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杀猪到杀神》 第一章 求助 最近张员外家里出了一件怪事。 本在闺阁之内的张小姐忽然发了疯,胡言乱语,光着身子乱跑,被丫鬟仆人抓住之后,叫了几声便昏迷了过去。 张员外在城内请了不少名医,都是束手无策,最后不得已求助于鬼神,让附近最有名的巫婆前来瞧治。 结果巫婆到家后刚念完咒语,便一跤跌倒,口吐白沫,人事不知。 张员外使人抹前胸拍后背,忙活了好长时间方才将巫婆救治了过来。 那巫婆醒来之后,一脸惊恐,对张员外道:“你家小姐这是招惹到狐仙啦,老身无法驱赶妖邪,还差点被妖邪所杀,这妖怪我驱赶不了,钱我也不要了!” 张员外大急:“神婆,我只有这么一个女儿,若是死了,我也不要活了!还请您慈悲为怀,给我说一个降妖除魔的法儿,不然我这家算是彻底毁了。” 巫婆想了想,道:“自古妖魔怕恶人,若想驱赶妖邪,须得请一个杀气重,阳气足的天杀星,手持利刃,闯入阁楼,当能震慑妖邪。妖邪心惊之下,自然远离凶煞。妖魔一走,小姐也就无事了。” 张员外送走巫婆之后,将院内家人召集到一起,问道:“咱们四方城内可有那杀气重阳气重的天生凶人?” 院内管家道:“员外,这天生恶人还用找么?” 他伸手指向城南方向:“咱们四方城内,除了此人之外,谁还有资格能被称为恶人?” 张员外身子一震:“是了,我怎么把他忘了?” 他想了想,对管家道:“我与此人是本家,在祖上还算是有点交情,如今府内上下都买他的肉吃,现在求他来做事,他不应该推辞才是。” 管家道:“只是最近听他生了一场大病,老爷您也不曾前去探望,怕是已经伤了情分,老爷要请他前来,钱财、布匹、米面粮油一种都不能少,少一点,他都未必肯前来相助。” 张员外道:“为了我这爱女,区区钱粮又算得了什么?需要多少东西,你尽快合计一下,今天就去把东西送到他门上,看他怎么说。” 管家不敢怠慢,命人取了千两纹银,三十石大米,三十匹布,一百斤猪肉,还有十只羊,外加各色点心,命人用车拉了,管家在前方带路,领着众人向南城走去。 到了城南边泗里街西头,便看到前方好大一块空地,空地上坐着几个汤锅,有的锅里熬着松香,有几个系着围裙的精壮汉子正将一头黑猪横放在了案板之上,准备宰杀。 那猪又大又肥,似乎感应到自己即将被杀,吓得屎尿齐流,嚎叫声不断,整个身子在案板上不住扭动。 几个五大三粗的汉子竟然难以按稳牢,一名身材削瘦的汉子稍不注意,被那黑猪的后腿踹了一下,整个人踉跄后退,一直退到正在烧着的汤锅旁边,眼看就要一头栽倒在汤锅里。 张府的老管家见状吃了一惊:“哎呀!” 这汤锅的直径足有一人多长,里面是滚烫的开水,人若是掉进去,不死也得脱层皮。 就在这时,众人眼前一暗,一条半截铁塔般的大汉出现在汤锅旁边,伸手扶住后退的削瘦汉子,低声喝道:“废物!” 这高大汉子方面大耳,大眼浓眉,留着连鬓胡子,耳朵眼里都钻出一寸长的黑毛来,身高九尺开外,相貌十分的粗豪威猛。 削瘦汉子被这壮汉一扶,身子顿时止住,羞愧低头道:“大哥!” 大汉哼了一声:“连头猪都搞不定,你还能做什么!” 他呵斥了削瘦汉子两句,转身看向张府的管家一行人:“老张头,你来作甚?买肉啊?买肉去肉铺里去,要是要的多,我遣人给你们送到府上。” 张管家弯腰笑道:“元伯,我们老爷家里最近出了点异常,想请你过去一趟,镇镇煞气。” 粗豪汉子眼睛微微眯起:“是你家小姐的事情?她不是生病了么?有病了就去找大夫,找我一个杀猪匠做什么?我又不会治病。” 张员外家大业大,属于四方城里的极有威望的几个人之一,家里的事情许多人都瞧着呢。 他的千金得了怪病的事情,早就传的满城风雨,街知巷闻。 这大汉身为南城一霸,手眼通天,整个四方城发生的事情几乎瞒不过他的耳目,知道张家小姐生怪病一事并不足为奇。 张管家赔笑道:“今天我家老爷请来了一个神婆观看,说是我家小姐不是生病,而是招了妖狐。要想恢复,须得一个忠肝义胆,不惧鬼神的阳刚大丈夫前去坐镇宅院,只要阳气足,侠气重,妖狐也畏君子,自然羞愧潜逃,不敢再兴风雨。” 大汉哈哈大笑:“侠气重?是煞气重?” 张管家笑道:“元伯你组建民团,供应满城肉食,保卫一方百姓,还曾救济过不少饥民,说声侠义也不为过。” 他转身吩咐身边家仆:“还不快把东西都送到张爷府上去!” 大汉看了看张管家身旁的礼物,道:“都是一家人,何必这么客气?” 众仆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点迟疑,这大汉的府门一般人可不敢进。 面前这个大汉众人都认得,他叫做张横,字元伯,乃是整个四方城的一霸。 此人天生神力,自幼好武,最喜舞枪弄棒,十五岁时去考武状元,因其弓马娴熟,久读兵书战策,因此无论文比还是武比,都是名列前茅,武状元眼看就要到手。 结果在最后一场比试射箭时,恰逢大风,箭矢射偏,正中兵部尚书敖东光的人中,折断门牙两枚。 敖东光勃然大怒,将张横打出考场,剥去了他的功名,永不录用。 张横由此一事,性情大变,返回地方之后,纠集乡勇,组成民团,垄断了整个四方城的生猪交易,开设钱庄,肉铺,绸缎庄子,欺行霸市,好不威风。 但也有一个好处,整个四方城在他成立民团之后,附近的山贼再也不敢闯进城中劫掠,平日里也都绕着四方城走,就连灾民形成的乱军,在冲击四方城时,也是张横率众打退。 就连知府大人想要剿灭山贼,也得从张横这里借兵才行。 张横为人强势,天不怕地不怕,呵佛骂祖,不信鬼神,曾与人打赌,在闹鬼的乱坟场中赤身过夜,丝毫不惧。 因此巫婆一说恶人,张管家第一个就想到了张横。 “刘三儿,你领着他们去府内走一趟,把东西接一下。” 张横看了张管家身后的礼物,挥手招来一条大汉:“去!” 那大汉便领着仆人们穿过广场,向远处走去。 张横对张管家笑道:“老张头,你且稍等,待我杀了这只肥猪,再与你喝茶叙话。” 张管家笑道:“元伯请自便,我等你就是。” 张横笑了笑,拎起一把尖刀,系上围裙,走到不断挣扎的黑猪旁,对按住黑猪的四名大汉道:“都退下,把盆子准备好!” 四条大汉闻言松手后退,有一名大汉将一个铜盆放在了猪头所在的案板位置。 这黑猪少了四人摁住四肢,顿时在案板上挣扎开来,眼看就要从案板上坠下。 张横手掌伸出,结结实实的摁在黑猪身上,正在挣扎的黑猪身子一震,如负山岳,再也动弹不得,四条腿都伸直了,只有嘴巴不断喘粗气。 张横手中尖刀一闪,已然刺中黑猪脖颈,只是一刀,便结果了这黑猪性命,随后鲜血喷出,冲入铜盆之内。 鲜血放完,张横在猪腿上开了一个口子,取出一个铁棍顺着口子在皮下一阵乱捅,看看捅的皮肉分离了,这才深吸了一口气,低头用嘴巴对着腿上的口子吹气。 旁人吹猪得折腾小半个时辰,脸都憋紫了,都未必能吹好,但张横丹田气足,只用了片刻功夫就将整个猪皮吹的涨了起来,如同充了气的尿泡。 用绳子将猪腿绑好以防漏气,张横将腰间染血的围裙解下,随手扔在了板凳上,对场中的几个汉子道:“好了,剩下褪毛分肉的事情就交给你们了!” 几个汉子轰然声诺:“交给我们便是。” 张横洗了洗手,看着被杀好的猪,颇有成就感,哈哈大笑:“日他娘诶,爽!” 随后扭头看向张管家:“老张头,咱们进家说话!” 他当先而行,领着张管家到附近一个大院子里,让家中仆人为张管家倒茶,两人喝了几口茶,张管家已经将张府内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个清楚。 他请张横去府内震慑狐妖,事关人命,容不得半点含糊,因此说的十分详尽,万一张横准备不足被妖狐所伤,他手下的民团弟兄可不会与张府善罢甘休。 “这样啊!” 张横听完之后,坐在太师椅上,右手食指在扶手上轻轻敲击,闭目凝神片刻,随后睁眼笑道:“这桩事情我应下了,但是有一点,我得先问一下,降妖除魔,这是佛道两家的事情,专业的事情就得找专业的人去做,你们找我一个杀猪的做什么?” 张管家听张横的说话有点怪,但大约也能明白“专业”这个词语的意思,当下解释道:“当今皇帝要搞什么水陆大会,全国的和尚道士都被召集到了京城,咱们四方城有名有姓的和尚道士也都被请了过去,剩下的都是没本事的人,那巫婆也说了,请他们去不如不请,万一出了人命,反倒麻烦。” 张横道:“难道你们就不怕我也会被妖狐所伤么?” 张管家笑道:“您是武曲星君在世,哪家妖怪敢伤您贵体,就不怕天谴么?” 当初张横考取武举人时,都被城内人称为武曲星君转世,就算是被敖东光剥去了功名,也被民间百姓谣传为遇到了前世的仇家,才会有此报应。 反正整个城内百姓对张横武曲星君的身份深信不疑,此时由张管家口中说出这个称呼来,还是让张横大感舒爽,笑道:“这都是愚夫愚妇谣传言语,张老何必当真。” 张管家正色道:“这世上既然有妖邪,又岂能无星君?” 张横一愣,点了点头:“说的也是!你回禀张松,就说我准备一下,明日就去他府邸做客。” 张管家松了一口气,微微行礼,转身出门,领着一群仆人远远的去了。 待到屋内就只有一人时,张横站起身来,负手低头,在屋内踱步:“嘿嘿,还真有妖怪!看来我想的没错,这特么果然是一个仙侠的世界。” 他一脸兴奋的模样,伸手摸了摸腰间的牛耳尖刀:“如果妖怪也分等级的话,祸害张小姐的这个狐妖怕是最低等的家伙了,我倒要看看是什么成色,嘿嘿,人我杀过,妖怪却是没有杀过,今番倒要杀杀试试。” 第二章 门内 “狐妖啊。” 张横兴奋过后,坐在屋内沉思片刻,伸手将墙上挂的一对金锏摘下,拿出软布轻轻擦拭。 这两根金锏是他在参加武举之时所用之物,长有四尺三寸,单根便有十八斤,两根加起来便有三十六斤,挥舞起来,鬼神辟易。 不过自从得罪了兵部尚书敖东光被乱棍打出武科场之后,这一双金锏便悬挂在客厅墙上,张横便再也没有用过。 此时擦拭金锏,想到昔日种种,心中豪情涌动,对院外喝道:“把我的马儿牵来!” 一名光头汉子从门外探出头:“大哥,你要出门么?” 张横笑道:“是啊,今日爷们兴起,要去西山打猎,三毛,你去通知一下,让小的们把弓马备齐,随我去西山走一趟,见见血气!” 既然可能要与妖怪对战,须得先养养杀气,杀人不能无缘无故,打猎却随时都可以。 张横虽然没有见过妖怪,但却率领民团与贼兵厮杀过几次,知道想要杀敌,非但本领要高,胆更要充足,杀气也得重,只有那样,才能不战而屈人之兵。 三毛闻言大喜:“三个营的兄弟最近都手痒的很,到底让谁跟着去?” 张横纠集乡勇组成民团,训练至今,总共剩下八百精壮,被张横分成了三个营,平日里安排在城内工作,维持治安,协助官府处理地方事务,一旦有事,就紧急集合,清剿盗匪,十分英勇。 “让一营的兄弟随我去,打来的猎物与二营、三营平分。” 张横摆了摆手,吩咐三毛:“给你一刻钟时间,你去把他们集合起来,完不成任务,三十军棍!” 三毛吓了一跳,立正敬礼:“是!” 转身火烧屁股一般向院外跑去,边跑边吼:“集合!一营紧急集合!谁敢迟到,三十军棍!” 随后外面的号角被吹响,“呜呜呜”响彻全城。 张横带的民团,纪律十分的森严,一点都不能犯错,违者必严惩,便是他的亲信弟兄都不能免责,无人不怕。 就在三毛集合人马时,仆人已经将后院的一匹大黑马牵了过来。 张横已然披挂完毕,身穿软甲,背负双锏,腰挎长弓,他伸手摸了摸马儿的鬃毛,笑道:“老黑,憋的时间长了?” 黑马喷鼻吐气,前蹄在地上不住扒拉,脑袋磨蹭张横胸膛,很是亲昵。 张横大笑,翻身上马,策马来到院内兵器架前,抽出一杆方天画戟:“走,今天随我去西山走一趟。” 在他身后有八名仆人跑步跟随,有肩膀上驾着猛禽的,有牵着狗的,有拿着网的,还有人驾着马车,车上装着干粮、清水等物。 张横策马穿街,来到一处广场之上。 此时广场上已经整整齐齐站满了人,一个个披挂整齐,手持长枪,腰间挎刀,见到张横前来,所有人都将身子挺得笔直,不敢稍动。 刚才的三毛站在队伍正前方,向张横大声道:“报,一营满员两百八十人,实到两百八十人,请大帅指示!” 张横点了点头,眼睛扫视全场士兵,手中长戟向西一指:“出发!去西山!” “是!全体都有,目标西山,齐步——跑!” 毛新亮一声吆喝,带领众人在张横马后跑步跟随。 四方城外十八里处便是一处山脉,绵延千里,横跨连云洲,山上多虎豹财狼,毒虫遍地。 张横经常率领民团士兵去山中狩猎,此时行进,那是熟门熟路,穿过大街,直奔西门。 大街上众人见张横来了,沿途商贩行人、马车惊慌失措,纷纷躲避,看着他率领士兵穿街过巷,远远的去了,都是又惊又羡:“这个大虫又要作甚?” “许是打猎去了。” “前段时间他得了一场大病,好容易再次为人,不想着好好行善,怎么才刚好又要杀生?” “人家是天杀星转世,说是心中杀气难消,又不能杀人,只能借杀猪屠狗之法来化解煞气。” “什么叫不能杀人?这大虫杀的人还少么?每次清缴盗匪,击杀流寇,哪一个有他杀的多?” “那也是杀之有因。” “那为什么王员外、冯员外他们都说这大虫是天生暴徒,欺行霸市,是个妥妥的恶人?” “老兄,我且问你,这张横可收过你的税?” “不曾。” “可收过你的租?” “也不曾。” “可抢过你的生意?” “这个……也是不曾有过。” “那你为什么要说他是恶人?” “因为王员外、冯员外他们都这么说啊。” “………………” 且说张横率领一营精兵,在那西山里横冲直撞,雕翎箭射杀鸡、兔、狐、獐,方天戟斩杀虎、豹、豺、狼,在西山一阵好杀,待到天色黄昏之后,这才率领众士兵满载而归。 返回城内之后,将猎物赏赐给民团的士兵分了,他本人用了斋饭之后,沐浴更衣,盘膝打坐,静静调息了一夜。 待到次日天明,方才简单用了饭,身穿软甲,带了三十名精兵,策马直奔东城。 东城张松张员外早已经遣人在门外相候,见他率众前来,张管家急忙迎上前去:“元伯,你可来了,你可知我家老爷等你如同久旱等甘霖,从昨天到现在,一直都在念叨你,觉都没有睡好。” 张横将马缰随手扔给身后兵士,问张管家:“哦?贵小姐今日可还好?” 张管家面露愁容:“依旧是疯疯癫癫,整日水米不进,吃饭只能强行灌进去,实在是愁煞人了。” 两人说着进了宅院,张松已经听到动静走出门来,叫道:“元伯,你可来了!” 他拄着拐杖走到张横身前,含泪道:“你这妹子命苦,从小就没了娘,实指望她长大成人,寻一良夫入赘,继承家业,我也好瞑目西归。不曾想出了这场祸事,简直是无妄之灾,元伯,咱们是本家,你妹妹被妖魔作祟,你可不能袖手旁观,你又是城中民团教头,维护一地安稳,于公于私,你都得救我一救。” 张横与这张松只是两月时间不见,便发现他容颜憔悴,身体消瘦,苍老了何止三分,明明是四十来岁的年纪,却露出了下半世的光景来。 “世叔哪里话来?我家妹子既然有难,我这当哥哥的岂有不出手相助之礼?只是我一向事务繁忙,少有闲暇时候,因此不曾前来探望。本以为妹子不日便好,却没有想到是中了邪祟。” 他对张松道:“事不宜迟,还请带我进妹子房间看一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张松喊来几名丫鬟和一个健妇:“你们去带张爷去小姐闺房一趟。” 张横背负双锏,腰挎长弓、箭袋,随着健妇和丫鬟走近一侧的月亮门,向小姐闺房走去。 他身后三十名精兵想要跟随,张横背对他们摆了摆手:“这是女子闺房,我一个男子进去,已然不妥,你们若是都进去,那算个什么样子?都在门口等着,留下两人随时听命,没我吩咐,不要进来。” 又对张松道:“世叔,我这些兄弟都是以一当百的好汉,你可要好酒好肉的供着,不可慢待了他们。” 张松急忙道:“元伯你且去,这些兄弟我自然让他们吃好喝好,绝不敢怠慢。” 张横不再言语,身子穿过月亮门,转个弯,向闺房走去。 门外喧闹声入耳可闻,可一旦跨进门内,顿时一切都安静了下来,外面的声音好像被一面无形的屏障给隔开了一般,这月亮门外与门内竟然如同两个世界。 “咦?” 张横吃了一惊,问前面的健壮妇人:“这院内安静的很呐,阴森森的,你家小姐平日里居住在此,可会感到害怕?” 那健壮妇人还未做答,旁边的丫头便插嘴道:“张爷,我家小姐最喜热闹,平日里她在院里养花种草,在亭子里绣花吟诗,与我们一起玩耍,大家热热闹闹的,倒也没感到什么不对劲。 也就在小姐生病之后,我们才觉得这个地方有点安静的过分,花草树木越长越茂盛,青草遍地,犹如野外。现在我们都不敢单独在房内睡,生恐中邪生病。” 张横点头道:“原来是这样。” 他想了想,转身向外面喝道:“来人,拿家伙把这院内的花草树木全都给我刨了!” 月亮门的门口一直有两个士兵站在两侧,随时听令。 按理说,张横这么开口吩咐,士兵们很快就会过来听命行事,可是现在,张横等了片刻,士兵们竟然毫无半点反应,连一个应声的都没有。 “嗯?” 他在原地又喊了几声,竟然还是无人应答,转身看去,发现刚才的丫鬟和女仆都不见了踪迹。 四周安静的吓人,一股凉风盘旋而来,扑到身上冰冷刺骨,草木摇动,落叶纷纷。 在这一刻,似乎整个阴森森的院子里,就他一个活人。 第三章 出手 “看来是真他娘的有不干净的东西!” 感受到院内异常之后,张横心中一惊,虽惊而不乱,依旧站在原地,扫视四周,并不急着四下走动。 四周树木葱茏,脚下杂草丛生,回看来时路,已然难以看到,再向前看,只觉得前方树影摇动,隐约可见屋檐一角了,似乎有女子的笑声从前方传来,若有所无。 张横听说妖邪最怕阳气,因此特意挑了正午时分来到张松的府邸,想趁着阳气充足的时候,来张小姐闺房内仔细查探一番。 晴天白日之下,就算是遇到什么妖魔鬼怪,估计也挡不住他一对金锏,到时候直接干掉就是。 他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 唯独有一点没有想到,这张府内的妖怪在大白天的就敢对自己出手,这点当真出乎他的预料。 他未曾踏入月亮门内时,外面骄阳当空,目光扫视之下,方圆三丈之内纤毫毕现。 现在只是走了几步,非但丫鬟仆人消失不见,连自己的声音都未能传出,无法与门外手下取得联系,四周更是黯淡非常,如同黄昏忽然降临,看什么东西都带着一层雾气,难以看的清楚。 “如果这妖怪连天象都能改变的话,那已经是神仙的手段,想要杀我,只是一个念头的事情,何必搞得如此麻烦?” 张横从背后缓缓抽出金锏,一手一根握在手中,双耳微微抖动:“看来应该是我的双目或者心神受到了影响,才会出现眼前这般幻象。” 他手持双锏,眯眼站定,来自前世所学的练气之术在周身经脉内缓缓运转开来,内安其心,外安其身,呼吸若有所无,整个人瞬间陷入了一种极其沉静的状态里。 他在前世沉迷古武修行,曾向佛道高人请教过不少修真练气的导引功法,只是地球处于末法时代,那些传说中可以凝结内丹,成仙作佛的内家功法,最多也只是强身健体而已,再也无法从根本上改变自己的命运,跳出宿命轮回。 此番来到这个世界,那些前世被人弃之如履的修行功法终于焕发了生机,展现出强大的威力,成为他最大的秘密宝藏,若是能将前世种种功法参透,当有不世之能。 原来的这具身体不知何故忽然暴毙,魂魄消失,体内精血亏空,已然成了一具空壳。 是他闭关两月,打坐练气,依照前世法门默默修炼,吞服大补之物,缓缓补充精血,方才将身体从垂死之境一步步恢复过来,更胜往昔。 现在感受到自身异样,当即运气自查,一颗心活泼泼的,真气急速流转,只是片刻之间,头脑便清明起来,眯眼查看四周,只见眼前景物越来越清晰,不复刚才模糊不清之状。 便在此时,眼角余光中幻影一闪,一道黑影从他侧面的小树根部飞扑向他的面门,其势快捷无比,如同强弩劲矢一般。 张横陡然睁眼,真气从口中喷出,发出一声暴喝:“临!” 这是道门九字真言中“临兵斗者皆阵列前行”的第一个字,传说中具有莫大法力,能稳定心神,降服外魔,若是配合佛家手印,佛道合流,威力更是了得。 此时面对扑来的黑影,张横脑中念头一闪,忽然想到了这降服外魔的真言法咒,来不及细想,当场喝了出来。 嗡! 他这一句真言发出,全身真气瞬间被抽取一空,浑身肌肤颤栗,毛发立起,身体方圆三尺之内凭空生出一层降魔定妖巨力,声音在空中荡起层层无形涟漪,刹那间充斥了整个院落,刚才的阴森之气顿时消散一空。 天空艳阳高照,阳光透树,星星点点,打在地面,地面上杂草摇曳,如被风吹。 阳光下一切景物都正常起来,似乎刚才的阴森情景只是一场幻觉。 那扑向张横的黑影在空中一滞,凝在了张横体外瞬间出现的无形力场之中,正对着张横的脖颈位置。 阳光下看的清楚,这黑影竟然是一条一尺多长的黑色毒蛇,张开大嘴,口喷毒液,眼看就要咬中张横脖颈。 张横喊出“临”字真言法咒,只是念头一闪的结果,却没有想到只是喊出一个字来,便将他体内的真气全都抽空,差点当场晕倒。 但这一个“临”字的威力好大,非但驱散阴邪之气,还将飞来的黑蛇在空中定住了一瞬。 有这一瞬间便已经足够。 张横经脉内真气虽空,但体力犹在。 他反应极快,眼见毒蛇及身,手中金锏当即下砸。 他这一对四棱金锏,一条就有十八斤重,四面内凹,有棱有角,最能杀敌,破坏力极强,等闲铁甲也经不住他这金锏破甲一击,便是一块大青石也能一锏打裂。 噗! 金锏正中蛇头,将黑蛇的蛇头凌空打爆,半截身子都被打的稀碎,形成一蓬血雾。 剩下半截蛇身落在地上,蛇尾不住抽打地面,将地面打出一道道深深印痕。 “厉害!” 张横金锏砸中蛇头之后,身子急速后退,这毒蛇出来的蹊跷,说不定毒液厉害的很,即便此时已然将其打死,也还是远离为好。 他在后退之时,双手金锏护住全身,一呼一吸,真气重新凝聚,再次变得神完气足。 等闲高手真气亏空,非修养几日才能恢复如常,但张横体质异于常人,所修功法更是前世佛道秘传,威力奇大,回复气血也快,只是呼吸之间,便已经恢复过来。 他后退之时不忘打量四周,就发现自己此时仍在后院的青石小路附近,距离来时的月亮门最多五六丈的距离。 青石小路弯弯曲曲,附近花草茂盛,树木遮掩,虽然与月亮门只有五六丈的距离,看着很近,但在花草树木掩映之下,似乎压缩了百丈的空间一般,给人一种空间被折叠起来的诡异之感。 这么近的距离,他刚才开口喊人,当不会传不出去才是,至今门口没有动静,当真古怪。 “来人!” 张横站在原地并不前行,再次开口暴喝:“都拿着家伙过来!” 这一次终于有了动静。 他刚刚开口,月亮门处便有士兵回应道:“是!” 随后便是一阵呼喝:“大帅有令,兄弟们抄家伙进后院啊!” “是!” “赶快集合!” “快,快,把我的刀子拿来!” “这酒先不喝啦,大帅有命令,张员外不要再劝!” 外面一阵喧闹,随后三十名精兵手持利刃进后院:“大帅,请吩咐!” 见这些士兵进来,张横微微松了口气,此时也顾不得这里是女子闺房所在之地了,当即吩咐道:“让府内准备家伙什,把院内这些草木全都刨了烧火!你们给我在院内好好搜查,不要放过任何一个活物,毒蛇蛤蟆都给我弄死!” 他伸手一指地上还在乱蹦乱跳的半截蛇身:“你们看这条毒蛇,刚才差点咬中老子!它能凌空飞扑,咬人头面,若是咬中,怕是神仙难救。” 众士兵吓了一跳,有人急忙取来头盔和面罩,又取来皮手套,这次小心翼翼的开始搜查院落。 这次来张府,张横准备的极为周全,皮甲、皮手套、头盔、面罩一应俱全,甚至还带来了铁丝网,还有几名士兵牵着细腰犬,架着训练好的苍鹰,在院外随时待命。 张横形貌威猛,看似粗豪,实则行事极为精明,既然知道自己要对付妖怪,自然不会打毫无准备之仗。 他在正午时分阳气最足的时候来到张府,是为了占据天时,又让众多士兵搜查院落,将花草树木刨掉,清扫毒蛇虫蚁,改变院落地貌,是为了掌握地利,此次又是为了解决张家小姐被妖邪作祟之苦,赢得张府众人尊敬,十分配合,这又有了人和。 如此天时地利人和,全都被他占有,若是再不能解决妖术,那张松就只能另请高明了。 三十名精兵防护好自己后,在院内仔细搜查,看到有不对的地方便是一刀斩下,毫不留情,顿时整个后院都乱了起来,鸡飞狗跳,蛇虫乱跑。 “这里有一只白狐!” 一名士兵分开一处草堆,便看到一只极肥大的狐狸从中窜出,向外飞奔,那士兵手中长刀下斩,未能斩中,只斩断了几根树枝。 这些士兵搜查之时,张横站在院落正中,背负双锏,扫视四周,随时查探动静。 此时听到有白狐出没,腰间长弓瞬间被他摘下,随后弯弓搭箭,看向前方,只见一只白狐贴地疾走,迅捷如风,如同一道白线一般向不远处的院墙撞去。 那院墙下有一个墙洞,看样子这白狐想要从这墙洞钻出,好逃出性命。 盯着这疾走的白狐,张横双目一瞬间精光爆闪,弓开如满月,箭去似流星,“咻”的一声,箭矢破空。 下一刻,羽箭出现在墙洞三尺外的地面上空,此时白狐恰好跑到那个位置,“噗”的一声,羽箭正中左眼,直贯入脑,余势不绝之下,从右眼飞出,带出一蓬血雾,钻入地面半截,入地之后,箭尾犹自震颤不已,发出嗡嗡声响。 第四章 鬼狐精怪 “吱!” 那白狐临死前发出一声哀嚎,身子在原地转了几个圈,跌跌撞撞的跑到墙洞边,趴在洞口再也不动,鲜血从头部伤口中汩汩流出。 “大帅好箭法!” 院内众兵士见到张横将跑的如此快的狐狸一箭射死,羽箭没入地面,全都轰然叫好。 有人跑到墙洞旁边将那白狐上拎到张横面前:“大帅,这狐狸好肥大,比狗子都要大三分!” 张横将白狐接过仔细观瞧,只见这白狐周身纯白,再无半点杂毛,个头比一般狐狸要大上一倍不止,堪比巨犬,皮子极为顺滑,拿在手中温润异常,手感十分舒服。 “看来这便是狐妖了,回头将这狐狸皮剥下,正好做一个帽子,冬天戴上肯定暖和。” 张横将狐狸摸了摸,大为满意,扔给旁边亲卫:“你们再给我仔细搜查,看看还有没有这玩意儿,多抓几个,看看能不能凑一个狐皮大氅!” “是!” 几名士兵齐齐应是,手持刀枪继续搜查。 与此同时,张松已经命家人取来了锛凿斧锯铁锹大绳,让府内几十名家丁开始刨除花草,锯断大树,又在张横吩咐之下,取来生石灰、雄黄、硫磺等物,将之研磨成粉末满地抛洒,以绝毒虫。 整个院子里呜呜泱泱全都是人,仆人丫鬟跟在兵士后面,干的热火朝天。 只是找了半天,再也没有白狐出现。 “有黄鼠狼!” “抓住它!” “他妈的,臭死啦!” “往南跑啦,截住它!” 众士兵在搜查一座假山时,从假山后面跑出一窝黄鼠狼来,四处乱窜,翘尾放屁,臭屁化滚滚为黄烟,闻者欲呕。 几名想要抓捕黄鼠狼的士兵被臭屁熏得眼泪鼻涕直流,哇哇呕吐,脸都被臭屁熏黄了。 张横见状哈哈大笑:“刘三儿,关门放狗!” 他这次前来特意牵了几条细腰黑犬,最是凶猛不过,外出打猎时,野兔、狐狸、貂鼠、鹿、獐都难以逃脱这些狗子的追杀。 张横知道这次面对的有可能是狐妖之后,特意带了猛犬、鹰隼等猛禽,如有狐妖逃脱难追,便放猛禽追杀。 此时听了张横吩咐,刘三儿等人急忙将狗绳解开,几条细腰黑犬口中“呜呜”有声,向着乱窜的黄鼠狼追去。 就在此时,又有兵士发现一窝毒蛇,又是一阵慌乱。 张横找到张松张员外,奇道:“世叔,你这后院这些小动物,难道是家养的不成?怎么这般多?我便是昨天在西山打猎,都不曾见过小动物如此密集的场所。” 张松尴尬道:“元伯,你妹子从小喜欢养花种草,家中仆人不敢损坏,时间一长,便滋生出这么多东西来,这次你来,正好清理一番,给它们来个断根!” 人多力量大,上百人一起劳作,只用了两个时辰不到,便将整个院子推平,就连假山都被推倒,里面的小黄鼠狼悉数打死。 在张横的命令下,毒蛇、蜈蚣、蝎子、臭虫,便是一只苍蝇看到了也要尽量打死,不留活物。 如此折腾了一下午,整个后院顿时变得空旷敞亮起来,张横对张松笑道:“世叔,明日你再找人将这地面铺上青石,只留假山和花圃,最多留下两颗枣树,这才算是消弭阴气的宅子。” 他说到这里,问道:“忙到现在,我还不曾见世妹一面,现在她怎么样了?可有什么变化?” 张松遣女仆前去探视,回禀道:“老爷,小姐醒了!说是饿得慌,要吃饭。” 张松大喜:“快!快给小姐准备吃食!” 张横急忙阻拦:“且慢,久病之体,虚弱无比,不可暴饮暴食,只能吃点流食,给我世妹喝点稀粥就行,待到天后,身体好转,再慢慢调整饭量,不然怕是会出问题。” “对对对,现在不能多吃!” 张松附和道:“元伯说得对,我怎么把这茬给忘了?你们按照元伯说的去做,快点去!” 他吩咐了仆人之后,忽然流下泪来,对张横深深作揖:“元伯,若不是你出手相帮,我这个家算是毁了,请受我一拜!” 张横急忙伸手搀扶:“世叔,世叔,不可如此,不可如此,愧煞小侄了!” 张松抹泪道:“咱们去你妹子房内看看去!” 张横点头道:“正要去探望一番。” 两人穿过假山花园,转折两次,顺着廊道前行,走了有一百多步,来到一个敞开的房门前,张松敲了敲门:“孩儿,你哥哥元伯来看你来啦!” 张横向屋内看去,之间前方一座绣花屏风挡在了门口,透过屏风隐约可见几个丫鬟在里面忙活,身影摇动。 有丫鬟迎了过来:“老爷,小姐刚刚醒转,衣衫不整,不好见人,还请张爷多担待。” 张松闻言看向张横。 张横哈哈笑道:“只要人好了就行,世妹多保重身体,今日再请来大夫开点温补的药材,不出一周,保证痊愈下床。” 屏风后面传来一道女子柔和虚弱带点沙哑的声音:“多谢世兄吉言。” 张横笑了笑,转身走出闺房,将时间留给了张松。 张松向张横点了点头,进入屋内,对女儿好生安慰,激动之下,老泪纵横,宽慰了女儿好一会儿,待到女儿沉沉睡去之后,方才走出房门。 门外张横背负双锏,腰挎长弓,负手看天,听道脚步声后,转过身来:“世叔,你觉得我刚才射杀的那只白狐便是狐狸精么?” 张松道:“整个院子里就那一只狐狸,不是它还能是谁?若它不是妖怪,如何便这般肥大?” 张横皱眉道:“我总觉得有点不对劲,若是妖怪如此容易杀死,那还能称之为妖怪么?” 张松道:“元伯,你是武曲星君转世,勇武过人,杀这狐狸自然觉得容易,可即便是你,还差点被毒蛇咬伤,若是换成旁人,怕是已然没了性命。你觉得好办,但是对我等来说,却是一件天大的难事。” 在这个世界里不乏妖狐精怪故事传说,故事里一般都说狐妖精怪其实没多大法力,只能影响身子弱的人,若是遇到天杀星君,烈烈君子,浑身气血如火,浩然正气灌顶,别说妖狐了,就是妖王都要退避三舍。 所以说妖怪再厉害,也有其极限,如同狐妖猫妖,最多也就在暗夜里能迷惑几个人而已,那已经是生平高光时刻,若是在白天与人相遇,便是寻常百姓也能将这些妖怪打个半死。 张横杀死了狐妖觉的太过轻松,与想象中与狐妖大战三百回合的场景截然不同,但在张松等人看来,以张横如此凶恶之人尚且耗费如此多的人力,准备如此充足,历经凶险,方才将妖狐杀死,已经算得上是大费周章极其不易了,足以大书特书。 他们眼中的困难与张横心中的困难程度根本就不是一回事。 “既然世叔如此说,看来是我多心了。” 张横想了想,从腰间解下一把牛耳尖刀递给张松:“世叔,这把尖刀是我平日里杀猪屠狗所用,也曾剖出过敌人心肝祭奠战死的兄弟,都说这刀子上有血腥煞气,能避鬼神。你且拿着,放在世妹床头,万一还有妖怪惊扰世妹,或许这把刀子能吓它一吓。” 张松伸手接过,顺势拔出,只见这把牛耳尖刀刀身乌黑,刀刃雪亮,中间一道血槽隐带血线,刀把红黑之色,似乎被鲜血浸染透了,从中透出隐隐的血腥气息。 “那我暂且收下,若是几日无事,我便遣人再送到府上去。” 张松将尖刀插入鞘内,对张横道:“元伯,前院已经备下酒席,走,咱们过去,且饮上一杯酒水,我要好好谢谢你们。” 当下张府大排宴宴,宴请张横等人,推杯换盏,大加吹捧,一直喝到三更半夜,酒席方才散场。 张横与众将士吃饱喝足,策马而行,摇摇晃晃返回府内不提。 第五章 搜山 且说张横走后,张松安排下人收拾残局,又派遣几个健妇、丫鬟去小姐房中陪睡,忙活到了三更时分方才入睡。 到了四更天时,整个张府中人都已睡下,只有偏房几个厨娘早起为老爷、小姐熬粥做早饭。 忽然来了一阵怪风,在张府空地中急速盘旋,发出呜呜声响,片刻后由大院钻入后院,来到了女子闺房之中,化为一团黑影,扑向小姐所在绣床。 堪堪扑到小姐身上之际,那小姐枕头下的一把牛耳尖刀猛然一震,发出一阵颤鸣,刀身弹出半截,一股极其锋利的煞气从刀刃上射出,将那黑影一剖两半。 那黑色虚影发出一声凄厉惨叫,两半身体急速扭曲,迅速合拢之后,直冲高天,将屋顶冲破,顶着漫天星光,须臾远去。 闺房之内七八个丫鬟、健妇都被惊动,掌灯来看,只见屋顶破出一个大洞,抬头可见星光。 屋内一阵慌乱,有人急忙跑到前院,禀报自家老爷张松。 就在那牛耳尖刀飞出煞气击斩妖邪之时,躺在床上呼呼大睡的张横猛然张开了眼睛。 “奇怪,我怎么忽然感到一阵心悸?” 张横从床上缓缓坐起,脸上浮现出疑惑之色:“我如今算是半个修行中人,此番心血来潮绝非无因,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情?” 他脑中念头急转,起身穿衣,待到思虑清楚之后,人也已经披挂完毕。 “看来是张松家的事情还没有了结,我就说杀妖绝不会那么轻松,那妖怪能屏蔽我的五感,妖力十分了得,岂能说杀就杀?张松那老儿偏偏不信!” 张横披挂整齐,身穿皮甲,背负双锏,腰带长弓,斜背箭囊,又装了弹弓、弹丸、手套、口罩、头盔,这才走出房门,将身一纵,来到房顶。 “得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人在屋顶接连几个跳跃,出了府邸,夜色之中,直奔东城而去。 前世学过的轻功提纵术,在当时只是一个笑话。 但在这个世界里,运用起来后,提气轻身,配合体内一股暖融融的真气,当真是把做肉胎凡骨重,化为身轻体亦轻。 “舒爽!” 人在屋檐上窜高走低,感受着扑面劲风,张横心中畅快难言:“这才叫做高来高去的本领!若是有朝一日凝结内丹,开辟紫府,不知又将是何等景象?” 他为人贪心,此时乃是佛道双修,体内真气修炼的道门纯阳导引之法,肉身练的却是佛门三轮七脉之术,佛道一体,暂时看不出有什么坏处,反倒是躯体愈发强横,真气也越积越厚,本是天生神力,此时越发的威猛。 因为是走的直线,四方城虽大,却也只是花费了一刻钟的功夫,张横便已经到了张松府门前,凝神静听,只听府内乱成一团,张松的言语即便是隔着几重院落,张横依旧听的清清楚楚:“快去请我那元伯贤侄来,此事非他不可!” “看来真的出了事情!” 张横不再犹豫,开口喝道:“世叔,家里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院内嘈杂声顿时安静下来,片刻之后,张松又惊又喜的声音响起:“元伯?你怎么来了?” 张横笑道:“我夜半心悸而醒,想来想去,当是世叔府内出了变故,这才连夜赶来查探。世叔,你府内到底有事无事?若是无事,我这便离开。” 张松急道:“有事!有事啊!你莫要走,门房,门房,快去开门!” 大门打开之后,张松踉跄走出门槛,伸手握住张横手掌:“元伯,出事情了!” 他将张横带到后院女儿闺房:“你们走后不久,四更天时,这房间便有异动,不知来了什么东西,发出一声大叫,穿破了屋顶,吓坏了仆人丫鬟。你妹子也被惊醒,不敢再在此院待着,现在已经被我安排在前院休息。” 张横抬头看向屋顶,只见屋顶破了一个大洞,屋内却没什么碎屑瓦片,他想了想,身子陡然拔地而起,从这破洞中钻出,落在了屋顶之上。 扫视四周,只见屋顶遍布碎石败絮,显然破洞之人乃是从屋内钻出,才使得碎屑掉落屋顶而没有落在屋内。 仔细在屋顶观察片刻,张横鼻翼微微抽动,戴上手套,俯身将一块瓦片摘下,只见瓦片上隐约有几滴鲜血,散发出腥臭气息。 “什么玩意的血竟然这么臭?” 张横在屋顶又仔细查找,又在别的瓦块上发现了几滴鲜血,将这几块染血的瓦块揭下拿在手中,张横跳回院内:“世叔,你且派人去我府内喊人,让他们带好猎犬、鹰隼、抓钩、铁网随我搜拿妖邪!” 张松见他上房越脊高来高去如同平地,惊的双目圆睁,声音都颤了:“元伯,你……你便是那些传说中的剑仙不成?” 张横哈哈大笑:“世叔,我若是剑仙,怎么还会杀猪卖肉,甘心做一个屠户?” 张松想到张横平日里白刀子进,红刀子出,杀猪屠狗毫不留情,手下性命没有一万也有八千,杀生如此多,手下性命无数,若连他都是神仙的话,只怕天下无人不是仙。 因此急忙道:“元伯,你是咱们四方城民团教头,保护一方平安,就算杀猪屠狗,在我等心中,也与神仙无异。神仙不能救我四方城,还是你出面才能维持咱们一地安稳,此等功德,神仙也不过如此。” 他说到这里,神情微微惶恐起来:“这屋顶破洞难道真是妖邪所为?你白天不是已经将狐妖射杀了么?怎么又有妖怪了?” 张横笑了笑,从腰间取出一块令牌,递给张松:“世叔,快点找人去,我手下民团之人见牌子如见我本人,让他们点齐人马,前来集合。” 张松老脸一红,不好再加吹捧,伸手接过腰牌:“元伯,你且稍作休息,我这便去你府内喊人。” 张横道:“世叔,我昨日给你的尖刀呢?” 张松将尖刀从绣床下翻出,递还张横。 张横接过刀子仔细看了看,眉头微微皱起:“咦?” 张松瞪大眼睛忐忑不安,低声道:“元伯,可是有什么不妥?” 这把牛耳尖刀张横用了十多年,原来一尺半的刀子被用到了一尺不到,磨来磨去,刀子都磨小了。 十多年来,刀身所有细节他都了如指掌,此时拿在手中,已然觉察出一丝怪异的变化,好像这把刀子轻了一丝,凶戾之气反倒又多了几分,似乎刚刚遇到了什么了不起的存在,如今大有兴奋之感,是以落在张横掌中之后,刀身还在微不可查轻轻颤动。 一把毫无生命的破刀,此刻竟然隐约产生了活物才有的情绪。 见张松眼中露出紧张之色,张横将刀子重新系在腰间,对张松展颜笑道:“不妨事,可能是我感应错了。世叔,借我一间静室,我要好好休息一下,有什么事情,天亮再说。” 待到天光大明,张横手下八百精兵悉数来到东城,各持兵器,准备好那罗网、钩叉、鹰隼猎犬,在张府门前集合。 张松乃命人采买吃食,大锅熬汤,烙饼卷大肉,白面做馍馍,众兵士敞开来吃,吃饱之后,又都扛了干粮熟肉,这才收拾整齐,等候吩咐。 张横将屋面上收集到的血迹让猎犬嗅了嗅,又让猎犬在张家大院里转了一圈,那几只猎犬最后全都朝西城门而去。 “看来问题出在城西。” 张横跟在猎犬身后,率众缓缓行走:“难道这张府的鬼物来自西山不成?西山如此大,这有的找了!” 狗子顺着气味前行,果然来到了西山山林,在这山林之中搜寻气味比在空旷之地难的多,一直到了黄昏之时,几条狗子方才在一处断崖下停了下来,对着一处山洞不住吠叫。 “就是这里了!” 牵着猎犬的一名兵士叫道:“大帅,你看,这洞口有血迹,跟张松家的血迹一个味道!” 张横精神一振,哈哈笑道:“小的们,砍柴点火,打起精神来,看看烟熏火燎,能熏出什么个妖怪来?真有妖怪的话,抓住穿了琵琶骨,好歹也能卖点钱财,贴补兵营,也好给你们改善伙食!” 众兵士轰然应是,齐齐动手,收集干草枯枝,堆在山洞洞口,片刻间火苗窜起,浓烟升腾。 张横命人取了硫磺、雄黄等物洒在火堆上,用随军锅盖当蒲扇扇风,将烟气送进山洞之中。 片刻之后,山崖附近烟雾四起,几个洞口都在冒烟。 士兵们四下查看,共有十三个洞口,有大有小,形状不一,距离有远有近。 有那当过猎户的士兵,不用张横吩咐,便在洞口放上捕兽夹,埋下几排利刃,刀剑冲上,还有扔铁蒺藜的,支捕兽网的,将十来个山洞全都布置齐整,这才退到一旁,手持兵器弓箭静静等待。 片刻之后,山腹之内陡然一震,一股黑烟从洞内喷出,几个士兵距离洞口稍近,被黑烟波及,顿时软到在地,人事不知。 “这是毒雾,退后!” 张横一声暴喝,弯弓搭箭,箭矢射向洞中,“噗噗噗”如中败革,山洞中猛然窜出一条斑斓大蛇,长有九丈,粗若水缸,张开巨口,毒液喷溅,向着张横等人狠狠扑来。 第六章 巨蛇 “好大蛇!” 眼前这巨蛇大嘴张开,如同房门一般大小,毒气化为黑烟从嘴巴两侧喷出,在阳光下不住变幻颜色,冲出山洞,风一般向张横扑来。 砰砰砰! 在这毒蛇身下,洞口布置的捕兽夹,短刀利刃、捕兽网,被撞的四处抛飞,泥土迸溅如雨,树木折断,山石滚动。 “快闪开!” 张横大吃了一惊,见这巨蛇来势凶猛威不可当,他也不想硬接,身子向一侧急速闪避,同时提醒众兵士小心。 身后士兵一阵哗然,不待张横吩咐,全都散开,弯弓搭箭,站在远处对着巨蛇不住射击,箭如飞蝗,射在巨蛇身上,却纷纷落地。 这巨蛇的蛇皮坚韧,刀兵难伤,弓箭兵箭法虽高明,却难以射穿蛇皮,即便是乱箭如雨,也不能伤及这巨蛇分毫。 这巨蛇蛇信吞吐,嘶嘶有声,口中毒烟乱喷,沿途兵士纷纷中毒倒地,更有几个躲闪不及,被巨蛇一口吞进腹内。 “他妈的!” 张横大见状大怒,身子闪动间,来到这巨蛇身后,扔掉弓箭,双手箍住蛇尾,两臂发力,一声暴喝:“起!” 正喷气吞人的巨蛇身子一震,九丈多长弯弯曲曲盘旋喷雾的蛇身被张横奋力一扯,前冲的身子陡然悬空,被扯的笔直,随后被张横暴喝声中,甩向断崖。 巨蛇身子横扫之下,沿途草木折断,几个士兵躲闪不及,都被蛇身扫了一个筋斗,爬起来扭头看去,只见远处张横双手合抱蛇尾,如轮巨绳,将巨蛇狠狠的砸在了山崖之上。 轰! 整个山崖都是一阵摇晃,蛇身砸在山崖青石之上,竟然砸出一溜火光,随后碎石迸溅,山谷回响。 巨蛇发出一声嘶鸣,脑袋砸在山崖上,满口牙齿都被打爆,刚刚吞入腹内的两个兵士也被它吐了出来,身子剧烈扭曲,回身反咬张横。 “还想咬我?” 张横双手抓住蛇尾,身子猛然后退,其快如风,这巨蛇刚刚昂起头,身子便再被扯直。 只见山崖之下,张横双手箍住巨蛇奔走号叫,如扯巨绳,在山中左冲右突,不时将巨蛇轮起,砸中山体巨树,发出轰然响动,伴随道道火光,荡起滚滚烟尘。 几百精兵见自家大帅如此威猛,尽皆看的呆了。 “这……这岂能是人力而为?” “咱家大帅果然是武曲星君下凡,寻常之人岂能有如此神力?” “先别看了,赶快救人!” “大帅怎么办?” “二营兄弟在这里照看伤员,一营的人随我接应大帅!” 剩下的一群兵士呆若木鸡,好半天方才回过神来,开始救治伤员。 这巨蛇其长无比,足有九丈还多,粗如水缸,少说也得上万斤,此时被张横扯住竟如同放风筝一般,沿着山体四面奔走,轰隆隆之声不绝于耳,忽而在南,忽而在北,速度之快,骇人听闻。 一营二百多人顺着巨蛇破开的痕迹向前追赶,只听到前方轰隆声不断响起,夹杂张横的暴喝:“竟然还不死?倒要看你死不死!” 轰轰轰! 随后又是一阵暴响,远远的便可以看到巨蛇被轮起的巨大身躯,如同鞭子一样抽打山峰,整个山体似乎都在晃动。 好半天之后,前方的巨响方才缓和下来,渐渐的变得安静。 一营营长毛新亮吓了一跳:“大哥不会出什么事情?” 他带领众人手持利刃,小心翼翼的向前靠近,走了一会儿,只见前方半山腰处,张横斜倚在一块大青石上,在其身前横着那条斑斓巨蛇,此时半截身子血肉模糊,一动不动。 毛新亮一颗心砰砰直跳,看了看横着的大蛇,与众人一起慢慢接近张横:“大帅,你还好么?” 张横斜倚在青石上,抬眼看了毛新亮一下:“暂时死不了,你过来拉我一把,老子脱力了!” 毛新亮急忙上前将张横扶起:“这毒蛇怎么办?” “废话,肯定要拖走!” 张横骂道:“老子千辛万苦方才杀死这条孽畜,若不能将它剥皮拆骨,又岂能对得起我张屠夫的名号?” 在他指挥下,几个士兵砍伐树木,做了一个简易担架将张横抬起,又有几个兵士扛着他的兵器,剩下的合力拖拽巨蛇,与后面的队伍在之前的断崖处汇合。 张横刚才拖拽巨蛇,满山乱跑,舞动如风,不住轮击山体,一番动作下来,无论体力还是真气都几乎耗尽,站都难以站稳,但在担架上躺了一会儿之后,便复又龙精虎猛起来。 他天生神力,从未有过力竭之时,幼年便曾与牛角力,而大牛难支,待到成年后,力气更大,武科场上争冠,曾有比试力气一项,上万斤的巨石都能被他单臂举起,连举数次不倒,当时满场武举无不骇然。 但是今日拖拽巨蟒,发现这巨蟒之力竟然不比他小,心惊之下,又恐被毒蛇咬伤,因此攥着蛇尾发力奔逃,真气运转之下,双脚奔行如风,竟然拖拽着巨蛇在整个西山上下窜行,期间不住发力将巨蛇轮起,往山体抽打夯击。 这巨蛇蛇皮坚韧,刀兵难伤,但内脏毕竟还是寻常血肉,被张横当肉鞭连连抽打山峰,如此夯击之下,莫说是血肉之躯,便是生铁也得被抽打变形。 这巨蛇即便是再难杀死,也经受不住如此剧烈伤害,被张横活活虐杀,死于非命。 经此一战,张横旧力既去,新力滋生,体力恢复之后,只觉得体内真气凝珠,如臂使指,运转无不如意,体力竟然也大为增加,浑身精气弥漫,如同一块粗铁剑胚经过一番击打,终于有了点锋利的形状。 “这大蛇如此厉害,定是妖精无疑!” 在集合众人之后,张横将毒蛇牙齿掰掉,扫视众人:“这大蛇蛇皮坚韧,刀剑难伤,我需要一人钻进蛇腹,将其蛇胆摘下,给中毒受伤的兄弟们吞服,既然是妖物,这蛇胆当会有大用,若是我所猜不错的话,有这蛇妖的胆汁服用,无论是中毒还是受伤的兄弟,都会恢复如初。你们谁敢钻进去?” 一名矮个士兵自报奋勇:“大帅,我愿进蛇腹摘胆,只是这蛇腹内黑漆漆一片,我难以看到蛇胆。” 张横从怀内取出一颗夜明珠扔给这矮个士兵:“这是我在京都好友钟志芳送我的夜明珠,你拿它进入蛇腹,当能看清楚里面的事物,蛇胆若能取出,这夜明珠便归你了!” 矮个兵士大喜:“多谢大帅赏赐!” 这士兵脱了皮甲,取出油布裹住全身,又带了皮盔、口罩护住头面,让人用长矛将蛇口撑开,这才手持明珠,缓缓爬进蛇腹。 第七章 返查 这蛇妖极大,蛇口被枪矛撑开之后,状如门洞,矮瘦士兵进入蛇口之时,初始无须低头矮身,连走几步之后,方才俯下身子,再走几步,前方愈狭,只能屈身而行,及到最后,口衔明珠匍匐前进,如蛆虫蠕动,渐入蛇腹。 张横恐其有失,以绳栓住其双腿脚踝,若有不测,矮瘦士兵只需要双腿抖动三次,张横便会将其从蛇腹拉出。 众人瞩目观瞧,只见蛇腹微微鼓起,鼓包犹如活物缓缓后移,看看鼓包到了蛇腹位置之后,有那经常抓蛇的人急忙敲击,蛇腹中前行的小兵顿时知道自己到了蛇胆位置,身子停住。 片刻之后,绑住小兵双腿的绳索被拉的笔直,接连抖动了两下,这是已经得手的暗号,张横急忙双手交替,扯动绳索将那小兵拉出。 小兵出来之后,浑身粘液,手抱蛇胆喘气如老牛,面对张横将蛇胆举在头顶,单膝跪地:“大帅,幸不辱命!” 张横伸手接过蛇胆,只见这蛇胆大如篮球,色泽碧绿,发出隐隐绿光,隐隐透出腥臭和清香夹杂的气息。 “辛苦你了!” 张横拍了拍小兵的肩膀,一股真气打入小兵经脉之内,那小兵身子一震,“哇”的一声吐出了一块绿水,刚刚还有点晕眩的脑子顿时变得清明起来。 “多谢大帅!” 矮瘦小兵知道这是自家大帅出手所致,对张横拜谢之后,方才脱了裹住身子的油布,扔了头盔口罩,赤条条的跳进附近的溪流之中清洁身体。 张横命人取来大碗,将蛇胆里的胆汁倾倒在碗中,将一个大碗倒满之后,便将蛇胆重新系住,递给一名亲信:“将这蛇胆好好留存,日后当有大用。” 乃吩咐兵士拖来一条受伤的猎犬,这猎犬刚才被巨蛇碾压,受创极重,嘴角流血,眼见不活了。 张横将碗内胆汁滴出几滴在这狗子嘴里,只是片刻时间,便见这狗子“呜呜”叫了几声,挣扎着站了起来,吐出了几口鲜血,竟然活了过来。 张横大喜:“快把受伤的弟兄抬过来!” 几名兵士先将刚才被巨蛇吞入腹内又吐出来的两名士兵抬来,张横撬开两人嘴巴,一人喂了一口胆汁,只见两人本是一脸黑气,气息全无,慢慢的竟又有了呼吸,脸上黑气缓缓散开,胸膛开始起伏。 片刻之后,一人猛然从地上蹦了起来,做出防御的架势,口中大喝:“老六,快闪!” 另一人也从地上跳起:“你快走,我掩护!” 两人迷迷糊糊站在一起,后背相抵,神情凝重,显然思维还存在之前面对大蛇时的场景中。 张横训练的这八百精兵,皆是以一敌十的精壮好汉,彼此间可以性命相托。 此时两人从昏迷中醒来,第一个反应就是保护自己身边的兄弟,足见他们情谊。 见微知着,这种士兵打起仗来,自然与寻常兵士截然不同。 为了训练这八百精兵,张横欺行霸市,垄断了整个四方城的商贸,向诸多大家族索要钱粮,这才训练成了这个样子。 见这两名士兵如此情深义重,围观兵士纷纷叫好。 张横笑道:“你们两个很好,等返回城中,每人赏银百两,两匹好布,一口肥猪!” 两个受伤的兵士这才反应过来,急忙感谢张横:“谢大帅赏赐!” 张横又命人将之前中了蛇毒的兵士抬过来,一人口中滴了几滴蛇胆汁,看看都无大碍了,将盛着蛇胆的大碗递给一营营长毛新亮:“你将这些胆汁,一人分上几滴,这蛇妖胆汁有如此奇效,大家都吞服几滴,恢复一下体力。” 这是他训练民团的规矩,大家伙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既然这蛇胆汁有如此效果,自然要均分一下,不过他是主帅,有处置之权,剩下的胆汁归他所有。 众兵士依言吞服胆汁,片刻之后,都感浑身燥热,体内热气翻涌,似乎弥漫出无穷精力。 张横询问了一下他们此刻的感受,笑道:“这是吞吃大补之物才有的反应,正好此时天色渐晚,咱们深入山林上百里远,今天已经难以返回四方城,须得寻个地方安营扎寨,正要你们劳作一番,化解体内躁气。” 于是登山而望,选了一块适合扎营之地,让兵士们抬着巨蛇前行,停在一处平旷之地,靠近活水源头之所。 士兵砍伐树木,清理地面,挖坑埋灶,修建茅厕,以烟熏毒虫,就此安营扎寨。 众人忙活了好半天,出了一身臭汗,刚才喝蛇胆汁产生的躁动慢慢平静下来,都觉体力眼力有所增加,身体轻松,说不出的畅快。 此时天色已晚,一轮冷月如钩,悬挂中天之上,洒落清冷光辉。 众人搭建帐篷之后,开始取水洗漱,准备做饭。 “我刚才检查了蛇妖周身,并无伤痕可见,又对比了一下蛇妖体内鲜血,那张府中的鲜血并非是这蛇妖身上所流。” 主帅大帐之内,一营营长毛新亮来到张横面前,低声道:“大哥,有点不太对劲儿,咱们可能是抓错妖怪了!” 张横沉默片刻,展颜笑道:“三毛,这妖怪哪有什么抓错不抓错的?自古人妖殊途,正邪不两立,即便这蛇妖不是扰乱张家的妖怪,那不是什么好妖怪,我有安保四方城之责,城外既有妖邪,定当诛灭,就算杀错,也不能放过。” 毛新亮点头道:“大哥说的是,这巨蛇咱们现在如何处置?” 张横道:“将其蛇牙收集起来,不可有半颗遗失,蛇眼剜出,在从蛇头里面把毒囊摘下,再把蛇肉切出一大段来,做成蛇羹,让弟兄们一起吃了它!” 这蛇妖皮肤坚韧,刀兵难伤,但可以从里面将肉一点点切出来烹制,如此大的一条巨蛇,足够这些兵士好好的吃上一顿。 毛新亮领命出去布置之后,独自坐在帅帐内的张横,脸色阴沉下来:“竟然抓错了?” 他从头到尾将这件事捋了捋:“一开始巫婆说有狐妖在张家作祟,那巫婆应该不会说假话,但一个小小巫婆能有多大法力?弄不清楚妖怪的具体身份也是有可能。她说是妖狐,难道就真的是妖狐?可不是妖狐的话,又是什么妖怪?” “如果这蛇妖不是搅闹张府的真凶,那为何在它洞口有那妖邪的气息?难道是有妖怪故意栽赃嫁祸?故意将我们引到这蛇妖洞口,要我诛杀蛇妖,它好收渔翁之利?” 张横从帅帐内站起身来来回踱步:“一个蛇妖而已,我即便是杀了它,对栽赃嫁祸它的妖怪又有什么好处?” 他心中一动:“刚才急着诛杀蛇妖,未能去蛇妖所在的洞窟查探一番,难道这毒蛇洞窟里面还有什么东西不成?” 想到这里,张横转身出账,喊来两营人马的几个头领:“我要去刚才的断崖蛇洞内探寻一番,之前咱们可能疏忽了点东西。” 毛新亮反对道:“大哥,如今月黑风高,野兽出没,毒虫遍地,你一个人去探查蛇穴,万一出了什么事情,我们怎么向兄弟们交代?” 张横笑道:“就算是真有什么问题,也不至于困的住我,妖魔鬼怪,何足道哉!” 毛新亮道:“既然如此,为什么不让我等率领人马与大哥一起探查?” 张横摆手道:“我一个行事方便,你们人多,反倒成了累赘,真要出了什么事情,我还得照顾你们,反而不美。” 毛新亮等人想到张横之前威猛若天神的情形,互相对视一眼,不敢阻拦,但与张横约定,一个时辰之后,若是张横再不回来,他们将会率众前去找寻。 张横乃装束全身,背负双锏,腰悬长弓,又从一名亲信手中取来蛇胆,吞服了几口蛇胆汁。 又戴上皮手套,拿了刚掰下的两枚毒蛇牙齿装在百宝囊中,将所有可能都考虑好了,这才手持一杆长戟,大踏步向那蛇妖所在的断崖走去。 这蛇妖蛇的蛇胆汁功效极佳,张横吞服之后,化为一道清气从他全身弥漫开来,又被真气引导慢慢到了双目穴道附近,片刻之后,张横双目一片清凉,目力只是片刻间便有了极大提升。 虽然此时乃是夜间,密林之中,光线更暗,但在张横眼中,光线并不比白天弱上多少。 “都说蛇胆有明目之效,没想到这蛇妖的胆汁竟然还能让人成为夜视眼,果然奇特!” 张横暗暗称奇,身形如风,穿林过岗,不一会儿便到了那断崖下的蛇窟洞口处,微微凝神,身子如同狸猫一般贴在洞口一侧,屏气凝神,默默感应。 就听到洞内窸窸窣窣,似乎有物在其中,张横探头窥视,隐见洞窟内部有一庞然大物背对洞口,看其尻尾,似乎是一头巨狼。 这蛇窟高有一丈还多,长不知几许,这洞窟内的巨兽站在洞内,背脊竟然距离洞顶不足三尺,可见这巨兽有多高大。 因其高大,故而钻入洞内反而无法转身,想进去容易,想要出来须得后退才可。 “这东西到底在做什么?” 张横脑中念头急转,已将腰间弓箭缓缓解下,弯弓搭箭,慢慢拉开,对准了这巨兽菊花,“咻”的一声便是一箭。 噗! 血花爆现,张横这张弓乃是名家打造,威力极强,一箭射出,钻入粪门,直达巨兽肠内。 那洞中巨兽发出震天般的巨吼,身子猛然前窜,向蛇窟深处钻去。 张横哈哈大笑,手持双锏身形前冲:“呔!还不把收藏、票票全都交出来!” 第八章 移花接木 呜! 张横钻入蛇洞,身子炮弹般前冲,手持双锏,向那怪兽快速接近。 那巨兽受伤极重,整根羽箭都钻入它的体内,受惊之下死命前冲,粪门处鲜血喷洒,发出阵阵哀嚎,声音之大,震的整个蛇窟动荡不已,回音叠加起来,即便是张横都感到微微晕眩。 “还敢鬼叫!” 张横身子再次加速,已然接近那巨兽尻尾,左手金锏插回鞘内,右手摸出刚从巨蛇口中掰下的毒牙,对着巨兽喷血的粪门投掷了过去。 嗖! 五六寸的毒牙犹如一枚穿心毒钉,从张横手中发出,化为一道白光,顺着粪门扎入巨兽体内。 那巨兽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嚎叫,忽然口吐人声:“苦哇!” 张横吓了一跳:“你会说话?” 那巨兽身在洞内难以转头,前方已到了洞窟尽头,欲进难进,欲退不能,又受如此重创,自知难以活命,思及多年修行方才成就妖身,还未得道便要命丧今朝,一股怨气直冲顶门:“杀我者何人?” 张横站在蛇窟之内,手持双锏凝神以待,没想到这巨兽竟然口吐人言,顿时吃了一惊,见它问及自己姓名,定然不是什么好事,眼睛转了转,当即喝道:“某家乃当朝太子少保,兵部尚书敖东光是也!” 前方这巨兽身子一震道:“敖东光?堂堂兵部尚书竟对我亲自出手?暗箭伤妖,辱我妖族,我便是死了也不会放过你!” 张横道:“都要死了,还怎么多废话!” 双锏前砸,正中巨兽右腿,“咔嚓”一声,将这妖兽右腿打断:“记住了,死后去京城找我便是!” 那巨兽咬牙切齿:“我记住了!敖东光!” 张横双锏打出之后,身子倏然后退,呼吸间已经退出山洞,站在洞口喝道:“在那山洞杀你,胜之不武,来来来,你退出山洞,你我再大战三百回合!” 山洞巨兽又惊又怒:“我都快死了,你还说如此风凉话?姓敖的,你们人类果然卑鄙无耻!” 它愤怒已极,浑身妖气喷涌,发出一声凄厉嚎叫,身子猛然后退,打算即便身死道消,也要与这敖东光同归于尽。 山洞外张横将之前插在洞口一侧的方天画戟拿在手中,凝神以待,眼见巨兽从洞内飞速后退,张横一声长啸,长戟前刺,整个长戟顺着粪门全都刺入这巨兽体内。 这巨兽刚刚出洞,便知不妥,奈何张横手快心黑,待到长戟贯腹,方才反应过来,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凄厉哀嚎:“敖东光——!” 这一声“敖东光”充满了铭心刻骨的仇恨,似乎这妖怪神魂被打入九幽地狱,也不会将这个名字忘记。 张横站在巨兽屁股后面,手持方天画戟猛然一抖,喝问道:“可是你搅扰了四方城张府安宁?” 那巨兽身子抽搐,眼神涣散:“卑鄙!无耻!是我便又如何?敖东光,你便是为了张松小女杀我么?这老蛇也是被你抓走的么?” 张横道:“不错,是我着天龙卫捉拿蛇妖,后发现有诈,这才前来探看,正好见你现身蛇洞,你说,你来蛇洞是为了什么?” 巨兽喘息道:“是为了……是为了……” 它声音越说越低,越说越慢,似乎随时都要断气,令人禁不住靠近倾听,张横前行几步,准备仔细倾听,忽然脑海一阵清明,于是将双锏提在手中,慢慢前伸,开口吐气,将声音缓缓送到巨兽耳内:“是为了什么?” 这巨兽听声辩位,以为张横已经到了它身侧,猛然回头反咬,“咔嚓”一声咬在了双锏之上。 张横撒手后退,骂道:“狡猾的畜生,辛亏老子多了个心眼!” 他来到巨兽股后,抓住方天画戟的枪攥用力狂抖:“死!” 巨兽身子震颤不休,口鼻之中喷出大量鲜血,凄厉大叫:“杀我者,敖东光!杀我者,敖东光!” 叫了几句,死于非命。 与此同时。 在那朝阳京都,已经入睡的兵部尚书敖东光身体一震,忽然睁眼,呼吸都粗了几分。 其身边夫人也被惊醒,迷迷糊糊嘟囔道:“老爷,你怎么了?” 敖东光缓缓坐起,撩开胡须,伸手摸了摸人中,叹了口气:“无事,我只是两颗门牙有点痛。” 他手按人中,脑海里忽然跃出当年射断自己两颗门牙的少年身影,五六年过去了,那个孩子应该长大了…… 且说张横,在那巨兽死后,等了一会儿,方才再次走进蛇窟,在里面翻找了半,除了几具骸骨之外,并无别的发现。 “奇怪,如果这里什么都没有,洞外那个家伙到底是来干什么?” 他站在山洞静静想了一会儿,转身出洞,来到了那巨狼一般的巨兽尸体旁,戴着手套将这巨兽的嘴巴掰开仔细查看,却是一无所获。 又在其尸体上搜查了几遍,还是没能发现什么。 “不可能没东西!” 张横对自己的推断十分有信心,若是这蛇窟没有东西,眼前这个巨狼绝不会进入蛇窟翻找,也不可能故意栽赃嫁祸给蛇妖,以便让人族高手击杀蛇妖,他好坐收渔翁之利。 若是这蛇窟里什么东西都没有,他也不可能与这巨狼起冲突。 “刚才我与这巨狼交手,它绝没有时间将获取的东西藏好,既然山洞没有,那就只能在他身上,口中没有,便在腹内!” 张横振奋精神,手提巨狼来到一块巨石之上,双手抓住两条后腿,将这巨狼头朝下使劲往巨石上轮击,“砰砰砰”巨石晃动,声震山林。 忽然间一抹光华从巨狼口中顺着鲜血喷出,落在地上散发出幽蓝色光芒与天上明月相映,闪烁明灭,犹如活物。 张横将巨狼尸体扔掉,俯身捡起这发光事物,仔细看去,却原来是一块拳头大小的不明金属,形如椭圆形鸟蛋,月光照耀之下,其上幽蓝色光芒吞吐,如同火焰般明灭不定。 “难道这狼妖为的就是这块金属?” 这金属块虽然只有拳头大小,却极为沉重,少说也有十斤,就这一块小小的金属比张横的两根金锏加起来都要重。 张横将这块金属翻来覆去的看了又看,看不出个所以然来,不知道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但既然能令蛇妖守护,狼妖争夺,这东西当不是凡品。 既然看不明白,那就懒得再乱花心思,他将这块金属塞进腰包,扛着巨兽尸体大步返回营地。 一众兵士见他扛过来如此大一个巨兽,都吃了一惊,纷纷前来围观,待看到这巨兽粪门处插着的方天画戟时,所有人都是身上一阵恶寒,禁不住双腿紧夹,色变惊恐。 第九章 说前由张横传法 “大帅,这是什么东西?” 一营秃头营长毛新亮看着张横扔在场中的巨兽,惊的舌桥不下:“如此巨兽,看着像狼,可普天下岂有如同大象一般的巨狼?难为大帅能将它打死,还将它扛到营地,天下怕是再无大帅这般勇武之人。” 这巨兽身高丈二,体型如象,少数也得有七八千斤,尖牙利嘴,便是死后也是威风不倒,妖气逼人,众将士若不是吞服了蛇妖胆汁,怕是接近这巨兽的勇气都未必能有。 而张横在杀死蛇妖之后,又独自面对如此妖兽,单打独斗将其杀死,随后扛到军营,毫发无损。 这等伟力早已经不是人间气象。 “妖魔鬼怪,什么样子的没有?大惊小怪!” 张横不以为然的摆了摆手:“只是这怪物个头大倒也没什么出奇之处,唯独它能口开人言,还能嫁祸栽赃,倒是有点稀奇。若是普天下妖兽都这么狡猾的话,那些传说中的牛鼻子、秃驴们降妖除魔,倒是耗费不少精神呐!” 他杀死这头巨兽全靠偷袭,若是正面对阵纵然能胜,怕是自己也得受点小伤才行,以他的本领尚且如此,那些传说中降妖除魔的修士,在面对大妖之时遭受到的压力可想而知。 “这妖怪还能说人话?” 毛新亮摸着秃头惊道:“真的成精了?” 他伸手指向不远处横着的斑斓巨蛇:“那蛇妖不会说话都如此了得,这巨狼能口开人言,岂不是更厉害?大帅,您好神通啊!” 张横摇头笑道:“妖邪之类,本领大小与能不能人言,恐怕没有太过直接的关系,会说人话的未必就战力高明,不会说人话的未必就是软柿子。” 他是亲自与蛇妖和巨狼交手之人,自己在心中比较了一番,发现这蛇妖和巨狼两个妖怪的实力相差不会太大,两个妖兽真要是拼斗起来,蛇妖血厚,怕是会笑到最后。 这巨狼即便是能口吐人言,但不见它有什么法力神通,单凭尖牙利嘴,远不如蛇妖的蛇毒管用,估计就是因为这个缘故,这巨狼才会栽赃嫁祸,想要借助他人之手,干掉蛇妖,好坐收渔翁之利。 只可惜张横反应的快,而这巨狼也太过小心,它若是在蛇妖被杀,众人抬蛇远去之时就去山洞寻宝,想来早就宝物到手,偏偏它犹豫不定,忌惮人族高手,直到判定众人早就远离,这才敢去蛇窟寻宝。 也是合该它死,偏巧就被张横遇到,箭射菊花,爆肛而死。 “找个人,把这巨狼的狼皮好好剥开,正好做一个狼皮大氅,之前的白狐皮可做衣领。” 张横指了指巨狼,笑道:“正发愁昨日的狐狸皮如何处置,可巧就遇到了这头巨狼,还有那蛇妖,蛇羹做好了没有?” 毛新亮道:“蛇羹已经做好,就等大帅来了开饭。” 张横点头道:“通知炊事班,开饭!还有,这巨狼的体内被我射了一根蛇牙,估计血肉已然有毒,也不知道兄弟们能不能吃它的肉……不过大家刚才都喝了蛇妖的胆汁,相信应该也出不了太大的问题。” 他对毛新亮道:“你去问问,看有嘴馋的没有,谁想要吃狼肉,自己去割了烤着吃就行,记得把那体内毒牙翻找出来,不要伤了自己。” 毛新亮最是喜欢吃肉,越是稀奇古怪的东西他就越是想要吃,闻言笑道:“那我得尝尝。大帅,我若是中毒了,您可千万别忘了用那蛇胆汁来救我。” 张横骂道:“救你可以,你可别装作中毒来骗老子的蛇胆!若是被我识破,打断你的狗腿!” 毛新亮缩了缩脖子,嘿嘿笑了笑,率领一众兵士前去分割巨狼。 之前那蛇妖的胆汁功效惊人,毛新亮只是喝了几滴,修为便有了明显提升,本想借此机会哄骗大帅的蛇胆汁喝,现在被张横识破,他这个念头顿时打消。 此时亲卫端来蛇羹,张横端碗尝了尝,只觉得滋味鲜美异常,平生所吃美味甚多,皆比不上这一碗蛇羹。 尤其是一碗蛇羹入肚,竟然有丝丝热气从腹内升腾,弥漫周身经脉窍穴,如同一滴滴精气一般,壮大真阳,填充气海。 只是一碗蛇羹,竟然完全不下于名贵补药,甚至犹有过之。 举凡大补之药,无不药力凶猛,如需服用,须得以别的药材作为辅助,君臣辅佐,消其燥性,化为温性,化霸道为王道,方才得以入口,温补人体。 而眼前这碗蛇羹药力虽强,却温和如水,浸润全身,使人如泡温泉,说不出的舒爽。 “不错!” 张横大为满意:“传令下去,让大家伙多喝一点,这蛇羹补益身体,极为不凡,一会儿我正好传你们一套练气法门,趁机炼化体内药力,日后是龙是蛇,就在今朝!” 他好不容易攒下这八百精兵,一个个龙精虎猛,悍不畏死,如今有这蛇羹为药,正是提升全体成员实力的大好机会,是以不想错过,准备将前世所学的一套基本练气之术传给这些手下。 在他前世各门各派都流传有种种气功导引之术,修炼神通之法,只是末法时期绝天地通,神通不显,修真练气最多能够起到保健作用。 但在这个世界里,前世的种种练气法门却无一不能运用。 功法威力可能有高有低,但导引吐纳俱都能行,都能牵引体内真气,只不过日后成就难说。 张横自身修行的乃是一门道门练气之术,据说有开辟紫府结成婴儿之能,那是他前世就已经修炼惯了的,当时只是练着玩,图个强身健体,到了此界却成了秘传练气之术,威力不可限量。 他为人贪心,又修炼了佛门三脉七轮之法,如此佛道同修,更是了得。 体内真气绵绵洗刷全身经脉,真阳不断壮大,气血旺盛如炉,虽然外表粗豪,对外是个屠夫,实则已得练气三昧,俨然半个修士,只是旁人不知。 张横这种修炼法门只适合他自己修行,却无法传给手下弟兄,这是修真秘传,贸然传出不是好事。 在此世界,内丹修行都是传说之中的仙法,等闲江湖中人能获得一套呼吸吐纳的功法就已经是天大的机缘,一跃成为江湖高手,若是张横将真正的练气之术传遍军营,怕是不出几日,便会有无穷麻烦上身。 是以他只传兵士们最基本的一套小周天吐纳练气法门,这是练气之基,筑基之始终,只要这些兵士们懂得了什么是打坐练气,搬运气血,有那机缘强的人,日后自然能琢磨出一套适合自己的功法来。 “我这套功法得自一个无名山洞,那还是我中了武举前去武科场争冠的路上,夜宿深山,恰逢古庙,庙后有山洞,洞中有枯骨,我在那枯骨旁得了一个练气小册子。” 军营中的兵士们,听从张横吩咐,将那蛇羹吞吃了十多碗后,一个个在空地上盘膝静坐,静待张横开讲。 得知张横要传练气功法,俱都兴奋异常。 上古之人练气不死,中古之人服气长生,近代以来,练气士只存在传说之中,少有人见,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陆地神仙。 此时听到大帅要传这等秘术,自是无人不喜,现在听到张横获取这门功法的情形,果然是福缘深厚之辈才有此等机缘,不由得齐声赞叹,欢喜无限。 张横见士兵如此反应,暗暗好笑:“这门小册子里记载的便是一门练气之术,是我揣摩五年,静修多次,方才明了其中真意,即便如此,前段时间还是走火入魔,差点身死,直到最近几日方才将这门功法融会贯通,彻底修成。” 他站在场中扫视众人:“今日我便将这门功法创给你们,望你们宝之重之,非至亲至近之人不能传授,更不可宣扬出去,以免招来灾祸,祸及全军。” 众多兵士心中感激,齐声道:“多谢大帅传法之恩,绝不敢有人泄露出去,若有意外,我等竭力共讨!” 更有人心道:“怪不得前段时间大帅生了一场大病,却原来是修炼这门心法走火入魔所致。不过这走火入魔,到底是怎么个意思?” 第十章 漂亮小娘们 导引之术,古来秘传。 便是在张横前世,种种练气导引之术也是不传之秘。 直到现代以来,火器出现,灵气不存,那些古老门派的修真练气之法才成了无用之物,即便是网上随处可见真法精义,也没有几个人对此感兴趣。 但在张横所处的这个世界,真气导引,呼吸吐纳,却是修行秘法,非传人弟子不传,无不宝之重之,等闲之辈难闻一句。 张横训练的这八百精兵,平素里操练的都是体能,修炼的也是外功,筋骨强健,悍不畏死,与人争斗,以一当十。 但不闻至道,不懂修行,体力终究有其极限,年岁一到,体力渐衰,老后百病缠身,只有一死。 他们也听说过修真练气之术,却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有机会能修行,那是神仙手段,方士奇术,绝非他们这些平民百姓所能接触得到。 没想到今日追随自家大帅搜山杀妖,大帅会将一门练气之术传给他们,对他们来说,此事当真是天降之喜,无不感动。 “我有筑基练气法门,今朝传给汝听。欲要修我真法,须得入我门庭!” 张横看向现场军士:“日后军令如山,难免与敌生死相搏,大敌来犯之际,汝等可否托付性命?” 众人齐齐答道:“可!” 张横点头道:“既如此,且听我传汝真法,步入修行。” 当下将一门导引小周天传授给了现场兵士,对于不懂之人详加教导,一直到其明白为止。 这些兵士都是张横从方圆百里之内精挑细选之人,资质悟性虽然算不上顶尖,但好歹也算得上是中人之姿。 又被张横扫盲识字,脑子也都算得上灵活,因此教导了一夜,总算是全都学会,将那蛇羹蕴含的药力化去,增强修为。 张横这次传法,耗时三天,八百亲兵将那巨蛇和巨狼吃的干干净净,精气神与三天前相比,简直要强了十倍不止。 在这三天内,张横又传授他们个体技击之道,以及前世的一些武功心法,让他们依照修行,三天之内,都有了脱胎换骨般的变化。 张衡自己变化更大,他身高体壮,食肠宽大,胃口极佳,那巨狼和蛇妖的肉,数他吃的最多。 三日下来,打坐练气消化食物,全身骨节不住暴响,双目渊深若无底深潭,无论真气和体力,都有了极大提升。 最后一日,众人将蛇肉掏空,仅余骨架,张横乃命人将蛇皮收起,那蛇目化为两颗碗口大的夜明珠,被张横赏给三营兵士作为灯具。 这明珠只有两颗,三个兵营若想得到明珠,就得每月进行一场比赛,胜者可保管明珠一月,直到下一个月再次论归属。 几名亲信建议张横将明珠收起,作为私用之物,张横奇道:“身外之物要它何用?此物寒不可蔽体,饿不能充饥,我要它作甚?” 亲信不敢再劝。 张横不喜女色,不喜钱财,只喜欢纠集一帮兄弟舞枪弄棒,初始只是小打小闹,如今已经成了气候。 他坐镇四方城,虽然经手万贯资财,却很少留给自用,多余钱财不是充作军饷,便是赏赐给家贫的军中弟兄。 这等心气早已经不是一般气象,亲信们知他志存高远,心中有喜有忧。 喜的是有如此主人,不用发愁前途,愁的是万一自主人心气太高,万一高到超出自身能力之外的话,那就不是好事而是坏事了。 好在迄今为止,张横一直都安居在四方城中,并未有别的异动,亲信们还算是安心。 将两只妖怪的皮子和骨骼卷起,张横一声令下,众人拔寨返程,来时耗费了将近一天时间,返程时却是要快了很多。 便是驴马狗都被喂了妖兽之肉,体力大增,八百精兵更是人人身轻如燕,手持兵刃奔行如飞,等到了四方城内时,不过才用了一个时辰。 众人进入西城门时,张横喊来一名兵士:“你去告诉张松一声,就说妖怪已经被我斩了,让他放宽心便是。” 士兵领命前去,队伍继续前行。 八百多人马,阳刚气血汇合在一起,在那高空形成一片精气狼烟,威压四方城,城中阴魂野鬼吓得四处躲藏,不敢现身。 队伍经过大街之时,吓得百姓四散奔逃,小孩子哭爹喊娘,整个四方城都乱成一团。 “哼,又是一个狗官!” 不远的酒楼里,一名红衣少女与一名中年文士相对而坐,少女看着大街上乱糟糟的景象,大为恼火:“老师,没想到这四方城一个边陲之地,竟然也有如此作威作福之辈,当地知府是干什么吃的!” 中年文士笑道:“我刚才都已经问了,这四方城内有一个土霸王,唤作张横张元伯,为人嚣张跋扈,欺行霸市,城中百姓无不怕他,便是知府都要让他三分。下面这个人便是张横。” 少女问道:“他是什么官职?” 中年文士道:“此人乃是一介白身,并无官职在身。” 少女奇道:“那他是做什么的?为何本地知府也得让他三分?” 中年文士笑道:“此人倒也有几分来历,他是世代武勋,到了他这一代,想要更进一步考取武举,不曾想在那武科场上误射兵部尚书敖东光,被敖大人乱棍打出武科场,剥夺功名打成白身。” 少女眼睛一亮:“我知道他了!据说六年前有一个莽撞家伙,力气极大,武功也还不错,想要考取武状元,结果箭法差的要死,明明射的是箭靶,哪知道突起狂风,箭矢转弯射向了兵部尚书身上,将那敖东光射掉了两颗门牙,至今在朝阳京都化为一桩笑谈。” 她怒火渐熄,低头笑嘻嘻的看向大街上骑着大马的张横:“这个一脸胡子的大个子就是当初武科场上十五岁的少年?这变化也忒大了!他这也就刚到二十岁?怎么留了这么长的胡子?” 此时骑马过街的张横忽然心中一动,抬头看向左侧酒楼的二楼,只见二楼一面窗户处正有一名少女在窗口凝视自己,一脸笑容。 这少女相貌清丽,双目透亮,看着自己颇有几分玩味之意。 “这小娘们长得挺漂亮,看其气度穿戴不像是四方城的人,不知道是哪里来的,为何这么古怪的看着老子?” 张横看了那少女一眼,便不再看,心中生出一种模模糊糊的念头:“这小娘们肯定知道我,否则绝不会用这种眼光看我。不过这四方城中,怕我的人居多,爱我的人极少,而能笑着看我的人,可谓是少之又少。这小娘们能笑着看我,足见她并不怕我,还觉得我有点意思,才会有这种神态来。” 他五感敏锐,心灵灵透,只看了那少女一眼,就将那少女的身份和部分心思猜的八九不离十。 “呀!” 酒楼窗口的红衣少女被张横看了一眼,只觉得张横双目如镜,双目相对之时,两面镜子便将自己的想法和心思全都映照在镜面之内,只是在一瞬间,对方就对自己有了很深刻的了解。 她手一颤,握在手中的两根竹筷陡然爆散开来,形成一蓬碎屑,向四面八方迸溅开去。 中年文士伸手虚虚前抓,将那崩散的竹筷虚虚捏在半空,定住了迸溅的碎屑,随后缓缓松手,那竹筷的碎屑化为一股白烟顺着窗户飘向楼下。 “发生什么事情了?” 将爆散的竹筷处理好之后,中年文士看向对面的少女:“阿七,大庭广众之下,你不要搞的这么夸张。” 阿七吐了吐舌头,俯身凑近中年文士:“老师,这个叫做张横的大个子有点不简单呐!” 中年文士道:“肯定不简单!他若是简单的话,岂能在短短几年时间就组建民团,拉出这么大的一个队伍来?只是性格太过粗豪,当一个民团教头守护一方平安,倒也对得起他这一身本领。” 红衣少女笑道:“怪不得连走路都这么嚣张,原来是一个民团教头,不过这么嚣张的家伙看着就讨厌,我要不要出手教训他一下……” 中年文士起身道:“阿七,正事要紧,再过七日,就是地龙翻身之时,夺取地龙丹之前,不要多生事端。” 阿七见老师起身,也急忙站起身来:“是!” 她说到这里,看着酒楼内的食客,又看了看窗外的成片建筑,眼中露出不忍之色:“老师,一旦地龙翻身,这四方城中的百姓……” “天要下雨,地要死人,天地不仁,关我等甚事!你有这闲心,不如多想想接下来怎么抢夺地龙丹,很快这四方城中将会有更多同道前来,到时候自然有那心软的滥好人处置此事。” 中年文士狠狠瞪了阿七一眼,大袖飘飘,负手下楼。 不远处的张横骑马走了半条街,忍不住扭头看向刚才红衣少女所在的位置:“妈的,我怎么老觉得这小娘们有点问题!” 旁边毛新亮见状问道:“大帅何故频频回头?” 张横抬起马鞭指向刚才酒楼位置:“刚才有个漂亮的小娘们看了我一眼,你着人去查一下那红衣服小娘子的来历。” 毛新亮张大嘴巴:“大哥,咱们不说好了不强抢民女么?” 他对张横认真道:“大哥,您该说上一门亲事了!” 第十一章 四贤街 “滚你奶奶的咸鸭蛋!” 张横笑骂了毛新亮几句:“还不快去!刚才那小娘子不是咱们四方城的人物,她的眼神很不对,看我时有一种居高临下的味道,不是高官之女,便是修真之士,身份来头定然不小。” 毛新亮心中一惊,这才知道张横确实是有正事,而不是突然春心大动,想要女人。 他不敢怠慢,急忙喊来一名下属,吩咐了下去。 张横在这四方城经营多年,将这四方城经营的铁桶一般,有点风吹草动都瞒不过他们的眼睛,想要在四方城查一个人,轻松至极。 就在张横返回府内两个时辰后,有关那红衣女子的信息已经到了张横手中。 “昨天刚到,还是京城人士?” 看着客栈老板提供的消息,张横微微一愣:“京城的路引倒不像是假的,所谓无利不起早,他们从京城大老远的来这四方城做什么?” 京城人士来四方城,定然没有什么好事,这四方城处于连云洲边陲,而连云洲又是大殷朝最南方的一个州府,土地贫瘠,环境恶劣,多毒蛇猛兽,一向少有人来。 朝廷流放犯人和政治犯,一般也都会发放到连云洲,饱受毒虫摧残之苦,有的更是直接发配到四方城中,终老其间。 按道理来说,只要不是脑子有坑的人,是不会主动赶到四方城受这份苦,就算是想要见识一地风土人情,那也都是去连云洲北方的几个大城市才对,来四方城简直就有点难以理解。 历朝历代的官员,能在四方城内任职的,基本上都是受排挤之人,否则绝不会分配到这鸟不拉屎的所在,管理一群泼皮蛮子。 这里民风彪悍,也就张横这种无法无天的暴戾之徒才能立得住脚,外人根本就难以适应。 如果那红衣女子来自京城,那么在排除寻亲访友之外,就必有所图。 “难道是我之前在京城结下的仇家来找我寻仇来了?” 张横昔日考取武举,争雄武科场,沿途行事未免嚣张了一点,一路上遇到了好几起挑衅的事情,被他出手打死了好几条人命,就连太尉长孙权的儿子都被他暴打了一顿,捏碎了一颗蛋蛋。 “当初老子捏碎长孙武雄那小子的蛋蛋时,是蒙着面从背后把他打晕的,按道理说不应该查到我的头上来。不过事无绝对,还是得要提前防范一下。” 张横喊来一名亲卫:“这段时间给我好好注意一下城里的新面孔,看见可疑人物后,暗中监视,有特殊情况及时汇报!” 在这四方城内的十几家有名气的酒楼、客栈、当铺、药铺、赌坊,都是张横的产业,这里面自然安插了不少眼线,如果有可疑的人物,这些眼线基本上能够监视到每一个阴暗的角落。 四方城内发生了什么事情,都瞒不过这些人的眼睛。 如今张横吩咐下去,城内这些眼睛都已经睁开,睁大,仔细探寻每一个可疑身影。 将一切可能出现的问题考虑仔细之后,张横坐在太师椅上闭目凝神,将自己这几天的所作所为从都到尾在心中过了一遍,遍查不足与可疑之处。 直到这几天的事情犹如一条清澈的小溪在他心中缓缓流淌,再无模糊之处,他才睁开了眼睛。 门外脚步声响起,一名亲卫走了过来:“少爷,蛇皮和那巨狼的皮子送来了,应该放到哪里?” 张横精神一振,笑道:“去四贤街,把那蛇皮拉到老邢的皮匠铺,让他给我做一套皮甲,那狼皮么,就送到巧手婶的裁缝铺,让她给我做一个翻领大氅。” 亲卫面有难色:“老爷,他们两个脾气都有点古怪,要的钱又多,一向看我们不顺眼,还时不时的关门歇业,有时候搞不好还要打人骂人。今天去他们店里,怕是又要吃几个耳光。” 四贤街是四方城内的一条杂货街,里面干什么的都有,其中有一家有名的皮匠铺,还有一家铁匠铺,还有一家裁缝铺,旁边还有一家木匠铺,这四家店铺比邻而居,手艺精湛,做出的东西又美观又耐用。 只是这四个店铺的主人脾气都有点古怪,做生意竟然还要看眼缘。 他们要是看你不爽,给钱都不给你做,看你顺眼的话,不给钱都愿意做,十分的桀骜古怪,张横年幼之时曾与其中的铁匠起了争执,被铁匠拎着腿在一棵树上轮了几次,树都轮断了,被打了个半死。 后来养好伤后,苦练武功,再去找铁匠报仇,结果又被铁匠打了一顿,呕血三碗,养伤三月。 旁边的皮匠见张横被打,笑得不行,惹怒了张横,想要找皮匠的麻烦,结果又被皮匠打了一顿,又养了三月的伤。 当时若不是附近木匠铺的冯木匠和裁缝铺的巧手婶出面相劝,估计张横真有可能被他们打死。 从此之后,张横面对街上这两个恶人比谁都老实,见面时也是规规矩矩,不敢再过分嚣张。 他这具身体的一些本领也是铁匠和皮匠教的,虽然没有师生的名分,却有师生之实。 张横平素里有些怕他们两个,除了逢年过节带点礼物送过去外,平日里懒得去见他们。 今天得了蛇妖的皮子和巨狼的皮子,实在是舍不得浪费,才想起了那个老邢那个皮匠和巧手婶来。 “这次我亲自去把东西送给他们。” 张横见亲卫有点害怕,哈哈笑道:“放心,老邢那老东西心黑手狠,不是东西,旁边还有巧手婶看着呢,老子死不了!” 当初张横被皮匠和铁匠打的时候,张府亲卫曾出面为自家少爷报仇,结果全都被打了个半死,因此不但张横有点害怕皮匠和铁匠,就连他的这些亲卫也十分忌惮哪两个老东西。 好在他们平日里神神秘秘的,时不时的关门歇业,也从来没有主动找过别人的麻烦,因此这么多年,双方倒也相安无事。 将蛇皮与狼皮用车子装了,张横率领众人大踏步的走向四贤街。 四贤街在整个四方城都大大的有名,猎户的皮子,采药人的药材,各种胭脂水粉,同期铁器,木工家具,等等东西应有尽有,聚拢了好大的人气。 张横率领亲卫拉车到了四方街时,四方街上的百姓顿时就疯了,四散奔逃,整条大街片刻间就空了一片。 “什么是净街虎?老子这才是真正的净街虎!” 看着空荡荡的大街,张横叹了口气:“他妈的,老子从未欺负过他们,他们也从未见过我行凶,单凭传闻却把他们吓成这样,当真是奇哉怪也!” 他挺胸凸肚大步前行,到了一家门脸熏得黑乎乎的铁匠铺前停了下来:“老金,我这有一块金属,估计不是凡品,你帮我看看怎样?” 铁匠铺内,一名身材高大的汉子正拎着小锤子“叮叮当当”敲打铁器。 张横到了他面前,这汉子也懒得抬头,手中小锤子继续敲打砧板上的一个剑胚,每敲一下,就有一蓬火星从中喷出,将光线有点暗淡的铁匠铺映照的瞬间明亮起来,随后又暗淡了下去。 整个铁匠铺的空间如同暗夜里抽的烟袋锅子,笼罩在明灭不定的火光之中。 张横也不着急,就站在旁边仔细观看这汉子打铁,看了几眼之后,忽然觉得这汉子打铁的姿态和声音有点特别,此人手中的小锤子每在剑胚上敲击一下,那剑胚就颤动一下,剑胚颤动一下,张横的头顶就麻了一下。 似乎眼前大汉手中的剑胚变成了自己,他一锤锤的敲击剑胚,就好像敲击在自己身上一样。 初始一锤敲击在剑尖之上,张横的头顶就是一麻,眼看着小锤子从剑尖一直向下敲打,张横也是从头顶麻到尾椎,随后这股麻意顺着两条腿一直麻到脚底涌泉穴。 那大汉最后一锤砸在了剑胚的把柄处,发出轰然巨响,整个房间都被一蓬火星充斥,变得红彤彤一片。 张横体内真气也为之一震,束发丝绦“砰”的一声爆散开来,只觉得周身穴道与刚才爆发出来的火星点点映照,真气在体内疾走飞驰,刹那间转了一个周天,全身汗毛都立了起来。 随后一股浊气从体内左冲右突,“砰”的一声从粪门喷出,放了个大屁,将裤子崩破,露出了大黑屁股蛋子。 张横大囧,破口大骂:“老金,你个老东西,你是不是故意的?” 那打铁的汉子懒洋洋抬头,看了张横一眼:“短命小子,你还没死啊?” 随后他眼睛睁大,双目瞬间亮了一下,如同一股冷电般照耀了张横的里里外外,随后重新变成懒洋洋的样子:“有点意思!你能有什么狗屁好东西?拿来我看。” 张横将腰包里得自巨狼体内的蛋型金属放在了汉子金铁匠面前,发出了“砰”的一声响:“你来看!” 老金不以为然的看了那金属一眼,片刻后,脸上变色,伸手将金属缓缓拿在手中,站直了身子,看向张横:“这是从哪里得来的?” 张横道:“你就说这东西怎么样?” 老金默然片刻,道:“这块铁有点小,你想要打造什么东西?” 张横察言观色,便知这金属果然不是凡品,天下间能让老金神情变化的东西,那肯定不坏。 不过眼前这块金属确实有点少,也不知道打造出来的东西能做什么,他想了想,从腰间拔出随身的牛耳尖刀:“我这把刀子用的惯了,你把这块金属给加到这把刀子上可能做到?” 老金接过张横的牛耳尖刀,眼睛眯了眯,微微点头:“这刀子还算不赖,我可以将这破铁加入刀子里,不过手工费得商量一下。” 他指了指砧板上的无名金属:“这东西得分我一半。” “卧槽,都给你算了!” 张横大怒:“你这老东西,越来越心黑了!我给你一半,我的金锏和长戟怎么办?我另外的兵器也得回回炉,自己都不够,你竟然还要黑我的?” 老金淡淡道:“那就要三分之一。” “最多四分之一!大不了老子去找老邢,那老东西肯定也有办法!” 老金叹了口气:“行,四分之一就四分之一,把你的几件兵器也送来,我重新给你炼制一番,你明天来取就成。” 他想了想,对张横道:“你命中横死,运交华盖。最近少出去,省的被人弄死,还要连累老子给你报仇。” 张横呸了一声:“你这老东西嘴里就没有好话,看到你就一脸晦气!” 他对着金铁匠骂了几句,又吐了几口唾沫,这才光着屁股走出了铁匠铺。 旁边亲卫急忙脱下外衣,缠在了张横腰上,以免自家少爷丢人现眼。 在张横前脚离开铁匠铺,金铁匠后脚就关上了门,挂上了歇业牌。 “这么早就下班,早晚饿死你个老东西!” 张横扯开裤子对着铁匠铺的大门撒了泡尿,这才算是出了口气,哈哈大笑,转身向旁边的皮匠铺走去。 第十二章 是是非非 老邢的皮匠铺就在老金铁匠铺的斜对面,张横走到皮匠铺前面时,只见一个白白胖胖的老头正手持大剪刀剪裁摊在大桌子上的皮革,嘴里哼哼唧唧唱着无名小曲儿,摇头晃奶,状甚欢乐。 旁边一名似乎从外地来的汉子正跟胖老头聊天:“我说老师父,这条街刚才还热热闹闹的,怎么我去趟茅厕,出来后就变得这般萧条了?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白胖老头扭着屁股抬起手掌,兰花指虚虚点向走来张横,尖声细气道:“哎呀,还不是因为刚才这只大虫,他被人称作净街虎,活大虫,城里的百姓都怕他,见他来了,大家也都跑了!” 外地汉子见这老头娘里娘气,隐约间似乎看到他还穿着一个红裤衩,心中恶寒更甚,忍不住激灵灵打了一个冷颤:“哈哈,是吗?原来如此,告辞,告辞!” 他不敢跟这胖老头多说话,转过身想要离开,忽然眼前一暗,一道阴影遮了过来,这汉子吃了一惊,向后退了两步,才看到了一条大汉如同一座小山一样压来。 “好一条大汉!” 这外地人吃了一惊,忽然明白过来白胖老者所指的是谁,如此大汉,确实能配上“净街虎”这三个字。 他看了张横一眼,嘿嘿笑了笑,伸出手掌向张横推去:“刚才那些人是你吓跑的?” 张横见面前这陌生男子莫名其妙向自己出手,出掌虽慢,但凝力不发,如江河蓄水,与敌相触之后,掌力才会一泄而出,瞬间伤人。 “滚!” 张横心头火起,不知道此人缘何对自己出手,大怒之下一脚踢出,对面男子手掌刚刚拍出,便被张横一脚踢在了小腹,“砰”的一声离地而起,旗花火箭般飞向高空,人在空中还未落地,已然鲜血狂喷,向另外一条街上摔去。 “哎呀,你的皮具我还没做呢,你可不能死啊,你死了,订金我可是不退的!” 那白胖老者见那外地汉子被张横踢飞,忍不住大急,一脸不忍的尖声细气道:“可怜哦!刚到四方城,就死在了短命鬼手里。” “你去,看看他死没死,没死就把他弄死,顺便问一下为何对我出手。” 张横一脚将那汉子踢飞之后,对身后的一名亲卫吩咐道:“把他尸体悬在城门口,告诉来往的外地人,再敢对老子放肆,此人就是下场!” 刚才出手之人一看就是外地人的装束,应该是嚣张惯了的主,见张横如此蛮横,吓散了满街人,有心拿张横立威,这才向张横出手。 到底是不是这样,一问便知。 只听此人刚才出手前的一句话,大体情况应该就是这个样子。 “外地人来到四方城,确实有点不懂规矩,在老子的地盘,还想对老子出手,实在是太不像话!” 张横走到皮匠铺前,对那白胖老者喝道:“老邢,我这有一卷好皮子,想让你给我做几身皮甲和靴子,你可能做的成?” 白胖老者依旧一脸可惜的看向那汉子摔下的方向,不住摇头:“作孽呀,又是一条人命呦!” 张横呸了一声:“老屁股!看到男人就发春!” 白胖老者哼了一声,一扭头:“要你管!” 张横心中恶寒,浑身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这四贤街里,最危险的就是这刑皮匠,当初张横就是得罪了他,被他攥着腿往树上轮,当时情形真是惨不忍睹,见者伤心,闻者落泪,也不知这老东西是怎么下得了手。 所以在整个四贤街,张横最怕的就是这个刑皮匠,如非必要,他实在是不想过多接触这个老变态。 见刑皮匠气鼓鼓的扭头看向别处,不想搭理自己,张横转身示意,让身后众人将蛇皮抬到皮匠铺里:“这是一条蛇妖的蛇皮,刀兵难伤,是我耗费好大力气才把它摔死,留下了整张皮子。” 张横对刑皮匠道:“我想做几件皮甲和褡裢、百宝囊还有皮带、靴子、水囊,做得好的话,剩下的皮子归你。” 刑皮匠扭头看向地上的蛇皮,眼前一亮,双手捧胸,莲步前移,喜道:“这皮子还行。” 他伸手将皮子抓起,对着太阳看了看:“这皮子若是做出皮甲,需要的手法很高啊。” 张横道:“有多高?” “有三四层楼那么高啊。” 刑皮匠将皮子缓缓放在制作台上,一脸可惜:“可惜,这蛇儿才刚破壳没多久就被杀了,差了点意思,若是再给它三千年成长时间,那时候才真的是浑身是宝。” 张横讶然笑道:“三千年?老子能不能活到三十年都是两说,我要真遇到三千年的巨蛇,还不够它们一口吞的。” 他对刑皮匠道:“能不能做?” 刑皮匠“嫣然一笑”,挺胸道:“短命小子,到时候这皮子做出来,万一有我的没你的,你可别说我贪心。” 张横看的身子一哆嗦,急忙背过脸去不看刑皮匠的样子:“行了,行了,你能坐多少就做多少,老子怕了你了!” 他背对刑皮匠摆了摆手:“走啦,过几天我着人来取!” 刑皮匠笑道:“这皮子做工慢,起码得十天半月才能做好,短命小子,你半月后再来取东西。” 张横不再多问,领着亲卫继续前行,经过一个木匠铺时,命人送了几包点心和几根从西山伐下的上好木料,对木匠铺的一个白发老人点了点头,向前走去。 这个木匠铺做工甚杂,农具也做,家具也做,玩具也做,就连棺材也做,反正只要是木头做的东西,这家木匠铺的冯木匠都能做出来,手艺精湛,价格公道,比刑皮匠和金铁匠可要实惠多了。 从冯木匠的铺子里错身而过,张横又走了几步,来到了一个小小的裁缝铺前,笑道:“巧手婶,我来看你来了!” 铺子里一名女子正在裁剪衣服,闻言抬头笑道:“元伯,你来了?” 她站起身来,双手在围裙上擦了擦:“你先做下,我给你倒杯茶。” 张横急忙阻拦:“阿婶,我不渴,我这有两张皮子,想做一件大氅,如果有剩余的料子,您看着再来给我做点别的东西。” 对面的女子相貌绝美,眉眼之间颇有英气,看年龄也就二十来岁,但在张横小时候她就是这个样子,到现在还是这个样子,就如同这条老街一样,不曾有过什么改变。 “要做衣服啊。” 这女子笑道:“行啊,把皮子拿来我看看。” 张横将白狐皮和巨狼皮亲自搬运到裁缝铺里:“阿婶,你得多费心了。” 女子将皮子展开看了看,喜道:“我正好缺了件皮褥子,可巧你送来了这么大一张懈獠的皮子,我给你做完大氅之后,这皮子还能剩下不少,我再给你做一个皮褥子,剩下的归我可好?” 张横道:“这巨狼叫做懈獠?我还是第一次听说,至于这皮子怎么做,全凭阿婶处置就是了。” 女子道:“好,你十天后来取。” 她想了想,对张横道:“元伯,最近城内恐有风波,你要多加注意,免得惹出太多是非来。” 张横道:“是非是非,是是非非,有时候遇到一些事情,总要论一下谁是谁非,躲也未必能躲得过去!” 女子笑道:“说的也是,你去。” 张横不再言语,谢过女子,转身离去。 回到府里之后,急忙吩咐手下:“让兄弟们准备一下,看来最近这四方城要乱上一场了!” 第十三章 修真 四贤街上的铁匠、皮匠、木匠、裁缝这四个人中,铁匠显得最懒散,但有一种男性独有的硬朗气息,皮匠则心黑手辣,娘们唧唧,而木匠则终日沉默寡言,如同聋哑。 只有巧手裁缝还像是一个正常人,虽是女子之身,却英风飒爽,不让须眉,行事十分的大气,四人中隐然是以她为首。 其余三人说的话,张横只能信一半,但巧手裁缝说的话却不得不重视,这女人说话清清淡淡,从不会无的放矢,她既然说最近四方城可能会有点风波,那就真的可能会有大问题。 毕竟她口中的“有点风波”和正常人眼中的风波根本就不是一回事。 一头大象说水深足以没腰和耗子说水深足以覆腰,这完全是两个不同的认知概念。 张横明白这一点,才感到有点压力,从四贤街返回府内便吩咐下去,让民团的弟兄打好精神,准备随时可能出现的乱局。 “少爷,我已经问清楚了,今天在皮匠铺前对你出手的人,叫做厉天景,他说他是魔天宗的弟子,之所以对你出手,就是因为看你不顺眼。” 之前张横在皮匠铺踢飞的男子,被他吩咐手下前卫前去处理,现在处理干净了方才前来禀报:“我去找到他的时候,他已经快死了,说他师门中人已经到了四方城中,会替他报仇的。后来就被我打死,一把火烧了。” 这名亲卫低声道:“魔天宗好像是一个江湖上比较有名的邪性门派,这件事我已经吩咐了下去,让参与焚烧尸体的弟兄们全都躲藏了起来,不要出头露面,应该不会被人发现问题。” “魔天宗?” 张横微微沉吟:“听名字像是很不好惹的样子,我似乎也在哪里听说过这个门派的名字……管他娘的,别管他什么魔天宗、仙天宗,敢在四方城闹事,我就让他们知道谁才是真的祖宗!” 他不是江湖中人,也不是修行界的人,对于江湖上的门派从来不感兴趣,修行练武也只是个人喜好,即便是武力超群,也从未想过去什么宗门拜师学艺或者去浪荡江湖。 他老张家世代武勋,清白之家,怎么可能会去跟那些不入流的江湖野人厮混? 原本这具身体最大的追求就是参加武举,考上一个武状元,为家族争光,得一个将军职务,讨个封号,那才是一条正路。 至于修行,天下何处不能修行? 六扇门中才好修行! 张横对于江湖中人懒得理会,也没有过交集,大家伙井水不犯河水,只要他们不招惹张横,张横一般也不会招惹他们。 今天那男子对张横出手,那就得承受出手的后果。 “我让你把那尸体挂到城门上警示外来之人,你们竟然给我烧了?” 张横忽然反应了过来:“他妈的,这是谁的主意?” 亲卫闻言微微一愣,似乎想起了什么:“我想起来了,是金铁匠烧的!不是我们烧的!当时我和几个兄弟正要将厉天景的尸体挖坑埋了,可巧金铁匠拉着一个火炉子从那经过,顺手就把那尸体扔进了炉子里,说是自来打造兵器都得以人命献祭,那厉天景血气旺盛,精元充足,正是上好的祭品。” 他说到这里一脸惊骇之色:“我刚才竟然没想起来这回事,一直觉得是我和几个兄弟一起把尸体烧掉的,当真古怪……” 他越想越惊:“少爷,我是不是中邪了?那金铁匠有古怪……咦?我在说什么?” 这亲卫脸上神情变了变,再次恢复刚才进来的样子,凑近张横,低声道:“少爷,我已经问清楚了,今天在皮匠铺前对你出手的人,叫做厉天景,他说他是魔天宗的弟子,之所以对你出手,就是因为看你不顺眼。” 张横古怪的看了这名亲卫一眼,发现他一脸凝重,说话的语气语调与刚才一般无二,似乎将刚才的言论他全都忘记了,就像是刚刚从外面走进来一样。 一股凉气从张横心底升起,他看着面前的亲卫,轻声道:“然后呢?” 这亲卫恍然不觉,继续道:“我们几个兄弟见他态度不太好,还说什么自己的师门中人会为他报仇,因此手起刀落,砍下了他的脑袋,又寻思他既然是宗门中人,可能后面会有点麻烦,就擅自做主,将他一把火烧了,挫骨扬灰。嘿嘿……我已经让参与的几个弟兄们全都暂时回家,先不要露面,省的被人发现什么蛛丝马迹。” 他对张横道:“少爷,这些江湖中人行事无法无天,咱们还是小心点为好,别到时候结了大仇,搞的没完没了。” 张横凝神看了这亲卫片刻,见他脸色郑重,微带忧虑,确实是一心为自己好的样子,于是点了点头:“这事儿做的不错,你且下去,让兄弟们都打起精神来,不要放过城内任何一个可疑之人。有任何风吹草动,都要向我汇报一下。” 亲卫离去之后,张横坐在大厅里,后背一阵发凉:“老金这老东西厉害的很呐,竟然能篡改别人的记忆,当真了得!” 他现在只是半只脚踏入修行之路,虽然自认功法神奇,但毕竟修行时日尚短,神通不显,最多武力值厉害一点,还算是正统武者的手段,但已经极为了得,一向心高气傲,不肯让人。 但现在发现金铁匠竟然能轻描淡写的篡改别人的记忆,这一惊非同小可:“若是老子遇到这种情形该当如何破解?连记忆都能更改的话,岂不是仇人也能变成恩人,好人也能变成坏人?” 他站起身来在大厅里来回踱步:“这等手段既然与记忆有关,那肯定是从精神上入的手,须得想一个守护精神的法门来,免得老子有朝一日,记忆也被人肆意篡改……他妈的,我的记忆是不是之前就已经被篡改过了?” 张横越想越惊,脑海里忽然浮现出前世学过的一门精神冥想法门:“抱元守一,谨守心神,混元一体,是为真人!这门精神法门倒是可以修炼一下!” 当初这门修炼法门乃是从一家道观中所学,据那传法的道人说,此法出自《上古天真论》,修心之法,用来体察自身,去伪存真,固守精神,以求修真。 修真之士,共有四个层次划分,分别是真人、至人、神人、圣人,其中圣人最低,只是堪破名利而已,真人层次最高,浑然天成,内外如一,方为真人。 上古有真人者,提挈天地,把握阴阳,呼气,独立守神,肌肉若一,故能寿敝天地,无有终时,此其道生。 据说这门冥想心法就是将自身与真人等同,观想自身,以精神来映照肉身,内外合一,譬如人身一把利刃,而精神就是锋利,两者浑然一体,是为合真。 张横被金铁匠的手段吓了好大一跳,所谓兔死狐悲物伤其类,自己的亲卫竟然被他改了记忆而无所知,万一自己也遭遇到这种情况的话,岂不也是任人宰割的下场? 此时回想起前世所学的这门《混元一体合真求道经》后,说练就练,当即吩咐院内仆人,不让别人进门。 自己则来到密室,闭关琢磨怎么修炼。 这门功法讲究的是观想自身,以自身为根本,体察周身,以精神映照肉体,在精神海里凝结出一个自己的投影,如此内外合一,精神如如不动,坐镇心田,再也不虞别人能动摇修者的精神,更不用说要篡改记忆。 张横在静室内凝神感应,只觉得自己脑海里一片漆黑,精神凝定了好长时间,方才有一丝丝的亮光从黑暗中缓缓升起,慢慢的凝聚成型,化为一个虚幻的人影,照亮了无边的黑暗。 这个人影时聚时散,难以恒定下来,更是看不清具体样子,但当这个虚幻的人影出现之后,张横身子陡然一震,身子无意识的离地而起,毫无凭借的悬浮地面三寸,在静室里犹如磨盘一般缓缓转动。 每转动一周,身子便颤动一次,精神海内的虚幻身影便凝结了那么一丝,一股无形的波动从他身上散发出来,渐渐的向四面八方扩散了出去。 第十四章 祥瑞 四方城。 今日下午本来天气不好,阴云密布似要下雨,但在张横密室入道步入修真之后,陡然间天地一震,空中阴云四散裂开,向四面八方散去,天空变得湛蓝一片,万里苍穹犹如一块无暇美玉,笼罩大地。 随后有七彩虹桥从虚空中生出,横跨四方城东西,又有点点金光在半空中炸开,丝丝缕缕金线,从天垂下,直达地面,有若琴弦,以手触之,铮然作响,然则并无实体。 面对如此情形,满城皆惊。 四贤街上,金铁匠正在将张横的牛耳尖刀融了从新打造,此时见到彩虹横跨,金线从苍穹下垂如雨,忍不住脸上变色。 他走出店门抬头观看,目光中映照出满城景象,身子微微颤抖:“真人吐纳修行,感应天地,虚空激荡。他妈的,四方城里竟然来了真人!” 他扭头看向走出房门的刑皮匠和冯木匠以及巧手绣娘:“这是谁来了?” 三人的目光同时看向绣娘。 绣娘抬头看天,片刻之后摇头道:“这不是真人,这是真法!是有人在修行成真之法!” 刑皮匠一扫之前娘们唧唧的样子,失声道:“这不可能!就算是城外地龙翻身,吞吐丹气,也不至于惊动真人下凡!区区一个地龙,在真人眼里算的了什么!” 绣娘也是一脸不解之色:“地龙虽强,龙丹虽妙,但对圣贤毫无用处,其后辈也不会稀罕这么点东西,不应该来掺和这么一滩浑水才是。” 苍颜白发的冯木匠问道:“然则城中练气修真之人又是什么人?难道是过路的神仙不成?还是……” 他声音颤抖起来:“……还是专门来找我们的?” 冯木匠一句话说完,现场四人脸上同时变色,片刻之后,金铁匠冷笑道:“这个玩笑不好笑!真人之能,搜山检海,搜天索地,想要找我等,还不是念动而人至?用得着这么麻烦?一个圣人就能随手把我等弄成这半人半鬼的样子,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你还想真人对你出手?你也配?” 冯木匠默然不语。 刑皮匠道:“事实就是如此,确确实实是有真法现世,这又怎么解释?” 三人目光又重新看向绣娘。 那绣娘抬头看天,喃喃道:“此人所修真法当真霸道。你看这天穹,方圆万里无有杂物,任何阴晦不洁之物统统一扫而空,神仙佛陀鬼魅妖精,任何气息都不能从从中留存,只能唯真唯一,唯他独存,也唯他独尊!” 她凝神看了片刻,展颜笑道:“放心,人家确实只是单纯的修炼,可能还真是路过这里,顺便打坐练气,天人交感之下,倒是给了咱们城中一桩机缘。” 她伸手向半空一扯,将空中垂下的金线抓了一把,拉扯到店铺里面,铺开一张皮子,将金线绣在了皮子上,笑道:“我正愁元伯的大氅上无有装饰可用,可巧这天降金线,地跨彩虹,来的正是时候。” 她说话间伸手虚虚抓扯,将那横跨四方城东西的彩虹抓下来一小块,摁在了皮子上,本来白色的懈獠皮子被晕染出了一道七色小花,与那金线串联在了一起。 绣娘穿针引线,剪刀挥舞,出手如风,很快将一张皮子剪裁成了大氅的样式,她在忙碌之余,抬头看向街上站着的皮匠、铁匠三人:“还愣着作甚?如此机缘岂能错过?咱们得不到真法,得一点道气儿不算为过?” 金铁匠等人如梦初醒,急忙返回各自的店铺,忙碌开来。 半空中一道道金线,一节节彩虹都被他们扯到手中,融入各自手中的物品之中,使得整个四贤街爆闪出道道七彩光芒,一片绚烂景象。 这半空中的金线、彩虹随抓随有,绵绵不绝,但有本事截取这些天降金线的人,满城之中也没有几个,纵有机缘没有实力,也无可奈何。 倒是城中有几个孕妇生子,孩子出生后囟门不闭,被金线入体,吞噬了几道金线,由此先天之气不绝,成了天生道体,得了一场造化。 且说张横闭关修行,一直修炼了九个时辰,方才睁开了眼睛,只觉得体内气机如珠,真气汩汩流动,精神出奇的旺盛,五感六识加倍的敏锐起来,空气中的尘埃在他眼中粒粒分明,呼吸间扰动的室内尘埃浮动,围着自身缓缓旋转。 他缓缓起身。 呼! 整个密室空间的气流轰然震动,以他为中心爆散出层层无形的涟漪。 砰! 密室大门被气流冲击的发出一声巨响,整扇门从门环中脱落,向外飞出。 张横身子一闪,将飞出的大门接住,手掌用力之下,整个大门被他双臂抱碎,化为一蓬木屑如同流沙般倾泻一地。 “只是修炼了一门精神秘术而已,何以连力量和真气都增加这么多?” 张横站在原地怔然片刻,伸出双手看了看,只见自己一双手掌晶莹滑润,比闭关前多了几分光泽,除此之外并无任何不同。 但他却隐然知道,自身真的发生了一种来自根本上的变化。 他之前修行的虽然是修真法门,但口开神气散,舌动是非生,一直都难以真正的沉下心去修行,精神也难以与天地生出感应。 直到今日见到金铁匠的厉害,心忧之下,这才收束心神,修行真法。 以内映外,体察自身,由此天人交感,精神与肉体相融,再无内外之别,真正的踏入修真之途。 他走出密室来到院内,只见天色天光大亮,正是清晨,院内聚满了家院仆人,吵吵成一团。 见到张横出来,急忙向张横行礼。 “你们聒噪什么?一群没有规矩东西!” 张横见这些人乱成一团,皱眉道:“张忠,你也不管管他们?” 老管家张忠急忙走了过来:“少爷,您出关啦?” 他对张横道:“少爷,您这两天闭关期间,不知=咱们城中发生了一桩祥瑞之事,漫天金线洒落人间,天穹化碧,七彩虹桥东西相跨,震动州府,引发无数人跪拜,说是神仙显灵,天佑四方城。连知府大人都上奏朝廷,说本府天现祥瑞,此乃我朝兴盛之兆……” 张横微微皱眉:“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他抬头看天,发现天空确实一片湛蓝,犹如无暇碧玉,但金线、彩虹什么的全都没有看到,不由得一脸狐疑:“你不骗我?” 张忠叫屈道:“少爷,我怎敢瞒你?满院家丁,都可做证,满城老小,也都亲眼所见,此等大事我如何敢有胆欺瞒?” 张横大为遗憾:“如此景象,我竟然不知,他妈的,早不出,晚不出,偏偏在老子闭关时出现这等祥瑞景象,着实可气!” 张忠也为张横可惜:“少爷确实少了眼福,若是早出一个时辰,也能看到刚才那种异象。” 张横越发感到遗憾:“可有人说祥瑞异象是怎么回事么?” 张忠道:“据说是有仙人路过咱们四方城,兴起练法,天人感应方才有此惊人景象,也顺便给了咱们四方城一场造化机缘。” 张横大奇:“机缘?什么机缘?” 张忠挠了挠脑袋,有点不确定道:“有人说这是仙人传法择徒,给的乃是成仙得道的大机缘,到底是真是假,我们哪里能够知道。” 张横越发懊恼:“此事若是真的,以我资质本领,定然能夺取这场成仙机缘,可惜偏偏就在老子闭关时出现这等事情,可巧就错过了一场造化!” 他好久方才平复心情,将家丁训斥了一顿后,方才想起正事:“最近城内可有什么变化?有没有碍眼的家伙?” 张忠道:“最近外来生面孔确实越来越多,一个个气派大的很,好几次都差点跟咱们弟兄起冲突。不过因为天降祥瑞的事情,这些人都只顾着观仰祥瑞之气,倒是没有惹出什么乱子来,如今祥瑞消失,怕是争斗在所难免了。” 第十五章 场外 “冲突就冲突,怕个鸟甚!” 张横对张忠呵斥道:“既然是在咱们四方城,那就得硬气起来!如果在自己家门口都不能直起腰来,那就是主动让人家欺负到头上来!你敢后退一步,他们就能前进一步,一旦第一次做出让步,就很难在第二次不让步,最后就会锐气全失,成为被人骑在头上拉屎撒尿的孬种!” 他对张忠道:“大丈夫行事,第一步一定不能走错,千万不可低头,有第一次认输,就有以后无数个认输!” 张忠心中凛然:“是!少爷教训的是!” 他是张横父亲留下的老人,对张横忠心耿耿,一直担心自家少爷做事太过嚣张而得罪人,觉得退一步才能海阔天空。 今天被张横训斥了一番之后,心中豁然明白:“少爷是个宁折不弯的脾气,一向强横惯了,岂能向别人低头?如今又是在四方城内,自己家里,确实没有向别人示弱的道理!” 他不再多想,退后之后,让家中仆人都散了开去,继续忙自己的事情。 张横用过早饭,有仆人前来汇报:“老爷,乡下的生猪送来了,您还要不要前去杀上一头?” 张横为了保持心中杀气,基本上每天都会亲自宰杀一口猪,杀猪杀的多了,见血不晕,胆气自然也就壮大起来。 在他的民团里,几乎每天都要来几个士兵到杀猪场里去宰杀生猪,一是肉铺生意大,整个四方城的生猪交易市场都被张横买断,而杀猪的人手不太够,只能从民团里调遣兵士前来协助,二是为了让兵士多多见血,培养杀生之气。 这些士兵也不让他们白来,杀一次猪就可以有带走一副猪下水,对于民团的士兵们来说,这是一桩美差,不少人争抢着要前来帮忙。 如今的殷朝已经到了日暮西山的地步,旱涝不断,蝗灾四起,不少灾民都扯旗子造反,就为了混口饭吃。 就算是连云洲也不能幸免,每过年都得生出一场祸乱来,各地灾民聚集到一起,吃大户,杀贪官,抢抢粮食,强奸民女,这些饥民比土匪都要狠辣,饿急眼了,连人都吃。 就连四方城也受过几次冲击,都是张横率领民团子弟以一敌百,八百精兵冲散几万饥民,诛杀饥民头领,这才让这些饥民散去。 至于这些灾民去攻打别的城市,张横则有心无力,难以救援。 他能保四方城一地平安,就已经尽了极大力量,别的城市自然有别的办法,这是朝廷需要操心的事情,与他一个民团教头没有半点关系。 在此等情形下,四方城的百姓过的也不富裕,但总的来说,却要比别的州府要好的多,至不济没有饿死之人。 灾荒之年,贫者愈贫,而富者愈富。 即便是四方城的几个豪门世家吃的脑满肠肥,但在张横的压制下,就算是再不情愿,也得让出一部分利润来,给四方城百姓一条活路。 但百姓也只是勉强能活而已,家里甚少荤腥,一两年也未必舍得吃上一口肉食。 民团士兵都是从附近招揽而来,这些士兵如能参与屠宰生猪,那将会获得一副猪下水,另有赏钱一吊,足够这些贫家子弟一家人改善一次伙食了。 军营之中伙食极好,基本上每天都保证有荤腥,这些士兵不缺肉食,可是家中贫寒之辈,却想着给家里带点吃的,是以每次屠宰场杀猪,都有兵士踊跃报名。 后来为了公平起见,轮号排队杀猪,让每个人都有机会去屠宰场走一遭,有那家境好的自然不稀罕这个,便将名额让给家境差的。 而这些参与杀猪的兵士,杀完猪之后,张横会给他们三天假期,提前发饷银,让他们与家人好好热闹一番。 “生猪到了?” 张横从屋内起身出门,哈哈笑道:“准备好一百吊钱,随我去杀猪见血!” 他这屠宰场极大,一天能杀一百口猪,用来供应全城吃食,这点数量其实远远不够城内二十来万人的用度。 是以城内还有别的屠户杀猪卖肉,但要每月交给张横一份例钱,张横称之为“检验费”和“摊位费”,只有检验猪肉合格了才让他们来卖。 且说他来到南城西边空旷场地,只见场中已经有二十名兵士肃然站立,静静等待。 在这二十名士兵身边则是十多名赤着上身的大汉,这些人是真正的屠夫,负责照料这些兵士,防止士兵杀猪杀不好,他们好前去补刀。 在这些人的不远处,正有一口口黑猪被拴在板车上,发出震天价的嚎叫,有些猪吓得屎尿齐流,挣扎不休。 “取我的围裙来!” 张横来到场中,系上染血的围裙,习惯性的向腰间摸刀,却摸了一个空,这才想到,自己的牛耳尖刀已经送到了金铁匠那里,让他重新打造熔炼。 当下随便从刀架上拿了一把杀猪刀,来到一口大黑猪旁边,随着他的靠近,那口大猪发出了一声闷哼,屎尿流出,软倒在地,竟而吓死了。 “……” 张横大为郁闷,伸手掐住这大猪的脖颈,将大猪拎起到旁边案板上:“这猪刚死,须得赶快放血,否则猪血凝滞体内,猪肉味道大坏,只能低价卖出了。” 他将这猪放血吹气之后,扔给现场众人:“行了,都开始。老牛,记得把赏钱和饷银一会儿发给他们。” 按照惯例,他杀猪之后,定会解下围裙,洗手走人,但此时虽然已经杀完猪,却并未洗手,而是径直向场外走去:“是哪位朋友在树林里?” 在这屠宰场外有一片树林,那是杀猪场的一帮屠户和兵士在夏日乘凉之地,平日里玩耍切磋,也都在这林子里进行。 见张横看向这树林,屠宰场内众人一愣,齐刷刷扭头,全都向林内看去。 片刻之后,林内传来一声长笑:“都说四方城张横张元伯只是一个杀猪卖肉的屠夫,却没有想到五感六识这般敏锐,我只是呼吸稍微粗了一点,竟然就被你发现。嘿嘿,咱们相隔三十多丈,这点小动静都瞒不过你,果然是大隐隐于市,谁又会知道一个民团教头会有如此本领。” 一名白衣青年从林中缓缓走出,手中折扇一挥,“唰”的一声打开,露出一个绘着美女与骷髅相依的扇面:“魔天宗石云义,见过张兄!” 第十六章 着实残忍 对面的石云义头戴一字逍遥巾,身穿白色刺绣宽袖长袍,脚踏白色长靴,周身上下一色白,相貌英俊,身材修长,站在张横这些相貌或丑陋或凶恶之人的面前,当真是说不出的潇洒,道不尽的风流。 他对张横微微弯腰,抱拳行礼:“张教头,可否借一步说话?” 张横手持杀猪刀,腰间围裙也不解开,嘴里叼着一根甘草棍,皱眉看了石云义一眼:“有什么话当面说就是,还借一步?有什么好借的?” 石云义微笑道:“既然如此,兄弟冒昧问一句,张教头克曾经见过我的一位师弟?” 张横奇道:“你的师弟?你们魔天宗这个宗门我都很少听说过,我上哪去见你的师弟?你连你师弟姓甚名谁长什么样子,我如何回答你?” 石云义从袖内抽出一块折叠的方方正正的纸张,迎风一抖,顿时变成了一张门芯般的大纸,随后屈指轻弹,将这大纸弹的平平铺开,旋转着向张横切去,纸张破空发出凄厉声响:“我师弟就是纸上画的样子!” 这张大纸一看就是普通纸张,但被石云义这么一弹,破空而来,只看威势,已经与刀剑无异。 张横伸出手中杀猪刀,将飞来的纸张托住,瞪眼看向石云义:“他妈的,你想杀人啊?有真气了不起啊?再敢给老子玩这一套,信不信我弄死你!” 石云义脸上笑容一僵,干笑道:“是兄弟我莽撞了,不知道张教头可曾见过我那师弟?” 他见张横只是用杀猪刀往上一托,便将自己灌足了真气的纸张平平托住,而纸张上蕴含的至真至纯的魔道真气丝毫不起半点作用,登时吃了一惊。 他这是魔天宗十六代弟子中的佼佼者,这次来到四方城跟随师门长辈前来争夺一场机缘,来之前筹措满志,势必要争夺属于自己的一场造化。 不成想前两日真仙练法,天降异象,魔天宗几位前辈受益匪浅,连争夺机缘的心思都淡了。 几个长辈都说天仙练法,他们也得了一丝道气儿,只要闭关苦修,将这道气金线炼化,自能获得无穷好处,说不定还能有望宗师境界,寿达千载。 是以在笼罩整个四方城的祥瑞异象消失之后,这几个长辈商议了一番,觉得即便是获得龙珠,也未必有机缘享用,不如见好就收,既然在四方城内已然所获颇丰,须得及时收手才是。 于是几个人打道回府,不再考虑地龙的事情,就这么一走了之,只留下几名弟子在这里大眼瞪小眼。 本来走的几名长老要带他们一起离开,但这些弟子跟随长辈万里迢迢来此地寻宝,宝还未寻到就要离开,委实心有不甘。 除了几个弟子思量再三决定随长辈一起离开之外,剩下的便听从石云义的劝说,留在四方城内不曾离去。 前几天他们惊讶于真仙练法的异象,都在潜心观摩,无心他顾,直到今日异象消失,这才发现少了一名同伴。 石云义作为这些人中的师兄,肩负看护之责,吃惊之下满城打探,这才知道四方城内有一个土霸王唤作张横,无论有什么事情,只要能找到张横,定能如愿以偿的解决。 石云义这才来到南城寻找张横,本以为张横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坐地户,了不起也就会一点普通拳脚,却没有想到此人竟然如此了得。 自己在树林内与他相隔起码三十丈的距离,期间又有风吹草动,鸟儿振翅鸣叫,按道理来说应该不会有人发现他。 却没有想到,他只是被一只蚂蚁爬到手背轻轻将蚂蚁吹落,就被杀猪的张横听到动静,将自己喊了出来,此时更是展露了出了一手绝佳的内功,完全不逊色于石云义。 石云义本想以力压人,逼迫张横为自己办事,此时顿时改变了主意,不想多生事端。 张横手中杀猪刀托着纸张,那纸张在刀面上平铺开来,如同硬纸板一般,便是在风中也没有丝毫抖动。 纸上画了一个人的头像,正是上次对张横出手,被张横一脚踢伤,最后又被张横亲卫杀死,又被金铁匠焚烧的那一位。 张横看了这图画片刻,摇头道:“你这师弟一脸戾气,运交华盖,一看就是横死的面相,估计现在已经死透了,你便是找到也没什么用。” 石云义一脸愕然:“张教头还会算命?” 他对张横道:“我这师弟这两日在城中走失,至今不知下落,都说张教头在这四方城内目揽十方,没有你不知道的事情,小弟想要寻人别无他法,只能前来向张教头请教。” 他从腰间绣囊里取出一颗明珠和一块碧玉:“小弟也知道不可使人白白出力,我这有明珠一颗,美玉一块,足抵千金,只要张兄能为我提供我这位师弟的消息,这明珠和美玉,便是张兄的。” 张横奇道:“你师弟丢了,你去官府报案呐,找我作甚?这是知府老爷的事情,我一个民团教头能管什么用?” 石云义脸上微微变色:“张教头,谁不知道这四方城真正的主人是你?我若是找官府有用,何必要来找张教头?” 张横摇头道:“找人这是官府的事情,我不好多加掺和。再说你们这些江湖中人,一个个不守国法家规,我看着也讨厌,你们死的越多,我反而越开心。” 他看了石云义一眼:“你是魔天宗的人,正好让你带个话。” 石云义心中暗怒,深深吸了一口气:“什么话?” 张横道:“在我四方城,就得守我四方城的规矩,谁敢破了规矩,老子跟他不客气!” 他对石云义摆了摆手:“好走,不送!” 石云义站在原地呆立片刻,脸上神情不住变幻,浑身衣衫如同风帆一般慢慢鼓起,轻声道:“张教头,真的一点都不能通融么?” 张横转身就走:“我为什么要给你通融?你面子很大么?你以为你是谁?” 石云义气极而笑:“石某纵横江湖,还真没有谁敢这么不给我面子,像张教头这么跟我说话的凡夫俗子,你还是第一个!” 他后背微微拱起,如同饿虎一般凝视张横的后背:“张教头,我叫石云义,魔天宗的石云义,还请你记住了!” 这“记住了”三个字刚刚从他口中说出,他整个人已经化为一道流光残影,向着张横冲去,手中折扇点向张横后背。 旁观众人大惊失色,欲要提醒张横已然来不及。 “他妈的,就知道你要对老子出手!” 张横本来背对石云义的身子倏然变成了正面对他,手掌伸出,一把抓住石云义的折扇,另一只手中的杀猪刀对着石云义心口捅了过去。 噗! 石云义明明看见这一刀,却无论如何躲不过去,只觉得心脏一凉,张横的杀猪刀已经全部插入了他的身体。 “狗一般的东西,也敢对老子出手!” 张横将手中杀猪刀捅进去又拔出来,随后又重新插入,接连三四次后,右手覆盖在石云义脸上推了一下:“魔天宗的弟子都特么这副臭德行,动不动就向人出手,你们怎么这么残忍!” 石云义身子原地僵直,双目圆睁,口中“嗬嗬”有声,嘴角血沫汩汩流出:“你……” 他是魔天宗极有天赋,被师门极为看重的天才弟子,以后还要光大宗门,成为天下第一人,力压儒道佛魔,成就圣人法体……可是现在,一切愿望理想都成为梦幻泡影,他竟然在一个不起眼的小城内,被一个不起眼的民团教头,一个粗豪的杀猪屠夫用杀猪刀捅死了! 他被张横推了一把之后,身子仰天摔倒,死不瞑目。 “狗一般的杀才,竟然对老子偷袭!” 张横手指石云义的尸体破口大骂:“你甚至还想杀人!如此残暴之徒,张某岂能容你!” 从石云义出手到被张横反杀,事情发生的实在太快,直到石云义倒地身亡之后,张横身后的屠夫、兵士方才冲了过来。 “太残忍了!实在是太残忍了!” 张横解开腰间染血的围裙,收起杀猪刀,对众人道:“此人实在太过凶残,背后对我出手,洒家不得已出手反击,哪知他不经打,三四刀就捅死了!” 众人齐齐应道:“是!此人实在残忍,确实该杀!大帅为民除害,诛杀江湖匪类,实是咱们四方城之福。” 张横哈哈大笑:“来人,把他给我好好的搜一下身,看看他身上都有什么好东西?” 众人扑上前去,七手八脚的翻找了一阵子,片刻之后,将翻出的东西呈给张横过目。 计有折扇一把,金票十张,散碎银两十多块,另有几枚碧玉,十几颗明珠。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兽皮小册子,上写《大魔天手》四个大字,翻开来看,只见书册上写着一行大字:若想情节写得好,月票打赏少不了! 第十七章 吩咐 “大魔天手?有点意思!” 张横将手中兽皮书册翻看了一遍,笑道:“杀怪竟然还爆物品?” 他将书册扔给一名随身亲卫:“把这石云义的尸体剁碎了,晚上埋到新上任的知府花园里,这书册直接扔到知府儿子的房间。至于这些金票,就在衙门附近的钱庄兑换成现银,嗯,兑换之前记得不经意说出自己是知府老爷的人。一定要不经意的说出,不要刻意为之!” 张横说到这里,将石云义的折扇拿在手中看了看,见这折扇的扇骨下有黄金吊坠装饰,卖相极佳。 他想了想,对另外一名亲卫道:“拿着这把扇子去衙门前走一遭,故意丢在他的管家钱演面前,然后让后面的兄弟过上几个呼吸前去捡取。” 他对这名亲卫道:“那钱演见钱眼开,雁过拔毛,既然知道这折扇是无主之物,他定然会前去争夺,说这折扇是他家的。捡扇子的兄弟故意与他争执一番,让街坊四邻和过路之人前去评理,人越多越好,那些人自然不敢得罪知府家的管家,这扇子最后必然被钱演所有。” 张横说到这里,咧嘴笑道:“这新来的知府大人,好像看老子有点不顺眼,最近这几天处处找老子的麻烦,嘿嘿嘿,这次老子也给他一点小小的教训!” 他安排好之后,见亲卫已经明白了自己的意思,挥手道:“快去照办,小心行事。” 几名亲卫领命离开。 老管家张忠凑近张横,低声道:“大帅,这书里的功法您不修炼么?这石云义来头不小,能被他随身携带的秘籍,肯定不会很差。” 张横哂然道:“那他为什么还死在了我的手里?” 他对老管家叹道:“这这书里功法,万不可抄录,更不能修炼,谁炼谁死!张忠呐,这可是一个有神仙妖魔的世界,你以为人家门中的功法神通这么好修炼?这是会死人的!” 张忠心中悚然,但还是不懂:“咱们偷偷练了,平素里不用,关键时刻保命来用,也不成么?” 张横摇头道:“这大魔天手,须得以魔天宗的独门心法催动,才能施展开来,而一旦修行这门心法,就自然而然会被魔天宗的高手感应得知,魔天宗我不了解,也不想太过得罪他们,这门功法还是不练为妙。” 张忠道:“可是少爷,我们已经得罪他们了!杀了他们的弟子,已经是不死不休了。” 张横笑道:“杀死一两个弟子而已,对于一个宗门算的了什么?人家真正在乎的是传承,又不是什么不重要的狗屁弟子!” 这石云义身为大派弟子,本领如此稀松,行事如此莽撞自大,一看就不是什么太过重要的弟子,杀了也就杀了,正好趁机陷害一下新来的知府和总兵出口恶气。 如果石云义真的魔天宗看重的真传弟子,那么就只能说明魔天宗也不过如此,连石云义这种弟子都是真传弟子的话,可见他们门中并无惊艳之辈,那张横还怕个鸟甚,直接叫板就是了。 张忠对这一点难以认知,他不敢多言,只能依计行事,但心中总是有几分忐忑不安,同时有点小小的贪心,终于还是在暗中将《大魔天手》这本秘籍抄录了一份,放在了隐秘之处,以备不时之需。 且说张横将石云义的事情处理好之后,看了看自己手中的杀猪刀,只见杀猪刀已然扭曲变形,刀刃也卷了。 这石云义估计是修炼肉身的高手,锻体法门十分高明,筋肉结实,骨骼坚硬,就连内脏都极其坚韧,刚才张横以杀猪刀捅杀此人时,刀子入体之后,竟然被骨骼和筋肉所阻,刀刃崩卷,是张横灌注真气之后,方才一刺而入,真气在其体内爆发,方才灭了石云义的生机。 就修为而言,这个石云义比之前张横遇到第一个魔天宗弟子要强横十倍不止,竟然在张横手中隐然有反击之力,却也不是一无是处。 “这把刀子得磨一磨了!” 张横将杀猪刀扔给一名屠夫:“这石云义躯体强硬,堪比铁木,一身滚刀肉,杀他一条命,刀刃都卷了!但这刀子磨一磨依旧能用,不要浪费了!” 众人见张横只是杀了石云义一个人,刀刃就卷了,都感吃惊,看了看屠夫手中的卷刃杀猪刀,又看了看被张横捅死的石云义,无不骇然。 一个人的躯体竟然坚硬到如此地步,当真是骇人听闻。 而一个躯体如此强横的高手,却被自家大帅一刀杀了,则更是令他们震撼。 不过想到连蛇妖和巨狼都死在了张横手中,众人倒也心中释然,连妖怪都能被张横杀死,石云义再厉害又能比妖怪强到哪里去?自然是一刀捅死的命。 “你们继续杀猪,我去四贤街取我的兵器,若是我有双锏在手,石云义早就被我一击打死,也不至于损坏了一把刀子。” 张横吩咐下去之后,喊了几个兵丁开路,直奔四贤街。 他是本地一霸,恶名昭着,能止小儿哭,街上走了一通,驱散人群,来到金铁匠店铺门前。 店铺里金铁匠正在锻打一个剑胚,叮叮当当声不绝于耳,火花四溅。 眼前这剑胚与他之前锻打的剑胚似乎是同同一件东西。 自从张横认识金铁匠以来,这金铁匠平日里除了为客户打造一些兵器农具之外,就是在敲打一个剑胚。 张横一直以为他打造的都是别人的刀剑,直到今日才发现,此人平日里闲暇之余敲打的剑胚,竟然有可能是同一个剑胚。 一个剑胚竟然打造了十几年,甚至可能是几十年。 “你来了?” 金铁匠手中锤子敲打不停,低头拿着铁钳子不住将剑胚翻来覆去,小锤子也随之敲打。 与前几日相比,金铁匠隐然发生了点变化,但到底有什么变化,张横也难以说得上来,只感觉此人流露出来的气势与神情与自己印象中戾气冲天的金铁匠有一丝不同。 “短命小子,这次便宜了你!” 金铁匠眼皮子抬了一下,伸手指了指身侧的墙壁:“你的东西做好了,那去!” 张横扭头看去,只见那墙壁上挂着一双凹面金锏,上有一道道金光遍体游走,犹如活物。 在那金锏旁边挂着一杆青色长戟,戟杆青油油如同一条青龙,似乎随时要腾云驾雾,扭动升空。 张横吃了一惊,大步走到墙壁前,伸手将双锏摘下,拿在手中之后,只见这两把金锏无一处不妥帖,在手心中轻轻颤动,如同活物般在轻轻呼吸。 被张横拿在手中之后,金锏上一道道金光符文闪电般游走,爆散出两朵金光,将整个铁匠铺一霎时照亮。 金铁匠手中锤子陡然凝滞,愕然看向张横:“灵物认主?刚才还是凡品,如何忽然就生出器灵?” ps:本书已经改成了签约状态,如果有可能的话,还请投个月票啥的支持一下,现在的推荐机制对特么新书实在太不友好了。 第十八章 神兵 金铁匠前两日遇到真人练法,得了一丝道气儿,以之运用到了打造兵器之上,将那天垂金线,七色彩虹摄取了一部分,注入到了炼制兵器之内。 他首先是为自己四人打造了几件兵器,最后才为张横的兵器重新回炉炼制,将一对金锏,一把长戟,连同一把牛耳尖刀配合那地玄精金,重新炼制成型。 这几件兵器得恒古地气之精华,有真人练法之玄奥,水火相融,阴阳合一,堪称金铁匠毕生打造工艺之大成。 所以他才说便宜了张横。 只是他为张横打造的兵器即便是再好,毕竟少了时间的孕养,无法养成器灵,成为法宝神兵。 对此金铁匠倒也不强求。 自古神兵难成,有那上古炼器大宗师,想要炼制出一把神剑,须得献祭亲人骨肉,甚至要将自己献祭,方才有可能炼制出绝世神兵。 那些绝世神兵刚出炉就诞生出器灵来,能吞吐真气,吸收日精月华,自我修炼,与主人相辅相成,互相成就。 金铁匠自家人知自家事,知道自己绝对无法炼制出这等神兵,这次能炼制出稍次一点的兵器,便已经是不胜之喜。 反正只要自己将兵器贴身孕养,机缘到了,有很大的可能为神兵开窍,生出器灵,那时候自己才能有底气站在仇人面前。 他为张横打造的兵器也是如此,比不上绝世神兵,但也只是稍次一点,以后也有可能会孕育器灵,成为神兵法宝。 但这种可能性十分不确定,或许十年后就能孕育成灵,或许千万年过去依旧是一把灵兵,无法称“神”。 但张横只是将双锏摘下,拿到手中,别说孕养十年,便是一个呼吸的时间都没有,这凹面四棱金锏就诞生出了灵智,而且是两根金锏同时诞生,此等情形,远远超出金铁匠的预料。 “这怎么可能!” 他站直了身子,拎着手中的小锤子,呆愣愣的看着张横手中金光大作的四棱金锏,一脸痴呆表情,喃喃道:“竟然能在瞬间为兵器赋灵,这特么是圣人手段啊!就算是圣人想要做到这一点,那也起码得是接近神人的层次才成。这短命小子是怎么做到的?” 天地间能将兵器瞬间赋予器灵的存在少之又少,上古真人自然能够做到,神人在世也能轻而易举,圣人若是出手,倒也不算太难,圣人以下,则只能看机缘了。 除非是炼制出来的神兵与其在道韵上相合,神兵吸取了主人的真法道韵,才能在刹那间与主人形成共鸣,从而一跃成神,诞生灵智,化为神兵。 在金铁匠眼里,张横自然不是圣贤之流,不可能有注灵之能,也不可能有成真之法,做不到气息与器相合,也就做不到为兵器赋灵。 是以他才万分惊讶,甚至难以置信。 “好兵器!好兵器!” 张横将双锏拿在手中,一对金锏在爆发出两团金光之后,慢慢平静下来,只有金色符文不住游走全身,在张横手中缓缓震动,良久之后,方才沉寂了下去。 “老金,你这手艺没的说!” 张横取出锏鞘,将双锏收了,依旧背在身后,对金铁匠没口的夸赞:“等我日后成真入圣,定然封你个铁匠圣位,以全你为我打造兵器之德。” 金铁匠脸色极为难看,又妒又恨又是不解:“滚!” 张横大奇:“吆喝,老金你今天情绪有点不对劲啊!” 他毕竟还是对金铁匠有点忌惮,不敢触他的霉头,口中说话,伸手不停,已经将青色的方天画戟拿在手中:“这杆戟你也重新炼制了一番,果然有型,看着就像是无双神兵……” 这杆青戟被他拿在手中之后,青光一闪,戟身陡然扭动了一下,戟上小枝上金色符文游走不定,发出一声清越的颤鸣。 嗡! 张横手臂一震,不由自主的松开了手掌,那青戟并不下落,悬空而立,颤鸣不断,围着张横转了一圈之后,方才轻轻的贴着张横的脚面插在了地下。 砰! 金铁匠手中小锤跌落,砸在火炉之上,崩起来一蓬火星,嘴巴大张:“我操!” “好戟!好一杆青龙方天戟!” 张横将青戟拿在手中,兴高采烈:“好宝贝!日后随我杀敌,普天之下扫荡乾坤,当以你为尊!” 他手扶青戟,看向金铁匠:“老金,多谢啦!咦?你围裙着火啦!” 金铁匠看着张横,一副失魂落魄模样,呆呆出神,连围裙被火炉点着都没有感觉出来。 被张横提醒之后,金铁匠挥手将围裙上的火焰灭掉,眼中流露出极其狂热的光芒:“短命鬼,让我看看你的兵器!” 张横见他神情不对,吃了一惊:“怎么着?你想要啊?想得美!” 他目光扫视四周,只见一把连鞘牛耳尖刀就在不远处的墙壁上悬挂,当下伸手虚抓,那尖刀瞬间从墙壁上消失,下一刻出现在张横腰间,如同一开始就悬在张横腰间一般。 “咦?” 张横看着腰间出现的尖刀,自己都吃了一惊:“古怪!” 他刚才伸手虚抓,只是下意识的一个动作,直到“伸手虚抓”这个动作完成之后,他才反应了过来:“咦?我为什么会做出这个动作?” 但这个疑问刚刚生出,那悬挂在不远处的尖刀便倏然出现在他的腰间,连张横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颇有一种“我亦不知玄又玄”之感。 他只是觉得自己应该这么做,而且刹那间的下意识告诉他,他能够做到自己想要做的事情,这种感觉超出了他的理性认知,那是一种“我觉得应该这样,于是就会这样”的古怪体验。 “怪了!” 张横拍了拍腰间的尖刀,对面孔有点扭曲的金铁匠道:“老金,多谢你的手艺,改天请你吃饭!” 转身大踏步离开铁匠铺,向附近的皮匠铺走去。 在他走后,金铁匠双手抓住自己的头发,双目失去了焦距,喃喃道:“这是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他妈的,他是怎么做到的?” 第十九章 成长 张横走出铁匠铺,将长戟扛在肩头,大踏步来到刑皮匠的皮匠铺前:“老邢,我来看你来啦!” 刑皮匠正在慢条斯理的缝制一个长长的皮囊,白胖的双手将一根细细的长针穿入皮子之内,随后又缓缓的拉出,偶尔将针尖在头发上抿了一下,就算是为针尖加了点油,继续缝制。 张横一嗓子吼出之后,刑皮匠吓了一跳,手中长针掉在了案板上,手掌在胸口轻轻拍了几下,白了张横一眼:“哎呀,吓死我了!你个狠心短命的小鬼,你是想要吓死人啊?” 他伸出兰花指,对张横虚虚点了点:“你这般粗鲁,看哪个女人会喜欢你!” 张横哈哈笑道:“我就是没有娘们喜欢我,我也不会喜欢你这假娘们。” 刑皮匠笑容倏然敛去,狠狠瞪了张横一眼。 一股无形力道凭空生出,将张横全身笼罩,虚空激荡,夹杂丝丝电光,一根巨大手指的虚影,在空中一闪,对着张横胸口摁了过去。 张横身子微微扭了扭,从笼罩自己的无形力场中如同游鱼一般滑出,随后手中长戟前挑,正中摁来的手指虚影指尖。 轰! 长戟与虚影相触,张横身子一震,方天画戟之上瞬间亮起一道青色电光,整个长戟急速颤抖,不待张横后退卸力,这长戟便已经通过自身的震颤将这一股巨力化解开去。 “咦?” 刑皮匠白胖的脸上露出一丝惊容:“只是两日不见,你修为竟然精进到了如此地步?” 往常刑皮匠心情不好时,念动而力生,能将张横瞬间打飞,喷血飞出,起码得养伤半个月。 但是今天出手,炼魔罡气罩将张横笼罩后,竟然被张横从罡气中轻轻松松便挤了出去,甚至他出去后犹有余力抽戟反击,硬碰硬而不倒。 “是不是很吃惊?” 张横手持长戟哈哈大笑,意态豪雄:“我自己也很吃惊,原来我已经强大到了这个地步……” 他话音未落,只觉得眼前景物忽然变幻,身子陡然腾空而起,脑袋狠狠的扫在了旁边一根拴马石柱之上,火光一闪,将石柱砸的当场崩碎,碎石四溅。 直到脑袋撞碎石柱,张横方才反应过来,感到自己一条腿已经被人攥住,抡圆了砸向了石柱。 这一下实在突然,力道十足,将张横轮的头脑昏沉,思维有了一瞬间的空白,但迅速反应过来,忍不住勃然大怒:“他妈的,还来这一套?” 他双腿陡然胀大变粗,挣脱了老邢手掌的束缚,手中长戟猛然向脚掌处老邢的胸口刺去:“假娘们,吃我一戟!” 那攥着他右腿的老邢左手前伸,屈指轻弹,指尖正弹在了张横长戟尖部,张横身子一震,手中长戟如蛟龙般扭动颤鸣,人如苍鹰一般冲天而起。 在张横的亲卫眼中,皮匠铺里的刑皮匠上一刻还在店铺之内,下一刻人已经攥住了张横的一条腿,对着拴马桩使劲轮了起来,随后拴马石柱爆散开来,碎石四溅之中,张横打横的身体陡然从刑皮匠手中脱离,一飞冲天,待到落地之时,手中长戟化为漫天戟影,向着刑皮匠急速洒落。 砰! 刑皮匠剑指前点,在漫天戟影中点中了张横长戟的真身,满大街的戟影瞬间消失,张横身子斜斜后仰,手持长戟,向后急速滑动,双脚在街道地面上擦出两道深深的痕迹,一直滑出五六丈距离之后,方才站直了身子,吐气开声:“好剑法!” 刚才刑皮匠虽然只是剑指点中了张横的长戟,但是一股剑气已经顺着长戟传到了张横掌心,虽然有青戟自动化解了大部分剑气,却还是让张横难以承受,真气急速运转之下,将这股剑气从双脚导引向地面。 剑气从脚心涌泉穴喷出,两只早已经没有鞋底的长靴瞬间爆散成无数碎片,如被利刃切割,蝴蝶般四散飘飞。 “短命小子,你很不错嘛!” 刑皮匠胖胖的身子负手而立,看向远处的张横,一脸诧异:“你现在这套心法谁教你的,很了不起啊!” “此乃我夜间悟道,体悟天机自创的无上法门,可能入你的法眼?” 他说到这里脸色一变,身子一震,发出一声大叫,再次向后退去,凌空后翻了一个筋斗:“竟然还有一道剑气!” 刚刚落地站稳又是一声大叫:“他妈的,还有一道!” 刑皮匠在刚才一击之下,竟然附着了三道剑气,一道比一道强,张横化解了第一道剑气之后,大意之下,被第二道剑气冲的体内真气瞬间暴乱,第三道剑气更加暴烈,将张横束发丝绦冲击的爆散开来,满头长发根根挺直,一道道细微的剑气从他发丝冲出,发出嘶嘶破空之声。 “你倒是有胆,竟然以发丝将我剑气导出。” 刑皮匠面皮微微抖动:“你就不怕剑气入脑,死于非命么?” 张横此时已经沿街退出了三十多丈,与刑皮匠遥遥对立,闻言道:“怕这怕那,能成什么事情?” 他说到这里,发出一声闷哼,身子一软,差点当场软倒在地,好在将青戟戳在地面,不至于摔倒,只感到眼前一阵阵发黑,经脉剧痛欲裂。 他虽然将刑皮匠的剑气从体内化解,但此人发出的剑气犀利无匹,锋锐难挡,自身经脉也受了极大损伤,真气大损。 几名亲卫看出不对,急忙冲过去搀扶张横:“老爷,您没事?” 张横摆手道:“无妨!” 他手扶青戟当街站立,深深吸了口气,体内真气流转之下,很快就抚平经脉内的创伤,丹田气动,紫气升腾,片刻之后复又神完气足,龙精虎猛起来。 刑皮匠见张横回气如此之快,如吞灵药,双目瞬间爆亮,微微刺痛了张横的眼睛:“你修的到底是什么功法?” 张横嘿嘿笑道:“羡慕嫉妒恨?我说老邢啊,有句话叫做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我早已经不是原来的我了,而你还是原来的你!” 刑皮匠定定的看了张横片刻,微微哼了一声:“短命小子,你究竟得了什么机缘?得了机缘就要沉得住气,否则的话,被人提前杀了,你便是机缘再大,终究还是一场空!” 他返回店铺,取出几套披挂连同腰带、皮囊一起扔给张横:“滚!老子看到你就生气!明明注定命中横死的家伙,现在竟然还没死,简直是岂有此理!” 第二十章 且取皮鞭 “命中注定?” 张横不以为然:“事无绝对,大衍之数五十,其用四十有九,毕竟还有一份变数在其中,哪有什么命中注定?” 他对刑皮匠的说法嗤之以鼻:“顺则成人,逆则成仙!若是人人都笃信天命,谁又能够成真入圣?” 刑皮匠身子一震,抬头深深看了张横一眼:“不错!顺则成人,逆则成仙!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天命有常,而人生多变。张横,你能说出这般话来,看来我们确实小觑了你!” 他想了想,从旁边桌子上拿起一张油光闪亮的皮子递给张横:“你日常杀猪屠狗,刀剑不缺,兵器通神,我没有什么东西可给你,我前几日做皮具,得了真人练法的道气金线。为你做皮具之后,还剩下一张皮子,这张也给你,可以做一个围裙。” 张横大喜:“这才是不离日用常行内的器物,老邢,你不是说要过几日才能做好,怎么这么快就制作完成了?” 刑皮匠淡淡道:“城内有真仙练法,若是不趁着机缘赶工,如何能截取道气?这些皮甲皮具都有真仙道韵留存,有种种不可思议妙用,你不要随意舍弃。” 张横道:“好!” 他将这些皮具扔给亲卫们拿了,对刑皮匠点了点头,向巧手婶的裁缝铺走去。 刚到裁缝铺,巧手婶便已经向他招手:“元伯,你过来!” 张横来到店内,巧手婶取出一个大氅和另外几件皮衣:“懈獠的皮子太大,给你做了大氅之后还有剩余,我给你又做了一个皮坎肩还有一张褥子。” 她对张横笑吟吟道:“不成想四方城内机缘最好人,竟然是你这个孩子,不声不响的就修炼到了这个地步,果然是后生可畏。” 她将衣服递给张横之后,想了想,对张横道:“三日后,城西卧龙山下将有地穴开启,内有地龙吐珠,珠子共有九颗,若是得其一颗吞服,寿元至少可增一百载,若是有高人拿来配药,或许能延寿一百五十载也未尝不可。” 她对张横道:“另外据说还有紫色龙珠,吞服一颗,炼化之后,足以延寿三百年,转化体质,若是练气得法,无灾无难活到三四百岁,自然会被尊为在世圣贤。” 张横嘿嘿笑道:“圣贤?活得久的就是圣贤么?乌龟王八活的也久,难道它们也都是圣贤?对人间万族没有大功德,没有大成就,徒有年岁修为,那算什么狗屁圣贤,最多也只是窃取天机寿元的老狗罢了!” 巧手婶定定的看了张横片刻,嘴角溢出一丝笑容来:“是啊,我们当初也是这么说的,结果却被人家轻而易举的打的跟狗一般,毫无还手之力,不得潜伏爪牙,缩头缩手。元伯,日后你若是遇到这种老狗时,你不要与他们硬顶,记得暂且忍耐,等你成长起来了,到时候一刀结果了其性命便是。” 她对掌横道:“在此之前,你还是得随波逐流,和其光,同其尘,方才是自保之道。” 张横摇头道:“巧手婶,我一生做事,不违本心,看不惯就得说,不然活的跟狗一样夹着尾巴,那还有什么意思?” 他接过大氅和褥子,对巧手婶微微一礼,转身返回府中。 巧手婶站在店铺内呆呆出神:“是啊,活的跟狗一样,成天夹着尾巴,确实没有多大意思。” 她轻轻叹息:“可是明知必死,还要赴死也没什么意义啊,毫无价值的死,跟死条狗有什么区别?” 她的目光看着大街上这个高大粗豪的青年,肩抗长戟,背背双锏,大踏步的向远处走去,犹如下山猛虎气势惊人,忍不住幽幽叹了口气:“小子,你可不要死的太早,不然这人间太也无趣。” 在她叹息之时,金铁匠、刑皮匠、冯木匠等人同时出现在她身边,齐齐看着已经走远的张横等人,神情复杂。 “他要是不死,日后或许真有可能做出一番举动来!” 金铁匠看着远去的张横,喃喃道:“随手就能为兵器赋灵的人,岂能是池中之物?他怎么可能那么容易便死了?” 且说张横一路挺胸凸肚,净街前行,沿途百姓四处躲避,却见前方有几个人并不躲开,看着走来的张横饶有兴趣。 那是几个身穿黄衣的男女,为首一名青年男子剑眉朗目,雄姿英发,负手看着不断接近自己的张横,摇头失笑:“没想到这四方城中还有这等土霸王,倒是有趣的很。” 旁边一名少女巧笑倩兮:“大师兄,这汉子看着好丑陋,浑身长毛,黑不溜秋,不如咱们出手教训他一下,也算是为四方城内除了这一害。” 大师兄呵呵笑道:“也罢,且出手耍他一耍,倒也是一件乐事。” 他对少女道:“明珠,你来。” 那叫明珠的少女笑道:“好,我来!” 她抬手发出一道劲风,射向张横右腿膝眼。 张横此时已经距离他们三丈之地,这少女指风凌厉,穿过三丈距离之后威力依旧不减,等闲之士若是被这指风击中膝眼,定然当场跪地摔倒。 就在这少女以为面前这个大个子就如同常人一般摔倒在地,却见张横双目圆睁,陡然一步跨出。 他这一步跨的好大,瞬间跨过三丈空间,站在了少女面前,伸出蒲扇般的大手将少女脖颈掐住,一声暴喝从他口中发出:“贼婆娘,竟敢暗算大爷!” 他这一声暴喝如同雷霆,旁边几名黄衣男女全都被震的脑袋一阵晕眩,不由自主的后退几步,做出了防御的架势,相顾骇然。 张横将这少女拎在半空,骂道:“贱婢,你为何要对我出手?” 那叫做明珠的少女身在半空不断扭动挣扎,双眼翻白,双脚乱蹬:“快,快放下我!” 旁边那位大师兄急忙上前:“这位兄台,我们可能有点误会……” “滚!” 张横一脚踢出,正中那大师兄的胸口,那位大师兄明明看到了张横踢来的这一脚,双手前挡欲要招架,但双臂还未抬起,胸口已然被踢中,登时凌空飞起,向后撞去,人在空中鲜血狂喷。 “大师兄!” “快救师妹!” “跟他拼了!” 几个黄衣男女又惊又怒,背后长剑拔出,剑光霍霍,斩向张横。 “雕虫小技!” 张横左手掐住明珠脖颈,右手长戟陡然飞出,化为漫天戟影,瞬间笼罩前方一丈方圆之地,“砰砰砰”一连串密集的响声传出,下一刻七八条身影向四面跌飞,摔在地上不住喷血,手中长剑俱都折断。 “狗一样的东西,也敢招惹老子!” 张横将手中少女摔在在地下,对身边亲卫喝道:“取我刚做出的皮鞭来!” 他手指地上的一群黄衣男女:“都给我绑了,脱掉衣服,吊在城门重打三十鞭!” 第二十一章 天刑老人 “脱光了打三十鞭?” 张横身边一名亲卫闻言失声道:“大帅,男的还好,女的脱光了不太合适?” 张横对这名亲卫斜眼向睨:“以你之言该当如何?” 这名亲卫姓曲名典字藏龙,是张横一众亲卫里学问最高的一个,此人考取过功名,只是不曾中举,三十年来依旧是秀才身份,连养活自己都困难。 后来穷到举家喝粥的地步,还是张横把他收留,让他在身边当一个参谋先生,应对一些颇为繁琐的事情,比如祭祀军中兄弟,寻找殷朝律条中的漏洞等等,同时也在张横身边纠正张横的一些不太恰当的举动。 曲典为人多谋,性情刚烈,是少数敢当面顶撞张横之人。 现在见张横行事莽撞,过于偏激,曲典问道:“大帅,这女子暗中对你出手,是她的不对,但她可有杀人之心?” 张横摇头道:“她只是发出一道劲风,目的是让我出丑,非是想要我的性命。” “既然如此,那只不过是一件小事,当街罚她一些银两,抽她几鞭子也就是了,何必非要将其衣衫剥掉?她毕竟是女子之身,若是剥掉衣衫当众鞭打,怕是无颜存活了。” 曲典对张横建议道:“大帅,得饶人处且饶人啊!” 张横想了想,道:“藏龙啊,你说的倒也有几分道理。那好,这几个人的衣衫不用剥除了,把他们吊起来打上三十鞭以儆效尤!” 被张横打伤的七八名黄衣男女闻言齐齐松了口气。 他们是名门大派的弟子,放在江湖上那也是有头有脸的人,若是今天被张横剥衣鞭打,怕是再也无颜于江湖行走。 尤其是这些女弟子,平日里都是天之骄女,在那门派高山俯视芸芸众生,一向看不起凡夫俗子,这要是被张横这么一个黑大汉脱光鞭打,估计当场就得自杀。 “这里是四方城!” 张横命人将这几个黄衣男女倒吊起来,将他们周身器物收走:“你们一看就是江湖中人,修行之辈,但即便是的圣贤真人,来到我四方城,那也得遵守我四方城的规矩!” 他一声令下,身后几名士兵手持皮鞭,将这一众黄衣男女抽打了三十鞭,将衣服都抽烂了,这才将他们放下:“再敢在城中闹事,打断你们的狗腿!” 这些黄衣男女被放下之后,又惊又怒又是恐惧,为首男子嘴角流血,看向张横的目光中蕴含了刻骨铭心的仇恨:“敢问阁下尊姓大名,今日赐教,凤凰山上下没齿难忘!” 张横看了曲典一眼:“你看,你非要说把他们放了,现在倒好,多了一个不死不休的仇家,依我之见,还是现在将他们全都干掉为好!” 曲典还未说话,那凤凰山的大师兄便吓了好大一跳,刚刚生出的气势瞬间消失:“这位……这位大帅……兄弟我只是一时激愤,并无……并无别的意思。” 张横目光定定看了这凤凰山大师兄一眼,随后看向其身后的几名男女:“你们呢?” 其余男女急忙大点其头,如小鸡啄米,无一人敢再说一句硬气的话。 张横嘿嘿笑了笑:“既然如此,你们都发一个心魔誓言,若是日后胆敢生出报复我和我身边人的念头,便神魂俱灭,永世不得超生!” 凤凰山一众弟子脸色大变。 “怎么?你们不愿意?看来还是存了报复洒家的心思!” 张横手扶长戟,目光如同火焰一般灼烧这些凤凰山众弟子的心灵:“既然如此,就留不得你们了!” 他眼中杀气弥漫,手中方天画戟轻轻抖动,发出一阵颤鸣,如同猛虎择人而噬一般,下一刻就要出手杀人。 “我发誓!我发誓!” 那凤凰山的大师兄急忙叫道:“大帅,我来发誓!” 他站在长街之上大声道:“我,凤凰山十二代弟子段于鄢发誓,如果我以后再生出报复四方城大帅的心思,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张横微微皱眉:“段于鄢,某家叫做张横。” 段于鄢一愣,急忙重新道:“我段于鄢发誓,若是日后敢生出报复四方城张横张大帅的念头,让我神魂俱灭,永世不得翻身!” 张横微微点了点头,目光看向段于鄢身后众人:“该你们了!” 连段于鄢这个大师兄都已经发下了誓言,他的师弟师妹们自然也不会有什么抵触心理,但在众人发出誓言之后,却再也无人看上段于鄢一眼,众人四散而开,向远处走去。 段于鄢大急:“诶,你们等等我!” 他快步向众人追去:“我这也是迫不得已啊!” 他边走边向几个师弟师妹们解释:“情势逼迫,不得不如此啊!” 看着凤凰一众人马消失,张横哈哈大笑:“你们看,这就是一些所谓修真练气之辈的嘴脸!” 大街上这场风波被不少人看在眼里,路旁有些修士看的心中有气,对张横的所作所为极为看不惯,可是自忖又不是张横的对手,心中虽气,却也不敢动手。 “有意思!” 旁边酒楼邻近长街的窗户处,一名形貌清隽的白须老者探出头来,对张横笑道:“小兄弟,看你言行,你似乎对修真练气之人有点误会。” 他呵呵笑道:“修士也是人,也是芸芸众生中的一员,自然也有贪生怕死之徒。” 这老者说话的声音淡淡然,绵绵然,虽是轻声细语,却能跨过十多丈的距离,清清楚楚的传到张横耳内:“我看你也是修行之人,如何对同道这般诋毁?” 张横扶戟抬头,看了那窗口的白须老者一眼:“我只是一个专职杀猪的,偶尔搞搞团练,怎敢自称修行中人?” 他对老者道:“我不管你们什么地龙天龙,但既然来我四方城落脚,那就得遵守我四方城的规矩,你们寻宝我管不着,但若是有人胆敢在我四方城闹事,那就别怪老子心狠手辣!” 老者目光闪动,笑道:“不劳大帅吩咐,我等自然明白。若无必要,谁又会故意欺压普通百姓?” 便在此时一声长笑响起:“那也未必!老夫就觉得这四方城内人士正适合炼制尸魔傀儡,待我抽取城内十万精血,配合地龙神丹,当能炼制出一炉大药。” 大笑声中,一名白袍老者浮现半空之中,手掌一抖,撒出一张大网,将一户人家笼罩,随后猛然一提,将大网提到手中,此时网内已经装了十几个男女,这白袍老者撮口长吸,网内十几个男女陡然爆散成一团团血雾,化为一道血色长蛇,被老者吞入腹内。 “爽!” 这老者打了一个饱嗝,悬浮在半空之中,哈哈大笑:“这四方城内居民精血竟然如此充足,比之前那些贫穷之地的贱民可是要好的太多!” “天刑老人?” 城内惊呼声四起,陡然一道道宝光在空中浮现,十几个身影将白袍老者包围在空中,一人喝道:“你又来吃人了?” 他们似乎对这白袍老者极为忌惮,虽然口中呵斥,却不敢主动攻击。 天刑老人悬立空中,一双明亮之极的目光扫视现场众人,微微笑道:“这几天四方城内精血充足,正是打牙祭的好地方,老夫岂能不来?” 他嘿嘿笑道:“老夫这次要抽取人族精血魂魄,炼制百鬼大阵,你们不要坏我的好事,咱们井水不犯河水。” 围绕着天刑老人的十几名修士互相看了几眼,都是默默无言。 这天刑老人手段狠辣,性格凶残,最喜吃人,乃是纵横天下的老魔头,不惧群战,他们修为虽高,却谁也没有把握胜的过此人,万一中了天刑老人的嗜血虫,满身精血都有被吞噬一空的风险。 众人在心中默默衡量了一番,逡巡不敢上前。 便在此时,陡然一道清光从地面射向天刑老人胸口,随后张横的暴喝声传来,人如炮弹冲天而起,手中方天画戟狠狠的劈向天刑老人头顶:“他妈的,你竟然敢吃人!” 第二十二章 第一滴血 “咦?” 眼见张横冲天而起,长戟破空斩来,天刑老人大感讶异。 天刑老人艺高人胆大,明知如今的四方城中高手极多,却还是现身其间,就是笃定没有人敢对他主动出手。 他在进入四方城之前,就曾暗中查探,发现没有威胁到自己的绝世高手之后,方才大模大样的现身城中,一方面固然是想要吃人练法,但也存了立威的目的。 他修炼了一种炼体魔功,已然成就不灭魔驱,等闲法宝神通很难将其打伤,又修炼了血云遁术,运转开来,能在呼吸间远遁十里之外。 就身法而言,等闲高手绝难困的住他。 白道一些高手曾追杀过此人,但多次围攻,多次被他逃走,之后便迎来天刑老人疯狂的报复,有不少门中弟子被他杀死,练成人皮灯笼纸,成了血云阴魂阵中的一员。 因其难杀,是以使得很多人都心中忌惮,不敢轻易招惹,生恐打蛇不成反被咬。 此时见他出现,众多修士又是吃惊,又是气愤,又夹杂几分钦佩之情。 当今四方城内,潜藏无数高手,这老魔竟然敢孤身前来,胆子之大,当真是超出大家预料。 青光闪动,长戟已然破空斩下。 天邢老人呵呵一笑,张口吐出一股血气,迎上张横下劈的戟刃。 这股血气凝实如剑,在阳光下反射出妖艳的红光,刹那间,整个四方城被映照的一片通红。 围观修士骇然变色:“这老魔的修为越发深厚了!” 他们知道这股血气打出之后,下一刻张横的长戟将会被打的粉碎,而张横本人也会随之被血气入体,成为血神傀儡。 咻! 长戟下劈,血光闪动,将天刑老人吐出的血气一剖两片,速度不减继续劈向天刑老人头顶。 砰! 火光一闪,张横戟刃已然劈中天刑老人头顶。 天刑老人身子一晃,脸上浮现出愕然之色。 围观众人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修行界大名鼎鼎的老魔头天刑老人竟然被一个凡夫俗子斩中了头颅! 现场瞬间安静下来! “好村夫,安敢如此!” 天刑老人愕然片刻之后,勃然大怒:“死!” 血光一闪,一柄血色长剑出现在他的手中,匹练般斩向张横脖颈,与此同时,一蓬血色飞虫从他腰间飞出,化为一朵血云扑向张横。 张横此时身子已经下落,手中长戟迎向天刑老人的长剑。 “你娘的!” 轰! 虚空中火光爆闪,张横手中长戟剧烈抖动,身子一颤,被天刑老人一剑劈的凌空暴退,陨石一般狠狠的砸在大街之上。 碎石激射,烟尘暴起,一块深坑出现在街道之上,一道道蜘蛛网般的裂缝沿着深坑四面八方蔓延开来。 张横趴在深坑之内,手扶长戟缓缓站起,嘴角溢血,头发散乱,盯着空中的天刑老人嘿嘿笑道:“够劲儿!再来!” 话音未落,再次冲天而起,长戟化为漫天戟影,将天刑老人整个笼罩起来:“你奶奶的!” 张横硬接天刑老人一招而不死,被打成这样竟然还要对天刑老人出手,此人悍勇如此,观者无不骇然。 此时血色飞虫也已经飞向张横,铺天盖地的将天刑老人和张横包围。 噗噗噗! 无数飞虫被张横长戟打破,下一刻,轰然一声爆响,张横手中长戟被天刑老人一剑斩的脱手飞出,随后剑光如虹,刺向张横胸口。 张横口中喷血,人在空中极速后退,金光闪动间,两根金锏出现在他手中,锏体上金色符文剧烈闪动,化为两团金焰砸在了天刑老人左右耳门。 咚! 金锏击打在天刑老人左右耳门上,如击钟鼓,发出咚然响声。 张横双臂都有几万斤的力气,双锏在手,鬼神难挡。 饶是天刑老人躯体强横,魔躯难伤,此时也被张横双锏打的一阵头晕眼花。 天刑老人怒发欲狂:“鼠辈,竟敢如此!” 他是一代魔头宗师,生平杀人无数,魔威赫赫,最近三十年已然少有败绩,遇者无不逃之夭夭,少有胆敢对峙之辈。 但在今天,却被四方城一个无名小卒接连打了几次,面皮一伤再伤,心中愤怒可想而知。 打到现在,围观众人都已经看了出来,天刑老人法力虽然雄浑难挡,魔躯更是不惧刀兵,但他毕竟只是一个修真炼气的法修,不曾习练过人间斗技,又加上张横不知修炼了什么炼体功法,竟然接连被打的喷血不止还犹有战力,以至于天刑老人被张横近距离压制,难以重创张横。 此时天刑老人也已经发现了问题,他一剑劈飞张横之后,身子倏然升空,拉开与张横的距离,一把血色镰刀被他祭起,在空中化为一道闪电斩向张横。 砰! 张横双锏格挡,将血色镰刀挡住,身子炮弹般后射,撞碎了一栋栋街边建筑,在地上翻滚不休,躺在了四贤街上,口中喷血。 在他身边,青色长戟悬浮半空,不住颤鸣。 手中凹面金锏之上符文剧烈闪烁。 旁边店铺里的金铁匠嘿嘿冷笑:“翅膀还没长硬,就要学飞?