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生吾有意无》 引子 混沌钟内凌虚幻境,水天一色,静寂空灵…… 一个粉雕玉琢般的白衣小童坐于镜泊湖上,手持一枝花正逗引一只白色小鹿。 “飕”地一声,一条带尾青气团跳脱着飞掠过来,引得小童和小鹿抬起两双清澈如水的大眼睛,好奇地张望。 “你是谁?”,小童清脆悦耳的问声响起。 青气团欢脱着,骄傲地回答:“我是太一,东皇太一啊!” “东皇太一是谁?”童子边抚摸着小鹿边抬头又问,那小白鹿瞪着迷蒙美目也像在等答案。 “你,不知道抱混沌钟而生的东皇太一?第一任的老天帝”,青气团疑惑地飘荡着,带着些许失落反问。 小童、小鹿双双摇头…… 在凌虚幻境,孤独了近十万年,靠一缕残魂,刚刚修复好元神的太一心情大好,他乐于把自己的荣耀讲给小辈听。 太一在童子面前的天幕上飞掠了一圈,天幕上立刻现出画面,太一开始得意地开讲:“宇宙洪荒,天地浑沌如鸡子,漫漫岁月,混沌中孕出生灵,生灵自变化中生,各秉天性却不知天数……大道神眀鸿钧老祖于是布道,收盘古、女娲、太一等弟子”。 “那太一,是你?”,童子激灵的很,插话问。 “是,是我” “那时的你和现在,完全不同耶?”,童子仰头看着画面说,小鹿亦点头认同。 青气团看看自己,又瞧瞧画面上英朗俊伟的男子,沉吟半晌,吞吐道:“嗯,那是,几十万年前的我,而现在的我,还需……需重塑神身”。 “终不是同一个,不是吗?”,童子无邪的眼睛盯住青气团继续发问。 青气团被问的哑口无言,他指着影幕有些尴尬地岔开话题,“啊,也对!……哦,我继续讲,当时元气溕鸿,萌芽兹始,遂分天地,肇立乾坤,启阴感阳,我师兄盘古立于其中,他用神斧劈开天地,阳清气为天,阴浊气为地,一日九变。师兄感念天地暗寒虚无,遂垂死化身:气成风云,声为雷霆,双眼为日月,四肢五体为四极五岳,血液为江海,筋脉为地理……”。 看小童、小鹿听的津津有味,太一深呼了口气,继续道:“我生于混沌,领师傅法旨,执掌先天至宝混沌钟,在师兄盘古开天辟地、师姐女娲造物创人之后,镇压鸿蒙世界,维护天地秩序……”。 “后来呢?” “洪荒世界初辟,三族为祸作乱,万族饱受残害。我历无数征战,镇压三族,使万族归一,后来,我与兄长帝俊建立天庭,并登为天帝,建立天规律法,为三界正统至尊。” “再后来呢?”,小童对老天帝在面前并没在意,继续像听故事般追问结果。 “诸天六圣为谋洪荒世界主导权,不敢直面争锋,却暗中蛊惑巫族谋逆,向天庭宣战。大战中,我以一己之力血拼,引爆元神与八大祖巫同归于尽”。 “你死了?”,小童带着惊讶、关心与好奇问。 青气团停顿在空中,有些许颓伤之态,“是,我死了,灰飞烟灭!……但,所幸,一缕残魂留在混沌钟内,我用近十万年,刚刚修补好元神”。 “那你,怎么是一团气?”,小童的问题接连不断。 青气团缓缓飘了飘,似在思考斟酌,怎么对一个小孩来表达清楚这玄妙之道,于是引导道:“你和小白鹿也都是气啊”。 “什么?这怎么可能?”,小童看看自己,又瞅瞅小白鹿,是满腹狐疑。 青气团好为人师起来,“哦,这么说,由宇宙本始观之,天地万物皆气化而成,气化而灭。天枢之上,天气主之;天枢之下,地气主之;气交之分,人气从之,万物由之”。 童子忽闪着讶异的眼眸,张着嘴半天都没合拢,“啊?!你的意思是说,生死就是一气的有无了……那,人活一口气的话,是对的喽”。 青气团又欢脱起来,他没想到小童会有这么好的悟性,啧啧夸奖道:“说的对!物之生,是由无化而为有;物之死,是由有又化而为无。有,气聚而可见;无,气散而不可见”。 “如何生为有的?”童子一脸懵懂却极认真地又问。 青气团向高处飞掠又俯冲而下,俯视一童一鹿,深沉道:“道”无形无象,道散为气。天之道在于“始万物”,地之道在于“生万物”;而万物之道在于“成万物”。六合之中,生灵存于天地间,天有天道、地有地理、人有人伦、物有物性。万物形性虽各不同,但皆顺自然而生灭行止,各行其道又互应关联”。 “那,天地生吾有意无?”,童子的求知心爆棚,他问出了赤子之言。 青气团别有深意地看了一眼有灵性的小童,回答道:“天地生灵之所以生、所以无、所以荣辱,皆有自然之道,自然之道常无为而无不为……圣神与天同寿,造六道轮回与因果循环,生需尽其能。蜉蝣朝生暮死,生虽短也能享其乐。生死偶然亦必然……天生我材必有用,各有其命,各行其责”。 小童眨巴着灵透的大眼,又问:“生死轮回,还是那一个我吗?”, 青气团被问的一怔,如醍醐灌顶,突然顿悟,大笑道:“哈哈哈……问的好,问的妙!是该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今日种种譬如今日生……太一已死,帝九渊已生……谢了!小神童”。 他是帝九渊,他要开始属于自己的崭新一生! 轰隆隆一阵杀伐之音从远处传来,天地间各色神、仙、鬼、魔、人、妖、鸟、兽等生灵一起铿锵着扑面而来,都是一色地金戈铁骑,豪情万丈,他们视乎正在疯狂追捕什么猎物? 青气团摇曳到高空,最后看了看肃穆静立在镜泊湖上的纯真童子和小白鹿,叹气道:“走!上天有好生之德,亦有不仁,天地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以生灵为蝼蚁,从未改变,从未改变过呀!……欲门已大开,逐鹿者已蜂拥而至……走,走……”。 “我还想问……”,小童仰头挥着手,还想向已飘到很高的青气团发问。 “走,想要答案,就自己去寻、去悟!……”,青气团打断童子的话,说完就极速飞掠而逝。 玄牝门是谓天地根。玄牝少人懂,说与诸位听,造化运神功,动转机缄自不停。我们的故事就从玄牝门开始讲起…… 第1章 灭族之殃 在天圆地方世界最东方的九泉地下,有座两仪山,鹿鸣谷处在两仪群山环绕当中的万丈悬崖之下。 鹿鸣谷虽处地域界,却不似其他地界的晦暗荒芜。谷内生机盎然,不但树木枝繁叶茂,鸟语花香,还有瀑布挂在崖壁上,一条宽阔清澈的河穿谷而过。 河岸边,有白色石头殿宇和房屋错落在五彩树木当中,白色的极光划荡在上空,照的明亮如白昼。除了没有日、月、雨等外,很多地方像极了人间的景致,谷内飘荡着酒香,这是一个与世隔绝的世外桃源…… 在这世外桃源里,生活着一个不足千人的白鹿族。 白鹿族的祖先是女蜗补天时,沾了圣血的一块白色小玉石,神奇地穿过贯串天地,被称为天地根的玄牝门,从天上坠落到这九泉地底的两仪山上,亿万年吸收了山水灵气而幻化成一只白色仙鹿,随着不断繁衍,慢慢建立起了白鹿族。 有着圣人血脉的白鹿族人,受到了融通着天地之气的滋养,在形容长相及品性上,更接近于仙或人。 万万年,白鹿族都生活在世外桃源的鹿鸣谷中,自给自足,擅长种药和酿酒。白鹿族自居一隅,自成一体,不归属任何族类,是个无人知道的存在。 白鹿族内,讲求男女平等,沿用的是一夫一妻制,因繁衍不胜,致使人丁不旺。国王的子孙,代代承继管理族群,鹿小舞的父亲鹿白石是现任白鹿族的大王,母亲流响是王后,小舞有一个同胞胎的哥哥叫鹿小沣。 三万年前,白鹿族被所属魔族的巫灵族发现并强行侵入,白鹿族人不善战,不得不妥协,成为巫灵族的附属族。 巫灵族是魔族的一个小分支,以占卜巫术见长。族长冥纨靠武力,弑父杀兄夺权上位,其人诡计多端、野心勃勃,一心想做魔族的一方大主。他唯一的儿子宸佑更是凶猛无匹,驾座下金狮兽四处征战,帮着他爹将许多分散的族群尽数侵占,划归成了巫灵族的附属族。 一万年前,鹿小舞在一次遴选魔族圣女时,被魔王认定是嫡子慕白的天命之人,她被魔王赐婚给魔王二王子慕白,并被要求随侍读书。 三千年前,二王子慕白病故,鹿小舞被秘密作了慕白元魂的“盛器”。魔王封鹿小舞为魔族圣女,赐住在两仪山上的圣女殿修行。 魔王曾特令巫灵族国主冥纨保护白鹿族,且不必尽任何义务。但二王子死了已超三千年,空头称号的圣女鹿小舞视乎早已被忘记,冥纨父子对白鹿族一万年不纳捐尚还能忍受,但对白鹿族还抗拒进献美人,对好色的父子俩是再也难以忍受了。 目睹了父王暴跳如雷的样子,刚刚在外征战返家休整的宸佑,主动提出亲自去白鹿族催办纳捐和征选美人的事。 冥纨觉得是该收拾收拾白鹿族了,宸佑的狠厉在巫灵族乃至魔族是无人不知的,让他去吓唬一下白鹿国王白石,对事情进展是有利无害的。 “好,你去吓吓他们,也好” 冥纨说着,将已被收买的圣女殿卫士长进献上来的,圣女鹿小舞写给魔族大王子成烈的信,递给宸佑。 宸佑伸手接过信,打开,只见信上写道: “至尊幽冥大王子殿下,念三千年大祭将至,鄙女不能亲奠于侧,悲哉哀兮!万望奉礼于前,以慰清魂……白鹿一族承大王子恩泽万年,酿酒薄技尚能苟苟,然荫庇零落再无达济之能,上达圣听,祈雨露泽披”。 