的共识---那就是一旦当人开启了修炼的道路,掌握了非凡的力量,就再也不是寻常的普通人,也不再是普通人能伤害到的存在。 然而现在,曾经被布衣百姓尊称为“仙长”的他们,却化为了一块块冰冷死寂的灵位。而这一切悲剧的发生,都是源于一个个微不足道的小百姓。 陈彦突然意识到,在这个世界上,并非他以往所想象的那样,拥有了力量也不一定就代表万事安康,所谓千里之堤毁于蚁穴,一根稻草也能压死骆驼,有时候,往往一个微末的存在,也会成为你的阿喀琉斯之踵。 “恃才傲放”,很显然不是在这个世界的生存之道。他曾向师父扬言“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而巴天石也对他说过“兢兢业业”四字。实际上,他从来都没有真正领悟过这两句话,而在今天他恍惚间似有了一点领悟。 “畜生!” 突然一声大吼,只见雷猛如同一头愤怒的狮子一般,三两步就走到了卞平跟前,伸出大手就要去抓那卞平,没想这时候突然伸出来一只手将他抓住。 雷猛一顿,有些惊讶的转头看向陈彦,只见陈彦轻轻的摇了摇头,然后慢慢松开了手, “他不也不过是受到高建柏的蛊害,凡人意志远较修士薄弱,又哪里能抵得住‘勾魂蛊’的侵蚀呢?” 说着陈彦双手合十,与雷猛做了一个佛礼,道,“大师乃佛门中人,佛祖普度众生,喜生恶死,又所谓冤冤相报何时了,杀死活着的人,就能救回死去的人吗?” 但雷猛并不是慈眉善目的一般和尚,相反他更像是嫉恶如仇的怒目金刚,只见他眼睛瞪得如同一对铜铃一样,指着卞平怒道, “这样的人嗜毒成性,视人命如草芥,完全就是混世妖魔,何须值得我佛容忍,我佛不灭此獠,难道还放任其祸害苍生?” 陈彦摇头道,“非也非也,治标不如治本,与其杀死受邪蛊毒害的人,不如消灭那‘勾魂蛊’,大师以为如何?” “这……”雷猛皱起眉头来,沉吟了片刻,突然一拍光头道,“是极是极,绝其后患,此法甚妙!” 陈彦温和的笑了笑,转而向包开诚走去,问道,“敢问包掌柜,可知这‘勾魂蛊’被那高建柏藏于何处?” 包开诚苦笑道,“不满两位,这个包某也是不知,只知道这‘勾魂蛊’与那神秘毒功都是高建柏平日里最珍爱之物,轻易不会示给人看,就连高建柏逼我修炼的毒功也只是一定皮毛而已。” 雷猛道:“既然是最珍爱之物,想那高建柏必然是贴身携带了。不过,今日我见那树林中剑气磅礴,所过之处无,不是林木尽毁,那时我本以为是你安排的后手,是以就没有上前查看,不过料想在那等凶猛的剑气冲击之下,只怕是没有东西可以幸免。” “会不会有另一种可能?” 包开诚和雷猛一同看向陈彦,只见他沉思了一会儿,说道:“高建柏已经在天仙镇盘踞五年之久,一个人在一个地方呆久了,自然就对周围环境比较熟悉了,安全感上升的同时,人的警惕性也会相应的松弛。假如我是高建柏,既然我都对这里如此熟悉了,那么一些随身携带的东西,就可以拿出来,找一个隐秘的地方放好了,不说高建柏那独门的毒功,像蛊虫这种活物,一天到晚,就带在身上,终究是有些不方便。” 雷猛点头道:“道友说得有理!” 包开诚一拍脑袋,好像突然想起得某事一般,“听仙长这么一说,我倒想起一事来,高建柏在这楼上有一间专门的练功房,周遭都是砖石打造,就连我也少有机会能进入里面。那练功房不但是高建柏行功之地,也是他蓄养毒物的地方,里面瓦罐甚多,俱都装的是各种毒物。” 雷猛当即大喜道:“那还等什么,你还不快带我们去?” 然而,包开诚却是一脸愁苦难色,好像有什么难言之隐,陈彦看了,连忙问道,“包掌柜有什么想说的就说罢。” 包开诚脸色纠结了片刻,才苦道,“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只是那练功房好像有高建柏布下的阵法守护,外人没有他的同意,就连练功房的门也别想打开。” “嗨!