披挂都没穿戴,就敢跟老魔头放对,果然是横死的命!” 张横躺在地上吐血笑道:“老魔头又怎样?还不是照样被我打了一顿!” 话音未落,他已然从地上一蹦而起,飞速向街道一侧翻滚,下一刻一道血芒斩在了张横原来的位置,将街道斩出一道深深的裂缝,余势未绝之下,血芒扩散开来,波及到了金铁匠的店铺。 于是犀利血芒倏然破碎,瞬间消失,就连刚刚在街面上斩出的裂缝都随之不见,地面恢复了被破坏之前的样子,就好像刚才血芒击地的情形并没有发生过一样。 天刑老人的身影浮现在长街上空,哈哈狂笑:“臭小子,你倒是躲啊!” 他人在虚空负手而立,神情癫狂:“老祖今天要将你剥皮拆骨,做成人皮纸灯笼,让你的灵魂日日夜夜惨叫不休……咦?” 他目光看向四贤街平整无缺的地面,脸上微微变色:“竟然还有高手?!” ps:高烧三十九度,人在医院输液,手机码出来的,大家先凑合看,如有不对,明天再改。 第二十三章 当街 天刑老人当空悬立,一双明亮至极的眼睛张开,一只眼睛盯着张横,另一只眼睛则分开方向不住扫视四贤街道两侧,发出一声冷哼:“是哪位道友在此?” 他刚才明明用血色飞镰斩中了四贤街的路面,将大街斩出了一道深深的沟壑,就连张横都被一股巨力掀飞,跌落到了几丈开外,钻入了附近的民宅之中。 也就在天刑老人精神感应张横的一瞬间,待到目光再次看向四贤街时,刚刚被他破坏的路面便已经恢复如初,无声无息,毫无半点波动。 这等本领已经不是寻常修士的手段了。 刚才张横只是打了天刑老人一个措手不及,只因天刑老人不擅长贴身近战,才被张横接连打了几下,狼狈不堪,待到他反应过来之后,与张横拉开距离动用法宝神通之后,张横立时不敌,被天刑老人轰击的毫无反抗之力,只能躲避,难以再施展近身缠斗之术。 是以张横虽然打了他几下,伤了他的面皮,他虽然恼怒却并不将张横视为对手,知道此人毕竟是凡人手段,对自己造不成威胁,不足为道。 倒是张横的炼体功法令天刑老人大为眼热,这小子相貌粗豪,胡须满腮,看似年纪不小,但仔细看一下便知他不过二十来岁年纪。 如此年龄便将体魄修炼到这般地步,硬撼天刑老人重击而不死,甚至还活蹦乱跳的有余力进行反击,可见他这门功法何等了得。 天刑老人本想将张横擒住,逼问出他的炼体功法,若是能与自己的不灭魔躯相结合,定能将自己的魔躯更进一步。 此时眼见街上沟壑消失,四周本该被破坏的店铺竟然恢复如初,心下登时惊疑不定起来:“竟能在眨眼间回复路面建筑,复旧如新,这份本领已然不是凡间的手段了,便是老祖我亲自出手,也未必能做的如此无声无息自然而然!” 有人暗中出手,将被血镰斩坏的路面和建筑复旧如新,竟然没有半点真元波动,这等对真元操控细致入微的境界,天刑老人是在十年前饲养出嗜血虫之后才真正掌握,在此之前绝难做到这个地步。 他对暗中出手之人大为忌惮,悬立在半空之中竟然不敢落地,嘿嘿笑道:“这位道友,我只是来杀一个不起眼的小子,你难道要保他不成?” 沿途街道上的百姓早就被张横吓得跑了,而在张横与天刑老人交手时,他的亲卫和下属也按照老规矩纷纷四散躲避。 如果张横打得过敌手,洗地的事情自然交给他们来处理,如果张横不是敌人的对手,被敌人杀死,这些亲卫便要替张横收尸,然后积蓄力量,暗中修行,为张横报仇,如果敌人实在难以抗衡,那么报仇的事情也会逐渐打消。 这是张横成立民团之后就立下的规矩,在他看来,如果正面对敌之下,自己也不是敌人的对手,被敌人当场杀死,那么他的这些亲卫下属想要为他报仇,几乎没有可能,因此并不要求这些下属为他报仇。 大丈夫死则死而,倒也算不得什么。 他这些下属带着张横的东西逃走之后,整条长街上已经空无一人,只有不远处的一群修士躲在暗中偷偷观瞧。 这天刑老人凶残狠毒,法力高深,这些修士乐得见他吃瘪,但又知道张横最后肯定是落败的下场,心中虽有不忍,却也不敢出手相助,能做的就只是在暗中观察,看看这天刑老人到底有什么弱点。 只可惜张横的近身武修搏斗,现场的修士们虽然都曾修习过战斗法门,却远远比不上张横的力量和速度,近战意识也差了太多,是以明知近身搏斗是天刑老人的短处,却也没有人胆敢动手一试,毕竟天刑老人不灭魔躯威名极大,谁也不敢断定自己的兵器就真能伤的了他。 “不出来是不是?藏头露尾,一看就是躲在暗地里的阴暗家伙,老祖有何惧哉!” 天刑老人见无人应答,嘿嘿笑了笑,身子倏然消失,下一刻已经到了一处店铺上方,空中血色镰刀猛然下斩。 同一时间,张横手持长戟,破开屋顶,正迎上下斩的血镰,被血镰劈中长戟,再次跌落到了长街,砸在了金铁匠店铺门口,将街面砸出一个大坑,死狗一般躺在了坑底。 “死!” 天刑老人一声狂笑,袖内飞出一个红色的小灯笼,轻飘飘的向张横头顶落去。 这小灯笼迎风便涨,出袖口时小如金桔,飞出之后,越来越大,落在四贤街上空时,已然大如车轮,灯笼内有几根红烛遇风而燃,发出透体红光,刹那间将整座四方城染的血红一片。 暗中围观的修士们大吃一惊,不敢再看,纷纷后退,只有几名宗师级别的高手不曾离去,但也各自拿出防身之宝,严阵以待。 这红灯笼乃是天刑老人的血影阴魂大阵的阵图,阵图落下,方圆十里立成鬼蜮,阵中血影只要扑到人身上,立时便能将人体精血吸干,魂魄也会被囚禁,最是恶毒不过。 眼见这灯笼就要落在张横身上时,张横从坑底一跃而起,手中长戟化为一道青光,斩向灯笼皮。 噗! 大红灯笼猛然一晃,瞬间被青戟破开了一道口子,里面血气喷出,几道血色虚影闪电般向张横扑去。 “啥玩意儿!” 张横收起长戟,换为凹面金锏,向着扑向自己的血影打去,“噗噗噗”接连几下,将血影打爆,化为一蓬蓬烟雾,发出凄厉嚎叫,缓缓消失。 “啊呀!” 天刑老人见自己阵图被破,大吃了一惊,心都在滴血:“我的阵图!” 刚才张横以青戟劈斩他头颅,就将他喷出的一道血气斩开,此时一戟劈下,竟然将血影阴魂大阵的阵图都给斩破,当真是匪夷所思。 他这阵图以几名炼体修士的人皮炼制,夹杂地狱阴铁,十分的坚韧,少有法宝能破,却没有想到竟然被张横一戟斩破,这一惊非同小可:“这小子的兵器有古怪!” 天刑老人一惊之后便是一喜:“我这法宝非神兵不能破,这小子手中的青色方天画戟难道便是一件绝世神兵不成?” 普天之下神兵难遇,几百年都未必能打造出一件来,每一件神兵都是当今宗门的镇门之宝,威力无匹。 眼前这张横只是一介凡夫,单凭他的个人武力和凡间武器,绝无将阵图斩破之理,问题肯定就在他手中的兵器上,只要他手中的长戟是一把神兵,才有可能以凡人之躯,行神魔之能。 又想到刚才那青戟被自己打飞,竟然还悬浮半空追随张横不落的情形,天刑老人心中一片火热:“天可怜见,没想到老祖我有朝一日也能得到一件绝世神兵!” 纵然他纵横天下百年,此时也感到欢喜不尽,一伸手将破开的灯笼收回,身子缓缓落在四贤街上,看着张横将一个个血影阴魂打爆,笑道:“小子,你这方天画戟从哪得来的?” 张横手持双锏,看向站在远处的天刑老人:“你想知道啊?” 天刑老人笑容满面:“你说便是。” 张横收起双锏,换回长戟:“来,喊声爷爷听听!” 天刑老人脸色一僵,浑没想到张横会说出这般话来,不由得勃然大怒:“小杂种!” 他大怒之下,一张大网从身上喷出,化为涵盖方圆百丈之地的巨网,向张横罩下。 张横手持长戟怡然不惧,看看大网到了身前,长戟化为道道青光,将大网斩出一个大大的口子,迈步从内钻出,嘿嘿笑道:“你就这点本领么?” 他擦干嘴角血迹,伸出食指对天刑老人勾了勾:“你过来呀!” 张横扶戟挺立,对天刑老人一脸不屑:“你敢过来,老子非得弄死你不可!打架都不敢近身,狗一般的东西,也配当什么魔头!要我看,你连狗都不如,最多也只是一只缩头缩脑的鼠辈罢了!” 天刑老人又是心疼又是暴怒,这大网是他采集玄天金线加以尸魔污血炼制而成,乃是困敌的至宝,唤作金丝红线阴风网,最是厉害不过,只要被网罗其中,从未有过逃脱之人。 可是今天,却又被张横手中青戟破开,钻了出去,现在更是对他冷嘲热讽,丝毫不惧。 “不能用法宝对付他了!怕是祭出一件便有可能被毁坏一件,只有我这血镰是我魔气与血气所化,非实非虚,才能不惧这小子的长戟,但也不能太过依仗……他妈的,先抓住他再说!” 他身子再次凌空,祭出血镰斩向张横:“受死!” 血镰斩出之时,与之前大为不同,一化为二,二化为三,顷刻间充斥了整个街道,密密麻麻的向张横冲了过去,沿途商铺被血镰穿进穿出,纷纷爆碎,店内之人吭都没吭一声,全都被血镰穿体,带走了一身精血。 眼看就要到了张横面前时,旁边铁匠铺里陡然传来一声清脆的打铁声。 砰! 漫天血镰登时爆碎开来。 砰! 打铁声第二次响起。 爆散的血镰化为一股股血气冲入沿途商铺,将吸取的精血全都返还给原来主人,那些人被血镰穿身,尸体尚还未倒地,随着精血返还,他们还未来得及死去,便已经复活。 只是毕竟神魂有损,纵然精血返还,也还是得有一段时间的昏迷才能恢复过来。 砰! 第三次打铁声响起。 沿途被破坏的店铺连同地面,瞬间恢复如初,一如先前模样。 第二十四章 屠宰场中 天刑老人看着眼前的变化,眼中露出极大的恐惧之情:“大还原术!” 他一声大叫,身子陡然冲天而起,脚下血云翻滚托着他向上飞去,鼓足全身力气,想要逃离此地。 便在此时,又是一声打铁声响起。 砰! 天刑老人脚底翻腾的血云陡然消散一空,大叫一声,跌落尘埃,砸在了四贤街道之上,激起好大一蓬尘土。 张横站在长街之上,浑身浴血,看向旁边铁匠铺里低头敲打剑胚的金铁匠:“这本领不错,你有这本事去当一个修补匠多好,保证生意兴隆。” 金铁匠提着小锤不紧不慢的敲打剑胚,一蓬蓬细小的火星从剑胚上迸溅开来,使得昏暗的店铺明灭不定,他神情专注剑胚,似乎没有听到张横的言语,头也不曾抬起,但话语终究还是飘了出来:“我打散了他的真元法力,至于能不能打得过,杀不杀的了他,就看你的本事了!” 张横哈哈大笑:“要不是不会飞,老子早把他弄死了!若只是江湖较量,我怕过谁来!” 大笑声中,张横手持长戟大步前行,直奔跌在地上面露仓皇之色的天刑老人:“天刑!快点喊我一声爷爷,我好让你死的通快点!” 天刑老人从地上爬起之后,想要鼓动风云,向外逃窜,却发现一身法力竟然沉寂了下去,再也不能动用一星半点。 “有大高手在这里!” 他吓得心胆欲裂,转身要逃却发现连逃走都难以迈开腿脚,似乎有一股无形的巨力笼罩了他的全身,他便是想要动一根小指头也难以办到。 眼看着张横手持长戟大步前来,天刑老人额头冷汗滚滚下落:“臭小子,靠师门长辈出手算什么英雄好汉!” 张横淡淡道:“只要能杀你便成,英雄好汉又有几个名副其实的?” 他手中长戟一展,对准了天刑老人的胸口:“我说了,只要你敢与我近身相搏,我能把你的屎都打出来!” 天刑老人眼见张横长戟刺来,大惊之下,急忙闪身躲避,此时束缚他的力量也同时消失,张横这一戟竟然被天刑老人躲过,只是衣衫不曾躲开,被长戟挑出一个大洞。 “这暗中出手之人,就是想让我与这小子近身相搏!” 天刑老人躲开张横刺来的长戟之后,感应到束缚自身的力道消失,顿时明白过来,这出手之人应该是故意压制自己的真元,让自己腾不得云,驾不得雾,施不了法,只能以凡俗手段与这粗豪大汉交手。 他又惊又怒又是恐惧:“这是把老祖当成陪练的靶子了!” 可明知如此,面对张横的攻击,他也只能以凡俗手段应对。 好在他法力不在,魔躯仍存,不灭魔躯修炼到了他这个地步,刀兵难伤,水火不侵,双手有万斤巨力,在被张横攻击时,勉强还能支持几招。 几招过后,天刑老人再也难以招架,眼睛一花,已经被张横一戟刺中眼眸,刺的他眼皮深陷,整个眼眶都向里凹陷了下去,脑袋都变了形。 但在下一刻,天刑的面容便恢复了原来模样,就像未曾受伤一般,张横这一戟之威,竟然未曾伤损他分毫。 张横收起长戟,一脸愕然:“老杂毛,你这是什么功法,倒是有趣!” 天刑老人笑呵呵道:“这是不灭魔躯,你想不想学,我教你啊!” 他边说边往后退,刚才张横这一戟虽然杀不死他,但疼痛毕竟难忍,使得他生出了一股怯意,只盼自己能从张横手中逃出升天,再也不来四方城。 “你教我?你也配!” 张横哈哈大笑,身子化为一股狂风,瞬间扑到天刑老人面前:“再吃我一戟!” 砰砰砰! 现场烟尘四起,两人一个打一个逃,两道人影冲来冲去,沿途房屋树木不住崩散,发出轰然声响。 好半天之后,天刑老人一声痛呼,人已经被张横打倒在地,以脚踩头,再也挣扎不起来。 “你今日吃我四方城百姓,我便将你剥皮拆骨,以飨死者!” 张横脚踩天刑老人的脑袋,眼睛扫视四周,猛然一声暴喝:“来人!” 从不远处十几道声音齐齐应和:“在!” 附近围观的修士都吃了一惊,只见距离张横不远处的院子里三三两两的走出了十几条大汉,手持利刃,背背包裹,推开院门走向张横,单膝跪地:“大帅,请吩咐!” 张横道:“取我刚打造出的绳索来!” 他给了刑皮匠的兽皮,被刑皮匠做了皮甲之外,还有皮囊、皮带、皮绳、皮靴等物,此时一声吩咐,早有士兵翻出一根黑色皮绳递给张横。 这些人在张横出手之时便四下散开,武功不行的直接跑路,修为可以的便散布在四周,随时候命。 张横让他们拼命,他们便出来拼命,若是不喊他们,便是张横死了,他们也不会出来。 张横将皮绳拿在手中,将不断挣扎的天刑老人捆了起来,以长戟将其挑起,如挑生猪:“小的们,随我去屠宰场,我要让这老杂毛见识一下他家张爷的厉害!” 一众兵士齐齐应诺:“是!” 天刑老人大惊:“你要作甚?姓张的,老祖我这可是不灭魔躯,你一个凡人想要杀我,势如登天!就算你身怀绝世神兵,也休想破掉我的法躯!” 张横嘿嘿冷笑:“天下还有杀不死的人?你又不是成真入圣跳出轮回的圣贤,既然跳不出轮回,那就杀得死。” 他一脸自信:“某家杀猪多年,遇到了不少滚刀肉的生猪,最后还不是一个个痛痛快快的切割开来?你这老东西了不起是一个老滚刀肉,只要是肉,就有被剖开的可能!” 天刑老人见他将自己比作生猪,气的差点吐血:“我乃魔门血煞门主,你敢如此辱我!” 张横淡淡道:“血煞门主了不起么?此时还不照样如同待杀猪狗?” 他长戟挑着天刑老人一路穿街过巷,直奔城南屠宰场。 附近修士又是震惊又是好奇,纷纷暗中跟随,看张横到底要如何处理这天刑老人。 五十年前,天刑老人曾被棋盘山磐石道人擒住过一次,结果道人将其火烧水煮,刀砍斧剁,用尽了各种方法,都未能将天刑老人杀死,最后无奈之下,只能将天刑老人封入地底岩浆,日夜熬炼,后来还是被天刑老人逃脱。 见他逃脱,磐石道人也懒得擒拿,只是放出话来,若是天刑老人胆敢靠近棋盘山五百里,他便将天刑的阴魂抽出,放在冥火中熬炼。 经此一役,天刑老人自此再也不敢靠近棋盘山,但他能在磐石道人手中脱逃,这已经显示出不灭魔躯的惊人威力。 现场修士之所以忌惮天刑老人,除了忌惮他的血云遁术之外,就是忌惮他的不灭魔躯,至于什么白骨阴魂阵什么的倒在其次。 现在见张横一介凡夫,将天刑老人打倒在地,还扬言要杀他为城内百姓报仇,现场修士都想看看这大汉要如何操作。 此时张横已然走到了屠宰场中,将天刑老人摔在了案板之上,吩咐左右:“脱光他的衣服!” 天刑老人更是吃惊,身子扭动不休:“你要作甚!我乃血煞门主,你安敢如此!” 十几条汉子冲上前来,在天刑老人身上摸了一遍,将其随身之物一一拿出,呈给张横。 张横微微点头:“且放到一边,等我杀了此獠,在将这些东西送给那些死去的百姓!” 他手指案板上的天刑老人:“继续!” 几名汉子手持利刃在天刑老人身上划来划去,将其衣衫划破,隔着绳索抽出碎布条,片刻间,已经将天性老人剥个精光。 张横拿过一只海碗:“倒酒!” 身边亲卫急忙拎起酒坛为他倒了慢慢一碗烈酒。 张横将这碗烈酒一口喝干,哈哈大笑:“爽!” 他站起身来,从腰间取出牛耳尖刀,想了想,又将刑皮匠送的皮围裙扎在了腰间,眼睛微微眯起,大步来到天刑老人面前,淡淡道:“我寻常杀人,最喜一击致命,最烦折磨人。但对于有些人,我却非要折磨一下才能觉得心中舒爽,不然的话,终究意难平!” 天刑老人破口大骂:“你奶奶个的熊!草你姥姥!你便是杀人,杀便是,为何要脱老祖的衣服?你奶奶的,我倒要看看你怎么杀我!” 他纵横天下百年之久,也曾被高人抓住过几次,但像今天这样,被张横扔在杀猪的案板上,被脱得干干净,如同待宰的生猪,这还是生平第一次。 他又是想哭,又是想笑,想他堂堂血煞门的门主,纵横天下的天刑老人,竟然落到这般地步,被如此一个凡间杀猪粗汉羞辱,这是无论如何都难以想到的事情。 张横对天刑老人的大骂无动于衷,继续说道:“我这屠宰场内一共杀过三个人,第一个是一个叛军首领,据说叫做什么血菩萨,当时率领灾民组成叛军,沿途扫荡各县,以人为军粮。他来攻打四方城时,被我在万军从中揪出,来我这里吃了一剐。” 天刑老人听到“吃了一剐”四个字后,身子一震,骂声停止,只觉得这四个字里包含无尽的杀气和血气,连他这个吃人的魔修都为之心中一沉。 张横继续道:“第二个和第三个也都是在这里受了我一剐,死之前惨嚎不绝,当是受了不少大罪。” 他端起一盆冷水泼在了天刑老祖身上,拿起毛巾为天刑老祖慢慢擦拭身体:“连畜生都知道不吃同类,而他们竟然吃人!人吃人,那就连畜生都不如了,所以我要亲自慢慢的杀他们!” 天刑老人心中一寒,嘿嘿笑道:“吃人就是畜生吗?若是有办法,谁一开始就喜欢吃人?害的人吃人的人,才是真的畜生不如!你不杀首恶,只诛元凶,有个屁用!以后流民四起,照样人吃人!老祖我还告诉你,人要是饿急眼了,比畜生都不不如!最起码畜生不会将自己的同类的尸体分门别类,煎炒烹炸,做出诸多花样,诸多口味!” 他对着张横冷笑道:“小子,历朝历代,哪个不吃人!这朝廷也在吃人,江湖也在吃人,名门大派也在吃人,魔山仙山,几时不死人?你有几把刀,能杀死这么多吃人的人?” 张横道:“我慢慢杀,一点点的杀,总会杀的净。” 天刑老祖心中又是一寒,笑道:“痴人说梦!便是皇帝老儿也没有这么大的口气!再说,这天下间,还有比皇帝吃人最多的人吗?若不是皇帝昏庸无能,这天下又岂能会有人吃人者?他们才是真凶!天下修士如云,又有谁敢去斩杀朝中奸臣昏君?” 他对张横道:“小子,没用的!莫说你杀不了老祖我,你便是杀的了我,这吃人的事情,你也管不完!” 张横摇头道:“以后的事情且不管他,先解决眼下的事情再说。” 他拍了拍天刑老人的胸脯,将牛耳尖刀在磨刀石上蹭了蹭:“一会儿可能很痛,你忍着点。” 第二十五章 吹猪 “很痛?老祖我还会怕痛?” 天刑老祖哈哈大笑:“要论折磨人的法儿,老祖我才是祖宗!你尽管来试,老祖我皱一下眉头都算你厉害!” 他身为修行中人,又是魔门宗师,见过不知多少人间酷烈手段,自己修炼魔功杀人无数,以折磨仇家的阴魂为乐,炼制了不少血饮魔神,以供自己驱使,堪称刑罚大家,手段远超人间凡俗的范畴。 是以对张横口中的“很痛”,天刑老人不屑一顾:“老祖我被磐石道人放在地心岩浆内泡了几年,我都不曾服过软,还会怕你一个区区杀猪匠的手段……啊!” 他话音未落,张横已然提起牛耳尖刀对着他脚趾缝捅了一下,这一下好不厉害,纵然天刑老祖修有不灭魔躯,竟然也有点经受不住,脚趾缝处被刀尖刺破了一个小小的口子,冒出一粒鲜血,滴在了刀尖之上。 “你这是什么刀?竟然能破我的法身!” 天刑老祖脸色剧变,身子赤条条的身子剧烈挣扎,嚎叫道:“这是什么刀?这又是一把绝世神兵吗?啊?这是什么刀?” 他面对张横时一直都显得很轻松,就是笃定张横破不了他的不灭魔躯,杀不了他,甚至别说是张横,就连张横背后封闭自己真元的大高手,也未必就有杀死自己的手段。 当初棋盘山磐石道人何等法力神通,还不是无法奈何的得了自己,反被自己逃了出去? 张横一个杀猪的屠夫,能有多少手段?等他杀的累了,用尽手段也杀不死自己后,自己找个机会逃走,大不了日后再不来四方城便是。 但是现在张横一刀捅下来,竟然真的能捅破自己的皮肤,天刑老人一颗心终于不再淡定:“你这是什么刀!” “当然是杀猪刀啊!” 张横手持尖刀轻轻一晃,将刀尖上的血珠甩掉:“你忍着点。” 他从旁边拿过刚才为天刑老祖擦身子的毛巾:“要不要给你塞嘴里?你不是什么宗师么?外面很多人都在看着呢,一会儿你痛的惨嚎起来,可是会被人笑话的。” 天刑老人平躺在案板上,左右两只眼眸分别看向两个方向,只见屠宰场不远处果然藏着不少修士,如同看热闹的市井中人,都伸着脖子驻足观瞧,面露惊诧之色。 “草你姥姥!” 天刑老人羞愤欲绝,身子猛然一抖,整个案板顿时爆散开来,木屑纷飞,迸溅四方。 他毕竟有着不灭魔躯,力大无穷,此番挣扎下来,老木头做的杀猪案板难以经受的住,当场爆散。 眼看他身子就要落地,张横伸手一抓,将绑住天刑老祖的皮绳抓住,拎着天刑老祖的脖颈,淡淡道:“别激动,很快就会好。” “我……我激动你奶奶个熊!” 天刑老祖破口大骂,此时方才生出惧意:“小兄弟,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我血煞门中财宝无数,金银成堆,你只要放了我,那些东西全都归你!我后山还还养了三十六名美貌处女,因为要吸取她们的处子原阴,只因火候不到,至今不曾破她们的身子,你只要放了我,这些女子一并送了你……” 张横面容沉凝,拎着天刑老祖走到附近一颗大树下,将天刑老祖平放在一个大大的青色条石上,吩咐四周:“给我好好洗刷一下!” 这青色条石乃是一块青石粗糙打磨的石床,每当天热之时,酷暑难当之下,张横便会来到这石床下乘凉休息,同时监督众人练功。 这青石说是石头,实则是一座小山的山头。山头虽小,但确确实实的是一座山,与地脉相连,只是不曾长出个头来便不再生长。 这可能是如今殷朝境内最小的一座山,但山再小,那也是山,是山就有根基,自然牢固的很。 后来被张横打磨了一番,方才成了如今的石床模样。 只是这山头最近几年似乎还在慢慢生长,每天都要向拔高一点点,如今已经有半人多高,整体青幽幽的,冬暖夏凉,很是奇特。 昔日有风水先生为了拍张横马屁,说这小山是中原龙山支脉,张横坐拥此山,也沾染一丝龙气,有腾蛟之命,起凤之资,然后被张横乱棍打走…… 将天刑老人摆在石床之上,天刑老人欲要再次挣扎,张横的手掌已经按在了他的胸口:“别动,我送你上路。” 天刑老人大惊:“别……” 噗! 刀光一闪,张横手中的牛耳尖刀已然刺向天刑老人的胸口,半截刀身都捅了进去,胸口肋骨、胸骨全都被这一刀之力撞断,向体内塌陷。 但在下一刻,天刑老人身子一震,塌陷的胸膛瞬间恢复如初,只有心口处多了一个米粒大小的伤口,冒出一粒血珠,随后伤口愈合,再也看不出受伤的模样。 “哈哈哈哈!” 感受到自身情状,天刑老人惊恐神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阵狂笑:“你便是有神兵在手又能怎样?还不是照样杀不死老夫!” 张横微微皱眉,手中尖刀对着天刑老人的左眼猛然插了下去。 在天刑老人惨叫声中,这一刀已经将他半边头颅都打塌,左眼眼眸也都被压的变形,但片刻之后,头颅复又恢复原状,也只是多了一个小小的伤口,片刻之后,便即消失。 天刑老人一边惨叫一边大笑:“小子,你杀不死我的!何必费这个力气!” 张横又是一刀下去,这次直接插向天刑老人的下体,将那话儿斩的变形,连皮带肉都差点斩断,但就是差了那么一点。 天刑老人放声惨叫:“你……怎你敢如此对我!” 他身子剧烈颤抖想要挣脱开来,但张横一只手掌压下来时,重若山岳,天刑老人竟然难以动弹,单就力气而言,纵然他练就不灭魔躯,也还是难敌张横的无匹巨力。 张横即便无法杀死他,但尖刀刺体的痛楚却是实实在在的感应到他身上,这点难以避免。 “老祖我法躯刀兵难伤,水火不侵,你要是聪明的话,就放我离开,我之前答应你的东西决不食言,只要我能返回南荒,美女、财宝,我全都命人送给你!” 天刑老人被张横摁在石床上,一脸的生不如死:“你说你杀不死我,只是羞辱我一场而已,又有起什么作用?大不了老夫以后再也不来四方城吃人……” 张横对天刑老人的言语入耳不闻,手持尖刀站在原地微微沉吟片刻,喝道:“取我的通条来!” 一名大汉拿出一根铁签子走了过来,张横伸手接过铁签子,牛耳尖刀猛然一抖,一股剑芒从刀剑冒出,吞吐不定。 “剑芒!” “你是剑门传人?” 天刑老人眼睛瞪大:“便是剑门门主的无双剑气也未必能破得了老祖我的法身!” “聒噪!” 张横手中尖刀化为一道寒光,再次扎了天刑老人脚趾缝中,这一扎之后并不稍停,手臂化为一团残影,捣蒜般不住扎向同一个位置,“噗噗噗”,真气灌注之下,牛耳尖刀顿时威力平添了十倍不止,接连扎在同一个位置上,终于将天刑老人脚趾缝扎出了一个手指粗细的口子。 眼见这伤口出现,张横右手通条猛然扎入伤口之内,顺着脚掌一直向上捅去。 天刑老人放声惨叫:“他妈的,你到底要做什么?” 张横手中通条不住在天刑老祖皮下乱捅,人已经进入了一种平日里杀猪时的专注状态,边捅边道:“天刑,你见过杀猪没有?” 他对天刑老人道:“一般杀猪都是先放血,后吹猪,之后方才褪毛分肉,现在换成了你,血我就不放了,咱们先吹一下再说。” “吹……吹一下再说?你什么意思?你要吹什么?” 张横道:“吹猪。” 他对天刑老祖认真道:“现在是吹人。” 第二十六章 地龙翻身 “吹人?!” 天刑老人勃然变色:“你敢如此!” 他也是凡人出身,自然知道屠夫杀猪之道,此时听到张横要以吹猪之法对付自己,不由得又惊又怒又感惊恐:“张兄弟,我只是吃了几个普通百姓而已,你何苦对我如此羞辱……啊!” 张横手中铁棍在天刑老人皮下来来回捅来捅去,最后发现此人痊愈速度极快,无论如何都不能将皮肤和血肉分离,当下喊过一旁亲卫:“拿我的铁吹管来!” 亲卫将铁管拿来,张横将铁管从天刑老人脚趾缝的伤口中塞了进去,深深吸了一口气,随后对着铁管吹了下去。 “啊——!” 天刑老人惨嚎声中,一条腿已经鼓了起来。 张横如今一只脚已经迈入修士行列,内息深厚,接连几口气吹出,天刑老人半边身子都鼓了起来,惨叫声不绝于耳,以头磕床不住求饶:“张兄弟饶命啊!不要再吹啦!” 张横入耳不闻,继续吹气,只是片刻之间,天刑老人便胖了好大一圈,整个人都浮囊起来,皮肤高高鼓起,身体如同一只人形尿泡,躺在了石床上不住蠕动,便是连惨叫声都叫不出来了。 张横取出皮绳将其右脚脚踝栓了,吩咐众人:“弄一辆无蓬马车过来,爷们今天要敲鼓游街,当街展露一下大剥活人!” 不旋踵,一辆马车过来,马车上放了一块大大的案板,张横将天刑老人摆在案板之上,手持尖刀站立车厢:“走!给我把鼓敲起来!” 旁边几辆无蓬马车上放了几面大鼓,还有几十名士兵扛着铜锣不住敲击,还有诸般乐器,大吹大擂,离开屠宰场,向城内走去。 “快来看啊,张教头要大剥活人啦!” “净街虎要给活人剥皮啦!” “老天爷呀,这活大虫又要做这等凶残的事了?走,快去看看去!” “小孩子不要去!” “娘们也不要去!” “老爷们胆小的也不能去!” 张横的游街队伍沿街敲打,不住呼喝,轰动了整个四方城。 早惊动了知府黎德昌,这新来的知府大人对张横极其厌烦,听到动静之后,对身边师爷道:“他到底要做什么?一个民团教头,手下几个草头兵,连个封讨都没有,就敢如此横行乡里,当街杀人!这还到底还有没有王法?如此无法无天之辈,我岂能容他!” 他怒容满面:“去,传三班衙役,把他给我抓过来,我要亲自问他一问!” 师爷急忙劝道:“大人,这张横一向霸道惯了的,杀人的事情虽然也做过,但都在分寸之内,所杀之人皆有取死之道,并非是胡乱杀人。” 黎德昌怒道:“自古人命关天,即便本府杀人,也得事先奏告圣天子,待他朱笔圈红之后,方才能秋后问斩。张横他无官无职一介白身,如何就敢擅自杀人?” 师爷道:“大人,这里是四方城,边陲之地,风气不同中土,朝廷虽有律条,但百姓自有民俗,王法虽大,难压无法之人。 张元伯自从武举失意之后,放浪形骸,隐然盗匪一流,他能不强抢城内百姓,与城外盗匪勾结,便已经是一桩幸事,不能再对他有太多苛求啦!他要杀人,让他杀便是,只要能保住城内安稳,便是忍他一时也没什么。” 黎德昌道:“话虽如此,但我堂堂四方城知府,他便是杀人,也得事先知会我一声才是,怎么连一个帖子都不递来?他如此怠慢于我,着实可恼可恨!” 师爷再三宽其心,黎昌德方才强忍怒气,返回书房写信奏报朝廷不提。 且说张横敲鼓游街之后,来到那官府衙门前的大广场之上,将那天刑老人放在案板之上,展示给围观众人:“这天刑老人乃是修行之辈,能腾云驾雾,能升能隐,是个魔头!四贤街附近方家十七口人,今天被他炼成精血一口吞了!” 张横站在马车上扫视现场众人:“是我费了好大力气,方才将其抓住,他敢吃人,就得承受吃人的后果!” 现场围观之人不乏看热闹的修士,此时眼见天刑老人如此厉害的一个老魔头,竟然落到如今这个地步,被张横一介凡夫如此炮制,心中惊悚可想而知。 “我再说一遍,在这四方城中,老子不管你是修士还是普通人,只要你们遵守我四方城的规矩,老子懒得理会你们。谁敢肆意伤人,兴风作浪,这天刑老狗便是下场!” 他命人取出水银灌入天刑老人体内,又以利刃通入其嘴巴、粪门,掏出其肠子、内脏,又从鼻孔中探入铁钩,勾出脑髓,灌入黑狗血。 一番操作下来,即便是这天刑老人有不灭魔躯也经受不住,哀嚎阵阵,屎尿齐流,肠破肚胃烂,元气不存。 随后又被张横吊在城门楼上,让人日夜如此操作,一连三日,不间断如此,天刑老人终于坚持不住,身子崩溃,化为一摊血水。 他本来只是一个正常人大小,可身子化为血水之后,竟然形成一股血浪,淹了整个城门,顺着城墙游走,将半座城都染成了红色,血气冲天。 见此情形,满城皆惊,纷纷出来观看。 此时城内百姓才相信这天刑老人是个嗜血魔头,不然何以会化为这么多血水来? 也就在天刑老人身死之后,四方城方圆百里陡然一震,地面如同波浪般起伏,城内不少房屋崩塌开来,烟尘四起,惊呼声不断。 “地龙翻身啦!” “快跑啊!” “我的孩子!” “我老娘还在家里!” 在地面剧烈的晃动中,半座城市都变成了废墟,好在城中百姓都被张横强行赶出来观看血水浸透城墙的情形,大都不在屋内,倒是伤亡不大。 大地波动开始之后,之前来到四方城内的一众修士齐齐腾空而起,化为道道虚影,向西山飞去。 有那不会腾云之辈,也借助甲马符文,贴在身上,化为一股狂风,冲向西山方位。 他们来到城内等待多时,就是为了今日。 地龙翻身时,张横正在家调息打坐。 他与天刑老人一场打斗,已经认清了自己的不足。 以他如今的修为,不惧与人近身相斗,唯独对付不了会飞的修士,他便是有拔山之力,斗战不败,在面对拥有法宝可以飞天的修士时,也绝无战胜的可能。 想要对付这些会飞的修士,那就得自己也会飞才行。 张横来到此界修行的功法乃是在从前世道藏中看到的功法,叫做《玉鼎真人九转大还丹》,当时看了只是感兴趣,对于到道门练气内丹之术想要研习一番,不曾想如今却有了大用。 只是修习时日尚短,神通不曾生出,飞天遁地,五行轮转之术,种种不可思议大神通此时都无法展露出来,如今也就只是强壮了一下肉体。 这门道教护法神通有惊天动地威能,张横虽然只是修行了一段时间,肉体连同真气都已然有了极大提升,不然也不能硬抗天刑老人而不死。 尤其这门心法修行之后,回血极快,即便是受伤,也能在呼吸间迫出淤血,愈合内外伤口,恢复如初。 天刑老人自夸自己有什么不灭魔躯,其实在张横看来根本不值一提,若是自己这门神通修成,什么不灭魔躯,什么血魔傀儡,连给自己提鞋都不配。 只是这门心法极难修行,初始尚好,自己可结合别的道门心法作为辅助,又同修佛门密宗金刚神通,三轮七脉与奇经八脉向结合,自然有种种不可思议之妙,使得修行进展极快,才能在短时间内生出与魔头对决的底气来。 但越往后修行,就越是困难,非得水磨功夫才行,急不能成。 这门心法随着境界提升,种种神通自然而然生出,不悟自悟,不明自明,斗战不败,足以天下纵横,张横只需要慢慢体悟,一步步前行,以他此时资质,自然能修到极高深的境界。 但是与天刑老人一番争斗之后,张横已经等不及这门心法提升之后自显的神通了,他急需一门可以升空战斗的本领,不然与人相斗,被当成活靶子远程轰击,谁也经受不住。 想来想去,前世他只看修道法门,却从未见过腾云驾雾的修行手段,最多看过神行术和甲马符文之术,并不符他的要求。 最后想到了前世看到的八步登空轻功法门,那是一种提气轻身的顶尖轻功心法,可以踩在燃香的烟气上行走,修为高深之辈能在烟气上接连踏步,而不坠落。 这门心法在前世已经成了传说故事,纵有心法留存,却无人能够练成,只能作为摆设,供人凭吊畅想,顺便怀疑一下这门功法的真假。 但现在张横将这门心法琢磨了一遍,发现完全行得通,于是闭关打坐,搬运气息,默默参悟。 这一日刚刚将这门轻身功法参悟明白,眼睛还未睁开,自己的密室便摇晃起来,外面传来仆人惊惶的声音:“地龙翻身啦!” “快把老爷喊出来!” “先别乱跑,小心房梁!” 地面一阵晃动。 张横缓缓起身,推门走出,只见自家房屋在地面上抖动不休,一排排房屋相继倒塌开来,砖石乱飞,房梁翻滚,院内仆人四下躲避,叫苦连天。 “还真是地龙翻身!” 张横喊住惊惶的亲卫仆人,眼睛看向西山方位:“这地龙到底有多大,能弄出如大的动静。” 第二十七章 这个世界 自从巧手婶告诉张横将有地龙翻身,张横便一直琢磨这地龙到底真的是一条龙,还是说只是一个隐喻,比如有人将地震也称之为地龙翻身。 但既然这地龙还能吐珠,应当真的是一条龙。 张横在图画里和传说故事中听说过天龙、神龙、金龙、蛟龙、赤龙、螭龙、蜃龙等龙,却不知道地龙是怎么一个模样。 思及大家口传的地震就是地龙翻身的说法,觉得及早准备为好。 为此他特意以诛杀天刑老人为噱头,强迫城内百姓前去观看,务必使他们少在屋内,以免真的发生地震,这些人连跑都跑不出来。 同时让亲信民团士兵去四方城下辖各县、城、村郭、传递消息,让各地保正组织村民随时应对地龙翻身的可能。 此界有鬼狐精怪,有神仙妖魔,张横以自己的名义说将有地龙翻身,自然没几个人会相信,但他暗中威胁各地庙祝以及各村的巫婆巫汉,让他们帮助宣传,这才让下辖百姓相信确有其事,因此人人惊恐不安。 好在这地龙翻身有或没有,三日便知,这些百姓在外搭建草棚,暂时还能对付,倒也不算是难过。 今日大地波动,地龙翻滚,半个四方城都化为一片废墟,建筑倒塌无数,便是张横的庭院都坍塌了几排,几名丫鬟仆人也受了点轻伤。 城内百姓纵然在外多而在家少,毕竟还是有了伤亡,整个四方城近乎被毁,哀嚎遍野,场面凄惨。 这还是张横提前准备的结果,若无提前预警,现场将会凄惨十倍不止。 “来人!” 张横看着院内房倒屋塌的景象,面色阴沉下来:“取我名片,递交知府大人,就说四方城民团愿意配合黎大人救治灾民,只是民团有专擅之权,若有事情,黎昌德不得干预!” “是!” 眼见形势严峻,老管家张忠亲自取来张横名帖,率领几名亲卫向知府衙门走去,与他商议救人事宜。 也就在他刚刚走出院门之时,地面又是一震。 “啊呀!” 张忠身子一晃,差点被颠的跳了起来,只觉得如踏浮舟,大地摇晃不止,眼前景物无一不动,有隆隆巨响从地底发出,似乎有恐怖巨兽嘶吼。 正西方一团火球贴地而滚,大如山岳,映照的漫天通红,须臾爆炸开来,形成万千小火球,迸溅向四面八方。 地面如颠舟,剧烈摇动之下,眼见的裂开了一条条蜘蛛网般的大裂缝,蔓延四周,沿途房屋倒塌的瓦砾横梁,滚入了裂缝之中。 “苦也!” 老管家张忠与几名亲卫站在大地之上,眼见着一排排建筑倒塌,一道道裂缝从地面出现,忍不住老泪纵横:“可怜我四方城上下多年心血,今朝毁于一旦!” 这四方城下辖三城九县,统率方圆百里几十万百姓,张横这几年为了四方城的安稳,耗费了不少心血,方才勉强让这几十万百姓有饭吃,有衣穿,有房住,不至于无家可归,无地可种,无衣可穿,无饭可食。 天刑老祖吞吃四方城百姓时,说四方城百姓的精血远比别的州府充足,足以说明四方城百姓的生存状态已经远远好于别处。 可是如今地龙翻身,房倒屋倾,半个四方城都化为废墟,城外百姓的房屋远没有城内坚固,相信倒塌的将会更多。 在当今之世,穷苦人家耗费多年积蓄,方才有能力修盖一所宅院,如今房屋被毁,多年努力毁于一旦,重又变得无家可归。 张忠是张家的老人,此时眼见局面如此,为四方城百姓痛惜的同时,也为自家少爷多年努力感到心酸。 好不容易四方城才被张横治理的安定下来,现在却重又回到原初那种边陲小镇,穷乡僻壤之景。 “少爷怕是要心疼死了!” 张忠拿着拜帖,等到地面不再颤抖之后,方才双腿发飘的向衙门走去,沿途房屋几乎不存,满街人如同无头苍蝇奔走嚎叫,也有哭喊着救人的,以手刨地,欲要从废墟挖人,夹杂婴孩哭声,妇女惊叫,整个城市犹如末日。 张忠不忍多看,一路走到知府衙门,发现连衙门也塌了,知府黎昌德与是仆人钱演等人正站在院内发呆,十几个仆人正在废墟里救人。 “老大人!” 张忠来到黎昌德身前,弯腰施礼:“今日地龙翻身,我家主人唯恐老大人有失,特命小人前来探望,今见老大人安然无事,小人这颗心才总算放了下来!” 黎昌德脸色发白,此时还未从巨大的惊吓中恢复过来,兀自心有余悸:“天威如此!天威如此!地发杀机,龙蛇起陆!刚才若是本府反应稍慢,怕是已经成为废墟下的一具尸体了!” 他喃喃道:“这等大劫,为何本城的城隍不曾示警?城隍庙内的庙祝怎么也没有得到什么消息?” 殷朝在各个州府县城都修建有城隍庙,尊当地有德性之人为城隍,以求保佑地方,震慑妖邪,各村也都修建有土地庙,以土地照应本村。 基本上各地的城隍几乎都有几分灵异,万一有个什么天灾人祸的,城隍偶尔也会显灵,告知下辖百姓,早做准备。 这些神灵都是人族先人所化,经过本地人的香火祭祀,口口相传,以至为一地城隍,法力神通不一而足,但提前示警一般能够做到。 这次地龙翻身,无论是城隍还是土地,都没有显灵,黎德昌到任第三天就祭祀了本地城隍,祈求风调雨顺,却没有想到如今这城隍屁用没有,发生了这般大的天灾,城隍庙里的泥塑毫无半点警示。 他虽然不怎么信神,但偶尔遇到难事也会求助鬼神,今日地龙翻身吓到,第一个想到的便是本地城隍。 张忠见他此时还念叨城隍,忍不住道:“老大人,若是神佛都乐于助人,我等百姓又拿来的天灾人祸?旱涝蝗瘟,哪一样不是天降灾祸?这个时节,还信什么狗屁鬼神!还是先去拯救百姓再说!” 黎德昌摇头道:“你不懂!世人生死皆有前定,今日天降灾祸,地龙翻身,乃是我四方城注定有今日一劫,从来生死由天定,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我便是去搭救,他们该死也得死,不去搭救,他们不该死,也死不了!” 张忠愕然道:“老大人,城内如此情状,你就不派兵施救么?” 黎德昌道:“救肯定是要救,但如何救,却是要好好商议一番才行。” 他喊来几名正在忙碌的仆人:“去,把冯员外,黄老先生等人请来,与我商议一番,看看该当如何处置。厨房并不曾坍塌,你们顺便让厨子多做几个菜,我好款待他们……” 黎德昌吩咐半天之后,方对张忠道:“此时并未有雨,也不算寒冷,百姓须自救,待到我与本地乡绅商议妥当了,再做计较。” 张忠急道:“老大人,人命关天啊!须得从急从快处置才行,耽误越久,这人死的就越多啊,你身为本地父母官,救人难道还用与人商议?” 黎德昌脸色一沉:“放肆!本官做事,自有道理,你一介白丁,能来见我,已经是给足了你家老爷颜面,你还敢对本官说三道四?就不怕王法吗?来人,给我轰出去!” 废墟里黎德昌的几个家丁犹豫了片刻,对张忠低声道:“张管家,我家老爷估计被地龙翻身吓的糊涂了,才会有此言行,要不您先回去,别让小的们难做。” 他们不敢违抗黎德昌的命令,却也不敢真的就敢轰走张忠。 张忠可是张横的老管家,四方城内也是一号人物,这些家丁都是本地人,自然知道张忠的厉害,因此只能好言相商,恳请张忠通融。 张忠叹了口气,看向黎德昌:“黎大人,你可知民心似铁,如此惨状你若不及时相救,四方城内百姓怕是不会答应!” 黎德昌笑道:“你可知官法如炉?本官做事,还能由你置喙之处?你也配?左右,还不把他推出去!” 张忠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此时节他忽然想到了最近张横平日里说的一句话:“这狗日的世界,打破了才好!” 第二十八章 地龙 轰! 就在张忠走出衙门废墟时,大地又是一阵波动。 轰隆! 附近几间不曾倒塌的房屋,此时也经受不住,轰然倒地。 张忠与几个家丁站在大路之上,几乎都难以站稳,不得已坐在地下静待这一波震颤过去。 “咱们这座城算是废了!” 张忠坐在开裂的大街上,脸色阴沉道:“这一波地龙翻身,不知道有多少百姓受难,可恨这黎昌德狗官竟然不把人命当回事,这场地龙翻身,房倒屋塌,怎么没有把他压死!” 他看向城南方向:“若是被少爷知道了这黎昌德的德性,怕是立时就要赶来杀死黎昌德不可!” 几名家丁都愤愤不平:“这黎德昌除了在城内敛财之外,又做过什么好事情?若不是大帅挡着,怕是普通百姓吃饭都难!” 几个人都是气愤不已,相护搀扶,专走空旷之地,缓缓行走,等走到南城时,有又地动了一次,整个四方城,除了城墙之外,别的建筑几乎全都倒塌了。 便是张横府内的建筑也被夷为平地,只有新建的密室是张横命人以铁汁勾勒条石砌成,坚固异常,因此不曾损坏。 张横此时已然走出了满地废墟的庭院,集合八百精兵连同府内精壮仆人,从自家府邸开始,救援被压在废墟下的人。 好在城中建筑都是斜嵴房屋为主,少有超过两层之家,又加上城内百姓在家的人少,死伤倒是不多。 张横安排三个营长带领兵士前去救援,自己围着四方城走了好大一圈之后,方才来到了四贤街上。 整个四方城内,就只有四贤街周遭建筑不曾倒塌,甚至方圆百丈之地,连抖动都不曾抖动一丝。 那如同波浪般急剧起伏的地面,到了四贤街这里忽然就消失了所有力量,如同暴戾的猛兽刹那间化为温顺的小绵羊一般,外面地动山摇,而这四贤街内却是安稳依旧,与平日里并未有半点差别。 张横眼中露出惊讶之色,来到打铁的金铁匠面前:“老金,这地龙翻身到底要持续多长时间?” 金铁匠头都不抬:“可能得十天半个月。” 张横大惊:“十天半个月?翻个身要这么久?” 金铁匠道:“它翻身乃是修行,同时也在活动地脉,疏散体内五行精气,牵引地心毒火炼体,以求成道。这十天半个月还是短的,昔日上古有戊土神龙,席卷地气,修行法躯,将万里疆域折腾成一片沙漠,耗时千年,方才与地相融,成就地龙之道。” 张横愈发不解:“地龙之道?我只听过天龙,却没听过地龙,这地龙到底是怎么回事?” 金铁匠看了张横一眼:“想知道啊?老子偏不告诉你!” 张横大怒:“你这老东西越来越不像话了!” 他知道无法从金铁匠口中问出什么来,索性转身离开,绕过旁边一脸不怀好意的刑皮匠,径直来到巧手婶的裁缝铺里:“巧手婶,这地龙到底是怎么回事?” 裁缝铺里,那美艳的女子正在为一件衣服绣花,闻言笑道:“元伯,你怎么不问我,我们为什么不阻止这场地动?” 张横摇头道:“你们不来阻止,自然有你们的道理。这场地动又不是你们发起的,你们阻止是人情,不阻止也是本分,我如何能够强求你们这么做?” 他轻声道:“我是四方城团练,收了这些百姓的钱财和地方富户的东西,因此我要为他们的安危负责,但我没有理由强求你们也跟我一样,为这四方城的百姓出力。” 巧手婶定定看了张横片刻,展颜笑道:“元伯啊,大家都小看了你。” 她对张横叹道:“天有天龙,地有地龙,天龙升天,地龙彻地,都是神龙中极其强大的龙种。天龙就不消说了,纵横八荒,游荡乾坤,为万千水族之长,称霸四海,鏖战天神,至今尚有不少典故流传。” 张横道:“天龙的故事我听说过,据说其中最厉害的乃是叫做祖龙的天龙,能吞吐日月,摩弄乾坤,造化天地,十分了得。地龙的故事却听的极少。” 巧手婶拿着绣花针在头发上轻轻擦了擦,对张横道:“天龙浮空,秉承轻灵之气,地龙则参悟重浊地气,与地脉勾连,参悟大地厚重之意,在地脉中游走生存。大地厚德载物,地龙法力最是雄浑,勾连地气,大地不损,它便不坏,真若是争斗起来,怕是天地间再无有灵物是它的对手。” 张横惊叹道:“这么说来,这地龙是天下无敌了?” 巧手婶摇头道:“它虽然是上古神兽,但毕竟比不得真人神通。 这世间有记载的,曾有七条地龙,前面六条都被上古真人捉去,填入洞府,做护法神兽,镇守洞府。 唯独第七条地龙昔日曾与一名至人打赌,输了之后,欠了至人三万载寿元。那至人有事情遁走大千,至今不曾返回,输了的地龙便决定将这赌约还给了整个人族身上。” 张横愣道:“这如何能还?” 巧手婶道:“这条地龙在修炼之余,抽取地脉,凝练龙珠,每过三百年便显出真身,向外吐珠,届时只有人族才有资格从它口中摘下龙珠。这龙珠有增寿之能,凡人吞了,至少延寿百年,若是福缘深厚,便是得享千岁高龄也未尝不可能。” 张横点头道:“原来如此,只要所有吞服龙珠之人的寿命凑够三万载岁月,对于地龙来说,它也算是还了赌债。” 巧手婶道:“是啊,只要还了赌债,它便可离开此地,直入地心潜修,我估计它以后再也不会跟人打赌了。” 张横道:“它每次都搞出这般大的动静,翻一下身,就死这么多百姓,它这到底是还给人族寿元,还是想要收回人族寿元?” 巧手婶道:“它是龙,不是人,人族生死与他有什么关系?它只在乎还至人赌债,只要将寿元龙珠吐出去,给了人族,它便已经完成了赌债的一部分,至于因为这个而死的人,关它甚事?它又何必在意?你会在意自己脚下的蝼蚁么?” 便在此时,轰的一声响,四方城外颤鸣不断,眼见的正西方一座座高山迅速拔高,随后下沉,竟然如同波浪般起伏起来,山体开裂,烟尘四起,破碎的山峰一头栽下,开始随着地面波动而翻滚。 两柱巨大的黄色烟气直冲高天,冲破了天空云彩,染黄了波动的群山和半边天空。 张横转身看向西山方向,手指那两道黄色烟气:“那是什么?” 巧手婶道:“想来应该是地龙在喷气。” 轰! 四贤街外又是一声大震,外面建筑几乎无一完好,只有四贤街下土地里有符文流动,化解了地面的冲力。 张横想了想,问女裁缝:“该当如何去做,才能让它停止翻身?” 巧手婶道:“只有将它吐出的龙珠全都取了,它才会重新陷入地底,不再翻腾,三百年后,才会再次现身吐珠。” 她对张横道:“元伯,于公于私,你都应该去西山那里看一下,只有取得龙珠之后,这四方城才能真正安定下来。” 第二十九章 准备 张横在得知地龙吐珠的消息之后,从未生出过夺取龙珠的念头。 他有成真入圣之法在身,日后只要按部就班踏踏实实的修炼,凭借这具躯体的资质和自身的悟性,早晚能跳出三界,不在五行,逃出轮回。 至于地龙珠这等外物,有或没有,其实区别不大。 就好比他早就有了保送北大清华的名额,又何必跟别人争取一些高考加分项目? 他眼角何其高也! 便是金铁匠、刑皮匠等人,但他也不曾将这些人视为老师,最多只能算是忘年之交,而且双方还是打出来的交情,他的骑射武功都源自家传,与四贤街的金铁匠等人无关,金铁匠等人只是揍了他几顿而已,连指教都不曾说过一句。 张横的武功能有进展,全凭挨打后自悟出来的,因此他对于四贤街的几个匠户并不怎么尊重,完全不把他们当做老师。 张横有点怕他们,但并不服他们,也就对裁缝铺的巧手婶尊敬一点,因为巧手婶也尊重他,至于金铁匠和刑皮匠以及冯木匠等人,对于张横从来就没有一句好话,张横自然也不会对他们太过尊重。 以他这种桀骜性格,眼角又高,对于地龙吐珠还真不感兴趣,他有他的抱负和想法,有自己的行事计划,反倒对地龙吐珠这种突发事件极其讨厌。 自己好不容易将四方城经营的像模像样,结果这地龙一出,整个四方城毁于一旦! “若是这地龙吐珠每隔三百年一次,四方城内怎么就没有消息流传?” 张横站在四贤街裁缝铺门前,顺着长街看向远方,只见远方再无任何建筑阻挡视线,一片片废墟在视线内向外不住延伸,一直延伸到了被天刑老祖鲜血染红的城墙处。 这城墙因为被天刑老祖身死后所化的血浪浸透,有了不灭魔躯的一点特质,反倒是变得坚固无比,成为了四方城内最为坚固的一道建筑。 四方城内的建筑尚且如此,城外更为穷困的百姓家里,情况只会更糟。 巧手婶也顺着张横的目光向街外看去,叹道:“因为在三百年前,这里还没有四方城啊!” 她对张横道:“三百年前,四方城并未建立,这里是边陲之地,人烟稀少,根本就没有人经历过地龙翻身,自然也就没有传说流传。元伯,瞧着模样,地龙翻身才刚开始,若是不把它口中明珠全都摘下,这大地的震颤将难以结束。” 张横奇道:“这龙珠如此珍贵,巧手婶,你们为何不去摘取?” 巧手婶笑道:“我们倒是想要去摘,可是现在已经没有资格去摘了。” 她脸色有了刹那间的阴郁,但旋即笑了起来:“元伯,你是人身,又有如此体魄,正好去一趟西山,将那龙珠摘下,无论是自己吞服还是给亲近之人延寿,这都是好的,还能解了四方城的危机,百利而无一害。你若是要去,须得快去,这四方城百姓可未必能等得及了!” 张横道:“好,我去!” 他作别巧手婶,离开四贤街,返回了已经成了废墟的宅基地内。 此时管家张忠已然返回,将自己面见黎昌德之事一五一十说给了张横来听,最后道:“少爷,这黎昌德是指望不住了,还得咱们自救才是。” 张横冷笑道:“如今的官老爷,有哪一个指望得住?百姓想要活命,哪一次不是靠自己?” 他取出披挂,背负长弓、双锏、手持长戟,腰间又别了一个弹弓,装了弹丸,周身上下收拾妥当了,这才对张忠道:“这场地龙翻身非同小可,短时间内不会停止,你们先去救人,救出来后,先搭建一些草棚,暂时居住,生火做饭都得趁快,不要做汤粥,城中百姓都要安顿在空旷之地……” 他喊来民团的三个营长:“大乱之局必要重典,现在规矩先要立下来,谁敢在此时节触犯我立下的律条,杀无赦!” 一营营长毛新亮道:“若是官兵呢?” 张横道:“官兵?这个时候哪里还有官兵?” 毛新亮心领神会:“是,我明白了!” 旁边谋士曲典手指衙门方向:“大帅,黎大人那儿怎么交待?” 张横奇道:“黎大人?黎大人不是已经在地龙翻身中不幸亡故了么?” 曲典一愣,随后一滴冷汗从后脖颈中缓缓流下:“是,大帅说得对,瞧我这记性,我竟然都忘了,黎大人原来已经亡故了!” 张横道:“是啊,黎大人等人的尸体是我等帮忙收敛的,藏龙,你这都忘了吗?” 曲典心中一寒:“是,可能是被地龙翻身吓得,学生脑袋最近不太灵光,刚发生的事情转眼就给忘了!” 张横哈哈大笑:“来一队人马,去衙门为知府大人收尸!” 他手持长戟大步前行:“我先去送知府大人一程,你们随后跟着便是!” 张横说走就走,运转轻功心法,陆地飞腾,刹那间穿街过巷,直奔衙门口。 他修行真法,如今真气充沛,体力近乎无穷,此时真元运转之下,虽无腾云驾雾之能,却有飞沙走石之效,整个人在废墟中急速前行,身后卷起一道滚滚烟尘碎屑组成的长龙,只是片刻之间,便已经扑到了衙门废墟处。 四方城的知府衙门修建的十分用心,有几间房子是木制榫卯结构,竟然能扛得住地龙翻身,兀自屹立不倒。 知府黎昌德此时已经召集了四方城内的几个大户,商议如何保住粮仓,提高粮价,防止暴民,每个人都一脸凝重。 四方城发生了这种事情,普通百姓损失大,他们这些富户损失更大,诸多房屋化为废墟,家中钱财珠宝稍有不慎就会被长手胆大的丫鬟仆人偷走,粮仓也坍塌了,收拾粮食都是一个大问题,还有酒楼、客栈等等产业,都受到了巨大的打击。 “组织人手,先保证各位员外和诸位兄台的家产,才是重中之重!” 黎昌德坐在主位之上,对现场十几位四方城的大户说道;“本官为官一任,自然要造福一方!诸位都是国之栋梁,我岂能眼睁睁的看着你们家产受损?你们只需付我衙门一点辛苦钱,本官自然担保你们家产不缺,金银不少。” 他一脸正气的向朝阳京都方向拱手道:“圣天子在位,本官受命前来四方城,保国安民,乃是本分!但当此时节,知府家也无余粮!若是诸位不上缴一点辛苦费用,我衙门的官兵无钱吃饭,怕是也救不了你们……” 现场几家员外都是一惊,对于黎昌德的威胁人人心中动怒,心道:“这老狗贪得无厌,比张元伯还要不是东西,怎么这房屋不塌下来,率先砸死他?” 便在此时,轰隆隆的响声从远处响起。 这响声犹如一道长龙,由远及近,从南城蜿蜒而来,须臾间便到了衙门口附近。 众人吃惊之下扭头看去,只见外面大道上一股狂风卷着碎石烟尘,席地而来,瞬间冲入衙门院内,直冲到了屋内。 轰! 巨大的声响之中,房屋瞬间四分五裂,现场众人眼前一黑,身子已然被狂风卷起,向四面八方摔了出去,很多人当场昏迷。 待到醒来之时,就发现一群民团兵士正在收拾废墟和抢救伤员。 冯员外是四方城内的大布匹商,他醒来之后,一边吐血,一边看向指挥兵士救人的曲典:“藏龙老弟,这是怎么了?” 曲典与这冯员外乃是旧相识,见他询问,紧忙上去搀扶:“哎呦,冯员外,您可别乱动!您这肋骨都断了,右腿也断了,可不能乱动……别激动,别急……” 他对冯员外叹道:“我家大帅连自家房屋倒塌都来得及收拾,就先让兄弟带人救援黎大人,没想到我们来晚了一步,到这里时,黎大人竟然不幸殉职,被巨木生砸死,死状凄惨无比,脑袋都扁了……后来发现冯员外和员外你们这些人竟然也在这里,于是赶紧施救……冯员外,您这好好的,怎么跑衙门口来了?你要是在自己家里,还未必就遭此一劫呢!” 冯员外喘息道:“黎大人死了?” “死了!” “怎么死的?” “房子塌了,被木头砸死的,老惨了!” 冯员外眼睛合上眼睛,只觉得自己头疼欲裂,喃喃道:“黎大人是被砸死的么?我怎么好像看到他是被一道灰影摔死的……” 他想了想,发现自己脑子里一团浆糊一般,不能回想刚才发生的事情,一想就痛,于是叹气道:“藏龙老弟,知府大人死在我等眼前,这件事可大可小,还请藏龙兄弟帮哥哥想一个应付的法儿。” 曲典笑道:“巧了!刚才黄员外和张员外他们也是这么跟我说的,要不兄弟带你们去一个无人之地就,咱们好好聊聊?” 冯员外道:“那再好不过了!” 父母官死了,而他们在一旁竟然活得好好的,这件事可大可小,极易做文章,冯员外等人与曲典一起商议了一番,方才商量出一个应对上面盘查的口供。 这件事商议出来之后,他们便已经有把柄落在了曲典手中,日后再想脱得张横的手掌,怕是已然难能。 第三十章 采珠西山外,云深不知处 当民团众人在城内救人,为黎昌德等人收尸时,张横已然走出了四方城,直奔西山方向。 他这次为了保险起见,将随身兵器全都准备好了,又穿上了刑皮匠为自己做的皮甲,背背双锏,手持长戟,腰悬长弓,脚踏皮靴,身子另一侧则掖了一把弹弓,蛇皮袋里装着弹丸。 他这弹弓也是新进打造出来,钢铁为骨架,蛇皮为弓弦,拉开弹弓之后,弹丸飙射之下,威力惊人,墙壁都能打穿,条石都能打出小坑来。 真要是论便携性而言,这弹弓其实比弓箭都要适合,只是相比弓箭,不能及远,杀伤力相对差了一点,因此只能作为辅助工具,做不得主要武器。 张横出了城门之后,迈开大步,身化狂风,向西山狂飙突进,身后烟尘翻翻滚滚,犹如贴地巨龙,席卷路旁草木,发出隆隆声响。 到了西山山脚下,张横狂飙的身子倏然停止。 他狂奔之下的身子说停就停,由极动到极静,只是眨眼的事情,期间毫无半点缓冲,这等本领,若是放在江湖之上,已然是开宗立派的武学宗师修为了。 身后跟来的滚滚烟尘发出呼啸声响,从他身子两侧向前冲出,一直冲到森林之内,激起漫天尘土,良久方息。 烟尘四散之后,出现在张横视线内的西山景象已然与前几日大为不同。 他这些年经常来山中打猎,训练士兵,前天更是率众前来西山杀妖,斩杀毒蛇和巨兽懈獠,对于西山的山形极为熟悉,不说一草一木都记在心中,但起码对山中环境有极为深刻的印象。 可现如今,印象中的几座山峰竟然都没了,只有崩碎的一块块巨石和一根根杂杂乱倾倒的树木。 山体崩裂,断崖处处。 不远处的一颗山头直接从中截断,滚落到了远处,碾压出一片长长的坦途,树野兽都成齑粉。 此等情形当真是可敬可怖。 轰! 地面又是一震,前方地面眼见着龙蛇起伏,一座座山凭空生出,原来的山却相继崩落,掉入巨大的地表裂缝中,激荡出无数岩浆浓雾,热气直冲高天,使得半边天空都变了颜色。 有两道黄色的烟柱粗若山峦,如同昆虫触须,八字形冲向天际,隐然夹带雷火,发出隆隆声响。 张横站在山脚遥望前方,心中终于生出了一股惧意。 人类面对如此天灾,便是以张横的胆气,也感到了自身面对天地的渺小无力。 他在原地矗立良久之后,方才迈步前行。 走了片刻,前方无端生出一道巨大的地底裂缝,可以看到裂缝下的赤红岩浆,不住翻滚涌动,热气升腾。 张横乃提气轻身,脚踩雾气前行,将这雾气作为空中行走的凭借,人如冯虚御风,忽忽然越过悬崖,径直向前。 八步登空的轻功心法,被他修炼到了极致,但凡有半点上浮之气,都能成为他踩踏的支点,足以在空中前行。 如此急速奔行,逢山过山,逢水过水,张横如同一股狂风一般,向着西方急速奔行,一直奔走了一个多时辰之后,前方出现了一座巨大的黄色山峰,之前远远看到的两道黄色烟柱便是从这山峰两侧喷出。 此时山峰下已经站满了人,分成上百个群体,成群的聚集在一起,小声交谈,不时有人驾驭法宝飞起,去那山峰下方悬崖处探视,但片刻之后,又一一返回。 “老师,你看!” 山下一处凉亭里,一名红衣少女正与一名白衣文士在一座凉亭内的石桌旁相对而坐,当张横持戟走来时,惊动了那名凉亭下的少女,她看清张横的模样之后,大吃了一惊,对文士道:“他怎么来了?” 中年文士转头看向张横,也是极为惊讶:“他来作甚?” 他们师徒两人自从在酒楼隔窗看了张横几眼之后,便即离开了四方城,直接来到这西山林中,采摘草药,捉拿灵兽,静待地龙吐珠的时机到来,并不曾见过张横在城中诛杀天刑老人的情形,更没有认识到张横的强大。 此时见张横前来,都感讶异,不知这么一个四方城中的民团教头,为何要来凑这么一个热闹。 “地龙翻身,天翻地覆,沿途地形大变,地裂处处,更有岩浆沸腾,毒气升空,他一个人是怎么过来的?” 红衣少女看着张横一步步前来,沿途修士纷纷避退,讶然道:“这些人怎么看起来还有点怕他?” 张横手持长戟,身穿皮甲,俨然沙场征战的将军,与现场这些神态潇洒不着一物的修士截然不同。 “你过来!” 张横来到一名修士面前,招了招手:“这地龙吐珠,到底怎么个吐法?” 他询问之人乃是一个身穿青色长袍的青年修士,他是在四方城见过张横诛杀天刑老人情形的人,见张横询问自己,忍不住头皮一阵发麻,急忙道:“原来是张大帅来了!没想到大帅对这龙珠也感兴趣……” 张横微微皱眉:“啰里啰嗦,这地龙吐珠到底怎么回事?怎么现在没人去取?” 青年修士心中一突,急忙解释道:“地龙吐珠,当在今日午时三刻,地宫开启,地龙张嘴,我等才有机会前去采珠,待到子时,又有一次机会采摘。” 他对张横道:“此时距离午时还有一个时辰,地宫不开,悬崖难进,因此大家只能在此等候。” 张横点了点头:“原来如此,你说的地宫在哪里?” 青年修士手指前方:“前方山峰处的断崖下,便是地宫所在,只有子午两个时辰,地龙大人才会在悬崖探头,张口吐珠,那时候才是采珠之时。” 青年修士解说之时,张横扫视现场众人,发现这些人都转身看向自己,面露惊容,有人更是对自己指指点点,似乎是向身边之人解释什么。 他拍了拍青年修士的肩膀:“多谢兄台解惑,改日去四方城,我请你吃酒。” 随后看向现场注视自己的众人:“看什么看?没见过这么帅的老大?” 现场修士面面相觑,整个场地诡异的安静了下来。 凉亭内的红衣少女“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老师,这家伙好嚣张!” 中年文士此时已经看出不对劲来:“不对,为什么这些人看起来都对这张横十分的忌惮?被他呵斥之后,竟然无人敢反驳,当真是奇哉怪也!” 现场修士刚才为了争夺去采摘龙珠的排位,很是打了一场,折损来几个修士之后,方才安定了下来。 可以说,来到现场准备采摘龙珠的人,几乎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一言不合,翻脸无情,说动手就动手,但现在面对张横这个四方城的民团教头时却全都学会了忍气吞声,竟然无一人出面教训张横。 这令中年文士极为纳闷,不知为何会有如此诡异情形发生。 此时张横已经穿过三三两两的修士群落,来到了红衣少女和白衣文士所在的凉内,毫不客气的一屁股坐在旁边,取出随身酒囊,对两人道:“喝不喝酒?” 又从包裹里取出烧鸡、烤肉、五香豆干等佐酒小菜:“吃不吃肉?” 中年文士眼角抽动了一下,笑道:“张教头,你来这里做甚?” “当然是采珠啊!” 张横将手中酒囊递向红衣少女:“小娘子,你不来两口?” 红衣少女急忙摇头,笑嘻嘻道:“大个子,你怎么这么粗鲁?这凉亭是我们的,你说进来就进来,说坐下就坐下,一点规矩都不懂。” 张横见她不喝酒,大为遗憾,自己对着酒囊咕嘟咕嘟喝了几口之后,哈出一口酒气,笑道:“某家想要吃饭喝酒,总不能蹲着吃,我身穿皮甲,多有不便,坐在你们这里,才最为舒坦。” 少女笑道:“你就不怕我们不让你进来坐么?” 张横道:“不怕!” 他坐在凉亭里,将烧鸡、烤肉等东西风卷残云般吃了将近一半,方才重新用油纸将吃剩下的包了,塞进包裹里,抹了抹嘴巴,又喝了几口水,对凉亭内的两人笑道:“承蒙让座,叨扰,叨扰!” 起身扶起长戟,向不远处山崖旁走去。 中年文士自从张横进入凉亭之后,便凝神默默感应张横体内气息,却发现对方骨肉凝实,神魂如一,整个人浑然金刚一般,坐在自己的凉亭内,如定海神石,生出无匹压力,自己的凉亭想要收走都有点困难。 中年文士禁不住脸上变色,惊疑不定的看着张横,竟不敢多说话。 直到张横起身走出凉亭之后,他才将凉亭缩小收起,放入随身储物袋里,对红衣少女郑重道:“阿七,这人有点邪门,无事不要招惹他!” 他喃喃道:“没想到咱们看走了眼,市井之中,也有高人呐!” 此时张横已然来到了山脚旁的悬崖边,往下看去,只见悬崖如壁,陡峭笔直,下面热气翻腾,深不见底,便是视线都被雾气所阻,难以及远。 张横低头看了几眼,什么都没有看出来,他也不想跳下查看,万一摔死了连个收尸的都没有,想了想,转身看向山头上两个喷向天空的巨大烟柱。 “他妈的,这悬崖下面若是地龙的嘴巴的话,那么这两个冒烟的地方怎么看,怎么像是地龙的鼻孔。” 张横手持长戟向山顶爬去:“一群蠢逼,谁规定采龙珠就一定去龙嘴巴里去采摘?难道就不能从鼻孔里走过去么!” 第三十一章 锻体 张横面前这座土黄色的山峰极其高大,形状诡异。 别的山峰都是上细下粗,唯独这座山峰是上粗下细。 山峰顶部比山根处要粗上不少,顶部形状峥嵘,一个大山峰上布满了细长的小山头,枝枝叉叉,斜斜指向苍穹。 张横越看越觉得这山峰像是一个巨大的龙头,龙嘴在山崖下,而鼻孔在半山腰,龙角则在山顶,那些枝枝叉叉的小山头,应该便是地龙的巨大鬃毛。 “如果这座高达千丈的山峰便是地龙的头颅的话,那这地龙得有多长?” 张横手持长戟,迈开大步,向山上行走,越想越惊:“那岂不是得绵延几百里?怪不得翻一下身子,会造成这般大的动静!” 他提气轻身,身子如同一道火焰一般,从山根处一溜“烧”了上去,虽然不如修士驾驭法宝升空的速度为快,但也并不算慢。 片刻间到了山腰处,直上左上角处一个喷出烟柱的所在。 山上两根黄色的烟柱直冲云霄,直径至少有十几丈上下,张横靠近喷烟吐雾的左侧山洞时,越靠近时,就越能感受到前方巨大气流飙射时带出的狂风,声音震耳欲聋,冲击的虚空之中都生出细小的电光来。 “怪不得他们都无法从这地方进入里面,单凭这烟柱之威,估计都没有几个人能扛得住!” 张横站在半山腰处,浑身皮甲抖动,头上戴着的头盔都差点被狂风吹走,急忙用丝绦再系了几个扣,这才气沉丹田,一步步向冒出黄色烟柱的洞口走去。 他之所以不想等到午时三刻再去悬崖下等待地龙吐珠,一是不想与那些修行之人掺和到一块。 他张家世代武勋,从未与这些江湖修士有过什么牵扯,在他看来,这些人不事生产,目无法纪,搅闹天下,算得上是最不稳定的一批散漫分子。 他是好人家出身,如非必要,不想与这些江湖修士有什么接触和交往,他只想好好经营一下自己的四方城,让下辖百姓好好生活,自己也好好修炼,如此便足矣。 二则是因为自身修为的缘故,强于肉身,但因不通道法,无有法宝,腾不得云,驾不得雾,无法飞行,若是贸然跳入悬崖,一旦发生争斗,将会处于极度的劣势,为自身安全着想,他也不可能与这些修士一样,前去悬崖排名采摘龙珠。 龙珠总共才有那么几颗,这么多人都想要,不打起来才怪。 在平地之上,张横不惧群战,更不惧单打独斗,若是升空而斗,张横此时修为不到,还真不欲掺和这种事情上去。 是以最佳选择就是另辟蹊径,看能否以别的方法摘取龙珠。 若是实在摘不到,那也没有办法,反正只要这些修士们能将龙珠全都摘下,地龙的目的达成,自然也就不再翻身动地,四方城百姓才能真正的安稳下来。 张横的目的是解决地震,至于龙珠能不能拿到,倒在其次。 此时攀山寻珠,也只是想早点将龙珠采摘,结束地震。 前方风声呼呼,张横一步一步贴地前行,每走一步,便在黄石山体上踩下一个脚印,如此潜运真元,手中长戟插入山体,以长戟为扶手,走一步插一下,慢慢的挪移到了洞口附近。 “他要做什么?” 山脚下的红衣少女看着张横接近左侧烟洞,惊道:“那可是地龙的鼻孔,他这是想要钻进去吗?不想活了,也没有必要这么自杀?” 旁边中年文士笑道:“这地龙鼻息也分阴阳,他此时靠近的乃是左侧纯阳洞,洞内蕴含极其燥热刚猛的气息,以此人修为,靠近都难,还想钻进去,绝无可能。” 这地龙左右鼻孔的气息大不相同,左阳右阴,喷出的鼻息威力极大,昔日也曾有修士想要从鼻孔钻入地龙口窍,结果连人带法宝都被纯阳气息炼化,直接化为一股白烟,神魂俱灭。 是以从此以后,不再有修士敢用别的方式探寻龙珠,只能选择作为稳妥的方式,静候时日,按照子午时辰,各凭机缘前去采珠。 张横不知这些典故,自以为比别人聪明,实则也是小看了众多前人。 “不对!” 他靠近烟洞口时,感受到几乎要融化自己身体的高温,心中生出一种明悟来:“这些修士能参悟修行之道,不应该想不到从地龙的鼻孔探查,他们之所以乖乖等待时间,按照规矩行事,肯定是前人经历过极大的教训之后,方才循规蹈矩起来。” 这烟柱蕴含极高的温度,洞口甚至都有岩浆滚动,张横靠近之后,须眉都被烤焦。 “不过老子修炼的乃是九转大还丹,熬炼躯体,以至万劫不磨,正缺少一个炼体的好地方,这地龙的鼻息正合我用!” 张横只是靠近烟洞这一会儿,呼吸热风,吞吐热气,便已经感到了体内真元的急速运转,整个人被热风吹拂,似乎体内残渣都被热风吹走了一部分,无论是精神还是肉体,都变得通透起来。 “舒爽!” 此等感觉就如同泡澡,初始洗澡水尚热,人入其中颇有不耐之感,一旦适应了洗澡水的温度,便会觉得舒爽无比,搓泥洗尘,得其所哉。 张横此时情形,便如泡澡,寻常修士惧怕地龙鼻息不敢靠前,唯独他不惧高温,哈哈一笑,迎着赤黄色烟柱,顺着山洞,紧贴洞璧,以长戟为扶手,向内大踏步走去。 在他步入山洞的一瞬间,护体罡气已然从他体内生出,形成一股无形的蛋壳形气罩,将自身包裹,在高温下不住震荡,随时都要崩散,但却一直不曾崩开。 张横体内真元急速运转,牵引周遭热力,以锻打自身,一颗颗细小的血珠从他毛孔中喷出,加入外喷的气流之中,随着他迈步前行,他的体型眼见的消瘦起来,双目精光吞吐,皮肤泛起微微光泽,每呼出一口气,便有淡淡血气随之而出。 他穿在身上的皮甲、头盔以及手中的诸多兵器上,都有符文急速闪动,俱都颤鸣不止,如同活物一般在龙息中吞吐不休,光芒不断闪动。 “果然带劲儿!” 张横体内心法运转到了极限,越往里走,越是感到燥热无比,脚下所踏之地依然变成了滚滚岩浆般的热质,整个山洞都在微微颤动,如同巨兽打鼾,发出隆隆巨响。 张横运功抵抗热流之时,还要施展轻功脚踏熔岩,不使自己坠落,一步步前行之时,每一步踏下,都感到自己前方的热流难以抵抗,可真往前走时,自身体魄也相应的进行加强,勉强能够抗衡而不被炼成飞灰。 如此且走且停,走了片刻之后,前方燥热更甚,顺着山洞转了一个弯,一路斜斜向下,渐渐到了一个巨大的山洞之中,酷热之气迅速消散,只觉得遍体清凉。 在这山洞里有一潭清水,发出诱人清香,洞窟顶部有明珠子在空中载浮载沉,发出种种色彩,整个山洞中隐约有奇妙的声音响起,令人如聆仙乐,张横凝神倾听片刻,自己的的躯体都随着乐声微微律动,似乎整个人都要与这座洞窟甚至整个山峰融为一体。 刚才一身火气在律动中缓缓吐出,整个人说不出的舒爽。 “我这是到了地龙的口腔里了?” 张横站在洞窟之内运功良久,只觉得周身精气如沸如煮,似乎连一座山都能扛的起来,双目之中精光爆闪,心念动间,身子陡然一闪,已然到了十几丈开外,激起一股强风,吹的一潭清水荡漾不休。 “这潭清水是什么?” 张横看着洞窟内的清潭,想了想,伸手探向腰间,将蛇皮水袋拿到手中,欲要灌上一袋。 却发现这潭清水竟然十分的粘稠,犹如浆糊一般,清香气扑鼻而来,令张横精神大震,差点忍不住俯身喝上几口。 “如果这洞窟是地龙的嘴巴的话,那这清潭的潭水就有点古怪了,大约便是地龙的涎水,据说龙涎有诸般妙用,可老子身为四方城民团教头,怎能喝它的涎水?” 若是吃屎可以长生,你吃还是不吃? 张横站在清潭前犹豫再三,终究还是没有喝上一口的勇气。 将水袋灌满之后,他抬头看向洞窟顶部载浮载沉如同石磙般大小的几颗发光珠子,嘴巴咧开:“这应该便是龙珠了!只是未免太大了一点……” 第三十二章 地宫 张横出四方城之前,就对龙珠十分的感兴趣。 毕竟那可是传说中的龙珠,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都是带有种种传奇色彩的灵物,非机缘不到者,难以得获。 他今日此来,未尝不抱有见识一下的心思,毕竟这种经验旷世难逢,既然来了,总要见识一番。 在他心中,龙珠都是图画里那种宝珠般的皎皎明珠,或者是烈焰火球,散发种种异象。 但今日看着洞窟顶部载浮载沉的巨大彩色明珠,张横嘴巴大张:“这般大,如何携带?” 这漂浮在空中的明珠大的如同一间房屋,小的也得有石磙大小,散发着各种光芒,或柔和,或强烈,照耀的整个洞窟明亮无比。 一股股奇异的波动从这些巨珠上发出,如同无形的波纹,荡漾在整个洞窟之内。 感受到这些珠子发出的律动,张横体内真气微微运转,骨肉筋膜发出微不可查的跳动,渐渐地这种跳动越来越大,腹内五脏六腑都在轻轻颤动,心脏如同一面大鼓,每一次跳动,都发出“咚”然声响,震的张横浑身汗毛竖起,汗毛孔中都喷出细小的黑烟来。 咚咚咚! 他心脏跳个不停,双脚随之震动,脚下地面眼见的开裂,蜘蛛网般的裂纹向四面八方延伸开来。 “这几个大珠子古怪的紧呐!” 张横感受着身体的异动,抬头仰望空中几个巨大的明珠,只觉得这些明珠正与自己体内周身窍穴连同经脉运转都生出了强烈的感应,似乎只要靠近这些珠子,自己的炼体心法就能加速提升到一定地步。 “如果这珠子真的是龙珠的话,那些修士是怎么收取,又怎么吞服的?难道是以之合药,炼制延寿丹药?” 张横看着上空悬浮的珠子,脑中念头急转,身子陡然升空,落在了一颗巨大的赤红色宝珠之上。 这颗宝珠足有一间房屋大小,张横落在宝珠上方,双脚刚刚触及珠体,便发现这珠子瞬间变得通红,由实转虚,化为一团烈焰,当空熊熊燃烧。 张横身子不由自主的向火焰内掉落,真元运转之下,罡气瞬间生出,但又瞬间被高温化去,正当张横心惊之时,他的身子已经从这团烈焰中穿过,掉落下来。 砰! 双脚落地之后,张横怔然片刻,抬头看向上空,却发现那巨大的赤红色宝珠已然消失不见。 一种似乎有什么东西被焚烧的感觉从张横心头涌现,只觉得心神一阵轻松,好像心灵深处一直压抑着的负面情绪,种种阴暗面,在他穿过宝珠所化的火焰时,全都被火焰化掉了。 “咦?这珠子怎么没了?” 张横看向刚才赤红色宝珠的位置,大感愕然:“就这么由实转虚,消失不见了?当真古怪!” 他想了想,提气轻身,身子再次跃起,落在了另外一颗巨大的蓝色宝珠上方,待到身子降落,踏足宝珠上方时,这蓝色宝珠瞬间化为一团清水,被张横踩住之后,整个水珠荡漾起来,水面上飞出无数触须,活物一般沿着张横的脚面往其腿上急速攀爬。 “卧槽!” 张横身子一惊,护体罡气发出,欲要将这些水流形成的触手震散,下一刻,脚下一空,人已经穿过水珠,身子下坠。 落地之后,仰望上空,那蓝色宝珠也已经消失不见。 这洞窟之上,共有宝珠十多颗,有大有小,刚才的赤色火珠与蓝色宝珠最为巨大,都是房屋般大小,现在被张横一搞,不知出了什么变故,两个最大的宝珠竟而消失不见,只有小点的珠子在上空悬浮,载浮载沉,如星辰在天,不断变化方位,光芒闪烁,明灭不定。 “一连抓了两个都消失不见,可见这些珠子与我不怎么有缘。” 张横看了看头顶的珠子,想了想,不再急着采摘宝珠,目光从这些珠子上收回,仔细打量身子所处的洞窟:“若这洞窟是地龙口腔的话,那它的肚肠在哪里?这地龙形体巨大,寿元当也极长,它能与至人打赌,那定是有思维灵智之辈。” 张横目光在周围打量了几下,看到了不远处一处黑漆漆微微伸缩变化的洞口,其内仿佛若有光。 “难道这便是地龙的咽喉所在?” 张横举步前行,来到这洞口附近,双手抱拳,吐气开声:“四方城人族张横,见过地龙前辈!” 他的声音如同滚滚雷霆在这洞窟内不住回荡:“前辈这次翻身伸腿,使得我四方城化为一片废墟,百姓伤损不少,造了极大杀孽!我此次前来,特前来告知前辈,纵然地龙吐珠有益人族性命,但你舒展身体,地动山摇,却杀死了更多人族,如此算来,你非但没能还上赌债,还倒欠了我人族无数性命!” 他话音刚落,整个洞窟猛然一震。 前方洞口之中生出一股无匹吸力,将张横整个儿束缚,“咻”的一声,将其吸入黑暗的洞窟之内。 洞窟上空悬浮的明珠齐齐大放光芒,随后前方陡然开了一个口子,那口子所在之处,正是一片白雾升腾的陡峭悬崖。 “地宫开啦!” 外面诸多修士看到悬崖处烟雾变幻,露出洞口,齐齐欢呼,驾驭法宝,向悬崖一侧的地宫冲去。 之前看到张横进入地龙纯阳烟柱孔内时,现场修士俱都冷笑,无一人出声阻拦。 这四方城的民团教头,前几日在四方城可是霸道的很,并不曾将修士们高看过一眼,竟然将他们与普通百姓一视同仁! 这让一向高高在上的修士们如何能忍? 他们是什么人? 他们可是修真练气,打坐参禅,熬炼金丹,成仙了道之辈,至不济也算得上是一个江湖异人,绝代侠客! 无论哪种身份,都是高高在上,不同凡俗。 平日里虽然口中不曾说出自己比普通人身份要高的言语,但行为举止,无不透露出一股子超然气度,自然而然的就高人一等来。 偏偏到了四方城之后,张横真的就把他们与普通人一般对待,谁敢触犯律条,还真的就按照凡间律条来治罪,说杀就杀,说打就打,连天刑老人那等魔头都敢当众处决,极其残忍的杀死。 这般做法令身处四方城中的修士们既感新奇,又觉震撼,同时也生出了一种被冒犯的奇怪羞怒心理。 他们毕竟是修士,高高在上,飘然出尘,如何就非要遵守凡间律条? 这四方城的团练实在太过蛮横霸道,杀猪屠狗的家伙,徒具蛮力,无有脑子,着实可恨! 因此明知张横钻入阳极洞内必死无疑,却无有一人出言提醒。 不过看到张横竟然真的能顶着阳火烟柱钻入洞内,众人遥望之下,又是快意又觉震撼,没想到此人竟然真的能顶着火柱钻入进去,躯体当真强横到了极点。 “阿七,别看了,咱们也进去!” 山脚下,白衣文士看了身边红衣少女一眼,叹道:“此人自己作死,死便死了,也没什么可惜的,这世间除了圣贤之外,又有谁人不死?区别只在早晚。” 红衣少女阿七看着张横在阳极洞内消失,心中一片怅然之感,连地宫开启都的事情都忘到了脑后。 此时得老师提醒,她急忙收拾心情,站起身来:“是,老师!” 她看向不远处的悬崖所在:“这地宫已经开启了么?龙珠归属,如何来定?” 白衣文士笑道:“如何来定?自然是论拳头大小了!走,且去跟他们比一比,看看到底谁的拳头大!” 他取出一张红毯,扔在半空。 这红毯扔出之后,悬浮在空,竟不下落。 这文士乃携手红衣少女,身子跃起,落在红毯之上,脚踏红毯,缓缓向地宫飘去。 张横眼前光线变幻,周身气血沸腾,欲要挣脱束缚自己的巨力,几次震动身躯都难以做到,于此焦急之时,陡然想起道门九字真言法咒来,当即开口暴喝。 “临!” 一股莫名力道被他口中箴言勾动,凭空而生,将束缚住张横躯体的力量瞬间打散,失去束缚躯体的力量之后,张横双脚踏空,不由自主的向下跌落。 “咦?” 一道惊奇的声音从虚空中响起,随后束缚住张横的力量再次生出,将其牵引到了一个奇怪的房间里。 这所房间建造在一处悬崖边上,窗临悬崖,悬崖下火光闪动,岩浆喷涌,热气蒸腾。 房间里一盏小灯如豆,一张石桌,一张短床,一名黄衣老者站在屋内,负手看向窗外。 张横出现在屋内之后,那老者也不回头,低沉的声音响起:“小子,刚才有明珠十几颗,你为何只采两颗,而不是全都收取?” 第三十三章 请求 对面的黄衣老者身材伟岸如山,头角峥嵘。 张横的身材已经十分伟岸,这老者比张横还要伟岸三分。 他整个人的气息如海如渊,令张横只是看上一眼,心中就不由自主的生出此人深不可测的感觉来。 他只是背对张横,却给张横一种被无形目光注视之感,好像自己从心灵到肉体都袒露在这无形的目光之中,难有半点遮掩。 “临!” 这种由里及外被看穿的通透之感,令张横极其不舒服,他双手结印,开口暴喝:“前辈,过分了啊!” 对面的高大老人衣衫微微抖动了一丝,讶然道:“这是道门口诀,怎么还配合了佛家手印?” 他缓缓转身,看向张横:“有意思!小子,你这门功法谁教你的?” 轰! 这老者在张横视野内转动身子时,在张横的心灵深处,竟然也出现了一个黄衣老者,也随着外面老者的转动而转动。 在张横目光视野中看到老者面孔的一瞬间,张横的心灵之中也出现了老者的模样。 这是一个面容古拙的老人,头顶生角,眉骨高耸,大嘴大眼,与庙宇里祭祀的龙首人身的龙王有几分相似,但面容毕竟还有七分像人,只有三分不属于人类的特点。 最明显的还是他唇边两根金黄粗壮分向两边无风自动的胡须,这两根胡须竟然是两条小龙,从老者嘴唇向两侧急速颤动,好像急着挣扎着离开老者的嘴唇。 一种极大的威严气息从这老者身上散发出来,铺天盖地,犹如实质,尤其是老者的目光看向张横之时,在张横心灵深处的老者身影竟然也张开了眼睛,双目发出两道蕴含无尽威力的金色光芒,似乎要将张横的灵魂洞穿。 张横身子一震,接连后退几步,心念动间,体内生出一股雷光电火,将心灵深处的老者虚影打成齑粉,消散无踪。 对面老者双目精光大作。 砰! 张横如被雷击,被此人目光撞击的上身后仰,双脚贴地向后急速滑行,一直滑出了小屋之后,方才缓缓止住身形。 “嘎嘎嘎,老东西,你终于吃亏了!” 这老者双目精光暴起的同时,他嘴唇左侧那根金黄色的胡须嘎嘎怪笑:“竟然被一个人族小子灭了映像分身,有意思!有意思!” 右边那根黄色胡须也嘎嘎笑道:“有意思,有意思!人族小子,你再加把劲儿,弄死这个老东西,咱们一起分家产,自己个儿开门过日子!” 黄衣老者面色一黑,伸出双手,紧紧地握住两根胡须,狠狠向两边捋了一把。 左边那根胡须放声惨叫:“你娘的,快放我出去!” 右边那根胡须却张开大嘴,向老者手掌咬去,咬的火星四溅:“老子咬死你!” 张横看的心中诧异:“你的胡子……这是成精了耶?” 他对这黄衣老者的身份已然有了几分了然,但对方连自身的胡须竟然都诞生了灵智,还是让张横生出几分讶然来。 “我沉睡的时间太长,也就最近一段岁月,为还赌债,方才频繁醒转。这两根胡须不经意沾染了两个神人的血,在我沉睡中竟而诞生了灵智,一直想要脱离本体,自立门户……” 这老者伸手虚招,一个小小的土台出现在张横身后:“坐!” 张横看着身后出现的土台,微微沉吟,取出腰间牛耳尖刀,运刀如风飞,将这土台切成了板凳模样后,方才缓缓坐下:“前辈便是此间龙珠之主?” 老者古拙的面容上毫无半点感情流露,对着张横缓缓坐下:“是啊,我就是你们口中的地龙。” 他向张横继续问道:“你的修行功法是谁教你的?很有点意思,是道门最近新创出的传承法门么?还是佛门秘传之术?” 张横正欲回答,便听这老者左边胡须叫道:“老不死的,肯定是觊觎这人族小子的修行功法啦!” 右边胡须也叫嚷道:“小子,这老不死的一心想要脱去躯壳,成就人身,可是始终不能如愿。后来与至人打赌,想要赢取一个脱身的法门,结果输的裤衩都没啦,非但没有脱去龙身,连离开此界的机会都错失了,啊哈哈哈……” 黄衣老者伸手将两根胡须使劲一拽,两根龙须顿时惨叫连连,再也没有力气开口说话。 张横神情古怪的看了这老者一眼:“你想跟我学啊?” 对面黄衣老者一声冷哼:“胡说八道!老夫身为天地精灵,寿元无限,智慧无穷,岂能跟你这等小子求道?” 张横点头道:“是啊,您是上古龙种,寿敝天地,无有竟终,岂能向我一个人族小子求道?” 他对老者道:“求道,求道,关键在一个‘求’字,所谓法不可轻传,若不心诚,岂能得道?得道之后又岂能珍惜?人族求道,首先得拜师,三叩九拜,行大礼,请证人,方才算是成就礼节。如此师徒名分已定,老师才会讲道。你是天生地长的圣灵,岂能向一介凡人下跪?” 老者点头道:“不错!我身为与世同君,地在我在,地存我存,岂能向凡人下跪?便是当初的那个老头,我也不曾低头……” 他说到这里,犹豫了一下,向张横问道:“小子,刚才你遇到那么多珠子,为何就只选了两颗?其余明珠,为何不取?” 张横笑道:“不是我不取,实在是我修为浅薄,不知如何采摘,便是采珠之后,也无法携带,因此只能暂且放下。” 他对面前老人道:“况且某家此来不是为了采珠,主要还是为了让前辈停止舒展身躯,以免我城内百姓之苦。至于龙珠什么的,与我没有什么干系。 前辈,你身躯长大,占地广阔,凡人于你若蝼蚁,你这稍有动作,对于其上百姓来说,便犹如末日天倾,苦不堪言。今日吐珠之后,还请您远离人烟,遁走大荒,在那无人之地,随您折腾,一来少了人命冤魂因果,二来也能得以清净。” 他对面前老者拱手行礼道:“你是久修得道的精灵,自然能知我所言不虚,还请您考虑一下,看能否还我四方城一个安稳。” 老者笑道:“你这是要赶我走?” 张横道:“不敢!只是一个请求。您在此地时,四方城还未建成,您在此地无数年之后,方才有凡人建造城市,安家定居。所以我不敢赶您走,但毕竟凡人无知,生命弱小,不适合大动,您若有心,还请考虑一下。” 老者哈哈大笑:“六千年内,你还是第一个对我这般说话的凡人!小子,你很不错,果然值得我亲身相见。日后修道若有不明之处,可来我这里互相切磋一番……” 他话音未落,左侧胡须便哈哈笑道:“自己明明是想要求道学法,却偏偏拉不下脸面,老不死的,你脸皮这般薄,架子又这般大,我看你早晚困死在此地,脱身不得!” 黄衣老者伸手将胡须捋了捋,笑道:“别听他胡说,一根胡须说的话,也值得的信?” 张横点头道:“对,一根毛而已,它说得话,我自然不信。” “……” 老者目光闪动,想要说些什么,但却总是难以张嘴,现场顿时安静了下来。 “老东西又开始迟疑了!又开始顾及面子啦!” 他左边胡须怪笑道:“六千年前,就因为脸皮薄,不肯当人家的护法神兽,结果失去了一桩机缘,今日眼见善缘已到,竟然还不知道抓住,果然是不知道,不懂道,不明道,不上道……” 那胡须说着说着嚎啕大哭:“可怜我一世英名,神龙之资,却要与此等老物同朽,脱不了轮回之苦!” 右边的那根胡须也大哭:“如今道在前而不见,真法当面而不取,死罪也!不若就此死了罢!啊,我死了!” 它身子陡然绷直,直挺挺的横在老者唇边,如同僵直了蛇虫木棍,好像真的死了一般,再无任何生息。 黄衣老者深深吸了口气,喝道:“好啦!” 他这一声暴喝,震的整个房间都爆散开来,外面岩浆喷涌,形成一片火焰的海洋,铺天盖地的向两人压来。 但在下一刻,爆散的小屋瞬间恢复如初,喷涌的岩浆忽然消失,张横还在小屋里,对面还坐着黄衣老者,似乎刚才发生的一切只是一场幻觉。 黄衣老者缓缓站起身来,看向面前的张横,沉声道:“张先生!” 张横一愣:“不敢!不知前辈有什么吩咐?” 黄衣老者犹豫片刻,道:“我托你一件事,不知你能否答应?” 张横道:“还请吩咐。” 老者道:“我昔日曾与当今世尊佛陀有过一面之缘,曾在他灵山下听讲真经,只是他开辟佛国远离尘世之后,我再也听不到晨钟暮鼓之声,不见佛陀人间行走。” 他对张横道:“他日你若有机缘面见世尊,可否替我问一下,我何时方才能脱去此壳,得成人身?” 张横愣道:“我一介凡夫,如何能见到世尊?” 老者道:“你身怀佛门真法,当与佛门有缘。” 他想了想,又道:“你身上也有道门真法流转气象,日后怕是有有机缘面见道门神圣,嗯,圣人脱不了轮回,非得神人动念才可。你若是遇到神圣之辈,也可替我问讯一番,看我几时能脱壳?” 张横笑道:“我尽力。能否遇到这些世尊神圣,且看你我的机缘罢。” 老者点头道:“说的也是!” 他伸手在张横肩头拍了拍:“我送你出去。” 下一刻,张横的身子便飞了起来,眼前景色急速变幻,落地之后,发现自己已经到了自家屠宰场附近的树林中,青色小山形成的石床就在眼前。 几颗明珠在他面前虚空载浮载沉,明灭闪烁,宛若活物。 第三十四章 善缘 看着面前悬浮的十来颗明珠,张横面无表情:“这算是送我的见面礼么?” 在与那黄衣老者相见之时,张横极其明显的感受到了来自老者的恶意,对方以心灵映像之术侵袭张横的心灵,估计是想要查探张横的记忆,明了张横的来历。 但上次金铁匠篡改了张横亲卫记忆有一事,令张横心生忧虑,于是着手修行《混元一体合真求道经》,将自身精神与肉体相合,又结合九转还丹之术,组建最合适自己的成真之法,在修炼之时甚至感应天地,显化祥瑞。 这等真法修行之后,张横精神与肉体混同,无分内外,由此不惧任何精神法门,那黄衣老者精神力量虽强,手段虽妙,却也难以窥视张横心灵,也由此心惊,不敢造次,这才对张横和颜悦色,平等相待。 “他应该是把我当成了佛道两家的秘传弟子,才没有对我下手,可又想从我身上学到修行解脱之法,但又太过看重脸面,拉不下脸来求道,因此只能给我点好处,好结个善缘。” 张横迈抬起右臂,手掌伸出,掌心触及一颗石磙大的闪烁明珠:“这般大,如何收取?若是小一点便好了!” 那明珠有感,忽然就缩小了一圈。 张横微微一愣,觉得眼前场景有点熟悉,禁不住脱口道:“再小点!再小点!” 手上明珠于是再次变小,一直缩小到普通珍珠大小之后,张横方才将其装入腰间皮袋里。 “原来采摘龙珠是这般采摘的!” 他将面前漂浮的巨大珠子依法一一收取之后,心中生出疑惑:“那我之前踩踏的两颗最大的珠子为何会忽然由实转虚,消失不见?” 不过事关龙珠之事,除非黄衣老者亲自解释,向别人询问,别人也未必能说出个子丑寅卯来。 张横懒得多想,将珠子装进袋子里,忍不住好笑:“这才是不求财而财自来!我本不想采珠,这龙珠最后却几乎到了我手中,也不知那些采珠的修士,发现地宫之内空空如也,会是什么个表情。” 他正欲迈步前行,目光不经意间扫视身边的青色石床,身子猛然顿住:“咦?” 屠宰场旁边的这个石床乃是一座小山的山头,这应该是殷朝境内最小的一个山头,也就一丈方圆大小,被张横打磨成了石床,作为乘凉之所。 上次宰杀天刑老人时,用的案板便是这张石床,那天刑老人躯体强横,稍一挣扎,便能将木质案板弄的爆碎,但放在这张石床之上后,无论他如何挣扎,却都不能伤及石床分毫。 他体内发出的庞然大力,全都被石床化解,分散到了地下庞大的山体中。 天刑老人即便法力高深,体能强横,却也没有担山之力,震山之能,因此被张横按在这石床之上,再难挣扎的脱。 在张横眼中,这小山似乎向上拔高了一点,如同夏天田野里的庄稼一样,长势明显。 “这怎么又开始长个了?” 昨天这山头也只是达到张横胸口,现在却长到了张横肩头位置,几乎与肩平齐。 “有点意思哈!” 张横看着面前的山峰,伸出双手摁在青石床边,用力推了一下。 轰隆! 地面猛然一晃,随后便有隆隆雷声从地下响起,如同钟鸣鼓震,颤音不绝,良久方息。 他经过地龙阳极洞热风炼体,自身体魄提升了好大一截,此时双手推出,力道大的不可思议,这山头矗立在外的部分极小,但地下极大,即便如此,被张横推了这么一把,却还是让整个山峰地面下的部分也被震的微微晃动起来。 “难不成我这屠宰场一侧日后还能长处一座山峰来!” 张横拍了拍这青石床,大感有趣:“花草树木长个我见过,这山头生长拔高,我却是第一次得见!” 自从张松求他镇宅降妖之后,就像是开启了张横的奇遇之门一般,他这几天接触的尽是古怪的事情,非但斩妖除魔,便是连与地同寿的地龙都见过了,如今连自己以前栖息的石床都要开始长个,令张横生出一种不真实的荒诞之感。 觉得这个世界与自己原来印象中的平凡世界完全不一样了,原来修士、妖魔、种种诡异事情,就发生在自己身边,之前却并未仔细查看,也不以为意,直到如今才发现这些事情的不对劲来。 他穿过屠宰场,返回自己府中,就见管家张忠和参谋曲典正指挥仆人家丁在空旷之地搭建帐篷,堆砌简易锅灶,旁边堆着从废墟里抢救出来的不少家具和锅碗瓢盆,整个院子干的热火朝天。 见张横出现,张忠和曲典急忙前来相迎,张横摆手道:“你们继续忙,我刚才见了地龙一面,接下来它应该不会再行翻身,这次地震到此为止。” 张忠嘴巴大张,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什……什么?” 曲典也听的大脑一片空白:“大帅,你真的去见地龙了?还真的见到了?” 张横道:“我走之前不是跟你们说了么,你们为何这般吃惊?” 他离开四方城之前,就曾对张忠和曲典说了自己要去面见地龙,解决地龙翻身之事,没想到此时自己归来,谈及所见所闻,张忠和曲典竟然如此吃惊,不由得奇道:“我都说了要去见地龙一面,劝阻他不要再翻身,现在事毕回返,你们怎么这般表情?” 张忠与曲典对视了一眼,都有点将信将疑。 地龙翻身这是何等大事情,在他们心目中,这地龙一定是隐藏在地底深处,凡人绝不可见。 之前张横说要出城寻找地龙,解决地震之事,两人都当他是说笑,觉得他应该是与人商谈四方城灾后重建一事,所谓寻找地龙,劝阻翻身,只是随口胡诌,玩笑之言,当不得真。 现在见张横煞有介事的说已经见过了地龙,两人都有点难以相信。 可是平日里张横对他们少有诳语,一旦严肃起来说话,那便真的不是虚言,可若是让他们相信如此荒诞之事,一时间也有所不能。 这不同于诛杀天刑老人,天刑老人最多只能算是一个修行魔头,纵然难杀,但最终还是被张横杀死,死后化为血浪,也没有闹出多大的乱子来。 但地龙不同。 殷朝所有的神话传说故事中,地龙都是不次于天龙、神龙的上古真龙,躯体大若山脉,吸取地脉精气为生,寿敝天地,神异之举无穷。 这等天地精灵,便是圣人都未必能遇的到,张横一个小小的四方城民团教头,如何就有机缘遇到?又如何能让地龙高看一眼,听张横说话? 那可是天地真灵,龙族中的上古血脉,传说中的传说! 张横怎么这么容易就能见到? 见两人迟疑,张横笑了笑:“行了,都忙你的。” 他让两人继续收拾庭院,自己却走出废墟,向四贤街走去。 到了四贤街时,去发现金铁匠、冯木匠、刑皮匠的铺子都关了门,只有巧手婶的裁缝铺还开着。 张横大为好奇:“巧手婶,老邢他们都作甚去了?怎么都关了门?” 巧手婶笑道:“元伯,你来啦?” 她坐在店铺里,将手中尺子轻轻放下:“地宫开启,地龙吐珠,他们几个不甘心龙珠被别人摘走,可是自己又没法亲身摘取,心中郁闷,都关了店铺,这是去附近打劫埋伏去了!一个破龙珠而已,你看他们三人兴奋的,唉,想当年他们对这龙珠都有点不屑一顾,现在却为了这些东西动了亲自抢劫的念头,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张横:“……” 他想了想,对巧手婶笑道:“他们要是准备抢劫龙珠,估计有的等了。” 第三十五章 重建四方城 “哦?元伯你为什么这么说?” 女裁缝好奇的看了张横一眼:“你怎么知道他们抢不到龙珠?” 张横将腰间皮袋递向女裁缝:“因为如果不出所料的话,今年所有的龙珠应该都在我这里了。” 女裁缝面露讶然之色:“是吗?” 她伸手将张横递来的皮袋接过,打开向里面看了一眼,面色顿时变了,伸手抓出了一颗珠子抛向空中。 那珠子在空中迎风便涨,由珍珠大小化为磨盘大小,悬浮在空中大放光明,照耀的整条街都是一片通透,如同一枚小太阳出现在长街之上,发出一股淡淡的香气。 “竟然真的是龙珠!” 巧手婶抬望半空中悬浮的明珠,伸手抓回,随着她手掌伸出,这珠子也渐渐变小,化为寻常珍珠大小,被她托在了掌心,眼睛看向张横,神情少见的严肃起来:“元伯,这是怎么回事?” 张横笑道:“我今日机缘巧合,进入了地宫,跟一名龙头人身的黄衣老人交了个朋友,他把我从地宫送出之时,顺手给了我这几颗珠子。我想了想,这应该就是传说中的龙珠了,不过还有点拿不准,这才让婶子帮我掌掌眼。” “龙头人身的黄衣老人?” 女裁缝面容古怪起来:“那是龙神模样啊。元伯,你莫非见到了这次翻身吐珠的地龙前辈不成?” 张横道:“或许是,但到底是不是这次吐珠的地龙,我到现在也难以确定下来,观其言行,当是他本尊无疑。” 女裁缝失笑道:“好家伙,这可是仙缘呐!你若是能求龙神前辈赏赐几滴龙血,用以沐身,躯体当会强横无匹,刀兵难损,水火难侵。可惜,可惜!” 她对张横的缘法极为艳羡:“我若是有你这般机缘,能与龙神攀谈,怎么也会求一门神通手段,用以护身。元伯,你见了龙神前辈,就没有求他传你一门神通吗?” 张横道:“我求他吐珠之后,不要再舒展身躯,免得对我四方城百姓再造成损伤。” “然后呢?” “然后?什么然后?” “你没有再求别的了么?” “我的目的就是结束地震,只要地龙不再翻身,我便再无所求。” 张横对女裁缝道:“我这次去西山采珠,目的也是想快点停止地龙翻身,现在既然制止了地龙翻身,那我还有什么可求的?” 女裁缝闻言呆愣了好一会儿,方才轻声道:“元伯,人重要的是先保全自己,才能保护别人。 人族大圣曾言道,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你有如此仙缘,为什么不为自己求一个修行法门来! 想那地龙老祖,活的年久日深,眼光见识,自然远超超凡俗,他便是随手指点一下你,也超过等闲修士苦修百年。有此大机缘,你为什么不为自己求一点东西?” 张横心道:“明明是地龙想向我求道,而不是我向他求道,那家伙年龄虽大,性格上却娘们唧唧,啰里啰嗦。想要学道,却又顾及面子,犹豫不定,左右摇摆,毫无求道的决心,一看就不是修行中人。以后只能他求我,我求他个屁?巧手婶估计对地龙太过忌惮,才有如此言语。” 在他眼中,地龙老人虽然了不起,修为固然强大,气息浑厚难以衡量,但毕竟也只是一个求道而不得之辈。 张横对其法力雄浑,体魄强悍大感讶异,但也只是如此而已,并无多少敬佩之心。 黄衣老者再了不起,也只是一条龙而已,不曾脱壳,便有其极限,成不得真,达不到神,超不得圣,与普通修士并未有本质区别。 但在巧手女裁缝眼中,这地龙已经是一个极其了不起的存在,其言语之中充满了敬畏之感。 他在四贤街中,对金铁匠、刑皮匠等人的观感一般,唯独对巧手女裁缝十分尊敬。 现在见女裁缝对地龙十分的敬重,甚至流露出敬畏表情,令张横心中生出几分怅然,原来一向英风锐气不让须眉的巧手婶,也有她敬畏的东西。 张横也有敬畏的东西,但他敬畏的是天地自然,敬畏是古今圣贤,却绝不敬畏强大本身。 地龙很强大,但张横并不把他太当一回事,喊他一声前辈,那也只是敬他年长而已,并不是真的会对其低头。 他对女裁缝笑道:“巧手婶,我有自己的修行法门,用不着求人,所谓求人不如求己,适合我自己的道,不在龙神,而在我自身。” 女裁缝又发了一会儿愣,道:“元伯,你变了。” 她对张横道:“你现在说话竟然越来越有道理了,不像以前那样蛮气十足。只是,我还是喜欢之前的你,现在的你,我反而有点看不清……” 张横笑道:“天地周转,日月交替,万事万物无不在变,我还是张横,但已经不是昔日元伯。” 他伸手指了指女裁缝手中皮袋:“你看这里可有你合用之物?” 女裁缝深深看了张横一眼,嘴角一丝笑容:“元伯,你是想要把这些珠子都送给我么?” 张横摇头道:“这里共有十二枚珠子,你和老金、老邢他们总共四人,因此只能每人一颗,剩下来的我还要拿走,等琢磨好了用法,好给我的兄弟们使用。” 女裁缝沉吟片刻,从皮袋中摸出四颗珠子,揣进袖内,仍将皮袋还给张横:“那好,我便厚颜留下四颗珠子罢。” 张横接过皮袋,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之后便是率众救援四方城等事,城内百姓家园被摧,张横第一时间便是要为他们搭建临时窝棚,暂供居住,抢出米面粮油、布匹、猪、牛、羊、马、狗等家畜,很是忙活了几天。 “所谓不破不立,他妈的,正好趁机将整个四方城改造一下!” 在城内视察了几天之后,张横命人绘制了四方城的详细地图,观看良久,亲自绘制了一副地下管道图纸,命城内匠人按照这幅图纸建造地下排污水道。 随后发动全城百姓一起劳作,十人抽一,富户人家若是不愿干活,可以缴纳一大笔排污费。 参加集体劳作的百姓,可吃饭,有油水,管吃饱,每天还要进行操练,强迫洗澡,每天干完活,可以领取十个馒头作为一天的工钱。 如此一来,即便是家庭贫困者,只要能有人出力干活,就能赚够家里几人的口粮,最起码饿不死。 便是残疾人,在其中般操作做,也能混口吃的。 这对灾年的百姓来说,已经是十分的优渥的待遇。 城内重建之时,张横也不闲着,亲自带着一众兵士前去西山烧制石灰,以供建筑使用。 这一日,他正在山中稍息,忽有亲卫策马如飞,来到近前:“报!大帅,不好了,城里闹僵尸啦!咬死了好多人!” 第三十六章 僵尸 “闹僵尸了?” 张横闻听亲兵来报,吃了一惊:“这好好的,怎么就闹起了僵尸?你们是干什么吃的?就算是有僵尸,杀了便是,一群尸体而已,有什么可怕的?” 自从他在西山传法之后,手下三个营盘的士兵实力大进,战斗力飙升,等闲鬼物一人便可成擒,像是什么山精野怪,用不着张横出面,只需要派遣一两兵士,便能搞定。 就算是四方城内真的有僵尸出现,在张横看来,也不够他手下这些兵士杀的,按道理来说,亲卫不应该如此紧张。 “大帅,本来昨天刚开始出现僵尸时,我们杀了一批,本以为已然解决,并不想惊动大帅,可是今天那些僵尸竟然悉数复活,大白天的都敢现身,砍掉了脑袋竟然还能自己接上,须得抓住剁碎了,用火烧,方才能彻底灭杀。” 这亲卫对张横道:“毛营长觉得不对劲,担心有大的变故发生,这才遣我前来告知大帅。” “有僵尸在城中出现,就已经不对劲了,怎么直到现在难以收拾了,才知道过来报信?” 张横在听亲卫讲述之时,人已经将披挂穿戴完毕,命人搭好马车,上车前吩咐山中众人:“好好做事,休要偷奸耍滑,胆敢偷懒,军法伺候!” 呵斥了几句之后,驱车返回四方城。 他随着修行进度日益精进,躯体愈发强横,体重飙升,外加兵器沉重,原来的马儿已然难以驮得起他,如今出门行走只有两种选择,一是步行,二便是乘坐马车,至于策马奔腾的事情,暂时难以实现。 他身为四方城民团教头,又是四方城实质上的掌控者,身份地位放在这里,自然不能天天步行,是以只能选择马车代步。 “等稳定下来之后,得去找一个坐骑了!” 张横自幼练习骑射,弓马娴熟,此时武将坐马车,极为不适应,但条件所限,不得不如此,心中毕竟不爽,对于坐骑的渴望十分强烈。 “有时间得去地宫走一趟,看看那老龙能否给我指点一下,好歹找个坐骑骑乘,也省的老子步行奔波之苦。” 他坐在马车里,向身边亲卫仔细询问城中情形:“你从头到尾给我说一遍,到底是怎么回事?” 亲卫道:“昨天夜里城西有个叫孙福的牙子,救了一个外地来的受伤小娘子,他没安好心,喂了人家迷药,了她。事后还想要炮制一番,好去青楼卖个好价钱。那小娘子宁死不从,就被孙福杀了。” 张横脸色微微一沉:“这个时候,还有这种事情发生?” 所谓牙子指的便是牙行中人,这些人买低卖高,专门做两边生意的中间人,从中过手捞油,行事十分的油滑,做事也不择手段,开口吃两家,买地卖地,买房卖房,买卖牲口,买卖人口,各行各业,哪都有他们的身影。 别的买卖犹可,唯独买卖人口的牙子最是心狠,也最为人不齿。 但只要有这个行业,就说明有人需要,却也灭之不尽。 民间有句俗语,叫做“车船店脚牙,无罪也该杀!”,这牙行中出现的事情比其余四个行业都要多。 张横在四方城经营多年,对于买卖人口的牙子做了极大限制除非是自愿买卖之人,若有人胆敢强卖钱买人口,逮住了立马砍头,绝不姑息。 是以四方城虽然有妓院娼门,但相比其它城市,毕竟要好了不少。 当此重建四方城之际,竟然有牙子还敢生事,张横登时生出一股怒火:“你继续说!” 亲卫缩了缩脑袋,继续道:“那女子死后,孙福怕有人知,便偷偷埋在了屋内,结果当天晚上便发生了尸变,破土而出,要吃孙福,孙福被咬断了手指,出门嚎叫求救,被咱们兄弟救了下来,众人合力方才把僵尸打死……不是,也不是打死,就是打的不能动弹了,将她压在了青石之下,本想到了天明再做处置。” 他对张横道:“至于孙福,则被毛营长挑断手筋脚筋,准备今日全城游街,砍头示众。” 张横点头道:“变故是在什么时候发生的?” 亲卫道:“天色拂晓之际,那孙福竟然从监牢里破门而出,守卫的兄弟与他交手之后,不敌他的巨力,被他逃了。 之后大家伙去追,但已然晚了一步,那孙福不知何故也成了僵尸,吸干了不少百姓的鲜血,全身长毛,獠牙疯长,将那之前被压在巨石下的女僵尸也救了出来,两个僵尸在城内大闹,咬死了好几户人家,凡被他们咬到的人,都或多或少的出现了点症状,好像这僵尸会传染。” “还会传染?他妈的,连僵尸也会传染了?” 张横骂了两句,忽然问道:“松塔林呢?松塔林有没有事情?” 对面亲卫神情一滞:“可能……可能没事?” 松塔林不是一片树林,而是四方城附近的一个燃石场。 四方城外有燃石矿,开采出的燃石足以供应四方城以及附近几个城市的用度,开采燃石的都是一些朝廷流放过来的罪犯,其中文职官员在其中担任管理,武职官员大都是亲自下地开采燃石。 张横对于这些被流放的官员十分重视。 他面子大,人情广,与矿场官员相熟,经常从里面借调一部分官员协助自己管理城市,平日里更是隔三差五向矿场送点好处,是以矿场主人都是睁一眼闭一眼,任凭张横提取其中的罪犯。 有时候张横亲自出面讨人,这些官员大笔一挥,圈了一个“死”字,便将其中的罪犯列为“遇难身死”中的一员,上报朝廷。 至于罪犯本人,则改头换面,来到四方城中,在张横麾下做事。 张横能将四方城管理成现在这个样子,这些被流放的罪犯功劳不小。 当今朝廷,人王昏庸,性情暴戾,被他流放的这些官员中,有一大部分都是有点真本事的家伙,也有一部分确实是犯了罪,当被流放。 张横选人之时,自然要多方了解,亲自验证之后,方才决定用或不用,只要想用,便偷偷提人出来。 这松塔林的人对他来说极为重要,现在四方城中的一些街道管理人员和指挥重建的现场调度之人,基本上都是张横从松塔林中提出来的犯人。 这是他的人才储备之处,不能有失,地龙翻身后,张横第一时间便派遣了兵丁去矿场查探情况,同时协助救人。 现在得知闹僵尸,张横在关心城内情形之时,也想到了燃石场中流放犯人的安危。 “看来你们是没有派人查探。” 张横看了这亲卫一眼,倒也没有责怪:“一会儿进城,你喊几个兄弟去燃石场走一趟,看看他们那里可有什么异常。” “是!” “若有异常,及时通禀。” “是!” 马车沿着道路疾驰,小半个时辰之后,进入四方城内,刚入城中,便看到不远处一片骚乱,一群百姓狂呼乱叫,四散奔逃,在后面几名神情木然,动作僵直的僵尸伸出双爪不断舞动,口中嘶吼连连。 在这几个僵尸后面追赶的乃是十几名民团兵士,手持长柄兵器不断奔跑喝骂,想要将这几个僵尸拦截,但总是差了那么一点距离难以够着。 张横马车到来时,几名僵尸忽然转身,似乎嗅到了一丝不安的气息,忽然转身,向远处逃去。 “竟然还知道害怕?有点意思!” 张横取出弓箭,在车内弯弓搭箭,“嗖嗖嗖”,一箭一个,一箭一个,将他们射的纷纷倒地,箭矢穿过这些僵尸的脖颈,将其悉数钉在石板地上。 随后又是几根箭矢射出,穿过了他们的手掌、脚掌,箭矢入地半尺。 待到张横的马车经过这些僵尸旁边时,露出的箭尾兀自震颤。 “来人!” 张横走下马车,伸出脚掌踢了踢地上的几个僵尸:“取铁链把他们都绑了,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三十七章 解毒 城内百姓本来惊慌失措,四散奔逃。 但自从张横现身之后,这些百姓一颗心顿时就安稳下来,竟不再逃,站在原地看着张横处置僵尸,本来惊惶之情也缓缓消失。 在他们眼中,张横虽然凶恶,做事蛮横,但遇到大事之时却极为靠谱,就没有张横处理不了的事情。 僵尸是厉害,可张横更可怕! 看着张横开弓射箭,将这几个僵尸全都钉在地面上,这些百姓停止逃跑,有的因为侥幸逃出性命,喜极而涕,相拥而哭。 后面几名士兵跑了过来,向张横行礼之后,取出腰间铁链,将这僵尸捆住手脚后,才抬头看向张横:“大帅,羽箭扎的太深,我们不好拔出。” 张横弯腰将钉住僵尸的羽箭拔出,道:“捆好了,送到训练场上去。” 随着他将羽箭拔出,几个僵尸顿时挣扎起来,将铁链绷紧,不住嘶吼,獠牙外生,口中喷出腥臭之气。 “果然很耐打,被我羽箭射穿脖颈和四肢,竟然毫无感觉,力气丝毫不减。” 张横提起一具僵尸仔细打量了几眼,伸手一拽,将这僵尸的一枚獠牙拽了下来:“怪事,好好的一个人,怎么忽然间就长出这么长的獠牙来?” 那僵尸疼的身子剧烈颤抖,发出嘶嘶嚎叫,拼命挣扎,却难脱张横之手。 “就连力气也大了不少,差不多有两猪之力,确实等闲百姓难是这等僵尸的对手。” 仔细感受了一下手中僵尸的力气,张横想了想,取出腰间牛耳尖刀,在围观众人惊呼声中,将这僵尸胸膛剖开。 腥臭气扑面而至。 张横一刀下去,将这僵尸从咽喉到小腹,划出好大一个口子,露出了里面的心肝脾肺肾来,已经凝固的黑血从这僵尸的伤口中流出,很快在地面上汇集了一摊污血。 “五脏六腑都已经腐坏,只有筋骨肉和四肢百骸不曾坏掉,如此竟然还有活动能力,真是奇哉怪也!” 张横掰开此人胸膛仔细查看了一番,又将五脏六腑一一剜出,发现都已经失去了活力,臭气熏天,如同放置了很久的肉类一般,腐臭气息令人作呕。 这僵尸双目圆睁,嘴里嗬嗬有声,不断挣扎,没有瞳孔的眼睛里竟然流露出极大的恐惧之情,想要逃走,却被张横踩着难以走动,只能绝望嘶吼。 “这几个僵尸死了多长时间?” 张横手持尖刀,将这僵尸剖开看了一遍,便是将脑袋都切开看了,发现只有脑子还有些微活力外,其余的内脏全都朽坏。 倒是这僵尸的筋、骨、肉、皮、毛发等有着极大的活力,坚固程度远超常人。 只看内脏,似乎已经死了有一段时间,可如果看筋肉四肢,却比正常人都要健壮的多。 “回禀大帅,这是一个时辰前被咬伤的谷富户一家人,本来说要他们在家仔细瞧着,估计他家人心软,就把锁链打开了,以至于一家人都被咬死了,齐齐尸变,我们定期查看巡逻时,已然晚了一步。” 一名士兵手指被张横分尸的僵尸:“这个便是谷富户,可惜了他一家老小,都被他自个儿咬死了,悉数化为僵尸。” “只是一个时辰不到,便成了这个样子,确实古怪。” 张横随手将这僵尸的脑袋拧掉,扔给面前兵士:“先把他脑袋和身子分开,看看还能活动多久?” 士兵接住脑袋,点头道:“是,现在毛营长已经在做实验,他对这些僵尸的能力也很好奇。” 张横赞道:“不错!在这个时候还能有这种心思,不愧我带出来的兵!” 他与几个士兵边走边说,前方一营营长毛新亮已然率众迎来:“大帅,城内僵尸成患,咬死了不少人,尤其是第一个女僵尸和那个叫做孙福的牙子,十分厉害,已被他们走脱,属下担心这僵尸藏匿在城中,暗中杀人,到时候更加麻烦。” 张横微微皱眉:“走脱了?在谁面前走脱的?老子传你们修真练气之法,你们竟然还能被僵尸在你们眼前走脱?你们是干什么吃的?” 毛新亮面有惭色:“是我一营的弟兄修为不足,经验有缺,大家伙都是第一次见到僵尸,不知道僵尸的本事,疏忽之下,被他们挣脱了绳索,跑了!” 张横骂道:“那还等什么?全城通告,让百姓自检自查!正好新城重建,大家都住在一起,互相监督,集体搜查,这两个僵尸便是藏在老鼠洞里,也得给我用开水交浇出来!” “是!” 毛新亮领命之后,率领士兵满城搜查不提。 单说张横来到民团训练场中,命人将捉到的僵尸拉到面前一一实验,刀砍斧剁,水淹火烧,发现除了火烧之外,别的方式都差点意思,难以将这些僵尸一次性消灭。 往往一刀下去,在僵尸身上砍出一个伤口,片刻之后,这伤口便能愈合,单凭利刃,很难彻底杀得死。 不过张横一旦动用自己尖刀或者金锏、青戟,这些僵尸便承受不住,被牛耳尖刀剖开的伤口,无论如何无法愈合,虽然不死,但也没有多大的战力。 “这若是培养出一批僵尸打手,专门用来攻城掠地,倒是省了不少粮草!” 这些僵尸不吃不喝,不知道疲倦,只有一股嗜血的念头,见到活物便要咬杀,真要是培养出这么一批僵尸来,怕是真有席卷天下之能。 张横熟读兵书战策,身为武人,看到一些有威力的奇怪东西,第一时间想到的便是能否运用到战场之上,只是这僵尸毕竟不同于武器,传染力太强,这个用来打仗的念头只是在张横脑海里闪了一下,便即消失。 “所谓大灾之后,必有大疫。此次地震之后,有僵尸咬人,传染僵尸病,倒也符合这个说法。这僵尸好歹比瘟疫要好上许多,万一是肺病……那才叫真的麻烦……” 张横将这些僵尸研究一番之后,命人剁碎了烧毁,从随身皮袋里取出一枚龙珠,交给亲卫,让其以丝线系住,扔进水井里浸泡,一天之内,将城内所有水井都浸泡完毕。 本来有那被僵尸咬伤之人正在等死,后喝了井水之后,竟然伤口愈合,不再犯迷糊。 且说那几名兵士手持龙珠在水井内浸泡,将所有水井都浸泡之后,又手持龙珠前去松塔林矿场,也浸泡了几口水井。 完成任务,返回四方城时,一名士兵提议道:“咱们城外这清水河,诸多百姓也曾饮用,不如将大帅这灵珠在河水中也浸泡一番如何?” 另一名士兵道:“大帅吩咐了,说只能浸泡井水,不可在河水中使用,万一有变,你我可吃罪不起!” 那第一个开口的士兵道:“咱们也是好心,只是浸泡一会儿,便即离开,想来也出不了什么事情。你不说,我不说,大帅如何能知道?再说,咱是一片好心,也不算违背军令,大帅便是知道了,也不会怪罪。” 几个人商量了下,便由那提议的士兵将龙珠用网兜网了,扔进了清水河中。 轰! 这龙珠入水生变,瞬间便成磨盘大小,冲出河面,悬浮在空中大放光明,照耀一方。 几个士兵面面相觑,看着头顶悬浮的龙珠,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第三十八章 乱 “嗯?” 在城外龙珠升起的一瞬间,四方城内指挥人马清缴僵尸的张横便已然心有所感,转身看向城东方位。 只见城东方升起一颗明珠,照耀一方地界,光华流转,恰如月轮。 “他妈的,这龙珠怎么升起来了?” 他吃了一惊,念头急转,便知道定然是持龙珠的士兵出了差池。 这龙珠毕竟是地龙之宝,能延寿几百载的灵物,更兼各种妙用,若是被修士好妖物看到,总归是一场麻烦。 “你们继续搜查城市,遇到僵尸休要迟疑,打杀了再说!” 张横喊来毛新亮:“好好搜查,不许放过任何可疑之处,我且去城东走一趟。” 此时满城军民都被城东升起的龙珠惊动,纷纷看向东方,便是毛新亮等兵士也好奇的看了东方一眼,随后不敢再看,继续自己的搜查。 现在见张横要去城外查探,毛新亮急忙道:“大帅,不会有危险?要不我率领几十个弟兄从后跟随……” “本来不会有危险,你们跟着拖后腿才是真的危险!” 张横摆了摆手,迈开大步向城东走去。 之前那家中闹妖怪的张府就在城东,张横从那经过时,张松张员外在废墟中喊道:“元伯,你要去哪?你看,这城东升明月,与夕阳争辉,可见又是祥瑞。可如今咱们四方城地龙翻身,僵尸乱跑,如何还有祥瑞出现……” “祥瑞个屁!” 张横笑骂道:“世叔,你还没死呢?俺那妹子现在怎么样了?可有婚配人家?” 他边说边走,迈开大步,经过张府废墟,直奔东门。 张松站在废墟旁,手中拐杖在地上使劲顿了顿,骂道:“你死了我都不会死!元伯你越发的放肆了!你要干什么去?跑的这般快?” 张横早已经远去,并未回答。 张松呆呆站立片刻,扭头看向自己身边的管家:“你说他刚才询问我这女儿,到底几个意思?难道是看上了我家翠莲不成?” 老管家犹豫道:“老爷,咱们家大业大,小姐又生的这般貌美,上次还被张元伯入了闺房,此人说不定动了心思,这也是有可能的……” 两人对视了一眼,都生出忧虑之心。 这张横如此蛮横倒也罢了,有钱有势又有本领,自家女儿给了他倒也无妨,可毕竟是同姓本家,自家女儿翠莲又这般身娇体弱,如何就能受得起这般大壮汉…… 张横随口一言,便令他们徒生出一股烦恼来。 且说张横身形如风,顷刻间穿过城门,直直向东,身形展开,速度急速飙升,带出一股狂风,向着前方的龙珠靠近。 与此同时。 清水河畔的几名士兵抬头看着天空悬浮的明珠,都是一筹莫展。 “不关你们的事!” 那提议将龙珠在清水河浸泡的士兵脸色煞白,对身边几个士兵道:“这珠子是我提议放进河水浸泡的,现在出了这般变故,大帅肯定怪罪,我是班长,这个罪责我自己担下便是了!” 另一个士兵骂道:“大帅处置我等,一罚就是一个班!咱们正好一个班组,弄出这般大的漏字,谁能跑的了?他妈的,黄圆觉,我们就不该听你的,这次若宝珠有损,不用大帅吩咐,我们也会打断你的腿!” 黄圆觉低头道:“这次是我错了,我认罚。可若是宝珠有失,便是杀了我,我也赔不起啊!” 他焦急道:“咱们看能不能想想办法,先把宝珠从天空摘下来……” “啊哈,这里竟然有一枚宝珠!” 士兵话音未落,便听不远处传来一道又惊又喜的声音:“天可怜见,老夫终于时来运转啦!” 一名衣衫褴褛的男子陡然出现在半空之中,伸手向空中宝珠抓去:“好东西,归我啦!” 下面几名士兵大惊,齐齐摘下腰间弓箭,弯弓搭箭,向来人射去。 那空中男子手掌接触龙珠之后,想要将龙珠收取时,箭矢已然射到。 他是修真之士,对于凡人士兵射来的箭矢不以为意,挥手拦截,笑道:“好大的胆子,竟敢对我出手……啊!” 他本不以为然,待到手掌触及箭矢之时,才发现不对。 这几根射来的羽箭上附着着极为古怪的内家真气,尤其是每支羽箭中蕴含的真气性质都大为不同,或炽烈,或阴寒,专破罡气。 噗噗噗! 这男子身在空中,正是一个活箭靶,瞬间中了七八箭,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大叫,向地面坠落。 在其刚刚落到地面,地下的几名士兵便已经手持刀枪冲了过去,急速冲击之下,地面都被他们踩裂,崩散出一蓬蓬的烟尘。 那中年修士还来不及施展法宝伤敌,七八个士兵已经到了他的面前,手中兵器交织成一片寒光网络,将这修士笼罩了起来,瞬间在这修士身上斩出了一道道致命伤口。 “好胆,竟然敢杀仙人……啊!” 这修士大声呼喝,挣扎不休,欲要逃走已然不能,只是片刻之间便被几名士兵活活砍死,死状甚惨。 “嘁,还仙人!明目张胆的就敢抢劫咱家大帅的宝珠,就这还仙人?贼人还差不多!” “仙人个屁,谁见过被乱刀砍死的仙人?大帅说的没错,仙人也就是山中人而已,大家都是人,怕他鸟甚!会飞了不起啊,照样砍死你!” 几个士兵将这莫名其妙飞来的修士打杀之后,抬头看向天空的明珠,再次变得愁眉苦脸起来。 黄圆觉道:“我说,咱们得想个办法把这珠子弄下来啊!一会儿再引来几个会飞的家伙前来抢珠,咱们万一打不过他们,被人抢走宝贝,那咱们可就真的要吃军法了!” 几名士兵都是大有忧色,但这宝珠离地太高,他们纵然有轻功在身,却也难以跳跃这般高的高度,无法触及龙珠。 自从张横在西山传法之后,他手下这八百精兵吃了两个妖兽的肉,喝了妖兽的血,精气神全都大增,人人修成真气,轻身功法也都练成,高来高去,真气伤敌,已然不在话下。 整个四方城民团士兵的战斗力,比之前要高出几十倍不止。 他们各凭资质和实力重新打乱分配,组成一个个战斗小组,互相配合磨炼,虽只是短短一段时间,杀伤力已经到了惊人的地步。 刚才这夺宝的修士,能升空飞行,足见实力高明,但是在面对这些士兵们的弓弩和近身搏斗时,却连还手都没来得及,便被他们砍翻在地,死于非命。 这些士兵的实力由此可见一斑。 唯独不会飞行。 是以看着天空中漂浮的龙珠,都是一筹莫展。 就在此时,旁边清水河波翻浪涌,水面陡然上涨三尺,随后再次上涨三尺,只是片刻之间,河水便抬升了一丈多高,化为滚滚波涛,向几名士兵卷来。 在那波涛之上,一名乱发飘飞的蓝脸大汉,手持三股叉,精赤着上身,下身穿着一个大裤衩,浑身绿毛,站在浪头之上,伸出手臂向天空龙珠抓去。 “不好,这河里有妖怪!” 几名士兵大吃一惊,纷纷开弓射箭,射向那河怪,同时向后疾退。 “龙珠啊!” 那站在浪头上的精怪脸上露出狂喜之色:“好宝贝啊!” 他手中巨爪挥动,将射来的箭矢挡在外面,另一只手抓向龙珠,眼中光芒闪动,嘴巴裂开:“今天好运气,得了大宝贝!” 而在不远处,一众灰头土脸的修士们相继出现在一处小山头上。 他们去西山地宫采珠不成,返回之时又遇到了三个不讲理的家伙,将他们全身东西都劫了个精光。 那三个劫匪本是准备抢劫龙珠,结果翻遍所有人,连一颗龙珠都没找到,于是勃然大怒,将这些修士痛殴了一番,随手活埋在了地下。 这些修士从地下千辛万苦爬出来后,锐气尽失,只想着返回四方城好好修整一番,好返回宗门,不再踏足这片丧气之地。 今日刚靠近四方城,就看到了天空中悬浮的宝珠以及正欲采摘宝珠的河怪。 现场瞬间安静。 片刻之后。 “龙珠!” “龙珠!” “这里竟然有龙珠!” “快去杀河怪,抢龙珠!” 一群修士登时兴奋起来,一扫颓唐情绪。 他们随身法宝还在,当下运转真元,施展心法,一个个凌空飞起,向空中的龙珠冲去。 至于在岸边躲避波涛,箭射河怪的几名士兵,都选择性的忽视了。 第三十九章 开启 那河怪手掌刚刚触及龙珠,便有一道光芒凌空飞来,斩向他的脖颈。 吼! 那河怪手中三股叉挥动,将飞来光芒磕飞,圆睁二目,看向前方,瓮声瓮气道:“人族修士,你要抢俺的宝珠?” 此时光华闪烁,一道道人影浮现在半空之中,为首一名老者笑道:“你是哪家水府的精怪,竟敢在这四方城外兴风作浪!” 他手捻胡须,一副仙家道骨模样:“这龙珠乃是神龙之物,地龙大圣所吐,有缘者自得,岂能是你这个小小精怪所能拥有的东西?” 这精怪睁大眼睛喝道:“我乃此地清水河的河神,隶属九阴山盘环洞青麟老祖治下,这龙珠既然出现在我水府附近,合该我有!你若是胆敢抢夺此宝,我九阴山门下,定然与你等不死不休!” 为首修士脸上微微变色:“九阴山?” 九阴山是阴阳界黑山山脉中的一座大山,山中多有大妖,等闲难进人间,可一旦有妖魔冲破阴阳界,从九阴山的九道阴河潜出,基本上都会引发一场惊天动地的大暴乱,几万年来,出了不少事情。 这河怪若真的是隶属九阴山的精怪,现场修士有一个算一个,还真没有勇气敢动手杀他。 远处已经退出几十丈距离的黄圆觉等七八个士兵便退边互相交流:“这九阴山是什么地方?咱们这清水河啥时候有河神了?” “估计九阴山就是妖魔鬼怪的大本营!” “别管他们,咱们先退到安全地带再说!” “可是大帅的宝珠……” “咱们且静观其变,先看他们狗咬狗,趁机再做计较!” 几个士兵手持刀枪弓箭,一直退到一座河堤旁一座小山头上时,方才顿住脚步,看向前方的妖怪和修士。 “不对!” 空中安静片刻之后,一名修士喝道:“九阴山九道阴河都被封印,你身在连云洲,如何能与九阴山的老妖王联系?定然是欺骗我等!” 其余修士也都反应过来,叫道:“大胆妖怪,扯虎皮做大旗,饶你不得!” 骂声之中,一群人手持法宝向那浪头的河怪打去。 河怪大怒,手中三股叉化为团团清光,与一群修士战成一团。 现场修士虽多,但这河怪实力竟然极强,操控水流环绕周身,既能当盾牌,又能当甲胄,还能当武器,再配合手中的三股叉,在这些修士中间冲来杀去,几十名修士刚从地下逃出,外加手中值钱的法宝都被强人劫走,战斗力下降不小,现场呼喝不断,但合力之下,竟然短时间内难以降服此妖。 这些修士心存贪念,都想着让别人出力降妖,他们好暗享渔翁之利,准备偷偷抢夺空中悬浮的龙珠,人同此心,战力又减了三分。 如此打来打去,现场呈现胶着状态。 一名修士施展替身法,分身留在人群中战斗,真身却化为一团黑影,暗中去抢宝珠。 眼看就要得手之际,不远处几名民团士兵弯弓搭箭,趁机将其射杀,尸体跌向精怪,将河水染红。 这是双方交手以来第一次死人。 “还有人?” 无论是修士和河怪都被射杀的尸体吓了一跳,齐齐住手,扭头看向站在不远处山头上的几名兵士,面露讶然之色。 “你们好大的胆子,连我仙门弟子也敢出手!” 那名死去修士的师弟怒气冲天,人在空中,取出一把飞剑,指了指山头上的几名士兵:“死!” 手中飞剑化为一道白光,斩向几名民团士兵。 几名士兵怡然不惧,舞动刀枪棍棒,化为层层幻影,迎上斩来的飞剑。 砰砰砰! 接连几声暴响,火花四溅,那修士发出的飞剑竟然被几名士兵挡了下来,更有一名士兵手持大铁榔头对着飞剑狠狠砸下,“当”的一声,砸在剑脊之上,将飞剑整个儿砸断。 噗! 飞剑与修士心神相连,那发出飞剑的修士身子一震,当场喷血,缓缓向地面坠落。 几名修士见状大吃了一惊,便是那河怪都感到诧异:“这是哪家的兵士,倒是有点本领!” 几名士兵砸断飞剑之后,为首的班长黄圆觉看着天空中的修士,大声喝道:“我乃四方城民团第一营三班班长黄圆觉!我不管你们是哪里的山精野怪,还是哪家的仙长修士,这空中的宝珠是我家大帅之物,只因我误触河水,才让宝珠生变,悬浮空中。” 他手中长枪举起,枪尖斜指天空众人:“这是我们大帅的东西,谁都别想抢走!胆敢抢劫他人钱财,性质恶劣,数额过百金者,劳改十五年起!若是持刀抢劫,杀伤人命,定斩不饶!” “现在我将实情告知,若是你们还敢抢劫,将会被我四方城全天下通缉,任你神仙妖怪,都是难逃!” 黄圆觉看向天上的精怪和修士,一脸严肃:“莫谓言之不预也!” 那绿毛蓝脸的河怪嘎嘎笑道:“什么狗屁四方城,还能管得了我水府不成?” 他大笑声中,催动身后暴涨的河水,掀起滔天巨浪,浪涌如山,向身前修士重重拍打而去,连几名士兵也涵盖其中。 “好大的胆子!” “先杀妖怪,再诛蛮兵!” 面对冲来的巨浪,一群修士大怒之下,不敢再隐藏实力,人在空中祭起法宝,挡住轰来的洪水,同时合力向河怪出手。 轰轰轰! 现场电光四起,水花四溅,夹杂河怪惊天动地的吼声,整个清水河都翻腾起来,生出滚滚波涛,向河堤两侧蔓延,一路翻滚,冲向附近的农田村庄。 山头上的几名士兵大惊:“修士见财起意,其罪尚小,这河怪做法,水淹八方,却是死罪!” 又想到:“只因我等不尊号令,擅自行事,以至于修士兴风,河怪做浪,我等也是死罪难饶!” 想到这里,都是又惊又悔,又是担心:“可怜清水河畔百姓,都要受到我等连累,这个罪过大了……” 张横出了东城,便看到了眼前清水河面暴涨的情形,登时吃了一惊,随后大怒:“这是哪家妖怪敢在老子的地界兴波作浪?” 抬头看向空中与一众修士作战的河怪:“难道是这河怪做的?还是这一群修士施的法?” 他做事雷厉风行,却很少武断行事,吃不准之下,身子跃起,踏波而上,来到半空之中,对不远处小山头上几名士兵喝道:“黄圆觉,这是谁兴起的波涛?” 黄圆觉大声道:“禀报大帅,是河怪兴风作浪欲夺宝珠,修士见财起意,也要夺宝!” 张横道:“原来如此!” 人在空中,踏浪穿行,瞬间来到河怪身边,长戟闪电般探向河怪脖颈儿,“噗”的一声,将这河怪的脖颈一戟扎透,猛然一抖,将其脖子抖断,脑袋也崩的飞掉,一丈高的无头尸体呆立浪头,片刻后连同水流一同向地面摔下。 张横伸手虚抓,将河怪头颅抓住,踩在水气之上,扫视面前众多修士:“尔等当真好大的胆子,连我的宝贝你们也敢抢,真不怕杀猪台上走一遭么?” 第四十章 清水河畔 “张横?” “张教头!” 在张横踏波询问黄圆觉时,一众人类修士便已经生出了几分紧张之感,连河怪都顾不得了,急忙后退,待到张横一招斩杀河怪,众人更是心惊,人在空中,再次后退了一段距离。 他们之中,有一大半都在四方城见识过张横的凶残,当时连号称魔躯不灭的天刑老人都被他硬生生的折磨了三天三夜,死于非命,他们这些普通修士自然就更不用说了,当下人人心惊,不敢在四方城内嚣张跋扈。 好在前几天张横逞能,钻进了地龙山阳极洞,再也没有出来,估计已经化为了飞灰,倒是让这些修士一阵欣喜。 这姓张的太过狂妄,他死了,众人采摘龙珠,都少了一个强大的对手,故此欣喜。 只是没有想到的是,大家伙在地宫开启进入之后,本来应该有九颗龙珠的龙窟之内,竟然只有三颗龙珠留存,那三颗珠子还被一名中年文士与红衣少女抢到手中,随后便隐身不见。 剩下的修士们又惊又怒,找了半天,再也没能找到第四颗龙珠,看看地宫即将关闭,不得已郁闷离开。 结果刚出地宫,又被三个蒙面人打劫,被折磨了一番之后,全被活埋,好不容易从地底逃出性命,便看到清水河畔龙珠高悬,本以为时来运转,想要抢夺宝珠,不成想张横又横空杀了出来。 “张教头,这龙珠明明是无主之物,如何便说这是你的东西?” 那为首修士目光在张横手中的河怪头颅上停留了片刻,鼓足勇气道:“灵宝本无主,有德者得之,张教头,你开口闭口说这龙珠是你的,谁能信服?” 张横淡淡道:“这龙珠是我舍命钻入阳极洞,进入龙窟所得,这次是我下属操控失误,才有此异象发生,怎么?你们不死心是不是?” 他说话之时,一阵狂风吹过,将他脚下水气吹走,张横双脚无有凭借,身子缓缓下垂。 他此时运用的乃是轻功,并非是修士们的腾空术,刚才还能踩在水气之上,此时水气消失,毫无凭借之下身子只能往下坠落。 那为首修士已然看出问题来,喝道:“这人不会腾空术!” 之前张横与天刑老人交手,便已经暴露出难以腾空的弱点,此时他踏波前来,这些修士还以为张横已然学会了腾空术,所以都大为忌惮。 现在看到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这张横只是凭借一口真气浮空,如今气息将竭,身体便不由自主的下落,登时反应过来。 为首老者发出一声长啸,身子瞬间挪移到了龙珠旁边,向龙珠抓去。 他是修真之士,这次来连云洲采珠,又是有备而来,早就明了如何捕获明珠法门,因此手掌刚刚触及龙珠,真元便从掌心涌出。 那龙珠被真元触及,顿时生出感应来,猛然间发出明亮之极的光芒,迅速变小,落在了那修士掌心,那修士张口长吸,将珠子吸入腹内。 与此同时,正在下坠的张横仍开长戟,摘下腰间长弓,弯弓搭箭,对着那老者便是一箭射出,随后扔出一把铜钱,以铜钱做阶梯,身子还未落地,便脚踏铜钱,向前冲去。 砰! 那吞入龙珠的修士身侧出现了一面小盾牌,挡住了张横射来的羽箭,身子趁势后退,长笑道:“得罪了!” 在这修士旁边,十几名同宗修士同时放出法宝攻向张横,为这修士离开现场争取时间。 只要能摆脱与张横的近身缠斗,这些修士们便有把握带着龙珠全身而退。 砰砰砰! 张横方天画戟化为道道残影,将攻来的飞剑、飞刀、飞石、飞棍尽数斩为两段,踩在这些法宝碎片之上,犹如狂风,向这些出手的修士席卷了过去。 谁都没想到张横如此勇猛,被斩断法宝的修士心神震荡,不由自主的喷血下坠,其余修士也惊惶起来。 “快退!” “这厮好生凶猛!” “他过来了!” 在这些修士的惊慌大叫之中,张横手中长戟舞动,在空中化为道道厉闪,于这些修士群中左冲右突,只是片刻之间,便被他斩杀了七八人,尸体跌落河边。 其余修士见不是事,发一声喊,四散奔逃。 那吞服龙珠的为首修士,此时已然腾空远走,心中一片欣喜:“有此龙珠,我炼化之后,至少增加五百年寿元,基础夯实,法力提升,早晚独霸宗门,到时候四方城挥手可灭……” 想到志得意满处,忍不住都要笑出声来:“嘿嘿,阴阳造化宗的家伙,说我命有大劫,不可贪心,否则劫数难逃。人若是不贪心,如何能夺取造化?若是不贪心,如何要修真练气,以待长生……咦?” 他忽然觉得肚子有点不舒服,低头看去,只见自己的肚子忽然吹气般鼓了起来,越鼓越大,初如五六月的孕妇,后急速胀大。 这修士大惊:“不!” 下一刻,其腹内龙珠轰然胀大,将其整个人撑的四分五裂,化为一道白光,破体飞出,直奔张横。 此时张横已然将这几十名修士杀退,身子落在了清水河岸边,摊手将龙珠接住,看了一眼被龙珠撑裂身子的修士:“蠢猪一般的东西,偏你们有真元,就老子没有么?” 他早就将手中的龙珠以真元祭炼,烙印下属于自己的精神印记,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龙珠已经成了法宝样的东西,只是刚才张横并未曾激发感应龙珠,直到这修士远走,他才凝聚精神,将这龙珠召唤了过来。 “张横,我记住你了!” “四方城,嘿嘿,四方城!张教头好大的威风!” “改日再来领教!” 一群修士见龙珠被召回,顿时明白事不可为,不敢再待,人在空中四散而去,只是毕竟心有不甘,临走时各自放出狠话。 “聒噪!” 张横摘下长弓,对着远处连射几箭,射死了几个人后,那些修士顿时闭嘴,仓惶离去。 “你们几个是怎么回事?” 见修士们四散而去,张横收回长弓,招手把几名士兵喊到身前:“是谁不尊号令,乱用河水激活了我的珠子?黄圆觉,你是班长,你来说!” 黄圆觉单膝跪地,与几名士兵一起跪在张横面前,抱拳道:“大帅,是我不听吩咐,以宝珠在清水河浸泡,才惹出了这番变故。” “你为何要这般做?” “回大帅,我家就在清水河畔向南三十里,我担心家中人也会被僵尸传染,想以宝珠浸泡河水,家人若是饮用,当也能对僵尸病有一定克制作用,因此生了私心。” 张横双目精光吞吐:“你该当何罪?” 黄圆觉身子一颤:“不听号令,私自行动,罚俸半年,军棍三十!” 张横目光扫视清水河畔一直不曾向河内退缩的河水,喝道:“就因为你私自行动,差点为两岸百姓惹来无穷大祸,三十军棍岂能饶你?你回去领一百军棍,罚俸一年,撤了你的班长!你若钱财不够,家中老小自有军中照顾。日后杀敌过百,此事就此为止,若是不曾立功,你这小兵就一直当着!” 黄圆觉低头道:“是!” 张横手中长戟微微摆开,目光注视清水河面:“那好,你们暂且退后。” 黄圆觉等战士闻言起身,迅速后退。 他们已经从张横的语气中听到了不对劲,在急速后退之时,便看到本来清澈的清水河水,忽然变得漆黑,在斜阳映照之下,犹如墨水一般。 一条长长的巨大身影从河底缓缓浮现出来。 第四十一章 我本天地一屠夫 张横紧盯着清水河面,真气运转之下,身子毫无凭借的缓缓浮空,双脚脚底距离地面三尺之地后,凝立不动。 在他面前,河水漆黑如墨,随后整条河的河水如同活物一般暴动起来,河水化为滔天巨浪,向着张横狠狠拍打而来。 “你娘的!” 张横探手囊中,将刚才的龙珠抛出:“定!” 他这几天已然琢磨出了这龙珠的一些用法,此时将龙珠抛出,这龙珠迎风便涨,化作磨盘大小,发出皎洁白光,白光照耀四方,将拍来的河水定在半空,犹如凝固在半空的冰雕一般。 “吼!” 在这河水之中,一条极长大的身影将身一扭,从河水中钻出,化为一名瘦高汉子,手持长枪,站在浪头之上,看了定住河水的龙珠一眼,随后看向张横:“是你杀了我青条二弟?” 这瘦高汉子一身黑衣,神情冷漠,头顶长着一根朝天犄角,形如牛角,脖子以下布满了巴掌大小的漆黑鳞片,一双手掌又大又黑,六根黑漆漆的手指岔开,犹如烂蒲扇一般。 “你是什么人?” 张横看了这瘦高汉子一眼,将脚边的河怪头颅拎起来,向上提了提:“你说的青条便是他么?不错,是我杀的!此怪胆敢在我四方城外弄水兴波,其罪当斩,某家自然不能容他!” “吾乃这清水河龙神敖兴是也!” 站在波涛上的黑脸高瘦汉子手中长枪一抖,枪尖指向空中龙珠:“这龙珠乃我龙宫之宝,你从哪里偷出来的?定是你偷盗龙珠,被我二弟得知,故此追赶你,反被你害死!” 张横哈哈大笑:“他妈的,你们水族就这副德行么?你说这龙珠是你们龙宫的?你们也配拥有此珠?” 敖兴大怒,身子一晃,化为一团黑气,手持长枪来取张横。 在他身后,几十个虾兵蟹将,乌龟王八,蚌精、蛤蟆,全都从水中冲出,手持兵器,向张横冲来。 黄圆觉等几名士兵见状,急忙前来助阵,与这些精怪战成一团。 砰! 张横长戟挥动,与敖兴长枪向触,两人身子都是一震,敖兴双手发颤,身子炮弹般向后退去,一头扎入河水之中,激起一团浪花,随后从水中钻出,叫道:“好大力气!你确定你是人类之子,不是妖怪所生?” 张横本来悬浮在空的身子猛然下沉,双脚踏地,直没入膝,手中长戟嗡嗡作响:“你奶奶的,老子自然是人!我这几日琢磨了一套戟法,正想找人试炼一番,刚才那几个修士不禁打,你来的正好!” 轰! 他双腿发力,身子冲天而起,将地面掀起一蓬泥土,手中长戟横扫,戟刃上青光吞吐,化为一道道风刀气刃,呼啸着斩向河岸边与士兵交手的一群水族精怪。 黄圆觉八人虽然战力不俗,但毕竟修行时日尚短,与这些水族精怪相斗,初始尚可,渐渐地便有点招架不住。 尤其是乌龟、王八、螃蟹、大虾,都是骨头在外面生的妖怪,皮糙肉厚,力气又大,黄圆觉等人战技虽然远胜它们,但力气并不比妖怪大多少。 尤其是这些妖怪皮甲坚硬,无论是枪刺刀砍,都难以将这些妖怪重创,反倒是他们一招不慎,一名战士被削掉了一只耳朵,鲜血直流。 正焦急间,张横发出的气刃飞来,将七八名虾兵蟹将斩为两段,随后凄厉的破空声方才响起。 黄圆觉等人一愣,看着断成两截的七八个妖怪,顿时精神大振,叫道:“多谢大帅援手!” 此时张横已然冲入河水之中,正与敖兴踏波而战,手中长戟挥动,化为道道残影,身子在水面上奔行若电,卷起阵阵狂风,哈哈大笑:“你们快斩了这些水怪,回头带到城内炖鱼汤,给大家伙补一补!” 敖兴大怒:“你杀我手下也就罢了,还要吃他们?简直岂有此理!” 他抖擞精神,长枪摇动,掀起道道波涛,身影在波涛之中瞬间消失,又瞬间出现,形如鬼魅,枪尖从上下左右各个角度刺向张横,每一枪刺出,都快到了极点。 张横在四方城中,除了四贤街的金铁匠等人近战打不过外,从来还没有遇到过敌手,便是与天刑老人交手,天刑老人在近身搏斗中,也远不如他。 直到今日遇到敖兴,张横才算是遇到了第一个敌手,这敖兴可能真的是蛟龙之躯,气力极大,就算是不如张横,但也不会相差太多,更兼枪法精奇,战术阴诡,神出鬼没,张横在水中与其交战,竟然处于被动局面,短时间内无法取胜。 河水滔滔,狂风大作,青戟铁枪化为道道寒光在水面交缠,争斗,偶尔兵器相接,便是一蓬火星亮起,发出轰然巨响。 “痛快!” 张横手中长戟挥动,挡住敖兴刺来的长枪,哈哈笑道:“我这戟法共有七招,还请敖兄赐教!” 他说话之间,将身一躬,手中长戟洒出漫天清光,随后长戟抖动,震颤若龙,真气形成一股先天罡气罩,将方圆三丈悉数笼罩,戟影重重,化为滚滚寒光,卷向被罡气罩罩住的敖兴,漫天杀气之中,张横朗声长吟:“我本天地一屠夫。” 罡气笼罩之下,敖兴如冰中小虫,难以动弹,惊恐万状中,化为一条独角黑蛟龙,挣脱罡气束缚,冲天而起,躲开了张横长戟利刃,摇头摆尾,伸出利爪来抓张横。 “身怀利刃胆气粗!” 漫天戟影忽然消失,化为一条青色长戟,戟刃破空,刺向蛟龙脖颈下三尺逆鳞,劲风如箭,带动漫天风雷。 戟刃未曾及体,便已经令蛟龙脖颈凹陷,呼吸难为。 吼! 黑色蛟龙双目之中涌现恐惧之色,缩颈藏头,身子侧翻,间不容发躲过张横这冲天一击,但还是戟上小枝挂了一下,带出一蓬血雾。 蛟龙发出一声凄厉吼叫,一头扎入水中,便要逃走。 张横手中长戟席卷而去,将其尾巴斩断一截,喝道:“潜伏爪牙且忍受。” 他背后双锏倏然飞起,击打水面:“异日持戟问沉浮!” 砰! 两条金锏化为两道金光,直入水中,打在了蛟龙后背,将这蛟龙打的筋断骨折,发出一声嚎叫,冲入水底,消失不见。 张横收回双锏,扶戟站在水面,扫视四周,心中生出怅然之感。 片刻之后,踏波来到黄圆觉等战士身前,将定住河水的龙珠收了,伸手指了指岸边被斩杀的一群水族妖怪:“将这些河鲜收拾一下,回城再做计较。” 第四十二章 隐患 黄圆觉等几名士兵眼见自家大帅凌空杀修士,入水斩蛟龙,凶威赫赫,杀气腾腾,当真是英风锐气,势不可挡,俱都心佩神服,齐齐单膝跪地,叫道:“大帅威武!” 张横大笑:“都起来,收拾东西,咱们好赶回城内!” 当下入水将敖兴被斩掉的一截尾巴捞出,笑道:“这次有口福了,老子吃过牛尾、猪尾、鱼尾,还真没吃过蛟龙尾巴,今天正好尝尝滋味。” 几名士兵急忙将地上被杀死的十几名水族妖怪用绳子捆了,从远处找回被惊跑的战马,驮着这些精怪的躯体,随着张横返回四方城中。 这些水族妖怪,在敖兴不敌张横之时,眼神好的飞速后退,跃入河内走了,反应慢的,都被杀死。 计有螃蟹、大虾、鲶鱼、鳝鱼等妖怪十三个,被打死之后,恢复原形,都是体型硕大之辈,一个螃蟹足有一张床大小,大虾也有一人多高,十分的壮硕,其余蛤蟆、鲶鱼也都是大个头。 将这些妖怪拉到城内之后,引起城内百姓一阵惊呼。 地龙翻身之后,城内便闹僵尸,张横斩杀僵尸,已然坐实了武曲星君下凡的身份,此时竟然又打死了这么多的妖怪,沿途百姓更是心惊,议论纷纷。 “好大一条鲶鱼!” “这蛤蟆更大。” “这得吃多少天?” “张元伯从哪里捉的妖怪?” “没听那几个士兵说么,说是从城外清水河里擒杀的水妖,俺一直觉得那清水河里有东西,每年河里都要死上一批人,却原来有水妖作怪!” “这张元伯平素杀人也就罢了,杀僵尸也是毫不留情,而今连水妖也不放过,当真凶残!” “当此乱世,有此恶人镇守四方城,倒也是一件好事。” “话说,他也不怎么凶恶,地龙翻身之后,要不是他派兵协助咱们,咱们连立足之地都不会有啊!” “大家都说他是恶人,所谓空穴来风,必有因有,定是他做了恶事。” 张横命八个士兵将妖怪拖到军营,随后喊来大夫为受伤的兵士裹伤,随后执行军法,将黄圆觉重打一百军棍,打的皮开肉绽,全团通报,都来围观。 他这民团军法极严,军棍打人,向不留情,一百军棍打下后,黄圆觉已经昏迷了过去,双股稀烂。 其余士兵也都打了三十军棍,打好之后,张横亲自验伤,随后为他们敷药,抬到营中将养。 “所有是非皆因此龙珠引起。” 张横聚集人马,对众人喝道:“此龙珠有增寿定水之妙,有诸般妙用,以之放在身边修炼,真气凝聚远超平时。你们且搭建一个大帐篷来,我将此珠悬挂半空,大家伙一起在珠光下修炼,当有奇效。” 又指了指抬回来的水妖尸体:“炊事班的人呢?把这些妖怪给我做成吃的,大家伙好好吃一顿,这些河鲜如此肥美,滋味定然不差!” 几名伙头兵走了过来,将这些水妖抬进厨房,拿刀子分割开来,煎、炒、烹、炸、闷溜、熬、炖,做成几个硬菜,让众人饱餐一顿。 便是养伤的黄圆觉等伤员也都不曾落下,有吃了几碗。 这妖怪躯体蕴含极浑厚的精血,伤者吃了之后,一夜间伤势尽复,无伤之人凭空增加几倍精力,真气提升,实力增加。 这十来个水妖,令四方城民团八百精壮的实力增加了几倍。 别看它们实力不怎么样,单打独斗都未必是民团士兵的对手,但化为食物之后,效果却是极佳。 一群士兵吃的兴起,向张横请命道:“大帅,这清水河内有河妖作怪,为了四方城百姓做想,我等愿潜入河中,截断河流,捉拿鱼鳖,为民除害!” 张横骂道:“这清水河水深浪大,又有水族妖怪居住,还有龙族后裔盘踞,你们有多大本领,敢入水斩蛟龙?好好搭建民房,看守工人修建排水,搜查僵尸要紧!” 他将几个首领骂了一顿之后,将龙珠抛到半空之中,化为一轮明月,载浮载沉,月光之下,众兵士凝神打坐,调理身心,修为由此飙升。 这龙珠毕竟是地龙凝结之物,吞服炼化之后,能凭空增长几百年寿元,极为了得,如今悬浮空中,吸收天地精气,化为漫天月华,被众兵丁吸收,成为民团的镇团之宝。 至于张横斩下的敖兴尾巴,则被张横交给家中厨子,烹饪一番,让亲卫和管家等人吃了,自然获益良多,各有提升不提。 如此修行一夜,到了次日天明,一营营长毛新亮前来禀报:“大帅,城内所有地方都已搜查完毕,并没有发现走脱的僵尸孙福和那个女僵尸。” 张横心下微微一沉:“所有地方你都查了?” 毛新亮道:“都查了,全城百姓协同搜查,集中饮食,全都喝了水井中龙珠浸泡的井水,并无一个异常。” “狗子也没有搜查出来么?” “军营弟兄携带三十多只獒犬和细腰犬,只搜查出几个僵尸狗和僵尸猫,并未发现僵尸人,现在僵尸猫狗都已经被驯养的鹰隼抓了,并无漏网之鱼,唯独僵尸孙福和那个女僵尸没能找出。” 毛新亮犹豫了片刻,道:“大帅,这两个僵尸应当是跑出了四方城。” 张横脸色沉了下来:“通知各地,让每个村的保正,各地乡绅,百姓,都进行搜查僵尸,同时派遣营内弟兄,带着苍鹰走狗,在方圆百里之内给我仔细搜查,挖地三尺也要找!” 这两个僵尸本领再强张横也不以为意,但被他们咬中的人也会变成僵尸,这可就麻烦了,若是放任不管的话,一传十,十传百,怕是短时间内,便会形成一大波僵尸大军来。 他吩咐毛新亮之后,返回自己的临时住地,将参谋曲典喊来:“你修书几封,给相邻各县城的知县和你的同窗好友,将四方城出僵尸的事情详细告知他们,让他们早做准备,以免僵尸为祸,形成大乱。” 曲典知道事情紧急,不敢怠慢,急忙修书几封,将消息传递到相邻城镇,以及各个县城的好友同窗。 将书信写完之后,曲典向张横道:“大帅,朝阳传来消息,咱们四方城地龙翻身,知府大人不幸身死,已然惊动了朝廷,如今朝廷已然着令礼部尚书庞元率众前来赈灾,还请大帅早做打算。” 张横奇道:“这一次朝廷反应怎么这般快?平常年岁,没有一年半载,他们绝无可能有什么动作,今年倒是奇了!” 曲典道:“据说是此次有京城修士前来四方城采摘龙珠,见识到了咱们四方城被摧毁的样子,故此上书朝廷,说了此事,皇上这才重视起来,命大臣带着钱粮,不日处京赈灾。” 张横微微沉吟片刻:“我如今在城内风评如何?” 曲典道:“风评不太好,不过这几日咱们斩杀僵尸,让百姓修建排水管道,协助他们重建家园,这些百姓对咱们已然越来越认同了。” 张横摇头道:“不行!我在偏远之地,手下几百精兵,又是武举出身,打退了几次流寇,战力远超四方城官兵。若是名声再好,是祸非福! 还得要你暗中遣人散布流言,就说我嚣张跋扈之举,垄断城中生意,为人凶恶,最喜杀生。嗯,再说我虽是武勋之后,不通仁义之礼,日常杀猪为乐,毫无勋贵气度。在庞元来之前,让我的名声再坏上一点!” 曲典犹豫片刻,道:“大帅,你如此自污,所为何来?为何不奋起精神,加入朝廷大军,率众平叛,向朝廷讨封,也好封妻荫子,博个富贵?蜷缩在这偏荒之地,终是明珠蒙尘,宝剑藏锋,可惜了大好本领!” 张横摇头道:“我观本朝,已是日暮西山之景,不出十年,当生大乱,届时再起不迟!如今能让我四方城一地百姓免受战乱,免受饥寒,已然不易,至于这个朝廷……” 他嘿嘿笑道:“你看满朝文武,有几个体恤百姓之人?咱们先顾好自己便好,先应付了钦差再说。” 张横说到这里,站起身来,看向城东:“还有一件紧要事情,这清水河的河神被我斩杀,龙神也被我斩断了尾巴,怕是不日便有水妖复仇,你让百姓先将城墙修缮一下,以后可能会有一场鏖战。嗯,现在朝廷的水陆大会可曾结束?怎么咱们城内的和尚道人还不见回返?” 第四十三章 咒法 四方城内原本是有两座寺庙,一座道观,在城外下辖之地,也有不少寺庙和道观存在,城内富户人家有白事,做法会,便会请这些和尚道人前来做法,为先人做水陆道场,超度亡灵。 平日里这些和尚道人以此为生,再加上些香火钱,香油钱,倒也活的滋润。 只是最近几个月,朝廷要在朝阳帝都开一场水陆法会,为国运祈福,欲要绵延国运,让大殷朝代代相传,永世不移。 这场法会盛大无比,广邀各地僧道名流并书院大儒,同襄盛举,共同祈福。 便是四方城中几个有名有号的老僧和老道,都被请到帝都参加盛典,如今三四个月都要过去了,这些僧道大儒,至今不曾返回。 如果有这些僧道大儒在城内,张横的压力要减少很多,城内若有僵尸生乱,有妖怪闹事,自然有这些僧道处理,若是地龙翻身,城内大儒也可上书朝廷,请朝廷救济,同时也可向邻近州府县城求救。 张横平日里就只管练兵杀猪卖肉便是,修行界的事情,按道理来说,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本不应该他来掺和这些事情,结果就因为这朝廷的水陆大会,导致四方城修士形成真空,以至于张横出手,斩妖除魔,弄出几场是非来。 “据说水陆大会要举行满满三个月,三月之后,观天象,察龙脉气运,再做定夺,至于这些僧道高人,除了那些实力高明之辈,大多数应该也到了回返的时候了。” 曲典取出一封书信,递给张横:“这是顾西城先生给你的书信,他听闻四方城内一片狼藉,地龙翻身,摧毁房屋无数,大为震惊,说是要在京中好友那里筹集一笔善款,采买米面布匹,再以朝廷名义捐给咱们四方城。” 顾西城是张横在幼年之时,于松塔林燃石矿场救过的一名儒生,这儒生据说因为在朝堂抨击当今皇帝醉心丹术,以头撼门柱,请求皇帝重整朝纲,结果触怒皇帝,要将其腰斩弃市,多亏了当朝太师温成平劝阻,才免其死罪,流放到了四方城。 顾西城秉性刚直,在京城为官之时,处决了不少豪门子弟,得罪权贵无数,流放到了四方城之后,被多次刺杀,好在顾西城本人修为也高,斩杀了不少刺客。 后来误饮毒酒,差点身死,还是张横将其“尸体”扔进小溪,痛饮溪水,逼出毒质,毒杀鱼鳖无数,方才恢复正常。 从那以后,顾西城便留在了四方城内,教授张横习文写字,以及做人的道理,如果说张横有老师的话,那么他的老师就只能是顾西城了。 但顾西城却因为自己是戴罪之身,仇人无数,不敢让张横称自己为老师,只说自己是张横的先生,拿钱教人,钱货两讫,双方互不相欠。 可即便如此,在张横参加武举考试之时,还是遇到不少刁难,尤其是在朝阳帝都,被很多人敌对,最后比试射箭之时,更是突起狂风,吹飞箭矢,正中兵部尚书敖东光的人中,折断门牙两枚,以至于敖东光大怒,将张横乱棍打出武科场,削掉功名,成了白身。 这件事让顾西城大为内疚,最近几年新皇登基,政令有变,赦免了顾西城的罪过,是以顾西城重返京都,要为张横活动关系,想要恢复张横的武勋身份。 “顾先生要回来了?” 张横伸手接过书信,抽出纸张看了,叹道:“他便是筹集善款,又有个屁用!沿途层层剥扣,到了咱们四方城内,十成剩不下一成,还要承受风言风语,完全没这个必要。” 曲典道:“终究是一番好心,咱们不可冷了顾先生的心啊。” 张横道:“冷他心的是这个朝廷,与我等何干?” 曲典道:“说的也是!顾先生听闻四方城百姓解决了温饱问题,很是高兴,言语之间对你夸赞的很,说生平所教学生尽皆无用,那些人都钻到了名利场中,唯独张元伯蛮横无礼,不像个读书人,偏偏干了不少实事。可见百无一用是书生,他们书生气太重,空谈误国,做不了实事,感到惭愧的很呐。” 张横哈哈大笑:“时人能得西城先生一言之褒,荣于华衮啊!” 他与曲典商议军中事务连同城内诸事,全都布置妥了,两人方才分开。 张横府内诸多建筑都被地龙翻身摧毁,唯独他静坐的密室因为修建用心,以铁汁浇缝,坚固异常,倒是一如往常。 张横乃回归密室,将龙珠扔到半空,以龙珠凝聚天地精华,反哺自身,修真练气,打熬筋骨,气走百脉。 如此修行,进境明显,每一次打坐练气,都有明显变化。 他这般夜间修行,白天率领民团兵士出城下乡查看灾情,协助百姓自救,忙成一团,暂且不提。 且说那清水河神敖兴被张横打伤之后,拼命返回河底水府之中,命随身蟹将军为自己取出药膏涂抹伤口之上,咬牙切齿,擂胸愤恨:“这四方城张横欺我太甚,杀我二弟,斩我尾巴,此仇不报,枉自为龙!” 于是取出燃香三根,在密室沐浴焚香祈祷:“徒孙敖兴,在清水河当差,被人族修士羞辱,斩杀随身副官,杀我水族几十名,声称要抽我龙筋做弓弦,剔我皮肉煮汤喝,诸般羞辱,着实难言。还请老祖现身,替我主持公道!” 片刻之后,那燃香的袅袅烟气聚集成团,化为一道人影,发出隆隆声响,震的清水河面生波,整条河都在震颤:“哦?人族修士如今这般大胆了么?敖兴孙儿,我如今身在九阴山,难以冲出封印,诛杀此人。你可持我灵符,先救自身,然后去求黑水大王,其有摄魂之法,最是难防,只需将那人族修士名姓和所处方位,便可以千里咒杀,百试百灵。” 这烟气形成的人影手掌一抬,一道灵符飞出,落在了敖兴头顶,那敖兴大喜,接过灵符,再三拜谢:“多谢祖师慈悲,我这便去求黑水大王!” 那人影笑道:“莫要忘了给血食。” 敖兴道:“徒孙自不敢忘,三日之后,便取人族男女,祭奠老祖。” 人影呵呵笑了几声,渐渐变淡,消失不见。 此时三根燃香,已然燃尽。 敖兴手持灵符,妖气灌注灵符之内,灵符生出烁烁绿光,将其全身笼罩,片刻之后,尾巴处发痒,被张横斩断的尾巴缓缓长了出来。 待到尾巴长出之后,敖兴乃持灵符出了水府,按照灵符中信息指示,一路向南,进入一处大泽之地,那大泽之地中心有一深潭,潭水冰寒彻骨。 敖兴扎入深潭之内,直冻得浑身僵直,似乎连灵魂都要冻僵,好在有灵符护体,不曾身死,最后落在了潭底一处水府门前,刚要开口叫门,便见这水府大门猛然变大,露出上下两排獠牙,生出无尽吸力,将敖兴全身禁锢,吸入其中。 敖兴大惊,这才知道原来这大门并不是真的大门,却是不知名凶兽的嘴巴,如今被吸入嘴巴之内,身子僵直难以动弹,眼看就要被咽下肚,忍不住惊惶大叫:“大王,我是青麟老祖门下徒孙,还请嘴下留情啊!” 话音刚落,那禁锢敖兴身体的力道陡然消失,随后一股气流喷出,将敖兴从嘴巴里喷了出来,那水府急速收缩,化为一名锦衣男子,看向敖兴,双目光芒闪动:“你是青麟的徒孙?” 这锦衣男子身材高大,穿着极为华丽,头上束发金冠,身穿百花锦绣战袍,脚下金线绣图长筒战靴,六根手指,每一根手指上都戴着镶金嵌银的指环、戒指、扳指,看卖相富贵逼人。 只是神情漠然,双目寒光爆闪。 敖兴被他看了一眼,只觉得浑身发冷,连灵魂都要被这男子目光冻结,忍不住激灵灵打了一个冷颤,颤声道:“是,我是青麟老祖门下徒孙,今日有事来求大王,还请大王看在我师祖面上,助我一助。” 这锦衣男子便是黑水大王,他看了敖兴手中灵符一眼,皱眉道:“青麟不在九阴山好好修行,收这般多的徒子徒孙作甚?一群废物,有个屁用!指望他们救你脱身,嘿嘿,痴心妄想!” 他嘿嘿笑了几声,对敖兴道:“我欠了青麟一个人情,你且说,你遇到了什么事情?” 敖兴便将自己与张横交手的事情说了一遍。 黑水大王道:“这事好办,你给我此人名姓和所居之地,我施展法门,拘他魂魄前来,任你处置便是。” 当下敖兴便将张横名姓连同四方城的方位说给了黑水大王来听。 那黑水大王取出一个肉肉小人,取出朱笔,将张横名姓写在小人额头上,让小人面朝四方城方位,随后拿出一把白骨杖来,口中喃喃有声,绕着肉色小人疾走,每走一步,便呼喝一声张横的名字。 这肉色小人如同未满三朝的婴儿,只是混沌没面目,被这黑水大王,在脑门写了张横的名字后,绕行做法,慢慢的这婴儿开始出现了眼耳口鼻,变成了张横模样。 