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大马贼》 第一章;你娘被骗了半块烧饼 “话说东汉末年,天下大乱,群雄并起!江东孙吴八百里水域有一贼,挂锦帆,穿华衣,来无影,去无踪,号锦帆贼,实则水贼尔尔。隋末,天朝崩溃,诸侯割据,那瓦岗山上,混世魔王程咬金大摇义旗,绿林好汉奔走相助,杀富劫官,做的是救民脱困义举,行的却是山贼恶事。” “关城,边陲一小城,上不接天子厚诏,下不启苏杭繁华,四通八达,原野遍地,山岚叠嶂。可叹内外勾结,八千马贼,恶贯满盈,那鬼头刀下,亡魂哀嚎,人神公愤!所幸,恶山恶水恶刁民,有一自有二,二生三,三三循环周而复始,马贼猖獗,高县令有高招,七家马贼,三士夺桃,杀!” 烈日袭袭,老槐树下靠着一名老乞丐,一脸肃容,盘起身挺直了腰板做个劈砍动作,吓得周围七八个坐地上听故事的娃娃小脸煞白,连大气都不敢出。 这几个娃娃是周围小商小贩的孩子,没事的时候就喜欢三五成群聚在一起,找面前这个老乞丐讲故事。 老乞丐也不知道什么来头,胸无点墨,可是一生阅历,加上平日走街串巷听来的段子,总能编出新鲜故事。一些闲散地痞无赖,有时候也愿意听他唠叨,说的精彩,兴奋下抛来几个铜板,算是一天额外的收获。 “老乞头,小爷问你,城外七家马贼,他们当家的叫什么名讳?还有三士夺桃,高县令那竹竿鬼用什么桃子让三个人争夺,莫非是金子做的?” 一个虎头虎脑的大胖小子,从人堆后头站起身,走上前来。 他满脸儿倨傲望着槐树下的老乞丐,如果不是穿着粗衣麻布打着赤脚,听口气倒像哪家公子大少,跋扈衙内。 周围娃娃们见到这小子,全都挪挪屁股,想跟他撇开点关系。就连老乞丐看清这人的面貌,无奈的摇摇头,将口中的话塞进肚子里,闭眼假寐起来。 这胖小子叫布老虎,住在关城西河桥边土地庙里,老爹是个落魄秀才,在西城一家私塾给人教书。每月那点薪酬连一家三口温饱都管不了,偏偏这布老虎不知道上进,到处惹是生非,十二三岁的年纪,不读书,不好学,混迹在地痞无赖行列中,是西河周遭不折不扣小霸王一个。 “喂,老乞头,小爷问你话了,快快告诉小爷,莫叫洒家等不急了拆你吃饭的家伙。”布老虎双手背负于后,学着地主老财的口气威胁着老乞丐,可是偏偏生的穷苦,满身补丁麻衣,倒显得不伦不类起来。 这老乞丐走南闯北,平日里受些憋屈也就罢了,想到一个娃娃也对自己胡搅蛮横,心中一阵怒气上涌。拾起身边破碗,摇晃几下,里面三两铜板发出清脆碰撞声,冷笑道“听书可以,得给钱!这位小客官生的相貌不凡,高大威猛,想必不会跟老乞头我,计较几个口水活吧。” “那是,那是,小爷我今儿高兴,必须重赏!蛮三,蛮三...” 布老虎双手叉腰,趾高气扬呼喊几声,这时在他身后一群娃娃里,走出一个头梳冲天辫,身穿麻布肚兜的半大小孩来。 这小孩一身穿麻布肚兜,露出两屁股蛋蛋,见布老虎叫喊自己,脸上尽是惶恐,颤颤巍巍伸手喊道“老虎哥,我在这。” “把今儿你捡到的那两铜板拿出来,给这位老爷子上个茶钱。”大手一摆,布老虎意气风发道。他身后的蛮三不高兴起来,壮着胆子朝后挪移几步叫唤道“这可不行,今早城门口我捡到五文钱,你就拿去了三文,后来又让我给你买了串糖葫芦,剩下这一文说什么我也不给你。” “你敢顶老子的嘴!”布老虎怒气上涌,三步并两步跨到蛮三身边,眼疾手快揽住他肩膀,伸手扳开拽紧的小拳头,夺走里面一文钱。 心满意足掂量着铜板,布老虎也不顾蛮三倒在地上大声哭闹,将那一文钱丢到老乞丐破碗里,得意道“茶钱付了,该说说那城外七家马贼了吧。” “嘿嘿,这要是别人,一文钱也够伺候了,但这位小爷气度不凡,一看就知道出手阔绰,这区区一个铜板,那可不中,最起码...”老乞丐打着哈欠伸出四个手指头,忽然眼前一花,他吃饭的行当也就是那个破碗,被布老虎夺了过来,拿在手中晃悠起来,两三个铜板稀里哗啦发出脆响,好不悦耳。 “好你个野娃娃,老叫花的钱你也抢,你爹娘没教养过你吗!”横眉怒斥,老乞丐吹胡子瞪眼,摸起放在屁股下的竹棍,一副作打的摸样。布老虎倒是不慌不忙,冷笑道“那骗娃娃的钱就有教养吗?老乞头,你这做法也不见得厚道啊。” 布老虎说完,高举破碗,一副你打我,我就摔碗的无赖架势,气的老乞丐吹胡子瞪眼,却又迫于无奈放下了手中竹棍。 砰! 一声闷响在布老虎脑门炸起! 不知道从哪里走出一位壮汉,一只手掐住布老虎的脖子,将他夹在自己腋窝里,一扒拉脱下裤子,露出大白胖胖的两个屁股,一阵猛抽。 “好你个布老虎,放着老子的馒头摊不管,跑这里来欺负叫花子,你娘管不了你,今儿老子来!” 那壮汉一边打一边骂,疼的布老虎阵阵哀嚎,听的周围那些小娃娃拍手嬉笑,就连夺回碗的老乞丐都没了怨气,解气的靠在槐树下眯眼哼起小调来。 “笑,笑,你们一个个给我等着,我布老虎还会回来的,老乞头,把老子的一文钱还我!” 被壮汉架在腋窝拖走的布老虎,望着嬉笑的人群,气的七窍生烟。那壮汉见这小子还不老实,又是一阵抽打怒骂,整个老槐树周遭,孩童的拍手嬉笑,老乞丐大声的教唱,和布老虎的哀嚎划破长空,惊起麻雀三两。 .... 关城,位于大明朝南方,因为地处偏僻,这里的县老爷无疑就是“土皇帝”。 可是出了这小小关城,堂堂县老爷就算不得什么了,只因为这关城外四面都是平原,加上一些险要的峡谷,滋养了一群穷凶极恶的马贼。 马贼有七家,每一支都是千锤百炼熬出来的队伍,经受了无数次围剿,依然横行在关城内外。一般来说,出任关城的县老爷只有两条路可以走,第一是妥协,跟城外马贼形成一种默契,你不来抓我,我也不烦你。这样的直接导致关城鲜少有商队驻扎,城门税放在那里,每月进账的几个铜板,还是从城里务农的百姓身上抢来的。 第二个抉择就是反抗,不享受沉默带来的怨声道哉,只有奋起反抗以正天朝法纲! 好比关城前一任县老爷,传闻是从京城平调过来的大文豪,满腹经纶,书生意气。知道了七家马贼累累恶迹,横眉怒斥,一番慷慨演讲,动员八百乡亲壮丁,外加百余名衙役,组成清剿团,亲自带队扫荡马贼。 结果! 千余人,出师未捷便遭马贼倾巢出动,反掌覆灭。 可怜这位空有武侯安邦定国之心的县老爷,没有国泰民安饱受称赞的命,不多久,便郁郁而终去世。 关城穷,却有底蕴,首推的就是这小小城镇独有的“关公调”。 这关公调可是大有来头,传闻是东汉末年鼎鼎有名的关老爷所创! 当年关老爷在老家犯事,一路流离颠簸,来到小城迫于生计操起了街头卖艺行当。后来关老爷功成名就,某天重游故地,夜晚和将士喝的酩酊大醉,有感而发,手持青龙大刀,高唱对舞,到后来,为了纪念这位大英雄,小城的百姓将那晚关老爷所唱所舞编成歌调排上武戏,成了关城一种经久为衰的文化。 除了关公调,关城另一大特色就是“树奶”。 在关城生长了一种树,这树被当地百姓称作为“人参树”,只因为这树高达一丈,下盘臃肿,叶枝凋零,看起来就像一颗巨大的人参。 人参树外表光滑,割开树皮里面会流出一种黏稠的白色液体,初闻起来十分苦涩,但是经过沸水熬煮又香气盈人。关城穷人家孩子多,大半都是靠树奶喂养长大,成年之后外出游历,每逢佳节思念双亲,更念这香浓黏稠的树奶。 烈日袭袭,小城虽小,却也应有尽有,此时正值艳阳天,大街小巷人来人往,青石路上到处都是小贩叫卖声。 十里门面是条小街的称呼,这条小街不过百步之遥,是个不大不小的菜市。里面有家姓王的屠夫,做着宰猪行当,心血来潮又在自家门外摆上了一个包子铺,想着自己卖不出去的猪肠、膘肉用来做包子,也是一个赚钱的行当。 八天前,王屠夫的包子铺一直无人问津,这里大街小巷都知道他卖的是臭肉包子,往往一天下来连个本钱也捞不回来。可是在新纳了一个伙计后,王屠夫家的包子火了,远近驰名,就连县衙里都有人专门订货,一天下来几百个包子销量,完全是眨眨眼功夫就没了,乐的王屠夫都想抛掉老本行改做王包子。 要说这家包子铺真的很简陋,街边摆上一张桌子,架个小棚,没有卖力的吆喝,也没有三条街开外树奶茶店风情万种的老板娘,有的只是一个年纪约莫十二三岁的大胖小子,双手叉腰,一副地主老财摸样大声漫骂。 “喂喂,莫老三,先交钱在拿包子,嘿,你一个卖菜贫农三代,也敢瞪你老虎大爷,今儿这包子小爷不卖你了!” “咦,这不是月婶嘛,又给咱家月月买包子吃啊,得嘞,我给你挑个肉多的,你拿好。这个,月婶,你的手真滑,就像丝绸一样,那些窑子里的姑娘小手跟你比起来就是草纸,哎呦别打。” “青儿,你脑袋瓜子开点窍啊,我都说了,今儿这包子铺我当家,佣金十抽一。别把自个的钱放别人口袋里了,这是咱俩的辛苦费,大半是我娶八房姨太的,还有些是给你当嫁妆的。” .... 包子铺,一个浑身脏兮兮的小女孩正忙碌的收钱、递包子。 在她旁边的布老虎靠在竹椅上,手持竹竿,百无聊赖打着哈欠,时不时朝铺外买包子的街坊指指点点,嬉笑怒骂。 这些买包子的人大部分是街边小户和来往商贩,都知道这家包子铺的伙计蛮横无赖,念他小小年纪,他“娘”的经历又让人怜悯痛心,不和他一般见识,任他大声叫骂,只当一个热闹。 天色渐渐黯淡下来,转眼已是黄昏,王屠夫的包子在次卖脱了销,直到布老虎扬扬手中竹竿,中气十足一声“包子卖完了,要买的隔日趁早。”剩余十几位街坊这才作罢,一个个三五吆喝,回家生火做饭。 等空闲下来,那个脏兮兮的小女孩,认真的用抹布将铺面里外擦了个干净,接着又帮布老虎将摊外的桌椅撤回铺子里,忙活了约莫半柱香的时间。布老虎朝大街左右瞅了一眼,小心翼翼蹲在门槛,朝小女孩挥手道“青儿,快过来,爷给你派薪水了。” 说完,布老虎从怀里掏出一个红色荷包,这荷包上面绣着一只“脱毛鸟”,仰着头好像在叫唤着什么,摸样很是奇怪。青儿怯生生走了过来,见布老虎将荷包里的铜板全部倒在地上,足足有二十来个,眼睛瞪的老大,抿着小嘴不知道想些什么。 “七个,八个...足足二十八个铜板子,青儿,这十个铜板你拿着,算今天的薪水。” 布老虎数好十个铜板,一把拉过青儿脏兮兮的小手,将十个铜板塞在她手心窝子里,得意洋洋。 “老虎哥哥,这钱,这钱我不能要,你会挨打的。”青儿犹豫了半天,咬着嘴唇双手捧着十个铜板递了过去。 眼脸一横,布老虎感觉落了面子,没好气说道“放心,王屠夫那个烂赌鬼不敢把我怎么样,今儿总计进账四百二十八个铜板,除去包子本钱,赚了两百多个铜板。王屠夫蛮横,可是不傻,他心眼贼着了,赔钱的买卖被小爷我一手撑了起来,这额外的报酬如果只是个零头,知道了最多也就训上两句。否则惹恼了小爷,拍拍屁股走人,等三天以后包子铺生意黄了,没有小爷这尊财神爷,他就去梦里诳窑子去吧。” 打了个激灵,青儿今天下午来的时候,只顾着收钱递包子,没想到既然赚了四百多个铜板,着实让她震撼了一把。可连忙等她反应过来,急切问道“老虎哥哥,为什么三天后包子铺就没人了呀,今天这么多客人,哪怕每天少一些,包子铺的生意每天也能赚好多钱了。” 布老虎掂掂手中荷包,冷笑道“傻丫头,咱这包子铺这么火,有些人眼馋的紧,说不准明天,或者后天,隔壁几条街也开起了包子生意。咱这秘方也不是稀罕玩意,不过就是在面粉里掺和些树奶,闻起来香气逼人罢了,很快别人知道里面把戏,自然不会花三文钱买一个臭肉包子了。” 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青儿脸上浮现出难掩的失落,包子铺没了生意,布老虎自然不会找她帮忙张罗,这以后的日子怕是又要三餐不继了。 仿佛看出了小丫头的心事,布老虎心情高兴,伸出手在她小鼻子上捏了下,笑道“小爷我早想好退路了,在过一个月正好是秋收季节,城里的佃户都要出城割麦子,到时候咱不做包子,在城门口改卖馒头。那些佃农出去一趟最起码要三天才回来,用树奶做的馒头放三天依然清香可口,到时候生意绝对不比现在差。而且我也盘算过了,王屠夫平日混迹赌场花楼,花些手段以后咱包子直接往那里面送销,生意也决计差不了哪去。实在不行,小爷我就怂恿王屠夫带着他几个拜把子兄弟,谁敢模仿咱家的包子味道,就打断他的狗腿,这样更是一劳永逸。” 青儿似懂非懂的挠挠腮帮子,她倒不排斥布老虎采用特殊手段,或许是从小没爹又没娘,在市井小贩苦苦挣扎生存,青儿见惯了暗地里商贩勾心斗角的血腥手段,到没觉得为了利益伤害他人有什么不好。 “好了,时候也不早了,明儿一早天没亮你就在这等我,趁这几天包子铺还有赚头多捞点,过些日子可就没现在轻松了。”说完布老虎好像记起什么来了,挥挥拳头,胖脸上满是狰狞骂道“白玉楼的老鸨今儿在大街上拉你去当窑姐儿,这个仇我记下了,等有机会我一定让她光腚满大街跑。” “我不要当窑姐儿,等我长大了要留着清白身子给你当丫鬟,她在逼我,我就跟她拼命。”青儿熟练的从后腰摸出一把锈迹斑斑的剔骨刀,三寸长的刃锋磨的雪亮,这是她从王屠夫柴房捞出来的,花了一晚上的时间打磨。 “呵呵,傻丫头,小爷可不要你当丫鬟,等你长大了,老子亲自给你寻个好婆家,八抬大轿,风风光光把你嫁出去。”布老虎意气风发说道,青儿摇摇头,也不说话,转过身一阵风似的小跑不见,气的正在畅想未来的布老虎跳脚骂道“真是个不知好歹的青蛇儿!” 等青儿走后,布老虎抬头望望天,差不多在过半个时辰天就黑了,琢磨着下午王屠夫拿走了八十个铜板,到现在还没回,估计是手气大好,正躺在那个窑姐肚皮上装好汉,活该三十好几也没找到婆娘。 骂骂咧咧将铺子大门锁好,布老虎寻思着要不要去找老乞丐夺回自己那个铜板,忽然远处传来了一声呼喊。 “老虎哥,不好了,你娘被人骗了半块烧饼,正闹着跳河了。” 第二章;菜刀不长眼 西河曾经唤作西庙,那里有座土地庙,香火鼎盛,保佑着关城世世代代风调雨顺。 可是后来,西庙没落了。 听城里老人说,元末时期有伙元匪入主关城,他们穷凶极恶,丧尽天良。好在天网恢恢,朱元璋大军压城,这伙元匪死伤无数,残余下来的贼人顾及同袍之情,不忍死去的兄弟尸骸被人拿去泄愤,故而将那些血肉白骨全部投入西庙依傍的河道中。从此,这条河道,仿佛被下了诅咒,每到夜晚满月时分,阴风阵阵,鬼哭神嚎,过往的道士和尚掐指一算,说这条河河底恶鬼无数,幸好有大明朝昌盛国运镇压,这才翻不起风浪。 这个道士所说是真是假不得而知,城内居民却深信不疑,慢慢的西庙叫唤成西河,从香火鼎盛到无人问津破败不堪,平日里一些行人路过都要退避三舍,唯恐沾染了晦气,被恶鬼缠身,祸及家人。 布老虎就住在西河,准确来说,他是住在破败的土地庙中,而且一住就是十二年。 打小布老虎就是喝着西河水长大,十二年来身体没犯过一点毛病,很多人都说这小子命硬,乃是天上白虎星君下凡,听到这话布老虎往往嗤之以鼻。那些求助自己秀才老爹做账本的商贩伙计,明里一个个舌灿生花,背地里布老虎可没少听人骂他泼皮、恶煞。 气喘吁吁在西河桥上奔跑着,布老虎小脸涨得通红,眉眼中尽是怒火。从桥上往下观望,他所住的土地庙格外明显。如果仔细看,在庙外一颗大树下,一个少女正蹲在地上埋头哭泣,在她身边,三个和布老虎差不多大娃娃拍手欢笑,嘴里不知道念叨着什么。而在不远处一丈开外,有个身材消瘦脸上尽是麻子的少年郎,负手而立,傲气的很。 “丑娘丑,丑娘羞,半盒石粉半块饼,赔了烧饼丢了粉,哭哭闹闹真害羞!” 戏谑的嘲弄,在土地庙旁格外嘹亮,三个娃娃边唱边跳,时不时抓起地上泥巴砸在少女身上,听到抽泣声笑得更加欢畅。 “你,你们不要欺负我,老虎快回来了,求求你们快走吧。”少女抬起头露出一张泪脸,可怜兮兮乞求着三个娃娃离开。那三个娃娃看清少女长相,不约而同叫了声“恶鬼来啦,恶鬼来啦!”当下跑到负手而立的麻子少年身后,嬉笑怒骂。 少女叫丑娘,是布老虎的姐姐,比他大三岁,是秀才老爹在城外捡回来的,从小和布老虎相依为命。 丑娘的真名叫布婵娟,不过认识她的人没有一个人记得住,包括秀才老爹和布老虎,都叫她“阿丑”,因为丑娘真的很丑。 枯燥乏黄的头发,瘦骨嶙嶙的身躯,五年前,也就是丑娘十岁的时候,她害过一场大病,浑身鼓起了黄豆大小的脓疮,加上从左脸眼角延伸到腮下,酷似月牙的红疤胎记,基本没人敢正视过她。不过好在这病持续了半年就自动痊愈了,脓疮也逐渐消失不见,不过她脸上的胎记却是天生,任何办法都消抹不了。 天生的缺陷,给丑娘带来了许多苦恼,同时还有极度自卑。但是她心地却十分善良,手脚也很勤快,从不跟人计较什么,街坊上那些三姑六婆,常常指着她的背影,悄声说“这娃娃是上辈子得罪了神仙,这辈子是来给恶煞还债来的。” 这恶煞自然指的就是布老虎,之所以这么说,还是因为这小子平日里坏事做绝,没有被人群起驱逐出西河,还是看在丑娘结下的恩情。 丑娘心地善良,她算准了布老虎差不多就要回家了,到时候见到三个娃娃欺负自己,肯定暴怒,可怜兮兮催促了几声让他们快走,那三个娃娃仗着麻子少年的威风,无动于衷,嘴里欢笑高唱。 “求求你们,快走吧,老虎真的要回来了。”丑娘坐在地上,不断擦拭着脸上的泪水,这时看热闹的麻子少年恶狠狠吐了口浓痰,叫骂道“别说老虎,今儿就是豺狼来了,打搅老子兴致,也得认怂!” “三麻子,是你亲口说的,老子现在来了,有种你别跑。” 一声如野兽嘶鸣般的怒吼响彻土地庙上空,布老虎如鬼魅般出现在麻子少年眼前,大口喘着粗气,双拳捏的爆响,脸上挂着违背他年纪的狰狞。 “老,老虎,我没事,快回家,今晚我煮红薯粥你喝。” 布老虎如恶神横立在当前,丑娘一见,心中暗道不好,连忙爬起身怯生生跑到他身边,眼中满是哀求拽着他衣角。 “阿丑,我在桥上全看到了,今儿他们四个人,一个也别想跑。”布老虎甩手将丑娘推到身后,她却坚持的挡在布老虎身边,焦急说道“我,我没事,老虎,我求求你,跟我回去吧。” “那你身上的泥巴怎么解释!”布老虎怒目圆瞪,指着丑娘身上斑斑泥土。 “我不小心摔地上了...”丑娘委屈的低下头抿着嘴,身体在微微打颤。她不会撒谎,更不会对布老虎撒谎,丑娘的心是善良的,但是她不懂布老虎。 一道巨力将丑娘强行推后了几步,布老虎如发狂的野兽,浑身散发着暴虐的气息,双眼瞪的老大,死死盯着麻子少年四人,从牙缝冷冷挤出一句话“你们四个给老子跪下,磕头认错!” “布老虎,我看你是想死吧,在我面前也敢耍横。”麻子少年毫无惧色,一脸从容冷笑着。在他身后的三个娃娃,布老虎出现的时候,吓得面无血色,现在见自己老大态度强硬,凭白壮了几分胆气,一个个昂起脑袋鼻孔对着布老虎,双腿却不争气打颤着。 “三麻子,你老爹干了一辈子木匠活,家里没少给死人做棺材,今儿是自己棺材做好了,来老子家门口耍威风是吧。”布老虎大步逼近,嘴里发出森然冷笑,捏着拳头发出炒豆子般炸响。麻子少年身材消瘦,脸色微微乏青,虽说他比布老虎年长四岁,但真动起手来,他却万万不是对手。 李茂山,绰号三麻子,他家住在西河,老爹是个木匠,手艺在这关城算是拔尖,每天上门的生意络绎不绝,家境还算丰实。 仗着家里有点钱,李茂山打小就喜欢往花楼跑,有时候色迷心窍,年纪可以当他娘的老鸨也往柴房里拖,小小年纪已经被酒色掏空了身体。 布老虎小他四岁,身体却结实的很,那一拳头下去,李茂山万万吃不住,当下大手一挥,见自己身后三个跟班没有半点动静,吓得小脸煞白,怒骂道“给老子上,今儿这恶猫倒下了,每人奖励五个铜板!”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李茂山的跟班都是一些苦哈哈的孩子,五个铜板够一家三天用度,当下胆气又壮了几分,可是在布老虎一脸凶气大步逼了过来,这冒出去的脑袋又统统缩了回来。 恨铁不成钢啊,李茂山做梦也没想到自己收拢的几个跟班这么怂,气的脸红脖子粗,这时布老虎捏着拳头狞笑逼了过来,李茂山不敢耽搁,牙齿一咬,从怀里掏出了一把三寸匕首来。这匕首打磨的闪亮,锐利非凡,配合李茂山龇牙咧嘴的表情,到是有着那么几分狠气。 “三麻子,在小爷面前你也敢玩刀!”布老虎一声冷喝,李茂山这时胆气正壮,森然一笑,不置可否。在他身后的三个跟班底气也足了起来,十足一个喽喽摸样,拼命在后面叫嚣着。 “老虎,我,我们回家吧,不要跟他们打架,求求你了。”丑娘上前死死抓着布老虎的手臂,企图让他跟自己回去,手一甩,布老虎狠狠瞪了眼丑娘,伸出根手指朝李茂山四人做了个“你等着”的手势,如一阵小旋风跑到大树下一堆灌木丛中,只是几息时间,手上拿着一个黑布包裹,大步走了出来。 “三麻子,小爷今天就让你开开眼界,什么才叫刀!”布老虎阴森森一笑,将手中包裹解开,从里面取出一把锈迹斑斑的菜刀来,右手握住刀柄,临空朝李茂山四人一指,威风凛凛,凶煞逼人。 “这,这刀,老大,钱我不要了,我不想死。” “我,我也不想死。” 三个跟班从布老虎手持菜刀出现,脸色由青变紫,双腿哆嗦的厉害,终于扛不住心理压力,尖嚎一声,鸟兽群散。偌大的场面上,只有李茂山一个人咬着牙,手脚发抖站在那里,手持一把三寸匕首,就好像一个正要被大汉蹂躏的小姑娘,正在做垂死挣扎。 “三麻子,我记得德记酒店的老卫家,跟你家扯得上一点干亲,这把菜刀,想必你不陌生吧。” 轻轻抚摸着手中菜刀,布老虎脸色越来越阴沉,嘴角的狞笑焕发的浓厚。反观李茂山双眼直瞪着那把锈迹斑斑的菜刀,拼命咽着口水,等布老虎手持菜刀一个箭步冲杀过来。他更是吓得面无血色,一个锒铛摔倒在地,阵阵腥臭味从裤裆里冒出,手脚并用,连滚带爬朝远方跑去。 “李茂山,你给小爷记好了,下次在给碰上,这菜刀不长眼!” 第三章;丑娘 穷人有穷人的活法,没有大鱼大肉,热乎乎的红薯添上点粗米,熬成稀粥撒上点树奶,满屋子都是沁人的清香。大口喝进肚子里,一股暖流从胃里扩散到全身,上下都是舒坦劲。 破落的土地庙,布老虎坐在干草堆上,端起大碗狼吞虎咽喝着丑娘熬的红薯粥,那爽快劲对于他来说,给多少铜板都不换。 喝完满满一碗红薯粥,布老虎随意的用袖口抹抹嘴,见丑娘蹲在墙角生着柴火烧水,从怀里掏出那个“怪鸟”荷包丢给她。得意洋洋哼着曲儿,咬着根干草,双手别在脑袋后头靠在草堆上翘起二郎腿。 丑娘起身在衣襟上擦了擦手,捡起地上的荷包,一入手没想到沉甸甸的,心中难免有些愕然。可是她没急着打开,而是细心的将荷包上的灰尘擦干,细声道“老虎,你要是不喜欢我给你绣的凤凰,明儿我找翠玉给你绣个新的。” “免了,这个荷包用起来挺好的,阿丑,我可跟你提个醒,树根胡同的翠玉不是正经良家,你少跟她打交道。这女人就是个白眼狼,你对她多好,都是理所当然,但是你欠点她啥的,她能念叨一辈子。”布老虎懒洋洋说道。 听了这话,丑娘也不做声,只是抿着嘴巴想着明儿怎么求翠玉帮个忙。她知道布老虎喜欢猛禽,可是丑娘希望他能平平安安一辈子,听临河的大婶说凤凰是祥瑞,有福之人才能拥有,丑娘寻思着给他绣一个,没想到最后却刺了个四不像上去。 “怎,怎么这么多钱呀,老虎,你,你真厉害。”丑娘双手捧着一堆铜板,脸上洋溢起幸福的微笑,布老虎也是神采飞扬,兴高采烈道“阿丑,也就你明白我,要是让老爹看到这么多钱,准以为我是偷的。” “我家老虎不偷不抢,一切都是凭努力赚来的!”丑娘斩钉截铁接着话,手上却没闲下来,将那些铜板一个个数好,整整二十个,从里面拿出两个来塞进荷包里,剩下的放进一个小酒坛子里。后来想了想,又从坛子里倒出三个铜板塞进荷包中,走到布老虎身边,将荷包放在他手上温声细语道“老虎,男人手上不能没有钱,这五个大钱该花就花,想吃点肉,听个曲,只要你喜欢,都可以。” “那好,这五个大钱你拿着,明儿晚上有夜市,咱们去柳街胡同,给你添置两盒白面,省的你看着流口水。”布老虎将五个铜板倒出来塞进丑娘手心里,荷包飞快塞进怀里,一副大男人慷慨摸样。丑娘低声说道“那不叫白面叫水粉,是贵家小姐抹脸的,我可没那个福分。” 眉眼一瞪,布老虎怒道“放狗屁,阿丑你要记住,十年,不,三年!三年以内,我布老虎一定让你过上贵家小姐的生活,到时候请四五个丫鬟伺候你,天天抹白面儿,吃腌菜,成为关城数一数二的闺秀。” “是水粉,不是白面。贵家小姐不吃腌菜,你说的那个叫胭脂。”丑娘小脸很严肃解释着,布老虎尴尬的一笑,挠挠头躺在干草堆上不知道思索着什么。丑娘将他丢地上的碗筷收拾好,起身就要出门打水刷碗,忽然纤弱的身体在烛光下停顿了下来,语气幽幽道“老虎,你脑袋灵活,想不想去衙门讨口饭吃?听说赵师爷想带个徒弟,我想去求他帮个忙。” 仿佛被针扎了屁股,布老虎从干草堆上一个鲤鱼打挺起身,脸上尽是愤怒,挥起拳头大吼道“你要是敢求赵老狗,现在我就跳西河,一把淹死算了!” 砰! 丑娘吓得小脸煞白,手上的碗筷没拿稳,一下子摔倒地上砸了个破碎。 “老虎,你不能吓我。” 鼻子一酸,丑娘蹲下身埋头哭泣起来。 布老虎心中强吸了口气,怒声道“阿丑,你要记住,我布老虎是个男人,不需要你给我找门路。王屠夫那里我都听说了,是你跪在别人门前一天一夜才收下我的,你知不知道我很生气。当年我进私塾你给别人当牛做马整整三天,后来为了让我去德记酒家当个伙夫,同意跟卫大傻子结娃娃亲,信不信你明儿去求赵老狗,后天我就拿菜刀砍他们一家子。” 丑娘哭泣的声音越来越大,布老虎心中一阵烦闷,他之所以这么生气,都是丑娘给逼的。 布老虎从小到大只有两个亲人,一个是他老爹布秀才,一个就是丑娘。论亲近,那个满口“之乎者也”的穷酸老爹,远没有从小一起长大的丑娘贴心。 五年前,布老虎七岁的时候,为了让他和同龄孩子一样上得起学,丑娘跑到一家私塾给先生一家卖身为奴。短短三天,布老虎发现端倪,雷霆暴怒,差点放火烧了那家私塾,就是那一次,丑娘害了场大病,差点一命呜呼。后来,也就是一年前,丑娘寻思着给布老虎找个好差使,便同意了德记酒家老板的要求,答应嫁给他的傻儿子。 那个卫大傻子可是西河有名的浑人,小时候害了失心疯,后来又被一只龙眼大小的马蜂给蛰了,得了“阳病”夜夜不空,旦旦而伐,就是操劳了三十多年的老鸨,都禁不住三两天折腾。 卫大老板看重丑娘,图的是她清白身子,指望着给自己儿子留个后,也就答应收容布老虎来德记酒家当伙计。 可是没想到风声那么不经传,第二天布老虎知道了这件事,气急败坏从家里抄起一把菜刀,追砍了卫家父子整整八条街。活生生一个嗷嗷叫的野狼崽子,愣是没一个人敢伸手阻拦,直到衙门中人前来制止,卫家父子从血泊中捞回了一条命。后来请郎中调养身子,一检查,发现父子俩身上刀伤加起来足足有百来道,而且刀刀致命,能喘气那是八辈子修来的因果。 在之后,不知道卫家走了哪门子运道,布老虎阴差阳错耍了场横,既然将卫大傻子的失心疯吓好了。原本要判三年牢刑的布老虎,被卫大老板亲自保释出来,事后又托人送了二两银子给布秀才,这事算是了结。 布老虎从此一战彻底声名大作! 别看今儿李茂山嘴里叫嚣的厉害,那完全是被自家老子断了钱财,半月没上窑子快活,鬼迷了心窍,企图占了丑娘的身子没事找事。不然借他三个肥油胆子,都不敢上门挑衅,活该被布老虎一把菜刀吓得屎尿纷飞,狼狈逃离。 空荡荡的土地庙丑娘依然在哭泣,布老虎发泄了大半牢骚,心中的气顺了许多,便开口安慰了几句。 这小子口才也是一流,学着世家大少哄俏姑娘的花言巧语,几句便将丑娘逗乐了,前后一阵谈心没多久,门外的月头高照,已是一更天了。 “哎呦,差点耽搁事了!” 轻轻一拍脑门,布老虎忽然记起一件大事,风风火火就朝门外跑去。 “老虎,这么晚了你还要出门啊。”丑娘心中焦急,以为他又要出去打架,连忙上前跟着,低眉怯怯。 “阿丑,今晚北街巷子梅园搭戏台子,我跟老九约好了,等会老爹回来,就说我还在王屠夫家忙活。”布老虎打了个招呼让丑娘放心,走到门口,又转过头眨眼笑道“阿丑,今晚晚点睡,大红枣子,甜米糕管好,如果有机会在给你顺两盒白面回来。” “是水粉!”丑娘认真的纠正道。 这时布老虎像一阵旋风般狂奔在夜色下,丑娘弯身拾起地上的破碗瓷片,总感觉自己眼皮蹬蹬的跳,快步的出了门,昏暗的夜色下布老虎已经没了踪影。 “老虎,早点回来,不要跟人打架。”双手捏成喇叭,丑娘鼓起劲喊了声,依稀听到远方西河桥上传来动静,甜甜一笑,左脸上的弯月胎记在莹莹皓光下,有种说不出的美。 站了好一会,布老虎已经彻底走远,丑娘心中空荡荡的,抿着小嘴,喃喃自语道“老虎,要是你能叫我一声婵娟就好了。” 第四章;布老九 在家里和丑娘一阵唠叨,布老虎差点耽搁了事。 今晚北街巷子梅园搭起戏台子,主唱关公调,更有评书隋唐好汉,布老虎落下一场足以让他三天睡不好觉。 从西河桥一路往北狂奔,布老虎像足了野狼崽子,刮起一片黄沙,周遭街道上的夜摊小贩见了,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厮又跟人打架。板着脸教训自己尚穿开裆裤的娃娃,指着布老虎后脊梁骂道“你小子要学那混账东西给老子惹是生非,别指望谁给你摸屁股平事儿,自个往西河里一跳,全家都痛快。” 北街的特色就是梅园戏班,在搞不清楚多少年以前,梅园搭台子做戏,那是满大城吆喝三天都不见得有闲人赏脸。可是就在现任县太老爷高无良上任后,真应了那句古话,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只要梅园搭场子,在门前竖起“小甜香”名号,那呼啸而来的听客就像打了鸡血般,不要命往里钻。 这小甜香是何许人也? 梅园扛旗的旦角儿! 这姑娘真名叫田香,打小进了戏班子,生的一副好相貌,又被人唤作“小甜香”。那清音嗓调说起隋唐忠武好汉,让人如沐春风,掌声花篮子,那是络绎不绝。更难得的是小甜香主打武戏,演绎弓马老将黄忠,对战关二老爷,一手捯射长缨的功夫,出神入化,炫目多彩,不知道迷煞多少人心。 可惜,可叹! 这么一位能文能武的可人儿,应了那句古话,婊子无情,戏子无义! 抛弃了自己青梅竹马的师兄,这小甜香架不住高县令的一纸调令,做了他十三房小妾,也不知道这选择是对是错。青梅竹马远走他乡销声匿迹,没过一年,高县令惧内,小甜香被驱逐到梅园继续操起老本行。好在高县令不忘本,隔三差五来个夜访,撒些金叶子,这小甜香靠着几年积蓄和姘头的默许,收购了梅园,做起老板娘来,闲时搭起场子唱两腔,累了赏花郊游,这日子过下来,比以往又舒坦了许多,而且更加风光了。 等布老虎一口气跑到北街梅园大门口,此时这里大红灯笼高挂,门前三五结伴而行的富商大少,一个个趾高气扬。小贩卖力的吆喝,摆下一排排夜摊,有凉皮粉面,卤豆腐花生,香飘四溢,趁着热闹人气,这生意能赚个辛苦钱。 布老虎望着满大街好吃好喝,狠狠咽了口唾沫,这一路奔来,肚子里那点红薯粥早已没了踪影,现在他后悔起没听丑娘带几个铜板出来。不过就算带了也吃不上,站在大墙外面,已经可以听到园内敲锣打鼓,那急促的音调就像勾魂的刀,剐在布老虎心上,那叫个难熬。 轻车熟路拐上几个弯卡,布老虎趁着夜色溜到了后门,这地方他没少来过,平日里进场子听戏,他都是从后门狗洞钻进去的。大丈夫能屈能伸,区区一个狗洞,换三两大红枣子,外带两块桂花糕,还能听半宿的戏文,这样的好事别说十天半月钻一次,就是天天钻他也乐此不疲。 走到后院大门墙,布老虎上下找寻那头看门大黑狗,说来也奇怪,那大黑狗仿佛蒸发了般,今儿布老虎都溜到后门口,都没出来耀武扬威叫唤。 “老虎哥别看了,大黑今儿被人牵走了,我亲眼看到的。” 从后院门前十步开外的草丛子里,忽然冒出一个声音,吓得布老虎毛骨悚然。平静下来,布老虎长呼了口气,低声朝草丛子里骂道“老九,你娘的想吓死老子啊。” “呵呵,老虎哥你别生气,我这儿有两个好消息和两个坏消息,你先听啥?”一道粗壮的身影从草丛子里钻了出来,是个和布老虎年岁差不多的娃娃,这小子叫布老九,打小没爹没娘,吃百家饭长大,力气大的惊人,五岁的时候就开始上山砍柴,和布老虎性格不同,布老九为人厚道老实,在街坊邻居有极好的口碑,却偏偏和布老虎关系极铁,亲如兄弟。 “你先别唠叨事,把身上的泥土给老子解释下。”布老虎指着布老九麻布衫上的斑斑泥土问道,眉眼中一丝戾气正在酝酿,他心中已经把事猜的有七八分准了。 “老,老虎哥,没事,路上摔了一跤,你先听我告诉你一个好...” “老子不想听!你屁股上的脚印老子看着心烦,是哪个不长眼的杂种欺负老子的兄弟,今儿老子非扒了他一身虎皮。”布老虎一把拽过布老九,指着他屁股上两个黑泥脚印,满脸凶煞,恶气逼人。 “是,是李茂山,我在前门碰见他了,他让我骂你,我没骂,所以就...” 布老九低下脑袋,好像做错事的孩子,一脸不安。 “他娘的,欺负一个布老实算什么,有种欺负老子布老虎试试!”布老虎双目喷火骂道,见布老九一脸胆怯,恨不得一脚踹在他身上,却又心软下不了手。 “我说老九,你的力气在这关城就是王屠夫都比不过,他三麻子欺负你,你照他脸一阵劈,劈好了,劈结实了,这小子下次准怕你,你怎么就这么懦弱了?”布老虎一屁股坐在地上,咬牙切齿道。 他是亲眼见过布老九的厉害,就在那年丑娘犯病的时候,他俩上山采药,捣了一个野猪窝,后来被头小牛犊子大小的野猪追着满山跑。当时布老虎腿脚受了伤,不太利索,倒在地上硬是要把布老九扛着送上树。生死一线,布老九从树上跳了下来,骑在那头野猪上双拳如铁锤就是一阵乱劈,当场把那头野猪活生生打死,那个场景布老虎一辈子都忘不了,实在是当时的布老九太凶悍了。这哪是平日里被人踹一脚还能笑呵呵的布老实,完全是头野狮子,不要命,不怕疼,那头野猪哪里最硬就往哪揍,最后自己的拳头都磨出骨头了还不罢手。 “哥,街坊都说我是南极仙翁转世,这一辈子不动气不动粗,保准平平安安,讨个大屁股媳妇,生两大胖崽子。”布老九好像说到得意事,坐在布老虎身边眉飞色舞。却没想到布老虎忽然站起身,拧起他的衣服,一脸怒气,从牙缝挤出话道“放他娘的狗屁,告诉我,是哪个王八蛋跟你说的,老子现在就去扒了他的虎皮。南极仙翁?一辈子不动气不动粗,就是皇帝老子还来气了,他这是要你当一辈子软蛋!” “哥,我错了,这样好不好,你先听我说件事。”布老九一脸慌张,担心布老虎气坏了身子,拔高几分音调喊道“李茂山被人打了...” “那就是小爷我动的手!” “被人打断了一条胳膊,连两个门牙都被轰掉了,刚从临河小路跑回去的。” “咦?”布老虎皱皱眉头,转而一脸欣喜,松开布老九衣服,笑眼眯眯拍拍他的肩膀,说道“老九好样的,不愧是老子的兄弟。” “哥,你误会了,不是我动的手,李茂山是被...” 布老九话还没说完,布老虎脸色又冷了下来,这时梅园里响起一阵急促的敲锣打鼓声,隐约可听到刀枪棍棒击撞的声响,让布老虎按捺住了发飙的情绪,满眼寻找着后门狗洞。 “哥,你不用找了,今儿后门狗洞被人封了,墙上翻了一层瓷片,爬墙钻洞这些老法子算是用不着了。” “什么时候的事?”布老虎赶忙问道,“就今儿白天,那时候你在馒头铺,生意正好,我没敢过去打搅你。”布老九一脸无辜回道。 “他娘的,今儿小爷出门撞太岁了,心烦事一件接一件!”布老虎哀声叹气道,他旁边布老九倒是神采奕奕,拍着胸膛口说道“哥,今儿我有办法让你进戏园。” “什么办法?”布老虎兴味索然问道,布老九他是知道的,准是编个听烂了的胡话哄他开心,这小子能让自己进梅园,布老虎宁愿相信今儿梅园里有城外马贼攻打这里。 “也是在今儿早上,梅园门口贴了个告示,我听人说,上面写着今晚搭场,腰缠万贯者,年龄不满十六岁娃娃,一律免票进场,亥时以后,大门关闭。” “喂,哥,你慢点,小心摔着,离亥时还有一盏茶时间勒。” “还有,哥,回来的时候记得弄些盐巴,今儿水热,我去西河捞两条鱼回来。” 第五章;马贼 夜色朦胧,晚风盈人,路上已经很少看见路人,傍着梅园生存的小商小贩,三五成群结在一起,讨论着各自趣事,在或者各忙各的食材补货,整条小街陷入了最为低潮的一阵子。 布老虎运气不赖,正好赶在亥时来到了梅园三寸门槛前。 梅园大门旁有个看守的青衣大爷,他一脸悠闲躺在摇椅上,怀里捧着个青瓷茶壶,眯着眼哼着小曲,脚下摆放着一个扫帚,威慑着布老虎在门口徘徊半天。 布老虎倒不在意挨一顿揍,可是这脸面不能丢,如果被这青衣大爷用扫帚赶了出来,落在有心人眼里,布老虎的面儿挂不住。 鼓起胆气,布老虎还是决定相信布老九一把,大摇大摆跨过了门槛,那青衣大爷陶醉在自哼自唱中,正眼都没瞧布老虎,倒乐的他心花怒放,一溜烟连架子都不要了,急冲冲望后院客堂钻。 梅园客堂是将后院一块空地独自开辟了出来,搭上丈高的戏台,挂上大红灯笼,左右两方假山、小池尽显精致,四面栽培着盆景草坪显露着不俗的典雅。 三排六行板凳整齐码好,在戏台左右首两侧搭着一个凉棚小顶,这是给腰缠万贯的富商老爷伺候的。 布老虎来到客堂,这里已经是人山人海,坐在中央板凳上拼命拍手叫好的,都是跟他年岁差不多的少年娃娃。暗恨自己来的晚没有捞着一个好位置,布老虎望向戏台子,此时上演的正是关老爷成名第一战,温酒斩华雄! 手托腮下三尺美须,关老爷一身戎装,横刀立马,那青龙偃月刀一砍一劈一扫,无不彰显武勇霸气,直把大花脸华雄逼的狼狈逃窜,看的下面观众目眩神迷,拍手叫好。 蹲在墙角看了一阵,布老虎就有些乏味了,关公调在关城太有名了,凡是过往搭场的戏班子,无不要投其所好,拜码头,唱关公。布老虎在关城混迹七八年,听这戏足足有百余场,最初的“斩华雄”武戏过后,“单刀赴会”等等胆略谋识就枯燥了些,也难怪他眼皮打架,哈欠连天。 乏困了,布老虎站起身想活动活动,看看怎么寻思个机会,溜到凉棚下摸些枣子搞点回来。 双眼贼溜溜乱转,布老虎环顾全场,眼神扫到了左首凉棚,看到一个人影,眉头不由紧皱了起来。 那是一个比布老虎高半个脑袋的少年,肤色黝黑,长得浓眉大眼,身穿一件马褂,露出厚实的胸膛,大马金刀坐在凉棚旁边一条板凳上,身后有着几个关城本土的地痞无赖,双臂环抱,一副打手摸样。 这黑少年肆意坐在凉棚旁边,看到好景儿放声拍手叫好,凉棚内的公子大少爷也不嫌弃,反而让自家侍婢送上些水果茶点,朝他远远的拱拱手,一脸客气。 布老虎认识他,他叫大黑天,比布老虎大四岁,是这关城真正的恶霸,个性好勇斗狠,拜了四海赌档老板陈子良做干爹。手底下有批地痞无赖,整天帮人讨债放利,普通良家见了唯恐触他霉头,轻则破财消灾,重则见血断骨。 布老虎这时想到布老九先前跟他说的一个事,李茂山在这梅园被人敲掉了两颗门牙,看来就是大黑天动的手了。 这李茂山仗着自己家有余财坏事干尽,可是在大黑天面前,就有些底气不足了,那家伙是真正的蛮人,睚眦必报,动手必见血,绝不手软。 布老虎心里盘算了一阵,身子悄悄挪移到了人群之中,尽量让大黑天注意不到自己。 倒不是布老虎怕了他大黑天,实在是没有接触的必要。 这厮是个浑人,李茂山被一把菜刀吓得屁滚尿流是他怂,大黑天不一样,布老虎敢搞他绝对敢接。这小子手上扎扎实实有着不下于五条人命,吃牢饭那是跟玩的一样,连县太老爷都怕逼急了这小子祸及家人,布老虎更是有着自己的牵挂。 丑娘怎么办? 秀才老爹怎么办? 指望布老九在次上演一回怒斗野猪?布老虎已经猜到结局,大黑天的手下一定会挑断他的手脚筋,丢到大街上任其自生自灭。 蹲在人群里,布老虎眼睛望着戏台上,心头却不是个滋味,躲得过一时躲不过一世,只要他还想在关城混,总有一天会和大黑天打上交道,到时候该怎么办?如果布老虎有意投奔四海赌档,凭他的手段只要利益上不起冲突,和大黑天做兄弟不难,可是他家秀才老爹知道了,准把他逐出门墙。想到这里布老虎开始头疼起来,思量在三,他倒是觉得王屠夫的包子铺大有可为,远的不说,跟着王屠夫混,仗着他几个拜把子兄弟,他大黑天也欺负不到自己头上来。 想通了心事,布老虎心气顺了好多,望着戏台子上威风凛凛的关二老爷,也觉得有趣多了。 “不,不好了,马贼来...了。” 从院门外,忽然跑出一个神情慌张的端茶小厮,他话还没说完,一道寒光划过,劈在他的后背上,血溅三尺,倒地成了一具尸体。 乍起变故,整个客堂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眼神聚焦在院门口。 这时三个持刀的壮汉凶神恶煞走了进来,钢刀朝众人一指,大喝道“全部给老子跪下,观风口做事,不想死的把招子放亮点!” 这一声如炸雷在客堂响起,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凉棚下的富商老爷,这些人一个个贪生怕死的紧,脸色吓得灰白。偶尔两个胆气壮的颤颤巍巍站起身,朝左右奴仆打了个眼色,一行人从腰后面掏出三寸长匕首,严守以待。 “马,马贼,是城外观风口马贼!” 不知道是谁喊了声,坐在板凳上的娃娃少年一个个哭丧着脸,大声叫喊着,偶尔几个心思灵活的,乘着慌乱偷偷开溜。在戏台上刀马武旦没了先前的武勇,丢盔弃甲,像无头苍蝇乱窜。吹拉弹唱的几个老师傅更是不堪,有几个当场吓的背过气,胆大的手脚瘫软,趴到在地瑟瑟发抖。 大黑天这时证明了自己的确是个豪勇,从门口出现三个来历不明的大汉开始,他一个窜跳掠到凉棚内,护在一个体态臃肿的中年人身前,从腰口抽出一把短刀握在手里,眉宇间一丝戾气正在酝酿。他手下的三个地痞也体现出了良好素质,毫无惊慌之色,从长靴抽出一把匕首,挡在大黑天身前。 被大黑天护住的中年人是四海赌档的老板,名叫陈子良,年轻的时候也是个心狠手辣的主,他见院门口只有三个大汉,以为是些过路的绿林中人。强装镇定摆摆手,示意左右公子大少稍安勿躁,轻咳两声,提起气儿就要长吼一声,却被大黑天猛然拉下身。 在院门四面墙壁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七八个手持弓箭的大汉,这些大汉一个个神情冷峻,强弓上搭着的利箭,箭头在大红灯笼的照耀下格外森寒。 “老子来自观风口马寨,从现在起这里被我们占领了,想活命一个个给老子放老实点,不然别怪老子的刀箭不长眼!” 在三个大汉的簇拥下,一位身长八尺虎鼻狮口,敞开了衣襟,露出结实肌肉的猛汉扛着一把鬼头刀,大步走进了客堂,登上了戏台。见前面挡着一个花袍子的武旦,趴倒在地抱头发抖,猛汉嘴角高高扬起,手起刀落,他肩膀上的鬼头刀如闪电般划过一道寒光,血花四溅,一颗硕大的人头掉落在台底下,一些身上溅到血的娃娃当场吓得嚎啕大哭,坐倒在地上屎尿全出。 “在给老子叫唤一声,所有人都得死!” 猛汉手中的鬼头刀往台下一指,顿时全场鸦雀无声,那些吓得屎尿出来的少年娃娃,一个个死死捂住嘴巴,唯恐发出半点声响。凉棚内的公子少爷也失了镇定,坐在椅子上腿脚发软,被大黑天护住的陈子良更是不堪,整个人藏在桌子下,轻声嘱咐着大黑天一定要保护自己周全。 “老子叫恶狼,在你们高县令悬赏的花榜上,人头价值一百两。” 第六章;生路 谁也猜不到,这关城腹地的梅园,今儿被一伙马贼登门上访了。 戏台上,扛着鬼头大刀的恶狼,虎视眈眈看着底下蹲身抱头的娃娃,一身杀气,直逼的人不敢正视。而凉棚内的富少公子,一个个如惊弓之鸟,身子骨软绵绵倒在椅子上,脸上一副死了爹娘的摸样,哀怨幽绝。 不多久,从小院门口又进来了几位大汉,这些人一个个身穿麻衣布衫,如果弃了手中沾血的大刀,倒像普通的庄稼汉,可是现在满脸戾气的他们,就是来自地府的牛头马面,主宰了客堂里百来号人的命运。 “不,不要,求求你,我求求你,这位大哥,下个月我就要嫁人了,你不能坏了我的身子啊。” 凉棚外,一位面容姣好的侍女趴到在地,放声哀嚎。 她的头发被一个马贼死死拽紧了,朝庭院外扯去,两人闹腾了半天,那个色急的马贼心头烦躁起来。眼中厉色爆闪,扬起手中大刀朝那侍女背上砍了下去,鲜血四溅,也不管脚下的女尸,转过身狞笑着将另一名呆若木鸡的侍女拦腰抱起,就向附近假山后面钻去。没过多久,凄厉的尖嚎响起,混杂着马贼猖狂的大笑,敲击在附近百余人心坎上,听的人头皮发麻,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 同伴的快活,让蹲在墙上拉弓持箭的马贼有些眼馋,一些心急的当场从墙上跳了下去,将手中长弓随意一丢,单手握着个弓箭,满脸淫笑,步步紧逼凉棚附近几个瑟瑟发抖的侍婢。 今晚来梅园看戏的少爷公子不算少,足足有二十来个,每人出门都带上了自己的贴心小婢,这客堂满院子男人汗臭味,十几个女娃子格外扎眼,一下子成了马贼眼中的香馍馍,心态差点的当场晕死过去,几个狠绝的当场撞墙自杀。最让人敬佩的是一个黄衫少女,她眼神留恋的望了眼凉棚内的某人,凄婉一笑,直接伸出手,尖锐的指甲刮破了自己的脸蛋,血糊糊一片,惨不忍睹。 “凤儿!” 一声怒吼自凉棚传出,一个手持短刀的青年汉子奔了出来,跪倒在地将那毁容的侍女紧紧抱在怀里,豆大的眼泪一滴滴落在地上,形容凄切,哭嚎啼血。 青年汉子应该是某位少爷的护卫,从他粗壮的臂腕,跟持刀右手虎口上的茧子,可以看出懂的两手把式。爱人遭此无妄之灾,彻底湮灭了他的理智,见附近几名马贼嘲弄的眼神望着自己,耳边响起其它侍女的惨叫。他双眼充血的可怕,一个龙抬头身体拔地而起,右手上的短刀仿佛有了灵性,划过一道刀光,五步开外的一个马贼骤不及防,还没来得及抽刀抵挡,脖子上鲜血四溅,瞳孔涣散,倒地死去。 “兄弟们,城外马贼一向心狠手辣,今儿左右都是死,坐以待毙,大家不如就此一搏,出了院门,大街上嗓子一吼,他们二十多条狗命,全都跑不了!” 人群中不知道从哪里传来一道稚嫩的口音,这时候没人管这喧哗挑事的主,凉棚内那些侍卫一个个大梦初醒,一个猛跳窜出了身,就朝最近的马贼挥刀砍去。 不错,这伙马贼连同墙上的弓箭手,满打满算不过二十余人,只要出了梅园拎着嗓子一吼,百步开外就有三处农院,那些庄稼汉子都有称手的锄头镰刀,百来号人一起围殴,二十多个马贼只有寻死的份。 也怪这些马贼凶名远播,上来又夺了几条人命,吓得上下百余人胆破心惊,这时回过神来,包括中间蹲着的几十个少年娃娃,一些有胆气的抄起屁股捂热了的板凳,就朝院门口狂奔而去。 “大,大伙听好了,这些马贼,杀,杀死一人者,我悬赏二百两银子!”凉棚内一个华服公子,壮起胆子,扬着手中折扇大声呼喊。在他身边的富少老爷知道现在最重要的是鼓舞人心,当下也不吝啬平日看重的钱财,一个个脸红脖子粗喊起赏钱,听的那些红了眼的侍卫精神大振,手中短刀抖擞一下寒光爆闪,气势更是一往无前。本来几个跑到院口的娃娃,被富商老爷一番慷慨解囊迷了心眼,想着白花花的银子,眼神偷瞄到附近马贼身上,少了丝胆怯,多了分狂热。 “好,好,都是条汉子,兄弟们,给老子放开了杀,今儿老子要血洗梅园,一个都不留!” 怒极反笑,戏台上提着鬼头大刀的恶狼浑身散发着凌厉的杀气,一个箭步跳下了高台,抬脚踹飞一个持刀护卫,手中鬼头大刀势力千钧往下一劈,一颗大好头颅腾飞而起,场面血腥无比,倒是狠狠镇住了几个抱头蹲下不怀好意的娃娃。 “这位小哥,我给你指条路子,看见戏台后头那个侧门没有,进去之后就是后院,那里有个狗洞不过被封死了,可是院墙才半丈高,我带你过去,一会你送我爬墙怎样?”怯怯的声音从布老虎口中蹦了出来,他蹲在地上,身子尽量往人堆里挪,小脸上装出可怜的摸样,轻声朝旁边长得贼眉鼠眼的少年说道。 那少年眼珠子一阵乱转,见周围马贼忙着对付悍勇的侍卫,朝布老虎嗤笑一声,拍拍他的肩膀,猫着腰,快步朝戏台后面侧门跑去。 “哥,你别丢下我啊,你说好带我一起的,你,你这个王八蛋,不讲信用的龟儿子,早知道老子不告诉你那有个狗洞可以钻出去的。” 布老虎一屁股坐倒在地上,双手捂住脸低声哭泣起来,声音不大不小,正好周围几十号娃娃少年听的清清楚楚。 七八个人顿时躁动起来,蜂拥的朝戏台侧门奔去。 “嘿嘿,龟儿子,想坑小爷我,你招子还嫩了点。” 布老虎从手缝里偷眼打量着十几个朝侧门奔去的少年,他嘴角浮起一抹冷笑,心中更是畅快无比。 先前那声鼓动就是他发出的,为的就是激起人们的求生,好引发动乱。而戏台旁那个侧门通往后台,不错,那的确是个逃生的去处,布老虎不止一次从那里偷溜进梅园听戏,对这里的地形还是相当熟悉。可是他还知道一个不为人知的秘辛!那就是今儿后院的狗洞被人彻底封死了,墙上还翻了层瓷片,先开始他搞不清楚是为什么,现在马贼入侵,事情他全想明白了,这伙马贼是有组织有纪律的,而不是心血来潮,突袭梅园的。 果然正如布老虎所料,十几个少年的举动,引来了暗处戒备的马贼,这些马贼躲在客堂不起眼的地方连护卫抵挡都没出手,现在一个个手持弓箭或者大刀现出了身形,如狼似虎朝十几个狂奔的少年抓去。那些人被这势头一吓,当场脚下速度快上几分,冲进了后院,一边跑一边大叫救命,没过一会的功夫,布老虎就听到了骂娘声,还有绝望的呐喊。 计划成功了一般,布老虎高兴之余,精神又紧绷起来,眼神望向了戏台左侧边墙旁那汪水池。 布老虎这小子为人阴狠,倒也不至于平白无故陷人不义,他刚才所作所为,完全是为自己谋一条生路。 而这条生路的关键所在,就是那汪水池! 布老虎从马贼入侵心思就活动开来,后院的一切证明马贼已经布置好了一切防范措施,恐怕连院外整条街的小商小贩现在都被驱散,跑出去估摸没走两步,就可能被暗巷里戒严的马贼一网打尽。至于躲在梅园哪处角落,今儿这场灾祸如果说跟梅园的人没丝毫关系,打死他布老虎都不相信,而他自己熟悉的不过就是后院到客堂的环境,贸然潜去他处,只会置自己于非命。 想来思去,布老虎琢磨到了一条生路,就是在这客堂里的那汪小池。 这小池坐落客堂偏僻角落,先开始有几个马贼在旁戒严,现在全都去抓捕十几个逃命的娃娃,空无一人。布老虎以前躲在水池周围看过戏,知道水池高不过他膝盖,如果平躺在里面,将鼻子嘴巴露出来,完全可以藏身,加上光线昏暗,几个大红灯笼照不到那里,黑漆漆一片,马贼不刻意搜索,无法知道有人既然躲藏在这里。 思量在三,布老虎越发觉得这个计划可行,成事在人,谋事在天,布老虎从没想过傻乎乎凭武勇夺得一份希望,既然眼前摆了条明路,他没有在犹豫,趁着客堂里商贾随身护卫和马贼纠缠在一起,身板不着痕迹,偷偷向水池摸了过去。 第七章;一怒当杀人! 好像对鲜血有种莫名的钟爱,梅园内,恶狼鬼头刀狠狠斩下,一颗血溅的头颅腾起飞扬,这已经是他今晚收获的第八个脑袋。 随意的将刀刃往死尸身上一抹,恶狼环顾四周,只听得喊杀震天,客堂中间七八个护卫抱团,背靠背,在一名悍勇的青年男子带领下,和十几个包围他们的马贼对峙起来。 青年男子就是眼看着恋人毁容的汉子,他叫铁峰,曾混迹江湖,一手快刀江南可排前十。放在平常,拿着称手家伙,以他的武力七八个马贼休想近身。可是今晚他陪主人家看戏,谁想到会有马贼突袭,身上只配了把短刀,一手刀功根本施展不开。加上那些马贼看似章法凌乱,诡计却层出不穷,袖里箭、迷眼沙,有的马贼胸前还镶嵌了护心镜,饶是他武艺超群,身上十几个刀口鲜血狂流,渐渐体力不支起来。 “周老板,铁峰无命在侍奉您老,假若您能逃出生天,请将我和凤儿埋葬一处,转告我义弟萧长天,为我报仇雪恨!” 声如寒鸦谛血,铁峰手中短刀横胸,望了眼凉棚不远处凤儿的尸首,悲从心起,怒火滔天。强提一口气,他冲杀向前,身如猎豹,势若长虹,短刀如凛冽寒风,划过一道绚烂刀光。八步开外,一名马贼手持大刀扑面砍去,却在双刀相碰间,被铁峰短刀斩断刀刃,当场横劈两半。 “好样的老铁,今晚老子这条命卖给你了!” 铁峰的威武激起场上七名汉子的血勇,其中一名八尺壮汉,手握一把匕首,大吼一声,如猛虎下山,冲杀进马贼之中。他彪勇的气势,配合铁塔般的身材,一名心生忌惮的马贼一个不敌,被匕首刺了个透心凉。将尸体狠狠推到在地上,夺起马贼手中大刀,铁塔大汉心生豪情,瓮声喊道“老铁接刀!” “石头,小心身后!” 铁峰撕心裂肺一声狂吼,目眦俱裂! 铁塔大汉心生警兆,只觉脑后风声呼啸,可是他手中大刀已经脱手,情急之下反射性转身举臂抵挡,眼前一花,一道剧痛从他单臂传来,而那马贼头领恶狼,正离他三步开外狞笑不已。 “啊,痛煞我也!” 痛感减轻稍许,铁塔大汉这才发现右臂消失不见,鲜血从断裂的伤口激涌而出,痛嚎一声,没等他做出反应,恶狼反握刀柄,甩臂向前,三尺刀锋寒光闪烁,横砍下他人头,尸首无存。 “戏台上的老儿,老子今晚想听李元霸大战瓦岗五虎,速速给我奏起!” 横眉怒斥,恶狼一声暴吼,如天雷落下,掷地有声。 戏台上吓得腿脚瘫软的弹奏先生,牙关打着哆嗦,颤颤巍巍从地上爬起身,三四个人持起手中吃饭家伙,吹拉弹唱,音律铿锵作响,刚劲有力,梅园之外都可听闻。 听着了音律,恶狼放宽了心,不在担忧外街衙役闻讯赶来,学着戏文里李元霸猖狂一声长笑,刀指铁峰大好头颅,厉喝一声,人如长刀,无可匹敌,冲斩过去。 三步,两步,一步! 布老虎如狡诈的灵狐,趁着所有人眼神聚焦在恶狼身上,摸到水池边,翻身一个噗通,轻轻钻进水中。 正如他所料,水池不过他膝盖高,屁股坐在池底,上身微微抬起用手肘撑地,脸面抬高,布老虎露出鼻子和嘴巴,呼吸着空气,心中的躁动渐渐抚平不少。 池水冰凉,好在是六月炎夏,布老虎倒是遍体清凉好不畅快。耳边回响起恶狼和铁峰的厮杀,迎合戏台弹奏的音律,让人以为梅园正唱响着隋唐。殊不知一场生死恶战正悄然上演,布老虎略一思索,明白了恶狼的意图,不禁对这伙凶残粗鲁的马贼印象大为改观,同时也唏嘘着自己的好运。 或许是心态平静下来,布老虎感觉时间过的很快,没多久耳边的喊杀消停下来,隐约听到恶狼大声漫骂,一系列的驱赶搬弄声,让布老虎的心猛然提到喉咙口,现在是他生死攸关的时刻,那种紧张,比当初县衙对峙卫家父子还要猛烈数倍。 “这,这他娘的是什么东西!” 屁股垫在水池底下,布老虎忽然感到大腿内侧被人给摸了一下。 那种感觉,说不清道不明,布老虎依稀记得自己跟人打架受伤,丑娘小手给自己上药的时候有这种滑腻的感觉。 可是现在,布老虎.... “难不成,不可能吧,这么浅的水池也会有鬼?” 布老虎脑海中浮现起天桥下,说书人的妖鬼狐怪故事。 心中渐渐有了些害怕,越害怕,那种滑腻的感觉越强烈,隐约的布老虎感觉自己裤裆好像被什么东西钻了进去。 更要命的是布老虎还不能乱动,唯恐自己抖擞一下,被尚未离去的马贼给盯上了,那可就真的魂归兮去。 “这,不,不要啊,小爷还没尝过大姑娘的身子,老子还没娶媳妇啊。” 胯下的命根仿佛被某种异物“玩弄”着,那种感觉,真的比面对马贼还要恐怖,布老虎心智毕竟还未成熟下来,只想着自己那玩意不保,自己今生也没了活着的念想。深吸了口气,身体缓缓下沉,全身平躺在水池里,右手飞快探进裤裆,猛的一抓,那个异物既然左窜右跳。 “你他娘的,原来是条小黄鱼,吓死老子了。” 没抓到异物,布老虎也松了口气,暗道自己粗心,被池子里养的小黄鱼给戏弄了。心中一阵乐呵,也不管裤子里的小黄鱼,任它折腾,自个儿撑起身子,嘴鼻浮出水外,呼吸了几口空气。过了会,他侧耳听了下周围动静,毫无半点声响,没来由心中欣喜难耐,可是没急着蹦出水池。 “以那伙马贼的性子,杀光人,搜刮完财物,起码也得半个时辰,这才一炷香时间,万万不能着急!” 越是要紧的关头,布老虎越不敢放松警惕,老老实实在水池躺了一会,渐渐的一阵睡意上涌,忽然,他的耳边响起了一道大笑。 ”哈哈,好小子,既然躲在水池里面,要不是你恶狼大爷洗把脸,还真被你小子偷溜了。” 一阵巨力掐住了布老虎脖子,将他从池子里捞了出来,正是满身血迹的恶狼。 “臭小子,还真不赖,比那些只知道爬墙钻狗洞的娃娃强多了,老子喜欢你!”恶狼单手掐住布老虎脖子放声大笑起来,这杀神也是臂力惊人,布老虎别看年纪小,也有百来斤重,单手拎起,放眼关城,能做到的不超过三个。 “跟老子当马贼,荣华富贵享用不尽,无法无天,活的逍遥,你愿不愿意!”恶狼不知道看重布老虎哪一点好,话面上听着是询问,语气却是不容置疑,可以肯定,布老虎敢说个“不”字,水池旁倒插的鬼头刀将在溅血光。 指着喉腔,布老虎拼命张开嘴,小脸憋得青紫,恶狼哈哈一笑,将他放在了水池里站好,右手搭在他肩膀上,等着他的回复。 “大,大王,你脚下有蛇!” 没想到布老虎开口既然是这下三滥手段,恶狼心生失望,正要持刀砍死这小子,脚上还正如布老虎所说,有股滑腻的感觉正蔓延心头。 “大,大王,他要咬你了。”布老虎表情极度夸张的瞪大双眼望着恶狼脚裸,这杀神今天以赤脚小厮的身份混进梅园,裤脚挽到了膝盖,真被蛇给咬上一口.... 恶狼心中还是有点怀疑,多年马贼生涯让他性格十分谨慎,可偏偏布老虎演技实在一流,双眼珠子都快瞪了出来。恶狼不疑有他,担心跺脚引来毒蛇攻击,右手如铁钳捏住布老虎肩膀,回过头一看,见一条寸长的小黄鱼在干地上蹦跶,怒不可遏,右手就要捏碎布老虎锁骨,钻心的疼从他虎口处传来。 布老虎使出吃奶的劲狠狠咬完恶狼手臂,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探出拳头,狠狠朝这杀神胯下来了个致命一击。骤不及防,饶是恶狼身经百战,吃了这一拳,只觉五雷轰顶,剧痛缠身,脑海一片空白。 “想杀老子,老子今儿跟你同归于尽!” 不知道从哪里蹦出一股子牛劲,布老虎跳出水池,双手握住倒插地上的鬼头刀。一声狂吼,刀尖离地,愤怒之下,他小小年纪既然举起了二十来斤重的鬼头大刀,小脸憋的血红,双眼更是充血的可怕,满脸狰狞,大刀劈下,一滩热血溅了布老虎一脸,小池上更是沾染了一层血迹,恶狼脑袋当场一劈为二,满脸不可思议,倒地死不瞑目。 “我,我杀人?” “杀,不,老子杀的是马贼,这是一百两银子,老子没杀人,老子杀的是马贼,赚的是银子,整整一百两!” 布老虎瘫倒在地喃喃自语,拼命让自己脑袋冷静下来,可是恶狼死不瞑目的恐怖表情,让他有种灵魂出窍的空虚感。 砰! 一道巨力劈在了布老虎后颈上,依稀之中,他看到两个马贼走了过来,来回看着自己和恶狼的尸体。 “老爷子,恶狼被杀了,这该怎么办?要不我解决了这小子?” “罢了,大当家交待下来的事全被恶狼给坏了,死了三个兄弟,八个重伤,娃娃只有三十个,这小子办事不利,死了活该。” “那这小子怎么办?” “带回去吧,恶狼的死,怎么也要给当家的一个说法,这小子够狠,够伶俐,好好培养,将来也是个好手。” 第八章;上山 关城两百里外有座山峰,名叫观风口。 这里常年盘踞着一伙马贼,恶名昭彰,附近乡村百姓无不恨的咬牙切齿,却又不得不接受了朝廷的苛捐杂税,还要屈服在马贼淫威之下。 观风口坐落的地段很到位,正好横在关城通往河北两地的官道旁。 上面马寨眼皮子底下,有条乱石小道,从这里过路,可以节约半天的赶路功夫。总有些不知根究的过往商贾,携带财物蒙着脑袋图个方便,点儿背的碰上马贼拦路,识相聪明的,留下六成买卖大可安然无恙走过。不识抬举?马贼可不讲回头客,做的是一次性买卖,杀人劫货动作娴熟的很,尸体往乱石沟里一丢,三天两头恶狼叼走,一队商贾就这么从此销声匿迹。 从关城到观风口半里外的歪脖子树林里,一列马队浩浩荡荡闯了进来。 这列马队前后高头大马,共有二十多名大汉扛着刀跟随。 中间有五辆牛车,上面载着满满的货物,旁边傍着三辆马车用铁皮子将车厢封的死死,里外露不出丝毫光景儿。 布老虎就在这么一辆马车内! 这厮迷迷糊糊苏醒过来,发现自己全身被绑了个结实,嘴里还塞了个布团。周围黑漆漆一片,耳边响起噪杂的呼吸声,鼻子猛的吸口气,入嘴的全是汗臭味,心中渐渐升起一股莫名的恐惧。 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布老虎发现身体颠簸的厉害,隐隐听到皮鞭落下的马叫声,确定自己身处车厢内,至于为什么被困在里面,他脑海中浮现出发生在梅园的种种事情。 马贼,杀人! 布老虎昏迷前,印象最深刻的就是那伙横空出世的马贼,稍有不服者,立地斩杀。而第二个画面,就是自己挥刀劈了恶狼,那具死尸瞪大的眼睛,布老虎现在想想,从脚底钻出一股凉气,蔓延全身,让他打了个激灵。 “老子没杀人,老子夺的是一百两银子!” 布老虎发着癫狂,想要挣脱身体的束缚,大声狂叫。奈何身上绑的绳子实在结实,嘴里又塞着布团,他的挣扎倒像一头挨宰的野猪,发出嗷嗷的呻吟,很快引发了周围同样被绑起的娃娃响应。不多久整个车厢呜嚎声彼此起伏,马车咔嚓拉了个声响,停顿下来。车厢用铁皮包好的车门被拉开,强光从外照射进来,倒映出一个彪悍的身影,布老虎勉强睁开双眼,看到的是张怒急了的面容。 “他娘的,老子让你们叫唤!叫唤啊,给老子叫啊!小兔崽子,告诉你们,前面就是观风口,在不老实,你们一个个等着下油锅!” 那是一位手持皮鞭的马贼,咒骂着挥舞手中家伙,跳进车厢就是一阵猛抽。 布老虎在光线迷眼的时候,就有股不祥的预感。 他死命的往车厢角落里钻,见马贼冲进来,更是用着一股蛮劲,将旁边的娃娃挤开挡在自己面前。这厮倒好,一鞭子没挨着,那个被挤出去的娃娃可倒八辈子血霉了。凭白无故脸上抽了一鞭不说,想拽着脑袋看看是哪个王八羔子陷害自己,模糊中依稀看到布老虎的影子,车厢门被重重关上,隔绝了光线,漆黑可怕。 这次车厢内的娃娃老实了下来,先前的嚎叫,取而代之是低声的哭泣。刚才他们都听到了这里是观风口,身为关城老百姓家的孩子,有谁不知道那是个阎罗地府,进去了就是有死无生。 闭上眼睛一脚将压挤自己身体的娃娃踹开,布老虎紧靠着角落平坐了起来,思绪万千。 刚才那人布老虎肯定是个马贼,这人当初在梅园手刃了三个护卫,凶残的摸样布老虎一辈子都忘不了。听到前面是观风口,鼎鼎有名的马贼围聚地,布老虎没想过自己会死,他想的是如何活的比其他人更好! 从刚才惊鸿一瞥的明亮,布老虎看清了车厢里头,都是和他差不多年纪的娃娃。依照马贼的习性,如果是绑肉票,那些凉棚下的大老爷才是目标,他们不杀了自己反而绑了回来,多半是拉些苦力,修葺马寨,操办者日常劳作。既然是这样,布老虎有必要开始为自己接下来的命运,做些安排了。 .... 砰的一声巨响! 车厢铁门被人用大力踹开,强光将布老虎从小睡中照醒,这小子也强横,身处绝境还睡的香甜。当他眨巴眨巴眼睛,看清面前模糊的人影是那个持鞭的马贼,这才知道自己睡的不是土地庙里的干草棚,而是马贼的吃人窝。 这时车厢里头跳进了两个持刀的汉子,他们凶神恶煞狞笑的亮亮手中匕首,将车厢里十来个娃娃脚下的绳索割开,大步掉头下了车。 “给老子一个个下来,排好队,只准看,不许吭声,谁他娘的给老子放个屁,今儿就是一顿皮鞭炒肉伺候。” 持鞭马贼肆意狂吼,在他的指示下,娃娃们心不甘情不愿,颤抖着身子爬下车厢。有一人或许盘腿久了腿脚麻痹,从车厢摔了下来,忍不住出了声。立马有两个汉子一拥而上,拳脚猛揍,哀嚎不止。等布老虎下车厢后,那个娃娃活生生被揍死,成了具惨不忍睹的死尸,抛进山沟子石道里,晚上估摸着就成了野兽一天的口粮。 深吸了口气,布老虎乖乖站好,左右环顾,发现有三辆马车,两辆上面载着十到十六岁不等的少年娃娃,另外一辆下来的全是那晚梅园听戏的富家老板。 按照持鞭马贼的吆喝声,身份不同的两批人排好两条长队,布老虎抽空审视了下,“肉票”十三个,“苦力”算上自己不多不少正好三十。等列好了队,布老虎站在倒数第二个,惊诧着眼,瞧见车厢里被拖出来的一位大汉,正是那晚梅园战力悍勇的青年护卫铁峰。 此时这位铁打的汉子完全没有那晚的英气,被人像死狗般拖在地上拉走,浑身上下伤口不下百道,面目全非,鲜血淋漓。如果不是布老虎对他手持短刀,五步杀一人的盖世豪情所震撼,乍一瞧这堆“烂肉”还真认不出他是谁。 目送这位铁骨铮铮的汉子被人拖走,布老虎惋惜了会,扫视周围,眼神定格在了二十步开外。那里坐着位手捧砂盖儿青瓷壶的老大爷,摸样惬意的咬着壶嘴眯着眼。布老虎猛然心里一震,暗道那不是梅园看门的青衣老头么?怎么转眼就变成了个老马贼了? 仿佛察觉到布老虎的眼神,那老大爷咧开嘴朝着他身后乐呵了声,布老虎诧异转过头,映入眼帘是张充满愤怒的“鞭痕”脸。 这少年估摸着十五六岁,生得一副马面,眉粗儿怒眼,乍一瞧有着几分狠气。不过那脸上的鞭痕看起来滑稽的很,估摸着正是刚才替布老虎挡了场灾祸的倒霉蛋。如今四目相视,布老虎察觉到这厮眼中的仇怨,不屑的撇撇嘴,在次转过头瞅向抿壶儿大爷,却发现他和持鞭马贼交谈了起来。 “仇老爷子,您看咱是在这等等三当家的,还是直接回马寨?”持鞭马贼恭敬的摸样,让布老虎确定了青衣老头身份的不凡,他还不知道那晚不是老头的发话,自己小命早已魂归西天。 浅饮了口茶水,仇老爷悠悠道“你们年轻,我老喽,受不了等,还是凉棚舒坦,喝口热茶,摇摇蒲扇,多自在。” 老爷子发话,马贼们不敢怠慢,鞭子凌空一抽,连连炸响,横鞭往前面山坡一指,大吼道“全给老子往上爬,半柱香时间见不着马寨,全都等着吃老子皮鞭炒肉。”说完,横立在侧的十几个马贼活络开了手脚,几人将马车开往别处。七八个留下卸货搬运,剩下不足十人捏着手骨,分开站在两条长队左右,带着上下一干人,踩着坚硬的乱石子,攀登起一条崎岖的小道。 第九章;初入马寨 山路崎岖难行,马贼带着富商足足攀登了半个时辰,在片树荫子底下抬头瞭望,终于能看到远处山顶上一座屹立的马寨。 估摸着是天儿燥热,有位脸上挂疤的马贼脾气不太好,瞧见几人磨磨蹭蹭叫嚷,他拔出晃眼大刀这么一横怒喝到“还有一里路就到马寨,从现在起,所有人给老子打起吃奶的力气往前冲,响午之前到不了山寨,老子将你们一个个大卸八块,丢进野林子里喂狼。” 被他这么一吓唬,几位大老爷憋住嘴里叫苦,闷着脑袋迈步快了几分。 其实这也不能怪那些马贼们粗鲁,这条山路放在平时,哥几个玩似的一盏茶时间就到。如今拖着一群“肉票”,磨磨蹭蹭半个时辰,还差一里地,放在山下还好。可这是野树林子,毒虫飞蚊数不胜数,咬上一口瘙痒难耐,直叫人心烦意乱,恨不得亮出大刀给自己来个痛快。 布老虎等人爬山涉水平心而论还算好,毕竟放眼望去三十个娃娃,大部分出自贫寒人家,自幼身板比一般人扎实不少,这山路行走下来纵是艰难,倒还能坚持一二。 不过十三家公子富商可就遭了罪,他们平日里养尊处优掼了,突然翻山越野,累的差点连隔夜的苦胆汁,都吐了出来。 当场有位面相富态的富商,有些受不了,他喘着粗气从队伍中招手走了出来。往怀里掏出一锭银子高举,大声说道“我姓刘,关城刘记米铺老板,现出赏银十两,恳求哪位好汉扶我一程,如若有机会,他日在见,必当再付重报。” 这刘老板算是位有见识的主,在山底就花了二十两从马贼手里买了根木棍,现在又把心思落在布老虎这群娃娃身上,见周围蹲地上的马贼并未阻止。胆子壮了几分,又掏出了一张皱皱巴巴的五两银票,将十两银子包在一起,高举了半天,言辞恳切。 不消一会,七八个人高马大的少年从队伍里冲了出来,纷纷要求扶他上山,一番讨价还价,刘老板仅仅只靠那张银票换了个苦力背他上山,手段高明,也证实了无奸不商。 这是个小插曲,很快,在马贼的驱赶下,这群人累死累活,正好赶在响午前站在了马寨门前。 这是座十分简陋的马寨,用岩石和檑木搭建起来,从周围木头桩子上的刀痕箭孔来看,这里曾发生过大规模战斗,或许布老虎等人踩着的乏红泥土,还是用人血渲染得来的。 布老虎始终存着孩童的好奇心,左瞅瞅右瞧瞧,还真让他发现了一点端倪。 这看上去连个把门小厮都没有的马寨,暗地里,例如十步距离外的岩石身后,就有两个黑影潜藏着。从偶尔反射出来的寒光,布老虎敢肯定,这些暗哨手中应该都配有弓箭,这让他瞬间打消了心中一点歪心思。 马寨大门是敞开的,寨头插着一杆旗帜,迎风飞舞,上面纹了个凶相毕露的红眼豹子头。 仇老爷子直接带着“战利品”走了进去,布老虎跟在队伍老后头,进了马寨左右张望,瞧见里面并不像他所想那般阴森恐怖遍地白骨,角落里蹲着啃食人脑的恶鬼。倒像来到关城外的一个小村庄,草棚、石屋、磨盘,空地上铺着金黄的麦子,每家每户门梁上都吊着熏好的腊肉,看起来这马贼的生活还真不赖。 走在队伍最前面的仇老爷子揣着紫砂儿壶,放眼左右,也不知瞧出个什么名堂,朝他后头马贼忽然笑道“看来田香已经回来了!” 点点头那马贼附和道“而且收获不少,弟兄们可能都去了麦场那边。” 话还没说完,一个身穿布褂的汉子从远处小跑过来,火急寥寥道“老爷子你们可回来啦,大当家们都在麦场,那个啥,三当家的早回来了。拖了整整两大牛车财宝,可能把高驴子家的地皮,都刮了三尺带回来。” 仇老爷可能了解这厮说话爱夸张,笑了笑不置可否。 他倒是稳定了下呼吸,憨笑着挠挠头,眼神左右瞅瞅忽然定格在那帮富商身上。三两步跨过,捏捏他们的肥脸,好像去菜市场挑猪崽般拍拍打打,又笑道“这可都是会下金蛋的公鸡啊,瞧瞧一个个肥的,肯定能卖大价钱。” 这些富商打出娘胎第一次被人比作畜生,心中又苦又怨,偏偏不敢表现在脸上,他们个个别的本事不行,眼光那是一等一的利索。 别看布褂汉子笑得憨厚,长得又眉粗脸儿宽,放在城里丢进庄稼汉子里完全没有两样。可是那眼眸里若隐若现的寒光,那是慑人的可怕,这里是马贼窝,没个心软的主,手上捏着个把人命,都不是什么稀罕事。 山腰子那位刘老板落在最后,瞧见到了地头,挥挥手让身下的少年放他下来。如约掏出五两银票递了过去,那少年肤色黑黑,一看就知道是苦小子,累的上气不接下气,可是见着了银票浑身力气又回来了。心中还没来得及高兴,布褂汉子眼尖,一个箭步跨了过来,甩手就是个耳光砸在黑小子脸上,将他手中银票抢了过来塞在自个怀里,还不忘瞪眼怒喝一声。 这时仇老爷子有点看不过去发话道“大柱子,先前老二他们带回来的汉子还活着吗?” “活着勒,那人可真硬气,浑身没块好皮,却硬挺着没撒气,按照您老的意思,关进狗洞里了。”大柱乐呵呵笑道,拍拍鼓鼓的腰包,忽然记起了什么事,哎呀一声,重重拍了大腿喊道“老爷子,大当家吩咐了,您回来了直接去麦场,受刑的场子已经架好了。” 点点头,仇老爷抿了口茶叶,慢条斯理道“老王跟着大柱把富商们安顿好,其余人带上娃娃跟我一道去麦场。”说完,他满含深意的扫了眼布老虎等三十个少年娃娃,独自别着双手迈着步子朝马寨里头走去。 在他身后得了命令的大柱彻底露出了獠牙,拔出后腰的匕首在日光下赫赫生辉,寒光抖擞。凶神恶煞驱赶着十三个富商进了二十步外的柴房,没过多久,凄厉的惨叫络绎不绝,大柱兴奋的一声“老子发财了!”震的布老虎等人耳膜生疼。 .... 马贼也有马贼的消遣,毕竟不是每天都有肥羊送山门,平日里观风口马贼有两个好去处,一个就是“狗洞”,另一个就是麦场。 麦场是观风口马寨临近悬崖开辟出来的一片空地,大多数精力无从发泄的马贼,时常在这里好勇斗狠。 而在下方就是一条乱石小道,接通官道直达关城,平日里总有几个马贼负责盯梢。看到商贾车队行走,吆喝三五个弟兄绑着吊篮,神不知鬼不觉潜伏下去,如果有护卫横伴左右,躲在暗处一通乱箭射死。 如果只是小商小户,毕竟都是人生肉长,马贼不是阎罗小鬼,只要识相好言上个过路钱,马贼不但不会为难商队人马女眷,反而派出一个小厮直接领路走过观风口。 在仇老爷子的带领下,布老虎三十个娃娃被带到了麦场。 这麦场极大,布老虎刚踏进这片地面,就被扑来的彪悍子气息给深深震撼了一把。 放眼望去,十几个膀大腰圆的汉子赤裸着上身,拿着真刀明抢嘶吼着搏斗。 布老虎曾经在关城见到两伙混混,为争夺地盘百来人群殴,跟眼前十几人厮杀相比完全是小巫见大巫。 他们手里明晃晃的家伙一点也掺不上假,偶尔同伴失手,一刀砍在肩窝子上,三寸长的刀疤渗着血触目惊心。可是这些汉子浑然不觉,放声狂吼,举刀就砍,如果不是看他们眼神并没有仇恨,身上也无杀气,纯粹只是拼力斗勇,布老虎还以为自己赶上马贼内乱了。 很快,三十个娃娃的出现,吸引了那伙斗力的马贼注目,他们蹲坐在地上用汗巾擦着身子,饶有兴趣指指点点,嘴里偶然蹦出几个段子,听得布老虎眉头大皱。 从进马寨开始他就观察起来,观风口马贼日常生活上的打理还是很不错的,马寨完全没有一副邋遢至极的景象,上下建筑也没有要修葺的架势。他们三十个娃娃被绑来这里如不是苦工需要,这一天消耗的口粮都不是个小数,马贼自个拼的就是刀口儿舔血讨活,万万没有那么好心替关城百姓排忧解难,生养着一群没有利用价值的娃娃。 想到这里,布老虎总感觉好像遗漏了什么,脑海中灵光一闪,他记起一件事了。 从踏入马寨他就奇怪一件事,偌大的地方住人的房屋不过几十家,麦场上下也不过四五十口子人,这观风口马贼整体数量也太少了点。 布老虎心思活络开来,他想到了最大的可能,说不定这些马贼是拉他们来入伙的。 不过很快这个想法被布老虎给一笑了之,开什么玩笑,这三十个娃娃最大的不过十六七岁,毛都没长齐,平日里砍只鸡脑袋,估摸都吓个半死,杀人?布老虎心中情不自禁想到恶狼死不瞑目的摸样,浑身打了个冷颤。 第十章;投名状(明儿冲榜,求票,求收藏) 马贼的凶悍布老虎算是领教过了,原本抱着敬而远之的心态,可是今儿麦场上看到的一幕,让他本就不安分的心开始悸动起来。 兴起了,哥几个三五吆喝一声,拼刀斗力好不快活! 玩累了,放下刀枪,围成一团,大口喝酒,大口吃肉。 布老虎本就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他有自己的目标,他有自己的野心! 答应让丑娘过上好日子! 让秀才老爹能够满脸自豪提到自己! 街坊邻居不敢在他背后指着脊梁叫骂! 他布老虎要做人上人,他不要一辈子被人瞧不起! “他娘的,反正你们都骂老子煞星、泼才。好,老子索性一煞到底,便入了这马贼窝子,以后吃肉喝酒,大称分金,活的潇洒,图个逍遥!” 布老虎暗暗拽紧了拳头狠下了心! 他的眼神此时变得极为坚定,他打定了注意,这观风口马寨,我布老虎留定了。 谁都不知道此时此刻已经有个娃娃,为他的未来悄然谋算了起来。 剩下那群没见过世面的小子,在仇老爷子的带领下穿过了半个麦场,他们被马贼架烤的羊腿、腊肉深深的夺了魂儿。 那架在火篝上的种种野味,香气四溢,三十个平日吃不上肉的娃娃闻着肉香,狠狠吸了口气,眼神中尽是渴求。喉咙上下鼓动咽着口水,他们其中有胆大的想要上前讨上一口,却怕坏了那群马贼的兴致当场大卸八块,于是焦虑着性子窃窃私语,琢磨着这肉食究竟是个啥味。 仇老爷子走在一群娃娃最前面,转头见他们傻乎乎的摸样,笑骂道“你们这群小兔崽子一会招子放亮点,得到当家的器重,以后吃香的喝辣的,大称分金,那才叫个快活。” “我只吃香的,喝不惯辣的。” 人群中一道瓮声瓮气的回声惹来无数注视,这是个体壮如牛的小伙子,右脸红扑扑的贴着五个巴掌印,正是先前背刘老板上山,遭马贼大柱一巴掌抽翻天的黑小子。 仇老爷子长得慈眉善目,看起来不像马贼,有人扎刺儿只是淡笑道“想吃香的,没本事可不行啊。”说完,带着三十个娃娃上了麦场右首悬崖边,那里围聚着六七十条汉子,见到仇老爷子带人过来,打着笑声,分开条道。等布老虎进去了人群中,感受到周围马贼灼热的眼神,一股凉气从脚底板蔓延,全身冰凉。 “全给老子蹲下!” 一名长得干瘦的马贼接管了仇老爷子的活,持着大刀,蛮横的让三十个娃娃就地抱头蹲下。布老虎这时偷眼扫视四周,耳朵高高竖起,听着周围人的谈论,只见悬崖边上搭了个粗糙的凉棚,下面摆放了条椅子,坐着一位腰缠虎皮,满脸虬髯须的马贼。 这马贼满脸的横肉,不怒而威,长相粗犷的紧,特别是脖颈上的三寸金钱豹纹的栩栩如生,平添几分勇猛,更是不敢惹人直视。 凉棚下的马贼明显是个头,他大腿上坐着一娘们格外的扎眼,此女穿着普通村妇衣饰,侧着脸,掩嘴巧笑嫣然,布老虎蹲着身抱头,看不清长得啥样,可是听那如黄莺吟唱的笑声,估计姿色差不到哪去。 仇老爷子丢了三十个娃娃,走到凉棚下,恭敬却毫无半点卑微的喊了声“当家的,任务完成,十三家富商,全都是城里大户。娃娃抓来三十个,力气有个瞧头,真正上手却没两人。” 坐在马贼大腿上的娘们这时站起了身,甜甜喊了声“仇老爷子好!” 当家的马贼豪迈长笑,大手挥道“老爷子辛苦了,大力,上座!”旁边持刀戒备的马贼搬上一条椅子摆好。仇老爷子也不客气,大步流星坐了上去,摆弄衣襟,翘起二郎腿抿了口清茶。望着凉棚旁边三大箱掀开盖子的金银珠宝,老脸笑得灿烂无比,竖起大拇指道“田香本事不错,看这势头,老高家的地皮都被你剐了三层。” “那可不是,田香手艺那可是深得老爷子你的真传,一手敲皮儿的把式放眼七家都是数一数二。”当家马贼中气十足大笑,左右马贼无不喜气洋洋,心怀舒畅。这“敲皮”是行话,指的就是敲诈,马贼敲诈从来都是里外剐三层皮。从前关城玩这手最溜的是眼前仇老爷子,可是十年前他金盆洗手后,眼前这个田香就取代了他的位置。 旁边侍奉的马贼,将满上的茶壶递给了仇老爷子。 布老虎一直在底下偷瞄着,瞧这行事,仇老爷子身份在观风口不简单,心里琢磨着之前留下的印象。 这会儿当家的马贼虎视了眼底下抱头的娃娃,站起身,大步走到凉棚外,双手负立,凛冽的杀气剐的人抽口气都冰凉。 “老子叫雷豹,观风口马寨大当家的,今儿把你们这群娃娃带上来,不为别的,就是拉你们入伙。愿意的现在给老子站起身板来,不愿意的老子也不勉强!” 雷豹一番话如平地炸雷,震的三十个娃娃心惊胆跳。 他们大多数都盘算过马贼的用意,不少人跟布老虎先开始琢磨的一样,寻思着马贼不过求的是个苦力。现在听到是逼良落草,几个心头害怕的娃娃当场脚下一软,瘫倒在地脸色煞白。倒是几个心智强横的,咬咬牙狠下心来站起身,让雷豹多看了两眼。 不多时,三十个娃娃,站起身的足足有二十四个,其它六个实在吓得不行,屎尿都洒出不少,顿时恶臭连连。 雷豹眼角微皱,两个马贼持刀如恶虎般冲进人群,左右各提起一个娃娃,不顾他们哭闹拽到悬崖边,众目睽睽下,直接甩手一丢。哭天喊地的尖嚎在悬崖下越离越远,最终消失不见,隐约听到细小的噗通声。 有了这么一立威,二十四个存活的娃娃不敢造次,老老实实站在原地,等待着雷豹发话。 这时在七八个马贼的押送下,五辆牛车行驶到麦场,上面驮着二十多个捆绑如粽子的大汉,被踢下了身,横七竖八倒在地上。 这些汉子各个都蓬头逅面,浑身上下没块好皮,嘴巴被黑布塞的严严实实,如死狗般躺在地上,让二十四个娃娃不知道马贼到底是什么用意。 雷豹扫视了眼地上的汉子,眼眸中有抹忧痛一闪而逝。 当瞅见十步开外,有个人倒在地上怨恨的瞪着自己,怒发冲冠,踏步上前一脚蹬在他的后背上,清脆的骨裂声揪的人心发寒。 那汉子也算刚毅,死咳了几声血沫出来,楞是半句痛嚎没发出来,被雷豹狠命又踩了几脚,直到生生被踩死,才被人拖到悬崖边给丢了下去。 “家丑不外扬,但是老子有必要给你们提个醒,这些人都是造老子反的黑心货!不但丢了自己那条狗命,还连累了老子三十多位弟兄。现在马寨人手不足,急需要补充元气,你们这些娃娃年纪小,却好调教,长大了性子定下来,心眼难免变黑。从现在起,你们这些娃娃面前有两条路,入我观风口,效命我雷豹,吃香的喝辣的,从此逍遥不受狗屁王法约束。另一条路就是跳下悬崖,只要跳下去,是死是活,我观风口一概不理!” 雷豹说完话,走回凉棚大马金刀坐下,搂住田香的细腰,大手游离上下。布老虎终于瞅见那田香长得啥样了,柳眉杏眼,薄唇樱桃嘴,配上瓜子脸轮廓,美的让人停止了呼吸。最特别的是她很白,白皙的皮肤对于生的黝黑的娃娃有种莫名的吸引,人群中那个扎刺儿黑小子看傻了眼,情不自禁嘟囔了声“真他娘的漂亮,这娘们让老子上一回,丢十年命也值当。” 黑小子说话口无遮拦,声音不大不小,凉棚里的雷豹正好听见。他也不怒,大笑一声在田香的胸脯上轻轻一捏,惹得她娇嗔连连,说道“只要你给老子有能耐,成为观风口四当家的,这娘们送你如何!” 憨厚一笑,黑小子不敢答话,站在人群最前面,好像一根标杆似挺起胸膛,貌似真把雷豹的话当了真。 只有布老虎站在人群最里面,清楚的砍刀仇老爷子眼眸中一丝淡漠,是那种看死人的淡漠... “马寨规矩,进身者必须交投名状!这里有二十条人命,你们每人拿一条,从此就是自家兄弟,否则生死各安天命。” 仇老爷子捧着茶壶轻声细语宣布着事情,二十四个娃娃吓得小脸煞白,他们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没想到最后不是自己丢命,而是取别人的命。 显然马贼并没有多少耐心,雷豹搂着娇俏的田香,指着人群中胆怯弓下身的黑小子道“你先来!” 话音落下,来了位人高马大的马贼朝他屁股踹了两脚,丢了把匕首在他身边。 