……” 雷猛突然笑了一声,道:“我当还是什么了不得的事呢!区区一洞府护持阵法,还难不倒佛爷我!外说,现在那高建柏已死,阵法没了主人主持,威力更是剧减,要破之,不在话下!”说罢,雷猛还自信的摆了摆手。 “既然如此,那我便带二位仙长过去吧!”包开诚当即露出一丝喜色,微微点了点头,然后便走在前面,拉开房门,率先走了出去。 陈彦和雷猛对视了一眼,紧跟而上,正当陈彦走过门口的时候,他忽然停了一下,回过头来,看着房中的卞平。 此时卞平就像是《魔戒》中的咕噜一样,依然蜷缩在地上,身体不断的颤抖着,看上去甚是可怜。 但是有句话叫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人性或黑或白,有那么一瞬间,陈彦真的就觉得像卞平这样嗜毒成性的人,真的就跟咕噜一样,让人憎恨的同时,你又觉得他是真的可怜。 罪过的不是卞平,也不是咕噜,而是勾魂蛊,是魔戒。 更直接点,就是制造这些东西的人! 红与黑,看似分明,实际上是两种相互比较模糊的颜色。就像卞平和包开诚一样,看似包开诚是为虎作伥,然而他却是为了杀掉高建柏而卧薪尝胆;卞平是个受害者,然而因为他忍受不住毒瘾,被他害死的修士之多,使他的双手远比包开诚的要血腥。 有的人披着邪恶的外皮做着正义的事,有的人万般可怜却做着罪恶的事情。 什么又是红?什么又是黑呢? 99mk.cc。wap.99mk.cc 卷一 蜀道初行 第一百一十三章 红与黑 屋子里忽然安静下来,原本就因为僻静而让人觉得有些不舒服的房间,墙中整齐摆放的一块块灵位,更添了几分阴森之感,又加上这间屋子并不向阳,无形之中倒让人觉得阴冷。 四十七块灵位冰冷的矗立着,蜷缩在地上的卞平,身体剧烈的颤抖着,他极力的把脸贴在地上,一副惊骇之极的样子,看起来可怜极了。 “不是我……不是……不是我……” “哼!” 雷猛突然猛拍了一下桌子,眉飞脸怒,沉声喝问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情?” 陈彦面色也有些阴沉,听包开诚说来,这里面好像还有隐情的样子,由是他亦开口问道,“包掌柜,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包开诚痛恨地看了一眼卞平,如今高建柏已除,他便再无顾及,他恨不得立刻就杀了假装可怜之态的卞平。 世上有一种人,明明他做了极大的错事,却依然脸部红心不跳的做出一副可怜之态,倒博得人们的同情,明明他做了坏事,罪当诛杀,但是你又对他动手不得,所谓恨得牙痒痒,大概就是指这种人吧。 以包开诚的道行,劈死瘦如干柴的卞平,自然不过是动动手指的事情,然而这屋子里却还有雷猛和陈彦在一旁,若是不能给他们一个解释,他包开诚是断然不能动手的。 包开诚狠狠的叹了一口气,转身走到那些灵位面前,带着缅怀悼念的神色看着那些冰冷不动的灵位,在这些无声的灵位的见证下,他缓缓开口。 “天仙镇虽然名为天仙,但却不是一个盛产灵材的宝地。而那所谓的醉仙茶也不真是什么茶水,而是一种蛊,名为‘勾魂’,高建柏用这邪蛊融入水中,又以普通茶叶作为掩饰,实则是以邪蛊慢慢窃取人之精气、神魂,为他修炼所用!” “什么!那毒修竟敢做出这等伤天害理之事!真是罪过,罪过,阿弥陀佛!”雷猛惊怒了一声,然后又双手合十,悲悯的念起佛号来。 陈彦微微点了下头,分析道,“看来这高建柏也有几分心思,知道他若大肆的杀戮布衣百姓,必然会引来正道修士的注意。