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叛贼》 第一章 甲字一号 一壶黄酒,一碟茴香豆。 黄酒是绍兴府的普通酒,茴香豆更是寻常人家四季常配的“过酒坯”,在鲁迅先生的作品中,这两样东西常有出现,最为让人记忆深刻的大概就是咸亨酒店的孔乙己了。 不过现在坐在桌前的可不是脸色青白身子文弱的孔乙己,而是两个满面横肉的粗壮汉子,一个年龄稍长些,看起来三十多的样子,另一个则要年轻许多,也就十七八刚出头。他们所在的地方当然不会是绍兴府的咸亨酒店,而是在余姚县的县衙大牢。 年轻人端起酒壶,半弯着腰给摆在对面的酒碗倒了满碗,年长的壮汉右手端起碗抿了口,左手的两根手指在那碟茴香豆里随意捻起一颗,翻起手腕朝上轻轻一弹,指尖那颗茴香豆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准确而利落地送进那已经张开的嘴里,一阵咀嚼的同时又哈出一阵惬意的酒气。 “二叔,这大半夜的我看李二爷也不会来了,您要不先回去躺会?我在这给您替着。”话音刚落,外面隐隐约约传来了打更声,现在已是半夜三更,再过二更天就亮了。在年轻人看来刑房的李二爷现在恐怕也不知道在那家院子里搂着白嫩嫩的小娘皮做真美梦呢,至于县太爷那就更不用说了,按他们文人的说法在后衙早就行完周公之礼入眠了。整个县衙大牢里静悄悄的,除了在押的囚犯外也就剩下王仲和王三叔侄俩人,四月底还略带着湿寒气的长夜在空荡荡的值室内枯坐可不是那么好熬。 “回去?躺会?”王仲翻起眼皮瞧了眼坐在对面的侄儿,王三是他大哥的儿子,这孩子别瞧长的比自己还壮,可心眼太实,人又憨,这些平日里看起来不错的优点在县衙大牢可不好使。在大牢里用差,靠的不仅可是力气和凶狠,更重要的是眼色和机灵。 有老句话说的好,进了这四方地,是龙得盘着,是虎也得卧着,那管你曾经是知府老爷的坐上客还是平头小老百姓,到了这通通只有一个阶下囚的称呼。想舒服些,过的好些,别半夜里稀里糊涂丢了小命,除了拿着白花花的银子上下打点就没第二条路,至于能给予什么待遇那就得看人打点的厚薄程度了。当然了,有时候牢头也会看人下菜,如果碰上一些比较特殊的囚犯也会特意照顾一二,至于这个又是怎么看出来的,一靠的是消息灵通,二就是靠自己的眼色了。 像王仲这种四十不到就干到牢头的人在整个大清国虽不能说绝无仅有,但也不多。在他之前的一个牢头就是因为眼色不够,太过贪心得罪了人,最终丢了差使,这才让狱卒的王仲有机会给刑房的李二爷使了笔银子占住现在位置。所以,自从王仲坐上牢头后就暗暗告诫自己,他倒霉的前任就是前车之鉴,万万不能和他犯一样的错误。 如果不是王三是自己的侄儿,更知道他这副实心眼的憨厚性子,王仲听了这话就算不当场翻脸也得臭骂对方一顿。 王仲摇摇头,放下酒碗压低声音苦笑道:“傻小子,回去?呵呵,这几天你跟着叔吃喝拉撒全头在这了,一步都不能离,晓得不?” “啊!”王三顿时一愣,情不自禁喊了声。 “喊什么!”王仲不客气地照着王三脑门就是一巴掌:“前头叔怎么和你说的,这才多久就忘记了?” “记得记得,叔您说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让我这几天陪您值夜……可是叔,这值夜就值夜,怎么连家都不许回了?”王三揉揉被拍红了的脑门,有些委屈道。 “不是不许回,是绝对不能回!”王仲瞪了王三一眼道。 王三的脸上一阵茫然和迷糊,这不许回和不能回有什么区别?不都是回不去么? 瞧着这侄儿这副糊涂的样子,王仲心里不由得叹了口气,这老实孩子还真不是干这一行的料,人太实在容易吃亏啊!要不是自己大哥私下求了自己几回,王仲也不会松口答应让王三来这干差,现在看这差使还是不适合王三干,等过了这岔有机会再给这孩子找个其他出路。 “你没见甲字一号进了人了。”王仲嘴角冲着牢房那一撇。 “甲字一号进了人?”王三还是没有搞明白,他干这行没几天,不过大牢里的牢房按照甲乙丙丁来排列是知道的,但在王三心里,这种排列最多也就是普通的标记而已,再说他们这只不过是普通的县衙大牢,又不是京里刑部的天牢,平日关的多是些小偷小摸的犯人而已,就算甲字一号进了人又怎么了? “你呀!”见王三还没明白过来,王仲不由得摇摇头,想了想低声问道:“知道金和尚么?” “金和尚?金和尚……您是说一念和尚?”王三一愣恍然大悟:“知道知道,当然知道!三年前一念和尚和兄弟张念二在大岚山扯旗造反,没多久就给朝庭派大军剿了,后来落网的几个余孽还跑到四明山里又闹了一场,最后御林军还是把这些反贼们给杀得片甲不留……对了!大军得胜回师的时候我还跟着我爹去城门口瞧了,啧啧,这御林军就是御林军,实在是威风的紧,简直和戏文里演的一模一样,长枪幔樱,白衣银甲,那个锦旗招展啊……。” 说到这事,王三可来了劲,半蹲在条凳上一脸兴奋地比划着。无论是当年的一念和尚还是后来四明山的叶大当家造反都是近些年生的事,尤其是后者闹完到现在也只不刚过几个月,王三倒也不是吹牛,当时的确跟着他爹去城门看热闹来着,只不过人太多离得太远他根本就没瞧清楚过大军的模样,光远远瞧着几面迎风飘摇的旗了。至于他嘴里说的什么御林军更是纯粹瞎扯,剿灭叛匪的更不是什么大将,而是闽浙总督梁鼐带的绿营和督标而已。 “前些时候城里的何员外家出事知道不?”也不去理王三胡扯,王仲又问道。 “何员外?就县东的何员外?”作为余姚县的人,王三怎么会不知道前些时候县里出的一件大事?就在不久前,县里的何员外一家不知道犯了什么大事,巡抚衙门派人把何家一夜给抄了,何家的六口女眷自缢,剩余的二十多人当夜就不知道被抓去了那里,没多久又传来消息,逃在外地的何老太爷、何大爷、何四爷也被逮了。 “你小子知道何员外家出的什么事么?” “这个小侄倒不是很清楚,不过听有人说何老员外和一念和尚那边有勾结,呵呵,这不是笑话么?何老员外今年都七十五了,快进棺材的老梆瓜子还折腾这个?再说了,我又不是没见过何老员外,胆小怕事的一个人,平时走路见着蚂蚁都绕着走,这种瞎话我可是不信的,恐怕是上面有人贪何家的财……。”王三摇头讲道,可还没等他把后面话说出口,王仲低沉打断他:“你不信,我可信!” “二叔,您……您说什么?”王三猛一抬头,只见王仲一脸的阴冷,他一直以为何老员外一家出事怕是得罪什么人了,也许是省里那位大人物瞧中了何家的产业才把这罪名扣在了何家身上。可是现在,王仲的表情告诉他,他王三分明是猜错了,难道何老员外真的和一念和尚有勾结?可这不应该啊!都快翻眼蹬腿的人了,造反?他图什么? “图什么?呵呵。”王仲冷笑了一声,不知道为什么听着王仲的笑声,让王三寒毛都情不自禁竖了起来,他从来没有想到自己的二叔的冷笑会如此渗人。 “何止勾结,实话告诉你,这何老头分明就是主谋!小子,听说过朱三太子不?其实啊,这何老头就是当年的朱三太子!” “啊!”当听到这句话,如同一个晴天霹雳在王三耳边猛然炸响,刚喊出口的王三马上意识过来,捂着嘴满面惊恐左右张望。 “二……二叔……您老……不……不是开玩笑?”朱三太子,这大名可是如雷贯耳啊,王三怎么会没听说过呢。几十年前,大清入关坐了天下,前明就此烟消云散,可这朱三太子就如阴魂一般每隔几年就出来闹腾一回,闹的最利害的还属当年三藩之乱的时候,化名杨起隆的朱三太子差一点儿把整个京城给搅得天翻地覆,直到三藩平定,杨起隆被处斩,这才渐渐消停下去。 可是现在,王仲居然告诉他何老员外就是当年的朱三太子,这匪夷所思的消息简直把王三给吓傻了。不过回头想想,无论是一念和尚还是四明山的叶大当家,他们不都也打着朱三太子的旗号么?难道这事是真的?何老员外真的是搅得大清几十年不安稳的朱三太子? “十有八九!”别看王仲仅仅只是个牢头,可他消息却灵通,何老员外是朱三太子的事是他亲耳听周师爷交代事时候特意叮嘱的,这绝对错不了。 王三被这消息给炸蒙了,好一会儿才缓过劲。可是王三心里依旧纳闷,就算着何老员外是朱三太子,这又关他们什么事?要知道何家已经家破人亡了,没死的也都全给抓走了啊! “你这个傻小子!”王仲叹了口气,终于揭开了迷底:“何家还有个落网之鱼呢,喏,就是甲字一号里现在关着的那位。” 第二章 反贼 县衙后院,和王仲叔侄想的不一样,此时此刻县太爷的刘俊正和师爷周忠良还在点着灯烛的书房里对坐着,刘俊脸上既有掩饰不住的兴奋和焦虑,也有着抹不去的忐忑不安。 “李国士应该快回来了?”刘俊端起已经寡淡无味的茶水喝了一口,心神不宁地问。 这句话从天黑到现在刘俊已经问了不下五六回了,不过周忠良依旧没有丝毫耐烦,安慰道:“县尊,从县里到府的路可不好走,李国士快马加鞭一个来回最少也得六七个时辰,约估着明日辰时差不多就有回信了……。” “我知道……我知道……。”能做到知县,怎么也是读书人,何况刘俊还是进士出身,他哪里不晓得县里到府里来回路程?但兹事体大,这可是件上达天庭的钦案要案重案,别说他刘俊了,就连顶头上司的知府张朝宗恐怕也无法定夺,必须急报巡抚黄秉中知晓才行,况且余姚县兵房典史李国士是申时才出的,按照时间算就和周忠良讲的一样,起码明日辰时有回信。 可知道归知道,刘俊现在的心里依旧七上八下的,在余姚县当父母官已经一任了,常言说得好,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可他刘俊别说是雪花银了,自从当了余姚知县后是提心吊胆一天好日子都没过过。 上任没多久,浙江一念和尚就起事造反,好不容易朝廷平了反贼,四明山那边又闹出了大事,紧接着冒出来的朱三太子案更把整个浙江官场给震得不轻,据说远在京城的康熙爷更是雷霆大怒,下旨严令各地官员缉拿朱三太子一行。 作为风暴中心的浙江给闹得鸡飞狗跳,至于余姚就更不用说,查来查去居然现化名为何诚的朱三太子就躲在余姚县几十年而且还跑了,当得知这个消息时刘俊惊的是两眼黑五雷轰顶,差一点儿就给吓尿了。自己治下居然出了这么一个声名显赫的“大人物”,他这个父母官是难咎其责,连任肯定无望,革职再加一个永不叙用的下场是铁定的。 几日前,自从得到消息,朱三太子和其子在外归案,刘俊每日里都在痛苦的煎熬中渡过,生怕突然有一天自己就被削职为民,甚至受牵连下狱。这些日子,刘俊满脑子都在琢磨如何才能逃脱此难,可偏偏毫无办法,可谁想天无绝人之路,一个天大的功劳突然间就落到了自己的头上。 没错,这的确是一件天大的功劳,就在今日……不!应该说是昨日了。余姚县兵房典史李国士突然急急来报,说郑捕头在余姚城外二十里地林子里抓到一个形迹可疑之人,根据相貌极可能就是逃脱的何诚之孙何怡成。 这个消息令刘俊大喜过望,要知道何诚(朱三太子)一家被抓的抓,自尽的自尽,可还是有落网之鱼,案后下落不明的何怡成就是这条落网之鱼。本以为何怡成早就同其祖父、父亲逃往外地不知去向,可谁知道会在余姚县郊外现此人的踪迹。一开始刘俊还担心李国士抓错了人,可当李国士拍着胸脯信誓旦旦保证抓到的就是何怡成,刘俊当即大喜过望,急忙升堂问案。 “周夫子,这何怡成……不!朱怡成一天在余姚我这心就一天不安啊!”刘俊清楚的知道抓到朱怡成这份功劳足以让自己摆脱现在困境,弄不好还能捞上一份天大的功劳,等这大案过去再上下打点一番,别说留任了,甚至官升一级也是有可能的。可这朱怡成不是普通人,是朝庭钦犯!人虽然关在牢里,但夜长梦多难保不会出事,刘俊现在最期望的就是尽快把这烫手山芋 第三章 倒霉的朱怡成 县衙大牢,甲字一号牢房。 朱怡成像条死狗般趴在一堆散发着霉味的稻草上,直到现在朱怡成都没搞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十几个小时前他还是二十一世纪的小鲜肉,一转眼居然成了清朝的阶下囚。 回忆之前发生的一切,朱怡成鬼知道自己经历了什么,直到现在他还没搞清楚究竟。明明是清明放假和几个同学去余姚踏青来着,半路上闹肚子的朱怡成钻进林子里解决一番,谁想等他舒坦后起身周围一切莫名其妙全都变了。正当惘然四顾的朱怡成还没搞明白身在何处的时候,迎面就碰上了几个穿着古装还留着辫子的家伙。一开始朱怡成还以为是那个剧组在拍电影呢,可左瞧右望也没看见摄影机藏在哪里,而这时对面的几个人见到他先是一愣,紧接着欣喜若狂,打头的一壮汉更是二话不说朝着朱怡成抬手一扬,一条铁链从天而降就套在了他的脖子上。 吓蒙了的朱怡成下意识挣扎,对方几人冲上来捆绑的捆绑,堵嘴的堵嘴,刚读高一的朱怡成哪里会是这些身强力壮的乡间壮汉对手?眨眼功夫就被捆得结结实实。稀里糊涂又连扯带拉被带到了一个城里的大堂上。头一回经历这种事的朱怡成老半天都没回过神,当听到上面穿着清朝官服的小老头厉声喝问他姓什名谁,朱怡成才下意识地作了回答。 这老头穿着电影里的清朝官服像是个什么官,回了几句话后惊魂未定的朱怡成心里逐渐平静了下,偷偷瞧着四周破落沉旧的大堂和那些明显是清朝打扮的人,一个匪夷所思的念头猛然冒了出来。 “难道我穿越了?晚清?辛亥革命?元勋!”朱怡成脑子里一下子就冒出了无数网络小说中的狗血情节,中二少年的他一股热血从脚底涌到头顶,顿时兴奋莫名。抬头再瞧瞧坐在上头的官服老头,还有站在一旁似乎师爷打扮的家伙,朱怡成瞬间脑洞大开,琢磨着是不是能学着网文里的情节忽悠对方一下? 还别说,接下来的问话,朱怡成试探地用自己方式回了几句,老头和师爷神『色』果然缓和了下来,甚至说话的口气和态度也比一开始好了许多,不仅给松了绑还给他弄了个凳子坐坐。受到鼓励的朱怡成心里越加兴奋了,开始比划着和对方吹嘘起来,随着他什么国际格局,大势判断、民族主义等等天南地北的一顿胡吹,老头和师爷听的是面面相觑,惊愕的神态中还掺杂着掩饰不住的兴奋。 “朱……朱公子,你说这大清未来会如何?”正当朱怡成吹嘘的起劲时,师爷突然『插』嘴问了一句。 “大清?这满清当然迟早要亡的!”朱怡成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刘俊脸『色』一变,刚要开口喝斥,周忠良连忙使了个眼神制止了他,接着又和颜悦『色』问道:“呵呵,按您这么说这大清真是要亡?” “必须的!”朱怡成唾沫横飞,神采飞扬道:“满清『政府』早就烂到根子了,宁与友邦,不与家奴。无能,卖国有方,使我亿万中华儿女陷入水深火热之中,不亡才怪呢。” “宁与友邦,不与家奴。无能,卖国有方?”刘俊和周忠良听得莫名其妙,圣名天子康熙爷在位四十七年,十四岁亲政,励精图治,除螯拜、平三藩、收台湾、败罗刹国、亲征噶尔丹、重农治河、兴修水利、兴文重教、编撰典籍、勤政爱民……无论文治还是武功,秦皇汉唐宗宋祖皆可不比,说是千古一帝也不为过。现在,整个大清国势更是蒸蒸日上,四海宾服,万国来朝,堪称前所未有的盛世,哪里有朱怡成所说的如此不堪? 周忠良微皱眉头,有些不明白朱怡成话中所指究竟是什么意思,不过想来作为朱三的孙子,朱怡成故意胡话抹黑大清也是理所当然的。想到这,周忠良微微点头,依旧陪笑问:“那么朱公子,我大清如果亡了,又谁又能替之?” “民国!当然是民国了!”朱怡成手舞足蹈道:“辛亥革命一声炮响震动九州,满清应声而倒,驱除鞑虏,恢复中华……。” 见堂上的刘俊和周忠良一副目瞪口呆的样子,朱怡成心里是说不出的得意。庆幸自己平时网文没少看,这些起码的历史知识还是记得的,现在自己虎躯一震,这老头和师爷还不纳头就拜?震住了这两人,自己以后也算有块地盘了,然后学着网文里写的弄火『药』烧玻璃搞发明创造的弄点钱,再招人练兵种种田,对了,丝袜救国或许是条路子,青霉素那种高科技也能考虑考虑,不过自己化学不好这个恐怕比较难弄,不管怎么说,等到时候兵强马壮称霸一方是起码的,弄不好还能坐个天下来玩玩。 等到自己坐了天下,成了开国大总统,这后宫也是必须要开的,三千佳丽就算了,这么多美女估计自己这小身板也吃不消,夜夜萧歌就算百年的老山参煮汤当茶喝也顶不住啊,万一挂了就更不值了。不过至少三百佳丽还是可以接受,而且还不能一处的,东南西北,汉满回藏56个民族各来几个,再加上东洋西洋各『色』美女,这么算算马马虎虎也就差不多了……。 朱怡成越想越乐,越琢磨越兴奋,可他这时候却没注意刘俊和周忠良已经脸『色』大变,尤其是刘俊瞧着朱怡成更是咬牙切齿。辛亥年?数手指算算不就二十三年后么?这反贼居然敢断言大清只有二十三年的气运了。更令人又惊又怒的是这反贼居然还喊出了当年朱元璋的口号,刘俊可是读书人,哪里会不知道当年朱元璋起兵反元的口号正是驱逐胡虏,恢复中华,立纪陈纲,救济斯民?这贼子妄图反清复明,还如此招摇狂妄,实在是大胆之极! “贼子!贼子!”刘俊心中不住痛骂道,此时此刻他已经断定朱怡成就是朱三的孙子朱怡成了,按捺不住的刘俊伸手就想朝押签抓去,可手刚一抬就被周忠良给阻拦了。老谋深算的周忠良可要比刘俊沉稳的多,虽然他也已确定了朱怡成的身份,可必要的程序还是得走的,周忠良趁着朱怡成在兴头上时拿着供词给对方画押,朱怡成也是糊涂,竖排的繁体字他也赖得细看,接过笔就按周忠良所说随便画了个圈,谁知道等手中笔一落,前一刻还和颜悦『色』的周忠良下一秒就变了脸,只听得他霹雳大喝一声,几个如狼似虎的衙役顿时冲上来抬起一脚把沉醉在美梦中的朱怡成踢了个滚地葫芦,先堵住嘴再顺手绑了个结结实实,然后直接丢进了大牢里。 “不应该,这不科学啊!”朱怡成算是领教什么叫五花大绑了,被丢进牢里挣扎了半天他身上的绳索反而越来越紧,没了力气的朱怡成只能趴着默默流泪,可要哭也哭不出来,周忠良怕他『乱』说话把他嘴堵得严严实实,可怜朱怡成只能发出微弱的哼哼声。 朱怡成直到现在还不知道自己究竟错在哪里,一切又为什么会在瞬间中变成这样。回忆着之前发生的一切,朱怡成心里是一片惘然,不过有一件事他是确定的,那就是现在他的处境似乎不太好。 接下来究竟会发生什么,朱怡成无法预测,难道自己会被拉出去砍头?想到这个可怕的结果,朱怡成吓得涕泪直流,心中更是无比痛恨那些写网文的家伙,用一句歌词来形容,童话(网文)里都是骗人的!要是自己能回到二十一世纪,朱怡成发誓非逮住那些胡编『乱』造的写手死揍不可。 第四章 交接 又惊又恐,水米未进的朱怡成在昏暗湿冷牢房里终于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当睁开眼的时候,朱怡成发现有个隐隐约约的人影蹲在他面前。 “呜呜……呜呜呜……。”犹如快淹死的人要抓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朱怡成用着仅存的力气挣扎着,努力抬头试图向来人求救。 “杀头胚!喊什么,给老子老实点!”王仲喝骂了一句,蹲下身一把拽起朱怡成,掏出他嘴里塞的破布,左手端着的一只破碗:“喝!” 一股馊霉味从碗里飘出,里面是看不清颜『色』的稀粥。这种玩意别说人吃了,喂猪还差不多,要换在以前朱怡成是瞧都不会瞧上一眼的,可现在担惊受怕再加上饥肠难耐,早就饿急了的朱怡成迫不及待地把脑袋凑了过去,张开大嘴咕咕几口喝了个干净。 喝完,朱怡成还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嘴角的残粥,接着就趁此机会向王仲苦苦哀求起来。 “大哥,大哥!您行行好,我不是坏人,您帮我一把,放了我……放了我……只要带我出去,我一定重重谢您……。” “呸!老子给你喝粥是怕你饿死在牢里,你倒好,居然还想拉老子下水?娘西匹!”王仲脸『色』顿时一变,重重一脚差一点儿把朱怡成给踢闭过去气去,随后二话不说拽起倒抽着冷气的朱怡成重新把那团破布胡『乱』塞进他嘴里,骂骂咧咧转身出了牢房。 外面的天已经渐渐亮起,漫漫长夜总算过去了。在王仲看来,朱怡成这种钦犯是铁定要杀头的,不过这人毕竟身份特殊,关在牢里可不能让他莫名其妙地死喽,所以才会有给他喝碗粥的举动。回到值室,王仲刚坐下喝了口水,外面就传来砰砰拍门声。 “李二爷!”王仲连忙站起,和王三快步走去,打开门上的小窗先朝外瞧了一眼,然后急急就开了门。 “人怎么样?”来的是县刑房典史李二壮,一进门就急切问道。 “您放心,好好地关在牢里呢,不过这小子瞧起来文文弱弱的,牢里又湿冷,我怕出事,刚前特意去灌了他半碗粥喝。”王仲没有丝毫隐瞒照实回道。 李二壮满意地点点头,王仲安排的不错,朱怡成可是钦犯,事关重大,人在没交出去之前绝对不能在这出意外。 “没其他情况?” “按您老吩咐我们叔侄守在这寸步不离,一夜没睡。”王仲连忙答道。 “这就好,都给我盯紧喽!要是出了事,别说是你了,就连我都得……明白不?” “明白,小的明白……。”王仲连连点头,瞧着王三在边上还一副愣愣的样子急忙踹了他一脚,回过神的王三连忙学着王仲的样冲李二壮又是点头又是哈腰。 李二壮没在大牢里久留,问了几句话后就急急走了。回到县衙,向等在二堂的刘俊汇报了情况,一夜未眠的刘俊听完这才放了心。 “现在什么时辰了?”看看外面的天『色』,刘俊打着哈乞问道。 “回大老爷,辰时马上就要过了。”李二壮打千回道。 “对了,李国士走了这么久怎么还没回来?”刘俊皱皱眉头,想了想道:“李二,你去去城门口瞧瞧,要是李国士回来了立即来报我!” “嗻!”李二壮急忙答应一声飞奔而去,留在二堂的刘俊焦虑等待着, 半个时辰不到,刘俊正和周忠良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隐隐约约就听到远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怕是人回来了,县尊,我先去瞧瞧?”周忠良脸上顿时一喜,连忙站起身。刘俊同时起身道:“一起去。”说完,周忠良打头,刘俊在后,两人急冲冲地出了二堂。 “来了来了!大老爷,我大哥总算回来了!”刚转到大堂就见李二壮气喘嘘嘘地跑了进来,听得李国士回来了,刘俊心头顿时一松,急问人到了那里,李二壮回道马上就到县衙了,话音刚落外面就传来了马蹄声。 急急赶到县衙大门,柳俊就瞧见打头的一行人刚刚抵达,带头的三人风尘仆仆在门前下了马。其中一人正是刘俊派去报信的李国士,而另外两人刘俊也认识,一人是府知事黄杰,还有一个穿着绿营把总服饰的是吴刚吴把总。 “见过大老爷。”下了马,抬头一瞧就见刘俊和周忠良急急从县衙内快步而来,李国士连忙先迎了过去,向刘俊打千行礼道。 “辛苦你了,一路上还顺利?”刘俊急问。 “小的劳大老爷牵挂了,知府大人见了大老爷的急报后立即派黄大人和吴把总随属下日夜兼程赶回……。” 刘俊很是满意地点点头,黄杰和吴刚来了,关在牢里的那烫手山芋也终于可以送出去了,这样一来自己的功劳也就落实了。 “黄大人!吴大人!两位一路辛苦。” 刘俊上前几步同黄杰、吴刚见了面,刚下马的黄杰板着一副面孔拱了拱手还没开口,边上『性』子急的吴刚就急急问道:“刘大人,这犯人现在何处?” “就在我县衙大牢关着,两位大人请放心,人好好的。” 听到这句话,无论是吴刚还是黄杰都情不自禁暗松了口气。昨日夜里李国士飞马赶到府衙求见知府张朝宗,张朝宗看过刘俊的信后又惊又喜,连夜找来黄杰和吴刚,让两人立即带人同李国士赶回余姚县,一同押解钦犯至杭州首府,同时又书信一份,连同刘俊送来的书信一起快马急报巡抚衙门。 “刘大人,这是知府大人给你的公函,请过目。”黄杰从怀里掏出一份公函,刘俊双手接过取出一看,没错,这份公函正是知府张朝宗给刘俊的,上面明白无误写的清楚,让刘俊同黄杰交接,审核供词无误后再把钦犯移交押送首府杭州。 “两位大人一路辛苦,里面请!” 黄杰点点头,带着吴刚跟着刘俊进了县衙。 在二堂坐定,周忠良还没来得及让人上茶,黄杰就开口问道:“刘大人,你的急报知府大人收到了,不过这人犯可实?要知此事关重大,知府大人已派人急报首府,可半点都马虎不得!” 说完,黄杰眯着眼盯着刘俊,等着刘俊的回答。刘俊早知黄杰必有此问,当即向周忠良一使眼『色』,周忠良会意上前把准备好的供状承上,同时为黄杰讲述起抓到朱怡成和其后审讯的经过。 黄杰翻开供状细看,耳中听着周忠良的讲述,脸上没有半点波动。等细细看完,再问了几个细节问题,周忠良一一作答后,黄杰始终黑着的一张脸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 “恭喜刘大人了,没想到刘大人居然能拿到朱三其孙,这可是大功一件啊!” “那里那里,这都是托圣上鸿福,抚台大人和知府大人英明,下官只是尽其本份而已。”刘俊朝着京城方向拱拱手,可他神『色』中那抹之不去的得意和兴奋却是显而易见的。 瞧着刘俊这副乐得嘴都合不拢的样子,黄杰心里满是羡慕嫉妒恨,之前四明山反案和朱三太子钦案接连事发,余姚县是首当其冲,只是这反贼刚刚扑灭,朱三钦案又未全定,刘俊才能在余姚县任上苟延残喘,可明眼人都知道这刘俊这个知县早就是条死的不能再死的咸鱼了。可谁想这条咸鱼也居然能够翻身?别看刘俊只是抓到朱三的孙子,可要知道朱三太子案自前明亡后一直搅的阴魂不散,朝庭上下无不视其眼中钉肉中刺,如今朱三一家全部缉拿归案,刘俊此举功过相抵足以,这功劳报上去龙颜大喜之下说不定还能借此更进一步。 想到这,黄杰心里不由得又暗叹一声造化弄人。不过这也好,朱三太子案已震动天下,浙江这几年又大案不断,可谓风雨飘摇,京城各位大佬甚至皇上对浙江官场上下都颇多非议,此人归案诸事可了,对于他们来讲倒也不是件坏事。 “既然人犯核对无误,我等就按知府大人的安排尽早把人犯押解首府。”黄杰合上供状摆在手边道。 “这是当然,就不知黄大人打算何时启程?” “此事亦早不亦迟,马上准备一下,午时就启程。”黄杰想了想说道,同时朝吴刚看了一眼,吴刚没有异义当即表示赞同,不过吴刚当场提了一条件,因为事发仓促,他们一行来得急人手有些不够,为安全起见要求余姚县分拨出部分人手一起押解钦犯。 “这……。”刘俊顿时面『露』难『色』,虽说这个知府张朝宗在公文中提及过一二,可余姚县的三班衙役的正役人数本并不多,从捕头到班头再到凑数的白役总共也就五十多人,平时马马虎虎也够用,但这件事马虎不得,仔细想想真正能用的却没有几个。何况四明山叛匪刚灭,余姚县地方治安人手本就吃紧,能够拨出的人手只有区区几人而已。 “这怎么行!太少太少!起码得要二十人以上!”吴刚一听就瞪大眼睛,伸出巴掌在刘俊面前翻了翻。 “吴大人,我县不驻兵,这二十人本县还真的拿不出来,何况事关钦犯,所派人手必须可靠。两位大人,你们也知道,这朱三可是藏匿本县数十年,万一……。” 黄杰眉『毛』顿时一跳,抬手制止了刚要说话的吴刚。刘俊虽然为官庸碌,不过他这句话倒是说的不错。朱三化名藏匿余姚县数十年,这余姚县上上下下认识的人可不少,一旦派出的人手和朱三家有什么瓜葛,路上反而会坏了事。 “刘大人,这朱三其孙缉拿归案,贵县内这消息可……?” “黄大人请放心,我家大人知道轻重,此事重大丝毫不敢走漏消息,整县上下知其身份者只有寥寥数人而已。”周忠良在一旁解释了一句,黄杰心头一定,微微点头。 “刘大人所虑之事也不无道理,不过这人手似乎实在少了些……。”可想到余姚县只能派出五人,再加上自己带来的十来人也没过二十之数,从余姚去首府近00里路,这么些人恐怕是不够的。 “黄大人,在下倒有一个想法,不知当讲不当讲。”周忠良见黄杰沉着脸微皱眉头,在一旁说道。 “哦,老夫子有何良策?” “良策不敢当,只是在下一点拙见而已。”周忠良拱手道:“在下以为大张旗鼓押解钦犯上路恐怕不妥,一来这人手略少,二来这样也易走漏消息,倒不如乔装一番出行,反而来得便利。” “乔装出行?”黄杰心里一动,目光朝周忠良望去,周忠良当即就解释道,他建议弄一辆大车,把钦犯朱怡成藏在车里,然后一行人假作官员眷属普通出行,悄悄前往首府。这样一来既能严守机密,又能轻装前进,00里路按照行程按脚力计算只需两日即可抵达。 还别说,周忠良出的这个点子听起来倒是不错,让黄杰眼前顿时一亮。以官员眷属出行掩人耳目,这可要比囚车押解方便多了,而且这样做出行速度也快,路上可能遭遇麻烦也少些。至于人手嘛,这算下来也正合适。 黄杰越琢磨这办法越合适,不过细节方面他还是提了些自己的看法。当然,无论刘俊还是周忠良都不会反驳黄杰提出的建议,只是他们没想到黄杰不仅提出一辆马车不够,最好两辆马车,这一来看起来更像官员眷属出行,二来也可以以防路上马车替换。同时黄杰还要求周忠良也一同陪同出行,在他看来既然是官员眷属出行没有家仆管家陪同也是个破绽,而在场之人也只有周忠良能承担这个角『色』。 “老夫子,你陪黄大人走一趟如何?”刘俊笑着对周忠良道。 “都是为了国事和圣上,在下当然没有问题,还请黄大人一路多多关照。”周忠良倒没想到黄杰会点自己的名,不过这对他来说却不是坏事,只要押解钦犯到了首府,自己这一行怎么着也是一份功劳,周忠良想也不想斩钉截铁就答道。 “好!周夫子忠于国事,敢于担当,不愧忠良之名。”黄杰很是满意地赞了一句,周忠良连道不敢当。 第五章 我真傻,真的! 余姚县到首府杭州最便捷的当然是官道,不过说起是官道,实际上这路也不怎么样,充其量同后世不铺水泥的乡间小道差不多,再加上浙江多山,这山虽说都不高,可起起伏伏很不好走,押解朱怡成的大车轱辘压着崎岖不平的路面吱呀吱呀地慢慢往前。 在其中一辆大车里,五花大绑的朱怡成正被塞在里面,在车里陪同他的还有一个腰跨钢刀的兵勇,这当然是防止朱怡成逃脱以作监视的。中午从大牢里被提出来的朱怡成稀里糊涂地就被塞进准备好的大车中,然后就随同黄杰一行上了路。从出发到现在已过了三小时,昨天到现在只喝过一碗馊霉稀粥的朱怡成肚里饿的直叫唤,可是他现在心里去不是惦记着填饱肚子的问题,被无比的惊愕和恐惧笼罩着,极度后悔中。 朱怡成人虽然被绑着,嘴里也被堵的死死的,就连他眼上都给蒙上了黑布,可他的耳朵却没聋,从押上车到现在,同行之人的对话从车外面隐隐约约传来,朱怡成虽没全听清,可也听了一个大概。 “康熙爷朱三太子案朱怡成谋反送京凌迟!” 这些片言残语犹如惊雷在朱怡成耳边响起,令他一时间吓蒙了。 康熙爷?这当然不可能是湾湾那边着名的谈话『性』娱乐节目康熙来了,清朝不会有蔡康永,更不可能会有小s的存在,那么这康熙爷必然指的就是陈道明演的康熙大帝中的康熙皇帝了。朱怡成直到现在才明白过来,他所在的时代根本不是自己想象的什么晚清,更不是什么辛亥革命时期,而是大清盛世,历史中被称为“千古一帝”的康熙正君临天下的年代。 当朱怡成弄明白自己搞错了年代后,一张小脸是瞬间吓得惨白,整个人更是不由自主地哆嗦起来。 “完了完了,我真傻!真的!我怎么能傻到这个程度?居然和这时代的官员大谈什么革命,这不是老寿星上吊——嫌命长么?” 如果不是被绑着,朱怡成甚至想狠狠抽自己几嘴巴子。在大清朝如日中天的年代谈什么推翻满清的革命,自己不是茅坑里点灯——找死(屎)么?此时此刻,朱怡成的脑海中闪过一句台词,“曾经有一份绝好的机会摆在我的面前,我没有珍惜,等到失去的时候才追悔莫及,人世间最痛苦的事情莫过于此。如果上天能够给我一个重新来过的机会,我会对那个当官老头说五个字:‘大清万万岁’。如果非要给这个解释加上一个期限,我希望是:一万年!” 可惜的是世间没有后悔『药』卖,说出去的话就如泼出去的水,朱怡成现在这副悲惨下场就很好证明了他抉择的错误『性』。更为可怕的是,他还从那些对话中听到了自己的名字,还有什么押解京城凌迟处死的字眼,一回想到电影里的情节,再想到那行刑人拿明晃晃的锋利小刀在自己细皮嫩肉上要割上几千刀,最后割的一副骨头架子受尽折磨痛苦才死的悲惨结果,朱怡成忍不住裤档一热——『尿』了。 “大人,前面再走就是驿亭了,吴大人让小的来问大人,夜里赶路不太安全,是否要在驿亭休息一夜再前往上虞?”一个穿着劲装的兵勇从前队跑来向黄杰问道,黄杰抬头看了看天『色』微微点头:“也好,让吴大人安排就是。” 这次差使,黄杰虽然为正吴刚为副,不过吴刚可是武官,这一路上必须依仗吴刚护得周全。何况吴刚派来的人说的也没错,四月里的天黑的早,在过一个多时辰太阳就要落山了,算算路程要在太阳落山前赶到上虞是绝对不可能的。夜里赶路,官道可也不一定安全,尤其他们还带着朱怡成这样的钦犯。驿亭这地方虽小,可也有驿站在,在驿亭停留一夜明日继续启程是不错的选择。 驿亭,这是从余姚到上虞中途的小镇,别看驿亭小,但这个地方却是交通要地,更是千年古镇。早在南宋的时候,诗人柳亚子就在驿亭写下了“红树青山白马湖,雨丝烟楼两模糊”的佳句。说到驿亭就不能不提驿亭最出名的白马湖,押解朱怡成一行人顺着官道下了坡,转过几个弯,眼前豁然开朗起来,前方错落有致的一群建筑就是驿亭镇,而离驿亭不远的地方更显出了一片湖光山『色』,那就是白马湖。 驿亭顾名思义是因为这里的驿站,再加上来来往往的商客在此聚集久而久之形成了集镇。马车一行渐近驿亭,四周的人也渐渐多了起来,不过那些普通商客和百姓们瞧见黄杰他们的车马都自觉地离得远远,原因很简单,这一行十几人的车马瞧起来就是官员眷属出行的样子,更不用说还有吴刚和几个穿着绿营戎装的官兵在。 等车马到了驿站,打头的兵勇已经安排好了住宿,因为有钦犯在,吴刚特意让人找驿卒弄了间小院,地方虽然小了点,可小院门一关就能和外面隔绝,这样一来安全就大有保障。 以黄杰等人的身份,来到驿站驿丞必须要出面招待的,可大事在身的黄杰根本就没见驿丞,让吴刚找人打发了出去,亲自压着车进了小院,上上下下都用自己带来的人安置,就连马料也没让驿丞『插』手。 这种情况在驿卒看来未免显得神神秘秘,不过驿丞也不敢多打听,反正上官有要求下面就按着办就是。住进小院后,一夜无事,等第二天天『色』刚蒙蒙亮,黄杰一行就离开了驿站,继续朝首府杭州前进。 近午时,一行人就过了上虞,再往前就是绍兴了。算算时辰天黑之前赶到绍兴再停留一夜,第二天午时左右就能赶到杭州。这一路算得上顺利,一想到到了杭州把钦犯往巡抚衙门一送,黄杰心里就忍不住的高兴。 抓到朱怡成,首功是不可能的,可押解钦犯的功劳也足以黄杰在明年的考评中弄到一个“卓异”了。再说这一次他又是替代知府大人去首府,如果能被巡抚大人记在心里,往后经营一下说不定就是一条升官之路。