那黑小子吓得拼命咽着口水,犹豫再三,捡起地上的匕首,打着哆嗦朝一位已经陷入昏迷的叛贼摸去,闭上眼睛反握匕首往下狠狠一插,鲜血溅了他一脸。 没想到那人还没死,徒受重击,激起他临死前的癫狂,双眼瞪的老大,甩头去撞黑小子。 情急之下,没了那么多害怕,黑小子手中匕首乱挥一通,生生砍了那人十几刀。等他断了气,黑小子同时瘫倒在地,挪不开身,喘着粗气,默默等着雷豹的下文。 “把他丢下去!” 坐在凉棚下的雷豹眼皮子一抬,挥挥手,几名马贼架起黑小子就朝悬崖边上拽,他挣扎着放声叫道“当家的饶命,当家的饶命,俺可是按你吩咐杀了他啊,为什么还要杀我。” “老子讨厌手脚不利索的种!”雷豹眼睛一瞪,拽黑小子的马贼都吓的打了个哆嗦,当下手上力道更强了几分,不顾黑小子眼泪鼻涕一大把,甩手拖到悬崖边一丢,凄厉的惨叫划破长空。 这时,看热闹的娃娃算是明白了件事,这就叫祸从口出,雷豹很明显是故意找茬,就算黑小子一刀了断了那人,他对当家的女人抱有非分之想,这一点他的命运早已注定。 有了先例,接下来的事情好办多了,同时也证明了雷豹果然是在吃醋,只要你能杀死地上躺着的人,不管你多么磨蹭都算合格。很快二十三人已经过关八个,全部站在凉棚附近,每人发了个白面馒头狼吞虎咽起来。 “你,出来!” 一名负责登记的马贼,指着人群中一个身板结实的少年。 那少年屹然不惧大步流星走了出来,眼神没有丝毫胆怯,让附近仇老爷子看的微微点了下头,淡然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大黑天!” 少年声如洪钟,落地铿锵。 “哦?你的名字倒是响亮啊。”仇老爷子微眯起双眼,转身跟雷豹笑道“这娃娃可不得了,小小年纪在关城算是一霸,手上也捏着三五条人命。” 雷豹听介绍起了点兴趣,多看了两眼大黑天,微微颌首。远处登记的马贼会心的丢了把匕首在他脚下,却被大黑天鄙夷的一脚踹开道“取条狗命哪来的那么多规矩!”说完,不屑的看了眼凉棚附近啃馒头的八个娃娃,动如疾风,朝地上趴着的一个叛贼走去。 第十一章;当家的,敢不敢用我!(求收藏,求票票) 大黑天的彪悍成功赢来周围马贼的好感,这厮行事干脆利落,大步流星来到叛贼身旁,一手掐住他脖子,另一只手将他嘴里布团扯开。 那叛贼嘴里少了约束,怒眼儿瞪圆正要破口大骂,大黑天眼眸闪过阵阵寒光,掐住他脖子的手臂猛然用力,清脆的骨裂声如炒豆子般炸响起来。强烈的窒息让那人盘起身子想要挣扎,突起眼珠子嘴里好像要叫喊着什么,喉咙却发不出半点声音,逐渐瞳孔涣散,彻底没了气息,被大黑天丢垃圾般甩到一旁。 “好!” 率先叫好的没想到是凉棚下的雷豹,他赞许的看了眼大黑天,后者会意的上前两步,单膝跪下,抱拳道“我大黑天愿意加入观风口,为大当家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雷豹上下打量了眼他,嘴角高扬,甩手道“你这娃娃不错,来人啊,赏!”话音落下,凉棚右首一个负责烤全羊的马贼,用后腰上的短刀割了块羊肉盛在盘子里端了上来。 不顾油腻,雷豹伸手一抓,将油黄的羊肉丢到大黑天脚下。 也不客气,大黑天伸手一抓,大口咬了口肉,一抹嘴角油腻,大声道“多谢当家的厚赐!” “好,站一旁!” 雷豹大笑挥挥手,大黑天在成功考核的八名娃娃羡慕的眼神中,左手拿肉,右手捏着个饼,蹲在地上大口虎咽起来,负责发放的马贼感觉这小子蛮顺眼,特地还给他滔了一碗水,吃的这厮眉开眼笑,志得意满。 很快,还没考核的娃娃陆续通过了考验,大黑天的举动很大一部分带动了士气,同时雷豹的赏赐让苦娃娃们看到了马贼的生活并非清贫。一个个卯足了力气朝自己的目标狠扎了几刀,虽然没分到肉,可站在一旁也捞到了张带馅儿的烙饼。 饶是布老虎想躲,一直偷偷不着痕迹往人群钻,到最后只剩下他孤零零一个人,该来的始终还是要来。 布老虎从来不是怕事的人,胆气机敏在这群娃娃中间也可算翘楚,他之所以躲,完全还是心中存了丝良知。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事到临头,布老虎被对面娃娃眼中的嘲弄激起了血性,昂头挺胸大步走了出来,学着戏文里的隋唐好汉单膝跪好,抱拳正要整两口开场白,仇老爷子抿了口清茶,说道“大当家的,这次恶狼打头,梅园一战我们死了七八个兄弟。” 砰! 雷豹拍案而起,怒目圆瞪,吓得他怀里田香花容失色。 “那厮在哪?让他来见老子!” 浑然不惧雷豹的怒火,仇老爷子道“他死了,被这娃娃从上而下分劈两半。” 一语出,满堂惊! 仇老爷子在马寨威望仅次雷豹,乃是堂堂二当家,他说的话没人敢怀疑,包括雷豹一脸愕然,所有人盯在布老虎身上,饶是这厮表面上做出一副大义凛然摸样,心中却是小鹿乱撞把仇老爷子里外骂了个遍。 “好,好,果然英雄出少年,恶狼手段在马寨可排前十,你这娃娃有这份道行,也算不错。”雷豹阴沉着脸说道。 布老虎从他眼眸中的杀气,推测此事没那么容易作罢,抱拳道“大当家,生死搏斗,刀剑无眼,我也是凭着好运,九死一生侥幸活了下来,还望大当家给我一条活路,他日鞍前马后,忠心耿耿效命观风口,效命大当家。” “油嘴滑舌,拖出去砍了!”雷豹横眉怒眼一声呵斥,周围两位马贼早就按捺不住,龙行虎步奔了上去将布老虎手臂一抓,就朝悬崖拖去。 布老虎这厮从来不爱坐以待毙,他拼死摆脱了束缚,昂然而立,大声喊道“敢问恶狼为观风口做了什么贡献!” 轻咦一声,雷豹侧眼打量布老虎,见他脸上一派正肃,心中烦闷,正要挥手责令立地而斩。 仇老爷子发话道“恶狼来我观风口八年,所斩人马四十三人,缴获上来的财物共达三百多两,乃马寨不可多得的悍将,你小子难道认为偿命不值?” 布老虎强憋了口气如老树盘根站立原地,任是两名马贼如何拉扯也不动分毫,小脸上激的血红一片,横眉怒吼,虎啸山林道“老子三年之内斩敌八十六,缴获千两白银,大当家敢不敢用我!” “哈哈哈...” 哄堂大笑,周围马贼被布老虎大放厥词笑破了肚皮,拉扯的两名马贼,感觉这厮信口雌黄的本事,真是平生所见一流。正要抄起刀柄给他脑袋来记狠的,布老虎忽然回转过头,倒八字竖眉瞪得那叫个威煞。 特别是这小子情急之下发出的戾气,当年就是靠着这股武勇,才追砍了卫家父子整整八条街,现在这么着放出来,犹如野兽奋命一搏,又好像当年荆轲刺秦王图穷匕见狠辣毒绝。 两名马贼皆是刀口舔血之辈,心性坚定,也耐不住布老虎这么一吓,身子骨不仅起了几个鸡皮疙瘩,没了股子戾气,相视了眼,也就退了高举的短刀,等着大当家雷豹发话。 凉棚内,田香瞧见老爷子的意思是要定了这个娃娃,否则也不会把恶狼的丧命大庭广众这么一说,很明显是让布老虎把握机会出个风头。索性也就卖个好,轻声轻语奉劝道“当家的,我看这娃娃挺不错的,口气大了点,但未必没有真才实学,给他个机会,如果能顶替恶狼,也是观风口马寨的喜事。”她说话之间眼波流转,妩媚非常,看的外面马贼直咽口水,却不敢有丝毫非分之想。 恶狼平日所作所为雷豹看的通透,这厮悍勇,却是把双刃剑,砍的了敌人,也伤的了自家人。一言不合,血气上涌,自家兄弟没少受他拳脚,有时候自己的话也压不住,实在不利于寨内团结。 被田香温声细语说了一通,当家的雷豹心中怒气来的快也去的快,看了两眼气势如虹的布老虎,厉声道“好,老子就给你这个机会。”说完,眼神望扫视场下,只有一个捆绑的结实,跪倒在地的叛贼在那,待看清他的长相,雷豹指着那人道“你给老子杀了他!” 听了雷豹的话,布老虎悬在嗓子口的心终于落了下去,暗松了口气,大步踏过的同时,他眼神扫视四周,赫然发现左右马贼看他的眼神,既然有丝耐人寻味。 包括让他又痛恨又感激的仇老爷子,都在默然摇头,不由让布老虎在次警觉了起来。 好生打量不远处跪地的那条汉子。 布老虎发现了点端倪,其它叛贼都是受尽重伤倒地不起,这厮跪倒在地,裸露的上身鞭痕累累,触目惊心,嘴里塞着布团眼神却恶毒非常,身体微微颤抖着,看的出来他是死命的想站起身,无奈束缚太紧。 这是个人物! 布老虎暗下决心要快手劈了他,雷豹刚烈的声音回荡在他耳旁。 “把张大彪的绳子解开,老子要看看这娃娃到底有多少斤两!” 布老虎一下子失了神,等恢复了清明,一名马贼丢了把短刀给他。 然后上前解开了张大彪身上的束缚,顿时,左右十几位马贼如临大敌,持刀戒备,更加证明了这个叫张大彪的汉子非凡。 布老虎有个优点,下定决心的事情,就会不计后果的行动! 抄起地上短刀,布老虎趁张大彪伸手掏出嘴里布团那一刹,急如烈马狂奔而至,举刀劈下,凶狠程度令人吃惊。 刀风凛冽,斩向张大彪脑袋,布老虎年岁虽小,混迹在市井之中,却养了一身戾气。 刀刃势如破竹斩下,距离张大彪脑袋三寸之处,一道劲风袭来,饶是布老虎使出吃奶的劲,手中的短刀却是无法在下压分毫。就见张大彪单手捏着刀刃,鲜血从他手掌流过,声音嘶哑,狞笑道“娃娃,想借老子的头立威,你还嫩着点!” 说完甩手一丢,布老虎架不住刀柄传来的大力,横飞出去,重重落地不起。 握住刀柄,张大彪将手上伤口在裤子上擦了擦,瞅了眼手掌刀痕深可见骨,活动下五指并无大碍。 站起身,如铁塔般屹立,张大彪扫了眼满地尸体,这些都是娃娃们的“投名状”! 想到这里,他悲从心起,仰天暴吼,目眦俱裂,在他眼角,一滴血泪流了出来。 举刀指向凉棚,张大彪怒发冲冠,狂吼道“雷豹,老子一人做事一人当,造反的是老子,这些兄弟跟了你这么多年,你难道不顾念一点情分!” 怒震山河! 整个麦场随着张大彪一声吼叫,除了刀刃亮响声,在就是左右马贼倒吸冷气的紧张。 张大彪何许人也? 观风口实至名归的三当家,一身武勇冠绝马寨,一对重达四十三斤的生铁链子锤,关城内外八百里,七家马贼,无人可挡其锋! 第十二章;名扬马寨 观风口马寨这次突袭关城,部分原因还要算在眼前张大彪身上。 这厮是马寨元老,跟着雷豹打江山十几年,立下无数汗马功劳。 平日靠着武勇,组建了自个的班底,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了心思,三个月前忽然造了雷豹的反。 好在仇老爷子心思缜密,从张大彪的举止看出端倪,又接到密报证实。索性帮助雷豹先下手为强,将张大彪一伙人全部擒拿,这才没有酿成祸乱。 饶是如此,张大彪武力精悍,雷豹手下一干死忠也折损大半。可惜这么一伙人被杀,观风口马寨精英凭白消减了三成,这已经动伤了元气,从而在仇老爷子的建议下,雷豹准备吸收一批新嫩补充元气。 考虑到这次马寨发生内乱,究其原因,还是手下不够忠心,对自己的立场不够坚定。由此雷豹推翻了仇老爷子收拢庄稼汉的建议,毕竟成年人心性已经定下了,训练上或许进展千里。可雷豹不需要能打能杀的野狼,他需要的是忠心耿耿,只效忠他一个人的走狗! 正是出于这个原因,雷豹将自己最大的杀手锏亮了出来,利用早年安插在关城梅园的田香,打劫了一批“肉票”,图些银财安抚寨中兄弟。 当然布老虎这群娃娃也是目的之一,收容起来加以训练,组建他雷豹新一轮班底。 而仇老爷子在这件事上更显手腕,为了捞笔好处暴露田香这个棋子,多少真金白银他都觉得亏的慌。索性一不做二不休,老爷子制定了个计划,让田香当晚带着十几个弟兄上了县衙,狠狠将高县令这个“姘头”宰了几刀,敲来满满三大牛车珠宝。 麦场上,从马贼紧张的神情可以看出他们对张大彪的顾忌,雷豹和仇老爷子倒是神态安然,他们一位是有恃无恐,另一位自顾自抿着清茶,瓷壶将他神色悉数挡了去,没人猜得透这位老人家心中想的什么。 很快,一阵急促的脚步从远处奔来,持刀马贼纷纷退下,在雷豹四周出现了二十多名手持弓箭的马贼,这就是他有恃无恐的资本。 放开雷豹自身不俗的实力,单单就是二十多位弓箭手,一声令下,纵然你张大彪武力卓绝,又怎能敌的过万箭穿心。 凉棚内,雷豹狞笑的搂着田香纤细的腰肢,冷声道“张大彪,你知道老子为什么要解你的绑吗?” 持刀而立的张大彪仿佛关二爷附体,站在那里如巍巍青山屹立不倒,坚毅的脸庞夹杂无限悲痛,也不做声,只是死死瞪着雷豹,好像要将他的面貌深深记在心里。 “老子就是要你看看,什么是胜,什么是败!老子纵横关城二十年,这观风口是老子一刀一枪拼出来的,你这贼货当年不过是个泥腿子。老子好心教你握刀,让你吃上肉,玩最好的女人,你他娘的想反老子,是觉得自己翅膀硬了吗!” 张大彪名冠关城,雷豹的肆意漫骂他没有反驳,毕竟事实正是如此。放眼观风口马寨,除了仇老爷子是他亲自从私塾请过来的军师,马寨两百多口子全是雷豹一手调教出来的,嘴里囔囔着是兄弟,挂的却是师徒的名分。 “大彪,你是条汉子,如果肯跪下认个错,老夫愿意为你执三刀六洞烫心刑罚,只要你肯答应,从此张大彪还是观风口三当家。”仇老爷子在一旁终于开口,雷豹怀里田香娇躯微微一颤,望向仇老爷子的眼眸中闪过一道精光。 三刀六洞烫心之罚,是马贼给自己人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用剔骨刀在两肋小腹各插穿身一刀,心口上按上烧红的烙铁直到灼热散尽。听起来残忍无比,可是要知道无论什么行当最忌讳的就是反叛,马贼尤其反感,一旦处置直接人头落地。而且三刀六洞烫心刑罚,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享用”的,仇老爷子发这个话,证明自己要当张大彪的担保人,如果日后张大彪有什么过错,仇老爷子也将牵扯其中。 凉棚内的雷豹脸色有些不悦,张大彪紧绷的脸终于有了些松动,这个如铁塔的汉子紧咬嘴唇,忽然跪倒在仇老爷子身边,重重磕了九个响头,起身的时候额头上一片淤青,声音嘶哑道“老爷子,大彪选择了这条路就没有想过回头,来世,来世定当做牛做马报答您!”他话音落下,重新扬起头,如高傲的头狼,不屈的望着雷豹,暴吼一声,举刀快如疾风就朝凉棚奔去。 “你他娘给老子去死!” 一道破空声在张大彪脑后呼啸,条件反射一刀劈过,转身,张大彪看到的是五步开外,布老虎一张挂着阴笑的小脸,手一挥,在他斩碎一块巴掌大小石块的时候,一泼黄沙扑面打瞎了他的眼睛。 布老虎的忽然杀出,让雷豹微微愕然,挥手朝左右弓箭手道“退下,没有我的命令不准放箭!”饶有兴趣看着底下斗法纠缠的两人。 张大彪迷瞎了眼睛,布老虎可没傻到立马冲上去和这厮展开肉搏,退后了几步,远远的又砸来几块石头。其中一块好巧不巧正中张大彪额头,痛的他闷哼一声卖力挥舞起手中短刀,另一只手试图擦掉眼中的黄沙,可惜他额头上的伤口渗出血来,将他眼睛里的沙子糅合一起,视线更加模糊起来。 布老虎这小子着实狡猾的很,他不知道从哪里捡来一堆石块包在衣服里,拼命砸着张大彪。一次两次还好,慢慢的,张大彪适应了这厮的狡诈,模糊中察觉到布老虎所处方位,手臂青筋狰狞盘起,用力将短刀投射而发,直钻布老虎胸口。如果碰上别人,张大彪这一刀或许已经成功,可惜他碰上的是布老虎。 这小子老早就抱着这个心思,见张大彪持刀右手青筋乍现,算好时间就地一滚,堪堪躲过了飞火流星般的一刀。望着刀尖深入土地,刀柄还在颤抖发出轻鸣,布老虎倒吸了口凉气,想着不是自己动作快,真吃了这一刀,恐怕就要被钉死在地上。 暗道侥幸,手上却没闲下来,布老虎一用力将短刀从地上拔起握在手中,他狂奔而至,故技重施举刀就要朝张大彪脑袋砍去。 就在所有人以为这厮必当被一脚踹死,布老虎一个凌空翻身扑到在地,听见风响的张大彪抬腿落了个空,心中正诧异的时候,侧耳想打听布老虎的踪迹,一股剧痛忽如其来刺激着他的神经。 原来趴到在地的布老虎,既然一刀砍断了他的小腿,大片血肉翻割开来,森白的骨头隐隐乍现,血腥非常。 腿脚受伤,饶是张大彪强悍,重心不稳,如泰山崩塌般落倒在地,单手死死捂住流血的伤口。 布老虎见大好机会摆在眼前,有样学样将短刀凌空投向张大彪脑袋,果不其然,张大彪受伤,却没有放松警惕,钢牙一咬,手如闪电般抓向刀刃。 就在这一刻,布老虎瞧见破绽,毫不犹豫上前狠命一脚踹在他裤裆上,撕心裂肺的疼痛让张大彪发出凄厉痛吼。 他抛弃手中短刀,双手抓住布老虎的腿脚,这小子也不畏惧,直接重重压倒在张大彪怀里,百来斤体重差点没让他吐出一口血来。摸索着就要掐布老虎脖子,张大彪却被这小子张开嘴巴,狠狠咬住了咽喉,任他如何用力捶打着布老虎的后背,也不松口,就像毒蛇般死死咬住,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慢慢的,张大彪捶打布老虎后背的力道越来越小,十几个呼吸后,双手一摊,腿脚一伸,彻底没了气息。 整个麦场鸦雀无声,所有人不敢置信望着张大彪的布老虎,那些目瞪口呆的娃娃们更是心中森寒,情不自禁摸了摸自己脖颈。 山崩般的杂吵遍地响起,有叫好的,也有惊叹的,而更多的是对张大彪的死感到不值的抱怨,毕竟这位曾经的三当家被一个娃娃用手段杀害,让许多马贼胸口憋屈着了。 感受到张大彪没了气息,布老虎身体明显松弛下来,他嘴角溢着大片血迹,有自己的更多的却是张大彪的。浑身的疼痛刺激着他的神经,布老虎双眼充斥着血红,他好疲惫,他好想闭上眼睛用沉睡来减轻身上的痛苦,可是他知道,自己就这么睡过去,很有可能在也醒不来。 没有一个人上前扶起布老虎,他艰难的站起身,满脸血迹,瞪圆了双目,咬着牙死死看了一圈。 当耳边传来越来越多要求当家的雷豹下令杀死他,布老虎血气上涌,忘却了疼痛,抄起张大彪丢在一旁的短刀,奋力嘶吼道“不服老子的,给老子滚出来!” 一声炸吼,如山崩似地裂! 马贼这边忽然安静了下来,布老虎持刀指着麦场上所有人,一字一语,咬着牙,吞着血,森然道“你们全都给老子记住,我叫布老虎!张大彪是死在我布老虎手上,你们当中有他的兄弟,有他的亲眷,大可上前拉开膀子跟我对杀,是死是活,咱们手底下见真章!” 话音在山风的吹舞下,飘进所有马贼耳中,在他们脑海里此时只有三个字在盘旋,“布老虎”这个名字,或许在半盏茶之前,没有人知道,可是从今天起,观风口马寨将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他娘的,这小子还真当自己是个人物!” 凉棚附近,考核通过的娃娃群里,大黑天满脸怨恨望着场上威风凛凛的布老虎,他恨这厮夺了属于自己的风头,捏着手骨就要冲出去狠揍他一顿,却被一个身材瘦弱,眉清目秀的少年按住了肩膀。 “忍一时风平浪静,他现在血气上涌,你杀了他会受惩罚,他杀了你只会名威更甚!” 大黑天感觉他说的有道理,恨恨的按捺住了戾气,转身见那人笑呵呵望着自己,想到没他提醒自己鲁莽上前一定会吃亏。顿时生出结交之心,大手揽着他肩膀笑道“我叫大黑天,刚才多谢提醒,交个朋友?” “呵呵,我叫李江哲,黑天大哥威名早就如雷贯耳,以后还要大哥多多照应。”李江哲拱手笑道,他出口已经把两人身份摆正,表明自己愿意投效于他。大黑天喜不胜收,用力拍了拍他肩膀道“什么照应不照应,以后江哲你就是我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第十三章;跑马道 ??亲,觉得不错,请点收藏,一定不会让你们失望的,情节正在展开) 夜已深,风黑月高,观风口马寨隐藏在黑夜中,仿佛一头蛰伏的猛禽,俯视着山下树林野沟,散发着无穷戾气。 二十四个娃娃,被两三个马贼看押清理完地上死尸,每人发了两个馒头,吃好了便分散关在三个柴房里。 今天的投名状只是个开始,并不意味着这群娃娃杀死叛贼就正式落草为寇,按照仇老爷子的说法,娃娃们心智不坚,多吃些苦头做点活总是好的。 大当家雷豹赞同这个说法,二十四个娃娃,真正中用的看样子不过七八个,想真正进入马寨,他雷豹手底下不需要废物。 布老虎所在的柴房比较大,屋里充斥着一股子霉味,几根烂木头堆放在角落,抬头望望天,丈长的房顶没几块好瓦,月色照耀进来,让昏暗的柴房勉强多了丝视物的明亮。 这间柴房总共关押了八个娃娃,他们身上没有束缚,有的躲在墙角哭泣,有的抱头恐惧着白天发生的一切,稍微心智坚定点的,例如布老虎,在柴房四周敲敲打打摸索着,不知道干着什么勾当。 感觉气氛越来越压抑,布老虎生性好热闹,他停了手上的动作。搬了根烂木头垫在屁股下面,靠着冰冷的石墙,让自己如火烧的后背轻松点,咧开嘴笑道“那个啥,不是有句话叫既来之则安之,咱们被绑到这里,能留下一条命已经是万幸,别的也不用想太多。反正跟着当马贼也不错,至少能吃个饱,没准还能吃上一块香喷喷的大肥肉,我看大家不如认命算了。” 布老虎一开口,柴房内的哭泣声慢慢消失了下来,透着月光,布老虎看到很多人悄悄望着自己,他很享受这种万众瞩目的感觉。 故作姿态轻咳一声,布老虎挺直了腰板,忍住后背刺骨的疼,慷慨激昂道“咱大伙聚在一起说明有缘分!以后少不了你帮我我帮你,今儿晚上我看月色不错,咱们就地磕头,以月起誓,做兄弟共富贵如何?” 这厮平日在天桥下听着说书人唱起桃园结义,喝彩声一片,想着自己学学英雄气概,虎躯一震,各路诸侯遥想呼应。 可惜另外七个娃娃只是瞥了他一眼,该干嘛干嘛,理都不理这厮,让布老虎凭白落了个尴尬,错愕半天干笑几声,挠挠头道“大家要不这样,我先起个头,报个名,熟悉熟悉,来日方长,有的是做兄弟的机会。” 布老虎这次学乖了,话落下,一个龙抬头站起身,昂首挺胸抱了个四方拳道“我叫布老虎,来自关城西河,日后还望各位多多照应!” 阵阵惊诧从几个娃娃嘴里发出,布老虎这名儿今天在麦场出尽威风,连当家雷豹都对这厮另眼相待,不但赏了肉,还赐下满满一碗酒。之后仇老爷子更是为他接上了张大彪敲断的骨,可谓是风光无限,一时无两。 冷寂的柴房终于响起了几道声音,几个可能认识的娃娃蹲在墙角交头接耳。 柴房昏暗,不仗着月光根本看不清人影,布老虎被晾在一旁的尴尬没人知晓。这厮倒也厚脸皮,贴着一个愁眉苦脸的娃娃细声安慰几句,正要收拢下人心,方便日后行事,一道清亮骤然响起。 “大家都是出自良善之家,行的堂堂正正,马贼恶贯满盈,招人逅病,我们失了足从了他们,以后见到父老乡亲只会惹祖宗蒙羞。不管大伙今儿是怎么想,我手上有条出路,能够逃了这龙潭虎穴,不知道谁愿意跟我冒这个险。” 一道身影大大方方站在柴房中央,头顶上的破瓦投进来丝丝亮光,布老虎瞅清他的长相,不由蹲在墙角掩嘴偷笑。 这少年正是白天车厢里头,替他挨了一鞭子的倒霉蛋,他脸上的淤青,布老虎记忆深刻,这会儿绝对错不了。 仿佛听到布老虎的嗤笑,倒霉蛋恶狠狠瞪了眼墙角方位,他很想冲上去猛揍布老虎一顿,可是想到这厮白天恶战张大彪的气势,这股冲动如同被冷水灌浇了一般,哑然熄火。 “你小子尽说大胡话,这观风口马寨戒备森严,你从哪逃出去?” 布老虎站直了身子,大摇大摆走到倒霉蛋身边,轻轻用手在他胳膊上一推,将他退后几步。自己双手叉着腰一副“当家的”风范,鼻孔对着倒霉蛋,那叫个跋扈。 倒霉蛋被布老虎这么一刺激,血气上涌,爬起身来扯着嗓子吼道“布老虎,别以为你他娘的杀了张大彪,就在老子面前得瑟,信不信出了这观风口,到了小马庄老子叫人剥了你的皮...哎呦。”倒霉蛋话说的正起劲,布老虎心中不痛快,抬脚往这小子肚皮一踹,撞倒在石墙上捂着肚子哀声叫唤。 “老子最烦你这种没本事的怂货叫嚣,有本事起来,咱俩单练练?”布老虎说着话,右手趁人不注意抚了抚胸口,刚才那一脚牵动了他后背上的伤口,疼的他龇牙咧嘴。好在柴房黑不隆咚,没人看到他的窘样,只听他语气狂躁,吓得一个个往角落挪了挪身子,事不关已,默不出声。 倒霉蛋对布老虎还是很忌惮的,强忍着满腔怒火站起身低吼道“布老虎,你这厮想当马贼没人拦你,可别挡了他人的生路,一句话,今儿你让不让我把话说明了。” “好,老子倒要看看你有什么跑路的妙计。”布老虎借坡下驴,后背上传来的火辣让他实在不能站立着,顺着倒霉蛋的话退下去靠墙角蹲着。 这边倒霉蛋站到光亮处,森冷着脸说道“我刚才注意了下柴房的结构,有几处石砖已经松动,我们可以破墙逃出去,然后沿着东边摸索,应该就是生路。” “你凭什么认为那是生路而不是死路?” 角落传出质问声,倒不是布老虎开的口。 倒霉蛋深吸了口气,稳定了下情绪,解释道“白天我观察过,通往下山的路应该有三条,第一条是我们上山的路,那边地形复杂,我不建议走这条路。第二条在麦场那边,就是那个悬崖,虽说有吊篮可以下山,估摸着定有人把手。而最为靠谱的,就是第三条跑马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跑马道应该就在寨子东边。” 跑马道顾名思义,马贼为了方便策马上下山,特别开辟出来的山路。 布老虎以前听人说过,马贼在开辟跑马道的时候,会在一些不起眼地方,安置阴损恶毒的陷阱,这些陷阱只有马贼自个儿知道。 但凡有人想从这边摸上来,面对的无疑是条黄泉路,所以在马贼这个圈子里,跑马道又被叫做“闯奈何”,奈何桥上奈若何,没有一定道行,犯进去想要活下来那是不可能的。 “我叫马三放,从小马庄出来的,我爹叫马老财,你们当中应该有人听过他的名号。方圆八百里地面,能够闯奈何不死的,只有马面老财!”马三放提到自己的爹眉宇中满是骄傲,正如他所说,马面老财的名号的确很响亮。 马面老财,这人在关城相当有名,家住城外小马庄,那里乡民都是猎户出身悍勇的很,平日里若没必要,马贼是绝不主动招惹的。 马面老财在这群猎户中是最出名的,听说他几次从马贼手中险死还生,一些马寨欣赏他的手段甚至相邀入伙,可惜被拒。在关城靠着一手五十步打靶的绝活,一颗石子能够敲死一只肥兔子,被视为奇人,还在县衙挂了个乡勇虚职。 “我打小听我爹讲闯奈何,自问有八成把握下山,这观风口马寨马贼不足百人,照我估计闯奈何那边肯定没人把手。现在大伙儿自己决定好了,愿意跟我冒这个险的就站我后面,安安分分准备当马贼的,日后小马庄碰上是敌非友,箭杆子不长眼后会无期!” 第十四章;轻点,疼! 马三放最后一句话,明显是对布老虎说的。 这厮对布老虎的恨当真是咬牙切齿,恨不得生啖其肉。凭白无故在车厢替他挨了一道打脸鞭,之后更是冷眼恶语犯自己霉头,马三放已经暗暗拿定主意,日后只要有机会一定要给这小子颜色看看。 布老虎听他讲的面面俱到,心中盘算着行事的可能性,乍一想,先前进马寨角落里暗藏的暗哨,冷哼一声,心中有了计较,不去凑马三放的热闹。 可一些被吓得心智蒙蔽的娃娃,一听有出路,喜难自禁,纷纷朝马三放身边拱,不消一会,排出布老虎,马三放这边集聚了五个人。 很满意身边五个人的弃暗投明,马三放眼珠子乱转,扫了眼布老虎,又看了眼角落里横躺地上的身影,他低声跟那五人说道“逃出去我有八成把握,可咱大伙毕竟心不齐,如果有人中途惊扰了马贼,咱们...” 马三放意思点的很明透,五人之中哪怕有不明白的,顺着他眼神望到了布老虎也知道他在想什么。 不错,假如布老虎在大伙走后,跟马贼通风报信,凭马贼的手段抓住自己等人绝无半点悬念。 一时间昏暗的柴房寂静无声,诡异的气氛在马三放的挑拨下,四五双眼睛开始不怀好意望向了布老虎。 甚至一些胆大的娃娃,挪移着身子到墙角,手一伸,一根烂头棒子持在手中,动机不纯。 心中暗叫不好,布老虎没想到马三放还有点小手段,如果放在平时,布老虎身子骨硬朗,倒是可以跟这群人拼个你死我活。可现在他是银枪蜡烛头,背上的伤势,让他提手都疼的揪心,更别说以一打六。 咬着牙,以最快速度抄起屁股下面的木头棒子,布老虎有节奏的在地上磕磕碰碰,冷笑道“想跟老子玩手段?马三放你要是觉得自个比张大彪狠,尽管来试试,今儿大不了咱把话说通透了,你们这点勾当老子不想掺和。也没兴趣做通风报信的下三滥手段,大路朝天,人各有志!你们不来招惹我,老子也不想跟你们作对,否则鱼死网破,拼命老子还没怕过谁!” 布老虎一番话倒是给马三放吃了颗定心丸,他原本就不打算在这里招惹这厮,一切等出了马寨在做计较。 当下也不和他纠缠,招呼着五个人蹲在柴房一角,挑了根粗壮的木头打敲墙壁。六个人齐心协力,动作很快,忙了大半个小时破开了拳头大小的洞口。布老虎一直靠着墙壁冷眼旁观,他不想跟马三放一起触这个霉头,倒不是他铁了心准备当马贼,只是他不喜欢把自己小命,交给一个对自己有成见的人。 在这期间,布老虎发现一个很有意思的人,就是除了他唯一一个没有加入马三放逃亡队列的少年。 这小子懒洋洋靠在墙上,从怀里掏出蜜枣,翘着二郎腿吃着。见布老虎望向自己,很友好的抛了两个枣子过来,两人吃吃聊聊,很快布老虎知道这小子叫叶毛,是个外地人,来关城寻亲。找到自己舅爷茶商老周,吃完接风饭,一起到梅园听个戏,没想到就碰上这个催命事。 砰~ 一声闷响,墙壁终于被砸开了一个大洞,勉强够娃娃屈身钻出去,柴房内发出一片低声喝彩,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兴奋的欢笑,马三放双手下压,将五个人声音盖了下去。 从现在起他实至名归这个小团体的老大,轻咳一声,用后背挡住破洞,眼睛死死盯着布老虎,看来又准备对他发难了。 “布老虎,不得不承认你杀了张大彪是条汉子,今儿咱大伙都杀过人,可是咱心里都明白,这些人都是马贼,上不了台面,被揪出来也没多大问题。你如果心中还有几分良知,加入我们听我命令,咱俩那点事我就当没发生过。”马三放还是放心不下布老虎,这也是大伙儿心中的一根刺,谁也不想在这性命攸关的节骨眼上,出差错是不? 当六双眼睛齐刷刷望向布老虎等他表态,这厮满脸不在乎笑道“你凭什么要我听你的?今儿你们放心,我布老虎以祖宗名义发誓,你们走你们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谁也不碍着谁。”说道这里,布老虎毕竟做不到铁石心肠,接着道“别说我没劝过你们,马贼可是狡猾的很,能够让你们几个人杀进杀出...” “布老虎,你不跟我们走就算了,在妖言惑众信不信我揍你!”马三放冷喝一声连忙打断布老虎的话,这厮情急之中没顾忌到布老虎的性子,抄起一根木棍抗在肩膀上,随时发难。 布老虎鼻孔朝天,威风八面瞪着马三放道“老子在这站着,你小子有种过来试试。” “好,你个马贼崽子,记住你刚才说的话,咱们青山不改绿水长流!”马三放撂下狠话,招手第一个从破洞钻了出去,很快五个人一一跟了出去,没过一会只听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渐行渐远,偌大的柴房顿时只剩下了布老虎和叶毛。 瘫倒在地,布老虎捂着胸口剧烈咳嗽起来,白天受的伤,让他动下身骨都感觉疼痛难当。先前摆足了姿态,完全是死要面子凭着一口气强撑着,这会儿痛劲上涌,差点没让布老虎昏了过去。 “咦,你小子怎么没跟出去?” “哼,别以为就你小子聪明,这马贼阴险着了,把我们关进这破房子明显就是让我们逃跑,我才没那么傻了。”叶毛贼笑说道,走过来替他揉捏着后背。这时布老虎透着月光看清他的面貌,长得五官端正,细柳叶眉唇红齿白,不像个大老爷们,清脆的声音倒像是个未出阁的小姐。 拍拍他的手背,示意自己舒坦多了,布老虎斜靠在墙壁上,双眼贼溜溜扫视着柴房,叶毛好奇问道“你找什么?” “找绳子!” “这里只有烂木头,可没什么烂绳子。”叶毛淡淡说完,话音落下,见布老虎不怀好意望着自己,心中一紧,退后两步道“你,你要干什么...” “老子要救你的命!”布老虎一声奸笑,一个虎扑,仗着块头扑向叶毛,将他死死压在地上脱着他的衣服。 “我,我,布老虎你个混蛋,老子对男人没有兴趣,轻,轻点,疼,啊~” “别叫,在叫你他娘的把马贼唤来了,咱俩都讨不了好。” “啊~布老虎你个龟孙子,老子是正儿八经的爷们,不好这口,你给老子滚开,滚开啊。” 半柱香后,布老虎起身长呼了口气,瞅了眼蜷缩在角落光腚的叶毛,嘿嘿笑道“兄弟,对不住啦!回头你肯定得感谢老子。” “我呸,布老虎,老子跟你没完!” 还没来得及在爆几句粗口,叶毛眼前一黑,脑袋传来一股大力,被布老虎用烂木头棒子给敲昏了过去。 他自个儿拿着叶毛的衣服,左瞅瞅右瞧瞧,月光挥洒在他嘴角,隐约只听他嘟囔道“马三放啊马三放,跟老子玩手段,大爷我甩你七八条街。” 第十五章;下套子 话说马三放这伙人运气还真不错,溜出了柴房,走了几十步愣是没看到一个鬼影。 偌大的马寨黑不隆咚寂静无声,除了墙角无精打采的猎犬时不时吐吐舌头哈口气,马贼仿佛凭空消失了般,任这六个小毛孩上下乱窜,还真让他们顺着东边找到了跑马道。 翻过铁篱笆,跑马道是条平坦的山路,差不多有两丈宽,左右是片森森树林,黑灯瞎火朝里面瞅上一眼,饶是马三放胆子雄壮,也有些底气不足。 “三放哥,这白天我见马贼喝了不少酒,一路上连个马贼影子都没瞧见,估摸八成是喝醉了躺在炕头上。这跑马道看样子也不过是条平坦山路,要不咱们撒丫子狂奔下去,省的天儿白了马贼发现人不见了下来追赶,咱两条腿可跑不过四条腿的。” 说话的是个瘦猴摸样的少年,他倒有几分见地,从白天马贼的肆意狂饮推测这一路守卫松懈的原因,让其他人还是相当信服的。 马三放是个好面子的人,他跟他爹上山下沟子满打满算只有一回,那次还崴了脚。叫嚣着八成把握闯奈何完全都是吹的!见山道上一路平坦,凉风飕飕,他脑袋半天都是空白,平日里老爹的嘱咐忘了个一干二净,正想顺着瘦猴少年的话说。 旁边一个腮帮子长着大黑痣的娃娃低吼道“麻虾,你他娘多什么嘴,三放哥都没开口,你冒什么竹尖子,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麻虾看样子是个没主见的人,被黑痣少年骂了一通连忙闭上嘴,五双眼睛齐刷刷望向马三放,等于推他做了头。 马三放这时候知道自己担子不轻,蹲着身装模作样瞧了瞧跑马道,沉吟道“我看这观风口马贼不过如此,大伙跟着我走,小心脚下,别被捕兽夹绊了腿脚,不然大罗神仙都救不了。”说完率先猫着腰往前跑去,其它五个娃娃对他奉若神明,沿着马三放的脚步谨慎跟上,唯恐落了步子,把命交代在这里。 一路走来,马三放不学无术总算有个好爹冥冥之中保佑着他,凭着一些基本常识和小心,绕过了几道响金铃。 这响金铃其实就是细长丝线捆绑在两头树干上,末梢挂着三两铃铛,黑灯瞎火不小心绊上了,金铃敲响,声音细微的很。 一般人耳朵听不见,可是训练过的马贼却如雷贯耳! 起了警觉,往山上打个招呼,不消一会马贼得了声信严守以待,就等着毫无察觉的进犯者上来一通砍杀,阴人的很。 按照马三放老爹的口述,马贼布置的“奈何桥”最基本的就是响金铃,无声无息将你拖入阎罗地府。 比较恶毒的有吊头锁,骑马上山一不小心被打了结的铁线勾住脖子,马力向前,轻轻一扯,大好头颅直接飞天。 在比如害金沟,巴掌大小的陷马坑里注上水银,飞天桩,平坦的地面上忽如其来冒出铁网将人吊起,紧接着就是竹箭乱射,等等都是害人命的玩意。 当然,或许有人会说,放着树林子里钻岂不更好,那你可就错了,“奈何桥”下是什么?那可是黄泉河水,沾之必死,树林子里,马贼下绊子的手段更多,就算你能飞檐走壁攀树而行,也架不住毒虫恶蛇潜伏,咬上一口,更省了马贼埋尸的功夫,天一亮,直接被野兽叼走,尸骨无存。 不知道是观风口马贼自持武勇不屑下三滥手段,还是马三放等人洪福齐天,下山行了百步,除了遇上几道手法低劣的响金铃,一个像样子的绊子活都没碰到。 哪怕不是马三放领头,换了那个叫麻虾的少年带路,也能带着大伙绕过金铃铛,这让五个人望向马三放的眼神没了之前的崇敬,也让这厮心中诽谤起雷豹的愚蠢和关城县衙的无能。 不知不觉走了一炷香的时间,马三放领着头带着大伙玩命往前跑。 既然闯奈何如此简单,这群娃娃没了先开始的恐惧,大多都念着家中爹娘,心儿如飞,恨不得学着鸟儿长着翅膀飞下山。 马三放心情更是激动,能闯奈何而不死,说出去那可是鼎鼎的名儿,回了小马庄就是那些乡绅都要对他敬重有加。 这一高兴,渐渐的,马三放一伙人好像脱了缰绳的野马,狂奔而至之下路也不看了,凭着感觉沿着直线往山下死命的冲。等着气喘吁吁累的满头大汗实在跑不动了,求着马三放歇息一会,大伙儿就地而坐,清醒了会头脑,第一个发现不对的还是那个叫麻虾的少年。 “你,你们看,那不是马寨吗?怎,怎么我们跑了这么久,还没跑出去。” 麻虾声音带着浓重的哭腔,马三放一听这话心中没来由没一股凉气给激了下,猛抬头环视四周,不知道什么时候周边多了熙攘的树木。往前一看正如麻虾所说,偌大的马寨高高屹立在前方百步之内,他们一伙人跑了这么久,敢情不是下山,而是上山自投罗网! 哭闹的吵杂在马三放耳边响起,他呆若木鸡坐在地上,双眼怔怔看着前方马寨。 忽然想起自己老爹曾经唉声叹气说了句话“三放啊,你要记住,如果不幸被掳上了马寨,不到万不得已,千万别想着闯奈何。越是看似简单的奈何桥,越是凶煞无比鬼神莫测,除非天生孤煞命,阎王不收,佛祖难留,不然还是顺着马贼意愿或许还能留口顺心气。” 没等马三放再作计较,五个娃娃率先炸开了锅,一个个在也忍不住情绪嚎啕大哭。 饶是马三放心性还算坚定,等回转过头发现自己退路,既然是片黑漆漆的灌木丛。他的精神架不住打击就要崩溃的时候,一道豪迈大笑拔地而起,惊得树林子鸟雀纷飞。 “大柱子,你看这几个娃娃,像不像你当年被困在奈何桥里的怂样?” 三两道身影从树林子钻了出来,为首的是个脖子上有条刀疤的汉子,在他身边正是白天那个视财如命的马贼大柱。他一脸憨笑的捏着个绳子,后面绑着四五个垂头丧气的娃娃,见到这副情景,马三放等人终于恍然大悟,怪不得这么容易就从柴房里逃了出来,原来是马贼给他们下的套子了。 第十六章;倒打一耙 “一个,两个...嘿,整整六个,这群娃娃胆儿真大。放着麦场悬崖,野林道不走,偏偏来这闯奈何,要是仇老爷子知道自己布下的奈何路三四年没开张,今遭被一群娃娃开了雏,估计气的不轻。”大柱嬉皮笑脸的放下绳子。 绕着马三放六个人走了一圈,蹲下身在这小子脸上轻轻拍打了几下笑道“小子,你是不是以为咱观风口马寨的奈何桥真他娘的寒掺,除了一个响金铃,还是响金铃。” 僵硬的点点头,马三放到现在脑袋还有点晕乎乎的,周围马贼看他这傻样哄堂大笑。 大柱得意洋洋解释道“说实话,咱观风口还真没啥出彩的地方,唯一能够拍着胸脯唱的,就是咱这奈何桥。那是实打实仇老爷子出手,结合了诸葛老爷的八阵图,困的十万兵马八日八夜不得出,放眼七家马贼,就是道行在深的老手,都不敢踏过半步。” “好啦,别在那叫唤了,仇老爷子的名号,不靠你大柱子吹,照样名满关城方圆八百里。现在赶紧的把这些小子送上麦场,老子今儿还准备去狗洞快活了。” 刀疤脸笑着打岔,大柱贼笑的望了望他裤裆,一群人嬉笑怒骂将马三放六人,联合其它娃娃一道捆了起来送去了麦场。 此时麦场左右架起了火把,灯火通明,坐在凉棚下的大当家雷豹手持一把钢刀,大口啃着金黄的羊腿。见着大柱几个带来的娃娃,横了眼,一个马贼跑了过去数了数,大声喊道“大当家的,二十四个娃娃溜出来了十五个。” 将手中啃的只剩下骨头的羊腿狠狠丢在地上,雷豹轻描淡写说道“全砍了,剁碎拿去喂马。” “好勒!” 马贼得令,一个个抽出明晃晃的刀子,狞笑着朝马三放一伙人逼近,被这架势一吓,麦场上响起了哭天震地的求饶。 特别是马三放这厮,心中愁苦难言,他猛然想到了柴房里的布老虎,在马贼逼来之前,撕心裂肺大吼道“大当家饶命啊,我,我,不是我想逃,是有人逼我的啊。” 被这小子一阵死嚎,雷豹双眼瞪圆,挥了挥手,携刀逼近的马贼退了下去。马三放见此,想到布老虎贼笑的摸样,心中暗恨不已,咬牙切齿道“当家的,是布老虎,是这厮怂恿我们逃跑的,他说墙壁松动,让我们趁着大当家的白天忙碌夜里歇息赶忙的跑,不然转明儿就成了刀下鬼,地下魂了。” 马三放演技颇佳,他那五个小弟这时恍然大悟,跟着叫喝,把逃跑的事情全推到布老虎身上,反正他们这边人多,当面对峙,布老虎这厮也百口莫辩。 无风不起浪,雷豹对布老虎还是蛮有印象。 知道这几个小子走的是闯奈何,心中更是坚定只有那厮胆大妄为,否则眼前几个软脚虾可没这个胆气。 当下,雷豹怒发冲冠,大喝道“布老虎在哪里!” “呜呜呜....” 在雷豹狂怒的同时,麦场上忽然响起含糊不清的叫喊声,在一个马贼的押解下,浑身捆绑结实的布老虎,眼睛、嘴巴被封上了布条出现在麦场。 他身边叶毛浑身光溜溜,双手捂住档位,正怒视着马三放等人。 正当所有人搞不清这是演的哪一出,布老虎身后的马贼给他松了绑。 恢复了自由,布老虎左右摆头,当看清麦场中央蹲在人群里的马三放,先是大脸儿憋的通红。紧握双拳,一声怒吼,如发狂的野兽,一个猛子扎向人群里,揪出马三放,照着他嘴巴就是一拳,当场磕掉他两颗大牙。 在这厮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布老虎又朝他肚皮踹了几脚,让他把话彻底憋在了肚子里。随后又对其它五个人一阵拳打脚踢,那摸样,就像自己媳妇偷欢,给戴了顶绿油油的高帽子。 可是倒霉的马三放六人,到现在还没有见过布老虎的媳妇,就这样被稀里糊涂一阵猛揍。不消一会瘫倒在地,如果不是给他松绑的马贼怕惹出乱子,强行制住了布老虎,可能马三放等人当场就要被这厮给打死。 “大当家的,我布老虎是个浑人,你是第一个称赞过我的人,还赏了我肉吃,这辈子我已经打定主意跟着你混。这几个小子在柴房密谋着逃跑,想拉我入伙我不干,他们趁着人多,欺负老子白天受了伤,敲晕了这位兄弟,用他衣服把我给绑了。您若是把这几个小子交给我杀了,以后我布老虎愿意为你肝脑涂地卖命。” 布老虎脸红脖子粗一阵颠倒黑白,恨的倒地不起的马三放六人差点背过气去,他们倒是想过拉布老虎入伙,可是这厮不干啊,这是事实,他们没想过狡辩。 但是你他娘的!谁敢绑你啊,就你那凶悍样,老子不被你绑就是好的,你若真对马贼忠心,绑了哥几个人,现在谁还会跪在这啊。 凉棚下的雷豹被布老虎的情真意切给打动了,他相信布老虎,这么耿实的小伙子不像在骗人,倒是马三放几个仔细一瞧,长得贼眉鼠眼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好货色。 当马贼大柱在雷豹耳边轻语几句,他向地上马三放等人冷哼一声离开麦场。 布老虎酝酿的几句新鲜词,拿出来激发民愤的愿望落空,神情有些落寞。 马贼大柱以为这厮受了委屈,走了过来拍拍他肩膀和蔼笑道“大当家知道你小子受了气,一会去厨房领三斤烤肉回去,这几个小子仇老爷子发话了,留着在马寨做苦力,你小子想砍人,那得看以后的表现了。” 说完马贼大柱撇撇嘴,感觉仇老爷子做法有点不厚道,饶了别人也不能轻了自家兄弟是吧。 刚才布老虎那番话还是挺有煽动性的,当马贼靠的就是个真性情,你把我当人看,我愿意卖你命,你若瞪我一眼,我敢拿刀砍你。 他现在彻底是把布老虎当自己人了,想到这小子还被绑过,不着痕迹一脚踹在了马三放软肋上,疼的这小子眼泪鼻涕齐流,别说多狼狈。 “好了,那光腚小子你自己回柴房吧,老虎走,老子带你领肉去。”马贼大柱亲热的搂着布老虎的肩膀,带着他朝厨房走去。 留下满地哀嚎的一群人,还有满脸儿幽怨的叶毛,整个场面怪异无比。 ............. 月夜朦胧,大半个时辰后,布老虎背负着双手,迈着八字步志得意满回到了柴房。 拿出怀里从马贼大柱手上讨来的火折子点上油灯,漆黑的柴房顿时明亮起来,蜷缩在墙角光着腚的叶毛,神情在灯光的照耀下格外幽怨。 “兄弟今晚这事有点对不住啦,这是我讨来的衣服你先穿上,等我摆上酒肉,咱一会自罚三杯以示赔罪。” 学着道上的粗莽口气,布老虎笑呵呵丢了个布包给叶毛。 同时将手上油纸包好的烤肉摆上,揭开酒坛子泥封,米酒的清香沁人心肺,让角落里穿衣的叶毛垂涎三尺。 抓紧打理好全身,一个猛子扎了过来,夺过酒坛狂饮两口,这才舒服吐了口气笑道“喝酒在我这不叫赔罪!其实我刚才也想通了,如果不是你小子心思谨慎,恐怕咱俩今晚就是马鞭炒肉伺候了。” 盘腿坐好,布老虎撕了块肉丢嘴里笑道“我早算准马贼没那么容易让几个小子溜了路,之所以放松警戒不过是试探罢了,只有马三放那傻小子自作聪明,想跟老子玩手段,他还没到那个境界。” “话可不能这么说,今晚你这一搅合已经彻底得罪死了马三放六人,在这人生地不熟要命的地方,以后保不准他们下绊子阴你。”喝了口酒,叶毛阴笑道。 他对面前香气四溢的烤肉不屑一顾,倒是对手中米酒视若性命,紧紧抱着没有任何还给布老虎的意思。 “你说的也对,这六人的确是个祸害,必须一棒子打死,看你小子笑的这么贼,是不是有好点子?” 半眯着眼,叶毛神态好像喝醉了的野猴,一个翻身动作轻盈跳到墙角。在一堆烂木头下面翻出个瓷瓶丢给布老虎说道“这是巴豆粉,本来刚才还想着拿来招呼你,看在这瓶米酒的份上送你啦。” 见布老虎饶有兴趣的把玩着瓷瓶,叶毛以为他不知道作用,促狭道“那几个小子被派去做苦力,我注意了一下,大部分喂马,有的是去厨房打杂,都是个体力活。要是把这巴豆粉下他们水里,泄个三天三夜,怠慢了工活,马贼一顿鞭子抽下来,这身体也就废了,以后想玩手段,也没那个身板拼了。” 第十七章;你是我兄弟! 将瓷瓶收在怀里放好,布老虎不屑的撇撇嘴道“你小子有点精明劲,就是那个眼光太粗浅了。这些马贼可都是玩手段的祖宗,稍微一查就知道那几个小子被人害了道,最后纠察起来,我们还要被倒打一耙,不划算,实在不划算,我可不干。” “说的好听,你他娘的有本事给我整个妙计听听?”叶毛脸红脖子粗跟布老虎较起劲来。 布老虎算是看出来了,这小子已经醉意上头,想他酒量如此之差却偏好这口,真是自找罪受。 当下也不跟他争辩,实在耐不住这厮嘲弄,才说道“以马三放的性格,如果知道自己被下了药一定会扯到我身上,既然这样,咱就把这巴豆粉下在草料食物里面。马三放他们头几天进去少不了漫骂敲打,下巴豆报复完全有这个动机,就算他们最后扯在咱们身上,那些马贼只会联想到使他们自己心生不满,一顿鞭子下来,马贼长了心眼,这群王八羔子也就老实了。” “高,实在是高,这方法好,那个啥,对,老虎哥,以后我叶毛就跟你混了。”竖起大拇指,叶毛兴奋喊道。 布老虎得意一笑,抢过米酒灌了几口,两人又聊了些家常来历,互相琢磨着怎么报复马三放等人,说到兴起拍掌大笑,吃肉喝酒好不自在,一直畅谈到了深夜才相继睡去。 ......... 第二天,天蒙蒙亮,柴房大门被粗暴的踹开,马贼大柱见布老虎和叶毛趴在地上呼呼大睡,一脚将两人踹醒。 两把砍刀砸在他们面前哐当作响,骂道“睡,睡,睡你个大头鬼,今儿大当家例行操练,所有人五更不到麦场板子伺候。他娘的就数老子点背,接了你们两头死猪的活,隔壁大力那边的大黑天,四更天都跑到麦场了,要是害老子挨骂等会有你们好受的。” “什,什么操练?难道是官兵打上来了。”揉着睡眼,叶毛打个哈欠懒洋洋说道,被大柱一脚给踹在心窝上翻了两跟头哀嚎不断。 瞧见大柱子凶神恶煞举拳还要下手,布老虎打了个激灵,连忙爬起身拉住大柱手臂严肃道“大柱哥,大当家的话耽搁不得,咱们还是快点过去吧,叶毛这小子说话不长心眼,还请您消消气。”说完他快步跑到叶毛身边将他扶了起来,捡起地上两把大刀,跟着冷哼一声的大柱快步赶去了麦场。 果然正如大柱所说,偌大的麦场站上了七八十条孔武有力的汉子,他们七人一排,十人一列,手持大刀,昂首挺胸,肃穆正气。 看此情形抛下了布老虎二人,快步跑到凉棚下一身戎装的雷豹面前,站的笔直,中气十足喊道“大当家的,大柱前来报到!” “归队!” 雷豹肃穆轻喝,大柱没有丝毫拖泥带水,转身持刀快步进入队列。 布老虎眼睛贼,见到凉棚右首站着的大黑天等人笔直站好,给叶毛打了个眼色,学着大柱动作快步跑到雷豹旁边,昂首挺胸,使出吃奶力气狂吼道“大当家的,布老虎前来报道!” “还...还有我,我,我叫叶毛。” 叶毛被这么多人注视,没有昨晚喝醉了的肆意纵狂,倒像个待字闺中的大家小姐,羞答答细如蚊声喊道。 雷豹脸色冷了下来,看了眼布老虎,又看了眼叶毛,手中钢刀一指,冷哼道“你叫什么老子没听见!” “我,我,我...”叶毛被雷豹杀气森森的钢刀吓得脸色煞白,吞吐了半天,双腿一软,瘫倒在地,呆滞当场。 哄堂大笑,尤其是凉棚右首大黑天那群人,笑得更是肆无忌惮。 叶毛面若死灰,他的眼神没有愤怒和羞燥,像是一往死水般,彻底没了生气。 “废物,怂货,来人啊,拖出去砍了喂马,老子手上不要废物。”雷豹一声令下,已经有两个马贼脱队上前抓住叶毛手臂提起。 布老虎在一旁牙关紧咬,忽然伸手挽住叶毛脖子往怀里一拉,大喊道“大当家的,胆气不是与生俱来的,是骡子是马还得溜溜,我希望您给叶毛一个机会。” 全场肃静下来,包括两个拽着叶毛手臂的马贼也停下了动作,一副看死人眼神望着布老虎。 人群里本来还有人在笑,大黑天身边的李江哲一巴掌抽在他脸上,那娃娃愤怒的要还手,却被大黑天那眼睛一瞪这才老实下来。 “老子从来没有给人机会的先例,难道你在战场上会乞求你的敌人给你机会吗?你会给一头野狼喘息的机会吗?老子告诉你,做人不能犯错,特别是当马贼,行走在悬崖边上讨饭,一个念头,一个动作都不能有错,掉进悬崖,老天爷会给你机会吗!” 全场鸦雀无声,这番话他们听大当家说过无数次,奉为至理,或许有的人犯错可以得到机会重来,但是马贼不行。 在生死边缘,刀口上舔血讨活,一个不慎,面临的就是死亡的拷问。 叶毛的举措来说,刚才的懦弱如果出现在战场厮杀上,他绝对会死,他死了不要紧,他身后的同伴,乃至整个马寨都会有危险,马贼,不需要懦夫! 布老虎站在原地,他十分认可雷豹的话,可是感受到怀里叶毛的颤抖,他咬紧牙关,深吸口气,眼神无比倔强,大喊道“请大当家给叶毛一个机会,我布老虎愿意赌上命,如果他在犯错我愿意陪他死!” “大当家的你就给这小子一次机会吧,回头我一定严加操练,这小子胆子不壮的跟肥牛一样,老子亲手剁了他。”站在队列中的大柱开口求情道,却被雷豹一个眼神吓得打了个哆嗦退了回去。 “你和他之前认识?” “不,昨晚才认识的。”布老虎如实道。 “那你为什么愿意为他赌上命!”雷豹眼神如利刃般死盯着布老虎双眼问道。 布老虎死命的咽下口唾沫,他胸中有口气正喷张待发,紧紧将叶毛颤抖的身体抱紧,来掩饰自己心中对未来命运的恐惧。 忽然布老虎眼脸儿通红,放声呐喊“因为我把他当兄弟!” “哈哈哈,兄弟?好,老子保持原则绝不给怂货机会,但是今天破例给你一个机会,上来领鞭!”雷豹仰头大笑,从后腰抽出牛皮编织成的马鞭,指向布老虎。 没有半分犹豫,布老虎松开怀里的叶毛,高昂着头走到雷豹身边。 眼前一花,没等他反应过来,马鞭以极快速度落下,重重抽在他的胸口上。 布老虎承受受不住巨大的力量,直接被抽飞五步,鲜血挥洒一地重重落倒在地上,怒眼圆瞪,牙关紧咬,丝丝血渍从他嘴角流出。 更可怖的是他胸口,布褂仿若被利刀割开般,一道鞭痕出现在他胸腔上,皮开肉绽,隐隐可见白骨。 “啊!”一声吼叫,叶毛从地上爬起,如疯虎般冲到布老虎身边将他抱住,当看到血淋淋的伤口,叶毛如遭雷击。 脑海中只有布老虎昏迷前,强挤出来的一丝微笑,还有那句耳旁经久不散的“你是我兄弟。” 奋命一个龙抬头站起身,叶毛双拳紧握,他满脸泪水死死瞪着收鞭的雷豹,狰狞狂吼道“我叫叶毛!老子叫叶毛!....” 第十八章;马寨势力 布老虎醒转过来已经是第二天正午,眼前景物从模糊到清晰,身体各个部位传来的酸痛让他眉头大皱。 爬起身来,布老虎发现自己躺在院子草席上,胸口被缠了绷带,草席旁摆放着一碗清粥和三个大馒头,他也不客气。摸摸干瘪的肚皮,抓起馒头就着稀粥狼吞虎咽,趁着吃饭的功夫,他偷眼打量着四周。 这是一个很小的院子,小却处处显露着精致,三两盆栽,修剪得体的花丛,院子一角还种上了蔬菜,葱绿熙熙,散发着勃然生机。 闭上眼睛,可以听到鸟儿鸣唱,花香四溢,因为院子所处地势高耸,凉风袭袭,头顶烈日毒辣的阳光倒显得不在狰狞,洋溢着几分祥和。 在一颗大槐树下,一架凉椅,仇老爷子悠然自得躺在上面,怀捧紫砂茶壶,眯着眼哼着小调,一手打着节拍,好不快活惬意。 吃饱喝足,布老虎站起身活动了下筋骨,发现除了胸口还隐隐作痛不能剧烈活动,起码基本行动是没了问题。 他轻手轻脚走到仇老爷子身边,见他依然悠闲哼着小曲,不敢扰了兴致,乖乖侍立在身旁,没想到一站就是半个时辰。 说实话仇老爷子哼的小曲,听起来着实不错,布老虎心无旁骛听下来时间过的飞快,直到老爷子,伸手将怀里紫砂茶壶递了过来,布老虎很自然接过。小跑到门旁烧开的吊壶打满水恭敬奉上,仇老爷子拨动着茶盖闻了口茶香,这才缓缓道“醒了?” “嘿嘿..”布老虎憨笑着挠挠头不答话,暗想老子在这伺候你半天,你当是死人啊,心中虽有些微词,布老虎表面上却十分恭敬,毕竟自己这条小命,八成还是老爷子操手救过来的。 “醒了就好,以后记住不要强出头,年轻人有点朝气不错,但是要懂的韬光养晦,树大招风。” 仇老爷子一番说教,布老虎记在了心里,想想当初在麦场的确是鲁莽了,毕竟现在身处马寨,人生地不熟,一步走错人头落地,可谓是步步惊心。 想到这里,布老虎又回忆到了当初山下,仇老爷子朝自己看了眼,外人觉得很是平常,却让布老虎,早一步发现马三放对自己心怀叵测。 果不其然,柴房那次如果不是布老虎多了个心眼,最后真被马三放倒打一耙,后果当真不堪设想。 布老虎想的入神,这边仇老爷子抿了口茶,他挥挥手道“既然身体没问题了,你就回去吧,记住以后在马寨少说话多做事,凡事三思而行,量力而为,并不是每次都有昨天这么好的运气。” “老爷子说的对,我记下了,以后一定不会在像昨天那般鲁莽了。”知错就改,布老虎悉心受教了。 转念间,他忽然躬下身恭敬问道“老爷子,我一直有件事不明白。昨天麦场我见大伙操练中规中矩,一点都没传说中的散漫骄纵,就好像,就好像行兵打仗一般。别的我不知道,反正县衙里的那些衙役例行操练都是走个过场,半盏茶时间不到逛窑子,奔赌场,我怎么感觉...” “感觉马贼倒像衙门捕快,而那些捕快衙役则像是马贼?”仇老爷子起身捧着茶壶笑道。 他漫步走到菜田旁拿起瓢洒了点水上面,布老虎跟在身后,时不时下地扒了几根杂草。 仇老爷沉默了一会才说道“观风口大当家雷豹,曾在汉王手上当过兵,后来洪武帝一统江山,他们这伙人死的死降的降。大当家流落到了关城,迫于生计落草为寇,召集了一批兄弟组建马寨。因为当过兵,大当家一直操守军队那套作风,七日一练,手下儿郎各个骁勇善战,放眼七家马贼,人手胜我十倍者不下三家,却没一家敢觊觎观风口这官道要路,凭的就是这份悍勇武力,同时这也是观风口马寨立足根本。” 布老虎倒吸了口气,他没想到雷豹既然有这么大的来历。 “汉王”陈友谅当年处处跟朱元璋作对,几次差点位登大统,被后者恨的咬牙切齿。 民间对这份典故也有很多传唱,把汉王一脉倒行逆施形容成恶鬼阎罗,借而衬托洪武爷的英明神武。雷豹曾经是陈友谅的手下,这厮曾经又差点当上了皇帝老子,布老虎脑海中雷豹凶神恶煞的摸样顿时神圣起来,如果不是这家伙时运不济,搞不好就是个大将军啊。 想到自己现在跟着一位“大将军”讨活,布老虎血液开始沸腾了起来,心中对观风口马寨归属感越来越强烈。 “老爷子我还有件事想要请教,为什么你几次出手救我,好像以前我并没有跟您老...”布老虎小心翼翼问道,话还没说完被仇老爷挥手打断道“时候不早了你回去吧!” “老爷子我...”布老虎还想刨根究底。 仇老爷子淡淡瞥了他一眼道“你小子真想报答我,以后回关城,多给我捎些糙米窝窝来就行了。”说完仇老爷子回道凉椅上躺下,布老虎虽有满腹疑问也不敢久留,心中暗道这老爷子个性古怪。 马寨里有的是白面馍馍,偏偏好穷人都不吃的糙米窝窝。 转身离了小院朝麦场去寻大柱,仇老爷子望着他的背影,抬头看了看老槐树一抹茵绿。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左脸长着月牙胎记的女娃,俏生生递给自己一个糙米窝窝,舔舔嘴唇,慢慢闭上眼睡去。 离开了仇老爷子的小院,布老虎寻着记忆找到麦场。 却发现只有几个汉子在那拼力斗狠,大柱这貌似憨厚的马贼也在那里,见到布老虎很亲热的问了些身体状况。 其它几名马贼态度也十分友好,昨儿布老虎奋命保下叶毛,在这群粗莽汉子眼中那是重情重义的表现,加上这厮胆气可嘉,硬生生咬死了张大彪,这份气概放眼观风口也是凤毛麟角。 借着这份好感,布老虎能言善道,几句话捧的马贼们爽朗大笑,把他视为自己人。 不一会打得火热,到了吃饭时间,布老虎还未加入马寨,按理来说是要回柴房啃馒头,凭着关系硬是分了块大羊腿。 这小子眼力还不错,不让大柱为难主动回到柴房,将羊腿分了一半给叶毛,感动的这小子差点没哭出来,算是彻底被布老虎收买,成为其死忠。 不知不觉过了七八天,布老虎一群娃娃彻底通过了雷豹的考核,正式加入了马寨,从此不用睡柴房而是单独有了间瓦房,并且每餐多了些酒肉。 这就是加入观风口马寨的好处,听大柱说,其它六家马贼住的都是大棚,吃的都是野菜,除非逮上大买卖举寨同庆放开了吃喝。毕竟全寨上下千把口子,人养马嚼每一天都是不小的负担,而观风口通过百来人,吃穿用度较之其他马贼全是拔尖的。 正式成为了观风口马寨一份子,布老虎了解到了很多情况,譬如全寨有三位当家的,除去雷豹、仇老爷子,以前是张大彪,现在新上位的是那个丰姿绰绝田香儿。 这女人可不简单,十四五岁那年,被雷豹收为义女拜入仇老爷子门下,派遣下山入驻关城张罗着梅园生意。 一方面打探着衙门消息,另一方面为马寨提供来往商队根底,七八年下来为马寨立下不俗的功劳。 后来不知道怎么从义女升为压寨夫人,在张大彪事变后兼任三当家,别的本事没有,借着当家雷豹的名头,重回马寨几个月的时间,也拉拢了几个兄弟,慢慢着手竖立威信。 观风口马寨在雷豹的调控下分为三股,各有分工,青年壮力负责拦路打劫,入寨不满三年的负责警戒围守,至于伤老病残负责马寨日常打理。 布老虎这些新人都被安排寨子警戒,平日由雷豹亲自调教学习刀砍枪刺马术,布老虎凭着和其它马贼的关系探出口风,知道大当家吸收新人的目的,是在着手培养死忠。 对于遭受过一次叛乱的雷豹而言,心中对以往的兄弟或多或少还是起了丝芥蒂,他已经年过六十了,满打满算最多拼的过七八年。 到时候人老压不住场子,其它马贼的觊觎官府的围剿都是小事,他最担心的还是老来手下的异心。鉴于此,布老虎等九个娃娃被格外器重,待遇甚至比的上入寨三年的老人,为的就是收买他们的心,好在日后感恩戴德不敢反叛。 九个正式加入马寨的娃娃,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雷豹最看重的是两个人。一个是布老虎,这厮在麦场上舍命保叶毛,重情重义让他很是满意。 而另一个就是大黑天,这人勇武非凡杀伐果断,像极了雷豹年轻的时候,很受他器重。 在过了一个月后,两人无论各方面成绩都属上乘,加上雷豹的刻意扶持,跟着老人跑了几次马,表现的十分凶悍,慢慢的三个月过去了,两人成为了马寨冉冉而升的新星,算是彻底在观风口站稳了脚步。 第十九章;打脸 ??更新晚了,对不住啦,求兄弟们点击,看的开心,给个收藏,拜谢!今儿大早电脑电源坏了,抱去修花了一百五,回头显卡又坏了,真他娘的烦啊。这会儿分类从第六掉到第七,满地菊花残,啥都不说,更新搞起,下一章六点) 秋过冬来,寒风掺杂着冷冽,彻人身骨。 观风口跑马道两旁树林落叶萧萧,一队马贼身后跟着三辆牛车,上面驮着九个大箱子,在泥道上留下深深的轧痕,缓缓朝山上驶去。 这队马贼人数约莫三十,虽是晚秋寒意渗心,马背上的汉子却只穿了件裸臂马褂,腰间缠着斑斓兽皮,挥舞着手中大刀迎着大风肆意狂吼。 渴了对饮一口烈酒,累了解下马鞍上吊的腊肉一口咬下,用力嚼嚼,说不出的快活,道不尽的自在。 马贼后面负责赶车的是两个娃娃,他们一个长得眉清目秀,穿着件薄袄的正是叶毛。另一个高昂着脑袋,身上裹着一条熊皮,从脖根隐约可以看到伤疤的毫无疑问,正是布老虎。 转眼来观风口马寨小半年,两小子在雷豹的调教下很有作为,虽说不能单干挑皮子下刀自己捞活,跟着大伙扯刀拉旗干的也算有声有色。 布老虎第一次坐牛车,拿着马鞭似摸似样驱赶了会便没了兴趣,这玩意坐起来舒服,可少了烈马那份奔驰快感让布老虎很是乏味。 将牛绳递给身边叶毛,布老虎紧紧胸口虎皮惬意躺下,他瞧了瞧前方大马当头,口沫横飞的大柱吹嘘着刚才劫道的神勇。舔舔干涩的嘴唇道“猫儿你说咱今干了这么漂亮的一仗,回头大当家论功行赏,是要十斤野牛肉好了,还是换个婆娘暖被窝勒?” 叶毛没好气横了他一眼道“你他娘别没事就惦记着暖房丫头,小心酒色掏空了身子,学那老八手脚打个哆嗦,不小心从马背上摔下来,断了腿骨,这不,今生就是个打杂的命了。” 老八是入选的九个娃娃其中一个,两个月前马寨劫道抢了几个婆娘,这小子色急,大晚上不睡觉偷偷摸去狗洞,跟着刀疤一伙马贼彻夜狂欢。 第二天大当家考较纳新的娃娃,老八手脚虚浮,从马背上摔下来折了大腿,治好了也是一个瘸子,被大当家发落到厨房干活,这辈子算是彻底没了出头日。 布老虎是见过老八惨状的,想着他的遭遇,在一想狗洞里那些被玩烂了的娘们,心中那点邪火瞬间没了踪影。 嘟囔了几声,转头见叶毛小脸绷的紧紧,从他手中夺过牛绳,贼头贼脑从后腰掏出装酒的牛皮袋子递给他道“背上的伤又犯了?” 默不作声接过牛皮袋,用嘴咬开瓶塞灌了两口烈酒,叶毛大赞。 就要将剩下的酒收起,却被布老虎一把夺了过来笑骂道“尝两口解个疼就好了,这酒是大柱那只铁公鸡的,喝多了灌水走味那小子会开骂的。”说完布老虎拍拍叶毛肩膀继续说道“命是自己的,你小子没程咬金那块头,就别学李元霸双锤斗百将,那一刀就算你不帮我抗,老子也能下马跨翻身躲过。凭白挨了一刀,后背皮开肉绽,要不是老严手快收了那家伙脑袋,你现在就成乱石谷烂肉一堆了。” 叶毛懒洋洋撇撇嘴,对布老虎的话嗤之以鼻,后背上的那一刀挨的不轻,差点去了他的小命,可是转念想到当时的情况布老虎生死一线,他脑海中只有一个字“值”! 下山容易上山难,更何况载着三大牛车,在日落西头,布老虎一行人终于回到了马寨。 全寨上下几十口子全都扒拉过来看热闹,这次打食的领头是大柱,这人是个得瑟性子。 一马当先,肩扛大刀威风凛凛。 布老虎这厮跟在后头好不到哪里去,丢下叶毛坐在牛车上,不知道从哪变出把鬼头大刀抗在肩膀上,昂首阔步,手里抛着一个金元宝晃荡,着实引来一些注目。 由于这次逮的买卖收获不小,三当家田香也在人群中迎接回归的兄弟。 她身穿一袭水蓝色长裙,是上等苏州绸缎剪裁得来的,上面绣着朵水莲,栩栩如生出淤泥而不染,衬托着她的身材更加玲珑有致。 秀发盘起娇柔中散发着一丝干练,田香略施粉黛的俏脸上挂着婉婉笑容,在一群大老爷们里面煞是引人注目,独成一道美丽的风景线。 马车旁的布老虎,自打看到田香动人的摸样,心猿意马,脸红脖子粗心跳加快浮想联翩。 情不自禁下身起了点动静,好在叶毛看出端倪,轻咳一声提醒,这小子才按捺住小腹升腾的邪火,没犯什么傻。 大柱骑在马上看到田香款款走来,心有不悦,却不好怠慢。 翻身下马,大刀往地上一插,抱拳道“三当家的,我带兄弟们回来了。” 不着痕迹望了眼大柱身后三辆牛车上的货物,田香眼波流转,娇笑道“大柱哥辛苦了,当家的命人备好了酒肉,今晚大伙不醉不归!” 周围响彻起一阵欢呼,大柱倒是神情淡然,挠挠头站在那不知道说些什么,他对眼前这个女人并不怎么待见。 一个娘们,能爬上三当家的位置,靠的是啥,不就是屁股和胸嘛。 女人老老实实暖被窝、生孩子、躺着给男人解解渴做好本分就行。抛头露面,搔首卖骚,如果不是仇老爷子发话,当初雷豹提拔这娘们,大柱就要发飙了。 田香心思活络,早知道大柱对她有成见,却没想到这厮,当着众人面甩她脸色。 心有不快,俏脸上的笑容收敛几分问道“这趟打食收成怎么样?” “还不错,只是三个弟兄受了点轻伤,等着去老爷子那边拿点药。”大柱瓮声瓮气回道。 女人心海底针,田香完全可以借坡下驴,让一步双方都自在。 偏偏她瞧不上大柱凭日对自己傲娇的摸样,众目睽睽打定主意今儿跟他扳扳手腕。 于是轻移莲步,带起阵香风来到牛车旁敲敲箱子,笑颜道“里面装的是啥宝贝,难道大柱子就不拿出来给兄弟们看看?莫不是一些小鱼小虾三三两,大柱子怕丢了脸面吧。”说完她率先掩嘴娇笑起来,声音如银铃般动听,让人分辨不出她这是嘲讽还是调侃。 冷哼一声,大柱抽刀上马默不作声前行,他后面都是摸滚打爬的兄弟,见他策马,赶紧跟了上去。 田香一个人晾在那里好不尴尬,饶是她涵养功夫在高明,也被气的杏眼圆瞪,冷笑道“莫不是你大柱子逮到珊瑚明珠这类好宝贝,不让大伙开开眼界,那今儿我这个三当家可要好好见识一番。”说完她翻手一抖,寒光乍现,一把袖里刀跃于掌上。 抖动着手腕,刀如寒星就要割断捆绑的绳索,一道劲风来袭,鬼头刀狠狠钉在车板子上面,将袖里刀弹开。 布老虎脸面儿挂着憨厚笑容,小跑上前,讪笑道“三当家的不瞒你说,这九个大箱子全都是一等一好货色。后三箱全是看在眼里暖心窝的银锭,中间三箱是滑手的绸缎,唯独这三箱嘛逊色了点。全是大米白面,臊气冲鼻的很,要不我把那箱绸缎开给您老看看,这大米白面的入不得你法眼。” 布老虎话说的隐晦,把三辆马车分为上中下三等,暗骂田香有眼不识泰山自甘下贱。在场的都是莽汉听不出这话里有话,一个个赞叹着大柱这小子不愧是“大浪淘沙”,有名的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 田香琢磨出味道,粉腮气的羞红,让人误以为是砰然心动,看热闹的汉子顿时叫嚣着让她上前开个箱子,给大伙开开眼界。 这时候大柱也品出点味道,别看这厮长得憨厚,心眼奸诈的很。 摆出副大气的摸样说道“咱马寨里穷,比不上梅园那啥夜夜笙箫歌舞升平,三当家是个娘们,娘们就喜欢漂亮,我看那白面儿蛮像女儿家抹的水粉,三当家如果想要我在这做主了,让人给你送一箱回去。” 满堂哄笑,田香孤零零站在那彻底怒了,她轻咬着嘴唇,犹如一汪春水的美眸藏满怒意瞪着大柱。 无奈她气的牙咬咬,也不敢当众杀了这蛮人解气。 要知道大柱敢杀敢拼,又极重义气,马寨上下都吃的很开,仇老爷子那边都说的上话,雷豹心中也占着不小的分量。算上今儿他又捞了个大买卖,借着这股势头,田香就算是三当家,也得照顾大伙情绪,擅自发难,恐怕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思量在三,田香脸色慢慢恢复平静,她深吸了口气,杏眼圆瞪看向了布老虎,心中暗道“老娘玩不死那蛮子,还整不了你这兔崽子。” 当下伸出芊芊玉手在他肩膀上捏了几道,布老虎享受着往鼻尖拼命钻的女人香,厚颜无耻道“三当家这番动作莫不是给我活络筋骨?可真让小的感恩涕零啊。”一句话又是引来满堂哄笑,特别是跟大柱几个要好的马贼,偷偷竖起大拇指,暗赞这小子连三当家都敢调戏,实在是胆大包天的可爱。 田香啐一口,嗔怒道“美的你小子,筋骨皮软的跟家养的大白猪一样,不好好在寨子里打熬力气,跟着马队后面赶车,一不留神被人逮去剁了手脚挖了心肺,嘴眼被野狼吃了,到时候看你怎么办。”说完她回转过身,面对着大伙,不理会布老虎一张铁青的小脸。掩嘴娇笑道“听说老力收了个徒弟大黑天,长得跟个蛮牛似的,上寨不过三个月,前些天带着两人揽独活,敲了一家过路的青皮子,当真后生可畏啊。” “我呸,大黑天那小子干的那叫个狗屁勾当,三两个走南闯北赚个辛苦钱的货郎容易吗?剐了别人一对耳朵,传出去别人还以为我们观风口只敢干那些泥腿子,凭白落人口实。”大柱横刀立马义愤填膺道,在场一些入寨十年的老人都知道,大柱家里以前干的就是跑腿货郎,家人被马贼杀死,好在碰上看不过眼的仇老爷子出手搭救,这才上了观风口。” “老虎这小子,天生就是玩这行的老把式,大伙知道那后三箱银子怎么弄来的吗?老子告诉你们!那伙不开眼的东西把银子藏在车厢暗格里,乱石道上无法用车轮痕迹辨别重量,老虎这小子硬是从他们当家的眼神看出端倪。发现马车内有情况,这才捞到这笔大买卖,有勇有谋,是个好苗子!” 大柱眉飞色舞毫不掩饰对布老虎的欣赏,这厮被吹捧的心花怒放,拱着手四方回礼道“运气,运气。”转而朝大柱羞涩一笑,不好意思挠头道“大柱哥,那啥,做人低调,低调,太张扬了容易遭人嫉妒眼红,不就是几箱子银锭子嘛,当初我就承诺大当家的捞个千百两花花,这不,运气来了转手就到。” 大柱在马上笑骂道“我呸,老爷子说过,不遭人妒是庸才,走,跟老子找大当家领赏去。”说完策马来到布老虎身边,将他一把拉到马上飞奔而至,留下大批弟兄卸着货物往麦场运。 直到周围没了人,田香站立在原地银牙紧咬,细嫩的小手因为紧握上面青筋清晰可见。 “大柱哥,你说今儿我帮你把三当家的脸给打了,以后她给我下绊子咋办?” “凉拌!这骚娘们的脸就是欠打,放心,以后有老子罩着你,她不敢给你脸色看,否则...” “否则咱就抄起家伙继续打脸!” “对,继续打,使劲的打,你说一娘们不守好本分,天天想着拉帮结伙下绊子,不就是靠着几分姿色嘛,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女人总是满大街吧。” 第二十章;七家马贼 ??以后更新时间,每天两章,早上十一点,下午六点。收藏每过一百加更,红票每过五百加更,求收藏,票票!) 布老虎没想到现世报来的这么快,昨天当众打了三当家田香的脸,今儿一早马贼大力登门,让布老虎去后山腰子采集石料用来修葺马寨一些破损建筑。 这是个苦力活,按理来说布老虎昨天立了一个大功,是不必参与的。 或许是田香在雷豹耳边吹了枕边风,九个刚加入马寨的娃娃,唯独布老虎摊上这份“好事”。 这小子心里到没什么想法,毕竟他铁了心跟着大柱一伙人亲近,田香暗中下绊子,只会让他们之间关系更紧密。 果不其然,当布老虎扛着大锤,身后跟着愁眉苦脸拿着锄头的叶毛,从麦场走过。 大柱那伙精力旺盛早起晨练的家伙见着了,原本还喜气洋洋打着招呼,听了他们被发配到后山腰采集石料,当场撒泼漫骂,扛起大刀怒气冲冲就要去找田香理论。 好在布老虎担心出事,劝了半天讲明利害,这群汉子按捺住心头愠怒,嘟囔着陪他一起去后山腰子挖石头,布老虎笑呵呵应下,心中那叫个高兴。 观风口后山腰是片浓密的树林,此时初冬,满地落叶,光秃秃的树干尽显萧瑟。 树林深处有条清水小溪,布老虎、叶毛、算上大柱七八个马贼,总计十来口子架起篝火。上面烤着肥大的野兔、山鸡,旁边炖着一锅蛇汤,丢几片山菇进去,那香气升腾扩散起来,深吸一口,能将人身上那点邪寒全部驱逐走。 十来口子随意盘成个圈围着篝火坐好,拿出自带的好酒分开畅饮,布老虎这小子从小混迹市井,十分擅于把握气氛。学着昨儿田香窘迫的样子,大柱几个放肆狂笑,叫嚷着布老虎这小子人坏心更坏。 酒酣耳热,布老虎趁着大柱谈性高涨,将心中一个疑问吐了出来道“大柱哥,我有件事搞不明白,都说咱这关城八百里有七家马贼,除了咱观风口,其它六家是哪六家?” 咬了口手里的兔肉吞下,大柱笑道“你小子就是不问,我也准备跟你说这个事!这关城马寨势力错综复杂,搞不好哪天出门被人挡了道子,知道对方底细准是有好处的。” 叶毛在一旁负责烧烤,听了这话也起了丝兴趣,乖巧的奉上一婉蛇汤,大柱吃饱喝足拍拍肚皮满意道“这关城马寨啊,共分七家,除了咱观风口,其它六家分别是天北崖,黑山寨、白马帮、射口寨、台子口、跟野竹帮。” “这七家马贼,我听仇老爷子说过,咱观风口靠的是以一打十的悍勇立足,其它六家莫非也有看家的门道?”布老虎疑惑问道。 大柱满含深意瞅了他一眼,继续道“不错,六家马贼,天北崖势力最广,坐拥清河乡,霸占了三四个村。平日里光收人头税,也够手底下那群崽子吃吃喝喝,他们当家的左山雕,更是和咱大当家雷豹是同时期的老人,手下聚拢五千马贼,兵强马壮,听说高驴子上任之后,专门带了一车金银拜访过。” 倒吸一口凉气,五千马贼,布老虎心中算了算,观风口每人对挑十个,还有四千马贼谁来应付? 仿佛看出了布老虎的顾虑,坐他对面长着酒糟鼻的马贼阴笑道“老子承认,放眼七家马贼,天北崖可称第一,但他左山雕胆子再大,也不敢欺辱到我观风口来!我们五十号兄弟正面开打,可灭他两百人,借助地势除非他们倾巢而出,否则这观风口跑马道上,他们天北崖来多少人就得死多少!” “并且到时候另外五家马寨,包括他们底下深受欺凌的乡民,都会反叛。除非他们想要鱼死网破,否则动我观风口,我死他也得亡!”另一个叫韩大魁的汉子跟着嘟囔道。 周围传来阵阵迎合声。 “不错!” “他娘的,左山雕算个鸟毛,老子都没找他麻烦,他敢来观风口,爷爷定要他有去无回。” 群情激昂,布老虎也随着大伙放了几句狠话,等气氛渐渐淡下,大柱继续说道“其它五家马贼嘛,黑山寨靠的是地利,他们马寨建在一线天,那可是个好地方啊,易守难攻。当年老爷子提议吞了他们,然后占领一线天,没想到发现张大彪有反叛意图这才作罢。” “后来等事情解决了,马寨又摊上了元气大伤,于是就去了这个念头。” 叹了口气,大柱提到张大彪在场人,心中都有些难受,毕竟在一起这么多年,总是有着几分情谊在里头。 布老虎埋头啃着鸡腿,这个话题他不爱讲,张大彪是被他生生咬死,要是引来大柱等人不快,那就划不来了。 “至于白马帮,以前搞不懂他们来历,还是最近仇老爷子告诉我的。他们当家的叫司徒遵义,是关城一个富商,手下有几十个场子,白天他是正正当当的生意人,晚上就变成马贼拦路劫道。听说白马帮富可敌国,左山雕那老小子不止一次打过他们主意,可惜司徒遵义那厮狡猾的紧,大本营建在关城里面除非攻城,否则真是个王八无从下嘴。” “在就是射口寨,这也是个硬茬,没别的本事就是兵器厉害,人手一把生铁锻刀削铁如泥,配上可连发的短弩十分不好惹。剩下的台子口和那啥野竹寨就不值一提了,老巴那个色胚专门贩卖人口,江胖子纯粹就是个墙头草,依附在天北崖后面摇旗呐喊。” 大柱将七家马贼底细完完全全告诉布老虎,就是给这小子提个醒,以后碰到同行,该打该让自己掂量掂量,捅了大窟窿,以现在观风口的现状,还真有点棘手。 布老虎解开了心中的梗,当真是万千感慨。 没想到区区一个关城,势力居然如此复杂。 这时他对面的酒糟鼻,微眯着醉眼打了个嗝道“大柱子,你消息灵通,问你个事。大当家和仇老爷子究竟是个啥意思,那几个肉票放在我这里都快发霉了。天天这样养着,等过冬的时候,咱自个粮食都不够吃,还喂那群肥猪?” “这事我还真不知道咋搞,上月好像司徒遵义派人过来谈判,那厮言语嚣张,被大当家当场砍了。之后大野下山找那些肉票家属索要赎金,至今还没回来,估计是出事了。”大柱眉头紧锁回道,布老虎听的有些发懵,想着问明白,可是他身份还是个苦役,没资格接触寨子里的机密。 被这一打岔,大伙儿抬头望望天,已经夕阳西下。 大柱没了谈心招呼弟兄们清理好家伙,跑到乱石谷随便挑了几担子石料回去,算是帮布老虎交了差。 夜晚,布老虎去麦场活动了下筋骨回房准备歇息,没想到推门而入,叶毛正坐在床上不知道想些什么,见他回来忙起身道“老虎哥我有件事想要你帮我!” 倒了杯水坐在床板上,布老虎回道“咋啦,又被大黑天那伙人给欺负了?” 摇摇头,叶毛神情有些黯淡道“我听说大当家发话了,城里的那些人如果三天内不把大野放回来,绑来的那些肉票全部都要砍死,里面包括了我舅爷。” 第二十一章;我有一计 布老虎被叶毛弄迷糊了,皱眉问道“到底怎么回事,你给我说清楚。” “老虎哥还记得当初上山,被一起绑来的富商吗?” 点点头,布老虎若有所思道“我记得你好像有个亲戚在里面,不过猫儿我得提醒你,咱们现在的身份可是马贼,如果偷偷放了他,能不能跑掉是个问题,逮到了咱俩那可是...”布老虎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叶毛摇头道“老虎哥你误会了,我没想过偷偷放掉他,我和他没多少情分,只不过念在亲戚一场,所以...所以不忍看到他被杀死。” “我记得那些大老爷,个个养的白白胖胖,怎么忽然就要被宰杀了?老爷子貌似说过咱们是贼不是强盗,犯不着撕票杀人,只要那些富商愿意拿赎金,大家相安无事,难不成你那舅爷是个铁公鸡,那你也不能找我说道,该去给他解释解释啊。” “老虎哥这事没你想的那么简单,白天大柱的话提醒了我,刚才我又出去打听了一下。听人说因为白马帮的司徒遵义插手,关城里的那些富商家眷拒绝交出赎金,两边交涉了几次,暗地里起了不少摩擦。前些日子司徒遵义派来的人被大当家亲手砍了,今儿三当家一个手下大野去城里放话,到现在还没回信,恐怕凶多吉少。现在都传着大当家要杀鸡儆猴,拿那些富商放点血给司徒遵义看看。”叶毛忧心忡忡说完,布老虎终于明白了整件事情的起因。 之前他也听过这类风声,不过这厮一门心思放在怎么做好一个合格马贼上面,对这些传言并没有放在心上,现在仔细合计合计,他感觉还真有些棘手。 “按照大柱白天说的白马帮情况,他们那位当家的更贴切来说是个商人,商人重利,那就可以肯定他们不敢对观风口下手。之所以挑关城富商这道梁子,我看八成是欺负咱马寨元气大伤的缘故。大当家的应该看出这点,所以想砍了富商的脑袋来立威,让司徒遵义搬石头砸自己的脚。而司徒遵义这个老小子,应该是依仗田香那娘们手底下的大野,准备来个以命搏命,我看这事有点悬。” 布老虎冷静分析着局势,叶毛忙点头道“是这个理,那个大野我打听过了,是三当家的干弟弟,对她忠心耿耿,我猜三当家也不会让他轻易死去。”说完,叶毛好像想起什么,轻轻拍了下脑袋瓜子继续道“我刚才回来的时候路过聚义厅,听说大当家召集兄弟们谈事,我看八成就是讨论这件事。” 一拍大腿,布老虎起身道“管他娘是不是讨论这事,想救你舅爷,走,咱们也上聚义厅开开眼界去。” “那个,老虎哥,咱们这八个新人,好像没资格进聚义厅吧。”叶毛腆着脸说道,却被布老虎一把拽住手臂往外冲。 皓月当空,寒风如刀。 布老虎自然知道,以他目前的身份,最多在聚义厅门前听守。 可是这小子心眼贼着了,着人一打听,大柱这小子从狗洞带出一娘们正在房里快活,冲进去死皮赖脸求着他,带自己去见见世面。 大柱被搅了兴致,差点没拿砍刀,往布老虎贼兮兮的笑脸上招呼。 可是听说这厮有办法解决富商赎金的问题,勉为其难套了件布褂,带着他们进了聚义厅。 偌大的聚义厅此时两边各站了十来人,能够进入这里的,都是入寨有了七八年光景的老人,平日里新加入的那些娃娃们能够往里瞧上眼,都是莫大的荣幸。 布老虎昨儿往里走了一遭,那是跟着大柱下山打食捞了笔大活。 掳获的财物够马寨三个月吃穿用度,大当家雷豹高兴之余,重赏了布老虎二十斤黄牛肉外加两锭金元宝,乐呵的这小子当天夜里一宿没睡着。 今儿在次进入这里,聚义厅人满为患,高堂之上一张熊皮铺垫的大椅,雷豹大马金刀坐在上面威风凛凛,让布老虎心生崇敬之余,更多的是一种渴望。 仇老爷子坐在大当家下首,他怀里捧着个紫砂壶,最引人注目的是左手掌上把玩的两个太极球。 看质地是纯金打造,一龙一凤,栩栩如生,龙腾跃空,有凤来仪,在仇老爷子手中旋转如同龙凤嬉戏,灵动非凡。 另一边三当家田香没有坐下来的资格,她俏生生站在那里双手负立,眉宇间英气非凡,加上今晚她穿着一身黑色紧身衣,更显飒爽之姿。 大柱带着布老虎两人嬉皮笑脸走了进来,见所有人都朝自己这边望来,他憨笑挠头道“当家的,别怪我不懂规矩哈,这不,今晚吃多了闹肚子,茅坑蹲久了,所以那啥,就来晚了。”说完摸摸肚子,朝大伙拱了供手。 大柱见大当家脸上没有不悦,朝布老虎打个眼色就要退回人堆里。 三当家田香冷寒着脸道“你说你是闹肚子耽搁了时辰,我怎么听张小剩说,你从他那里要了个女人回去快活了?” 满屋子里的人想笑又不敢笑,大柱脸上笑容顿时凝固了,心中暗骂这贼婆娘小心眼,嘴上却不在乎道“狗洞里的差事好像不归三当家管吧,在说,这大冷天的,三当家总不许咱要个娘们暖被窝吧,不然这女人还有啥用。” 田香眉眼含怒,娇吒道“放肆,陈大柱有你这么说话的吗!