而如果以‘勾魂’邪蛊装作茶水,慢慢窃取饮茶着者的精气神,如此一来,即使是有人死亡,人们最多也只会认为其是病死,而不会把矛头指向高建柏,从而也不容易受到正派修士的关注。另一方面,这样的手法,不但隐秘,而且也更加细水长流,如果一直没有遭遇到有识的正派修士……” 陈彦忽然顿了一下,语气忽然冰冷了几分,“这样发展下去,高建柏不动声色就能收走无数人的性命,供其修炼!直至他成为一方大魔头!” 雷猛怒道,“这样的人也端得可恶,不过人作孽不可活,他也该当有今日这样的下场!” 包开诚轻轻颔首,抱拳道,“谢仙长一眼便看了个通透,包某佩服!” 陈彦摆手道,“诶……你我都是修士,就不要什么仙长仙长的叫了。” “包某岂敢,包某只是一个被高建柏逼着修炼毒功的普通人,哪敢以修士自居!”包开诚面露一些愧色,然后他停顿了片刻,又继续道, “却说高建柏以邪蛊采人精气神供其修炼,然而天仙镇并不盛产灵材,致使他无法培养邪蛊。高建柏曾对我说过,修士之身,经过灵气灌注,因此具有灵性,若不是禁忌限制,可以说修士整个人就是一株走动着的‘灵材’。找不到灵材养蛊的高建柏有时把注意打到了过往的修士身上,靠猎杀过往天仙镇的修士来滋养他的那些邪蛊毒物。久而久之,他竟是想出了以像卞平这样的瘾君子来作为诱饵,诱使行侠仗义的修士前来讨伐的以逸待劳之法。而作为给他引来‘大鱼’的交换,便是这催人性命的毒茶,半个月为期,一天一杯,刚好能稍解那些瘾君子的瘾,又能让他们继续为其卖命。” 陈彦道,“这便是被人卖了,还替人家数钱了。” “仙长说得不错!”包开诚转身看向那些灵位,伸手在空中一划,大致将那些灵位分成了两队,他指着较大的那一队,沉声道, “这些都是因为被那些瘾君子欺骗,而被高建柏杀死的修士!” 陈彦不由动容,因为包开诚所指的那一边,俨然占了所有灵位的八/九成! ----- 陈彦和雷猛都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觉得不可思议。 随着日久天长的时光荡涤,在修士的世界里,几乎形成了这样一个毋庸置疑的共识---那就是一旦当人开启了修炼的道路,掌握了非凡的力量,就再也不是寻常的普通人,也不再是普通人能伤害到的存在。 然而现在,曾经被布衣百姓尊称为“仙长”的他们,却化为了一块块冰冷死寂的灵位。而这一切悲剧的发生,都是源于一个个微不足道的小百姓。 陈彦突然意识到,在这个世界上,并非他以往所想象的那样,拥有了力量也不一定就代表万事安康,所谓千里之堤毁于蚁穴,一根稻草也能压死骆驼,有时候,往往一个微末的存在,也会成为你的阿喀琉斯之踵。 “恃才傲放”,很显然不是在这个世界的生存之道。他曾向师父扬言“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而巴天石也对他说过“兢兢业业”四字。实际上,他从来都没有真正领悟过这两句话,而在今天他恍惚间似有了一点领悟。 “畜生!” 突然一声大吼,只见雷猛如同一头愤怒的狮子一般,三两步就走到了卞平跟前,伸出大手就要去抓那卞平,没想这时候突然伸出来一只手将他抓住。 雷猛一顿,有些惊讶的转头看向陈彦,只见陈彦轻轻的摇了摇头,然后慢慢松开了手, “他不也不过是受到高建柏的蛊害,凡人意志远较修士薄弱,又哪里能抵得住‘勾魂蛊’的侵蚀呢?” 说着陈彦双手合十,与雷猛做了一个佛礼,道,“大师乃佛门中人,佛祖普度众生,喜生恶死,又所谓冤冤相报何时了,杀死活着的人,就能救回死去的人吗?” 但雷猛并不是慈眉善目的一般和尚,相反他更像是嫉恶如仇的怒目金刚,只见他眼睛瞪得如同一对铜铃一样,指着卞平怒道, “这样的人嗜毒成性,视人命如草芥,完全就是混世妖魔,何须值得我佛容忍,我佛不灭此獠,难道还放任其祸害苍生?” 