第四十四章 施法 且说这一日,张横正在演武场上训练民团士兵,持戟跨马,顶盔挂甲,观看场中士兵演武。 他这民团三个营,每日只派出一个营去城内监督重建工作以及巡逻街道,与城内衙役们互相通气,交换消息,随时准备处理突发事故。 剩下两个营的士兵则在演武场内集训,互相对打,提升武技,凝练真气。 自从随着张横斩杀妖狐、蛇妖、懈獠、以及河妖之外,众士兵心气提升,唯恐日后诛杀妖邪,难以帮到自家大帅,是以振奋精神,不甘落后,在演武场中凝神对战,各自找出不足。 曲典陪同张横站在一侧,观看士兵对战,忍不住赞道:“大帅,似此等精兵,便是朝廷御林军也未必比得上,若是两军阵前,以此为先锋阵头,定能冲破敌防,直入军帐,斩杀敌酋,不在话下。” 张横摇头道:“与凡人对决,便是再厉害,又有个屁用!这方天地,有不少修仙宗门,还有妖魔窝点,这些才是真正的对手。我最近杀了不少宗门修士,少不了好大一场乱子,日后对决修真门派,荡平不法之徒,还得靠这些兵士才是。现在他们这般稀松本领,如何应付得日后大敌?” 他对曲典道:“藏龙,我传你的练气法门,你要好好修行,不可轻易外传,要传也只能传家,否则真法大规模流传,非是好事。” 曲典点头道:“大帅放心,修真练气之术,都是不传之秘,我岂能胡乱传人?便是子女之中,我也是只传子不传女,省的功法外带,引来祸患!” 张横在军中传法之后,又特意把曲典、张忠等心腹叫到一处,传了他们练气修真之术,这门心法中规中矩,练了之后,身轻体健,能增加体力,温养真气,修炼到了极致,神通自生,也能延年。 “你明白就好。” 张横骑在战马之上,看着演武场中对战的士兵,叹道:“可惜我等财力有限,八百精兵,已然成了极限,再想增加人手,钱粮便会出现问题……嗯?” 他说到这里,身子微微一晃,激灵灵打了一个冷颤,只觉得脑袋猛然一晕,差点从马上摔下。 “卧槽!” 张横摇了摇脑袋,面露讶色:“怪了!我如今修真练气,百病不生,怎么忽然就头晕了起来……阿嚏!” 他话音未落,又打了一个喷嚏,座下马儿被震的身子一晃,四蹄发软,差点趴下。 张横跳下马,神情凝重起来:“不对劲!” 曲典问道:“大帅,出了什么事情?” 张横摆了摆手,站在原地,凝神运气,感应周身,只觉得自己身体被一股隐隐约约的力量隔空束缚,似乎要将自己的精气神从体内拉扯出来一般。 可是如今他精神与肉身浑然一体,内外相融,紧密结合,这股力量若是想要拉扯出张横的精神,就得把张横的躯体一同带动才可。 “他妈的,这是有人对老子下阴手了!” 张横站在原地,脸色阴沉下来,对曲典道:“藏龙,有人对我施展法术,要取我性命,我且出去几日,将此事处理一下。城内事情你和张忠等人一同商议着来便是……” 话音未落,身子陡然一震,如被无形巨力拘拿,身子不由自主的擦地滑行,在地面上拖出一道道深深的沟壑来。 “临!” 张横一声暴喝,口中喊出九字真言,清净自身,精神永恒不动,精神不动,则躯体不动,双脚与地脉精气向接,落地生根,如如不动,登时将这股突然出现的力道化解。 他看向城南方向,心中隐然有所感:“拘我之人身在南方,他妈的,南方多有沼泽荒山,到底是谁要对我出手?” 便在此时,他身子又是一震,不由自主的向前倾倒,贴地滑行,如被无形之物拖拽。 “临!” 张横放开手中长戟,双手结印,心与意合,意与印合,以佛门手印,结合道门真言,牵引冥冥之中巨力。 轰! 一种道韵从张横身上流转散发,与天地间一股庞然大力瞬间结合到了一起,身子与天地相接,天地即我,我即天地,犹如永恒不动大地根,万载难移。 那远处传来的拉扯力道顿时变的弱小无比,如蚍蜉撼树,再难撼动张横分毫。 在那深水寒潭之下,黑水大王正在密室之中,绕着肉偶疾走,手中白骨杖顶部的骷髅头双目亮起,紧紧锁住人偶全身,那人偶已然变成了张横模样,眼耳口鼻,无一处不像。 “张横,还不归来!” 这黑水大王手中白骨杖猛然一抖,对着人偶躬身一拜:“请张横归位!” 那人偶忽然从台上跳起,迎风便涨,变成了张横模样,赤身裸体,站在黑水大王面前。 黑水大王哈哈一笑,取出一盏灯,放在人偶面前,看向人偶身后。 往常来说,只要他古灯点亮,映照出人偶的影子,他便能将人偶的影子抓到手中,而这人影便是受法者的魂魄。 抓其魂魄,自然可以随意处置。 可是此时向人偶身后看去,却空荡荡毫无半点阴影。 “咦?” 黑水大王吃了一惊,还道是自己眼花,仔细看了几眼,确实没有发现人影,登时知道不好:“不好!此人神魂凝实,非小道可拘,我小觑了此人……噗!” 话音未落,虚空之中陡然出现一股反噬之力,轰然而至,直达黑水大王精神深处,将其轰的趴在地面之上,鲜血狂喷。 旁边敖兴吓了一跳:“大王,你还好么?” 黑水大王趴在地上呕血数升,方才缓缓爬起,狠狠吐了几口黑血,一脸阴沉的看向敖兴:“你说这张横只是一介凡人?他妈的,一介凡人,能顶得住我的黑水大咒?” 他伸手拎住敖兴的脖颈,口角不住流血,双目之中流出极其凶残的光芒,恶狠狠道:“你是不是故意隐瞒了此人根脚来历?” 敖兴道:“晚辈来前辈洞府之前,特意了解了一下张横,此人确实是四方城民团教头,平日里训练民团,杀猪卖肉,开设钱庄粮铺,行事极为豪横。就因为晚辈二弟在城外河道弄水,就被他当场斩杀,我气不过,与其理论,又被他斩断尾巴,差点也死在他手。” 他对黑水大王不敢隐瞒:“不过此人手中有一枚宝珠,似乎是颗龙珠,能定住河水波涛,有不少神异之处。” 黑水大王将敖兴随手摔在地下,看向站在法坛前的人偶,一脸疑惑之色:“不应该啊,即便是他有龙珠在身,按道理来说,也不可能定住周身精魄。可他不仅能够稳住神魂,甚至还能对我的黑水大咒造成反噬,这就有点了不起了!” 他摸着下巴沉吟片刻,对敖兴道:“既然魂魄难以拘拿,那我便再换一个法门试试,我把话说在前头,若是这次能杀死张横,你须得给我进贡三年供品,以供我使用。” 敖兴道:“好,日后我必定寻觅人族上好血食,以供大王享用!” 黑水大王奇道:“我要人族血食作甚?我又不吃人!你每年给我金银珠宝便可,最好是黄金,本大王在附近城内豢养了几房妾侍,平日里开销不小,须得挣钱才行。” 敖兴愣了半晌,方才点头道:“是!此事了结之后,晚辈便将水府内的财宝,送供给大王享用。” 黑水大王问道:“你那有多少财宝?” 敖兴道:“粗略算来,黄金几万两还是有的,银锭、珠宝也有几大箱。” 黑水大王大喜:“都是我的了!” 敖兴心道:“原来这黑水大王是个见钱眼开的大妖。” 那黑水大王抹了抹嘴巴,擦干嘴角血迹,运功半晌,压下伤势之后,兴致勃勃的取出一套黑色长针,这长针又细又长,上面隐然有黑光流转,仔细看去,似乎还有极其细小的符文流动。 “这是我捉拿黑花蚊精,摘下它们的口器炼制成的阴魂针,用来辅助黑水大咒,最是相合。” 黑水大王将手中长针在敖兴面前晃了晃,笑道:“待我将这一套阴魂针刺入人偶周身要害,定能将这张横杀死。” 他对敖兴道:“一会我做法完毕,你快快把我的财宝取来,我好去还债。” 敖兴心道:“原来他还是一个负债的妖怪,就不知道欠了什么人的钱。” 黑水大王将手中长针缓缓刺向人偶眉心:“我先刺其眉心,封了他的灵魄,让其神烦气躁,难以安稳,再来封其双目……咦?” 他手中长针触及人偶眉心之后,竟然难以扎入。 “奇哉怪也!” 黑水大王神情凝重起来:“好家伙,这张横到底修的什么功法,连我人偶都生出感应,躯体坚若金刚,阴魂针都扎不进去!” 他功聚右手,六根手指上光华流转,将阴魂针再次狠狠刺向人偶眉心。 砰! 针尖与人偶相触,凭空生出一蓬火星来,黑水大王身子一震,向后退后几步,看着人偶,又看了看已经弯曲了的阴魂针,一脸的惊疑不定:“他妈的,这张横很了不起啊!” 与此同时,已经走出演武场的张横猛然一声大叫,脑袋后仰,差点摔倒在地,只觉得眉心一阵剧痛。 他探手摸了摸眉心,发现眉心无缘无故的滴出了一滴鲜血,染红了自己的指尖。 张横怔然片刻,目光看向城南方向。 在这四方城,城南百里之外,有荒山,有大泽,有猛兽毒蛇,也有暗中对他施法之人。 第四十五章 御风 张横在原地站立片刻之后,只感到眉心又是一痛,从随身皮袋里取出一枚小银镜看了看,发现自己眉心又滴出了一滴鲜血。 “妈的,看来是缠上老子了!” 伸手将眉心血滴擦掉,张横顶盔掼甲,周身上下收拾妥当,展开身法,化为一团幻影,向着南方奔行而去。 他心中想的明白:“这对我施法之人,妖术高明,极难招架,想来当是一些暗中诅咒,打小人之类的法门。这人修为若是比我高明,不应该以咒术杀我,当面将我击败才对。只有本领不如我者,才会暗中施展阴险手段,暗中诅咒老子!” 这诅咒来的突如其来,防不胜防,以张横如此强横的躯体,依旧难以抵挡这隔空而来的手段,若是被对方一直这么搞下去,怕是真有可能会被对方搞死。 对方以咒术对他,却也被他隐隐感知到出手之人所在的位置,这个时候来不得半点迟疑,想要斩断诅咒,就得斩杀施法之人,因此张横提气轻身,运转轻身功法,循着冥冥感应,向着南方疾驰而去。 他体力极强,真气雄浑,直似无穷无尽一般,此时焦急之下,奔行如飞,身后劲风席卷灰尘,在大地之上形成一道滚滚土龙,声势惊人。 在奔行之际,眉心与双目接连刺痛,疼的他放声大叫,差点真气涣散,走火入魔。 当下边跑边收慑心神,感应虚空,渐渐地无思无想,忘记了自身的存在,非想非非想,身子在奔行,精神却与无尽虚空相融,但又因为精神与肉身浑然一体,以至于精神带动肉身,使得肉身也与虚空产生感应。 渐渐地越跑越快,双脚离开了地面,人在空中,御风而行。 凝形释,骨肉都融;形之所倚,足之所履,随风东西,犹木叶干壳,无所住,无所停,心念念处,便是身落落处。 就在他身心与天地合,御风而行之时,在那黑水寒潭底部,黑水大王面前的人偶忽然发生了变化,本来是张横的模样,渐渐的模糊起来,再次恢复混沌无面目,便是体型都在变小,变成了一开始那个无面目的肉色小人偶。 黑水大王手持阴魂长针本欲前刺,见此变化,手掌登时凝在半空,将人偶拎起仔细端详,神情惊疑不定:“竟然连神魂都没了?他妈的,难道这张横已经死了不成?可他即便是死了,死后阴魂也脱不得我手,怎么忽然之间,气息全无?” 他越想越惊:“难道有高人出手,屏蔽五感六识,锁住了他的三魂七魄?还是说他已经被人打的神魂俱灭,我这法偶才感应不到他的存在?” 旁边敖兴小心翼翼问道:“大王,可是出现了什么变故?” 黑水大王默然不语。 片刻之后,问道:“敖兴,你确定这张横没有师承来历?只是人间一介凡夫?” 敖兴此时也看出黑水大王施法受阻,当是发生了什么变故,想到之前张横与自己交手展露出的神通,自己也变得不自信起来,迟疑道:“或许是凡人……不过他力量奇大无比,虽是凡人之躯,却比我的力气都大,我怀疑他祖上有神兽血脉……” 黑水大王骂道:“放屁!若他真的有神兽血脉,早就被四大宗门收入门中,成为其中弟子,岂能在边境小城厮混?就算是不被宗门收入门墙,那大殷朝的五路巡天使也是吃素的?他若有神灵血脉,怕是早就被征入朝廷,成为朝中猛将,岂能蜗居这么一个小地方?” 敖兴缩了缩脖子,不敢再多说,脑子里想到张横当初与自己交手的情形,只觉得尾巴又在隐隐发痛。 黑水大王骂了敖兴几句之后,低头在密室内走来走去,口中不住咒骂:“青麟那个老东西,总给老子出难题!一个狗屁杂种蛟有什么好在意的,死了也就死了,何必太当一回事!偏让老子为这么一条杂种出手,被反噬受伤也就罢了,还丢了好大的面子,真是岂有此理!” 敖兴脸色变的极为难看,知道这黑水大王是在骂自己,但形势没人强,只能暗自忍耐。 他出身卑鄙,是一条独角龙与青鳝交配所生,是他自幼苦修,拜入九阴山门下弟子,修行百年,吞服阴丹,方才激发体内蛟龙血脉,成就蛟龙。 之后来到清水河内,修建水府,收罗党羽,为自家祖师出山做准备。 这黑山大王说他是杂种,确确实实击中了他的痛处,敖兴心中愤怒至极,却又不敢发作,强自忍耐之下,身子都在微微颤抖。 却见黑水大王原地踱步几圈之后,从随身百宝囊中取出一副小小的弓箭,抖了几下,这副弓箭陡然涨大。 黑水大王拉开长弓,搭其羽箭,作势欲射,接连试了几次,大有不舍之意。 他叹了口气,看向敖兴:“小子,我这副弓箭非同小可,能千里取敌性命,我总共才炼制了三根羽箭,炼制极为不易。我一箭射出,至少值万两黄金,这笔账你得记下了,日后记得还我箭钱!” 他对敖兴道:“咱们按照殷朝当铺利息,九出十三归,三月为期限,你还钱慢的话,休怪我涨利息。” 敖兴道:“是!一切都依照大王说得便是。” 黑水大王这才高兴起来,在箭头上写上张横的姓名,默默念咒,在密室之内跪拜十方,之后方才弯弓搭箭,将箭矢射出。 这一箭射出,刺破水府,钻出寒潭,闪电般向四方城方向飞去,穿云破风,飞跃大泽,正正射向空中御风的张横。 感应到扑面而来的无穷杀气,陷入悟道中的张横猛然睁开了眼睛,手中方天青戟倏然前劈,正中羽箭箭头。 轰! 这一箭力道大的不可思议,张横一戟斩出,被震的身子凌空爆退,双手隐隐发麻,青戟嗡嗡颤鸣。 “好大的力道!” 张横独立虚空,眼望前方,本以为一击之下能将箭矢击碎,却没有想到那羽箭被青戟斩飞之后,竟然在空中转了一个圈子,如同活物一般,再次向自己射来,夹风带雷,只看威势,就知道十分难挡。 “好家伙!” 张横长戟挥动,再次将羽箭打飞,身子凌空飞起,长戟接连挥动,化为道道寒光,向被打飞的羽箭追赶而去,身形在空中转折如龙,上下左右,无不如意。 “老子会飞了!” 他长戟舞动,在空中与羽箭战成一团,神情兴奋,哈哈大笑:“老子会飞啦!” 第四十六章 蹲守 基本上每个人都有一个飞翔的梦。 飞鸟振翅,鹰隼击空,此等在天地遨游不受束缚自由自在之状,极其令人神往。 张横自从在四方城内看到修士腾空之举,便心生艳羡之意,眼见别人腾云驾雾,高来高去,自己却只能以双腿丈量土地,两相比较,说不眼馋只能是自欺欺人。 他深知自己怀有修行真法,只要踏踏实实走路,一步一步前行,届时神通自生,日后腾云驾雾,遁走千山,捉日拿月,不在话下。 但那只是日后修行有成后才有的神通,远水解不了近渴,张横欲要弥补自己不能飞行的短板,就只能自己想办法。 因此他才修习轻功身法,将之前看到的八步登空轻功身法习练到了极致,可在空中踏烟气而转折,借风气而飘行,倒也有几分自在之意。 但轻功就是轻功,身子提升的再轻,也有其极限,一旦真气转浊,踩踏之物不在,就难以浮空。 因此张横必须得随身准备一些铜钱作为踏板,在无法浮空之时,便扔出铜钱作为脚踏之地,借铜钱之力再次登空,不使自己下坠。 他也想过要逼问一些修士的腾空之法,或者是去四贤街向金铁匠等人求一个腾空的法门,但思之再三,决定先不要心急。 自己有的是修行功法,何必急于一时? 逼问别家功法,等于抢劫别家财物,那就是强盗之举。 做强盗一旦开了口子,日后保不齐会形成惯性,从而沦为盗匪之流。 为了一门狗屁腾空飞行之术,而丢了初心,实在是太过不值。 而金铁匠等人与他乃是忘年之交,打出来的交情,若是向他们求教,总觉得凭空矮了他们一辈,估计刑皮匠、金铁匠等人的鼻子都翘到天上去。 张横心高气傲,自然不会向他们低头,他自信便是无人传授,自己也能悟通飞行之术,倒也不太心急。 今日奔跑悟道,不求道,而道自生,以自身感应天地,融于冥冥,自然而然的学会了御风之术,驾驭自身,浮于苍穹,念动而身动,念行而身行,止乎其所止,行乎其所行,当真是得其所哉,其乐无穷。 至于面前射向自己的箭矢反倒不足为道。 “舒爽!” 张横人在空中化为道道残影,手中长戟抖动,将射来箭矢困在戟影之中。 那箭矢如同网中之鱼,在重重戟影之内左冲右突,与张横手中长戟相撞,发出轰然巨响,迸溅出大片大片的火花闪电,震动长空。 “只是一根箭矢便有如此大的力道,这射箭之人有点厉害!” 砰! 张横陡然收起长戟,背后双锏飞出,化为两道金光砸在箭矢只上,将飞出戟网射向自己胸前的箭矢砸为两截。 张横收起双锏,戴上皮手套,伸手前抓,将两截箭矢抓到手中。 只见这箭矢犹如活物一般,被打断成两截之后,在张横手中不住颤动,断茬处竟然流出鲜血来,洒在半空,腥臭气扑鼻。 张横皱了皱眉,又取出口罩戴上,对着折断的箭矢仔细观瞧,这羽箭通体漆黑,材质奇特,箭簇上写着“张横”两个血红小字,箭杆上却写着“张元伯”三个字,正是张横的名和字。 “果然是冲着我来的!” 张横以金锏将这两截断箭砸的粉碎,人在空中驾驭狂风,向前飞去。 眼见的白云过身,雾气昭昭,身下群山水泽迅速远去,张横心情大爽,精神凝聚之下,已然锁定到了之前感应到的方位,身法加速,来到了一处大泽上空。 这片大泽张横知道,这是四方城三百里外的黑水沼泽,里面多有毒蛇毒虫,沼泽地芦花难浮,黑水翻涌,生人难进,是出了名的险恶之地。 连云洲有几处凶险之地,这黑水沼泽便是其中一处,当真是穷山恶水,果然是毒虫满地。 张横在空中飞行一会儿,越过百里之地,忽然看到沼泽地内出现一座小山,这沼泽毒瘴弥漫,臭气熏天,唯独中心这座小山附近小溪潺潺,青气升腾,涤荡了周遭毒气,山上鸟语花香,竟然是一处世外桃源般的所在。 张横看的啧啧称奇:“果然万物负阴而抱阳,这黑水沼泽如此险恶之地,却也生出这么一个祥瑞之所,造化之奇,一至于斯。” 他手持长戟,缓缓落在小山之上,扶戟信步而行,穿林过溪,来到一处寒潭附近。 这寒潭的潭水温度极低,寒气形成白烟袅袅升入上空,潭旁草木凝霜,方圆百丈之地,寒气迫人,张横呼吸吐气,已然出现白雾。 “有意思!” 张横站在寒潭旁边,只见潭旁立一青色石碑,上写“碧水寒潭”四个大字,下面刻有四行小字,道是: 黑泽毒瘴地, 碧水寒潭中。 阴山独居客, 卧看四时风。 张横看了几眼,心道:“看来对我施法之人便在这碧水寒潭里了,他妈的,此人到底是何来历?还阴山独居客,既然是独居,想来就他一人。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这寒潭底部到底有何玄虚,我一无所知,自然不能轻易下水,须得想个办法把这贼人引出来。” 当下在附近搬了一块万斤巨石,投入到了寒潭之中,人却藏在寒潭石碑之后,屏气凝神,持戟对准寒潭出口,功聚全身。 却说这寒潭底部,张横将箭矢打断之后,黑水大王面色大变,气的不住大叫:“他妈的!他妈的!连老子的追魂箭都给毁了!老子这次非得弄死你不可!” 他喊来敖兴,将敖兴狠狠揍了一顿:“若不是你,我岂能损失如此多的法宝?甚至还被法术反噬,受了重伤!” 将敖兴打的鼻青脸肿之后,黑水大王取出一张邪气冲天的干枯皮子,将皮子蒙在一个木制牌位上,拿起朱笔,写上了张横的姓名,将敖兴抓到牌位旁边:“你现在将精血洒在牌位上,老子要施展五鬼追魂术,非得锁定此人魂魄,哪怕拘来他一道魂魄,也算是解了老子心头之恨!” 敖兴敢怒不敢言,依言割开自己手腕,将鲜血洒在了牌位之上,那包裹牌位的兽皮吸了鲜血之后,变得血红一片,发出艳艳红光,照耀的密室一片通红,在这血光之中,隐约有阴影浮动,一道道邪恶的气息从中散发出来。 黑水大王此时神情也变得严肃起来,对敖兴道:“我要从这僵尸皮囊内借出五道恶灵,用来对付张横,这僵尸皮囊能沟通阴山,形成两界通道。能从阴山出来的恶灵,都是非同小可之辈,一着不慎,恐受其害。我在做法之时,你要仔细看顾,莫要被人打扰,万一出事,老子第一个将你活祭!” 敖兴急忙点头:“是!” 当下这黑水大王念咒做法,沟通阴司,那僵尸皮囊忽然展开,形成一幅图画,图画里慢慢浮现出一座大山来,随后山体越来越近,出现了一座黑色古城,城内阴影重重,隐隐约约传来吼叫之声。 片刻之后,五道巨大的身影出现在图画之内,好像与图画相隔无穷远的距离,但在黑水大王的咒语之中,这五个巨大的身影在画面中越来越清晰,使得整个图画都慢慢凸起,沉重的脚步声开始传来,整个密室都在脚步声中缓缓抖动。 一股巨大的恐惧感从敖兴心底生出。 这图画里的五道身影只是隔界散发出来的气息,都压迫的他心跳加速,额头冒汗,双腿不自禁的发抖,那是来自上位生灵气息的绝对压迫。 “怎么出来了五个大家伙?” 正在做法的黑水大王也吓了一跳:“他妈的,最近阴山的家伙都闲的没事干了么?” 他脸色阴晴不定,急忙改变咒语,将召唤五道阴魂的数目改成三道,想了想,又改成了两道,还是觉得心惊肉跳,最后改成了召唤一道阴魂。 即便如此,黑水大王还是有点犹豫不定,眼见这道恶灵从画面中越来越近,凶戾气息充斥了整个密室,下一刻就要迈步从图画里走出来时,黑水大王大感不妥,急忙住手住口,想要结束此次召唤。 却发现自己手口同时不受控制,被一股阴邪力量掌控了自己的身体,不由自主的开口念诵起一段晦涩拗口的咒语,面前的图画变得越来越大,眼见恶灵抬腿提脚,脚掌已然要从图画中探出来时,密室陡然一震,一块巨石从水府门前坠落。 被这外力一激,那控制黑水大王的阴邪力量登时一滞,黑水大王猛然一声大叫,摆脱了图画里渗出阴邪力量的控制,口中念咒,双手如同鲜花绽放一般做出种种手印,忙活了好一会儿,方才终结了此次召唤。 但那恶灵的脚掌却有一部分从僵尸皮囊中凸显了出来,只差一步,就能从中走出,黑水大王召唤停止,这恶灵的脚掌也就被卡在了两界通道之中,欲出难出,欲回难回。 直到法术结束之后,黑水大王方才一阵后怕,出了一身大汗。 敖兴瞧着不对劲,小心翼翼问道:“大王,潭里刚才落下一块巨石,砸在了水府之上,可是有什么不妥?” 黑水大王站在原地微微喘息,擦了擦额头汗水,喃喃道:“奇了怪了,我往常做法,从未出过什么差池,怎么这次针对张横,接连出了这么多的蹊跷事?难道此人气运如此旺盛,连我的术法都能避开?” 他抬头看了敖兴一眼:“敖兴,你招惹的这个人族可是有点气运啊,这种人最难对付,万一因为你的事情,连累到了老子,这买卖可就成赔本买卖了!” 敖兴道:“大王,那张横顶天了,也就是个民团教头,能有什么气运?估计也就有点运气罢了!” 黑水大王深深吸了口气:“说的也是,一个民团教头,能有多大气运?今日为你施法,搞得老子心神不宁,走,且随我出潭看一看,这落石到底是怎么回事?地龙翻身刚过,难道又要翻身了么?” 当下小心翼翼收了法器,将那凸显出一只脚印的皮子仔细装在贴身袋子里,与敖兴一起走出水府,升出寒潭。 他们刚从寒潭现身,便有一道清光直奔黑水大王脖颈,另外两道金光飞向了敖兴头顶。 砰! 敖兴躲闪不及,被金光砸的脑浆迸裂,死于非命。 第四十七章 贪财黑心 张横在寒潭石碑旁守候多时。 他经过之前奔走悟道,上体天心,已然能将自身气息与天地相合,站在那里,如同枯木顽石,再无半点活人气息,等闲高手根本难以感应到他的存在。 黑水大王境界虽高,修为也深,但一来之前施展法咒受到反噬,受了伤,二来被刚才召唤五鬼时被惊吓过度,精神有点不稳,蒙蔽了感知,是以直到张横长戟刺入脖颈,他方才反应过来,再想躲避已然不及。 噗! 血光迸现。 黑水大王一颗脑袋当场被戟刃斩下,鲜血狂飙。 下一刻,一个肉色人偶出现在半空,脑袋从脖颈断裂,身首异处。 黑水大王的真身却出现在了寒潭另一侧,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嚎叫:“杀我者何人?” 噗通! 直到此时,敖兴的尸体方才落入寒潭之中,激起水花无数。 张横一戟刺出,发现面前这锦衣男子脑袋被斩之后,竟然有人偶替身,替他挡了这致命一击,立时知道自己这一击无功,当下也不收戟,顺势前冲,身子化狂风,长戟抖动,斩向大叫的锦衣男子。 与此同时,念动间双锏飞回鞘内,颤鸣不断,静候时机。 黑水大王双手舞动,一把狼牙剑出现在手中,挡住张横长戟,发出轰然声响,将张横打退。 他眼睛看向张横,面露讶然之色,喝道:“他妈的,张横,竟然是你?你什么时候到了这里的?” 他以拘魂之术对张横施法,之前人偶已经与张横生出感应,变成了张横的样子,故此一见张横,便认了出来。 张横见此人只是随手挥动,只是一把长剑便将自己长戟挡住,剑戟相交,一股大力涌来,将自己震的向后飘飞,便知这锦衣男子极不好惹。 当下缓缓落在寒潭另一侧,扶戟看向锦衣男子:“不错,正是张某!刚才暗中施法,暗算我的人是不是阁下?” 他伸手一指漂在潭水中的敖兴尸体:“你是为了这头清水河的蛟龙,才对我施法暗算?” 黑山大王惊疑不定的看了张横一眼:“你是怎么来到我这里的?这黑水沼泽舟船难进,非腾云驾雾之辈不能来此,敖兴说你是一介凡夫,你又是如何来到我这寒潭附近?” 他话音未落,张横身子一闪,已经到了他的上空,手中长戟如同开天神斧一般,陡然下劈:“打过再说!” 黑水大王见这一戟来的凶恶,他重伤之下不敢硬接,闪身躲过这凶猛一击,手中狼牙剑一指张横,喝道:“定!” 张横持戟前斩的身子登时一僵,只觉得全身上下被一股力道束缚,真气凝滞,气血不畅,精神难以操控肉身。 “这应该就是定身术了!” 张横心中一惊,身子保持长戟下斩的动作,脑中心念电转:“既然有定身法,那就有破除定身法的手段,道门九字真言咒中,就有破解束缚,自由操纵自身的手段,当能破解此术。” 当下凝聚精神,心与天地相融,精神震动躯体:“者!” 九字真言之中,“临”字有圆满自身,不动不惑,永恒不动之意,与天地意志相融,因此之前黑水大王拘拿不动张横。 而“者”字则具有自由操控肉体之能,挣脱一切大束缚,得大自由,自由自在,不受外来力量摆布。 此时被张横以精神震动“者”字真言,登时从被束缚中挣脱出来,但他身子却依旧保持原来状态,浑身真气凝聚,伺机而动。 对面黑水大王手持狼牙剑,看着张横咬牙切齿:“他妈的,张横!我好不容易来个金主,竟然还被你打死了!” 他看了张横几眼,又看了看寒潭中的敖兴尸体,痛心疾首道:“他还欠我几万两黄金,几箱子珠宝,现在还未兑现,你便把他给杀了,这些钱我找谁要去?你奶奶的,老子这次真做了一个赔本买卖!” 黑水大王指着张横跳脚大骂了几句,暂时不搭理张横,转身气咻咻的将敖兴尸体从潭内捞出,浑身上下摸了一遍,摸出一个百宝囊来,伸手掏了掏,掏出了一颗明珠,登时喜上眉梢:“夜明珠!老三要的东西有着落了!” 他又在里面掏了掏,摸出一把小剑,拔出鞘后,寒光闪闪,锋利异常。 “这把剑能值三千两银子,老四要的东西也买得起了!” 随后又摸出了几样兵器,几块玉石,每摸出一件东西,便随口估价,如同一个当铺先生一般。 在张横看来,这家伙估价竟然还极为精准,这些东西拿到市面上也差不多就值这么多钱。 将百宝囊的东西全都拿出之后,黑水大王口中啧啧有声:“这敖兴一个杂种蛟,竟然还有这么多值钱的家当,看来当河神果然富裕的很呐!” 又看了看敖兴已经成了蛟龙状态的尸体:“这蛟龙筋也能值不少钱,倒也能抽出来卖个好价钱……不过他是青麟老儿的徒孙,我若是抽了他的龙筋,被青麟老儿知道,面上须不好看……管他娘的,这件事我不说出去,谁能知道?索性将龙皮也一块儿剥掉算啦,总归能换点钱花花……” 他取出尖刀,兴致勃勃的将敖兴的龙皮剥掉,又抽出龙筋,在寒潭里洗涮了一番,将龙皮和龙筋洗涮干净,随后召出一团火焰,将敖兴的躯体烧成灰烬。 一阵风吹来,将敖兴挫骨扬灰,消散无踪。 张横眼见这男子锦衣华服,衣着不凡,十二根手指,根根手指上都戴着戒指、扳指,头上束发金冠也是打造的精美异常,穿着讲究之极,一副富家公子不缺钱的模样,却没想到竟然如此贪财。 他把敖兴的东西全都拿走不说,竟然连敖兴的尸体都不放过,抽筋扒皮,最后一点油水都要榨干。 “这比黑心老财都要黑呐!” 张横双目圆睁,紧紧盯住此人,眼见他收拾龙皮,背对自己之时,便要持戟偷袭。 正要动手时,心中却无由的觉得此举大为不妥。 “有点不对劲,这家伙对我施展定身法之后,自始至终都没有看过我一眼,似乎对他的定身法极为自信,然则按照常理,便是再自信的人,也不会对我如此无视。他之所以这么做,倒像是故意如此,想引我上钩一样……” 想到这里,张横微微一惊,不再犹豫,趁着此人背对自己之时,身子陡然升空,急速后退,如同利箭一般向外逃去。 黑水大王猛然转身,看向凌空飞退的张横,面露不豫之色:“他妈的,这般大的汉子,胆子竟然这般小,连偷袭都不敢,刚才的杀气哪去了?” 他发出一声咒骂,身子化为一团黑气,倏然升空,眨眼间便到了张横身后,手中狼牙剑指向张横:“定!毁了我的替身人偶,你还想跑?” 第四十八章 打铁 正在急速飞行欲要逃走的张横,被黑水大王用狼牙剑一指,登时全身气息凝滞,身子僵直,御风术瞬间失灵,身子直挺挺的向下摔去。 黑水大王哈哈大笑,手中狼牙剑化为一道黑光,斩向张横双腿:“斩!” 便在此时,张横正在向下摔落的身子从原来位置倏然消失,出现在黑水大王身侧,长戟化为一道寒光,斩向黑水大王腰部。 黑水大王知道张横能破解自己的定身术,却没有想到破解的这般快,眼见长戟斩来,吓了一跳,狼牙剑急忙格挡。 轰! 两人身子同时一震,张横借势飘飞,黑水大王却化为了一团黑气,卸掉了张横劈斩之力,随后凝结身形,瞪眼看向张横:“小子,你竟然还会飞?你是哪家修士?好大的力气!” 张横持戟笑道:“这御风之术,我也是刚刚明悟其中道理,运用多有不妥,见笑见笑!” 黑水大王哪里能信:“你这腾空术意动而身动,转折如意,如臂使指,没有几十年的火候绝不能达到如此境界。他妈的,敖兴说你是一介凡夫,骗的老子血本无归!” 他说到这里,身子后退,手中狼牙剑猛然指向张横,大声喝道:“夺!” 张横登时眼前一黑,视野中一片黑暗,暗叫不好,长戟舞动护住全身,耳听得黑水大王不住大喝:“夺!夺!夺!夺你五感六识,夺你心花一朵!夺你平生气运,夺你三魂七魄!张元伯,还不归位!” 张横身子不住抖动,眼不能视,耳不能听,五感六识尽数被剥夺,思绪都停滞了下来,心灵之中,一片漆黑,进入到大寂静之中。 就在这大寂静之中,金铁匠的身影忽然浮现,还是那间铁匠铺,还是那个身材削瘦的铁匠。 砰! 金铁匠正在打铁,一锤下去,火花四射,发出轰然声响。 那是张横记忆中有关金铁匠最为熟悉的场景,张横每一次去铁匠铺,都看到金铁匠在那间铺子里敲打一个剑胚,从来没有例外。 年久日深,这一幕便烙印在心灵之中,当此心灵一片漆黑之际,忽然就浮现出来。 黑水大王眼见张横呆在当场,浮空不动,不由得啧啧称奇:“等闲修士被我夺走无感六识,早就跌落云头,这条大汉竟然漂浮空中,并不下落,真是奇哉怪也!” 他口中称奇,动作不停,刹那间来到张横身边,手中狼牙剑狠狠刺向张横胸口。 便在此时,张横持戟右手食指忽然动了动,轻轻的敲击在戟杆之上。 砰! 发出一声清澈的敲击声。 这敲击声也不如何响亮,但黑水大王听到之后,却是身子一颤,发出一声怪叫:“他妈的!” 他满头长发炸开,身子忍不住抖动,人在空中极速后退:“什么玩意!” 砰! 张横食指再次敲击戟杆。 后退的黑水大王如遭重击,头顶猛然凹陷了一块,似乎被一个无形铁锤夯了一下。 “啊呀!” 黑水大王两颗眼珠被夯击的往外凸出一寸多长,一根手指上的戒指轰然爆散开来。 “你奶奶的!” 黑水大王怪叫连连,一脸骇然:“这是什么法术?” 此时张横食中两指同时敲击戟杆,发出一轻一重两道截然不同的声音,就如同铁匠用大锤小锤击打铁块一般。 这两道声音响起,第一声重音尚且能挡,黑水大王心神乱了一乱,微微迷糊了一瞬间,便即清醒过来,正欲破口大骂,第二道轻音便传了过来。 这一道轻音飘飘渺渺,若有若无,似乎响又似乎没响,正正击打在黑水大王魂魄之上。 黑水大王神魂摇动,身子再次后退。边退边骂:“这他妈到底什么玩意儿!杀猪的家伙怎么成了打铁汉!?” 他惊怒交加:“这家伙怎么这么古怪……” 砰! 砰砰砰! 张横两根手指不住敲击戟杆,轻重缓急的击打声接连响起。 黑水大王身子连颤,脑袋上接连凹陷出一个个小坑,口中吼声不断,再次向后急退。 他生平遇到过不少敌手,也见识过无数法术神通,却没有见过眼前张横这般手段。 他此时已经连退百丈,脑袋上一个个小坑缓缓平复,看着漂浮在空中的张横,眼中冒出无穷怒火:“今天老子非得弄死你不可!” 他取出两个小小肉球,堵住了自己双耳:“这次我自封双耳,定住魂魄,看你怎么弄!” 当下身化黑风,跨过百丈空间,手中狼牙剑点向张横眉心:“定!” 对面张横正在敲击戟杆的手指猛然顿住,撒开长戟,双手握拳,两个拳头犹如两把铁锤,狠狠夯在虚空。 轰! 黑水大王狼牙剑还未刺下,便被虚空中猛然爆发的巨大力道震的眼前一黑,“呱”的一声大叫,变成一只巨大的三足金蟾,鼓起双腮,虚空吐气,猛然一个弹跳,消失在虚空之中。 现场只剩下张横一人悬浮半空,以双拳为大锤,虚空为砧板,不住夯击虚空,发出隆隆巨响,犹如雷鸣,震的黑水沼泽泥翻浪涌,黑水四溅。 那黑水大王逃回寒潭之内,沉入水底之后,尤自感到心惊肉跳:“厉害!厉害!” 他独坐水府,感应到连碧水寒潭被雷声震的微微摇晃,忍不住骇然变色:“这张横修的什么邪门功法?五感六识被封,反而越发的厉害了!” 他在水府内负手低头,走来走去:“不行,这地方不能待了!一个张横便如此难缠,他身后的师门长辈可想而知有多厉害!万一找上门来,老子十死无生!” 想到这里,不敢犹豫,急忙收拾行李,将金银细软全都装了,跳出了寒潭,一剑斩断寒潭石碑,发出一声叹息,迅速远去。 而在远方虚空,张横依旧双拳擂空,“打铁”不停,雷声隆隆,响彻四方。 四方城内。 金铁匠坐在铁匠铺内,手拿一颗龙珠,对着阳光仔细端详:“没想到张横这短命小子,还有如此机缘,这次倒是欠了他一个人情……咦?” 他忽然起身,看向南方:“好家伙!连老子的本事都偷学了去!” ps:医院手机码字,谬误之处,还请见谅,以后再改。 第四十九章 买棺材 金铁匠眼望南方的同时,城内刑皮匠等人也扭头看向南方,目光穿过重重障碍,“看”清楚了张横此时情形。 “老金,你收的好徒弟啊!” 刑皮匠摇头晃奶啧啧称奇:“都觉得你余生不会再收弟子,没想到你竟然将独门绝技偷偷摸摸传了张横这短命横死的小子。” 金铁匠怒道:“放屁!你个娘娘腔懂什么!老子什么时候收他当徒弟了?” 刑皮匠道:“诶,那就奇了,张横现在擂的这套大天罡锤法难道是他自创的不成?他要是有这等天分,那我岂不是能独立成圣,潜入真流?” 金铁匠道:“成圣?你也配?不男不不阴,阳不阳,你能成就贤人,已是耗光了平生气运!” 旁边绣娘走出店铺,看向远方,轻声道:“你们看不出元伯状态有点不对劲么?” 金铁匠等人经此提醒,也发现了不对劲。 邢皮匠道:“这小子像是悟道,又不像是悟道,说他悟道,此时情景比悟道差了那么点意思,说不是悟道,凭他如今修为,断不能施展出如此威力的锤法,确实有点古怪。” 绣娘道:“皮皮,你过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邢皮匠摇头道:“我不去!我看见这小子就讨厌,他死了才好,省的对我没大没小,一点都不把我当成长辈来看!” 绣娘看向金铁匠。 金铁匠摇头:“他偷了我的锤法,我不打死他,都算是善心大发,还想让我关心他?想都别想!” 绣娘看向旁边默不作声的冯木匠。 冯木匠摇头道:“你莫找我,我霉运缠身,天煞孤星,我要去看他,他没事也会变成有事。” 绣娘点了点头:“那好,咱们且等着。” 金铁匠道:“老大,你不去看一下?” 绣娘道:“有什么好看的,反正元伯命中横死之局,早死晚死都是死,现在死了也好……” 金铁匠等人面面相觑,做声不得。 片刻之后,金铁匠嘿嘿笑了笑,继续回铁匠铺敲打自己的剑胚,邢皮匠也低头继续制皮具,冯木匠开始以张横的身躯为标准做棺材。 看起来所有人都不把张横的生死放在心上。 如此情形持续了一会儿,刑皮匠突然发出一声怪叫:“我受不了啦!” 他将手中皮子猛然一摔,皮子还未落在案上,人已经消失不见。 与此同时,金铁匠手中铁锤猛然在面前剑胚上一砸,火花陡然迸溅出来,映照的满室通明,待到火光消失,金铁匠已经不在房间。 冯木匠的棺材在呼吸间打造成型,整个棺材飞出店铺,呼啸升空,直奔南方。 咚咚咚! 张横双目圆睁,目不视物,无思无想,人在半空双拳擂动,震荡虚空,身下黑水沼泽泥翻浪涌,种种毒蛇毒虫狂奔乱走,悉数震死。 金铁匠与邢皮匠同一时间出现在张横旁边,黑水大王经受不住的震荡声,对于他们两人毫无影响。 两人对视了一眼,齐齐“呸”了一声。 “你不是盼着这小子死么?” “你不是也盼着他死么?” “老屁股,你肯定看上这黑小子了!” “阿呸!人家会看上他?我是看上你了!” “呕!你奶奶的熊!” 便在此时,一口棺材从四方城呼啸而来,到了众人面前,棺材盖忽然打开,棺材内部生出无尽吸力,张横双拳擂动虚空的巨大响声忽然消失,声音都被吸入棺材里,随后张横的身体也向棺材内部跌落。 “他妈的!” “棺材板这个老阴逼!” 金铁匠与邢皮匠大吃一惊,两人同时慌忙向两侧闪开,扭动身体,摆脱了棺材内的吸力,等他们回头再看时,张横已然掉进了棺材里。 “咔嚓!” 棺材盖轰然合拢,载着张横飞回了四方城。 “棺材板这老阴货居然不声不响达到如此境界!” 金铁匠看着飞回四方城的棺材,嘴里啧啧赞叹:“果然蔫人出横货,不说话的那个才最阴。” “你见哪个咬人的狗叫过?” “嘿嘿,这倒也是!” 两人嘿嘿笑了笑,互相对方吐了几口口水,身影缓缓消失。 黑水沼泽慢慢的平静下来,恢复到了原来面貌。 棺材飞回四方城,落在了四贤街木匠铺后院。 片刻之后,棺材盖打开,张横双目缓缓闭上,随后一个激灵,双目再次睁开,炮弹般冲天而起:“好法术,了不起!” 他人在空中扫视四面八方:“咦?四方城?” 他掠一思忖,脑子里已然涌现出刚才种种情形,毕竟他所修功法非同小可,五感六识虽然被剥夺,肉身却有记忆。 眼中所见,身体所感,只是暂时被隔绝,如今负面影响消失,之前的感受一并涌上心头,瞬间明白起来。 “老冯这棺材挺厉害呐!” 张横身子落地,看着装载自己的这口棺材,对冯木匠的手艺大为钦佩:“这做工,这雕花,加上真皮就是顶配啊!” 他走出后院来到店铺里。 店铺里头发花白的冯木匠正骑在木凳上,双手推着刨子刨木头,木花从刨子眼里一卷卷倾泻出来,落了一地。 冯木匠边刨边咳嗽,越咳嗽越厉害,剧烈的咳嗽使得弯腰似虾,咳了半天,似乎要把肺咳出来一般,好半天之后,他才平缓下来,扭头看了张横一眼:“上好的棺材,要不要来一口?” 张横笑道:“你这老东西,每次见面就特么这一句话,你就这么喜欢卖棺材?我看你这里别的木器也不少,家具农具也都有,为什么每次都让老子买棺材?” 冯木匠道:“买棺材升官发财啊大帅!所谓千棺从门出,其家好兴旺,孙存祖先死,兄在弟乃丧。” 他咳嗽了几声,佝偻身子开始打扫地面:“脚下尸山血海,才能登天而行!棺材堆的越高,你站的就越高。人上人,人上人,要做人上之人,脚下尸骸如林!大帅,想要成大人物,得杀人啊!死人越多,棺材就越多,我一眼看去,你日后肯定是我的大主顾,天生买棺材的命!” 张横哈哈大笑:“好!我先给我自己打一口,以我的性子,说不定哪天招惹到高手就被人打死了!” ps陪床三十来个小时,俺只睡了三小时,累惨了! 就写这么多,实在撑不住了,下次更新时间,也不敢保证,对不住书友们了。 第五十章 拳头打铁嘴吹风 “你竟然只要一口棺材?” 冯木匠大失所望:“本以为你是一个大主顾,却原来这般小气!” 他对张横循循善诱:“你看,你有八百多精壮下属,日后若是都死了,一下子怎么能打造出那么多的棺材来?须得提前准备才好,万一哪天死了,有口棺材预备着,总比放外面臭了要强。” 张横一想也是:“那我先给我兄弟定下八百口棺材,至于款式,让他们自己来挑。” 冯木匠笑道:“大帅给手下兵士买棺材,一买还买这么多,果然大气魄,开千古未有之奇事,你确定你的这些士兵真的会要?” 张横笑道:“你放心,我送他们棺材,比送他们什么都让他们高兴。所谓马革裹尸还,如有棺材,又有哪个士兵愿意马革裹尸?” 冯木匠道:“说的也是!” 张横道:“如此,我便回去了。” 冯木匠拿起一把锯子开始锯木头:“那我就不送啦。” 张横后退几步,对着冯木匠深深施礼:“多谢!” 冯木匠目光专注手中的木料,也不抬头:“不用客气。” 张横直起身来,哈哈大笑,迈步走出木匠铺,大踏步来到邢皮匠店铺门前。 此时邢皮匠此时正拿着小刀采割皮子,抬头看了张横一眼,兰花指翘起,尖声尖气道:“吆,张大帅来了?” 张横嘿嘿笑了笑:“老刑,我今天不知怎么的,越看越觉得你漂亮!我在城内有几家脂粉铺子,你若是喜欢,可以随时去看看,若有合意的,直接拿走便是。” 邢皮匠大喜,身子扭了扭,强自忍耐欣喜之情,淡淡道:“啊哟,那怎么好意思?” 张横道:“应该的,应该的。这四方城中有不少风流公子哥,颇喜舞刀弄枪,也曾被我教训过几次,当时跪地喊我爷爷,我说喊爷爷不合适,于是便兄弟向称。” 他对邢皮匠笑道:“如今城里闹僵尸,他们为求自保,须得买点皮甲皮具用来防身,过几天他们当会来你这里购买皮具,不过你也别太过分,把他们吓跑了,以后就不会再来了。” 邢皮匠急道:“我绝不过分!只要小哥长得风流俊俏,我怎么舍得过分?只要他们不对我过分就行!” 他对张横道:“万一他们不来呢?” 张横笑道:“那就只能让他们喊我爷爷了。” 邢皮匠欢喜无限:“元伯,你不愧为四方城一霸,做事果然有一套,要不是你长得五大三粗,人家说不定还真就喜欢上你了!” 张横急忙摇头:“多谢你看得起我,辛亏我长得丑。” 他同邢皮匠说了几句,转身来到金铁匠的铁匠铺。 金铁匠依旧在打铁。 铁匠铺里忽明忽暗,偶有火星迸溅,“当当当”慢悠悠的有节奏的响起,此时听来,别有一番韵味。 张横站在店铺里聆听良久。 金铁匠不说话,张横也不说话。 屋里只有打铁声回荡。 过了一段时间,张横双目之中精光吞吐,扫视四周,慢慢走到墙边,弯腰将墙下一个大铁锤拎了起来,走到金铁匠面前。 金铁匠抬起头看了张横一眼,手中小锤在砧板上的剑胚上轻轻敲击了两下。 “当当!” 张横如同听到了邀请,手中大锤猛然抡起,对着金铁匠面前的剑胚狠狠的砸了下去。 轰! 火星四溅! 一蓬火花从剑胚与铁锤间陡然迸溅出来,瞬间弥漫到了整个房间,张横胡子眉毛全都被烤焦,眼睫毛也被燎了一下,消失了一截。 金铁匠破口大骂:“你奶奶熊,显摆你力气大么?” 张横毫不示弱:“你奶奶的,我怎么知道这套锤法这么大劲!” 金铁匠更怒:“便是一头蠢猪,也知道打铁不单是力气大,技巧比力气更重要!” 张横道:“他妈的,你第一次打铁难道就比老子好很多么?” 金铁匠闻言一滞,气势顿时就弱了下来,强自争辩:“老子肯定比你的手艺好,起码老子第一次没烧了眉毛胡子!” 张横道:“老子不信!老子一听就知道你是在吹牛!” 他说到“吹牛”这两个字时,手中大锤再次抡动,砸向了金铁匠面前的剑胚。 砰! 他这一次发出的声音比上一次更加响亮,却没有火花迸溅而出。 金铁匠脸色微微变了变:“妈的,你这是敲钟吗?敲这么响做什么?” 张横道:“你奶奶的,老子乐意!” 他说话间又抡锤敲了一下,“当”的一声响,这一声清脆响亮,听起来与金铁匠之前敲击的声音已经无甚区别。 张横哈哈大笑,将手中锤子一扔:“成了!” 金铁匠悻悻道:“瞎猫碰到死耗子!” 张横不以为意:“我早就说过,你这家伙小肚鸡肠,如今肯定是在嫉妒我的天分!” 他仔细看向金铁匠眼前的剑胚,此时已然隐隐瞧出这把剑胚的厉害来。 有一种足以割裂天地的锋锐之气正在这剑胚之内萌芽成长,一旦打造成型,将有不可思议大威力。 只是金铁匠似乎在打造中缺了点东西,以至于剑胚少了一种“成熟”的味道,给人一种奄奄一息随时都会“死掉”的奇特感觉。 而金铁匠每天的煅打行为,其实也就是给这剑胚续命而已,换而言之,他每天都只是在抢救病人…… 虽然这个“病人”有点古怪…… “婆婆妈妈,遇事犹豫不决,一个剑胚都舍不得让它死,你能成个什么事儿!” 张横瞬间明了金铁匠此时心态:“怀里抱着个死孩子对嘴吹气,还奢望他活过来?简直可笑?” 他握紧拳头猛然下擂,狠狠击打在剑胚之上:“拳头打铁嘴吹风,这才是男儿本色!你天天抡小锤,跟个娘们似的,打铁都舍不得使劲,能发出什么好东西来?” 张横一拳打下,将剑胚打的猛然弹跳起来,发出一道剑气,将张横拳头切出一道口子,血淋淋的洒了下来,正淋在剑胚之上。 随后有红色光芒从剑胚上闪现,明灭不定,有若呼吸。 金铁匠身子一震,看着会呼吸的剑胚,怔然良久。 张横的声音传来:“兵器不见血,怎么能成神兵利器?” 第五十一章 圣人 “看到没有?什么叫专业?这才叫专业!” 张横手掌晃了晃,正在流血的伤口登时止住不流:“你空有技法,没有胆略,畏畏缩缩,打造的东西总是差了点意思!” 他手指红光流动的剑胚:“大病还得猛药攻!受得了就活,受不了就死,不就是一个剑胚么,毁掉了重新回炉便是,值什么?” 金铁匠嘴角抽动了几下,默然不语。 他打铁几十年,一直不能把这剑胚打的更好,没想到张横只是打了几下,就硬生生的把这剑胚打“活”了。 他沉默了好大一会儿,忽然开口:“不错!想要出神兵,须得要见血!” 当下提膝抬腿,脚踩矮凳,将烧红的剑胚空手拿起,放在了膝盖之上,以膝盖做砧板,拳头为铁锤,不住夯击剑胚。 砰砰砰! 他每砸一次,这铁匠铺子便整个跳动一下,随着他的不断击打,铁匠铺子跳动的越来越快,震动逐渐蔓延到整个四贤街,整条街都跳动起来,如同一条长期潜伏在地下的巨蛇活了一般。 本来在四贤街买东西的百姓大吃了一惊,奔走嚎叫,四散而逃。 他们早已被上次的地龙翻身下破了胆子,此时见到地面再次震荡,无人不怕。 邢皮匠等人都被惊动,全都从店铺里走了出来。 绣娘抬脚轻轻跺地,正在跳动的街道陡然安静下来。 邢皮匠一脸赞叹之色:“这把剑是真的要活过来了!” 冯木匠淡淡道:“就算是彻底炼成,也未必能进得了人家的身。” 邢皮匠对冯木匠怒目而视。 冯木匠视而不见,不紧不慢道:“凭一把破剑,就想杀死敌人报仇血恨?开什么玩笑!你连人家的身都近不了,拿把剑有个屁用。剑再锋利,会自己杀人么?” 邢皮匠道:“老金的这把剑就能自己杀人!” 冯木匠嘿嘿冷笑:“那请问,这把剑能不能自己杀圣人?” 邢皮匠顿时沉默下来。 所谓“圣人”,乃知行完备,至善之人。 “圣”字左有“耳”以表闻道,通达天地之正理;上右有“口”表以宣扬道理,教化大众;下边的“王”代表统率万物为王之徳,德行遍处施行。 才德全尽谓之圣人! 这种人乃是有限世界的无限存在,超脱物欲,超脱名利,追求完美自我。 这种达于至善至美的圣人,在中古时期已然尽绝。 中古之后,对于圣人境界的追求和定义已然发生改变,要求也在降低,变成了“凡一事精通、亦得谓之圣”,只要在某一种事物上达到极致的境界,也会被称之为圣人。 就连人皇也被称为圣人,臣子称呼人皇为“圣上”。 但是有儒生不服,对于“圣上”二字极为不适,于是想方设法把“圣上”改成了“陛下”,削了一削(胡言乱语,博君一笑)。 当今之世,有资格称圣之人,大都是在某一种修行上达到极致之辈。 这种圣人虽然比不了上古大圣们通天彻地的惊人神通,但也极其了得,赶山搅海,截江断流,念动杀人,飞天遁地不在话下。 除了这种圣人之外,如今人族还有另一种成圣之法,那就是朝廷“封圣”,以一个朝廷的气运,来封赏某一些名望本领极高的人为“圣人”。 这些人中,有文圣,也有武圣,有兵圣,也有法圣,能力各有不同,但无一不是影响深远之辈,无一不是党羽众多之徒。 此时冯木匠开口提及圣人,邢皮匠登时哑口无言。 金铁匠打造的这口剑,即便是再厉害,再神异,也不可能杀得了圣人。 所谓五百年始有圣人出焉。 即便是被朝廷册封的圣人,也是非同小可之辈,天难灭,地难葬,唯一能够打败他们的,就只有时间了。 “好了,小金这把剑还未彻底成型,一旦成型,持之斩圣,也不是不可能。” 绣娘看了冯木匠一眼:“天天圣人挂在口,小心真有圣人来找你!” 冯木匠一惊,脸上微微变色:“我又没提及他们的名姓,他们如何就会来找我?” 邢皮匠道:“四方城内有真法显世,真人练法,天降祥瑞,又有地龙翻身吐珠,嘿嘿,这些事情全都在几天内发生在同一个地方,你说这是巧合,还是四方城真的有点问题?” 冯木匠默然片刻,道:“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 这四方城自从张员外家女儿撞妖,张横出手之后,厉害的事情一波接一波,便是他们四人在这座城待了好多年,也没见过如此阵势。 真人练法,地龙翻身,张横遇龙,赠送宝珠,一桩桩,一件件,每一件都是世上少见的事情,平常人若能遇到一件事,便足以吹嘘一辈子。 但却在短时间内全都发生在四方城。 使得连云州这么一个边陲小城,引来了无数高手的目光。 因此邢皮匠一开口,冯木匠顿时心事重。 邢皮匠这番话说中了他的心事。 他们隐居此地避祸,最怕的就是被仇人发现自己的形迹,如今四方城名动天下,怕是真的要暴露了。 就在冯木匠心情大坏之时,金铁匠黑漆漆的铺子里猛然射出一道白光。 这道白光刺破铁匠铺屋顶,贯穿天地,直冲云霄,在空中化为匹练般的光华,割裂虚空,与日争辉。 张横的声音从铁匠铺里传出:“啊哈!这把剑很不错啊,老金,这剑里已经有了我的精血,早就姓张了……” 砰! 下一刻,张横的身子从铁匠铺里飞出,狠狠摔在地上,爬起来后,眉毛胡子被烧光的脸上浮现出一个大大的脚印,五趾宛然,似乎是被金铁匠光脚踩在了脸上。 “他妈的,你这老东西一点都不知道感恩!” 他骂骂咧咧的对着铁匠铺子当众撒了泡尿,这才穿上裤子走人。 这道剑光在半空搅动漫天风云,引发出一道道雷电,震荡虚空。 便在此时,一只巨大的手掌凭空而生,向着剑光缓缓抓来。 铁匠铺内,金铁匠冷哼一声,天空中的剑光忽然一分为二,一红一白,两股交叉,化为一把剪刀,向着巨手狠狠剪去。 血光崩现中,这巨手齐腕而断,从空中坠落,化为一座五指山,砸向大地。 鲜血从空中洒下,化为一片血雨,飘飘洒洒,随风飘散。 第五十二章 猜测 天空中出现巨掌之时,张横也在抬头观看,与别的路人惊叹不同,他在看到巨掌的第一眼起,便摘下腰间长弓,弯弓搭箭,射向半空。 他这把强弓射程极远,此时又有惊人内力附着,一箭射出,直达苍穹,正中半空中的巨掌。 与此同时,半空中剑光分化,两股交叉,只是一剪,便将巨手剪的齐腕而断。 噗! 这断手少了本体加持,防御力大减,被张横一箭射穿肌肤,插在了手背之上,直没至羽。 随后巨大的断掌夹带血光电火坠落在四方城中,看位置正是南城方位。 而张横的屠宰场就在那个位置。 “哎呀卧槽!” 张横吃了一惊,火急火燎的向屠宰场位置跑去,焦急之下,身子倏然升空,化为一道流光,瞬间从原地消失。 邢皮匠看的眼珠子都要蹦出来了:“这……这……谁教他的腾空飞行术?” 之前张横在那黑水沼泽上擂动长空,施展出金铁匠的大天罡锤法,人在空中并不下落。 他们当时救人心切之下没有过多考虑,此时见张横腾空飞行,邢铁匠这才反应过来:“这小子真的会飞!这腾飞之法一看就是苦修多年的样子,不然做不到如此身随心动的程度!他是什么时候学会腾空之术的?是谁在暗中教的他?” 像张横这般想飞就飞,念动而身行,非得耗费多年时间才能将这门腾空术应用到这般地步。 此界修士若是想要腾空,初始之时,须得掐诀念咒,心神一体,感应冥冥,待到与天地轻灵之气生出感应之后,方才能顺势升腾,高飞远走。 待到将这腾空法门施展的熟练了,心中动念,道韵自成,才能免去掐诀念咒这个步骤,那时候才算是真正学会了飞行。 腾空术说好学也好学,有那初入门的修士,在山上学个年,就能纵身上跃,凌空飞行。 一去二三里,离地四五丈,冯虚御风,状甚逍遥,虽然在大能看来,连爬云也算不上,但毕竟能够凌空飘飞,脱离了物种能力的限制,使人身得以摆脱大地束缚。 但这种腾飞之术,说难学也难学。 修真之士,一步一坎,单只是在腾空飞行之术上,就难倒了很多人,明明有人天资纵横,看着有仙人之资,修行速度龙精虎猛,可是偏偏就迈不过腾空而飞的这一步。 这些人只能在大地之上修行,不能离开地面,若是修为日深,不断提升,便有机会成为大地游仙,有斩断江河之能,拔山填海之力,能与圣贤抗衡,但唯独不会飞。 就像是地龙一样,明明实力极强,偏偏就有自己的短板难以弥补。 张横在此之前,从未展露过自己会飞的本领,刑皮匠等人也从来没有考虑过这小子也会修行,今日见他凌空飘飞,身融虚空,俱都惊讶不已。 “好家伙,身与天地相融,以天地之力,挪移自身,这门身法很了不起啊!” 绣娘看着张横瞬间远去的身影,眼中一抹光芒闪动,叹道:“元伯这门身法可不仅仅是腾空术这么简单。他既然能与天地相合,散化自身,合于大道,只要修炼日深,便可步日月无影,入金石无碍,水不能溺,火不能焚,混元一炁,无所不能。” 冯木匠愣道:“天下间还有这等功法?连我们都不会,会有谁传他?” 绣娘看向西山方向。 冯木匠心中恍然:“原来是地龙大人!怪不得张横这小子能得了这么多的龙珠,却原来是地龙大人所赠,甚至连高深的修行功法也一并传给了他!” 他们得了张横送的龙珠,对于张横能与地龙结识一事十分的艳羡,同时也为张横感到高兴,但对于张横没向地龙请教修行的事情感到遗憾。 今天见绣娘看向西山方向,刑皮匠与冯木匠两人都“明白”了过来,原来张横能有如此改变,都与地龙大人有极大关联。 “这个死小鬼,明明从地龙大人那里得了神通手段,还非要瞒着我们,真不是个东西!” 绣娘摇头道:“元伯对我一向不打诳语,他说没有请教,那就一定没有请教。这孩子性子傲的很,如果是不合他心意,便是地龙大人跪求他修仙成道,他都未必会答应。元伯这一身功法,当另有来头……” 在她说话之际,半空中传来一声充满痛楚之意的吼声,刚刚被斩断手掌的虚空之中,浮现出一个巨大的人脸,露出两只骨碌碌转动的巨大眼睛,目运金光,俯视大地,似乎在寻找令他受伤之人。 正在说话的绣娘,眼中流露出厌恶之色,从头上拔出一根金钗,对着上空轻轻划了一下。 半空中巨脸的两只眼睛无声无息的裂开,随后整个脑袋也从鼻梁处被无形剑气切开,被斩成两截。 鲜血喷洒之中,虚空巨人的痛楚之声化为滚滚雷霆,激荡长空,血气化为红色云霞,弥漫半边天际。 绣娘将金钗重新插入发髻,对半天空发生的事情无动于衷,继续刚才的话题:“你们难道没有发现么?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每一件都与元伯脱不了干系。” 她对众人道:“你看,张员外家撞妖,是元伯出面斩妖除魔,之后有真人炼法,天降祥瑞,可偏偏当时我们正在给元伯制作披挂、兵器、衣服,道心悸动之下,都以手中器物截取一丝真法道气,结果成品之后,受惠最大的还是元伯。” 此时破碎的铁匠铺再次恢复原状,金铁匠伸手一招,半空中的两道白光合在一起,倏然消失,下一刻,落在了他的掌心,化为一把长剑。 这把剑一侧白光闪动,另一侧红光艳艳,万千符文在剑身上不住游走,剑芒吞吐,犹如蛇信一般。 金铁匠取出剑鞘,将这把剑盛了,对绣娘道:“我费劲无穷心血,又加黑小子相助,方才炼出此剑来。可是在真人炼法之后,我为他打造的兵器,还有皮皮为他制作的皮甲,只要上了他身,必然生出变化,化为神兵利器或者绝世宝甲。” 刑皮匠大怒:“你不要叫我皮皮!再敢叫我皮皮,小心人家一把火烧了你铺子!” 金铁匠对刑皮匠的威胁无动于衷,继续道:“老大,我们可能看错了。张横可能是短命横死之命,但自从真人在此地练法之后,似乎一切都变了。” 绣娘道:“你想说什么?” 金铁匠道:“张横如今这般手段,未必是地龙大人传授,很有可能与此地炼法的真人有关。” 现场顿时安静了下来。 绣娘轻声道:“真人啊……那可是真人啊。” 她神情复杂的摇了摇头:“当今之世,怎么可能还有真人?他们早就遁破大千,远离此界,岂能再传法门?” “那上次四方城真人炼法又作何解释?” “那是有人修炼真法,不是真人炼法!” “即便是如此,那修炼真法之人,也定然非同小可了,张横可能与此人有关联。” “好了,此事休要再提,都继续忙自己的。” 绣娘看向南城屠宰场的方向,只见那里火势熊熊,一座五指山正压在林间,通体火红,火气升腾。 张横站在小山头上破口大骂:“妈的,这是谁的手掌?流这么多血,知道什么叫污染环境么?你奶奶的……” 就在此时,小山震动,慢慢化为肉色,似乎要重新变为血肉手掌。 张横吃了一惊,眼珠转了转,抽出腰间牛耳尖刀,快速在手背上刻了几个大字,乃是“唵嘛呢叭咪吽”。 这佛门六字真言刻出来之后,整个手掌落地生根,再也难以动弹。 第五十三章 兵发沼泽地 这六字真言具有不可思议大威力,能拴意马,拿心猿,镇六道,锁空间,被大德高僧诵念之后,可封镇一切邪门。 如今被张横刻在这巨手之上,顿时引来一股莫名力道,使得这巨手落地生根,与大地融为一体,再也休想移动分毫。 “咦?” “咦?” 见到张横书以牛耳尖刀刻出了这六个字后,四贤街的绣娘脸色微变:“这也是佛门真言吗?我怎么没见过?好大的威力!” 金铁匠等人面面相觑,但看到了彼此脸上的震惊之色。 绣娘是他们的老大,博闻广识,儒道佛魔四门同修,眼光见识非同小可,可即便如此,连他竟然也没能认出张横写的这六个符文大字到底是什么意思。 这就有点匪夷所思了。 “三千大千,诸佛如云河流沙,元伯所画真言符文,威力奇大,有封锁一切,化解一切大威能,或许是别的佛陀真仙所创,我不认得也属正常。” 绣娘见众人吃惊,笑道:“看来刚才我们猜的没错,元伯背后当有一佛门大高手,传他诸般法门。” 她说到这里,面现疑惑之色:“不过当初我感应到的真法霸道之极,容不得半点污秽杂气,与佛门圆融无碍诸般皆收的理念大不相同。” 金铁匠冷冷道:“佛门功法难道就不霸道?天上地下唯我独尊这句话是谁说的?” 绣娘叹道:“阿金,你以后真的要多读书了,世尊说的这句话里,‘我’非自我,而代指众生,言众生皆有佛性,皆有真我,‘只有唯我独尊’,不尊他人,不被他人影响,保持真我,才能明心见性,得求真法,以成真人……” 金铁匠道:“放屁!倘若真的如此,那他为何被称为世尊?世尊世尊,世上称尊!他不但要一世称尊,还要永世为尊!他妈的,他若是想人人唯我独尊,为何现在却要大家都以他为尊?” 绣娘默然片刻,道:“他不要人尊他,如何能广大沙门?” 金铁匠道:“既然当了婊子,就不要立牌坊!又婊又立,那是真的连婊子都不如!” 邢皮匠听着不乐意:“说事就说事,干嘛要扯上婊子?婊子得罪你啦?吃你家米面啦?现在的婊子,有几个真的想要当婊子的?还不都是被逼无奈!老金,你以后说话,留点口德!” 金铁匠嘿嘿冷笑:“我知道你在广翠楼有几个交好的妓女,你还跟人家姐妹相称!你说你恶不恶心?你也不瞅瞅你这熊样,她们会真的把你当成姐妹?你不给她们钱试试?” 邢皮匠脸色通红,跳脚道:“不许你侮辱她们!她们也都是可怜人呐!” 两人争吵不休,但双目却一直注视着张横所在方位。 张横此时正召集人马,聚集到屠宰场附近,对手掌所化的五指山指指点点:“看到没有?此山乃大能手掌所化,你们都赶紧过来,沐浴鲜血,锻炼自身!” 之前剑气冲霄,四方城满城皆惊,民团士兵有不少人都看到巨人与剑光相斗的情形,全都惊讶不已。 好在已经跟随张横见识过妖怪和修士,他们自己也被张横传法,修行真气之后,也各有所成。 此时看到这巨手所化小山,这些士兵又惊又喜,都道:“造化来了!听说吃上神仙一口肉,就能长生不老!现在这般大一只手掌,足够大家吃他娘好一阵子!” “可惜化成了小山,无法下口了!” “别忘了,大帅可不许吃人!喝人血也不行!” “无妨!这断茬处还有血瀑流淌,弟兄们快取了盆子装了,便是自己不吃,喂狗吃也是好的!” 当下牵着细犬,驾着鹰隼,齐齐来到五指山旁,按照张横的吩咐,在那血瀑布下被鲜血染身,运转真气,吸收血中精气。 这断掌即便是被金铁匠宝剑斩断,又被张横以六字真言化物,其断茬处依旧有鲜血流淌,形成鲜血瀑布,而民团士兵则在瀑布形成的血潭之中泡澡。 八百多兵士分成十来批,相继进入其中,又有那狗子、鹰隼、全都被摁进血潭中,被那精血滋养之后,才被放了出来。 饶是这巨掌精血极多,但是分配到八百精壮身上,也就勉强够分配的,等八百精兵全都在血潭里走了一遍后,血潭已然渐渐变得清澈起来。 张横所射出的羽箭,也随着五指山变大,成为一支巨大的石箭,斜斜插在手背之上。 “我这羽箭只是普通箭矢,竟然也随着巨掌化为石质之物,这里面大有门道啊!” 张横看着五指山上的箭矢,心中惊讶非常:“这巨手的主人到底是何来历?老金斩了他一只手,他岂能善罢甘休?” 想了一会儿懒得再想,在手下兵士们从血潭中走出来时,张横吩咐道:“我今日在那黑水沼泽遇到一个对手,差点被他隔空咒杀,之后被我临危悟道,惊吓而走。” 他对手下兵士道:“那妖怪老巢就在黑水沼泽,今日且抽调一团人马,去把那沼泽填了,便是填出一条小路,也足以摆开阵势,诛杀妖邪。” 众士兵沐浴鲜血之后,浑身精气弥漫,斗志昂扬:“愿随大帅荡平妖邪,保一地平安!” 张横哈哈大笑:“都回去准备,备好抓勾,铁网、鹰犬,随我捉妖!” 次日天明,张横坐在一辆巨大的马车内,率众直奔城南。 他现在体重越来越大,手中兵器,身上披挂,分量都不轻,等闲战马根本就难以承受这份重量。 张横无法,只得命人打造了这一辆马车,在马车上率军前行。 一路奔波自不用说,次日上午终于到了黑水沼泽附近,当下众多兵士清理杂草,有的开始挖土,有的往沼泽内下药,毒死沼泽内毒虫,有的放出鹰隼查探情况。 众人忙了十来天,又加上张横斩下巨石铺路,这才铺出一条路来。 由张横打头,身后士兵紧紧相随,半天之后,来到了之前黑水大王所在的岛屿。 众人皆被岛上风光震撼:“如此宝地,竟然还有妖怪?” 张横道:“不但有妖怪,还有蛤蟆!谁自觉修行不错,都可以跳进寒潭中,替我把那三条腿的蛤蟆叫出来!” 第五十四章 碧螺山 张横曾“见过”黑水大王的本体,知道对方乃是一只三足金蟾,手段极为了的,真要是双方单挑,张横还真不是他的对手。 要不是张横福至心灵,有意无意间悟透金铁匠的打铁手法,估计还真有可能死在黑水大王手里。 可惜自从上次虚空悟道,张横短时间内再难打出昨日那种震荡风云的锤法。 那是超出他本人境界的施法手段,以他此时修为,非机缘巧合不能施展。 所以为保险起见,他才会率领手下民团弟兄一起前来助阵,剿杀妖邪。 以他此时修为,再配合几百炼气修真的弟兄,那黑水大王便是本领再大,邪术再厉害,也会淹没在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中! 此时到了小山之上,寒潭旁边,只见潭旁石碑被利刃斩为两段,旁边草木破碎,如被狂风吹,凌乱不堪。 “咦?这难道是弃家而逃了?” 看着寒潭旁的情景,张横颇为讶异:“这大蛤蟆不至于这般胆小?” 有士兵请愿道:“大帅,我世代操舟,颇通水性,愿下寒潭探视究竟。” 张横摆手道:“不急,这寒潭水凉,贼人法力高深,不要鲁莽行事。” 他站在潭边想了想,命人架上铁网,开凿山石,一块块扔进寒潭之内,眼见的投入了几十块大石,寒潭内却是毫无动静。 张横心道:“难道真的逃了?” 于是挑选几名精通水性的士兵,让他们持了龙珠,换了水衣水靠,拿着分水刺,相继跳入潭中,查探究竟。 寒潭外面几十名士兵架好铁钩网,拉起弓弩,严阵以待。 只要张横一声令下,便会乱箭齐发,铁网收拢,等闲妖绝难走脱。 当今之世,人道昌隆,别说是一般妖邪,便是绝世大妖,在面对人族精锐之士时,也难抵挡。 妖魔鬼怪在面对诸多大军形成的精气狼烟时,妖法自然而然的就被克制,很多术法在面对大军之时,都变成了摆设,威力降低到不可思议的地步。 什么山精野怪,蛊惑人心的妖狐蛇虫,在大军面前直接就被蹚平,平素影响人心智的邪术,在杀过人见过血的兵士面前,一概无用。 只有那些真正的巨擘魔头,才有实力抵挡大规模兵士的围剿,但一般也不可能与人类大军缠斗。 从中古至今,就没有一个邪魔能当的住人类大军的攻击,能挡得住的,就绝不是邪魔。 就像是地龙这等存在,人类无论多少大军,都难以对他造成伤害。 但到了他这般层次,对于一般的妖族和妖族根本就懒得看上一眼,多看一眼,就算他输了。 也不会故意与人类为敌,他们追求的东西与普通人类追求的,已然没有了交集。 而张横遇到的黑水大王虽然厉害,但在张横看来,自己手下的弟兄完全能够应付得来。 所谓人多力量大,军中杀气深,等闲妖邪只是被军中杀气一冲,就足以破了他们的妖术,到时候唯有肉搏一条出路。 就如同张横在西山斩杀的巨蛇,便是如此。 且说几名士兵跳入深潭之中,过了好半天之后,有兵士浮出水面:“大帅,在潭底有一水府,此时已然人去楼空,不见任何器物,只留下书信一封。” 张横大奇:“书信?拿来我看!” 他戴上皮手套和护目镜之后,方才接过书信,抽出信纸看了,只见泥金信纸上写着几行大字: 修行打坐千年多, 功成破开阴山河。 而今暂离寒潭府, 他日再斩张元伯。 张横看罢,哈哈大笑:“没想到这三条腿的蛤蟆这么有意思,还是个打油的!” 旁边亲卫问道:“大帅何出此言?一个连大帅都应付不了的妖怪,为何要出去打油?” 张横抖了抖手中信纸,笑道:“这家伙喜欢做打油诗,自然是一个专职打油的!” 亲卫陪着笑了几声,心中却是一片茫然,不知道大帅因何发笑,他毕竟只是苦练对敌功法的亲卫,对于诗词歌赋一窍不通,不明白这几个字有什么可笑之处。 “既然他跑了,那么这座小山就姓张了!” 张横见这三足金蟾逃走了,心中大为遗憾:“都说三足金蟾能够招财进宝,我还想捉了,将其摆在书房案上做一个招财摆件,没想到这家伙如此谨慎,竟然跑了!” 心中虽然如此想,实则对这金蟾十分的钦佩:“当断则断,说走就走,毫不拖泥带水,是一个人物!” 倘若这三足金蟾跑的稍微慢上一点,被张横率领的兵士捉住,少不了被剥皮烹吃的下场,就算是不吃了他,也会把他做成摆件,放在书案之上。 但他这么一跑,登时消除了一场大劫,令张横出师无功,难以报仇雪恨。 这等敏锐心性,又加上果断的行为,便是一个凡人,也会做出极大成就来。 “他还想日后斩我,嘿嘿,我等着便是!” 张横将这书信收了,吩咐民团兵士:“而今这座小山姓张了!日后将会分出一批人来,在此山中训练,浸泡寒潭水,探查沼泽地。这里灵气逼人,最是适合修行,大家伙分批来此锻炼,倒也不错!” 当下在山上安营扎寨,修建营房,将整个小山都清理了一遍,留下几个士兵看守小山,张横率众回返四方城。 临走之际,守山的兵士道:“大帅,你让我等看守此山,若是有人问我等此山叫什么名字,我们该当怎么说?还请大帅为此山起个名字,也好让我等有个说法。” 张横站在此山之上,环顾四周,只见黑水翻腾,瘴气弥漫,唯独此山郁郁葱葱,形如海螺,成为黑水中的一点绿色,想了想,便道:“便叫做碧螺山罢!” 众人齐齐赞叹:“大帅起的好名字!这座山可不就像是一枚碧螺么!” 张横笑道:“走罢!” 带着众人沿着来时道路,回返四方城。 路上有人建议道:“大帅,这黑水沼泽地方不小,虽有瘴气毒虫,可若是填土埋石,将其填平了,未尝不是一处好农田,若是在此地种庄稼,定能丰收。” 张横道:“日后再说,先忙眼前的事情。” 他已然得到了消息,朝廷赈灾的礼部尚书庞元已然到了连云洲,不出三日,将会来到了四方城,到时候少不了几场事情。 ps:岳母刚刚从昏迷中苏醒,俺现在医院陪床,老婆还有孕在身,忙的焦头烂额。 唉,我和老婆都是独生子女,父母年迈,遇到这种事情,真的分身乏术,码字更新不及时,大家体谅一下。 第五十五章 八部巡天 礼部尚书庞元,字梦吉,河汀州赤远县人,为人老成持重,只是极喜讲究排场,对“礼”看的极重。 无论出行还是用餐,都要严格按照自己身份来布置。 什么品级的官员能坐几抬轿子,什么人能穿什么颜色的衣服,举凡衣食住行,在他这里都有一定之规。 上下级之间,规定极为严格。 以礼定亲疏,决嫌疑,别同异,明是非。 此人最常说的一句话,便是“国尚礼则国昌,家尚礼则家大,身有礼则身修,心有礼则心泰。” 他主管考吉、嘉、军、宾、凶五礼之用;管理全国书院事务及科举考试及藩属和外国之往来事。 尤其是主管科考多年,门生故吏众多,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有莫大影响。 此次殷朝举办水陆大会,便是由他主持召开,种种礼仪章程,也都是由他负责。 按道理来说,四方城地龙翻身,知府身死,虽然有点严重,但相比全国各地的旱涝匪疫,其实也只不过是一桩小事罢了,就严重迫切来讲,便是连前一百名都排不到。 朝廷随便派个京官便可,根本用不着他这当朝一品亲自出马,可他偏偏就来了,还带着不少人马,沿途大吹大擂,声势浩大,现在已然到了连云州,距离四方城已经不是太远。 张横返回四方城后,身材瘦高的曲典迎了上来,低声道:“大帅,城内来了几名朝廷的使者,说是八部巡天使的人,要来查探知府黎德昌的死因。” 张横点了点头,吩咐士兵解散,回营房休息,自己则与曲典一同返回刚刚建造成型的府第。 到府里后,张横将脱掉的盔甲递给身边亲卫,屏退左右,看向曲典:“这些使者现在哪里?” 曲典道:“正在衙门废墟里,说要查探黎昌德当时死亡具体情形。 这些人僧道都有,以一个书生为首领,行事很嚣张,咱们街上维持秩序秩序的兄弟,就因为不听他们的吩咐,便被打了一顿,现在正躺在医馆敷药。” 张横眼角跳了一下:“打了我们的人?” 曲典道:“好在不算太重,但也不轻。要不是他们得你传法,都有一身本领,恐怕真的要被这些人打死了!” 张横脸色阴沉下来:“这么说,他们出手打人的时候,就已经生出了杀人的心思了?” 曲典道:“虽然不敢肯定,但应该便是如此。” 张横笑道:“看来真得要会会他们了!” 与此同时,在那知府衙门的废墟里,五名男女正站在原本的知府后花园里,目光全都集中到一株桃树下方。 五人中,中间的乃是一名白衣儒生,此人白衣如雪,相貌英俊,站在花园之中,犹如临风玉树,说不出的儒雅风流。 在其左边着一个明眸皓齿的绿衣少女,少女旁边是一个青年僧人,儒生右边是一个青衣道姑,道姑旁边是一个年约十五六岁一身珠光宝气的少年。 五人中隐然以儒生为尊。 这儒生看着桃树下的空地,对身边绿衣少女笑道:“阿青,你说这桃树下埋的到底是什么?” 绿衣少女轻笑道:“韦大人又要考校奴家啦!” 她笑嘻嘻道:“这桃树的树叶边缘隐带红丝,一看就是吸收了修士尸身养分的缘故,这修士应该是魔道中人,体内有魔功形成的魔元之气,被桃树吸收,才有此情形。” 旁边青衣道姑哼了一声:“这有什么好说的,是个人都能看的出来!能看出树下尸体的身份才算是对得起咱们巡天使的身份!” 绿衣少女道:“还请五音姐姐赐教。” 道姑正欲说话,旁边那一身珠光宝气的少年不耐烦道:“磨叽什么?挖开不就知道了?费这么多话干什么?” 他口中说话,手掌伸出,对着面前桃树轻轻一指:“开!” 桃树下的地面突然裂开,泥土如同泉水一样“波翻浪涌”,将一节节骨头从地下涌了出来。 青年儒生微微摇头:“大煞风景,大煞风景!侯兄,你行事这般粗暴,一点情调都没有,有什么意思!” 少年“嘁”了一声:“你想跟这两个娘们睡觉,自然要讲情调,我又不喜欢女人,要情调做甚?” 旁边绿衣少女和青衣道姑同时脸红,一个道:“胡说八道!” 另一个道:“姓侯的,你皮痒了?” 青年儒生儒生干笑了几声,道:“侯宝,既然这白骨是你挖出来的,你便看看是怎么一回事。” 侯宝走到这一节节白骨旁,低下头来,双目忽然变成了金黄色,将这破碎的尸骨看了一遍,道:“这是魔天宗的弟子!” 青年儒生走上前去,看了几眼:“还真是魔天宗的人!” 绿衣少女道:“韦大人,你们为何这么肯定这具尸骨就是魔天宗的人?” 青年儒生道:“你来看他的肋骨,魔天宗有一门炼体法门,叫做珠联功,能将肋骨凝结在一起,形成一面板肋,力大无穷,十分了得。此人既然修有魔功,又有板肋,当是魔天宗弟子无疑。” 绿衣少女惊讶道:“板肋?肋骨凝结一块,他们怎么喘气?打起来真的占优势?” 儒生道:“这是魔天宗穴修炼法门,外人不得而知。” 绿衣少女道:“咱们八部巡天也不知道么?” 儒生摇头道:“这是人家立教之本,岂能轻易外传?” 几人边说边查验尸骨,待到查验完毕,青年儒生皱眉道:“这名魔天宗弟子,被人打死后剁碎了,埋在这黎昌德的后花园中。 看其肋骨被利刃截断,致命伤在胸部,当知杀他之人心高气傲。明知魔天宗弟子板肋护体,胸口防御最强,可他偏偏要破了魔天宗的珠联功,专门从最硬的地方出手,之后杀人埋尸。” 他看向旁边一直都不出声的青年僧人:“弘基,你说这凶手到底是谁?如何找到他?” 弘基道:“善哉,善哉,待我做法拘他魂魄,一问便知。 “阿嚏!” 正在与曲典商议事情的张横,忽然打了一个喷嚏,随后又是一个冷颤:“他妈的,这是又发生什么事了?” 第五十六章 我便是高手 “大帅,你怎么了?” 曲典见张横打个喷嚏后,又打了两个冷颤,与之前遭人诅咒的情形大为相似,忍不住问道:“又有歹人对大帅出手了?” 张横摇头道:“应该是发生了一些与我相关的坏事。” 他如今修真炼气,修为突飞猛进,犹如前世故事中的石猴一样,只是短短时间内,便已经达到了极高的境界。 现在肉身稍有成就,精神投射冥冥,已然能够对有关自身之事生出一些感应来。 此等感应极为玄妙,难以言语形容,所谓心血来潮说的便是如此。 曲典不明所以,不知如何应答。 他也算是半只脚踏入修行路的人,但毕竟修为浅薄,难以明了高深境界中的神异之处。 张横站起身来,出门看向原来的知府衙门方位:“藏龙,你说他们现在衙门废墟里?” 曲典随着张横来到院内,答道:“在大帅回城之时,他们便说要在衙门废墟探查一些东西,现在应当还在衙门废墟的位置。” 张横想了想,道:“咱们受伤的弟兄在哪里?张忠呢?你去取我上次得来的蛇胆,挤出几滴给他们吞服,好为他们疗伤。” 那蛇妖的蛇胆一直被张横收藏,此时闻听下属受伤,便命管家张忠取出蛇胆,挤出了几滴胆汁,装进瓷瓶里,给受伤的士兵送去。 他自己则带领十几名家将仆人,手持利刃兵器,杀气腾腾,向知府衙门走去。 身为四方城民团教头,这些人既然打了他的人,那他就没有忍气吞声的道理。 路上张忠劝阻道:“少爷,这些巡天使,见官大一级,实力又强,地位也高,咱们没了功名在身,还是不要与他们一般见识为好。” 旁边曲典反对道:“大帅最近一段时间里,灭狐妖,斩毒蛇,诛懈獠,处刑天刑老人,斩杀吃人僵尸,威慑满城修士,又大战清水河,打杀水妖,桩桩件件,每一件都是十分了不起的大事情,这朝廷巡天八部众消息灵通,没有道理不知道这些事。” 他对张忠道:“这些人既然知道大帅做的这些事情,竟然还故意打伤咱们的人,可见是存心挑衅,若是咱们忍气吞声,怕是日后真的要被他们压上一头了。” 张忠道:“然则他们乃是天家之人,位高权重,我们一介白身,如何能与这些人抗衡?” 曲典道:“天家不天家,你说了不算,他们说了也不算。” 张忠道:“那谁说了算?” 曲典不说话,目光看向张横。 张横大步前行,嘿嘿冷笑:“在这四方城内,自然是我说了算!” 此时那知府黎昌德的后花园内,年轻僧人弘基站在一堆白骨旁边,口中喃喃有词,悬挂在脖颈的一串佛珠缓缓升起,发出柔和光芒,将白骨笼罩了起来。 眼见这一根根白骨从地上跳起,组建成一副人体完整骨架,站在了众人面前,扭头伸腿,宛若活物。 “邦邦邦!” 弘基伸手在白骨上轻轻敲打,柔声道:“善哉,善哉,这位施主,你怎么称呼?” 那白骨嘴巴开合,发出“咔咔”声响,口吐人言:“吾乃魔天宗弟子石云义,大师,我死的好冤……” 弘基道:“石云义,杀你的人是谁?” 白骨言道:“杀我者……杀我者……” 它说到这里,突然顿住,似乎想不起来杀死自己的到底是谁,呆立在了当场。 弘基微微皱眉:“善哉,善哉。” 半空中佛珠光芒大盛,发出一丝丝金光,打在白骨之上。 白骨陡然一震,咆哮道:“杀我者,四方城……” 砰! 塔话音未落,身子陡然爆散开来,化为一蓬碎骨向四面八方迸溅开来,威势惊人。 众人大吃一惊,齐齐闪身躲避,弘基离得最近,事发突然之下,只来得及发出护体罡气,白骨便已经打了过来。 砰砰砰! 白骨与罡气相激,打的弘基身子剧烈震颤,不住后退,随后头顶佛珠宝光流动,水波般将其全身笼罩,弘基身子登时不再后退,打过来的白骨被一股力道反击,化为齑粉,随后风起,飘扬整个院落。 “本来好歹还有尸骸留存,被大师这么一搞,反倒是挫骨扬灰了!” 侯宝嘿嘿笑道:“有意思!死了还能自爆,当真令我眼界大开。” 其实以他眼光见识,已然看出眼前情形大有不妥,但他心高气傲,一向谁都不服,尤其看不惯弘基的伪善嘴脸,因此稍有机会便对弘基冷嘲热讽。 弘基看着眼前化为齑粉的白骨,脸色极为难看,他懒得搭理侯宝,扭头看向青年儒生:“韦大人,你们也看出来啦!这是有高手阻我施法,为的就是掩盖石云义被杀真相。 出手之人,手段高深莫测,小僧竟然未能发觉,实在惭愧!” 儒生惊讶之色一闪而过,笑道:“咱们这次还真来对了,这四方城还真的有点不一般呐。听说这里高手云集,连一个杀猪卖肉的屠夫都是大高手,须得好好见识一下。” 便在此时,一道粗豪的声音从不远处响起:“好!那就让你见识一下!” 五人闻言转身,只见远处走来一条极其雄壮的大汉。 这大汉身后几十名家将,一个个如狼似虎,满身杀气,跟着大汉大踏步走了过来。 “你们要见识一下四方城的高手?” 张横看着远处花园内的五人,大声喝道:“我就是高手!” 他手中长戟猛然飞出,化为一道青色闪电,直奔为首儒生胸口。 与此同时,背后双锏飞出,分别打向侯宝与弘基。 在他出手之时,身后几十名家将同时弯弓搭箭,箭如飞蝗,铺天盖地般射向前方五人。 青年儒生眼见长戟飞来,忍不住摇头失笑:“你便是张横?真是好大的胆子,连我们都敢出手。” 他语速不紧不慢,声音悦耳动听,按道理来讲,头一个字说完,张横的长戟便会将他身子洞穿。 可偏偏等他一句话说完,长戟也才刚刚到了他面前三尺之处。 这儒生嘴角含笑,轻轻伸手,抓向青戟:“蚍蜉撼大树,可笑……” 下一刻,他面色剧变,发出一声绝望的嘶吼,眼睁睁看着青戟斩断他的手掌,穿胸破背,将其身体洞穿,余势不绝之下,穿出院落飞向半空,随后在空中转折如龙,飞向张横。 张横伸手,将青戟接过,目视前方。 此时乱箭如飞,方才飞射了五人身前。 嗡! 青年儒生头顶方巾忽然飞出,在半空倾泻出道道清光,将儒生周身包裹。 但为时已晚。 张横这飞来一戟,连这儒生护体法宝都来不及反应,便已经将其杀死。 第五十七章 谁给你们的勇气 “韦大人!” “大胆张横!” 青年僧人弘基、锦衣华服的侯宝、五音道姑以及绿衣少女,眼见青年儒生被杀,全都叫嚷起来。 现场众人谁都没有想到,张横竟然如此强势,说动手就动手,更没有想到的是,众人中修为最高的韦大人,竟然连张横一招都抵挡不住! 他们来四方城之前,便已经对张横有了一番了解,知道他世代武勋,几年前曾参加武举,武科场单臂举万斤,威震群豪。 比试射箭之时,狂风骤起,不慎射伤兵部尚书敖东光,被削掉功名,打成白身,永生不得录用。 当时那阵风起的蹊跷,疑是有人借张横之手,刺杀敖东光,但真相到底如何,至今无人知晓。 张横自那以后,性情大变,在四方城内纠集乡勇,组建民团,称霸一地,成了净街虎一般的存在。 前段时间更是斩杀狐妖蛇妖,诛杀血煞门主天刑老人,威慑四方城满城修士,与清水河河神相斗,诛杀河妖,擒拿水族,又围剿僵尸,被方圆百里之内的百姓传为武曲星君下凡,对其十分的敬畏。 这些事情中,斩杀狐妖长蛇,都只是寻常小事,斩杀河妖也算不得什么,唯独诛杀天刑老人一事令巡天八部都为之侧目。 当初因为天刑老人杀人过多的缘故,招惹了不少仇家,朝廷巡天八部众奉命捉拿天刑老人,却屡次被他逃脱,被他报复之下,杀了不少部众。 有一次好不容易被阳天部的人抓了,却一时半会儿杀不死他,正要去镇狱借用法宝斩杀天刑时,却又被他给跑了。 为此巡天八部众大失颜面,几十年来一直没放松过对天刑的追捕,但一直未能将天刑再次抓住,却没有想到这天刑老人竟然死在了四方城这名不见经传的边陲城镇内。 他们五人来到四方城前,对于天刑老人被斩一事特意调查了一番。 不过因为当时现场修士被张横凶威所慑,不敢稍有触犯城中律条,只能忍气吞声,事后出城之后,都觉丢人,不想多言此事。 即便是说起此事来,也只是说张横有高人相助,破了天刑老人的不灭魔躯,才使得张横一个民团教头,一介凡夫,捡了个便宜,杀死了天刑。 他们重点说的是四方城有高人,对于张横却轻描淡写,无人着重提及。 又加上之前巡天八部众对天刑的实力认知,觉得确实没有那个凡人能杀的死他,别说是凡人,就是修真高手,也不可能打杀天刑。 当初棋盘山磐石道人,将天刑放在地狱岩浆里浸泡了半年,都没能杀死他,张横一个普通凡人,武力值就算是再高,也不可能杀得了他,这里面当是有高手暗中施法,张横只是捡了个便宜。 综上种种,以至于所有人都对张横的实力有了极其错误的认知。 是以他们入城之后,并未将张横太过放在心上,甚至觉得因为张横这么一个不入流的凡夫俗子,使得他们大费周折了一番,都生出一股莫名火气来。 也因此缘故,进入四方城之后,侯宝第一个向四方城民团兵士动手,挑衅张横。 他们身为巡天八部使,位高权重,一向嚣张惯了,即便是对上大派宗门,也因为背后有朝廷撑腰,那些宗门也不会对他们太过无礼。 四方城一个小小的民团教头,自然不会被他们放在眼里。 直到张横此时出手,一击打死为首的韦大人,剩下四人方始心惊。 几乎同时生出一个念头:“我们这次大大的错了!” 不待他们后悔,张横的两根金锏与家将们射出的箭矢已经到了他们面前。 两根金锏,一根打向弘基,一根打向侯宝。 “善哉,善哉!” 弘基面对飞来金锏,一脸慈悲之色,双手合十:“张先生,我等乃朝廷巡天使者,你若杀我,其罪不小。” 他头顶佛珠金光大作,化为一口虚幻金钟,将其全身笼罩,挡在了他的身前。 与此同时,侯宝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手中忽然多出了一根镔铁棍,硬碰硬的砸向了飞来的金锏。 两人不分先后的感受到了来自金锏的巨大压力,一身实力毫无保留,护身法宝瞬间激活。 当! 金锏打在弘基护体金钟罩上,只是一击,将金钟罩当场打碎,速度不减的打向了弘基的光头。 弘基脸上变色:“竟是绝世神兵?” 他头顶佛珠忽然分散开来,化为一根长长的葫芦鞭,被他持在手中,迎向飞来金锏。 鞭锏相交,发出轰然巨响,葫芦鞭瞬间爆散成一颗颗佛珠,迸溅向四面八方,弘基僧袍爆碎,身子从原地消失,再出现之时,已经到了半空之中。 迸溅出去的一颗颗佛珠在半空中重新结成一串,将弘基托住,载浮载沉。 旁边侯宝镔铁棍与另一根金锏相触,“咔嚓”一声,被金锏当场打断,侯宝发出一声厉啸,身子迅速后退,腰间悬挂着的一面小小铁牌飞到他的面前,化为一面混铁盾,将金锏挡住。 砰! 火光爆闪之中,盾牌被打的变形,旋转着向后飞去。 侯宝身子跃起,踩在盾牌之上,顺势向远处飘飞:“好反贼!待我禀报上部,定将你剥皮拆骨,打入天牢!” 他身子在半空中化为一道道虚影,飞向四面八方,令人难以看出那个是真身,那个是虚影。 张横哈哈大笑:“想逃?” 他弯弓搭箭,“咻”的一声,射向前方:“临!” 这道门九字真言的“临”字刚一出口,侯宝所化的漫天残影瞬间消失,体内真元凝结,不由自主的向下坠落,此时箭矢破空,正中他咽喉,将其钉在了一株大树之上,手脚抽搐,嘴里嗬嗬有声:“张横,你不能杀我!” 张横一箭射出,扫视四周,只见前方绿衣少女和青衣道姑已然躲开了家将们的箭矢,见势不妙之下,身化狂风,分开方向逃窜。 “明知某家的本领,竟然还敢招惹我!” 张横口中接连暴喝:“临!临!临!” 前两个“临”字喝出,正在逃走的两名女子顿时气息一滞,当空坠落,被张横两箭射出,穿背透胸,钉在了地面之上。 最后一个“临”字喝出之后,空中被佛珠托举的僧人弘基,只感脑袋一晕,从空中一头栽倒,待到清醒过来时,人已经站在地上,一脸骇然。 张横手持青戟,威风八面:“你们连天刑老人都对付不了,竟然还敢招惹某家!他妈的,谁给你们的勇气?” 第五十八章 果然是妖僧 当初天刑老人现身四方城,张横便能手持青戟,在近身搏斗之下,碾压天刑老人。 若不是吃了不能飞空的亏,即便金铁匠不出手相助,张横也未必会落在下风。 彼时他尚未得见地龙,也未曾被地龙赠予龙珠,更不曾奔行悟道,自行领悟腾空飞行之术。 如今他得了龙珠,又会飞行,更是参悟出金铁匠独有的天罡锤法,融于自身长戟之中,实力凭空增加几倍不止。 他又有神兵在手,宝甲护体,手下八百精兵,威震一方,已然坐实了一方霸主的身份。 这巡天八部众的人连天刑老人都抓不住,现在竟然敢主动挑衅张横,这让张横如何不怒? 他张横也是要脸的人! 这些人明显是要捡软柿子捏,而张横就是他们眼中的软柿子。 此次面对巡天八部众的挑衅,毫不示弱,以强碰强,就算他们是朝廷使者,在四方城这一亩三分地上,那也得张横说了算! “你们是不是觉得你们巡天八部众是朝廷的人,位高权重,见官大一级,就没人敢招惹你们了?” 张横看向唯一一个不曾受伤的青年僧人弘基:“是不是觉得我在这四方城有产业在身,就可以被你们任意欺辱?” 自古胆敢与朝廷作对的高手,大都是没有后顾之忧的独夫,若有产业者,除非被逼无奈,甚少有胆气反抗朝廷之辈。 张横身为四方城民团教头,自家产业垄断四方城,家大业大,根基深厚,按道理来讲,不到最后一步,绝不会与朝廷为敌。 弘基等人笃定了他不敢以身试法,这才故意挑衅他,结果出乎他们所有人预料,人家张横压根不吃他们这一套! 他直接掀了桌子! 弘基此时才知道他们犯了多大的错误,他看着一脸杀气的张横,苦笑道:“张兄,这里面可能有点误会……” “误会你娘!” 张横破口大骂:“你一个僧人,参与朝廷厮杀本就不该,现在还对老子说谎,更是不该!你叫什么名字?” 弘基双手合十,低头行礼:“小僧弘基,见过张先生。” 他现在方知张横的霸道,不敢再做狡辩:“是我等行事莽撞了,伤了先生的下属。现在你人也杀了,打也打了,还请给小僧等人一个改过迁善的机会。” 他对张横道:“我等毕竟是朝廷巡天八部众的人,真要是全都命丧于此,怕是张先生也难以逃朝廷的追捕。” 张横眉毛一挑:“你这是在威胁我?” 弘基脸上变色,额头瞬间出汗:“小僧绝不敢如此,张先生千万不要误会!” 张横上上下下打量了弘基一眼:“我问你,到底什么谁打伤了我的兄弟?” 弘基不敢隐瞒:“是侯宝先出手挑衅,打伤了贵兄弟。” “谁是侯宝?” “被张先生钉在树干上的那个锦衣少年便是。” “这俩娘们有没有出手?” “不曾。” “好!现在我给你一条活路,你把她们杀了,我就饶你一命!” 弘基一脸愕然:“什么?!” 张横看了弘基一眼,不再言语,转过身,摆了摆手。 “刷!” 在他身后的几十条大汉同时拔出刀剑,虎视眈眈的将弘基包围起来。 一名黑脸汉子叫道:“大帅有令,有仇报仇,有怨报怨!杀!” “杀!” 一个个“杀”字从他们口中暴喝而出,声振长街。 在这暴喝声中,几十名大汉齐齐向前跨步,脚掌重重的踏在地面,使得整个地面都在抖动,一股浓郁如同实质般的杀气凝聚在一起,将弘基瞬间笼罩。 弘基乃是佛门之中青年高手,身在巡天八部之内,也见过不少地方军士和民团士兵,眼光见识不可谓不高,可却从未见过像张横手下这般凶神恶煞之徒。 “善哉,善哉,你们这是杀了多少人,才有如此无边煞气!” 弘基一阵心惊肉跳:“我也见过一些邪门修士,便是那些人与你们相比,似乎也差了不少。” 一名士兵小校喝道:“僧人!好教你得知,俺们在大帅麾下,这几年来斩杀流寇不下万人,涤荡百里方圆,诛杀妖邪,一向不曾低头!你们今日竟敢欺压到了俺们头上,打伤俺们的弟兄,莫说大帅不许,俺们弟兄这一关也过不去!” 这些兵士齐声呼喝,手持兵器一拥而上,向弘基杀去。 弘基一声叹息,不敢直樱其锋,神情飞速变幻可几下,最后终于下定决心,口诵佛号,身子陡然化为一道金光,瞬间消失在原地。 张横嘿嘿笑了笑,也不追赶,提气开口,大声喝道:“朝廷巡天使者在四方城发生内斗,妖僧弘基杀人夺宝,畏罪潜逃!” 他身边几十名兵士一起跟着幺喝:“妖僧弘基杀人夺宝,畏罪潜逃!” “妖僧弘基杀人夺宝,畏罪潜逃!” “妖僧弘基杀人夺宝,畏罪潜逃!” 他们一句接一句,声振全城。 正在飞逃的弘基身子一颤,差点从空中坠落。 他有心落地找张横拼命,但终究少了直面死亡的勇气。 纵然师门高手能将死人魂魄重新凝聚,但真要是死了,这一世修行俱成画饼,弘基毕竟舍不得。 “这张横看着粗鄙,没想到如此阴险!” 弘基口中骂骂咧咧,再也顾不得自己得道高僧的形象,边骂边飞,须臾不见。 “大家都看到了!” 张横手指弘基消失的方位:“我等有心捉拿妖僧,怎奈修为浅薄,不会飞行,只能眼看着他逃走。” 身边众人都道:“大帅说的是!非是我等没本事,实是妖僧太厉害!” 张横叹道:“这也是一个教训呐,你们日后且不要太过自傲,这天下厉害的人多着呢!不要以为杀过几个僵尸,抓过几个妖怪,就以为自己有多了不起!” 众家将齐声道:“多谢大帅教诲,属下铭记于心!” 张横笑道:“既如此,咱们先把这几个使者的尸体收了,再做计较!” 那被张横钉在树上的侯宝大叫道:“我还没死!我还没死!张横,张教头,我知错了!还请你饶我一命……” 从后面走来一名手持双锤的大汉,走到侯宝身前:“贼厮鸟,你打的老子好惨,现在一报还一报,你踢我一脚,打我一棍,那便吃我两锤!” 这大汉正是被侯宝打伤的民团士兵之一,本是重伤之躯,吞服了蛇妖胆汁之后,此时已然痊愈。 张横手下这些士兵都是报仇不隔夜的主,眼见侯宝被箭矢钉在大树上不能动弹,哪里还能忍得住? 当下双锤高高举起,接连两锤砸下,将侯宝砸的脑浆迸裂,死于非命。 这大汉锤死侯宝之后,来到张横面前,单膝跪地:“多谢大帅为俺出了这口恶气!” 张横道:“身子好了?” 大汉道:“好了!” “那就归队!” “是!” 大汉手持双锤,归入众多家将之内。 张横看向被钉在地上的两名女子:“把这两个尸体也都埋了罢,唉,长得这般漂亮,却死在了妖僧之手,怪可惜的!” 第五十九章 阵法 “张横,你敢!” 那被张横箭矢钉在地面的两名女子其时并未身死,只是身躯受损,真元散乱,一时间挣扎不起。 现在听张横命人将她们埋葬,登时吓得魂飞魄散。 那绿衣少女叫道:“张横,我浮空山青龙峰弟子,你敢杀我,便是与我整个师门不死不休!” 张横晒然:“小娘子,你太高看自己了1没有任何一个门派会为了一个弟子与敌人拼尽了家底。浮空山我知道,名头不小,但似乎也惹不起血煞门。我连血煞门的门主天刑都能够杀死,岂能惧怕你们浮空山?你想什么呢?蠢货!” 他对几名家将摆手道:“杀了她!” 几名家将各持兵器,大步冲上前,手中长枪长矛,刺向绿衣少女。 绿衣少女发出一声凄厉叫喊,手腕上悬挂的三个铃铛陡然飞出,在空中化为三口大钟,一口钟将她笼罩,一口钟对准了几名家将,另外一口钟则扣住了另外一名受伤的道姑。 几名家将吃了一惊,他们也是知道一些神仙手段的人,眼见钟口对准了自己等人,为首小校急忙喝道:“结阵!” 几名家将一瞬间真气相连,组成一个阵势。 为首小校再次喝道:“敕令!” 轰! 几名家将的真气陡然凝结,全都注入这小校体内,使得这小校身子陡然胀大了几分,高声大叫,犹如霹雳:“一敕乾卦统天兵!” 一股莫名大力从虚空之中传来,笼罩在这几名家将身上,使得他们同时发出一声咆哮,身子猛然胀大了三分,成为与张横一般的雄壮大汉,将体外盔甲撑的变形,似乎下一刻就要被撑的四分五裂。 一种高高在上冷酷无情,似乎不属于人间界的气息从这些家将身上猛然间散发出来。 当! 正对着他们的钟口猛然一震,发出一声钟鸣。 虚空顿时生波,狂风飚起,方圆几丈内的地面轰然爆裂,地面水波般起伏。 几名家将身上一道道金色符文满身游走,在劲气狂飙中屹立不倒,钟声虽强,却也未能伤害的了他们。 为首小校在劲风中怒目圆睁:“二敕坤卦斩妖神!” 几名家将齐声怒吼,手中长枪大矛举起,真气凝聚,猛然向前方冲去,破开钟口发出的巨大力道,正正的击打在大钟之上。 砰砰砰! 正发出钟鸣的大钟登时哑火,被打回原形,重新变成了原来的小铃铛,掉在了地上。 张横在前世身为修真发烧友,不可能就真的只学修真秘法而不涉猎别的东西,自古练气士都不是单纯的练气,像是秘法咒语,真言符咒,内丹外丹,都是修行中其中一种,他自然也有所精通。 在此神魔世界,他训练麾下兵士,自然不会只传授修行真法而不传斩妖除魔之术。 军中对敌,一向以阵法为主,为了应付以后所要面对的大敌,这段时间里,张横特意从记忆中挑选出了几套阵法,让民团兵士修炼。 今日面对绿衣少女的法宝,这几名家将临危不惧,瞬间将最近修炼的阵法施展开来。 这门阵法唤作先天八卦敕令大阵,布阵之人以真气精神沟通天地山泽水火风雷诸般能量,贯穿全身,化为传说中的八卦天兵,用以对敌。 今日还是第一次在世间亮相,果然威力惊人,初战便即告捷。 就在这些家将破了铜钟之时,张横的身子已经出现在另外两个大钟中间,长戟轮起,斩向一口大钟,背后双锏飞出,砸向另外一口大钟。 他手中长戟与背后双锏,都是世间绝世神兵,等闲法宝一击可破,这两口铜钟虽然神异,但也禁不住张横全力一击。 当! 砰! 长戟斩下,将一口大钟斩为两半,双锏下砸,将另一口大钟打碎,残片乱飞。 自中古以来,纯以近战打碎法宝的猛人已然不多,如今又多了一个张横。 大钟内的两名女子,一个被斩为两片,一个被打成血雾,死的不能再死。 四贤街。 绣娘站在裁缝铺前,在她身边站着金铁匠等人,目光透过重重阻碍,一起看向衙门方向。 “这不对啊!” 看到几名家将列阵对敌,金铁匠扣了扣鼻孔,囔囔道:“不是说这小子背后站着一名佛门高手么?他怎么搞出了这么一门道门大阵?妈的,这阵法很了不起啊,沟通天地精气,灌注自身,观想自身为天兵,代天行刑,斩妖除魔,嘿嘿,这手笔,厉害的紧呐!” 绣娘双目诧异之色一闪而过,轻声道:“你们说,如果我们修炼了这么一个大阵,是不是能够找那人再做上一场?” 金铁匠等人身子顿时一震,整个四方城都随之震了一震,整条四贤街似乎都要飞了起来一般。 刑皮匠长长的吸了一口气。 他这口气极长,搅动漫天风云,嘴巴似乎变成了一口无底洞,发出无尽吸力,在空中形成一个巨大的漏斗状的旋风,霎时间风雷激荡,狂风席卷四方城。 金铁匠手中忽然多了一个小锤,在刑皮匠头顶上狠狠的锤了一下:“醒醒!” 刑皮匠被锤的双目凸出,嘴巴顿时闭上,扭头对金铁匠怒目而视:“你要是再敢打我,小心我明天就脱光了睡在你床上!” 金铁匠打了一个冷颤:“妈的,你这是越来越骚了啊!” 刑皮匠哼了一声,扭头看向绣娘,双目之中流露出热切之色:“老大,要不要试试?” 金铁匠道:“试试是可以,别到时候试试就逝世,那就有点不太好了。” 冯木匠闷声道:“我最近打造了不少棺材,要不提前给咱们也打造几口,省的到时候死了也无棺椁裹身。” 绣娘笑道:“棺材不必急着打,倒是元伯这孩子越来越让人感兴趣了,先等等再看,有时间我去找他好好聊聊,看这孩子到底还藏了什么手段没用。” 她挥手驱赶几人:“行啦,都散了。小金,你上次破了天刑的不灭魔躯,小心血煞门的老东西找你的麻烦。” 又对冯木匠道:“你刚才干扰那小和尚做法,扰动阴司,小心被人查出你的根脚来。” 金铁匠道:“血煞门一门都是废物,就知道吃人喝血,有个屁用!就算是血泉那个老东西亲自出面又能怎样?老子照样弄死他,怕个鸟甚!” 冯木匠淡淡道:“只许小和尚召集亡灵,扰乱阴司,就不许我一个老头子拨乱反正,维护阴司秩序么?佛门若是这般强势,早晚会惹出大风波来!” 绣娘笑道:“你们能应付得来便行,好了,都散了。” 几人无声无息的返回各自店铺,继续手头上的活计,就如同没有离开过一般。 “好大的龙卷风!” 张横击杀两名女子之后,扭头看向四贤街方向,只见一道龙卷风接天连地,激荡长空,一道道闪电击打在龙卷风上,使得龙卷风威力更甚,发出隆隆巨响。 众家将也被惊动,纷纷转身观看,口中不住赞叹。 曲典忧心忡忡:“大帅,若是这龙卷风席卷全城,怕是又要死伤一批百姓了!” 张横摇头道:“你放心,死不了!这风一会儿就消失。” 曲典大为不解:“一会儿就消失?” 张横不答,吩咐身边家将:“把这几个人的尸体都收拾了,一起火化便了。可惜,现在新上任的知府大人也没来,想要报官都难以做到……” 他仰天叹息:“好在还有我民团弟兄维护城内治安,只是劳心劳力,十分辛苦……我说藏龙呐。” 曲典道:“在。” 张横道:“城内有天使身亡,我等十分心伤,你告知咱们城内富户,让他们捐点丧葬费用,也好为这些天使做一场法事,好好超度一番。” 曲典道:“做法事?大帅,咱们城中的僧道人手不够,这法事怕是做不来。” 张横痛心疾首道:“藏龙,做法事难道就只能寺庙的僧人,道观的道士能做吗?咱们民团八百弟兄,各有传承,会做法事的也有那么几个,给他们做上几套行头,你说他们是高僧大德,有道之士,谁能不信?” 曲典道:“是,学生糊涂了。” 张横笑了笑,扭头看向帝都朝阳方向,变得面无表情:“人我杀了,倒要看看你们要怎么处置老子!” ps:关于更新,大家先不要催了。俺现在医院用手机码字,一天一章,已经是极限了,等病人好了,不需要陪护了,保证多更新。 第六十章 傀儡 巡天使者们不幸身死后,张横大感可惜,心生不忍。 于是组织四方城富户豪门,挨家挨户凑足了银钱,请来僧道两门法师,为这些被杀的几个天使举行了隆重盛大的法事,以超度亡灵,消弭怨气,让其早入轮回。 举办法事的僧人、道人、巫汉等,不下百人,耗费银钱极多,棺木更是直接从四贤街冯木匠那里采买。 冯木匠手工精美,价格公道,自不消说,便是死者服饰也是从绣娘店铺里购买,棺材钉乃是金铁匠亲自打造,保证永无隐患。 几口棺材,无一处不精美,果然是生前嚣张,死后也风光。 大操大办之下,引得城内不少百姓远远的看热闹。 城中几个富户心都在滴血,在一众家丁簇拥下就近观瞧。 只见一群戴着僧帽的僧人,一群戴着道冠的道人,还有那摇头晃脑嘴里喃喃有词又蹦又跳的巫汉,经声佛号,道门吟诵,巫汉嚎叫,乱哄哄响成一片。 有那冯员外眼尖,手指一名作法唱经的僧人:“这人我认得,不就是张教头麾下小校唤做张三的那个?平日里没少在我店里拿钱,如何一转眼就出家为僧?” 又有人道:“那名巫汉看着也有点眼熟,好像也是民团的兵士!” “张元伯这个杀千刀的,怪不得要做法事,果然又是在趁机敛财!” “嘘!小心被他听到了,专找你的麻烦!” “啊哈哈,其实我也只是随口抱怨几句,心里还是对张教头钦佩的很!” “对对对,其实你看他们这些僧侣道人,做法事也很像那么回事,咱就不要太多苛求啦!” “就是,就是,就算他光收钱不办事,我们又能怎么样?” 几十名富户财主,对视几眼,大有同命相连之感,对眼前的法事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又感到无可奈何。 他们苦张横久矣,心中愤恨不平,但又知道,这四方城根本离不开张横。 此人虽然霸道,做事毕竟还有分寸,不像昔日来往官员,刮地三尺,犹如饿殍转世,吃相惊人,待到旱涝蝗灾,流民四起之时,却跑的比谁都快。 因此相比较而言,张横种种行事,大家伙捏着鼻子也能忍受,对于今天情形,也只得由他。 张横手下民团士兵什么样的出身都有,一大半出身寒门,但也不乏富户人家的子嗣。 有的是普通人家出身,也有的兵士家里做别的营生,做屠夫的,做小生意的,卖早点的,做长工的,卖油的,撑船的,打猎的,卖豆腐的……五行八作,三教九流,各色人物都有,连妓院出身的都有好几个。 而在这里面,就有巫婆巫汉的孩子,还有道观、寺庙的僧道出家人的私生子。 这些家伙从小耳濡目染,也学会了不少佛道巫门的一些小把戏,有的更是直接得了自己父母的真传,本身就有点儿本事,入伍之前,也是地方上有名的好汉或者刁民。 只是出于对张横的敬服,这些人方才投入张横麾下,成为民团中的一员。 今日张横突发奇想要做一场法事,军中子弟最喜热闹,纷纷报名,于是剪裁僧衣道袍,制作旗旛法器,大家伙热热闹闹了一场。 “都是人才啊!” 张横看着做法事的一群家伙,对身边曲典道:“我算是看明白了,他们这是一个个身怀绝技!妈的,果然不愧是我带的兵。便是日后不在民团做事,就这些技能也足以谋生……咦?” 他目光一凝,抬手指了指大棚内一群做法事的士兵:“你看!” 曲典顺着张横手指看去,只见那一群做法事的人中,夹杂着一名举止怪异的男子。 这男子一身巫汉装束,在人群中不住舞动,一会儿在“僧人”旁边扭腰晃脑,一会儿在“道人”身后喃喃自语,又唱又跳。 他每到一处,不出片刻功夫,身边的人便会停止手头的事情,开始模仿他的动作。 他弯腰,周遭的人也跟着弯腰,他跳跃,身边的人也跟着跳跃,动作整整齐齐,犹如提前排练了无数遍一般。 这人就如同一个高明的傀儡师,但凡靠近他的人都会不知不觉成为他的傀儡,被他操控而不自知。 待到他走远以后,那些受到影响的人方才慢慢恢复过来,继续刚才手头的动作,对于之前被控制的情形似乎一无所知。 张横越看越奇:“有意思!” 他弯弓搭箭,神凝于弓内,气归于箭中,对准这男子,“嗖”的一声便是一箭! 那正在场中游荡的男子猛然一震,背后中箭,扑倒在地。 倒地后,脑袋转了一圈,面孔扭到背后,眼睛看向远处的张横,尖声尖气叫道:“张教头好厉害的箭!” 刷! 他扭头看向张横时,现场刚才被他影响的几十个兵士也齐刷刷看向张横,一脸诡异之色,也同时叫道:“张教头好厉害的箭!” 这情形诡异至极,又是在做法事的现场,登时吓坏了不少人。 “有人中邪啦!” “不是有人中邪,是有一批人中邪啦!” “他妈的,张元伯不尊亡者,胡搞乱搞,连做法事都这么敷衍,这不,报应来啦!” 现场一阵骚动,有人开始往外跑去,乱成一团。 “装神弄鬼!” 张横勃然大怒,又是一箭射出,正中那男子嘴巴,箭矢从其口中穿过,将其钉在了青石地面上。 那男子脑袋瞬间破开,从伤口中冒出了一股黑气,冲天而起,黑气中夹杂一阵嘻笑:“张教头,你手下兵士改姓啦,不听你的话了!” 现场几十名士兵也捏着嗓子尖声尖气道:“张教头,我们不听你的话啦!” “你奶奶的!” 张横愈发愤怒,他收回弓箭,大踏步来到一面牛皮大鼓旁,伸手从鼓架上将大鼓拿在手中,猛然握拳下擂:“歪门邪道,也敢班门弄斧!” 咚! 他这一拳擂下,虚空顿时生出滚滚雷声,激荡长空,声震全城。 正看着张横的几十个兵士身子同时一震,一头栽倒在地,待到爬起来时,一脸茫然,浑然不明所以。 咚! 咚! 咚! 张横擂鼓不停,鼓声震荡之下,现场所有人都感到一颗心砰砰跳动,张横每敲一下,鼓点每响一声,他们的心脏便会随之跳动一下。 四贤街内,金铁匠看的眼角直跳,撇了撇嘴:“真元不足,锤法生涩,就算学了老子的本领,也是个废物!” 不远处邢皮匠嘿嘿冷笑:“人家活学活用,将锤法用在擂鼓之中,不但平添七分威力,便是威慑范围也扩大不少,正是应对邪门外道的绝佳手段,你年轻时能比得上他?” 金铁匠哼了一声,不再理会邢皮匠,低头继续打铁,打了几下,忽然摇头失笑:“这小子……他妈的,还真有点意思!” 此时鼓声继续响起,整个四方城的地面都在鼓声中微微震荡,家畜乱叫,狗子吠声不断。 正北方城隍庙内,一名干瘦老者神情大变,手持法杖走出庙门,满头银发炸开,根根竖起,嘴角流下一道血线,喃喃道:“这是什么神通?好霸道的鼓声!” 第六十一章 应对 四方城的城隍庙,在地龙翻身时已然倒塌了一半。 城内百姓恨这城隍毫无半点灵验,地龙翻身,僵尸闹城,这城隍毫无半点警示,因此明知庙塌,也不愿出钱修缮。 况且地龙翻身时,自家房屋也塌了,神仙府邸再重要,也比不了自家的房子重要,谁也不会傻到先修庙,再修自家。 还是原来的老庙祝四下奔走,东家化点砖,西家化点瓦,连同庙里的几个游方道人,落魄江湖客,并几个要饭花子,大家伙一起搬砖和泥,上梁上瓦,将整个城隍庙重新修葺了一番。 如今刚刚修好,勉强可住,可喜就来了香客。 据他们说,是几年前路过四方城,在城隍庙里许过愿,如今愿望达成特来还愿。 这香客自称姓刘,出手阔绰,财大气粗,给了庙祝不少银两,带着几个仆人说要在庙内暂住几日。 庙祝看到白花花的银子,眼睛登时就花了,没口子的答应,对这香客一行人着意奉承,好吃好喝的伺候他们,只盼再多弄点银两修缮庙宇。 今日张横举办法事,便是城隍庙的几个道人为了吃顿好的,也厚着脸皮前去自荐,成为了众多做法事的法师们的一员。 是以庙内空虚,除了庙祝之外,就只有香客一行六人在庙里居住。 那香客是一名白发苍苍的老者,谈吐不凡,来到城隍庙之后,整日里与老庙祝谈玄论道,偶尔也会问及有关四方城的事情,对于张横也极为好奇,曾问过老庙祝几次有关张横的问题。 老庙祝不疑有他,便将张横有关的消息告知了这位老者,老者当时哈哈一笑:“我还道他是何等高手,却原来只是一个小小的勋贵子弟,到现在更是被贬成了白身,如何有勇气招惹那么多的敌人?” 老庙祝急忙道:“刘兄,这张大官人蛮横的很,妖怪、魔头、僵尸、河神,都难脱他手,满城百姓那个不敬他三分?你是外来之客,不知他的厉害,若要此行安稳,便须谨言慎行,免得招来是非。” 这香客笑道:“既然如此,咱们且不谈他,我这有一包好茶叶,正好烹煮来喝。” 老庙祝取来茶炉,两人对坐烹茶,谈天论地,倒也舒爽。 正谈论间,老庙祝就看到对面这老者身子陡然一震,面露讶然之色,扭头看向门外,身子微微发颤。 随后便有一阵雷霆般的鼓声从远处传来,轰隆作响,震颤的整个城隍庙都在微微晃动。 老庙祝叹道:“不消说,又是那张教头搞出的动静,他只要在四方城内,不出十日,必有事情发生,久而久之,大家也就习惯了。刘兄,你无须吃惊,这动静虽大,却对我等无害,一般很快就能过去……刘兄,你怎么了?” 他看向对面的老者,只见他身子不住震颤,满头白发倏然炸开,浑身衣衫如被风吹,城内鼓声每响一声,这老者的身子便震动一下。 老庙祝毕竟是城隍庙的老人,好歹知道点东西,此时只看这老者在鼓声中的变化,顿时明白了什么,吓得身子一颤:“你……你是来找张教头麻烦的?” 这姓刘的老者手中原本的拐杖猛然一变,化为一根蛇形法杖,拿在手中扭曲摇晃,真的便如一条巨蛇一般。 他看了老庙祝几眼,嘿嘿笑了笑:“管老先生,叨扰了,待我与张横一决雌雄之后,再来与你一起烹茶谈天。” 老庙祝姓管,闻言连连摆手:“别别别,你快去,你想要找死,莫要连累我们。” 刘姓老者嘿嘿笑了笑,手持法杖来到门外,刚刚站定,便又是一道鼓声传来,震的他身子剧烈颤抖,嘴角鲜血直流。 在他走到院内之时,与他一起来的几个仆人丫鬟也同时走了出来,汇集在大院之中,全都是嘴角流血,头发炸起。 “好!好一个四方城张横!” 老者看向张横擂鼓的方位,呵呵笑了笑,伸手一招,将身边一名仆人招到身边,两人互相向对方走去,片刻间合二为一,依旧是老者模样,但仆人已然消失,融于老者体内。 老者将这仆人吞噬之后,老者登时精神奕奕起来,拽着法杖走出城隍庙,对张横的手段啧啧赞叹:“怪不得能杀死天刑,却原来还真有点本领。不过就这点本领,还不足以破了天刑的不灭法身,这里面应该还有别的缘故……” 他一边赞叹,一边前行,身后几名仆人紧紧跟随。 咚咚咚! 远处鼓声越敲越响,震荡之力越来越大,这老者在大街上走了几步后,身子再次剧烈颤抖,眼耳口鼻同时向外喷出浓浓的血雾来。 此时大街上还有不少行人,见此情形,登时惊呼出声,四散奔逃,纷纷远离老者。 如今四方城内已然经过僵尸闹事,又见识了张横诛妖,已然生出不少警惕之心,眼见这老者形状可怖,自然快速远离。 “嗯?” 张横站在做法事的场地之中,握拳擂鼓,震荡全城,精神外放,感应冥冥,顺着刚才逃逸的那股黑气不住探查。 当感应到城隍庙附近的骚乱时,外放散乱的精神迅速凝聚,流水般向城北倾泻而去,随后就“看”到了站在长街上手持法杖缓缓行进的老者。 在张横“看”到老者的同时,那老者身子顿住,似乎感应到了来自张横的精神气息,呵呵笑了笑,点了点头,双目陡然爆亮:“张教头,你好!” 轰! 一股邪异的力量从他双目之中倾泻而出,迅速扎入张横的精神之中,以张横的精神力量为跳板,顺着张横外放的精神刹那间来到张横的心灵之内,化为一名白衣老者的形象,笑嘻嘻道:“正愁炉鼎难寻,可巧四方城出现了张教头,倒让老夫捡了个便宜。” 他眼眸转动,身子化为一团黑红相杂的邪恶气息,在张横心灵深处陡然爆开,迅速扩散开来。 若是寻常之辈,只要被这老者的力量进入心灵之中,便会被他打下傀儡烙印,从此失去自我,成为这老者的傀儡。 他如今看上了张横的躯体,精神投影张横心灵深处,化为血云,要夺舍张横躯体,化为自身炉鼎。 他这血云最擅污染他人心灵,一旦施展开来,向无失手,但此时一经施展,便觉察出不对劲来。 往常他只要运转此法,便能迅速将别人的心灵占据,鸠占鹊巢,夺舍成功。 可此时化身血云之后,却发现自己犹如置身无尽虚空,血云一扩再扩,怎么也填不满张横的心灵,顿时生出不妙之感。 “还想夺舍老子?” 张横感应到心灵深处的变化,嘿嘿冷笑:“蠢货!你可知我如今是在做什么?” 他的思绪化为滚滚雷声在心灵空间内轰然震荡,将老者所化的血云震的四分五裂:“我是在打铁啊!” 他握拳擂鼓,鼓声传到心灵之中,精神急剧收拢,化为一个古朴的铁炉,与铁匠铺金铁匠的打铁炉极为相似。 这铁炉出现之后,将老者所化的血云猛然收入其中,随后炉中“烈火”焚烧,将血云焚烧成空,化为一颗血色舍利,从炉口内喷出,落了在一个突然出现的砧板上。 此时鼓声再次响起,声音化为一把大锤,重重的击打在血色舍利之上,“砰”的一声响,将舍利打的粉碎。 长街上凝神站立的老者,眼耳口鼻同时向外喷出血气,一声大叫,向后倒去。 在他后仰之时,身边几名仆人同时他身上扑去,急速融入他的体内。 待到这些仆人全都与老者融为一体之后,这老者重新站稳,面色凝重起来:“好本领!” 转过身子,便要离开。 此时鼓声忽然停歇。 老者身子顿住,不再迈步前行,但也不敢转身回头,凝如雕塑。 张横不知何时出现在老者身后,笑道:“老东西,你好啊!” 他手持长戟一步步向老者靠近:“你们他妈的三番五次的找老子的麻烦,真以为张爷不会杀人么?” 第六十二章 报仇不隔夜 “他妈的,最近是个玩意儿都敢蹦出来咬老子,你们是不是都认为老子是一个软柿子?” 张横看着面前凝身背对自己的老者,越说越怒:“看来老子非得多杀几个才成……临!” 这“临”字一出口,对面老者浑身毛发瞬间立起,登时难以动弹。 张横手中长戟化为一道青色闪电,猛然前斩! 堪堪斩在这老者后背之时,背对他的老者身子一震,后脑忽然多出了一张年轻人的脸来,眼耳口鼻都有,与此同时又多出了两条手臂,手持法杖,挡住了张横这破空一戟。 这法杖与长戟相接,“咔嚓”一声断为两截,余势不绝之下,将这老者的手臂斩下一条来。 “张教头近战本领很了不起啊!” 对面老者手臂被斩,依旧面不改色,笑嘻嘻道:“好多年没见过你这般了得的青年高手了!” 在他说话声中,又一条手臂从断茬处生出,四条手臂,手持四般兵器,前后两个面孔,对着张横尖声大笑:“可惜,这点本领还不够。” 他眼耳口鼻喷出一道道红色的烟气,瞬间弥漫开来,将张横全身笼罩:“张教头,你这具身体,我要定了!” 这烟气弥漫的极快,从这老者体内喷出之后,瞬间就充斥了方圆十几丈的距离,旁边来不及跑远的百姓被这红色烟气侵袭体内后,顿时身子僵直,一动不动,皮肤肉眼可见的变成苍白之色,活人气息急速消散,几个呼吸之后,已然失去了生机。 “怎么这么多狗日的邪门手段!” 张横眼见烟气笼罩而来,急忙收起长戟,双手握拳砸向虚空:“老子非得弄死你不可!” 咚! 他双拳砸在虚空之中,如敲天鼓,发出惊天动地般的一声响,那飞来的血色烟气瞬间被震的消弭无形,便是刚刚失去生机的百姓也再次睁开了眼睛,喷出几口黑气,慌慌张张的跑远。 双面四臂的老者被鼓声震的身子轰然爆开,形成千百块血肉,四下迸溅而去。 这些血肉还未落地,便即化为一群男女,瞬间站满了整个街道,同时扭头看向张横,齐叫道:“张教头好本领!” 张横握拳再次击打虚空:“好?那就再来几下!” 咚咚咚! 现场虚空暴动,平地起风云,鼓声若雷霆,将这千百个男女再次震碎,但片刻之后,这千百个男女再次化为千百个人来,充斥了整个长街。 现场人压人,人挤人,在长街之上形成一座人山,山上之人露出各种扭曲的表情,有哭有笑,有的破口大骂,有的嘤嘤哭泣,呼啦散开,化为上万名男女向四面八方逃窜。 张横啧啧称奇:“居然能变成这么多人?你以为你是孙大圣么?” 他双拳擂动,鼓声化为一道无形围墙,将这些男男女女围拢起来,随着他鼓声不断响起,这无形围墙便如同束带一般快速收拢,只是片刻之间,便将这些男女挤压在了一起。 咚咚咚! 鼓声震荡虚空,无形围墙越收越紧,围墙中的男女相继爆散开来,化为一蓬蓬血雾,被挤压成肉酱,肉酱又被挤压成肉块,肉块又被挤压成肉饼,越收越紧,忽然化为一团火焰,熊熊燃烧,只是眨眼间便化为灰烬,消失无踪。 张横收起双拳,扫视四周,精神感应之下,发现再无任何不对之后,方才返回法事现场,对众人道:“有那妖邪捣乱,已然被我斩杀,你们休得乱了章程,死者为大,法事继续。” 正在做法事的一群军汉继续吟唱,念念有词,热闹了好半天,最后将几口棺材抬起,塞进了屠宰场附近的五指山下。 那五指山与张横之前当做石床的小山结合到了一起,如今每日里都在变化,如同庄稼一般,慢慢长大。 那五指山上有张横刻下的佛门六字真言,最是神异不过,这几口棺材塞进五指山下的石洞之内,瞬间与山同化,成为五指山的一部分。 这五指山眼见的长大了一点。 “看来这座山须得以高手精血喂养,方才能长的壮实起来,日后遇到高手,先不忙着斩杀,拎过喂给这小山才是!” 张横见这五指山犹如活物,啧啧称奇,心中一动:“这山峰再养上一段时日,倒是可以炼制成一件法宝来!” 他将这山峰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可惜这座山正当幼年,不太顶用,得长大才行!” 将几个巡天使埋葬之后,张横返回府内,早有那城隍庙内的庙祝在府内相候,见张横回来,庙祝急忙起身:“张教头,今日那闹事的老者,本是在我小庙暂住,我本以为他是一个香客,却原来是一个魔头……” 当下将自己知道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说给了张横来听。 张横听罢,笑道:“却原来是报仇来了,看其手段,自然是邪门人物无疑,就是不知具体身份。不过他既然现身四方城,用的也是尘世间的银两,只要有心查找,定能打探出蛛丝马迹来!” 当下喊来几名亲卫,亲手绘出那老者画像,递给亲卫:“给我画影图形,搜查此人,只要他在附近城镇出现,便是挖地三尺,也要给我找出他的根脚来!” 他这人虽然相貌粗豪,看似粗鄙不文,实则胸怀锦绣,文武双全,雅擅丹青,不但风景花卉画的不错,便是人物也画的惟妙惟肖,俨然大家手笔。 此番动笔,只是寥寥几笔,便将那老者的形貌画了出来,被亲卫拿走之后,命画师临摹,四下查询。 张横虽然坐镇四方城,毕竟他武勋世家,人头广,面子也大,方圆千里之地,都有相熟之人,飞鸟传书,让各地朋友协助查找之下,第二天便有了结果。 在这连云洲有个四平山,距离四方城有七百多里,四平山上有个心魔老祖,唤作石功明。 这石功明修行一种秘术,最能操控人心,可操控他人为傀儡,杀人无形,十分的厉害。 更兼他分身无数,即便是有高手想要降服他,也难以找到他的真身,只要他一灵不昧,便能夺舍重生,极其的难以对付。 张横所画老者,正是那个石功明。 只是不知他为何会远赴四方城找张横的麻烦。 “知道根脚就好办!” 得到这个消息之后,张横精神振奋起来:“传我号令,今日全军修整,明日随我借道东南,攻打四平山!” 他就是这个不吃亏的性子,报仇不隔夜,既然知道仇家来历,那就没有不报复的道理,尤其是这石功明分身太多,张横可以肯定他真身尚在,自己杀死的只是他的傀儡分身。 这一次借道东南,兵发四平山,为的就是想要斩草除根,同时问一下那石功明,到底是为谁出头,故意招惹自己。 第六十三章 打扫庭院 从四方城到四平山,有七百多里的距离,张横张横欲要兵发此地,须得借道沿途州府城镇,而四方城民团只是草头兵,不是朝廷兵士,若是大规模去异地生事,类同兴兵谋反,其罪大也。 纵然以张横此时胆气,也不想做出这等公然忤逆朝廷之事,因此要向附近州郡提前借道。 他吩咐民团兵士做好征战准备之后,便即修书几封,命人将书信以飞鸟传到八百里内的州府官员手中,以“抓捕四平山叛贼,为四方城百姓报仇”的名义,向几个州郡官员提前打了个招呼。 张横的钱庄、肉铺、绸缎庄子等产业已经在不少城镇开设了分店,这书信到达各地官员手中时,各地城镇的下属已然拎着银钱去了当地官员府中,自有一份孝敬。 当此乱世,流民四起,四方城张横曾率众多次击退反贼,斩杀敌酋,解救了附近城镇的不少危局,武力之强,兵士之精,方圆千里之地,无有可抗之人。 但凡有心之人,便知张横之能。 他此时修书借道,又有银钱打点,沿途官员一是畏他实力强横,行事嚣张,不敢得罪他,二是承他昔日截杀乱民解救自家之情,略一犹豫便应承下来。 接到回馈书信之后,次日清晨,张横站在战车之上,巡视兵营,高声喝道:“前日有四平山心魔老贼戏弄我等,假乱法会,残杀百姓,手段阴毒,罪不可赦!” 他此时无有合身坐骑,只得让冯木匠为自己打造了一辆战车,找了四匹战马拉车,上有冠盖,通体血红,倒是十分的威风。 这战车打造的华丽威风,所需费用也极多,张横送了冯木匠千两雪花纹银,又给了他几瓶好酒,方才算是结了账。 贵有贵的道理,此时驷马拉车,人立车上,头顶冠盖,俯视全军,当真生出一股威严来。 “某家组建民团,为的便是保城安民,诛杀不良,维持一地安稳。这四平山心魔老贼竟然敢来犯境,我等自然不能善罢甘休!” 张横扫视全军,喝道:“犯我四方城者,虽远必诛!” 对面八百精壮齐齐喝道:“犯我四方城者,虽远必诛!” “犯我四方城,虽远必诛!” 张横手中长戟举起:“好!大战之前,必有祭旗之辈,且随我前去杀贼祭旗!” 当下一声呼喝,驾车的亲卫勒马转向,向校场外冲去。 后面两百名骑兵,六百名步兵,紧紧跟随。 又有那牵狗、架鹰、持网、拉粮等辎重后队,在后面缓缓跟随,随时准备。 张横口中八百名精兵的民团,说的只是用来战斗的兵士,并没有将押运粮草的辎重人马算在里面。 之前外出打猎,就近杀敌,少有超过三百里地者,八百精壮去去就回,士兵每人都携带三日口粮便可,轻装上阵,行走方便,还能减轻伙头兵的压力。 如今一去八百里地,消耗极大,辎重便显得尤其重要,补给必然要跟得上才行。 所谓大军未动,粮草先行,也就是张横几年来经营的好,才能说远征就远征,短短两日时间,便能将粮草收拾整齐,随时就能出发。 他押运粮草辎重的兵士,连同城内维持治安的人马,加起来起码有五千之多,只是平日里分散在城内四处,不曾显现,如今一声令下,全员集合,登时彰显出一地霸主的气象来。 张横敢杀巡天使,敢杀知府黎昌德,这些兵士便是他的底气所在。 轰隆! 驷马拉车,车轮在地面滚动,后面骑兵马蹄声响如雷霆,地面不住震动。 张横扶戟立在战车之上,眼见这车子在四方城大街上驰骋,忽然停在了一处刚刚建起的府邸门前。 车子停住之后,车后骑兵同时勒马,两百名骑兵胯下骏马如臂使指,奔跑之际说停就停,骑术之精,令人叹为观止。 “大帅,到了!” 驾车的亲卫跳下战车,对张横行礼道:“这便是城内董平董员外的府邸,标下已然查明,此人暗中与红莲教反贼勾结,行使邪术,暗中害人,同时刻意结交民团兄弟,以利诱之,我民团八百弟兄意志如钢,不曾动心,但后备之人有十七名已然被他暗中引诱,成为红莲教徒,秘而不露。” 张横点了点头:“这董老先生我还是见过的,挺面善的一个人,可惜了!” 他说到这里,摆了摆手:“杀!” 在他身后,几十名骑兵同时抬手,从手中飞出一只只飞爪,穿透这座府邸的围墙和大门,随后发一声喊,轰隆声中,已然将这府邸的大门和墙壁拆开。 烟尘弥漫之中,这几十名骑兵手持飞爪迅速后退,在他们后退之时,后面的骑兵与他们擦身而过,来到了他们原来的位置处,弯弓搭箭,驻马凝身。 “是什么人?敢拆我我的院墙?” 一声大喝从前方院内响起,烟尘之中,可见一名老者率众走出,大声呵斥:“你们好大的胆子,不知道这是四方城张教头地盘么……咦?元伯,你这是何故?” 这老者身材修长,慈眉善目,五缕长髯飘洒胸前,看装束便是一名饱学鸿儒,有德之人。 此人唤作董平,是四方城的一个员外爷,也是昔日的一个秀才公,只因求学不成,转而经商。 他考取功名不成,倒是极有经商头脑,短短几年时间便富甲一方。 如今四方城外松塔林的燃石矿场所产的燃石,便是有一部分经他手流向外地,成为四方城数一数二的富户,后来张横横空出世,硬生生把燃石矿从董平手中抢走,只留给董平一成燃石,便是董家的私盐生意也被张横夺走,城内只能张横卖盐,不许别家入城。 这般大的生意被张横抢走,这董平抗争了几次,被打几次,后来就学乖了,不敢再与张横对着干,平日里见到张横依旧是一副笑模样,似乎万事不萦于心一般。 他越是如此,张横就越是觉得不对,因此着人暗中打探,发现此人果然不一般,另有身份。 为求稳妥起见,张横一直按兵不动,未曾打草惊蛇,今日趁势而动,兵围董府,为的就是将对方一网打尽。 他要出兵别处,临走前自然要先将后院打扫干净才行。 看到这老者之后,张横对老者点了点头,手掌抬起,随后猛然下划:“杀!” 嗖嗖嗖! 霎时间箭如雨发,箭雨将整个董府大院笼罩,箭矢穿透树木,穿透墙壁,将这老者连同他身后之人全都射成筛子一般,全身都是窟窿眼。 这些乱箭之中,夹杂了张横射出的一箭。 那董平见势不妙,本想运功逃走,早被张横一箭洞穿额头,箭矢从眉心贯入,破开后脑,将其钉在了身后一株大树之上,死不瞑目。 “走!” 乱箭发出之后,张横背后双锏飞出,将董平脑袋打的稀烂,收回双锏,吩咐亲卫:“去下一家!” 四方城内有几家不安分之人,早就被张横查明,只是一直不曾动他们,今日出兵别处,正好做一个清理。 他一日之间,连灭五门,这才驾驭战车,率领精兵,呼啸间离开四方城,直奔四平山。 第六十四章 行军 四方城外。 八百精兵血气沸腾,形成一道精气狼烟,直冲天际,马蹄声、脚步声响如雷霆,沿着大路狂风般前行,沿途草木摇动,鸟飞叶落。 队伍前方,打头的乃是四名骑士,领先大军三里,策马狂奔,负责清理路障,警告行人。 正当清晨时分,路上行人稀少,即便偶有早行之客,见到这般行军阵势,也被吓的慌忙闪避,躲到一旁。 若是平常时候,这般行军自然无有阻碍,可巧今日路上有附近府城的大户子弟相邀游玩,一个个锦帽貂裘,呼朋引伴,带着那仆人、丫鬟、赶着车子,载着火炉、美酒、肉食诸般用度,兴高采烈的走出府城准备找一个风景宜人的地方打猎、踏青、玩女人。 这些大户子弟在附近嚣张惯了,路上行走之际,头前有恶仆开道,手持皮鞭,遇到行人便先抽上几下,将人打走,好方便这些子弟赶路。 沿途百姓敢怒不敢言,只能忍辱躲避,心中实则恨之。 今日张横出兵,可巧就遇到了这么一群人。 队伍大头的四名骑士一路疾行,与这一波大户子弟相向而行,待到靠的近了,四名骑士勒马驻停,凝在原地。 为首骑士大声喝道:“四方城民团兴兵借道,还请沿途朋友暂避。我家大帅说了,叨扰地方,十分不安,若是沿途朋友肯让出道路,供我等通过,四方城上下感激不尽,日后再当请罪!” “吆喝!” 对面一群子弟之中,为首一名青年公子面露讶色:“四方城民团?好大的阵势!” 他哈哈笑了笑,扭头看向身边一名锦衣华服的男子:“凤仪兄,你们王家世代镇守咱们连云洲,可曾听过四方城有什么大帅?啧啧,咱们连云洲什么时候出现了这么一号人物?” 那被称为凤仪的锦衣男子看了一眼远处隐隐约约升腾的烟尘雾气,眼中露出震惊之色,口中道:“这个人我倒是从家父口中听说过,据说是一个屠夫,唤做张横,乃是一介白身。 据说曾参加过武举,后来组建了一个民团。他是四方城的坐地户,平日里作威作福,坐井观天,关起门来自称大帅,性子十分蛮横。 不过其人虽蛮横,手底下倒也确有几分能耐。” 为首男子笑道:“哦?是吗?那……凤仪兄,你说这路咱们到底让还是不让?” 他嘿嘿笑道:“今儿个咱们好不容易请来了万花楼的花魁和几名京中好友一同踏青,要是被人家一吓唬,就乖乖让路,那是不是太也没种?万一日后倾城小姐谈及此事,咱们的面子可就有点过不去啊。” 王凤仪道:“澹台兄,人家可能有紧要事情,咱们还是不要跟他们添堵了,所谓退一步海阔天空,没听人家说么?人家要兴兵借道,看来后面将有不少人哪过来,咱们真要是堵着不让,怕是会吃上大亏……” 为首男子冷笑道:“吃亏?我从小到大都没吃过亏,今日难道就要在这区区民团面前吃亏么?” 他看向旁边一辆青油小车:“倾城姑娘,你说这路,咱们让还是不让?” 青油小车内传来一道轻轻柔柔的声音:“此事奴家怎敢置喙?全凭澹台公子和王公子做主。” 澹台公子扫视四周:“我说诸位,这路咱们到底让,还是不让?” 旁边一名书生笑道:“在这连云州,还有让王凤仪和澹台敬明让路之人?这倒是奇了!” 他手持折扇在胸前轻轻摇动:“咱们今个聚集了这么多人,涵盖连云州八大世家,三大宦门,还有几个京城来的朋友,阵容不算弱了?这么多人,难道还要怕一个小小府城的民团?” 澹台敬明哈哈大笑,意气风发:“万兄说的是,我倒要看看这四方城的民团有多大胆子,难道还真敢冲撞咱们不成?” 他说到这里,看向前方四方城的四名骑士:“告诉你家主子,就说我这里有连云州八大世家子弟,还有鹅城知府的公子,京城左都御史的三公子和他京城的几个朋友,你问问张横,到底是我们给他让路,还是他给我们让路?” 四名骑士互相对视几眼,点了点头,兜转马身,向后回返。 澹台敬明笑了笑,对众人道:“来来来,咱们继续!” 王凤仪脸色变了变,轻声道:“澹台兄,你刚来连云州不到两年,不清楚张横的本领。 这张横最近在四方城闹的挺大,前段时间连一群炼气士都被他镇压了,诛杀魔头,斩杀僵尸妖怪,很是有点本领。” 他对澹台敬明道:“澹台兄,何必与这般人一般见识?要我说,咱们还是退一步便了……” 澹台敬明笑道:“凤仪,你一向胆大,如何今天胆小了?如今倾城姑娘当面,你可不要堕了咱们丹碧城一众好友的名声。” 王凤仪道:“倾城姑娘想来也不喜欢好勇斗狠之徒。” 澹台敬明大怒:“你这是什么意思?” 王凤仪叹了口气,拨马转身:“兄弟胆小,另有要事,暂不随陪了,明日我再备酒为诸位压惊。” 澹台敬明怒道:“堂堂飞凤公子就这般胆小么?” 王凤仪不答,领着几个仆人书童,转进另一条岔路,缓缓远去。 现场安静了片刻,澹台敬明笑道:“飞凤公子,嘿嘿,飞凤公子!果然盛名之下,其实难副!走,咱们继续!不要被此人坏了咱们大好兴致。” 他们向前走了一段路,忽然看到前方四名骑士策马奔来,堪堪到了众人面前,猛然勒马凝身,手一扬,四道红光闪动,钉在了大路两侧,一名骑士喝道:“大帅有令,诸位既然不肯让路,还请劳烦沿边而走,不要走大道正中,免得到时彼此冲撞,伤了情分!” 澹台敬明等人凝神看去,只见大路上插了四面红旗,排成两排,将路面三分,红旗中间路面最宽,两侧略窄,勉强容一车通行。 单车道变成了三车道。 澹台敬明哈哈大笑:“伤了情分?谁跟你们四方城有情分?张横真有本事,就让他过来试试!” 四名骑士并不回答,勒马转身,迅速消失在众人面前。 众人又走了片刻,便看到又有四名骑士策马前来,再次扔出四面红旗,又说了刚才同样的话,转身离开。 待到这时,一众公子哥已然没了游玩的兴致,一名军中出身的男子低声道:“军中好像有这么一个典故,叫做迎面三行礼,又叫做事不过三,人家通知了咱们三次,第四次见面就不会客气了!” 澹台敬明不以为然:“怎么?他还敢杀了咱们不成……” 便在此时,远处尘烟四起,马蹄声如雷,一彪人马从远处小山后转出,迎面而来。 坐骑踏地奔行,步兵持兵跟随,血气翻滚,气势惊人。 这一队人马来的好快! 在地面蜿蜒如龙,众人刚刚看到他们前头的几名骑士,眨眼间整个队伍便已经全都转过山头,全部出现在众人视线之中。 澹台敬明嘴巴张了张,为这一彪人马所惊,竟然待在原地,思绪都有了片刻停滞。 只是片刻之间,这些人马已然到了众人面前不足百丈距离。 为首骑士看到前方拦路之人,目中精光闪动,忽然抬起右手。 在其身后的两百名骑士同时弯弓搭箭,对准了澹台敬明等人。 澹台敬明见此情景,吓的头皮发麻,叫道:“我乃丹碧城城主之子,你们安敢如此?我义父张二河……” 对面为首骑士高举的右手猛然放下! 霎时间,乱箭如雨! 将澹台敬明等人全都笼罩起来。 澹台敬明大惊失色,急忙向道路一侧扑去,他身边惊叫声不断,一群公子哥狼狈逃窜,纷纷扑向道路两侧。 噗噗噗! 乱箭之下,有人反应快,躲过了箭雨袭击,有的反应慢了一点,于是被乱箭穿身,死于非命。 一蓬箭雨之后,大路正中已然没有站立之物,便是一众公子哥的坐骑也尽数被当场射杀。 轰隆! 箭雨之后,骑兵已经到了众人旁边,几名骑士同时从手中飞出一根飞爪,将人畜尸体洞穿,直接扣住体内大骨,随后猛然一扯,便将尸体扯到半空,随后又是一抖,尸体离开飞爪,被甩到了十几丈外。 骑士作出这种动作时,胯下马儿奔走不停,没有丝毫减速,人畜尸体被清理之后,这些人也已然呼啸而过。 随后便是一辆战车轰隆驶过,后面几百步兵踏地而行,卷起滚滚烟尘,迅速远去。 直到这一彪人马全都消失在众人视线范围内后,澹台敬明方才回过神来,面色通红:“年轻人不讲武德!” 他对身边众人解释道:“我刚才躲避箭雨,其实并不是怕他们,只要我施展出绝技闪电五连鞭,保证他们一个都走不了……” 张横坐在战车之上,掏了掏耳朵眼,心中有点好奇:“刚才那几个家伙胆子不小,敢拦老子行军,果然勇气可嘉!” 给大家吱一声 给大家汇报一件事,今天接到编辑通知,本书明天中午要上架了,可是俺一点存稿都没有……这特么就尴尬了。 希望大家在明天尽量支持一下,我也努力抽出时间多更一两章来,但是如果真的更新上不去,还请大家见谅。 说实在的,这是我写书生涯中最难的一本书了,不是说书难写,而是生活压力实在太大,事情发生的突如其来,令我措不及防,让现实锤了一顿。 岳母受了这么严重的伤,老婆又怀着孕,双方父母又都年迈,全凭我自己医院家里来回跑,偶有亲朋顶替两天,已经是不胜之喜。 在医院对重症病人做陪护,有过相同经历的书友当知道有多累,我能坚持每天更新,已经是很不容易的一件事了。 写书不易,希望大家有能力的话,支持一把。 我最烦新书上架对读者卖惨,可是现实生活中,我特么是真的有点惨……这就有点操蛋了。 第六十五章 忠君爱国 “反啦!反啦!” “这张横好大的胆子!” “我一定禀报家父,诛杀此獠!” 眼看四方城民团士兵如同铁水洪流一般呼啸而去,现场十几名死里逃生的公子哥狼狈不堪,又惊又怒,身子都在发颤。 他们是一向蛮横惯了的,今天却遇到了比他们更蛮横的主。 刚才对方一言不合便即杀人的情形,把他们所有人都吓着了! 他们也见过朝廷的不少官兵,可却从来没有见过像四方城民团士兵这般杀气冲天的队伍。 四方城这一彪人马,就像是一部高效运转的杀戮机器,冷酷无情,横推眼前一切阻碍,无人能阻挡他们片刻。 此时即便是侥幸从箭雨中逃生,众人站在路边,犹自一阵阵后怕。 殷朝军队也曾劫掠地方,杀良冒功,凶残之处远甚盗匪,但那种凶残与刚才四方城兵士的钢铁般冷酷的举动截然不同。 “四方城张横!我记住你了!” 澹台敬明看着四方城人马消失的方向,一脸愤恨之色:“只要你还在连云洲,咱们早晚会有相见的那一天!到时候,老子让你给我舔脚面……” 他暗中发了好一会儿狠,回过神来之后,目光转向路边的青油马车,神情顿时变得焦急起来:“倾城姑娘,倾城姑娘,你还好么?” 他们刚才只顾着逃命,连之前青油小车里万花楼的花魁以及几个歌姬都顾不得了。 此时回过神来,看向旁边的青油小车,只见那车子早就被骑兵飞爪甩到了路边,虽然车厢不曾散架,但整个车子上已然遍布箭矢,犹如刺猬一样,便是拉车的马儿也被射杀,车辕上的几个丫鬟也悉数身死,身上插满了羽箭。 刚才那一蓬箭雨当真惊人,令人无处可躲,好在只涵盖在大路正中,若是将整个大路都囊括了进去,现场众人有一个算一个,全都性命难逃。 “吓死奴家了!” 前方青油小车微微摇晃了一下,一名容貌绝美的白衣女子轻轻推开车门,从车内缓缓走出,纤纤玉手在胸脯上轻轻拍了拍:“这四方城兵士好生野蛮,说杀人就杀人,连几位官人的面子都不给,吓死奴家了……” 她说到这里,已然看到了死去的几个丫鬟,脸上惨然变色:“小旗!小环!这……她们都被射杀了?几位官人,四方城草菅人命,还请你们为小奴做主啊,呜呜……” 她乍见身边仆人丫鬟也被杀死,忍不住哀哀哭泣,伤心不已。 美人落泪更有一番动人姿色,众人见她哭的梨花带雨,除了为她美色所动之外,便是深深的羞愧。 他们之前还狂言连云洲无人敢惹他们,一转眼就狼狈逃窜,连身边女人都难以顾及,事后想来着实丢人。 有人上前安慰,有人咬牙切齿,对于四方城张横愤恨不已,下定决心要让张横付出代价。 此时张横已然率众远去,对于这些人的心态懒得理会。 他行军之时,遇山过山,遇河过河,遇到敌杀敌,只要行动起来,就没有停下的道理。 莫说是附近府城的公子哥,便是神仙佛陀当面,该杀也得杀,对他来说,只要大军开拔,那就只有一个信念:前进,前进,一直前进! 他这民团士兵都得他传法,修真练气,又有龙珠辅助,又有大能鲜血浸泡,每日里苦修不辍,修为提升极快,此时施展陆地飞腾术,速度快愈奔马,几百人行进,却走出了千军万马的气象来。 从四方城到四平山,七百多里地的距离,整个队伍用了一日夜的时间便即走完,等到了四平山不远处的一个小山头后,方才安营扎寨。 那小山头上原本有一个山寨,里面住着一群盗匪,唤作阎王寨,张横率军冲入阎王寨中,箭射大寨主,戟劈二寨主,锏打三寨主,只是一个照面,便将三个寨主打死,把其余大小头目连同几百名喽啰,屠戮一空。 于是在寨子里修整人马,用他们现成的锅灶干粮,连人带马好好修整了一番。 他这番急行军,实在是太过迅速,沿途各州府官员刚刚答应他的借道而行,他便已然带领下属穿州过府,呼啸而过。 虽然兵贵神速,但行军速度快到这般地步,还是惊呆了无数人。 八百精兵修整一夜之后,待到次日天明,大军开始向四平山推进。 在张横因为四方城燃石矿的缘故,结交了远近不少势力的朋友,趁机在不少城市都开设了钱庄、肉铺、酒楼,暗中贩卖私盐,交易铁块,与各地势力都有极深的联系。 这四平山位于连云洲康定府下辖,而在张横在这康定府也有不少产业,在张横发兵之前,康定府的手下便已然将四平山附近的山头、势力、门派、成员数目、实力高低都做了一个仔细的评估,送到了张横手中。 张横为此特意做了一个沙盘,将四平山附近大小势力和山形地貌全都囊括在沙盘之上,与身边几个民团头领一起做了几番推演,最后才敲定了攻打方案。 是以别看他行军迅速,似乎行事有点莽撞,实则是智珠在握,心中早有谋划。 大军走出阎王寨,便有几个男子来到张横战车跟前,单膝跪地:“属下单风、康芝,见过大帅!” 张横微微点头:“起来,头前带路!” “是!” 单风、康芝两人乃是早前张横派在康定府做事的下属,如今张横攻打四平山,他们要为兵士做向导。 两人行礼之后,也不多言,带领大军抄近路来到四平山下。 康芝对张横道:“大帅,心魔石功明经营四平山长达百年之久,心魔宫中,门人弟子至少有七百多名,功法邪门,实力强横,不少弟子都会驾趁脚风,跑的飞快。 这弟子在本地作出了不少案子,天怒人怨。 十几年前,本地知府老爷曾派兵捉拿四平山弟子,却屡次被他们逃走,后来集结上千名官兵上山剿匪,山上忽起狂风,飞沙走石,巨石乱滚,砸死了不少官兵。次日夜里,知府老爷的胡子也被剃了,参与围剿的几个官员也都相继离奇死亡。” 单风接着道:“自那以后十几年来,地方官府对这四平山极为忌惮,咱们这里山高皇帝远,朝廷大军也鞭长莫及,知府老爷都是流官,对地方没几个上心的,面对四平山弟子作恶,也只能睁一眼闭一眼,不敢认真对待。” 张横笑道:“这般狗官,与四平山的贼人有什么区别?” 旁有一营营长毛新亮插嘴道:“既然如此,咱们剿灭心魔宫之后,顺路将康定府的知府打杀了便是!” 张横瞪了毛新亮一眼:“行啊,这任务交给你了!待平了心魔宫,这斩杀知府大人,兴兵造反的旗帜,你就扛起来罢。” 毛新亮脖子一缩,干笑道:“大帅说笑了,我哪有这个本领,刚才只是随便说说,嘿嘿,随便说说而已。” 张横破口大骂:“朝廷命官岂能随意谈论?当今天下,乃是我大殷朝的天下,我等草民组建民团,只是为了保卫地方,可不是为了好勇斗狠!大家伙忠君爱国,岂能有对朝廷命官不敬之心?日后再敢胡言乱语,老子打掉你满嘴狗牙!” 毛新亮急忙立正站立:“是!” 张横这才回嗔作喜:“孺子可教也。传我命令,看准风向,放火烧山!” ps:明天就要上架啦! 第六十六章 放火烧山 张横一声令下,手下一众士兵当即四散开来,手持火折、火镰、火把等物,顺着风向漫山遍野放火。 所谓火借风势,风助火威,泼喇喇狂风席卷,忽忽然火焰冲天。 张横站在山脚向前看去,果然好火: 初始星星点点, 继而火光冲天。 葱葱草木成焦炭, 妖魔鬼怪胆寒。 果然离部无情, 当真修行艰难, 画栋崩塌雕梁断, 尽付一缕青烟。 这场大火顺风而起,贴山而走,只是片刻之间便蔓延到了半个山峰,一路向上而去。 火势熊熊之下,整个山峰都被浓烟包裹,好似一个巨大的烟囱一般。 山上惊呼声、咒骂声不断响起,隐约可见一道道身影腾空,向山下飞来。 山下民团兵士早已经准备妥当,分成几个方位,将这四平山要害之处悉数锁定,待到发现有人影从山上飘下,便即弯弓搭箭,射杀来人。 这些兵士得了张横传授,已经练气入门,实力不俗,那下山之辈虽然驾着趁脚风,算得上是会飞的修士,也都有几分本领,却也架不住暗箭伤人。 噗噗噗! 一连串的箭矢射出,登时射杀了几十个跑得快的魔心宫弟子,即便是没有被射杀,也会摔的半死,就算是没有摔死,也会被民团兵士补刀杀死。 攻其不备出其不意,待到这些魔心宫弟子反应过来之时,已经有不少人稀里糊涂死在了乱箭之下。 “不好,有埋伏!” “这场火是别人故意放的!” “快去禀报老祖!” “竟然有人敢火烧四平山?当真是好大的胆子!” 浓烟中传来怒喝声,充满了浓浓的惊讶之情,似乎无论如何不能相信,竟然真的有人胆大包天,敢来攻打四平山。 片刻之后,山上传来一道苍老的声音:“是哪位朋友前来我山门生事?” 这道声音响起之后,四方城民团兵士之中有那道心不怎么坚固的,心头忽然就生出一阵波澜,眼前幻觉重重,一时间茫然四顾,不知身在何处。 张横手持长戟哈哈大笑,声音若滚滚雷霆,将这老者的声音震散:“石功明,你家张爷爷来啦!装神弄鬼的玩意,这时候还敢对老子耍手段,今日老子要平了你的魔心宫!” “张横?” 那山上苍老的声音充满了讶异之情:“你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张横笑道:“你想知道啊?喊声爷爷让我听听!” 石功明大怒:“你也是一地豪雄,怎么说话如此粗俗!你上来,看老夫怎么炮制你!” 张横道:“你下来,这次老子定要斩了你的真身!” “你上来!” “你下来!” 两人互相骂了几句,都不曾有什么动作。 那石功明对张横还真有几分忌惮。 他在前几日以分身与张横交手,手段用尽也没能将张横怎样,反而被张横斩杀了好几具分身,损失颇大。 今日正在宫内闭关养伤,暗中恢复元气,却不料张横忽然就这么杀了过来,当真是出乎他的意料。 张横只见这石功明不敢下山,便知道他定然是对自己有几分惧怕,当下哈哈大笑:“小的们,结成阵法,休要乱了身形,随我上山降魔!” “喏!” 八百精兵齐声应和,汇集到张横身边。 张横手持长戟,当先迈步,口中喝道:“敕令!” 他踏山而行,一步一个脚印:“九天十地,六丁六甲,听我号令!” 在他身后八百名精兵身子一震,与张横气息相连,融为一体。 与此同时,天地间一股冥冥巨力猛然出现,与张横众人相连,所有人都变得面无表情,无悲无喜,犹如天道冥冥,视众生如刍狗,看万物为棋子。 轰! 一股精气狼烟冲天而起,将漫山火气冲散,撕裂白云,激荡长空。 “一敕乾卦统天兵!” 张横身子猛然拔高了不少,身子凌空而起,长戟斜背,手持双锏擂向虚空。 咚咚咚! 鼓声如雷,山上浮空的魔心宫弟子被鼓声震的气息散乱,惊呼落地,有不少人落在火焰之中,被火焰焚烧,化为焦炭。 这鼓声对魔心宫弟子有极大危害,但凡听到鼓声之人,无不气息散乱,难以调动体内真元,但张横身后的八百精兵听到鼓声之后,却是精神大振,随着张横身子一束浮空,在张横的牵引之下,脚不沾地的向山上冲去。 片刻之间,已然到了半山腰处。 沿途遇到魔心宫弟子,便即弯弓射杀,只是奔行速度太快,赶超箭矢射出的速度,以至于射杀敌人之时,箭矢射偏,不能斩尽杀绝。 “二敕坤卦斩妖精!” 张横人在空中曼声长吟,双锏忽然脱手飞出,化为两道金光,打向前方忽然出现的两名道人。 那两名道人一个高瘦黑脸,一名矮个白胖,面对张横飞来双锏,面露凝重之色,各自抬起手中秋水长剑,迎上双锏。 咔嚓! 长剑与金锏相交,登时被打的稀碎。 这两根金锏蕴含了张横与八百精兵的精气神,又结合了天地法阵之力,威力之强,超出所有人的预料。 将两把长剑打碎之后,余势不绝,又将两名道人打成一蓬血雾,三魂七魄都被打残,惊叫着散向四方,扎入地底。 轰! 两根金锏打爆两道人之后,又打在了山腰巨石之上,将那巨石打成齑粉,四散迸溅。 随后金锏化为金光,再次回到了张横手中,此时他已经率众越过碎石,来到了半山腰上的一处广场之上。 这广场前方有着一片依山而建的建筑群落,正中间一个大门,正对着广场。 此时山火汹汹,已经波及到了这一片建筑,正有不少男女施展手段,提取附近溪水进行灭火。 只是火势实在太大,杯水车薪之下,并不能阻挡火势蔓延。 张横站在广场之上,背后浓烟滚滚,两侧火焰升腾,哈哈大笑:“久闻四平山魔心老祖石功明,法力高深,神通广大,有不测之能。如今山火蔓延,你为何不施展手段,呼风唤雨,浇灭山火?” 前方大门洞开,一名老者手扶藤杖,从中缓缓走出,冷哼道:“呼风唤雨?我若是有那等神通,你还能活到今日?张横,你这名字果然起的没错,当真是蛮横的紧呐!” 这老者正是当初出现在四方城的香客,如今的心魔老祖石功明。 身边跟着两个童子,一个童子捧剑,一个童子托印。 在其身后,站着三百多名烟熏火燎的弟子,浑身上下被烧的大窟窿小眼睛,看着张横一个个目中喷火,愤恨之极。 张横这一把火烧死了他们不少同门,又暗箭射死了不少,行事之狠辣,做事之大胆,已然超出这些弟子的们的预料。 张横看了这石功明一眼,厉声喝道:“石功明,我与你一向不识,也不曾招惹过你,你为何要乱我四方城?” 石功明呵呵笑道:“你想知道啊?此事说来话长……” 他本以为张横会凝神倾听,却骇然发现,面前张横陡然举起方天画戟,口中发出一声暴喝:“三敕离部烧邪魔!” 轰! 四面八方的山火陡然化为滚滚火龙,刹那间汇集到魔心宫前,将石功明与两名童子和几百弟子笼罩:“长你奶奶!弄死你再问也不晚!” 第六十七章 风雷动山川,八卦论先天 张横带领民团草头兵士,施展的这套阵法,乃是先天敕令八卦大阵,沟通天地风雷水火山泽八种能量,威力极其不凡。 这大阵八人能成一组,往上叠加无限,只要能沟通天地,便能牵引无穷大力,化为己用,以之对敌,自然无往不利。 大阵共有八八六十四种变化,八卦相激,便有生发消长,生出种种力量。 刚才张横上山只是借用了乾卦和坤卦的天地之力,这只是前两种变化,第三种变化便是离卦! 离者,火也! 聚集南明火力,化为烈焰熊熊。 张横攻打四平山之前,便已经在沙盘上做了推演,最后定下了火攻之策。 先放火烧山,形成满山烈焰,再以离卦之力,牵引满山火气,收拢一起,凝聚一处,再用以攻敌,威力自然比平时高出百倍不止。 他之前组成阵势对敌,只是惑敌之举,并未显露操火之力,为的便是如今这全力一击。 嘭! 漫山遍野的大火被压缩到心魔宫前,将石功明以及众弟子全都笼罩其中,高温之下,几十名修为不到的弟子当场化为飞灰。 其余弟子也被瞬间烧伤头面,须发皆无,眼睛顿时烧瞎,五官成焦炭,身体半枯干,挣扎几下,便即身死。 只有那身怀护体法宝的弟子,才能在法宝保护下不曾受重伤,但毕竟张横出手太过突然,措不及防之下,这些人纵然有护体法宝,也难以防护周全。 是以几乎全都受了伤,只是伤势轻重不一。 当此之时,人人骇然,个个心惊,全都在火海中乱成一团,左冲右突,竟然难以冲出火焰的包裹。 这火焰乃是张横引动满山烈火凝聚而成,在将众人包裹之后,自然而然的便形成了一座先天南明离火大阵,威力十分了得。 这魔心宫的弟子除了承受来自火焰的伤害之外,还要承接火焰外张横的攻击。 心魔老人石功明首当其冲。 他除了面对滚滚而来的滔天火焰之外,还有张横长戟发出集合所有人之力形成的破空气刃。 眼见气刃破开重重烈焰,瞬间到了自己面前,石功明心胆欲裂,发出一声嚎叫,将右侧童子捧着的长剑拿在手中,身子幻化出道道身影,充斥了整个南明离火大阵。 每一个身影都手持长剑,做出同一个动作,在烈焰中剑光霍霍,万千剑影组成一把巨大的长剑虚影,将焚山烈焰剖开,从火焰中斩出一条通路来。 “快走!” 他斩出通路之后,上百个分身虚影拎着身边上百名弟子,瞬间冲出离火大阵,来到了张横等人面前。 就在石功明拎着众弟子冲出火焰大阵还未站稳脚跟之时,张横凝聚八百精兵之力,上映天星,下连地气,陡然一声暴喝:“四敕艮卦山岳动!” 轰隆! 整个四平山轰然大震,面前的广场猛然裂开,周遭建筑瞬间坍塌,烈焰再次扩展开来,铺天盖地般向四周倾泻而去。 艮着,山也! 张横以大阵操控地脉精气,锁定四平山脉,从中过手,拨动地弦,将面前魔心宫方圆几十丈广场化为道道裂缝,一块块巨石飞出,砸向石功明与他众多弟子。 石功明被张横一声大吼震的全身真元浮动,背后拉扯出一道道身影,化为一个个形状各异的男女,将救出来的弟子全都扔了出去,厉声喝道:“快走!” 上百名弟子被他扔到半空,身化流光幻影,向四面八方逃窜。 张横手持双锏,夯击虚空:“五敕震雷动天地!” 咚咚咚! 鼓声化雷霆,激荡长空。 震者,雷也!动也! 雷霆之力,至阳至刚,是一切邪魔妖道的克星。 雷霆有生发之能,也有降魔之力。 春雷一响,万物萌发,天雷震荡,劈打邪魔,天地间妖魔最害怕的便是雷霆之力。 当今道门高手的掌心雷神通,堪称一切邪魔的克星,其本源就是来自天雷之中雷水精气。 张横此时以阵法牵引冥冥中的雷霆之力,以双锏击打虚空,化为天鼓之声将这股力量释放出来,乃是将金铁匠的天罡锤法与震卦雷霆结合到了一起,两者威力相叠,当真是惊天动地。 双锏捶打虚空,使得四平山周遭虚空中遍布雷蛇,天空便如同裂开了一般,一道道闪电雷蛇在空中急速游动,乍明乍灭,雷音滚滚,形成漫天雷柱,劈向魔心宫逃跑的弟子。 轰轰轰! 山峰摇动,虚空震荡,一道道雷霆劈下,将那一个个魔心宫弟子悉数打成飞灰。 只是片刻之间,空中逃逸的魔心宫弟子几乎全部被天雷劈死,只有那见机快的弟子不敢腾空,贴地藏身,方才躲过这雷霆大劫。 心魔老人石功明的本体也夹杂在这些弟子之中,此时被天雷击打之下,顿时显出原形,身子倏然落地,已然出现在四平山脚,驾驭狂风向外逃窜,哈哈狂笑:“张横,你再厉害,也只能杀死我魔心宫弟子,却困不住老祖我!日后老祖我定然熬炼人皮纸,血洗四方城……” 张横站在半山腰处,看向山脚下逃走的石功明,忽然抬起右脚,重重的踏在山体之上,喝道:“六敕巽风吹山岳,飞沙走石追邪兵!” 嗡! 整个四明山猛然晃动了一下,下一刻张横率领身后兵士全都浮空而起。 一股飓风凭空而生,张横等人在风中狂飙,陨石一般砸向山脚下飞逃的石功明。 八百多练气士凝成一体,气息相连,在空中向下砸去,搅动漫天风云,勾引虚空雷电,此等情形当真是骇人至极。 八百多人还未落下,一股巨力便已经将方圆百丈空间凝住,大地凹陷,形成一个大坑。 天下间也有不少修士组成大阵对敌,可是像四方城民团草头兵这般了得的法阵,在此界还是极为少见。 饶是石功明这个积年老魔,魔功深厚,此时面对八百多名练气士组成的阵法,也难以抵抗,正在逃窜的身子猛然被一股大力囚禁,凝在半空难以动弹。 如同透明凝胶中的苍蝇一般,被这八百精兵所化的苍蝇拍,凌空拍成拍爆,化为一具具尸体,向下坠落。 张横叹为观止:“这老东西到底杀了多少人,才练成了这么多心魔分身?若是不能将他这些分身当场灭掉,只要逃出一具分身,这老魔怕是还会阴魂不散……这门功法别的不说,逃命倒是第一流。” 他心中赞叹,身子不停,人在空中再次开口喝道:“七敕坎水纳千祥,凶邪秽气化无踪!” 坎者,水也! 此时四平山火气升腾高热不散,虚空之中忽然生出蓝色水气,如此水火相激,发出噼里啪啦巨响,形成万千雨滴,向山下洒落。 这些雨滴之中蕴含了水火二气,两者相攻相杀,组成阴阳水球,一旦触及他物,水球内水火阴阳平衡被破,登时爆炸开来,将山下草木山石炸的稀碎,石功明落在地上的一具具尸体也被水滴炸的尸骨无存。 只有一道黑烟贴地而行,扎入附近地穴之内。 那是石功明所化心魔元神,只要他扎入地脉,施展遁法,以元神之力逃遁,速度之快,瞬息千里,将无人能擒。 张横见其元神遁地,嘿嘿冷笑,从怀中掏出一枚龙珠,轻轻抛下。 这是地龙所赠之珠。 此番正派上了用场。 第六十八章 你要做什么 天下间若论对地脉掌控,地龙当世第一。 若是别的修士遇到石功明这等魔头遁入地脉逃脱元神,基本上不会有什么办法阻止,可偏巧张横身怀地龙之珠,足以掌控百里地脉精气。 此时将龙珠抛出,在空中化为一轮明月,照耀百里山河,定住大地,凝结地气,石功明的元神刚刚潜入地穴,便被凝固在了当场。 举凡修士,若是能得到地龙之珠,大都是以之配药,延续寿命,提升修为,以求长生,绝少有人会将龙珠当做一个法宝或者器具来使用。 但张横偏偏与众不同,他对长生没有什么执念,人生天地间要的便是一个痛快! 大丈夫快意恩仇,以德报德,以直报怨,方才不负此生! 至于长生久视,他根本就没考虑过这么远。 只要自己能斩杀一切敌,早晚成真入圣,得成至人。 就算是中途被杀,死于非命,那也是死得其所,快哉至极! 在他看来,天下间修士千万,一个个练气修真,想要长生,可真能长生者又有几人? 最后还不是消耗在互相争斗,彼此杀伐之中? 纵然有幸运儿能在连番劫难中挣扎出来,在面对生死难关时,又有谁真的能够参透其中奥妙,超凡入圣,得成神品? 五百年方有圣人出。 而圣人也只是堪破名利之徒,盗窃天机之辈,依旧不得长生! 只有修成神人境界,方才能与天较命,超脱寿元局限,有望踏足至人之境,一步步向真人至境靠拢。 这其中千难万难,阻碍重重,千万年来,万千种族,亿万高手,也没见有几个修士能修行到最终境界。 张横从不认为自己是天地间主角,自己来到这个世界,还能凭心意行事,已然足矣。 