大当家三申五令,非常时期严禁色欲,你公然违抗马寨戒条,而且还带两个闲杂人等进入聚义厅,还有没有把大当家放在眼里。” 被一个女人指手画脚,大柱当场火冒三丈,狂怒道“老子兴致来了玩女人碍你啥事了?别说才一个娘们,就算是十个二十个,老子明早照样龙精虎猛。”说完,他一把按住布老虎肩头,指着她身后站着的大黑天、李江哲两人笑骂道“布老虎入寨三月有余,斩敌三人,掳获财物共达四千两,这等资历,难道不比你身后两个兔崽子强?他们能够站这里,布老虎当赐坐!” “放肆!大柱,你小子越来越没大没小了,给我滚去麦场罚站一夜,明早在去狗洞领鞭三十。” 一道冷喝在大厅响起,仇老爷子双目猛睁,杀气森森瞪着一脸张狂的大柱。 田香欲言又止,大柱倒是认怂,没了之前张扬,垂下高昂的脑袋,默不作声朝外面走去。 布老虎不敢久留,跟着也要离去,眼角余光忽然看到冷笑的大黑天,心中沸腾着不甘。 忽然,他看到仇老爷子抿了口茶放下紫砂壶,连忙一个跨步过去恭敬道“老爷子,我给您上水。”话刚说完他就有些后悔了,暗骂自己太过唐突。 没想到仇老爷子顺手就把紫砂壶递给了他,好这小子在反应迅捷,麻利的上满水从侧旁递了过去,顺势站在老爷子身边,到没人敢说什么闲话。 被大柱这么一搅合,大厅内的气氛沉重下来,好半天大当家雷豹才说道“司徒老儿放了口信,三天之内不把肉票交出来,就动员五百乡勇拿大野头颅祭师,攻打我观风口。” “我呸,他算什么东西,区区五百虾兵蟹将,大当家的,铁生愿意请命,给我五十人马,乱石道上我要他们有来无回!” 赵铁生一马当先走了出来挺起胸膛大喊,震的众人耳鸣头晕。 布老虎见过这人,名叫赵铁生,性如烈火,敢打敢拼,跟随雷豹八年,在观风口地位崇高和大柱交情不错。 雷豹欣慰的看了眼他,这时候站在田香身边的大力走了出来抱拳道“当家的,自从张大彪反叛,马寨元气大伤,能打能拼的弟兄满打满算不过八十余人。跟白马帮硬拼,我们稳胜不假,可是杀敌三千自损八百,如今每个兄弟的性命都是马寨根基。不如暂且忍上一口气,等过个三四年,咱们兵强马壮恢复到鼎盛时期,在找司徒老儿算今天这笔账。” 布老虎站在一旁算是看出端倪来了,这大力长得虎背熊腰,说话瓮声瓮气,能憋出几句文绉绉的话来,看样子肯定是有人指点。 这人不用猜定是三当家田香无疑,至于她这么做的原因,恐怕是不忍自己干弟弟被杀。想到这里布老虎偷偷看了几眼她身后的大黑天,这小子不止一次要求自己跟着他混,布老虎是个倔强性子,打心眼看不起大黑天那套地痞流氓作风。自从知道他跟大力亲近靠上了三当家田香,这才明目张胆依附大柱,算是抗争到底,来个一决雌雄。 有了赵铁生和大力两人的挑头,很快大厅里的人分为两派各自站队,其中还是赵铁生的支持者比较多,毕竟被人欺负到头上来,观风口马贼彪悍惯了,自然咽不下这口气。 一个个如同野林子里的狼崽子,张着嘴嗷嗷叫着要求攻打关城,擒拿司徒遵义,生剐其骨,大卸八块。 倒是田香这边摆事实讲道理,以大局出发,权衡利弊,布老虎不得不承认,如果是他作为此次事件的独裁者,意向肯定是倾向于三当家田香这边。 整个大厅吵吵闹闹,两边争吵不休,在临近高潮,双方撸起袖子操起骂词就要干起来,雷豹终于坐不住了。他重重一拍椅背,怒眼横眉一声冷哼道“吵吵闹闹像什么样子,一个个拔刀亮枪难道想反了老子不成!都给老子退下去。” 两边人乖乖退回原地,雷豹余怒未消望了眼神情淡然,把玩手中太极球的仇老爷子。 老爷子没有说话的意思,抿了口热茶,眼神望了眼身后布老虎。 心下一震,这厮精神顿时亢奋起来,壮着胆气大步跨了出来。 鬼使神差,在田香身后的大黑天也走了出来,两人对视一眼,齐齐单膝跪倒在地,不约而同喊道“大当家的,我有一计两全其美!” 第二十二章;金刚打 聚义厅几十号人眼神聚焦在布老虎、大黑天身上,田香不待当家的雷豹发话,率先笑道“大黑天,你有什么好计策尽管大胆说出来。” 得了令,大黑天不屑的瞧了眼身边跪倒在地的布老虎,趾高气扬站起身道“回当家的话,昨儿听大力哥说了这事,小的就在思量。白马帮的武勇自然不能和咱们相提并论,可是咱架不住损耗,折了一人都是观风口的不幸。后来慎重考虑,小的倒是琢磨出一条两全其美的妙计。”说道这里,大黑天停顿了一下,故意勾起众人胃口。 只有布老虎在他身边顺着眼神望着,发现人群中的李江哲朝他微微颌首。 “商人惜命,司徒老儿想借这事朝我观风口发难,那些富商未必就是这个心思。咱大可从十三名富商中挑选一人,让他前往关城命人送上赎金...” “我呸,老子以为你他娘的有什么好计策,原来全是狗屁!我来问你,那人安然离开了马寨,你凭什么保证他能守信用将赎金乖乖奉上?”韩大魁瞪眼打断了大黑天的话,气的这厮脸色阴晴不定。好在田香出言打圆场道“大魁我说你这个急性子要改改了,大黑天还没有说完,你怎能这样说他。”说完朝大黑天抛去一个鼓励的眼神。 见韩大魁不屑的吐了口浓痰退了回去,大黑天强行按捺住心头怒火低声道“如此轻易放人自然不大可能,咱们事先可以在关城散布消息,这个被选出来的人,身负其它十二人的性命,如果他乖乖送上其它人的赎金,这事咱就罢手不提。如果他敢玩手段,咱们把其它十二个人全部杀了,那些富豪家眷自然不敢上观风口找我们麻烦。到时候只要派人挑起事端,所有人的注意,只会聚集在那位不顾他人死活的富商身上,还有白马帮的司徒遵义,我们观风口依旧过自己的日子,只不过少了一票赎金罢了。” “妙,妙计,大黑天没想到你还是个帅才,真是不错!”田香笑颜如花赞道,就连正堂上端坐的雷豹都有些意动。望向仇老爷子那边,见他点了点头,沉吟道“这条计策既然是你想出来的,那这件事就交给你负责了。” “多谢大当家器重,大黑天一定努力完成任务,不负当家的期待!”大黑天再度下拜激动道。 周围马贼议论纷纷,对他这个计策不断的夸好,这厮借势站起身,高昂着头四方回礼,今晚聚义厅他可谓大出风头。 “黑天大哥这条计策不错,可是我有个问题不明白想要问问!”一道轻喝冷不防冒出,布老虎铁青着脸不待田香说话,抢言道“黑天大哥既然能想到这番妙计,想来也确定好了富商人选,不知道是哪位?” 大黑天风头正盛,想也没想脱口道“自然是四海赌档的陈子良陈老板,十三人中,数他德高望重,说话最令人信服!” 角落里的李江哲眉头一皱,心中暗道不好,正要出声。 布老虎把握机会冷笑道“如果我没记错,你大黑天就是四海赌档的少主,陈子良的干儿子吧。” “举贤不避亲,陈子良是我干爹不假,可是他的实力摆放在这。关城之中,能够不惧司徒遵义威胁的人,可是除他在无第二人。”大黑天辩解道,布老虎却摇头否决“陈子良心狠手辣,贪财无义,下山之后恐怕连自己那份赎金都不会送来。如果你敢当场立军令状,保证你所推荐的人能够奉上赎金,我布老虎绝无二话。” 一阵语塞,大黑天愤怒瞪着布老虎,转而望向人群之中的李江哲,后者无奈摇摇头。 布老虎见状乘胜追击道“大当家的,其实刚才大黑天所说正是我想说的,唯一不同的是我举荐茶商周建,此人土生土长在关城,大半基业也在其中,更难得名声不错,性格却是胆小怕事。其它十二人性命绑在他身上,为了不招惹报复,他势必会奉上赎金,司徒遵义虽会阻拦,却不敢落人口实,大计方成!” 布老虎分析的头头是道,容不得大黑天狡辩,而且他敢以性命担保。 雷豹点头道“就按你所说的办!”一句话让大黑天呆滞当场,就连田香都无话可说。 之后散场,大黑天没了心思,布老虎反倒兴致高昂接下活来,去柴房将事情宣布下来离开后,布老虎偷偷躲在外面听着声响。 果不其然,其它十二人或威吓或乞求,让周建务必把事情办好。 第二天他带着所有人信物,在大柱的押送下进了关城,三天之后,就见大柱领着大野背着鼓鼓的包囊上了山,整整一万三千两银票不多不少摆放在雷豹面前,布老虎名声在次高涨,算是小胜了大黑天一筹。 傍晚,布老虎吃饱喝足出了房,怀里揣着两块生铁朝马寨北边一座铁匠铺走去。 经营铁匠铺的是个叫瘸子的老马贼,年轻的时候是个铁匠,后来上山落了匪跟着雷豹混了八九年,右腿不慎被人打断,于是便在寨子里建了个铺子,平日里帮着兄弟们打造称手家伙换点酒肉,日子也算过的去。 布老虎来铁匠铺倒不是为了讨件称手兵器,恶狼那把鬼头大刀耍起来比任何刀剑都要来的威风,他此行目的很简单,自从聚义厅见到仇老爷子手中把玩的太极球很是耀眼。这厮寻摸着也捣鼓一套来玩玩,拿捏下大人物的做派。最主要的是群架抽冷子,一斤重的铁砖头往人头上一砸,那可是收命的宝贝。 瘸子见到布老虎很是开心,他很喜欢年轻的小伙子有朝气有拼劲,最可贵的是这小子出手从不含糊,每次过来不是一斤老酒就是半斤黄牛肉,谁见了都是喜爱的紧。 听了布老虎的来意,瘸子靠在锅炉旁,黝黑的老脸笑起来怎么看,都像是偷着鸡蛋的黄鼠狼。 他掂量了下手中大块生铁道“虎娃子,我说你小子成天想些没用的玩意,还不如跟老子学学铁匠手艺,不用说,肯定是见到老爷子玩起金球眼馋,所以有样学样,沾沾老爷子的仙气吧。” “喂,我说老瘸子,你倒是放个话帮不帮小爷这个忙,满嘴废话是不是手上的功夫废了。”布老虎不耐烦的搓搓手,铁匠铺饶是火炭充足,也架不住外面风霜遍天,这寒意上来了,布老虎身上披的薄袄子可不顶用。 瘸子就喜欢布老虎装腔作势的摸样,用他的话来说就是像极了老子当年的彪悍。 见左右无人,他轻声问道“虎娃子,你给老子透个信,是不是老爷子将那手金刚打传给你了?” “金刚打?那是什么玩意?”布老虎疑惑问道,瘸子狠狠瞪了眼他,道“你小子别说胡话,老爷子的金刚打可是一等一的手上功夫,不过嘛。”瘸子说道这里仿佛陷入了回忆,布老虎最恨别人说话不痛快,拼命催促下,瘸子叹了口气,拄着拐杖出了铺子。 布老虎惦记着故事,更何况还是仇老爷子以前的事,当下也跟了出去。 两人走到了铺子外一个成年人腰口粗壮的枯树旁,瘸子摸摸枯树上面一个穿心洞道“金刚打我只见着过一次,当年前任县令找了位高手杀上了马寨,这个高手听说有个名头叫河北大侠,功夫那是一流的精悍。一拳一腿不知道杀死了多少弟兄,就连张大彪连人带锤都被打飞,断了十几根肋骨奄奄一息。后来大当家的失手被擒,危急时刻,仇老爷子出现了,他手中的太极球就好像风雷般飞了出去,隔着大树打到那人胸口上穿了过去,全寨的人都被吓呆了脑子,后来好多人问老爷子这是什么手段。老爷子只是回道,怒目金刚,就叫金刚打吧。” 第二十三章;开膛 布老虎出了瘸子的铁匠铺已经是深夜时分,外面飘起鹅毛大雪,山顶上的寒风那是冷刀片的剐人脸面。他环抱着双臂裹紧棉袄,低着头迎风朝自己居室赶,脑海中想的是仇老爷子那手霸道威猛的金刚打。 能穿透腰杆子粗的大树将人打个穿心洞,这手绝技,布老虎只在评书演义中听说过。 饶是他对瘸子的话存在某些质疑,可是结合仇老爷子摸不透的行事风格,布老虎猜测着这事十有八九是真的。 想到这里,布老虎这厮心思开始活络起来,从以往接触来看,老爷子对他有着不同于常人的青睐。 几次受伤,布老虎的小命在仇老爷子妙手回春下,没隔几天便龙精虎猛起来。 上次聚义厅三当家田香想捧大黑天上位,却在仇老爷子不着痕迹的运作下,让布老虎大出风头。 常人只道是布老虎这小子有些门道,这厮心中还算有些自知之明。回头仔细一想,发现仇老爷子对自己还真有些特殊不同,满心欢喜以为自个这匹千里马被伯乐寻着了。 布老虎行走在冷雪寒风中咧嘴乐呵着,脑袋里都是以后拜入仇老爷子门下,学得金刚打威风凛凛的生活。 乐极生悲,布老虎光想着好事疏漏了所处环境,一波寒风刮来,掺杂着沙雪打在他脸上,痛的他当场蹲下身捂着脸直骂娘。 马寨坐落于山顶,平时风沙就大,铁匠铺周围更是连个树根子都没有,这趟风雪剐的又毒,布老虎仓促来不及准备打个正着,双眼只感觉火辣辣的疼。 死命揉揉眼皮眨巴眼睛,感觉痛楚好了点,就要起身快步回家。 这时他看到了漫天风雪中一道黑影渐渐清晰,宛若一道铁塔横档在他面前。 来人赫然正是大黑天,他穿着一件裸臂薄袄,腰上缠着一条新黄虎皮,手持一把三尺尖刀,额头上绑着一条白巾,冷眼站在布老虎十步开外,眼神森冷的可怕,浑身杀气腾腾,显然是来者不善! 微眯着双眼站起身,布老虎搞不清楚这厮来意,但肯定不是来接自己喝酒驱寒的,有心想要调侃几句,大黑天却不给他这个机会,尖刀一指,恶狠狠道“布老虎,你害死了我爹,今天就是你的死忌!” 布老虎满脑子疑问,皱眉道“我说老黑,这东西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你凭什么就说我害死你爹。”有心想要把事情搞清楚,大黑天却是个认死理的主。 他挥刀跨步上前,尖刀在风雪中如同惊鸿闪电。砍向布老虎脑袋。 情急之下,布老虎连连后退,不小心脚下一个锒铛摔倒在地,尖刀正好虚砍而过。 大黑天得势不饶人,目眦俱裂,暴吼一声化砍为劈,一副要把布老虎横分两半的架势。 好在平日雷豹的操练布老虎一刻也没撂下,急中生智抓起一把雪土洒向大黑天,他一个懒驴打滚翻了几个圈爬起来怒吼道“大黑天你他娘的犯癫啦,老子和你往日无仇近日无怨,你在过来别怪老子翻脸不认人了。”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老子今日誓杀你!” 一声狂吼,大黑天声音震的周身雪水狂落,乱刀狂劈而至,如奔雷似闪电。布老虎被他激起了凶性,当下也丢了顾忌,从后腰掏出随身携带的匕首,反握上前,低伏着身体突袭而去,既然是看破大黑天刀法中的空档,准备近身给他扎个猛子。 布老虎的勇狠,大黑天看在眼里嘴角扬起狞笑道“地狱无门你闯进来,小崽子,老子今天要拿你血来祭我义父在天之灵!” 话闭,他微微挪移身体正好躲过布老虎匕首,大手一扬,如毒蛇吐信快速抓住他后颈,一记膝撞打在布老虎面门,痛的他六神无主。 趁这个机会大黑天反握刀柄在他后背重重一砸,很平常的手段,力道却是刁钻无比,布老虎只觉得脊梁骨被铁链穿了过去,整个后背痛麻难当,连直起身都十分困难,趴倒在地,被大黑天踩在脚下,沦为待宰羔羊。 “嘿嘿,兔崽子,你黑天爷爷的下马崩,味道不错吧,等着,老子现在就砍了你的脑袋,让你下地府给我义父做牛做马!” 大黑天单手高举尖刀,眼眸中闪现着嗜血的光芒,对准布老虎脑袋死命砍了下去。 背部忽遭重击,布老虎生死一刻使出了大柱的蝎尾打头,压倒在地却利用后脚跟,狠狠在大黑天软肋上蛰了一下,痛的他一个锒铛刀锋入地。 “想要老子的命,你他娘的还不够格!”布老虎赤红着双眼咧开嘴大吼,双臂用力将身体撑起,脊梁骨上传来的剧痛让他眼角不断抽搐。 但是想到刚才被踩在脚下的恨意屈辱上头,让布老虎短时间忘却了痛楚,犹如虎豹豺狼连滚带爬扑到在大黑天身上,抄起匕首狠狠将他持刀的膀子钉在雪地上。 鲜血,痛嚎,大黑天乱颤着身体在雪地,眼泪鼻涕狂流,右手骨的贯穿,这不仅是对他肉体上的摧残,更是精神上的鞭策,废掉一条膀子,就意味着已经被观风口马寨淘汰。 急促的脚步在呼啸的寒风中格外响亮,不远处,李江哲举着火把,身后跟着五个死党快步跑了过来。他们见到大黑天倒在血泊中生死不知,其中一个块头魁梧的家伙怒吼一声“天哥!”从后腰抽出柴刀狂奔而至布老虎,却在五步之遥被一道清瘦的身影给横档住,正是肃穆竖眉,双手各持一把菜刀的叶毛。 “牛蛋,你他娘给老子再往前一步试试!”叶毛奋勇护卫在布老虎身前,附近手持柴刀的牛蛋可不是软柿子,跟着大黑天讨活,这小子手上也是见过血的,算得上硬茬子一个。 他见布老虎压在血泊中的大黑天身上,后者右手膀子被匕首钉在地上血流不止,两人一动不动宛若同归于尽。 仗着柴刀横扫而至,逼的叶毛退后两步,怒吼道“伤我天哥,你们两个今天全都得死!”撂下狠话,后面李江哲等人围了上来,齐刷刷亮出家伙,大多数都是锋利的柴刀,就连文质彬彬的李江哲都抄了块尖头石子握在手中,可见大黑天也算魄力非凡,不然聚拢不了六个人为他出生入死。 形势扭转,李江哲六人呈扇形将叶毛围住,他一个人根本不够对方塞牙缝,可是叶毛并没有退后一步,咬紧牙关摆出一副拼命的架势,像极了深山老林的野狼守护着自己族群中的头狼。 一道结实的手臂重重压在叶毛肩膀上,他回转过头见到布老虎龇牙咧嘴满脸血迹爬起了身,惊喜喊道“老虎哥你没事吧!” 劈手夺过叶毛手中的菜刀,布老虎半个身体压在叶毛身上颤抖着,可是一刀在手,他气势徒然变得狠戾非常,怒指横眉叱咤的牛蛋,一声暴吼,如平地炸雷。 “给老子跪下!” 先声夺人,牛蛋当场被布老虎吓呆在原地,良久反应过来额头上青筋乍现,瞪圆了眼珠子,活像一只癞蛤蟆般憋足了口气就要爆发出来。这时又一道炸雷在凛冽的寒风鼓动下,格外刺耳轰鸣。 “老子叫你跪下!” 布老虎话音刚落,牛蛋热血上头,狠骂道“你他娘算什么东西!”持起柴刀上前就要劈砍,布老虎抢先手腕一翻,菜刀如白马过隙,划过冷电一道,瞬息斩在牛蛋小腹上,留下一道血淋淋刀疤破膛而出! “叶毛,你给老子记住,对待一群疯狗,只管劈了砍了,哪来那么多废话!”布老虎中气不足喊道,叶毛听出他语态中的疲惫,扶着他的身体一步一步朝房屋走去,消失在风雪中。 这时呆滞当场的牛蛋忽然醒悟过来,僵硬的低下脑袋,发现自己小腹上三寸长的伤口鲜血狂涌不止,他面带惊恐跪倒在地,鲜血打湿一片雪地,良久惨嚎一声,当场晕死过去。不多时,李江哲率先从震惊中反应过来,迅速带着其他人将大黑天、牛蛋送往三当家田香住处,一路上既然没有一人敢提及布老虎,扬言去寻找他的麻烦。 第二十四章;狗洞 山林深潭,风雪漫天,火篝上架着野鸡、野兔种种野味,大锅熬煮着蛇肉汤,香气四溢,可馋死了旁边站着的几个娃娃。 布老虎大马金刀坐在青石上,啃着流油的兔腿。 他穿着绒毛厚棉袄,戴着一顶黑熊皮小帽,这是观风口马寨入行十年老马贼,才能享受的过冬待遇。 大当家雷豹器重他赎金一事办的漂亮,特地命人赏赐下来,威风八面,可谓是得主厚待。 娃娃总共有七个,都是和布老虎一起被掳上马寨的良家子弟,为首的正是马三放。 当初构陷布老虎不成,反被戏耍的倒霉蛋。 他们几个一直都被分配从事马寨苦活,不受待见,今儿被齐聚在这荒郊野岭,还是叶毛的心思。 三天前布老虎被大黑天堵截,好在这厮仗着凶悍逃过一劫。 之后布老虎冷静分析过自己面临的形势,虽说靠着大柱等人的好感能立足一时,既然打定主意长久操办这份行当,手下没个几十号死忠,那是成不了什么大事的。 为此,布老虎打上了马三放等人的主意。 通过观察,这些小子已经不像当初那么排斥马贼这份行当。 这年头,能吃上窝头,夏日里身上有块遮羞布,过冬能傍上一件薄棉袄,那是大大的幸福。 虽说被迫上了马寨变成小厮苦役,可是马贼的生活让这群娃娃艳羡非凡。 不说布老虎身上那些行当,就是自己这些苦役,平日里都能啃上三五个白面馒头。 冬日里分上件烂棉袄,碰上好时候还能沾上点油腥,娃娃们原本还没坚定的信念慢慢被改变。 模糊的道德底线在现实的诱惑面前,包括马三放都有些迟疑。 故而在叶毛的邀请下,他们七个人趁着闲暇,特地赶来和布老虎会晤。 随手将骨头架子丢掉,布老虎跳下身,舔着手指上的油腻满含笑意望着马三放,后者被他笑容看到心中发毛,不自觉低下头。 布老虎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膀道“老马,以前咱俩相处是有些不快!可是今儿我让叶毛来找你,你也肯给我布老虎这个面子。咱大家都是痛快人,干了这坛酒,以后做肝胆相照的好兄弟如何?”说完,布老虎弯腰从地上抄起一小坛自酿的高粱酒,拍开泥封仰头灌了一口递给马三放。 受宠若惊的接过酒坛满饮,马三放脖根通红,昂起头大声道“老虎哥,以前是我肚量小,被猪油蒙了心,处处和你做对,在这我感激你给我个道歉的机会。” 烈酒在马三放胸腔里仿若烈火在燃烧! 他憋红了脸冲着酒劲,没那么多忌讳挽着布老虎脖子,拍着胸膛对另外六个人喊道“说实话,以前老子就是看不惯布老虎这厮的张狂!只当他靠着几分运气,得了当家的赏识才有今天的风头。可是自打前天,老子知道牛蛋那王八羔子被菜刀开了膛,现在被丢到乱石岗上。老虎哥,我服你,你是英雄,我想跟着你混。” “大黑天那头豺狼想让老子跟他混,他凭什么,他是人,难道老子这群兄弟就不是人?不服就打,不服就下绊子,老虎哥我实话跟你说,自从兄弟几个当上了苦役,咱没少受大黑天那帮人欺负。” “半个月前王狗儿,就是看不过眼兄弟们受委屈,跟牛蛋一伙人起了冲突被废了手脚。兄弟们憋屈啊,痛心啊,谁不是亲娘十月怀胎生出的娃啊,有他们那么糟践人的吗。” 马三放说着蹲下身把头埋在膝下抽泣。 周围六个娃娃感同身受,一个个偷偷抹着眼泪,布老虎和叶毛相视一眼满是苦笑,他俩当初合计着下绊子,可是在发现大黑天已经动手便放弃了打算,现在想想还真的挺惭愧。 好久,布老虎等他们情绪稍微稳定下来,给叶毛打了个眼色,后者会意的走去篝火旁分割着烤肉。 布老虎招呼道“今儿请大伙来就是吃肉喝酒,兄弟们的事就是我布老虎的事,回头我会寻摸着机会找当家的说说,一定不会让兄弟们做一辈子的苦役。” “好!” 听了布老虎的保证,这群人欣喜若狂,围着火篝坐下吃肉喝酒,酒过三巡,他们一个个因为心中开心顺气,多喝了几碗烈酒昏昏倒下。 睡梦中,马三放紧紧抓着布老虎的手喃喃自语“老虎兄弟,干了这杯,以后我马三放的命就是你的了。” “我马三放的命以后就是你的了!” ... 将篝火里添了些干柴,叶毛笑道“你真准备收了他们?” “其实马三放这个人还是挺不错的,有点狠气,当初投名状下手利索我是看在眼里。如果不是我和大黑天两人太扎眼,今儿坐在这威风的就是他了。”布老虎如实说道,叶毛笑了笑并不答话,伸手如神龙探爪,从火篝里扒出一把栗子剥了壳吃起来,见布老虎起身朝马寨里走问道“你去哪里?” “狗洞,找高人拜师学艺!”布老虎抛下话,人已经消失在山林中,留下叶毛一个人守着七个醉鬼摇头苦笑。 离了深山老林布老虎径直朝马寨走去,今天招揽马三放等人只是个小插曲,他更重要的事还在后头。 自打前几天被大黑天围堵,布老虎心中存着几分芥蒂。 后来才搞清楚原来赎金到手,大当家的不满白马帮司徒遵义出头唱调子,派人将下山的陈子良十二条人命给收了。 这事算下来跟布老虎没有干系,雷豹决定的事情在观风口没人敢忤逆,可偏偏大黑天认死理,敲定了布老虎的杀父之仇,这才有了之后的雪夜堵截。 在外人看来,布老虎这次吃了点亏,却仗着理,将大黑天左膀右臂牛蛋开了膛,可谓是稳赚不赔。 布老虎这厮却不是这么想,要知道那晚大黑天一记下马崩砸在他脊梁骨上,到现在过去了几天仍然隐隐作痛,以后要是在跟这家伙对战起来,布老虎可没把握在从他手上讨上便宜。 抱着这个想法,布老虎整整两天没睡好觉,抠心自问,气力上大黑天大他几岁,平时打熬力气也勤快,布老虎万万不是对手。 马贼大力以前是走单帮混镖局的,手上很有几招硬功夫,传给了大黑天,他更无胜算。 原本布老虎盘算着去求仇老爷子赐下金刚打,连连吃了几次闭门羹,布老虎如坐针毡。 特别是昨天夜里他出门撒尿,看到大黑天在麦场上勤练刀法的架势,更是毛骨悚然,夜里噩梦不断。 好在布老虎命不该绝,生机一线。 今早叶毛看出了布老虎脸色异常,几番追问下,他也没对自己这个好兄弟隐瞒,便将心中担忧吐了出来。 没想到叶毛当场一拍大腿,大笑告诉了布老虎一个秘密,而这个秘密让布老虎喜出望外,在收服了马三放一伙人之后,便匆匆朝寨子里赶了去.... 狗洞,观风口马贼寻欢作乐的好去处。 这里原本是个山洞,延绵地底十多丈,洞底空间极大,有活水源头。 一开始仇老爷子准备将山洞打造成藏宝地,另外挖渠通道,作为一条逃生的密道。 没想到十年前观风口脚下一座村庄里的猎户,无故埋杀了雷豹一位打天下的老兄弟,这件事顿时引起轩然大波,几百条汉子怒发冲冠,一夜之间将村庄烧的一干二净。 后来幸存的几十个村名被带上了山,考虑到当时关城县衙的态度,几十人并没有被埋杀泄恨。 全被关押在山洞里,时不时抽调出来作为新晋兄弟的投名状,至于女人则供马贼们淫乐,一来免去了血气方刚的老爷们憋屈之苦,二来马贼们也不至于摸进城里逛窑子贪欢,失手被擒。 久而久之,因为里面关押着一批命比狗贱的村民,这才有了“狗洞”的称呼。 同时经过十来年的改善,狗洞已经相当完善,比城里县衙大牢还要森严完善,成为观风口一大特色。 布老虎是个玲珑人,有求于人的时候出手从不含糊,在房里捣鼓出一斤黄牛肉,提着两坛老酒屁颠屁颠就出了门。 狗洞安装了两扇包铁木门,布老虎去的时候,门口正有个小老头穿着厚棉袄捧着小暖炉,手上甩着烧火棍,优哉游哉唱着小曲。 这老头生的难看至极,大红鼻子歪嘴眼,声如蛤叫音似狈。 铁匠铺瘸子跟这人相比还是有些福缘,起码丢了拐杖还能走上两步,他可是整整一条左腿没了,全靠手中烧火棍才能勉强行走,此人正是张小剩。 张小剩大老远就看见布老虎拧着两坛酒过来,乐呵呵喊道“虎娃子,告诉大柱那臭小子,别以为两坛老酒就能搪塞他张爷。想找娘们暖被窝那图的是个你情我愿,你大柱子一日三餐请别人小姑娘吃猪尾巴,老娘们都被你折腾三天下不了床,我这的姑娘可伺候不了。” 好在这会寒风凛冽,风声将张小剩鼓噪的蛤蟆声淹没,不至于传到山顶麦场斗狠玩刀的大柱耳朵里。不然这热血冲头,脑子缺根筋的大柱子,保不准就做出什么闹别扭的事。 “喂喂,我说老秃头,你虎爷寂寞找你来喝口小酒吃口肉,你别三句话离不开娘们娘们的,谁不知道你个老色鬼当年就是采花不成给打断了腿,还有脸在这埋汰别人。” 布老虎通过大柱的介绍跟张小剩喝了几次酒,两人都生得一张埋汰人的烂嘴,也算臭味相投,平时说话从无顾忌。 张小剩笑眯眯望着老酒牛肉,乐呵呵起身从山洞里拖出一张草席垫在雪地上,布老虎一边将酒肉码好,一边不满道“小爷请你吃顿酒,你这老秃头着实不够意思,连个洞门都不让进,合着在外面吹冷风,能消消你下面的火气?” 撑着椅子坐下,张小剩灌了口酒道“老子不让你小子进去是为你好,那狂人天天叫囔着别提多么心烦,你说大当家也真是的,杀也不杀,留着也是个祸害,老子这双耳朵夜里可没少遭罪。” “哦,你说的是那个守卫?他现在怎么样了。”布老虎饶有兴趣问道,张小剩嘟囔道“还能怎样,被折腾了几个月,这人也是条汉子,全身上下腐烂的每一块好地,活生生成了堆臭肉还整天叫唤个不停,别提多心烦了。” 吞了块牛肉,张小剩寒意顿消,谈兴渐浓继续道“你还别说,这人身板还真扎实,我看比当初那个河北大侠的功夫还要高明几分。如果不是恶狼用石粉迷了他眼睛,又在刀上抹了毒,可能还真栽在了那里。不过话又说出来,如果不是这人耗了恶狼大半力气,你小子也没那么好运生生宰了他。” 第二十五章;赊账嫖妓 铁峰,长江以南有名的快刀手! 五年前横扫江南二十三家武馆声名鹊起,后来以一刀之威,大败天南镖局掌舵人叶守天,夺得百年老字招牌名声大振。 正当他崭露头角,忽然销声匿迹,去向不明,是为江湖一大遗憾。 布老虎从张小剩那里得知了铁峰的底细,没想到叶毛舅爷家的武师名头这么响亮,心中窃喜。 脸上拿捏出好奇的摸样说道“张叔,你说那人这么厉害,带我去见识见识怎么样?” 抿口酒,张小剩满含深意笑了笑并未接话,布老虎被他盯了眼,感觉心中那点小把戏被人看了个通透。 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嘴上嘟囔道“老秃头,平日里小爷对你不薄吧,今儿求你帮个小忙,扭扭捏捏像个娘们似的,你倒是痛快点给个准信,省得小爷看你那张老脸心烦。” “嘿嘿,人小脾气到不小,你虎娃子那点道行,也想在老子面前摆弄,真是不知死活!”张小剩笑眼眯成说完,拿着烧火棍在布老虎头上敲了记,继续说道“你跟大黑天那点破事,现在马寨传的沸沸扬扬,三当家女人家的心眼小,大柱带你入行等于凭白惹恼了这娘们。昨儿我听说大力摆桌收大黑天为断魂刀门人,你小子心眼贼,估计早就在琢磨这件事,来这里估摸着也是寻那快刀手传你一招两式,免得日后被人大卸八块砍成肉泥,丢到乱石岗上被野兽叼了去。” 一语道破心思,布老虎面色尴尬道“你才被人大卸八块,大黑天就算学了大力那半吊子断魂刀又如何,玩刀拼的是个狠勇,老子才不怕他。” “好,有志气,有老子当年的风范!不过虎娃子老子得提醒你,断魂刀当年在江湖上也算人才济济,虽说被灭了门,大力却是货真价实的十二代嫡传。整个观风口,除了天赋异禀的生铁链子锤张大彪,没人能制的了他。”张小剩一泼冷水浇下,给布老虎来了个透心凉,见他愁眉苦脸,乐的整张老脸皱在一起,露出一颗孤零零的大黄牙,看的布老虎反胃不已。 “虎娃子啊,其实你有个更好的选择,怎么样,要不要老子给你指点几句?不过我要大柱房里那张黑熊皮。”张小剩笑得跟只老狐狸般说道,布老虎瞅了他一眼没好气道“我去找过仇老爷子,可是老人家根本不待见我,我也不敢过多打扰。” 张小剩脸上笑容变得僵硬起来,轻咳一声道“老爷子很器重你,他既然这么做肯定有更深的意思。” “话是这么说,可要是哪天大黑天的断魂刀大成,第一个试刀的肯定是我!张叔,你也不忍心我死吧。”布老虎挤眉弄眼说完,作势起身给张小剩捏捏肩膀。 苦笑几声,张小剩说实话对布老虎也挺看重的。 这小子心眼活络,比大黑天少了几分杀伐多了一份圆滑,作为一个马寨拼了几十年的老人,张小剩看的很通透。 大当家雷豹最近一些动作明显是在提携后进,日后掌权的也就是布老虎这一代人,他们这些老一辈想要活的安稳,日后说不定还得依仗几分。 当下张小剩挥挥手将布老虎的献媚挡开道“每天有半斤老酒暖身子,你小子跟大黑天那点破事老子没兴趣知道。” 布老虎心眼贼着了,一听这话知道张小剩松了嘴,乐呵呵道“张叔海量,半斤老酒连个馋虫都堵不了,下次过来虎娃子给你捎三斤野高粱,让张叔您喝个痛快。” 满含深意打量了眼布老虎,张小剩摇摇头,从他手中接过烧火棍起身,环顾四周没人,身子一拐一拐带着布老虎进了狗洞。 布老虎没有去过县衙大牢,听那评书演义里唱的曲调,天牢刑地,多的是怨魂死鬼。 满地白骨,阴风恶嚎,普通良善之家进去打个照面,三五天便被里面煞气袭了身子,小则大病一场,大则失魂落魄被怨魂占了身子,从此疯疯癫癫。 怀着满腹惊悚,布老虎壮着胆子进了狗洞,行了一段狭窄石道,眼前豁然开朗,灯火通明,轻轻一嗅,没有想象中的恶臭熏天,空气中反而飘荡着一缕甜香。 别有洞天! 狗洞第一层空间极大,建造的仿若妓院窑子的迎客厅,四面墙壁镶嵌着火把灯火通明,八个被开凿出来的小洞安上铁榄栅。里面放着一张大床,睡着两三个女人,旁边过脚地有座梳妆台,上面摆放着各类胭脂水粉。 听到动静,那些蜷缩在厚毯子里相互抱着取暖的女人,探出脑袋朝出口瞧了瞧。见到张小剩两人的出现有的惊慌失措,更多的是眉眼含春,故意从毯子里露出半抹酥胸,风情万种的摸样看的布老虎脸红心热,直咽口水,将来这里的目的抛的一干二净。 美色当前,那几名仿若关押在牢笼的金丝雀,样貌谈不上美艳,可是身材着实火爆。 布老虎年纪也不算小,过了正月正好满十三岁,加上平日里打熬力气身板结实,一番诱惑下,下体情不自禁起了冲动挂起小帐篷。 张小剩看的实在,乐呵呵拍拍他肩膀道“虎娃子本钱不小嘛,要不过去快活快活?” “免了,我老爹说过,这女人的贞操得献给自己相公表明忠贞,男人也得为女人留着一份清白,这样才能家庭和睦,福泰安康。”布老虎一脸认真,着实将张小剩震惊了一把,见他态度坚决,这事不能勉强。 指了二层牢狱的通道,张小剩火急寥寥拄着烧火棍朝铁榄栅迈去。 布老虎不想看他快活的摸样,咬着嘴唇闭上眼大步朝通道迈去,听到耳后传来的媚声淫笑,好像钝刀子刮着他的心肝。 倒不是说布老虎骨子里继承了他秀才老爹的迂腐,他真的很想和张小剩换个位置,抛了自己狗屁清白身子。 可是... 可是他也有他的难处,别看那些娘们,打扮的花枝招展像极了窑子里的姑娘,其实她们大部分还真是窑子出身,过个夜跟青楼摆花酒档次差不多。 这都是仇老爷子立下的规矩,山下掳掠来的姑娘,兄弟们闲暇时候可以随意快活,但是该交的嫖资一分都不能少。 那些姑娘们干满三年,便可以得到一笔不菲的银两遣送回家。 有了盼头,有了钱财的诱惑,她们可是使出浑身解数,让这群手中拥有大笔银钱款爷舒坦。 这样一来马寨鲜少有人会冒着生命危险下寨快活,而马寨得到大笔银钱也可用于建设发展,可谓是一举两得。 可怜布老虎,他上山也有小半年了,手头上也积蓄了不少财物,可是这厮到处攀交关系,出手就是论斤的酒肉,手上在无几个闲钱。 他倒是看重张小剩怀里,那个跟三当家田香有一分相似的寨妓。 如果有钱凭着关系,张小剩肯定会拱手相让。 可是你他娘的赊账嫖妓,整个马寨几十个年头都没发生过一起。布老虎纵然不惧大柱等人的笑话,总不能让一群寨妓看低了身骨。 当下他眼珠贼溜溜乱转着,见张小剩压在那个寨妓身上大口喘息着,坏心眼一起,惊慌喊道“亲娘嘞,三...三当家你怎么来了。” “啊~” 张小剩鲤鱼打挺从那名寨妓身上弹跳了起来,身子晃悠几下站立不稳摔了个狠。 狼狈起身用被子盖住下身,见出口并没人,耳中回荡着布老虎张狂的大笑,气的脸红脖子粗,咒声大骂。 第二十六章;姐夫 囊中羞涩的布老虎,告别了销金窟怦然心动的诱惑,按照张小剩指引,直接来到二层关押壮丁的牢狱。 二层较之一层大了不少,墙壁上的火把,在裂缝中吹进的寒风肆掠下忽明忽暗,更显鬼气森森。 三十六个开凿出来的牢门,里面关押着五十多个青年壮丁。 他们大部分被扒光了上衣捆绑在木桩上,浑身受尽刑罚奄奄一息。 见到布老虎勉强抬起头,眼神中充满怨毒,仿佛要深深记住这张脸,以后变成孤魂野鬼在来报仇。 至于小部分人身上被派发了过冬的棉袄,每餐饭也有小半碗烈酒驱寒,他们都是山下不开眼的猎户,来观风口打猎不幸困于跑马道上被掳掠了回来。只等家里来人。奉上粮食赎金就可以放下山,这也是观风口不同于其他六家马寨的地方。 布老虎很快便找到了快刀手铁峰,这是条硬汉,反正布老虎自认为换个身份,他一定会选择自杀。 第一次见到铁峰是在梅园,相爱的女人不愿受到屈辱而毁容自保,这个鼎鼎大名的快刀手在也按捺不住心中的狂怒,十步一杀,快刀所过,颅飞血洒。 可惜布老虎当时躲在水池瞧不见外面情况,听仇老爷子身边的刀疤说,当时如果不是铁峰被人用石粉迷了眼,恶狼又在刀上抹了毒。恐怕那天晚上兄弟起码要死八成,当然有仇老爷子坐镇,事情肯定办的稳当,这收成是实实在在。 布老虎在见到铁峰的时候,这位往昔豪气干云的侠客已经沦为阶下囚,颓废的靠在墙壁角落上,脖子用项圈钉在了石壁里,琵琶骨上也被铁锥穿透,锁在环扣上。蓬头逅面,赤裸的上身满是刀疤鞭痕,特别是胸口成年人拳头大小的烙印,最是触目惊心。 将牢门打开,布老虎面色无惧走了进去,脚下传来嘎吱骨碎的声音,他往地上瞅了眼,顿时浑身冒起了鸡皮疙瘩。 这地上到处都是臭虫老鼠被冻死的尸体,角落里更是爬满了密密麻麻的白色蛆虫,好在现在寒冬彻地冰凉,饶是如此布老虎还是觉得这里空气腥臭无比,令人毛骨悚然,一刻也不想呆下去。 “喂,马贼崽子,不要把我的食物踩烂了。” 一阵铁器碰撞声响起,铁峰干哑的嗓音犹如地狱恶鬼般森然。 强作镇定,布老虎一脚将地上的臭虫尸体踹到角落里去,大咧咧坐到铁峰面前,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打开里面是只酥香鸡,诱人的香味四溢散开,对于小半年没吃上肉的铁峰来说,是个不小的考验。 “这是解开你脖子上的项圈钥匙,吃饱了喝足了你自个儿戴上,别让我难做。” 从怀里掏出解开项圈的钥匙抛在地上,这是张小剩的意思,反正这位强人琵琶骨已断。双腿也被蛆虫吞噬的皮肉不存,就算恢复行动能力也翻不了多大的海浪,还不如让布老虎卖个好。 见铁峰狐疑的望着自己,布老虎朝他“苦涩”一笑,蹲下身将酥香鸡扒开,里面塞满了山菇红薯,捻起小片丢嘴里吞下,他又从后腰取下装酒的皮囊放在地上,转身便朝外走。 “你是谁,你这么做有何居心!”走到牢门外,铁峰终于忍不住,问出了心中疑惑。 不敢和他凌厉的眼神对视,布老虎将牢门锁好,复杂瞧了他一眼,哀声道“姐夫,我姐她生前跟我说,跟着你...她...” “你姐是谁...她说什...么!”铁峰忽然好像一头狂怒的狮子想要站起来,他脖子上的项圈发出嘎吱的摇曳声,琵琶骨上的铁锥搅的他伤口血肉模糊。饶是如此他面不改色,死死盯着布老虎,要问个究竟。 “我姐叫凤儿,她说跟着你,这辈子都无怨无悔。” 布老虎咬紧牙关将这话吐了出来,转身不在看抽空了力气消寂下去的铁峰。 这厮杀气实在恐怖,暴怒之下比雷豹这个杀人不眨眼的大当家还要强盛,布老虎被他质问吓得冷汗直流,后背亵衣估计已经被打湿了三层。 “你现在身子骨虚弱,先把山菇红薯吃了调理下身子,烤鸡太过油腻,你元气大伤不宜多吃。以后每隔三五天我会给你捎些酒肉过来,姐夫,你受委屈了,多保重!” 布老虎交代几声,头也不回朝外走去。 这地方实在邪门,他一刻都不想多留,在说今儿已经吐露了太多信息给铁峰,也要给他些时间来整理思绪。过犹不及这个道理布老虎年纪虽小,可是跟着一群马贼打交道,已经品其味有三分。 出了狗洞,张小剩已经爽完了在门口哼着小调,见着布老虎,两人相视一笑尽在不言中。 俗话说有人的地方就有斗争,有斗争的地方就要站队,纵然是快意恩仇的马贼行当也是如此。 张小剩还有十来年好活,靠着以前立下的功劳,寨里老人还能给上几分面子,可是谁又说的准以后了。 三天后已经是小年夜,举寨同庆,麦场上盖上大棚,摆下三十桌酒肉,从狗洞选出了几名身段好的寨妓一番高歌奏舞,热闹非凡。 布老虎凭着自己脸面,带着马三放七个人挨桌敬酒,介绍给大柱一干马贼认识。 酒桌上往往都是谈话的好地方,几句恭维话一轮酒下来,马三放等人的身份在大柱的拍板下,正式从苦役转正,从此不用做那些低贱的行当。 月上杆头,麦场依旧高呼欢畅,叶毛喝的不省人事。这厮酒量极差,就是个沾酒必倒的货色,偏偏又极好这一口,被大柱等人调侃几句硬生生灌了半坛子高粱酒,这会这在冷月寒星下扒着衣服,醉眼朦胧要给大伙看看他打熬出来的一身二头肌。 布老虎一直都关注着狗洞那边,瞧见张小剩拄着烧火棍一拐一拐兴奋走来,他朝身边坐着嗑瓜子的马三放打个眼色,一人背了个小包,接过张小剩抛来的钥匙大步朝狗洞走去。 “老马你帮我盯梢着点,别放人进来了,我过会就出来顶你的班。”将一只烧鹅和二两老酒留着给马三放,布老虎嘱咐了几声在前者龌龊的眼神下溜进了狗洞。 来到销金窟,因为是小年夜,几十名寨妓也分上了点肉汤,正莺语欢笑说着悄悄话。 见着了布老虎,这些寨妓当他是个娃娃没多少避讳,这厮油嘴滑舌,几番交谈,又从布包里掏出些瓜果分给她们,很快这些苦命的寨妓一个个拿布老虎当弟弟看待。 温柔乡里停留了大半个时辰,布老虎俘获了所有寨妓的心,他倒没指望染指她们的身子,完全是一种平等的攀谈。 一来这些女人的确蛮苦命,布老虎动了恻隐之心。 二来布老虎也抱着一个目的,这些寨妓平日里没少被马贼带回家过夜,三五天相处下来,都知道一些辛秘。 就拿曾经跟张大彪好过一段时间的寨妓来说,这厮当初反叛,夜里说了梦话,正好被这寨妓听的真切。她们都跟仇老爷子有过私底下的约定,凡是这样的消息如若可靠,均可换得十两白花银,事后还能遣送下山。 不过那名寨妓,在张大彪死后得了酬劳却不想下山,这位和三当家有着一分相似的女人在城里卖身,每月最多赚得三两银子。 而在观风口马寨张罗着行当,那些马贼一个个像疯了似的往她被窝里钻,三五天就抵的上往年一个月。她还准备在接个三五年存够钱下山,到时候找个良家嫁了,买上几亩良田,舒舒坦坦下辈子不用愁。 跟那些寨妓依依不舍告了别,布老虎直奔二层,来到铁峰关押的囚牢,他脖子上的项圈已经被解下摆在一边,低着脑袋花白的头发遮住面庞。手里拿着从一根不知道从哪里扳下来的铁钉,挑着大腿上的烂肉,地上留了一滩腥臭的脓血,害的布老虎差点将吃进肚里的酒肉全部吐了出来。 将布包解下放在铁峰伸手就能拿到的地方,布老虎停留了半盏茶时间都没见他开口说话,望了眼他脚上的伤,道“明儿我给你带些药过来。”说完便头也不回朝门外走去,他怕这一回头,瞧见那黑黄的腐肉,怕是在忍不住喉腔翻滚的呕意。 第二十七章;以命相护 从铁峰那里出来,布老虎来到销金窟和那群寨妓调侃几句,隐隐有些乐不思蜀。 在知道这厮还是个“童子鸡”,几名寨妓巧笑嫣然,眉眼含春在床上摆弄着撩人的动作,更是让布老虎心猿意马,像失了魂般朝大床走去。 砰...砰.... 一阵杂吵从外面传了进来,将布老虎心魂勾了回来,想着外面是马三放在看守。布老虎担心出了什么岔子,火急寥寥,也顾不上温香软玉朝洞口跑了过去。 狗洞外,一脸醉态的大力伸手一挥,大黑天的两个跟班如狼似虎扑向马三放,将他架了起来。 此时马三放被人揍的鼻青脸肿,他躬着腰昂起脑袋死死瞪着大力身边的大黑天,眼神阴森的可怕,就好像深山老林命悬一线的孤狼,做好了跟敌人玉石俱焚的打算。 打着酒嗝,大力醉眼朦胧来到马三放身边一耳光抽了过去,顿时将他半边脸打的高高肿了起来。 “你他娘的算什么东西,在敢瞪一眼,信不信老子将你眼珠子挖下来。”一声狂笑,大力伸手将马三放头发抓了起来,一记膝撞砸了过去,将他鼻梁骨生生折断,鲜血洒了一地。 马三放倒在血泊中颤抖的爬起身,他的整张脸被血泥遮盖,宛若濒死的野兽伸手朝大力脸上抓去。 没想到这小子意志如此顽强,大力纵然已有七分醉意也不是那么好容易近身的,当下一脚踹了过去,马三放倒飞五步重重摔在地上,神智不清被两个喽啰给架了起来。 “我记得你好像叫马三放吧,怎么着,往日见你小子挺清高的,眨眼功夫就和布老虎好上了?是老子这座小庙装不下你这尊大佛,还是你小子自甘下贱,恬着脸去捧布老虎那厮的臭脚丫。”大黑天双臂环抱,饶有兴趣打量着惨不忍睹的马三放,一番调侃惹来周围七八个小弟的大笑。 见他依旧死扛着瞪眼,大黑天还是蛮欣赏马三放的脾性,拍拍他肩膀笑道“只要你给老子跪下,大喊三声布老虎你个乌龟王八蛋,今儿你碍着了哥几个眼的事就算了。明天一早带着你几个兄弟上麦场给老子奉一碗茶,从今以后你就是我大黑天的人,在这地头上有三当家罩着你,没人敢拿你怎样。” “大黑天,你个乌龟王八蛋,有种冲老子来,仗着人多欺负老子兄弟,你算个屁!”狗洞门口,布老虎叉着腰放声怒骂,他右手往后腰一抹,短匕跃于掌上,闪烁着森然寒芒。 人的名数的影子,布老虎一把菜刀开了牛蛋肚皮的风声还未散去,架住马三放的两个喽啰心虚的想要逃跑,被大黑天一瞪眼吓得毛骨悚然,死撑着站那小腿打着哆嗦。 布老虎率先亮刀,马贼大力酒劲上头,骂骂咧咧伸着膀子就要给他点颜色看看,被李江哲好说歹说给拦了下来。 大家心底都明亮着,今儿是大黑天和布老虎的私人争斗,大力只能当个观众绝对不能出手,否则明儿早上大柱带着一帮人追究下来,大过年的拌起嘴来谁的脸上都不好看。 布老虎也清楚这一节,马三放被人揍的鼻青脸肿他心里也不好受,想要撒泼,对方人多势众,形势逼人,他只能忍气吞声把仇记下来日再算。 “大黑天,今儿算老子栽跟头了,只要你把人放了,这事咱就当没发生过。” “嘿,我还以为你布老虎多大的能耐,原来就是只死病猫,都说闻名不如见面,我看你这是见面不如闻名,孬种一个。”大黑天身边一个魁梧少年张狂笑道,他是大黑天前不久,在底下乡村收过来的小弟叫黄灿。出生猎户家里,三年前双亲病死,在村庄里靠着偷鸡摸狗活了下来,经人举荐投奔跟了大黑天。 犯不着跟一喽啰斗气,布老虎死死盯着大黑天,向他讨个说法。 黄灿手脚利索,搬来个板凳伺候大黑天坐下,瞥了眼脸色阴晴不定的布老虎,大黑天用脚踹了下马三放道“看见没,什么叫孬种,他布老虎就是个孬!马三放,老子在给你个机会,只要你跪下将我刚才的话重复一遍,从今以后,你和你兄弟老子罩了,保准你们吃香喝辣,没人敢欺负你们。” 布老虎脸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几次怒火冲昏了他的头,想扑过去将大黑天一伙人大卸八块,可是理智强迫他还不是时候,最起码他要看清楚,马三放值不值得他跟大力一伙人彻底决裂。 被两人架在中间的马三放缓缓抬起了脑袋,他脸上已经被血污沾满看不清摸样,耸拉着眼皮子,他咧开嘴朝大黑天笑笑,忽然喉腔一阵鼓动,一口冒着血丝的浓痰吐到他脚下虚弱骂道“大黑天,老子操你祖宗...” 砰! 大黑天立地起身,抄起板凳一甩狠狠砸在马三放双腿之上,力道之大,板凳四分五裂散开,骨裂声清楚炸响在每一个耳边。 两个跟班将马三放松开,如一滩烂泥倒在血泊中,他蜷缩着身子抽搐着,从始至终都没叫唤出一声。 “大黑天,老子今儿跟你没完!”怒吼一声,布老虎抄刀飞扑,快准狠朝大黑天脑袋扎去。 临危不惧,大黑天冷笑一声不退反进,滑步上前,横臂挡住布老虎持刀右手,左手劈掌砍在他心窝上,痛的布老虎瞬间仿佛窒息般大脑一片空白。 短暂的失神,他手中短匕被夺走,脖子上轻飘飘被划了一道血痕。背部一疼,大黑天以掌化刀卸了他的腰骨,布老虎趴倒在地浑身软绵绵使不上一丝力气,可是浑身传来的疼痛无时无刻不在冲击着他的神经。 “病猫子孬种!你给老子听好了,今天不杀你是不想大过年的惹晦气,等到今年清明,老子定取你狗头祭奠我亡父在天之灵。我们走!”大黑天放下狠话打了个招呼,几名跟班鄙夷的朝布老虎、马三放吐了口唾沫趾高气扬离开。 等到大力勾着大黑天肩膀高歌而去,布老虎咬紧牙关,双手撑地起身走到马三放身边将他背了起来,默不作声匍匐朝仇老爷子的庄园走去。 “老...老虎哥...我没...给你丢脸...他大黑天...是乌龟王八蛋!” 背上马三放虚弱的声音,断断续续传进布老虎耳中。 死死抿着嘴唇,布老虎停下身闭眼高昂着脑袋,风雪打在他脸上,如利刃生剐着他的心。 “老马,我布老虎向你保证,从今以后,凡我兄弟者,当以命相互!” 风雪过,严寒袭,自打昨晚大黑天主动挑事,布老虎和马三放一个伤一个残,大柱一伙人酒醒听到消息提起家伙将大力堵了个正着。 好在大黑天手下有个运筹帷幄的李江哲,事发后早早跟三当家田香通了气,大柱还没动手,大当家雷豹亲自过来一番训斥这才避免了一场械斗的发生。 事后,为安众人情绪,大黑天赔偿了布老虎十斤黄牛肉,算是作为调养身子的代价,至于瘸了腿的马三放。 他本来就是个苦役,残了也就残了,看在大柱据理力争的份上,免了他的苦活,算是宣告了这场风波的结束。 一家欢喜一家愁,大黑天自此意气风发,在马寨里呼声高涨,名气在道上也悄悄传播了起来。布老虎的日子还算过的去,毕竟有大柱等人力挺,不过他被大黑天用断魂手伤了腰骨,几天下来连行走都是个困难。他向仇老爷子求过救,却被直言拒绝,说是以刀法推演的卸骨手法,除非用刀高手,否则一个不慎会落个终生残疾。 自此,布老虎整整低调了半个多月调养身骨,直到正月十五那天张小剩请他喝酒,一来看看他的伤势,二来把最近铁峰又狂性大发,搅得整个狗洞不得安宁的事情说了出来,布老虎这才记起还有这么一茬。 当天晚上,趁着厨房忙活晚上宴席,偷了一头烤乳猪,又捞了两瓶杏花酿,跟看守的张小剩打个招呼,来到了关押铁峰的牢狱。 半个月不见,铁峰精神头比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好很多,当然其中多亏了布老虎的面子,张小剩对他的看管松懈了不少,起码来说三天一次的例行鞭刑是免了。 两人再次见面,铁峰还是老样子沉默不语,布老虎心中有气,将乳猪摆好,扶着腰坐下,拍开泥封灌了口酒道“过了这个十五,我可能不会在来看你了。” 不为所动,铁峰自顾自的灌了口酒道“你之前说的都是骗我的吧。” “我老家在凤阳,八年前家里遭水灾,一家老少来了关城避难。五年前父母先后去世,我姐为了照顾我卖身进了周府当丫鬟,三年前我被人贩子拐了卖去苦窑挖矿,半年前逃了出来回关城找我姐。听说周家老板去梅园看戏混了进去,原想找个机会相认,没想到被敲晕送上了山。之后我想着既来之则安之,反正当马贼吃的饱穿的暖,我了然一身无牵无挂快活着了。没想到一个月前我奉大当家的命令去关城收赎金,讨到周府见着了我姐,当时她已经奄奄一息,临死之际,拜托我找到你,转告说今生能够认识你,是她前世修来的福分。” 第二十八章;大旗手 王凤有个弟弟这事说来也巧,叶毛在他舅爷周建府上不被他舅母待见,王凤身世可怜,对府上这位远亲有着几分同病相怜的情意在里面,曾经不止一次跟叶毛讲述过她弟弟的往事,没想到成全了布老虎。 为了学到铁峰的快刀,布老虎也算煞费苦心,跟叶毛仔细推敲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将细节处理的可圈可点没有半分纰漏。 除非铁峰能够下山当面找茶商周建对峙,否则这真真假假除了布老虎、叶毛,恐怕只有毁容自杀的王凤,跟她那位下落不明的弟弟能够分辨。 心中疑团解去,铁峰望着布老虎容貌,或许是心理作用,越发觉得跟自己爱人有着几分相像.爱怜之余,想到他的身份,心中隐隐作痛,尽量将语气放的平和说道“有机会你就离了马寨,三百六十行,只要有着一分骨气,靠着双手总是饿不死,何苦做这等下贱贼人。” 听到这话,布老虎知道自己成功了,可是心中没有半分欣喜,反而对铁峰这句话起了很大排斥,淡淡回道“我只知道,在关城如果从跑堂做起,每天朝五晚九除去吃住可拿三文钱,一个月薪水赶上旺季不过百文。一年下来如果掌柜的厚道,勉强可以拿上二两银子,整整十年不过才二十两,我姐当年卖身给周家足足换了二十五两,也就是说我要跑堂二十五年才能为我姐赎身。” 瞧了眼铁峰,见他并没有打断自己的意思,布老虎从怀里掏出一锭金元宝摆在面前道“这是三两黄金,能让关城一家五口人三年不为吃穿愁,我当马贼不过小半年,每天大碗的高粱酒伺候着,大口嚼嚼的肉块从没断过,就是摆在你面前的这头乳猪,在关城除了家有百亩良田的员外,谁能享受的起。” “够了!” 铁峰将手里酒坛重重摔倒在地,怒目横眉道“做人当头顶天脚踏地,行的正坐的直。坑蒙拐骗,巧取豪夺,你姐姐是那么善良的一个人,怎么会有你这个不辨是非的弟弟。” “哈哈!” 布老虎怒急狂笑,猛然从地上站起身,居高临下,口沫横飞骂道“不辨是非?好,我来问你,你小时候尝过腊月严寒挨家挨户讨饭的滋味吗?你知不知道被人用扫把赶出医馆那种无助的心情!三天,当你最亲的人整整饿了三天,却将讨来的一个馒头塞进你的嘴里,笑着说她很饱,很饱,那时候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活下去,我要活下去,不择手段的活下去,我要活的比任何一个人都要好,我要让我的亲人比过上好日子,我要让跟着我的兄弟从此能堂堂正正做人,不在用血汗换取别人的怜悯。” 这一刻布老虎临近癫狂的嘶吼着,他脑海中盘旋着一道道身影,丑娘望着自己永远都是那么温柔的眼神,寒风瑟瑟秀才老爹焦虑的身影在老林中徘徊,老九憨厚朴实的笑容,让他一辈子都无法忘怀。 “我布老虎做人不用任何人来教,睚眦之怒我必报,滴水之恩我必偿,我做人只有一个信念,待我最亲的人,我要她幸福!” 丑娘的音容笑貌牵动着布老虎的心,她还好吗?她会哭吗?她会等着自己给她幸福吗?布老虎耳中回荡着西河桥上,那一声声呼唤。 良久,布老虎紧握双拳压制住了情绪的起伏,铁峰愁肠百转,虎目紧闭,嘴唇微微颤抖,囚牢陷入了沉默。 “这顿饭不管你吃于不吃,她交代我的事已经办完,从此你我在无瓜葛。” 布老虎率先打破了沉默,转身朝大门走去,腰骨传来的刺痛让他情不自禁躬下身,咬紧牙关忍耐着。 “你受伤了?”铁峰一眼看出布老虎身有暗疾,见他额头溢出大滴冷汗继续道“你这伤应该是被人用手法错了骨,我可以帮你,但是你要帮我一件事。” 冷哼一声,布老虎扶着腰倔强朝门外走去,铁峰伸手捻起地上瓷片弹出,正中布老虎右脚背。 剧痛让他身子骨朝左倾斜而去,这时候另一块瓷片弹到铁门上反射朝他面门打来,布老虎心中大惊,忙退后两步,腰身被铁峰轻轻一推,将他按到在地。 “我,我去你大爷!” 从地上一个猛子拔起身,布老虎举起拳头就朝铁峰脑袋砸去,仅仅三寸距离,铁峰骤然出手,布老虎眼前一花,身体倒栽葱摔倒在地狼狈不堪。 “你...咦?”布老虎起身正待朝抽刀再战,忽然发现腰身扭转自如,前些日子折磨他的痛楚一扫而空,让他顿时有股重获新生的感觉。 想清楚了铁峰刚才出手的原因是给自己疗伤,布老虎纵然脸皮在厚也有点不好意思,重新回到他面前盘腿坐好,皱眉道“你让我帮你什么?” “我想去凤儿坟前上柱香。”铁峰如死水般的眸瞳忽然流露出一丝生气,布老虎摇头道“这个忙我帮不了,马寨戒备森严,我不想冒这个险。” 此时此刻布老虎对铁峰也死心了,他现在脑海中都是丑娘、秀才老爹的身影,打不起一点精神跟铁峰玩手段,只想找个寂静无人的地方,思念下自己至亲的人。 瞅了眼脸色黯淡的铁峰,布老虎对他起了丝怜悯,不过理智告诉他有些事情不能逾越,最终他狠下心来,索性眼不见为净,转身就朝大门走去。 “等等!” “我说你到底想干什么,你现在这幅摸样别说下山,就是出了门碰上张小剩那个老秃头,三招两式也可以把你收拾的服服帖帖。”布老虎不耐烦道。 他说的没错,张小剩别看断了条腿,早年行的是上房走梁的功夫,不知道多少黄花闺女被这厮害了清白。后来招惹了官府这才上了马寨,后来为救雷豹赔了条腿,纵然是这样,多年的马贼的生涯,靠着一根烧火棍,等闲一两个大汉也休想把他放倒。 “你什么时候得罪了断魂刀门人?” 听到这话布老虎身躯一震,他敏锐察觉到铁峰语气上的变化,遂将上次狗洞门外起的争执原原本本说了出来。 知道布老虎受伤跟自己有着一定关系,铁峰内心无比愧疚,沉吟道“我原本想把所学刀法传你,可是你身骨已定,没有十年八年使不出精髓,这样吧,我传你三式大旗手,你学成之后找个机会偷偷下山,凭借一身武功,找个武差混口饭吃,也比当马贼提心吊胆过活要好。” 从语态听出了铁峰的关切,布老虎难得没有反驳,疑惑道“你说那三式大旗手,真就比大黑天那断魂刀强?” 冷哼一声,铁峰轻蔑道“断魂刀本就是江湖三流之末,元末助纣为虐,后被明军斩尽杀绝,岂能跟当年十死无生,满门忠烈的大旗门相提并论。” 见布老虎如坠云雾,铁峰这才想起他年岁尚小,又岂会知道那些江湖秘辛,莞尔一笑,指点着他拉开架势操练起来。 得偿所愿,布老虎拿出十二分心思扑在那所谓的“大旗手”上面,将铁峰的一字一句牢牢记在脑海中,唯恐错漏了一个字,丧失机遇,遗憾终身。 不知不觉三个时辰过去了,张小剩叫唤了几次,布老虎这才悻悻作罢,别了铁峰去麦场元宵会上走个过场。 之后整整两个月,布老虎每天都要抽空去趟狗洞,外人只当他被大黑天夺了心智,迷恋上了酒色。为此大柱等人不止一次劝说过布老虎,可是在见到这厮后,看他双目精光熠熠,走起路来虎虎生风,在听了张小剩的暗示后,一个个心照不宣将这事隐瞒了下来。 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 四月四,大当家雷豹这一天带着仇老爷子,还有铁匠瘸子这帮马寨老人,上山祭奠死去的兄弟。 当家的前脚离开,大黑天手下的兄弟们后脚披麻戴孝,众星捧月下,浩浩荡荡将布老虎房屋给堵的严严实实。 收到风声,叶毛不甘示弱,打了个招呼,马三放扛起大刀跛着腿领上六个兄弟好整以暇排开,做出一副玩命的架势。 这时候天气刚刚入春,凉风打在身上痛的很。 大黑天头上绑着白缎,穿着开胸皮甲,跪倒在布老虎门前,往南边烧起纸钱。 李江哲出生书香世家,小时候家里请人做法下棺,看的通透,煞有其事念着从书上抄来的悼文,叽里呱啦,谁也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 较之其他八九号人木讷的站在后头撑场子,黄灿可谓是八方玲珑,陪着大黑天烧纸不说,脸上挂着哭丧的表情,哀上心头,默然抹泪,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伙人是在为他家办丧事。 不过他这举动明显得到了大黑天的感动,至此也被正式列入心腹,在这个小团体里,恐怕地位都能跟“军师”李江哲不相上下。 “哎呦呦,我说一大早怎么就有野狗在门外大叫,原来是大黑兄弟祭奠亡父,身为小侄,我布老虎也该上点心意。老叶,去把我房里那坛没喝完的高粱酒拿出来,我要跟那啥,对,大伯父痛饮三杯。” 布老虎从房门迈着八字步走了出来,他嘴角含笑,手上盘转着一对铁质太极球,浑然不顾大黑天噬人的眼神,打了个哈欠走过去。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迈脚踢在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头上,正好撞翻了烧纸火盆,被风一吹,纸灰漫天飞舞,将周围气氛降到冰点。 “拿刀来!” 龙抬头起身,大黑天怒发冲冠,黄灿屁颠屁颠奉上一把金背砍刀,这是大黑天前些日子单练劫了白马帮一车私盐,大当家雷豹心怀舒畅特地赏赐下来,足足有二十三斤重,一刀下去,气力横足,可断青石。 “布老虎,我说过,今天定要取你狗头,来祭奠我义父在天之灵!”大黑天咬牙切齿横刀大吼,布老虎云淡风轻把玩着太极球笑道“你这大黑狗好坏不分,冤有头债有主,取你老子性命的可是上面这位,跟小爷我可没半点关系。” “我呸,布老虎你个丧家犬,上次我大哥饶你性命,今天奉天取你狗命,哪来那么多废话可讲。”黄灿狐假虎威昂起脑袋大喊。这厮气力还不错,不过性格太过油滑,凭白浪费了魁梧的身板,最喜欢人后搬弄是非。按照李江哲的话来说,这小子放在宫廷,准是个祸国殃民的总管太监一个。 瞅了眼趾高气扬的黄灿,这种小角色布老虎实在犯不着跟他斗气,不过有位狠人实在看不下去。 这不,马三放出手了。 第二十九章;立誓!(求票,求收藏) ??更新晚了会,因为这章过后,故事情节将彻底拉开帷幕,七家马贼,将陆续登场,求票,求收藏) 小马庄是临近关城的一座村庄,民风彪悍,家家都靠打猎为生。其中有个叫马面老财的猎户,一手五十步打靶绝技,乃是村里拔尖的手活。 马三放出自小马庄,他爹就是马面老财,几岁大的时候就跟着自家老子上山搂草打兔子,十来年熏陶下来,阅历虽说浅薄,可是手上的把戏却学了个七七八八。 从后腰摸出一把三寸小刀,马三放瘸着腿来到黄灿二十步开外,手腕一抖,那小刀刮起凛冽的风声打在他脚背上。呜嚎一声,黄灿上半身打着哆嗦,他脚背被小刀钉在地面上,大片的鲜血,将周围泥土染了个通透。 “漂亮!” 布老虎率先叫好,叶毛等人强烈呼应。 顿时大黑天那方人手,起了几分犹豫,特别是瞧着黄灿狼狈不堪的摸样,他们对布老虎明显多了几分畏惧。 “天哥,当家们的还有半个时辰就回寨子了。”李江哲阴柔的声音传进大黑天耳朵里,怒吼一声,这厮抓起金背砍刀,手腕发力,刀身微颤,如黄蜂鼓翅。 展开手臂将马三放、叶毛拦到身后,布老虎收回了太极球,摸出匕首朝前跨了一步,跟大黑天遥相对峙。 人如龙,一步三行,大黑天单手拖刀,刀尖入地,出现在布老虎半丈范围。 怒吼紧握刀柄,大黑天腰身剧烈摇曳起来,清脆的骨骼声炸响连连,宛若阴魂桀笑。 借着这股向上的势头,他手中的金背砍刀威势暴增,从下至上,如飞燕掠水划开那一轮月影,直取布老虎脖颈。 这是断魂刀里面的勾魂,曾经被唤作飞燕刀,跟回马枪彼此都是马战武将最爱耍弄的一招。杀伤力十分强大,对敌武将稍一愣神,就是刮到了刀风,身子上也要多条血疤。 马战、陆战本就不同,江湖好汉高手对决,拼的是刀功剑法的精妙,飞燕刀气势蛮横,却将力道挥洒了九成出去。如若伤不了敌人,空门大开,骤不及防之下,这条小命也去了八成。 勾魂是断魂刀吸取飞燕刀精髓所创杀招,刀尖入地半寸,借助阻力爆发刀势,行至头顶,力道可达千斤。而若能将此招练的炉火纯青,碰上身法极高的强人,任他行踪飘忽,只需劈掌将力道直射出去,纵然他有九命防身,那也是阎王要你三更死,无人留你到五更。 喝! 布老虎长呼口气,他手腕一抖,一枚太极球跃于掌上被拇指扣住。 掌面朝下,太极球抵住刀锋,放缓了勾魂刀的冲劲。 布老虎顺势弃了太极球,手掌拍在刀面上,一股力道将加诸在砍刀上的劲力散去。刀柄上传来的震荡,让大黑天虎口发麻的紧。 一波未平,布老虎另一掌神不知鬼不觉打在大黑天小腹上,这厮只感觉整个人仿佛痉挛了般。 皮肉、经脉要被撕扯开来的痛楚,让他“哇”的一声张开嘴,大口鲜血喷洒出来,连人带刀,狼狈摔倒在地。 “今天老子做个好事,让你爷俩团聚,省的阴阳相隔,寂寞空虚。”双掌建功,布老虎得势不饶人,右手往腰间一抹,另一枚完好无损的太极球被他当瓦砖抄起,就朝大黑天脑袋拍去。 “住手!” 一声娇喝,远处三当家田香不知道什么时候收到风声,步法轻盈直奔而来。 她见布老虎不为所动,手中架势更是快上几分,芳心大乱! 低头,田香正好瞅见脚下一块碎石,苏锦绸缎巧织的绣花鞋轻轻一扫,碎石如雨打芭蕉朝布老虎脑袋砸去,被他抽身急闪,险之又险躲了过去。 “我说三当家这是演的哪一出?大黑天跟我立下生死状,生死搏斗,伤亡于人无忧,你这可是坏了规矩,不怕惹来兄弟们的不满吗?”先声夺人,布老虎知道今天杀不了大黑天,索性眼脸一横,朝田香发起难来。 在他身后,马三放冷哼一声,将肩扛的砍刀重重扣在地上,其他人有样学样,各个表现的义愤填膺。 田香老远赶来,原想甩个脸色不搭理这厮,偷眼瞧见布老虎趾高气扬用鼻孔对着自己,火上心头,银牙紧咬,愠怒道“布老虎,你懂不懂规矩,我先前叫你住手,为何不听!” “老子没听见,麻烦三当家以后嗓子开亮点。如果学那大家闺秀轻声细语,不如回头去找高县令,继续做那十三房姨太太。否则小爷这耳朵不好使,以后在有得罪还望多多包涵。”布老虎扭过脸面,双手抱拳招呼了一下,轻佻的举动气的田香杏眼圆瞪,可是偏偏又拿他无法。 等到李江哲将大黑天从地上扶了起来,这人被布老虎劈了一掌,现在气血还翻滚的紧。强咬住牙口,双眼瞪着不可一世的布老虎,恨不得要将他生煎活吞下去。 “你小子给我听清楚了,今天我卖三当家一个面子,回头给老子奉上三个金锭,在拿二十斤酒肉过来,否则以后见一次打一次,谁也救不了你!” 几个月的憋屈一扫而空,布老虎志得意满丢下狠话,让大伙都散了去,自个带着叶毛、马三放,嬉笑怒骂朝麦场溜了个圈。 至于三当家田香、大黑天被晾在一旁,生冷的仇怨,激的天上的麻雀都不敢靠近。 观风口马寨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来来去去就那么些人。 过了半个多时辰,布老虎溜了几圈马,就要去狗洞跟铁峰吹嘘吹嘘。 没想到大柱一伙人赶回来听说了这厮的彪悍,兴高采烈,非拉着他划拳斗酒,一番折腾,十几个人喝的酩酊大醉,等布老虎在次醒来,已经日上杆头,过了一天。 回头去了趟自家屋门,布老虎见门口堆放着三坛老酒上面摆放着五个小金锭,旁边堆着风干的牛肉,不由纳闷大黑天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 侧头,见着不远处槐树下一身青衣的李江哲,朝自己抱了抱拳离开,这才知道是他从中周旋,平和双方的矛盾。 话说这李江哲也是个了不得的人,出生书香世家,大宋朝那会,祖上各个都入朝为官,其太爷甚至官列三品大员。 不过后来元蒙入侵,大宋覆灭,家道也中落了下来,到了他爹那一代,也就在关城做个穷教书,勉强糊口。 纵是这样,李江哲自幼在他老爹教导下,熟读诗书,明辨四经,原想过几年会考,没想到难得出门听场戏,被马贼拐到观风口,落草成寇。 好在仇老爷子惜才,跟他交谈过几次后,明显有栽培之意。于是乎,小庭院除了布老虎隔三岔五套个近乎,每天清晨朗朗读书声,不止一次大当家雷豹大笑说是隔着几年,搞不好马寨还出了位马贼状元。 将肉食收下招呼马三放分给了兄弟们,布老虎提着三坛酒向狗洞方向走了去。 来到门口,正好见到张小剩从麦场那边过来,打了个招呼,没想到他眼神躲闪,拄着烧火棍退到狗洞要将大门拴上。 好在布老虎手快,按住门栓,嬉皮笑脸道“我说老秃头,过了一夜长眼界啦,都不正眼瞧小爷啦?” 张小剩没好气瞪了他一眼道“快走,老子今儿心情不好,别学癞皮狗在这杵着。” “也行,瞧您老双眼无神,估摸着昨儿销金窟累的不轻吧。”打趣了声,见张小剩气色的确有些黯淡,布老虎将一坛酒放在洞口板凳上,推门就要进去。 张小剩一把将他推了出去,横着烧火棍瞪眼道“老子叫你滚听到没有!” “你他娘的,张小剩你今儿吃火药啦,好好,小爷不跟你一般见识,你让个道,我下去一会就走,绝不挡你晦气。”布老虎嘟囔一声手上使了点劲,张小剩无可奈何让开道。低头瞅见布老虎兴冲冲往里走去,幽幽道“老铁走了。” 停住脚步,布老虎皱眉道“你说啥?” 深吸了口气,张小剩道“昨晚...昨晚大力带人来了一趟。” “他们来干什么?”布老虎猛然心口传来一阵窒息,张小剩犹豫着不说话,直到布老虎在三质问才说道“他们知道了老铁传你手段的事情,逼迫他将所学说出来,最后...” “最后什么!”布老虎咬牙切齿,眼角青筋盘了出来,森冷的戾气,令人胆寒。 “老铁的尸体我架在麦场悬崖边上的树杈上,看在你的面子,我给他留了个全尸。这是他临死前塞进我手里的,应该是给你的遗物,你自己看着办吧。” 从怀里掏出叠好的手绢塞进了布老虎手里,张小剩心情也不是很好,坐在板凳上灌了两口酒继续道“老铁是条汉子,留在这里受折磨,死了也是个解脱。” 噗! 紧握手绢的布老虎怒火攻心,气血翻涌之间,喉腔鼓动,一口鲜血喷了出来,身体直挺挺倒了下去。 旁边张小剩吓得失魂落魄,丢下烧火棍趴在他身上大喊,好在叶毛等人在附近不远处,闻讯赶来,将布老虎背回了房屋。 三天后,深山老林,一场大火,将铁峰尸体火葬。 抱着骨灰盒,布老虎寻了个僻静地段安置了下来,叶毛背着一块石碑立好,上面刻着铁峰的名讳。这是仇老爷子暗地里托大柱送过来,至于马三放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些纸钱,几个兄弟手臂绑着白绸围绕坟头洒了起来。 布老虎跪倒在地,朝坟前重重磕了几个响头,对于铁峰他只有愧疚,虽说落入马贼手上他迟早是死,不过却是布老虎的恣意骄狂让这一天提前了。 “姐...姐夫,不,铁大哥,我布老虎对不起你,你放心,等以后有机会,我一定将你和凤儿姐合葬。” 布老虎默默的往铜盆里烧着纸钱,他脑海中浮现出一幕幕铁峰的教诲,这位老大哥,甚至在临死前都放心不下布老虎,通过一张手绢留下了大旗手“开”、“散”、“崩”三式擒拿精髓,这等恩情,布老虎今生难忘。 “铁大哥,你给我一点时间,总有一天,我会替你报仇。至于你对我说的话,我也会谨记在心,这一生,我布老虎纵然十恶不赦,也不会对不起你。”紧闭双眼,两行眼泪从布老虎脸上落下来。 悍然起身,布老虎面朝叶毛等人展臂大吼道“你们有多少人真心跟我!” “我马三放!” “我叶毛!” “我陈丧狗!” “我莫桑槐!” .... “好,你们一个个都愿意跟我,我布老虎愿意把你们当兄弟,不过咱们做人得讲规矩,今后凡是跟我布老虎,一不欺老弱,二不辱良家,三不行寡义,谁若犯我三条戒律,我布老虎于他断交,来日碰上,刀剑无眼,生死勿怪!以血为誓。” 从后腰摸出匕首,布老虎狠狠在左手掌一划,血洒大地,肉见白骨。 其余众人有样学样,割肉洒血立誓,纵然落身为寇,大丈夫也要挺直了身板,正正当当立行于天地间。 山林里风声贯耳,鸟鸣花香,在这片不染尘逅的密林里,布老虎抬头望天,仿佛看到铁峰欣慰的笑容,化为雾隐,追寻着他的真爱。 第三十章;叶家老猫,一命九胆,阎王不收! 关城八十里外有个野人沟,碎石遍地,崎岖难行。左右两旁,仰头可见五丈山壑,野林茂盛,时有猛兽出没。 到了夜里,这儿鬼气森森,就是操劳了半辈子的猎户,日头落下便早早收工回家。否则身子骨被夜风打了,弄出个伤寒是小,碰上熊瞎子青眼狼,纵是九条命也逃不过阎王来取。 天空愁云惨淡,空气闷热,这六月伏天,靠山讨活的猎户最忌讳阵雨前奏。 湿热的野树林子蚊蚁丛生,咬上一口酥痒难耐,使劲抽了口气,心窝子发躁的厉害,抓耳挠腮,身子骨弱些,弄不好就窒息倒下。 石沟子道上,一块陷地半寸布满青苔的大石头后面,布老虎穿着麻布短卦,敞开了胸膛,露出一身纵横刀疤,闭目养神。他手里头捏转着一对精铁太极球,足足有十来斤重,摩擦起清脆的碰撞声。 转眼间春去冬来四个年头,布老虎如今也有十六七岁,精悍的身板,满脸的横肉,除了轮廓还在,当年的稚气被如今眉宇间那丝煞气冲散,多了几分成熟稳重。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头戴黄皮草帽的叶毛翻身坐在地上,靠着青苔大石,汗流浃背,喘着粗气。 “老虎哥,瞧这天儿,太阳落山肯定有场大雨,弟兄们守了七八天早已累的泄了气,如果继续蹲下去淋场大雨,恐怕得有几个身子骨受不了。”叶毛摘下草帽扇着风道。 布老虎睁开眼,望了望天,沉吟道“司徒那个老杂毛,运往的货物是私盐茶砖还有绸缎,这些东西都浸不得水,大渡口那边开仓是三天一次,如果今晚运不到,得又等三天。猫儿,你去给弟兄们透个声,把家伙抄起来,马儿喂饱,坚持到日头下山,今天一定能逮到司徒老儿那笔货。等成功了回到马寨,老子出钱,吃宴席,睡大屁股娘们,每人在赏一个小银锭。” 贼笑一声,叶毛仰起脖颈,掐着腮帮子发出几声野鸟叫唤,在这山沟子里格外清亮。 没多久,从远方野林道子里回过几声急促的狼嚎,听的叶毛眉眼上挑道“老马这小子不学好,坐地起价,要老虎哥你赏每人两个娘们暖床才够。” “我呸,就他那怂样!”布老虎笑骂完,朝叶毛胸口轻轻一锤,正色道“猫儿,我这心里还是难受的紧,你说大柱他们三十多号人...”布老虎哀叹了口气,叶毛知道他心中愁苦,拍拍他的肩膀说道“人死不能复生,老虎哥你重情重义,将他们风光大葬,现在又来搅司徒...来,他们来了,老虎快看,他们来了。” 叶毛打了个激灵从地上跳起来,布老虎急匆匆将手中太极球收起,小心翼翼侧出脑袋张望,果不其然,石沟子道上,一队人马正缓缓驶来。 “猫儿你赶紧过去招呼老马,按照计划,冷箭使劲的放,先杀了头羊,放马直接劫了货物就走,眼皮子手脚利索点,十里外就是清河乡天北崖的地盘,别被人落了口实。”布老虎连忙嘱咐几声,叶毛得了令,戴上黄皮草帽一个鸽子翻身,猫着腰,迅速朝石沟子尽头摸去。 远处人马布老虎大致估计有四十余人,大马开道,旌旗上大大一个“威”字格外醒目。 这是关城威名镖局的行头,只有少数人知道,这威名镖局是七家马贼白马帮明面上的生意。平时流窜在外的劫匪瞧见,识相的远远遁走,否则白马帮请的几名武师,那可都是手上有把式的硬茬,三五拳轰开青石砖,那叫个凶蛮。 为了能够瞧清楚这伙人底细,布老虎从靴子里抽出匕首,跳到山壁旁,手脚并用,一鼓作气,如猿猴攀树,沿着突出来的石渣子登上了五丈高壁崖。 这可是实打实的梁上功夫,狗洞张小剩当年纵横苏杭两城的看门绝技。 如果不是布老虎这厮够义气,三年前瞧见这老小子看淡了世情想要退隐,托人花了十两白银,在小马庄给他弄了户庄园。又在马三放老爹马面老财的帮助下,花了纹银三十两,让他入了村里户籍彻底改头换面,这身梁上功夫张小剩说什么也不会传下来。 从上至下俯视,布老虎把下面那支马队看的一清二楚。 二十个坐跨大马,身戴护套,腰挂马刀的壮汉护卫,后面跟着十辆牛车。左右两旁死死跟着十几个赤脚贩夫,人人手里提着把大刀,严守戒备,可见牛车上的货物价值不菲。 身后传来沙沙声,布老虎不用回头也知道是叶毛和马三放摸着上了崖,两人仔细瞅了瞅,马三放龇牙道“老虎哥,那儿距离咱们这起码有三百步,瞧不见铺面儿上的痕迹,无法判断这趟买卖的虚实啊。” 一般行走镖局,过往商贩,为了能够迷惑劫道马贼的眼线,总是抽出小部分货物装上车开道,把真正的钱财押解在后两里范围。这样下来,一般马贼打完食后急于撤离,这时候后面大批货物安然无恙,也算行货的手段。 “铺面儿”是马贼里头的行话,为了避免被人偷梁换柱,老道的马贼早早在碎石道上铺垫一层“天然”的套子。普通人根本看不出道来,稀里糊涂踏上去,牛马车上的货物,根据铺面儿上的痕迹一眼就能知晓。 当然,有人故作聪明,放些石料重物加以掩饰,如果被人识破那就不好意思,马贼会把你给记死了,口耳相传,以后行趟货,嘿嘿.... 布老虎揽下这趟活的时候,便根据沟子道上的乱石,用石膏粉做了一批碎石撒在路面上。现在那支马队踏了过去,可惜因为距离太远,瞧不清分量,这可难为布老虎了。 想着要多行些距离瞅仔细了,可是壁崖二十步开外,正好是道两丈宽的分岭,凭布老虎的手段,跃过去不让两百步开外的马队发现,实在有些难度。 “老虎哥,我去瞧瞧那趟货,等会看我手势。” 布老虎犹豫的时候,叶毛弃了黄皮草帽,翻身如狸猫,快行至分岭边上趴下。 壁崖底下,已经可以看清马队领头人的摸样,他这一腾身,如果不小心丢了些碎石屑子掉下壁崖,很容易引来马队的警惕。 就在这个时候,一阵凉风吹过,左右壁崖里头的野树林子传来沙沙声,几只麻雀扑哧飞上高空盘旋,引起了马队几十号人的侧目。 叶毛动了! 趁这个机会,他双手抓住崖边,身子骨快而稳向下紧贴着滑行。差不多落了一人高的距离,此时离地面还有三丈,叶毛双手紧抓住冒头的攀岩,双脚慢慢提了上来,整个人好像一把拉满弦的长弓,忽然崩开,半空中翻身落在对面崖壁上,抓住攀岩快速消失在分岭边上。 整个过程在电光火石间完毕,看似简单,实则凶险无比,一不小心,从五丈高的壁崖掉下去,不死也得断腿,到时候惊动了百步开外的马队,派人上来捉拿,曝光了身份,直接就是乱刀分尸。 底下马队看来也没注意到叶毛刚才的动作,布老虎和马三放在另一边看的惊叹连连,朝远处叶毛竖起大拇指,马三放砸砸嘴道“叶家老猫,一命九胆,老虎哥,你说当年麦场上老叶被当家的一声吼,吓的屁滚尿流真有这回事?” 叶毛自从跟着布老虎,在张小剩手底下学了几手梁上功夫,没几个年头,便在道上闯下了极大的名头。就是横行了十几年过惯刀口舔血的老马贼,提起叶家猫儿,都要赞声好胆气。 要知道前年布老虎断了他的酒,这厮酒瘾上头,三月三鬼下山,夜晚溜到乱坟岗偷酒喝。这还不算,去年大柱带着媳妇张金莲去外城省亲,回来的时候在野外小店借宿,晚上被人放了迷烟,大柱剐了三刀,媳妇被人劫走。 好在路上碰见打酒的叶毛,这小子也横气,当下追踪而至,找上台子口马寨,把刀架在他们当家的巴闭十岁儿子的脖子上,从百人中救下了大柱的媳妇。从此这关城八百里七家马贼,谁人不知,观风口叶家老猫,那是一命九胆,阎王不收! 布老虎趴在崖壁上得意洋洋翻个身敞开短褂,露出胸间那道触目惊心的鞭痕,指着笑道“看见没,就是老子这道鞭子,才有叶毛那小子今天的威风,叶家老猫,一命九胆,嘿嘿,都是老子我调教的好。” 第三十一章;冷箭 叶毛过了分岭,此时马队离他不过百步,只要稍微冒头就有暴露的危险,不由越加谨慎起来。 他身子匍匐着朝前迈动,快而隐蔽,好像深山老林蛰伏的毒蛇般,没点眼力根本连影子都摸不着。 潜行至马队背后,叶毛小心翼翼探出头打量地上早先布置好的膏石,这是仇老爷子手把手教给布老虎铺面儿的手法。除了观风口马寨出来的老人,平常行了几十年马贼都看不出端倪来。 根据消息,这伙马队载的应该是批茶砖、私盐还有绸缎。 从南往北,过了清河乡,从大渡口顺流而下来到南江,行走至北平城,交接卖给当地贩子,然后运送至塞外。 单单这十辆牛车,转手就是同等价位的金豆豆,利润之高,这才让白马帮在短短十年的时间,在七家马贼中崭露头角,招兵买马横行一方。 从石膏被牛车压轧的痕迹来看,叶毛迅速推断出了这批货物的真假。 可能是今夜有雨,加上前方不到十里就是清河乡,这伙人放松了警惕,没有故弄玄虚。 叶毛收回脑袋,朝远处布老虎点点头,单手做了个下劈的动作,示意可以开宰肥羊。 接到准信,马三放乐的咧开嘴笑了几声,竖起大拇指赞了声叶毛的好胆气,匍匐着退后,一瘸一拐朝石沟子口跑去,集结人马准备动手。 身为头儿,布老虎要做的是掌握大局,临阵不动身心,这是仇老爷子的教诲,他牢牢谨记着。 掏出腰里别的太极球,转了个周天,布老虎年纪还轻,干这杀人越货的买卖,心坎上总是有着几分躁动,把玩起太极球,心随意转,能够适当减轻一点压力。 这时候,一抹寒光毫无征兆从他眼头上晃过,很短暂,但是引起了布老虎的警觉。 布老虎面朝的是东边,马三放的人手在西边磨刀霍霍,这道闪光.... 一颗心瞬间提到嗓子口,布老虎身子一颤,撑地的巴掌掀掉了几颗石子,引起了不小的动静。叶毛在分岭那头暗暗皱眉,他都发现了,底下严加戒备的马队那还用说。 “猫儿快走,快走!” 布老虎起身振臂狂喊,叶毛脑子一时僵住了,半天没反应过神来。 忽然,在他脑后一道破空声响起! 好一个叶毛,千钧一发,几年刀口舔血证明他活过来不是侥幸! 身子猛然朝前一扑,叶毛从壁崖上掉了下去,反手抓住突起来的岩壁放缓了阻力,一道利箭狠狠钉在他刚才停身的位置,箭头入地半寸,箭身剧烈颤动,可见这一箭,是要命的勾魂。 “有情况,弓箭准备,刀斧准备。” 马队领头的大胡子武师勒马狂吼,瞬间,他后面人马齐齐响应,列成方阵,外头是持刀戒备的猛汉,里头掺杂着几名弓箭手拉开满弓,箭指四方。 大胡子武师身边聚拢了十四五个跨大马提长刀的壮汉,几个心眼活络的,已经策马朝悬在壁崖上的叶毛赶了过去。 还没靠近,壁崖上头的布老虎,用石块将他们一个个砸翻倒地,给叶毛留了几分逃跑的时间。 “给我射,用箭,把那两小子给我当场射杀!”大胡子武师亮刀吼道。 身后弓箭手得令,松开拉紧的弓弦放出利箭。 布老虎暴露了行踪,当机立断,飞奔朝石沟子道口马三放那边逃去。 几只羽箭凌空射来,被他一一闪躲,抽空瞧了眼底下快跑的叶毛,正借助青石做着掩护。 布老虎落下心来,头脑越发冷静,居高临下,瞅见底下跨马从沟子口赶来救援的马三放。 扬起脖子发出一阵急促的鸟叫,以马三放为首的十几名观风口马贼纷纷勒紧缰绳,掉转马头,一骑绝尘,消失在了野人沟。 “王哥,他们跑了。”一名纵马武师来到大胡子面前拽紧了拳头恨恨道。 前方乱石沟里,布老虎、叶毛一上一下跟老鼠蟑螂般,动作快捷无比,消失不见。 领头的大胡子武师叫王猛,威名镖局镖头,暗地里还有个名号是白马帮二当家。 别看他从始至终都拿着大刀比划,这人真正的手段是马腹上绑着的一对白蜡双枪,使起来如寒星坠落,防不胜防。 提刀策马,王猛绕着马队行走一圈,仔细端详了周围壁崖,没见到有什么异样,问向那名武师“你可知道这两人的来路?” “上面那个瞧清了摸样猜不准来头,不过小的可以肯定,掉下来那个应该是观风口叶毛。”武师恭敬回道。 王猛点头道“不错,从五丈高的崖壁上掉下来不死,这年头恐怕只有那个一命九胆的叶家老猫了。” “照这样推断,上面那个应该就是布老虎了。观风口自雷豹手下即掌权,又如此年轻,还得叶家老猫辅佐,只有黑心老虎了。” 王猛颌首笑道“一个马崽子也敢来劫白马帮的货,这小子本事不大,能脱的了身也是个运道。不过嘛,这观风口大不如从前,听说雷豹那老小子十里亭一役,去了半条命,手底下的伙计十不存一,不是仇老鬼给他用药吊住性命,这雷豹一死,观风口可有热闹看喽。” “那是,那是,如果不是帮主的运筹帷幄,加上镖头的勇武过人,这观风口马寨凶煞的很,还真不容易给个教训。”那名武师念过几年学,张口一个马屁拍过去,王猛十分受用道“帮主决断,也少不了底下弟兄们的出生入死,等把这趟货过了清河乡,回头老子摆赏,春香阁,不醉不归!” “儿郎们听见没有,镖头发话,过了十里地,到清河乡交了货,春香阁不醉不归。”那武师登高一呼,左右群起响应,叫好声一片。 忽然从东边数道黑影激射而来,嗖嗖的破空声,那是一支支夺命的羽箭,如飞蝗铺天,打在了马队之中。 先前那名意气飞扬的武师,骤不及防,被快箭洞穿了喉头,死不瞑目倒下马头。 连绵的哀嚎,雨打芭蕉的箭雨洞穿声,交织成触目惊心屠杀。 “快找地方掩护,敌人还没走,快!” 临危不惧,白马帮王猛勒转马头暴吼。 他弃了手中大刀,单手抄起白蜡杆短枪,舞的密不透风,横档开来大批羽箭。 