宸佑阴骘着一张脸看完信,他想起自己曾受到过的漠视和侮辱,嘴角慢慢勾起一丝狞笑,阴森森地冷哼道:“哼,要恩泽?那就得先拿出点诚意来!什么东西!这时候还把自己当回事?本将军这就去会会你……不是,要雨露吗?哼!爷给你就是了……”。 见爱子眼中闪过贼光,冥纨立刻担忧起来,他赶紧提醒,“宸佑,你可不能有动圣女的心思呐,纵使她现在只是个被遗忘的主,但大璟阳宫毕竟还在供养和派兵保护着。闯山和玷污圣女,可都是大逆不道的大罪,你千千万万不可犯糊涂!……你要美人,在白鹿族选两个中意的带回来……再说,那鹿小舞毕竟和帝王家有过婚约,他们是绝不会容忍遗眷被玷污,这可关系着帝王家的脸面……宸佑,你绝对不能去两仪山冒犯圣女”。 “好了!那短命的都死三千年了,还什么帝王家女眷?……别啰嗦了,我没想要怎样?最多就是去看看……真烦!”。 宸佑对冥纨的拦阻很是不耐烦,只有他自己知道,曾被鹿小舞和二王子无视和伤害自尊,是多么的恨!他当时就曾发誓,总有一天要让那个不识好歹的鹿小舞,在他面前低下头,跪下身,现在终于等到了这一天,他怎会轻易放过她。 现在的宸佑可是了不得,他已是魔族的一方征战大将军,一柄长刀所向披靡无人能敌。在他的骁勇攻袭下,有越来越多的大小异族不得不臣服在巫灵族名下,巫灵族也已成了魔族后起的一方大族。 冥纨五日后要去大璟阳宫参与议事,他计划顺便拜会一些朝中重臣,所以,他安排宸佑再从白鹿族选四名美人进献。 宸佑骑着他的金狮兽率领十几员猛将和二百多个全身玄盔玄甲的魔兵,旌旗招展地开往白鹿族。 其实,本不需要这么大的仗势,只要带几个兵将,提醒吓唬一下白鹿族国王白石就行。但宸佑今日打定主意,要上圣女殿去见曾经对他倨傲而又忘不掉的鹿小舞。毕竟鹿小舞的圣女身份尊贵,他就是想让她看到,他是多么八面威风、英雄盖世,这样的仗势面对她才会更自信有底气。说白了,就是显摆自己的成功,这也是宸佑自卑心使然,毕竟小姑娘之前的未婚夫,长得太好,地位也尊崇无匹。 到了白鹿族,宸佑下令列开阵仗,宸佑和十几员大将骑着各自的坐骑,威风凛凛地列于队前。 犹如黑云压城城欲摧的气势,让从未见过这架势的白鹿族人,不自觉就气弱和胆战心惊起来,他们战战兢兢站在白鹿大王、王后、王子鹿小沣身后。 国王白石对宸佑施礼,开口:“不知宸佑将军今天光顾白鹿族,是为何事?”。 宸佑骑在金狮兽上,懒懒抬起眼皮,阴沉沉蔑视着白石,说:“哦,白鹿族一万多年仗着巫灵族的庇佑,过得挺是舒坦吗……但现在巫灵族疆域广大,要扩养军队,自然所需花费就大,下辖属族得到庇护,尽责供奉乃是本分……只让你白鹿族认些捐,国王你就推三阻四迟迟不交,难道?是想抗命造反不成?”。 白石怕给族人引来杀身之祸,选择了忍耐,他施礼,毕恭毕敬地回答:“将军,白石不敢违背盟主命令,但白鹿族人丁单薄,又无创收的本领,维持生计已是艰难,哪能缴那么多的捐啊?请将军体谅!……之前,魔王也曾亲令可免,望将军……”。 “够了!” 这宸佑是勇猛有余、智谋不足,被娇惯纵容的做事向来不管不顾,是个一点就炸的脾性,他还未听完白石的回话,就勃然大怒。 “魔王亲令?难道一道命令要执行一万年吗?你这个该死的老匹夫,竟敢拿魔王压我?真的是不想活了?……白石,限你三天内缴足认捐,另外让你预备的美人准备好了吗?今日,本将军要带走七个”。 白石被宸佑的话惊的浑身一抖,脸瞬间煞白,“什么?不是要两个吗?怎么变成七个了?白鹿族适龄的女子就那么几个……将军,七个是万万献不出来的呀!”。 白石身后,已传出嘤嘤哭声,那些长大未婚的女子吓的躲进母亲怀里哭着,她们也被宸佑的话给吓坏了,她们的母亲更是泪水涟涟,谁能忍受自己清白的女儿不知被送到哪里?去给男人当玩物。 宸佑被哭声吸引,看到白石身后一群中,有几个体态婀娜的女子被吓的噤若寒蝉地嘤嘤哭着,那楚楚可怜的样子让宸佑顿时动了春心。 宸佑不再理会白石,挥手对手下命令:“去,将白鹿族人全部给我拘到这里,待本将军从圣女殿回来后,亲自挑选美人”,说着就要动身去两仪山。 白石伸手拦在宸佑面前,他知道小舞和宸佑曾经有过过节,他去定对小舞不利,“将军,白鹿族有监护圣女之责,只要我白石在,绝不会让您去打扰圣女清修……魔王的命令,将军不可不听,还请将军三思”。 宸佑诡异一笑,恶狠狠地一字一句道:“白石,我告诉你,今天,认捐养兵,备战,就是……魔,王……的亲令”,宸佑说完,对身后的将士挥手喊道:“魔王有令,对敢抗捐违令者,杀无赦!……今天凡有拦截者,杀!”。 白石没有退让,鹿小沣持剑也挡在父王面前,一脸的气愤和不屈,“父王,您还能忍吗?忍无可忍就不必再忍!”。 上下打量着和鹿小舞长的有几分相像的白袍男子,宸佑不屑地嘿嘿一笑,“小白脸,你是鹿小舞的同胞哥哥?就凭你这小胳膊小腿,也敢拦本将军?真是不知量力!……好了,看在鹿小舞的面子上,快快让开,本将军可饶你小子一命”。 小沣持剑威风凛凛地依旧挡在宸佑面前,不屈道:“狂徒!你想过去,那需先过了小爷这一关”。 “奶奶个熊,你是自己找死啊?”,宸佑说着祭出大刀,挥刀砍向鹿小沣。 小沣挥剑来迎,两兵器碰撞发出很大的声音,小沣被震的连退了几步,堪堪才稳住身形。他觉得不能和力大无比的宸佑硬拼,遂掠到空中挥舞出层层剑气将宸佑罩住,宸佑阴笑着也跟着飞到空中,舞刀抵挡剑气。二人穿梭在刀光剑影的光华中,只十几个回合,小沣面对身经百战的宸佑,已是无回手之力。 宸佑并没出杀招,此时,他还只是想给白鹿族一个下马威。 觉得对付个毛孩子还需这些回合,是有些太过难看,宸佑暗暗在刀上运出力道,带着凛冽之气的重刀劈向小沣,小沣慌忙躲闪,但还是被气浪掀飞,落地不稳倒在地上。不巧的是,小沣的头正好磕在地上的一块石头上,顿时,头上血流如注,连口里和眼睛里都淌出了血。 “小沣!” “少主!” 王后流响和翠儿喊着一起赶过去营救。 见此情景,白石已红了一双朗目,他持剑迎上拦住宸佑,二人战到一起。 白鹿族已被逼得再也无法委曲求全了,他白石就是死也不能让这个混蛋,伤害自己的孩子们和族人。 族里靑壮男人都挥舞着手里的刀剑冲向入侵者,一时间“叮叮当当”武器碰撞的声响不绝于耳。 “快,把少主藏进密室去!” 王后流响低声命令翠儿将小沣带走藏起来,翠儿不敢怠慢,当她再返回的时候,已经是厮杀死伤一片…… 国王白石正在和宸佑酣战,王后流响被刺伤倒在血泊中,翠儿打飞魔兵的再次刺杀,将王后流响抱到一块石头后躲藏。 翠儿是王后派给小舞的贴身侍卫,是白鹿族武功最高的卫士官,翠儿是看着并一路护着小舞长大的。 翠儿用手捂压着王后肚子上正汩汩冒血的伤口,但是血依旧不断从指缝中涌出,翠儿心急如焚,泪流满面。 流响死死拉着翠儿的手不让她去战斗,疼痛让流响说话变的艰难而有气无力,“翠儿,马上去,找……小舞,带她一起跳进……风洞,或许,还有……有生机!把这……把这“了无水”给她……喝了,让她忘掉过去!……你不可,告诉她,我不想……让她……生活在,仇,恨,里……快走!再晚就,来……不……及了”。 流响紧抓着翠儿的手松开了,她临终都没能闭上眼睛。 翠儿抱着流响哭喊着,眼泪中,她看到国主白石被宸佑一刀刺进胸膛,当刀被抽出时,血顿时如喷泉一样飞溅出来…… 血和泪刺痛了翠儿的眼睛,她用手帮王后瞌上未闭的眼帘,抹了把眼泪,提着剑从石头后走出,她看见一场血淋淋的屠杀! 族人的尸身遍地都是,血从尸体上流淌出来,汇成一条红色的血河,流淌进不远处的河里,河水被染红一大片,空气中散发着浓重的血腥味,触目惊心! 更不堪的是,宸佑带来的恶魔们正在各处侮辱着白鹿族的姐妹们,浪笑声和哭喊声,声声刺激着愤怒的翠儿,她不管不顾地冲上去,疯狂地砍杀…… 再抬头时,翠儿发现宸佑已不知去向,翠儿用衣袖擦了擦脸上的血,不敢再停留,飞掠去圣女殿寻小主鹿小舞。 第2章 逼入玄牝门 小舞并不知道鹿鸣谷正进行着一场血腥屠杀。她独自在圣女殿前的石榴园里溜达,身边的石榴花正开得荼蘼,一片红艳美不胜收!小舞却无心欣赏这璀璨的美丽。 仰望着上空不断划过的白色极光,将四周照的白茫茫一片,小舞心里总觉得慌慌的不行,有不祥的预感如影相随。 “难道白鹿族出事吗?” “不能!巫灵族还有所忌讳……况且,已让翠儿带话给父王,先示弱妥协” “信该早到了,为什么大王子还没有回信?难道,他真把过去的交情都丢的一干二净了?” 心太慌乱了!还有丝丝拉拉的痛涌上心头,“不行!我得下山回白鹿族去看看”。 “不可!……坏了规矩,怕是大璟阳宫就更不愿再出手相帮了……唉!还是再等两日”。 怎么这么难受?小舞内心兀自纠结斗争着,脚步踟蹰不定,几次强压下冲下山去的冲动,最后想了个折中的法子,让侍女小雯下山去白鹿族,找翠儿回来问话。 