至于日后能走到那一步,就看造化罢! 但他这种心态反倒是最为符合修行之道。 对于有着大道法门的修士来说,不求长生,而长生自来,不求功德,而功德自生,越是刻意去做什么,就越是落了下乘,反而着了痕迹。 张横平日里打坐练气,只是为了提升自己,为自己的一些想法做出准备,以求自保杀敌,从来没有刻意想过长生久视之道。 但正因为“没有想过”,却使得他无为而无不为,身心相合,融与天地,以至于不知不觉间修为狂飙猛进,短时间内已然成为修行高手,便如同被菩提老祖点化的石猴一般,开了窍,悟了道,得了真。 如今连心魔老人石功明这等积年老魔都不是他的对手,被他率众打的落花流水,肉身被毁,只剩元神。 张横心中没有长生之念,这地龙之珠便被他当成了一件法宝来炼制,平日里修行之时,将龙珠丢在半空,凝聚天地精气,辅助自己修行,同时心神与龙珠相合,借助天地之力,将龙珠也一点的炼制成随身之宝。 如今龙珠抛出,照耀百里山河,石功明潜伏在地穴内的元神被硬生生的扯了出来,化为一道血色虚影,被收入到了龙珠之内。 “饶命!” 石功明元神被困,惊骇欲绝,已知难以逃脱,忍不住在龙珠内下跪求饶:“大帅饶命,大帅饶命!” 他至今难以相信,自己堂堂四平山的心魔老祖,竟然会败在张横这么一个杀猪卖肉的屠夫手中。 “饶命?” 张横悬浮空中,伸手将龙珠召回,托在掌心,看向龙珠内石功明的虚影:“我饶你性命,你是否能改邪归正?” 石功明磕头如捣蒜:“一定改!一定改!” 张横道:“我不信!” 他将手中龙珠晃了一晃,龙珠内生出一道戊土神雷,将石功明的元神打成碎片。 石功明元神哀嚎起来:“想我修行百年,独霸四平山,历经劫难屹立如今,却不想死于小辈之手!果然修行难,劫不断,难难难……” 他一连说出十几个“难”字,元神开始渐渐消散。 张横将龙珠拿到眼前,冷笑道:“你若是不招惹老子,岂能有此番大劫?你都要死了,还不说出为何要故意针对我么?” 石功明元神中生出一股波动来,立时被张横感知。 “原来如此!” 张横将龙珠收取,珠子内部一道道神雷闪烁,将石功明的元神打成了虚无:“没想到你跟天刑竟然还是师兄弟的关系,怪不得要故意跟老子为难!” 他站在虚空,气息与身后八百精兵相连,借用阵法之力,带领兵士浮空而行,返回四平山。 在山腰魔心宫前落下之后,吩咐道:“八人一组,给我搜!但凡是心魔弟子,就地消灭!” “喏!” 众兵士领命散开,化为一道道奔腾跳跃的身影,在四平山上来回巡视,四下查找妖人。 他们今日在张横的带领之下,第一次体会到了先天敕令八卦大阵的威力,人人心中激动,个个战意高昂,八人一组,组成最基本的八卦阵法,运足目力,感应四周,一个可疑生物都不放过。 此时山火还在蔓延。 整个四平山一片焦黑。 张横见此情形,急忙召唤一营兵士,与他们再次组成先天敕令大阵,运转坎卦之力,勾引天地水气,耗费了好大力气,方才召来一层乌云,又以震卦之力,化为雷霆,霎时间电闪雷鸣,方圆百里下了一场倾盆大雨,将山火扑灭。 到了此时,方才让士兵继续搜寻漏网之鱼。 攻打四平山,火烧魔心宫,到斩杀石功明,用的时间其实并不长,反倒是打扫战场,搜寻敌人,差不多了用了整整一天时间。 魔心宫弟子本来有几百人,被张横以烈火烧死了一大半,又被民团草头兵射杀了一批,有能力逃走之人,实则寥寥无几。 最后将抓住的一群魔心宫弟子穿了琵琶骨,收拢到了一起,方才十来个人,被穿蚂蚱一样,用铁链拴了,拉着向山下走去。 山下布满尸体,都是石功明修炼魔功侵占的分身,被众人扔到一处山谷,以烈火焚烧,臭气熏天,十多日不消。 后来山谷内生出一种奇怪的果树,能结出一个个血红色的婴儿般果子,食之可以治心神分裂之症,被称作合神果,成为了一种极为少见的药材。 这山谷便被称为焚魔谷。 千百年后,依旧有前人事迹流传。 且说张横火烧四平山,施展先天敕令八卦大阵,龙珠光华定住百里地脉,闹出的动静极大,早已经惊动了半个康定府。 无数百姓瞩目观瞧,不知这四平山上的老神仙到底在做什么事情。 石功明虽然被称为心魔老祖,做出了不少天怒人怨的事情,但毕竟还有不少门徒子弟,在山下也有不少信徒。 康定府百姓恐惧他的本领,深恐他降下灾祸给大家,因此也称呼石功明为老神仙,对于成为魔心宫的弟子们羡慕不已。 他们恐惧心魔老祖,憎恨魔头的行径,却又想要成为魔心宫的一员。 待到张横押着魔心宫弟子经过康定府时,沿途看热闹的百姓,依旧不相信魔心宫被灭。 将魔心宫的弟子斩断手筋脚筋,又破了丹田气海,张横送给康定府知府等人几个作为礼物,剩下的几个弟子则被他装进事先准备好的囚笼,拉着返回四方城。 至于从魔心宫中抄出来的金银细软,诸多明珠宝贝,则全都秘密运送到了附近的阎王寨,装入马车,交由刚刚到来的辅兵押送回四方城。 众人返回四方城,必定要经过丹碧城。 丹碧城有一个地方帮派,叫做混天帮,帮主张二河,乃是当今佛门紫金山平顶寺的俗家弟子,平日里独霸丹碧城,十分嚣张。 他与张横也算是点头之交,昨日自己的义子澹台敬明被张横队伍冲撞,跑到他面前诉苦,使得张二河勃然大怒,觉得这张横实在不像话,一点面子都不给自己留,于是率领帮内兄弟,等在路口守候,就等着张横路过。 这张二河与澹台敬明的父亲澹台守业乃是八拜之交,早日间曾一起闯荡江湖,算得上是过命的的交情。 后来澹台守业按照规矩,继承澹台世家丹碧城城主虚职,张二河也成立了混天帮,一统丹碧城地下势力。 澹台世家城主这个头衔,乃是殷朝开国大帝所册封,世袭罔替,但只是一个虚职,真正管理地方的还得朝廷派遣的当地官员。 但说是虚职,实则当地知府和官员却不敢真的与这些城主抢夺控制权,尤其是如今天下纷乱,颇有乱世之相,这些官员们更不敢与这些地头蛇们相抗。 是以这城主的职位说是虚职,实质上真的就是一城之主,号令一地,莫敢不从! 整个丹碧城方圆三百里,除了王家之外,便属澹台世家最为了得。 张二河一是想要为自己的义子出气,二是有心在澹台世家面前显摆,这才率领帮众在路口拦截张横队伍。 当四方城民团前头哨兵开道提醒之时,张二河不由分说,便要将四名骑士抓住,哪知这四名骑士骑术精湛,实力不俗,发现不是张二河等人对手之时,转身便走。 张二河等人追了一段路之后,竟然追之不及。 众人大为懊丧,正互相埋怨之时,便见前方一彪人马奔腾如龙,急速蜿蜒而来,顷刻间穿过千丈距离,来到了众人面前。 随后箭矢如雨,杀气腾空,将混天帮等人悉数射杀,只有张二河与几个心腹手下勉强在箭雨中活了下来。 “张兄。” 张横的战车缓缓停在张二河面前,温声道:“你要做什么?” 第六十九章 万花楼下 “张……张横?” 张二河呆呆站在原地,身后铺满了混天帮众的尸体,脚下鲜血如溪,他看向战车上的张横,嘴唇哆嗦了几下,身子颤抖,声音沙哑:“你怎么敢这么做?这可是在丹碧城啊!” 张横奇道:“在丹碧城就只能你杀我,不能我还击?这是哪家的规矩?是丹碧城的规矩吗?” 他看了张二河一眼,将手中长戟轻轻探出,搭在张二河脖颈之上:“二河兄,咱们也算是有点交情,你这次阻我行军,所为何来?” 张二河眼见张横长戟探来,速度也不如何快,真想要躲避,却发现不知何时,戟刃已经搭在脖颈之上,登时心中一凉:“此人竟然有如此本领,难道这段时间的传闻都是真的?” 他脸上神情变幻不定:“张元伯,我可是紫金山平顶寺的弟子,你敢杀我?” 张横对“紫金山平顶寺弟子”这个称呼不以为然,继续问道:“你为何要阻我行军,还要抓我下属?” 张二河依旧刚才那句话:“我乃平顶寺弟子,张元伯,你不能杀我!” 张横叹了口气:“是不是因为前日那几个挡我去路的年轻小子的事情?那几个拦路的小子穿戴不俗,有点三脚猫的本领,一看就是官宦之后,世家之子,你是为他们出头来的?” 张二河道:“你冲撞了丹碧城城主之子,杀死了刘家和孟家的两个少爷,又伤了的澹台世家的公子,连万花楼的花魁倾城小姐都被差点被你的草头兵射成刺猬。你已经犯了众怒,你知道不知道!” 张横哈哈大笑:“你说的这些世家弟子也还罢了,好歹祖上也曾阔过,我敬他们先祖都是好汉子,辅助开国大帝,打出了几百年的太平,才有了这世家宦门几代富贵,因此尽量不想招惹他们的后人。” 他说到这里大为好笑道:“什么时候一个婊子也成了与各大世家弟子并列的大人物了?还犯了众怒?我射杀一个妓女,难道比杀死你们的老娘都让你们感到愤怒么?” 张二河喃喃道:“倾城小姐跟别的女子不一样的,她是清倌人,卖艺不卖身,胸有锦绣,腹有诗书,大家伙都好生敬重……” 张横道:“胸有锦绣?她的文胸上有刺绣图案?腹有诗书?趴在她肚子上还能看书?肚皮都敞开让别人观看了,这算什么清倌人?” 张二河大怒:“你这粗汉,胸无点墨,不要侮辱倾城小姐!” 这倾城小姐似乎是他的逆鳞,当此生死关头,他不顾自身安危,却因为张横对倾城小姐言语不当,便忘了自身处境,当即对张横破口大骂起来。 张横见他如此,点了点头:“看来这倾城小姐魅力不小,连你这个混天帮的帮主都忘了自己姓什么了,可见真有点本事!” 他说话之间,手中长戟扯动,将张二河的脑袋无声无息的切割下来,落地之时,依旧对张横大骂不止,待到断头摔在地上,方才明白了自己的处境,面露绝望之色,脑子里只剩下最后一个念头:“他真的敢杀我!” 在张横斩杀张二河时,他身后亲卫也同时出手,将张二河身边的几个亲随瞬间消灭,死在当场。 “张某行军,最忌别人相阻,你又不是不知道,为何还要故意以身犯险,真以为我不会杀人?” 将张二河尸身踢飞,张横摆了摆手:“都挖坑就地掩埋罢,别吓着路过的小朋友,就算是吓着小虫小鸟,那也是不好的。” 身后几百名士兵组成先天敕令八卦大阵,运转阵法,调用坤卦与艮卦之力,将大地震出一条大大的裂缝,随后将混天帮的弟子悉数扔到打裂缝之内,连沾染血迹的土壤都被铲到了裂缝之内。 随后阵法再起,裂缝合拢,整个大路平整如初,根本就看不出有过厮杀的痕迹。 张横看了大为满意:“果然是一个毁尸灭迹的好方法!” 当下一声令下,率众向丹碧城走去。 时有曲典在旁,劝阻张横:“大帅,咱们刚灭了混天帮,惹下了极大麻烦,不如绕城而走,现在若是进入城内,怕会有极大麻烦。” 他对张横道:“这张二河可是澹台城主的结拜兄弟,真要是惹的澹台城主不快,动起手来,咱们难道真的便要掀翻丹碧城么?” 张横摇头失笑:“藏龙呐,我问你,这张二河死了没有?” 曲典道:“自然是死了。” “混天帮灭了没有?” “即便不是全灭,我估摸着也剩不下几个人了。” “既然整个混天帮都被咱们给灭了,还有几个人会为他们报仇?” 张横笑道:“人死如灯灭,人走茶就凉!一个帮派首领,又能有几个真正的知交好友?有几个人会舍命为他报仇?” 曲典顿时明白过来:“大帅英明!” 张横大笑:“以你的智慧,会想不到这一点?” 他看向不远处的丹碧城,淡淡道:“既然惹出了事情,那就要提前解决,事情发生在丹碧城,那就得去城里走一趟。” 曲典笑了笑,不再多说。 四方城民团里,总得有人在旁边衬托出张横英明神武的形象来,他曲典自是不二人选。 一众人马来到丹碧城门,有前哨骑士报出张横的旗号,城门上守城官兵看到四方城几百官兵,杀气腾腾,顿时不敢怠慢,急忙关闭城门,飞报城主定夺。 好半天之后,城门方才大开,几名老者率众迎接:“张教头别来无恙?” 张横笑道:“几年过去,几位老兄竟然还没死?可喜可贺!” 一名老者笑骂道:“张教头一向狗嘴吐不出象牙来!” 另一名圆胖老者笑嘻嘻道:“托福托福,大概还能多活几年,到时候应该不耽误给张教头扫墓。” 他们之前都曾与张横相熟,知道张横一向不修口德,彼此笑骂了几句,转身道:“城主临时有事,不能亲自迎接,特派我们几个老不死恭迎大驾,张教头,请!” 另一名老者道:“少城主久在京都求学,不知张教头的威名,张教头大人大量,还请不要与他一般见识。” 刚才张横诛杀混天帮众,守城官兵看的一清二楚,自然会源源本本告知他们。 张二河率众拦截张横的事情,几乎满城皆知,都以为会有一场龙争虎斗,却没想到四方城民团草头兵如此凶残,诛杀混天帮只在顷刻之间! 消息确认之后,满城皆惊。 现在几个老者绝口不提混天帮的事情,只是代澹台敬明道歉,想要将此事揭过。 张横笑道:“年轻人犯错,上帝都会原谅,澹台世家子弟犯错,我一个民团教头岂敢记恨?” 几名老者闻言松了口气,都道:“张教头果然仁义!” 张横乃率众入城,从东门穿过西门,让一众人马穿过丹碧城,在城外驻扎,暂时休整,他自己却带着几个亲卫,重回城内赴宴。 他既然来了,城内朋友就没有不请客的道理。 请客地点就设在了万花楼,说是请来了花魁倾城小姐来作陪。 几个丹碧城有头有脸的人物提前准备,静待张横驾临。 那万花楼堪称方圆千里最大的一个销金窟,烟花脂粉香彻十里,楼子里名妓辈出,引得文人墨客,落笔称赞,江湖好汉闻香下马,都道是个好去处。 而今万花楼的花魁倾城小姐,琴棋书画诸般才艺,无一不通,无一不精,更兼心思灵透,善解人意,迷倒了万千男子,从十六岁到八十岁,没有一个不喜欢她的。 只是名气大,排场自然也不小,请她出来作陪,所花费用肯定不菲,丹碧城众人让她作陪张横,主要以示郑重。 张横率领几个亲卫走到万花楼下时,命曲典先去打探。 有那看门汉子喝道:“站住!哪里来的?可有请帖?” 曲典一愣:“现在世道变了么?什么时候逛窑子也得要名帖了?” 守门汉子脸色一沉:“这就是我们万花楼的规矩!有请帖请进,没请帖赶紧滚蛋!” 曲典大怒,转身看向张横,大声道:“大帅,怎么办?” 张横道:“这还有什么好说的?狗都不如的东西,也敢如此放肆!给我打!拆了这狗屁万花楼!” 第七十章 蛮横的横,嚣张的张 “几个窑子里看大门的,狗都不如的东西,也敢如此嚣张!” 张横吩咐身边亲卫:“打断他们的腿!” 他身边亲卫没一个善茬,都是野蛮惯了的主,平日里休假逛窑子时个个都是大爷,今天还是第一次看到青楼看门的竟然这么蛮横,登时气不打一出来! 得了张横吩咐,几名亲卫飞扑上前,将那万花楼看门的几个大汉打倒在地,破口大骂:“下九流的玩意,也敢对我家曲先生不敬?” 将这几个看门大汉放倒之后,一名亲卫拿着随身铁棍,将几人的腿相继敲断。 张横既然说要打断他们的腿,那就真的打断,不能有半点折扣。 门口路人惊叫声响成一片。 万花楼在丹碧城赫赫有名,与城内诸多势力交好,况且本身就是一股极大的地方势力,等闲人物绝不敢招惹。 没想到今日居然有人如此大胆,直接上门踢馆,把看门的腿都打断了。 轰! 几名亲卫随手将看门汉子扔死狗般扔出,齐齐岀掌,将万花楼的大门拍碎,化作万千碎片激射四周。 楼内传来一阵阵惊叫,夹杂痛苦呻吟之声。 张横将长戟扔给亲卫,背负双锏缓缓迈入门内。 此时万花楼内的一众打手护卫已然听到动静,纷纷从里面冲出,手持兵刃大声吆喝:“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来我万花楼惹事……” 待到看清楚负手而来的张横后,他们的声音戛然而止。 张横身高迫人,相貌威严,站在万花楼内,当真是渊停岳峙,一派宗师气象,令人一见心惊,不自禁生出仰视之感。 若是刚才要进万花楼的人是他,而不是曲典,给看门人十个胆子,他们也不敢对张横说出半个不字。 有些人生来与众不同,张横便是如此。 “你……你们要做什么?” 十几名打手护卫一阵心惊肉跳,身子连连后退:“这里可是万花楼,丹碧城城主亲自题名的地方,就不怕城主发怒吗?” 张横不理会这些喽啰,负手环顾四周,只见这万花楼果然不愧为有名的销金窟,内里雕梁画栋,家具多有金玉镶嵌,极尽豪奢之能事。 大厅里挂满了名人字画,摆满了名贵瓷器,桌椅板凳雕工精美,样式高雅,虽然是污秽之地,却俨然大宅豪门。 “确实不错!” 张横看了片刻,啧啧赞叹:“这布置大厅之人胸有丘壑,有点意思!” 他身边亲卫大声喝道:“我家大帅前来赴宴,敢问到底在哪里相会?有个喘气的没有?” 对面的打手们闻言一愣:“你们是来赴会的?那怎么还打起来了?” 张横拉过座椅缓缓坐下,伸手招来一个茶壶,一个茶碗,为自己倒了一碗茶,轻轻啜饮,对面前的打手护卫看都不看一眼。 他身边亲卫喝道:“外面看门的家伙,狗一般的东西,也敢对俺家先生不敬,自然要打一顿好好教训一下!” 对面打手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如何应对。 别说张横,便是张横的几名亲卫流露出来的气势便已经非同小可,杀气犹如实质,非尸山血海中走出来的人不能如此。 万花楼的护卫打手虽然蛮横,却也不是傻子,眼光见识毕竟还是有点的,此时已然知道张横等人不凡,态度顿时软化起来,一人道:“这位朋友,你们若是前来赴宴,还请说一下请客之人的姓名,我好前去通禀……” 张横亲卫笑道:“你们也配跟我家大帅做朋友?” 一群打手敢怒不敢言,正自彷徨无计之时,楼上传来一阵青年男子的轻笑:“是什么人来我万花楼闹事?” 这道声音飘飘渺渺,似乎是大厅里环绕响起,让人难以判断发声之人的位置。 对面的打手听到这个声音,都松了口气,知道此人一来,万事可定。 张横身边亲卫听到这个声音之后,齐刷刷扭头看向左侧的一根木柱子。 眼见着柱子后转出一名中年男子来,此人锦衣华服,上唇微髭,一副白净面皮,手摇折扇满面堆欢:“哈哈,不知那个朋友来万花楼跟我等开这么一个玩笑……呃?” 这中年男子看到大厅里张横七八名亲卫全都看向自己,似乎早就辩明了自己的方位,就等着自己从柱子后转出,心中顿时一惊,脸上微微变色,对张横等人道:“啊哈,好朋友来啦!快快有情!快快有情!” 他运足功力,将声音搞得飘飘渺渺,为的就是先声夺人,让听者知道他的厉害,却没有想到没有吓着来人,反倒是被来人吓了一跳。 张横身边这几个亲卫实力极强,比民团的草头兵的修为要高出一大截来,若之前张二河拦截的开路兵士是这几个前卫,怕是用不着请大队人马出手,他们自己就能把混天帮给平了。 这些亲卫得张横真传,日常修真练气,精气神三宝圆满自洽,日日蜕变,更兼杀伐不断,气势惊人,放在江湖上,已然是一流高手。 这万花楼中年男子修为虽然不错,但比之张横这些亲卫,毕竟还差了一点,搞得装逼不成被反杀。 现场气氛顿时尴尬起来。 好在这男子应变迅速,眼中惊讶之色一闪而过,随后满面笑容,对张横与曲典等人礼道:“这位大人相貌威严,气度超群,身如古柏苍松,一看便是当世猛将,日后开疆破土,裂土封侯,不再话下。这位先生犹如临风玉树,所谓腹有诗书气自华,一看就是饱学鸿儒,有朝一日定能封王拜相,位列三公,啊呀,两位都不是凡人呐!” 他恭维了张横与曲典之后,话头一转,看向张横身边亲卫:“便是两位随身的这些朋友,也是气势不凡,如同下界天兵,不类凡间气象。我万花楼何等荣幸,竟然引得这么多英杰前来捧场,当真是蓬荜生辉,荣幸之至!” 他小心翼翼的对张横询问道:“小人何不干,斗胆请问这位大人,您怎么称呼?” 张横此时身穿皮甲,背负双锏,完全是一副武官打扮,多年勋贵世家弟子,又是民团教头,天然便有一股“大老爷”的官家气度,这白衣男子凭感觉询问,自然而然的就将张横当成了朝廷中人。 张横笑道:“你叫何不干?身在窑子里,身边那么多娘们,确实是何不干那娘的。这名字起的好!” 何不干一愣,讪讪道:“大人可能误会了,我名字的寓意可不是这样……” 张横耳朵动了动,站起身来,拍了拍何不干的肩膀:“不用解释了,我觉得这人名字挺好。” 他将何不干轻轻拨了一下,何不干身子被拨弄的陡然转动如陀螺,在原地急速旋转开来。 待到好不容易站定身子,忍不住弯腰一阵干呕,平复下来,睁眼观瞧,便发现大厅里的张横等人早已经消失不见。 此时张横已经率众到了一个装饰豪华的包厢里,他与曲典在里面入座,十几名亲卫站在门口和楼道口,随时等候吩咐。 屋内琴音袅袅,一株燃香明灭,淡淡香气配合袅袅琴音,令人俗念顿消,不自禁的安静下来。 “来来来,元伯,这位便是咱们万花楼的花魁倾城姑娘。” 一名微胖老者手指端坐前方弹琴的白衣少女,对张横低声笑道:“这位倾城姑娘,琴棋书画,诸般皆通,尤善音律,被咱们丹碧城几名大儒誉为当世大家,十分的了不起。你仔细听,这琴音铮铮然,如潺潺小溪,声音从耳朵眼里流进心眼里,又从汗毛眼里流出,听着就如同泡了温泉一般,说不出的舒爽。” 张横点头道:“这小娘们挺漂亮呐,跟她睡一夜得花多少钱?” 他天然便是一个大嗓门,此时虽然压低了声音,依旧如同别人正常说话的音量一般,说出话来,满屋皆闻。 琴音顿止。 正在弹琴的白衣女子轻轻叹了口气,两只纤纤玉手轻轻摁在琴弦之上,咬着嘴唇幽怨的看了张横一眼。 旁边微胖老者怒道:“元伯,你还是这般粗俗!在如此雅致的房间里,说出此等粗话,当真是焚琴煮鹤,牛嚼牡丹,大煞风景!” 张横奇道:“这是青楼妓院,兄弟们来这里就是为了找娘们上床,你竟然跟我在这里谈高雅?是你脑子坏了,还是我脑子坏了?” 整个屋子里的人都对张横怒目而视。 都觉得张横如此粗人,这般言语,实在是太过冒犯佳人。 弹琴女子一双妙目看向张横,轻轻起身,行了一礼,微启樱唇:“这位便是张教头么?奴家倾城,见过教头。” 她对张横轻叹道:“前日张教头率领虎狼之师,清理沿途阻碍,但凡不让路者,统统射杀。乱箭之下,射杀了奴家好几个朋友,连奴家丫鬟仆人也都不幸身死。好在奴家身在车内,勉强活了下来,至今想来,尤自后怕。” 她俏脸之上浮现出一副后怕之色:“张教头,你们四方城行事,都一向这般霸道么?” 张横深深看了倾城一眼:“你可知道我叫什么名字?” 倾城道:“我已从几位大人口中得知张教头名姓,难道这里面还有什么讲究不成?” 张横笑道:“某家张横,横是蛮横的横,张是嚣张的张!” 第七十一章 戏法 “也有人叫我张蛮子,因为我做事最喜欢蛮干,看谁不爽,那就先打过再说,要是再不爽,那便打杀了再说!” 张横看着面前的白衣女子:“张某行军,有敢阻拦者,杀无赦!我三次遣人警告,你们置若罔闻,在我看来,死不足惜!” 白衣倾城低下头来,轻声道:“这还是奴家的不对了?可是我的丫鬟和仆人都被张教头的人射死了啊。” 张横道:“死了也就死了,关我屁事!反正死的不是我的人!” “……” 倾城姑娘不再多说,伸手在琴弦上轻轻划了一下,琴音如同一股清溪在屋内流转了一圈,令听着精神一震,不自禁的坐直了身躯,面上露出愉悦之感。 片刻之后,不少人扭头看向张横,都对张横生出了不满之心。 觉得这粗货对如花似玉的倾城小姐实在太过无礼,若不是担心打不过他,肯定要对他饱以老拳,为倾城姑娘出一口恶气。 不过今日张横转眼间灭掉了混天帮,八百精兵展露出的实力,足以让所有人感到心惊肉跳,现在再看他不爽,也不敢太过得罪。 这次宴请张横,便是想要与他打好交情,真要是因为一个女人得罪了这么一个狠人,实在是得不偿失。 只是眼见倾城小姐被这么一个夯货欺辱,心中实在不爽。 此时仆人开始上菜。 殷朝用餐,乃是分餐制,屋内一人面前一张桌子,桌上摆满了几样菜肴,一个酒瓶,有丫鬟穿花蝴蝶一般,为众人斟酒,阵阵香气搭配袅袅琴音,当真是别有一番意味。 丫鬟仆人布置酒菜之时,倾城抱琴告退,待到布菜完毕,这倾城已然换了另一套衣服,白衣换成了翠玉罗衫,头戴金色发拢,青丝结成小辫,披散开来,别有一番风情。 她莲步轻摇,来到张横面前,轻声道:“张教头远来是客,舍身不知您之所好,现有新编剑舞,还请教头多多指教。” 张横道:“哦?快快舞来!” 倾城:“……” 若是换成别的男人,见她主动献舞,定会心花怒放,不胜之喜;少不了要说上几句“久闻白衣倾城大名,正要一睹风采”,或者“能一睹芳容,再见舞姿,实乃生平夙愿”等等恭维客套的话,以显风度。 像张横这般单刀直入,丝毫不顾及形象的粗汉,倾城在这号称“连云州第一雅致青楼”的万花楼内,还是第一次见到。 她亦嗔亦喜的白了张横一眼,迈着小碎步快速后退,后退之际,长袖飞出,如同两条蛟龙一般在空中盘旋飞舞,而她便是控龙之人。 旁边配乐忽然震天般响起。 一群手持长剑的舞女从酒宴两侧迈着碎步鱼贯而出。 这些舞女身形矫健,面容清秀,随着音乐翩翩舞动,手中长剑披风,化为层层亮光,犹如一朵朵明亮的花瓣层层叠叠相继绽放,剑光霍霍,满室生凉。 有几个舞女剑尖不住在张横面前旋转,清光冷气之中,映照的张横须眉皆碧,似乎下一刻便会刺入张横体内,为倾城被杀的丫鬟仆人报仇。 “大胆!” 张横身边曲典勃然变色:“一群贱婢!你们想做什么?” 他站起身来,喝道:“怎么?你们还想对我家大帅动手么?” 正中间领舞的倾城小姐嘻嘻轻笑:“奴家岂敢犯张教头虎威?只是给张教头来个玩笑罢了。” 她双手持剑站在场中,分开剑花,对张横微微一礼:“这是奴家新编剑舞,还请张教头多多指教。” 张横道:“人美,剑也美,唯独音乐不美!” 倾城微感愕然,道:“愿闻其详。” 张横端起一碗酒,起身一饮而尽,哈哈大笑:“鼓来!” 他居高临下俯视倾城:“既然是剑舞,那就是杀伐之乐,你这曲子柔媚有余,刚劲不足,差了点意思!” 旁边乐师急忙将一面大鼓送到张横面前。 张横伸手托住大鼓,另一只手掌在鼓面上拍了拍,发出“咚咚”声响。 虽只是两三个鼓点,也不如何响亮,现场众人却全都身子一震,心脏止不住的狂跳了两三下。 这一下人人变色。 倾城与身边舞女齐刷刷后退了一步,手中长剑横在胸前,神情凝重。 “想要玩带劲的,岂能少得了号角战鼓?吹吹打打有个屁用!” 张横手掌猛然在鼓面拍了一下:“让你们看看老子的将军令!” 咚! 鼓声炸雷般响起,整个万花楼轰然大震,灰尘簌簌落下。 “啊呀!” 一名老者被鼓声震的身子发颤,手一松,筷子掉在了地上。 咚咚咚! 鼓点越来越响,越来越密集,震的现场杯盘碗盏轻轻摇晃,鼓声传出万花楼,穿过长街,顷刻间响彻全城。 城主府内,澹台敬明正乖乖跪在书房里,脸上几个巴掌印高高鼓起,一看便知是被人打了几巴掌。 在他对面的太师椅上坐着一名中年男子,这男子半尺黑髯垂落胸前,丹眉细眼,相貌清隽,双眼开合间,流露出淡淡威严。 他看着跪在面前的澹台敬明,一脸的恨铁不成钢,痛心疾首:“那张蛮子是个破落户,做事百无禁忌,一向好勇斗狠,很多人都吃了他的亏,你惹他做甚!” 澹台敬明低声道:“那他也太过嚣张,一言不合就杀人!我报出您和义父的名号都不管用,下手毫不留情,丝毫不把你们放在眼里!” 中年男子骂道:“我要是有他那八百虎狼兵,我也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他借道沿途州府,千里奔袭,直达康定,火烧四平山,一日间灭掉魔心宫,打死心魔老人石功明,这等威风哪个能有?” 中年男子狠狠踢了澹台敬明一脚,将他踢的仰面朝天:“四平山的势力连我都不敢惹,却被张横转眼给平了!这等凶人,你也敢招惹?” 澹台敬明此时还不知张横剿灭四平山的实情,闻言止不住心惊,爬起来正要说话,却见对面中年男人耳朵忽然动了动,轻声道:“你听!” 澹台敬明不明所以:“什么?” 他呆立片刻,方才反应过来,凝神倾听之下,只听到远处鼓声如雷,震动大地,激荡长空,似乎有绝世猛人在军中升帐,施号发令。 整个丹碧城都好像成了一个巨大的兵营一般,连他们父子似乎也成了此人的小兵。 感受这般鼓声,父子俩相对骇然。 中年男子深深吸了口气,缓缓吐出:“是张横!” 咚咚咚! 万花楼内张横手中大鼓敲个不停,对面十几名舞女被震的同时后退,面露痛苦之色。 倾城手持长剑在鼓声中极速舞动,娇笑道:“张教头这鼓声好生雄壮,奴家最近还编了一个舞,叫做群魔乱舞,夹杂变脸戏法,正好与鼓声相合!” 她说到这里,身子一晃,耳朵瞬间变成了毛茸茸的兽耳,一转身,屁股后多了一条尾巴。 其余舞女也都是纷纷变幻形状,耳朵变成兔狐鹿獐等兽耳,身子舞动,獠牙冒出,发出阵阵笑声。 “老子一眼就看出你不是人!” 张横哈哈大笑:“妖怪,你在这丹碧城魅惑了这么多人,你要做什么?” 旁边一名老者劝道:“元伯,倾城小姐都说了,这是群魔乱舞,还夹杂了戏法手段,才成了这个样子,你怎么还当真了?” 第七十二章 大意了 “你奶奶的,她这里都群魔乱舞了,你还信她是在变戏法?” 张横一脚将身边老者踢翻,抬掌狠狠的拍打在鼓面之上。 轰! 鼓声如炸雷! 整个房屋都被他这一道鼓声震的轰然爆碎,对面倾城与十几名舞女同时身子剧震,舞裙被鼓声震碎,化为翩翩飞絮,花蝴蝶般飞向四方,都光了身子,露出毛茸茸的体毛。 整个万花楼开始倾斜倒塌,烟尘四起,碎屑迸飞。 “张横,这里是丹碧城,不是你的四方城,你为什么要多管闲事!” 在烟尘之中,倾城与身边十几名形状各异的舞女身形飘飞远去,十几个人同时挥动手中双剑,对着张横遥遥劈斩。 几十道黑气从剑尖发出,在空中汇合成一道黑色长龙,破开空间,直奔张横胸口。 “还敢对老子出手!” 张横勃然大怒,身子瞬间跨越十几丈空间的距离,背后双锏不知何时已经被他拿在手中,化为两道金光,打向为首的倾城。 倾城大惊,双剑上举,意欲招架,“砰”的一声,双剑被双锏打的粉碎,余势不绝之下,在倾城惊骇欲绝的神情中,打中了她的头颅。 双锏刚刚打中倾城脑袋之际,一道九色光罩凭空出现,挡住了张横双锏惊天动地的一击。 轰! 双锏打在了光罩之上,将光罩打的当场爆碎。 倾城身子被余波震的凌空飘飞,头脑昏沉的发出一声惨叫,赤条条的屁股后面多出了三条尾巴,纺车一般转动,将她的身子托在半空,不曾落地。 “公主!” “张横,你敢!” 旁边十几名舞女见状大惊,同时转身撅臀,对准了张横,姿势撩人至极。 张横大笑:“他妈的,你们这是要色诱老子么?一群横骨插心之辈,也配让老子动心……” 噗噗噗! 十几道黄黑相间的气体从这些舞女后臀处喷出,刹那间布满了方圆十几丈的虚空。 “呕!” 这些气息恶臭到了极点,张横虽然屏住呼吸,以罡气护体,但这臭味竟然无孔不入,连护体罡气都被浸染,瞬间变成护体臭气。 即便是以张横这等平素杀猪屠狗不惧恶臭的汉子,此时也经受不住这股臭味的浸染,被熏的头昏脑涨,干呕声中,身子冲天而起,慌里慌张,一头扎进附近的水井里,在水井里使劲翻滚了好几圈,洗掉了一些臭味后,这才从井内跳出,一脸骇然:“厉害!厉害!” 这一群妖怪本领稀松,根本不是张横的对手,但她们的放的屁当真威力惊人,臭不可当。 连张横这等杀头都不怕的硬汉,此时也经受不住,不得不暂时避退。 “他妈的,这就是一群骚狐狸和黄鼠狼啊!” 张横手持双锏,身子浮空来到万花楼旁,此时这座青楼已然倒塌了一半,不少男女躺在废墟之内,鲜少有逃出之人。 便是曲典和张横的几个护卫,也只是勉强从到倒塌的房屋内逃出,但也被妖怪的臭熏翻在地,脸都被熏黑了,哇哇狂吐,吐的撕心裂肺。 旁边一些青楼内的宾客与妓女,全都躺在了废墟里,有的被砸死,有的被熏死,能喘气的,十不存一。 所有人都是浑身黢黑,如在然石矿场里挖了几天燃石一般,连鼻子眼、耳朵眼里都是黑色细灰,散发出无边恶臭。 之前的倾城与十几个舞女早已经消失不见。 “大意了!” 张横看到眼前景象,微微皱眉,被臭气熏的也想呕吐。 他想了想,将随身龙珠掏出,扔在了半空,龙珠抛洒出道道白光,将整片废墟笼罩。 片刻之后,被臭屁熏翻的男女,全都醒了过来,有那被熏死的,也缓缓活了过来,那受伤的依旧受伤,只是伤势好转了不少,不至于立时便死。 张横心头烦闷之情在龙珠映照之下,也缓缓消失。 “我若是一开始便将龙珠祭起,也不至于如此灰头土脸!” 只是他与妖怪相斗,基本上都是赌神通,论手段,要么硬碰硬,如同与敖兴一般肉身相搏,要么便是斗法术,就如同与黑水大王一样,对赌神通。 还从来没有遇到今日这般情形,十几个妖怪打不过自己,竟然以屁作为武器,实在是出乎意料。 张横收起龙珠,叹了口气,看向爬起来的曲典和几个亲卫:“还好么?” 曲典举起袖子擦了擦脸,心有余悸道:“大帅,千防万防,无论如何没有想到今日竟差点死在狐妖的屁下。” 几名亲卫也心有戚戚,又羞又恼,无论是谁,差点被妖怪的屁熏死,都不是一个值得回味的事情。 “这是怎么回事?好好的一座楼,怎么说塌就塌了?” 一名白衣中年男子从废墟中钻出,来到张横面前,一脸的惊疑不定:“张大帅,我在昏迷前,曾看到倾城小姐和她的舞伴全都变成了妖怪,撅屁股放屁,把我都熏晕了……” 他犹豫了一下,似乎觉得自己问题有点古怪,但还是继续道:“这是真的吗?” 张横道:“你说呢?” 这中年男子便是之前装逼不成反被杀的何不干,他做事干练,心思灵透,在这万花楼内乃是众多打手的首领,与花魁白衣倾城也十分相熟,彼此兄妹相称。 却没有想到今日会有如此变故,心中震撼可想而知。 他有心怀疑自己之前所见都是假的,但内心却知道定然不假,可还是存了一丝渺茫的希望,想要从别人口中得到一点欺骗性的安慰,以暂时缓解太过震惊之情。 曲典见他神不守舍,叹道:“何兄,自古人妖殊途,你若是与这些母妖精有什么牵扯的话,还须赶紧脱身,以免遭到血光之灾。” 何不干双腿微微发颤,道:“真……她们真的是妖怪啊?” 曲典道:“你不都看到了么?这还有什么好说的?” 何不干心头狂跳:“曲先生,你们现在要去作甚?可有小可效劳之处?” 曲典看向张横。 张横摇头道:“走,今日本想降妖除魔,斩杀这万花楼的妖精,却没想到大意之下,被她们给跑了,下次再想杀她们,可就难了。” 他伸手召过自己的青戟,将青戟扛在肩头,向城外走去:“这万花楼都塌了,饭也吃不成了,妖怪也跑了,待着还有什么意思?走罢,及时赶路,天黑之前,应能回家。” 他在丹碧城外遇到了张二河之后,就觉得这万花楼的花魁不简单,因此特意想要见识一下这白衣倾城的本事,若是妖怪,顺手打杀便是,若不是妖怪,那就只能由她。 此时虽然揭露了倾城的真身,却也没有杀的死她,堪称是劳而无功,是张横生平少有失手之事,令他大为不爽。 如今只想着赶紧返回四方城,总结一下经验教训,闭关修行,提升一下自己的实力。 他说走就走,曲典等人自然不敢反驳,在后紧紧相随。 何不干见他们说走就走,不带丝毫犹豫,惊道:“大帅,曲先生,你们这一走,这烂摊子谁来收拾?” 没人理他。 何不干暗中咒骂了几句,快步冲入废墟之中,从自己之前的房间里找出金银细软,又从别处翻出金银珠宝,装了一大袋子之后,向张横等人追去:“等等我!张大帅,兄弟我对您一向敬仰的很,如今想要弃暗投明,投奔明主,不知您可否收留一下?” 张横扛着长戟大步如飞,对于何不干的请求懒得理会。 反倒是曲典边走边笑道:“何兄,你是真心要加入我们民团,还是为了躲避妖怪?” 何不干微微一愣,旋即道:“实不相瞒,兄弟跟楼子里的不少姑娘都有点亲密,彼此都坦诚相见过……实在是没有想到,她们都是妖怪,我想要投奔大帅,确实是想要借助大帅伟力,抵挡妖邪害命。” 曲典笑道:“你能如此说,倒也不失为一条汉子。也好,你且跟着!” 张横率领众人出城,与先前队伍汇合,一路疾驰,奔向四方城。 到了天色稍晚,红日下坠之时,众人已经到了城外的清水河畔,四方城已然在望。 “我前几日曾在这里打杀水族妖怪,当时事务繁忙,没来得及下水查探,今日凑巧,大家伙都在,且随我去河底走上一遭,看看这清水河下,到底还有什么东西没有。” 众人来到清水河畔,张横取出龙珠,抛在半空,珠光将众人笼罩,随后率众跳入河内,吩咐道:“若是这河内还有妖怪,全都给我捉了,免得日后祸乱四方城,残害城内百姓。” 与此同时,一名锦衣男子正从河底一座水府内心满意足的走出,一脸兴奋之色:“那杂种蛟果然没有骗我,这水府内真有几万两黄金,还有不少珠宝,啧啧,有这般多钱,便是再多娶几个婆娘,也尽够了!” 他手持狼牙剑,嘴里哼着小曲,分开河水,向外走去。 迎面正看到跳下水的张横等人。 “张横?!” “癞蛤蟆?” 第七十三章 冤家路窄 “他妈的,冤家路窄啊!” 张横刚在水底走了一段距离,就看到了前方手持狼牙剑,背负大包裹的锦衣男子,登时兴奋起来:“小的们,列阵!杀敌!” 虽然是在水中,又在黄昏之时,却依旧不能阻挡张横的视线。 在水中看的清楚,前方这男子正是之前暗中袭击的三足金蟾。 上次张横专门率军攻打黑水沼泽,本想擒拿这只妖怪,却没有想到这妖怪反应迅速,当走则走,张横带人扑了个空。 没想到今天在这清水河底,双方竟然遇到了。 张横身后八百多草头兵,今日还是第一次集体潜水,虽有龙珠排水,但心中依旧紧张。 这河底不比陆地,淤泥堆积,水草飘摇,身边有大小鱼儿来回穿梭,夕阳透水,染的河水一片通红。 如此安静陌生的环境,反倒令众人更加紧张,不敢放过任何细小的动静。 听到张横吩咐,众人心中一惊,刹那间结成阵势,气息相连,真气相融,上空龙珠受到激发,白光大作。 几百名兵士真气同时汇集到张横体内。 张横将身一躬,身体陡然涨大了一倍还多,身高丈六,头如麦斗,眼似铜铃,手中长戟随心变化,恶狠狠的斩向对面的三足金蟾。 “法……天象地?” 对面黑水大王眼见张横这一戟开天辟地般斩来,吓得浑身一个激灵,手中狼牙剑猛然扔出,化为一道白光,迎上张横长戟。 轰! 长戟劈中白光,将狼牙剑劈回原形,转着圈儿飞向远方,扎入远处的河水中。 黑水大王借此缓冲,身子极速后退。 他在看到张横率领部下组成法阵之时,便已经知道自己绝然不是对手,毫不犹豫选择逃命。 眼看正要退入河水中逃命时,张横猛然一声暴喝:“临!” 黑水大王极速逃走的身子一震,被定在了原地一瞬。 也就在这一瞬之间,张横身子前冲,已然携带法阵之力,气息与天地相合,手中长戟忽然消失,再出现时,已将黑水大王贯背破胸,随后猛然一抖,将黑水大王搅成一蓬血雾。 “你娘的!” 下一刻,血雾消失,黑水大王的身影出现在十几丈外,一脸的气急败坏:“张横!你有完没完!” 他心都在滴血:“他妈的,又坏了我一个替身人偶!” 之前敖兴求他咒杀张横,答应了他不少报酬,结果还没把钱取出来,就被张横袭杀。 连黑水大王自己都被张横吓的连夜搬家,直到今天才敢来清水河底取回“自己的”报酬。 因这一段清水河与四方城距离较近,黑水大王不敢白天潜入,担心被四方城的人发现,晚上的花,又担心看不清东西,遗错过好宝贝;是以特意在黄昏时分潜入水底。 他打听的清楚,知道张横兵发四平山,要去斩杀心魔老祖石功明,人并不在城内。 按道理来讲,张横远在千里之外,而他却在清水河底,双方无论如何都不会相遇。 但张横行事往往不按套路出牌,他大战之后,竟然不想着尽快返城休整,而是要趁大胜之势,率众潜入河底,擒杀水妖。 如此双方可巧就遇上了,一个照面,便被张横斩杀,好在有替身人偶,不至于真的就被杀死。 但这一惊已然非同小可,没有谁会喜欢被人轰杀至渣的感觉。 黑水大王大感晦气,边骂边退,不敢直面张横。 “还想跑?” 张横见他屡杀不死,大为惊讶:“你到底还有多少替身人偶?我就不信杀不死你!” 他口中暴喝连连:“临!临!临!” 一连几个“临”字真言被他从口中极速喷出,方圆百丈之地瞬间被一股大力凝滞,黑水大王也被定在了当场。 昔日张横第一次在张松家喊出九字真言时,只喊出一个“临”字,便抽干了体内所有真气,要不是功法神妙,体质也强,怕是当时就要被妖怪杀死。 而今聚集整个民团士兵之力化为己用,却再无真气不支之虞。 这真言威力大的不可思议,被他接连喝出之后,连黑水大王都经受不住,被定在了当场。 “斩!” 张横与人相斗,从来没有犹豫过半分,眼见黑水大王被定在原地,当即长戟舞动,斩向对方腰间,准备将这癞蛤蟆斩为两段。 眼看戟刃即将触及黑水大王腰间时,一张古怪的兽皮从黑水大王腰间飘出,发出青紫色光芒,将张横长戟托住,不使斩下。 “好法宝!” 张横手中长戟凝滞不动,背后双锏飞出,化为两道金光,打在了黑水大王后背。 直打的黑水大王体内真火喷出一尺多远,霎时间现了原形成为了一只巨大的三足金蟾。 “呱!” 这金蟾发出一声大叫,猛然一跃,跳入虚空之中,瞬间消失。 只有那古怪的兽皮依旧发出光芒,将张横长戟挡住。 “咦?” 张横将长戟收回,那兽皮也跟着长戟来到张横身边,发出青紫色光芒。 张横伸手轻轻抓去,眼看便要将兽皮抓在手中,那兽皮忽然展开,绕过张横手掌,直飞上空,极速扩大,瞬间遮盖住整个河道,将张横众人全都笼罩起来。 这兽皮扩大之后,变得犹如一幅图画,图画里没有别的事物,只有一只巨大的惨白色脚掌,似乎随时要裂画而出,从画面内阴惨惨的空间里迈到现实中来。 只是这一只图画里的巨大脚掌,便生出了无尽的压力,随着兽皮展开缓缓下压,就像真的有一只大脚从空中踩下来一般,使得众人心中不自禁的生出难以匹敌难以躲避的绝望之感。 “他妈的,这兽皮邪门的紧呐!” 张横手持长戟,驾驭阵法之力,刺向兽皮中那巨足的脚心。 嘭! 长戟刺在兽皮之上,发出砰然声响,以长戟如此利器,竟然未能刺破兽皮,只是将兽皮刺的极速抖动不休。 一种隐隐的巨大嘶吼声从兽皮内传出,充满了无尽阴暗的气息:“是谁在暗中对我出手?” 嘭! 兽皮极速抖动,那巨大的脚掌似乎又向外踏出了一部分。 一股邪恶的强大的气息从兽皮中轰然爆发出来,被长戟刺中的巨足脚心多了一个小小的伤口,开始有紫黑色的血液涌出。 第七十四章 交谈 一滴黑血从巨足中缓缓流出,向张横等人头顶滴落。 这一滴血在兽皮图像中显得极小,可一旦离开兽皮,忽然就变的大了起来,浮现在空中,化为一颗磨盘大的紫黑色的珠子,发出黑红色的光芒,悬浮在众人头顶。 令人灵魂都要被冻僵的气息从中散发出来。 空中被张横祭起的龙珠大放光明,将这血珠的光芒一再压制,使得黑光收敛,黯淡了不少。 “谁人伤吾?” 巨大的将整张横等人全都笼罩起来的兽皮中,传来隐隐约约似乎隔着无穷空间的怒吼声:“可否留下姓名?” “这皮子里困着一个大家伙!” 张横集合全体士兵,牵引阵法之力,竟然未能将这皮子斩破,便知道这皮子的厉害,对于皮子里凸显出的大脚掌更是生出了极大的忌惮之心。 他这段时间接触过不少练气修真之士,这些人有高有低。 在四方城中,修为最高的自然是四贤街中的绣娘等人,还有之前出手抢夺金铁匠的那只巨掌的主人,修为也十分的高明,不然被斩断的手掌也不会化作一座小山。 但最深不可测的还得说是地龙。 这四方城附近的地龙,寿命近乎无限,法力无穷无尽,已经站在了生物链的顶端,除了不能脱离本壳得大自在外,并未有别的限制。 连绣娘等人都要尊称一声“地龙大人”,可见他的厉害。 张横与地龙有过一面之缘,对于地龙的印象十分深刻。 那是一种如海如渊般深沉,如大地一般厚重的宏大气息,气魄之大,展露出的气象之高,已经超出了正常人的想象。 也就张横能在地龙面前保持道心不动,换成其他任何生灵,估计都难以保持镇定。 而现在,张横竟然在这兽皮内的巨大脚掌中感应到了与地龙有几分相似的恐怖气息。 虽然这脚掌主人的气息比地龙要弱上不少,但能与地龙的气息相似,就已经极为了不起了。 听到兽皮内隐隐声响,张横陡然暴喝道:“吾乃连云洲,黑水沼泽碧水寒潭金蟾老祖是也!” “金蟾?据说从九阴山逃出了一只三足金蟾,你便是那一个金蟾?” 兽皮中凸显的巨足微微一震,从脚心生出一股阴邪之力,冲入空中的血珠之内,欲要突破龙珠光芒的笼罩。 但试探了几次,却都被龙珠散发出的光芒凝住,难以破开压制。 “地龙大人的力量?” 似乎感受到龙珠中散发出的气息,兽皮中巨足的主人发出一声惊呼:“你得了地龙大人的龙珠?” 张横心念电转:“难道那癞蛤蟆是从九阴山逃出来的?话说,这九阴山又是什么狗屁地方?” 他心中纳闷,口中不停,笑道:“我与地龙大人乃是忘年之交,这位道兄,这兽皮是我刚从一名修士手中抢来,没想到内中有道兄的投影。” 兽皮中巨足主人安静了片刻,道:“金蟾小弟,咱们打个商量如何?我传你一门功法,你把我从封印中救出,我许你纵横天地,永生不死。” 张横笑道:“永生不死?你蒙谁呢?天下间除了真人、至人、神人之外,还有谁能永生不死?连地龙大人都有大限之日,难以摆脱最终大劫,你有多大法力,敢许我不死?” 巨足主人沉默片刻,道:“我传你一门功法,修炼之后,可以将心神寄托到冥界阴山之内,阴山不损,你便不损,阴山不倒,你便不死。虽然难以躲开末世大劫,但已经与长生不死没有多大的区别。” 张横道:“老子不稀罕!” 那巨足主人又沉默了片刻,道:“你若真的与地龙大人攀上了关系,确实不稀罕我的功法。你看这样如何,你将这封印我的法器带在身边,若是遇到强敌,你便召唤我一次,让我替你阻挡强敌,以保性命。” 张横笑道:“老子最近安分守己,闭门修炼,何来强敌?道兄,依我看,你还是回去,将脚丫子抽走,不要太过惦念阳间世。” 巨足的主人沉默了下来,不再说话。 片刻之后,兽皮缓缓收缩变小,重新变成了一副古怪皮囊,落在了张横手中。 众人头顶的血珠被龙珠光芒压制之下,越来越小,变成了人眼大小,寒气大作,将方圆几里地的河水冻成了冰块。 张横伸手将血珠摘下,包裹在皮囊之中,又将皮囊折叠后,装进随身皮兜里。 他这皮兜是刑皮匠感悟真法打造而成,内蕴玄妙,空间极大,随着张横修为提升,这皮兜的种种玄妙将会一步步体现出来,就如同他随身兵器一样。 理论上,只要张横修为一直提升,那么他的这些随身兵器连同皮甲都会随之提升,直到成为传说中的无上法宝。 将这皮囊和血珠装进去后,张横回首看向众人:“大家伙都打起精神,刚下水就遇到了一个妖精,后面说不定还有高手,且组成阵法,将寒冰化开!” 他们此时身处龙珠光芒笼罩的空间之内,空间之外,河水已然被巨足主人的一滴血散发出的力量冻成冰块。 待到张横与几百下属组成先天八卦大阵,召唤南明离火气息,方才将寒冰化开,却也将一段河水煮沸,其中鱼鳖悉数被烫死。 众人在河底走了一段路,迎面就看到了一座水府,走近一看,只见府门上挂着一块牌匾,道是“清水河神府”。 “他妈的,这清水河还真有河神?那这河神到底是人王册封,还是另有别的存在册封的?” 张横看到面前的水府,大感惊奇:“小的们,把这水府给我搜一遍,但凡值钱的玩意,一样都不要放过,取出去换成银钱,也好改善伙食,贴补家用!” 一众兵士争先恐后涌入水府之中,将那水府内的一应事物,桌椅板凳,铜镜、铜盆、诸般兵器,龟壳、龙鳞、等等东西,全都拿在手中,甚至连水府的大门都被拆了下来。 这水府里的东西,黑水大王除了金银珠宝看在眼里,别的都懒得去看,但在众多兵士眼中,这水府里简直遍地宝贝。 就算是水府内一块普通的龟甲,那也是千年王八壳子,卖给药铺,也能换成大笔银钱,足够一个四口之家一年花费。 更何况这水府内还有龙鳞、龙蜕等东西,那敖兴虽然只是一个蛟龙,但蛟龙也可以称之为龙,其身上掉落的鳞片,也被称为龙鳞。 若是将龙鳞卖给大药铺里,必定能卖出一个好价钱。 水府内的家具的木料也是极好的,其余种种杂物,都是在人间看着极为豪奢之物,能卖出很大一笔钱。 待到众人将整个水府拆的七零八落之后,张横方才收了水府内的避水珠,率领众人走出清水河,返回四方城。 且说那黑水大王从张横手下逃出性命之后,潜入到一处山洞之中,调息了片刻,方才舒缓了紧张情绪。 他定下神来之后,伸手一摸腰间,脸色顿时大变:“我的僵尸皮囊哪去了?坏了,落在了张横手里了!” 他焦急的起身,在原地踱步,不住转圈:“这僵尸皮囊关系重大,里面还封印了一个冥界阴山的大家伙,可千万不要被张横放出来。妈的,真要是放出来的话,整个四方城都不够那阴魂塞牙缝的!” 他想了又想,始终难以静下心来,最后把心一横,跳出山洞,直奔四方城:“老子得提醒一下这张屠夫,真要是把阴魂放出,怕是整个连云洲都要遭受大难,老子的几房妾侍恐怕也难幸免……妈的,希望这张屠夫不要跟刚才一样,一见面就向老子动手……” 第七十五章 生机与希望 且说张横走出清水河,率众返回四方城。 此时四方城重建仍旧持续,一间间房屋拔地而起,一条条街道被重新扩建,下水道重新挖掘,整个城市虽然废墟处处,但充满了无限活力和希望。 如此景象,令跟随在张横队伍后面的何不干啧啧称奇:“前段时间,都说四方城地龙翻身,整座城池都被夷为平地,方圆百里之内,死伤无数,据说情景十分凄惨。” 他在队伍后面扫视四周,越看越奇:“看这样子,不像是家家死人的样子啊。” 之前张横率众潜入清水河底,何不干并没有跟随众兵士一起下去,只是站在了岸边观察。 也正因为没有下去,才更觉惊心。 当时张横列阵大战黑水大王,搅得清水河浊浪滔天,之后与僵尸皮囊内的巨足放对,龙珠照耀四方,河水冰冻十里。 即便是站在河边,也能体会到河底大战之中爆发出的惊人气息。 何不干在丹碧城万花楼中,与各种各样的人都打过交道,却从未见过像张横这般人物。 整个四方城民团士兵,单体实力便已经不比他差多少,尤其是张横身边十来名亲卫,实力更加高明,何不干远非其敌。 何不干在那丹碧城万花楼中,虽然一向笑脸对人,实则内心极为骄傲,很多人都不被他放在眼里。 有时揽镜自照,深以为憾,觉得自己若是出生在世家大族,定能成就不凡。 当今肉食者鄙,远不如自己草莽出身贫寒子弟知道珍惜机缘,懂的拼搏的道理。 是以他看不起任何世家子弟与名门大派的弟子。 但是这种骄傲在遇到张横之后,被瞬间击碎。 张横虽然是武勋出身,但毕竟不是世家大族,只能算是地方上的小家族,但他如今却能独霸四方城,手下训练出这般精兵良将,每一个拿出去都足以称雄武林,成为一地高手。 这等手段当真不可思议,即便是何不干愤世嫉俗,一直都觉得自己是埋没的天才,此时面对张横,也不自禁的生出钦佩之情。 他就算是再自负,也不认为自己能拉扯起这么一个队伍来。 今日进入四方城后,见到城内热火朝天的景象,心中对张横愈发钦佩:“据说四方城知府身死,整个四方城都是张教头接管。能在大灾之后,城内还有如此景象,这张教头手下有能人啊!” 旁边曲典察言观色,对何不干的心理已然猜透了几分,笑道:“何兄,你看我们这座城池如何?” 何不干叹道:“兄弟也算是吃过见过的人,却从来没有见过像四方城这般有活力的地方。能将一城治理成这样,张教头果然好本领!想来藏龙兄也在其中出力甚多。” 曲典笑道:“我也只是奉令行事,新城如此景象,全赖大帅指令,曲某可不敢居功。” 何不干道:“张教头修为高,倒也不算什么,这天下高手多的是,可是有能力治理好一城之人,却是不多。张教头如此大才,兄弟可是钦佩的紧呐!” 曲典道:“既然如此,不妨多住几天。” 众人返回四方城后,张横乃将擒获的魔心宫弟子押着游街示众,当众宣读其种种恶行,随后斩下头颅,处以极刑。 就因为心魔老人石功明在四方城闹了一场,以至于张横率众奔袭千里,火烧四平山,拆毁魔心宫,将其门下弟子不远千里押到四方城处斩,其时观者如堵,事后细思之下,无不骇然。 当今天下纷乱,英雄四起,但像张横这般强势之人,却是少见。 这一来惊动了不少人,使得短时间内,无人敢祸乱四方城。 将魔心宫弟子处斩之后,张横返回府内。 老管家张忠禀报道:“少爷,刚得到消息,礼部尚书庞元,明日便来咱们四方城赈灾,可要做什么准备?” 张横道:“有什么可准备的?四方城毁成这样,便是全城死绝了,官老爷又有几个心疼的?只要百姓不反,税银照交,谁会在乎别的东西?” 他想了想,吩咐道:“让弟兄们都暂且回家,民团留下一百人便成,省的这老东西从这里挑毛病!” 张忠不敢怠慢,取了张横自制的虎符,去军营内打散兵士,藏匿锅灶,分散坐骑,将一千多精兵辅兵全都分散到城内各处。 一切事物全都处理好后,夜色已深。 张横乃进入密室炼气吐呐,闭关修行,静静思索最近所失所得,以求梳理身心,提升自己。 正当他心神沉寂,牵引周天精气之时,忽然心中生出不妥当的之感,当即睁开眼睛,走出密室,来到半空之中,快速升高。 在空中往东望去,只见明月之下,一道白云极速接近四方城,待来到城池上空时,那白云上传来一声暴喝:“张横,我乃你家三孔大爷!” 这声音响如雷震,激荡长空,充斥全城:“老子的僵尸皮囊落在你手里了,你千万不要乱动,内有阴山魔罗阴神,最喜吃人,你可不能放他出来!” 此时张横已然听出说话之人的身份,不由得大为好奇:“这癞蛤蟆来此作甚?难道真的是一片好心前来示警?” 他从高空缓缓坠落,到了黑水大王身侧:“哎,癞蛤蟆,你说的是真是假?” 黑水大王吓得浑身一哆嗦,身子瞬间跳出几丈远:“张横?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张横笑道:“自己都自身难保了,你还有闲心关心这个?” 狼牙剑陡然出现在黑水大王手中,他一脸警惕的看向张横:“张元伯,我好心前来示警,并无恶意,你还要取我性命?你讲不讲道理?” 张横笑骂道:“他妈的,你无缘无故对老子施展咒法,害我几次差点没命,那时候你怎么不讲道理?反倒这时候讲道理了?” 黑水大王干笑道:“彼一时此一时,你怎么这么小心眼?以前的事情也好意思记心里?还好意思说出来?心胸忒也小了点!” 张横:“……” 他将长戟召到手中,看向黑水大王:“癞蛤蟆,你来说说,你口中的僵尸皮囊到底是怎么回事?可是皮囊里那只大脚有问题?” 第七十六章 祖山空 “喂喂喂,话说的好好的,你拿兵器作甚?” 黑水大王见张横手持青戟,看向自己,一脸的不怀疑好意,登时下吓了一跳,急忙将手中狼牙剑收起,身子再次后撤:“张横!我可不是怕你!” 他站在云头,对手持青戟的张横喝道:“单打独斗,你仍不是我的对手,老子现在说走就走!我来四方城,非是为你,乃是为了整个连云洲亿万生灵着想!可不要不识好歹,还要对老子动手动脚!” 刚才张横忽然出现在他身侧,他竟然未能提前感知,心中多少有点慌乱:“只是这几日不见,这小子实力提升的怎么如此快?” 当今之世,真法衰微,大神通者久不现人间,神人不存,至人不在,只有几个贤人和圣人尚且存世,但已然没有中古诸子百家论道,人族镇压天地的气象。 尤其是人王失德失力,多年不曾有圣贤称帝,人间界乱象频仍,殷朝当今皇帝望之不似人君。 反倒是妖族多俊杰,阴间出英豪。 九阴山封印松动,幽冥界洞口欲开,万族蠢蠢欲动,眼见的便是一场大大的乱局。 到时候万族争鼎,人族还能不能保持天地间主角的地位,都还是两说。 黑水大王在人间厮混多年,虽然也见过一些人族俊杰,但在他看来,所谓俊杰,也不过如此,无一人能有圣贤气象,日后成就有其极限。 看的多了,也就对人族的下场感到悲哀,不曾想镇压天地无穷岁月的人族,也会有衰落如此程度的这一天。 原以为人族再无惊才绝艳的后起之秀,却不料四方城出了一个张横张元伯。 黑水大王咒法伤人,几乎无往不利,却接二连三在张横身上受挫,便已经知道了张横的不一般,后来离开碧水寒潭,暗中打探了一番张横,却发现此人刚过弱冠之年,行事蛮横,看似没有头脑,但四方城却被治理的井井有条,远超附近各个府城。 这等年龄,这等才情,又有如此实力,已经不弱于其余种族的天才高手,更何况他还有八百性命相托的草头兵,若是有朝一日成长起来,定是非同小可。 有念于此,黑水大王便熄了与张横为敌的想法,却不料还是在清水河底与张横做了一场,丢了僵尸皮囊,留下了巨大隐患,一念之善,特来四方城提醒。 先前与张横交手,张横结合阵法之力,黑水大王难测其深浅,如今两人单独相对,张横的真实修为方才显现在他的面前,进境如此之快,令他惊骇莫名。 “你也配老子对你动手手动脚?” 张横听这三足金蟾说的有趣,哈哈大笑:“你又不是漂亮小娘们,老子又不好那调调,你便是跪下磕头求老子,老子也不会摸你一下!” 他此时未能从黑水大王身上感应出恶意,心中松了一口气,道:“你此来真是提醒我的?” 这黑水大王修为实力极强,张横两次斩他,都是突袭方才能够得手,真要是面对面以真本事相搏,以张横此时修为,却仍难是其敌手,但他要杀张横,应该也难做到。 “张教头看似一副威严貌,实则七窍玲珑心,我说的是真是假,你难道看不出来?” 黑水大王对张横微微见礼:“张教头,我昔日为还人情,下咒害你,是我的不对,好在你气运宏达,修为高明,不曾受伤,反倒借机悟道,成就不凡。你又抢占了我的碧水寒潭,今天又斩了我一具替身人偶。” 他对张横道:“算来你已然斩了我三次,你的气应该也消了,咱们的恩怨,也该揭过了罢!” 张横微微沉吟片刻,笑道:“好,昔日恩怨,就此揭过!” 黑水大王大喜:“爽快!” 他对张横伸出手掌:“祖山空见过张教头!” 张横道:“祖山空?连祖上的宝山都吃空了?我看祖兄锦衣华服,金珠满身,不像是吃空祖山之人呐。” 祖山空道:“说起来惭愧的紧,以前确实穷的厉害,几个老婆都要养不起了,全家举债度日,后来被债主催的紧了,便在碧水寒潭藏身……张教头还是我接的第一个活计……自从与张教头交手之后,兄弟我卖了点龙鳞龙皮,终于发了点小财,这才安顿了家中妻妾。” 他当初将敖兴分尸,卖了龙鳞,龙角,换了好大一笔钱,还了债务,在家中才总算挺直了腰板。 他是三足金蟾,按道理来说,天生便有聚宝之能,不应该如此贫困才对,但偏偏来到人间界后,一直穷困潦倒,做什么什么不成。 开酒楼天热肉臭,卖面粉风刮雨淋,卖布匹库房失火,干什么都会发生种种问题,最后不敢自己做营生,只能去跟别人做事。 结果他到哪里,就把霉运带到哪里,去人家店铺做账房先生,往往干不满一年,东家都会发生各种各样的问题,时间一长,名声也就臭了,无人敢聘。 最近几年一直借债度日,从没有过挣钱的时候,偏偏他还养了几房妾侍,日子越发困苦。 也就是与张横发生交集之后,才时来运转,第一次感受到了有钱人的快乐。 张横没有想到眼前这三足金蟾一副有钱人的扮相,竟然还是个穷妖怪,竟然穷到被债主逼的不敢回家地步,忍不住好笑:“你手上戴着的宝石戒指,随便卖一个,就足以支持一家人几十年开销,你便是卖上一只,也不至于穷苦到如此地步。” 祖山空正色道:“这是我祖上传下来的,日后摆排场少不了,不可轻易卖掉。况且我金蟾一族,一向富庶,从未有过变卖自家财产之事发生,我若是穷到变卖家产,岂不是成为万古笑柄?” 张横哈哈大笑:“说的也是,你身为金蟾一族,竟然穷困如斯,确实是千古奇闻!” 他伸出手掌与祖山空手掌相击,发出“啪”的一声脆响:“某家张横,见过祖兄!”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大笑,前日仇怨自此消弭。 张横从腰间取出僵尸皮囊扔给黑水大王:“你说的僵尸皮囊,可是这兽皮?这里面的大脚丫子到底是怎么回事?气息很了不起呐!” 第七十七章 皮囊 “不错,就是这只大脚有问题!” 祖山空伸手接过僵尸皮囊,缓缓打开:“这僵尸皮囊乃是幽冥界魔罗阴神皮囊所化,炼制之后,有沟通两界之能,用之召唤阴间鬼物,最是方便省力。” 张横道:“哦?这皮囊这般厉害,你从哪里得来的?” 祖山空犹豫片刻,道:“是一个朋友临死前自剥其皮,送给我的。” 张横眼角抽动了几下:“你这朋友可真够意思!” 祖山空道:“是啊,可惜现在讲义气的朋友越来越少。” 张横刀深有体会:“不错!你对别人讲义气,别人未必对你够意思!说不定还会背后捅你一刀,换取功名富贵,一世荣华!” 祖山空看了张横一眼:“张教头好像感触良多啊。” 张横嘿嘿笑了笑:“谁还能没有几个不讲义气的朋友。” 祖山空道:“说的也是!” 他刚将皮囊打开,就看到了内中包裹的一枚血珠。 这血珠没了皮囊的包裹,在这明月之下,夜空之中,陡然膨胀起来。 初始只有小指肚大小,片刻间化为碗口一般,随后又变成磨盘一般,发出万道血光,将整个四方城映照的如同血染。 “哎呀我草!” 祖山空大吃了一惊,身子陡然后退,双手并拢,十二根手指如同鲜花般层层绽放,之间发出一道道金光,交织成一团金色光球,将血珠笼罩起来,大声喝道:“张教头,快助我一臂之力,这是摩罗阴神的神血,万一落在城内,整个四方城都将会变成一方鬼蜮!” 他话音未落,忽然从眼前虚空之中伸出一只纤纤玉手,轻轻将血珠捻住,随后女子轻笑声传来:“咦?阴山摩罗血?元伯,你这是从哪弄来的?” 这玉手将血珠捻住之后,飞速变淡,消失的无影无踪。 祖山空惊的双目凸出眼眶三寸还多:“贤……贤人?” 他打了一个冷颤,扭头看向张横:“你看到没有?你看到没有?在这附近,竟然有贤人居住!关键她还认识你!” 张横道:“贤者?我哪认识什么贤人?我这人也配圣贤看上一眼?” 他嘴里如此说,心中却翻起滔天巨浪:“上古天真论中有言:‘有贤人者,法则天地,象似日月,辨列星辰,逆从阴阳,分别四时,将从上古合同于道,亦可使益寿而有极时。’这贤人虽然寿命有其极限,但已经是常人难以企及的高度,妈的,巧手婶他们真的是当今贤人不成?” 刚才出手拈走血珠,发出轻笑之声的,正是四贤街裁缝铺的绣娘。 现在却被祖山空称之为贤人,令张横不得不感到吃惊。 自上古以来,真人遁走大千,已然减少在人间红尘的走动,中古之时,至人不存,诸神黄昏,一尊尊大神相继踏上追寻真人至人的路途,消失在人间界。 之后圣人率领人族镇压大地,抢夺万族资源,人族依旧是天地间正主。 到了如今,圣人的水分越来越大,古法成圣者近乎没有,便是取巧成圣者百年也出不几个。 现在修士所能达到的极限,便是贤人境界,有才有德,德才配位,修为到了可以追寻真人道路的境界后,才有资格被称为贤人。 如果贤人一直勇猛精进,内修真气,外修功德,便有迈入圣人境界的机会。 圣贤圣贤,圣人下面才是贤人。 当世若有人能达到贤者之境,便足以震慑万里山河,圣人不出,无有争锋之辈。 贤人,基本上已经成了绝大多数人族修士所能达到的最高成就,至于圣人或者圣人之上的境界,那已经是不是苦修所能达到的了。 “怪不得他们所在的那条街会被称为四贤街,原来那条街上真的住了四个贤人!” 张横心念电转,想到懒散的金铁匠,娘里娘气的刑皮匠,还有沉默寡言的冯木匠和英风锐气的绣娘,与他们交往的一幕幕情形从脑海里快速闪过,又是吃惊又是好笑:“果然是灯下黑,我早知道他们很是厉害,没有想到身边竟然还有贤人这等大人物!巧手婶也还罢了,确实气度非凡,但刑皮匠那等骚样,也配称作贤人?” 他心中动念,面上不显,对祖山空哈哈笑道:“可能是某家天资聪颖,气象不凡,才引的高人瞩目。祖兄,你确定刚才出手之人真的便是贤人么?” 祖山空道:“摩罗阴神的神血非同小可,若是落地之后,立时便能化为血气,浸染万物生灵,能将生灵转瞬间转化成阴魔尸鬼,十分恶毒,等闲高手绝难将之封印……” 他说到这里,看向张横:“诶?这血珠是从僵尸皮囊中出来的,肯定是你塞进去的,你是怎么将这血珠封印起来的?” 张横掏出龙珠在掌心抛了抛:“全赖此珠之力。” “龙珠?!” 祖山空眼中露出艳羡之色:“我说今日你为何率众潜入河底,分开水波,原来依仗的是龙珠之力!张教头,你好破费,竟然将延寿至宝,炼制成了护身法宝,啧啧,果然想法与众不同!” 地龙大人乃是整个世界最为顶端的存在,摩罗阴神还不够他一口吞的,他口中龙珠天然就对万物产生压制之力。 摩罗阴神的血液虽然蕴含极大力量,但在龙珠面前却不够看,自然被压制的难以变化。 祖山空终究是开过眼界的,在看到张横手中的地龙珠后,顿时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忍不住摇头道:“对于别人来说,遇到摩罗阴神的血,乃是一场大劫开端,对于你来说,却随手给灭了……” 他说到这里,想了想,将僵尸皮囊递给张横:“我上次为了对付你,特意施展五鬼追魂咒,本想召唤鬼物杀你,一不小心召唤出了摩罗阴神,是我发现情况不对,终止召唤,才将此魔神封印在两界通道之中,而这僵尸皮囊便是通道的封印。” 祖山空对张横正色道:“这皮囊我拿着,随时都会有不测之险,若是放在你手中,我估计有危险的应该是被封印的阴神。这僵尸皮囊还请张教头暂时替我保管一下,待到阴神消失,我再向张教头讨要。” 张横来到祖山空身前,伸手将皮囊接过。 将这皮囊仔细看了看,越看越觉得这僵尸皮囊阴气邪气魔气汇聚,只是看了几眼,便令人心中不自禁的生出邪恶心思来,十分的古怪。 “我认识一个皮匠。” 张横将手中的僵尸皮囊抖了抖,笑道:“这皮匠手艺精美,童叟无欺,倒是可以让他来看一看。” 第七十八章 送宝童子 “这皮子的艺术水准很高啊。” 次日上午,刑皮匠刚刚开门,张横便手持僵尸皮囊,来到刑皮匠的店铺里,让他鉴定一下这皮子的成分,看能否用来做成什么。 昨晚祖山空将僵尸皮囊交给张横之后,便即跳入虚空,消失不见。 这三足金蟾似乎对于这僵尸皮囊里的摩罗阴神十分的忌惮,宁愿将皮子交给张横,也不不愿意随身携带。 张横虽然为人胆大包天,却也不是真的就以为自己什么东西都能招架的住,这僵尸皮囊连三足金蟾都如此忌惮,可见其烫手程度。 他返回府内之后,将这僵尸皮囊与龙珠装在一起,确定没有异样之后,方才打坐调息,练气归元。 到了次日,用过早饭之后,便即来到了四贤街,直奔刑皮匠的皮匠铺。 张横认识的人中,对于皮子最为了解的自然就是刑皮匠,如今想要解决皮子里封印的东西,或者想要利用一下这一张皮子,这四贤街的刑皮匠便绕不过去。 就算是这僵尸皮囊再厉害,刑皮匠处理不了,这还有裁缝铺的绣娘、铁匠铺的金铁匠和木匠铺的冯木匠,合四人之力,相信这皮囊里摩罗阴神再厉害,也翻不起什么浪花来。 阴司之神,能有多大法力。 幽冥界阴神本领再大,却无法与阳间大能高手相比,有这四贤街四人坐镇,便是幽冥教主亲至,也未必是他们的对手。 张横将这僵尸皮囊交给刑皮匠之前,便已经再三考量,才做了这个决定。 刑皮匠在看到皮囊的第一眼时,神情便凝重起来,将皮囊拿在手中,翻来覆去看了几眼,又看了看皮囊上外凸的脚印,眼睛微微眯起,缓缓道:“这皮子不错!” 他声音不在是又尖又细,而是变得低沉起来,双目光芒闪动,看了张横一眼:“这是你从哪得来的?” 张横也不隐瞒:“是一个三足金蟾暂存我这里的,他说这皮子十分的危险,不敢持有,因此暂放我这里,以求安平。” 刑皮匠微微皱了皱眉,走到临街的窗口处,向外喊道:“这里有点好东西,你们要不要?” 下一刻,金铁匠、冯木匠同时出现在皮匠铺里,绣娘却是从旁边推门缓缓走来,边走边笑:“皮皮,元伯这是又给你什么好东西了?” 刑皮匠将手中僵尸皮囊展示给绣娘:“你来看!” 金铁匠与冯木匠的双目登时亮了起来。 “咦?幽冥僵尸皮?” “好家伙,还封印了一头摩罗阴神!” 两人同时伸手向僵尸皮囊抓去。 刑皮匠急忙将皮囊收起,一脸警惕的看向两人:“干什么?干什么?这皮子是元伯给我的,不是给你们的!” 张横一愣,旋即破口大骂:“老子什么时候说要送你了?你奶奶的,我只是让你看一下,你竟然还要霸占了?” 刑皮匠急忙道:“元伯,你莫要误会,我刚才只是口误而已,整个四贤街,谁不知道我这刑皮皮做生意价格公道,童叟无欺?” 张横骂道:“童叟无欺?老子年幼之时被你欺负的事情,你忘了?” 他伸手将僵尸皮囊抢了过来:“这是昨日一个朋友送我的东西,岂能转赠给你?” 刑皮皮道:“你不是说暂存你这里的么?” 张横道:“一天是暂存,一百年也是暂存,暂存什么时候有过期限了?” 旁边金铁匠与冯木匠齐声赞叹:“好!这才是活脱脱一个恶霸嘴脸!” “脸皮若不是厚到一定地步,断不能说出如此言语!” “果然有老子当年风范!” 刑皮匠也叹道:“后生可畏吾衰矣!” 张横手持僵尸皮囊,顾盼自雄,哈哈笑了笑,将皮囊递向前去。 前方绣娘已经走进了屋内,伸手将皮囊接过,展开一看,便看到皮囊上凸显的脚印,喜道:“我昨日还纳闷,元伯这是从哪里得来的摩罗阴神血,却原来出处是在这里。” 她伸手向皮囊中的脚掌抓去,手掌没入皮囊之内,轻轻一拽,便抓住了这只脚掌的脚踝,笑道:“最近我感悟真人练法,又得元伯送了龙珠,正要炼制一件法宝,只是少了一个法宝元灵,可巧今天就遇到了!” 她对张横道:“元伯,这摩罗阴神,性情残忍,最喜吃人,一旦现身人间,便会生出无穷祸患,你留着也是一个祸害,不如就给了我罢。” 这僵尸皮囊里的摩罗阴神,张横已然从祖山空口中得知其来历。 原来在那幽冥界中,幽冥教主镇压地狱,坐镇酆都,但毕竟幽冥广大,另有散修阴神修道,不服幽冥教主管辖,盘踞到阴山之内,结成联盟,共同对抗幽冥教主,与酆都遥遥对峙,堪称幽冥内最大的一波乱党。 这波乱党成员便被称作摩罗,修成阴神之躯的阴山众,便被称作摩罗阴神。 摩罗阴神生性残忍,所修功法大都来自名川老祖,即便都是以吞吃阴魂提升自身修为,功法特性如此,修者自然也受影响。 曾有摩罗阴神逃出幽冥界,在阳间吞吃了无数生灵,修成人间鬼蜮,造出极大的风波,无数修士被吞吃,修真界元气大伤。 最后惊动神圣,将之封印,方才结束了这场惨剧。 祖山空之所以对摩罗阴神如此忌惮,就是担心这阴神突破封印,逃到人间界,怕又是一场人间浩劫。 这阴神虽然比不上真正的神灵,但毕竟魔功深厚,等闲修士绝难是其对手。 若是被阴神取了适合他们的尸身,转阴为阳,便不怕天雷击打,不惧佛道降魔法术,到时候再想降服,要困难万倍不止。 祖山空将此事告知张横之后,一再让张横多加小心,不可大意,就是担心阴神逃脱,引发大乱。 可如今这摩罗阴神在绣娘眼中,不像是一个阴司野神,倒像是一个寻觅许久而不得的猎物一般,十分的欢喜,伸手抓住这阴神脚踝轻轻一拽,便拽出一条腿来,笑道:“这摩罗阴神好充沛的阴气,果然是造化到了!” 僵尸皮囊急剧抖动起来,一股充满了恐惧情绪的思维波动从皮囊中急速散开:“是哪位道兄给我开玩笑?我不去人间界便了……你要做什么?” 绣娘手臂用力,又是使劲一拽,这一下顿时把大腿也拽了出来。 这阴神从僵尸皮囊中看去,身高足有百丈,有顶天立地的气势,此时被绣娘拽出一条腿后,看着与常人体型并无太大区别,只是皮肤惨白,犹如尸体一般颜色。 绣娘将这阴神大腿拽出之后,双手使劲儿,“噗”的一声,将这阴神的大胯也拽了出来。 “啊——!” 那被封印的摩罗阴神放声大叫:“是谁?是哪位前辈在人间?我回去便是了……饶命!” 眼看整个身子都要被拽出来时,只见皮囊画面里,一只惨白色的大手陡然出现,手持骨刃,猛然斩向自己腰部,将他自己当场腰斩。 下一刻,绣娘手中多了一个喷血阴神的下半身。 “竟然跑了?” 绣娘伸手在僵尸皮囊里摸了摸,没有摸到上半身,一脸遗憾:“只有半截身子,我那法宝怕是威力不会太够。” 她将半截身子用皮子裹了,对张横夸赞道:“元伯,你最近气运旺得很呐,每次出门,都要给我们送点礼物来,简直就是送宝童子,我们也是受之有愧啊。” 张横笑道:“咱们也算是各取所需,倒也不是特意相送。” 他将皮囊收起,对四人道:“我去也!” 绣娘见张横说走就走,毫无半点废话,赞道:“好小子,用完就走,可真够功利的。” 她说到这里,扭头看向远方:“不过他再功利,也比不过这一位。” 远方丹碧城中。 一名方面白须的高大老者从马车内缓缓走出,看向前方迎接自己的一行人,微微点头:“辛苦诸位前来相迎,老朽愧不敢当。” 他看向前方万花楼的方位,一副回忆当年的表情,笑道:“老夫年少之时,也曾游历丹碧城,我记得万花楼中多有才情女子,不知现在这花楼可还好么?” 这些迎接老者的人中,澹台敬明也在此列,闻言行礼道:“回禀老大人,这万花楼被张横给拆了!” 老者微微一愣:“拆了?为何要拆?这张横又是何人?” 他看了澹台敬明一眼:“你又是谁?” 澹台敬明被老者看的身子一颤,低头道:“家父澹台守业。” 老者点了点头:“原来是澹台城主的公子,倒也一表非俗,罢了,饶过你!” 他看向万花楼方位,一脸惋惜之情:“可惜,这么好的一个地方,竟然被恶徒给毁了,实在不像话!” 这老者面容方正,身子也长得方方正正,手掌也方方正正,似乎身上所有部位都是方的,站在众人面前,便好似一块方方正正的石碑一般。 他感叹片刻,方才对澹台敬明道:“我想起来了,你说的张横,是不是当今四方城的民团教头,那个被敖兄乱棍打出武科场的小家伙么?” 他哈哈笑道:“果然不愧是张蛮子,做事可真霸道啊,有意思!” 第七十九章 钦差 丹碧城。 城主府内。 那被众人恭迎的老者,此时坐在主宾位,端起一碗茶水,轻轻吹了吹,小口啜饮了几下。 喝了几口,将茶碗缓缓放下,看向恭恭敬敬站在自己一侧的澹台守业与澹台敬明父子,笑道:“守业啊,几年不见,你怎么变得生分了?当日你在朝阳帝都,对老夫可没有这般恭谨过。” 澹台守业肃容道:“礼不可废!学生最近通读老大人所着《礼论》,只觉得内心一片通明,往日不可解之事豁然贯通,心中不自禁的生出大欢喜来!这才明白天地人伦,自有规矩尺度,思及以往种种狂悖不和礼法之举,忍不住心中惶恐,夜不能寐,直到老大人前来,一颗心方才安稳下来。” 他对老者行礼道:“老大人通治理学,精研礼仪之道,学生不知哪来的福气,竟能再次聆听教诲,心中着实不胜之喜。” 老者拈须大笑:“几年不见,守业你成长了不少啊。” 澹台守业躬身道:“全靠老大人的教益。” 他在二十年前曾进京赶考,考取功名时,考官便是眼前这位老者,后来被录取,这老者便成了他的座师,他也便成了这老者的门生,此次相见,自然要攀上交情。 他与这老者说了几句,伸手将澹台敬明拉到老者面前:“老大人,犬子无方,不知礼仪,这些年被我教歪了。我想让他这几日随身侍奉老大人,为老人家端茶倒水,牵马坠蹬,也好日夜聆听教诲,好得以成才,平乱报国。” 老者闻言,勃然变色:“守业,莫要胡说八道!报国可以,如何还要平乱?当今圣天子垂拱而治,天下太平,偶有疥癞之患,转眼可除,哪里有什么乱不乱?你等又岂能将平乱作为生平之志?你这句话,放在朝阳京都,就是杀头的罪过!” 澹台守业吃了一惊,急忙行礼道:“老大人莫要动怒,是学生用词不当,如今天下海晏河清,百姓安居乐业,并未有什么暴乱,学生只是被那张横行事气迷了心,才有此等口误,还请老大人责罚。” 老者面容稍霁:“哦?原来还与张横有关?你且说来听听。” 澹台守业想了想,道:“老大人,这四方城张横,道德有问题!” 他将张横前几天的举动添油加醋的说给了老者听,最后道:“此人一介白身,统领几百民团兵士,呼啸一方,独霸一地,欺行霸市,目无纲常,有豺狼之心,虎豹之性,对外说是民团教头,实则悍匪也!老大人,您此次去四方城赈灾,可千万小心此人,莫要被他哄骗,遭了他的毒手。” 老者听罢,默然片刻,摇头失笑:“地方村霸而已,算得了什么。此次四方城遭劫,还有用得着他的地方,等赈灾完毕,再来解决他的事情,也不算晚。” 他端起茶碗虚虚吹了几下,将茶碗重新放下:“好啦,待我到了四方城,自然会有计较。至于你这孩子,明日且随我几天,当一个跑腿。” 澹台守业大喜,急忙告退:“老大人一路行来,想必一定是乏了,学生已经安排了住处,屋内有二八少女,按摩手法冠绝一时,定能让老大人好好修整一下。” 他躬身后退,直到退出门外几丈后,方才直起身子,对一起后退的澹台敬明使了个眼色,两人缓缓向外走去。 四方城。 曲典手持一枚小小的竹筒来到张横面前,低声道:“大帅,庞元已经到了丹碧城,本以为他会直接来咱们这里赈灾,没想到竟然在丹碧城修整。预计最快明日才会赶到四方城。” 他说到这里,摇头道:“俗话说救民于水火,人处于水火之中,片刻便要身死,想要救人,须得从快,庞元大人明明能提前几天到达,偏要逢城便停,实在令人难以索解。” 张横接过竹筒,抽出里面的纸条,展开看了几眼,道:“庞梦吉架子大,脾气大,排场也大。他是当朝从一品的大员,又主管科考多年,门生故吏众多,沿途岂能少的了接待?” 他少有的叹了口气,道:“他来四方城明是赈灾,实则是调查祥瑞与地龙吐珠一事,四方城百姓死活他怎会放在眼里?为当今陛下延寿才是重中之重!藏龙,你不要把你以为的,就当成人家以为的。” 这次四方城地龙翻身,沿途不少城镇遭劫,朝廷原该赈灾,但却没有必要让一个礼部尚书亲自前来。 平常时候,能有一个三品官员当做钦差赈灾,便已经是非常看得起地方了,这次庞元亲自赶来四方城,定非只为赈灾一事。 张横等人思来想去,觉得能让庞元亲自出马的东西,也就是地龙珠和真人练法了,至于四方城下辖几十万百姓,还不足以惊动庞元。 曲典听了张横的分析之后,默然不语。 过了良久之后,方才道:“当官不为民做主,难道就只为了富贵荣华么?” 张横道:“难道这些还不够么?” 曲典沉默了下来。 与张横彼此对坐好长时间,他方才缓缓起身,摇了摇头,嘿嘿笑了笑:“这狗日的世界啊……大帅,我明日想陪你一同见识一下这位庞大人,不知可否?” 张横笑道:“有何不可?” 曲典不再多说,抬头大踏步向外走去。 次日早上,张横刚刚用过早饭,便有下人来报:“报!老爷,庞大人要进城啦!” 张横乃更换衣衫,大步流星赶向东门,曲典与几名亲卫紧紧相随,还有几个仆人抬着长戟、双锏,牵着细犬,架着鹰隼,大摇大摆穿街而过。 还未到东门,便听到大吹大擂之声,随后马蹄声响,有人不住呼喝:“钦差大人赶路,行人闪避!” 马蹄声由远及近,片刻后几名开路骑士出现在众人面前,喝道:“钦差大人行路,快快闪开!” 为首骑士快速接近众人,见张横等人站在路上不躲,登时大怒,靠的近了,手中皮鞭夹头带脸的打向张横:“胆子不小,敢拦钦差!” 张横伸手抓住抽来的皮鞭,轻轻一抖,对面骑士一声大叫,身子陡然凌空而起,从马背上摔在张横面前。 张横不待他落地,抬脚抽射,如踢皮球,将这骑士踢的向后飞去。 轰! 骑士身子正撞在他骑的奔马之上,将奔马也撞的飞了起来。 一人一马,好比抛石机抛出的攻城巨石,夹风带雷,穿过东门,向远处一队人马恶狠狠轰去。 第八十章 熟人 张横如今修为日深,真元雄浑,又因修炼了锻体法门,浑身气力也水涨船高,翻着跟头增长,双臂一晃,有十多万斤的力道,举手投足,单凭肉身之力,便有摧城崩山之能。 因恼恨钦差开路骑士的无礼,一脚踢出之时,已然用了五成力气,那一人一马被恐怖巨力踢的划破长空,流星击地一般穿过城门,轰向远处的大队人马。 这一人一马破空而去,威势惊人,距离前方人马还有几十丈的距离,劲风已然压迫的他们呼吸难为, 有些人马更是直接被无形力道压的趴在地上,挣扎不起。 “大胆!” 队伍后面一名身材高大的铁甲将军发出一声暴喝,催动胯下墨鳞独角兽,瞬间腾空而起,拦在了队伍前面,手中长枪一抖,将飞来的骑士连同坐骑凌空打爆,化为一团血泥,洒落在地面之上。 这铁甲将军打爆一人一马之后,胯下墨鳞独角兽奔势不停,刹那间穿过百丈空间,来到张横面前,手中长枪化为一道赤色闪电,刺向张横胸口。 张横伸手一招,身后仆人抬着的长戟到了他的手中,随后青戟前探,挡住了来人长枪。 轰! 枪戟相交,一道火光从中爆闪,惊天动地的音爆声随之响起,曲典与几名亲卫被气浪冲击的向后疾退了十多丈后,方才晕头晕脑的站稳身形,一脸骇然的看向前方。 只见张横踏足之地并无丝毫变化,但在他方圆三丈之外的地面却爆散开来,形成一个环形大坑。 那铁甲将军连人带兽,被震的向后疾飞,在空中几个翻滚之后,方才落在后面队伍中一辆巨大的马车旁边,眼睛盯着持戟而立的张横,咳嗽道:“姓张的,你还是这么横啊!” 他双手发颤,将长枪缓缓放在得胜钩上,嘴角溢出一丝鲜血,双目一阵阵发黑,勉强稳住气息,对身边马车内的人说道:“大人,出手之人便是四方城张横,这人无法无天惯了的,连您的开道骑士也敢打杀,可见凶狠到了什么地步,您千万要小心在意。” 马车的窗帘被拉开,庞元四四方方棱角分明的面孔出现在车窗之内,睁眼看向铁甲将军:“滕江军好像与这张横有旧,莫非是多年老友不成?” 铁甲将军伸手擦掉嘴角血丝,躬身道:“当初我与此人在武科场有过几场比试,谈不上是朋友,只能算是对手。” 他说到这里,又咳嗽了几声,“哇”的吐出一口鲜血来,抚胸喘息道:“没想到几年不见,这蛮子越发的厉害了!” 张横站在原地,看向远处吐血的铁甲将军,哈哈大笑:“滕志高!多日不见,你还是这般怂包啊!” 他说话间脚掌前踏,脚下地面如同水流一般快速向沟壑内汇聚,只是呼吸间,便将刚才震出的环形沟壑填满,整个坑坑洼洼的道路恢复如初。 曲典与众亲卫快速靠拢过来,低声道:“大帅,下一步怎么办?冲撞钦差,可是死罪啊!” 他们都知道自家大帅脾气火爆,胆大包天,却没有想到他面对钦差竟然丝毫不让,连伟钦差开路的骑士都给打飞。 “死罪不死罪,他们说了不算,既然来到了四方城,只有我说了才算!” 张横将手中长戟扔给亲卫,大步向前走去,高声笑道:“得知天使大人前来四方城赈灾,张某与城内诸位乡亲父老俱都感恩莫名。没想到四方城地处偏方,还能劳动天家关心,让大人亲自前来救济满城百姓,我等感恩涕零,特来城外迎接天使。” 他边走边道:“刚才那个恶客竟然打着天使的名号,沿途呼喝百姓,耀武扬威,行径十分的恶劣,实在是有损天威,我为天家着想,故此踢了那恶客一脚,以全天家名声。还请大人莫要在意元伯粗鲁,实在是看不得有人败坏天家清誉,因此才代为出手整治。” 此时整个队伍已经缓缓停了下来。 铁甲将军滕志高看着走来的张横,骂道:”张蛮子!你可知你现在是在做什么?你这叫冲撞钦差行路,死罪也!” 张横笑道:“我等本是来恭迎钦差大人入城,如何就变成了冲撞?刚才我只是踢飞了那名骑士和他的坐骑,并未对他们动杀手,而你却动手杀了他们,还把他们打成了肉髻,肝脑涂地,一片狼藉。” 他一脸震惊的看向滕志高:“你这人怎么这么残忍!” 滕志高:“……” 他脸色涨得通红:“我要是不把他们打死,万一真的伤到了胖达人怎么办?张蛮子,你现在竟然还学会恶人先告状了?” 张啧啧摇头:“我本意只是吓唬一下他们,岂会伤到钦差天使?按照我运转的力道,刚才按那骑士和他的坐骑,当会在接近队伍时,猛然下坠,恰恰落在诸位面前,让他丢一个人罢了,并未想过杀他。 没想到縢兄竟然玩真的,真的把人家给杀了,啧啧,縢兄,你好大的杀气,还未进城,便杀了一人,你这是故意给天使大人脸色看么?” 滕志高愈发恼怒:“那人你杀一半,我杀一半,怎么叫我杀了他?张横,你莫要含血喷人!” 此时有入城见血不吉的说法,滕志高刚才出手失之暴戾,将一人一马凌空打爆,鲜血撒了一地,确实有点太过血腥。 马车内,庞元的脸色慢慢阴沉了下来。 他是一个讲规矩的人,最痛恨别人不讲规矩和礼数。 张横率众出城迎他,只是待客之道,也是恭迎天使之法,并未做错什么,至于刚才那开路骑士被张横踢飞,那也是因为他们不分青红皂白要殴打张横,才被张横踢飞。 但张横踢飞他们,并未杀死他们。 杀死他们的乃是滕志高,杀的鲜血遍地,令好好的赈灾队伍笼罩了一层血腥气息。 “张横。” 庞元缓缓掀开车帘,看向走来的张横,轻声道:“小子,我听过你的名字。你威风啊,敖兄的一对门牙便是被你射断的,至今京内还有人说起你。” 他此时距离张横还有几十丈的距离,说话又说的慢条斯理清清淡淡,但却一字一句清清楚楚的传到张横耳朵里,没有丝毫模糊。 张横诚惶诚恐:“天使大人切莫冤枉我,当初敖大人的牙齿,绝非我射断,而是另有蹊跷,当时突发怪风,使得我箭矢转向,才射中了敖大人……我怀疑那暗中做法的人,便与滕志高有关系……” 滕志高大怒:“张横,你胡说八道,血口喷人!” 第八十一章 队伍 “滕兄,我只是随便猜测而已,你又何必如此激动。” 张横看了一眼气急败坏的滕志高,笑道:“你看你,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儿一般,张牙舞爪,面色狰狞,连官家气度都没了,如此不稳重,如何能带好手下兵士?” 他嘿嘿笑道:“你这等废物都能成为朝堂武将,可见定然通关系,走后门,才有今天这般官职。滕兄,你这后门走的太勤了也不好,万一哪天松了,漏出屎来,那可就尴尬了!” “你!” 滕志高气的胸膛不住起伏:“张横,你若是好汉,咱们手底下见真章,何必徒逞口舌之利!” 张横道:“好啊,你过来,某家不把你屎都打出来,我就不姓王!” 滕志高:“……你他妈本来就不姓王!” 他又气又急,外加刚才被张横重创,此时怒急攻心之下,只觉得眼前一阵阵发黑,“哇”的一声,喷出一股鲜血,身子在独角兽上摇晃了几下,向地面跌落。 独角兽发出一声悲鸣,急忙卧倒横移,将滕志高托在背上,不敢让主人落地。 张横鼓掌大笑:“老大人你看,果然被我说中了!这滕志高畏罪自杀,吐血身亡了!” “我没死!我没死!” 滕志高趴在独角兽上,喘息大骂:“直娘贼,你都没死,我怎么可能会死?” 激动之下,又喷出了一口鲜血。 五年前大殷朝武举开考,张横跋山涉水,一路横推,要考武状元,当时滕志高也参与其中。 两人在校场相遇,比武论高低,滕志高依仗坐骑之利,吓死了张横胯下战马,由此惹怒了张横,被张横戟里夹锏,用杀手锏打的重伤,以至于昏迷多日,失去了继续争夺武状元的资格。 两人从此结下仇怨。 张横被敖东光打出武科场,返回四方城时,滕志高专门率众截杀张横,要报被打之仇,又被张横以杀手锏打在后心,差点当场打死,这仇怨又深了一层。 四方城外地龙翻身,有真人演法,祥瑞漫天,朝廷派遣庞元赈灾。 滕志高听闻消息,登时动了心思,自告奋勇,讨来差使,作为护送庞元的铁卫首领,一起赶来四方城。 他乃兵家子弟,家传的沙场本领,十分的高明,一向心高气傲,目无余子,便是在京中也是嚣张惯了在主。 结果刚上武科场,就被名不见经传的张横打成重伤,多日不愈。 这等事情对他来说,那是前所未有之耻。 在拦截张横不成之后,滕志高痛定思痛,收拢心思,专心习武,平日里打坐练气,熬炼筋骨,提升气血,之后又率军镇压灾民,斩杀叛军,五年来,修为勇猛精进,与昔日相比,已然判若两人。 自忖若是再遇到张横,不出十招,便能将其打倒在地。 这次听闻庞元要到四方城赈灾,滕志高知道张横就在四方城,他为求心中念头通达,也要随军前来,准备到四方城后,要当面羞辱张横一番,以报昔日之仇。 只是未曾想到,自己努力修行,进步神速,人家张横也没闲着,修为提升的比自己还要快。 五年前他还能硬接张横五十招而不败,如今竟然连其一招都经受不住,双方差距已经到了令他绝望的地步。 他又羞又恼又是不解:“我有家传功法,又有兵家大圣亲自指点,方才有如今这般修为,这张横地处偏方,穷乡僻壤,不见龙蛇,如何却也修行到了这般惊人的地步?” “滕将军,休要乱了心神。” 庞元撩开车帘,看了一眼喷血的滕志高,淡淡道:“张教头精通话术,言语如刀,你是兵家战将,口舌之利非你所长,你不要理他。” 他吩咐身边随身书童:“取我龙虎丹来,给滕将军服下一颗。” 书童从车内跳出,来到滕志高身旁,取出一粒丹药:“滕将军,这是当今圣上赏赐给我家老爷的龙虎金丹,有生死人肉白骨之能,吞下此丹,你今天倒是因祸得福了!” 滕志高接过金丹,张口吞服,恨恨看了张横一眼,跨坐在独角兽上,凝神运功,不再言语,头顶上一道青气升腾,凝儿不散。 庞元坐在马车上看了张横几眼,捻须笑道:“张横,老夫来四方城赈灾,这满城官员都不曾前迎,你一介白身,居然第一个率众迎接,倒也稀奇。” 张横站在队伍面前,抱拳行礼,道:“我四方城被地龙所摧,已然成为一片废墟。如今饥民遍地,百废待兴,药奇缺,满城百姓嗷嗷待哺,情形凄惨无比。可巧老大人就拉着钱粮来了,元伯心中感念,特与城内诸君前来迎接天使。因我走的快,因此第一个拜见老大人。” 庞元点头道:“哦?原来如此。你且退下,让他们前来。” 他是当场从一品的大佬,张横纵然有点本领,又打伤了他的开路先锋,但毕竟是一介白身,庞元能与张横说上几句,便已经算是看得起他了,若是再说下去,整个队伍都因为张横停了下来,那也太不像话。 他懒得与张横多费口舌,伸手指了指张横与其身边众人:“去罢!” 张横道:“是!” 带领众人缓缓退到路边。 庞元马车继续前行,一队人马拉着粮草辎重,从张横等人面前走过,人影憧憧,如同一条河流一般,向前流淌。 “张横,你怎么也怂了?” 一名骑士路过张横身边时,嘿嘿笑了,手中马鞭指了指张横:“真有你的,连钦差大人的开路骑士都敢打,我看你接下来怎么收场!” 张横闻言看去,发现这骑士有点面熟:“你是丹碧城的那个姓澹台的小子?你怎么混进钦差大人的队伍里了?” 澹台敬明下巴抬起,从鼻孔里哼了一声:“张横,咱们俩的事儿还没完!有庞大人在,这次我看你还能在四方城作威作福多长时间!” 张横摇头失笑:“小子,你以为跟着钦差就有资格跟老子叫板了?别说是你,便是你爹来了,也不敢对我说这种话,你脑子不行,胆子倒是不小。” 他懒得跟这脑残废话,眼睛扫视眼前的大队人马,只见不少人驱赶马车,车内东西用油布包裹,隔绝了众人视线,很难看清楚里面装的是什么,但绝不是赈灾需要的粮草和药物。 澹台敬明狠狠瞪了张横一眼,兜马转身,跟着队伍向前走去:“张横,你不用嘴硬,这次钦差大人入城,第一个便要拿你说事!” 张横眼睛扫视眼前兵士,对澹台敬明浑不在意的摆了摆手:“去去去,大人在做正事,你撒尿和泥去。” 澹台敬明气的满面通红,想要说些什么,终究没能说出来,胸口高高鼓起,差点憋成内伤,归入队伍内,很快走远。 这支队伍有三千人还多,队伍蜿蜒如长蛇,从张横等人面前一直延伸到四方城,沿途尘烟四起。 “大帅,他竟然没有处置你!” 曲典站在张横身边,看向庞元远去的马车,面露不解之色:“你冲撞了他的车驾,他竟然没有动怒,这人与传闻中的脾气秉性不太一样呐!” 张横笑道:“藏龙,这才刚开始,好戏在后面呢。这庞梦吉连我冲撞他的车驾都懒得理会,可见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嘿嘿,搞这么大的阵仗,他到底要做什么?” 第八十二章 有请 前方赈灾大队人马还未入城,四方城内,除了知府黎昌德之外的幸存人士,连同当地有名士绅以及一些举人、员外等人,纷纷率众迎接,领着钦差庞元等人入城,在刚建好的知府衙门里暂做修整。 张横则不再参与其中,只是让家中仆人送过去一些金银与肉食,供钦差大人在四方城的伙食。 庞元一直忙活到晚上,方才结束了四方城官员对他的宴请,得以回到屋内小憩片刻。 “本以为这城内哀鸿遍野,饿殍遍地,没想到这四方城虽然被地龙翻身摧毁,却没死几个人,倒是有点出乎老夫的预料。” 庞元命仆人烧了热汤为自己烫脚,擦洗之后,盘膝坐在拔步床上。 对床边躬身站立的一名中年男子笑道:“子度,这座城恰好建在地龙大人身上,位置实是非同小可。能否以此为跳板,向地龙大人请益,就看你日后自己如何操作了。” 中年男子道:“大人放心,学生必然尽力,不敢有负所托。” 床边这中年男子身形高瘦,神情严肃,留着一蓬漆黑浓密的长须,垂在胸口,身穿锦绣衣衫,腰悬玉佩,一身的贵气。 虽然庞元身为礼部尚书,位高权重,气度慑人,但这中年男子在面对庞元之时,并未有任何怯懦之感,不卑不亢,自自然然。 “地龙大人非是我等所能揣测,你若是能够联系上他,那自然最好,若是联系不上,那也在预料之中,算不得什么。” 庞元斜躺在床上,对中年男子摆了摆手:“你先去,这几日且准备一下,待我做完一件事后,再说下一步的事情。” 中年男子低头道:“是!” 他缓缓退出房间,来到院内之后,双手握拳,抬眼望天,无声的叹了口气。 天上冷月如钩,月边发红,似乎杀过人的镰刀,透露出几分诡异之感。 与此同时,四贤街。 绣娘也抬眼看向天空,神情无悲无喜,手中缝衣针铮然作响,在她掌心伸缩吞吐,时而为针,时而化剑。 “弯月染血,形如勾命镰刀,这是要死人呐!” 不远处的木匠铺后院里,冯木匠抬头望月,看了看院内一口口多年打造出的棺材,目光阴郁,咧嘴笑了笑,眼睛看庞元所在方位:“庞侍郎,庞尚书,嘿嘿。” 不远处金铁匠披衣出门,斜倚长街,看向皮匠铺方向。 刑皮匠斜躺在屋顶,拿出一个酒囊,狠狠灌了几口酒,将酒囊一抛,落在了金铁匠面前。 金铁匠伸手抄过,也喝了几口,随手抛出,恰恰落在木匠铺的后院。 冯木匠也不转身,伸手将酒囊抓过,撮口长吸,酒囊里的烈酒化为一道酒箭,飞入他的口中。 只是片刻之间,三人便将酒囊里的烈酒喝干。 天空冷月染血,令他们三人心中都生出些许不安来。 “小金,你去把元伯找来。” 绣娘的声音从街上淡淡响起:“就说我有些疑问,想要当面请教他。” 金铁匠哈出一口酒气,微微一怔:“你向他请教?这小子也配教你?” 绣娘笑道:“古人之圣人云,达者为师。元伯最近勇猛精进,所修功法极为神奇,麾下兵士所演法阵,我前所未见,佛法真言,也是前所未有。他有会的,而我不会,向他请教,又有何不可?” 金铁匠犹豫了一下:“这小子虽然对我们没大没小,从未把我当成他的前辈师长,可你这次若是向他请教东西,岂不是他还高出我们一辈?这怎么使得?难道他刚偷了老子的天罡锤法,我还要给他磕头不成?” 绣娘道:“无妨,你去便是。” 金铁匠道:“我不去!我嫌丢人!” 绣娘叹了口气:“皮皮,你去如何?” 刑皮匠摇头道:“我也不去。我平日里没少嘲讽过他,这小子得志便猖狂,我若是去请他,必定被他百般嘲笑。” 绣娘不再多说。 片刻后,冯木匠走出木匠铺,颤颤巍巍道:“我去!” 他离开四贤街,来到张横府门前。 张横府门前一直有兵士日夜站岗放哨,不敢有丝毫懈怠,见他前来,急忙禀报张横。 张横大奇,迎他进屋:“老冯,大半夜的,你来找我作甚?我定的那八百口棺材,你全都做好了?” 冯木匠低声道:“你巧手婶找你有事。” 张横微微错愕片刻,神情登时郑重起来:“什么事?好了,你别说了,咱们现在就走!” 四贤街内,别看刑皮匠和金铁匠两人看着性格十足,一副世外高人的样子,但真正藏而不露的还是冯木匠和绣娘两人。 尤其是绣娘,乃是四人中的老大,言行之间,与常人无异,从未刻意显露自己与普通人的不同,没有任何看起来极为明显的性格特征。 没人觉得她厉害,那才是真的厉害。 这绣娘从未主动找过张横,这次破天荒的命冯木匠来请自己,不问可知,这其中定然有极大的事情发生。 他不敢耽误,听到冯木匠说明来意之后,立即走出府门,大踏步的向四贤街走去。 等来到绣娘的裁缝铺里,绣娘与金铁匠、刑皮匠等人已经在屋内等着他了。 “元伯,你过来坐!” 绣娘见张横进屋,伸手一指屋内正中的一把椅子:“你坐在这里。” 这椅子处于正中,那是尊客才能坐的位置,此时绣娘却让张横来坐,登时吓了张横一跳:“巧手婶,这是为何?” 绣娘笑道:“元伯,最近天象变化极大,杀气冲月,血染苍穹,主圣贤死。” 她对张横道:“怕是我等大劫不日便来。所谓劫数难逃,遇到大劫,须得迎面破开才是,一味躲避,不是办法。我们四人面对未知茫茫劫数,总觉有一种大难临头之感,这场劫数,大家伙都没有把握度过。” 她说到这里,对张横微微行礼:“元伯,修行时间越长,修为越高,平日里不可索解之事,反倒是越来越多。天长日久,道心蒙尘,便难再有寸进。今日我请你前来,便是想要向你请教一些修行之秘,以清明道心……” “巧手婶客气了。” 张横急忙还礼,直起身后,扫视四人一眼,道:“我明白了!” 他大步向前,毫不客气的坐在正中交椅之上,对四人道:“前段时日,我曾与地龙大人相遇,你们说我为何不向他讨要修行真法,嘿嘿,我有的是修行法门,为何还要求别人赐予?” 金铁匠嘴角抽了抽:“这都什么时候了,还这么大的口气?” 张横不理会金铁匠,双目看向前方虚空,精神似乎沉浸到不可知之地,嘴里轻声道:“我这有一门道门真言法咒,分别为‘行’字秘,和‘者’字秘,此法源自道门,但也能以佛门心法与之相合,施展起来,有不可思议大威力。我现在传于你们,这法门我只说一遍,你们能学多少,便学多少罢。” 金铁匠还待再出言嘲讽,便听张横曼声长吟:“我今有真法,说与诸君听。功成无灾劫,练好可横行。且将心与身,浑然合一体,双手掐印决,感应冥冥中……” 这几句话说出之后,虚空之中忽然生出一种奇怪的道韵来,一道虚虚白浪从张横脑后出现,横跨左右,一浪接一浪,汹涌澎湃,蔓延到左右无尽虚空。 金铁匠见此异象,眼中惊愕之色一闪而过:“天地交感?还……真是秘法啊!这怎么可能!” ps:向大家汇报一件事,三日之后,老人应该可以出院了,之后俺会多多更新的。 第八十三章 庞侍郎 天下间只有圣贤法门,才能在口诵之时能够与天地交感,生出种种异象来,普通的修行法门便是吼破嗓子,也不会生出半点变化来。 金铁匠等人一直都在猜测张横身后佛道高人指点,方才进步如此神速,但张横背后之人到底是何来历,却一直难以知晓。 今日见张横口诵九字真言,这才明白过来:“元伯的老师原来是道门大高手。” 自古真法难寻,真传难授,此时张横开言宣讲,四人神情凝重,不敢分心,默默凝听,以心相印,感应这门真法奥妙精义。 本来道门有九字真言,九个字中,每一个字都与蕴含了无穷威力,每一个字都足以解析出不少惊天动地的法门。 张横此时修为尚浅,不足以讲出这九字真言所蕴含的所有奥妙,他能宣讲的只是自己最近能够参悟到的境界。 道门九字真言,“临兵斗者皆阵列前行”,这九字真言中,张横只对“临”“行”“者”三个字有所参悟,其余六个字只知其用,难宣其道。 鉴于绣娘四人情绪激荡,求法迫切,似乎大难临头一般,张横便先将“行”“者”两字秘术缓缓讲出。 只是道在心中,欲讲难开。 他自己可以用九字真言对敌,但能用并不代表会讲,诸多修行秘法,大都是可以意会不可言传。 所谓道不可说,说的越多,错的就越多,反而离道越远。 自古圣贤传法,传授弟子衣钵传承,采取的都是以心印心,心心相印之法,将门中功法精义,就此传下。 然则张横此时修为虽高,却难做到以精神传法的地步,他能做的只有以口宣讲,尽量将自己所悟之道,以语言的形式说与众人听。 至于听者能否理解,能够理解多少,是否会因此生出谬误,这已经不是张横所能控制的事情了。 好在绣娘、冯木匠等人,乃是当世大贤,修为见识少有人及,张横所传这两字之秘,纵然难以完全阐述出来,但只是流露出来的这么几层意思,便足以令四人感到惊心,无人敢怠慢,凝神静听,默默思索,慢慢理解其中道理。 虽然只是两个字的秘术,张横却整整说了半夜,到了天色拂晓之后,方才全部讲完。 绣娘四人听完之后,俱都叹而服之,端坐原地,潜心思索,不敢浪费听道后生出的半点灵光。 张横见状也不多说,盘坐虚空,心神宁静,如僧人入大寂灭境,身欲物化,与天地合。 他这次讲道,绣娘、金铁匠等人获益极大,对张横本人来说,也获益良多。 这番讲道,使他从头到尾将自己最近所修法门仔仔细细捋了一遍,往日一些含混不清晰之处,在讲道之时,竟豁然贯通,再无晦涩之感。 这两字真言讲完之后,张横对于这两门真言秘术的理解更上层楼,心中一片光明。 四人思索其中道理时,他也趁机巩固所得,体内真元流转,吸收虚空中无尽精华,锻炼自身,整个人盘坐虚空,身体半透明状,若有所无。 现场安静了下来。 五人如同闭关,进入最深沉修行状态。 直到五日之后,刑皮匠第一个有了动静,他轻轻舒展双臂,站起身来,扭头看向屋外,轻笑道:“庞侍郎,是你么?” 庞元不知何时出现在四贤街的街头,双手抄袖慢慢的向四贤街靠近。 他此时相貌不变,但精神气度已然与张横所见之时大不相同。 张横初见他之时,这庞元只是一个普通官员模样,纵然有几分气度,那也只是普通高位者形成的官威,算不得什么。 可是此时,这庞元气息惊人,如海如渊,身子似乎与周围空间都凝为一体,随着他的走动,好像身周方圆几丈的空间都被他拉扯的脱落,虚空之中生出丝丝电光,似乎生出道道裂缝。 他孤身一人,迈着四方步,步伐稳重,眼睛盯着裁缝铺位置,边走边笑:“是刑大伴么?好教刑兄得知,我已经不是侍郎,而是尚书了。” 刑皮匠淡淡道:“哦,是么?恭喜庞兄高升呐!” 庞元一步步向前,神情恭谨:“不敢,这是当真圣上的恩泽,也是小弟多年努力的结果。” 他轻声道:“刑兄,三十年前,宫中大火,皇后身死,红裳贵妃携红灯皇子消失无踪,连带着刑兄也不见身影。嘿嘿,之后三日夜,皇城染血,死伤无数,连我也受波及,被下了天牢,差点身死。” 庞元抬头看向刑皮匠所在的方位,目光似乎穿透了房屋墙壁,直接落在刑皮匠身上:“从那以后,我无时无刻都想寻到刑兄下落,天可怜见,今日终于让我找到了刑兄。” 刑皮匠笑道:“庞侍郎,你太心急了,孤身来此,未免太过托大。” 庞元道:“天下又有几个人敢孤身面对刑兄?我这次前来,特意从京城邀来几个好友,大家伙千里迢迢来此,都想见一见昔日刑堂剥皮老祖的威风。” 刑皮匠面上笑容消失,双耳动了动,道:“原来是血云山的朋友来了。” 一道苍老的声音从远处传来:“血云山魏好古,见过刑兄。” 刑皮匠点了点头,推门而出,看向缓缓走来的庞元:“还有一位是哪家的朋友?” 庞元笑道:“容兄弟我打一个哑谜,等刑兄六阳魁首被摘下时,我定会将他们的身份一一告知。” 刑皮匠点了点头:“也对,杀人么,肯定不能让被杀之人发现所有埋伏。” 他皮笑肉不笑的看了庞元一眼:“你这次兴师动众,就只是为了对付我一个人么?” 庞元道:“难道这里除了刑兄之外,还有值得庞某兴师动众之人?” 刑皮匠哈哈大笑:“好!很好!” 他笑的眼泪都要流下来了:“既然如此,那就请过来。” 庞元不紧不慢的向前迈步:“不急,有些事情问清楚了,咱们再做上一场也不迟。” 刑皮匠笑个不停:“还做上一场?庞元呐,你来此街之前,是不是不知道这条街的名字?” 庞元道:“这条街的名字怎么了?” 刑皮匠道:“这条街叫做四贤街。” 庞元道:“四贤街又如何?还有什么讲究不成……” 他说到这里,忽然明白过来,不由得脸色狂变,身子迅速后退,大声喝道:“不好!快退!” 便在此时,屋内金铁匠猛然睁开了眼睛,双目之中喷出一红一黑两道剑光,穿透房门,化为两把长剑,斩向庞元。 斜刺里一道红光飞来,将两把长剑挡住:“在下血云山魏好古,不知这位仁兄怎么称呼?” 两把长剑感应受阻,忽然合并在一起,两股交叉,只是一剪,便将红光剪断,继续斩向急速后退的庞元。 庞元大惊,喝道:“我乃当今朝廷命官,谁敢杀我?” 刑皮匠笑道:“朝廷的规矩,在这座城行不通。杀不杀你,还得问张小子才行。” 轰! 庞元一直抄在袖内的双手忽然伸出。 他自从踏向四贤街之时,便一直在蓄力,此时面对飞剑来斩,再也忍耐不住,双手前拍,正正拍在两把长剑之上,将两把长剑打的凌空散开,在空中化为两道光芒,几个转折,返回屋内金铁匠的眼内。 “这人有点意思。” 金铁匠站起身来,来到刑皮皮身边,看向远方急速后退的庞元,好奇道:“这是你的老相好?老邢,怪不得你娘里娘气,原来还是宫里出身。可怜,怕是连男女之事都没经历过,就被搧了。” 第八十四章 法网 “金巫奇,你再敢废话,信不信老子偷偷恁死你!” 刑皮皮听金铁匠说话不中听,对金铁匠怒目而视:“咱家当初随身服侍隆德大帝,掌控巡天八部刑赏之权,号令天下,莫敢不从!纵然今朝落魄,也不能任人轻侮,你娘的,老子早晚恁死你!” 金铁匠急忙赔笑道:“咱们弟兄间玩笑言语,皮皮你何必当真。” 他拍了拍刑皮匠的肩膀,看向长街上一脸惊疑不定急速后退的庞元,道:“这你仇人啊?” 刑皮皮嘿嘿笑了笑:“也算是。当初咱家离开皇城,连累他不少,他确实有痛恨咱家的理由。” 金铁匠道:“既是仇家,打杀了便是!” 话音未落,他人已经在原地消失,出现在了庞元面前,右手握拳,轰向庞元头顶。 轰! 随着他这一拳下夯,整个四方城都是一震,方圆百里之内的天地精气全都被他这一拳抽空,封天锁地,凝滞住庞元。 庞元大骇,袖内忽然飞出一枚大印,悬浮半空发出万道毫光。 毫光中显现一名帝王身影,站立虚空,手掌轻轻抬起,破开金铁匠这凝固全城的惊人力量,手掌虚虚向金铁匠拍下,一把威严的声音从这帝王虚影口中传出:“平天印在,如朕亲临!” “开国太祖皇帝?” 金铁匠在看到帝王虚影的一瞬间,身子急速后退,在后退之时,体型倏然变大,化为百丈巨人,双拳轮起,轰向虚影拍来的虚幻掌影。 嗡! 这帝王掌印涵盖范围也不大,也就是笼罩了整个四贤街而已,比金铁匠一拳抽动方圆百里精气阵势小了不少。 但这一掌拍下,虚空破碎,雷电滋生,整个四贤街猛然下沉三丈还多。 所有建筑和地面都往地下塌陷,更奇的是,即便是全都下沉到地面之下,这街面和周遭建筑并无一丝损毁,依旧是完完整整,便好像这条街在一开始时,便修建在地面之下。 轰! 金铁匠双拳上举,与拍来的掌影相交,身子忽然变得虚幻不定,下一刻,整个人如同被铁锤砸钉子一样,给砸进了地面。 这手掌虚也被金铁匠双拳打的黯淡了几分,五指虚幻,依旧下压,掌根正正对准了刑皮匠。 刑皮匠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尖刀,对着拍来掌影狠狠刺去:“太祖皇帝,恕我不敬!” 这帝王虚影掌影如山岳,透露出一股横推天下,力压千古之势,刑皮匠这尖刀上刺,犹如以卵击石,蚍蜉撼树,形同自杀。 可这一刀刺下,正中掌根处的某一个掌纹断点,“噗”的一声,这手掌虚影忽然爆散开来,化为无形。 刑皮匠持刀在手,看向远方庞元:“庞元!你连太祖的大印也带来了?你可真看得起我!” 庞元双手抄袖,身子此时遁出了四方城,来到高天之上,冯虚御风,在高空俯视四贤街,衣衫猎猎作响,眼中露出惊疑不定之色:“刑兄,连太祖的平天印都定不住你,可见我还是小觑了你。” 他受托大印,两鬓发丝随风飘舞:“刚才那位道兄好凌厉的拳法,夯天锤地,激荡长空,难道便是传说中的天罡锤法么?天罡三十六族,竟然还有族人存世?” 刑皮匠不答,手持尖刀,看向身子左侧方位:“魏好古,你们血云山何苦要来掺和这么一档子事。” 在他身子左侧,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名身穿红袍的中年男子。 这男子身材消瘦,两腮无肉,一脸病容,静静站在几丈之外,对刑皮匠微微点头示意:“刑前辈,非是我血云山故意为难前辈,实是庞尚书带天子令上山下令,命我等出手相助,所谓君命难违,晚辈不得不来。” 他手中一把血色长剑此时已然断成两截,正是刚才被金铁匠双剑剪断的那一道红光,此时两截断剑发出艳艳红光,不住颤鸣。 刑皮匠道:“说的也是!人王有命,普通修行山门确实难违。” 魏好古道:“多谢前辈理解!” 刑皮匠叹道:“咱家理解你,可是谁又能理解咱家……” 最后一个“家”字出口之时,他人已经到了魏好古面前,手中尖刀破开虚空,点向魏好古心口。 魏好古面色不变,身子倏然变化为一蓬红云,手中两截断剑融入红云之中,挡住了刑皮匠的刀尖。 轰! 两人刚一交手,便同时消失,刹那间出现在四贤街三里地之外,彼此一击之后,身子再次消失,又出现在城内另外一处所在,一团红云,一道白光,在城内彼此碰撞,发出隆隆声响,倏忽来去,形如鬼魅。 就在两人交手之时,金铁匠的身影出现在庞元背后,手持长剑,斩向庞元:“庞侍郎,接我一剑!” 庞元并不回身,手中大印飞出,毫光中帝王虚影重现,探手抓向金铁匠:“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金铁匠身子一僵,已然被一股大力笼罩,身子难以动弹,手中长剑空利,也难斩破空间。 庞元双手抄袖,转过身来,对着金铁匠躬身一拜:“请道友上路!” 帝王虚影手掌下握,掌心一片混沌,眼看就要将金铁匠握在掌心之时,金铁匠身子陡然一震:“者!” 九字真言中的“者”字秘术被他施展了开来。 这“者”字秘术,能消除一切束缚,复原状态,得大自由,自由支配自己躯体和别人躯体的力量,免受束缚之苦,还能是支配别人,尤其是能够恢复正常,免去一切负面伤害,但有一丝精气,便能刹那间复原如初。 同样是使用九字真言,张横施展之时,最多就是挣脱祖山空的定身术,解除自己被束缚的状态而已。 但此时这真言被金铁匠施展开来之后,那大印毫光中的帝王虚影瞬间破裂开来,化为点点金光,束缚空间的力量顿时消失。 金铁匠仰天咆哮,身子陡然间化为百丈巨人,双手握拳,如击天鼓,轰向庞元。 庞元双手托印,将大印迎向金铁匠的双拳,人在虚空闪电般后退,喝道:“有请大人出手降魔!” 便在此时,一道道细细的黑线出现在半空之中,刹那间变成一张笼罩全城的大网,向金铁匠缓缓压来。 轰! 金铁匠这一对拳头打出,浑身气血沸腾,已是此生巅峰一击,将庞元抛出的大印打的化为一道火光,翻翻滚滚飞向远方。 他正要趁势追击,击杀庞元,便看到天空中的巨网笼罩下来。 “天罗地网?” 金铁匠大吃了一惊,身子缩小,恢复成原来大小,落在裁缝铺门前,来到张横等人面前,道:“有个好消息,有个坏消息,你们想要听哪一个?” 冯木匠不情愿的睁开了眼睛,叹了口气:“可惜了,我还差一步,才能悟通两字秘术交替转换之道,被你这么一搅扰,日后起码多耗三年之功。” 他看向金铁匠:“说,什么坏消息?” 金铁匠道:“坏消息就是,朝廷带来了天罗地网,封天锁地,已经把我们困住了,此时我等,插翅难逃。” 冯木匠道:“好消息呢?” 金铁匠笑道:“好消息就是,咱们四人,只要合力出手,或许能将这天罗地网抢过来,好歹能多一样法器。” 旁边的绣娘缓缓睁眼,摇头道:“这不是天罗地网,这是法网,有圣人来了。” 她站起身来,伸手一抓,正在城中与魏好古相斗的刑皮匠身子一僵,眼前景物飞速变幻,待到回过神来时,便发现自己此时正身处裁缝铺内,绣娘、金铁匠等人就在身边。 他惊恐的的看着绣娘将放在自己脖颈上的纤纤玉手抽回,忍不住尖声尖气道:“老大,你现在到底是什么境界?” 绣娘负手看天,淡淡道:“皮皮,老金,拼命的时候到了!” 另一边,魏好古化为原本模样,抬头看天,一脸讶然:“庞兄,原来你还有帮手。” 庞元双手托印,站立虚空,在他身前缓缓浮现出一名相貌古拙的老者。 这老者身材伟岸,神情严肃,比庞元高大不少,使得庞元站在他身后,就像是一名托印童子。 老人两鬓斑白,双目清亮,手持网绳,看向四贤街方位,呵呵笑道:“不成想只是闲来撒网,竟然网罗出四条大鱼来。” 第八十五章 应对 “闲来敲子下法网,捞出一堆是非来!” 老者站立虚空,手持网绳轻轻一抖,登时虚空中的大网猛然下沉,将整个四方城涵盖住,倏然收拢,收拢的中心位置,便是四贤街裁缝铺。 裁缝铺内。 绣娘看了一眼盘坐虚空的张横,笑道:“元伯,我们要去拼命了,你要不要帮上一帮?” 张横面上神情不变,连眼睛都懒得睁开:“你们这些老不死的玩命,何苦要拉上我这本领不济的小子?你们若是死了,我给你们收尸便是,若是没死,那就逃命去。” 绣娘以手扶额:“元伯,你果然每逢大事有静气,此时面临如此大敌,竟然丝毫不乱。你可别忘了,我们若是死了,你可也未必能活得了。” 在她开口说话之时,刑皮匠与金铁匠两人已经出了房屋,一左一右守护在门口。 眼见罗网收拢,金铁匠手中长剑发出青红光芒,组成一道道剑影花瓣,以裁缝铺为中心,层层叠叠绽放开来,形成一只巨大的剑光花朵,将方圆一里之内的所有事物都笼罩起来。 刑皮匠手中尖刀化为一道血线,围绕金铁匠剑气所成的“花苞”急速游走,形成花瓣上一道道血边。 剑气纵横,血光冲天,将天空落下的大网挡在了外面。 砰砰砰! 巨网与剑气花瓣相触,发出道道雷光电火,声如霹雳,炸的虚空荡起层层涟漪。 所有的动静都被限制在极小的范围之内,整个四方城内的百姓,几乎无人能够发现异常。 只四贤街方圆一里地之内,所有人都难以接近,靠近之后,不知不觉便会头脑昏沉,忘了自己想要做什么,思绪混乱之下,都会选择暂且返家休息,去四贤街的念头在脑海里慢慢便会消失。 并不是所有人都未发现异常。 此时曲典与张忠与张横的十几名亲卫同时走出了张府,来到了屠宰场旁的五指山旁。 只见这小小的五指山上鲜血直流,化为瀑布,落入深潭之中,手背上六字真言法咒发出淡淡金光,无数细小的金色符文满山游走,整座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膨胀。 曲典站在山体旁,一脸凝重:“大帅去了四贤街,已有五日,至今没有任何消息传来,我们派遣弟兄前去查探,无一例外的头昏而返。” 他看向张忠:“四贤街内的几位前辈,肯定不会与大帅为难,但保不齐内中会发生什么变故,现在五指山动,鲜血喷涌,预兆不详。老管家,怕是大帅如今遇到了棘手的事情了。” 张忠道:“少爷临去之时,对我言道,无论发生任何事情,都不要靠近四贤街,若是五指山动,血瀑流淌,便是有大敌降临,让我等不要轻举妄动。” 他说到这里,看向五指山上流淌的血水,面露忧色:“看现在这个情形,真的是有强敌到了。” 曲典道:“既然有强敌来袭,为何我等毫无所觉?这几日日四方城内可有别的动静?” 一名亲卫道:“要说动静,倒也没有太大的动静。说起来,有一件事有点蹊跷。” 他对曲典道:“最近庞大人视察民情,让赈灾兵士挨家挨户为百姓发放粮食。 发放粮食的同时,还给每家百姓发放了几张神符,说是当今圣上专门让天师画的祈福符文,让大家伙依法使用,日后定然消灾解难,富贵如意。” 曲典道:“往日赈灾,都须百姓亲自排队领取粮食,这次竟然让兵士挨家挨户发放,确实有点奇怪,但这与大帅遇敌好像没什么干系。至于发放神符,那就更是寻常之举,往日天灾人祸,地方官哪一个不是要求神拜佛?都是祈求老天收了灾劫,求来护法神符分给百姓,这也不足为奇。” 这名亲卫道:“奇就奇在,钦差大人这些神符并非是贴在家中,也不是供奉在案,而是埋在地下。这些发放粮食的官兵,亲眼看到神符被埋在地下后,他们才会将粮食发放给城内百姓。” 曲典一愣:“还有如此事情?这件事确实蹊跷。” 他看了一眼张忠。 张忠点了点头:“藏龙,你有什么话尽管说便是,少爷之前都说了,若是他不在城内,城内事情便要一切依你为主。” 曲典道:“既然如此,咱们就行动起来。大帅现在到底如何,我等无法知晓。我们能做的,便是清除一切可疑事物,力求为大帅出上一份力。” 张忠道:“怎么做?” 曲典道:“既然钦差符文有问题,那就让弟兄们把这些符文都刨出来,有不对之处,尽量给予纠正。除了城内原本之物,但凡多出来的事物,一律摧毁!” 他对众人道:“咱们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那就将城内一切不对的东西全都摧毁,取出迷药,给钦差大军下毒,务必让他们中毒沉睡,省的出现别的变故。” 张忠道:“钦差大军起码有三千多人,得用何等毒药,才能将这些官兵毒翻?” 曲典笑道:“前段时日,大帅在西山击杀大蛇一条,得了两个毒囊,其中毒性猛烈至极,别说是伤口触碰,便是闻上一下,那也得昏迷几日,若是没有蛇胆救治,起码得十日才得苏醒。” 张忠道:“既如此,那就赶快召集弟兄,大家伙分散行动,先去挖出神符,再找几个身手好的,去军营投毒!” 曲典道:“不错,兵贵神速,现在便要行动!” 于是召集人马,开始挖符投毒不提。 且说四贤街内,张横身子悬浮在裁缝铺内,闭目养神,对于外界发生的事情懒得关注。 他已经将两字真言法门传给了绣娘等人,如今大敌临头,这四人若是能够应对,张横便没有逃走的道理。 若是四人无法应付得了,加上张横一个,也改变不了战局,他能做的,便是让自己的气息与天地相合,隐去自己的存在,做一个大战的旁观者,静候战局结束。 如果四贤战败身死,张横便为他们收尸,待到自己修为到了,再为他们报仇不迟。 如果四贤获胜,那生活照旧,不会发生什么太大的变化。 无论从那方面来说,张横都不会出面帮助四人对敌,甚至根本就不会泄露出自己的气息来。 他所修功法神奇,有心收敛之下,便是天空手持大网的老者都没能察觉出他的存在。 砰砰砰! 随着屋外大网越收越紧,金铁匠与刑皮匠两人刀剑所化花苞被网线层层勒开,不住爆散开来,化为星星点点的剑气刀光,粘在网线之上,发出嗤嗤声响。 “有点意思!” 天空中手持大网的老者双目一亮,兴致勃勃的抖了抖网绳:“本朝宦官,前朝遗族,竟然成了同伙,着实有趣。” 轰! 大网被他这么一抖,向中心倏然收紧,剑气刀光组成的花苞瞬间爆散,网线毫无阻碍的穿过剑气刀光,勒在了裁缝铺的墙壁之上,下一刻便要裂墙而进。 恰在此时,这老者身后无声无息的出现了一口黑棺,棺材口大开,犹如猛兽吞人,“啊呜”一口,将这老者吞入棺材之内,随后棺材冲天而起。 冯木匠的声音从棺材内传出:“行!” 这“行”字真言被喝出之后,包裹老者的棺材登时破开重重虚空,以不可思议速度,刹那间穿梭不知多远距离,消失的无影无踪。 裁缝铺内,冯木匠站起身来,淡淡道:“封住城池,先杀城内人练手,再杀归来圣祭天!” 第八十六章 激斗 在冯木匠起身的瞬间,刑皮匠与金铁匠同时从屋内消失,下一刻,两人从虚空浮现,一前一后,围住了庞元。 那庞元正手托大印,站在持网老者身后,冷不防一口黑棺出现,将那老者吞噬,破空而走,使得他心神大乱,正惊愕间,刑皮匠与金铁匠的攻击便到了。 好在他是当朝尚书,位高权重,此次来四方城,也是皇帝面授机宜,赐予了不少护身法宝,他本人也是一时之雄,修为反应极快,发现不对之后,手中大印瞬间激发开来,毫光喷涌,护住周身。 轰轰轰! 金铁匠与刑皮匠同时出手,刀剑齐发,斩向被宝光笼罩的庞元,刹那间出手几千次,激荡虚空,雷光爆闪。 两人全力攻击之下,即便庞元手中大印蕴含极大力量,也难以经受得住两名贤人的合计,护体宝光摇摇欲坠,眼看就要破裂开来。 便在此时,红光一闪,一道剑光刺向刑皮匠后心,魏好古的身影出现在其身后:“刑前辈,你的对手是我。” 刑皮匠毫不理会,背后出现了一截剑鞘,发出巨大吸力,将魏好古红色长剑剑刃吞下,随后横向拉扯,将魏好古这一剑之力,化为无形。 魏好古长剑一抖,登时断成两截,一截在手,另外一截被剑鞘吞噬,但片刻之后,化为红色气息,从剑鞘内冒出,落在了魏好古手中断剑之上,顷刻间融为一体,血色长剑再次凝结成型。 他这一剑虽然未能伤的了刑皮匠,毕竟令刑皮匠分散了精力,出手便缓了一缓。 被围攻的庞元压力大减,趁机从袖内发出一枚金色令牌,这令牌迎风便涨,变成门板大小,化为一块盾牌,盾牌一分为二,挡住了金铁匠与刑皮匠的攻击。 大印毫光涌动,携带庞元从两人气机封锁中飞出,落在了魏好古身侧。 刑皮匠眼见就要将庞元当场重创,却被魏好古这一剑坏了好事,忍不住勃然大怒:“魏好古,咱家看在与血云山有几分人情,刚才不忍杀你,现在是你自己找死,须怪不得咱家心狠手辣了!” 他尖叫声中,身上忽然多了一副盔甲,护住全身,手中尖刀收起,变成了一杆青铜长矛,对准了魏好古心口:“洒家昔日率领巡天八部,杀敌无数,手下少有活口,今日黄口小儿也敢对我出手,真以为咱家不敢杀人了么?” 魏好古脸上微微变色,被刑皮匠杀气锁定,独立虚空,不敢轻易动弹,便是开口说话都不敢。 所谓口开神气散,舌动是非生,他只要一开口子,周身神气有一丝变化,迎来的便是刑皮匠铺天盖地不死不休的杀着。 庞元看出端的,他知道刑皮匠昔日本领,明白此时魏好古被杀气攻心,不敢稍动的窘迫情形。 当下手指一动,护身令牌飞出,挡在了魏好古身前。 就在他护体令牌飞出之时,一黑一红两口棺材无声无息的出现在他身后,黑色棺材张开大口,将其一口吞下,瞬间远离下降,落在了裁缝铺前。 另一口红色棺材将魏好古吞下,棺材盖并不盖上,竖立起来,敞口对准刑皮匠与金铁匠。 魏好古大惊。 这棺材出现的无声无息,毫无半点预兆,待到他反应过来之时,人已经被装进了棺材里。 这棺材内部发出巨大吸力,令魏好古一时间竟然难以挣脱开来,正惊心之时,刑皮匠手中长矛陡然脱手飞出,钻入棺材之内,将魏好古贯胸破背,钉在了棺材底部。 随棺材盖轰然合拢,向城南飞出,正正落在了屠宰场的五指山旁,围绕小山急速旋转,但却无法靠近。 裁缝铺内,冯木匠看向张横:“大帅,我给你养的小山送养料来了!” 张横依旧盘坐虚空,闭眼开口:“他妈的,你们果然看上老子的山峰了啦!眼馋我作甚,有本事你们自己也养一个去!” 冯木匠道:“养花养狗我见过,像大帅这般养小山的惊世骇俗之举,我活了这么多年,却是第一次得见,” 张横道:“不做惊世骇俗之举,如何成惊天动地之人!” 他说话之间,一缕心神飞出,与屠宰场内的五指山生出感应,那五指山下忽然多出一口洞穴,绕山疾飞的红色棺材猛然下降,直冲入洞穴之中。 待到红棺入内,洞穴倏然合拢,五指山上符文飞速游走,勾连地脉,牵引冥冥。 陡然山体一震,差点整个跳起,魏好古的沉闷的声音从山下传出:“这是什么地方?放我出去!” 轰轰轰! 五指山不住震动,符文大放光明,似乎随时都要从蹦跳起来一般,震的整个屠宰场地面波翻浪涌,树木齐齐倒地,化为齑粉。 但无论这五指山如何跳动,却难脱地面束缚,符文游走之下,山体与地脉相合,初始震动之后,慢慢的便安静下来。 只有魏好古的声音不断响起:“放我出去!放我出去!刑前辈,我认栽了,还请您看在我血云山与你有旧的情分上,放我出去罢!” 裁缝铺前。 落在门口的黑色棺材涨缩不定,收缩时犹如人拳头大小,胀大时,能有三间房屋一般,内中发出隆隆巨响,爆炸声不断,一股股黑烟不断从内冒出,烟气内传来庞元的声音:“这是什么地方?好厉害的空间之术!” 冯木匠看向一侧绣娘:“最多一百息,法圣便能破棺而来,这庞元不能留做隐患。” 绣娘道:“你要怎么做?” 冯木匠道:“我需要七十二口棺材钉,才有可能封印法圣,慢慢杀死。” 他手指门口黑棺:“此人乃是当今尚书,上映天星,气运未竭,我杀不死他,须得你来。” 绣娘道:“好!” 她迈步来到棺材旁边,纤纤玉手轻轻抬起。 在其身后忽然出现密密麻麻的绣花针来,随着她手掌抬起,这些绣花针纷纷化为长剑,悬浮半空,有若生灵。 绣娘手掌轻轻前拍,正拍在了涨缩不定的棺材盖上。 砰! 黑棺登时凝滞不动,变成正常棺材大小,在门前空中微微颤动。 绣娘叹了口气,其身后八口飞剑化为一道道电光,插入棺材之内,形成一根根棺材钉,将整个棺材钉死。 “啊!” 庞元的惨叫声从棺材内部猛然响起:“我乃当朝一品,你们不能杀我!” 绣娘在棺材盖上轻轻推了一下,这口黑棺倏然向外飞出,直入屠宰场的五指山下。 张横虽未睁眼,周遭一切却全都倒映在他心灵之中,如同亲眼目睹。 见巧手婶如此本领,登时大为钦佩:“还是巧手婶厉害,连礼部尚书都敢杀!” 说话之间,五指山又多出一个洞穴,将这黑棺装入,与山体相合。 本来这五指山晃动的极为厉害,这黑棺进入之后,反倒与之前红棺力道相抵,竟然不再怎么晃动。 山体金色符文乱窜,血色瀑布急速流淌,山体也在缓缓变大,这次一连喂了它两个大高手,这五指山似乎有点吃撑了,五指颤动,从断茬处不住往外喷涌烟雾。 若是能将这两人与山相合,整座山当会长大不少。 在这黑棺进入五指山时,冯木匠手托一口透明的小小的水晶棺,扫视四周:“一会儿我将这口棺材布在城内,只等法圣前来,看能否将其关入其中。若能将其关押,则大事可定。” 此时刑皮匠与金铁匠已然来到屋内,见冯木匠语气郑重,金铁匠道:“若不能将法圣关押,又将如何?” 冯木匠默然片刻,道:“那估计就要被他关押了!” 他将手中水晶棺向外抛出,这水晶棺迎风变化,化为一个巨大的水晶罩子,将整个四方城完全罩住,化为无形,张开大口,专等人来。 第八十七章 杀圣 水晶棺飞出之后,裁缝铺内安静了下来。 冯木匠找了一把椅子,蹲在上面,如同一头老雕,默然不语。 刑皮匠与金铁匠两人一左一右站在门口,彼此对视,都看到对方眼中的惊讶之情。 他们四人各有来历,彼此都是半路相识,经历过好一番波折,尝尽了苦头,最后才被绣娘召集到了一起,又经历了生死之事,方才成了莫逆之交。 修行到了他们这般境界,又沦落到如此地步,谁都有自己凄惨残酷的过去,一般只要对方不主动谈及,大家也都不会开口询问。 是以四人之中,除了老大绣娘知道所有人的来历之外,剩下三人都不太清楚彼此的过去。 彼此的过去,他们不熟悉,对于彼此的实力,几人却都有一个大概的认知。 毕竟之前共同经历过不少大战,共克强敌,对于彼此的修为和神通法门,也都有估量。 之前他们颠沛流离,游荡求生,直到被绣娘聚集到了一起后,方才在这四方城安定了下来,享受了几十年太平。 在此期间,各自修行,从未彼此切磋过,金铁匠与刑皮匠在这段时间修行自有一番进益,都觉得冯木匠定然与自己相差无几。 却没有想到,今日遇到大敌,一直寡言少语天天做木工活的冯木匠,出手竟然如此凌厉,手中棺材犹如吞人猛兽,连刚才的圣人都被他以棺材流放了出去,至今难以回返。 这份修为,已经将刑皮匠与金铁匠两人远远的甩了一条街。 “老冯,真有你的!” 金铁匠看着冯木匠,又惊又佩:“你这本领厉害的竟呐!” 冯木匠面如老农,整日介愁眉苦脸,少有欢愉之情,此时蹲在椅子上,依旧一副苦大仇深模样,闻言抬头看了金铁匠一眼:“我黑棺已然被法圣破开,他快要来了。” 金铁匠神情一整,道:“我该怎么做?” 冯木匠看了旁边绣娘一眼。 刑皮匠与金铁匠也同时看向绣娘。 绣娘目光如同水波一般,与几人对视了一下,一股精神力量从她目光之中注入其余三人心灵之中。 三人身子一震,刑皮匠更是“啊”的一声,叫了出来,只是刹那间,四人的气息已然串联到了一起,浑然一体,与天地相合。 “好阵法!” 金铁匠看向一直端坐虚空如如不动的张横,又看了看绣娘,两人目光相接,思绪顿时相连,瞬间明了一切。 修为到了他们这个地步,若是想要彻底明白的交流,最佳方式便是精神相接,以心印心,自然能将想要表达的事情和情绪完全告诉对方。 只是这种完全放开精神屏障的举动,有着极大的不可测危险,就如同狗子会对主人敞开自己的肚皮一样,将弱点暴露在主人面前。 只有在面对自己最为信任的人时,才会做出此种行为。 就在四人精神相连之际,远空中,一道白浪急速滚来,刚才那手持网绳的老者携风带雷,出现在四方城的半空。 他目光注视四贤街,呵呵笑道:“好本领!这便是幽冥千重棺么?没想到这里还有九幽城一脉的道友,实在令老夫大开眼界。” 他口中发出笑声,眼神却冰寒无比:“最近百年之内,阁下还是第一个占了老夫先手之人,能否让老夫看一下尊荣相貌,也好知道我是被谁压了一手。” 屋内四人互相对视了一眼,冯木匠推门出屋,抬头看向空中老者,淡淡道:“你是被称作当今法圣的谢吕成?” 老者目中精光闪动,深深看了冯木匠一眼:“刚才是你的棺材困住了老夫?目无尊长,无有法纪,该打!” 轰! 他这目光有如实质,蕴含了山海巨力,只是看了冯木匠一眼,冯木匠半截身子便被压进了地面,只有腰部以上的身子露在外面。 噗! 冯木匠身子颤抖,张口喷出一股鲜血,脸色变得煞白,低声道:“这便是你的铁律法音?嘿嘿,果然了不起,只是一道声音,我便经受不住。” 谢吕成讶然道:“我刚才并未留手,你只是受了这么点小伤?九幽铁城,果然有点门道!” 他目光凝视四贤街,神情变得严肃起来:“刚才我那两个晚辈呢?你们把他们怎么了?” 冯木匠淡淡道:“啰嗦!明知故问!” 谢吕成叹了口气:“看来他们两个已经没了。你们四人还真的出乎老夫的意料……” 他伸手一指,一张大网从空而降,瞬间将冯木匠罩住,随后大网收拢,穿破虚空,将冯木匠拉扯到了他的面前。 他这一张大网破空而至,冯木匠竟然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便被网罗其中,拖拽了过去。 谢吕成伸手抓向网中冯木匠的脖颈,刚刚伸手,便已觉察不对:“替身木偶?” 那网中的冯木匠竟然不是本体,变成了一尊木头人偶。 “好!” 谢吕成眼中露出愕然之色,忽然仰天大笑:“竟然能在我眼前偷梁换柱,有意思!” 就在他大笑声中,“嗡”的一声响,隐藏在虚空中的水晶棺忽然现形,急速收拢,将谢吕成困在其中。 与此同时,绣娘、金铁匠、刑皮匠、冯木匠同时出现在水晶棺的四周,七十二口长剑出现在绣娘身后,化为道道白光,钉入棺材之中,形成一枚枚奇特的棺材钉,艰难的插入棺材内谢吕成的体内,一道道电光在谢吕成与剑尖中闪烁,长剑竟然难以完全穿进此人身体。 集合四人之力,牵引阵法之能,又提前做好种种布置,竟然在这紧要关头,长剑还是难以穿透此人躯体,无法与水晶棺形成封印。 “好算计!好棺材!” 谢吕成在棺材之内,发髻轰然爆开,满头苍然白发剧烈舞动,打在水晶棺壁上,发出隆隆声响。 他哈哈大笑:“天大地大王法大,棺材岂能装活人?给我破!” 咔嚓! 他一言既出,便如同人王下令,金口玉言,律条森森,不可反驳,自带一种号令万物的韵味。 圣人之言,万物顺从,水晶棺虽是宝物,也难经受圣人之言。 他这一声喝,眼见的水晶棺上显出一道道醒目的裂纹,整个棺材都被撑的不住膨胀变大。 绣娘脸色微变,忽然探手将头顶发簪摘下,迎风一晃,变成了一把金色长剑,猛然穿透棺材,直入谢吕成嘴巴,封住其口,剑尖破开后脑,从棺材另一侧穿出。 第一根棺材钉终于形成。 谢吕成看到金色长剑之后,眼中露出骇然之色,想要说些什么之时,第二把长剑已然闯过他的眼睛,随后便是第三把剑,穿过他的另一只眼。 只是弹指一瞬间,一把把长剑已然穿过其心肝脾肺肾诸多要害,将其四面穿插,钉在棺材之内。 鲜血从谢吕成体内涌出,瞬间装满整个棺材,使得透明地方水晶棺,变成了一口血棺,悬浮半空,映照的满城通红。 绣娘伸手一招,将张横随身皮袋内的僵尸皮囊招出,迅速展开之后,将血棺猛然一推,整个血棺被慢慢塞入皮囊之内,似乎穿破了一层无形屏障,进入到了另一个空间。 第八十八章 追杀 整个棺材被塞进僵尸皮囊之后,四人从空中缓缓落下,落地之后,进入裁缝铺内,对依旧盘坐虚空的张横点了点头,同时盘膝在地,恢复元气。 他们中,刑皮匠与金铁匠之前与庞元、魏好古争斗,便已经耗费了极大精力,之后又参与伏击谢吕成,唯恐困不住此人,都是采取了透支神通法力的功法,来保证一战功成,因此眼见将谢吕成放逐到幽冥界,两人松了口气,气息急剧衰落。 绣娘与冯木匠两人倒是不曾展露出什么异样,但刚才炽烈如火的气息也在慢慢收敛。 他们为了对付谢吕成,都是拼劲了全力,虽然整个战斗只用了短短片刻时间,却几乎抽空了他们全部精气神。 整场战斗,都暴露在张横的感应之下,待到四人进入屋内调息之时,张横大为好奇:“这就结束啦?这谢吕成不是号称法圣么?就这么被你们放逐了?看来所谓圣贤,也不过如此!” 绣娘白了张横一眼:“元伯,这谢吕成乃是朝廷册封的伪圣,他只是精研律条,为朝廷修订律法做出建议,以法治人,以法治国,做出不少成就来,才被称作是法圣。” 她叹了口气,道:“像这等伪圣,虽然比不上真正的远古大圣,但毕竟参悟前人精神烙印,自身修为高深难测,等闲已非人力所能胜之。这次能将此人打入幽冥界,全凭阿木的千重棺,若是没有阿木在,这次大家伙都要受一番大苦头……咦……竟然还有一人?” 她说到这里,扭头看向房门,目光犹如利剑,面露讶色。 一道黑光从门外飞来,进入屋内之后,滴溜溜转了一圈,猛然爆炸开来。 就在这黑光爆炸之际,从冯木匠袖内飞出一口小棺材,将这黑光张口吞下,随后飞向门外,破空直上。 轰! 门外虚空传来一声巨响,震荡苍穹,接着便是一声闷哼。 一名男子的声音从天际传来:“领教了!” 他咳嗽了几声,喝道:“四方城妖孽伤人,重创当今圣人,杀死当朝一品,罪不容赦!” 这男子放声呵斥:“且看我用盘城大阵,诛杀妖邪,涤荡全城!起!” 绣娘等人举目观瞧,目光透过墙壁,只见半空中这名男子身材矮小,长臂瘦脸,好似猿猴,身穿蓝白色紧身衣,与天空颜色极为相似,由下往上看,不经意下,很难发现其存在。 此时手持一杆黑面金边小旗,在空中轻轻摇动,似乎在传达命令。 下一刻。 嗡! 整个四方城中多处震动,稀稀拉拉的白光从几个院落直冲天际,在空中形成一把铡刀虚影,破开虚空,对着四贤街众人恶狠狠的劈下。 只是这铡刀虚影实在太淡,斩中裁缝铺之后,只激起几片尘土,连屋顶砖瓦都未能破开,便即消散成无数碎片光点,消散在半空之中。 “额……” 那空中手持令旗的男子大吃了一惊,眼珠子都凸出三寸,差点从眼眶里蹦了出来:“这怎么可能?我的斩妖地灵大阵的灵符去哪里了?” “……” 裁缝铺内,绣娘等人面面相觑,片刻之后,金铁匠哈哈大笑:“搞这么大的阵势,结果就弄出这么一下子?这特么跟一个屁有什么区别?” 他乐不可支道:“就算是放屁,好歹还能有点响动,发出点臭味,你这连屁都不如啊!” 刑皮匠也尖声细气道:“他妈的,雷声大,雨点小,吓了老子好大一跳!” 冯木匠淡淡道:“你是空灵门下弟子?潜行藏匿之术,果然不凡,连地灵大阵都搬出来了,你还真看得起我们!” 空中矮瘦男子登时慌乱起来:“这是怎么回事?谁把我的阵符毁掉了?这……是谁下的阴手?” 他潜藏暗处,提前布局,为的就是以防万一,在最后关头对四贤街众人致命一击。 却不料这地灵大阵在最后关头竟然失效,灵符百不存一,使得阵法之力大减,将堂堂的地灵大阵,变成了一场闹剧。 这四贤街的四个老东西神通广大,连当代法圣谢吕成都被他们放逐到了异空间,连礼部尚书庞元,血云山魏好古都被镇压,出手百无禁忌,无法无天,真要是被他们缓过手来,自己怕是死无葬身之地。 “逃!” 这个念头顿时从他心中生出。 四方城南,民团士兵所在地。 曲典看向身前站立的三百多兵士:“城内神符可都毁掉了?” 一营营长毛新亮道:“城内人家太多,兄弟们四处搜查,还是未能完全摧毁。 有的人家阖家外出,有的人家将神符埋得太深,一时间难以挖出,兄弟们等不及,先把能摧毁的,都给烧了,应该有一百来户人家来不及处置。” 曲典看向二营营长:“林广厚,赈灾军队如今怎么样了?” 二营长林广厚是一个身材高壮大汉,满面虬髯,四方的脑袋,四方的身子,肩宽背后,整个人就如同一块四四方方的大石头一般,好似一头人形猛兽。 闻言道:“按照先生吩咐,我和大帅身边亲卫亲自潜入敌营附近,让僵尸老鼠将蛇毒带到军营之内,如今军营之中,已然有大半人中毒,有些人被僵尸老鼠咬了,已经开始尸变。” 前段时间四方城闹僵尸,张横着人斩杀僵尸之时,并未将所有僵尸全都杀死,而且挑选了一部分变异了僵尸,将其保留了下来,命人进行研究。 就比如城内的几头躯体坚硬,不惧刀剑的僵尸,便被张横以铁链捆绑,穿了盔甲皮套,罩住全身,然后让其日夜不停的在磨坊拉磨,使得磨坊的产量大增,远胜骡马之力。 只是几头僵尸,便胜过几十头牲畜,至今仍在服役,被民团兵士戏称为僵尸先生,现在有人正在试验,看能否培养出僵尸驴子,僵尸马儿,若是能够成功,日后畜力,将有极大改善。 除此之外,民团兵士捉拿了几只僵尸老鼠,被以龙珠之力清除其体内脏烂之气,以前世所看符文,镇压炼制,驯服如狗,如今已然成了民团的秘密武器,等闲不会启用。 毕竟僵尸之毒,十分难解,若不是遇到紧要关头,民团兵士严禁使用,不过如今张横失踪,生死未卜,大家也都顾不得这么多了。 “这些赈灾兵士,为祸地方,说是赈灾,实则本身便是一害,死的越多越好!” 曲典问清楚具体情形之后,对众人道:“大帅安危,当是与庞元尚书来人有关,咱们弟兄做不得造反之举,但暗中做点手段,只要无人得知,自然死无对证。从今天起,大家伙暂时分散,分成小股队伍,分头行动!” 他说到这里,看向屠宰场所在位置,一脸忧色:“大帅说过,这五指山与他心神相连,现在五指山动静不断,可见大帅正面临极大凶险,大家伙行事多加小心!” 众人轰然应诺,片刻后,四散开来。 民团兵士走后,曲典想了想,看向旁边张忠:“张叔,大帅失踪,民团群龙无首,想来不用几日,新来的知府大人定会过问此事,不可不防。” 张忠道:“这民团是少爷一手组建而成,难道知府大人还能摘桃不成?他一个新来之人,谁能服他?” 曲典道:“毕竟他是朝廷命官,纵然不服,还能真的与他翻脸?大帅在时,可以硬抗,如今大帅失踪,谁又能带领大家与知府大人,还有这城内几个家族对抗?” 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忧虑重重的眼神。 张横在时,整个民团四平八稳,大家连天王老子都不放在眼中,如今张横几日不露面,众人才体会到失去了主心骨的惶然无助之感。 且说那四方城上空的矮瘦男子,再发现地灵大阵被破之后,止不住心惊肉跳,几乎没有犹豫,便身化狂风,向远处遁逃,刹那间远去七八里地,身子融入虚空之中。 绣娘看向远处长空,低声道:“不能让他走!” 冯木匠也道:“不能放他走!” 刑皮匠与金铁匠也睁眼道:“快拦住他!谢吕成被封印放逐,事关重大,不得外传!” 他们四人虽然口中这般说,却谁都没有起身行动。 张横大奇:“你们怎么不去拦他?” 绣娘道:“此时大家精血已衰,神摇气动,都在调息恢复,已经没有力气去抓此人了。” 她看向张横:“元伯,如今只有你还有几分力气,须得你来出面了。” 张横道:“开什么玩笑!此人修为如此高明,我怎么杀得了他?我不去!” 绣娘劝道:“此人乃空灵门弟子,最擅藏匿刺杀,你若是让他跑了,不但谢吕成被放逐的事情将会暴露,便是你在四方城内也会多出一个心腹大患,犹如跗骨之蛆,难以甩脱。” 张横道:“明知是送死,我为何要去?此人修为极高,又精通阵法,有心逃走,我怎么能杀的了他?” 绣娘道:“无妨,我等会助你一臂之力。” 他四人气息相连,绣娘来到张横身边,伸手推了他一把:“去!” 下一刻,张横已然冲出裁缝铺子,破开虚空,远去几十里地,来到了那名矮瘦男子身侧。 第八十九章 升起纯阳火,点燃炉中炭 张横在裁缝铺内一直都紧闭双目,直到被绣娘推出房门,来到半空之中,邻近那逃遁的空灵门弟子身边时,方才猛然睁开了眼睛。 恰在此时,那人心有所感,扭头看向张横。 轰! 两道金光从张横眼内发出,如同两把利箭一般,射向那矮瘦之人双目。 九转大还丹,纯阳目击术! 张横这几日讲道,自身修为勇猛精进,从讲道开始,一直到现在睁眼,体内已然累积了极大法力,形成纯阳火气,熬炼肉身,双目隐然便是两颗太阳,纯阳火焰在瞳孔之内萦绕升腾,内视之下,双目将体内一切阴晦之地照亮。 九转大还丹,他终于修成了第一转,这一转,叫做纯阳火,也叫做炉中炭。 以躯体为炉,阴阳为炭,熬炼躯体,成就丹火一转,纯阳火气化为灭魔金光,从双目发出,是为纯阳目击术。 “啊!” 对面矮瘦男子双目瞬间融化,眼眶被烧成焦炭,纯阳之火入脑,瞬间点燃元神,半颗头颅化为灰烬。 眼看着纯阳火要将此人整个脑袋都燃烧干净时,此人伤口处突然喷出一血泉,将纯阳火焰冲出体内,元神也脱落出一块,随着血泉飞出。 噗! 喷出的血泉连同一块元神,刚飞出体外,便被烧成灰烬。 “斩!” 张横刚刚睁眼,青戟便已然出现在了他的手中,化为一道清光,将对面男子斜肩带背,斩为两截。 “着!” 一戟斩出,张横背后双锏飞出,正正砸在了这男子刚刚恢复大半的脑袋上,如铁锤砸瓜,砸的稀烂,红的白的,当空爆溅。 “临!” 将这男子脑袋打碎之后,张横毫不停歇,为防意外,九字真言中“临”字被他喝了出来,瞬间定住此人精气神,令其有片刻凝滞。 此人纯阳真火入脑,竟然还能不死,生命力当真强横。 如此难杀之辈,除了之前杀死的天刑老人外,就只有之前抓到的僵尸才有如此本领。 张横对敌,不出手便是不出手,一旦出手,便毫不留情。 留情不举手,举手不留情! 既然此人难杀,那就绝不给敌人有丝毫喘息之机,他真言吐出之后,手中长戟前刺,“噗”的一声,将此人刚刚滑落的半截身子穿透,猛然法力抖动。 嗡嗡嗡! 长戟震动之下,被挑起的半截躯体不住爆散出团团血雾,上半截身子被消磨的只剩下一颗心脏,与两条臂膀耷拉在长戟之上,其余血肉,尽数化为血雾,被风吹去。 “好功法!被我这般发力,竟然还有残躯留存!” 张横长戟舞动,搅乱长空,不住赞叹:“老兄怎么称呼?” 砰砰砰! 此人被斩断的下半截躯体竟不下落,双腿舞动如风,带着半截残躯,直冲到张横面前,双脚临空飞踢,揣向张横裆部,攻势凌厉至极。 “耶?!” 张横吃了一惊,身子倏然后退,双锏砸向踢来双腿,将两条腿当场打折。 轰! 就在这双腿被打折之时,这半截身子陡然爆炸开来,化为万千血滴,形成一蓬血云,铺天盖地的向张横扑来。 张横收回长戟,身子凌空倒退,化为一道道残影,每道残影上都留下自己一丝气息,本体却倏然上升,收敛气机,凝神以待。 那血云包裹住张横残影之后,形成一团血肉,内中符文隐现,向残影内钻去。 然则残影本是虚影,这符文闪现,登时钻了一个空,凝滞片刻后,纷纷炸开,夹杂着声声痛嚎:“谁人杀我?” 张横懒得理会这番变化。 人在高空,凝神看向此人另外一部分残躯,只见虚空之中只剩下两条臂膀与一颗心脏,脑袋还在燃烧,这残躯犹如一根人形蜡烛,当空燃烧,心脏每一次跳动,头颅上的火焰便涨大几分。 “厉害!被我伤成这样,竟然还不能完全身死,这份修为,实在是了不起!” 张横看着眼前熊熊燃烧的残躯,忽然想到昔日被自己斩杀的天刑老人:“此人这般难杀,那修炼了不死魔躯的天刑老人为何会被我杀死? 有点不对!我当时功力比现在弱小的多,纵然能破开天刑老人躯体,也没有斩杀他的实力,他怎么就在我手中死了?” 他想到这里,心中已然明白几分:“定然是金铁匠他们中有人暗中助我,才让我干掉了天刑,赢得了威名!” 面前那半截残躯在空中载浮载沉,一股模糊的意念从躯体中散发出来:“我在幽冥地狱等你!” 张横一愣:“幽冥界?你想去幽冥界?好说,好说!” 他从随身皮兜里取出僵尸皮囊,展开之后,凌空包裹,将这残躯包裹住,轻轻抖了抖,念出祖山空留给自己操控僵尸皮囊的咒语,僵尸皮囊中登时裂开一道缝隙,生出无尽吸力,将这残躯吸入到另外一个空间之中。 就在这裂缝闭合之时,隐约可听到一名老者的怒吼声传来:“吾乃当今法圣谢吕成,阴司之神,谁敢伤我?就不怕王法了么……啊!饶命……” 僵尸皮囊蠕动震颤了片刻,悬浮空中,不在抖动。 张横等了片刻,见这皮囊再无异样,这才卷卷,塞进随身皮兜里。 这僵尸皮囊来历非同小可,功效更是惊人,有沟通阴阳两界之能,只是充满了不确定的危险,说不定哪一天就被冥界高手发现,从此通道中闯出,届时第一个危险的便是这皮囊的主人。 就是因为有这般危险,祖山空那个金蟾蛤蟆方才将皮囊暂存在张横手中,不敢再随身携带。 张横胆子大,不惧神鬼,如今身怀纯阳真火,心中虽有几分忌惮,倒也不十分的惧怕。 阴司之神修为再高,来到阳间实力百不存一,如今四方城有四个老家伙居住,即便是真有阴神从幽冥界跑出来,估计也会被金铁匠他们当成炼宝材料,直接灭杀。 他收了僵尸皮囊,在虚空站立片刻,哈哈一笑,返回四方城。 刚才这空灵门弟子的修为比张横起码高出几倍不止,但就因为张横出手果断,战术精通,先以纯阳火焚烧其双目与大脑,又趁势斩断其躯,之后杀招不断,毫无半分喘息,攻如霹雳雷霆,方才一举功成,将此人斩杀。 “上古有天真, 心神合自然。 修行载, 便成太乙仙。 我欲学古圣, 身体道德全。 升起纯阳火, 点燃炉中炭。 功成九转后, 炼就大还丹。 腰中尖刀斩意马, 手里青戟栓心猿。 雌雄双锏镇四方, 敢教日月换新天!” 他人在空中,豪情大发,顷刻间来到四方城内,落在了自家府门前,喝道:“开门!快快做饭,拿酒来,我要祭奠一下刚被杀的那为仁兄!” 府内仆人冲出,又惊又喜,张忠更是喜极而泣:“少爷,你终于回来了,让俺们好生担心!” 张横哈哈大笑:“放心,一时半会,我还死不了!” 他命人取来酒水,转身看向身后虚空,只见那南方天空依旧有血雾翻腾,似乎那空灵门徒,不甘身死一般。 张横将酒水洒在地上,叹了口气:“果然修行艰难,危机重重,修士斗法,动则便是身死道消,嘿嘿,前路茫茫,生死难断,且看各自手段!” 第九十章 集体失忆 得知张横返回,民团兵士高兴不已,纷纷前来拜见自家大帅,热热闹闹了大半天,方才四散而去。 张横在密室内闭关了半个时辰,调匀身形气息,走出大门,来到四贤街中。 原本四贤街已经被压进了地面,现在却又重新返回地面,依旧当初模样,看不出有任何变化。 铁匠铺内,金铁匠正在打造铁器,皮匠铺内,刑皮匠手持裁刀,在剪裁皮子,不远处冯木匠耳朵上夹了一根炭笔,正拿着一块木料单眼掉线,观看木料成色。 正对面的裁缝铺内,绣娘左手拿绣绷,右手持绣花针,穿针引线,很是忙活。 察觉到张横目光注视,绣娘将绣花针在鬓角擦了擦,抬头笑道:“元伯,你来啦!有什么事情么?” 张横见她如此表情,禁不住微微一愣:“我来自然是有事情!那个空灵门的弟子,已经被我杀了,我想来是想问问巧手婶,最近城内是否还有别的隐患。” 绣娘颦眉道:“空灵门徒?那是谁?最近发生什么事情了?” 张横大奇:“刚才你们把我扔到那人面前,让我斩杀他,以防消息走漏,怎么现在一副你不知道的样子?” 绣娘闻言,低头沉吟片刻,笑道:“原来如此,刚才的事情我已经忘了,不过元伯你既然说有这么回事,那就算他有。” 张横道:“什么叫算有?这是本来就有的事情,被你这么一说,好像没这么回事一样!” 他一脸狐疑的看了看绣娘:“巧手婶,你没事?怎么跟换了一个人似的?” 绣娘定定看了张横片刻,抬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我这里曾中过高手的精神攻击,魂魄有损,每过一段时间,便会被那大敌残留的精神烙印抹掉一部分记忆,可能今天恰好被抹去了刚才的一段记忆。” 张横心中一寒:“你真的不记得刚才的事情了?” 绣娘将自己右侧鬓角微微撩起,低声道:“元伯,婶子什么时候骗过你?” 张横凝目看去,只见她鬓角发丝之下,多了指头大小的血洞,伤口处有鲜血滚来滚去,似乎随时都要流淌下来,但却被一股力量束缚住了,不曾流出。 透过伤口甚至可以看到绣娘头部深处被破坏的学血肉,内中无数细密的符文不住闪动。 张横还想再看,便见这伤口在自己眼前忽然变大,发出隆隆巨响,犹如怪兽的血盆大口,震颤心神,向他急速靠近,似乎下一刻便将他吞如其中。 “临!” 张横身子颤抖,生出莫名大恐惧来,眼见血洞向自己压来,真言法咒忍不住喝出,周身汗毛竖起,满头长发轰然炸开。 一股巨力从体内生出,与体外宇宙相连,瞬间将周身异样气息洗掉。 张横身子微微后仰,眼前可怖景象缓缓消失,再向前看时,便见绣娘已然将右鬓发丝放下,遮盖了伤口。 张横眼中流露出一丝震惊之色:“这是什么人留下的伤口?” 绣娘惊奇的看了张横一眼:“元伯,你竟能从这伤口烙印幻象中挣脱出来?你是怎么做到的?” 张横默然不语。 绣娘见他不说,点了点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机遇,你如今逆天改命,气运变得连我也看不清了,有自己的奇遇也在情理之中。你放心,这城内有我们在,没人会对你造成威胁。” 她说到这里,叹了口气:“我这伤口乃是被一名真正的圣人所伤,当时我被他打伤了本体,不得已魂魄出逃。 本想着转世重修,应当能将这伤势消除,哪知道转世之后,这伤口竟然还在,新的身体上也有同样的伤口。 这伤口纠缠在魂魄之中,烙印在精神之内,犹如跗骨之蛆,难以根除,单只是隔绝这烙印主人留下的气息,便耗费了我绝大精力。” 张横道:“真正的圣人?与之前的发生谢吕成有什么区别?” 绣娘道:“法圣谢吕成?他也来了么?元伯,你从哪里听说的这个人?” 张横定定看了绣娘好半天:“你真的都忘记了?” 绣娘察言观色,已然猜出了几分:“是不是我们与那谢吕成发生了争斗?看元伯如此表情,看来这场争斗,我们还是胜了,就不知道那谢吕成下场如何?” 张横道:“被你们四人合力,放逐到幽冥界了!” 绣娘默然片刻之后,道:“我知道为何我的记忆缺失了这么一块了。” 张横也明白过来:“你们这是故意把放逐谢吕成的事情从记忆中抹去,是担心后续有人调查?” 绣娘道:“或许是如此。” 张横想了想,道:“那我传你们的两字秘术,你可还记得?” 绣娘道:“那自然是记得的,原来这秘术是你传给我的,你若是不说,我还以为自己多年前便已经学会了这么神通呢。” 她从袖内摸出一枚小小的玉剑递给张横:“阿婶不能白占你的便宜,这枚剑牌中有我毕生参悟的功法与剑术,这便送与你。” 张横摇头道:“我不要!诸般兵器之中,剑法最不实用,哪有我双锏在手,破甲杀敌来的痛快!” 绣娘道:“冲锋陷阵,剑法自然不占优势,然则修行之人,施展神通手段时,剑术不比别的兵器技法差,甚至要高明不少。 你在四方城身为主帅,日后纵然不以剑法对敌,也少不了要佩戴长剑,以表身份,这剑法你还是看一看为好。” 张横伸手接过剑牌,揣入怀中:“那好,我回去参悟一番就是了!” 绣娘见他对自己的传承剑牌竟然如此随意收了,心中好生失落:“元伯,我这剑法非同小可,你可不要轻慢了它。” 张横道:“这我自然省的。” 绣娘道:“你现在不看看么?若有不懂之处,我也好当面给你讲解一番。” 张横摇头道:“先自己参悟一番,若有不懂之处,再来向巧手婶您当面请教。” 绣娘无奈,意兴阑珊的摆手道:“如此,你且去。” 张横转身离开裁缝铺,来到木匠铺前:“老冯,你可还记得刚才在做什么?” 冯木匠慢悠悠的放下手里的木料,道:“大帅你来啦?你可是来要那八百口棺材的?实不相瞒,我最近黑夜白昼,忙个不停,为的就是你这一笔大买卖。你放心,不出十天,你那八百口棺材,我便能做好……” 张横道:“你这驴头不对马嘴的样子!我是问你,你可还记得刚才放逐法圣,镇压庞元、魏好古的事情?” 冯木匠以手放在耳朵旁,展开手掌收集声音,侧耳做聆听状:“什么?大帅,我已年迈,眼花耳沉,听不清楚你说的什么,恕罪,恕罪!” 张横哼了一声,转过身子:“这老东西,一个比一个奸猾!我就不信你们真的就抹去了自己的记忆!” 他来到皮匠铺前:“刑公公好啊,没想到我这四方城里,藏龙卧虎,非但有三十六天罡族的人外,还有一个出身皇宫,掌控巡天八部众的剥皮老祖!” 刑皮匠一脸茫然:“短命鬼,你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呐?” 他拿出一块金牌扔给张横:“我最近捡了一个金牌,里面似乎别有玄机,好像藏着一些修炼功法,咱家看你小子这般健壮,果然是大好男儿,这牌子便送你了。” 张横伸手接过金牌,呸了一声:“妈的,你也装模作样的玩失忆了!” 他来到铁匠铺前:“老金,该不会你也失忆了?” 金铁匠正在敲打一个剑胚,闻言眯眼抬头:“小子,你是谁?” 张横:“……你奶奶的!” 第九十一章 知府 “一群老东西,一个比一个过分!” 张横在四贤街转了一圈之后,惹了一肚子火气,怒冲冲返回府内。 接连杀了几头猪后,一股怒气方才释放了出来。 这四贤街的绣娘等人,竟然集体玩失忆,对张横的言语,都是答非所问,驴头不对马嘴,一问三不知,交流实在是太过困难,张横只能败退而回。 “这是要撇清跟我关系,还是要隐瞒今天发生的事情?这一手玩的可真绝啊!” 张横静下心来之后,摇头失笑,对于这四人的想法有了几分猜测。 张横自从武举考试不成,返回四方城后,这几年一直都生活在四人的羽翼之下,。 尤其是最近一段时间,风波不断,接连发生了不少大事,每件事情中都少不了张横的身影。 这些事情有大有小,危险程度不一,尤以今天这一场最为险恶。 当朝一品联合空灵门弟子和血云山传人,提前布置大阵,围剿刑皮匠,手笔之大,气魄之强,果然不愧是当今的礼部尚书,这份算计,若是刑皮皮一人,还真难招架。 偏偏四贤街内不止是刑皮皮一人,另外三人都比刑皮皮修为要高,尤其是冯木匠和绣娘,这两人神通广大,修为高深,连当今法圣谢吕成都能埋伏封印,放逐到了异空间。 此等战力,早就超出了庞元的想象,造成的后果,连谢吕成都未能预料的到。 以至于堂堂一品大员和朝中法圣,一个被放逐,一个被封印,另外的魏好古和空灵门的弟子也伤的伤,死的死。 今日一场大战,朝廷损失了一名法圣和一个一品大员,血云山损失了一名真传精英弟子,空灵门也丧失了一名隐匿高手。 四贤人倒是有缘得闻张横传法,习得了“者”“行”秘术,张横也因讲道,梳理了自身道路,修为更进一步,足以叫板当今大宗门的真传弟子。 现在更是得了绣娘和刑皮匠的传承令符,成了两人实质上的功法传人。 