那激射的羽箭大部分都是木杆子消尖了头,马队武师反应过来纷纷借着牛车掩护,逐渐伤亡减小。 这时,自远方一声金戈狂乱,马蹄怒起,黑压压三十多号马贼,高举大刀,喊杀震天,狂奔而至。 .......... 野树林子,马三放瘸着腿来回转步,在他身后十几人也是左右东张西望。 马匹用缰绳捆在树上打着洪亮的响鼻,惹的马三放心头烦躁又是起了几分,怒脸狰狞从后腰抽出皮鞭一抽,凶煞逼人,既然吓得马儿都不敢喘气,老老实实盘下了身。 “不行,老子等不下去了,丧狗,你照看着弟兄们,我一个人去前头看看老虎哥他们。” 别好皮鞭,马三放跛着腿朝野林子外走,不远处灌木丛一阵躁动,两道身影突了出来,瘫倒在地大口喘着气,正是布老虎和叶毛。 “他娘的,要是让老子知道是谁放的冷箭,非扒了他一身狗皮不可。” 第三十二章;虎口夺食 野树林子里,马三放瞧见布老虎两人安然无恙,乐呵呵的笑了起来。 几步距离的陈丧狗,从马腹上解下两个水囊丢了过去。 布老虎接过来扭开塞子猛灌了几口,将剩下的水从头顶泼了个凉爽,把水囊狠狠砸在地上道“不行,老子还没吃过这么大的亏,丧狗,你带两个弟兄去道口盯梢着点,发现可疑的人给我瞧仔细了,我倒要看看是哪个不开眼的东西,敢从老子嘴里拔牙。” 陈丧狗是跟着布老虎的第一批人,曾经在铁峰坟前立过誓,长得黑壮,各方面没什么出彩的地方,胜在沉默寡言,比较谨慎,负责盯梢、踩点、蹲盘子在好不过。 按住陈丧狗的肩膀,马三放笑道“老虎哥,我看丧狗不用过去,那边有桑槐盯着没事。” 陈丧狗瞧见马三放朝自己打眼色,会意的点点头,扬手,树林子里蹲坐着的十几号人干脆的跳起身,一个个解开缰绳翻身上了马。 “老虎哥,这趟买卖被人给挑了,兄弟们咽不下这口气,咱这就把场子给夺回来,你跟老叶在这等我好消息吧。”马三放抄起树荫底下的鬼头刀抗在肩膀上,跛着腿,朝着大黑马走去。 布老虎冷着脸道“老子让你们去了吗?” “老虎哥...”马三放欲言又止。 布老虎背靠着大树,从后腰摸出太极球咔嚓咔嚓转动了起来。 叶毛就坐在他身边,瞧他掌心上,两个铁石头转的缓慢,用力过猛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叶毛懂布老虎,他现在很生气。 “平时负责盯梢的不是丧狗么,今儿怎么是桑槐,还让他一个人去?” 马三放回道“那小子今天不知道怎么个回事,一大早放了个五连屁泄了三回,我估摸着买卖今儿就到,担心这小子从马背上摔下来,就让他跟丧狗换了个活。” 点点头,布老虎也就随便问问缓和下气氛,马三放不依不饶,拍着胸膛道“老虎哥,你安安心心就在这坐着,给我一炷香的时间,保准让那趟买卖丢不了。” “白马威名那边可是出了四十号人,左右配备了弓箭手,领头的是当家的王猛。老马,你小子一炷香就想完活儿,咱这满打满算就十五号人,你可别风大闪了舌头。”叶毛背靠大树,嘴里叼着狗尾巴草笑道。 马三放眉眼一横,鬼头刀重重砸在地上吼道“谁他娘的不知道观风口出了名的能打,老子这十几人灭他白马威名五十多号绰绰有余,他王猛又算个鸟,老子今儿还就想会会他。” “算了老马,猫儿也是为你好,咱们今儿已经打草惊蛇,野人沟不适合在埋伏下去了。招呼好兄弟们,咱们先绕过清河乡,天黑大雨前落脚大渡口在做打算。” 布老虎摆手制止住两人的斗嘴,忽然二十步开外灌木丛里腾出一道身影,瘦高个儿,正是跟马三放早先拜过把子的莫桑槐。 莫桑槐弯着腰喘着粗气,见着了布老虎连忙道“老虎哥不好了,石道子上打起来了。” “哪方的人?”布老虎急忙问道,喝了口陈丧狗递来的水,莫桑槐道“大黑天亲自带队,足足三十多号人,白马威名的王猛被箭刺穿了右臂,估摸着在过半柱香就被吞了。” 咔嚓! 布老虎手中太极球发出刺耳的摩擦,他怒目横眉道“大黑天,好你个大黑天,玩手段玩到老子头上来了,真他娘的好样的。” “老虎哥,他不仁咱不义,正好,今儿野人沟板板手腕,看看谁是骡子谁是马,也好分个尊卑。”马三放翻身上马,咬牙切齿抽出皮鞭低吼。 这厮的腿就是大黑天打断的,这个仇,马三放一辈子都记着。 摇摇头,布老虎道“老马、叶毛跟我潜回去看看,丧狗带着兄弟们在道子口看我手势。至于桑槐带匹马给我在前面一里地儿守着,这么大的动静天北崖没理由不派人来。” 众人应了一声,布老虎的话在这个团体里面有着说一不二的权威,马三放恨恨的将皮鞭别回腰里,跟着布老虎后头,三人猫着腰,以极快速度朝壁崖那边摸去。 等布老虎三人摸到壁崖,底下的杀喊声那叫个惨烈,冒出脑袋,往下瞅了几眼。 只见八尺高的大黑天裸露着上身,在厮杀的队伍里格外显眼。 这厮古铜色的皮肤上沾满血迹,单手握着金背砍刀,策马奔袭,来到一名武师身边,横刀劈下。那人也是功夫了得,怒喝一声举刀抵挡,没想到大黑天这一刀可是有些名头,大力直透刀锋,既然连人带刀把那武师劈成两半,血洒大地。 这招唤作“靠山崩”! 观风口大当家雷豹早年打天下依仗的手段,听说还是当年汉王陈友谅手把手教给他的。 无论刀枪棍棒,借助腰杆子上的力道,将全身重量压在一点上爆发出来。 照雷豹的说法,如果是陈友谅亲自使出这招,借着重达二十三斤的关公大刀,人马合一,重量足足达到八百多斤,一刀之威更是突破千斤,连三尺厚的城门都可劈开。 如今观风口内外都是由大黑天跟布老虎两人肩扛着,雷豹将这手靠山崩传给两人,在玩刀的天赋上,大黑天还是要胜过布老虎一筹。 马战一刀可劈三百多斤,至于布老虎,稍微逊色劈得二百斤。 可是在地上决斗,凭着当年铁峰传下的大旗手,布老虎倒也不惧大黑天的勇猛。 从上至下看了一会,布老虎眉头拧了起来,场上大黑天的勇武带动了手下儿郎的干劲,白马威名的镖头王猛不知去向,留下二十多人围绕着牛车据守。 观风口大黑天一系马贼足足有三十个,毫发无伤,左右策马迂回,时不时用弓箭对着活靶子一通乱射,不消一会,又是两三条人命牺牲。 “他娘的,这什么狗屁白马威名,一个个就是酒囊饭袋,要是老子手里尽是这群废物,早回小马庄颐养天年,显得丢人现眼。”马三放岔岔道,其实白马威名也不像他说的那么不堪,主要还是这厮看不惯大黑天大马金刀,意气风发的摸样。 布老虎看了一会缩回脑袋盘坐起身子来,这时候也没什么好看的了,白马威名的镖头王猛不在,二十多号人没了主心骨,大黑天采用迂回马战,不消一盏茶的功夫就能把这伙人吞了。 叶毛见他兴致不高,问道“老虎哥你在担心什么?咱的人手已经准备好了,只要一声令下,果断来个黑吃黑!” “不行!大黑天应该知道咱们的存在,故意采取迂回马战,为的就是防范有人趁火打劫,好节约人力,避免硬拼的伤亡。”布老虎斩钉截铁道。 马三放跟着嘟囔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咱哥几个就在这瞧戏啊。” “老马你怎么说话的,老虎哥有他的主意,你别唧唧哇哇像个娘们似的。”叶毛斥道,布老虎摆手制止住两人的斗嘴,掏出太极球转了起来,若有所思道“你们说,咱这趟买卖捞的隐蔽,这大黑天好巧不巧,同一时间同一地点出现,是不是有点太邪乎了。” “老虎哥你的意思是?”叶毛咬着嘴唇问道,他心中想到了一个可能,但是不想面对。 “内奸,咱们中间出了内奸。” “不可能,这趟买卖除了你我猫儿还有桑槐丧狗五个人,任何人都不知道啊,莫非是那个李秀才出的主意?”,马三放说出自己的猜想,布老虎忽然笑道“可能是吧,这李江哲也是个人物,得到消息判断出这个地儿埋伏,也不是没有可能。” “当然还有种可能,就是你老马不识好歹,偷摸着跟大黑天通风报信吃里扒外。”叶毛嬉笑打趣道。 马三放是个实心眼,修长的脸面憋的通红,支吾着声,想要摸出靴子里的短匕就要给叶毛来一记狠的,被他笑脸按住手臂赔罪道“马哥我错了,是我错了,谁不知道你瘸腿儿老马,一身狠气那是西天不引,佛祖难渡!也就是老虎哥跟老财叔降的住你,别人可没能耐容你这个刺头。” 哼着声,马三放将匕首塞回靴子里,叶毛跟布老虎相视一眼,从对方眼中看出了一丝苦涩。 底下的杀喊声越来越轻,应该是大黑天那边完胜。 布老虎起身拍拍屁股上的灰尘,收了太极球,站在壁崖上登高俯视,意气风发朝两人笑道“怎么着都是一个寨里的兄弟,见者有份,都给老子摆出个笑脸来,咱高高兴兴收回自己该得的东西。” 第三十三章;扳手腕! 石沟子道上,大黑天翻身下马,扛着金背砍刀,扫视周围死尸。 在他两侧,三十马贼动作麻利,将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拖放到两边,碰上还有口气息的,直接拔出匕首补上一刀,正所谓龙生龙凤生凤,大黑天心狠手辣,他底下的儿郎们也是穷凶极恶。 一辆辆牛车上的货物被掀开了盖,黄灿带着两人清点了不到半刻钟,便兴冲冲来到大黑天身边报道“老大,今儿这趟买卖不错,全是上好的丝绸茶砖,还有比花银子儿更刺眼的私盐,想来托人偷偷转手,起码能赚四五个大钱。” 马贼这份行当里,赚个小钱不过就是百八十两,大钱可就不得了,那是上千两的买卖。 观风口马寨没有白马威名那么多出货的门路,平时劫了一趟买卖,大多都是放在马寨自家人用。 这丝绸茶砖私盐,在白马威名手上转个圈能捞十几个大钱,观风口走的是老路子,将货物分批转卖给城里的商人,比成本价略低。好在是无本买卖,这趟货物也能捞个三五大钱,还算不错。 大黑天坐在石墩子上擦拭着刀刃上的血迹,四五个大钱还不至于让他欣喜,淡淡的“嗯”了声。 黄灿觉得老大这态度,是对自己的不肯定,继续道“这次咱们共出了三十号人,无一伤亡,消耗两百支木箭,五十支铁箭,其中木箭回收了一百三十支,铁箭二十支,加上这十辆牛车。老大,你说咱这次回去,当家的高兴下来,这四寨主的位置,嘿嘿...” 提到“四寨主”大黑天终于有了些许反应,翘起嘴角,满意的拍拍黄灿的肩膀笑道“阿灿你跟我也有四个年头了吧,这趟回去,看上哪个娘们直接娶了,我做主,给你操办一场风风光光的喜事。” “嘿嘿,谢谢老大,不,应该是谢谢四当家的,阿灿这条命都是当家的,一切听当家的安排。”黄灿喜难自禁,诌媚的送上马屁。脑海中想到大柱子媳妇张金莲盈盈一握的细腰,浑圆的臀部,坚挺的双峰。狠狠吞了几口唾沫,归心似箭,催促起弟兄们加快手上的行当,抓紧撤离。 “驾!” 急促的马蹄声远远传来,大黑天听到动静抬起头遁声而望,看到东边石沟子道上狂奔十几骑,为首一人,正是布老虎。 “吁...” 两方距离三丈,布老虎勒紧缰绳翻身下马,从后腰掏出太极球在掌心旋转,脸上挂着洋溢的笑容跟大黑天打了个照面。 在他身后,叶毛翻出黄皮草帽戴上,嘴里叼着狗尾巴草一脸吊儿郎当。 马三放跛着腿脚,刀尖埋地,一路走来,刀锋划过乱石响起刺耳的摩擦,唯恐别人不知道他们是来者不善。 “哼,我道是谁了,不知道是哪阵风把你虎崽子吹了过来。”大黑天皮笑肉不笑道。 牛车附近的黄灿看出不对头,悄悄给自家弟兄打个手势,弃了牛车翻身上马,按紧了大刀。 场面随着野人沟,刮起阵大风僵持到极点,形成剑拔弩张之势。 布老虎从容的绕过了大黑天,来到一辆牛车面前,叶毛配合着掏出匕首撬开木箱,露出里面五颜六色上好苏锦绵绸。 布老虎伸手往上面一抹,滑腻的手感那可不是吹的,大笑着转过身道“老黑,你这趟买卖不错嘛,这丝绸摸起来跟黄花闺女皮肤似的滑不溜手,怎么着,咱兄弟大老远给你赶来摇旗助威,这跑腿钱多少算个六七辆吧。” 高头大马上,一位鼻梁骨深陷的汉子昂着脑袋,露出短褂里扎结的肌肉口沫横飞骂道“你他娘的算什么东西,这地儿有你撒野的份么!” 这人叫大眼,两年前上了马寨效力大黑天,本来就是个绿林大盗,跑的是单帮,手上有着几把气力,为大黑天鞍前马后立下不少功劳。 布老虎斜着眼瞅了瞅大眼,望向大黑天道“老黑,你底下的兄弟嘴巴口里没个遮拦,小心飞来横祸,那可是你管教无方啊。” 撇撇嘴,大黑天哼了声不答话,那大眼瞧见自家老大的摸样更是趾高气扬,横着眉,竖着眼,不把布老虎放在眼里。 “老马,你是我手上的老人,同为寨里的弟兄,老黑心软舍不得教训,你身为老大哥,有时候该帮的忙可不能含糊。”布老虎笑颜望着马三放,手里的精铁太极球转的越发缓慢,摩擦出咯吱声。 跟了布老虎这么久,马三放深知他的脾性,狠狠将鬼头刀插在地上,朝大眼走去。 左右两边的大黑天人马可不是吃素的,马嘶人叫,一个个亮出大刀将大眼护住。 马三放也不惧,跛着腿脚,深浅不一踏着步子走来,头顶上横立的大刀交织成天罗地网,可是没人敢率先动膀子下手。 来到大眼马下,马三放瞅见这厮仗着人多,摆出一副你奈我何的摸样。 这可把马三放气着了,压着眉,低着声道“寨里儿的规矩,以下犯上,掌嘴!” “你他娘的就一瘸腿儿骡子,算什么东西来老子面前撒野,信不信这一鞭子下来抽的你满地找牙。”大眼硬气的很,抄起皮鞭指着马三放的脑袋吼道。 却想到眼前一花,手里的皮鞭传来一道大力,仰着脑袋栽下马背摔了个结实。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头发不知道被谁给抓了起来,大眼勉强睁开眼,感觉这天儿昏沉沉的,一个巴掌飞来抽在他脸上,一口血水含着两颗门牙吐了出来,彻底懵了过去。 “动老子的人,马三放你娘的找死!” 大黑天怒不可遏狂吼,黄灿亮着嗓子一扯缰绳,策马抬起双蹄,既然是要将马三放生生踩死。 “谁有种动老子试试!” 倒八字怒眉,马三放对眼儿瞪的通圆。 屈着条腿顶在大眼背上,手上一用力,这厮脑袋硬生生被按进了石头堆里,血水迸发。 一声闷响! 黄灿胯下的马儿受了惊,掉转马蹄儿,既然将身上的黄灿抛了下来,摔在地上撑着腰哀嚎。 “漂亮,瘸腿儿老马这一身狠气,那是西天不引佛祖难渡,干的好。” 布老虎昂着脑袋,掌心太极球碰撞起了个响声,喝了句彩。 马三放松了手起身瘸着腿回到他身边,既然没人敢动手,大黑天气的瞪眼喝道“布老虎你什么意思!” 将掌心太极球重重按在牛车木箱上,布老虎不甘示弱喊道“老子盯的买卖,你小子不讲道义,暗箭射老猫在先,这趟货你三我七,否则今儿你自个看着办。” “当家的别跟这厮废话,兄弟们,咱们人多,抄刀子看谁手脚利索。”黄灿龇牙咧嘴撑着腰吼道。他那边二八个弟兄亮了家伙,这边布老虎的人手弄起缰绳马鸣啸啸。 大黑天跟布老虎更是瞪眼喷出火来,恨不得将对方大卸八块。 “大黑天,玩手段老子甩你八条街,你这厮走的迂回马术对白马威名的人赶尽杀绝,怕的就是老子回马一枪,扎的你小子透心凉。怎么着,划下道来,今儿就在这,咱十五人打你三十号扳扳手腕如何?” 第三十四章;谁也别便宜谁 ??这周木有精华了,留评的兄弟,咱下周一早立马补上。在此希望大伙看的满意留个好评,嫌麻烦?成,顺手点击下,也方便下次看书方便是不。还有件事,就是有些朋友说,都十万字了,主角身为马贼怎么没几个“红颜知己”了?那啥,咱写的不是高富帅,没有女神自己投怀送抱,身为一个穷屌丝,说句不中听的,尼玛不努力,不玩命,天上掉下个女神你凭什么让她砸你头上?嗯,继续码字了,希望大伙儿看的开心。每天两更,早上十一点,下午六点。) 话说布老虎着实被大黑天气的不轻,新仇旧恨涌上头,这股子煞气旁人还真接不了。 前些日子,大黑天干了趟好买卖,劫了白马威名二十多箱上等绸缎。 这些华而不实的东西,留在白马威名转手就是亮花眼的真金白银,可是放在观风口可就成了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后来三当家田香给了建议,让白马威名出六成价把买卖赎回去,司徒遵义答应了,不过有个条件,要雷豹亲自来关城十里亭交货。 想来那白马威名也不敢跟观风口起死仇下绊子,当家雷豹索性带了二十号弟兄下了山。 没想到商人重利,这司徒遵义更是一个骨子里透着狠气的马贼商人,一不做二不休,在十里亭子埋下重兵。 货,咱不要了,要就要你观风口雷豹的脑袋! 那晚,亏得大柱二十多号兄弟死命相互,雷豹拖着伤残之躯独自回了马寨。 接到噩耗,本在歪树林子打食的布老虎火燎火燎赶了回来,却只能痛哭流涕在大柱、韩大魁骨灰面前磕了几个响头。 后来,经过叶毛的打探,布老虎这才知道雷豹当初点将,他自个因为盯着一票买卖,当家的便抽了大黑天一系人马准备下山。 没想到田香吹了几口枕边风,雷豹改了主意,拉了大柱一干老人下了山。 好悬都是跟了自己二三十年的弟兄,雷豹得了他们以命拦截,九死一生逃了回来。 也就是说陈大柱一伙人,替大黑天挡了一死。 布老虎知道了前前后后,正如当年大黑天赖上他杀死自己老爹一般,把仇怨全安在田香一票人头上。 前段日子没少挑梁子动手斗力,好在马寨还有仇老爷子镇守,两边这才罢了手,息事宁人。 而这会,布老虎算准白马威名损失了大笔买卖,手上肯定周转不开,急需出货渡过难关。 于是便派了叶毛下寨,去关城找到他舅爷茶商周建,几番调查下来,搞清楚了白马威名近日要出趟货下南江。 下南江,最省心的就是从大渡口入水,方便快捷。 大渡口自关城有两条路,一条走天北崖清河乡,二走一线天黑山寨。 布老虎算准了司徒遵义一定是走清河乡,因为黑山寨鱼龙混杂,他们当家的史家兄弟臭名昭著,仗着地利,恐怕白马司徒就是上了“茶钱”,最后也是人财两空。 而天北崖清河乡不一样,他们当家的左山雕横行关城八百里三十多个年头,跟雷豹是同辈份的老人。 他们这辈人大多混过绿林,扛过义旗,杀过元匪,讲的是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 只要白马司徒上够了“茶钱”说上几句软话,天北崖一带,白马威名畅通无阻。 有了打算,布老虎摩拳擦掌带上马三放一群死忠下了山,准备劫了这趟货,引蛇出洞来个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谁成想窝在野人沟五六天,好不容易等上买卖出现,大黑天横插一手,你说布老虎哪能消了这口气。 石沟子道上剑拔弩张,气氛僵持到极点。 布老虎掌心的太极球眼花缭乱的盘转起来,噼里啪啦,更是给大黑天心里添堵。 黄灿在冷静下来后,瞅见马三放凶狠的摸样打了个哆嗦,来到大黑天身边扯扯他衣角附耳轻声道“老大,虎崽子来势汹汹,弟兄们一番大战或多或少起了几分疲惫,我看不如...” 大黑天咬着大牙勉为其难点下了头,布老虎何等精明,一眼儿就看出大黑天心生顾忌,不由暗自冷笑。 别的不说,十五打三十,他大黑天半柱香的时间拿不下布老虎,就凭马三放跟叶毛的手段,黄灿这群人还真不够看。 没等大黑天服下这个软,布老虎今儿铁了心的找茬,尖酸道“我说大黑天,你成天把老子是你杀父仇人这段挂在嘴皮子上,今儿我给你个机会。我敢搞,你若敢接,以后我布老虎逢人称你声哥,你他娘的如果执意当缩头乌龟,这会儿认了怂,嘿嘿,撇下这趟货,滚回家当你的大黑狗去吧。” 马三放、叶毛放声大笑起来,一个个摩拳擦掌,这士气被布老虎三言两语拔高了七八成。 反观大黑天怒急了一张脸,手上捏紧了金背大刀,直喘着粗气。如不是黄灿这会儿失了胆气死命拽着,没准儿会发生什么事。 后方一马忽然狂奔而至,正是布老虎安在前面一里地儿的莫桑槐。 看到他的出现,布老虎心中暗道不好,想来是天北崖那边出了状况。 果然等莫桑槐勒紧了缰绳,喘着大气,开口第一句就是“老虎哥不好了,白马威名的镖头王猛,从清河乡那边带了大批人马赶了过来,估摸着就是一盏茶的时间,就到这口子了。” “什么!王猛带人来了?那不就是天北崖的人吗?”叶毛大惊道。 布老虎按住掌心太极球,咬着牙眯眼不知道想些什么。 这时候后头的大黑天听到了动静,翻身上马,收了砍刀指着十辆马车大吼“烧了,给老子全烧了。” 如遭雷击,布老虎猛回头,正好瞅见黄灿掀开箱子,鼓着气吹火折子、 往绸缎上一丢,刺鼻的黑烟冒起,用匕首扒拉两下,火焰猛的窜高一丈,把布老虎一张脸不知道是火光照的还是气的,闹了个通红。 眉眼倒竖,抄起马三放大刀,布老虎扑身狂吼“黄皮狗,你他娘的老子剁了你!” 知道布老虎不好惹,点燃了木箱,黄灿飞身上马,跟着大黑天狂奔而去。 滔天大火,烧了屁股的大黄牛嗷嗷叫的扯开了绳子四散跑开。 布老虎站在原地拽紧了拳头,眉宇狰狞。 远方大黑天一骑绝尘,张狂大笑。 “虎崽子,凡是你看上的东西,老子就是不要,也得活生生毁了让你得不着!” 深叹了口气,叶毛没想到大黑天这么卑鄙,他六识敏锐,心生警兆,摘了黄皮帽,一溜身窜到崖壁上瞭望。 只见石道子口那边灰尘四起,马蹄子踏响,看规模起码有百人出动,倒吸了口凉气,跳下身,见布老虎脸色阴晴不定,忙道“老虎哥,再不走我们可就要为黑狗子他们断后了。” 布老虎身边还就数叶毛最了解他,如果是马三放,肯定憋不出这句话。 布老虎望着滔天大火,仿佛得了魔怔,有些不死心道“猫儿,那些私盐我看还能用。” “对,咱不能凭白来一趟,丧狗桑槐,你们跟我去会会天北崖,老虎哥,你跟猫儿赶紧把没折损的东西拖着溜人。”马三放性子倔,弟兄伙的蹲了这么几天连个毛都没捞到,他心中也憋着一股邪火。 恨铁不成钢的跺跺脚,叶毛指着烧焦的牛车大骂道“钱,钱,你们他娘的只想着钱,命都没有了,要钱还有什么用!老虎哥,你倒是说句话,大柱他们的仇重要,还是这批货重要。” 仰天长舒了口气,布老虎狠狠揪了把心,重重抽了自己一耳光,大吼道“全都给老子上马开溜走人,桑槐丧狗,你们两个瞧瞧,那些货有的没烧干净给老子添把火,大黑狗不便宜老子,老子也没理由便宜司徒老狗。” 得了令,陈丧狗跟莫桑槐留下添火,布老虎带着众人绝尘而去,空荡荡的野人沟滔天大火连绵不绝,留下有人的欢喜,还有些人的仇怨。 第三十五章;海阔独游金鲤儿 等王猛带着百来号人出现在石沟子道上,十辆牛车的货物被烧的一干二净,黑烟滚滚,被山风吹钻进人口鼻子里,那叫个难受。 咬紧牙口,王猛恨恨的挥了一拳,左臂上的箭伤传来的刺骨疼痛,怎么也冲淡不了心头上的愤怒。 倒是他旁边高头大马上的中年男人,好整以暇的从怀里掏出鼻烟壶放在鼻尖嗅嗅,长呼了口气道“王镖头,看来你们白马威名不过如此,小半个时辰都坚持不了,还真让人怀疑你们白马帮的成色,配不配这七家马寨的名头。” 人财两失,受尽奚落! 放在平时他王猛怒急而发,双杆子白蜡枪就是深林子里的黑瞎子都敢搏一搏。 可是在这位中年人面前,借他三个雄心豹子胆都不敢造次。 这中年人面相偏文弱,生了对柳叶低眉,细眼高鼻,面白如粉,你说他有四十出头,这乍一观瞧不过二十好几。长得跟戏文里,开封府包青天座下的师爷公孙策有着几分神似,不过清楚这人底细的,却不敢这么着比划。 关城清河乡天北崖,纵横八百里疆域二十多年,底下马贼无数,穷凶极恶,靠那一个左山雕远远成不了这番规模。 道上谈论起天北崖有这么一句话! 天高任我霸王雕,海阔独游金鲤鱼。 这霸王雕指的就是天北崖大当家的左山雕,靠着阴狠狡诈,关城县衙大老爷每年都得敬个份子钱。 而金鲤鱼指的就是眼前中年文人,他本名李鱼,岁头五十好几,在天北崖有着极大的威势,跟观风口仇老爷子一般,稳坐二把交椅深受当家的信赖。 不过跟仇老爷子不同,前者的意境崇尚庄子的无为而无所不为,后者却是正宗法家思想,乱世得靠重典。 杀伐果断,别看举手投足尽显儒雅,死在他手上的人命,决不下千余条。 乱石子道上,李鱼瞧了眼王猛冷哼了声,翻身下马,绕着四处走动几圈。 翻着地上死尸摸了摸伤口,过了不到半盏茶的时间,李鱼扶着腰挺直了身板瞭望远方道“这些人死了一炷香的时间,按理来说,劫你们买卖的家伙有着充足的时间收货离开,却不知道为什么要放火做的这么绝。” 王猛心中愁苦,来到他身边摇头表明不知,李鱼又问道“你可知是哪方人马动的手?” 这话挑起了王猛的火气,他拽紧了拳头,咬牙切齿道“辣手黑天,叶家老猫,虽然我没瞧清那人是不是黑心老虎,但肯定是观风口没错。” “瞧这打法,靠山崩能使出三百多斤力道,定是辣手黑天无疑。至于埋伏在野人沟下手,料定了这地儿最危险也是最安全,观风口有这份机敏,我看也就是那黑心老虎了。” “而他们夺了货,却没捞走!素闻黑天、老虎一向不和,应该是后头一个搂草,前面一个抢先打了兔子,最后分赃难定起了冲突,见来人了,这才罢手毁货逃离。行事干脆利落,雷豹那老匹夫调教的好啊,观风口起码三年内衰败不了。” 李鱼稍一思索便将事情来龙去脉琢磨了个清楚,王猛想想觉得极为合理,对眼前这人心中越发敬畏起来,小心翼翼道“鱼爷,这趟买卖我白马帮可是损失不轻,照约定,您说...” “照约定,你白马帮交了茶钱,我天北崖有义务保你人财两安。”李鱼双手负立说道。 王猛脸上一喜,点头道“那鱼爷您说要不要咱们追上去,把观风口那群小崽子们。”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王猛期盼等着李鱼点头,谁知道这秀才打扮的金鲤鱼好大的煞气,眉宇倒竖,冷喝道“王猛,你真想去我天北崖兽笼好好呆上几天吗?” 吓得双腿哆嗦,王猛七尺高的汉子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低头焦虑不安,李鱼继续道“你们当家的司徒老儿好深的谋数!算准了观风口吃了瘪不会善罢甘休,于是便兵分两路,道口上传的是走我清河乡天北崖,暗地里却上了黑山寨的一线天。我来问你,史家兄弟那边你们给了七百六十两茶钱,难道我天北崖的名头只够他们半数?” “这...这,鱼爷,当初咱们可是说好的,钱货十抽三,这趟买卖三成精七成劣,城里明摆着标价,咱们白马帮跟天北崖是靠着背的兄弟伙,万万不带坑人的勾当啊。”王猛满头大汗解释道。 李鱼转过身去不说话,那边百余名天北崖马贼,将王猛两个跟班从队伍里抛了出来,拔刀横枪杀气腾腾,直吓得王猛直咽口水,犹豫再三,继续道“鱼爷,要不这样,回头咱就把茶钱补齐,按照黑山寨那边,不,不,不比黑山寨那边高三成的给。” 兔子逼急了还咬人,李鱼也没想着逼死王猛,好歹这人在道上有些名头,在白马帮又是地位非凡。 等他服了软,李鱼脸色阴霾尽消,挥挥手让底下人收了刀枪,掏出鼻烟壶嗅了嗅这才道“你放心,这趟货于情于理,他观风口也算踩过界了。回头我自然会派人去跟雷豹交涉,你走吧,今儿有雨,就不留你唠叨了。” 王猛那个心被李鱼整的七上八下,也不敢在有什么牢骚,跟底下两个跟班打个眼色,借了三匹马逃离似飞奔而去。 等他们三走了之后,李鱼仰望着昏沉沉的天,这时手底下一个马贼过来在他耳旁轻语。李鱼眉头紧皱,低声道“加派人手,把这野人沟里里外外就算掘地三尺,也要找到当家的。” 百余名天北崖马贼在李鱼一声令下,分成若干队消失在了野人沟。 石沟子道上,等周围人马全部撤去,崖壁底下死人堆里一道身影爬起了身,捞起裤子,拔腿就跑,很快便不见了踪影。 山野老林,灰蒙蒙乌云笼罩大地,布老虎上下一干人栓好缰绳,左右顾盼,直到莫桑槐出现,马三放跛着腿,上前一记老拳砸在他心窝子上大骂道“你这个屎货,快把老子给吓死了,你他娘的怎么就不被天北崖那群畜生给掳了关进兽笼,看你丫的以后关键时刻还敢不敢甩蹄子。” 人数到齐,布老虎长松了口气,摆摆手让莫桑槐过来,上下打量见这家伙一脸憨笑,将手里采到的一株草药丢给他没好气道“回寨子里找小艺给你瞧瞧,别有事没事就闹肚子,哪天真落了单被豺狼虎豹叼走,你那老爹可别指望这兄弟们照料。” 乐呵呵接过草药塞进嘴里嚼嚼,莫桑槐心里甜滋滋的,他知道布老虎说的是气话,就凭自己闹肚子离了队能让大伙候着,这样的头儿打着灯笼都找不着。 等到大伙儿整装完毕,立马就要上路,莫桑槐这会偷偷拉着布老虎到一边,叶毛跟马三放见了倍感好奇,跟过来围了个圈。 莫桑槐将自己装死人,在石沟子道上听李鱼和王猛对话全盘托出,知道白马帮留了一手,兵分两路,自己捞着的不过是三分真七分假的赝品。布老虎气的哇哇大叫,从仇老爷子那学来的镇定抛的一干二净,瞧见陈丧狗正把一张大弓别在了马背上,三步并两步跨了过去。 伸手一拿,取出箭筒三根铁箭朝深林子里乱射一通,惊起野鸟炸林,在叶毛好说歹说下,这才平了几分火气,将长弓一丢,坐倒在地叹息着。 “老虎哥你就别怄气了,那司徒老儿也是成了精的狐狸,今儿没逮到他的影儿,也让这厮元气大伤。不说那趟货值个四五大钱,就是上给黑山寨还有天北崖的茶钱,这也算场无妄之灾了。”叶毛安慰着说完,马三放跟着道“老虎哥我这有个理,听桑槐说王猛正朝城里赶,咱们要不去把这厮给拦了,回头也能从白马帮敲出几个大钱,弥补今儿的损失。” “嘿,我看行,老虎哥,我知道这厮走的是哪条道,咱们摸过去准能打个措手不及。”莫桑槐信誓旦旦拍着胸道,叶毛朝马三放难得竖起一个大拇指,布老虎摇摇头道“晚了,这三人都有马,王猛吃了瘪肯定得快点回去跟司徒老儿交代,这会儿估摸着又得下场大雨,阻碍视线,更不好追踪了。” 林子里的气氛一时压抑起来,远处忽然一阵马嘶长啸传来,叶毛打了个激灵起身过去探望,就见林子外大道上一骑飞奔的厉害,隐约可以看到上头马背载着一个人。心中想着要去拦截下来看个清楚,这时候山风夹着雨打来,不得不让叶毛去了念头。 回了林子,瞧这天道今儿是难走,好在这野人沟多山洞,布老虎带着大伙找了个大洞钻了进去生火。 马三放带着陈丧狗还有叶毛出去打猎,等两人回来,陈丧狗却失了踪,苦等了半盏茶时间,大雨磅礴,这才见到这厮淋着雨冲奔进来。后来一问,才知道这小子心疼布老虎射出去的三根铁箭,不等大伙儿嘲弄,他把怀里紧紧抱着的一张花豹皮丢给布老虎说道“老虎哥,你这射箭的水平真他娘的不赖,穿了一头老狼的脑袋不说,旁边还有块花豹子皮,鼎鼎的厚实,起码值两三个小钱。回头等雨停了把那头老狼给扒了,看尺寸正好给天亮做个狼皮肚兜。” 布老虎点点头,将折叠好的花豹皮展开,可不是,这张皮看样子是老手操办的行当,完好无损不说,看尺度应该是头成年花豹,放在城里摆上,四五百两银子,识货的问都不问直接买下走人。 不过有点倒是可惜,这豹皮被做成了披风,否则按布老虎的品味弄成马褂围巾往身上一套,那才符合咱马贼头头的彪悍。 “嘿嘿,正好铁匠老拐转眼也要退下来了,这老家伙对咱几个弟兄没话说,我做主,这张豹皮就给他带进棺材做陪葬如何?” “老虎哥我说你这张嘴真是....回头咱说给铁匠听听,保准他拿大锤子敲你脑袋。” 第三十六章;马贼商人(上) 关城东街三里桥,有两座了不得的高门大院! 面朝东,傍水过风,三院子十六厢房,对正口玄关两尊怒目石狮子,上述牌匾一个“高府”,正是关城现任高县令高建伟的府衙。 这高府建的讲究,出门往左,五十步不到,正是县大衙门。 里面有个歪眼儿冲天鼻的捕头,名字叫刘群,仗着自个亲姐是高县令的正房大妻,平日里没少为非作歹。 不过话说回来,这刘群纵是个浑人,却也知道自个这威气借的是谁的风。 自从四年前观风口马贼搅起了那场事故,平日里高府就算有个丫鬟不小心摔了个盘子,不到半盏茶时间,这刘群就是在南街寻花问柳,那也得飞过来,查个明白。 有刘群这厮带头,县衙里的三四十个衙役,不在是关城百姓可信赖的对象。 他们彻彻底底成了高府的守院侍卫,别说大白天,就是三四更天,都有两班轮守看护,那叫个威风霸气。 本来这高府在东街三里桥独树一帜,也不知道招惹了哪方煞气,出门正对口,四尊青铜怒狮,丈高的红漆大门,上述牌匾三个大字“司徒府”正是白马帮司徒遵义的名号。 这块地头原本建的是座私塾,还是前任县老爷亲自督的工,地契放在县衙公房,每逢上头来人,高县令只要打个招呼,那清音朗朗读书声,没少为高县令挣面子。 可谁想司徒遵义看上了这块地,花了三千两白银从高县令正房刘氏手上弄来了地契,转头一夜间建上了高门大院。 那四尊青铜狮子不说纳尽八方财,驱摄天地邪,几岁大的娃娃乍一看,吓得那是哇哇大哭没少做噩梦。 偏偏这司徒遵义做的买卖人人皆知,仗着地契在手,更是不惧县衙老高的威风。 好在两人有着共同喜好,平日里司徒遵义想干点什么事,银钱宝钞路过的时候,停下轿子往隔壁墙头一丢,都省得门童小厮没命的来回跑。 关城有雨,各家各户收了门口麦子关紧门窗,只听闷雷连响,狂风大作。 雨夜中,马蹄踏响,三骑飞快。 停在了司徒府门口,里面的小厮听着动静裂开门缝一瞧,慌忙出来诌媚迎接,那三人当首一位正是右臂带伤的王猛。 进了司徒府,二十步的青石小路,左右盆景栽花假山水池,长廊四通八达,绕过两座小亭,穿过空旷的武场,一路上可见奴仆四五十人。 在管家老钱的带领下,王猛一边疾走,一边换上侍女奉上的干衣。连话都顾不上说,火急寥寥来到书房,推门而进,里面坐着位面长带须儒衣打扮的中年人正挥毫弄墨。 他就是司徒遵义,白马帮的当家,道上有名的马贼商人。 王猛跟司徒遵义是老交情,一个主武一个主文感情极好,没那么多弯弯绕绕,开口便道“当家的货被劫了,天北崖不知道从哪知道咱们在一线天行了趟货,现在闹着要茶钱,您看这事怎办。” 司徒遵义身材保养的极好,英伟非凡,没有别的商人中年发福的迹象。 他微躬着腰板,醉心于手上一副“夜雨潇潇”,头都不抬,笔走偏锋,填上画中土泥上的一片残花。 大功告成,长呼口气抛了毛笔,司徒遵义活动下手腕这才道“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天北崖要钱几成,我们就往上加上一成奉上。只要能保证过大渡口无事,慢慢的这人尝到了甜头,自然也就动了心思。” 将画卷拿起来欣赏了会,司徒遵义很满意的交给后头侍奉的管家老钱,瞥了眼摸不着头脑的王猛,端起茶笑道“猛子,是不是觉得心里憋屈的很,毕竟咱这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凭什么要给便宜天北崖?” 点点头,王猛还就是这个理。 司徒遵义轻叩桌面,继续道“就凭他天北崖左山雕是这七家马寨的无冕之王!就凭他清河乡下达的三个村庄只有左山雕一个声音!就凭隔壁老高明明视财如命,每年过节却要忍痛割肉,孝敬他左山雕黄金千两搏个平安舒心!这三点,他左山雕的天北崖,就值得我白马帮送上便宜给他占!” 这些话司徒遵义说的很平淡,王猛是个粗人听的不太明白,吹胡子瞪眼,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好在管家老钱是个精明人,摆下一张椅子,奉上碗热茶道“老镖头这么大的雨受了不少罪,赶紧坐坐喝口热茶驱驱寒。”王猛听的舒心,解了尴尬,坐上喝口热茶心思也活络开了。 司徒遵义背着手,来回在书房里渡着步,道“猛子,如果你当年跑单帮,凭白无故得了大洪宝钞八千两黄金该怎么办?” 王猛没想到司徒遵义忽然问起话,印象中这是少有的谈心,王猛收敛了心中不岔,沉吟道“分成三份,一份留着养老,一份结交四海,最后一份...” “找个练枪师父,好好打磨自己那对白蜡双枪!”司徒遵义说出了他的心里话,王猛挠挠头笑道“嘿嘿,当家的还是那么懂我。” 笑了声,司徒遵义又望向奉茶的老钱,他乐呵笑道“换成真金白银存起来,然后找个庄园买下,一辈子舒舒坦坦。” 这是大实话司徒遵义爱听,不过却不是他想要的答案。 老钱知道这位小主的心思,陪问道“当家的,换做是你?” 司徒遵义仰头道“如果是我,早年一无所有却得了笔横财,我一定会南下京城,四处遍访失主,如若寻之无果,便将这钱捐给朝廷,为大明朝百废待兴奉上绵薄之力!” 好像不认识眼前人般,王猛膛目结舌瞪着司徒遵义,管家老钱是个玲珑人,脸上错愕稍瞬即逝,手把手添起热茶不闻不问。 见他俩摸样可笑,司徒遵义挺直了腰板畅言道“大明朝建国之初,当今圣上以廉明倡导官员,以礼孝教化万民。我司徒遵义拾金不昧,虽一介清苦草民,却有君子不饮盗泉大志,锲而不舍,求之无果,又愿慷慨奉钱成就万民,此等义举,定然口耳相传,得朝野之震动。” “到那时,我持笔挥毫,只待入了会试,一个契机,足以惹圣上垂怜,下放为福一方。” “而又正值大明初立,胡惟庸位极人臣官居一朝宰相,却贪财好利,底下官员趋炎附势,权欲蒙蔽本心。” “此时,我司徒遵义横空出世,时人皆厚黑,我却独正明,以一偶之地,力斥官场不正之风,只消一个契机,待得龙颜大怒,一纸圣令,胡系悉数落马,我司徒遵义当连升三品。两年之后,胡案牵扯达万人,朝无所用,我司徒遵义当在升一品。十年后,我司徒遵义羽翼丰满,朝野上下无不称服,只待修订元史,定大明之基,当可位极三公,名列九卿,官居一品,连绵三世,享尽荣华。” 司徒遵义面朝雨窗展开双臂,畅论自己的抱负。那沥沥大雨,响起千万炸声却也盖不住他心中待放的悸动。 第三十七章;马贼商人(下) ??差三十五个收藏就两百了,希望大伙看了顺手收藏下,今天破收藏两百,明天三更) 王猛是个粗人,他理解不了司徒遵义的抱负。 倒是侍奉在旁的老钱若有所悟,沉吟道“当年老奴侍奉老主子的时候,记得他老人家常挂在当口一句话。世人行商皆为利来,商为伤人,重利寡义,忽有一人,重情重义,八方宾客来,朋客座满堂。当家的你看是不是这个理儿?” “不错,我家老爷子从泥腿子靠着三个铜板,几十年打拼,混得百亩良田,仗的就是生意上的一个义字。” “就好比初时开茶馆,隔壁老字号王记,对过往乞头怒骂横眉,来往衙门客商却是诌媚阿谀。我家老爷子却不然,凡是入门乞头,皆有满碗粗茶半碟蚕豆伺候。这些市井小民尤为重义,那年我家茶楼失火,全靠三百乞爷奔走相告奋不顾身,这才存了丝元气。反观王记茶馆后来投机取巧,被人揭发逃税,闹至府衙,满门上下重判,如不是后来入赘的周家老建行事厚道,这王记老字号招牌必然毁于一旦,真是可惜,可惜啊。” 管家老钱兢兢业业为司徒家效力四十多年,这些往事他记忆犹新,深有感触的点点头。 司徒遵义继续道“十三年前,老爷子交付家产于我,不过二十亩茶田。我司徒遵义建白马,以商入贼,关城八百里,唯我司徒四方通货畅通无阻。上至苏杭,下至江北,无商敢欺,无商敢骗,区区十年光景,我白马司徒敢于一城之主对半造府,三十年后,我当效仿沈公,跟一国之君对半筑城!”司徒遵义慷慨激昂,自比大明奇人沈万三一展胸中豪情。 王猛是个浑人,支支吾吾想要插话,却被管家老钱打眼色按住话头。 直到半盏茶时间司徒遵义心性平和下来,抿了口茶,好整以暇坐在席位上。 瞧见王猛皱鼻子挤眼坐立不安,笑道“你这蛮人,成天只知道舞刀弄枪,也罢,本就不该跟你讲这么多弯弯绕绕。我只问你,白马威名通货大渡口顺江而下,可得利润多少?” “嘿嘿,这我明白,得看天时人和,例如北方私盐绸缎好卖,有时可得二十倍利润,贱卖也可得八倍利润,扣除来来往往打点费用,赚个五倍利润那是稳当。” 拨弄了下茶盖,司徒遵义笑道“天北崖马贼足有三千多人,人养马嚼,每天下来都不是个小数。也多亏了李鱼老儿的手段,才操持起这么大的担子。” “我们白马帮这次送上门前行货,其中利润那贼秀才瞧眼就明了,事后定然百般刁难,想要分上口羹。到那时,白马、天北崖顺理成章结为同盟,我出钱,他们出人,先灭观风口,在屠一线天,东西两方无阻,左右通货在高两成利。三年后,关城内外马贼只剩两家,白马主财,天北崖主人,虽为平等同盟,可是我却捏住山雕、鲤鱼的命脉,到时候谁当家,谁发话,也就由不得他们了。” 王猛这个粗人终于听出点道来,仔细一琢磨,可不是这理么。 等那天北崖跟白马帮合作,有后者强大的财力支持,前者势力横扫其它五家马贼指日可待。 之后这关城左右尽收入囊中,作为承上启下的一个据点,到时候白马帮从两路交接取货贩卖,所赚利润足足达到十倍之多。 而只要白马帮在司徒遵义手上日益强大,渐渐蚕食天北崖的势力,不消三年,他左山雕、李鱼手下无匪在强横又如何?他王猛今日所受之气,明日可十倍,百倍,千万倍尽数讨来。 “当家的我明白了,现在我就吩咐底下人将茶钱奉上给天北崖,等来日,新仇旧怨,我在找那李鱼儿一并算了!”王猛想通了心事火急寥寥就要朝外走,司徒遵义在他身后幽幽道“猛子,你好像还忘了件事吧。” 停住脚步,王猛回转过身摸不着头脑,还是管家老钱在旁低声道“一线天黑山寨史家兄弟的三个娘们!” “哦,我知道,我这就去把她们给放了。”拍了下脑门,王猛笑道。司徒遵义瞧见他右臂上的箭伤,心中有着几分愧疚道“也不用着急送回去,猛子,今儿你也受苦了,那三个女人你若喜欢,带回房里明儿早上在派送回去。记得手脚干净点,别让她们乱说话,这可是史家兄弟的心头肉。” 憨笑的挠挠头,王猛叫了声“得嘞!”兴冲冲就朝后院厢房跑。 等他走了之后,管家老钱见壶里水干了要去隔壁添水,却被身后司徒遵义叫住,问道“叔,我嘱咐的事办的怎么样了?” 管家老钱让门口侍奉的婢女去添水,自己来到司徒遵义身后头,轻声道“龙虎山麻衣道观的郑行桥郑天师请来了,原本路途遥远,天师还不愿意来,是我以您的名儿答应在关城修建一所道观,这才请了过来。” 点点头,司徒遵义道“叔,这司徒府能操办起来有你大半的功劳,凡事不过万两,你不必来问我的主意。” “谢当家的信任!老奴必将不负老主所托,一心一意为司徒府,为您,为白马帮鞠躬尽瘁。” 来到窗台,望着后院那座小池鱼儿水中跃,司徒遵义眉宇中难掩一道落寞,幽幽道“小顺儿最喜欢雨中望鱼,每到这个时候闹腾的厉害,他娘亲怎么教都不听,只有我这个当父亲的拍拍手说要讲故事,这才罢了眼叫唤着依偎在我怀里。” “是啊,算算年头,在过五天就整整八年了,当家的,你每年这个时候都广济天下,也算有心了,想必小顺儿无论在何地,得了你布下的功德,这辈子都是平平安安,富贵一生。” 小顺儿是司徒遵义的儿子,八年前五岁的时候忽然失踪,急的司徒遵义花费重金悬赏,王猛更是双枪子白蜡打到台子口搜人。 可惜这孩子始终找不到,一个月后司徒遵义发妻闵氏郁郁寡欢,承受不住压力投河自尽。 雪上加霜,也多亏了上下管家老钱掌管着没出什么乱子。 之后司徒遵义一心一意将心思投放在事业上,这才短短十年的时间,将白马帮推送到关城大阀的位置上。 而有着广泛的路子,渐渐的司徒遵义的名号在两条道上传播的极为响亮,马贼商人白马司徒,商人又伤命! “叔,天师需要种种尽管满足,只要是对小顺儿好的,花再多钱我也愿意!” “是,老奴已经派了王志在十里亭等候,估摸着明儿天晴,夜里就能进城,后天便可举行法事,大渡七天!” 第三十八章;插旗子 风高气爽,整夜大雨浇的野人沟,扑鼻打来阵阵清新。 烧红了火将昨晚打来的野味扒拉两口,布老虎他们整装待发,陈丧狗惦记着那头老狼,剥了皮缠在腰身上别提多威风。 等叶毛巡视了周围,天北崖的人不知去向,十四五人翻身上马,原路朝观风口撤回。 路上行至高土坡,这个地界放眼望去辽阔的紧,距离野人沟不过五里,每到秋月草长,清河乡的牧民都爱在这放牧着牛羊。 仗着天北崖的威势,平常流寇匪徒不敢往里撒野,否则被左山雕派来的马贼逮着了。 嘿嘿,那可就不好意思,按照道上的规矩,踩过地盘,你报不出个名头,轻则斩断双肢,重则大刀子脖颈上一抹,明年这个时候,正好给高土坡地面上的草场施施肥。 观风口距离天北崖高土坡说远不远,快马加鞭,不过大半天光景。 布老虎有意放缓了步子,看看路上能不能赶到一头肥羊,毕竟他这伙人下山五六天光景,出来连根毛都没捞着,回到寨子里岂不是落个笑话? 思量到这里,布老虎对大黑天损人不利己的做法越加痛恨,胯下的老马受不住他皮鞭几次痛打吆喝几声,就是叶毛都看不过去,劝道“老虎哥,今儿搂草没打着兔子,怎么说也弄明白是那黑山寨史家兄弟在作祟。上个月歪脖子树林,咱们扒拉了这厮口里的食粮,今儿他们跟着白马威名摆了我们一道狠的。总的来说,今后碰上,老马打断他们七八个兄弟腿脚的事,也算揭过不提,咱们还算捞着了点实惠。” 马三放听了这话有些惋惜,上个月歪脖子树林里,布老虎带队下山寻着痕迹摸到一头“肥羊”。 快马赶去,没想到碰着黑山寨的史家老三正往那插旗,好在马三放手快心狠,五十步打靶飞刀剁了史老三兄弟的手,把旗子给插了,这趟买卖名正言顺也就成了观风口的食物。 事后黑风寨史老三畏惧雷豹的威风撂下话,带着人就此罢手。 早知道今儿闹出这档子事,马三放当初就应该斩了史老三的狗头,区区七八人的腿脚跟今儿受得气相比,教训实在太轻微了。 要说这插旗子,也算是马贼行当里的一大特色。 就好比野狼群出动围食,头狼看准了目标,要先在一里地儿范围内撒泡尿。 过往野狼闻着味道,知道这趟猎物被抢了先,如果你插手,等于公然挑战,那就是不死不休的场景。 要说这关城七家马贼的旗面儿,都是有着一定的讲究。 天北崖的雕王令,五寸长的黑铁牌子往那一竖,就是关城县令的轿子都得让路。 观风口的豹子头,红眼儿怒豹,那是犯之必杀! 在就是白马帮的威字旗,行走八方,无人敢欺。 至于剩下的黑山寨镇山碑,射口寨的锁喉儿单扣,野竹帮的铁头子竹箭,还有台子口的三寸长尾巴镖,虽比不上前三家的威名远播,但是在关城这条道上也是响当当的煞气。 布老虎回想起月前史家老三那憋屈的摸样,果然心头舒畅了许多,从马腹上取出花豹子披风搭在身上,昂着脑袋问道“你们说这张花豹子皮丢给铁匠那货是不是糟蹋了,怎么老子感觉还是放在自个身上披着舒坦了。” 瞧他那得瑟样,叶毛不想搭理,倒是马三放乐呵道“头儿,要不咱就把这豹子皮留下,嘿嘿,回头用刀子扯成三份,做成肚兜送给自个娘们穿戴上,绝不比那些苏记绸缎差。” 笑骂了声这货败家,布老虎唯恐马三放这愣头青做出傻事,将豹子皮叠好夹在马腹上。 叶毛忽然问道“老虎哥,咱都跟你这么多年了,还从没听你提到过家里人。如今你好歹能在观风口说得上话,把自个老爹媳妇接上来享享福,岂不快哉?” “对,是这个理,老爷子不是说过么,叫那啥衣锦不还乡犹如锦衣夜行。前年儿我带了一百两雪花银回到乡里,每家每户派上十斤黄牛肉,全庄都是喜洋洋,那高兴劲差点把我老爹两颗大牙笑崩了出来。” “是,是,回头你老爹知道你干的是马贼勾当,又差点没把你两颗大牙给揍崩出来。”叶毛拍着马三放的肩膀拆他的台,闹的这厮成了大红脸。 毕竟马贼不是什么光宗耀祖的行当,他老爹马面老财混迹山林大半辈子,天北崖、观风口、射口寨都曾下过帖子邀请上山,可马老财知道什么能碰什么不能碰,坚持了一辈子的原则,没想到老马家唯一的种还是走上了这条不归路。 好在后来布老虎带着叶毛拜见了马面老财,几番接触下来,马老财瞅见布老虎这小子够情够义,收他为义子让三人拜了把子,也就认了这事。 不然借着马三放一个熊胆,这货也不敢在玩这勾当。 倒是马老财认命之后思想上开明不少,既然混,咱老马家就要当杠杠的人上人,不但将手上拔尖的五十步打靶交给了马三放,连带布老虎也学会不少遛马经验。 一两年的光景,黑心老虎,瘸腿儿老马,叶家老猫,哪个不是马贼行当里的扛旗儿。 话匣子敞开,这路上也不在寂寞,十几号人溜着马拽着缰绳,各自说着回家的趣事。 唯独布老虎心中有股阴霾挥之不去,骑着高头大马离了队伍郁郁寡欢。 他想到了秀才老爹,更怀念月牙儿胎记的丑娘。 这四年光景,布老虎早就想着回关城探亲,可是他不行啊! 有个大黑天如鲠在喉,这厮仇视着布老虎是他的杀父仇人,要知道秀才老爹跟丑娘老九的存在,搞不清会做出什么浑事来。 在者说了,前些年布老虎威风八面,都靠着大柱子一干老兄弟们的依仗。 今儿这伙人全归了天,留下孤儿寡母,布老虎是个重情义的汉子,他都得一一照料着,更是没那个闲心招来自个亲人,犯了大黑天的霉头。 不过话是这么个话,布老虎这人是个要面子的主,正如马三放说的衣锦不还乡,那是锦衣夜行白来世间走上一趟。 丑娘、秀才老爹自个儿当年没少在他们面前吹嘘着本事,如今他羽翼丰满,也是该找个机会行上一遭了。 琢磨着如何让迂腐的秀才老爹接受自己身份,布老虎溜着马行落在后头胡思乱想。 忽然前头百步开外的叶毛在高坡上打了个口哨,身子骨一震,布老虎瞅见他们一伙人按住马鼻子往坡下张望。 布老虎深吸了口气策马赶过去,朝下面陡坡瞧上两眼,只见官道上一辆马车在七八人守护下缓缓而行。 “白马威字旗?” 布老虎瞧清了官道上马队打的名号,心头没来由一喜,这可是他娘的冤家路窄啊。 野人沟里跑了王猛,这会儿白马帮又送上买卖,给布老虎收拾了。 而且瞧那不足二十人的马队,中间守护的马车金顶儿镶花,左右四个轮子看样子是由铁木打的圈,人坐在里头上山过水如履平地,整个关城除了白马司徒,就是县老爷高建伟都享不了这番待遇。 “嘿嘿,白马帮真他娘的够意思,知道老子饿了,逃了只野鸡,这会儿既然送上个乳猪过来。” 马三放眉眼儿笑开了花,他认出这辆马车是白马司徒的座驾。 放眼关城七家马贼,只有挂羊头卖狗肉的马贼商人司徒遵义出行别辆马车,不然就是观风口仇老爷子,天北崖金鲤儿李鱼,正儿八经的秀才出身,都没这个排场。 摩拳擦掌,叶毛朝陈丧狗打个眼色,后者会意的点点头,叫上几个兄弟摸出马腹上的弓箭瞄准。布老虎瞧见了仿佛炸到了屁股,忙摆手喊道“放下,全给老子放下,今儿这趟买卖,不准动刀箭!” 各个都丈二脑袋摸不到头,马三放急的干瞪眼。 布老虎跳下马,挺直了腰板,拍着胸口豪气道“今儿咱不当马贼,当回斯文人,跟这位鼎鼎有名的马贼商人好好谈谈心,来个以德服人,让他把家产给小爷全捐出来。” 倒吸了口凉气,马三放、叶毛瞪圆了眼。 陈丧狗乖乖的招呼弟兄们收了弓箭,十几号人崇拜的望着布老虎。 那眼神,就像看到一头野猪爬上了枣树,敞开了肚皮吃个墩圆儿饱。 “金顶儿镶花车,他娘的,老子要是把这马车开进城子里,那是多大的面子啊。” 想到丑娘、老九震惊的摸样,布老虎忙咽着口水。 到时候自个儿骗秀才老爹说这几年在外头做生意,给高县令那个竹竿儿鬼奉上几个银子,然后大刀往脖颈上这么一架,套个衙门里的虚职给老爹乐呵乐呵。 这叫什么,这叫一朝得志,扬眉吐气!老子是布老虎,老子是大马贼,可不能学着马三放这小子溜了底,被自家老爷子掉在门房抽了个猴屁股。 第三十九章;郑行桥 高土坡官道上,雨后清新,天脸儿翻白肚,霞光四溢。 金顶儿镶花宝车,里面坐着三位道袍师父。 正中间那位鹤发童颜,三尺飘然须,头戴七星冠,手中取着红缨拂尘,闭目养神,乍一看,宛若古画中得道谪仙风采,令人望而生敬。 而在老道左右两旁,下首靠窗户有位道童,羽冠纶巾,唇红齿白,长得那叫个俊俏。 不过眉眼儿虚浮难定,时不时拨开窗帘朝外瞅瞅,抓耳挠腮,倒像是个山野林子里的野猴崽子。 反观少年郎对头的那人,同样是教派打扮,看年岁要年长许多,估摸着是道童的师兄。 他长得粗眉大眼,生的不如自个儿师弟俊俏,可是坐在那神态安然,看样子跟那老道学了几分定心的功夫。 昨儿下雨,官道上本就坑坑洼洼,忽然马车颠簸的厉害,车厢里的小道童盼头朝外,不小心摔在地上落了个结实。 还没来得及痛嚎,他师兄扶着老道焦急呼道“师父,师父,你怎么样了。” 那老道此时面如金纸,躬着腰身剧烈咳嗽,接过徒儿递来的丝绢抹了抹嘴,大片血迹触目惊心。 师父受难,小道童这会也着急了,扯着嗓子细声细气喊道“停车,停车。” 马车果然停了下来,从外头猫着腰钻进位镖师打扮的壮汉,见着老道脸色难看的可怕,忙问道“仙长,您这是怎么回事?” 老道调整了会呼吸,脸色红润了些,摆手让两位侍奉的弟子退下。跟那镖师问道“这里距离野人沟还有多远?” “回仙长,还有两三里路。”那镖师抱拳回道,老道点点头,丢了句“速速前去!”便将他打发走了。 等马车重新开动,这回行驶的慢,颠簸要轻上许多。 老道从怀里掏出几颗丹药服下,气色明显顺了不少,小道童从师兄手里接过茶水侍奉着老道喝下,问道“师父,你这身子骨经不得长途跋涉,昨晚大雨又惹上了风寒,何苦来哉爬这野山,不如咱们先回城里,等调养了身子,在做这打算如何?” 老道听了这话,将嘴里的茶水推了回去,道士师兄见自个师父不乐意。敲了小道童的后脑勺道“如梦,师父行事有自己的打算,你就不要多话了。” “我只是不想瞧见师父他老人家受苦受难嘛。”小道童摸着后脑嘟囔道。老道叹了口气道“如梦,你这孩子心儿野,在里面坐不住便出去散散心吧。” “谢谢师父,呵呵,还是师父您老人家明白我。”小道童欢心喜地溜烟儿便钻出车厢,不多久便听到他在外头跟镖师们的吹嘘。 道士师兄心有不忿,想着出去教训几声,被老道制止道“如醉,为师算准了命不久矣,有几件事要嘱咐给你。” 如遭雷击,道士师兄忙跪倒在地道“师父您怎能说这番话,您可是麻衣道观七代天师,鼎鼎有名的行桥仙人,怎么可能会死啊。” “痴儿啊,痴儿,为师不过肉胎凡子,纵然有着几分道行能够窥破天机,终究也难逃这六道轮回啊。”老道幽幽说道。 他叫郑行桥,师承龙虎山麻衣道教,论资排辈如今是第七代立门掌教,江湖上鼎鼎有名的行桥天师。 他们麻衣道教初创于大宋朝那会,祖上承的是陈抟术算。 麻衣道教传自他郑行桥,几代人的琢磨推敲,如今在风水神算窥人命理这些方面,是整个大明朝拔尖的存在。 上可窥破天机算人命理福祸,下可行断风水福则万世子孙,是真正的仙家大派,就是诸侯皇室都在三下过拜帖,请求为己测命。 特别是他郑行桥的师父李心道,更是堪比李淳风、袁天罡这类的相学宗师。 不过这麻衣道教传承,不似其他宗教徒子徒孙存遍大江南北,就李心道只收他郑行桥一人为弟子传其衣钵。 而郑行桥一生游走大地,修习二三十载投门学道千千万万,最后也只收了眼前这个李如醉,跟那道童肖如梦两人。 如今郑行桥说他命不久矣,这话别人说来只道是羡慕中掺杂着嫉恨咒怨,可放在堂堂天师嘴中说出,这叫我命由天不由己啊。 李如醉忽闻噩耗,他性子沉稳,强忍着眼泪不掉下来,咬着唇儿仔细听着师父嘱咐。 瞧见自己这个大徒弟有如此孝心,郑行桥心怀大慰,娓娓道“老道早已测算过自己命程,如在养心殿颐养,还有一两个年头可活。如贸然下山,必遇虎拦道,断了命机,克死异乡。不过好在二十多年前为师来过此处,曾发现这片地面上有株魔罗花,好在能让为师行那诸葛孔明七星借命之举。” “魔罗花?莫不是师父您常说的山林鬼魅?”李如醉疑惑问道。 郑行桥点头继续道“不错,这魔罗花生长在深山老林之间,借死人怨魂煞气所生,以山林地气所养,极为珍贵。穷极大江南北,为师不过从师门典籍瞧出一点名堂,当年路过此处,发现一株尚未成型,原想采回生养,无奈左右有狼群守护,这才作罢。” 李如醉知道自己师父尚存一线生机,忙到“既然如此,师父您大可叫那白马威名的司徒遵义派人前去采摘,何苦自己一路颠簸受罪,凭白坏了身子。” 郑行桥摆手道“痴儿啊,今日之果,全赖前日之因。老道已是命不久矣,何苦在存谋害他人之心,要知道这魔罗花粉剧邪,无色无味,若赤子之心嗅之安然无恙,奸邪小人嗅之必中奇毒,癫狂乱性,虽说静养七天自当好转,可要是变成嗜杀狂魔,这账老天爷迟早要算在老道头上。” 若有所思,李如醉道“师父所言甚是,白马威名这些人走镖行货,身上难免带着几分杀心,这魔罗花粉足以让他们惑乱心智,迷了本性,做出有违天道之事。” “呵呵,孺子可教啊!如醉,你的资质不比如梦,却天性纯良,修业勤勉。为师此番带你们二人前来,原想下榻关城找寻师门宗籍,可惜天道无常,昨晚大雨害了老道的元气。此番行至野人沟,我心怯怯,这是不祥之兆,所以有几番言语要寄托于你。” 李如醉修道数年,知道天命不可违,泪流满面,低伏在郑行桥脚下俯首哭道“师父请言,徒儿定当铭记于心!” “好,好,我郑行桥一身有子如醉,也算老来有福。” “痴儿你且听好,此次为师带你们下关城,重点并非为司徒遵义小儿布道行场,主要在取师门秘宝,八宝浮屠!” “八宝浮屠?”李如醉疑惑道,口中来回几番念叨,总觉这玩意好像蛮耳熟。 郑行桥瞧他摸样好笑,神态慈祥的用手指勾去他泪珠笑道“痴儿,八宝浮屠乃本门至宝,当年你道心祖师利用此物布成杀阵,没少坑害无恶不作的元匪。” “不过这天道无常,马有失蹄,人有失手,你道心祖师救人不慎反被元匪擒拿,关押在这小城之中。原本凭你祖师手段,千军万马当可来去如风,可惜为救全城万余百姓,你祖师舍生成仁,布施绝阵,在那明军未到之前迷了元匪心智。于那万千匪徒同归于尽,落入西庙河中,与此相伴,还有前儿大元帝国国库三分之一的财物。如若日后你能遇上个救济天下的善人,以此卷辅助,取那富贵宝藏达济天下,也不枉你祖师舍身成仁一场。” 郑桥行将一本黄皮残卷,郑重交付给李如醉。 “观风口做事,动身者死!” 第四十章;刀板子才是服人的勾当 车厢外忽传爆喝,郑行桥心中大惊,掐指一算,只感觉天灵盖遭五雷轰击,目眩神迷。 李如醉忙拉起他的手叫唤三声,郑桥行渐渐回了心智,虚弱道“痴儿,还有最后一件事。” “师...师父您别说,别说,我不想听,您不会有事的。” “痴儿啊,你要记住,你那师弟如梦,天资聪慧胜你百倍,却不谙世事,尚未定性!若好生引导,可为苍生之福,麻衣道教之幸。若...咳咳...若被奸邪利用,迷了本心,他将成我宗门败类,日后你有一劫,当生死...咳咳...存于他之手。” 郑行桥吞吐着把话说完,忍不住喉腔瘙痒,喷出口鲜血。 将端茶的李如醉推到一旁,郑行桥自个儿拨开窗帘探头望去,正巧见到马车外百步开外,马蹄踏响,尘土飞扬。 十几名马贼亮刀子高呼,当首一人挂着花豹子皮扬鞭策马,郑行桥瞅清了他的长相,脑袋里如戏班子里敲锣打鼓一声炸响。 歪倒在地,七窍流血,双手高举,那瞳孔中的身材渐渐散去,嘴中喃喃自语“命逢恶虎拦道,尝因食果,天意...天意啊...” “师父!” 声如寒鸦啼血,李如醉锒铛倒地,将死不瞑目的郑行桥抱了起来。 这时门帘被打开,一道慌忙的身影钻了进来,正是道童肖如梦,他急切道“师父,师兄不好了,来了伙马贼,劫咱们道了。” 肖如梦进车厢,瞧清楚自个师兄怀里死去的郑行桥,呆滞当场,好半天回过神来,扑身过去哭道“师父,师父你怎么了。” ........ 高土坡,布老虎勒马狂鞭,一骑当先冲杀而下。 在他左右相伴叶毛、马三放亮出大刀,身后陈丧狗十余骑卷起尘土飞扬,那叫个威风煞气。 前方三百步正是白马威名的人马,他们瞧见了布老虎来势汹汹,当头的镖师叫王志,跟王猛是堂弟,行镖也有四五个年头,知道来者不善,摆手叫停了马队,以不变应万变。 “老虎哥,这趟买卖亮不亮旗!” 风声呼啸,马三放扯着嗓门大喊。 布老虎眉眼倒竖,马鞭子别在后腰上吼道“丧狗,豹头旗给老子亮出来。” 陈丧狗得到招呼,马腹上一溜手,将卷好的大旗抛给了布老虎。 单手持旗,布老虎抖擞开来,那大旗上纹着一头红眼儿怒豹,威风凛凛。 大力往后头高坡上的土疙瘩一抛,怒豹儿旗子狠狠钉在地上。 自此,这趟买卖,观风口接下,凡是过往马贼流寇,识相的退避三舍,若是偷眼儿想染指的,观风口红眼怒豹,犯之必杀! 三百步距离,烈马狂奔,不过眨眼儿事。 那王志也算个人物,招呼弟兄们安好守护在金顶儿马车周遭,自个儿驱马上前。 等布老虎十几骑停在二十步开外马嘶人喝,抱拳相迎道“我乃白马威名王志,行的是地儿镖,走的是天下事。各位观风口的弟兄都是一家人,莫不要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打了自家人的场。” 布老虎亮旗就是没想过隐瞒身份,这王志瞧清楚了旗号,心中暗道今儿这事棘手。 观风口跟白马帮经十里亭一役势同水火,今儿料定了是场不死不休的局面。 如若放在平时王志也就敞开了膀子斗上一斗,可是今儿身负重任,这龙虎山麻衣道观的郑桥行天师,可是万万不能有丝毫的波及。 先前在高土波没留意这伙人的头,看到王志,布老虎听过这人名头,马鞭遥指喝道“我道是谁,没想到是义薄云天的白马王志,好啊,看来这马车里面必是那司徒老儿吧。” 王志不认识布老虎,见他动鞭子没亮家伙,知道对方不是上来就打杀的主。 摆手让弟兄伙的收了刀剑,这叫“开山门”。 学问人称这叫先礼后兵,马贼管这叫有话就说,有理划道。 将手中双枪丢给身后人,王志很客气道“这位小哥面生的紧,观风口走的是哪家名堂?” “好说,老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观风口布老虎是也!”脸儿上满是倨傲的报了个拳,布老虎亮出了名号。 其实王志早猜到这厮身份,道上相传,大黑天靠打,心狠手辣,放在眼前二话不说,直接开打,拼个你死我活。 布老虎则不同,此人阴险诡诈,盯上的买卖从来都是谋而后动,对下套子搂草有着颇深的造诣。 这类人最难伺候,同时,只要你识相给出个合心的价码,他觉得满意,不动刀枪不见血,也算是马贼里头的“仗义人”。 既然开了山门,王志有话说话,直言道“小哥儿今遭赶了场子,我王志在这也不能让众位白捞一趟,这样吧,我这有二十三人,每人交上一两银子的行路钱,小哥儿满意否?” 礼性十足,王志这番话自问给足了布老虎面子,没想到这厮放声狂笑,脸儿瞬间变了颜色,横眉道“你当老子这伙人是穷要饭的吗?十几两银子?哼,司徒老儿,你也不怕这事传出去折了你的名头。” 冷嘲热讽,换做平时,王志早抄起白蜡双枪给布老虎来个透心凉,这会儿可不是时候。 按住了怒气,他赔笑道“想必小哥儿是误会了,我那当家的这会正在城里主事,这马车上座的是龙虎山道派的郑桥行郑天师。一手断人风水,福祸子孙的手段,那是通天彻地。咱肉体凡胎一不小心惹了个不高兴,转明儿走霉运,刀斧加身,那可不值当。” 王志话里掺着话,布老虎怎么听不出来,这小子胆大,从不忌讳鬼神。 在说了,当年他住在西河,日日夜夜饮着那血河儿水,到头来还不是活的好好? “老虎哥,跟他们说这么多废话干什么,直接抄刀子全劫了,值钱的捞走,人头就当慰藉大柱子他们的在天之灵。”马三放凶神恶煞在旁边鼓噪着。 叶毛小声道“老马淡定,淡定,老虎今儿要装个斯文人,不做见血的勾当,看看那司徒老儿出多少大钱来买这路子平安。” 两人通话间,王志愁的心急如焚,给身边个小厮打了眼色,后者不动声色,挪动着身体准备看时候回身报信。 这时候马车帘子忽然敞开,从里面探出个小道童,正是那肖如梦眼泪鼻涕一大把,大喊着“我师父死了,我师父死了,我们要回龙虎山,我们不要在这里呆着。” 如遭雷击,王志翻身下马挑开帘子一看。 可不是,那郑行桥郑天师歪着脑袋靠在厢窗上,旁边李如醉低伏着身子哭泣,不住的磕头。 王志呆滞在原地,好半天才回过神,怒气上涌,指着布老虎鼻子破口大骂“你们这群小毛贼,老子今儿让你们一个个全部吃不了兜着走!来人啊,把他们乱刀砍死,拿回去给当家的一个交代。” “嘿哟,老虎哥,看来今儿你这以理服人用不上了,看看,还是老子这刀板子才是服人的勾当。” 马三放狂笑几声,瞅见白马威名上来十几号人,眉眼儿倒八字竖起,勒马回撤了几步。 猛然向前突袭,人如马,马如龙,大刀抡了个臂圆劈下,白马威名率先一人,当场连人带马,给横劈两半。 两方人数差不多相等,这近距离拉不开弓,白刃肉搏才是真汉子干的活,两个呼吸间,便厮杀在了一起。 叶毛一直都勒马站在最后头,倒不是他叶家老猫怂,这是布老虎交付他的任务,凡是真刀子拼起,如若己方落入下风,叶毛好快速抽身事外吆喝帮手赶来。 如果是敲闷棍逮肥羊,则是防止有人偷跑,通风报信。 瞧,那不正有一个么! 第四十一章;收获 话说叶毛眉眼乱溜,还真让他逮到一个逃窜的家伙。 先前受王志嘱托的小厮,盘在车厢后头,瞅见两方激战,勒了匹马翻上身就是一阵快鞭驱策。 叶毛瞧见了动静,摘了黄皮草帽别在后腰上,策马狂鞭驱赶而至。 七八个呼吸,叶毛离那人只有五步距离,躬下腰双腿抬起站在马背上、那人听见急促的马蹄声,回转过头,摸出石粉就朝身后洒去。 好在叶毛早有防备,拿出草帽往面上一挡,他不要紧,受罪的是胯下马儿迷了眼,厉嚎一声停了前蹄后腿跃上。 好一个叶家老猫! 换做别人恐怕就着了道摔下马背弄个半身瘫痪,他却借着这股子惯性,腿脚发力,重重踩在马头上飞奔而去。 见那人还想着摸马腹上的弓箭,叶毛甩手丢出草帽砸了他双眼,身子骨如大鹏展翅顺势落下。 将他脖颈儿这么一拐,两人翻身落马,叶毛在上,那人在下做了垫底,直接被震荡疼的昏了过去。 反观这边,布老虎对战王家老二,他那一对白杆子枪虽没王猛利索霸道,可是双臂大开大阖那么连打,几十道枪影能让人眼儿看花。 这马战最为忌讳长短相碰,那是正儿八经的一寸短一寸险。 布老虎手中弯刀逼不过那厮的白杆子双枪,对了十几招连他身子都进不了,自个反倒受了些不痛不痒的皮外伤。 这可把布老虎逼急了! 咱是要面子的主,不说这场子败下阵来,马三放之前打出的士气荡然无存,他布老虎的名头从此七家马贼也落了个笑柄。 可是咱没法子啊,他布老虎手中这会儿只有个弯腰子利刀,没别的称手家伙啊。 要真给他一柄长枪,补了这兵器上的长短,布老虎没玩过那玩意,使出来的手段不利索也不行啊。 都说这玩枪的好汉那鼻眼儿别提多俊俏,远不说三国的长枪赵子龙,隋唐宋末也有寒枪罗成,精忠报国的岳王爷,那都是一等一的俊俏汉子。 在瞧你那王家两兄弟,一个满脸扎刺儿黑须,活生生一个黑张飞在世。 另一个眉眼儿怎么瞅都有点歪斜,就你们这摸样玩枪,我呸,你们也配。 布老虎怨归怨,手上可不含糊! 抡起大刀强攻了几回合,硬是进步了王志的身,这奸猾的性子起来了,眉眼一挑,计上心来。 你能做初一,老子就来当十五! 布老虎抽刀勒马挺身卖了个破绽,王志急于求成,白杆子双枪探头往他心窝子刺去。 这是个机会,布老虎抛了马刀从后腰摸出精铁太极球,手腕这么一用力推了出去。 呼啸的破空声炸的人汗毛竖起,王志枪出十成力已经很难收回,勉强提了枪碰开太极球,巨力震的他枪身下压。 与此同时布老虎另一颗太极球,直轰王志胯下大马的脑袋,当即,马嘶翻身,硬生生将王志掀了个底朝天砸落在地。 等他满眼的金星挥斥一空,就见布老虎翻身下马,握着自个儿的白蜡双枪,得意洋洋俯视着自己。 “你他娘的耍赖,老子跟你拼了!” 王志还想着起身翻本,这时候马三放带着弟兄赶过来,一脚踹在他胸上,布老虎脑袋仰的极高,拿捏着仇老爷子风采慢悠悠道“怒目金刚打,你小子能败在这手绝活上,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我呸,三脚猫的奸诈手段,也敢冒充金刚打,布老虎你这黄口小儿也不怕遭天谴!”王猛挣扎着吐了口血沫,布老虎瞧他这意思好像还见识过仇老爷子的绝学,起了分兴趣问道“你这贼人见过老爷子的金刚打?” 成王败寇,他王志也算条汉子,一扭头,闭上眼,来了个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布老虎瞧他摸样好笑,打笑了声,让人将他给绑了。 马三放还没从先前乱战中平复下心,杀气腾腾道“老虎哥,留这厮干什么,让我一刀宰了,岂不痛快?” 摆手制止住拔刀的马三放,布老虎把玩着太极球,眯眼道“这货行镖也有四五个年头,从来都是义字当先,结纳四方,在咱这马贼行当里,也算是有名的君子。” 收了太极球,布老虎朝王志远远报了个拳高声道“王老哥,我布老虎曾立誓,不行寡义,不欺老弱,不辱良家。今儿咱各为其主,多有冒犯,来日如有机会,我布老虎当三敬叩首,还你大渡口救陈大柱一家三口之恩。” 捆绑结实的王志身子骨忽然轻颤,嘴角动了几番,复杂的瞅了眼布老虎低下了脑袋。 他身边的莫桑槐知道这人对大柱子有恩,手脚轻了许多,把他丢上了马。 布老虎这会听了陈丧狗的汇报,此战十四个兄弟伤了三个,倒是没死人。抓了白马威名连同王志在内共达九人,上下搜刮了白银一百二十两,也算对得起大伙这场辛苦费。 沉思了会,布老虎道“丧狗,这伙人绑了直接带上山,改明儿让司徒老儿带钱赎人。死尸就地掩埋,手脚做的利索点,别让人看出门道来,毕竟这里是天北崖地界。至于所得银两,每人五个,受伤的弟兄在上五个医药费,剩下的抽出十两,回头你带两人去城里购置些酒肉,算我请大家伙的。” 陈丧狗得了令,快速吩咐了下去。 布老虎瞅见那金顶儿马车心痒痒,招呼了叶毛跳了上去,刚挑开门帘,就见一道童挥拳砸来,布老虎抬腿踹去踢了个严实。那小子倒在车厢里头疼的龇牙咧嘴,在他旁边还有个小道童蜷缩在角落瑟瑟发抖,正是郑行桥小弟子肖如梦。 “你们是何来头,来这高土坡所为何事,这猝死的老道又是何人?” 布老虎问声,吓得肖如梦牙关打颤,含糊道“大...大王饶命,我们是龙虎山麻衣道教,这是我师兄李如醉,我叫肖如梦。死去的是我们师父,大明朝的行桥天师。” “行桥天师?”布老虎嘟囔了几句,瞧那歪脖子的老道跟城里神棍没啥两样,正要出言不逊,叶毛在他耳边低声道“老虎哥,这行桥天师名头不小,以前我在外流浪,没少听他事迹,是位鼎鼎有名的奇人。” “哦?你又怎知他是真是假?”布老虎疑惑道。 叶毛回道“白马帮如此隆重相待,错不了!” 想想是这个理,一般骗子还真糊弄不了那马贼商人司徒遵义,布老虎信了几分,可是这会又犯起愁来。 “你说这歪脖子老道猝死在这,以后不会来找咱们晦气吧。” 叶毛撇撇嘴不置可否,布老虎记起这厮酒瘾来了连乱葬岗的酒水都敢碰,摇摇头苦笑。 偏偏这鬼神之说信则有不信则无,布老虎还真担心老道把死怨在自己身上,咳嗽了声,朝那两师徒道“白马帮的场子如今我观风口接了,你两人就随我上趟山,至于你们师父,上山之后,我会挑选一块风水好地,供其风光大葬如何?” “恶匪,我们师兄弟绝不会上你当的,要杀要剐悉听尊便,等日后下了地府九泉,我们定化恶鬼,取你狗命。”李如醉捂胸怨毒喝道。在他身边肖如梦吓得脸色惨白,拽着师兄衣角求他少说两句。 布老虎不愿意跟这类人打交道,瞧了眼车厢里头奢华的布置,心中暗喜。 在见到两兄弟截然相反的态度,还有那个歪脖子老道,大反胃口。 扯开门帘,布老虎吼道“老马,这有两人交你收拾了,别弄坏了里头布置。” 马三放是狠人,收拾两个小道童绰绰有余。 布老虎自己下了车,摸摸上面金顶儿镶花,心中乐呵道“他日老子坐着这玩意入主关城,看那西河还有谁敢指着老子脊梁骂。” 翻身上马,吆喝一声,除了陈丧狗带着两名弟兄收拾地面,等会去城里购办些物什。 其他人跟布老虎同样报着好奇心思,骑上大马,叽叽喳喳,琢磨着马车的好处。各个脸面儿喜气洋洋,高歌唱响,朝那观风口驶去。 第四十二章;偷窥 回到观风口马寨,布老虎骑着高头大马,左右侍奉着叶毛、马三放两员悍将。 老后头跟着一辆金顶儿镶花马车,招摇四方,不一会便引来大批人前来围观。 如今四年过去了,马寨今非昔比,多了不少壮年汉子不说,那些老弱妇孺更是高达百人。 前两年也不知道这大明朝遭了什么霉运,自长江以北不是大旱,就是江西以南涝灾不断。 朝廷拆了东墙补西墙,拿出大笔银子出来赈灾,经过各地官员层层剥削,落到百姓手里连口温饱都尝不起。 故而,在仇老爷子的建议下,观风口收了三五百流民壮大了势力。 将麦场左右拆迁了做成屋舍,往日的冷清,如今却是人满为患,仿若闹市。 布老虎在马寨的人缘相当不错,这厮落草成寇,反倒没了以前的顽劣。 左邻右舍,能帮就帮,平日里捞着大买卖,走门子串户,没少给大家伙分担些肉食。 围观的人群里大多数都是四五岁娃娃,他们家中大人都在后山开垦,留下这些*,见着布老虎威风凛凛的摸样,欢欣雀跃,拍这手,言着笑。 布老虎听着高兴,从马腹上摘下个小包,将路上采摘的野果丢下去,让那些娃娃们自个儿捡着吃。 过了寨门,翻身下马,布老虎手底下兄弟们道“你们去把王志押到狗洞,派两人守着,不要刁难。那辆金顶儿马车开到我家院子去,至于三个道士,送到仇老爷子那问问,看看到底是个什么来头。” 马三放两人点头应喝下来,各自操劳起事来。 叶毛临走时瞧见布老虎朝他打了个眼色,会意的点点头。 野人沟“搂草”被大黑天打了兔子,这事放在布老虎心里一直是个刺! 之前没做追究是怕散了弟兄伙的心,如今交给叶毛来办,也是看他胆大谨慎,眼皮子活络。 马车里的道童两兄弟,被马三放用刀架在脖子上逼了出来,他们师父郑行桥,被两人抬在担架上,先行运送到了仇老爷子的庄园。 布老虎跟来往汉子打了招呼,自个傍了三十两银子穿过前寨,来到麦场。 那里已经做成了房舍,悬崖边上竖起了高高的围栏,防止孩童们玩耍失足。 前后二三十座庭院,麦场上住的都是寨里老人的家眷。 布老虎穿过几家庭院,里面有老人小孩女眷,那些赤裸上身的汉子见着了布老虎,扯开嗓门吆喝声“老虎回来了啊,你小子今儿又捞着几个钱啊,回头得请我们这些老家伙喝上几顿啊。” 远远报了个拳,布老虎这厮还是改不了张扬,眉眼儿上挑对喊道“这趟买卖走的急,没把白马司徒那老小子绑来,只捞着他那个金顶儿座驾,估摸着也就十几个大钱,实在算不了什么事。”“嗬哟,老虎你小子真不错,那金顶儿在那,快带我瞅瞅。” 布老虎这么一吆喝,左邻右舍出来十几条汉子围了过来,纷纷嚷嚷着要瞧瞧司徒遵义的座驾。如果放在平时,布老虎也愿意跟他们唠叨,现在他还有一堆正事要办,撂下话,约了个时间,腾出身在也不敢招摇,直接朝麦场角落里的一个围墙小院进了去。 这围墙小院门口上绑着白绫,明显不久前家里走了人,布老虎站在门口拍了会门,不一会听到个清亮嗓音道“谁呀?” “是我啊嫂子,布老虎!” 门内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打开了门,是位素服俏脸儿的少妇,她怀里襁褓内有个婴儿,睁大了眼睛直勾勾瞧着布老虎。 “小叔,你回来太好了,这趟下山没出什么事吧。”少妇见着是布老虎眉眼儿笑得如百花齐放。布老虎从她怀里抱过孩子,笑脸儿道“嫂子看你说的,我布老虎行事一向稳当,买卖做的那叫个顺畅,哪来那么多事。” “是是,小叔子说的对,妇道人家不会说话,你随便坐回,我给你泡杯茶,晚上就在这儿吃了。”少妇笑道。 布老虎摆手道“嫂子不用麻烦了,晚上约好了地儿,这趟过来一是瞧瞧天亮,二来,嫂子这三十两银子拿着,隔壁三婶、五姑你多照看着点。回头有什么要帮忙的,尽管去找我说个声,我派人去城里给操办。” 从怀里摸出钱袋放在石桌上,布老虎逗着怀里婴儿,少妇从屋里泡了杯茶端过来,瞧见石桌上的银子,推了过去道“小叔,我们娘俩生活好的很,家里还有些余财,平日里三婶五姑也多有照料,实在不缺这银子。反倒你是个四海人,交朋结友,犒劳弟兄们,处处都得花钱,这些钱我是说什么都不能要。” 说话间,布老虎怀里的孩子哇哇大哭起来,少妇抱了过来哄道“哦~不哭,不哭,小亮亮你看那是谁,那是你虎爹爹,不哭不哭。” 布老虎看着那娘俩温馨的摸样,乐呵呵将茶水喝了个底朝天,这时少妇看出小宝宝是肚子饿了,拨开衣领儿将雪白的肌肤露了出来。 布老虎大窘,忙起身转过头,环顾四周院子里的一切,仿佛看到了昔日和大柱子在这把酒言欢的场景。 这娘俩正是马贼陈大柱的亲眷,少妇名儿唤作张金莲,外地儿人,两年前逃灾被人劫上了马寨,跟大柱子一眼定情好上了。 听说出身是个富家小姐,性格温婉,平日里布老虎这群大老粗有个破衣什么的,张金莲都会趁着他们喝醉了酒给悄悄补上。 逢年过节,包饺子吃粽子,都是满满几大锅,让大柱子给他们一一送上两大碗。 在布老虎这群人眼里,张金莲就是他们亲姐姐,至于大柱子唯一的儿子陈天亮,前儿不久,布老虎高调在寨子里宣布这是他的干儿子。谁他娘的敢起歹心,他布老虎就是上穷碧落下黄泉,也要将其千刀万剐,任何人都没个劝头。 四处走动着瞅瞅,布老虎想看看房瓦什么的破了没有,眉眼儿四处扫着,忽然墙角根那边一个脑袋猛然缩了回去。 布老虎大怒,这会儿张金莲正在喂奶,有人偷窥,你他娘的不是脸面儿长鸡眼了,就是皮痒了犯贱找抽。 布老虎龙行虎步窜到墙根一爬,探头往外打量,就见几十步开外一道身影飞快逃窜,布老虎眉头大皱,从这身形来看,那小子应该是大黑天手下的黄灿。 这时张金莲喂好了奶,慌忙起身过来问道“小叔,怎么了?” “呵呵,没怎么了,眼儿看花了,以为是有人偷窥,没想到是个野猫子。” 布老虎说话将张金莲闹了个脸红,他自己也感觉有些别扭,心里存着事,唤了声“嫂子,咱是一家人,那钱你就留着用,余的就给存起来。回头我真缺钱,就往你这儿拿,省得银子到手转头空,日后真碰上个用钱的勾当,还真急死人。” 张金莲听他这话在理,点头道“那就听小叔的,回头我把这银子存起来,等够实了安安稳稳在别处买个房子住下,如今这行当总不是一辈子的事。” 布老虎听她的话只是一笑而过,逗了会陈天亮,谢绝了留下吃饭的意头,便匆匆离开了院子。 等出了门外跟张金亮道了别,布老虎狠狠一拳砸在外头歪脖子树上,脸嘴儿狰狞痛骂道“黄皮狗,你他娘最好别做出格子事,否则别说大黑天,就是当家的都保不着你!” 第四十三章;大妹子,尽管放马过来! 自打陈大柱成亲娶了张金莲,这家伙退了下来,布老虎凡是打食回来必登门造访。 一来捎些东西给大柱子! 二来嘛,这里给他一种家的亲近,打打杀杀不是一辈子的事,三五个兄弟唠唠叨叨,喝口酒吃块肉,那才叫个快活。 触景生情,布老虎在麦场转悠了老一会,跟韩大魁老娘,酒糟鼻大媳妇相继唠叨了会,便离开去了医馆。 医馆建在后山,靠着仇老爷子的庄园,掌馆子的是个姑娘家,名叫关小艺。 这丫头三年前来到观风口马寨,好死赖活要当马贼报灭门惨仇,布老虎看她可怜,介绍给仇老爷子打杂。 没过一年,发现这丫头粗手粗脚,医术却是一绝,当家的雷豹亲自发话,赏了她块地头,在寨里开了个医馆。 大半年下来,关小艺声名鹊起,就是其它六家马寨,都知道观风口出了个在世扁鹊。 说是医馆,山上条件有限,其实就是个茅草屋。 布老虎去的时候,屋外排着长龙,那些受伤的马贼见着是布老虎,无论哪边人马,不管年纪多大,只要是这三四年加入马寨的,都喊了声“老虎哥”。 叶毛跟马三放在不远处摆了张桌子,吆三喝五玩了起来。 这是群好热闹的家伙,匆匆跟布老虎打了个招呼,继续耍玩起来。 布老虎走进瞧了几眼,发现牌九骰子丢到一边,马三放跟陈丧狗板起了手腕。 两人力气差不多,布老虎来的时候已经僵持了好一会。 扫了眼,马三放这边足足压了十几两碎银,倒是陈丧狗那边孤零零只有一个铜板。 叶毛瞧他到来,打笑道“老虎哥,大家都是兄弟伙的,老马跟丧狗子同时看上了个妞在这赌斗,怎么着,来玩几把?” 觉得有意思,布老虎问道“丧狗子这边一个铜板谁丢下的?” 旁边一大鼻子哥们笑道“老猫这个抠门鬼,跟老马绊了几句嘴,挑唆着丧狗子上台闹了起来,自个儿昧着良心敲了一个铜板,真他娘的不嫌害臊。” 叶毛听这话不乐意道“老冲你丫的欠收拾吧,我只问你,老马盯上了丧狗子抱上床的娘们,是不是有失厚道?咱叮嘱一声那叫个仗义,你们一个个说着风凉话,也不怕大嘴巴子长了鸡眼,活该疼死你们。” 周围传来阵阵鄙夷声,布老虎大笑三声,从后腰取出两个金锭子,放在手里掂量几分道“猫儿,不是老子教训你,什么叫仗义,这才叫仗义!”话完,两个金锭子重重拍在那铜板上头,惹来大伙一致叫好。 这时挥汗如雨的陈丧狗猛起一声暴吼,马三放咬紧了牙关,手臂轻颤,一个不稳,臂膀子被扣了下来。 看热闹的大伙顿时嘘声一片,只有叶毛欢欣雀跃,将马三放身边的银子揽了过来,眉开眼笑道“老马,不是哥儿嘲笑你,就你那身板,糊弄下青竹帮江胖子底下的泥腿子还行。对上咱丧狗子哥,你丫的就是老寿星吃*,多少寿命都是个死字。” 马三放被这话激的怒气上涌,拔起身来,倒八字竖眉怒喝道“你他娘的在给老子说遍试试?” 瞅见势头不对,布老虎知道两人性子都倔,杠上了那是不依不饶的架势。 当下按住马三放肩膀笑道“老马讨活,靠的那是股狠气,放眼这七家马贼,老马的狠气敢说第二,他娘的谁敢跟老子称第一?丧狗是咱自家兄弟,刀口上舔血,女人可以不在乎,钱财可以不在乎,这兄弟,不能不在乎。” “不错,老马若是想赢,今儿我这条膀子非废不可。”陈丧狗在旁说道。 叶毛也知道刚才说过头了,走过去挽着马三放肩膀道“老马,刚才那话兄弟我给你赔个不是,今儿晚上狗洞,你挑货,这账我付了!” 马三放认真道“两个!” “你他娘的,没必要这么宰老子吧。”叶毛拉长脸回道。 马三放哼了声,负气的别过头,叶毛愁眉苦脸道“行,两个就两个,财叔那边你下次回去的时候,得给我捎壶猴儿酒。” “这没问题,今儿晚上你把钱付了,我就把房里哪壶没喝完的给你。”马三放乐呵道。 这群汉子都是真性情,这怒劲起的快,消的也快,真闹的不可开交,一壶酒,谈谈女人,三句话的功夫,准能和好如初。 布老虎在陈丧狗别了众人回家乐呵的时候将他拦住,拉到一边问道“丧狗,叫你办的货都办齐了?” “这事桑槐去办了,他要进城去给莫老爹买药,我跟着没意思,就先回来了。”