想到这,坐在马车中的黄杰嘴角不由得微微翘起,心里开始琢磨到了首府交了差事后再去拜会几个同年和上官,以打通一些关节。 其实不仅是黄杰这么想,就连周忠良也是这么琢磨的,随着离杭州越来越近,周忠良心里也越就盘算如何在此事中为自己捞取更多的好处。如果讲一行人中唯一一个没有这么多心思的人,那么也许就属吴刚了,作为武官,吴刚可没黄杰和周忠良这些文人那么多花花肠子,他的脑袋里一门心思的就是先办好这趟差。 第六章 惊变 “吴爷,听说您在四明山剿匪时曾经手刃数个叛贼,此事是不是真的?”路途遥远,蒙头赶路是非常枯燥的,何况这趟差使也不是军事,几个兵勇无聊之际就闲聊了起来。聊着聊着,他们就聊到了刚过不久的四明山叛『乱』一事,其中一个年轻的兵勇见吴刚也没制止他们的闲聊,不由得鼓起勇气问了一句。 “呵呵,这是当然!”这兵勇的话当场就挠到了吴刚的痒处,要说这四明山剿匪,吴刚可谓立了大功,他本只是一个小小的百长,在战阵中身先士卒,凭着手中钢刀一连砍了好几个叛匪的脑袋,这才积功破格被提为把总。 可以说,四明山一战是吴刚从兵头摇身一变成为低级军官的转折点,更是吴刚平生最得意的一件事,瞧着几个兵勇一脸期盼的表情,吴刚当即讲了起来,随着他娓娓道来,兵勇们越听眼睛越亮,当听到吴刚开始讲到大军围山几日后走投无路的叛匪开始拼死突围,他带着兵勇迎头痛击的那一刻,各人紧张的神『色』中更按捺不住无比的钦佩。 “这些个叛贼被围了好几天,瞧着上天无门下地无路,上千贼子在贼首带领下嗷嗷地直接玩命冲阵,眼瞧着就快要冲到跟前,大人我一看不对劲啊,要真被这些家伙冲到跟前弄不好弓手就快压不住了,老子当即一咬牙,连忙招呼几个兄弟们就赶了过去,瞧准了正面一个叛贼迎头就是一刀砍去。” 吴刚边说边比划着,唾沫横飞中讲道第一个反贼被他一招就轻取了首极,接着身又结果了第二个反贼,以力挽狂澜之势稳住阵脚,其武勇大有当年张翼德据水断桥勇冠三军,赵子龙长坂坡杀个七进七出的风采,更听得身边几个兵勇们目瞪口呆。 或是平日里说书听多了,吴刚越讲越来劲,手舞足蹈之下甚至抽出腰刀当即比划起来。 还别说,吴刚虽不是什么武林高手,但能做到兵头甚至在四明山大战中累功成为把总手底里还是有两下子的,只瞧着一把腰刀在他手中舞的是虎虎生风,再加他上过战场那股子狠劲,凭空生出大有天下舍我其谁的气势。 “我左一刀砍死一个,右一刀又杀了一个,别瞧那些贼子人多势众,在本大人眼里简直就是土鸡瓦狗一般,无一人是本大人一合之敌啊!” 如打了鸡血一般的吴刚手中腰刀朝着空处刷刷几刀,挽了个漂亮刀花收势回身,正待他准备继续往下吹嘘的一瞬间,猛然间身躯一震,一双眼珠子顿时瞪得浑圆,白多黑少的眼中『露』出无比惊愕和绝望的神『色』。 前一刻在兵勇眼中还如同天将下凡勇猛无敌的吴刚,此时此刻手中的腰刀已掉落地上,只见他瞪着眼张大着嘴拼命吸气,双手却紧紧捂住脖子,指缝中不知从那里来的一支羽箭正『插』在他咽喉之中,鲜红的血『液』如开了闸的水一般突突地往外冒,他想喊,却喊不出,肺里更只有出气没了进气,浑身的力气也一下子被全抽空了,只听得喉头如同杀鸡般咯咯作响几声,整个人直挺挺地就倒了下去。 这一幕来的实在太快,直到吴刚倒地咽气那些兵勇们都未反应过来,而在此时又是几箭从路旁树林中『射』出,转眼又有两个毫无防备的兵勇被当即『射』翻。 “敌袭!敌袭啊!” 终于,有回过神的兵勇们惊恐地大声喊叫起来,凌厉而嘶哑破音划破了前刻的平静,整个队伍顿时一片大『乱』,拔刀的拔刀,奔躲的奔躲,更有人惊恐地什么都不顾转身撒腿就逃。 “出了何事?外面怎么了?” 听到动静,车里的黄杰猛然拉开车帘探头向外望去。可刚问出一声就见一个正朝他奔跑来的兵勇猛然扑地而倒,背上『插』着一支尚在晃动的羽箭,尸体离他仅仅五尺。 “不好!” 黄杰大吃一惊,他怎么都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出发生。看着眼一幕,短短数秒之间整个队伍大『乱』,不仅兵勇死了四五人,就连吴刚的尸体也躺不远处。 黄杰虽不是武将,但作为府知事的他也不是什么手无搏鸡之辈,要不这趟差事知府张朝宗也不会特意让他同吴刚同行。昨日一路平安无事,谁晓得今日过了上虞还未到绍兴就出此意外,黄杰下意识地朝后面那辆大车看了眼,他断定这趟差事肯定不知那里走『露』了风声,有人来劫囚车要救朱怡成。 情况紧急,黄杰无法细想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但眼前的局势危在旦夕,耳边已传来强人的一片喊杀声,更瞧着数十条身影从左右两旁的林子里窜出,直扑车队而来。 如果仅是一般的车队,依现在危急关头黄杰铁定马上带人突围,可这趟差事不同,要知道他是受张朝宗之命押解钦犯朱怡成去首府。朱怡成是谁?朱三太子其孙也!这可是在万岁爷那边都挂着号的人物,如差事办砸了别说黄杰这个九品芝麻官担当不起,就连张朝宗也自身难保。 留下来是死,逃也是死! 这群不知来历的强人人数可不少,更可恶的是居然有擅『射』的弓手在其中,如果现在掉头就跑或许能有一线生机,但跑回去有好果子吃?在自己手里丢了钦犯,还损兵折将,黄杰一家老小就要落得满门抄斩的下场,如拼死一搏或许可能击退贼敌,就算当场战死,也许皇上会看着自己为国尽忠的份上放过自己家人。 “别慌!通通朝我靠拢!朝我靠拢!结阵,御敌!” 黄杰跳下大车抽出随身宝剑大疾呼,试图聚拢慌『乱』的兵勇作就地抵抗。随着他的大呼声,几个就近的兵勇很快围了过来,这几人依托车体结成了个小阵,众人虽尚有慌『乱』和惊恐的神情,但有了主心骨的黄杰相比刚前没头苍蝇那样已好得许多。 “周夫子!” “黄黄大人我我在。” 周忠良战战兢兢的从车内探出头来,只见他脸『色』煞白,全身都在发抖。 “你马上去后车,如本官不幸殉国,你就赶快把那人给杀了,绝对不能让那人落到贼人手里!切记!切记!!!” 黄杰伸手一把周忠良从车里拽出来,同时从腰间拔出一把小刀塞在周忠良的手里。狰狞面孔扭曲中带着狠厉,在他耳边吼道就把周忠良朝后车方向用力推去,随后转身死死盯着已快冲到跟前的贼人,上前一步握剑大声疾呼道:“众将士!随我杀敌啊!” 第七章 朱明后裔 周忠良握着刀子跌跌撞撞朝朱怡成那辆大车跑去,遇袭后两辆大车停下后相互间的距离也就五六米远。可这短短的五六米对周忠良来讲如同天涯之远,吓的手足无力的周忠良刚才跑出几步就被绊倒,定睛一看,入目的居然是一张死不暝目的脸,吓得周忠良是连声惨叫,在阵阵喊杀声中手足并用这才爬上了车。 “如来佛主玉皇大帝太上老君土地爷爷保佑小人保佑小人啊。” 钻进大车,周忠良也顾不上车里被绑着结结实实的朱怡成,直接躲靠在车厢一角瑟瑟发抖,惊恐万分死死盯着车帘,嘴里直念着能想起来的满天神佛,脑袋里一片空白。 外面的厮杀激烈异常,不时有阵阵刀兵相击和垂死的惨叫声传来,周忠良越发抖的如鹌鹑似的,也不知过了多久,当听到又一声熟悉的惨呼声后,周忠良顿时心如死灰,面『色』惨白。 “完了全完了!” 那声惨叫分明就是黄杰的声音,周忠良惧的牙齿不由自主发咯咯咯的响声。虽看不见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但随着黄杰的惨叫消失后,外面也渐渐平静了下来,这足以证明最可怕的结果已经到来了。 “如本官不幸殉国,你就赶快把那人给杀了,绝对不能让那人落到贼人手里!切记!切记!!!” 片刻之前,黄杰狰狞的面容和急切的叮嘱在周忠良的脑海中浮现,他下意识地朝着近在咫尺的朱怡成看去,被捆的结结实实的朱怡成就在他身边,看看手里依旧握着的刀子,周忠良相信自己只要一刀下去,毫无还手能力的朱怡成就将死在他的手中。 “杀?还是不杀?杀?还是不杀?” 事到临头,周忠良反而迟疑了,他可不是吴刚那样的丘八,也没有黄杰般似死如归的勇气,他只是个手无搏鸡之力,靠着嘴皮子吃饭的师爷。说白了,师爷仅是官员的私人幕友,并非官吏,从现代来讲就是编制外成员而已,这辈子连鸡都没杀过的周忠良从来没想过会有让他杀人的一天。 “大当家的,这些清狗全给宰了,没一个活口!” “兄弟们损伤怎样?” “亡了俩,伤了伍,其他都好好的。” “赶快收拾一下,撤!” “晓得!” 外面传来几句对话,当听到第一句时周忠良情不自禁下面一松,一股热流就顺着裤脚淌了出来。绝望而无助笼罩了他的心头,其他人都死了,他还远么? 不一刻,落着的车帘猛然被人掀起,一张凶狠的面孔从外探了进来,当瞧见这一幕时,周忠良终于忍不住发出一声绝望的尖叫,哭喊着拼命往里面躲。 “咦!这还有活着的?”外面的贼人略有诧异,没想到这辆大车里居然还有两个活人,一个五花大绑捆的结实,另一个惊恐万分尖叫连连。 “嘿嘿,给老子下来!”贼人微愣后咧开大嘴笑道,先一把抓住绑的结实的朱怡成就拽出了大车,紧接着就朝躲无可躲的周忠良抓去。 周忠良手里握着的刀子在贼人出现的一瞬间早就不知道落在车厢哪里去了,手足无力的他毫无抵抗地就被对方一把楸在胸口,身不由己被拽出了大车。 扑咚一声,跌出大车的周忠良狼狈不堪地落在地上,而先他一步被拽出车的朱怡成就在身边。 “大大王饶命饶命啊!” 生死关头,周忠良眼泪鼻涕全下来了,冲着那人凶恶的贼人磕头如捣蒜,只求对方能饶他一命。 “老三,什么情况?” 这里的动静很快引起了另外一边注意,一个身材魁梧的汉子闻讯问道。 “大当家的,这里还有两个活口,嘿嘿。”老三冲大当家那边回了一句,接着朝不住磕头的周忠良咧嘴笑道:“饶命?哈哈哈!老小子,碰着老子算你运气不好,还是给我爽爽快块地上路。” 说着,冲地上唾了一口,把左手倒拿的砍刀交右手,狞笑着上前两步,举刀就要冲周忠良脑袋砍去。 “大王!不能杀!千万不能杀我啊!”生死一刻,周忠良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猛然大叫:“小的有大事!有天大的大事要告知!大王如杀了小的就后悔莫及啊!” “娘西匹!狗屁!”抬起一脚就把周忠良踢了个跟头,老三不屑一顾的骂道,不管三七二十一一刀就砍了过去。 “老三手下留人!” 说时迟那时快,大当家猛然喝了一声,但刀已出手,收不住力的老三只能勉强朝右偏了偏,雪亮的刀口带着一股恶风直擦着周忠良的耳边过去。 “不能杀不能杀我小的有大事小的有天大的事。” 死里逃生的周忠良几乎要吓傻了,嘴里依旧念叨个不停,整个人瘫在地上如同一团稀泥般。 “大当家?”老三收住了手没砍掉周忠良的脑袋,疑『惑』不解地朝大当家瞧去,在他看来这个老小子砍了就砍了,什么狗屁大事?分明就是贪生怕死。 “不急,先问问不迟。”比起老三,大当家要沉稳的多,况且他更注意到了捆的结实的朱怡成,瞧着像官眷的车队里居然出现这么一个捆绑着的人有些不合常理,要说这人是囚犯干嘛不用囚车?如果说肉票嘛,这官兵又不是山大王,还偷偷『摸』『摸』的弄这么一个人藏在车里? 挥手制止了老三的疑问,大当家仔细看了看周忠良,又瞧了瞧朱怡成,眉头顿时皱了起来。 周忠良一副文人打扮,再加他的年岁和举止,瞧着有点落魄秀才的样。而朱怡成却一头短发,细皮嫩肉的,虽绑的结实但也瞧的出穿的衣服希奇古怪,但从衣服料子来看似乎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少爷。 “抬起头来!” 大当家半蹲下身喝问道:“你是谁?为什么躲在车里?有什么大事老老实实的说,或许可以饶你一命。” “大王大王您只要答应饶小的一条命,小的立马说立马说。”吓的不轻的周忠良这关头上他无论如何要对方给他一个承诺,要不前脚说完后脚就砍了他,这不亏大了么? “呵呵,你胆子可不小,死到临头还敢讨价还价?”大当家顿时笑了起来,面孔一扳:“老三,给老子砍了他!” “早就该这样了!”老三大声应道,提起刀『露』出了狞笑。 “别!别杀我!我说!我这就说啊!”秀才遇见兵有理说不清,周忠良见对方根本不吃他这一套顿时就急了,这脑袋掉了可按不回去。 “说,要是胡言『乱』语蒙骗老子,哼哼,脑袋照砍不误!”早就知道会有这结果的大当家冷冷警告。 “大王容小的斗胆先问一句,您和四明山的叶大当家可有渊源?”在开口前周忠良壮着胆问道,话音刚落就见大当家脸『色』难看了起来,察言观『色』可是师爷吃饭的本事,周忠良不等大当家开口就急忙又道:“叶大当家命高举义旗,反清复明虽败尤荣,是我等汉人中的大英雄。” “叶大当家英雄关你老小子个屁事?” “有关系!当然有关系!” 周忠良嘴里胡扯着,眼珠子却一个劲地瞧着大当家的脸『色』。 “大当家您可知朱三太子?”周忠良问。 “当然!朱三太子可是我朱明正统,天下闻名,怎会不知?” “小人要告知大当家天大的事正是此人就朱三太子之孙朱怡成,我朱明后裔也!”周忠良朝着边上伸手一指。 第八章 老君门下 朱怡成做了个长长的噩梦,梦里的有个巨大的怪兽在不停追赶着他,他在前头拼命地跑,拼命地跑啊可不管他怎么跑都迈不开腿,回头一瞧,就见着怪兽张牙舞爪地离自己却越来近,吓得朱怡成惊恐万分却怎么都喊不出声。 “公子公子!” 噩梦中似有从天边飘来的声音在呼唤着,隐隐约约,渐渐清晰。终于,朱怡成仿佛听清了,这声音似乎在呼唤着他,脑袋晕沉沉地朱怡成挣扎着好不容易才睁开眼睛,入目就瞧见一张几乎要笑成花儿般的丑脸。 “公子,您可算醒了。”瞧见朱怡成终于清醒过来,那人拍手开心不已。 “你你?”看着这张脸,朱怡成隐约有些印象,似乎在什么地方见过。但从昏『迷』中刚苏醒的他记忆有些模糊,愣了半天才回忆起来这张笑成花儿般的丑脸属谁。 “这不就是。”回忆起来的朱怡成顿时吓一哆嗦。 记忆中的这张脸可是凶神恶煞的样子,不就是把自己从车里拽出去的贼人么? “公子没事了就好。”老三笑呵呵地搓搓手,站直身冲着边上喝道:“都给老子伺候好公子,要有个差错小心老子摘了你脑袋!” 说完,老三兴冲冲地就走了,一个『妇』人手里端着碗水过来:“小哥,您喝口水。” 这『妇』人张口说的是乡下土话,朱怡成听得一知半解,不过对方送水的姿势倒是看得懂,做了个噩梦出了身冷汗,再加上这两日又惊又饿早就渴了,朱怡成急忙接过水碗几口喝了个干净。 “这是哪里?你们是谁?刚才那人是谁?”喝完水的朱怡成定了定神问,对方却只是摇了摇头,边上还有个人守在不远处也不吭声,也不知道是听不明白他的话呢,还是不想多说。 缓缓坐起,朱怡成仔细打量着四周,在昏暗的光线下勉强分辨出这是一间泥砖的房子,房子面积不大,约『摸』也就是十几平方,除了自己身下的竹床外也就一张桌子和几把破竹椅。 无法同对方交流,朱怡成只能把手中的空碗递还了过去,那『妇』人又给他接了碗水,这次朱怡成小口小口地喝着,同时仔细回忆了起来。 定下神来的朱怡成想起了自己莫名其妙传越后被当钦犯抓起来的一幕,同时也记起了被弄进大车给押解的过程,但他的记忆直到昏『迷』前的一刻,那就是在车里听到外面一阵大『乱』,然后刚前所见的老三凶恶地那副模样出现,当他被拽出车外摔到地上的时候,又惊又怕的朱怡成当场就晕了过去。 自己莫名其妙地穿越,莫名其妙地变成了阶下囚,然后又莫名其妙地卷入了什么朱三太子钦案,朱怡成心想,恐怕是天下最倒霉的一个穿越者。 但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直到现在朱怡成都没搞明白,他只知道自己从一开始就搞错了时代,现在是康熙年间,至于什么朱三太子这倒是在电视剧中听说过,可这些和自己又有什么关系?难道自己不仅穿越了还顶替了朱三太子的身份? 朱怡成只是一个普通高中生,历史剧演的戏说倒是知道一二,清朝大致的历史走向和一些历史名人也晓得一些,但真正历史的细学校的老师又没教过,再讲高考也不会考这些东西啊! 因为自作聪明吃了大亏的中二少年朱怡成现在学乖了,他打定了主意,在没搞清来龙去脉之前还是少说少问为妙,所谓沉默是金嘛,虽然这些人不是什么好人,再说能杀官兵的会是好人么?可不管怎么样,自己的处境总比五花大绑被押解去砍头的强,再说从对方刚才的态度来看,暂时自己小命可保。 “呵呵,公子身子可大好了?先前不知公子身份真让公子您受累了。” 正当朱怡成暗暗盘算的时候,一个洪亮的声音从外面响起,门一开,三人一前二后的走了进来,走在最前的一个身材魁梧的汉子,四方脸,一双剑眉,可惜就山根低了些,眼也小了些。 跟在他后头进来的两人,一人就是刚前的老三,而另一位穿着青『色』长衫的男子却瞧不清模样,也不知道是干嘛的。 大当家几步来到床前仔细看了看朱怡成,满意地点点头:“看来公子没什么大碍了。” “你?”不知对方身份的朱怡成见大当家似乎没恶意,迟疑地问道。 “老君门下袁奇拜见朱五公子!”大当家身子一弯,手指摆出个翻花的姿势,笑眯眯地行了个礼。 什么老君门下什么朱五公子?不是朱三太子么?朱怡成听不明白对方意思,至于大当家这摆的手势更是看不懂,不过对方的姓名倒是听清了。 “袁。”朱怡成一时间也不知怎么称呼对方好,袁奇笑呵呵地放下手:“公子不用客气,就喊我袁大就行。” “哦。”朱怡成下意识地哦了一声也不知道接下来说些什么,一时间微低着头沉默不语。 