他又亲自动手斩杀了空灵门的弟子,以弱胜强,出其不意,以雷霆杀招,击杀了比自己强横十多倍的高手,令他收获极大。 这种亲自动手,在生死一线间突破自己,斩杀敌人的手段,才是张横最大的收获。 想来是自己太能惹事,如今修为也有了极大提升,绣娘等人不想再掺和自己的事情,才会装作失忆来敷衍自己。 还有可能,便是法圣谢吕成被放逐,庞元被封印,此时定然会在殷朝引起轩然大波,届时四方城又将成为一个大漩涡,绣娘等人这是提前与张横斩断关系,免得暴露了他们的存在。 张横对四人的举动考量了半天,难以断定四人的行为目的,最后干脆懒得多想:“干鸟毛,想这么多作甚,日后自然明了!” 他喊来曲典,询问最近城内发生的事情。 得知民团兵士集体摧毁灵符之时,忍不住哈哈大笑:“藏龙,你这件事做得好!我还好奇呢,为何那空灵门弟子的地灵大阵为何会雷声大,雨点小,却原来是你们做的手脚!” 曲典笑道:“当时大帅失踪,难以联系,学生就只能自作主张,铲除一切不对之处,这朝廷兵士掩埋灵符,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不对劲。” 张横拍了拍曲典的肩膀:“就该如此!兄弟们练气修真,半只脚踏入修行门中,就该知道修行界中,有诸多救人法门,但也有诸多害人手段,日常巡视,不可不察!” 曲典道:“大帅放心,学生谨记教导!” 他向张横禀报道:“朝廷赈灾兵士此时有不少人中了毒,该当如何处置?事关三千多条人命,学生不敢擅专。” 张横想了想,道:“去找新来知府大人,听他吩咐!” 曲典道:“大帅果然英明,将这烫手山芋转给新来知府,那就与咱们无关了。” 旁边张忠看了曲典一眼,心道:“藏龙这小子有奸臣之资!明明他早就想到了让知府来管,现在偏偏说成是少爷的决定,越发的不要脸了!” 此时何不干也在张府内暂住,应聘了府内的二管家,将一些金银细软全都献给张横之后,才得以成为张府的临时二管家,直协助张忠处理院内琐事。 他本就是万花楼的总管,做事八面玲珑,虽然只是在院内做了几天工,但已经让张忠轻松了不少。 此时他正在旁边随时听遣,眼见曲典如此没节操,不由得大为钦佩:“曲先生果然是我辈楷模,日后须得多向他学习,也好能成为大帅门下红人!” 有了张横首肯,曲典不敢怠慢,与张忠、何不干三人一起前去拜访新任知府颜冕。 这颜冕字子度,跟随庞元来到四方城任职之时,曾发帖邀请张横这个民团教头前来观礼,结果恰逢张横在四贤街讲道,曲典等人只能代替张横前去。 就任之时,城内大小官员、士绅豪门,几乎全都参与其中,唯独张横这么一个民团教头缺席,令四方城内的豪门士绅,都以为张横对新来知府有意见,以至于谁都不敢与颜冕太过亲近,使得颜冕好生不快。 曲典与张忠三人来到衙门口时,便看到府衙门前站立几个门子,嗮着太阳,正在闲聊。 看到张忠等人,急忙迎上前来,询问来意之后,便即飞奔入内,前去禀报。 时间不长,颜冕亲自出门,将三人迎到府衙后院,双方落座,端起茶碗喝了几口茶水之后,颜冕方才询问三人来意。 曲典道:“回禀大人,我得到民团兄弟来信,说是赈灾兵士出了问题,满营哀嚎之声,一里地外,就能听闻。看来这军营是出了状况。学生得知之后,不敢怠慢,特来禀报老大人。” 颜冕道:“钦差赈灾,队伍中挑选的都是少年英杰,实力极强,岂会轻易出问题?” 曲典道:“具体情形,学生也不得而知。” 何不干叹道:“大人,自古大灾之后,必有大疫,大人还是看一下为好。” 他将此事告知颜冕之后,不再逗留,告辞离去。 颜冕将信将疑,亲率衙役班头,前去城西查看。 那朝廷赈灾军营,便扎在西城,一直不曾犯民。 颜冕来到军营大门,还未进入,便听到军营内哀嚎声不断,惊叫声不住响起,整个军营乱成了一锅粥,不时有人倒在地上,翻滚不休。 眼前一片凄惨景象。 军营已经不像是军营,便是战场的也没有这般瘆人。 第九十二章 求救 “这……这是怎么回事?” 颜冕见军营内情状,忍不住惊心:“这是赈灾兵士,都是百里挑一的好汉,上过战场,杀过贼匪,便是断臂少腿,也不会如此没形,滚地乱叫。” 旁有护卫轻声道:“大人,这军营里气氛不对,像是撞了邪,咱们还是让下面的人去查探一下为好,大人千金之躯,不要轻易涉险” 颜冕道:“本官来四方城内,是为造福一方百姓,岂能让我的好百姓轻易犯险?此话日后休要再提!” 他不顾护卫劝阻,吞了一口祛毒丹药后,这才迈步进入军营。 只见营内官兵横躺在地,不住翻滚哀嚎,偶有头脑清醒之辈,眼见颜冕靠近,急忙叫道:“大人救命!今日大家伙本来听从尚书大人吩咐,排列大阵,准备杀敌,哪知忽然被人投毒,连滕志高将军都未幸免……” 颜冕面色微变,迈步向帅帐走去,只见帅帐外一名男子弯腰扶膝,正在呕吐,身边墨鳞独角兽趴在地上,不住哀鸣。 颜冕一阵心惊肉跳,大声问道:“滕将军,你还好么?发生什么事情了?” 滕志高闻言抬头,嘴角流涎,双眼泛白,喘息道:“军营被人投毒,大家伙都中毒了。颜兄,你快扶我离开!此地不宜久留!” 颜冕急忙伸手相扶,双手伸到一半,忽然抽回,对身边护卫道:“扶一下滕将军!” 滕志高:“……颜兄倒是谨慎的很呐,心思细腻,果然不愧是天子门生。” 颜冕干笑道:“兄弟自从上任四方城知府,此身已非我独自所有,乃是全城百姓所共有,为了全城百姓着想,自然不容有损,还请滕兄不要介意。” 旁边护卫闻言看了自家大人一眼,低下头来,不敢再看。 把滕志高是扶起之后,几个人将其架出军营,颜冕又取出随身丹丸给滕志高服下。 片刻之后,滕志高缓过气来,看向颜冕,忍不住双目流泪:“颜兄,可怜我三千弟兄,今朝却要不明不白死在了这里!” 颜冕急忙安慰:“滕兄莫急,我看这些兵士只是中毒,并未身死,若是救治得当,应该还有转机。” 滕志高“哇”的吐出一大口血,看向军营方向:“这毒气来的巧,恰逢之用饭之后,饭气攻心,大家都有点放松,被毒气入体之后,以为只是饭后发懒而已,待到反应过来是中毒后,毒气已然攻心。” 颜冕道:“到底是何人这般大胆,敢向朝廷军队下毒?” 滕志高道:“这凶手左右离不开四方城!颜兄,张横可在城中?我怀疑这件事可能与他有关。” 颜冕道:“是与不是,待到查证了再说。现在四方城中,他一家独大,即便是他下的手,谁有能奈何得了他?” 滕志高听他言语,身子微微一震,看了颜冕一眼:“庞大人不在城中么?有他在,区区张横算的了什么!” 颜冕对着滕志高微不可察的摇了摇头,神情凝重。 滕志高一颗心登时沉了下去,声音转低:“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颜冕不答,伸手拍了怕滕志高的肩膀:“滕兄,你先暂时休息,我让人把军营内的兵士全都救出来。” 他既然知道军营之中有毒,自然便有了应对之法,命随身护卫掩住口鼻,用衣物将周身包裹,这才深入军营,开始拖拽兵士。 护卫太少,而兵士太多,不得已只能派遣人马去请民团兵士帮忙,消息传到张横耳中,张横急忙命人前去帮忙。 只是去的稍微晚了点,待到将这些朝廷士兵全都拖拽出来时,这些人已然死了一大半。 还有一部分人中了尸毒,已然成了僵尸,满军营咬人,民团兵士耗费了好大力气,方才将这些僵尸剿灭。 滕志高眼见自己这些千里挑一的精兵,竟然在四方城内折损大半,心疼的眼睛都红了,接连呕血。 他来摇摇晃晃来到张横面前,跪地嚎叫:“张元伯,我给你跪下啦!我给你磕头啦!” 他“砰砰砰”的向张横叩头:“这四方城是你的地盘,你只要能救下我手下这些兵,日后姓滕的这条命就交给你啦!我给给你牵马坠蹬,任凭差遣!若有吩咐,水里来,水里去,火里来,火里去!” 张横急忙伸手将他扶住:“滕兄何必如此激动,大丈夫马革裹尸,生死本是寻常事,你何必为了这些属下,向我一介白身粗人服软。” 滕志高嚎啕大哭:“他们若是死在战场之上,也算是死得其所,可现在被人投毒身亡,我如何向他们的家人交代?又怎向京中亲朋交代?” 张横微微皱眉:“自古慈不掌兵,情不立事,你是朝廷正规军,与我民团不同,如何也这般意气行事?这些兵士,死了也就死了,重新招募便是。” 滕志高道:“张横,你心如铁石,不近人情,我不如你,做不到如此冷血。你若有办法,还请救他们一救。我在此发誓,若你能救他们一命,日后绝不与你为敌,滕家亲朋好友,不会再有人跟你为难!” 张横笑道:“什么时候‘不跟我为难’也成了与我交好的条件了?他妈的,老子五年前就不怕你,难道现在就怕了你们么?你这到底是威胁我,还是在求我?” 滕志高一愣,急忙道:“是我口不择言了,张兄,我再给你行个大礼……” 张横急忙将他扶起,在滕志高肩膀上拍了拍,叹道:“滕兄,咱们昔日恩怨,至今往后,休要再提。” 他从腰间摸出一颗龙珠,递给滕志高:“把此珠以清水浸泡,让这些中毒的兵士喝下,当能解毒。” 滕志高大喜,急忙伸手接过龙珠,命人取来清水,救治中毒的兵士。 这龙珠功效非凡,泡水之后=,给中毒兵士灌下,顷刻间便有好转。 滕志高自己也喝了一瓢,只觉得透体清凉,浑身汗毛孔都被一股清凉之力冲开,体内毒气悉数被清水冲刷而出,出了一身臭汗,化为粘稠臭泥,糊了一身。 别的兵士也是如此。 于是进入附近小河,在河中好一番清洗,熏死河鱼无数,这才爬到岸边休息。 这些兵士经此一事,身子虚脱,半月之内,难以恢复。 张横乃命人搭建帐篷,供这些士兵居住,重修兵营,埋锅起灶,同时向颜冕索要三千银两的医药费,又为这些兵士采买口粮与医药费,好一番忙活,方才让这些朝廷士兵安顿下来。 颜冕返回衙门之后,越想越不对劲。 他来这四方城后,分文不曾揣入囊中,反倒自掏腰包,掏出了几千两银子,与来时预想截然不同。 区区钱粮还是小事,现在最重要的一件事,便是钦差庞元失踪了! 钦差本是前来四方城赈灾的,结果赈着赈着,把钦差自己都给赈没了…… 这种事说出去,别人听了只当是一个笑话,但对颜冕这些当事人来说,没有保护好钦差,那可是杀头的罪过。 一个不当,丢官事小,灭门事大。 颜冕自己,已然担不起如此后果。 第九十三章 理由 堂堂朝廷一品大员,在赈灾之中离奇消失,这件事非同小可,谁也担当不起。 如今又加上赈灾兵士被毒杀大半,便是剿灭一个小规模的动乱,也未必能损失这么多人,偏偏在四方城无来由的损伤这么多,这个罪过,已经不是滕志高一个人的事情。 颜冕作为新上任的知府,也难辞其咎。 “来之前就知道四方城藏龙卧虎,非是善地,却没有想到竟然如此的险恶,这才来这几天,就失去了一个尚书,上千官兵!” 颜冕负手站在院内,面色阴沉,心事重重:“若是这么下去,怕是我自己也会在某一天成为消失名单中的一员……” 他来四方城接任知府,非是真的要成为地方官这么简单,实则身怀别的要务,本以为顺风顺水的在四方城安顿下来,不成想刚到四方城,便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 “尚书大人说要去见一下一个老朋友,又让滕志高在暗中掩埋神符,布置阵法,可见他这老朋友并非是什么朋友,而是仇家。老大人至今未曾返回,可见定然是发生了意料之外的大问题,不是受伤遁逃,就是身死道消。” 颜冕转身看向院内同样面色难看的滕志高:“滕兄,你觉得下一步咱们如何做?老大人失踪,官兵折损,这些罪过我们可扛不起呐!” 滕志高此时气色已然好了不少,他蹲在院内台阶之上,目光发直,一脸茫然之色。 他闻言叹了口气:“颜兄,这些事情是瞒不住的。庞大人失踪,这件事你扛不住,就想办法,军营投毒的事情,我不赖你,我自己扛,返京之后,我会如实禀报,任凭处置。” 颜冕心中终究有几分不甘:“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度过这么一场劫数么?” 滕志高道:“我现在脑中千头万绪,纵然有破局之法,此时也难以想到。你若真想挣扎一下,倒不如去找张横商量一下。此人是四方城的坐地户,本领又高,面子又大,看似粗鲁,实则狡诈万分,说不定他真的会给你指出一条明路来。” 颜冕将信将疑:“我一直听闻张横为人蛮横,做事荒唐,是一个粗鄙之人,难道这一切都是他伪装的?” 滕志高嘿嘿笑道:“粗鄙?此人出身武勋世家,文武双全,兵书战策,无一不通,昔日考取武举,文试他是第一名。武科场上展露武功时,更是震慑群雄。 这种人你说他粗鄙?你是不是看他满面虬髯,相貌粗鲁,就觉得他是一个无脑莽夫?嘿嘿,你要是见过五年前他没有胡须时的样子,你就不会这么想了!” 颜冕微微沉吟,道:“原来如此,看来是我浅薄了。” 他在院内负手走了几圈之后,终究是心神不宁,犹豫几次后,喊来管家颜庭:“准备一份礼品,取我帖子,咱们去张横张教头家里走一趟。” 颜庭不解道:“大人,这张横不过是地方民团一教头,即便是有点本事,也不值得大人您亲自前去拜访,若是真有事情,直接把他叫到府上吩咐便是。” 颜冕摇头道:“休要多言,备轿!” 颜庭不敢多言,喊来轿夫,八抬大轿,将颜冕抬了,向南城走去。 到了张府门前,把帖子递了,早惊动了张横,率众出门迎接:“老大人屈尊降贵,莅临鄙舍,横诚惶诚恐,特来相迎。” 颜冕双手扶住张横双臂,笑道:“张教头不必多礼,本官来四方城后,一直无暇拜见,今日方才抽出空来,失礼之处,多多见谅。” 张横见他说话如此客气,微感愕然,哈哈笑道:“本该是我前去拜见老大人才是,只是我最近事情太多,身份又极低微,一介白身,不敢有辱尊目,是以未曾冒昧拜见。来来来,老大人,咱们进去说话!” 将颜冕引进屋内客厅,张横摆了摆手,将仆人丫鬟赶出,为颜冕倒了一碗茶:“老大人今日前来,可有什么吩咐?元伯只要能做到,绝不敢不去。” 颜冕坐在座椅上,从袖内掏出手绢,在双目上擦了擦,一脸愁容:“张教头,实不相瞒,我来找你,是想要张教头为我寻一个人。” 他对张横低声道:“张教头,当今礼部尚书庞元庞大人,失踪了!” “啊呀!竟有此事?” 张横大吃一惊:“我在城外曾与庞大人有一面之缘,还曾冲撞了他的车驾,好在庞大人大人大量,不曾与我计较,令我大为感激。” 他一脸震惊之色:“怎么忽然就失踪了?难道是丹碧城的事情犯了?澹台世家要杀人灭口了?” 颜冕吃了一惊:“这跟丹碧城澹台世家有什么关系?” 张横道:“老大人你有所不知,这丹碧城澹台世家最近几年大肆招兵买马,在城内形成好大一股势力,减免地方赋税,召集八方英雄,连云洲无数英豪投奔澹台世家,便是万里之外,都有人夸赞澹台世家仁义。” 颜冕道:“张教头,既然世人都夸赞澹台世家仁义无双,尚书大人的失踪又跟他们有什么关系?” 张横解释道:“老大人有所不知,所谓‘大伪似忠,以邀直名’,这澹台世家若只是甘心做他的城主,又如何会这般大张旗鼓的收拢附近英豪? 他们要这么多江湖人作甚?难道是钱多的花不完了,故意找人来替他们花?天下没有无缘无故的爱恨,他们澹台世家这么做,必定有其目的,然则,他们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颜冕霍然起身:“这……他们要做什么?张教头若是知道什么具体消息,还请告知本府。” 张横犹豫道:“这个……老大人,其实我这也只是凭空猜测,做不得准的……” “你只管说来便是!” “那我可说了?” “说便是!” 张横见颜冕一脸急切,当下凑近颜冕耳朵,低声道:“连云洲最近几年,反贼极多,多地都被反贼冲击,死伤无数。就连我四方城都被贼寇冲击多次,死了不少人。偏偏对于丹碧城,贼人确实丝毫不犯,这里面难道就没有原因?” 他轻声道:“尚书大人来四方城时,本来当日能达,为何偏要在丹碧城逗留?他来到四方城后,为何身边多了一个澹台世家的后人跟随?” 颜冕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张教头,多谢你提醒,原来老大人失踪,竟然与澹台世家有关!嘿嘿,地方诸侯,多有不臣之心,看来这澹台世家早就包藏祸心,蓄意谋反!被庞大人发现之后,才派人监视庞大人,后又对庞大人下以毒手,来一个死无对证!” 张横道:“颜大人,我可什么都没说,这都是您自己想到的。” 颜冕笑道:“还是要多谢张教头提醒,不然本府也不会找出幕后黑手。” 对于张横的说辞,他连其中的一个偏旁部首都不相信。 但真真假假,谁会在乎? 他要的只是一个推脱栽赃的理由,现在这个理由,张横已经给了他。 这已经足够。 第九十四章 尸潮 颜冕离开张府之后,当即将滕志高喊到屋内,连夜密谋了一番,待到次日,一切照旧。 朝廷兵士依旧在四方城外休养生息,知府颜冕视察地方,救济灾民,免除四方城方圆百里三年钱粮赋税。 对于四方城民团更是大力褒奖,赏赐黄金百两,精铁三千斤,外加燃石万斤,米粮百石。 张横率众称谢,当众许诺,有他在四方城为民团教头一天,定保四方城一地安平。 为表姿态,亲自送出千斤猪肉,分给城内富户人家,至于普通百姓,那自然是没有资格享用。 他们想吃肉,只能花钱去买,或者被主家赏赐。 即便如此,满城百姓也感兴高采烈,如同自己吃到肉一般。 由此大家没口子的赞颂张教头仁义,更到处夸赞新任知府颜冕大人是个好官,刚一上任,便逼得张横这土霸王不得不吐出一块肉来,可见颜大人有手段,有能力,也知爱护百姓。 张横更是组织人敲锣打鼓,送给了颜冕一个万民伞,以表众百姓感谢之情。 颜冕在府中闻讯大怒:“万民伞乃是官员辞任时,众百姓挽留之下,才会相送。本官初到四方城,椅子都还没稳当,这张横是变着法的赶我走么?简直岂有此理!” 管家颜庭道:“老爷,他们在门口吹吹打打,乱哄哄一片,城内很多百姓都看着呢,您若是不收,我这便遣人把他们乱棍打散。” 颜冕摆手道:“收!怎么不收?四方城张教头送的礼物,本府若是不收,岂不是太过不近人情?” 当率领府内众人前去迎取万民伞,对于送伞众人十分客气,引到府内好生款待一番,临走时又赏赐了点金银,这些人方才揣着钱包笑眯眯的去了。 送伞之人走后,颜冕将万民伞打开,发现上面密密麻麻写着不少人的名字,满城富户,从城内勋贵世家,到地方保正,土财主,秀才公,举人士子,都有署名。 可见这万民伞还真不是张横一人所为,起码这些署名之人都参与了此事。 这一把万民伞,已然囊括了整个四方城上上下下所有的头面人物,上到地方官员,下到村郭先生,每一个人都参与了其中。 “厉害!” 颜冕将这把万民伞看了又看,脸色一阵红一阵白:“这张横把这四方城经营的铁桶一般,水泼不进!怪不得我做什么事情都觉得束手束脚。他送我这把伞,明着是抬我一把,实则是不着痕迹的威胁本官。” 他将伞打开之后,便发现这伞盖下还夹着一张红纸,上写着四行大字,字体古拙,力透纸背,道是: 众骨攒成一柄收, 葫芦金顶盖诸侯。 轻轻撑向马前去, 真个有天无日头。 “张横屠夫,竟敢如此!” 颜冕看后,怒气勃发,挥手将桌上茶盏扫飞,砸在地上,摔得粉碎,茶汤迸溅了一地。 管家颜庭听到动静,吃了一惊,探头看向屋内,低声道:“老爷因何事如此烦忧?” 颜冕瞪大眼睛狠狠看了颜庭一眼。 颜庭脖子一缩,不敢再问,快步进屋,将残破茶盏收了,打扫干净之后,静悄悄离去。 “张横,张横,你这名字果然起的没错,你可是真横呐!” 颜冕从新坐下,静静思索:“如今庞大人不在,无人压制张横。朝廷官兵也折损大半,我和滕志高加在一起,也无力与张横对抗……若是发书求援,自然有人前来收拾局面,可若是发书京城,钦差失踪便隐瞒不住,到时候一样的难以收拾……” 他思来想去,终究不敢将这万民伞毁掉,而是选择暂时放在屋内。 这也算是一个警醒自己的物件,放在屋内时刻提醒他,四方城有猛虎卧居,随时就能伤人。 自己危在旦夕,不可有一日懈怠! 且说他在府衙之内日夜忍耐,寻找破局之法,那滕志高也在城外与兵士吃住在一起,静养疗伤,默默恢复元气。 他们暂时无力做出什么事情来,张横也难得的享受了一段时间的安宁。 只是四方城内安宁下来了,别的地方却难以安生。 从四方城跑出去的僵尸孙福与另外一个女僵尸,早就跑到了千里之外的州府之内,似乎诞生了些许神志的缘故,他们不敢白天吃人,只是暗中吸食人血,默默发展同类。 两个僵尸一南一北,暗中行事,毕竟难以隐瞒太久,又加上最近水陆大会结束,各地僧道修士返回原地,很快就有人发现不对,于是开始斩杀僵尸,清理城镇。 僵尸孙福实力大涨,被他吃了几个修士之后,修为越发的高深,竟然将半个城市的百姓都化为僵尸,与当地修士轰轰烈烈一场大战,灭了当地的修士宗门,尸潮滚滚,席卷附近州府。 与此同时,南方女僵尸也暴露了身份,与孙福一样率领僵尸大军,遍地吃人,转化同类,席卷天下。 恰逢南方州府大旱,百姓易子而食,面对僵尸来袭,有人也不躲避,反而想要转化成僵尸。 因为僵尸可以不惧风霜之苦,不愁缺衣少食,由此缘故,这些人竟而主动投奔僵尸大军,甘愿成为僵尸中的一员。 此南北僵尸虽非同伙,然则南北呼应,同时暴起,被很多人看成是同一个势力的成员,由此天下震动,殷朝皇帝明正帝下令,调动兵马,网罗练气士,前去平乱。 一时间南北大乱,战火熊熊,百姓死伤无数。 好在连云洲处于殷朝边陲,四方城又处于连云洲的边陲,反倒是躲过一次灾劫,落得一个太平。 外面消息传来,张横很是发了一阵脾气,对身边曲典道:“他妈的,我早就传话给各地州府的头面人物,偏偏他们不把我的警告当一回事,现在活该被僵尸吃掉!只是可惜了无辜百姓!” 曲典道:“平白示警,又是事关鬼神之说,等闲哪个肯信?易地而处,若是在三年前,有人向大帅你传信,说有僵尸屠城,有妖怪杀人,让你提前做准备,怕是大帅自己也难相信。” 他对张横劝道:“天下不如意事,十之八九。咱们不是皇帝老子,能做到提前警告便已经尽了本分,事情发展到这般田地,非大帅之错,而是天下官员之错,大帅何必为这些人胡乱生气?” 张横骂道:“一群蠢猪!纵然不信我的警告,难道连城内发生的变化都察觉不了么?他妈的,一群废物!” 曲典道:“天下又有哪个州府像咱们四方城这样,被大帅经营的水泼不进?在四方城内,谁家孩子走失,不出半日,必能找到,若是在别的州府,别说走失半日,便是走失半辈子,也未必能搞清楚怎么回事!普天下可只有一个四方城呐。” “四方城内,也就只有一个张大帅!” 他对张横道:“所谓养精蓄锐,以待来时。” “此时正是大帅招兵买马,扩大实力之机。趁乱方可取胜,浑水才能摸鱼,虽则百姓受苦,生灵涂炭,然则对大帅来说,却是增大实力的好时机。” 第九十五章 利益 颜冕在四方城上任后的一个月,整个四方城的新建已然完成,昔日倒塌的房屋拔地而起,住在窝棚里的百姓相继入住新家。 城外滕志高手下兵士也尽数恢复过来。 张横为了检验这些兵士的战斗力,特意让三百名团兵士,与朝廷的三百兵士做演习对抗,接连演习十次,朝廷十次皆败。 这还是在民团兵士未曾使用大阵的情况下,若是启用先天敕令八卦大阵,那根本就不用打了,如同壮汉欺负婴儿,太也没有意思。 本来这民团兵士对朝廷军队都抱有几分忌惮之情,这次演戏之后,畏惧之心渐去,信心陡然拔高不少,面对这些京城来的精锐之师,再也没有畏缩之情。 几番对练之后,滕志高对张横练兵之道佩服的五体投地:“元伯兄,你武力超过我,把我打伤了几次,但我一直不怎么服你。 大丈夫行军打仗,靠的不是个人武勇,你修为再高,那也只是一介武夫而已。像那练气士,便是境界高远,神通广大,我也不服他们。唯独张兄以兵对兵,以兵家之道,与我堂堂正正较量,将我接连打败,兄弟我才真的心服口服!” 张横哈哈大笑:“能得滕兄如此言语,张某也是荣幸的很呐!” 双方人马都是夜间演习对抗,一开始城内居民被喊杀声所震,惊惶不已,后来接连几次之后,也就慢慢适应了下来,不以为奇。 且说这一夜,张横喊来民团两位营长,一番吩咐之后,两营士兵连夜赶赴城外。 城外滕志高率领兵士等候已久,见两营人马前来,当下汇合一起,向东南方位连夜疾行。 行走半夜时间,便已经到了丹碧城外。 民团几名斥候在城下施展壁虎游墙功,悄悄爬上城楼,斩杀守城兵士,悄悄开了城门。 大军入城之后,直奔澹台世家。 当晚一场好杀! 直杀的人头滚滚,澹台世家三百多口人,悉数被斩,往日风流,一朝消散。 只有澹台敬明见势不妙,提前跑路,竟然逃了一命,不知所踪。 之后颜冕与滕志高当众宣读澹台世家意欲造反作乱之事,同时又从澹台世家搜出天子冕服三套,人王印玺一枚,造反檄文一卷,桩桩件件,铁证如山。 尤其是谋杀钦差,罪加一等,朝廷兵士为救钦差大人,不得已诛杀反贼,杀戮过多,那也是难免之事。 此事由颜冕当众训读之后,丹碧城满城哗然。 相信者有之,不信者有之,只是事已至此,谁也不会真会深究。 丹碧城澹台世家一家独大,大家苦澹台世家久矣! 澹台世家一去,正好为他们让出了大片的利益,他们高兴还来不及,哪有时间深究此事。 况且世间难得糊涂,明眼人都看出其中定有蹊跷,然则事关钦差失踪和谋反大罪,自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澹台世家三百多口尸体还在那摆着呢,如此情形,谁敢置喙? 如此城中混乱了一个多月之后,方才慢慢正常起来,有些有心人就发现城内忽然多了几家当铺、钱庄、酒楼、米面粮油铺子,整个城内多了不少生面孔。 甚至城中还多了一个叫做潜龙帮的帮会,接替了昔日混天帮的地盘,甚至还有所扩大,成为了丹碧城最大的一个地下势力。 一切都在悄无声息的进行,待到有些人反应过来时,事情已成定局。 诛灭澹台世家之后,颜冕与滕志高同时上认罪书,发往朝阳帝都,将钦差失踪,兵士被毒之事,全都推到澹台世家身上。 将此事上报京都之后,两人这才返回四方城,等待京都回复。 几日之后,朝廷震怒,命两人快速返京,接受处置,至于四方城空缺职务,则由颜冕指定之人暂代。 四方城外。 滕志高率众准备返回帝都,张横特来相送。 “元伯兄,自古浅水难养真龙。你这一身本领,待在四方城内,实在是埋没了大才。你若有心,还是到处走走为好,大丈夫屈居一地,如何能施展平生抱负?” 滕志高站在城门外,对张横道:“天下最聪明,最狡猾,最坏的,最好的,最不是东西的人,全都集中在朝阳帝都。你若有暇,还是去京都走上一趟为好。那里才是你应该去的地方。” 他将胯下墨鳞独角兽的缰绳递给张横:“这独角兽便送给张兄,日后若有差遣,只管骑它入京,姓滕的鞍前马后,绝无不可。” 张横伸手接过缰绳,笑道:“你当初骑它吓死了老子一匹马,现在却将它送给了我,也好,就算抵了当初我那匹马罢。” 滕志高哈哈大笑,翻身上马,手中马鞭一挥,胯下马一声嘶鸣,向前奔去:“我在朝阳帝都,随时恭候大驾!” 身后士兵见将军出发,急忙在后跟随,潮水一般从张横身边流过,向城外走去。 待到这些兵士走远之后,颜冕的队伍也来到了张横面前。 “颜大人,我送你的万民伞还请收好。” 张横看着颜冕带领十几名护卫和一群家人缓缓前来,笑道:“前路茫茫,多有虎豹龙蛇,路上还请多多保重。” 颜冕他叹道:“纵有虎豹龙蛇,也好过四方城暗流汹涌,吃人无声。” 张横抱拳行礼:“改日再见!” 颜冕笑了笑,还礼道:“最好再不相见,告辞!” 两拨人马走后,张横站在城门外满面萧索:“竟然都走了,这以后还能跟谁玩?” 他发呆片刻之后,方才翻身骑上墨鳞独角兽,手持青戟,满面豪情:“正好找地方试试这坐骑,这几日光说不练,老是动脑子,闲的膀子都酸了,正好去西山打猎,杀几个虎狼下酒!” 正要返回城内,忽然肩膀被人拍了一下,随后一道清朗的声音响起:“元伯,你这是要到哪里去?” 张横身子一震,循声看去,只见一名白袍儒生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前一丈之地,笑吟吟的看向他:“只是几年不见,元伯,你的胡子怎么长的这般长了?” 张横急忙翻身下地,行礼道:“顾先生,你怎么来了?” 第九十六章 师生 对面中年儒生斜挎剑,玉带缠腰,腰带一侧悬挂了一枚晶莹剔透的玉佩,一身白袍剪裁的极为合体,脚踏白色快靴,面如冠玉,鼻直口方,光着下巴,没留胡子。 所谓腹有诗书气自华,此人站在张横面前,一身清气,毫无半点俗气,书卷气扑面而来。 四方城也有不少饱学鸿儒,但却从未有一人如他这般气度。 与他相比,张横多了几分野蛮之气,铁匠等人多了几分市井俗气,曲典等人多了几分小气,地龙却又多了几分老气。 有个词叫做“光彩照人”,平素里或许对这个词语难以理解,但只要见到此人,顿时就能明白光彩照人的意思。 此人便是顾西城。 当初发配到四方城松塔林燃石场,差点被人毒死,还是张横救了他一命,之后便留在张府作为张横的西席夫子,教导张横礼乐射御书数等儒家本领。 此人琴棋书画,诸般精通,也更是儒家正统传人,练气打坐,勤修自身,是少有的儒家高手。 顾西城一心救国,想要扭转大殷朝如今日薄西山景象,探索了无数救亡的方法,却发现大殷朝就如同一个病入膏肓的病人,药石无用,无药可救。 但他毕竟不甘心,在教导张横之时,常自苦闷,有时候也说给张横来听。 张横昔日跟随他学习诸般杂学,受他影响,才生出报国之志,意欲参加武举,考取功名,为国尽忠。 只是顾西城在官场中人缘极差,昔日在京为官,处决了不少大户人家的亲戚子女,仇家遍天下。 以至于因为他的关系,那些人把张横也恨上了,使得张横昔日考取武举时,艰难险阻重重不断,最后铩羽而归。 顾西城见张横受此打击,性情大变,大感愧疚,觉得一切都因自己而起,是以离开四方城,赶赴朝阳帝都,想要为张横疏通关系。 结果一直到现在,五六年都过去了,张横由昔日那个青葱少年,变成了虬髯大汉,顾西城这关系也没有疏通好。 几年时间,要做的事情毫无寸进,顾西城脸上十分的挂不住,无颜返回四方城。 好在最近新帝登基,大赦天下,赦免了顾西城的罪过,他才重新在帝都恢复官身,得了一个太常寺少卿的闲职,平素里宗庙祭祀,搞点礼乐之事,还有教司坊的福利,倒也快活。 他前几年与张横通信,说的都是江湖典故,诗词歌赋,有时候也会将得意诗词修书给张横品鉴,对于朝廷政事,少有言及,直到最近两年,书信之中方才透露出昂扬之气,不再死气沉沉。 前段时间地龙翻身,他说要筹集善款,前来捐赠一批钱粮,如今四方城都重建完成了,他才出现在张横面前。 张横对顾西城一直十分的敬重,眼见他来,忍不住大笑:“顾先生容光焕发,神情飞扬,看来最近定然是青云直上,宏图大展了。” 顾西城将张横扶住,上上下下看了几眼,笑道:“若论春风得意,大展宏图,天下又有那个人比得上元伯?” 他叹道:“我当初还说你野性难驯,锋芒太露,没有读书人的样子,冲锋陷阵可以,没有执政之才,现在看来,是我一厢情愿之词,有点目光短浅了。” 张横笑道:“一见面就说这个,未免大煞风景,走,随我回城,咱们好好喝一场!” 吼! 在他身后,墨鳞独角兽发出一声嘶吼,低头向张横冲来。 “啊呀?” 张横转过身子,探手将墨鳞独角兽的独角抓住:“你还敢顶我?滕志高把你送给我,你不服是不是?” 他说到这里,哈腰将独角兽举起,抓住四蹄向地面摔去:“好畜生,还敢伤主!” 轰! 墨鳞独角兽被重重的夯在地面上,将大地震的龟裂开来,摔的口鼻喷火,不住吼叫。 这墨鳞独角兽乃是麒麟种,皮糙肉厚,能短暂飞行,能分水渡江,乃是殷朝十分有名的灵兽坐骑,等闲人家绝难拥有,市面上价值至少八万两银子,甚至犹有过之。 滕志高能将这独角兽送给张横,足见诚意。 只是这种坐骑野性难驯,一般人物很难驾驭,它们只服从武力值高过它们的主人,若是武力值过低,则会不屑一顾,甚至会欺负主人,秉性恶劣。 这次从背后顶撞张横,就是想要试探一下这个新主人的本领。 张横脾气暴躁,从不惯着谁,眼见这畜生竟敢伤主,登时大怒,直接拎起来一阵暴摔,将鳞片也摔掉了,鼻血直流,牙齿都摔的飞出了口腔。 顾西城看的眼角抽动,劝阻道:“元伯,跟一个畜生有什么好计较的,饶它一命。” 张横道:“这等伤主的畜生,还要它作甚?不如趁早杀了放血,上汤锅里煮上一锅,分给众兄弟吃他娘的!” 顾西城道:“这墨鳞独角兽,在京城至少作价八万两白银,你若是吃了它,未免太过可惜。” 张横道:“既然如此,且饶它一命,找个机会,卖了换钱。” 两人携手进城,墨鳞独角兽鼻青头肿的在后面缓缓跟随,再不敢有丝毫异动。 往常像它们这般坐骑,主人肯定极为爱护,生恐坐骑受损,可面前这个新主人,丝毫不将它放在眼里,甚至还想吃了它,下手又这般狠辣,不由得它不害怕。 两人回城之后,张横喊来曲典等人前来作陪,痛痛快快喝了一场。 席间顾西城对张横没口子的夸赞:“我听到四方城地龙翻身,本以为百姓死伤惨重,没想到元伯竟然提前有了准备,灾情远比我想象的好得多。四方城有你坐镇,是百姓之福,也是天下之福啊!” 他说到这里,从怀中取出一个泛黄的布袋递给张横:“我本来为城内百姓收集了几万斤粮食和一些银两,现在看来用不到了,你且收着。” 张横接过布袋,抽开绳索向里看去,只见这布袋内有乾坤,虽只是巴掌大小,内中空间着实广大,如同一个大仓库一般。 “这是……” 张横看向顾西城:“这便是传说中的乾坤袋?顾先生,你这袋子不错,送我便了。” 顾西城摇头失笑:“你若是要,给你便是。元伯,我今日来此,一是为了送点钱粮给你,另外就是想要请你做一件事。” 他伸手指向北方:“北方几个州府尸潮滚滚,人畜难存,朝廷边军吃紧,无法分出太多兵力镇压,眼看僵尸越来越多,滚雪球般扩大,陛下忧心忡忡,多日无法安眠。” 张横端起酒碗一口喝干,抹了抹嘴巴,看了顾西城一眼:“你想我出兵平乱?” 第九十七章 分歧 “是啊,如今这方圆三千里内,有实力对付的尸潮的人中,除了各大宗门弟子外,四方城是我唯一一个看好的地方。” 顾西城对张横叹道:“你是没有见过被尸潮席卷的州府,人们被僵尸活活吞吃,此种情形,惨烈至极。我从京城来此,一路上杀死不少僵尸高手,见了无数凄惨景象,如今吃饭都难以下咽。” 曲典在旁笑道:“我还奇怪,为何先生只喝酒,不吃菜,原来根源在这里。我还以为今天饭菜不合先生口味呢。” 顾西城面色凝重:“藏龙,你要是见过灾荒的人,但你应该没有见过尸潮滚滚吃人的情形,等你见到之后,相信你也会像我这般,食不下咽,心中难受。” 曲典道:“顾先生,实不相瞒,这僵尸本就是四方城出去的,当时大帅传书各地,让各地头面人物警惕僵尸为祸,结果无人当成一回事,以至于到了现在这步田地。” “什么?” 顾西城大吃了一惊:“还有这等事?你仔细说说!” 待到听完这两拨僵尸的来历之后,顾西城一脸阴沉:“当真是庸才误国!” 轰隆隆! 随着他面色阴沉,四方城整个天空瞬间阴云密布,一道道闪电在乌云中急速游走,黑云压城城欲摧! “好家伙,顾先生现在竟然能上映天心,面沉沉而天沉沉,怒气生而雷电起,你这是要成为贤人的样子呐!” 张横惊讶的看了顾西城一眼:“顾先生,一别经年,你越发的威严了!” 顾西城面上怒气一闪即收,天空乌云也急速散开,风雨雷电缓缓消散。 他看了张横一眼,起身负手看向院外,道:“我这点微末本领,怎么能跟城内四位前辈相比?元伯,看来你这几年跟几个前辈学了不少本事,才有如今这般成就。” 张横见他起身,也起身道:“其实学的也不多,我跟他们不过是忘年的交情,大家互相切磋学习,关系倒也不错。” “只是关系不错,他们能帮你清楚巡天八部众,杀死庞元?” 顾西城淡淡道:“只是关系不错,他们能帮你杀死魏好古?” 他轻笑道:“还有空灵门的闫朝珏,号称千里影杀,那是刺杀过不少高手的绝世刺客,也死在了四方城。嘿嘿,若是没有四位前辈帮你,凭你自己的本领,你能对付的了这些人?” 张横没想到顾西城消息如此灵通,闻言笑道:“其实空灵门的弟子是我独自斩杀的。” 顾西城霍然转身,双目精光大作:“是吗?” 他看了张横片刻,手指院内的一株帝王树:“此树乃你我初见之时,我们两人亲手所栽,你这些年便如这株帝王树,渐渐的抽枝发芽,越发的粗壮,等闲风雨已难摧残。倒也没有辜负当初种树人的一片苦心。” 张横道:“其实种树之时,我只是想要单纯的种一棵树而已,还真没有什么苦心不苦心。” 顾西城道:“凡人种树,都有打算,要么盼其成才,要么盼其结果,若是一棵树既不能成材,又不能结果供人享用,这树木要它何用?” 张横道:“先生,若凡事树木都要结果成材,那么满山遍野荒山野岭的杂草树木,又生来何用?天地造化万物,乃是为万物而生,非是独为人设。” 他对顾西城道:“天地运转,自有其道,不为殷存,不为夏亡。世间造化,生成万物,也非单独为人族而成。” 顾西城沉默片刻,转身来到院内回廊,轻声道:“你是打定主意不愿出兵了?” 张横道:“大殷朝儒道佛魔,百家宗门,哪一个不是降妖除魔的好手?他们不派遣弟子出山修功德,我四方城一个不起眼的边陲之地,为何要做这等出力不讨好的事情?我的人就不是人了么?” 顾西城道:“你只要出兵,我便恳请陛下,恢复你武勋身份,能让你再次参与武举,甚至可以参与正统科考,有机会考取一个文武双状元。你是武勋世家,令尊临去前都想让你光耀门庭,恢复武勋身份,这些你都忘了么?” 张横道:“家父临终所托,我一日不敢忘,但此事急不得,须得缓缓图之。” 两人在院内踱步,言辞如刀,互不相让,张横打定了主意,绝不蹚殷朝动乱这摊浑水,无论顾西城如何劝说,他只是不同意。 最后顾西城恼羞成怒,取出戒尺将张横狠狠打了一顿之后,方才恨恨离去。 张横被顾西城打了一顿,大感委屈,偏又不能还手,在院内待的烦闷,于是走出府门散心。 大街上百姓依旧怕他,见他出行,纷纷躲避。 张横走了一段路之后,大感无趣,正要去四贤街溜达时,便见街角处走来一名白发苍苍的青年算命先生,手拿招子来到张横面前。 他上上下下看了张横几眼,惊道:“这位先生,你眉间带煞,左眼青,右眼红,山根生断纹,眉梢出血线,不日便有血光之灾呐!” 这算命先生一头白发,偏偏脸庞像是弱冠青年,细眼长眉,身穿道袍,将一面小旗子对张横晃了晃,道:“除非贫道亲自出手,才能帮你化解厄难。” 他伸出手掌:“你只要给我万两黄金,一本秘籍,我便为你做法,消灾解难。” 张横双目微微眯起:“哦?黄金好说,不知秘籍是什么秘籍?” 白发青年笑道:“我门中有一本好像是叫做什么大魔天手秘籍,不慎丢失,我算了算去,当应在先生身上。你若是有的话,还请送还给我,外加一些利息,当能三日无恙。三日时间,足够你安排后事。” 张横摇头道:“万两黄金,一本秘籍,只换来三日太平,这个亏本买卖,我不能做。” 白发青年摇头叹息:“好良言难劝该死鬼,既然如此,先生多保重。可惜了大好人才!” 他边摇头边与张横擦肩而过,慢慢远去。 张横眼见他一步步远走,也不捉拿,嘿嘿笑了几声,转身回府,吩咐身边亲卫:“这几日将有恶客上门,都给我打足了精神,磨好刀子,准备杀人!” 第九十八章 手段 院内几十名亲卫得到张横吩咐之后,一个个磨刀擦枪,在院内结成阵势,气息相连,与天地相融,守在张横调息的密室之外,随时应对袭击。 这些亲卫跟随张横多年,此时早就不是普通武者,知道在家大帅神通惊人,手段通天,非一般人能比。 若是敌人连他都要认真对待,可见定然非同小可。 密室内。 张横盘膝打坐,双手结印,心神进入空灵状态,将自身精气神调节到最佳。 上次地龙翻身,引的不少修士前来夺取机缘,张横在此前斩杀了不少修士,其中有一个叫做石云义的家伙,自称是魔天宗的弟子,被他在屠宰场以牛耳尖刀穿心杀死。 当时杀了石云义之后,还爆了一本叫做《大魔天手》的秘籍,本以为这石云义是魔天宗一个不起眼的弟子,或者魔天宗本身就是一个不起眼的小宗门,不足为惧。 可是在今天看到那个算命的白发青年之后,张横才知道自己判断有误,那个石云义可能修为不怎么样,但地位在门中未必就很低,而魔天宗未必真的就是一个不起眼的小门派。 当时在街上与那白发青年相对而立之时,张横好几次都想出手见他擒住,最后还是忍住了出手的欲望。 那白发青年虽然没有流露出什么惊人的气息,但在张横的感应之中,却犹如潜藏在黑暗中的猛兽,难测深浅,以至于连一向胆大包天的张横都生出忌惮之心,难以做出下手的决定。 但对方应该也没有拿下张横的把握,因此才给了双方准备的机会。 半夜子时。 张横缓缓睁开了眼睛。 此时几十名亲卫守在院内,结成阵势,谨防来犯之敌,气息笼罩大院,至今无有动静。 按道理来说,有丝毫风吹草动,就瞒不过院内亲卫的感应,此时如此安静,当无危险。 但张横心中却生出极大的警兆来,感觉有大危险正在向自己逼近。 他站在屋内,双目微微眯起,雌雄双锏已然落在手中,凝神感应。 便在此时,忽觉不对,便看到门缝中挤进来一丝黑线,这黑线细如发丝,从门缝中贴地而来,顷刻间形成一团,随后缓缓浮空,慢慢化为五段,轻飘飘的向张横四肢连同脖颈飞去。 张横密室漆黑一片,无有灯火,若是寻常之人,在如此漆黑的环境之中,自然无法发现这些细小的丝线。 然则张横如今修为提升迅速,金丹一转,点燃体内纯阳火焰,又喝了蛇妖蛇胆汁液,纵然漆黑夜空,视力依旧极佳。 眼见这些丝线飞来,张横猛然一声轻喝:“临!” 九字真言喝出,将这五根黑丝线定在半空,随后两道纯阳火光发出,将这黑线点燃。 “啊!” 这五根丝线不分先后被引燃,在空中急剧扭曲,发出阵阵惨叫,竟然如同活物。 只是纯阳火焰最克邪物,五根丝线惨叫声刚刚发出,便被火焰从头烧到尾,化为灰烬。 “这手段邪门的竟呐!” 张横心念动间,密室门开,密室内刚刚出现的灰烬,被他一口气吹到院外。 与此同时,院外亲卫而已都听到动静,防护阵法迅速启动,气息腾空,为首一人喝道:“大帅!” 张横走出密室,吩咐道:“外魔已到,结阵降魔!” 现场亲卫轰然应是,为首之人大声喝道:“敕令!” 轰! 众人气息相连,先天八卦敕令大阵,开始发威,涤荡府邸院落,清除一切负面气息。 先天敕令八卦大阵,最能降妖除魔,此时一旦展开,诸邪避退。 此时月上中天,清冷光辉洒下,将所有人的倒影全都照耀在地上。 众多亲卫阵法刚刚展开,便听到一声声惨叫从地面响起,众人的身影在地面上扭曲挣扎,发出凄厉喊叫,贴在地面撒腿向外狂奔。 在这一瞬间,所有影子都被一股奇怪的力量赋予了生命,在阵法展开之时,全都惊惶失措的脱离主人,向外逃窜。 张横看的眼角一跳:“转离火大阵!” 院内亲卫头皮发麻,也知不妥,为首之人大喝道:“敕令离火烧邪魔!” 轰! 众人气息相连,勾引南明离火,瞬间火气滋生,笼罩全院,那些逃跑的影子也被这股力量笼罩。 影子一旦离体,所有亲卫都感到一阵阵迷糊,离火大阵成型之后,这种迷糊的感觉方才有所减轻。 但有几个亲卫的影子重叠在了一起,形成了一个奇怪的形状,手脚头颅交叠,在地面不住抖动惨叫,使得那几个亲卫的心智一阵阵迷糊,阵法竟然不攻自破,刚刚引来离火之力,便又趋于溃散边缘。 张横见状大怒,大步进入阵内,瞬间成为大阵中的一员,将众人真元全都牵引到自己身上,身子一躬,体型急速胀大,化为三丈来高巨人,抬脚踏地:“者!” 这是九字真言中的“者”字秘术,此秘术一经施展,能挣脱一切大束缚,得大自由,可自由操控自身,修为高深之辈,也可借此操控别人。 这真言被张横喝出之后,地面上纠缠的几个影子登时分开,全都回归“本队”,每个人的影子对准每个人,再无丝毫异样。 “好好保持离火大阵,休要乱了阵脚!” 将一切都恢复过来之后,张横脱离本队,身子倏然升空,伸手一招,将屋内弓箭招到手中,人在半空弯弓搭箭,射向城外。 箭矢如流星划过夜空,在空中摩擦出一道火焰,落在了城外一处小山之上。 轰! 小山上瞬间冒出一片火光,随后轰隆声响起,烟尘四起,弥漫长空,一道人影轻声笑道:“张教头好箭法!” 张横站立虚空,笑道:“阁下好手段,身在城外,竟能遥控伤敌,这便是你们魔天宗的法术么?” 那道身影站在城外虚空与张横遥遥相对:“一些不入流的小手段,让张教头见笑了!” 他对着张横遥遥一拜:“张教头如此神勇,令我好生相佩,请受我一拜!” 轰! 被他这么一拜,张横头脑猛地一沉,体内真元瞬间断绝,身子不自禁的向下坠落。 就在他下坠之时,一道白光从对面男子口中喷出,破开虚空,瞬间来到张横面前,对着他的脖颈恶狠狠的斩下。 眼见飞剑斩下之时,张横下坠之势猛然加快,间不容发间躲过这飞来一剑,随后双锏飞出,砸在飞剑之上。 他这双锏乃是天下有数的神兵,砸在飞剑之上,当场砸的粉碎,化为斑斑点点的白光,在空中迸溅开来。 远处男子一声闷哼,身子破开虚空,来到张横头顶,抬手对着张横头顶拍下。 他这一掌下拍,虚空之中陡然生出一只摩天大手,如同山岳一般,向着张横压下,还未触及张横,劲风下压之下,地面建筑登时崩碎,原地瞬间凹陷出一个大坑。 白发青年的面容显现出来:“张教头,这便是大魔天手!” 第九十九章 反派死于话多 轰! 这大魔天手笼罩之下,诸法不存,封天锁地,一切“外物”都要被其压制。 本来张横被这青年一拜之下,头脑昏沉,此时被这一掌笼罩,体内真元停滞,连躲避都难以躲避,被此人一掌拍下,直接打入地面不知道有多深,原地多出一口深不见底的坑洞。 白发青年手中不知何时多出一口铡刀,将铡刀轻轻抛起,侧放在坑洞洞口,只待张横钻出,便要将张横一铡两段。 轰! 远处一口水井中泥浆冲天而起,随后张横身子钻出,手一招,青戟出现在手中,来到白发青年身前,长戟恶狠狠的劈斩下去:“临!” 白发青年身子凝滞在地难以动弹,头顶却冒出一股青气,化为一朵青云,将青戟挡在半空。 有这一瞬间的格挡,这白发青年已然挣脱了真言法咒的影响,身影在原地快速变淡,地上的铡刀也随之消失不见。 就在他身影变淡之时,张横双锏已然飞出,砸在了虚影之上,穿过虚影,直入地面。 白发青年身子出现在不远处的屋脊之上,长袍迎风,白发飘飞,看向悬浮在半空的张横,眼中惊诧之色一闪而过,赞道:“张教头好本领,被我大魔天手一击之下,浑若无事,躯体当真强横。” 这大魔天手是魔天宗的绝学之一,等闲修士绝难扛得住大魔天手蓄力一击。 基本上一击之下,便被拍的魂飞魄散,肉身成泥。 可是张横被这白发青年一掌拍在脑门上,直接打入地面之后,竟然毫发无损,依旧活蹦乱跳。 肉身如此强横的青年练气士,在整个大殷朝都极为少见。 张横手持长戟,双目紧盯着白发青年:“原来这便是大魔天手,领教了!” 他陡然一声暴喝:“行!” 这是九字真言中的“行”字秘术,施展此等秘术,身子万化冥合,心所至而身所至。 修炼到高深之处,能跨越时空,遨游时间长河,随意出现在任何时空。 此时张横只是初参,自然达不到这等高深境界,但只要参悟出一点精义,施展开来之后,便有极大威力。 这真言喝出之后,张横身子从原地瞬间消失,在他消失的同时,人已经到了白发青年面前,长戟横斩,将这白发青年人头斩下。 这白发青年出手狠辣,如同霹雳狂风,与张横对敌如出一辙,加上手段多端,竟然令张横在其手下吃了好大一个亏。 不过好在张横还丹一转,肉身强横,五脏皆牢,倒也没有受到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即便如此,被这青年一掌拍到地下,终究丢了面皮,令张横十分恼火,毫无保留的施展出真言法咒,辅助杀敌。 他这“行”字秘术,速度天下无双,如今施展手段,出手快到了极点,对面这白发青年纵然修为深厚,对敌经验十分丰富,此时也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被张横一戟斩下了脑袋。 一戟得手之后,张横身子迅速后退,双目精光闪动,从瞳孔中冲出两道细细的纯阳火线,点燃了对面无头青年的身躯。 在这么一个仙侠背景的世界里,张横与人对敌,若是不能将敌方挫骨扬灰,心中便会感到极不踏实。 毕竟修士手段多种多样,有着种种后手,死人复活也不在话下,若是不能将敌人彻彻底底杀死,便会留下无尽后患。 张横体内纯阳真火乃是一切邪魔的克星,若是被真火燃烧,必能将对方躯体烧成灰烬,三魂六魄也会被烧掉记忆,化为白纸一般,再也不记得前世恩仇。 是以出其不意斩掉这白发青年脑袋之后,便想着将这男子烧成灰烬,以绝后患。 眼见这白发青年躯体燃烧,周身大火,张横正欲再来一戟之时,便看到对方被斩下的头颅忽然倒飞而回,重新安在脖颈之上,体内冒出一股青气,将周身火焰隔开,脑袋晃了晃,口中大喝:“好快身法!” 下一刻张横身子再次从原地消失,“行”字秘术施展开来,身化一抹电光,手持青戟,对着白发青年刹那间发出上万次劈斩。 那白发青年体外青气如云,笼罩全身,虽然看不清楚张横的动作的,难以做出有效的反击,但体外青气却将张横每一击都托在半空,张横如电如光般的攻击,全都被这青气化掉。 远远看去,便看到一抹电蛇围着白发青年急速旋转,周遭虚空震荡,狂风大作,轰隆声不绝于耳。 那白发青年体外青气散了又聚,聚了又散,随散随聚,丝丝缕缕,不可断绝,张横长戟空利,却无法对其再次造成伤害。 “张教头!” 那白发青年在青气环绕之中,取出药膏在脖颈上抹了一圈,看着围绕自己的一道电光,开口喝道:“我打不死你,你也杀不了我!今天我们就此作罢如何?” 他见张横如此身法,便知自己已然没有还击的能力,只有挨打的份儿,但他有法宝护体,张横却也杀不了他。 “作罢?” 张横的身子忽然显现在几百丈外:“你来找老子的麻烦,现在说罢手就罢手,我就不要面子了么?” 就在他身子显现之后,一抹光华从下面一所民宅之中飞出,从下往上,四面包抄,猛然一收,化为一面大网,将张横包裹起来。 不待张横挣扎,这大网便落在了院内一名老者手中。 这老者手持网绳,抬望上空,对白发青年笑道:“九井师侄,看到没有,对付这种莽汉,还是老夫这陷空网最是好用。” 这老者身材高大,相貌威猛,腮边白色胡须根根如铁,向四面炸开,使得整个脑袋如同雄狮一般,外貌威猛到了极点。 他看向网内张横,啧啧赞叹:“四方城地处偏方,竟然生出来这么一条好汉子,当真是奇哉怪也。” 张横身在罗网,身子倏然变大,化为三丈多高的小巨人,将罗网撑开不少,手中长戟缩小收回,透过网眼看向对面老者,面露讶色:“老头,你很了不起啊!人在暗中埋伏,竟然能瞒过我的感知,只凭这一点,我输的就不冤!” 高大老者笑道:“哦?我偷袭抓你,你不生气?” 张横哂然道:“双方对敌,无所不用其极,埋伏杀人,本是应当之理,我有什么好气的?” 老者大喜:“好,能说出这种话,足见你行事不拘一格,颇对老夫的胃口。嘿嘿,对敌交手,目的便是杀伤对方,至于杀敌手段,自然是怎么有效怎么来,可笑有些宗门白痴,说什么背后出手,小人之举……” 他说到这里,声音戛然而止。 一根金锏从地面无声无息的飞出,从他胯下闪电般钻入,又从其头顶钻出,凌空转折,猛然下砸,将这老者头颅砸的稀烂。 那罗网少了老者的控制,被张横解开,从中钻出,伸手接过空中飞来的金锏,对着老者吐了口唾沫:“果然反派死于话多!” 第一百章 一手接一手 “师叔!” 天空中唤作九井的白发青年大吃了一惊,手掌猛然下拍:“张教头,手下留人!” 地面上,张横将老者脑袋打碎之后,双目飞出两道纯阳真火,一道飞向老者脖颈,防止他脑袋重生,另一道穿透其躯体,直入其心脏,要将其心脏烧毁。 只要能够破坏这老者的心脑,相信他定然再难恢复,再焚烧其躯,若他没有护身之宝,将再无翻盘之机。 张横下手又狠又毒又快,九井在空中大喝声中,这老者的身躯已经燃烧起来。 “打了小的,来了老的,果然到哪里都要拼爹!” 张横身子从原地瞬间消失,躲过九井下拍的大魔天手,来到九井身后,长戟倏然前刺。 噗! 九井躲避不及,眼看就要被长戟破背穿胸,青光一闪,刚才的青气再次出现,替他挡住了张横这闪电般一击。 “好法宝!” 张横见这青气涌出,就知道自己再打下去已然无用,身子出现在半空中,持戟看向九井:“就此罢手如何?” 九井苦笑着看了看地面上半截身子着火的师叔,点头道:“不打了!张兄身法如此快速,还是我生平仅见,听说西方佛门有一种金光法,能身化金光,在刹那间行走八九万里,速度无双无对,难道张兄这门身法便是传说中的金光法?” 他曾与不少修士交过手,即便是遇到自己难以匹敌的高手,却也从来没有发生过连对方出手都看不清楚的情形。 但张横刚才身法快如闪电,攻击速度真的快到连他都看不清楚的地步,不由他不吃惊。 “佛门金光法?” 张横摇头失笑:“我会一点佛门功法不假,但我这身法乃是纯粹的道门神通,与佛门无关。九井道兄,你们魔天宗的秘籍我没见过,我也没钱,依我说,咱们这只是一场误会,大家伙不打不相识,不如交个朋友。” 九井通体清光缭绕,他站在虚空看了张横片刻,笑道:“张教头好器量,刚才还拼死拼活,现在就能将恩怨放下,要跟我交朋友,嘿嘿,我行走天下几十年,还是第一次得见你这么有意思的人。” 他对张横摆了摆手:“行啊,这件事就此揭过,日后张教头路过摩天涯,兄弟倒履相迎。” 张横笑道:“摩天涯?若是有暇,定当拜访!” 九井不再说话,身子倏然下沉,落在了自家师叔残躯旁边,伸手一指,一道青气飞出,在老者残躯上转了几转,将老者体内纯阳真火逼出。 “张教头玩的一把好火!” 看着逼出的纯阳火焰,九井啧啧赞叹:“我若是知道张教头练出如此火焰来,定不会以旁门小道之术来对付你。嘿嘿,你一个四方城民团教头,飞扬跋扈,妥妥一个世俗恶人,没想到却练成了如此至真至纯的火焰来,简直没天理!” 张横站在半空,挥手招来一片云彩,将云彩捏成座椅模样,大模大样的坐在椅子上,俯视下面的九井:“没天理的事情多的是,所谓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补路尸骸!好人未必就有好报,坏人也未必不能成道长生。” 他弯弓搭箭,对准九井:“某家身为四方城民团教头,守护一地平安,如何就不能炼成真火?” 九井对张横的弓箭视若无睹,伸手将老者被打碎的头颅收集起来,拼凑成头颅模样,又在老者腰间取出一块玉佩,猛然捏碎,喝道:“袁晨子,还不醒来!” 那老者身子一震,头颅瞬间复原,依旧化为原本模样,从地上倏然站起,惊恐大喝:“张横!” 他的思维还停留在刚才与张横交谈的情形里,喊出声后已然觉察出不对来,顿时安静了下来,看了看天空中的张横,又看了看身边的九井,轻声道:“我刚才是不是被这小子弄死了?” 九井微微点头:“师叔,张教头狡猾的很,远非他外貌那么纯良,师叔一时不察,才被他所趁,失了先机。” 白发老者呆立片刻,抬头看向空中张横,骂道:“你奶奶的,老子刚夸你行事颇和老子心意,你特么转眼就搞了一个偷袭杀人!” 张横嘿嘿笑道:“咱们互相为敌,哪还有什么偷袭不偷袭?你偷袭对我出手,我可曾有过半句怨言?” 老者怒道:“你奶奶的,你再偷袭老子试试,你若是再能偷袭弄死老子,老子跟你姓……” 噗! 一道金光从地下钻出,钻进老者裆部,随后掀开他的天灵盖,飞到半空,化为一根金锏,飞到张横手中。 张横将金锏接过,插入背会锏囊之内,一脸揶揄的看向下面的九井:“九井道兄,这可怨不得我,是他主动要求我偷袭他的。说实在的,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过这种要求。” 九井看着直立不倒的师叔,深深叹了口气:“你惹他作甚?” 刚才他把张横打入地底,待到张横从地下钻出之时,手中长戟还在,背后双锏已然消失不见。 后来偷袭杀死老者之后,一根金锏已经到了张横手中,另外一根金锏却不知所踪。 就连刚才张横与九井交手之时,背后也只是有一根金锏,另外一根金锏始终没有出现。 见此情形,九井便知张横不安好心,因此面对张横不敢有丝毫分心,深恐另外一根金锏飞出,打碎了自己脑袋。 只是没有想到,自家师叔死而复生之后,气急败坏之下,对张横出言挑衅,以至于再次被张横偷袭,当场斩杀。 “张教头好厉害的埋伏,兄弟佩服之至!” 九井故技重施,重新将师叔脑袋拼凑起来,再次复原,随后又从老者袖内取出一块金牌,掐诀念咒,忙活了好一阵子,方才将老者救活。 那老者刚睁开眼睛,便被九井捂住了嘴巴:“师叔,是我!你现在千万不要开口说话,有什么疑问,待咱们离开四方城再说!” “唔唔唔……” 老者圆睁二目,在九井手掌下挣扎了几下,很快安静了下来,似乎想起来刚才的遭遇,猛抬头看了空中的张横一眼,面露骇然之色,低声道:“快走!” 九井对着张横抱拳行礼:“张教头,你杀我弟子,夺我秘籍,此事到此为止。只是大魔天手乃是我门秘术,不得外传,还请你将其早日归还我门,以免再生事端!” “也好!” 张横伸手一招,将远处自家府内的管家凌空摄到面前:“我说张忠呐,人家魔天宗的朋友给咱们要秘籍呐,你现在便给了罢!” 张忠站在虚空愣神好一会儿之后,方才回过神来,对张横行礼道:“少爷,您都知道啦?其实这秘籍我也没敢修炼,只是抄录了一份……” 他从袖内摸出一本小册子递给张横:“少爷,就抄了这一本,没敢多抄,恐生事端。” 张横笑道:“这事端不还是来了么?” 他接过小册子后,看也不看,扔向九井:“道兄,如此可好?” 九井接过小册,看了几眼,对张横点了点头,扶着白发老者,脚下生出一团青气,将他与老者托起,向城外飞去。 在两人远去之后,张横方才松了口气,伸手一招,一道虚影破开地面,飞到他的腰间,化为一把牛耳尖刀,插入腰间刀鞘内。 若是刚才那老者复活后再敢聒噪,张横便少不了让他尝一下尖刀穿体的感觉。 可惜九井反应快,这一手埋伏竟然未能用上,令张横大感遗憾。 第一百零二章 长大了 “可惜!那老头没有再对老子挑衅,否则定让他感受一下菊开怒放的舒爽!” 张横将牛耳尖刀收了,拎着管家张忠返回宅院。 院内亲卫依旧组成离火大阵,勾引天地火精,涤荡宅院,院内炽阳之气弥漫。 若是站在四方城内凝神感应,这张府便犹如一颗太阳一般,照亮了整个四方城,涤荡一切阴晦不洁。 见到张横返回,院内亲卫齐齐行礼:“大帅!” 张横摆手道:“好啦,敌人走了,阵法收了罢。” 他看了身前张忠一眼:“时间不早了,你也回去休息。” “噗通!” 张忠猛然跪在地上:“少爷,我擅作主张,您不惩罚我么?” 张横道:“若不是看在你不曾暗中修炼功法的份上,你休想活过今日!” 他一脚将张忠踢飞:“从明日起,你去得意楼接替曾飞,当一个闲散掌柜的去罢,让你儿子去丹碧城做叁十号当铺掌柜,家人留在城内,不许远游!” 张忠从地上爬起来,磕头涕零:“多谢少爷!多谢少爷!” 他深知自家这位少爷的性情,一举一动,都有莫大深意,自己擅作主张,虽然被他不喜,但毕竟是从小看着他长大的人,他即便是真的将自己贬出张府,也不至于在大庭广众之下将自己踢飞。 他已年迈,鬓角苍苍,没有功劳还有苦劳,张横于情于理都要给他保留三分薄面,而今将他当众踢飞,倒是有几分做给外人看的意思。 当此之时,张忠不敢多问,对张横躬身行礼,缓缓退下。 “日后胆敢阳奉阴违者,这张忠便是榜样!” 张横扫视现场众人:“日后好生做事,莫要动了贪心歪念!” “是!” 几十名亲卫心中忐忑,砰砰直跳。 张忠作为张横多年的老管家,一直为众亲卫首领,在整个张府堪称是一人之下,几百人之上,在整个四方城内都是有名有姓的大人物。 如今竟然被张横一怒之下贬了出去,登时将所有人都惊住了。 张忠离开之后,张横喊来曲典与何不干:“不干,你现在便是府内管家,今晚便去与张忠交接,府内一应事务都让他说给你听。” 他说到这里,看向曲典:“藏龙,你去把黄圆觉喊来,我有事吩咐!” 那黄圆觉之前在清水河畔不听军令,乱放龙珠,以至于引出敖兴与祖山空一场风波,被张横打了一百军棍,贬成小兵,如今正在营内当值。 曲典将那黄圆觉喊来之后,张横将其带进密室好一番商谈,方才让其返回。 次日天明,有一营营长毛新亮气喘吁吁来到院内:“大帅,咱们营内出叛徒啦!黄圆觉那狗日的说你待他不好,军法过严,在营内夜盗龙珠,留言跑啦!” 张横曾将一枚龙珠留在军营之内,三个营地交替使用,今日正该一营使用龙珠凝聚天精地华,努力修行。 晚上大家打坐练气,精神内敛之后,忽然失去了对外感应,待到醒转之时,龙珠已然被盗,只留下一封书信。 毛新亮看了书信之后,大吃了一惊,不敢怠慢,第一时间前来汇报此事。 “大帅,这是黄圆觉留下的书信!我日他妈,上次他不听号令,私动龙珠,大帅没有杀他,兄弟们都觉得判的有点轻,没想到他竟然怀恨在心,夜盗龙珠,留书逃窜。大帅,你给我三天时间,三天之内,我定然将他抓来,当街斩首!” 毛新亮气的整个秃头都红了起来,头顶几根顽强的毛发顺风扯大旗,随着他的大骂不住抖动:“枉我把他当成生死相托的兄弟,没想到他竟然做出这种事情来!” 张横戴上手套,接过书信看了看,只见信纸上写着几行歪歪扭扭的字: 昔日忙碌只为饥, 待到军营穿新衣。 三餐肉少人憔悴, 骡马虽多无我的。 冒死杀敌财过手, 金银珠宝归上级。 前途黯淡难进步, 何时腰间佩双鱼? 四方城内容不下, 老子要去投皇帝! 张横看罢,勃然大怒:“他妈的,竟然偷了老子的龙珠,还要献给皇帝!毛新亮!” 毛新亮身子一整:“到!” “我给你三天时间,去把这黄圆觉给我捉来,生要见人,死要见尸,老子要把这小子抽筋扒皮,熬炼成灰!” “是!保证完成任务!” 毛新亮行礼转身,大踏步的向外走去,远远的听到他走出府门。大呼小叫:“小的们,去牵细犬,架苍鹰,马呢?我的马呢?跟我去抓叛徒!” 一路聒噪,远远的去了。 毛新亮走后,张横脸色稍霁,看向院内葡萄架下。 顾西城不知何时出现在葡萄架下,背对张横,负手看天,在张横目光落在他身上之时,顾西城幽幽叹气:“元伯,四方城地处偏方,有志之士,又有哪个肯终老其间?生而为人,当有青云之志,大丈夫何必蜗居于此,当一个不知所谓的土霸王?” 他转身看向张横:“四方城毕竟小庙难容大菩萨,浅水养不了真龙。今日你手下小兵逃奔皇城,足见天下正统,天命在殷!元伯,你文武双全,有安邦定国之能,为国报效,才是正理,京师之地,才是你大展拳脚之地,你留在这里能有什么前途?” 张横看向自己的老师,神情严肃起来:“先生,我始终认为,一个人学会了本领,最终目的并不是逃离自己贫困的家乡,而应该以平生所学,振兴自己的家乡才对!” 顾西城闻言愣了一下,一时间难以作答。 他默然良久,方才道:“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然则家有大家小家之分,国家才是大家,这四方城乃是小家。大家难平,则小家难安。只有大家安泰,小家方才能太平。” 张横嘿嘿笑了笑,走出房门,来到顾西城面前:“那么先生,这国家到底是谁的家?到底是姓张还是姓顾?” 顾西城又是一愣:“这……这天下,自然是天下人之天下,非一家一姓之天下!” 张横道:“你还说的这些,你自己信吗?” 顾西城的脸登时红了,掩面而走:“我还有事,咱们改日再聊!” 张横哈哈大笑:“先生,你毕竟还是无言!” 顾西城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元伯,你果然长大了!” 第一百零三章 僧人 顾西城自此之后,再来张府时,与张横只谈诗词书画,聊些风花雪月,再不谈江山社稷,说什么为国为民。 张横乐的如此。 这顾西城为人博学,乃是大殷朝少有的三元及第的状元,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无一不通,无一不精,只是这些东西在他看来,都是小道,只有治国安邦,方才是平生最大追求。 他接连被贬,官运不畅,忧愁烦闷,宣之于笔端,倒是写了不少脍炙人口的诗词,成为了当今诗坛大家。 如今张横在处理民团与城内诸般事务,闲暇之际与顾西城谈些琴棋书画,倒也是难得的放松。 四方城地方不小,下辖百里方圆,九个县城,几十个镇子,人口几十万,每天发生的事情极多。 张横如今势力的触须已经蔓延到了乡村,地方上难免发生些纠纷矛盾,负责地方的成员遇到难以决断之事,便会请示张横。 有些事情张横交由曲典代为处理,只需将事情与处理结果呈上便是,但有的事情曲典也难以做主,或者是不好做主,就要张横亲自批示了。 与此同时,还有丹碧城的事情,以及各地传来的消息,紧要之事,都要张横亲自批示。 顾西城整天介说着为国为民,在四方城内饮酒作诗,拜访故交,张横这里却是实实在在的处理正事。 哪一个村子遭灾了,要如何迁走难民,哪一个村子里闹野兽了,便要安排猎户猎杀猛兽,还有哪里出瘟疫了,哪里有聚众斗殴了,谁杀人了,种种事情,都要张横批示。 好在民团兵士众多,基本上派出几十名士兵辅助,便能解决问题。 自古官兵抓人杀人,比盗匪更狠三分,但到了张横这里,民团士兵因为是本地人的缘故,反倒与普通百姓打成一片,协助城外百姓搬家平乱,猎杀猛兽,捉拿罪犯,很得民心。 只有城内百姓在张横有心引导之下,才会对张横生出几分惧怕来。 “大帅,有普渡寺僧人求见!” 这一日张横正与顾西城互相作画,挑捡彼此的毛病,门子来报:“说是有紧要事情来见大帅。” 张横愣道:“普渡寺?来的是谁?” 门子道:“是慧门禅师。” 张横大奇:“慧门?他从京师回来了?” 前段时间朝廷举办水陆大会,大殷各地着名修士,全都应招赶赴京城,共襄盛举。 其中四方城普渡寺的慧门禅师德高望重,被人称为在世罗汉,名气不小,因此也在应招名单之内,与悟真观的观主大荒道人携了门中精英弟子,一同赶赴京城。 张横之前与佛道两家门徒打的交道不多,但毕竟还算是有点交集,他民团兵士之中,不乏附近寺庙道观里的私生子,这些私生子有家传功法在身,本领都是不俗,现在在民团里基本上都混成了小头目。 现在见慧门禅师来访,张横看了对面的顾西城一眼:“顾先生,你好朋友来了!” 顾西城在四方城时,经常去附近寺庙道观游玩,与悟真观的观主和普渡寺的方丈都成了至交好友。 这慧门禅师乃是普渡寺的长老,颇通诗文,又喜烹茶,算得上是顾西城的方外之交,之前没少与顾西城互相唱和,彼此都极为投机。 “走,咱们一起迎一下。” 顾西城看了张横一眼,起身道:“慧门禅师一般不轻易下山,甚少求人,这次前来,怕是真的有事。” 张横道:“他有事关我屁事!我又不是他爹!” 顾西城:“……元伯,有没有因为你说话难听揍过你?” 张横道:“有!四贤街的两个老东西,经常因为这个揍我,待我修为提升了,早晚找回这个场子!” 顾西城哈哈大笑:“你若是想要在他们面前找回场子,怕是要过上一段时间了!” “顾先生如此高兴,看来果然是晦气散尽,苦去甘来!” 在顾西城大笑声中,一名白须黄袍老僧迈步进入院内,对顾西城合十行礼:“善哉,善哉,一别经年,顾先生越发的光彩照人了!” 又对张横行礼道:“贫僧慧门,见过大帅!” 这老僧长得瘦瘦小小,稀稀拉拉几根白须,凹脸黄睛,看着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似乎人高马大的张横打个喷嚏就能把他吹跑一般。 张横笑道:“慧门大师一向可好,这次去京城面圣,可有得到什么赏赐?” 慧门低头道:“善哉,善哉,贫僧与几个徒儿曾参与祈福大阵,倒也得了些许赏赐,有金丝袈裟一领,紫金钵盂一口,镂空镀金瑞兽香炉一件,另有田地四十倾,以做庙产。” 张横道:“哦?可喜可贺。大师今日找我,可有什么事情?” 慧门道:“好教大帅得知,皇帝陛下赏赐之物,都由钦差的大人庞元亲自做赏。 钦差大人来到四方城后,贫僧左等右等,一直没有等到庞大人登门封赏。后来才知,庞大人竟然无缘无故失踪了,让贫僧好生惋惜。” 他对张横道:“贫僧听人言道,庞大人的失踪与大帅有关,因此厚颜前来,想要大帅给个方便,将那庞大人交出,也好让我普渡寺一众老小,有口吃的,免得挨饿受穷,食不果腹。” 张横脸色登时变了:“秃驴!钦差大人失踪与我何干?你莫要血口喷人,诬赖好人!” 他手指慧门,破口大骂:“最近城内妇女接连失踪,我一直就觉得是你们普渡寺捣的鬼,现在我还没抓你们杀头,你反倒找到我的头上来了!来人!” 几十名亲卫齐齐走出:“在!” 张横指了指慧门:“取一瓢粪水,给我灌进去,免得他胡说八道,诬赖好人!他妈的,你们去四方城问问去,谁不知道我张屠夫是一个大大的好人!” 亲卫走上前去,便要捉拿慧门。 那慧门老僧呵呵笑道:“大帅,你如此粗暴,老僧年迈,万一被你害死,该当如何?” 张横道:“你又不是我儿子,死了关我屁事!左右,拿下了!” 几个亲卫刚要动手,便见面前老僧轻轻抬脚,随后脚掌落地:“善哉,善哉,老僧本是方外人,何劳方内众兵丁。” 砰砰砰! 随着他脚掌落地,几名扑向他的亲卫全都身子一震,齐齐后仰,向后摔去。 为首一名亲卫面色一变:“敕令!” 轰! 几名亲卫气息相连,先天敕令大阵瞬间成型。 感受到阵法之力,慧门面上微微变色,看向旁边顾西城:“顾先生,这阵法也是你传给张大帅的么?” 第一百零四章 搜查 顾西城也是第一次得见先天敕令大阵,对于这阵法的威力也感心惊,面色微变:“元伯,这是什么阵法?” 张横道:“此乃杀僧大阵!专杀秃驴!” 在他说话声中,几名亲卫已然启动大阵,围住慧门老僧,勾引周天之力,不住呵斥,全力出手。 “善哉善哉,张大帅好厉害的大阵。” 慧门老僧头顶升起一枚舍利子,发出一圈金光,犹如神佛脑后光圈,将他周身护住,几名亲卫发出的攻击全都被金光挡住,发出沉闷的噗噗声。 这先天敕令大阵虽然威力巨大,但这些亲卫毕竟人少,威力自然小了几分,竟然难以破开慧门老僧的舍利金光。 但这金光也不是坚不可摧,被亲卫合力攻击之下,金光不住晃动变形,偶有凹陷之处,已然快要触及慧门的身躯。 “围住了,不能放他走!” 张横站在阵外,对着阵内的慧门指指点点:“注意啦,这老东西要动了,离火转兑泽,把他的双脚给陷住!” 阵法内慧门老僧正要跑路,忽然脚下一软,脚踏之地忽然变成了一片沼泽,半截身子都陷入了进去。 他正要挣扎脱出,便听到阵外张横喝道:“好,再换成雷震之势,雷劈秃驴!” 轰轰轰! 阵法变幻,凭空落雷,接连击打在慧门头顶处,将其护体金光打的不住摇晃,凹陷处处。 众亲卫在张横的吩咐下,大阵不住变幻,将张慧门包围在内,水淹火烧,风吹雷震,八八六十四中变化还未施展一半,这老僧的护体舍利便已然经受不住,“咔嚓”一声,当空爆碎,护体金光登时消失。 慧门大惊,正要开口服软,早被几名亲卫擒住,抹肩膀拢二臂,旁有仆人用木瓢盛了金汤,不由分说要往慧门口中灌。 顾西城看着不忍:“元伯,何至于如此?饶他一次。” 张横道:“此人凭空污人清白,我岂能饶他?常言道,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说错了话,那是要杀头的!他要杀老子的头,我怎么能放他?” 顾西城道:“他并未向你出手,只是言语冲突而已,元伯,绕过他罢。” 张横道:“既然先生发话,我也不敢不听。这屎尿就先不喂他了,但是普渡寺我要去查看一番。最近一段时间,有不少灾民前来四方城,其中有一部分妇女离奇失踪,我手下孩儿正在调查此事,这里面就有普渡寺僧人的影子。” 顾西城将信将疑:“这普渡寺僧众乃是出家之人,岂能做此劫掠妇女的勾当?元伯,你未免太也危言耸听了。” 张横道:“都说和尚乃色中饿鬼,天下间最馋女人身子的便是这群秃驴,他们劫掠妇女,在我看来,实在是再正常不过!” 慧门禅师急睁眼,叫道:“善哉,善哉,张大帅,你休要……” 张横给旁边亲卫打了一个眼色,那亲卫当即轮起刀鞘,对着慧门嘴巴使劲抽去,“砰”的一声,将老僧打的唇破齿摇,登时说不出话来,口中呜呜有声,双目圆睁,羞愤难当。 “擂鼓聚将!” 张横对慧门禅师看都懒得看,吩咐亲卫擂响聚将鼓,“咚咚咚”鼓声响彻全城。 片刻之后,两营人马来到府外,唯独一营前去捉拿黄圆觉,未曾前来。 “小的们,随我去普渡寺走一趟,看看这一群贼秃到底是真修还是假修!” 张横牵出墨鳞独角兽,发一声喊,率众向外走去,身后众人将慧门用铁链锁了,紧紧跟随。 顾西城嘴巴张了张,想要拦截张横,最后还是选择了闭嘴不言,缓缓跟在众人身后,也想要看看张横到底能查出什么来。 城东有一小山,唤作长寿山,山上有一所寺庙,便是普渡寺。 张横率众来到膳山下,墨鳞独角兽身子缓缓离地,载着张横浮空而行,向山上飞去。 待到众兵士结阵飞到山腰时,就看到张横站在普渡寺的大门前,如同游山玩水的闲人,正在端详寺门口的楹联额匾。 这普渡寺占地足有十六七亩,依山而建,形成好大一片建筑,朱漆大门两侧刻着一副对联,上下联都只有四个字,上联是“大千世界”,下联是“不二法门”。 “大千世界,不二法门?真是好大的口气!我发现了,无论是在那个世界,最狂的人往往就是这些最不应该狂的修者啊!” 张横手指楹联,对身边的顾西城笑道:“顾先生,你觉得这大千世界里,到底是佛陀之法是不二法门,还是夫子之道才是修行正宗?” 顾西城道:“青莲白藕红荷花,三教原本是一家,你休要挑拨我儒家与佛门的关系!” 张横嘿嘿笑了笑:“你们的关系还用我挑拨?” 他对身后众人摆了摆手:“搜!” 民团兵士手持兵器,推开大门,向寺内走去。 有那僧众阻拦,早被打倒在地,顺手绑了,等待下一步处置。 附近前来烧香许愿的香客都吓了一跳,贫困者落荒而逃,有那富贵人家却是不怕,一男子大声嚷道:“是谁敢来普渡寺撒野?信不信老子修书一封,让张元伯收拾你们?不怕告诉你们,张元伯乃是我外甥……” 一名士兵道:“我家大帅便是张元伯!你若是他舅舅,还请出门相认!” 那男子大吃了一惊:“什么?元伯也来了么?带我见他!” 待士兵真要带他去见张横时,那男子连蹦带跳,翻墙跑了。 士兵大怒,这才知道被骗,手持刀剑,杀气腾腾的前去追赶。 张横哈哈大笑:“他妈的,竟然还有人敢占老子的便宜,这胆子倒是不小!” 几百人冲入寺内,纵然这普渡寺占地不小,但想要搜查也耗费不了多少时间,也就半个时辰左右,众兵士已经将普渡寺搜了一个底朝天。 共搜出黄金三万两,白银铸就的银佛三十二尊,金佛十八尊,珍珠宝贝一大箱子,另有银票、地契等等不少值钱玩意。 “我一直觉得我在四方城内应该算是最有钱的那个人了,却没有想到,连这区区一个寺庙都比不了!他妈的,看到你们竟然这么有钱,老子都想要出家了!” 张横看到这些财物,大为惊叹,对跟来的顾西城笑道:“先生,你们说他们这些僧人从哪里搞的这么多钱?难道世尊别的都没教,只教给他们如何敛财了吗?” 顾西城也感惊讶:“区区一个普渡寺,怎么得来这么多钱?” 他看向慧门禅师:“慧门,这钱都是哪里来的?” 第一百零五章 庙产 普渡寺的前院里摆放着一尊尊金银佛像,在阳光下灿然生辉,使得整个佛门庄严地,都染上了黄金珠宝色。 “善哉,善哉,此乃我普渡寺历年来的寺产,便是有点充盈,那也是百多年积累而成,又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慧门禅师鼻青脸肿的站在院内,看着满院金银,对身边顾西城道:“顾先生,这些都是香客送的香火钱,是我立寺之本,乃是多年积累而成,非是以其它手段获得。” 顾西城摇头道:“慧门,你在撒谎!” 他对慧门禅师道:“整个四方城的财富加起来,也不可能铸就这么多的金银佛像。你普渡寺香客再多,总有其极限,何来如此大的财力?再给你们百年时间,也休想弄出这么多金银!” 慧门禅师默然片刻,道:“其实这金银佛陀像,非是本寺所有,而是代为保管而已。” 顾西城:“开什么玩笑!什么人有这么大的一笔钱?” 慧门禅师道:“这是方圆千里佛门弟子的历代僧宝,由普渡寺掌管,日后佛门有劫,这些钱财乃是中兴之本。” 张横道:“出家人四大皆空,功名利禄乃身外之物,昔日佛陀在世,也不过是托钵化缘,吃残羹冷炙,更不曾触摸半点银钱。他妈的,怎么到了你们这里,钱财反倒成了重中之重?你们如此贪财,去世俗当官多好,当和尚作甚?” 慧门低眉垂目,轻声道:“修成金罗宝殿庄严体,才有香客信徒滚滚来!若无庄严法相,如何能令众生敬畏?若不敬畏,何以生出礼佛之心?非是老衲钻进金钱眼,实则是传道弘法不可缺啊!” 张横道:“若以神通示人,以卖相传道,那与邪魔有什么区别?佛陀当年都曾说过,以幻术示人者,是为魔道!你们裱糊金身,打造木石,只为了显示佛门威严,却无佛陀慈悲,算什么佛家门徒!” 他吩咐众人:“把这一众僧侣都给我泡到粪坑里去,泡上三天三夜,让他们日夜诵经,参悟佛门精义。有大德高僧曾说过,屎尿中也可窥道!既然如此,今日我大发慈悲,特来助他们修行!” 慧门禅师大惊:“善哉,善哉,大帅,贫僧年老气衰,可受不得如此折磨,还请饶了老衲罢!” 张横骂道:“你收钱时,可没有因为年老就少收一厘!” 当下众兵丁将这些僧人绑在木棍之上,插进粪坑之内,只露光头,其余躯体都浸泡到粪水中。 在这粪坑里,苍蝇扑面,蚊虫叮咬,蛆虫爬面,一众僧人叫苦连天。 偏偏污秽之地,最难施展法术,就算是佛陀金身也难以忍受屎尿污秽,这一众僧人空有法术神通,竟然难以施展,被摁在粪坑里喝了几口之后,只觉得便是末法来临,阴魔来袭,也不过如此。 “修佛修心,没有天上地下唯我独尊的认知,如何能修成正果?还他妈拜佛?拜佛之人,天然就生出敬畏之心,你都跪拜下去了,还怎么还能成佛?” 张横解开裤子对着慧门禅师光头撒了一泡尿,提起裤子哈哈大笑:“想要成佛,须得杀佛。杀死心中佛,才成自身佛!你连这都不懂,还当什么禅师?老子尿你一脸,也好让你长个记性!” 慧门禅师面若死灰,闭目不语。 他修行几十年,从未经受过如此屈辱,纵使禅心坚定,犹如磐石,此时也难以自禁的生出一股怒火来。 这怒火从脚底板直冲顶梁门,化为腾腾火焰,刹那间烧了五脏六腑,筋骨皮肉,俱都烧成琉璃体,正要被烧穿脑袋之时,张横尿液落下,将这一股怒火浇灭。 粪坑里屎尿翻滚,臭气熏天,蛆虫乱爬,被他一腔怒火烧空好大一片。 慧门禅师缓缓睁眼,从粪坑中走出,随着他的走动,体表屎尿不住脱落,待到了张横面前时,已然变得清清爽爽,再无半点污秽。 张横大奇:“你还真悟道了?” 慧门禅师对着张横缓缓跪下,双手贴地,掌心向上,行五体投地大礼,接连跪拜几次之后,方才缓缓起身,呵呵笑道:“老僧昔日泡在粪坑之内,犹自以粪为食,多谢大帅拉我出坑,如今方知佛在心中。” 他抬手指了指院内金银佛像:“如今这些金银,一并交由大帅处置罢!” 张横道:“你便是不说,这金银也照样归老子处置!” 慧门禅师哈哈大笑:“说的也是!” 他将僧袍脱下,轻轻一抛,这僧袍飞出,落进寺内偏殿之中,与他钵盂并在一起。 此时普渡寺方丈慧页也被泡在粪坑之内,见状大吃一惊:“师兄!” 慧门入耳不闻,对张横躬身行礼,转身向寺外走去,口中做歌: 自幼修持勤拂拭,不使明镜惹尘寰。 哪知身处是非海,几番转劫难得闲。 功名利禄动心性,六欲魔头来熬煎。 意马由缰空消耗,灵台方寸纵狂猿。 今朝忽有真人至,屎尿坑中得机缘。 一言半句便知道,何用经书千万篇。 人若不为形所累,眼前即是大罗天! 他边歌边走,须臾间走出寺门,歌声越来越远,片刻后消失不见。 张横鼓掌叫好:“好!老子一泡尿,尿出一个得道高僧来!” 顾西城惊诧莫名:“这慧门修行多年,醉心红尘游戏,难以得悟真如,不成想被你一泡尿,给尿出了自然本性!元伯,你便是收了他全寺庙产,对他来说,却也值得了!” 张横大笑:“就算是这秃驴不曾悟道,这满院金银也须得归我民团所有!” 顾西城道:“平白无故拿人钱财,总得有个理由才是。” 张横想了想,道:“这普渡寺巨额财产来历不明,肯定是脏银无疑,我且拉到城内暂时保管,待到弄清楚脏银来历,再归还苦主不迟!” 当下命兵士们将金银佛像全都抬起,这才心满意足的率众下山,返回四方城内。 顾西城道:“元伯,你上山本意乃是搜查失踪的妇女,现在那些失踪妇女还没有搜到,怎么得了些金银便要下山?人还找不找了?” 张横哈哈笑道:“得了这些金银,哪里还有什么失踪妇女?等这些和尚再来招惹洒家时,那些妇女再失踪也不迟!” 顾西城愕然。 心念电转间,已经明了是怎么回事:“原来这妇女失踪这件事,只是你杜撰的?” 张横道:“慧门老梆子说我搞没了礼部尚书,难道就不是杜撰的?他做的了初一,难道我就做不来十五?” 他不再理会顾西城,率领众人返回城内。 顾西城呆立原地好半天,方才喃喃道:“元伯,你现在可不是以前的你了!” 且说张横将那金佛银佛带进城内,让金匠银匠把它们全都融了,化为一根根金锭银锭,充作军费。 另外赏赐了士兵们一人一粒金豆子,惹的士兵们兴奋不已,热闹了好一阵子。 到了次日清晨,普渡寺方丈慧页禅师求见张横,请求张横归还金佛银佛,被张横拒绝。 慧页心惊无奈,返回寺内,逼不得已下,决定搬运救兵,夺回庙产。 第一百零六章 恐惧 清晨。 四方城外,十里长亭。 长亭外,古道边,顾西城正在与张横告别。 “我来四方城之前,有两件事要做,第一件事,乃是捐出钱粮,解决四方城百姓的饥荒和瘟疫,以减少百姓伤损。” 顾西城负手看向东方,此时东方天空一片鱼肚白,太阳即将升起,旁边野草含露,杂花生树。 顾西城大为感叹:“结果到了四方城之后,才发现城内百姓几乎无有伤亡,便是偶有僵尸病,也被你雷霆般处理,并没有蔓延开来。我一开始还担心筹集的这些钱粮杯水车薪,救不了几个人,没想到元伯你把这四方城打理的这般好,几乎用不着我带来的东西。” 张横带着曲典与何不干等人亲自相送,闻言笑道:“四方城生我养我之地,我岂能让她受灾?先生不用太过担心,你送我的钱粮,我会好生使用,绝不至于浪费败坏。” 顾西城不答,继续道:“至于第二件事,便是想让你率众出兵,协助朝廷对付僵尸大军。结果你竟然要死守四方城,只为保一地平安,而不思为国尽忠。” 他转身看向张横:“元伯,你已经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这很好!但毕竟经历少,很难看清楚一些事情。 国家国家,有国才有家,你只有保家之念,而无护国之心,这一点很令我不喜。只是人各有志,不能强求,我也不怪你。” 张横道:“是我太过狭隘,让先生失望了。” 顾西城摇头道:“你有你自己的想法,我也有我自己的打算,也不能说你的想法就一定是错,而我的打算一定是对,你不必为此感到对不住我。” 张横道:“先生是儒家弟子,讲究忠义礼智信,身在朝廷,心忧国事,此乃自然之理。而我只是一介白身,无有功名,只有几百个生死兄弟。跟先生相比,屁股坐的不同,想法自然也就不同。” 顾西城伸手拍了怕张横的肩膀:“是啊,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是我有点过于强求了。” 他解下腰间悬挂的玉佩,递给张横:“这是我随身玉佩,日后你若是去帝都,只需向太常寺出示这枚玉佩,便能找到我。” 张横伸手接过:“这玉佩我收了,先生临走之前,还请吩咐。” 顾西城神情严肃起来:“临行之前,我有三件事提醒。” 张横垂手躬身:“还请先生赐教。” 顾西城道:“第一件事,便是钦差庞元失踪之事,这件事非同小可,朝廷震动,百官盛怒,不出几日,定有高人前来查探,你好自为之。” 张横道:“是!” 顾西城道:“第二件事,便是巡天八部使也在城内失踪的事情,这件事也极为严重,到时候自然有人去四贤街找四位前辈理论。” 张横道:“是!” 顾西城道:“第三件事,便是普渡寺的那些金银,数额如此巨大,来历非同小可。你既然收了,日后定有因果,怕是要与佛门生出极大的恩怨,能不用,还是不用为好。” 张横道:“是,学生谨记在心,自有办法处置。” 顾西城不再多说,对张横摆了摆手:“好啦,咱们爷俩就此别过,他日相见,再把酒言欢!” 张横站在原地,眼见顾西城迈步前行,顺着大道渐渐走远,面色无悲无喜。 一直到顾西城身影消失之后,张横方才转过身来,对众人道:“咱们也回去。” 何不干轻声道:“大帅,现在咱们与顾先生还能交朋友,恐怕再过几年,这朋友也做不成了!” 砰! 他一句话刚说完,便被张横一脚踢飞:“胡说八道!” 何不干被踢的凌空飞起,落地后打了几个滚,方才缓缓爬起,嘴唇鼻子都磕破了,鲜血长流。 众人还是第一次见张横发这般大火,全都吃了一惊,噤若寒蝉,不敢做声。 张横身子微微发颤,一声不吭的向城内走去。 他生来硬气,从不服软,也从未怕过谁,之前纵然被刑皮匠、金铁匠打了个半死,也不曾说过一次软话。 可是今天,何不干一句话却令他生出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 因为恐惧,所以愤怒。 “我什么要害怕?” 他边走边在心中问自己:“我在害怕什么?” 张横走在路上,脸色极为难看,他心中明白,自己之所以害怕,就是因为何不干说的事情,正是自己最害怕出现的局面。 顾西城身为儒家弟子,又是少有的三元及第的状元郎,对于殷朝有着极大的归属感,忠君爱国,为国尽忠,乃是他毕生追求。 但张横却是无法无天之辈,对于大殷朝自然也不怎么在意,他对这个国家的君主没有任何感情,若是有机会推翻本朝,他会毫不犹豫的去做。 顾西城行事理念,与张横截然相反。 如今还有师生之情,但随着形势变化,时间拉长,师徒两人反目成仇,已然不可避免。 张横平生至交好友极少,能被他尊敬之辈,更是寥寥,这顾西城是少数令他敬佩之人。 想到日后不可避免的要与顾西城发生粗冲突,即便张横铁打的汉子,也感到一阵心痛,难受至极。 他朋友不多,仇家遍地,实在是不想失去顾西城这么一个亦师亦友的先生。 可若是按照如今这局面发展下去,两人必定会产生难以调和的矛盾。。 他身边的曲典、何不干都是心思灵透之辈,张横心中所想,他们都能猜出几分,此时见张横面色阴郁,全都不敢多言。 若是张横心狠手辣,无情无义,他反倒不会如此反应,正因为顾念师生之谊,才会如此难受。 昔日脾性相投的师生两人,如今已然分道扬镳,渐行渐远。 他来到城内之后,心情依旧难以好转,与众人来到城南府门前,正欲入内暂歇,便看到一名白袍青年僧人手托钵盂,缓缓前来。 行到张横面前时,这白袍僧人竖起手掌,低头行礼:“善哉,善哉,贫僧刚来四方城,便看到大帅回府,你我果然有缘。” 他将钵盂伸到张横面前:“都说大帅为人慷慨,贫僧不远万里特来化缘,只要大帅能施舍贫僧些许银两,我担保日后大帅必定无灾无劫,喜乐平安。” 张横心情本就不好,此时见到这僧人,越发的烦闷:“左右,给我拿下了,扔进粪坑泡几天再来审问!他妈的,贼秃着实讨厌,再敢生事,一把火烧了普渡寺!” 第一百零七章 消失 “善哉,善哉,大帅,贫僧不过是前来化缘而已,你不给便是了,为何要如此欺辱?” 对面白衣僧人见几名亲卫如狼似虎的要去抓他,忍不住脸上变色:“大帅,世间自有因果,你若推我进粪坑,日后少不了一报还一报!” 张横摆了摆手:“结阵!” 轰! 十几名亲卫同时大喝,瞬间结成阵法,将这白袍僧人围在中央,齐齐向这僧人攻去。 能让张横主动说起“结阵”二字,足见面前这僧人定然非同小可,现场这些亲卫无一蠢笨之辈,顿时明白是怎么回事,不用再次提醒,便已经施展全身力量,向这僧人出手。 先天敕令大阵威力不容小觑,阵法刚刚展开,被围困的白衣僧人脸上顿时变色。 嗡! 从他头顶忽然生出一口大钟的虚影,将其全身笼罩。 下一刻,众亲卫出手攻击,正打在了大钟虚影之上。 当! 大钟虚影被打的轻微变形,发出一声响亮的钟鸣。 十几名亲卫身子颤抖,被钟声震的齐齐后退,这还是布阵以来,第一次被敌人震退。 “咦?” 张横看向那白袍僧人身外的大钟虚影:“这是那件法宝的投影?了不起!只是投影,便能抵挡住我大阵的威力,可见这大钟的本体定然非同小可!” 他分开众人,来到这白袍僧人面前,好奇的伸手摸了摸大钟虚影,只感到出手柔韧,似乎是极坚韧,又似乎极刚强,手感很是奇特。 “这难道便是传说中的佛门金钟罩?” 张横收起手掌,看向钟影中的僧人:“你这秃驴,一看就是普渡寺请来专门对付洒家的,本领倒也不俗,只是来错了地方!” 轰! 随着他开口说话,按在大钟虚影上的手掌陡然用力,掌心劲气狂吐,笼罩僧人的整个钟影瞬间崩碎,化为点点金光,四处飘散。 白衣僧人大惊失色:“大帅,这里面可能有误会……” “误会你娘!” 张横背会双锏飞出,正打在这白衣僧人光头之上,将这僧人打了一个人筋斗,跌在地上,口中真火喷出三尺多远,一脸惊惶之色。 嗡! 一张青翠欲滴的荷叶出现在他身下,这荷叶大有九尺方圆发出蒙蒙绿光,倏然升空,托着这僧人化为一道流光,径直投向远方。 “还想跑?” 张横大怒,身子腾空而起奋起直追,刹那间追到这白衣僧人身后,手中长戟恶狠狠的劈斩而下,将那荷叶绿光一戟剖开,斩向僧人脑袋。 那白衣僧人此时神智已然恢复过来,看向追来的张横,手中钵盂飞起,发出一声轻喝:“咄!” 那钵盂迎风涨大,发出一道金光,将张横全身笼罩,猛然一收,金光回缩,把张横夹带其中,吸入钵盂之内。 张横被吸入之后,钵盂缓缓变回原来大小,向僧人飞去。 “善哉,善哉!” 僧人伸手将空中钵盂托在手中,伸手在钵盂口部轻轻一抹,一道金光从他掌心发出,平铺在钵盂口端,将钵盂封住:“大帅如此凶恶,戾气冲天,已经入了魔道,不若随我归山潜修,炼化心魔之后,再出来统率民团不迟。” 他站在荷叶之上,手中紫金钵盂一道道符文金光飞速游走,发出嗡嗡声响,钵盂内火焰熊熊,混沌一片,传出阵阵诵经之声。 “大胆秃驴!” 曲典等人见大帅被收,全都大惊失色,十几名亲卫同时大喝,此时阵法还未散乱,为首亲卫运转阵法,携带风雷之力,向白衣僧人冲去。 僧人呵呵笑了笑,脚下荷叶倏然高升,瞬间远去,十几名亲卫追了一阵子,眼见越追越远,只能颓然返回。 “召集弟兄,先把普渡寺围了,抓住僧人,一天砍一个,砍到他们把大帅放出为止!” 曲典脸色铁青,对身边何不干道:“你去喊人,我去搬救兵!” 何不干心中略有慌乱:“搬救兵?这四方城内,谁还有能力去把大帅救出来?” 曲典道:“有的是高人!” 当下两人分开,何不干与众亲卫一起敲响聚将鼓,聚齐人马,准备兵围普渡寺,另一边曲典直奔四贤街,准备向四贤街的绣娘等人求救。 只是当曲典走到四贤街原来的位置时,却发现原来的四贤街竟然不知何时已然消失无踪,就如同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 如果是绣娘等四人消失了,也在情理之中,可是整条街竟然都消失了,这实在太过匪夷所思,曲典站在原来通往四贤街的路口,呆立了好一阵子。 他询问附近街道店铺的人,发现竟然没有一个人知道原来有个四贤街,都是以看疯子的眼光看曲典,觉得此人脑子不正常。 “老汉在这里干了三十多年的买卖,从未听说过附近有过什么四贤街!” 附近一个打烧饼的老汉对曲典大声道:“你问问附近街坊四邻,看看他们有一个知道你说的街道不?” 他夹起几个烧饼用荷叶包了,递给曲典:“曲先生,这是老汉做的芝麻烧饼,还请你拿进府内给元伯尝尝,要是觉得好吃,日后不妨前来采购一二……” 曲典给了老汉几文钱,拿着烧饼满城乱窜,问来问去,竟然无一人知道四方城曾经有个四贤街。 一道道冷汗从他后背冒出,浸透衣衫,一种大恐怖难以遏制的涌上他的心头。 “这……怎么可能?我是不可能记错的!” 曲典行走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虽然实在大白天,却有一种白日见鬼的悚然之感:“可是满城人都说没听说过四贤街!况且整条街竟然都消失了,这种情形也太过难以置信,说出去也没人信! “到底是我记错了,还是他们集体失忆了?” 他喃喃自语,大感惶恐:“天下焉有如此蹊跷之事?” 这种事情已经超出了他的想象范畴,远比当初第一次见到修士神通手段,更令他感到震撼。 与此同时,八百民团兵士已然全都聚集起来,直奔长寿山。 八百修士组建成先天敕令大阵,搅动漫天风云,一道道闪电不住游动,发出隆隆声响,声势惊人。 整个四方城都轻轻震颤起来。 第一百零八章 钵盂 “老子这是被吸入钵盂里了?” 张横此时正站在一处狭小的空间里,身周火焰涌动,热气扑面,如置身地火岩浆。 这些火焰由极细小的符文组成,扑面而至,一个个细小的符文贴在张横肌肤之上,想要沿着他周身毛孔扎入体内。 张横手指上带有一枚金指环,被火焰舔舐之后,眼见的融化起来,化为一坨金液,向下滴落。 “这温度可以啊!” 张横将金液扔进随身陡囊,睁眼看向四周,只见自己犹如置身在砖窑之中,空间有三尺方圆,脚下紫金色的地面,头顶一片金色。 “这钵盂的空间怎么这般狭窄,堪堪容我一人!” 在他的认知之中,这种可以收纳敌人的法宝,其中空间定然极大才对,没想到这钵盂内的空间竟然这般小。 “管他娘的,这钵盂内火力倒是不错,可以趁机利用一下。” 他之前曾为了采龙珠,钻过地龙的鼻孔,当时地龙鼻孔中的火气比这钵盂中的火力可是要强横的多,是以对眼前这些火焰,张横根本就不放在心上。 他如今修行九转大还丹,到了还丹二转的境界,只是老觉得那里有不足之处,但因为少了一个修行的妙地,因此难以将缺陷之处弥补。 此时被困钵盂之内,发现这里火势凶猛,正适合修炼,反倒不急着走人,而是开始汲取火力,打熬自身。 且说这白衣僧人手托钵盂,收了脚下荷叶法宝,驾着云头,向西方飘去。 正飞行间,忽觉手中钵盂有点不对,似乎重量减轻了一丝,初始并未在意,但随着他飞行片刻,便觉得手中钵盂越来越轻,外壁上游动的金色符文速度也在放缓,整个钵盂似乎都小了一号。 “咦?” 白衣僧人大奇,将钵盂放到眼前看了看,有点惊疑不定:“张横,你在里面搞什么鬼?” 这是他护身法宝,来历非凡,容不得有半点损伤,此时感到不对,僧人顿时着急起来。 张横的笑声从钵盂内传出:“小秃驴,你连老子的本领都不知道,竟然就敢往法宝里面收,嘿嘿,我正发愁没有练功场所,可巧你就送上门来。” 在笑声之中,这钵盂的重量有减少了一丝,整个钵盂金光大作,发出凄厉颤鸣。 白衣僧人大惊失色,探头看向钵盂里面:“你在做什么!” 张横哈哈大笑:“没看到么,老子在练功呐!” 他身在钵盂之内,撮口长吸,将一道道符文火焰吸入腹部,随后腹部发出雷鸣般的响声,耳鼻中喷出丝丝缕缕的烟气来。 “舒爽!” 张横猛人弓步出拳,一拳打在前方金焰之上,“嗡”的一声巨响,整个钵盂剧烈颤动,外壁上忽然凸出一个拳头的印痕来。 白衣僧人手掌一晃,差点拿不稳钵盂,叫道:“住手!大胆狂徒,竟敢损吾法宝!” 他将钵盂祭在半空,取出一根禅杖,拿在手中晃了晃,禅杖表面燃起熊熊烈火,将这燃烧的禅杖狠狠的插入钵盂之中:“且吃我一杖!” 这禅杖刚刚插入钵盂,便被一股大力抓住,猛然一抽,将这禅杖抽进钵盂之内,白衣僧人身子一震,差点连人带禅杖一起扎入钵盂之中。 “这禅杖不错,以后可以用来打狗!” 钵盂内张横将禅杖夺在手中,随手塞陡囊中,叉腰叫道:“还有什么好东西?一并给你爷爷送来!” 白衣僧人眼中惊惶之色一闪而过:“张横,你入了我的钵,只有诚心皈依,才能跳出钵盂,得成正果,若是再敢做出此等忤逆之举……” 砰! 张横又是一拳轰在钵盂内壁,骂道:“不然怎么?秃驴,你摊上事儿了!等我打碎你这钵盂,看我如何泡制你!等我功法有成,非要把你变成一条狗,天天喂你吃屎!” 僧人大怒:“你现在入了我的钵,便好似笼中之狗,有何资格狺狺狂吠!” 张横笑道:“你现在闹的欢,小心日后老子给你拉清单!你若是聪明,赶快放了我,日后我只找你一人的麻烦,若是不放,嘿嘿,以后就算是你躲进灵山圣地,老子也照样抓你投到狗胎!” 僧人怒气上涌,也不再多说,又取出一根敲木鱼的木槌,对着钵盂轻轻敲了敲。 当当当! 整个钵盂被敲的发出浑厚的颤音,响彻方圆百里,一丝丝雷光电火从钵盂内部生出,狠狠地的击打在张横身上。 “够劲儿!” 张横在钵盂内哈哈大笑:“你还有多少手段,尽管都施展出来,老子便是皱一下眉头,不算好汉!” 僧人益怒,又取出一圈佛珠,发出一圈佛光,扔进钵盂内。 这佛珠落入钵盂之内,化为三道金箍,箍住了张横脑袋、双手手腕和双腿脚腕。 “金箍?” 被这三道金箍箍住之后,张横吃了一惊:“不会?此界还有这般法宝?” 他在上一世对于佛门金箍的厉害有一个清晰的认知,当初一个无法无天的猴子,被金箍箍住脑袋之后,就由野猴变成了家狗,这金箍威力之大,当真是匪夷所思。 此时被金箍箍住之后,心下便是一凉:“难道我也要变成那猴子一般?” 想到这里,禁不住焦躁起来,双手猛然一挣。 嗡! 套住他双手的金箍爆发出一团金光,被他双臂拉的如同面条般,变了形状,如同拉面师傅手中的拉面。 “咦?” 张横精神大振:“这比传说中的金箍差多了!” 当下双手用力,交替拉扯,将这金箍扯的变形,好好的法宝被扯成了废物。 随后取出牛耳尖刀,将头部金箍切开,双脚金箍也挣断。 三根金箍全都被毁之后,同时爆散开来,在空中重新组成一圈念珠,随后散成零碎珠子,片刻之后,又组成念珠。 如此聚散不定,似乎是想要恢复原状,但又难以恢复。 “这……” 白衣僧人一阵心惊肉跳,此时才知张横的厉害。 他这钵盂来历非凡,威力无穷。 平素用之降妖除魔,只要钵盂祭出,妖魔便应声而入,难以逃出。 再被钵盂内佛火炼制,不出半个时辰,定然祈求皈依,再厉害的妖怪,也得服软求饶。 若是晚点求饶,佛火猛攻之下,一时半刻,炼成飞灰。 本以为用钵盂将张横收了,便万事大吉,没想到这张横竟然如此了得,可以炼化巨妖的法宝,竟然对他没有丝毫用处,就连这佛珠都被他打残,一时半会难以复原。 “张大帅,非是小僧故意为难你,实是你欺人太甚,抢了我佛门香火钱,断了我等粮仓,是以小僧这才找你化缘。” 白衣僧人语气温和起来,将钵盂双手捧了,轻声道:“其实你我无仇无怨,有何必搞的如此剑拨弩张?依小僧说,不若你把那些金银还我,咱们日后还能做个朋友……” 张横大笑声响起:“跟我做朋友?你也配?” 他在钵盂内将身一躬,躯体忽然胀大,变成三丈高下的巨人,猛然伸手,扒住了钵盂沿口,将身一纵,跳出钵盂,随后长戟轰然劈斩:“狗一般的东西,也配做我的朋友?” 第一百零九章 天崮山,金轮寺 轰! 一戟劈下,似乎整个天空都被扯下了一块,还未劈下,一股大力便已经将白衣僧人定在当空,难以动弹。 张横从钵盂内跳出来,委实太过突然,白衣僧人还未反应过来,张横的长戟便已经劈了下来。 这钵盂被这僧人用了几十年,还从未有过一次妖魔从中跳出的情形,因为笃信这钵盂法宝的威力,竟然没能提前做好防备,直到长戟下劈,这僧人都没能来得及应对。 眼看长戟就要劈中他的脑袋时,绿光一闪,一枚小巧的荷叶出现在他头顶,轻轻舒展开来,托住了张横这轰然一击。 “啊呀!” 那白衣僧人此时方才反应过来,发出一声惊叫,身子倏然后退,头顶荷叶将其周身包裹,化为一道绿光,霎时间远去。 张横手持长戟,施展“行”字秘术,瞬间追上这道绿光,手中长戟不住劈斩,却每次都被荷叶上的绿光挡住,长戟难以劈中荷叶的实体。 他这长戟乃是神兵利器,若是能劈中荷叶的实体,保证能将这荷叶劈开。 只是荷叶外层绿光荡漾,蕴含无尽佛力,如同魔天宗九井的护体清光一样,无形有质,难以摧毁,张横法力不足,长戟空利,无法破开法宝的宝光。 接连几次劈斩,长戟虽然不能破开绿光,但也差点触及僧人的身体。 那白衣僧人被劈的一阵心惊肉跳,口中佛号不断:“善哉,善哉,张大帅,你我并无血海深仇,何必如此赶尽杀绝?” “他妈的,你以钵盂收我之时,怎么不说这句话?” 张横腰间牛耳尖刀忽然飞出,“噗”的一声,破开绿光,点中了僧人心口。 他这牛耳尖刀在未成为神兵之前,便已经是煞气冲天,纯以刀光斩伤过张府的妖怪,之后被金铁匠炼制之后,添加了神铁,越发的神异起来。 相比长戟、金锏施展起来宝光大作,这牛耳尖刀用起来并无丝毫异状,与寻常杀猪刀无甚区别,只是格外的锋利,无物不破。 之前与人交手不曾正面使用过,此时第一次正面使用,不成想威力出乎意料的厉害,直接破开宝光,刺入了白衣僧人的胸口,一闪即收,返回刀鞘。 “这……” 白衣僧人一愣,低头看向胸口迸溅出来的血花,片刻后抬头看向张横:“竟然能破开我护体青莲,你这是什么法宝?” 张横自己也感惊讶,只是面上不显,淡淡道:“自然是杀猪刀啊!有时候也用来杀驴子。” 白衣僧人一脸的难以置信,眼中神光涣散:“没想到我五叶竟然死在你张横之手……” 他说到这里,忽然张口喷出一道金光,化为一道降魔杵,对着张横狠狠捣来。 在张横闪身躲避之时,他护身青莲包裹着他飞速远去。 “都快死了,还想跑?” 张横大怒,一戟劈飞降魔杵,再次向前追去:“你说你死了,你就死了?不把你挫骨扬灰,洒家如何能放心!” 他施展“行”字秘术,身法快如闪电,那僧人即便是有僧宝相助,竟然难以甩脱张横的追赶,被张横牛耳尖刀接连穿插几次,好好的一个僧人,身上大窟窿小眼睛,被捅的如同筛子一般。 那僧人不住嚎叫:“张大帅,你何必要赶尽杀绝!贫僧乃金轮寺弟子,你若杀我,少不了一番大因果!” “因果你娘!” 牛耳尖刀在空中穿插不停,将这僧人脖颈都砍断了一半:“什么狗屁因果!大丈夫有仇报仇,有怨报怨,这才叫道理!蠢逼一般的因果,因果再大,难道还能大过道理不成!” 那白衣僧人又惊又怒又是无言。 佛门因果之说深入人心,被很多人奉为圭臬,但张横不信因果,只讲道理,这一下登时堵住了僧人的嘴巴。 道理道理,乃是大道与法则的体现,因果虽强,却还真大不过道理。 因果之所以成为因果,那也是遵循道理这个前提,才能成为因果循环。 张横一句话,堵死了佛门这么多年坚持宣扬的的东西。 “这张横看似粗鄙不文,没想到如此伶牙俐齿,我打不过他,竟然还说不过他!” 他惊怒羞愧之间,身上再次浮现出大钟虚影,与荷叶绿光结合在一起,暂时挡住了尖刀穿刺,发出砰砰响动,钟影不住摇晃。 眼见这钟影不住晃动,似乎下一刻就要破碎开来,五叶心中一凉:“我命休矣!” 正等死之时,却见张横身子忽然将尖刀收起,身子倏然后退,刹那间远退十几里地。 五叶一愣:“他怎么跑了?” 向四周看去,却发现自己此时已经来到了轮回海天崮山金轮寺附近,此时附近大大小小的山头一道道金光飞起,正急速向自己靠近。 片刻之后,一道金光出现在五叶身边,化为一名手持方便铲的黑胖和尚:“五叶,你这是怎么回事?刚才那追杀你的是何方魔头?” 五叶松了口气,对黑胖僧人跪倒行礼,道:“五叶见过惊雷师叔,若是师叔来的慢了一点,怕是就只能超度弟子,为我念转生咒了。” 黑胖和尚惊讶道:“那人是谁,竟有实力杀你?” 五叶在金轮寺乃是修为极高的真传弟子,又有佛宝随身,就算是遇到难以匹敌的大高手,有佛宝护体,也足以保住性命,没想到即便如此,竟然还是差点被杀死。 纵然到了现在,五叶和尚也还是对张横追杀自己的事情生出一种不真实感来。 本以为张横只是贪恋红尘权势的寻常练气士,却没有想到此人竟然厉害到了这般地步,自己动用了好几件随身法宝,都难以降服此人,反倒差点被对方杀死。 这种心理落差令他至今难以接受,在手忙脚乱的为自己敷药止住伤势之后,对身边惊雷僧说道:“师叔,追我之人乃是大殷朝连云洲四方城的民团教头张横!此人夺我连云洲佛门宝藏,气焰嚣张,十分的蛮横,我与他讲道理,反而被他一路追杀,差点身死。” 惊雷僧怒道:“还有这般事情?待我去将他擒来,为师侄你报仇!” 他看向远方,只见一道道金光向前方追去,形成一股金光洪流,向那张横追杀过去,当下笑道:“惹了我金轮寺弟子也就罢了,竟然还敢追到天崮山上,真是胆大包天!这些弟子出马,便是贤人也得退避三舍,更何况这么一个小小的民团教头。” 五叶看着远去的道道金光,大感不妥:“师叔,此人遁法极快,现在速度忽然放缓,似乎故意引大家伙去追他,其中定然有诈。” 惊雷僧道:“既如此,我便亲自会会他!” 只见他手持方便铲,脚踏圆月宝轮,迅速远去,只有声音还在五叶耳边回响:“他若真有本事,老衲正好收了他,正好当一个护山沙弥,哈哈哈……” 第一百一十章 一声轮回 “晦气!竟然追到了和尚老巢来了!” 张横在看到下面山峰上一座座寺庙之后,就感到有点不对,再看到一道道金光升空,杀气腾腾向自己靠近,就知道不妥,当机立断急速后退。 他做事果断,见势不妙,便要后撤。 撤出几十里后,一口恶气终究难出,心道:“不杀他娘的几个人,如何能显示老子的手段?这些贼秃敢去四方城找我的麻烦,我若不弄死他们几个,日后岂不是是个人都敢去四方城找老子比划?” 想到这里,速度放缓,一点点的吊着追来的金光,装出一副竭尽全力逃走的样子,歪歪斜斜的向前飞去。 一直逃出三四百里之后,张横身子缓缓下降,落在了一座山峰顶部,腰间牛耳尖刀瞬间消失,背后双锏也消失不见在,将长戟插在身前,转身看向天空。 天空中一道金光率先而来,须臾间落在了张横面前,化为一名中年僧人,看着张横开口喝道:“大胆贼人竟敢……” 噗! 一道白光闪过,将这僧人劈成两片,身体向左右分开,脏腑喷涌,流了一地。 “蠢货!” 张横收起手中长戟,双目喷出两道火光,将眼前尸体眨眼间烧成灰烬,一阵风吹来,四散飞扬。 后面天空中几道飞来的金光顿时迟疑起来,飞行的速度放缓,散开护体金光,露出本来面目,一个个顶着光头,却都是出家的僧人。 “惠安师兄被这魔头杀啦!” 一名僧人大声喝道:“快组成降魔大阵,诛杀此獠!” 噗! 就在他呼喝之时,张横忽然出现在他身后,一戟横斩,斩为两截,又是一戟竖劈,劈成四份,向地下跌落。 “痛快!” 张横哈哈狂笑,人在空中转折如龙,手中长戟快如闪电,只是顷刻间,便斩杀了几名僧人。 鲜血在空中迸溅开来,形成一团团血雾,经他之手,连重伤的都没有,全都是一击毙命。 张横杀的兴起,身子晃动,满天空闪现出道道残影,一个包围了十几个僧人,出手无情,一击下去,定有一名僧人死于非命。 现场十几名僧人顿时惊惶起来,急忙彼此靠近,相互间气息相连,组成一个阵法,手中兵器法宝晃动不休,宝光荡漾开来,形成护体宝光,才暂时挡住了张横片刻。 但片刻之后,张横腰间尖刀飞出,又斩杀了几名僧人,这些僧人再次惊惶起来,四散奔逃,再也没有了与张横对峙的勇气。 “奇怪,这些秃驴实力怎么这般低?刚才那个叫五叶的小和尚可是厉害的紧呐,比这些废物要强多了,莫非这就是真传弟子与普通弟子的区别?” 张横追杀了几个僧人之后,心下有些奇怪:“都说金轮寺是金轮罗汉的道场,怎么这些弟子这么废物?” 昔日佛陀世尊在世间演法,传授佛门精义,其身边有七菩萨,三十二罗汉,三千比丘以及五百比丘尼。 其中金轮罗汉在三十二罗汉中排行十六,掌中日月双轮,掌控轮回之力,能往送阴魂入冥界,入轮回而性灵不昧,与阴间拔苦救难龙博菩萨乃是至交好友,是以诸多僧侣转世重修,都要通过金轮罗汉之手,才能得以续上前世修行。 张横也算是博览群书之辈,对于儒道佛三家典籍都翻阅过不少,自然也清楚三家传承中的一些故事来历。 踏足修行界后,就更为关心儒道佛三家的传承来历,对于大殷朝如今有名的佛寺、道观都曾仔细了解过。 这金轮寺在整个佛门寺庙中都算是颇有名气,昔日金轮罗汉在此传法悟道,因此算得上是金轮罗汉的道场,被称为佛门三十六圣地之一。 只是这天崮山远在殷朝西方卿普洲,距离四方城起码有一万多里地,张横施展秘术追杀五叶和尚,自己不曾注意距离,直到此时才明白自己到了何处。 一方面惊讶自己跨越距离之长,另一方面也对金轮寺和尚的实力感到好奇,感觉除了那五叶和尚之外,其余的都是弱鸡,挥手可杀。 他又杀死了一名僧人之后,正欲追杀另一个逃遁的僧人,忽然脖颈后汗毛直立,立时便知不好,身子拉成道道残影,真躯倏然下沉,落在了之前的山头之上。 嗡! 虚空中一扇金光凌空斩来,将张横原来所处虚空斩开一道巨大的裂缝。 随后一名极胖大的和尚出现在半空,将手一招,那金光化为一把方便铲,被他一把箍住,对着张横遥遥劈斩,发出一声暴喝:“咄!” 张横身子一震,被这胖和尚一声暴喝晃动心神,刹那间思绪晃动,眼前幻觉四起,景色飞速变幻,待到回过神来之时,就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变成了一个婴儿。 被一名粗布衣衫的农妇抱着,献给了一名僧人:“大师,您行行好,把我这孩子带走。” 那农妇对着僧人不住磕头:“俺们家里十二口人都饿死了,我也捱不下去了,只是不忍这一棵独苗也被饿杀,因此想求大师把他带走,给口吃的就行,只要能不死,我便是死了也感念大师的好。” 那僧人接过张横:“善哉,善哉,这孩子与佛有缘,我便收下了,女施主放心,我保他饿不死便是。” 张横扭头看向农妇,心中一阵混乱:“妈的,我这是又穿越了?咦?我为什么说又?” 他感到自己似乎遗忘了一些很重要的东西,但似乎不应该有什么可遗忘的东西,“我”只是一个婴儿而已,能有什么记忆? 一时间觉得眼前有一切都变得不真实起来,但又觉得不应该是幻觉,心中烦乱之际。 “哇!” 他哭了起来。 这一哭,口开神气散,顿时泄掉了一股精气,脑袋瞬间迷糊起来,真的就成了一名婴儿。 那农妇见僧人收了婴儿,大喜过望,对着僧人连连叩首,起身后,在婴儿脸上摸了摸,一脸爱怜难舍之色:“孩儿,你要活着啊!” 她哭了几声,转身向远处跑去。 张横扭头看去,只见眼前一片破败的村落,沿途偶有白骨,野狗在路边舔舐尸体。 那僧人将张横抱了,大袖飘飘,向远处走去。 身后村落渐行渐远,渐渐的淹没在黄昏之中。 张横在那僧人怀中扭动身子,哭了一会儿,渐渐困乏起来,双目缓缓闭上,沉沉入睡。 只是总有一种惆怅难舍之意,似乎自己割舍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便是睡也睡的不太踏实。 第一百一十一章 近战无敌 待到张横醒来之后,发现已经被那个僧人带到了一个寺院之内。 之后便在寺庙之内成了一个小沙弥,整日里洒扫庭院,端茶倒水,诵读佛经,闲暇之时便开始随着寺内众师兄习武,时间长了,竟然练就了一身好武功,年纪轻轻,便成了寺内的武僧首领。 只是整天介紧锁眉头,闷闷不乐,后来在江湖中闯荡,修为越来越高,名头越来越大,被人称之为大烦恼金刚。 因为他整天一副烦恼的样子,而他敌人遇到他则更加烦恼,是以被称为烦恼罗汉。 如此忽忽几十年过去,张横年岁增长,精力衰退,发苍苍而牙齿动,眼昏花而双耳聋,昔日仇家找上门来,杀死了他的师兄师弟,便是自己的徒弟也被仇家杀死。 后虽然经他奋力还击,斩杀敌人,自己也耗尽精气,奄奄一息,行将毙命。 他的师侄将他扶在病床之上,静静等待他的吩咐,好遵循依言做事。 张横挣扎起身,让师侄拿了一本《涅盘经》一本《心经》,缓缓翻阅之后,似笑非笑的看了床边的师侄一眼,呵呵笑道:“孩子,你过来!” 那师侄急忙上前:“师叔,还请吩咐。” 张横伸手在师侄头顶摸了摸,轻声叹道:“你知道么孩子,其实我们一直都生活在一个人的梦中。” 师侄大为不解:“还请师叔赐教。” 张横笑了笑,盘当即盘坐说法,将那涅盘奥妙,唯我唯心之论缓缓说起,随着他的说法,周遭事物缓缓变淡,化为一抹虚影,便是他自己的身子也在缓缓变淡。 整个世界都在变淡,万物恐惧哀嚎之声响彻天地。 片刻之后,两颗太阳陡然出现在空中,整个世界如同一个气泡一般,在两颗太阳的照耀之下,无声无息的破碎开来,消失无踪。 山顶上,张横猛然睁开了眼睛。 一柄方便铲已经破开虚空到了他的面前,铲向他的脖颈。 砰! 这铲子铲在了他的脖颈上,将他打的脖颈后扯,脑袋拽着身子凌空后翻,打了一个筋斗,种种的砸在山峰之上。 轰! 山下石块被他砸出蜘蛛网般的裂缝,整个人都陷入山体之中。 “咦?” 天空中惊雷僧大感诧异:“竟然能硬抗我一铲不死,好硬的脖子!” 他面露疲惫之色,身子缓缓落下:“尤其是还能从我轮回术中醒来,这份心性悟性当真了得!” 刚才他施展轮回神通,喊一声,动摇敌方心神,练到高深处,可将对方心神打入轮回之内,刹那间经历无数轮回,经过无数轮回的洗刷,对方早就被洗去了今世的记忆,成为了另外一个人。 惊雷僧修为不到,无法做到这种传说中的境界,但也足以晃动敌人精神,让其短暂的神魂失守,陷入幻境之中,如坠轮回。 只是施展这门神通极损精神,若不是看到张横斩杀门中弟子,实在是太过凶恶,惊雷僧也不会以这门神通对敌。 他落地之后,伸手将方便铲收回,一步步向张横砸出陷坑走去:“可是四方城张教头?贫僧惊雷,见过施主……” 便在此时,他脚下地面一道金光破土而出,直奔他的裆部,快如闪电。 惊雷僧大惊,手中禅杖忽然消失,出现在裆部,铲头迎上飞来的金光。 当! 火光四散中,惊雷僧身子急速后退:“好阴险的小子……” 在他身后,又有一道金光破空飞来,打向他的后背,正正打在了他的后背,将他打的双目凸起,耳鼻喷火,一个踉跄,向前走了好几步,整座山峰都被他踩踏的微微摇晃起来。 “好小子!” 惊雷僧看向陷坑的张横哈哈大笑:“怪不得能把我师侄逼到那个地步,果然你非同小可!” 他手中方便铲脱手而出,再次斩向张横:“咄!” 张横身子忽然从坑内弹起,双手掐印:“临!” 佛道两门神通此时相碰,张横只觉得头脑发晕,身子被震的不自禁的凌空后退,鼻孔中喷出两道血箭,人在空中大声叫好:“好!大和尚,你这是什么神通,差点把老子打的万劫不复!” 惊雷僧也是脑子晕了晕,面上疲惫之色一闪而过:“小子,你这是什么真言?竟能抵挡老子的轮回神通!” 张横笑道:“原来这便是大名鼎鼎的轮回神通,果然带劲儿!” 他说话间身子闪动,瞬间到了惊雷僧面前,手中长戟前刺:“吃我一戟!” 惊雷僧方便铲舞动开来,将张横长戟打飞:“好小子,胆真肥,敢跟我近战!” 他出家之前本是一名沙场将军,出家之后,也是勤修武艺,手中方便铲近战少有敌手。 只是修士斗法,少有近战之辈,大都是术法神通为主,基本上都是远程攻击,令惊雷僧大感不过瘾。 如今见张横竟然要与自己近身相搏,忍不住又惊又喜:“来来来,与我大战三百回合,我可饶你不死!” 张横身子在远处站定,嘿嘿笑道:“大和尚,你神通了得,近战也可以啊!” 说话间再次飞扑上前,与惊雷僧打成一团。 轰轰轰! 整个山峰上飞沙走石,树木折断,一块块巨石被打成齑粉,长戟与方便铲相撞,发出隆隆巨响,爆散出道道火光。 张横长戟乃是神兵,与方便铲几次相撞之后,将那方便铲斩出一道道印痕,惊雷僧大为心疼:“用神兵算什么好汉?” 张横道:“你他妈的以大欺小,以多欺少,又算什么的东西!” 惊雷僧道:“说的也是!” 两人化为两团虚影,从地上战到天上,又从天上战到地下,翻翻滚滚,威势惊人,附近几名僧人想要助战,都难以靠近。 忽然虚空之中传来一声怒吼:“卑鄙!” 两人身子分开,相对而立。 只见惊雷僧一只左眼不知何时被插了一把尖刀,直贯入脑,随后尖刀消失,一股鲜血从惊雷僧眼眶中喷出,整个眼球都被尖刀带了出来。 张横伸手接过尖刀,将眼球摘下,看了惊雷僧一眼:“大和尚,你输了!” 惊雷僧大怒:“打架打的好好的,怎么以暗器偷袭?算什么汉子!” 他在怒骂之时,运转功力,想要将瞎眼恢复过来,却发现自己左眼似乎生下来就没有一般,法力涌入左眼之后,无论如何难以恢复,这一下顿时惊惶起来:“你这是什么法宝?” 张横懒的理会此人嚎叫,手中长戟举起:“卑鄙不卑鄙,你说了不算!” 他盯着惊雷僧嘿嘿笑道:“杀了你之后,我会在这天崮山待上一个月,只要你们有弟子下山,我就弄死他们!” 他眼中凶光大作:“敢惹老子,就得承受惹我的代价!” 第一百一十二章 钟声传讯 噗! 青光一闪,张横手中长戟已然斩中惊雷僧脑门,将他脑门劈裂,正要顺势将其脑袋劈开时,惊雷僧发出惊天动地的一声大叫,手中方便铲脱手飞出,直奔张横面门,身子急速后侧。 张横眼中凶光一闪,瞬间从原地消失,下一刻出现在惊雷僧身子左侧,食中二指并指如剑,指尖剑芒吞吐,探出三尺多长,剑芒顶端细如毫针,对着惊雷僧左耳狠狠刺下。 绣娘传他的剑术秘典,终究还是被他学了去,此时指尖剑气便是绣娘传的罗天剑气,剑气凝练如针,已经是到了极为高明的地步,破坏力极强。 他如今施展“行”字秘术,身法快到了极致,纵然这惊雷僧修为比他高出几倍,在身法上也远远不是他的对手,如今瞎了一只眼,视线受阻,则更是难以照顾自己周全。 待到张横剑气刺入耳孔,他方才反应过来,脑袋迅速扭动。 张横指尖剑气猛然转向,将惊雷僧的耳朵斩下一块。 惊雷僧放声痛呼,身子再次后退,发出巨大的咆哮:“青龙!” 嗡! 惊雷僧刚才飞出的方便铲此时忽然化为一道金龙,摇头摆尾对着张横抓来,威势竟然比之前强横了几倍不止。 张横躲闪不及,被这金龙抓住肩膀塞进嘴里,猛然一口咬下,要将张横拦腰咬断,嘴巴合拢之时,发出“咔”巨响,牙齿切割到张横身体时,冒出一蓬火星。 “卧槽!” 被这金龙咬了一口,张横身子剧震,眼耳口鼻真火狂喷,眼前一阵阵发黑。 “这法宝厉害!” 张横身子倏然缩小,钻入龙口之内,金锏挥出,当场打断了几根龙牙,身子从牙缝内钻出,瞬间远离战场,行只秘术施展开来,顷刻间无影无踪。 那金龙在空中摇头摆尾去追张横,却再也追之不及,只得返回惊雷僧手中,重新化为一根方便铲,发出嗡嗡响动。 惊雷僧眼耳流血,怒气勃发,手持方便铲在空中不住喝骂:“张横,你出来!” 他被张横一个小辈刺瞎了一只眼睛,割掉了一只耳朵,又羞又怒,怒气满胸:“出来啊!再打一次!老子要把你碎尸万段……” 一道虚影无声无息的出现在他的左侧,猛然一动,已经刺入他的耳孔。 惊雷僧凌空翻滚,飙射出一道道血箭,口中嚎叫不休:“卑鄙无耻的狗东西!” 他手中方便铲再次化为金龙将他周身环绕,龙睛大张,警惕的看向四周虚空,发出声声龙吟,不敢放松分毫。 “你出来啊!” 惊雷僧在金龙裹身之下,破口大骂:“你出来跟佛爷再打三百回合!没卵子的东西才会藏头露尾!” 张横大怒,身影忽然从惊雷僧身后浮现:“干鸟毛!竟敢骂老子!临!” 他一戟劈中环绕金龙,双锏飞出,打在了惊雷僧光头与后背之上:“着!” 砰! 惊雷僧脑袋被打出一个凹坑,身子晃了晃,口中真火喷涌,犹如体内着火一般。 吼! 围绕在他体外的金龙发出一阵龙吼,身子猛然缩小,封锁虚空,五根爪子向张横抓来。 张横身体在原地猛然消失,出现在十几里外,哈哈大笑:“他妈的,老子吃一次亏就够了,还想让我吃第二次亏?惊雷,你洗干净脖子等着,老子早晚掀翻你们金轮寺!” 大笑声中,张横身影迅速变淡,消失无踪。 那方便铲化为的金龙四处游动,搜寻片刻之后,这才返回惊雷僧手中。 被张横这回马一击,打的惊雷僧再也不敢叫骂,钻进金龙口内,向天崮山缓缓飞去。 还未到金轮寺,便有几名僧人浮空来迎,为首一名僧人惊道:“师叔,那魔头这般厉害?你还好?” 惊雷僧破口大骂:“我好个屁!你的眼睛被戳瞎,耳朵被割掉,你还会觉得好?蠢货!” 那为首僧人顿时尴尬起来,急忙伸手扶住惊雷僧:“是弟子口误了,师叔,张横那魔头呢?” “跑了!” 惊雷僧大声道:“那张横滑不留手,中了我的轮回神通,竟然还能从中挣脱出来,身法更是快捷无比,我抓他不住,反被他伤了眼耳!” 几名弟子大骇:“那些追去的师兄师弟们呢?” “被张横杀了不少,还有几个逃了,估计还没回返。” 在众人惊愕之中,惊雷僧身形如风,飞入寺内。 片刻之后,寺内钟声响起,一连响了三十六声,钟声荡漾开来,方圆千里之地都有所闻。 附近不少佛修全都停止了手头动作,愕然看向金轮寺方位。 钟响三十六,这是遇到大敌时才有的动静,但凡与金轮寺有关的修士,都明白这钟声代表的含义。 尤其是这钟声之中蕴含一缕思绪,众多佛修在听到钟声之后,脑海里便自然而然的浮现出张横的模样,知道此人便是这次金轮寺的敌人。 但凡听到钟声接受到钟声思绪的佛修,都可协助擒拿,若能抓住凶手,金轮寺定有重谢。 “好家伙,这个叫做张横的魔头厉害的紧呐!” 从钟声中获得张横讯息之后,一众佛修都知道了张横的来历,对于张横为何与金轮寺结怨,都感到好奇。 有那金轮寺的弟子,顾不得好奇,直接飞身而起,返回寺内,询问究竟。 也有那佛修按兵不动,不敢蹚这摊浑水。 若是金轮寺能够抓得住张横,自然也就不需要敲钟示警,如今敲钟传讯,固然是要众人留意这个凶手,同时也说明了这个张横的厉害。 他若是不厉害,也不至于逼的金轮寺连面子都顾不得了,昭告天下,就为了抓住此人。 但凡脑子不傻的人,就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连金轮寺的高手难以抓捕此人,他们这些散修若是不自量力的去逞能抓人,用脚后跟想,也会知道下场不会很妙。 是以听到钟声的佛修不少,真动心去配合金轮寺抓捕张横的人却不多。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他们也是人,也知道这件事掺和不起。 天崮山几百里外的一处小镇上。 张横已经在这镇子里的小馆子里坐了下来,面前酒桌上摆了一大盘牛肉,一大坛酒,一大碗汤,外加一龙肉包。 在店小二刚刚为他倒酒时,钟声便传了过来。 这钟声虽然只有佛修才能听到,但张横儒道佛三家都有涉猎,尤其是之前被惊雷僧打入轮回,在轮回中经历了另一番人生,对于佛家精义体会极深。 就算是现在恢复清醒,那轮回中的经历也难以从脑海里抹除,就像他真的经历了一番轮回,获得了轮回中的记忆一样,那轮回中有关佛门经义的参悟,全都实实在在成为了他的财富。 此时他不是佛修,胜是佛修,对于钟声中蕴含的讯息顿时了然,忍不住愕然:“钟声传讯?还有这般手段?他妈的,这群贼秃竟敢把我的样子传给别人看。老子想要踏实休息几日,看来得易容改面一番才行。” 当下大口喝酒,大口吃肉,酒足饭饱之后,摸着肚子向镇外走去,行走之际,已然能够感受到街道两侧有两道目光投射在自己身上。 即便是两道目光一发即收,张横还是感应到了目光主人透露出淡淡的惊讶情绪,看来是已经认出了他。 第一百一十三章 求人不如求己 “看什么看?没见过这么帅的老大?” 在感应到有人看向自己的一瞬间,张横转身看去,只见一名背着褡裢的灰袍老僧正从一家米粮店里缓缓走出。 这老僧一身百衲衣,头上稀稀拉拉的几根花白头发,身材消瘦,双颊下陷,一脸菜色。 在张横看向他的时候,这老僧也抬头看向张横,昏花老眼中露出受惊之色:“这位施主,你为何对老僧如此凶恶?老衲可有不对之处?” 这老僧破衣烂衫,赤脚走路,褡裢了也是几块剩馒头,手拄着一根树枝,看着穷困异常,与乞丐相差无几。 张横将这老僧上上下下打量了几眼,笑道:“你这僧人倒还像一个僧人的样子,只是太过清苦了一点,有点落于行迹。” 他想了想,从随身兜囊里摸出一块牛肉,扔给老僧:“我请你吃点好的!” 这肉块在空中走了一个弧形,落在了老僧的褡裢之内。 老僧愣了一下,颤巍巍的伸手,将牛肉从褡裢内拿出,看了张横一眼,又看了看手中的牛肉,犹豫片刻,笑道:“多谢施主布施。” 张横眼睛一亮:“好!这才是真僧人,他妈的,我看到不吃肉的僧人就感到讨厌!当初世尊明明不忌肉食,后世僧侣偏偏自作聪明,强制断肉,实在可笑!” 老僧摇头道:“吃肉毕竟可勾口腹之欲,若是戒了还好,若是不戒,红尘诱惑便又多了一种,为斩心魔,吃素比吃肉还是要好不少。” 他将手中牛肉重新放进褡裢,右掌竖起,对张横弯腰行礼:“祝施主无灾无劫,早脱苦海,永不沉沦。” 行礼之后,拄拐转身,颤巍巍的去了。 张横看了这老僧几眼,心中生出几分古怪的感觉,但到底哪里古怪,却又说不上来。 “既然能让我生出感应,这老僧定然非同小可!” 张横心中念头急转,对老僧的身份大感好奇,但刚才这老僧对他并未生出丝毫恶意,倒是没有激发张横的杀心。 他与老僧相背而行,大踏步的走出镇子,到了附近一片树林内,静静站立片刻,体内真元涌动,满脸胡须如同活物一般蜿蜒扭动,随后一根根的脱落,悬浮在半空。 片刻之后,满脸胡须全都脱落,便是耳朵眼里的耳毛也一根根飞出,与胡须混在一起,浮在张横面前。 张横将这些毛发用一个小袋子装了,塞进兜里,很是别扭的摸了摸自己的脸,只觉得触手光滑,犹如新生小儿的肌肤相似。 他从腰间取出一个酒壶,往空中洒了一股酒水,这股酒水在空中定住,化为一面圆镜,将张横映照在镜面之中。 张横凝神看去,只见镜中出现一名青年,长得是方面大耳,鼻直口方,两道浓眉如刀,一对虎目含威,站在这哪里英风锐气,威风凛凛,当真是一条好汉,果然是好汉一条! 他已经习惯了原本模样,此时看到镜内的自己,大感不适,生出几分陌生之感。 “老子这番模样若是被熟人看了,定会忍不住发笑。” 张横看了几眼,将镜面一口吞了,换了护体皮甲,收了随身兵器,穿了一袭长袍,这才出了树林,来到大道之上。 随后又返回镇子里,买了一身儒生行头,手持折扇,背着书篓向前行走。 如此走了几日,偶见路上有僧侣结伴而行,行色冲冲,有的更是手拿张横的画影图形沿途询问,有的更是直接询问张横本人,倒也多了几分乐趣。 他在路上行走,晓行夜宿,在沿途城镇让人打造了一把长剑,悬挂腰间,一路向西而行。 西方便是天崮山所在方位,他手持长剑,沿途打抱不平,剿灭山贼,短短几天时间便打响了名头,待到进入天崮山下范围时,便已经有了一个绰号,唤作“霹雳神剑”,形容他出手如雷霆霹雳,性如烈火。 这一日,他来到了天崮山脚下,就看到一群群佛门信徒络绎上山,有老有少,有男有女,更有那虔诚信徒以五体投地大礼,匍匐前行,一步一跪,到了山脚之后,更是亲吻山脚石碑,状若疯魔。 “他妈的,这还算什么佛门寺庙,这简直就是邪教做派啊!” 张横看着这些疯狂信徒,叹了口气,不再犹豫,顺着阶梯向山上爬去。 他脚步轻快,爬山健步如飞,片刻之后便到了半山腰处,穿过一片广场,来到了一座寺庙门前。 这寺庙便是金轮寺。 金轮寺自从建寺以来,便广开善门,从不关闭,任由信徒来往穿行,只要不再寺内做出过分之举,便不会有僧人驱逐。 张横走进寺门,穿过一重重建筑,沿途僧侣成群,信徒轻声交谈,一片祥和景象。 最后来到主殿之内,张横跨国门槛,看向正当中供奉的一尊巨大的泥胎塑像。 这塑像乃是一名清瘦光头老者,端坐在一块五彩石上,左手托月轮,右手托日轮,目光高远,看向远方。 这塑像非是别人,正是当初世尊佛陀门下排行十七的金轮罗汉。 张横看了片刻,笑了笑,从腰间取出一把燃香,轻轻点燃,插在前方香炉中。 就在插燃香时,来自祖山空的僵尸皮囊从他袖内滑落,埋入了香灰之中,在灰烬内缓缓铺开。 “善哉,善哉!” 张横做完这些动作之后,刚要后退,便有一道轻柔苍老的佛号从身边响起:“几番轮回难脱劫,性本缘空诸法空。” 张横循声转身,便看到一名衣衫褴褛的清瘦老僧正坐在不远处,对着大殿内的金轮罗汉弯腰行礼。 这老僧张横认得,正是上次给他一块牛肉的老僧。 “老和尚,你也来拜佛了?” 那老僧起身抬眼看向张横,微微颔首示意:“施主,你也来啦?老衲看你不像是拜佛之人,却是为何要来此地上香?” 张横嘿嘿笑道:“我今日来此,就是想要看一下这金轮罗汉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人,他道场的传承弟子,又到底是什么弟子。” 老僧叹道:“天下佛子,无外乎真修和假修,施主来此,当是要印证一番了。” 张横不答,反问老僧:“老和尚,你看着像是真修佛子,当会明了佛门经义,怎么也来跪拜这泥胎木雕?” 老僧对着面前的金轮罗汉雕塑一边行礼,一边轻声道:“求人不如求己啊。” 第一百一十四章 开言 “求人不如求己?” 听到老僧说出这句话后,张横身子一震,束发丝绦崩碎开来,满头长发根根炸起,身子倏然后退到大殿门口:“你是金轮罗汉?” 此时大殿之内还有不少祭拜的信徒,张横此时暴起后退,按道理来说定然能引起一阵骚乱,可是直到张横退到殿门口时,整个大殿内竟然无有半点反响。 张横眼眸转动,扫视四周,却发现整个大殿内忽然变得空旷起来,刚才祭拜的一批信徒全都消失不见,现场只有他与老僧两人。 老僧此时依旧做着跪拜的动作,神情淡然,动作一丝不苟,依旧是淡淡的语气:“我是金轮,又不是金轮。” 他缓缓起身,拿起一炷香插在香炉之中,背对张横道:“我是金轮,金轮非我。” 在他起身之时,一股奇怪的波动从大殿内生出,刹那间周遭景色变幻,本在大殿内的张横忽然出现在天崮山下,下一刻景色再变,他出现在了遇到老僧的小镇上。 再下一刻,景色又变,张横出现在了四方城内,正与空灵门弟子大战。 “这金轮罗汉正在回溯我的过往种种经历!” 眼见身边景色变幻,人物也随着变幻起来,张横心中一点灵光不昧,顿时明白过来:“他在翻阅老子的记忆!” 明白这一点之后,心中登时大急,想要从这种追溯记忆中逃出,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在过往场景中做出任何改变。 过往永恒不变,只有过去才存在种种可能。 “临!” “者!” 张横心中默念九字真言,想要打破自身所遭受的负面攻击,却发现真言涌出之后,周遭景色如同水波般荡漾开来,似乎要破坏如今不断从记忆中提取的场景,但一股大力涌来,正在摇晃的场景便又恢复正常。 记忆再次回溯。 很快到了张横在四贤街向四贤传法的场景,但到了此时,却是一片模糊,整个回溯的场景也模糊起来。 张横大喜,猛然一声暴喝:“者!” 周遭场景瞬间破碎开来,眼前一亮,却发现自己此时还是站在金轮寺大殿之内,面前背对自己的老僧缓缓转身,面露惊容,道:“这是哪来的四名贤人?为何他们还以你为尊?” 他昏花老眼看向张横,颇有惊疑不定色:“你是哪位道友转世?” 张横长长的吐出了一口气:“轮回神通,记忆回溯,了不起!金轮,你敢探视老子的记忆,日后咱们没完!” 老僧奇怪的看了张横一眼:“道友,你便是与我没完,难道还能打到佛国灵境中么?天下间杀死佛子的人是有,可永世与我灵山结仇的也就只有七大天魔了,其余之辈,纵有恩怨,三世可平! 你我远没有如此大的仇恨,何苦说这般狠话?” 他在不知道张横的身份下,对张横施展轮回神通,搜索张横的记忆,在他看来,其实只是一件小事而已,到了他这般境界的高手,除非转世身被斩,别的都是小事。 按道理来说,张横不应该说出这般与其境界不符的话来,是以了令他微感好奇。 张横哈哈大笑:“你敢如此说,怕是不知道某家的来历!” 老僧不敢怠慢,道:“还请赐教!” 张横道:“你听好了: 混沌生来不记年, 开天辟地我居先。。 清浊两分大道生 先有我辈后有天!” 老僧身子一震,神情越发的惊疑不定:“前辈乃是先天神魔?这怎么可能?” 张横笑道:“夏虫不可语冰,你小小年纪,懂得什么!” 说到这里,双目紧盯老僧,身子缓缓后退:“金轮,你师父就没有对你提及过我么?今日之事就此作罢,日后再做计较。” 老僧眼眸之中不复浑浊,光华流转,手中多了一枚银月状的轮子,呵呵笑道:“我没有师父,只有世尊,平素也不以师徒相称。先天神魔,早已经遁入天外,道友,你差点瞒哄住老衲了!” 张横吃了一惊,知道自己应该是那句话说的不对,引起了这老僧的怀疑,当下一声轻喝,行字秘术运转,便要逃出升天。 便在此时,老僧手中的月轮轻轻一晃,张横眼前景物顿时变幻起来,记忆重新回溯。 待到回溯到他与四贤讲法之时,那景象还是朦胧一片,回溯之力似乎想要弄清楚听讲的四人到底什么样子,但总有一股力量挡住了探视的目光。 虚空之中传来一声轻“咦”,随后画面绕过这一段时间,继续回放。 张横明知这老僧在探寻自己的回忆,却无力挣脱,心中愤恨至极,可又无可奈何,一股力量依旧向他记忆深处探寻。 最后这股力量来到了四方城西山地龙与张横相见的时间段里。 画面中地龙正在与张横交谈,在记忆回溯到这个场景时,他唇边一根胡须忽然僵直:“啊,我死了!” 下一刻,张横身身遭景象轰然破裂,一切化为虚无,待到回过神来时,发现自己依旧站在大殿之内。 对面老僧面色大变:“地龙大人?” 轰! 一只巨大的金色龙头忽然从虚空之中探出,一口叼住老僧的脑袋,“咔嚓”一声,将脑袋咬掉,囫囵个吞下,随后转身看向张横:“啊哈,张先生,我们又见面了!” 这金色龙头几乎充斥了整个大殿,脖颈以下位置却隐藏在虚空之中,发出隆隆巨响:“这小和尚竟然敢窥探老子,实在不像话,还敢拘禁张先生,这就更不像话!我替你吃了他,算是为你报仇了!” 张横看着面前巨大的金色龙头,吃惊道:“你便是地龙道兄的那根胡须?” 金色龙头叫道:“错啦,错啦!我怎么可能是那头懦夫的胡须,我乃金龙大人是也!只待那地龙老儿身死道消,我便能挣脱本体,恢复自由啦!” 它对张横嘎嘎乐道:“张先生,我知道你来历非同小可,身怀绝世真法,连我本体都对你尊敬的很,日后定有大成就。嘿嘿,这次我帮你解决强敌,你是不是给俺们一点表示?不用多,给俺们讲解一段经文也可!” 张横哈哈大笑:“这有何不可?此地乃金轮罗汉的道场,你吃了金轮,怕是要惹上麻烦了。” 金龙不屑一顾:“呸!一个狗屁罗汉有什么怕的?别说是他,就是菩萨来了,照样一口吃了他们!再说这只是金轮的一个分身,他又不缺这一具分身,有什么可担心的!” 张横见它对金轮罗汉毫不在意,心中一凛,登时知道自己对地龙的实力还是低估了,连他一根胡须都如此了得,那地龙的本体有多么恐怖,已经难以想象。 当下笑道:“既然如此,我便为道兄讲上一段经文。此乃佛门地界,我便讲一段佛门经文便了!” 金龙大喜:“来来来,张先生,你快说,说完了,我好赶快返回原来时间点,我这般穿越时空,累的厉害!” 张横道:“既如此,且听我来讲明。” 金龙道:“敢问先生,你讲的这是什么经文。” 张横道:“我这经文,乃修真之总经,作佛之会门也!若想成佛作祖,总要此经开悟。” 金龙喜不自胜:“这经文可有名字?” 张横轻声道:“自然有名。此经唤作《多心经》,凡五十四句,共计二百七十字。若遇魔瘴之处,但念此经,自无伤害。若能明悟其意,自得大自在。” 噫! 有分教: 若无金轮生事端,岂有张横传真言? 平白惹的风波起,搅动周天不安全。 预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一百一十五章 雷动于九天之上 这《多心经》又叫做《摩诃般若波罗蜜多心经》,又叫做《心经》,乃是整个大成佛门佛法精义核心中的核心。 密宗里有个心中心法,也正是这个意思。 无相可得,直下见性。 佛门讲心得体悟,便有真心和妄心之别。 然则妄心即是真心,真心即是妄心。 因妄从真起,无真不能起妄,如水之于波,无水如何能起波浪? 所以全真即妄,全妄即真。 佛门弟子修法,修到内而身心、外而世界,一起化空,哪里还有真妄之迹! 森罗万象,皆我自身;草木丛林,无非我心。 欲寻一个身外之物,了不可得。 若能领会此《心经》微言大义,成佛作祖,只在一念之间。 张横被金轮罗汉窥探心灵记忆,面上虽然不显,实则恼怒到了极点,这次地龙出手相助,纵然是有所求而做,但毕竟救了自己一次,他既然想要解脱法门,张横传于他便是。 若地龙真能领悟心经奥妙,开悟自身,破开最后一着,褪去本壳,更进一步,那张横也多了一个强横无比的靠山,日后行事,再无多少顾虑。 好老师就得因材施教,有教无类。 之前他传授绣娘等人九字真言中的两字秘术,一是想给四人一套保命的秘法,那“者”字真言,能消除周身负面状态,修炼到高深之处,可随时满血复活。 就算是被打成飞灰,只要一念尚存,便有满血复活的可能。 而那“行”字秘术,则是逃跑利器,修到高深之处,足以穿梭时空,躲在时间洪流之内。 有这两字秘术傍身,足以让四人有自保之力,只要不遇到至人真人啥的,当不会有性命之忧。 至于别的法门,张横则不会多说。 贪多嚼不烂,他如今自己深受其害,佛道双修,纵然修为进境极快,但毕竟不如专心一门。 好在九转大还丹佛道同流,倒也不怎么耽误修行,若是不然,张横便会考虑废除一门心法,专修九转元功。 他担心绣娘等人贪多嚼不烂,不敢传授太多,但对于这地龙则没有这个顾虑。 这地龙与地同存,乃是可以吞噬神魔的可怕存在,即便是达不到至人的境界,也不会相差太多,不然他也没有资格与至人打赌。 只有旗鼓相当之辈,才能形成赌局,若是两者相差太大,那也没有对赌的必要。 只有到了地龙这个境界的存在,才有资格听张横开讲真言法义,才有可能听得懂张横讲的到底是什么。 大殿之内。 金龙的龙头趴地面之上,姿态恭敬。 张横盘坐虚空,缓缓开口:“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 轰! 随着他开口讲法,整个天崮山轰然震动,一道金光从大殿内直冲上天,形成一根顶天立地的光柱,接天连地,照耀万里山河。 整个金轮寺内天花乱坠,地涌金莲,一枚金轮虚影出现在光柱旁边,围绕光柱缓缓转动。 方圆万里之内,练气士无不生出感应,抬眼看向天崮山方位。 “这是有真人传法,说破了源流,才有此等景象啊!” “金轮寺内难道有佛陀降世么?这好像是传说中佛陀演法的情形啊!” “快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一起去,便是能得一点佛光浸润,也不枉修行一场!” 一道道身影从四面八方升起,化为道道光芒,直奔金轮寺。 轰! 天空中忽生滚滚怒雷,形成电光火柱,雷落如雨,向着金轮寺倾泻下来。 “怎么还有天谴?” 正在听经的金龙大吃一惊:“张先生说法,怎么搞出这般大的动静来?看来真的触及源流,打破谜底,才引来了天地震怒。这等威力,我这虚影怕是有点经受不住,还得让本体来才行!” 它心念动间,身子瞬间消失,片刻之后,又再次出现在殿内。 刚才的它那是多日前的他,现在的它,才是真正的它。 但经此一动,张横讲法所说精义,便少听了一段。 金龙正懊丧间,漫天雷霆已然降下。 “你奶奶的,天将雷霆,为何非要大地承受!” 金龙脑袋穿过大殿屋顶,张开嘴巴,将落向大殿的雷柱一口吞下,至于落在金轮寺别处的雷电则懒得去管。 它是来听张横讲法,保护好张横就行,至于别的人类死活对他来说无关紧要。 噗噗噗! 这些天降神雷威力极大,被金龙吞下之后,虚空中发出隆隆巨响,两道黑烟从它鼻孔中喷出,黑烟中遍布细小的电芒。 “够劲!” 金龙嘴巴大张,喷出一股黑云,摇头晃脑大声赞叹:“这几道雷霆果然够劲,也就是老子,别人休想挡得住!” 它喷鼻吐气,眼睛看向四周,只见雷暴之下,整个金轮寺都被劈成了齑粉,连天崮山的山头都被劈的短了一截,半个山头都化为石粉,四面流淌。 只有供奉金轮罗汉的大殿屹立不倒,天雷击打,金莲铺地,阵阵天音夹杂滚滚雷声,组成了一副祥和与恐怖交织的诡异画面。 本来是晴朗的天空此时已经完全黑了下来,电蛇狂舞中,漆黑的天幕被掀开一角,一只巨大的眼睛在天上骨碌碌转动,扫视人间界,最后将目光锁定在了天崮山方位。 金龙见状更惊:“怎么连天界都惊动了?” 思绪未毕,便见天幕极远处出现一点金星,向着地面急速降落,片刻之后才看的明白,这哪是什么金星,分明是一杆长枪的枪尖,刹那间破开虚空,刺向大殿内的张横。 金龙大怒,猛然现形,张口向枪尖咬去,“噗”的一声,嘴巴被枪尖穿破,余势不绝之下,枪尖继续刺向张横。 大殿内,张横进入了一个奇怪的状态,他在为金龙开讲之时,自己对佛门功法的认知也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 佛道修行有共通之处,佛修境界提升,连带着道门修行境界也提升了不少,福至心灵下,进入悟道之境。 全身息关大开,吞吐周遭精气,漫天雷霆都被他吸到身周,顺着周身毛孔进入了他的体内,使得他躯体不住胀大,此时已然与大殿内金轮罗汉的塑像大小仿佛。 天际长枪刺下之时,张横极其不情愿的睁开了眼睛,发出一声叹息,消失在了原地。 轰! 在他消失的一瞬间,枪尖已然破开了大殿,刺在了天崮山上。 雷光闪动了一下,整座山头坍塌粉碎,成为了一堆石粉,刚才挺立不倒的大殿也已消失不见。 金色龙头被长枪钉进了地下,不住咒骂:“是谁故意打断老子听道?阻我成道,不死不休啊!” 它扭动了几下,缓缓变淡,消失在地下。 地龙只要在大地之上,便永难杀死。 但这次好不容易得来的真法传授,已经被打断了。 “吼!” 一道愤怒到了极点的声音从地底隐隐发出,一条巨龙的虚影从地底升起,头尾几十万里之长,躯体充塞天地。 这巨龙抬头吼叫,将天幕撕开,伸出利爪向天幕后面掏去,抓起一把金色人影塞入口中,大口咀嚼,半空中鲜血飘洒,金色人影嚎叫不断。 本来被雷光充斥的天空,又有血雾飘洒下来,形成漫天血雨,雷电映照之下,一番末日来临景象。 第一百一十六章 龙蛇起陆 天空中血雨滂沱,巨龙在高空翻滚,掀开天幕,从虚空中不断掏出金色人影吞入口中。 那些金色人影临死前的哀嚎形成一道道雷声,响彻周天,身上流出的鲜血化为血雨洒落人间。 天地间动荡不已,穹隆般的天幕不住抖动,大地龙蛇起伏,莫名火焰从地底生出,接天连地,将天幕点燃,焚烧万物。 无数存在都被惊动,战战兢兢,不敢动弹。 “吾久困与此,不得自由!” 那巨龙在空中咆哮翻滚,撞破苍穹,半截身子探入天外:“今日机缘临头,脱身有望,尔等竟然毁我机缘,阻我成道,此番不死不休!” 轰轰轰! 这巨龙身子摇动,天穹一块块破碎,雷光电火从裂缝中涌出,夹杂着天神们残缺不全的尸体,向地面倾泻下来。 大地之上一座座道场都被惊动,上万道光华从地面升起,化为钟、鼓、琴、印、刀、枪、剑、戟、瓶、绳、葫芦,飞到半空,将这些雷光电火托住,不使下落。 一名道人出现在天幕一端,对翻滚的地龙低头行礼,朗声道:“地龙大人,还请息怒,若是再这般下去,大地苍生怕是要毁于一旦!” 一名僧人缓缓出现,站在道人一侧,双手合十:“善哉,善哉,地龙大人,天数有定,气运无常,便是现在掀翻天幕,终究于事无补。” 那巨龙停止翻滚,将慢慢将脑袋从天幕中垂下,双目落泪:“可怜!” 他嘴角处不断有残缺的神尸落下:“我困守此地几百万载,好不容易聆听大道真言,有了脱身之机,却被这牧神者毁了!” 这巨大的龙头吞吐罡气,耳鼻火焰喷涌,声音苍凉绝望:“一日不得大道,我等终究还是这天地间囚徒啊!” 他吼叫了几声,脑袋探入天幕撮口长吸,又吞了一肚子天神之后,打了个饱嗝,身子缓缓缩小,须臾间化为一名黄袍老者,一语不发,消失在半空之中。 老僧与道人对望了一眼,脸上都浮现出难以形容的表情,互相叹了口气。 那道人取出一个葫芦,将空中的天火雷霆收了一半,大袖甩动,缓缓消失。 老僧取出一个钵盂,将剩下的天火雷霆连同残缺神尸装了,口宣佛号,脚踩莲花,身影渐渐变淡。 在即将消失的一瞬间,老僧眼睛看向天崮山方位,面露不忍之色,摇了摇头。 天空中漂浮的诸多法宝纷纷回落,破开血雨雷电,流星一般落向各自宗门山头。 原本虚空震荡天地动摇的情形开始缓缓消退,只有血雨雷霆还在继续。 此时张横已经来到了天崮山百里外的一座小山头上,化为一名身高三丈的巨人,负手而立,仰望苍穹。 他目光穿过血雨雷暴,看到了天空中巨龙翻身吞噬天神的可怕情形,也看到了升空的一件件透露出恐怖气息的法宝。 “厉害!” 眼见法宝回转,僧道消失,张横叹了口气:“这次讲道,是地龙的机缘,也是我的机缘啊!日他妈……” 他刚才吞吐雷霆,此时浑身电光缭绕,血雨落在他身外三丈,便被电光蒸发。 在血雨电光之中,张横起身迈步,一步迈出,横跨了将近一百多里地,来到了原来天崮山所在的位置。 此时天崮山已然消失不见,山上的金轮寺以及众多子门徒,悉数化为飞灰。 原来的位置处多了一个深坑,那是被天界长枪刺中金v龙造成的凹陷,深坑里极慢了血水,成为了一个湖泊。 张横伸手轻招,血水分开,一张皮囊从水底缓缓飞起,落在了张横手中。 这皮囊被他埋在金轮罗汉大殿香炉内,本想着回头暗中做法,以僵尸皮囊为媒介,打通阴阳两界,召唤出冥界摩罗阴神,好让金轮寺乱上一场。 如今金轮寺满寺僧侣全灭,连天崮山都被天外一枪打成灰烬,张横事先布置好的僵尸皮囊便没了用武之地。 “本来已经琢磨出来一些召唤法门,想要实验一下,现在看来,只能日后再用了!” 张横伸手抓住僵尸皮囊,正要装入兜囊之中,忽觉不对:“咦?” 只见手中的僵尸皮囊一面焦黄之色,另一面则是血红色,鲜血的气味扑面而来。 “这血不是现在下的血雨。” 张横目光凝实僵尸皮囊,忽然想起刚才金龙被天外一枪刺穿头颅的情形:“难道这这是金龙的血?” 他将这皮囊在手中翻了翻,心中已经确定了下来:“看来真是金龙的鲜血。” 那金龙虽然是地龙的胡须,但实力也非同小可,金轮罗汉的分身,它说吞就吞,一直到那分身身死,都没有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 如今这鲜血浸染到僵尸皮囊之上,不知会发生什么未知的变化。 不过再大的变化也比不上刚才天崩地裂的大场面,张横只是迟疑了一下,便将这皮囊收了起来:“左右不过是一个皮囊而已,怕他个鸟!” 他身子缓缓升空,扫视四周,只见方圆百里的天崮山几乎全都被摧毁,原本群山叠嶂,化为了一片石粉铺就的沙漠。 “这天外一击,当真了得!” 张横抬头看天,心中有诸多不解之处:“老子只是讲了一篇经文而已,怎么会引来这般大的动静?竟然还要灭老子的口?” 他心中生出极大的愤怒来。 刚才那金枪从天外飞来,破空一击,威力大的不可思议,连金龙都难以经受,余波之下,方圆百里之地,都悉数化为齑粉。 这一枪连金龙都难以承受,张横自不用说。 若直面金枪的人是张横,即便他还丹一转,五脏皆牢,也难经受住如此威猛的一枪,怕是当场就被打死,几乎没有任何反抗之力。 “以后这说破根源,直至大道根本的法门是不能再讲了!这等大机缘,一般人根本经受不住,惊动天界,发出天罚,连我自己也承受不住。妈的,待我成道之后,非得弄死这狗日的金枪主人!” 他离开天崮山之后,信步而走,只见沿途山石崩塌,河流改道,无数城镇毁于一旦,大地裂缝处处,树木成片倒伏。 刚才地龙发怒,吞吃天神,撕裂天幕,大地龙蛇起陆,波涛般起伏,震荡方圆几万里。 只要是在地面上的建筑,都受到了波及,房倒屋塌,鸟雀惊飞,砸死了无数人。 尤其是天崮山附近的百姓,受灾最大,甚至有附近的小山被震的凌空飞起,砸在了小镇上的情形,整个镇子上的人被压成肉泥,无一生还。 这一次大地震荡,超过昔日四方城地龙翻身百倍不止,上非但强度要大了几十倍,便是波及地方的面积更是涉及大殷朝所有国境,万里疆域一片哀嚎。 只是一场讲道,便生出了如此大的事端,地龙战天,天地动荡,以至于无数百姓家破人亡,死于非命。 “这算是我的罪过,还是上天的罪过?” 张横行走在废墟之中的道路上,神情难看至极:“天界与地龙之间的恩怨,为何要牵连到老子!” “我就这么好欺负?” 第一百一十七章 乱局 天崮山位于大殷朝西北方位,土地肥沃,南有平原,北有群山,西有草原,跨过草原便是大越国。 地龙战天,地动山摇,殷朝全境深受其害,便是对面的大越国也受到波及,张横飞入高空向西方观看,隐约可看到千里之外火光冲天,似乎整个大地都被点燃。 不过张横懒得理会这些,他当务之急是返回四方城,看看四方城内有无伤损。 天空血雨停止,雷电消失之后,他便腾空而起,辨明方位,向四方城飞去。 空中飞行之际,沿途可见无数城镇被摧毁,流民四起,哀嚎遍野。 张横一路向东南飞去,经过丰州地面之时,只见大地上僵尸如潮,满地乱跑,吃人吃兽,吼叫连连。 地上尸气弥漫,形成一片黑雾,将几百里地染成漆黑,连阳光都被堵住了。 张横虽然在四方城内杀过僵尸,但却从来没有见识过尸潮,最近只是从别人口中或书信中得知此等情形,此时眼见地面上尸体成群,潮水般涌动,攻打附近城镇,纵然胆大包天,也感心惊。 正在高空俯视群尸之时,忽见远方光芒闪烁,一群修士驾驭法宝飞来,拢共有三十多人,有僧有道也有儒生,缓缓停留在张横前方。 为首一人乃是一名中年儒生,脚下竹简铺开,形成一张竹席,将这儒生托住,竹简上一排排古怪文字大放光明。 这儒生站在竹简上方,对张横拱手行礼:“这位道友也是来此斩杀尸妖赚取功德的么?” 张横躬身还礼,笑道:“我只是路过而已,你们做你们的便是。” 儒生对张横点了点头,转身对身后众人一声吆喝:“诸位道友,随我下去降妖除魔!” 后面众人齐声应是,向下方飞去,人在空中法宝已然飞出,飞剑横扫,黄符乱飞,刹那间将地面尸潮清理出一片空地。 地面奔跑撕咬的僵尸似乎被突如其来的攻击吓了一跳,全都停止了动作,齐刷刷抬头看向天空众人。 场面一瞬间安静了下来。 片刻后,尸潮中一头高大的金甲僵尸发出一声响亮之极的嚎叫,从地面轰然跳跃而起,炮弹般冲向半空。 这金甲僵尸在向上飞冲之时,背后探出一对皮膜翅膀,忽然扇动起来,速度陡然加快,来到了众人面前。 “竟然还会飞?” 几十名修士吃了一惊,急速后退,挥手收回远处的法宝,向这僵尸攻去。 轰轰轰! 所有法宝轰在金甲僵尸身上,只打的火光爆闪,将僵尸翅膀打断,流星般坠地,砸扁了几个普通僵尸。 “之前还没有听说过那只僵尸会飞,现在忽然就出现了!” 为首儒生取出一杆大笔,对着地面上的金甲僵尸虚虚画了一个圈子,一道金色光圈凭空生成,套住了僵尸双臂。 随后又画了一个圈,另一道金色光圈生成套住了僵尸双腿。 吼! 那僵尸猛然一挣,将两道光圈挣断,抬头看向天际众人,吼叫不断,獠牙从口中探出,涎水混合血水不住流淌。 “自从天降血雨之后,这些僵尸喝了血水,实力暴增,越来越难对付了!” 为首儒生看向众人:“这金甲僵尸已经不惧法宝轰击了。我一会儿做法困住它,你们飞剑穿刺它的嘴巴,飞针穿刺双耳,争取一击毙命,不要给他逃走的机会!” 正在此时,他身边一名女子低声道:“莫先生,你看!” 儒生顺着女子目光看去,只见地下那金甲僵尸身边忽然多了一个高大男子,正是刚才说路过此地的雄伟书生。 刚才这书生还在半空之中,也不知什么时候到了那金甲僵尸旁边。 那金甲僵尸正仰天吼叫时,便被雄伟书生一把抓住了脖颈,拎到了半空,手臂猛然一抖,僵尸嘶吼声顿时消失。 那僵尸还待挣扎,便见那书生轮起拳头对着僵尸头面便是几拳,这拳头力道好大,将金甲僵尸打的獠牙迸飞,双目凸出,脑袋都瘪了一块。 这金甲僵尸皮糙肉厚,众修士刚才以法宝轰击,都不能将其伤损分毫,但这雄伟书生只凭拳头便将这僵尸脑袋打扁,众人观之无不骇然。 “果然皮糙肉厚!” 张横把这僵尸打的难以动弹之后,拎着僵尸脖颈升到空中,对天空众修士笑道:“没想到昔日弹指可杀的小僵尸,竟然进化到如此程度,倒是一个好打手!诸位,你们继续忙,某家另有要事,就此别过!” 众人见他抓金甲僵尸如同抓鸡,一时间目瞪口呆,不知说什么是好,直到张横远去之后,方才回过神来。 “这人是谁?好修为啊!” “莫先生,你们儒门之中也有精研锻体的高手么?” “你看此人雄伟如山,虽是儒生装扮,却英气勃勃,不大像是书生,反倒像是一名久经战场的将军!” “咱们先斩杀僵尸,至于这名儒生是谁,只看此人形貌,便知是不甘人下之辈,相信不用多久,自然能知道他的来历!” “说的也是,大家伙一起降妖啊!” “杀!” …… ………… 张横飞过丰州,穿过明州,跨过解州等几个州府,最后方才来到连云洲上空,拎着僵尸落在了四方城外。 只见四方城外,一众兵士正在攻打长寿上,山上普渡寺内,两百多名僧人组成一个阵法,形成一个金光穹庐罩子,护持住整个山头。 几百名士兵形成的大阵,竟然难以破开金光罩子,不住攻打之下,光罩晃动不休,似乎随时就会破裂,但又似乎会永远这么坚持下去。 “这阵法有点意思!” 张横站在高空哈哈一笑,青戟出现在他手中,长戟猛然下劈,发出一道清光,将光罩斩出一道缝隙,待到缝隙迅速合拢之时,他拎着的金甲僵尸已然顺着裂缝跌入了普渡寺内。 