巫灵族派来的侍女小雯,早已和圣女是一条心了,她喜欢圣女的平易近人,圣女相对她之前动不动就打她的主子,不知要好上几百倍。小雯看出了圣女的焦急,赶紧应着下山去找翠儿。 小舞心绪不宁地在石榴园内来回踱着步,还是觉得等父王母后探视时,一起商量对策最是妥当,当然更希望大王子成烈看到她的信,能早日帮忙化解白鹿族的烦心事。 一道黑烟滑落,一个身穿玄甲红袍,高大威猛的年轻战将已站立在小舞面前。 在一片火红石榴花映照下,一个白衣飘飘、满身书香气的青葱少女如一枝空谷百合,娴静清雅!那熟悉的如泉水般清澈灵动的眼眸中,分明有夜星在熠熠闪烁!…… 宸佑被惊艳到,恍惚了一下,眼中顿时生起贪婪之色。他认出来了,眼前的少女就是圣女---鹿小舞。 见到来人是宸佑,小舞心内疑惑而吃惊,但面上依旧保持着波澜不惊的姿态,她微昂着头,面无表情地睨了一眼宸佑,冷道:“不经通报,将军就直接到此,不知是否持有进山的特令?”。 “没有!” “没有?……那不知将军到此,所为何事?” 见到浑身透着高贵而神圣不可侵犯气度的鹿小舞,还是一如既往的傲慢,宸佑抿了抿嘴唇,眼睛狠厉地盯看着她,半晌,才冷哼了一下,厚颜无耻道:“本将军当然是专程来探望圣女的喽……哼!圣女,不是在等着……雨露泽披吗?”,“专程”两字被宸佑拉着长音,他的话里充满了挑衅。 “放肆!竟敢没特令就私闯禁地,还敢对本圣女如此无礼,你当真是目无王法!” 小舞终于明白,为什么自己写的信迟迟得不到回应了,原来信已落入巫灵族手中,如此一来,这信怕是要给白鹿族带来灾祸了…… 想着自己毕竟还有魔族圣女身份,圣女身份尊贵而至高无上,连魔王在礼节上也需敬重几分,圣女的姿态还是要端的,也只有这样才能镇住宸佑的嚣张气焰。 “嘿嘿,鹿小舞,跟本将军端你空头圣女的架势,你可笑不可笑?……这些对爷都没用!爷要是怕,就不会来了”,宸佑嘿笑着直接揭开了,小舞欲借头衔恐吓他的心思。 “还不快快下山,你若识时务,本圣女可不与你计较!” 宸佑眯着一双如鹰隼般的利目,欺身上来,突然伸手一把抓住小舞的手臂,露出纨绔痞态,阴笑着恶狠狠道:“赶我走?你做梦!……鹿小舞,爷告诉你,从万年前认识你起,爷就想了你万年……想的爷呀,这里都生疼生疼的,快!你给爷……好好揉揉”,宸佑边说边谗笑着,把小舞的手硬压放到自己胸口上,昂着头,斜瞟着小舞示威。 小舞愤然甩掉宸佑的手,怒喝道:“狂徒!真是胆大包天!”。 宸佑又顺势要去抱小舞,小舞轻扭腰肢轻灵躲过,那飘飞的翩翩身姿更激发起宸佑的兴致,他更涎皮赖脸、肆无忌惮地要抓小舞,“嗳,小东西,来吗,让爷好好疼疼你!……你要多少雨露,爷都给你……”。 小舞已被宸佑恬不知耻的话,气得涨红了脸,她挥拳就打向那张无赖的脸,宸佑嘿笑着伸手相迎,两人空手战了三个回合后,小舞祭出长剑与宸佑又战了十几个回合,小舞剑剑只指对方命脉,身形步伐分毫不乱。 看着白衣翩翩的少女持剑在红艳的花树间穿梭跳跃,轻快如一团洁白的云,把宸佑迷的是心旌荡漾! 宸佑想起初见时,那个弄得满身满脸都是泥的大眼睛女孩,也是这样在树间飞掠,以同样的姿态和他对打,但现在却是不一样的容貌,现在的她周身都散发着醉人的少女馨香! 喜爱可以令人难忘,嫉恨更添刻骨铭心!原来他竟把她放在心中,记挂了万年! 看到初长成的小姑娘武功竟还不赖,这真是让宸佑觉得既有趣又满心欢喜,他看重的女人果然是与众不同! 二人在树间追逐着,小舞并不直接对抗,而是利用宸佑的纰漏精准出击,又对抗了十几招,小舞还是被宸佑逼上空中。 一个白衣飘飘、一个红斗篷纷飞,剑气裹着掌风你来我往,斗的是难舍难分。 小舞舞动双手运出七星剑,七柄剑带着凛冽,呼啸着齐齐刺向宸佑。 “嘿嘿,不错吗!小东西,爷喜欢死你了!” 宸佑说笑着,却不敢大意,打出仙障挡住七把剑,持续较劲中,小舞毕竟功力不足,渐渐支撑不住,她的七星剑阵被宸佑最终化解。 失去了在树上的优势,小舞已渐渐不敌,最后只有招架之力,没有了回手之功。 宸佑太想马上占有这个尤物了,他一刻都不想再等,一万年,他等的已太久!想到此,宸佑手上的动作越来越快,却并不犀利,他也没用大招,宸佑可不想伤着这个即将到手的美物。 宸佑节节逼退着小舞,随着一声“去!”,宸佑推出凌厉一掌,携风带压的掌风击中小舞的胸口,她被击摔在地。 宸佑也飘然落地,眯着色眯眯的眼,嘴角勾着邪恶的笑,一步步走向小舞…… 一道黑雾从空中急掠而下,现身挡在宸佑面前。 宸佑定睛一看,是一个穿着黑袍、披着黑斗篷、带着黑色面具的魁梧男子,正冷冽怒视着他,男子浑身发出的凛冽之气,让宸佑都觉得心底生寒。 对这个突然冒出来坏他好事的人,宸佑自是不会放过,他运气一掌打出,面具男周身光华一动,竟直直接住他的掌风,两人拼内力疯狂对峙着,一红一黑两个斗篷随着罡气外放而膨胀飞扬起来,并发出很大的“哗哗……”声响。 僵持了好一会,宸佑竟被逼退了两三步,他不敢再轻敌,祭出自己的长刀,招招致命地砍向面具男,面具男也祭出双剑迎战。 锐气逼人的刀剑之气漫天飞舞,叮叮当当声不绝于耳。两人都口中念咒,刀剑上结出道道印法,携风带火,闪烁刺目的光芒,劲力带起的狂风扬起漫空尘土,飞沙走石将周围搅打的是一片狼藉。 二人从地上打到空中,一时难分胜负。 此时,翠儿也赶来,她只看了一眼打斗中难舍难分、奇虎相当的两个男子,拉起满脸气愤的小舞向圣女殿方向飞奔。 “翠儿,你怎么身上有血?出了什么事?” 小舞看见翠儿身上的血,已怀疑可能白鹿族出了大事,她边焦急地问,边挣脱着不想再跑。 “别问,快跑!” 宸佑已经杀上了山,没有时间解释也不用再解释了,翠儿还是第一次霸道地命令自己小主。 “我不走!告诉我,是不是族里出事了?父王母后……” 小舞挣脱开翠儿的手,她从翠儿的急切而阴厉的眼神中,基本上能确认族内定是发生了大事,父王母后及族人必定有危险,她是绝对不能逃跑的。 “跑!”,翠儿咆哮着,不知哪来的力气,硬拖着不肯动的小舞继续往前狂奔。 翠儿没有将小舞带回圣女殿,而是将她强行拉进两仪山一个隐蔽的山洞里,在山洞深处一个刮着飓风的风洞口停住。 这个风洞叫玄牝洞,白鹿族国主会代代口传,说玄牝洞是沟通天与地的通道,里面蕴藏着天机玄理和无穷的神力。因风洞是恐怖至极的地方,没有哪位国主敢尝试这话的真假。在生死光头,小舞的母后只能凭传说,给女儿赌一条生路。 翠儿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瓶,紧抿着双唇,皱着眉,很粗鲁地捏住小舞的下巴,没等惊讶的小舞反应过来,就强行给她灌下了瓶中的液体,翠儿将空瓶狠狠掷在地上,瓶子“啪”地一声碎裂,在山洞中发出很渗人的回声。 翠儿痛苦地凝望了一下小舞,闭上眼,将小舞猛地推进阴风呼啸的风洞里。她自己也回头看了看,带着不舍和担忧之色,也义无反顾地跳进气浪中。 小舞和翠儿被青黑色烟雾的旋风裹携着向上抛去,两人如同两片树叶被狂风卷着翻滚,不知被吹到何方?…… 小舞感觉有一些黑色物像刀片一样割着肌肤,风的力量将浑身的骨头都挤压的生疼,她想举起手拨开眼前的一片混沌,却感到手有千斤般重,手所碰触到的都是疼痛和粘腻,她知道自己受伤了,并在流血。 小舞更惊悚地朦朦胧胧地看见,自己的身体正一点点破碎,碎片又一块块剥落,并被狂风卷走……她也隐约看见翠儿在身后的旋风中,慢慢气化并逐渐散去,最后只剩下小小的一团绿色。 能感觉到灵力渐渐消失,自己的五识慢慢消逝,小舞的脑子里越来越混沌不清,在失去意识的最后时刻,她视乎看见慕白正笑盈盈向她走来。 “小舞,过来!” “你呀,只能做我的小娇妻和我们孩子的娘” 再最后,小舞坠落在玄牝谭边,她成了一只忘记了过去,被打回原身的小白鹿。 话说当日,宸佑在白鹿族大开杀戒,挥刀杀死魔王派来的卫士,私闯两仪山后,冥纨第一时间就得到了消息,他知道爱子宸佑闯下了滔天大祸。 为了保全宸佑和巫灵族,冥纨决定只能继续杀人灭口,他命令屠灭整个白鹿族,连同宸佑留下来没舍得杀的六个美人也一并全部杀光。那日,除了头部受伤被翠儿藏在密室中的鹿小沣、躲在圣女殿逃过一劫的真可儿以及鹿小舞和翠儿,白鹿族全族九百八十八口,都被冥纨父子屠杀一尽。 冥纨伪造了一群黑衣强盗抢劫杀人的骗局,他编造设计的现场场景,正是他想让给圣女做伴侍的好友---真可儿,刻意亲眼看到的情景。 冥纨带着证人真可儿到大璟阳宫,汇报了白鹿族被屠族之事,带真可儿是因为大王子成烈认识她,也会给更相信她。冥纨同时上报的还有,黑衣强盗已被全部追杀干净,以及圣女鹿小舞和侍女翠儿已侥幸逃掉,现正在各处搜寻。 听到汇报,成烈还是火急火燎亲自赶到两仪山,安排几百名魔兵搜查圣女鹿小舞的下落。