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是怎样炼成的》 第一章 奴隶 “传说柔然人为逃避北魏追杀迫害,逃离至此,生息养患,又过了许多年。再不见柔然古迹,曾经纵横一时的柔然汗国与他的子民,终于渐行渐远,天道苍茫,逐渐淹没在历史的长河中。时以至今,唯一能让人魂回往昔的,只剩下这最后一方土地,名曰柔然的回纥小镇。”? 帝德从未感受到父亲朦胧眼睛中所含的情感,他不知历史,对曾经发生过的所有不感兴趣,他憎恨柔然,这四面环绕的大山,纵横的阡陌,似禁锢的牢笼,生生将他囚禁于此,经历生命中的悲痛。 因为,他只是一个奴隶。一个回纥奴隶的儿子。因为父亲是奴隶,自然,他也只是一个奴隶。亘古不变。 他恨透了这里,这里的山,这里的水,这里的城墙,特别是这里的人,那些穿着光鲜却行事龌蹉下流的大家地痞。其中特别有一个他见了就想打的,名叫罗赞的人。 若是此时概括一下帝德最恨的人的话,罗赞为其一,其二,便是当年将帝德母亲抢去做了山寨夫人的山贼,用中原唐人的话说,就是响马。 母亲从被抢去之后,音讯全无,也不知道生死。 柔然官衙平时对乡民倒是严厉凶悍,但是对于响马,却是束手无策,闻言便屁股尿流。帝德的父亲去官衙打听多次,不是被哄骗敷衍,就是说要等上府的昌西知州前来镇压,再到最后,那些衙役不耐他烦,把帝德父亲打了一顿,鼻青脸肿的回来,这就更加深了帝德对这里的恨! 为了每天不用提心吊胆害怕山贼来袭,不用整日面对罗赞的奚落和鄙夷,最重要的,是为了去过像人一样的生活。所以,他决定了,他一定要逃离此地,去过如财叔口中那般,唐朝那如天堂一般的生活! …… 柔然镇后坡,距铁匠坊五里不到的路程。山坡上并无撑天巨木,四野多为灌木,山石。贯穿柔然镇的柔然河,上游亦发迹于此,下游,便经过帝德一家工作的铁匠厂。 此时,在山坡最为险峻的一处,聚集了几个黄布麻衣的小孩,年纪相仿,均在十三四岁左右。 几人站在山崖边处,脚下即是峭壁悬崖,山下水声湛湛,砾石劈空,山风朗朗,吹吁得让人不敢低头半分。生怕是脚下一滑,即便跌下这百丈山崖,虽说下面为柔然河流过所成细小水塘,但锋石林立,如刀锋剑刃,怕是未及水中,却早化石下亡魂。 一个比众人略胖的小孩哭丧着脸,发着颤抖,把上身后倾,手中牢牢抓着另一个比他高出一截的小孩的手,半巍着眼,战战兢兢往下瞥了一眼,大叫一声,慌忙撤了回来,惊慌失措的哭喊道:“帝…帝德哥,你看河水那么急,山下的石头又这么多,我…我这要是跳下去,还能活吗?就算死了,恐怕我爹都认不出是我呀!”? 帝德站在高处,迎风而立,目视远方,衣衫岚岚,听得话音,目光重重的往崖下瞩了一眼,涛涛河水,随激流拍打在山石之上,化为水涧细珠。崖下虽说不是惊涛骇浪,却实属惊险异常,只怕就这样跳下去,很难有人活命。 ???????帝德没有说话,他看了一眼祥子,似乎并不在意料之外。祥子是财叔的儿子,家中颇裕,是这里面生活最好的人,但除此之外,也数他最为胆小怕事。 ????????祥子抿了一口口水,看着帝德,轻声的问:“帝德哥,非要跳下去,才能跟你一起去唐国吗?” ???????帝德望了一眼远方朦胧的山,凛然道:“若是连这一点困难都过不了,又怎么能和我一起经受路途的困难和挫折,去往唐国?” ???????他话声未落,只听“扑通”一声,一个身影自崖上纵身而下,不做半点停留,落入水中,拍得水面上水浪溅起,白珠四散。 ??????他大呼:“是大武,帝德哥,是大武,大武他跳下去了!”? ??????帝德措不及防,他想不到大武一直站在自己身后,一声不吭,说跳便跳,他忽地记起,大武水性不好,是今年初夏之时,才在铁匠坊的柔然河畔教会的大武游泳,心里直喊糟糕。 ??????一念及此,再看水面,已没有大武一丝影子。 ??????身后众人手足无措,乱作一团,祥子已是半哭出来:“帝德哥,怎么办?大武他好像不会游泳啊?怎么办,帝德哥?”? ??????帝德不做多想,瞅准方向,一跃而下。 ??????又是一道身影,自崖上飞入水中,如长鹰贯空,似蛟龙下海! ??????身后,是祥子惊慌至极的喊叫。 ???????“帝德哥……” ??????时至初秋,天气渐凉,一入水面,下坠与水面产生的巨大反震力让他胸口发闷,喘不过气来,倒是冰水刺骨,反倒让他发晕的头脑清醒过来。 ??????帝德潜入水下,睁开双眼,只觉冰冷的河水似要窜入头颅一般,湖水不浅,不远处是柔然河主干,水流湍急,能见到不断往上冒出的气泡,河底的石块经过流水打磨,倒不似岸上那般锋利。 ???????帝德左寻右顾,终于在水底一处见到沉在河底的大武,此刻大武眼睛闭着,口中不断冒着气泡,整个人一动不动,不现一丝生机。 ???????帝德大惊,双手托住大武,使劲摇晃了几下,大武只是随着发力左摇右晃,却不见醒来。 ???????口中空气将要用尽,眼下还是离开水里为好,想及此处,帝德抱住大武,双腿在水底用力一蹬,借着推势,游了半刻才终于着了岸上。 ???????到了岸上,帝德寻了个平坦的所在,将大武整个人平放在地上,伸手在大武鼻翼下方,听闻还有一丝微弱气息,欣喜若狂,慌忙用手压他腹部,一边下压一边喊他,只盼将他唤醒过来。 “大武,你快醒醒…大武!” ???????过了片刻,就听大武咳嗽一声,口中吐出些许河水,接着又连呛几声,最后终于微微张开渐红的双眼,看到蹲在身前的帝德,一切了然,他弱弱的道:“帝德哥,我按你说的跳下了山崖,这下,你愿意带我去唐国了么?”? 第二章 要事 帝德看着他坚毅的神色,认真的点了点头,说:“大武,我说谁要跟着去唐国就必须跳下山崖,这不过是为了阻止祥子他们跟着去,就算你不跳下去,我也会带你离开这里。” “帝德哥……”大武心中发酸,眼里像是有什么东西流了出来。 自从被葛罗家族卖到柔然的铁匠坊,大武受尽了各种冷眼和坊主一家的虐待,是帝德哥总为他打抱不平,甚至还替他挨鞭子,受罗赞那个杂碎的侮辱… 想到这里,大武心中更加坚定:“帝德哥,我决定了,以后,帝德哥去哪里,我大武便去哪里,帝德哥要我做什么,我便做什么……” 帝德看他认真严肃的样子,拍了一下大武的肩膀,看到两人湿透了的衣服,道:“你说什么傻话呢,要是我让你去死,你也去?” 大武挠了挠湿透的后脑勺… 帝德笑道:“好吧,我开玩笑的,这件事就这么决定了,今天晚上我们就动身,你回去换一身衣服,带些盘缠,晚上在后山洋槐树下等我。” 大武点头,“嗯”了一声,看着帝德远去的背影,心中暗暗的想:帝德哥,就算有一天,你要我去死,我也是愿意的… ###### 中午,帝德是偷偷从铁匠坊溜出来的,傍晚回到家的时候,父亲还没回来。自从坊主罗大让他儿子罗赞当铁匠坊的主事之后,铁匠坊事情更多了,而且工钱不增反减,帝德猜父亲肯定是因为自己逃班,被罗赞发现,让父亲补自己的班,这才晚回了。 家中空凿四壁,没一样值钱的东西,火炕下堆满了父亲喝剩下的破烂酒罐,劣质发臭的气味堵着整个不大的茅屋。 帝德随意选了几件还不算太破旧的衣服,撕了一件衣服的背心当包袱裹好,在破烂的茅屋里呆立了半天,看来看去,心里不是滋味,他瞅了半响,咬了咬牙,恨恨的转身,奔出住了十多年的茅屋,头也不会的向后山去了。 夜色渐深,朦胧在黑夜中的土胚墙似黎明的哨兵,等帝德来到后山洋槐树时,大武已经等了许久,只是大武身后,还跟着一个人的影子。 见帝德到了,大武侧身露出身后的祥子,笑道:“帝德哥,祥子也整理了包袱,非要和咱们一起走,要不,你就带上他吧?” 祥子将包袱抱在胸前,还未等帝德说不,立即垮着脸哀求道:“帝德哥,你就带我走吧,你只要带我走,你叫我做什么我都听你的…” 帝德为难,祥子是财叔唯一的儿子,虽然性格比较羸弱,但是,他和帝德、大武两人不同,他不是奴隶,不需要为了过更好的生活就逃离这里,虽然财叔不是什么巨贾富商,但是至少他吃喝无忧,而且,财叔平日待他不错,要是祥子跟他走了,说不定财叔会气死。 “帝德哥,我求求你,你就带我走吧,要是你们都走了,留我一个人在这里,那罗赞岂不是要每天都欺负我?”见帝德沉默,祥子哀求,忽然,他想起一件事,高兴道:“对了,帝德哥,我听我爹说,唐国离我们回纥这么遥远,这一路之上,你们一定需要银子作为盘缠,你看!” 祥子说着,右手从包袱里掏出一袋碎银,看着不少,他道:“这是我爹藏在床下的银子,我们去唐国一定花得着的!” 大武也道:“是啊,帝德哥,你瞧那些西域商人,哪个不是辎重繁多,咱们手上都没银子,要不,你就让祥子和我们一起去吧!”大武说着,拿过祥子手中的碎银,打了他一拳,笑道:“祥子,你怎么知道财叔把银子放在床下,哇…还不少呢!” 祥子憨厚的笑了笑。 帝德瞪了大武一眼,道:“大武,把银子还给祥子。”他顿了一下,才认真的道:“祥子,我再问你一遍,你是真的想好了要和我们一起离开柔然去唐国么?” 祥子咬着牙,重重点了一下头,斩钉截铁的道:“是的,帝德哥,我真的想好了!” “你不怕财叔怪你么?”帝德问。 祥子憨笑着说:“要是爹知道我去了唐国,一定会为我这么有出息儿骄傲的!” 祥子的决心似乎不可动摇,而帝德和大武两人身上确实没什么钱财,若这么支身前往,怕是唐国未到,半途便饿死了。 帝德只好点头道:“好吧,你可以和我们一起走!” 听到帝德答应,祥子和大武高兴得不得了,两人抱在一起又笑又跳。 过了一会儿,大武疑惑的问:“对了,祥子,白天在后山,我和帝德哥跳下柔然河之后,你小子跑哪里去了?” 祥子一听他提起这个,有些不好意思,尴尬的看了帝德一眼,见帝德也看着自己,他红这着脸吞吞吐吐的道:“当时,我…我看你两跳下去之后都没有了动静,以为……那个,所以,就想跑回去告诉我爹,结果我爹没找到,就看到你和帝德哥从后山回来了。” “你小子,就是胆小!”大武笑着打了祥子一拳。 祥子笑着揉了揉胸,什么也没说。 这时,帝德道:“既然我们决定了要离开这里,那么离开之前,我们还要去做一件重要的事!” 大武和祥子齐问:“帝德哥,还要去做什么事?” 帝德招了招手,示意他俩靠前。 待两人走到帝德跟前,帝德道:“罗赞那杂碎欺负了我们这么久,现在我们要离开这里了,难道在临走之前,不要教训他一顿,把从前受的窝囊气全找回来么?” 大武听了,也是气愤,想起以前受到罗赞那厮的各种侮辱和责打,更是气也不打一处来,狠狠的道:“是的,帝德哥,反正我们也要走了,咱们去痛痛快快的教训那小子一顿,教他知道,咱们也不是这么好欺负的!” 不过说到这里,大武又问:“不过,帝德哥,现在这么晚了,也不知道罗赞那小子窝在什么地方,难不成咱们要上他家里去揍他?这样一来,咱们逃走的计划不就落空了?” 祥子悻悻的说:“是啊,帝德哥,要不然咱们大人不记小人过,就放过他这一次算了,下次遇见了他,再修理他也不迟。” 大武见一说到罗赞,祥子又变回了从前的怂样,白眼道:“怎么?祥子,你是害怕么,这平日里,他也就最喜欢欺负你。” 祥子被大武一激,再想到自己这边三人,罗赞一人,怒道:“大武你说什么?我会怕他?我忍他很久了,这次你别拦着我,我一定要好好修理他一番!”他一边说,一边挽起袖子,势要露出凶相。 “你们都别说了”帝德打断两人的话,道:“我知道此刻罗赞在哪,你们跟我来!” 帝德走在前头,身后跟着大武,祥子咬咬牙,捏着拳头,走在最后。 三人前脚接后脚,一奔一走的往后山竹林行去…… 第三章 教训 路上,大武和祥子急不可耐,一直问帝德:“帝德哥,你怎么知道罗赞在竹林?” 帝德把手放在嘴边,“嘘”了一声,没有说话,继续走在前面。 柔然镇就属后山有一片不大的竹林,听镇里人说都是从唐国运来栽种的楠竹,北国偏寒,却在这里,长成了细竹。 平日没少来这里玩,三人轻车熟路的在竹林里左拐右拐,没走多久,就看见前方稀疏的竹林中有昏黄的灯光照着。 大武欣然道:“罗赞那小子果然在这!” 走在前面的帝德停下脚,又“嘘”了一声,轻声道:“轻点,别被他发现了。” 祥子屏住呼吸,轻轻的问:“帝德哥,你怎么知道罗赞在这里,这么晚了,他还来后山干什么?” 帝德甩了一下头,低声道:“问那么多干什么,去了不就知道了。” 三人也不敢碰到竹子,生怕发出声音打草惊蛇,蹑手蹑脚往灯光的方向行去。 走到一半,就听见罗赞**的说:“怕什么,这里就咱们两人,你就脱了吧,再说,我爹可是铁匠坊的坊主,你跟了我,嘿嘿…保证有享受不完的荣华富贵!” 三人待在原地,刚想一探究竟,便听见一女声说:“你…你说的可是真的?” 罗赞急切的道:“当然,你还不相信我么!” 说完,一时便没了话声,只听得稀稀疏疏的声音从灯光出传来,像是在脱衣服。 祥子立了半响,疑惑道:“帝德哥,听这声音,不是镇东豆腐店的寡妇么?这么晚了,她和罗赞在这里干嘛?” 帝德看了祥子一眼,嘴角浅浅笑了一下,意味深长的道:“这个嘛,等以后你长大了,会明白的!” 大武生气的道:“我说祥子,你管这么多干什么,反正我们今天要好好修理罗赞一顿就是了。” 祥子重重的点了点头。 三人蹲下身子,在竹林中匍匐了几步,躲在一丛细竹之后,终于,在竹林的缝隙之中,看到了罗赞那张恶心淫邪的嘴脸,他身下,正是镇东死了一年老公的寡妇纽呼氏。 此刻,纽呼氏上身的衣物已不见踪迹,只见上身白花花的一大片,眼睛微闭着,嘴里咿呀不知所云。见此情景,祥子和大武瞪大了眼睛,像见了几万里黄金的样子,目不转睛看着。 帝德在地上寻了一会儿,无奈找不到更大的石头,只找了个拇指大小的,他瞄准了罗赞肥白的上身,使出恨劲砸了过去。 “哎哟!” 正*不知天地为何物的罗赞胸口受击,全身几乎打了一个哆嗦,可想而知,帝德使出的力气有多大。他低头一看,原本白白净净的胸口,浑然被石头划破了两寸左右的伤口,他身下躺着的纽呼氏经他这遭,爽到极处,睁开双眼,正巧看到罗赞胸口淌出来的鲜血,她惊了一声,问道:“你怎么了,身上怎么流血了?” 罗赞当然不相信祸从天降,他停了当下动作,在黑暗的竹林四周扫视了一遍,大声叫骂:“是哪个混账畜生,来打扰你罗爷爷的兴致,让老子知道了,非扒了你的皮!”他拰着嘴,又气又怒,说完,还嗑了一口痰,用力吐到旁边的地上。 不料,他话声刚落,竹林中又是“嗖嗖”几声,三、四枚细石接连不断向他砸来,打得他头上,胸口疼痛不已,他身下寡妇也不慎被石头击中,直叫得是哭爹喊娘,以为这黑夜之中有鬼神作怪。 罗赞两手在胸前左右格挡,又欲再骂,右边竹林“哗哗”被人拨开,黄灯暗影,走出三个人来。 当头来的,不正是中午旷班开溜的帝德又是何人? 他再看后面,与帝德一起消失的大武也紧跟其后,最后,还跟着财叔那个孬种儿子,白天他正为帝德与大武两人逃工恼怒,现下,两人倒是齐齐送上门来,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更何况现在,他们坏自己好事,当真是要好好的教训一下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奴隶! 寡妇纽呼氏正与人苟且,忽见闹了这么一通,从竹林中走出几个同镇的人,怪叫一声,从罗赞身下爬起,卷起衣裳,两三下逃得没了踪影。 罗赞见逃得没了影儿的女人,心火不打一处来,再觉身上的伤口疼痛,瞪圆了眼,指着帝德三人勃然大怒道:“刚才是你们用石头扔我?” 他声如洪钟,气粗斗牛,让之前斗志昂扬的祥子立即软了腿脚。 熟料,帝德昂首挺胸,同样是大声道:“没错,就是我。” 大武也跟着道:“还有我!” 罗赞一边拰着脸,一边点头,视线转向欲说又止的祥子,喝道:“你呢?有没有砸我?” 祥子吞吞吐吐,心里发慌,刚才因他向来畏惧罗赞,所以砸出的力道稍微小了,打在了寡妇的身上,他被罗赞如此逼问,却是语塞咽喉,一时说不出话来。 大武喝道:“怕什么,祥子,男子汉大丈夫,敢作敢当,你忘了他从前是怎么对你的了?” 祥子忽地想起此行的目的,再看了一眼帝德盯着自己的眼神,忽然有如神助,信心大涨,无比流畅的道:“没错,我就砸了你,怎么的?今天我不仅用石头砸你,还要和帝德哥揍你!” 罗赞想不到,平日懦弱无能,被自己大喝一声就全身发抖的祥子竟敢这样和他说话,抬手作势要打,左手扬在空中,却是被人缚住。 他转眼一看,见是帝德。 帝德抓住罗赞右手,趁罗赞不留意,抬起右腿当胸踹了罗赞一脚,罗赞始料不及,踉跄向后连跌几步。 罗赞稳住身体,左右拍掉衣服上的尘土,盯着站在身前的三人,一边点头,一边口中喃喃道:“还造反了不成,今天老子不仅要好好教训你们,就连以后,你帝德和大武的工钱也别想要了,老子要调你们去牛头山放羊,让山贼把你们抓去杀了!”他又转头对祥子道:“祥子,你竟敢这么和老子说话,看我教训他们两人之后再来抽你!” 看着他一贯的丑恶嘴脸,帝德恨不得上去,将这个借着他老子整日作威作福的畜生按在地上,用鞋子踏成肉泥。 大武骂道:“罗狗屎,谁稀罕你那两个臭钱?实话告诉你,你三位爷爷今晚就要离开这里去唐国了,今天我们来,就是来找你算旧账的!” 听大武这么一说,罗赞心里还真有些畏惧,虽然自己长他们四、五岁,但是这些臭小子也不知道是什么贱骨头,特别是帝德和大武,身材也只比自己略为瘦小一些而已,要是他们三人一起上的话,恐怕自己还真占不到便宜。 帝德见罗赞眼睛左顾右盼,怕他逃脱,道:“少和他废话,咱们一起上,把他痛打一顿马上走人!” 第四章 出城 罗赞毕竟大他三人四、五岁,身体已经成年,身高体胖,站在原地,就有一种威慑。再加上罗赞肥头大脸,天生一副凶恶的狠样,听帝德发话,大武和祥子却不敢率先妄动。 帝德拳头捏得铁紧,他早等待着这一天,如今就要离开柔然,以往被罗赞侮辱,冤枉打骂的场景一一涌上心头,似厉火攻心,再也压制不住。 帝德大喝一声,拎着拳头向罗赞冲了过去。 大武和祥子见了,这才跟在帝德身后,也挥拳踢腿的冲向罗赞。 见帝德气势汹汹向自己冲过来,罗赞也不和他硬接,侧身闪过了帝德的打过来的拳头。帝德一击不中,拳头又接二连三向罗赞脸上打去。 到底是罗赞年长几岁,力气也更大几分。 待他站稳,挥出大拳,一一格挡掉帝德的拳头之后,帝德只觉得双拳发麻,骨骼生痛。前胸后腰还有几处被罗赞打到的地方隐隐作痛。 这时,大武也冲到近处。 帝德与罗赞混做一团,大武趁势不备,使出打铁的劲儿,猛的一脚踹在罗赞腰上,罗赞“哎哟”一声,整个人跌进了旁边的草丛里。 祥子从后面冲过来,见三人打作一团,实在不知怎么下手,只得站在一边着急。 见罗赞摔进草丛,大武兴奋道:“帝德哥,快点,罗赞摔倒了,我们上去揍死他!” 帝德点了点头,往罗赞跌倒的草丛走去。 这时夜色更深,昏黄的油灯即将枯竭,微风吹得灯火左摇右摆,加上夜色渐浓,在足膝的杂草中,却看不见罗赞的影子。 帝德走在最前,不断用脚踢着身边的杂草,大武和祥子仔细的观察着周围的动静,也时不时向草丛中踹上一脚。 云层散去,夜空中现出一轮明月,银白的月华如瀑如幕,洒向无边的人间。 忽然,漆黑之处,听见一声闷哼。 猛的一个人影冲了出来,一脚当胸踢在最前的帝德胸口。 帝德措手不及,胸口发闷,一下跌倒在地。 正是罗赞! 走在后面的祥子被他突然出现吓了一跳,“啊”的惊叫了出来。 刚才大武那一脚着实不轻,疼得罗赞站不起来,他只好顺水推舟,借着夜色,伏在原地。 不料,似乎老天与之作对,不过片刻,月亮也出来了,他隐蔽不行,只好先发制人。从刚才到现在,他算是看清,走在前面的帝德,便是三人的老大,所以,他率先踹倒了帝德。 罗赞戏谑道:“你们这三个臭小子,要是现在跪在我面前,向我磕一百个头,再说:‘罗赞爷爷我错了’,我便原谅了你们,如若不然,我非得打残你们三!” “我呸…”大武大骂一声。 罗赞只觉有一坨黏黏的物事贴在了自己的脸上,他摸手一看,竟是大武吐向自己的一口浓痰,真是好不恶心! 罗赞大怒,嘴中喝道:“你他妈的,敢向我吐口水,看老子今天不打死你!”他正待过去揍大武,大武却反倒向罗赞冲了过来,摊开双手,低着头,一把抱住罗赞的腰部。 罗赞腰部被大武正面抱住,移动不得,双手却是放空,双拳猛烈的砸在大武的背上,口中怒骂:“放开老子,再不放开,老子就打死你!” 帝德跌在地上,好不容易缓过胸口那道气,见大武抱着罗赞后背挨了十几拳,恨不得立即上去扒了罗赞的皮,他向大武喊道:“大武,你快放手,这样他会打死你的。” 祥子看着大武被罗赞一拳拳打得出了声响,已是哭了出来,带着哭腔道:“是啊,大武,你快放手啊,快放手…” 罗赞越打越狠,一拳也比一拳重,他就不行不会打到他放手。 这时帝德已经从地上爬了起来,就听大武虚弱的喊:“帝…帝德哥,我抱住了他,你快来打他啊,你快……” 帝德发红了眼,捏着铁紧的拳头,三步走到二人跟前。 罗赞见帝德像猛兽一样走向自己,眼睛空悠悠的,没有一丝生色,全身打了个冷战。无奈腰间,无论怎样击打,大武就是死死抱住自己,让他寸步难行,他越想越急,手上的力道也越来越重… 走到近处,帝德刚欲挥拳,就听得祥子带着哭腔的声音:“帝德哥,用这个!” 帝德转脸一看,也不知道祥子什么时候手中多了一节老竹棍,足足有手臂大小。 帝德二话不说,接过竹棍,在罗赞绝望的眼神中,一棒拍了下去。 “啊……” 黑夜之中,发出一声惨叫。 罗赞应声倒在地上,全身顿时没了动响。 大武松开了手,无声倒在了草丛的另一边,祥子趴在地上扶着大武,鼻涕口水齐下。 “啪啪啪……” 帝德一棍接着一棍打在晕了过去的罗赞身上,一棍接着一棍… 他打红了眼,他撕裂了心… 可能是竹棍太过老旧,朽了,最后,终于在帝德愤怒的发泄中,“哐啷”一声,一折为二。 帝德扔掉手里的断竹,开始一脚一脚的踹罗赞,也不知打了多久,就听见大武轻声的说:“帝德哥,你不能再打了,你再打他他就真的死了。” “是啊,帝德哥,别打了,我们还是赶快走吧!”祥子哭丧着抱住了帝德,帝德这才清醒过来,再看地上躺着的罗赞,一动不动,也不知是死是活。 帝德深深吸了一口气,看了罗赞一眼,和祥子扶起大武,道:“大武,你怎么样?还能不能走路?” 大武点了点头。 祥子抹了一把泪水,埋怨的说:“你干嘛非抱着他不放,看他把你打得……” 大武笑了笑,嘴角的鲜血是那么的鲜艳。他转过头,对帝德说:“帝德哥,我们只知道唐国在南方,却不知道去那里的路,我们怎么办啊?” 帝德和祥子将大武跨在肩上,一边从后山下来,一边说:“你忘了镇口那些商队了么?他们都是去唐国经行交易的,咱们呆会儿就去镇口混到商队里面去,等出了城门,就跟着那些商队一起,去往唐国!” 大武一听,高兴的说:“对啊!我怎么没想到!”说完重重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不料刚才被罗赞修理得够呛,又“哎哟”的喊疼… 夜色中,三人悄悄潜到了柔然镇口,在城门最近的客栈,找到了一个商队停靠的几辆马车,寒冷的月夜,三人钻进了一个红漆大箱,带着那个天堂一样的唐国梦,深深的睡了过去…… 第五章 暴露 天似乎被各种精美的绸缎包裹,五颜六色,光彩夺目,阳光温和照射大地,数丈宽的大街上,人群密密麻麻,人们都穿着精美丝绸做的衣服,说话嬉笑。 帝德看不到人群的尽头,只知道自己被人群包围,人们就在他身前笑着,不断的擦肩而过… 忽然,呼唤声响起:“孩子……孩子……” 整个天空之下,只剩下一个孤零零的女人走在前方,她面对着身前高大宏伟的城墙,头也不回地迈入城中。 帝德抬头仰视,只见云雾飘渺的城头,用巨石鎏金刻着两个大字————大唐! “母亲…”睡梦中,帝德惊醒,睁开眼,才发现全身一磕一拌的坐在马车上的大箱之中。身边,哪里有自己母亲一半的影子? 大武和祥子还在沉睡,只是大武紧闭着眼,口中喃喃不知所云,脸颊通红,异常难受的样子。 帝德伸手贴在大武额头,一股炽热的感觉从指间传来,瞧这么样,应该是发烧了。 昨日在河水中泡湿透了,晚上又挨了罗赞一顿毒打,二者相加,怕是想不病倒都难,想到此处,帝德心里哼道:罗赞,咱们的恩怨又多了一条! 这时,祥子也醒了过来,他看到大武呻吟病痛的样子,问道:“帝德哥,大武怎么了?是不是生病了?” 他把手放在大武的额头,惊道:“哎哟!这么烫,怎么办啊帝德哥?” 帝德嘘了一声,小声道:“轻点,咱们在这箱子里,也不知道外面是个什么情况,千万别被别人听到了。” 祥子苦着脸道:“那怎么办啊?你看大武这么难受,要是……” “嘘!”帝德示意祥子住嘴。 车子一高一低还在路上前行,帝德用手将箱子微微打开一条缝,眼睛从小缝中瞧出去,只见黄沙漫天,戈壁萧瑟,渐行渐远的柔然镇已被群山淹没,消失在视线之中。 一觉醒来,三人竟已离开了柔然城… 这时,马车旁边传来话声,一个粗狂的男人说:“大人,咱们运这么多檀香去大唐,为了安全起见,要不要去杨大人那多招几个护卫?” 一个沉稳的中年男声道:“不用,我们就按原计划的路线去往大唐!” 粗狂男子道:“是,大人。” 帝德合上箱子,轻声对祥子说:“祥子,等一下商队到达下一站的时候,你呆在箱子里别动,我出去给大武和你找些水喝,随便弄点吃的。” 祥子点了点头。 大漠白日吸收阳光强烈,虽是初秋,但三人缩在箱中,却是闷热异常,在木箱边角镶着铁皮的地方更是炙热非常,皮肤轻微触碰,似火烧一般。 帝德和祥子看着大武一直呻吟,也为他难过。 车队又走了一程,在气温稍微变凉的时候,马车终于是停了下来。 外面人马声杂,也不知什么情况,大武再经过一日的奔波,已经几乎声嘶力竭,嘴唇两边,均干裂发白,只是额头不断冒着冷汗,照此下去,恐怕后果不堪设想。 大武闭着眼睛,只能轻轻的用喘气的声音说:“水……水……” 祥子看大武的样子,心里惊慌,没了主意,只是一边喊着大武的名字,一边问帝德该怎么办。 帝德又将箱子抬起一条缝隙,往外面望,映入眼帘的,是即将落入地坪线的夕阳,与沙丘下新扎起的七八个帐篷。 帐篷旁边,是一些停靠的骆驼和马匹,一些用粗布裹着的箱子被人一层一层的叠在车架上,二十多个回纥族人围坐在帐篷前的火堆旁,火堆架上,是一只半熟的烤羊,即使躲在车上,帝德也能闻到羊肉飘来的香味。 祥子闻着,使劲吞了一口口水。 帝德说:“祥子,你呆在这里看着大武,我出去给你们找吃的。” 祥子看着他点了点头。 帝德看了一眼闭着眼的大武,心里一横,翻身出了木箱。 这时商队众人聚在火堆旁,也无人瞧见车上动静,帝德下了车,附身贴在马车车身,向火堆瞧了一眼,见众人并不关注这边,才轻手轻脚潜到驼队,取了一些水与骆驼背上的干粮。他毫不迟疑,取了东西,立即奔回箱内。 帝德翻入箱中,将干粮取出,给了祥子一个水袋,几人有一天未进粮水,实在饥饿得慌,祥子大口啃嚼喝水,边喝边说:“这是我这辈子吃过最好吃的东西”。 他吃完一块干粮烙饼,又问帝德:“帝德哥,还有没有?” 帝德把自己的那份分了一半递给他,祥子高兴的接过烙饼,大口嚼吃。 帝德看了一眼难受的大武,身体曲在箱子里,左手揽起大武的腰,道:“大武,你起来喝点水,吃点东西吧!” 大武也不说话,就躺着点了点头,帝德打开水袋口子,送到大武口前,饮了两口,这时,就听得外面喧哗声起,有一队人向这边走来。 三人自觉的停住手中的动作,仔细聆听周围动静。 箱子“哐啷”一声,被人从外面打开。 帝德慌忙低头用手臂盖住大武和祥子的头。 “大人,是这三个小子偷了我们的水和干粮。”一个体格壮硕,面目宽大的男人道,他盯着帝德三人,似乎眼珠子就要把他三人吃掉一般。 “还不滚下来么,三个臭小子!”那男人喝道:“我说我们的水喝粮食怎么少了几袋。” 帝德扶着大武,慢慢下了马车,三人靠着车架站着。 半息,迎面又走来三人,领头者是一位衣着绸缎的中年男人,身后跟着两个青衫护卫。 众人向中年男人点头行礼,之前那高大男人挥手拍了一板祥子,喝道:“见了我们大人,还不跪下么?你们这些小偷!” 祥子伸手去抵,他见此更是恼怒,又欲再打。 “蒲巴住手”中年男子轻喝,“我有问题要问他们。” 蒲巴手举过肩,只得悻悻作罢。 “你们是什么时候混进我们的商队的?”中年男子吐气儒雅,也不见喜怒变化。 在回纥,人的等级制度是十分严格的,其中之一便是丝绸只能用于贵族衣着,平民只能穿粗布和皮革,奴隶更甚,只能穿无袖粗布衣,以区别众人。 三人从小在柔然镇长大,除了偶尔远远见到县令大人出巡之外,哪里见过什么贵族,才一瞥见飘飘而至的丝绸服,大武和祥子便再也不敢作气一声,两人不约而同,往帝德的身后躲着。 以前帝德也尝试过逃离柔然,但不是被守城卫兵抓住,就是被铁匠坊的护卫逮着,以至于回去被罗赞狠狠的教训。 铁匠坊有个规定,凡是逃离或企图逃脱者,均要以麻布包裹,受坊主棍棒之刑。 以往帝德事事不爽罗赞,两人结下梁子,执棍棒执行时总是添有私仇,这次是帝德第一次成功的离开柔然,在离开之前还痛打了罗赞一顿,以罗赞的性子,必然新仇旧恨,统统发泄在帝德身上,再说,既然离开了柔然,自己与唐国的距离,可谓目距而至,中途放弃,再回去做那永无希望的奴隶,帝德宁愿死在这里。 想到此处,帝德暗下决心,幕地跪在地上,抬头双目与之对视,恳求道:“大人,我们是在柔然镇躲进大人的商队的,我,我们实在不想再回到那里,还请大人大发慈悲,带我们离开!” 第六章 葛宏 “不行!”商队首领斩钉截铁,儒雅的脸上透着刚毅。 帝德不料对方想未所想,脱口拒绝,心下亦是骇然,但逃出城实所不易,继而恳求道:“大人,只要大人能带我们离开,我们愿意追随大人,为大人鞍前马后!” “是啊,求求大人带我们一起离开。”大武与祥子附和。 那首领扫了三人一眼,摇摇头道:“你们年纪太小,呆在我身边毫无用处。” 听到此话,帝德如坠冰窖。 那首领对身旁一男子说:“穆雷,你安排人送他们三人回去。”说完正欲转身离开,就听帝德大声道:“大人!我和大武是柔然镇铁匠坊的奴隶,这次是逃出来的,如果你把我们送回去的话,我们一定会被打死!” 首领身体微微一震,当即停下步子,侧头过来问帝德:“是么?” 三人见离开有望,慌忙点头,齐声道:“是的。” 帝德长吸一口气,心还未定,又听首领问:“你们为什么要离开柔然,那里是你们的家乡。” 大武支支吾吾答不出来,只得道:“我……我跟着帝德哥,帝德哥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祥子见众人目光转向自己,急道:“我也是,帝……” 他还未说完,商队首领上前一步,问帝德:“你呢?到底为什么?” 这个问题在帝德心中再明朗不过,山贼横行,母亲被掳,食不果腹,衣不蔽体,从出生到现在,从未被当做人看待一天,总是在铁匠坊被罗赞以各种理由侮辱打骂,如此生活,他再也受够了… 帝德大声道:“我不想在这里做奴隶”,他看了一眼面前光鲜亮丽的商队首领,又朗声道:“我要成为像大人这样的人!” 首领心头似乎被什么触动,他身旁蒲巴扯了扯鼻子,哼道:“臭小子,大言不惭,我们大人岂是你也能做的?”他伸手欲打,手掌挥下,却被另一只手拦住,帝德顺手去看,是比蒲巴更壮更大的一个男子,男子看到帝德的视线,友善的向他笑了笑,蒲巴只得在男子注视之下收回爪子。 帝德回以微笑,就听商队首领道:“年轻人,有志气。”他叹了口气,继续道:“不过,我是一个商人,讲究的是谋商获利,从不做亏本的买卖,我带你们离开,这对与我,又有什么好处?” 帝德一时语塞,大人所说不错,自己与他非亲非故,若要人平白相帮,又有什么理由说得过去,想到此处,他心里兀自心酸,只得低下了头。 沉默半响,帝德想到一事,心里大喜,当即与祥子道:“祥子,快把银子拿出来给大人。” 祥子不知他所欲何为,却是老老实实把怀中的银两递与帝德,帝德接过,转向商队首领道:“大人,既然你是商人,那么我们给你这些银子,你就带我们去唐国,怎么样?” 首领注视着面前这个年轻人,当年的一暮暮似乎涌上心头,方才自己有言在先,不能作罢,只得叹道:“既然这样,那好吧。” 听到此话,祥子与大武欢喜雀跃,互相庆祝起来,帝德从地上站起,心中磐石这才放下。 蒲巴皱眉道:“大人,可是……” “好了,不要说了”,首领道:“分些水与粮食给他们,穆雷,你在去割些烤好的羊肉来。”他交代完,临走之前,又与三人道:“我叫葛宏,如果以后有什么需要,可以来找我。” 三人一一介绍了自己的名字,与众人行过礼,也在距商丈外坐了下来,将商团分与的水与粮食摆在地上,吃喝起来,不久,那个叫穆雷的粗壮男子割了三块不小的羊腿肉送予三人,三人道谢,送走了穆雷。 大武狠狠咬了一口羊肉,满足的道:“好久没吃到这么香的羊腿肉了,没想到那个叫穆雷的还不错!”他本饥饿,加上旅途劳顿与却食却水,这才导致体虚健羸,这下喝足吃饱,一时病痛去了大半。 祥子吃得满口是油,他猛喝一口水,笑道:“是啊,这羊肉比我爹烤的好吃多了,这还多亏了帝德哥机敏呢!” “是啊,也多亏你带了些银子出来。”大武笑道。 祥子憨笑着挠了挠头。 两人一说一回,畅所欲言,半响却是不见帝德吭声,转眼看去,见帝德手上的羊肉只咬了一口,整个人面容呆滞的看着远处,目光所在,正是商队众人的所在。 两人也不知帝德心中所想,见他正在思索,便不打扰。 火蛇冉冉,孤烟袅袅升至大漠上空,盘旋流转,被沙风一吹,又消散无踪,帝德没有听进任何一句在场的话,只觉得左右飘忽的火光灌满了他整个瞳孔,印在眼里,让他大脑一片空白,许久,他才豁然明白,也许是快真正离开的时候,自己对所生所养之地竟生了眷恋,或许,是他放不下孤单的父亲一个人在柔然受罪… 是夜,星空万里,沙影弥漫,三人说了许多对未来的憧憬,都将待到了唐国的打算说了一遍,到最后月影西沉,实在是困了,这才慢慢的睡了过去。 …… 昏睡中,帝德梦见自己被人用绳子束缚手脚,一些黑影还在身前走来走去,有人嘲笑他,醒来,面前的情形立刻让他大惊。 自己与大武、祥子三人竟真被绳子捆绑,缚在马车的立柱上,马车之前,是一个粗大的背影,道路之上,除此车辆之外,再无一人踪迹。 帝德大惊,慌忙大喝:“你在干什么?怎么把我们绑起来了?快把我们放下去,你要把我们带到那里去?” 那背影没有回头,帝德的喊声却是将大武与祥子惊醒,二人这才发觉深陷困境,也是一齐大呼,但不管三人怎样大喊大骂,那驾车的人却是如火如何也不曾回头。 行了半日,三人叫骂累了,也便不再浪费气力,似乎驾车之人隐忍功夫了得,任是大武与祥子怎样辱骂,皆不还口,到了下午,忽然面朝正向的祥子惊道:“帝德哥,大武,这马车是回柔然的,这马车是回柔然的!” 两人一听,急忙转向望去,见柔然城门遥遥相望,已能看到轮廓,只觉血气猛然上涌,几乎鼓炸了胸膛! 第七章 回城 帝德只感胸中鼓闷,血气堵塞,体内万千情绪无处发泄,辗转数日,撵复来回,见那柔然小镇的城头毅然已近,心系唯一的希望不料落空,又记起昨日商队首领接了碎银,允诺带着三人去往唐国,如今缚首反而被制,送回柔然,万般努力化作长烟,袅袅倾散,他一则梦想落空,二则料想被人欺骗,不觉心中大恸,道这世间悲凉,我不欺人人自欺,悲从中来,一干思绪堵在喉间,幕地仰天长啸。 他本年少,但心中积怨已久,又觉被人再三欺骗,回想世间苦难,不禁长长啸声裹胸顿足,似惊鸿卷云,厉雷破天。 他嚎得凄凉,带出一片悲伤,似如久经磨难老人,其中孤苦又有谁知。 大武与祥子听他痛嚎,又知帝德对此地的诀别知心,一时齐悲,泣泪而下,柔然城上士兵远远见了,初时狐疑不解,待得近了,却见是一黑裘男子驾着马车,绑着三个少年前来,他幕地记得一事,脑中灵光一现… 帝德长啸过后,心中戾气过半,再挣扎数下,身上绳索捆死,竟动不得分毫,不免心中一缓,见城郭渐近,不觉长叹一口气,心中感叹从此之后,恐怕再想离开,怕是登天还难!以往希冀,恐怕以为南柯一梦。 叹息过后,不料前方人道:“岁月无常,前途尚未可知!”声如石滚,稳若山岳,他回过头来,正是穆雷。 帝德见他,又想起他主人临时改命,背弃承诺,正欲嘲骂,身边大武和祥子却先开了口,只听大武吼道:“竟然是你这个王八羔子,畜生,你那草包骗子主人呢?你个牛屎…马尿…答应带我们走又反悔……”。他本是粗野之民,未曾教化,又想帝德哥被欺,更是恼怒,便把平时听过最毒最恶的话,从穆雷兄弟姐妹,到其父辈祖宗骂了一遍,骂完不爽,还将商团首领以及一族骂了一遍。 帝德叹了口气,却没了骂人之心,祥子见大武骂得凶狠,再瞧见穆雷魁梧壮硕,竟一时也忘了开口。 待大武骂完,穆雷才摇了摇头,语气平和的说:“其实你们误会大人了,不是大人出尔反尔,而是确实无能为力。” 大武不信,冷道:“既然无能为力,那之前又为何答应?” “是啊!”祥子哼了一句。 穆雷看了帝德一眼,摇头叹道:“大人见你们三人如此坚决,特别是帝德……帝德一再恳求,不好绝其期望,才暂且答应下来。” 大武与祥子听了,冷哼一声,扭过头去,大是不信。 不料帝德道:“为什么?” 穆雷见他怒色退去,心下甚是宽慰,缓缓道:“你们有所不知,不是所有人都可以随意进出唐国的,若想进入,需获得入唐凭证‘往来官书卷’。” 他见大武与祥子皆有疑色,帝德将信将疑,继续道:“‘往来官书卷’便是进出唐国的凭证,在县衙可以得到,我们回纥与唐国关系非常,乃兄弟之国,获得‘往来官书卷’也并不困难,只要去县衙交些纳银,便可获得。” “此话当真?”帝德瞠目问道。 穆雷话落金石:“绝非虚言。” 帝德见他神色不见有假,况且昨日穆雷助他在先,心中好感未散,已信了七八分。 其实穆雷句句属实,但见车轮鹿鹿,以至城下,他这才将三人提下了车,置在路旁,驾车转马,见城内奔出数人,正向自己急来,他回头大声道:“唐国有句话说得好‘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智,劳其筋骨’,若是你有雄心壮志,那便去闯!其实我们大人年轻之时,也和你一般,不过是个奴隶,只好穷尽磨难,励志进取,你便有不可限量的未来!”他话声未完,硝车滚滚,卷起一道尘沙,向东去了。 帝德似懂非懂,耳畔只记得“其实我们大人年轻之时,也和你一般,不过是个奴隶……” 大武与祥子一脸茫然,未及多时,就听见城下传来几道呼声:“祥子……祥子,你这个小兔崽子,你差点把老子气死……” “帝德……帝德……” 帝德听到父亲呼唤,没来由眼眶一湿,泪水打转,他颠了一步,看到大武早涕泪全流,紧咬双唇,似要渗出血来,心知大武从小孤苦,无父无母,当此情形,定是悲苦难当,不禁沉下声来,一手握起大武手掌,想开口鼓励,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只觉他浑身轻颤,手掌发热,似乎比之刚才,悲伤更甚。 未几,众人奔到身旁,正是财叔,帝德父亲二人,见三人被绑,二人慌忙为其解了绳索,嘘寒问暖,特别是祥子父子,忽而打骂,忽而又问有没有在外面受冻饿肚子,祥子憨笑道:“爹你话怎么这么多,我跟着帝德哥,哪里会冻着饿着。” 财叔瞪了帝德一眼,转眼对祥子喝道:“以后再也不去胡闹,不许离开柔然!” “爹——”祥子嗔了一声,不料财叔怒道:“不然不许你再找帝德大武他们玩!”此话落下,祥子只得悻悻闭嘴。 帝德与父亲话语较少,特别是母亲被山贼掳走之后,父亲更是沉默寡言,极少问候,两天不见,也只是随意问了一句。 见三人健康如常,财叔笑道:“福哥,三个娃娃出去两天,想必受了不少苦,不如今日不必回家做饭,我们去镇上酒店吃一顿好的!” 祥子听此,喝了声好,把脑袋伏在财叔肩上,笑脸盈人,帝德心道:只怕当初带祥子一起离开是个错误的决定,现在功亏一篑,恐怕是上天的安排…… 邻里管帝德父亲叫啊福,福哥是财叔对他尊称,帝德父亲想了片刻,点头道:“好!”说完往城内走去。 五人未走几步,迎面走来三人,当头正是铁匠坊主事罗赞,他身后二人为柔然士兵,此时两边人马正当相对,罗赞眼睛一亮,哈哈笑道:“终究还是回来了,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他说着,手抚了一下头顶,虽是白布素裹,上了药草,但被帝德棍棒为之所断,次时仍是隐隐阵痛,俗语道“祸害遗千年”,也幸他命不该绝,若是帝德手执捆绑在偏离半分,想必自己已然丧命,那日早上醒来,他全身疼痛,皆有瘀伤,浑浑噩噩,下得后山,在家中睡了半天,老父叫来医师,为他医治,稍有好转,他便携人寻仇,他平日游手好闲,吃喝嫖赌,倒是于士兵中认得一些同道,此时竟大有用处,叫上平日交好两人,来寻帝德,不料果然四处不见踪影,料得果如三人所说,离了柔然,一时恼怒愤恨,在铁匠坊寻啊福骂了半响,但他由士兵口中得知“来往官书卷”,复而大喜,心中琢磨待三人回来怎生报复,不料两日过后,就有人来报说三人回城之事,出得城来,竟在镇口遇上! 两名士兵早得了罗赞好处,二话不说,上来拿人。 第八章 受刑 两个官兵将帝德与大武各自扣住,怒喝所犯逃越叛逆之罪,以押送县衙定夺,福爹与财叔听了,慌忙恳求宽恕,财叔道:“两位兵哥,我这两位侄子与我儿子调皮捣蛋,奔出城外玩耍,被我那远方亲戚撞见,逮了回来,不知所犯何罪,要送至县衙大人那里定罪?” 原来财叔时常随来往商队行商,做些便宜买卖,有了闲钱,往往也与小斯闲人赌些小钱,有时往唐国交易,总会带些大唐细小物品赠与要塞官兵,以求道途畅通,所以柔然镇部分士兵,都认得他,而罗赞带来士兵,正是某次赌钱相识。 两人见他上来,心里亦惊,但拿人手短,他们先受罗赞好处,且被罗赞自后瞧着,只得硬声道:“什么你的侄子,胡说八道,有人证明他们是铁匠坊的奴隶,肆意逃跑,同时打架斗殴,罪加一等!” 罗赞半昂着头,听到话声,嘴角带笑,斜眼向帝德和大武瞧来,眼中厉色一闪而过,在看到祥子时,他冷冷哼了一声,心里思索着等下到了牢里,怎生虐待二人,又怎么羞辱祥子。 帝德与大武见他嚣张气焰,胸中暴怒,若不是双手被扣,誓要与之拼斗,罗赞越是见此,脸上得意神色更甚,蔑神顿气,似乎瞧着笑话。祥子开口欲骂,但见官兵在侧,罗赞怒视,只得喃喃几句,苦涩看着两位兄弟。 财叔瞧了官兵一眼,口中狠狠咒骂两句,忽而抬头,右手从怀中取出一个灰袋,脸上笑道:“两位兵爷,这天色渐晚,已到散衙时间,家里人想必等着吃饭呢!”谈笑间手上灰袋已送至官兵怀中,那官兵称手一量,便知有多无少,几乎是罗赞给予的两倍,呼吸间,已知轻重,收好钱袋,正色道:“恩,你说得对,现在过了散衙时间,况且无凭无据,我们也不能任自抓人。”两人说完,撒手就走,罗赞呼了数声,也不见回头,眼见定罪无望,变脸向着二人离去方向啐了一口,骂道:“什么东西,拿老子的银子不做事,去塞你女人的*去吧!”他一骂完,见帝德这边皆是狠狠瞪着自己,忽觉头脑生痛,心道好汉不吃眼前亏,溜烟跑了。 待恶人走尽,大武惭愧道:“财叔,又让您破费了。” 他爹阿福道:“是啊,我们家没钱,也不知道怎么还你。” 财叔将左手跨在儿子肩上,笑道:“说什么话,当年我四处奔波,钱财为歹人所劫,若不是福哥给我一口饭吃,我又怎会存活至今,若不是我钱财不够,定当为你三人赎身!” 这等久远之事被他扯出,帝德与福爹均是惭愧,自母亲离开,家中空乏紧缺之时,往往恩受财叔救济,那点久远之事,恐怕早已不值一提,况赎身金款,更是天文难充,三人早已断了这条路的念头。 时下黄昏渐晚,夜色临近,远山空凿,归鸟回巢,五人寻了个小楼吃喝,点了几样中原小菜,胡踢羊肉,一番唏嘘,自是不在话下。 翌日清晨,帝德三人按时前往铁匠坊,刚一入门,就感觉气氛怪异,俗语:一日之计在于晨,早上正是打铁锻造的好时候,此时却少了铁锤的铿锵之声。 入得其内,却见众人聚在堆放木炭的空地上面,见三人到来,皆是面色苦涩,阿福是铁匠坊的老工人,打铁技术远近闻名,特别是马蹄更是巧夺天工,平日在铁匠之中深受尊重,与众人打过招呼之后,方欲相问,就见罗赞自坊主房间下来,瞥了三人一眼,嚷道:“哼,有些人吃里扒外,不明身份,明明是只雏鸡,却要向往外面的海阔天空。”他说到这里,瞪了一眼帝德,蔑道:“离开三天,按照损失来算,一天二十棍,三天的话,便是六十棍。” “你……”帝德见他可恶嘴脸,实在气恼不过,正欲发难,却被父亲按住了肩。罗赞见此,更是得意,他故意尽各种所能刺激帝德,若是帝德反抗,他就能正大光明将帝德弄进监狱。 罗赞又道:“鉴于这次帝德是主谋,还鼓动大武与他一齐逃跑,罪加一等,为了惩戒不法,以儆效尤,多打二十大棍。” 大武听得咬牙切齿,铁拳紧握,一双手指陷入肉里。这时罗赞走下楼梯,来到地上,见大武神色,上前不屑道:“怎么?还想打老子?那天的事老子还记着呢。”他话未说完,抬腿就是一脚,正中大武小腿,大武反应不及,一时跌在地上,只觉小腿一震疼痛,酸楚难当。帝德欲上相帮,罗赞却已闪至一旁,手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条五尺左右臂粗木棍,木棍为通体黝黑,显然有些年头。 这正是专为奴隶逃跑而设的罚杖! 罗赞将一张草席踢了过来,似笑非笑道:“还愣着做什么?如果你不想草席护身也可以!”他一边说话,一边挥舞木棍,得意非凡。 众人见那草席亦是一惊,这草席不知怎生则的,一面灰败如土,枯干垢泥,另一面却鲜明洁净,焕然如新。 大武怒道:“罗赞你好不要脸,公报私仇,这草席明显被你卸去了一半,弄薄了。” 罗赞白了他一眼,撇嘴哼了一声,戏谑道:“这一张肮脏的破草席,老子碰到都嫌它晦气,我还以为是你们其中谁见财起意,拆了一半偷回家里。”他说着环视全场,似乎对草席一事浑然不知。 在场众人均是恼怒,议论纷纷,帝德父亲见草席被剥掉一半,纵是护在身周,效果也失去大半,八十大棍下去,非死即伤,想到此处,不觉暗自为儿子忧愁,心忖:自从妻子被掳,自己心已死大半,若不是对帝德放心不下,便早已奔赴黄泉,寻妻殉情,再想年事已高,也对生活不抱希望,当下向罗赞恳求道:“罗主事,请让我替帝德承受棍棒之刑吧。” 罗赞瞥了他一眼,冷道:“你这么老,万一被打死了怎么办?到时候县衙问起来,老子说不定还得赔你的钱。” “罗主事……” “好了,不就是八十棍么,老子我承你便是,你只管使劲往你爷爷身上招呼!”帝德打断了父亲的话,他最不能忍受父亲受气,顿了一下,继续道:“索性连大武那六十棍你爷爷我也一并受了,看你能把爷爷怎的!” 他话说得豪气万丈,身边众人却为他揭了把冷汗,父亲与大武更是惊骇非常,以为他受罗赞所激,头脑发昏。 而帝德自有分寸,他逃跑多次,皮骨可谓对棍罚起了免疫,再说他不是傻蛋,明知罗赞定会私仇旧恨加倍想报,早在前来之时在身上加了一层皮裘,这皮裘是他射猎从狼身所剥,柔韧护身,正是一个贴身的好宝贝! 