陈丧狗道。 布老虎觉得蹊跷,继续道“莫老爹身子骨一向硬朗,这会儿怎么病了?” “是这么个事,听说老毛病犯了,老虎哥你该知道的。” 点点头,布老虎道“莫老爹的肺痨年前不是给小艺治好了吗?这会儿犯病,这买药钱可不少,这家伙手头上存不住钱,难道找你们谁借过啦?” 陈丧狗沉吟道“那我就不清楚了,反正桑槐没找我借过,不过就算找其他人借也有点难度。这些年马寨多了些人,谁不是拖家带口,这帮衬的事,大家伙的都是有心无力。不过也没准这小子出去跑了个单帮,他手脚利索,人也机灵,没说话,估摸着事情也解决了。” “呃,估摸着也就这事,好吧,不耽搁你了,自个回去好好潇洒会吧。”拍拍他的肩膀,布老虎让陈丧狗回家了。 这会儿茅屋的大门被一脚踹开! 出来个短发齐眉的姑娘家,手里拽着个汉子的耳朵,将他转了个身,一脚踢在屁股上飞了出去。 双手叉腰,那姑娘怒喝道“你他娘的没毛病,少在这里给老娘碍眼,自个儿玩姑娘弄的腿脚发虚,挨了刀枪。没死透的,想要治病,回头拿个菜刀割下胯下半两肉,啥毛病没了,还能吃上顿肉。” 茅屋门口这姑娘看年纪不过十六七岁,长得五官端正,也算是个俊俏人。 偏偏这嗓子又清又亮,乍吼一声尖锐无比,震的人耳膜子发疼。 周围等着瞧病的人瞪圆了眼儿,晃了老半天神,终于醒转过来,瞧见那汉子低着脑袋,捂着耳朵灰溜溜离开,叶毛他们那笑声,能把后山的鸟儿给震出来。 叶毛嘴巴子贫,咬着狗尾巴草翘着腿在那笑道“我说大妹子,你这姑娘家的张口闭口他娘的,以后从良嫁给了不知根底的外地人。是担心自个儿马贼的名头不够响亮,想要显摆显摆,还是准备把自家男人调教成胯下二两肉,没饭吃的时候还能混个饱?” 茅屋外响起一片哄笑,马三放这等狠人都偷偷给叶毛竖起了大拇指,他们这群刀口舔血人,最忌讳的就是得罪医馆大夫。 这关小艺更是观风口一宝,平日里哥几个维护的紧,只有叶家老猫够那胆气,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关小艺穿着粗布麻衫,脚上踩着脏兮兮的草鞋,走起路来大摇大摆,不像个姑娘家,倒像个假小子。 她来到叶毛身边,双手叉腰,学着布老虎平日做派,昂起小脑袋瓜的哼了声气,清亮的嗓音说道“说你叶毛也算个人物,我来这观风口一两年,还真没见你找我瞧过病。怎么着,今儿听你这口气是来砸姑奶奶招牌,你要是够胆气,敢不敢跟我比划比划?” 这关小艺说话像极了布老虎的风格,大伙儿不怀好意嗤笑了几声。 叶毛抖着腿,拽的跟山林子里的猴大王似的不屑道“小丫头片子,别人怕你,嘿,你叶哥我艺高人胆大不在乎!有什么招法尽管使出,我要是输了,这刚赢的十几两银子给你买个绣花鞋穿穿。你要是输了,咱也不欺负你,给你叶哥我揉揉肩膀唱个小曲,照样赏你三四个银子买点糖葫芦舔舔。” “我说老猫,这银子可是老子两锭金子换来的!满打满算,你那一个铜板,最多换的三个。莫不是欺负了我这妹子,还想着占老子的便宜?” 上阵父子兵,打虎亲兄弟。 当初关小艺是布老虎保下的人,两人感情那可不是一般的好,摇晃着步子走出来,布老虎笑眯眯给关小艺撑起腰。 这小丫头得了依仗,眉眼儿更是不可一世,兄妹俩站一起,那跋扈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叶毛将银子抛给了布老虎,又从怀里摸出个金叶子拍在桌子上,倨傲道“行,咱今儿不跟你俩兄妹计较,这金叶子瞧好喽,老子倒要看看谁能从我叶毛嘴里讨食吃。” “哼,姑奶奶我也不占你便宜,你这金叶子算作二十两银子,只要你能赢我,别说端茶送水,老娘在补你三十两雪花银,找个大屁股媳妇传宗接代如何。” 关小艺脚上的草鞋狠狠落在板凳上,那姿态,骨子里都露着彪悍,引来周围马三放等人拍手喝彩。 叶毛眯着眼道“成,瞧不出妹子胸不大,脾气倒不小。来,哥哥我陪你玩两手,大妹子你尽管放马过来!” 第四十四章;犯我兄弟者,我必杀之! 叶毛胆大妄为,将布老虎护犊的性子给逼了出来。 他挽着关小艺肩膀,眉眼儿上挑道“猫儿,我看你这身皮真的是痒痒了。来!咱也不让你抹不开面子,今儿老子陪你玩两手。” “哥,算啦,这厮亮嗓子拍我霉头,摆明了是瞧不起我关小艺!不劳你出手,就他这怂样,我顺口气的功夫就能摆平。” 两兄妹一唱一和,叶毛哼了声道“小姑娘家的,毛都没长齐就敢叫唤,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是骡子是马,咱出来溜溜自见分晓,但愿等会某人可别眼泪鼻涕一大把,叫唤着姑奶奶认怂。”关小艺反唇相讥。 叶毛斗不过她那张嘴,摆手亮了“请”。 关小艺大马金刀坐在板凳上,张开手掌按在桌面,朝马三放叫了声“老马哥,借你刀子玩玩。” “好叻!”马三放屁颠屁颠奉上了匕首,他这人蛮横却不傻,叶毛挑刺跟关小艺斗法。 赢了布老虎肯定饶不了他,这输了嘛,一个大老爷们,败在个娘们手里,传出去,那叫个快哉! 右手抄起匕首,关小艺左手按在桌板上展开五指。 别看这假小子大大咧咧,这五根手指可是漂亮的紧,纤细修长,白皙如嫩葱,就是富家大小姐的手,都没她好看。 “老猫子,看姑奶奶今儿给你露一手,等会可别认怂!” 撂话间,关小艺右手一抖,那匕首寒光冷电划过飞影无数,在她五根手指头缝隙里来回钉打。 雨打芭蕉的落落声,纵然是布老虎都为她紧捏了把汗。 周围人更是屏息凝神,生怕一个大气吓着了这位姑奶奶,失手把那粉雕玉琢的小手给扎了窟窿。 短短不到五息的功夫,大伙儿那是冷汗滴滴的落,直到关小艺收手,将匕首狠狠扎在了桌面上抽回手。 五根手指四个刀印子,整整齐齐,让大伙叹为观止的同时,深深的松了口气。 “老猫,这回该你了。” 趾高气扬拍了桌子,关小艺素面朝天不可一世。 周围大伙起着哄,叶毛微眯着眼,手指轻叩着桌面,马三放以为他怂了,嘲弄道“嘿,我说猫儿,你小子不会认怂了吧。大老爷们的,出来混,讲的是个脸面,换做是我,就算不要这手掌,今儿脸面也要挣齐喽。” 大伙儿听着话在理,各个都怂恿着叶毛动手。 这小子冷笑道“想看我笑话?好说,老马,把你那串掌片儿刀借我使唤使唤?” “成,别怪老子没提醒你,这掌片儿刀是咱爹亲手打磨出来的,待会废了个巴掌,回头可别怨我。”马三放从后腰解下一串刀片递给叶毛。别看这玩意不过柳叶大小,却是勾魂的利器,各个细如蝉翼,坚韧无比。 当年小马庄马面老财靠着它使唤五十步打靶,三十步内树干上的麻雀,削去一根杂毛,半点感觉都没有。 抄起掌片儿刀掂量掂量,叶毛笑道“大妹子看好了,今儿你叶哥给你露上一手。” 关小艺被占了便宜正要开骂,叶毛手掌忽然重重拍在桌面上。 那十三把片儿刀如飞霜寒星,瞬间落下,以四三三三的排列插在他手指缝隙之间,直叫人看的连眼珠子都快瞪了出来。 “怎么着大妹子,哥儿这手绝活不赖吧!要说这玩刀不容易也不难,靠的就是眼活手快心稳,怎么着,服了吧。”叶毛得瑟的把片儿刀丢还给马三放,靠着桌面儿昂起头叼着根狗尾巴草。 布老虎笑着把关小艺护到身后,扣了扣桌面道“猫儿你小子也别得了鼻子就上眼,小艺是个女孩子,你他娘的真想玩,老马、丧狗,拼刀子玩真家伙,还轮不到你来教训。” 关小艺从布老虎身后偷溜了出来,手里多了盏茶壶跟个茶杯,倒满了双手奉上道“老猫,都说你这人能耐大胆气足,要是今儿你敢把这杯茶喝了,我关小艺从此见你叫声亲哥。” 翘着脚抖动起来,叶毛吊儿郎当道“大妹子,你叶哥的胆儿,这关城八百里不缺吹嘘。你若是服输,这杯茶我双手接过喝个底朝天,你若是想试我胆子嘛,嘿嘿,哥儿我不是老马,没他那骨子横劲,不落你这个圈套。” “哼,都说叶家老猫一命九胆,看来也不过如此。也罢,姑奶奶不陪你这无趣人玩了。”关小艺伸手放下碗,没想到马三放单手接过,仰起脖子喝了个底朝天。 用袖口将水渍擦干,马三放瞪圆了眼,将茶杯重重扣在桌面上,关小艺乐滋滋朝他抱了个拳。 回手满上一碗递给叶毛,在大伙嗤笑声中,马三放这手做的实在够绝。 他叶毛如今面对的就是碗*,不喝,这名儿转眼间可就变了味,从此叶家老猫一命九胆,恐怕就要变成一命无胆喽。 刀锋入骨,叶毛发狠了也就没那么多顾忌,伸手接过关小艺的茶。碰到她白嫩的小手,心神一荡,满饮了个底朝天,酣畅道“大妹子,没看出来啊,你这人大大咧咧没个姑娘样,这小手跟那苏锦丝绸似的,滑不溜手,还真舒服。” “真的吗?成,姑奶奶今儿发个慈悲,让你在摸摸?”关小艺冷笑着伸出小手,叶毛胆儿肥,见着布老虎在旁脸上挂着笑意,抬手就要去抓,猛的一股刺痛直冲大脑,他整条右臂被挪了位。 “这....我说大妹子,可不带这么玩人了,我这手,老虎哥!”叶毛急了,整条右臂在疼过之后,那是一点知觉都没有。 叶毛吓得额头冒出冷汗,布老虎揽起脸面儿得意的关小艺,猖狂笑道“猫儿啊猫儿,小艺这手本事,滋味如何?” “你,你别他娘的瞎搅合了,大妹子,你,你这到底是个什么手法,快把我这手臂接上,莫不是真断了。”叶毛哭丧着脸,完全没之前的豪勇。 见他摸样儿好笑,马三放落井下石道“嘿嘿,老猫你小子平日里吹嘘着生不入官门死不进医馆,咱家小艺这手本事,今儿尝了个新鲜服了吧。” “服,服你个大头鬼,罢了,老子就是不要这条臂膀,今儿也不听你们埋汰了。” 叶毛有着几分机灵,想着关小艺一身医术出自仇老爷子手上,转身准备去小院找他老人家帮个忙。身后布老虎笑道“庖丁解牛的典故,你小子应该不陌生吧!” “猫儿,老子跟你说句大实话,小艺的大伯就是庖丁的后人,一手正骨的医术就是老爷子都叹为观止。不然你以为老爷子这么多年不肯收徒,为啥见到小艺,只是眨眼的功夫,就让当家的坐镇,三跪九拜,入了门头?” 这事稀奇,大伙儿竖起了耳朵,亮起眼想知道个明白。 布老虎瞅了眼关小艺,见她点了头,得了允许,腰杆子更是挺拔了几分,眉飞色舞说道“小艺的大伯可是个奇人,祖辈得了庖丁的真传,一刀下去,能将那牛,骨肉分离!” “后来这手绝技传了几代,这后人之中仗着手段,大部分为求功名利禄害了不少性命。直到子孙里出了个良善人,自幼好医,学得了这么手功夫加以研究下来,用于正骨错脉上面,那可是鼎鼎有名的医学宗师,传闻那华佗、张仲景都没少请教切磋。” “后来听说得罪了个权势人物,家族被诛,索性隐姓埋名,在也不肯出世。这手绝技传到小艺手里,那已经有十四五六个辈分,由于没了俗世的纷纷扰扰,清静之下这手段越加精纯。别看小艺这双手细嫩,叫她给碰上了,倒霉的痛不欲生,有幸的那是菩萨转世。” 布老虎这么一说,大伙儿各个匪夷所思,对关小艺越加忌讳起来,看叶毛的神情,三分同情中,那七分是笑话。 实在难受的紧,叶毛终于忍不住认了怂。 关小艺使了些手段给他接上了骨,疼的这厮估摸着今晚别想睡好觉。 布老虎瞧见马三放跛着腿走到树荫子底下靠着背,没来由心中冒出愁苦,过去坐他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右腿道“老马,这些年委屈你了。” “呵呵,老虎哥你这话我不爱听,这是命,咱大老爷们不谈委屈。”马三放笑着回道。 布老虎瞧着他已经畸形了的右腿,眼眶慢慢红了起来,这都是当年马三放为他受的罪,想到这里,他咬紧了牙关道“老马你坦白了跟我讲,我布老虎值不值你信任!” 马三放咧开嘴笑道“老虎哥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四年的兄弟,我马三放这条命都是你的,还谈什么信不信任。” “兄弟,我布老虎有个掏心窝子的话你想不想听?”布老虎有些激动道。马三放点点头,猛然被他一把抱住,耳边回想起布老虎撕心裂肺的痛哭声狂吼道“老马啊我的兄弟,老子今天就告诉你,你他娘的不是瘸子,永远都不是瘸子。他娘的,不就是一条腿吗,老子这一辈子愿意给你当腿使唤,这一辈子的坎,你过不去,老子挺你过去!你摔倒了,老子撑你起来!谁都不能把我们分开,谁都不能!” 马三放眼眶湿润了,他紧紧抱住布老虎嘶吼,述说着心中的不甘,宣泄着肉体上的痛苦。 当年他大黑天敲碎了膝盖,仇老爷子回天乏术,只能用根铁钉钻在里头避免了截肢。 后来等关小艺上山,布老虎知道了她底细,求着为马三放救腿,可惜这一年多的时间,铁钉跟他骨肉紧密联合在了一起,纵然是祖师再现,也是没了办法。 “老虎哥,老子不苦,老子不累,老子看开了,今生有你这样的兄弟,就是断了条腿又能怎么样,老子足矣!”马三放流着泪吼叫。 男人的泪,心中的血! 树荫子底下,布老虎的泪是马三放流的血所化,无论是这泪水,还是这鲜血! 布老虎发誓,犯我兄弟者,我必杀之!” 第四十五章;人情冷暖 黄昏时分,莫桑槐赶着整整八辆牛车的肉食,回到了寨子。 按照雷豹订下的规矩,五成交给马寨,剩下的自个儿分配。 布老虎为人仗义,抽出两成让马三放挨家挨户捎些给老弟兄们,在抽一成亲自给仇老爷子送去,其它的大伙儿各自分了。 等吃过晚饭,夜色朦胧,想着当家的雷豹那边必须去一趟,背负着双手就溜了过去。 来到聚义堂,外面有两个壮汉守门,乃是三当家田香的干弟弟大野,还有她的心腹大力。 料到那女人定然在营帐里,布老虎掉转面头就想改日再来,却瞅见看门两人嘲弄的眼神,打住脚,挺直了腰板便走了过去。 “三当家在里头侍奉大当家的,你不能进去,” 大力胳膊一伸把布老虎挡在外面。 布老虎这厮可不是好说话的主,你不让我进去,嘿,今儿我还非要进去了。 他也不说话,鼻孔哼了个气,出手抓住大力的手腕一用力,这汉子疼的眉眼儿深深拧了起来。 蒲扇大的左掌,夹着风声就朝布老虎脸面儿抽去,却被他藏着精铁太极球的一拳给对轰过去,疼的大力倒吸了口凉气,捂住左掌,虚汗直冒。 瞧见自个人吃了亏,大野是个精明人,知道布老虎不好惹,扯起嗓门子道“布老虎,大当家定下的规矩你忘了吗?胆敢擅闯者,我们有权立地斩杀!” 布老虎听这话有趣,这两年他声名鹊起,马寨里还没人跟他这么说过话。 眼脸一横,他怒道“老子脖颈儿亮在这里,你他娘的有种,刀口儿往这一抹,老子还把你当个人看。” 听这话大野真是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进退两难间,聚义堂里走出一人撩开帘子正是大黑天。 大野仿佛瞧见救星般,忙道“黑天,这小子没事找事,擅闯聚义堂,还打伤了大力,你看这事。” 瞅了眼手臂乱颤的大力,大黑天冷漠道“没用的废物,连个门都看不好,尽浪费寨子里的食物。” 大力被这么一呵斥,咬紧牙口憋红了脸,大黑天瞧他样子更是来气,喝道“被人打伤没本事找场子,丢脸丢的还不够吗!给老子快滚。” 大力低耸着脑袋转身大步离开,那身影在月光下凭白颓废了几分。 布老虎这会想起,大黑天当年还是承他断魂刀一脉的情,才有了今儿的成就。 可是这厮薄情寡义,大力两年前与人拼斗伤了心脉,身子骨一天不如一天,往日的手段十不存一。大黑天瞧他没了用处,渐渐失了以前的敬重,人情冷暖,可见一斑。 “当家的让你进去!”大黑天朝布老虎扬了下头。 布老虎颌首迈进了门,大黑天亲热的挽起他肩膀笑道“虎崽子你这人运道不错嘛,高土坡捞了个大买卖,司徒老儿的金顶马车都顺了回来。怎么着,王志那几人交给哥哥我来处理吧。” 布老虎心中一动,笑道“金顶儿马车准备孝敬给老爷子的,老黑你就别往上面打着心思。至于王志那人有几分义气,当年大渡口救了大柱子一条性命,今儿我放话保下了。当然咱们同为兄弟一场,也不能让你瞧着干瞪眼,这样吧,王志手下三个弟兄交予你,我二你一,回头白马帮奉上赎金,你也能落着一两个大钱。” “嘿嘿,虎崽子你这就不厚道了,擒下来的人手连同王志足足有九人,还不包括司徒老儿从龙虎山请来的天师三人。咱就跟你说个明白话,王志我可以不要,谁叫你虎崽子重情重义勒。但是其他八个人必须归我,否则这狗洞也不是个安稳的地方,保不准他白马帮来要人,你这全死了个干净,上下人的脸面都不好看。”大黑天阴测测道。 布老虎点点头道“老黑你说的在理,既然我这底细你都探清楚了,兄弟我也不跟你含糊。说实话我一个人吃不下这么多,八个人,咱五五分,谁也别嫌谁的多。否则撑破了肚皮,白马威名瞧准了一人记恨下来,你我换做是谁都有些吃不消。” 锤了下他胸膛,大黑天咧开嘴笑道“成,虎崽子,今儿这情我记下了。” 打着笑,两人来到了聚义堂后厢房,推门而进,雷豹躺床上靠墙头,田香在桌前盛着鸡汤。 瞧见两人勾肩搭背,雷豹心怀舒畅,布老虎脱了大黑天的勾搭上前一步,单膝跪倒在地抱拳道“当家的,老虎回来了。” “好,好,香儿,咳咳,给大老虎上碗汤。” 雷豹欢喜着招手让布老虎上前说话,这厮在雷豹面前还算老实,恭恭敬敬接过田香盛来的半碗鸡汤,暗骂这娘们小气连块肉都不舍得给。可是当着雷豹的面还要表现出感恩涕零,没想到田香故意使坏道“大老虎,当家的赏你汤,赶紧趁热喝了吧。” 雷豹躺床上跟着笑道“大老虎,香儿这煲汤的手艺不赖,喝,都是自家人,不用拘谨。” 布老虎心中暗骂“他娘的,你有人喂着当然不在乎,老子这手都快烫出个泡来,真喝了这舌头还不废了。” 这小子机灵着了,瞧见大黑天侍奉在旁,端着汤勾搭上他的肩膀道“老黑,这寨子上下都说你我不和,其实咱俩那关系,杠杠的铁是不?” 大黑天知道布老虎心思,不着痕迹脱开他的手笑道“大老虎,谁他娘的不知道咱俩亲近,别顾着说话,赶紧把汤喝了,当家的亲自赏下来,全寨也就你有这福气。” “嘿嘿,当家多谢了,不过这碗汤我还是不能喝,真要喝,那也得老黑来喝!” 雷豹微微错愕,布老虎解释道“今儿打食,我布老虎走运道,将司徒老儿的座驾给牵了回来。这寨子里上下都传着老黑不中听的话,本来想想不算个事,可我担心老哥哥心中不痛快啊,这碗汤当家的赏我,我双手奉上,还望老哥哥给个面子,不要在意。” 布老虎这话说的情真意切,大黑天脸色顿时难看起来,碍于雷豹的面不得不接过碗。正想着说几句话把这烫手的鸡汤推送回去,雷豹颌首笑道“既然如此,大黑,你就把这碗汤喝了。” 当家的发话,大黑天没办法,心一横,仰起脖子将鸡汤喝了个底朝天。那滚烫的浓汤从嗓子口顺进胃里,烧的他舌头麻痛的要命,把碗退回给田香,找了个借口溜出房,狂饮了三瓢凉水,那嗓门的灼痛才微微消减。 大黑天的糗样布老虎瞧在眼里别提多舒坦,跟雷豹唠叨了几句,讲了些话。他看出雷豹伤势不轻,几句话的功夫,喘着粗气连咳了几道血,知道自己不方便逗留,起身便告辞回去了。 等出了门,布老虎跟迎面走来的大黑天打了个招呼,两人皮笑肉不笑讲些客气话给里头的雷豹听,分别的时候肩碰肩寸步不让死磕了一记。 离了聚义堂,布老虎心中有事,四处走动,瞧见麦场有户人家的灯光亮着,走进瞧了眼,原来是大力一家。 想他大力也是个可怜人,或许是早年杀孽过多,如今得了报应。 三年前他讨了个媳妇,相敬如宾,没想到去年怀孕摔了脚,八个月的孩子胎死腹中,这媳妇受不住打击,命捡回来了却疯疯癫癫的。 好巧不巧,那时候大力出去揽活,回来的时候山底下被仇家堵道,拼斗一番伤了心脉。 这些年过去了,手段废了九成,前些年田香看在以往情面上多加照料几番,如今他越来越不中用,被派去做了看门的。每个月下来领着两三斤肉食换成大米白面,靠着以前的积蓄跟自个疯婆娘凑活着过日子,让人看着也揪心。 布老虎在院子外的篱笆地看了老半天,房里大力的疯媳妇哭哭闹闹,叫唤着孩子,大力在旁边小心喂着清粥哄着她吃下。 不知道起了什么苗头,那疯媳妇忽然推开大力手中碗勺,赤着脚用脑袋撞开大门,大力冲出来想把她拉回去。 这疯媳妇尖着嗓子叫唤了声,扯住大力受伤的右手死命的咬下去,实在疼的受不了。大力一掌把她敲昏抱进了房里,出来想透口气,却瞧见了外面篱笆地里的布老虎。 “伙计接住!” 布老虎从怀里掏出两个金锭子抛进大力怀里,这汉子瞧清手里的金子愣了半会,耳旁忽然传来声“回头我给小艺打个招呼,你带嫂子去瞧瞧,医疗费算我的。至于咱俩以前的过节,那是男人间的事,跟自家女人媳妇没关系。” 大力身躯一震抬起头,却瞧见布老虎的背影在月光下渐渐消失。 紧握着手中两锭金子,大力叹了口气回到屋子。 今儿发生的种种,让他对过去有着太多的忏悔,人情冷暖,他在这一刻算是看了个通透。 第四十六章;欠债 离了麦场,布老虎对大力疯媳妇的事还是比较关心,黑灯瞎火来到医馆跟关小艺打了招呼。 回家想着去看看那辆金顶儿马车,没料到房里灯火通明,推门而入,叶毛正摸索着不知道在找什么。 见着了布老虎,叶毛有些尴尬,打个哈哈挠挠后脑勺道“老虎哥这么早就回来啦。” “哼,在不回来,我这房屋的瓦砖,都要被你小子翻个底朝天了。”布老虎来到桌旁倒了杯茶,叶毛过来是想偷壶酒喝,撞个正着大感无趣。轻手轻脚就想开溜,布老虎把他叫住道“猫儿,我让你查的事情怎么样了。” 听到正事,叶毛来到他身边坐下道“不好找,要说有内鬼,寨子里跟我们的弟兄,少说也有七八十号人,谁都有可能。如果缩小范围,那也就是你我老马最先知道这次行动。” 将茶杯扣在桌面上,布老虎道“今儿我去了趟聚义厅,准备看看当家的伤势,却碰上的大黑天。” “哦,谁胜谁负?”叶毛大感兴趣问道。 放在以前,布老虎肯定要把今晚大黑天吃瘪的事情抖出来,可是现在没那心思,直奔主题道“我答应给他四个白马帮的人!” “什么?老虎哥你没事吧。”叶毛吃惊道,伸手就想摸布老虎额头看看他发烧没有。 布老虎继续道“听他口风,不但知道我们打劫了白马威名一辆马车,包括捆绑了多少个人都了如指掌。” 叶毛听这话品出三分味道来,沉吟道“可能是我们回寨的时候太招摇,他瞧见了也不奇怪。” “那马车里的三个道士了?”布老虎压低了声道。 叶毛身躯一震,他终于知道布老虎的意思了。 这次行动暴露出来的内鬼,肯定就在他们十五人当中! 布老虎、叶毛、马三放自然没有可能便宜大黑天。 叶毛苦思了半天,脑海中浮现出一个个摸样,过了半响才道“丧狗、桑槐这些都是老人,我看不大可能是内鬼。至于剩下的十个人,其中有三个是在一年前入的马寨,我想应该从他们身上着手。” 手里把玩着太极球,布老虎点点头,忽然脑海中没来由想起件事道“猫儿,听说桑槐老爹病发了,他找你借过钱没有?” 摇摇头,叶毛道“这事都没听桑槐说过,应该问题不大吧。不,不对!”叶毛眉头紧皱,继续道“我记得莫老爹的病很棘手,前些时日听大妹子说这病只能靠药材吊着命,那些药材价值都不凡。我说老虎哥,桑槐不会是为钱把我们给卖了吧。” 布老虎将太极球扣在了桌面上,皱眉道“如果真缺钱,这小子找弟兄们接济接济,实在不行找我说句话,难道老子还能坐视不理?” 干笑了声,叶毛道“老虎哥你知不知道天黑你们走后,我瞧见大妹子在干什么?” “怎么了?” 叶毛神秘兮兮道“她在烧账本!” “账本?什么账本?医馆的盈利每月当家的可是要验收的,小艺这孩子在干什么事啊,不行,我得去说说她。”布老虎生怕关小艺犯了错被有心人抓住把柄,就要出门,却被叶毛拽住手道“那些都是你欠下的烂屁股帐!” “我的账?” “不错,我瞧见了,那些账本记录了你整整三个月的欠款,高达五百多两。”叶毛伸出个巴掌比划了下,布老虎皱紧了眉头道“不对啊,我记得上个月给了小艺三百两银子,怎么一下欠了这么多?” “你也不想想,每次打食回来,弟兄们受点伤,你就带去医馆找大妹子瞅瞅。那些伤筋动骨的还好说,跌打刀伤那都是要用药的,一次两次积累下来,这烂屁股账还真不少。” 轻咳了声,布老虎有些尴尬道“行啦行啦,你小子也别揭我底,咱还是说点正事,回头我就把银子给小艺送过去。” “哼,回头送银子过去?你不记得啦,自从大柱子走后,这丧事是一件一件整整办了三天。按你的要求,红木厚棺,三扎纸人,外带请人上山唱戏,这就花费了几百两银子。后来你又为了安顿好金莲嫂子她们,每家送去五十两,我给你算了算,就上个月你总共花去了上千两银子,赔了自个几年下来的积蓄不说,还把我存的几百两银子给搭了进去。” 摸着下巴,布老虎干笑道“这,那啥,我记得大柱子死的时候,给嫂子们的安家费,是大伙一起凑份子出的吧。” 鄙夷的瞅了眼他,叶毛道“那天晚上你大老虎喝醉了酒,当着弟兄们的面,好大的威风!拍着胸唱着这次丧事里里外外自个一起包圆了,最后我记得安家费发到三婶家的时候不够,还是大妹子怕你丢了面子,塞了些银锭子给你充的门面。” 挠着脑袋,布老虎心里发着虚,嘴里干笑道“我说那天咱这牛皮袋里的银锭子,怎么就掏不空了,敢情是小艺这丫头,嘿嘿...真,真淘气。” 医馆里,研磨着草药的关小艺没来由打了个喷嚏。 揉揉鼻子关上了门窗,她从床底下掏出个火盆,搬来个小凳坐上。 升起火,她手里多出了厚厚一摞账本,一页页翻开撕下抛进火堆里,关小艺可爱的小嘴嘟起来,眼眶都快憋红了。 被叶毛这么一絮叨,布老虎终于知道自己处境有多么严峻。 不说叶毛、马三放这边欠下的几百两银子,光是关小艺那边足足就差五百多两。 如果在算的精准点,铁匠瘸子那边,布老虎还有大笔烂帐没有了结。总的来说,他现在身无分文,外头整整欠下了千八百银子。 抱着脑袋,布老虎焦躁道“他娘的,别人干这无本买卖,几年下来老婆孩子本全都有了,老子怎么就这么霉运,前前后后欠下这么多银子了。” “对了,猫儿,你的意思是桑槐知道我没钱,所以他老爹....”布老虎这会又想起了正事,叶毛点头道“我看十有八九,不过话说回来,老虎哥,要真是桑槐做出这档子事,你准备怎么处理?” “把口风放出去,看他怎么办,如果这辈子还想着做兄弟,我相信他知道怎么做。”布老虎摸着下巴若有所思道。 叶毛想来想去,这事还真不好动手,莫桑槐跟了布老虎这么多年,这小子敢杀敢拼是员猛将不说。最要紧的是他跟马三放早些年斩过鸡头那是八拜之交,不看僧面看佛面,事情做的太绝了,两人也怕寒了弟兄们的心。 “还有件事得跟你说下!”布老虎想起了白天拜访张金莲,碰上黄灿偷窥的事情说了出来。 叶毛性子散漫,火气轻易难起,真爆了起来,就是马三放都不敢造次。 当场拍桌子,他怒道“他娘的脸面儿长鸡眼的下三滥畜生,不行老虎哥,这事不能放,依我看,回头找个机会。”叶毛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布老虎摇摇头道“这事除非做的神不知鬼不觉,否则那小子有几把刷子,真闹起来了,当家的那边不好看。”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老虎哥,天亮可是你干儿子啊。”叶毛激将道。 布老虎阴测测道“那就看他有没有这个胆气了,回头你帮我捎句话给李江哲,大家伙的有恩怨没必要牵扯到妻儿身上。真要是惹急了,老子纵然血溅五步,也要搅的他们寝食难安。” “话是这个话,老虎哥,咱为什么不直接找黄灿那小子说了?”叶毛搞不清楚传个话还要弯弯绕绕,布老虎道“黄灿是个狗脸,仗着主人的威风你敲打不成反被咬,李江哲不同,他在大黑天那边说话举足轻重,人又够理性,懂得事情的分寸。” “成,那我明儿一早把两件事给办了,话说这时候也不早了,我回去洗洗睡了啊。”叶毛拍桌子起身朝门外走去,布老虎叫停住他,踩着桌面儿翻身上梁,掏下一个布包两瓶酒。 自个留了瓶酒,其它的丢给懊悔不堪的叶毛,布老虎道“这瓶酒你自个儿悠着点喝,明儿还有正事,别忘了。至于包裹里有一百两金锭子,你回头先帮我垫付给小艺。至于你跟老马那份子钱,权当给老子干儿子天亮买裤衩穿了。” 抱着酒瓶子,叶毛伸出尾指朝他比划了番,欢天喜地出了门。 待他走远之后,布老虎狠狠抽了自个两大嘴巴,脑袋撞着桌板,跺脚捶胸嚎道“老子的大姨太,二姨太,三姨太啊,老子对不起你们啊。” 这一夜,布老虎睡的很不踏实,翻来覆去除了心疼那一百两金锭子,还是那一百两金锭子。 月上杆头,晚风隐隐,透过窗台,可以瞧见入睡的布老虎抱着枕头,咬紧了牙口,梦呓着“亮眼儿金锭,老子的金锭,不要走,你们不要跑啊。” 第四十七章;铁匠瘸子之死 布老虎今儿起了个大早,推开门胳肢窝里夹着那件豹皮披风,火急寥寥就朝铁匠瘸子的铁匠铺走去。 他昨儿晚上想了大半宿,自个儿费心费力当马贼图个啥? 图的不就是捞足银子,让家里人过上幸福生活么。 所以嘛,布老虎想了些法子捞钱。 这不,原本说是给铁匠瘸子的豹皮披风,这会儿他已经琢磨卖多少大钱才不亏。 来到铁匠铺,人群熙攘,麦场住户里的老幼妇孺全站在外头盼着眼。 其中还有个身形挺拔的青衣老者,手里捧着个玉瓷儿壶,正是仇老爷子。 瞧见了仇老爷子,布老虎忙上前请安,恭敬道“老爷子,今儿怎么有空来这?如果是缺点家当什么的,您吩咐声,大老虎还敢不尽心?” 四个年头过去了,仇老爷子还是那副摸样,见着了布老虎,他颌首笑了笑道“老虎,明儿有空?” “老爷子想使唤咱,什么时候都有空!”布老虎乐呵道。 这马寨里头,能得布老虎敬重的也就当家的雷豹跟眼前仇老爷子。 前者是敬仰,毕竟布老虎是他一手调教出来的。 后者是敬重,老爷子的为人处世,布老虎每回夜里琢磨个两三遍,品出来的味道能让他受益终生。 抿了口茶叶,仇老爷子道“明儿早上,青口子峰,你陪我去采几株药。” “成,明儿早上我去院里候着您老。”布老虎说完,仇老爷子点点头迈着步子便离开了。 布老虎来到铁匠铺附近,跟三姑四婶们打了个招呼,瞅见铁匠铺大门紧锁着,暗自纳闷。问起身边抱着孩子的林嫂道“大嫂子,你们大早上的不在家忙活起灶开饭,跑这里蹲着干什么?莫不是老瘸子铁树开花,答应给你们免费做耕种的行当?” 林嫂子是个实在人,标准的农家媳妇,扯开嗓门回道“想瘸子叔给咱做免费的行当,你小子洗洗屁股,抹上大白面儿,回头钻进他老人家被窝里,兴许还有着可能。” 周围发出阵阵大笑,一些害臊的小媳妇红着脸走开,布老虎笑了会,迈开步子想着朝里面走去,衣角却被扎了个羊角辫的娃娃扯住了。 “大老虎叔叔你不能进去,铁匠铺子里有狼还有大老虎,你进去会被吃掉的,二妞不想你被吃掉。” 二妞的老爹跟大柱子是拜把子的关系,如今离了刀口舔血的活,在后山开垦着地。平日里布老虎没少给他们家捎些酒肉,二妞每逢见着了,比自己亲爹还亲热,那红扑扑的小脸蛋,拍着手掌叫唤着“大老虎叔叔”,样子别提多可爱。 布老虎听她说话只当小孩子胡话,转念儿一想,大清早的连仇老爷子都跑过来了,这可就透漏着古怪。 于是他蹲下身,捏着二妞小下巴笑道“二妞啊,你为什么说铁匠铺子里有豺狼猛虎啊,瘸子爷爷你瞧见他在哪里了吗?” 二妞摇晃着脑袋,拽着布老虎肩膀往后拖,找了个树荫子底下,神秘兮兮道“大老虎叔叔,我跟你说哦,今早天没亮,我爹爹去找瘸子爷爷要耕具,没见着人,反倒瞧见一头猛虎跟豺狼在屋顶上逗留。我爹爹吓了一跳,揉了眼睛又发现虎狼不见了,可是转眼又出现了。他寻思着古怪,想去铺子里找瘸子爷爷,发现铁门锁上了,隐约好像听到虎啸跟狼叫,现在正去后山找人拿家伙了。” 听了二妞的话,布老虎丈二和尚摸不着头,晕乎乎瞧了眼铁匠铺,果然大门紧锁上了。 可是回头一思量,这要真是有个古怪,仇老爷子不会撒手不理,见着自己就走了吧。 这时,二妞他爹,也就是赵铁生带了十几个汉子,手里拿着刀枪雄赳赳走了过来。 布老虎见着了赶紧快步走了过去道“赵哥,你们这是准备干啥。” 瞧清楚是布老虎,赵铁生咧开嘴露出一排大黄牙笑道“大老虎,你来的正好,跟兄弟几个一起进铺子里瞧瞧。” 布老虎纳闷着接过赵铁生抛来的棒子,他还准备问上几句话,铁匠铺子里忽然传来一声尖锐的狼叫,吓得围观妇孺四散跑开。 赵铁生没跟布老虎废话,给十几个汉子打了眼色,自个儿抄起一块石头猫着腰跑向铁匠铺。 布老虎担心他受伤慌忙跟上,十几个汉子围成个圈将铁匠铺包圆了。 这时候铺子里又传来一道虎啸声,震的人耳膜子发躁,脑袋晕乎乎的。 一些胆小的娃娃尖叫着跑开,马寨里越来越多的人围了过来,包括大黑天兴冲冲带着黄灿、李江哲赶了过来。 布老虎这边,听到动静的马三放、叶毛、陈丧狗更是连衣服都没穿,打着赤脚要来看个究竟。 “所有人给老子听好了,老弱妇孺乖乖的回家锁上大门,青年汉子找着了趁手家伙都给老子围上来。一定不能让铺子里的两头畜生跑出来为祸自己人!” 布老虎振臂高呼,群人莫不响应。 大黑天瞅他出尽风头暗恨不已,将随后赶来送刀的小厮一脚踹开,凶神恶煞扛起金背儿大刀,龙行虎步就朝铺子里走去。 途中他跟布老虎打了个照面,两人同时冷哼了声,并肩而行。 明知山有虎狼又如何? 这两人都是天不怕地不怕胆大妄为的狠角色,身经百战,别说一虎一狼,就是千军万马,吾敢往矣! “全给老子闪开路,刀子畜生不长眼,触了霉头,别怪老子没给你们提个醒!” 大黑天挺着胸膛暴吼! 赵铁生这群人摄于他威风都让开了道。 以马三放、黄灿为首的两方人马退至两旁按兵不动,这是规矩,领头的较量,他们动手反倒落了下乘。 同时来到铁匠铺,离的越近,里面的虎狼啸声越发的嘹亮。 隐隐约约,还能听到里头风箱鼓噪声。 布老虎担心铁匠瘸子在里头有危险,大喊了声“铁瘸子,铁瘸子,你听到没,我是布老虎!” 几声急促的虎啸狼嚎回应了布老虎的喊话,大黑天舔舔嘴唇,紧握手中大刀,低声道“你他娘的别喊了,这动静,老瘸子凶多吉少,还是想想怎么宰了这两头畜生。” “你他娘的给老子闭嘴!”布老虎心急如焚吼道。 大黑天怒火狂冒,眼脸一横就要发飙,这时候铁匠铺子的大门忽然裂开了道缝隙。 巨大的热浪猛然将铁门冲开,布老虎跟大黑天同时掩面回避。 正在这时,急促的脚步声响起,大黑天被热浪打的眼睛睁不开,模糊之中瞧见一道身影朝他奔来。 野兽的嘶吼,让他汗毛瞬间炸起。 怒吼一声,大黑天握起金背砍刀高举落下,向那道身影挥砍而去。 血光四溅! 布老虎听到耳旁熟悉的哀嚎声,睁开眼,当场呆滞在了原地。 三步开外,铁匠瘸子拄着拐杖,手里端着一个托盘,上面用黑布遮盖住。 鲜血,从铁匠瘸子脖根激射出来,渐了布老虎一脸。 大黑天这是睁开了双眼也愣住了! 他单手持着的金背儿砍刀,丝丝血迹,从刀锋滴落在地。 良久,布老虎反应过来痛嚎一声扑了过去,将铁匠瘸子抱在了怀里。 血,还是血,满地的血! 铁匠瘸子倒在血泊中,他的脖根有道深可见骨的刀痕。 嘴里冒出大量鲜血,布老虎吼叫着按住他嘴巴要把血给他咽下去,转头朝外面叶毛暴吼道“小艺,小艺,叶毛你他娘的还给老子站着干什么,给老子把小艺叫过来!” 叶毛没有动,他反应过来了,却依旧没有半分挪动身子的意思。 刀剑炸响,马三放提着刀,红着眼,跛着腿脚朝大黑天奔去。 黄灿情急大吼道“老大小心!” 大黑天听见呼声,警觉的抽刀横档,一道寒光爆闪,金戈操响。来犯者正是马三放! “呜呜呜...” 铁匠瘸子倒在布老虎怀里支吾着声,他瞪大了双眼指着马三放,脖根的伤口鲜血加快了几分流出。布老虎瞧的眼眶通红,怒目含泪,暴吼道“瘸子,你他娘的不能死,不能死啊。”说话间,他双手打着哆嗦,拿出别在后腰的豹皮披风捂住他脖根。 鲜血,瞬间将整件披风彻底染红。 “老....老....虎!” “我在这,我在这!老瘸子,老子求你了,你别说话好不好,不说话,不说话。”布老虎求着喉结抖动的铁匠瘸子,耳边的厮杀声吵得他心烦意乱,扭过头狰狞暴吼道“马三放,给老子退下,还有你们,没老子的命令,谁也不能动手。” 铁匠瘸子倒在血泊里,他瞪大了眼睛,双手来回摸着地面。 布老虎从地上捡起那个托盘拿到他眼前,哽咽道“老瘸子,老瘸子你是不是在找这个。” 颤抖着手想要掀开黑布,铁匠瘸子有心无力,嘴里一张一合,发出轻微声响。布老虎赶紧把头靠在嘴旁,依稀之间.... “大...大恶...虎....狼!” 第四十八章;息事宁人 铁匠瘸子死了,临死的时候紧紧抱住布老虎的手,将两枚太极球按在他掌心里。 布老虎的心情无法形容! 四年,他自问见惯了生死,却依旧无法面对事实。 铁匠瘸子对布老虎很好,观风口马寨,如果说大柱那伙人是他的人生的领路人。 方寸大小的铁匠铺,就是布老虎人生漫漫,仿若波澜诡碣大海中的港湾。 小,但是很温馨。 布老虎还记得风雪漫天,小小铁匠铺,张小剩、铁匠瘸子、包括他,一起畅谈风月,把酒言欢的场景。 这两人不像仇老爷子什么事,都彰显着高深莫测,也不像大柱子、韩大魁为他扛过刀伤箭疮,兄弟情深尽在不言中。 他们只会在酒酣耳热之后,为布老虎讲述自己一生的经验,行事,还有见闻。 坦坦荡荡,直言不讳,百无禁忌! 看你不顺眼,肆意辱骂! 喜爱情深,抱头酣饮豪言! 默默的将豹皮披风盖在铁匠瘸子身上,布老虎牢牢记住了他凝固的表情。 轻轻将怀里尸体放平,布老虎起身,高扬着头,清晨那丝丝艳阳轻轻挥洒在他坚毅的脸上。 他想哭,可是他没有,紧闭双眼,布老虎将血泪咽进了肚子里。 冤有头债有主,他布老虎的泪,要用仇人的血来替代! 铁匠瘸子死了,众目睽睽之下,赵铁生一伙人亲眼看到是大黑天拔刀砍死。 他们都是血性汉子,自个儿拼了大半辈子的兄弟死在眼前,赵铁生红着眼,抄起同伴手中的钢刀,龙行虎步,嘶吼着往大黑天头上砍去。 “兄弟们,大黑天杀了铁匠瘸子,冤有头债有主,杀人偿命,不管是谁,咱都不能放过。” 跟赵铁生交好的汉子王兴有几分心眼,瞅见好友跟大黑天厮杀在一起,振臂高呼,以大义疏导。顿时场面几十号人群情激昂,拿起家伙将大黑天围了起来。 黄灿是大黑天的死忠,这人有着几分胆气,持刀护主,这时候远方陆续赶来他们的援兵。足足四十号人全都是大黑天手底下的人,在大野的带领下高举着刀枪前来救驾。 马三放跟叶毛相视一眼,尽在不言中,抄起刀棒,喝散了老幼妇孺,等着陈丧狗带人来,马三放提刀来到气喘吁吁的赵铁生旁边,拍着他肩膀道“赵哥你带着弟兄们退下,今儿没你们的事。” “放你他娘的狗屁,铁匠瘸子...” “这是大老虎的意思!” 马三放搬出布老虎名头,赵铁生没话说,恨恨的瞪了眼大黑天,带着兄弟们退下。场面暂时由马三放挑梁子接管,带着十七八个青壮跟大野的人对峙了起来。 横刀立马,大黑天昂首挺胸喝道“今儿老子把话放这了!铁匠瘸子的事老子出于好心,失手杀人,不是我能控制住的。你们这些野崽子想要借势翻老子的天,成!今儿老子还真想看看,谁有这份能耐,动的了我大黑天。” 场外看热闹的老弱妇孺议论纷纷,被大黑天扫视怒瞪,个个低着脑袋牵着孩子赶紧回家。 害怕事情闹大不好收场,李江哲从人群中走了出来,他抱拳四方道“今天这事大家看的通透,黑天也是担心瘸子叔的安危大早就赶了过来。发生这事完全在于无心之失,先前铺子里的虎狼啸声大伙儿听的真切,换做是谁,当初的反应都是一个样,还望大家冷静下来,不要伤了和气。” “喂,李秀才,听你这话,铁匠瘸子的死算他命里犯冲,摊上这事活该?”叶毛挑刺儿,质问道。 李江哲哀叹了口气,摆手道“大家都是马寨的弟兄,出了这事谁都很痛心!我的意思是想让大家冷静下来,好好研讨出个法子,让瘸子叔九泉之下能够含笑,而不是看到我们两方打闹起来,将整个马寨闹的乌烟瘴气。” 李江哲期盼着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毕竟这铁匠瘸子之死大黑天脱不了干系,偏偏有人紧咬着不放。 叶毛反唇相讥道“成,李秀才,你是个读书人,嘴皮子利索,我这粗人一个不是你对手。这样吧,你说个理儿,瘸子叔这事怎么算?” “三尺厚棺,八刀纸钱,唱戏的先叫唤三天给瘸子叔定魂,在请外城里的高僧布置道场,七天七夜法事超度,全由我们一力承担!” 李江哲谈吐豪气,出手利索,颇有仇老爷子雷厉风行的气派。 可惜他的对手是叶毛,这厮打定了主意搅合局面。任李江哲舌灿生花,想把事情搪塞过去,岂有那么简单。 “成,老子看出你秀才的诚意了,但是有一点你必须要做到!” “愿闻其详!”李江哲道。 叶毛冷笑道“他大黑天必须披麻戴孝,在瘸子叔坟前磕足七七四十九个响头,来忏悔自己的罪过!” “老子去你娘的!叶毛你小子想挑事,老子奉陪。”大黑天瞪眼怒道。 开什么玩笑,让他披麻戴孝勉为其难答应也就算了,真要是磕足七七四十九个响头,这事,大黑天纵然是死也不会答应。 叶毛料定了大黑天的反应,心中冷笑连连,脸面儿憋的通红,口沫横飞骂道“大黑天!你杀死了瘸子叔,披麻戴孝磕头赔罪本就理所当然,如不是念在你乃无心之失,换做当家的戒律追究下来,残害手足,当千刀万剐!大伙儿评评理,是不是老子说的这个事。” “不错,叶毛说的没错,大黑天残害手足,一定要严惩不贷!” 没走远的赵铁生高举锄头大呼,跟他要好的十几个弟兄附和响应起来,那些不懂谙事的娃娃,还有受过铁匠瘸子好处的妇女,纷纷指责大黑天起来,顿时人心所向,就是李江哲都倍感头痛,有些慌忙失措起来。 对付恶善自有恶人来敲打,大黑天听着漫骂气得眉眼儿倒竖,正要开口。他身边的黄灿双刀头顶一碰,刺耳炸响,将声音盖了下去,凶神恶煞冒出头,指着赵铁生吼道“姓赵的,别怪老子没提醒你,照顾好自个儿媳妇崽子就算你有能耐。没事瞎起哄,小心天黑夜凉,指不定路上栽跟头,到时候老子倒要看看谁他娘的为你出头。” 鸦雀无声! 李江哲不得不承认,这个节骨眼上,黄灿一句狠话抵得过他千万句赔罪的话。 就连大黑天都器重的拍拍黄灿肩头,冷哼一声,周围人受不住他的煞气,灰溜溜走了小半人。 叶毛还想着抖出黄灿的底细激发民愤,这时候布老虎抱着铁匠瘸子的尸体走了过来,他面无表情,当所有人指望着他说句狠话。布老虎轻声道“大伙儿都散了吧!” “老虎哥!”马三放提着刀来到他身边急道。 布老虎猛然拔高音调吼道“老子叫你们散了,全他娘的聋了吗!” “成,散,全散了!”马三放气的狠狠将大刀插在地面上负气离开了。 赵铁生那些人摇摆不定,还是叶毛给全走了。 布老虎浑身血迹走到大黑天身边,李江哲忙道“布老虎,今儿这事是黑天鲁莽了,你可不能坏了寨子里的安稳啊。” 瞧了眼趾高气扬的黄灿,布老虎自顾自来到大黑天三步开外站直了身板,轻声道“今天这事我不想跟你计较,回头瘸子叔的丧礼我希望看到的是风风光光。” “你放心,这事我打下包票了,瘸子叔的事你放心!” 唯恐大黑天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李江哲充当着和事佬起来。 布老虎点点头,抱着瘸子的尸体从大黑天身边走过,到了耳边,他压低的声音,森然道“这仇我记下了!” “如果我告诉你,杀死老瘸子的事,是我故意的了?”大黑天嘴角高扬,用只有布老虎才听得见的声音回复道。 布老虎缓而沉重的迈着步子离去,仿佛并没有受到大黑天影响般,只有他身影渐渐消失在了铁匠铺周围。 四下无人,布老虎的声音仿若九幽炼狱下传来的厉嚎,一字一句对着铁匠瘸子的尸体发誓道“瘸子叔,你百日祭那天,我布老虎以性命担保,定当奉上大黑天人头以告你在天之灵!” 第四十九章;筹谋 铁匠瘸子的死,为布老虎带来了极大的负面反应。 首先就是赵铁生这些老兄弟,他们之前虽然归隐,但在大势上依旧旗帜鲜明支持着布老虎。 可是在发生这么件事后,大家伙的都知道大黑天的手段,在没人敢跟他唱反调。 其次就是布老虎自个的小团体! 铁匠瘸子身死那天,马三放心气不顺回了小马庄,导致一些死心塌地跟着布老虎的弟兄们人心涣散,碰上了大黑天的人,总感觉递了别人一筹。 不过有利必有弊,忍一时风平浪静,布老虎的低调,以大黑天为中心的小集体既然并没有不可一世,反而越加的谨慎起来。 第二天铁匠瘸子风光大葬,大黑天亲自披麻戴孝,一切礼仪皆按最高规格来办,倒是平息了赵铁生等人不少的怨气。 同时抱病在身的当家雷豹也出席了葬礼,陪伴在侧的更有仇老爷子跟三当家田香。 据人说这都是大黑天请来的,当家的雷豹跟田香一番默哀后,为大黑天撇清了这次不过是场误会。自此,葬礼在操办七天七夜之后,此事暂且告一段落,大黑天不但丝毫无损,同时赢得了赵铁生等人的不少好感。反观布老虎饱受非议,以往的老兄弟见面在也没当初的亲热。 距离铁匠瘸子死后半个月,夜晚,关小艺的医馆早早便关了门。 里面坐着大马金刀的布老虎,还有半个月不见踪影的马三放,跟满脸儿疲惫的叶毛。 烛火幽幽,医馆客厅里的布老虎三人沉默了半盏茶的时间,在内房里,一阵算盘噼里啪啦敲打声扣人心弦。 不多时,张金莲撩开门帘,手里捧着厚厚一摞账本走了进来,后头跟着关小艺抱着小天亮,托付给叶毛送去了三婶家里。 “小叔,帐都算好了,瘸子叔的财产总计有三千八百两纹银。那些铁质行当除去必要的,其它转手卖给附近乡民的,赚了纹银两百四十五两。同时,赵哥他们那些人退回来的粮食,大米有八百斤,腌肉二百斤,野菜蔬果一百多斤。” 张金莲将账本递给布老虎,他转手丢在桌上,亲自给她泡了杯茶送了过去道“嫂子麻烦你了。” “小叔说这话就见外了,我一个妇道人家能做些什么。”张金莲接过茶杯轻抿了口笑道。 布老虎闭眼进入了沉思,关小艺是个直率性子,翘着腿坐在马三放身边拿了个苹果边啃边道“哥,我说老赵他们也忒不是个玩意了,这些年他们退下来,里里外外是谁帮衬着,如今可倒好,见风使舵,收了老黑他们的好处,转眼儿就把你给抛了。” 马三放恨恨道“不错,当初我就觉得这些人不靠谱,退了之后各个犹如缩头乌龟,我说老虎哥,既然他们不仁,咱们也别厚道了。脱了这观风口,咱找个地头另开山门如何?” “不错,不错,我觉得小马庄挺好的,那里的乡民讲义气,又有财叔帮忙掌事。咱先落了脚,回头集结个百来人杀入关城取了高建伟人头,打出个漂亮仗,从此小马庄马寨,渍渍,绝对比现在的观风口强!”关小艺拍着手兴高采烈道。 马三放乐呵呵附和着,两人越谈越兴奋,直到张金莲起身款款道“时候不早了,小叔,马兄弟,小艺,我先回去了,天亮这孩子晚上离不开我。” 睁开眼,布老虎起身道“既然如此,嫂子,那我也不留你了。回头老马把粮食送到小马庄,还请你委屈一段时间,跟着过去安养些时日。” “一切听小叔安排!”张金莲笑道,转身便离开了医馆。 等她走后,布老虎瞅了眼马三放、关小艺道“说啊,继续说啊,把你们自立山头,独灭七家马寨,杀入关城,推翻大明朝的宏愿在给老子说说!” “哥!你可是答应过我的,现在是个机会。”关小艺委屈道。 布老虎叹了口气坐下,轻叩桌面道“小艺,我只问你一句,我这当哥哥的对你说过谎没有?” 摇摇头,关小艺还想接着说话,却被布老虎打断道“如果你相信我就把肚子那点恨埋起来,你父母被高建伟所害,这个仇,你既然叫我声哥,有生之年,我必杀他们,以告伯父伯母在天之灵!” 关小艺抿着小嘴不在说话,布老虎问马三放道“老马,前些日子交代你的事情办的怎么样?” 挠挠头,马三放憨笑道“按照你的吩咐,那天咱俩闹别扭,李秀才他们忙的晕头转向,倒是没注意到我。现在小马庄两百多条汉子,其中有四十多人愿意跟咱讨饭吃,其他人虽说接受不了这份行当,但是我老爹表明了态度,只要观风口有事,小马庄只认布老虎一个声音。” 一拍大腿,布老虎起身道“好,老马这回干的不错,老赵他们退回来的口粮让小马庄的弟兄们分了。同时,你在拿一千两银子给那些乡绅们,不求让他们死心塌地跟我,但求这个节骨眼上,别出现胳膊肘子往外伸的墙头草。” “这事我回头交给丧狗子办,都是乡里乡亲的,嘿嘿,有些话我不好开口。”马三放低着声音笑道。 布老虎点点头同意了下来,又跟关小艺道“小艺,瘸子叔的财产是老爷子要求过渡到我名下的,大黑天我倒不担心什么,李江哲可是个玲珑人。回头你弄份账单当着李江哲的面给老爷子过目,就说当家的病情需要,老爷子肯定会让你自个衡量。你在把这个账单递交给田香,这娘们抠着了,瞧见上面人参鹿茸啥的,肯定心疼钱,到时候把账往我身上推。回头你弄些山药啥的随便应付一下,这笔钱我有大用,可不能让他们瞧出了端倪。” 关小艺郑重的点了下头,说了句“哥你就放心吧。” 布老虎想了想,不放心道“老马回头你跟弟兄们说声,这段时间尽量放老实些,大黑天的人能碰不能惹,只消等上小半年的功夫。当家的病情越加严峻起来,就是我们扬眉吐气那一刻!” 马三放捏紧了拳头应了声。 布老虎思绪不由飘到了半个月前! 那天铁匠瘸子之死布老虎怒到极致,脑海却越发想的通透,冷静至极。 他手上死忠满打满算不过二十多号人,以前有大柱在,就是三当家田香都不放在眼里。可是如今大柱身死,连带着一伙性情刚烈的老弟兄全没了,布老虎跟大黑天的实力越发悬殊起来。 大黑天跟布老虎做人不一样,手段残忍,顺我者昌逆我者亡,这类人可能活的很好,同时也死的最快。 不过这厮上有田香作为依仗,下有李江哲帮忙周转,手底下笼络了五六十个马贼,加上田香的嫡系,起码有百余众响应者,布老虎根本拼杀不过。 正因为此,布老虎决定蛰伏,好好休养一段时日,壮大手上力量。 于是他把眼光瞧到了小马庄! 小马庄有七八十户人家,壮丁百余人,都是上得了山下得了水的猎户出身。 布老虎为人够义气、讲情分,小马庄是马三放的故乡,就这一点,布老虎当上了观风口话事人从来没有骚扰过。 反而前些年大灾,布老虎手上有些余粮,还时常接济着小马庄乡民。 故而小马庄乡民对布老虎有着很深的情谊,在马面老财的出面下,这次马三放秘密拉拢人手十分顺利。 四十号人的投靠,这是一股不小的力量,布老虎掌握之后,虽说跟大黑天还有着差距,自保,却绰绰有余。 另外还有件事,就是赵铁生他们转投门庭。 无论是大黑天还是马三放等人,他们只看到表面,远远没布老虎看的透彻。 他们都以为布老虎输了声明,又输了人。 其实他们都错了! 赵铁生这群人如今年过四十,狠性、杀心,这两年成家后渐渐淡了下来。 手上的功夫也丢了个七七八八,平日里种种庄稼还行,于人拼斗,甚至不如普通流窜的马匪。 布老虎之前碍着情分,不好不在危难的时候帮衬着。 如今他们既然离了自己,布老虎也乐得顺水推舟把人交给大黑天。 这么伙人,大黑天为了博得一个名声,肯定要善待,到时候钱财粮食定然损耗不小。反观布老虎可以利用手上金钱收拢小马庄年轻壮力,此消彼长,不出小半年的功夫,布老虎有信心扬眉吐气,一朝得志! 第五十章;青口子峰 布老虎反复强调这段时间,尽量不与大黑天等人发生拼死冲突。 这时医馆大门被推开,叶毛带着草帽,叼着狗尾巴草进来,在他后面跟着不敢抬头的莫桑槐。 马三放见着了莫桑槐,发现他脸色有些难看,正要开口询问,他来到布老虎面前双膝一软,跪倒在地。 “桑槐你这是?”马三放疑惑问道。 莫桑槐没出声,只是对准布老虎狠狠磕了几个响头,额头撞的青紫一片,可见用力之深。 “老虎哥这是?”马三放纳闷的紧,起身想要寻个究竟,却被叶毛按在位子上坐好道“老马,你要是看不过去可以出去,这件事咱们不便参与。” “那老子总该知道个缘由吧!老虎哥,桑槐跟我是拜把子兄弟,他做错了什么,我马三放一并抗了,还望你不要为难他。”马三放跛着腿来到布老虎身边求情道。 关小艺平时跟莫桑槐关系也不错,出言道“哥,究竟出了什么事,咱大伙兄弟间的,不带闹这么僵的。” 给自己倒了杯水抿了口,布老虎淡淡道“老马你跟了我多少年?” “四年!”马三放道。 “我对你们如何?”布老虎继续问道。 “重情重义,恩重如山!”马三放铿锵答道。 “成,有你这句话我就够了。”布老虎笑道。 莫桑槐这时抬起了脑袋,满脸儿悔恨,哽咽道“老虎哥我对不住你,野人沟是我通风报信给大黑天,这才让兔子被人给抢先打了。” “什么!”马三放倒八字竖眉,怒咤一声。来到莫桑槐面前揪住他脖子提了起来吼道“桑槐你他娘的疯了!” “老马,这里没你的事,要不就出门,半柱香在进来,要不就老老实实在旁边呆着。”布老虎发了话,马三放不敢造次,恨恨的退到他身边。莫桑槐重重跪倒在地,悔恨道“一个半月前,我老爹又犯病了,可是我没钱,没钱给他买药。黄灿找到我,他给了我一百两银子立了借据,后来我老爹的病越来越严重,我,我....” “你借了他多少银子?”布老虎问道。 莫桑槐抿着下唇,艰难道“足足三百两,半个月前黄灿又找上了我,说只要我能给他提供老虎哥你的一切情况,这三百两可以酌情消减。如果我不配合,他就把欠账捅到三当家那里去,说我挪用马寨银钱谋私,不但要断我双手,还要害死我老爹。”说道这里,莫桑槐伏地抽泣了起来。 马三放面有难色,偷眼瞅了下布老虎,见他面无表情,闪身来到莫桑槐身边跪了下去,昂起脑袋求道“老虎哥,桑槐吃里扒外,按照寨里的规矩废去双手不为过。可是念在他有老爹,求你给他个机会,我马三放愿意为他承担一切责任。” 布老虎将杯中茶水满饮,起身将马三放扶了起来,见他满脸恳求,转头望向莫桑槐道“你起来!” 缓缓爬起了身子,莫桑槐低着头不敢直视布老虎。 忽然他双肩一沉,耳旁响起了布老虎的声音。 “四年前你们跟我,我曾经说过,大丈夫纵然为寇,那也得挺直了腰板做人!这句话你还记不记得?” 点点头,莫桑槐满脸羞愧的挺直了腰板,却依旧不敢直视布老虎双眼。 重重一拳砸在莫桑槐胸间,布老虎铿锵有力道“兄弟是一辈子的情分,这件事老子替你扛了!” 在也忍不住眼眶打转的泪水,莫桑槐瘫倒在地抱着布老虎腰身放声痛哭起来。 布老虎拍着他颤抖的肩膀道“回头把莫老爹送到城里调养些时日,一切开销,老子包了。你小子以后记住,我是你兄弟,有事,兄弟替你扛下了。” “老...老虎哥,我,我莫桑槐要把命给你。” “老虎哥,从此我莫桑槐把命给你。” “把命给你!” 皓月当空,晚风微凉,蝉鸣鸟飞,这一夜,注定不平凡。 ...... 第二天,阳光明媚,蓝天白云。 青口子峰,是观风口后山一座险拔的山峰。 这里树林茂盛,风光无限,攀至绝顶云峰一体,山水与之同色。 登高望远,可观百里风光,颇有泰山俯卧,小鲁而大天下之意境。 不过这里树茂林盛,多有野兽出没,牛犊子大小呵气如雷的野猪最为霸道,瞎眼儿半丈身的黑熊更是难缠至极。 布老虎今天大早接到关小艺的来话,仇老爷子上了青口子峰,邀他去山顶搭把手。 听了这话布老虎汗颜不已,之前老爷子就邀约过,不过布老虎诸事缠身既然把这茬给忘了。当即扒拉了两口馒头稀饭,火急寥寥就朝青口子峰动身。 布老虎曾经跟仇老爷子来过几次,轻车熟路,不多时爬上了峰顶,在悬崖边看到仇老爷子负手而立,宛若古画中的谪仙。忙上前跑了几步,过去请安道“老爷子,那啥,我来晚了。” 仇老爷子今天看样子兴致蛮高,朝他颌首笑道“老虎,今天把你叫过来陪陪我这老骨头,没耽搁你的事吧。” 挠挠头,布老虎笑道“陪您老才叫事,其它的都不算啥。” 仇老爷子笑骂道“你小子嘴眼儿利索,三五句话就给我这老头子戴顶高帽,也不怕我这身老骨头折了腰。” “大老虎说的都是实话,老爷子您德高望重,可不需要什么高帽来歌颂,原本正是如此!” 摆摆手,仇老爷子不想听他瞎掰,留恋的瞧了眼云海浩瀚,忽然幽幽道“这人呐,自打出生就背负着种种!功名,利禄,财色,酒气,只有真正放开这一切,抛了那世俗浊气,腾身化云,方可看清世间纷扰,皆为一场空啊。” 布老虎听不明白仇老爷子念叨的是什么意思,守好本分,侍立在旁。 这时仇老爷子话锋一转,又道“不过凡事都有个经过,如果没有种种羁绊,又何来跳开世俗红尘之说?所以这人生在世,如果不能抛开那些承担,就得一一解开。否则肩负的太多,迷了心智还好,就怕不堪重负,一失足,成就千古恨啊。” 布老虎听这话品出了点味道,貌似仇老爷子看穿了自己谋划的一系列动作,告知自己不能好高骛远。 仔细想想布老虎还真有点心虚,这些天他谋划种种决策,趁着铁匠瘸子之死吸引了李江哲等人的注意。可难保他们缓过神来发现端倪,要知道联合小马庄,别看事情简单,里里外外打点可不是朝夕速成,一旦被大黑天识破拿来说事。 当家的雷豹虽老矣又有重伤在身,性子却依旧火爆狠辣,知道底细,布老虎还真就失足成千古恨了。 仇老爷子仿佛看出了布老虎的担忧,指着那蓝天白云道“自古皆说退一步海阔天空,可这日月昼转,无时无刻不在与之争辉。这天地既然接受了秩序的发展,如果日盛月亏,反倒天地大乱,民不聊生。” 布老虎听的迷迷糊糊,不禁问道“还请老爷子明示!” 仇老爷子笑而不语。 布老虎继续道“老爷子教诲,字字珠玑,布老虎铭记于心,定不会与人相告,只会独自品味。” 第五十一章;大恶虎狼 (真心对不住大伙,从昨晚到现在小城雷电交加大雨滂沱,看样子应该是哪位高人在渡劫,导致全城停电。嗯,看在来电俺立马跑回家的份上,兄弟们给个收藏) 布老虎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仇老爷子不在拐弯抹角,坦言道“老铁瘸子的事你做的很不错,退一步海阔天空,你肯静下心来韬光养晦,效仿勾践卧薪尝胆。这一点你让我高看了三分,假以时日,成就必然不在那金鲤儿李鱼之下。” 布老虎从来不是个内敛的人,做不到上位者的喜怒不形于色,听了仇老爷子的褒赞满脸儿得意,像那野狐崽子禁不住半分夸,就翘起了大尾巴。 仇老爷子今儿没戴玉瓷儿壶出来,讲了会话声音有些嘶哑。 布老虎是个玲珑人,二话不说奔至林子里找了条小溪,用树叶舀了口清水侍奉给仇老爷子喝下。 慢悠悠,仇老爷子继续道“自从大柱死后,你的日子很不好过,可是当初你既然选了这条路子,就应该想到今天这个因果。” “大老虎从不后悔,大柱子他们是我一生的良师益友,哪怕回头在过一次,我依旧选择跟他挑活。”布老虎斩钉截铁道。 仇老爷子满意的点点头道“你是个重情分的人,金莲她们你帮衬着很上心,相信大柱子他们泉下有知,也会倍感欣慰。” 猛然话锋一转,仇老爷子继续道“不过这次你就有些玩火了,小马庄乡民一百多口子人,你想没想过,假如你的事情被当家的知道了,以他的手段会怎么做?” 布老虎如遭雷击,正如仇老爷子所说,他联络小马庄乡民作为自己生力军,如今当家的雷豹安在,一旦事发,后果绝不是他能够承担。 “请老爷子教我!”布老虎神色坚毅道。 他相信仇老爷子是向着他的,不然这四年不会有意无意帮衬着他,更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找他上山,谈论这个话题。 “纸终究包不住火,观风口从始至终只有一个声音!”仇老爷子语气异常严肃道。 布老虎听不懂这话,忙问道“老爷子的意思是?” “日月争辉,无事!日盛月亏,大乱!你看这山岚叠嶂,美景苍穹,如那画中仙人洞府,又犹如文人雅士,朝思暮想的桃源深处。如此美景,岂是几片云雾遮掩的了光华?既然深藏不住,何不崭露头角,让人知道里面有豺狼暴熊为患,投鼠忌器,反而能够保存几分灵性,不被世俗尘逅所染。” 布老虎陷入了沉思,仇老爷子这番话实在让他受益匪浅。 正如老爷子所说,布老虎跟大黑天就好比那日月争辉,相互比较,相互制衡,相互壮大,才有了观风口如今的鼎盛。 如果现在任意一方打破平衡,布老虎忽然想起当初他为什么会落草为寇! 正是雷豹担心老无所依,培养嫡系,来保证日后的无忧。 想到这里,布老虎不禁回忆到当初铁匠瘸子的财产分配上,虽说有仇老爷子帮衬,可是田香那女人手段高明,几次挤兑,让布老虎大为难堪。好在当家的雷豹做主,布老虎才得了遗产,现在想想,仇老爷子的运作只占很小一部分。 究其原因,还是当家的雷豹在全权操作! 布老虎越想冷汗不知不觉打湿了他的后背,照这样说,他先前一番运作大黑天等人忙着丧事无从顾忌,可是当家的雷豹应该了如指掌。布老虎自从那夜见到了雷豹身子骨日益败损,起了那么点不该有的心思,现在想想,当初雷豹当着他的面咳出几口鲜血,未尝没有作秀,稍加试探之意。 不过好在亡羊补牢为时不晚,仇老爷子既然密召自己过来,就是稳住了雷豹给自己提个醒。 “纸包不住火...包不住火...” 布老虎轻声念叨了几句,眼前一亮,纸的确包不住火,小马庄的事情与其让雷豹察觉便宜了大黑天。不如...布老虎忽然心生一个大胆的计划,他不知道这个计划可行度有多少,但是就如今形势来言,坐以待毙,苦等时机,倒不如主动出击,来个反将一军! 仇老爷子背负双手凝视着云峰雾影,眼角余光却在时不时窥视着布老虎的神色。 见他两道盘紧的浓眉疏松开来,仇老爷子知道他想开了其中关键,忽然转过身道“老虎,那日老铁瘸子身死,可有什么遗物交托于你。” 布老虎一怔,从后腰掏出两枚太极球奉上道“这是瘸子叔临终前交托于我的物什,如果老爷子喜欢,大可拿去把玩。” 仇老爷子伸手接过那两枚太极球端详了起来,这对太极球十分有意思,摸起材质非铁非金非银。看摸样,却如深黄琥珀,晶莹剔透,上面各自雕刻了一虎一狼,栩栩如生,张牙弄爪,形态狰狞。 “老爷子,您老眼光开阔,可看出这对珠子是用什么材质打造?”布老虎小心翼翼问道。 这是铁匠瘸子临终交托,布老虎立誓必杀大黑天为其报仇,想要将这对太极球依傍在身边,时刻让老瘸子在天之灵能看到自己手段。 可是这玩意邪异的很,摸起来坚硬无比,看摸样却是一碰就碎。布老虎带在身上,从未拿出来把玩,就怕这两玩意不小心弄碎了,让铁匠瘸子九泉之下抱憾遗恨。 仇老爷子端详着这对太极球,神态越加的严谨,良久叹了口气道“奇物,奇物啊,没想到老夫有生之年,既然能够目睹两件奇物出世,也不枉这尘世纷扰中走一遭了啊。” 布老虎听到这话,心中疑惑越发强烈,忍不住好奇道“老爷子,您倒是跟我说说这奇物究竟奇在哪里啊?” 仇老爷子笑道“老虎啊,当初老铁瘸子临终,可唤过此物名号?” “名号?一对烂石头还能当的起名号?”布老虎心中暗道,嘴上却不敢造次,想了会,鬼使神差道“大恶虎狼。” “对,就是大恶虎狼,瘸子叔念叨了好几遍,这烂,不,这宝贝就叫大恶虎狼。”布老虎说道。 仇老爷子神情无比激动,双手捧着那对大恶虎狼,嘴里不断轻声念叨。 布老虎撇撇嘴,这对太极球名字起的霸气,可是摸样看起来实在不禁摔,如果仇老爷子喜欢,他倒不介意做个顺水人情。 仇老爷子把玩了会大恶虎狼,双手托着要交还给布老虎,这厮装的跟大尾巴狼似的豪气道“老爷子,如果您喜欢这玩意,大可收下,就当我送您了。” 眉眼儿一乐,仇老爷子笑眯眯道“就你小子的性子,真把这宝贝送我,今晚就别想睡个安稳觉喽。” “老爷子您这是啥话,我大老虎在怎么小气,对您老可从没含糊啊。”布老虎有些不悦道。 仇老爷子何等眼力,瞧出布老虎心中那点小九九,也不跟他辩,伸手过来道“老虎,把你身上的刀子给我用用。” 没二话,布老虎这趟上山后腰也傍了把柴刀防身,当场拿出来交付给仇老爷子。 就见他接过柴刀,将那对大恶虎狼放在附近青石之上,单手持刀,猛然之间力有千钧灌于刀身之上,风声呼啸斩向大恶虎狼。 吼吼~ 嗷嗷~ 刀刃碰击大恶虎狼,传来狠戾刺耳的虎狼霸啸。 布老虎目瞪口呆,只瞅见刀刃崩的一声断裂开来,青石上那对大恶虎狼既然完好无损! “大恶虎狼,好一对大恶虎狼,老虎,这是老铁瘸子呕心沥血穷尽心力所作,乃当世不可多得奇物一件。即使当初大黑天那一刀没将他斩杀,奇物现世,又是如此霸道之物,必要见血开光,方能生得灵性。自此千世不朽,万物不损分毫,无坚不摧,无物不破!” 仇老爷子幽幽的声音在布老虎耳边回荡,他眼睛死死盯在那对大恶虎狼身上在也挪不开眼、“大恶虎狼,大恶虎狼....” 布老虎想起了三个月前,他跟铁匠瘸子谈笑,说是得了仇老爷子秘门奇术金刚打。 没想到老瘸子信以为真,既然付出如此代价造了这大恶虎狼,念及深处,布老虎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朝那大恶虎狼重重磕下了三个响头。 第五十二章;金刚打(上) 在仇老爷子的追问下,布老虎吐出了实情,当知道铁匠瘸子乃是为一句戏言,呕心沥血,不惜损耗命脉打造了这对大恶虎狼,仇老爷子仰望苍天白云,忍不住哀叹了几声。 布老虎自知罪孽深重,悔恨痛心,待过了一会,仇老爷子幽幽道“既然大恶虎狼为你而生,愿你能好好保管,不要让它明珠蒙尘。” “老爷子放心,瘸子叔交托下来的宝贝,布老虎不敢不珍惜。” 布老虎起身把大恶虎狼拾起放在手中端详,那一虎一狼,细纹在表面栩栩如生。 虎态狂妄,狼性狰狞! 大恶虎狼把玩在手,布老虎记起仇老爷子说过此物乃奇宝,无坚不摧,无物不破,心中越发喜爱的紧。 郑重其事放在后腰,他眼珠子打转,忽然跪倒在仇老爷子面前道“老爷子,当初老虎一时玩笑,害的瘸子叔费尽心血打造了这对大恶虎狼。今天老虎斗胆,希望老爷子能传下金刚打,让瘸子叔九泉之下能够安息。” 仇老爷子风轻云淡瞥了他一眼,背负双手道“你命格刚硬,行事有三分圆滑,本性却是凶蛮暴躁。老夫这金刚打主的是口纯阳精气,刚烈霸道,于你命格相冲,你学之无用。” 区区三言两语怎会打消布老虎的决心,他重重在仇老爷子脚下磕了三个响头,道“老爷子,布老虎有句掏心窝子的话不吐不快!” 仇老爷子颌首让他明言,布老虎昂起脑袋,诚挚道“自打四年前上山入寨,布老虎磕磕绊绊能有今日成就,当家的雷豹是提携之恩,今生莫不敢忘!大柱子这群人是兄弟情义,当以命相护!唯有老爷子对老虎是添犊之情,恩重如山!如今马寨形势严峻,命不由我,此时此地,希望老爷子能受我九叩,来日我布老虎命丧九泉,也不会抱憾终生。” 布老虎句句悲腔,字字出自肺腑,重重的对仇老爷子连磕了六个响头。 在弯腰磕下第七个的时候,仇老爷子将他扶起身道“九叩已满,大丈夫膝下有万金,叩头侍君父,你我情义,九叩不多不少,尽在其中。” 等布老虎站直了腰板,仇老爷子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幽幽道“你这痴儿,空有宝山在侧,却舍本求末习我那不值一提的金刚打,真是竖子难教啊。” “老爷子说的可是我大哥传下的大旗手?”布老虎问道。 仇老爷子点头道“大旗手乃是元末大旗门绝学,忠烈之家,必行正义之事!大旗手精髓在于三字要诀,开、散、崩。你勤习三个年头,到如今不过初窥门径,真要是练至登峰造极,一掌可断金石,五步之内,无人敢与之争锋!” 布老虎对仇老爷子所说深信不疑,他能有今日威风,大旗手当居首功。 否则三年前清明时分,他命丧大黑天刀下不说,这策马打食,强人横行,没两手绝活,早就被人大卸八块,脑袋悬于高墙之上换做银子,成他人名声。 可是布老虎这人,有时候脑袋就爱钻牛角尖,老爷子的金刚打他垂涎了三四个年头。不依不饶,能学到手不光是面子上的事,更是对九泉之下的铁匠瘸子、陈大柱的一个交代。 吼! 布老虎还要求上几句,忽然山林之中传来一声霸啸。 山兽鸟雀惊慌乍起! 布老虎眉眼儿拧到一起,心生警兆,瞧向深山林子,模糊之中,只见山叶茂林内,一头丈高黑熊,扑打着树干子嘎嘎作响,奔袭而来。 在这头黑熊前面,一头母狼伤痕累累,瘸着两条后腿朝山峰悬崖奔去。 灌木丛内窜出一道身影,正是那头母狼。 都说荒山野林偶有精怪成形,这母狼没修成精怪,灵性却是十足。 它瞅见大老远的布老虎长得人高马大,满脸儿凶煞,既然学着人类盘起身子远远低伏下来哀嚎几声。 这时候灌木丛被巨力轰开,黑熊卖弄着蒲扇大小的熊爪嘶声狂吼。 母狼一溜烟窜到布老虎附近低伏着身子,看那架势是想求得布老虎庇护。 仇老爷子临危不惧,老眼微眯上下打量着那头黑熊。 倒是布老虎惊慌失措,顾不得礼数把老爷子手臂一拽拖到身后吼道“老爷子,您赶紧下山,我在这拖延一会!” 黑熊被布老虎吼声激起了怒性,四肢着地,震声如雷,迈步行来。 布老虎担忧仇老爷子安危,不敢让黑熊靠近,大吼一声,将断了一截的柴刀拾起扑了过去。 刀如寒芒,布老虎玩刀拼不过大黑天,斗狠胜不了马三放,可是一个快字,却是有着几分刁钻。 要说这行走山林,总是免不了碰上野兽,不过有句老话,打蛇拿七寸,斗狼先打嘴。 蛇的七寸,狼的嘴巴,都是足以致命的弱点,只要能够把握时机,上山下林,大可畅通无阻。 可是这青口子峰不同,这里蛇狼虎豹稀少,反倒野猪横行,黑熊霸道。 这两类野兽都是一根筋蛮货,不像豺狼虎豹,打疼了自然就遁走离去。 你不惹还好,惹了,嘿嘿,就是头雄狮单打独斗对上发狂的野猪,暴怒的黑熊,伤个三五根筋骨不死,那就是运道! 以前观风口马寨没少受这两类畜生骚扰,现在还好有着赵铁生这些退伍的马贼,隔三差五上山行猎,只要赶在黄昏前下山,这黑熊还是很难碰到的。 不过今儿布老虎也不知道碰了哪家神仙的霉头,好端端的既然让只野狼招来了这个大家伙。 断刃势如疾风斩向黑熊双眼! 布老虎以前听赵铁生说过,在青口子峰碰上野猪不能纠缠,只要躲进林子里绕几个圈子,累趴了那些家伙,自然手到擒来。 如果是碰上大黑熊,大老远距离,赶紧脱了它的视线。如果被盯上了,要么抛了手中家伙先行示好,否则这黑熊发起狂来,纵然十几个威猛汉子都别想讨个便宜。 布老虎今儿运道背,面前这头黑熊脖颈有道血痕,不用想,肯定是那头母狼干的好事。 受伤发狂的黑熊布老虎可没信心来个拼斗,他出手就是夺目阴手,断刃直取黑熊双眼。 只要将这黑瞎子变成真瞎子,他略施小计,完全有信心将这头黑熊推送到悬崖边就此了断。 人算往往不如天算! 布老虎主意是好的,可是毕竟缺少跟野兽搏斗的经验。 那头黑熊瞅见扑面打来的断刃,猛然直起了身子,用腹部抵挡了布老虎这一刀。 断刃威力不足打出的伤害远远低于布老虎的正常发挥,那一刀充其量打疼了黑熊,连道伤痕都没落下。 饶是如此,黑熊怒气还是被打了出来。 它嘶吼了一声,蒲扇大小的巴掌直盖布老虎头顶。 这小子被吓得汗毛炸起! 虎尾,狼爪,熊掌,这是山林最为忌讳的三大杀器。 特别是黑熊的暴怒一掌,就是头猛虎挨上了都得落个瘫痪,更何况是他布老虎。 当下布老虎也顾不上形象,丢了断刃一个懒驴打滚躲过了这掌。 感受到耳旁呼啸的风声,还有大地传来的轻微震动,布老虎偷偷瞅了眼黑熊巴掌落下的地面。既然被砸出个半寸深的陷坑,又是一阵心悸,赶紧退了身子,跟这畜生保持了五步的距离。 黑熊一掌落空,怒火“噌”的一下冲昏了脑袋,狂吼着朝布老虎撞了过来。 一人一兽你来我往,布老虎担心自个小命从不硬拼,仗着张小剩传下的提纵功夫来回兜着圈子。就这么的半盏茶时间过去了,布老虎朝悬崖边瞅了眼,见到仇老爷子兴致勃勃在那看着自己跟黑熊斗法,气的差点没骂娘,带着哭腔喊道“老爷子,我求您啦,您要真想看热闹啊,赶明儿我让...我让老猫表演给你看,他...他有九个胆,我这可就一条命经不起玩啊。” 布老虎说话间身子骨慢了半拍,那黑熊抡起膀子来了记狠的,虽说依旧砸了个空,可这溅起的气浪威力着实不小。 布老虎被这股势道乱了步子,脚下一个仓促绊倒在地,那黑熊早就被激的杀心迸起,瞧见机会哪能不抓紧,丈高的身板挺的笔直,猛然扑下,就好像一座大山朝布老虎身上盖去。 “我...我命休矣!” 第五十三章;金刚打(下) 黑熊扑身! 布老虎倒在地上脑袋一片空白。 “我,我,老子不想死啊!” 布老虎奋命一声狂吼,这时候悬崖边上一道身影急速掠来。 母狼! 正是那只伤痕累累的母狼,在布老虎生死一线的关头,它飞身窜到黑熊背部,张嘴露出尖锐的獠牙,狠狠咬在了它的脖颈上面。 鲜血! 疼痛冲击着黑熊的神经,它猛然摆动了身子,嘶吼一声将母狼从脖颈抛了下来。 熊掌力有千钧拍去,母狼悬在半空的身子后背忽遭猛击,如流星般砸倒在地溅起灰尘一片。 嘎嘎作响的骨骼爆裂声,将布老虎神智拉回。 野兽懂得报恩! 布老虎目眦俱裂,怒急暴起。 这一刻他纵然手上没了兵刃,但不要忘记,他布老虎真正的绝活,是铁峰传下的大旗门大旗手! 扎腰蹲步,布老虎仿若苍松磐石,单掌横刺黑熊腋下,化掌为拳,大力轰然而至,丈高黑熊既然被震的退后三步,倒地痛嚎。 这是大旗手的开字诀,以双腿借力发劲,传至腰身,从手骨化为一点进行打击。 布老虎研习这手功夫不过初窥门径,需得摆好架势,运转三个呼吸才能发力,打出百斤威势。 有了这会喘息的功夫,布老虎瞧了眼远处不知生死的母狼,看到仇老爷子腾身为它接着身骨,证明这头畜生还没死透。布老虎没来由松了口气,呼喊道“老爷子,您带着这头畜生赶紧下山,我这坚持不了多久。” 仇老爷子蹲着身为母狼接骨包扎,瞧它气若游丝,浑身软绵绵如同烂泥,忍不住叹息了一声。 正要抱起它送往寨子安葬,仇老爷子忽然瞧到母狼小腹略微突起,探手摸了摸,不禁脸色大变。 “老虎,这是头怀孕了的母狼,它命不久矣,需要我帮它取出幼崽。”仇老爷子不急不缓说了声话,便低下头仔细审视着母狼伤势。 布老虎瞧这架势气的脸红脖子粗,这都什么时候了,老子费尽气力图的是个啥?一头野狼崽子值得老子跟大熊蛮子拼命吗? 纵然满腹牢骚,布老虎可不敢把话吐出来,想着法子怎么跟那黑熊周旋。这时候仇老爷子的声音又传了过来“老虎,把你那断刀拿过来给我!” “我,我...”布老虎气打不过来就要骂娘,溜出嘴的话接过上一段道“我马上就来!”说完,他使劲给了自己个耳光,屁颠屁颠捡起不远处的断刀,送到了仇老爷子手上。 “老虎,不要让那黑熊打扰了我,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是场功德,正好洗洗你身上的煞气。” 仇老爷子用断刀割着母狼小腹,企图将孩子拯救出来,布老虎在旁边脸色铁青,暗骂自个今儿出门没看黄历,那黑熊缓过劲来从地上爬起声嘶吼,眼神血红的可怕,紧紧盯死了布老虎。 “得,老子今天就陪你玩玩!” 布老虎也是个浑人,当初被卫家父子行径激怒,小小年纪就敢拿菜刀追杀,可见其彪悍。 如今母狼报恩,野兽尚有人情,布老虎拼了! 趁着黑熊被大旗手打伤腋下右臂不能动弹,布老虎双腿一蹬,拔地而起,身子骨扑飞在天,如大鹏展翅,落在了黑熊左臂上用双腿夹住了它的关节骨。 “畜生,今儿就让你瞧瞧爷爷的厉害!” 黑熊右臂受伤,左臂受制无法驱逐肩背上的布老虎。 这厮把握住机会,双臂展开,大拇指内扣狠狠抵在黑熊两眼软骨包上。 这一击可不得了! 黑熊脑袋被撞的七荤八素,直起身来像喝醉了酒的壮汉,迷迷糊糊摇曳起来。 布老虎冷笑连连,趁你病要你命,他收敛双掌,化作指剑,快捷无比,直朝黑熊双眼钻去。只要能打得这畜生失明,八十步开外的悬崖,就是它葬身之地! 轰! 那黑熊好生强悍,可能是野兽与生俱来对危险的感应,生死一线,它脑袋前仰后撞,可把布老虎痛惨了。 饶是如此,布老虎还是不忍放弃这个机会,指剑就要夺了这畜生双目。 黑熊脑袋又一次前仰起来,弧度比先前还要大上几倍。 “你他娘的,好,老子陪你玩玩,大旗手,散!” 黑熊果然故技重施,脑袋猛然朝后撞去,这次布老虎有了准备,双掌交叠按住它后脑勺,气力一推一送,黑熊脑袋对着布老虎小腹砸偏了过去。强大的惯性甩的黑熊脖颈骨头爆响,布老虎心儿得意,恶毒诅咒着这头畜生最好扭了脖子落个瘫痪才好。 大旗手散字决较之开字诀那是实打实的御劲功夫,布老虎仗着这手段才能稳稳降住大黑天的勾魂刀,这手功夫靠的是个巧字,以双掌来卸去压身之力。听铁峰所说,大旗门高手修炼这手绝活,往往选择深山瀑布下,接受侵泄之水从百米高空打压下来的冲劲。 一旦练至登峰造极,百米瀑布之水,一人立下,双掌可将水劲尽数化去,浑身不染一丝水渍。 当然布老虎远远达不到这种境界,三年的勤修最多卸去百斤力道,多上一分,轻则断骨,重则不堪重负当场力毙。 黑熊实在不好惹,歪了脖子那狂性更是暴涨几分。 它振声狂吼,叫声惊的林子里鸟兽慌措,身子倒在地上拼命翻滚企图抛下布老虎。 这时候布老虎打起十二分精神跟这头畜生斗起法来,大旗手趁着空隙不断敲打着黑熊脑袋,终于,半盏茶时间过去了。 布老虎力有不逮双腿松了劲力,好巧不巧,黑熊仰起脑袋再度撞来,布老虎别无他法,担心受不住力道反噬,来了个飞燕旋身想朝林子里退去。 可是就在他双腿没挨着地面,脸面朝黑熊后背的时候,那畜生不知道什么时候右臂既然能动弹了。 一掌! 蒲扇大的巴掌抽在布老虎甩劲的腰身上,他如脱缰的烈马倒飞出去,重重摔倒在地,仰起脑袋吐了三个鲜血,这才缓过气来。 布老虎倒地瞧见黑熊暴怒的眼脸,锁定了三十步开外的仇老爷子,吓得魂飞魄散,大吼道“老爷子快跑!” 这声大喊牵动了他腰身上的断骨,痛的他又是口鲜血吐了出来,脸色惨白的吓人。 仇老爷子此时无暇顾及黑熊的步步紧逼,那头母狼已经断气,仇老爷子满手血迹全神贯注想要将幼崽脑袋取出来。 布老虎那个恨啊,这老爷子啥都好,有时候钻起牛角尖那可不是一般的犟。 勉强撑起了身子,布老虎奋力一扑一滚来到仇老爷子身边,抢先将地上染血的断刃握在手中。 “老爷子,今儿我把这命抛这了,回头你若念着这份恩情,把我存的几千两银子送到关城西河土地庙的丑娘手上,就说我布老虎没骗她,今生还就让她过上了富家小姐的生活!” 布老虎一字一句交托着遗言。 仇老爷子忙活着手上的功夫,淡淡道“你说的丑娘长什么样?” 布老虎听着这话,眉眼儿难得露出几分柔情,低声道“她脸上有道月牙儿胎记!” 因为是背对着,布老虎瞧不见仇老爷子脸上复杂的神态,这时候黑熊已在二十步开外,布老虎握刀就要跟他上前拼命。 仇老爷子声音幽幽在耳边响起。 “老虎,金刚打威猛霸道,主的是口精气含怒而发,犹如佛门护法金刚,叱邪魔,怒护正道不败!” 布老虎听的迷迷糊糊,后腰忽然被仇老爷子探掌将断去的骨头接上位,肩膀一沉,他双脚岔开。后臀被一道大力托了起来,只觉得浑身的劲儿,从双腿顺着一截截骨头传至小腹,然后蔓延至双臂,让他有股含苞待放,不吐不快的压抑感。 “大..大恶虎狼!” 布老虎也不知道为什么自个脑海忽然冒出大恶虎狼,想到就做,条件反射从后腰摸出大恶虎狼掌在手心之中。 这大恶虎狼也不知道铁匠瘸子是用什么材质做出来的,布老虎盘旋于掌心之中,有种血脉相连,融为一体感觉。 这时候他左臂的劲儿疯涌至右臂,正当布老虎感觉整条右手快要爆炸开来的时候,仇老爷子在他身后用巧劲打在他肘子上。 砰! 虎狼两球对碰,虎受狼力,炸的一声爆响从布老虎掌心飞了出去,打在十步开外黑熊脑袋上。 强大的力道,布老虎只瞅见一道闪光,那枚大恶虎狼轻轻松松穿透了黑熊脑袋,直射五十步开外的青石。 不可思议的一幕出现了! 青石轰的一声,炸的四分五裂,可见仇老爷子这手金刚打,果然不愧铁匠瘸子生前所说震古烁今! “哎呦,哎呦我的亲娘嘞,疼死老子了。” 布老虎被右手传来的刺骨疼痛回过神来! 他眼睛被疼痛折磨的睁不开,眯着眼角,才发现整条右手臃肿的可怕,掌心那枚大恶虎狼遍体通红,雕纹的恶狼凶煞毕露,仿若活生生的一般。 “老虎,金刚打老夫已经传授给你,以你如今的筋骨,每使用一次,三天之内气力全消,一个月内不得使用第二次。否则伤筋动骨,就得落下一辈子的瘫痪。” 第五十四章;平分秋色 布老虎如愿以偿学得金刚打! 可是这心情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瞅着自个手臂臃肿的跟烂木头似的,布老虎欲哭无泪啊。早知道这手段这么霸道,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他是说什么也不会垂涎三四个年头。 全身一点儿力气都没有,瞧见大黑熊倒在血泊中死去,布老虎瘫倒在地就想着好好睡上一觉。 仇老爷子忙活半天给那母狼取崽,一炷香的功夫终于成功取出狼崽子。 双手捧着个“小肉球”,仇老爷子望着这条鲜活的生命别提多开心,咧开嘴笑了笑,朝布老虎招手道“老虎,你去把母狼刨个坑埋了,算来算去,它也算救过你一条命。” “我...” 布老虎强忍着骂娘的冲动,心不甘情不愿爬起了身。 不管怎么样老爷子既然发话,他布老虎就是上刀山下火海都不带皱眉头。 艰难的迈着步子拾起断刃,布老虎朝黑熊庞大的死尸踹了两脚,想着要不来两刀解解恨,仇老爷子在附近道“你小子别坏了那头熊王的皮,回头我还指望着弄件披肩过过冬了。” 仇老爷子的话提醒了布老虎,这厮想着“他娘的,感情这是头熊王啊。”贼眼儿上下溜着圈,盘算了会,这头黑熊王的皮展开少说也有丈宽,老爷子只要求来个披肩。布老虎乐呵起来了,回头他自己弄个皮袄穿上,那摸样,可比铁匠瘸子陪葬的豹皮披风威风多了。 有了这念想,布老虎起了些干劲,咬着牙缓了会气力,给母狼刨了个土坑埋掉,也算酬谢它救了自己一条性命。 不知不觉过了正午,布老虎饥肠辘辘,仇老爷子趁着闲暇去林子洗了手,抱着野狼崽子坐在附近乐呵笑着。 布老虎走过去苦着脸道“老爷子,你瞅瞅这天色也不早了,咱俩是不是准备准备就下山了?” “不急,不急,老虎啊,这狼崽子可是个好宝贝啊。瞧着架势估摸着快开眼了,等会你凑过来让它认个亲,过个两三年调教好了,这小东西能耐可不比野猪花豹子差。” 听着有趣,布老虎坐在仇老爷子身边瞪眼瞧了会这个小家伙,脑子里不知不觉起了个坏心思,便说道“老爷子,您看这人有个名,这畜生咱是不是也取个?” 