找了两个月,茫茫两仪山的每个角落都几乎被翻遍,但却一无所获,最后不得不失望而归。 所有人都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圣女鹿小舞和侍女翠儿到底去了哪里?她们是死还是活? 对丢失圣女这个结果,魔王父冥嚣是大发雷霆,责冥纨一百魔鞭的看护圣女不力之过,痛斥并责令大王子成烈务必找回圣女赎罪。 随着时间的推移,白鹿族灭族之事慢慢淡去,可怜白鹿一族就这样被飞来横祸尽数屠灭。 话说那个与宸佑大战的黑袍面具男子,他就是二王子慕白临终前,将自己忠实的暗卫偷派给小舞做暗卫的孤鸣鹤,除慕白一人外,再无人知道孤鸣鹤的存在。孤鸣鹤的唯一使命就是暗中保护好她的新主子---鹿小舞。 孤鸣鹤本是无时无刻不在暗处保护着小主,做为影子,他自然知道小主和白鹿族的事。 那日,孤鸣鹤看见白鹿族方向的空中,有打斗的光亮闪烁。见小主正在石榴园内心神不定、忧心忡忡,便决定自己先去看看。 孤鸣鹤亲眼见到了白鹿族人被血腥屠杀!他是影士,为了主子,不到万不得已都是不能轻易显身的。所以,孤鸣鹤只能选择隐身在暗处,帮助小舞的父王和一些白鹿族人迎战。但面对二百多名穷凶极恶的嗜血魔兵,让他不敢大张旗鼓的照顾还是显得捉襟见肘。 发现宸佑不见,他必须先完成保护小主的使命,所以,孤鸣鹤在小舞和宸佑打斗一段时间后,才姗姗回来参战。 第3章 玄牝潭奇遇 九重天上,彩霞铺满天际,万道金光照射在霭霭紫雾当中,七十二重宝殿的脊檐穹顶上,把天宫润染的金碧辉煌而又迷幻缥缈…… 鸾凤等仙鸟自空中悠然飞过,隐约间有仙乐声渺渺传出,好一幅至美画卷!…… 南天门西约九百里玄牝山的玄牝谭边,两个锦衣少年正忧心忡忡、满脸惆怅地躺在厚软的蕙草草地上,两眼空洞地望着绚烂的天际,各自想着心事。 玄牝谭边景色宜人,树木葱茏,繁花锦绣。一柱瀑布自石壁飞流而下,咆哮着砸向青石,溅出万千珠玉水雾,夕阳映照下闪耀着五彩缤纷的光华,散落下的水珠凝聚成小溪,哗啦啦流向下方的一汪深潭---玄牝潭。 与瀑布的雷霆声势截然不同,不远处的玄牝潭却波澜不兴,深潭被淡红色光雾笼罩着,越往潭中越显墨色幽深。 没有谁知道潭有多深?瀑布流了万万年,玄牝潭也承载了万万年…… 据说,这玄牝潭为玄牝之门,是天地根,其中蕴含着深刻的天地玄机,因此,玄牝山成了各路仙、神、佛敬仰和参悟的神山圣地。 玄牝圣地自然不是一般小仙等敢轻易踏入的地方,而两位少年能安然躺在草地上,脸上虽有忧虑却无恐惧之色。已是夕阳西下时分,他俩丝毫没有要离去的意思,此时此刻的美景也全没在二人心上。 久久沉默之后,一个面型圆润、长着乌亮大眼、唇红齿白,穿绛红滚金绣锦袍的少年,手一边玩弄着一株蕙草,一边无精打采地问:“子箫,你说,太子哥哥现在在做什么?”。 另一个身材偏瘦、皮肤白皙、长着一双澄净略带忧郁眼睛、穿白色素锦长袍的少年,从草地上缓缓坐起身,皱了皱眉,略迟疑地回话:“应该,是向父君陈情完战况了”。 “我猜也是”,红袍少年嘟着嘴,恹恹的接着话。 穿白色锦袍的少年叫子箫,是天族天君和侧妃箫盈之子,是天君的第七个儿子。子箫的母妃箫盈,是天君众多侧妃之一,原是药王府一个司药的仙子,因一次侍疾,被天君看上选入后宫,因诞下七殿下子箫得以晋升为侧妃。子箫的母妃早已不得宠,连带子箫也一样不得他爹的宠爱和重视。 穿红锦袍的少年则完全相反,他是天君最宠爱的儿子,叫贵琰,是天君和天后所生的嫡次子,天君的第九个儿子。因是最小的儿子,长得圆润福相,嘴巴也甜腻,天君一直把他养在自己身边培养。但贵琰生来尚武,侍娇生宠又任性霸道,在天庭到处惹是生非。他最讨厌文韬修养之学,不知被他气走多少教习师傅,天君天后也常拿他没办法。 子箫仰望天空,长长叹了口气,本就忧郁的脸上更被愁云笼罩,他转头看了看同病相怜的贵琰,轻声问:“贵琰,你说,这次没完成布置的课业,太子哥哥会怎样罚咱俩?……如果是罚抄一百遍,就好了”。 贵琰听完,“呼”的一下从草地上坐起来,满脸愤懑,大叫着发牢骚,“我倒也期望他能这样,恐怕,这次没这么容易过关……上次到兜率宫去玩,坏了老君一炉新丹,你说,能都怨咱俩吗?……罚咱俩背那么难懂的狗屁什么……什么经?我一看就头疼欲裂,怎么可能背下来?……还什么以此消孽抵罪,什么背不下来二罪并罚。我看,他就是成心要整我,父君母后没一个管的,就由着他一直欺负我……还说什么最疼爱我这个小儿子,哼!这算哪门子疼爱?”。 子箫听完贵琰的抱怨,闭上眼摇了摇头,深叹了口气,他也真是醉了,连要完成的课业名字都没记住,怕是也只有贵琰能做出这种事了。 子箫很是无奈地跟话补充道:“是《太上老君道德真经》和《太虚真经》”,见贵琰撅了噘嘴没吭声,子箫低头沉默了片刻,又低声问:“贵琰,太子哥哥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不是说得两个月吗?……唉!这次,怕是真逃不过一顿戒板了”。 子箫和贵琰所说的太子哥哥,是天族太子---擎天,擎天是天君天后的嫡长子,也就是贵琰的同胞哥哥,长贵琰二万六千岁。 贵琰是天不怕地不怕,独独最怕他亲大哥擎天,他那大哥一旦威严冷厉起来,教训呵斥甚至打他,是从不心软。 三百年前,贵琰被他爹硬生生推给他严厉无比的大哥,让他督导自己的武功精进和课业进步,贵琰自觉这三百年简直是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身心备受折磨,心中苦不堪言却又无可奈何,无力反抗改变这一切,只好拉上最投脾气的七哥子箫作伴,以共度习文练武的苦逼时日。受罚时,也能分担痛苦并相互慰藉。 贵琰惆怅而凄凉地瞥了眼子箫,生无可恋般又颓然趟回草地上,长吁短叹。 子箫心中郁闷,拾起身边小石头向前方的玄牝潭百无聊赖地投着,一颗、两颗…… 半边波光粼粼、嫣红绚丽的天际,一只白头鹰在天空孤独的盘旋着。 两个少年一躺一坐在玄牝潭边,心中都想着同一个问题,那就是如何能躲过即将到来的灾难? 时间如停顿一般,空气中弥漫着悲伤、压抑和紧张之气…… 突然,平静的玄牝潭中央,开始翻滚出水花,越来越大也越来越汹涌,之后竟开始伴随着“轰隆隆”越来越震耳的声响,和越来越明亮的耀眼白光。 两个少年被惊动,不约而同“嗖”地站立起来,用手半遮着刺眼的亮光细看: 半晌后,随着“嘭!”的一声,耀眼白光裹挟着一团白色,炸雷一般冲出潭底直上云霄,紧随其后,又是“嘭!”的一声响,白光裹挟着一团小些的绿色物也冲上天空。 两少年被眼前的情景惊得是目瞪口呆,齐齐仰头追看还在不断上飞的两团东西,直到两道白光慢慢淡去,两团东西开始上飞变慢……直到开始坠落。 那只一直在天空盘旋的白头鹰,显然被巨大声响和两团冲飞上天的东西惊扰到,吓的慌乱躲避。短暂观察后,调整飞姿向那团大的、正直直坠落的白色物飞扑过去。半空中,它伸出利爪“噗”地抓住了那团比它还大的白色物,许是太重了,白头鹰被带得很是狼狈地一同开始坠落,它紧扇着翅膀,想要控制住失衡的身体。 那团绿色物在坠落时,突然张开绿色的翅膀,向着白头鹰和那团白色物急飞过去。 “是只鸟!”,先看清的子箫,手指着绿色物,大喊。 贵琰更是精神抖擞,兴奋的眼睛闪闪发光,“真的是鸟!太不可思议了!那白色物又是什么?”。 只见绿鸟拼命啄咬着白头鹰的头和眼,白头鹰摇头晃尾躲闪,还几次奋力展翅想向上飞,但最终还是被那团白色物带着,不受控制的直线下落。 那绿鸟更加疯狂的追赶和啄咬白头鹰…… 在快要撞到树冠的时候,白头鹰不得不松开爪上的白色物,奋力振翅飞向天空,盘旋俯瞰着下面,久久不肯离去。 子箫和贵琰看到,那只绿鸟扑棱棱急飞到那团白色物下面,驮着白色物一同砸向树枝,只听到一阵“咔嚓,咔嚓”的树枝断裂声,在最后一声轻闷声后,除了瀑布流水声,玄牝潭边又重归平静。 这时,天边只剩下最后一抹残红。 两少年默契对视一眼,“走,看看去”贵琰边说着,边“嗖”地向树枝折断处奔去,子箫紧跟其后…… 来到被砸的七零八落,满是断枝和藤条的树下,子箫和贵琰惊奇地看到一只毛色雪白、肉滚滚蜷成一团、已被摔晕的受伤小兽正躺在断树枝上。 子箫和贵琰走近蹲下,才看清那小兽是一只小白鹿。半晌,看到小白鹿扭动几下圆滚滚的身子,矜着黑鼻头,紧皱着眉眼,哼哼唧唧地幽幽醒来。 当小白鹿缓缓睁开眼,浓密睫毛下惊恐迷茫的大眼睛左顾右看打量着眼前的子箫和贵琰,满脸都是错愕与懵圈的表情。 子箫猝不及防就撞进两泓春水般的美眸中,他心“咯噔”跳了一下,呼吸好像也骤停了半拍,子箫情不自禁暗叹:“好美!好纯的眼睛!” 