做完这些,他方才返回四方城,回到府中。 那张府内一众家院、仆人见老爷返回,俱都欢喜不尽,何不干上前禀报道:“老爷,曲先生和几个营头此时因为你失踪之事,正在攻打长寿山普渡寺,至今不曾拿下。” 张横笑道:“不妨事,我既然来了,区区普渡寺算的了什么!老何啊,之前天地暴乱,咱们四方城有没有发生过什么异象?” 他在返回城内之时,一路上发现不少州府都被地震摧毁,唯独四方城安然无恙,不曾有丝毫波动,心中松了一口气外,亦复好奇,不知道为何四方城没有受到波及。 第一百一十八章 留棺 “大帅,之前天降血雨,雷霆漫天,到底是怎么回事?” 此时见张横询问天地动荡的情形,何不干一阵后怕,心有余悸道:“你被那和尚抓走之后,兄弟们便向普渡寺要人,普渡寺不给,大家伙一言不合就打了起来。正打的上头,这天忽然就黑了起来,伸手不见五指!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他对张横道:“后来雷霆漫天,血雨倾盆,动静闹的实在是太大,弟兄们与普渡寺的架也不打了,摸黑收兵回城。城内百姓也吓得不轻,到现在都没有几个人敢出门。” 张横见他一脸惊容,说起之前的情形时,脸颊不住抖动,委实吓得不轻,笑道:“这是有大神通者伐天而战,才闹出这么一场动静来。现在风波已平,用不着再害怕了。” 何不干愕然道:“大帅因何得知?” 张横笑道:“这件事本就因我而起,是我岂能不知?好啦,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你就不要多说了,我这有一根绳子,你拿了去长寿山走一趟,若是遇到兄弟们降不住的怪物,便用此绳绑了,连那些和尚一并带回城内。” 他取出一根兽皮与毛发编织成的绳子,递给何不干:“去!” 何不干拿着绳子一脸茫然:“大帅,这……这怎么用?” 他不是蠢人,知道张横既然这么交代自己,这绳子定非同一般,应该是法宝之类的东西,自己若真把这绳子当成是普通绳子,那自己这个张府的新管家也就别干了。 “这根绳子乃是四贤街上的刑皮匠给我做的,倒也有点威力,最近我琢磨出一点用法来,正要试上一试。” 张横看了何不干手中的绳索一眼,笑道:“你且过来,我传你施展此绳的咒语。” 这绳子是他当初在西山斩杀懈獠和妖狐、长蛇之后,让刑皮匠用蛇皮兽皮为自己打造而成的东西。 最近他修为增长,境界提升,自然而然的便生出祭炼身边武器法宝的念头,而他随身神兵都生出了灵性,根本用不着费心祭炼,只有几根绳子灵性不够,被他日夜祭炼,如今已经生出来几分灵气,威力已然不小。 只是法宝祭炼极难,正常情况下,若是要将这绳索炼制成一件随心法宝,起码得耗费几十年或者上百年的时间方可成功,但这绳索之中蕴含的道韵与张横真元极为相合,只是被祭炼了一段时间,便灵性大增,威力随之增大。 虽然不曾用这绳索捆过人,但想来威力应该不会太差。 这绳子是他祭炼的,他用起来自然无须念咒驾驭,但若是借给别人使用,那自然有诸多限制,是以专门创出一套咒语,用来施展此宝。 且说何不干得了法咒,当即拿着绳子向城外走去,待走到长寿山上,便看到山顶杀声四起,几百名民团兵士组成大阵,正围着一头巨大的金甲僵尸合力攻打。 那僵尸在中间咆哮吼叫,硬抗大阵而不倒,兵士们合力攻击之下,虽然将他打的不住后退,身体也破破烂烂,却怎么也杀他不死。 大阵旁有一座废墟,原来的普渡寺不知什么时候被一股大力摧毁,上百名僧人倒在地上,翻滚呻吟,似乎都受了重创。 何不干看的心惊,大声喝道:“藏龙兄,这是怎么回事?” 曲典正率众降妖,闻言大声道:“何兄,你怎么来了?大帅府内必须有人坐镇,你不可擅自外出啊!” 何不干道:“大帅已经安然返回,他差我过特来相助你等!” 曲典大喜:“大帅回来啦?” 正在围攻僵尸的众多兵士闻言士气大振,纷纷欢呼起来,本来围杀僵尸十分凶险,但得闻张横安全返回,即便是这些兵士都是沙场老兵,此时也难以控制喜悦之情。 张横与他们同吃同住,传授他们练气修真之术,已经是所有人的老师,张横被人掳走,民团兵士眼睛都红了,这才跟随曲典前来攻打普渡寺,要个说法。 如今闻听张横安然回返,所有人都松了口气,就连先天敕令大阵都稍微有点散乱起来。 那被围困中间的金甲僵尸猛然一声嘶吼,一对骨膜翅膀倏然展开,双脚踏地,“轰”的一声将地面踏出一个大坑,碎石四溅之时,身子已经冲天而起,长寿山下飞去。 “快拦着他!” “不能让这僵尸走喽!” 民团兵士大吃了一惊,阵法重整,几百人飞天而起,要去追杀这僵尸,勿使他走脱。 无奈这金甲僵尸背生双翅,速度极快,众人阵法虽强,联合飞行速度却慢,眼见就要追不上了,曲典大急:“这僵尸厉害的紧,若是被他走脱,日后麻烦可就大了!” 正焦急时,只见青光一闪,将那飞逃的金甲僵尸束缚住了,随后在僵尸怒吼声中,捆着它飞回长寿山,落在了何不干身前。 几百兵士站立虚空,齐刷刷的看向何不干。 何不干哈哈大笑:“这是大帅赐我的法宝,你们看什么看?羡慕?哈哈哈哈……” 说到这里,伸手对着面前捆成粽子般的僵尸指了指,那捆着僵尸的绳索上符文疾走,发出淡淡清光,将这僵尸悬空浮起,并不下落。 何不干跳到僵尸身上,如踩法宝,对众人拱手道:“大帅还在府内等消息,我先去了!” 笑了几声,踩着僵尸向山下飞去,转瞬间扎入城内,消失不见。 现场众兵士静默了好片刻之后,曲典方才吩咐道:“先把这些僧人都绑了,押到城内听候处置。” 又对一营二营的营长道:“这些事情让下面的兄弟来做,咱们几个快去参见大帅!” 张横此次被五叶和尚抓走,众人都吓得不轻,有的人已经存了杀死普渡寺僧人后,便自杀追随大帅的念头。 好在这次张横回来的快,若是回来的再晚一点,还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变故。 他吩咐下去之后,与毛新亮等人迅速下山,来到张横府邸,见到大厅里的张横之后,曲典还好,只是拱手道:“恭喜大帅安然回返!” 毛新亮等人则跪倒在地,激动的不行:“俺就知道大帅不会有事,呜呜呜……” 当时那五叶和尚法宝厉害,能收人拿人,俨然神仙佛陀手段,比寻常练气士的卖相高出不少。 以至于不少兵士都觉得大帅这是被神仙收走了,怕是再也没有机会返回四方城。 今日见张横重新返回,禁不住惊喜交加,涕泗横流。 张横大感好笑:“老子还没死呢,哭什么哭?大丈夫流血不流泪,打掉牙齿和血吞!日后莫要如此小儿女状!” 他将几人扶起,看向曲典:“刚才我返回家中时,发现四贤街竟然不见了,藏龙,你可知是怎么回事吗?” 曲典不敢隐瞒,将张横走后,自己去四贤街搬救兵遇到的情形一五一十的说给了张横。 “无缘无故的,就这么消失了?” 张横大为讶异:“连告别的话都没说一句?还是在老子被擒的时候走的?他妈的,这也太没人情味了!” 他想了想,伸手拎住金甲僵尸,大踏步向四贤街方向走去。 待到了四贤街原来的位置后,就发现果然整条街都消失无踪,就像是从来没有存在过一般。 “厉害!” “搬家搬到整条街都搬走的地步,我这还是第一次得见!” 张横在附近街上来回走了几圈,忽然心生感应,看向街道路口堆着的一个小小的木盒。 这木盒堆在街头,贴在墙边,没能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它与周围环境是如此的和谐,以至于无人觉察出它本身存在的不对之处。 这木盒说是木盒也对,但前宽后窄,更像是一口小棺材,透露出一股陈旧古朴之气,似乎里面埋葬着无穷无尽的秘密。 张横弯腰将这小棺材托起,眯眼看了看,轻轻一抖,棺材盖猛然飞出。 轰! 整个棺材震荡了一下之后,忽然向外喷出了一道黑光,在空中形成一口棺材,轰然落地。 这棺材前头贴着一张白纸。 白纸黑字四个大字:张横之棺。 第一百一十九章 杀僧魔头张元伯 “妈的,这便是老子的棺材?” 张横凑近棺材看了看,只见这棺材果然做工华美,非但四面雕花,棺材内便是枕头棉被都准备好了丧服都准备好了。 伸手推了推,发现这棺材极重,少说也得有几万斤,也不知什么材料打造的。 “老子日后若是不幸身死,这棺材装我倒也合适!” 将这棺材仔细看了看,张横大为喜欢:“老冯做事果然合我心意。” 只看这棺材,就知道是冯木匠的手笔,只是棺材在,但人已经消失不见。 他曾答应过要为张横做八百口棺材,第一口便是给张横量身打造的,只是一直没有向张横交货。 没想到现在人走了,棺材倒是留了下来。 张横将手中的小棺材拿到眼前看了看,只见棺材内部雾气腾腾,深不见底,内中有无数棺材悬浮,小如豆粒,在雾气中发出淡淡的光芒。 而旁边写着“张横之棺”的棺材之前也是其中的一员,却是第一个跳出来的。 “看来这便是老冯给我做的那些棺材了!” 张横想了想,将自己的棺材重新装进小棺材中,将小棺材塞进兜囊,随后拎着金甲僵尸到了屠宰场中。 屠宰场旁边的五指山又增大了几分,便是整个屠宰场的面积都增长了不少。 似乎在小山生长的同时,这屠宰场也在慢慢扩大。 “有意思!” 张横丈量了一下屠宰场,又比划了一下五指山的高度,伸手在山体上摁了摁:“希望你能够一直生长,若是能超过佛国灵山,探出三界之外,那才叫好!” 五指山体上符文亮起,飞速游动,发出微微颤动,整个山体明灭不定,竟然如同活物一般,好似听明白了张横说的话。 张横定定的看了山体一会儿,将手中僵尸轻轻一抛,僵尸刚刚落在山体之上,山体上便多出了一个洞穴,将僵尸吞下。 清光一闪,捆绑僵尸的绳索飞出,钻进了张横的兜囊。 洞穴缓缓闭合,山体嗡嗡作响,好片刻之后,方才安静下来。 张横转身回返府内。 曲典等人正在屋内相候,见他返回,曲典禀报道:“大帅,普渡寺的僧众都已被拿下,听候大帅处置!” 张横道:“一并杀了。” 曲典一愣:“大帅,这可是一百多僧侣啊!” 张横道:“几千人的金轮寺说灭也就灭了,这小小普渡寺的僧人又算个屁!” 他如今对佛门弟子观感极为恶劣,贪财敛财,不输官员,偏偏装出一副看破红尘的样子,实在是虚伪至极。 五叶和尚找他的麻烦,与普渡寺自然脱不了干系。 张横懒得多询问谁是主事之人,有这精力不如一起杀了,省的麻烦。 他如今想的明白,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自己越是低调行事,就越是有不开眼的人来找麻烦。 既然如此,就不如高调一点,手段激烈一点,把态度放出来,也好能省不少事端。 昔日天刑老人吃人度日,杀生无数,臭名昭着,却也没见有几个人去血煞门专门降妖除魔,相反的是,无数修士听到天刑老人的名字,就吓得屁滚尿流,逃之夭夭。 而张横在四方城将天刑老人剥皮拆骨,吊死城头,也没见几个人怕过他,照样有人来四方城耀武扬威。 并不是他们一点都不相信张横的实力,而是张横行事正派,没有超出正常范畴,所以他们没有生出敬畏之感,是个人都敢挑衅张横。 若是张横也像天刑老人那般具有十足的威慑力,相信将会免除不少麻烦,也不会是个人都敢招惹他。 在张横下了这个命令之后,曲典初始吃惊,片刻之后已然反应过来:“大帅,你这是要立威么?” 张横道:“这只是杀人,算不得立威!” 他说到这里,从兜里取出一个紫金钵盂,递给曲典:“你找人在五指山上建造一座多宝阁,把钵盂放在阁内,对外说明来历和用法。” 曲典伸手接过钵盂,一脸不解:“大帅,这钵盂……” “这便是收我的那件法宝,先前那与我作对的僧人叫做五叶,乃是金轮寺的弟子。如今连人带寺都被天神摧毁,寺庙所在的整座山峰被打成了齑粉。” 他指了指钵盂,笑道:“好在我之前把他打了一顿,收了此宝。你去做一个展厅,把这钵盂放进去。日后我斩杀强敌,会将敌人的法宝一一放在展厅示众,以供有心之人参观。” 曲典失声道:“金轮寺?金轮罗汉的道场?是天崮山的那个金轮寺么?那僧人竟然是金轮寺弟子?咱们四方城距离天崮山万里之遥,他为何要替一个小小的普渡寺出头?” 他毕竟是读书人,熟读诗书,最近因为练气修行之故,特意翻阅了道藏佛经以及鬼狐精怪之作,知道金轮寺是佛门有名的道场,出过不少佛门大德,没想到那僧人竟然是金轮寺的和尚。 更没有想到这金轮寺如今毁于一旦,被天神摧毁,连天崮山都打没了。 他看向张横,一脸的惊疑不定:“大帅,整座山都打没了么?天崮山可是方圆百里,高有千丈,很大一块地界。要是整座山都打没了,那得多大神通?多大的手段?” 张横笑道:“只是没了一个山峰而已。” 曲典道:“那也是惊天动地的神通了!” 张横将自己所遇到的情形捡不重要的说给了众人听,略过了自己向地龙讲道一事。 直听的众人不住惊叹,感叹自家大帅威猛无敌的同时,也对金轮寺的湮灭生出几分震惊之情。 好好的一个罗汉道场,竟然落得个这般下场,着实令人感叹。 在府内商议已定,当下民团兵士率领一队人马,将普渡寺僧众押到城外,张横一声吩咐,刀斧手齐齐开动,将这上百名僧人脑袋斩下,鲜血流了一地。 将这些僧人斩杀之后,张横命人贴出告示,四方城百里之内,不许有僧侣出现,更不许有寺庙修建,若有寺僧,勒令还俗,赐予田地,须得与众百姓一同劳作。 若有百姓给僧道银钱者,一律打入监牢,劳动改造。 金轮寺被灭之事传出,所闻之人无不心惊。 附近几十座寺庙的和尚都大为忧虑,距离四方城近的寺庙,其僧众纷纷逃离,生恐有朝一日招惹到张横这个魔头,到时候便是想跑也跑不了了。 此事惹出极大风波,不出几日,惊动了整个修真界。 都知道四方城出现了一个杀僧魔头张元伯。 一些佛门弟子闻讯震怒,纷纷赶往连云洲,要来四方城捉拿张横,降妖除魔。 第一百二十章 横征暴敛 斩杀普渡寺的僧人之后,张横收回普渡寺的庙产,赏赐给了几个民团家境贫困的的兵士,又将之前从普渡寺得到的金银佛像全都融了,化为金锭银锭,自己装了一部分,其余的都埋在了五指山下。 如今这五指山与地脉相连,山体坚硬难催,又能配合张横自行开启,确实是藏宝的好地方。 尤其是山体上有六字真言镇压,日夜吸收天地精气,加持山体,如今这五指山内蕴含无尽力道,除非是地龙那般的大神通者,寻常修士绝难掀翻五指山,将财物放在山下,鬼神难偷。 做完这些之后,整个四方城再次安静下来。 地龙战天,搅动漫天风云,龙蛇起陆,大地倾覆,死了不少人,天下乱成一团,又有尸潮吃人,攻打各个州府,整个大殷朝都陷入血雨腥风之中。 与这些事情相比,张横斩杀巡天八部众,羞辱新任知府都是小事。 也就钦差失踪案是一件大事,本应该迅速查办,可朝廷中的高层却知道,在钦差庞元失踪的同时,法圣谢吕成也同时消失。 这说明什么? 这说明在四方城内有一股足以囚禁甚至斩杀当今朝廷圣人的绝世高手或者惊人势力! 连谢吕成都下落不明,生死难料,与谢吕成一起到达四方城的钦差庞元,自然也没有幸免之理。 如今真人遁世,至人潜修,神人沉睡,只有圣人在世,协助皇帝治世。 法圣谢吕成修为深厚,精通律条法文,有代天刑罚之能,口开律条成,舌动刑罚生。 他说要将人斩首,对方的脑袋便会自动掉落,说谁该死,对方便立即死掉,如此手段,堪称深不可测。 朝廷因此将其册封为法圣,尊为当世活圣人。 可就这么一个活圣人却在四方城失了踪,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连同钦差庞元也消失不见,这里面透露出的讯息足够震慑所有知情者。 但凡清楚这其中利害之人,便绝没有胆子来四方城盘查究竟。 是以明知四方城有古怪,里面有很大的问题,但是朝廷却始终没有派遣高手去四方城盘查究竟。 张横在四方城内等了一段时日,见一直没有人来,慢慢的自己也琢磨过来是怎么一回事,忍不住感到好笑。 堂堂一个朝廷,竟然连四方城这么一个边陲之地都生出这么大的忌惮之心,足见这朝廷对地方已经没有了多大的控制力,连像样的高手都没有。 只是朝廷没有人来,毕竟他杀死了不少僧人,想要找他麻烦的僧侣肯定有不少,是以还要防备不怀好意的佛门弟子。 说来也怪,张横厉兵秣马了大半年,想象中的佛门弟子,竟然也没谁过来找自己的麻烦。 “看来法圣谢吕成和钦差庞元一起失踪的事情,那些佛门秃驴也都知道了!” 张横不解之下,倒也猜出了几分:“佛门修士势力不小,之前的贼秃轻视某家,才会贸然来四方城与我结仇。如今知道我的厉害,再想动手,就得考量一番,怎么也得提前查查我的底细。 嘿嘿,天刑老人的事情略过不说,法圣谢吕成和钦差庞元的事情,必定瞒不过他们的眼睛。如此一来,因为百十个僧人就对我动手,未免得不偿失!” 这么一想,倒是安下心来。 平日里打坐练气,训练民团,种植庄稼,组建商队,暗中接管丹碧城以及渗透附近几个府城,稳打稳进扩充势力。 大殷朝如今动荡不安,各地乱成一片,揭竿而起者遍地开花,生灵涂炭,百姓处于水深火热之中。 唯独连云洲不曾受到波及,尤其是四方城、丹碧城以及附近的几个府城,虽然处于边陲,穷山恶水之中,百姓却过起了少有的安稳日子。 纵然生活算不上富裕,却不用为吃喝发愁,便是官府朝廷也不像平日里那般苛刻,苛捐杂税少了七八成,剩下的钱粮足够生存。 一开始附近并没有流民,毕竟就是各地受灾,灾民也都是赶往富庶之地,抢夺粮食和钱财,很少有人没脑子的向边陲之地求存。 但时间长了,总会有一些人走投无路之下,来到连云洲躲避灾劫,然后就发现这连云洲竟然比别的州府还要安稳,于是便有灾民源源不断的赶赴过来。 只是三年间,整个连云洲的人口暴涨了五六倍,就连四方城的人口都比原来多了三十多万。 祖山空当初占据的黑水沼泽,早就被民团兵士率领灾民填平,化为万顷良田,成为了种植庄稼的绝佳之地。 昔日沼泽中的碧螺山,此时已经成了清水湖中的碧螺山,黑水沼泽被填平之后,专门留出了一个小湖,碧螺山便是小湖的湖心岛。 被张横列为自己的别墅,平日里若是生出倦意,便去这碧螺山放松几日。 他在这三年间,走遍了殷朝各地,见识到了不少练气士,斩杀了不少鬼狐精怪,历练了一段时间后,便回城内闭关修行。 纵然他不认为自己是天地间主角,但这具身体修行速度之快,把他之都吓了一跳。 短短三年时间,九转大还丹便被他练到三转境界,肉身无漏,一些神通渐渐的显现出来。 会一些小小的变化隐身之术,比如躯体能变大变小,能化为十丈巨人,也能化为三尺侏儒。 能调整骨骼皮肉,变男变女。 也能入水不溺,入火不焚,等闲法宝神通已经对他无效。 躯体力量更是增长百倍不止,寻常一座小山丘都能被他轻易举起。 腾云之术结合行字秘术,使得他速度极快,能在瞬间远遁五百里,足以傲视大多数练气士的。 修行到了这般地步,才使得他终于体会到了修士的几分妙处。 三年时间,民团辅兵数目不断增长,但是作为主力战斗的民团兵士,却是一个都不曾增加。 兵贵精不贵多,尤其是成为练气士的兵士,更不需要太多。 光是为这些兵士找寻趁手的兵器和炼制一些法宝,都足以令张横捉襟见肘,难以应付。 好在连云洲附近有不少修士门派,张横手头不足时,便率军讨伐附近山门,向他们收取保护费,若是不给,直接灭门,若是给了,彼此相安无事。 在这个世界自从人道兴盛几十万年来,连朝廷都没有向修真门派收过赋税,唯独张横与众不同,连修真练气的修士也不放过。 此事一出,在修真界引发轩然大波,坐实了张横魔头的身份。 在四方城方圆千里之内,聚众超过三十人的修真门派,就得向他缴纳赋税,缴纳的东西须得是丹药、法器、神铁等物,凡俗钱物,一律不收。 他这般行事,搞得附近宗门叫苦连天,有的宗门宗主气不过,要找张横理论,被张横当众吊打了一顿,再也不敢做声。 有的宗门无计可施之下,率领门中弟子迁徙别处,不敢在连云洲内修炼。 但普天下除了连云洲外,其余州府环境恶劣,多死伤杀伐,宗门子弟也是人,也有衣食住行诸般需求,去别的州府,就如同身在炼狱,十分不便,对弟子修行也有诸多不好。 权衡利弊之下,多数宗门还是舍不得搬迁,只能捏着鼻子认了,乖乖向张横缴纳赋税。 好在张横也不十分的亏待他们,有时候善心大发,也会召集几个宗门高手相护论道,彼此交流道法修行,时间一长,几个宗门的高手修为狂飙猛进,都是大喜过望,再也不排斥缴纳赋税之举。 有这些门派作为“佃户”,时不时的缴纳灵丹精铁,张横这八百精兵方才凑齐了盔甲兵器,战斗力直线飙升。 闲暇之时,便让这些兵士打散了,去各地游历,每人有三月之期,时间到了,须得准时归队。 有此历练之举,短短三年,这些兵士在外面都打响了旗号,自称四方城弟子,纵横各地,斩妖除魔,各有机缘,倒是没有给张横丢人。 “老爷!” 这一日张横正在室内饮酒作画,何不干快步走了过来:“刚得到消息,有僵尸打到连云洲啦!” 张横放下酒杯画笔:“现在到了哪里?” 何不干道:“已经到了佳缘县,正在向南进发,沿途生灵被席卷其中,悉数化为僵尸,总兵黄文轩向朝廷求援,至今不曾有援兵到来。” 他看向张横:“大帅,咱们应该怎么办?” 张横笑道:“怎么办?擂鼓聚将,明日出兵。” 他负手出屋,抬头看天:“这僵尸是从四方城跑出去的,浪荡这么多年,现在也该让他们回家了!” 第一百二十一章 乌云 张横在这四方城默默耕耘,潜修三年,三年之内,麾下民团兵士实力暴涨,每一个人都堪称是青年练气高手。 这些兵士平日里散在四方,独当一面,只有集训之时,才会归队训练。 他们经过历练之后,都有自己擅长的道法神通,即便是平日里单个对敌,也不输寻常修士。 虽然修行的都是张横昔日所传的基础练气之术,但在个人运用和偏好的影响下,都发展出自己的独特战技。 有这些人四处闯荡,为四方城带来了无数实时消息,最后汇总到张横手中,使得他对当今势力与局势有了极为详细的了解,而不像之前,目光只局限于四方城。 也是因此,张横也知道如今僵尸为祸愈烈,席卷七州,杀人无数,有不少修士宗门也被僵尸攻陷,跑的慢的练气士,也被咬成僵尸。 练气士成就的僵尸,实力比生前狂飙多倍,力大无穷,刀兵难伤,水火不侵。 如今这些练气僵尸已经成了尸潮中的头目,据说有的甚至恢复了神智,智慧不比正常人低,甚至犹有过之。 这些僵尸的实力竟然不断提升,令张横生出忌惮之情,这次就算是尸潮不来侵犯连云洲,张横也会主动出兵,将这些怪物杀死,以免难以收拾。 此时既然决定出兵,一声吩咐之下,曲典当即走到大院之内,搬出一面大鼓,取出一个鼓槌,“咚咚咚”的敲了起来。 这面大鼓乃是张横之前让刑皮匠等人合力打造而成,直径足有七尺,十分的巨大,此时被曲典敲击之下,声震百里。 这面鼓叫做聚将鼓,是主鼓,除此之外,还有几百只小鼓,也叫做副鼓,有巴掌大小,被张横发给了民团兵士,一人一只,放在腰间,化为钱包使用。 当聚将鼓主鼓敲响之后,即便是在千里之外,这些副鼓便也会生出感应,发出声响。 只要副鼓声响,兵士们便知是大帅聚将,只要不死,就得在一日夜内赶回四方城。 咚咚咚! 曲典擂鼓不停,鼓声响彻天地,震荡长空,四方城内所有人都停下来手头的动作,不自禁的看向南城张府位置。 每次张横敲响聚将鼓,便会生出一番腥风血雨。 城内有不少势力留在四方城的暗哨,见此动静,俱都心惊,不知道张横又要发什么神经,要做出什么大事情来。 一通鼓敲完,曲典额头冒汗,将鼓槌放到架子上,甩了甩手腕:“大帅,这聚将鼓实在太难敲响,学生即便是努力修行,此时也只是勉强敲上一通,第二遍无论如何敲不动了!” 这聚将鼓重达三万斤,鼓槌也有三千来斤,。 这大鼓极难敲响,纵然轮动鼓槌,若是没有足够的真元修为,也激不起大鼓的反应,鼓声也就不会响起。 曲典如今修为不低,但是轮起鼓槌来也还是感到吃力,敲了一通之后,便难以持续。 张横哈哈大笑:“藏龙,你这样不行,男子汉大丈夫,若是没有持久力,岂不是要被人耻笑?说出去,咱们弟兄脸上也无光。” 曲典正要说话,忽然神情一变,眼望长空,失声道:“那是什么?” 张横此时也感不对,向天空看去,只见极远处一片乌云迅速铺来,遮蔽了半边天空,使得半天空的光线都受到影响,半边天空明显的暗淡了下来。 张横双目之中火光闪动,已经看清楚这飞来乌云的样子。 那是一具具扇动翅膀的僵尸,在空中组建成一波大军,铺天盖地的向四方城扑来,数量之多,煞气之强,前所未见。 为首几个僵尸头顶生角,遍体鳞片,双翅展开时,反射出道道金光,形貌威武至极,双目血红,獠牙外生,翅膀抖动间,从躯体上不断洒落一蓬蓬的金粉。 张横之前也见识过不少僵尸,也见过尸潮冲击城镇的情形,那些情形虽惨,却也不足以令他动容。 可现在看到远处铺天盖地飞来的直似无穷无尽的僵尸,张横心头一跳,面上终于微微变色。 这些僵尸出现的诡异至极,事先竟然没有半点风声,可见最近定然发生了一些自己不知道的事情,否则这么多的飞天僵尸,绝不至于瞒得过自己的眼睛。 他皱了皱眉头,对曲典沉声道:“这是飞天僵尸!他妈的,什么时候会飞的僵尸有这么多了?好大的胆子,我还没去找他们的麻烦,现在竟然敢来袭击老子的地盘了!” 曲典一脸骇然:“飞天僵尸?这么多?” “不错,就是这么多!待我将他们杀退,明日发兵,斩草除根!” 张横双目火焰升腾,脸上涌出惊天杀意,发出一声轻喝之后,盔甲陡然从体内浮现出来,笼罩了全身。 随后伸手招了招,一副弓箭出现在他的掌心,张横乃弯弓搭箭,“嗖”的一箭射出。 这羽箭离开弓弦之后,在空中摩擦出一道长长的火焰,这火焰变化成一个巨大箭矢虚影,越飞越快,越飞越大,待到飞出几十里之后,已经在天空割开了一道巨大的沟壑伤痕,有若火龙一般,飞向前方的僵尸阴云。 嗡! 这火焰箭影飞出片刻之后,方才有巨大的破空声响起,震的四方城地面都在轻微抖动。 轰! 这箭影速度快极,片刻之间便飞出百里,一头扎入阴云之内,随后轰然爆散开来,形成一蓬巨大的火焰,瞬间席卷长空,将这一片乌云悉数覆盖。 吼! 巨大的嘶吼声从阴云中响起,一具具浑身被火焰包裹的僵尸,如同下饺子一般,扑闪着翅膀,嚎叫着向地面坠落,引发了熊熊大火。 在羽箭射出的同时,张横也已经在原地消失,羽箭在空中爆发成火焰时,张横的身影已经出现在“阴云”为首的几具僵尸身前,长戟破空,刹那间化为几百个残影,对着僵尸恶狠狠斩下。 噗噗噗! 他这青戟无物不破,这为首的几个僵尸虽然看着威武不凡,满身鳞甲,烁烁发光,等闲法宝绝难破防,但张横长戟斩下,却如同砍瓜切菜一般,瞬间将将这几个僵尸的头颅斩下。 随后取出一个网兜来,将这些几个僵尸脑袋装了,转身就走。 几个失去脑袋的僵尸脖颈上被张横留下了一蓬蓬的纯阳真火,火焰抽取僵尸阴气为油,脖颈为捻,使得僵尸如同蜡烛一样熊熊燃烧。 轰! 被张横这么一搞,整个僵尸群犹如炸群的苍蝇一般,轰然散开。 几个无头的僵尸在空中摇摇晃晃胡乱飞行,双手犹如瞎子般乱摸,很快摸到几个手下,于是揪掉手下的脑袋,安在了自己脖颈上,也就重新有了面目。 但片刻之后,这些刚安好的头颅便重新被真火烧焦,化为焦炭,变成飞灰。 此时张横已然冲入僵尸群中,长戟化为道道青光,专斩僵尸头颅,斩下便装进网兜。 他这网兜如同有着无限空间一般,被他接连斩杀了几百僵尸,装入了几百个头颅,犹自没有装满。 被他斩杀的僵尸,脖颈上的都有纯阳真火燃烧,若是没有高手扑灭,早晚会将这些僵尸阴气抽干,烧成飞灰。 他这闪电般砍瓜切菜,摘脑袋如摘瓜,下手如此狠辣,非但惊呆了附近的修士,便是这些僵尸都生出惧意。 所谓鬼也怕恶人,这些僵尸从未见过如张横这般凶残之辈,被张横凶残气息压制下,纷纷嚎叫,四散奔逃。 “一群废物,也敢来挑衅老子!” 张横将手中网兜用青戟挑了,化为一团烈焰,扛在肩头,扫视四方,喝道:“孙福,你出来!” 第一百二十二章 僵尸孙福 “孙福,你出来!” 张横站在虚空一阵冷笑:“狗一般的东西,跑就跑了,还敢回来闹事?真以我某家杀不死你么!” 如今这些尸潮大祸便源于四方城。 当初地龙吐珠,几乎所有龙珠都被张横获取,剩下几颗又被红衣女子和一个中年文士抢走,以至于引发了修士大战。 其中有一个女修被人打成重伤,跌落四方城内,恰好遇到一个牙子,被这牙子拉到屋内奸杀,为了掩人耳目,将这女士埋在屋下。 这牙子便叫做孙福。 结果那女修化为僵尸,将孙福咬伤,冲出四方城不知所踪。 而孙福也成了第二个僵尸,在四方城咬死了几个人,被民团士兵逮住,结果又被他逃走。 张横因此发书天下,让各地豪雄多注意僵尸之祸,结果没人当成一回事。 后来僵尸祸乱天下,其实是分成一南一北两拨,南方僵尸便是孙福搞出来的,北方的僵尸则是那女修率领。 两拨僵尸中,北方僵尸贵精不贵多,数目只有几万,现在盘踞在北方尹罗山附近,不再外出伤人。而是将尹罗山化为僵尸营地,挖穿阴河,牵引幽冥之力,洗刷自身,隐然以僵尸门派自居。 祸乱天下的僵尸只是南方孙福率领的一众尸群。 是以这次只看到飞来的僵尸群体,张横便知道这些僵尸的幕后之人便是孙福。 在孙福搞出尸潮之后,张横便特意命人找了孙福的资料,分析了此人的性格特点和日常言行。 孙福是一个从事牙行的牙子,做的是买卖人口的营生,像是青楼的妓女,光棍的媳妇,大户人家的丫鬟,都是通过牙行来购买。 买卖人口丧尽天良,为人所不齿。 所谓车船店脚牙,无罪也该杀,这里面牙,指的就是牙行中人。 但一个行业并不会因为大家不齿而趋于消亡,只要能挣钱,有利可图,这些行业便会一直存在下去。 这孙福生来家境富庶,也曾读过几年书,后来吃喝嫖赌,败光了家产,气死了父母,为求生存,便经营起来买卖人口。 此人心狠手辣,性格恶劣,不过之前手中并无人命,若有人命案子在手,张横也不会容他存活。 因为读过书的缘故,他平日里倒也会看些戏文小说,吹嘘一下自己祖上也曾阔过,也曾吹过要吞并天下,成就一番事业的牛皮。 但这些言语只是一个底层混混对现状不满的呓语,说者只图过过嘴瘾,听者自然也不会当成一回事, 可一个人在实力不同时,同样的一句话,就会生出不同的含义来。 孙福是牙子的时候,对于“做大事”只能靠幻想和吹牛,后来成为僵尸,吃人喝血,实力飙升,恢复神智之后,意识到自己的厉害,昔日的玩笑之言,已经化为勃勃野心。 他之所以率领尸潮席卷天下,占领大殷朝不少州府疆域,已经暴露出他的想法来。 别的灾民起义是为了求生,而孙福统率僵尸大军席卷天下,则是纯粹的个人野心。 对于此人的性格和做事方法,张横几乎完全推导了出来。 孙福生前便是睚眦必报的性格,如今成为僵尸统领,自然要找机会报当初被四方城驱赶之仇。 张横一直等他来找自己报仇,结果等了三年都没有等来,直到今日才知道他原来是在暗中培养高手,不敢轻易出手,一旦出手,便想要一举攻克四方城。 能长出翅膀的飞天僵尸,实力都十分的强悍,这次竟然一下子凑齐了几千头,这份实力足以硬撼一个中等修行门派了。按照常理,这么一大股势力,足以对四方城造成碾压性的破坏,民团士兵再厉害,也绝不会敌得过如此僵尸大军。 “你是不是觉得手下有人了,就能在某家面前耀武扬威?” 张横长戟上挑着的网兜火焰熊熊燃烧,将内中头颅悉数炼化,化为飞灰迎风飘洒。 那些失去脑袋的僵尸身子接连震颤,有脑袋的无形联系倏然断掉,登时失去了控制,向地面跌落。 其余的僵尸嚎叫飞舞,向远方逃去。 一声悠悠的叹息从四面八方响起:“张教头,我还是小觑了你!” 张横低头俯视地面,只见大地开裂,一蓬地火岩浆如同喷泉一般从地底喷出,化为一朵火焰莲花,形成莲花宝座,拖着一名身材高大的白袍男子,冉冉升起。 这岩浆从地底不住升高,一直升到这白衣男子与张横位置持平时,方才缓缓凝住不动。 这白衣男子面容白皙,长眉入鬓,身材高大魁伟,赤红如血的双目中光芒吞吐,目光有如实质。 他双手修长,留着长长的黑色指甲,腰间悬着一把长剑,站在岩浆石柱上,一脸笑容:“张教头,久违了!” 这男子特意将岩浆莲花座高于张横几尺,头顶生出腾腾黑烟,低头俯视张横:“兄弟本以为已经高看了张教头,没想到还是小觑了你!今日张教头出手,实在是让我大开眼界……” “开你娘!” 张横腰间忽然跳出一枚宝珠,在空中化为磨盘大小,大放光明,瞬间驱散此人头顶黑烟,定住了方圆百里的地面。 宝珠放光之时,张横已经到了这白衣男子面前,长戟猛然下劈:“临!” 那白衣男子面露惊容,被张横真言定住身子,难以动弹。 眼见长戟斩来,双目猛然喷出两道血光,体内金光闪动,身外浮现出一层密密麻麻的金色鳞甲,瞬间堆叠成三尺多厚,挡在了长戟前方。 砰! 长戟斩在鳞甲之上,火星四溅,破开了层层鳞甲,眼看就要斩在白衣男子脖颈时,白衣男子一声大叫,从岩浆莲花座上跌下,飞出几里地后,方才立在空中,头发披散,怒气满面:“张横!” 他双手指尖凭空长出三尺,獠牙长出一尺多长,身体胀大几倍,脑门上长出一根黑角,背后生出一对黑色翅膀,缓缓扇动,已经成为了僵尸样子,此时形象与刚才截然不同。 “说话说得好好的,为何忽然出手?” 这僵尸仰天咆哮,十根手指猛然飞出,直奔张横面门。 同时指头伤口处的鲜血飘洒,在空中形成一道道黑色符文,向四面八方飞去,渐渐护虚无:“一点同城之谊都不讲了!” 张横哈哈大笑,身子刹那间后退百里:“同城之谊?狗一般的东西,也配跟我说这个?” 第一百二十三章 守株待兔 从暴起交手到此时人在半空倏然后退,张横仍然无法确认这白衣男子到底是不是孙福。 他在四方城内特意让人为孙福画了像,画像中的孙福身材瘦弱,尖嘴猴腮,长时间吃喝嫖赌下,身子早就坏掉了,如同痨鬼。 但是面前出现的这个男子身材雄伟高大,面容硬朗,与画像中的孙福截然不同。 不过一般贫困之辈,一旦发迹,便会疯狂报复昔日贫穷的日子,大批量购买以前买不起的贵重东西,以彰显自己有钱,要与之前的自己做一个明显的切割,摆脱昔日的穷逼形象。 孙福应该也是如此心理。 原来的他身材瘦小,如病痨鬼,成为僵尸之后,加倍的提升自己的躯体,努力将自己打造成想象中的模样,倒也算是符合人类正常的心理活动。 只是在这么一个仙侠的世界,什么情况都有可能发生,面前这个男子就算是长成孙福的样子,张横也不会真的相信他就是孙福本人。 精通变化之辈多的是,眼前这僵尸到底是不是孙福,谁也不敢保证,但现在只能把它当成是孙福。 他一击之后,便即远遁,快若闪电。 那僵尸射出的十根手指竟然追之不及。 断指处流出的鲜血化为符咒融入虚空之后,陡然亮起红光,形成一道道光线,互相连接,化为一面血色胎膜,向中间倏然合拢。 本以为能将张横笼罩包裹,却不料张横速度实在太快,这胎膜竟然兜了个空,四面包抄,内外撞击之下,发出一声闷响,成为一颗血球。 就在血球形成之时,飞出的十根手指轰然胀大,化为一根根合抱粗的黑色柱子,悬浮在空中发出隆隆巨响。 柱子上符文游动。 一道道黑色的闪电从柱子上飞出,将十来根柱子连接到一起。 轰! 高空之中毫无预兆的出现了一道雷电,向一根柱子猛然劈下,堪堪劈中一根柱子时,十根柱子齐齐颤动。 下劈的雷霆不由自主的分成了十道闪电,均分到了十根柱子上。 嗡嗡嗡! 闪电在十根柱子快速游走,与柱子上的符文结合在一起,光线明灭,互相勾连,竟然在刹那间勾勒出一个虚幻的门户,门户内似乎通往不可测的恐怖空间。 “张横!” 孙福怒睁血色双目,双手十指齐齐断掉,形成两个肉方,他以断掌指向张横,大声喝道:“我看在你我同城的面子上,让你三分,现在你给脸不要脸,那就休怪我无情了!” 说话间背后双翅猛的一扇,身子瞬间消失,下一刻便来到了张横面前,双翅化为两道闪电,斩向张横肩膀与腰间。 他这双翅边缘锋利无匹,犹如刀剑,乃是自己精心炼制的一对法宝兵器,既是翅膀也是法宝。 坚不可摧,锋利无比,等闲修士的法宝,都难以扛得住他这双翅斩击。 砰砰砰! 面对斩来的双翅,张横丝毫不惧,双手立掌如刀,硬接硬撼,也不用兵器法宝,只是凭借一双肉掌,将孙福斩来的双翅接下。 空中两道人影子倏忽出现,倏忽消失,长空激荡,电闪雷鸣,轰击声不绝于耳。 “好!” 张横身子忽然出现在半空,负手而立,看向前方:“我本以为自己修行速度之快,当世少有人敌,没想到你这鼠辈竟然也成长到了如此地步!” 在他前方,孙福的身影缓缓出现,头顶独角已被打断了一截,獠牙也被打断了好几根,血色涎水从嘴角不住流淌。 他惊疑不定的看向张横:“你……你躯体怎么这么坚硬?连我的魔阴双翅都能硬接?你是怎么做到的?” 他成就僵尸之后,躯体便坚硬如钢,如今吞噬无数人口,吃掉不少修行高手,实力狂飙猛进,世间少有抗手,这才想要趁机拿下连云洲,攻打屠了四方城。 昔日张横在四方城内欺行霸市,威风凛凛的派头,使他印象深刻,他又是被张横的部下打出的四方城,因此就有了打倒张横屠了四方城的执念。 本以为准备充分,万无一失,却不料暗中积攒的几千好手,竟被张横一人挡在了半空,就连自己都被张横暴打了一顿。 大家空手对空手,自己还多出来一双翅膀,最后竟然输给了赤手空拳的张横。 只是即便如此,他也没有收回空中化为柱子的十根手指。 那十根柱子上电光乱窜,勾勒出的虚幻门户开始变得凝实起来。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张横陡然一声长啸,双目精光爆闪,两道纯阳真火从他眼眸内生出,看向了孙福的眼睛。 目光有多快,张横的真火便有多快,只是一眼看去,孙福双目登时起火,瞬间烧成两人窟窿。 就在他张口准备嚎叫之时,张横已经到了他的身后,伸手抓住他孙福背后双翅,猛然一扯! 噗噗! 血光迸溅中,一只翅膀已经被张横撕了下来。 “你真以为可以与老子抗衡?” 张横身体陡然胀大,化为三丈来高的巨人,将手中的翅膀装进随身网兜,一只手抓住孙福脑袋,另一只手抓住剩下的那只翅膀:“狗一样的东西,还想找我报仇!” 刺啦! 孙福的另一只翅膀也被张横硬生生的拽下。 吼! 孙福疼的身子发抖,发出惨烈的吼叫:“张横!我万劫不磨,有无数具身体备用,你杀不了我!” “杀不了你?” 张横伸手一扭,将孙福脑袋摘下,使劲一捏,凌空捏爆:“这个世界还有杀不死的人?我不信!” 他如今九转元功修炼到了第三转的境界,徒手能举小山丘。 这是多大力量? 这是起码亿万斤的力道! 真要是全力爆发之下,等闲法宝也能一拳打碎。 刚才诛杀僵尸,只是想要称量一下孙福的本领,牛刀小试,未尽全力,此时见这孙福就这么一点本事,心中大为失望,于是不再留手。 就这么一个玩意,已经没有留下的必要。 他这人心狠手辣,做事痛快果断,既然生出杀心,便全力以赴的斩杀对手。 此时将孙福脑袋捏爆之后,长戟出现在手中,“刷刷刷”青光缭绕,将孙福的躯体斩为肉酱。 随后一把火烧成飞灰,飞灰又被烧成虚无。 空中龙珠大放光明,困住方圆百里一切阴魂性灵,防止孙福元神脱壳。 张横做事,不做是不做,一旦做了,就把事情做绝。 龙珠光芒映照之下,只见半空中出现了七道淡淡的魂魄,向着四面八方逃去。 但在龙珠宝光之下,这些阴魂入坠凝胶,难以动弹分毫。 张横目光如炬,纯阳真火从眼中流出,引燃七道魂魄,片刻间烧成虚无,空中隐隐响起惨叫声。 “技止于此?” 将这些阴魂炼化之后,张横嘿嘿冷笑:“这便是僵尸首领的本领么?嗯?” 他收起龙珠,此时才有暇观看空中十根手指搭建的虚幻光门。 发现那光门越来越凝实起来,十根手指形成的柱子嗡嗡颤鸣,一股说不上来的宏大气息从光门深处渗透出来。 空中雷电不住生成,从天际垂下,击打在地面上,将地面上燃烧的僵尸劈成齑粉。 眼见的天色暗了下来。 张横站在半空,看了看虚幻的门户,扣了扣鼻头,脸色有点凝重:“这孙福到底要从里面召唤出什么东西来?” 他想了想,伸手虚抓,从地面抓出一个浑身着火的僵尸,塞入门户之中。 “咔嚓!” 这僵尸身子微微一震,张横猛然抽出,只见僵尸只剩下了半截身子,另外半截已经被门户内不知名生物咬掉了。 张横取出腰间牛耳尖刀,晃了晃,尖刀化为一丈多长的长刀,横举在虚幻门户上方。 隐隐的吼叫声从门户内传出,这门户剧烈摇动起来,犹如气泡一般似乎随时都要崩碎。 张横功聚全身,尖刀刀刃上符文流转,目不转睛的看着门户。 片刻之后,一团黄光从这道门户内亮起,随后一根巨大的手指搭在光门之上,艰难的向外伸出。 张横手中刀光一闪,无声无息的将这一根手指斩了下来。 第一百二十四章 生来胆大 张横身边诸多武器,最为锋利的武器便是腰间这把牛耳尖刀。 方天画戟虽然锋利,但锋利不是方天画戟的主要特点。 平日里张横以长戟对敌作战,最重要的还是长兵器的那种大开大合的气势,配合张横的惊人巨力与暴烈真元,自然发挥出惊人的破坏力。 至于雌雄双锏,侧重的乃是打击之力,打山山崩,打地地裂,唯独没有开刃,算不得锋利。 只有腰间牛耳尖刀锋利异常,无物不破,便是修士的护体罡气,法宝的护体宝光,也难挡得住尖刀的穿刺。 也就是因此缘故,张横对自己手中的尖刀十分有信心,明知这虚幻门户内的存在非同小可,但还是想要见识一下。 他胆大包天,之前不曾踏入修行界时,便与人打赌,赤膊上在坟场过夜,从不讲鬼神放在眼中。 在他当时的想法中,鬼神都只是个屁。 如果这天下间有鬼,那么就说明人死了都会变成鬼,既然人死了都会化鬼,那么他死了自然也会成为鬼魂。 如果有鬼魂对他出手,把他弄死,那么张横死后自然也会成为厉鬼。 以他的性格和本领,如果化为厉鬼,那么当初弄死他的鬼肯定会被他疯狂报复。 大家都是鬼,张横有信心将害死他的鬼弄成死鬼。 活人他都不怕,死了更不会把这些尸体当成一回事。 至于神仙佛陀什么的,他也不怕,如果有神仙佛陀,那就说明也有因果报应等命运气数,一切都在冥冥之中安排好了。 那既然如此,还怕个屁,如果他不该死,便是尿神仙一脸,他也死不了,如果他命该横死,便是舔神仙的腚眼子,该死也得死。 他这个想法使得他无所畏惧,做事硬气到了极点,呵佛骂祖,毁庙破观,从来不知道害怕为何物。 他在那个时候都有如此胆气,如今修行有成,练气入门,胆气越发的粗壮。 面对这孙福搭建的虚幻门户,正常人绝对会第一时间将这门户破坏掉,免得有太过凶狠的存在降临本界,引发浩劫。 但张横偏偏与众不同,他好奇心大,就像看看这光门里到底藏了什么玩意。 若是从里面出来的东西他对付不了,大不了向地龙求救,让地龙对付。 以地龙的修为,除非出现至人真人之流,否则的话,再多的高手也经不住他一口吞的。 连上界天神,地龙都一把把的吞吃,等闲怪物攻击都不够他塞牙缝的。 张横对地龙有讲道授业之恩,只要他开口,地龙没有不允之理。 尤其是他向地龙展示出自己身怀真法之后,他就已经成为了地龙脱身的最大指望,无论是谁,都不能对张横照成伤害。 谁敢让张横死,地龙就会让谁死。 杀张横就是要断掉地龙成道的机缘,他如何能忍? 是以此时的张横心中笃定的很,只要自己遇到十死无生的局面时,地龙绝对会出手相救。 不过自己也得有点眼色,决不能天天作死,让地龙收拾烂摊子,不然惹得地龙看不起,自己也没面子。 此时一刀斩下,将这伸出巨大手指斩断,便听到虚幻门后传来隐隐的怒吼,整个门户激烈摇晃。 那被斩断的手指在半空中落下之际,忽然扭曲变形,化为一滩血肉,随后血肉蠕动,眨眼间便形成一名头生独角的三眼黄金鳞甲人。 这鳞甲人成型之后,头顶黄烟滚滚,三只眼睛盯住张横,猛然开口咆哮,声音化为一股奇怪律动,任何人听到之后,便能明了其意:“谁人胆敢伤吾?” “一根手指竟然能化形成人?” 张横吃了一惊,猛然一戟扫出,正中孙福十根手指化为的柱子。 轰! 十根柱子上符文极速游走,相继爆散成一蓬蓬血雾,随后被虚幻门户吸收。 张横本欲打碎柱子,破坏光门,哪知这光门吸收血雾之后,竟然越发凝实起来。 “下界虫豸,竟敢如此!” 那手指所化的独角金甲人发出一声怒喝,手掌一抖,天地间忽然起风,周天精气都向这金甲人掌心凝聚,瞬间化为一杆金枪,向着张横恶狠狠的刺来。 这一枪刺出,一股大力瞬间将张横周身笼罩,四周压力如山,将张横定在半空。 这一枪快到不可思议,手抬起,枪已到! 中间没有浪费半点时间! 张横脑中刚生出挣扎对敌的念头,金枪已然刺中他的心口。 嘭! 这一枪刺中张横之后,笼罩他周身的庞然巨力瞬间消散,张横身子被打的凌空暴退,流星击地般飞出几十里地,狠狠的撞在一座小山峰上。 轰! 碎石迸溅! 山体上多出一个大坑,张横深深陷入大坑底部,胸口塌陷了好大一块。 不待他从坑底爬起,那金甲人再次出现在他身边,金枪化为一道金光,点向张横左眸。 便在此时,地龙珠倏然出现在金甲人头顶,发出一道白光,将其定在原地。 下一刻,一把牛耳尖刀从地面飞出,“噗”的一声,将这金甲人一剖两半。 两根金锏出现在半空,打在两片尸体上,直打的头颅爆碎,半身坍塌,成为一团烂肉。 张横怒冲冲起身,长戟在手,猛然劈斩:“你奶奶的,出手够狠的!” 噗噗噗! 长戟搅动,将这一团烂肉搅成肉泥。 随后两道目光化为纯阳真火,将这肉泥点燃。 这金甲人出手果断狠辣,毫不留情,一看就是争斗老手,竟然与张横出手方式不相上下。 更兼他手段惊人,出手实在太快,张横几乎就是被压着打,还击的念头刚刚生出,人便被打入山体。 这金甲人还只是门户内存在的手指所化,便已经如此了得,若是他本体钻出,天知道会有多大的破坏力。 刚才若不是张横躯体坚韧难伤,硬受金甲人一枪而不死,换成另外一个人,恐怕早就死在此人诡异的枪刺之下。 将金甲人烧成灰烬,张横持戟抬头,只见刚才的虚幻门户越发的凝实,甚至开始极速扩大,宏伟的气息从门内传出,空中雷电越发密集。 张横飞身来到光门之前,长戟劈斩,却发现这光门似乎真的纯粹的光芒组成,长戟劈下,浑不受力,如斩空气。 长戟过后,光门只是荡起丝丝涟漪,并未发生什么变化,但门后的气息越发强烈起来,一道巨大的身影正从其内冉冉升起。 张横眼角跳了跳,心念电闪之间,取出僵尸皮囊轻轻抖开,口中念念有词。 随着他咒语不断念诵,眼见的僵尸皮囊中间裂开一道口子,形成一个黑洞洞的门户,阴邪的气息从门内传出。 张横嘿嘿笑了笑,将这僵尸皮囊竖起,放在虚空门户之前,两个门户相对,紧紧贴在了一起。 第二百二十五章 烈火部众 两个门户刚刚对好,僵尸皮囊之中传来一阵欢呼:“阴阳通道大开,老夫终于要出来啦,哈哈哈!” 这道声音张横极为熟悉,正是被四贤放逐到冥界的法圣谢吕成的。 张横神情古怪的看了这僵尸皮囊一眼:“这么巧?” 便听这谢吕成的声音由远及近,越来越响亮:“四方城!你娘蛋的,老夫出来之后,定要大开杀戒,降妖除魔,血洗四方城!” 就在他即将冲出阴阳两界通道之时,对面虚空中的虚幻大门忽然金光大作,一道巨大的金色身影在门户内轰然升起,随后急剧变小,闪电般向外冲出。 这道金色虚影被张横斩断了一根手指,想来是愤怒已极,生恐外面敌人再斩自己,是以出门唯恐不快,同时蓄力轰向前方,唯恐实力不济,力量不够,被门户外大敌所趁。 轰! 刚刚走到阴阳通道门口的谢吕成眼前一花,还未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已经被金色身影撞的向后急速飞去瞬间远去,直抵冥界。 僵尸皮囊猛然一震,波浪般抖动起来,那虚空中的光门在金色身影冲出之后,便轰然消散,化为一蓬光点,消失在半空之中。 “这是什么?” 阴阳通道里传出谢吕成一声充满了痛意的惊呼:“大胆妖孽,敢暗算本圣,阻我道路,你不想活了么!” 他好不容易从冥界找到通往阳间的路途,历经千辛万苦,方才等到逃出冥界的机会,没想到临门一脚,眼看就要出去了,却被这道人影重新撞回了冥界,心中恼怒可想而知。 “死死死!” 谢吕成大声咆哮,声音犹如雷霆:“你有罪!当凌迟处死!罚你挖眼割鼻刺耳摘心……” 他毕竟是朝廷册封的法圣,言出法随,口开刑罚动,舌动律条生。 恼怒之下,直接给这金色人影定下了一连串的罪状,当即宣判,结合天地法理,向这金色人影悍然出手。 那金色人影也是一阵怒吼:“大胆虫豸,斩我一指不算,还敢对吾不敬!且吃我一枪!” “什么乱七八糟的,老夫今日要让你法网难逃!” “虫豸,好大的口气!” “你娘蛋的,冥王小觑本圣,你竟然也敢小觑本圣,那本圣这圣人岂不是白当了!我宣布,你有罪!” “虫豸,在吾面前,也敢张牙舞爪,受死!” 轰轰轰! 砰砰砰! 隐隐可以听到冥界内部爆发出惊天动地争斗,战斗余波从阴阳通道中迸出,发出红黑相间的光芒,震荡虚空,一道道裂缝从空间中生出,伴随着道道雷霆,照耀半边天空。 僵尸皮囊剧烈抖动,如被狂风吹拂。 张横见状不敢怠慢,手指僵尸皮囊,口诵咒语,那皮囊上的口子缓缓合拢。 “不要啊!” 感应到阴阳通道即将关闭,谢吕成发出绝望的嚎叫,大声道:“这位道兄,你我之间恩怨日后再说,咱们先出去再做计较不迟!” 他身影如电,急速向通道飞去,飞行之时,身子瞬间缩小,速度快到了极点,刹那间已经到了阴阳通道入口。 那金色人影喝道:“虫豸,你想要逃?” 大喝声中,身子倏然变大,巨大的巴掌当空一捞,如同笊篱一般,将谢吕成捞在手中:“本尊初来此界,缺少一个仆人,你便是本尊第一个仆人。” 他说到这里,四只眼睛扫视四周,忽觉不对:“这里是什么地方?” 谢吕成在这金色人影手中奋力挣扎而出,手中法绳飞出,向金色人影飞去,骂道:“蠢猪,这他妈是幽冥界啊!” 金色人影身子一颤:“什么?” 他猛然向阴阳通道冲去:“且慢关闭,给我开!” 一股力量从他口中发出,挡住了即将合拢的阴阳通道,竟然使得通道缝隙开始慢慢扩大。 张横一声冷哼,伸出双手在裂缝处猛然一捏,将缝隙合拢,咒语念诵之下,整个通道迅速关闭。 隐隐听到谢吕成悲愤之极的声音:“老夫给你拼了,不死不休!” “虫豸,我还怕你不成!” 轰轰轰! 直到将整个僵尸皮囊收起之后,这种响动方才彻底消失。 张横嘿嘿笑了笑,将僵尸皮囊卷起,装入囊中。 一声长啸,身子化为一道光芒,径直返回四方城。 在他身后,大地上烈火熊熊,不少被烧坏了翅膀的僵尸在火海里咆哮嘶吼。 有不少僵尸冲进人族所在之地,逢人便咬,附近城镇居民惊慌呐喊,四处乱窜,犹如无头苍蝇。 狼烟遍地,血流漂杵。 就在张横返回四方城后不久,一彪人马从远处急速奔驰而来。 这彪人马好生规整,骑士们清一色的铁甲钢盔,胯下火云兽,也穿着一层厚厚的鱼鳞铁甲。 足有三千铁骑轰隆隆奔腾如火,形成一道钢铁洪流,组成一支火焰一般的箭矢,贴地向着燃烧的大地一路烧来。 为首一名骑士胯下火麒麟,身披赤焰甲胄,手中烈焰朱雀枪,腰间匕首,背后双剑,周身上下火一般红。 看看冲到一片僵尸群中,这些骑士并不稍停,对着僵尸迎面撞了过去。 地上翻滚的僵尸中,有很大一部分都是飞天僵尸,即便是双翅被烧,实力大减,但也不是寻常修士所能对付的了。 尤其是这些僵尸躯体坚硬,不惧水火刀兵,普通人根本破不了防。 但这一彪人马冲过去时,骑士们手中长枪齐齐举起,气息相连之下,竟将一头头僵尸合力穿透,每两个人对付一头僵尸,分工合作,长枪穿透僵尸躯体之后,两人同时反方向用力抖动枪尖。 噗噗噗! 一具具僵尸躯体被长枪轰然撕裂,成为碎尸。 这些僵尸生命力极强,便是脑袋被斩,依旧照样存活,躯体被撕裂,它们也照样挣扎蠕动,漫无目的挥动双臂双脚,向着四面攻击。 但后面的钢铁洪流很快冲来,铁蹄种种践踏之下,将这些倒地的碎尸踩成肉泥。 这一彪人马在火焰战场上奔行如风,沿途但凡有僵尸存在,便毫不犹豫的飞冲过去,迅速剿灭。 只是赢了半天时间,便清理了方圆三十里的所有僵尸,附近城镇内的僵尸全都被他们揪出来,当场斩杀。 至于被僵尸咬过的普通百姓,全都被捆绑起来,押出城镇,静等吩咐。 一切都尘埃落定之后,红甲首领骑着火麒麟来到之前张横与孙福交手之地,抬望平地升起的岩浆巨柱,双目光芒闪动:“好法力!竟然从地底直接抽取地火岩浆,升腾上天,形成这般巨大的石柱,果然不愧是尸王孙福!” 这岩浆石柱自从孙福被张横打飞之后,便一直矗立在现场,孤零零的直指苍穹,如同一根巨大的树干,立在风中。 这红甲首领在石柱下感叹了几句,随后转头看向张横离开的方向,轻声道:“凤仪,这便是四方城的张教头么?” 在他身边站着一名相貌俊美的青年男子,这男子身材修长,剑眉虎目,十分的英俊神武,乃是这红甲首领的副官。 这男子非是别人,正是昔日丹碧城的王家子弟王凤仪。 当初丹碧城内,澹台敬明等人阻挡张横行军,被张横打了一批,杀了一批,闹出了不小的动静。 那时候王凤仪劝不动澹台敬明,于是急忙抽身而退,后来澹台敬明等人时被狠狠打了一顿只剩下小部分人存活。 唯独王凤仪离开的早,没有受到波及。 后来澹台世界一夜被屠的干干净净,王家兔死狐悲之下,便不敢让王凤仪子在家居住,连夜把他送到京城军中,投靠到自己表姐的麾下以全性命。 之后便将动乱,义军四起,王凤仪便跟随表姐镇压各地叛军,历练修行,短短三年内,已然脱胎换骨,与昔日不可同日而语。 这段时日僵尸闹得厉害,大殷朝深受其害,朝廷巡天八部有一大部分兵力集结塞外,对抗魔族,不敢抽调回中原,其余的力量还要镇守四方宗门,不敢轻举妄动。 但眼见朝廷四处灭火,而火焰日高。 恰逢尸潮攻击连云洲,便有人推荐兵家弟子阮红娘率军破敌,以安朝廷。 上准,命阮红娘率领麾下烈火部众赶赴连云洲,驱散尸潮,救助黎民。 王凤仪作为表姐阮红娘身边文书小吏,平日里出谋划策,不能缺少,是以也跟随表姐一起来到了连云洲。 之前飞天僵尸遮天蔽日的情形吓坏了不少人,连阮红娘都面露骇然,不敢出兵硬撼尸群,只是在暗处观看,静待时机。 后来张横单枪匹马挡住僵尸,打杀烧死飞天僵尸,引出尸王孙福,斩杀孙福,引来不知名存在,又将那金甲人引入到了僵尸皮囊之内,一系列骚操作让所有人都惊了。 直到张横离开之后良久,阮红娘方才率军对剩余的僵尸残部进行剿灭战斗。 只是虽然击杀了不少僵尸,可一想起之前张横威风八面浮空杀敌之举,都觉得自己实在是没有什么值得骄傲的。 此时打扫战场,在尸王孙福扯出石柱下,阮红娘又惊又佩又是好奇:“凤仪,四方城什么时候出现了这等英雄人物?如此人物,怎么之前名声不显?” 王凤仪面容古怪,轻声道:“四方城的张教头以前是满面虬髯,十分的粗豪,刚才那个大汉,身材倒是极为雄壮,但脸面未免太过稚嫩,到底是不是张教头,我也不敢十分肯定。 他对阮红娘道:“至于为何一直名声不显,那是因为他之前并不想显露名声啊!” 阮红娘剑眉一挑:“哦?这是为何?” 王凤仪苦笑道:“其中缘由,我也不十分的清楚。张横此人行事很邪门,修为极高,但人又极为粗鲁,行事嚣张跋扈,令人不喜……” 阮红娘好笑道:“他行事粗鲁?今日观他与敌交战,我只看到他一腔豪情,满腹奸诈,与粗鲁有什么关系?” 第一百二十六章 出兵 见阮红娘言语之中毫不掩饰对张横的欣赏之情,王凤仪急忙解释道:““表姐,你是不知道,之前这张横长得连鬓胡子牛蛋眼,又黑又壮,相貌十分的丑陋,连耳朵眼里都钻出黑毛来,三分像人,七分像鬼……” “军中自有规矩,你不要叫我表姐。” 阮红娘狠狠瞪了王凤仪一眼:“你连对我的称呼都忘了?你接着说!” “是,将军!” 王凤仪心中一凛,急忙收敛心神,肃然道:“张横手段残忍,声名狼藉,四方城内无人不怕,乃是当地的一个土霸王。只不过武勇过人,在四方城外斩杀过叛军,保护了四方城,才招揽了一群平民跟随。” 阮红娘目光炯炯,看向王凤仪:“只听你言语,便知你与这张横定然打过交道,也十分清楚他的本事。为何我这次开拔连云洲,你怎么没有对我提及此人?” 王凤仪被阮红娘看的心中一突,低头道:“我本以为他无足轻重,最多只能算是一个土霸王而已,没想到……”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出来,阮红娘便知道是什么意思了,笑道:“没想到他竟然有如此神通手段,斩杀僵尸犹如砍瓜切菜,尸王都被他随手诛杀。此人修为之高,心机之深,远远超出你的预料,是不是?” 王凤仪惭愧道:“是啊,我之前有见识过他的手段,知道他的狠辣,却没有想到他个人修为竟然如此强横。” 阮红娘叹道:“当今之时,不比太平时节,有如此才不用,丞相过也!” 王凤仪道:“将军,此人桀骜不驯,嚣张跋扈,纵有人举荐,怕也是无人能够驾驭。” 阮红娘道:“既然无法驾驭,何不请他出马,双方合作,共同清理僵尸,也是好的。” 王凤仪道:“这……倘若如此,恐怕于理不合?” 阮红娘双眉微微皱起:“外出讨贼杀敌,哪有这么多的规矩!现在当务之急是驱除僵尸,救治百姓,至于别的什么,理它作甚!” 她骑着火麒麟缓缓前行:“凤仪,你是出身连云洲丹碧城,与这张横也算的上是老乡。你这便拿我名帖,去见张横,商议合作事宜!” 王凤仪低头行礼:“是!” 当下拿了阮红娘的名帖,驾驭碧眼火云兽,穿过燃烧的大地,直奔四方城。 “我这表姐当真大气的很呐!” 王凤仪将名帖揣在怀中,向着四方城疾驰而去。 他心中难以自禁的生出对自家表姐的钦佩之情:“若是别的将军见识到张横的本领,定然会加倍防范,生出敌意,偏偏我这表姐觉得此人可用,便想要结交合作,嘿嘿,满朝文武,有如此心胸者,万中无一!” 思绪翩飞中,又想到之前张横展露出的本领,心中又是吃惊又是不解:“他到底是怎么修行到这般境界的?跟他相比,我一把年纪都活到狗身上了……” 且说张横收了僵尸皮囊,身化流光,刹那间返回四方城。 他落在院内之后,心中对之前光门内的黄色人影的身份生出一丝好奇:“那人手指所化的金甲人,手持金枪,出手如电,怎么跟之前天外出手的天神有点相像?” 上次张横金轮寺说法,惊动上苍,使得有高手在天外对张横出手,金枪锁魂,意欲诛杀张横。 结果金枪被地龙胡须所化金龙挡住,余波毁掉了天崮山和金轮寺,引发地龙战天,吞吃天神。 这件事闹得极大,使得张横对于当初天外金枪客的出手也印象深刻。 即便当初天外神人对他出手之时他正在讲道,但他讲道也是悟道,精神映照周遭事物,那金枪客飞来一枪,全都落在他的心湖之中。 至今心湖之内还有那天神出枪的残影,其中展露出的无双威势,便是至今思及也感心惊。 刚才那金甲人凭空凝聚金枪,对他出手时的情形,与之前的天神隔界出枪的情形有极大的相似之处,令张横不得不联想到天界的天神。 “妈的,如果这光门内的存在与前几日的天神有关,为何却能被孙福召唤了出来?” 张横想了片刻,发现其中有太多难以索解之处,当下懒得再想,从屋内缓缓走出。 此时曲典与何不干正在院内藤架下煮酒,张横身法实在太快,返回屋内时,两人竟然一无所察。 直到张横走到藤架下,两人方才急忙起身。 曲典弯腰为张横倒了一碗酒后,端到张横面前,笑道:“恭喜大帅凯旋而归,我与小何特意为大帅煮酒,只待大帅痛饮。” 何不干也笑道:“刚才我和藏龙兄远观老爷施展神威,火烧飞尸,斩杀群魔,实在是不胜心向往之。只恨我们没有老爷的神通手段,无法助阵杀敌。” 张横笑道:“你们能为我稳住后方,便已经是大大的功劳了!” 他端起酒碗,将酒水一饮而尽,抹了抹嘴:“藏龙,取我龙珠,去军中以龙珠煮酒,让民团弟兄都喝上一壶酒,再带上一壶,明日随我上阵杀敌!” 在他说话间,一枚龙珠从腰间兜囊中飞出,落在了曲典手中。 曲典不敢怠慢,手持龙珠,急忙向军营走去。 这龙珠能解百毒,能定地脉,能驱阴邪,实是与邪魔交战必备之物。 以它煮酒饮用,便是被僵尸咬了,也不用担心感染尸毒,成为僵尸。 大殷朝军队其实战力并不是很差,在初期面对僵尸之时,配合战阵,其实完全可以冲散尸潮,获得胜利。 只是缺少避毒的宝贝,在初期被僵尸咬伤,无药可治,军士相继转化为僵尸,使得军心大散,难以组成有效的战斗部队,这才败在尸潮之下。 而今四方城八百练气士,又有随身法宝,再配合地龙珠浸泡的酒水,已经算是武装到了牙齿,僵尸再多,也不会有太多的危险。 到了次日,张横命人牵来墨鳞独角兽,来到广场之上。 早有八百精壮排列整齐,三百骑兵,五百步兵,一个个手持长枪长矛,盾牌大刀,站在沙场之上,静待吩咐。 这些兵士经过三年时间的历练,精气神蛟之昔日,强大了何止百倍? 此时站在场中,运转真元,八百多人气息相连,登时形成了无匹气势,精气狼烟直冲上天。 天人交感之下,天空升起腾腾云气,招来大片乌云,将广场遮盖住了,如同一顶大大的华盖,笼罩在众多兵丁上空。 天发杀机,移星易宿。 地发杀机,龙蛇起陆。 人发杀机,天地反覆! 自从张横敲响聚将鼓,民团兵士就知道自家大帅要杀人! 是以调整身心,静养胸中杀气,好到战场上通痛痛快快杀他娘的一场。 “很好!” 张横看着面前八百弟兄,点了点头,喝道:“所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昔日你们只是欺负一下普通修士宗门,小打小闹,算不得真本事。 这几日僵尸闹事,竟敢侵占连云洲,沿途百姓伤亡惨重,他奶奶的,昨日竟然还要空袭四方城!” 他扫视现场兵丁,一脸正气:“老子一向清如水,明如镜,爱民如子,心存慈悲,四方城谁不知我张大善人的美名!” 现场发生了些许的骚乱。 众兵士神情古怪,有不少人都地下头来,使劲抿嘴,不敢表露出真实情绪。 张横继续道:“敌人已经来到我们附近,我们若不主动出击,那便是僵尸围城的下场!” 他说到这里,从兜囊拿出一个小小的棺材,喝道:“这次出兵,少不了一番风险,我提前给大家伙定制了一副棺材,省的战死之后,马革裹尸,太不体面。不如死了后,直接装棺,让战友带回四方城再做掩埋!” 众兵士目光全都集中到张横手上。 只见张横将手中小棺材的棺材盖抽开,轻轻晃了晃,那小棺材发出“嘭”的一声响,猛然喷出一道道黑色光点,化为一道洪流,冲到众兵士们身前。 眼看就要冲撞到众人身躯时,这些黑色光点轰然变大,,化为一口口棺材。落在了大家的身子左侧。 每一个士兵身边的棺材上都写着自己的名字,一个棺材一个名,正好一人一口。 众兵士大喜,齐齐单膝跪地:“多谢大帅赐棺!” 张横喝道:“一人一口棺,生前你抬棺,死后棺装你!” 他对众人道:“既然要是杀人,就得准备被人杀!” 众兵士齐齐喝道:“愿为大帅效死!愿与兄弟同生共死!” 张横翻身骑在墨鳞独角兽上,手中长戟斜斜举起:“随我出征!” “喏!” 大军开拔,随着张横冲出四方城,直奔北门。 随着他们的行进,笼罩在他们头顶的乌云也跟着他们快速移动,就如同一顶巨大的无柄华盖,罩在众人头顶,随着兵士们一起向北移动。 此时王凤仪正在赶往四方城的途中,正在路上疾驰,便看到前方天空一顶乌云犹如伞盖,正向自己缓缓飘来。 在这“伞盖”之下,一彪人马奔行如风,沿着地面急速蜿蜒而来,远远看去,便犹如一条巨大的多足蜈蚣一般。 “这……” 这是他第二次看到四方城张横行军。 第一百二十七章 渊源 “四方城民团行军,闲杂人等,敬请回避!” 民团八百精兵行军,大队人马前方有八名骑兵提前开路,查看路途情况,清理障碍陷阱,及时回馈消息。 这八名骑士分成两拨,相隔五里之遥,胯下坐骑奔腾如风,手持长枪,腰挎长弓,当真是人似虎,马如龙,沿着大道一路狂奔,沿途百姓无不避退。 堪堪走出四方城三百里外,正逢王凤仪相向而来。 开路骑士见王凤仪胯下碧眼火云兽,一身红色战袍,腰间佩剑,器宇不凡,心中便是一突。 他们军纪严明,不敢擅自得罪高人,于是勒马驻停。 为首骑士抱拳行礼:“在下四方城民团探路先锋,见过这位先生!” 王凤仪勒住烟云兽,抱拳回礼:“原来是张教头麾下兵士。你们来的正好,我家将军对张教头慕名已久,昨日见到张教头大发神威,诛杀尸王,十分的钦佩,因此派我拜见张教头,商议联手诛敌之事。” 他从袖内取出名帖,轻轻一弹,名帖从他手中发出,在空中迎风便涨,化为门板大小,发出艳艳红光,向着面前四名骑士轻轻飘去。 四名骑士吃了一惊,只看这名帖来的威势,就知道不太好接,他们不敢在马上接帖,同时一声暴喝,齐齐下马,气息相连,组成一个简单的阵势,站在四个方位一起伸手,抓住飞来名帖的四个角。 轰! 在抓住名帖的一刹那,四人如负山岳,身子同时一沉,双脚已经沉入地面,直没至膝。 这名帖看着只是一封帖子,却真重若山岳,四人也只是勉强抬的动,一个个脸红脖子粗,额头青筋直冒。 过了片刻之后,这名帖方才缓缓缩小,变成平常大小,被为首骑士轻轻拿了,收在怀中。 “不敢请问尊驾贵姓大名,某家好向我家大帅禀报!” 为首骑士将名帖收了之后,惊疑不定的看了王凤仪一眼:“还请道兄不要戏耍我等,这名帖万万不可作假,否则我家大帅发怒,那是真的会死人的!” 王凤仪笑道:“我乃丹碧城王家三子王凤仪,昔日也曾见识过张教头的风采,你去禀报便是,想来张教头应该还知道丹碧城有个王家。” 四名骑士不再多说,对王凤仪微微行礼,翻身上马,兜转马头,一道烟的向来时路上飞奔而去。 “王凤仪?” 张横跨坐在墨鳞独角兽上,看向面前的四名先锋骑士:“昔日丹碧城有个两大公子,其中澹台敬明下落不明,另一个便是飞凤公子王凤仪。我曾着人寻找过他,却发现他连夜离开丹碧城,不知去往何处。” 他笑道:“此人眉眼通透,嗅觉灵敏,一有不对,立即远遁千里,很有点意思。好了,把名帖给我。” 探兵急忙将名帖呈给张横:“大帅,这名帖厉害的紧,好似法宝一般,你要小心!” 张横笑了笑,心念一动,探兵手中名帖缓缓飞起,飘到他的面前。 眼见就要落在张横手中之时,这名帖猛然一震,化为一只火凤,发出一声唳鸣,抖动双翅,夹带熊熊烈火,在半空中犹如一团火球,向着张横撞来。 “有趣!” 张横伸出食中二指,轻轻将飞来的火凤夹住,错动两根手指,将这火凤甩了甩。 噗! 一蓬火星从这火凤身上喷溅而出,火凤又是一声唳鸣,低头拢翅,转眼间变成一张黑色名帖。 这名帖上画着一簇燃烧的火焰,拿在手中看去,配合黑色的质地,就如同真的在燃烧一般。 “这名帖倒是花了不少心思。” 张横将这名帖拿到眼前看了看,轻轻打开,只见内侧一面写着“阮红娘顿首”几个大字,这字点撇钩奈,勾画痛快沉着,笔笔如刀,透露出一股锋利之气,每一笔都想是在的与人战斗,只有转折之间显露出一点圆融来。 “阮红娘?” 张横微感讶异:“她怎么来了?” 这个阮红娘张横早有耳闻,知道她以女子之身,统领麾下三千火焰军,纵横睥睨,斩杀叛军,赫赫有名。 此人堪称是大殷朝历史上都少有的女将,当真是女中豪杰,巾帼不让须眉。 老阮家世代为将,老祖阮成天乃是大殷朝开国将军,其后代代忠良,每逢国家有难,社稷倾覆之际,便有阮家后人出面,挽狂澜之既倒,扶大厦之将倾。 从大殷朝建国到现在,阮家男丁死伤无数,几乎无一善终,到了如今这一代,将门凋零,子嗣稀少, 尤其是这一代阮家家主无后,只有一女留存,其余各脉,也已式微。 这阮家家主的女儿便是阮红娘,本来阮家家主想要女儿学些针织女红,以后嫁给一个好人家,相夫教子,也好能安安稳稳的度过一生。 结果这几年殷朝旱涝不断,动荡不休,各地义军蜂起,整个王朝风雨飘零,俨然末世王朝的光景。 新皇即位之后,重新召老阮家后人出山,平定各地叛乱。 只是当今家主重伤未愈,难以出战,几次上表请辞,惹怒了当今皇帝,说老阮家故意推脱,有不臣之心。 老家主无奈之际,阮红娘替父出征,拉起一彪人马,自号火焰军,协助朝廷平叛杀敌,初始无人看好,渐渐的声名鹊起,冲锋陷阵,无一败绩,顿时引起朝廷震动。 因她是女将,朝廷倒也不怎么防备,见她如此骁勇,要钱给钱,要人给人,甚至特意为火焰军统一配备了坐骑火云兽,专门为火云兽配了护身鱼鳞甲,每个士兵都配备了最为优良的兵器。 这阮红娘也真对得起朝廷的赏赐,率军这些年来,征战沙场,少有败绩,为大殷朝立下了赫赫功勋。 张横身为武勋世家,他的祖上就是阮家老祖的下属,曾与阮成天并肩作战,开疆拓土。 后来老了,便返回边塞老家四方城,安心做一个富家翁,一直到张横这一代,都是武勋传家。 每一代人都会在有生之年,却朝阳拜访老阮家,为当世阮家家主献上一份心意。 张横对于老阮家也十分的关切,昔日他去朝阳考取武举之时,就存了去老阮家拜访的打算,只是出了考场的变故之后,他被乱棍打出了武科场,连武勋的身份都被削了,大感面上无光,因此直接返回了四方城。 这老阮家也就没有去成,有时候想起来,也觉得有点遗憾。 毕竟老阮家是他祖上的上级,他作为老张家后代,于情于理,都要按照规矩,前去拜访的阮家家主,也算是了了先人的一个心愿。 张横将名帖细细看了看,抬起头来,长长的吐出了一口气,吩咐道:“去把王凤仪请来!” 他说到这里,又道:“算了,大家伙一起开拔,速度加快!” 当下大军轰隆隆向前狂奔,片刻之后,已经看到前方路中间的王凤仪。 张横伸出手掌,遥遥虚抓,隔着几十丈的距离,将王凤仪抓到掌中,轻声道:“阮大小姐在哪里?带我见她!” 第一百二十八章 单刀直入 “你是谁?你要作甚?” 王凤仪站在大路中间,正想着与张横相见,应该说些什么,便看到前方大军轰然而至。 不待他说话,便有一股大力将他笼罩,随后眼前景色飞速变幻,回过神来时,就发现自己已经被一名雄壮男子抓在掌心,拎在半空,如拎鸡仔。 “张……张教头?” 此时王凤仪已经看清楚了拎着自己的男子模样,只见他方面大耳,鼻直口方,虎目含威,浓眉如刀,周身上下透露出一股勃勃英气。 王凤仪平生见过不少男子,但那些人与眼前之人相比,却失了几分野性,多了几分“娘气。” 似乎只有面前这个男子,才能担得起“慷慨豪迈、大好男儿、伟丈夫”这几个字,别的男子都差了这么一股子精气神。 他之前远远瞧过张横一眼,那时候的张横满面虬髯,遮盖了本来面目,使得他在昨日都没能在第一时间认出张横来。 现在被张横抓在手中,终于反应过来:“张教头,你抓我作甚?” 张横右手抓着王凤仪,左手又是虚虚一抓,将王凤仪的坐骑碧眼火云兽收慑到掌心,单手托在半空,看向王凤仪:“这坐骑不错。” 王凤仪见张横手托坐骑如托纸扎,往日脾气暴躁的火云兽竟然不敢动弹分毫,忍不住头皮发麻:“张教头,我只是宋贴之人,没有恶意啊!” 张横将碧眼火云兽随手扔到地下,笑道:“带我去见阮大小姐!” 火云兽落地之后,浑身鳞甲炸开,尾巴紧紧夹在屁股里,发出“呜呜”叫声,竟不敢跑。 张横将王凤仪扔到碧眼火云兽身上,道:“走罢!” “哦哦哦!” 王凤仪一颗心砰砰直跳,手忙脚乱的趴在坐骑之上,好半天方才跨坐稳当,一声呼喝,催动火云兽,头前带路,向前跑去。 他这火云兽已经算是一头妖兽,妖气极大,站在四方城民团兵士之中,这些兵士胯下坐骑惊惧不安,竟不敢靠近其三丈之内。 好在他当先而走,若是与众人结伴同行,怕是除了张横骑的墨鳞独角兽外,别的坐骑都不敢赶超他半步。 眼见着王凤仪单人独骑率众前行,张横大感面上无光:“他妈的,怎么朝廷中是个人都有一头好坐骑?可怜老子现在这个墨鳞独角兽都是滕志高那小子送的。 我这些兄弟们更是可怜,只有三百人骑马,后面的连马儿都没有,只能凭着双脚赶路!大家都是人,相差却这般大!” 他在四方城辛苦了六七年,才勉强拉起民团这八百精兵的队伍,但即便是这八百人,也只有三百骑兵,剩下的只能做步兵。 其实若是有办法,谁也不乐意做步兵,四条腿赶路的人,终究要比两条腿赶路的威风多了。 但四方城条件有限,别说购买妖兽坐骑,便是日行千里的骏马都无法每人配备一匹,只配备了三百来人,其余的只能步行赶路。 至于普通坐骑,对于现在的民团兵士而言,有不如无,普通马儿还不如他们奔行速度快。 此时他们长途奔行,都是结成阵法御风而行,其实速度极快,也不会感到疲累,但毕竟堂堂四方城民团八百精壮,有都是练气士,两个像样的坐骑都没有,那也实在太过寒酸。 也是因为如此,张横对于王凤仪的坐骑才如此眼馋,自感若是自家兄弟们都配上火云兽这等坐骑,战力定然翻翻! 众人跟随王凤仪一路前行,这一路行走,但见: 路边隐现白骨, 林内多有猛兽, 偶见野狗刨坟头, 棺材散发恶臭。 鸡鸣百里难听闻, 村郭没了老幼。 一路家家挂白帆, 惧怕僵尸不敢哭。 一直奔行了千里之遥,方才在一座小城外缓缓停下。 在这小城外不远处,有一根巨大的石柱从地面冲出,直入高天,犹如立在天地间的一根大棒,棒子上方还有残存的莲花法座,透着一股子难以形容的诡异味道。 “这根大棒好生雄壮!” 二营营长抬望远处石柱,一脸震撼之色:“这才叫男子汉气概!” 张横哈哈大笑:“他娘的,你这是想到哪去了?” 旁边王凤仪也摇头失笑:“这石柱乃是尸王孙福从地底抽地火岩浆所化,可见他法力高深,难以测度。” 张横点头道:“是啊,这孙福昔日只是一个买卖人口的牙子,没想到被僵尸咬了一口后,短短三年,便壮大到这般境界,实在是可敬可怖。” 王凤仪笑着看了张横一眼:“但这尸王虽然厉害,却被随轻易斩杀,如屠猪狗,那斩杀孙福之人,才真的可称得上深不可测呐!” 张横嘿嘿笑道:“其实孙福有不少化身,怎能轻易杀死,这次被杀的当是他的一具分身,本体应该还藏匿在别处,静待时机。” 王凤仪将信将疑,笑了笑,也不争辩。 此时一团火焰从城内钻出,贴在地上,迅速向众人靠近。 仔细看去,不是火焰,而是一群穿着红色战袍的骑兵。 这些骑兵清一色的火焰战袍,胯下火云兽,四脚生出丝丝烟云,配合骑士们的红色战袍,集合在一起,真如火焰一般。 为首一名红袍将军,胯下火麒麟,掌中烈焰朱雀枪,背负双剑,腰插短刀,当先向众人冲来。 堪堪到了四方城民团兵士三丈距离时,正在急速奔行的火麒麟倏然停止了奔跑,定在原地,一动不动。 在其身后的三千骑兵也同时勒住缰绳,停止奔跑,胯下火云兽瞬间静止,犹如雕像,其上骑士也静止下来,一动不动,屏气凝神,不发一言。 现场瞬间安静了下来。 此等全体人员由极动化为极静的情形,令四方城民团兵士都吓了一跳,众人自忖,即便是自家兄弟们互相配合,也未必能做到这般整齐划一的地步。 张横骑着墨鳞独角兽,排众而出,迎上为首的红袍将军,堪堪接近对方之时,从墨鳞独角兽上跳下,拱手行礼:“可是阮红娘将军当面?小可张横,见过阮将军!” 对面的将军跳下火麒麟,摘掉头盔,收了长枪,一步步向张横走近,笑道:“张元伯,久闻大名啊!没想到边陲之地,还有你这等青年高手!朝廷竟然毫不知情,当真是沧海遗珠,可惜了大好男儿!” 这红袍将军身材修长,细长的双腿行走之际,给人一种支撑天地般的奇异错觉,声音微带沙哑,温和平静,毫无半点凌厉之感。 她足有七尺多高,比寻常男子都要高出不少,头盔摘下之后,张横方才看清楚她的面容。 只见她双目清亮幽深,犹如无底深潭,难测深浅,一双剑眉,平带三分英气。小麦色的肌肤,粉红色的嘴唇开合之际,露出一口白牙。 面前这女子有二十三四岁的年纪,虽然没有倾国倾城之貌,却也有七八分的美丽。 “我便是阮红娘!” 这英气勃勃的女子走到张横面前,轻笑道:“元伯兄,可肯与我进城一叙?” 张横看的怦然心动:“阮红娘,阮将军,你可曾婚配人家?” 第一百二十九章 冲突 “……” 张横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初次见面便开口询问自己是否婚配,阮红娘还道是自己听错了:“张兄,你说什么?” 旁边王凤仪等人也怀疑自己听觉出了问题,谁都没有想到,张横竟然在第一次见到自家将军便会问出如此突兀的话来。 张横自己倒是并不觉得有什么突兀不突兀。 他是武勋世家,好人家的儿女,一向看不起江湖匪类。 即便是修行界中名门正派的女弟子,张横也打心眼里看不上,任凭对方貌美如花,神通广大,在张横眼里,那也只是江湖野女,上不得台面。 等闲良家女子,虽然身家清白,却少有踏入修行之辈,做一些针织女红还可,却无法冲锋陷阵,上场杀敌。 纵然有几个不爱红装爱武装的女娇娥,但也是大多数相貌平平,虎背熊腰,比男人还男人。 出身良家,家世清白,相貌能有中人之姿,还能与张横意气相投的女子,却是少之又少,甚至几乎没有。 张横此时已然二十五六岁,在大殷朝,他的同龄人连儿子都有了。 大殷朝规定,男子十七,女子十四便可婚配,若男子大于二十,女子大于二十八尚未匹配,则五算。 五算就是提交五倍赋税,由此督促百姓尽早婚配,家里家庭,好快速繁衍子孙,增加人口。 张横麾下兵士基本上全都成家,甚至家里孩子都有一大群,唯独他这个主帅至今单身,成为了四方城的老光棍。 因为这个事情,愁坏了老管家张忠和新管家何不干,甚至曲典等人对张横的婚事也非常焦急。 他们做的是刀口舔血的营生,对阵杀敌虽然痛快,但既然能杀死敌人,敌人也能斩杀他们,稍有不慎,便是身死道消的下场。 如果张横能留下一儿半女,就算是张横真有什么不测,曲典这些人也可以辅佐少主,继续张横未了之志。 若是张横此时便死,那么整个四方城民团将会一蹶不振,剩下的兄弟谁也不服谁,难以拧成一股绳,早晚会四分五裂,解散算逑。 上次张横被五叶和尚以钵盂抓走,曲典等人之所以惊惶无比,就是因为此种原因。 但只要张横有后,他的后人就能将这些人黏合在一起,使得大家都有盼头,不至于张横真没了,他们连辅佐的对象都没有。 对于这些事情,张横心知肚明,不过婚姻大事不可儿戏,他即便想要成家,也不可能随便娶一个女人当老婆。 是以蹉跎至今,无有妻室,成了四方城最有名的老光棍。 以至于现在生出不少流言蜚语,说张教头不喜女性,只喜同性,是以身边只有兄弟而无女人。 不过后来张横时不时的去青楼放松一下,夜御十女不倒,使得青楼中妓女看到他都害怕,这关于他喜欢男人的谣言也就不攻自破,无人相信了。 他至今无妻无子,所有部下都为他感到焦急,可偏又找不到与张横匹配的女子,干着急没啥用。 本来顾西城说要为张横说一门亲事,结果在四方城两人不欢而散,这说媒的事情也就不再提及。 张横对此也不强求。 找老婆不可能一蹴而就,反正只要不死,日后有的是大把的时间来找。 修行之士,要的是道侣,而不是单纯的老婆。 今日见到阮红娘,张横不由得怦然心动,觉得此女正是良配,是以开口询问。 他这人行事一向痛快,最喜单刀直入,懒得玩虚的,既然动了这个心思,便直接开口相询。 见阮红娘一副听错了表情,张横却不觉得这有什么好笑:“我是想问一下,阮大小姐可曾婚配?” 这一下所有人都听清楚了,众人面面相觑,现场瞬间安静了下来。 阮红娘微微张开小嘴,愕然片刻之后,方才笑了起来:“不瞒张兄,我尚未婚配,小妹择夫条件略有苛刻,因此不太好找,是以单身至今。” 张横大喜:“那你看我怎么样?实不相瞒,家祖乃是贵祖阮成天老祖部下偏将,咱们都是开国之臣后代,可巧都未婚配,正好结成一对。” 阮红娘摇头失笑:“张兄快言快语,小妹一时间不知如何答复,此等儿女私情暂且压下,咱们还是商议一下正事为好。” 在她身后,三千多名火焰军都对张横怒目而视。 阮红娘是这些人的精神领袖,长得又漂亮,火焰军中有男有女,但无论男女,都将阮红娘视为不可亵渎的神女,可以无条件的为阮红娘舍掉性命。 现在张横说出这等言语,三千火焰军无不震怒。 一名偏将冷笑道:“我家将军世代忠良,贵为当今武侯,千金之体,贵不可言,你一介白身,草头大王,也配向我家将军提亲?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什么德性!” 张横闻言看了那偏将一眼。 砰! 那偏将一声大叫,如被无形巨锤轰击,整个上半身猛然后仰,上半身拉着下半身向后轰然撞去。 纯阳目击术! 眼看那偏将就要撞在身后众多火焰军身上时,三千多火焰军齐声暴喝:“大胆!” 嗡! 所有人气息相连,护体罡气瞬间凝结,化为腾腾火焰,形成一片火海,随后火海之中冲出一只火凤凰来。 这火凤凰展翅唳鸣,化为一道流光,携带无边杀气直冲张横。 这火凤凰速度快如闪电,虽然张横能躲开,但他若躲开,这火凤便要波及身边诸人,当此之时,容不得思索,张横猛然一声大喝,方天画戟出现在手中,对着火凤凰狠狠斩下。 轰! 长戟与火凤凰相交,发出惊天动地的一声暴响,张横被震的身子飞起,翻翻滚滚向天空抛飞,瞬间被打飞了十几里,狂笑声传来:“好阵法!这便是烈焰朱雀阵吗?” 火焰军的烈焰朱雀阵一旦展开,阵战无敌,无论修为强的高手,都难以经受得住三千人蓄力一击。 这次见张横硬撼大战所化的朱雀,竟然还有余力开口询问,众人无不骇然。 即便是刚才众人没有施展全力,但这毕竟是三千人合力一击,就算是每人施展出一份力气,凝结起来那也是难以匹敌的凶猛一击。 这张横竟然被打飞,而不是被打爆,躯体之强大,法力之高深,已经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 “竟敢对我家大帅下杀手!” 张横身后八百草头兵见大帅被打飞,无不大怒,不待张横吩咐,便已然结成先天敕令八卦大阵,为首将领毛新亮手持长刀,仰天大喝:“敕令!” 轰! 八百练气士组成的阵法瞬间运转开来,罡气冲天而起,化为一面模糊的镜面,镜面之中八股力量交叉,牵引周天精气,形成漏斗状的云团,灌注到八百草头兵体内。 这八百精壮身躯陡然胀大,脚下地面猛然太高九尺,形成一个巨大的方形祭坛,随后毛新亮手举长刀,对着前方高声大喝:“斩!” 第一百三十章 实力 眼见四方城草头兵组成大阵,形成一把巨大的长刀虚影向自己劈斩而来,对面的火焰军丝毫不惧,烈焰朱雀阵威力急剧提升,一只只火凤凰凌空飞舞,向着长刀虚影啄去。 轰轰轰! 巨大的爆炸声接连响起,长刀虚影与火凤朱雀相击,爆发出一蓬蓬电光火星,震荡方圆百里虚空,整个地面都在剧烈颤抖,出现了一道道蜘蛛网般的裂缝。 双方刚一交手便试探性的施展出大阵杀招来,互不相让。 “敕令!” 眼见自己八八卦大阵没能压制出对方的三千火焰军,此时民团为首的毛新亮再次暴喝:“坎水神雷灭妖魔!” 轰! 天地间水气被阵法中的力量调动起来,雾气腾腾当空弥漫,一道道雷霆在雾气中扭曲游动,向着三千火焰军缓缓笼罩下来。 毛新亮作战经验丰富,眼见火焰军对敌纯用火攻,阵法凝结的都是天地间火气,因此便想到了以水法破敌。 先天敕令八卦大阵,蕴含天、地、风雷、水、火、山、泽、天地间八个卦象,每两卦相激,便会发生一种变化,八八六十四卦,几乎涵盖了天地间所有能量。 当初张横率众演练这套阵法之时,便教授了众人“活学活用,随机应变”这个宗旨。 之后又率领众人一起讨伐附近修士山门,灭掉了好几个不听话的修士门派,这先天八卦大战出力甚多。 毛新亮作为一营营长,每次冲锋陷阵,都冲在最前方,战斗意识极强,从张横身边学的也最多,一旦张横不在本队,基本上整个队伍都以茂毛新亮为首。 此时他调动坎水之力对付火焰军,正是存了以水灭火的想法。 “谁能灭火,,但火也能煮水!” 眼见水雾漫天,夹杂雷霆向下降落,火焰军中为首的男偏将一声冷哼:“看老子的焚山煮海!” 轰! 火焰军众人头顶生出滚滚精气狼烟,组成滔天烈焰,熊熊燃烧,托住了下落的雾气雷霆。 轰轰轰轰! 巨大的震动声不住响起,大地开裂,劲气八方冲击,附近的小城都被这两股力量的余波震的微微晃动,满城百姓都被惊动,纷纷出门观瞧。 “这阵法不赖!” 张横不知何时出现在阮红娘身边,与阮红娘一起观看两队人马互相斗法,笑道:“红娘,你我二人,你未嫁,我未娶,又是郎才女貌,正是彼此绝配,你若是拒绝某家,那可真的是错失了一桩好姻缘。” 阮红娘对张横的忽然出现似乎早有所觉,并未露出惊讶之情,对张横称呼自己“红娘”,而不是以“将军”尊称,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她目光注视双方交战的情形,轻笑道:“张兄,国难当头,大丈夫当提掌中剑,平定四方,为国为民,方才不负男儿之身。相比尽忠报国,定国安邦,些许儿女私情算的了什么!” 张横摇头道:“家国家国,现有家,才有国。若是家宅不宁,如何有心思安邦定国?我至今未曾婚配,今日与红娘相遇,一见倾心,便生出求亲之念。你若是允了,我便着人上门提亲,若是不愿,此事也就此作罢。” 阮红娘转身看向张横,一双清亮亮的眸子在张横脸上短暂游弋了一下,脸色微晕:“张兄,你对女子都是这般咄咄逼人么?” 她身为沙场女将,练就一身威严,等闲男子连近她身都不敢,往往只需她一个眼神,就能让普通人心胆欲裂,狼狈逃窜。 老阮家世代武侯,世袭罔替,在军中地位非同小可,想要与阮家联姻的家族数不胜数,阮红娘自幼便与吏部天官之子列东阳指腹为婚,只待双方成人便圆房做夫妻。 只是后来老侯爷重伤未愈,拒绝了朝廷安排,被皇上厌恶,接连削掉俸禄,使得阖府上下人人自危。 以往与阮家走得近的家族,纷纷避退,不再登门,连吏部天官列厚也生出惧意,遣人去阮家退婚,将昔日一纸婚约,化为满城笑话。 这件事对阮家打击极大,老侯爷气急伤身,吐血而死。 由此老阮家与列家结下了大仇,再无来往。 直到阮红娘替父出征,率领火焰军打下了赫赫威名之后,老阮家的“朋友”方才再多了起来。 这几年有人想要为阮红娘提亲,全都被她当场拒绝,疾言厉色之下,无人不惧。 后来皇帝赐婚,要将她许配皇子,也被阮红娘当场拒绝,撕了圣旨,斩了钦差,闹出了泼天大乱。 朝廷震怒,把她押解到京都受审,在天牢关押了三年,一直说杀头,却一直没能杀掉。 后来眼见天下越来越乱,四处火起,群臣举荐之下,这才重新启用阮红娘,让她戴罪立功,镇压叛军。 自此之后,再无人胆敢为阮红娘说媒。 她连圣旨都敢撕,钦差都敢斩,斩杀个媒人岂不是跟闹着玩似的? 是以这几年来,无人赶在她面前谈及婚姻之事。 可今天张横偏偏在两军面前当众求婚,这等行事风格,让阮红娘大为欣赏。 她不可能见了张横一面就喜欢上了,但对张横并不讨厌,此时面对张横咄咄逼人言辞行径,阮红娘既感新鲜又有一点微微害羞,转移话题道:“张兄,你我若再不出面调停,两边可就要打出真火来了!” 张横笑道:“打一场也好,正好了解一下彼此实力,日后上阵杀敌,省的互相掣肘,反而更加不好。” 阮红娘犹豫了一下,道:“不太好?真要是拼了命,小妹可拦不住。” 此时民团草头兵与火焰军阵法相击,音爆气浪冲向四方,阮红娘长发飘飘,战袍猎猎作响,轻声道:“万一双方有了伤损,张兄,你莫要怪我。” 张横笑道:“放心,死不了人!” 他靠近阮红娘,与她并肩站立,有几缕青丝吹拂到他的鼻尖之上。 张横正要伸手把玩戏弄,却见这几根青丝忽然犹如活物一般,迅速后撤,回归到阮红娘的如瀑长发之内。 随后所有长发都自动扭曲起来,盘成发髻,再无一根青丝飘起。 张横大为赞叹:“兵家炼体之术,果然非同小可,红娘竟然练到毛发都可随心运转,实在是了不起!” 昔日有兵家大圣修为通天,征战沙场,横推诸天,斩神杀佛,留下赫赫威名。 当今兵家子弟大修行的都是那些大圣的传承。 老阮家身为武侯世家,修行的功法便源于一位兵家大圣,炼体练气,打磨自身,最是适合沙场征战。 张横的父亲也曾蒙老侯爷传过一招半式和基本练气吐纳功法,才有日后老张家在四方城世代武勋。 张横如今还丹二转,体若金刚,周身毛孔闭合,形成无漏真身,对于身体的每一根毛发都能操控自如,所以才能操控肉身,变男变女。 没想到阮红娘以女子之身也修行到了这般地步,当真是可敬可佩。 就在他赞叹之时,前方草头兵和火焰军已然打出了真火。 八百草头兵同时悬空而起,操纵八卦之力,遥遥攻击,风雨雷电,各自相激,将火焰军淹没在漫天雷霆风雨之中。 现场巨响连连,大地震颤,飞沙走石,天色都暗了下来。 阮红娘见此情形,面露讶色:“张兄,你这是什么阵法?怎的如此了得?” 张横笑道:“红娘若是答应,我愿此阵图为聘礼,以做求亲之资。” 阮红娘摇头失笑:“张兄,妾身蒲柳之姿,如何敢与张兄天人之资匹配,我身边有几个好友,道法人品,俱都一流,倒是可以帮你牵线搭桥……” 轰! 沙场上火焰军上空发出轰然剧震,地面猛然塌陷了下去,形成以一口深达十几丈的巨坑,将这三千火焰军全都摔向坑底。 随后巨坑四周泥土化为滚滚流沙,将火焰军全都掩埋起来。 阮红娘面上一紧,背后双剑出现在手中,对着前方虚虚劈斩,地面劈出一道裂缝,分开大地,露出被埋葬的火焰军。 她双剑斩出之后,轻轻叹了口气:“张兄,立威也立威够了,咱们还是进城商谈为好。” 张横哈哈一笑:“好,我这便让孩儿们入城。” 第一百三十一章 乘兴而来,败兴而归。 张横放任自家民团草头兵与火焰军硬撼,一是想要看一下阮红娘麾下的火焰军的实力到底如何,另一方面就是当众展露自身实力。 他之前一直想的便是进入军中为国效力,自然明白军中规矩就是拳头大的说了算。 只要你实力强,不用多说什么,其余的军队自动的就会服你,若是你实力弱,即便是皇帝亲卫,兵士们也不会把你当成一回事。 最虚伪的地方在朝堂,最现实的地方在军队。 自古文无第一,武无第二。 在军中,你实力是高是低,一上手便知。 打得过就是打得过,打不过就是打不过,一切都明明白白。 强者为尊,在这里展现的淋漓尽致。 有鉴于此,张横无论如何都得让自己的草头兵与火焰军做上一场。 此时被阮红娘看穿,他倒也不以为忤,哈哈笑了笑,站在原地看向空中还要出手的草头兵,喝道:“好啦,都住手。” 他声音也不如如何响亮,就只是普普通通的开口说话,但漂浮在空中的草头兵却是闻令而行,瞬间结束手头的攻击动作,一个个收起刀兵,从空中缓缓落在张横面前,单膝跪地,齐齐低头:“谨遵大帅号令!” 张横摆了摆手:“都起来。” 八百草头兵闻言起身,静待吩咐,当真是令行禁止,如百体之从心,无有一丝散乱。 阮红娘脸上浮现出讶异之情:“张兄,你带的好兵。” 张横笑道:“阮家军也非同小可啊!” 此时三千火焰军也都收起阵法,悉数停了下来。 大战之中,阵法说停就停,如臂使指,并不比四方城的阵法差。 但在这场比斗中,四方城只有八百精兵,而火焰军却有三千多人,双方却几乎战平,从这方面来说,火焰军已经输了。 阮红娘对自家火焰军做了一个手势,三千火焰军同时应和。 “多谢张兄相让,没让我这些兵士当众出丑。” 火焰军入城之后,阮红娘对张横叹道:“我也曾见过不少修真门派的道兵,组成阵法,牵引冥冥,战力极强。可是道兵有其极限,威力高低全凭阵法优劣,失之灵动。远不如我等练气士组成的阵法高明。” 修真界的山门宗派也都有护山大阵,这些阵法一般都是由道兵操纵,比如荡魔山的黄巾力士,魔天宗的人皮魔偶,坐忘川的傀儡师,清凉寺的十八金身罗汉。 这些大宗门的道兵都是由炼器大师炼制而成,单个拎出来就已经是十分了不起的灵宝,结合在一起形成大阵,威力平添百倍不止。 至于小门小派也有自己的道兵,比如僵尸山魈,山妖野怪,有的直接削木为人,画符生灵,堆石成阵,也能形成护山道兵,只是威力有大有小。 大多数道兵都是练器大师炼制的灵宝,只有一部分高手以肉身成就道兵,甘愿受人驱使,但毕竟少之又少。 道兵组建的阵法防护有余而攻击不足,是以大都是以之护山,几乎很少用来在战场对敌。 真正厉害的还是练气士组成的法阵,能够随机应变,及时变通,不用专人主持,就能视情况转变阵型,攻敌之弱,避敌之强。 阮红娘的三千火焰军组成的朱雀烈焰阵之所以强大,就是因为其麾下兵士都是踏足练气修真的骑士,头脑清醒,真气雄浑,悍不畏死,才打出来赫赫威名。 阮红娘本以为自家火焰军在这阵法上极为了得,足以硬撼修真界的大派宗门,却不料与四方城八百草头兵交战之时,竟然落在了下风。 若不是张横及时喊停,可能她这三千火焰军纵横不败的传说将会被四方城民团终结。 对于这种事情阮红娘心知肚明,是以才会当面感谢张横。 “双方势均力敌,我这民团兄弟想要留手,也未必能留得住,红娘多心了。” 张横哈哈一笑,迈步向城内走去:“天色不早,咱们入城再说。” 两人入城之后,张横一声令下,众兵士各自取出随身帐篷,在街边开始搭建存身之处。 阮红娘大感新奇:“张兄,这城内百姓被僵尸吃了一半还多,已经成了半个空城,你手下兵士完全可以去百姓家居住,为何要睡在大街之上?” 张横摇头道:“军是军,民是民,军民不可混淆。我这些兵士可以去为城内百姓打扫庭院,换取一夕安枕,却不能随意进入无主之地,人家家中无人,那是人家的事情,并不是我等进驻人家的理由。” 阮红娘俏脸微微变色:“张兄,你部下兵士一向都是如此要求吗?” 张横道:“不如此,还能怎样?” 阮红娘默然不语。 好半天后,轻声道:“张兄,我听凤仪说,你在四方城嚣张跋扈,欺上瞒下,十分的豪横,怎么现在处事,与他说的截然不同。” 张横晒然道:“欺压弱小有什么意思?要欺负就得欺负大人物!百姓与我无冤无仇,我为何要欺压百姓?地方豪强有权有势,那才是真正有油水!” 他对阮红娘笑道:“杀猪自然要挑肥的杀,大户人家才有油水!至于欺压普通百姓,犹如石里榨油,那有什么意思?” 阮红娘笑道:“原来如此!小妹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把欺负人说的这般气壮山河的。张兄这般理直气壮的本领,小妹怕是一辈子都学不会了。” 张横嘿嘿笑道:“我这般本领,相比当今朝廷可就差远了!嘿嘿,巧立名目,增加赋税,稍有不从,枷锁伺候,阮红娘,你这几年斩杀的叛军,有多少是被赋税逼的不得不反的?” 阮红娘点漆般的双目看向张横,沉声道:“张兄,你到底要说什么?” 她声音之中已经带了几分严厉之色。 张横嘿嘿笑了笑:“我说什么,你自己难道不清楚?” 阮红娘道:“张兄,这等大不敬的话,日后还是少说为好,毕竟我是官身,你是白身,有些话说出来彼此都不方便。” 她说到这里,伸手一指前方的一座酒楼:“今日相邀,颇为匆忙,未能提前准备吃食。好在这座酒楼的厨子和掌柜等人不曾死在僵尸口中,倒也能简单做些酒菜,张兄莫要嫌弃。” 张横站在长街之上,还可以闻到四面八方飘来的血腥气息,而前方酒楼内却是酒肉飘香,一片喧嚣。 他脸色慢慢阴沉下来:“尸山血海之中饮酒作乐,遥看僵尸吃人,细观人变僵尸,倒也十分有趣。可惜我胆气不足,量浅眼窄,无福消受。” 他深深看了阮红娘一眼,转身便走,边走便摇头失笑:“吾本乘兴而来……” 说到这里,停顿片刻:“……至此已然兴尽。” 第一百三十一章 挨打就要立正 张横久闻阮家军军纪森严,对百姓秋毫无犯,阮红娘名声响亮,好人家出身,声誉极高,觉得她正是自己的道友,这才向其求婚。 只是今日见她在此尸潮之后,大排宴宴,言辞之间透露出极大的排场来,心中顿时不喜。 他这人一向讲究实干,不喜浮夸铺张,麾下兵士也都是极简主义,饮食方面并不讲究。 张横便是在四方城宴请顾西城时,也只是简单的几个酒菜,几瓶好酒,也就是了。 在他的认知中,请人吃饭,吃的并不是饭,谁也不差那口吃的,重要的是用餐时双方商谈的事情。 商谈事情是为重,至于饭菜,可口就好,一些外在形式完全没有必要。 只自古朝廷官员铺张豪奢之风盛行,便是乡下小吏也颇喜豪奢之举,吃饭吃的就是一个排场,铺张浪费,比比皆是。 张横对于此等情形十分的厌恶,他本人虽然也喜美食,好华服,好饮酒,却从不行铺张浪费之举。 今日见到阮红娘为他接风洗尘,在这被尸潮侵占过的小城内大排宴宴,以显郑重。 但阮红娘越是表现的郑重,搞的规模越大,张横就越是不喜欢。 他是面见谈事情的,不是来吃饭的。 在决定出兵消灭僵尸之前,张横铁石心肠一般,对四方城外民众的生死冷眼旁观,只管经营好四方城这一亩三分地。 不过一旦他决定出兵,就已经做好了救援连云洲百姓,将僵尸全部消灭干净的打算。 在消灭僵尸期间,这些百姓他会一视同仁,将之与四方城百姓一般对待,民团兵士也会像以前出兵征讨敌人一样,保持同样的纪律。 他绝不会在刚遭受尸潮灾难的地方大张旗鼓的宴请别人,以千家哭声,万千尸臭作为饮酒背景,以他心性,也难以做到。 是以看到见阮红娘以如此大的排场来宴请自己,登时就厌烦起来。 他是干脆利落的性子,不喜欢直接就拒绝,至于别人的面子?关他鸟事! “张兄,只是吃顿饭而已,你何必如此动怒?” 阮红娘无论如何没有想到,自己看来十分正常的宴请,竟然惹得张横如此不快。 她见张横转身便走,急忙追过去挽留:“张兄,可能你我行事大不相同,惹你不快。但你是你,我是我,何必将你之行事,要求在我的身上? 阮红娘对张横一脸真诚道:“如今尸潮滚滚,生灵涂炭,正要你奋英雄怒,联合天下豪杰,扫荡群魔,报国为民,也好求个大大的功名,德荫子孙!又何必为了些许小事,坏了心情?” 张横摇头道:“消杀僵尸的事情我会去做,联手对敌的事情,就不要再提。” 阮红娘道:“区区一顿饭而已,为何发如此大的脾气?” 张横笑道:“阮大小姐,这不仅仅是一顿饭的事情啊!” 阮红娘再三邀请,张横摆手道:“暂且这样。” 他从怀内摸出一枚龙珠:“这是我机缘巧合得到的地龙龙珠,最能消毒,等闲百姓被僵尸咬了,只需用此珠浸水,让伤者喝了,尸毒立消。我借你用上一日,明日还我。” 阮红娘大喜,伸手接过龙珠:“张兄,此等宝贝都敢借我,你就不怕我拿了不还么?” 张横笑了笑,身影在原地慢慢变淡,缓缓的消失在阮红娘面前。 “这人……” 阮红娘手持龙珠在原地呆呆站立好一会儿,脸上神情不断变幻,一直到酒楼时,心中依旧充斥了奇怪的情绪。 “红姐,张横呢?” 酒楼门口站着王凤仪,他在这里专门迎接阮红娘和张横,现在见阮红娘孤身一人前来,张横却不见踪迹,不由得大为奇怪:“张蛮子怎么没来?” 阮红娘摇头道:“他不来了!” 王凤仪:“……为什么不来?为了宴请他,咱们准备了好半天时间,他怎么说不来就不来?这算什么意思?” 阮红娘眼神有点迷茫,也有几分不解:“他说我们小题大做,吃顿饭而已,有点太隆重了!” 王凤仪愣道:“太隆重了?这是什么理由?” 阮红娘道:“但他就是这么一个意思。” 两人面面相觑,都发现彼此脸上露出的不解之情。 他们都是豪奢之家出身,平日里所见所闻,所行所想,都与真正的底层百姓大不相同。 两人也知道普通百姓的辛苦,对于尸潮下百姓的处境也都曾亲眼见过,但这种经历并不足以令他们将自身代入到普通百姓身上。 他们斩杀僵尸,解救百姓,自认为已经做的不错,在大胜之余庆祝一番,那是人之常情,况且还是宴请盟友,自然要隆重对待。 谁都没有想到,因此恶了张横。 “凤仪,你再去请请他,他若是真不来,你好歹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阮红娘与王凤仪商谈了一会儿,至今闹不清楚问题出现在哪里,最后还是决定让王凤仪去找张横,弄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她则拿了龙珠去为中毒的百姓解毒。 王凤仪找到张横时,张横正独自一人坐在城墙上烤肉吃。 他身前放了一个简单的烧烤炉,坐在一个马扎上不断翻烤一头野猪。 “王兄,一会儿尝尝我的厨艺。” 张横取出几瓶香料洒在烤猪之上,对于王凤仪的出现丝毫不以异,他手中蒲扇扇动了几下,炉内炭火顿时旺盛了起来。 烤架上的烤猪滋滋冒油,滴在炭火中,发出轻微响声,散发出阵阵香气。 城墙上值班的兵士闻到香气,忍不住喉结涌动,狂吞涎水。 王凤仪鼻子嗅了嗅,赞道:“滋味浓厚,十里飘香!没想到张兄还有这般厨艺。” 张横哈哈大笑:“家中厨子做饭实在差劲,我又不忍心因此赶他走,不得已之下,便自己想办法弄点吃的。这烤乳猪是我刚在东边那座小山里抓来的,刚刚上烤架,可巧王兄便来了,你倒是有口福。” 王凤仪看向城东位置,知道在这小城东面三十里地都是平原,三十里外才有几座小山。 而张横刚与阮红娘分开,就在自己找寻他的时间里,远去三十里外的山中抓野猪,返回之后,杀猪放血,洗剥干净,点燃炭火,腌制猪肉,再上架烧烤。 这种种步骤若是普通人来做,半天都未必能搞好,张横却能在这短短一刻钟不到的时间里,全都完成。 此等身法手段,着实惊人。 只是张横这等粗人,竟然亲自下手烤肉,竟无下属协助,令王凤仪大为不解:“张兄,烤肉做饭这等小事,你何必亲自动手,交给手下人便是。” 张横摇头道:“不能交给他们做!我这是偷偷喝酒吃肉,军中弟兄并不知晓,若是被他们知道了,免不了要被他们以军制我,到时候少不了要挨上一顿毒打。” 王凤仪惊道:“你身为主帅,竟然也要被打?谁敢打你?” 张横一脸晦气,取出一个酒瓶灌了一口酒,道:“军法是我制定的,我自然不好意思违反。军中严禁饮酒和外出独食,我这两方面都占了,依照军法,得打三十军棍。” 他骂骂咧咧道:“搞得现在老子想要喝酒吃肉,还得偷偷摸摸。他奶奶的,一旦违纪被发现,那群贱皮子蹦跶的比谁都欢,都盼着老子违纪,好狠狠揍我一顿。” 王凤仪道:“你是军中主帅,他们岂敢打你?” 张横奇怪的看了王凤仪一眼:“他们为什么不敢?我犯了错,自然要被惩罚。犯错就要挨打,挨打就要立正!这有什么不对的?” 第一百三十三章 城外 “王子犯法庶民同罪,将帅犯法,与兵士论同。” 张横眯着眼睛,轻轻翻烤面前的野猪,对王凤仪道:“制定了法规,首先我自己就得遵守,被发现了,只能被军中弟兄惩罚。嘿嘿嘿嘿,不过一般情形下,不会有人发现……” 他说话间,掌心纯阳真火涌出一丝,化为一蓬火雾,将整个烤猪包裹,缓缓渗入其中,同时抽取果木炭中蕴含的香气,都融入了烤猪肉内。 只是片刻之间,这烤猪已然做好。 香气溢出几十丈后,仍难消散,闻者无不口中生涎,鼻嗅连连。 王凤仪赞道:“张兄,你这厨艺,便是皇家御厨都未必及的上!” 张横哈哈大笑:“皇家御厨的厨艺我比不了,但自做自吃,这份自在却是御厨比不了的!” 他说话间屈指轻弹,一道道肉眼可见的白色剑气从指间发出,绕着烤猪飞速旋转,犹如活物,片刻之后,一块块烤肉从烤猪上脱落下来。 这些肉块不待落地,便如同飞鸟一般,排队飞到一旁的托盘之上,转眼间码成好大一堆。 香气愈发的浓郁起来。 张横伸手虚引:“凤仪兄,尝尝我的手艺。” 王凤仪欣喜道:“正要品尝一下。” 他捏起一块烤肉,咬了一口后,眼睛登时亮了起来,对张横挑了挑大拇指:“好吃!没想到烤野猪的味道竟然如此美味,张兄务必告诉我这烤肉的诀窍,日后我好让家中厨子作为拿手菜以宴宾客!” 张横喜道:“好吃就多吃点,至于烤肉秘方倒也不难,不过得是修行真火功法的修士才能做出这等烤肉,寻常厨子应该做不出来。” 他在做烤猪之时,纯阳真火从掌心发出,化为丝丝火雾包裹果木香气渗入肉中,火候掌握的恰到好处,多一分,少一分,都影响口感。 这等烤肉技巧,考验的乃是对体内真火细致入微的掌控,别说寻常厨子,便是等闲修士也难以做到。 王凤仪失望道:“原来如此,寻常修士又有几个乐意做厨子的?看来想要吃肉,只能从张兄这里打打牙祭了。” 他本来是想要劝张横参加宴会的,但此时站在张横身边,看着张横烤肉的潇洒样子,品尝着刚刚切割出来的烤肉,心中涌出说不出惬意和放松。 这是他与人交往从未有过的体验。 “来,尝尝我四方城的劣酒。” 张横递给王凤仪一个扁扁的银质酒瓶:“这酒说不上好,但劲头却足,喝着倒是爽口。” 王凤仪接过酒瓶,只觉得入手沉重无比,差点脱手落地,忍不住“啊呀”了一声:“这般重?” 他手掌用力,真气运转,方才将这酒瓶拿稳,惊道:“这里有多少酒水?” 张横笑道:“这是四方城一个铁匠给我打造的酒壶,我在其中装了一万斤的烈酒,以供随时喝上几口。可惜那铁匠本领不济,这酒瓶装东西倒是能装,唯独不能减轻重量,害得我难以找到合适的坐骑。” 王凤仪道:“瓶内乾坤,须弥芥子,这已经是圣贤的神通手段了,张兄能得如此宝贝,已经是莫大的机缘了,至于托举之物,以张兄手段,早晚会有的。” 他掌心真元涌动,酒瓶内喷出一股酒箭,被他一口吞下,随后脸色猛然涨得通红,双目迷离,身子摇摇欲坠,头顶冒出腾腾白气,连说话都含糊起来:“这……这是什么酒?好大的劲头!” 张横见他醉态浮现,哈哈笑道:“这酒水倒也一般,只是我在里面泡了一枚烈火龙珠,入喉如同火线,能瞬间烧透全身,过瘾的很呐!” 王凤仪摇摇晃晃:“龙珠泡酒?张兄好大手笔!” 张横道:“你就说喝着怎么样?” 酒意上涌,王凤仪少有的狂放起来,大笑道:“确实过瘾,而且上头……我再吃点肉!” 两人站在城头,以城垛为酒桌,放眼城外沃野小山,饮酒吃肉,白云悠悠,风动衣袖,大感快哉。 将整个烤猪吃了将近一半,酒足饭饱之后,王凤仪对张横躬身一礼:“张兄,时间不早,小弟要回去复命,不敢久待,告辞!” 张横笑道:“你去,你去!” 王凤仪哈哈一笑,步履生风,飘然而下。 与张横这般饮酒吃肉,谈天论地,其中豪情涌动,舒爽无比,令王凤仪已然隐约明白了张横的一些想法。 他也不劝张横回酒楼赴宴,径直走下城头,去找阮红娘复命。 刚下城头,就见阮红娘从远处走来,一步迈出,跨越几十丈的距离,来到了自己面前,皱眉道:“凤仪,你喝了多少酒?怎么醉成这样?” 王凤仪嘻嘻笑道:“姐,张教头刚才请我喝了龙珠泡的酒,滋味好的很,十分过瘾。” “张横呢?” “还在上面。” 阮红娘哼了一声,轻轻踢了王凤仪一脚:“醉成这样,还不回去醒酒!” 砰! 王凤仪被她一脚踢中,身子飘然而起,荡悠悠的越过房顶,穿过长街,落在了一处酒楼之上。 酒楼中人声鼎沸,坐等张横不到,右等张横不来,正自恼怒,猛见王凤仪从二楼窗口飘来,都是一愣。 “将军说了,他要与张横亲自商议事情,不在这里用饭了,大家伙现在可以开饭,全都随意。” 王凤仪进入大厅之后,毫不犹豫的代替阮红娘做出了决定:“大伙儿吃好喝好,明天好去斩杀僵尸,务必好好休息,明日作战,不要丢了咱们火焰军的脸面!” 酒楼内众人齐齐应和:“这是自然!” “绝不能让四方城的家伙小觑了咱们!” “张元伯太也讨厌,竟敢当众向咱们将军求婚,着实可恨!” “若不是打不过他,老子定让他好看!” 酒楼内一些偏将、小首领们吵吵嚷嚷,言语之间,对四方城张横大为不满。 但他们嘴里说的痛快,神情中却难以避免的流露出一丝紧张来。 之前双方阵战,四方城八百精兵隐隐还要强于他们,这一点所有人都能感受的到。 现在嘴里意气风发,实则心中忐忑,还真怕被四方城一群名不见经传的草头兵给比下去了。 城头之上。 张横站在城墙厚,双手按着城垛,看向前方苍茫大地上的一轮红日,轻声道:“这太阳星东升西落,不知见证了大地上多少豪杰的涌现衰落,一代代人皆成时光洪流中的过客,唯独这太阳东升西落,万古如是。” 他说到这里,摇头笑道:“一想到时间浪潮的残酷,某家顿时觉得眼前种种争斗,僵尸吃人,百姓困苦,狼烟四起,等等事情,都如鸡虫小事,实在不值一提!” 阮红娘轻轻走到张横身边,幽幽道:“可人总是要活着,活着就有争斗,就有利益之争。恒古以来,又有几个人能成真入圣永生不死?能成为一时豪杰,留下千古功名,任后世子孙评说,又何尝不是一种永生?” 她身上红袍轻轻飘动,凤眼之中有细小的火星闪现:“自古忠臣良将,那个不被后世敬仰?能做出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的大功德,才不枉人生一场。” 张横不扭头,也不转身,目光一直凝视前方夕阳:“自古忠臣良将,多数不得好死,哪有当皇帝老子来的痛快!” 阮红娘默默无语。 张横笑了笑,转身看向阮红娘:“你来的正好,我请你吃烤肉。” 阮红娘道:“正要尝一下张兄的厨艺。” 当下两人相对而立,饮酒吃肉,倒也痛快。 将剩下的猪肉收起,张横看向阮红娘道:“一起走走?” 阮红娘笑道:“好啊!” 张横跳下城头,御风而行,刹那间远去小城十里,落在了一处小镇上。 在其身后,阮红娘缓缓落地:“张兄好快的身法,不知师承何处?” 张横道:“我没师父。” 阮红娘一愣:“没师父?原来是家传本领,没想到四方城还有如此高人存世,小妹有点孤陋寡闻了。” 张横道:“我这功法也不是家传的。” 阮红娘奇道:“不是家传,又没有师承,莫非是天授不成?” 张横在小镇上迈步前行,道:“也可以这么说。” 此时天已黄昏,残阳如血,将整个小镇笼罩在淡淡血光之中。 小镇上行人稀少,偶有炊烟升起,整个小镇安静的过分,但仔细倾听之下,还可以听到一些院落内的隐隐哭声。 “救命啊!杀人啦!” 一声凄厉的惨叫从附近一条街道上传来,随后一名披头散发光着身子的女人跑到了大街上,不住嚎叫:“吃人啦!吃人啦!救命啊……” 张横看了那女子一眼,扭头看向阮红娘。 阮红娘从腰间取出一根绳索,轻轻一抛,扔在半空,随后绳索如灵蛇般飞出,将这赤身女子周身缠绕,裹的犹如粽子相似。 她走到女子面前,正要询问,后方脚步声响起,几名男女从胡同里钻了出来,为首男子手持剁骨刀,大步赶来:“小芸,小芸!” 他边走便叫嚷道:“你行行好,让我们吃了罢!你若逃了,没的便宜了外人。万一被僵尸咬了,更是浪费了一身好肉……” 第一百三十三章 要吃人,先吃官 几名男女衣衫褴褛,面容枯槁,神情木然,只有看着逃走的女人时,双目中才流露出兴奋渴望的色彩,喉结不住涌动。 为首男子虽然饿的皮包骨头,但骨骼粗壮,似乎有点蛮力。 他手持剁骨刀大步而来,看了一眼被绑住的赤身女子,又看了看旁边的阮红娘和张横,登时吃了一惊,结结巴巴道:“你们是谁?少……少……少管闲事!” 阮红娘身罩红色战袍,背后双剑,腰间断刃,身材比普通男子都要高出半个头来,英姿飒爽,不让须眉,尤其是周身上下一股贵气,等闲之人根本不敢直视。 她寻常时候言笑晏晏,尚还好说,一旦沉下脸来,威严自生,等闲之人被她看上一眼,便心惊肉跳,不自禁的生出惊惶之情。 阮红娘如此威严高贵,张横则更是透露出一股豪壮之气,只是往街心一站,似乎就成了整个小镇的中心,所有的建筑和人,都自然而然的低他三分。 这几名男女看到张横与阮红娘之后,都生出了惧意,竟不敢上前,都缓缓后退。 “你们要做什么?” 阮红娘看向面前的几名男女,厉声喝道:“光天化日之下,竟然要吃人,还有没有王法!你,过来!” 她看了那为首男子一眼:“你为何也要杀她?” 为首男子身子一震,发一声喊,转身便跑。 他不是傻子,只看阮红娘和张横的气势穿着,就知道这一对男女非同小可。 尤其是张横,身高九尺,背负双锏,腰间挎弓,一看就是纵横沙场的无敌猛将,他一个普通百姓如何能抗? 感觉不对,立马生出逃跑的心思。 这为首男子一跑,其余几名男女也都开始四散奔逃。 “跑?” 阮红娘脸色阴沉下来:“都回来!” 她的声音忽然变得略微沙哑,犹如雷霆在地面轰然滚动,逃跑的几个男女嘴里惊惶大叫,做出了向前拼命奔跑的动作,但身子却不由自主的快速后退。 这种明明快速奔跑,身子却不断后退的情形,在外人看来十分的好笑,但对这几个当事人来说,却是十足的惊悚。 一直退到张横与阮红娘身边,这几个男女方才停了下来,惊骇欲绝的看向阮红娘,如见鬼神。 “噗通!” 为首男子猛然跪倒在地,手中的剁骨刀当啷落地:“仙姑……” “好好说话!” 阮红娘眉头一皱,一股无形力道发出,跪地男子猛然向后翻了一个筋斗,跌在地上,摔的浑身欲裂,叫道:“仙姑饶命,仙姑饶命!” 阮红娘冷道:“我不是仙姑,是朝廷命官,你敢吃人,当真是罪无可赦,如此凶徒,我若不杀你,天理难容!” “是,仙人饶命,仙人饶命啊!” 那男子道:“俺其实也不想杀小芸啊,可要是不吃她,俺们全家都得饿死,吃了她,大家伙还能多活几天!” 他边磕头边对阮红娘道:“俺们红石城这里,三年前遭遇大旱,庄稼颗粒无收,俺们镇上饿死了多家子弟。两年前又起飞蝗,铺天盖地,吃尽一切绿叶,又是一年无收成,又饿死了一批人,可怜我大哥,小妹,俱都饿死了……” 这男子说到这里,嚎啕大哭:“本以为今年雨水充足,能有点收成,结果又闹起了僵尸!那僵尸好生凶恶,尸潮汹涌,满地撕咬,将我全镇人吃了一大半。” 他伏地痛哭:“昨日朝廷大军剿灭僵尸后,遍收粮食,将我等口粮悉数收走,充作军粮。现在我们不吃人,如何度日?” 阮红娘一愣:“朝廷收军粮?什么时候的事情?” 男子道:“就在今日啊!今日朝廷大军火烧僵尸,解除了僵尸围城,本地官老爷说朝廷大军粮草短缺,要筹集军粮,挨家挨户搜查粮食,全都搜刮了去……” 阮红娘脸色变得通红:“当真有这般事情?” 男子道:“小人如何敢欺瞒仙姑!” 阮红娘默然片刻,道:“纵然如此,你也不该吃人!” 男子跪在地上,涕泗横流:“我不吃小芸,小芸也早晚饿死,她若是跑了,孤身一人,也会被别人抓了烹吃。我们不吃人,又能吃什么?” 阮红娘道:“远处有山林,林中有鸟兽,林边有河流,河中有游鱼,捕鱼打猎,也足够你们度日,为何非要吃人?” 男子一脸茫然:“打猎?林中猛兽厉害的紧,时常来镇内叼人,只有它们猎我等,哪有我们猎杀它们的道理? 河中有鱼,但也有水怪啊,往常下不几网,渔船便被打翻,连人带船,都被水怪吞吃了,尸骨无存。现在给个天胆,也不敢下河啊!” 阮红娘脸色一红,知道自己出了大丑,当此之时,多问一句,就多丢一分人。 她不好多问,也不好多待,红着脸看向张横:“张兄,我这便去城内斩杀当地这些狗官,这几个人交由你来处理如何?” 张横道:“你没有让当地官员收集军粮?” 阮红娘道:“我有乾坤袋在手,内中粮草足够我火焰军三年用度,怎么可能会再去骚扰地方灾民?这群狗官,大灾当前,竟然还敢做出如此丧尽天良之事,着实该杀!” 张横嘿嘿笑了笑:“你是军中将领,有什么权利斩杀地方官员?便是杀了他们,这地方又有谁来管辖?” 阮红娘道:“杀人而已,算的了什么!我先诛杀首恶,从者暂且不杀,让其带枷做功,以功抵过!我有兵家圣符在手,军符下印,禁锢他们三年。带枷三年不死,又能做事者,我再饶了他们!” 她说到这里,对着张横微微点头示意,身子化为一道红光,飘然远去。 张横哑然失笑,扭头看向几名男女时,脸色顿时变得冷酷起来:“跪下!” 剩下的几名男女身子剧震,全都跪倒在地,身子簌簌发抖。 “三年前,我遇到了一个吃人的修士,我把他剥皮填草,利刃剖心,折磨了十多天才将其杀死。” 张横看着跪地的几名男女,大声道:“你说我应该怎么处置你们?” 几名男女吓得肝胆欲裂,不住磕头:“大人,饶命!” 张横看着面前磕头的几名男女,脸色无悲无喜,转身道:“想要活命,就不要随便跪人。想要不挨饿,就得站着把饭给吃了!” 他负手缓缓前行:“镇里所有活着的人都出来,随我去城内要口吃的!一群蠢逼怂包!都饿到要吃人了,还管什么王法不王法!” “地方百姓如果饿的要吃人,就得先吃地方官!” 第一百三十五章 无题 张横此时发话,言语之中自带一股难以抗拒的威严,令人听了之后,难以生出抗拒之心,不由自主的按照其指令行事。 他一声呼喝,声传十里,镇子上所有幸存者都推门出院,来到长街之上。 片刻之后,街上便已经站满了衣衫褴褛的男女,都是一脸菜色,瘦骨嶙峋。 “连自家人都敢吃,怎么就不知道反抗?” 张横看向大街上的男男女女,骂道:“自己妻儿都能下嘴,为何不敢与征粮的官兵殊死搏命?他妈的,都是一群欺软怕硬的东西!” 一名老者落泪道:“大人,不是我们不敢反抗,实在是反抗不了啊!那些征粮兵士,人人手持刀剑,武功也高,力气也大,一个人能打我们十个!有反抗的,直接一拳打死,一脚踢残,根本就用不着第二下!” 他对张横道:“当初我那孙儿也是一个九尺大汉,不比大人矮多少,还不是照样被那些官兵杀了?一刀就劈成了两片,惨不忍睹!现在想起来,血淋淋的似乎还在眼前……” 旁边一名男子道:“他们有刀有枪,有的还能高来高去,力气大得很,我们怎能抵抗?尤其是刚来的朝廷军队,连僵尸都能剿灭,我等平民,如何能敌?” 张横道:“既如此,我带你们去报仇,你们去还是不去?” 大街上众人面面相觑,脸上浮现出惊疑不定的神情来。 他们深恨朝廷官员的无情搜刮,却又对朝廷官员有着发自骨子里的畏惧之情,宁愿受辱被压迫,也不敢对抗朝廷。 纵然如今被逼的易子而食,全家挨饿,也难以生出反抗朝廷的念头。 但毕竟没有人生下来就想做狗。 在如此绝境之下,内心愤怒、焦躁、委屈、暴戾之情自然会涌上心头,只是这些情绪都被一种对朝廷的惧怕给压了下来。 现在见张横这般一个大汉说要为他们出头,这些人有的不以为然,有的蠢蠢欲动,有的则开始后退。 张横虽然衣着不凡,相貌威严,一看就是位高权重的大人物,但只凭张横一人就说要为他们报仇,大部分人还是不敢相信。 手底下没有几千名小弟,纵然是佛祖当面,道祖下凡,老百姓也不会认为你有实力向朝廷叫板。 “一群废物!” 张横扫视众人,瞬间明了这些人的想法,嘿嘿冷笑:“果然跪的时间长了,连站起来的想法都不敢有了。当狗当的时间长了,吃屎吃习惯了,都忘了自己一开始是吃肉的了!就算是打不过,便是骂上几句,吐口口水,那也算有种!左右是个死,豁出去都不敢!” 他懒得多说,不再理会这些人,径直迈步向前走起。 大街上几百人站在那里面面相觑,都不知如何是好。 眼见张横走的远来,忽然一名女孩尖声叫道:“大人,我要为我父母报仇!您能不能帮我?” 张横仰天大笑:“你跟来便是!” 那少女衣衫褴褛,赤着双脚,向张横跑去:“只要能杀死仇敌,为父母亲报仇,以后就算是为大人做牛做马,我也情愿!” 张横脚步不停,但速度放缓,也不转身:“我说了,如果你们饿的连人都要吃,那么第一个该吃的就是地方官员!小子,只要你的仇人是本地官员,自然随你处置!” 那少女大喜:“若是如此,我便众生为大人奴婢也是心甘!” 张横停住脚步,转身看向跑来的少女,眼中光芒闪动:“小丫头,你倒是爽快!” 这少女一身百衲衣,头发焦黄稀少,巴掌脸,身子瘦弱无比,犹如一只直立行走的大虾米。 她四肢纤细的好像四根小棍子组成,皮包骨头,一点肉都没有;只有肚子胀的大大的,似乎吃了什么东西,难以排出,于是胀起了肚子。 张横见过很多灾民,知道这种身子瘦弱,唯独肚子很大的样子,乃是所有饿殍的共同特点。 他们没有吃的,就只能吃草根树皮,甚至吃泥土来填饱肚子。 泥土不消说了,谁吃谁死,而草根树皮若是吃的多了,肠胃难消化,便会形成腹胀,十几日难以解出,有的人会被活活胀死。 眼前这个少女看来便是吃了树根树皮之类的东西,才将肚子胀成了这个样子。 张横看着少女前来,眼角跳了跳,待到少女走到近前,伸手摸了摸少女头发枯焦的小脑袋:“你叫什么名字?” 少女也不躲闪,任凭张横抚摸自己的脑袋,抬眼看向张横,道:“我叫南溪!沈南溪!” 张横道:“好,南溪,你父母是怎么死的?” 沈南溪道:“是被红石城知县孟庆如害死的! 她对张横道:“我娘亲长得漂亮,红石城内谢员外故意跳戏我娘亲,逼我父亲动手伤他,我父亲被关押监牢后,谢员外进我家欲要打我娘亲的主意,被我娘亲以剪刀剪断了下体,哭嚎离去。” “然后呢?” “然后谢员外勾结知县,将我娘亲也抓进监牢,几日后,父母全都死了!我父母身死,谢员外占一半,知县孟庆如更是其中帮凶!” 沈南溪对张横道:“大人,你说这知县孟庆如该不该杀?能不能杀?” 张横见她说话条理清楚,吐字清晰,暗暗称奇,知道这女孩必定有点来历,道:“不错,如此官员,确实该杀!” 他看向沈南溪身后的众人,叹道:“几百民废物,连一个小女孩都不如,活该你们饿死!” 大街上的几百名男女一阵骚动,都是一脸惭色。 张横手指那几百名男女,对沈南溪道:“看到没有?这些人连反抗都不知道反抗,活该饿死他们!” 沈南溪点头道:“我娘亲说了,哀其不幸,怒其不争。这些人其实早就已经死了。只是躯体还活着,跟僵尸其实没什么区别。” 张横哈哈大笑:“说的不错!他们不去战斗,不去抗争,一辈子都是行尸走肉,与僵尸确实无甚区别!” 他对沈南溪道:“小姑娘,你敢不敢杀人?” 沈南溪犹豫道:“不……不太敢。” 随后又道:“但我可以学!我不怕吃苦!” 张横道:“好孩子,我教你!” 他说到这里,忽然仰天长啸,啸声滚滚,有若雷霆,向四面八方轰隆隆滚动,杀气冲天而起,刺破长空。 天空中风云变化,罡气激荡,惊动了不少行路人。 长啸声中,他拉着沈南溪的小手,大步向前走去。 在他身后,几百名男女不知如何是好,想要回家,却生出不甘之心,想要跟沈南溪一样报仇,却又没那份勇气。 可是他们又不想失去这个报仇的机会,都是心中大乱一脸茫然。 不知是谁带的头,他们也跟在张横身后,向着红石城走去。 万一张横真的能为沈南溪报仇,杀死知县孟庆如,说不定众人还真有一饱口福的可能。 他活着奴役众人,大家都不敢反抗。可如果他死了,大家趁乱吃上几口,倒也能消消心头之恨。 “吃了他”,已经成为了他们认为的最恰当的报仇方式,又能报仇,还能凭空得来一顿肉食…… 第一百三十六章 入城 暮霭沉沉,夕阳落下,天色即将完全黑下去时,红石城的轮廓慢慢的出现在众人面前。 在一股说不出的情绪影响下,使得小镇上的众人追随着张横的脚步,远行十多里地,一直走到了红石城外。 他们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要跟在张横后面,而且还跟了这么远。 或许在他们内心深处还存在一丝微薄的希翼,或许是被张横之前的言语激怒,又或许是因为张横身上透露出的不平凡的霸道气息,使他们下意识的生出一种名为“信任”的感觉,让他们觉得张横的话有几分可靠。 没有人愿意天生就喜欢下跪。 也没有生下来就想做狗! 他们一路跟随着张横与沈南溪,来到红石城外站定。 所有人都变得迟疑起来。 张横与沈南溪已经进入了城内。 面前的城门并未关闭,幽深的门洞犹如一只怪兽的巨口,正等着他们进入。 众人迟疑了良久,最后才有一个人大着胆子向前方缓缓行去。 一步。 两步。 三步。 这人的脚步越走越快,越走步子迈的越大,脸上迟疑的表情在行走间缓缓消失,取而代之的则是坚定与狠辣。 他在入城之前,一直畏畏缩缩,生不出反抗的念头,待到终于迈出第一步之后,畏缩之情消失,多年心酸苦楚诸般隐忍终于涌上心头,眼神之中开始有仇恨的火焰升起。 一旦拦截仇恨的大坝被打开,多年积压的仇恨便会汹涌冲出,暴发出前所未有的力量。 “孟庆如!” 这名男子忽然仰天嚎叫起来:“孟大老爷!我忍得你好苦啊!” “我也不要做狗!” 他大步向前,边走边嚎:“我也要做人!我要杀死你,为我的孩儿报仇!我要报仇啊!” 这男子一路哭嚎,攥着拳头,踉跄着向前方跑去。 “杀了孟庆如!” “报仇!” “挖心剖肝,吃了下酒!” “报仇!” “报仇!” “报仇啊!呜呜呜……” 在这男子身后,众人都哭嚎起来,神情变得疯狂,一起冲向城内。 城头上的守军见状吃了一惊,欲要示警拦截,被一名年长的小头目拦住:“不要拦他们!张横既然要大开城门,咱们将军也同意开启,想来就是方便灾民出入,其中定有深意,我等不可鲁莽,免得惹将军不快!” 守军们面面相觑,觉得有理,便就此作罢。 任凭灾民冲入城内。 就在这些灾民冲入城内时,张横已经带着沈南溪来到了阮红娘所住之地。 阮红娘三千火焰军诛杀僵尸之后,知县孟庆如不敢怠慢,特意将县衙腾出,让阮红娘与军中几个首领居住,自己则去了别院存身。 平日里好酒好肉上供给阮红娘等人,早晚三问安,如果阮红娘是男的,估计他连自家小妾丫鬟都要献给将军享用。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阮红娘率军征战沙场,诛杀僵尸叛军,十分的厉害,但对于治理地方,地方官员好坏,却鲜少顾及,见这孟庆如伺候的好,倒也没怎么关注他治下的民众百姓。 她只是剿灭僵尸的队伍,不负责治理地方,地方上的好坏本与她没有任何关系。 直到今日才得知,原来地方上百姓的生存,与自家队伍还真有关系。 红石城知县孟庆如打着为大军筹集粮草的幌子,逼迫百姓缴纳金钱粮草,中饱私囊,逼得百姓易子而食,饿杀无数老幼。 这件事虽然不是阮红娘做的,但孟庆如毕竟打出了火焰军的旗号,如此一来,红石城百姓受难受苦,便与火焰军脱不了干系。 她是烈性女子,久经沙场的将军,恼怒之下,返回红石城后,便命人将满城官员悉数抓了起来,亲自审问。 待到张横带着小女孩沈南溪进入衙门口时,这些行事的官员,有一个算一个,全都被阮红娘控制了起来,跪在衙门大院内磕头求饶。 阮红娘坐在大厅之内,面色阴沉。 她是军中将领,本不该插手地方事务,只是这些官员如此行事,她不得不插手其中。 但现在人都抓了起来,到底是杀,是罚,她却有点举棋不定。 “南溪,哪个是坑害你爹娘的孟庆如?” 张横拉着沈南溪的小手缓缓进入县衙大院,扫视了一下跪地众官员,低头看向沈南溪:“你指出来让我看看。” 沈南溪跟着张横走了十多里地,累得浑身冒汗,脚步虚浮,几乎随时都要昏厥了过去。 但此时听闻张横询问,登时精神起来,她站在大院之内,将跪在地上的人一个个看了过去,最后目光停留在一名身穿绿袍的中年男子身上,手指此人高声叫道:“就是他!他就是孟庆如!” 张横道:“当真是他?” 沈南溪道:“确然是他!” 张横从腰间抽出牛耳尖刀递给沈南溪:“好,既然如此,你这便去杀了他,为父母报仇!” 沈南溪犹豫了一下,伸手接过尖刀,一步步向那绿袍男子走去。 大厅内阮红娘皱眉道:“张兄,你们这是要做什么?” 张横道:“人家小姑娘的父母都被知县孟庆如杀死,现在要杀孟庆如报仇,我便领她过来了。阮将军,你说这知县该不该杀?” 阮红娘走出大厅,来到沈南溪身前,仔细询问了一番,扭头看向跪地的绿袍男子,冷声道:“孟大人,这女孩刚才说的,你可都听见了?她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 绿袍男子身子颤抖,叫道:“这……这孩子血口喷人!我根本就不认识她爹娘!” 张横笑道:“哦?实不相瞒,我有一门逼问审讯的手段,能屏蔽对方思绪,只要施展出来,被问之人有一说一,问一句说一句,就连最为隐私之事都不会隐瞒,孟大人,我要不要在你身上施展一下?” 孟庆如面露惊惶之色。 他是当今朝廷命官,知道一点普通百姓不知道的事情,明白这个世界真的有神仙佛陀,就连朝廷内部都有修仙了道之辈,一个个神通广大,不输神仙。 面前这张横既然这么说,那肯定有他的手段,真要是在自己身上施展起来,自己还真的未必扛得住。 一时间心中忐忑,面露惊容。 正低头沉思之时,沈南溪已经走到了他的面前,手中牛耳尖刀轻轻一捅,正中孟庆如心口。 孟庆如身子一颤,瞪大了双目,看向面前的女孩,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但身子却慢慢软到在地。 第一百三十七章 做饭 孟庆如临死之前双眼圆睁,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会死在一个女童之手。 他才三十二岁年纪,如今已经是红石城的知县,只要熬过这波尸潮,在自家老师照拂之下,他就有可能进一步升迁,去别的州府履职,日后青云直上,大展宏图,不在话下。 现在却被一个小女孩给刺死了! “我还有宏图大业未展……” 他双目失神,嘴里喃喃道:“我不能死……” 噗! 沈南溪抿着嘴巴,手掌用力,手中牛耳尖刀拔出来,又再次插进去。 “我不能死!” 孟庆如身子不住抖动,嘴角流涎:“我不想死啊……” 噗! 沈南溪又是一刀刺下。 如此接连七八刀下去,孟庆如双目凸出,瘫倒在地,死不瞑目。 直到孟庆如气息全无,沈南溪方才将尖刀拔出,走到张横面前,跪地哭道:“南溪多谢大人助我报仇,以后为奴为婢,全听大人吩咐!” 张横抚掌赞道:“好孩子!年纪轻轻就能提刀为父母报仇,这份心性志气,已然不俗!” 他不接沈南溪呈上来的尖刀,而是扫视四周,问道:“害死你双亲的不是还有一个谢员外么?他是否在这里?不如一并杀了!” 沈南溪摇头道:“这里没有谢员外。” 张横道:“早晚能找得到,到时候再杀不迟。” 沈南溪使劲点头:“嗯!” 他两人这番对话,使得院内跪地的官员人人自危,脸色更变。 他们本来以为会被阮红娘处置,结果阮红娘还未出手,张横便携带一个小女孩前来杀人,第一个杀死的就是知县孟庆如。 张横命沈南溪出手杀孟庆如时,阮红娘一直在看着他们,并不阻止。 现在见孟庆如身死,她方才出声呵斥道:“张横!这里是知县衙门,你擅杀朝廷命官,其罪不小!” 张横哂然道:“朝廷命官?就这狗官也配称为朝廷命官?朝廷命官就这种德性么?” 阮红娘道:“生杀奖惩,朝廷自有法度,他即便是犯下错误,也得由朝廷来处置,你们擅自杀官,形同造反,此等行径与盗匪歹徒有什么区别?” 张横嘿嘿笑道:“这句话你跟受害的百姓去说!” 旁边沈南溪也道:“大姐姐,你说我为父母报仇,到底应不应该?若是没有张大人出手相助,谁又能为我出头雪恨?” 阮红娘蹲下身子,看着手持尖刀迸溅了不少鲜血的沈南溪,柔声道:“小妹妹,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这红石城知县孟庆如虽然该杀,但也得朝廷中人来处决,你们乃是白身,杀官是犯法的……” 便在此时,县衙外面一阵喧嚣声传来,一名男子的声音响起:“这里便是县衙,孟庆如那狗日的定然在这里,咱们进去,杀他娘的罢!” 阮红娘扭头看去,只见一群衣衫褴褛的男女,手持木棍瓦块砖头,神情疯狂的向院内冲来。 “狗官在这里!杀官报仇!” 他们看到跪在地上的一群官员之后,先是一惊,随后大喜,叫嚷起来:“这些狗日的全都被绑起来啦!” “正好杀了烹吃!” “咬死他!” 这些灾民如狂如颠,冲入院内之后,全都向跪地的官员冲了过去,手中砖头瓦块齐飞,向着院内官员使劲砸去。 “大胆!” 阮红娘起身呵斥:“这里是知县衙门,不得擅闯!” 轰! 她这一句话说出,如同雷霆乍响,震的冲来的灾民身子发颤,脑袋晕眩,齐刷刷倒了一地,有一半都被她一声呵斥,震倒在地。 “有什么事情好好说,如此暴戾行径,你们到底要做什么?” 阮红娘伸手一招,一杆朱雀神枪出现在她的手中,双目如同火焰一般向众人灼烧了过去:“好大的胆子,地方官也是你们随意杀死的么?还不退下!” 几百名灾民被她威严所慑,缓缓爬起来后,疯狂之色稍减,看向阮红娘时,脸上浮现出一丝惊恐。 阮红娘只是一声呵斥,便将众人喝倒,顿时展现出令人惊惧的神魔般的力量,令众人脑子顿时清醒了几分。 正当这些灾民举棋不定之时,张横忽然站在了阮红娘面前,抱拳笑道:“某家久闻冠军侯阮家家传斗战功法盖世无双,却一直无缘领教,今日得见阮将军,不胜之喜,正要向阮将军讨教一番!” 他手掌一伸,青戟出现在手中,对着阮红娘微微一笑,戟刃抖动,化为一道电光直奔阮红娘前胸。 “你!” 阮红娘手中朱雀枪拦住张横这飞来一戟,发出轰隆声响,身子被长戟中蕴含的无匹巨力震的向后抛飞,砸穿了几道墙体,一直落到了外面长街之上,方才将张横长戟上带出的力道化掉。 “张横,你故意捣乱是不是?” 阮红娘惊怒交加,身子化为一道红光冲向张横:“这些灾民也是你鼓动的?” 砰砰砰砰! 两人刹那间交手上百次,罡气相激,劲风四射,附近灾民与官员滚地葫芦一般向外滚去。 “好枪法!” 张横长戟抖动,与阮红娘激斗百招之后,身子倏然后退,笑道:“这里地方太小,为免伤及无辜,咱们找一个宽敞的地方再来打过!” “砰!” 阮红娘身影落在大院之内,发出一声闷哼,双脚踩在地下之后,一道道蜘蛛网般的裂痕从她脚下向四周蔓延开去。 她与其说是借势后退落地,倒不如说是被张横长戟打的经受不住,方才落在了院内,余力不衰之下,将脚下地面也踩的龟裂开来。 “张横,你这调虎离山之计用不着在我身上使用!” 阮红娘站在院内,手中朱雀枪斜斜指向张横胸口:“你想要把我引出县衙,好让这些灾民诛杀本地官员,让他们成为反贼匪类?有我在,你休想得逞!” 张横笑道:“不敢!某家只是想要与将军切磋一下平生所学,至于反贼什么的,跟我什么关系!” 他说话间身子从原地消失,下一刻,来到了阮红娘身后,背后双锏猛然前砸。 砰! 眼看双锏就要将砸中阮红娘时,阮红娘背后双剑同时飞出,挡住了双锏。 她转身看向张横,一脸的后怕:“张横,你连我也要杀了么?” 第一百三十八章 缺德 张横双锏下砸,力道重若山岳,震的阮红娘双剑嗡嗡作响,几欲折断。 此等巨力阮红娘还是第一次遇到,深感张横已经对自己全力出手,才有如此惊人力道。 登时觉得张横对她起了杀心。 “阮将军哪里话来?” 张横哈哈收回双锏,哈哈笑道:“昔日老冠军侯对家祖有授艺之恩,我岂会对他的后人起杀心?” 他口中说话,双锏重新插回后背鞘内,手中长戟抖动,化为道道戟影向阮红娘笼罩了下去:“其实我只是想跟将军切磋一下而已!” 戟影重重,本来是从上到下笼罩下去,但转眼间从空中消失,瞬间上下颠倒,从地下破土而出,如同喷泉涌出一般,自下而上向阮红娘席卷而来,势道威猛无俦。 阮红娘大惊,只看这戟影冲来的气势,就知道自己万难抵挡。 明知张横是故意迫使自己离开县衙大院,但当此危急关头也无暇多想,只能一声呵斥,身子化为一道红光,冲天而起,在空中一个转折,避开这长戟席卷方圆几丈的可怕力道。 本来她以为自己躲开这一击之后,还能转身返回院内,那只冲来的戟影竟然如同跗骨之蛆,在她身后紧追不舍,使得她想要躲避都难以做到,硬撼也无法硬撼,只能将身法加速,将攻击甩开。 兵家斗战法门,阵战无敌,便是在遁法上也有独到之处。 尤其是阮家功法是兵家嫡传,阮红娘生来便与离火相合,于是便修行了赤焰遁法,能瞬间化为惊天火焰,远去几十里地,无论是躲避大敌还是追杀敌人,都有莫大妙用。 此时被张横长戟攻击,阮红娘眼见难以躲开,心中惊怒之下,化为一道火焰在空中接连几个转折,在夜空中化为一道曲曲折折的火线,瞬间远去。 张横长戟飞出之后,双锏拿在手中,看向院内冲进来的灾民:“还愣着做什么?继续啊!该杀杀,该打打,都别客气!不用给阮红娘面子!” 院内灾民本来被阮红娘吓得不轻,都想逃走,此时眼见张横如同神魔,将阮红娘赶走,这才知道张横的厉害。 现在听张横如此言语,刚才被吓回去的勇气又再次涌出心头,重新弯腰捡取砖头瓦块,向着跪地的官员冲去。 “杀!” “反正活不下去了,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 “这等畜生,杀了太过便宜他们,不如打杀了抗出城外烹吃!” “说的是,老子连自家儿子都被别人吃了,我也让这些贪官知道被吃的下场!” 一群人拳打脚踢,砖头乱砸,木棍夯击,须臾间将院内官员悉数打死,随后找来木棍绳索,将这些官员尸体绑在木杆上,如同抬猪一般抬着出城。 红石城守城官兵提前得到张横吩咐,眼看着一群灾民抬人出去,倒也不做阻拦。 城外。 阮红娘身子化为一团火焰,忽然凝立在半空之中,手中朱雀红枪化为一只火鸟,迎向身后翻翻滚滚的戟影。 轰! 火鸟与长戟相撞,发出轰然巨响,在半空中爆散成一团耀眼的火花,映照的红石城一片通红。 青戟在在空中倒飞而回。 下一刻,张横出现在半空,接过长戟,看向缓缓转身的阮红娘,赞道:“我这一戟共分两招,第一招被我称之为石破天惊,第二招叫做跗骨之蛆,等闲人绝难躲过我这必杀两招,阮将军果然家传功法厉害,连我这两招都能破掉,果然了不起!” 阮红娘看向县衙大院,只见院内官员全都消失,只有地面上残存一滩滩血迹。 她脸上变色,手中长枪猛然刺向张横胸口:“现在你满意了?” 张横一脸摸不着头脑的样子,长戟拨开阮红娘的长枪:“阮将军什么意思?不懂啊!” 阮红娘冷笑一声,懒得再说,身子形成一团烈焰,烈焰化为朱雀模样,向着张横狠狠冲去:“既然你要见识阮家功法,那就满足你的要求!” 张横大喜,手中长戟摇动,迎上阮红娘:“正要请教!” 轰轰轰! 两道身影在空中化为道道残影,每次兵刃交击,都发出隆隆巨响。 远远看去,就看到一团烈焰在夜空化为一道曲曲折折不住游动的火线,与一道白色身影纠缠在一起,忽而去南,忽而上东,行踪不定,变化极快。 两人这一番交手,与之前大不相同。 之前阮红娘还保留了几分实力,不曾全力出手,此时盛怒之下,再不留手,整个人化为烈焰火光,出手越来越重,速度越来越快,实力直线飙升。 她竟然在短短时间内,一身修为节节提升,以一种常人难以理解的方式,将她的修为急速提升。 张横本来与她交手并不吃力,但此时却不得不认真对待,压力陡增。 两人一直激斗了大半个时辰,未分胜负。 待到阮红娘背后双剑飞出被张横双锏挡住之后,张横身子急速后退,笑道:“多谢阮将军赐教,阮家功法果然了不起,冠军侯实至名归!” 阮红娘杀的性起,长枪裂空,搅动方圆百丈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牵引漫天云气,喝道:“分出胜负,再走不迟!” 她与人交手,生平鲜少败绩,行军打仗,也是手段百出,只是今日遇到张横之后,进退失据,不知怎么的忽然就乱了方寸,被张横影响情绪,波动极其厉害,甚至到了难以控制的地步。 往常时候,阮红娘对敌之时心中从未生出过半点波动,智珠在握,冷静非常,可是今日遇到张横之后,心湖却一直没能平静下来。 现在自己被张横逼得离开县衙,以至于几十名官员被灾民打死扛走,真是想想就有气。 其实若是张横不来,阮红娘自己也会见这些官员一一处决,以正视听,但阮红娘处决他们,毕竟算得上是朝廷出手,纵然是乱了规矩章程,但也算不得太大的事情。 而张横蛊惑灾民将这些官员打死,这件事的性质顿时就变了。 这叫做作杀官谋反,造反叛乱! 她本来想要将这件事压下来,自行处置,然后上书朝廷,痛陈利害,也好为百姓减少一番煎熬。 但被张横这么一搞,她这围剿僵尸的火焰军,怕是还得要围剿这些灾民,为朝廷命官报仇…… 刚把这些灾民救了,现在一转眼还得围剿他们。 这让她如何不怒? 只能说张横行事太过缺德,使得双方毫无半点缓冲余地。 第一百三十九章 笑谈 “阮将军情绪太过激动,道心蒙尘,有碍修行,还是冷静一下为好!” 张横将阮红娘脸色通红,浑身火焰升腾,知她怒到了极点,当下哈哈一笑,身子在空中倏然下降,刹那间返回红石城县衙大院,挽住沈南溪的小手:“小姑娘,咱们走!” 拉着沈南溪瞬间远离县衙,来到了城内一块空地旁边。 此时这块空地上已经支起了一片帐篷,乃是四方城草头兵提前搭建而成,四方城八百草头兵在张横与阮红娘出城之时,便自发的集中到了这里。 而在这空地一侧,则是四方城的城隍庙。 如今城隍庙已经打扫干净,内中神像被推翻砸烂,全都清理了出来,张横的帅帐就设立在城隍庙的主殿之内。 四方城民团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敬生人而鄙鬼神。 兵士无论在任何地方,都要对普通百姓保持平等对待,严格约束自己。 因为这些兵士大多数也都是出身卑鄙的普通百姓,在张横教导之下,都不会对普通百姓生出高高在上的心思,也不敢以强凌弱,欺负弱小。 然则对于鬼神之类,这些士兵却全都不当一回事。 自从四方城地龙翻身城隍庙的城隍没有半点灵验之后,整个四方城的人全都对鬼神不怎么当回事了。 又加上如今尸潮席卷大地,也没听说有那个鬼神出面抗击僵尸,可见纵有鬼神,那也跟普通百姓没有半点关系。 从这点可以看出,鬼神是鬼神,百姓是百姓,生人跪求鬼神,企图鬼神保佑平安,然则遇到艰难危险之时,鬼神从未伸手相助,反倒是张横出手救了他们。 后来有城隍庙的庙祝说张横就是天神下凡,特意来救大家,有天神坐镇,城隍反倒不敢现身。 被张横吊打了一顿,那庙祝再不敢乱说,只是说城隍庙年久失修,城隍大人被饿跑了,是以才未能显灵,拯救百姓…… 此等说辞惹得满城大笑,城隍威严荡然无存,以至于四方城城隍香火不再,庙祝为了吃饭,只得将城隍庙割出一半来,开设客栈挣钱,以供日用。 四方城的城隍,张横手下这些兵士都不当成一回事,红石城的城隍他们更不放在眼里。 众人将城隍庙的城隍推倒,塑像打烂,清理干净之后,又有几个小首领检查了几遍,才敢定为张横的帅帐所在。 张横带着沈南溪来到城隍庙里之后,命手下将沈南溪带到附近百姓家里洗漱了一番,换了衣服鞋子,这才重返庙内。 小姑娘经过这番梳洗,虽然依旧干瘪,黄头发稀稀拉拉,但五官俊秀,行至有度,俨然官宦人家的子女,还是一个美人坯子。 张横大奇,仔细询问了一番,才知道这沈南溪家境富庶,本来在甜水镇上有百亩良田,父亲是一个没有功名的书生。 而母亲似乎出自大户人家,好像是从家中与他父亲一起逃婚到了甜水镇中,据说家境十分的阔绰。 是以平日里沈南溪母亲对她教导十分的严格,行走坐卧,都有法度,两人身死之后,家中仆人死的死,逃得的逃,金银被卷跑,粮食也被抢走,沈南溪能活到现在,已经算是命大。 “好孩子,这几天你就跟着我,待我回到四方城后,你便好好习文练武,熬炼身心,日后长成,也好找个好人家,一起做事情。” 张横见这沈南溪年龄虽幼,却极有主见,行事果断不输男儿,便十分的喜欢:“现在就暂且跟我见识一下沙场征战的景象罢。” 沈南溪脆生生道:“张叔叔,我娘说了,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无以为报,便以身相许!你替我父母报仇,我便是你的人了……” 张横闻言哈哈大笑:“你要成为我的什么人?” 沈南溪神情严肃道:“我要成为你的小媳妇儿!” 张横笑声更大:“哈哈哈哈!” 他从小到大,还是第一次有女性说要成为他的媳妇儿,不过却是一个孩子。 非但张横笑的眼泪都要流出来了,便是身边几个铺床地被的亲卫也笑得打跌,都笑道:“大帅出门一趟,竟然带来了如此小的小媳妇儿!” “可惜这也太小,起码得养个十多年才行。” “依我说,七八年也就差不多了!” “畜生!” “垃圾!竟然跟我想的一样!” “其实十六七也就差不多可以采摘了……” “慎言!小心和谐老祖!” 见众人发笑,沈南溪急道:“我是说真的!” 张横笑道:“好啦,好啦,都别笑了,给小姑娘弄点吃的,稀饭就行,少来点肉……” 饭菜上来之后,沈南溪狼吞虎咽的吃了几口,被张横制止:“吃慢点,少吃点。你现在肠胃细小,吃多了容易出问题!” 沈南溪点头道:“嗯,我慢慢吃!” 但嘴里如此说,速度也只是稍微减缓,随后又加快,小小的姑娘,吃起饭来如同饿虎一般。 “这孩子饿惊了!” 众人一开始发笑,后来看到沈南溪的吃相,笑容慢慢消失,脸色都变的沉重起来。 他们已经好久没有经历过挨饿的滋味了,但在四方城外,到处都是沈南溪这种吃不上饭的孩子。 沈南溪命好,遇到了张横,但别的孩子,只能等死。 要么饿死,要么被杀吃,几乎没有第三种可能。 一名亲卫恨恨道:“这群狗官,百姓饿到这般地步,他们竟然还要加征!便是凌迟处死,都算是便宜了他们!” 另一名亲卫道:“早知如此,咱们大帅就应该及早发兵,打下这一片疆土,也好多救一些百姓。” 他们这些人如今得了张横亲传,又有龙珠淬体,灵药吞服,早已经成了腾云驾雾的练气士,又经过历练,眼光见识非同一般,不再是普通的亲兵。 但也正因为见识大增,才知道自家大帅是多么的了不起。 等闲练气士,修行多年,都未必能够纵身飞跃,但他们跟随张横修行也只是三四年,便能浮云腾空,高来高去,修行速度之快,实力增长之速,远超平常修行人。 由此可见自家大帅传法之妙,远不是普通修行宗门可比。 天下间能有如此机遇者,也就几大宗门弟子可堪比拟。 明白这一点,自然就明白自家大帅的本领。 只是不明白大帅如此神通,为何还甘心蜗居四方城,做一个小小的民团教头。 单凭实力的话,便是这些亲卫也有资格在江湖上开宗立派,作威作福,成就一番小小的功名。 偏偏张横就是忍耐的住,专心练兵,默默经营,丝毫不急。 现在见红石城灾民凄惨情形,所有人都生出了占领附近州府,拯救灾民百姓的心思。 此等胸怀倒也不能说他们悲天怜悯,心怀大慈悲,纯粹是物伤其类自然而然生出的想法。 穷计,富长良心! 只有自己不挨饿了,才会生出拯救别的饥民的念头来。 “不要胡说八道!” 张横对几名亲卫笑骂道:“咱们是民团草头兵,良民百姓,如何敢代朝廷行事?真要是占领连云洲,将大小官员悉数凌迟,怕是冠军侯第一个就不愿意!” 他看向庙外:“你说是不是阮将军?” 阮红娘的冷哼声从外面传来:“张横,今天的事情到此为止!你若再敢胡乱行事,我拼着火焰军全灭,也要抓你去京城受罚!” 她声音越来越淡:“你好自为之!” 张横笑了笑,看向大厅众人:“都别愣着了,收拾一下,快去城内巡逻。让弟兄们好好休息,明天便要围剿僵尸,清除尸潮!到时候可别被火焰军比了下去!” 第一百四十章 梦中 吩咐众人各自做事之后,看看天色已晚,张横与众亲卫相继入睡。 沈南溪非要与张横睡在一起,被张横拎着脖子扔到了旁边的小床上,噘着嘴嘀咕了好一会儿,方才气呼呼睡下。 到了夜半时分,城隍庙内气温缓缓降低,熟睡的沈南溪脸上忽然露出惊惶之情,如坠梦魇,额头汗出,呼吸急促起来。 她似乎想要开口呼救,但嘴巴却张不开,想要翻身动作,却连一根手指都难以动作。 她已经陷入了一场梦境。 梦境之中,她还是在城隍庙中,但之前被民团兵士们推倒打碎的塑像全都活了起来,此时列坐两旁,神情严肃,面目狰狞,集体俯视沈南溪,犹如巨兽俯视蝼蚁。 沈南溪抿着嘴唇,抬头看向坐在中间的巍峨中年男子,身子微微发抖。 她到现在还不知道为何自己会出现在这么一个似曾相识的地方,前方的神仙躯体巨大,犹如山岳,俯视之下,给她极其强烈的压迫感。 “堂下何人?” 前方坐在条案后的巨大神灵俯视沈南溪,开口大喝,声音犹如雷霆一般,在大殿里滚来滚去:“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毁坏本神金身,推倒列座群像,谁给你的胆子!” 沈南溪脑子里一片空白,至今不明为何至今会忽然到了这么一个奇怪的所在。 她虽是女孩,却生来硬气,闻言挺直腰板,大声道:“你又是谁?装神弄鬼,吓唬谁啊!” “大胆!” 正前方的老者勃然大怒,手掌在巨大的案板上使劲拍了一下,震的整个大殿都摇晃了几下,泥土簌簌下落:“左右,给我查一下她的来历!” 左侧一个头戴文士巾的男子取出一部厚厚的书册,快速翻阅了一遍,笑道:“此女叫做沈南溪,红石城外郭集镇女子,生父沈文昌,生母……” 他说到这里,皱眉道:“生母来历不详。” 中间老者道:“哦?有点意思,这就是此女胆敢损坏我庙宇金身的缘故么?” 旁边文士道:“大人,你这行宫好像不是她损毁的,她一个女孩,又非练气士,如何能破坏了大人的行宫?” 居中老者道:“然则吾等返回行宫,为何就见到她自己在大殿内安睡?如不是她推倒了塑像,她为何在此安睡?” 大殿内沈南溪思维慢慢运转开来,心中明白了几分:“难道我此时便在城隍庙中?这几个巨人便是城隍庙内供奉的神仙?奇怪,若是如此,为何他们只看到我,却看不到旁边睡觉的几个叔叔?” 正疑惑间,便见那一侧文士面露思索神情,喃喃道:“大人,我等只是阴司之神,法力有限,近日法体衰朽,视线受损,只能入梦观人。若是有无梦之人在殿内,怕是咱们难以看到……” 居中老者笑道:“无梦之人?开什么玩笑!自古只有真人才能无梦,圣贤才能固守精神,不使外泄。普通练气士也难以做到约束精神,浑然如一。除非儒道佛魔玄门正宗弟子,才能有这般无梦无想的功法……可是若真有这些练气士,他们为何要与我等金身塑像过不去?” 旁边几名男子纷纷附和:“大人说的是,我等法力低微,想来不会有练气士故意为难我等。” 几人商议了片刻,那中间老者对沈南溪喝道:“沈南溪!你毁我金身塑像,其罪不小,我罚你减寿三年,烂手烂脚,三年不愈!” 他说到这里,取出一张符纸,挥笔疾书,写完了对沈南溪的惩罚之后,拿出一枚印章狠狠盖在了符纸上。 轰! 大殿一阵摇晃,沈南溪身子踉跄了几下,差点摔倒,回过神来时,只觉得手脚奇痒无比,忍不住互相搓揉,以解奇痒。 “你便是红石城的城隍!” 沈南溪此时已然明白了过来,想到昔日父母之言,忍不住道:“尸潮滚滚而来,不见你示警城中百姓,蝗灾遍地,不见你托梦相告!如此要你这城隍有何用!” 城隍大怒:“左右,给我掌嘴!一个丫头片子,竟然敢对吾等不敬,反了她了!” 两名高大的黑衣男子走到沈南溪身侧,一人手持竹条,向着沈南溪的嘴巴狠狠抽下。 沈南溪想要躲避,却发现身子僵直,难以动弹。 正绝望之时,便发现整个大殿忽然明亮起来,一轮烈日忽然出现在大殿上空,光芒万丈,火焰熊熊,整座大殿都被烈焰灼烧,瞬间变黑碳化,便是条石都化为岩浆缓缓流动。 城隍脸色大变,猛然起身,看向上空:“是……是哪位上仙莅临小神庙宇?” 一把豪壮的男子声音响起:“丫头,你说的没错,如此城隍,要他何用!” 沈南溪大喜:“老爷!” 空中一轮烈日忽然化为一名壮汉,正是张横模样,此时的他身高丈二,浑身火焰升腾,落地之后,脚下石板都开始融化。 他扫视城隍与几个鬼差,声音隆隆响起:“有灾情而不报,尸潮来了,你们倒是先跑了,置满城百姓生死于不顾!如今尸潮推却,你们却又返回庙宇,还想继续做一地城隍,简直连狗都不如!” 张横手中忽然多出一条烈焰长戟,向前方猛然下劈。 轰! 前方案板被他一戟劈开,案板后的城隍也被他劈成两片,发出一声哀嚎,被长戟上的纯阳真火烧成灰烬。 周遭阴魂见城隍被张横一戟斩杀,全都吓得齐齐跪地求饶。 红石城自从有城隍以来,从来就没人冲撞辱骂过城隍,城隍庙内的香火一向鼎盛,没人生出过诛杀城隍的念头。 但是这次,红石城的城隍刚刚返回,就被张横一戟劈杀,连反击的念头还没生出,便已经化为了灰烬。 一戟劈杀城隍之后,张横看向两侧跪地的阴魂,骂道:“我问你们,城隍这两个字是什么意思?” 十几名阴魂面面相觑,不知如何作答。 只有为首文士哆哆嗦嗦道:“城隍指的便是城墙和护城河。城墙外的水坑有水,便叫做“池”,若是无水,便叫做“隍”” 张横道:“你娘的,你既然知道这些字的意思,怎么还做出此等天怒人怨的事情?你们也配享受百姓的香火?” 他说到这里,伸手一推,将一名鬼差拍飞:“一群废物,欺负一个小姑娘不说,还特么的理直气壮,欺软怕硬,算什么东西!” 第一百四十一章 天象 城隍其实就是城池的意思,后来供奉护城神灵,因希望神灵护卫城池,保护百姓,便也将这护城神灵称之为城隍。 时日一长,城隍的本来意思反倒少有人知,都以为城隍是神位尊称,不知道是引申而来。 此时大殿城隍被张横一戟斩杀,其余鬼神惊恐不已,想要逃走,却发现整个大殿都被张横纯阳真火融化,门窗悉数被岩浆堵住,难以遁逃。 正在他们惊惶之时,眼见张横扫视过来,目光重如山岳,压的他们浑身骨骼暴响,全都低头弓背,齐齐跪地,向张横匍匐而倒,以头拱地,叫道:“饶命!” “南溪!” 张横取出一根皮鞭递给沈南溪:“红石城内,城隍庙众神枉为神灵,现在城隍被我斩杀,其余阴神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你拿我皮鞭,每人抽打三十鞭,以儆效尤!” 沈南溪伸手接过鞭子,脆生生道:“是,老爷!” 她刚才被这些阴神吓了好大一跳,差点被他们处以刑罚,若不是张横现身相救,怕是死生难料。 此时回过神来,已然是惊怒交加,手持张横递来的皮鞭,对着距离自己最近的一名阴神狠狠抽下:“我让你吓我!” 砰! 一鞭下去,打在阴神身上,冒出滚滚黑烟,那阴神放声长嚎,口鼻都喷出烟雾来,身子骤然缩小了一圈。 沈南溪愣了一下:“怎么还变小了?” 她心中惊讶,手中不停,又是一鞭抽了下去。 砰! 黑烟升腾中,被抽的阴神身子再次缩小,哀嚎道:“奶奶,别再打了,饶命啊!” 沈南溪小手挥动皮鞭,恶狠狠道:“刚才你们为何不绕我性命?” 啪啪啪! 一连十几鞭打下去,原本身高一丈左右的阴神,已经缩小到了常人大小,眼耳口鼻黑烟滚滚,好似烟囱一般。 这些黑烟每冒出去一缕,这阴神的体型便缩小一分,到了三十鞭打下去,这名阴神已经变得只有手指大小,声音小如蚊呐,在地上仓惶转圈,神志迷糊,再无丝毫神灵气息,便是灵智似乎都被鞭子抽散了,形若痴呆。 旁边几名阴神见状惊呼起来,对着张横不住叩头:“大神饶命!” 张横不为所动,吩咐沈南溪:“继续!” 沈南溪便继续抽打,十几名阴神有一个算一个,全都被沈南溪鞭打的化为手指大小,咿咿呀呀,乱走乱窜,神智如同孩童一般,再无丝毫阴神模样。 沈南溪看着十几个小人在脚下转来转去,心中骇然之余也感到十分的痛快,对张横道:“这些小人如何处理?” 张横道:“我最近有修炼一种放逐之术,能将人放逐千里,隔界封印。