仇老爷子笑道“随你,反正这小东西日后跟的是你,你自个思量着取个名吧。” 挠挠头,布老虎道“这小东西长得真他娘的黑,我看不如就叫大黑算了。” 仇老爷子何等精明,瞪了眼偷笑乐呵的布老虎,仰头观那云海波涛,耳边传来风林萧萧,忽然道“山中人兮芳杜若,饮石泉兮荫松柏,君思我兮然疑作。” 布老虎没啥文化,被仇老爷子这段话弄的愣了神,良久道“老爷子您这是?” “这狼崽子就叫山鬼吧!”仇老爷子仿佛忆起了往事,喃喃自语。 布老虎来回念叨几遍,总觉得还是自个起的“大黑”有气势! 可是老爷子发话了,他不能不听,点头道“成,老爷子就依您的,这小东西就叫山鬼了。” 敲定了名字,仇老爷子兴致低了下来,抱着小山鬼连个招呼都不打便下了山。 布老虎这下可急了眼,总感觉今天来青口子峰,就是当回倒霉孩子。 瞅着那宛若“小山坡”的黑熊尸体,把大恶虎狼收拾好了别在腰上,布老虎直冲冲奔回马寨,去寻人手帮忙了。 等布老虎带着马三放、叶毛足足七八个弟兄来到青口子峰,瞧见那头倒在血泊中的黑熊王,哥几个瞪眼咂舌,心中发着虚。 马三放跛着腿蹲在黑熊王尸体附近捣鼓了半天,看到这家伙脑袋上有个大窟窿,伸手摸了摸惊诧道“亲娘嘞,我说老虎哥,这头大家伙真是你打死的?” 亮起肿大的右臂,布老虎满脸儿得意道“准确来说,是老爷子授了我金刚打,给一下子崩死的。” 叶毛几人膛目结舌,他们可都是听着仇老爷子金刚打的故事混过去的四年,一个个瞪着眼死瞅着布老虎右臂,叶毛唏嘘道“该不会是天上落了道雷,打死了这个畜生吧。这样吧老虎哥,你要是真学了老爷子的金刚打,露一手给哥几个瞧瞧?” “滚犊子,爱信不信,你们几个把黑熊抬回去,老子去找小艺瞧瞧这胳膊。老马,回头把熊皮剥了送去小马庄,让财叔自个留点做个护膝啥的以后过冬用。剩下的给我做个皮袄,还有一个护肩送给老爷子的,另外,你瞧瞧如果有多余的在给做些物什,我有用。” 马三放应了个声,兴致勃勃盘算着自己能捞个啥。 叶毛几人知道没份,反倒打起熊肉的主意,特别是陈丧狗,他老娘这些年没少催促着,抱个大胖小子回来传宗接代。这些天闲暇的时候,无时无刻不在姑娘肚皮上辛勤的耕种着,这会儿瞧见黑熊王胯下那硕大的玩意,摸摸自己后腰,还真有点酸痛。不由跟其他几个兄弟商量起来,是不是要点回去尝试尝试劲道。 转眼过了五天,马三放把黑熊皮制好的家当,给布老虎送了过来。 这厮在医馆蹲了几天憋坏了,也不怕燥的慌,把熊皮袄子穿在身上得瑟着,还有件披肩正好让关小艺送去给了仇老爷子。 另外还有张熊皮毯子,布老虎拿捏在手里,想了想,动身去了聚义厅。 仇老爷子在青口子峰说的那些话,布老虎这几天琢磨了个通透,来到聚义厅的时候正好碰见了田香过来照顾。 这小子是个猖狂的性子,抖擞了身上的熊皮袄子大摇大摆走了进去,把毯子献给当家的雷豹不说,还奉上了一本花名册。 花名册上面记着四十五个人的名字,都是小马庄愿意投身他布老虎旗下的乡民们。 雷豹得了花名册只是粗略的看了眼,大笑几声,任田香好说歹说,当场拍板让布老虎自己看着办。 自此,布老虎验证了仇老爷子所言,当家的雷豹虽说受了重伤卧病不起,这心眼儿看的比谁都通透。 日月争辉! 布老虎跟大黑天你争我斗,正是雷豹驭下的手段。 两人平分秋色,得益的只会是他雷豹。 而有一方失势,他雷豹要想过上安稳日子,必须再度平衡两方。 如今布老虎没了陈大柱等人的帮衬,铁匠瘸子之死又失了赵铁生等人的心,手底下满打满算不过一二十个死忠。反观大黑天势力越加强盛,此时此刻,布老虎如果遮遮掩掩缩头蛰伏,只会让雷豹寒心,从此彻底倾向于大黑天。 而他露出自个的杀手锏,递交了小马庄四十五人的花名册,雷豹自然不会让大黑天势力越加强盛,顺水推舟交托给布老虎自个儿打理。大黑天投鼠忌器,想着吞了布老虎的心思落空,自此观风口又是一阵平静,转夏入了秋。 第五十五章;失心疯 转眼天凉入秋,布老虎带着手底下人打食回来,手里提着腊肉去麦场找大柱子媳妇张金莲叙叙,顺便看看小天亮。 来到院子外,布老虎瞅见篱笆地里有个身影鬼鬼祟祟趴在门墙上,打进一瞧,嘿,又是黄灿那小子在偷窥。 这已经是布老虎第三次逮到这家伙了,这会儿就是个泥人也被弄个火气冲头。 从后腰摸出匕首,布老虎轻手轻脚摸上去,想给他来记狠的长长记性。 黄灿也是个谨慎的主,感应到杀气袭身,从门墙探过脑袋正好瞅见布老虎反握匕首冲来。吓得六神无主,懒驴打滚摔倒在地,顾不得形象,手脚并用,狼狈逃窜。 “黄皮狗,你他娘的给老子长点记性,别仗着自个主人威风在老子面前碍着眼,总有天犯在我手里,老子非扒了你一身狗皮!” 又让这小子从手里溜了,布老虎气急败坏怒吼。 这时候院里头的张金莲听到动静,抱着小天亮出门,瞧见布老虎凶煞样,忙道“小叔来啦,快来里面坐坐,别叫人说我这妇道人家不懂规矩。” 布老虎知道她是在劝自己别动气,朝黄灿远去的身影冷哼了声,收了匕首,提着腊肉跟着进了门。 张金莲性格温婉待人大方,她跟布老虎又是叔嫂关系,强烈挽留下,布老虎顺了她的意思,留下来吃个晚饭。 进了内室洗个澡的功夫,张金莲就把饭菜做好了,两荤两素一汤,色香味俱全,精致可口。 席间张金莲又去厨房打了一斤自己酿的高粱酒,给布老虎小斟。 虽说没有大鱼大肉大碗喝酒的畅快,可是布老虎刚刚经过一场大战,能有几碟小菜温饱,三杯温酒暖腹。旁边还有自己亲人陪伴在侧,这种家的温馨,布老虎最是享受不过。 吃饱喝足,布老虎逗着小天亮玩了会,张金莲忙活着收拾碗筷。等到天色不早,布老虎临走在即,想着想着,这有些话还是得说出来比较好。 “嫂子,那黄皮狗隔三差五来骚扰总不是个办法,你听我一句劝,有些事眼不见为净,咱一次性做个了结好不好?” 张金莲哄着怀里的小天亮睡觉,做了个噤声的举动,等到孩子沉沉睡去,提着两坛老酒递给布老虎道“小叔,咱妇道人家什么也不懂,但是却知道一个和气生财。大家都是一个寨里的,低头不见抬头见,那黄灿被鬼迷了心窍,过一阵子自然就收敛了许多。你真把他弄个好歹,大黑天那边不好交代,难得这段时间风平浪静,何必无事起干戈了。” 摇摇头,布老虎苦闷道“这已经是我逮到他第三次了,半个月前小马庄,你还真不该拦着我。” 布老虎有这一说也是有原因的。 原本他不放心张金莲一个妇道人家孤苦伶仃带着孩子,特地把她送到小马庄去生活段时间。 没想到黄灿那个色心鬼,趁着布老虎没留神,偷溜下山,色胆包天,黑灯瞎火准备强占了她的身子。 好在隔壁院子里住的就是马三放老爹马面老财,听到呼救声,连衣服都没来得及穿跑出来。硬是保护了张金莲没被害了清白,后来更是在闻讯赶来的村民帮助下擒了黄灿这色心鬼。 之后布老虎收到风声,连夜下山,怒发冲冠当场就要开了这厮的肚皮,是张金莲好说歹说,跪地哀求才当场放的人。 本想着这厮得了教训会收敛一二,没想到五天前接这娘俩上了山,今天又给布老虎碰见这人,干生儿子长鸡眼的缺德事。 张金莲是个良善人,她不想让布老虎为难,更不想他担心自个娘俩。想来想去,琢磨出个法子道“要不这样,明天我就搬去医馆跟大妹子一起住,小叔你看怎么样?” 布老虎点头道“这法子行,一会我就去跟小艺说声,让她收拾收拾房间,明天我若不忙,就来帮你搬家。” “小叔不用麻烦了,我这也没啥家什,把铺盖一卷,明天我自己过去。”张金莲道。 布老虎见她态度坚决,不好勉强,提着两坛子酒出了门。在麦场溜达了半个时辰,确定没那黄灿的踪影,便去了医馆找关小艺。 来到医馆,隔老远,布老虎就听着关小艺的怒骂,跟大男人的求饶声。 推开门进去,正好瞅见一哥们被按倒在桌面上,脑袋被关小艺草鞋死死踏在脸上,手臂被她这么直挺挺一拉,炒豆子般的炸响声,饶是布老虎都打了个寒颤。 “行了,你这膀子接好了,以后自个儿注意点。命是自己的,别听人两句话就抄起家伙打头阵,你那老娘也没几年好活头,你若有心,自个拿捏着分寸,别让老人家寒了心。” 拍拍手掌,关小艺仰起小脑袋瓜子,对那哥们就是一阵说教。 瞧清那人长相,布老虎才知道他是大黑天的手下,叫什么他忘了,不过这人有个瞎眼老娘,一家子过的紧巴巴,也不容易。 那哥们起身活动了手臂,果然没了毛病,脸上刚起了点喜色,一摸口袋,眉眼儿起了几分为难。 布老虎走过去拍拍他肩膀道“你回去吧,这趟医药费算我的。” 这人认识布老虎,知道自己老大跟他是死敌,这会儿受了他好处,教人说出去免不了一番敲打。 可不承这份情,他手上又没几个钱,赊账欠债,关小艺这医馆是有名的付钱看病,除了布老虎能赊欠一屁股债,就是三当家田香来拿点药膏都必须先付现银。 布老虎何等眼力,看出了他的为难,笑道“行了,这里没外人,赶紧回去伺候你老娘吧。” “那,那成,老虎哥,回头我手里有了钱,我,我在给你送来。”那人也实在,丢下一句话低着脑袋便出了门,偌大的医馆里就剩下关小艺坐在药堆旁忙活着。 布老虎看这妮子的脸色有点不高兴,知道她又在生自己刚才大包大揽的气,走过去坐她旁边搭把着手。 没过一会,当布老虎逮着那野山参啃了第二根的时候,关小艺终于忍不住道“你当这是大萝卜啊!” “嘿嘿,妹子,我跟你说个事。”布老虎丢了啃的只剩下半个的野山参,笑道。 关小艺眉眼儿一扬,伸出脏兮兮的小手,没好气道“先把刚才的病钱结了,还有两根野山参的。” “成!”布老虎痛快的应下声,摸摸口袋,才记起今儿打食捞着的那点银子,全给了张金莲保管,禁不住老脸窘迫,讪讪道“妹子,咱先欠着,这样吧,明天嫂子跟天亮要来你这住些时日,我让她帮我结了这账。” 关小艺眉头微皱,布老虎瞧她神色以为是不乐意,叹了口气道“妹子,咱做人得讲良心,大柱子在的时候没少帮衬着咱兄妹俩,如今他死了,黄灿那色心狗屡次来犯,我又找不准机会下狠手。所以这....” 摇摇头,关小艺嘟着小嘴道“哥,我是啥人你还不了解?金莲姐要是带着小天亮过来住,我是拍肿了巴掌欢迎。” “那你刚才苦着脸干啥?”布老虎问道。 关小艺压低声音道“明天大早仇老爷子让我跟他去趟天北崖!” “什么,去天北崖?老爷子吃饱了撑着没事干啊。” 提起天北崖,布老虎第一个念想就是野人沟发生的那事。 本以为事情败露,天北崖的人找上门来,布老虎想着一人做事一人当,关小艺继续道“听说天北崖当家的左山雕得了失心疯,白天发狂,夜晚倒是好着点,可是闭上眼就是噩梦连连,今儿白天他们寨里来人登门造访,请老爷子下山一趟去瞧瞧病。” 布老虎松了口气,这个节骨眼上他可不希望跟天北崖有什么过节,沉默了半会,说道“那明儿我跟你们一起去一趟,路上好歹也有个照应。” 摇着脑袋,关小艺回绝道“还是算了吧,这次天北崖来的人是金鲤儿李鱼,他跟老爷子好像是旧识,不会做什么坏规矩的勾当。” 布老虎也不是真心想去天北崖,特别是在听说请人的是金鲤儿李鱼,那更是有点心虚了起来。 这人能得仇老爷子三番四次推崇,一定是个道行高深的玲珑人,上次布老虎野人沟里打了白马威名一趟狠的,又在高土坡上劫了白马司徒的座驾。这都是打脸坏规矩的勾当,真要是被人抖了出来,那可就占不着理,到时候任天北崖的人折腾起来,反倒连累仇老爷子跟自家妹子,那可就不划算了。 第五十六章;师兄弟 第二天清晨,布老虎早早的把张金莲,接到关小艺医馆安顿下来,趁着闲暇去后山练了会把式。 在这期间,马三放跟叶毛先后找上门来,说是天北崖来人,想要见见“黑心老虎”的威风。 布老虎昨晚就收到关小艺的口风,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的,拒绝了那金鲤儿李鱼的邀请。 等着吃完午饭,天北崖的人带着仇老爷子跟关小艺下了寨子,布老虎回到医馆,正好赶上张金莲开饭。 吃着正乐呵,马三放跟叶毛闻着香味,过来搭了双筷子一同吃喝起来。 席间,布老虎问起天北崖的人是个什么情况,马三放也十分好奇,他们之中,只有叶毛代表了布老虎进聚义厅亮了个相。 谈到这事,叶毛得意劲起来了,从怀里掏出两个灿黄的金元宝拍在桌子上,笑道“这天北崖名不虚传,就这出手的阔气,当的起七家马贼之首!” 布老虎起了点兴趣问道“听你这话露个脸就能赏两个金元宝,那大黑天去了没?” 摇摇头,叶毛冷哼道“这小子估摸得了风声,自己托病来不了,派李江哲出面,估计也是心虚野人沟子的事。” “猫儿你是见过那金鲤儿的,给咱说说他长的啥样?”马三放问道。 布老虎也十分好奇竖耳旁听。 “这金鲤儿李鱼长得也就那样,两鼻子两眼,看样子比老爷子要年轻的点,喜欢闻着个鼻烟儿壶,不像个大老爷们,反而阴测测的像个娘们。” 叶毛虽说得了李鱼两个金元宝,这嘴皮子可没往好里说。 布老虎琢磨了会道“那李鱼既然亲自上咱们观风口请老爷子出山,估计天北崖当家的左山雕,病的不轻啊。” “可不是,开席的时候李秀才旁敲侧击,听那李鱼说,他们当家左山雕病的好真不轻。白天脾气暴躁疯癫似狂,夜晚好不容易靠着冰水将性子耐下,可一闭眼就是噩梦连连,估摸着也没几天好活喽。” “那照你这么说,天北崖当家左山雕出了这么大的状况,他底下的乡民难道就没有点歪心思?”马三放疑惑道。 叶毛哼声道“这话李秀才席间说过,听李鱼口气,好像他们跟白马帮结了联盟,有雄厚的财力支撑加上左山雕的余威,这关城七家马贼,除了咱观风口,还真没人敢争争威风。” “这话在理!”马三放乐呵道。 叶毛这时压低了声道“还有个事,我怀疑天北崖左山雕没几天好活了。” “哦?说来听听。”布老虎大感兴趣催促道。 叶毛道“席间我听那李鱼说,在过大半个月,他们天北崖少主就会从京城赶回来。” “少主?天北崖还有这号人物?”马三放疑惑道。 布老虎掏出大恶虎狼在掌心转了个周天,沉吟道“天北崖少主叫左寅,左山雕的亲生儿子,这人我听老爷子以前说过。三年前去京城赶考,之后一直留在那发展,如果是他回来了,咱这关城七家马寨,日后可有热闹瞧了。” “老虎哥,听你这话的意思,这左寅还是个了不得的人物?”马三放轻声问道。 叶毛得了布老虎的眼色,跑出房门外瞅了两眼,将大门关上。 布老虎这才压低了嗓音道“几年前,老爷子无意间露出了句话,我琢磨了几个晚上,这左寅估计就是策反张大彪反叛的罪魁祸首!” 倒吸了口凉气,叶毛跟马三放相识了眼,沉默下来。 张大彪这个名字如今成了观风口禁忌,凡是提及着,只要传进当家的雷豹耳中,就会被安个反叛的名头就地斩杀。 这倒是其次,叶毛他们万万没有想到观风口当年那场灾难,既然就是左寅搞的鬼。 “老虎哥,照你这么说,那左寅还是个人物喽?”叶毛眯着眼问道。 布老虎看出他心里想着什么,劝阻道“猫儿你小子给我放老实点,这段时间谁也不许给我生事,你要是有那能耐杀的了左寅,不如给老子先把黄灿这条野狗宰了,省的老子见面了心烦。” 苦着脸,叶毛道“老虎哥你又不是不知道,那黄皮狗机灵着了,凡是出门,身边必跟着七八号口子,除非真刀实枪,否则神不知鬼不觉,嘿,老虎哥,你可以用金刚打嘛。隔着百八十步,一个铁石头砸过去,那小子还不脑袋开花。” 叶毛想着前些天青口子峰那头大黑熊的惨状,兴高采烈怂恿着。 马三放跟着附和,想瞅瞅那神魔莫测的金刚打。 布老虎拉长了脸,没好气道“废老子一条膀子换一条狗命,亏你们想的出来。”说完,布老虎吃饱喝足,手心里转悠着大恶虎狼,迈着步子朝门外走去。叶毛赶紧道“老虎哥你这是?” “老子去拉屎,怎么着,一起?”布老虎眉眼儿上挑道。 叶毛倍感失望,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布老虎笑了几声,出门跟张金莲打个招呼,便朝仇老爷子庭院走去。 仇老爷子的庭院可是好地方,花香盈人,还藏着有鲜酿的猴儿醉。 猴儿醉是仇老爷子采集十来种野果酿制的水酒,喝起来香香甜甜,煮沸了在加点树奶拌合,临睡前喝上一碗,能美美睡上一个好觉。 这些天布老虎对丑娘、秀才老爹的思念越加浓厚,大晚上总得想好久才能入眠,今天来就是想趁着仇老爷子不在,偷上几壶酒睡觉前喝。 来到庭院,布老虎正要推门而进,忽然听到里面传来争执声,大感诧异,偷偷的翻身上梁,瞧个究竟。 原来里面是郑桥行两个徒弟,李如醉跟肖如梦在争吵。 两人如今脱了道袍,换上了粗布麻衣,李如醉满脸憋的通红,指着躺在摇椅上的肖如梦大吼道“逆子,逆子,你知不知道师父是被谁害死的,你心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师兄,你,你这个混账东西,你说,你昨晚究竟跑哪里去了。” 肖如梦躺在仇老爷子摇椅上优哉游哉,抬起慵懒的眉眼儿打个哈欠道“师兄,师父曾经说过,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我们现在身处马贼窝里,老老实实还有一个活头,像你这样成天杀气腾腾,保不准让那些马贼瞧出名堂,刀子往脖口一抹,我可不想现在就下去陪师父他老人家。” “畜生,你这个畜生,我来问你!昨天你究竟跑哪里去了。”李如醉怒发冲冠大吼。 肖如梦懒洋洋道“那个叫赵铁生的汉子他老婆怀孕了,想让我看看是个男孩还是个女孩,我就去帮了个忙,顺便在他家吃了个饭,还能去哪?” 三步并两步跨到肖如梦身边,李如醉伸手将他衣领抓住拽了起来怒道“你还敢撒谎,告诉我,你是不是去了狗洞,你昨晚是不是找寨妓逍遥快活了。” 肖如梦恼羞成怒,狠狠将李如醉推了开来,眼神飘忽不定,倔强道“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我们麻衣道教又不忌讳女色!” “可是师父他老人家刚死不久,尸骨未寒啊。”李如醉癫狂大吼,伸手就要去打肖如梦,反被他用力推了胸口,站立不稳,锒铛倒地。 “你,你敢推我!”李如醉瞪大眼睛怒道。 肖如梦心有怯意,上前将他扶了起来,连连道歉道“师兄我错了好不好,我错了。” 一本黄皮残卷忽然从李如醉怀里掉落了出来,肖如梦眼尖,弯腰捡了起来,没翻两页,被李如醉劈手夺了过去。 “师兄这是什么啊?”肖如梦问道。 李如醉赶紧将残卷收入怀里,指着门口道“滚,给我滚出去,我现在不想看到你。” “成,我走,我还不想看到你了。” 被人指着鼻子骂,肖如梦火气上头,甩袖出了庭院,等着走了几步,脸面上的羞愤化为一抹深深的怨毒。 “师父你好偏心啊,八宝浮屠,河底宝藏,难道我的能耐就比不上师兄?为什么师门秘宝你传他不传我!” 第五十七章;肖如梦 “那是因为你不会争!如果我是你,属于我的东西,不管使用什么手段,我都要夺回来。” 耳旁忽然传来一道声音,肖如梦浑身一震,转身大喊“什么人!” 布老虎从大树后面走了出来,笑眯眯望着肖如梦。 这小子做贼心虚,又认出布老虎的身份,吓得小脸儿煞白,打着哆嗦道“你,你想干什么。我,我告诉你,我师父跟你们二当家的可是有些交情的,你不能伤害我。” 郑行桥跟仇老爷子有没有交情,布老虎不知道,他只知道眼前这小子有点意思。 于是便问道“你小子身无二两肉,不过却长着一副好面相,嗯,我来问你,你们那个什么道教,装神弄鬼的把戏,你小子学会了几成?” 肖如梦性子浮躁,对师门还是维护的紧,撅起脑袋道“我乃麻衣道教第七代掌教郑行桥,郑天师入室弟子,师门大名,岂容你等恶贼污蔑!” 唰! 布老虎猛的从后腰抽出匕首,那三寸毫芒,晃眼无比。 肖如梦瞧见这人二话不说面露凶相,吓得双腿一软,跪倒在地磕头道“好汉饶命,好汉饶命,我家有老娘在世,自幼相依为命,您可不能杀我啊,您若杀我那就是一尸两命,犯的是滔天杀戮啊。” 布老虎原本就没打算杀他,只不过是找点乐子,没想到这厮如此不堪。心中打着笑声,嘴上却说道“成,老子今儿心情还不错,也不想随便夺人性命。那啥,如果你有什么宝贝献上来,大爷今儿就不跟你追究了。” 布老虎说这话完全是条件反射,干了四年马贼,这身上沾了匪气不说,有时候说话总会顺了嘴。 肖如梦可不知道这茬,只以为这位“好汉爷爷”真的贪图自个儿什么宝贝。愁思苦想半天,还真让他寻了个敷衍的法子。 “这位好汉爷,那个,小的身无分文您应该知道的。不过嘛,我这知道一件事情,您听了保准比什么宝贝见了都开心。” 轻咦一声,布老虎还真起了兴趣,那肖如梦贼眉鼠眼四处瞅了瞅,神秘兮兮道“好汉爷,这儿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找个僻静的地段,我跟你好好说说如何?” 瞧他这摸样,布老虎想着给他七八个熊胆都不敢造次,点点头道“行,如果你让老子不满意,小心你那项上人头。” “那是,那是,小的保准您满意。”肖如梦诌媚笑道。 布老虎索性把他带到医馆,这会儿叶毛跟马三放出去遛马,偌大的房子空荡荡。布老虎让他随意坐,自个儿倒了杯茶大马金刀坐在上首,准备听他道出个名堂。 “好汉爷,那个,昨天我听说你们当家的重病缠身,日发癫狂,也不能寐,可有此事?”肖如梦小心翼翼道。 布老虎听这话心里明白了,这小子应该听了仇老爷子跟关小艺的对话,不过没弄明白到底是哪家当头的重病缠身。 不过这也不重要,布老虎顺着他的意思点点头,让肖如梦继续说下去。 “我这有个法子,能让你们当家的十天之内脱病完好如初!” 肖如梦昂起脑袋拼命拿捏出胸有成竹的摸样,可是被布老虎这么一瞪眼,立马泄气下来,别提多窝囊。 手中转悠着大恶虎狼,这已经成了布老虎的习惯,这虎狼狰狞的摸样栩栩如生,为他平添了几分气势,更重要的是可以吸引别人的目光,借此来掩盖自己神色。 沉默良久,布老虎道“说吧,如果你的法子有效,我一定不会亏待你的。” “我要下山,还有,如果我的法子奏效,你得给我一百两酬金。”肖如梦迫不及待道。 他担心布老虎以为自己狮子大开口,补充道“你们当家的得了失心疯,全天下能诊断的人不超过巴掌数,如果你能进献良方,到时候你们当家的痊愈,高兴下来,可不止一百多两银子的。” 布老虎这会儿看清了肖如梦的为人,这厮提到金钱便忘了恐惧,这种人布老虎以前敬而远之,可是现在慢慢成熟起来,才发现这种人交流起来最痛快。 肖如梦眼巴巴的盯了布老虎好久,死命的咽了几口唾沫,即担心自己性命,又担心买卖不成。 好在布老虎也好奇左山雕得的是个啥病,从怀里掏出五两银子按在桌面上道“今儿晚上想去狗洞逍遥,那就要看你本事了。” 老脸一红,肖如梦窥破了心事,怯怯的收了五两银子入怀,赶紧道“其实是这样的,你们当家的应该是中了魔罗花的毒。” “魔罗花?”布老虎喃喃自语。 “不错,魔罗花是种奇花,生长于山林之中十分稀有,因为吸食怨气以地气滋养,此花藏有异毒。如果是我们道门中人以秘法服下,可以延长一定寿命,若是普通人用法不得当,可是当场会害去性命!” 布老虎听着大感诧异,让他继续说下去。 肖如梦清了清嗓子继续道“我师父曾游历关城,在野人沟遇到一株魔罗花,这次途中忽生大病,行去野人沟就是想取魔罗花续命。谁知道...” “谁知道碰上了老子!”布老虎大笑道。他这会弄清楚了郑行桥为什么放着关城不去,跑到高土坡官道上溜达,心中不禁对那魔罗花充满了好奇。 “听我师兄说,那魔罗花花粉有剧毒,可扰常人心性。若是良善之辈,大病三天自然无恙,可要是心性歹毒之人闻之,五日之内神智慢慢癫狂,从而会出现失心疯的症状。等持续到一个多月后,这种癫狂难以忍耐,中毒者便会想尽办法自杀。” “那照你这么说良善之人无事,莫非那魔罗花还真是邪物所化?”布老虎道。 肖如梦摇头笑道“我师父常说,鬼神之说信则有不信则无,其实那魔罗花究其原因并没有那么邪门。良善之人心清意明,歹毒之辈庸人自扰烦恼丛生,闻了魔罗花粉,心中恶念丛生难以控制,这也是导致失心疯的根本原因。” “那你所说的法子,莫不是让咱这当马贼的恶人从善,遁入空门,跟你们这些牛鼻子道士吃斋念经?”布老虎冷笑道。 肖如梦忽然跪倒在地,朝布老虎磕头道“我肖如梦愿以魔罗花解药为投名状,效命好汉麾下,尽效犬马之劳!” 这次布老虎真被肖如梦吓到了,好半天回过神来,问道“你想跟我当马贼?” “不错,这道门清静我实在受不了,远不如马贼的日子逍遥快活,恳请好汉收下我。” 肖如梦仰起脸,也不知道是惶恐还是兴奋,表情看在布老虎眼里总觉得怪怪的。 “如果,如果好汉不愿意收我,我就在此长跪不走!”肖如梦斩钉截铁道。 布老虎莞尔笑道“你这人好生有趣,有本事去院子外头跪着不起,在这里面赖着不走,莫非还要我管你晚饭?” 肖如梦老脸一红,想着在说几句表忠心的话,布老虎道“成,你若想跟我也行,回头把那魔罗花粉的解药奉上来。” “好,好,我这就去办。”肖如梦大喜,起身朝门外走去,又回过身来讪讪笑道“当,当家的,那啥,我能不能晚上在回去配药?” “怎么着,你还真想赖在这吃个晚饭?”布老虎越发觉得这人有趣,肖如梦毫不避讳道“我瞧你们吃的都是大鱼大肉,我在那院子里成天吃着粗茶淡饭,难受!” 布老虎对肖如梦又有了个新的了解,这人完全就是个真小人,以利诱之说不准哪天还真派上用场。 当下他起身走过去揽着肖如梦肩膀笑道“成,老子今天带你领略下咱观风口的特色!” “当家的,嘿嘿,小的谢谢您,以后一定为您肝脑涂地,万死不辞!” 说着话,两人谈笑风生朝狗洞走去,别看布老虎手上有两大悍将马三放跟叶毛,这两人性子耿直,好话没那么几句,还总爱挑刺儿。反观肖如梦人奸猾了点,可是这须溜拍马也算登堂入室,布老虎带着他,以前的跋扈劲起来了,这日头过的也不算无聊。 第五十八章;试药 待到夜晚,布老虎带着肖如梦出了狗洞已经是寒鸦嘶鸣,过了三更天。 肖如梦满身酒气醉醺醺离了布老虎,回到仇老爷子院门里,他的大师兄李如醉正堵在门口。 “师兄?呵呵,见到你真好,这是我给你带的烧鸡。”晃着手里油纸包好的烧鸡,肖如梦醉态百出笑道。 李如醉满脸儿怒火,从水缸里瓢了碗水往他身上泼去。 这会儿已经是早秋,这水缸里都是深井凉水,肖如梦挨个正着,冰冷刺骨的井水让他脑袋清醒不少,一屁股瘫倒在地,浑身柔软无力。 “畜生,你这个畜生,师父尸骨未寒,你不思进取,反而留恋世俗酒色财气,今天我非要给麻衣一脉清理门户!” 李如醉看来真是怒急了,他从后腰摸出一根马鞭,气急败坏踏步过来就朝肖如梦身上抽去。 可是鞭行半空骤然停止,李如醉咬紧了牙关,瞅着倒地醉眼朦胧的师弟,怎么也下不了这个重手。 “啊,我麻衣道教倒地犯了什么孽啊,师门不幸,师门不幸啊。” 跪倒在地,李如醉掩面痛哭。 过了好一会,肖如梦醒了酒意,摇晃着脑袋来到李如醉身边,轻轻拉着他手臂道“师兄,师兄,夜里太凉,我们进屋吧。” 猛的甩开他的手,李如醉泪流满面怒吼道“你走,你走,我不想看到你!” “师兄,我们有话好好说行吗?你,你想不想为师父他老人家报仇!”肖如梦忽然说道。 李如醉神情一滞,不敢置信道“你说什么?” “我说,我有办法为师父报仇,杀死那个可恶的马贼!”肖如梦一字一句道。 李如醉大感诧异,忙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师兄可记得那姓仇的老马贼曾说他们当家的身患重病?” 李如醉回想了会,道“好像是有这么回事,不过跟师父大仇有什么关系?” 肖如梦冷笑道“白天我出门,正好遇见杀死师父真凶的那个马贼!跟他交谈了几句,我确信他们当家的所患重病,正是师兄你前些日子跟我说的魔罗花花粉所导致的症状。” “魔罗花?”李如醉喃喃自语,良久道“不错,那马贼首领所得重病,正是吸食魔罗花花粉所致。” “既然如此....”肖如梦轻声在李如醉耳旁一阵念叨。 “师弟,好办法,只是,只是这样太委屈你了。” 一番窃窃私语,李如醉有些愧疚望着肖如梦。 淡然一笑,肖如梦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父仇不共戴天,这伙贼人我必杀之!” 李如醉道“话虽如此,你毕竟年岁尚亲,跟那马贼打交道对你日后前程无益。这样吧,此事你不用插手,一切由为兄来做,到时候这贼窝群龙无首,你正好趁乱下山,师兄为你保驾护航。” “万万不可,师兄,那伙贼人阴险狡诈,你性子耿直,不会委曲求全,贸然顶上,可能会坏了计划。你听我一句,好好在马寨潜伏下来,只待我们计划成功,马贼群龙无首,你先行逃脱,师弟定然回龙虎山和你会和。” 两师兄弟你推我往,感情重回当年。 而这边,过了三天,仇老爷子跟关小艺从天北崖回来。 布老虎去后山打熬力气,苦练手段,等回来的时候,医馆里张金莲正好做了晚饭。关小艺从天北崖带了些酒肉回来,晚上马三放跟叶毛也搭了双筷子吃喝,一家人其乐融融。 酒过三巡,布老虎问及天北崖左山雕的病情,关小艺对他没什么隐瞒,直言道“那左山雕得的失心疯着实古怪,我跟老爷子也瞧不出是个什么名堂,只能用银针加以清心宁神的药物安抚情绪,如果他左山雕能够抗的过剩下四天应该大病痊愈,否则这天,恐怕就得变了。” 布老虎忽然想到肖如梦跟自己说的事情,于是原原本本道了出来。 关小艺听了之后大感惊奇,连饭都顾不上吃翻腾着书柜查找着医术,没想到还真让她抓到丝线索。 “仙人醉,又名魔罗花,多产于西域番外,藏有剧毒,食之似狂似癫,无药可医。”关小艺将药书上记载的一段话念了出来。布老虎道“小艺,你说这病无药可医,咱要真医好了,天北崖左山雕会不会卖咱一个人情?” 关小艺道“左山雕这人我不了解,只知道我跟老爷子去的时候,他把自个锁进笼子里,全身用铁链捆绑来阻止发狂伤人。这种人能够对自己如此残忍,估计也是心性狠辣之辈,未必会卖个人情。” 布老虎若有所思的摸摸下巴,关小艺继续道“不过你若真有办法,交托给他们二当家李鱼,这人有着几分情义可讲,估摸着日后如果有难,举手之劳还是会顺手帮衬几分。” “照我说啊,咱就是有办法也别冒这个头,那左山雕死了才好,我们观风口顺手顶上,也尝尝这马贼之首,当当老大哥的滋味。”马三放打着如意算盘道。布老虎没好气道“左山雕死,七家马寨大乱必然,到时候我们观风口定当成为众矢之的。关城也会派人前来围剿,搞不好就成了个灰飞烟灭的局面!” “怎么可能,那啥,天北崖横行这么多年,高驴子还每年奉上好处,为啥咱观风口当家,就被群起而攻之?”马三放愤愤不平道。 布老虎原本还想和他解释,忽然脑海冒出青口子峰仇老爷子所说的话,脸上拿捏出高深莫测道“日月争辉,天下大定,日盛月亏,龙蛇起陆!” “啥?什么个日月争辉?” 这下别说马三放,就是叶毛跟关小艺都被布老虎给忽悠住了。 布老虎志得意满,想要跟他们说说如今这形势,外面张金莲抱着小天亮进来道“小叔,外面有个人自称麻衣道教郑天师坐下弟子求见。” “呵呵,嫂子,你让他进来吧。”布老虎望着满桌子酒肉,想着这肖如梦还真能挑时候,没想到进来一人,却是他师兄李如醉。 李如醉进门而来,打一眼就瞧出布老虎的身份,长鞠一躬道“贫道龙虎山麻衣道教...” “行啦,行啦,你是那啥,哦,对肖如梦的师兄吧。怎么着,今儿来这是?”布老虎不喜欢跟人拐弯抹角。 看的出来李如醉也不想废话,从怀里掏出瓷瓶奉上道“此乃秘药,可解魔罗花之毒!” “哦?”布老虎轻咦一声,接过瓷瓶想着打开,李如醉慌忙道“这位好汉,此药刚刚出炉,见风则失药性三分,你赶紧拿去给你们当家的服下吧。” 布老虎掂量着手里瓷瓶,笑颜道“不急,不急,这位道长吃饭了吗?” “这个,贫道已经用餐了。”李如醉诚惶诚恐道。 “哦,那行,今儿你们师兄弟也算帮了我大忙,这样吧,老马,你带这位道长去狗洞叫两个姑娘陪陪。至于这药嘛,当家的现在估摸已经睡了,等明儿早上送去也不迟。” “万万不可,好汉,请听贫道一言,此药十分珍贵,乃是秘法煎熬,需在出炉半个时辰内服下才有疗效。如若明早,恐怕药力尽失,妨碍病情啊。”李如醉神色慌张道。 关小艺是医道行家,在旁听了半天,眉眼儿上挑道“早闻道士所炼金丹夺天地造化,今儿我倒要见识见识。”说完,伸手就要去取那瓷瓶,李如醉上前阻拦道“这位女施主万万不可啊,你们当家的中毒已经渗入骨髓,如若不早早服下丹药,在过五天,不,在过两天便一命呜呼。而这丹药炼制起来颇为麻烦,最少需要三天功夫才能炼制。” 眯着眼上下瞅了瞅李如醉,布老虎把玩着手中瓷瓶,忽然森然道“道长,这瓷瓶所装丹药,莫不是害人性命的毒药吧。” “啊,你,你等俗人岂可乱说,贫道乃龙虎山麻衣道教第七代掌门郑行桥郑天师入室弟子,行的是朗朗乾坤正义,岂会做害人性命之事!” 冷哼一声,那边叶毛回道“话是没错,不过你们这些牛鼻子道士,不是奉行替天行道斩妖除魔吗?我那当家的恶贯满盈,满手鲜血,你若真有个能耐斩杀,传出去想必龙虎山麻衣道教的名头,怕是要在上个台阶吧。” “竖,竖子无知!” 李如醉大喝一声借此来撑直腰板,做出横眉怒斥的摸样。 布老虎笑着打圆场道“猫儿,你这话有些过了,我跟龙虎山麻衣道教,算起来还是有着几分关系是吧。” “这,不错,我跟这位好汉爷一见如故,愿效犬马之劳。”李如醉暗松了口气道。 布老虎眉眼儿猛的倒竖起来,怒喝道“既然如此,马寨规矩,凡是进献给当家的丹药,必须当事人亲服以示无毒,你可敢试药?” 第五十九章;杀师之仇 布老虎反将一军,李如醉呆滞当场,惶恐不知所以。 马三放这时才看出他居心叵测,哼着声,抓小鸡似的拎起他脖子,把桌子上的瓷瓶打开,倒出粒药丸就朝他嘴里塞。 别人不知道这药丸来历,李如醉岂会不知,咬紧了牙口不张嘴。马三放狠气上头,一个大耳光抽了过去,李如醉左脸高高肿起,摔倒在地狼狈不堪。 “你小子这点道行实在不够看,难道不知道害人性命嫁祸他人,首先要把对方底细摸清楚吗?”布老虎背负双手起身道。 撕破脸皮,李如醉不用惺惺作态,吐了口染血的唾沫,仇怨道“恶贼,杀师之仇不共戴天,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日后我若为鬼,定要你不得好死永无宁日!” “他娘的,还给老子叫唤。”马三放气急败坏又是一脚踹到他肚子上。 李如醉疼的弓起身哀嚎,布老虎听他话里沉吟道“你师父可是那死去的牛鼻子老道?” “不,不准你这贼人侮辱我师父。”李如醉吼道。 布老虎制止了就要动手的马三放,居高临下道“我来问你,你师父究竟是怎么个死法?” “被,被你害死的!” “哈哈,好笑,当真好笑,老子当初劫白马帮的道,你跟你师父老子毫发为伤,就是那白马威名八九个俘虏,到现在老子也好酒好肉伺候着相安无事,你这厮凭什么说我害死你师父!”布老虎怒极反笑道。 李如醉哑口无言,脸色阴晴不定,好久才到“你生辰八字是多少?” 这话可把布老虎问懵了,附近关小艺喝道“你这邪道莫不是学了邪术,想以生辰八字诅咒我哥?” “我,我乃龙虎山麻衣道教第七代祖师郑行桥郑天师入室弟子,学的是堂堂正正天地道术,岂会那等妖魔邪道。”李如醉瞪圆了怒眼吼道。 布老虎实话实说道“老子无父无母,靠人领养存活至今,不知道自个生辰八字。” 李如醉又道“你可生于西地,在或者名中带虎?” 这话有趣,布老虎想想自己是在关城西河,被秀才老爹抱回家,又在那里活了整整十二个年头,不禁点头道“老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姓布名老虎!” “恶贼,你害死我师父,我要于你同归于尽!”李如醉发狂,爬起身朝布老虎张牙舞爪扑去,马三放瞧见这是个好机会,又是一脚踹去,那叫个过瘾。 倒是李如醉被打了个狠,瘫倒在地,捂住胸口疼的连话都说不出来。 这时候门外响起一片噪吵声,布老虎眉头微皱,叶毛得了眼色就要动身去看看。谁想到肖如梦手里抱着小天亮高高举起冲了进来,大吼道“放了我师兄,你们放了我师兄,不然我把这孩子摔了。” “不,不要啊,求求你,不要啊。” 张金莲跟着来到门口,跪倒在地呜嚎大哭,医馆内布老虎目眦俱裂,振声狂吼“你他娘给老子试试!” 这声狂吼如猛虎踏岩,威煞四方。 肖如梦是个不谙世事的少年郎,夺人孩儿加以威胁也是狗急跳墙,布老虎凶态毕露,把他吓得腿脚哆嗦说不出话来。瞧见机会,马三放摸出掌片儿刀甩出手割了他手腕,叶毛趁机扑身要去夺救跳下来的小天亮,没想到一道身影比他更快。 李如醉! 关键时刻,李如醉忍住身上疼痛,奋不顾身扑身救下了小天亮。叶毛担心他要借此要挟,从后腰摸出匕首藏于背后,却被布老虎打眼色退离了三步。 “师,师弟,你糊涂啊!!!” 护住怀里哇哇大哭的小天亮,李如醉倒在地上闭眼痛苦呐喊。 肖如梦已经吓的呆滞原地,张金莲爱子心切,跪倒在李如醉附近磕头哭道“道长,道长,我求求你,我求求你,上天有好生之德,你要杀要剐我一个妇道人家活在世上也没用。求求你,放过我的孩儿吧,他在过半个月才满一岁啊。” 从地上爬起身,李如醉艰难的迈着步子,来到张金莲身边递过小天亮,反跪在他身边道“大姐,我,我师弟一时糊涂,不该夺了你的孩儿,我这个做师兄的管教无方,我给您磕头赔罪了。”说完,李如醉还真朝张金莲叩首三下。 直到关小艺听了布老虎的话,带着惊魂未定的张金莲出了屋,李如醉这才起身,惭愧道“我师弟有错,不该拿人性命作为要挟,今日我李如醉生不能得报师仇,还有什么面目活在这个世上!当以死谢天下。”话闭,李如醉朝墙壁上猛冲而去,布老虎一个箭步冲了过去,抓住他脖颈甩了回去。 “你他娘的想死?行,咱把话说清楚,你凭什么说是我害死你师父!” 从某种意义来说,布老虎跟李如醉很相像,都是个爱认死理的主。 布老虎前两天从关小艺口中得知,郑行桥可是大明朝鼎鼎有名的大善人活神仙,一生造福于天下,乃是奇门当之无愧的大宗师。 这样的人,对于从小听惯演义评书的布老虎来说,那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豪侠。 能瞅上一眼就是八辈子修来的福分! 可是如今,布老虎还真瞅上了一眼,不过可惜是条死尸。 布老虎曾经在铁峰坟前立下三条毒誓,不行寡义,不害良家,不伤老弱。 这是布老虎活在世上的道德底线,大丈夫纵然为寇,也得挺直了腰板做人,咱是马贼不错,咱也要对得起良心,敢做到问心无愧。 现如今,李如醉三番四次强调自己是他杀师仇人,别的黑锅布老虎背了也就作罢。 这次可不行,他非得问个清楚不可。 郑行桥两徒弟,大师兄李如醉是个倔强人,跟他师弟比起来少了几分为人处世的油滑,更多的是继承了他师父的厚德的品性。 挺直了腰板,报以死志的李如醉昂首道“你乃白虎恶人,我师父曾经演算过,此去关城,逢虎拦道,尝因食果。他老人家一生为民,早年屡屡泄露天机,所作所为皆是利民壮举。靠着功德得以续命不死,没想到你的出现,让老人家被天机反噬,当场毙命,你说这杀师之仇,焉能不报!” 布老虎听这话如坠云雾,瞧了两眼关小艺三人,也是面面相觑不知所以。 等想了半天,布老虎试着问道“你的意思是老子如果不出现,你的师父就不会死?” “不错,你若不现身,我师父早已取得魔罗花,行那武侯续命手段,向天借命,必当不死!”李如醉铿锵道。 布老虎憋红了嘴脸,猛然拍桌怒起道“放你娘的狗屁,我来问你,你们师徒三人不好好呆在道观,来关城干什么?” 这回是肖如梦抢言道“白马威名请我师父为他儿子招魂布置道场,这白马威名镖头王猛可是个厉害的好汉,一对白蜡双枪,就是在龙虎山也有些名头。” 肖如梦这个如意算盘打的好啊,摆出白马王猛,希望布老虎有所忌惮。 可是这厮不知根究,白马王猛在关城还算个人物,不过论武力,七家马贼,满打满算不过三甲之流,这还得把死去的张大彪排除在外。如果王猛真能名冠大江南北,声名都传到龙虎山一带,那厮当初野人沟里,也不会抛了十几号弟兄,独自跑去天北崖搬救兵。 布老虎被肖如梦这话逗乐了,脸面儿却是肃冷,厉声道“那白马威名的掌舵人司徒遵义也是马贼出身,无恶不作,姑且念你们不知就此不提。不过你可知道,高土坡官道上,后头就是清河乡天北崖马寨,里面的马贼各个穷凶极恶,就是不遇上我,到时候被另一伙贼人劫了,你觉得会有人像仇老爷子一般保下你们吗?” 在场懂行的例如马三放、叶毛都知道布老虎又在吹牛皮。 天北崖马贼凶残不假,可是跟白马帮结为盟友,加上王志护航,这人义字当先,七家马寨领头人碰上了或多或少能卖上几分面子。可以说,如果不是布老虎拦道,眼前李如醉两师兄弟,还真没准在关城司徒府上好吃好喝款待着。 李如醉不知真假,听了布老虎这么一说脑子顿时懵了,良久反应过来才道“既然如此,我也没什么好说的,要杀要剐,你自己看着办吧。” 这厮也硬气,闭上眼仰起脖子学着壮士就义。 布老虎这会阴测测道“想死?成,老子满足你。” 从后腰摸出短刀,布老虎甩手倒插在李如醉脚下,指着门口肖如梦道“你小子不是口口声声说,给老子效犬马之劳吗?别怪老子没给你机会,只要你拿刀将这人给我宰了,拜下投名状,日后我布老虎拿你当兄弟,大口吃肉,大口喝酒,美人在侧,夜夜春宵如何!” 第六十章;小小奴仆 布老虎这句话,让肖如梦如遭雷击。 他颤抖着身子蜷缩在门口,连连摆手道“不,不行,他是我师兄。” “成,你不杀他也行,你就跟他陪葬吧。”布老虎丢下这么一句话,马三放阴笑着走过去,掌片儿刀在手里耍着花样,寒光四射。 肖如梦吞了几口唾沫赶紧道“当,当家的,不要杀我,我是真的想投靠你啊。” “小子,每个行当都有规矩,上山落草成寇,你不交个投名状,凭啥让老子信你?”马三放抛着掌片儿刀笑道。 这时候李如醉猛然睁开双眼道“一人做事一人当,我师弟原本想跟你真正的解药,是我偷梁换柱想杀你报仇,此事于他无关,如果你心中有丝良知,我恳求你放了他。” 布老虎道“他的死活我不管,机会给他了,你让他自己看着办。” 李如醉听了这话眼眸里闪过丝悲痛,狠狠咬着牙,猛的朝地上短刀扑去,却被叶毛纵身擒拿,用绳子绑了手脚推送到肖如梦脚下。 “老子没时间跟你磨叽,三声令下,你若不杀他,我便把你二人全部杀了!” “三!” “二!” 噗! 血花四溅,肖如梦手里握着短刀惊恐望着自己的师兄,那截短刀深深刺入了李如醉小腹上,鲜血,染红了整个地面。 “师,师兄,对不起,我,我不想死。” 肖如梦松了短刀瘫倒在地喃喃自语,倒在血泊中的李如醉瞪大了双眼,他心里五味陈杂,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发现自己以前那个纯真的师弟,离他渐行渐远。 “如醉,你要记住,你命有一劫,全靠你师弟如梦一念之间,善则生,恶则死....” 李如醉脑海中忽然想起他师父临终交代。 悔恨已晚! 李如醉慢慢闭上了双眼,他脑海中只有师父慈祥的面容,仿佛在黑夜中召唤着他。 “师,师父,如醉不孝,没能为你报仇,也没能调教好如梦,我,我来陪你了....” 布老虎望着地上李如醉的死尸,又瞅了眼呆滞倒地的肖如梦,沉默良久道“明儿我会跟老爷子打个招呼,以后你搬到医馆附近住下,至于差事,老猫,这小子暂时交给你了。” 叶毛点头应了下来,挽着浑浑噩噩的肖如梦笑道“小子不错嘛,这手上活挺利索的,得,今晚你叶哥带你去狗洞耍耍,算是给你设下接风宴了。” 等叶毛半拉半扯将肖如梦带走,马三放道“老虎哥这人?” “行了,老马你回去休息吧,这儿有我。”布老虎挥手打发走了马三放。等医馆空荡荡只剩下他一个人,布老虎来到李如醉尸体旁,伸手探了下鼻息,嘴角扬起一抹耐人寻味的笑容。 ...... 三天后深夜乱石沟子里。 “如梦你真的不跟我回龙虎山吗?” “师兄,我要是跟你离开,那些马贼起了疑心,追踪下来,我们谁都跑不了。” “也罢,你若执意留在此处,师兄也没什么话好说。只希望你能记住,你叫肖如梦,龙虎山麻衣道教行桥天师入室弟子。” “师兄你放心,等我日后找到脱困的法子,一定去龙虎山寻你。” “好吧,希望有缘能够再相见。” “对了,师兄你把这些银子拿着,今天我瞅见那布老虎落在饭桌上十两银子,你回龙虎山路途遥远,身上没有盘缠可不行。” “嗯,这钱我拿着,如梦,你要记住师父往日的教诲,做人要明是非,辨黑白。” “我知道!” “好吧,送君千里终须一别,你赶紧上山吧。” “师兄保重!” 乱石道上,肖如梦凝视着李如醉的身影消失,两行清泪情不自禁流落下来。 回转过头,他瞧了眼漆黑的跑马山道,耳旁响起秋风鼓瑟,打了个寒颤,从后腰摸出壶甜酒灌了口,壮着胆气上了山。 “嘿,小子接着。” 一道熟悉的声音在肖如梦耳边回荡,他吓得六神无主,回过头就瞧见布老虎在石道上朝他抛来个物什。 等回过神来,才发现那是本黄皮残卷。 “你,你怎么会在这?你不是喝醉酒了吗?”肖如梦颤抖着声道。 布老虎迈着八字步走到他身边夺过酒笑道“老子要不是装醉,你小子有机会带着那牛鼻子道士离开?” 灌了口甜酒,布老虎砸砸嘴继续道“他娘的,这段日子你小子没少往老子房里偷东西,二十多斤黄牛肉,以后跟老子打天下,你起码得还我两千斤!” “我...”肖如梦支支吾吾不知道说着什么,转过身,撒着脚丫子就要朝远去逃跑。布老虎森然的声音叫响道“跑啊,你跑啊,老子告诉你,就你那点能耐,把个人藏在后山野沟子里,不是老子帮衬着,你那牛鼻子师兄早被野狼叼走了。” 听到这话肖如梦停了脚步,恍然大悟道“你,你都知道了?” 布老虎笑着坐倒在地上盘起腿,肖如梦见了壮着胆子走回他身边,捡起地上黄皮残卷道“我师兄没死难道是你救活的?” “你说了?”布老虎眯着眼,掏出大恶虎狼转了个周天。 肖如梦此时脑袋有些懵了,试探性问道“你究竟想干什么?” “很简单,老子旗下缺人手,你们师徒三人能被白马帮千里迢迢请到关城来,想必有些过人之处。可惜你师父死了,你大师兄性子耿直倔强,不适合跟着我。想来想去,也就你小子有着几分机灵劲,正好可以将就着用用。” 肖如梦皱眉道“既然如此,那晚你为什么逼我杀兄!” “因为老子想看看你小子值不值我收留!”布老虎理所当然道。 肖如梦越听越迷糊,布老虎瞧着好笑继续道“你这人性子油滑,贪财好色,除了不好赌,啥都想尝试几分。当马贼图的就是逍遥快活,你小子天生就是干这行当的好苗子。至于让你杀兄,我不过是想证明件事。” “什么事?”肖如梦好奇问道。 “看看你小子还有没有那么一丁点良心!”布老虎笑着起身道。 拍拍屁股,他朝跑马山道上走去,声音悠远绵长传至肖如梦耳中。 “我让你师兄看清了你的为人,他已经将你逐出了麻衣道教,作为答谢,他将这本破书送我。让我告诉你,三年以内,你若能将什么浮屠带到龙虎山,到时候自会承认你麻衣道教的身份。如果你完成不了这个任务,不好意思,他已经将你卖给我当奴仆,换来的正是你从我那偷走的二十斤黄牛肉。” 肖如梦呆滞当场,他脑海中浮现出无数画面。 那晚,他捅了自己师兄一刀,想着是小腹上面应该还有救,于是便偷溜着回到医馆。 在关小艺的口风下,他知道自己师兄的尸体丢到了后山,匆忙赶了过去,没想到李如醉尚存一丝气息。 好在命不该绝,李如醉奇迹般的活了下来,并在肖如梦忏悔后原谅了他。 靠着布老虎无意间留下的酒肉,肖如梦让李如醉在后山野沟子里疗伤,直到今晚他听说跑马道守夜的是布老虎几人。 于是便动了心思,从仇老爷子房里偷了些酒,又从医馆偷了些蒙汗药,借机迷倒这几人,带着李如醉下山。 现在冷静想想,秋风打的肖如梦一个激灵,他发现思绪整理清晰之后,自己内心不但没有沮丧,反而前所未有的轻松。 “老虎哥,等,等我。” 肖如梦甩着手臂呼喊着布老虎跟了上去,他发现或许真如布老虎所言,马贼,逍遥快活,百无禁忌的行当,才是他理想的归宿。 “老虎哥,那啥,这一切都是你安排的,既然如此,你不会生我气吧。” “当然,不过你欠我两千斤黄牛肉,打明儿起,你去马棚里报道吧。” “不,不行啊老虎哥,我可是堂堂龙虎山麻衣道教行桥天师入室弟子,怎么可以做这种粗活。” “你小子不要忘了,打现在起,你不是麻衣道教的人。你是我观风口布老虎旗下小小奴仆一个!” 第六十一章;白马帮来人 李如醉走后第五天,白马帮那边有了动静。 这天,管家老钱带着七八个壮年,款着十辆牛车上了观风口。 管家老钱这人心思玲珑,放下拜帖,直接见着了仇老爷子说明来意。 几番交谈下,仇老爷子把布老虎喊来,两方见了面。 布老虎是第一次见到管家老钱,只觉得这老头面相好生熟悉,琢磨了半天,才记起当初他还是娃娃混迹在关城,西河每年四月四都会有人行善布施,主事的正是眼前这老头。 “想必这位就是鼎鼎有名的大老虎吧,少年英雄,闻名不如见面啊。” 客堂里,管家老钱十分客气的起身恭迎。 布老虎小时候没少受他好处,这会儿摆出个傲气嘴脸显然不太适合。 摆摆手道“老先生客气了,晚辈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不可,不可,年轻人精力旺盛,总有使不完的劲,若是老夫打扰了小哥的忙活,还是我该赔罪才是。”管家老钱放低了姿态说道。 布老虎把握不住这人,索性开门见山道“老先生此番前来?” “家里走了几个人,老夫听说观风口的兄弟们见到过,这不,头一次上山问问,怕失了礼数,所以就带了十车粮食过来,送予弟兄们。” 管家老钱说的轻巧,布老虎进门前见识过那十辆牛车上的物什。全部都是上等大米、腌肉,另外还有五坛老酒,透过泥封都能闻到沁人的香气,想来这趟礼数,起码就值两三个大钱。 布老虎这会儿瞧了眼院门外,抱着狼崽子山鬼的仇老爷子,他靠在摇椅上优哉游哉,摆明了这事不愿过手,交给布老虎全权处理。 想来死去,布老虎沉吟道“老先生这手段到位,换做是那王猛前来,可能今天别想讨个好。既然您老这么客气,咱也不废话,你们白马帮连同王志在内共有九人,这段时间我好酒好肉伺候着,可是没有刁难半分。” “呵呵,小哥仗义,这情分,老夫记下了。”管家老钱冲他拱拱手。 布老虎点头继续道“老先生不辞辛苦来我观风口,这个面子怎么也得给上几分,这样吧,王志九人,三个大钱,我布老虎派人插上大旗,护送至十里亭交接如何?” “痛快,小哥儿仗义,老夫代表白马帮也不能亏了自家兄弟伙的。老王他们九个,在寨子里或多或少都劳烦小哥照料,这样吧,除去你要的三个大钱,这还有两千两银票。算是老夫跟小哥儿交个朋友,日后有个什么顺手活,能帮就帮,算是做做兄弟,傍个交情如何?” 管家老钱从怀里掏出厚厚一摞银票,按在桌子上推了过去,三个大钱等于三千两银子,他自己在添两千两,整整五千两,这白马帮出手的阔气,着实让布老虎震撼了一把。 布老虎也不矫情,痛快的把银子收下道“成,您老爽快,我这就让人把王志他们带上来。” 管家老钱摆手笑道“不劳烦小哥,今儿夜里有雨,人老了,受不得寒气,我把人领走了,回家也得铺上热炕头暖暖身子。” 布老虎本意也不想留他,起身相送,过了门槛,管家老钱跟仇老爷子打了个招呼走人。布老虎带着他去了狗洞,把王志九人给领了出来。 正如布老虎所说,王志九人在观风口这段日子,亏得他照料,除了精神上有些不振,一切安好。 等收拾好行当,管家老钱带人行至跑马道,布老虎带着叶毛准备送他下山。 来到道口,黄灿带着三个喽啰架起大刀拦路,趾高气扬道“老头儿,我家大哥让你上门说话,今晚就留在寨里不用走了。” 横生枝节,布老虎瞧准了黄灿跋扈劲,怒气上涌,摸出大恶虎狼上前要给他个教训。 没想到管家老钱抢先道“你家大哥是?” “大黑天!”黄灿轻蔑的瞧了眼布老虎,仗着马寨人多眼杂,不把他放在眼里。 管家老钱看起来和和气气,骑在高头大马上,慈眉善眼猛的瞪圆了喝道“老头子我纵横五湖,行至四海,天南地北,有我白马帮的地头,还没人敢在我面前摆架子!” “你,你这老头儿,我,我看是活腻歪了!”黄灿被他这么一吓,感觉丢了脸面,身后三个喽啰架起刀枪。 管家老钱冷笑道“跟老夫玩刀把子?行,今天就让你们开开眼界!” 话音落下,管家老钱拍了马头,身子骨如风中柳絮,飘然落地。 布老虎思量着总归在自家地头上,如果真被黄灿夺了场子,让管家老钱自己出手摆平,他这脸面传出去了还真没地方搁。 叶毛是最懂布老虎的,他抢先一步跃到管家老钱身前,劈手快捷无比夺了黄灿手中钢刀。 抓头,蹬小腹! 整个动作娴熟无比,两三个人转眼工夫便被叶毛摆平。 “老先生让你看笑话了!”布老虎拱着手道。 管家老钱翻身上马,乐呵道“无事,无事,不过三两麻腿虾,实在不够看。” 布老虎陪着笑,管家老钱策马就要离开,猛的拍了脑门,叹气道“瞧我这记性,光是讲话,倒忘了正事。” “这是一万两银票,我家主人千叮万嘱,让我亲手交给你们观风口当家的,算是上次误会的赔偿。”从怀里掏出一张镶金边的银票,管家老钱有些不好意思道“小哥儿,我看这观风口迟早也是你主事,如今这时日也不早了,老夫若真去拜会你们当家的雷豹,估摸今晚也回不到热炕头了。还望你多多依仗,代我送上吧。” 布老虎是个脾气人,明知道这万两银票接了,等于公然抽了大黑天的耳光子。还是大大咧咧接了过来道“您老放心,这万两银票我就收下了,回头就给当家的送去,算是解了上次的误会。” “成,那麻烦小哥了。” 拱拱手,管家老钱策马,带着人手离开,浑然不顾地上躺着的黄灿怨毒的眼神。 临别之前,王志策马飞驰,朝后回头,跟布老虎抱了个四方拳,算是报答他这几个月的帮衬。 等白马帮的人走后,布老虎吹了吹手上的金票子,志得意满来到黄灿面前。 从怀里掏出管家老钱之前给的五千两银票,数了一千两砸在他脸上道“黄皮狗,这钱回头你交给大黑天,就说咱俩的事今儿两清了。至于那十辆牛车上的货物,想要也成,等老子哪天高兴了,没准赏他一坛子放霉了的老酒。” 撂下话,布老虎便带着马三放、叶毛离开。 跑马道上有专人接应,他倒不担心管家老钱迷在了林子里。 等着天黑吃饭的功夫,布老虎数完了牛车上的物什,分批给叶毛这些弟兄们派下了。剩下的两车交予马寨,带着一万两金票来到聚义厅。 布老虎算准了吃饭这个时间段来,打的就是憎饭的念头。 话说自从雷豹重伤,每晚三当家田香都会亲自下厨做饭煲汤。 这田香别的能耐不行,这手艺算是拔尖,布老虎吃她的喝她的,在瞧她憋屈样,这肚子里有啥委屈,保准一扫而空。 到了聚义厅,今晚守大门的是赵铁生,布老虎跟他断了联系,这仁义终究还在。 见了面,两人都是笑脸,赵铁生知道他是来找当家的雷豹,咧嘴笑道“大老虎,今儿不巧,当家的跟老爷子出门遛马,估计得一阵子回来。” “没事,我进去等等也行。”怀里捧着万两银票子,布老虎可不敢打马虎眼,挺直了腰板想要进内厅。赵铁生横档在面前犹豫道“大老虎,要不回头你明儿在来吧。” “赵哥你这话的意思?”布老虎心里有些不乐意道。 赵铁生为难道“三当家的有令,一切闲杂人等不能放入进厅!” “行啊赵哥,三当家这名儿唤的蛮顺溜嘛。”布老虎冷笑道。 赵铁生感觉自个老脸烧的发慌,低声哀求道“老虎,咱,咱都是个明白人,如今马寨...” “成,我也不为难你,但是你知道我这性子,说一不二,今儿我还真要往里头闯上一闯了!”布老虎眉头倒竖,冷厉着身道。 赵铁生不敢跟他作对,侧过身子让开了道。 布老虎背负双手迈过了门槛,身后传来了赵铁生的问话。 “大老虎,听说白马帮来人,赎了王志一伙,还赔了一万两银子作为大柱他们的安家费?” 第六十二章;翻脸 布老虎没想到赵铁生有此一问,坦然道“不错,白马帮奉上十车粮食赎回了王志九人,是我拍的板子,收了那一万两银子,跟白马帮的过节从此两清。” “难道你不知道大柱子死在谁手上的吗?又是谁当初在大柱子坟前发誓,要杀白马司徒的命,来祭奠亡魂在天之灵的?”赵铁生拽紧了拳头吼道。 布老虎哼了声道“大柱子的仇我一定会报,不过冤有头债有主,杀死他们的是司徒遵义。那老钱不过是个管家,两国交战不斩来使,难道你要我杀了个管家,来敷衍大柱子的在天之灵吗?” “那你为什么要接了那一万两银子,莫不是大柱子他们的死,只值十个大钱?”赵铁生脸红脖子粗说道。 布老虎眉宇间划过丝悲痛,低声道“有些事你不会懂的。” 转身,布老虎要朝内堂走去,背后忽传风声,他停下脚步,脖颈上的砍刀寒气逼人。 “今天不把话说明白,你就别想走!”赵铁生冷声道。 布老虎回转过身,低眼瞅了下脖颈的砍刀,冷笑道“老赵,咱俩的交情可是有四个年头了吧。” 赵铁生并不答话,面色肃冷。 这时手里提着食盒的二妞,大老远瞧见自己老爹跟布老虎打了起来,撒丫子跑了过来,哭喊道“爹爹,爹爹你不要打老虎叔叔。” “二妞,回去,这里没你的事。”赵铁生冷声道。 赵二妞死死拽住赵铁生的衣角,说什么也不撒手,朝布老虎道“老虎叔叔你快跑,二妞不会让爹爹杀你的。” 布老虎心肝儿猛的揪了起来,用手背打掉了赵铁生的砍刀,来到赵二妞身边蹲下身道“二妞乖,我跟你爹爹谈点事情,没有打架,你赶紧回去照顾你娘好不好。” “真的?”赵二妞抹着泪珠道。 接过她手里的食盒,布老虎颌首微笑。 赵二妞这才放心,在布老虎脸上亲了口,高高兴兴拍着手回家。 手里提着食盒,布老虎打开盖子,瞧清楚里面不过一碗白饭,两个窝头,递给赵铁生道“你跟着大黑天只吃这些?” 接过食盒放在角落里,赵铁生语气生硬道“馒头白饭不搁牙,吃起来心里舒坦。” 点点头布老虎不说话,转身就要离开聚义厅,这时从里面走出三人,当头的是魁梧如铁塔的大黑天。 在他身边的田香巧施粉黛,眉眼含春,穿着一身蓝色水衫,身材玲珑别提多美艳。 而让布老虎真正大吃一惊的是他们身后那人,不是黄灿那个黄皮狗,正是马三放拜把子好兄弟莫桑槐。 “桑槐?” 布老虎眉头大皱,大黑天嘴角浮起抹冷笑,挽起莫桑槐肩膀道“大老虎,咱俩同为一个寨里的兄弟,今儿你跟白马帮那个老头子合伙打了我旗下的黄灿,这事怎么着也说不过去吧。” 莫桑槐低着脑袋不敢看布老虎,田香眉眼儿尽是嘲弄望了眼布老虎,连个招呼都不打直接走人。 气氛顿时僵持无比。 “桑槐,今天的事我可以当没看见,你回家吧,莫让老马他们心里不舒服。”布老虎深吸了口气道。 莫桑槐摇摇头,大黑天拍拍他的肩膀道“桑槐,你小子有些能耐,是个人才,这里有一百两银票,你拿回去给莫老爹瞧瞧病。” 从怀里掏出一张皱皱巴巴的银票塞进莫桑槐手里,大黑天不可一世望着布老虎,见他脸色阴晴不定,大感痛快。 莫桑槐接了那一百两银票,在掌心里捏了捏,忽然狠狠咬了嘴唇,将银票砸在布老虎身上道“布老虎,这钱给你,算是清了咱俩以前的情分。” 布老虎脸色发青的可怕,咬着牙厉声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我老爹重病缠身,想让你借些钱给我,但是你宁愿把钱花在死人身上,也不愿意把钱借我看病。常人只道你仁义,谁不知道你是不是看重了张金莲的身子,行那不要脸的龌龊事。”莫桑槐憋红了脸说道。 布老虎彻底怒了,怒火打的他脑袋失去了理性,冲上前去一拳就朝莫桑槐脑袋砸去。 这时大黑天动了,伸手抓住布老虎手腕,双腿下压,腰身用力,手肘子狠狠撞在布老虎心窝子上,痛的他退后三步,咳出了一口血。 “布老虎,白天你仗着白马帮的名头欺我兄弟黄灿,怎么着?现在老子站在这,你小子没外人依仗,我倒要看看你的本事。”大黑天抖了抖身上肌肉,有些迫不及待布老虎上来挑衅。 布老虎跟着关小艺学了点医药命理,瞧出这厮眼角乏红,隐有青筋突起,这是体内虚火浮生的征兆。 按捺住心头怒火,布老虎这人最大的特点就是越暴怒,思维越加冷静。 从地上拾起莫桑槐丢下的那一百两银票,布老虎叹口气道“这一百两银票保存在我这,希望你不要让老马他们寒了心。” 捂着胸口离开了聚义厅,布老虎耳边回荡着大黑天肆意的狂笑,内心百感交集,愁苦不堪。 第二天,布老虎早早的来到医馆找关小艺瞧瞧胸口,昨晚大黑天那一肘子撞的他不轻,到现在布老虎还觉得胸口闷的发慌,连呼吸都有些不利索。 关小艺瞧了眼布老虎的胸口,细嫩的小手按了几下,布老虎只觉得全身发麻发酸,痛苦过后,深吸了口气,身子骨既然完好如初。 “哥,你这不是什么大毛病,只是被那人碰巧撞了穴位,后又郁气成结,这才堵了心口。”关小艺做完事拿着甘蔗边吃边道。 布老虎穿好了衣服,伸手将关小艺啃了半截的甘蔗狠狠咬了口。 瞧他这副摸样,关小艺估摸着他心里有事,便问道“哥,发生啥事了?” 自家妹子没啥好隐瞒的,布老虎将昨晚的事跟她说了一通,关小艺也是个火爆脾性,拍着桌子吼道“莫桑槐个王八蛋,他的心是不是被狗给叼走了,他娘的,哥,这事你别管了,回头我帮你出这口气。” 布老虎知道这丫头的手段,忙道“算了,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你若真给莫桑槐个教训,老马的脸面不好放。” “那也不能便宜了这小子吧!”关小艺嘟囔道。 布老虎这时想到昨晚莫桑槐丢给自己的百两银票,从怀里掏出来抹平了准备递给关小艺,忽然眼角余光瞅到上面白色的斑斑点点,脸色顿时有些怪异起来。 “哥,怎么了?”关小艺挺过身来要瞅那张银票,布老虎猛的收回来道“小艺,你在给我拿根甘蔗来。” “小气鬼。”关小艺不满的撅起小嘴进了后院,布老虎拿着那张银票仔细瞅了瞅,这时叶毛风风火火冲进了医馆,大喊道“老虎哥,好事啊,天大的好事。” “咦?猫儿,你来的正好,帮我瞅瞅这银票。” 布老虎伸手把银票递给叶毛,他接过来仔细瞅了瞅,放在鼻尖轻轻嗅了嗅,猛的把这银票丢在地上,大骂道“我呸,他娘的,老虎哥,你这人也太坏了吧,没见过你这么糟蹋银钱的啊。怎么着,干完事随便捞张银票擦屁股,你若这么有钱,先把欠我的帐还了。” 布老虎拾起地上的银票子道“你也认为这是办完事用后的?” “他娘的,这么大一股子骚屁股味你闻不出来啊。”叶毛气急败坏道。想着一早闻了别人行房后的下骚.味,他这满身板都不自在。 “那就有意思了啊!”布老虎将银票拍在桌子上,嘴角浮出抹怪异的笑容。 脑海中昨晚田香眉眼含春离开聚义厅的情景,历历在目,耐人寻味。 第六十三章;万两赏金 叶毛火急寥寥来找布老虎,果然发生了大事。 今儿一大早,道上盛传,天北崖左山雕病情好转,梦遇天神下凡,救他于群狼恶虎之中。 故此,天北崖放话,以万金求神人现身相见,左山雕亲自设宴,以恩人之礼善待,从此荣华富贵,享用一生不尽。 布老虎听了这话没太多惊奇,跟关小艺坐在椅子上啃着甘蔗别提多快活。 叶毛有些不服气,小心翼翼道“老虎哥,这可是天上掉馅饼的买卖,你就不动心?” “就算是掉馅饼,能不能掉你头上是个问题,就算掉你头上,你能保证是馅饼还是砍刀?”布老虎反问道。 关小艺跟着道“左山雕所得病症正如肖如梦所说,乃是吸食了魔罗花花粉所致,要想痊愈不难,只要静养七天自可痊愈。我看天北崖放出的万金重赏,肯定别有所图,静观其变就成,哥,你可别听老猫蛊惑,去趟这个浑水。” 叶毛不忿道“小姑娘家的知道什么!老虎哥,我告诉你,这趟买卖,专门就是为你送来的。” “哦?”布老虎轻咦一声。 叶毛继续道“老虎哥,你还记得野人沟,咱们落地等桑槐。当时你听了白马帮密谋,怒火上头射了丧狗子三箭,那三箭正好射死了头老狼,当时我瞧见一马奔驰,上面载着一个人。现在仔细寻摸着,能背挂怒豹子皮,又在野人沟出现,可不是天北崖当家的左山雕?” 布老虎猛拍脑门,好像还真有这事,当时他怒急没注意,现在被叶毛提起来,可不是么。 听当时莫桑槐所言,金鲤儿李鱼派人四处搜寻,找的就是天北崖左山雕。在野人沟子里布老虎所遇那人,现在想想,还真有可能就是他。 “猫儿你说的不错,那人十有八九就是左山雕,听肖如梦说。魔罗花就是长在野人沟里,那天左山雕一定是遇恶狼拦道,情急之下摔下马背,被我那三箭救命。却不小心吸了魔罗花粉,导致了今儿这场灾难。” 叶毛闻之大喜,急忙道“那咱们现在就动身去天北崖,跟那左山雕讲明白是咱救了他,这万两黄金,可千万不能落于他人之手。” 布老虎摆手制止了他,自己坐在那皱眉苦思,叶毛三番四次催促着动身。 倒是关小艺不耐烦起来道“老猫,你就不能清静会吗?” “嘿嘿我说大妹子,换做是你,万两晃眼的金子摆在眼前,你能不动心?”叶毛贼笑着打趣道。 关小艺杏眼儿瞪圆道“你就知道那是万两金子?莫不是万两蛇虫,你这老猫就是九条命都不够人来拿。” 这话猛然惊醒了布老虎,他沉吟道“小艺说的不错,这左山雕能立足七家马寨之首,早年拼的就是阴险狡诈。这魔罗花花粉邪毒,中毒之人恍若恶鬼缠身,普通医术根本解释不了。我猜...” “老虎哥你猜着啥了?”叶毛问道。 “我猜左山雕起了疑心!”布老虎铿锵道。 关小艺跟叶毛面面相觑。 布老虎从怀里掏出万两银票拍在桌子上道“咱先不妨大胆猜测一下,你们说白马帮的人丢了王志,还有郑行桥师徒三人,为什么隔了两个月才来上山提人?还有,那管家老钱为啥客客气气奉上十辆酒肉,最后拍板子奉上一万五千两银票?按照白马司徒的习性,这马贼商人的手段是商人重利,无利则伤人的原则,这一万五千两不是小数目,算上十牛车酒肉,差不多够的上两万两银钱。他的银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凭啥给咱这个对头?” 布老虎接连几问,叶毛抿着嘴陷入沉思,关小艺从房里淘来几根甘蔗,三人边吃边想。 叶毛啃了两根甘蔗,嘴皮子磨出个血泡,吐了唾沫,他龇牙道“老虎哥,还有一点你没想到,白马帮请的郑行桥师徒三人,从他们之前配备来看,金顶儿马车,王志亲自带人接送,可见司徒遵义对他们很是看重。而昨天,那管家老钱可是只字未提啊。” “不错,咱先一步一步来想,假如说左山雕怀疑有人施法搅乱他的心智,你说他最怀疑谁?” “要是我,我就怀疑那金鲤儿李鱼。”叶毛道。 他这怀疑还是很有道理的,天北崖左山雕一死,群龙无首,金鲤儿李鱼名至实归,资格最老,理当他来接任寨主之位。 “我觉得不大可能!李鱼他在天北崖很受器重不假,却跟老爷子一样寄情于山水,一般如非必要,根本不参与寨中大小事务。”关小艺推翻了他的猜测,叶毛继续道“莫不是白马帮的司徒遵义?” “不错,正是白马帮的司徒遵义!你想想,白马帮请龙虎山郑行桥三人,听肖如梦说是做道场为他儿子祈福,可是搁在别人心里,未必会全信。而且,这些牛鼻子道士最擅于装神招鬼,左山雕知道了这件事,恐怕八成就先怀疑其了司徒遵义。”布老虎道。 叶毛听这话只感觉眼前豁然开朗,跟着道“天北崖怀疑白马帮暗藏祸心,这段日子肯定层层施压,白马帮担心搞不好两方起了摩擦,又怕咱观风口趁机行事,已报十里亭之仇,故而拍出了那两万两的好处!” 布老虎笑着摇摇头道“猫儿,你想的还是太浅了。你真以为那管家老钱是个什么好心眼?他之所以当众打了黄灿的脸面,把万两银钱给我转交当家的雷豹。其心思,估摸是想挑起我跟大黑天的内杠!从而达到他们后方无忧的打算。” “既然如此,老虎哥,昨儿你为啥接了那万两银子?咱现在可是落了不少人的口实啊。”叶毛道。 昨天夜里赵铁生跟布老虎对峙,这个话题没过多久传遍马寨,自此布老虎声威或多或少,在有心人的推波助澜下,开始有所打击。 布老虎满不在乎道“有人送银子来,咱凭什么不要?再者说了,配合天北崖打了白马帮,以咱的实力也要耗损三成元气。就这,还不一定能拿下司徒老儿的人头!而要是咱暗地里跟白马帮结成默契,等到他们不可开交,出其不意来个背后捅刀子,嘿嘿....” 叶毛跟关小艺彻底服了,布老虎继续道“这两人咱们估计会跟大黑天起两场冲突,猫儿你嘱咐下弟兄们,敢打敢闹,我布老虎手底下不要怕事的主!” “这个?”叶毛疑惑道。 还是关小艺小脑袋瓜子利索,轻蔑道“老猫,我看你这人脑袋里装的都是干草,整一个脓包。你也不想想,既然要跟白马帮结成默契,首先咱就要取信他们。跟大黑天闹的越凶,他们对我们支持越大,到时候,嘿嘿...” 关小艺学着布老虎阴笑了几声,可是她那张俏脸怎么瞧都是可爱,叶毛虽说被骂了,却也怎么兴不起找场子的意思。 “另外还有件事,既然咱们确定了天北崖的居心叵测,这万两悬赏是个要人命的勾当。但有人不知道这个理儿!猫儿,回头你把这个消息放给黄灿。”布老虎手里盘旋着大恶虎狼道。 这回事关小艺犯了糊涂,疑惑道“老虎哥,咱为啥不把消息放给大黑天啊。” “嘿嘿,大妹子,也不知道说你笨了?还是说你傻的可爱。那大黑天行事,李江哲定会知晓,这李秀才也是个玲珑人,咱想到的,他未必就想不开。到时候反而讨不了好!”叶毛打着笑说道。 布老虎点头,眼眸中划过丝森然道“让黄灿去挑这个烂梁子,一来嘛,可以除去大黑天爪牙,这二来嘛....” 话到这里布老虎闭口不言,关小艺跟叶毛想寻个究竟,见他嘴角扬起一抹神秘的笑容,打心眼里冒出股寒气,不在多问下去。 第六十四章;马上风 第二天是个好时候,大当家雷豹身子日益好转,起了下山遛马的兴头。 三当家田香作陪,特地让大黑天跟着一起,充当护卫。 观风口马寨有布老虎坐镇,黄灿听到风声,知道天北崖左山雕梦遇神将下凡搭救,乃是布老虎所为,顿时急不可待。 听说隔天布老虎就要动身,这厮火烧眉毛想要告诉大黑天,偏偏找不着人。 于是,便起了心眼,抢在布老虎前头,当天夜里便骑上快马,朝天北崖奔去。 等过了两三天,道上忽传左山雕大病痊愈,有人施以邪法妖术想要害他性命,在山下逮获并行以五马分尸之刑。 到了第五天大黑天跟着雷豹回来,手底下的人将黄灿头颅摆在他面前,大黑天怒火上涌,当场吐出口鲜血痛哭哀嚎。 布老虎打的主意,只要大黑天丧心病狂敢搞,手下的儿郎不要客气,往死里拼杀。 这半个月,观风口马寨无事起波澜,从白天到夜里,后山林子里皆可听到拼杀声。 每天在两方争狠斗勇下,死伤无数,观风口当家的雷豹在也无法坐视不理,为求息事宁人,特意召来布老虎两人进行敲打,这才免去一场规模浩大的内斗。 转眼已是深秋,布老虎在后山深水潭子里赤裸着上身打熬着筋骨。 这是仇老爷子交代下的法子! 如果布老虎想要短时间内掌握大恶虎狼,使出金刚打,必须将全身筋骨淬炼的寒暑不侵。 眼下正是好时候,只要布老虎能坚持三个月在潭水中打熬着身子,依仇老爷子的说法,他在使用金刚打,一次可存两分力道用于自保。 今天是个好日头,阳光打着秋风,最适合遛马奔驰。 布老虎从水潭里起身,用汗巾擦拭着身子,想着一会去打两只兔子,架上火篝痛饮一番。 这边叶毛急冲冲赶来,大老远扯起嗓门呼喊“老虎哥不好了,出大事了。” 布老虎心中一惊,等叶毛来到身边喘了会气,只听他道“老虎哥大事不好了,当家的得马上风,估摸着命不久矣了。” “这,这是怎么回事?”布老虎面色大惊道。 叶毛脸红脖子粗道“老虎哥你赶紧去聚义厅看看,现在大伙都聚在那里,听说当家的留下遗嘱,好像要册封四当家的。这观风口的天道,估摸着要变了。” 把黑熊皮袄披上,布老虎边走边道“猫儿,你赶紧去找老马,让他去把小马庄的弟兄们聚集起来。” 点点头,叶毛道“丧狗子去通知了,这会儿估计已经到小马庄了。” “还有,白马帮派来的那人,你跟他打个招呼,让那管家老钱出点人在山下乱石道子里候着。”布老虎不放心的又嘱咐起来。 这些时日布老虎跟白马帮的老钱走的很近,两方各派了人作为联系,如今观风口雷豹得了马上风命在旦夕。这册封四当家的,不管是布老虎当任还是大黑天,寨子里怕是在无宁日了。 叶毛一溜烟的跑去四处张罗开来,布老虎没去聚义厅,反而去了麦场。 他很清楚,当家的雷豹得了马上风,这消息第一时间肯定传到大黑天耳朵里了。那边估摸着已经被层层围了起来,布老虎贸然前去反而落不了好。 不如先去麦场,将张金莲、三婶这些大柱子的遗孀安顿下来,以免被人握了把柄,到时候真扳起手腕来反倒畏手畏脚。 来到麦场,布老虎感觉眼皮跳的厉害,这儿没了往日的孩童嬉闹,家家户户关上了门窗,仿佛知道祸事来临般。 布老虎赶紧去了张金莲家里,还没到,就听到里面传来的大声漫骂。 一脚踹开墙门,布老虎跨步进去,就见张金莲瘫倒在地,她头发被大黑天手下的人马抓住,正朝外面死命的拽去。 “他娘的,你们给老子活的不耐烦了!” 目眦俱裂,布老虎血气上涌,摸出后腰的匕首冲上前去,龙行虎步,见人就抽刀子见红。不给人说话的机会,三两下就将房屋里六七号人全部放倒。 “你们这群黑心货,自个寨子里的妇孺都好意思欺负,行,行啊,他大黑天真会调教人啊。今儿老子在这放话了,凡是入此屋者,自废手臂一条,否则你他娘的就等着老子取你们脑袋。”布老虎一身凶煞,打的人眼珠儿都不敢直视。 那些大黑天派来的人不过是些喽啰,平日里欺负泥腿子商贩还行,碰上真正的恶人腿脚就开始打颤起来。 好在其中有个光头汉子,以前是黄灿的心腹,有着几分见识,忙道“布老虎冤有头债有主,咱们底下兄弟做事,全赖上头的指使。大黑天让我们擒了寡妇金莲,我们也是逼不得已,你若念在同为寨子里的情义上,现在我们立马走,这趟梁子算是揭过不提怎样?” 冷哼一声,布老虎正值怒火冲头,哪管那么多情义。 上前一步,单手掐住那光头汉子脖颈提了起来,冷笑着龇牙,伸手一摸寒光乍起,血花四溅,一条血淋淋的手臂被布老虎斩断落在地上。 那汉子痛不欲生的抱住伤口在地上打滚,布老虎匕首横指其他人道“以前老子跟大黑天斗,可曾为难过你们的家人?成,今天咱就扯开了脸面,老子在这撂下话,他大黑天做的了初一,老子做的了十五,你们这五六个黑心货给老子听着,今儿夜里备好棺材。你们老爹老娘,算好自个一家子几口人,今儿老子就来个血洗观风口!” 布老虎向来言出必行,地上的六个汉子,包括断臂的那人听了这话脸色惨白的可怕。各个翻起身来跪倒在布老虎脚下磕起头,痛哭忏悔道“老虎哥,我求你,我求求你了,我家上下五口人,你可不能造这个冤孽啊。” 每人赏了一脚,布老虎大吼道“老子杀你们全家叫冤孽,那你们动我亲人又算什么!” 光头汉子磕头响梆梆,满脸鼻涕眼泪道“老虎哥,我,我们也是逼于无奈啊,是大黑天让我们来,让我们擒了张金莲,在黄大哥坟前杀了,送她下去做个伴。” “啊,大黑天老子誓杀你!” 布老虎气急败坏的踢翻了眼前桌子,这时张金莲从惊慌中回过神,抱着哇哇大哭的小天亮过来道“小叔,我,我们娘俩怎么办啊。我,我不怕死,可是天亮,他是陈家唯一的种啊。” “嫂子你莫怕!”布老虎深吸了口气,脑海中灵光一闪,想到白马帮跟他联系的探子。 拍拍张金莲颤抖的肩膀,布老虎轻声在她耳边道“嫂子,你现在赶紧去找三婶,月姐她们。嘱咐好快点收拾行当抱好孩子,我安排你们去城里躲些时日。” 张金莲对布老虎的信任没话说,点点头慌然失措朝门外走去。 光头汉子一伙人拼命磕着头,请她为自己说句好话,张金莲心善,却不代表没有火气。 她一声不吭离了院子,让布老虎放开手的解决这档子事。 布老虎也没想杀那几人全家,脸色阴晴不定老一会,缓缓道“自断条臂膀,你们就可以滚了!” 光头汉子他们知道这是布老虎极大的让步了,当下也不在犹豫,一个个拔出短刀昂起头闭上眼断了条手臂。 他们倒没想过反抗,布老虎武力在观风口也是排的上号,大旗手的威风连大黑天都要忌惮三分。特别是仇老爷子还传了他金刚打,当初青口子峰那头黑熊惨死的摸样,在布老虎刻意宣传下,这全寨人哪个碰上这煞神不是退避三舍。 布老虎言出必行,七个人断了手臂便让他们离开。 等到张金莲等四五个妇孺收拾好行当,布老虎带着他们找到白马帮的探子,那人叫赵有义,人如其名,跟了王志三个年头,被管家老钱特意交给布老虎使唤。 布老虎跟赵有义有几分情义在里头,两人都是重情重义之人,惺惺相惜,见了面布老虎抱拳道“赵哥今儿麻烦你件事,这几位都是我家嫂嫂,你现在下山,带他们到城里躲上几天如何?” 赵有义是个四十出头的汉子,慷慨豪气,当场拍板道“没问题,我在城里有个院子,几位嫂嫂可以住在那里。” 布老虎闻之大喜,抱拳道“赵哥仗义,这情大老虎记下了。” 从怀里掏出百两银票递了过去,布老虎继续道“赵哥,咱兄弟间没二话,但这么一伙人,你家也有妻儿,这点银子你拿着,算我几位嫂嫂的住食费,剩下的就当大老虎给赵大嫂捎的几盒白面腌菜。” 赵有义知道这钱他不收,布老虎心里不安,把银票塞进怀里,抱了个拳,带着张金莲坐上牛车从跑马道下山。山底下有陈丧狗带着三名弟兄接应,负责跟白马帮的老钱通气,借些人手护持。 等忙完了陈大柱一伙人遗孀的事,布老虎长松了口气,仰起头看了眼秋风鼓瑟的野林子,仿佛看到陈大柱等人昔日的音容笑貌。 握紧了拳头,布老虎义无反顾,朝马寨走去。 第六十五章;大丈夫登高臂呼,应者云集! 布老虎没有去聚义厅,而是回到了自家院子。 此时偌大的庭院,马三放带着四十多号小马庄乡民集结于此。 等布老虎过来的时候,叶毛又带着二十多位弟兄匆匆赶来,连带的还有两牛车的刀枪棍棒。 院子里忽然存了这么多人,一人一句都是吵翻天,布老虎推门而进,大伙儿瞧的利索,闭上了嘴巴安安静静望着他。 此时布老虎心里还存着怒火,倒八字怒眉登上前首,瞧着满屋子杀气腾腾的兄弟们,忽然间,他心中油然而生一种满足感。 大丈夫行事,登高臂呼,应者云集! 布老虎深吸了口气,扫了眼底下跃跃欲试的马三放等人,展开双臂道“我布老虎来观风口满打满算四年,从无依无靠,拼到现在有众位兄弟挺我,无外乎三点。” “第一,老子是马贼不错,可老子也是男人!一个堂堂正正的男人!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我布老虎可以拍着胸膛说,老子没欺负过良善,老子没侮辱过妇孺,老子没对不起任何兄弟。” 布老虎的话引来在场人强烈的共鸣。 就拿马三放、叶毛这些人来说,他们本出自良善,祖辈生活在关城,深受恶贯满盈的马贼肆虐。 而小马庄的乡民更不用说,他们长期受到马贼骚扰,以前为了保卫家园,甚至跟马贼拼过刀子见过血。 可现在他们一个个死心塌地跟着布老虎为啥? 不是为了大口吃肉! 也不是为了大口喝酒! 更不是为了争那抢夺来的不义之财! 只因为布老虎行的是个义字,他从来没有把百姓视为鱼肉。 四年来的马贼生涯,叶毛、马三放可以拍着胸膛说,他们见证布老虎的崛起,不是脚踏良善人的尸体上走过来的。 白马帮横气吧? 白马威字旗,行走八方,无人敢欺,布老虎就敢在他们头上撒野! 黑山寨鱼龙混杂,天南地北的强盗恶匪,贪图这个地儿稳当扎根于此。 天北崖几次想动,奈何这是群疯狗,也就任他们在眼皮底下搅合。 当初小马庄遭黑山寨觊觎,三百马贼包围村子,扬言两天之内,交出妇女五十,粮食三千担。 马面老财一筹莫展,带着百户乡民的期望去县衙求救,却被喷了口水。 之后了? 马三放打了个招呼,布老虎连夜砸了陈大柱家里的门,硬是要了五十人马奔袭而去,解了小马庄灭门惨祸。 仗义每多屠狗辈! 四十名来自小马庄的乡民当场撸起袖子,等着布老虎发号施令。 “老虎哥,你发话吧,今儿我代表小马庄的兄弟们,说句掏心窝子的话,在这里,观风口,老子只认一个人的脸面,就是你布老虎!”马三放扛着鬼头刀哼声道。 来自小马庄的乡民纷纷道“不错,大老虎,咱们这些人啥都不会,你要是不嫌弃咱们粗手粗脚,咱这条命都卖给你。” 抱了个四方拳,布老虎眉眼儿上挑,拍着胸道“大伙儿厚待,我布老虎看在眼里,暖在心里!今儿我在这放句话,日后小马庄就是我的家,里面的乡民就是我的亲人,我布老虎发誓,谁敢动老子的亲人,他娘的就是皇帝老子,大不了咱舍下一身臭皮囊,也要把这家伙拉下马。” 群情激昂,布老虎这话发自肺腑,乡民们感受到了他的真情实意,一个个憋的脸红脖子粗,恨不得拧下脑袋系在他身上。 从怀里掏出厚厚一摞银钱,布老虎朝大伙亮了下眼道“这是一万三千两银票,说实话,真的不多,一点都不多。老子今儿拿出来不是为了显摆,是要告诉你们!大家伙的为我抛头颅洒热血,我布老虎做人厚道,凡是跟我闯天下的兄弟们,今后老子能捞上一口汤喝,绝不会让你张嘴喝那西北风!” 动情,动义,动之以利! 布老虎三管齐下,六十多条汉子不用他在言语,一个个争先恐后抢着牛车上的家伙。 “现在观风口有事,大当家雷豹病危,三当家田香看我不顺眼,大黑天跟我有不共戴天之仇。此时正值多事之秋,我布老虎不愿做鱼肉任人宰割,也不想看到观风口在他们手底下声名狼藉。今天我在这丢下话,出了这个门,老子要去大干一场,你们之中估计有不少人会死。现在离开,我布老虎不会怪你,反而奉上十两银子派送下山,也算兄弟一场好聚好散。” 布老虎这句话绝不是试探,在场诸位哪一个不是上有老娘下有妻儿,要他们一个个跟着自己出生入死,布老虎觉得很有必要先把话说明白。 底下人在经过头脑发热后,渐渐的鼓噪声落寂下来。 布老虎说的很对,就在他们大伙聚集的时候,大黑天那边也是紧锣密鼓准备着。 前些日子,观风口两方人马暗斗,大伙有的亲眼所见,几位兄弟被砍了脖子当场惨死。 如今布老虎直言不讳撂下话来,他们心中火热渐渐散尽,起了丝微凉。 