直勾勾看着小白鹿大而圆、明又亮,如泉水般清澈灵动的眼眸,子箫万般确定,这是他见过的最美的眼睛! “子箫,你在前面拦着,咱俩把它抓回去养着,千万可别让它跑了……”,贵琰的喊声让子箫回过神,他注意到小白鹿已经爬站起来,倔强地对峙在他面前,并发出“呦呦”的威吓低鸣声。 子箫仔细打量起胖嘟嘟的小白鹿,发现除了黑色的眼睛、鼻头和四蹄,它毛色是通体雪白,只是上面有道道血痕,左前后腿上都被鲜血染红。在小白鹿蹄旁,有一只黄色花纹的绿鸟躺在血泊中,一只翅膀折向头顶,显然翅膀已折断。 贵琰从小白鹿的后面猛扑过来,小白鹿扭身躲开并举蹄回击,五六次扑空的贵琰摔在地上,被小白鹿一口咬到手腕上。 “娘的,鹿也咬人?” 贵琰不可置信地骂咧着,用手捂住流血的手腕。他算是领教了,原来鹿被逼急了也是会咬人的。 子箫一直拦在小白鹿前面,防止它逃走,眼见它咬了贵琰,着急问:“贵琰,咬的严重吗?” “没事!这个小畜生,我非逮住它不可” 小白鹿没有要逃走的意思,躲开扑捕后,就会回到绿鸟旁边。期间,还尝试用嘴想叼起那只绿鸟,但都未成功。 子箫在小白鹿因疼痛而抽搐的眉眼上,看到了坚定和执拗的神色,子箫的心一瞬间变得柔软起来。 子箫猫着腰,摊着手,盯看着小白鹿如会说话般灵慧剔透的大眼睛,竟鬼使神差地指着绿鸟,对小白鹿温声说话,“它,它的翅膀断了,我能帮助它,你可以,信我!”。 子箫一边与小白鹿对视着,一边一步步走到绿鸟身旁,俯身拾起绿鸟,从袖口掏出一方帕子,小心翼翼地为绿鸟包扎住断了的翅膀。包扎完后,又神差鬼使地对小白鹿友好地展颜一笑,并拍了拍自己的心口,将绿鸟很轻柔地放入自己的袍袖内。 小白鹿和贵琰都瞪着大大的圆眼,瞠目结舌地瞧着子箫做完这一切…… 回过神来的小白鹿,视乎明白眼前这个少年没有恶意,它转身一瘸一拐向右侧的森林跑去。 已火冒三丈的贵琰,气急败坏地对子箫大声叫嚷着,“子箫,你在干什么?疯了吗?还不快追……”,两个少年一起向小白鹿逃走的方向追去。 贵琰一面追一面从腰间取下一个红色乾坤圈,向前逃的小白鹿抛去,那乾坤圈发着莹莹红光紧紧跟在小白鹿身后,只听“呦!”的大叫声,响彻在密林深处。 “套住了!看它还能往哪逃?”,贵琰得意说着,和子箫一起来到了挡在他俩面前的悬崖边。 悬崖下幽黑一片,深不见底,小白鹿和乾坤圈都不见了踪迹。 第4章 少年愁 这时,晚霞退去,天已经彻底黑了下来。 子箫看了看天,又看了看黑漆漆的悬崖下,微不可查地一声叹息后,转脸对身边的贵琰,建议说:“贵琰,我俩还是先回去,否则,又该罪加一等了”。 贵琰听言,顿时蔫了下来,全没有了刚才的生龙活虎和斗志昂扬,他抿了抿嘴唇,沉下眉眼,低声回答:“那好,改天再寻,中了我的乾坤圈,料它也逃不远的”。 两少年化清烟离去,到太子擎天居住的雍正宫去例行汇报课业…… 子箫和贵琰在太子擎天的雍正宫宫门前现身,立于宫门两侧的侍卫恭敬施礼,带着惶惶不安的心情和满面愁容,他俩无视地径直步入宫内。 承华殿内灯火通明。殿门前,子箫和贵琰又犹犹豫豫、踌躇不前起来。 这时殿内传出一个冷冽浑厚的声音,“怎么?还让本君请你俩进来吗?”。 子箫和贵琰不敢磨蹭,赶紧推门而入,贵琰被门槛绊了一下差点摔倒,子箫忙伸手扶住。 承华殿书房,三面围着高大的书架,上面整齐码放着各式各色的书简,案几上也堆满了书简表文,一只瑞兽香炉正吐着袅袅香烟…… 案几后,坐着一个伟岸轩昂、气度清贵的青年男子,他浑身透着泰山崩于眼前而不变色的沉稳威严之气,令人无端在他面前,就感到不敢造次和自惭形秽。 男子披散着如瀑长发,穿着宽松黄色龙纹常袍,丝袍质地柔软飘逸,烛光下发出莹莹光华,衬托着男子那张棱角分明而俊美的脸更加风华绝代,熠熠生辉。 显然男子是刚刚沐浴完,身上带着些刚出浴的慵懒之态,他微眯着细长深幽的双眸,犀利的神芒从眸中透射出来,正直直瞅着进来的兄弟俩。 子箫和贵琰怯生生走到书案前,中规中矩,齐齐跪地问候:“臣弟拜见太子哥哥,祝贺太子哥哥凯旋而归!”。 青年男子轻“哼”了一声算是回应,手中又拿起书简。 这青年男子就是天族太子---擎天,是天君天后的嫡出长子,从出生起就被寄予厚望。他天赋异禀,幼年时就被带离父母身边,送到各师傅处习学各种本领,是元始天尊的得意弟子。两万岁,文韬武略就样样初成;两万五千岁,就跟着圣战神玄元随军历练,逐步到自己独自领兵出征。 近万年来,凡大些战事和降妖除魔,多有太子擎天亲征的身影。天军在他的整饬下,多无往而不利。最近四千年,天君更是将灵宵宝殿上的政务和奏折表章陆续交由他批复处理。擎天很是勤政,日夜忙碌不停,处理的公务也是妥帖公正,让天君很是满意信赖,天君也乐得享受逐渐放手的自在。擎天不但有旷世经纬之才,还有胸怀天下之心,他是四海八荒早已公认的德能兼备,并深受爱戴的九重天未来主君。 贵琰用余光偷窥一眼大哥,不巧,与擎天锐利的目光正碰了满眼,贵琰顿觉心神发颤,心底生寒,慌乱低下头,心虚地再不敢看自己的亲大哥。好在在大哥脸上没看见什么不好的情绪,贵琰暗嘘了一口气,心稍稍定了一些。 太子擎天一面看着书简,一面好似漫不经心地说:“起来说话……说说,这么晚,去哪了?是故意躲着本君吗?”。 谢恩站起后,贵琰忙摇着手,晃着头急急解释:“臣弟不敢躲着太子哥哥,我俩,我俩去玄牝山了”。 擎天眯起凤眸,紧紧盯住贵琰的眼睛,沉声问:“玄牝山?去那,做什么?”。 “去做……去做?”,太子哥哥凌厉的目光好像是能刺透自己的灵魂,贵琰心内慌乱,一时语塞,拧着眉想了好一会儿,吞吐着还是不知该如何表达?他总不能实话实说,说心情郁闷去散心了。 见贵琰被问住,子箫忙插话救急,“回太子哥哥话,我俩去做修习,这几日有些困顿,去玄牝山寻些灵感解困,期望能参悟些玄德道理”。 贵琰眸光一亮,也跟着附和,“是呀,是呀,是去找灵感了”。 擎天睨了一眼兄弟俩,鼻子冷“哼”了一声,很明显,他没有相信兄弟俩的鬼扯。 感觉太子哥哥没相信,贵琰忙又跟话解释:“还有,因遇到一桩很奇特的怪事,一只小白鹿从玄牝潭内飞了出来,我俩去抓……所以,误了回来的时间”。 “白色的鹿?从玄牝潭里飞出来?”,擎天抬起头,眉头皱了一下,重复着贵琰的话,语气明显冷了不少。 显然,太子哥哥根本不相信自己说的话,那口气一定是认为他在胡编乱造,毕竟这遭遇确实太过离奇,这事也太不可思议和匪夷所思。如果被认定是在撒谎,那后果可就更严重了。 想到此,贵琰忙不迭又更详细的解释:“真的是只小白鹿,我俩看的清清楚楚,从潭里“嘭”地一声飞上天又跌在地上,我和七哥逮了它好一会都没逮住。我还被它咬了一口,太子哥哥,你看……不过,我用乾坤圈套住了它,但可惜还是被它逃掉了”,贵琰气咻咻地鼓着脸,举着带伤口的手腕展示给擎天看,以示自己没有说谎。 知道太子哥哥最讨厌说谎话,子箫也赶紧开口补充,“是的,太子哥哥,从玄牝潭飞出的还有一只绿鸟……鸟,哦,对了,绿鸟就在这里”,子箫说着,从袖中拿出用帕子包着的、还昏迷着的绿鸟,双手托递给擎天看。 擎天漫不经意地瞟看了一眼绿鸟,眼中闪过一丝诧异疑惑之色,他确认躺在帕中的绿鸟,的确在九重天上未曾见过。 玄牝圣地过去也出过一些玄而又玄的事,但从潭中能飞出鹿和鸟,这事也太离谱了,但看到兄弟俩又不像撒谎的样子,想着自己还有不少的奏表要批,擎天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了,他转言冷声问:“最近课业和上次安排背的两部经,都完成的如何?”。 子箫和贵琰听完问话,自是气短心虚,双双蔫头耷拉脑,眼光变幻不定,挣扎良久后,颤着音,弱弱地如实回答:“经文,没背下来”。 子箫和贵琰是不敢撒谎的,因为他们的太子哥哥总有本事了解到真相,撒谎那简直就是自讨苦吃。 擎天眸子里顿时染上一层怒色,身上的凛冽之气把案上的蜡烛吹得摇曳不定、忽明忽暗,他恨铁不成钢地怒视着两个不争气的弟弟,疾言厉色、劈头盖脸就是一通呵斥。 “都说立志是学习的动力,有志者事竟成,你们说,自己的志向是什么?告诉本君,除了玩心,你们心里还装有什么?……花有重开日,人无再少年,大好的时光被荒废,到这个年纪还不能有一计之长,一点功课就愁成这个鬼样子,你们不觉得羞耻吗?……面对磨刀霍霍的魔族和虎视眈眈的北天庭,已经时不待我了,而你们还在做混世魔王,心无大志、不学无术,将来能指望你们做什么?作为天家子女,你们的责任心在哪里?担当又在哪里?”。 子箫和贵琰被骂的早已双双又跪下,吓的是胆战心惊,冷汗涔涔,灌着头不敢看愤怒的大哥。 擎天骂完,低头看着把他话当耳旁风、已战战兢兢的两个弟弟,突然感觉有种对牛弹琴的无力感,他长长叹了口气,颇有些无奈地说:“唉!你俩都快成榆木疙瘩了,简直是水盐不进……还当真是少年不识愁滋味,却把做课业强说愁……哼!