也能将阴神打入阴山内,令其永世不得翻身!” 他伸手一抄,将这十几名小人抄到袖内,深深吸了口气,对着北方将袖口猛然一抖,这些小人化为一道道流光,消失在远方。 且说在那北方朝阳帝都,今晚上有孕妇生产,也有乞丐横死,江湖斗殴被打而时者,整个帝都人口驳杂,数目众多,什么事情都会发生。 有人死而复生也不稀奇,产妇生子则更是正常,京师那么多人,每天都有婴儿出生,谁也不会觉得有异。 这一夜,有不少孕妇梦到神人授子,将小人送到了她们腹内,随后梦醒,开始生产。 也有几个重伤垂死之徒,或者病入膏肓之辈,忽然沉珂尽去,恢复健康,有如新生。 当夜司天监夜观天象,发现帝星有刹那间的蒙尘,朦胧片刻后,方才重放光芒。 “帝星若薄雾笼罩,有似烟纱,这是小人犯上之兆啊!” 司天监内,一名相貌清奇的老者看着天上群星,手捻长须,大为奇怪:“看这天象还不是一个小人,而是一大群小人接近人王,从中兴波作浪,当真古怪!” 他不敢怠慢,当即连夜入宫,向朱皇帝禀报此事。 当今圣天子讳锦盛,年号同康,因为天下动荡,尸潮席卷四方,使得同康帝如今难以安枕,整夜不眠。 司天监老者前去禀报之时,同康帝还未入睡,直接召其去御书房。 待到老者说出今日所见,同康帝沉吟不语,片刻之后,仰天长叹:“关先生,我身边到底谁奸谁忠,却也一时间难以说的明白。区区天象而已,何必如此惊惶?” 关先生道:“陛下,天威难测,命中难逃!观天象而知人事,看历史而知兴衰!当今世界,神魔在上,仙佛隐踪,天象有常,自有其轨。司天监监察天象,为的便是察觉命运种种变数,提前应对。若是真有小人影响帝心,还是及早防范为妙。” 同康帝满面萧然,推窗看向当空明月,叹道:“自从朕继位以来,第一年大旱,第二年大涝,第三年瘟疫,嘿嘿,关先生,前朝历代帝君耗尽了本朝气运,朕只能举办水陆大会,祈福国运绵长,以壮山河。如今水陆大会刚刚结束,却又有了尸潮!” 他转身看向老者:“你现在又跟我说天命?” 老者轻声道:“陛下,我只是向您禀报此事,如何处置,还请陛下定夺,老臣不敢擅专。” 同康帝想了想,道:“左右!” 御书房内忽然阴影闪现,出现了两名金甲侍卫,对同康帝行礼道:“在!” 同康帝吩咐道:“传我令,搜查天下人口,但凡今日出生之人,悉数登记在册,不可有半点差池!” 左右侍卫行礼道:“是!” 同康帝手掌微微摆了摆:“去!” 这些侍卫走后,老者讶异道:“我还以为陛下会将今日出生的婴儿悉数杀死,却没有想到,陛下只是登记造册而已。” 同康帝负手看向窗外,摇头失笑:“朕是当今天子,治下百姓众多,若是因为畏惧小人而杀戮天下,岂不是成了一代昏君? 况且若是真的要杀死今日出生的婴儿,我敢保证,你口中的托生小人们,定然杀不死他们!只是一个出生日期而已,肯定谎报者众多,难以查证。” 他说到这里,面露倦容:“小人不小人,谁又会在乎?若是用小人也能治国,也能造福百姓,便是寡人身边小人环绕,那又算得了什么!” 老者赞道:“陛下有如此胸怀,实是造化了我大殷,也是百姓之福,陛下如今既有定夺,臣这便告退。” 同康帝点头道:“你去罢!” 老者走后,同康帝凝神看向老者消失的方向,面沉如水,呆立不动,直到天明。 “命运?天命?” 他抬头看向天空:“连神魔都难逃轮回,区区人间景象,算的了什么!” “真以为朕还会信这个?” 第一百四十二章 先推城隍庙,再斩官场人 将袖内小人抖出之后,张横转身看向沈南溪,笑道:“你该醒了!” 沈南溪似乎明白了什么:“醒?我现在是在做梦么?” “做梦”这两个字从她口中说出之后,便见到自身所在的大殿内颜色忽然变成黑白色,迅速枯朽风化,随后开始坍塌。 所有一切都泥沙般簌簌落下,化为一蓬蓬飞灰,消散在沈南溪眼前。 一种奇特的抽离感陡然出现,沈南溪发现自己的身子轻飘飘的正在快速上升,犹如潜水之人从水底向水面浮出一般,也不知上升了多久,前方一片光明。 沈南溪再次感受到了自己的身体,缓缓睁开了眼睛。 入眼的依旧是睡前所在的城隍庙偏房卧室,虽然天色还未透亮,但室内的轮廓已能隐约看个清楚。 “你醒了?” 张横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再睡一会儿,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 沈南溪此时有一肚子疑惑要问,但也只好乖乖躺下,不敢询问。 张横既然这么说,自然有他的道理,沈南溪要做的就是听话。 小姑娘已经从母亲处得知,想要当一个好媳妇就得对夫君言听计从,三从四德,才能获得夫君的认可。 虽然如今看样子,张横好像不想让自己当他的小媳妇,但事在人为,只要自己去努力,总有被自家老爷认可的那一天! 沈南溪下定决心,誓要排除万难,成为张家的沈大奶奶! 只是她虽然口中不问,对于刚才自己梦中经历之事,却是越想越惊。 往常梦中经历之事影影绰绰,模糊不清,醒来之后,更是印象极浅,往往在片刻间便已经完全忘掉。 但是这一次入梦,梦中之事清清楚楚,就如同真实发生在自己身上一般,梦中看到的城隍、阴魂历历在目,根本就不像是假的,而是自己实实在在经历过一样。 她想到这里,心中一动,抬起自己的手掌,只见自己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条皮鞭,举到眼前仔细看去,借着窗外微弱的光,已能模模糊糊的看清楚皮鞭的样子——正是梦中张横给她鞭挞阴神的鞭子! “我刚才不是在做梦!是真的经历了一场神仙鬼怪之事!” 她心下骇然:“我家老爷竟然能入梦救我,这是什么样的神通手段?” 沈南溪毕竟年幼,此时只知道张横手段通神,极为了不起,至于到底有多了不起,她并未有具体的概念,在床上辗转反侧了好久,方才再次睡去。 另一间卧室里。 张横盘坐虚空,面沉似水:“城隍本是保护一城百姓安危的神祗,如何变成了今天这般样子?如此大灾大难,竟然连一个示警的都没有,危难之时,弃城而逃,这种城隍要他们何用!” 在沈南溪入梦之前,城隍等几个阴魂进入庙内时,便已经将他惊动。 他如今还丹三转,通体纯阳,修为高深,感知灵敏至极,目光极远,能远见千里,双耳听声辩位,能听到方圆百里之内极微小的动静。 九转大还丹,修炼到了第三转时,已经超出了普通修行者的范畴,体若金刚,万物难伤。 除非有圣贤亲自出手,才有可能将他重创,但也未必能够杀死。 随着他修行不断进展,九转大还丹中自带的神通开始显现出来,结合前世所学符咒之术,修真佛道秘法,修为狂飙猛进。 环顾当世,纵然是高手如云,他也有几分独霸一方的底气。 这红石城城隍庙内的神灵都是阴司之神,法力不大,无甚神通,最多有点针对寻常百姓的小手段。 这种手段吓唬普通百姓可以,但在张横这等修行者眼中,实则不值一提。 这几个阴神刚刚接近城隍庙,便已经惊动了张横等人,众头目得张横亲传,早已经成了年轻一代的练气高手,城隍这等阴神靠近他们,早就被他们提前感应得知。 正要将这些阴山捉拿审问时,被张横传音制止,让众人静坐调息,入定炼神,不要走漏精神,他自己却在暗中观察,看这些阴魂到底要做什么事情。 后来见这些阴魂从众人身边经过而无所见,径直到了沈南溪所在的厢房,方才相继进入沈南溪的梦中。 张横最近勤修神通,苦练手段,精气神三宝随心变化,无不如意,心神浸入别人精神内,也只是寻常手段,想要进入沈南溪梦中,根本难不住他。 是以潜入沈南溪梦境,斩杀阴神城隍,鞭挞阴司小鬼,以飨红石城受难百姓。 这等小事对他来说,不值一哂,但对沈南溪来说,却是惊为天人,在她小小心灵之中,神仙佛陀,也不过如此。 到了天亮,四方城八百草头兵早早吃饭,早早集合,张横一声令下,众人走出红石城,等候吩咐。 与此同时,三千火焰军也在城外集合,双方相距百丈距离,彼此看着都不顺眼。 “张元伯!” 火焰军前,阮红娘跨坐火麒麟,看向骑着墨鳞独角兽的张横:“这次你若是能诛杀尸王,收复沿途州府,我定会上奏朝廷,恢复你武勋身份,准你再去武科场,夺一个武状元出身!” 张横长戟在手,哈哈笑道:“赏来的东西有什么意思?张某若是想要什么东西,自己去拿便是,何必摇尾乞怜,等别人赏赐!自己拿来的难道不香么?” 他手中长戟指向东方:“孩儿们,随我出征!” “喏!” 八百草头兵瞬间结成阵势,与脚下大地精气相合,坤地之力凝聚全身,整个队伍都笼罩在淡淡的黄光之中。 在张横吩咐之下,八百精兵化为一个整体,脚不沾地的向前急速滑去,只是片刻之间,便已经远去百丈,整个队伍行成一根巨大的箭矢,沿着大地向前方射去。 轰隆! 待到他们走后,原来的位置上才传出一声巨响,大地开裂,烟尘暴起。 “咱们也走!” 阮红娘恨恨的看了远去的队伍一眼,喝道:“咱们是朝廷军队,代表了朝廷的脸面,不要输给四方城的草头兵!一定要多杀僵尸,保护百姓!还有,今早得到张横提醒,日后但凡闹尸潮的城市,入城之后,先推平城隍庙,再审杀官场人!” 与此同时,张横也在吩咐手下兵士:“沿途入城之后,先控制当地官员富户,再推翻庙宇,打烂金身,无论儒道佛魔,只要没有示警百姓者,一个都不要留!” 第一百四十三章 巨尸 张横与阮红娘兵分两路,民团八百草头兵向东,三千火焰军向西,每人负责一个方位。 如今这尸潮刚刚进入连云洲,受灾的只是连云洲西北方位的几个府城,真正受灾的还是云州等北方几个州府。 可即便如此,也是受灾不轻,伤亡惨重。 张横率众一路上前,沿途有训练好的鹰隼等飞鸟探路,但凡有僵尸作乱之地,民团兵士便冲过去前去剿灭僵尸,拯救黎民。 一路走来,村镇上偶有零星僵尸追人,被众人瞬间合力击杀。 这些僵尸实力虽强,但较之张横之前斩杀的飞天僵尸,却差的太多,别说八百草头兵,便是八个草头兵,也足以斩杀上百头僵尸而不败。 如此前行百里,也不过击杀了几百头僵尸,被僵尸啮咬之人,尸毒全都被张横以龙珠逼出,都无大碍。 如此又前行了几十里,前方一座城池出现在众人面前。 远远望去,只见城池上空僵尸漫天飞舞,发出凄厉嚎叫,在阳光下舒展骨膜筋翅,响彻长空。 城墙上一道道诡异符文闪现流动,城墙外壁上布满了一根根巨大的骨刺,在阳光下散发出白森森的冷光。 整个城墙通体漆黑,城头上僵尸来回走动,咆哮连连。 城内黑气升腾,遮天蔽日,形成一束烟柱,要摇摆摆,蜿蜒直上高天,好似上古巨蛇吞吐罡气。 八百草头兵纵然胆大,此时看了也感心惊。 毛新亮惊道:“大帅,这座城被僵尸改造了也!你看这城池城之内阴风阵阵,飞天僵尸在空中形成阵法,血气逼人,邪气冲天,不惧日头,这般神通手段,却是前所未见!” 张横也感惊奇:“天下阴邪者众,却鲜少在日光下活动之辈,这僵尸不惧太阳星光,刻印符文,接引九幽地气,牵引地脉之力,以固城墙。便是一般修真门派都没有这般大的手笔,当真了得!” 他之前斩杀僵尸,虽然见识过尸潮攻城,但像眼前这般,僵尸守城,组成阴邪大阵的情形,却还是第一次得见。 普天下邪魔外道,几乎没有不惧怕阳光的,便是九幽帝君血海老祖,称霸整个冥海血池,也不敢轻易出现在太阳星下。 什么阴神恶鬼,别看在晚上邪恶无比,法力极强,但一到太阳星出,便会急忙逃亡 就连妖族施展妖术之时,也得在太阳落山之后,才敢施展,倘不如此,阳光充盈,正气难消,妖术便难以发挥作用。 这也是为何妖邪害人专挑夜间行事的原因所在。 一直以来,妖魔鬼怪,都鲜少在阳光下活动,可是如今这僵尸却打破了“传统”,竟然不惧日光,甚至还诞生了灵智,好像成为了另外一种以人畜血液为食的生灵。 “这些僵尸一直都在进化!” 张横眯眼看向前方城池:“这座城是什么地方?” 毛新亮道:“禀大帅,前方这座城叫做向阳城,城市极大,那是咱们连云洲太守所在之地。尸潮来时,总兵黄文轩抵挡不住,弃城而逃,僵尸攻入城内后,太守文宗涛不知所踪。” 他说到这里,叹道:“向阳城内有二十多万百姓,尸潮来时,能逃性命者百中无一。看如今景象,怕是城内再无一个活物了!” 张横双目眯起,低声喝道:“结阵!转换震雷之力,箭手准备!” 刷刷刷! 八百精兵人人腰间挎弓,闻言弯弓搭箭,对准了前方城池。 “瞄准飞天僵尸,八人一组,牵引大阵之力,十息之后,再行射箭!” 张横口中吩咐,自己也是弯弓搭箭,对准了前方天空中不住飞舞的飞天僵尸。 草头兵手中弓箭之上电光闪烁,头顶上空陡然显现出一片乌云。 轰隆! 乌云之中陡然出现一道惊雷,向着大阵狠狠劈下。 轰! 天雷下劈之时,在半空之中分化为八百道细小的雷电,轰击在众人头顶,随后被牵引到了弓箭之上。 所有人手中的弓箭在刹那间爆亮起来。 嗖嗖嗖! 白光亮起时,箭矢便已然射了出去。 这些箭矢牵引震雷之力,又从勾起戊土精气,速度既快,箭矢又重,爆发力强横到了极点,弓弦松开,箭矢便已经穿过几百丈的空间,射中了向阳城上空的飞天僵尸。 轰轰轰! 先天八卦敕令大阵本就不凡,如今八百练气士集体牵引周天灭魔神力,箭矢中蕴含的雷电力道天然便有灭魔之能,瞬间穿透这些飞天僵尸的躯体,随后轰然炸开。 一支支羽箭插入僵尸体内,将这些僵尸胸口炸开,或者脑袋爆掉,或者翅膀炸断,漫天飞舞嚎叫的僵尸,在一瞬间便几乎被清空。 血光迸溅之中,这些僵尸犹如下饺子一般,向地面坠下。 半空中只有几只僵尸茫然四顾,双翅都忘了扇动,身子急速下坠,发出惊惶吼叫。 “冲!” 箭矢射出之后,张横催动胯下墨鳞独角兽,箭矢一般向前方城门冲去。 在他身后,八百精兵形成一根箭矢,而张横便是箭矢箭簇的顶刃。 八百人气息相连,牵动漫天风云,形成一个巨大合体怪物,向着向阳城的城门轰然撞去。 堪堪到了城门处,城墙上一根根骨刺忽然雨点般向众人射出,击打在阵法外的罡气罩上,呈现出一蓬蓬的火花。 张横手中长戟举起,戟刃之上剑芒吞吐,化为一道青色闪电,轰击在城门之上。 轰! 城门陡然爆散成千万快碎片,向门洞内激射,整个城门楼子都晃动起来。 受此一击,城墙上符文闪电般游走,黑烟滚滚,墙面上浮现出一颗颗面容扭曲的人头,发出濒死的哀嚎。 此种景象不像是人间气象,倒像是传说中的冥界地狱枉死城一般。 民团兵士从未见过如此诡异的情形,都感惊心。 毛新亮喝道:“装神弄鬼!大帅,咱们清理完僵尸,这城墙也得拆掉啦!” 他开口说话之时,众人已经出穿过门洞,来到城内。 刚在城外只看到向阳城上空僵尸飞天,城头上的僵尸走动,但城中具体情形不得而知。 现在破开城门,刚出门洞,便有一股恶臭扑面而来,这臭气非但呛鼻还辣眼睛,只是一刹那间,所有人都被熏的向后疾退了几步,恶心烦闷之感,瞬间生出。 张横喝道:“转巽卦,风起东南!” 众人齐齐应是,瞬间转换卦象,狂风顿起,向前方飙吹而去。 张横率先进入城内,此时恶臭之气已被吹去,城内本就破烂的房屋被狂风吹散,砖瓦齐飞,大梁滚动,刚刚落地的一些飞天僵尸,也被狂风吹的滚地葫芦般向后滚去。 这翼卦牵引的狂风力量巨大,摧毁了前方一切事物,无论是高楼大厦还是僵尸生人,都被狂风吹倒,飞向后方。 只有前方一栋建筑不曾被狂风吹倒,屹立不动。 众人原本还以为是一座黑塔,但抬头往上看时,却发现原来是一具高有三十多丈的巨大塑像,这塑像背后两对骨膜翅膀展开,口中生出獠牙,双耳竖起犹如狼耳,双目血红一片,形象十分的凶恶。 “准备应敌!” 看着前方的巨大塑像,张横脸色阴沉下来:“僵尸之中,什么时候有了这般大的家伙!” 毛新亮道:“大帅,只是一个塑像而已,怕个鸟!弟兄们推倒了便是!” 张横道:“这不是塑像!” 毛新亮张大了嘴巴:“啊!” 张横神情凝重,看向前方塑像,眼中露出不解之色:“他到底吃了什么,才长的这般大!” 第一百四十四章 斗战横 “这般大的僵尸!?” 毛新亮色变惊恐:“这么大?得吃多少粮食……不是,得吃多少人?” 众人一路行来,杀了不少僵尸,稀奇古怪的僵尸也见过不少,却从来没有想过,一个僵尸能大到眼前这般地步。 面前的僵尸足有三十多丈,比众人见过的高楼都要高出不少,巨口若山洞,双目如血池,四肢如巨树,躯干似小山。 此时似乎在沉睡,双眼眯起,只有一线红光从中发出,若不是双眼中流露出的红光,众人根本就难以发现这巨尸的种类,恐怕还真会当成一具塑像。 如此巨物所带来的威慑力远非寻常僵尸可比,纵然民团兵士见多识广,杀人无算,见到如此巨尸,也还是感到一阵阵心惊肉跳。 “结阵!浮空!” 张横看着面前的巨尸,开口吩咐众人,声音化为一道道丝线,钻入他们的耳朵里,却不曾向外泄露。 此等凝音如丝的本领,其实也算不得什么,凡俗武道高手也能为之。 只是像张横这般将声音分为八百多道,且能清清楚楚的送到众人耳中,使得音量不高不低,恰好能被众人听到,而又不至于惊醒面前僵尸的程度,那可就难的多了。 也就是张横修行了绣娘传给他的剑术秘典,聚气成丝,分化剑光,才能做到这个地步。 只是这份本领实在太过惊人,等闲高手很难在第一时间意识到其中的厉害,八百草头兵也只是在之后想起此时情形,才感受到自家大帅的本领。 嗡! 就在众人结阵之后,不待张横吩咐攻击,便看到前方的巨尸的躯体缓缓动了一下,双目陡然睁开。 吼! 他身后两对巨大的骨膜翅膀忽然展开,仰天发出一声雷鸣般的吼叫,声音之大,震的整座向阳城都微微颤动起来。 吼吼吼! 在这巨尸狂吼之后,散布在向阳城内的无数僵尸齐齐吼叫,与之应和。 “这城内僵尸不少,至少有五六万头!” 毛新亮手持长刀,面色凝重:“大帅,怎么弄?先干掉这大家伙吗?还是先清理小僵尸?” 张横耳朵猛然胀大,变得犹如猪耳,旋即缩小,恢复到原本模样,道:“刚才吼叫应和的僵尸,共有柒万三千六百三十五头,连同这个大家伙,共有柒万三千六百三十六头。” 他看着面前开始迈步的巨尸,轻声道:“这些僵尸实力高低不等,高的未必就逊色这具巨尸,实力低的可以无视。若是清理他们,短时间内无法完成。” 毛新亮顿时明了其中意思,道:“我明白了,我们运转阵法,先斩巨尸,再除小患!” 张横摇头道:“巨尸我来应对,你们去城内清理别的尸魔!” 他嘿嘿笑道:“这般大的家伙,杀起来一定过瘾!” 说到这里,将身一躬,躯体瞬间胀大,身高丈六,头如麦斗,眼似金灯,猛然一声暴喝,来到半空之中,长戟化为一道清光,劈向巨尸脖颈。 噗! 他这长戟乃是神兵利器,无物不破,这一戟下去,毫无阻碍的将巨尸脖颈斩开了一道巨大的口子,黑血瞬间迸溅开来,从巨尸胸前犹如瀑布般下泄。 吼! 巨尸发出巨大的吼叫,体表瞬间出现层层叠叠的黑色鳞片,被张横斩出的伤口随之合拢。 他双目之中血光吞吐,看向悬浮在空中的张横,右臂抬起,五指叉开,向着张横猛然拍下。 轰! 大手拍下之时,张横身形如电,来到了这巨尸面门之上,长戟前戳,正中巨尸右眼。 噗! 巨尸右眼瞬间爆开,血液溅射之时,张横已经到了巨尸的右耳旁,身子猛然缩小,钻入了巨尸耳道之内,两道纯阳真火从他眼中喷出。 只是呼吸之间,巨尸耳内便燃烧起熊熊烈焰,烧塌四周血肉,迅速蔓延开来。 就在巨尸手指伸探入耳道之时,张横已经钻入巨尸头颅深处,祭起了地龙宝珠。 吼! 巨尸狂躁大吼,一道道白光从其眼耳口鼻中喷出,照耀四方,巨大的脑袋眼看着融化倒塌,冒气腾腾黑雾,犹如巨大的烟囱。 “临!” 张横站在巨尸头颅之内,头顶烈火,脚踏血河,双手掐印,施展九字真言。 “临”字刚刚出口,便牵引出冥冥中的无形大力,将这巨尸瞬间定在了原地,再也难以动弹。 张横手中长戟随心变化,猛然向上刺去,分开血肉骨骼,直入巨尸脑部。 随后在脑部疯狂游走,将脑浆搅的一片沸腾,龙珠光芒闪动,将沸腾的脑浆蒸发了好大一块。 巨尸身子抽搐,四只翅膀疯狂扇动,猛然直冲高天,身子在空中迅速解体,化为千百个飞天僵尸,向着四面八方飞逃而去。 “想跑!” 张横身子出现在半空,长戟收回,龙珠浮空,发射出万道毫光。 在这龙珠光芒之中,他挥动双拳猛然夯向虚空。 咚! 虚空如鼓面,被张横双拳夯击之后,发出炸雷般的巨响,震彻长空,正在逃走的飞天僵尸在鼓声响起后,都有了一瞬间的凝滞,身子不自禁的向下落去。 直到此时,刚刚腾空的八百草头兵方才回过神来。 刚才张横对巨尸出手,如电闪,如雷轰,暴戾到了极点,只是呼吸间便将巨尸重创,逼得在空中不得不分裂开来,以减少所受伤势。 眼见巨尸分化成飞天僵尸四下逃走,毛新亮一声暴喝,牵引大阵之力,手中长刀猛然举起:“射!” 嗖嗖嗖! 八百精兵同时弯弓射箭,八人一组,对准了飞逃的僵尸。 弓开如满月,箭去似流星! 这些飞天僵尸被龙珠光芒克制,又被张横鼓声所慑,周身邪气被完全压制,身子难以动弹之时,草头兵的箭矢已经射了过去。 噗噗噗! 血花爆散之中,羽箭已经扎入他们的体内,虽然电光闪现,整个人爆炸开来,将僵尸身体炸出一个个大洞,情形惨烈至极。 这一根根箭矢飞出,将空中的僵尸瞬间清空,电光雷火间,残缺不全的僵尸全都落在了城内。 “冲!” 不待张横吩咐,八百精兵分成三批队伍,化整为零,分为三个方向,向城内的僵尸追杀而去。 张横负手空中,扫视四方,手一伸,一把弯弓出现在他的手中,随后弯弓搭箭,对准了正东方向的一处宅院。 在他头顶,龙珠轻轻在上空盘旋,大放光明,照耀全城。 唯独那座宅院幽深黑暗,模糊不清,就好像是一池清水中滴了一滴墨,与周围环境对比强烈。 相比之前的巨尸,这座幽深的宅院更令张横心生忌惮。 对他来说,僵尸躯体巨大算不得什么,体积越大,力量越大,但相应的也影响战斗技巧的发挥。 刚才那巨尸可能对上别人时,能发挥最大的杀伤力,甚至对上八百民团兵士时,也能硬打硬撼,力大无穷之下,等闲难以诛杀。 但张横修行九字真言,“行”字秘术施展开来,速度快到了极点,对于他这种身法的高手,敌人的体型大小,完全可以无视。 体型越大,就越利于他的发挥,更兼他本人也精通肉身变化之术,贴身相斗之下,身法优势更能发挥到了极致。 可能别的修士面对巨尸难以抗衡,对于张横来说,足以秒杀。 他真正在意的还是未知的危险,就如同远处的这座漆黑的宅院,一股不祥的气息从这宅院内隐隐透出,似乎里面潜藏着不可测的危险。 对于难以测度的危险所在,最保险的办法就是先射上一箭,远攻一下,再来看看反应。 张横想到便做,手中所为,便是心中所想,弯弓搭箭,箭矢破空,瞬间射入小院之内,院内上空的黑暗荡起层层涟漪,却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咦?” 一道苍老的声音从宅院内响起:“是哪位道友,射了我一箭?” 第一百四十五章 我和我现在都很好 当宅院内的声音响起之时,整个向阳城都安静了下来。 僵尸嘶吼,草头兵杀敌,房倒屋塌之声,在这人声音响起之时,全都消失无踪。 现场只有这一道苍老声音回响,至于别的声音,似乎都不配与这道声音并列,因此选择了自动消失。 就如同群羊嬉戏之时,忽有虎啸生出,羊咩之声顿时消失,因为这些声音全都被虎啸压了下去。 远处宅院内这道苍老的声音就如同虎啸羊群,镇住了除他之外的所有响动。 在这老者声音响起之时,张横眼前刹那间幻觉重重,过往经历都要被这道声音给从记忆深处掀起来一般,竟然有了昔日中了金轮罗汉轮回秘法的感觉。 他登时吃了一惊:“临!” 这“临”字真言外安其躯,内稳精神,瞬间将张横心灵稳固下来。 “妈的,怎么哪里都有高人?” 张横手持弯弓,看向前方黑漆漆的宅院,笑道:“在下当今法圣谢吕成的兄弟吴慈仁,吴是口天吴的吴,慈是慈悲的慈,仁是仁慈的仁!今日降妖除魔,斩杀僵尸,一招不慎,箭射道友,还请道友见谅。” 他对宅院内的人遥遥行礼:“道友所居之地黑气翻腾,阴云阵阵,怕不是一个好住处。” “谢吕成的兄弟?” 那苍老声音颇有几分纳闷之意:“没听过老谢有什么兄弟啊……不过谢吕成毕竟是人王封圣,神通仍在,念其姓名便能被他提前感知,当无人胆敢冒充他的亲人。” 他呵呵笑了几声,柔声道:“原来是吴兄弟,老夫苍海望,正在僵尸洞窟熬炼僵尸,封印地脉,你来的正巧,正好能助我一臂之力,一同斩妖除魔。” 张横道:“苍海望?没听说过!” 前方宅院内黑气剧烈翻腾,张横这句话似乎激怒了宅院内的苍海望,宅院内响起浓重的喘息声,良久方歇。 这喘息声如同一头上古巨兽发出的动静,似乎巨兽临死前挣扎的喘息,又似乎是妖魔濒临绝境时不甘的哀嚎,只是光听这种声音,就令人不自禁生出毛骨悚然之感。 “没听说过我?” 巨大的喘息声平稳之后,苍海望声音忽然发生了变化,充满了暴躁邪恶情绪,与刚才淡定自如的声音截然不同。 只听他怒气勃发:“昔日我名冠朝阳,天下皆闻。风流倜傥,谁人不知?你竟然没有听过我的名字?” 张横不明白这老者何以情绪波动这般快,但还是实话实说,道:“没听过!” “胡说八道!” 苍海望大声咒骂,他所在的宅院忽然膨胀起来,面积瞬间增大几倍,一股滔天魔气从中发出,化为一只摩天巨手,向着张横狠狠抓来。 手掌刚刚探出,天空便有雷霆闪现,化为银花火树,向着巨手狠狠劈击下来。 手掌还未抓到张横,整座向阳城池都被一股打了凝固,将所有存在都定在了半空。 “这老东西怎么这般暴躁?像是妖怪,而不是人!” 张横身子扭了扭,破开四周凝固之力,瞬间后退,刹那间退出城外,几根箭矢连珠般射出,绕过大手,飞向宅院之内。 砰砰砰! 他几根羽箭之中蕴含了几百道箭气,在羽箭破开黑烟射入院内之后,千百道箭气瞬间爆发开来。 刚才的龙珠被张横收起,夹杂在一根羽箭尾部射进了宅院,直到进入宅院之后,这枚龙珠才被张横箭气激发开来,腾空而起,载浮载沉,发射万道毫光。 这地龙之珠有大地之厚重,有云空之轻灵,正气所凝之物,惶惶然,如烈日当空,如明月在天,最能破邪。 此时龙珠光芒所照之处,诸邪避退,宅院内的黑雾瞬间便淡薄了几分。 “龙珠!” 苍海望发出一声惊呼,巨手迅速收回,在收回途中急速变淡,弥漫整个宅院的黑气如同滚汤泼雪,刹那间消失殆尽。 张横在空中看的明白,只见那宅院之中出现了一名身材高大的白发老者,这老者一袭白袍,白须白眉,躯体雄伟,相貌威严。 这老者站在院内,个头不比屋檐矮多少。 张横施展斗战法相,成就丈六金身,本来相比常人已经算得上十分的高大,但此时与这宅院内的老人相比,在身高上竟然不占优势。 此时这老者抬头看天,口中喷出一股烟柱,将空中的龙珠包裹,想要遮蔽珠光。 只是这龙珠毕竟是地龙之珠,又被张横祭炼成了法宝,日夜吸收日精月华,天地精气,结合地脉天理,早已经变成了难以摧毁的法宝。 这老者空中黑气纵然威力惊人,却还是难以将珠光遮挡。 “这老东西个头不小啊!” 张横看清老者相貌之后,眼中露出一丝诧异之色:“气势不弱,可惜是个反派!” 周身气息能被龙珠克制,足见此人所修功法应该是阴邪到了极点,才会如此畏惧龙珠, “你这龙珠从哪得来的?” 苍海望眼眸看向空中的张横,大喝道:“这龙珠如此威力,定非寻常蛟龙所产,你从哪得来的?快快拿开!” 他一脸的气急败坏:“老夫最近正在修行元阴真法,受不得龙珠宝光照耀,你快收了此珠!” 张横见他口中怒喝,头顶也生出一朵黑云,将龙珠勉强托住,举在半空载浮载沉。 只是龙珠光芒大盛,黑气遇到宝光之后,便如飞雪入火,刹那消融,完全起不了任何作用。 龙珠之下,这老者神情窘迫,面容扭曲,似乎在遭受极大的苦楚 眼见着龙珠破开托举的黑气一寸寸下沉,苍海望额头开始有汗水流淌,声音之中也充满了惊惶之色:“快拿走,快拿走!” 这种惊惶的气息与刚才碾压所有声音的气势截然不同。 张横见过不少高手,可是像面前这老者出场威严无比,片刻后便显露逗比属性的情形却还是第一次得见。 他定定的看了老者几眼,若有所思,问道:“既然你支撑不住龙珠宝光之力,为何不闪身躲避?” 苍海望大声骂道:“老子偏不躲!大丈夫在世,岂惧一枚小小龙珠!” 但片刻之后,脸色一变,神情变得谄媚起来,对张横哀求道:“饶命啊,小兄弟!” 他对张横拱手行礼:“可怜我囚禁于此,五十年来不曾挪动一步,腿脚生根,阳气耗尽,阴气缠身,已成废人。小兄弟,还请你大仁大量,饶我一命!” 张横正要开口说话,便见苍海望神情又是一变,声音也随之发生了变化,一脸的傲气无双:“吴慈仁,你便是将老子打死在这里,老子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张横:“……” 他惊疑不定的看向苍海望,轻声问道:“老苍,你现在脑子是不是有点不对劲?” 苍海望大怒:“我哪有什么不对劲?我好的很!我和我现在都很好!” 第一百四十六章 符篆之道 “我和我现在都很好?卧槽!” 张横闻听此言,已经知道这苍海望的脑袋确实不对劲,身子急速后退:“晦气!原来此人是个疯子,还是个精神分裂的疯子!” 敌人修为再高,张横也不惧怕,但如果敌人是一个疯子,那就没有必要与其一般见识了。 苍海望刚才展现出来的实力,已经超过了张横,如果双方对敌,张横还真没有把握能够战胜此人。 现在只要这个苍海望不影响自己诛杀僵尸,张横也懒得招惹此人。 “想逃?” 见张横远遁出城,苍海望桀桀怪笑,一脸阴狠的神情:“能在我苍某手中逃走之人还没出生呢……” 一句话还未说完,他又换了另一幅面孔:“吴兄弟,还请不要走,快快收了龙珠罢!我如今阴气侵体,最惧纯阳龙珠,还请绕老朽一命……” 这句话不曾说完,他脸色又是一变:“老夫纵横天下几十载,一向不曾低头,岂能向这名不见经传的小子服软!” 只是顷刻之间,这苍海望神情已然变幻多次,每次说话的声音、语态都截然不同,就如同一具躯体里面装了几十个灵魂一般。 张横又是吃惊又是好笑,他不想招惹此人,当即收回龙珠,暗中传令,命草头兵们远离此人,全力剿杀僵尸。 他自己则来到城墙之上,双手掐印,双目之中金光爆闪,纯阳火力在空中烙印出了一个符文。 纯阳烈焰符! 这道符文是他前世所学,也曾下苦工画过,但只是自娱自乐,不曾显现出半点灵验。 但如今来到此界,自身修行狂飙猛进,在四方城时,感觉到暂时无法提升九转元功的境界,张横便准备求诸他法。 于是修行了绣娘的剑术,铁匠的天罡锤法,还有皮匠的升龙斩念术。 所谓它山之石可以攻玉,说不定触类旁通之下,能再次提升自己的修为。 后来发现确实能从中增长不不少见识,本是金丹二转的境界,竟然慢慢有了提升。 这种提升虽然明显,却还不足以令他突破境界。 直到那时,张横才想起来前世所学的符篆之术。 在道家符籙里,有“先天符”和“后天符”之分。 “先天符”运力一笔而成,而后天符,仪式规矩颇为繁杂。 所以说画符说难而难,说易也易。 难就难在难解精义,不知诀窍,画的符文空有样子,而无精神,那便是废符一张。 修士画符非等同儿戏,要摆香案,上香,请神,事先净身,又净手,净口,净笔纸墨砚台,祷告完后,取笔一挥而就,喷上法水,再祷告,再顶礼、送神,缺一不可。 初学之人,只有严格按照程序来走,才有可能书出正统符文,牵引神鬼之力。 只是末法之世,人心躁动,鲜少有人能沉心静气修炼符文,都想快速见功,反倒欲速不达,难解符篆精义。 所谓画符不知窍,惹得鬼神笑,说的便是此等情形。 而若是精通符篆神通,一点灵光与笔力相合,画符一气呵成,符文精气神圆满无碍,这符文便能沟通天地精气,神魔之力,将会展露出无上大威力。 画符若知窍,吓得鬼神叫! 到了这般地步,心随意转,随手成符,那才真的算是入了修行之门。 道门修士,符篆为修行根本,练功乃是修命之术,符篆才是直通大道之基。 张横本来是潜修九转元功,直到发现前方路阻,寸步难行,方才决定从最基础的符篆开始修行。 神话中,有那大神通者,一个符文便能开天辟地,一个符文便能化为一个世界,自定规则,另立乾坤,展现的便是符篆之力。 张横如今已经成为修士,心神感应灵敏,书画符文,感应冥冥之力,潜修之下,很快将符文学会。 甚至在自己随身兵器中都打入了杀伐灵符,以提升兵器破坏力。 也就是因为精研符篆之术,才使得他对九转元功生出诸多感悟,方才在短短三年之间,便由金丹二转突破到金丹三转。 他刚才进入向阳城时,便发现这城池大大的不对,城墙上布满符文,邪恶无比,勾连地脉阴气,形成滚滚黑烟遮天蔽日,为僵尸生存提供最佳生存土壤,不然也不至于催生出刚才那般大的巨尸。 现在巨尸化整为零遁逃,但威胁仍在,除了那巨尸和苍海望之外,张横还感应出有一名大敌正隐藏在不知名处,暗中观察自己。 他对自己的感应深信不疑,为消除隐患,他第一步便是要破掉向阳城的城墙,摧毁符文,好清理出一个有利于自己的战场来。 这才凌空画符,以虚空为符纸,精神为笔墨,画出了这么一枚纯阳烈焰符! 嗡! 此符一成,聚集周天纯阳之气,牵引太阳星力,化为一团烈焰,爆发出滔天热浪,悬浮在向阳城上空。 就如同城内忽然多出来一颗烈阳,涤荡一切污秽之气。 城内房屋眼见着变了颜色,屋顶冒出浓烟,转眼间生出出火焰来,一栋栋建筑在这烈阳高温之下,开始熊熊燃烧。 张横做事一向霸道。 既然城中有僵尸,既然几乎没有了活人,既然这城内有符文勾引地脉阴气,那么干脆毁了便是! 他懒得再一个个清理,直接以纯阳真火牵引太阳真火,两火相加,威力凭空大了十倍不止。 符文化为的烈阳悬浮在向阳城上空之后,整座城市瞬间变成了一片火海。 “大帅杀红眼啦!” 八百草头兵吓了一跳,组成阵法迅速撤出城外,看这悬浮在半空的符文烈阳,一个个目瞪口呆:“大帅怎么把太阳给拉下来了?!” 但随后便看到了天高空中的太阳。 “咦?太阳还在,城上的烈阳是怎么来的?” 众人一脸茫然,对自家大帅生出无尽钦佩之情:“大帅竟然新造了一颗太阳!” 这一日,向阳城天有二日。 整座城市都陷入了火海之中,建筑物悉数化为灰烬。 城中僵尸嚎叫不断,想要冲向城外,却被一层火焰阻挡,周身沾染了火星,全都燃烧起来。 本来这些僵尸不惧水火刀兵,但张横纯阳烈焰符召集的纯阳真火和太阳真火,都是天地间一等的一的火焰,便是修真的圣贤也经不住这等火焰焚烧。 这僵尸躯体再强,也架不住真火焚烧,只是短短片刻之间,便都成了人形火炬,在烈焰中奔走嚎叫,黑烟滚滚,不断化为飞灰。 向阳城僵尸,灭! 只有城内苍海望所在的宅院屹立依旧,不曾被烈焰焚烧成灰,但院墙也被烧成了琉璃,笼罩在宅院上空的黑气也被焚烧一空,露出了在院内喃喃自语的苍海望。 “我这真火,生铁也能烧成灰烬,这苍海望的宅院竟然能抵挡的住,当真了得!” 张横人在空中,看向苍海望,想了想,手掌摆了摆,空中悬浮的“烈日”向着苍海望倏然轰下。 第一百四十七章 无头 这苍海望精神分裂,状态极不稳定,暴戾气息似乎随时都要发作。 有此人在城内,就好像是头悬利剑,悬着利剑的还是一根头发,随时就有发断人亡之虞。 “夫以一缕之任,系千钧之重,上悬无极之高,下垂不测之渊,虽甚愚之人,犹知哀其将绝也。” 张横从不将自身安危寄托到别人身上,如感危险,便会亲自将危险消灭在萌芽之中。 眼看向阳城被真火焚烧代金,唯独苍海望所在的宅院几乎不受影响,孤零零矗在城中,极为显眼,张横便觉得十分不爽。 “这老东西,别的都被老子真火摧毁,偏你与众不同!” 他最看不得别人出风头,尤其是在灭杀满城僵尸之际,杀心充盈,又判断出这苍海望不是什么好鸟,当即对苍海望展开了攻击。 这纯阳烈日符两火合一,霸道无双,只是顷刻间便能焚毁一座府城,此时从天而降,对着苍海望头顶猛然夯击,一瞬间抽光了向阳城所有火气,还未落下,苍海望所在的宅院便急剧颤动起来。 “吼!” 本来浑浑噩噩自言自语的苍海望忽然抬头看天吼叫起来:“太阳!” 他双手抬起,十根手指如同鲜花绽放一般急速舞动,一朵黑色莲花从他掌心生出,刹那间大如车轮,悬浮在了他的头顶,托住了张横的纯阳烈日符。 轰! 黑莲与符文相撞,发出轰然巨响,黑莲当场消失,烈日符在半空顿了一顿,继续轰然下压。 苍海望脸上露出震惊之色:“这是什么?” 他双手陡然变大,向上合拢,要将这符文烈日捧在手心,却见这烈阳急速变小,穿过他的指缝,向他头顶击下。 苍海望吃了一惊,头顶上忽然生出一只小手,将烈焰符托在掌心,正欲将这符文烈日扑灭,这烈日猛然爆散开来,化为一枚符文烙印在苍海望小手手心。 “啊!” 这符文属性纯阳,夹带火气,烙印在苍海望小手手心之后,整个小手都被烧的通红,一道道黑烟从掌心冒出,烧的苍海望口鼻喷烟,双目血红。 “这是什么!” 他在原地大声嚎叫,身子剧烈扭动:“这不是法家弟子手段,这是道门法术!吴慈仁,你到底是谁?” 就在他大叫之时,半空中光影一闪,一枚龙珠凭空生出,正中苍海望头顶,将他头顶的小手砸的稀烂,余势不绝之下,正中顶梁门,将脑袋砸出了一个小坑。 直砸的他眼耳口鼻狂喷黑气,双目凸出一寸还多,懵在了原地,有一瞬间难以动弹。 见苍海望双目凸出,露出茫然之色,张横念动间身子从原地消失,出现在苍海望身子一侧,长戟挥出,正中此人脖颈。 噗! 寒光闪现,人头落地! 张横伸手抓住此人头颅,身子消失。 再次出现时,已经到了向阳城外。 他稳住身形之后,猛然脚掌踏地。 轰! 大地开裂,露出一道深深的裂缝,张横掌心真气吞吐,将手中头颅甩到裂缝之中,须臾间大地合拢,恢复如初。 宅院之内,苍海望无头尸身呆立原地,脖颈处鲜血狂喷,好似喷泉。 他躯体轰然胀大,又倏然缩小,如是躯体几次收缩,身子猛然一震,右手忽然举起,横放在脖颈之上,掌心向外,忽然裂开一道缝隙,形成了一只眼睛。 这眼睛内眼球骨碌碌转动,看向四面八方。 另一只手横在胸前,掌心对外,也是裂出了一道口子,形成了一个嘴巴。 这嘴巴不住开合,露出两排细密的牙齿,口发人声:“我的头呢?谁拿了我的头?” 这嘴巴喊了几句,右手高高举起,手掌不住扭动,让掌心眼睛看向不同角度。 然后这只眼睛便看到了城外的八百草头兵和站在城头的张横。 “你们看到我的头没有?” 他掌心的眼睛看向众人,另一只掌心的嘴巴开口询问:“我的头去哪了?” 张横站在城头,问道:“你是谁?” 苍海望的身子一震,被张横一言问住,僵立当场,喃喃道:“对啊,我是谁!” 他身子扭动,陷入了古怪的状态中:“我是谁?我的脑头去哪里了?咦?我的脚呢?” 这无头尸身不住摇晃,最后缓缓抬起了一只脚。 轰! 他这一脚抬起,半个宅院轰然裂开,从地面喷出一大蓬黑血,如同喷泉一般。 张横目光一凝,只见苍海望抬起的一条腿犹如树根,脚掌早就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则是一根根鲜红的肉质触须,就如同树根一样扎进了地底。 此时被抬起后,这些触须离了大地,在空中张牙舞爪,不住扭动,如同蛇虫。 “怪不得他之前面对龙珠下压都难以抽身躲避,原来脚掌已经变成了这个样子,扎根地底,确实难以移动!” 张横看向面前的苍海望,心中越发的惊奇:“此人为何会变成了如此状态?” 他见过不少高手,但却从未见过脑袋被斩而不死之人。 即便是之前的天刑老人,号称不灭魔躯,却还是被张横剥皮填草,抽出肠胃,挖出脑浆而死。 而眼前这个苍海望,脑袋被斩下之后,竟然能以手代眼,以掌代嘴,六阳魁首不在,竟然还有生机,当真是出乎张横预料。 只见这无头尸身缓缓提腿,将另一只脚也从地底拔了出来。 轰! 整个宅院四分五裂,建筑物悉数化为灰烬。 刚才还烈阳难焚的宅院,在这无头尸身起身之后,似乎少了一种庇护的力量,再也经受不住烈焰焚烧,轰然坍塌,化为齑粉。 “我是谁?” 这具无头尸身自言自语,迈开步伐,一步步向张横走来:“我的头在哪里?” 他步伐缓慢,双腿触须乱飞,扭曲不定,拖泥带水,犹如千年老树成精,浑身气息不住变幻,一股股焦灼暴戾的气息开始从他体内闪现。 利刃起处人头落,心中好似滚油煎! 直到此时,这具躯体方才因为头颅失去而产生出暴戾杀气。 “大帅,这玩意儿有点邪门啊!” 毛新亮靠近张横,看着缓缓走来的无头尸身,咽了口唾沫,道:“要不要兄弟们结阵一把火烧了他?” 张横想了想,笑道:“不急!” 他对走来的无头尸身喝道:“我知道你的头在哪里!” 无头尸身一僵,右手掌心的眼睛对准了张横,左手掌心嘴巴开合道:“在哪里?” 张横道:“在空灵门!你的脑袋被空灵门的人割去了!” 无头尸身道:“空灵门在哪里?” 张横道:“僵尸知道!” 无头尸身道:“僵尸在哪里?” 张横伸手指向北方:“出城之后,满地都是!你抓来问便是!” 他对无头尸身循循善诱:“若这些僵尸不说,那就说明你杀的少,只要杀僵尸杀的多,自然就能问出空灵门的所在!” 第一百四十八章 命运 “空灵门!” 无头尸身发出一声咆哮:“我去抓僵尸来问!” 他身子拔地而起,一步步向城外走去:“僵尸,我的头啊啊啊啊啊!” 他胸口鼓荡,两只手臂左右摇摆,掌心眼睛骨碌碌转动,凶光直冒。 只是眼睛长在了掌心,终究多有不便,走路摇晃不定,手掌难以伤敌。 这无头尸身走了几步,忽然撕开了上身衣服,袒露双乳和肚脐。 掌心嘴巴与眼睛开始急速向上游动,顷刻间到了腹部,眼眸一分为二,安在了双乳之上,嘴巴与肚脐合并。 如此双乳为眼,肚脐做嘴,果然轻松很多,两只手掌在虚空中摸了几把,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了一把丧门大剑,对着张横拱手道:“多谢提醒,告辞!” 张横:“……” 眼见这无头尸身一步步走出城门,向北而去,四方城八百草头兵都生出一股奇怪的情绪来。 毛新亮凑近张横,轻声道:“大帅,咱们藏了他的头颅,现在又骗他去猎杀僵尸,还要对上什么空灵门,是不是有点太残忍了?” 张横瞪了毛新亮一眼:“你觉得残忍?那好,你去代替他杀僵尸罢!” 毛新亮缩了缩脖子,嘿嘿笑道:“这苍海望一看就不是好东西,魔气深厚,定非善类,大帅以毒制毒,手段高明,用的恰当好处!卑职修为不到,还是与众兄弟一起杀敌为好。” 张横站在原地,看向被付之一炬的向阳城,脸色阴沉下来:“堂堂连云洲的州府所在,几十万人口的大城,竟然无一活人!尸潮汹涌,乱世杀人,如今这些修真门派到底都是干什么吃的!” 他以符文牵引太阳真火,焚烧向阳城时,精神感应城内空间,没能察觉出半个活人气息,这才让纯阳烈日符爆发开来,焚烧全城。 但凡有一个活人,张横也不会做事如此狠辣,但既然没有活人,那就不再有顾忌,毁灭了便是! 如今苍海望已然离开,张横面对如此空城,心中顿生怅然之感。 昔日繁华所,尽化一缕烟。 这般大的尸潮乱世,也不见练气士下山救人,放任如此局面发生,着实可恨。 他对修真练气的门派一直都没有什么好感,这些人修真练气占据修炼资源,门人弟子也是从普通人中挑选,若是单纯的朝廷动乱,他们坐视不理也就罢了。 可如今尸潮乱世,邪魔吃人,也不见他们下大力气降妖除魔,拯救黎民。 即使偶有几个修士下山降魔,也只是历练而已,杀几个僵尸,历练足了便即回转山门,对于整个尸潮吃人的问题完全起不了作用。 张横在城外站立片刻,吩咐众人道:“随我去城内搜查一番!” 毛新亮道:“现在城内一片火海,万物俱毁,再去搜查,也搜不出什么东西来!” 张横道:“无论有没有活人,既然来了,就得例行搜查,万不可懈怠。” 毛新亮心中凛然:“是!” 当下众人再次入城,分成三批,各自搜查。 此时城内赤地焦土,诸多建筑都被烧成灰烬,便是石头都被烧成了石灰。 一群草头兵对自家大帅的放火本领口服心服:“大帅放的好大火!” “似这般大火,便是火神下凡,也不过如此!” “在此等烈火之下,便是神仙也经受不住!再去城内搜查,其实多此一举。” 众人入城后一路搜查,发现满城尽灰,无论僵尸还是生人,悉数不存。 唯一还算是保全之地,便是城内的城隍庙。 这庙宇内虽然也被烧的黢黑,屋顶变成了琉璃,但城隍泥胎反倒是越烧越坚固,被烧成了赤红之色,似乎要变成岩浆流淌,却又没能变形。 “将这些塑像打碎,一个都不能留!” 张横在城隍庙内走了一圈,面色阴沉:“这城隍无德,临阵逃脱,狗都不如!” 他想了想,从随身兜囊里取出一支笔来,凌空画符,顷刻间成就一枚符文,烙印在城隍庙大殿之内。 几名士兵将这些塑像打碎之后,张横收起毛笔,迈步出门,一个符文画出,只觉得心神爽利,忍不住仰天大笑: “一点灵光便是符, 世人枉费墨与朱。 大笔如椽连天地, 圈住玉兔点金乌!” 今日他凌空画符,火焚向阳城,符篆之力初次显现。 不用亲身对敌,只是一枚符文,便抵得上千军万马,这才是真正的仙家手段。 至于当面对敌,肉身相搏,反倒是落了下乘。 佛门功法也是如此。 真正的大高手,挥手间展露神通,克敌制胜,绝少亲身对敌,赤手相搏。 张横从修行开始,一直走的都是与人近身相搏的路子,今日以符篆之道对敌,方才体会到道门逍遥的意境来。 出了向阳城,众人继续前行。 张横行军杀敌,一向都是横推,此次也不例外。 向阳城打下之后,众人一路东进,沿途遇到僵尸便杀,大军所到之处,消弭一切阴气,行进几百里,再无可抗之敌。 沈南溪随军同行,亲眼得见大军行处,群魔辟易,八百草头兵组成的阵法,威力不可思议。 无论什么飞天僵尸,铁甲僵尸,铜头铁臂的僵尸,在大军面前,全都被碾压成泥,再也没有昔日在红石城随意吃人的气势,如同蝼蚁一般被民团斩杀,连半点反抗之力都没有。 沈南溪看的眼热,对张横道:“老爷,我也要学这等降妖除魔的神通!” 张横看着面前的小女孩,笑道:“好啊!我教你!” 他说教就教,当天便传了沈南溪打坐调息的基础功法。 只是基础功法他能教,真正的女丹功法他却不会。 自古以来,男修女修在修行运功方面截然不同。 男性躯体天然阳性,周身不漏,修真练气,事半功倍,而女性天生漏体,阴气大胜,想要修行,比男性要艰难的多。 尤其是女性每月都有经血外泄,想要修行,还得先斩赤龙,绝了经血外泄之虞,才能做到精气不漏,进一步修行。 张横前世修行练气,从未在意过女丹修炼功法,是以无法传授沈南溪系统的修炼真法。 但他如今毕竟已经算得上修真高手,对于练气修行已经有了自己独特的理解,即便是不太精通女丹练气之术,也能将原本的练气术整理成适合女性的基本功法。 沈南溪年龄尚小,修真练气,只需要修行基础功法,筑基完成,至于更高深的女丹心法,则只能让沈南溪拜师别处,成为别家门派的弟子,才能更进一步了。 当今天下虽然门派众多,却无一被张横看在眼中,沈南溪日后到底如何安排,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好在沈南溪资质不错,张横讲道一日,她便能理解其中精义,一夜之间,便生气感,虽然远不如张横,但也已经是万中无一的奇才了。 这一日,众人横推八百多里,到了一处城镇时,只见前方旌旗摇动,喊杀声此起彼伏,却是一群人马正在与僵尸战斗。 那一帮人有三百左右,在为首一名白衣男子率领下,于一大群僵尸中左冲右突,如入无人之境,白袍将领经行处,长矛化为无数虚影,击杀僵尸犹如砍瓜切菜,只是来回几次冲杀,上万僵尸便被杀的七零八落,眼见的少了三成。 张横看的眼角一跳:“这大殷朝还有这等人物?他是谁?” 远处这白袍男子率领的三百精兵,竟然有着不逊色四方城八百精兵的实力。 这三百精兵在白袍男子的指挥之下,摆出了一个杀阵,搅碎了僵尸的连番进攻,一路杀来竟然无一人受伤。 张横虽然不觉得自家民团兵士就一定是大殷朝民团兵士中实力最强,但经过几番战斗,却也生出了一丝难察的骄傲心理,不认为有别家民团能比得上自家弟兄。 可是眼前这一彪人马却让张横生出危机之感,他们竟然真的有足以抗衡四方城民团的实力。 在张横等人看向这群人时,那些人也发现了他们。 为首白袍青年手中长矛一摆,打飞了身边几名僵尸,正对张横等人,双目之中光芒闪动,遥遥行礼,笑道:“这位仁兄雄壮威严,麾下弟兄衣衫整洁,可见斩杀僵尸无数,当为不世之雄。在下朱红灯,见过仁兄!” 第一百四十九章 投机 “朱红灯?” 听到远方白袍男子自报姓名,张横身子一震:“怎么是他?” 当初礼部尚书庞元在四方城布局擒拿刑皮匠时,就曾对刑皮匠提及过“朱红灯”这个名字。 三十年前,宫中大火,有强人潜入宫闱,杀死不少太监宫女,其中红裳贵妃和她刚出生的红灯皇子在那场大火中消失无踪。 为此先帝大怒,封锁皇城,三日不封刀,将朝阳帝都杀了个血流成河,处决无数官员,就连帝都内几千修士也全都被打入炼魂炉,炼制的神魂俱灭。 之后先帝率众扫荡群邪,兵发九阴山,血战七年,将九阴山重新封印,但也被破山而出的一名邪魔打伤。 待到返回京都之后,先帝伤势愈发沉重,药石难医,性情更是大变,大肆诛杀朝臣,之后懈怠朝政,有加上天灾人祸接踵而至,眼见的朝运衰微,人间生变。 九阴山大战之后二十七年,帝薨。 新帝即位,便是当今天子朱锦盛,国号同康。 张横身为武勋世家,之后又把控四方城,组建民团,对于皇家事情向来十分关注。 当初在庞元在四贤街上说的话,事关皇家之事,他便加倍的上心,一字一句都记得清楚。 朱家是国姓,当初的皇子叫做红灯皇子,而面前这男子自称朱红灯,又率领如此彪悍下属,不由得张横不联系到之前庞元口中的红灯皇子。 他看向前方白袍男子,凝神片刻之后,方才拱手回礼:“在下张横,见过朱先生!” 朱红灯手中长矛左拨右打,沿途僵尸被打的向后跌飞,不待落地,便已经爆散成团团血雾。 只看他这般出手,就知道定然施展了一种极为霸道的功法,方才能将这些僵尸凌空打爆,等闲修士,绝无如此手段。 此人率军从僵尸群中冲出,长笑道:“原来是四方城张元伯!元伯兄,小弟久闻大名,只可惜缘悭一面,不曾前去拜访,不曾想今日得见尊颜,足慰平生!” 他边说边往前冲,麾下兵士紧紧跟随,人似虎,马如龙,顷刻间穿过僵尸群落,来到了张横等人面前。 朱红灯滚鞍下马,弯腰拱手:“元伯兄,小弟有礼了!” 张横不敢怠慢,下了墨鳞独角兽,还礼道:“不敢,不敢!朱兄龙风之资,天日之表,祥光绕体,贵气满身,当是皇家子弟,兄弟一介白身,岂敢受此大礼。” 两人弯腰之时,各自气机隐隐相撞,浑身都是一震。 张横衣衫剧烈抖动了一下,旋即收敛。 朱红灯则是发簪飞出,满头长发轰然炸开,但片刻间恢复如初,飞出的发簪也返回原位。 他眼中流露出震惊之情:“元伯,你这身本领就是刑老祖所传么?果然了得!” 张横一愣:“刑老祖?哪个刑老祖?” 他忽然反应过来:“你说的是刑皮皮那个死太监?” 朱红灯面色不虞:“元伯,刑老祖特意修书一封,说你是他在四方城看着长大的孩子,有一身本领,可与我成为朋友。他在信中百般夸你,你怎么对他如此不敬?” 张横在这一瞬间脑中念头急转,已经确定了面前这男子的身份,确然就是当初宫中失踪的红灯皇子。 虽然他不清楚红灯太子的失踪与刑皮皮到底有什么关系,但想来这皇子和那失踪的红裳贵妃与刑皮皮定然有极大牵连,不然礼部尚书庞元也不会兴师动众的去找刑皮皮的麻烦。 他既然给朱红灯修书,告知了对方自己的情形,看来是想让自己与朱红灯培养好关系,起码要分清楚双方是友非敌,不至于自家人打自家人。 只是这死太监可能在书信中写的不太明白,以至于朱红灯将张横当成了刑皮皮的晚辈,误会张横的本领也是刑皮皮传授的。 是以见到张横开口闭口称呼刑皮皮为“死太监”,才感到张横不懂礼节,对刑皮皮大不敬。 这朱红灯称呼刑皮皮为“老祖”,而张横则称呼刑皮皮为“死太监”,也难怪他不高兴。 想清楚这一点之后,张横哈哈大笑:“红灯皇子,你可能有点误会了。我与刑皮皮只是道友,并非师徒。我从小就被他打到大,几次重伤欲死。虽然也从他身上学了不少东西,可那是拿命换来的。况且我也传了他两门绝世神通,足以抵消昔日恩情。” 朱红灯面露讶色:“你与刑老祖只是道友,并非师徒?老祖乃是当世贤者,与道相合,神通无量。你年纪轻轻,怎么会成为他的道友?” 他说到这里,一脸的惊疑不定:“老祖把我的来历也告诉你了?我的身份,非至亲不能告知。你与他如此亲近,怎么还敢这般胡说八道?就不怕老祖治你的罪么?” 张横晒然道:“他剥皮老祖即便是再威风,在张某面前,也未必能威风起来!” 这朱红灯毕竟与刑皮皮关系匪浅,张横也不欲与此人发生冲突,当下转移话题,道:“今日有缘相见,也是一桩美事,我观红灯兄率军杀僵尸如屠猪狗,实在是威势无双。不知道你这些兵士是如何训练出来的?兄弟佩服之至。” 这句话顿时搔了朱红灯的痒处,闻言笑道:“这是我耗费十年之功,优中选优,训练出来的弟兄,倒也耗费了一番力气。” 他练气修真几十年,练气有成,法宝不少,又训练出如此精锐,心中自有一股傲气。 只是寻常时候难以在世人面前展露,犹如锦衣夜行,少了几番被人赞扬的滋味。 而张横身为四方城民团教头,是一个“识货”的人,他能看出朱红灯私兵之强,顿时令朱红灯生出知己之感,哈哈笑道:“刑老祖一直夸赞你四方城民团非同小可,我当时还不怎么相信,今日一见,方才发现老祖所言非虚,四方城八百精壮,果然非同小可。” “不敢,不敢,区区草头兵,如何能比得过红灯皇子的皇家精锐,皇子谬赞了!” “我只是实话实说,乃是肺腑之言。” “日后还要向请皇子多多指教。” “指教不敢,咱们弟兄倒是可以互相切磋一下。” 两人互相吹捧了一会儿,再无之前的尴尬情形。 彼此交谈越来越投机,说到高兴处,朱红灯忽然道:“元伯,你我一见如故,不如结拜为兄弟,日后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第一百五十章 第一百五十章狂放 “结拜为生死弟兄?” 张横闻言一愣,上上下下看了朱红灯几眼:“朱兄,我与邢皮皮平辈相交,你却称他为老祖,你我真要是结拜,那岂不是江湖乱辈?” 他嘿嘿笑道:“莫说我不同意,便是老刑来了,也不会同意你这个提议。” 朱红灯拂然不悦:“我是诚心结拜,你何必非要提及邢老祖?老祖是当世大贤,岂能与你平辈论交?你若是不愿结拜,直说便是!” 张横道:“自然不愿!” 朱红灯:“……” 他没想到张横说话如此干脆直接的拒绝自己,愣神片刻之后,方才点了点头:“很好!元伯果然快人快语!” 张横道:“若是一个人连拒绝都不会拒绝,那他还能做出什么事!” 朱红灯脸色阴沉,道:“说的也是!” 世间有很多人都不会拒绝人,比如有朋友借钱,有亲人求办事,人情来往,很难直接拒绝。 像张横这般如此干脆直接的拒绝别人,毫不考虑别人感受的,世上毕竟不多。 “你是当今皇子,身份尊贵,张某何德何能,敢与你结拜?” 见朱红灯脸色难看,张横毕竟碍着邢皮皮的脸面,不好太过得罪,笑道:“不过皇子能够折节下交,足见诚意,兄弟心里还是大为感动的。” 朱红灯面色稍霁:“元伯哪里话来,是我行事太过唐突,没有考虑到元伯的感受。” 他面上不快之色迅速敛去,笑道:“今日有幸与元伯相见,为兄大感快然,你我都是前来诛杀僵尸,不若兵合一处,扫荡妖邪,也好及早救百姓于水火。” 此人当断则断,眼见事不可为,便不再纠结此事,当即转移话题,也算是一个厉害人物。 “张某正想涤荡阴邪,扫清寰宇,有红灯兄相助,自然求之不得!” 张横哈哈笑道:“咱们兵合一处,只得委屈红灯兄做我的副手,不然怕是两个队伍不太好带……” “你放屁!” 朱红灯身后一名中年男子闻言破口大骂:“我家老爷贵为王爷之尊,你一介白身,给皇爷提鞋都不配,还想让皇爷做你的副手?你算是什么东西!” 张横转头看了此人一眼,那男子一声大叫,双目轰然炸开,爆散出两蓬血雾,仰天便倒:“我的眼睛!” 朱红灯脸色一沉,伸手向张横肩头拍去:“元伯,手下留情!” 轰! 他这一掌拍下,真气元转广被,力似苍穹,罡气瞬间凝结,笼罩了方圆三丈方圆,将张横龙束缚在力道正中。 地面瞬间塌陷成一个圆形大坑,张横便站在大坑之中,而朱红灯则站在大坑边缘,手掌虚拍,遥遥抚向张横。 他这一掌之力,虽未触及张横躯体,便将张横打入了大坑之中。 见朱红灯如此神勇,他身后兵士齐齐欢呼。 四方城八百草头兵吃了一惊,毛新亮骂道:“你奶奶的,竟然敢对我家大帅出手!兄弟们,结阵杀敌!” “红灯兄好刚猛的掌力!” 张横站在圆坑坑底,感受着朱红灯虚虚按向自己的掌力,哈哈笑道:“这掌法如此刚猛,难道便当今老朱家的大罗伞盖?” 当今皇家有一门神通,叫做大罗伞盖,号称涵盖世间一切神通法门。 修成大罗伞盖之后,伞盖成型,伞面之下无穷大道汇集,契合一切道韵,任何高手都无法在大罗伞盖之下逃出生天。 只是这朱红灯虽然出手极为霸道,但毕竟还缺少了太多气韵,张横只是随口而问,倒也不认为这真的就是皇家的大罗伞盖。 “这只是三皇浑天掌,远不及大罗伞盖。” 朱红灯手掌继续保持前拍姿势,淡淡道:“浑天掌力之下,等闲难逃,元伯,你出手实在太过狠辣,连我的副将都敢打伤,戾气太大,日后定生事端。我先代刑老祖教训你一下……” 他一句话还未说完,站在坑中的张横身子一扭,破开他三皇掌力,瞬间来到了他的面前,手掌向下轻拍:“哦?你要代老邢教训我?” 轰! 他这一掌拍下,手掌瞬间撼动了朱红灯所有精神,充斥了他整个视野,整个手掌如同苍天一般向他覆盖下来,天塌下来,无可躲藏,难以逃离。 在朱红灯的精神视野之中,一股毁灭一切,湮灭一切的气息从张横弥天极地的掌心发出,瞬间笼罩了朱红灯心灵。 陷入掌法幻境中的朱红灯绝望大叫,浑身气息在体内疯狂窜动,皮肤下犹如有几十只小老鼠钻爬,面容迅速扭曲,一脸疯狂之色,嚎叫不休。 “别说是你,就是刑皮皮现在站在我面前,也不敢如此行事,你一个小小皇子,比狗强不了多少的东西,也敢招惹老子!” 张横掌心缓缓下落,轻轻的拍在了朱红灯头顶,骂道:“你还想跟我结拜为兄弟?老子连地龙都懒得结拜,你又算什么东西,也配当我的兄弟?” 他这一掌下落的也不如何迅速,力道也不如何凶猛,但却撼动了朱红灯的精气神,令朱红灯精神恍惚,躲避不及,被结结实实的拍在了头顶。 砰! 朱红灯嚎叫声止,的身子被夯的瞬间下沉,直没入土,只余脑袋还在地面之上,眼耳口鼻真火狂喷,双目圆睁,一动不动。 张横收回手掌,扫视四方。 此时四方城民团兵士已经与朱红灯的私兵战在了一起,大家伙刀对刀枪对枪,阵法相护冲撞,直打的大地开裂,尘土飞扬,日月无光。 毕竟四方城八百草头兵战力深厚,朱红灯这些私兵人数少,阵法也差,被民团兵士杀的杀,抓的抓,俘虏了一半,打死了一半,用绳索捆了,摔在了地上。 “大帅,这些人是不是要全都杀掉?” 将朱红灯的私兵打败之后,毛新亮一脸兴奋:“这些兵士修为不错,不比阮家的火焰军差,可惜人少了点,杀的不过瘾!” 他拔出腰间斩刀,跃跃欲试:“现在都捆上了,要不要全都砍了?” 张横骂道:“我与他们无冤无仇的,何必要胡乱杀人?三毛,你怎么这么残忍?” 毛新亮讪讪道:“不杀啊?唉,大帅,这个狗日的朱红灯,傲气的很,自认为是皇家弟子,傲气的很,看人都用鼻孔看,老子看着就来气!便是你不打他,咱们兄弟也忍耐不得!” 张横骂道:“你算什么东西,人家毕竟是皇亲贵胄,天家子女,岂是我等能够得罪的?还不退下!” 毛新亮诺诺后退之时,张横来到朱红灯面前,解开腰带,对着朱红灯的脑袋痛痛快快的尿了一泡,哈哈笑道:“红灯兄,你口鼻喷烟,眼歪嘴斜,怕是内中着了炭火,我且给你浇浇水,熄了火再说!” 第一百五十一章 态度 “张横——!” 被张横热尿淋头,朱红灯脑子瞬间清醒,一霎时明白了自己遭受了什么,气得他头发根根竖起,双目喷火,耳朵冒烟,嚎叫道:“安敢如此!” 张横系上裤带,嘿嘿笑道:“我都已经做了,你还说我敢不敢?” 他俯视埋在地下的朱红灯,似笑非笑:“你是皇子不假,只不过是先帝皇子,也是当今皇帝的兄弟。嘿嘿,若是知你还存活人间,当今同康帝岂能容你? 你这人头生反骨,鹰视狼顾,日后少不了要趁乱扯旗,打出皇子旗号,与朝廷做上一场。老子世代武勋,满门忠烈,岂能与你有半点牵扯!” 张横说到这里,心念动间,笼罩在地面的暗力瞬间消失:“滚!告诉老邢,就说老子不想做保姆!他妈的,我自己还有一摊子事要做,你们老朱家的事情,休要扯上我!” 砰! 朱红灯从地下冲天而起,带起一蓬泥土,人在空中,长矛出现在手中。 轰隆! 在他身子上升之际,天空之中陡然生出一根雷电,击打在他手中长矛尾攥之上。 整个古铜色的长矛瞬间变得透亮,发出足以照耀方圆百里的可怖光芒,随后光芒急速收敛,在众人睁目如盲之时,矛头已经刺向张横胸口。 这一矛携带天地雷电之力,威猛无俦,手抬起,矛已到,刹那间到了张横胸口。 “好!” 张横猛然一拳轰出,正中矛头,传自金铁匠的大天罡锤法再次现世。 轰! 现场发出轰然暴响,朱红灯手中长矛脱手飞出,化为一道电芒飞向远方。 噗噗噗! 朱红灯右臂自手指开始,一直到手腕,再到肘部,如同点燃的一串鞭炮,相继爆炸开来,形成一蓬蓬血雾。 “啊——!” 朱红灯身子旋转着向后抛去,人在空中不住翻滚,落地之后,正要说话,忽然神情一变,身子再次后退,一直后退三里地,才将张横这一拳之力卸掉,整个浑身皮肤通红,毛孔里都有细细的血珠渗出,状若厉鬼。 “张横!” 朱红灯双目喷火,死死盯着远处的张横,伸手虚招。 被张横一拳打飞的长矛忽然破空而至,再次落在他的掌心,发出嗡嗡颤鸣。 他一字一句恨恨道:“好啊,怪不得刑老祖说你为人桀骜,粗鄙不文,我一开始还不相信,现在才发现,老祖说的果然没错!” 他扫视四周,这才发现自己的部下已经被俘虏的情形,脸上再次变色:“你要作甚?真要把我赶尽杀绝么?” 这句话说出时,声音都颤了。 当初刑皮皮与他通信之时,再三叮嘱,如果遇到张横,定要与张横交好,万不可发生任何矛盾。 必要时可以放低姿态,认张横为长辈,喊声叔叔,日后必有好处。 但朱红灯贵为皇子,年龄又比张横为长,张横如今又只是一介白身,杀猪卖肉之流,粗鄙不文。 朱红灯岂能自甘堕落,认这等人为长辈? 因此在见遇到张横之时,将刑皮皮的嘱托忘到了脑后。 他想要收服张横为己用,却又不想凭空矮了一辈,是以想与张横结拜为兄弟,也好能多一个打天下的帮手。 他是先帝皇子,本是红灯太子,结果皇宫生变,不得已流落民间,如今长大了,自然会生出夺回帝位的想法。 在其母妃活动之下,当今朝堂不乏有暗中支持他的势力,只待时机到了,自然会扯动大旗,与同康帝争夺大位。 朱红灯有这等心气,自然也有这等傲气,自然也就少不了一种高高在上的神气,但无论是心气、傲气还是神气,在面对张横之时,都统统不管用。 张横只是撒了一泡尿,打了一拳,便让朱红灯三气顿消,生出颤栗之感。 他从未遇到过张横这般蛮横之徒,无法无天,莫名其妙,说翻脸就翻脸,喜怒无常,犹如疯子一般。 这种暴徒心性难测,修为又高,说不定兴致来了,真的会将自己杀死。 朱红灯不敢赌这个可能,此时眼见部下被俘,自己已然落入绝境,顿时生出绝望之情,想要一走了之,又舍不得自己这些部下,想要与张横决一死战,又担心真的会死在张横手里。 如此左右徘徊,举棋不定,呆立当场,不知如何是好。 张横见此,暗暗叹了口气:“老邢的眼睛真的瞎了,三十多年,就教出了这么一个玩意儿!” 他收起拳头,双目杀气毕露,看向朱红灯,忽然展颜笑道:“好啦,好啦,开个玩笑而已,红灯兄何必如此激动?万一气病了,我对老邢那里也不好交代!三毛,三毛,还不快给红灯兄的部下松绑!你看看你们,像什么样子!只是互相切磋一下,怎么还动了真格的,简直岂有此理……” 毛新亮等人见自家大帅变脸比变天还快,都愣了一下,随后才给俘虏松绑,全都扔到了朱红灯面前。 这些俘虏从地上爬起,一脸惭愧的站在朱红灯面前,一名男子伏地痛哭:“王爷,属下无能,以至让王爷受辱,死不足惜!” 朱红灯摇头道:“是我不好,得罪了高人,与你们无关。” 他将这些残部聚拢之后,手臂气血涌动,重新恢复如初,只是再不复之前的豪气。 手臂恢复之后,朱红灯犹豫片刻,到张横面前,笑道:“元伯,我小觑了你!识人不明,当断不断,就该受你羞辱。我从小到大,不曾败过一次,这次败在你手,我心服口服!” 张横道:“不敢!” 朱红灯点了点头,也不多说,缓缓转身,背对张横:“你不想插手皇家之事,直说便是,用如此激烈手段,是想与我结下不可解的生死大仇么?” 张横淡淡道:“解不解得开,还不在红灯兄一念之间?你若是本领强过我,他日也不妨尿我一脸。” 朱红灯道:“说的也是!” 自此不再转身,聚齐人马,缓缓向西而去,一直到消失在远处,也不曾转头看张横一眼。 毛新亮凑近张横:“大帅,咱们四方城今日结下了一个生死大敌耶!” 张横道:“怎么?怕了?” 毛新亮兴奋的浑身发抖:“怕?有大帅在,我为什么要怕?敌人越强大,咱们杀起来才越爽啊!啊哈哈哈……” 他双目之中精光吞吐:“四方城八百弟兄,不惧鬼神,不怕强人,莫说朱红灯是先帝皇子,就算他是天皇老子,咱们也照样尿他一脸!” 张横哈哈大笑:“全体都有,出发!” 第一百五十二章 道家 大军继续向前开拔。 张横跨坐在墨鳞独角兽上,神情严肃,双目茫然,浑身气息涨缩不定,有细微的雷声从他身子四周隐隐响起。 熟悉他的人就知道张横此时心情不好,在考虑一些事情。 因此识趣的不敢接近他,生恐发出什么动静,惊醒大帅,少不了挨一顿暴打。 “老子现在羽翼未丰,小打小闹还行,皇家事务,凭什么要老子掺和!老邢这死太监是我唯恐我没事做啊!” 他对刑皮皮大为不满:“朱红灯一看就非善类,当此乱世之时,收拢人马,斩杀僵尸,自然有其登天之志。他一旦拉起皇子旗帜造反,同康帝肯定第一时间将矛头对准此人,我若与他有牵扯,下场可想而知!” 朱红灯与当今皇帝朱锦盛乃是同父异母的兄弟,他若是兴兵造反,那就与别的反贼大不相同。 如今大殷朝暴乱四起,朝廷虽然派兵镇压,但也只是调动小规模军队进行压制,被朝廷视为疥鳞之患,轻易便可抹杀。 但若是朱红灯扯旗造反,那便与其余义军的性质截然不同,朝廷定会发动大军进行围剿,将危险消灭萌芽之中。 普通义军造反,口号喊的再响,那也只限于口号,影响极其有限,可朱红灯真的就是老朱家的人,而且之前还是红灯太子,如不是当初皇宫生变,今朝坐在朝堂的就不是朱锦盛而是他朱红灯了。 别人造反就叫做乱党,但对于朱红灯来说,那叫做复辟! 太子皇位被夺,自然造反有理! 他是皇子身份,有大义在身,振臂一呼,少不了有响应之辈,召集力和破坏力,比普通灾民义军要强的太多。 这种人便是乱世最大的靶子,只要举事,定能吸引朝廷绝大部分力量,到时候将面临各方面的强力打击。 对于这种人,张横敬谢不敏,绝不会与之有牵扯。 他四方城处于偏方之地,正是默默经营的好所在,只需要一步步的发展壮大,日后必有所成,或进或退,或冷眼旁观自成一脉,都在掌控之中。 可若是朱红灯有了联系,那将会是铁定的乱党一脉,朝廷无论如何都不会与他善罢甘休。 是以他对朱红灯接近自己十分的排斥,若不是看在刑皮皮的面子上,那可就不仅仅是撒尿侮辱的事情了,少不了要打残打废好好教训一番。 但这朱红灯还不能杀。 杀了他反倒替朝廷清除了一个大隐患,平白帮了朝廷大忙。 张横能做的就只有与朱红灯成为死敌,老死不相往来,或者最后决一死战。 “刑皮皮这死太监还是摆脱不了奴才的习惯,看来真的动了辅佐幼主争夺天下的打算。妈的,你辅佐朱红灯,关我屁事!” 张横思来想去,对刑皮皮的做法越发的不喜:“等老子有朝一日起事,干脆赏你一个内工内宫大总管算逑!” 他心中发狠,以至于浑身气息膨胀开来,与天地交感,引得半空中狂风飚起,雷鸣阵阵,以个人精神波动,引发了天象变幻。 旁边八百草头兵见此天象,人人屏气凝神,连喘气都不敢大声,生恐触及大帅霉头。 如此行进了十几里,前方开始有村郭出现,夹杂零星僵尸在其中活动,偶有灾民发出惨叫,那是遇到僵尸受伤后的反应。 张横从沉思中抬起了头,看向惨叫声发生的方位,随后扫视身旁兵士:“还愣着作甚?杀僵尸!” “是!” 众人急忙应和,自动分散成几个小队,进入城镇清理僵尸。 沈南溪此时也骑着一匹骏马,来到张横面前,小心翼翼的问道:“老爷,你可有什么烦心事?可否说给南溪来听?” 刚才张横折辱朱红灯时,她也看在眼里,虽然张横那等行为与土匪恶霸的行径毫无二致,但在沈南溪眼中,这才能配得上自家老爷的威风霸气,并不觉有什么不妥。 她是从死人堆里活下来孩子,活着已经是最大的奢望,能活着,还能报仇,这已经是奢望中的奢望了。 朱红灯只是被张横尿了一脸,而没有被张横斩杀,在她看来,这已经是自家老爷心慈手软了。 身在乱世,最不值钱的就是人命。 人们可以为一个馒头杀人,也可以为一次口角杀人,甚至会因为一个眼神杀人,乱世人命如草芥,非是虚言。 看到张横心情不好,她十分的不解,不明白自家老爷为何会闷闷不乐。 “去去去,小孩子懂得什么!” 张横瞪了沈南溪一眼:“去车上歇着,老骑马作甚!” 他让人为沈南溪找了一辆马车,平日里赶路,就让沈南溪坐车,结果沈南溪如今修行生出气感,又有龙珠增加修行,精气神十足,身手矫健至极。 她不喜车内闷着,偏偏喜欢骑马,只要有时间,便钻出马车,随众人一起骑马赶路,完全不是小孩子秉性。 “好!” 沈南溪不敢违背自家老爷的命令,嘟了嘟嘴,身子从马背上一跃而起,如同一只轻巧的雀儿,轻轻落在一旁的马车车辕之上。 驾驭马车的车夫也是民团的一个兵士,见沈南溪跳来,很是配合的掀开车帘。 沈南溪哼了一声,钻入车厢里,在她进入车厢之时,车帘便开始下放,待到她身子在车里坐下后,车帘恰好完全放下,其中时间毫无半点偏差,给人一种玄之又玄的奇异感觉。 虽然驾车的只是四方城民团中的普通兵士,但这兵士在民团之外孤身闯荡之时,却非是无名无姓,只有在融入民团之后,才会变得普通起来。 真要是放到外面,每个人都可以算得上青年才俊,江湖高手。 “倒也算是下了点功夫!” 张横看了驾车的兵士一眼:“王权,你现在擅长的是剑法?” 车夫王权急忙起身,站在车辕上行礼道:“是,大帅!” 张横笑道:“你刚才掀起车帘,有拔剑轻灵之势,放下车帘,有收剑绝云之形,只是太过刻意求玄,已经偏于道家宗旨,你最近是否得了道家的修炼法门?” 王权吃了一惊,脱口道:“大帅连这都看出来啦?” 四方城民团兵士统一修炼的便是道法与枪法,还有一部分人修炼的是刀盾之术,鲜少有人修炼剑术。 毕竟战场之上,剑术最是没用,远不如刀、枪、矛、盾等兵器实用。 这王权身为民团兵士中的一员,腰间挎刀,施展的却是剑术,这其中定有缘故。 王权面对张横迟疑片刻,从身上摸出一根玉简,对张横道:“这是属下路过青阳山时,从一名道长手中得来的修行玉简。那道人说这门心法乃是道门不传之秘,嘱咐我不要说给第三人知,因此不曾告知大帅。” 他说到这里,将身一纵,落在张横身边,双手呈上:“既然大帅看出来了,卑职不敢隐瞒,愿将玉简献给大帅!” 张横伸手虚招,将玉简摄在手中,仔细感应了一番,笑道:“还真是道家修炼之术,不过这练气之术也还不错,但也不比我传你们的功法高明多少。嗯,不过说起来倒是挺合你性情。” 他将玉简还给王权:“这门道家功法有点意思,只是修行时间一长,你便会心性淡泊,厌烦争斗,日后少不了脱离民团,出家为道。倒也算是一番机缘。” 王权愣道:“出家当老道?哪有什么意思?哪如跟大帅杀敌痛快!” 张横笑道:“道人难道就不杀人了么?依你资质,便是再修行百年,也不至于绝了红尘俗念,达到一心求道的境界。” 王权将玉简塞进兜囊,问道:“大帅,那我这门心法到底还要不要修炼?” “修啊!为何不修?” 张横笑道:“有道家子弟想要与咱们交个朋友,这心法自然不会有假。你若是修炼有成,咱们民团也能多出一个道士来,日后做法事,念经超度,也多了一个人手。” 他说到这里,伸手指向前方:“我记得青阳山就在前方三百里外,咱们这次正好路过青阳山,顺便去烧烧香,问个前程!” 第一百五十三章 青阳山 “烧香问前程?” 王权大奇:“大帅,咱们兄弟不信鬼神,一向自强,今日怎么还要去焚香问前程?” 四方城民团在张横教导之下,无法无天惯了,见神不拜,见鬼便打,都打破了心中神佛,只剩下纯粹的自我。 知道了神仙将相也要凡人做,从根本上并不比他们高明多少,是以敬畏之心大减,少了种种束缚,对求神拜佛之举大大的不以为然。 “咱们不笃信鬼神,并不是说一定要与鬼神为敌。” 张横对王权笑道:“鬼神之中也有善类,尤其是儒道佛魔几家修炼有成的宗主先贤,都是了不起的大人物。这些人立功立德立言,才是真正的圣贤中人,对得起神仙佛陀的名号称呼,就算是祭拜他们,也没有什么不妥。他们当得起我们的祭拜!” 王权瞬间明白起来:“大帅敬佩这些圣贤,欣赏他们,却不迷信他们,这次所谓焚香求卜,只是礼节而已。” 他这人本有道性,不然也不会被道家传人破格传授道门心法,此时被张横稍一提醒,便即明悟张横举动中的意味。 “不错!” 张横看了王权一眼:“这些人族圣贤,都值得咱们去祭拜一番。你记住了,咱们是祭拜,不是跪拜。你日后修道,也要谨记这一点,你修的是道,拜的是圣贤,但要走自己的路!” 王权凛然受教:“多谢大帅传道!” 有张横今日之言,使得王权修道,牢记此点,终身受用。 指点了王权几句话,大军继续行进,结阵行走之下,悉数腾空飞行,半云半雾,犹如天兵凌尘,神仙过境。 如此一路行进,沿途虽有僵尸,却难以阻挡大队人马片刻,一日间横推三百里。 沿途只见: 村郭破败,户户凋零。 村郭破败,时见断壁残垣。 户户凋零,宅院杂草丛生。 野狗荒村刨坟头, 乌鸦成群发噪声。 零星僵尸吃人玩, 孤魂野鬼吐阴风。 虎豹财狼当街走, 魑魅魍魉城内行。 果然是山河破败, 当真是社稷颓倾。 一路斩妖不封刀, 正前方矗立山峰一重重。 前行几百里,探马来报:“大帅,前方便是青阳山!” 张横吩咐道:“在前方山脚水源处安营扎寨,休要乱了阵型,王权,你随我去青阳山上走一趟,拜访一下当地修士。” 众人继续前行,便见这青阳山体巍峨,共有九座山峰,当中一座山峰直冲高天,犹如擎天之柱,山腰处白云缭绕,山顶隐没在云端之外,隐隐有闪电在山头闪现。 此时随着靠近山峰,便看到附近城镇再无僵尸为祸,沿途城镇里挤满了灾民,村郭城镇都是人。 应该是青阳山有道门弟子坐镇,清理山下邪魔,才得保一地平安。 附近受灾民众知道山脚下是安全所在,是以都逃到山下避难,以至于使得附近城镇趋于饱和,便是大街上都睡满了灾民。 此时正有一些道士与当地官员疏散百姓,施舍粥米,以供百姓暂时活命。 四方城民团兵士半云半雾从附近城镇飞过之时,远处一道道剑光升腾,随后几名道人来到了民团众人前方,悬浮在半空之中,挡住了去路。 为首一名青衣道人手持拂尘,对众人点头行礼:“贫道青阳山丹霞子,见过诸位道友。不知诸位来我青阳山所为何事?贫道也好提前禀报掌门,前来迎接贵客。” 这道人一身黄袍,背后一口长剑,面容清隽,五缕长髯,整个人犹如一杆出水青竹,清清爽爽,自带一股青气。 只凭这卖相,就令人生出“此人必定是有道之人”这种念头来。 “我等乃是四方城民团,我家大帅蒙太守大人相邀,诛杀僵尸,降妖除魔,解救连云洲。丹霞子,我兄弟要在山下暂住几日,荡平僵尸后,再行离开!” 民团中一名小校喝道:“我家大帅一向闻听青阳山乃道门灵山福地,历来不乏先贤归隐,当此之时,正要上山祭拜一番!” 丹霞子闻言一愣:“四方城民团?难道来的是张横张大帅么?” 他目光在众人身上扫了几下,片刻间停留在张横身上,笑道:“原来是张大帅来啦,贫道丹霞子有礼了!” 张横在四方城的霸道行为,早就传遍了佛道两家,这丹霞子也是道家子弟,又身在连云洲,自然听过四方城张横的名头。 此时见八百草头兵腾云驾雾而来,手持刀枪,一脸杀气,登时心头惴惴:“这姓张的最喜勒索修士山门,四方城周边山门都要交给他保护费。他这次来我青阳山,到底是灭魔顺路而来,还是专门来收保护费的?” “你是丹霞子?” 张横跳下独角兽,笑道:“听说青阳山有一个绰号‘火云’的道人,便叫做丹霞子,难道便是道兄?” 丹霞子心中更惊:“他连我的名号都知道,果然来者不善,须得赶快禀报宗主,及早应对!” 他心中惊骇,面上不显,笑道:“小道贱名能入大帅之耳,实乃出乎小道意料。大帅来我青阳山,若是被宗主得知,定然倒履相迎,隆重接待。” 张横笑道:“倒也不必如此,道友,还请带我上山参观一番,也好祭拜一下道门先贤。” 丹霞子对身后几名师弟暗中使了个眼色,对张横笑道:“贵客莅临,小道岂有不带路之理?大帅,请随我来!” 张横将王权招到身边:“随我一同上山,见一下当初传你法门的道人,好歹表达一下谢意。” 王权道:“全凭大帅做主!” 当下张横吩咐众人去山下水源处安营扎寨,自己则带着王权跟随丹霞子向青阳山慢慢的飞去。 望山跑死马,此时虽然看着青阳山就在眼前,但在丹霞子刻意飞慢的情况下,三人还是飞了将近一刻钟,方才来到了青阳山腰,缓缓落下。 而在这之前,丹霞子几个师弟早就返回了宗门,向自家宗主禀报了张横来访之事。 是以张横三人刚刚落下,青阳山上便有悠扬钟声缓缓响起,一声接一声,一连响了三十二声,随后前方庙门大开,一名老道率众走出大门,来到张横面前,呵呵笑道:“元伯,别来无恙啊!” 这道人头发花白留着稀稀拉拉的花白胡子,一袭淡黄色道袍,长得不高不矮,不胖不瘦,看着年纪很老,但又显露出几分朝气来,形貌不丑,却也说不上英俊,通体上下都透露出“平凡”两个字来。 看清楚道人的长相后,张横眼睛猛然睁大:“牛鼻子?怎么是你?” 老道笑道:“怎么就不能是我?张元伯,当初的卦钱你还欠着呢,快快还我!” 第一百五十四章 祭拜 “你算的卦不灵,凭什么给你卦钱?” 见面前老道要卦钱,张横当即拒绝:“你这牛鼻子胡吹大气,蛊惑人心,当初老子没打死你都算是好的,你还好意思要卦钱?” 当初张横四方城屠宰场旁有一块青石,约莫有半人来高,一开始所有人都以为只是一块巨石,因为体积太大,又在树林之中,几百年来,都没人动它。 时常有孩童在这青石上爬上爬下,就如同附近的树木一样,成为了附近孩童的游乐场地。 这只是普普通通的一块青石,几百年来一直都躺在那里,大家习以为常,没谁会在意。 后来张横降世,这块青石当夜发出一抹火光,直冲牛斗,映照的满城皆赤。 只是这道红光一发即收,待到众人反应过来时,并未找到确实出处,疑是青石所发出,但又无切实证据,也就不了了之。 十六岁时,张横前去帝都赶考武举,结果霉气透顶,误伤敖东光,被移除了功名,打回原籍,永不录用。 同一年,张横父母相继亡故,家中只剩他一人存活。 接连受此打击,张横性情发生了极大变化,昔日没心没肺的阳光少年,一夕间成熟不少。 在张横守孝三年中,独守坟地,草棚遮身,白天练武,夜间读书,三年内胡须不理,衣衫不整。 守孝日满,纠集城中弟兄组建民团,整合附近势力,成为了四方城民团教头,独霸一方。 就在他组建民团不久,便有一个道人来到他刚开辟的屠宰场旁,抚摸着旁边青石大为赞叹。 后来见到张横后,则更是惊叹不已,对张横言道:“张大少,你少年老成,相貌威严,胸有城府之深,心有山川之险,偏又多了几分莽侠之气。自身气运若是能与此山相合,根深蒂固,牵连天地,那还得了,岂不是灵光透顶直飞高天?” 说到这里不住摇头:“可惜,可惜,只是龙脉太强,凡人命弱,以弱合强,犹如一发系千钧,危如累卵,性命只在顷刻。” 他看着张横不住摇头:“可惜,可惜!” 张横最烦摆摊算卦的。 当初他进京赶考之时,所有算卦的都说他能一举夺魁,成为当今武状元,结果却落得个被乱棍打出武科场的下场。 是以对摆摊算命之人深恨之,见这道人一派胡言,当面吓唬自己,心中更是有气:“兀那道人,休要胡言乱语,这明明就是一块青石,如何在你口中就成了小山?简直胡说八道!” 道人笑道:“少爷不知,这座山不得了,吸收地下龙气,自成一脉,已然成了一枚神山种子。若是灌溉得当,种养得法,便是再成就一座神山也未尝不可能!” 这等荒诞言语,张横岂能相信,破口大骂道:“牛鼻子,天下间只有树种、花种、豆种、麦种、瓜种等活物有种子,却从未听说过连大山都有种子!你骗谁呢!” 老道急忙分辨:“大少爷不要动怒,贫道自有道理。” 他手指身边青石:“你看这小山,虽然是条石模样,然则犹如神龙触角,势道峥嵘,与龙脉相合,日后如无意外,定会长成一座大山。” 张横道:“就算是这山能长大,又关我屁事!” 老道急忙说明因由:“大少爷与此山有极大牵连,气运相交之下,少不了人随山走,一路攀升,便是成为一朝人王也未尝不可。只是须得给老道三斗三升黄金米粒,贫道才能帮你化解煞气,以成正主……” “放屁!” 张横见他果然还是少不了最要钱,胃口之大,远超生平所遇骗子,于是命人乱棍将这老道打出。 那道人被众人劈头盖脸一阵乱打,犹自挣扎叫道:“三斗三升黄金米粒,绝不二价!张横,你若是不听我言,舍不得小钱,日后性命不保,后悔都晚了!” 张横懒得理会,命人将这道人绑了,扔到城外,任其自生自灭。 不过说来也怪,那道人被打走之后,张横特意查看了屠宰场旁的青石,做了标记之后,发现那青石竟然真的在生长,确实犹如草木一般,是个活的! 从这点来说,说这青石是一座小山也未必就是错的。 不过那道人太过贪婪,胃口太大,打了也就打了,张横倒也没有什么后悔的,只是偶尔想起此人,觉得这老道似乎还真有点本领…… 只是无论如何没有想到,竟然来到这青阳山上,竟然遇到了这个老道,看样子还是青阳山的当家人。 “老道算卦,一向童叟无欺,向无谬误,如果是算错了,那也是你的命运有了新变化,与老道的推算无关!” 此时眼见张横要赖掉卦金,老道大为恼怒:“张横,这里可是青阳山!贫道一声令下,三百弟子齐出,摆下阵势来,便是四贤街的四个老不死也得给老子三分薄面!” 他手指张横,恶狠狠问道:“卦金你到底给还是不给?你若是不给,老道当初被你如此折辱,实乃生平少见,今日定要报此奇耻大辱!” 张横骂道:“你强行给老子算卦,算的不灵,还好意思要卦钱?信不信老子一把火烧了你的青阳山!” 老道大怒:“我还真不信你有这个胆子!你区区一两个人,也敢在我三百弟子面前猖狂?简直岂有此理……” 旁边丹霞子凑近老道,轻声道:“师父,张横在山下还有八百精兵安营扎寨,您现在还是不要讹他的钱啦。” 老道闻言打了一个激灵,失声道:“八百草头兵也过来啦?你怎么不早说?” 丹霞子纳闷道:“师弟师妹没有告诉你么?” 老道一脸晦气:“我这不是刚刚出关么,听说张横来了,就想到我的卦金未付,急匆匆出门,别的都没听到。” 丹霞子:“……” 便见这道人转怒为喜,对张横瞬间变得热情起来,笑道:“元伯啊,你若是手头紧,这卦金咱们以后再说。来来来,既然上山了,且随我进去喝一杯茶水。” 张横道:“老道,你便是这青阳山的掌教灵石道长?素闻你精通卜算之道,能觉险而避,不问而知,十分了得。怎么这般贪财?” 老道人愁眉苦脸:“糊口啊大帅!山上这么多弟子,柴米油盐酱醋茶,哪般不要钱?老道若不下山挣点开销,怕是我山中弟子要饿走大半了!” 他与张横并肩而行,向道观内走去:“昔日朝政尚好之时,我等祈福念经,门下弟子做上几场法事,足够观内几年开销。如今灾荒年,妖魔四起,百姓受灾,手中没钱,我等弟子也难过起来。只凭香火钱,已经入不敷出,实在难熬。” 张横道:“放屁!青阳门下产业极大,方圆百里之内,商铺田地,当铺酒楼,哪一个没有你们的弟子参与?这还能饿死你们?” 灵石道人叹道:“兵荒马乱,生意也难做啊!当此大灾,山下灾民我等也不能不管,方外之人也是人,总要济世救人,救上几条性命才是。钱财有数,而灾民无尽,年久日深,旷日消耗,便是有座金山也撑不住啊!” 张横道:“说的也是!” 两人穿过大门,过了庭院,来到当前一座大殿之前,张横站在门槛外,向内望去,只见大殿内坐着一具石像,这石像雕刻的乃是一名青年道人。 这道人一手持剑,一手托印,脚下趴着一头玄武神兽,龟蛇盘结,古朴自然,透着一股子玄奥之气。 “这便是我青阳门祖师玄武天尊!” 灵石道人对张横道:“我知你不拜鬼神,不跪神魔,但我青阳祖师毕竟有大功德于人族,值得你祭拜一番。你若是有意,不妨上一炷香,也算是全了礼节。” 张横笑道:“玄武道人就玄武道人,还玄武天尊?天尊这个称号,他当得起么?” 灵石道人嘿嘿笑道:“人家是祖师,咱们总得把地位往上抬上一抬,不然我等身为其传承弟子,面上也不好看。大家心照不宣即可,何必说的太透?” 张横哈哈大笑:“你倒也实在!” 他从灵石道人手中接过燃香,插在了香炉之内,对着青阳祖师深深一拜。 轰! 晴空陡然响起一声霹雳,将这座大殿震的坍塌了一半,青阳祖师的雕像瞬间生出道道裂纹,刹那间布满了全身,一截手指从手掌脱落,手中托着的宝印也摔在了地上。 灵石道人睁大了眼睛,惊骇欲绝:“这……这……他妈的,我家祖师竟然经不起你这一拜!你到底哪位神仙转世?” 第一百五十五章 威势 前方大殿崩塌了一半,青阳祖师的石像上密密麻麻布满了裂纹,手指相继掉落,手中长剑和宝印,都落在了地上,发出砰然声响。 整个大殿与石像都遭受到了一股莫名大力的攻击,瞬间被摧残成这般模样。 天空中雷霆闪现,霹雳惊空,一道雷电劈下,正中青阳祖师石像头顶。 砰! 整个石像陡然爆碎成一蓬齑粉,在空中翻滚不休。 片刻后狂风骤起,将烟尘连同大殿碎屑全都吹拂干净,原本大殿所在的位置,就只剩下一根门槛和裸露的地基。 地基上之前的所有东西都荡然无存。 灵石道人双目失神,喃喃道:“张元伯,你到底是何来历?一拜之下,把我祖师庙宇都给拜成齑粉……你他妈的难道是天王老子转世么?” 当今之世,多有高僧大德,神仙佛陀转世重修,或者斩出一丝神念,托生成人,分身修行。 这些转世的仙佛,因其来头极大,因果也大,所以出生之后,就连生身父母都不敢行礼跪拜,因此大都显得孤傲不群,少有亲朋。 不是他们不想行礼,实则是身份尊贵,与道相合,凡夫俗子,都受不得他们行礼参拜。 莫说他们这些转世仙佛,便是当今天子行礼,普通百姓也难承受。 只是像张横这般只是对石像一礼,便引发了如此大的动静,毕竟还是少见。 便是张横自己都有点惊讶。 他自从父母身亡之后,便再不曾祭拜过任何神佛。 没想到今日在这青阳山上诚心祭拜先贤,竟然发生了这么一场变故。 他呆立片刻,看向一脸惊骇之意的灵石道人,想了想,对着灵石道人微微躬身:“道友,我也不知会有如此情形发生……” “你别拜我!” 见张横对自己拱手向拜,灵石道人吓得浑身毛发竖起,身子化为一道白光,瞬间来到张横身后,尖叫道:“连青阳祖师都被你拜的房倒屋塌,神像化为飞灰,贫道更受不起你这一礼!” 张横大为遗憾,直起身子,道:“只是巧合而已,老道何必如此大惊小怪。” 灵石道人后怕不已:“张横!你这是故意杀人!大家都是修行中人,这是怎么回事,谁能不知?老道身娇体弱,可受不起你张大帅你这一拜啊!” 张横笑道:“毕竟我还欠你一次卦金,拜你一下,也是有应该,就当还你卦金的人情了……” “大帅说笑了,哪有什么卦金?贫道开玩笑而已,大帅何必当真?” 灵石道人一脸正容:“说笑而已,大帅勿要再提此事。” 张横哈哈大笑:“原来是玩笑之言,我还以为真的欠了你三斗三升碎米黄金呢。” 灵石道人抬起胳膊,用衣袖擦了擦额头的冷汗,满面堆欢:“大帅说笑了,天下间算命之人哪会要如此多的卦金?便是佛祖门下弟子为人诵经,也没有这个数目。做生意嘛,漫天要价就地还钱,大帅嫌高,可以往下砍砍嘛,拦腰砍,拦脚脖子砍都行……。” 张横似笑非笑:“哦?也罢,卦金的事情就此打住,咱们再去后院看看如何?青阳祖师道行有其极限,受不得某家一拜,难道后面供奉的道门祖师,先天神圣,也经受不住某家的祭拜么?” “这个……” 好好的祖师大殿被张横拜倒,灵石道人又是惊恐又感可惜。 这青阳祖师的大殿在建造之时,耗费了不少财力,祖师雕像更是选取了十分罕见的青金石,造价不菲。 大殿内的装饰更是找了好工匠雕花堆砌,一一画图,如今却被张横一拜而毁。 他心疼之余,也有点不服,心道:“我家祖师破空飞升,成就贤人,只是无法成圣,可能功德不够,道行有限,受不得你祭拜行礼。但后院历代道门祖师,其中不乏神圣之体,尤其还有道祖在其中,他老人家乃是开道门一脉源流之祖,成就不磨真人,难道还受不起你这一拜?” 见张横提及要祭拜历代道门祖师,灵石道人犹豫了片刻,便即点头同意:“大帅请随我来!” 他在头前带路,向后院缓缓走去。 身后青阳山弟子连同王权、丹霞两人至今心情难以平复,对视一眼后,都看到了彼此脸上的震惊之色。 只是弯腰一礼,便将整个大殿拜倒,连青阳祖师这等一门先祖都承受不住,这等威势当真是惊天动地,超出了大家的想象。 毕竟青阳祖师已经飞升千年,人在上界修为定然不会止步不前,功德修为只会勇猛精进,绝无倒退之理。 可即便如此,他的大殿金身,竟然还是难以受得住张横躬身一拜,这里面透露出的事情,光是想想就足以令人头皮发麻。 丹霞子凑近王权:“道友,你家大帅到底是何来头?因果如此大,怕是圣人转世也不过如此!” 王权看着自家大帅的雄伟身影,目光闪动,轻笑道:“我家大帅是天生的了不起,功法神通,生而知之,只是短短几载,便有通天彻地修为。圣人转世,怕是不足以对得起他的厉害。圣贤神通,犹有竟时,大帅神通,却是无有止境啊!” 丹霞子将信将疑:“当今之世,真人遁走大千,至人开辟洞天,少有现世,神人入梦,多年不见,只有圣人偶现身形,传法当世。” 他沉吟道:“大帅若是神人转世,定然是修行界中大有名头之人,只看他修行功法,便能猜出一二……” 王权笑道:“我家大帅佛道双修,内外如一,功法精妙,神功无量,当是上古神人,中古以后的就不要猜了!” 轰! 就在两人讨论张横来历之时,整个青阳山猛然一震,一道古树一般的霹雳凭空出现,狠狠的击打在后院的一处大殿之上,将那大殿击打成一团飞灰。 两人愕然抬头,只见后院里烟尘升腾,灵石道人的惊惶大叫随之传来:“无上道祖,怎么连我道门圣人都经受不住你这一拜?张元伯,你到底是谁?” 张横的笑声响起:“道门圣人?不外如是!我说灵石道友,后面的神圣,咱们拜还是不拜?” 灵石道人咬牙切齿道:“拜!咱们直接去拜道祖!若是连道祖都经受不住你这一拜,我青阳山上下几百子弟,全都听命大帅,绝不敢有二心!” 第一百五十六章 误会 “好啊!” 张横对灵石道人的提议大感兴趣:“我来此界,一向少去名山大川,佛寺道观更是绝少入内,对于佛道祖师闻名已久,却无有祭拜之机,今日正好可以参拜一番。” 青阳山乃连云洲最大的道家门派,其中真传弟子三百多位,精通道门符篆之术和阴阳天机之道,是道家洞天之一,底蕴深厚,传人遍布大殷。 若是能有这么一个门派归顺相助,对张横来说,堪称是意外之喜,自然不想错过机会。 当下与灵石道人一起来到后殿,只见后殿中供奉着一名苍颜白发的老道人,这道人龟形鹤背,大耳圆目,相貌古拙,胡须满腮,身材伟岸,坐在一块青石之上,在这青石旁边卧着一头青羊。 这青羊大如老牛,背负一个大大的酒葫芦,透出一股清逸之气,与道人的气质竟然有如出一辙之感。 张横站在大殿门口,灵石道人正要说话,忽然轻“咦”了一声,看了看大殿中的道祖石像,又看了看身边的张横,面路骇然之色:“元伯,你与道祖长得好像!” 张横方面大耳,大眼浓眉,身材雄伟如山,而大殿内供奉的道祖也是躯体伟岸,与张横一般的气势。 尤其道祖这络腮胡子,环眼大耳,与之前张横不曾剃须时的模样极为相似。 这种相似不是单纯的容貌气质相似,而是双方都有一种玄之又玄的奇特道韵,一样的与众不同,一样的唯我唯一。 也就是感受到这种道韵,灵石道人方才说张横与道祖极为相似。 他说出两人相似之后,不待张横回答,自己的脸色便已然起了变化。 当初张横拜倒青阳祖师神像和大殿时,灵石道人惊骇欲绝,好半天方才回过神来,而此时震惊更甚刚才。 他看着张横,双目精光大作,嘴里喃喃有声:“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张横笑道:“道兄因何如此失态?什么不可能?” 灵石道人不答,上上下下将张横看了几眼,忽然道:“大帅,我知你佛道双休,霸气非凡,贫道冒昧问一下,你道门功法从哪里得来的?” 张横不明所以:“关你屁事!” 灵石道人:“……” 他刚才对张横还有几分不服气,现在不知怎么回事,忽然就恭谨起来,即便是张横说话极不入耳,他也不敢生出任何不满情绪,继续道:“小道只是好奇而已,大帅若是不想说,那就算了。” 张横见他如此恭谨,倒也不好恶言相对,笑道:“我也不瞒你,我所修功法,生来便知,从未求法别人。我没有老师,只有道友。” 灵石道人身子发颤,声音也微微发颤:“是啊,您本来就不可能有老师的,转世来此,这天下间又有谁配当您的老师?” 他向张横的目光如看神灵,弯腰行礼,轻声道:“还请大帅上香祭拜!” 张横看了这灵石道人一眼:“你这牛鼻子目光有异,前倨后恭,定然有诈。” 灵石道人低头道:“您是老祖驾临,我哪里敢对您不恭。” 张横嘿嘿笑道:“你是不是对我的来历生出了什么误会?误认我为你道家祖师了?” 他下巴对着大殿内的道祖神像抬了抬:“你以为我是他么?嘿嘿,人家是堂堂的道祖,开创一脉源流的真人,万劫不磨,身比乾坤,那是何等伟岸的存在?我怎么可能是他?灵石,你可不要多想。” 灵石神态愈发恭谨:“是是是,弟子绝不多想!” “你这明明就是想多了的样子!” “是,弟子其实只是心中有点乱,并未多想!” 灵石额头瞬间出汗,对着张横弯腰说话,竟然不敢抬头:“弟子修行不足,做不到心如止水,山崩不动,让大帅见笑了!” “呐,这是你自己想的啊,我可什么都没说!” 张横懒得再理会灵石道人,从一侧拿起三柱燃香,目光在燃香上看了一下,燃香瞬间燃起。 旁边的灵石道人看的微微一颤:“道门纯阳火!大帅目光竟然能化为纯阳火力,此非纯阳之躯不可为之,您现在已经是纯阳法体了么?” 道门弟子修真练气,终生梦寐以求的就是能修成无漏之躯,纯阳法体。 纯阳法体一旦有成,则体内阴渣尽去,斩去无数因果是非,再无轮回之虞,已经步入了仙道境界,吞吐罡气,驾驭风雷,可位逍遥之列。 这等法体已经是道门圣人才能达到的法躯了,道门弟子多少年都不曾有人修炼到这个境界。 纵然有道门弟子能修成比这纯阳法躯还要强横的肉身,但在契合道性上,却远不如纯阳法体。 入了纯阳,才能与道相生,修行无碍,前路通畅,事半功倍。 中古之时,道门曾出现了一名纯阳祖师,以纯阳法体成就至人之尊,创下了好大名头,留下的道统便是纯阳派,又叫做纯钧派。 这纯阳派如今已是道家前十的大势力,威震三界,赫赫有名。 青阳山虽然也是道门嫡传,但与纯阳派相比,差了不止一筹。 现在见张横目光化为纯阳火,点燃手中檀香,灵石道人对张横的身份再无怀疑,开口赞叹:“三十不到年纪,已然修成纯阳法体,破万古未有之局,大帅之能,煌煌然如大日经空,大帅之威,恢恢然如万古长山……” 张横哈哈大笑:“堂堂青阳山一门之长,竟然拍起了老子的马屁,你也不羞!” 灵石道人行礼道:“弟子说的并非夸大,怎会害羞?” 张横见他越发的恭谨,忍不住好笑,将三柱燃香在香炉插好,对着大殿内的道祖神像躬身行礼。 轰! 他这弯腰行礼,整个青阳山都晃动了一下,大殿内道祖神忽然发出灼灼白光,脑后生出层层光圈,荡漾开来,瞬间弥漫整个青阳山,随后群山齐动,一道道白光从各个山头冒出,片刻之后,方才消散无踪。 张横站在殿内,呆了一呆,看向直起身子的灵石道人:“这等情形可有什么说法?” 灵石道人对张横恭恭敬敬行礼:“大帅一拜之下,撼动群山,可见道祖也难受得起大帅祭拜。灵石说话算话,自此之后,青阳山上下弟子,悉数听命大帅,甘为前驱。” 张横哈哈大笑,将灵石道人扶起:“如此便好!我也不占你们的便宜,三日后,我当在青阳宫中讲法三日,山上众弟子,都可聆听。” 灵石道人满心欢喜:“若有大帅传法,实乃弟子三生有幸,绝不容一人错过这等旷世机缘!” 第一百五十七章 黄鹿 张横祭拜道祖大殿生出的动静,惊动了整个青阳山,山中弟子看着山顶白光吞吐,群山合明,无不惊心。 此时大都得知了张横祭拜青阳山,拜碎了青阳祖师的事情,如今见到如此异象,自然而然就知道定是张横为之。 “好个张横!” “此人到底是何来历?竟然连青阳祖师都受不起他一拜!” “现在可是连道祖都被他行礼撼动,浩荡群山!这是圣贤出世才有的征兆啊!” “休要聒噪,且听掌门吩咐!” 青阳山几个山头上都骚乱了起来,随后很快平息,一道道光芒升起,几十名道人升腾半空,齐刷刷的看向祖师殿方位。 张横感应到众人目光,对身边灵石道人笑道:“灵石,你这青阳山上弟子基础倒是打的不错,目光如炬,内敛精神,虽有道气驳杂之辈,但大多数都是气息纯正之人,修行门派中,能做到这一点的已经不太多了。” 灵石道人低头道:“大帅谬赞,实令弟子汗颜。昔日我青阳山也是道门祖庭之一,只是纯阳祖师之后,道分南北,佛传东西,佛道交锋,道韵残缺,以至于青阳祖师流传下的法门有了缺陷,修行境界生出断层。” 他叹气道:“道韵有缺,真法难兴,圆满难求,如之奈何?” 张横奇道:“天地尚且不全,道法本与天地相合,又如何能够圆满?也正因如此,才有虚实之分,虚胜实,不足胜有余。” 灵石道人身子一震:“不足胜有余?道门真法,不是翻转离中虚,化为坎中满么?夯实自身,才能完成筑基,筑基即为小圆满。唯有圆满,方能步步前行,而不虞根脚不稳。大帅为何又说不足胜有余?” 张横伸手指向一侧殿堂:“你看此屋,因其内中空,方才能够容人,若是实在土坯,内中填实,则一土堆耳,又有何用?” 灵石道人双目精光吞吐,若有所悟:“因其虚腹,反能所用?” 张横哈哈一笑,手指前方香炉:“若这香炉不曾空腹,又如何能够盛满香灰,供插燃香?世间万物,皆在道中,若能领悟虚实相生之理,当明道化阴阳之功。” 灵石道人呆立现场,一时间弱有所得,若无所得,心中混沌,难描难述。 张横见此也不多言,在院内负手游走,观看其中景致。 这院落一侧并无围墙,与山中树林相接,别有一番天然气象。 只见庭院生兰草,林内长瑞芝,果然是清净妙处,当真是修真洞天。 正赞叹间,忽然旁边树林中无声无息的出现了一头黄鹿,瞬间到了张横面前,头上鹿角枝丫,对着张横狠狠顶来。 这黄鹿出现之前毫无半点预兆,待到现身之后,鹿角便已经顶在了张横胸口。 轰! 张横竟然躲闪不及,被这黄鹿顶的身子凌空飞起,流星般高飞远走,撞向了几十里外的山峰。 眼见张横被飞,这黄鹿一声冷哼,身化狂风,从原地消失,下一刻,已经到了远处山峰之上。 此时张横刚从撞出山洞中走出,便看到那黄鹿的鹿角再次到了他面前,快如闪电,力沉如山。 “孽畜!” 刚才被这黄鹿顶撞,颇有点出其不意,此时他从山洞中走出,便已经做了应对一切攻击的准备。 眼见鹿角顶来,张横一声暴喝,急伸手,将鹿角结结实实抓住,猛然往下一摁。 轰! 这黄鹿脑袋不由自主的向下撞去,五尺多长的鹿角全都插入了山体之中,整个身子都倒立了起来,尻尾朝天。 不待这黄鹿反抗,方天画戟已经出现在张横手中,对着黄鹿朝天的尻门便狠狠的插下。 噗! 血光迸现中,这黄鹿身子一震,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叫:“卑鄙无耻!”张横半截长戟已入黄鹿体内,闻言喝道:“你是哪家的妖怪,敢对老子出手?不知道某家长戟之利么!” 黄鹿疼的身子乱颤,猛然间身化烟雾,从张横眼前消失,下一刻,身体在不远处凝实:“我乃青阳老爷座下黄鹿童子!张横,你毁了我家老爷神像,摧毁神庙,连他手中拂尘法印都被损毁,实在欺人太甚,我与你不共戴天!” 他说话间化为一名黄衣道通,手持一柄青锋剑,对着张横恶狠狠的刺来。 这一剑刺来,整个青阳山都安静了下来,风不吹,草木不动,溪流凝结,飞鸟定空,方圆百里所有事物,都被一股无形力道凝滞了以瞬间。 便是张横都被凝在原地,思维被剑尖中一点白光定住,大脑一片空白。 砰! 有这一瞬间的呆滞,黄衣童子的长剑便刺中了张横眉心,将张横刺的头脑后仰,凌空翻了一个筋斗,身体重重的砸在了山体之上,将山体砸出一个大坑。 碎石迸溅之时,黄衣童子剑光霍霍,斩向烟尘之中。 “砰砰砰!” 气劲交击声不绝于耳,大坑变得越来越大,山体上裂缝越来越多,张横的骂声从烟尘中响起:“你奶奶的,孽畜,你这剑法好的很呐!” 黄衣童子的骂声也随之传出:“你身体倒也结实,连中我三击而不倒,你是哪家的传承?看鹿爷爷怎么破你的防御!” “蠢鹿,老子一会儿就要割你鹿鞭泡酒!” “张横,看我斩你首级祭奠我家老爷!” “一个蠢鹿,活的时间再长,也还是个畜生,我怕你个鸟!” 砰砰砰! 两人从山腰杀到山头,又从山头杀到山脚,沿途草木石块,全都粉碎。 王权与丹霞子等人看的目瞪口呆,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正惊疑不定间,灵石道人来到众人面前,沉声道:“这黄鹿童子乃是青阳祖师昔日坐骑,祖师飞升之后,三千年来,都不曾出手对敌。这次大帅坏了青阳祖师庙宇,毁了金身,黄鹿童子这才出山。” 王权关心自家大帅安危,问道:“这黄鹿与我家大帅,修为孰高孰低?” 灵石道人笑道:“你无须担心大帅安危,若论法力,大帅远不及黄鹿童子,但若论斗战法门,黄鹿童子却差了一筹,再论躯体强横,黄鹿童子又差了三分,他们两人战到最后,当以平局收场。” 王权这才放下心来:“三千年的老妖精,都不是俺们大帅的对手?” 灵石道人摇头失笑:“莫说三千年,便是三万年的上古老妖,对上大帅,也未必敢言必胜啊,他可是祖师爷转世啊……” 最后一句话,他说的极为含糊,王权等人都没能听清楚,但灵石道人对张横信心极大,他们倒是感受到了。 王权看向远处,只见此时张横与黄鹿童子已经从地下战到天上,方天画戟大战青锋宝剑,一溜火化带闪电,轰轰声不绝于耳。 张横越战越猛,那黄鹿童子先前被张横长戟贯体,伤了五脏六腑,虽然极力减少损伤,但毕竟是神器之威,等闲难耐,伤口历久不合,与张横战了半天,伤势发作,鲜血染红了裆部。 张横看的眉头皱起,收起兵器,一脸嫌弃:“老鹿,你月事来了?还是痔疮犯了?” 黄鹿童子大怒:“你才月事来了!你全家都来月事了!全家都犯痔疮!” 他挥手取出一枚大印,抛到半空,这大印迎风变化,化为一座小山,遍体金光大作,向张横狠狠砸下:“咄!” 张横神情一变,手中长戟斩向下砸小山。 轰! 山体符文乱走,爆发出一蓬金星,将张横长戟震开,随后急速下砸,将张横砸下云头,狠狠的压在一座山头之上,爆发出惊天动地的一声响,冲出一股蘑菇云来。 道观内众人看的目瞪口呆,灵石道人长大了嘴巴,喃喃道:“这是青阳降魔印啊,黄鹿童子怎么如此冒失,动用了这枚大印!万一打杀了大帅,这可是欺师灭祖的大罪过啊!” 一百五十八章 丢一次脸是丢,再丢一次也无妨 修行界中,每一个大宗门都有自己相应的镇门底蕴。 修行法宝自然不可或缺,镇门功法更是重中之重。 但法宝再利,也得有人施展才行,功法再好,也得有人修成才有威力,可天下间从未有长盛不衰的门户,总有青黄不接之时,届时高手不在,法宝难撑,便有灭门之危。 为了防止有此种情形出现,每个宗门先人都会留有几着后手,有的是留下护山大阵,有的是留下守门傀儡,还有的则是留下多种法宝,以供后世弟子驱使,用以对抗外敌。 但最多的还是在山门中留下护山神兽,镇守山门,以保门户不灭。 这些神兽大都是宗门高手的随身坐骑或者门徒,他们得了宗门的真传法门,修为深厚,实力强横无匹,便是亲传弟子都比他们不过。 这些畜类寿命长久,实力虽强,得道却晚,一般都要经过四九天劫,硬抗天雷,褪去本体化为人形,方才有机会成就长生之道。 在成道之前,都要与天相抗,力求精进,有时候难免伤于天地劫数之下,便需要所在门派出手相救。 而在门派生出变故岌岌可危之时,这些镇山神兽也会出手相帮,替他们消减灾劫,打退敌手,平息纷争。 青阳山的镇山神兽便是黄鹿童子,自从青阳祖师飞升天界之后,这黄鹿童子在山门内住了几百年,便退隐山林,不再出世。 几千年来,青阳山传承不断,虽曾发生过一些小风波,但很快都被平息,没有发生过足以颠覆门派的大事情,也就没惊动过黄鹿童子出面。 几千年来,黄鹿童子露面的次数越来越少,尤其是最近千年来,再无现身,以至于很多人都以为祖师的黄鹿童子已然遭了劫数,或者飞升天外去了。 今天张横拜塌了青阳祖师的大殿神像,这才惹的黄鹿童子现身,与张横殊死相搏,最后更是动用了青阳降魔印,对张横悍然出手。 这青阳降魔印乃是青阳祖师昔日降妖除魔的成名法宝,炼成之后,镇压诸天,无数妖魔都饮恨在这大印之下。 往常青阳祖师对敌,很少动用法宝,即便是动用法宝,也极少会祭起降魔印,只凭普通手段,就足以打败对手。 可一旦青阳祖师动用降魔印,便知道敌人强横,不得不以压箱底的底牌相抗。 这降魔印也确实厉害,在青阳祖师手中罕见败绩,几乎大印祭出,强敌便即束手,一向少有可抗之敌。 现在黄鹿童子竟然拿这大印对付张横,就算灵石道人对张横有十足的信心,此时也感到心惊肉跳,惊惶不已。 他内心已然认定了张横是某个祖师转世,才对张横变得十分恭谨,眼见张横被大印所化小山夯在下面,吓得一颗心砰砰直跳,愣了片刻后,开口喝道:“黄鹿老祖,且慢动手!不要伤了大帅!” 此时黄鹿童子手持青锋剑,站在半空之中,对灵石道人的言语充耳不闻, 手掌轻轻一抖,剑尖飞出道道剑气,化为剑气丝雨,向下缓缓笼罩,所经之处,草木粉碎,山石成粉。 就在剑气丝雨下落之时,降魔印所化小山倏然缩小,飞回黄鹿童子手中。 噗! 剑气丝雨笼罩而下,一座小山头无声无息的切割成一团粉末,但之前被压在大印下的张横却消失不见。 “咦?” 黄鹿童子吃了一惊,双目之中射出两道黄光,扫视四面八方,浑身汗毛炸起:“张横!你出来!” “藏头露尾,算什么英雄好汉!” 黄鹿童子将青锋剑抛在空中,绕体疾飞,随后化为重重剑光,弥漫高天,飞向四面八方,每一道剑光,就相当于他的一只眼睛,只要被剑光映照之物,都会被他感应到得知。 这重重剑光刚刚飞出,便有一声叹息从黄鹿童子身后响起:“黄鹿,你是在找我么?” 黄鹿大惊,正要遁走避敌,便觉得脖颈一凉,随后眼前景色变幻,向下看去,便看到一名无头男子矗立半空,在那无头男子身侧,张横正手持长戟,一脚飞出,将无头尸身踢下云头,落在地上,化为无头鹿尸。 “那是我的尸体!” 黄鹿童子心中惊骇:“我被张横杀了?” 他空中的头颅发出一声惊叫,化为一道黄光,倏然下落,欲要与无头尸体合为一体。 便在此时,张横手中抛出一枚龙珠,在半空中大放光明,将这黄鹿的脑袋和身子定在半空,使得脑袋与躯体相隔丈余,却无法合拢。 黄鹿大惊:“张横!你真要杀我么?” 他呦呦哀鸣:“你毁了我家老爷的神像,拆了他的庙宇,现在连他的童子也要赶尽杀绝么?” 灵石道人腾空而起,来到张横面前,行礼哀求道:“大帅,这黄鹿童子胸中五气不纯,头顶三花未开,头颅被斩,短时还能活命,若是过了三刻,则魂飞魄散,肉身难合。还请大帅网开一面,饶他一次罢!” 张横手持长戟,面容冷酷:“饶他一次?刚才他以法宝杀我之时,怎不见他网开一面?” 灵石道人轻声道:“他是祖师坐骑,一向忠心耿耿,几千年来,守护山门,今番大帅毁了祖师殿堂,拜坏神像,他自然不依。所谓事出有因,非是无故杀人,大帅心如明镜,胸宽若海,何必与他一般见识!” 张横道:“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也罢,看在你的份上,我暂且饶他一命。” 灵石道人大喜:“多谢大帅开恩!” 张横笑道:“你且不忙谢我。这黄鹿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我总得留下点物件来,才能警醒后人!否则都像他这般对我,岂不人人都可辱我?” 灵石道人点头附和:“对,是该给他一个教训!” 张横乃落下云头,来到黄鹿身躯一旁,让这鹿尸四脚朝天,露出腹部。 他分开鹿腿,拔出腰间牛耳尖刀,不怀好意的嘿嘿笑了笑,将尖刀对准了鹿腹。 黄鹿童子的脑袋惊声大叫:“张横,你要做什么?你不要乱来!” 张横充耳不闻,手中尖刀猛然插入鹿腹,只是一剜,剜出了鹿鞭一副。 黄鹿童子心胆欲裂,脑袋急速颤动:“你……你好大的胆子!我与你不死不休!” 张横将鹿鞭装了,又来到黄鹿头部,伸手将鹿角抓住,使劲一拔,将鹿角拔出,仔细看了看,大为满意:“成色不错,正好可做我药铺镇铺之宝!” 他伸手在鹿头上摸了摸,笑道:“孽畜,你要好好修行,下次有了鹿茸,可不要忘了孝敬你四方城张老爷!” 黄鹿童子气的元神都要炸开,喝道:“士可杀不可辱!” 张横哑然失笑:“一头畜生而已,你也配称士?” 他将空中龙珠收起,转身笑道:“这畜生倒也有意思,起码占了一个‘忠’字,若非如此,今日非杀他吃肉不可!” 黄鹿少了龙珠光芒,登时恢复了自如,脑袋与身躯瞬间合拢,化为一头无角黄鹿。 这黄鹿对着张横恨恨叫了几声,一瘸一拐的向林中走去。 灵石道人急忙追了过去,小声道:“前辈,一会儿大帅要在宫中传法,您万不可错过!” 黄鹿大怒:“我便是死了,也不听他的狗屁法门!” 灵石道人轻声道:“他能拜倒青阳祖师,连道祖都被他一拜惊动,这是何等天大来头?这等人物若是讲法传道,你真的要错过么?” 黄鹿闻言默然片刻,道:“罢了,罢了,我都落到这般地步,脸子早已丢尽,再丢一次也算不得什么!什么时候讲道,在殿内给我留一个蒲团罢。” 第一百五十九章 合谋 且说张横将黄鹿童子打败之后,割了鹿鞭鹿角,这才心满意足,饶了黄鹿一命。 毕竟这黄鹿乃是青阳祖师的坐骑,与青阳山关系匪浅,又是因为青阳祖师神像被毁,这才对张横出手,算得上是忠心耿耿,有情有义,便只是因为这个原因,张横也不可能真的杀了他。 只是毕竟被这黄鹿抢先手打了一顿,尤其是青阳降魔印威力非同小可,将张横砸的口鼻喷火,肉身多处受伤,不得已钻入山体潜伏了几个呼吸,方才恢复如初。 他是不吃亏的脾气,自然要报复回来,这才摘了黄鹿童子的鹿鞭和鹿角,也算是出了一口恶气。 两人这番大战,惊动了附近不少存在。 这黄鹿童子修行几千年,道法神通已经到了极其高深地步,又有法宝护身,等闲修士绝不可能是他的对手,便是张横在法力上也远不如黄鹿。 但修士比斗,法力只是其中一方面,斗战技法、法宝优劣、神通高低都至关重要。 有时候有一件厉害法宝,甚至完全可以无视境界,初入修真之人,也能驱使法宝打死真仙。 张横身怀重宝,躯体强横难催,近战无敌,黄鹿童子即便是有厉害法宝在手,本身也有几千年的苦修神通,却还是难以将张横打死,反倒败在了张横手中。 这场争斗可以说张横一直处于下风,在众人眼中绝难有翻盘的可能,可偏偏被张横化不可能为可能,硬生生的将黄鹿打残,手段之奇妙,伸手之强横,震撼了所有人。 “大帅神通广大,法力高深,更兼宽宏大量,不记前仇,饶了黄鹿一命,弟子实在是感激不尽!” 灵石道人来到张横面前,对张横好生吹捧:“大帅如此神通,简直功参造化,若是能发善心,为我等宣讲大道,青阳山一脉定将大帅视为尊长,日后绝不敢有悖吩咐。” 张横笑道:“久闻青阳山乃道门祖庭之一,底蕴深厚,根基不浅,我今来此,却发现山中上下,所修功法与道向背,难合道心,门下弟子修行艰难,心魔难消,怕是断了传承。” 灵石道人躬身行礼:“中古之后,纯阳祖师扫荡群魔,与极西之地斩杀魔佛金章,使得佛道交恶,佛传东西,道阻南北,天地道韵有缺,佛法也不圆满。如今佛道传承都出了点问题,想要光大门户,须得推陈出新,另辟蹊径,才能接续大道,修为有成。” 他对张横道:“可惜我青阳门中历代掌门不乏豪杰,却也难以创出符合当今天地道韵的修行真法,故此弟子凋零,真传难续。还请大帅发慈悲,给弟子们指条明路罢!” 张横沉吟片刻,抬头环视四周,道:“好,我来此山,也是有缘,今日便斗胆向诸位说一点修行道理,浅薄之处,还请担待。” 灵石道人大喜:“还请大帅入宫中暂歇,我好聚集门人,聆听道音。” 当下与张横进入宫中大殿,取出宫中蒲团一一摆好,共有四十九个蒲团,其余座位再想听讲,只能在殿外坐定。 青阳山上下都知这是少见的机缘,都不敢错过,三百多传人弟子,连同其余烧火的道人、砍柴的帮佣,都聚在宫内,屏气凝神,等待张横开讲。 有那王权道人深知此事非同小可,急忙将八百弟兄喊到山上,大家伙来到山腰,盘膝打坐,也不入宫,只是静坐不动。 时辰已到,殿内传来几道钟声,众人身子一震,心中一片清凉,片刻后,张横淡淡的声音从宫中传出:“吾有大患者,为吾有身,及吾无身,吾有何患……圣人后其身而身先,外其身而身存……” 听到第一句时,众人头脑都是一昏,难明其意,待到潜心思索,终于弄明白这一句话的意思时,早已经错过了后面所讲的东西。 但这毕竟是道门真言大义,实是非同小可,只是明了其中一句真意,便众生受用不尽。 听讲之人除了民团八百精壮外,都是道门传人,张横所讲真法正是道门总纲,万古道基源流所在,纵然他们无法完全理解其中道理,但也能从中感应出一股难以形容的缥缈道义来。 轰! 随着张横开口言讲,天空中生出紫白金青四道气息,化为四朵道花,这四朵道花足有房屋大小,迎风摆动,发出四色光芒。 天空中风云突变,三道白浪横空,横跨南北,如同三股横桥,若隐若现。 青阳山中几十个山头轰然响动,震颤低鸣,与天空白浪相合。 一道高大的身影从青阳山头缓缓出现,凝实成一名身材伟岸的黄袍老者。 这老者头角峥嵘,唇边两根金色胡须不住扭曲,犹如活物。 “又讲道啦!” 这老者唇左侧的一根胡须大呼小叫:“我就说张元伯非同小可,定是真人转世,你非要自重身份,不肯认主求法,现在听道还得偷听,简直丢了你地龙大人的脸面!” 右侧胡须嘎嘎乐道:“法有优劣,道有高低。张横片言动天地,口开道韵生,实是非同小可。你错过机缘,再想成道,难难难!” 老者负手看天,对两根胡须的言语充耳不闻,片刻后,身影变淡,化为一道虚幻巨龙,接天连地,巨口大张,囊括了半边天空。 随后身影变淡,与虚空相融。 随着张横真言吐出,天地都在缓缓颤动,在无尽高空,天幕虚虚拉开,露出一道缝隙,一颗巨大的眼球从中露出,骨碌碌转动,看向青阳山方位。 片刻之后,一缕金光从缝隙中迸现,几名金甲天神倏然出现,为首一名天神手持金枪,凝视大地,背后双翅扇动,抖擞精神,便要降下灾劫。 便在此时,天空中出现一个大嘴,“啊呜”一口,咬下了半空苍穹,将这天神连同后面的几个存在,全都一口吞吃,随后龙爪出现,向天外捞了一把,捞出了几个金甲神人,也填入口中,咀嚼的满嘴流血,方才发出一声咆哮,隐没在虚空之中。 高空中轰然剧震,混沌雷霆弥漫,发出滚滚雷声,八方云气聚集,顷刻间填满天空缺口,以补苍天。 “老龙好大胆子!” 一道威严的呵斥声从天外传来,引动周天雷霆,密密麻麻的雷电从空中垂落,雷落如雨,但顷刻间消失无踪,如被无形巨口吞噬。 天外一声冷哼,天幕再次分开,一道血河从中倾泻而下,落向大地。 便在此时,张横的声音携带天地道韵,结合周天大力,顺势而为,从青阳山上瞬间破开虚空,传到天幕裂缝之内:“临!唵!定!” 天幕中的血水为之一滞,随后一道金龙出现在血水之中,顺着血水蜿蜒向上,瞬间游入裂缝之内,发出欣喜大笑:“他妈的,你家金龙爷爷终于逃出生天啦!” 第一百六十章 杀神 轰! 金龙升天之后,整个高天陡然变成了血红之色,剧烈震荡开来,正在倾泻血水的裂缝倏然合拢,雷火电光闪现中,传出一声冷哼,随后天幕变成紫红,再无动静发出。 大地震颤,一道道光华从地面飞出,直上高天,化为一件件法宝,在空中灼灼放光,照耀山河。 几名修士随着法宝来到半空,有僧有道,查看四周,对虚空行礼。 为首一名道人笑道:“地龙大人与大神通者联手破天,走了一道元神,可喜可贺!” 地龙的声音在半空隆隆响起:“你们甘愿做笼中之鸟,院内之狗,那是你们的事情,我却是不想被牧神者摆布,囚居与此!” 道人哈哈一笑:“出了此界,未必就真的逍遥。大人破开此界,遁走大千,其实也只是从此界,跑到另外一个大世界而已,未必真的就得了大自在。” 旁边一名托钵白眉老僧也道:“天地有序,自有章法,大人走了一分元神,乱了规矩,焉知是福非祸?况且乱了天规,天神震怒,难免波及地上众生,反惹出一场因果。” 地龙呵呵大笑,苍老声音响彻四空:“我乃大地之主,他有他的天规,我有我的地条,他如何就敢管我?你等小辈,懂个什么!” 嗡! 随着他最后一个字吐出,半天空几百件法宝齐齐发出强光,被一股大力打的流星般下落,一群僧道儒生,也被这股力道拘禁,不由自主的向地面摔下,待到回过神来之时,便已经返回了各自宗门。 天空中紫色弥漫,映照大千,使得天下所有事物都变成了紫红颜色。 唯独青阳山不受天穹影响,依旧是本初模样。 但地龙吞天,遁走元神,闹出的动静实在太大,听道众人正沉浸道韵之中,感应格外灵敏,天地间的律动都难以瞒过他们的感知,也就在地龙吞天之时,张横讲道停止,众人纷纷抬头看天。 只是天太高,众人修为又太低,除了灵石道人与黄鹿童子等寥寥几人外,大都看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只看到苍穹染血,宝光升腾,有大恐怖从天际生成,令人灵魂颤栗,真气凝滞。 经此一吓,刚才张横所讲真言被他们忘了大半,只有寥寥几句记在心头。 “果然自古真法难授,真言难传!” 大殿之内,一名白须道人深深叹了口气,对张横匍匐行礼:“多谢大帅传法,令我等明了我道门精义,修行总纲。” 张横盘坐大殿,对道人的大礼无动于衷。 大殿内其余道人,包括黄鹿童子与灵石道人,都对张横行五体投地大礼,如参祖师。 他们都是道门高手,精研道门功法多年,张横所讲法门,他们只是听了几句,便震惊非常,无缘由生出“这定然是道门最高精义”的念头来。 所谓微言大义,直指本心,张横所传法门,句句精义,字字珠玑,也因为如此,使得听道之辈,听到一句话后,便不自禁的去思索这句话的意思,结果刚稍微明了其中道理,便已经错过了后面不少的内容。 于是懊悔不已,准备凝神听下面所讲内容,便是不懂也要死记硬背,日后再行思索。 结果刚听几句,又难以自禁的沉浸其中,不由自主的思考其中道理,于是又错过了下面的言语。 以至于到了此时,竟然无一人能够将张横所讲之言全书记住,能记住的都是只言片语。 大殿众人对张横行礼之后,不敢怠慢,各自凝神沉思,搬运体内气息,调整所学功法。 当此之时,灵台清明,听道之后,心中都涌出种种想法,灵光不断闪现,谁也不想错过这等稍纵即逝的机会,都在凝神寻找脑中闪过的灵光,以求突破。 整个大殿都安静了下来。 殿外弟子连同四方城八百草头兵,也尽数屏息凝神,内视自身,进入一种奇妙的悟道状态。 张横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扫视四周,飘然出屋,身子凭虚御空,来到附近一座山头。 山头上一名雄伟老人负手看天,背对张横,片刻后转过身来,对张横点了点头:“元伯,多谢你了!” 张横笑道:“我也是为了报仇,才与道友合演了这么一场戏,好在总算扳回了一局,也算是出了一口鸟气!” 高大老者正是地龙,他上次听张横说法,被上苍天神出手,毁了一次天大机缘,连带着金轮寺都被金枪天神摧毁。 此事惹得他生出无穷杀机,又因为自身限于此界,出不得身,大仇难报,心中郁郁。 后来得到张横暗中传信,两人私下会晤,这才商定了击杀金枪天神的计划。 张横是一个不吃亏的人,自从上次被金甲天神隔空一枪差点打死之后,他便想着要报复回来,将那天神搞死。 如果是正常人,发现自己竟然惹出天神出手,定然会想尽办法藏匿自身躲避天神,以免下次被天神发现,降劫杀死。 就如同此界修士,修行之时最怕天劫,想到的都是如何避开,实在没有办法,才会硬抗天劫。 但张横的想法与正常人截然不同。 大多数修士在修行之中,想的是如何躲开天劫,但张横想的却是如何弄死降劫之人,好一劳永逸的解决问题。 他讲道传法,被上界天神降劫打断,甚至还要杀死张横,那么为了自身安全和报此大仇,就得把这出手的天神弄死才行。 他如今修为浅薄,神通弱小,还不是上界天神的对手,但杀人何必要自己提刀? 当下便暗邀地龙,商议了诛杀上界天神之计策,地龙也与上界天神有阻道之恨,得闻张横提议,两人一拍即合,各自准备。 直到今天,张横在青阳山传法,口诵道门真言大义,引动天地道韵,使得上天有感,引发金枪天神走出天门。 这才给了地龙吞噬天神的机会,还趁机被他逃了一丝元神,唇边金龙跑了一条,进入天界藏匿起来,随时与下界产生联系。 此时与地龙相对而立,张横缓缓取出牛耳尖刀,轻声问道:“那金枪天神何在?” 地龙伸手捂住口鼻,猛然咳嗽了一声,随后摊开掌心,道:“就在这里!” 张横凝神看去,只见地龙掌心处一团金光,金光内禁锢了一名金甲小人。 这小人手持金枪,背后风雷双翅,头戴紫金冠,脚踏战靴,看着个头虽小,却有一股撑天的气势。 “便是他在当初刺了我一枪?” 张横看罢多时,嘿嘿冷笑:“这般修为,顶天了也就是贤人境界,如何就能成就天界神灵?” 地龙淡淡道:“有个好爹好娘,便是一头猪,也能位列仙班,成就圣贤。” 张横道:“说的也是!” 地龙手掌一翻,金光脱离手掌,落到地面,刹那间崩散成万千碎光。 内中金甲男子挣开束缚,发出一声怒喝,瞬间恢复本来面目,一脸惊恐之色。 他正要化光逃走,张横手一抬,抓住了此人头盔,手掌用力猛然扳动,这头盔下便露出一道缝隙。 张横牛耳尖刀顺势刺入缝隙之中,使劲转了一个圈,血光迸溅中,已将金甲男子头颅切下。 轰! 这一刀下去,天地齐震。 似乎连上苍都为下界之人的举动而震怒。 张横面色不变,将男子头颅提到眼前,与其双目对视,笑道:“道友使得一条好枪!” 说话间两道纯阳真火从他眼中发出,瞬间点燃头颅双目,须臾间,眼耳口鼻都喷出烟气来,整个头颅犹如一个着火的手炉。 “痛快!” 将这头颅点燃之后,张横随手扔向地龙:“还请前辈替我炮制一番,以消我多日怨气。” 地龙将此人头颅抓住,淡淡道:“你放心,我不会杀死他,此人我还有用,暂时舍不得杀他。我要抽取其精魄灵魂,好好审视,了解一些事情,等我一切弄清楚了,再磨灭不迟。” “磨灭”两个字一出,连张横都心中一寒,知道这金甲男子,最终要被抹除一切存在的痕迹。 第一百六十一章 大哉纯钧 “他这把枪还算是有点意思。” 将金甲男子的头颅再次吞入腹中,地示意张横金甲男子的甲胄解下,金枪也抽了出来,托在半空。 随后他一口龙息喷出,将金枪和甲胄悉数融化,成为一团光艳艳的液体,在半空中滚来滚去,照耀的一天皆明。 “这是天界牧神者采集三界精华炼制出的甲胄法宝,很是难得。” 地龙看着面前虚空中不住变幻的金属液体,脸上神情无悲无喜:“天地如牢笼,我等便如笼中之鸟,难以展翅翱翔。” 他对张横轻声道:“此界虽大,终有极限,你好好修行,等修为到了,便破开此界,斩杀牧神者,方才能得证逍遥。嘿嘿嘿,当初纯钧小贼就滑溜的很,借斩杀魔佛金章之机,使得儒道佛三家合流,顺大势斩出自身,从山河图中抹去了自身烙印,逃出樊笼,终证逍遥。” 地龙口中的纯钧,便是道家中古之时的纯阳祖师,飞升天界之后,留下了道家纯阳一脉,至今还是道门前十的大宗门。 此人是道祖之后,道门的中兴之祖,纯阳真火,烧遍群魔,纯阳正法,威慑群豪。 他得道前,中原沦陷,妖魔乱世间,割据大地,建成妖怪国度,吃人度日。 纯钧出身微末,从小讨饭,偷听私塾教学,学会了文字,之后凭借一本道家基本经文残篇,悟通道门精义,一步步提升,成就不凡。 斩妖除魔,剿灭妖国,平生不败,最后成就纯阳道尊,与道祖齐名,又叫做纯钧天尊,至今威名不减。 在地龙说话之时,张横周身披挂连同青戟、金锏,都飞到半空,融入了空中的液体之内,只有牛耳尖刀还插在腰间,不曾飞出。 地龙双目喷火,定住空中液体,一道道符文从他指尖发出,投入液体之中,眼见的液体缓缓涌入金锏、青戟、皮甲之内。 张横凝视面前这一团液体,缓缓道:“当初纯阳祖师斩杀魔佛,天地道韵自此残缺,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地龙双手打出一道道符文,眼睛却看向远处虚空,声音飘忽若有若无:“对你们人类来说,那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了。” 他脸上露出一丝激动之色:“那是一段血与火的岁月啊,连空气中都飘着血腥的气息,战火蔓延整个元龟大陆,真人不在,至人遁走,偏偏妖族出现了一位妖神。” 张横奇道:“元龟大陆?” 地龙道:“是啊,元龟大陆。” 他对张横道:“此界乃元龟所化,我等皆是元龟背上生灵,这片大陆,便叫做元龟大陆。” 张横身子一震,直到此时,才知道自家原来生活在一只神龟背上。 其实大殷朝不乏神话故事,故事中也有开天辟地有关世界来历的解释,其中也有大地为神龟所负言语。 但这毕竟是世俗言论,不足为凭,没想到现在连地龙都这般说,不由得张横不信。 他看向地龙,脑中一阵轰然,凝神片刻之后,方才问道:“既然此界乃元龟所化,为何还要你来掌控大地?” 地龙道:“元龟早就脱壳离体,转世为人,以人形得道,遁走大千。我出世时,祂已经离开了此界,人族便是仿照了他转世得道后的模样,被他捏造出的后天种族……” 地龙说出一番话来,才使得张横对人族历史有了大概的了解。 原来当初元龟造人之后,人族也为妖族之一,后来第一批人族中出现了几个惊天动地的存在,感悟天地,成就了真人,在境界上,甚至超出了元龟。 这些真人在人族布道,教授礼仪、学识、道理、修行功法,辅佐人王开创了人族盛世。 由此人道大昌,占据了整个元龟大陆,驱赶其余种族,占据中原沃土。 这么以来,将人族完全从妖族中独立出来,周天万族,以人为尊,人族之外,便是妖族。 人族已经成了单独的一个种族,代表了大地正统,独霸天地是十几万年。 后来真人远遁,至人消失,神人沉睡,圣人凋零,恰逢妖族出现了几个厉害存在,重整妖族,与人族开战。 双方大战,人族战力不足,反倒陷入劣势。 最后人族国度被妖族蚕食,人族大败,人道就此衰微。 “人族衰微之时,道法不昌,魔佛乱世,妖族巡视天地,断绝人族修行,纯钧那小子竟然在那种时候一步步走出来,当真了不起!” 说到纯阳祖师之时,纵然是地龙,也在脸上流露出几分钦佩之色:“他当初十步一杀,遍地荆棘,竟然能在大敌环伺之中,证道纯阳,成就道尊,这番毅力悟性,万古未有。” 张横道:“纯阳祖师成道之后,对妖族是如何处置的?” 地龙叹道:“纯钧是底层出身,最恨妖族,他杀心也大,手段也强,成道之后,便邀战天下,横闯妖族国度,与妖族几位妖尊连番大战。那一战,大地开裂,分成五块,天道受损,道韵残缺,连我都被波及,中了妖族一名天尊的法宝轰击,以至昏睡百年……” 他似乎想起了以前的事情,目光陷入回忆之中,声音中带有几分惆怅之感:“五名妖尊被纯钧打死,在他受伤之时,金章魔佛对他展开了偷袭,将其打成了重伤。” 地龙眼前似乎浮现出了昔日那位英风锐气的道人,心情变得愉快起来,咧嘴笑道:“这小子也真厉害,被金章偷袭之后,身受重伤之下,犹有余力反击,万里追杀金章,在那极西之地,佛陀悟道树下,将金章一剑斩首,抹去烙印。” 他脑袋轻轻摇晃,嘴里连连赞叹:“当时我本以为他斩杀金章之后,便即觅地疗伤,躲避仇人宵小。结果他整合大势,聚集人道洪流,因势导利,抹去了山河图上的自身烙印,打破樊笼,脱身而走。这一着出人意料,却又在情理之中,至今想来,仍是妙不可言!” 张横也是连连赞叹,道:“这等惊天动地的才情,那是天生了不起,凡夫俗子,概莫能比!” 他看向地龙,轻声问道:“那么,山河图到底是什么东西?纯阳祖师,为何处心积虑抹去自身在山河图中的烙印?还有,牧神者又是什么存在?” 地龙看了张横一眼,一股思绪沿着他的目光,直入张横眼中,直接被张横感知。 轰! 张横心灵深处陡然爆发出万道毫光,一枚巨大的龟甲出现在他的“视野”之中。 在“看”到这龟甲的瞬间,张横便知道了山河图到底是什么东西。 第一百六十二章 元镜 心灵深处的巨大龟甲,在张横的精神视野不断靠近变大,渐渐地充斥了整个视野,就像是身在太空不断向他接近的巨大星球。 渐渐地越来越近,整个龟甲充斥了无穷多的符文,组成了广阔的山河。 只是这山河似乎有点残缺,被无形巨力撕成几个大块,形成几道巨大的裂缝。 组成这巨大龟甲的符文在裂缝中四处乱飞,不断外溢,但又源源不断的生出,爆发出一蓬蓬的亮光,犹如吞吐星云,形成无比灿烂的景象。 在这龟甲正中,有一座山,山顶上有一面明镜,镜面上幻影流动,映现出大千幻象,无数生灵。 在“看”到这明镜的一瞬间,龟甲在精神感应中迅速拉近,山顶明镜刹那间出现在张横“面前”。 这明镜远看不大,拉近之后,才发现大如山岳,方圆万里还多,镜面内万千生灵,山河倒映,便是连云洲也被映照在镜面之内。 张横“站”在明镜下面,抬头仰望,发现镜面上也映照出了自己的样子。 镜中的张横光灼灼如同一件人形法宝,双目化为两团火焰,头顶紫白金青四道气息笔直如柱,浑身符文游走,聚散不定。 “这镜子似乎在映照老子的元神!” 张横此时丹成三转,精气神圆满无碍,又佛道双修,与正常修士截然不同,这镜中之人,正是他修行功法特性的映射。 正常道家修士修行到了一定境界,便能养成胸中五气,凝结精气神头顶三花,渐渐修成道体,成就不凡。 而佛门修士则主修元神舍利,由内及外,修成金身,与道门弟子大不相同。 张横修行之法与此界儒道佛魔修士又大不相同。 他修行的九转元丹功法本是前世道门护教大神通,若能丹成九转,便可无拘无束,神通无量,如果一心修行下去,日后定然成就无限。 偏他为人贪心,在修行道门神通之时,又修行了密宗佛家的修行秘法,佛门六字真言咒以及观想功法,将自身作为摩尼珠胚,日夜琢磨。 佛门炼体心法中,自身圆满无碍,成就万劫不坏摩尼珠,便是肉身最高成就,与大寂灭为同一境界。 如此一来,佛道双修,产生的异象便与普通佛道弟子不同。 别人都是头顶三花,偏偏他头顶是紫白金青四道气息,倒是胸中五气已经凝聚不少,日夜滋养自身。 他自家人知自家事,修行内视之时,对自身状况十分清楚,也因此在看到镜中影像时,便知道映照的是自己的功法元神。 但在看到镜中元神时,便有一种晦涩的波动从镜中传出,内中传来一股大力,似乎要将他吸入其中一般。 就在他惊诧之时,镜面中的元神忽然流出一丝思维波动:“斩我出去!” 思维交流,快到不可思议,张横刹那间明了一切状况,手中忽然多出了一把牛耳尖刀,对着镜面内的元神狠狠斩下。 噗! 这一刀下去,镜中元神脑袋被整个切下,发出一声欢呼,从镜面中挣脱出来,扑向张横,瞬间融为一体。 镜中元神陡然模糊起来,片刻后再次形成张横元神,但却比之前模糊了几分。 张横手持尖刀,还待再劈斩一刀,却见镜面上涌现出一层金光,向他照射过来。 “不好!” 眼见金光涌现,张横身子一震,猛然睁开了眼睛。 眼前地龙正目不转睛的看着张横,眼中流露出极度震惊之色:“你竟然斩出了自身精神烙印?” 张横不答,闭目凝神片刻,方才叹道:“原来我等生来便有一半魂魄封在镜中,怪不得纯阳祖师要斩去自身,才能脱身而走。” 地龙不理会张横的感叹,继续问道:“你是怎么做到的?” 在元龟大陆,生灵一出生便在山河图中做了标识,精气神有一半被抽出,封印在明镜之内。 山河图便是那一面明镜,又叫做元镜,乃是昔日元龟以自身头角磨制而成。 元龟离开本壳,遁走大千之后,这明镜便留在壳中,与元龟大陆相映照,定住一切生灵。 元龟炼制这面镜子的最初想法,是觉得生灵不易,尤其是人身难得,便想将一切智慧生灵的精气神留下一部分,防止生灵陨落,彻底消失。 如果正常的生灵,在人世间大限已到,灵魂便会投入明镜之中,与镜中原本的精神相合,补全灵魂损耗残缺,再被打入轮回,投胎转世,反复雌雄。 这本是元龟一片好心,对普通人都是好事,但对顶尖修士却是一件大麻烦。 修行到了一定地步,便想要成就圆满自身,偏偏他们有一部分元神被锁在明镜之内,一日不将自身元神烙印从中斩出,便一日不得圆满。 而只有自身圆满,才能百尺竿头更进一步,无牵无挂的破开此界,遨游虚空。 否则的话,即便是破开此界,一旦元镜有召,纵然身在别的空间之内,也未必能抗衡的住元镜之威。 那毕竟是元角炼制的宝贝,以元龟造化之能,就算是真人面对这么一个无上法宝,怕是也感头痛。 修士想要从元镜中斩出自身元神烙印,便要直面元镜之威。 在元龟所化的世界中,硬怼元龟炼制的法宝,其中难度可想而知。 自古至今,能做到从元镜中轻松走出之人,都是上古真人以及中古至人,再往下的存在,譬如神人、圣人等,根本就没有抹掉烙印的可能。 他们能做的,就是凝聚自身精神魂魄,不入元镜,借尸还魂,从新的躯体从头开始修行。 后儒道佛魔四家宗主合力创建幽冥界,承接本界轮回之力,这才在元镜之下,抢到一线生机。 四家弟子坐镇幽冥,转换元镜之力,化为轮回之能,顺便能在轮回之中做点手脚,保留一些门人弟子的记忆。 使得他们再次投胎时,也能大致选择自己的出身,如此才算是有了一点破局的希望。 再之后,妖族尊者抢夺幽冥界,与人族大战,将幽冥界一分为二,终结了人族在妖族轮回中做出手脚,暗中培养出一批妖奸对妖族不利的可耻行径…… 这些上古秘辛,地龙极为清楚,也因此更加清楚元镜的无上威势。 当初纯阳祖师想要抹去自身烙印,都要整合儒道佛魔四家大势,因势导利,才斩出自身,遁走大千。 而张横如今只是一个小小的修士,纵然有几分本领,但在地龙眼中,这点本领完全可以无视,连自己的一根胡须都要比此时的张横强出百倍不止。 可偏偏就是这么一个弱小人族,却在刚才,于心灵深处斩出了属于他自己的一丝烙印元神。 这完全是不可能的一件事! 但张横偏偏就做到了! 第一百六十二章 牧神 上古圣贤为摆脱元镜束缚,最常见的方法,也就是最直接的方法,就是直面元镜之威,以自身修为,硬生生的抹去镜面的烙印。 但这种方法极其困难,要知道人身就是生于此界,本身便是元界的一部分,而元镜与元龟大陆互为表里,道韵何合一,想要硬撼元镜,就是与整个世界作对,其中艰难危险可想而知。 便是至人面对元镜,也难以独自抵挡,须得与人联手相抗,方才能抵挡住元镜的无上威力。 也只有真人,自身就是一个世界,有开造乾坤之能,才能有与元镜掰腕子的实力。 但若是与元镜硬撼,抹掉自身烙印,对于真人来说,略显着于痕迹,当初的几个原初真人,根本就不曾与元镜相抗,而是无声无息的收了自己的烙印,甚至连元镜都没能反应过来。 待到元镜发现不妥,欲要反击之时,这些大佬早就飘然而去,不知所踪。 当然也有那性格爽利的真人,挥剑斩破镜面,破镜而去,倒也有那么几个。 但像张横这般,以如此浅薄修为,竟然也能在元镜上斩下一部分元神烙印的,却是前所未有,无怪乎连地龙都感到震惊不已。 那可是元镜,连真人都要认真对待的无上法宝,地龙至今都不敢触碰的定界之宝,而张横竟能从这件法宝中取回一部分元神。 这已经超出了地龙的认知。 “了不起!” 地龙几乎停止了手上的动作,对张横不吝赞美之词:“元伯,从古至今,能在你如此年龄,如此修为下,做出你这般举动者,前所未有!” 张横此时正在调整自身精神状态,对于地龙言语并不作答,闭目凝神,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那元镜中的元神烙印他虽然不曾完全斩出,但却将元神的头部斩下,内中蕴含着无穷信息,使得他如今元神饱胀,思维前所未有的清晰,此时正在努力平息元神倒灌生出的不适感,顾不得身外之事。 良久之后,他才缓缓睁开了眼睛,轻轻叹道:“好霸道的元镜!” 他能从元镜中斩出自身元神,主要是本身所修功法绝妙,元神与肉身合一,天然便具有粘合性,又加上手持神器,本身实力也弱小,出其不意掩其不备,方才将自身元神斩出一分,少了不少束缚。 要知道生灵自身魂魄与镜中封印魂魄相护感应,生灵修为越高,实力越强,那么投影在镜面中的自己也就越是强横。 如果能在弱小之时,将自身斩出,闹出的动静还不算大,若是待到修行有成再行脱困,被封印的元神已经成长到了足以撼动元镜的地步,再想脱困,千难万难。 譬如常人被断了一根汗毛,纵有痛感,转眼即逝,不会当成一回事,可若是动静闹得大了,欲要抽其鲜血,斩断肢体,那肯定会引起本体巨大的反应。 又如蚊虫吸人鲜血,最佳时间都是在深夜熟睡之际,若是白日精神抖擞之时,定然难成,甚至有丧命之危。 但寻常之人要想接近元镜,斩出自身元神,须得修行到自身能够感应到元镜的境界,才能有抹掉烙印的可能,修为不足时,连元镜在哪里都感应不到,更不用说斩出本我。 可一旦成长到了感应出元镜的地步,便很难做到不惊动元镜,这本就是一个悖论。 张横能感应到元镜,一是有地龙相助,两人精神共享,方才能以精神贴近这无上法宝,二是他精神凝实,与肉身相合,十分强横,又兼之牛耳尖刀生出灵智,与张横心灵相依,才能在心灵深处为张横所用,挥出了斩向元镜的一刀。 想要做到这一点,须得有地龙这般高手相助,又得自身功法独树一帜,与所有功法都不相同,还要有贴身神器,与心相合,最后,还得有当断则断,无惧一切的勇气。 只有满足这些条件,才能做到像张横这样,从元镜中斩出部分元神。 但这些条件中,别的不说,像地龙这般大高手,举世难寻,独树一帜与众不同的绝世功法更是难找,至于贴合心灵的神器,当断则断的性格,反倒不算什么。 修行到了张横这般境界的高手,在性格上绝少迟疑之辈。 张横在融合了自身缺失的一部分元神之后,心头一片清明,也大致想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对地龙行礼道:“多谢道友!” 地龙毕竟见多识广,在初始震惊之后,也很快明了其中关窍,他不敢受张横行礼,侧身避开,道:“元伯,你好大的机缘!” 旋即又道:“你不用谢我,今日听你讲道,胜我万载体悟,带你见识一下元镜模样,也算不得什么,你能斩出一部分元神,那是你的本领,与我无关!” 此时悬浮在空中的长戟、金锏、皮甲光芒大作,包裹在外的液体已然尽数融入其中。 地龙吹了口气,将这些兵器吹到张横面前:“你的兵器我重新炼制了一番,不曾损伤其内元灵,只是将一些三界精铁融入其中,你带在身上温养几日,威力当会大增。” 张横将盔甲、兵器收了,伸手指了指天空:“这牧神者又是何等来头?为何还要阻人成道?” 地龙道:“还不是纯钧那小子留下的烂摊子!他斩杀五名妖尊,一名魔佛,自己倒是舒爽,却将大地打裂,道韵打残,引的元镜盛怒,特意组建天庭,监察世界,斩杀隐患。” 他说起此事来,一脸无奈:“元镜之中,有历代高手留影,能从元镜中逃走的元神毕竟是少数,大多数高手的元神都留在了元镜之中,不入轮回,又难得自由,困守其中,终日郁郁。 后来元镜打造天庭,这些人便成为了天庭部众,又挑选出众多元灵封为天神,以做耳目打手,组建天兵。嘿嘿,一群远古元灵,其中不乏圣贤灵体,连神人都有!修为高,境界高,手段也强!组建天庭之后,很快发展壮大,碾压周天。” 他抬头看天,轻声道:“因为他们放牧众神,以绝万族成道,所以才称他们为牧神者啊!” 他言语中流露出极大的愤恨之情:“他们脱身不得,便讨好元镜,走了另外一条路,却绝了我们的路!” 第一百六十三章 祝福 “他们势力大,实力强,手眼通明,大地之上天才修士,不知道被他们杀死了多少!嘿嘿,这元镜对普通生灵是一件好事,对修士来说,却是大敌。牧神者封天锁地,绝天地通,想要破局而出,难难难!” 以地龙之能,此时说起牧神者来,眼中除了愤恨之色,也透露从出一种无可奈何之感。 天庭势大,震慑诸天,地龙虽然不惧他们,但也不想过多招惹。 他是掌管大地的先天神灵,实力强横无匹,大地在他便在,大地存他便存,天庭实力虽强,却也不敢十分的与他为难。 但天庭成立的目的就是监察天地,防止再有强大生灵走脱,地龙屡次想要逃出此界,天庭自然不会坐视不管,是以横加阻拦,与地龙多次交手。 天庭势大,人多势众,地龙脱身不得,屡次受阻,多次受创,不得不陷入沉睡疗伤。 但天庭也损失惨重,被地龙吞吃了不少部众,伤了不少元气。 双方做过几场,地龙便不再与天庭硬撼,潜心修行,欲要一举功成,破界而去。 天庭知道他的想法,却也乐得清净,只要地龙不捣乱,他们也不会太过逼迫地龙。 这种情形一直持续到了张横讲法。 自从纯阳祖师纯钧道人斩去本我,遁走大千之后,天下间再无真人现世,甚至连真人传承也变得残缺不全。 几千年来,修士无数,儒道佛魔传承弟子一批又一批,却再无一人能够成就真人,便是至人也没能修成几个。 待到最后几个至人联手破天之后,这个世界再无人宣讲真法,重续传承。 天庭因此安稳了好些时日。 直到张横在金轮寺内向金龙宣讲佛门心经,勾动天地间无穷道韵,才惊动天庭,这才派遣金甲天神向张横凌空出手。 即便是得罪了地龙,他们也不会坐视真法现世,万一大地上再出现几个纯钧道人,怕是元龟大陆都有点经受不住,天庭怕是也要受到压制。 “元镜之中,虽然有人族高手元神,但想必妖族高手也为数不少,恐怕真正阻止人间修士成道的人,不一定是人族神灵,而是一部分妖族高手。” 张横从地龙身上将所有事情都捋顺之后,轻声叹道:“元镜这一手可真有点绝,好好一个镜子,怎么就诞生了灵智,简直岂有此理!” 地龙叹道:“天下万物皆可成道,天地间石妖、树妖、井妖,河妖、刀妖、板凳妖等等妖怪,品类繁多,其中也不乏镜妖。元镜是元龟炼制,诞生灵智有什么好奇怪的?它才是天地间第一个人造大妖啊!” 张横一想也是,在这个仙侠世界,什么情况都有可能发生,元镜为元龟炼制的灵宝,第一个诞生灵智也属正常。 “今日听元伯说法,着实受益匪浅,我须得闭关一阵,方才能明了其中真意。” 地龙看向张横,神情严肃起来:“我若是闭关,就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可能是年,也有可能是上百年,届时未必就护得住元伯安危。” 张横摇头失笑:“我以前没有道友相护,不也活到现在了么?” 地龙摇头道:“今时不同往日,你现在树敌颇多,稍有不慎,便是殒身之局。真要是遇到高手,纵然你躯体强横,身怀真法,也未必能保住性命。” 他沉吟片刻,轻轻抬起手来,手指点向张横眉心,双目之中射出两道黄光,笼罩张横全身,口发龙吟:“吾乃当世大地之主。” 他发出的是龙吟之声,但其中含义却自动传入张横心头,令张横瞬间明了其意。 “我许你身合大地,日后见山不灭,见水不溺,见金不伤,见火不焚,见木不损,见地不死!” 地龙一指点出,正中张横眉心,随后黄光猛的收敛,冲入张横体内。 轰! 张横身子一震,头顶忽然浮现出一青一红两颗巨大的宝珠。 这两颗宝珠张横看的清楚,正是当初自己在地龙口中得到的两颗宝珠,当时自己采珠之时,两枚一触即没,还以为机缘不够,宝珠消失,却没有想到早就进入了自己体内。 他修行这么长时间,元丹三转,精气神三宝合一,内视之时,竟然没有发现这两枚宝珠的存在,直到此时地龙出手,才将这两颗龙珠逼出。 “这老龙的手段果然厉害!” 明明这么大的两枚龙珠,其中蕴含的灵气定然非同小可,可藏在自己体内这么久,张横竟然一无所知,由此可见你地龙的手段。 “这两枚珠子乃是我炼化体内阴阳精华所化,虽然对我无用,但对你元伯却算得上一件宝物。有此两枚宝珠护体,当能保你平安。” 他为张横祝福之后,伸手召回两枚宝珠,轻轻吹了口气,眼见的两枚宝珠猛然缩小,向上一跳,跳到张横双目之中,迅速与张横眼眸融为一体。 做完这些之后,地龙呵呵笑了几声,身子缓缓变淡:“元伯,我在前面等你!” 张横在原地呆立良久,方才完全恢复清醒,感受到体内澎湃的力量,只觉得双脚立足之地,已经与自己融为一体,大地便是自己,自己便是大地。 静虑深密如秘藏,安忍不动如大地! 他从未有一刻这般仔细感受到大地细微的脉动,也从未有一刻感受到自身体内天翻地覆的变化。 张横修行的九转元功,不仅仅是锻体法门,其中还包含种种申通是手段,腾云驾雾,近身相搏,都只是其中的术法神通,除了这些法门之外,还有一种十分重要的遁术神通。 这种神通便是五行遁术! 相比腾云驾雾,这五行遁术才是真正的厉害,可以入火不焚,入水不溺,刀兵难伤。 但要想做到这般地步,须得将自身转化为五行之体,进而将自己虚化,将有形之体化为无形之体。 只有这样,才能修行五行遁术。 但将实体转化为虚体,何其难也! 张横只有丹成五转,完全控制自身,才能做到这个地步。 可如今受了地龙祝福,竟然提前感受到了身合五行的奇异感觉,相当于跨越了两个境界,好处之大,难以言说。 “地龙做事倒也讲究!” 张横站在原地笑了笑,心念动间,身子从原地瞬间消失。 下一刻,出现在青阳山一株大树之上,一颗脑袋从树干中露出,脚丫子去从树旁的青石中伸了出来。 “卧槽!” 他脑袋探在树干外,脸上浮现出窘迫之色:“他奶奶的,卡住了!” 第一百六十四章 重续悟道 几乎所有修士都会修习一门遁法神通,但大多数的遁法都是腾云遁术。 能够腾云驾雾,高来高去,才是一个修士登堂入室的外在凭证。 这种腾空遁法优劣不一,快慢不同,速度快的,能一瞬千里,甚至万里之地,也在一念之间。 但无论是快是慢,腾空遁术其实对修士来说,并不是太难的法术,便是寻常精怪妖狐,也能做到腾云飞行,名门大派的修士自不用说。 但这腾空遁术只是遁术中的一种,真正令修士羡慕的还是五行遁术。 五行大遁才是真的遁术! 世人看到修士凭虚御空,腾云驾雾,都艳羡不已,觉得能够腾云驾雾,便是神仙手段。 但在真正的修士眼中,单单是腾云驾雾,其实说明不了什么,在修行界中,腾空飞行之术司空见惯,练气筑基后,掐诀念咒就能做到。 可五行大遁却是极其高明的遁术,入水不溺,入火不焚,步金石无碍,练到高深出,步日月而无影,入金石而无碍。 修为到了这个境界,肉身虚实转换,若有所无,已经完全改变了肉身属性,超出了原本肉身的限制,变成了另外一种生物。 只有将肉身转化到虚实转换,聚散不定的境界,才有可能施展五行遁术,用以对敌。 这五行遁术在与敌交手时,发挥的作用远超普通人的想象。 别的不说,如果与大敌交手,发现自己不敌,只要会遁地术,直接遁入大地便可,如果敌手不懂遁地法门,纵有移山填海之力,怕也是徒呼奈何。 这才是五行遁术的真正使用方法,就算是不用来对敌,土遁之术,也可以隔绝大部分的事端,避开很多不必要的争斗。 在所有修士眼中,这五行遁术都有资格被称之为大神通了。 别看天下修士千千万万,会腾空术的修士也多如牛毛,但会五行大遁的修士,却是寥寥无几。 除非修为到了贤人的地步,才有可能悟通其中道理,否则的话,纵然有遁术传承修行,境界不到,也难以施展。 张横也是得了地龙祝福,才有施展五行遁术的能力,也算是多了一个保命手段。 只是他见猎心喜,本以为自己当场就能施展遁法,却没有想到竟然被卡在石头与树木中间,半边身子化为石头,半边身子化为木头,好在头脑还在,思维清晰,否则的话,怕是刚学会遁术,就要受伤。 “境界不到,施展五行遁术果然太过勉强。” 张横挣脱树木,打碎青石,方才从困境中走出,对于刚才自己遇到的情形,大感郁闷:“看来地龙的祝福也不十分的保险,万事还得靠自己啊!” 他整理好衣衫,来到不不远处的院内,只见民团八百兵士连同青阳山几百弟子,都盘膝而坐,凝神坐照,搬运内息。 适才张横讲法,虽然被打扰,又因为自身资质所限,众人都未能记在心中,但尽管是只言片语,已经令他们终身受用无穷。 此时打坐调息,苦苦追寻脑中一闪而逝的灵光,竟然都无暇关注外界。 张横讲法,道韵自生,但凡感应到道韵之人,心中都会涌现出种种念头,再结合张横所宣讲的道理,只要不是愚蠢之辈,脑海中都会生出被称为“明悟”的东西来。 张横站在院内,看向打坐的众人,不由得摇头失笑,径直走到大殿之内,也是盘旋打坐,从头到尾,回溯今天的经历,连最微小的变化都没有放过。 他斩从元镜中斩出了属于自己的一部分元神,此时精神透彻,万物皆明,对于以往忽略的事情,也有了新的看法,便是自身性格,都在此时有了微不可查的变化。 他给众人讲道,引发天道波动,惠及众人,令他们心生明悟,他自己更是收获极大,在天地道韵之中,以往不可解的道理,豁然贯通,眼前一片光明。 之前与地龙合谋算计天庭,因为要与地龙相见,不得已压下心中体悟,此时地龙消失,被压下的体悟再次涌上心头。 他讲的乃是前世道祖老子箴言,当真是玄之又玄,众妙之门,再结合自己的九转元功,果然是相得益彰。 一个是道祖真言大义,一个是具体修行法门,两相结合,再配合天地道韵交感之力,张横想不参悟点东西都难。 正常修士悟道被打断,再想接着悟道的话,肯定大打折扣,甚至再难进入悟道状态。 但张横重续元神,道心通明,又有地龙祝福,竟然将之前的感悟重续了起来,整个人再次进入悟道之中。 轰! 他这番悟道非同小可,盘坐虚空,一股股波动生出,整个青阳山都在颤动,天空中五道白浪横空,四道气柱冲天,发出灿烂光芒,映照千里方圆。 在这千里方圆之内,但凡被光芒照耀下的僵尸,不住嘶吼,头顶生出滚滚黑烟,有那刚转化的僵尸,眼见的如滚汤泼雪,化为一滩血水。 正站在一座城池内,仰望天空,面容古井不波。 之前天空中巨龙吞天的情形出现后,她便停止了绞杀僵尸的动作,率众在这座城池内暂歇。 火焰军中也不乏高手,有几个裨将修为不低,也能模模糊糊看到天空中发生的情形,都感心惊肉跳。 相比天空中的惊人场景,他们击杀僵尸的行为简直是不值一提。 “那应该就是传说中的地龙大人了!” 阮红娘手持朱雀枪,看向天空幽幽叹息:“三年前,便有地龙吞天的情景,三界震惊。没想到今日更甚,地龙大人竟然主动狩猎天神,这才是真正的强者啊!” 她感叹了好一阵子,不由得心驰神往:“朝廷若是有此等高手,何愁天下不平!” 她与身边几个心腹说了几句,忽然心中一动,看向青阳山方向:“刚才就是青阳山方位生出祥云波动,这次怎么又弄出了这般大的动静?到底是哪位前辈在青阳传法?” 她又是敬佩又是好奇,脑海里忽然跃出张横的身影来,连她自己都吓了一跳:“难道是他搞出来的?” 随后哑然失笑:“这怎么可能!不过张横正在东方消灭僵尸,有这前辈祥光瑞气相助,普通的僵尸肯定经受不住,这张横倒是捡了好大一个便宜!” 第一百六十五章 敬畏 张横这番悟道,动静搞的极大,惊动了无数存在,纷纷将目光投向青阳山。 但之前因为地龙吞天展现出的无双威势,这些存在也只是看了几眼便即收回目光,谁也不敢过多观瞧。 毕竟之前就是因为青阳山有真法临尘,才惹的天庭震怒,派遣天神下界,要破坏真法传承,结果被地龙守株待兔,狠狠反击了一场,天庭损兵折将,再也不敢妄自开启天门。 发生了这种事情,由此可见青阳山上定然有极其了不起的存在,所以才能宣讲真法,甚至能驱使地龙! 如今的地龙已经是此界修为最高的存在之一,现在竟然为了替人护道而与天庭开战,那么这讲道之人到底有多么厉害,简直已经超出了众人的想象。 能做到这一点的存在最起码也得是至人境界的存在,甚至是万古少见的真人! 至于世人眼中的贤人、圣人甚至神人,放在地龙面前,其实都算不得什么,都不够地龙一口吞的。 只有到了至人层次的高手,才有资格与地龙坐而论道,平等相交。 而现在青阳山上的存在,竟然能够让地龙护法,那得是什么样层次的伟岸存在? 光是想想就让人心生颤栗,头皮发麻。 只要能意识到这一点的修士,谁也不敢真的过多的向青阳山投入目光。 是以明明青阳山上异象连连,却没有一个人胆敢冲入山上观看动静,最多也就是飞到青阳山下,静静感悟天地间浮动的道韵。 嗖嗖嗖! 一道道光芒破空,由远及近,落在了青阳山下,化为一个个道人、僧人、儒生、女人,甚至妖怪。 这些生灵站在山脚,各自寻了一个地方,或站或坐,或闭目凝神,或躺在地上呼呼大睡,姿势千奇百怪,全都用契合自身修为的方式来趁机感悟道韵。 