父亲与大武又欲上来劝他,帝德后撤一步,卷起衣角,露出里面皮裘,两人挨在近处,如此见了,方才心下宽慰。 罗赞见他嚣张,怒气上涌,一口答应下来:“好,好,这是你自己说的,我可没有逼你。”他横眼转了个圈,将木棍扔在地上,指着阿福啸道:“为了不让别说说我公报私仇,这次你自己来教训你的儿子,但是丑话我说在前头,若是你徇私舞弊,下手过轻,那我便叫人重新打过!” 帝德父亲垂首拾起木棍,看着帝德,叹了口气,虽然知道儿子有皮裘护身,但一百四十重棍下去,怕是铁皮也会打烂,更何况身为人父?所谓虎毒不食子,如今罗赞要他痛打儿子,真当比鞭笞自己更为难受,他忍着心痛,让大武为帝德卷好草席,帝德为草席所缚,倒在地上,等他责打,众人不忍目视,皆偏过了头。 罗赞见三人磨磨唧唧,颇不耐烦,讪道:“怎么还不动手,要我教你么?” 帝德见父亲迟未动手,知他于心不忍,淡然道:“打吧,父亲,一点都不会疼的!”他说完微笑起来。 大武虽然知道帝德哥有所防备,但见此情形,泪水竟如泉涌出,嘴里默念:“帝德哥……帝德哥……” 阿福颤抖着手,眼眶早已湿润,他瞧着儿子背影,模糊中似看见妻子模样,忍不住唤了一声“彩儿”,那身影随声消散,露出儿子挺直的脊梁,终于棒若雷锤,忍着绞痛,一棍更甚一棍的打在帝德的身上…… 第九章 射雕 虽然有皮裘护身,但终究只是一张狼皮,厚度不够,打了四十余下之后,帝德开始感到后背面皮火辣辣的疼,五脏六腑也似要散开一样。 用草席包裹身体,一方面虽然护住外面皮肉,但是力道下渗,伤及内里,更容易涂添内伤。 阿福每棒举过头顶,打在帝德身上浑然有声,即是罗赞听了,都不免瑟牙胆颤,心里料想不到,这老头对自己亲生儿子也舍得下这么重的手! 而在阿福心中,他只是想告诉儿子一个道理:做任何事情,都是需要承担它所带来的后果。 又打了二十多下,帝德已经痛撤难忍,但牙龈紧咬,始终未吭半声。 罗赞看着他,没好气道:“哼,帝德,只要你现在向我求饶,后面剩下的,我们可以不算。” 帝德缓缓抬起头,死死盯着他,厉声道:“罗赞,你带给我的这些,我都会记着!” 罗赞被他看得心中发毛,哼了一声,喝道:“兔崽子嘴硬,给我继续打!” 阿福老泪纵横,只得再打,但他年老体衰,打了七十多棍以后,竟渐感体力不支,双臂酸涨。 草席渐渐泛红,帝德开始忍不住轻声叫唤,其他奴隶再也看不下去,纷纷转过头去,议论罗赞的不是。 罗赞怒道:“全他妈的闭嘴,谁再说话连他一起打!” 场内又立时安静下来。 在打到八十余下之时,帝德一时坚持不住,终于晕了过去。 罗赞身边的护卫上前道:“主事,不能再打了,再打估计就出人命了。” 他话刚说完,罗赞身后走来一位蓝衫布衣老人,老人灰白头巾,银色发鬓,两额深陷,羊须数根,两步上来,拉过罗赞,“啪”的一声,一耳光抽在罗赞脸上。 “你他妈的……”罗赞大怒,挥拳就要揍下,他这一句话还未说完,拳到一半,僵在原地,脸上抽了两抽,笑道:“原来是爹啊,你怎么来了?” 老者没有理他,反而转向帝德父亲阿福,抱歉道:“都怪我教导无方,这兔崽子才无法无天,乱惩罚人,我在这里赔罪了。”说完取了一袋钱,塞给阿福:“拿去买点药,替他擦擦。” 自帝德晕过去之后,阿福一直呆在原地,便是罗大将钱送到他手中,他都未曾反应过来,只是嘴中含糊的说:“哦……好的……谢谢……” 罗赞见父亲非但没理自己,还拿钱为帝德治伤,不解道:“爹,你这是干什么?” 罗大瞪了他一眼,喝道:“闭嘴。” 罗赞哼了一声,往铁匠坊二楼去了。 罗大看了一眼地上的帝德,似乎歉意未减,他向众人招招手,道:“大家都散了吧,都回去做事!” 众人散去,罗大才道:“阿福,等下午的时候,你来楼上找我,我和你商量个事,这上午的工,你们就不用上了,送你儿子回去擦药吧。” 阿福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以前为了加工钱,平日见他一面都难,现在竟主动约见,只得道:“好的。”说完领着大武,两人将帝德抬回了家… 铁匠坊二楼,罗赞气呼呼的坐在椅子上,脸上五个手印,清晰可见,火辣辣的生疼。 罗大方一上楼,罗赞便冲到他跟前,怒道:“你刚才竟然为一个奴隶,当着众人的面打我,有毛病吗?” 罗大走到案前坐下,白了他一眼,道:“你知道什么,我问你,我们铁匠坊里,数谁的马蹄铁做得最好?” 罗赞见他所问非答,虽然心里疑惑,但还是如实相告:“这个嘛,恐怕还要数帝德那小畜生他爹,阿福。” 罗大道:“那假如你把他儿子打坏了,他还会为你锻造上好的马蹄铁么?” 罗赞不解道:“什么意思?” 罗大关上门,招他上前轻声道:“城里来了几个外地人,说要在咱们这打造上好的马蹄铁两百双,每双按半两银子算,我将阿福推荐给了他们,你说我刚才打了那一巴掌值不值?” 听到这里,罗赞眼前一亮,扶着脸兴奋道:“半两银子一双,那不就是一百两么?原来如此,你怎么不早讲!” 罗大哼道:“我赶来的时候,帝德已经晕了,你要我怎么早说?”他瞪了一眼罗赞,又道:“不过还算及时,我已经叫阿福下午来找我了。” ……………… 帝德被父亲背在背上,回家放下的时候,牵扯到撕裂的伤口,疼醒了过来。他伸手将背上的狼裘扯了出来,看着上面的斑斑血迹,自嘲道:“没想到垫了这东西还这么痛。” 他趴在床上,后背的肉皮隐隐发烫。 父亲一言不发,不知从哪里取来半壶喝剩的酒,小心翼翼将他上衣脱了。 帝德隐约猜到什么,问道:“爹,你要干嘛?啊……” 一阵钻心的痛霍然蔓延,几乎在伤痕累累的后背又撕裂了几道口子,帝德不由自主的大喊起来。 “这下知道痛了么?只要痛为什么要逃跑?为什么逃跑了,还要让别人送回来?”父亲声音颤抖,似乎突然之间,苍老了几十岁。 说道这里,帝德才知道,原来一直沉默寡言的父亲,也是支持自己离开这里的!想到这里,他咬着唇,再也不哼一声痛。 干燥的地上,一滴滴晶莹的泪,将尘土溅开,露出下面坚实的地表。 这时,大武奔入屋里,手上抱着一包草药与一瓶药粉,他道:“福叔,这草药是用来煮着喝的,这一瓶是敷在伤口上的。” 阿福点头,接过药粉道:“你去给你帝德哥熬药,我给他敷上药粉,等一下我还得去铁匠坊一趟。” 大武瞧着帝德后背的伤,心里发凉,泪眼朦胧的去“厨房”熬药。 父子无话,待敷好药,阿福又撕了一件麻衣做绷带包好,支了一声就走了。 帝德只觉得敷上药之后,火辣疼痛的感觉好了一些,变为暖暖痒痒的,他就趴在床上,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醒来之时,大武已熬好草药,帝德勉强喝了一碗,两人坐在床沿上发呆,过了半响,屋外传来祥子窝囊的哀嚎:“帝德哥……帝德哥……” 祥子跑进屋里,肩上挎着一张不大的竹弓,手里握着两支箭,欲哭不哭道:“听说你又被罚了,严不严重?” 大武没好气道:“都是早上的事了,你现在说有什么用?”他看了一眼祥子的装束,道:“你早上上哪里去了?背着弓箭干什么?” 祥子看着帝德,苦道:“对不起帝德哥,早上我爹非要我和他一起去昌西府里卖羊毛,所以……” 帝德见他一直看着自己,似乎有什么话,又不敢说,便道:“你小子射箭的技术我们可都知道,连支鸟毛都射不下来,说吧,来找我是不是有什么事?” 祥子心事被他道破,挠了挠头憨憨一笑,看到大武严肃的样子,红着脸道:“我们家后山的母羊生了两只羊崽,但是有一只老鹰一直在天上飞来飞去,我爹说老鹰是打我们家羊崽的注意,我知道帝德哥射箭神准,所以……” “不行,帝德哥有伤在身,不能出去的。”大武当先拒绝。 不料帝德挣扎着下了床,对祥子道:“我们走吧!” “哥——”大武还要劝说,帝德回过头来道:“别说了,大武,一只羊崽你知道对祥子他们家来说多重要么?我知道你关心我,但是这只是皮外伤,没什么大碍。” 大武知道帝德的脾气,一旦决定,九头牛都拉不回来,当下只好扶着帝德缓缓前行,他原本就把帝德当做亲哥看待,这次帝德将他六十棍揽下,更觉亲近无比,便直接以“哥”称呼。 由于帝德有伤,三人走得较慢,等绕过树林看见后山的时候,就看见一只大鸟挥着翅膀在羊圈上空盘旋,不时长啼一声,如惊雷贯空。 财叔手里举着一根长棍,对着天空挥舞,嘴里骂个不停,偶尔,大鸟俯冲而下,直向下方羊群,财叔迎头舞棒,将大鸟趋跑。不过那鸟甚是狡猾,飞到天上,却不离去,一直寻找机会伺机下手。 待三人走近,帝德才看清楚,原来天上那家伙,并不是老鹰那么简单,它颈白如雪,尾翼三匹彩羽甚是好看,双翅张开,足三尺有余,分明便是一只三彩雕! 虽然不知这三彩雕从何处而来,但帝德知道,这家伙对小羊崽可不会心慈手软。 远远看见三人,财叔长长叹了口气,用木棍指着天上的三彩雕,喘这粗气道:“*妈的,这畜生弄死了我一头小羊,帝德快来,帮财叔把他射下来,今天财叔我做老鹰肉给你们吃!” 祥子听说要吃老鹰肉,兴奋的叫唤起来。 帝德道:“财叔,这不是一般的老鹰,这是三彩雕!” 财叔哼道:“我可不管它是三彩还是四彩,反正它抓死了我的羊崽,你射他下来,咱们今天就吃鸟肉!” 大武见帝德要射天上飞的大雕,一时也期盼起来,要知道雕比寻常大鸟飞得更高,更急,且十分狡猾,射杀异常困难,虽然大武对帝德箭术十分佩服,但心地还是希望能目睹这一壮举! 帝德目测了一下大概距离,将三彩雕飞行的习惯姿势记住,从祥子手上接过竹弓,跨了箭,箭指苍穹,力用八分,对准大雕,将口中得气息暂停下来,他双目如炬,顷刻,箭似飞梭,速度奇快,如炫雨一般直飞上天。 身后传来一阵蹄声,有人呼道:“不要射雕,不要射雕!” 话声传来,箭已离弦,那三彩雕应声而落,利箭由头贯穿,立时气绝。 四人再回头看,只见五六个骑马士兵飞奔而至,当头黑袍男子翻身下马,匆匆跑到跟前,看了一眼地上的死雕,看着帝德,大声叹息:“我不是叫你别射么?哎呀,这下可怎么办才好?” 第十章 现实 四人疑惑不解,但来人衣着,皆为县府守卫,当下财叔抱拳道:“大人,这大鸟要猎食小人的小羊羔”他指着死在一旁的羊崽道“您看,都死了一只了,我这才让我侄子把他射下来!” 那人看了一眼死羊,还是摇头,他身后一人将三彩雕尸体捡起,怒目上前,对着帝德喝道:“真的是你射死的雕?你可知道他是我们县……” “不要说了。”黑衣男子喝止了他,叹了口气,向四人道:“你们赶着羊子快走,赶快回家!” 四人见他为一只死雕如此激动,虽是疑惑,却碍于身份,又不好发问。 “看来咱们又得找一处养羊的地方”财叔一面说,一面牵了羊绳,叫祥子抱着另一只羊羔。 大武扶着帝德,四人未走几步,身后响起一声马啸,声如清雷,似长缨击空! 帝德从未听过如此清扬响亮的马鸣,不禁回看,只见三匹肥壮高大壮马,昂首挺胸,滚滚而来,局中一匹黑鲷似的,如影而至。 人未至,声先扬,一个高亢昂扬的声音随风而至:“左护卫,我的黑风呢?” 原那黑袍男子姓左,他面带愁容,苦色道:“少爷,这……” 他将手指向一旁,身后一名士兵将死雕捧了上来。 见到死雕,再看到雕身利箭,少年先是惊讶,随后立即大怒,向随从吼到:“是谁?是谁把我的黑风射死的,快去给我把他抓来!” 少年对着死雕凌然道:“黑风,我定要为你报仇!” 帝德四人走在前面,听到呼声,知道事情恶化,财叔觅声回头一瞥,心脏差点跳了出来,那少年竟不是别人,正是柔然县太爷儿子,卿少权! 财叔急道:“都不要回头,快点走!” 四人加紧步伐,未走几步,身后有人喝道:“站住!” 又是一声马啸,长蹄踏土,一骑快奔而至,将四人去路拦下。 那人驾马回走,在原地转了个圈,勒住马绳,居高临下冷道:“走得这么快干什么,我来问你们,可曾看见有人射我的黑风?” 帝德心里一震,目光与卿少权无故相逢,卿少权看着他手上竹弓,皱了皱眉,似乎又不敢相信,过了片刻,才将目光移开。 帝德只感觉心脏砰砰直响,吹风将麻衣帖在后背,带起一阵火辣辣的痛。 虽然不认识马上何人,但帝德十分不喜欢当下这种感觉,任人俯视自己,似乎要将他一览无余。 他忽的鼓起勇气,向前迈了一步,正要交代,就听财叔道:“权少爷,我们只是路过这里放羊的,什么都没看到,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们就走了。” 他说完,又催了其余三人,帝德到嘴的话,又咽了回去。 这时,身后的护卫催马上来,其中一人被左护卫盯着,欲言又止。 四人战战兢兢,走了几步,卿少权忽然喝道:“站住!” 财叔大叫不妙,一手扯养,一手拉着三人急道:“快点!快点!” 帝德背脊疼痛,无法走快,祥子见了,内心不断责备自己,大武心跳如潮,右手将帝德捏得死紧。 卿少权见四人心虚,何人驾马将四人团团围住,困在中间,他一指祥子怀中死羊,厉声问道:“都被雕抓死了,你还抱着死羊做甚?” 祥子哪里见过如此阵势,除黑袍男子外,个个护卫怒目相交,似要吃人,况那少年锦衣玉带,明目鲜肤,他见未曾见,心中惊慌,口中“我”字尚未出口,已将死羊掉在地上。 死羊着地,羸弱瘦小的身躯上,两个血红爪印夺人眼球。 原来帝德怕留人痕迹,在听到左护卫忠告之后,立即将手中箭羽丢弃,只附弓而行,但卿少权虽为权贵,却不是无脑之辈,他见地上一只小羊行走,再见祥子怀抱一样,闷在胸怀,甚是不解,当他驾马回走,看到丢弃箭羽,立时警觉,虽是不信此四人中有弯弓射雕之能,但实情如此,又教人无法解惑,而祥子慌张中计,正将他所有疑惑一一解开。 见此情形,抱雕护卫上前指着帝德道:“少爷,是他,就是他将黑风射死的,你看他肩上的弓,那就是凶器!” 左护卫瞪了一眼那人,那人视若无睹,左护卫再看卿少权,却是无可奈何。 帝德甩开大武的手,向前大迈一步,坚挺着胸,一气一顿的道:“没错,就是我,是那畜生先杀死财叔的小羊,我才射死了它!” 帝德不知哪里来的勇气,但是心头发闷,这种被人居高临下的感觉,似乎要让他窒息。 财叔瞪了他一眼,怪骂道:“臭小子,装什么狗熊,就你那身板也想把天上的鹰射下来?”他回头向卿少权行了个礼,叹道:“权少爷,是……是小人把您的黑风射死的,您要惩罚,就惩罚我一个人吧!和这些小子没什么关系。” “爹…”,祥子扯着财叔的衣角,想说什么,却被财叔拍了回去。 帝德知财叔欲为其顶罪,但他于心何忍,让一个老人为其带过,再说,他对这些衣服华丽的贵族从未有一丝好感,在他看来,除了面皮衣冠鲜亮,以罗赞之流,直如猪狗不如。如让财叔顶过,说不定这纨绔少年要如何折磨财叔。 他当下道:“一人做事一人当,财叔,你就别为我开脱了,那雕就是我射的,再说,是它犯人在先,又不是我们故意射它,我们有什么罪?” 财叔还欲争辩,但听卿少权一声喝道:“好了,挣什么挣。”他死盯着帝德,一字一句问道:“真是你射的?” 财叔几人屏着气,不料帝德毅然道:“不错!” 财叔心里暗叹:这小子牛脾气又上来了! 卿少权沉默半响,忽而哈哈大笑两声,不可置信道:“怎么可能,我的黑风是父亲从大唐商人那买来的,飞高可越百米,智比常人,况且他在高天飞翔,你一个区区奴隶,又怎么能射杀我的黑风?” 他所说不假,三彩雕原是高原雪雕与中原黑雕培育出来的混种,供贵族取乐玩耍,据雪雕雄姿,兼黑雕睿智。蛟邪胜似狐狸。 帝德哼道:“哼,奴隶又怎样,奴隶能做的,有一些人,未必就能做到!” 卿少权听他话中带刺,且目光如炬,与以前见过奴隶大木相同,踌躇间,左护卫上前道:“少爷,此人所说不假,黑风也许真是他射下的。”他以为卿少权始终未露悲伤神色,以为他会年少惜才,不觉将自己所知合盘脱出,他指着帝德继续道:“这少年的箭术在这一带略有名气,算得上是数一数二,我听人说,他射飞禽走兽,就如同碗里夹菜,锅里舔饭那般容易,因而,大家都管他叫‘帝德’!” 相传“回纥”最初先祖为一天降神女,神女百年孕道,降有五子,大子皮格罗,天生力大无穷;二子赫索,乃聪慧博智之辈;三子琪奁,能驯兽降禽;四子匠心,能锻金炼冶,打造工具;而五子帝德,传说他与一柄天弓同时临盆,为上古弈神,其箭能射星斗,能破山川,乃是回纥人心中箭神,可见“帝德”一名在回纥人心中地位! 卿少权原本自大,再见自家护卫竟为旁人辩白,哼道:“你算什么东西,竟然敢以箭神的名字自居。”他看到帝德肩上竹弓,一计涌上心头,他自箭篓中取出一箭,扔给帝德,道:“我不信你能射中我的黑风,不过,你一个奴隶,竟敢玷污箭神的名讳,如今我射一箭,你以此件在空中击落我射出飞剪,若是射中,那么之前一切,可一笔勾销,若是不中…”他重重哼了一声,朗道:“那么你就代替我的黑风,成为我的奴隶!” 帝德接过箭羽,对少年的话将信将疑,若真如他所说,则再好不过,思到此处,不觉心里途添一份好感,他将弓挽下,不卑不亢道:“好!” 卿少权瞥了他一眼,左手执弓,右手自箭篓抽出一支贴金利箭,箭架弓响,箭羽兀的飞出,“嗖”的一声,如黑蟒电射,破空而去。 左右一齐叫好。卿少权箭术授自左向,一身武艺亦是如此,平日卿少权能射箭八十米,今日观他力由臂发,浑然自若,在左向看来,似应该能在百米开外,他想到此处,心底亦莫不为帝德担心。 那箭道沉稳,足足飞有七十多米,力道不见衰减,依如出弓,再去十米,始斜下沉,财叔三人心惊,盯着飞箭,目不转睛。 这时,帝德才架箭拉弓,惊鸿出窍。 他手如藤蔓,傅弓而立,半身微斜,双目似琼,将竹弓劲弩拉至极处,身如苍松拔拓,势似万均破云,霹雳似的一声响,竹弓折断,同时羽箭射出,似雷似电,霎时已出数丈之外,其声微小,其速甚励,众人未顾及箭身所在,以听见“崩”的一声,似箭射入朽木之上。 众人大惊,适才帝德拉弓射箭一气呵成,行云流水,几个护卫更是略一走神,期间过程均已完成,回过神来,只见帝德残弓在手,后背衣襟,已染上一片血红。晓是他用力过猛,气力挣破创口所致。 祥子见帝德如此神威,忍不住大声喝彩。 卿少权脸色阴沉,“架”的一声,勒马奔去,行到百米之外一棵前,见一支箭羽恰将另一支箭拦腰穿过,死死定在树干,箭头堙没树身,七分在外,再看箭羽贴金,正是柔然县府标识! 卿少权脸色大变,随后赶到的护卫见此,不由睁大眼睛,瞠目结舌,只有左向略感惊讶,却又始料不及。 祥子跑去看了一眼,见到树上情景,大呼着跑回,将所见所知一一相告,还说什么“帝德哥便是箭神帝德!” 财叔看到帝德身后血迹,一脚将祥子踹进草丛里,祥子趴起,继续拍马屁。 帝德苦涩的笑了一笑,对大武道:“父亲去铁匠坊也该回来了,我们还是早些回去,免得他担心。” 话声刚落,三骑铁蹄踏土而来,“哐啷”一声,寒刀利刃,架在帝德脖子上面。 来人正是先前护卫,其中一人以命令的口吻喝道:“你射杀权少爷三彩雕,罪不可赦,现在必须跟我们走一趟!” “可是,权少爷不是说射中他的箭,就既往不咎了么?”财叔心下慌道。 那人冷脸一黑,将刀一挑,将帝德脖子划开一道口子,冷冰冰的道:“废话少说,再不走,连你们一起爪去!” 大武双拳紧握,脸上撑得通红,喝道:“你们太欺负人了…”他说着便上去拼命,另一人反刀相向,将他也按在原地。 帝德此刻异常冷静,背脊流淌的鲜血自他手臂滴下,脖子刀迹犹在,他皆不为所动。 在此之前,他竟一度认为,那马上少年,是与他所知那些无耻权贵截然不同的另一种人,是一诺千金,话出如山的君子,如今,他眼睁睁的看着这些人用惯用的伎俩玩耍自己,他忽然炙热的心,猛的跌至底谷。 帝德淡然道:“财叔,祥子,你们先回去吧。”他又对大武道:“你回去告诉父亲,就说我这两天不用去铁匠坊做工了。” “不,帝德哥,我要和你一起去!”大武咬着牙道。帝德旧伤未愈,再去县府恐怕再如虎穴,后果难料。 “听我的话,和财叔一起回去!”帝德恼怒起来。 由此看来,那些权贵无不似才狼虎豹,食人嗤血,自己一人足矣,何必让大武再随自己受苦? 大武低着头,就是不答应他。 财叔叹了口气,老泪纵横的道:“帝德,就让这小子陪你一起去吧,你有伤在身,也好做个伴。”若是知道今天会带来如此祸端,他宁愿让自己的羊子死光。 帝德沉默半响,终是点头默认。 三名护卫早是不耐,见他四人认罪,一人翻身下马,用绳索捆住帝德与大武双手,绳子另一头各系在一匹马背。 大武惊道:“你这是做什么?” “对啊,你绑了帝德双手作甚?”财叔亦是恼怒。 那护卫哼道:“他是罪犯,还是奴隶,难道要我让马给他坐?”他大喝一声,驾开马蹄往县府奔去,财叔与祥子在后边追边骂,跑了一段,终于气竭力尽,瘫倒在地… 帝德与大武被牵着跑跑停停,未奔得几步,那马大步流星,如跃壑跨丘,岂是人力所及? 两人被奔马拖扯着走,未几,帝德只觉得头脑一晕,脑袋似乎被千斤重物击中,还未多想,已失去知觉。 第十一章 箭靶 冷水当头泼下,帝德醒了过来。 他甩了甩头,水珠四溅。 帝德用漆黑的脏手抚干脸颊,始觉周身痛楚,如置身焚炉之中,此时除了后背,身前亦是如利刀刮过,身上的麻衣缺了大片,晓是在被奔马拉拽的过程中被撕裂。 “帝德哥…”大武醒来,见帝德体无完肤,后背血衣模糊,心头没来由的一酸。 帝德瞧了两人此刻模样,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只是强忍着笑了一下。 再观置身之处,乃是四面红漆高墙,走廊画道,假石周立,帝德两人所在,正是这处中心空地,再看高墙之下,横竖插了两张黑墨红心箭靶,距此应有四十米远。 “将绳子解了!”帝德猛的一声,似平地惊雷,将泼水之人吓了一跳。他见帝德与大武被马拖拽而入,昏迷不醒,以为两人气息奄奄,实不料帝德发出如此雷霆之势。 虽然他作为县府家丁,但在他心底,奴隶是狗也不如的人,怎可让这狗也不如的人对自己凶骂? 家丁哼道:“你这狗奴隶,竟敢凶你大爷”他说着,又将剩余半桶水泼在帝德脸上。 帝德面如死灰,紧盯着他,盯了半响,那家丁瞧他眼神害怕,竟也慢吞吞解开帝德与大武身上绳子。 过了片刻,卿少权领着一干护卫到来,他挎着铁弓,两三步走到帝德面前站定,也不说话,身后下人承了一张座椅过来,他弯身坐下,扫除绸缎尘土,戏谑的看着帝德与大武。 帝德强撑站立,咬着牙道:“是我射死你的三彩雕,与大武无关,你放他回去吧。” 卿少权并未做答,傲然的道:“你的箭术的确了不起,但是,这并不代表我需要听从你的安排!” 他说完,一皱眉,左右护卫上前将帝德与大武架着脱到墙角,反身绑在箭靶之上。 大武惊怒交加:“你想要干什么?你这言而无信的无耻小人,卑鄙下流的东西,就知道欺负我们穷人,你这野兽,狗杂种……” 帝德心头亦是震惊,他被身前这所谓权少爷深深震撼,此刻他心中没有骂,他只想问为什么。 为什么他言而无信? 为什么被绑在这里的人是他? 为什么别人能因为一支三彩雕,将他与大武的生命捆绑? 为什么他一出生就是奴隶,要遭人白眼? 为什么他母亲被掳,他忍冻挨饿? …… 此时,他心中再次浮现一个念想:大唐! 护卫见大武骂得难听,欲上前教训,被卿少权拦住,卿少权上箭拉弓,一支飞箭,飞梭般如期定在大武发簪,大武面色如土,吓得大气不出。 那箭离他脑袋不过两寸,再近一分,便可要他性命。 这是一种在生死面前莫大的悲伤,自己生命被人操握在手,随意拿捏,这莫名的悲伤,使得大武泪如泉涌。 护卫大笑起来:“快看!那小奴隶吓尿了!嘴巴这么厉有什么用,还不是一个尿袋子!” 原来大武大惊之下,五觉失禁,竟尿了裤子。 尿袋子是回纥对人的极大侮辱,庭院众人听了,一齐看了过来,一时满堂大笑,大武委屈无比,颜面扫地,但却无处藏躲,只能悲伤哭泣。 卿少权轻笑两声,直视帝德,轻佻着头问他:“你呢?若是怕死,可以求我,我可不保证下一箭也会射偏!” 帝德见他视生命如草芥,恨不能生食,厉道:“你射死我吧!” 若是死了,还有谁能为难他? 卿少权见他宁死不屈,醋意上涌,忽的一箭,弓起箭落,“嗖”的一声,正中帝德发带,帝德纹丝未动,视若无睹,双眼昂扬,气息未惊! 卿少权心里亦微微震动,但见帝德尖锐傲气的目光,心里震惊专为恼怒,欲拉弓再射,箭在弦上,方要脱手,只听一个清脆甜美的声音带着几分怒气传来:“哥,住手!” 卿少权僵在原地,众人觅声看去,只见一白衣少女裙带泻地,凌波微步,翩翩而来。 少女肌肤雪白,瓷里泛红,声音纤细,如甘似露,再见绝美淡雅五官,娇怒中透着诱人的妩媚,真是惊为天人! 帝德只看一眼,便不敢再看,他低着头,听到卿少权忽地温柔道:“妹妹,你来这里做什么?” 白女女子道:“我听说哥的雕儿死了,把怨气发泄在两个旁人身上,爹的脾气你也知道,你最好放了人家。” 声音不大,却如穿石滴水,一字一句,印在帝德内心深处。 大武止住了悲痛,亦不敢瞧相救少女。 卿少权哼了一声,指着帝德道:“可是他射死了我的黑风,而且没钱补偿,我只好拿他来代替黑风!” 听到此话,帝德内心冷到谷底。 那少女听了,嗔怒道:“可是他们是人,黑风只是一只雕,人命关天,我不管,如若不然,我去告诉爹!” 少女这话似乎收到奇效,卿少权一时语塞,愣在原地。 这少女即为柔然县府卿佑掌上明珠,卿少权的妹妹卿芸儿,自卿佑接任柔然县府,虽胸怀大志,负一腔报国情怀,怎奈柔然外有马贼,在内官阀腐败,由上及下,困难重重,卿佑郁郁不得志,但仍疾恶如仇,若此事让卿佑知晓,只怕教训是小,空挨一顿家法怕是不值。 他兄妹二人自小丧母,情谊倒还亲昵,卿少权权衡利弊,笑着对卿芸儿道:“好吧!既然妹妹替他二人求情,我就退让一步。”他顿了一下,回头向护卫道:“去拿两柄木剑来。” 卿芸儿听他妥协,上前走到帝德二人身前,伸出纤纤玉手去解绳索,帝德不敢相信会有人把自己看得如此重要,始终不敢正视,卿少权跟上来拦住卿芸儿,自己解开帝德与大武身上的绳索。 卿芸儿向帝德与大武低头道:“哥哥行事鲁莽,让二位受苦,芸儿在这里赔罪,待会儿芸儿叫人为二位治伤,补偿对你们造成的伤害。” 帝德心底没来由的感动,这白衣少女话语如轻风侬水般,阵阵温柔,话说回来,射杀三彩雕,错先在他,只是卿少权有些过分折磨人,叫帝德好不愤恨,如今卿芸儿这一番话,反倒让他尴尬。 帝德颤抖着道:“谢…谢小姐的好意。” 卿少权见妹妹对帝德二人的态度,心里十分不爽,这时,护卫拿来木剑,卿少权接过,得意非凡的道:“先别高兴,我说了退一步,可不是叫人给你们治病,让你们走!” 他将两柄木剑拿在手上,左右瞧着,道:“我承认射箭你比我厉害,连飞在天空的黑风都能射落,但是,就这么放过你,我心里太不值得,来这里,我是想和你比试剑术的,若是你在剑术上面胜过我,我才放你走,如若不然,你以后每天下午都得来这里陪我练剑!” “哥——”卿芸儿不料他还有此招,嗔怒道。 “好了,你再说什么都没用。”卿少权一转身,瞪了随卿芸儿进来的左向一眼,转头对帝德不屑道:“难道你要躲在我妹妹的背后,做缩头乌龟?是男人,就迎接我的挑战!” 卿芸儿再欲以父亲要挟,熟料帝德接过卿少权手中木剑,毅然道:“好,我接受!” 第十二章 比剑 卿芸儿怕帝德意气用事,她深知哥哥性子,卿少权平日自负高傲,凡是要强,受不了半点委屈,今日黑风被杀,自己在箭术上又输给帝德,心里已然生恨,按照他的性格,定是要在剑术上击败帝德。 卿芸儿急道:“你会剑术么?” 大武心中与她一样焦急。 帝德徒生的热情冷却一半,茫然道:“不会。” 剑术不比箭术,可以无师自通,即使天赋再强,若非名师指导,亦难精进一步,况且,剑术在回纥,那只是贵族权臣玩耍的项目,帝德一介奴隶,食不果腹,每日工作,哪有时间习剑,况且,射箭还能猎杀一些动物做食,剑术他练来何用? 这结果并未超出卿少权预想,他昂头挺胸,像一头骄傲的狼,等待着猎物走进自己设下的圈套。 果不其然,帝德不顾卿少芸与大武的阻拦,毅然迈出一步,与卿少权对峙,木剑当胸,横在身前。 若是有一种面临死亡也在所不惜的勇气的话,在帝德心中,那便是尊严! 这十五年,那种低头过生活的日子他已经受够了,这一次,哪怕是死,他亦要堂堂正正,像个勇士一样! 更何况,这个如天仙一样的少女,有着母亲那般的温柔,他怎么能在这样一个少女面前无地自容? 左向心里暗道不好,他对自己名义上的这个徒弟了如指掌,知道他不会善罢甘休,便将此事告知性情温润的卿芸儿,卿少权与卿芸儿虽为兄妹,但性情却千差万别。 卿少权计谋得逞,心中忖道:若非不把所丢颜面找回,在大家面前痛痛快快教训帝德一般,他是觉对不会就此放手!他一眼见到帝德架势,便知道帝德对剑术确实一无所知。 剑锋双刃,克敌伤己,若非形势所迫,使剑之人觉不能以刃抵身,自损助人。 卿芸儿与大武又说了一些劝慰的话,但帝德此刻如刀尖浪口,哪容得回头? 卿少权将剑一指,木剑顺袖挥下,不屑道:“既然你不会,那好”他心中傲气更甚,淡然道:“只要你能将木剑触碰到我,就算你胜!” 帝德冷哼一声,举剑便刺。 他两人中,一人从未触剑,一人自小习剑,期间差距莫若天上地下,若说帝德箭术胜卿少权一筹,那么在剑术方面,卿少权则是完胜! 卿少权十岁开始习剑,也不是天资平庸之辈,况且争强好勇,比之寻常纨绔子弟多有不及,而帝德在此之前,连怎样握剑都不知道,又如何与人决斗? 他使尽全身气力,不论砍、刺、拔、几乎使出浑身解数,仍是被卿少权轻描淡写,挥挥洒洒拨之而去,同时,他手上、身上、腿上、均被卿少权木剑刺中,虽不是真剑,所到之处,却仍泛出条条淤痕,痛彻难耐。 大武垂足顿足,恨不得取代受之。 左向见帝德出剑毫无路数,只是挥舞乱刺,占尽下风,只得摇头叹息,他见平日温柔善良的卿芸儿此刻呆在原地,也未上前阻止,又不知如何是好。 但谁又知道,此时在卿芸儿心中掀起的惊涛骇浪! 从小到大,父亲对他兄妹二人极是宠爱,是以卿少权养成目中无人的高傲性格,后来卿佑做官,平日跟随在旁的均是家臣奴婢,更无人敢违逆卿少权的意志,除了父亲,他谁也不放在眼里。 怎料今日帝德不仅射死黑风,还将往日视箭术超群的卿少权大败,可以说绝无仅有。他看着那个衣衫褴褛的少年,那个血流夹背,颤抖身姿,目光坚毅不服输的少年,在她柔软的内心深处,竟萌生出一种莫名的情谊… 秋雨萧瑟,冷风骤至,一场急雨如约而来,斑斑点点,散落人间。 众人竟忘了避雨,目光不约而同盯在帝德身上,霎时间,竟为这个陌生的落魄少年焦急。 帝德脚步飘忽,身体四肢力气皆无,只凭一腔意志,不断被卿少权击倒,然后爬起。 “啪啦…” 一声惊雷,将大武的哭喊彻底湮没。同时,也将在场众人震醒。 帝德此刻已是油尽灯枯,精疲力竭,他借着雷声,用尽全力将剑击出,整个人飞扑上前,势要与卿少权同归于尽。 卿少权将场内局势看的得清晰,见众人目光聚在帝德身上,竟为外人担心,他顿时大怒,再见帝德拼死一搏,他索性成全,以剑架开来势,身形侧过,飞腿护身,帝德一招已出,再无躲闪之力,两剑相接,“咔嚓”一声,双双折断,帝德就势前扑,恰撞在卿少权腿上,他随即跌倒在地,再没爬起。 殷殷血红,将一片泥水染得赤黄,天昏地暗,只有无尽雨点响彻大地! 卿少权扔掉断剑,哼了一声道:“别以为装死便可逃脱,你还未赢我,之前所说都未算数,以后每天下午你都得来这里陪我练剑,如若不然,我便去你家折磨你,把你的家人拿来做我的箭靶!” 他说完走了,一干护卫跟在后面陆续离开。 卿芸儿见地上血水淋淋,生怕出事,慌忙上前去拉帝德,但她柔弱女子,力气终有不及,左向慌忙去扶帝德,大武从阵惊中回过神来,众人抚帝德人中,余温犹在,又听他细细呼唤,竟是叫着“母亲”,三人皆是落泪。 扶到左向房门前,卿芸儿道:“向叔叔,我去叫他们熬些草药送来,这里的事,就拜托你了!” 左向“嗯”了一声,卿芸儿看了一眼昏迷的帝德,也不再说什么,径自去了… …… 铁匠坊二楼。 罗大坐在案前,等阿福进楼房,他瞅了对面椅子一眼,阿福瞧着椅子光鲜,自己身上布满油垢,没好意思坐,依旧尴尬站着。 罗赞站在父亲身后,不屑的白了一眼。 阿福缓慢道:“坊主,不知道您叫小人前来,有什么事要吩咐?” 罗大怀视良久,不缓不慢道:“啊福,你儿子伤得怎么样?” 福愣了一下,他冷不防罗大会在意帝德伤势,忙道:“多谢坊主大人关心,小儿无妨。” 罗大哼了一声,侧身对罗赞怒道:“还愣着作甚?还不与福叔道歉么?” 罗赞大惑不解,罗大慌忙使了个眼色,罗赞立即会意,赔着笑脸上前一步道:“福叔,今天的事是我不对,我在这里向你和帝德道歉了!” 阿福急道:“这哪里的话,本就是小儿犯错在先,惩罚乃铭文规定,哪里怪得到主事。” 听了这话,罗氏父子互望一眼,心照不宣。 罗大点了点头,面带微笑的轻声道:“阿福,我看你也是老实人,也不再绕弯子,现在我手头有一桩大买卖,能赚大钱!别人指明要我们铁匠坊最好的匠工打造,我第一个就想到了你,若是你做了,我能保证少不了你的好处!” 阿福有“柔然第一铁匠”之称,罗大此言不假,阿福心里稍暖,问:“坊主,我本来就是坊里的工人,不管什么买卖大小,都是小人分内之事,你说吧,要我做什么?” 罗大凑上前,窃声道:“有人出钱打造两百双马蹄与一百双马鞍,均要上乘手艺,若是……” 罗大话未说完,阿福却面露惊色。 罗大急道:“阿福,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我知道今年坊内柔然的马具皆已造好,但是你想一想,就我那三两银子不到的月俸,哪够我与罗赞消费,更别说你,现在你也老了,你儿子这么大了,再过两年,也该娶媳妇了吧,难道,你还指望别人闺女陪你儿子睡你的土炕?” 这话正中阿福心窝,但铁匠坊属官府统辖,只能打造官具,不能似造民器,否则以谋私罪论处,那可是要发配充军的! “可是……”阿福反复思索,却还任觉不妥。 罗赞急道:“可是什么啊,我爹就是坊主,你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罗大瞪了他一眼,转向阿福笑道:“这么多年的老熟人,你应该知道我的为人,阿福,我可以向你保证,买家绝对没有问题,他们只是为商队供货,想做这里面的中间人!” 阿福仍是沉默,罗大将一袋碎银塞给阿福,笑道:“这些你先拿着,帝德受伤,去买些好药给他喝,别烙下病根。” 起初阿福略有为难,但再想到帝德,想到自己老了,若是某一天撒手人寰,帝德无父无母,岂不是太过可怜,自己总得留些东西给他! 罗大见他心里动摇,替他握紧钱袋又道:“放心吧,老哥我不会骗你的,再说了,这样一来,我们就如同一条绳上的蚂蚱,即使我不为你着想,难道我自己还往火坑里跳?这些钱你先拿着,等做完了,还有双倍!” 阿福想想也是,终于答应,一扫阴霾从楼上下来,拿着刚领的银子,在街上买了一条羊腿,兴致冲冲往家里去了,去到一半,天下起雨来,他不得不在他人屋檐下躲了会儿雨,等到雨停,复往家赶。 未至家门,阿福远远看到两人往自己方向奔来,待近一瞧,正是祥子父子,两人一见阿福,哭腔着将下午帝德射雕,被县府公子带走事情说了一遍,阿福想起帝德背后棍伤,双眼一黑,就要昏倒,财叔两人慌忙扶住,东西未放,三人结伴往县府颠簸而去,一路上祥子二人言语劝慰,阿福却一句没听进耳里。 …………… 柔然县府。 帝德在左护卫房间醒来,他被雨水冲透,头脑有些发晕,左护卫见了,喜道:“你醒了,我去告诉小姐去!” 帝德心里一震,那白雪莲群的少女在脑中一晃而过,他挣扎起来,大武扶他下床,低声道:“算了吧,我们现在就走!” 左向无奈的看着大武,大武见帝德身形涣散,却目光坚毅,也不再说什么,他端起桌上的一碗浓汤道:“帝德哥,这是芸儿小姐为你熬的药,你喝了吧!” 帝德心底又是一阵感动,他看着大武身上新穿的布衣,又看到一旁叠着的另一套衣服,伸手接过药水一饮而尽。 左向道:“那是给你换的衣服,我看你身上的……” “不必了。”帝德淡淡地道,虽然桌上的布衣光鲜,在他看来,却是异常刺眼。 帝德挣扎着出了房门,大武跟在后面,走到们外,帝德回头对左向道:“请你转告卿少权,我明天会来的,让他不要担心。” 左向一脸茫然,他从来不知道,在这柔然城内,还有如此倔强的少年! 县府大门,守卫拦住阿福三人,如何也不许三人进入,这时,与守卫理论的财叔看见帝德与大武正往外走,往院内招呼,帝德有气没力的应了一声,三人甩开守卫,上来扶住帝德与大武,顿时,一种空前疲乏的感觉席卷而来…… 第十三章 巧遇 人云:强取曰盗,私窃为贼。 岳阳不以为然,在他看来,这不过是天道酬勤,劫富济贫! 何为盗?幼年父母为贵族羌杀,他在父母的尸体上过了一夜,饥寒交迫,那些抢走他所有的人,是不是盗? 天干地旱,草荒牛瘦,奸商趁机劫掠,漫天要价,饿殍路死,可呼为贼? 岳阳早已不纠结于此,十五年前,父母为高昌葛洛家杀害,岳阳被母紧抱于怀,利剑穿过母亲胸膛,他幸免于难,逃出高昌,被李闯所救,李闯授他武艺,待他如父,那年冬天,李闯率人夜袭葛洛家族,斩尽杀绝,一个不留,当晚,他手刃仇人,第一次尝到杀人的快感。 那年,他五岁。 北风如刀,仓山肃杀。 柔然城外西十里,五仓山脚,百余铁骑勒马铀枪,青衣素裹,腰携长刀,目如猎鹰。众人成对排开,头系黑巾。 最前是一老一少。 老者浓眉厉眼,面如素蜡,一身蓝衣洗得发白;少年腰系宝剑,轮廓分明,剑眉星目,相貌堂堂,不自藻饰。 二人正是李闯与岳阳! 李闯目观远山,视线扫在柔然城上道:“再强的士兵,也需要锋利的宝剑!你先潜入柔然城里,将柔然地势,各个要道,小路绘制清楚,等绘好地形防御图,你再出城,到时候我们里应外合。”他顿了一下,怅然若失的道:“柔然城太平久了,也该动荡一下!” 岳阳低头道:“是!” 李闯侧头道:“伍淸,叫你去办的事情做得怎么样了?” 身后一个身圆稍胖的青衣男子驾马上前,瞅了一眼岳阳,正声道:“都办妥了,叫的是柔然官坊,最好的铁匠!最迟七天,马蹄与马鞍都可造好。” 李闯双目微亮,喃道:“官坊么?” 伍清抱拳道:“您放心,那坊主一听说我们开出的价钱,连内容都没过问就答应了,我们也没有暴露身份。” 李闯点了点头,道:“好吧,一切按计划行事。”他说完,对岳阳道:“你去吧。”岳阳恩了一声,架马就走。 李闯看他背影,破风而去,喉中那句“注意安全”始终未说出来。 伍清怅然道:“首领,没想到,一十五年转眼即过,当年流落街头的落寞小子,现在已能独当一面了!” 李闯不置可否,当年他收留岳阳,看中的,便是岳阳眼中忌世的仇恨,所以他教岳阳使剑,杀人,如今看来,岳阳并没有让他失望… …… 进入柔然城似乎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岳阳剑客打扮,随人流入了城门。 城内,虽不是繁花似锦,但与他从小持剑奔马的日子相比,却是另一番滋味。在来的路上,他已想好对策,自己在柔然城里,打扮成游侠剑客,一边使剑卖艺,一边勘察地形。 他记住了来往去路,寻了一个宽阔人多的所在,也不说话吆喝,拔剑便舞。 柔然城内当街耍剑,这还是头一遭! 亮晃晃的青光宝剑,如电似蟒,穿遭而过,行人退避,车马停走。 待行人看清他手中宝剑乃真正利器时,又不觉大惊好奇,纷纷围观。岳阳自小随李闯习剑,所学皆是杀招,伶俐果决,刚敢狠毒,一招致命,必不留患,行人看得心惊,双眼随他剑刃上下游走,穿行其间。见岳阳持剑在人群中来回,剑光四射,却未伤到一人,都不觉睁大了眼,满心称赞。 岳阳随意舞剑,打了个来回才收剑入鞘,他不善言辞,不知如何要钱,只好奉着剑,四面八方向人群鞠了几躬。有个老者不解其意,思了半响,拍脑道:“想必是这少年羞于口齿,大家既然看了,都来意思意思吧!” 当下,老者伸手入袋,取了两枚钱币,仍在地上,群人见了,纷纷效仿。 岳阳躬身将地上铜钱一一捡起,除去土尘,放如袋中,众人又要他再舞一遍,岳阳只是摇头,也不说话。众人见此,也只好渐渐散去。 岳阳正要离去,走了两步,有人从身后拉住他的衣襟。习惯使然,他转身出剑,剑柄抵住那人脖颈,话语脱口而出:“是谁?” 他定眼一瞧,拉他的人麻衣草鞋,清净的眉目中透着三分笑脸,却是一个比他稍小的少年。 他见少年衣着,童年时光一闪而过,他放下宝剑,道:“你拉我做什么?” 麻衣少年踟蹰不语,见此,他从怀中抓了一把铜钱,递给少年,少年长吸了一口气,却没拿钱。 他疑惑不解,又欲强行离开,走了两步,那少年忽的大声道:“你可不可以教我练剑?” 这少年不是别人,正是帝德! 岳阳舞剑之时,帝德恰好路过,今日帝德如约去了县府,陪卿少权练剑,说是陪,倒不如说是给卿少权当剑桩,抽挥拔劈,全身上下,被卿少权的一柄木剑刺得伤痕累累,若不是有卿芸儿小姐在一旁呵斥盯着,怕是今晚他又别想睡得安稳。 他刚才在人群中看得仔细,虽不曾亲手拿过真刀*,但帝德却能分辨这舞剑青年剑术却是卿少权无法比拟的。 在“练剑”时,卿少权总是皆尽各种办法使帝德难看,刺他屁股,劈他肩膀,或是挑他麻衣,每次招式琼出不奇,招式华丽,虽是如此,但一般十之二三帝德却能避过,若是换做眼前此人,帝德相信,只要仅此一招,帝德便立弊剑下。 其中不排除卿少权耍他的嫌疑,但冷峻与杀气,这却是帝德第一次从剑上看到。 岳阳似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晃道:“教你练剑?” 帝德点了点头,虽然觉得多半没戏,但心里却是异常期待。 岳阳打量了他一眼,问道:“你是这当地的人?叫什么名字?” 帝德不知道他为何而问,点头道:“我叫帝德,却是这里的人。” 岳阳思考了一下,道:“我叫岳阳,听别人说,柔然镇风景秀丽,山水闻名,所以特此前来,想一睹柔然风采!可惜人生路塞,行动多有不便。” 帝德一听大喜,道:“我从小在柔然长大,对这里的一切可以说是了如指掌,要不然这样,我做你的向导,你教我剑术,怎么样?” 岳阳笑道:“这样甚好,如此一来,我两可算两清!” 第十四章 知己 当下,两人随性而走,出了集市,围着柔然官道且行且谈。 柔然城前半为商铺旅店,后半靠山多为民居,两人行到一个三叉路口,帝德停在原地,指着远处集市道:“这个路口,往后的这条路可以去我家,左边这条路,是去后山的,对了,后山有片竹林,说是唐国移植来的,你要不要去看看?” 岳阳左瞧右顾,记了几处参照物,又心下暗暗算了一下距离城门的距离,道:“哦,不用了,我中意于山水,丝竹管弦,不过是读书人抒瞅寄怀之物,于我无用。” 帝德听他如此说,心里想到一个地方,喜道:“我知道一个地方,保证你会喜欢!” 岳阳奇道:“是么?” 帝德行走在前,故作神秘道:“是的,你去了便知道了!” 岳阳欣然答应,他随着帝德,两人前一步,后一步的来到柔然城后山。 帝德又将后山脚下的老槐树介绍给了岳阳,他从小在柔然长大,与铁锤炭火为伍,从未见过外面的世界,他听岳阳说为了秀丽山水,便只身前来,心中好不艳羡。 走到竹林前的空地时,帝德想起教训罗赞的场面,怅然道:“上一次我逃跑之前,在这里狠狠教训了一次老是欺负我的人。”他将与大武、祥子揍罗赞的事情说了,岳阳道:“打得好!”不过他听到大武为了两人,抱着罗赞任其捶打时,又不禁愤恼难耐。 他灵光一闪,不解道:“你说你上一次逃跑之前?这是怎么回事?” 帝德恍然一笑,也没有说话,继续往山上走。 岳阳紧跟其后,走了两里,忽然听见前方传来涛涛水声。帝德跑上前去,在一块空阔之地停了下来,他道:“你来这里看看怎么样?” 岳阳快步上前,一阵山风吹来,将他发鬓卷起,衣襟后扬。 原来这竟是一处高崖,崖下山水拍石,激流而下,惊起水声,直传崖顶。这空地左右皆为苍木老松,直面所向,竟能将整座柔然城尽收眼底,目之所竭,直指远天。 岳阳忽的心道:“想不到柔然城竟有这样的所在,若是有一支奇兵从天而降,自次居高临下,杀如城中,必能势如破竹!” 帝德见他不语,猜是此处风景为之所感,想起上次自己与大武自此双双跳下,感叹道:“你刚才不是问我为什么逃跑么?” 岳阳回过神来,点了点头。帝德继续道:“其实我是个奴隶。”他指着山下柔然河旁冒着黑烟的铁匠坊道:“我是那里的小铁匠,每天靠和父亲打铁生活!”他说到这里,眼神闪过星光,轻笑道:“不过,很快我就不是了,上一次逃跑,因为没钱买‘往来官书卷’,所以最后被逮了回来,不过这次,听父亲说有一单大生意找了上来,坊主说会分到很多钱,而且指明要我父亲出手。”他说道这里,高兴道:“知道么?我父亲是柔然城里最好的铁匠,能打造最好的马具,这可是公认的!” 岳阳心里忽然被什么撞击,心里想起义父李闯交给伍清办的事,恍然若失。 帝德见他模样,笑了笑道:“我现在每天早上都随父亲去打造马蹄,再过几天,收了工钱之后,我就要去唐国去了,到时候,我就再也不是奴隶了!” 岳阳牵强的笑了一下,往前走了几步,来到崖边,往下看了一眼,见涛涛江水,击石拍岸,心中想起往事,道:“小的时候,我父母被强盗杀了,成了孤儿,后来遇到义父,见我年少乞讨,收留了我……”。 他心中将土霸豪强比做强盗,每念及此,皆是咬牙切齿。 “后来呢?”帝德听他丧失双亲,比起自己,更为可怜,不禁同情心起,关心起来。 岳阳冷然道:“后来我亲手杀了那个强盗。”他见帝德少不更事,将灭其满门的事略过。 帝德感同身受,恨道:“该杀!那些强盗马贼无恶不作,哼,我母亲十年前,就是被他们抢走了,至今下落不明…” 岳阳默然不语。 半响,岳阳从崖上退了下来,拔出宝剑,劈断一支松枝,削掉旁枝细叶,递给帝德,道:“你不是要练剑么,这里地方空旷,又没旁人,我们就在此练吧!” 帝德点头,接过松枝,耳中听他说“练”不说“教”,心底对岳阳的好感又多了一层。 岳阳拔出宝剑,青光生寒,他教了帝德握剑的手法,见到帝德笔直站立,行动僵硬,道:“剑术讲究轻快敏捷,潇洒飘逸,进可攻,退可守,唯其根本,在于下盘稳固,可进可退。” 他将步子下压,双腿曲弓,道:“这是弓箭步!” 帝德看他双腿,左腿后伸,右腿弓折,如拉开长弓,果似一柄弓箭,他从小射猎,对此无有不通,也似岳阳站了一个弓箭步,“送剑”前倾。 这时,岳阳忽然叹了口气,茫然道:“可惜我过几天就离开这里了,这下盘的功夫你是练不来的,不如这样,我在一旁舞,你在一旁同时演练,如此,倒能省掉不少功夫。” 帝德听他要走,先是可惜,但对他的话倒也无异议,他深知“厚积薄发”的道理,天下诸事,哪能一蹴而就,就如打铁,每一锤,每一击,力气不过尔尔,但千锤百炼,黑硬的生铁也能打造成农兵利器。 岳阳剑出如虹,剑似飞风,起初舞得较慢,一劈、一撩、一刺、一挑,帝德都看得清楚,再加上岳阳招数皆为杀人护命的实用招数,招招删繁就简,效用尽极,不像卿少权那般花哨,他倒模仿得七分。 又练了一会儿,岳阳步伐开始加快,或进或退,或左或右,平踏踢扫,挥抽跃插,皆似行云流水,一笔带过,帝德见他身如游龙,动作目不暇接,手上剑招开始停滞,他不是看着岳阳步伐行走忘了行剑,便是照着岳阳那般出剑,将步子往了。 帝德见岳阳招式不过如刚才一般模样,速度却是快了不止两倍,简单的招式也被他舞得水泄不通,他心里暗暗喝彩,同时下定决心,努力练剑。 