既然你俩根本不把本君说的话放在心上,知错,却不知诚心悔改,那就莫怪我这个兄长无情了,凡事总是要讲规矩的”。 “哐啷”一声,一个一尺多长的戒板被扔到子箫和贵琰面前,擎天厉声道:“你俩,相互各打二十板!……打你们,就是让你们长长记性,懂得言出需必行,一诺抵千金!懂得犯错是要付出代价的!懂得不担当不尽责就如同是活着的行死走肉!”。 子箫和贵琰想讨饶却又不敢开口,可怜兮兮相互对望着…… 犹豫了又犹豫,最后,子箫无奈先拿起了戒板。 “啪,啪,啪”的板子声,伴随着“啊!啊!……再也不敢了”带着哭腔的讨饶声,响彻在雍正宫承德殿的上空…… 第5章 入希夷仙府 小白鹿瘸着腿踉踉跄跄拼命向前逃窜,只觉得身后一股气浪扑向自己,回头望,裹挟在气浪中的一个红光圈环,重重打到并牢牢套在自己的左后腿上,小白鹿被打飞一丈多远,落到一棵古树后的一道深沟里,昏死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寒风吹过,小白鹿浑身一抖,迷迷糊糊地清醒过来,立刻感觉腿上是钻心地疼痛…… 躺在地上静静休息良久,小白鹿调动起全身神力,将原身勉强化回人形。 化为人形的小白鹿是人类约十二、三岁小姑娘的模样。只见,小姑娘如白荷初放亭亭净恬,冰清玉洁,周身散发高雅矜贵的气质。肉嘟嘟的脸蛋上,浓密的睫毛下,是一双摄人心魄、灿若星河的大眼睛,眸子里慧光流转。神色上有三分惊惶,三分迷惑,三分无助,还有一分深深的绝望,小姑娘眨了眨眼,强忍住欲夺眶而出的泪意。 小姑娘浑身是血坐在沟底,拧眉蹙脸,嘟起小嘴呼着长气,看来她手触碰到的伤口,极疼! 小姑娘抬头茫然地看着四周影影绰绰的山林,神智显然还有些迷糊,半晌后,嘴里兀自自言自语地嘟囔:“这是哪啊?我是谁?这是怎么了?怎么什么也记不起来了?……” 头好像很疼,小姑娘用小手揉着掐着敲着,越想想起来什么?头疼的似乎就越利害。 好一会,小姑娘恍惚才记忆起,她被一个绿衣姑娘强行推进一个阴风嘶吼狂嚎、霾烟翻滚旋转的风洞里。 当时,她记得耳边风声凄厉,脑子嗡嗡直响,她被风旋裹挟着向上抛去,一些黑色物像刀片一样割着她的肌肤,身体被风挤压的剧痛,她能感觉自己灵力和五感渐失,她看见自己的身体一点点破碎又一块块掉落,在旋风烟浪中,她能感觉到自己正慢慢消逝……直到醒来,才看到两个少年正抓捕她的原身。 推她进风洞的那个绿衣姑娘呢?小姑娘皱眉努力想着,也想起来了,她在风旋中隐隐看到绿衣姑娘如烟雾般消逝散去,最后变成了一只小小的绿鸟……是那绿鸟把她从鹰爪里救下,在她跌落的最后一刻,用自己的身子挡住了她被重摔……她还看到穿白袍的少年,将绿鸟放入袍袖中带走。 对!绿鸟该是绿衣姑娘的原身,那只被带走的绿鸟就应该是绿衣姑娘。 小姑娘心里暗暗打定主意,一定要找到那只绿鸟,或许只有绿衣姑娘才能知道,在她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当前最要紧的是离开这里,并尽快医治自己的伤。想到此,小姑娘找了一根木棍拄着,寻了个慢坡处,废尽吃奶的劲,终于爬出了深沟。 在黑夜中,小姑娘跌跌撞撞、踉踉跄跄摸索着,艰难向远处有着一丝温暖光亮的地方走去。 太疼了!太累了!再也坚持不住了,小姑娘最终还是在一座大石门附近,颓然倒下,昏迷不醒、气若游丝…… 寒凉的夜风把小姑娘从昏迷中再次吹醒,她嘴唇蠕动了几下,疼痛如海浪般漫上全身,小姑娘迷迷糊糊间,隐隐听到有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她艰难抬头,恍惚中看到一个穿甲胄的男子带着几个人正向大石门走来。 小姑娘开始拼命呼救,沙哑的喉咙发出的声音却是极微弱,“师傅,救我!……救我!师傅……”,与此同时,小姑娘用尽最后的气力勉强爬起上身,终是体力不支,复又重重摔倒,再度昏死过去。 微弱的呼救声和摔倒声,还是引起了穿甲胄男子的注意,他向小姑娘所在的地方走来。 借着身后伸过来的灯笼光,男子看到了一个满身是血、眉清目秀、稚气未脱的小姑娘昏死在地上,男子深沉的、看不出任何情绪的双眼动了两动,回头命令了一句,“把她带回仙府!”。 “是,师傅”,后面的跟随回应着,一行人带着小姑娘进了山门。 小姑娘醒来已是三日后,她睁着迷迷瞪瞪的大眼,上下左右地打量着周围。见所在的房间不算很大,却也干净素雅,物什也算齐全。她躺在塌上,手臂和腿都被包扎的里三层外三层,腿上好像被很硬的东西固定着,根本无法动弹。低头又注意到,自己正穿了件肥大的白袍子,显然衣服已被换过。 当目光扫向门口时,门正好“吱嘎”一声从外被推开,一个长着一张白净好看的脸,带着些妖冶之态的白袍男子走了进来。 白袍男子看见小姑娘躺在榻上,黑漆漆的大眼睛直勾勾盯着他看时,嘴角顿时勾起邪魅的笑意。 “怎么?没见过长的如我这般美的男子,被迷傻了?,啊?……哈哈哈”,白袍男子一边将手里的包放到桌上,一边嘴里极其自恋地嬉笑着。 小姑娘听言,浑身顿感好像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撇了撇嘴表示无语。 男子瞥见了小姑娘的神态,笑哼了一声,又继续说:“哼,昏睡了三天……命算是真命够大的了!知道吗?小丫头,你腿上的骨头都被打碎了,要不是你命好,遇到我师父,你的小命怕是早就交代了……”。 小姑娘挣扎着要起身,牵拉了伤口,疼的嘴里倒吸着冷气,脸都皱巴成一团。 白袍男子看见,手指着小姑娘,急了,“唉!小丫头,你不能乱动啊,若是夹片松动,那骨头错了位,你就残了……哦,不过,现在也不好说,残还是没残呐?……不管怎么着,你就在榻上老实呆着……我奉师命照管你,也是没法子,快点好了快点走,别给本上仙添乱,我忙的很呐……唉,麻烦鬼!”。 小姑娘听男子讲话,气得牙根都痒痒,眼光都快将男子剜出两个大窟窿,她依旧倔强地、直楞楞看着眼前,唠叨又臭嘴的男子。毕竟有救命照顾之恩,也不好发火什么的,好在听话音已搞明白了自己的伤情。 白衣男子见小姑娘一直不说话,忽然半倾过身子凑到她跟前,瞪着浓密睫毛下的一双桃花眼,奇怪而肆无忌惮地逼瞅着小姑娘,疑问道:“莫非,你是个哑巴?……嗯,十哑九聋,你不会还是个聋子?”。 小姑娘再也压不住心头的怒火了,气的满脸通红,愤然怼道:“好个自以为是的狐媚子,想必,你的嘴是说不出知分寸话的……是呀,妖精怎会懂,同情心是何物?”。 男子被斥噎得一愣,但并没有被小姑娘的话惹恼,反而眯着桃花眼,扬着俊脸,摆出一副欠扁的笑容,说:“哎哟嗳,会说话呀?脾气还不小……你说对了,我真就是一只狐狸耶……对了,怎么?你很想被同情吗?可以呀……但是,你得先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从哪里来?为何来到希夷仙府?因何受伤?你腿上的乾坤圈又是怎么回事?”。 见小姑娘沉思不答话,男子突然收住笑,邪魅的眸光顿时寒凉如冰,不耐烦道:“快说!我……我还要给师父回话呐”。 小姑娘不再看男子,而是皱眉苦想,她真的什么都想不起来了。但转念又一想,穿盔甲的师父救了自己的命,她总不能说自己什么都不记得了,当然更不能说自己被狂风卷着从深潭里飞出来,才来到这里的。这种离谱的事,谁会信呀?还是先别节外生枝,只能先编一编过关。 小姑娘打定主意,眼睛叽里咕噜转了几转,才吞吞吐吐地回话:“啊,我叫小鹿,是…是鹿族的,因和家人走散才来到这里。这个乾坤圈打伤了我,打伤我……是因为……因为他们要……要猎鹿”。 “你的真身是只鹿?……小鹿,好,我再跟你说一遍,千万不能挪动那条伤腿,否则,你就真废了,听清楚没有?”,难得男人能正儿八经讲话,他边警告着,边向门口走去。 小鹿见男子要走,急道:“喂,你还没告诉我……”。 男子压根没等小鹿讲完话,回头抢话道:“这里是希夷仙府,我师傅玄元真君是大名鼎鼎的真武圣战神,我是师傅的第五个弟子,叫不染,我想这是你想问我的问题”,叫不染的男子说完,拉开门走了。他听到小鹿在他身后,气愤地冷“哼”了一声。 我,就先叫小鹿,等找到绿衣姑娘问清楚之前的事,再说…… 到这时,小鹿才意识到,自己焦渴的难受,“混蛋!来探视病人,连口水都没想着给端,还恶语伤人,真是十足的混蛋!”,小鹿在心中气骂着,对着门口喊了几声,却没人应答。 看着桌上有水壶,小鹿想下榻自己倒些水喝,只轻挪了一下伤腿,就感到钻心的痛。想想不染再三的叮嘱,就放弃了取水喝的打算,小鹿躺在榻上,看着房顶无聊地发呆。 