袁奇盯着朱怡成不由得微微皱起眉,不过很快就又恢复了平常。 “公子一路受惊了,也是我袁大考虑不周,这样,公子先用点东西,然后好好休息一下,反正来日方长,等以后我们再细聊?”说完,袁奇也不等朱怡成同意就对边上吩咐了一句,紧接一转身带着老三和刚前一起进来的那人又离开了。 出了门,袁奇几步后停下,回头朝房内望了一眼,前一刻还和颜悦『色』的模样现在变得冷冰冰的,他想了想后一言不发的继续朝前走,带着身后的两人很快到了附近的一座小院。 进了屋,袁奇在一张方桌前坐下,端起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碗水,倒完后却没去拿茶碗,反而抬头冷眼看着跟着他一起进来的长衫男子。 “周夫子,你没骗我?” 扑咚一声,长衫男子冲着袁奇就跪地道:“小人哪里敢欺骗大当家的啊!小人之前说的句句都是实话啊!” “实话?刚才的情景你也瞧见了,你觉得我是这里糊涂了还是眼瞎了?”袁奇冷哼一声,伸食指点点自己的脑袋。 “娘西匹!你这个杀头胚敢骗老大和老子?看老子不砍了你的脑袋!”边上老三一脚就把周忠良踢了个跟头,气势汹汹地就要拔刀子砍人。 “大当家!三当家!小人可不敢说谎!不敢说谎啊!”周忠良脸上鼻涕眼泪一大把:“那朱五公子叫朱怡成,千真万确是朱三太子之孙啊!您可别忘了,有之前在官兵尸身上搜出的公文为证啊!” 袁奇神『色』一缓,周忠良这话倒也没错,他们杀了官兵后的确在黄杰的尸体上搜到了公文,公文里也写的清清楚楚朱怡成的身份是什么,再加上还有县衙提供的朱怡成亲笔画押供词,贪生怕死的周忠良应该没这么大胆子骗自己。 “你说是就是?老子还说你是小娘养的呢!什么狗屁公文就不能做假?”老三嘴里骂骂咧咧道:“朱三太子的孙子?我呸!要是这小白脸真是朱三太子的孙子朱五公子怎么会看不明白大当家的暗语手势?分明就是你这老小子贪生怕死在胡言『乱』语!” “小的不敢,这官府的公文哪里能做得了假?公文上还盖着府衙大印,还有县衙的交接文书也在呢。至于您说的这暗语手势朱五公子看不明白也不奇怪呀,朱三太子化名何诚,又名王士元,此人在余姚县里一躲就是数十年,其间根本没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如果不是念一大师和叶大当家先后起事失败被牵出真实身份,或许这朱三太子到寿终正寝也不会有人发现。大当家,三当家,你们想想,朱三太子出自天家,在乡野隐居多年,如何能懂你们老君门的暗语手势?何况就算他自己懂他不可能告诉其子孙啊!如此大的事一旦走『露』风声就会引来滔天之祸!” 袁奇听的一愣,周忠良说的这些倒是他没想到的,仔细琢磨琢磨也有道理,当即脸『色』缓了下来。 “就算是这样,可那小白脸前面见了大当家却一言不吭又算怎么回事?我们可是义军,难道他被我们救了不应该欣喜若狂?”老三在一旁愤愤不平地喝问道。 “三当家,朱五公子年幼又突逢家中巨变,再加上刀光剑影的一路折腾,这身子骨又弱,少年人初见大当家的赫赫威风当然会有些手足无措,一时间失了方寸这也是人之常情嘛。想来等朱五公子好好休息两日,恢复了身子,再由老夫去开导一番,自然就不相同了。”周忠良连忙陪着笑解释。 第九章 红花白藕 “还在狡辩。” “行了!”袁奇出声制止了老三,吩咐道:“先把周夫子押下去好生看管,其他事等日后再说。” “是,大哥。”老三虽然莽撞,不过袁奇的话还是听的,狠狠瞪了一眼周忠良,把他从地上拽起带了出去。 袁奇静静坐着,端起刚前倒的水喝了一口,微微皱眉心中暗自盘算。 说起袁奇这帮人,那还要说到之前四明山兵败身死的叶大当家了。袁奇和叶大当家虽不是老君门内的兄弟,可论到渊源,老君门同叶大当家的红阳教同出自白莲一脉,所谓红花白藕青莲叶同出自一家,均有香火之情。 叶大当家在四明山高举义旗反清,作为同为一家的各教头领当然不能袖手旁观,袁奇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带手下教众也参与了四明山起义,谁想到轰轰烈烈声势浩大的四明山起义仅维持了短短日子就被清庭派兵给打的落花流水。 四明山一战,义军全军覆没,叶大当家和其他几位当家的不是当场战死就是被官军擒获,这战中也只有袁奇运气比较好,带着残兵败将拼死突围侥幸逃脱,可仅此一战下来,原本有五百多精干的老君门是元气大伤,最终也仅二十多弟兄活了下来。 逃出生天的袁奇是又恨又惧,他恨的是毕生心血在四明山一战中被毁于一旦。五百多的老君门精干弟兄啊!袁奇想想就忍不住要锤胸顿足大哭一场,本以为能和叶大当家轰轰烈烈干一番大事,谁想到赔光了老本,差一点儿就连自己都给搭了进去。 至于惧,那是四明山一战的情景让他胆战心惊。要知道他们这些江湖儿女个个都是手底上有真功夫的,有几个高手施展起来更是七八个壮汉等闲近不了身。可谁想在军阵之前,这些武艺根本没用,他可亲眼看见闻香教的高手铁掌李一招未出就被『乱』箭『射』穿死在当场的惨样。 躲在山中养了好些日子,随着时间的推移,外面关于四明山之战的轰动也渐渐消停了,胆战心惊的袁奇这才悄悄松了口气。山里的日子可不好过,东躲西藏要担心被人发现也就算了,尤其是山中缺少衣食和『药』品。见外头风声渐轻,袁奇就派人下山准备弄点米粮『药』材,没想到这次派人下山就引出了这么一场大事来。 在驿亭,下山的一个兄弟无意见到了押解朱怡成的车队,也怪周忠良出的主意,再加上黄杰他们一行装的太像了,瞧着就像是官眷一行似的。恰恰如此,这位兄弟判断错误,连忙回来禀报袁奇,袁奇得知后决定干上一票,一来是他手上缺少金银细软,二来也是打算为在四明山一战中丢命的兄弟们报仇。 熟悉地形的袁奇带着人找好地方设伏,果然不出所料午后没多久车队出现了,靠着二当家的神『射』打了对方一个措手不及,再指挥人马一举杀出,终于出了口恶气。 但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情报出了错误。他们所认为的官眷并非如此,而且这里面还藏着一个通天的大人物——朱三太子之孙朱怡成。 当从周夫子口中得知那被绑得结结实实,昏『迷』不醒的这个小白脸居然是朱三太子之孙后,所有人不由大吃一惊。 朱三太子,这名字自明末以来一直在江湖上流传着,如阴魂不散般笼罩在清庭四处。清庭上下无不把朱三太子当成最大的心腹之患,闹的最厉害的时候就属三藩之『乱』,当年冒充朱三太子的杨起隆在整个京城折腾的翻天覆地,差一点儿就被他得逞了。杨起隆兵败之后,朱三太子的传说并没随着杨起隆死后销声匿迹,相反江湖上还依旧继续在流传着朱三太子还活着的说法。作为四明山起义的一员,袁奇也在叶大当家口中听说过朱三太子,更让他记忆犹新的是当时叶大当家还悄悄对他说,朱三太子确有其人,叶大当家早年还跟着一念大师去参拜过朱三太子本人。 如此神龙见首不见尾,自明末流传到今日足有一甲子的朱三太子在袁奇心中简直如神人似的。不仅如此,只要是反清的义士们,哪个又不把朱三太子当成一杆旗帜,大明正统的? “朱三太子朱五公子。”端着水碗的袁奇轻声念叨着,平静的神『色』之下却是翻天覆地的念头。 朱怡成的身份究竟是真是假,在袁奇看来总有搞明白的一天。其实从周忠良道出朱怡成身份,他又从黄杰尸身上搜到公文的那瞬间,袁奇的内心已经倾向于朱怡成的真实『性』了。 只不过袁奇可不是老三这样的粗胚,能统领老君门的袁奇还是有些谋略的,要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的兄弟为他出生入死。但事关重大,朱怡成的身份究竟如何他必须要确认清楚,这可关系到后一步究竟怎么走。 虽然和朱怡成醒后的第一面让袁奇有些失望,他一没看出朱怡成身上有什么帝王之气,二来朱怡成对他的反应也让他有些疑『惑』,这才有喝问周忠良的一幕发生。不过周忠良的解释也有道理,仔细想想朱三太子如果大肆宣扬自己身份,那么朱三太子早就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隐名埋姓在乡间,如果换成是袁奇自己,同样会做到守口如瓶。 朱怡成的身份也不是搞不清的,余姚县离的并不远,只要派人好好打听一番就能知道,袁奇已经这么做了,现在他就等去打听消息的二当家回来。 “大哥,那边都安排好了。”把周忠良安顿好的老三回了屋,进门就说道。 “朱五公子那边呢?” “按你吩咐也安排好了。”老三撇撇嘴,有些不满道:“我说大哥,那小白脸是真是假都没搞明白,现在用得着这样好吃好喝伺候?娘西匹,吃的比老子还好,兄弟们几个还缺医少『药』呢。” “哪里这么多废话。”袁奇没好气的骂了一句,接着想了想道:“你也说了,是真是假现在没搞明白,可无论真假总有真相大白的一天,等老二回来不就全知道了么?” 老三想想点点头:“行!就这小子一人吃喝也就算了,不过大哥,那姓周的老小子你留着干嘛?瞧他一副贪生怕死的样,依我看就是个废物,不如直接一刀砍了干净!” “这人暂时还杀不得。”袁奇摆摆手:“我当然知道这人是贪生怕死软蛋,不过他毕竟是读书人,留着还有或许以后还有用。再说了,他不是说和朱三太子家有旧么?万一这朱五公子是真的,这人又被我们给杀了,以后这面子未免抹不开。” “这倒也是。”不过老三还是有些不放心,他总觉得周忠良这人花花肠子比较多,万一把周忠良留下来以后弄点事怎么办。 “听过林冲上梁山的故事么?” “大哥的意思是?” “找两个兄弟下山,去给周老夫子弄个投名状来。” 老三听了顿时一乐,会意地嘿嘿嘿笑了起来。 第十章 改变 周忠良木若呆鸡地枯坐着,双手不住地发颤,神情更是绝望无比。 “完了老夫这辈完了。”两行泪顺着脸颊淌了下来,他后悔啊!后悔自己出个什么馊主意,还特意答应走这么一趟,简直就是猪油蒙了心啊! 如果,如果当时不出这个主意,或者找个理由不走这么一趟,这样的倒霉事怎么能落在自己头上?现在可好,黄杰、吴刚身死,朱怡成被袁奇救走,自己也落入贼人的手里。差事办砸了,上面会给人好果子吃?何况自己为了保命不仅向袁奇道出了朱怡成的身份,甚至还。 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双手,一抹鲜红刺痛了他的眼睛。周忠良忍不住闭上了眼,泪水根本抑制不住的往下淌。 这群贼人真不是东西!简直丧心病狂! 就在刚才,平日里连鸡都没杀过的周忠良居然杀了一个人,而且是一个无辜的人。在地方苦苦哀求之下,周忠良颤抖的双手握着老三硬塞给他的砍刀,如举泰山一般吃力地举起,然后又砍下。 阵阵惨叫和哀嚎中,周忠良也不知道自己砍了几刀,直到对方没声息,握着砍刀的手也被老三拦住后才结束。 “没瞧出来,你这老夫子也够狠得起心嘛,哈哈哈!以后我们就是自己人了,周老夫子您好好歇着啊。” 在大笑声中,老三拍拍周忠良的肩膀扬长而去,地上的尸体也很快被人拖走了,屋里除了弥漫的血腥味外,也只有面如死灰的周忠良一个人。 “投名状” 饱读诗书的周忠良哪里不明白对方的险恶用心,但他根本无法拒绝。想要活命也只有这样做,但这样做的后果是什么,周忠良心里明明白白。 “老夫盘算了半辈子,盘来算去居然落到如此下场。” 想到这,周忠良的泪水更是止不住,就和开了闸的水龙头似的,但他又不敢大哭,只能把脑袋埋在膝前任凭泪水打湿衫袍。 要说之前他为保命说出朱怡成的身份可以讲是权宜之计,周忠良落到袁奇这帮人手中一直琢磨着如何脱身,只要他能逃脱出去下山找到官府再带人杀回来,到时候将功折罪自己还有一条生路。 而现在可好,被『逼』迫着交了投名状,周忠良的退路全没了,现在就算逃出去又如何?双手沾的血腥能洗得清么?无论如何自己全是死路一条。 用袖口擦了擦眼泪,无法接受事实的周忠良也只能无奈接受,他现在和袁奇他们一样也成了官府缉拿的对象了。 “罢了!罢了!”渐渐平静下来的周忠良长叹一声,随后陷入沉思。 朱怡成终于睡了一个好觉,也总算吃了来到这个时代的第一顿饱饭。虽说躺着的只是一张简陋竹床,吃的东西更不是什么山珍海味,但接连不断的惊恐和饥饿让朱怡成明白这种平常是多么来之不易。 一觉醒来已是第二天了,朱怡成总算能下床走走。被绑的血气不畅的他现在还是全身酸痛。袁奇派人三个人看守他,一个就是那『妇』人,另外两个守在门口半步走不让他出去,朱怡成只能在屋里小步转着圈,同时默默盘算接下来应该怎么应付。 想的脑袋都疼了,不知道来龙去脉的朱怡成连个屁点子都没想出来,最后他索『性』也不想了,直接往竹床上一躺闭上了眼睛。 现在的他最愿意见到的就是睁开眼睛时又回到了二十一世纪,穿越实在是太可怕,朱怡成觉得这种风险根本就不是人能承受的,自认为没有半分主角光环的他还是早日结束这个体验。 可惜,无论他闭几次眼再睁几次眼,入目的依旧是这个黑呼呼的破房子,四周的怪味飘来,提醒他依旧还身处大清。 外面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很快又是一夜到来。用过饭,朱怡成无聊地在屋里散了会步又回竹床躺着了,没想到刚躺下不久,紧闭的房门吱呀一声打开。 “三当家的请留步,老夫一定劝得公子共举大事。” 门口传来一人的说话,紧接着在昏暗的灯光下只见一个人走了进来,他进了屋先转身把房门掩好,随后回头看了眼已在竹床坐起朝着他望来的朱怡成笑了笑。 “公子气『色』好多了。”周忠良笑呵呵地说道。 “你你不就是?”周忠良曾经跟着袁奇第一次来看过朱怡成,不过那时候周忠良站的较远,屋里光线不好朱怡成也没认出他来,现在周忠良走到他的跟前说话,朱怡成一眼就认出对方是谁。 “公子记得老夫?记得老夫就好啊!看来公子身子没大碍了。”周忠良笑眯眯的副和善样,可他手却没闲着,不等朱怡成刚喊出来就一把捂住他了的嘴。 “呜呜呜。” “公子莫慌,老夫没有恶意,公子放小声些,先听老夫说几句。”别瞧周忠良干瘦又是文人,手劲倒是不小,也许是昨天交了投名状被练了出来。 “公子您知道这是哪里?”周忠良先问了一句,紧接着又说道:“这可是强人的贼窝!公子仔细想想,还记得之前的事?这一群强人胆大包天杀了押解公子的官兵,现在又把公子和老夫掳到此处。” 周忠良三言两语交代了他们所处的地方,又解释了老君门的来历。 “呜放放。” “好好好,公子你只要答应老夫不喊,老夫这就放开手。”周忠良道。 “嗯嗯。” “切记不能大喊!那些可全是杀人不眨眼的强人,杀官造反如喝茶吃饭一样简单,切记啊公子!” “嗯嗯嗯。” 周忠良放开了手,被捂的气都快透不过来的朱怡成连连大口喘着,喘了好些这才恢复过来。 “你。” “老夫周忠良,字俊臣,公子喊我周夫子就行了。” “周夫子。” “对对,老夫同公子您的父亲可是世交之好,公子的父亲对老夫当年曾有大恩,公子您可记好了!” 听到周忠良这么一句话,朱怡成顿时糊涂了。对方说的话自己都明白,可怎么连起来就理解不了里面的意思呢? 周忠良和自己老爸是世交?还对他有他恩?自己老爸在2019年每天小酒喝着抖音刷着呢!他会认识周忠良简直就是见了鬼了!更不用说自己家对他有什么大恩。再说了,如果真像周忠良讲的那样,当初又是谁把自己弄进大牢的?这样报恩的方式自古以来闻所未闻啊。 第十一章 合利 “不对!这老小子在耍花招。” 脑袋渐渐清醒的朱怡成很快就明白过来,他可不是普通人,虽说朱怡成仅仅是个高中生,可现代社会的信息大爆炸和网络上无穷无尽的知识早就是古人望尘莫及和不敢想象的。朱怡成虽然不是那种智商极高的天才,但也算是“见多识广”的人物,现代的少年一向早熟什么没见识过?可没这么好忽悠! “呵呵,周老夫子,我们家是世交之好?那么你是我世叔楼咯?你难道不觉得可笑么。”朱怡成带着玩味的表情瞧着对方,一副你瞧我是不是傻瓜的样子,周忠良见了目光中掠过一丝诧异,但很快就恢复了平常。 “公子好生聪慧,不过嘛,这样公子和老夫都有好处。”周忠良一脸诚恳。 “好处,我能有什么好处?”朱怡成翘着二郎腿一脸不信。 “公子先别急,听老夫慢慢讲来。”周忠良侧身看了眼关着的房门,随后才对朱怡成轻声说了起来,当他仔细讲解后朱怡成终于明白了对方葫芦里卖着什么『药』。 原来,周忠良为了保住小命把朱怡成的身份当众讲了出来,其实他从朱怡成被人由大车里拽出来直接摔在地上死活不知这一幕就明白了这群强人根本就不是来劫囚车的,更不知道朱怡成的真实身份。 可不管如何,朱三太子作为反清的一面不倒的旗帜,在江湖上那是赫赫有名,朱怡成更是朱明正统后裔,这个身份只要是杀官造反的贼子都不能忽视。更何况,他之前已用话试探出这群强人和之前起事的叶大当家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弄不好还是四明山一战的漏网之鱼,正因为如此,急中生智的周忠良捏造出一个故事来,在他讲述中朱怡成是被押解去首府钦犯,而他却是因为曾受朱家大恩不忍,花钱打通关节冒死送朱怡成一程的“君子”。 之后的事就和周忠良预料中的一样,只不过他小看了袁奇等人的狠辣,算计来算计去,最终把自己也是算计了进去。 事到如今周忠良也没了退路,只能一条道走到黑了。