只是此时,他只能照着岳阳大概模样,以松枝或刺或扫,虽然模样大变,有形无神,他倒是自得其乐,也不疲惫。 岳阳使了一会儿,才发觉自己越练越快,浑然忘了帝德,心里略为尴尬,便停下来指导帝德:“剑术,其实不过就是为了用手上的剑,杀死敌人,招式越简单,越直接为好!” “像这样撩,崩”他如此说着,跳出两步,在地上做出几个撩剑,崩砍的动作。 “这是挑、刺”他岳阳连出数剑,剑剑直进,将挡在身前灌木树枝尽数砍断,臂粗的树木应声而到。 “这是截、绞,专夺对方兵刃”他接连在胸前做了几个斜砍的动作,斩空破风,带出呼呼之声。 帝德聚精会神,将他这几个动作记在心里,想象着自己若是以这几招去与卿少权拼,恐怕不落下风。 岳阳收剑,又叫帝德做了几个简单刺挑的动作,自己加以指导,练了一会儿,眼见时辰不早,下午帝德还得赴县府陪练,两人约定此地为练剑所在,说好时辰,就此分别。 …… 柔然县府。 卿少权已经在场地等候多时,他手持木剑,两眼盯着大门,心道:“莫不是昨日将他伤得太过,今日不敢来了?” 他身后是护卫队长左向,还有一帮家丁,远处假山的园亭之中,一位白衣裙带少女安静的坐着,宛如仙子,她身后站着一名丫鬟,两人面向空地,默默无语。 忽然,走廊上传来一阵轻声踏步,轻快而稳健,众人看向回廊拐角,帝德麻衣素裹,不快不慢的走将过来。 卿少权瞥了他一眼,冷冷道:“哼,我还以为你被教训怕了,缩在家里做乌龟呢!”他身后家丁听了,轰然大笑,只有左向一人沉默不语。 帝德受得管了,只道什么也未听见,那些家丁每次看到卿少权将自己逼到极处,总会说尽奉承的话讨好卿少权,什么“少年英雄,剑法绝伦;回纥勇士,柔然第一等等”,再将自己扁得一文不值,找尽理由取笑。 帝德看到自己那柄木剑躺在地上,知道又是卿少权使的主意,叫自己在他面前弯腰屈膝,他从小受尽人间冷暖,哪把这等心机放在心上,伸手自然拾起地上木剑,起身时,刚好看到左边亭子里坐着的卿芸儿二人。 帝德向着亭子点头行了一礼,虽然他讨厌极了卿少权,但是对卿芸儿小姐甚是尊敬,这个与他见面不过五次的少女,已经不仅一次从兄长手中救下自己,煎伤药给自己吃,他身上那瓶金创药,也是卿芸儿所赠,只是他如何疼痛,也舍不得拿出来擦一丝半点。 帝德以握松枝手法握着木剑,道:“开始吧!” 卿少权怒哼一声,提剑便刺。他见帝德看着亭中妹子形态甚是缓和,又想起芸儿不仅一次阻止这个臭小子,心想:“他一介奴隶,竟敢对我妹妹挤眉弄眼,等下我故晃一剑,教训他一个响亮亮的耳光才是。” 帝德见卿少权提剑直刺,当下按照岳阳交给自己的法子,前鞠后弓,站成一个“弓箭步”,以木剑横截,挡掉来剑,再随剑上绞,欲刺其手腕。 这本是剑绞夺刃的招数,但帝德初学“弓箭步”,步子与剑法尚未融会贯通,无法畅行一气,是以威力大减。 卿少权胸口一震,心里大惊,他自大轻敌,若是木剑改为铁剑,这一截一绞,自己反应再慢一分,一只手掌怕要丧失于此,他看了看左右,见家丁眼拙,瞧不出高低,以为自己一剑刺去,分剑弹回,乃是极其高明的潇洒招数,又不住高歌赞扬。 他心道:“这小子两日不见,怕是被打聪明了。”当下收回傲气,切不可在阴沟里翻船。 帝德看到卿少权呆了一下,知道次招得胜,只是后继不足,又后悔在后山崖顶,没将这招练全,他一气恼,拿起木剑,狠狠在双腿上抽了两剑,直恨自己腿脚愚笨,跟不上剑招的步子。 亭子卿芸儿见了,以为帝德双腿旧伤未愈,难以挪动,不觉担心起来。 她身后丫鬟轻道:“小姐,那个帝德除了每天下午来这陪少爷练剑之外,早上还得陪他爹去五仓山打铁,这来回近二十里驮着工具,怕是也有得好受的!” 卿芸儿玉眉微皱,如雪的脸上露出一丝忧色,说道:“雁儿,那你可有什么法子,去帮帮那个帝德?” 这雁儿深知卿芸儿秉性,善良单纯,就算对自己一个下人从来也是以妹妹相待,这法子她早早想好,便凑近到卿芸儿耳根道:“明日不是夫人的忌日么,等到时候你跟老爷说却一个搬运行李的人,叫帝德随咱们去庙里上香,这样一来,少爷也就管不着了!” 第十五章 发现 帝德与卿少权两人在院中比剑,越到最后,卿少权越是心惊,这才一日不到,帝德已能挡下他大半招式,更别说要打帝德一巴掌。 他看到卿芸儿与丫鬟在低声说话,坐势欲走,心里更加急躁,他本要当着妹子的面,狠狠教训帝德,熟不知帝德此时与昨日晃若两人,今非昔比,纵是能伤其一二,也难叫帝德难堪。 两人斗了二十多个回合,帝德身上又添了几处淤青,不过想到之后卿芸儿小姐会给自己擦药治疗,这点瘀伤也就释然了。 又斗了片刻,卿少权将帝德手中上剑一抵,猛的上挑,两剑双双飞出,他大喝一声:“今天我心情不好,就到这里。” 说完愤然离去。 帝德看着飞剑落在地上,走过去捡起了木剑,放回武器架子,再看亭子,已没了卿芸儿的影子。 帝德看了看手臂上的瘀痕,心里略又得意,经岳阳指导,他以不是之前那般毫无抵挡之力,想到这里,当下高高兴兴的往县府侧门去了。 来到侧院,卿芸儿正在瞧着花丛发呆。 帝德走了过去,轻声道:“小姐,我……来了。” 他本不敢直视卿芸儿,但见卿芸儿柔美脱俗,呆呆的看着花丛,又不忍心打破,但话脱于口,还是说了出来。 卿芸儿转过头,见是他,微微一笑,如仙寐生虹,道:“你来了,把药拿出来吧,我替你擦!” 帝德这次前来,原本是打算告诉卿芸儿小姐,以后她不用为自己擦药了,但此时此刻,话梗胸膛,嗅着淡淡清香,他却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来。 他烟雾朦胧的“嗯”了一声,便隔着两拳的距离坐了下来。 帝德将芸儿小姐给的金创药拿了出来,他小心翼翼的捏着一点瓶尖,递到卿芸儿手上。 卿芸儿笑着接过,将瓶中膏药倒于指尖,一丝一匀地在帝德手上,臂上摩擦。 帝德大气也不敢出,浑然忘了身上的疼痛,他又不敢直接去看卿芸儿的脸,只是觉得卿芸儿触碰的地方冰凉凉的一片,他憋了许久,想偷偷去瞧一眼卿芸儿,怎料当看到卿芸儿青葱玉指在自己黄黑的手臂上*之时,顿时心跳加速,大觉羞愧。 卿芸儿见他呼吸急促,面颊发红,道:“哥哥是不是下手又重了,你哪里不舒服么?” 帝德慌道:“没……没有,我没有哪里不舒服。” 卿芸儿看了他一眼,一边揉着一边道:“明天我和雁儿要去城东皇庙上香,有许多东西要拿,你陪我们去吧!” 帝德听得迷迷糊糊,也不知道她说些什么,只是点头。 也不知过了多久,卿芸儿长叹一口清气,道:“好了,今天回去,记得不要擦掉手上的药!” 帝德诺了一声,他心跳得慌,急匆匆出了县府。 待帝德离去,丫鬟雁儿从后面出来,道:“小姐,你真是太善良了,再怎么说,他也只是一个奴隶,这种事你交个我就行了。” 卿芸儿笑了笑,什么也没有说。 ###### 帝德急匆匆回到了家,在水缸里舀了一大碗水,咕噜噜喝进肚里,这才觉得头脑清醒了些,心跳也恢复平稳。 父亲已经做好了饭菜,他将买来的烧酒往桌上一搁,道:“今晚我们父子一起喝些酒,谈谈心。” 帝德取了陶碗,一人面前摆了一个,回纥人喝酒极是豪爽,不像中原人那般论辈行礼,酒到碗干,毫不客气,两人各喝了两碗,吃了一些碎菜,帝德感觉头有些晕乎,就听父亲道:“等过一阵子,我就去县府给你和大武*书卷。” 阿福把碗举在手上,隔了半响,叹了口气道:“自从你母亲失踪以来,我对这世间也没什么留恋的。”他说完,又将剩下的半碗一饮而尽。 帝德喉咙干涩,虽然他多次想要逃脱,但这一次,心里对父亲却是极其愧疚,道:“你不和我们一起走么?” 阿福又喝了一碗,脸上已是微红,呵了一口酒气,低声道:“若是哪一天你母亲回来,便能看见我在这里等她……” 帝德没有再说什么,他两人虽为父子,但交谈甚少,两坛烧酒,一直喝到深夜。 翌日,两人早早起床,在城头与大武会和,便匆匆向五仓山行去。 五仓山在柔然镇西面,来回二十里路程,与城东望风坡,城北雪莲山组成柔然三面的天然屏障,不过五仓山再往西,就到了山贼横行的牛头山地界,所以三人早去早回,也是怕万一不慎,遇到马贼。 一路向西,荒漠居多,树木多为耐旱白杨,行了半个时辰,就看到了五仓山下高建的哨所,守卫认识他三人,远远便打开阀门,放人进入。 虽然罗大保证这些人为地道商人,但帝德心里却还有疑虑,这些人粗大悍勇,来去如风,若是按照商人的标准,却不似这般不近人情,这是帝德三人来这里的第三天,除了一个圆胖的中年人之外,再无一人与他们说话,其他人只是远远看着,就是说话,也压低了声音。 三人自顾走到灶台,取了工具,帝德与大武一人煽火,一人去灶后的马场比划马蹄尺寸,大武之前被马后腿踢过,自然这件事便全权交在帝德头上。 说是马场,不过就是用木栏环山围绕成一圈,但与军马不同,这里的每一匹马,马鞍披肩铁蹄一应俱全,且雄壮肥大,看得出都是经过悉心照料的。 帝德躬身辨别马蹄,终于在第三栏之后,看到了旧马蹄的影子,他心里不解道:也不知道搞得什么鬼,这些人非要自己装马蹄,这种小事,就是交给自己也能做好。 不过他又想,大武被马踢了一会,至今不敢站在马后,若是自己按蹄,怕也并非那么容易。 他蹲了下来,见面前是匹褐色宝马,忍不住抚了抚马肚,道:“好马儿,我来给你量鞋码了!” 这马儿甚是乖巧,轻轻鸣了一声,似乎与他回应。 量了五六匹马,帝德做好标记,看着这些膘肥雄壮的马儿,他忽然记起第一次遇见卿少权时,卿少权策马奔腾的情景,心道:“总有一天,我也会有一匹自己的宝马!” 他情不自禁的抚摸马儿的皮革,这些貂皮银鞍,想是等到有马的那一天,自己也是买不起的。 熟料,正在此时,皮革之后一条赫然深长的刀疤显现眼前。 帝德心里一惊,心想,买卖的马儿怎么会有这么大的伤疤,而且,由外表上看,应该是很久前的才对。 帝德看了一眼门口的守卫,见他没在关注自己,他又去掀了几匹马背上的皮革,这才发现,不仅是之前那一匹,其余马儿,身上或多或少都有一些伤痕,或大或小。 帝德越想越不对劲,他见惯了那些往来买卖的商人,那个不是小心谨慎,整天担心碰上山贼马贼,但是帝德从这些人的身上丝毫感觉不到害怕。 他假作镇定,慌忙出了马厩,对阿福道:“父亲,我看这儿有问题!” 阿福道:“什么问题?” 帝德走近了一步,将在马厩的发现说了,道:“咱们柔然城什么时候出了这么一个大马商了,再说,这些马儿丝毫不像商马,我看更像战马,可是,这些人又不是官兵。” “啊!”听到这里,大武惊了出来,帝德话中说得明确,不是官兵的战马,那么,只有是马贼的…… “有什么事?”不远处,那个圆胖的中年人问。 阿福抬头笑着道:“没什么,我儿子把量好的马尺弄错了。” 那胖子道:“哦,那没什么,再量一次就是了。” 阿福点了点头,轻声道:“回去之后再说。” 当下,三人又打了二十来个马蹄,为了慎重起见,帝德回到马厩,装模做样量了几匹马,然后趁人不备,窜进马厩后面的草房,在草堆里检查起来。 他轻手轻脚,生怕给人发现,才刨开一堆草皮,几把亮晃晃的长刀赫然摆在眼前。 帝德大吸一口凉气。 再往下翻,又是一些刀剑棍棒,有些血迹未擦,还散发着惺惺臭味,这时,帝德已是汗流浃背,他往常痛恨马贼强盗,乃是因为母亲被抓,但想起自己很可能身在贼窝,心里又不禁害怕。 便在这时,只听见两个脚步声从后传来,帝德慌忙用草将刀剑利器盖住,心想跑出去已是来不及,索性也躲进草堆里,幸好他年少,体型不大,钻入草堆里,倒是不易被发觉。 帝德屏住呼吸,就听见两道水流的声音哗哗洒在地上。 来人道:“他妈的,咱们从昌西到这也有一段时间了,这么久没开荤,倒是想起那昌西城中的婊子来。” 另一人道:“说得是,不过,再过两天,咱们和大人一起进到柔然干他一票,这么大得一个城,难道就没几个漂亮的小娘皮么?” “嘘!小声点,别让那几个铁匠听到了。” 那人哼了一声,没过多久,外面就没了响动。 帝德胆颤心惊的爬出草堆,出了马厩,又将刚才的发现说了,道:“这些人一定是马贼,打造那么多的马蹄马鞍,就是想对柔然不利。” 三人沉声静气,熬到中午时刻,工具也忘了拿,慌忙出了闸门,一路往城里急奔。 回到家,阿福道:“我现在就去坊主那里拿工钱,把去唐国的官书卷办了,今夜你们就走。”说完,往铁匠坊去了。 大武回家准备自己的行礼,帝德思前想后,还是向后山行去。 到了崖顶,就见岳阳早早等在那里,见帝德来了,他拿着一柄刚做好的木剑,递给帝德道:“我用松树做的,比树枝好用多了!” 帝德心里一热,接过木剑道:“谢了,今天我来,是向你辞行的。” 岳阳道:“为什么?‘往来官书卷’办好了?” 帝德道:“没有,不过我父亲现在去办了。” 岳阳见他说话心不在焉,便道:“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如果你把我当做朋友,那就说出来,说不定我还能帮帮忙!” 帝德心道:“岳阳和自己萍水相逢,还教自己练剑,虽然时日不多,但终究是个好人。” 便道:“柔然城可能要发生大事了,这周边马贼横行,你还是快点离开这里。” 岳阳惊道:“马贼?” 帝德道:“是啊。”他见岳阳不怎么相信,又道:“我在五仓山亲眼所见,不会有假。” 岳阳老半天,才哦了一声,道:“那……那如果是这样,那你还是早点离开。”他心道:一定是帝德在山上发现了什么,不过幸好,他不知道自己的身份。 这两天帝德带他了解了柔然城四处地形,对与柔然城防守地势,他也了解八九,早早绘制了一副地形图,而进攻柔然的方案,他也已经想好,不过对与帝德,他心里总是有些愧疚。 帝德见他沉默不语,道:“今天我就不练了,这几天,谢谢你教我练剑,虽然我们就要分开,但是,不论走到哪里,我们都是朋友!” “朋友么?”岳阳心里暗叹,等你知道我身份的那天,你还会当我的朋友么? 帝德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我得走了,虽然我不喜欢这里,但是,我终究还是要将这事告诉芸儿小姐。” 帝德当下与岳阳告别,下得后山,往城中县府走去。 等他下山,岳阳这才走到悬崖之前,将早早藏在绝壁上的绳子系在了一颗大树根下,又寻了些草皮将绳子盖住,然后一手抓住绳索,跳下悬崖,双脚踏在绝壁之上,飞步落在了山脚。 柔然后山悬崖,直通城外,可以说是入城最近的所在,而岳阳进攻柔然城的计划,这个山崖便是起点! 第十六章 保证 柔然县府侧门,把守的是当日泼帝德冷水的家丁。 那家丁见他来,冷眼道:“你怎么现在才来,小姐都等了好久了。” 帝德问他:“小姐呢?去庙里了么?” 家丁不耐烦道:“在前门呢,都备好马车了……” 帝德点了下头,往正们奔去,剩下那家丁在后面一直唠叨不休。 转过墙角,远远看见一辆洁净的马车停在县府门口,骏马香车,红木铁轮,车旁站着一群人,为首的,赫然便是柔然县县府大人卿吉,他身后,卿少权一身蓝衫绸服巍然不动,自有一番少爷气象。 卿芸儿一身白衣,依着马车,似与卿吉交谈。 帝德快步上前,向卿吉行了一礼,道:“县府大人好!” 卿吉点了点头,看了他一眼,脸上波澜不惊,他身后卿少权嘴角微动,瞪了帝德一眼,只是父亲卿吉在场,他也不好放肆。 卿芸儿道:“父亲,那我走了。” 卿吉恩了一声,亲手把女儿送上车,然后对帝德道:“架车架慢些,我女儿生身子弱。” 帝德应了,道:“县府大人,有一件事情我必须得告诉您!” 卿吉莫名的看着帝德,这个少年与自己第一次见面,照理说,一个少年奴隶见到自己,应当紧张局促才对,但帝德不卑不亢,倒是令他刮目相看,但是,记起刚才卿少权对自己所说的话,显然他是不会答应将女儿一辈子的幸福交付在一个奴隶身上。 卿吉看了女儿一眼,转向帝德道:“你说吧!” 帝德道:“五仓山来了一群马贼,他们要对柔然城不利!” “什么?” 卿吉惊呼。 早有官兵来报,说城西五仓山近日住进了一群马商,他原本怀疑这群马商的身份,但近两日他派人乔装打扮,在五仓山附近查看,却并未发现什么端详,如今帝德说这匹马商是山贼,真如晴天打了一个霹雳! 卿少权不屑道:“哼,什么马贼,县府的人早就查探清楚了,就是西域马商,再说,咱们柔然县镇压马贼的府兵就屯在学雪莲山脚,那马贼打我们柔然城的注意,不是自寻死路么?” 帝德道:“这是我亲耳听到的,不会有假!” 卿少权道:“什么亲耳听到?”他瞥了帝德一眼,难道你进了强盗窝,他们当你的面承认自己是马贼了么?如果是这样,那么你的身份,也是值得怀疑的!” “住嘴!”卿吉喝道,“这里你是县府还是我是?” 卿少权哼了一声,不再说话。 对于马贼,卿吉早便有断其根本的意图,只是西北地大沟壑多,马贼早形成规模,且来无影去无踪,往往驾马掠夺便走,很难有效打击,况且,上面对打击马贼的决心一直不坚决,这也使得卿吉早年的志愿一直未能实现。 但是,若帝德所说属实,他不岂是拿一城人的生家性命开玩笑么? 当下道:“护卫长,你现在立即带一对人去五仓山查探虚实,我去雪莲山调遣屯兵,有什么消息,立即回报,切切忌打草惊蛇!” 左向上前遵命,带了几名护卫离开。 卿少权道:“父亲,那我呢?” 卿吉道:“你守在城里,哪儿也不许去!”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卿吉说完,早有家丁牵马出来,他翻身上马,这时,卿芸儿掀开车厢窗帘,道:“父亲,有什么事么?” 卿吉道:“没什么,你们早去早回!”说完驾马离去。 帝德抬起头来,与卿芸儿四眼相对,他慌忙将眼光撇开,道:“芸儿小姐,你进马车吧,我要赶车了!” 卿芸儿嗯了一声,回到车内。 卿少权见人四下散去,重重哼了一声,叫上几个护卫,往城门方向去了。 卿芸儿隔着车帘道:“哥哥就是这副臭脾气,你可不要往心里去。” 帝德道:“小姐放心,我不会的。” 话说回来,就算他往心里去,那又如何? 帝德坐上马车,左手将缰绳扯在掌心,用力一甩,马儿跳将起来,向着城东郊外奔腾而去。 东边望风坡的土庙是柔然附近唯一的寺庙,供奉的乃是回纥人的神女祖先,相传十分灵验,距离柔然县城也不是很远。 一路上披风斩尘,车厢里不时传来卿芸儿与丫鬟雁儿的欢笑声,微风拂面,倒是十分惬意,帝德心道:“若是能这么一辈子陪在卿芸儿小姐身边,那倒也欢喜得紧!” 不过他又想到,自己一个奴隶,就算能天天看到小姐,那又怎样?卿少权看自己的眼神,总像是自己偷了他什么东四,处处针对自己,那样的存在,又有什么意义? 不多时,马车便来到了望风坡山脚。 三人下了马车,卿芸儿与雁儿将祭拜用的东西放在竹篮里,帝德抱在胸前,走了约一盏茶的功夫,便来到了半山的女神庙。 进到庙里,女神殿前还有两个进香的香客,卿芸儿从袖里拿出一袋银子,道:“雁儿,你把香油钱拿给庙主。” 雁儿领了银子,往后殿去了,瞧那模样,路程甚是熟悉。 帝德将竹篮放在地上,卿芸儿弯下腰来,拾了一个蒲团,垫在膝下,将早准备好的一张白布铺好,把鸡鸭糕点置在上面,然后跪下闭目祈福。 帝德看她忙完一切,额头已起了几粒晶莹的汗珠,再想起自己从小母亲被掳,不知生死,当下也在神女像前为母亲祈祷。祈祷完毕,见芸儿小姐还在闭目祷告,她洁白的丝裙如烟似雾,像云朵般拖在身边,皓颈胜雪,一双秀眉锁着愁意,他以往只见过芸儿小姐亲切善良的一面,从未发现她也会显出娇弱,那种楚楚动人的柔美,不禁让他看得呆了。 “喂,帝德,你出来一下。”突然有人从后面推了帝德一把,帝德差点吓了一跳,见是雁儿,当下跟着她出到殿外。 雁儿将他拉到远处,嗔道:“你干嘛那么看着我家小姐?”语气中带着质问。 原来是她将香油钱交给了老和尚之后,来到殿里,刚好看到帝德痴痴望着卿芸儿,自己在后面叫了两声帝德都没有回应,是以才有如此一问。 帝德这才知道自己失态,道:“对…对不起,我没有什么意思。” 雁儿饶有含义的道:“是么?最好是这样,我可告诉你,小姐是贵族!你可别忘了自己是什么身份!” 她说着,似乎还没讲完,又补充道:“你可不能喜欢小姐!” 帝德如遭当头棒喝,一时间头脑发白,不知如何回答,只是吞吞吐吐道:“我……我怎么会喜欢上小姐呢…” “那就好!”雁儿似乎得到他的保证,满意的入了殿里。 第十七章 身份 “别忘了自己是什么身份!” 这句轻描淡写的话,恰似黄钟大鼎,将帝德原本平常的心,敲得天昏地暗,他心道:“是啊,芸儿小姐是贵族,我只是一个奴隶,我怎么会喜欢上芸儿小姐?我怎么能喜欢芸儿小姐?” 过得片刻,帝德收拾心情,进到殿里,卿芸儿已经祷告完毕,正与寺庙主持交谈,帝德仔细一听,原来时主持备好斋饭,邀三人留食。 卿芸儿道:“多谢大师好意,原本今日家父说好与芸儿一起前来进香,祭拜母亲,与大师对弈,但是柔然城突发要事,我也还得赶着回去!” 方丈见她去意已决,也不好再做挽留,只得吩咐一名小和尚送三人下山。 帝德拎着空篮,跟在两女身后,想起自己今晚就要离开,之前的烦恼自然抛在一旁,况且,他心里还惦记着另外一件事。 他发现五仓山马贼,是因为帮马贼打造马具的缘故,按照回纥律法,这属于“助盗行凶”,与马贼同罪,理应斩首! 他因母亲的缘故憎恨马贼,一时之间,竟然忘了这件事情,如果县府大人抓住马贼,得知帝德一家曾为马贼打造马具,则后果不堪设想。 帝德驾着马车,心事重重往城里行去,入得城门,看到柔然城中,一片安宁祥和的景象,心想只怕县府大人抓贼未归,他心中重石,也放了下来。 一路架车到了县府大门,不料,竟看到卿少权与一帮家丁站在门口,帝德停了马车,放下脚架,卿少权哼了一声,上前道:“你这奴隶,信口雌黄,说什么五仓山马商是马贼,还要对柔然城不利,我看是你吃饱了没事做,想进大牢了!” 帝德不解道:“卿少爷,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卿少权默然不语,他身后一家丁站出来,指着帝德道:“什么意思?大人与左护卫刚从五仓山回来,除了几匹病马,强盗马贼什么的,两个鬼影都找不到!” 卿芸儿下了马车,见到卿少权与一干家丁,皱了皱眉,道:“说不准是那些强盗跑了,怎么就说帝德的话是假的?” 那家丁不敢回答,缩回卿少权身后。 听了芸儿小姐的话,帝德心里一片温暖,心想,就算所有人都不相信,他也不在意了,当下道:“芸儿小姐,我说的句句属实,你一定要告诉县府大人。”他说到这里,低头道:“我还有其他的事,现在便回去了。” 卿芸儿点了点头,当下两人告别。 卿少权一甩袖,领着众人,入了县府大门。 ###### 回到家中,大武已经收拾好行囊,正无所事事坐在土炕上边。 见帝德回来,他跳起来道:“哥,你回来了,福叔去铁匠坊了,现在还没回来呢!”他说这将帝德拉到锅灶旁,揭开木盖子,铁锅里冲起一股清香的肉气,大武笑道:“这是福叔在街上买的,说是为咱们今晚践行的!怎么样,香吧!” 帝德点了点头,他一年之中,也没吃过几次肉,只要能填饱肚子,就是啃羊皮,他也是愿意的。 大武道:“哥,你要不要先尝一尝,我刚才偷偷吃了一块,真是香死我了!” 帝德将盖子盖上,道:“算了吧,还是等父亲回来,再一起吃!” 他又将五仓山未发现马贼的事说了,大武道:“会不会是你听错了?那些人本来就不是什么马贼?” 帝德道:“我亲耳所闻,岂会有假?” 大武笑道:“反正我们马上就离开这里了,还管这么多干嘛。”他一边说着,一边将跨在腰上的包袱解了下来,从中取出两张折叠公文,在帝德眼前晃了一下,笑道:“你看这是什么!” 米黄的羊皮纸上,用黑墨写着五个馏黑大字,可惜帝德一个也不认识,只是知道,那四四方方印着的红印,便是柔然县府大印,他呼道:“往来官书卷!” 大武道:“不错!” 帝德一把拿了过来,将其中一张打开,看到上面歪歪斜斜写了几行字,虽然一个不识,但心里却是十分开心,他道:“这便是去唐国的证明么……这便是去唐国的证明么……” 到了唐国,他的人身将从新开始,他将再也不是一个谁也看不起的奴隶! 两人将证劵装进包袱放好,等到傍晚,阿福才垂头丧气回到了家,见两人仍在等待自己,愤然道:“罗家的这两个大骗子,父子两都不是好东西,明明谈好的价钱,现在却连影子也没找到,也不知道跑去哪里去了…” 大武站立起来,问道:“一分也没拿到么?” 阿福道:“那也不是这么说,第一天的时候,罗大付了一半的工钱。” 罗大父子行事倒没出帝德所料,只是父亲如此说,却是令他有些奇怪,五仓山这份马具活是罗大介绍的,说不好罗赞父子早便知道是与马贼交易,想到这里,他心中大惊,问道:“父亲,你都找了什么地方?” 阿福道:“我先去了铁匠坊,坊里的工友们说,今天一下午也没看见罗大父子的身影,然后我便去他家里找,熟料他家大门早已上了锁,我又在城里转了一圈,几个罗赞常常去的地方都找过了,都没有看见。” 帝德只觉心底发凉,莫不是他父子知道马贼攻城,早早跑了? 想到这里,帝德慌道:“父亲,大武,晚饭你两先吃着,我有点事情,去去就回。” 阿福道:“什么事啊,你可快点,晚了城门可就关了!” 帝德应了一声,便向着县府方向,发足狂奔。 来到县府大门,帝德被守卫拦了下来,那守卫道:“少爷说了,若是下次你还来,我们就哄你出去!” 帝德心里骂了一句这个糊涂公子哥,转向守卫道:“你就让我进去,我说完就走!” 守卫道:“你耳朵聋了么?是少爷不让我们放你进来的,你再不走,我可要动手了!” 帝德道急道:”我这里有马贼的线索,刻不容缓,若是耽搁了,你负得了责么?” 那守卫听了,哈哈大笑,道:“什么狗屁马贼的消息,之前县府大人还在为这事生气呢,若不是今天是夫人的忌日,小姐替你求情,大人早把你这满嘴谎话的臭小子抓进大牢了!” 帝德见他说什么也不让进,刚欲抬足强行,守卫“哐啷”一声,拔出佩刀,挡住去路,帝德无可奈何,站立半响,忽地心生一计,离开县府大门,走到侧墙往里面高呼:“县府大人,马贼就要来了,您可要做好准备啊!”他声高气足,一连喊了数声。 他原本想进去与芸儿小姐说,现下无法进入,只得在县府大院外往里大喊…… 第十八章 烟火 县府一家正在用餐,听到屋外喧哗,卿吉唤了下人问道:“是什么人在外面叫嚷?” 卿少权放下碗筷,道:“父亲,要不要我出去看看?” 卿吉道:“不用。” 卿少权道:“我听倒像是那个铁匠坊的小奴隶,若是真的是他,这次可得给他一点颜色瞧瞧。” 不久,家丁回来道:“报告大人,是那个叫做帝德的奴隶,他非说有事情和您说,我们照少爷的吩咐,不让他进,他便在外面大喊大叫,说什么马贼要来柔然城了……” “果然是他!”卿少权冷道。 “嗙……” 卿吉一掌拍在饭桌之上,在场众人均是一惊。 卿芸儿用绣帕擦了擦嘴,道:“我吃饱了。”说着,便要向屋外走去。 卿吉道:“芸儿,今天是你母亲的忌辰,不要到处乱走,还是去后堂吧!” 卿芸儿望了望大门,叹了口气,进了里屋。 家丁见卿吉恼怒,知道今日非比寻常,不可引火烧身,道:“大人,小的这就去吧那小鬼轰走,若是他不走,就把他打到说不出话,叫喊不得!”说完做势欲走。 卿吉一挥手,眉头微皱,道:“慢,把他轰走便算了,还打他做什么?” 那家丁双脸一红,低头道:“是,是,大人说得是,我现在马上就去把他轰走!”说完快步跑出大门。 卿吉心道:“上次暗访五仓山,也不过是五日之前,今日查探,怎么忽地之间,少了七八十匹骏马,就算是这两日卖出,这也太巧了些。” 虽然此处五仓山之行,没有发现马贼踪迹,但并非一无所获,至少现在,他对之前那些马商的身份产生了怀疑,因此,他从雪莲山请援来的三百士兵,现在还留在城中,自己已经将他们安排在柔然城各处,增强防守兵力。 但此次调动,为了不打草惊蛇,只是他一人所知,并未将消息告诉其他人,若真有马贼来攻,也好打他个遂不及防!因而,他也不希望帝德将这件事情喧哗出去。 ###### 帝德在墙下叫了一阵,守门的士兵听他这么一喊,心里暗暗叫苦:今日是夫人忌日,又赶上大人心情不好,若是打扰了大人吃饭的兴致,他几个守门的士兵,可担待不起! 当下,几人立即将帝德围住,喝止帝德住嘴。 帝德道:“马贼就要来了,我来向大人报案,难道你们还想抓我?” 这时道路两边已经聚集了不少围观人群,几个士兵想上前将他强行拖走,又碍于百姓眼光,不好勉力而为。 不久,县府内跑出一个素衫家丁,将帝德拉到一旁,道:“大人都听到了,你可以回去了!”说完,狠狠瞪了他一眼,心道:敢在县府外面撒野,也就这一文不值的臭奴隶了。 帝德无视他的眼光,道:“既然这样,那我便走了…” 说完,心里却有些恋恋不舍,手里,不知何时将芸儿小姐赠送的金疮药拿了出来,往县府大门望了一眼,大门空荡荡的,哪里有半个人影。 家丁怒道:“还不走,要大人来请么?” 帝德瞄了他一眼,不再说话,转身走了,既然县府大人知道了,自己的任务,就算完成了,想到这里,又暗暗的道:“芸儿小姐,你可一定要健康幸福的活着!” 众人见帝德离去,当下,也各自散了,虽说昌西马贼横行,但柔然城因为有雪莲山屯兵,倒是近十年少有强盗夺掳,安宁惯了的人,倒是对于帝德的话多半不信。 人群散尽,只剩下一个戴着半边斗篷的人。 那人一身黑衫,似钉子一般钉在原地,安静异常,只是左手上一柄赤黄长剑,反身被他靠在背上,显露出一丝神秘与不安。 待帝德的背影消失,斗篷人叹了口气,他摘下斗笠,露出一张轮廓分明的脸,竟是岳阳! 只听岳阳轻声叹道:“义父的诸多计划,差一点便断送在帝德的手上,不过幸而我早先通知了伍清,如若不然,这次只怕义父要一无所获了。” 只是如此,他又觉得亏欠帝德,帝德相信他,才带他将柔然城里里外外介绍了个遍,他方二十,以前交往的,均是与刀口炊血的强盗大汉,说的话也是金钱女人,哪里有什么少年与他做朋友,其实自己不说,心里也早将帝德视为朋友,只是他视李闯如父,李闯的话,他又怎能不听? 岳阳心道:“只盼你回去马上便离开这里,去到唐国,过你想要的生活!” 原来,今日一早,岳阳乔装打扮,暗暗往柔然城县衙塞了几十两银子,打通各个关节,这才帮助帝德父亲买到官书卷,如若不然,这通往大唐天朝的证劵,哪又这么容易获得? 他长舒了一口气,算是与帝德告别,抬脚刚欲离开,听到县府大门“哐啷”一声,被人打开,随即,一个白裙莲动的少女,从县府内走了出来,正呆呆的与他望着同一个方向。 那一刻,他呼吸像是停了… 白衣素裹,青丝如烟,她绝美的脸上带着淡淡的忧伤,是什么,让这么一个人间的仙子,脸上刻上忧愁? 岳阳整个身子为之一震,这一刻,似乎除了报李闯的养育之恩,他找到了另一个活下去的理由! 这时,立在门口的卿芸儿也注意到了远处注视自己的男子,这种眼光,她见得多了,也没再留意,当下转过身子,凌波微步,进了府内。 岳阳见少女发现自己的目光,却并未躲避,直直望着少女,待少女入府,这才转身离开。 …… 回到家里,父亲埋怨道:“怎么去了这么久,你再不回来,城门可就快关了,如若不然,便只能等明天再走。” 大武道:“是啊,哥,福叔都把菜热了三遍了。” 帝德想起马上就要离开,心中酸酸的不是滋味,以前不下千次万次想要逃走,均没能成功,如今能光明正大的离开,却又开始有些不舍得了。 三人心中各有酸楚,一顿饭吃得十分压抑,吃完之后,已是傍晚。 阿福隔着木窗,见夜色临近,用发抖的声音道:“时辰不早,你们也该走了。”他布满皱纹的脸上,已是难掩泣色。 发妻失踪,如今儿子又要离家,他又怎么可能不会悲伤? 帝德泪水在眼眶打转,他强忍着不让一滴泪水流出来,道:“父亲,我与大武出人头地之后,就马上来接您!” 阿福再难说话,呜呜两声,双手抱住儿子与大武,老脸上留下两行清泪。 三个身份最卑微的人,一时间拥簇在一起,久久没有松开。 半响,阿福推开两人,摸了一把老泪,道:“走吧,是时候了!”他将帝德与大武肩上的包袱扶正,携着两人一路来到城门。 城门之上,松脂燃烧的火把飘忽不定,大武奇道:“今天守城的官兵好像多了!” 帝德看了一眼城楼,见到城上各个关口,甚至十步之内便有一名守兵,而每隔几息,就有往来巡逻的官兵,心想,果然县府大人采纳了自己的线索。 来到城下,守门的士兵拦住三人,道:“你俩不是上次铁匠坊里逃跑的奴隶么?说,这么晚了还出城做什么?” 阿福上前道:“官爷,是我的儿子与我侄儿要出城,这次不是逃走,是要离开这里。”他叫大武将包袱里的“往来官书卷”取了出来,递给守卫。 守卫接过,将两张官卷印在火光下一瞅,白纸黑字写得清楚,上面还有柔然官印,不会有假,当下皱眉,冷道:“两个奴隶,也能办到去唐国的官卷,真是奇了!” 他说着将官书卷递回,愤愤不平的道:“既然如此,你们走吧。”说完伸手挽过两人后背,将两人推了出去,他向阿福道:“别看了,我们马上就要关门了。” 说完,当真命令手下去合上城门。 阿福扑在士兵阻拦的长枪之上,失声痛哭。 帝德两人被推到城外,眼睁睁看着城门越关越小,直至父亲的影子消失。 望着关闭的城门,大武扶着帝德的肩膀,道:“哥,我们走吧,福叔会照顾好自己的!” 帝德恩了一声,两人转身,没走几步,忽然,“啾”的一声,昏黄渐黑的夜空,一道金黄绚丽的烟花,自柔然城中拔地而起,如一道星光,射入夜空,遂而爆炸开来。 一时间,城楼上的士兵也议论纷纷,柔然城这边陲小城,哪里又有人放烟火了?莫不是县府大人为祭奠亡妻而放? 过了片刻,众人还在猜忌,忽而,柔然城中,自后方突兀响起一片喊杀之声,雷砺滚滚,席卷而来。 一骑奔马踉跄颠簸奔到城楼呼道:“城里发现马贼,留下原班一半守城士兵,其余的人,随我来歼杀盗匪!” 守兵一听,心头大震,之前那一道烟花,莫不是马贼的信号? 当下,守兵分出两队,提着火把刀枪,从城楼左右奔了下来,飞速向柔然城中行去。 第十九章 是夜 只见城墙之上,火光闪动,人影纷纷往城下奔去,也不知是谁在夜空中呼喊: “杀马贼!” “杀强盗!” 霎时间,柔然城中,刀剑喊杀之声大震,昏暗的夜空中,自柔然城后,猛然升起一股滔天大火,火光直将半个夜空照得通红! 帝德两人同时惊呼:“马贼攻城了!” 只是当下四野空旷,城墙外面,并无半个马贼的影子,但是,两人不解的是,马贼诚然已入得城中。 帝德奔回城下,拍门叫到:“快开门,我要进去!” 不料城门应手而开,原来并未上闩,却是守城士兵戏弄两人。 西北之地,夜幕降临较快,出进城之间,夜色又深了几分,只是入城之后,城里光景实在令人咂舌。 隆隆火光在夜色中闪烁,自后城印来,红光之上,浓烟滚滚,其中西北方火势最烈,俨然有向前蔓延之趋势,火光夜色之中,人影来回奔跑,刀光剑影,喊杀声不断。 士兵陆陆续续往后城支援,不断有百姓逃了出来,帝德家住后山山脚,属后城偏东北,火势较小,他与帝德奔了几步,遇到一对士兵,当头队长拦住道:“你们两个小鬼,马上到城门去,那里有重兵保护”说完,向城中奔去。 帝德与大武沿着街角往里面走,沿途遇到几个从东北边逃出来的,但却没见着父亲,相问之下,均说未见过过阿福。这时,两人已能清晰听到马贼的怒吼与杀伐之声。 两人潜到路口之时,几名绑着头巾的马贼闯进左边一家住房,嘻嘻哈哈大笑了两声,听见一个老人道:“好汉,求……啊——” 一声惨叫,老人没了气息,那房子灯火扑灭,片刻,又被人点燃,最后,传来一个少女痛苦悠长的呼喊… 帝德两人呆在原地,眼里擎着泪水,大武咬牙切齿道:“哥,我们要不要去……” 帝德看着几个投在窗纸上挪动的黑影,冷冷道:“已经晚了。” 这时,话声从屋里传来:“大哥,这小娘皮怎么没动静了?” “啊,吐血死了,她妈的,她咬舌自尽了!” 屋里又是一阵响动,四下还有不断隐现的马贼,帝德与大武一听女子死了,心里翻江倒海,恨不得立即进去将几人杀了,只是此时父亲生死不知,他两人又寡不敌众,只得先舍了当下。 越往里走,地上遇到的尸体越多,官兵的、百姓的、马贼的,有时还会碰见马贼,两人便藏在角落,或者躺在地上装死。幸而,越往里走,马贼竟越来越少,由声音辨得,官兵与马贼正在西北面激战。 那里,正是柔然县府所在。 奔到家门前,土屋已被烧了大半,印着火光,帝德喊道:“父亲,你在哪里?” 大武也与他大声呼喊,但听噼里啪啦烧火的声音,哪里有人回答? 帝德往屋里冲去,大武上前扯住他,哭道:“哥,你要做什么?” 帝德甩开他,土房屋檐下燃着的一根梁木倒了下来,刚好将两人隔开。帝德冲进屋中,正看见呆呆站在火势前方的阿福,熊熊大火,似贪婪的巨蛇,扭动庞大的身躯要将两人吞并。 见到父亲安康,他忽然泪流满面。 到得跟前,才听见阿福口中喃喃道:“你母亲的嫁妆还在屋里……你母亲的嫁妆还在屋里……” 帝德清楚,他口中的嫁妆,不过便是一张貂皮,里屋已变成一片火海,有进无出,眼看这房子就要倒塌,帝德扯着他道:“父亲,快点出去,这马上要倒了,还要那一张貂皮做什么。” 阿福没有里他,褶皱的脸上,无神的望着火海,红光隐现,忽明忽暗,一条梁木被火烧断,自头顶砸在两人身前,溅开几道火光,身后忽然有人拉住帝德,将他与父亲往后齐扯:“这就快垮了,快走!” 原来是大武,当下,两人将阿福架了出来,到得屋外,阿福才痛道:“你俩还回来做什么,为什么要拉我出来?” 他竟是做了必死的决心! 帝德心里酸楚,也不说些什么,他与大武架着阿福,见马贼都聚在城中与官兵厮杀,三人只好往人少的后山逃,逃到洋槐树下的时候,帝德道:“大武,你先带着父亲去竹林那里藏好,我稍后就来。” 大武扯住他,咬着嘴巴道:“不,哥,我知道你要去哪,你放心吧,芸儿小姐有护卫保护,不会有事的。” 帝德喝道:“你要是还想叫我哥的话,就把手给我放开!” 大武双眼含泪,道:“不,就算你不让我叫你哥,我也不放……” 帝德心里焦急,一把甩开他手,没走一步,大武又上前抱住他双脚,死活不让他离开。 帝德怒道:“大武,你再这样,我可要真的生气了!” 大武哭嚷道:“我就是不放……就是不放……” 这时,细小的土墙路上,忽然奔出一个白色的影子,身后,还跟有几个手提利刀的人。 三人慌忙躲到槐树后面,查看动静,待来人走近,帝德才清晰发现,那白影竟然是芸儿小姐,而他身后,便是护卫长左向和他三四个属下。 帝德喜出望外,从槐树后面跳了出来,道:“芸儿小姐,真的是你么?” 卿芸儿身后的护卫先是架刀挡在身前,见朦胧中竟是熟人,这才放下大刀。 夜色如薨,喧闹的喊杀声依稀可辩,卿芸儿道:“是我,帝德,你们没受伤吧?” 帝德心里一暖,道:“没有。”走得近了,他这才发现,原本不食人间烟火的芸儿小姐,此刻脸上也刻满了忧伤。 帝德往后面望了望,才看到没有卿吉大人和卿少权的影子。 他身后左向上前对帝德道:“帝德小兄弟,麻烦你暂时照顾一下芸儿小姐,大人与少爷还被困在县府,我这就折回去救他们!” 帝德点了点头,左向与卿芸儿拜别,带着手下,向县府方向去了。 当下,四人借着微光,沿着山路向后山上走。山路崎岖,再加上夜路难行,卿芸儿只得拉着帝德的一个衣角行走。 山风徐徐,将葱翠的竹林吹得呼呼作响,月亮拔出云层,光华倾斜大地,透过翠竹,魅影婆娑,美得有些吓人。 还未轻松喘过一口气,竹林中一阵响动,窜出七八个彪形大汉,提着大刀,左右前后,分站几个方位,将四人围了起来。 ps:喜欢的朋友顺手收藏一下,绝不烂尾。 第二十章 鏖战 来人手举火把,往前一伸,昏红的火光印在帝德四人脸上,当头那人拰笑一声,怅然道:“今晚打草,哥们几个被安排在这鬼地方踩点,真是他妈的没意思,现在倒好,自己跑来这么一个标致的小娘皮,兄弟几个这下得好好爽一爽了!” 那人像一只贪婪的猫一样,瞅得卿芸儿浑身不自在,卿芸儿不由自主躲在了帝德身后。 那人将刀递给同伴,大步往前一迈,已到帝德跟前,双手一拨,吼道:“臭小子给老子让开!” 帝德看到来人头巾,知道是马贼无误,他看这人浓眉大眼,满脸横肉,这一路上所见到的种种惨状,一一浮现在他心头,也不知经此一役,有多少家庭妻离子散,又有多少家庭,家破人亡,他忽然想起自己的母亲,那个在十年前,被马贼掳去的女人,可悲的是,如今帝德的脑海里,竟然连母亲的模样也快记不清了。 究竟是谁,造就了这一切? 帝德双拳紧握,将这一一血仇,深深记在脑海,他见那马贼挥手来推,当下双脚踏了一个弓箭步,稳在原地,胸往前挺,竟生生当下这大汉的一拨,不过,他毕竟年少体轻,整个身体还是晃了两下,这才站定。 “诶,这小子倒有些能耐!野马哥,别小瞧人家了,哈哈哈……” “是啊,野马哥,是不是花在女人肚皮上的时间多了,连个小毛孩都拧不过了” “哈哈哈……” 身后一群马贼讪笑几声,连番调戏,说得那名野马的马贼脸上青一阵,红一阵,他野马哥好色,这在马贼里面是众人皆知,如今在几个兄弟面前丢这么个人,若不从这小子身上找回颜面,他还怎么立足? 当下搓拳磨掌,敞开双臂,往帝德扑来。 卿芸儿在身后尖叫一声,紧闭了双眼,从后面抱住帝德,大武与阿福下意识往后迈开一步,阿福伸手想去拉扯儿子,但相距太远,连衣角都触不到。 眼看野马便要勒住帝德,黑夜之中,帝德左手迎着来人往前一送,野马忽然哼了一声,整个人靠着帝德软了下来,继而摔在地上。 卿芸儿靠在帝德后背,整个人瑟瑟发抖,帝德伸手握住卿芸儿的小手,道:“芸儿小姐,没事了。” “哦”秦芸儿应了一声,小心张开双眼,看到马贼忽然一动不动躺在地上,有些奇怪,但这些人长相狰狞,着实让她害怕。 其余马贼见状,不知为何,一人道:“野马,你搞什么鬼?” 野马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哪里还能回答? 另一人走上前来,在野马屁股上踢了一脚,喝道:“野马哥,你玩什么把戏呢?” 野马依旧未动,他心里奇怪,俯下身子一瞧,惊叫出来,只见一柄长叶刀穿膛而入,再从后背透了出来,血水湛湛,湿了一地,野马的身体,也已经快凉透了。 那人跳将起来,骂道:“他妈的,这小子把野马弄死了!” “什么?”后面的马贼都不相信,纵是野马再不济,也不会一招就给人弄死的吧。 那人道:“你们自己看!”他说着,将火把举在野马的尸体上,火光之下,一把尖刀从血肉之中突出,上面血迹未干,地上,野马睁大着眼,面目实在惨然。 那些马贼大怒,咬牙切齿道:“这小子竟然拿刀把野马捅死了,他妈的,兄弟们,给我把这不要脸的小东西弄死,再杀了后面那两个男的。” 当下,剩余七个马贼齐齐围了上来,一人双眼直直盯着卿芸儿,道:“坨子哥,那这小娘儿们呢?” 那人道:“哼,把他妈的男的杀了,女的,咱们先替野马哥消受消受,这漫漫长夜,还愁没事情做么?” 卿芸儿听见他们说出如此无耻荒淫的话,惊得呆了,她一手抓着帝德胳膊,帝德竟有些生疼。 帝德心里勃然大怒,吼道:“你们这些狗贼强盗,无耻之徒,老子今天就要和你们搏命!” 此时此刻,在帝德心中,他还拥有什么? 母亲没了,房子被火烧了,刚才慌慌张张闯入火海,逃出来的时候,去往大唐的官书卷也丢了,这就等于他生活的希望再次破灭,他扪心自问,自己还有什么? 那么一点卑微的喜欢,难道也要让这些狗贼践踏么? 不,他决不会让任何人伤害芸儿小姐一根头发!他也不会父亲与大武受到伤害! 帝德大吼一声,往前一倾,众马贼不知所料,以为他找人同归于尽,立时纷纷后退,帝德趁势掀开野马,从尸体上拔出长叶刀,向挡在右侧山路的马贼急砍,他只与岳阳学过几天剑法,不会使刀,但情急之下,向着那人一顿狂砍,均是同归于尽的打法,那人大叫:“这小子发疯了,老子可不陪他一起死。” 当下,马贼虚晃一刀,让开道路,躲在一排竹子后边。 帝德将卿芸儿护在身后,这时道路敞开,他将卿芸儿向前一推,对大武道:“带父亲和芸儿小姐先走,我断后!” 大武呆在原地,一手拉着阿福,焦急道:“哥,这是去山顶的路,不是下山的路!” 帝德大惊,刚才慌乱之中,也顾不得分辨道路,竟一时弄错了方向。 这时,剩余的七名马贼已挡在身后,手里挥舞长刀,一脸邪笑,他们刚从山顶下来,吊在山崖的绳子已经被几人砍断,帝德四人往山顶逃跑,无意于自寻死路。 月华如霜,冰冷照在帝德脸上,毫无一丝血色,熟料绝望之际,他手腕上一紧,立即感觉到一双温暖的纤手握住了自己的手腕,卿芸儿附过身来道:“绝路也好,活路也罢,就算是死,我也不想被这些强盗碰到一下!” 帝德听了,心底突然涌出无边的勇气,这后山悬崖自己与大武跳过一次,这再跳一次,那又何妨? 他看了看月华下卿芸儿绝美的脸,心里想道:晚上看不清悬崖下的光景,但不论如何,他也不会让芸儿小姐受一丝伤害,哪怕,是付出自己的生命! 卿芸儿与他四目相对,这一次,帝德没有回避。 帝德一咬牙,道:“往山上走!” 当下,他一手挽着父亲,一手拉着芸儿小姐,和大武往山顶奔去。 后面的马贼欲穷追而上,其中一个挎着一把弓箭的双臂一栏,道:“各位兄弟急什么,你们没看见人家小两口患难见真情么?”说着他取下弓,抽出一支箭架在弦上,道:“咱们玩过射老鹰的游戏,这一次,咱们来玩射情郎!” 第二十一章 仇恨 通往崖顶的路又急又小,奔了几步,卿芸儿便双腿发软,她*吁吁,与被帝德托着走别无两样。 夜隐昏黑,眼看四人就要堙没在竹林之中,后面马贼催道:“快点放箭,你他妈的要等到什么时候?” 那人道:“别催老子。”说着,“嗖”的一声,飞箭离弦,直奔百步之外帝德后背。 月光之下,箭头闪烁光辉,似吐出毒嘴的蛇信,势要食人夺命。 阿福走在第二,侧目之下,星光一闪而过,他望见马贼手上铁弓,心底忽然升起一股寒意,想也不想,当即往帝德身上扑去,口中大呼:“小心!” 这一扑势甚猛,帝德未反应过来,整个人已倒在地上,连通他拉着的卿芸儿,亦接连往前打了两个踉跄,跌坐在地。 一种极度的不安席卷而来,遍及全身,帝德不由得汗毛竖立! “父亲——” 阿福没有回答。 帝德慌慌张张爬到阿福身边,伸手去拉父亲的臂膀,道:“父亲,你怎么了?” 卿芸儿跌在地上,看到阿福后背露出的半截箭羽,早已泪眼朦胧,轻声抽泣。 大武跑了上来,挡住了半空上的月光,他道:“哥你扶福叔起来,我背着他走。”他背对着帝德,见帝德无所作为,催道:“哥,你做什么呢?” 半响,帝德只字未答。 卿芸儿看了一眼帝德,半哭半泣的道:“福叔,他……他中……箭了……” 大武顿时头脑一片空白,立即蹲下身子,两腿跪在地上,去看福叔的伤势。 月华洒下,阿福简单朴素的麻衣后背,露着半截箭尾,血迹从窗口贯涌而出,麻衣迅速泛红,向四周蔓延,而阿福原本红润黝黑的脸颊,已是白得吓人。 “福叔……”大武狂吼,转身往身后的马贼奔去。 帝德从后面抓住了他,大武便动弹不得。 他只感觉,一阵冷入骨髓的颤抖,从那只紧握的手掌上不断传来,绵绵不绝,痛彻心扉。 是的,他差点忘了,地上躺着的那人,是帝德的父亲! 而此时的帝德,只是一动不动跪在地上,他没有说话,没有哭泣,也没有动作…… 夜空,死一样的冷寂! 