不过一炷香的功夫,房门再次被打开,一个和颜悦色的婆婆端着一个托盘进来,见小鹿醒着,开口道:“不染上仙通知说,小鹿姑娘醒了,一定渴了,看看你这满嘴的泡,真是遭大罪了,来,快先喝口水润润”。 小鹿挣扎着要坐起来,婆婆一见,将水杯放下,帮着她坐靠在榻头上。小鹿扶着婆婆递过来的水杯,“咕咚,咕咚”把一杯水喝了个精光。喝完,抬头看着婆婆,致谢:“谢谢婆婆!”。 “别说谢谢的话,你和我孙子差不多大,看着你受这般罪,婆婆心里都不是滋味,要是被你爹娘看到,还不知道心疼成啥样呢?” “……”,小鹿不知该如何回答?她凄凉惨淡地回笑了一下。 她忘了一切,连自己和父母是谁都已不知道?埋藏在心里的痛开始漫上心尖,小鹿眼中不知不觉噙上了泪花,她闭了闭眼,硬把悲伤的泪压下,她知道一些悲伤只能自己去承担,哭也没什么用。 婆婆端起一碗粥坐到榻边,温声道:“来,小鹿,婆婆喂你喝粥,不染上仙说了,你伤的太重,刚醒还只能先喝粥调养着”。 小鹿的左手缠着很厚的药布,连她自己也不知是何时伤的。小鹿拒绝了婆婆喂她的好意,“婆婆,我自己能来”,说完,她用右手端起已半凉的粥,十几口就把粥喝光,小鹿实在不想给别人再带去麻烦。 喝了水也吃了粥,小鹿的精神头好了许多,和婆婆聊了会家常。婆婆出去又忙别的,小鹿倍感无聊,迷迷糊糊就又睡了一觉。 临近傍晚时分,那个挺招人烦的不染又来了,给小鹿带来了几身换洗的衣袍。 从婆婆嘴里,小鹿知道不染为她安排好了一切,他是关心自己的,也明白了这个带着邪媚气的男子,其实是个嘴臭心好的家伙。 这次小鹿主动开口搭讪,“谢谢不染上仙为小鹿做的一切!……上仙能否再帮个忙?”,见不染撇嘴看了眼自己,没吱声,小鹿继续打着商量,“躺在这里着实无聊,能不能帮我找几卷书来读?先谢谢喽,以后小鹿必当报答”。 不染眯着细长的桃花眼斜睨着小鹿,脸上带着明显的惊诧和疑问,“你,读书?……啊!我们仙府可没有给小孩看的书”。 “我又不是小孩,当然不用看小孩子的书了”,小鹿仰着头,咕噜着水灵灵的大眼回瞧着一脸不屑的不染,回话。 不染撇撇嘴,矜着鼻子冷哼了声,不咸不淡地问:““那你想看什么书?”。 “什么都行,能找到《西山群仙会真记》,最好” 不染眼神在小鹿脸上好奇地流连辗转,若有所思片刻,挑了挑眉,答了一个“好!”,就向门口走去。 “多带些来,我在这里有大把无聊的时间,另外,再带些笔墨来”,小鹿在不染身后喊着。这人怎么回事?说走就走,她还有话没问呢? 不染没有回头,但高举起两指,极是潇洒地挥了挥,算是回应了小鹿的话。第二日一大早,小鹿刚吃完药,不染就抱来一摞书简,进来就直接全扔到榻上。 小鹿随手翻看着,见真有《西山群仙会真记》,还有《洞天语录》、《冲虚真经》等,小鹿很是满意,脸上也不自觉挂上了笑意容,当翻到一册笛谱时,她抿着嘴摇着头说:“这个,真不懂,不过也先放这”。 “你,真的能看懂这些书?”,不染潋滟的桃花眼中,依旧带了几分怀疑和几分玩味问。 小鹿知他不信,调皮娇俏一笑,开口调侃:“哦,装装样子不行吗?在这灵气充盈的希夷仙府,难说不记住一两句,将来说不上就得靠这一两句的道理闯荡江湖哩?……这样,也不至于被说是不知书达理,光靠着一张脸讨生活。你说,我说的可对?” 不染抱着膀,斜勾着嘴角,一脸坏笑地听着。他听出来了,小姑娘是在讽刺自己,他也没生气,最后“哼”笑一声,摇了摇头没吱声,心里却想,“这还真是个锱铢必较的小家伙……不过,还蛮有趣、蛮好玩的!”。 第6章 初见师傅 整个上午,小鹿都在看书。 正午十分,在等药凉的当口,婆婆在讲她小孙子如何上树掏鸟蛋,被野峰叮咬的糗事和狼狈样,逗得小鹿哈哈大笑,银铃般肆意的笑声被门外的师傅玄元和两个弟子听得真真切切。 不染推门而入,见有来人,小鹿立马收住了笑声。 小鹿看见不染带着两个人走了进来,一个是中等个子的中年人,穿着一身玄色暗云纹锦袍,头发被深色发簪簪在头顶,面色微黑,眼神深邃幽深,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却透着无比的威严冷峻,令人在他面前丝毫不敢造次。 小鹿断定这来者定是不染的师傅,天族的真武圣战神---玄元,她急着要下榻行礼,只见玄元伸出手掌,做了个阻止的动作,小鹿只好留坐在榻上,低头恭敬致礼:“多谢师傅救命之恩!小鹿铭感五内,来日必当犬马,回报师恩”。 玄元看了看榻上的小鹿,微微一笑算是回应。 “小姑娘,你可不能喊师傅呦,你得敬称尊驾或真君才对”,玄元身后一个白袍青年呛声纠正道。 小鹿循声望去,看清说话的青年和不染穿着同制式的白袍,年龄比不染大一些,身形高大魁梧,方正脸形,眼睛炯炯有神,举手投足很是沉稳老成。 “是!是小鹿失礼了”,小鹿忙低头行礼,致歉 “啊,小鹿,我师傅和大师兄是专门来探看你伤势的,你还是先躺下”,不染适时插话,打破尴尬,他在自己师傅面前是规规矩矩正统的很。 玄元转身眼睛示意不染,从他带来的箱子里,拿出一个卷着的布包。布包被打开,两排银针整整齐齐排列期间,玄元抽出一根银针转身面向小鹿。 见到银针,小鹿身子不自觉抖了两抖,脸顿时涨的通红,眼睛直愣愣盯住玄元手上的那枚银针,嘴里含糊不清,胡乱嚷着:“不要,不用这个,师傅……不啊”,小鹿吓的完全忘了不染大师兄刚刚才提醒的话,她还是对玄元喊着师傅。 小鹿嚷着,浑身已抖成一团,豆大的汗珠从她脸上滚落。 活了几十万年,玄元是个有见识的大神,他明白了,小姑娘是个晕针的主,遂缓声道:“银针是要封住你的筋脉,否则……换药会很疼的”。 “我不怕,不怕,疼,求师傅,别……用!”,小鹿哆嗦着,急切肯求着。 这一幕被不染、大师兄和婆婆都看到眼里,眉头不自觉都皱了起来,眼中升起同情之色。 玄元将银针重新放回布袋,开始伸手去解小鹿左手的药布,方形脸欲上前帮忙,被他用手挡回。 随着外层药布的打开,看到内层药布带着血和药已干黏在伤口上,每揭开一段黏连,鲜红的血就会流出来,小鹿也会疼的一哆嗦,但她咬着下唇硬是没哼一声。 玄元撇看了一眼小鹿,从她头上流淌的汗,知道小姑娘很疼。拿掉药布后,玄元很轻柔地帮小鹿擦洗伤口,之后,在伤口上涂满了药膏,让不染帮小鹿重新包扎好。 玄元又示意方形脸和不染,一起继续去解小鹿左腿上的药布带,去掉夹板后,玄元就接手过去,看到药带上渗满了脓血,就更小心地将药带一层一层揭开,小鹿能看到玄元眉毛皱了一下,当揭到最后几层时,又是黏连。 这时,小鹿已疼的咬破了下唇,浑身不受控制地哆嗦。见小姑娘疼成这般,又看看已经化脓的腿,想着一会需用刀处理掉腐肉,断定小姑娘是无论如何也挺不过去的。 看着还在硬撑的小姑娘,玄元眼神幽深了几分,抬袖一挥,一道劲力把小鹿打昏。 腿上的药布被全部取下来,伤口已化脓,还有黑死的腐肉,伤口处能看见森森白骨,那惨状真是触目惊心! 玄元将坏死的肉用刀割下来,认真清洗了伤口,检查确认筋骨头接的都还不错后,敷上药膏重新包扎,包了三四层后,交给不染继续完成。 玄元直起身站在榻边,一边用大徒弟递过来的湿巾擦手,一边看不染包扎。眼睛扫见昏迷的小姑娘头顶放着半开的竹简,他知道她在读什么书,因为徒弟不染已向他禀报过。 “小姑娘到底是谁?”,活着几十万年,还真没听说过有什么鹿族,举止不凡的小姑娘的来历,如迷一样萦绕在玄元的心中,他对这个女孩有着说不清的一丝牵挂。 玄元此刻自然不知道,未来还有更多的不可思议,发生在这个小姑娘身上…… 日复一日,两个月过去了,小鹿拄着拐已经能行走了。 换药的都是不染,小鹿最后一次见到玄元师傅还是半个月前,那次也只是按了摁伤口就走了。虽说换药,还是会像受刑一样难受,但毕竟疼痛是越来越轻。不染说,筋骨都愈合的很好,不出意外应该不会留下残疾,这让小鹿心里还是开心不已。 小鹿很喜欢到屋外院子里的桌边坐着,在那里看书或胡思乱想,往往一呆就是大半天。 院子被几排羸弱的竹子围挡着,透过稀稀疏疏的竹,能隐约看见山门。山门内正对着一块硕大灰白色的石头,石头上有天然的黑绿色条纹,这块嶙峋伟奇的石头正好挡住了入门者的视线。从石头两侧入门是灰色石板铺成的大场地,场地后面是一座宽大的玉石栏杆的石桥,远处还各有两个窄些的石桥,五座石桥架在玉石围栏之上,想必围栏下有水。中间白桥后是几十级的台阶,台阶上是一个大平台,希夷仙府大殿就矗立在这个平台上,大殿古朴而庄重。小鹿猜测,在大殿后面,应该是师徒们起居的地方。 除了婆婆照顾药食外,小鹿基本见不到别人。不染三天来给她换一次药,换好药就走,两人已很熟悉,常常说些不着调地玩笑话逗趣。 期间调换过几次书看,小鹿发现有些书她竟很熟悉,像《九仙经》等,都能倒背如流,显然她过去背过。 