作为师爷,周忠良心里明白既然上了梁山就得找个靠山的道理,投靠袁奇只是无奈之举,对方无论如何也不会把自己当心腹使用,何况现在这最大的靠山摆明着就是朱怡成,当然第一要找的就是朱怡成了。 以劝说朱怡成为借口来找他,这是周忠良打好的盘算,同样是准备用这方式让朱怡成来接受自己。至于怎么说,怎么把这个谎圆上,怎么又让对方以后相信自己,周忠良自然有他的想法。 搞明白了前因后果,朱怡成心中是阵阵冷笑,这周忠良真当自己是三岁小屁孩呢?撒下漫天大谎居然还要自己给他佐证,甚至口口声声说什么为自己好?我呸!朱怡成直到现在还清晰记得在县衙大堂上被莫名其妙抓起来的一幕,这周忠良虽然不是县太爷,可作为师爷的同样是谋害自己的罪魁祸首。现在靠着这几句说词就想让自己帮他?简直是在做白日梦! “为我好?我看是为你自己好?周夫子,你觉得我是不是戆大?”朱怡成很不客气地反问。 “呵呵,公子出自天家,自是英武过人。” “你知道就好!”朱怡成没好气骂了了一句:“娘西匹!你这老棺材死到临头还在胡言『乱』语,你信不信我直接告诉人家你的身份让你死的不能再死?” “我死了不了的,公子不会这么做的。”奇怪的是本应该惊恐的周忠良反而笑眯眯地样子,似乎很有把握。 “不会?简直笑话!”朱怡成现在底气十足,他自己究竟是谁不重要,可现在至少暂时没了『性』命之忧,而且从周忠良前面的讲述来看,那些反清义士对自己还是很重视的,自己的身份居然是什么朱三太子的孙子。 朱三太子的孙子究竟是谁,朱怡成根本不知道,至于自己怎么会莫名其妙成为所谓的朱五公子他更是奇怪,也许自己和这朱五公子长的很像?那么这正牌的朱五公子哪里去了?这就天晓得了。 “公子既然是天家之人,当知道些权衡之术?”周忠良微微一笑,捻着疏落的胡须得意洋洋讲道:“公子可别以为被那些贼人救了就万事大吉,先不说那些贼人之后会如何对待公子,要知公子现在年幼,贼人势强,三国时曹孟德胁天子之故事今或可重演,可献帝自古就仅一位,难道公子就不怕『性』命不保?” 说到这,周忠良叹息着摇了摇头,望向朱怡成的目光中满是惋惜,见朱怡成张嘴欲言,他抬手打断继续往下道:“除此之外,四明山叶大当家所部早已飞灰烟散,剩余的只是些败兵残将而已,这些贼人虽然凶恶异常,但这么些人在朝庭眼里根本如土鸡瓦狗一般,一旦官府反应过来,公子难道觉得凭这数十贼人能同朝庭的大军抗衡不成?到那时候公子依旧是死无葬身之地啊!” 朱怡成听得目瞪口呆,周忠良的话说的很明白,他现在面对的是两条路,一条路是当汉献帝被人做挡箭牌拉到前台生死不由自主。第二条路,就是被朝庭大军围剿,但无论那条路最后都是落得个死字。 “公子莫慌,只要公子能按老夫说的去做,至少公子尚能争得一线生机,公子您觉得呢?” 朱怡成有些六神无主,要论嘴皮子他哪里是师爷的周忠良对手,被对方这么一通话听的是胆战心惊,心里慌『乱』简直没了主意。 “这可是你。” “呵呵,公子是在担心老夫事后反害了公子?”似乎早就预料到朱怡成的顾虑,周忠良苦笑道:“公子您觉得出了这么大的事,老夫现在又落入贼手,更把公子您的身份告知了贼人,老夫还回得去吗?何况老夫我还按大清律,这可是杀头的罪名,遇赦不赦啊!现在老夫同公子早已是一根绳上蚂蚱了,公子还担心什么呢?” “我我。” “公子!现在公子需要老夫,老夫也需要公子,所谓两合其利,两分其害啊!” 第十二章 抉择 入夜,袁奇同一个身着黑衣的男子在烛光下对坐着,侧耳仔细听着对方的讲述,同时手中拿着一张纸在灯烛下认真看着。 “也就是说我们救下的那人的确是朱五公子?” “是!” “没搞错?” “绝对没错!” 那男子斩钉截铁地回答,袁奇情不自禁喜上眉梢,兴奋地一拍大腿:“山穷水尽疑无路,柳岸花明又一村啊!没想到你我兄弟落魄到这个地步居然还有如此的好事落在头上,好!好!好!” 说着,袁奇更是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那人同样也笑了。 “老二,这趟实在是辛苦你了。”袁奇拍拍那人,也就是他之前派去打听消息的二当家高进的肩膀。 “不辛苦,应该的。”高进是猎户出身,使得一手好箭法,之前偷袭车队要不是高进的箭术首先干掉了吴刚,仅凭老君门的这些残兵败将哪里能这么容易把近二十人的官兵全部杀掉?不仅是箭术高超,高进更拿手的是在山林藏匿的本领,他们这些人能从四明山战场中逃脱,又在这里躲藏了这么久,都要多亏高进。 这一次,袁奇派高进去余姚县打听消息,来回近四百里风尘仆仆,终于带回来证实朱怡成的身份真假的消息。不仅如此,做事细心的高进还找到一个认识朱怡成的乡人,『逼』迫对方回忆出朱怡成的模样,然后画成了张图样带了回来。当然了,那乡人可留不得活口,高进办事一向利索不会留手尾。 “老二,你说接下来我们怎么干?”袁奇乐了一阵,低声问。 “大哥说怎么干就怎么干,我听大哥您的。”高进眼都不眨地回答,袁奇点点头,想了想道:“朱五公子身份非同小可,我老君门如今势单力薄可不比以前,如想再创大业,这朱五公子可做得一篇大好文章!老二,你觉得呢?” “大哥您拿定主意就行。”高进直截了当地回答道,在他看来,袁奇不仅是他大哥,更是老君门的教首,他脑子简单没这么多弯弯绕绕,袁奇拿主意,他做小弟的照办就是了。 同样,在袁奇心里,一直以来对他忠心耿耿而且身手不凡的高进是最亲近和信任的人,高进在老君门中的地位高于王友三,也就是老三不是没有道理的,做领导的哪里不喜欢对自己马首是瞻又执行能力强的下属?高进就是这么一个人。 “老大,好事!好事啊!周夫子把小白脸给摆平了!”正在此时,王友三兴冲冲地进了屋,翘起大拇指:“还是老大你有先见,留着周夫子条小命没想到真派上了用处,也不知道这老小子怎么和小白脸说的,这小白脸就给摆平了。” “真的?朱五公子答应和我们合作了?”袁奇猛然站起问。 “答应了,都答应了!” “好!”真是刚娶了媳『妇』就怀了孕,前脚刚证实了朱怡成身份,马上就等来了这样的好消息,袁奇心中是喜不自禁,乐得嘴都合不拢了。 兴奋地搓着双手在屋里转了两圈,拿定主意的袁奇立马吩咐道:“老二、老三,你们两个再辛苦一趟,分头去准备等明天一早我们就开香堂,办大事!” 高进一口答应,王友三挠着脑袋却道:“就开个香堂不用这么麻烦?这天都黑了去哪弄这么些个破玩意?” “这是一般的开香堂么?”袁奇恨铁不成钢地骂道:“朱五公子何等身份,这香堂能和平常一样?少废话!趁着时间还够赶紧去。” “好好好,我就去,我马上去还不成。”王友三见袁奇发火连忙答应,转身就要出门。 “等等!” “又怎么了?” “以后人前人外别小白脸小白脸的『乱』喊,给我规矩点。” 王友三张张嘴想反驳,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郁闷地点点头,一声不吭地急急走了。 “大哥,老三他就这个『性』子,您可别在意。”瞧袁奇脸『色』不好看,高进在一旁劝道,袁奇神『色』缓了缓,叹气道:“都是自己兄弟,我怎么会不知道老三的脾气?不过朱五公子是我等兄弟翻本的本钱,老二啊!你私下替我劝劝老三,该有的面子还是得给人家的,要不。” “大哥放心。”高进答应道:“没什么事我就去准备了,大哥您早点歇息着。”说完也急急离开了。 周忠良已经走了一个多小时,朱怡成躺在床上却翻来覆去地怎么都睡不着。 刚前,周忠良给他带来的信息着实冲击了朱怡成,直到现在他总算搞明白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了。 莫名其妙地穿越,又莫名其妙地成了朱三太子的孙子,更莫名其妙地先是落入官府手里紧接着又落到了白莲一脉的老君门强人手中。这短短几天所经历的一切远超过朱怡成十几年生涯经历的总和,他根本就没想到自己会遇见如此离奇的遭遇。 离奇也就算了,可如今朱怡成就感觉自己脑袋上正悬着一把达摩克利斯之剑,随时随地会把自己劈得粉身碎骨。 在官府眼里,朱明后裔的身份是一张要人命的催命符,自己如果落到官府手里除了死路一条没第二条路可选。在老君门的袁奇眼里,自己身份又是奇货可居,这帮杀官造反的专业户巴不得利用自己身份为他们牟利。 但不管怎么说,自己这条小命都已经被判了死刑,区别的仅仅是立即执行和暂缓执行而已。袁奇这帮人要反清复明是绝对不可能成功的,朱怡成历史再差也知道满清直到辛亥革命后才被推翻,现在只是康熙朝啊!接下来还有四爷的雍正朝没出场呢,就算雍正朝过了还有那位喜欢下江南的乾隆皇帝呢! 扳着手指头算算,这满清起码还有百多年的气数呢,就算自己活到老死人家满清还好好的呢。所以,这些造反专业户的下场可想而知,到时候搀和在里面的朱怡成是什么结果还想不明白么? “逃!” 这是朱怡成搞明白前因后果后第一个反应,只有逃才有生路可走。在满清的天下,他是没可能有生存之地的,远走海外去欧洲才能保住『性』命。 但问题要远走海外哪里这么容易,周忠良仔细向朱怡成解释了清朝的户籍制度,古代人根本不像电视剧里拍的那样,想就走,随便打个包袱就能全国到处『乱』窜的,户籍制度的严格限制了人员的流动,如果要出远门,就连官府人员都得随身带好证明的公文,普通人如户籍迁移或行商更要在当地管府取得特殊的“印票”这等于类似于近代的“介绍信”,没有这些想随便全国『乱』走是根本不可能的。 另外这时代又没高速公路,更没国道,官道也仅仅只是某些方面才有,gps更别谈了,不认识路的人『迷』路是最正常不过的。最后就算到了海边又如何?出海十不存一,风险极大!更重要的是台湾郑家灭亡后满清还执行了内迁令,沿海区域几乎成了无人区,想通过海路逃往海外几乎没这个可能。 暂时走投无路,也没其他办法可想的朱怡成最终只能答应周忠良,和他形成了一个“联盟”。这两个都在刀尖口行走的人为了自己小命暂时抱团求生,这也是朱怡成唯一能做的抉择了。 第十三章 好戏开场 穿清不造反,xx万人轮。 朱怡成也曾同其他中二少年一般在龙空上高呼过这句话,可要这轮到他面临这种局面的时候,他还是觉得也许自己被万人轮来得生存机率还比较大些。 带着对未知的恐惧和不安,直到凌晨时分朱怡成这才昏沉沉地睡着,『迷』『迷』糊糊睡了也没多久就被一阵喧哗声给吵醒。 “请公子更衣!” 大门打开,一个从没见过的黑衣男子带着两个健『妇』直接进了屋,冲一脸『迷』糊的朱怡成拱拱手,随后一示意,两位健『妇』二话不说上来就扒他的衣裤。 “你们要干什么?我的衣服别别啊!别扒这,这是我的裤子!” 还没搞清楚怎么回事,目瞪口呆朱怡成的上衣就被扒下来来了,紧接着连裤衩都要难保,吓的他死死捂着腰带尖叫起来,难到自己今天真要被万人轮不成? “公子不要怕,她们没有恶意,只是请公子沐浴罢了。” 高进见朱怡成这副胆战心惊的样子暗暗好笑,放缓语气解释道,同时这时候又有几个汉子抬了一个大木桶进来,木桶里放满了冒着蒸气的热水。 “吓死我了,早不说!”瞧见木桶,朱怡成这才松口气,自己的xx可保下了。不过死捂着裤带的手依旧没松,嘴里不住喊着:“不用客气,我自己来我自己来就行!” 高进笑着点点头也不再勉强,只是关照健『妇』好好伺候朱怡成,在两位健『妇』“虎视眈眈”的目光下,朱怡成飞快地脱掉裤衩钻进木桶里,当全身被温度适中的热水给包围后,他的心头才渐渐放松下来。 在健『妇』殷勤的“伺候”下,朱怡成终于洗了来到这时代的第一个澡,沐浴完擦干身子,随后又被换了上一件奇奇怪怪的长袍,这长袍颜『色』花里胡俏的,穿在身上哪里都显得费大,尤其是两个袖子更又宽又长,挽了半天也挽不利索。 不仅如此,她们还给朱怡成戴了顶帽子,帽子是又高又重,压得脖子酸痛。朱怡成搞不明白她们究竟想干什么,刚想抬手把这帽子给取下,就见一健『妇』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吓得他连忙又把手给缩了回去。 如同木偶一般被打扮了半天,总算把朱怡成给折腾完了,随后健『妇』把朱怡成领出了房门,在外等候许久的高进冲着出来朱怡成上下打量了一番,满意地点了点头。 “请公子随我来。”高进很是客气地说道,朱怡成也不知道要去哪里,只能嘴里哦了一声在健『妇』的左右护送之下跟着高进走。 此时,外面已经天『色』大亮,约『摸』着大概上午九十点的样子,一直没出过门的朱怡成边跟着高进,一边好奇地打量着四周。 他们所处的地方似乎是在一个山谷里,望眼瞧去不是山坡就是树木,高处还笼罩的雾蒙蒙的一片瞧不太清楚。山谷中没什么像样的道路,只有靠人踩出来的一条小径,几处泥墙和木头再加茅草搭建的房子隐藏在树林之间。 衣袍的下摆宽大,小路又不好走,朱怡成只能两手提着衣摆前襟一脚高一脚低地跟着,而那两位健『妇』在后面帮忙抬着后襟,如果换个地方,比如说教堂之类的场所,现在的朱怡成倒有一副新娘子穿着婚纱步入教堂的节奏。 走了大概十来分钟,转过前面一个弯眼前开朗起来。不远处就看见一片平地,平地的中央搭着一个草亭,草亭前还有个用竹子扎起来的高台,左右站了三十来个人列成两行,而中间还有三人站着,这三人中最醒目的是袁奇,至于他两旁的人分别是王友三和周忠良。 “大哥,朱五公子驾到。” 高进快步上前行礼,袁奇看着打扮一新的朱怡成满意地点点头,今天袁奇也换了一副装束,身穿一件八卦道袍,腰间『插』着一把拂尘,在山风吹拂下远远瞧去似有出尘之意。 “大当家,吉时已到。”周忠良抬头看看日头在一旁提醒了句,紧接目光朝着不知情况的朱怡成望去,当两人目光一碰之时,周忠良用眼神提醒朱怡成不要慌张,一切按商量的来。 瞧见周忠良在,朱怡成也稍微定了定了心,虽然他不明白袁奇这帮人整这么一副场面究竟想干什么,不过既来之则安之,朱怡成被两位健『妇』引到一旁的竹椅坐下,然后看着接下来发生的一切。 两行中各走出两人,用高昂和富有节奏的声音相互喝喊起来,这喝喊既有些像对词,又有些像山歌,语句中文绉绉再加上浓重难理解的乡土音,除了什么老子,老母几个单词外,朱怡成也听不明白其他究竟是什么内容。 你一句,我一应,四周众人却听的肃穆异常,包括袁奇在内脸上都有一股凝重和神圣。 随着一声清脆的云锣响起,那两人退下,此时此刻王友三站了出来,用嘹亮的声音喊道:“开香堂咯!” 话音刚落,四周一片锣啊、笙啊、管啊、笛啊还有二胡唢呐之类的同时奏起,顿时显得热闹非常,简直和民间娶小媳『妇』过门时有的一拼。 在热热闹闹的音乐声中,只见袁奇正正衣冠,迈着四方步朝高台走去,上了高台他取出拂尘,口中高唱着东一摆西一晃地开始跳起了大神,跳着跳着还玩了几手凭空变黄符、无火自然的把戏,看着下面这群人是兴奋连连,演奏的更是起劲。 随着袁奇最后一句悠长的“遁入老君门,从此脱苦海”的男高音咏叹调结束,音乐声也戛然而止,袁奇把拂尘『插』回腰间,点了三柱香,在高台虔诚下跪冲天行礼,台下众人也同时一片跪下,跟着袁奇一同磕头。 上完了香,袁奇起身后看着台下,随后把目光投向了依旧坐着不知所谓的朱怡成,面带微笑对他点了点头。 朱怡成不明白对方的意思,也只能回了个笑容。而此时已经来到他身边的周忠良轻声提醒道:“公子,大当家这是要您上台呢。” “上台?” 周忠良手上不闲着把朱怡成给扶了起来,同时在他耳边道:“今天老君门大开香堂,您可是重中之重,莫慌,公子还记得老夫说的那些话否?” 朱怡成下意识地点点头,周忠良道:“等会上了台上大当家如何说您就如何做就是了。” 朱怡成在周忠良的搀扶下一步步上了高台,来到高台中央。台上风大,吹着他的衣袍烈烈作响。同这个时代的人相比,生活在二十一世纪的朱怡成是个名副其实的小白脸,面白唇红,身材匀称,再加上这一身打扮在台上,很有些贵族大家的风范。 只可惜,他的这身穿着有些不合适,因为一时间弄不到前朝的衣冠,王友三只能临时找了一套戏服来凑合,宽大的戏服长长的水袖,再加上脑袋上顶的不伦不类的紫金冠,在台上的朱怡成和站在一旁道袍装扮的袁奇相呼应,简直就是准备唱一台大戏。 第十四章 监国 “诸位兄弟!”袁奇上前一步,抱拳冲着台下道:“四明山一战,诸多弟兄皆葬于清狗手中,叶大当家与其他几位大当家更是惨遭不幸,想满清入关数十年,鞑虏占我中华大好江山,辱我等兄弟姐妹,更亡我衣冠,灭我等文化,此仇可谓不共戴天!” “不共戴天!不共戴天!”台下众人举手高呼。 压压手,袁奇又道:“自四明山战败后,袁某带弟兄们归隐此处,但袁某心中无时无刻不想为死去的弟兄们报仇血恨,所谓卧薪尝胆,耐心等待时机,袁某相信终有其日!而上天终究待我等不薄,前日袁某带着弟兄们下山干了票大的,一口气斩杀了二十多清狗,也算是暂收了些利息。今日特开此香堂,一来是祭典亡故的叶大当家等各弟兄们的英灵,二来也是有件大事要当着弟兄们的面宣布!” 朱怡成的身份暂时也就几个当家的清楚,老君门其他人并不知晓,不过大家都不是傻子,瞧着一副前朝公子戏装打扮的朱怡成能同教首袁奇一起站在高台之上,自然猜出他的身份不简单,何况袁奇还当众说有大事要宣布。 屏住呼吸,众人情不自禁把目光向袁奇和朱怡成投去,等着袁奇继续往下说。 “弟兄们!你们没想到,前日我们干掉那批清狗,不仅收了血仇的利息,更救了一位了不得的大人物,诸位弟兄可晓得这位大人物是何人么?” 