忽然,躺在地上的阿福咳了一声,醒了过来,帝德见状,立即将他从地上扶起,语无伦次道:“父亲,你……怎么……样了……你身上……疼么……我……在这里我……你……” 阿福无力的摇了摇头,吐出一口浊气,有气无力道:“不……不要说了,我……我……恐怕是活不了了,我死后,你……还是离开……这里,永远不要再回来……”说到这里,他似乎力已穷尽,眼睛也睁不开了,嘴角只能微动,大武与卿芸儿不忍目视,纷纷转过头去流泪。 帝德咬着下唇,皮破血流,他将耳朵贴近父亲,这时,阿福已经极其虚弱,一句话说得七零八落:“你……你不要难过,自从你……母亲离开……我活着与死了也没什么……区别,这么多年,我…该去找她了。” 说完,帝德只觉身体一震,怀里的父亲再无动静。 他知道,这个一生没和自己多说几句话的男人永远走了… 他再看不见那个沉默的男人,再听不到那句“你母亲可能哪天就回来了!”。 父爱如山,他失去了一座雄峰! 泪如泉涌,再无一丝言语能够形容。 大武扑在地上,哀嚎痛哭,悲愤非常,卿芸儿见帝德只是默默流泪,怕他将悲伤压在心里,道:“哭出来吧,别把痛苦藏在心里。” 帝德注视着父亲安详的遗容,彻底打开了心中悲伤的闸门… 远处,马贼观望片刻,有人道:“你他妈是不是射错了,死的不是那小娘皮的情郎。” 那弓弩手一垮脸,道:“是么,我本来就是打算射这老头的!”他自鸣得意,说:“现在死了一个老的,剩下两个难道还要老子决绝么,如此一来,对付那小美女,你们可得是最后才上了,哈哈……”说完,他又举箭欲射。 其余六个马贼见此,谁都不愿吃最后这个亏,一时间挥刀舞棒,向帝德三人冲去。 帝德见群贼前来,立时提起长叶刀,横在路中,母亲被掳(多半死了)是因为马贼,父亲身死,亦是因为马贼,此刻,他在心中呐喊,在心中发誓,他这一生,与马贼盗匪势不两立! 未等马贼奔近,就听“哎呀”的一声,站在最后那名弓弩手突兀倒在地上,冲在前面的六名马贼停了下来,不知何故,忽然,竹林中刷的一声响,又有一名同伴倒在地上。 “林子里有人!”一个马贼大喊,剩下五名马贼慌忙背靠着背,聚在一起,齐刷刷盯着竹林,除了他五人,帝德与大武三人亦是吃了一惊:莫不是官兵打退了强盗,左护卫带人救援来了? 事实证明,并非如此。 竹林随即回复安静,山风如丝,捋过在场众人心头,一群马贼缩在一团,完全没有了强盗该有的气焰。 霎时,林中刷刷声响,一名马贼指着一处喝道:“他在那里!” 众人顺手一瞧,一道黑影一闪而过,随即隐入黑夜。 “啊——”刚喊话那马贼惨叫一声:“我的手!” 月色之下,他抽回右手,手腕之上,一柄匕首贯通手掌,那马贼大喊大叫,从衣服上撕下一块长布,按在手掌上面,生生将匕首拔了出来。 声如狗吠… 原来隐在竹林的人是拿匕首作为飞镖射杀马贼,之前两名同伴毫无征兆死亡,剩下五人早成惊翁之鸟,如今被这么一喊,五人立时一哄而散,往山下玩命狂奔。 帝德环顾了一下四周,只见夜色下林影倾斜,却没有其他任何异像,他向着竹林道:“多谢救命之恩!” 竹林安静如常,来人俨然已经离开。 目光转到躺在地上的父亲,一股无尽的悲伤又复涌上心头,但人死不能复生,他知道,就算自己哭死,父亲也不会再活过来。 他将父亲的遗体背到山崖顶上,用刀在地上挖了个坑,将父亲埋了,将父亲的名字刻在旁边的树杆上,也算是墓碑,做完一切,他站起身来,道:“父亲,你死都不愿意和我离开这里,要是下午我们一起走了,也就不会这样……”他说道这里,心里又是一酸,长长呼了口气,道:“从这里可以看见整个柔然,要是母亲那天回来,您一定会看见的!” 当晚,三人寻了一棵大树,围坐一团,睡了过去,整夜,竟没再有马贼来犯。 第二天清晨,帝德最先醒来,他在父亲坟前呆立半响,柔然城中升起袅袅白烟,帝德走到崖边一看,见房屋瓦砾,毁了大半,城头两侧,已有士兵把守,便叫醒二人,道:“马贼走了,我们可以回城了!” 卿芸儿与大武相继醒来,见到城中光景,心里默默悲伤。卿芸儿想起昨日左向回城相救父兄,一晚不见消息,心中甚是担心。 当下三人下山回城,一路上残桓断壁,建筑尽毁,幸存下来的人们开始收拾家当,恢复家园,只是哀鸿遍野,满目疮痍。 这次马贼来袭,柔然城可谓损失惨重,全城有一半建筑被毁,三分之一的人始终或死亡。 帝德二人赔着卿芸儿到了县府,县府内外已驻满守兵,均是铁甲护肩,长枪铠甲,这些人均为雪莲山屯兵。 士兵将三人拦在门外,卿芸儿说了来由,那士兵进去回报,过了片刻,一个戴着头盔的将军领着四五个士兵出了府门,卿少权竟在其列,他见到卿芸儿,奔出人群,狼狈的脸上露出一丝喜色:“妹妹,你没事,真是谢天谢地!” 卿芸儿上前与哥哥相见,也是开心,问道:“多亏了帝德他们,我才平安无事,对了,哥哥,父亲呢?” 卿少权听说卿芸儿平安归来,欢喜之间,竟忽视了帝德两人,他往身旁一看,帝德与大武果真站在妹妹身后,顿时暴跳道:“大人,这两个人就是帝德与大武,还请您马上将他们俩人抓起来,为家父报仇!” “什么?为家父报仇?”卿芸儿忽觉不秒,她还未及多想,那将军已向士兵喝令:“来人,将这两个内贼给我拿下,立时处决!” 第二十二章 证人 两个卫士拿了绳索,将两人缚住。 大武奋力挣扎,吼道:“你们凭什么要杀我们,我们不是内贼,你冤枉好人,你这个糊涂官……” 此刻,帝德心里,却似乎猜到了什么。 卿芸儿急忙上前,问那将军:“大人,他们是好人,你抓他们做什么?况且,昨天整晚我们都在一起,怎么可能是内贼,还有,我父亲他怎么了?” 卿少权咬牙切齿,眼里泪水打滚,他狠狠指着帝德道:“父亲死了,被这狗贼害死了,就是他,就是他…”他说完,竟哭泣起来。 卿芸儿一听父亲身死,立时僵在原地,泪如泉涌。 帝德心里亦是一震,虽然他与县府大人不熟,但印象却不坏,想不到马贼攻城,竟连县府大人也难逃其祸。 那将军道:“芸儿小姐,你放心,我一定会为令尊讨还一个公道,他为国精忠,马裹尸还,也可谓死得光荣。”他叹了一口气,又道:“令尊生前,与我也是朋友,现在他不在了,我也会竭尽全力,保你们贵族的身份的!” 卿少权一听,抱拳谢道:“那谢谢将军。”他说完,看着帝德与大武道:“将军,这两个人与马贼有说不清的干系,若不是他们,柔然……” 那将军摇了摇手,打断了他,道:“你放心,敢与马贼勾结,我一定依法处置!” 大武还想骂,却被押着的士兵往小腹打了一拳,他一张口,嘴里立时被人塞进一个布团,那士兵道:“你这小鬼怎么这么多话,我看你还是留一些,下地狱和阎王爷说去吧!” 大武又呜呜了两声,显然是愤怒非常,却又无可奈何。 他只能双眼看着芸儿小姐,如今,只有卿芸儿能站在他们这边。 帝德看着卿芸儿泪流满面,神情恍惚,心中阵阵发痛。 刀斧手已经准备完毕,就等帝德两人入堂,大武见到刀斧手磨刀赫赫,凶神恶煞,地板上血迹斑斑,想起自己马上身首异处,不由大呼起来。 “喔喔……喔喔……” 卿芸儿回过神来,见帝德与大武被士兵押着下去,急道:“等一等,大人,我保证,帝德和大武与马贼绝对没有联系,您可别错杀好人!” 将军见状,示意士兵停了下来,道:“可是证据确凿,我们还有人证!” 卿少权慌忙道:“是啊,妹妹,你是不是受了那小子什么蒙骗,我们人证物证俱在,定然不会冤枉了他!” 帝德心道:“人证物证?他不认识什么马贼,哪里来的人证,再说物证,有什么东西可以证明他又和马贼扯上关系了?” 卿芸儿抹了脸上泪水,正色道:“什么人证,请问大人所说的人证在哪儿?又有什么证据?” 卿少权见她处处为外人着想,生怕惹急了将军,要知道,现在他父亲已死,再无靠山与他撑腰,再无后台为他挥霍,功名是他父亲的,如今父亲已死,他与妹妹也只不过是一个空有贵族身份的普通人而已。 普通人尚且有土可犁,有地可耕,如今他们是身无一物。 卿少权道:“芸儿,你真是放肆,快给大人道歉。” 卿芸儿瞪了他一眼,转向将军道:“我说得没错,为什么要道歉?” 卿少权胸膛起伏不定,似乎很是生气。 将军笑了笑,却并未在意,当下道:“无妨”,他一挥手,招了一个士兵过来,道:“去把人证物证押上来!” 士兵领命下去,帝德与大武两人心中七上八下,却猜不出这人证究竟是谁。 然而在卿芸儿心中,对于帝德两人,却是坚定的信任。 不为什么,只为昨晚的生死与共! 片刻,便听一个声音由远及近,苦苦哀求:“将军饶命啊,小人是来揭发罪状的,可别错怪好人哪……将军饶命啊……” 帝德与大武对视一眼,心里已知道来人是谁,如此谄媚苟且的嘴脸,除了罗赞这畜生,怕是再也没有第二个人了。 不多时,士兵押着一个灰头土脸的男子进了院子,披头散发,落魄不堪,他一见了将军,忽地像见了父母,“啪”的一个箭步上前,跪在将军脚下,双手伏地,悲哭道:“将军啊,小人可终于见到您了,小人和士兵大哥说了,是来举报柔然城里马贼的内鬼的,怎么稀里糊涂就把小人给抓进牢里了……” 他一边悲哭,一边用手假意去抹自己眼泪,余光之中,正瞧见被绳索缚住的帝德大武两人,当下大喜,指着两人悲怆道:“将军,就是这两个人!将军,就是这两个人!小人举报的内鬼,就是他们!” 帝德两人暗暗叫苦,别说他两曾经帮马贼当过铁匠,就算没有,相信出于私仇,他罗赞也是会冤枉他俩的。 那将军见他一眼指才出两人,当即又信了一分,但还是作样唬道:“你可想清楚了,别胡乱指认!” 罗赞又作痛苦状,哭道:“将军大人,小人的话千真万确,绝对没有半句假话。”他哭了半响,鼻涕眼泪齐流,又道:“小人的父亲昨晚也惨遭马贼杀害,要是小人没装死,恐怕也随他老人家去了……他们……他们与小人有杀父之仇!”说到这里,他脸上又露出狠色。 他所言不错,昨晚星朗夜暗,当听到厮杀声后,他与其父罗大拿着几十年贪赃银款欲逃离柔然,不料半途遇到马贼,不仅父亲被杀,连他父亲贪污了几十年的脏银也给抢了,心里不可谓不恨,若不是装死逃过一劫,他罗赞的小命也早就交代了,想到原本是自己的百花花银子就这么丢了,他的痛哭却有几分是真。 那将军见状,看了帝德两人一眼,从他几十年的人生阅历他可以判断,这两人不像是会勾结马贼的人,况且,两个铁匠坊的奴隶,与马贼勾结,对于他们有什么好处么?” 卿少权见将军犹豫不绝,上前道:“将军,此人已经证实,他两是内鬼不错,为了惨死在马贼手下的那些柔然百姓们,您可不要让这两人逍遥法外!” “哥哥,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卿芸儿娇喝道,“你还记得昨天下午帝德在府外报告,说马贼可能要来攻城么?如果他们是内鬼,那他为什么还要来府衙里报告?我……我知道……你射箭输给了帝德,可……可不能随便诬告好人……” 她最后那话声音说得极细,但卿少权却是听得十分清楚,顿时面红耳赤,无地自容,他也是听信了罗赞的一面之词,并不知道是否属实,这下丑事被卿芸儿说了出来,真是又气又急。 那将军狐疑道:“还有这事?”这罗赞贼眉鼠眼,哭得也是假情假意,说什么父亲惨死,杀父之仇,他一丁点也没瞧出,这一点把戏又怎可糊弄于他。 不料,一直沉默的帝德道:“大人,小的有话要说。” 那将军道:“你讲。” 帝德跪在地上,低头道:“小的确实有罪……” 第二十三章 治罪 众人听了帝德的话,心里皆是猛的一震,那将军狐疑的盯着他,却是不信自己看错了人,他瞧了瞧站在自己身边的卿芸儿,只见卿芸儿惊讶之色更甚,竟似呆了! 罗赞兴高采烈爬了起来,两眼向外一拉,扯开大嘴道:“大人,你看,小的所说没错吧,这帝德就是内鬼,要不是他……” “住嘴!”一声厉喝,却将罗赞打断,喝他的这人不是别人,却是跪在地上的帝德,“你这无耻小人,猪狗不如的狗贼……” 罗赞怎么说,也是堂堂铁匠坊主事,自以为身份与帝德是有千差万别的,现下竟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帝德呵斥,顿时恼羞成怒,“你这奴……”他刚要怒骂,抬头去瞪帝德之时,却瞅到大武嗜血的目光,忽然全身打了个抖,将要说的话压了下去。 那将军厌恶的瞥了罗赞一眼,这大院之内,他将军还没发话,哪里轮到他这副嘴脸来抢白,他向帝德道:“你说你有罪,罪在何处?” “呜呜……呜呜……”大武被卫士反手押着,眼见帝德哥说自己有罪,心里十分焦急。 帝德跪在地上,昂首挺胸。 此刻,他看不到罗赞得意的样子,他看不到卿少权不屑的眼神,更看不到刀斧手程亮的屠刀。 他只看到,半米之外,那个少女温柔的忧愁… 帝德看了芸儿小姐一眼,道:“小的不是内鬼,只是替马贼做过铁蹄和马鞍……” 听到这里,那将军的脸,顿时严肃起来,就算不是马贼内鬼,为马贼打造马具,所犯的仍是死罪! 卿芸儿的脸没有一丝血色,她怔怔站在原地,柔弱的身子微微颤抖,眼看似乎要跌倒下去。 大武被布团堵着嘴巴,此刻吼得声嘶力竭。 只有罗赞,听了帝德的话,却是立时呆滞,要知道,这件事最开始,可是他父亲接的活… 帝德接着道:“我和父亲不知道要打造马具的人是马贼,只是坊主说,有个大商人要打造一百具马鞍,两白双铁蹄,非要我父亲亲手打造,坊主知道我家贫困,便软硬皆施……” 听到这里,卿芸儿终是舒了一口气。 作为一名将军,自然知道官坊私自打造铁器的罪责,更何况是与马贼走私,想到柔然百姓,自己的士兵被践踏在自己人打造的铁蹄之下,那将军恨不得将这铁匠坊坊主拉出来乱刀砍死,当即喝道:“那个坊主是谁?来人,把他给我抓来,我要杀了他!” 罗赞一听,背脊汗毛都竖了起来。 帝德盯着罗赞,指着罗赞狠狠道:“就是他父亲,当天,就是他和他父亲,拐骗我们去帮马贼打铁的!” “喔喔……喔喔……”要不是被士兵绑住双手押着,大武早上前去痛打罗赞了,那将军见他不住呐喊,似乎有什么话要说,便道:“把那个东西去出来,让他说话。” 士兵遵命。 布团离口,大武慌忙跪下,急道:“就是他和他父亲骗我们去帮马贼打造马具的,福叔是怕我和帝德哥每天在铁匠坊里被罗赞这畜生打骂,才不得已违反了不得打造私铁的规定,原本福叔想做完这件工,就让我和帝德哥拿了“官书卷”去唐国,没想到……福叔……竟然……”他说到这里,再也说不下去。 那将军大怒,吼道:“真是放肆,堂堂坊主,竟然敢在官坊打造商器,罪无可恕的是,对方还是马贼。”他将腰间宝剑拔出,一挥手,插入土中,土屑四溅。 罗赞心里大惊,慌不择己,又扑到将军脚下,痛哭道:“将军饶命啊,您可别听着两个小杂种的邪言歪语,以前我当主事的时候,这两小子经常消极怠工,我也是看不下去才说他们两句,哪里像他们说的什么打骂……” 大武眼里都是泪水,向将军道:“将军大人,要是您不信,可以看看帝德哥背上的伤,那些伤痕,都出自于罗赞!” 帝德方要拒绝,那将军便叫人上前解了帝德的上衣。 稚嫩瘦小的背上,全是密密麻麻手臂大小的淤痕,有的深级肉里,有的由于伤口过深,尚未愈合,仍能清楚看见紫红的嫩肉… 他不痛么? 作为与刀剑打交道的将军,他清楚的知道,身上背负如此创口,那是怎样的一番滋味。 一旁的卿芸儿惊了一声,早已附住嘴巴,惊颤不已。 即使是一直心里不平的卿少权,心里也震惊异常。 这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背负如此创伤,竟然从未在人前呼一声痛? 帝德低着头,在这么一个偌大的墙垣中,他把背负的伤口,展露在众目睽睽之下… 罗赞吞了一口口水,说实话,他开始害怕起帝德这个家伙。 这样的伤痛都不怕,那他,还怕什么? 那将军皱了皱眉,亲手帮帝德跨上麻衣,轻声道:“把他俩的绳子松开。” 罗赞一听,当即大哭:“将军,他背上的伤有些是我打的,可那些新伤却是他父亲下的手,这可是大家都看到的,还有,父亲在官坊打造商铁的这件事,我也是这才知道,在这之前,我也是毫不知情啊,将军,您可不能错杀小人啊……”罗大在慌乱中为马贼所杀,这个时候,却正好让他死无对证,罗赞心下盘算,便是死,他也一口咬定自己毫不知情。 这时,门外有人来报,一个衣着铠甲的士兵进到院中,对将军道:“报告将军,消息已报至昌西知州,他们已派人下来接任柔然县令,今天下午便到。” 那将军道:“知道了,你下去吧。” 士兵下去,将军道:“既然下午新县令就来了,那你便交给新来的县令大人法办吧!”他指着罗赞,道:“来人,把这人押入大牢,将他的罪状写清楚,等新任县令到了,便将他的罪状如实汇报。” 罗赞一听,差点没晕死过去。 帝德与大武见罗赞罪有应得,心里终于出了口恶气。 只是,帝德承认与马贼有联系,虽然不知情,但错已铸成,按照回纥法令,仍是死刑! 那将军迟疑道:“置于你们俩……” 卿芸儿“啪挞”一声,竟跪了下来,苍白的容颜如同破霜的雪花,她央求道:“黎将军,他们两人都是受人蒙蔽,罪不至死,还请大人宽恕,芸儿愿以生命相赌…” “你这是干什么?”卿少权见妹妹竟然为了两个奴隶下跪,顿时觉得颜面扫地,他尴尬的看着黎将军,说:“将军,你不要见怪,我妹妹他……” 黎将军招招手,示意他不要说,他将卿芸儿扶了起来,道:“我不是那些只守死规矩的糊涂官,不过,虽然受人蒙骗,但确实是有人知道他们和马贼有联系的,不如这样,我安排他们去一个地方,就算新来的县令知道了,他也不会把你们拉出来治罪!” “什么地方?”众人均是不解。 黎将军喜忧参半,叹了口气到:“佑镰马场!” 第二十四章 佑镰 佑镰马场,位于回纥西南,昌西府西北佑镰草场,乃回纥第三大放马场,其余两个分别是东北蒙古境内刹瓦斯马场,回纥皇家皮耶罗马场。 但是,在蒸蒸日上的回纥帝国中,声明最响,当属佑镰马场! 无出其右,只因此马场从来只是有死无生! 皮耶罗马场是回纥皇家马场,这无需做多解释,刹瓦斯马场在辽阔的内蒙古草原,以盛产良驹宝马得以闻名,唯独佑镰马场,乃是因为进入马场的人,十之八九乃罪孽深重的囚犯,甚至死刑犯。 每年,佑镰马场都会有许多囚犯被放逐此处,然而立春之后,佑镰起伏的乱葬岗上,便会增加无数新坟… “那里会有活人么?”芸儿小姐问,佑镰马场的恶名,回纥无人不知。 黎将军见帝德两人沉默,用手拍了拍帝德的肩,说:“我知道你们担心什么,那里每年的确会死很多人,不过,你们放心,恰好佑镰马场的主人,与我有一些联系,我给你们俩写一封推荐信,叫他好生安排你们!” 佑镰马场乃回纥西南最大马场,西南屯军军马,大部分乃从佑镰马场买进,这也是黎将军与佑镰马场场主相识原因。 帝德心里稍安,对于新任柔然县令,谁也不能保证会是怎样一个人,若是一个如罗赞父子般的无耻之徒,只怕他与大武性命不保。 他不是怕死,而是他心中充满仇恨! 黎将军写了一封书信,递给帝德收好,这时,斜阳高升,时间已近正午,黎将军道:“大家相识一场,柔然新任县令恐怕下午就到了,不如大家正午一起用餐,也做拜别。” 帝德没有说话,他知道,吃了这顿饭之后,他就真的要离开柔然了,不过,目的地不是唐国,而是佑镰。 虽然有了黎将军的推荐信,但是,他心里却是无比失落。他偷偷看了一眼身边的芸儿小姐,发现她也是落寞的神色,这才想到,就在昨晚,这个善良的女孩与自己一样,都失去了父亲… 茶饭间,除了黎将军与卿少权有些言语,帝德与卿芸儿几乎默不作声,两人除了偶尔目光相接,便是低头用餐,唯独大武,他从罪犯摇身一变,竟和将军坐在一起吃饭,倒是兴奋非常,见黎将军不摆架子,他也吃得越来越开。 饭后,帝德两人由士兵押解上路,为了掩人耳目,两人还是穿了囚服,手上锁了铁链。 黎将军与卿芸儿一直送到门外,卿少权虽不乐意,却无奈跟着将军一同随行。 帝德两人在县府大门停住,向黎将军鞠了一躬,感激道:“多谢大人救命之恩,小人无以为报!” 黎将军大笑一声,拍了拍他,说:“虽然去那是苦了点,不过不要忘了,从今天起,你们在再不是奴隶了!” 帝德心里苦笑,是啊,从今天起,他与大武便再也不是奴隶了,而是成了囚犯… 不过,这仍然要感谢他们… 帝德低着头,向卿芸儿道:“小姐,谢谢你在黎将军面前求情。”若不是卿芸儿几次相求,怕是他与大武连做囚犯的机会都没有。 卿芸儿“嗯”了一声,忽然发现,她连要说些什么,都不知道。 告别完毕,两人便要上路,突然,街边传来两个男人的哭声,不过片刻,两个男人一老一少向县府奔了过来,齐齐抓住了帝德与大武的双肩。 那老人哭道:“哎呀……这……这……这是……怎么了,帝德,大武,你们怎么了?” 那少年哭得更甚,眼泪鼻涕都流了一脸,抽泣着说:“帝德哥,大武哥,你们两怎么被抓起来了,你们要去哪?” 这两人正是财叔与祥子。 大武道:“财叔,我们被人诬陷是马贼的内鬼,现在我们要去佑镰马场放马去了。” “啊?”财叔张大了嘴,脸上不可置信,“就是那个专门关杀人犯和死囚的放马场么?” 大武点了点头,他忽地想起一事,问道:“财叔,祥子,你们昨晚去哪里了?” 财叔道:“我们听说蔷薇夫人回到昌西招募行商,所以,我昨天就带着祥子去昌西府里了。” 帝德惊道:“行商?” 财叔抹了泪水,点了点头,叹了口气说:“是啊,谁知道,今天一早,就听人说咱们柔然受了马贼攻击了,这一路上,真是……”说到这里,他实在说不下去,他看了两人,却没见阿福的影子,便问:“对了,福哥呢?” 帝德底下头,没有说话。 财叔心里感觉不妙,便问大武:“大武,你告诉财叔,福哥去哪里了?” 大武看了看帝德,眼里泪水打滚,咬着嘴说:“福……福叔,他……他……” “他怎么了?”财叔实在着急。 大武哭腔喊道:“福叔被马贼害死了。” 财叔呆在原地,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嘴里喃喃道:“怎么……怎么会这样,为什么总是我们这些穷人遭殃,为什么?” 祥子听到福叔死了,一时间,哭得更伤心。 帝德淡淡的说:“财叔,不要伤心了,父亲是因为救我,才被马贼的箭射中的。”他顿了一下,深呼一口气,强忍着泪水,继续说:“父亲就埋在后山崖顶旁的大树下,我不走了以后,就拜托财叔和祥子时常去照看父亲了。” 财叔痛不能已,悲伤的点了点头。 看着哭得和杀猪似的声音,帝德抹了抹祥子的花脸,说:“我说你这小子,这么大了还哭个什么?对了,你和财叔去昌西,当上行商了么?” 财叔刮了祥子一耳光,骂道:“还哭什么?” 祥子“哇”的一声,张着大嘴,一边哭一边断断续续的说:“恩……,蔷薇夫人说会在柔然买下一个店面让爹照看……” 帝德和大武恭喜了一番。 左右士兵见他四人说个不停,向县府门前的黎将军看了看。 这时黎将军快步过来,问财叔:“你说你现在是蔷薇夫人的行商了么?真是恭喜恭喜!” 财叔想不到堂堂将军,听到自己是蔷薇夫人的行商竟会恭喜自己,连忙抱拳回礼:“哪里哪里,不过是蔷薇夫人提点小的。” 黎将军道:“什么提点不提点的,蔷薇夫人的名头,在我们回纥,谁人不是敬重三分,夫人虽然是一介女流,但在咱们回纥,那是连真男人也赶不上的女豪杰!” 财叔点头道:“那是,那是。” 黎将军道:“那我想请问一下,既然蔷薇夫人会来柔然城里买店面,那是什么时候呢?” 财叔道:“听说柔然遭到了马贼的攻击,我与犬子走在前面,这个时候,约莫蔷薇夫人已经快到柔然城了。” 黎将军眼睛一亮,脸上露出喜色,向卿少权与卿芸儿招了招手,说:“既然如此,那我们便迎出去迎接蔷薇夫人吧!” 大武低声道:“哥,这个蔷薇夫人有这么厉害么,连黎将军听说她来了都要出去迎接?” 帝德摇了摇头。 财叔道:“蔷薇夫人可是个了不起的人物!她是我们回纥有名的贵族,最富有的女商人,咱们回纥皇室所穿的衣服,所用的大米,都是蔷薇夫人的商团从大唐运来的!” 帝德听了,心里不由得竖然起敬,作为一个女人,做到如此地步,也怪不得脸黎将军也礼让三分! 当下,黎将军领着卿芸儿兄妹往城门行去,而财叔父子也随着士兵,送帝德与大武两人出城。 帝德两人走在后面,财叔不断叮嘱两人,虽然有了将军的推荐信,但也该如何如何听从场主的话,又说:“我和祥子会定期去看你俩的,等攒够了钱,就想办法把你们俩救出来。” 两人不断点头,只是,帝德的心思,却随着前方污垢的裙摆,开始摇晃。 也许,这个与自己同样失去父亲的少女,更不容易去面对这个残酷的现实。 一个无忧无虑的贵族,突然之间失去所有,那她又该何去何从,虽然黎将军说会帮助他们,但终归寄人篱下,这个善良美丽的女孩,会不会受人委屈? “只盼芸儿小姐能找到一个真正爱护他的人家收养。”帝德心里暗叹。 众人还未走到城门,残破的柔然街头,一群全副武装的蓝袍卫士,骑着大马,浩浩荡荡迎面而来,卫士之后,是一匹纯白骏马驾着的纱帘香车,香车左右分别有一护卫,车厢四面由红黄银纱敷着,窗帘半开,一个典雅而妩媚的贵妇坐在其中,正看着窗外一幕幕残破的景象,眉目间,似乎若有所思… 黎将军迎上前去,朗声道:“蔷薇夫人果然雷厉风行,在下雪莲山总兵,黎山,前来迎接夫人玉架。” 走在前面的卫士纷纷下马,向黎将军行礼,人马左右撤开,露出一条大道。 蔷薇夫人早早听到喧哗,左边护卫与她耳语了一句,她这才从容掀开前帘,目光直视,面带微笑,以轻吟而清晰的语气说:“原来是黎将军,真的是好久不见,今早你派去昌西的人已经和我说了你托付的事,再者,柔然城遭受马贼袭击,听说损失严重,我作为一个商人,虽不是柔然人,但却希望能为昌西政府做一些事!” 当即下了马车,向黎将军一行淡然而行。 帝德与大武见这妇人举止投足之间,高贵儒雅,又说还要为柔然做事,心里对这蔷薇夫人的敬佩又多了一分。 押解两人的士兵见了,道:“别看了,咱们还是快走吧,这些贵族之间的事,和咱们这些平民有什么联系,再说,再不走,说不准新任县令就到了,到时候,就是你想去佑镰,只怕新县府也不让了!” 帝德点了点头,他回头看了一眼那个为他下跪求饶的女孩,终是昂首挺胸,头也不回往前走了,财叔与祥子两人,一直站在柔然城门挥手送别,直至人影消失… (进入主角上升期,而主角辉煌的一身,也即将开始,大大们,收藏和票票,请砸给暴雨!!) 第二十五章 马场 行了半日,帝德与大武到达佑镰马场,因为有黎将军的嘱托,一路之上,押送两人的士兵倒没为难两人。 佑镰马场大门是梨木造的哨所,左右各有一座,上面有士兵守卫,从大门至两边,均为大腿粗的木栏无尽延伸。盘旋依靠在平缓起伏的佑镰草场上。 四人走至门前,士兵向守卫出示手令,道:“这是柔然放逐到马场的两个犯人,快打开门。” 守卫上前看了,确认无误打开门阀,押送的士兵抱拳道:“两位好自为之,我们要回去向将军复命去了!”说着解开了帝德两人受伤锁链。 帝德与大武点了点头,帝德感谢道:“一路上多谢两位兵大哥的照顾。” 两位士兵道:“哪里,这是份内职责。”说完,两人转身走了。 待士兵的影子消失,那马场的守卫不耐烦道:“还看什么看,还当是来这里做大爷的么,走,现在和我去跟场主大人报到去!” 两人跟着那守卫一路往马场里面走,越往里面,青草越是肥饶,草场之上,还有稀疏生长的一些树木,两三匹青葱骏马零星站立,或啃或停,片刻之后,就看到一栋大门敞开的紫黑木屋,木屋两旁守着两个护卫。 而引起帝德与大武关注的,并不是这栋紫黑的木屋,而是木屋右侧木桩上绑着的两个瘦骨嶙峋的男人。 两个男人均是闭着眼,也不知是生是死,身上,是横七竖八伤及筋肉的鞭伤。 那带头的守卫指着被绑在木桩上的男人道:“到了佑镰,就要老老实实的,知道了么?千万不要像这些人一样,企图逃走,若是被我发现,或是被我抓到,这两个人,就是你俩的下场!” 帝德两人点了点头,那守卫见这两个少年还算听话,也不再说什么。 等走到门前的时候,那守卫问门前的卫士:“大人在不在里面?” 那卫士道:“场主在里面喝酒呢!估计已经醉了,哦,对了护卫长,我看逃跑的那两个小子绑在木桩上四天不吃不喝,快没命了,您看?” “看什么看,难道我们还缺放马的么,你不是说他们快死了么,等那两个死了,直接拉去后山乱葬岗埋了,也省得活着浪费粮食!”那被称为护卫长的守卫冷道。 帝德与大武两人心里不是滋味,想不到竟然有因为这样的原因,就让人死的… 刚半条腿跨进木屋,一股浓烈的酒味便扑面而来,帝德往里看了一看,一个身穿铠甲的男人伏身趴在案桌上呼呼大睡,案桌上,一只空酒瓶子横在案头。 护卫长轻声道:“大人,这两个人是柔然县发配过来的犯人,您看……” 那男子没有一丝反应,仍是埋头大睡。 护卫长皱了皱眉,上前一步又道:“大人……” “谁……什么事情?”趴在案桌上的男人忽然挺起腰杆,松垮垮的眼睛瞧了护卫长一眼,嘴里打了个酒隔,懒洋洋的说:“有什么事情,快说,老子还要睡觉呢!” 那护卫长让了一步,道:“这两个是新来的,场主看怎么安排?” 那场主半眯着眼,看了一眼帝德和大武,还未等他说话,帝德从怀中取出一封信,捧在手中递给场主,道:“这是柔然雪莲山黎将军为我二人写的推荐信,还请大人过目!” 场主站得歪歪斜斜,随手接过信件,扔在案桌上,道:“安排个屁,这么破大一点事,也要老子来安排,前两天不是刚有两个囚犯想要逃走么?死了么?要是死了的话,就让他两去顶替。”他话一说完,一屁股坐会位子,继续趴在案桌上睡觉。 帝德与大武看了看案桌上的信,眼见这场主连信封都未拆,心里有些焦急,帝德道:“这信……” 那护卫长道:“什么信不信的,凡是进了佑镰马场,凡是都要听场主大人的话,这一年里有多少被发配到马场的犯人,你说每个人都拿一封推荐信,大人他看得过来么?” 帝德和大武还想说,被这护卫长一拉,直接拖出了门外,道:“你们两个随我来,去后山放马,从今以后,你两看管的马匹,要是少了一只,或是马瘦了,你两休想活着出去!” 帝德两人默然不语。 走了片刻,便听得“砰砰”的声音远远传来,大地一片震动。 三人翻过一个小丘,立时,清蓝广阔的天空之下,成百上千的高大骏马来回驰骋,在草场上飞奔,无数骏马簇拥一处,沙石滚滚,卷起阵阵气浪,真是好不壮阔! 帝德与大武看得呆了! 从小到大,一直都在铁匠坊当小铁匠的两人,哪里又瞧过此等场景? 帝德随意一瞥,不下百匹良驹扫过眼底,此时,他想起当日初次遇见卿少权的场景,若是与这些骏马比起来,当日卿少权的爱马,又不算什么了,心里想起从今以后能与这些宝马朝夕相处,心里也不知是高兴还是伤心。 护卫长指着山丘树林前的一排屋舍,道:“你们的工作就是每天早上,把马放出马圈,到了傍晚,太阳落山之时,将所有的马匹赶回马圈。”他见两人呆呆望着马群,喝了一声:“听懂了么?” 帝德两人道:“懂了。” 护卫长道:“懂了就好,我再说一次,你们跟老子记住了,这里的马,任何一匹,都比你两个臭小子的命都还值钱,要是出了什么差池,我就亲手杀了你们!”说着眼里露出杀机。 帝德点了点头,也没说什么。 大武道:“对了,大人,你还没说,我们晚上去哪里睡呢?” 护卫长转过身子,冷冷的说:“马圈旁边有你们住的房子,自己找两张床睡吧!”说完头也不回,往外面去了。 待护卫长走远,大武脸上露出喜色,说:“哥,你看,这下面这么多马,以后都归我们管呢!”他说着跑下小山丘,来到几匹吃草的马儿身边,慢慢接近马儿,忽然,他将双手伏在马背,两腿一蹬,就想翻上马背,那马儿啸了一声,拔腿就跑,大武扶手未稳,身子爬了一半,跌坐下来,身边其余马匹也一哄而散。 大武跌坐在地,脸上却是笑着,他回头望着小山丘上的帝德,大声道:“哥,你快下来,也选一匹马!” 帝德笑了笑,跑下山丘,微风徐面,青草的芳香与土地的醇厚,使得他暂时找到了短暂的快乐。 马群中,一匹浑身赤红的骏马引起了帝德的注意,这匹赤红宝马不仅颜色纯一,而且背宽腿长,比身边其他马儿都要高大,奔在马群中甚是显目。 帝德等马群停下来吃草,才安静的潜到这赤红宝马身旁,熟料,还未等他再靠近,这赤红宝马,早拔开铁蹄,狂奔开去。 大武从地上爬起来,走到帝德身边,说:“哥,你看中了这匹红马么?” 帝德点了点头。 大武说:“不过看它的样子,好像比刚才那匹马警惕性更高呢!” 帝德不置可否,只是,他一旦选定了的东西,哪里又肯轻易放弃? 待得赤红宝马所在马群又复停下吃草,帝德又才悄悄接近,只是像上一次一样,还未等到他再接近半分,这赤红宝马便拔开四蹄,奔到一边去了… “哈哈哈哈……”山坡上突然有个声音大笑,没过多久,就有一个男子走了下来,向帝德道:“你想骑那匹红马?” 帝德见他身宽体胖,大大的脸上爽朗的笑着,身上破烂的麻衣脏兮兮的,知道他不是士兵,便点了点头。 那男人看着远处正在啃草的赤红宝马说:“你看见了么?那红马身边,不论何时,都跟着几匹其他的马,这便证明,你想骑的这批红马,在马群中的身份地位可不一般!” 帝德听了,微微一愣,道:“身份地位?连马儿也有身份地位之分么?” 那男人叹了口气,也不知道有没有听出帝德语气中的其他意思,说:“那是当然,强壮的马儿,自然会得到其他马儿的尊敬。”他说到这里,顿了一下,又道:“就像人一样,你强大,别人便自然会尊敬你!” 帝德与大武呆呆出神,似乎在仔细思考这男人话里的意思。 那男人笑了笑,道:“这些马儿养在这里,娇贵贯了,可不是这么容易骑的,若是你真想骑它,就得从心里征服它!” 大武挠了挠头,不解道:“征服它?怎么征服它?我直接爬上它的背上不就行了么?” 那人笑了笑道:“那你刚才怎么摔下来了?” 大武哑口无言。 帝德拱手道:“那您知道怎么从心里征服一匹马么?” 那男人道:“虽然我不能像当年玖酉王那样让马王自动臣服,但山人自有妙计!”他使了个眼色,道:“跟我来!” 帝德和大武跟在他身后,来到了山坡上马圈旁的屋舍,在破烂透风的木屋里,那男人找了一根长绳,又将长绳一头系了一个活结,套才成一个大圈,笑到:“走,咱们抓马去!” 第二十六章 也先 三人来到马场,好不容易在马群里找到那一匹赤红宝马,为了不让马儿发觉,三人只好躬身潜伏在马群里,缓缓靠近。 走了半响,那男人目测了一下距离,右手拿着绳套,在手上晃了两圈,然后投出,嘴里说:“中!” 那绳套果然圈住红马的脑袋,那难道一手拉着绳子的另一端,一边喜道:“拉住了,拉住了,别让这畜生跑了!” 帝德和大武慌忙拉住绳子,两人一齐往一处使劲。 两边的马群忽然见这么大阵势,均嘶叫着四散开来,那红马脖子被绳子套着,似乎极为气愤,前后左右胡乱蹦跳,又是摇头又是摆尾,似乎要挣扎出去。 那男人大笑两声,松开手里的绳子,一股大力猛然将帝德与大武二人往前带了两步,这时,那男人已走到马前,双手按住马背,他哈哈大笑两声,双腿在地上一蹬,整个人腾空而起,稳稳坐在红马背上。 “吗呵呵……”那马儿一声长啸,似乎癫狂一般飞舞四蹄,左右乱撞,那铁蹄踏在地上的声音就如雷鸣一般,噼里啪啦,帝德两人拉拽不住,双双跌倒在地,一时间被马儿拖行了四五米。 那男人在马上忽高忽低,几次差点摔倒下来,他见两人狼狈模样,吼道:“快将棒槌插进地里!” 帝德拉着绳子后面的一截铁槌,想也不想,将尖细的一头对准土地,使着吃奶的劲往地里按,可还没按进土里一半,那马儿又发起飚来,左奔右跑,一直跑到小山丘山,帝德与大武抱死不放,紧紧拽着绳子一路被拖到半坡,两人嘴中,头上,都是断草树叶,手上腿上都有擦伤。 那男人在马上也不舒服,但见两人不顾性命,慌道:“放开绳子,不要命了么?” 帝德两人又被拖了几米,眼见前方一颗大树挡在面前,若再不放,只怕就和大树来个亲密接触,帝德慌道:“大武,你放开!” 大武被拖在他身后,嘴里正好夹着一搓草,说:“哥,那你呢?” 帝德看着大武认真的神色,道:“我也放开!” 帝德做了一个放手的动作,大武这才放心松手,这时,和大树的距离已不差两米。 “哥——”大武见帝德只是假装放手,他人扔被绳子往前拖走,慌忙爬起身来,在后面大喊:“快放开啊!” 帝德看好树干的方位,双手握着铁槌,往树干一侧用力投去,同时,自己往旁边滚去。那铁槌带着绳子饶过树干,竟缠了一圈,正好将绳子绑死。 “吗呵呵——”随着一声长啸,那马儿将绳子拉得笔直,再也迈不得半分,这才刮地挥土,渐渐停在原地。 那男子在马背上被折腾了这么一阵,早已满头大汗,他翻身下马,对帝德两人道:“你们两个臭小子,想害死我么?被这么拖都不放手?” 两人嘻嘻一笑,也不说话。 那男人赞赏的看了帝德一眼,说:“也幸亏你小子机灵,这才让这畜生停了下来。”他说着,用衣袖将额头的汗擦了,一屁股坐在草地上,看着赤红宝马说:“知道么?传说西域进贡了一匹宝马给天可汗,那匹马雄壮高大,威武无比,号称万马之王,整个唐国,没有一个人能够降服此马,但是,有个女人却和天可汗说,她能驯服次马!” 大武问道:“天可汗是谁?” 那男人白了他一眼,说:“就是大唐皇帝!” 帝德心里一震,回纥皇帝称“可汗”,而大唐皇帝却称“天可汗”!可见,大唐这个泱泱大国的分量! 他说:“那后来,那个女人驯服那匹马了么?” 那男人道:“驯服了,而且天可汗还将宝马赐给了她!” “你不是说整个唐国都没有人能降服那匹马么?怎么这个女人却能驯服?”大武不解。 这正是帝德想问的话。 那男人笑道:“当时,天可汗也是不解,但却是亲眼看见这个女人骑着宝马站在自己面前,于是就问她为什么,那女人说,‘臣妾驯服此马,只用了三样东西,铁鞭,铁锤,与铁锥!若是一开始,这马儿不听我的话,我便用铁鞭抽它,叫它臣服,若是还是不服,我便用铁锤打它,如果这般,它还是不服,我便用铁锥刺它,直到它害怕服软’” 帝德心道:“真是个凶狠的女人!” 大武听得目瞪口呆,那男人瞧他那傻样,说:“你知道那个女人是谁么?” 帝德与大武心里对这女人又是佩服又是感叹,一齐问:“是谁?” 那男人长叹一口气,道:“她就是后来大唐的皇帝,武则天!” 大武疑惑不解,长大了嘴道:“什么?后来的皇帝?你不是说她是个女人么?” 那男人哈哈大笑,说:“女人怎么了?女人也是人!怎么就不能做皇帝了?我可告诉你,就是咱们的大可汗,见了这位女皇帝,都得屈膝跪拜!” 那男人见两人听得津津有味,又说:“知道她怎么做上皇帝的么?” 这一次,却是帝德问:“怎么做上的?” 那男人忽然严肃下来,郑重的说:“凡是阻挡她做皇帝的人,都被她杀了!就算是她亲生儿子也是如此!” 帝德心里又是一惊! 那男人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我也是听别人说的,不知道是真是假,不过,这个女皇帝的事,可是真的!”他看了一下天,说:“时间不早了,我该回去工作了,我叫也先,就住在那里!”也先指着山坡上马圈上面的屋舍,又说:“要找我就去那里!” “恩,我叫帝德!” “我是大武!” 也先点了点头,扯开大步,往屋舍走了。 两人在草地上躺了一会儿,起身来到绕着马绳的那颗树下,大武在地上拾了一块拳头大的石头,说:“哥,要不然咱们也学也先说的那个女皇帝,要是它不服,咱就打它?”他说着挥了挥石头。 帝德道:“你忘了护卫长说的话了么?这里随便一匹马,都价值不菲,你打伤了它,要是被护卫长知道了,那怎么办?” 大武一拍脑袋,笑着说:“我倒是把这个给忘了!” 起初,那匹赤红宝马说什么也不让帝德骑到背上,不是走到它身边就挥蹄踢人,便是长啸嘶鸣,凶脸相向,不过,帝德特意寻了上好青草,不断喂食,过了许久,那马儿才让他稍稍靠近,等到下午的时候,经过帝德一天的软硬皆施(喂水,喂草,或是伏在马背上,任它如何,也不松手),赤红宝马终于肯让帝德骑在自己身上了。 而大武,则是寻了一匹黑色小马作为坐骑,为了能够辨别,他还在麻衣上抽了一根麻线,绑在了小黑马的鬃毛上。 傍晚,两人按着护卫长的话,花了两个多时辰,才将两人看管的几百匹骏马赶回圈内,两人来到马圈后面的屋舍,这才发现,所谓的房子,不过是用几根粗树干绑在一起,上面铺上灌木和茅草的小茅屋,地上,两张草席横七竖八躺着,几只瘦长的老鼠在草席上面跑来跑去,门前一张三条腿的破桌子上面,一盏油灯飘忽不定…… 大武皱眉道:“这是人睡的么?连床都没有,难道要咱们和这些老鼠一起睡地上么?” 帝德没有说话,伸手将油灯拿在手里,走了进去,才走了两步,一股潮湿恶心的霉气便扑面而来,很显然,这里已经很久没人住了。 大武站在门口,见帝德进了茅屋在里面整理,只得跟在后面,也仔细扫视着这个破烂不堪的茅屋。 “叽叽——”一个瘦长的老鼠忽然窜过大武的脚跟,大武扬腿一脚,直接将老鼠踹到门外:“这他妈的,连老鼠都这么瘦,怪不得是‘佑镰马场’,哥,要不咱们逃跑吧!” 帝德将门边的破桌子靠着板壁,又将油灯放在桌上,说:“你没看见那两个逃跑的人的下场么?埋怨的话先别说,先睡过了这晚再说!” 他话声刚落,门外传来脚步声,两人停下手上的动作,齐齐看着门口,片刻,竟是也先走了进来。 也先一手提着一个陶罐,一手拿着两个大碗,说:“这是你们今天的晚饭,我没见你们去吃,就给你们带来了!” 两人感谢了一声,也先又说:“开饭的时候,场主那里会敲几声锣,自己注意听了,下次,护卫长那个贱人可不许我给你俩带了!” 两人又齐齐感谢,也先在茅屋里晃了一圈,在杂乱的茅草上踹了几脚,摇了摇头说:“佑镰马场就是这样了,以后的苦头,可够你们俩吃了!” 说完,也先出了门。 将也先送走之后,帝德和大武两人又收拾了一会儿茅屋,两人忙出一身大汗,终于算是能够勉强安睡,两人取了陶罐里的食物,往每个大碗里倒了一碗,这才发现,这满满的一罐,不过便是参着几粒大米的水汤,连渴都解不了。 两人咒骂了一会儿,可终究于事无补,饿到半夜,两人这才半昏半饿的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早,帝德与大武两人还未起床,护卫长就带了两人士兵上来,将两人从茅草堆里扯了出去。 两人稀里糊涂的被绑在木桩上,护卫长一手握着长鞭,在地上抽了一鞭,怒道:“妈的,你这两个狗杂种,昨天才刚来,就给你爷找岔子,说,马圈里怎么少了两匹马?” 第二十七章 惩罚 帝德两人昨晚就喝了两碗汤水,肚子早饿得咕咕叫,这一大早,还以为是叫自己去吃饭呢。 帝德说:“护卫长大人,我们昨天数得清清楚楚,所有马匹都进马圈了!” 大武道:“是啊,大人,我和哥数了两遍,是一匹都没少啊!” 护卫长听了两人的话,脸立即黑了下来,大手一挥,又粗又长的马鞭“啪”的一声抽在帝德身上,他吼道:“妈的,你两个说一匹都不少,难道是老子瞎了眼,数错了不成?” 他见帝德挨他一鞭,竟一声不吭,挥手又是一鞭,狠狠抽在大武身上。 “啊——”大武一声尖叫,那护卫长得意的蔑了一眼。 “昨天你们来的时候我就说了,这里的任何一匹马,比你们的性命都重要,要是不老实给老子交代,老子就活活打死你们!”护卫长说着,又是举着鞭子,左右在帝德和大武的身上抽了六七鞭。 帝德和大武被绑得距离甚近,护卫长每抽一鞭,几乎能扫到两人,每挨一下,大武都惨叫一声,唯有帝德,咬着嘴唇渗出鲜血,竟是一声不吭,护卫长见他嘴硬,又往他身上招呼了两鞭,哼道:“说,那两匹马去哪里了?如若不然,老子就抽死你们两个兔崽子!” “呸——”一口血痰吐在护卫长脸上,帝德咬牙道:“我们说了,昨天我们赶马进圈的时候,一匹马都没丢,就算你现在大死我,我还是不知道!” 那护卫长被他吐了一脸口水,又是粘又是恶心,顿时大怒,恨不得立时鞭死帝德,他扬起马鞭,吼道:“你他妈的……” “让我来!”护卫长话为说来,他手里的马鞭直接被人夺了去,护卫长回头一看,竟是场主。 场主二话不说,径直走到帝德和大武两人身前,他用手拉了拉马鞭,将马鞭勒实,然后“喝”的一声,一口气在帝德与大武的身上抽了二十来鞭。 大武先是不断哀叫,再是一边求饶,一边惨叫,到了最后,终于经受不住,一头晕了过去。 帝德身上伤痕累累,均是鞭笞的血迹,只是直到晕死过去,竟没哀叫一声。 场主见两人晕死过去,将手里的马鞭扔在地上,喘了几口粗气,挽上袖子,向旁边的手下挥了挥手:“把人给我泼醒!” 一个士兵拿了水桶,将两人当头淋下。 “咳咳……” 大武咳了数声,那场主指着刚醒过来的帝德道:“看什么看,再这么看老子,老子把你那双眼睛挖下来,做马料!”他一边说着,一边走上前来,两手就要往帝德眼睛抓去。 帝德死死看着他,看着这些践踏自己的人。 像看着一个死人…… 这时,一个骑兵牵着两匹灰马从大门奔了进来,场主停下手中的动作,向骑兵看去。 那骑兵来到跟前,下了马,向场主道:“报告大人,丢的马找到了!” 场主扫了帝德二人一眼,问道:“在哪里找到的?” 那骑兵道:“五仓山!” 场主挥了挥手,叫人把马牵了下去,对护卫长道:“这两个人就绑在这里,三天之内,不许给他们吃饭喝水,老子要他们知道,佑镰马场的规矩是铁打的!” 护卫长低头道:“是!” 场主又扫了帝德两人一眼,这才迈开小八步,走进了屋子。 护卫长拾起地上的马鞭,又在帝德两人身上抽了几鞭,这才悻悻走了,临走时还不忘记往帝德身上吐了一口唾沫。 待人群散尽,帝德才低声问道:“大武,你伤得重不重?” 帝德见他吼得鬼哭狼嚎一般,生怕他肋骨折了或是受了内伤。 大武道:“哥,我没事,你呢?” 帝德稍微安心,道:“你哥我皮糙肉厚,这么一点打,又算得了什么,我看你叫得这么惨,还以为你……” 大武没等他说完,强笑道:“我那是装出来的,要不是这样,那两个土王八,说不准还要再打我们。”他说到这里,又问:“哥,黎将军不是给咱们写了推荐信了么?你说场主他娘的有没有看啊?他娘的打得还真狠!” 帝德呼了口气,低声道:“看不看,这还重要么?”他转头看了大武身上的条条鞭伤,又看了看自己的狼狈模样,心里不知道,要等到何时,才能改变自己的命运? …… 由于有场主大人的特别关照,从早上到下午,帝德与大武两人滴水未进,西北干燥,由于缺水,两人脸上,嘴上,都干成了褶皱,苍白惨然,双唇也裂开了道道血口。 “咕噜噜……” 大武肚子传来一阵响动。 “咕噜噜……” 帝德的肚子紧接着响了起来。 大武疲乏的转过似乎沉重的脑袋,死气的说:“哥,你饿不饿?” 帝德看了他一眼,忽然记起在柔然后山,那个少年对自己说的话:“以后帝德哥去哪里,我大武就去哪里!” 眼眶霎时湿润了,跟着自己,连一顿饭都吃不上,还要整天挨打受骂,我是怎么做哥哥的? 帝德自问… 过了片刻,帝德才干笑着,用极其虚弱的话说:“大武,要是饿了,就泯点口水。” 大武叹道:“我的……口水都……没了。” …… 再次醒来,已是深夜。 帝德几乎全身脱水,被太阳晒了一天,他觉得自己的喉咙与烧火没什么区别,他现在身体疲乏到了极点,若是再不进食,只怕今晚便是死期。 “喂,小子,你是饿昏了么?”一个声音轻轻的说。 帝德睁了睁眼,尽量在黑夜里看清东西。 视线渐渐清晰,等他完全睁开双眼,只见一个黑大的身影,正蹲在自己面前,一手扶着自己肩膀。 来人正是也先! “是你……”帝德说。 “嘘!”也先掹住帝德的嘴,说:“想要活命,就不要说话!”他一面说,一面将一截竹筒送到帝德嘴边,说:“张嘴,把这个喝下去!” 帝德听到里面有摇晃的水声,说:“这是什么?” 