小鹿不明白,自己把名字都忘的一干二净,而为什么这些深奥的书,还有书写等技艺却还能记得,百思不得其解又无人可问,让小鹿常常陷入烦恼…… “得赶紧好起来,去找到那个绿鸟姑娘。”,小鹿在心中暗暗决定着,她不能这样糊糊涂涂活着,她要找到家人,她想要回自己的家…… 除了读书和发呆,小鹿再也无别的事可做。一日读累了书,她顺手在一块白绢上胡诌了几句,“不为逐鹿来,却失天灵台。无人可同语,静待梅花开”。 后来白绢被不染看到,着实被吓了一跳,不是为诗文,而是为那鸾翔凤翥、行云流水般遒劲有力的好书法。不染向小舞索要,说是要学习临摹,对向来鬼魅自恋,没正形不着调的不染的话,小鹿没上心更没多想,就把白绢给了他。 太无聊时,小鹿也翻出那本笛谱研习一下,连猜带蒙也能看懂个五六分,没有笛子,也不能尝试练练。小鹿心想着,自己吃住、疗伤都在希夷仙府,不好再去添麻烦,学笛子的想法也就放下了。 第7章 冤家聚头 又过了二十几日,一日,小鹿在院子里晒着太阳看书。不知怎的今日总是心神不宁,精力难以集中。她索性放下书,透过竹林无聊地向外张望,突然看到玄元师傅从大殿中疾步走出来,正迎接一个背影高大魁梧、器宇轩昂,穿着华贵藤黄锦袍的男子,两人相互施礼后,一起步入大殿。 离大殿实在有些远,小鹿只朦朦胧胧看到男子一闪而过的侧脸。 又百无聊赖过了约半个时辰,突然一白一红两个身影出现在竹林外的场地上,小鹿“忽”的警觉起来,仔细看了又看,她确认这两个身影就是那日抓她并打伤她,还把绿鸟带走的两个少年。 小鹿之前还一直想,腿好后,怎么去找他俩呢,没想到上天开眼,今天,他俩自己送上门来,她绝不能让他俩溜走。 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小鹿拄着拐,快步冲向两个少年。 两少年正左顾右盼,好像在找什么?一转头看到一个小姑娘正怒气冲冲冲了过来。 小鹿奔到子箫和贵琰面前,伸出胳膊蛮横拦住去路,眸光森冷凛冽,满脸怒气地大喊:“你们往哪里走!”。 子箫和贵琰愣住,疑惑的望着小姑娘。 小鹿怒目对视着,从两个少年的表情中,她看到的是满头雾水的迷惑。小鹿心里明白,两个少年不知道自己就是那日的小白鹿,遂提了提左腿裤腿,露出脚腕上套着的红色乾坤圈给他俩看。当贵琰低头看时,小鹿抡起手中拐杖,风驰电掣般向贵琰扫打过去。 小鹿失忆前,曾跟着武艺师傅、侍女和父亲习过武,这个本领她也还记得。那贵琰从小就习武,武功自是更高一筹,他灵活躲过小鹿的几次攻击,但他自始至终并未回击。 子箫和贵琰交流了下眼神,默契达成认同,眼前这个小姑娘就是他俩这两个多月来,多次苦寻的小白鹿。 小鹿毕竟有伤,左腿吃不上力,在一次全力挥仗后,伤腿被带的着了力,腿上一疼一软,整个身子不受控制地向后摔去。 “啊!” 快倒地时,子箫飞身接抱住了小鹿。事发的太突然,两个少年目光碰在一处,都呆住了,之后又都不好意思起来。 子箫再次感觉到,自己的心猛地跳动了几下,他可以绝对确认了,眼前这个小姑娘就是小白鹿,那双此生注定忘不掉的如水般灵动清纯的美眸是同一双。 子箫扶正了小鹿,退后两步,心内慌慌地站在双方都不会感到尴尬的距离,凝视着小鹿。 三个少年此刻都不知道,他们的动静惊动了殿内的两个人,玄元真君和太子擎天,他俩站在殿门口正向他们这面张望。 看到小鹿挥仗袭击贵琰时,擎天脸上明显现出不悦,看到子箫抱住并扶正小姑娘后,三个少年就都站在原地,僵持着。 僵持了好一会,小鹿再次提起左脚的裤腿,露出脚腕上的乾坤圈,她低头看了看乾坤圈,抬头又怒视着贵琰,扬扬下巴向贵琰示意。 贵琰顿时明白了,小姑娘是想让他把乾坤圈取下来。瞅着比他年纪还小,怒目、倔强挡在面前的小姑娘,贵琰竟听话地两指在胸前划了一下,随着一声“归”字诀,那乾坤圈带着红光飞了起来,并自行挂回贵琰腰间。 小姑娘放下裤腿,狠狠瞪了一眼贵琰后,转身面向子箫,发问:“那只被你带走的绿鸟,现在怎样了?” “哦,那只绿鸟,伤的很重,一个翅膀折断了,啊,不过,你别担心啊,它现在恢复的,很好,还需些时日,现在,现在还不宜搬动”,子箫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和这个小姑娘说话,他竟感到有些胆怯、心慌,嘴巴也变的不太灵光。 小鹿咧嘴笑了一下,笑的有些苦涩凄凉,至少在子箫的眼里是这样认为的。小鹿沉下眉眼,似在斟酌,片刻后,嗓音有些暗哑地又开口:“那,就等她再好些,但你要答应我,尽快把她带回我身边,她,对我很重要……有劳公子了”。 子箫重重地点头,不太自然笑着应承,“嗯,我保证,尽快,把绿鸟治好,带还给你”。 小鹿又扯唇笑了笑,“那,我们来勾”。 子箫看见小姑娘笑起来,脸上有一个小小的酒窝,顿时又有些失神,听到小姑娘要拉钩的话,赶忙慌张应答:“嗯?哦,好,拉钩”,两个少年于是拉了勾,算是定下了承诺。 “我叫小鹿”,小鹿主动介绍了自己。 “我叫子箫” “还有我呢,我叫,贵琰”,贵琰看见叫小鹿的小姑娘根本不愿搭理自己,没办法只得自己讪讪插话,他心中是有歉意的,毕竟是他的乾坤圈打伤了她,这么长时间伤都还没好,让贵琰心中很是过意不去。 小鹿撇眼看向贵琰,半晌,长长叹了口气,眸光柔了一瞬,但声音依旧冷漠,“你打伤了我,虽然现在,我依旧还很生气,但……毕竟,那时,我是只鹿……猎鹿,也是常有的事,如果我是今日模样,相信你一定不会伤我的”。 贵琰急红了脸,不住地点头,举起手指发誓,“当然,不会,绝对不会的……我发誓,我说的是真话”。 小鹿低头想了想,抬头看着贵琰,嘴瞥了几撇,又开口:“好,我相信你,也原谅你了!……但是,我的确被你伤的很重,所以,你以后要补偿我的……好了,我们也算不打不相识了” 小鹿是讲道理的,她对别人无心的伤害,选择了原谅。 “对,不打不相识,你让我怎么补偿都行”,听见小鹿原谅自己,贵琰又活跃起来。 三个少年都笑了,笑的单纯而明快,他们仨算是彻底和解了。 当三个少年指手画脚正聊着时,不染走过来对子箫和贵琰行礼,“两位殿下,我师傅有请入殿内说话……小鹿,你先回房,晚一会,我去给你换药”。 “好”,三个少年答应着,惜惜告别。 在往回走的路上,小鹿回头看了一眼,正碰上子箫那不舍而期盼的目光,他俩都笑了一下回应对方,子箫的心又“砰砰”猛跳了两下,同时感到脸上火辣辣的,他赶紧手捂上发烫的脸掩饰。 小鹿却拍着胸脯,暗叹好悬,没想到这两个少年竟是天君的儿子,心里想:多亏了今日和解,否则,还不知会不会招惹来麻烦。 大殿内,玄元正将小鹿写的白绢递给太子擎天看,嘴里还在讲着小姑娘在希夷仙府的一些事情。 太子擎天在三万岁时,就跟随圣战神玄元一起征战历练。几万年来,早已结下了深厚的忘年情谊,擎天有空常来希夷仙府与玄元对弈。 “这确实不像一个小姑娘写的,显然,是经高人调教过的……”,太子擎天一边仔细看着,一边说着自己的判断。 正说着,不染带着贵琰和自箫走进大殿。 见到太子哥哥也在殿内,兄弟俩顿时变得紧张、拘谨起来。施礼后,玄元请两位殿下落座,在得到擎天的授意后,兄弟俩才敢坐下。 之后的谈话都是围绕着小鹿姑娘展开的,在座各位都将各自看到、了解和猜测的一切说了出来…… 事情串联起来,都越发搞不懂了,小姑娘怎么会从潭水中飞出来?又说不清身世。一手好字,不俗的谈吐、眉宇间流露出的矜贵气度,都证明这个小姑娘来历绝非一般,因此也神秘之极。 在玄牝山发生这样的怪事,他这个天族太子也不能不调查一番,但是在没调查清楚事情之前,为小姑娘着想,擎天决定让大家先保守这个秘密…… 一个多月后,小鹿腿上的伤已经基本痊愈,而且不用再换药了。除了婆婆每日送药食时的短暂相见,以及不染约每十天来一次外,小鹿好像被希夷仙府给彻底遗忘了。 好在不是冤家不聚头的贵琰和子箫,基本每隔一日都会来看望小鹿一次,他们进仙府大门后,就会直接拐进小鹿住的小院,期间不用和任何人交集招呼,兄弟俩也感到很是随意自由。 应小鹿的要求,兄弟俩每次都会带酒来,因为他们已知道,小鹿喜欢喝酒,而且喝酒如喝水一般,喝的再多都不会醉。 得知子箫和贵琰被检查课业的苦脑时,小鹿给了自己很多的理解,说来也怪,听完小鹿的解释,原本难懂的课业竟变得简单起来,背诵也比过去轻松不少。 在院子里,三个少年还常常会练练武、过过招,贵琰会时不时教小鹿和子箫些新招式,三个少年常常玩的不亦乐乎,这个小院俨然成了三个少年的快乐乐园。 待到再检查课业时,擎天发现兄弟俩的课业和武功都完成的不错,还以为是挨打起了作用,兄弟俩没有因此再受到责备,心中自然高兴,往希夷仙府跑的就更是勤了。 不知不觉间,三个少年成了无话不说的好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