陈彦摇头道,“非也非也,治标不如治本,与其杀死受邪蛊毒害的人,不如消灭那‘勾魂蛊’,大师以为如何?” “这……”雷猛皱起眉头来,沉吟了片刻,突然一拍光头道,“是极是极,绝其后患,此法甚妙!” 陈彦温和的笑了笑,转而向包开诚走去,问道,“敢问包掌柜,可知这‘勾魂蛊’被那高建柏藏于何处?” 包开诚苦笑道,“不满两位,这个包某也是不知,只知道这‘勾魂蛊’与那神秘毒功都是高建柏平日里最珍爱之物,轻易不会示给人看,就连高建柏逼我修炼的毒功也只是一定皮毛而已。” 雷猛道:“既然是最珍爱之物,想那高建柏必然是贴身携带了。不过,今日我见那树林中剑气磅礴,所过之处无,不是林木尽毁,那时我本以为是你安排的后手,是以就没有上前查看,不过料想在那等凶猛的剑气冲击之下,只怕是没有东西可以幸免。” “会不会有另一种可能?” 包开诚和雷猛一同看向陈彦,只见他沉思了一会儿,说道:“高建柏已经在天仙镇盘踞五年之久,一个人在一个地方呆久了,自然就对周围环境比较熟悉了,安全感上升的同时,人的警惕性也会相应的松弛。假如我是高建柏,既然我都对这里如此熟悉了,那么一些随身携带的东西,就可以拿出来,找一个隐秘的地方放好了,不说高建柏那独门的毒功,像蛊虫这种活物,一天到晚,就带在身上,终究是有些不方便。” 雷猛点头道:“道友说得有理!” 包开诚一拍脑袋,好像突然想起得某事一般,“听仙长这么一说,我倒想起一事来,高建柏在这楼上有一间专门的练功房,周遭都是砖石打造,就连我也少有机会能进入里面。那练功房不但是高建柏行功之地,也是他蓄养毒物的地方,里面瓦罐甚多,俱都装的是各种毒物。” 雷猛当即大喜道:“那还等什么,你还不快带我们去?” 然而,包开诚却是一脸愁苦难色,好像有什么难言之隐,陈彦看了,连忙问道,“包掌柜有什么想说的就说罢。” 包开诚脸色纠结了片刻,才苦道,“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只是那练功房好像有高建柏布下的阵法守护,外人没有他的同意,就连练功房的门也别想打开。” “嗨!……” 雷猛突然笑了一声,道:“我当还是什么了不得的事呢!区区一洞府护持阵法,还难不倒佛爷我!外说,现在那高建柏已死,阵法没了主人主持,威力更是剧减,要破之,不在话下!”说罢,雷猛还自信的摆了摆手。 “既然如此,那我便带二位仙长过去吧!”包开诚当即露出一丝喜色,微微点了点头,然后便走在前面,拉开房门,率先走了出去。 陈彦和雷猛对视了一眼,紧跟而上,正当陈彦走过门口的时候,他忽然停了一下,回过头来,看着房中的卞平。 此时卞平就像是《魔戒》中的咕噜一样,依然蜷缩在地上,身体不断的颤抖着,看上去甚是可怜。 但是有句话叫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人性或黑或白,有那么一瞬间,陈彦真的就觉得像卞平这样嗜毒成性的人,真的就跟咕噜一样,让人憎恨的同时,你又觉得他是真的可怜。 罪过的不是卞平,也不是咕噜,而是勾魂蛊,是魔戒。 更直接点,就是制造这些东西的人! 红与黑,看似分明,实际上是两种相互比较模糊的颜色。就像卞平和包开诚一样,看似包开诚是为虎作伥,然而他却是为了杀掉高建柏而卧薪尝胆;卞平是个受害者,然而因为他忍受不住毒瘾,被他害死的修士之多,使他的双手远比包开诚的要血腥。 有的人披着邪恶的外皮做着正义的事,有的人万般可怜却做着罪恶的事情。 什么又是红?什么又是黑呢? 99mk.cc。wap.99mk.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