也先喝道:“问这么多做什么,难道我还会害你们?” 帝德听他这么说,立马张开大嘴,猛然喝了两大口。 还未等他下咽,一股恶心腥浓的味道直入心底,竟忍不住吐了出来,他打了一个哆嗦,甚至似乎精神了半分,道:“这到底是什么,怎么这么难喝?” 也先见他吐了两口,几乎把喝的全吐了出来,一时摊开双臂望着地上说:“你说你这个臭小子,真是不识货,老子收集这个可没少费功夫,你就这么把他们吐了么?” 他来到大武面前,捏住大武的鼻子,将大武弄醒,道:“你,给你哥做做榜样,把它喝了下去!” 大武被捏着鼻子,踹不着气,醒了过来,见是也先,不解的望了帝德一眼,帝德向他点了点头,大武这才慢慢张开嘴巴。 也先上前将脑袋一按,扬起竹筒,竹筒里的东西瞬间贯了下去。 “啊——咕噜噜”大武哀嚎一声,在尝出滋味之后,立时闭住了嘴,那竹筒里的液体,霎时哗哗流到了地上。 也先立即收了竹筒,可惜的瞅着地上,说:“两个败家子,不知道珍惜好东西,实话给你们说了吧,这是老子弄的马奶和马血,混在一起,给你俩救命来了!” 大武纽鼻道:“怪不得这么恶心,你竟然叫我们喝马血!” 在回纥,作为一个游牧名族建立起来的国家,马肉与马血是禁食的。 也先气愤道:“喝马血又怎么了?我跟你们说,不仅马血,就是马肉马筋,老子都吃过!老子不知道,你们这么小的年纪,怎么脑袋里装了这么多东西,就一句话,喝下去,就能看到明天的太阳,你们不喝,后山的乱葬岗,明天就多了两个新坟!” 不错,我不喝,对这世界有什么危害么?不过佑镰多了两个野鬼,又有两个新囚犯来这里报道,那么?我母亲的仇恨怎么办?父亲的仇恨怎么办?柔然的仇恨,怎么办? “我喝!”帝德严肃的说。 也先点了点头,道:“好样的!” 他将竹筒递给帝德,帝德接到手上,强忍着气味,往肚子里猛贯了四大口。 也先将竹筒又递给大武,虽然他极其讨厌这种味道,但是有帝德哥给他开道儿,便也硬着头皮喝了两口… 也先看着两人难看的表情,笑着道:“怎么样,味道不错吧!” “和马尿一样!”大武撇嘴道。 也先道:“呵呵,等你们多喝几次,就会习惯的!” 大武惊道:“还要继续这个么?” 也先站起身来,看着不远处场主住的木屋道:“场主那狗东西不是说三天不许给你们吃饭喝水么?” 大武释然。 帝德道:“那么这三天,就只得麻烦你了!” 也先拍了拍帝德的肩膀,笑道:“说得那么严重做什么,我不过是好久没人说话,不想这么小的两个小鬼就这么白白死在这里而已,要不然,他们的父母兄弟,也会伤心的!” 帝德黯然道:“我……父亲和母亲都死了……” 大武低声道:“我不知道父母在哪里。” 也先低下了头… 接下来的两天,白天帝德与大武便承受场主与护卫们的鞭笞和殴打,到了晚上,就喝也先送来的混着马血的马奶,虽然两者混着甚是难喝,但对于充饥填肚,倒有很大的功效,一连喝了几回,倒是感觉不到了开始恶心的味道,甚至觉得,它有着一种说不出来的美味。 马场里的人见二人非但没有饿死累死,倒越发精神饱满,虽然心里奇怪,但却找不到其中缘由。 熬到第四天,场主遵守承诺放了两人。 松开绳子那一刹,帝德两人发足往后山狂奔,终于,在灌木丛里,两人找到了果梗(一种植物根茎,味道甘甜,却不利消化,至便秘),大吃一顿之后,护卫在灌木从中找到两人,道:“有两个人来看望你们了,快随我去!” 第二十七章 惩罚 帝德两人昨晚就喝了两碗汤水,肚子早饿得咕咕叫,这一大早,还以为是叫自己去吃饭呢。 帝德说:“护卫长大人,我们昨天数得清清楚楚,所有马匹都进马圈了!” 大武道:“是啊,大人,我和哥数了两遍,是一匹都没少啊!” 护卫长听了两人的话,脸立即黑了下来,大手一挥,又粗又长的马鞭“啪”的一声抽在帝德身上,他吼道:“妈的,你两个说一匹都不少,难道是老子瞎了眼,数错了不成?” 他见帝德挨他一鞭,竟一声不吭,挥手又是一鞭,狠狠抽在大武身上。 “啊——”大武一声尖叫,那护卫长得意的蔑了一眼。 “昨天你们来的时候我就说了,这里的任何一匹马,比你们的性命都重要,要是不老实给老子交代,老子就活活打死你们!”护卫长说着,又是举着鞭子,左右在帝德和大武的身上抽了六七鞭。 帝德和大武被绑得距离甚近,护卫长每抽一鞭,几乎能扫到两人,每挨一下,大武都惨叫一声,唯有帝德,咬着嘴唇渗出鲜血,竟是一声不吭,护卫长见他嘴硬,又往他身上招呼了两鞭,哼道:“说,那两匹马去哪里了?如若不然,老子就抽死你们两个兔崽子!” “呸——”一口血痰吐在护卫长脸上,帝德咬牙道:“我们说了,昨天我们赶马进圈的时候,一匹马都没丢,就算你现在大死我,我还是不知道!” 那护卫长被他吐了一脸口水,又是粘又是恶心,顿时大怒,恨不得立时鞭死帝德,他扬起马鞭,吼道:“你他妈的……” “让我来!”护卫长话为说来,他手里的马鞭直接被人夺了去,护卫长回头一看,竟是场主。 场主二话不说,径直走到帝德和大武两人身前,他用手拉了拉马鞭,将马鞭勒实,然后“喝”的一声,一口气在帝德与大武的身上抽了二十来鞭。 大武先是不断哀叫,再是一边求饶,一边惨叫,到了最后,终于经受不住,一头晕了过去。 帝德身上伤痕累累,均是鞭笞的血迹,只是直到晕死过去,竟没哀叫一声。 场主见两人晕死过去,将手里的马鞭扔在地上,喘了几口粗气,挽上袖子,向旁边的手下挥了挥手:“把人给我泼醒!” 一个士兵拿了水桶,将两人当头淋下。 “咳咳……” 大武咳了数声,那场主指着刚醒过来的帝德道:“看什么看,再这么看老子,老子把你那双眼睛挖下来,做马料!”他一边说着,一边走上前来,两手就要往帝德眼睛抓去。 帝德死死看着他,看着这些践踏自己的人。 像看着一个死人…… 这时,一个骑兵牵着两匹灰马从大门奔了进来,场主停下手中的动作,向骑兵看去。 那骑兵来到跟前,下了马,向场主道:“报告大人,丢的马找到了!” 场主扫了帝德二人一眼,问道:“在哪里找到的?” 那骑兵道:“五仓山!” 场主挥了挥手,叫人把马牵了下去,对护卫长道:“这两个人就绑在这里,三天之内,不许给他们吃饭喝水,老子要他们知道,佑镰马场的规矩是铁打的!” 护卫长低头道:“是!” 场主又扫了帝德两人一眼,这才迈开小八步,走进了屋子。 护卫长拾起地上的马鞭,又在帝德两人身上抽了几鞭,这才悻悻走了,临走时还不忘记往帝德身上吐了一口唾沫。 待人群散尽,帝德才低声问道:“大武,你伤得重不重?” 帝德见他吼得鬼哭狼嚎一般,生怕他肋骨折了或是受了内伤。 大武道:“哥,我没事,你呢?” 帝德稍微安心,道:“你哥我皮糙肉厚,这么一点打,又算得了什么,我看你叫得这么惨,还以为你……” 大武没等他说完,强笑道:“我那是装出来的,要不是这样,那两个土王八,说不准还要再打我们。”他说到这里,又问:“哥,黎将军不是给咱们写了推荐信了么?你说场主他娘的有没有看啊?他娘的打得还真狠!” 帝德呼了口气,低声道:“看不看,这还重要么?”他转头看了大武身上的条条鞭伤,又看了看自己的狼狈模样,心里不知道,要等到何时,才能改变自己的命运? …… 由于有场主大人的特别关照,从早上到下午,帝德与大武两人滴水未进,西北干燥,由于缺水,两人脸上,嘴上,都干成了褶皱,苍白惨然,双唇也裂开了道道血口。 “咕噜噜……” 大武肚子传来一阵响动。 “咕噜噜……” 帝德的肚子紧接着响了起来。 大武疲乏的转过似乎沉重的脑袋,死气的说:“哥,你饿不饿?” 帝德看了他一眼,忽然记起在柔然后山,那个少年对自己说的话:“以后帝德哥去哪里,我大武就去哪里!” 眼眶霎时湿润了,跟着自己,连一顿饭都吃不上,还要整天挨打受骂,我是怎么做哥哥的? 帝德自问… 过了片刻,帝德才干笑着,用极其虚弱的话说:“大武,要是饿了,就泯点口水。” 大武叹道:“我的……口水都……没了。” …… 再次醒来,已是深夜。 帝德几乎全身脱水,被太阳晒了一天,他觉得自己的喉咙与烧火没什么区别,他现在身体疲乏到了极点,若是再不进食,只怕今晚便是死期。 “喂,小子,你是饿昏了么?”一个声音轻轻的说。 帝德睁了睁眼,尽量在黑夜里看清东西。 视线渐渐清晰,等他完全睁开双眼,只见一个黑大的身影,正蹲在自己面前,一手扶着自己肩膀。 来人正是也先! “是你……”帝德说。 “嘘!”也先掹住帝德的嘴,说:“想要活命,就不要说话!”他一面说,一面将一截竹筒送到帝德嘴边,说:“张嘴,把这个喝下去!” 帝德听到里面有摇晃的水声,说:“这是什么?” 也先喝道:“问这么多做什么,难道我还会害你们?” 帝德听他这么说,立马张开大嘴,猛然喝了两大口。 还未等他下咽,一股恶心腥浓的味道直入心底,竟忍不住吐了出来,他打了一个哆嗦,甚至似乎精神了半分,道:“这到底是什么,怎么这么难喝?” 也先见他吐了两口,几乎把喝的全吐了出来,一时摊开双臂望着地上说:“你说你这个臭小子,真是不识货,老子收集这个可没少费功夫,你就这么把他们吐了么?” 他来到大武面前,捏住大武的鼻子,将大武弄醒,道:“你,给你哥做做榜样,把它喝了下去!” 大武被捏着鼻子,踹不着气,醒了过来,见是也先,不解的望了帝德一眼,帝德向他点了点头,大武这才慢慢张开嘴巴。 也先上前将脑袋一按,扬起竹筒,竹筒里的东西瞬间贯了下去。 “啊——咕噜噜”大武哀嚎一声,在尝出滋味之后,立时闭住了嘴,那竹筒里的液体,霎时哗哗流到了地上。 也先立即收了竹筒,可惜的瞅着地上,说:“两个败家子,不知道珍惜好东西,实话给你们说了吧,这是老子弄的马奶和马血,混在一起,给你俩救命来了!” 大武纽鼻道:“怪不得这么恶心,你竟然叫我们喝马血!” 在回纥,作为一个游牧名族建立起来的国家,马肉与马血是禁食的。 也先气愤道:“喝马血又怎么了?我跟你们说,不仅马血,就是马肉马筋,老子都吃过!老子不知道,你们这么小的年纪,怎么脑袋里装了这么多东西,就一句话,喝下去,就能看到明天的太阳,你们不喝,后山的乱葬岗,明天就多了两个新坟!” 不错,我不喝,对这世界有什么危害么?不过佑镰多了两个野鬼,又有两个新囚犯来这里报道,那么?我母亲的仇恨怎么办?父亲的仇恨怎么办?柔然的仇恨,怎么办? “我喝!”帝德严肃的说。 也先点了点头,道:“好样的!” 他将竹筒递给帝德,帝德接到手上,强忍着气味,往肚子里猛贯了四大口。 也先将竹筒又递给大武,虽然他极其讨厌这种味道,但是有帝德哥给他开道儿,便也硬着头皮喝了两口… 也先看着两人难看的表情,笑着道:“怎么样,味道不错吧!” “和马尿一样!”大武撇嘴道。 也先道:“呵呵,等你们多喝几次,就会习惯的!” 大武惊道:“还要继续这个么?” 也先站起身来,看着不远处场主住的木屋道:“场主那狗东西不是说三天不许给你们吃饭喝水么?” 大武释然。 帝德道:“那么这三天,就只得麻烦你了!” 也先拍了拍帝德的肩膀,笑道:“说得那么严重做什么,我不过是好久没人说话,不想这么小的两个小鬼就这么白白死在这里而已,要不然,他们的父母兄弟,也会伤心的!” 帝德黯然道:“我……父亲和母亲都死了……” 大武低声道:“我不知道父母在哪里。” 也先低下了头… 接下来的两天,白天帝德与大武便承受场主与护卫们的鞭笞和殴打,到了晚上,就喝也先送来的混着马血的马奶,虽然两者混着甚是难喝,但对于充饥填肚,倒有很大的功效,一连喝了几回,倒是感觉不到了开始恶心的味道,甚至觉得,它有着一种说不出来的美味。 马场里的人见二人非但没有饿死累死,倒越发精神饱满,虽然心里奇怪,但却找不到其中缘由。 熬到第四天,场主遵守承诺放了两人。 松开绳子那一刹,帝德两人发足往后山狂奔,终于,在灌木丛里,两人找到了果梗(一种植物根茎,味道甘甜,却不利消化,至便秘),大吃一顿之后,护卫在灌木从中找到两人,道:“有两个人来看望你们了,快随我去!” 第二十八章 换剑 两人随着护卫,来到马场大门,还未走到门前,帝德两人就看见财叔与祥子二人远远向两人招手。 与帝德心里所想没错,除了他俩人,又有谁会来看他与大武? 祥子看到帝德两人从马场里走了出来,挥舞着手道:“帝德哥!帝德哥!这里!这里!” 财叔挎着脸拉了拉祥子的肩膀,看了身边与自己交谈的护卫,笑着道:“这小子,真他妈没出息!” 那护卫自动走开,等帝德两人上前,财叔将俩人拉了过来,上下打量道:“哎哟,你看看,才来这里四天,怎么就瘦了一大圈?” 大武道:“财叔,我们已经三天……” “大武!”帝德瞪了大武一眼,说:“财叔,我和大武在马场里负责放马,这里几百匹的马儿都归我们管,来回跑了几天,所以才……” “哦,原来是这样!”财叔恍然大悟,不过他知道帝德俩人身强体壮,也便不再担心,又道:“我听说黎将军给你们写了推荐信,怎么样,在这里没受什么苦吧?” “我……”大武又想说话,不料,帝德盖了盖衣服,抢先道:“没有,有了黎将军的推荐信,这里的人对我们都很好!” 财叔满意的点了点头,忽然低头说:“哎,这上天怎么不开眼啊,为什么老是我们穷人受欺负,那些恶人反倒逍遥法外?”说到这里,他抹了一下眼泪,老脸上展开一盏笑容,取下肩上的包袱递给帝德,说:“这是我带给你和大武的。” 帝德点头接了,大武见了,奇道:“这是什么?”说着从帝德手上拿了过去。 财叔道:“这是一些吃的东西,和你俩换的衣服!” 大武喜道:“谢谢财叔!” 祥子张嘴指着自己道:“还有我呢!还要谢谢我呢!这做衣服的料子是我给你和帝德哥选的!” 大武打了祥子一拳,笑道:“好的,也谢谢祥子!” 祥子憨笑的挠了挠头。 帝德道:“对了,财叔,我和大武才刚进来没几天,你和祥子怎么就来看我们了?” 财叔道:“我不是当上了蔷薇夫人的行商么?恰好,蔷薇夫人要来进购一些马匹,所以我就自告奋勇,向夫人讨了这份差事,顺道来看看你们!” 帝德和大武点了点头。 财叔又道:“除此之外,我还有一件事高告诉你!” 帝德道:“财叔你说,什么事?” 财叔淡然道:“就是芸儿小姐的事。” “芸儿小姐怎么了?”还没等财叔说完,帝德紧张道。 财叔叹了一口气,帝德对卿芸儿小姐的情谊他看在眼里,只是二者地位差距过大,虽然帝德口上不说,只怕以后,受伤的还是自己。 财叔淡淡道:“芸儿小姐被蔷薇夫人收养了,她还保留着贵族身份,蔷薇夫人对小姐也非常好!” 帝德“哦”了一声,对于芸儿小姐这么善良的人,帝德相信,总会有会来疼惜她的。 祥子道:“还有呢,帝德哥,芸儿小姐的哥哥,权少爷,现在也是蔷薇夫人的护卫呢!” 帝德心里一惊,道:“真的么?” 祥子道:“恩!我和爹亲眼看见的,权少爷还是经过层层筛选,靠着自己的实力当上的护卫!” 帝德心里记起自己当初射死权少爷三彩雕“黑风”,第一次遇见他,被他当作箭靶的情形,心想,就算是作为护卫,若是按以前做惯少爷的卿少权想必,肯定会压抑非常吧! 祥子忽然想起一事,道:“对了,帝德哥,我听蔷薇夫人的护卫说,蔷薇夫人每隔三年,就征选一次护卫,这次虽然过了,但是等下一次,你和大武就可以一起来应征护卫了,到时候,你不就可以和小姐在一起了么?” 帝德听了,心里惊涛骇浪,若是如此,只怕是再好也不过。只是一旦进了佑镰马场,出去的机会,只怕是寥寥无几。 财叔似乎看出他心里的顾虑,道:“没事的,这一次蔷薇夫人为了帮助咱们柔然才城重建,支助了很多银子,同时,她也在柔然买了许多店铺,以后我来这里的机会还很多,要是有机会的话,我就求蔷薇夫人,让她给佑镰场主说说情,说不准,万一夫人同意了,你们俩就能自由了!” 虽然帝德在柔然城里与这蔷薇夫人有过一面之缘,见过黎将军对其毕恭毕敬,倒也想不到她能一句话便让自己自由。 大武不信,道:“那蔷薇夫人真的有这么厉害么?” 祥子傻笑了一下,说:“大武,你这就不知道了吧,蔷薇夫人,可是厉害得很呢!刚才我和爹来这里买马,佑镰场主一听说爹是蔷薇夫人派来的行商,不仅请爹在里面喝了马奶酒,还说要请爹在蔷薇夫人给他美言几句呢!” 四人在马场门前说了许久,但是,天下无不散的筵席,在反复叮嘱之后,财叔父子最终与帝德两人挥泪告别,牵着买来的马匹,与手下商人向柔然去了。 回到马场,两人记着财叔与祥子的话,久久激动不已。 大武道:“哥,你看财叔和祥子,好像在蔷薇夫人那里做得不错!” 帝德点了点头。 大武又道:“祥子不是说,蔷薇夫人每三年就要征选一次护卫么,倒时候,咱们逃出去,去做蔷薇夫人的护卫,这样一来,你就可以和芸儿小姐相见了!” 此刻,帝德的心里十分复杂,他没忘记在望风坡庙里说过的话,自从来到这个冰冷凶恶的地方,他的心头,就一直想念着那个白衣善良的女子。 为什么?她总是在他心头出现? 难道,作为奴隶的自己,竟然喜欢上了高高在上的芸儿小姐么? 帝德摇了摇头,说:“以我们的身手,你觉得能被选上么?” 大武摇了摇头… 由于果梗吃得太多,接下来的几天,帝德和大武都没有拉屎。 准确的说,是肚子一直涨,屁股却被果梗堵着,如何也拉不出来,最后,还是喝了也先的特效药——混了马血的马奶,这才通便散淤的。 对于这个整天与帝德两人嘻嘻哈哈的大男人,帝德越来越觉得,也先不同一般,最终,在一次深夜,帝德最终发现了这个粗壮的铁匠真实面目! 时间已是两个月之后,经过两个月的鞭锤敲打,帝德与大武已经基本适应了佑镰马场的生活,虽然马场的规矩很严,但是每到月末,马场却会放一天假,而这一天内,也会有附近的商人来佑镰马场贩卖酒食,糕点。 而这一天,也是佑镰马场发工钱的日子,虽然不多,倒是也够两人花销一些了。 这日夜晚,帝德与大武拿着领来的工钱舍不得花,便商量着逃出佑镰马场的方法,他俩怕被马场里的人听到,便向着后山的树林里边说边走。 等走到后山树林的时候,却听到“刷刷”破空与男人闷哼的声音。 两人好奇,便向着声音处寻去,寻了一会儿,却在树林里一处空地上,看见一个男人,手持长剑,在树林里上下飞舞,左右游潜。 “是也先!”两人同时惊呼出来! 这一发现,也将两个月前,帝德与大武的征选计划有了一丝希望。 正在挥洒舞剑的也先也听到了动静,立时停了下来,轻喝道:“谁?” 帝德与大武奔了出来,双双跪在地上,道:“请您教我们练剑吧!” 虽然之前帝德与岳阳学过三四天的剑法,但毕竟只是看着岳阳演练模仿,没有真正的实战,在他看了也先舞剑之后,他可以断定:也先一定是个剑道高手,同时,自己一定要拜他为师!” 也先见识帝德二人,当下松了一口气,他将两人扶起,把剑插在地上,说:“你们先起来再说,两个臭小子,就会给我来这下三滥的手段,我跟你们说,我可不吃这一套!不过,今天看到的这个事,你俩可不能说出去!” 两人一齐答应。 也先把头扭到一旁,手里拎着酒壶,往嘴里灌了一口。 帝德道:“您就收我们做徒弟吧!”说着,帝德与大武又要下跪。 也先慌忙扶住了两人,似乎恨铁不成钢,叹道:“又来了,又来了!你们不知道么?男儿膝下有黄金!怎么能随意向人下跪?” 帝德两人点了点头,不过话是如此说,若是也先不肯教,他俩只好一直跪下去。 也先看着两人,道:“我问你们,你们为什么要练剑?” 大武想也不想,大声道:“我不想受别人欺负,等练好了剑法,别人就不能欺负我了!” “呵呵”也先笑了笑,踹了大武一脚,道:“那你小子练好剑了,就去欺负别人么?” 大武闪过他踢过来的大脚,笑着说:“那倒也不是这么说,无缘无故,我为什么要去欺负别人?” “恩,不错!”也先点了点头,问帝德:“你呢,你为什么想要练剑?” 帝德朗声道:“我要为父亲母亲报仇!为那些被马贼杀害,家破人亡的穷苦*仇!” 也先叹了口气,他听得出帝德语气里面对与马贼的仇恨,他颇为无奈的道:“报仇么?若是你只为报仇就去练剑,那么你的剑,便不是正义之剑,是邪恶的!要说马贼么?这天下这么多马贼,这么多百姓,你一个人,又怎么报得了这么多?” 也先说着,就要转身离去。 帝德两人“啪挞”一声,便齐齐跪了下来。 也先转过身,见两人竟耍起赖皮,一时间,竟不知如何是好,经过两个月的相处,帝德两人已经知道也先柔和的性格,当下也是摸准了他这个弱点,和他玩阴招起来。 也先想了许久,终于是相处一个上好的办法,道:“要不然这样,要是你们俩想练剑,就要弄到上好的酒来和我换,要是酒越好,越多,我便教得越多!” 第二十八章 换剑 两人随着护卫,来到马场大门,还未走到门前,帝德两人就看见财叔与祥子二人远远向两人招手。 与帝德心里所想没错,除了他俩人,又有谁会来看他与大武? 祥子看到帝德两人从马场里走了出来,挥舞着手道:“帝德哥!帝德哥!这里!这里!” 财叔挎着脸拉了拉祥子的肩膀,看了身边与自己交谈的护卫,笑着道:“这小子,真他妈没出息!” 那护卫自动走开,等帝德两人上前,财叔将俩人拉了过来,上下打量道:“哎哟,你看看,才来这里四天,怎么就瘦了一大圈?” 大武道:“财叔,我们已经三天……” “大武!”帝德瞪了大武一眼,说:“财叔,我和大武在马场里负责放马,这里几百匹的马儿都归我们管,来回跑了几天,所以才……” “哦,原来是这样!”财叔恍然大悟,不过他知道帝德俩人身强体壮,也便不再担心,又道:“我听说黎将军给你们写了推荐信,怎么样,在这里没受什么苦吧?” “我……”大武又想说话,不料,帝德盖了盖衣服,抢先道:“没有,有了黎将军的推荐信,这里的人对我们都很好!” 财叔满意的点了点头,忽然低头说:“哎,这上天怎么不开眼啊,为什么老是我们穷人受欺负,那些恶人反倒逍遥法外?”说到这里,他抹了一下眼泪,老脸上展开一盏笑容,取下肩上的包袱递给帝德,说:“这是我带给你和大武的。” 帝德点头接了,大武见了,奇道:“这是什么?”说着从帝德手上拿了过去。 财叔道:“这是一些吃的东西,和你俩换的衣服!” 大武喜道:“谢谢财叔!” 祥子张嘴指着自己道:“还有我呢!还要谢谢我呢!这做衣服的料子是我给你和帝德哥选的!” 大武打了祥子一拳,笑道:“好的,也谢谢祥子!” 祥子憨笑的挠了挠头。 帝德道:“对了,财叔,我和大武才刚进来没几天,你和祥子怎么就来看我们了?” 财叔道:“我不是当上了蔷薇夫人的行商么?恰好,蔷薇夫人要来进购一些马匹,所以我就自告奋勇,向夫人讨了这份差事,顺道来看看你们!” 帝德和大武点了点头。 财叔又道:“除此之外,我还有一件事高告诉你!” 帝德道:“财叔你说,什么事?” 财叔淡然道:“就是芸儿小姐的事。” “芸儿小姐怎么了?”还没等财叔说完,帝德紧张道。 财叔叹了一口气,帝德对卿芸儿小姐的情谊他看在眼里,只是二者地位差距过大,虽然帝德口上不说,只怕以后,受伤的还是自己。 财叔淡淡道:“芸儿小姐被蔷薇夫人收养了,她还保留着贵族身份,蔷薇夫人对小姐也非常好!” 帝德“哦”了一声,对于芸儿小姐这么善良的人,帝德相信,总会有会来疼惜她的。 祥子道:“还有呢,帝德哥,芸儿小姐的哥哥,权少爷,现在也是蔷薇夫人的护卫呢!” 帝德心里一惊,道:“真的么?” 祥子道:“恩!我和爹亲眼看见的,权少爷还是经过层层筛选,靠着自己的实力当上的护卫!” 帝德心里记起自己当初射死权少爷三彩雕“黑风”,第一次遇见他,被他当作箭靶的情形,心想,就算是作为护卫,若是按以前做惯少爷的卿少权想必,肯定会压抑非常吧! 祥子忽然想起一事,道:“对了,帝德哥,我听蔷薇夫人的护卫说,蔷薇夫人每隔三年,就征选一次护卫,这次虽然过了,但是等下一次,你和大武就可以一起来应征护卫了,到时候,你不就可以和小姐在一起了么?” 帝德听了,心里惊涛骇浪,若是如此,只怕是再好也不过。只是一旦进了佑镰马场,出去的机会,只怕是寥寥无几。 财叔似乎看出他心里的顾虑,道:“没事的,这一次蔷薇夫人为了帮助咱们柔然才城重建,支助了很多银子,同时,她也在柔然买了许多店铺,以后我来这里的机会还很多,要是有机会的话,我就求蔷薇夫人,让她给佑镰场主说说情,说不准,万一夫人同意了,你们俩就能自由了!” 虽然帝德在柔然城里与这蔷薇夫人有过一面之缘,见过黎将军对其毕恭毕敬,倒也想不到她能一句话便让自己自由。 大武不信,道:“那蔷薇夫人真的有这么厉害么?” 祥子傻笑了一下,说:“大武,你这就不知道了吧,蔷薇夫人,可是厉害得很呢!刚才我和爹来这里买马,佑镰场主一听说爹是蔷薇夫人派来的行商,不仅请爹在里面喝了马奶酒,还说要请爹在蔷薇夫人给他美言几句呢!” 四人在马场门前说了许久,但是,天下无不散的筵席,在反复叮嘱之后,财叔父子最终与帝德两人挥泪告别,牵着买来的马匹,与手下商人向柔然去了。 回到马场,两人记着财叔与祥子的话,久久激动不已。 大武道:“哥,你看财叔和祥子,好像在蔷薇夫人那里做得不错!” 帝德点了点头。 大武又道:“祥子不是说,蔷薇夫人每三年就要征选一次护卫么,倒时候,咱们逃出去,去做蔷薇夫人的护卫,这样一来,你就可以和芸儿小姐相见了!” 此刻,帝德的心里十分复杂,他没忘记在望风坡庙里说过的话,自从来到这个冰冷凶恶的地方,他的心头,就一直想念着那个白衣善良的女子。 为什么?她总是在他心头出现? 难道,作为奴隶的自己,竟然喜欢上了高高在上的芸儿小姐么? 帝德摇了摇头,说:“以我们的身手,你觉得能被选上么?” 大武摇了摇头… 由于果梗吃得太多,接下来的几天,帝德和大武都没有拉屎。 准确的说,是肚子一直涨,屁股却被果梗堵着,如何也拉不出来,最后,还是喝了也先的特效药——混了马血的马奶,这才通便散淤的。 对于这个整天与帝德两人嘻嘻哈哈的大男人,帝德越来越觉得,也先不同一般,最终,在一次深夜,帝德最终发现了这个粗壮的铁匠真实面目! 时间已是两个月之后,经过两个月的鞭锤敲打,帝德与大武已经基本适应了佑镰马场的生活,虽然马场的规矩很严,但是每到月末,马场却会放一天假,而这一天内,也会有附近的商人来佑镰马场贩卖酒食,糕点。 而这一天,也是佑镰马场发工钱的日子,虽然不多,倒是也够两人花销一些了。 这日夜晚,帝德与大武拿着领来的工钱舍不得花,便商量着逃出佑镰马场的方法,他俩怕被马场里的人听到,便向着后山的树林里边说边走。 等走到后山树林的时候,却听到“刷刷”破空与男人闷哼的声音。 两人好奇,便向着声音处寻去,寻了一会儿,却在树林里一处空地上,看见一个男人,手持长剑,在树林里上下飞舞,左右游潜。 “是也先!”两人同时惊呼出来! 这一发现,也将两个月前,帝德与大武的征选计划有了一丝希望。 正在挥洒舞剑的也先也听到了动静,立时停了下来,轻喝道:“谁?” 帝德与大武奔了出来,双双跪在地上,道:“请您教我们练剑吧!” 虽然之前帝德与岳阳学过三四天的剑法,但毕竟只是看着岳阳演练模仿,没有真正的实战,在他看了也先舞剑之后,他可以断定:也先一定是个剑道高手,同时,自己一定要拜他为师!” 也先见识帝德二人,当下松了一口气,他将两人扶起,把剑插在地上,说:“你们先起来再说,两个臭小子,就会给我来这下三滥的手段,我跟你们说,我可不吃这一套!不过,今天看到的这个事,你俩可不能说出去!” 两人一齐答应。 也先把头扭到一旁,手里拎着酒壶,往嘴里灌了一口。 帝德道:“您就收我们做徒弟吧!”说着,帝德与大武又要下跪。 也先慌忙扶住了两人,似乎恨铁不成钢,叹道:“又来了,又来了!你们不知道么?男儿膝下有黄金!怎么能随意向人下跪?” 帝德两人点了点头,不过话是如此说,若是也先不肯教,他俩只好一直跪下去。 也先看着两人,道:“我问你们,你们为什么要练剑?” 大武想也不想,大声道:“我不想受别人欺负,等练好了剑法,别人就不能欺负我了!” “呵呵”也先笑了笑,踹了大武一脚,道:“那你小子练好剑了,就去欺负别人么?” 大武闪过他踢过来的大脚,笑着说:“那倒也不是这么说,无缘无故,我为什么要去欺负别人?” “恩,不错!”也先点了点头,问帝德:“你呢,你为什么想要练剑?” 帝德朗声道:“我要为父亲母亲报仇!为那些被马贼杀害,家破人亡的穷苦*仇!” 也先叹了口气,他听得出帝德语气里面对与马贼的仇恨,他颇为无奈的道:“报仇么?若是你只为报仇就去练剑,那么你的剑,便不是正义之剑,是邪恶的!要说马贼么?这天下这么多马贼,这么多百姓,你一个人,又怎么报得了这么多?” 也先说着,就要转身离去。 帝德两人“啪挞”一声,便齐齐跪了下来。 也先转过身,见两人竟耍起赖皮,一时间,竟不知如何是好,经过两个月的相处,帝德两人已经知道也先柔和的性格,当下也是摸准了他这个弱点,和他玩阴招起来。 也先想了许久,终于是相处一个上好的办法,道:“要不然这样,要是你们俩想练剑,就要弄到上好的酒来和我换,要是酒越好,越多,我便教得越多!” 第二十九章 质疑 当下,帝德两人大喜,一齐笑道:“这个没问题,以后师父你的酒钱,都包在我们身上!” 也先将两人扶起来,横着脸说:“我们丑话可说在前面,你们有多少酒,我就教你们多少,要是不让我喝够了,就是一招半式,也休想从我这里学了去!” 两人又慌忙称是。 也先见两人爽朗的答应了,心里忖道:“早知道这两个臭小子一定会赖着自己的,倒不如做个顺水人情,一起连酒钱都了了!”他想到这里,看了两人,笑了笑,然后严肃的说:“明天晚饭后,你俩来这里等我,咱们先从基础练起,哦,对了,别忘了酒!”也先说完,大摇大摆出了树林。 二人看着他背影消失,大武拉着帝德兴奋道:“哥!原来也先他会武功!这下有人教我们了,以后,再也不怕别人欺负我们了!” 帝德拉着大武的手,心里同样振奋无比。 第二天,帝德和大武早早起来,将两人两个月来的工钱凑到一起,找到经常给场主买酒的护卫,说了来意,那护卫道:“怎么?昨天不是刚过了假么?昨天为什么不买?对了,你两个臭小子,这么大一点,买这么多酒做什么?” 帝德点头称是,说:“眼看就要入冬了,天气严寒,我和大武就想买些酒来取暖,同时,还有孝敬诸位大哥的!”说着,帝德又从麻布做的钱袋里取出几个钱币,道:“这点心意,是给大哥喝茶用的!” 那护卫瞅了瞅帝德手上的几个铜板,颇有看不上眼的意思,他随手拿了过来,心道,反正自己时常给场主买酒,就是多买一些,就当赚些外快,他道:“这里离城里这么远,那买来的酒,我可……” “那是自不用说!”还没等他说完,帝德十分懂理的道。 “那好吧!”护卫接过钱袋,在掌心抛了一抛,说:“既然你这么好说话,那这个忙,我就帮了!” 当下两人又向护卫道了谢,这才告别,往马场里走去。 路上,大武似乎很是气愤,喘着粗气愤愤不平道:“哼,咱们不就求他这么一点事么,你看他那得意样,拿了钱,还满不在乎的!” 帝德默然。 经历这么多风风雨雨,他早知道,在这个冷漠麻木的世界,只有你强大,高高在上,别人才会尊重,看见你,若是你一名不值,有谁又会注意到你的存在?会去怜惜你? 除了,爱你的人… 这日,两人整天都十分兴奋,放马的时候,两人各自骑着驯服的坐骑足足绕着佑镰马场跑了两圈,心里这才逐渐平静。 下午,护卫送来了所买的酒,私自克扣自然不在话下,只是帝德和大武急着去和也先学习剑术,也倒懒得和他计较。 两人将马匹关进圈内之后,匆匆吃了晚饭,便拿着护卫买来的酒,选了一瓶最贵的,快步往后山树林去了。 到了后山树林的空地,远远看见也先坐在地上,手里拿着干草在编绳子。 帝德和大武上前,这才看到,也先左右两边,还堆放着一些不大不小的石块。 两人在他身边坐下,大武问道:“师父,你编草绳做什么?” 也先“嘿嘿”笑了两声,悠然自得的说:“等一下你们自然就知道了!”他说到这里,在地上抓了一把干草,道:“你们两个,也想我一样,把这干草编成绳子,大小和这个一样!”他将自己手里编号的绳子比了比。 帝德两人接过干草,同时帝德将手里的酒递给也先,道:“师父,这是给你的酒!” 也先看到酒瓶,双眼放光,一手接了过去,两张大脸露出大大的笑容,点了点头,然后轻轻拔开酒盖,伸着鼻子上前闻了一遍,半眯着眼叹道:“哇,好香!”说完,他便盖上盖子,将酒藏进了身后的草丛里。 不一会儿,两根干草做的长绳,便编好了。 也先将两条长绳开始一段一段打结,似乎将之做成一个草绳篓子,左右两边各有一个绳套,正好做了两个。 他编织完后,开始往草篓里面放石块,一边放一边贼笑,等两个草篓里堆了一半之后,也先笑着站了起来,向帝德和大武两人道:“还坐着干嘛,给老子起来站好!” 两人看着地上几乎装满石块的草篓,一丝不祥的预感忽地袭来… 也先抱着双拳,看了看两人的站姿,皱了皱眉,伸脚在两人中间踢了一脚,道:“往两边站点,还有,双臂向前伸直,与胸持平,双腿成弓状。” 两人有模有样的按照也先说的做了,也先二话不说,从地上拎起两篓石块,一人一篓,放在了两人持平的手臂上。 顿时,帝德只觉得一股手腕一沉,身体似乎前倾,慌忙双腿用力,稳稳抓在地上。 大武抖了抖手腕上的草篓,草篓里面的石块“跨啦跨啦”的叫,他不解的问:“也先师父,我们不是学习练剑么?咱们吊着这个干什么?” 也先笑着瞧了他一眼,自顾坐下,在草丛里拿出酒瓶,咕噜喝了一口,道:“呵呵,你以为练剑这么容易么?先把这个练好,你们才有资格练剑!” 大武又抖了抖手腕,说:“这有什么难的,你看,我和帝德哥不是做得好好的么?” 也先喝道:“你做什么?给老子弓身做好了,别乱动,要不然别想练剑了!” 大武立马老是呆在原地,认真做起来。 也先看了帝德一眼,点了点头,道:“等我喝完这一瓶酒,你两就可以坐下来休息了!”说完,自己躺在草地上,打起小盹儿来。 大武嘴里喃喃道:“哼,不就拎一堆破石头么,有什么难的!”说着,看了也先一眼,愤愤为也先不教剑术而叫自己拎石头生气。 …… 半个时辰之后。 帝德与大武两人全身已经湿透了汗水,额头上面,汗如泉涌,不断沁到眼角,搞得帝德和大武两人双眼又酸又辣。 两人双手双脚均是抖个不停,两手由原先的持平,早变为“大斜坡”。 特别是大武,双腿抖得就像兔子跑一样,似乎马上就要摔倒。 帝德咬着牙,感受着如同大山一样似乎压断双臂的重量,仍是死死坚持。 大武眼看着自己的手越来越低,也先师父却悠闲悠哉的躺在草地上有一口没一口的喝酒,他终于忍耐不住,两手一收,一篓石块倒了一地,他唉声叹气道:“也先师父,你的酒喝完了没?怎么这么慢啊?” 也先慢悠悠睁开眼睛,一只手把酒瓶举了起来,看着大武摇了摇酒瓶,里面“哗啦哗啦”的响,他道:“听到么?还没喝完呢!” 大武双腿一酸,立时坐在地上,哀怨道:“反正我是不管了,再去拎那破石头,我的手就要断了!”他一边说,一边摊开双手,整个人躺在草地上,看夜空中的星星。 也先踹了他屁股一脚,哼道:“没出息的小子,刚才你不是很有能耐么?” 大武脸如火烧,有些不好意思,他转向帝德道:“哥,你也来休息一下吧!” 帝德看了他一眼,却没有说话,也没有停下来。 也许只有当一个人历经磨难,生死离别,受尽人生的不公,他才会知道,强大,是有多么重要。 然而这种强大,却是建立在一种畏惧之上。 以前,他只是一直害怕,虽然他能在罗赞一流面前强硬,但是坚强的背后,是柔弱畏惧的心。 他害怕会像父亲那样,做一辈子奴隶;害怕有一天,再也记不起母亲的样子;害怕去不了唐国;害怕某一天,会像母亲一样,被马贼抓去,为奴为鬼… 而今天,在经历这么多事之后,他选择正视这种害怕! 所以此时,帝德很享受这种濒临崩溃,累到极致的感觉。 他要直面这种疲惫,任疲惫和酸楚折磨自己。 在这种崩溃的边缘,他能清晰的感受到,自己一步一步战胜了心里的恐惧,当下的困难! 所以,他不会停下来! 又过了片刻,也先终于喝完剩余的酒,他从草地上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草尘,道:“好了好了,今天就到这里把,你们俩可以回去了!” 帝德听他这么说,这次松了一口气,忽然双腿一软,便跌在了地上。 大武见了,跑过来说:“哥,你怎么了?没事吧?” 帝德摇了摇头。 这时,也先已走出去了几步,他回过头来说:“拎几块破石头,能有什么事?今晚给我好好睡上一觉就没事了!”说完,没走几步,便出了树林。 帝德觉得四肢像是断了一样,一点感觉也没有,两人又休息了一会儿,这才从树林里出来,两人一回到茅屋里,躺下便睡了过去。 接下来的一个月里,也先半句也不提练剑的事,只是每天让两人拎石块,后来除了晚上之后,半天只要有空,他便要两人拎石块,而且石块越来越多,越来越重。若不如此,便带两人跑步,这种跑步不同平常的跑步,而是背上要背着装满石块的草篓,腿上也要绑上石块。 大武不止一次向帝德提出质疑:也先到底教不教两人练剑?还是,也先师父根本不会什么剑术,只是逗两人开心? 第二十九章 质疑 当下,帝德两人大喜,一齐笑道:“这个没问题,以后师父你的酒钱,都包在我们身上!” 也先将两人扶起来,横着脸说:“我们丑话可说在前面,你们有多少酒,我就教你们多少,要是不让我喝够了,就是一招半式,也休想从我这里学了去!” 两人又慌忙称是。 也先见两人爽朗的答应了,心里忖道:“早知道这两个臭小子一定会赖着自己的,倒不如做个顺水人情,一起连酒钱都了了!”他想到这里,看了两人,笑了笑,然后严肃的说:“明天晚饭后,你俩来这里等我,咱们先从基础练起,哦,对了,别忘了酒!”也先说完,大摇大摆出了树林。 二人看着他背影消失,大武拉着帝德兴奋道:“哥!原来也先他会武功!这下有人教我们了,以后,再也不怕别人欺负我们了!” 帝德拉着大武的手,心里同样振奋无比。 第二天,帝德和大武早早起来,将两人两个月来的工钱凑到一起,找到经常给场主买酒的护卫,说了来意,那护卫道:“怎么?昨天不是刚过了假么?昨天为什么不买?对了,你两个臭小子,这么大一点,买这么多酒做什么?” 帝德点头称是,说:“眼看就要入冬了,天气严寒,我和大武就想买些酒来取暖,同时,还有孝敬诸位大哥的!”说着,帝德又从麻布做的钱袋里取出几个钱币,道:“这点心意,是给大哥喝茶用的!” 那护卫瞅了瞅帝德手上的几个铜板,颇有看不上眼的意思,他随手拿了过来,心道,反正自己时常给场主买酒,就是多买一些,就当赚些外快,他道:“这里离城里这么远,那买来的酒,我可……” “那是自不用说!”还没等他说完,帝德十分懂理的道。 “那好吧!”护卫接过钱袋,在掌心抛了一抛,说:“既然你这么好说话,那这个忙,我就帮了!” 当下两人又向护卫道了谢,这才告别,往马场里走去。 路上,大武似乎很是气愤,喘着粗气愤愤不平道:“哼,咱们不就求他这么一点事么,你看他那得意样,拿了钱,还满不在乎的!” 帝德默然。 经历这么多风风雨雨,他早知道,在这个冷漠麻木的世界,只有你强大,高高在上,别人才会尊重,看见你,若是你一名不值,有谁又会注意到你的存在?会去怜惜你? 除了,爱你的人… 这日,两人整天都十分兴奋,放马的时候,两人各自骑着驯服的坐骑足足绕着佑镰马场跑了两圈,心里这才逐渐平静。 下午,护卫送来了所买的酒,私自克扣自然不在话下,只是帝德和大武急着去和也先学习剑术,也倒懒得和他计较。 两人将马匹关进圈内之后,匆匆吃了晚饭,便拿着护卫买来的酒,选了一瓶最贵的,快步往后山树林去了。 到了后山树林的空地,远远看见也先坐在地上,手里拿着干草在编绳子。 帝德和大武上前,这才看到,也先左右两边,还堆放着一些不大不小的石块。 两人在他身边坐下,大武问道:“师父,你编草绳做什么?” 也先“嘿嘿”笑了两声,悠然自得的说:“等一下你们自然就知道了!”他说到这里,在地上抓了一把干草,道:“你们两个,也想我一样,把这干草编成绳子,大小和这个一样!”他将自己手里编号的绳子比了比。 帝德两人接过干草,同时帝德将手里的酒递给也先,道:“师父,这是给你的酒!” 也先看到酒瓶,双眼放光,一手接了过去,两张大脸露出大大的笑容,点了点头,然后轻轻拔开酒盖,伸着鼻子上前闻了一遍,半眯着眼叹道:“哇,好香!”说完,他便盖上盖子,将酒藏进了身后的草丛里。 不一会儿,两根干草做的长绳,便编好了。 也先将两条长绳开始一段一段打结,似乎将之做成一个草绳篓子,左右两边各有一个绳套,正好做了两个。 他编织完后,开始往草篓里面放石块,一边放一边贼笑,等两个草篓里堆了一半之后,也先笑着站了起来,向帝德和大武两人道:“还坐着干嘛,给老子起来站好!” 两人看着地上几乎装满石块的草篓,一丝不祥的预感忽地袭来… 也先抱着双拳,看了看两人的站姿,皱了皱眉,伸脚在两人中间踢了一脚,道:“往两边站点,还有,双臂向前伸直,与胸持平,双腿成弓状。” 两人有模有样的按照也先说的做了,也先二话不说,从地上拎起两篓石块,一人一篓,放在了两人持平的手臂上。 顿时,帝德只觉得一股手腕一沉,身体似乎前倾,慌忙双腿用力,稳稳抓在地上。 大武抖了抖手腕上的草篓,草篓里面的石块“跨啦跨啦”的叫,他不解的问:“也先师父,我们不是学习练剑么?咱们吊着这个干什么?” 也先笑着瞧了他一眼,自顾坐下,在草丛里拿出酒瓶,咕噜喝了一口,道:“呵呵,你以为练剑这么容易么?先把这个练好,你们才有资格练剑!” 大武又抖了抖手腕,说:“这有什么难的,你看,我和帝德哥不是做得好好的么?” 也先喝道:“你做什么?给老子弓身做好了,别乱动,要不然别想练剑了!” 大武立马老是呆在原地,认真做起来。 也先看了帝德一眼,点了点头,道:“等我喝完这一瓶酒,你两就可以坐下来休息了!”说完,自己躺在草地上,打起小盹儿来。 大武嘴里喃喃道:“哼,不就拎一堆破石头么,有什么难的!”说着,看了也先一眼,愤愤为也先不教剑术而叫自己拎石头生气。 …… 半个时辰之后。 帝德与大武两人全身已经湿透了汗水,额头上面,汗如泉涌,不断沁到眼角,搞得帝德和大武两人双眼又酸又辣。 两人双手双脚均是抖个不停,两手由原先的持平,早变为“大斜坡”。 特别是大武,双腿抖得就像兔子跑一样,似乎马上就要摔倒。 帝德咬着牙,感受着如同大山一样似乎压断双臂的重量,仍是死死坚持。 大武眼看着自己的手越来越低,也先师父却悠闲悠哉的躺在草地上有一口没一口的喝酒,他终于忍耐不住,两手一收,一篓石块倒了一地,他唉声叹气道:“也先师父,你的酒喝完了没?怎么这么慢啊?” 也先慢悠悠睁开眼睛,一只手把酒瓶举了起来,看着大武摇了摇酒瓶,里面“哗啦哗啦”的响,他道:“听到么?还没喝完呢!” 大武双腿一酸,立时坐在地上,哀怨道:“反正我是不管了,再去拎那破石头,我的手就要断了!”他一边说,一边摊开双手,整个人躺在草地上,看夜空中的星星。 也先踹了他屁股一脚,哼道:“没出息的小子,刚才你不是很有能耐么?” 大武脸如火烧,有些不好意思,他转向帝德道:“哥,你也来休息一下吧!” 帝德看了他一眼,却没有说话,也没有停下来。 也许只有当一个人历经磨难,生死离别,受尽人生的不公,他才会知道,强大,是有多么重要。 然而这种强大,却是建立在一种畏惧之上。 以前,他只是一直害怕,虽然他能在罗赞一流面前强硬,但是坚强的背后,是柔弱畏惧的心。 他害怕会像父亲那样,做一辈子奴隶;害怕有一天,再也记不起母亲的样子;害怕去不了唐国;害怕某一天,会像母亲一样,被马贼抓去,为奴为鬼… 而今天,在经历这么多事之后,他选择正视这种害怕! 所以此时,帝德很享受这种濒临崩溃,累到极致的感觉。 他要直面这种疲惫,任疲惫和酸楚折磨自己。 在这种崩溃的边缘,他能清晰的感受到,自己一步一步战胜了心里的恐惧,当下的困难! 所以,他不会停下来! 又过了片刻,也先终于喝完剩余的酒,他从草地上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草尘,道:“好了好了,今天就到这里把,你们俩可以回去了!” 帝德听他这么说,这次松了一口气,忽然双腿一软,便跌在了地上。 大武见了,跑过来说:“哥,你怎么了?没事吧?” 帝德摇了摇头。 这时,也先已走出去了几步,他回过头来说:“拎几块破石头,能有什么事?今晚给我好好睡上一觉就没事了!”说完,没走几步,便出了树林。 帝德觉得四肢像是断了一样,一点感觉也没有,两人又休息了一会儿,这才从树林里出来,两人一回到茅屋里,躺下便睡了过去。 接下来的一个月里,也先半句也不提练剑的事,只是每天让两人拎石块,后来除了晚上之后,半天只要有空,他便要两人拎石块,而且石块越来越多,越来越重。若不如此,便带两人跑步,这种跑步不同平常的跑步,而是背上要背着装满石块的草篓,腿上也要绑上石块。 大武不止一次向帝德提出质疑:也先到底教不教两人练剑?还是,也先师父根本不会什么剑术,只是逗两人开心? 第三十章 离愁 干了两个多月的石头搬运工,大武开始忍不住了。 他与帝德哥省吃俭用,把所有的工钱拿去给也先买酒喝,谁知道,干了两个月的苦力,连剑的影子都没摸到。 一日清晨,天朗气清,又是发工钱的日子,佑镰马场外聚集了部分小贩,帝德两人领了工钱,从场主屋舍出来,正要去买酒。 大武掂了掂手上的几个破铜板,道:“哥,咱们都锻炼这么久了,什么时候才开始练剑啊?”说到这里,他双眉弹了弹,说:“要不,你去问问?” 帝德心里也不知道也先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与大武原本是奴隶出生,又不是自小娇生惯养,身体原本就结实,他听大武这么说,也觉得有道理,便道:“好的,那我去问问!” 两人特意买了两瓶最好的酒,同时,也花光了两人所有的工钱。 来到也先的屋舍,门前打铁的火炉还未生火,从门外很远,都能听到也先响亮的呼噜。 两人来到门前,并未去叫醒也先,而是把酒瓶盖子打开,放在木屋破烂的窗台上,晨风吹来,一股酒香飘然入了屋子。 帝德两人“嘿嘿”笑了两声,慌忙屏住呼吸,伸着脑袋从烂窗户上往里瞧。 也先躺在床上,熟睡之中,鼻子拱了拱,似乎嗅到什么天下奇珍,忽然两眼一睁,在屋里猛吸一口气,哈哈笑道:“哇!这么香的佳酿,看来我也先又要享福喽!”说哇他一翻身,从床上跳了起来。 帝德与大武笑着走到屋里。 也先一面伸手过来拿酒,一面笑道:“还算你两小子有良心!” 孰知,他手伸到一半,帝德和大武却把酒缩了回来。 也先不知其意,皱眉道:“臭小子干什么?” 帝德把酒瓶抱在胸前,笑了笑,道:“师父,不是你以前说过的么?有多少酒,就教我们练多少剑术,你还记得么?” 大武慌忙点头,道:“记得,记得,师父肯定记得!” 也先瞪了大武一眼,老脸一横,道:“不错,我确实说过!” 帝德道:“你看,我和大武都搬了这么久的石头了,咱们是不是该学习练剑了!” 也先哈哈一笑,道:“我早知道你两个臭小子是打的这个主意!” 帝德讪笑道:“师父,我和大武商量好了,要是你再不教我俩剑术,今天这酒,您就别想了!”说着,帝德把酒往前一送,又立即抱在怀中。 大武站在帝德身后,也是紧紧抱着酒瓶,用力点了点头。 也先哈哈大笑,退了两步,坐在自己的臭床上,大手在床里摸出两把木剑,一手抛给两人,道:“鬼机灵,我早料到你俩会来这一套,接着!” 