顿了顿,袁奇把目光朝朱怡成投去,郑重其事向众人宣布道:“瞧见此位公子么?这位就是袁某所说的大人物,大家竖耳朵听好了!此乃我大明毅宗之玄孙,朱三太子之孙,大明正统,朱五太子是也!” 话音刚落,台下众人先是面面相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朱三太子,这个大名众人早就听得不要再听了,满清入关一个甲子以来那次起义不都打着朱三太子旗号的?就连之前他们参加的四明山起义同样也扯着朱三太子的大旗。 朱三太子神龙见尾不见首,早就成了江湖上的传奇,但亲眼见过的人寥寥无几,更不用说这些普通教众了。而现在,袁奇居然说站在他身边这个面白唇红,穿着戏装戴着紫金冠的少年居然是朱三太子之孙朱五太子,这个信息的冲击度简直不亚于二十一世纪的中国人突然听到美国总统川普吃汉堡被当场噎死的大新闻。 片刻的宁静后就是如雷一般的欢呼声,在场的都是老君门的骨干成员,更是从四明山百战杀出的教中老人,在他们眼里袁奇就是他们的天,既然袁奇如此信誓旦旦告知大家朱怡成身份,那么这位朱五太子肯定就是真的。 “前明遗民,原金陵锦衣百户袁文则之子,草民袁奇拜见朱五太子!”只见袁奇整整衣冠,冲着朱怡成以大礼郑重下跪。 朱怡成被当前眼花缭『乱』的一切看得还没回过神来,前一刻还暗暗琢磨着这袁奇有做政治委员的特长,后一刻就见他朝自己突然跪拜起来,一时间他愣住了,心中慌『乱』也不知道怎么应付才好,目光一扫就立刻瞧见对面的周忠良一个劲地朝自己打着眼『色』。 顿时一个机灵,朱怡成连忙回过神,急急上前就双手一把扶住已经跪下准备叩首的袁奇,双手一搭还没等自己用力呢,装模作样要叩首的袁奇就停下了动作。 “殿下!臣等让殿下流落民间,是臣等的无能啊!殿下您受苦了。”袁奇泪如雨下,神情更是悲切的如同刚死了老子一般。 “我靠!演技派啊!” 朱怡成活这么大还没见过这样的人物,对方炉火纯青的演技简直惊到了他。或许是袁奇的演技带动了现场气氛,也或许是朱怡成此时被周忠良暗中提醒开了窍,联想到自己这几天的悲惨遭遇,他当即也不由得哽咽了起来,两行泪水情不自禁地落下。 “袁公快快起身。” “谢殿下!” “听袁公所言,先父可是金陵锦衣百户?” “回殿下,正是!” “袁公真乃忠良之后啊!” “不敢殿下如此夸奖,臣只是尽了本分罢了,可惜清庭势大,臣等人人力小轻微,作用有限,如今能见殿下平安,臣等心中着实欢喜,我大明复国有望啊!” 袁奇和朱怡成当着众人的面飙起了演技,你一句我一言的,真是一副君臣相得的画面,躲在一旁的周忠良瞧着这一幕一直悬在胸口的心总算是放了下去,捻着胡须暗道声儒子可教。 君臣相会的戏火侯差不多了,袁奇就开始向朱怡成述说起这些年来他们反清复明的壮举,当然更多的是在清庭威胁下坚持不懈的努力和不易。耐着『性』子听着袁奇这些毫无营养的话,朱怡成脸上装着一副悲切模样,小脑袋一点一点地还不住长吁短叹。 “如今接得殿下归来,我大明光复就有了主心骨,国家多难,危急时刻,臣等斗胆恳请殿下先以正其位,再带我大明子民驱逐鞑复我锦绣河山!” 说完,袁奇回头招呼了一声周忠良,周忠良顿时上前来到一旁。 “周夫子,依你看殿下如今上何尊位比较妥当?” “回袁公的话。”这时候周忠良也不说什么大当家的称呼了,而是改口称袁奇为袁公:“殿下祖父、父兄等人如今已落入清庭手中生死不知,殿下孤身逃脱,此乃不幸中之大幸。依老夫看来,如今殿下可暂以摄监国之名,先以正其统,其他待日后再言,不知袁公以为如何?” “监国?”袁奇两眼顿时一亮,周忠良这个点子不错,朱三太子和其他朱家人现在被管府给抓了,虽然朱怡成的身份明摆着,可从辈份角度来讲他祖父、父兄还活着,这种时候直接跳过长辈的确不合适。要知道中国人向来讲究孝道,但这个监国位置就恰恰均衡了权利和孝道两方面,何况这也是有先例的,南明时期鲁王、桂王等都坐过监国之位,以替代行使君王之权。 “臣等请监国上位!” 拿定主意,袁奇兴奋地高喝一声,自然有人弄了把椅子放在高台中央,袁奇半拉半搀扶着朱怡成把他按在椅子中强行要他坐下。 “不行不行。”朱怡成心里实在是不想坐这把椅子,他知道这是个火坑啊!装装朱五太子就算了,做什么监国?连连慌忙摆手拒绝。 “臣等请监国上位!”在袁奇带领下,众人第二次高呼道。 “袁我真的不行。” “请监国上位!”袁奇第三次高呼,目光中猛然闪过一丝凌厉,看得朱怡成心中顿时一颤。 “好。”朱怡成无奈之下只能认命,在众人看来这三劝三让的戏码是如此的圆满。 见朱怡成终于答应了监国之位,袁奇瞬间就变得和颜悦『色』起来,紧接着他带着无比的期盼望着朱怡成,而此时周忠良在一旁也连忙提醒道:“殿下即位该先封赏有功之臣。” 朱怡成立即明白过来,这是『逼』着要他封官啊!被赶鸭子上架的他此时此刻也破罐子破摔了,想了想就开口道:“袁爱卿乃我大明忠良之后,自神州变『色』以来,袁爱卿依旧心怀故国坚持抗清不懈,其志可嘉,兼后有救驾大功,寡人特封袁爱卿为忠勇公,反清大元帅,加太师衔!” 朱怡成搞不清明朝的官衔制度有那些官位,反正历史电视剧里记得的东西弄点出来凑凑,再说现在封官又不需要什么本钱,就直接给袁奇封了一个所谓的忠勇公,反清大元帅加太师的官职,还别说,话音刚落就见袁奇欣喜若狂,山呼万岁连忙拜谢君恩。 (合同快递出去了,新书大家多多支持,有推荐票的给力点,谢谢!) 第十五章 定君臣 袁奇的反应让朱怡成很是暗暗得意,看来自己走的这一着棋还算不错。转着眼珠子,望着台下那群兴奋不已又期盼无比的众人,朱怡成心中突然灵机一动,扶起袁奇道:“忠勇公不必如此,今后的复明大业还需忠勇公多多费心才是。” “臣领旨!臣定将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以报君恩!” “好!”朱怡成强忍着恶心,握着袁奇粗糙的大手,笑容满面推心置腹道:“忠勇公,寡人有一事相求,不知。” “殿下请吩咐。” 朱怡成手指台下众人道:“忠勇公您瞧,这些可都是我大明的忠良,又是跟随忠勇公反清杀敌的义士,现在正是国家用人之时,忠勇公如有可用之人推荐寡人?寡人定将重用!” “殿下圣明!臣等定不负殿下!” 袁奇笑呵呵地一口答应,心里想着这小白脸还真知趣,看来周忠良这老夫子搞思想工作很到位嘛,本来自己还琢磨着等会怎么替兄弟们讨官要官呢,谁想朱怡成主动就提起了这事。 当即,袁奇也不客气,取出了早就准备好的一份长长名单,上面排在最前头的当然就是高进和王友三了,至于其他各人也有,反正在场的个个全不落空,人人都在名单之上。 朱怡成进位监国的第一件事就是大肆封官,当场一口气足足封了二十八个官职,爵位最高的当然就是袁奇的忠勇公,接下来就是二当家高进的平寇侯和三当家王友三的『荡』寇侯,官位也给各自给了一个五军都督府的左右都督,并领总兵衔。 至于其他的伯爷、副总兵、副将、参将、都指挥使、指挥使等各级官职也不要钱似的随便封了出去,逐一落到每个人的头上,甚至连伺候自己洗澡的健『妇』也没落下,给封了五品诰命。 这还不算,反正债多不愁,朱怡成还顺手追封了袁奇祖宗三代,让袁奇更是乐得连嘴都合不拢。 “忠勇公,寡人想给周老夫子一个大学士之位,您看?” 周忠良的名字并不在名单上,朱怡成瞧着袁奇高兴故意提了一句。 袁奇也不在意思,这个大学士的官职给了就给了,瞧着朱怡成如此知趣上路顺手卖他个面子又如何?再说了,现在早就不是大明朝的时候了,一个破秀才能有什么个屁用?朱怡成又不是要组建内阁,只是给周忠良个大学士的名头罢了。 “臣下没有异议,周老夫子当得大学士一职。”袁奇一口答应,朱怡成这才松了口气。 接下来,当袁奇当着大家面宣布了各自封官后,台下是欢呼声顿时响彻一片。这群大字都认不得几个的泥腿子根本就没想过自己居然有一天也能当侯成伯?欣喜若狂之下众人山呼万岁,乐得手舞足蹈。 “狗子,快喊老子一声伯爷来听听。” “我呸!老子也是伯爷,还是都指挥使呢!” “都指挥使算个屁,老子是总兵!老子的官比你要大!” “娘西匹,你懂不懂?明明就是都指挥使官比总兵大!” “老子大!” “老子大!!” 兴奋之余,几个“新贵”居然为了各子官职大小开始面红耳赤争辩起来,边上众人瞧得是哈哈大乐。其实说哪个官大哪个官小,就连封这些官位的朱怡成也搞不明白,如果要仔细评论起这还得讲到当年朱元璋制定的制度了。 热闹非凡的“上位监国”仪式总算结束,穿着戏袍的朱怡成在两位“诰命夫人”的搀扶下起驾回宫。等回到那间黑漆漆还散发着股霉味的“后宫”,坐在竹子做的“龙椅”之上,朱怡成这才彻底放松下来。 脱掉那身累赘的戏服,穿着身内衣的朱怡成看着摆在一旁的紫金冠,心中实在是苦笑不得。 “真是见鬼了,我这就成了监国?手下还有了大元帅忠勇公和一帮子候爷伯爷总兵指挥使?” 朱怡成又不是傻子,这如同儿戏的闹剧如果不是自己身在其中早就笑掉大牙了。凭加上自己这才三十来人,自立为监国再封上一批破官就能反清复明?别说朱怡成了,换个脑子清醒点的人都不会相信。这群古人难道是都傻的不成?瞧他们这副兴奋样,似乎明天满清就能倒台,各自的官位就能真正坐实一般。 “搞不懂,真是搞不懂了!”朱怡成不由得暗暗摇头,这分明就是在找死的道路上狂飙的节奏啊!可这种狂飙又不是他能控制的,现在的朱怡成是做一天监国上一天朝,走到哪里算哪里了。 毫无形象地往“龙塌”上一躺,朱怡成感慨今天这关算是挨过去了,可接下来应该怎么做还得仔细想想。最重要的还是那一点,一切保住小命为首要,可琢磨了半天也没琢磨出个名堂,突然想到一个人,朱怡成连忙找人传话喊这人过来商量商量。 “殿下,臣。”当了所谓的监国还是有好处的,至少现在朱怡成的自由度可比之前高多了。“传旨”下去没一回,新鲜出笼的唯一“大学士”,周忠良周老夫子屁颠颠地就赶了过来。 “行了行了,起来。”见周忠良一进门就要磕头,朱怡成没好气的说道。 “殿下,君臣已定,礼不可废!”周忠良非但没起来,反正认认真真地磕了个头。 瞧他这副模样朱怡成心中无语,在他看来自己和袁奇就不是一路,人家是造反专业户,而自己只是个倒霉的穿越高中生。这群人里,也就周忠良这个师爷有点头脑,再加上之前和他“抱团求暖”的私下交易,周忠良算是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可以交流的人。 谁想到,前脚刚封了“大学士”的官,后脚连周忠良都变成这副模样了,难道他也傻了不成? 似乎是看出了朱怡成心中所想,周忠良起身后上前两步,压低着声音道:“殿下,您现在身份与往日不同,您可是监国,身负重任,所谓君臣之礼不可废啊!还请殿下时刻牢记在心。” 说着,周忠良冲朱怡成挤挤眼睛,又侧身朝着门口方向努努嘴,见到这一幕,朱怡成顿时恍然大悟。 第十六章 福兮祸所伏 忠勇公府,其实还是那个小院,换了便装的袁奇在院中站在树下,若有所思地听着高进的汇报。 “情况就是这样,现在周学士正在殿下处说话,公爷,您看,要不要?” 摆摆手,袁奇笑着道:“无妨,监国殿下同周大学士有事相谈,我等就不用去打搅了,让下人服侍好就行。” “下官明白。” “老二,依你看,这监国殿下如何呀?” “回公爷的话。”高进拱拱手,袁奇就把摆手道:“这里没有外人,还是和以前一样称呼我大哥。” “是,公爷。”虽然嘴上称是,可高进依旧没有改口,熟知他脾气的袁奇也只能无奈笑笑。 “监国殿下少年聪慧,又如此看重公爷和我等,想来大事可期。” “少年聪慧,呵呵,这聪慧倒是有了,不过嘛。”袁奇笑着说道,却没把后面的话说完,随后又问:“弟兄们现在如何?” “士气鼓舞,人心所向!” “好!” 袁奇吩咐道:“你去准备一下,我们明日动身,一切按着计划来办,切记保密!” “回公爷,在下明白,您就放心。”高进拱手回道,说完行礼快步离开。 高进走后,袁奇依旧站在树下,抬头望着已近黄昏的天『色』,红彤彤的晚霞印着天空,显得是如此的艳丽夺目,夕阳残血,真是名副其实啊! 袁奇可不是普通人,作为老君门的教首,除了擅长蛊『惑』人心外还颇有些胆略,要不他也不会聚众起义杀官造反,更能从四明山一战中侥幸逃脱了。今天说白了,这就是一场你情我愿的戏,而演戏的双方也都是各得其需。 袁奇需要朱怡成的身份和大义为他做背书,以成就其野心欲望。而朱怡成,除了一个拿得出手却又是要人命的身份外,其余什么都没有,现在更是朝不保夕要依靠袁奇活命。 这场戏的结果不错,甚至大大超过了袁奇原来的预料。熟读三国的袁奇如今已和当年的曹『操』一样,手握天子以令诸侯。他心里很清楚,在四明山丢了老本的老君门想要再一次崛起,甚至成就王霸大业,那么朱怡成就是个关键人物,只有死死拿捏住朱怡成,接下来的计划才有实施的可能。 这个计划在得知朱怡成身份后袁奇就暗暗准备起来了,而现在朱怡成就任监国之位,他也成了忠勇公和反清大元帅,那么计划也该开始了。 潜龙终不能久居深渊,飞龙在天就在此时!至于朱怡成的小聪明和周忠良的小算盘,袁奇心里是一清二楚,心里自有应对之策。 第二日清晨,朱怡成还在睡梦中就被人唤醒,来人说是接忠勇公之命特请监国殿下移驾启程,至于去哪里,又去干什么,朱怡成一概不知,稀里糊涂地被请上了一辆马车,过了没多久就连周忠良也被请上了车。 “周学士,这是什么情况?”一见周忠良,朱怡成迫不及待地发问。 周忠良同样满面疑『惑』摇头表示不知,不过他见朱怡成神『色』慌『乱』安慰了几句,不管怎么样他们的安全肯定是能得到保证的,也许是只袁奇一行在这隐藏时间过久,换个地方藏身罢了。 听到这样解释,再加上礼送他们上车的人对自己还是很客气,朱怡成的心里也就暗暗放下了心。何况,自己昨天刚成了监国,又封了袁奇这么大的官职,对方也没理由马上就过河拆桥啊!既来之则安之,还没睡够的朱怡成索『性』躺在车里继续补起了觉,随着一摇一晃的车厢很快就入了眠。 余姚县,知县刘俊这几天心情很是不错,整日里都是笑呵呵地一副模样。县太爷心情好,下面的人也开心,至少刘大老爷不再像之前时候那样整日里愁眉不展,逮着下面的一点小过错就拼命死里整。 坐堂审了几个破案,刘俊就感觉有些乏了,冲着李国士吩咐了一句就宣布退堂。下了堂,他招来李国士问:“周师爷要是回来了记得赶紧告诉我,老爷我回后堂歇一会儿。” “县尊您放心,等周师爷一回来下官立即报县尊知晓。” “嗯,就这样。”说完,刘俊迈着四方步朝后堂走去,一边走一边算计着日子,自周忠良押解钦犯出发到现在也有六日了,算算时间也该回来了。这次能抓到朱三太子的孙子朱怡成,这功劳可谓不小,再者周师爷又是自己心腹之人,跟着黄杰一同去首府,同时还受自己委托替他打点一番。如果不出意外,上面嘉奖是肯定的,弄不好还能由此升官发财。想到这,刘俊心头就是一片火热,兴奋莫名。 “过了这些年的苦日子,终于轮到老夫出头了。” 刘俊觉得自己真不容易呀,在这破地方当官熬啊熬不算还担心受怕了这么长时间,现在总算看见出头的曙光了。接下来只要运作的好,皇上高兴,上官高兴,那么以后的仕途定是一片坦途。十年寒窗,所求的不就是这个么? “祸兮福所倚古人诚不欺我也。” 刘俊摇头晃脑地念叨着,就着一壶刚沏的明前龙井,拿起一卷论语读起了圣人言。 古人作息时间比较固定,尤其是刘俊这样的地方官。再说余姚只是个小县,又不是金陵、杭州这样的大城市夜生活丰富,何况刘俊的老父母身份也不适合晚上出入那种烟花场所。 用了晚餐,刘俊又看了一会儿书,瞧瞧时间也差不多了就准备入寝。还没等他洗完脚就有人来报,说是周师爷回来了。 “忠良回来了?好好好!快喊他进来!” 喜上眉梢的刘俊连忙吩咐,来人却有些为难道:“这个回大老爷的话,周师爷可不是一个人回来的,同来的还有首府的几位大人。” “连首府的人都来了?来的是谁?” “这小人也不认识,但见周师爷待他们很是客气。” 刘俊听了心中越发喜悦,看来自己的好消息终于来了,首府接到钦犯要对自己嘉奖,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啊!想到这,他连忙扯过一块布胡『乱』地擦了擦脚,套上靴子换上官服,兴冲冲地就往外赶。 急赶慢赶赶到前堂,入眼就瞧见自己的师爷周忠良正在堂上陪着一武将小心地说话,而在一旁还站着几个绿营打扮的士兵。 “俊臣,你可回来了。”瞧见周忠良刘俊快步上前招呼,同时目光向那位穿着把总服饰的人望去:“请恕老夫眼拙,这位大人是?” “东翁,在下为您介绍,这位大人就是。”周忠良神情羞愧和尴尬,很不自然地站起身。 “不必,还是我自己介绍。”身着把总官服的袁奇站起身来,笑眯眯地对刘俊道:“刘县令,本公乃大明忠勇公、太师袁奇!” “原来是袁大人,久仰久。”刘俊下意识地笑着说道,话刚一出口就猛然反应过来,什么?大明忠勇公?太师袁奇?啊!不好!这是反贼! 第十七章 城变 刘俊的笑容在脸上瞬间凝固,刚等他反应过来,一把明晃晃的钢刀就已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嘿嘿,刘大老爷,你没想到自己也有这一天?”