山上草木竹石,山精野怪,飞禽走兽,都待在原地,也沉浸在漫天道光之中。 自古真法难见,真传难寻,张横此番悟道,悟的又是道门源流之道,引发的异象给了方圆千里无数生灵一次开窍的大机缘。 张横这次悟道,一直持续了三天三夜,到的第四日早晨,紫气东来,朝阳升空之时,他才缓缓睁开了眼睛。 两道金光从他双目之中飞出,穿过大殿,如同两根金线,横跨长空,一直蔓延到千里之外,方才缓缓变淡消失。 随着他双目睁开,天空中的异象方才缓缓散开,天空中四道气柱,五道白浪也缓缓隐没。 吼! 一头呆立在林中良久的猛虎,忽然从道韵中清醒过来,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吼叫,甩了甩尾巴,向林中跑去。 旁边呆立的狐狸、黄鹿、鸟雀等飞禽走兽也都从呆然中清醒过来,于是慌慌张张的四处逃窜,飞禽展翅,走兽疾行,片刻间,满山飞禽走兽,都走的精光。 与此同时,山下听道众人也陆续清醒了过来,有的对着山腰深深一礼,方才转身而去。 有的则是犹豫片刻,开始上山,准备拜访青阳宗,欲要参拜悟道之人,好当面感谢。 这一次在山下悟道,众人都有所得,有那根脚深的人,经此一悟,眼前豁然开朗,往日不可解之结忽然就明白开来,登时冲破关卡,修行大进。 有人纵然没有突破眼前境界,也已经隐隐有了大致方向,前路已明,只待时机。 如此以来,对引发异象之人算是欠了好大一个人情,而对修士来讲,欠人情是要还的。 是以才有人要上山当面致谢,而有的人因为与青阳宗门不合,或者身份不便,才会在山下行礼,转身而去。 但事后必定会做出一些事情,来回报今日所得。 然后他们就看到了横跨半空的两道金光。 正骇然时,便听到有人朗声道:“某家四方城张横,你们蹭我道韵,所得不少,须得替我做一件事,方才能抵今日之得。” 四方城张横? 山下所有人都生出愕然之情。 张横如今的名头越来越大,他斩杀天刑老人,力压采珠修士,斩杀心魔老祖,灭佛压道,欺压四方城附近宗门,逼迫他们交保护费,气焰嚣张,蛮横无比,这等无法无天之辈,早就传遍了整个修真界。 只是很多人都以为这张横是个坐地户,蛮横之辈,纵有点本领,其实也算不得什么,与大宗门相比,也只是跳梁小丑而已,不值一哂。 但是今天闹出如此异象之人,恰恰就是张横! 这张横竟然连地大人都亲自护法! 想明白这件事的影响之后,众人心中都生出滔天巨浪。 “原来我们都小觑了此人!这哪是什么跳梁小丑,这明明是吞吃天下的上古猛兽啊!” 就在他们思绪大乱之时,就听到张横的声音继续响起:“如今天下大乱,尸潮汹涌,你们一人斩杀一万头僵尸,便算是还了我的人情,如何?” 山下众人面面相觑。 片刻之后,一名道人呵呵笑道:“斩妖除魔,乃是小道本分,便是大帅不说,我等也会诛杀尸魔,还百姓太平。” 他对张横所在的方位躬身行礼:“小道这便去斩杀尸魔,了却大帅之令。” 这句话说完,道人直起身子,哈哈一笑,化为一道白光,瞬间远去。 有这道人开头,其余之人纷纷开口应和,四散而走。 斩杀僵尸本就是他们这些修士应该做的事情,只是如今上苍降罪,才有尸魔吃人,这些修士虽然想要消灭僵尸,但终究担心天庭惩罚,是以不敢全力剿灭尸魔。 他们毕竟是人间修士,生灵涂炭,对他们来说也不是什么好事,若不是忌惮上苍降罪,这些宗门早就出手剿灭尸潮了。 现在听到张横吩咐,众人连忙应承下来,瞬间远去。 张横背后有地龙大人护法,有这么一条老龙撑腰,别说是斩杀僵尸了,就是斩杀天神,怕是天庭也不会真的与地龙开战。 想明白这个道理之后,这些修士才会答应的如此痛快,离开的也十分迅速。 但也有不少修士并未当场离开。 他们选择了面见张横。 能让地龙为之护法的人,他们自然不愿错过结交的可能。 那可是地龙啊,连面对至人都不含糊的上古大神! 然后他们就看到了站在山腰大殿前的雄伟青年。 第一百六十六章 重续断路 “玄天宗弟子青叶见过大帅!” “浦林寺弟子五元见过大帅!” “散修王东林见过大帅!” 青阳宗院内,蹭道之人纷纷对张横以弟子礼相见,以谢张横悟道恩情。 张横倒也不失礼节,对众人颔首示意: “久仰,久仰!” “大家伙都是同道,何必如此客气!” “谢就不用说了,多杀几个僵尸就行!” 他从悟道中醒来,精神略一感应,便知道了是怎么一回事,是以这才对蹭他道韵之人提出来要求。 天下间修士众多,但大多数修士终其一生都难逢悟道机缘,这次能来到青阳山蹭张横悟法道韵,对他们来说,几乎是平生未有之大机缘。 莫说张横让他们诛杀僵尸来偿还这次蹭道行为,就算是张横让他们做一些别的更过分的事情,他们也不会生出太反感的心思。 这可是连地龙都要为之护法的绝顶人物! 能与这等超绝人物扯上关系,别说杀僵尸了,就是杀同道都可以考虑! 怪不得这四方城张横会如此的横行霸道,却原来身后有这么粗的一条大腿抱着! 之前还对张横灭佛抑道勒索宗门的行径看不顺眼,此时一想到他身后有地龙护法,登时看什么都顺眼了。 连与天庭交战都不怵的地龙,都心甘情愿的为张横护法,那这张横的来历简直无法想象。 恐怕他不是真人转世,也得是至人下凡,否则的话,地龙大人怕是连正眼都不会瞧他。 若能结识这等大人物,对以后自身修行的好处之大,不可想象。 纵然无法结交,便是混个眼熟也是好的。 青阳山宗主灵石道人就站在张横身边,接引众人入内坐下,早有道童烹茶端上,屋内众人互相报了姓名,也有那彼此早就熟悉的,只是一口茶的功夫,便都熟络了起来。 能在千里之地驾遁光来此,本身的修行定然不差,放在修行界内,基本上或多或少的有点名气。 大家又都在方圆几千里内修行,纵然彼此没有见过,也大都听说过对方的名头,互相吹捧了几句,大家都是连云洲人,自然带有几分亲切之感。 众人在大堂内交流了一番,本想等张横前来,他们好结交一番,结果左等不来,右等不来,等了好半天后,众人终于坐不住了,悄声问上水的道童:“张大帅可是在忙别的事情?怎么还不过来?” 那道童大奇:“大帅为何要来此?他跟你们说他要来此屋了?” 众人面面相觑。 按照常理,若是有人当面致谢,又齐聚大堂,做出了与你结交的架势来,大多数人都会与大家会晤,交个朋友。 但张横行事一向不按套路,在他眼中就没有什么常理,况且这些修士之中,他一个看顺眼的都没有,根本连结交的念头都生不出,之前能与这些人打声招呼,便已经算是看得起他们了。 他这人心高气傲,能被他看在眼里的人,除了顾西城和四贤之外,就是阮红娘。 其余之人,在他眼中,不过如此。 今日蹭他道韵之辈,道心坚定者本就不多,资质高明者几乎没有,满目俗念,一腔贪婪,自然引不起张横结交的心思。 相比青阳宗的归顺,这些蹭道之辈,完全入不得他眼。 后山。 灵石道人为张横倒了一杯茶水,神情恭谨:“有大帅今日说法,我青阳山不出三年,便会重新崛起,扬我道门!” 这次张横讲道,获益最大的自然是地龙,其次便是青阳山满门上下。 张横讲的是道门总纲,只有像青阳山弟子这些修道之人,才能体悟到其中精深大道,对比自身所学,又加上道韵相生,整个青阳山弟子几乎都有了巨大的提升。 便是门中长老,甚至连黄鹿童子都硬生生的向前跨出了一个境界。 这还不算什么,真正令灵石道人激动的是,通过张横此番讲道,他们青阳山已经断了的修行路,终于了被重新续上! 自从纯阳祖师与妖尊相斗,打碎大地,打残了天地大道,大道残缺之下,所有门派的修行功法都与天地不再相融。 本来直至大道的功法,忽然就有了瑕疵。 不是功法不圆满,而是这个世界的大道不圆满了,是圆满之法合残缺大道,自然难有寸进。 如想要改变这种情形,除非修改自家传承功法。 但每一个宗门的开山祖师都是天资纵横之辈,有的甚至是镇压几个时代的猛人。 这些人物创下的功法,后人便是想要学会都难以做到,更不用说什么融会贯通推陈出新了。 几千年来,因为这个缘故,无数大宗门都因为功法难以修改的缘故,渐渐的门派凋零,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之中。 有的门派即便没有消失,但也逐渐式微,从上古大宗门,变成了小门小派,苟延残喘至今。 如果再没有大的改变,这些门派怕是终将消失无踪。 青阳山便是这种门派。 昔日青阳山为道祖亲传弟子所开山门,功法传承根正苗红,位列四大道家宗门第三,地位超然。 但在纯阳祖师之后,门中弟子虽修改了几次功法,但还是难以契合道天地,以至于无法重续功法,门下弟子在止步不前,一开始还有圣人在世,镇守山门,后来天道演化,之前的功法越来越不行。 青阳山便是连圣人也难有了,到了灵石道人这一代,别说圣人,就是贤人都难修成了。 他们修的便是符篆阴阳变化之道,结果却赶不上天地道韵是演化速度,说出去能笑掉别人大牙。 灵石道人成为宗主之后,再不奢望宗门出什么圣人、贤人,他面临的是如何让自家宗门维持下去。 他选择的是钻研门中阴阳变化之术,推演天机,窥视命运,周游各地,把握对自家有利的一切变数。 所以他在四方城感受到张横的不凡,才会故意招惹张横,提前引出张横的变化,可惜张横行事太霸道,直接把他打了出去,根本不吃他这一套说辞。 但双方毕竟算是认识了,这才有这几日张横宣讲真法,惠及青阳的事情发生。 思及这么多年种种艰辛险阻,灵石道人心中感慨万千,对张横道:“有大帅讲法,青阳宗自此有了道苗也!” 张横哈哈大笑:“道苗须得好生照料,不要再断了传承!” 他喝完茶水,与灵石道人商议半天,方才集合八草头兵,在山下安营扎寨,准备下一次行动。 对于山上一群蹭道之辈,他却是根本懒得理会。 第一百六十七章 老僧 “什么?张大帅已经下山了?” “可惜,可惜,未能当面请益,失了好大的机缘!” “想来也是,以大帅尊贵之身,万金之体,也确实无须会见我等。” 直到张横下山之后,在后院等待张横的一批修士才等来了张横下山的消息,都感失望。 如果之前张横如此对待他们,肯定会引来他们极大的怒火,张横甚至会因此惹出一部分敌人来。 但自从看到地龙都要为张横护法后,无形之中,张横的身份地位都已经被他们在心里抬的极高,已经是等同地龙,甚至犹有过之。 这等人物懒得理会他们,倒也在情理之中。 毕竟传闻中,四方城张横嚣张跋扈,最喜屠戮修士,今日他能破例对众人点头致意,便已经算是给足了面子。 这要是传闻中的性子,怕是众人还得拿出点东西孝敬一下,这张横才会放过他们。 现在只是对众人不屑一顾,完全在情理之中,众人心中虽有不爽,但更多的是失落。 有如此大腿,却难以抱住,实在是生平憾事。 “大帅说了,如今尸潮乱世,大地浮沉,正是我辈出力降魔之时!” 灵石道人见众人一脸遗憾,摇头笑道:“大帅如今正统领四方城兵士横扫天下,斩杀僵尸,救万民于水火之中。诸位若是有意,还请下山协助一把。” 众人闻听此言,如梦初醒,纷纷道:“不错!正是此理!” “道友说的是,是该要斩杀僵尸,涤荡乾坤!” 当下对灵石道人再三感谢,相继下山。 这些修士们也对僵尸深为厌恶,只是碍于天庭威严,知道这是天降灾祸,要惩治人间,若是贸然出手斩妖,怕是少不了因果缠身,是以少有修士斩杀僵尸。 但眼见尸潮汹涌,遍地吃人,众多修士难免物伤其类,心有戚戚,这才有各地宗门弟子下山历练,斩杀僵尸之举。 当今大殷朝虽然被僵尸占据一半疆域,但重要城镇并不曾被僵尸攻下,这与各地宗门修士脱不了干系。 此次有地龙吞天一事,相信短时间内天门绝难再开,又有张横这等来头奇大的存在下了“法旨”,那他们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他们毕竟也是人! 于是兴冲冲下山,开始斩杀僵尸,心中再无疑虑。 只因张横这句话,活人无数,方圆千里之地,僵尸悉数被杀,被僵尸祸害的百姓能喘口气,不至于全灭,此皆张横之功也。 且说张横在青阳山下安营扎寨,众人打坐练气,也不做饭了,各自体悟今日所得,巩固一身修为。 这八百草头兵,单个拎出来都堪称是一地豪杰,修为又高,头脑也灵活,更有与敌同亡的血性。 虽然已经是踏足修真练气的修士,但行事风格还是军中汉子的秉性。 这次听张横讲道,大家都有极大裨益,除了一部分兵士站岗放哨,巡查营地,其余兵士都在凝神练气,默默修行。 到了半夜时分,有那小兵王权来到张横帐前,轻声道:“大帅,当初传我道法的前辈特来求见!” 张横睁眼起身:“哦?让他进来。” 这王权在离开四方城游历之时,曾在青阳山附近活动过一段时间,后来遇到了一名道人,传他了一卷经文,写的是道门精义,练气之术,十分不凡。 后来王权将此经文献给张横,这才使得张横兵发青阳山,引出了种种变故。 此时听王权说有道人来访,张横大为好奇,倒要看看这道人是什么样子,当初竟然与自己军中弟兄结了一个善缘,似乎笃定王权日后成就不凡一样。 别的不说,单只是这分眼光,便不逊色青阳宗掌门灵石。 片刻之后,轻微脚步声传来,一名道人掀开门帘,缓缓来到军帐之内,对张横行礼道:“弟子灵机,见过大帅!” 这道人五短身材,身躯矮胖,头顶稀稀拉拉的挽着一个发髻,吊梢眉,母狗眼,蒜头鼻子,窝窝嘴,相貌丑陋,令人一件难忘。 “原来是你!” 这个道人张横认得,他在大殿讲道之时,殿内四十九个蒲团,除了灵石道人和黄鹿童子外,这灵机道人便距离自己最近。 张横此时修为极高,五感六识敏锐无比,知道在这青阳宗内,除了黄鹿童子外,便以灵石道人和灵机道人为高。 这灵机道人乃是青阳宗大长老,人虽丑陋,但目光清澈,湛然有神,倒是一个真修。 此时见传给王权经文的是他,心中一动,点头道:“你为何要传我军中弟子道门功法?” 灵机道人笑道:“不瞒大帅,这王权身怀道气,骨骼不俗,正是我道门一脉传人,合该兴道。老道见此良才,心中欣喜,故此送他经文,以图我道门兴盛,多几个传人。” 张横紧紧盯住灵机道人的眼睛,也笑道:“难道不是为了真法传承,重续断路?” 灵机道人身子一颤,急忙道:“绝无此事!弟子修为浅薄,资质鲁钝,如何能提前算计大帅?今日大帅在我门中传法,青阳山上下无不感激涕零,甘愿效死,谁敢算计大帅?便是有心也无力啊!” 张横沉吟片刻,道:“你找王权传法,就真的是为了找一个传人?” 灵机道人一脸被冤枉的受伤表情:“千真万确啊大帅!弟子只是想要一个门徒,结一个缘法,绝没有别的想法!” 张横不再询问,挥手道:“好了,你去!” 灵机道人犹豫片刻,对张横行礼之后,方才心事重重的走出营地,返回山上。 “大帅,你怀疑这灵机前辈算计了您?” 在这灵机道人走后,王权大为惊奇:“难道他传我经文,就是想让大帅发现?为的就是让大帅前来青阳山查看究竟?他连大帅在山中说法也能提前得知?” 张横默然片刻,摇头笑道:“可能是我多想了。我说王权啊,你既然与道有缘,那便好好修道,莫要辜负了灵机道人一片苦心。” 王权道:“修道归修道,杀人归杀人,弟兄们跟随大帅南征北战,未尝不是修行!” 张横笑道:“好小子,还真有几分道性,你也去!” 王权走后,帅帐中安静了下来。 张横独坐帐内,心中生出几分计较:“这灵机道人到底是扮猪吃虎故意为之,还是老子多心了?” 想了一会儿,总是难以判断,索性练气修行,不再多想。 到了次日,大军开拔,一路向东。 因有张横昨日吩咐,让蹭道之人斩杀僵尸,以至于大军行进三百多里,几乎没有遇到像样的尸潮,大都是零散个体,随手可灭。 如此行进了千里之后,便看到前方一座小山,山下尸潮涌动,向山头翻涌,嘶吼声震耳欲聋。 在那山头上有一圈金光,成椭圆形状,笼罩着一名老僧。 这老僧低头诵经,声音之中蕴含无尽慈悲,但凡接触到金光的僵尸,片刻间便即消融,化为一滩血水。 只是僵尸太多,将这老僧的护体金光冲击的摇晃不定,似乎随时都要破碎,情形危急。 但那金光中的老僧却毫无焦急之色,诵经的声音依旧不急不缓,对身外情形并不放在心中。 即便是下一刻他可能被僵尸吞吃咬死,也不耽误他这一刻念诵经文,超度群尸。 “这光头老僧倒也有点东西。” 张横手指山头老僧,对众人道:“若天下修士尽如此僧,哪里还会有尸潮乱世?” 第一百六十八章 聚气 “这才是真正的佛家弟子,慈悲主人!” 眼见前方山头金光笼罩中的老僧,八百草头兵齐齐赞叹:“咱们一路所见光头,大都是贪财敛货之辈,无一个降妖除魔的,可巧今天终于见到了一个!” “只看他如此作为,才不枉修行一场!” “走走走,冲散僵尸,先将他救出来再说!” 一路走来,没有遇到像样的战斗,一群兵士明知自己修行疯涨,却难以知道到底提升到了什么地步,此时见猎心喜,同时也想要斩妖救人,在张横一声吩咐之后,全都向远处小山冲去。 这些官兵自从青阳山听道之后,修行境界又有提升,又得了张横传授的腾空之术,结合大阵之力,行进速度快如闪电。 只是呼吸间,便穿过十多里地,到了那座小山头上。 八百兵士分成两批,一批在山下与僵尸对峙,一批在山顶解救老僧。 这八百精壮远胜虎狼,结阵冲杀之下,上万僵尸也是难挡,顷刻间被杀的七零八落,黑血遍地,残肢断臂处处洒落。 随后又被阵中人马召集南明离火,焚烧一空,现场恶臭扑鼻,熏人欲吐。 现场惨烈无比,但对民团兵士来说,只是寻常。 就在这些兵士剿灭僵尸之时,张横来到了老僧面前,一脸古怪的看向老僧:“慧门?” 金光中的老僧缓缓睁开双目,收敛了护体金光,起身后对张横行礼道:“大帅!多日不见,更胜往昔啊!” 张横上下看了老僧一眼,面露惊讶之情:“你也不错啊,眼见的跟变了一个人似的,大德高僧,不过如此!” 旁边几名兵士也认出了老僧的来历,都感惊奇:“嗨呀,慧门老秃驴竟然在这里做起了好事?” “我还以为是哪家高僧大德,却原来是普渡寺的老相识!” 这老僧正是昔日四方城普渡寺的老方丈慧门禅师。 当时普渡寺招惹张横,被张横借故抄了山门,抄出金银佛像几十座,乃是佛门库藏兴盛之本,发了好大一笔横财。 也就是因为如此,才引起了佛门高手关注,以至于金轮寺僧擒拿张横,才生出了好大祸端,引出了金轮罗汉,又发生了张横讲道,勾动天庭,毁了天崮山金轮寺。 也使得地龙错失道源,怒而吞天,勾连出一串大事情,直到现在,这件事产生的影响至今都余韵未消。 而当初引发种种事端的老僧慧门,则因为被张横扔在粪坑,顺便尿了一脸,反倒由此悟道,扔下衣钵之后,大笑而去,杳无踪迹。 没想到今日在这距离四方城两千多里的不知名荒山上,再次遇到了此人。 三年不见,这慧门老僧修为飙升,气息平和犹如普通僧侣,若是放在大街上,谁也看不出他是一名法力高深的佛门弟子。 但刚才他被僵尸围困,护体金光兼具降魔之力,展现出的法力神通,却是极为了不起,在张横所见的僧人中,只有金轮寺的僧人能压他一头,其余僧众都不如他。 关键这慧门在屎尿坑中悟道,境界高远,此时修为虽高,却远没有到达极限,这才是真的了不起,说不定有朝一日,真的能修成罗汉菩萨。 “善哉,善哉!” 慧门对众人行礼,呵呵笑道:“老和尚游历至此,本想度化尸魔,没想到魔焰高涨,佛法难度,若不是大帅率众相助,怕是老和尚今日要归西。” 他昔日身为普渡寺方丈,为人一向严肃端方,不苟言笑,现在却是性情大变,整个人变得随和起来,说话轻松诙谐,再也没有了昔日一门之长的威严气度。 张横见他如此,赞道:“老和尚不为形所累,挣开了利锁名缰,可喜可贺!” 慧门急忙行礼:“不敢,不敢,愧煞弟子了!若没有大帅点化,岂有弟子今日的造化?” 他手指脚下地面:“下面有一头金甲六翅僵尸,十分了得,被我镇在山体之中,苦念经文三十多日,竟难降服。山下僵尸之所以围攻弟子,也是为了解救这尸王。” 昔日张横有点化他开悟之功,慧门对民团兵士自称“老和尚”,但对张横却自称为“弟子”,以表对张横感激之情。 “原来如此!我说你脚下魔气腾空,土石皆黑,还以为你是以魔气熬炼自身,却原来是以肉身镇魔。” 张横取出方天画戟,吩咐众人:“小的们,结阵!” 民团兵士齐声应和,瞬间结成了先天敕令八卦大阵,由张横亲自为阵心,刹那间众人气息相连,牵引无尽虚空中无穷能量,灌注体内。 轰! 所有民团兵士的身体同时暴涨三倍,变成了小巨人一般,张横更是化为三丈巨人,手持方天画戟,率众浮空,远离山头。 待到与众人在云头停住时,手中长戟已然高高举起:“慧门,你暂且离开,待我斩杀此魔!” “哦哦哦!” 慧门一个激灵,双手合十:“善哉,善哉,大帅好大的杀气!” 他口中说话,身子在原地平平移出,瞬间从山头来到半空之中。 轰! 也就在他离开原地的一瞬间,山头轰然爆炸开来,一头巨大的金甲僵尸破山而出,仰天怒吼。 这僵尸极为大,足有十丈高下,巨口獠牙,背后六只翅膀轻轻扇动,头上一顶肉质王冠,眉心一只眼睛。 悬浮半空之中,透露出极大威严,一派王者风度。 他目运金光,看向远处的慧门禅师,血口狂嚎:“秃驴——” 嗡! 不待他一句话说完,张横手中长戟猛然下劈。 一道白光从戟刃生出,化为一道厉闪,破开长空,斩向这具僵尸。 这一击之下,抽空了方圆百里方圆的灵气,整个虚空都抖动了一下,天空中云朵被扯的稀碎,附近飞鸟爆碎成一团血雾,随后化为虚无。 对面僵尸一句话没有吼完,这闪电般的一击劈击已经穿过他的躯体。 这僵尸忽然凝在半空,呆愣不动。 片刻之后,脑袋裂开,身子裂开,被戟光劈成两半。 轰隆! 整座小山也缓缓裂开,中间多出了一道缝隙,随后这裂缝慢慢扩大,半座山向一侧滑落,山体上碎石乱滚,成片成片的树木塌陷倒伏,发出隆隆巨响。 附近还未被剿灭的僵尸,在这一击的余波之下,全都爆散成团团血雾,在原地消失。 慧门禅师看的心惊肉跳:“大帅这一击之力,远胜弟子三十日苦功!” 张横哈哈大笑:“你是出家人,不欲杀人,我乃军人,自然要杀人。大家道不同,就不要多说了!” 他说到这里,眼睛看向西方:“这个尸魔被斩,相信连云洲再无成气候的尸魔了!” 这尸魔实力极强,能口吐人言,可见智慧不低,连慧门都降服不了,可见实力之强,如今也被张横斩杀,相信附近应该在没有比这更强的尸魔。 张横与阮红娘早就约定好了,双方一东一西各自推进两千里,斩杀其中僵尸,也算是清理了半个连云洲。 谁先做到,谁便算赢了。 现在张横已经向东横推两千多里地,又发动修士出手攻击,眼见方圆千里之地,将再无尸潮之忧心。 现在可以说,张横已经完成了既定目标。 只是不知道此时的阮红娘,到底推进到了什么地方,可曾像自己一样,一路横推。 第一百六十九章 盐场 阮红娘此时正率众奋勇厮杀。 自从与张横分开之后,她率军西进,沿途斩杀僵尸无数,围剿了一波又一波尸潮,火焰军马不停蹄,所经之处,无有可抗之辈。 张横一路横推,无有可抗之敌,但阮红娘也不差,她麾下的火焰军毕竟是是朝廷精锐,结阵之下,等闲难挡。 这一日,她率众剿灭一群僵尸之后,正在短暂休息,便看到前方火光一闪,一直小小的火焰鸟儿停在了她的肩头。 阮红娘面露讶色,伸手将鸟儿托在掌心。 这鸟儿双翅扇动,从嘴里吐出一枚小小火珠,落在阮红娘掌中。 阮红娘将火鸟摘下,扔到空中,将火珠攥在掌心凝神感应,片刻之后,对身边众人笑道:“好家伙,张元伯现在竟然东进三千里,打入了连云洲东方沿海之地,沿途僵尸屠戮一空,了不起!” 这烈焰火鸟是她老阮家多年培育出来的异种鸟儿,性情凶猛,能大能小,大的时候犹如苍鹰,小的时候好似蚊虫,战力堪比小妖。 这鸟儿最喜吃虎豹财狼,也喜欢吃妖怪,又被称作破邪火凤,飞行速度极快,善于隐介藏形,能钻地,能钻水,藏身能力极强。 老阮家培养了几代人,方才将这烈焰火鸟培育成传信的专属鸟儿。 再与张横分道扬镳之时,阮红娘特意给了张横一只,以便互通消息。 这鸟儿口中有一枚玉珠,唤作聚神珠,能承载修士神念,化为一股信息,只要修士也修到精神外放之后,在施展设定好的精神波动,便可以精神读取聚神珠内的信息。 此时她从玉珠内得到的消息,正是张横特意传给她的。 本来以张横此时本领,几千里地的距离,施展遁术之下,片刻间便能跨越,若是施展九字真言中的“行”字诀,几千里地,呼吸可过。 只是毕竟他也是一方豪雄,自重身份,不可能真的亲身来找阮红娘汇报自己的事情,以火鸟传书才是正理。 此时他已经来到了东洋大海,正在海边欣赏风景,暂做休息,闲暇之时,才有心思给阮红娘联系。 却说阮红娘身边,有那王凤仪在一侧,闻言愣道:“他已经到了东海岸边?看来应该是有青阳山弟子辅助之功,否则的话,连云洲地域广阔,方圆几千里地,只凭四方城八百修士,人手远远不够,他是如何做到的?” 连云洲地域广大,人口众多,以张横此时兵力,若能直线推进,确实有实力推进千里之遥,但既然是剿灭僵尸,肯定得要全方面绞杀,每个城镇都要顾及。 如此一来,四方城的兵力远远不足,莫说王凤仪不信,旁边一群副将都不相信张横能在短时间内做到这个地步。 见王凤仪惊讶,阮红娘叹道:“张横说他在青阳山结交了一群修士朋友,那些人被他感化之下,四处绞杀僵尸,青阳山千里方圆,再无尸潮祸乱。” 王凤仪与众人面面相觑,都笑道:“当今修行界内,修士们自私自利,偶有几个下山历练,也杀不几个僵尸,看似出力,实则与大局无用。当初陛下都曾命他们下山降魔,你看又有几个肯听的? 张横何德何能,能命天下修士行事?” 阮红娘摇头道:“此事做不得假!烈焰火鸟可以将沿途所见之事,悉数记入聚神珠中,它一路飞来,沿途确实有修士组队斩杀僵尸,为数不少。” 她脸上露出不解之色:“天下修士妄言天命,说什么尸潮遍地,乃是天罚,佛道两家都不敢阻止僵尸害人,以至于到了如今地步。张横到底许诺了他们什么好处,令这些修士主动斩杀僵尸?” 阮红娘想了一会儿,想不到头绪,忽然摇头失笑:“无论如何,总归是一件好事,有连云洲修士相助,相信用不多少时日,尸潮便可平定。” 她起身笑道:“这张横果然非同凡俗,有此人出手,我等省了好大力气!待到僵尸平定,我便上书朝廷,为他请功请赏。诸位,咱们火焰军可不要被他拉下太多,出发!” 东海岸。 张横正站在一块礁石之上,手持鱼竿垂钓。 他斩杀慧门老僧镇压的僵尸之后,那慧门再三感谢,第二日便与张横分别。 这老僧已经有了自己的道路,正一步步修行,修心修身,十分了得。 张横也留他,任其离开,自己也率众东进,一直到了海边。 这海边不同陆地,虽然也有僵尸害人,但渔民有船的,都会乘船去海中岛屿躲避,有那没船的,也会想办法蹭船离开陆地,暂时躲开尸潮。 僵尸虽多,却也么多少能入海吃人的。 尤其是这东洋大海之中,海妖众多,水中怪兽成群,僵尸入海,便是数量再多,也不够海怪吃的。 是以直到此时,海边渔民反倒是受灾不大,在这灾荒之年,勉强维持温饱。 在这东洋海边,有一盐场,叫做广陆盐场。 这盐场的主人唤作邱广陆,乃是四方城过来的,奉张横之命,抢占盐场,贩卖私盐。 整个连云洲的私盐,有是四分之三都由广陆盐场进的货,当真是财源滚滚,生意恒隆。 张横率军前来之时,邱广陆早就备好酒席,款待众人。 他这盐场财源广进,财大气粗,即便是四方城民团八百兵士,人吃马嚼消耗极大,但对盐场来说,也算不得什么。 众人在海边好吃好喝,众人好生休养,期间邱广陆向张横汇报了一件事。 广陆盐场内盐工众多,也有不少渔船,平日里也有盐场内的渔民打渔为生,因为有盐场,也会卖些咸鱼,养家糊口。 这几日有几个渔民在海边打渔时,忽然连人带船,都被海中怪物一口吞吃。 一开始众人吃惊之下,倒也没有多想,毕竟海内怪物极多,每年被吞吃的渔民多得是,这次只是运气不好而已,下次多注意就是了。 但这件事发生之后,到了晚上,岸边有那渔民在自己家里,也无缘无故的失踪,只是一夜之间,便有十几名精壮消失,同时失踪的还有他们的家人。 这样一来,谁都知道事情不对劲了就,连邱广陆都被惊动,他是原本民团的人,修为高深,见识也广博,亲自查看之下,便推断是妖怪所为。 而这妖怪应当便是海中的海妖。 自古海洋深难入,邱广陆在陆地上有胆量与妖怪相搏,但海中不比陆地,若是入海降妖,他实在是没有这个本事。 在海边以身做饵,晚上倒也遇到了一只妖怪,双方战了一场,被邱广陆将那妖怪一刀剁掉了脑袋,却原来是一条海蛇精。 斩杀海蛇之后,第二日便又有海妖上岸,吃了几个人后,又被邱广陆打败,杀了后,露出原形,却是一头鲨鱼精。 到了第三日,又上岸了一只绿皮妖精,竟是海中夜叉,率领一帮海妖,要为自己部下报仇。 被邱广陆率领盐场守卫生死拼杀,方才将海妖杀退,双方各有死伤。 在张横来到盐场前,那海妖下来了战书,说要邱广陆等人洗剥干净,他们聚集海中水族,要吞吃了邱广陆,报仇雪恨。 不待这些水族上岸,可巧张横便率众而来。 邱广陆不敢隐瞒此事,一五一十说给了张横来听。 张横闻言道:“汪洋大海,水族无数,都归东海龙王管辖。这水怪胆敢上岸吃人,咱们杀了,提着他们的脑袋,去找老龙问罪便是。” 于是屏退众人,自己独坐礁石,静待海妖上岸,好抓几个海鲜尝尝…… 第一百七十章 海妖 且说张横在礁石上放下钓竿,静心垂钓,盘坐其上,静若木石,专等水族前来。 眼见的日落西山藏火镜,月出东海现冰轮,转眼到了半夜时分,万籁俱寂,唯有波涛阵阵。 堪堪月上中天,前方海水中波翻浪涌,钻出一群海妖来,一个个披甲带鳞,枝枝叉叉,奇形怪状,还腥气扑鼻。 为首的乃是一头推海夜叉。 这夜叉身高丈二,手持钢叉,分开海水大步前来,到了张横面前停住身形,瞪眼看向张横,大声喝道:“你这人面生,可是广陆盐场请来的帮手?” 张横闻言抬头,只见这夜叉: 蓝洼洼一张脸, 红漆漆两道眉。 头顶双角如利刃, 獠牙巨口似火盆。 筋肉虬结力无穷, 仰天咆哮声如雷。 雄赳赳,手持钢叉推波浪, 气昂昂,张开大嘴要吃人。 张横稳坐礁石,看了这夜叉几眼,笑道:“你便是这东海的巡海夜叉?” 对面夜叉见他大模大样,坐在原地一动不动,虽是盘坐礁石,看自己却像是俯视而不是仰视,充满了不屑之情,忍不住勃然大怒:“见了你家爷爷,竟敢如此无礼,且吃我一叉!” 口中说话,手中钢叉对着张横分心便刺。 张横伸出手来,一把将钢叉裹住,轻轻一抖。 嗡! 钢叉瞬间被抖成一团残影,发出凄厉破空之声,将那夜叉的一条臂膀震成一蓬血雾,随后这夜叉身子被钢叉抖动产生的巨大音浪震的凌空飞起,向一侧狠狠飞去,撞向了旁边一座露海礁石。 砰! 火光迸现中,那礁石被夜叉撞的四分五裂,碎石四溅。 再看那夜叉,已经成了一堆碎肉。 张横此时力大无穷,有担山之力,这夜叉虽然有点本领,但也只是寻常修士的实力,经不住他随手一击。 这夜叉身后群妖见夜叉被张横随手贯死,都吃了一惊,有几个鱼妖吓得浑身鳞片竖起,惊声尖叫:“澜先锋被杀啦,这人好厉害!” “快跑,快跑,保命要紧!” “快去禀报提督,为澜先锋报仇!” 这些妖怪发一声喊,身下海水开裂,瞬间沉入海底,欲要逃命。 张横哈哈一笑,提起身边鱼竿轻轻甩动,那将钓钩甩入水中,再提起时,已然勾住了一头海妖,被他凌空甩向岸边。 那海妖在空中发出一溜尖叫,待到落在地上时,可可的砸在一块大青石上,被摔的头晕眼花。 一名男子忽然扑了过来,将这海妖摁在石上,提刀剁下,一刀下去,脑袋滚落,显出了原形,却原来是一条海鲈鱼,比人都大。 “啊哈!” 提刀男子大喜:“果然是一条海鲜,这次又能饱口福了!” 旁边又走出几名男子,哈哈笑道:“还是大帅厉害,这般大的海鲜,往常时候哪里能买的到?” 他们都是事先埋伏好的民团兵士,在后面随时听从张横的吩咐。 这东海汪洋,地域广阔,张横虽自忖此时修为高深,人间少有敌手,但毕竟脑子还有几分清醒。 东海汪洋,少不了绝世巨妖,真要是招惹到了,怕是真不是人家的对手。 还是事先埋伏人手为好,真要是抵挡不住,大家伙摆起阵法,合力对敌,也好过单打独斗。 张横手中鱼竿不住甩动,每甩动一次,便有一个海妖被甩出海面,摔在岸边,随后被民团兵士捡走。 一连钓出七个海妖之后,张横方才停住动作,笑道:“且把这些海鲜刮鳞开膛,处理干净,交给伙夫处理,好好吃一端海鲜大餐!” 几个兵士嘿嘿笑了笑,将这些海妖拎走,消失在夜幕之中。 整个海岸再次安静了下来。 却说那些逃命的海妖,潜入深海之后,惊慌失措,急急忙忙游向海底一座大山之中。 那海底深山奇大无比,方圆千里还多,山中多海藻、海带、珊瑚、海草,山中游鱼成群,时有宝珠镶嵌山体,闪烁发光。 在这山体深谷之中,躺着一枚巨大贝壳,有三里方圆,贝壳半张,里面修建一座宫殿。 宫殿里守卫森严,虾兵蟹将,手持刀叉,分列在宫殿大门左右。 眼见一群海妖冲来,守门侍卫横枪拦截:“你们甲胄不整,缺鳞少皮,可是遭了什么事情?怎么慌慌张张的,澜先锋何在?” 一名海妖口鼻气泡成串往外冒:“可不得了啦,岸边来了一个猛人,将澜将军一招打死,弟兄们拼死相救,却又陷落了几个,不得已只好逃命,又死了几个弟兄,方才得以逃命。” 守门侍卫吃了一惊:“岸边还有如此能人?你等速去殿内禀报大王,请他定夺!” 几名海妖进入殿内,跪在一处王座前,哭哭啼啼道:“大王,祸事来啦!澜先锋出岸报仇,被一强人打死了!” 王座上盘坐一名六条臂膀的黑脸大汉,这大汉黑漆漆一张脸,肥硕硕大肚腩,身后无数触须飞舞摇摆。 他此时怀中抱着一名贝女,正上下其手,贝女娇笑阵阵,瘫在大汉怀中,身子不住蠕动。 闻听坐前海妖之言,这黑大汉将贝女扔到一旁,口中喷出一股黑气,怒道:“哪里来的强人,好大胆子,连我宫中先锋也敢打死,欺我手中宝剑不利乎?” 当下命人擂起聚将鼓,召集方圆千里海妖,六条手臂各持刀枪剑盾,率众浮出海面,要替夜叉报仇。 张横稳坐礁石,精神笼罩方圆百里,与微微起伏的海面相融,只觉得海面如同一头庞然大物,海浪进退如同海之呼吸,自有一种独特韵律。 他精神与海洋相融,使得整个心灵也如同海洋一般,精神随着海浪涌动而发生轻微变化。 正沉醉期间时,便发现海洋深处一头头妖怪打破平静,笔直上升,刹那间破开水面。 就在这些妖怪破开水面的一瞬间,张横也同时睁开了眼睛。 只见一名六臂黑大汉,身穿盔甲,挺胸凸肚,率领几千海妖,分开海水,怒冲冲来到张横面前,喝道:“你是哪家强人,敢杀我下属?” 张横笑道:“许你们吃我盐场盐工,就不许我杀了他下酒?这是哪家的道理?黑子,你又是谁?” 旁边一名海妖尖声尖气的骂道:“瞎了你的眼睛!这是我家墨水大王,统治方圆三千海域,神通广大,法力无边。你既然见了大王,还不下跪行礼!” 张横微微皱眉,看了这小妖一眼:“聒噪!” 噗! 他一眼看去,那小妖身子一震,双目瞬间被火焰点着,片刻之后,连脑袋都着了,口鼻冒烟,如火把烟囱。 旁边几名小妖大惊,急忙将着火的海妖拉进水中灭火,却发现此火在火中竟然不灭,顷刻间将方圆三丈内的海水煮沸,咕嘟嘟直冒热气。 那小妖不住惨叫,片刻间身体发红,被真火烧死,尸体浮在海面,原来是一个大虾,一阵风吹来,香气扑鼻。 墨水大王大吃一惊,微微后退几步,惊疑不定的看了张横几眼:“好厉害的火!你到底是谁?” 他六条手臂举起兵器,蓄势待发,口中喝道:“你们盐场吃我海盐,却无一点孝敬,我便是吃你们几个盐工又怎么了?许你们吃我水族,就不许我水族吃人?还以为是上古中古,真人在世么?实话告诉你,俺们水族,早就不怕你们人族啦!” 张横笑道:“既如此,打过再说!” “打过再说”这四个字说出口时,他人已经到了墨水大王头顶,长戟瞬间下劈,正中墨水大王脑门。 “噗”的一声,将这墨水大王劈成两片。 他这般说打就打,只是一招,就将这墨水大王劈成两片,出手如此凌厉,旁边几千水妖,都惊的呆在当场。 第一百七十一章 峰峦如聚,波涛如怒 “大王!” “提督大人!” 眼见张横将墨水大王劈成两片,几千水族吓得当场懵逼,片刻之后放才惊声尖叫,四处逃窜。 这墨水大王乃是水宫提督,修为不低,把持海底三千方圆地域,十分了得。 不曾想张横只是一招,便将他劈成两片,这些海妖自然心惊,主帅被杀,他们登时失了斗志,齐齐潜入水中,四散逃命。 张横哈哈大笑:“小的们,下网!” 哗啦! 有十几个人忽然从岸边飞驰而来,瞬间来到海面上空,为首一人发出一声暴喝:“撒网!” 这十几人迅速分开,同时向海面撒下一片片大网。 他们是从空中撒网,这渔网非是一般渔网,乃是张横根据那法谢吕成的法网后,与手下联合推敲编织的大网。 当日法圣谢吕成一张法网笼罩了整个四方城,后来被四贤放逐到了幽冥界,但他那一张法网展露出来的道韵却被张横感应的明明白白,知道了其中道理。 是以在最近三年内,他除了练兵修行之外,就是亲自参与打造各式法宝。 张横这八百精兵之内,不乏渔家出身,自小是在船上生活惯了的,对于打渔捕捞自然也熟悉的很,渔具更是自幼接触,深通物性。 张横在打造渔网法宝时,就曾集思广益,与他们一起商议,方才收集妖兽毛羽和皮子,命人织成丝线,与众人亲自编织成网。 每编织一张网,便往里打出无数符文,耗费了不少时日,方才打造出十三面大网。 这大网能大能小,不惧刀兵水火,已经成了法器,被十三名渔家出身的兵士随身携带,用以捉敌。 自从这大网打造成后,无论是捕捉妖怪还是捉拿敌人,都曾发挥了不小的作用。 此时被这十三名兵士撒下大网,笼罩了方圆几里地的海面。 这大网入水便沉,顷刻间没入水中,待到收网之后,每一面大网都满满登登,装满了海妖。 几千海妖逃跑了一半,剩下的悉数落入网中,大网上符文游动之下,使得这些海妖都被压制的显出原形。 后面几百兵士急忙飞来,合力将大网托住,拽到了海岸边上,分批挑拣,一个个的送到了盐场里。 有那盐场的盐工急忙取出张横事先画好的符文,一一贴在海妖脑门之上。 这些海妖脱了大网后,本来还在奋力挣扎,但脑门上被贴了符文后,身子顿时一震,脑子一片空白,呆愣在了原地,被定住了身子,一动不动。 定身符! 这是张横回忆自身所学,三年内自己画成的几个符文之一。 当初他遭遇了祖山空的定身术,差点被祖山空杀死,后来痛定思痛,决心修炼相对应法术,以免重蹈覆辙,再被定身术克制。 于是将道门九字真言与佛门六字真言潜心修炼,至今已经修炼到了极高深的地步,同时以真言之力,融入画符之术中,令符文威力凭空增长百倍。 此时别看他给盐工的符文只是一叠黄纸,然则贴在海妖身上,却不亚于一座大山,压的这些海妖身子变形,妖气从眼耳口鼻汩汩流出,眼珠子都难以动弹一丝。 有这符文镇压,这些海妖便犹如木雕泥塑,身子僵直,思维停滞。 一千多头海妖摆在盐场之内,在火光映照之下,一眼望去,当真是蔚为壮观。 “海域广阔,妖族高手绝对不少。老子等了半夜,怎么就出了这么几个杂鱼?” 张横收起鱼竿,目运金光,看向海底。 只见刚才被自己一戟劈成两片的墨水大王的尸体在水下竟然缓缓的合二为一,再次凝成一个身子,口中喷出一股墨汁,染的方圆几里之内都是一片漆黑。 待到黑水转淡之后,这墨水大王也消失不见。 “他奶奶的,我还以为这墨水大王是什么玩意儿,却原来是一只八爪鱼,怪不得有那么多条手臂!” 张横看着水中墨水大王身子消失,也不出手阻止。 这广陆盐场乃是张横极大的财源来源之地,不容有失。 他之所以与阮红娘分手后,一路杀到了东海岸,主要就是不放心这个盐场的经营状况。 自古盐铁都是国之命脉,重中之重的东西,尤其是食盐,更是一日不可或缺。 只要有这广陆盐场在,张横就不愁养不活麾下众多弟兄。 即便是当今天下大乱,名不聊生,但百姓也不能因为这个不吃盐。 盐场在,利润就会源源不绝。 张横决不允许自己的盐场出任何问题。 既然是海妖闹事,那就要一次性解决所有问题。 这墨水大王逃命,张横就让他逃。 他既然是水宫的提督,自然就有更厉害的上级,按照套路发展的话,这八爪鱼吃了亏,肯定汇报上级,少不了有深海巨妖为他出头。 张横此时等的就是八爪鱼请来的大妖。只有将八爪鱼请来的大妖也杀死,才能威慑住这些海妖,让他们不要闹事。 事实也是如此。 就在这八爪鱼消失后没多久,整个大海突起波涛。 海水翻腾,风急浪高,一波波的向张横所在的位置狠狠拍来。 这海浪滔天,少说也有十丈高下,狠狠扑来,威势当真惊人。 便是在海岸不远处的盐工们,也可以在明月之下,发现海上忽然多出了一座座移动的高山,向着盐场狠狠的拍来。 海啸! 一名盐工撕心裂肺的绝望嚎叫起来,声音划破夜空:“海啸!海啸来啦!” 身在海边之人,最怕的不是海妖,也不是什么海蛇猛兽。 他们最怕的乃是大海本身! 大海若是发起怒来,形成怒海狂涛,生成海啸,扑向海岸处,那将是灭世之灾,沿海渔民,几乎没有在海啸中存活的可能。 巨大的海浪拍打下来,便是铁打的身子,也能被拍扁。 海边渔民体内都有对大海恐惧的烙印,听说过海啸的传说,此时眼见滔天大浪在月色下向海边扑来,所有人都生出绝望之情。 在如此巨浪之下,谁又能活? 相比这等威势,盐场死了几个人,又算的了什么! 他们捉了几头海妖,也成了不起眼的小事情了。 就在他们绝望大叫之时,只见半空中忽然升起一颗明珠。 这明珠大如磨盘,悬浮空中,发出冷冷光华,犹如第二颗圆月,将滔天巨浪定住。 一层层海浪,凝滞在半空。 峰峦如聚! 波涛如怒! 在这凝固的波涛之内,一道金光蜿蜒闪动,刹那间穿过波涛,来到了张横面前,利箭般射向张横胸口。 ps:推书,推书,老友的书《欢迎来到魔性都市》,瞅两眼呗 第一百七十二章 建马 砰! 这道金光快如闪电,破开凝固的重重波涛,撞向了张横胸口。 海面上龙珠光芒大作,凝固周遭一切事物,却没能将这一道金光定住。 张横盘坐礁石之上,面前是山峦矗立的滚滚波涛,身后是平坦的海滩,海滩后是陡峭的海岸,在往后不远便是广陆盐场。 盐场内的盐工看向龙珠下凝固的滔天巨浪,一脸的绝望之情。 在这些盐工身边,便是一具具雕塑般的海妖,便是这些海妖在看到远处波涛时,眼中也流露出恐惧之色。 水族高手纵然能推波助澜,掀起狂涛巨浪,但毕竟有其极限,像这般十多丈的巨浪,就非是一般水族高手所能为之,便是刚才的墨水大王,水族提督,也无有如此法力。 大海不比江河。 江河水量有限,在一般河神也可以驱动河水,生出种种神异之处,但大海无边无际,比深不可测,海水之中又多巨妖,想要搅动大片海水,一般水妖绝难做到。 等闲水妖即便是修为再高,也得提前准备,设坛做法,告知附近水妖,之后才能搅动海水,形成海啸,祸乱人间。 若不提前告知,一不小心触了某位潜修巨妖的霉头,怕是刚刚兴风作浪,便有大神通者出手把你掐死了。 所以大部分海妖想要在海里施展波及面大的神通手段,须得提前祷告四方,尽了礼节后,才能施展法术,免得平白惹出惹不起的高手。 不过只有小妖才会如此小心翼翼,真正到了大妖层次,却完全不会在乎这些所谓的规矩。 对他们来说,规矩就是用来打破的! 若是施展法术神通,还要顾虑重重,那还叫什么大妖? 只看眼前海面上的如山巨浪,便知出手的定然是深海巨妖,绝非墨水大王可比。 如此神通手段,便是盐场中的这些海妖也会生出惧怕之意,这是下位者对上位者的天然恐惧。 眼见的金光即将触及张横身体时,一张巨网忽然从张横面前虚空出现,将这道金光网在其中。 砰! 金光与大网相撞,爆发出一蓬光华,撞破大网,倏然转折,向一侧飞去。 就在这金光破网而出之时,张横猛然一声暴喝:“临!” 嗡! 方圆百里虚空都是一阵荡漾,生出肉眼可见的波纹。 便是海面上悬浮的龙珠都被张横真言所激,光芒大作,如山波涛也急速荡漾起来。 岸边广陆盐场众人浑身发麻,须发倒立。 张横这几年苦修道术神通,已经掌握了不少道门秘术,尤其是佛道两家的真言法咒,已经被他修持到了极其高深的地步。 如今只是一个字,便有撼天动地之威,一个字便有降妖灭魔之能。 此时“临”字被他喝出口,那破网而出的金光在空中一颤,化为了一头龙首马身的妖兽。, 这妖兽对着张横喷鼻吐气,火焰从鼻孔中冒出,金光从双目内流淌,咆哮如雷:“可是你伤了我水府提督?” 这妖兽龙头马身,十分长大,如同一头大象一般,四条腿下飘着四朵金色云彩,将其托在空中载浮载沉。 这妖兽头顶枝枝叉叉,生出几十支小角,其中又有两支龙角朝天而立,其上隐隐符文流转。 “你这妖兽似龙非龙,是马非马,似麒麟无有鳞片,似貔貅无有翅膀,到底是个什么来头?” 张横看了这妖兽几眼,发现自己不认得,登时生出好奇心来:“你是那条老龙的子嗣?” 龙性最淫,对于交配对象生冷不忌,天上飞的,水里游的,地里钻的,死的活的,草木竹石,几乎没有龙族子弟忌口的物种。 面前这怪兽既然有几分龙族模样,那就应该便是龙族血脉,说不定是那条老龙一时兴起留下的血脉。 “老子不是龙种!” 前方妖兽闻言大怒:“你才是龙族子嗣!你全家都是龙种!无知的人类,老子是建马!听说过没有?麒麟都是老子的后裔!” 张横一愣:“建马?十方神龙驹?” 天地间神兽各有来历,其中龙族乃是大海感元龟气息所化,以元颅为形,阴阳二气交感,遂生龙蛇。 天下间第一个出现的种族,当是龙族,海中有海龙,土中有地龙,空中有天龙。 龙族之后,才有凤凰、建马、毒虫、猛兽等各种天地异种,最后才有了人。 其中建马生麒麟,麒麟为天下走兽之长,龙为鳞甲之长,凤凰为鸟类之长。 龙、凤、麒麟这三个种族统治洪荒大地,割据天下,直到后来元龟化人,打造人身,人族大兴,驱赶万族,才渐渐有了如今人族独大的局面。 这龙、风、麒麟三族中,龙凤的始祖都是天生地长的存在,唯独麒麟是建马感应天地道韵所产。 也就是说,第一只麒麟是有母亲的,不像是龙凤始祖天父地母,而麒麟一族的始祖却是建马。 这建马龙首马身,有时候也被后人称之为龙马,以为是龙族后裔,其实双方没有任何关系。 虽然建马长着龙头马身,其实它们与龙和马都没有任何关系。 建马就是建马,是独立的一个种族,与龙族没有半点关系,反倒与麒麟才是一家人…… 天下间飞行最快的当属天龙和大鹏,入地最快的自然地龙,而跑的最快的,则是建马! 这建马也叫十方神龙驹,头顶几十支小角有异能,足以破开天地间所有禁制,遁逃天地,无物可困。 除非有大神通者亲自出手镇压,否则的话,只要建马想逃,谁也拦不住。 张横修行至今,听说过一些传说故事外,本身并未见过多少传说中的妖魔鬼怪。 尤其是上古传说中的神兽,他除了地龙之外,再也没有见过别的上古神兽。 没想到此次来到了东海岸边,杀了几个海妖,竟然引来了一头建马! “原来是建马!” 张横看的一阵眼热:“你等本是天地间一等的一的清净种,为何要参与这等腌臜事情?你麾下海妖吞吃我盐场盐工,作恶多端,我难道不能出手斩杀么?” 面前建马警惕的看了张横一眼,站在远处,轻声嘶鸣:“有海妖吃人?” 他似乎是第一次知道自己麾下海妖做的事情,显得极为惊讶,随后这惊讶便转换成了愤怒:“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吃人!这还得了!” “得了”两个字从建马口中刚刚说出,他便已经从原地消失,来到了张横面前,低下头颅,十几根尖角都对准了张横,狠狠的顶去。 这十几根尖角顶端同时生出一波古怪的道韵,将张横瞬间定在了原地。 就在张横一脸骇然时,建马的脑袋已经顶在了张横胸口,将张横撞的向后飞起:“等把你打倒了,定要仔细询问!” 第一百七十三章 棋逢对手 轰! 张横身子被撞的流星般飞起,化为一道流光,陨石破空般恶狠狠的撞向了远处。。 这建马一撞之力,大的不可思议,即便是以张横此时修为,还是被撞的头晕眼花,大脑一阵晕眩,只觉得眼前景色急速变幻,耳边风声凄厉,刹那间远离东阳大海,身下大地闪电般后退。 轰! 直到一座山峰被他撞碎了一截之后,张横的身子方才停了下来,扫视四周,就发现面前景色熟悉的很,正诧异间,便见不远处遁光闪烁,几个道人来到了自己身前。 为首道人非是别人,乃是青阳山长老,灵机道人。 这道人当初传经王权,才引起了张横注意,特意来到了青阳山,引发了好大一番变故。 “咦?大帅?” 灵机道人看清楚张横模样之后,惊道:“大帅缘何又来我青阳山?可是出了什么变故?” 张横也是大惊:“这里是青阳山?他妈的,我竟然被撞出这么远的距离?这畜生好厉害的手段!” 灵机道人大为不解:“撞出这么远的距离?大帅莫非是在与人交手?” 张横一脸晦气:“我在那东洋大海,遇到了一头建马,一言不合,打起来了,不想它跑得快,喜欢撞人,我不小心被他撞了一下,没想到跨越了这般远的距离,这畜生当真了得……” 他一句话尚未说完,陡然面前金光闪动,建马的身影出现在张横面前,将头猛然一撞,再次将张横撞的流星般飞出,只有声音在半空中袅袅传来:“你娘的,还来——” “建马?” 灵机道人站在原地,一脸呆滞:“十方神龙驹?这等上古神兽,此界竟然还有留存……” 他看着站在面前的龙首马身的巨大怪兽,母狗眼越睁越大:“真的是建马!” “再看,老子把你也撞飞!” 建马一脸不屑的看了灵机道人一眼:“死胖子,大惊小怪!呸!” 一口龙息从他口中喷出,将灵机道人浑身衣衫连同胡须眉毛全都烧光之后,这建马方才恶形恶状的嘎嘎大笑,从原地迅速消失,再次向张横追去。 灵机道人一脸呆滞,直到风吹屁屁凉,方才清醒过来,急忙取出另外一套衣衫,简单穿上,脸上震撼之情依旧未消:“竟然是建马!大帅这是从哪里惹出的这般神兽?脾气竟然还这般恶劣,实在有负神兽的身份……” 建马秉天地阴阳而生,之后产麒麟,上麒麟为百兽之长,又是天地间的瑞兽。 建马作为上古神兽,数量本就不多,待到元龟脱壳化形人身离去之后,这建马和凤凰、天龙等神兽便逐渐消失。 到了现在,别说建马、凤凰这等上古神兽,便是神龙、火凤都少现人世,甚至普通龙族都很少被修士所见。 现在张横竟然招惹到了一头上古神兽,令灵机道人又惊又喜又是担忧:“传说这建马速度惊人,有破界之能,头顶十几根尖角有挪移放逐之力,大帅招惹到了这么一个对手,怕是危险了!” 上古神兽没一个好相与的,便是瑞兽麒麟,都有极强的战力,非圣人之上,难以降服。 建马更是厉害,从古至今,除了几个真人能收服建马之外,再无别的神圣能打得过这种神兽。 建马又叫做十方神龙驹,速度快的惊人,最擅破除障碍,无论到了何种处境,都能安然脱身,想要对付这么一种神兽,除非有封天锁地的大神通,一般人绝非其对手。 这次追击张横的建马虽然看着体型不大,像是一头幼兽,但脾气似乎不太好,灵机道人都遭了池鱼之殃。 就在灵机道人担心张横安危之时,张横再次被撞的飞出了上千里地,又撞在了一座高山顶上,身子钻入山体几丈之后,方才挣扎出来。 这一次他从山体走出,有前车之鉴,不待建马相撞,自己便提前运转“行”字诀,身子化为一道虚影,手持长戟,狠狠劈向再次撞来的建马。 九字真言中的“行”字秘术一旦展开,张横的身子就变成了有形无质的古怪状态,念动而身动,只要自身修为允许,理论上速度永远没有极限。 如果自身修为能够达到神人层次,运转此秘术,甚至能让人跑赢时间,可以在时间长河中奔走,见识到以前与以后的种种历史变化。 张横此时虽然远不是神圣高手,但施展起“行”字秘术时,身子的速度也快到了难以置信的地步。 那建马速度本就十分快捷,但此时的张横,速度并不比建马差多少,手中长戟劈斩之下,建马竟然难以躲避,被结结实实的劈在了脑门正中。 好在它头顶有十几只尖角,挡住了张横这必杀一击。 建马虽然以速度见长,却没能躲开张横这含怒一击。 砰! 长戟与头顶十几只尖角相撞,打出一溜火星,建马的整个身子都被斩的横向飞了出去,脑袋晕乎乎的向附近山崖跌落。 但下一刻,这建马便从空中醒来,扭动腰肢,再次到了张横面前:“再来!” 张横哈哈大笑,长戟再次下劈:“来就来!孽畜,你的手下怎么在海边还要吃人!” 建马头顶十几根尖角之上同时冒出金光来,托住了张横下斩长戟:“好大的力气!你难道不是人族?” 张横笑骂道:“你妈的,老子是土生土长的人族!” 砰砰砰! 说话间,张横手中长戟不停,与建马打成一团。 即便是张横此时修为深厚,但面对建马这等上古神兽,却还是差了一点。 刚交手几招,便又被建马凑准机会使劲踢了一下,就算是他施展了“行”字秘法,也还是比不过建马的速度。 以自身所学,去对抗对方的天赋能力,这一点,基本上就没有成功的。 张横就算是有九字真言秘术相助,也还是难敌建马,难以争锋。 双方一番大战,从晚上打到天明,期间张横一直处于劣势,被建马压着打。 直到后来建马力竭,打不动张横,速度大减,才强弱移位,变成了张横追着建马打。 眼见张横如此凶猛,法宝一般的身躯刀兵难伤,这建马也是越打越惊:“你到底是哪一家弟子?竟有如此手段!” 第一百七十四章 各逞手段 “某家乃是四方城张横!” 张横手持长戟猛人劈斩,哈哈狂笑:“他妈的,你倒是接着撞啊!” 轰! 长戟破空,正正斩在建马脑袋之上,建马一声咆哮,头顶十几根犄角大放光明,金光流转,托住了这破空一击。 咔嚓! 这金光虽然坚韧,可挡法宝,但张横这长戟非同小可,与道相合,又被地龙重新炼制,加入了天界神铁,威力更甚。 这建马虽然有护体宝光,却还是被长戟破开了一丝缝隙,斩断了一根犄角。 感应到犄角被斩,建马大吃一惊:“好个人族张横,竟敢斩我犄角!” 长戟斩下之时,张横背后双锏飞出,趁着建马分心之际,破空而击,正中建马后背。 砰! 这双锏之内蕴含无数符文,在张横手中轻若灯草,打向敌人之时,却重若山岳。 如今双锏下砸,就如同两座小山轰击,威势无双,一击之下,将这建马打的筋断骨折,背部立时塌陷了下去,口鼻喷火,双目外凸,差点当场晕死了过去。 “嘿嘿,再吃我有一刀!” 张横双锏得手,毫不犹豫的抽出腰间牛耳尖刀,向建马脖颈捅去。 他被这建马连番撞击,一直压着打,好在皮糙肉厚,躯体混若金刚,倒是没有受多大的伤,但毕竟是挨打之人,鼻青脸肿还是少不了。 这建马速度快到不可思议,张横即便是施展“行”字秘术,初始之时却依旧难以摸清建马的行进轨迹,还是被建马压着打。 挨打捱了差不多一天,一人一兽在虚空之中不住奔走,万里疆域只在呼吸之间,本来还在东海之滨,片刻间到了连云洲内,之后穿过连云洲,一路向西。 时间一长,这建马气力渐竭,速度眼见的放缓,张横登时精神大振,开始反击。 他如今九转元功修到了第三转的境界,躯体强横,刀兵难伤,又有护体宝甲,虽然挨打,倒是无甚伤损,此时反击之下,建马竟然瞬间遭受重创。 “张横——!” 连中张横两次重击,建马身子陡然缩小,化为一团金光,瞬间消失在张横面前,下一刻,张横后背一震,被一股巨力撞的眼前一花,身子破开虚空,向前方狠狠飞去。 却说那阮红娘正率领火焰军在清剿连云洲西部的尸潮,忽然感到正东方杀气弥漫,急转身看去,只见东方一道清光破空而至,直直的落在不远处的荒山之上。 阮红娘眼力惊人,待到那清光落地之后,便已经看出具体模样,发现正是四方城张横,禁不住大感讶异,提起喝声:“前方的可是张元伯?你不是已经平定连云洲东方地面了么,怎么来此西境?可是有什么紧要事情?” 张横站在山头转身看去,吃了一惊:“阮红娘?这是哪里?” 阮红娘道:“此乃连云洲陶成郡,距离东海少说有三千多里,你一路前来,竟然不知道?” 张横一脸晦气:“我是被一个畜生追打来此,非是我自愿前来……” 轰! 他一句话未曾说完,建马再次出现在他的面前,十几支尖角上发出蒙蒙金光,罩在了张横身上,将张横定在当场,随后低头狠狠撞去。 只是一下,张横瞬间从原地消失,将虚空撞出一个大洞,良久不散。 阮红娘看的目瞪口呆:“好厉害的妖怪!” 她与张横虽然理念不同,但毕竟同为盟友,都是为了清除尸潮而出兵之人,现在见张横忽然被一个龙头马身的怪物撞飞,心惊之余也生愤怒:“大胆妖孽,竟然伤吾道友!” 她暴喝声中,三千火焰军瞬间结成大阵,与阮红娘气息相合,阮红娘手中朱雀枪猛然举起,对着刚刚出现的建马便是一枪。 轰! 她这一枪集合三千火焰军之力,牵引天地精气,刺出之后,虚空震荡,化为一道火凤,破开虚空,瞬间到了建马身边。 建马吓了一跳:“火凤凰?” 它将头一摆,不敢硬接这大阵之力,发出一声咆哮:“火凤的子孙,竟然敢对我出手?连祖上的交情都忘了么?” 它声音袅袅,经久不散,身子却早已经在原地消失。 阮红娘呆立原地,颇为不解:“祖上的交情?我祖上与你一个妖怪有什么交情?” 想到以张横的修为,竟然被这妖怪追着打,她大为忧虑:“这妖兽如此了得,张兄怕是有大麻烦了!” 张横是如今大殷朝少有的肯出兵对付尸潮的地方民团首领,对当朝有极大的意义,即便是算不上尽忠为国,也可以称得上为国为民,这种人若是命丧妖兽之口,非但是朝廷的损失,也是整个人族的损失。 阮红娘对张横领兵的本领十分钦佩,此时见他遇险,心中自然忧虑,只是张横与这妖兽的速度实在太快,她便是有心相助,也难以追及。 且说张横被撞飞之后,待到再落地之时,又到了一处高山之上,这一次他不再站在原地当靶子,而是施展五行遁术,钻入山体之中。 片刻之后,建马缓缓出现在了张横刚才所在的位置,双目之中流露出疑惑之色:“咦?人呢?” 它鼻头嗅了嗅,忽然反应过来:“不好!这是五行大遁!” 正要化为金光离开此地之时,忽然脚下山体瞬间融化,一股巨力从地下生出,将它四蹄拽入山体之内。 随后一把牛耳尖刀从地下飞出,直入建马后尻,插入粪门。 建马发出惊天动地的一声嘶吼,身子瞬间腾空而起,将整座小山都拽的离开地面,倏忽远去。 这小山高有百丈,其重至少亿万斤,却被建马拽出地面,腾空而起,可见这建马力气之大。 它拽着小山身化金光,狠狠撞向附近一座高山。 轰! 两山相撞,发出惊天暴响,建马身下小山当场崩碎开来,张横的身子从爆碎的山体中飞出,来到建马背后,跨坐其上,嘿嘿笑道:“畜生,你如今姓张了!” 建马勃然大怒:“你好大的胆子,竟敢骑在吾身上?” 就在他嘴巴大张之时,张横手中飞出一根绳索,毒蛇般钻入建马口中。 建马大惊,立时合拢嘴巴,将这绳索咬断,破口大骂:“卑鄙的人类,竟然有如此下作之举!” 张横嘿嘿笑道:“对敌交手,无所不用其极,这算什么!我说孩儿,你现在肚子不胀么?” 第一百七十五章 静止 “肚子胀?” 正对张横破口大骂的建马闻言一愣:“我为什么会肚子胀?” 一句话刚说完,忽然腹内剧痛,只觉得心肝肺都被什么东西使劲拴住了一般,当真是疼的他撕心裂肺,不由得猛然打了一个冷颤,正在急速穿行虚空的身子倏然停滞不动。 他这般高速穿行,犹如闪电,此时说停就停,由极动到极静,中间毫无半点转换。 骑在他背上的张横登时被摔了出去,翻翻滚滚冲向远处。 就在张横摔向前方时,建马两道鼻孔忽然发痒,随后从鼻孔中钻出两道绳索来,追上了张横,落在了他的手中。 张横抓住两根绳索,身子继续前行,刹那间将绳索绷的笔直。 这两根绳索,一端在张横手中,一端却在建马腹内,此时绷紧了扯动,疼的建马一声咆哮,身不由己的向张横飞去。 “贱人,你竟敢栓了我的心肝肺!” 这建马疼的直哆嗦,边飞边骂:“我乃五灵之首,寻常龙凤麒麟见了都要低头,你何德何能,敢如此对我!你就不怕折了你的寿元气运么?” 张横笑道:“建马,你纵容手下吃人,其罪不小。明知有罪,还要对我出手,拒不认账,早就没了德行。既然无德,我又何必惧你?栓你心肝,又算的了什么!” 他当初在斩杀懈獠之后,特意让刑皮匠为自己做了一身皮甲,连同皮绳、皮囊、诸般杂物都做了不少。 后来有几根绳索被他贴身炼制,炼成了捆妖绳,其实名为捆妖绳,捆人捆物都一般使用,平常用来拿人,倒也不曾失手。 这是这绳索毕竟是兽皮炼制,少了些道韵,即便是被张横炼制了几年,坚韧性还差了一点,刚才钻入建马腹内,便被建马一口咬断。 好在这法宝能长能短,被咬断的一截重新返回张横手中,另外一截却在建马腹内自行捆绑了建马的心肝肺,随后又从建马的鼻孔中探了出来…… 饶是这建马体魄强健,不惧刀兵水火,此时被绳索栓心穿肺,也还是难以经受。 一直以来他这种族地位极高,几乎从未有哪个存在敢故意招惹它们,毕竟这建马是麒麟之祖,天地神人鬼,都要给它们几分面子。 尤其是建马天生功德瑞兽,不伤还好一旦伤及此物,便会损伤自身功德。 就连上古真人想要收服建马为洞天灵兽时,也得以功法丹药相诱,使得这灵兽心甘情愿的进入洞天做护法灵兽,谁也不会强行收慑为坐骑。 若敢用强,就是恶了麒麟一族。 天地五灵,同气连枝,牵一发而动全身。 得罪了麒麟,那就是得罪了朱雀、玄武、青龙、白虎。 这五灵若是联起手来,无论是人族还是妖族,都会极为头痛,除了真人不惧之外,便是至人都不想招惹。 现在张横却敢冒大不韪,以对敌手段,拴住了建马的心肝肺,当真是胆大包天,连自身气运也顾不得了。 这等功德瑞兽,若是伤了它,出手之人,无论是功德还是自身气运,都会受到极大影响,便是那喜欢祭炼灵兽的魔门高手,都不会招惹这等灵物,甚至都不敢往这方面想。 偏偏张横与众不同,他不但敢想,还敢做! 此时他手牵丝绦,看向建马,嘿嘿笑道:“马儿,你心肝都在我手,生死只在我一念之间,可愿对我臣服?” 建马大怒,遍体鬃毛飘飞,头顶犄角金光爆闪,咆哮道:“区区心肺,算了什么!建马一族,宁死不降!” 咆哮声中,头顶发出金色光晕,将张横囚禁其中。 它躯体庞大如象,此时发起怒来,体型陡然增大了百倍不止,化为小山般的巨兽,随后身形变幻,这巨兽化为一名身高百丈的巨人。 这巨人手持青铜长矛,轻轻一挥,将鼻孔中探出的绳索斩断,另一只手握拳向鼻孔狠狠擂了一下,登时将鼻孔擂扁。 这巨人将鼻孔拍扁之后,鼻孔登时消失不见,双耳也随之消失不见,就连嘴巴都完全弥合起来,如此一来,七窍封了五窍,只有双目未封。 “张横!” 这巨人手持长矛,并未开口,强烈的思绪却波动开来:“蝼蚁一般的东西,也想收服老子?” 他手中长矛对着张横恶狠狠的刺来:“死!” 此时张横刚刚破开禁锢自己的金色光晕,还未来得及招架,便被这巨人一矛刺中胸口,打的流星般飞向远处。 不待张横落地,这巨人迈开大步,破开虚空,追到疾飞的张横身前,长矛再次刺下。 他已经知道张横修行了可怕的锻体法门,刀兵难伤,但天下修士到不了真人境界,修行便有其极限,只要他持续攻击,早晚能破了张横的法躯。 砰! 一矛刺下,正中张横脑门,将张横打的横移了出去,脑袋带着身子在空中急速乱转。 这巨人正待要再次攻击,却发现空中的张横身子陡然变淡,与虚空相融,消失不见。 “五行大遁?竟然练到隐身境界!” 巨人手持长矛,忽然闭上双目,眉心裂开一道血色裂缝,从裂缝中冒出一颗眼珠,在裂缝内骨碌碌转动,射出一道道金光,遍布大千,穿透虚空,将刚刚隐身虚空的张横映照了出来。 此时张横已经到了这巨人背后,手中长戟对着巨人脖颈斜斜劈斩,眼看就要劈到之时,巨人长矛猛然格挡,挡住了这凌厉一击。 锵! 长戟与长矛相交,爆散出一蓬火星,虚空生电,劲风狂飙! “好!” 身子身子一颤,身子瞬间缩小至拳头大小,哈哈大笑:“没想到你封了七窍,竟然还有一窍,感应不输七窍之辈!” 他身子缩小之后,将长戟收回,牛耳尖刀出现在手中,对着巨人脖颈狠狠刺下:“咄!” 张横这牛耳尖刀分外与众不同,便是青戟金锏,都比它不过。 此时握在张横手中,虽不及牙签大小,却依旧有破防之能,“噗”的一声刺破巨人皮肤,探入皮下后,刀刃在肉内急速胀大,如同水蛭一般直入巨人血肉之内,深达丈余。 在巨人惊吼声中,这刀刃上浮现出万千符文,犹如活物一般闪烁明灭,最后游离出刀尖,钻入巨人的血肉之中。 这些符文有阴阳转换之妙,初始只是一撮符文,但一变二,二变四,四变八,顷刻间化出无数符文,渗入巨人的血肉之中,骨骼之内。 “张横,你在做什么!” 感应到体内发生的巨大变化,巨人心中生出无尽的恐惧:“你敢杀吾不成?” 他额头独眼之中金光爆闪,笼罩自身,精神波动冲击向四面八方:“吾乃五灵之首,天下谁敢对吾不敬……” 这股精神波动刚刚生出便戛然而止。 他忽然安静了下来,身子凝滞不动,独眼之中光芒黯淡,静止如雕像,一道道陌生的符文,从他皮肤表面浮现出来。 第一百七十六章 逃走 这符文从巨人皮肤表面上浮现之后,由模糊不清,顷刻间变得立体清晰起来,犹如刺青花纹,又如活着的蝌蚪游虫,在巨人皮肤表面上急速游动,闪烁明灭。 这手持长矛的巨人凝立当场,一动不动,独眼之中金光黯淡,犹如雕塑。 张横陡然出现在这巨人面前,伸出食中二指,对着巨人眉心独眼处凌空书画,指尖上紫白金青四种颜色不住变幻,在虚空之中迅速凝结成一个古怪的符文,缓缓没入巨人眉心之中。 此乃张横以自身精气神为墨,手指为笔,牵引虚空冥冥,运转元丹功法,结合前世所学,附加此世之悟,方才画出了这么一个符文。 此符一出,天地震动! 这是他凭借自身所学推陈出新,自己体悟创出的一个符文,开万古未有之新篇,使得世界从此多出了这么一个能够牵引天地道韵的符文,丰富了符文种类,自然引发天地大道的强烈反应,尤其是大地晃动,龙蛇起陆,整个地面都与此符产生极其强烈的感应。 “地势坤,大地以厚德载物,此符当为坤收符!咄!” 张横指尖触及符文,向前轻轻一推。 轰! 这符文没入巨人眉心独眼之中,天地间无穷精气沿着巨人周身毛孔,急速灌入他的体内,使得这巨人的身子犹如吹气一般急速胀大,眨眼间膨胀了几十倍,好似一座小山。 吼! 这巨人开口狂嚎,声震虚空:“张横!” 他眉心独眼睁大,身子再次恢复了行动,陡然俯下身子,化为建马形状,一阵狂吼乱叫,身化金光,从原地瞬间消失。 张横独立虚空,脸色煞白,身子微微发颤。 刚才凌空画符,已然耗尽了他所有精气神,如今还能浮在半空,那是他境界高远与天地相合的御风术的缘故,与其法力无关。 但这种浑身精气被掏空的情形也只是持续了片刻时间,待到张横重新开始呼吸吐纳时,周身精气急速恢复,几个呼吸之后,重又神完气足。 “跑了?” 张横站在虚空,看向建马离开的方位,脸上神情似笑非笑:“中了我的坤收符,除非逃出大地承载之区域,否则休想摆脱我的符文之力。” 他想了想,身子缓缓落在一处山头之上,微微凝神调息,片刻之后,身子完全恢复过来,方才飘然起身,向东方飞去。 但就法力而言,这建马要比张横高明了十倍不止,便是在速度上,也胜过张横几倍。 之所以一开始被建马压着打,就源于此。 好在张横躯体坚硬,护体保甲功效非凡,才能捱了建马无数次攻击而不倒,而后在建马力疲时,方才有了反击之力。 换成另外一个与张横修为相当的人,早就被建马当场打爆,但是张横身怀地龙祝福,自身手段也非同小可,施展五行大遁,身与五行相融,堪堪经受得住建马的攻击。 最后更是做到反杀,以坤收符定住建马元神躯体,将其惊退。 “可惜了这般好的坐骑!” 张横身在半空,运转“行”字秘术,化为一道流光,刹那间穿过长空,返回东海之滨。 那东海岸边,波涛山峦一般在海面蜂起,被龙珠定在原地,一动不动,阳光照耀之下,可以看到水中游鱼、水怪、海藻、贝壳等物,反射着点点白光。 岸边八百兵士组成大阵,严阵以待。 附近村落居民连同盐场盐工都已经撤离一空,方圆十几里地的村落居民,全都逃到了不远处的山头之上,静待四方城民团吩咐。 滔天巨浪凝滞半空,犹自做出一副向下拍打之势,似乎下一刻便要冲到岸边,摧毁一切事物,见者无不心惊。 张横身子从半空倏然浮现,手指空中龙珠:“咄!” 嗡! 龙珠陡然一震,发射万道毫光,光芒所照之地,海水缓缓恢复液体模样,迅速坍塌开来,只是片刻间便融入水面,眼见的海水增高,淹没了海滩。 但也就止步于海滩。 原本可能造成的海啸灾难,被一颗龙珠轻松化解。 建马法力虽然雄浑高深,搞出的场面极大,但毕竟比不上地龙。 在地龙眼中,当今世界的所有灵兽大妖,都是一些小儿辈,些许法术在地龙珠光映照之下,基本上都难以支撑。 “大帅!” 八百多名民团将士见状急忙浮空来到张横面前,齐齐行礼,都是一脸惊喜之色:“恭喜大帅回返!” 他们眼见的张横与突然出现的妖兽爆发大战,想要前去相帮,奈何双方动作实在太快,即便他们想要相助,也追之不及,有心无力。 好在众人知道自家大帅向无败绩,神通手段无穷无尽,纵然不敌大妖,也绝无生命危险,于是在张横消失之后,他们趁着龙珠定住海水之际,急忙疏散海岸民众,以免造成巨大损失,同时结成大阵,以应对可能来自海里的再一次攻击。 好在直到张横回返,海中也没有什么动静出现。 “你们打好精神,保护好沿岸百姓。” 张横收了龙珠,将毛新亮等人喊到面前:“与我交手的妖兽乃是上古神兽建马,实在非同小可,我与他大战一日夜,侥幸胜了一场,如今要趁热打铁,拿下此獠。你们在盐场等我三日,若是三日后我未曾回返……三毛,你就率人返回四方城,至于阮红娘,她若是有什么想法,让她到四方城见我!” 毛新亮关切道:“大帅,这建马妖兽法力好生了得,掀起如此大浪,兄弟们都觉得此兽实在非同小可,还请大帅多多保重,不要以身犯险。” 他说到这里,声音转低:“大帅,如今咱们今非昔比,地盘增大,手下儿郎也多,只要大帅无恙,我等才能无恙。若是大帅出了什么事情,弟兄们怕是只能苦练本领,舍命为大帅报仇了!” 张横哈哈大笑:“你放心,这方天地之中,有天地在,我便不死。大丈夫顶天立地,便是真的死了,又算得了什么!痛快一场,岂不比什么都好!” 毛新亮道:“能不死,还是不要死,兄弟们还想随大帅一步步前行,看看上面的风光呐!” 张横笑了笑,拍了拍毛新亮肩膀:“无限风光在险峰啊三毛!不去登高冒险,如何能看到一番新天地?” 他对众人点了点头:“某家去也!” 话音未落,人已经从原地消失,只有声音袅袅,海浪击打礁石之声。 毛新亮率众站在空中,看着茫茫大海,想着刚才张横所说言语,心中涌出万千豪情来,转动对众人道:“干!大帅说的对,无限风光在险峰!大帅去抓坐骑,咱们也不能闲着,常听人言,天下间海王最富,咱们弟兄且去海底走上一遭,若能找到一处水府,好歹能收点保护费来!” 第一百七十七章 追赶 却说张横别了民团众人,扭身飞空,在这东洋大海之上,半云半雾,离海面百丈高下,按照冥冥之中感应,一路东行。 他刚与建马打赌斗了一场,将一身所学悉数施展开来,自觉在神通法术上有极大提升,五行遁术更进一步,人在空中如光如电,刹那间横穿万里海域,夹风带雷,直入东方。 东海之地,多有海岛仙山,张横半云半雾极速飞行,划破长空,惊动了海岛中修行的无数存在,便是深海修行者也被惊动,纷纷抬头瞩目。 之前建马掀起滔天巨浪,早惊动了水府中无数海妖大能,只是碍于建马身份非同小可,它们纵然不爽,也不好做出什么举动来。 毕竟建马身为天下数得着的瑞兽,连东海龙王都敬它三分,海中巨妖虽多,却也没谁敢跟它叫板。 不是打不过他,而是打他没有任何好处,除了惹一身骚外,本身气运也会骤然消失,被天地排斥,到时候连喝凉水都塞牙,简直生不如死。 之前有一头脾气暴躁的巨妖看不惯建马的作为,出手与建马做了一场。 虽然因为建马跑得太快,并未伤着建马,只斩下了他几根鬃毛,但也算是将建马打败。 之后这巨妖得意洋洋,逢妖便吹嘘此事,结果三日后修炼之时,莫名其妙走火入魔,连内丹都烧成灰烬,神魂俱灭,甚至连元镜内的先天烙印都被烧了一片,成了一条残魂。 这巨妖如此下场,比被人炼制成法宝都要惨。 后来又发生了几次巨妖针对建马的事情发生,几个巨妖都没有好下场,不是被天劫劈死,就是莫名其妙的遇到不可抗力,死于非命,反正就没有一个有好下场。 这种事情发生的多了,无论是谁都会对建马生出几分惧意,纵然他们胆子再大,实力再强,但只要达不到至人那种可以躲避轮回因果的境界,就不敢再对建马生出半分恶意。 也是因此,无论建马在海中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所有大妖都只是睁一眼闭一眼,只当没看到。 昨夜建马生出无边风浪,海中群妖也只是叹了口气,无可奈何。 但他们忍得住建马的胡作非为,却不能容忍再有另外一个生灵也像建马那般肆无忌惮行事。 眼见的张横凌空飞行,夹风带雷,经过自家领地上空连个招呼都不打,着实嚣张的过分,因此无人不怒。 轰! 就在张横掠过一座岛屿之时,身下岛屿内忽然探出一只摩天巨手,向他狠狠抓来:“哪家弟子,如此不知礼数,过我文壶岛竟敢不落云头!” 这巨手涵盖方圆十几里,撑破虚空,七根手指上符文闪烁,定住方圆百里,将张横围拢在掌心之中。 眼看就要将张横攥住之时,张横一声冷哼,方天画戟拿在手中,“噗”的一声打穿这手掌,倏然而去。 “吼——!” 巨手主人发出一声痛呼,随后一道巨大身影从岛内跳到半空,气势汹汹来追张横。 恰在此时,两把金锏从空中无声无息钻出,正正打在这身影头部和后心,“噗噗”两声,将这巨人头颅打的稀烂,半截子都被打断。 鲜血在空中爆散开来,形成一团团血雾,巨大的尸体向下坠落,砸在下面的岛屿之上,发出轰然剧震。 此时张横已然远离这座岛屿百里之外,低空飞行。 轰! 在他前方海面陡然涌出滔天巨浪,化为一堵水墙,拦在张横面前,水墙明如镜面,将周遭事物映照的纤毫毕现,但正对着张横的镜面位置上,却只有一团玄黄之气,混沌没面目,观之不清,看之不明。 这水墙猛然摇晃了一下,镜面中发出一道白光,将张横定在半空,发出一股吸力,要将张横元神从体内吸出。 只是此时张横元神与肉身浑然一体,无分彼此,五脏皆牢,这镜子吸力虽大,却对张横无可奈何。 “大胆妖怪!” 张横身子在白光中扭动了一下,头顶升出一枚龙珠,将水墙明镜定在半空,身子猛然下沉,钻入海水之中,便发现海中有一海蚌,大如城池,此时正打开贝壳,袒露软肉。 海面上的水墙正是这海蚌内壳投影生成。 这海蚌内壳光洁如镜,能映照大千万物内外气息,在张横沉入海面之时,大蚌两张壳子倏然合拢,搅动海水激流,生出滔天巨浪。 “一个蚌精,也敢对老子出手!” 张横手持长戟,身子在水中忽然胀大,运转五行遁术,气息与海水相合,手中长戟狠狠斩向蚌精尚缺一线便要闭合的蚌壳。 轰! 一道剑气清光从戟刃发出,斩向蚌精体内。 那蚌精身子剧震,蚌壳内传出雷鸣般巨响,片刻之后,蚌壳缓缓打开,露出里面被剑气搅碎的烂肉,鲜血融入海水之中,染红了好大一片。 “不自量力!” 见这巨蚌身死,张横嘿嘿冷笑,取出龙珠,珠光闪烁中,将这城池般大小的巨蚌压缩成巴掌大小。 张横在海水中抬手画符,一道道符文从指尖发出,没入蚌壳之中,眼见的蚌壳缓缓合拢,形状慢慢改变,成了一个白玉般的小盒子。 将这白玉盒子收起,装入随身兜囊之中,张横大为满意:“正缺少一个容器,可巧就遇到了这么大一个蚌精!” 他将这蚌精炼制成容器之后,张横冲出水面,继续东行。 一路上少不了海妖水鬼,人鱼海怪,各家修士,纷纷对张横出手。 张横脾气本就暴躁,一向不曾吃亏,只要有人敢对他出手,便会引来他雷霆般的反击。 他手段强,神通高,做事情心狠手辣,从未怕过谁,大海上虽然海妖众多,也不能让他皱一下眉头。 沿途妖魔众多,对他纷纷出手,却没有一人能阻挡他片刻。 张横辣手无情,对敌速战速决,一是本性如此,杀人从不废话,二是建马此时中了他的坤收符,正是收取的好时机,若是错过了这次机会,别说再收服建马,便是想要再看一眼这等上古神兽,怕是也没有这个机会了。 所以对于沿途海妖的阻拦,张横绝不会有半分仁慈,不敢再多耗半点时间。 建马这等祥瑞神兽,若是趁机收服,好处多多,若是错过这次机会,怕是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第一百七十八章 搓牙山 东阳岛。 岛屿广大,有千里方圆,说是一小块陆地都不为过。 此岛中间有一座山,唤作搓牙山,此山高有千丈,郁郁葱葱,林木茂盛,多有仙草灵芝。 山中有灵兽奔走,有瑞鸟飞舞,鲜花遍地,大药飘香。 山顶一侧有一石洞,洞口薄雾缭绕,洞内祥光瑞气,不住翻腾。 建马此时就在这山洞之内。 此山乃是元龟化陆时便形成的一座山峰,经历过无数岁月,见证过无数鏖战,本来高达万丈的巨大山峰被历代大神通者交手的余波消减到了如今这般程度。 原来的山脉消失不见,成了如今的汪洋大海,残留的山脉都被埋在了海水之中。 建马就出生在这座山的山顶之上。 它出生时,正是人族与妖族冲突最为激烈的时候。 当时人妖大战,天地翻覆,几个真人斩杀妖族大能,击杀祖龙,差点将一方世界都打成了虚无,最后惊动了不知在哪里潜修的元龟老祖。 还是元龟老祖亲自隔界投影,制止了这番大战。 人族与妖族罢手之后,那元龟老祖重修天地,再造大道,整理山河,疏通天地脉络,方才再次离去。 他离去之时,将当时惹出大祸的两名真人和几头龙王,都请了出去。 据说两个真人实力其实不输于元龟老祖,但他们毕竟是元龟老祖所造后辈,纵然本领再大,也不敢违背老祖意愿,老祖既然要带他们离开,他们也只能随老祖而去。 修行到了真人这般境界,早已经是万劫不磨的存在,倒是不存在怕不怕谁的说法,但元龟老祖的面子那是必须得给。 另外几头龙王也不敢对元龟老祖不敬,也是乖乖的听从老祖吩咐,跟随老祖离开此界。 那场大战波及了整个世界无穷众生,建马便是那场大战的亲历者,被大战波及,受了极其严重的伤势,不得已与好友闭关自封,藏身搓牙山底,汲取大地精华以养自身。 待到伤势平复下来后,方才清醒过来,只是一身实力,百不存一。 出关之后,才发现人间大变,道则不全,连天地都有了残缺,时间更是到了百万年后。 好在搓牙山是他与好友闭关前封印之地,这么多年来,虽然封印松动,搓牙山重见天日,或许是因为自身气运和搓牙山远在海外,少有人来的缘故,这座岛屿倒是不曾遭到破坏。 他清醒之后,发现自身实力大降,连封印都难以再次修复,但毕竟还保留几分实力,做一个独霸一方的山大王还是绰绰有余。 于是他收服了搓牙山附近大大小小的水妖,让他们拱卫在海岛四周,自己却再次陷入沉睡之中,安静疗伤,恢复实力。 但是如今天地道韵残缺,道则断裂,整个天地都发生了巨大的变化,而他本就是与天地相感应的祥瑞灵兽,以前受伤了,可以身于天地相合,牵引周天精气恢复自身。 但是现在天残地缺,道则断裂,使得它感应到的道韵也是残缺的,周天精气竟然难以牵引,即便是牵引来天精地华,却也难以恢复身上的道伤。 天地发生变化了,受影响最大的就是他们这种与天地向感应的灵兽。 天地圆满之时,它们是天地的宠儿受伤之后,也有天地相助,但现在天地残缺,这些灵兽也会被天地影响成长,难以圆满。 不像是以前的人族,能够感应天地,为天地所喜,又不受天地拘束,可自行悟道。 太古时期,元龟悟道化生人族,待到他脱壳成道,离开本体之后,他依照自身创造的人族自然也就成了天地宠儿。 当时人族也是妖族之一,气运旺盛,碾压各族。 后来被绝世大妖施展咒术,削减了整个人族气运,将人族贬为凡族,人族这天地宠儿的身份才真正消失。 即便是后来人族真人将那大妖挫骨扬灰,打的神魂俱灭,但人族被削掉气运,隔绝天地的境况却再也难以挽回。 只有几个太古灵兽逃过一劫,建马便是其中一个,在当时自然是一桩幸事。 可是像现在道则大变之下,以前的幸事,却又变成了不幸。 它已经与这方天地的道韵不太相融了。 虽然建马依旧是五灵之首,天地间气运所钟,但已经无法做到昔日肆意调动天地元气为己用的程度了。 如果他有昔日十分之一的实力,在面对张横之时,吃亏的一定是张横,但现在与张横赌斗,终究还是输了一筹。 “这到底是什么符文!” 山洞中,建马身子不住收缩胀大,体表符文闪烁,闪电般游走全身,便是眼眸内都有符文闪动。 它浑身气息也随着符文明灭而不断发生变化,便是精神状态都处于时而茫然,时而清醒之中。 茫然之时,符文已经覆盖了它的全身,每一根毛发上都被细小的符文占据,待到清醒之时体表的符文便瞬间消失,只有眼眸深处有淡淡的符文光华闪烁。 它血脉深处似乎隐藏了一个强大的邪灵,想要夺舍他的身体,此时他的精神正在与这个邪灵殊死相搏。 自从中了张横这一记符文之后,建马便感觉出了自身的不妥,第一时间便选择了逃跑! 从它漫长的生命之中,它只逃跑过三次。 第一次是幼年之时,惹怒了麒麟王,被麒麟王暴打之时,疼的实在经受不住,只能逃走。 第二次是人妖大战,天地翻覆之时,正好遇到真人与祖龙相斗,它惊恐之下,拼命逃走,就这还晚了一步,被双方相斗的余波打伤,至今未愈。 第三次就是面对张横! 他从未见过一个人族青年有如此神通手段! 建马在其漫长的生命之中,也见过不少人族青年高手,但无一例外都大宗门弟子,偶有青年散修高手,也都是传承有序,神通功法自有来历。 但张横展露出来的神通手段,虽然看着有几分佛道真意在其中,但却与此界的佛道传承有着本质的区别。 一些对敌手段,建马竟然从未见识过,甚至听都没有听过,应付起来自然困难。 就像此渗入他周身骨髓血肉中的可怕符文,建马就从来没有听说过。 他本想返回山洞,将这些符文慢慢消磨掉,却没有想到,这些符文似乎有繁殖能力一样,自己刚在洞内运气调息,体内符文便增长了几倍不止,连精神内都被这些符文渗入,眼见的灵智都变得模糊起来,似乎下一刻就要被抹掉神智。 “再不想办法,就要死了!” 感受着心灵深处和躯体内发生的可怕变化,建马在短暂的清醒之后,迅速判断出了自己处境,忍不住发出了几声咒骂,咳嗽了几下,吐出一把青铜剪刀来。 这剪刀普普通通,遍布铜锈,被岁月腐蚀的千疮百孔,似乎下一刻就会化为一蓬碎末。 将这青铜剪刀拿在手中,一脸肉痛的将剪刀刀尖虚虚对准了自己的影子,随后虚虚的剪了下去。 下一刻,建马的身影被剪成两截。 嗡! 遍布他周身的符文也同时被一股凭空出现的锋利力道斩成两截,从建马体内倏然消失。 咦? 正在空中飞行的张横脸上忽然变色,看向不远处的东阳岛:“他妈的,到底是谁斩断了我的坤收符?这锋利劲儿,剑修果然了不起!” 第一百七十九章 腰斩 坤收符是张横与建马相搏之时,临场创造出的一个符文,这枚符文是他最近几年画符修行的成果。 这几年苦修苦练,苦苦参悟,终于在与建马这等强敌对决之时,灵感迸发,创出出此界从未出现过的一种束缚敌人心智的符文。 这符文以道家天人化生之理为基础,阴阳变幻之功为宗旨,使得符文一出,阴阳相激,便生变化。 所谓一元初始,万象更新,一枚符文打入敌人身体内部,便会瞬间化为两枚,两枚化为四枚,刹那间变成无数符文,可以封印对手的精神和肉身,最后使得其无思无想,形同痴呆,再无抵抗之力。 时间长了,符文甚至能够侵占敌人心灵,磨灭其精神意志,使得其乖乖受缚,臣服自己。 这种手段是张横经历了被三足蟾蜍祖山空封闭五感六识之后,又被佛门金轮寺弟子和金轮罗汉出手动摇精神之术等手段后,结合自身所学,创造出的一门神通。 因为其中结合了大地厚土意志,所以这符文被称之为坤收符。 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 张横创出此符文,便是存了收纳天地万物为己用的豪情。 这是世间从没有过的一种神通手段,相信以建马此时修为,绝难破解,即便是能够从坤收符的威力中挣脱开来,那也得耗费极大心神才行。 可是张横此时刚到建马所在的岛屿附近,与他心神相连的坤收符被瞬间与他失去了联系。 前一刻他对符文的感应还十分清晰,下一刻这些符文忽然就在精神世界中失去了踪迹。 张横正在空中飞行的身子瞬间凝滞在半空,脸上微微变色:“到底是谁出的手?” 他看向面前的岛屿,只见岛屿正中,一座山峰矗立,高有千丈,上半截雾气隐隐,有冰雪覆盖,下半截郁郁葱葱,草木茂盛。 刚才他感应的清楚,坤收符所在的位置就在前方的山峰顶部所在。 建马此时应该就在山峰之上。 他本想一鼓作气,趁建马被符文所困之时,将建马收服,此时感应到符文断裂,心中登时生出几分迟疑来。 但这种迟疑之情只是一瞬,下一刻他身子从原来位置消失,再出现时,已经站在了山峰一侧的山洞洞口。 山洞内,建马手持一把锈迹斑斑的青铜剪刀,抬头看向洞外。 双方目光相接,建马眼中惊诧之色一闪而过,随后杀机迸发,举起手中剪刀,对着张横毫不迟疑的虚虚剪下。 噗! 张横身子一震,只觉得腰间一痛,浑身真气狂泻,上半截身子忽然从腰间滑落。 这建马手持剪刀只是对他虚虚一剪,便将他瞬间腰斩! “卧槽!” 张横大吃了一惊,眼看上半截身子就要落地,急忙伸手一抄,将下半截身子抄在手中,将上下两截身子重新对准,刹那间伤口处肉芽蠕动,将两截身子黏合起来。 随后上下经脉相接,真气闪电般运转开来,只是呼吸之间,两截身子便重新凝为一体。 就在上下两截身子重新黏合之时,张横一声暴喝:“者!” 道门九字真言中,“者”字秘术能消除周身一切负面状态,令身躯恢复如初。 此时被张横猛然喝出,对面建马身子一震,眼中流露出诧异之色:“竟然没死!” 他这青铜剪刀乃是之前一名神女手中的法器,用来裁剪云彩与心魔气息,十分的了不起。 只是后来剪刀中了巨妖诅咒,被摧毁了器灵,使得剪刀寿命大减,在建马闭关的岁月中,这剪刀被时间长河覆盖冲刷,威力大减。 好在不曾完全摧毁,被建马运功施展之后,这才剪断了张横的坤收符,更是将张横一剪两段,当场腰斩。 如果是一般修士,被这剪刀腰斩之后,定然神魂断裂,躯体分为两截,势难存活。 但面前这张横虽被腰斩,竟然如同提裤子般,顺手将下半截身子提起来对好,身子便瞬间恢复如初。 如此重的伤势,竟然在一瞬间便即恢复,即便是建马见识过无数高明存在,此时也感到一阵心惊。 不待他将手中剪刀收起,已经恢复过来的张横运转五行大遁,手持双锏,恶狠狠的冲了过来:“咄!” 建马所在的这座山洞,洞口本来布置了一个极为凶险护山大阵,等闲高手不告而入,便会遭到大阵的疯狂反击。 但现在张横施展五行大遁之后,这洞口的大阵竟然没能起一点作用。 眼见张横冲来,建马手中剪刀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乃是一杆青铜长矛,对着张横狠狠刺出。 砰! 双方兵器相交,火星四射,电蛇四下飞出,发出极大波动,整个山峰都被两人交手的动静震的晃动起来,飞鸟惊飞,山石乱滚。 “好!” 张横手持双锏,身子缓缓落地,眼睛看向对面的建马:“你这剪刀哪里来的?有点厉害啊!” 张横自从修行以来,虽然也曾遭遇过不少危险,有几次差点死在大敌手中,但以往那些敌人好歹还算是正面相斗,无论输赢,他提前便有了几分考量准备。 可是刚才,他人刚出现在洞口,便被建马当场腰斩,还没反应过来时,就已经死了一遭! 这种出面就差点被抹杀的情形,使得张横勃然大怒! 他对敌经验十分丰富,在来到洞口之时,本已经打了十二分的小心,自己又有宝甲护体,自身修行的又是锻体功法,本不应该轻易受伤。 哪知道还是被建马一击斩为两截,若不是功法特殊,他又被地龙祝福,说不得还真一个照面就被建马杀死了! 这让他如何不怒? 此时连收服建马的心思都淡了几分,只想把建马也斩为两截,让他也体会一下被腰斩的滋味。 “张横!” 建马手持长矛,身子急速后退,一脸的气急败坏:“你真要对你家爷爷赶尽杀绝么?” 他此时对张横还真有几分忌惮,刚才若不是有剪刀相助,他怕是已经被符文影响心智,躯体被束缚,只能乖乖落在张横手中。 如今眼见张横追了过来,不由得又惊又怒:“你到底要作甚?” “我想作甚?” 张横手中双锏猛然一抛,两道金锏化为两道金龙,向着建马恶狠狠的咬去。 在建马应对双锏所化金龙时,嘿嘿笑道:“马儿,你罪孽深重,手下无恶不作,你作为头领,须得被我骑上几年,才能赎昔日过错!” 第一百八十章 拜服 “竟敢让我当坐骑!” 建马闻听此言,手持长矛破口大骂:“你有多大功德,敢做此等大逆之事?你以为你是真人在世么?” 天下间有资格让瑞兽为坐骑的修士,古往今来也没有多少人。 龙、凤、白虎这些神兽还好说,修士不可能是祖龙、凤祖的对手,也无法收服这些存在为坐骑,但毕竟龙凤白虎繁衍生息,数目众多,总有那血脉淡薄之辈,最后沦为人族修士的坐骑。 但麒麟和玄武却很少有人能够收服。 一是这两种生灵族群不大,但每一个个体都极为强大,二是天地祥瑞之物,与天道相合,若是对他们强行出手,不亚于对天地出手,那就相当于逆天行事,气运被削,将有不可测事情应在自己身上。 修行修行,修的就是道行,争的就是天机气运,如非必要,谁也不想招惹这等灵兽。 还有一点,这些瑞兽一般都有种族的独门功法,等闲修士休想抓得住他们。 比如金翅天鹏,翼展几千里,双翅扇动一下,便是十多万里,携带风雷之力,翱翔九天,扶摇鼓动羊角,撼天动地。 这等气势,便是至人想要降服,都得耗费极大心力。 比如建马,能身化虚无,行走天地八极阴阳两界,头顶十八支犄角能发出困魔神光,全盛时期,连真人都敢挑战,虽然从未成功过。 又有玄武,龟蛇盘结,阴阳相补,能知天命,堪造化,最是性灵,基本上什么灾难都能提前躲开。 这种灵兽,在成年之后,几乎无人能治,也没几个人敢招惹,只有杂种血脉,少了祥瑞之气,不再被天地气运所钟,才会有人对其动别的心思。 如今这东阳岛搓牙山上,张横竟然要收建马为坐骑,使得这建马难以置信:“你敢收我做坐骑?好的的胆子,便是老子给你骑,你敢骑么?” 张横笑道:“你若让我骑,我怎好意思拒绝你的好意?” 他口中说话,双手掐印不停,双锏化成的两头金龙,将建马围在中间,口喷烈焰,不住扑击,将山洞震的不住摇晃,洞内符文急速游走不停。 护山大阵似乎难以支撑如此巨力,随时都要溃散开来。 建马手中长矛化为层层虚影,将两条金龙挡在身外,又是吃惊,又感好笑:“好,你要骑我是不是?且受我一拜!” 张横一愣,伸手召回双锏,看向建马:“你要拜我?” 建马站在山洞之内,手扶长矛嘿嘿冷笑:“不错!想要成为我的主人,须得经受得住我诚心三拜!你若是受得起,我便是当你几年坐骑又能如何!” 张横道:“好,你拜罢!” 建马一愣:“你真敢让我拜?” 他可是连麒麟都要参拜的天地瑞兽,有大气运在身,身份极尊,便是至人都不敢受他一拜。 昔日那生麒麟的建马,曾去西方拜过西方世尊,一拜之下,连世尊都得侧身避开,即便如此,世尊的莲花法座也还是被拜掉了一叶花瓣,三千年后,方才恢复如初。 如今这只建马虽然远不如诞生麒麟的那一头尊贵,但毕竟来历非同小可,一般人根本受不起。 现在张横竟然如此托大,建马说拜他,他还真的让建马来拜,丝毫不担心自己能不能受得起。 “好!” 建马深深看了张横一眼,收了长矛,对着张横单膝跪地,深深一礼:“张先生,请受我一拜!” 轰! 他这一拜之下,张横身子一震,头顶四道气息冲天而起,穿过山洞,直达云天,浑身火焰升腾,脑后三道白浪横空,尽显异象。 建马见此情形,眼中流出骇然之色:“这等气象……这等气象……怪不得他敢收老子当坐骑!” 张横此时头脑一阵昏沉,但顷刻间便即恢复如初,赞道:“不愧是天地瑞兽,果然身怀大因果,你这一拜,连我都有点经受不住!” 他晃了晃脑袋,笑道:“怎样?” 建马此时不复刚才气急败坏的样子,起身看向张横,眼神变得极为奇怪,有欣喜,有震惊,也有几分不知所措。 他在原地呆愣了片刻后,方才缓缓俯下身子,道:“星鉴拜见主公!” 张横伸手将其搀扶:“你叫星鉴?” 星鉴低声道:“是!” 张横道:“我给你加一个姓,冠一个张字如何?日后你便叫做张星鉴,表字十方。” 建马喜道:“全凭老爷吩咐!” 自此这建马便唤作张星鉴,又被称作张十方。 这建马归附之后,对张横道:“老爷,我这东阳岛内,产出不少草药宝贝,我欲要随老爷返回岸边,却有点舍不得家园之地。况且这搓牙山下还有一个朋友闭关,至今未醒,我放心不下。” 张横道:“你想如何安排?” 建马乃道:“此地本有守护大阵,只是年久日深,大阵破败,阵眼灵物没了灵气,这才暴露在外。若有一个当阵眼的宝贝,这大阵自然能成。” 张横道:“此事容易!” 他从怀中取出龙珠一枚,递给建马:“这是地龙吐珠,最是灵异不过,被我祭炼多日,能汲取天地灵气,正好可以做阵眼。” 星鉴伸手接过龙珠,喜道:“地龙珠?不曾想老爷竟然还有如此机缘,连地龙珠都舍得炼制成法宝!” 他兴冲冲拿着龙珠走到搓牙山下,片刻之后,整个搓牙山通体发光,一层光膜护罩从岛屿四周生出,将整个东阳岛连同搓牙山笼罩了起来。 “成了!” 建马快步来到张横面前,忽然弯下腰来,露出原形,张口咆哮:“还请老爷坐稳。” 张横哈哈大笑,迈步夸在建背部,道:“去海边盐场!” 建马也不说话,喷鼻吐气,将身一躬,猛然向前一窜,瞬间破开镇岛大阵,到了海面之上。 随后身子又是一窜,驮着张横破开虚空,刹那间穿过几十万里,快如电光,来到了东海岸边。 张横坐在马背上,向前看去,只见东海岸上冷冷清清,四方城八百多民团兵士竟然没有原地等候,不知去了什么地方。 正好奇时,便看到身下海面波翻浪涌,一群兵士扛着箱子、兵器等物从海底排开海水,来到海面之上。 海底下传来一阵阵妖兽哭泣:“天杀的,我等积攒了几千年的宝贝,都被这群匪徒抢走啦!连我们的钱都抢,还有没有天理!还有没有人性!” 第一百八十一章 何必当真 海面被四方城八百精兵以龙珠分开海水,形成一条大道,直达海底。 那海底有一巨大蚌壳,蚌壳中建有一片宫殿,此时几百修士手持法宝兵器,正在宫殿中搬运物件,一箱箱珍珠宝贝,海底神铁、珊瑚明珠,诸般珍奇物件,全都被他们肩扛手提,搬运到了岸边。 宫殿内一群水妖哭哭啼啼,哀声震天,一名八爪鱼精扯住一名兵士,哀求道:“大人,我家大王刚刚身死,尸骨未寒,还请给他未亡女留点基业……” 那被抓住的兵士抽出腰间宝刀,“噗”的一声,斩下八爪鱼精一条胳膊,对身边兵士笑道:“久闻八爪鱼味道鲜美,待回到岸边,水煮火烤,倒要好好吃上一顿!” 几名兵士都道:“是极!连日征战,元气多有伤损,吃上几个妖精,正好补补身子!” 八爪鱼精疼的放声大叫,口中喷出一股墨汁,惊惶失措,向外踉跄跑去,再也不敢阻拦这些兵士。 几个兵士对视一眼,哈哈大笑,继续搬运东西。 “老爷,你这些下属好大的威风!” 建马驮着张横站立虚空,看向海面一众兵士,啧啧赞叹:“精气神三宝圆满,气息光明宏大,如同修心大儒,功德匪浅。明明只是一个个兵士,竟然都有不同的升腾气象,我也见过不少人族兵士,却从未见过眼前这般的修士。了不起!了不起!” 张横笑道:“只是谨守本心,砥砺前行而已,却也算不得什么。” 四方城这八百多名兵士,跟随张横征战多场,都树立了自己的修行理念,在张横影响之下,一个个义气当先,报国为民。 他们先是民团兵士,之后才是修行之辈。 这些兵士与正常的修真门派弟子截然不同,因此行事少有修士的飘然之举,有的只是快意恩仇的剑侠行动。 在张横于四方城休养生息的三年多里,民团兵士被他相继放出去历练,每个人都要远行三万里,才能够返回民团,并做好随身笔记,记下自己游历中的见闻。 除了有三个兵士在外被魔头重创,不得不提前返回四方城外,其余的兵士都通过历练,获得了不少机缘,极大提升了修为。 只有见识到四方城外的风物,他们才能明白自家大帅有多么的了不起,返回四方城后,对张横加倍的崇敬。 这些兵士经此历练,几乎都找到了自己前行的道路,心中明亮,目标坚定,自然修行进展神速,破开关隘,势如破竹。 他们在军营之中,只是民团中的普通一员,看不出有多么特殊,但一离开民团,单独出现时,就可以看到他们渊渟岳峙,自有一股宗匠气度,假以时日,便是自创一脉,成宗做祖也未尝不可。 建马身为天地间祥瑞之兽,窥视天机,避死延生,最能观瞧气运,等闲修士的气运,对他来说,一眼可知。 只是这种本领有其极限,一旦修士到了至人境界,便能模糊时空,混乱天机,建马这等瑞兽也难以从中看出什么子丑寅卯来。 他这次向张横出手,事先毫无半点危险预兆,心灵之中也无有恐惧生出,这才有了之前怒海狂涛之举。 结果最后却落得个当人坐骑的下场。 张横的气运如海如渊,难测深浅,竟然与上古真人的气息有几分相似,还能承受建马参拜而无恙,这才是建马甘愿为张横坐骑的主要原因。 他不能看穿张横的命运,这次来到海边,却发现连张横手下这些兵士的运道都难以看的清楚,登时吃了好大一惊:“这些兵士有如此气运,当是受了我家老爷恩泽气息加持,方才有如此气象!我这次可能真的抱住了一根大粗腿!” 张横在空中看了片刻,骑着建马缓缓落在海面。 “大帅!” “大帅回来啦!” “大帅这坐骑好神俊啊!” 一群兵士看到张横之后,发出几声欢呼,齐齐围拢上来,将手中重物随手抛下,以真气定在半空,各自向张横行礼,不少人眼睛看向建马,脸上露出骇然之情。 这建马高大神俊,龙头马身,背生几只小翅膀,头顶生出十八支犄角,双目如金灯,眉心有金线,四蹄关节处生骨刺,犹如刀剑,只是站在海面之上,就散发出无尽威严,压迫人心。 见张横一来一回,便多出了这么一头坐骑,众人又惊又喜又是艳羡,站在当场,不住口的称赞,连刚刚抢来的财物都顾不得了。 “光天化日之下,强抢妖怪财物,成何体统!” 张横看着面前的一众兵士,一脸的痛心疾首:“难道我四方城民团兵士,都是这般德性么?” 一群兵士各自对视几眼,神情讪讪,都不知如何是好。 四方城民团军法极严,强抢百姓财物,轻则废除修为,重则当场打杀。 只是这条纪律只针对人族而设,现在他们抢的乃是敌对海妖的东西,本以为没有问题,却没想到,竟然被大帅训斥了一番。 此时一营营长毛新亮从海底钻出,肩抗一口巨大的贝壳箱子,踩在海面之上,瞪大了眼睛,一脸无辜:“大帅,对这妖怪难道还要讲道义么?他们吃我们的人时,可不怎么将道义啊!” 张横骂道:“那也得讲道理!” 他取出纸笔,交给毛新亮:“你去,让下面的海鲜写一个字据,就说这些东西是赔偿我等的费用,同时每年都要向盐场进贡珍珠百斛,神铁百方,此外还要有珊瑚明珠……你写好后,让他们头领签字画押,一人一份,留存保管。” 毛新亮接过纸笔,对张横生出无尽的钦佩之心:“还是大帅狠啊!怪不得您是大帅,我们是小兵!” 张横哈哈大笑:“还不快滚!” 毛新亮手持纸笔,嘿嘿笑了笑,翻身来到海底,扯过一个八爪鱼精,要了点墨汁,当场书写了两张字据,找出了一个修为深厚的老龟,让其代替万千海妖签字画押,大声道:“日后这万里海域,都姓张啦!” 建马见毛新亮趾高气昂,忍不住叹了口气:“老爷,我才是这片海域的主人,真要签字画押,须得我来才行,让一个老龟画押,能有什么用!” 张横笑道:“走个过场而已,何必太认真。” 他翻身下马,踏波向盐场走去:“今日事毕,我也该回家了。嘿嘿,怕是日后少不了去朝阳走一趟了。” 第一百八十二章 五姑娘山 一众官兵在水底肆虐一番,搬运出财宝无数,全都堆积在了盐场之内,形成了一座小山。 他们勒索过不少修士宗门,斩杀过不少邪门魔头,但那些魔头的财宝加起来,也比不过这东洋大海一群海妖的多。 “都说‘富不富,问龙王!’先前俺们还以为只是玩笑之言,却原来这东洋大海之中,海妖们真的富庶如此!” 一名兵士站在这堆财宝前方,抬望一箱箱珍珠宝贝,忍不住啧啧赞叹:“连这些上不得台面的海妖都这么有钱,那统率东海的东海龙王,得有多大的财富?” 另一名兵士一脸神往:“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若是有朝一日,咱们大帅成了人王,统率万里疆域,这东海龙王也得给咱们交税才是!” 众人纷纷点头:“是这个道理!大帅说这海域比陆地都大,里面有万千岛屿,无穷生灵,便是每人收上一两银子,那也是泼天的财源!” 他们跟随张横久了,思维方式与此时修士大为不同。 若是修士看到这些海妖,想到的要么是斩妖除魔,顺便拿走点炼宝材料,以助修行,最多也就是将这些海妖积累的财宝席卷一空,却绝不会生出向这些海妖收税的念头。 但是四方城民团兵士从未将自己当成过修士,修道长生绝不是他们的第一想法,保家卫国才是生平追求,这导致他们考虑问题的角度与大多数人截然不同。 这东海疆域广大,蕴含无尽财富,若是囊括在四方城统率之下,自然有源源不断的财富从海中生出,别说四方城,便是整个连云洲都受益无穷。 此时建马正懒洋洋的躺在一块空地上晒太阳,小锤子一般的尾巴在屁股后面甩来甩去,一道道金色符文从他尾部隐隐浮现,状甚惬意。 广场上一群兵士的议论全都被他听在耳中,他越听越感到好奇:“我家老爷手下兵士,似乎也与别的兵士大不相同。” 此时也有不少兵士对建马感到好奇,如此神俊的神兽,他们从未见过。 之前掀起了滔天大浪,想要淹没沿岸百姓的,便是此兽。 如此法力神通的大妖,委实可敬可怖。 不过自家大帅竟然连这等神兽也能收为坐骑,可见真正厉害的还是自家大帅。 一想到大帅有如此坐骑,众人都艳羡不已。 他们行伍出身,生平最大的喜好就是能有一把称心的武器,外加一匹好坐骑,如果有可能,再有一副好披挂,那简直就是人生圆满,夫复何求? 只要有了这些,大丈夫建功立业,不在话下,钱粮娘们,自然不缺。 他们依旧是世俗想法,非是修行之人的念头。 天道茫茫难测,不到最后谁也不敢说自己能修行有成,逃脱寿元束缚,不归阎王老子管辖。 还不如把握当下,享受现在,先成家立业,送走双亲。 “天下没有不忠不孝的神仙,也没有不忠不孝的四方城民团兵士!” 张横在广陆盐场内,与场主邱广陆一番详谈,之后方才来到广场之上,对众人喝道:“大家伙此番出征,斩杀僵尸无数,远行几千里,家中老少,俱盼早回。今日海妖自愿赔偿财物,以换取存身之机。兄弟们一路辛苦,风餐露宿,不能不赏。” 他伸手指向场中堆积的珠宝金银,法力到处,将这堆宝贝分出一小堆来:“这些东西,大家伙都平分了罢!” 众将士齐声欢呼。 当下便有几个头领站了出来,取出黄金百两,银钱千两,又有珍珠十颗,寒铁、炎铁、紫金、玄铁等物各一块,一一分给众人。 有那战功卓着之辈,便多分一点。 张横昔日也曾多次分润财物给民团兵士,平日里都是猪肉、银钱和兵器等物,像炼器材料、珍珠宝贝却不多见,远不如这次的手笔大。 如果在太平时节,这手指头大的一颗珍珠,便足抵寻常百姓一辈子生活开销。 现在民团兵士一人发了十颗,又有黄金、白银、炼器材料,如此大的手笔,众兵士自然喜出望外,人人兴奋。 将这些财宝分了之后,张横收了剩下的东西,准备回城交由曲典、何不干等人保管,充入公库。 当下盐场场主邱广陆大排宴宴,将昨日抓的几百头海妖杀了,一一腌制,烈火滚油,着实好好烹饪了一番,或烤、或炸、或炖、或炒、众人吃的口角流油,大补之下浑身真气鼓荡,纷纷叫好。 邱广陆又取出烈酒来,取出海马海狗的内丹以烈酒浸泡,众兵士喝了之后,犹如一道火线直下喉咙,好比饮用岩浆铁汁,当真是过瘾至极。 建马化为一名头角峥嵘的壮汉,坐在张横一侧,端着大碗不住啜饮,喝一口酒,吃一口肉,吃的眉飞色舞:“老爷,我久在深海荒山,一直餐风饮露,少吃肉食,偶尔嘴馋,也只是抓点鱼虾来吃。因为不通厨艺,食材再好,终究少了点滋味。今日大口喝酒,大口吃妖,才知什么是平生快事!” 他满嘴酒气,哈哈大笑:“早知道这些海妖如此美味,我早就抓来下酒,何劳诸位兄弟亲自烹制!” 张横笑道:“好饭不怕晚,现在吃也不迟!” 众人胡吃海喝,将几百个海妖吃的一干二净,骨髓吸完之后,骨骼堆在盐场里,如同小山。 后来邱广陆将这些骨骼制作出各种骨饰,高价出售,有一些坚硬的骨骼和贝壳,直接卖给附近修士宗门,当做炼器材料,很是赚了一笔。 吃饱喝足后,众人返回军营,各自打坐修炼。 张横留在盐场,考量邱广陆的修行进境,指点他下一步的修行功法,找出谬误之处,使得邱广陆一夜之间,功力大进。 这广陆盐场的位置极其重要,面朝东洋大海,背靠连云大洲,盛产海盐,之后又有海妖连年进贡,日后将会成为四方城最重要的一块地方。 贩卖私盐,联络天下豪雄,海中珍宝,结交富贵宦门,都得以广陆盐场为中心,向四周慢慢渗透。 只是邱广陆修为虽然还不错,但也只是普通民团兵士水准,威震一地尚可,威震一洲却难做到,时间一长,绝难保住这偌大的基业。 张横思忖再三,唤来建马,让他入海聚齐万里海妖,挑选出几个妖怪头领,暗中与邱广陆相见,设立东海妖部,暗中与广陆盐场结盟,日后盐场出事,海内妖兽须得出面相帮。 若是海中妖兽出事,广陆盐场也得出手相帮。 为求稳妥,张横又骑建马连夜赶到青阳山,将灵石道人带到盐场,与广陆盐场结成同盟,又留下七名民团兵士,这才拔营远去。 日后这广陆盐场的兵士,三月一轮换,盐场场主六年一换,作为定例。 且说大军开拔,腾云驾雾,直入北方,那消一日功夫,便到了连云洲北方边境之地。 这两州交界处,有一座高山,唤作五姑娘山,五座山峰矗立大地之上,颇有气势。 主峰叫做君木王峰,峰顶有一口湖泊,叫做幻龙池。 张横与阮红娘约定好了,哪一方先完成预定荡魔成果,便在这幻龙池旁汇合。 众人落下云头,停在这木王峰顶,扫视四周,张横看的眼角直跳:“这那里是五姑娘山,明明是五指山啊!这五座山峰,越看越像老子屠宰场外的那一只断掌。阮红娘挑的还真是地方!” 第一百八十三章 幻龙 昔日在四方城,有高手抢夺金铁匠锻造成功的宝剑,被绣娘隔空出手,斩断了一只手掌,将来敌驱走。 那只断掌在空中极为巨大,空中落下时,恰好落在张横的屠宰场一侧的小山之上,被张横刻下了六字光明咒,那断掌落地生根,化为了一座小山,矗立在四方城南城附近。 那座小山,便被张横命名为五指山,他一有时间就在山上纂刻符文,同时以各路高手妖魔尸身填充其中,以壮其形。 这五指山与地下小山相连,地气相合,如今被喂养的日益壮大,眼见得越来越高,已然显示出某种神异之处,四方城内一些新生武者,有不少人都会去五指山旁观想山脉,以修神通。 这四方城的五指山,在四方城的百姓眼中,乃是天外飞来的神山,天帝赐予四方城张横的神物。 此山落在南城屠宰场附近后,日日夜夜,大放光明,山上有神符游走,山下有邪魔镇压,威震东南,势接连云,此山不倒,张横无恙。 张横自己也参悟过断掌上携带的纹理和道法符文,断掌主人的功法神通被他推导出了七七八八,几番推敲之下,已经大致知晓了断掌主人的来历。 也正是如此,他对圣贤高手肉身所化之地,感知十分敏锐,今日来到这五姑娘山,瞬间就发现其中不对之处。 这五姑娘山与四方城的五指山极为相似,只是四方城的五指山是手掌向下覆盖的形状,而这五姑娘山乃是手掌叉开朝天竖起的模样,但基本的手掌模样并未有什么变化。 “阮红娘选的好地方啊!” 张横站在山顶,扫视四周,苦笑摇头:“五姑娘山,五姑娘山,嘿嘿,这山名起的有意思……可惜老子早就用不着五姑娘了……” 他来到附近的幻龙池前,看向前方的一湖清水,负手而立:“南溪!” 沈南溪走到张横身后,脆生生道:“老师!” 这小姑娘从红石城开始,一直都在张横身边跟随,当日张横在青阳山传法悟道,沈南溪也在旁边听讲,当真是获益匪浅。 后来跟在张横身边,勤修苦练,短短时间内,便气走全身,凝气如珠,俨然入门的真修。 后来到了东海岸边,协助众人与海妖作战,独自打死了几只妖怪,手中一把青阳山灵石道人赠送的柳叶刀十分了得,虽是孩童,却杀心不弱成人,在战场之上,毫不畏惧。 之后在盐场又吃了不少海妖,喝了浸泡海妖内丹的酒水,在张横推拿周身经脉之后,一身实力狂飙猛进,已经不亚于红尘俗世中的武林高手。 民团兵士见张横收了这么一个女孩为徒,一开始都有点不以为然,觉得自家大帅即便是收徒,那也得收男的才行,一个小姑娘能中什么大用? 天下间修士也有不少,却极少有娘们成道的,况且这是在军营之中,一个大男人带着一个小姑娘,行事多有不便,吃饭还好,拉屎撒尿都得单独找地方,令众人颇为不爽。 但现在见沈南溪修行如此迅速,行事也颇有豪气,斩妖除魔毫不手软,巾帼不让须眉,这才觉得大帅这徒弟收的也还不错,至少没弱了自家大帅的名头。 这八百民团兵士,都是重义轻生之辈,最看不起胆小懦弱之徒,沈南溪年纪虽小,胆色却大,又敢杀人,这才算是对了他们的胃口。 此时听到张横问话,只听语气,她就知道了张横想要问什么,急忙道:“阮红娘将军刚才破邪火凤来信,说三日后,便与咱们在此地汇合。同时还说,老师雷霆扫穴,斩杀僵尸无数,率众涤荡连云洲,军威赫赫,她对老师十分钦佩,火焰军甘拜下风!” 张横点头笑道:“这阮红娘虽然有点不接地气,但英姿飒爽,不让须眉,品性还算不错。日后见了她,你要好好向她请教修行难题,解决你日后的修行道路。” 自古男女修道,路子极为不同,张横固然能将沈南溪成为修行高手,但毕竟其中一些女子修行中需要注意的问题,他便不怎么懂了,何况男女之间有大防,此时沈南溪年幼,一切都好。 再过几年,沈南溪年龄大了,成为妙龄少女,那可就多有不便。 最好的办法就是让沈南溪向阮红娘请教一些女子修行中的难题,日后修行之中,自然减少疑惑,也可避免张横的尴尬。 “是!” 沈南溪乖乖道:“等见了阮姨,我定要好好请益,日后也要成为像她这般的女中豪杰!” 张横哈哈笑道:“人家世代武侯,宦门之后,生来便高人一等,你若是想要与她那般,就得多多努力,用心修持,方才有可能达成所愿。” 沈南溪使劲点头:“老师,我一定努力修行,日后替老师分忧!” 张横嘿嘿笑了笑,伸手摸了摸沈南溪的小脑袋,不再多说。 伸手指向前方幻龙池,扭头看向一侧懒洋洋的星鉴:“星鉴,这湖泊叫做幻龙池,里面真的有龙么?” 星鉴眉心竖眼陡然睁开,旋即合拢,摇头道:“这水池挺深,直达地底,倒是有些许幻龙气息,但已经渺不可闻,怕是几千年内,已经没有龙族现身了。” 他说到这里,脸上露出几分疑惑之色,凝神感应:“咦?这水池底下似乎镇压着什么东西,气息倒是挺强,也不知是哪家强人……” 轰! 他一句话尚未说完,便见前方幻龙池中波翻浪涌,湖水滔天而起,水中电蛇狂舞,如同一条巨大的舌头一般,向众人舔舐而来。 张横一声冷哼,伸手一抓,将扑来的湖水陡然收拢在掌心,足有几万斤的湖水被虚抓之下,竟然生生缩小到鸡蛋大小的水球。 这水球表面雷光闪动,犹如一团雷球,散发着刺目的白光。 与此同时,整片天忽然暗了下来,乌云密布,狂风骤起,眼看着暴雨便要落下。 这五姑娘山的五座山峰在狂风之下轻轻颤动,似乎经不起风吹一般,山下不住有土包鼓起,随后爆散开来,冒出一股股黑气。 张横微微皱眉,将手中水球轻轻抛下,水球脱手之后,化为一道雷光直入幻龙池底,片刻之后,有隆隆巨响从山底传出,附近大地开裂,裂缝中火焰升腾,一道巨大的咆哮声从山底传出:“是哪一个爬虫,敢惊扰老子!” 这咆哮声刚刚响起,众人便是脑子一晕,眼前幻象四起,一瞬间不知身在何处。 张横双目精光吞吐:“幻象之力,这是……” “这是幻龙!” 星鉴身周生出一圈金光,将自己与沈南溪笼罩起来,脸色凝重:“还是一头成年幻龙,老爷,这幻龙很不好对付的!” 张横道:“再不好对付,不也是被镇压的下场么?他要真厉害,还用这么鬼哭狼嚎?被压在山下的阶下囚而已,怕个鸟!你紧张个屁!” 他说到这里,心中生出不对劲的感觉来:“阮红娘特意让我在此相候,是不是算定了最近这五姑娘山会出问题?” 第一百八十四章 意欲屠龙 阮红娘身为武侯世家传人,自然耳目灵通,知道一些普通百姓不知道的消息。 这五姑娘山一看就知道有古怪,如果说阮红娘一点都不知道这山峰来历,张横第一个不信。 她之所以让张横与她在此地相会,当是有别的想法。 “结阵,护住心神!” 在山下幻龙咆哮之时,不远处的八百民团兵士中,毛新亮发出一声暴喝:“咄!” 张横在金轮寺中曾两度中了轮回之力,尤其是被金轮罗汉差点贬入轮回之中,是以对精神幻术深恶痛绝。 他在四方城潜修的三年间,痛定思痛,为了防止手下兵士也遭遇到类似的精神幻术,于是特意创出了一门守护心神的功法,传授给了民团兵士。 这门心法叫做磐石功,也叫做心雷功,修行之后,心如磐石,外魔难动。同时心灵之力会化为意念雷霆,涤荡精神世界,灭杀一切负面情绪。 这功法可一人施展,也可结阵运转,彼此心灵相接,共御心魔,十分了得。 现在感受到幻龙声音中蕴含的精神力量,八百民团兵士同时结阵自保,运转心雷功法,刹那间气息相接,头顶上隐隐有雷霆闪现,八百多人,结为一体,如同一团雷霆凝结的琉璃体一般,惊人的气息包围了整个山头。 星鉴见此情形,对张横赞道:“老爷,您这些弟兄们的阵法很不错,外斩妖神,内伏心魔,身若琉璃,遍体无垢,便是比佛门的伏魔金刚圈也不遑多让。” 张横看了星鉴一眼,笑道:“你眼力不错,这门心法是我杂糅了佛道两家功法中的一些手段,其中佛门收心之术借鉴的多了一点。现在竟然被你看出来了,看来斧凿痕迹还是太重,须得再改进一下。” 星鉴嘴巴微微张开:“这功法是老爷您创出来的?” 他刚才只是有感而发,虽然看出这门心法之中有佛道两家的气息,但却没能辨出侧重于哪家功法,本以为这套功法是前辈先人流传下来的,却没有想到竟然是张横自创的,心中登时一惊。 自家老爷才二十来岁,修为高深也就罢了,竟然还能自创心法,杂糅佛道两家精华,开创出如此精妙法门,这等天赋才情,委实可敬可怖。 不过想到他竟然能承受自己一拜而无恙,这种惊讶之情顿时收敛,心道:“是我见识少了,老爷这般大的来头,自创一门心法又算得了什么!便是创出一门成真入圣的法门,那也不足为奇!” 他在对张横跪拜之后,便知道张横来头惊人,疑是先天真人转世,身怀无量功德,否则绝不会硬受自己一拜而无任何伤损。 他之所以肯低头做张横的坐骑,便是认定了张横来头惊人,潜力巨大,跟随这么一个主人,日后少不了一个正果金身。 能跟随真人身边侍奉,那是无数修行之辈梦寐以求的事情,即便星鉴自傲出身,不肯低人一头,但面对可能是真人转世的张横却还是硬气不来。 能在真人身边修行,几乎永无灾劫,那是几辈子修行都换不来的好事,有真人护佑,将再无轮回之苦,即便是身入轮回,那也只可能是有意为之,而不是彻底沦入其中。 吼! 山下幻龙发出几声吼叫之后,似乎感应到山上的变化,吼声瞬间减弱:“佛道的气息?你们是谁家门下弟子?” 轰! 它这声音在空中化为实质,形成一道道向山头轰击的红雾,随后这红雾又化为一座宫殿,宫殿中走出几百个女子,一个个脱衣露肉,搔首弄姿,举动间肉隐肉现,做出种种不堪举动,骚声浪语,不断涌向众人心头。 张横看的津津有味,鼓掌叫好:“好!接着奏乐接着舞!” 几百名扭动身子的女子闻言一滞,身子呆愣片刻,齐刷刷扭头看向张横。 “看什么看,没见过这么帅的老大?” 见这些女子停止扭动,张横大为不满:“不要停,继续啊!我说幻龙老兄,做龙要有始有终,你这艳舞刚开始,我正看的过瘾,你要是突然停了,岂不是故意吊人胃口?这跟裤子都脱了不让上床有什么区别?” 面前几百个女子对张横怒目而视,随后气泡一般迸散开来,消失无踪。 五姑娘山的无座山峰齐齐晃动,地面不住起伏:“大胆狂徒,连我也敢戏耍!” 山顶红色雾气越发浓厚起来,将众人都笼罩在其中,香甜的气息从雾气中透出,向众人毛孔中渗入。 张横叹了口气,伸手虚抓,将这些红粉气息一把抓到手中,团成一粒红色丹丸,对着阳光看了看:“星鉴,这便是幻龙的毒气么?他妈的,竟然是红颜色的,难道这幻龙还是一条母龙?” 星鉴恭谨道:“幻龙与蜃龙有几分相似,都以精神见长,最擅制造种种幻象,以迷幻猎物,或杀或奸……” “还奸?” 张横一愣:“这玩意还要奸人?” 星鉴道:“龙性淫,天下无不奸之物,这幻龙也是龙,自然不能免俗。” 张横道:“原来如此,这等淫物我岂能容它?且随我斩杀此獠,以除后患!” 星鉴道:“老爷,这幻龙的幻化之力非同小可,怕是不太好杀。” 张横笑道:“它都被镇压了起来,阶下之囚,狗一般的东西,怕他作甚!” 星鉴微微一愣:“老爷,您说他就说他,怎么还说起狗来了?我有一好友,便是一条好狗,修为十分了得。在洪荒大地上,也是有名有姓之辈,后来重伤闭关,至今未醒。我闭关的东阳岛搓牙山,便是他与我一同打下的地盘。他若是醒来后,见老爷这般看不起狗类,怕是要与老爷拼命。” 张横也是一愣:“你还有大狗朋友?你怎么不早说?老爷我门下正缺一走狗,护卫看家,也好做事。” 星鉴迟疑道:“我这大狗朋友脾气有点大,怕是未必肯在老爷门下做事。” 张横道:“待他日后醒来,再做计较。现在先弄死这条老龙再说!” 当下从袖内取出一块石头,向山下扔去。 这石头迎风便涨,化为一尊石人,正是张横模样,破开虚空,向山下坠落,落地过程中,石人已经变成了血肉真人,与张横一般无二。 与此同时,张横本体却无声无息的融入山体之内,施展遁地之法,直入地底。 70 第一百八十五章 神眼 修真之士与人争斗,固然有当面硬撼之辈,但大多数拼的还是术法神通,不会以本体相抗。 会画符的用符咒辅助,会诅咒的以诅咒为利器,有法宝的自然以法宝对敌,只有头最铁的那一批人,才会手持兵器以本体与人硬撼。 张横一开始就属于这种头铁的人。 但是随着修为提升,手头可用的神通法门越来越多,与人争斗的方式便发生了相应的变化,手段增加了许多。 他从山上扔出的石块有个名字,叫做石傀儡,也叫做代身石,乃是他从五指山上敲下的石块,打入符文,喷出几口精气炼制而成。 似这般代身石他炼制了起码上千块。 除了代身石之外,还有替身符,幻影符等等迷幻小手段,只是他等闲不用,以至于旁人都以为他只会厮杀争斗,不怎么精通术法小道。 此时明知对付的是龙族中极不好对付的成年幻龙,纵然是被镇压的状态下,张横也不不敢有是丝毫大意,先扔出代身石后,在施展遁术直入地底。 至于星鉴等人则在山头随时听候吩咐。 且说张横身子融入山体,无声无息的渗入到山下,人在山石之中,身与山石融为一体,发现山石之中有无数玄奥符文流淌,越往山下,这种符文就越发的密集,到了山底时,山石之中已经布满了符文,发出灼灼光华。 轰! 山下一阵晃动,似乎被镇压在下的幻龙正在奋力挣扎,使得山体中符文急速流转,有一段符文凭空断裂,形成一片空白。 来自幻龙的气息便从这片空白中猛然冲出,但只是冲出一股,空白处便又有符文生出,将这气息瞬间截断,冲出的一部分气息则形成一条小小的龙形,向外急速遁逃。 不待这龙形气息远遁,山体中万千符文同时爆亮,将这小龙笼罩,化为雷霆之力,把小龙击打成一团虚无。 “这封印镇压的符文有点意思!” 张横看的眼角直跳:“妙极,竟然还是儒家高手的大神通!” 天地间儒道佛魔四家为修者源流,其中儒家为最,把持朝纲,分定天下,在红尘之中影响最大,上到帝王将相,下到贩夫走卒,都深受儒教影响。 儒家也是圣贤最多的教派,教化众生,引导族人行事,定下高低贵贱之分,定下长幼之序,定下“礼”节伦常,宣扬文字,因材施教,布道众生。 那夫子在教化本界之时,教出三千弟子,其中有六名至人,十二名神人,九位圣人,还有七十二名贤人。 这些弟子中,至人神人都随夫子遁走大千,只有九位圣人和七十二名贤人留在此界,宣教众生,如今都被供奉在儒家大成殿内,配享香火。 张横在四方城跟随顾西城学习儒家经典,学习儒生六艺,其实已经算得上是儒家弟子,只是他是武勋世家,身份却又是兵家传人,因此只能算是半个儒家中人。 顾西城之前传授张横的只是儒家经典和门中六艺,却一直不曾教他儒门修行之术,也就在张横悟道之后,两人再次相见,他方才将毕生所学悉数传给张横,将儒门浩然正气,数理之变,修行道理,都传给了张横。 只盼张横能为国尽忠,日后也好能成为国之栋梁。 可惜事与愿违,张横脑后生反骨,对当今朝廷大为不满,宁愿死守自己四方城一亩三分地,也不愿意为朝廷处出力。 顾西城心中郁郁,将张横痛揍了几顿,最后方才黯然离去。 其实他也知道当今大殷朝积重难返,让张横去朝廷做事,未必是一件幸事,但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张横有如此大才,不能为国出力,实在是太过可惜。 只是张横虽然是他的学生,但也是他的救命恩人,他势不能强迫张横入朝为官,最后只能叹息而去。 就是因为他的倾囊相授,张横才对此界儒家功法极为了解,在遁入山体之后,就认出了山中符文属于儒家一脉。 世人说起符文推算,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道家手段,实则儒家才是最为精通符文与推算的宗门。 便是在前世地球上,易经便儒家经典之一,历史对易经做注的也都是历代大儒,与道人关系不大而诸多符文,也都是儒生入道之后创制而成。 此界儒门也是如此,精研符文与阴阳推算之术,与道门互相融合之后,双方又推陈出新,创出各种神通手段,直到中古之前,儒家在符文上造诣,都不弱道门。 后来纯钧斩道,破开天地,儒道两家在修行方面方才有了极为明显的变化,儒家修行浩然正气,修身齐家平天下,道家隐逸修行,降妖除魔,精修符篆之道,求取长生之术,道路越来越不同。 顾西城是当今少有的儒家天才弟子,诗词书画诸般皆通,后又精研儒门上古符咒之术,学习推演法门,已经到了极其高深的地步。 只是天机难窥,他纵然已经无限接近贤人层次,却还是难以看清楚大殷朝的国家气运。 张横得其传法,对儒家修行了然于胸,自身在修行之时,也免不了受到儒家法门的影响,对一些儒家先贤教化众生的功德也是极为钦佩。 此时在山底乍见儒家符文,心中又惊又喜:“中古以后,便少有儒生画符降魔,难道这山下镇压的幻龙还是中古之前的存在?” 他站在这些符文封印附近,凝神静待时机。 果然片刻之后,山底幻龙又是一声大吼,面前符文又有一片被震的断裂开来,形成一片空白。 就在这空白刚刚生成,张横猛然前扑,穿过这片空白,闯入了封印之中。 下一刻,断裂的符文空白处,有新的符文再次生出,将空白处填充起来,封印重又变得完整。 眼前一片漆黑。 五感六识全然被一股巨力剥夺干净,便是自身意念都被压制的溃散开来无法形成有效的思考。 但张横毕竟非同常人,他在四方城之时,深恐金铁匠会篡改自己的记忆,因此修行了一门《混元一体合真求道经》的功法,这功法出自《上古天真论》,能将精神与肉身相合,混元如一之下,精神便是肉身,肉身便是精神,等闲法门再难撼动他的心神。 在之前修行境界不够时,连三足蟾蜍祖山空的夺魂大咒都难以抵挡,后来在面对金轮罗汉时,又差点被打散精神,贬入轮回,使得这门心法看起来有点差劲,似乎对不起真人功法的名头。 实则是功法有优劣,境界也有高低,彼时张横修为浅薄,能在高手面前保持精神不动,便已经是极为了不起。 不是他本领不济,实在是敌人修为太高。 如今苦修三年,精气神三光圆满,五气盈胸,九转元功到了三转境界,初步有了不死的底气,与昔日不可同日而语。 此时进入封印之后,五感被压制,他也不慌,眉心陡然裂开一道缝隙,从中露出一枚神眼,眼珠骨碌碌转动,看向四周。 这枚眼睛叫做雷焰,也叫做神罚,乃是他修行九转元功到了第三转之时自动修成的神眼,等闲之时不为人知,只有在危机之时,方才睁开眼睛,查看十方。 此眼能勘破一切虚妄,知人心善恶,明正邪之分,定妖降魔,极其了得,修成这神眼之后,张横从未在人前显露,此时身子落在不知名所在,五感六识被压之下,方才睁开了眉心竖眼,以察四周。 这眼睛刚刚睁开,就发现自己此时正身处一个石窟之内,石窟中遍布符文,中间矗立一块巨石,一名女子正被倒吊在巨石一侧,衣衫半解,酥胸半漏,长发披散下去,甩在地上,铺了好大一片。 石碑下面伸出十几根铁链,如同灵蛇一般,正向女子身上不住抽打,每抽打一次,那女子便惨叫一声,身体上多出一道血痕,爆发出一道道火光。 这铁链抽打了一阵,又有几十口飞剑从远处飞来,插在这女子全身各处,将其死死的钉在石碑之上。 张横看的一阵心惊,当下将牛耳尖刀拿在手中,看向前方女子:“你便是刚才那条母幻龙?” 70 第一百八十六章 打过再说 随着张横开口,整个洞窟石壁上的符文电光般急速游走,正中石碑下的几十根锁链同时抬头,狂蟒怒龙一般向张横狠狠扑来,还没扑到张横身上,便有一股大力凭空生出,将张横定在了原地。 “临!” 张横身子一扭,九字真言从体内发出,从定住自身的巨力中挣脱出来,背后双锏陡然飞出,正中飞来的几根锁链。 轰! 现场爆发出大团火光,金色符文漫天飞舞,整个洞窟都晃动起来。 嗡! 双锏化为两条金龙,张牙舞爪,将锁链挡住,火星符文迸溅四方,轰隆隆声暴雷一般响个不停,山洞晃动不休,便是正中的石碑都在轻轻摇晃,插在女子身上的飞剑也在微微颤动,似乎要随时从女子体内飞出一般。 那白衣女子一直耷拉的脑袋缓缓抬起,拖地长发如同黑色毛毯一般波浪般起伏,她双目露出五色光芒:“你是哪家弟子,也敢来这里生事!你是怎么进来的?” 这女子开口发声,声音化为一个个妖娆美女,刹那间充斥了整个洞窟,洞窟中的符文游动,正在攻击张横的锁链同时后缩,化为道道残影,配合洞窟陡然飘落的符文,将这些妖娆美女,打成虚无。 就在这些铁链回缩之时,张横运转儒门心法,将自身气息与洞窟中符文流露出的气息相合,整个人与洞窟融为一体。 那缩回的锁链本欲再次对张横攻击,但昂头挺起之后,却在半路停了下来,迟疑不定,在原地不住舞动,似乎瞎了眼睛,找不到敌对之人。 倒吊着的女子大为惊讶:“儒门弟子?你谢安生一脉传人?” 她忽然冷笑起来:“怎么?这是要奉命放我出来么?谢安生终于要大发慈悲了?” 张横所学儒门心法来自顾西城,而这门心法的创始人便是儒门大圣谢安生。 他自从施展遁术来到山体内部,就觉得这些符文大为熟悉,与顾西城所传的符文同宗同源,当时便起了疑心,觉得此山以及山下镇压的幻龙,当与谢安生一脉有极大关联。 昔日夫子收徒三千,有七十二贤人,九位圣人,十二名神人,还有六位至人,门下弟子之优秀,教授能力之强,门下实力之横,远超任何宗门,便是佛门三千比丘,无量诸佛,面对儒门如此大势,也得退让三分。 后来这些儒门弟子中,神人与至人都跟随夫子遁走大千,离开此界,只有九位圣人和七十二名贤人留在此界,继续夫子的布道之举。 这九位圣人在身死之后,魂魄并不曾落入元镜之中,而是被文庙香火吸引,进驻大成殿中,配享香火,坐镇殿内,镇压天地文运。 在这九大圣人之后,人族儒家之中,也陆续出现了不少圣人,最近五百年中,最出名的圣人便是儒家亚圣谢安生。 此人性格狷狂,无法无天,呵佛骂祖,横行无忌,对当时的皇帝都看不顺眼,专门写了文章批判皇帝,还满京城抛洒纸张沿街吆喝,站在皇宫内对皇帝破口大骂,甚至在龙椅上大便。 后来惹的皇帝暴怒,纠结一国之力对他征讨,结果连个人毛都抓不着,后来九妖乱中原,妖族中九大妖圣施展法术,祸乱中原,吞吃了无数百姓。 正当人族陷入险境之时,谢安生单人独剑,将九大妖圣斩杀驱除,解决了人族危机。 此次事情解决之后,当朝皇帝要封谢安生为镇压人族的大圣,却被谢安生推辞,说他顶天了也不过是亚圣的修为,绝比不过昔日大圣的功德和神通。 世人见其如此,只得称其为亚圣,在其死后,牌位塑像都被列在了大成殿内,配享香火。 顾西城便是这谢安生一脉传人,张横来到此山内部,见识到了山体内的符文,便生出了不少想法,此时运转儒门心法,与洞窟中符文气息相合,发现石碑下的铁链竟然不再攻击自己,他已经能够断定,这洞窟定然与谢安生一脉弟子有关。 只是没有想到,对面这女子一开口就说起了谢安生,似乎囚禁她的便是谢安生本人。 张横心念电转,眉心竖眼发出一道神光,定住白衣女子,笑道:“谢安生前辈两百多年前便已经死了。只是没有想到,昔日被他囚禁的母龙,竟然还没被炼死,犹自活蹦乱跳,啧啧,龙族生命当真顽强。” “谢安生死了?” 倒吊的白衣女子发出一声凄厉尖叫,满头长发化为无数小龙,向张横闪电般扑来:“他怎么会死?” 一霎时,她的声音化为无数白衣女子,充斥了整个洞窟,每一个女子脸上都流露出伤心凄美之色,同时对着张横开口啸叫:“他怎么会死!” “我都没死,他怎么会死?” “谢郎那么大的本领,怎么可能会死在我的前头?我不信!” 无数女子虚影在洞窟内不住摇头:“我不信!” 洞窟中符文生出,将这些虚影打成虚无。 张横双锏化成的两条金龙,挡在他的面前,与女子扑来的长发打成一团,电光四射,火星迸溅,映照的整个洞窟内忽明忽暗。 “你信不信关我鸟事!” 张横手持牛耳尖刀,一刀斩下,将面前女子的黑发斩下一缕:“狺狺狂吠,断脊之龙,竟然还在你家大爷面前如此嚣张!” 黑发被斩断之后,齐齐发出惊叫之声,化为一条条小龙,四下逃窜。 张横嘿嘿冷笑,陡然双目睁开,纯阳真火从目光中流淌出来,瞬间将这些小龙点燃,在这些小龙惨叫声中,将它们烧成灰烬。 倒吊在石碑上的白衣女子吃了一惊,身子忽然剧烈颤抖起来,插在她身上的飞剑一枚枚的被震出体外,随后整个人陡然翻转过来,头上脚下,背贴石碑,对张横怒目而视:“手握神器,眉心生眼,又是儒门传人,你到底是谁?” 张横道:“我是你爷爷!” 说话间迈步前冲,一道虚影从他体内飞出,手掐印诀,扑向白衣女子:“临!” 轰! 整个洞窟符文瞬间爆亮,被这真言引动,无数洞窟石壁上的符文纷纷从石壁脱离,在空中汇集一起,化为一枚大大的临字真言符咒,透露出一股高高在上俯瞰众生的绝对气息,向白衣女子狠狠印下。 这女子被谢安生镇压了这么多年,竟然还有如此法力,无论她是何来历,但对人族而言,绝非善类,若是能杀,还是先杀死为好。 若是杀她不死,那也得打过再说。 70 第一百八十七章 龙吼 “竟还敢对我出手!” 白衣女子被“临”字真言震的浑身真元散乱,满头长发倏然炸开,双目之中隐现竖瞳,面对扑向自己的虚影,猛然张大了嘴巴。 她此时本是如玉佳人的无双丽人形象,嘴巴也是樱桃小嘴,但这一次嘴巴大张,越长越大,陡然间变成了血盆大口,巨口獠牙,上嘴唇抵着洞窟顶端,下嘴唇挨着洞窟地面,生出一股无双吸力,“啊呜”一口,将张横飞出的虚影吞了下去。 将张横虚影吞下之后,这巨口倏然缩小,再次恢复刚才白衣女子的模样。 她伸出鲜红的舌头舔了舔嘴唇,双目之中五色光华闪烁不定:“道门咒语?你是道门那一支弟子?” 一语未毕,忽然打了一个饱嗝,从口中喷出一道淡淡烟雾,烟雾之中一枚“临”字符文若隐若现,缓缓消失不见。 张横正在前冲的身子倏然静止不动,赞道:“了不起!我以道门真言法咒,引动洞窟中儒家真言咒语,本想将你困在原地,再行一击,没想到这一枚符咒竟然被你逼出了体外,果然不愧为昔日九大妖圣之一的幻龙妖王!” 白衣女子淡淡道:“既然知道我的名号,还敢对我动手,现在谢郎门下弟子都如此猖狂了么?” 她胸口微微起伏,静静的看了张横片刻,轻声道:“谢郎真的死了么?” 张横道:“如果你口中的谢郎便是谢安生的话,那他确实已经死了。” 白衣女子微微摇头:“现在也才五百多年,凭他的修为本领,上古大圣也不过如此,怎么会只有区区五百年的寿元?他又不是人族中的那些伪圣,怎么这么轻易便死了?” 她说到这里,眼神之中露出极为奇怪的神色:“刚才你来到此地时,第一句话就是询问我的身份,怎么现在忽然就知道了我的来历?” 张横笑道:“昔日谢安生单人独剑,斩杀妖族九大妖圣,那是何等豪情壮举?那九大妖圣之中,便有一名幻龙妖王,能蛊惑人心,梦中杀人。还能万里寻梦,定位斩神。九大妖圣之中,就数这位幻龙妖王最是难缠,据说谢安生都在他手中吃了大亏,差点战败身死。” 他啧啧有声:“如今只看这洞窟符文,都是谢安生亲手施为,再对照传说故事,你的身份自然呼之欲出。嘿嘿,张某何其有幸,竟然还能亲眼目睹昔日幻龙妖王的绝世风采!” 白衣女子轻轻摇头:“幻龙妖王早就死了,现在被困在这里的只是一只被镇压在人间山下,不肯身死的可怜虫!” 五百年多年前,九大妖圣祸乱人间,死人无数,最后还是谢安生出手,将这九大妖圣一一斩杀,这才还人间一个太平。 大殷朝开国太祖朱武吉趁乱而起,收拾山河,在妖圣被平之后,聚拢人心,建立了大殷王朝,大封天下。其中第一个册封的便是谢安生。 后世传说,都说谢安生将九大妖圣悉数斩杀,民间话本戏剧之中不乏谢安生诛杀妖圣的剧情,舞台上至今还有谢安生斩妖龙的唱段。 张横从小就听过这种神话故事,修行之后,也一直以为谢安生真的将那些妖圣全都斩杀,却没有想到,这传说中的幻龙竟然只是被镇压在五姑娘山下,并未身死。 他不知道到底是谢安生没有杀死幻龙的能力,还是有心留幻龙一命,但无论如何,面前这母龙非同小可,能杀死还是尽量杀死为好。 正思忖间,忽然眼前景色大变,便知不好,念动间体内冲出一道幻影,代替了他原本的位置,本体却从原地消失不见,到了洞中石碑顶部,手持青戟对着白衣女子的头顶恶狠狠刺下。 与此同时,洞窟内的地面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五彩光芒的小笼子,将张横虚影笼罩其中,倏然合拢,将张横的虚影挤成虚无。 刚将张横虚影打散,那白衣女子便觉察出不对劲来,发出一声轻喝,满头长发瞬间狂飞乱舞,将自己周身护住。 此时张横长戟已然劈斩而下,正中这女子海草般狂舞的头发。 砰砰砰! 青戟毕竟是绝世神器,这女子头发虽然坚韧无比,但还是难挡戟刃之利,张横长戟抖动间,一根根头发寸寸断裂,凌空飞舞,在空中化为一条条小龙,落在了地上,蜿蜒游向白衣女子脚下,融入她的体内。 这女子长发虽然灵性十足,却还是挡不住张横这天雷般的一击,眼见的长发碎裂,青戟直达女子头顶,那女子猛然抬起头来,脑袋变成了一颗巨大的龙头,对着张横发出一声凄厉的嚎叫。 吼! 一股巨大的波动从她巨口这种喷出,夹杂着雷霆电光,如同前世的大炮一般,向张横狠狠轰来。 张横眼前一黑,不由自主的被这一股巨力轰击的向上冲去,狠狠的撞向洞窟顶部。 在身体即将撞到洞顶时,张横体内真元流动,运转五行大遁法门,身体融入洞窟顶部,犹如水入大海,无声无息的在洞窟顶部消失。 他此时运行的乃是儒门心法,与洞窟内的符文气息相合,又施展了五行遁术,这洞窟中的封印竟然不曾排斥半分,任凭他穿过封印,直入山体。 轰! 张横身体炮弹般从山底直冲向上,一直到从山头冲出,余势不绝之下,人在半空上升了百丈距离,方才将白衣女子的吼声之力卸掉。 山顶上。 民团兵士结成大阵随时待命,只有建马星鉴低头看向山下,目光似乎能透过山体,看到山底部发生的一切事情,双耳不住轻轻颤动。 沈南溪此时被星鉴护体神光包裹,倒是不虞被幻龙言语迷幻,她抬头看着星鉴颤动的耳朵,一脸好奇,低声问道:“星鉴大叔,你能看到地底的东西吗?老师他在干什么?你听得到么?” 星鉴凝神低头,双目神光吞吐,笑道:“原来山下有一封印,现在老爷已经穿破封印,去了囚禁幻龙所在之地,唔……这封印厉害的紧呐,老爷此去怕是会有危险,不过老爷皮糙肉厚,最多被打一顿,倒不会有性命之忧……” 他一句话尚未说完,面上忽现愕然之色:“好家伙……” 沈南溪好奇道:“怎么了?” 下一刻,不远处的幻龙池内巨浪翻腾,张横的身子从中猛然穿出,升空百丈之后,方才滞空凝立。 人在空中似乎呆了片刻,方才哈哈大笑:“好厉害的龙吼!他妈的,真带劲!” 就在他大笑声中,巨大的龙吼声从山底传出,震动方圆百里地面,山地犹如滚水冒泡,不住起伏,有土包一个个鼓起,一个个炸裂,碎石泥土迸溅四方,灰尘冲天而起。 烟尘滚动中,空中浮现出一条条五色神龙的虚影,发出凄厉吼叫:“谢安生!谢郎!奴家等你等的好惨!” 第一百八十八章 添上几笔 漫天神龙虚影,不住嘶吼啸叫,“谢安生”“谢郎”这几个字从这些神龙空中发出,震荡虚空,凄厉的声音传向四面八方。 山顶民团兵士结阵自保,紧盯着重重龙影,不敢稍有放松。 这五色神龙自带致幻之力,等闲生灵看上几眼,便会被龙影吸引,进而整个心神都被牵引出体外,三魂七魄,俱都沉醉,不知身在何方。 昔日幻龙大圣能在梦中杀人,能潜入敌人梦中,以梦境为跳板,将一个个高手斩杀在精神世界之中。 如今虽然被困山底五百多年,但毕竟虎死不倒威,修为不在,境界仍存,龙吼声所化的这些龙形虚影,依旧包含极大的精神神通,方圆百里之内,所有看到龙影的生灵,基本上都呆滞在原地,动也不动。 有那飞鸟停飞,猛兽静止,随后鸟儿坠地,猛兽倒地,沿途有那活人的,也被龙影迷惑,走了三魂七魄,化为痴呆。 这龙影在空中啸叫片刻之后,方才缓缓消失,不断起伏波动的大地,也渐渐停止了抖动,地面上原本的草木石头,全都乱了位置,甚至连地貌都发生极大的变化,只有五姑娘山的五座山峰不曾有半点移动。 “这老龙与谢安生之间当是发生了一些不足为外人道的事情,啧啧,这谢安生道貌岸然,被尊为亚圣,却没想到口味这么重,连母龙都喜欢上……” 张横站在山头,负手看向山下大地,心中念头急转:“这母龙日日夜夜被锁链抽打,被飞剑穿身,竟然还有保有如此实力,凭我如今本领,怕是还弄不死她……” 这幻龙被谢安生镇压五百多年,一身修为竟然还残留了许多,张横虽然从不妄自菲薄,但只凭刚才与白衣女子几番交手,便知道自己短时间内绝无斩杀她的可能。 这毕竟是妖族大圣,还是生命力最顽强的龙族,还是龙族中最难缠的幻龙,保不齐有什么最终保命手段,况且谁也不知道当初谢安生到底是杀不了这幻龙,还是舍不得杀死她。 倘若是舍不得杀她,有可能谢安生还留有保护这条龙的后手。 真要是如此,张横诛龙,势必触及谢安生留下的后手,非但不能杀死这母龙,还会得罪谢安生,无论从哪里算,对这幻龙出手都不太合适。 可是就这么放任不管,却又不合张横的脾气。 如此妖圣,对人族来说,只要一日不死,那就是一个巨大的隐患,真要是有朝一日破封而出,以如今人间界的实力,对上这么一个妖族大圣,怕是未必能对付的了。 张横是人族独尊的秉性,看不得异类猖狂,此时人在山顶,脑中念头急转,片刻间便有了主意。 当下身子浮空,来到木王峰悬崖一侧,将身一躬,变成了一名身高十丈的巨人,手持长戟,仰天咆哮。 民团兵士与星鉴、沈南溪都生出好奇之心,纷纷来到悬崖边上俯身观看。 这五姑娘山,共有五座山峰,每一座山峰都笔挺如椽,直直立起,几乎四面都是悬崖。 众人所在正中的木王峰也是如此,整座山峰高有千丈,三面悬崖,只有正南朝阳的一面有一条盘旋的羊肠小道,平日里除了那些体力强、胆子大的人敢攀爬之外,就只有妖兽和修士才会在山头玩耍。 此时张横冯虚御风,站在山崖一侧,化为十丈巨人,以长戟为笔,牵引周天精气,灵气为墨,在这悬崖峭壁上一笔一划的刻下了一个巨大的字符:唵! 轰隆! 这给字符出现之后,悬崖上符文疾走,整座木王峰大放光明,不住摇晃。 山底洞窟。 白衣女子仰天长啸,将张横暴喝打出山体之后,被她逼出的上百枚飞剑再次出现,将她死死的钉在了石碑之上,随后是石碑下几根锁链跳起,对着她抽打起来。 女子对这些恍若不觉,出神的抬头看天:“这年轻人到底是谁?看着年纪不大,这份修为当真了得!” 她是昔日幻龙大圣,眼光见识非同一般,在她漫长的生命之中,见过不少天资纵横的人族和妖族的天才,但是向刚才张横那般的天才却极其罕见。 张横人身材高大,气质沉稳,看似年龄不小,如同修行多年的修士,但却瞒不过她的眼睛。 只是二十来岁的年纪,竟然不惧她的幻化之功,对敌经验丰富,出手狠辣无情,还能斩断她的发丝,甚至真有将她斩杀的可能。尤其是一直潜伏在洞窟地底的牛耳尖刀,引而不发,只要她有一丝分神,那刀子便会毫不犹豫的从地下窜出,刺向她的要害部位。 那刀子直到张横被她吼声震飞之后,才诡异的消失无踪,此时只要想想,便知道这小子留下的后手非同小可,那尖刀露出的煞气连她都生出忌惮之情。 “谢郎一脉,怎么有了这么一个传人?身上好像还有地龙大人的祝福气息……此人一出,我族危矣!” 张横此时二十来岁年龄,便有如此心机手段,实力如此强横,若是给他时间修行,日后成就圣贤,已是板上钉钉的事情,甚至超越谢安生都有可能。 人族有如此后裔,固然是人族幸事,但却是妖族的大不幸。 思及此事,白衣女子心中不安:“须得想个办法传出点消息才成,此子不可留!” 正想要破开封印传出消息之时,忽觉不对,讶然抬头看时,目光穿过山体,只见张横正手持长戟,在山体峭壁上刻下了一枚奇怪的符文。 这符文一成,一种大恐惧陡然从女子心中生出,令她身子禁不住一颤,只觉得双脚与地面忽然就合为一体,低头看时,发现自己胸口上竟然不知何时也多了一枚符文,正是张横刻在悬崖上那枚符文的样子。 悬崖旁,张横凌空而立,长戟划动,第二个符文也被他刻在了石壁之上,乃是一个“嘛”字。 随后便是“呢”字符文。 他刻的正是前世烂大街的佛门六字真言咒,这六字有不可思议之力,四方城的那只断掌便被他刻下了这真言法咒,落地生根,化为了小山,成了四方城一景。 此时故技重施,片刻间,将“唵嘛呢叭咪吽”六个符文刻就,这木王峰通体符文疾走,随后整个山峰开始下沉,附近四个山峰也同时下沉了几丈,五座山峰大放光明。 地下洞窟内,白衣女子发出凄厉嚎叫,化为一条巨大的五色神龙,在不断增长的石碑上扭曲翻转,身体上六字真言大咒的符文若隐若现。 “佛门真言大咒!” 这巨龙咆哮扭动身躯,声音中充斥了绝望与恐惧:“这不是世尊一脉传承!天下间难道又多了一尊佛陀吗?我不信!” 第一百八十九章 另一尊佛 自从世尊成道创建佛教沙门以来,虽然后面陆续出现了几尊佛陀,也达到真人境界,但他们修行的功法源头都来自世尊所传道统。 一脉相承之下,都有章可循,明眼人一看他们的功法,就知道出自同一教派,其中韵味,都在世尊理念范畴之中。 但张横刻在峭壁上的六字真言,虽然一眼看去,也是佛门咒语,但却与过去诸佛的道统法门在根源上大不相同。 这是一种跳出了世尊原始佛门理论的另外一种佛门功法理念,虽然也是佛门心法,却与当今世尊传的法门有本质上的区别。 幻龙王曾经见识过无数人族高手,这些高手中不乏佛门传人,甚至在妖族之中,也不乏修行佛法的妖怪,是以她对佛门功法十分的熟悉。 此时眼见张横刻下六字真言咒,使得这木王峰落地生根,便是囚困自己的洞窟都因为符文的力量与地脉精气相连,甚至自己双脚都与地脉相合,体内真元眼见着向脚底流淌,人与大地隐然凝为一体。 “好厉害的真言符咒!” 感受着体内和体外的变化,白衣女子身子微微颤栗:“没想到佛门竟然还隐藏着另外一脉传承!所谓斑秃驴奸,牛鼻子滑,魔门重杀伐,最为阴险是儒家!儒道佛魔,果然没一个好东西!” 儒道佛魔四家宗门,底蕴深厚,不可思量,肯定都有秘法传承,只是没有想到佛门如此了得,竟然在世尊之外,有一人开辟了另外一条成佛之途,堂堂正正,宏大威严,完全不输于此时世尊之法。 “佛门贼秃隐藏的好深!” 感应着体内体外的变化,白衣女子微微颤栗,满头长发舞动,将自身完全包裹起来,形成一个发丝编织成的软茧,茧上有龙形符文急速游动,隐然与六字真言的力量相抗衡。 洞窟中万千符文游动起来,慢慢脱离石壁,飞虫般接近白衣女子的身体,缓缓融入丝茧之中。 丝茧后面的石碑发出淡淡的白色光芒,下面几十根锁链飞起,组成一个铁网牢笼,将丝茧包裹起来。 属于幻龙的强横气息和百变韵律,开始缓缓收敛。 这镇压幻龙大圣的洞窟符文似乎也感受到了六字真言的强大威力,为了确保幻龙王的安危,由镇压幻龙王,变成了保护幻龙王,整个洞窟的符文都开始与佛门六字真言相抗衡。 木王峰一侧。 张横最后一笔刻下之后,收起长戟,只觉得这六个符文书写的痛快淋漓,说不出的舒爽。 “舒爽!” 他站在半空,身子缓缓后退,看着峭壁上闪闪发光的六字真言咒,哈哈大笑:“有此真言符咒镇压,便是圣人来了,也得弯腰低头,乖乖受伏!” 身边五座山峰齐齐震动,似乎在相应张横。 星鉴看的惊心,飞到张横面前:“老爷,您这法门到底从哪里学来的?这明显不是当今世尊一脉传承啊!” 他是上古瑞兽,接触过不少佛门高手,却从未见过六字真言这等威力的佛门符咒。 妖族之中不乏修行佛门神通之辈,甚至还有妖族大圣修成罗汉金身,归附佛陀门下,遁走大千的事情发生,是以真正的大妖,对于佛门神通手段都十分清楚。 可是像六字真言这般威力,甚至涉及大道根本的符文法咒,按道理来说,只要在这世间出现过,就一定留下痕迹,但星鉴却从来没有听说过。 明明威力巨大的佛门功法,又与世尊之法相同又不同的味道,无不透露出这门功法背后存在一名与世尊高度相似的无上佛陀。 也就只有这种佛陀高手,才能另辟蹊径,创出与不输于当世世尊的佛门神通法门。 “这是我梦中从一名满头肉瘤的胖子身上学到的法门!” 张横见星鉴询问,哈哈笑道:“那胖子说他乃释迦牟尼佛,为当世尊,口气狂的很呐!” 星鉴惊道:“释迦牟尼佛?满头肉瘤?老爷,那不是肉瘤,那是肉髻啊,乃是佛陀成道的标志,一般佛修,哪有肉髻在头的?能被佛陀梦中传法,老爷你好大的机缘!” 他口中说张横机缘大,心中却怀疑张横就是他口中的释迦牟尼佛转世,否则哪有佛陀专门为他梦中传法的事情发生? 要知道天地间真法宝贵,等闲不传外人,尤其是真人轻易不开口,更不要说开口讲法,便是至人神圣之类也不会轻易谈经论法,张横何德何能,能让佛陀亲梦中传法? 能有这般身份的人,要么就是与佛陀同等级的转世真人,要么就是佛陀自己分身转世之人,除此之外,便是佛陀亲传弟子也不会有如此待遇。 “就当是一个大机缘,你又何必如此吃惊?” 张横对星鉴笑道:“佛陀也是人来做,就好像当佛陀多了不起似的,不能吃肉,不能喝酒,还不能娶媳妇,给老子做,老子都不做!” 星鉴:“……老爷,修行到了真人境界,什么酒肉房事,口腹之欲,算得了什么?他们又岂会在意这些东西?” 世间高手,别说修行到了真人境界,便是凝结内丹之后,基本上就不会有人对异性感兴趣了。 修行之妙,感受之舒爽,远胜男女之欲百倍不止,真要是到了一定境界,不但不会想男女的事情,反而会极端排斥这种污秽举动。 要知道人体生在六欲红尘之中,十分肮脏,脓液粪便、屎尿汗液、血液骨骼,无一不脏,佛门有白骨观,有不净观,观想的都是肮脏之身,使得修行之人对臭皮囊有更深刻的理解,知道肉身只是“容器”,脏乱难解,只有灵魂纯净,精神不受污染。 是以在修行高手眼中,凡夫俗子是极为肮脏之辈,说话有口臭,举动有体臭,放屁有臭气,从里到外,都十分的肮脏。 只有修行到了一定境界的修士,呼气,抱元守一,不吃不喝,完全辟谷,达到自洁的程度,才算是无垢之体。 到了这个层次的修士,对于男女之事,基本上不会有多大的欲望了,除非是双修道侣,否则一般男女修士很难发生什么少儿不宜的场面。 见张横竟然对凡俗口腹之欲,男女之欲如此看重,令星鉴大为诧异,又见他言语间对佛陀轻慢,登时有点不能忍:“还有,老爷,这佛陀果位确实很了不起啊!你看这普天之下,三界六道,又有几个佛门修士达到了佛陀境界?您竟然还看不上佛陀世尊么?” 张横道:“玩笑之言,你看你,何必如此当真!” 星鉴擦了擦汗:“老爷,咱们自己人说话还好,若是对上佛门弟子,还是不要轻启战端,若是因为言语冲突与佛门交恶,实是不智。” 他说话间,在空中看向石壁上的六字真言咒,眼中光芒闪烁:“老爷,我想学这符咒法门,可否教我?” 70 第一百九十章 感应 “你想学啊?” 见星鉴想要学六字真言咒,张横笑道:“行啊,我教你!” 这建马是他的坐骑,如无意外,当是追随自己终身的骑宠,就远近亲疏而论,这是堪比道侣的存在,甚至比亲传弟子都要亲近。 道侣都未必与修士同生共死,而大多数坐骑都对自家主人忠心耿耿,与主人同生共死的坐骑屡见不鲜。 一般神圣仙佛中,作为与他们最亲近的灵兽,坐骑的修为也一般是除主人外门派中最高明的存在。 现在坐骑想要进步,张横倒也没有拒绝之理:“正好要在这山上等人,有的是时间,一会儿我便传你这佛门真言奥妙,你须仔细倾听,能领悟多少,就看你机缘悟性了。” 星鉴大喜:“多谢老爷慈悲!” 他刚才其实只是随口一说,并不会真的认为自家老爷会传授自己这门佛家六字真言咒。 这六字真言咒语如此威力,一看就知道非同小可,其中手段甚至到了直至大道的境界,就算不是真法,那至少也得是神圣法门。 所谓法不可轻传,即便他是张横的坐骑,但毕竟归降时间太短,张横也不会如此慷慨大方的传他这般法门,怎么也得相处个几年后,才会一点点的传授自己修行法门。 绝大多数修士都是这么做的,就连建马也是这么想的。 设身处地的想一下,如果建马是张横,他也不会轻易将无上法门传授给刚刚收服的坐骑。 可他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自己只是随便一说,张横竟然真的就同意了! 这一瞬间,令星鉴心中生出一种极大的感动来。 什么叫好主公? 这就是! 像张横这般豪爽的主公,世间少有。 星鉴心中波涛汹涌,面上不显,站在张横身边,垂手而立,神态恭谨。 两人从空中缓缓升起,越过悬崖峭壁,落在了木王峰上。 沈南溪快步迎了上来:“老师,老师,你刚才画的就是传说中的符咒吗?好厉害,五座山头都被摇动起来啦!” 刚才张横刻字之时,群山响应,符文疾走,大地起伏不定,烟尘滚滚而起,情形十分骇人,威势惊人。 沈南溪毕竟年幼,虽然见过不少大场面,见到群山摇动的景象时,却还是感到心驰神摇,对张横生出万分的崇敬。 张横见自己这个小徒弟一脸兴奋之色,哈哈一笑,伸手在她头上摸了摸:“对啊,这就是符文之力,等你修为到了,为师便传你其中奥秘。” 沈南溪大喜,小脑袋使劲点:“我一定好好修行!” 旁边八百民团兵士静静站立,神情严肃,等待张横下一步吩咐。 本来以为只是在这五姑娘山上与火焰军汇合,却没想到横生枝节,这幻龙池下真的有一条幻龙! 众人虽然经历过不少风风雨雨,杀过不少僵尸妖怪,但是刚才幻龙展露出的一丝威势,却还是令他们感到心惊胆跳。 他们都是胆大包天之辈,在张横熏陶之下,做事无所顾忌,天王老子惹了他们,他们也敢拔刀就砍。 这几天众人大闹东海,勒索海妖,烹吃了不少蟹兵蟹将,修为都狂张了不少,当时在东海之时,本想与海中龙蛇做上一场,见识一下传说中神龙的本领,但直到最后,也没有见过半条龙。 反倒是引出了建马,使得海水滔天,差点毁了沿海无数人的性命。 神龙的本领他们没有见识到,建马的神通手段,众人却领教了不少,自此才知道顶级神兽果然与一般妖兽的神通截然不同。 今日到达五姑娘山,感应到了山下幻龙的精神攻击,要不是民团兵士有张横所传的阵法,现场有一个算一个,怕是没有一个人能抵挡的住这幻龙的绝世幻术。 他们本是遮奢的汉子,此时也禁不住神情严肃起来。 地下有真龙囚禁,只有大帅本人能够接近,而他们身为下属兵士,却不能为大帅分忧,实在是丢脸之极。 自古军队上阵杀敌,动手的都是下面的将士,元帅最主要的职责是指挥战斗而非是亲自上阵斩杀敌人。 大帅稳坐中军帐,手下将士才是冲锋陷阵的主体。 现在搞的一遇到什么情况都是自家大帅出手,而他们这些民团兵士只是负责收尾工作,打扫战场。 此等事情想起来都令他们感到羞愧,但实力不够,也只是徒呼奈何。 “今日安营扎寨,放你们三天假,可随意活动,三日之后,天黑之前,务必返回!” 张横扫视民团众人:“既然知道自身不足,那就努力修行!我传你们的功法,只要好好修行,成仙做圣,未必不可!” 他察言观色,便知民团众人所思所想,当下开口激励众人,随后才宣布放假。 民团兵士们互相看了看,搭建好营房之后,留下一半弟兄护卫大帅,其余之人则陆续下山,游历附近村镇城郭,同时采买物品,了解附近僵尸情形。 张横虽然说放了他们的假,但众人却不敢真的就当成假期,此时天下大乱,纷乱四起,他们又没有返回四方城,在这荒山野岭的,放假有个屁用。 还不如趁机打探一下消息,同时在附近城镇斩妖除魔,试试手中刀剑是否锋利。 他们这几天遇到的建马和幻龙,都是少见的大妖,自然缩手缩脚,处处受制,不是民团兵士修为不行,而是建马、幻龙太过厉害。 等闲修士一辈子都遇不到的大妖,却被众人遇到了。 且说张横在这些兵士下山之后,自己带着几个护卫和沈南溪、建马等人,在木王峰上仔仔细细的游览了一遍,随后又向附近四座山峰上游览了一番,将这五座山峰的形状大小,每一个细微之处都映照在脑中。 “这五姑娘山,果然是大能高手的手掌所化!” 张横将这五座山峰在脑海里仔细过一遍后,将山体内外符文都仔细辨别,发现其中符文与顾西城传给自己的儒家符咒大致相同,细微之处纵有差别,但也只是体现在某些运用方面。 他修行过儒门心法,又是谢安生一脉嫡传,观察这五座山峰之后,心中自有感应,感之于内,便形之于外。 将五座山峰参透之后,一双手掌便不自禁的微微颤抖起来,十根手指根根抖动,其内生出万千符文,眼见的手掌变得晶莹如玉,与之前一看就是提刀拿枪的样子大不相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