帝德与大武一见木剑,顿时大喜,早早老实的把酒放在桌上,接过木剑上下细看,爱不释手。 这木剑通体光华,材质厚实,握在手里,倒是十分称手,除了轻一点之外,帝德与大武倒是十分喜欢。 两人尴尬的向也先道了谢。 也先哈哈大笑,两眼盯着两瓶酒便没分开过,他看也没看两人,挥了挥手,道:“你们两先回去,今天我要大醉一场,喝他个昏天暗地,白天,谁也别来找我!晚上你们在老地方等着便是!” 两人被他轰出了门,拎着木剑,高高兴兴往后山找树叶灌木练剑去了… 夜晚,也先果然准时到约,他手里,则是那把当初被帝德两人看到的铁剑。 大武见了,似乎很是喜欢,道:“师父,你这把剑真好看!”说着,就要伸手去摸。 也先一改原先嬉笑的模样,把剑收到背后,严肃道:“摸什么摸,这可是杀人的玩意儿,能随便摸么?” 大武白了白眼,道:“你给我们的是木头做的剑,自己却拿真家伙……” 也先赏了他一个暴栗,道:“就你现在,还不配拿真家伙!”说着还要踹大武,大武早早吃惯他这一套,已经见机闪到一旁。 也先道:“不练就给我闪道一边去,别再这碍手碍脚的!” 大武见他威胁,只好老实闭上了嘴。 说实话,现在的生活帝德很享受,虽然这里生活得苦一些,但是他与大武做完俩人的份内之事后,却没人会来打扰他们,两人一齐起床,一齐放马,一齐吃饭,一齐嬉闹。 最重要的是,还在这里认识了也先! 这个待自己如父亲一般的人,虽然只是两个多月的时间,而在三人心底,却是如同十年之久。 也先从最基本的握剑开始,一招一式教倒两人习剑,从基本的刺、挑、砍、劈、切,再到变化多端的招式、步法、拳法,甚至精神,剑意! 其中最重要,说的最多的一句便是:剑由心生,是非由人! ###### 春去冬来,时光蹉跎,转眼,已是三年之后,当初冲动无知的少年,都已长大成人,力能拔山! 佑镰马场的后山树林,遍地是零散凋落的碎叶,旷野之中,能悠听见两个少男人打斗的声音。 “哥,你尽管放马过来,我可不会让着你!” 帝德看着大武笑了笑,原本稚嫩的脸上,越发显得成熟,他道:“那你小心了!” 说着,两人又斗在一处,只见茂密翻盛的树林中,两个矫健的身姿,在树上、地下来回驰骋… 按照上个月祥子的话,再过一个月,便是蔷薇夫人选取护卫的日子,帝德与大武两人,必须在这最后一个月的时间内加倍训练! 帝德相信,凭借现在自己的实力,是能做上蔷薇夫人商团的护卫的! 现在他们唯一担心的,是如何逃出佑镰马场,如何逃过佑镰马场四面建筑的哨所,护卫! “哥,只有一个月的时间了,你打算什么时候把咱们的事告诉师父?”两人练习完毕,大武坐在草地上问帝德,在他看来,虽然自己老是喜欢偷懒,剑术学得不咋地,但若加上也下师父,那么三人逃出佑镰马场的机会便会大增! 帝德道:“我会选一个好的机会告诉师父的。” 最近几天,也先似乎一直很忙,整天都在火炉上敲来打去,也不知道是在打造什么,但两人上前问他,也先却又不说。 下午,吃过晚饭之后,帝德与大武两人一齐去看也先,孰知也先竟然一反常态,竟靠在大门上低头喝酒。 帝德看了一眼冷闭的火炉,上面铁锤锅具被随意扔在炉灶上面,情形似乎有些不对,不过,此时却是告诉也先两人计划的最好时候,在这之前,也先为了打铁,连两人和他说话的机会都不给。 帝德上前道:“师父,我和大武今天有一件事要跟您说!” 过了片刻,也先才抬起头来,他红热的双脸带着一丝酒气,眼里竟是有些泪痕,他道:“正好,我也有一件事要高诉你们!” 他说得极是沉闷,连声音也压得很低。 帝德道:“那好,您先说吧!”三年都熬过来了,帝德又何必急于这一时呢? 三年来,在佑镰马场的历练,早已让他培养出了超长的耐心。 “嗯——” 也先打了一个大大的酒嗝,嘴里吐出一口酒气,沉沉的说:“我就要走了,以后,在佑镰马场,就只剩下你们俩了,你……你们俩……可要好好的给……老子生活下去,别捣乱!” 他足足在这里生活了十年,他知道,这个看似平静的马场,背后暗藏着怎样的杀机!他膝下无子,经过三年的相处,早把两人作为自己的儿子看待,帝德还好,成熟稳重,他倒颇不担心,到是大武,虽然过了三年,但冲动的性子,却是一直没变… 帝德和大武心里震惊非常,还未等二人说话,也先已经转身进了屋里,片刻,他捧着一个用长布包着的物事,从里面出来。 帝德道:“这是?” “这是我为你打造的剑!”也先惆怅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意,他道:“这是我亲手为你打的剑,荒了十多年的手艺,也终究派上了一回用处!”他说到这里,转身对大武说:“大武,你老是练习的时候偷懒,练剑的时间还不到帝德的一半,剑术也就自然落下了,马场里的精铁有限,也就只够打一把剑了。” 也先似乎十分过意不去。 大武听到也先就要离开,心里还未安静下来,也先又道:“不过,等你练好了剑术,我会为你打造一把比你哥更好的剑的!” 大武泪水在眼里打滚,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只好咬着牙,点了点头。 也先将包裹着剑的麻布扯开,“铮”的一声,剑光闪烁,露出清寒的剑身。 帝德接过宝剑,就像接过世间最宝贵的东西,最沉重的东西一般,伫立承受。 世事无常,想不到原本要来告诉师父逃跑的计划,竟变成了也先的送别会。 帝德看着这件沉重的礼物,把到嘴的话,又吞进了肚子。 也先道:“对了,你们不是找我有事商量么?快说吧!等明天我走了,你们想商量,都不知道去哪里找我了!” 迎着也先的眼光,帝德苦笑道:“是这样的,师父,我来和大武问您,我们这么大了,可不可以和你一起喝酒了!” 大武一听,也笑道:“是啊,我们看您一个人喝酒,怪可怜的,所以就琢磨着……” 也先大笑一声,怅然道:“我道是什么事情,不过就是喝酒么?能!当然能!作为一个男人,我像你们这么大的时候,酒罐子都不知道砸碎了几百个!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帝德和大武也一起大笑。 笑声中,是无奈,是离愁,也是悲伤… 第三十章 离愁 干了两个多月的石头搬运工,大武开始忍不住了。 他与帝德哥省吃俭用,把所有的工钱拿去给也先买酒喝,谁知道,干了两个月的苦力,连剑的影子都没摸到。 一日清晨,天朗气清,又是发工钱的日子,佑镰马场外聚集了部分小贩,帝德两人领了工钱,从场主屋舍出来,正要去买酒。 大武掂了掂手上的几个破铜板,道:“哥,咱们都锻炼这么久了,什么时候才开始练剑啊?”说到这里,他双眉弹了弹,说:“要不,你去问问?” 帝德心里也不知道也先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与大武原本是奴隶出生,又不是自小娇生惯养,身体原本就结实,他听大武这么说,也觉得有道理,便道:“好的,那我去问问!” 两人特意买了两瓶最好的酒,同时,也花光了两人所有的工钱。 来到也先的屋舍,门前打铁的火炉还未生火,从门外很远,都能听到也先响亮的呼噜。 两人来到门前,并未去叫醒也先,而是把酒瓶盖子打开,放在木屋破烂的窗台上,晨风吹来,一股酒香飘然入了屋子。 帝德两人“嘿嘿”笑了两声,慌忙屏住呼吸,伸着脑袋从烂窗户上往里瞧。 也先躺在床上,熟睡之中,鼻子拱了拱,似乎嗅到什么天下奇珍,忽然两眼一睁,在屋里猛吸一口气,哈哈笑道:“哇!这么香的佳酿,看来我也先又要享福喽!”说哇他一翻身,从床上跳了起来。 帝德与大武笑着走到屋里。 也先一面伸手过来拿酒,一面笑道:“还算你两小子有良心!” 孰知,他手伸到一半,帝德和大武却把酒缩了回来。 也先不知其意,皱眉道:“臭小子干什么?” 帝德把酒瓶抱在胸前,笑了笑,道:“师父,不是你以前说过的么?有多少酒,就教我们练多少剑术,你还记得么?” 大武慌忙点头,道:“记得,记得,师父肯定记得!” 也先瞪了大武一眼,老脸一横,道:“不错,我确实说过!” 帝德道:“你看,我和大武都搬了这么久的石头了,咱们是不是该学习练剑了!” 也先哈哈一笑,道:“我早知道你两个臭小子是打的这个主意!” 帝德讪笑道:“师父,我和大武商量好了,要是你再不教我俩剑术,今天这酒,您就别想了!”说着,帝德把酒往前一送,又立即抱在怀中。 大武站在帝德身后,也是紧紧抱着酒瓶,用力点了点头。 也先哈哈大笑,退了两步,坐在自己的臭床上,大手在床里摸出两把木剑,一手抛给两人,道:“鬼机灵,我早料到你俩会来这一套,接着!” 帝德与大武一见木剑,顿时大喜,早早老实的把酒放在桌上,接过木剑上下细看,爱不释手。 这木剑通体光华,材质厚实,握在手里,倒是十分称手,除了轻一点之外,帝德与大武倒是十分喜欢。 两人尴尬的向也先道了谢。 也先哈哈大笑,两眼盯着两瓶酒便没分开过,他看也没看两人,挥了挥手,道:“你们两先回去,今天我要大醉一场,喝他个昏天暗地,白天,谁也别来找我!晚上你们在老地方等着便是!” 两人被他轰出了门,拎着木剑,高高兴兴往后山找树叶灌木练剑去了… 夜晚,也先果然准时到约,他手里,则是那把当初被帝德两人看到的铁剑。 大武见了,似乎很是喜欢,道:“师父,你这把剑真好看!”说着,就要伸手去摸。 也先一改原先嬉笑的模样,把剑收到背后,严肃道:“摸什么摸,这可是杀人的玩意儿,能随便摸么?” 大武白了白眼,道:“你给我们的是木头做的剑,自己却拿真家伙……” 也先赏了他一个暴栗,道:“就你现在,还不配拿真家伙!”说着还要踹大武,大武早早吃惯他这一套,已经见机闪到一旁。 也先道:“不练就给我闪道一边去,别再这碍手碍脚的!” 大武见他威胁,只好老实闭上了嘴。 说实话,现在的生活帝德很享受,虽然这里生活得苦一些,但是他与大武做完俩人的份内之事后,却没人会来打扰他们,两人一齐起床,一齐放马,一齐吃饭,一齐嬉闹。 最重要的是,还在这里认识了也先! 这个待自己如父亲一般的人,虽然只是两个多月的时间,而在三人心底,却是如同十年之久。 也先从最基本的握剑开始,一招一式教倒两人习剑,从基本的刺、挑、砍、劈、切,再到变化多端的招式、步法、拳法,甚至精神,剑意! 其中最重要,说的最多的一句便是:剑由心生,是非由人! ###### 春去冬来,时光蹉跎,转眼,已是三年之后,当初冲动无知的少年,都已长大成人,力能拔山! 佑镰马场的后山树林,遍地是零散凋落的碎叶,旷野之中,能悠听见两个少男人打斗的声音。 “哥,你尽管放马过来,我可不会让着你!” 帝德看着大武笑了笑,原本稚嫩的脸上,越发显得成熟,他道:“那你小心了!” 说着,两人又斗在一处,只见茂密翻盛的树林中,两个矫健的身姿,在树上、地下来回驰骋… 按照上个月祥子的话,再过一个月,便是蔷薇夫人选取护卫的日子,帝德与大武两人,必须在这最后一个月的时间内加倍训练! 帝德相信,凭借现在自己的实力,是能做上蔷薇夫人商团的护卫的! 现在他们唯一担心的,是如何逃出佑镰马场,如何逃过佑镰马场四面建筑的哨所,护卫! “哥,只有一个月的时间了,你打算什么时候把咱们的事告诉师父?”两人练习完毕,大武坐在草地上问帝德,在他看来,虽然自己老是喜欢偷懒,剑术学得不咋地,但若加上也下师父,那么三人逃出佑镰马场的机会便会大增! 帝德道:“我会选一个好的机会告诉师父的。” 最近几天,也先似乎一直很忙,整天都在火炉上敲来打去,也不知道是在打造什么,但两人上前问他,也先却又不说。 下午,吃过晚饭之后,帝德与大武两人一齐去看也先,孰知也先竟然一反常态,竟靠在大门上低头喝酒。 帝德看了一眼冷闭的火炉,上面铁锤锅具被随意扔在炉灶上面,情形似乎有些不对,不过,此时却是告诉也先两人计划的最好时候,在这之前,也先为了打铁,连两人和他说话的机会都不给。 帝德上前道:“师父,我和大武今天有一件事要跟您说!” 过了片刻,也先才抬起头来,他红热的双脸带着一丝酒气,眼里竟是有些泪痕,他道:“正好,我也有一件事要高诉你们!” 他说得极是沉闷,连声音也压得很低。 帝德道:“那好,您先说吧!”三年都熬过来了,帝德又何必急于这一时呢? 三年来,在佑镰马场的历练,早已让他培养出了超长的耐心。 “嗯——” 也先打了一个大大的酒嗝,嘴里吐出一口酒气,沉沉的说:“我就要走了,以后,在佑镰马场,就只剩下你们俩了,你……你们俩……可要好好的给……老子生活下去,别捣乱!” 他足足在这里生活了十年,他知道,这个看似平静的马场,背后暗藏着怎样的杀机!他膝下无子,经过三年的相处,早把两人作为自己的儿子看待,帝德还好,成熟稳重,他倒颇不担心,到是大武,虽然过了三年,但冲动的性子,却是一直没变… 帝德和大武心里震惊非常,还未等二人说话,也先已经转身进了屋里,片刻,他捧着一个用长布包着的物事,从里面出来。 帝德道:“这是?” “这是我为你打造的剑!”也先惆怅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意,他道:“这是我亲手为你打的剑,荒了十多年的手艺,也终究派上了一回用处!”他说到这里,转身对大武说:“大武,你老是练习的时候偷懒,练剑的时间还不到帝德的一半,剑术也就自然落下了,马场里的精铁有限,也就只够打一把剑了。” 也先似乎十分过意不去。 大武听到也先就要离开,心里还未安静下来,也先又道:“不过,等你练好了剑术,我会为你打造一把比你哥更好的剑的!” 大武泪水在眼里打滚,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只好咬着牙,点了点头。 也先将包裹着剑的麻布扯开,“铮”的一声,剑光闪烁,露出清寒的剑身。 帝德接过宝剑,就像接过世间最宝贵的东西,最沉重的东西一般,伫立承受。 世事无常,想不到原本要来告诉师父逃跑的计划,竟变成了也先的送别会。 帝德看着这件沉重的礼物,把到嘴的话,又吞进了肚子。 也先道:“对了,你们不是找我有事商量么?快说吧!等明天我走了,你们想商量,都不知道去哪里找我了!” 迎着也先的眼光,帝德苦笑道:“是这样的,师父,我来和大武问您,我们这么大了,可不可以和你一起喝酒了!” 大武一听,也笑道:“是啊,我们看您一个人喝酒,怪可怜的,所以就琢磨着……” 也先大笑一声,怅然道:“我道是什么事情,不过就是喝酒么?能!当然能!作为一个男人,我像你们这么大的时候,酒罐子都不知道砸碎了几百个!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帝德和大武也一起大笑。 笑声中,是无奈,是离愁,也是悲伤… 地三十一章 逃跑 第二天一早,也先就匆匆离开了佑镰马场,为了不想看见帝德和大武悲伤,他连两人的最后一眼都不见。 走出马场,佑镰马场蜿蜒的山峦与青葱的绿草尽收眼底,他轻轻叹息一声,道:“再见吧,小鬼,我们还会见面的!” 接他的竟是柔然城的士兵,说是有一老友在城中相待,因此相邀一叙。 他当然知道柔然城要他去是为了什么,这十年来,往昔那些一起处事的老友,甚至家人,都早已不在人世… ###### 早上起来,帝德两人还顾不得放马,光着脚丫便往也先屋舍跑去。 两人一边跑,一边喊:“师父——师父——” 破旧的屋舍里,哪里还有也先的影子。 两人在屋里找不到也先,便出了屋子,望着佑镰马场大门的方向默默伫立。 这时,旭日初升,鲜红金黄的霞光从东边的山上冉冉升起,无尽碧波,破展开来,从东天直照大地,与这片冰冷的土地片缕温暖。 大武望着天边,悲伤的道:“哥,师父他走了么?” 帝德点了点头,右手搭在大武的肩上,淡然的道:“是的!”他迈开步子,道:“我们回去吧。” 没有过多的话,帝德与大武回到了自己的屋舍。 也先离开之后,帝德与大武的生活比之以前更加紧迫,除了吃饭,每天几乎只做两件事:放马、练剑! 两人每天都在寻找逃出佑镰马场的方法,只是可恨的是,每当两人靠近木栏,都会被佑镰马场的护卫喝止,似乎偌大一个马场,那些护卫不用休息一般,不仅白天,连夜晚都是如此。 如此又过了半个多月,眼看日子一天天临近,两人心中,也是越来越焦急。而这段时间内,财叔和祥子两人也没再来,怕是在安排海选护卫的事,脱不开身。 这一日,帝德与大武放了马,两人各自骑在马儿身上悠悠行走,大武道:“哥,你看我们该怎么办啊?按祥子说的时间,蔷薇夫人筛选护卫就是在明天!” 帝德心中也是焦急,道:“这几日来,我每晚仔细观察,只有在半夜子时的时候,哨所里面的护卫最松散,不然我们今夜子时,从后山树林那边逃走!” 大武点了点头,事到如今,也只能尽力一搏。 这时,一名骑兵策马而来,见了两人,大声喝道:“场主有事叫你们,快随我来!” 帝德与大武见了护卫,两人慌忙翻身下马,一路快步向马场外行去。 到了场房,此刻开阔平坦的屋前空地上,早聚集了一二十来个佑镰马场的囚犯。 马场主正面向着众人,站在屋前,他身边,一个将军模样的男人冷眼看着众人,空地外边,十来个全副武装的士兵列队而立… 场主双手抱拳,向他身旁的将军道:“卫队长,我们佑镰马场所有年轻有力的人都在这里了,你自己随便选吧!” 那叫做卫队长的卫士点了点头,然后迈开步子,在二十几个囚犯里开始搜寻。 “这人是来做什么的?”帝德问站在自己身边的另一个囚犯。 那人道:“听说是来找人去修城墙的,干的都是苦力活,比咱们在马场里还苦”他上下打量了帝德一眼,接着道:“我看你这么年轻,要是被选取修城墙,那就遭了,你还是装得病弱一些,逃过这一劫的好!” 他说完,便故意弯腰弓身,仿佛受了什么大病一般。 帝德点了点头,表示感谢,他与大武准备今夜逃走,若是被这些人抓去修城墙,只怕希望便没戏了,这时,那卫士正向帝德与大武两人走来。 大武听到了帝德与身边那人的对话,心里便开始祈祷:别选我们!别选我们!我和哥还要去当蔷薇夫人护卫呢… 帝德眼见卫士一步步向自己靠近,心跳忽地加速,不自觉低下了头。 那卫士悠然走过两人面前,帝德与大武心里均是松了一口气。 熟料,那卫士眉头一皱,忽而转过身来,伸手指了指帝德与大武道:“这两个人,我要了!”他话刚落下,便有两个士兵上前,将帝德与大武两人带到一旁。 帝德与大武心里大震,真是俗话说得好:怕什么来什么! 大武焦急的看着帝德,帝德点了点头,示意他稍安勿躁。 即使是被抓去修城墙,也是可以逃跑的! 随后,那卫士又胡乱选了七八个外表壮硕的男人,并叫众人回到住处,收拾随身细软,即刻出发。 帝德除了也先给自己打造的那把剑,倒没其他东西可带,他与大武随意带了一些衣服,又撕了一张大衣把剑包好,便和其余囚犯一起在佑镰马场门口集合。 卫士将众人用绳子绑好,以十余个士兵押着,终于踏上山泥,离开了生活三年的佑镰马场。 眼看三年前那个让两人心里无比忐忑的马场大门,两人心里均是无尽的感概… 行了半日,一行二十几人走出了佑镰地界,开始进入昌西府内,昌西多是山地,草地较少,漫山遍野多为树木。中午众人吃了随身干粮之后,又走了两个时辰,眼见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离县城也越来越近,忽然,大武向帝德使了一个颜色,突然跌坐在地,面目痛苦非常,开始哀叫起来:“哎哟,我的肚子好痛,哎哟,哎哟……” 帝德也忽然脸色一变,双手抱着肚子蹲了下来,道:“我的肚子……我的肚子好痛……” 身边的士兵见两人坐在地上,上前道:“你两怎么回事?” 大武缓缓抬起了头,只见他面色痛苦,额头大汗淋漓,哀声道:“兵大哥,可能是中午吃的东西坏了,肚子闹腾…” 那卫士指着帝德道:“你呢?” 帝德看了大武一眼,心里不觉佩服,他点头道:“我和他吃的东西一样,现在肚子也痛得厉害。” 那士兵见两人不像演戏,但又怕二人逃跑,一时拿不住主意。 忽然,“嘣”的一声,大武猛的放了个响屁,一时间,不长的山道上,都是臭屁的熏味,着实难闻非常。 顿时,众人无不屏气凝神,怨声载道。 卫队长走在前面,此时也是深深皱着眉头,他道:“大家往前走快一点!”他看着做在地上抱着肚子的帝德与大武,向两人身边的士兵道:“你带他俩去解手,我们就在这里等着!”说着,带着剩下的人往前走了几丈,便停了下来。 帝德与大武听了,心里顿时大喜。 两人面色痛苦的走入树林,没走几步,后面的士兵道:“别走多远,就在这里吧!” 帝德两人应了,便找了个低洼茂密的地方,假意蹲了下来。 那士兵站在后面,看到两人果然蹲在灌木丛里解手,心里略为放心,他想起刚才大武放屁产生的恶臭,慌忙选了个逆风的所在,看守二人。 帝德俩人表面上蹲在树丛里假意解手,实际上却在快速的脱了外衣,又小心将衣服挂在灌木上,做成一个人蹲着的样子。 两人做完,迅速静静潜出了灌木,向着树木茂密的方向,发足狂奔。 只要跨出一步,身前,便是自由! 这一刻,两人等得太久! 从柔然到佑镰,从童年到长大…… 那纷纷倒退的树木,便像来日希望的朝阳,在向两人张开温暖的怀抱! 此刻,在两人心中只有一个字:跑! 跑得越快越远越好,而此刻,当初也先要求两人背着石头跑步的效果也展现了出来,二人竟一口气跑了竟二十多里,看到身后实在没人追来,这才又躲到树林里休息。 …… 那士兵见两人蹲了许久,当下催了几声,不过两人似乎听不到他说话,连话都不回,仍是蹲在灌木里解手。 卫队长一行等得不耐烦,上来道:“怎么这么久,这两人拉的是黄金么?叫他们快点!” 士兵慌忙点头,又催了灌木里的“两人”数声,见两人任是一声不吭,便捏着鼻子上前查看。 没走两步,一阵山风吹来,将挂在灌木上的外衣掀起。 士兵呆立原地,大呼一声:“那两个小子跑了!” 山道上的卫队长听到呼声,慌忙奔了上来,他看到树枝上挂着的两件衣服,顿时怒上心头,喝道:“祁标和昇尤跟我来,剩下的人留守原地!” 当下,那卫队长带着两人寻路追去,向西奔出十余里。 而周围四野均是起伏不定的山林灌木,光是山路不下百余条,况且都是通向四面八方不同的方向,这一路追来,哪里又看见过帝德和大武的半个影子? 三人只得放弃,这一路不见踪迹,连是否追对了方向都不知道,又哪里还能把人抓回去。虽然卫队长不知也先教官为何指明要自己在佑镰马场选这两个最年轻的囚犯,但两人已然逃走,这是自己也想不到的事。 况且,这些抓去修城墙的囚犯,一年也不知道会逃跑多少,就算纠其责任,也不会算到自己的头上。 傍晚,卫队长终于带着剩余的八人回到柔然城县府。 县府大门。 也先一脸愉悦等待着卫士的到来。 这一次,他特意让柔然县府的卫士去佑镰马场将帝德与大武两人带出来。 如今,他已是柔然城守军教官,专门负责训练士兵对付马贼强盗,以帝德与大武的能力,他相信两人到了自己身边,更能如虎添翼! 况且,这世间他唯一担心的,也只有这两个臭小子。 也先望着门外宽长的街道叹道:“若是这两个小子知道是自己把两人弄出来的,一定会惊讶非常吧!” 想到待会儿帝德与大武震惊的模样,也先粗大的脸上便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地三十一章 逃跑 第二天一早,也先就匆匆离开了佑镰马场,为了不想看见帝德和大武悲伤,他连两人的最后一眼都不见。 走出马场,佑镰马场蜿蜒的山峦与青葱的绿草尽收眼底,他轻轻叹息一声,道:“再见吧,小鬼,我们还会见面的!” 接他的竟是柔然城的士兵,说是有一老友在城中相待,因此相邀一叙。 他当然知道柔然城要他去是为了什么,这十年来,往昔那些一起处事的老友,甚至家人,都早已不在人世… ###### 早上起来,帝德两人还顾不得放马,光着脚丫便往也先屋舍跑去。 两人一边跑,一边喊:“师父——师父——” 破旧的屋舍里,哪里还有也先的影子。 两人在屋里找不到也先,便出了屋子,望着佑镰马场大门的方向默默伫立。 这时,旭日初升,鲜红金黄的霞光从东边的山上冉冉升起,无尽碧波,破展开来,从东天直照大地,与这片冰冷的土地片缕温暖。 大武望着天边,悲伤的道:“哥,师父他走了么?” 帝德点了点头,右手搭在大武的肩上,淡然的道:“是的!”他迈开步子,道:“我们回去吧。” 没有过多的话,帝德与大武回到了自己的屋舍。 也先离开之后,帝德与大武的生活比之以前更加紧迫,除了吃饭,每天几乎只做两件事:放马、练剑! 两人每天都在寻找逃出佑镰马场的方法,只是可恨的是,每当两人靠近木栏,都会被佑镰马场的护卫喝止,似乎偌大一个马场,那些护卫不用休息一般,不仅白天,连夜晚都是如此。 如此又过了半个多月,眼看日子一天天临近,两人心中,也是越来越焦急。而这段时间内,财叔和祥子两人也没再来,怕是在安排海选护卫的事,脱不开身。 这一日,帝德与大武放了马,两人各自骑在马儿身上悠悠行走,大武道:“哥,你看我们该怎么办啊?按祥子说的时间,蔷薇夫人筛选护卫就是在明天!” 帝德心中也是焦急,道:“这几日来,我每晚仔细观察,只有在半夜子时的时候,哨所里面的护卫最松散,不然我们今夜子时,从后山树林那边逃走!” 大武点了点头,事到如今,也只能尽力一搏。 这时,一名骑兵策马而来,见了两人,大声喝道:“场主有事叫你们,快随我来!” 帝德与大武见了护卫,两人慌忙翻身下马,一路快步向马场外行去。 到了场房,此刻开阔平坦的屋前空地上,早聚集了一二十来个佑镰马场的囚犯。 马场主正面向着众人,站在屋前,他身边,一个将军模样的男人冷眼看着众人,空地外边,十来个全副武装的士兵列队而立… 场主双手抱拳,向他身旁的将军道:“卫队长,我们佑镰马场所有年轻有力的人都在这里了,你自己随便选吧!” 那叫做卫队长的卫士点了点头,然后迈开步子,在二十几个囚犯里开始搜寻。 “这人是来做什么的?”帝德问站在自己身边的另一个囚犯。 那人道:“听说是来找人去修城墙的,干的都是苦力活,比咱们在马场里还苦”他上下打量了帝德一眼,接着道:“我看你这么年轻,要是被选取修城墙,那就遭了,你还是装得病弱一些,逃过这一劫的好!” 他说完,便故意弯腰弓身,仿佛受了什么大病一般。 帝德点了点头,表示感谢,他与大武准备今夜逃走,若是被这些人抓去修城墙,只怕希望便没戏了,这时,那卫士正向帝德与大武两人走来。 大武听到了帝德与身边那人的对话,心里便开始祈祷:别选我们!别选我们!我和哥还要去当蔷薇夫人护卫呢… 帝德眼见卫士一步步向自己靠近,心跳忽地加速,不自觉低下了头。 那卫士悠然走过两人面前,帝德与大武心里均是松了一口气。 熟料,那卫士眉头一皱,忽而转过身来,伸手指了指帝德与大武道:“这两个人,我要了!”他话刚落下,便有两个士兵上前,将帝德与大武两人带到一旁。 帝德与大武心里大震,真是俗话说得好:怕什么来什么! 大武焦急的看着帝德,帝德点了点头,示意他稍安勿躁。 即使是被抓去修城墙,也是可以逃跑的! 随后,那卫士又胡乱选了七八个外表壮硕的男人,并叫众人回到住处,收拾随身细软,即刻出发。 帝德除了也先给自己打造的那把剑,倒没其他东西可带,他与大武随意带了一些衣服,又撕了一张大衣把剑包好,便和其余囚犯一起在佑镰马场门口集合。 卫士将众人用绳子绑好,以十余个士兵押着,终于踏上山泥,离开了生活三年的佑镰马场。 眼看三年前那个让两人心里无比忐忑的马场大门,两人心里均是无尽的感概… 行了半日,一行二十几人走出了佑镰地界,开始进入昌西府内,昌西多是山地,草地较少,漫山遍野多为树木。中午众人吃了随身干粮之后,又走了两个时辰,眼见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离县城也越来越近,忽然,大武向帝德使了一个颜色,突然跌坐在地,面目痛苦非常,开始哀叫起来:“哎哟,我的肚子好痛,哎哟,哎哟……” 帝德也忽然脸色一变,双手抱着肚子蹲了下来,道:“我的肚子……我的肚子好痛……” 身边的士兵见两人坐在地上,上前道:“你两怎么回事?” 大武缓缓抬起了头,只见他面色痛苦,额头大汗淋漓,哀声道:“兵大哥,可能是中午吃的东西坏了,肚子闹腾…” 那卫士指着帝德道:“你呢?” 帝德看了大武一眼,心里不觉佩服,他点头道:“我和他吃的东西一样,现在肚子也痛得厉害。” 那士兵见两人不像演戏,但又怕二人逃跑,一时拿不住主意。 忽然,“嘣”的一声,大武猛的放了个响屁,一时间,不长的山道上,都是臭屁的熏味,着实难闻非常。 顿时,众人无不屏气凝神,怨声载道。 卫队长走在前面,此时也是深深皱着眉头,他道:“大家往前走快一点!”他看着做在地上抱着肚子的帝德与大武,向两人身边的士兵道:“你带他俩去解手,我们就在这里等着!”说着,带着剩下的人往前走了几丈,便停了下来。 帝德与大武听了,心里顿时大喜。 两人面色痛苦的走入树林,没走几步,后面的士兵道:“别走多远,就在这里吧!” 帝德两人应了,便找了个低洼茂密的地方,假意蹲了下来。 那士兵站在后面,看到两人果然蹲在灌木丛里解手,心里略为放心,他想起刚才大武放屁产生的恶臭,慌忙选了个逆风的所在,看守二人。 帝德俩人表面上蹲在树丛里假意解手,实际上却在快速的脱了外衣,又小心将衣服挂在灌木上,做成一个人蹲着的样子。 两人做完,迅速静静潜出了灌木,向着树木茂密的方向,发足狂奔。 只要跨出一步,身前,便是自由! 这一刻,两人等得太久! 从柔然到佑镰,从童年到长大…… 那纷纷倒退的树木,便像来日希望的朝阳,在向两人张开温暖的怀抱! 此刻,在两人心中只有一个字:跑! 跑得越快越远越好,而此刻,当初也先要求两人背着石头跑步的效果也展现了出来,二人竟一口气跑了竟二十多里,看到身后实在没人追来,这才又躲到树林里休息。 …… 那士兵见两人蹲了许久,当下催了几声,不过两人似乎听不到他说话,连话都不回,仍是蹲在灌木里解手。 卫队长一行等得不耐烦,上来道:“怎么这么久,这两人拉的是黄金么?叫他们快点!” 士兵慌忙点头,又催了灌木里的“两人”数声,见两人任是一声不吭,便捏着鼻子上前查看。 没走两步,一阵山风吹来,将挂在灌木上的外衣掀起。 士兵呆立原地,大呼一声:“那两个小子跑了!” 山道上的卫队长听到呼声,慌忙奔了上来,他看到树枝上挂着的两件衣服,顿时怒上心头,喝道:“祁标和昇尤跟我来,剩下的人留守原地!” 当下,那卫队长带着两人寻路追去,向西奔出十余里。 而周围四野均是起伏不定的山林灌木,光是山路不下百余条,况且都是通向四面八方不同的方向,这一路追来,哪里又看见过帝德和大武的半个影子? 三人只得放弃,这一路不见踪迹,连是否追对了方向都不知道,又哪里还能把人抓回去。虽然卫队长不知也先教官为何指明要自己在佑镰马场选这两个最年轻的囚犯,但两人已然逃走,这是自己也想不到的事。 况且,这些抓去修城墙的囚犯,一年也不知道会逃跑多少,就算纠其责任,也不会算到自己的头上。 傍晚,卫队长终于带着剩余的八人回到柔然城县府。 县府大门。 也先一脸愉悦等待着卫士的到来。 这一次,他特意让柔然县府的卫士去佑镰马场将帝德与大武两人带出来。 如今,他已是柔然城守军教官,专门负责训练士兵对付马贼强盗,以帝德与大武的能力,他相信两人到了自己身边,更能如虎添翼! 况且,这世间他唯一担心的,也只有这两个臭小子。 也先望着门外宽长的街道叹道:“若是这两个小子知道是自己把两人弄出来的,一定会惊讶非常吧!” 想到待会儿帝德与大武震惊的模样,也先粗大的脸上便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第三十二章 竞选 一路逃出二十多里,帝德与大武扔是片刻不停。 两人不知道拿一条是回柔然的路,便只好向着大致方向前行,有时候山路蜿蜒,走到一半,又发现绕回了原地,又或是运气不佳,走上了一条不通的死路,又只得重新再走。如此,便拖延了时间,不过,对于获得自己来说,这些,都已不在重要! 经过一日一夜不停的赶路,两人终于在第二日午时,抵达柔然——这座又爱又恨的城镇! …… 此刻,柔然城中,有两个一喜一忧的人。 忧的是也先,他是柔然县府训练剿灭马贼的士兵教官,为了隐藏身份,同时也是给帝德与大武二人一个惊喜,他派人去佑镰马场提二人协助自己,殊不料二人半途逃走,也使得他原先的计划弄巧成拙。 十年前,他是昌西府镇压马贼军官,他知道这条道路有多艰难,多有一个心腹之人,便多一份力量,当下帝德二人失踪,茫茫人海,他却无处找寻… 而欣喜之人,便是蔷薇夫人! 这个被柔然人民谓之传奇的女人,再次以她独到的眼光,看中了这座被马贼劫后余生的通商之城! 没错!柔然是一座连接回纥与大唐的通商要道,若是能主宰这座城镇的经济大权,便等于扼住回纥与大唐通商的咽喉,对于自己商业的拓展,有百利而无一害! 而三年前马贼对柔然的攻击,则为自己创造了一个绝佳的良机! 自己不过是随意打发了一些银两赠与柔然城重建,便获得了在柔然城无限购入商铺的资格,这种回报,她相信不出半年,自己花销打点出去的银子,将加倍,甚至十倍的补偿回来! 如今,整个柔然城主干街道近一半的商铺店面,均是在自己名下。 若不是考虑道与回纥皇室,以及其他贵族的贸易,她甚至想将大本营牵到柔然,如今,她俨然已成主宰柔然生命的另一个主人! 随着柔然兴复,蔷薇夫人在柔然的生意也越来越好,最重要的是,她主要倚靠与大唐通商的生意,已经是原来的三倍! 这三年来,她不仅在扩大自己的商团,增加商队,招揽行商,而且,还在大肆招收保卫商团的护卫。 说实在话:在这段漫长枯燥而蕴含财富的丝绸之路上,强盗马贼,真的是太多了! 况且,她承认,自己并不是一个标准的商人… …… 蔷薇夫人商团竞选护卫,这件事几乎惊动了整个柔然镇,甚至是邻近的县城,无数身强体壮会些拳脚的青年男子均加入了竞选的行列。 此次负责本次竞选的,是蔷薇夫人贴身护卫——蔷薇商团护卫长:高宥迁。 参加竞选的男子在大门报名,获得竞选资格后,便可进入设在商团大院中的擂场。竞选规则为随即抽选二人作为对手,获胜者进入下一轮,依次再在其中随即分配对手,直至决出最强的人,并规定,竞选前五名方有资格成为蔷薇商团的护卫。 “听说,蔷薇商团的护卫工钱是所有商团里最高的呢!” “当然了,这还用说么,你看咱们柔然,有几家商铺不是蔷薇商团的?” “哎,我说,你们说的都是废话,听说这蔷薇夫人不仅经商厉害,而且长得还漂亮,至今未嫁,要是谁把她弄到手当老婆,那她的这些钱,不就都是自己的了么?那还来这选个狗屁护卫啊!” …… 几个报名竞选的青年男子轻声议论,熟料,语出轻薄的男子被一边的卫士拎出排队的长队,一脚踹倒在地:“你刚才说什么?”那卫士面目冰冷,狠狠盯着跌在地上的男子。 那青年男子慌张的说:“小人什么也没说,只是说蔷薇夫人长得漂亮……” “啊——” 两三个卫士一起上前,狠狠暴揍了这个亵渎夫人不知死活的小子。 商团门前,祥子苦着一张臭脸站在财叔后面,他垫着脚看了看排到街头的队伍,焦急道:“爹,你说帝德哥他们怎么还不来,要是再晚点,竞选就要结束了!” 祥子两手不断相互拍打,双眼不断在人群中徘徊,只是视野之内,帝德与大武的影子一直却未出现。 因为财叔是柔然本地人,这三年来,他在蔷薇商团勤勤恳恳,倒是颇得蔷薇夫人器重,这次竞选,他便负责登记报名。 他一边记下参选者的名字,一边抬头望了望后面的人群,叹了口气道:“难道这两个臭小子没有逃出来么?做事磨磨唧唧,真是不让人省心。” 虽然二人心里着急,但却又无可奈何… ###### 蔷薇商团内屋。 护卫长高宥迁从外直步入内。 这是一个身材高大,面目冷峻的中年男人,同时,他身后还跟有另一个青年男子。 这男子轮廓清晰,面容俊朗,修长朴素的衣身配上一柄长剑,让人见了,便觉不凡… 高宥迁上前敲了敲门,道:“夫人,李道行商团派的人到了。”说着,他瞥了身后这青年男子一眼,从他跟着蔷薇夫人的这几十年算起,也算自己阅人无数,但身后的这个年轻人,竟是给人以深邃寒冷。 这不得不让他刮目相看,同时,也心生警惕! 不久,房门被人由里面打开,一个高雅而妩媚的中年女人出现在两人身前,她面容柔美,惯性的笑了笑,同时,眼光扫了一眼高宥迁身后的年轻男子,尔后雍容出了房门。 对于这个李道行商团,早在扬州之时,蔷薇夫人就将其调查了一清二楚。 李道行,原名李闯,原本乃是昌西一带马贼,心狠手辣,做过不少大案,不知为何,此人在三年前突然转为商人,组建商队,远赴大唐交易货物,乃是一支迅速崛起的商队。 大唐给予外国商团诸多优惠,为了获得商团优惠,去年在扬州之时,当时的李道行便亲自拜访过自己,而作为堂堂商团主人,她怎会轻易让这么一支来历不净的商队加入自己?若是让大唐政府知晓,对自己有百弊而无一利。 蔷薇夫人道:“久闻李行商大人的威名,不过,既然他如此想进入扬州的回纥商团,怎么又不亲自来和我说呢?” 那青年男子一躬,道:“行商在扬州的事还未办完,所以,便先拍在下前来帮助夫人,进入扬州商团的事,之后大人会亲自登门拜访!” 在柔然,莫不说青年男子,便是上级富贵,见了自己,有的都话不择机,而这年轻人则镇定自若,仿佛丝毫感受不到自己的气场。 这份定力,倒让蔷薇夫人微微一惊! 不过,就让这么一个年轻人来帮助自己么? 我蔷薇夫人偌大商团,人才济济,会需要用倒你这么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子么? 蔷薇夫人虽然不露喜怒,但心里还是觉得李道行太小看自己。 毕竟,只是一个新起的小商队而已… 蔷薇夫人淡然道:“你叫什么名字?” “岳阳!”那青年凌然道,他早从蔷薇夫人眼中看出了不屑,但是,他答应义父的事,就不容许失败! 这世间千奇百态,魅惑丛生,强者生存,弱者淘汰,这三年来,在领略大唐繁华之后,他更知道,这世界是为强者而造!同时,他也决不允许别人不屑自己! 岳阳道:“我听说夫人在招护卫,在下不才,也想与其他人一起竞争!” 蔷薇商团并不缺人,也不需要经商帮手,不过对于这个请求,蔷薇夫人不会拒绝,李道行能将如此重任派给他,便证明他对此人十分重视,同时,蔷薇夫人也想看看这年轻人到底有多大能耐! *夫人道:“可以,宥迁,你去安排一下!” 高宥迁点头,道:“是。”他凑到蔷薇夫人耳边,轻声道:“是个高手!” 蔷薇夫人一惊,能被高宥迁说是高手的人,确实不是常人! 高宥迁带着岳阳来到前院,此时,前院擂台已打了第七八轮,留在场上的,不过剩下十来人。 岳阳扫了众人一眼,当下高低即判。 场上,不过是一些花拳绣腿未经实战的新手,对于自己,根本挡不住三招。 岳阳走入场中,声音不高不低,对众人道:“你们一齐上,打败了我,便能直接当上护卫!” 这场上都是血气方刚的年轻人,正在纠打之际,不料被一个和自己年纪相仿的年轻人如此挑衅,不禁心中大怒,果然纷纷弃了原本对手,一齐向岳阳打来。 可惜的是,他们都不知道面前这个青年男子,所经历过何种生死! 毫无悬念,不到片刻,原本冲向岳阳的人群,全都跌在地上哀声嚎叫。 这次,高宥迁没有看走眼,李道行商队派来的这个人,确实能以一己之力帮助商团! …… 一路之上,帝德与大武片刻不停,连吃饭喝水都是奔跑着。 即使如此,待两人进入柔然之后,已是午后时分。 三年不见,柔然城变化已是极大,出了原先街道不变,许多建筑,新建楼房,都已赫然立起。 两人一路寻访,终于找到了蔷薇夫人商团所在。 在向守门卫士说明来意之后,两人只得到一个回应: “快回去吧!竞选护卫的事,早在中午都结束了!” 第三十二章 竞选 一路逃出二十多里,帝德与大武扔是片刻不停。 两人不知道拿一条是回柔然的路,便只好向着大致方向前行,有时候山路蜿蜒,走到一半,又发现绕回了原地,又或是运气不佳,走上了一条不通的死路,又只得重新再走。如此,便拖延了时间,不过,对于获得自己来说,这些,都已不在重要! 经过一日一夜不停的赶路,两人终于在第二日午时,抵达柔然——这座又爱又恨的城镇! …… 此刻,柔然城中,有两个一喜一忧的人。 忧的是也先,他是柔然县府训练剿灭马贼的士兵教官,为了隐藏身份,同时也是给帝德与大武二人一个惊喜,他派人去佑镰马场提二人协助自己,殊不料二人半途逃走,也使得他原先的计划弄巧成拙。 十年前,他是昌西府镇压马贼军官,他知道这条道路有多艰难,多有一个心腹之人,便多一份力量,当下帝德二人失踪,茫茫人海,他却无处找寻… 而欣喜之人,便是蔷薇夫人! 这个被柔然人民谓之传奇的女人,再次以她独到的眼光,看中了这座被马贼劫后余生的通商之城! 没错!柔然是一座连接回纥与大唐的通商要道,若是能主宰这座城镇的经济大权,便等于扼住回纥与大唐通商的咽喉,对于自己商业的拓展,有百利而无一害! 而三年前马贼对柔然的攻击,则为自己创造了一个绝佳的良机! 自己不过是随意打发了一些银两赠与柔然城重建,便获得了在柔然城无限购入商铺的资格,这种回报,她相信不出半年,自己花销打点出去的银子,将加倍,甚至十倍的补偿回来! 如今,整个柔然城主干街道近一半的商铺店面,均是在自己名下。 若不是考虑道与回纥皇室,以及其他贵族的贸易,她甚至想将大本营牵到柔然,如今,她俨然已成主宰柔然生命的另一个主人! 随着柔然兴复,蔷薇夫人在柔然的生意也越来越好,最重要的是,她主要倚靠与大唐通商的生意,已经是原来的三倍! 这三年来,她不仅在扩大自己的商团,增加商队,招揽行商,而且,还在大肆招收保卫商团的护卫。 说实在话:在这段漫长枯燥而蕴含财富的丝绸之路上,强盗马贼,真的是太多了! 况且,她承认,自己并不是一个标准的商人… …… 蔷薇夫人商团竞选护卫,这件事几乎惊动了整个柔然镇,甚至是邻近的县城,无数身强体壮会些拳脚的青年男子均加入了竞选的行列。 此次负责本次竞选的,是蔷薇夫人贴身护卫——蔷薇商团护卫长:高宥迁。 参加竞选的男子在大门报名,获得竞选资格后,便可进入设在商团大院中的擂场。竞选规则为随即抽选二人作为对手,获胜者进入下一轮,依次再在其中随即分配对手,直至决出最强的人,并规定,竞选前五名方有资格成为蔷薇商团的护卫。 “听说,蔷薇商团的护卫工钱是所有商团里最高的呢!” “当然了,这还用说么,你看咱们柔然,有几家商铺不是蔷薇商团的?” “哎,我说,你们说的都是废话,听说这蔷薇夫人不仅经商厉害,而且长得还漂亮,至今未嫁,要是谁把她弄到手当老婆,那她的这些钱,不就都是自己的了么?那还来这选个狗屁护卫啊!” …… 几个报名竞选的青年男子轻声议论,熟料,语出轻薄的男子被一边的卫士拎出排队的长队,一脚踹倒在地:“你刚才说什么?”那卫士面目冰冷,狠狠盯着跌在地上的男子。 那青年男子慌张的说:“小人什么也没说,只是说蔷薇夫人长得漂亮……” “啊——” 两三个卫士一起上前,狠狠暴揍了这个亵渎夫人不知死活的小子。 商团门前,祥子苦着一张臭脸站在财叔后面,他垫着脚看了看排到街头的队伍,焦急道:“爹,你说帝德哥他们怎么还不来,要是再晚点,竞选就要结束了!” 祥子两手不断相互拍打,双眼不断在人群中徘徊,只是视野之内,帝德与大武的影子一直却未出现。 因为财叔是柔然本地人,这三年来,他在蔷薇商团勤勤恳恳,倒是颇得蔷薇夫人器重,这次竞选,他便负责登记报名。 他一边记下参选者的名字,一边抬头望了望后面的人群,叹了口气道:“难道这两个臭小子没有逃出来么?做事磨磨唧唧,真是不让人省心。” 虽然二人心里着急,但却又无可奈何… ###### 蔷薇商团内屋。 护卫长高宥迁从外直步入内。 这是一个身材高大,面目冷峻的中年男人,同时,他身后还跟有另一个青年男子。 这男子轮廓清晰,面容俊朗,修长朴素的衣身配上一柄长剑,让人见了,便觉不凡… 高宥迁上前敲了敲门,道:“夫人,李道行商团派的人到了。”说着,他瞥了身后这青年男子一眼,从他跟着蔷薇夫人的这几十年算起,也算自己阅人无数,但身后的这个年轻人,竟是给人以深邃寒冷。 这不得不让他刮目相看,同时,也心生警惕! 不久,房门被人由里面打开,一个高雅而妩媚的中年女人出现在两人身前,她面容柔美,惯性的笑了笑,同时,眼光扫了一眼高宥迁身后的年轻男子,尔后雍容出了房门。 对于这个李道行商团,早在扬州之时,蔷薇夫人就将其调查了一清二楚。 李道行,原名李闯,原本乃是昌西一带马贼,心狠手辣,做过不少大案,不知为何,此人在三年前突然转为商人,组建商队,远赴大唐交易货物,乃是一支迅速崛起的商队。 大唐给予外国商团诸多优惠,为了获得商团优惠,去年在扬州之时,当时的李道行便亲自拜访过自己,而作为堂堂商团主人,她怎会轻易让这么一支来历不净的商队加入自己?若是让大唐政府知晓,对自己有百弊而无一利。 蔷薇夫人道:“久闻李行商大人的威名,不过,既然他如此想进入扬州的回纥商团,怎么又不亲自来和我说呢?” 那青年男子一躬,道:“行商在扬州的事还未办完,所以,便先拍在下前来帮助夫人,进入扬州商团的事,之后大人会亲自登门拜访!” 在柔然,莫不说青年男子,便是上级富贵,见了自己,有的都话不择机,而这年轻人则镇定自若,仿佛丝毫感受不到自己的气场。 这份定力,倒让蔷薇夫人微微一惊! 不过,就让这么一个年轻人来帮助自己么? 我蔷薇夫人偌大商团,人才济济,会需要用倒你这么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子么? 蔷薇夫人虽然不露喜怒,但心里还是觉得李道行太小看自己。 毕竟,只是一个新起的小商队而已… 蔷薇夫人淡然道:“你叫什么名字?” “岳阳!”那青年凌然道,他早从蔷薇夫人眼中看出了不屑,但是,他答应义父的事,就不容许失败! 这世间千奇百态,魅惑丛生,强者生存,弱者淘汰,这三年来,在领略大唐繁华之后,他更知道,这世界是为强者而造!同时,他也决不允许别人不屑自己! 岳阳道:“我听说夫人在招护卫,在下不才,也想与其他人一起竞争!” 蔷薇商团并不缺人,也不需要经商帮手,不过对于这个请求,蔷薇夫人不会拒绝,李道行能将如此重任派给他,便证明他对此人十分重视,同时,蔷薇夫人也想看看这年轻人到底有多大能耐! *夫人道:“可以,宥迁,你去安排一下!” 高宥迁点头,道:“是。”他凑到蔷薇夫人耳边,轻声道:“是个高手!” 蔷薇夫人一惊,能被高宥迁说是高手的人,确实不是常人! 高宥迁带着岳阳来到前院,此时,前院擂台已打了第七八轮,留在场上的,不过剩下十来人。 岳阳扫了众人一眼,当下高低即判。 场上,不过是一些花拳绣腿未经实战的新手,对于自己,根本挡不住三招。 岳阳走入场中,声音不高不低,对众人道:“你们一齐上,打败了我,便能直接当上护卫!” 