底下人的神情变化布老虎尽收眼底,他没有丝毫落寞,反而觉得有些欣慰。 人活一辈子,总是免不了争斗,为情?为爱?为亲?在或者为面子! 布老虎四个年头马贼生涯见惯生生死死,从以前扛旗面儿的小厮,走到如今跺脚三颤的实权人物。 他很明白自己为了什么而争,同时他也希望底下的弟兄们,知道自己为了什么而拼命。 给角落里的叶毛打个眼色,后者会意的点头,搬来张大桌子,放在布老虎脚下。他将手上银票丢在桌子上,自己一个人转身,背对着弟兄们。 人群中,终于有人走了出来。 这是个脖颈有道爪印的汉子,他的名字叫马朋乐生养在小马庄,论起辈分他叫马面老财一声老哥,是马三放的本家小叔,今年三十好几。 马朋乐走了出来,手上提了把杀猪刀,这厮以前干的就是杀猪卖肉的行当,人长的彪悍,手膀子一抖,尖嘴杀猪刀钉在木桌上,将那厚厚一摞银钱穿在上面。 “老子说句良心话,小马庄的弟兄们给老子听好了。” 亮了声嗓子,马朋乐敞开破棉袄,他的小腹上那道狰狞刀疤,自肚脐眼道心窝子,触目惊心。 指着小腹上的刀疤,马朋乐虎目通红道“老子现在的婆娘李荷花,两年前黑山寨指名道姓要人。那个时候老子想反抗,可是架不住那群王八蛋人多,胸口上硬生生挨了道狠的。” “我老哥是个仗义人,当时一手五十步打靶在场的大伙有人看在眼里知道,废了那王八蛋的命根,被三五人架起来一顿暴打。” “老子当时就在想啊,老子一生都是个本分人,不偷不抢,做的是杀猪生意,可是每年乡里上下谁有困难,老子没帮过?凭啥这倒霉事就冲着我来?” “人在做天在看,老子每月进城送肉,辛苦大半年,存够的几个老婆孩子吃饭钱,肉税,城门税,人头税,老子都交了,一个都没落下。那群黑心眼的衙门老爷,在老子最需要帮助的时候他们在哪?他们在窑子里快活,他们不会管咱老百姓的死活!” “老子啥也不说了,老子认准一个理!那年黑山寨马贼围了庄子,是谁救了咱们乡民?老子告诉你们,不是压榨咱们血肉的高驴子,是咱大老虎!” “你们一个个拍着良心问问,这两年谁没受过大老虎的恩?” “你,你,对就是你,周老幺看什么看!年前,你媳妇挺着大肚子破了羊水,是谁从山上到山下花了半个时辰,给你背了小艺那丫头接的生?你他娘的,老子刚才看见你小子动了脚,信不信回头我告诉你媳妇现在的怂样,信不信你回家就是两大耳光抽的你找不到北?” 马朋乐挺直了腰板,口沫横飞怒斥着。 这些乡民们都是实在人,被激发了念想,回忆起来这些年布老虎所作所为,顿时为刚才表现的怯意有些内疚起来。 那个被马朋乐指着鼻子臭骂的周老幺是个二十七八的壮小伙,他红着脸低着脑袋,猛然抬起头亮起晃眼柴刀,怒吼道“大老虎,给老子一句话,咱现在就剁了大黑天!” “你小子真他娘的有种,也别要话,直接抄刀子上啊。”马朋乐老气横秋道。 周老幺年轻气盛,迈着腿脚扛着柴刀就要出门,马三放打着笑拦住他。这时叶毛从内房里搬出三坛子酒,几个兄弟捧着茶碗在地上摆了起来,等上满酒。布老虎知道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接过叶毛递来的一碗酒,双手高举道“既然大家愿意跟我共患难,我愿意跟大伙同富贵!” 马朋乐抢了叶毛手上半坛老酒,其余人一一分了一碗,高高举起,呼喊着“共患难,同富贵!” 满饮之后,摔了茶碗,在布老虎的领头下,六十多号汉子鱼贯而出,朝聚义厅迸发。 (兄弟们,看的好,不妨来个收藏,真的很重要,很重要,拜谢) 第六十六章;形势逆转 布老虎带着大批人手赶到聚义厅,那边已经聚集了百来位壮汉,蹲守在附近。 他们为首的正是莫桑槐,见到布老虎带着几十口子人杀气腾腾赶了过来,他把手指放在嘴里打了个口哨。百来号人围了过来严守以待,手里亮着明晃晃的家伙,威慑力十足。 马三放跟在布老虎后头,他看到莫桑槐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跛着腿,马三放来到队伍前头,冷着脸厉声道“桑槐,你这是什么意思?” 莫桑槐此时神色也不好看,犹豫了半会,应声道“我现在是黑天老大的人,马三放,你若跟着过来,我保你荣华富贵,比他布老虎厚待你十倍如何?” “你,你...”马三放气的胸膛起伏不定,眉眼儿瞪圆怒吼道“你在给老子说一遍!” “老子说,布老虎这座小庙,容不下我这尊菩萨。良禽择木而栖,咱把脑袋拴在裤裆上为的是啥?图的不就是个捞钱吃肉喝酒吗?他布老虎这不准咱干,那不准咱抢,跟着他迟早饿死,反不如来大黑天这边,好吃的好喝的伺候着,看谁不顺眼,咱抄刀子直接上,多快活,多自在。”莫桑槐撅起脑袋说道。 马三放气的老脸发烧,手腕子一抖,掌片儿刀跃于两指间,就要出手来个清理门户。 布老虎按住他的肩膀说道“莫桑槐,大路朝天,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行我的独木桥,咱好歹也做过兄弟,好聚好散。你若是带着人离开,今儿我放话了,以后咱还能坐在一起喝酒吃肉。” 布老虎这番话出自肺腑,马三放不知道莫桑槐为什么反叛,只想着现在非常时期,希望他能够暂且退下。 等一伙人期盼的望着莫桑槐做出决定,他脑袋压的很低,在次抬起头,脸面上尽是狰狞怒吼道“布老虎,老子跟你的情分一干二净,你是你,我是我,不管阳关大道,还是独木桥,你我碰上,非死即伤!” “莫桑槐,你他娘的,老子杀了你!”马三放是个暴脾气,拔出大刀气急败坏冲上去就要挥砍,却是被叶毛死死抓住动不了手。 “马三放,你听着,咱们各为其主,战场上是仇人,这私底下!...以后也没兄弟可做了。”莫桑槐说的如此决然。 布老虎伤心欲绝,正要开口说话,从聚义厅走出一人,身高八尺,孔武有力,正是大黑天。 “桑槐,你这话中听,放心,以后你小子跟我,好处绝对不少。现在阿灿死了,他的位置由你顶替!” 大黑天上来就狠狠打了布老虎的脸面,黄灿的地位在马寨也算一个头目。 以前莫桑槐放在布老虎这边,只是给马三放打个下手,如今改换门庭,立马受了重用。莫桑槐当场跪拜在地,感恩戴德道“黑天老大知遇之恩,桑槐莫不敢忘!” “好,哈哈!”大黑天仰头狂笑。 布老虎脸色铁青的可怕,这时李江哲从内厅里走了出来,后面跟着哭哭啼啼一脸愁容的田香。 环视了眼在场众人,李江哲轻咳几声道“大家都在,现在由我宣布一件事,当家的身患重病,如今口不能言瘫痪在床,立有字据让大黑天上位成为马寨四当家,暂代寨主一职。” 底下哗然一片。 不待布老虎说话,叶毛亮起嗓子道“口说无凭,让老子进去,咱们自个找当家的问明白。” “不错,你这黑秀才跟大黑天是一伙的,你的话老子不信!”马三放跟着吆喝道。 他身后小马庄乡民刀棒碰撞在一起发出金戈声,用来示意自己的不满。 田香杏眼儿圆瞪,怒喝道“那我这三当家的话,你听还是不听?” 这是马寨,人多眼杂,马三放、叶毛纵然桀骜,也不能当众打了这女人的脸。 不过他俩不做声,不代表别人不敢发言。 马朋乐是小马庄乡民的头,他挺起腰板,小拇指揉揉耳朵不屑道“你这婆娘是谁?老子正儿八经的大老爷们,凭啥听你个娘们的话。” 这句话够气魄,小马庄乡民发出肆意的狂笑。 田香怒急,大黑天脸色冷的可怕,莫桑槐瞧准了眼色上前亮了刀板子,直冲冲朝马朋乐砍来。 布老虎在也站不住了,眉眼儿一挑,大恶虎狼跃于掌心,虎狼相碰,恶声狂啸。飞出一球,直砸莫桑槐胸口,疼的他倒飞出去,吐了两口血在也站不起来。 “谁若想吃老子的金刚打,现在可以站出来!” 掂量着手中大恶虎狼,布老虎一身煞气逼的人不敢直视。 金刚打,仇老爷子看门的手段,神鬼莫测,这几年道上传的响亮。布老虎拿出来亮了个声,此时满堂鸦雀无声,就是大黑天斗投鼠忌器,持着金背砍刀,却是不敢动手。 环顾四周,布老虎很庆幸有压箱子绝活傍身,这也多亏了那头死去的黑熊。 当初布老虎崩了它的脑袋,出于显摆招摇四方,没想到为今天埋了个伏笔,震慑了大黑天等人。 手里盘转着大恶虎狼,布老虎威风凛凛在一票子人簇拥下就要硬闯聚义厅。 这时候,大老远传来一道呼声,赵铁生带着几个汉字捆绑着一个老头出现在老槐树下。 那老头长的精壮,特别是两条臂膀结实的很,肌肉扎结,就是二十出头的壮小伙都没他硬朗,这人正是马三放老爹,马面老财。 “布老虎,你要是不想这老头死在这里,让你的人全部退下!”赵铁生凶神恶煞亮起刀子架在马面老财脖子上。 马三放瞧清楚那人是自己老爹,吓得脸色惨白,脚下一个锒铛摔倒在地怒吼道“赵铁生,你个老王八蛋,放了我爹,否则老子杀你全家。” 小马庄的乡民们更是义愤填膺,都说大黑天心狠手辣,没想到行事这么阴险。马朋乐着急自家兄弟的安危,摆手制止了众人的亮刀子,望着布老虎,等他决断。 形势忽然逆转,大黑天龙行虎步,三步并两步跨到赵铁生面前,伸手掐住马面老财脖子大笑道“布老虎,都说你小子重情重义,行,现在老子给你个决断,今儿你死,这老头活。老子倒要看看,你是义薄云天,还是欺世盗名!” “放了我爹,大黑天,你有种冲老子来,放了我爹。” 马三放怒急了脸,跛着腿,弃了砍刀朝大黑天走去。 赵铁生一脚踹在他心窝子上,马三放受不住力,身子骨倒飞出去吐了口血。 叶毛瞧的真实,眉眼儿通红,吼叫一声,抽膀子猛甩,寸长的短匕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直夺大黑天脸面。同时,叶毛扑身而去,既然是要来个虎口夺人。 砰! 金戈炸响。 大黑天身边的大力抡圆了砍刀接下了短匕,与此同时,大黑天弃了马面老财,夺了赵铁生的大刀。 刀尖落地,陷入半寸,轰然拔起,力有千钧迎上,正是断魂刀精髓勾魂一式。 勾魂刀迅捷无比,叶毛扑身半空无从借力,眼看着悲剧上演。 一道火红色彩影划破长空,碰在了大黑天砍刀之上,溅起火花四溢。 噗! 一声闷响,大黑天不敢置信望着自己右肩。 当痛觉刺激着他的神经,大黑天反应过来,只见整条右臂血淋淋的,肩骨被炸的粉碎。 而大力那群人则是目瞪口呆,望着他身后那颗老槐树。 成人腰身粗壮的老槐树,树干上穿了透心洞,地上旋转着一颗火红色的太极球,上面纹着一头凶神恶煞暴怒异常的猛虎,赫然正是大恶虎狼的虎形球。 “怒目金刚打!大黑天,老子手上还有狼形球未发,你若是想试试脑袋炸开的滋味,老子可以满足你。” 第六十七章;断臂 ??下午的车,很急,提前先放一章。) 聚义厅外,秋风鼓瑟,剑拔弩张。 大黑天按住右肩伤口,半跪在地,身体瑟瑟发抖。 鲜血带着他的体力正急剧流失,在场人被布老虎金刚打震慑,率先反应过来的没想到既然是三当家田香。 迈着急促的脚步,田香顺手撕开衣袖给大黑天包扎伤口,这时候马贼大力取出金疮药递了过来,却被大黑天一巴掌打翻。 “布,布老虎,老子看你是不想活了。金刚打...怒目金刚,你当老子不知道你底细吗?以你的筋骨,现在发出一球,恐怕在无半丝余力了吧。” 大黑天咬着牙从地上站起身,布老虎脸色大变,别在身后的右手打了个颤。 百密一疏,布老虎眼角余光瞅了下人群中的李江哲。 金刚打的秘密,身为仇老爷子的门生,李江哲不可能不知道底细。 在马贼大力的带领下,十几号人将布老虎围了起来,马朋乐担忧赵铁生手上的马面老财,带着小马庄乡民不敢妄动。 马三放的命门就是自己老爹,放在平时,这会他已经斗志高昂跟人大战三百回合,现在倒像个拔毛的鸡,怎么也蹦跶不起来,呆滞原地。 形势逆转! 布老虎原想用金刚打震慑大黑天人马,此时被人识破底细,将自己推入困境。 老槐树下,马老财抖擞着身板,甩下了赵铁生按在肩膀上的大手,声音嘶哑喊道“三放啊,大老虎是你叩头结拜的兄弟,咱做人得讲情义,他有难,你给老子认怂,从此以后,你别提是我马老财的种。” “爹!” 马三放瞪圆了眼,双拳紧握不知道怎么办。 田香给赵铁生打了个眼色,后者脸色有些为难,按住马老财肩膀低声道“马老哥,卖我个面子,不要在出声了好不好?” 仰起脖子,马老财吐了口唾沫他脸上骂道“老子去你娘的,你小子有什么资格让老子卖你面子?你这两面三刀的狗东西,放在大元朝那会,就是蒙古鞑子的走狗,专门欺压自个人。” 赵铁生怒发冲冠,瞪圆了眼,抓起马老财头发,给他来了个狠拳打在小腹上。 马三放瞧的目眦俱裂,吼叫着抄刀子扑身过去,田香柳眉倒竖,红顶绣花鞋一扫,地上石子化为黑点扑面朝他打去。 外界传言,瘸腿儿老马一身狠气,佛祖难渡! 这马三放玩起刀来对敌人狠,对自己更狠。 石子扑面打来,他昂起脑袋用胸膛挡了下来。 一口鲜血从马三放嘴角溢了出来,他身形却是加快几分,朝自己老爹扑去。赵铁生严守以待,持着大刀摆好架势,这时候布老虎忽然爆喝道“老马,擒贼先擒王!” 如醍醐灌顶,马三放半空中收刀横劈,田香怎么也想不到这厮胆大妄为,敢对自己亮刀。脚尖轻点,身形旋转,田香躲了这刀,在附近蛰伏的叶毛暴起擒人,按住了她的肩膀,重重抓了下去,卸下了她一条手臂。 两人合击擒下田香,来到布老虎身边。 这厮是个得志猖狂的性子,眉眼儿扬起,瞪着周围人怒吼道“给老子放人!” “放人,放人!” 小马庄乡民,在马朋乐带头下挥舞着刀枪叫嚣。 大黑天脸色不知道是气的还是流血过多,惨白的吓人,如野兽嘶鸣般低吼道“布老虎,以下犯上,马寨规矩,今天你这些人全都得死!” “老子今天站这,够本事你来杀我啊。” 布老虎相信大黑天不敢妄动,不说田香对他执掌马寨有多少帮助,就拿前些日子那张银票上的白色污点来说,他跟田香的关系远远超过了单纯的主仆。 果然大黑天投鼠忌器憋住了言语,这时人群中的李江哲走出身来,从怀里掏出一张字据都开,大声道“布老虎,我知道你不服气大黑天上位,白纸黑字,当家的亲自嘱托,你若是在敢捣乱,就算让你当了寨主,名不正言不顺,你能服众吗?” 布老虎瞧不清字据上的文字,可是在下首的签名刚正有力的确出于雷豹之手。 一时间他沉默下来,脑袋里飞速盘算着计策,马三放着急自家老爹,亮起嗓子喊道“你先放了我爹,李江哲,老子平日里敬重你是个读书人,处处保留着三分情面,你若是敢害我爹,老子跟你没完。” 李江哲嘴角扬起道“这个自然,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布老虎,马三放,叶毛,只要你们乖乖放下刀枪退回去,日后安安分分做事,我李江哲保你们家人无事。” “老子凭什么相信你?”布老虎皱眉道。 这时候人群外响起哭闹声一片,田香的干弟弟大野带着七八个人,手里架着刀,捆了二十多名妇孺来到了聚义厅外。 大黑天凶煞气暴起,大步走了过去,夺来大野手中的砍刀,一脚踹在个女人背上,砍刀顶在她脖子上怒斥道“布老虎,你给老子自断一臂,否则今儿老子血溅小马庄。” 这二十多名妇孺正是小马庄乡民,其中有小半人正是马朋乐带来的壮汉亲人。 当场,大黑天的举措激怒了小马庄的青年汉子,他们抄起刀枪嘶吼着上前,大野撸起袖子怒吼道“不许动,谁敢动,老子把她们全杀了。” 这一吼炸了锅,布老虎那边的乡民鸡飞蛋打,有哀嚎的,有跪地求饶的,只有少数人能够冷静下来,希望布老虎能为他们做主。 布老虎此时真的感觉有些回天无力了,他没想到大黑天这么无耻,既然拿人家妻儿来做要挟。 不过置之死地而后生,他布老虎还有后招,他早先布置下来的一个棋子,当人群中有道眼神等待着他示意。布老虎犹豫了半天,他在想,他不能不考虑,如今他跟大黑天的对弈达到白热化,已经不单单是两个人的争斗,而是牵扯到几十位无辜妇孺的生死。 “布老虎,老子没时间给你斟酌,自废一臂,你给老子自废一臂,三声令下,老子没看见你自废一臂,这里的人全都得死。” 大黑天发疯般怒吼! 他手中的砍刀架在一个女人的脖子上,情绪上的波动,让他手腕在颤抖,刀锋渐渐渗入那女人脖颈中,鲜血丝丝滴落下来。女人绝望的眼神,小马庄乡民屏息凝神,等着布老虎做出决定。 “我...” 布老虎咬紧了牙口,右臂传来的剧痛让他内心越加冷静。 “三!” 大黑天怒目而视,从牙缝蹦出声来。 布老虎离他三十步距离,思绪百转下,他想起了陈大柱,想起四年前上观风口到如今的一切人物事。 “二!” 大黑天声音渗着丝丝杀气,他刀下的妇女已经麻木的闭上了双眼。 “一!” 最后一息时间,布老虎脑海中猛然想起了铁峰,那个他值得用一生去崇敬的汉子,如果是他,他会怎么做? “布老虎...” “慢着!” 等大黑天砍刀举起那刹,布老虎猛喝道。 “我若自断一臂,你真能放了在场所有老幼妇孺?”布老虎道。 大黑天咧开嘴,冷笑道“除非你自裁,让老子亲眼踩着你的尸体登位四当家!” “大黑天你他娘的做梦!”叶毛紧扣着田香的脖子,脸面狰狞吼道。 马三放坚毅道“老虎哥,你尽管下令,今儿我马三放认命了,我老爹死,我跟着一起死,小马庄灭亡,我跟着灭亡,不过我要将大黑天满门上下全部陪葬。” 风,在天空涌动着,树林秋叶瑟瑟抖声。 布老虎义无反顾上前一步,从后腰摸出匕首对准胸口道“大黑天,你我恩怨天生注定,从关城,到观风口,你我生来便是死敌。” 深深的吐了口气,布老虎有些释怀笑道“只要你能保证,我若死,小马庄平静如初!我若死,以往跟着我的弟兄能够得到善待,大黑天,我可以承认你赢了。” 大黑天脸色阴冷的可怕沉默不言,李江哲顾全大局道“成,布老虎,只要你自杀,我以性命保证为你风光大葬,而且你的兄弟,小马庄乡民们,皆可受到厚待。” 噗! 布老虎面带笑容,手里匕首毫无征兆刺进了小腹中半寸。 血花四溅,叶毛、马三放狂吼奔来。 布老虎闭上眼,手上在用力,匕首就要齐根没入,一颗太极球迅猛无比,化为金光将他手中匕首震断。 (ps;亲,这周木有啥显眼的推荐,为了你的方便,请让《马贼》上你那神圣的书架) 第六十八章;离寨(大章,求票) 观风口仇老爷子有两件离不开身的宝贝! 玉瓷儿茶壶,通体碧绿,精纹细致,乃是上等翡翠熬出来的稀世真品,举世无双。 传闻这是二十年前,雷豹摇旗初建观风口马寨,头一次干买卖正好劫了队官兵所得。仇老爷子当时居功至伟,雷豹特意将买卖中最珍贵的玉瓷儿壶相赠,并竖立了仇老爷子在观风口永不动摇的地位。 雕花儿龙凤太极球,龙凤呈祥,美艳绝伦,不失威仪。 这件异宝没人知道来头,布老虎从铁匠瘸子那里知道,雕花龙凤乃是镶金藏玉打造而成,无坚不摧,无物不破。较之大恶虎狼,少了几分杀伐,却多了几分仁义皇气。 飞龙在天! 雕花龙凤齐出,一球断了布老虎手中匕首,另一球打了大黑天手中的钢刀。 自人群中分开条岔道,仇老爷子在关小艺的侍奉下走了进来。 他老人家苍老的面容,身形依旧挺拔,无论是小马庄乡民,还是大黑天一系人马,在仇老爷子出现那刻,齐齐放低了刀枪。 “哥!” 关小艺瞅见布老虎小腹上的伤口,忙走过去为他治伤。 仇老爷子环顾四方,眼神定格在李江哲手中的字据上,淡然道“当家的情况如何?” 李江哲上前三步,行弟子礼叩拜下去,恭敬道“老爷子,当家的情况很不好,虽然稳住了病情,却...落了个瘫痪。” “马上风?”仇老爷子继续问道。 点点头,李江哲是个读书人,对这种淫乐所产生的病症有些羞于出口。 仇老爷子得了答案,皱眉道“当家的尚未恢复元气,怎么会想到?”他眼神看向了三当家田香。 叶毛在老爷子面前不敢造次,松了手脚。 田香被仇老爷子看了眼,低下头不敢直视,连发难找叶毛麻烦的心思都没有,拼命想着说辞。 好在不远处大野心儿灵活,忙道“老爷子,这事都怪我,昨天上山,我顺手打了只野羊。当家的兴致来了,这羊鞭要求下锅,所以....” 仇老爷子对已经发生的事从来不做追究,既然雷豹那边有了说法,他又问李江哲道“当家的可有嘱咐?” “当家的吩咐下来,由大黑天接任四当家,暂管马寨大小事务。”李江哲镇定回道。 仇老爷子继续道“可有凭证?” 李江哲眼角轻轻抽搐了一下,大野推了他肩膀,示意那张字据。 “可有凭证!”仇老爷子背负着手强调。 李江哲猛然跪倒在地,当场撕了那张字据道“没有,当家的只是交代由大黑天代为掌管马寨。” 仇老爷子摇摇头叹道“既然当家的发话,也罢,马寨是该由你们年轻人折腾了。” “老爷子的意思是?”田香急不可待问道。 全场几百号人屏息凝神等待着仇老爷子一锤定音,马三放跟叶毛心中重新燃烧起希望之火,唯独布老虎看的很淡,闭眼任由关小艺为他包扎着小腹上的伤口。 “当家的如果真交待下来,我这个不管事务的老头子没有任何好说话的,该怎么办,你们自己看着来吧。”仇老爷子深深瞧了眼布老虎道。 大黑天喜难自禁,仿佛忘了右肩上的伤痛,跪倒在地道“我大黑天今后代为执掌马寨,定要让我观风口扬名天下。” “不,不可以啊,老爷子,口说无凭,除去大黑天一家之言,谁能证明当家的,到底指定谁来接任四当家一位啊。”叶毛急红了脸道。 马三放也想开口说几句话,马面老财老远朝他打着眼色,这厮才悻悻作罢。 “如果你能拿出证据,说明当家的另有人选,否则以下犯上,叶毛,你在观风口也有四个年头,规矩应该懂的。”仇老爷子云淡风轻一句话,叶毛只能把话咽在肚子里。 此时小马庄乡民全看着布老虎,指望着他能站出身来说句话。 大黑天不想节外生枝,此时靠武力已经行不通,于是他靠近李江哲,打着眼色让他见机行事。 轻咳了一声,李江哲看待事情还是挺有见地,他看出风向转到大黑天这边,现在最重要的还是安定人心。 遂出言道“布老虎,大局已定,你若肯跪下屈服,我可以代表大黑天保证,你的地位无人动摇。” 李江哲看出布老虎没有搭理他的意思,担心冷场,抱了个四方拳朝小马庄乡民道“今天大黑天带来众位家眷也是情非得已,为了表示歉意,在场所有人皆可得纹银二十两作为赔偿费。” 话音落下,应声者寥寥无几,李江哲知道自己说话缺乏力度,望向了大黑天。相信此时,就算是块烂木头也该知道怎么行事,更何况大黑天还是有着几分收拢人心的本事,壮声道“各位乡亲父老,今天我大黑天多有得罪,还望各位海涵。在此,我向众位保证,小马庄今后正式由观风口保护,只要有我大黑天一日,小马庄将成为乐土,大伙跟着我有肉吃,有衣穿,逢年过节,只要有我大黑天一分银子,绝对亏待不了大家。” 无论怎么说,大黑天这番话,等于给了小马庄乡民吃了个定心丸,现在所有人眼神都会聚在布老虎身上,看他怎么说。 静静的等着关小艺为自己包扎完毕,布老虎这才睁开眼,起身,他先朝仇老爷子一拜,多谢刚才救命之恩。 随后他昂首看着大黑天,两人势均力敌对视了半会,布老虎打破沉寂道“从此以后观风口有你大黑天,在无布老虎。我将下山以后在也不回此地,七家马寨也将在无黑心老虎之名。不过,我有个条件!” “你说!”李江哲抢言道。 他朝大黑天拼命打着眼色,只要布老虎提的要求不过分,成王败寇,胜局已定,以防节外生枝,不如就此答应,也算卖了仇老爷子一个情面。 大黑天冷着脸点下头,布老虎说道“我的要求不高,小马庄的人,相信今天你看到本事,日后定然以德收服化为己用我不担心。只希望你能够善待跟随我的兄弟,叶毛,马三放,我不想看到人走茶凉,赶尽杀绝的事情发生。” “不,老虎哥,你走,我跟着你走!” 叶毛、马三放这群死忠纷纷出声道。 布老虎摆手让他们安静下来,大黑天沉默了半会,深吸了口气道“只要他们循规蹈矩不惹出事端来,叶家老猫,瘸腿儿老马,良才猛将,我大黑天决不亏待。” 大黑天这句话卖了个心眼,“循规蹈矩”这个定义很模糊,在者,两人都不是省油的灯,惹出乱子只是早晚的事。 布老虎何等精明,琢磨出话里的味道也不在意,反正马寨有仇老爷子这尊大能坐镇,大黑天不敢胡来,他也就点头认了下来。 条件已经谈好,布老虎不在看这厮嘴脸,转身面朝小马庄乡民,咬了咬牙吼道“成王败寇,老子输的不服气,可是败了就败了,我布老虎不是输不起的人。众位兄弟,你,你们珍重!” 布老虎双膝忽然倒下,挺直了腰板跪在原地。 小马庄乡民那边,传来熙攘的吼叫声,宣泄着不甘。 马朋乐率先跪倒在地,同时,几十号乡民跟着跪下,壮烈悲歌。 .......... 黄昏时分,观风口跑马道,布老虎牵着大马,身后跟着马三放、叶毛还有关小艺。 原本要为他送行的还有许多兄弟,布老虎害怕麻烦,推辞了回去。可是架不住这三人死命跟着,最后同意他们代表全部人送自己一程。 秋风打的人心格外凄凉,一路无话,等到了半山腰,布老虎勒住缰绳,停下脚步回过身道“天下无不散筵席,你们回去吧。” “老虎哥,我,我想跟着你一起走。”叶毛挤出了这句话,关小艺跟马三放同时点头,三人脸上挂满深深的情谊,不忍他独自离开。 此时已经出了马寨,布老虎没什么好隐瞒的,直言道“不行,你们三人必须留在马寨!” “为什么?哥,你应该知道我的心思,你若是走了,我根本没意头待在马寨了。”关小艺撅起小嘴道。 她家里上下三口人被关城县衙的人害死,她上山入寨当马贼为的就是报仇,如今布老虎走了,关小艺没了依仗,自然不愿意过这种难熬的日子。 扬起嘴角,布老虎眼眸中难得流出丝温情,他拍拍关小艺的肩膀道“小艺,听哥的话,好好留在马寨,要不了多久,等我再次回来。不出三年,我定杀高驴子为你全家报仇!” “老虎哥,真的?我就知道你没那么容易死心。” 听了布老虎的话,三人才知道这厮离寨只是以退为进。 马三放乐的眉开眼笑,挠着后脑勺道“老虎哥,我懂你,你这趟下山,应该是去找白马帮的人,然后...”他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布老虎微微点头,笑道“等老子在次回来,老马,你跟猫儿就得打好商量,看看谁来做这二当家的位置了。” “那一定是我!” 两人异口同声道。 布老虎见他们拌嘴争吵起来,趁着功夫挽着关小艺肩膀道“小艺,老爷子有什么话让你转交给我吗?” 摇摇头,关小艺从怀里掏出个精致玲珑的鼻烟壶递给布老虎道“老爷子没说什么话,只是让我把这个交给你。” 布老虎接过鼻烟壶仔细瞅了瞅,发现这小玩意既然是纯银打造,正面纹着鱼跃龙门,后面笔劲苍松一个“鱼”字,给人无穷张扬的感觉。 “鱼?” 布老虎来回念叨着这个字,关小艺泪眼婆娑的望着他,心里终究还是舍不得。 布老虎知道这妹子表面上刚毅,内心却是孤苦柔弱,把她揽入怀里轻声道“妹子,我的好妹子,相信哥,等哥再回来,掌管了马寨,一定为你报仇雪恨,然后找个好婆家风风光光嫁出去好不好?” 羞红了脸推开布老虎,关小艺抹了眼泪笑骂道“瞧你这德性,要嫁你嫁,你先给我找个嫂子在说。” “成,等咱下次回来,我给你找个嫂子,你也得给我抓个妹夫回来。”布老虎笑道。 这时天色已晚,布老虎知道该离开了,翻身上马,朝三人抱拳道“兄弟们,等我!” “老虎哥,我等你一辈子!” “我也是!” “还有我,哥,你自己一个人当心点。” 布老虎扬鞭策马飞奔下山,临别之时,他深深望了眼山顶马寨。 “我布老虎发誓,大黑天,等我下次回来之日,就是你丧命之时!” 第六十九章;十里亭 关城十里亭,布老虎坐在石凳上望着外头愁云惨淡的天空,忍不住叹了口气。 花开花落,秋风打枯荣。 有道是女子多伤春,男子好悲秋。 布老虎从不认为自己是个多愁善感的人,今天他总算感触到近乡情怯的滋味。 从十里亭放眼望去,远方小城近在咫尺,却又是那么遥远。 布老虎昨天下山,荒郊野岭渡过一晚,早上赶来十里亭,犹豫了大半天到底该不该进城。 他在观风口已经盘算好,只要能够跟白马帮达成协议,借助后者强大的财力,完全可以重新杀回观风口,跟大黑天一较长短。 可是,在来的路上,布老虎心中有根刺,那就是仇老爷子托关小艺交给他的“鱼跃龙门”。 从怀里掏出那个小巧的鼻烟壶仔细端详,布老虎思绪百转,他在考虑跟白马帮结盟的可行性。 转眼坐了半个时辰,天空起了丝晕黄,几家赤脚货郎牵着骡子来到亭外,架起帐篷,摆上了茶壶碗筷。 出城务农的庄稼汉三五成群聚集了过来,家里女人送饭来的,直接蹲坐在地上扒拉的吃起来。大部分嫌麻烦的汉子,直接在货郎那要了两张饼,就着随身携带的水壶泡着吃起来。 一骑飞快,卷起飞扬尘土来到十里亭,停下了马蹄。 这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身板结实,面相却是普通。骑着高头大马,翻身下来,朝卖饼的小贩走去,掏出五个铜板一丢问道“有肉?” 小贩是个黝黑的中年人,常年干这买卖心思活络着。 他瞧了眼年轻人,衣着朴素,仪表平凡,可是眉宇间有丝煞气萦绕,知道不是个良家。打着笑回道“这位小爷,实在对不住,咱这只有干巴巴的烙饼,可没熟肉伺候。要不您看这样,我给你上些热乎的饼,在来壶热茶,这天凉,泡着吃也能暖和下身子。” 年轻人看样子不是个爱说话的主,点点头拍了张桌子坐下。 小贩人机灵,知道这种人不能得罪,用抹布来回擦了桌子,奉上碗热茶,又从麻袋里掏出底层的大饼奉上。 那年轻人十分满意,多给了十文钱算是打赏,乐的小贩眉开眼笑。 年轻人看样子是饿急了,狼吞虎咽大口嚼嚼,他吃的高兴,有人却心里憋屈着了。 凉棚附近,几个蹲坐在地上吃饼的壮汉窃窃私语,眉眼儿不时瞅向年轻人。 等他一张饼吃完,那几人起身,各个都是臂膀粗壮如铁塔般的汉子。 他们一共有三人,看样子是出自同一个村。 其中一个肤色黝黑的男子走过去,拍了年轻人桌子,踩在板凳上,操着外地口音,瓮声瓮气道“俺说哥们,你骑马飞了尘土,打在哥几个的大饼上。你自个吃着热乎乎的好饼,莫不是让俺几个啃着尘土吧。” 年轻人不抬头,闷声啃着饼。 黑汉子落了脸面有些窘迫,狠劲上来了,一巴掌拍的桌子嘎嘎作响怒吼道“老子说话你听到没有!” “哎呦,我说大兄弟,不就是张饼嘛,卖兄弟个面子,咱送你一张行不。”小贩想息事宁人,从麻袋掏出张饼双手奉了过来。 黑汉子伸手塞饼入怀,眉眼儿溜了一圈,指着身后自家两弟兄道“咱吃饱了,俺那弟兄可不能饿着肚子。” “这...” 一张饼两文钱,小贩送出去一张已经肉痛的很,这会儿听他敲诈,脸面儿开始为难起来。 年轻人这时将最后一张饼塞进嘴里,吃饱喝足,拍拍肚皮,又掏了两文钱丢给小贩,起身拿住缰绳就要上马。 黑汉子见这人沉默寡言,体格也比自己矮半个脑袋,挺直了腰板上前拦路道“你小子给脸不要脸,老子让你走了吗?你知不知道老子混哪里的?老子说出来保准吓死你。” 年轻人瞅了他一眼,从后腰摸出马鞭抽了个响。 黑汉子心里有些发虚,嘴上强硬道“老子出自观风口,观风口知道吗?七家马寨那是鼎鼎有名,老子跟的当家唤作布老虎,道上人称黑心老虎。座下有两大神将,叶家老猫,一命九胆,瘸腿儿老马佛祖难渡。怎么着,怕了吧,老子跟你说,今儿这匹马老子看上了,识相的赶紧滚!” 这厮扯着嗓子叫唤,周围庄稼汉吓得汗毛拔竖不见了跑的不见踪影。 身边那个小贩呆滞原地,嘴角抽了几下,尖嚎一声,拽着骡子背上麻袋慌不择路逃离。 黑汉子自家的两个兄弟这时围了上来,把年轻人围在中间,捏着手骨,拔出后腰的柴刀晃晃,冷笑着那叫个嚣张。 年轻人扯着眉眼上下打量着黑汉子,好半天说道“你是观风口的人?” “不错!”黑汉子昂起脑袋回道,心里发着虚,暗道“他娘的,老子不会碰上真的马贼了吧。” 那年轻人继续问道“你跟哪一路的?” “老子跟的是哑巴疯狗,走的是行路插旗子。”黑汉子扬起眉头道。 这是行话,一般人可不知道底细,马贼出来打食,插旗、探路、蹲点、盯梢子各有分工。黑汉子这话刚说出口,凉亭子里忽然传来一阵开怀的大笑。 年轻人扭头望去,僵硬的表情忽然激动起来,一巴掌抽飞了黑汉子,迈步过去道“老虎哥!” 凉亭里正是布老虎,他起身走过去,来到年轻人身边道“丧狗子,不错嘛,走到哪都能碰到你旗下的儿郎。” 年轻人正是陈丧狗,也就是黑汉子口中的“哑巴疯狗”。 陈丧狗挠挠头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忽然记起什么,脸面上浮出难掩的愤恨道“老虎哥,白马帮那边我去过,司徒遵义不在,管家老钱说咱自己寨子里的事情,他们外人不好插手。” 眉眼横竖,布老虎怒道“他娘的,老子早就知道那群畜生没安好心,借机就是想挑起观风口的内斗。” “对了,老虎哥你怎么在这里?寨子里现在怎么样了?”陈丧狗问道。他昨天被布老虎派去送张金莲等人进城,所以还不知道寨里发生了什么事。 布老虎叹了口气道“这事咱稍后在说,对了,那几个说跟你的人了?” 陈丧狗朝后头看了眼,发现黑汉子跟他两个弟兄不知道溜哪里去了,想来是刚才听到他们的对话,吓得赶紧溜走了。 “那人还不错,看样子应该是城里务农的庄稼汉,难得知道混马寨的一些勾当,可惜啊,这么好的一个狗腿子既然让溜走了。”布老虎把他们起冲突的经过看的通透,黑汉子个性乖张,却有着强于常人的镇定,这点他很欣赏。原本布老虎还想收麾旗下,没想到这人溜嘴的功夫不见了踪影,实在有些可惜。 “老虎哥,那咱现在怎么办?”陈丧狗问道。 布老虎道“马寨现在回不去,既然白马帮不想插手咱们观风口的事,咱们就上天北崖。” “天北崖?” “不错,天北崖跟咱观风口表面上井水不犯河水,可是他们四年前打了张大彪的主意策动一场谋反,证明心眼里还是想吞了咱们。与其跟一只狡猾的狐狸结盟不成,天北崖这头猛狮,应该会很感兴趣。” 布老虎手里掂量着仇老爷子送的鼻烟壶,上面那个“鱼跃龙门”他终于琢磨透了。 仇老爷子早就看出白马帮暗藏的祸心,知道布老虎下山寻求帮助定然不成,所赠的鼻烟壶,意义正是在于天北崖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金鲤儿李鱼。 两人双双翻身策马朝高土坡挺进,十里亭秋风打落叶,在次归于了平静。 第七十章;老鸨?劳保! 布老虎带着陈丧狗一路往北,到了离高土坡还有两里地的一个野林子里,天黑不好赶路。索性打了只兔子烤着吃了,然后休息一晚,第二天赶到了高土坡。 来到高土坡,这是布老虎第二次过来。 上回来的时候抓了白马帮王志,劫了郑行桥师徒三个,如今白云苍狗,时过境迁,布老虎想着那辆金顶儿镶花马车落入了大黑天手里,这心儿又是一阵怨恨。 策马奔腾,两骑飞快,陈丧狗跟布老虎并肩而行。 路上,陈丧狗问道“老虎哥,天黑前咱们能上清河乡天北崖,不过到了地头,你该怎么办?” 这事布老虎正在考虑,现在提出来,索性反问道“丧狗子,依你看咱们上寨,是不是该带点啥,以表诚意?” “老虎哥,老爷子不是给了你个信物吗?你直接让人交给李鱼不就行了嘛。” 布老虎听这话有些窘迫起来,想着当初没劫白马帮那趟镖,或许跟李鱼还有几分情义在里头。 可是如今他有求于人,最怕的就是李鱼重翻旧账,到时候也不知道是自投罗网,还是怎么一回事。 “老虎哥,你看,那边有个人!”陈丧狗举起马鞭道。布老虎顺着他的眼神望去,前方百步草坪上,有个人躺在地上,也不知道生死。 “走过去瞧瞧!” 布老虎一勒缰绳,胯下黑马飞奔而去。 等着翻身下马,走过去瞧个究竟,布老虎跟陈丧狗看清那人长相,不由对视一眼,无语了起来。 这倒在地上发着梦呓的人,正是十里亭拦陈丧狗路的黑汉子。 瞧他摸样,应该是累的虚脱导致体力不支昏迷,布老虎给陈丧狗打了个眼色,后者会意的点头。从马腹上解下水壶,给黑汉子灌了两口。 不消一会,这厮眼皮子抖了几下,睁开眼瞧见布老虎两人摸样,“哇”的一声大喊,手脚并用就想逃跑。却被陈丧狗凌空抽鞭子声,给吓得跪倒在地磕头道“两位马贼爷爷,小的有眼不识泰山,两位就当俺是个屁,放了之后也别瞧俺了。” 布老虎瞧这人有趣,笑道“咱都是自家兄弟,怎么会对你不利了?” 黑汉子瞧这人眉眼里透着股子和蔼味道,壮了几分胆气,结巴道“俺,俺真不是有意拿两位爷爷名头出来招摇,俺保证,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布老虎点头道“行,咱信你一回,这次就不做追究了。” 黑汉子刚松了口气,布老虎这会继续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俺,俺叫劳保。” “老鸨?”布老虎琢磨着这名字虚实,有些不悦道。 没想到劳保一本正经道“是劳保!” “老鸨?” “劳,劳动的劳,保,保护的保,俺爹取的名字,希望俺能好好保护自己。”劳保强调道。 这次布老虎听明白了,陈丧狗闷了半天吐出一句话道“还是个老鸨!” 劳保彻底了无语了... “得,你们二位爷叫俺老鸨也行,反正俺从小的志向就是开家青楼当老鸨。”劳保耸耸肩,无可奈何道。 布老虎瞧他没了之前的慌张,打趣道“老鸨,你小子不是还有两个跟班吗?怎么这会跑到高土坡不说,连小弟都没了,这可不是当家的风范啊。” 哼了声,劳保摆手道“别提了,提了俺就一肚子火气。” 砰! 陈丧狗凌空抽了鞭子,示意这小子注意身份。 劳保这会记起布老虎的身份,打着哆嗦,诌媚道“当,当家的大老虎想听,俺就跟你们说说。” 于是他从怀里掏出个旗面儿在地上铺开道“先前天蒙蒙亮,俺和两个本家兄弟路过一个地方,瞧见大石头上插了这个旗子,俺摸了一把,感觉这旗子材料不错,顺手就取下塞进怀里。没想到从林子里窜出两个人,见到俺,就向俺拔刀砍来。当时俺心里害怕,撒丫子就跑,俺那俩弟兄跑的更快,俺气糊涂了,破口开骂,那两个没心肝的东西跑的更快了,俺想追,可是怎么也追不上...” “你他娘的给老子说重点!”陈丧狗挨不住这厮满口废话,急的亮出刀子来。 劳保吓得缩缩脑袋继续道“俺的呼声也不知道招了哪路神仙,从林子里又窜出一队人,两队人见面,叽里呱啦说着什么俺没听清楚。后来俺就见到他们打了起来,那个追俺的人好像是个头,我在丛子里瞅见他挨了好几刀,四五个人护持着他往林子深处退。俺看的心慌慌,一路跑到这里实在跑不动了,后来晕了过去,醒过来就瞅见你们了。” 布老虎跟陈丧狗对视了眼,两人眼神齐刷刷瞧向了劳保铺开的旗面。 只见这旗面上纹着一头金雕,威风凛凛,给人一种扑面打来的煞气。 布老虎心脏砰砰跳的厉害,伸手在旗面上来回摸了几道,面色凝重道“这旗面插在地上,旁边是不是挂着个五寸长的铁牌子,上面刻着一个雕字?” 劳保竖起大拇指赞道“当家的,俺真佩服你,你可比俺家乡算命师父厉害多了,咋就没见你掐指就能算出门道来了?” 陈丧狗亮刀子嘴里吐出两字“闭嘴!”劳保缩缩脑袋不在说话。 布老虎心中有了计较,这旗面儿正是天北崖的雕王旗,而能够拴上五寸铁牌子的雕王旗,代表着天北崖实权人物亲自出动。 眉眼儿微眯,布老虎沉吟道“丧狗子,你怎么看这事?” 陈丧狗沉默寡言,在马寨一直没什么出彩的表现,不过只有布老虎知道。他这个人看待问题很透彻,思维也十分冷静,在某种程度来说,他的分析比叶毛的还要精准几分。 想了半会,陈丧狗道“老虎哥,这条路直接通往城里,平日就是蹲盘子踩点的好地方。我想一定是天北崖的人瞧上了某个商贩,插了旗子划了道,偏偏这小子是个愣头青,当着别人的面折旗子,这可是往死里打脸的勾当。后来正巧又有一方马寨路过,天北崖先入为主,以为这小子是那队人派来的,所以...” 点点头布老虎道“不错,我也是这么想的。” 两人同时又看向了劳保,这人还不知道自己捅出多大的篓子,傻乎乎道“两位当家的说啥了?是不是瞧上了俺这旗面儿?如果当家的喜欢,这威风凛凛的旗面儿俺就送给你们。” 劳保自以为很仗义的摆摆手,布老虎眯着眼道“成,你小子够仗义,这旗面儿乃是上等丝绸编织,拿去城里卖,估摸着能换两三个小钱使唤。” “嘿嘿...”劳保挠着脑袋笑道。 陈丧狗道“你既然知道我们的名讳,这旗面儿出自哪方手笔难道不知道?” 劳保得意道“当家的,你这就不知道吧。俺原本是来找俺叔的,俺叔以前就是马贼,而且是观风口的。俺在小马庄呆了几天,听俺叔说了许多你们的故事,所以俺也不算拿你们的名头忽悠,俺也算半个观风口的人。” 布老虎灵机一动,问道“你叔可是张小剩?” “咦,当家的神机妙算,这也能算出来?”劳保瞪圆了眼道。 布老虎哈哈大笑,过去挽着劳保的肩膀道“成啊,既然是张老头的侄子,好,以后你就跟着老子当马贼吧。” “这...”劳保脱了布老虎的手臂,为难道“俺不想当马贼!” “为什么?”布老虎问道。 “俺...俺叔也让俺来投奔你,可是俺不想当马贼,俺想开妓院,等俺存够了钱,俺就回村开妓院,这是俺从小的梦想。”劳保低着声道。 布老虎嘴角抽搐了下,摇头叹息道“人各有志,老子也不勉强你。” “谢谢,谢谢当家的,那俺现在是不是可以走了?”劳保期待道。 布老虎点头道“你可以走,不过不是现在。” “为啥?”劳保委屈道。 从怀里掏出一万两银票晃悠了几下,布老虎狡黠的问道“你想开妓院吗?” “做梦都想!”劳保眼睛盯着银票呆滞道。 “那你知道开妓院需要多少银子吗?”布老虎继续道。 “你手上的银票就够了!”劳保也不傻,嘿嘿笑道。 “成,只要你帮我个忙,这银票就归你了。”布老虎收回银票入怀,劳保赶紧拍着胸道“为当家的赴汤蹈火是俺的荣幸!” “好,你现在就带我们去你偷旗子的地方。” 第七十一章;射口寨? 高土坡往南头行三里,有个野树林子。 这林子傍着官道,平日里总有马贼埋伏,过往商贾有熟悉地头的人,宁可绕道多行一天的路,也不愿从这走过。 布老虎带着陈丧狗还有劳保策马而来,把马匹拴在树林子外头一颗歪脖子树上,朝里面瞧了两眼,布老虎脸面越加谨慎了起来。 马贼这行当里面有个学问叫“望山”。 这是门眼力活,不过渐渐失传了。 那还是在元末的时候,天下大乱,流寇四起。 有军队大阀割城为侯,也有绿林好汉据山为点。 像雷豹这批老人,他们闯天下扯旗子行走八方,路过一个地段,只需要瞧上一眼山林,就可以知道里面有没有强人盘踞。 不但能够避免没必要的冲突,有时候还能够趋吉避凶。 布老虎平时没少跟仇老爷子请教,这望山的功夫学了个七七八八。 他瞧了几眼那野树林子,苍茫的天空下,这里沉寂的可怕。 按理来说此时正值深秋,免不了一些动物腾出身来寻觅食物过冬,可是这林子四周,布老虎瞧了会并没有发现动物粪便的痕迹。而且在进林子的路口上,布老虎敏锐的发现了刻意清扫过的痕迹。 他朝陈丧狗点点头,示意这林子里面的确藏了人。 劳保这时蹲在树下啃着干粮,布老虎走过去问道“后来你遇上的那伙人,人数有多少你记得吗?” 仰起脑袋想了会,劳保道“不清楚,俺乍一瞧有个二三十人,不过听后面的动静,有车轮子滚滚的声音,估摸着还有援手。” 布老虎听了这话,闭眼,掏出大恶虎狼转了个周天,这才说道“天北崖的人估摸被吞了!” “什么?”陈丧狗大吃一惊道。 要知道这野树林子靠近高土坡,等于说就是天北崖的地盘,在自家地盘被人吞了,陈丧狗忧心那伙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丧狗子你看,这林子左右没有打斗过的痕迹,如果天北崖的人胜了,自然不会弄的这么干净。所以只有一种可能,那伙神秘人吞了天北崖的人,未防报复,所以...”布老虎有些惋惜道。 从劳保带出来的雕王旗来看,这次天北崖肯定是个头目出动。搞不好就是左山雕亲自带队,要不就是李鱼出手,如果能雪中送炭搭上把手,布老虎此行天北崖结盟,完全是事半功倍。 瞧出了布老虎的可惜,陈丧狗道“老虎哥,凡是总要瞧个明白才能下定论,要不你在这等等,我进去瞧瞧。” “不用,一起吧。”布老虎不放心陈丧狗一人前往,瞧了眼后头想开溜的劳保,从怀里掏出万两银票子晃晃,这厮立马跟见着肉骨头的大黄狗一般,摇着屁股,跟了过来。 三个人轻手轻脚进了林子,这秋风落叶的,地上有许多枯枝,布老虎还担心劳保闹出了动静。没想到这人提气的功夫有几分火候,手段较之野猴也不遑多让。 进了林子,走了百步,布老虎很快发现了些端倪。 野林子里打斗不比荒郊野岭,一些羽箭洞穿的痕迹,还是无法抹除的。 布老虎从树上的刀痕箭孔,推断出一个时辰前这里发生了场恶斗,从脚下稀松的落叶上隐含的血迹来看,这伙人匆忙之下,应该尚未逃远。 这时前方有着一片茂盛的灌木丛,布老虎依稀听到马鼻子打响声,连忙停下脚步,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老虎哥,前面有情况。”陈丧狗压低声音道。 布老虎点点头,三人猫着腰潜伏过去,没走两步,劳保忽然加快步子蹲在地上刨开枯叶,一枚铜钱正镶嵌在泥土里露出半截。 这小子乐呵着搓搓手要去取那铜钱,布老虎猛然压住他的肩膀低声道“不要动!” 劳保心里委屈,不敢忤逆布老虎的意愿,想着这当家的真抠门,傍了万两银钱还贪图自个捡到的一文钱。却见布老虎蹲下身,从地上捻起点灰洒在铜钱两边,一根极为细小的丝线显了形,布老虎顺着两头摸过去,在颗大树底下找到了两个铃铛。 “我倒是哪门子好手干的这票买卖,原来是射口寨的人。” 布老虎瞧那铃铛嘀咕了几句,从地上捻了一团泥巴揉成团塞在了铃铛里头。拍拍手起身,他瞅见陈丧狗跟劳保摸到了灌木丛探头张望。小心翼翼潜伏过去,陈丧狗把位置让给他,布老虎望了眼,不由倒吸口凉气。 灌木丛二十步开外,有三十多条汉子蹲在四处啃着干粮,他们中间,三人一捆,总计十五人被绑了手脚嘴里塞着石子。 这三十多条汉子布老虎瞧着面生,各个都是腰膀子健壮的八尺壮汉,眉宇间不自觉露出的杀伐之气,纵然是布老虎都有些心悸。 “他娘的,这是从哪来的一帮煞神啊。” 布老虎心里打着嘀咕。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林子里这三十多人各自分开吃饭喝水,他们神情肃穆庄重,四人一对,背靠背,没有马贼行事洒脱散漫,更不像行走镖师良莠不齐。 “俺的亲娘嘞,这些人到底是啥来头?” 劳保低着声琢磨,布老虎缩回了脑袋,拉着两人退了百步距离,来到一颗大树下坐着道“我以为这伙人是射口寨的,没想到事情远没这么简单。” “老虎哥的意思是那辆车上的家伙?” 板子车上弩箭刀枪陈丧狗看的真切,布老虎点头道“那边的响金铃扣着两根蛇信子带毒箭,这玩意是射口寨独有,可是看那伙人的精气神,如果真是射口寨的实力,咱们观风口的名堂可就虚了。” 观风口立寨靠的是武勇,就是山上五岁孩童都能完整打出一套拳法,可是布老虎看那三十名汉子的手脚。各个都是熬了有十年的筋骨皮,真要是斗起来,除非大柱子那伙人起死回生,然后年轻个十来年有个一拼。否则观风口还真没几个人,能够扯开膀子斗上一斗。 陈丧狗同意这句话,可是眼瞅着有个跟天北崖交好的机会,两人都不愿撒手错失了。 这时候劳保探过头道“当家的,俺忽然记起来了,俺叔喊俺今晚回小马庄吃饭,这天也不早了,俺现在还得赶过去,俺就不陪你们折腾了。” 陈丧狗瞧明白了,这厮是见着那些人厉害,想要打退堂鼓。眼下正是缺人手的时候,他怎么也不能放劳保离开,当下拔出刀子喝道“你要离开也行,老子先跟你算十里亭的账。” 劳保这会倒不惧他两人,仰起脖子硬气道“当家的你要杀俺,俺没话说。不过俺这人从小怕疼,等会挨了刀子叫唤出来,你们可别嫌俺吵闹。” “呵呵,看不出你小子有点机灵劲,成,咱也不为难你,只要你帮我个忙,这张银票你拿回去算我给老张叔添个酒钱。” 布老虎从怀里掏出百两银票丢给劳保,这厮乐的屁颠屁颠,打着包票道“当家的吩咐,俺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临末,不放心的添上一句“要是俺的能力办不了,俺就把银子退给你,有钱没命花,俺不傻。” “放心,你是老张叔的大侄子,哥几个能害你么。”布老虎拍着他的肩膀笑道。 劳保乐呵道“是这个理,俺出门的时候,乡里算命的就说俺能碰上贵人,不想发财都难。当家的,你就是俺的贵人,你让俺做事,只要不是没命的勾当,俺愿意为你赴汤蹈火。” “成,老子欣赏你小子的仗义,等老子回了寨子里,就给你出钱建造个妓院。” 劳保乐的眉开眼笑,不过这厮还是有着几分狡黠,低声问道“当家的,你让俺帮你做啥事啊。” “咱们现在潜回那里,等会我跟丧狗子引开那批人,你去给捆着的人松绑,带他们到高土坡等我。怎么样,这个忙不难帮吧。”布老虎笑道。 劳保挠着头道“难倒是不难,可俺心里发虚。” “为啥?”布老虎笑容越加灿烂道。 “俺总觉得,等会是俺把那批人引开!”劳保鼓起勇气道。 布老虎颌首笑道“你怎么知道的?” “因为当家的笑起来,俺心里直打哆嗦。”劳保如实道。 陈丧狗这时亮出刀子架在他脖子上,劳保死鸭子嘴硬道“当家的俺怕疼,俺怕一会叫出声来。” “成啊,你叫啊,你偷了别人的东西,咱要是把你绑了所过去,没准还能落几把趁手的家伙玩玩了。”布老虎夺走了他手中百两银票放入怀里,劳保力争道“当家的,你不能这么对待俺,俺叔是张小剩,俺跟你们是一伙的。” “俺,俺,俺认识你吗?”布老虎学着他的腔调笑道。 劳保垂头丧气道“你怎么这么黑啊,俺没招你惹你,你咋偏赖着俺不放手勒。” “因为俺的外号就叫黑心老虎啊!”布老虎笑着回道。这时候陈丧狗劈掌敲晕了劳保,他和布老虎联手将这厮抬着朝林子里迈去。 第七十二章;解救 劳保迷迷糊糊睁开眼,发现布老虎两人不见了踪影。 他想要挪动下身子,忽然警兆从心中升起,扭头朝展开的右手望去,这厮嘴角扬起狡黠的笑容。 只见在他右手臂上,一条细小的蝎子正爬啊爬,如果是普通人一定会惊慌失措的爬起身大叫。可是劳保并没有这么做! 他机警的发现,在自己右手腕上有条细小的丝线连着不远处一颗大树。 稀松的几根杂草里,隐约可以瞧见有串铃铛正安静悬浮在半空中。 毫无疑问,只要劳保敢动下身子,一定会敲响铃铛,到时候... “嘿嘿,傻子,两个大傻子,这点伎俩,俺自打穿开裆裤的时候就不玩了。” 劳保心里笑的厉害,手上可没闲着。 他左手如闪电般抓住蝎子脑袋扭下来弹了出去,张开嘴,舌头探出,露出指甲大小的刀片。 用两手指娴熟的捻了起来,劳保割断了手腕上的丝线,将其缠绕在一根枯枝上面。探头瞅了眼灌木丛外,收拾行当准备离开的那伙神秘人,他轻手轻脚,猫着腰就朝远地儿跑去。 一阵秋风打过,劳保抬起脑袋,忽然发现半空中飘扬着一张银票。 这张百两银票仿佛有种莫名的魔力,带着劳保的眼神飘啊飘,最后落在了灌木丛上。 咬咬牙,劳保惋惜的瞧了眼那张银票,毅然转身离开。 这时候又一张银票飘啊飘,荡在了灌木丛周围。 “他,他娘的,俺,俺不会接受这种诱惑的。”劳保艰难的从嘴里蹦出一句话,心里想着“傻子,大傻子,要是在给一张,俺就豁出去了。” 仿佛心声打动了老天爷,有一张银票飘啊飘,荡到了灌木丛周围。 劳保红着眼,哼着气,胸膛起伏的厉害。在他脑海中,一座奢华的青楼开张大吉,他的耳边响起莺歌脆笑。 “俺,俺拼了!” 下定了决心,劳保猫着腰迈着小步子,飞快冲向灌木丛将两张百两银票收入怀中。 还有一张银票挂在了草丛上,劳保小心翼翼探出手,三寸,两寸,一寸,当两指触摸到那张银票,他喜难自禁,就要抽手离开... 一张阴冷的面容忽然出现在了劳保的视线中,他脑海一片空白。 依稀之间,他只记得这人不久前跟天北崖的人厮杀,一刀之威,硬生生将敌人砍成两半。 “俺,俺,俺是过路的。”劳保一屁股瘫倒在地上,这时候前方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四五个壮汉将他围了起来。 “俺投降,俺投降,别杀俺好不。”双手举得高高的,劳保认命的闭上眼。 这时从十步开外一颗大树上,陈丧狗冒出身形,张弓搭箭,猛然偷袭。 一箭如丛林中飞奔的野豹,迅猛的让人难以想象。 噗! 一道闷响,劳保耳中响起炸雷般怒吼。 “大兄弟快跑,回头告诉当家的,让他们灭了射口寨为老子报仇。” 这声音怎么听,劳保都感觉耳熟,可是现在来不及想那么多。 他睁开眼瞅见正面一位汉子轰然倒地,双腿拔地而起,如灵猴翻身,两指间暗藏的刀片挑了身边,擒拿过来的汉子手筋,一眨眼功夫,身子已经飘到一丈开外。 “追,不能让他们跑了。” 灌木丛那边,一个脸上长有黑痣的汉子大吼。 这时陈丧狗站在树上又射了几箭,抛下长弓溜脚就跑。 反观劳保,这时他跟两个汉子缠斗了起来,这小子应该是得了张小剩的手上功夫。 要说那个老淫虫,早年当淫贼那会,出名的是脚下踩着的梁上功夫,手上的功夫也是拔尖的了得。一手袖里乾坤,能眨眼开的了天底下任何摸样的锁,也能瞬息之间挑断任何人的手脚筋。 原本布老虎待他有情有义,张小剩想收他为关门弟子,可惜落花有意,布老虎对偷摸的手段没有兴趣。叶毛倒是想要学上几分,可惜一直登不了台面,而今天劳保这个大侄子,可将袖里乾坤的功夫发挥的淋漓尽致。 弯腰躲过一位汉子的猛拳,劳保顺势前扑,从那汉子裤裆钻了出去,手上也没闲着,用刀片划了那人脚筋。 趁他吃痛,劳保顾不上形象,屁股上拱,像头野猪般昂着脑袋四肢并用飞速逃离。 林子里顿时炸开了锅,在黑痣汉子的呼喊下,三十多名汉子动了足足二十个去抓捕陈丧狗跟劳保。 从那伙神秘人的路子来看,他们不像是行走山林,做惯了打家劫舍的流寇。在林子里行走逮捕一个人,手段显得很是笨拙。 趁着这会人离开了大半的空隙,一道身影极快扑向了板子车,借着上面所载货物掩盖住身形。 这人正是布老虎! 在陈丧狗、劳保各引走了十来号人,这厮偷偷潜回林子里。 他瞧了两眼严加戒备的黑痣汉子,趁着他打探周围动静,摸出粒石子打在中间捆绑汉子身边。 那里头绑着一个人,眉宇之中有股子桀骜十分显眼,那人嘴里含着石头,眼里四处张望。瞧见布老虎打出来的石子,顺着望了过去,眉毛一挑,压低了眼角让周围同伴不要起了动静。 布老虎瞧着年轻人有股子玲珑劲,心中暗喜,仔细的数了下林子里的人手,算上黑痣汉子足足有十三人。 他们各个都挺着大刀,布老虎真的现身可万万不是对手。 不过他也没想过死拼,只想着如何解开那伙天北崖人的手脚,只要他们借助他们的力量,未必不能跟这伙神秘人斗上一斗。 此时布老虎倒是怀念起马三放来了,假如他在身边,凭借着五十步打靶的手段,想要割开那群人的绳索简简单单。不过就是没有马三放,布老虎也有自己的手段来行事。 他给天北崖的人打了个眼色示意稍安勿躁,此时布老虎也瞧清楚了这伙神秘人的名堂。那个脸有黑痣的汉子应该是这群人的头,哪怕不是,也可能是这伙强人的引路人。 在林子正南方,二十步的草窝子里有布老虎抓来的一只野兔子藏在那,等那伙人全部精神注意着四周警戒上,布老虎从地上捻起石子朝二十步草窝子里打去。 吱吱... 野兔子受惊,使劲的蹦跶着,这么大的动静立马吸引了几个不懂山林手段的汉子,他们持着刀剑快步赶了过去。撩开草窝子就是一阵猛砍,等看清了是只野兔子,还没等他们回过神来,布老虎一步三行,抓向了黑痣汉子的肩膀,用匕首架在他脖子上。 “全给老子不许动!” 刀尖子抵着那人脖子,布老虎凶煞劲狂飙一声吼。 十三个汉子阴冷着脸站在原地,那黑痣汉子临危不惧,扳了几下布老虎手腕,发现纹丝不动有如铁钳子锁住了他的肩膀。知道自个今天犯在高人手里,他亮起嗓子道“兄弟,咱井水不犯河水,过过把式解开梁子也就罢了手,三番四次过来踩盘子找事,莫不是真想来个你死我活?” 布老虎听他这话唱的顺溜,知道遇上同道,打着笑道“成,咱也不跟你拐弯抹角,这些人是咱兄弟,只要你把他们放了,今儿这梁子就算散了。” 黑痣汉子扬起嘴角,拔高了几分音调道“听兄弟这嗓子还是个话事人啊!天北崖出了个大斧头。爆脾性一点就燃,什么时候又出了你这么个理性人?不如直接划下道来报上名讳,扳扳手腕如何?”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布老虎知道自己撞大彩了,听黑痣汉子的口气,加上无所畏惧的胆气。布老虎对他的身份呼之欲出,此人正是射口寨二当家的黑面神杨烈。 第七十三章;你得叫我一声哥! 七家马寨,射口寨最为奇特。 它的来历十分神秘,崛起于八年前,那会正值天下安定之初。一些小地方,特别是靠近漠北一带,时常有马匪恶贼行患。 当时关城因为地理条件特殊,除了有名的树奶芬香,跟古老的关公唱腔,最为令人津津乐道的还是八百里疆域的马贼。 那时候马贼可不止七家,最为强大的莫过于天北崖、观风口,其它大大小小马贼不下于二十多股。当时西至大熊岭,横穿大渡口,马贼们只要一天打不着食,就会相互侵吞起邻边的势力来存活。 射口寨立寨之初,无从考究,只知道那么一伙人把寨子建在大熊岭。那边是个荒山野岭,多猛兽,地势崎岖,除了荒无人烟也算个隐蔽的好地方,唯独地理条件实在太过险峻。 七年前,经过官府的围剿跟马贼们互相倾吞,关城周边形成了定局,由七家马寨立足,小股流寇马贼纷纷投靠于这七家。 大熊岭地势险要,却是马贼围聚最多的一个地界,当时靠近射口寨有个马贼窝唤作熊岭寨。 这是个大家伙,里面聚集了整整八百马贼,穷凶极恶,就是观风口以勇著称,实打实亮开膀子干上一架都未必讨得了好。 可是就在一次偶然的冲突下,射口寨一战立威,以百余众尽屠熊岭寨八百多口子。 自此,射口寨横空出世,锐气势不可挡,大有以一寨之力,吞噬其它六寨之意。 经过摸索打探,射口寨的虚实暴露出来。 好家伙,那伙马贼人数不过三百,武器配备却是匪夷所思。 连发的诸葛弩,百炼的精铁刀,更为恐怖的是这伙马贼有一支重甲铁骑。靠着这些玩意,别说区区熊岭寨,就是攻打关城都绰绰有余。 生死存亡,观风口接到消息,仇老爷子跟雷豹当场拍板,让陈大柱去天北崖请金鲤儿李鱼过来协商。没想到大柱子还没出寨口,底下跑马道,李鱼带了一票人奉上拜帖上了山。 原来天北崖也得到了消息,射口寨的存在已经严重威胁到了六家马寨的存亡,当即,天北崖跟观风口一拍即合,强强联手,打了射口寨一个措手不及。自此,射口寨三百余人死伤十不存一,彻底老实了下来。 而天北崖跟观风口也是元气大伤,相互蛰伏,自此七家马寨彻底形成牵制之势,分布在关城外八百里的疆域上。 野树林子里,布老虎之所以听黑痣汉子的喊话,判断出他的身份,这还多亏了死去的大柱子,没事就爱唠叨些过往。 这黑面神杨烈人如其面,性子相当火爆,属于一点就然的火爆脾气。往往话没溜嘴三句,就能跟人结下死仇,拔刀相向。 布老虎确定了这人的身份,纳闷着射口寨出现在次是否有什么动作,中间遭捆绑的天北崖汉子,吐了嘴里的石子大喊道“兄弟,给老子解绑,老子来会会他!” 他这一喊,布老虎侧过头瞧了眼,没想到杨烈骤然发难,从腰杆子上摸出匕首向后扎去。 布老虎大惊,运起大旗手卸了他一条膀子,那边虎视眈眈的精壮汉子,抄着砍刀一拥而上。布老虎一脚踹在杨烈屁股上,自己就地翻身,用匕首挑了天北崖那些人身上的绳索。 “兄弟谢啦,老子叫左斧头,今儿这情哥们我记下了。” 眉宇尽显张扬的汉子脱了束缚,起身朝布老虎拱手,眼角余光瞅见精壮汉子杀奔过来,脚尖轻点,右腿如铁鞭横扫而过,劲道威猛,没个七八年苦修绝没这火候。 左斧头一脚踢掉了一名汉子手中的钢刀,布老虎顺手抄了起来。 在手里掂量几番,射口寨武器精良号称一绝的名头果然不是盖的,这钢刀较之一般大刀要短小半寸,刀身弧度弯长,锋锐之气扑面而来,是难得的马上劈砍利器。 布老虎右手有伤,前两天马寨里使出金刚打后遗症还未痊愈,如今使唤着这钢刀有些浪费。不由问那左斧头道“兄弟,手刀活使唤的怎么样?” “还凑活!”左斧头答了句话,从靴子里掏出匕首给其它兄弟松了绑。 布老虎把钢刀丢给了他,这时候天北崖十五个人抱起团,在人数上较之杨烈一行人已经持平。 掂量了手中的钢刀,左斧头朝布老虎笑了笑道“兄弟,今儿这救命恩老子左斧头记下了,留个名头,你就离开吧。咱天北崖的兄弟找场子,可不能让你看了笑话。” 布老虎瞧这人有趣,摇摇头笑着并不答话,扑身就朝板子车上的武器扑去。这时候杨烈已经接上了肩膀,打了个口哨,激荡在林子里,怒声喝道“把他们全杀了,一群马匹子,老子看着心烦!” 听他这话,布老虎扑身之时有些恍惚,暗道这杨烈是不是脑子有毛病,手上可没闲着。掀开帆布,板子车上堆砌的刀枪,让布老虎心里发着虚,跟射口寨的兵器相比,他布老虎感觉自个带人出来打食,使唤的家伙那叫个寒掺。 “连发的*?他娘的,好东西啊,老子啥时候能有个二三十把啊。” 布老虎瞧着板子车上码好的*,整个人的魂都被定在那。 一道破空声自耳边响起,布老虎反应过来,瞅见一汉子举着钢刀单手劈来。 这汉子身高九尺,就是大黑天跟他相比都差了个脑袋,臂膀子更是比布老虎小腿还要粗壮,这一刀抡个严实,起码有个三百斤力道。他不敢硬拼,拍手亮起板子车上的钢刀双臂用力横档抵过,饶是如此,这手臂震的发麻,虎口隐隐有迸裂之势。 “他娘的,这伙人到底什么来头啊。”布老虎退了三步心中暗骂。 就这眼前如黑熊壮实的大汉,放在观风口能跟全盛时期的大力拼个不相上下,这要真是射口寨的人。布老虎心里发着虚,边纵着身子避让,眼角余光朝左斧头那边瞅去,见他十五个人跟杨烈十二人拼斗起来,根本没个招架之力。 布老虎害怕无功而返,大吼道“斧头兄弟,这伙人来历不明,风紧扯呼!” 刮风打脸,没必要硬拼,就此避过,图个东山再起。 左斧头此时跟杨烈杀的酣畅,听不进布老虎的喊话,他身边弟兄力有不逮,已经出现死伤。 布老虎心中暗恨,没想到这人跟马三放一样是个愣头青,想着自个儿退避了逃脱,又心疼费尽心思布置下的局面。在跟那壮汉碰了一记狠刀,布老虎借势翻身来到左斧头身边,跟他背打着背联起了手来。 左斧头这时终于瞧清了局面,吼了声“好兄弟,我闯条路,你先行离开。” “哈哈,你叫老子一声兄弟,老子岂能弃你而去。” 这会儿布老虎也被激起了凶气,他本就是重情重义的性子,左斧头做人实诚,不管他现在是不是天北崖的人,布老虎定了决心,这人,他保下了。 左斧头眼见自个兄弟拼杀折损了八九个,剩下的三人跟拿着匕首跟杨烈一伙人拼斗败局已定,吼叫着让他们两人离开。 胸膛被一腔怒火激的起伏不定,左斧头双眼冒着火,吼道“好,大兄弟你不走,今日咱就并肩作战,只要出的了这林子。咱俩还有口活命气,老子一定要跟你三跪九拜,结那三世情义。” “哈哈,快哉,快哉。大斧头,咱俩做兄弟成,不过得分个大小。老子从来只当大的,你得叫老子声哥。”布老虎肆意狂笑道。 左斧头眉眼儿倒竖,喝道“那得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话刚落地,左斧头耳边传来虎啸狼叫。 布老虎翻转过身,左手一抖,大恶虎狼盘旋在左手掌心中虎狼狰狞。 “大老弟,看清楚哥哥这手把式!” 伸掌前推,拇指正扣,急速盘旋的大恶虎狼被布老虎用力碰了一记。 虎推狼行! 强大的劲道灌注于狼形球中,如飞火流星,一道亮光爆裂而发,直打杨烈项上人头。 这时候在他附近状如黑熊的汉子侧身而来,挡在杨烈身边,双手持刀,力劈华山而下。 砰! 金刚打,佛门金刚,怒目而视,鬼神辟易! 狼形球撞在那汉子大刀上,百炼的钢刀被炸的寸断,在所有人不可思议的眼神下,灌注了金刚打力道的大恶狼形穿了那汉子小腹,钉在地上急速盘旋,鲜血四溅。 吁... 马嘶人叫,一骑飞快。 布老虎如今左右手臂皆被废掉,身子骨依靠在左斧头身上,瞅见一马当先而来,既然是陈丧狗,大喜喊道“丧狗子,夺马,夺弩,开溜!” 这厮生死一线还惦记着射口寨招牌连弩,陈丧狗弯腰用马鞭卷起大恶狼形收入怀中,反身用利箭断了拴在树上的缰绳。 十多匹大马迈着蹄子打起响鼻,左斧头好在此时没有犯浑,扯开嗓门来了个惊雷吼,震的马蹄子狂乱。趁着空隙功夫,他扛着虚弱的睁不开眼的布老虎翻身上了马,快行逃离。 第七十四章;我叫布三多 等布老虎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身处一个卧室里。 这卧室还算别致,里外一尘不染,布老虎试着活动了下左右手,发现臂杆子除了有些酸痛,到没什么大问题,只是肚子饿的咕咕叫实在有些难熬。 没过一会,卧室大门被推开,进来的正是陈丧狗。他瞅见布老虎醒来,一步三行跨了过来激动道“老虎哥,你终于醒了。” “我...昏迷了几天,咳咳。”布老虎嗓子嘶哑道。 陈丧狗忙给他倒了杯水递过来道“三天,老虎哥,你还真能睡,这一觉可是整整三天过去了。” “这么久?”布老虎皱了眉头,继续道“这里是哪?” “天北崖!”陈丧狗给他弄了件衣服披着,布老虎试着起身活动了下,要说仇老爷子待他还真不错。 自打传了金刚打后,布老虎每隔三天就会从关小艺那得到一包草药。 这是仇老爷子专门给他调配的外敷秘方,每次打熬完筋骨皮后,只要布老虎按时添上药汤泡了身子,第二天就能龙精虎猛。不然他这小半个月不到使用了两记金刚打,虚托昏迷三天还算轻的,如果放在初时那会,这番折腾,起码两条膀子通通得废掉。 活动了下手臂,布老虎实在饿的发虚,陈丧狗担心他的身体虚不受补,从包裹里掏出烙饼让他先恢复下元气。 等吃了五张大饼喝了三杯茶水,拍拍厚实的肚皮,布老虎靠在椅子上,问道“丧狗子,说说咱昏迷后发生了哪些事。” 清清嗓子,陈丧狗道“老虎哥你不知道,自打你昏迷,原本我想带你先回小马庄找人看看身子。没想到那左斧头是个实在人,非要扛着你上了山来到这天北崖。之后更是跑到清河乡抓了个郎中给你瞧病,一天一夜都没合眼,直到那人说你无碍,只要休息个两三天自然好转,他这才被我劝回去休息了。” 点点头,布老虎早就发现左斧头为人实在,虽说脑门子有时候一根筋,不过这类人却是最适合当兄弟。 扫了眼这房里的布置,布老虎继续道“瞧这房子的摸样,这大斧头在天北崖的名头不低啊。” 陈丧狗应和道“不错,他是天北崖当家的左山雕养子,在这个地头上,能说得上话。” 观风口跟天北崖一直没什么交集,是故布老虎对后者也没过多的了解,闻言继续道“劳保那小子了?” 提到这厮,陈丧狗恨的牙痒痒道“他娘的,老子从没见过一个人逃的比狐狸还快!老虎哥你是不知道,那小子不到五个呼吸就把人全甩了,之后十几号人追着我满林子跑,好在他们不擅于丛林来去,放不开手脚,不然我这跟头算是栽了。” 布老虎对劳保的去留不怎么看重,他只在乎一件事,就是陈丧狗说的,那伙神秘壮汉不擅于丛林奔袭。 要知道关城周边地界特殊,有高陵丘壑,也有平原野林子。老道的马贼能策马跃过三丈的野沟子,技术高超的比如叶毛,能骑着烈马在林子里狂奔不受任何影响。 那伙人有射口寨杨烈把头,如果不是马贼,又带着这么多兵器,布老虎忽然记起这四个年头,从未听过射口寨打食的事情,他脑海中有了一丝灵光,不自觉溜出嘴道“那伙人不会是当兵的吧?” “啥,啥当兵的?”陈丧狗疑惑道。 布老虎摇头笑道“没事,我胡思乱想罢了。” 陈丧狗“哦”了一声不在说话,他本身性子就是个闷葫芦,也多亏了是在布老虎面前。放在外人那是除了亮膀子玩刀斗狠,半句废话都不肯跟你多讲,否则道上也不会送他个绰号叫“哑巴疯狗”。 在卧室里又活动了会腰骨,布老虎开始有些闲的发慌了,这时候大门被人重重踹开,走进来一人正是左斧头。 他手里提着食盒,见到布老虎醒了过来大喜道“哥,我的亲哥勒,你终于醒啦。” 布老虎被他笑容弄的心慌慌,忙道“你小子可别叫的这么亲热,我跟你不熟。” 左斧头不以为然的笑了笑,从食盒里掏出鸡汤一碗,又端出一只焖鸡,招呼着陈丧狗道“哑巴兄弟一起来点?” 陈丧狗跟他没啥好客气的,点点头拿起个鸡腿蹲门槛坐着啃了起来。 布老虎慢悠悠喝了汤,左斧头小心翼翼陪着笑道“哥,我还不知道你叫啥名字了。” 瞅了他一眼,布老虎道“布三多!” “布三多?这关城地界上没听过这么号人物啊。”左斧头挠头嘀咕道。 于是继续问道“布哥,我看你这名是忽悠我的吧?” 布老虎以为这小子看出自己身份来了,却从这厮脸上瞧出只是试探,放下碗抹了嘴巴的油腻道“老子打小住在小马庄,怎么着,你小子不是马贼,改行当师爷查我底子啊。” “哈哈,哥,你这是说的啥话,咱大斧头佩服你都来不及怎么敢对你不敬了。只是你这名字,嘿嘿...配不上你这身威猛势头。”左斧头陪着笑道。布老虎听这话顺耳,满脸儿严肃的解释道“咱出自书香世家,祖上三代都是朝廷里的一品大员,杠杠的大家族,不过传到我老子那代就开始没落了。咱爹也是个认命的主,不想搞个什么重振家名的勾当,索性给我取了个名字叫三多,多福多禄多寿,多实在。” 噗~ 门槛上坐着的陈丧狗碍不住布老虎的忽悠,一口鸡肉碎末喷的满地都是。 左斧头被他忽悠的团团转,脸面儿全是崇拜,瓮声瓮气竖起大拇指道“哥,没想到你还是个全才啊,文武通吃啊,你怎么就这么好的命勒。” 布老虎被他弄的有些不好意思,借着吃肉的机会掩饰了脸上的不自在,这会左斧头暴露了心思,打着笑道“哥,咱俩一起出生入死是兄弟不?” 点点头,布老虎可没敢应承下来,这厮笑起来的样子就好像野树林子里的大尾巴黄鼠狼,阴险的很。 “那啥,你那手弹珠子的功夫能教教我吗?”左斧头比划了个动作,布老虎这才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 这小子肯定是见着金刚打威猛的势头,起了拜师的意思。 不过布老虎完全没心思给他这个便宜占! “开什么玩笑,老子想了整整四个年头,冒着被黑熊王拍死的危险才学到的金刚打,让老子传授给你?你小子在做梦吧。” 布老虎心里骂的酣畅淋漓,脸面上却摆出惋惜的样子道“老弟,不是哥哥我不仗义,这手绝活不好学,你知道咱师父传给我,整整炼了我筋骨十年,这才有了几分火候。饶是如此,我这一年以内只能使出一次,如果妄想着在次使用,轻则断骨伤筋,重则可使立地身亡啊。” 左斧头脑子有些转不过弯来,他只认为金刚打难学,没想到却是难的匪夷所思。不说十年的打熬筋骨,就是一年只能使唤一次,想到这里,左斧头重重拍了脑门,惭愧道“哥,咱对不住你,让你一年只能使唤一次的保命机会给弄丢了。” “老弟,你既然叫咱一声哥,你的命就是我的命,这手段该用,用的值当。”布老虎情真意切道。左斧头听的热泪盈眶,就差没给布老虎跪下磕头。 这会儿陈丧狗实在听不下去了,咳嗽了声,出门转溜去了。 布老虎记起了正事,试探的问道“我说老弟,这是哪里啊?” “天北崖啊,哥,不如你来咱这地界混吧。凭你这身手,等我义父接我大哥回来,我就把你引荐给他们,到时候咱哥俩一起拼江山。”左斧头激动道。 布老虎眉头微皱道“好是好,不过我想见见你们二当家的。” “你是说鱼叔?那还真不巧,鱼叔跟我义父一起接我大哥了。” 布老虎有种脑袋想撞墙的冲动,消了会郁闷,继续道“他们什么时候回来啊?” “估摸也就这两天吧。”左斧头道。 布老虎点点头,两三天的功夫他还能等。 这是左斧头拍了大腿起身道“哎呦,差点把那茬子事忘了。” “啥?”布老虎随口问问。 左斧头道“我义父交待我上回黑山寨,把前段时间结下的梁子找回来,我这一耽搁,差点误了正事。哥,你在这休息几天,我去一趟就回来。” 第七十五章;筹备 天北崖人生地不熟,布老虎可不愿一个人落这里。 拉着左斧头的手臂,他问道“斧头先别急,这黑山寨不是个好进好出的地方,你先跟我说说啥事,咱们商议商议。” 左斧头没把布老虎当外人,见他想听,扯开嗓门道“没啥,就是前些日子底下的兄弟,瞅见黑山寨的人在高土坡打食。亮了嗓子,那伙人同意打到的食分三成给我天北崖,没想到这过去大半个月了,黑山寨那边还没动静。当家的那边倒不是贪图这点小钱,主要是认为抹了面子,让我带些弟兄上趟一线天,找找史家兄弟是个怎么说法。” 布老虎点头道“不错,寨子里的规矩,踩过地头奉上三成打到的食是规矩。他黑山寨不给,还真是不把天北崖放在眼里,换做是我,直接拉开膀子跟他们干一架。” 口沫横飞说完,布老虎瞅见左斧头目瞪口呆望着自己,知道刚才顺嘴说溜了,他笑着解释道“小马庄知道不,那边靠近观风口,平时没少听人说马贼行当里的规矩。” 左斧头琢磨着是这个理,问道“哥,你混迹小马庄,听说过辣手黑天跟黑心老虎吗?” 布老虎心里暗道“老子不但听过,还很熟了。”嘴上却道“听过,但是没见过,只知道大黑天是个手黑心黑的白眼狼,至于这黑心老虎。貌似是个容貌甚伟的年轻郎,重情重义,天生就是抗把子带头的料。” 左斧头嗤之以鼻道“被人轰出寨子也算扛把子带头?哥,你莫不是瞧他跟你是本家,所以出言相向吧。” “咳咳..”布老虎差点没一口鸡汤喷在左斧头脸上,尴尬摇了摇头。左斧头继续道“哥,你跟哑巴在天北崖好好住上几日,我吩咐了底下的弟兄,他们不敢怠慢了你。我去黑山寨过不了三天自然就会回来,到时候我义父回来了,我给你做引荐人。” “慢着!” “怎么了哥?” 左斧头疑惑着布老虎一惊一乍,他抹了把嘴角油渍起身道“我跟你一同上黑山寨!” “你跟我一起?”左斧头眉眼儿瞪圆了,猛的反应过来大喜道“行,太好了,哥,咱就喜欢跟你背靠背搭档。” 布老虎既然要同行,考虑起来自然比左斧头慎重的多。 “大斧头我问句,这次上一线天你准备带多少弟兄去?” 左斧头张嘴就道“我义父给了我两百人使唤,我想着要不了那么多,准备只带一百人去。” 布老虎心里那叫个酸啊,这天北崖果然人多势众,找个场子带两百号人出去。放在观风口,就是当家的雷豹亲自带人出去打食,那也只是不满三十号人跟随。 瞧见布老虎脸色有些难看,左斧头以为他嫌人少,试探着问道“哥,我手上还有七八十号死忠,要不一起拉上?” “我呸,区区一个黑山寨,你带两百多号人上山,也不怕落个笑柄。”布老虎鄙夷道。 左斧头一双眼睛眨啊眨,满脑门都是疑惑。 布老虎不爱看这人的怂样,竖起大拇指道“斧头,你带几百号人去砸黑山寨的招牌,史家兄弟就是妥协了,你算不算这个?” 左斧头挠挠头,满脸儿不知所以然。 布老虎继续道“这脸面儿是靠自己挣的,你带这么多兄弟,史家兄弟怕的是你身后的势力,给的是你义父左山雕面子。至于你左斧头,孬,实在是孬。” 这话说的有点过了,不过对于一些浑人来说,只有这样的话才能真正让他们听的进去。 果然左斧头拍案而起,大吼道“哥,你说我左斧头的面儿不好使,行,咱走着瞧。我现在就单枪匹马挑了黑山寨的史家兄弟!” 布老虎怕他意气用事,连忙拉住这厮衣角,笑道“斧头,哥知道你是好样的,不过行事筹谋不能单凭一个勇字,有时候还得靠势来压人。” “势?”左斧头两道浓眉拧在一起。 布老虎点头,脸面上挂着高深莫测道“以众欺寡这就是势,不过却是小乘。以勇服人也是势,不过却是中乘。以德服人,不战而屈人之兵,这也是势,却是大乘。” 这番话是去年仇老爷子教导布老虎的,当时大黑天得田香青睐,声名高涨一时无两。 布老虎求仇老爷子帮衬着,制衡田香的威慑力,却被这番话给忽悠了过去。 时隔一年,布老虎怎么都品不出这番话的意味,直到陈大柱死后,他在田香跟大黑天联手夹击下,这才慢慢品味三分。 就好比对小马庄施下的恩情,在布老虎最困难的时候,他们愿意挺身而出赴汤蹈火,跟大黑天的人马形成对峙僵局。 这就是以德服人,必得众人所报。 小马庄乡民民风彪悍,四十余人存着感恩戴德之心跟随布老虎,这么一股子势头高涨起来,大黑天那边以威吓利诱联合一起的小团体,根本不是对手。 不过世事无常,布老虎以义待人,必得以义相待。可惜大黑天心狠手辣,不顾道义,夺人妻儿威逼,这才让布老虎落了如今这番田地。 左斧头不知道布老虎的经历,对这神神叨叨的话不敢丝毫兴趣。 布老虎也懒得跟这浑人绕圈子,直接了当道“今儿咱休息一夜,你派下面的儿郎去一线天散发消息,就说天北崖左山雕大怒,要尽起两千余众,誓死屠灭黑山寨。” 左斧头纳闷道“哥,咱这是不是有些吹过头了啊,我义父只给了我两百人,加上跟我的兄弟,满打满算不过三百啊。” 狠狠敲了他的木头脑袋,布老虎反问道“你猜史家兄弟得了风声会怎么办?” “史老大是个稳性子,史老二行事有着几分狡诈,史家老三手上本事不错,却无主见凡事只听他两哥哥的,我猜他们黑山寨得了风声一定大乱。”左斧头也不是一无是处,起码见识上还算个辽阔。 布老虎孺子可教的点点头继续道“史家三兄弟到时候一定出现两派人,大的选择避让,小的选择主动出击。最后我猜八成是布下重兵来个严守以待,这时候咱俩上了一线天,这黑山寨的马贼被忽悠了个狠,心气儿难定。偏偏三个当家的瞧不准形势不敢过多为难,这时候咱俩只要得了三成货物,这名头想必也亮了。” 左斧头琢磨了半天品不出味道,只知道他们两个杀上一线天绝对是扬名的活,当下拍桌子道“成,哥,咱听你的,我现在就去吩咐底下人做事。” 这厮是个急性子,丢下话便火急寥寥出了门。 等他走后,陈丧狗从门外进来道“老虎哥,你真准备帮天北崖做这趟事?” 布老虎起身长呼了口气道“不错,想让天北崖跟我结盟,就必须让他们看清我的实力,这也是无奈之举啊。” “可是你想过没有,天北崖觉得你不错,很可能像左斧头一般招揽你过来,你若真效命天北崖还好,如果不答应....”陈丧狗比划了个抹脖子的动作。布老虎也正愁这一茬,仰头叹道“你说这人啊,没本事,肯定找不到人帮你。若是有本事,别人也未必愿意帮助你成气候。” 陈丧狗感同身受点头道“那老虎哥,咱这次上黑山寨是不是有些托大了?” 摆摆手,布老虎嘴角高扬道“丧狗子,是我上黑山寨,你今晚就出发,先回观风口,找到猫儿跟老马,让他们搭把手,上黑山寨找到三娇的位置。如果这趟行的安稳,你们就退下,如果不安稳,咱做人不能只看着眼前,也得琢磨条后路。” 第七十六章;观风口的秘辛 布老虎行事大胆,却处处留了个后手。 他带着陈丧狗找到左斧头,言明一些家中琐事,让陈丧狗在天黑前下了天北崖,直接朝观风口策马而去,联络叶毛、马三放秘密行事。 趁着这会的功夫,布老虎在左斧头的陪同下在天北崖好好转了几圈。 这天北崖作为马贼之首,百里范围内有名的贼窝,果真是名不虚传。 它就建在清河乡里,在这,民就是匪,匪就是民,整整囊括了周围三个村庄,占地辽阔,放开马蹄子踏响,也得大半个时辰转悠完。 要说这天北崖大,它的防卫一点也不松懈,布老虎跟左斧头策马在清河乡转悠了遍。远近百里范围内修建了层层哨塔,上面警卫按时辰轮换,十二个时辰没有丝毫空隙可钻。 只要有马队过了野人沟,就能瞧见,到时候牛角号子吹响,自南边耕种的稻米田里几百个汉子冒出脑袋,掏出随身携带的家伙,狂奔至路旁修建的马棚。不消半盏茶功夫就能有两百个马贼响应,聚集在野人沟蓄势待发。这样一股势力,难怪就是关城县太老爷上任,都得每年过节交上三车金银来寻求一时平安。 见识了天北崖的霸气,布老虎由衷的感慨,能把民匪合而为一,不受县衙的制衡,这等魄力和主张,就是观风口都显得有些小家子气。 不过有利必有弊,天北崖靠着人多势众威慑六家马寨,这马贼素质则显的良莠不齐,这也难怪左斧头向黑山寨讨个说法,动辄百八十号人出动。 要知道清河乡天北崖足足有两千多户人家,算上其他三个村庄,人手足足有三千之众。 这些马贼平日里上马即为贼,下马则务农,因为天北崖名头放在这里,真正打起食来,只要亮出雕王旗,有的马贼一年半载都没跟人动过手。这样的情况下,可见天北崖的马贼战力,并不比县衙里的衙役强上多少。而且经过布老虎的发现,天北崖马贼大半部分都成家立业,这在观风口是绝对不允许的。 人一旦有了老婆孩子,慢慢的就有了羁绊,不说行事上畏手畏脚,有时候被人抓住了命脉还会做出反叛的事情来。 所以在观风口,由仇老爷子提议,当家的雷豹亲自发话,入寨不足十年者禁止成家。就像陈丧狗,老娘在家天天催促着娶媳妇,他却不敢公然坏了规矩,在布老虎的帮助下,跟小马庄一个寡妇达成协议,花了三十两银子买了她不满半岁的儿子,也算暂时承了他陈家一脉单传的香火。 跟左斧头好好游遍了整个天北崖,布老虎发现这厮人缘还不错,在这片地头上说话也有着几分威信。 晚上这小子不知道从哪弄来两个大屁股娘们,要给布老虎松松筋骨,瞧那两姑娘长得黑壮,手指甲里还能看到乌黑的泥渍,布老虎实在提不起兴趣。随便找了个借口打发回去,没想到左斧头乐呵呵的全盘接收,整个晚上嘿嘿咻咻叫唤个不停,让隔壁的布老虎气的又是一阵骂娘。 第二天一早,布老虎起床打熬了会筋骨,便开始筹谋晚上去一线天的准备。 等吃了午饭,他瞅见左斧头还在房里呼呼大睡,硬是从被窝里将这厮拉起,两人带足了家伙,翻身上马出了天北崖,朝一线天黑山寨迸发。 策马赶了两个时辰的路,黄昏将近,布老虎跟左斧头来到了一线天两里外的壶儿谷。 这谷里乱石头扎脚不利于策马,两人翻身下来,牵着马匹小心踏过。 一路上左斧头不断打着哈欠,布老虎瞧他这势头可不行,随便聊了两句家常话,给他提了下精神,话锋一转忽然问道“斧头,你说你们当家的去大渡口接那啥子少主,你们少主是个什么人物?” 