王友三狞笑道,同一时间,袁奇带来的人已把堂上的仆人牢牢控制,一个在旁伺候的小丫鬟见此变化更是吓得当场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俊臣,你。” 刘俊瞪着不敢相信的目光看着周忠良,他怎么都没想到会有这样的事发生。 “东翁。”毕竟是故主,周忠良做出如此事已是羞愧难当,他避开刘俊几如要喷火的目光,口中喃喃想解释却又无法解释。 “清狗无道,窃我神州,毁我汉家衣冠,灭我汉家文化!同我汉家子弟不共戴天!今我大明监国殿下即位,周先生乃我圣人子弟,又饱读圣贤之书,明辩华夷之分,大义之下已弃暗投明,现是我大明的大学士了。”袁奇笑呵呵地在一旁解释,随后又道:“刘大老爷,你也是我汉人,也当明白这个道理,何不同周大学士一起弃暗投明,携手共举大业?” 刘俊被这番话听得是目瞪口呆,他睁着不可思议的眼睛死盯着周忠良,期望从他那边听到不一样的答案。在他心里,周忠良如是被贼子胁迫的,那么作为东家兼老友的自己心中或许好受些,可没想到周忠良又一次避开了他的目光,站在那边垂首一言不发。 “俊臣,你你难道真的投了贼了不成?” 周忠良无奈只能点点头,却依旧不敢直视刘俊望来的眼神。 “俊臣,你我深受皇恩,又辅我治政地方,你怎么能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来?你你多年的圣贤书读到哪里去了?心中圣人之言又在何处?” 周忠良投贼的消息给刘俊带来的打击简直比自己被袁奇擒住更令他无法接受,当即就忍不住痛斥不止。 “啪”的一声,在一旁听的不耐烦的王友三用刀背狠狠抽了刘俊的左脸,打得刘俊顿时眼冒金星,口角出血。 “你这老儿真不识好歹,没听我大哥说么?只要你老老实实弃暗投明,不仅能留你一命,说不定还能封你个更大的官做做。” “呸!”刘俊一口夹杂着血迹的唾沫就吐了过去:“本官十年寒窗,金镑题名,乃天子门生!今受皇恩守牧一地,为官虽无大德但这点君臣『操』守还是不缺,尔等反贼大逆不道,居然想以卵击石,让本官从贼?简直就是痴心妄想!贼子!贼子!等朝庭天兵一到,叫尔等个个死无葬身之地。” 一不留神脸上被吐了口唾沫,气得王友三顿时哇哇大叫,手中一刀就挥了过去。 “老三。” 袁奇刚要阻止,王友三的刀锋已划过刘俊的脖子,一道殷红喷出,只见刘俊双目怒瞪,抬手指向袁奇等人,口中似乎还要喝骂些什么,但最终摇晃了两下扑地而倒。 见刘俊倒在血泊之中就这样白白丢了『性』命,周忠良不由得两行眼泪落了下来。 毕竟他和刘俊有幕友之情,自己无奈从贼已对不起刘俊往日的重用和关照,而现在又是自己带人用计骗入县衙,甚至害刘俊丢了『性』命。再加上刘俊死前的痛骂令周忠良心中愧疚难当,看着血泊中刘俊的尸体,周忠良心中是百般滋味。 “周大学士?” 周忠良的表情落在袁奇眼里,袁奇冷冰冰地哼了一声。 “公爷,下官只是想起同刘县令以前共事的往事罢了,还请公爷看在下官的面子上能否让下官给刘县令收敛一二?” “呵呵,周大学生『性』情中人,此乃人之常情有何不可?”袁奇似不在意地说道,不过他接着道:“等大事完后本公再派人同周大学士一起收敛刘县令,只是现在。” “下官明白,请公爷尽管放心,余姚县上下的事下官定会办得妥妥。”周忠良咬着牙一口答应, 说完,周忠良再也不看地上刘俊的尸体,转身就朝外走去,而王友三等人在袁奇的眼神下也一同跟了出去。 作为余姚县县令的师爷,周忠良对整个县上上下下比刘俊更为清楚,而且只要刘俊不反对,周忠良在某种程度上甚至可以替代刘俊行事。正因为有这样的便利,他才能如此轻易带着袁奇等人控制住县衙,并轻易解决了县太爷刘俊。 最坚固的堡垒往往都是从内部最容易被突破的,这句话还真是真理。现在有了周忠良这么一个带路党在,整个余姚县在袁奇这群人眼中几乎如不设防一般,仅仅一个多时辰过去,袁奇就接连不断地接到好消息,等天快蒙蒙亮的那一刻,整个余姚县上下已经完全落入袁奇之手。 “大哥,我们发财了!发财了!” 王友三兴冲冲地从外面进来,还是之前的大堂,只不过刘俊的尸体已经清理走了,空气中飘着淡淡血腥味,袁奇高坐在堂上原来的县太爷的位置,案几上摆着一盏茶,堂下还有四个全副武装的汉子守卫着。 “抄了多少?”袁奇端起茶盏轻轻吹着气问。 “足有这个数!”兴奋的王友三伸出个手掌翻了翻,乐呵呵地道:“如果加上其他细软,估计能有一万二千两上下。” 一万二千两,这个数目对袁奇来讲已很是满意,余姚不是大县,现在也不是解税的日子,县里的藏银再加上刘俊和县中其他官吏的家财,一万二千两已很不错了。 要知道现在整个大清王朝全年所有税收全加一起也只不过是二千四百万两左右,像那些中随便抄抄就能弄出几百万两白银的情节简直是胡说八道,况且现在的白银购买力极强,民间除了大宗交易外使用的基本都是铜钱,一万二千两白银是笔名副其实的巨款。 问完白银数目,袁奇又追问了相关人员和其他一些事,王友三一一汇报,当得知大事已成,整个余姚县已全控制在自己手上后,袁奇是高兴不已。 “周忠良如何?他现在人呢?” “周大学士马上就到,大哥,这一次这老家伙还真是出力了,要不是他我们兄弟哪里能轻易拿下整个余姚。” 兴奋的王友三还是头一回替周忠良说好话,的确如他所说,能不费吹灰之力就拿下余姚县,周忠良真是立下了大功。 “呵呵,周大学士是我大明的大学士嘛,这个首功当得!”袁奇意味深长地笑了起来。 “去!把我们周大学士给本公请来,天马上亮了,这安民告示要马上贴出去,这殿下的行在也要尽快安置,算算时间,我们的监国殿下也快到了。” 第十八章 反正 小小的余姚县一夜无眠,自昨夜起,喧哗和刀兵声就在县城各处此起彼伏不断,时不时还传来阵阵隐隐约约的惨叫声,吓得余姚县的老百姓们个个胆战心惊,各自紧闭家门。 胆子小的躲在房内连灯都不敢点,和全家老小挤在一起瑟瑟发抖,胆大些的扒着门缝偷偷往外瞧,街道时不时闪过人影,手中拿着雪亮的刀子,个个凶神恶煞。 直到临近天明,街上这才渐渐平静了下来,还没搞明白究竟出了什么事的余姚县百姓刚松了口气,不料又是一阵敲锣打鼓的喧哗传来。 “各位父老,各位乡亲,大明监国殿下,忠勇公,太师大元帅有令!我大明天兵光复余姚!驱逐胡虏,恢复中华,立纪陈纲,救济斯民!” “什么!” 当这石破天惊的消息传来,所有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大明监国?忠勇公?太师大元帅?难道昨天晚上不是来了强人,而是来反清复明的“义军”? 当听到这消息时,有些见识的人吓得连站都站不住了。如果仅仅只是来了强人那也就算,强人最多也是求财,倒霉的除了当官的也就是城里的几个大户。强人杀掠一番很快就能离去,接下来日子怎么过还是怎么过,同他们这些小老百姓没太大关系。 但现在问题大了,听这呼喊声昨夜来的居然是反清复明的“义军”,而且还占下了余姚县。这可是真真正正的飞来兵祸啊!要知道这几年浙江哪里都不太平,先是念一和尚起事,紧接着又是叶大当家在四明山起义,虽然先后都被官兵扑灭,可对地方造成的影响极其严重。 被卷入这两场兵祸的城镇可不在少数,有些离的近的村子更因为受到牵连死的十不存一。“义军”来了要拉人入伙造大清的反,官兵来了又要杀寇平叛光复地方,一来二去死伤无数,余姚县之前侥幸没有受到牵连,可谁想这一回终究被卷了进去。 “这这如何是好?” “完了完了,要是官军打过来,我们全县上下从贼的罪名怎么洗得脱呀!” “我的妈啊!还是赶紧跑!” 无论男女老少,无论殷实之家还是普通的百姓,脑海中各自闪的念头都是绝望。早知如此昨夜就应该早早逃出县城而不是躲在家中了,从贼的罪名可是要杀头的呀!至于昨夜能不能逃出去,“义军”是否打得过官军,这些在老百姓心里早就有了答案。 “各位父老,各位乡亲,大元帅安抚百姓,特此告知!除满清走狗罪无和赦外,其余百姓我明军秋毫无犯!今日正午大元帅开仓放粮,乡亲父老切记到场。” 带着节奏的喊声由远至近,又由近至远,同时街头巷尾还有全副武装的义军忙碌地贴着安民告示。等这些人渐渐走远后,几户紧闭的房门无声无息地打开,个背着包袱的老百姓左右四周瞧瞧,见没人连忙出门撒腿就往城门方向奔跑,但没等他们跑出多远就一头撞上巡逻的袁奇手下,这些人不是被刀剑喝止赶了回去,就是被直接捆绑起来押走,甚至有几个敢于反抗的倒霉蛋更是以身去试了下刀剑的厉害,白白丢掉了『性』命。 与此同时,余姚县县衙大牢里,原来的牢头王仲和他的侄儿王三已从监狱管理者成了监狱的被关押者,不仅是他们叔侄,整个余姚县有头有脸的人几乎全被关在这里,而甲字一号的牢房现在就住着李国士和李二壮两位老爷。 “你!对,就是你,过来!” 一个声音从牢门外传来,王仲抬头一瞧,只见一个用布包头的汉子冲着他喝道。 “大人您喊小的有什么吩咐。”王仲连忙挤到门口,低头哈腰脸上陪着笑问。 “听说你是这里的牢头?” “是是是小的是牢头不过大人,小的从来没有害过人呀,小的做牢头也只是混口饭吃。” “废话少说,你小子想死还是想活?” “想活想活!还请大人开恩啊!”王仲叔侄是第一批被关进来的,拿下县衙后王友三就顺手占了大牢,不仅放出了关在里面的那些所谓“江湖好汉”,还把一些地痞流氓也“解救”了出来。 现在正是用人之时,按着袁奇的吩咐,这些囚徒是最好用的一批人,稍稍挑选后就把这些人给充实进“革命队伍”之中。不过,袁奇的手下人实在是太少了,就算加上这些人也不到50之数,余姚县虽然不大,但怎么也是个县城,要靠这50人控制住整个余姚县是绝对没可能的。 打下地盘,首要的就是要尽快把队伍给拉起来。亏得有周忠良这打入敌人内部的自己人做带路党,对余姚县上下熟悉的他很快给袁奇凑了一批生力军,又出了几个主意。 打开牢门,把王仲放了出来,然后那人领着王仲走到另一间牢房门口,里面关着的是李国士的家人。 “去!把这老头给解决了就留你一命。”指着牢里李国士七十多的老父,顺手丢了把匕首给王仲。 “啊!” “怎么?你想死?”对方冷冷问道。 “不不我想活想活。”王仲慌忙答道,额头渗出了豆大的汗珠,整个人更是微微颤抖起来。 王仲又不是傻瓜,作为牢头他什么事没见过,对方的用意如何也非常情况。现在自己和李太爷两人只能活一个,如果自己不杀掉李太爷那么对对方来讲自己就没了任何价值,丢掉小命是肯定的事。 捡起地上的匕首,王仲看着惊慌失措的李太爷,苦涩地说道:“李老太爷,您不要怨我,就算我不杀您也会有其他人来杀您,您放心,每年这时候我都会记得给您上柱香的。” “别别国士!国士我儿!快来救我救我啊!” 一声惨叫,李太爷的心口被匕首扎了个透实,老人当即倒地而亡。 干净利落的结果了李太爷,王仲拔出匕首,在李太爷身上来回拭去血迹,然后恭恭敬敬的双手把匕首交还对方:“小的向大人复命。” “呵呵,没瞧出来挺利索的呀。”那人有些惊讶王仲的手法。 “回大人话,小人家里以前是开肉铺的,这活是祖传下来的。”王仲陪着笑回道。 满意地点点头,那人并没有把匕首收回,反而很是满意地拍拍王仲肩膀道:“干的不错,你现在就算是自己人了,对了!你还有什么可靠的兄弟没有?” “有有有!我侄儿王三就是,还有个要好的哥们,他们两个现在都关在牢里,都是很可靠的自己人。”王仲心中一喜连忙回答道。 “行了,我们的规矩你也知道,你现在去把他们一个个放出来,等做完了事也都是自己人了。” “明白,小的明白,小的一定劝他们反正。”王仲连连点头答应,心中总算松了口气。 第十九章 闹大了 县东,何府。 这是一处占地颇大的宅院,黑漆的正门和从墙内透出的树枝上带的绿,看得出它往前的生机,可惜才短短数月过去,如今的何府就破败的不成模样了,里面能搬的东西全被抄的一空而尽,失去打理的园落更是变得杂草丛生,敞开的正堂一扇门已落到了地上,另一扇门也摇摇欲坠,在风吹过中传来低『吟』的呜呜声,似乎在述说这里的不幸。 朱怡成站在堂前,抬头望向高高的房梁,这里曾经有六条人命在此离去,她们分别是真正的朱怡成祖母胡氏、母亲蒋氏、叔母李氏、朱氏及二位姑母。 朱三太子案爆发,六人皆投缳自尽,其余家中二十人皆被抓走,至于朱三太本人,也就是化名的何城何老员外连同其子闻讯出逃,但最终在外暴『露』行径被抓进京处置。 如果历史没有改变的话,朱三太子全家很快就会在京城被康熙下令处决,由此,笼罩在清朝上空的这团阴影终究是散了,一个甲子之多的朱三太子案也终于尘埃落定,为此朝庭上下是欢庆雀跃,而民间反清复明也开始销声匿迹进行低『潮』潜伏,直到几十年后才再一次爆发出白莲教大起义。 朱怡成的出现带来了一个未知变数,将来的历史是否会同现实一样继续下去?或者走上另一条不同的路呢?这谁都不知道,而现在的朱怡成也没丝毫兴趣去考虑这些复杂问题,来到这个时代的他满脑就只有“保命”二字,低调做人,苟且偷生,这也许是朱怡成最希望看见的结果,可惜现实给他开了如此大的一个玩笑,身不由己的朱怡成非但没能低调起来,相反很快就要“名震天下”了。 稀里糊涂接任监国之位,朱怡成原只觉得袁奇这些人仅仅只是想拉大旗作虎皮罢了,关起门来过过自立为山大王或者当官成侯的瘾。可谁想到,袁奇的野心和魄力远比他想象的大,仅仅才过了一天,袁奇就带人百里偷袭余姚县,更在投靠革命的周忠良帮助下不费吹灰之力就占了全县。 躲在山里当大王和攻城掠地竖起反旗起义,这概念当然是完全不同的。袁奇这一手不仅打出了威风,更把朱怡成直接放在了全天下的火炉上来烤,作为大明监国,朱怡成一夜间就成了大清王朝最大的反贼,天下虽如此之大,但再也没有他的藏身之地了。 “殿下,祭祀的香案已准备好了。” 一人对依旧抬头望着房梁发愣的朱怡成提醒道,这才把朱怡成从思绪中拉回现实。见着一脸悲切的朱怡成,旁人只是以为他在对死去的长辈而哀悼,其实在朱怡成来,这些『自杀』的人虽然可悲,但实际同他并无什么关系,他所悲哀的只是自己无法预知的未来啊! 如同木偶似的,按程序为胡氏等人上了香,又胡『乱』烧了些纸钱,朱怡成下意识忍不住抬头又向那根房梁望了一眼,此时恰好一阵冷风恰好吹过,令他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回。”这个鬼地方他可不想久留,似乎总感觉到有怨魂在此游『荡』。 “殿下起驾喽!”旁人威武地喝喊,请朱怡成上了顶官轿,这官轿当然是原来县太爷刘俊的,不过现在已是义军的缴获。 袁奇把朱怡成的“行宫”安置在了李国士的府上,相比已经破败的何府,刚抄完家的这个院子无论环境还是设施都比较完善,再加上离县衙又近,是最合适的地方。 回到行宫,一路奔波的朱怡成有些乏了,不过他现在可没心思去睡觉。袁奇做下如此大事,等朝庭反应过来一定会来围剿,朱怡成可不觉得靠着袁奇这些人能同官兵相抗衡。 虽不愿意,但眼下他们坐在同一条船上,也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有着清醒认识的朱怡成现在迫切想知道袁奇的下一步究竟想干些什么,这可是关系到自己的『性』命的大事! “忠勇公在哪里?”喝了口浓茶(可惜没有咖啡),朱怡成问道。 “回殿下,公爷正在安抚城中百姓。” “派人去看看,如果忠勇公方便还请他尽快来见孤一面,孤有些事想问问忠勇公。” 对方连忙答应行礼而去,朱怡成在房中无聊枯坐着,随便从书架上拿了本书一页页地翻着,但看了半天却一个字都没看进去,焦虑不安地等着袁奇到来。 足足过了二个多时辰,也就近五个小时的时间,近傍晚时袁奇才来到。 “有劳监国殿下久侯,微臣来迟了,还请殿下恕罪。” “不必如此,忠勇公也是为我大明『操』劳,哪里有什么罪。”不等袁奇装模作样地要行礼,朱怡成连忙一手搀扶过去和颜悦『色』道。 请袁奇坐下,自有人上了茶,朱怡成这才问:“忠勇公,余姚县如今怎样?” “请殿下放心,整县已全落入我等之手,昨夜拿下县衙后本公就派人封锁了城门和各处要道,未有一人逃脱。”袁奇一脸得『色』地回道,他的得意自有道理,想来近几十年间,凡是起义的义军哪里有他如此大的手笔,更是不费吹灰之力就占据了整个余姚县,仅次一战老君门就打出了名声,不再让天下英雄小窥,而他袁奇作为反清大元帅更是声震九州可期。 “忠勇公胆识过人,韬略不凡,真乃我大明擎天之柱,此次拿下余姚县足以令我大明义军声动天下。”其实袁奇的所作所为朱怡成已经知道一二了,他这样说只不过是找个话头罢了。顺着袁奇的回答朱怡成狠狠夸了他一番,接着又说出了自己的顾虑。 朱怡成的顾虑很简单,袁奇这群人只不过是四明山的残兵败将,现在用计打了清庭一个措手不及,侥幸占据了余姚县。可是从实力相比,袁奇这个所谓的反清大元帅要兵只有手下数十人,要将也只有他的把兄弟高进、王友三寥寥二人而已。这些家底就算上占了余姚县又如何?同整个大清王朝来比简直比以卵击石的那个“卵”都比不上。不用说朝庭调集大军围剿了,仅仅是地方,比如宁波府的官兵反应过来就能让他们飞灰烟灭。 袁奇听完朱怡成的话顿时笑了起来:“殿下所虑极是,请殿下放心,微臣并没有长居余姚的打算,清庭势大,眼下还不是我等能直接抗衡的。” 听袁奇这么回答,朱怡成心里顿时松了口气,看来袁奇不是没脑子的人,至少还有点见识。