这场上都是血气方刚的年轻人,正在纠打之际,不料被一个和自己年纪相仿的年轻人如此挑衅,不禁心中大怒,果然纷纷弃了原本对手,一齐向岳阳打来。 可惜的是,他们都不知道面前这个青年男子,所经历过何种生死! 毫无悬念,不到片刻,原本冲向岳阳的人群,全都跌在地上哀声嚎叫。 这次,高宥迁没有看走眼,李道行商队派来的这个人,确实能以一己之力帮助商团! …… 一路之上,帝德与大武片刻不停,连吃饭喝水都是奔跑着。 即使如此,待两人进入柔然之后,已是午后时分。 三年不见,柔然城变化已是极大,出了原先街道不变,许多建筑,新建楼房,都已赫然立起。 两人一路寻访,终于找到了蔷薇夫人商团所在。 在向守门卫士说明来意之后,两人只得到一个回应: “快回去吧!竞选护卫的事,早在中午都结束了!” 第三十三章 可惜 “难道就不能通融一下,让我们进去比试么?”经过千辛万苦,好不容易等了三年从放马场逃出来,难道就是为了这么一个结局么? 帝德不服! 那卫士怒道:“你听不懂我的话么?比试都已经结束了,我他妈通融个屁!” 眼见守门卫士挡在面前,大武激动道:“可是,我们是从佑镰赶过来的……” “就是从西州来的,比试也结束了!”那卫士大吼一声,把腰间佩刀横在当前。 帝德两人郁郁寡欢,想不到千辛万苦,竟是空欢喜一场。 “帝德哥!大武!”这时,一个声音兴奋大喊。 两人回头,看到是祥子。 祥子走到两人跟前,抬头看了一眼蔷薇商团大门,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走,我们找个地方坐下来再说!” 两人点头,当下,三人寻了个茶铺坐了下来,要了三碗青茶。 祥子喝了一口茶,埋怨道:“我说帝德哥,大武,你俩怎么才来?蔷薇夫人竞选护卫都结束了,你们应该提前两天回来的!” 大武左右看了一下,发现并没有官兵,轻声道:“你以为我们不想啊,佑镰马场守卫森严,我们一直没有逃出来的机会,这次,还是因为官府去马场抓壮丁,我们才从半道逃来的!” 祥子皱眉道:“妈的!怎么会这样?上一次,我和爹不是给了场主很多钱,叫他帮忙放你们出来么,他还答应了的!” 帝德惊道:“你和财叔贿赂了场主?” 祥子愤道:“是啊,他还保证说过几天就放你们出来呢!” 帝德叹道:“他的话你们也信么,在佑镰的时候,我和大武从没听场主提起过这件事。” “场主这个*养的,也不怕撑破死了他!”大武十分气愤,在佑镰马场的三年,场主和他那帮护卫没少给他好果子吃… 三人当下又骂了佑镰马场场主一通,直到喝完桌上的茶水,心里方才舒坦半分。 只是,骂人归骂人,骂完了终究还得想如何谋生。 两人从士兵手下逃了出来,也不知道官府是不是在抓捕自己,想到这里,帝德心里便如被一块巨石压着。 一时间,桌上三人,都不禁安静下来。 片刻,祥子笑道:“你们回来还没见我爹呢!走,我带你们去!”祥子打破安静,作为从小到大的好兄弟,他自然知道现在帝德与大武的处境,现在兄弟有难,他自当全力以赴!况且,自己马上就要和婷花结婚了,同时,也可以带两人去见一下自己的老婆,再炫耀一番! 婷花也是和三人一起长大的,虽然有些迟钝,却是有些姿色。 于是,祥子付了茶钱,领着帝德和大武二人往商铺去了。 这个时间,爹和婷花应该都在店里。 大街上人来人往,比之三年前不知繁荣了多少倍,同时,来回巡视的卫士也多了不少。 由于怕被士兵认出自己,帝德与大武只得低头行走。 不多久,又有七八个卫士在一首领带领下,向三人迎面而来。 帝德两人把头压得更低。 两行人匆匆而过,却不料,大武因为身体高大,竟与领头的卫士撞到一起。 帝德三人心里均是一惊,正想快步离开。 那卫士首领转身道:“喂!冲撞了人,是不是该说声对不起?” 大武慌忙躬身,道:“对不起。” 三人正要抬足,那卫士长扫了大武与帝德一眼,皱眉道:“你们两个是生面孔,说,从哪里来的?把通行证拿出来给我看看!” 帝德与大武心中大惊,若被卫士知道二人身份,不就等于自投罗网么?再说通行证,二人更是不知。 祥子当然知道帝德与大武没有通行证,自从三年前柔然为马贼所袭,新任县府便想出佩戴通行证的方法,二人混入城中,又哪里来的通行证? 祥子当下走上前来,将帝德与大武护在一边,朗声道:“你们干什么?我是蔷薇夫人的行商,现在有事在身,要马上走了!” 说着,就要带二人离开。 那卫士伸手从后抓住大武左肩,喝道:“我叫你拿出通行证,你想上哪儿去?” 大武当即一甩臂膀,将肩上手掌弹开,整个人弯腰下弓,乘其不备,当胸给了卫士长一拳,直将其打翻在地。 卫士长见他两人穿着奴隶的衣服,竟有这等身手,心里又气又恼,当下喝道:“把他两人给我抓住!” 剩下八名卫士立即将帝德两人围成一圈,困在中心。 帝德与大武两人背靠着背,以此互相警惕。 一名卫士挥拔刀迎面砍来,帝德飞起一脚,正踢在来人手腕,那人手腕吃痛,佩刀离手,还未叫唤,帝德落下身子,转身劈腿正中其脸,哀叫一声,整个人落在一边小摊上,将摊货洒了一地。 其余卫士见了,当即拔刀其上,从左右不同方向当头砍来。 大武猛的曲下身子,帝德一手撑在其上,双腿当空横扫,当即踢倒三人。 又见四名卫士已欺身前来,刀尖所指,均为二人要害,帝德与大武只得暂时分开,各自一个懒驴打滚,闪致两旁。 帝德与大武分别以一敌二,两人来回打斗,同时又护住对方不备之处,虽然卫士人手众人,但两人即分即合,配合得亲密无间,赤手空拳,几个回合下来,竟又将剩余四名卫士打倒! 卫士长心头大震,想不到如此两个不起眼的少年,竟将他一众手下一一击败,当即怒火攻心,大吼一声,拔刀劈来。 卫士长左劈右砍,帝德与大武一一躲过,这时,街头左右已聚集不少看热闹的人群,两人不想将事情闹大,而引起官府注意。 当即,也不再手软。 帝德躲闪两步,见这卫士长仍是穷追不舍,便回身旋踢,正中迎面而至的卫士胸膛。 卫士坐倒在地,竟是剑不离手! 眼见围观的人群对自己指指点点,那卫士长顿觉颜面无存。 当即撑剑起身,又要向帝德与大武砍来! “住手!” 人群往两边散开,一行全身蓝衫的人走了出来,领头者,正是蔷薇夫人贴身护卫——高宥迁。 管理集市安全的卫士打架。 那卫士长见了高宥迁,顿时大喜,刚想上前禀报,孰知祥子从人群后钻了出来,与高宥迁道:“高队长,我和我的两个朋友在这里逛街,这人非要来查我们的通行证!” 高宥迁当然认识祥子,他点了点头,转而看向帝德与大武。 同时,帝德也认出高宥迁! 三年前,那个在粉红香车旁边骑在马上的男人,不就是他么? 帝德当即单膝跪地,道:“大人,三年前在柔然,大人与我有过一面之缘,您还记得么?” 高宥迁思索片刻,却未曾想起面前这个年轻人到底是谁。 帝德道:“我是帝德,为了参加竞选的比赛,我和大武苦练剑术,希望能在比赛中胜出,可是……在来的途中,出了点差错,没能赶上今天的比赛……”他说到这里,顿了一下,抬头望着高宥迁,道:“大人,能不能在给我们一个机会?” 高宥迁面无颜色,道:“虽然我很想给你机会,但是,比赛已经结束,你们还是下次再来吧!”说完,高宥迁转向卫士,道:“放了他们!” 那卫士长应了,领着一干手下退到后面。 高宥迁转身离去,卫士长上前道:“你们快走吧!”说着,哼的一声,也跟在人群后面,灰溜溜的走了。 帝德看着高宥迁步步离去,同时知道,这忽然出现的偶然机会,也一同离去… …… 夺得竞选第一之后,岳阳跟着高宥迁,再一次见到了蔷薇夫人。 在比试之时,蔷薇夫人亦在高楼观看,在亲眼看到眼前这个年轻人超凡的实力后,她不禁对岳阳的好感又增一分。 蔷薇夫人开门见山,道:“李大人想加入我们回纥在扬州的商团,这并不困难,只是,我们商团对加入商队的要求很高……” 岳阳道:“这个,请夫人放心,我们商队现在在唐国,已经获得了扬州的商权,并且,就连长安的商权也掌握了!” 蔷薇夫人满意的点了点头,道:“若是我同意,那我们商团又能从你们那里得到什么?” 岳阳道:“我们会带唐国的贵重金属,提供给给夫人的商团!” 蔷薇夫人与高宥迁均是一惊,这些年来,商团在唐国与回纥的交易中,丝绸与香料占了绝大比例,而唐国打造的贵重金属,是十分缺稀的,唐国为了防止贵重金属外流,已经颁布禁止交易贵重金属的条款,而相反的是,那些唐国打造做工精美的黄金制品,在工艺粗简的回纥,是十分受欢迎的! 蔷薇夫人道:“若是如此,你们又有什么要求?” 作为商人,无往不利,蔷薇夫人自然知道这句话的意思。 岳阳道:“我们大人想重启唐国与回纥的交易,在柔然能得到一个商铺!” 这个要求,对于蔷薇夫人来说,便如九牛一毛,废之不却。 她与高宥迁对视一眼,转向岳阳道:“我要考虑一下,明天再给你答案。” 岳阳点了点头,道:“既然如此,那我便告退了!” 蔷薇夫人笑着点头回应,等到岳阳出了房门之后,她才道:“李道行,他养了一只老虎!” 高宥迁错愕道:“夫人是指……”他将手指着出了门槛的岳阳。 “没错!”蔷薇夫人淡然道:“他不仅有好的身手,在我看来,他在行商这方面,也有着很大的天赋!” 第三十三章 可惜 “难道就不能通融一下,让我们进去比试么?”经过千辛万苦,好不容易等了三年从放马场逃出来,难道就是为了这么一个结局么? 帝德不服! 那卫士怒道:“你听不懂我的话么?比试都已经结束了,我他妈通融个屁!” 眼见守门卫士挡在面前,大武激动道:“可是,我们是从佑镰赶过来的……” “就是从西州来的,比试也结束了!”那卫士大吼一声,把腰间佩刀横在当前。 帝德两人郁郁寡欢,想不到千辛万苦,竟是空欢喜一场。 “帝德哥!大武!”这时,一个声音兴奋大喊。 两人回头,看到是祥子。 祥子走到两人跟前,抬头看了一眼蔷薇商团大门,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走,我们找个地方坐下来再说!” 两人点头,当下,三人寻了个茶铺坐了下来,要了三碗青茶。 祥子喝了一口茶,埋怨道:“我说帝德哥,大武,你俩怎么才来?蔷薇夫人竞选护卫都结束了,你们应该提前两天回来的!” 大武左右看了一下,发现并没有官兵,轻声道:“你以为我们不想啊,佑镰马场守卫森严,我们一直没有逃出来的机会,这次,还是因为官府去马场抓壮丁,我们才从半道逃来的!” 祥子皱眉道:“妈的!怎么会这样?上一次,我和爹不是给了场主很多钱,叫他帮忙放你们出来么,他还答应了的!” 帝德惊道:“你和财叔贿赂了场主?” 祥子愤道:“是啊,他还保证说过几天就放你们出来呢!” 帝德叹道:“他的话你们也信么,在佑镰的时候,我和大武从没听场主提起过这件事。” “场主这个*养的,也不怕撑破死了他!”大武十分气愤,在佑镰马场的三年,场主和他那帮护卫没少给他好果子吃… 三人当下又骂了佑镰马场场主一通,直到喝完桌上的茶水,心里方才舒坦半分。 只是,骂人归骂人,骂完了终究还得想如何谋生。 两人从士兵手下逃了出来,也不知道官府是不是在抓捕自己,想到这里,帝德心里便如被一块巨石压着。 一时间,桌上三人,都不禁安静下来。 片刻,祥子笑道:“你们回来还没见我爹呢!走,我带你们去!”祥子打破安静,作为从小到大的好兄弟,他自然知道现在帝德与大武的处境,现在兄弟有难,他自当全力以赴!况且,自己马上就要和婷花结婚了,同时,也可以带两人去见一下自己的老婆,再炫耀一番! 婷花也是和三人一起长大的,虽然有些迟钝,却是有些姿色。 于是,祥子付了茶钱,领着帝德和大武二人往商铺去了。 这个时间,爹和婷花应该都在店里。 大街上人来人往,比之三年前不知繁荣了多少倍,同时,来回巡视的卫士也多了不少。 由于怕被士兵认出自己,帝德与大武只得低头行走。 不多久,又有七八个卫士在一首领带领下,向三人迎面而来。 帝德两人把头压得更低。 两行人匆匆而过,却不料,大武因为身体高大,竟与领头的卫士撞到一起。 帝德三人心里均是一惊,正想快步离开。 那卫士首领转身道:“喂!冲撞了人,是不是该说声对不起?” 大武慌忙躬身,道:“对不起。” 三人正要抬足,那卫士长扫了大武与帝德一眼,皱眉道:“你们两个是生面孔,说,从哪里来的?把通行证拿出来给我看看!” 帝德与大武心中大惊,若被卫士知道二人身份,不就等于自投罗网么?再说通行证,二人更是不知。 祥子当然知道帝德与大武没有通行证,自从三年前柔然为马贼所袭,新任县府便想出佩戴通行证的方法,二人混入城中,又哪里来的通行证? 祥子当下走上前来,将帝德与大武护在一边,朗声道:“你们干什么?我是蔷薇夫人的行商,现在有事在身,要马上走了!” 说着,就要带二人离开。 那卫士伸手从后抓住大武左肩,喝道:“我叫你拿出通行证,你想上哪儿去?” 大武当即一甩臂膀,将肩上手掌弹开,整个人弯腰下弓,乘其不备,当胸给了卫士长一拳,直将其打翻在地。 卫士长见他两人穿着奴隶的衣服,竟有这等身手,心里又气又恼,当下喝道:“把他两人给我抓住!” 剩下八名卫士立即将帝德两人围成一圈,困在中心。 帝德与大武两人背靠着背,以此互相警惕。 一名卫士挥拔刀迎面砍来,帝德飞起一脚,正踢在来人手腕,那人手腕吃痛,佩刀离手,还未叫唤,帝德落下身子,转身劈腿正中其脸,哀叫一声,整个人落在一边小摊上,将摊货洒了一地。 其余卫士见了,当即拔刀其上,从左右不同方向当头砍来。 大武猛的曲下身子,帝德一手撑在其上,双腿当空横扫,当即踢倒三人。 又见四名卫士已欺身前来,刀尖所指,均为二人要害,帝德与大武只得暂时分开,各自一个懒驴打滚,闪致两旁。 帝德与大武分别以一敌二,两人来回打斗,同时又护住对方不备之处,虽然卫士人手众人,但两人即分即合,配合得亲密无间,赤手空拳,几个回合下来,竟又将剩余四名卫士打倒! 卫士长心头大震,想不到如此两个不起眼的少年,竟将他一众手下一一击败,当即怒火攻心,大吼一声,拔刀劈来。 卫士长左劈右砍,帝德与大武一一躲过,这时,街头左右已聚集不少看热闹的人群,两人不想将事情闹大,而引起官府注意。 当即,也不再手软。 帝德躲闪两步,见这卫士长仍是穷追不舍,便回身旋踢,正中迎面而至的卫士胸膛。 卫士坐倒在地,竟是剑不离手! 眼见围观的人群对自己指指点点,那卫士长顿觉颜面无存。 当即撑剑起身,又要向帝德与大武砍来! “住手!” 人群往两边散开,一行全身蓝衫的人走了出来,领头者,正是蔷薇夫人贴身护卫——高宥迁。 管理集市安全的卫士打架。 那卫士长见了高宥迁,顿时大喜,刚想上前禀报,孰知祥子从人群后钻了出来,与高宥迁道:“高队长,我和我的两个朋友在这里逛街,这人非要来查我们的通行证!” 高宥迁当然认识祥子,他点了点头,转而看向帝德与大武。 同时,帝德也认出高宥迁! 三年前,那个在粉红香车旁边骑在马上的男人,不就是他么? 帝德当即单膝跪地,道:“大人,三年前在柔然,大人与我有过一面之缘,您还记得么?” 高宥迁思索片刻,却未曾想起面前这个年轻人到底是谁。 帝德道:“我是帝德,为了参加竞选的比赛,我和大武苦练剑术,希望能在比赛中胜出,可是……在来的途中,出了点差错,没能赶上今天的比赛……”他说到这里,顿了一下,抬头望着高宥迁,道:“大人,能不能在给我们一个机会?” 高宥迁面无颜色,道:“虽然我很想给你机会,但是,比赛已经结束,你们还是下次再来吧!”说完,高宥迁转向卫士,道:“放了他们!” 那卫士长应了,领着一干手下退到后面。 高宥迁转身离去,卫士长上前道:“你们快走吧!”说着,哼的一声,也跟在人群后面,灰溜溜的走了。 帝德看着高宥迁步步离去,同时知道,这忽然出现的偶然机会,也一同离去… …… 夺得竞选第一之后,岳阳跟着高宥迁,再一次见到了蔷薇夫人。 在比试之时,蔷薇夫人亦在高楼观看,在亲眼看到眼前这个年轻人超凡的实力后,她不禁对岳阳的好感又增一分。 蔷薇夫人开门见山,道:“李大人想加入我们回纥在扬州的商团,这并不困难,只是,我们商团对加入商队的要求很高……” 岳阳道:“这个,请夫人放心,我们商队现在在唐国,已经获得了扬州的商权,并且,就连长安的商权也掌握了!” 蔷薇夫人满意的点了点头,道:“若是我同意,那我们商团又能从你们那里得到什么?” 岳阳道:“我们会带唐国的贵重金属,提供给给夫人的商团!” 蔷薇夫人与高宥迁均是一惊,这些年来,商团在唐国与回纥的交易中,丝绸与香料占了绝大比例,而唐国打造的贵重金属,是十分缺稀的,唐国为了防止贵重金属外流,已经颁布禁止交易贵重金属的条款,而相反的是,那些唐国打造做工精美的黄金制品,在工艺粗简的回纥,是十分受欢迎的! 蔷薇夫人道:“若是如此,你们又有什么要求?” 作为商人,无往不利,蔷薇夫人自然知道这句话的意思。 岳阳道:“我们大人想重启唐国与回纥的交易,在柔然能得到一个商铺!” 这个要求,对于蔷薇夫人来说,便如九牛一毛,废之不却。 她与高宥迁对视一眼,转向岳阳道:“我要考虑一下,明天再给你答案。” 岳阳点了点头,道:“既然如此,那我便告退了!” 蔷薇夫人笑着点头回应,等到岳阳出了房门之后,她才道:“李道行,他养了一只老虎!” 高宥迁错愕道:“夫人是指……”他将手指着出了门槛的岳阳。 “没错!”蔷薇夫人淡然道:“他不仅有好的身手,在我看来,他在行商这方面,也有着很大的天赋!” 第三十四章 机会 岳阳拜别蔷薇夫人,从房间里出来,选了一条小路准备回到住处。 这时,路的另一端,却走来一群穿着鲜艳的小孩。 准确的说,是一群姿色不凡的女孩。 这些女孩,个个都是美人胚子,特别是领队,那个年纪最大,约莫十八九岁的女子,更是清新脱俗,容貌倾城。 老树而立,落叶纷飞,漫天的落华随风飘舞,几个小女孩拾起琨黄,抛向对方,互相玩耍。 那翩翩姿态,莫如临凡仙子。 岳阳第一眼,便认出了她——卿芸儿! 他想不到,这个唯一让自己心动的女孩,竟就在蔷薇夫人的商团里! 她还是如此动人,如此平静,如此善良,如同三年前一样,她深邃的瞳眸中,却扔有一丝悲伤… 岳阳停在原地,一手扶树,安静的看着眼前这个美丽的女子与一群小孩玩耍、嬉笑,卿芸儿婉转的笑声,仿似清脆的铜铃,每一次敲打,都能触及他的心房。 片刻,与小孩子玩耍的卿芸儿也注意到了不远处的岳阳,这种眼神,她在三年前也见识过,而且,还是从同一个人的身上。 那时,她还是柔然县府的小姐,记得是在县府大门,自己去看帝德之时… 岳阳看到卿芸儿发现自己,歉意的点了点头,便转身离开。 一个小女孩拿着一把黄叶,抬头望着卿芸儿,道:“老师,他是谁啊?” 卿芸儿道:“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我连他的名字也不知道呢!” 另一个女孩认真道:“他好像很喜欢老师呢!光从他看老师的眼神就知道了!”小女孩说着,又向大家问道:“是吧?” 其余小女孩一齐点头。 卿芸儿笑了笑,道:“你们小孩子知道什么。”她向其中一个年级稍大的女孩道:“雁儿,你带大家下去练习琵琶,如果上次教的还练不好的话,我会罚你们的哦!”卿芸儿故作严肃。 众小孩撅了撅嘴,却是由雁儿领着下去了… 看着这群孩子如此天真烂漫,卿芸儿又怎会罚她们,每次,她不过是说说而已,从她们身上,卿芸儿只是看到了自己的曾经。 “刚刚你看到的那些女孩,还有你,以后都要到西州去,做贵族的妾!” 当卿芸儿第一天被蔷薇夫人收养,蔷薇夫人便把这残忍而真实的事实告诉了她。 从她进入蔷薇夫人门下,她便与其他被蔷薇夫人收养,或是买来的女孩一起,整日练习琴棋书画,而目的,便是将她们送给贵族,而作为蔷薇夫人与回纥贵族的联系网。 而自己,不过是因为曾经为县府小姐,比其他女孩通晓诗书,能鉴赏一些玩物而已,自己的结局,恐怕也好不到哪去…… 早上,蔷薇夫人对卿芸儿说,已经安排卿少权到昌西府军队就职,对于自己与哥哥的前程,在卿芸儿眼中,是如此渺茫… …… 岳阳出了蔷薇商团住处,又在街头闲逛了几圈,虽然如今繁荣依旧,却仍掩盖不了三年前的创伤,没走多久,他便看到街头前方传来喧闹。 走进一看,竟发现是帝德与大武二人! 同时在场的还有高宥迁,岳阳能够感知,对于自己,这个蔷薇夫人的贴身护卫一直十分警惕。 看到帝德被拒之后的失望,三年前,那个倔强男孩的影子又出现在自己脑海,若不是自己,恐怕帝德的父亲也不会惨死在后山竹林。 待人群散尽,岳阳避开帝德三人,暗自跟上了高宥迁一行。 不久,高宥迁走到一个静僻之所,停了下来,高声道:“出来吧!” 岳阳跟在后面,心里暗道:“果然不愧是蔷薇商团的总校卫!”便闪身上前。 高宥迁道:“你跟着我们做什么?” 岳阳躬了下头,道:“校卫大人,我有一个请求!” 高宥迁狐疑道:“什么请求?” “就是刚才您在街上越到的那两个年轻男子,我希望您能给他们一个机会!”岳阳相信,对于这么一个简单的要求,高宥迁是不会拒绝的,毕竟,自己的商队提供唐国的贵重金属,属于走私,是违法的,这是一个是商人就不会拒绝的诱惑! ………… 帝德与大武跟着祥子,一路小心谨慎,避过其余巡逻卫士,终于到了家门口。 祥子为了给父亲一个惊喜,便叫二人在后面等着。 此时,财叔正在凉晒药材,忽见儿子蹑手蹑脚的过来,不由火冒三丈,他两步上前,扭了祥子耳朵怒道:“你这个臭小子,老子整天辛辛苦苦忙来忙去,你倒好,到处逍遥鬼混,要不是你给老子找了个这么能干的儿媳妇,老子拔了你的皮……”说着,财叔另一只手便要往祥子脸上招呼。 祥子耳朵吃疼,半偏着脑袋,斜着眼睛道:“爹……爹……你别急,你往后看!往后看!” 财叔不知他搞的什么名堂,将信将疑的扭过了头,正见帝德和大武两人从后面走了出来。 他当即松手,快步走至两人跟前,激动道:“你俩个臭小子,怎么现在才来,商团的护卫比赛都结束了!”他说完,摇了摇头。 帝德道:“我和大武是逃出来的”当下,他将和大武逃出的事情又说了一遍,财叔听了,不断问候佑镰场主他母亲和祖母… 痛骂完毕,祥子又将在屋里打扫卫生的婷花叫了出来,婷花见到帝德与大武颇为开心,祥子得意道:“等你们安定下来,我就和婷花结婚!” 婷花打了祥子一拳,羞涩的跑进屋里,四个大佬爷们看了,又不住哈哈大笑。 笑毕,财叔道:“虽然场主那畜生收了我们的钱,但你俩是逃出来的,还是得先找个地方,安顿下来,等风头过了再说!” 帝德与大武点头称是。 财叔道:“商团又个空着的仓库,你俩可以暂时在那居住,等过一段时间,我便找点事给你俩做……” 他话为说完,忽然几个全副武装的卫士快步奔来,领头者,正是方才在街上与帝德二人打斗的卫士队长! 众人见了,均是一震。 财叔心里大叫不妙。 而那卫士队长却没有像帝德想象中那般上来拿人,而是停在远处,向他与大武道:“校卫大人想要见你们,跟我来!” 帝德与大武对视一眼,均不知为何校卫大人又改变主意,想必是为至诚感化,当即告别了财叔和祥子,二人随着卫士长,一路往蔷薇商团据点所在行去。 蔷薇商团在柔然的据点设在城郊,离街道主干不远,而距县府却有一段距离。 一路上,碧水绿草,粗树浅枝,不久,便看到一排低矮的土墙出现在两人眼前,土墙之后,是几栋高大宽阔的房子。 土墙左右,有身着蓝衫的卫士把守。 两人进了大门,便看到大院之内,不下五十人的蓝衫男子成队立在院内,横竖整齐,手上皆持宝剑。 大院前方两端的兵器架上,还有长枪大刀一类兵器… 卫士长走上前,向站在队列之前的男人报道:“校卫大人,我把他们带来了!” 这男人正是高宥迁! 帝德两人上前行了一礼,高宥迁道:“我给你们一次机会,和今天的胜出者比,看看怎么样。” 两人心中一惊,虽然是与第一名比较,但到手的机会,又怎容丢失? 帝德点了点头。 高宥迁递给他一把长剑,又叫院中护卫四下散去,不久,里面的院落中,轻步走来一人。 那人青色长衫,长发系在头后,低着头,手上握着一柄赤黄长剑。 帝德看着那人步步走近,而后,直到他抬头…… “岳阳!” 帝德与岳阳四目相对,心中震惊无比,当年岳阳街头舞剑,后山上教自己练剑,一起在柔然附近游玩的景象一一在脑海中扫过。 对与这个了解不多的同龄人,在帝德心中,早已把他作为自己真正的朋友! 既然对手是岳阳,那么,他便决不能掉以轻心! 他想不到,两个三年未见的好朋友,竟会以这种方式见面! “开始!”还未等帝德多想,高宥迁便下达了命令。 帝德与岳阳对视一眼,几乎同时拔剑,迎面而至。 两人双双腾空而起,剑如长虹,不约而至,“铮”的一声,在空中互击一剑,身如影幻,分别落入对方方才所在之处,孰料,岳阳脚跟未落,脚尖点地,又已纵身击来,那剑如突刺,瞬间即至,帝德分剑抵挡,身形闪移至一旁,同时分剑直劈岳阳上围,岳阳一剑刺空,眼见飞剑直指面门,慌忙收剑抵挡…… 他二人你来我往,在院内斗了二十余回合,竟是相持不下! 一边护卫起初并看不起帝德,毕竟之前岳阳以一己之力力挫群雄,这等煞气,又岂是穿着低劣的帝德能比的? 但见两人剑法如花,在原本斗得难解难分,一时看得迷了,纷纷感叹… “好了,不用比了!”见帝德与岳阳一时难分高下,高宥迁打断了二人的决斗。 他不知道二人为何不竭尽全力,但即使如此,此二人展现出的实力,已是十分出众! 第三十四章 机会 岳阳拜别蔷薇夫人,从房间里出来,选了一条小路准备回到住处。 这时,路的另一端,却走来一群穿着鲜艳的小孩。 准确的说,是一群姿色不凡的女孩。 这些女孩,个个都是美人胚子,特别是领队,那个年纪最大,约莫十八九岁的女子,更是清新脱俗,容貌倾城。 老树而立,落叶纷飞,漫天的落华随风飘舞,几个小女孩拾起琨黄,抛向对方,互相玩耍。 那翩翩姿态,莫如临凡仙子。 岳阳第一眼,便认出了她——卿芸儿! 他想不到,这个唯一让自己心动的女孩,竟就在蔷薇夫人的商团里! 她还是如此动人,如此平静,如此善良,如同三年前一样,她深邃的瞳眸中,却扔有一丝悲伤… 岳阳停在原地,一手扶树,安静的看着眼前这个美丽的女子与一群小孩玩耍、嬉笑,卿芸儿婉转的笑声,仿似清脆的铜铃,每一次敲打,都能触及他的心房。 片刻,与小孩子玩耍的卿芸儿也注意到了不远处的岳阳,这种眼神,她在三年前也见识过,而且,还是从同一个人的身上。 那时,她还是柔然县府的小姐,记得是在县府大门,自己去看帝德之时… 岳阳看到卿芸儿发现自己,歉意的点了点头,便转身离开。 一个小女孩拿着一把黄叶,抬头望着卿芸儿,道:“老师,他是谁啊?” 卿芸儿道:“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我连他的名字也不知道呢!” 另一个女孩认真道:“他好像很喜欢老师呢!光从他看老师的眼神就知道了!”小女孩说着,又向大家问道:“是吧?” 其余小女孩一齐点头。 卿芸儿笑了笑,道:“你们小孩子知道什么。”她向其中一个年级稍大的女孩道:“雁儿,你带大家下去练习琵琶,如果上次教的还练不好的话,我会罚你们的哦!”卿芸儿故作严肃。 众小孩撅了撅嘴,却是由雁儿领着下去了… 看着这群孩子如此天真烂漫,卿芸儿又怎会罚她们,每次,她不过是说说而已,从她们身上,卿芸儿只是看到了自己的曾经。 “刚刚你看到的那些女孩,还有你,以后都要到西州去,做贵族的妾!” 当卿芸儿第一天被蔷薇夫人收养,蔷薇夫人便把这残忍而真实的事实告诉了她。 从她进入蔷薇夫人门下,她便与其他被蔷薇夫人收养,或是买来的女孩一起,整日练习琴棋书画,而目的,便是将她们送给贵族,而作为蔷薇夫人与回纥贵族的联系网。 而自己,不过是因为曾经为县府小姐,比其他女孩通晓诗书,能鉴赏一些玩物而已,自己的结局,恐怕也好不到哪去…… 早上,蔷薇夫人对卿芸儿说,已经安排卿少权到昌西府军队就职,对于自己与哥哥的前程,在卿芸儿眼中,是如此渺茫… …… 岳阳出了蔷薇商团住处,又在街头闲逛了几圈,虽然如今繁荣依旧,却仍掩盖不了三年前的创伤,没走多久,他便看到街头前方传来喧闹。 走进一看,竟发现是帝德与大武二人! 同时在场的还有高宥迁,岳阳能够感知,对于自己,这个蔷薇夫人的贴身护卫一直十分警惕。 看到帝德被拒之后的失望,三年前,那个倔强男孩的影子又出现在自己脑海,若不是自己,恐怕帝德的父亲也不会惨死在后山竹林。 待人群散尽,岳阳避开帝德三人,暗自跟上了高宥迁一行。 不久,高宥迁走到一个静僻之所,停了下来,高声道:“出来吧!” 岳阳跟在后面,心里暗道:“果然不愧是蔷薇商团的总校卫!”便闪身上前。 高宥迁道:“你跟着我们做什么?” 岳阳躬了下头,道:“校卫大人,我有一个请求!” 高宥迁狐疑道:“什么请求?” “就是刚才您在街上越到的那两个年轻男子,我希望您能给他们一个机会!”岳阳相信,对于这么一个简单的要求,高宥迁是不会拒绝的,毕竟,自己的商队提供唐国的贵重金属,属于走私,是违法的,这是一个是商人就不会拒绝的诱惑! ………… 帝德与大武跟着祥子,一路小心谨慎,避过其余巡逻卫士,终于到了家门口。 祥子为了给父亲一个惊喜,便叫二人在后面等着。 此时,财叔正在凉晒药材,忽见儿子蹑手蹑脚的过来,不由火冒三丈,他两步上前,扭了祥子耳朵怒道:“你这个臭小子,老子整天辛辛苦苦忙来忙去,你倒好,到处逍遥鬼混,要不是你给老子找了个这么能干的儿媳妇,老子拔了你的皮……”说着,财叔另一只手便要往祥子脸上招呼。 祥子耳朵吃疼,半偏着脑袋,斜着眼睛道:“爹……爹……你别急,你往后看!往后看!” 财叔不知他搞的什么名堂,将信将疑的扭过了头,正见帝德和大武两人从后面走了出来。 他当即松手,快步走至两人跟前,激动道:“你俩个臭小子,怎么现在才来,商团的护卫比赛都结束了!”他说完,摇了摇头。 帝德道:“我和大武是逃出来的”当下,他将和大武逃出的事情又说了一遍,财叔听了,不断问候佑镰场主他母亲和祖母… 痛骂完毕,祥子又将在屋里打扫卫生的婷花叫了出来,婷花见到帝德与大武颇为开心,祥子得意道:“等你们安定下来,我就和婷花结婚!” 婷花打了祥子一拳,羞涩的跑进屋里,四个大佬爷们看了,又不住哈哈大笑。 笑毕,财叔道:“虽然场主那畜生收了我们的钱,但你俩是逃出来的,还是得先找个地方,安顿下来,等风头过了再说!” 帝德与大武点头称是。 财叔道:“商团又个空着的仓库,你俩可以暂时在那居住,等过一段时间,我便找点事给你俩做……” 他话为说完,忽然几个全副武装的卫士快步奔来,领头者,正是方才在街上与帝德二人打斗的卫士队长! 众人见了,均是一震。 财叔心里大叫不妙。 而那卫士队长却没有像帝德想象中那般上来拿人,而是停在远处,向他与大武道:“校卫大人想要见你们,跟我来!” 帝德与大武对视一眼,均不知为何校卫大人又改变主意,想必是为至诚感化,当即告别了财叔和祥子,二人随着卫士长,一路往蔷薇商团据点所在行去。 蔷薇商团在柔然的据点设在城郊,离街道主干不远,而距县府却有一段距离。 一路上,碧水绿草,粗树浅枝,不久,便看到一排低矮的土墙出现在两人眼前,土墙之后,是几栋高大宽阔的房子。 土墙左右,有身着蓝衫的卫士把守。 两人进了大门,便看到大院之内,不下五十人的蓝衫男子成队立在院内,横竖整齐,手上皆持宝剑。 大院前方两端的兵器架上,还有长枪大刀一类兵器… 卫士长走上前,向站在队列之前的男人报道:“校卫大人,我把他们带来了!” 这男人正是高宥迁! 帝德两人上前行了一礼,高宥迁道:“我给你们一次机会,和今天的胜出者比,看看怎么样。” 两人心中一惊,虽然是与第一名比较,但到手的机会,又怎容丢失? 帝德点了点头。 高宥迁递给他一把长剑,又叫院中护卫四下散去,不久,里面的院落中,轻步走来一人。 那人青色长衫,长发系在头后,低着头,手上握着一柄赤黄长剑。 帝德看着那人步步走近,而后,直到他抬头…… “岳阳!” 帝德与岳阳四目相对,心中震惊无比,当年岳阳街头舞剑,后山上教自己练剑,一起在柔然附近游玩的景象一一在脑海中扫过。 对与这个了解不多的同龄人,在帝德心中,早已把他作为自己真正的朋友! 既然对手是岳阳,那么,他便决不能掉以轻心! 他想不到,两个三年未见的好朋友,竟会以这种方式见面! “开始!”还未等帝德多想,高宥迁便下达了命令。 帝德与岳阳对视一眼,几乎同时拔剑,迎面而至。 两人双双腾空而起,剑如长虹,不约而至,“铮”的一声,在空中互击一剑,身如影幻,分别落入对方方才所在之处,孰料,岳阳脚跟未落,脚尖点地,又已纵身击来,那剑如突刺,瞬间即至,帝德分剑抵挡,身形闪移至一旁,同时分剑直劈岳阳上围,岳阳一剑刺空,眼见飞剑直指面门,慌忙收剑抵挡…… 他二人你来我往,在院内斗了二十余回合,竟是相持不下! 一边护卫起初并看不起帝德,毕竟之前岳阳以一己之力力挫群雄,这等煞气,又岂是穿着低劣的帝德能比的? 但见两人剑法如花,在原本斗得难解难分,一时看得迷了,纷纷感叹… “好了,不用比了!”见帝德与岳阳一时难分高下,高宥迁打断了二人的决斗。 他不知道二人为何不竭尽全力,但即使如此,此二人展现出的实力,已是十分出众! 第三十五章 待命 蔷薇商团某屋舍 “虽然他剑术出众,但他是逃跑的囚犯,让他成为护卫,会不会有什么隐患?”两个衣着黄衫的卫士站在高宥迁身前,说话的,是脸上长有络腮胡的男子。 他二人奉命调查帝德与大武身世,已对二人有所了解。 高宥迁淡然道:“现在商团正处用人之际,用到他的地方会很多,先把他俩留下来再说。”他顿了一下,又道:“这件事,你去办吧!” 两人点头下去。 屋外,帝德与大武正等待校卫大人的结果。 帝德坐在花坛的石阶上,无神的看着眼前的草丛,此时,他心中,却是想着刚才与岳阳比剑的事。 “他不是说自己要离开柔然了么?怎么今天会在这里遇到他?” 帝德虽然想不通,但是,毕竟喜大于惊,三年前,自己一无所长,在柔然城后山,是这个人让自己在高傲的卿少权面前找到尊严,激励自己,想不到今日还能重逢,这真是天意使然,同时,竞选比赛胜出者是岳阳,对于这一点,帝德丝毫不会吃惊… 大武在帝德面前来回徘徊,不时瞧一瞧紧闭的房门,虽然校卫大人进入不久,但即使如此,亦让他难以等待… 不久,“哐”的一声,一个黄衫络腮胡男子向两人走了过来。 大武心里一喜,手上扯了扯出神的帝德,帝德这才从花坛上站了起来。 那络腮胡子瞥了两人一眼,声音不温不火道:“跟我来吧。” 当下,两人跟着这络腮胡男人,左转右拐,来道一个房间口。 那男人推门而入,面向两人道:“这里,以后就是你俩的住处。” 大武大喜,道:“那就是说,我们已经成为护卫了,是吗?” 络腮胡道:“现在还不是,不过,校卫大人十分欣赏你们两人的武艺,应该没什么问题。” 两人听了,虽然有些遗憾,但是既然有校卫大人欣赏,那便是迟早的是。 两人将络腮胡送出房门,大武面露春风般扫了房间一眼,看到崭新的被褥,床单,新漆的地板,当即扑在床上,兴奋道:“哥!我们成功了!我们以后再也不是别人瞧不起的奴隶了!” 帝德沉默不语,却是转身奔出房门。 “哥,你去哪?”大武躺在床上喊,他仔细揉了揉被褥的布料,把脸贴在上面,感觉又柔又暖,连是什么材质都不知道,“这辈子还没睡过这么好的被褥呢!”大武躺在床上,卷来滚去,心中的兴奋,仍是难以平静…… ………… 帝德出了房间,挨着屋檐,一步步小心的在屋舍间巡视,此刻已是入夜,四下的守卫散了大半,走了半天,也没几个人在屋外游荡。 不知不觉,他又走到了白天和岳阳比试的院子。 “你是在找我么?” 身后,岳阳不知什么时候出现。 帝德转过身子,看到岳阳脸上浅浅的笑意,道:“岳阳,真的是你么?” 岳阳点了点头。 帝德心中大喜,道:“你不是三年前离开这里了么?怎么又回来了?” 岳阳道:“不错,三年前我去了唐国,做了商人,这次回来,是来和蔷薇夫人交易的!” 帝德心中一震,岳阳不过比自己稍大两岁,不仅剑术高超,而且两年不见,竟又成了商人,他不禁心里佩服,道:“这么说来,你现在是大商人了?” 从他所闻所见,帝德不由推测,能和蔷薇夫人交易的人,一定是做大生意吧! 岳阳摇了摇头,道:“只是在柔然和唐国之间做一些生意,算不上大小。”他一转话峰,反问帝德道:“听说你后来成了放马场的囚犯,这是为什么呢?” 被岳阳一问,这三年来,马贼与放马场带给自己的一概仇恨和痛苦,又如潮水般涌来。 他长叹一声,道:“你不知道,就在你离开不久,马贼就杀到柔然来了,也正因为如此,我原本计划去唐国的希望,也破灭了。”他顿了一下,忽然记起,这次回到柔然,还未前往后山父亲的坟墓祭拜,又悲伤道:“父亲被马贼害死,之后,我们又被诬陷与马贼勾结,所以,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我和大武便被流放到了佑镰马场。” “在那里我们听说蔷薇夫人要竞选护卫,我们便逃出来参加比赛。” 帝德和盘托出,就像与多年的朋友重逢,叙述着过往… 岳阳低着头,安静的听完,眼光,却是游离的望着远方。他见帝德说完,又问:“那你们成为护卫了么?” 帝德干笑道:“只是被校卫大人相中而已,成不成现在还不知道。” 岳阳安慰道:“你有这么好的身手,应该没什么问题!”在他与帝德两人说情之时,他也想不到帝德这三年来剑术竟会如此进步神速,说实话,在他心中,也不禁暗叹。 不过,对于三年前的事,他却不想再提… 那时,他亲眼看着帝德与大武出城,又亲眼见二人冲回城中,在后山,竹林… 岳阳起身道:“我俩认识的事,最好不要让其他人知道。” 帝德一惊,道:“为什么?你不是和蔷薇夫人有交易往来么?” 岳阳道:“交易的时候可以同舟共济,但是,也可能是竞争对手,甚至敌人,这是生意人的本性!”他说到这里,转而看着帝德,道:“时间不早了,我该走了。”说完,转身往自己的房间行去。 对于因为马贼对帝德所造成的一切,岳阳心里是愧疚的,因而,当他面对帝德年轻而沧桑的脸时,他总是有一些不安… 看着岳阳离开的背影,帝德有些错愕,他觉得,如今的岳阳,似乎与从前不一样了…… ************** 柔然镇郊区某一居所。 这里坐落着几所民房,咋看起来,与平常百姓居所无异,但是居住其中的人,却是十分神秘。 这晚,两个儒雅的男人走进了居所。迎接他们的男人粗大宽厚,浓眉大眼,竟是也先! 也先向两人行了一礼,那走在前面的儒雅男子手握案尺,道:“事情进展得怎么样了?” 也先对此人甚是恭敬,双手一弓,道:“通过近日的调查,我们发现,蔷薇夫人训练的护卫,武艺都十分高强,一点也不逊色与我们的秘密部队,就算我们当场抓住他们进行黑市交易,也不一定能制服他们!” 来人心里一震,竟想不到,小小商团主人,护卫力量竟然强过官府! 此人正是柔然县府——瞿明志! 他将也先从佑镰马场调出,不仅仅是为了让也先训练部队消灭马贼,还有一个原因,便是因为这三年来,蔷薇夫人在柔然势力越来越盛,同时,有关她的黑市交易也十分频繁,因而,他将调查蔷薇夫人一事,也交给了也先。 瞿明志厉色道:“真是岂有此理!”他一拍桌面,道:“即使如此,我们也一定要找到打倒蔷薇夫人在柔然黑市交易的证据!” …… 送走县府大人,也先立即召集了三名武艺最高的手下在房间里集合。 三人均是黑衣打扮,等待命令。 也先道:“蔷薇商团的住处这些天来,你们应该很清楚了,这次你们前往只许成功,若是事情败露,只能自行了断,如果让他们知道了我们的存在,那么,县府大人所有的计划,都泡汤了!清楚了么?” 三人凌然道:“清楚了!” 也先点了点头,抓住蔷薇夫人把柄最有效的方法,便是将其商团内部的账本弄到手,若是此行成功,那便一劳永逸! 夜色中,三个黑衣影子,或潜或跃,不多时,便出现在蔷薇商团屋顶,遂而,消失在黑夜中…… 蔷薇夫人生活作息十分规律,何时起床,何时用食,何时寻检,何时交易,她均规划得清清楚楚,每天井然有序。 同时,这也是作为一名成功商人的必备要求。 是夜,卿芸儿带着两个女婢,随着蔷薇夫人入房,即使入睡,蔷薇夫人仍是要打扮一番。 推开房门,几人未走几步,便看到一个黑影在房间案台上翻找。 “你是什么人?”卿芸儿率先发现了黑衣人。 走在后面的蔷薇夫人还不知何事,便见一道黑影从窗户飞跃而出,立即逃得没了踪影。 她心中恼怒,方才虽然没有看清黑影模样,但是黑衣人手中那本黄色的账本却是瞧得一清二楚。 虽然愤怒非常,但是多年的起伏早练就她异于常人的冷静。 她强行压住愤怒,道:“把校卫大人叫来!”账本竟然被人潜入商团盗走,这等责任,该如何处置? 卿芸儿叫人下去唤了高宥迁,不多时,高宥迁便急色匆匆快步前来。 到得房前,见到卿芸儿守在门外,高宥迁上前问道:“出了什么事?” 卿芸儿道:“夫人的房间有来路不明的人进入。” 高宥迁一惊,道:“夫人没什么事吧?”蔷薇商团内,特别是蔷薇夫人住处,守卫森严,寻常人出入更是困难,他想不到,竟然会有人潜入夫人的房间。 卿芸儿点头道:“夫人没事,不过,重要的账本,被偷走了!” 高宥迁大惊,转向此地的卫士怒然道:“你们是怎么做事的?竟然让人这么轻易就闯入夫人房间?” 守在门外的两人吓得大气不敢出,慌忙跪下祈求饶命。 高宥迁冷道:“把他们给我拉下去,依法处置!” 后面,跟着高宥迁前来的络腮胡与另一人当即将失职二人拖了下去,凄凄黑夜,传来两声惨叫… 第三十五章 待命 蔷薇商团某屋舍 “虽然他剑术出众,但他是逃跑的囚犯,让他成为护卫,会不会有什么隐患?”两个衣着黄衫的卫士站在高宥迁身前,说话的,是脸上长有络腮胡的男子。 他二人奉命调查帝德与大武身世,已对二人有所了解。 高宥迁淡然道:“现在商团正处用人之际,用到他的地方会很多,先把他俩留下来再说。”他顿了一下,又道:“这件事,你去办吧!” 两人点头下去。 屋外,帝德与大武正等待校卫大人的结果。 帝德坐在花坛的石阶上,无神的看着眼前的草丛,此时,他心中,却是想着刚才与岳阳比剑的事。 “他不是说自己要离开柔然了么?怎么今天会在这里遇到他?” 帝德虽然想不通,但是,毕竟喜大于惊,三年前,自己一无所长,在柔然城后山,是这个人让自己在高傲的卿少权面前找到尊严,激励自己,想不到今日还能重逢,这真是天意使然,同时,竞选比赛胜出者是岳阳,对于这一点,帝德丝毫不会吃惊… 大武在帝德面前来回徘徊,不时瞧一瞧紧闭的房门,虽然校卫大人进入不久,但即使如此,亦让他难以等待… 不久,“哐”的一声,一个黄衫络腮胡男子向两人走了过来。 大武心里一喜,手上扯了扯出神的帝德,帝德这才从花坛上站了起来。 那络腮胡子瞥了两人一眼,声音不温不火道:“跟我来吧。” 当下,两人跟着这络腮胡男人,左转右拐,来道一个房间口。 那男人推门而入,面向两人道:“这里,以后就是你俩的住处。” 大武大喜,道:“那就是说,我们已经成为护卫了,是吗?” 络腮胡道:“现在还不是,不过,校卫大人十分欣赏你们两人的武艺,应该没什么问题。” 两人听了,虽然有些遗憾,但是既然有校卫大人欣赏,那便是迟早的是。 两人将络腮胡送出房门,大武面露春风般扫了房间一眼,看到崭新的被褥,床单,新漆的地板,当即扑在床上,兴奋道:“哥!我们成功了!我们以后再也不是别人瞧不起的奴隶了!” 帝德沉默不语,却是转身奔出房门。 “哥,你去哪?”大武躺在床上喊,他仔细揉了揉被褥的布料,把脸贴在上面,感觉又柔又暖,连是什么材质都不知道,“这辈子还没睡过这么好的被褥呢!”大武躺在床上,卷来滚去,心中的兴奋,仍是难以平静…… ………… 帝德出了房间,挨着屋檐,一步步小心的在屋舍间巡视,此刻已是入夜,四下的守卫散了大半,走了半天,也没几个人在屋外游荡。 不知不觉,他又走到了白天和岳阳比试的院子。 “你是在找我么?” 身后,岳阳不知什么时候出现。 帝德转过身子,看到岳阳脸上浅浅的笑意,道:“岳阳,真的是你么?” 岳阳点了点头。 帝德心中大喜,道:“你不是三年前离开这里了么?怎么又回来了?” 岳阳道:“不错,三年前我去了唐国,做了商人,这次回来,是来和蔷薇夫人交易的!” 帝德心中一震,岳阳不过比自己稍大两岁,不仅剑术高超,而且两年不见,竟又成了商人,他不禁心里佩服,道:“这么说来,你现在是大商人了?” 从他所闻所见,帝德不由推测,能和蔷薇夫人交易的人,一定是做大生意吧! 岳阳摇了摇头,道:“只是在柔然和唐国之间做一些生意,算不上大小。”他一转话峰,反问帝德道:“听说你后来成了放马场的囚犯,这是为什么呢?” 被岳阳一问,这三年来,马贼与放马场带给自己的一概仇恨和痛苦,又如潮水般涌来。 他长叹一声,道:“你不知道,就在你离开不久,马贼就杀到柔然来了,也正因为如此,我原本计划去唐国的希望,也破灭了。”他顿了一下,忽然记起,这次回到柔然,还未前往后山父亲的坟墓祭拜,又悲伤道:“父亲被马贼害死,之后,我们又被诬陷与马贼勾结,所以,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我和大武便被流放到了佑镰马场。” “在那里我们听说蔷薇夫人要竞选护卫,我们便逃出来参加比赛。” 帝德和盘托出,就像与多年的朋友重逢,叙述着过往… 岳阳低着头,安静的听完,眼光,却是游离的望着远方。他见帝德说完,又问:“那你们成为护卫了么?” 帝德干笑道:“只是被校卫大人相中而已,成不成现在还不知道。” 岳阳安慰道:“你有这么好的身手,应该没什么问题!”在他与帝德两人说情之时,他也想不到帝德这三年来剑术竟会如此进步神速,说实话,在他心中,也不禁暗叹。 不过,对于三年前的事,他却不想再提… 那时,他亲眼看着帝德与大武出城,又亲眼见二人冲回城中,在后山,竹林… 岳阳起身道:“我俩认识的事,最好不要让其他人知道。” 帝德一惊,道:“为什么?你不是和蔷薇夫人有交易往来么?” 岳阳道:“交易的时候可以同舟共济,但是,也可能是竞争对手,甚至敌人,这是生意人的本性!”他说到这里,转而看着帝德,道:“时间不早了,我该走了。”说完,转身往自己的房间行去。 对于因为马贼对帝德所造成的一切,岳阳心里是愧疚的,因而,当他面对帝德年轻而沧桑的脸时,他总是有一些不安… 看着岳阳离开的背影,帝德有些错愕,他觉得,如今的岳阳,似乎与从前不一样了…… ************** 柔然镇郊区某一居所。 这里坐落着几所民房,咋看起来,与平常百姓居所无异,但是居住其中的人,却是十分神秘。 这晚,两个儒雅的男人走进了居所。迎接他们的男人粗大宽厚,浓眉大眼,竟是也先! 也先向两人行了一礼,那走在前面的儒雅男子手握案尺,道:“事情进展得怎么样了?” 也先对此人甚是恭敬,双手一弓,道:“通过近日的调查,我们发现,蔷薇夫人训练的护卫,武艺都十分高强,一点也不逊色与我们的秘密部队,就算我们当场抓住他们进行黑市交易,也不一定能制服他们!” 来人心里一震,竟想不到,小小商团主人,护卫力量竟然强过官府! 此人正是柔然县府——瞿明志! 他将也先从佑镰马场调出,不仅仅是为了让也先训练部队消灭马贼,还有一个原因,便是因为这三年来,蔷薇夫人在柔然势力越来越盛,同时,有关她的黑市交易也十分频繁,因而,他将调查蔷薇夫人一事,也交给了也先。 瞿明志厉色道:“真是岂有此理!”他一拍桌面,道:“即使如此,我们也一定要找到打倒蔷薇夫人在柔然黑市交易的证据!” …… 送走县府大人,也先立即召集了三名武艺最高的手下在房间里集合。 三人均是黑衣打扮,等待命令。 也先道:“蔷薇商团的住处这些天来,你们应该很清楚了,这次你们前往只许成功,若是事情败露,只能自行了断,如果让他们知道了我们的存在,那么,县府大人所有的计划,都泡汤了!清楚了么?” 三人凌然道:“清楚了!” 也先点了点头,抓住蔷薇夫人把柄最有效的方法,便是将其商团内部的账本弄到手,若是此行成功,那便一劳永逸! 夜色中,三个黑衣影子,或潜或跃,不多时,便出现在蔷薇商团屋顶,遂而,消失在黑夜中…… 蔷薇夫人生活作息十分规律,何时起床,何时用食,何时寻检,何时交易,她均规划得清清楚楚,每天井然有序。 同时,这也是作为一名成功商人的必备要求。 是夜,卿芸儿带着两个女婢,随着蔷薇夫人入房,即使入睡,蔷薇夫人仍是要打扮一番。 推开房门,几人未走几步,便看到一个黑影在房间案台上翻找。 “你是什么人?”卿芸儿率先发现了黑衣人。 走在后面的蔷薇夫人还不知何事,便见一道黑影从窗户飞跃而出,立即逃得没了踪影。 她心中恼怒,方才虽然没有看清黑影模样,但是黑衣人手中那本黄色的账本却是瞧得一清二楚。 虽然愤怒非常,但是多年的起伏早练就她异于常人的冷静。 她强行压住愤怒,道:“把校卫大人叫来!”账本竟然被人潜入商团盗走,这等责任,该如何处置? 卿芸儿叫人下去唤了高宥迁,不多时,高宥迁便急色匆匆快步前来。 到得房前,见到卿芸儿守在门外,高宥迁上前问道:“出了什么事?” 卿芸儿道:“夫人的房间有来路不明的人进入。” 高宥迁一惊,道:“夫人没什么事吧?”蔷薇商团内,特别是蔷薇夫人住处,守卫森严,寻常人出入更是困难,他想不到,竟然会有人潜入夫人的房间。 卿芸儿点头道:“夫人没事,不过,重要的账本,被偷走了!” 高宥迁大惊,转向此地的卫士怒然道:“你们是怎么做事的?竟然让人这么轻易就闯入夫人房间?” 守在门外的两人吓得大气不敢出,慌忙跪下祈求饶命。 高宥迁冷道:“把他们给我拉下去,依法处置!” 后面,跟着高宥迁前来的络腮胡与另一人当即将失职二人拖了下去,凄凄黑夜,传来两声惨叫… 第三十六章 任务 高宥迁推门而入,见到蔷薇夫人正在品茶,这个跟随近二十年的女人,似乎从未改变,即使遇到如此事故,仍是能镇定自若。 高宥迁单膝跪下,道:“是我太大意了,请恕罪。” 蔷薇夫人浅尝一口,吸如一道淡香,她放下茶杯,也没去看高宥迁,道:“起来吧!” 高宥迁惭愧起身,便听蔷薇夫人道:“这会是谁做的?” 高宥迁看了她一眼,从他死心跟随这个女人这么久以来,以蔷薇夫人现在的表情,他便猜出,夫人早已知道这幕后主使是谁。 若说红颜祸水,那么,一个聪明的红颜,便是毒药… 蔷薇夫人道:“在回纥,谁都知道我的护卫武艺高强,连西州都要畏惧三分,谁这么大胆,竟然敢派人来这里偷我的账本?” 高宥迁道:“夫人你的商权,不仅是在昌西,甚至逐步蔓延到了西州,所以可能是西州的贵族们,开始对你有些不满……” 蔷薇夫人摇了摇头,浅笑道:“就算他们对我有所不满,也不敢把到架在我的脖子上。” 高宥迁不知她意。 蔷薇夫人又道:“我猜这一次,定是县府所为!” 下午,蔷薇夫人飞鸽传书,将在昌西府军队任职少官的卿少权唤来。 在问了昌西最近动向之后,卿少权道:“前不久,我有两名武艺高强的手下被调到别的地方去了,说是雪莲山屯军,不过,经过我调查,发现他们是被调到了柔然的秘密军队!” “秘密军队?什么意思?”高宥迁从未听说过柔然有这么一支军队。 卿少权看了蔷薇夫人一眼,低头道:“军队里面大家都说,柔然县府成立了一支军队,那……那支军队是专门对付马贼以及贵族们的黑市交易的!” 听到这里,蔷薇夫人长吸一口气。 看来,这柔然县府,并不像她想象中那么无能。 蔷薇夫人道:“你先回去吧,记得,千万别被人发现!” 卿少权点头,退了下去。 高宥迁道:“夫人果真高明,棋先一招,幸而我们早有安排,把卿少权安插进昌西军队,要不然,这次恐怕……” 蔷薇夫人妩媚的脸上忽然闪过一丝狠色,道:“我一路走来,敌人,是不可避免的!”说到这里,她看了一眼高宥迁,眼神深处,似乎留藏有一丝温柔,不过,刹那,便被她强压下去,她知道这些年来高宥迁对自己的情谊,不过二十年前,那个男人辜负自己,她早断情爱,如今,情爱之物,已不是她追求的东西… 她接着道:“对于县府大人,我要先下手为强,你去将岳阳叫来!” “是”高宥迁退了下去,不多时,便领着岳阳,以及一名圆胖的中年男子前来。 而那名圆胖的男子不是别人,正是当初五仓山下,假装马商的伍清! 岳阳与伍清向蔷薇夫人行了一礼。 蔷薇夫人道:“我们的事,我考虑好了,如果你答应我的条件,我就在柔然给你们一间商铺!” ********* 帝德从未觉得睡觉会是一种享受。 不管是三年前,还是在佑镰马场,睡觉,不过是为了忘记伤痛和疲劳,而如今,他可以有绵实被子,温暖的床,让自己彻底享受睡眠。 他知道,这不是从天而降,而是用实力得到的认可! 因而,从早上到现在,与其他护卫一样,他与大武在训练场拼命练习,毕竟,他俩现在还不是真正的护卫。 吃过午饭,帝德与大武开始练习棍法,因为只有真正的护卫才有佩剑,二人此刻,只能以棒代剑。 两人正聚精会神的训练,忽然,高宥迁来到训练场,将两人叫了去,道:“我要交给你们一个很重要的任务,同时,这个任务也算是对你们能力的考验,你们要尽全力!” 帝德与大武一听,心里顿时开心起来。 高宥迁接着道:“如果这件事办好了,你们就可以成为蔷薇夫人的护卫!” “是,校卫大人!”帝德两人的喜色不予言表。 高宥迁点了点头,指着自己身后二人道:“这是囱田和苍井两位队长,你们跟着他们去换衣服,到时候,他们自然会和你们说任务内容!” 原来那络腮胡名叫囱田,而总是与他一起出现的白净童颜男人叫苍井,帝德与大武听了,又向囱田与苍井二人行了一礼。 那囱田脸上皱了一下,似乎有些不满,倒是那苍井,神秘的笑着,目光在两人身上不断游走。 面对两个初出茅庐的臭小子,囱田当然不会给他们好脸色看,见高宥迁离去,他张着大嘴似吼一般道:“跟我来,别练了!” 对于高宥迁派遣自己和苍井二人带帝德与大武去抢劫官粮,囱田颇为不满。 毕竟对方是官府,押粮的士兵也不是这么好对付的,他叫自己和苍井带着两个刚进商团的臭小子去,不是让自己去送死么? 但高宥迁只给他一句话:“你到了约定地点就好,我自有安排!” 帝德和大武跟着囱田两人,一路顺着走廊,经过一个小池,再过了一片小树林,这才到了地方。 苍井瞅了房间一眼,笑道:“进去吧,里面有准备好了的衣服!” 帝德二人点了点头,这才推门入了房间。 进到房间里面,帝德才发现,这房间看着不大,竟是整齐堆满了护卫的衣服,衣服有大有小,同时,颜色也各有不同,而房间正中央的圆桌上,两套深色布衣整齐的叠放着。 “应该就是这两件吧!”大武指着圆桌上的衣服,走上前去,量着自己的身高,选了一套大的,一边穿衣服一边道:“哥,你有没有觉得,那个叫苍井的,看人的眼神总是怪怪的!” 帝德这时已穿好上衣,回想起刚才苍井的脸色,赞同道:“好像是,不过,你管这么多做什么,只要做好大人交代的事,不就好了!” 大武点头称是,又道:“恩,这一次不管怎么样,我们都要拼了!听校卫大人说,在这里,以前你不管是什么身份,都可以出人头地,只要做好了,还可以分地,听说,俸禄也很多,就比柔然士兵的待遇还好呢!” 帝德见他憧憬得两眼发光,笑道:“想出人头地么?” 大武挠了挠头,道:“当然了,哥和我以前吃了这么多苦,要是出人头地了,就再也没有人瞧不起我们了是不?” 正说着,房外囱田的声音喊道:“两个臭小子是娘儿们么?穿个衣服要这么久?” 帝德两人对视一笑,慌忙出了房门。 却看到门前,一群穿着花红的女孩在一名女子的带领下,有说有笑的走了过去… 眉如柳,目如波,纤腰素素,魅影曦曦… 若要我为伊白头,何必沧海过西州? 第三十六章 任务 高宥迁推门而入,见到蔷薇夫人正在品茶,这个跟随近二十年的女人,似乎从未改变,即使遇到如此事故,仍是能镇定自若。 高宥迁单膝跪下,道:“是我太大意了,请恕罪。” 蔷薇夫人浅尝一口,吸如一道淡香,她放下茶杯,也没去看高宥迁,道:“起来吧!” 高宥迁惭愧起身,便听蔷薇夫人道:“这会是谁做的?” 高宥迁看了她一眼,从他死心跟随这个女人这么久以来,以蔷薇夫人现在的表情,他便猜出,夫人早已知道这幕后主使是谁。 若说红颜祸水,那么,一个聪明的红颜,便是毒药… 蔷薇夫人道:“在回纥,谁都知道我的护卫武艺高强,连西州都要畏惧三分,谁这么大胆,竟然敢派人来这里偷我的账本?” 高宥迁道:“夫人你的商权,不仅是在昌西,甚至逐步蔓延到了西州,所以可能是西州的贵族们,开始对你有些不满……” 蔷薇夫人摇了摇头,浅笑道:“就算他们对我有所不满,也不敢把到架在我的脖子上。” 高宥迁不知她意。 蔷薇夫人又道:“我猜这一次,定是县府所为!” 下午,蔷薇夫人飞鸽传书,将在昌西府军队任职少官的卿少权唤来。 在问了昌西最近动向之后,卿少权道:“前不久,我有两名武艺高强的手下被调到别的地方去了,说是雪莲山屯军,不过,经过我调查,发现他们是被调到了柔然的秘密军队!” “秘密军队?什么意思?”高宥迁从未听说过柔然有这么一支军队。 卿少权看了蔷薇夫人一眼,低头道:“军队里面大家都说,柔然县府成立了一支军队,那……那支军队是专门对付马贼以及贵族们的黑市交易的!” 听到这里,蔷薇夫人长吸一口气。 看来,这柔然县府,并不像她想象中那么无能。 蔷薇夫人道:“你先回去吧,记得,千万别被人发现!” 卿少权点头,退了下去。 高宥迁道:“夫人果真高明,棋先一招,幸而我们早有安排,把卿少权安插进昌西军队,要不然,这次恐怕……” 蔷薇夫人妩媚的脸上忽然闪过一丝狠色,道:“我一路走来,敌人,是不可避免的!”说到这里,她看了一眼高宥迁,眼神深处,似乎留藏有一丝温柔,不过,刹那,便被她强压下去,她知道这些年来高宥迁对自己的情谊,不过二十年前,那个男人辜负自己,她早断情爱,如今,情爱之物,已不是她追求的东西… 她接着道:“对于县府大人,我要先下手为强,你去将岳阳叫来!” “是”高宥迁退了下去,不多时,便领着岳阳,以及一名圆胖的中年男子前来。 而那名圆胖的男子不是别人,正是当初五仓山下,假装马商的伍清! 岳阳与伍清向蔷薇夫人行了一礼。 蔷薇夫人道:“我们的事,我考虑好了,如果你答应我的条件,我就在柔然给你们一间商铺!” ********* 帝德从未觉得睡觉会是一种享受。 不管是三年前,还是在佑镰马场,睡觉,不过是为了忘记伤痛和疲劳,而如今,他可以有绵实被子,温暖的床,让自己彻底享受睡眠。 他知道,这不是从天而降,而是用实力得到的认可! 因而,从早上到现在,与其他护卫一样,他与大武在训练场拼命练习,毕竟,他俩现在还不是真正的护卫。 吃过午饭,帝德与大武开始练习棍法,因为只有真正的护卫才有佩剑,二人此刻,只能以棒代剑。 两人正聚精会神的训练,忽然,高宥迁来到训练场,将两人叫了去,道:“我要交给你们一个很重要的任务,同时,这个任务也算是对你们能力的考验,你们要尽全力!” 帝德与大武一听,心里顿时开心起来。 高宥迁接着道:“如果这件事办好了,你们就可以成为蔷薇夫人的护卫!” “是,校卫大人!”帝德两人的喜色不予言表。 高宥迁点了点头,指着自己身后二人道:“这是囱田和苍井两位队长,你们跟着他们去换衣服,到时候,他们自然会和你们说任务内容!” 原来那络腮胡名叫囱田,而总是与他一起出现的白净童颜男人叫苍井,帝德与大武听了,又向囱田与苍井二人行了一礼。 那囱田脸上皱了一下,似乎有些不满,倒是那苍井,神秘的笑着,目光在两人身上不断游走。 面对两个初出茅庐的臭小子,囱田当然不会给他们好脸色看,见高宥迁离去,他张着大嘴似吼一般道:“跟我来,别练了!” 对于高宥迁派遣自己和苍井二人带帝德与大武去抢劫官粮,囱田颇为不满。 毕竟对方是官府,押粮的士兵也不是这么好对付的,他叫自己和苍井带着两个刚进商团的臭小子去,不是让自己去送死么? 但高宥迁只给他一句话:“你到了约定地点就好,我自有安排!” 帝德和大武跟着囱田两人,一路顺着走廊,经过一个小池,再过了一片小树林,这才到了地方。 苍井瞅了房间一眼,笑道:“进去吧,里面有准备好了的衣服!” 帝德二人点了点头,这才推门入了房间。 进到房间里面,帝德才发现,这房间看着不大,竟是整齐堆满了护卫的衣服,衣服有大有小,同时,颜色也各有不同,而房间正中央的圆桌上,两套深色布衣整齐的叠放着。 “应该就是这两件吧!”大武指着圆桌上的衣服,走上前去,量着自己的身高,选了一套大的,一边穿衣服一边道:“哥,你有没有觉得,那个叫苍井的,看人的眼神总是怪怪的!” 帝德这时已穿好上衣,回想起刚才苍井的脸色,赞同道:“好像是,不过,你管这么多做什么,只要做好大人交代的事,不就好了!” 大武点头称是,又道:“恩,这一次不管怎么样,我们都要拼了!听校卫大人说,在这里,以前你不管是什么身份,都可以出人头地,只要做好了,还可以分地,听说,俸禄也很多,就比柔然士兵的待遇还好呢!” 帝德见他憧憬得两眼发光,笑道:“想出人头地么?” 大武挠了挠头,道:“当然了,哥和我以前吃了这么多苦,要是出人头地了,就再也没有人瞧不起我们了是不?” 正说着,房外囱田的声音喊道:“两个臭小子是娘儿们么?穿个衣服要这么久?” 帝德两人对视一笑,慌忙出了房门。 却看到门前,一群穿着花红的女孩在一名女子的带领下,有说有笑的走了过去… 眉如柳,目如波,纤腰素素,魅影曦曦… 若要我为伊白头,何必沧海过西州? 第三十七章 关照 那个雨天,帝德全身是伤,芸儿小姐为自己抹药… 那个夜晚,马贼追杀,两人生死与共… 自己被诬陷时,芸儿小姐不顾身份,从将军手上救下自己与大武的性命… 一切已无需多说,这三年来,除了父母,这个在脑海中出现最多的女孩,如今,她便站在自己面前,匆匆而过… 大武见帝德愣在门前,眼睛望着前方,不禁顺着看去,见到一个极似芸儿小姐的女子,道:“哥,那是芸儿小姐吧?” 两人听说芸儿小姐被蔷薇夫人收养,从来到这里直到现在,却是没见过芸儿小姐一次。 帝德只觉得脑中忽然“嗡嗡”作响,似乎有千言万语要说,却又不知该如何说起。 他呆呆点了点头,道:“也许是吧。” 忽然,他又记起,三年前,在柔然城东女神庙里雁儿的话——别忘记了自己的身份! 囱田见二人望着芸儿小姐目不转睛,当下哼了一声,凶道:“看什么看,我带你们来这里是看女人的么?” 那苍井讪笑了一下,看着卿芸儿消失的方向道:“那可是咱们商团第一大美人,又岂是你们能够消受的。” 一路跟着囱田与苍井二人从后门出了商团,这才发现,校卫长高宥迁与五匹马儿早等在此地。 高宥迁将两柄佩剑递给二人,二人接过,帝德又要了一张弓,随后,二人跨上大马,随着高宥迁,策马往山路去了。 五人一路奔驰,出了柔然,直向昌西方向奔走,到傍晚时分,离昌西主城只有不到二十里路程。 这时山路两边多有凌乱山石,再走片刻,来到一片白杨林前,走在前面的囱田与苍井二人下了马,吹了一个暗号,忽然,便有五个黑衣蒙面人从左面树林里奔了出来。 帝德与大武二人见了,心里一惊。 高宥迁迎了上去,向那领头的黑衣人道:“布置得怎么样了?” 那黑衣人看到高宥迁身后的帝德,先是一惊,不过,立即便恢复了脸色,他道:“都布置好了,不过,这里虽然地形险峻,但是,前后都不易防守,必须得速战速决!” 一行五人随着黑衣人进了左边的密林,帝德这才发现,出了面前这五名黑衣人,这密林之中,还潜伏有不下五十名名黑衣蒙面人,瞧这阵势,却想要打劫一般。 想到这里,帝德心里忽然冷冰冰的。 大武细声问:“哥,我们是要干嘛?” “你只管服从命令,问这么多做什么?”未等帝德说话,囱田已回过头来,狠恶恶盯着大武。 苍井也一改平常怪异笑脸,严肃道:“少说话,跟着做便是!” 大武愣愣的点了点头。 帝德见领头的蒙面男子回头看了一眼,却是觉得,这蒙面男子的眼睛,却是有些熟悉。 当下,帝德五人也寻了掩体藏好,伏在原地,静静瞧着路面上的一举一动…… ********* 卿少权刚从蔷薇商团回到昌西,屁股还未坐热,便被昌西都督传了去。 “听说,你父亲从前是柔然县府?”昌西都督问。 “是的”卿少权答,“不过,家父三年前,在抵御马贼进攻的时候,以身殉职了!” 昌西都督见他身形高大,不觉点了点头,道:“有一批粮食要从昌西运送到西州,你带领昌西的士兵,运送过去。” 卿少权听了,心中惊喜,他请求蔷薇夫人安排自己进入官府,便是想重整声明,恢复卿家荣誉,这次押运粮食,不就是自己立功的机会么? 卿少权道:“是,属下一定尽全力押运粮食!” 从昌西府军中选了一百名押粮士兵,众人押着粮车,便离开昌西,往回纥都城西州去了。 行了半日,时间已是傍晚,一名资历深厚的副官道:“中军大人,前方便是石头岭,那里不仅山石颇多,而且遍布密林,经常有山贼在那里出没,不然,今天我们暂在这里扎营,等天亮以后,我们再过石头岭?” 卿少权瞧了前方一眼,见虽然有些山石树木,山路却是畅通,而且石头岭距离不长,不要多久,就能通过,若是停下扎营,这便多耽误一晚,这对与自己以后官途,影响却是不好。 卿少权道:“我们都是昌西府的正规军,且人数众多,还怕那些山贼么?”他想起三年前父亲惨死马贼刀下,不禁恨道:“若是遇到山贼,直教杀光了他们!” 那副官摇了摇头,只得随卿少权继续前进。 夜色降得极快,待入得石头岭,天色已是极昏。 …… 帝德与大武二人随着众人,已在林中潜了半日,不多久,终于听见前方路上,穿来人马行走的声音。 伏在最前的蒙面人将手一挥,示意众人隐藏身份,不多久,便见一支百人左右的军队大步而来。 走在最前,是二十余骑骑兵,随后,是押送粮食的步兵与粮车。 最前排潜伏的弓箭手已箭羽上弦,只等一声令下,便可弓发箭射。 官兵隐隐走近,伏在囱田身后的帝德与大武也看清楚了来者何人。 大武疑惑道:“哥,怎么来的是官兵?” 高宥迁回过头来,拍了他脑袋一巴掌。 这时,伏兵距离官兵不过二十米的距离,在确认官兵走入弓箭手伏击范围之后,潜在最前的黑衣蒙面人大手一挥,一排弓箭手突兀站起,利箭离弦,“嗖嗖”往官兵中射去。 一概官兵遂不及防,还来不及下马躲避,另一轮弓箭又已射到,当即,便有二十余人死在利箭之下。 卿少权心里大惊,竟想不到真如副官所言,当下喝令摆好防御阵营,护好粮食,抵御山贼。 但是,道路两旁密林昏黑,看不到敌人所在,弓兵只得胡乱射箭。而官兵手举火把,便如箭靶一般,被人随意射杀,士兵惨叫不断,待山贼射完,整个卫队,却又死了十余人。 这时,只听得山坡上大喝一声,几十名黑衣蒙面人跳将出来,举刀挥剑,直向官兵杀去。那冲在最前的黑衣人尤其厉害,逢人便杀,举刀便砍,他与高宥迁两人如砍瓜切菜般,直接捣入官兵之中。 两人如同将官兵搅乱两扇大门,后面的人鱼贯而入,挣相与官兵厮杀。 虽然发现对方竟为官兵,但帝德和大武二人如同上架的鸭子,只得随着囱田等人冲杀出来,他与大武二人聚在一处,互为掩护,一路砍杀,直到粮车附近,这才看到,那骑在马上押运粮食的军官竟是卿少权! 卿少权此时也杀了几人,他坐在马上,左冲又杀,竟见片刻之间,手下伤亡过半,又见山贼徐徐从林中冲杀出来,不知敌人多少,一时也没了主意。 虽然那副官气他不听劝告,但此时此刻,也不去计较,他收拢了几名士兵,护在卿少权左右,杀了近处的几名山贼后,他向卿少权道:“中军大人,擒贼先擒王,咱们先把山贼头子杀了!” 卿少权慌忙点头,他见最先冲出的两名蒙面黑衣人已杀到粮车附近,便与副官一人领着七八名官兵,分散将两人围了起来。 想不到,他所围困之人,武功甚是了得,他左指右点,手上一柄长剑,竟被他使得水泄不通,但凡靠近,便非伤即残。不多久,便被他边走便打,忽而,那人双腿一跃,双脚在空中踏过粮车,借着起势,已飞落倒另一头。 岳阳方一冲破包围,立即便有四五名官兵又逼上来,原本围困他的士兵,便团团又将高宥迁困住。 那副官不愧是资历深厚,他一面与高宥迁对敌,一面派士兵四面八方断了高宥迁的后路,虽然他单人难敌,但有士兵左右帮助,虽然杀之不得,却是活活将其困住。 正相持之时,忽然卿少权从后杀到,高宥迁突感后背发凉,呼吸之间,随手抓了一名士兵挡住后背,“哧”的一声,一把利剑从那士兵胸膛贯出。 高宥迁回头一看,见是卿少权,不由心里一震! 那副官见高宥迁微微一愣,知道时机到来,趁机挥剑直刺高宥迁背心,眼见就要得手,便在最后一刻,“嗖”的一声,一把利箭瞬间射到,当即没入副官胸膛。 那副官闷哼一声,大睁着眼,一手握着胸膛箭尾,一面还想将剑刺入高宥迁后背,不过挣扎数下,便闭眼死去。 高宥迁闻声回头,见到那副官死样,再往远处一看,只见帝德手持弓箭,迎面站在离自己不远的粮车之前,还未等他表示什么,帝德手落箭起,“嗖嗖”又是两箭,又将冲到高宥迁身边的两名士兵射死… 不仅士兵,甚至卿少权,一见副官身死,顿时心头大乱。 他举剑乱舞,慌乱之间,竟将高宥迁的面纱劈落,两人见了,均是心头一震,当即,卿少权翻身上马,*马鞭,往昌西城奔驰去了,其余士兵见押粮官逃跑,当即一哄而散,四下逃命…… 昌西都督府 卿少权跪在堂下,狼狈不堪,低头道:“大人,运粮的官兵这次全军覆没,罪都在我,请大人赐罪!” 都督赫洛义博瞥了他一眼,心头颇为愤怒,但是,他不是一个喜欢迁怒的人。 他身边的知事叹了口气,道:“你下去吧。” 卿少权应声退去,心里,还在疑惑为什么蔷薇夫人会派高宥迁前来劫粮。 但是,既然是蔷薇夫人的人做的,他便只能将此埋在心里,直至腐烂。 待卿少权离开,那知事道:“昌西府军也算是比较精良的,在石头岭遭到人数不多的三贼袭击全军覆没,真是太不可思议了,我想,这其中,一定有我们不知道的隐情,我们一定要调查清楚,大人,还请你稍安勿躁!” 赫洛义博点了点头,不过押西州的粮食被劫,这等责任,可不是小事… *********** 蔷薇夫人商团,一房间中。 因为关键时刻,帝德救了校卫大人一命,所以高宥迁特设酒席,犒劳二人。 高宥迁道:“从此以后,你们就是蔷薇商团的正式护卫了!同时,也表示,从现在起,你们不再是囚犯,更不是奴隶,所以,以后你们一定要忠心护卫夫人!” 囱田道:“蔷薇夫人的寝室在内堂,你们以后,便在内堂护卫夫人,知道么?” “知道了”两人一齐回答。 大武道:“对了,有件事情想问一下……” 高宥迁点头示意他说。 大武疑惑道:“为什么我们要袭击官兵呢?” 高宥迁双脸一黑,他身边的囱田见了,喝道:“只要服从校卫大人的命令就行了,以后再也不要问这样的问题了!” 大武听了,慌忙点头。 “你们用餐吧。”高宥迁说着,一声不吭的出了房间。 囱田见高宥迁走了,拉着两人坐下,给两人一人倒了一杯,道:“大武,你刚刚向校卫大人问这样的问题,你是胆子太大呢,还是太傻?” 大武闷着脸,也不去理他。 不仅大武,更想知道答案的,还有帝德。 囱田见大武没有理他,也不计较,拿起酒杯道:“来,来,你们救了校卫大人,以后会有出息的,像你们这样直接做内堂护卫的,以前还没有过呢!” 酒过三巡,忽然有个女人敲门:“大人,我是善儿。” “进来吧”囱田说道。 房门被人推开,两个一黄一绿的年轻女子步入房中。 囱田指着两名女子道:“今天晚上她们两个伺候你们!”他顿了一下,笑道:“要知道,这可是校卫大人特别关照的!” 大武一听,侧头看了一眼,见两女面如温玉,眉目含情,他毕竟年少火盛,心中竟有些飘忽。 但听帝德道:“多谢大人的关照,今晚的伺候,我们不需要了!” 囱田一听,怒道:“臭小子,在女人面前,还说什么不需要么?给女人你就要!叫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 说完,囱田一摔房门,大摇大摆哼着小调走了… Ps:看过本书的大大,请您随手收藏一下,故事要细读,才能品味其中道理! 第三十七章 关照 那个雨天,帝德全身是伤,芸儿小姐为自己抹药… 那个夜晚,马贼追杀,两人生死与共… 自己被诬陷时,芸儿小姐不顾身份,从将军手上救下自己与大武的性命… 一切已无需多说,这三年来,除了父母,这个在脑海中出现最多的女孩,如今,她便站在自己面前,匆匆而过… 大武见帝德愣在门前,眼睛望着前方,不禁顺着看去,见到一个极似芸儿小姐的女子,道:“哥,那是芸儿小姐吧?” 两人听说芸儿小姐被蔷薇夫人收养,从来到这里直到现在,却是没见过芸儿小姐一次。 帝德只觉得脑中忽然“嗡嗡”作响,似乎有千言万语要说,却又不知该如何说起。 他呆呆点了点头,道:“也许是吧。” 忽然,他又记起,三年前,在柔然城东女神庙里雁儿的话——别忘记了自己的身份! 囱田见二人望着芸儿小姐目不转睛,当下哼了一声,凶道:“看什么看,我带你们来这里是看女人的么?” 那苍井讪笑了一下,看着卿芸儿消失的方向道:“那可是咱们商团第一大美人,又岂是你们能够消受的。” 一路跟着囱田与苍井二人从后门出了商团,这才发现,校卫长高宥迁与五匹马儿早等在此地。 高宥迁将两柄佩剑递给二人,二人接过,帝德又要了一张弓,随后,二人跨上大马,随着高宥迁,策马往山路去了。 五人一路奔驰,出了柔然,直向昌西方向奔走,到傍晚时分,离昌西主城只有不到二十里路程。 这时山路两边多有凌乱山石,再走片刻,来到一片白杨林前,走在前面的囱田与苍井二人下了马,吹了一个暗号,忽然,便有五个黑衣蒙面人从左面树林里奔了出来。 帝德与大武二人见了,心里一惊。 高宥迁迎了上去,向那领头的黑衣人道:“布置得怎么样了?” 那黑衣人看到高宥迁身后的帝德,先是一惊,不过,立即便恢复了脸色,他道:“都布置好了,不过,这里虽然地形险峻,但是,前后都不易防守,必须得速战速决!” 一行五人随着黑衣人进了左边的密林,帝德这才发现,出了面前这五名黑衣人,这密林之中,还潜伏有不下五十名名黑衣蒙面人,瞧这阵势,却想要打劫一般。 想到这里,帝德心里忽然冷冰冰的。 大武细声问:“哥,我们是要干嘛?” “你只管服从命令,问这么多做什么?”未等帝德说话,囱田已回过头来,狠恶恶盯着大武。 苍井也一改平常怪异笑脸,严肃道:“少说话,跟着做便是!” 大武愣愣的点了点头。 帝德见领头的蒙面男子回头看了一眼,却是觉得,这蒙面男子的眼睛,却是有些熟悉。 当下,帝德五人也寻了掩体藏好,伏在原地,静静瞧着路面上的一举一动…… ********* 卿少权刚从蔷薇商团回到昌西,屁股还未坐热,便被昌西都督传了去。 “听说,你父亲从前是柔然县府?”昌西都督问。 “是的”卿少权答,“不过,家父三年前,在抵御马贼进攻的时候,以身殉职了!” 昌西都督见他身形高大,不觉点了点头,道:“有一批粮食要从昌西运送到西州,你带领昌西的士兵,运送过去。” 卿少权听了,心中惊喜,他请求蔷薇夫人安排自己进入官府,便是想重整声明,恢复卿家荣誉,这次押运粮食,不就是自己立功的机会么? 卿少权道:“是,属下一定尽全力押运粮食!” 从昌西府军中选了一百名押粮士兵,众人押着粮车,便离开昌西,往回纥都城西州去了。 行了半日,时间已是傍晚,一名资历深厚的副官道:“中军大人,前方便是石头岭,那里不仅山石颇多,而且遍布密林,经常有山贼在那里出没,不然,今天我们暂在这里扎营,等天亮以后,我们再过石头岭?” 卿少权瞧了前方一眼,见虽然有些山石树木,山路却是畅通,而且石头岭距离不长,不要多久,就能通过,若是停下扎营,这便多耽误一晚,这对与自己以后官途,影响却是不好。 卿少权道:“我们都是昌西府的正规军,且人数众多,还怕那些山贼么?”他想起三年前父亲惨死马贼刀下,不禁恨道:“若是遇到山贼,直教杀光了他们!” 那副官摇了摇头,只得随卿少权继续前进。 夜色降得极快,待入得石头岭,天色已是极昏。 …… 帝德与大武二人随着众人,已在林中潜了半日,不多久,终于听见前方路上,穿来人马行走的声音。 伏在最前的蒙面人将手一挥,示意众人隐藏身份,不多久,便见一支百人左右的军队大步而来。 走在最前,是二十余骑骑兵,随后,是押送粮食的步兵与粮车。 最前排潜伏的弓箭手已箭羽上弦,只等一声令下,便可弓发箭射。 官兵隐隐走近,伏在囱田身后的帝德与大武也看清楚了来者何人。 大武疑惑道:“哥,怎么来的是官兵?” 高宥迁回过头来,拍了他脑袋一巴掌。 这时,伏兵距离官兵不过二十米的距离,在确认官兵走入弓箭手伏击范围之后,潜在最前的黑衣蒙面人大手一挥,一排弓箭手突兀站起,利箭离弦,“嗖嗖”往官兵中射去。 一概官兵遂不及防,还来不及下马躲避,另一轮弓箭又已射到,当即,便有二十余人死在利箭之下。 卿少权心里大惊,竟想不到真如副官所言,当下喝令摆好防御阵营,护好粮食,抵御山贼。 但是,道路两旁密林昏黑,看不到敌人所在,弓兵只得胡乱射箭。而官兵手举火把,便如箭靶一般,被人随意射杀,士兵惨叫不断,待山贼射完,整个卫队,却又死了十余人。 这时,只听得山坡上大喝一声,几十名黑衣蒙面人跳将出来,举刀挥剑,直向官兵杀去。那冲在最前的黑衣人尤其厉害,逢人便杀,举刀便砍,他与高宥迁两人如砍瓜切菜般,直接捣入官兵之中。 两人如同将官兵搅乱两扇大门,后面的人鱼贯而入,挣相与官兵厮杀。 虽然发现对方竟为官兵,但帝德和大武二人如同上架的鸭子,只得随着囱田等人冲杀出来,他与大武二人聚在一处,互为掩护,一路砍杀,直到粮车附近,这才看到,那骑在马上押运粮食的军官竟是卿少权! 卿少权此时也杀了几人,他坐在马上,左冲又杀,竟见片刻之间,手下伤亡过半,又见山贼徐徐从林中冲杀出来,不知敌人多少,一时也没了主意。 虽然那副官气他不听劝告,但此时此刻,也不去计较,他收拢了几名士兵,护在卿少权左右,杀了近处的几名山贼后,他向卿少权道:“中军大人,擒贼先擒王,咱们先把山贼头子杀了!” 卿少权慌忙点头,他见最先冲出的两名蒙面黑衣人已杀到粮车附近,便与副官一人领着七八名官兵,分散将两人围了起来。 想不到,他所围困之人,武功甚是了得,他左指右点,手上一柄长剑,竟被他使得水泄不通,但凡靠近,便非伤即残。不多久,便被他边走便打,忽而,那人双腿一跃,双脚在空中踏过粮车,借着起势,已飞落倒另一头。 岳阳方一冲破包围,立即便有四五名官兵又逼上来,原本围困他的士兵,便团团又将高宥迁困住。 那副官不愧是资历深厚,他一面与高宥迁对敌,一面派士兵四面八方断了高宥迁的后路,虽然他单人难敌,但有士兵左右帮助,虽然杀之不得,却是活活将其困住。 正相持之时,忽然卿少权从后杀到,高宥迁突感后背发凉,呼吸之间,随手抓了一名士兵挡住后背,“哧”的一声,一把利剑从那士兵胸膛贯出。 高宥迁回头一看,见是卿少权,不由心里一震! 那副官见高宥迁微微一愣,知道时机到来,趁机挥剑直刺高宥迁背心,眼见就要得手,便在最后一刻,“嗖”的一声,一把利箭瞬间射到,当即没入副官胸膛。 那副官闷哼一声,大睁着眼,一手握着胸膛箭尾,一面还想将剑刺入高宥迁后背,不过挣扎数下,便闭眼死去。 高宥迁闻声回头,见到那副官死样,再往远处一看,只见帝德手持弓箭,迎面站在离自己不远的粮车之前,还未等他表示什么,帝德手落箭起,“嗖嗖”又是两箭,又将冲到高宥迁身边的两名士兵射死… 不仅士兵,甚至卿少权,一见副官身死,顿时心头大乱。 他举剑乱舞,慌乱之间,竟将高宥迁的面纱劈落,两人见了,均是心头一震,当即,卿少权翻身上马,*马鞭,往昌西城奔驰去了,其余士兵见押粮官逃跑,当即一哄而散,四下逃命…… 昌西都督府 卿少权跪在堂下,狼狈不堪,低头道:“大人,运粮的官兵这次全军覆没,罪都在我,请大人赐罪!” 都督赫洛义博瞥了他一眼,心头颇为愤怒,但是,他不是一个喜欢迁怒的人。 他身边的知事叹了口气,道:“你下去吧。” 卿少权应声退去,心里,还在疑惑为什么蔷薇夫人会派高宥迁前来劫粮。 但是,既然是蔷薇夫人的人做的,他便只能将此埋在心里,直至腐烂。 待卿少权离开,那知事道:“昌西府军也算是比较精良的,在石头岭遭到人数不多的三贼袭击全军覆没,真是太不可思议了,我想,这其中,一定有我们不知道的隐情,我们一定要调查清楚,大人,还请你稍安勿躁!” 赫洛义博点了点头,不过押西州的粮食被劫,这等责任,可不是小事… *********** 蔷薇夫人商团,一房间中。 因为关键时刻,帝德救了校卫大人一命,所以高宥迁特设酒席,犒劳二人。 高宥迁道:“从此以后,你们就是蔷薇商团的正式护卫了!同时,也表示,从现在起,你们不再是囚犯,更不是奴隶,所以,以后你们一定要忠心护卫夫人!” 囱田道:“蔷薇夫人的寝室在内堂,你们以后,便在内堂护卫夫人,知道么?” “知道了”两人一齐回答。 大武道:“对了,有件事情想问一下……” 高宥迁点头示意他说。 大武疑惑道:“为什么我们要袭击官兵呢?” 高宥迁双脸一黑,他身边的囱田见了,喝道:“只要服从校卫大人的命令就行了,以后再也不要问这样的问题了!” 大武听了,慌忙点头。 “你们用餐吧。”高宥迁说着,一声不吭的出了房间。 囱田见高宥迁走了,拉着两人坐下,给两人一人倒了一杯,道:“大武,你刚刚向校卫大人问这样的问题,你是胆子太大呢,还是太傻?” 大武闷着脸,也不去理他。 不仅大武,更想知道答案的,还有帝德。 囱田见大武没有理他,也不计较,拿起酒杯道:“来,来,你们救了校卫大人,以后会有出息的,像你们这样直接做内堂护卫的,以前还没有过呢!” 酒过三巡,忽然有个女人敲门:“大人,我是善儿。” “进来吧”囱田说道。 房门被人推开,两个一黄一绿的年轻女子步入房中。 囱田指着两名女子道:“今天晚上她们两个伺候你们!”他顿了一下,笑道:“要知道,这可是校卫大人特别关照的!” 大武一听,侧头看了一眼,见两女面如温玉,眉目含情,他毕竟年少火盛,心中竟有些飘忽。 但听帝德道:“多谢大人的关照,今晚的伺候,我们不需要了!” 囱田一听,怒道:“臭小子,在女人面前,还说什么不需要么?给女人你就要!叫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 说完,囱田一摔房门,大摇大摆哼着小调走了… Ps:看过本书的大大,请您随手收藏一下,故事要细读,才能品味其中道理! 第三十八章 矛盾 酒足饭饱,在囱田的催促下,两个女子分别随帝德和大武回了房间。 大武坐在床头,全身发热,如坐针毡,他手里拿着一小瓶酒,抬头饮了一口,烈酒下肚,混身更是不自在。 他瞅了一眼不远处名为“善儿”的绿衣女子,恰好,那善儿也在看他,大武慌忙转头,举瓶又喝了一口。 那善儿一双眉眼,暗藏秋波,不断往他送来,她见大武偷偷瞧了自己,心知他情意已动,不禁轻解衣裳,敞出半面酥胸,面如挑花,故作娇媚小步走了过来,与大武当面坐在床上,嗔嗲道:“我叫善儿”她一边说话,一边伸出葱指拉住大武空着的右手,便往自己身上揉送。 大武心里大震,只觉全身上下一秉,顿时酒意消了大半,不过,手上的柔软酥麻却是让他如临神仙之境,又想缩回手,心里却又不舍,当下不知如何,只得任其所为,自己举瓶又喝了一大口酒,眼睛对着善儿似躲非躲。 善儿一双媚眼盯着他,任他偷看,瞧他欲做还羞模样,不禁粉脸莞尔,遂一手将自己的绿裳腰带解开,将衣裳脱到腰间,露出里面胸衣,她抓着大武的另一只手便往自己胸脯上送,大武哪耐得住如此娇做,立时缩回了手,再也不敢抬头去看善儿的眼。 善儿见了,眉笑了一声,道:“你怎么这么害羞啊?”说着,又伸出葱指去抚大武脸颊。 大武心里大惊,两眼躲避着善儿勾魂的媚眼,支支吾吾道:“你……你……想做什么?”三年之前,虽然他在竹林曾遇到罗赞与纽枯鲁氏偷情,却对男女之欢并不了解。 那善儿嗔道:“我会让你很舒服的……”说着,已贴身上来,将白花花的酥胸贴在大武面躺,伏身压了下去,樱嘴津甜,甘露云雨…… ********* 隔壁房中,帝德仍坐在桌上自饮自酌,对坐,是另一名衣着黄衫的女子。 这黄衫女子帝德认得,白天之时,却见她跟在芸儿小姐身后从自己面前走过。 帝德饮了一碗,不多时,又饮一碗,直至酒尽。 那女子见他一直沉默,只顾闷声喝酒,眼见酒瓶空了,她站起身来,双手托着帝德双臂,道:“夜深了,让我伺候你睡觉吧!” 孰知帝德躲开她手,道:“姑娘的好意在下感激不尽,我只有一事相求姑娘!” 那黄衫女子听得莫名其妙,自从跟了蔷薇夫人,她还从未遇到过不吃腥的男人,在蔷薇商团,出了深的蔷薇夫人宠爱的卿芸儿,也便属她长得标致,她当下揣测:莫不是这男子年少羞涩,难以启齿? 孰知,帝德从怀中拿出一物,用布料抱着,道:“请贵娘将此物转交芸儿小姐。” 那黄衫女子一惊,拿着东西,愤然出了房门… 这时,卿芸儿还在房间里替蔷薇夫人鉴定字画,忽然见苏儿走了进来,便将手上字画放了,道:“怎么了,校卫大人不是要你去给护卫伺寝么?” 苏儿脸色颇为难看,道:“那个护卫连看都不看我一眼。”说完,她手上递过一物,道:“他还叫我把这个给你。” 卿芸儿见是一个红布包裹的物事,便接过来,四下打开,只见一个碧绿通透的小瓷瓶横在手心! 这不就是三年前自己赠与帝德的么? 她心里一时翻江倒海,但是想起苏儿还在身边,只得压住神色,道:“你下去吧。” 见苏儿走了,卿芸儿这才将瓷瓶捧在手心,仔细观看,这三年来,定是帝德贴身收藏,这才让瓷瓶一尘不染,无意间,她拧开盖子,却发现里面有张纸条。 打开一看,却是画着一个小亭的一幅画… ************* 此刻,蔷薇夫人内堂。 蔷薇夫人对今天的成果大加赞赏,她对岳阳道:“今日大获全胜,我也会遵守约定,在昌西给你们一个商铺,同时,与李大人进行交易的!” 岳阳道:“和我们交易,是绝不会损害到夫人的利益的!” 蔷薇夫人点头道:“对于交易的具体问题,我还想和李大人见一面,请将我的想法传达给他!” “我一定转达!”岳阳应了,遂告别蔷薇夫人,与伍清从内堂走了出来。 路上,伍清道:“这次的事办成了,我想,李大人一定会很高兴的!” 岳阳皱眉道:“蔷薇夫人思想缜密,我也猜不透她的心思,虽然商铺的事办妥了,但是,交易的事,看来还得大人亲自前来。”他说到这里停了下来,道:“现在马上派人去扬州,派人传达蔷薇夫人的意思!” “是!”伍清应道。 “今天你先回去,我现在要去见一个人。”岳阳道。 经过这两天的了解,他知道了卿芸儿的住处,他便决定,今天晚上,向卿芸儿表白心意! 目送伍清离去,岳阳便向着卿芸儿的住处走,不过没走多久,他便看到了在院子亭中,依旧一身白裳的卿芸儿。 不幸的是,就在卿芸儿的身边,还有另外一个男人,巧的是,这男人不是别人,正是他的熟人——帝德! 岳阳心里立时一冷,仿佛寒到心底,他慌忙躲在一颗树后,静静听二人言语… …… 亭中,帝德与卿芸儿四目相对,竟是沉默良久。 在经历诸多磨难之时,面前的人,不就是自己日思夜想之人么? 如今伊人便在面前,而二人,竟是同时选择了沉默。 许久,卿芸儿才打破僵局,道:这些年……你过得好么?” 帝德心里如浪涛击石,想了半天,才回答一个字:“好……” 卿芸儿道:“你们什么时候从佑镰马场出来当上护卫的?” 帝德道:“我和大武从佑镰马场逃了出来,在昌西被校卫大人看中,就当上护卫了。” 原本帝德想好了许多与芸儿小姐见面所说的话,当下,脑中竟然忘光了。 过了半响,卿芸儿才浅笑道:“柔然发生的事对我的打击太大了,我一直努力想要忘记,但是,对于你这个救命恩人,我却怎么都没有办法忘记,能够再见面,真是太好了…” 帝德低头道:“我三年前,应该便被处死了,也多亏了小姐相救,这才活到了今天。”帝德说到这里,心中砰砰乱跳,他所有情绪堵在心窝,接着道:“能度过奴隶时的那些黑暗的日子,能熬过放马场那些悲惨岁月,这些,都是因为小姐的存在,我知道,卑贱的我,把小姐放在心上,是不可饶恕的罪孽,但是,这段时间以来,我……一直都无法忘怀小姐。” 卿芸儿久久无话,若是三年前,或许,她还可以主宰自己的命运,只是三年以来,事情改变得太多,她知道如今自己寄人篱下,同样,也知道蔷薇夫人的手段… 两人默然无语,同时,在两人不远的身后,一颗炽热的心,已冷得到了极致…… 第三十八章 矛盾 酒足饭饱,在囱田的催促下,两个女子分别随帝德和大武回了房间。 大武坐在床头,全身发热,如坐针毡,他手里拿着一小瓶酒,抬头饮了一口,烈酒下肚,混身更是不自在。 他瞅了一眼不远处名为“善儿”的绿衣女子,恰好,那善儿也在看他,大武慌忙转头,举瓶又喝了一口。 那善儿一双眉眼,暗藏秋波,不断往他送来,她见大武偷偷瞧了自己,心知他情意已动,不禁轻解衣裳,敞出半面酥胸,面如挑花,故作娇媚小步走了过来,与大武当面坐在床上,嗔嗲道:“我叫善儿”她一边说话,一边伸出葱指拉住大武空着的右手,便往自己身上揉送。 大武心里大震,只觉全身上下一秉,顿时酒意消了大半,不过,手上的柔软酥麻却是让他如临神仙之境,又想缩回手,心里却又不舍,当下不知如何,只得任其所为,自己举瓶又喝了一大口酒,眼睛对着善儿似躲非躲。 善儿一双媚眼盯着他,任他偷看,瞧他欲做还羞模样,不禁粉脸莞尔,遂一手将自己的绿裳腰带解开,将衣裳脱到腰间,露出里面胸衣,她抓着大武的另一只手便往自己胸脯上送,大武哪耐得住如此娇做,立时缩回了手,再也不敢抬头去看善儿的眼。 善儿见了,眉笑了一声,道:“你怎么这么害羞啊?”说着,又伸出葱指去抚大武脸颊。 大武心里大惊,两眼躲避着善儿勾魂的媚眼,支支吾吾道:“你……你……想做什么?”三年之前,虽然他在竹林曾遇到罗赞与纽枯鲁氏偷情,却对男女之欢并不了解。 那善儿嗔道:“我会让你很舒服的……”说着,已贴身上来,将白花花的酥胸贴在大武面躺,伏身压了下去,樱嘴津甜,甘露云雨…… ********* 隔壁房中,帝德仍坐在桌上自饮自酌,对坐,是另一名衣着黄衫的女子。 这黄衫女子帝德认得,白天之时,却见她跟在芸儿小姐身后从自己面前走过。 帝德饮了一碗,不多时,又饮一碗,直至酒尽。 那女子见他一直沉默,只顾闷声喝酒,眼见酒瓶空了,她站起身来,双手托着帝德双臂,道:“夜深了,让我伺候你睡觉吧!” 孰知帝德躲开她手,道:“姑娘的好意在下感激不尽,我只有一事相求姑娘!” 那黄衫女子听得莫名其妙,自从跟了蔷薇夫人,她还从未遇到过不吃腥的男人,在蔷薇商团,出了深的蔷薇夫人宠爱的卿芸儿,也便属她长得标致,她当下揣测:莫不是这男子年少羞涩,难以启齿? 孰知,帝德从怀中拿出一物,用布料抱着,道:“请贵娘将此物转交芸儿小姐。” 那黄衫女子一惊,拿着东西,愤然出了房门… 这时,卿芸儿还在房间里替蔷薇夫人鉴定字画,忽然见苏儿走了进来,便将手上字画放了,道:“怎么了,校卫大人不是要你去给护卫伺寝么?” 苏儿脸色颇为难看,道:“那个护卫连看都不看我一眼。”说完,她手上递过一物,道:“他还叫我把这个给你。” 卿芸儿见是一个红布包裹的物事,便接过来,四下打开,只见一个碧绿通透的小瓷瓶横在手心! 这不就是三年前自己赠与帝德的么? 她心里一时翻江倒海,但是想起苏儿还在身边,只得压住神色,道:“你下去吧。” 见苏儿走了,卿芸儿这才将瓷瓶捧在手心,仔细观看,这三年来,定是帝德贴身收藏,这才让瓷瓶一尘不染,无意间,她拧开盖子,却发现里面有张纸条。 打开一看,却是画着一个小亭的一幅画… ************* 此刻,蔷薇夫人内堂。 蔷薇夫人对今天的成果大加赞赏,她对岳阳道:“今日大获全胜,我也会遵守约定,在昌西给你们一个商铺,同时,与李大人进行交易的!” 岳阳道:“和我们交易,是绝不会损害到夫人的利益的!” 蔷薇夫人点头道:“对于交易的具体问题,我还想和李大人见一面,请将我的想法传达给他!” “我一定转达!”岳阳应了,遂告别蔷薇夫人,与伍清从内堂走了出来。 路上,伍清道:“这次的事办成了,我想,李大人一定会很高兴的!” 岳阳皱眉道:“蔷薇夫人思想缜密,我也猜不透她的心思,虽然商铺的事办妥了,但是,交易的事,看来还得大人亲自前来。”他说到这里停了下来,道:“现在马上派人去扬州,派人传达蔷薇夫人的意思!” “是!”伍清应道。 “今天你先回去,我现在要去见一个人。”岳阳道。 经过这两天的了解,他知道了卿芸儿的住处,他便决定,今天晚上,向卿芸儿表白心意! 目送伍清离去,岳阳便向着卿芸儿的住处走,不过没走多久,他便看到了在院子亭中,依旧一身白裳的卿芸儿。 不幸的是,就在卿芸儿的身边,还有另外一个男人,巧的是,这男人不是别人,正是他的熟人——帝德! 岳阳心里立时一冷,仿佛寒到心底,他慌忙躲在一颗树后,静静听二人言语… …… 亭中,帝德与卿芸儿四目相对,竟是沉默良久。 在经历诸多磨难之时,面前的人,不就是自己日思夜想之人么? 如今伊人便在面前,而二人,竟是同时选择了沉默。 许久,卿芸儿才打破僵局,道:这些年……你过得好么?” 帝德心里如浪涛击石,想了半天,才回答一个字:“好……” 卿芸儿道:“你们什么时候从佑镰马场出来当上护卫的?” 帝德道:“我和大武从佑镰马场逃了出来,在昌西被校卫大人看中,就当上护卫了。” 原本帝德想好了许多与芸儿小姐见面所说的话,当下,脑中竟然忘光了。 过了半响,卿芸儿才浅笑道:“柔然发生的事对我的打击太大了,我一直努力想要忘记,但是,对于你这个救命恩人,我却怎么都没有办法忘记,能够再见面,真是太好了…” 帝德低头道:“我三年前,应该便被处死了,也多亏了小姐相救,这才活到了今天。”帝德说到这里,心中砰砰乱跳,他所有情绪堵在心窝,接着道:“能度过奴隶时的那些黑暗的日子,能熬过放马场那些悲惨岁月,这些,都是因为小姐的存在,我知道,卑贱的我,把小姐放在心上,是不可饶恕的罪孽,但是,这段时间以来,我……一直都无法忘怀小姐。” 卿芸儿久久无话,若是三年前,或许,她还可以主宰自己的命运,只是三年以来,事情改变得太多,她知道如今自己寄人篱下,同样,也知道蔷薇夫人的手段… 两人默然无语,同时,在两人不远的身后,一颗炽热的心,已冷得到了极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