他现在最怕的就是拿下余姚县后袁奇内心膨胀,打算以余姚为基地来一个轰轰烈烈的反清大业。如果是这样的话,朱怡成铁定要给袁奇陪葬了。 不过,当袁奇下一句说出口的时候,朱怡成是刚放下的心猛然又悬了起来,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第二十章 走风 “天下之大受满清之苦已久,如今余姚光复,但其余各县府百姓依在期盼我天兵前去解救,本公身为大元帅怎能坐视不管?当百姓们于水火之中!只要我等避其锋芒,尽快积蓄力量,大义所至何愁这天下大事不成?” 袁奇的这番话让朱怡成惊的目瞪口呆,之前听袁奇说的明白,现在他们还远不能和官兵抗衡,怎么一转眼就又说出这些话来?难道说袁奇真被胜利冲昏了头脑,以为反清复明大业可成了? “忠勇公,这这似乎不行?我们拿下余姚已是侥幸了,凭我们现在的兵力别说攻打其他县府,恐怕连一个镇子都难?何况忠勇公虽然封锁消息,但余姚失陷的事迟早要被泄『露』,如果到那时候清军反应过来我们可就。”朱怡成心惊胆战地说道,脸上全是惊惶和愁容。 “哈哈哈!殿下恐怕尚不知晓,我义军已不同往日,现本公已握有战兵2000,武器盔甲军粮等一应俱全,另外平寇侯早已派人联络就近友军,等各处人马汇集足可达万数,有此实力何必困守区区余姚,这天下何处去不得?” 啊!战兵2000?袁奇手下有多少人朱怡成清清楚楚,就算把那些健『妇』凑起来也不会超过50人,怎么突然多了这么多人出来?难道袁奇会行走江湖还会变戏法不成?又或者他兴奋过度出了幻觉? 至于所说的平寇侯高进,自即位监国之后的确没见到,难道真如袁奇所说的去联络友军去了?可就算这样他们能拉起近万的队伍?朱怡成怎么都不敢相信。 “殿下尽管宽心,这日『色』也不早了,还请殿下在此行宫好好休息,等本公这两日整顿完队伍我们就会离开余姚。”袁奇也没多解释,笑笑后向朱怡成行了个礼告退了,只留下朱怡成一人脑袋里如团糨糊似的怎么都想不明白。 直到夜深时分,拖着疲乏身躯的周忠良前来拜见,通过周忠良的嘴朱怡成这才搞清楚袁奇所说的2000战兵是怎么回事。 拿下余姚县,袁奇首要的任务就是搜刮金银和招兵买马,搜刮金银容易,但这招兵买马不是那么好做的,要知道天下承平已久,老百姓在大清做奴才早就有点做习惯了,腰弯的久了,再直起来似乎有点不舒服,怎么可能主动投贼造反?何况余姚县乃江南鱼米之乡,虽然朝庭对江南税加的重,可民间日子过的还马马虎虎,老百姓的日子也算安稳,之前四明山闹的这么大也被官兵给剿了,谁还能看好袁奇这帮人?更不用说提着脑袋去入伙干造反的勾当。 不过作为积年老贼,造反的行家,袁奇自有他的一套。早在明末大『乱』时期,各路反叛是锋火四起,明军派兵灭了一路又会冒出来两路,起义军是杀不胜杀灭不胜灭,怎么都剿不完。 甚至,大名鼎鼎的闯王李自成在潼关南原大战兵败最落泊的时候身边仅只有十七骑而已,就算到这种程度他也很快就又拉起人马,最终举兵百万席卷中原大地,攻入京师。 其中的奥妙说穿也不希奇,一则李自成的家底核心尚在,凭手下这对他忠心耿耿的十数人为根基,然后采取到一地就裹协一地的百姓策略,一裹十、十裹百、百裹千、千裹万,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像滚雪球一般用极短的时间拉起一支浩浩『荡』『荡』的队伍。这也是明末天下靡烂,义军始终无法彻底扑灭的重要原因。 这招李自成会,袁奇他当然也会,不过相比当年的李自成来袁奇的手段要缓和许多,至少他不会不管男女老少全部一裹而走,然后放一把火把整个余姚县给烧了,让这些人除了跟随自己再无他路的办法。 毕竟,他现在可是大明的忠勇公,太师反清大元帅,又打着当年朱元璋起兵反元的口号驱逐胡虏,恢复中华,立纪陈纲,救济斯民,再怎么着也要有一副正规官军的样子。太无底线的破事还是不能做的,不过其他事做做倒是无妨,天兵所至,除了那些本就是主动投靠的江湖人士或地方上惟恐天下不『乱』的地痞混混,其他不愿意加入义军的老百姓自然有劝说的办法。 比如说“说道理”,把对方的父母老小关起来然后好好同人家“说说反清复明的大道理”,让人“心甘情愿”加入,又比如说和王仲一样的“主动反正”,手里沾上了官家的血,这反正的决心当然不小,又或者带着那些楞头青开仓放粮把原属于官府的粮米等主动拿回家,拿了分了清『政府』的东西你说自己不反清怎么可能。这些百样奇出的招式一一下去,在余姚县拉起一支2000的人马来并不奇怪。 而且,这种手段比单纯的裹协来的更好,经此一折腾,整个余姚县上上下下几乎每家每户都有“从贼”的瓜葛,就算没有,那么这些人家也成了别人“主动反正”的刀下鬼了。 招兵买马拉起了队伍,袁奇就以他原本的班底花心思组建起了“老营”。老营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可以说是袁奇最终的底牌,也是他未来去争夺天下的本钱。从县里搜刮到的盔甲兵器全部装备给了他的老营,县里的几个铁匠铺也日夜不停的在打造武器,手里有了抄来的金银和粮草,又有了拉起的队伍,眼下袁奇是意气风发。 可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余姚县被陷落,这个消息仅仅封锁了两天不到就被发现了。余姚县虽不是大县,但地属交通要道,官道上来来往往的人并不少,整个县突然莫名其妙封锁不给人过,怎么可能不引起别人的注意?更何况袁奇在余姚县里又是招兵买马,又是大张旗鼓,很快就被人得知了此地大变的消息,当消息传到宁波府时,知府张朝宗闻讯是大惊失『色』,连忙招来人仔细询问求证,同时又派人急急去寻浙江宁绍台道正蓝旗佐领哈占前来商议。 第二十一章 巨变 哈占是宁绍台道正蓝旗佐领,正蓝旗祖上也曾阔过,原属上三旗,后被多尔衮降入下五旗,在清朝的一朝中,八旗各地驻防是规矩,同样也是满清中央『政府』控制地方军政的一个重要手段。 同晚清时期相比,康熙朝的八旗虽然已不如刚入关时的骁勇,但还未落到不堪一用的程度,哈占作为正蓝旗佐领也是亲自上过战场的,平日里依旧保持着几分满人的武风,当接到知府张朝宗有要事相商的传讯后,哈占丝毫没有耽搁,带着几个戈什哈很快就来到知府衙门。 跳下马,把马鞭丢给跟随的戈什哈,哈占风风火火地就直往里闯,连门口对他打千行礼的兵丁都没顾得上。 “老张!老张!”猛张飞似的哈占进到知府衙门就咧着嗓子喊了起来,一位官吏急急迎了出来,瞧见哈占连忙行礼:“哈大人,知府大人在后堂等您。” “带路!”哈占直接说道,跟着来人大步往后堂走。 到了后堂,老远就听到哈占声音的张朝宗已迎了出来。 “老张,急急把我叫来出什么事了?”瞧见张朝宗,哈占直截了当地问,要说起哈占和张朝宗,他们一个武一个文,一个满人一个汉官,哈占虽然为人粗犷但说话办事比较直接,平日里也就好个酒赌些钱什么的,并不像其他一些满员异常贪婪和不好打交道。而张朝宗做人处事又向来八面玲珑,对于哈占一直客客气气,两人之间相处的很是不错,也算是有些交情。 “我们屋里说。”张朝宗表情严峻,哈占也不追问,跟着张朝宗直接进了屋。 到了屋里分别坐下,不等茶水上来,哈占就迫不及待地追问:“行了老张,十万火急地把我喊来究竟出了什么事?是不是有地方又那些不长眼的家伙擅自出海?” 清朝初期执行了严格的迁界禁海令,主要是考虑到孤悬海外的郑家威胁,最严重的时候不仅下达片帆不得入海的命令,还强制要求沿海居民进行内迁。灭掉郑家打下台湾后,康熙这才逐步开放了海禁,被设置四处海关进行管理,但随着海禁的开放沿海地区出海现象也逐年上升。 每年造船出海贸易者,多至千余,回来者不过十之五六,不少人更留居南洋。随着这种现象出现,清『政府』上下开始担心“数千人聚集海上,不可不加意防范”,并认为南洋各国历来是“海贼之渊薮”,于是又开始禁止南洋贸易,即后来的“南洋海禁”。的开始。 正式的南洋海禁在历史上是从康熙五十六年进行,其实在之前朝庭已在着手逐步控制海禁了。就像现在,宁波府位处浙江沿海,更是浙海关的紧要之处,无论是知府张朝宗还是哈占对于朝庭控制出海政策都是一清二楚,更是他们的本职工作。平日里凡是要出海的船和人必须在要求在官府备案监督的情况下才能进行,但真正实施起来往往难度比较大,经常会有渔民或海商躲开管府控制,偷偷出海。 就像前些时候,哈占就和张朝宗一起处置了批擅自出海的海商渔民,所以今天得知张朝宗急急把他找里,哈占也没多想,只以为又是出了类似的情况。 “今日这件事可比出海严重多了,哈大人,您先看看这个。”张朝宗摇头叹道,同时把手里一封信函递了过去。 哈占也不客气,拆开就看了起来,当他看清楚上面的内容后整个眼睛几乎要惊得瞪了出来。 “什么!余姚失陷?有人聚众造反?”哈占神情大变,不可思议地问道:“张大人,这事究竟是真是假?不会是开玩笑?” “开玩笑?哈大人,您觉得谁有这个胆量开这种玩笑?”张朝宗神情凝重地反问道。 哈占顿时一愣,张朝宗说的没错,这可不是什么小事,这是造反!谁有这个胆子开这样的玩笑?不过余姚失陷,还有人聚众造反?这简直太难以让人置信了,作为浙江宁绍台道正蓝旗佐领的哈占并没有听说这样的消息呀。 “这消息究竟是从哪来的?可靠不可靠?”哈占不是什么酒囊饭袋,他是上过战场杀过人的武将。 “是慈城地方刚报来的。”张朝宗回答道:“自三日前,慈城同余姚的联系突然中断,整个余姚县更被人莫名封锁,所有行人只能入城而不能出,地方上发现情况不对就派人去打听了一番,这才知晓余姚县已被一群反贼拿下。具体情况究竟是怎么回事还在继续打探中,估计也快有消息了。不过奇怪的是余姚县落如贼手各方居然都没听到什么动静,也不知道这群反贼的来历和规模究竟如何。” “一群废物!”哈占气的猛一拍桌子,桌上的茶盏都被他拍的跳了起来:“余姚虽不是什么小县,可也有近百衙役,如加上看门兵丁加起来上下足有百多人,居然会无声无息地被群反贼占了?县令是干什么吃的?县里上全是一群草人不成?” 张朝宗摇摇头,这不仅是哈占,同样也是他的疑『惑』所在。足足三天多时间,余姚的变动居然没有第一时间搞明白,就算是现在他也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不过从地方的反馈信息来看,余姚县应该是凶多吉少,至于县令刘俊,更没任何信息。 想到刘俊,张朝宗猛然想起一件事来,那就是十来天前接到刘俊的快报,说是抓到了朱三太子的孙子一事。这件事经过证实的确是真的,张朝宗当即就派黄杰等人前往余姚县押解朱怡成送往杭州,难道是因为这事出了什么意外不成? 一想到这,张朝宗脸『色』瞬间变的异常难看,一颗心更是悬到了半空,如果是这样的,那么余姚之变就要成轰动天下的大祸事了。 “大人!大人!”正在此时,外面传来一阵喧哗,张朝宗猛然站起走出屋,只见前面迎接哈占的官吏正带着一个风尘仆仆的绿营军官赶了过来。 “余姚县可有消息了?”张朝宗一眼就认出这个绿营军官是他派出去打听消息的,急急问道。 来人一脸疲惫,额头和身上也全是汗水,看得出一路上之辛苦。 “回大人的话,卑职已打听清楚了。” “快快道来!”张朝宗迫不及待道。 那人用着嘶哑的声音道:“余姚县的的确确被一群反贼给占了,知县刘俊身亡,现在他脑袋就挂在县衙大门口,占了余姚县的这群反贼自称是伪明监国朱五太子部下,领头的是伪明忠勇公,大师反清大元帅袁奇。” “什么!” 好的不灵坏的灵,张朝宗最为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 第二十二章 出兵 听闻此讯,张朝宗差一点儿没站住,只觉得眼前一黑天悬地转,亏得哈占连忙扶了他一把。 深吸口气,张朝宗勉励支撑着,急切吩咐道:“速去把夏大人、孙大人和黄大人给本府请来。” 随员连忙应了一声,急急而去,等人走后,张朝宗的脸上这才显『露』出焦虑和无比的惊惶。 “怎么会这样?这朱五太子又是怎么回事?还有这伪明忠勇公袁奇又是何人?” 哈占的脸『色』也一样难看,刚才的回话他在一旁是听得一清二楚,此时此刻他心中和张朝宗同样如翻天覆地一般。不过相比张朝宗,哈占只是震惊,一来他是满人,二来他作为宁绍台道正蓝旗佐领虽有驻扎地方之职,但实际上并不直接管理地方治安,从这点上比起张朝宗要责任小许多。 但无论如何,出了这样大的事,如果事实确凿的话那么肯定是要震动天下了,哈占不是不明白这个道理。如果接下来闹得不可收拾,张朝宗抄家问罪是逃不了的,而他哈占也不会有好果子吃。 “刘俊无能!刘俊误我啊!” 前后才几分钟的时间,张朝宗就如同老了十年一般。此时他心中可以肯定余姚之变定是出自于之前朱三太子之孙朱怡成之手,怪不得他派黄杰和吴刚等人去余姚押解钦犯去杭州至今未有回音,原本他还打算再等两天询问的,谁想就出了这样的大事。 黄杰和吴刚办事能力张朝宗是知晓的,要不也不会特意派他们去,刘俊这个余姚县令,张朝宗作为上级也非常清楚,虽说刘俊是进士出身,但此人并没有太多才干,做事也是庸庸碌碌而已,朱三太子案爆发后,以刘俊平日的表现最终落一个开革已算好的了,后来拿住朱怡成将功折罪,这已是刘俊的运气,但谁想此人如此糊涂,肯定是得意忘形走『露』了风声,不仅功亏一篑,反而惹出这样大的麻烦。 现在,刘俊已死,连脑袋就被挂在他的县衙门口。刘俊死不足惜,可余姚之『乱』如何平息,朱怡成一伙叛贼又如何杀灭,这事又如何上报朝庭?想到这张朝宗是气得咬牙切齿。 “如我没猜错的话,所谓的伪明朱五太子就是朱三太子之孙朱怡成。”张朝宗忍着怒火尽力让自己平静下来,然后把朱怡成一事告知了哈占,当哈占听完后顿时目瞪口呆,他原以为什么朱五太子之类只是反贼的一个托词,谁想还真有其人,甚至还真是前明余孽。 “老张,你糊涂啊!如此大事当初何不早点告诉我,如果是我的旗丁押解哪里会有现在的事?” “哎老夫如今悔之晚也。”张朝宗苦笑道,拿住朱怡成是一份大功劳,作为刘俊直属上级的知府,张朝宗当初怎么会把这份大功劳直接交到哈占的手中分享?虽说他们平日关系不错,可做官之人谁心中没有个盘算?这也是他当时只让黄杰和吴刚去办的道理。现在再说这话也晚了,真是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啊! 很快同知夏文,通判孙廉,守备黄虎天一同来到,让人到齐张朝宗向众人告知了余姚之变的消息后,得知此事众人同时大惊。 “府台大人,此事事关重大,还请大人尽早决断!”夏文作为同知是三人中官职最高,另外同知的职权中就管辖捕盗,地方发生叛『乱』除张朝宗外他的责任最大,当即就急了。 “是啊大人,眼下如何处置还请大人尽早决断!”其余人也异口同声道,各人神情均是无比焦虑。 在他们来之前,张朝宗已做好了决定,并同哈占简单商议了一下。当即他也不客气,立即安排了起来。 首先派人向各州、府、县并巡抚衙门、道衙等发出急报,同时再报于提督衙门及闽浙总督梁鼐各处。余姚之变如此大事要瞒是肯定瞒不过的,这事必须尽快上报,一来是请求上峰支援,二来也是让各地方做好防备。此外,张朝宗并不打算在宁波坐等援军,在他看来余姚的叛贼应该不会有太多,毕竟四明山一战过去时间不长,浙江一处反叛贼子也灭得差不多了,占据余姚的反贼估计也就是些漏网之鱼罢了。 作为知府,张朝宗手中还是有一支军备力量的,宁波的地方军力再加上哈占手中的旗兵,足能凑出近1500多人来,这些人会以哈占为领军,用最快速度扑向余姚,如能一气收复余姚并擒杀反贼朱怡成、袁奇等贼子,那么此事或许还有回旋余地。 这也是张朝宗目前能拿出的最好方案了,众人听后并无异议,事关重大连忙各自按分配处置。当张朝宗亲自送哈占走出府门之时,张朝宗特意紧握哈占的手道:“哈大人,一切就拜托了。” 哈占的动作不谓不快,很快就集结旗下兵丁做好了出战准备,等守备黄虎天带绿营汇合后,哈占没有丝毫耽搁,带兵迅速出了宁波府,马不停蹄地朝着余姚而去。 站在城门口,张朝宗眺望着哈占等人远去,心中一片空『荡』『荡』的没有着落。他心里非常清楚,治下出了如此大事,他这个知府算是做到头了,眼下只有尽快剿灭这股反贼,光复余姚,那么圣上震怒之余尚可为自己家人留一条后路。 而在张朝宗忐忑不安,哈占领兵出发的同时,余姚县的朱怡成等人几乎同时也出了余姚县城。 袁奇不是傻瓜,拿下余姚虽然做的隐秘,但这事瞒不了多久,而且这两天余姚如此大的动静清狗不可能一点消息都不知道。就和他同朱怡成所说的一样,现在的义军还没有直接同官军直接抗衡的本钱。 早在拿下余姚之前袁奇就有了全局打算,余姚之变只是他的第一步而已。以余姚光复为自己这支义军打出威风和声望,然后招兵买马汇集各路英雄,再渐图大事。 余姚的地理位置处于浙江东部,从余姚往东就是宁波,往北是慈溪,这两处地方袁奇是绝对不会去的。宁波可是大城,城防坚固还有八旗驻防,而慈溪向北就是大海。那么剩下来留给袁奇的就两条路可行,一条是南下四明山,另一条就是西进上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