提到自己天北崖的少主,左斧头眉头一扬,竖起大拇指道“哥,咱跟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放眼这关城八百里疆域,除了老一辈咱义父左山雕跟观风口雷豹。其它什么新兴的辣手黑天、黑心老虎之流的,跟我左寅大哥比起来,就是个不入流的小厮。” 左斧头不知道这句话犯了霉头,滔滔不绝吹嘘着左寅的聪明绝顶,布老虎冷哼道“别的我不敢说,小马庄靠近观风口,这黑心老虎的大名那叫个响亮。白马帮威字旗厉害吧,行走八方,无人敢欺!可是这布老虎,偏偏敢在他司徒遵义脑袋上撒野。黑山寨史家老三一手流星锤指哪轰哪霸道吧,见着了黑心老虎亮旗,还不照样乖乖把盯上的食物给让了出来!” 摇摇头,左斧头嗤笑道“哥,咱跟你说个事,你可不能给我泄露出去。” “成,你说吧,我倒要听听他左寅有什么拿得出手的战绩。”布老虎满不在乎哼道。 左斧头小心翼翼道“哥,你说的那些事都不算啥,我左寅大哥四年前就摆了记观风口狠的,估摸着他们那群人到现在还蒙在鼓里。” 布老虎眉角抽了下,左斧头见他不说话,继续道“张大彪你知道吗?” “观风口前任三当家!”布老虎道。 左斧头得意道“当年张大彪一对生铁链子锤可是实打实的霸道,他敢称第二,这关城武力敢称第一的恐怕不超过巴掌数。” “不错!”布老虎对这点很是承认,想想张大彪当年可是死在他的手上,如今有人抬举,等于间接涨了他布老虎的威风。 “当年观风口文有仇老爷子主内,武有张大彪镇外,可谓是风光无限,就是咱天北崖都敢惹不敢碰。可惜这人有个把柄,我左寅大哥只用了一封书信,就逼得张大彪反叛,让观风口雷豹自断一臂,你说这事威不威风。” 布老虎心下大惊,张大彪反叛,他曾听仇老爷子只字片语中分析,跟左山雕儿子左寅有关,至于这细节到底是个什么事,整个观风口无人知晓,被视为一个迷。 “好兄弟,来说说。” 布老虎连连催促,左斧头只当他爱听这秘闻,当下娓娓道来。 原来张大彪反叛的原因很是邪乎,追根究底,还要算在如今的观风口三当家田香身上。 这田香是雷豹收养的义女,十几岁那年遭雷豹酒后强占了身子,这事在观风口不算秘密。 只是没人知道,田香的处子之身并非是雷豹所得,而是张大彪。 当年张大彪在观风口正值壮年,声名远播,懵懂不谙世事的田香极为仰慕,两人你情我愿,私下交好早已结了连理。 碍于大当家雷豹的意思,张大彪当时有心娶田香为妻,却找不到合适的机会表明。 一拖再拖,事情终于偏离了走向。 一次大捷,当家的雷豹醉酒强占了田香的身子,第二天便立了她的身份。张大彪有苦难言,想着一场兄弟情义,索性断了念想跟田香拒绝往来。 女人心海底针,田香遭受了人生的大起大落,美梦破灭,正值仇老爷子要安插人手在关城。于是便主动请缨调配过去,绝断了这个伤心地。 之后几年,张大彪贵为三当家,美酒佳人,呼之即来,渐渐淡忘了曾经那么一段恋情。 田香那些年在关城混的风生水起,“小甜香”的名头无人不知。 原本这样平平淡淡,观风口也就一直相安无事。 只是四年前天北崖左山雕的儿子左寅横空出世,一次意外,他抓了张大彪的心腹亲信,经过严加拷打,得知了这段秘辛。 放在常人手中,这不过是段丑闻,可是对于左寅来说,这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他看出张大彪跟田香沟通不便,以后者的名义主动接触了张大彪,凭借着虚虚实实一番说辞,左寅成功勾起了张大彪对那段感情的回忆。 之后他更是抛下一个套子,扬言当初田香对他已经是珠胎暗结,生有一子现安置在城外某处照料。 张大彪激动难耐,原来半年前他跟人斗狠,伤了下身阳气,断了传宗接代延续香火的本事。此番听到传承有望,按捺不住心头的喜气,就想下山跟佳人共述畅谈。 这时左寅的狼子野心暴露出来,他先从外地找了个三岁孩童安置在城外某处庄园。 等张大彪孤身前来,操纵着手下以雷豹的名义抢先杀了此子。 不知道真相的张大彪痛不欲生,当时就要反叛雷豹被左寅劝住。 之后在连番密谈下,张大彪集结了兄弟准备夺了雷豹的位置,好巧不巧,因为跟着老相好一夜疯狂,张大彪睡梦中露了心意吗,这事被仇老爷子知晓。 得到情报的雷豹先发制人,抢在张大彪反叛前擒了这厮,自此,左寅的计划没达到预期的效果,总归打击到了观风口的筋骨,自此才有了后来的布老虎、大黑天等人被掳掠上山的种种.... (ps;张大彪伤了下身阳气,断了延续子孙的本事并不代表成了太监,这事放在现代很好解释,就是男性功能衰竭,可是古代....) 第七十七章;铁板子桥 听了左斧头的解释,布老虎才知道张大彪跟田香原来有这么一段过往。 脑海中灵光一闪,布老虎感觉自己模糊中好像抓住了什么,偏偏怎么也记不起来。 这时候他们已经走过了壶儿谷,来到了一线天附近,等于正式进入了黑山寨的地盘。 这黑山寨地势十分奇特,乃是修建在两座峭壁之上。 这峭壁高达三十多丈,中间隔出了丈宽的通道十分险峻。 布老虎跟左斧头到了这里停顿下来,因为这就是一线天,穿过通道在行十里地就到大渡口。而想进入黑山寨,则要攀岩这陡峭的三十丈壁崖才可进入。 站在通道口瞧了老半天,布老虎像左斧头打了个眼色,后者会意的点点头。走进了通道扯起嗓子大吼道“我乃天北崖左斧头,史家兄弟速速相迎。” 两旁因为是壁崖,左斧头这一吼回音震耳欲聋,连绵可达一两里地界。 这是在壁崖之上,隐约可看到几个小黑点的出现,不用说这是黑山寨的探子正在观望。 差不多过了半盏茶的功夫,在崖壁上掉下一根蔓藤,上面有人顺势而下。 等来到两人身边,那人是个三十出头的汉子,先是拱手客气了番,一双眼珠子直朝壶儿谷方向乱瞅。直到左斧头有些不耐烦道“瞧什么瞧,你斧头爷爷今儿双龙赴会。” 那人眉头微皱,搞不清虚实,琢磨了会,亮嗓子道“我乃黑山寨谢秋,掌的是这登天梯,不知道两位到此有何贵干?” 哼了个声,布老虎阴测测道“登天梯?好大的口气,速速放下铁板子桥让我们上去,省得你们当家的提心吊胆。” 谢秋没想到布老虎既然知道“铁板子桥”这一说,沉默了一时半会,手指按在嘴唇边打了个尖锐的口哨。 这时候崖壁之上传来沉重的铁器压轧声,等着一声吆喝传来,从上面放下一座铁笼子,四角由四根铁链镶上,慢慢的降落在地面上。 这铁笼子就是铁板子桥,丈宽,能容的下一辆金顶儿马车。这是出入黑山寨必要的工具,上面有磨盘打力,八头老骡子使劲,上下山全靠这家伙使唤。 左斧头第一次见识到这玩意,看的目瞪口呆,瞧了眼几十丈高的崖壁,生怕人坐在里面不结实。低声在布老虎耳边道“哥,这黑山寨上山就没别的法子吗?” 点点头布老虎回道“还有一条路,不过估摸着你走不了。” “咱们就走那条路了!”左斧头想着龙潭虎穴,那也能凭自己本事把命护着。要是黑山寨的人把铁笼子放到半空忽然落下,自己就是案板上的鱼肉,怎么都是个死字。 布老虎瞧他摸样紧张,拍拍他肩膀道“从大渡口那边回绕,来到一线天顶头,那边有个野林子,就是黑山寨的跑马道。不说林子里的毒虫猛兽,过了之后有个栈道,只能行一人贴着悬崖缓慢行走,那条栈道自从有了铁板子桥在没有修理过。长年累月风吹雨打,估摸着你这块头,踏上去就是个陷脚坑。” 左斧头听了这话脸面儿难看了几分,跟着布老虎进了铁笼子,等谢秋进来后。又是一阵吆喝,这铁笼子颤抖几分,开始缓缓朝上拉起。 谢秋刚才听到布老虎对黑山寨既然有着番研究,瞧他趾高气扬的势头估摸着是个话事人,不禁试探道“这位兄弟面生很,还望讨个名讳。” 布老虎大大咧咧道“老子叫布三多,小马庄的人,这名儿不响,说出来你也不认识。” 谢秋嘀咕了几句,他是黑山寨老人,混迹这关城马寨也有五六个年头,从没听说过“布三多”这号人,倒是这布老虎的名气在黑山寨颇为响亮。于是继续道“兄弟姓布,听说小马庄靠近观风口,那里有个新兴的把头叫布老虎,莫非是你本家兄弟?” “我是我他是他,三杆子打不到一个边,你就不用猜测了。” 开什么玩笑,在黑山寨的地头上,布老虎可不敢亮出真身份。 要知道前些年官道上打食,布老虎没少跟黑山寨起冲突,有一次布老虎拔了他们的旗,换上自己的名号。为此马三放当众打了史家老三的脸面,废了他几个兄弟的手膀子,好在当时布老虎都没露过面,不然今儿这遭他是说什么也不会跟左斧头前来。 又套了几句话,布老虎守口如瓶,这时候铁笼子也上了壁崖,两三个大汉抬了木板子搭成过路让布老虎出了笼子。 登高望远,这一线天好俊的风色。 天南地北,此山最高,放眼望去,百里地势尽收眼底,难怪当初仇老爷子费尽心思筹谋一线天。就凭这地势,倘若观风口能分出部分人在此处留守,东南相顾,等于横断了大渡口一切去路,那财源滚滚,又无人敢犯,真是难得的兴盛之地。 布老虎陷入了对未来的谋划中,是左斧头拉他衣角才回过神,记起了现在自己是个客,别人黑山寨史家兄弟才是主。布老虎只有打起精神渡过眼前,等待着日后的时机成熟。 这时谢秋跟左右几人谈论了几句走过来道“当家的已经在三圣堂摆好酒肉,邀请两位过去。” 布老虎点点头,摆手让谢秋带路,左斧头脸面儿气色不是很好看,主要还是那铁板子桥把他给吓着了。布老虎拍拍他的肩膀,用关小艺交的几手捏骨窍门给他熟络了下气血,左斧头走了几步,在布老虎的帮助下恢复了镇定,满是感激的小声道“哥,这次多亏有你,否则我一人过来,这脸可就丢大了。” 拍拍他肩膀,布老虎笑道“你小子是个好把式,可惜左山雕不会调教儿郎,否则这挑梁子单干的事,别说区区黑山寨,就是观风口、白马帮你都闯得了。” 布老虎这是个大实话,左斧头这人胆气勇武皆属上乘,可惜身为左山雕义子,呼来喝去就是几百人使唤,渐渐失了些野性。而布老虎跟大黑天不同,两人靠着手段是白手起家打拼出来的狠气,这心性儿千锤百炼早就无所畏惧,真要是逼急了,单枪匹马就是挑了城里县衙都不在话下。跟左斧头这种生养在温室里的猛禽相比,他们更有种后天蕴养出来的霸道野性。 不过这会儿左斧头心性冷静下来,听了这话总感觉不是个滋味。 瞧他布老虎跟自己年岁没多大差距,说起话来老气横秋,不仅让左斧头对他身份更是怀疑起来。不过纵然如此,这厮是个情义人,布老虎的底细对他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眼前这份肝胆相照的义气。 行了半盏茶的路,布老虎有意放缓了步子,瞧瞧黑山寨的虚实。 这黑山寨果然是个好地方,家家户户不担心有人来犯,都盖上了大棚石屋。 因为地势原因,这里不适合开垦种地,生养在这里的居民大多种植着瓜果蔬菜。最让布老虎眼馋的是这里养的有“人参树”,此时不是产汁的季节,可是依旧有人家划开人参树表皮,弄出指甲大小的树肉,制作活血生肌的药膏存放起来。 等到明年开春,这些药膏里头在添加些古蔓藤的筋皮,就成了黑山寨独有的黑苓膏。放在关城里贩卖,这黑苓膏一两就是同重量的亮眼金子,而且有价无市。所以这黑山寨也算是个有名的财主大头,没少遭受其他六家马贼的觊觎。 第七十八章;下马威 黑山寨除了少量的人家忙碌着打理庭院,更多的是腰缠短刀的汉子,蹲守在墙角虎视眈眈。 左斧头心性还不错,他瞅见布老虎趾高气扬的摸样,跟在后头,渐渐失了胆怯,昂首挺胸,膀子甩的那叫个跋扈。 等来到三圣堂,这里是史家三兄弟的住所,建造的颇为大气,两尊石狮子摆放门头,庭门敞开,五十步的大院,里面两排带刀马贼严守以待,只等着布老虎跟左斧头踏门而入。 “两位,我还有些事,就送你们到这了,好自为之!” 谢秋把两人送到三圣堂门口,打声招呼转身便走。 左斧头瞧了眼里面的阵仗,犹豫了会道“哥,你就在门外等我吧,这里面没你的事。” “嘿,你小子长本事了啊,怎么,刀子往脖子上架着反而不怕了?”布老虎打笑着回道。左斧头实在佩服他的心性,摇头道“不管怎么说这是我天北崖的事,把你扯进来显得有些不厚道。” 拍了他的肩膀,布老虎昂首道“你是我兄弟,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以后切莫在说这些话。” 左斧头有些汗颜道“哥,是我矫情了。” 布老虎笑了笑,挺直了腰板率先跨过了门槛,双手别在身后,脸面上挂着云淡风轻的微笑,漫步在五十步刀斧手布满的大院里。 在他身后,左斧头终于拿出过人的一面,猛着势头耀武扬威。不过这厮脸面上的做作痕迹太重,跟在布老虎后头反而像个跟班的喽啰。 走了不到十步,这院子里忽然传来茶杯碰撞声,两排持刀斧的马贼将布老虎跟左斧头团团围住,瞪眼儿倒竖着眉毛,杀气腾腾。 左斧头报着死志,抽出自己随身携带的两把短斧,怒眼儿瞪圆,环视四周。 倒是布老虎见惯了这种场面,知道是史家三兄弟给自己立的下马威,冷哼了声道“史老大,老二,老三,你们三兄弟也不用藏头露尾了,要不就现身相见,要不就撂下话摆出名头,咱们青山不改绿水长流走着瞧。” 布老虎这句话喝的中气十足,自大厅里传来一道浑厚的男音道“都说天北崖的兄弟各个都是好气魄,你布三多名不经传有这身胆气实属了得。我兄弟三人已在厅堂布下酒席,随时恭候两位大驾光临。” 听这声,布老虎嘴角划过丝冷笑。 左斧头气的哇哇大叫,抄起两把短斧抬腿上前就要劈砍,却被布老虎按住了肩膀。 “哥,这史家三兄弟摆明了给咱颜色看,老子今儿不把他们剁的稀巴烂,老子这左斧头改明儿就跟他们姓。”左斧头须发皆张怒吼。 布老虎轻笑着拔高音调道“兄弟,咱今儿是来黑山寨做客,可不是打打杀杀,你这人心眼儿急,史家三位哥哥布下了酒席,咱们可不能寒了人家的心。” 左斧头按捺住脾性退到布老虎身后,从后腰掏出大恶虎狼在手盘旋,布老虎脸面上挂着笑容,大步走在刀枪剑林之中。 史家三兄弟既然布下刀斧手,也不是用来充自家门面。 走了三步,布老虎眼前跳出一名汉子。 这汉子壮如铁塔,满脸儿虬髯须,他生有一对豹眼,瞪的怒圆。 等布老虎离他三步距离,骤然挥舞手中开山大刀,呵气如雷,来了记力劈华山。 这刀凶猛,左斧头骤不及防,想要抢先接下已晚。 布老虎仿佛早有准备,眉眼儿轻扬,右手掌心大恶虎狼碰了记清脆响声,一腿如闪电般朝那汉子裤裆踹去,至于头顶的开山刀既然不避不让。 你要老子的命? 行! 老子让你今生抬不起脑袋做男人。 布老虎这脚打的极为刁钻,那汉子先发后制,怒吼一声偏了开山刀,步子朝后迈了几步,险之又险躲了这脚。 被扫了颜面,铁塔汉子瓮声瓮气怒道“他娘的,天北崖的人就会些下三滥的功夫,有种跟我硬碰硬扳扳手腕啊。” 左斧头这会反应过来,亮出短斧挡在布老虎身前。 把他推开,布老虎双眼微眯成缝,像深山野林子里盘石而寐的猛虎,声如冷秋打风般,冷厉道“报上名讳!” “你爷爷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姓孟单名一个康,道上把过手的兄弟唤作花皮大虫的正是老子。” 花皮大虫是个诨号,三教九流,这名号起的也是有些讲究。 好比文人雅士,如那大唐诗仙李白,诗圣杜甫,这唤作雅号。 行走绿林,锄强扶弱,凭特征,江湖上的弟兄传起名儿,用的都是绰号。例如布老虎便宜姐夫铁峰,当年在江南那边,凭着一手快刀,就夺了个快刀手的绰号。 在就是花名,有这类名头的都是身有案底流窜的盗匪。像观风口张小剩,这人早年就是个采花大盗,在苏杭一带闹的特凶,听说大元朝那会,朝廷的告示满街都是,这厮也被人强加了名头叫做“浪花蝶”。 而诨号,这个名头盛行于北方一带,多是马贼山匪之流。 像布老虎就有个诨号大大的出名,唤作“黑心老虎”,只因为这厮行事狡诈,向来都是不见兔子不撒鹰,有时候抢买卖打人脸面的事没少干,可以说在这马贼圈子里算是恶名昭彰。 至于眼前这个“花皮大虫”,跟布老虎的名头比起来要逊色的多,早年是在漠北一带扬的名。后来混不下去来到关城上了黑山寨栖身,这名头一晃有个七八年,早已经不如当年好用。 按照道上的规矩,报了名号,对方必须响应,这是个过场,也是为接下来开打起着一定缓和作用。 就好比两队马贼同时盯上了一趟商户,这时候除了亮旗子,你还得报上名头。假如两方没有死仇,相互比比谁的资格老,这趟打食就算做谁的。当然事后为了得个仗义,收了买卖的一方肯定是要给些甜头给对方,这样一来二去,关系结的深厚了,日后真碰上个硬茬,也能得个助力。 就在那花皮大虫孟康,等着布老虎报上名讳的时候,这厮却冷笑道“大虫?大虫谓之虎,你这人也能当得山林中的霸王?” 质疑名号可是打脸的勾当,那花皮大虫孟康气的倒八字竖眉,须发皆张。 哇哇一番大叫,他抄起开山大刀横劈而来。 这次布老虎可没想着跟他客气,他要的就是这厮率先来犯。 脚下仿佛添了油滑,布老虎不退反进冲向了孟康身边。 这时候开山大刀离他脖颈不满半尺,身后左斧头看的目眦俱裂,暴吼一声,短斧就要飞来护驾。 布老虎动了! 他右掌心大恶虎狼轻轻按在开山刀刀锋之上,大旗手散字决将上面力道携去,孟康只感觉这一刀砍在了棉花堆上使唤不出什么力道。正要收刀在来,却发现这开山刀夹在两枚珠子中间,犹如铁钳制衡,动弹不得。 “史家老大,你底下的儿郎屡屡相犯,这次可别怪老子不给你情面了。” 布老虎轻喝一声,右掌心大恶虎狼分开,孟康收势不及,被开山刀上的巨力打的一个锒铛回退三步。 等他想要稳住身形再度找回场子的时候,布老虎杀心暴起,双眸冷厉,如毒蛇蛰伏待发。一步三跨突袭而来,伸手,大恶虎狼如日月盖顶,强压在孟康脑门之上,打的他眼冒金星,彻底懵了过去。 “老子面前,还容不得你个喽啰撒野,去死吧!” 压腰下马,布老虎收了大恶虎狼,自双腿使劲,蔓延至后腰之上透过左掌悍然而发,打在了孟康心坎上。 噗! 一声闷响,孟康突遭重击,整个眼珠子都快瞪了出来,他后背脊梁高高耸起,大旗手开字诀,已经将他全身肋骨轰的寸断,在无生还的可能。 “竖子敢尔,给我杀!” 一声冲天怒吼自厅堂传来,左右两排持刀斧的马贼瞧见孟康毫无生机的倒下,怒吼连连举刀来杀。 反身划到左斧头身前,布老虎夺了他的短斧朝前一甩。 强大的力道带着呼啸的风声吹过,一斧重重劈在厅堂门外高挂的“三圣堂”牌匾之上。 “天北崖三千披甲蓄势待发,谁敢我试试!” 第七十九章;坐席 布老虎这声巨吼,可把黑山寨马贼吓了个激灵。 开什么玩笑,三千马贼,黑山寨一线天纵然依仗地利,可是只要这三千人把四处路口一封,这一线天就成死地,史家三兄弟就是那瓮中之鳖。 当即,三圣堂里寂静无声,左右持刀来犯的马贼悉数退下,只留下倒在血泊中的孟康,还有不可一世的布老虎两人。 差不多有五个呼吸的功夫,厅堂里传来浑厚的声音道“这位兄弟好大的口气,三千披甲众,你们天北崖想灭我一线天黑山寨,莫不是想被人群起而攻之?” 七家马寨已成定局,黑山寨如若真被天北崖侵吞,观风口绝不会坐视不理,任由其壮大。 布老虎略一思索便知那说话人的心思,冷笑道“史家老大,既然亮了声,何不现身相见?” 这时候厅堂里走出一人,此人五官端正,身形挺拔,英姿勃发,不像个马贼,倒像个说学先生。 此人正是黑山寨当家的史山,史家三兄弟的老大。 在他左右手,史家老二史河,脸面儿阴冷,特别是那双眼睛,锐利非常,就像那亮刀子反射的寒光,打的人不敢直视。 至于史家老三史然,这是个威猛汉子,他左右耳各打了个牛环,深秋初冬穿了件小马褂,裸露出来的皮肤略微带点青紫。听说史老三少年时曾游历西域,得三娇于两位哥哥同娶,更受异人传承,练就了身金刚不坏体,平常兵刃没个三百斤往上的力道,连他臂膀子上的青皮都敲不掉。 史家三兄弟出马,三圣堂布置的马贼退去左右,分排并立。 布老虎手里转悠着大恶虎狼眉眼儿微眯,他右手旁的左斧头持单斧怒目瞪圆,气氛之中弥漫了浓浓的硝烟味,剑拔弩张,谁都猜不准接下来两边是战是和。 双方对峙了半盏茶的功夫,倒在血泊中的孟康彻底没了气息,史家老大瞅了他一眼,终于打破平静道“把他拉下去埋了!” 人群中走出两人把地上尸体拖了出去,这时候史家老大迈着步子走到布老虎身边,他上下打量了这厮一番,这才笑道“布三多,小马庄人?以前没听说过这名头啊。” 哼了声,布老虎笑道“史家老大性子稳,从不干烫手活,这趟买卖欺到天北崖头上,也不像黑山寨当家的范啊。” 相视大笑,史山亲热的挽着布老虎肩膀朝厅堂走去,这边也不能冷了左斧头,遂道“想必这位就是天北崖左老大的养子大斧头吧,闻名不如见面,这身煞气不多见啊。” 左斧头是个浑人可也听出史山话里的敷衍,冷哼了声,收家伙双臂环抱,跟着布老虎后头进了厅堂。 来到厅堂,果然正如史山所说,里面上好了酒菜。 按照规矩,当家的把头,坐那“义”字牌匾下,两边各五张客席,左右以左为先,非贵客不待。 史家老大上了居中正首位坐下,史老二跟史老三已到左席站立,布老虎瞧这架势不乐意了,偏偏左斧头这小子闻着肉味馋出了口水,急忙忙就要去坐右席二首,却被布老虎冷刀子厉眼,给瞪的老老实实站在原地。 “两位,随意坐。” 史家老大大马金刀座上首吆喝着,布老虎冷笑着原地不动,他身后的左斧头搞不清楚状况,跟着后面装出凶神恶煞的摸样。 这时候史家老二放话道“布兄弟难道是嫌我黑山寨招待不周,连个坐席的情面也不给?” 史老二史河看脸面就知道是个狡诈性子,说出的话,满是阴刀子挑刺。 布老虎是个猖狂性子,如今隐了名讳,又借了天北崖的底子,要是不闹黑山寨一个天翻地覆,他还真对不起“布三多”这个名号。 眉眼儿一挑,布老虎冷冽道“此趟来黑山寨,我坐席就要坐个体面,不能掉了当家的名头。史家老大,我敬你声前辈,这义字牌匾当中正首我不争,可这左席当首,我布三多今儿坐定了。” “哪里来的黄口小儿,既然敢在我黑山寨耀武扬威,莫不是真以为我史家三兄弟怕了你们天北崖!” 这次发话的是青皮史老三,这家伙布老虎以前跟他打过照面,不过那次黑灯瞎火,两人都没瞧个虚实。这次在碰上,布老虎也不跟他客气,脸面上横肉一抖,怒眼儿瞪圆道“史家老三,是骡子是马,咱划出个道好好扳扳手腕如何?” “真的大爷怕你不成!” 史老三跳出来,走到厅堂正中央撸起袖子。 布老虎不甘示弱,走上前去,手里头的大恶虎狼转悠的清脆。 两人刚打了个照面,史家老大心有顾忌,打着圆场道“来者是客,我黑山寨往来都是粗莽汉子没那么多规矩,既然布兄弟想要座左手席,就依你如何?” 布老虎得了他这般示弱,哈哈大笑一般,正眼都不瞧史老三,大摇大摆来到左席入座。 左斧头跟着在二席位坐下,耐不住小腹咕咕叫,抄起大块肥羊腿吃喝起来。 好在史家三兄弟眼睛都摆放在布老虎身上,谁都没把他看齐,这会儿史家老二入了席位,等着布老虎安坐下来。端起酒杯道“素闻天北崖行事霸道,来往出动皆有百余名弟兄伴随,今遭怎么就派了你们两个上山,就不怕我黑山寨的弟兄一不小心...” 史河说话阴测测的,端起酒杯还没来得及满饮,布老虎轻描淡写回道“这次前来,当家的让我来讨货,并不是杀伐,我想着黑山寨当家的是个好说话的主,就让底下弟兄们在营帐里候着。倘若我兄弟二人真有个不测,明儿一晚,这一线天上下两路出口将堵的严实,鸡犬不留,就地格杀!” 倒吸了口凉气,此时就是史老三都佩服起布老虎的煞气来,这厮行事稳健,偏偏个性跋扈猖狂。关城七家马寨,能有这份气魄胆略的无不是当家的话事人,倒没想到天北崖一个名不经传的小厮,也能有这份气度,实在可怕。 自此,黑山寨史家三兄弟弃了为难布老虎二人的心思,开始放低了姿态讨论货食的分配。 等当家的史山把先前结下的事因全盘托出,布老虎心中有了个大概,原来一个月前,黑山寨的人在大渡口盯上了一队商贾,这伙人估摸有老手带路,走的是林西官道,绕开了一线天跟清河乡,足足多走了一天,到了高土坡官道。 本来这趟买卖就是黑山寨先盯上的,谁知道到了高土坡,那里正巧有天北崖的人马走过。以防煮熟的鸭子被人占了先,黑山寨的人抢先在高土坡动了手,天北崖的人连汤里的渣子都没捞着,感觉打了脸面。 当时黑山寨是由当家的史山亲自带队,放下话,改日造访,按规矩办事。 天北崖那边虽说人多势众,可带队的却没资格跟一寨之首摆话,之后半个月过去了,黑山寨迟迟没有动静。左山雕那时候正大病初愈对这事并不在乎,金鲤儿李鱼一心想着少主左寅回家,欣喜难耐,也忘了这事。 直到前儿晚上左山雕跟李鱼结伴去了大渡口,临走前记起还有这么一茬,随便交代了几句左斧头。没想到这厮碰上了布老虎,两人一个性子火爆,一个就想着闹事,一拍即合,把原本很简单的事情,弄了黑山寨一个人心惶惶,差点来了个鱼死网破。 第八十章;三娇 黑山寨三圣堂,布老虎知道了事情的原委,反而不说话了。 吃了些酒肉,厅堂里的气氛冷淡下来,过了会,史家老大琢磨不住他的想法,率先说道“上次打来的猎物三成,我已经让下面儿郎准备好,待两位在我黑山寨休息一夜,明早下山,我命人亲自送往天北崖如何?” 史山自认为这脸面给的很足,他布老虎在怎么蛮横,也得注意下主人家的脾性。 没想到布老虎放下酒杯,眼睑儿横挑道“当家的客气,我布三多没什么好说的,不过这外头传言,黑山寨打食过界,抹了我天北崖名头不说,事后还耀武扬威,置我天北崖脸面为扬名旗。这事....当家的是个理性人,应该知道怎么做吧。” 史山被布老虎一句话弄的脸色阴了几分,史家老二接话道“那布小哥说个办法让咱兄弟参详参详?” 抹了嘴上的油腻,布老虎眯着眼道“素闻黑山寨有双宝,这一线天地势险拔,乃上天赐予下来的宝贝,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又闻史老三从西域带回来的三娇,各个都是天香国色,凡间难见。我的要求也不高,只要这三娇出面,给我弟兄敬个酒,这趟梁子咱就算揭过不提了。” 布老虎话音落下,史家三兄弟齐齐拍案怒起。 史家老三更是抄起屁股下头垫坐的钢刀,迈起步子来到布老虎席位旁震吼道“你有种在给老子说一遍!” 轻蔑的瞧了眼这厮,布老虎耻笑道“史老三,你这头蛮牛没有半点脑子,我乃你哥哥座上宾,你当众挑事,莫不是想当众打你两位哥哥的脸面?” 史老三眉头微皱,他摆过脸瞧了正首位的史山,见他摇头,恨恨的收回刀子座上位子。布老虎继续道“当家的,三娇乃是你们兄弟心头肉,我让她们露个面不过是看看你们的诚意,莫不是真想跟我天北崖扳扳手腕,不顾黑山寨几百口子的性命?” “黄口小儿,你莫要得瑟,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界,小心出了这三圣堂,你这脑袋搬了家,回头阎王老子问起来,你小子还不知道是谁动的手。”史老三恶狠狠回道。 布老虎打出大恶虎狼盘旋在掌心,他笑眯眯望了眼史家兄弟,嘴里的话却如阵阵阴风般打来“不错,这里是黑山寨你们史家三兄弟的地盘不假,我跟我斧头兄弟既然敢来,就没抱安然下山的心情。在这里我也不妨跟你们露个信儿,我家掌舵的既然派遣三千众随行,就表示对你们黑山寨极度不满。你若是服个软也就罢,否则去了我兄弟二人的性命,你这黑山寨从此也要在七家马寨中除名。” 史家三兄弟这会全灭了威气,按理来说,这趟梁子不过就是踩过地界,根本算不上打人脸面的勾当。可是天北崖的人向来嚣张,如果布老虎跟左斧头带个百八十人来,史家三兄弟心中还有些底气。这会儿孤身过来,这虚虚实实,还真让人不好琢磨。 布老虎撂下话,自顾自的斟起酒来。 在他下首,左斧头吃饱喝足,瞅着布老虎摸样心中的崇拜那叫个汹涌。 不说这身胆气,就说布老虎指名道姓要黑山寨三娇出来敬个酒,只要这事传扬出去,从此以后,天北崖威名更胜从前,他左斧头也能经此一役扬名七家马寨。 史家兄弟果然还是顾忌着天北崖的威风,准确来说,是他们把不住布老虎的心思。 过了一会,史家老大终于开口道“来人啊,去请三位夫人上来,给天北崖两位贵客敬上一杯。” 听到这话,布老虎眉头明显扬起,志得意满。 对面的史家两兄弟脸色发青,自斟自饮喝起了闷酒。 左斧头激动难耐,这厮不着痕迹的整整衣衫,摆出威容的摸样,准备来迎接三娇的出现。 要知道黑山寨三娇,可是在整个关城马贼圈子里都是鼎鼎有名。 这三娇出自西域,美艳动人,大娇擅音律,余音绕梁三尺,可引百鸟共舞。 二娇擅舞,可比掌上飞燕,舞姿绚烂,令人流连忘返。 至于这三娇,更是一大奇。 听说身藏名.器,懂那番外交.欢秘法,能让人步入极乐世界,乐不思蜀。 这三娇平日里乃史家三兄弟掌上宝心头肉,听说以前台子口巴闭想一睹芳容,以万两黄金求三娇一夜,被史家三兄弟骂了个狗血淋头,差点兵刃相见。 在就是前些年月,观风口搞了白马帮一记狠的,司徒遵义偷梁换柱,之所以能从一线天送货至大渡口换得资金周转。也是靠擒了黑山寨这三娇作为依仗,才让史家兄弟出面,不惜冒着观风口报复,让白马帮就此一过。 等了半柱香的时间,在布老虎以为史家三兄弟是忽悠他的时候,一阵香风夹着秋意,从庭院外萦萦而进。 首先进入厅堂的是三个侍女,这侍女容貌只能算普通,她们抬上一架古琴,摆放在右首末位旁。 这时候进来一位少妇,她穿着水蓝色幔罗香裙,肩披白色貂皮,一头亮眼的金发缠成细细的小辫,平添几分域外风情。 更难得的是她那对浅蓝色的眸子,如精雕细琢的蓝宝石,美艳的外表,最让布老虎动心的是香腮上那一点美人痣,令她妩媚的娇娆多了分雍容端庄。 “妾身见过两位。” 来者正是三娇大姐,她轻移莲步,走到布老虎身边款款伏下身子见礼。 布老虎点头笑道“嫂子请起!” 大娇温情脉脉露出一个绝美的笑容,让布老虎瞧的心口升起一股莫名的冲动,这时候佳人缓缓退至古琴旁,芊芊玉指优雅拂过,顿时清寂的厅堂,响起曼妙的琴音。 待琴声渐渐步入高潮,饶是布老虎这种粗人,也附和起拍子摇头晃脑倾听起来。这时候门外在入一女,身段翩翩,水袖长舞,步入厅堂。 这是二娇! 较之大娇,两人容貌相似七分,可这气质,大娇温雅情义绵长,这二娇却胜在身段上,令人难以忘怀。 二娇体态娇小,赤着双足,身穿大红宫衣,用根双凤金钗盘起,身段婀娜多姿,特别是那盈盈一握的细腰,却生得挺拔的双峰,让在座所有男性看的目眩神迷,舍不得挪开眉眼。 琴声由缓入急,初如小桥流水,细娟幽长,等着二娇出现,忽如黄蜂鼓翅,急促渐进。 水袖飞扬,这二娇好妙的物资,双足轻点,身如柳絮,体态轻盈,仿若万花之中独占鳌头的花魁牡丹,呈现绝美姿态。 席位之上,布老虎目不转睛贪婪的看着两女配合,此时没人会注意他的失态,就连拥有这芬芳佳人的史家兄弟,都被两女仪态陷入了沉迷。 一曲终了,二娇脚尖轻点,身段慢饶,水袖在半空中打出双飞燕,看的布老虎失了神。 良久,等他猛的醒转过来,这才发现两女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开厅堂。 惋惜之中,布老虎胸中有股浊气贲张待发。 特别是看到史家三兄弟沉迷失态的摸样,更是咬着牙,心中暗暗发誓道“他娘的,这等娇妻美妾,有能者居之,他史家三兄弟何德何能!” 而这时,布老虎听到身边传来轻微的咒骂,转过头就瞅见左斧头苦大仇深瞪着史家三兄弟,不由莞尔笑了起来。 一线天黑山寨,三娇谓之为一宝,布老虎以前还不怎么相信。总想着三个娘们,细皮嫩肉在怎么珍贵,也值不得几万两白银。 今番他开了眼界,知道自己孤陋寡闻,心里却更加期待一直尚未出现的三娇,等着她的惊艳出场。 史家兄弟也是个厚道人,既然答应了别人的条件也不含糊,没等一会,三娇在两名侍女的陪衬下,入了厅堂。 这是个狐媚儿! 布老虎自打第一眼见到这三娇,心中就起了这个念头。 这女人较之她两位姐姐,气质跟身段都略有差距。 不过她胜在一双勾魂的媚眼上! 那双眼睛布老虎是个粗人,雅词歌赋他颂不出来,只知道前年他带着马三放跟叶毛外出,入了野林子等着食儿上钩,没想到荒山野林里既然碰上了只白毛狐狸。 那只狐狸当时潜藏在灌木丛中张望,叶毛不小心着了道,陷入它那双夺人心神的媚眼儿中。 后来陆续的马三放跟他也被迷了心神,好在当时野林子里时有白眼恶狼出没,布老虎挨了一爪,这才回过神来。之后那狐媚儿不知所踪,布老虎三人陷入狼群之中,九死一生逃了性命回想起来,才琢磨出那白狐狸故意设下迷眼儿阵,要的就是让他三个当回替死鬼,好从野狼群中脱身。 想到那次遭遇,布老虎细细瞧了三娇一眼,这女人眼含往往秋水,一颦一笑,媚眼儿能把男人的心给勾了出来。 她先是款款来到左斧头身边,这厮瞧了三娇一眼在也挪不开神。 目瞪口呆不像个威猛汉子,倒像个初入窑子的愣头青,惹的史家三兄弟暗暗耻笑。 三娇看出了左斧头的不堪,掩嘴轻笑,这一笑可不得了。 狐媚儿眼勾的左斧头仿佛失了魂魄,面燥心热之下,布老虎唯恐他腹火烧了心智,重咳一声,才将他唤醒,尴尬的低下脑袋,没了之前的得意劲。 第八十一章;铜皮铁骨 夜凉如水,厅堂里布老虎的心却怎么也静不下来。 这三娇小妹好大魅性,瞧出了左斧头的不堪,盈盈一笑,宛若春风打向了布老虎这边。 来到布老虎席位旁,三娇小妹伸出芊芊玉指给他满上一杯酒,又给自己添上一杯,双手抱月款款下拜道“素闻天北崖大气,小女子久仰,这一杯酒还请英雄满饮。” 三娇小妹声音酥软,略带丝异域风情,直叫人骨子里都充满着酥麻,回味无穷。 布老虎面挂微笑,端起酒杯二话不说仰头满饮,三娇笑语嫣然,浅浅而尝,一举一动无不让人心神激荡,凭空升起股占有的冲动。 史家老大位于当首,下方宾客一目了然,自然瞧出布老虎眼中的贪婪。 他心有不愠,轻咳声道“天凉夜深,三妹回房歇息去吧。” 三娇颌首微笑,眼波流转,给布老虎留下曼妙的背影,飘然而去。 左斧头定性差,平日里说起话来毫无顾忌,心神失守下,喃喃自语道“他娘的,这样的女人让老子睡上一晚,就是折三年寿命老子也值当了。” 好巧不巧,这句话正好被对面史家老三听在耳中。 这厮本就是个暴虐性子,被人打上眼自家婆娘,顿时须发皆张,怒目圆瞪。 从席位上跳了出来,史家老三史然怒吼道“兔崽子,你他娘的刚才说什么?” 这会儿左斧头脾性也上来了,起身昂首道“老子说,你家娘们给老子睡上一晚,今儿这三成货食,老子也就不要了。” “他娘的,你找死!” 这句话彻底泯灭了史然的理智,他一步三跨来到左斧头面前,压身一拳直朝他面门轰来。 左斧头也不是个软柿子,横身偏过,从后腰摸出短斧,直接就朝史然肋下砍去。 他也是含怒而发,这斧子势道威猛,力有九成,眼瞅着就要砍结实了,布老虎拍案喊道“大斧头住手!” 那边史家两兄弟也是心急如焚连连出声喝止,可惜左斧头功夫不到家,这么近的距离,力去九成是怎么也捞不回来。 这时候史家老三不惊反而眉眼尽显狰狞,他咧开嘴露出一口森冷白牙,猛喝一声,裸露的双臂青皮颜色又厚了几分。 一阵金戈炸响声传来! 左斧头手中家伙狠狠劈在了史老三腰上,却被一股巨力给震荡开来。 虎口发麻,这股巨力左斧头拿捏不住,手中家伙一个不稳脱了手,一道黑影在他眼前晃过。就见史老三猖狂着脸面,手持短斧,寒芒四射,直朝左斧头脑门劈去。 “我,我命休矣!” 左斧头来不及躲闪,眼睁睁看着短斧落下,脑海中空白一片。 布老虎这时飞身扑来,他一脚踹在左斧头腰杆子上把他弄开,自个面对那劈下的短斧,双腿如磐石稳扎,压腰下身,深吸口气,单掌携力横打,拍开了短斧上的力道。紧接着气沉丹田,轻喝一声,一拳探出,打在史老三小腹上,没想到啊,这史老三小腹仿佛安了护心镜,坚硬如青石。布老虎这拳轰的严实,起码也有个百斤力道,却是连这厮脚步都没撼动一分,反倒震伤了自己手骨。 “呔,小贼,你也吃我一拳。” 趁着布老虎心神恍惚,史老三高举双臂,两掌十指相扣,悍然落下。 这招有个名头叫做“扣石劲”! 实打实的近身功夫,靠着十指相扣,以关节借力,下压打敌,可得百斤力道。 这是史家三兄弟祖传的拳招,史家老三使唤起来最为得心应手,此番朝布老虎头顶这么一打,迅猛无比。 左斧头眼瞅着布老虎失神没来得及反应,怒喝一声,探身扑了过去。 布老虎被推了个锒铛,躲过了史老三的扣石劲,可左斧头就没那么好的运气了。百斤力道强压其身,他腰骨受创,当场疼的差点晕了过去。 自己兄弟在眼前受伤是布老虎的大忌,他红着眼,耳边传来史老大连呼“住手!”。 不闻不问,布老虎反手摸出大恶虎狼,躺在地上龇牙咧嘴的左斧头瞧着这把式瞪圆了眼。 他以为布老虎又要使出上回崩穿大树的金刚打,却不知道布老虎除了金刚打,还有更加娴熟的拿手活。 史家老三一身青皮,刀斧难伤,大力不加其身,普通人还真拿他没办法。可是布老虎所学的大旗手,最后一招崩字决,却是无物不破。 亮出了大恶虎狼,以奇物之力,布老虎压腰侧闪,以张小剩交的纵身功法快速绕到了史老三身后。 拇指扣压,布老虎单掌携大恶虎狼压在史老三腰上打了转,这是大旗手的散字决,以巧劲卸去他筋骨上的硬性,猛的下腰瞪脚,开字决连崩三下,犹如大浪侵袭,丈比丈高,轰打在史老三腰上一点。 这一击可不得了! 史老三只觉腰椎传来刺痛,想要反击,无奈腰骨是人体立身之本。这里受创,饶是他不坏之体也有些运转不开,退去三步,这才在一连串骨骼炸响中,缓过了大旗手的余劲。 未防局势闹僵,史家老大感激下了席位按住布老虎肩膀称赞道“好,漂亮,真是漂亮,我家老三一身铜皮铁骨,没想到今天遇上了对手。布老弟,你这手功夫了不得啊!” 布老虎打出连套大旗手伤了些元气,这会正好借着台阶顺势而下道“当家的过奖,雕虫小技,实在不足挂齿。” 这时候史河也看开了布老虎两人的造次,上前拉住老三史然,耳边轻语一番让他退了下去。 布老虎瞧了眼腰板直不起来的左斧头,朝史山道“当家的,我看这天色也不早了,我们是时候该下山回寨了。今日黑山寨的厚待我兄弟二人看在眼里,这趟梁子,咱揭过不提好不好?” 史山能当上一寨之主,自然有着几分斤两,布老虎说的梁子乃是左斧头出言不逊,这已经等于变相道了歉。史山这回长了脸面,以为布老虎是怕了史老三一身铜皮铁骨,大笑道“好说好说,这天色已晚,壶儿谷的路又不好走,我看斧头兄弟疼的不轻,这样吧,我在后院腾出两座厢房让两位歇息一宿,明儿吃了中饭我在派人送你们下山。” “那就多谢当家的好意了。”布老虎没有半点犹豫答应下来。 左斧头听了今晚住在黑山寨,这满身的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想要出声,却被布老虎用眼神狠狠的打了回来。 继续客套一番,史山也蛮会做人,派了两名相貌姣好的侍女扶着左斧头进了后院厢房。 等布老虎进了自己房舍,只听床前有架屏风挡眼,里面传来莎莎水声。待他走进一瞧,就见一位身穿轻纱的少女正款款下拜,退至角落听便差遣。 “你是?” 布老虎搞不懂此女来意,那侍女仰头露出姣好的面容,轻声细语道“奴婢叫雅儿,是三夫人派来给当家的擦背使唤。” “三夫人?”布老虎轻咦一声,脑海中浮现起那双狐媚儿眼,顿时小腹涨起一股热气。 那个叫雅儿的侍女跪倒在地,微抬起头正好瞧见布老虎胯下起了反应,俏脸儿一红,细若蚊声道“请当家的移步,我来给您宽衣。”说完她轻移莲步,款款来到布老虎身后就要为他解下衣裳。 布老虎这会打了个激灵,绕过身,面对雅儿笑道“我是个大老粗,平日里习惯了一个人,这位姐姐有事就去忙活,不用浪费时间帮我打理了。” 雅儿没想到布老虎还是个耿直性子,她先前一个姐妹去左斧头房里,没过转眼功夫,就传来磨衣腮耳令人脸红的喘息声。 布老虎长得凶蛮,此刻却是个理性人,让做好心理准备的雅儿生了些好感,大感侥幸下,轻声道“当家的饿不饿?厨房里有些甜品,要不我给您取来些,澡后也有个消遣。” 摇摇头,布老虎脱了外衣,挥手让雅儿先行离开。 见他对自己并无非分之想,雅儿脸色犹豫了会,继续道“我家夫人让我转告于你,假若当家的有兴趣,今儿月圆,她愿邀您百花亭下赏秋月。” “你家夫人邀我?”布老虎眉眼儿一挑,先行想到莫不是史家兄弟设下的圈套。 可是仔细一琢磨,史家兄弟就是在无耻卑鄙,也不会在自家门庭用“心头肉”来勾搭自己。 想了会,他点头道“成,你回去告诉你家夫人,一炷香后,百花亭,布...布三多必当赴约。” 第八十二章;道破身份 佳人有约,布老虎心情欢腾了起来。 今儿夜里百花亭就是龙潭虎穴,他也斗志高昂想要闯上一闯。 随便找个理由把雅儿使唤了出去,布老虎脱了衣裳跳进澡盆子里擦拭着身子。 热水在深秋初冬是个放松人心的好东西,布老虎泡了会,全身汗毛充盈着暖意,把折叠好的汗巾打在脸上,仰着脑袋陷入了半睡半醒之中。 今天上黑山寨,虽说仗着天北崖的威风一路有惊无险,布老虎事后冷静下来,总会琢磨下前因后果。 这是他养成的一个习惯,准确来说这是仇老爷子给他培养出来的。 靠着比常人多动脑子的灵活,布老虎往往把事情看的更通透,这样有利于他在未来更明确方向,懂得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思前想后,布老虎觉得今天有个很大的收获。 就是知道田香跟死去的张大彪,既然有番不为人知的过往。 这事是从左斧头嘴里听来的,当时布老虎隐隐觉得抓住了什么,可是怎么也记不起来,不过他相信,这件事在以后说不准就成了他的杀手锏。 烛火幽幽,秋风打的窗外落叶发出沙沙声。 这时屏风忽然闪过身影,突如其来一把匕首架在了布老虎脖颈上,沉闷的喝声怨毒道“不许动!” 连头的懒得抬,布老虎仿佛知道这人是谁,懒洋洋道“行啦老猫,都多大的人了,还玩那些小孩子的把戏。” 来者正是叶毛,他见布老虎道破自己身份,大感无趣。收了匕首,退回屏风外桌旁,拿起上面茶水倒了杯喝道“老虎哥,看不出来啊,你这会离了观风口,在这黑山寨混的不错嘛。” 穿好衣裳,布老虎浑身舒爽的走出身来,老友重逢,他脸面儿满是得意道“那是当然,是金子,丢哪儿都能发光,老子是人才,改明儿投了天北崖,就凭我这大老虎的名头,混个话事人绝对没问题。” “什么德行!”叶毛轻蔑的瞅他一眼。 布老虎大摇大摆坐回位置,瞧了瞧门外道“老马还有丧狗子了?” “自打你走后,老马直接回小马庄了,这趟活我也就懒得叫上他了。至于丧狗子,他老娘好像得病了,我就让他别跟着来了。”叶毛打着哈欠回道。 布老虎点点头,沉默半天又问道“寨子里怎么样了?” 叶毛就知道他有这么一问,先挑简单的说道“大黑天上位没有为难我们,只是限制了自由,我这会也是从卖场蹲吊篮脱的身。至于小马庄那边,有仇老爷子帮衬着,起码年内大黑天不敢妄动。在就是当家的雷豹,我前两天听大妹子说,当家的犯病那晚,被人下了重药!” “重药?”布老虎把手摸着腮帮子,双眼微眯了起来嘀咕道。 “不错,后来我又打听到当家的行房那晚,不是跟田香,而是大黑天进献上来的两个娘们。”叶毛意有所指道。 田香跟大黑天有私情,这事布老虎跟叶毛说过。 现在事情明了,很简单,当家的雷豹马上风,很显然就是大黑天跟田香联手捣的鬼,否则仓促之下,他们也来不及抓了小马庄的老幼。 至于他们千算万算,没料到从不表态的仇老爷子力保了布老虎,否则那次大黑天布下的杀局,不管布老虎怎么折腾,除了身败名裂,就是以死来谢天下。“对了老虎哥,这李秀才手段不错啊,此番大黑天上位,他跟着水涨船高,不但把马寨打理的井井有条,对待小马庄乡民也是待以恩厚。咱要是在不闹出点动作来个绝地反击,我看年后,大伙这心恐怕就散了八成。”叶毛忧心忡忡道。 布老虎轻叩着桌面,良久道“这事不急,先前我准备去找白马帮求援,没想到被摆了一记,这事你应该听丧狗子说过吧。” 点点头,叶毛时下最担心的就是此事。 布老虎继续道“我现在把主意放在了天北崖,仇老爷子托小艺给我的鼻烟儿壶,我看八成就是让我去找金鲤儿。如今我也琢磨透了,跟白马帮合作,司徒遵义这人是个商人,无利不早起,也不愿担着风险来保我上位。而这天北崖不同,只要咱依仗上了,这回马一枪我有八成把握捅的他大黑天透心凉。” “话是这么说,可是老虎哥你想过没有,他左山雕凭什么帮你?”叶毛这句话不可谓打蛇七寸,伤到布老虎软肋上。 的确,这个问题他一直在想万全之策,可是怎么琢磨也想不出能让左山雕妥协的方法。 叶毛是个得理不饶人的性子,紧接着继续道“老虎哥,要我说,咱们应该今晚就下山,连夜赶至小马庄。趁着老马在那掌舵,纠集乡勇可达五十人,不管成于不成,咱们放手一搏,这鹿死谁手,还有得一拼。” 叶毛想的很简单,就算靠着了天北崖,这事终究不靠谱。小马庄有着很大的利用性,里面的汉子大部分对布老虎死心塌地,重整旗鼓,未尝不能跟大黑天扳扳手腕。 沉默良久,布老虎的脸面儿在烛火的照映下格外忧愁,长呼了口气,他道“猫儿,你知道那天我为什么选择下山?” “形势所逼,大黑天釜底抽薪着实可恶。”叶毛恨的牙痒痒道。 “不错,这是最主要的,也是最不重要的。”布老虎忽然说道。 见叶毛满脸儿纳闷,布老虎继续道“仇老爷子曾经教导我,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想要成为人上人,就必须踩着别人的尸体上位。可是这做人啊,也不能太过无情无义,兄弟伙的跟我,愿意把命给我,我就有责任让他们活的更好,而不是拿他们尸体作为垫脚石。否则,我真做的无情无义,我跟大黑天又有何不同?你,还有老马,丧狗子这些暖心窝的兄弟凭什么跟我?” 叶毛无言以对,他知道,这是布老虎的信念,就是这个信念他选择死心塌地卖命给他。包括至今依旧坚守的弟兄,都是为了这股信念,从未动摇对布老虎的忠诚。 “那老虎哥,你有什么交代我做的?”叶毛也看的开,布老虎决定的事他无法改变,只有尽所能辅佐成事。 从怀里掏出一个织工低劣的荷包,这荷包是丑娘送给布老虎的护身符,这四年来他一直贴身收藏着。把它交给叶毛,布老虎道“这里面有张万两银票,假若我有个不测,你去趟关城西河,找一个叫丑娘的女孩交给她,就说布老虎终于让她过上了富家小姐的生活。” 狠狠咬着嘴唇,叶毛没吭声,默默收了这荷包。 布老虎继续道“还有件事,你现在就下黑山寨,去天北崖附近散播消息,把今儿左斧头让史家兄弟吃瘪的事大肆渲染,争取明儿我们回天北崖,能传到左山雕耳里。” 点点头,叶毛道“这个好办,清河乡人多口杂,消息只要透个信,要不了多久就传遍了。” 又商谈了下细节,布老虎眼瞅着一炷香的时间都过了,等叶毛匆匆离开,顺着一线天栈道去了清河乡,他也开始动身朝百花亭走去。 夜深,月圆。 布老虎在侍女雅儿的带路下绕过两个后院,没多久便到了百花亭。 这百花亭听雅儿介绍,乃是史家兄弟专门为三娇所建,布老虎踏入这个庭院,只觉风光无限,满园春色。在这个时节已经断了生养的花种,依然艳丽多方,妖娆呈现。 而在百花之中,三条蜿蜒小路,上面用大小不一的鹅卵石铺垫,直通中央凉亭。 这凉亭下,一女多娇,于月同辉,百花之中独占鳌头,美的是那么的不可方物,正是三娇之中的小妹。 侍女雅儿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退下,布老虎见左右无人,心中纳闷之余,更是有些存于的激动。 快步上了凉亭,布老虎站予佳人后侧,望着那曼妙的背影,整整仪容,轻咳一声道“不知道三夫人邀三多前来所为何事?” “三多?什么时候观风口不可一世的大老虎,既然沦落到以假名见人的地步?” 第八十三章;送你男人一顶绿帽子 晚风月下,百花丛中,本是大好的良辰美景,又有美人在侧,这样的风光人生难得几次,布老虎这回碰上了,兴致却怎么也高昂不起来。 这三娇老幺刚出声便道破了布老虎身份,进而占据了主动。 她见布老虎沉默不语,盈盈笑道“素闻观风口大老虎不可一世,常人只道那得志猖狂的性子,却没想到还有着几分能屈能伸的气概。” 笑而不语,布老虎等着她把话说尽了,这才道“三嫂子这句话可是对我说?” “如今这庭院只有你我二人,奴家难道还对那圆月倾诉?”三娇老幺笑道。 见布老虎面无异色,她继续道“你们中原人的嫂子称呼,奴家听的耳根子不舒服,我有个名儿唤作阿曼娃,你可以直呼其名。” “嫂子”这个称呼在西域某些小国是形容上了年纪的老太太,有的地方更是意指娼户。 客随主便,布老虎点头道“成,阿曼娃,这个名字倒也新鲜。” 阿曼娃娇嗔了她一眼,来到石凳旁缓缓坐下,将一叠花糕推了过去道“这是奴家亲手做的糕点,大老虎要不要尝尝?” 大大咧咧坐下,布老虎品了块糕点,唇齿芬香,酥软可口,连连称赞下,试探的问道“今儿夜深,三夫人找我过来难道只为畅谈风月?” 布老虎对阿曼娃的名字始终不太习惯,知道这些蛮人讲究这个,阿曼娃也就顺从了过来。巧笑嫣然道“奴家要是说仰慕你大老虎威名,所以特意秘密相邀,你可相信?” “这个自然!”布老虎大笑道。 “那你就是承认了自己的身份?”阿曼娃眉眼儿妩媚道。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布老虎打着哈哈道。 这时候阿曼娃反而沉默了下来,布老虎猜不透这女人的心思,吃着糕点也不主动说话。 一直过了半盏茶的时间,这凉亭风大,阿曼娃只穿了件大粉薄袄,布老虎起身,将自己厚袄子脱下给她披上了肩。 阿曼娃倒也没拒绝,眼波流转,媚态丛生道“你这粗人,既然有着几分柔情。” 布老虎被她媚眼儿打的心神激荡,双手不听使唤的在她粉颈上摸了一把。 顺滑如苏锦丝绸般的触觉让布老虎手指轻颤,这厮狠狠吞了口唾沫,试着双手贴在她香肩上缓缓下移。 奇迹般的,阿曼娃没有任何的抵触,在布老虎手掌已经将她敏感部位彻底掌控起来,她闭上眼,睫毛轻轻颤抖着,玉檀小口情不自禁轻唤了一声,彻底把布老虎仅存的一丝理智给泯灭的无影无踪。 双臂一提,布老虎把阿曼娃反转过身,对着她的小嘴就是一阵猛啃。 这厮是个蛮人,不懂怜香惜玉,像头野猪拱着菜田在阿曼娃身上来回亲着。 秋风无痕,凉亭百花,沙沙作响。 激情的两人衣衫凌乱在亭子里翻滚着,当布老虎昂起脑袋赤红着眼想要扒掉阿曼娃的衣裳。 庭院外忽然传来一道轻咳,正是那侍女雅儿的声音。 阿曼娃紧紧抱住布老虎脖颈,在他耳边呵气如兰道“带...带奴家回房。” 布老虎这会色急了心,哪还管那么多,想要来个就地正.法,别看这阿曼娃表面娇弱,柔体紧紧贴在布老虎身上就是让他放不开手脚。 无法,布老虎抱着她起身,瞅了眼凉亭西边有个座阁楼,把地上的外套拾起来给怀中阿曼娃披上,一个纵身,快速跃了过去。 来到阁楼,布老虎飞身窜了进去,黑灯瞎火,靠着月光一把推开屏风把阿曼娃轻轻放在红幔帐挂起的床上。 赤红着眼睛,布老虎三两下扒了自己衣服跳到了床上,温香软玉在怀,两人仿若干柴碰上了烈火,窗外月光挥洒下,没多久,急促的喘息声彼此起伏。 过了一个多时辰,已是三更天,布老虎躺在床上长呼了口气,这会儿功夫他精疲力尽的闭上眼,感受着鼻尖传来的若有若无的美妙体香。 如羊脂般温润动人的手臂像那蛇儿般勾住他的脖子,阿曼娃俏脸儿在月光投影下略有几丝春潮尚未散去,那桃红色的香腮轻轻摩擦着布老虎胸膛,让他倍感惬意。 “小冤家,奴家这番邀你前来没怠慢吧。” 轻声细语在耳边萦绕,布老虎深吸了口气睁开眼,将她揽入怀中笑道“你这狐媚儿好大的野性,怎么着,要不要跟我回观风口,弃了这不中用的史家兄弟?” 一番轻笑,阿曼娃娇俏道“史家兄弟好歹也是这黑山寨的大王,你布老虎如今可不值什么勾当。” “做人不能光看眼前,老子今天跟你透个准信,半个月内,那观风口定是我囊中之物。”布老虎眉眼儿纵狂道。 阿曼娃手指轻轻在他胸膛画着圈道“既然如此,等你实至名归,在来跟我说教吧。” 嘿嘿一声低笑,布老虎喘了会气,此时胯下又起了动静,要说这阿曼娃媚功实在了得,让这厮欲罢不能。等呵气起身,在来个梅开二度,阿曼娃俏脸冰寒,单指抵住了布老虎的嘴巴,竖耳倾听,没过一会,阁楼外响起了碎碎的脚步声。 “快,你快走,史老三回来了。”阿曼娃低声催促道。 任凭布老虎先前在厅堂里多大的放肆,此时他跟所有偷情的汉子一般,吓得汗毛倒竖,一个翻身抓起衣服就要往外跑去。阿曼娃抓住他的手臂焦急道“来不及了,你,你快躲到床下。” 情急之中,布老虎顾不了那么多,低身一滚,进了床底。 果然没过眨眼功夫,那脚步声越来越急,房门被一把推开,就听阿曼娃在床上轻声喊道“夫君,你回来了。” “宝贝,想我了没有。” 这史老三也是个色急货,这会儿已过了三更天,正值疲惫的时候,他却龙精虎猛跳上了床。 听着那床板子不堪重负嘎嘎作响,这可把底下的布老虎吓得面色惨白,心中暗骂不已,唯恐床塌了下来,做了这冤死鬼。 仿若小别胜新欢,小两口调笑几句就开始拉弓射箭摆起真架势了,布老虎在床底那叫个憋屈。特别是大丈夫心思在作祟,那阿曼娃跟他已有一段露水情,这会又被他人上了床。听着那啊伊呀的轻唤声,终于.... 一阵寒风撩开了红幔帐,趴在阿曼娃身上的史家老三反射性的往后转过脑袋,就见一人用自家媳妇的白缎肚兜遮住了脸面出现在眼前。 “你...” 啪! 史老三还未来得及惊呼,那“蒙面人”抄起他媳妇的绣花鞋狠狠抽在了他脸上。 这一鞋面儿可不轻,史老三又被抽了个结实,当场只感觉头晕眼花。 那雨点儿急促落下的绣花鞋又照他脸面劈了十几记,直到一双绣花鞋被抽的翻了卷,史老三彻底懵了过去,被一拳砸中鼻梁彻底晕了过去。 “你...” 这回出声的是膛目结舌的阿曼娃,那蒙面人解了肚兜,露出一张脸面,正是贼笑的布老虎。 “你这人!” 阿曼娃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布老虎又狠狠抽了史家老三几个耳光子,这才解气道“得,今儿大爷这心情全被这厮搅合了。” 说着话,布老虎一边穿着裤子,整着衣裳,阿曼娃坐在床上,又是气急又感觉好笑。 用被子挡住乍泄的春光,等着布老虎整理好行当就要告别,她翻身从床头拿了个小包裹丢了过去。 “这...” 布老虎打开包裹看了眼,里面有本烂皮子书还有不少银票。 阿曼娃慵懒的伸了个懒腰道“这本书是史老三练的强体功法,你可自行摸索着修炼。至于这些银票,就当我们姐妹三人送予给你的帮助,希望你能早日夺得观风口,自立为王、” “哦?” 布老虎这会有点看不透阿曼娃了,不过想着史家老三马上就要醒转过来,长话短说问道“你图个什么?” “只要你布老虎将来一朝得志,龙腾飞跃,我姐妹三人想投身于你,得你照料。”阿曼娃语出惊人道。 瞪大了双眼,布老虎反应过来笑道“这趟来黑山寨还真不错!” 阿曼娃顺着他眼神瞧向了昏迷过去的史家老三,俏脸儿满是轻嗔。 这时候布老虎瞧到床头上有个水绿色的肚兜,贼笑着把它取来折叠好,放在史家老三头上道“兄弟,今晚你的盛情相待我布老虎无以为报,这顶绿帽子聊表心意,你若喜欢,他日我在送你们三兄弟一人一顶。” 阿曼娃对这厮的龌龊彻底心服了,没好气道“你在不走,我可就要喊了。” “成,宝贝儿,用不了多久,爷就来接你们三姐妹。”轻轻捏了把阿曼娃的双峰,布老虎打笑着飞身离去。 等他走后,阿曼娃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扯着嗓子呼喊道“来人啊,有刺客,有刺客。” 第八十四章;回天北崖 今夜注定是个不平凡的夜! 史家兄弟老三,在自己媳妇房里遇刺,来人下手狠毒,当他两位哥哥赶来的时候,望着容貌尽毁的小弟,勃然大怒,彻查全寨。 很不幸,最倒霉的就是左斧头。 这厮席间伤了腰板,当时正和两个俏婢打情骂俏调养着伤势,被一大票子人冲进来五花大绑,吓得差点失禁。 好在有两个婢女作证,他席后从未出门半步,等史家兄弟登门道歉,这小子心儿的怒火平了,可胯下的杀气今晚在难重振。 至于布老虎,这厮演技夸张,等史家兄弟带人过来,他已经呼呼大睡。 说实话,连番的操劳,他也的确累的慌,那鼾声如雷,睡的香甜,史家兄弟看样子也不似作假,也就免了一番打扰。 在就是后半夜据人送上消息,在后山栈道曾发现不明身份人士。 那人正是叶毛! 话说叶毛真的很倒霉,他平时没少上黑山寨偷些黑苓膏拿去换些酒钱,走的就是那条秘密栈道,从没出过差错。 当时他离了布老虎,合计着弄来两壶老酒,外加一只烧鸡吃吃喝喝。 正欢畅着,史家兄弟亲自带人追捕,叶毛情急之下,从后山直接跳下身,三十多丈高的山崖,饶是底下有茂密的野树做为缓冲,这一摔也疼的他差点没去半条小命。之后这叶毛逢人就说史家兄弟的坏话,因为至始至终,他都以为史家兄弟小气,两壶老酒,一只烧鸡,他娘的,犯得着全寨人马出动搜捕吗? 之后第二天,布老虎起了个大早,没想到左斧头比他更早。 这厮昨晚被打了兴致,一整天都是无精打采。 史家兄弟为昨晚的事情感到万分抱歉,强烈挽留下,左斧头或许昨晚受的打击太过严重,就是布老虎的决定都起了“叛逆”心思,勉强挨到午饭过后,便匆匆下了黑山寨。 出了壶儿谷,布老虎翻身骑上高头大马,在他身后的左斧头纵然有些精神不振,可是脸面儿也是有着得色。 在他们两人身后,作为黑山寨的代表,谢秋领着七八个汉子帮忙押送着“货食”。 这是整整六辆酒肉,按理来说,史家兄弟分的三成最多也就两辆牛车的货食。可是昨晚他们无意冒犯,对左斧头造成了严重的心理阴影,这剩余四辆牛车可以说是作为赔偿他的精神损失费。 但这一切,在叶毛的悄悄运作下,自高土坡到大渡口,一早上的功夫,道上盛传左斧头威风凛凛,以一己之力大破黑山寨,不但得了那美人三娇敬酒,更是得了史家兄弟卑躬屈膝。 原本这事有些夸大其词,有些人还抱着将信将疑的态度。 可是自打入了清河乡,那些乡民了见了满满六大车肉食,不明所以之下,对传言又是信了几分。 不到一天的功夫,左斧头的名头,彻底扬了关城内外七家马寨,可谓是名震八百里疆域,风头一时无两。 到了营寨,左斧头很是纳闷围观的乡亲既然有那么多。 心里暗自高兴,这会有人报信,让左斧头回来之后直接去大雕府面见当家的左山雕。 左斧头随便的吩咐几个手下帮着谢秋取了货,这群黑山寨的马贼在天北崖的地头上浑身不舒服,编了个理由,谢秋带着人手离开。 之后左斧头找上了布老虎道“哥,我养父已经回来了,现在让我赶去大雕府,你看看是跟我一起去?” 布老虎此时倒还不愿见那左山雕,摆手笑道“你义父找你肯定是有重要事交代,我一个外人恐怕不怎么合适,就先不去了。” 左斧头想了想是这个理,让手下人招待好布老虎,自个匆忙就赶去了大雕府。 还是老一间房,布老虎有着左斧头的面子,在天北崖还算吃的开。 来到房里要了些酒肉吃喝起来等着左山雕传见,在此之前,他却是先把阿曼娃给他的小包裹拿了出来。 拿着包裹在鼻尖嗅嗅,还能闻到佳人体香,布老虎嘿嘿的笑了会,解开包裹,里面除了本烂皮子书,就是厚厚一摞银票。 这银票每张都是百两,足足有三十张,也就是三万两白银。 布老虎瞧着桌面儿铺陈的银票,饶是他这几年涨了些眼界,这会儿还是被狠狠震惊了一把。 三万两银子是什么概念? 在这会,可是一个行商二十年的普通商贾所有积蓄。 能让五口之家两代人过上殷实的生活! 放在前朝,甚至可以买得一方小城七品县令之职。 如今,整整三万两银票放在布老虎眼前,他心中的惊更要胜于点点滴滴的喜。 阿曼娃究竟是什么人? 她为什么三更半夜趁史家兄弟密谈,召自己相约? 还有她一个女人,靠着什么能够判断出自己的身份? 这三万两银票,还有那本史家老三学的强体功夫,这阿曼娃三姐妹到底图谋的是个什么? 等等,一系列疑问让布老虎思绪万千。 刨开重重疑团,布老虎此时最想知道阿曼娃意欲何为。 可是不等他仔细探究,这会儿功夫左斧头兴冲冲跑了进来道“哥,好消息,好消息啊。” 好悬,布老虎眼疾手快把三万两银票塞进了怀里,左斧头只瞅见桌面上有本烂皮子破书,倒也没问什么,直接了当道“哥,我义父跟鱼叔回来了,他们听说了你的事,想跟你见上一面。” “哦!”这是意料之中的事,布老虎并没有太大的意外。 “那,你看看咱们现在就去?”左斧头小心翼翼问道。 他只当自己义父爱才心切,却有担心布老虎并没有落草为寇的心思,不禁有些忐忑。 “这个不急,大斧头我先问你个事。”布老虎道。 左斧头点头让他尽管问。 布老虎继续道“你那少主左寅可在?” 摇摇头,左斧头道“听说今儿大早,我左寅大哥就入城寻访故友,起码也得三两天功夫才能到。” 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布老虎此时最担心的就是左寅这个变数。 此人心机深沉,难得又目光长远,跟他对辨,布老虎完全没有任何优势。 “哥,你还有啥问题?问完咱就快快动身,免得让我义父等急了。”左斧头催促道。 布老虎沉吟了会,道“大斧头我还想让你帮我个忙!” “哥,你说。” 从怀里掏出仇老爷子交予他的“鱼跃龙门”鼻烟儿壶,布老虎道“你帮我把这个东西先行送给李鱼前辈。” “这个?”接过鼻烟壶,左斧头有些疑惑起来。 布老虎解释道“这是我家中长辈交予给我的物什,让我以后有机会来到天北崖,一定要转赠给李鱼前辈。” “成,哥,你家那位长辈看来跟我鱼叔有番交情啊,他老人家金银财宝仿若过眼云烟,唯独这小小玩意却是喜爱的紧,行,我现在就去转交给他。” “那好,我洗漱一番,随后就来大雕府于你相见。” 第八十五章;狮子头叶顶 大雕府乃是天北崖马寨最为标志性的建筑! 没有观风口聚义厅的粗狂,也没有白马帮司徒府的奢华,大雕府给人的是种大气,一种独占鳌头,气吞如虎的霸气。 布老虎在左斧头手下的带领下进了大雕府,丈高门庭,院首左右摆放着各类兵器,整整三十青壮赤裸着上身,五人一排,在初冬寒风中苦练着筋骨。 “杀!” 一声暴吼! 三十柄大刀整齐落下,汉子们挥汗如雨,手臂上青筋狰狞,触目惊心。 这些汉子领头武师是个五十出头的络腮胡猛汉,他身有九尺,肩扛九环大刀,最大的特征是蓬松的头发扎了个马尾辫。 这人来回渡步于左右,威严冷厉,呵斥着底下儿郎们的刀上功夫。 瞧他威风凛凛,布老虎有些诧异,问着身边小厮,才知道此人叫做叶顶,诨号狮子头,跟左山雕是拜把子兄弟,早年在道上也是威名赫赫的大人物。 可是四年前厌倦了斗争杀伐,就此收山,听左山雕相劝,这才没离了天北崖四处游荡,改在大雕府上做起武师教头,带着底下娃娃授些功夫。 知道了此人来历,布老虎模糊记得陈大柱对他十分推崇,好像那些年打压射口寨的时候,两寨人马联合起来,此人当时威猛,就是张大彪一手生铁链子锤都得甘拜下风。 布老虎细细瞧了会这狮子头叶顶的手段,他教导着底下儿郎练刀,虽说不做示范,讲解却言简意赅直奔要害。 大黑天也是玩刀的好手,布老虎跟他抗了四年,这眼界手段也是不同凡响。 很快他便看出端倪来,这狮子头叶顶是个好手,估摸着就是布老虎自己都不是对手。当然这一切是排除了金刚打这秘密杀手锏,真要是拼个你死我活,布老虎坚信,这世上还没几个能在金刚打下偷生活命的主。 驻足在院落看了会,布老虎没了意思,耐不住小厮催促就要离开。 这时院中央一个汉子估摸着力有不逮,手上使劲甩刀,却没想到收势不住。 那大刀在半空中扬了一圈,好巧不巧,直朝着布老虎这边落去。 领路小厮当场被吓的半死,嚎了声,捂住脑袋跳了三步。 布老虎抬起头歪眼儿瞧着那大刀,右掌拍出,里面拇指扣着大恶狼形,好巧不巧,打在那大刀刀背上,咔嚓一声,这钢刀落地,化成两截,只教周围人看傻了眼。 掌声寥寥响起! 拍掌的既然是那狮子头叶顶。 他走出身来上下打量了眼布老虎赞道“好俊的功夫,小伙子,你也是我天北崖的人?” 布老虎对着满院的练刀汉子敢扬起脑袋挑着眉头,对这叶顶却没那个底气,恭恭敬敬抱了拳,他说道“回前辈,小子布三多,小马庄的人,这天北崖是第一次来。” 叶顶眉头一挑,质疑道“你就是那布三多?” “山野村夫,何足挂齿。”布老虎拿捏不住这人性情,谨慎回道。 点点头,叶顶多看了他几眼道“你小子倒是有些本事,斧头那娃儿平时被宠的娇纵向来目中无人,对你这个哥哥却是心服口服,实属不易。” 布老虎嘿嘿笑道“大斧头兄弟实诚,我俩一见如故,彼此护持还算差不多,这个服字却是谈不上。” 叶顶一声长笑,满含深意道“斧头那娃儿是老子一手调教的,几斤几两就是我那老哥哥都没我清楚。这趟你们上了黑山寨,抹了史家兄弟的脸面,还能得三娇敬酒,你还别谦虚,就是老子都要对你多瞧几眼。” 没想到眼前这个“狮子头”有着几分气质不相符合的精细,布老虎对他印象改观不少。 这时那叶顶扫了眼他双臂道“看不出来你小子手上有着几分功夫,怎么着,跟老子玩几手?” 俗话说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这身上有没有几手看家的活,明眼人只需打个照面就能看出来。 比较粗浅的就是看外形,肌肉扎结,四肢发达,这样的人或多或少都有几手弄庄稼的把式。 有些懂门道的人喜欢看对手的虎口,因为常年舞刀弄枪,手掌起茧是在正常不过。 而像叶顶这类好手,他们侧重的是对方手掌随意摆放的形状。 五指粗壮自然弯曲,且掌托浑似磐石,这类人手上功夫都能称的上拔尖。 就拿布老虎来说,他这四年勤修大旗手,双手骨刺盘出,指如混铁,这是掌上功夫已成火候的象征。 叶顶这几年韬光养晦,实力较之壮年少了几分锐气,如今却多了几分稳重。本该不会草率跟一娃娃动手,可是布老虎看样子并没表面那么简单,作为左斧头的亲人,他有必要试试深浅。 布老虎此番有了些犹豫,可这仅仅是眨眼间,他心念急转,拿定主意,抱拳道“晚辈手段登不上大雅之堂,本不该献丑,若是前辈想要指点一二,当是三生有幸。” 叶顶哈哈大笑,转眼满脸肃穆道“你这娃娃有趣,老子让你一招,你大可全力来攻。” 布老虎听了这话却没急着动手。 他深吸了口气,稳定心神,调整着状态。 殊不知这番举动得了叶顶几分赞赏,要知道为人处世本不该凭着一腔热血蛮重直撞,这类人放在马贼行当里,就算没有早死,搏得一生也不过是个马前卒。 三个呼吸,布老虎把状态调至到了巅峰,这时候底下人奉上一把大刀上前,布老虎摇摇脑袋推过。径直走到兵器架上,他挑了一把刀刃宽大的板刀在手中掂量几分,舞出的刀花,也有三四个年头的火候在里头。 “前辈,那晚辈就不客气了。” 布老虎压刀抱拳,叶顶微微颌首,忽然眼前一花,说时迟那时快,布老虎一步三行,单手持起板刀,抡圆了横扫,直接攻向叶顶腰间。 两人身高颇有差距,叶顶足足高了布老虎一个脑袋,趁他刀未离地,这刀扫他腰间很是刁钻。 要知道布老虎脚程快,得的又是快刀铁峰的衣钵,别的没学上几分,这手刁钻品味甚是独到。他欺压上前,夺的就是叶顶九环刀未起,让他施展不开,只得后退。 而刀战讲究的是个气势,人刀合一,力开青石,如果退步,泄了那口丹田气,被人强占先机,后步只能处于被动。 旁边的汉子不明根究,只道那“布三多”不识抬举,妄图以下三滥手段扯得一时威风,顿时场面上响起窃窃私语。 反观叶顶眼前一亮,低声叫了个“好”!反手抓住立地的九环刀,下盘纹丝不动,手臂轻扬,那霸道的九环刀刀刃紧贴着他胳膊肘子挡住了布老虎飞来一刀。 两者相碰! 金戈炸响。 布老虎手中板刀轻便,架不住九环刀上的气力,索性借势绕到叶顶身后准备来个直捣黄龙,那九环刀却如盘蛇紧随,仿佛盯紧了那颗项上人头,直杀之! 如意算盘敲空,布老虎被九环刀横扫起脸面来。 好在这厮实战丰富,他看出叶顶这刀力有九成,索性来个铁板桥后仰压身,手中板刀被全身力道按在石板之中,那嘎嘎的摩擦声,刺的人耳那叫个酸胀。 “嘿!” 猛斥一口气,布老虎刚刚躲过叶顶贴身划过的九环刀,腰身用力,以金刚打发劲法门,力从双腿,蔓延至腰身传到手中。那板刀硬生生割了石板三寸长的口子,在布老虎直起腰板那一刹,赫然一个力劈华山,携开石之力,直杀收刀未及的叶顶。 砰! 一声巨响,叶顶退了两步险之又险躲过这一刀。 可惜他先前脚下的青石板子遭了秧,布老虎去势难收,这刀直劈的地板炸开四分五裂,可以想象,假若叶顶真受了这一刀,别说狮子头,就是金刚脑袋也得留下一道疤。 “好,好,英雄出少年,小兄弟刀功扎实气力浑厚,今儿老子算是开了眼界。” 弃了九环刀,叶顶抚掌大赞。 布老虎此番得了赞赏却无兴奋之情,他腰身用力过猛,已受重创,如今疼的腿脚打颤,全凭一身硬气死扛着。 正想着找个帮手搀扶自己上个药,这时候在布老虎身后响起了熟悉的声音。 “哥,好样的,鱼叔看见没,这就是我拜把子大哥布三多,你瞧瞧,在过个十来年,就是叶叔也定不是他的对手。” “鱼,鱼叔?” 布老虎身躯一震,忘了腰骨的疼痛转身一瞧。 就见庭院屋檐下,兴高采烈的左斧头身旁,有位儒生打扮的老者嗅着鼻烟儿壶,侧眼静静的打量着他。 第八十六章;李鱼 金鲤儿李鱼! 布老虎对这人威名可是如雷贯耳。 不提仇老爷子三番四次的推崇,就说他李鱼祖上,那可是纵贯两朝五代为官的显赫身家。 可惜到了元朝末年,这天下群雄起,效力于元朝的李鱼祖辈被扣上了“蒙贼”的帽子。 到了前朝覆灭那会,汉王陈友谅跟洪武大帝朱元璋拼死一战的关键时刻,李鱼全家二十余口人路过安庆,正好被陈友谅底下探子抓获。 当时陈友谅大军对战洪武帝朱元璋屡败,士气低落,在手下谋士张权的建议下,汉王以李鱼全家二十余口人生杀祭旗。 李鱼那时不过弱冠之龄,却已有谋人之力。 他目睹了亲人残杀,苟且偷生活了下来,在结识了绿林好汉左山雕之后。凭借他们五人之力,先是以身家性命威胁,让张权亲信说出了隐秘。 原来张权乃是朱元璋派遣陈友谅身边潜伏的密探,得知这番情报的李鱼,他并未将此事抖了出来。而是趁着张权没见过自己容貌的优势,以朱元璋派来接洽的密探身份潜伏在了张权身边。 之后半年光景,李鱼凭着机智很快获得了张权信赖,一年之后,陈友谅水军惜败鄱阳。李鱼从张权来往密信得知洪武帝围剿路线,又以他的名义像陈友谅报信,自此,洪武帝大军三番四次失手,终怀疑乃是张权所为。将他安置于应天府的全家四十三人性命悉数杀光,以安众将士之心。 谁料得了如此“战果”的李鱼并未满足,他在劝阻张权顺心顺意跟随汉王的同时,又勾结了洪武帝底下的探子,在鄱阳芦苇荡布下陷阱,使不明所以的张权像汉王献计。 大势所趋,当汉王一脉行至芦苇荡,滔天战鼓轰鸣,八方水路皆被封死。 愤怒难当的汉王一剑夺了惶恐求命的张权脑袋,自己也被乱箭击杀,尸体跌至水底,一代枭雄就此湮灭在历史长河之中。 而报灭门之仇的李鱼,他本有机会得父辈至交相荐再度奉君为臣。 可就在任职当晚,这金鲤儿李鱼纵酒一番狂言,从此销声匿迹。 直到十年之后,偏远关城起了一伙马贼,不消几年光景纵横方圆百里,常言自道,天高任我霸王雕,海阔独有金鲤儿。 .............. 李鱼这一生也算传奇,放在七家马寨,他眼高于顶,翻云弄雨,就是县太老爷高建伟都得承他几分关照。 布老虎这会见了真人,乍一瞧,那白面书生跟自家老爹有几分儒酸的形似。 可是他李鱼举手投足,如风云无定,难以揣摩。 那轻描淡写的一眼,差点没激的布老虎爆身乍起,只因为这人一双深邃无际的眸子盯在身上,就好像能把自个心底所有念头全部洞穿一般,甚是可怕。 深吸了口气,布老虎按捺住心中的不安,左斧头上前挽着他肩膀,兴高采烈朝李鱼介绍道“叔,这是我好大哥布三多,出自小马庄,有勇有谋,想来咱天北崖讨活。” 布老虎暗骂左斧头乱说话,这会儿李鱼收了手上的描金儿鼻烟壶,负手而立道“多福,多寿,多禄,布三多,好一个布三多。” 头冒虚汗,布老虎知道自己身份已被道破,索性抛了手中板刀,昂头抱拳道“晚辈观风口布老虎,拜见鱼爷!” “布,布老虎!” 左斧头脸面上的笑容顿时僵住了。 在他身后狮子头叶顶眉宇冷厉! 庭院乍起刀剑抖擞声,三十余名天北崖儿郎戒守四方,虎视眈眈,将布老虎左右围了个通透。 四面伏敌,布老虎不知道为什么,心中对李鱼的忌惮反而减轻不少。 一股豪情在胸中激荡! 布老虎挺直了腰板,无形之中身影变得伟岸起来。 微笑着看了眼退离自己三步的左斧头,布老虎道“大斧头不好意思,我身份特殊,所以才在当日隐瞒你至如今。若是就此咱俩兄弟情分已消,我不怪你。” 别看布老虎这厮表面上云淡风轻,内心却是十分在乎左斧头的表态。 从一系列的接触下来,他发现左斧头是个很有意思的人。 粗蛮好勇,做事好冲动,有时候像个呆头呆脑的傻小子,却又是个重情重义的好汉子。 对这类人布老虎莫名的就有种好感,在一同闯了黑山寨,这个情义更是加重几分,视为生死之交。 左斧头此时很为难! 他犹豫的看了眼表情古井不波的李鱼,又瞅了瞅威严的叶顶,良久,钢牙一咬,轻声唤了句“哥!” 布老虎欣喜若狂,强行按捺住心中激动,自此,他仿佛瞬间突破了心中某个莫名的枷锁,有种天高海阔的解脱感。 环视了四周围守的汉子,布老虎眉眼轻扬,朝那叶顶抱拳道“前辈,以你所见,这三十人困不困的住我布老虎?” 一语激起千层浪! 庭院里的汉子都是二十出头,各个年轻气盛,听了这话当场就有人举刀来犯。 那是个光头大汉,他耐不住布老虎话中不屑,一步三跨,单手举刀来劈。 布老虎哼了身,脚下不偏不倚,眉眼瞧那刀锋,浑若无物。 “住手!” 一声冷喝,既然是李鱼所发。 光头汉子听了喊令,就是拼着被气力打身的危险,咬着牙硬是收了刀。 “全部退下!”叶顶低声吼道。 他倒不是对布老虎大放厥词而不满,实在是底下儿郎太过无用,一刀之威有气却无势,实在低劣的让他无地自容。 等左右汉子全部退往庭院角落,布老虎朝李鱼抱拳道“鱼爷,布老虎未下拜帖,却贸然来访,这是坏规矩的行事,他日定当奉身领罚。” 点点头,李鱼却道“无妨,你既然和斧头有番情义,这些规矩看在他的面子上,当免责免。” “谢鱼爷!”布老虎客气道。 李鱼转身道“既然来了,当家的在内堂等你,跟我一起去吧。” 布老虎看了眼左斧头,见他朝自己颌首,大步跟了过去。 这时候身后忽传叶顶豪迈声道“喂,虎小子,老豹子的靠山崩你才得了三成火候,等劈出五百斤的力道,记得来领老子一刀。” 布老虎何等心思,他听出叶顶这话是在暗保自己,心中对这个成名已久的“老人”又是敬重几分。 回转过身,他朝叶顶笑道“前辈,大老虎的功夫可不在刀法上,您若有个时间,他日观风口,小子以猴儿醸招待,陪你玩刀。” 打了眼身旁那根成年汉子腰身粗壮的庭柱,布老虎运气抬掌一拍,那红漆柱子上顿时多了个半寸深浅的掌印,端是令人膛目结舌。 等行至二十步,出了院首进了后院走廊,布老虎跟着李鱼身后龇牙咧嘴捂着后腰,摸样要多猥琐有多猥琐。 第八十七章;熟人 (大早跑网吧上传,求个收藏) 人呐,都爱个攀比。 王侯将相,比一个脸面。 富贾豪客,比一个财气。 就是贩夫卒子,市井小民,都爱在小事上评头论足争个攀比。 长廊下,布老虎跟着李鱼后头,这厮心眼不老实,放的高雅叫个一争长短,说的狭隘,就是小人嫉妒。 闲着无聊,他拿起眼前李鱼跟仇老爷子做了番比较。 从两人气质,到言行举止,布老虎觉得还是后者高深莫测一些。 唯一美中不足! 仇老爷子从始至终没什么令人津津乐道的传言。 就是当年金刚打轰杀河北大侠,在老爷子三申五令下,观风口马贼从未对外泄露半句。 正在布老虎挤眉弄眼愁着自家老爷子的低调,这会儿李鱼忽然停住脚步,回转过身紧紧盯着布老虎。 这一瞅,云淡风轻,很是随意淡然。 可是布老虎做贼心虚,眼神躲闪,木讷的挠着脑袋来掩饰心中的惶恐。 好在李鱼并没有高明到学会佛门他心通,只当这厮心中紧张,嘴角轻扬笑道“老夫就这么的可怕?” “呵呵,鱼爷那是威仪,可比咱粗莽蛮人的煞气要来的的霸道。”布老虎张嘴顺溜着一句马屁奉上。 李鱼不知道这厮没少拿话给仇老爷子戴帽子,只当他实话实说,哈哈长笑后,问道“老夫且问你,据大斧头所说,你跟他相识于野人沟前行两里的野树林子?” 布老虎是个聪明人,一点就通,也不废话道“鱼爷问的可是那伙神秘人?” 点点头,李鱼眼神中流露出丝丝赞赏。 布老虎继续道“我怀疑是射口寨所为!” “可有证据?”李鱼皱眉道。 “射口寨我了解不多,可是他们招牌把式倒是碰上过几次,而且那伙人领路的乃是黑面神杨烈,这身份....”布老虎知道自己不用言明过多,瞧那李鱼神色,估摸着对袭击左斧头那伙人的来历已洞悉七分,这番询问自己,不过是个确认罢了。 果然李鱼在也没问此事,转过话题道“仇老爷子身子可好?” “老爷子在观风口,没人敢挑刺儿给他看。”布老虎回道。 李鱼满含深意望了眼布老虎转身前行,瞧的这厮瞪圆了眼睛,嘴里的话憋了老半天,乖乖跟着过去。 一路无话,来到内堂,这里左右有护卫把手,见到李鱼,他们恭敬喊了声“鱼爷”,倒是没人敢问及他身后布老虎来历。 “当家的就在里头,你有什么话想说,大可开口明言。” 在门外,李鱼嘱咐了声。 布老虎点点头,脸面儿肃穆起来,倒是有着几分划地盘谈判的架势。 进了内堂,率先映入布老虎眼面儿的是堂首太师椅上,捧茶而坐的一个汉子。 这汉子生的不如雷豹威猛,身材中等,容貌甚伟,有个鹰钩鼻,双眼锐利非凡,轻描淡写瞧了布老虎一眼,犹如大鹰俯视山岚,睥睨一切的气概。 左山雕! 天北崖马寨的大当家,上至关城,下至八百里疆域跺跺脚颤三颤的霸道人物。 布老虎以前只听过这人的传奇,刚入观风口那会只当花花轿子众人抬,这左山雕的名头不过是道上那些无知闲人夸夸其谈吹嘘而来。 今番这次见面,左山雕,好一个左山雕,就拿这份不怒自威,睥睨众生的气势,他当得起七家马寨执牛耳的人。 内堂并非只有左山雕一人,下首两排席位能各座五人,此时上面就座的六个人见到李鱼驾到,齐齐站起身,发自肺腑喊道“鱼爷!”。 微微颌首,李鱼左手负背,右手把玩着那件“鱼跃龙门”上了堂首,下面有侍奉小厮恭敬搬来太师椅,放置在左山雕左手边上。 入座,李鱼道了声“大家都座吧!” 底下六人坐下身,他又朝左山雕道“当家的,人我给你带来了。” 布老虎这会在门口已经定了心神,听了李鱼的带话,昂首挺胸来到内堂中央,抱拳铿锵道“观风口布老虎,见过当家的!” 左山雕眉眼一挑,放下了手中茶杯,上下打量了布老虎一眼,不带丝丝感情问道“布老虎?听说你这番帮着斧头扬了我天北崖的威风,莫非是想改换门庭,从此弃了我那老哥哥雷豹的旗下?” 摇摇头,布老虎道“当家的误会了,此番帮助斧头,乃是我俩有着兄弟情义在里头,倒是没分什么门面。” “既然如此,你们年轻人的情分我们这些老人也不愿意搀和,等会我让人送去十斤牛肉,你跟斧头好好叙叙。”左山雕淡淡的说完,挥手示意他离开。 布老虎敢肯定左山雕已知他此番来意,如此说道,不过是为了占据主动,来试探自己的底牌。 当下,布老虎也抛开了顾忌,拿出他当初刚入观风口那副张狂的性子,反将一军道“当家的如若无事,我想跟你谈桩买卖!” “买卖?” 左山雕嘴角扬起耐人寻味的笑容。 他下首所座六人乃是其心腹,里面有个猴儿脸的汉子拍案大笑道“买卖?小崽子,你莫不是不知脚下踩的是谁的地盘,敢来这大雕府谈买卖,也不看看这资格到不到位!” 周围所座之人尽皆大笑,眉眼中满是嘲弄。 布老虎仿若回到四年前斩杀张大彪,交付投名状的场景。 他的心中有口浊气不扬不快,眉眼肃穆,喝声如雷道“观风口面朝西行十三里乱石道,南至横岭十里林场,我黑心大老虎的名头就是金字招牌,你说够不够资格跟你当家的谈桩买卖?” 啪! 一声拍响,猴脸汉子红急了眼脸怒声道“好狂妄的小兔崽子,敢在天北崖撒威风,是谁借你的胆!” 布老虎丝毫不惧周遭传来的腾腾杀气,挺直了腰板,毫不避让瞧着那汉子。 这一瞧,布老虎有些恍然了,他感觉面前那怒急红脸的汉子好生面熟。 心里念及百转,很快布老虎记起了件事。 这时猴脸汉子撸起衣袖叫嚣道“来来,小兔崽子,今天你爷爷非得好好教训教训你。” 布老虎屹然不动,忽然对那汉子从牙缝咬出话道“费猴子你好大的煞气,莫不是真忘了三年前横岭野林子,是谁救了你全家十三口老幼!” 猴脸汉子听这话猛的呆滞当场。 他使劲的瞅了布老虎半天,从头到脚,来回有个三遍,这才迟疑道“你,你是虎头?不,不可能,虎头是...”猴脸汉子张开嘴半天不知道说啥。 布老虎好像知道他要说什么,冷哼道“费猴子你三年前还是天子牢门里的守卒,如今却成了天北崖的话事人,难道老子当初是小马庄猎户,今天就不能成那观风口扛旗大老虎?” 猴脸汉子,也就是费猴子木讷的点点头。 等他回过神来,脸面的呆滞化为一腔坚毅,离座来到布老虎面前,朝堂首左山雕跪拜道“当家的,布老虎,不,是虎头,虎头就是我当年那个救命恩人,猴子恳求当家的不要为难他。” 这猴脸汉子本姓费,至于名字,因为生的张猴脸,常人唤他猴子,渐渐这名儿也就定了下来。 费猴子本是南京人,父辈曾担任过前任宰相胡惟庸的亲卫,仗着老子的余荫,进了天牢任那狱卒。以他的背景,只消混过两年闲差,存足了经历,就可入宰相府中充当侍卫。 可惜好景不长,胡惟庸下马,当今圣上洪武大帝开朝创举,废宰相一职,连诛胡惟庸满门。此案牵连甚广,这费猴子一家担心飞来横祸,索性十三口人连夜出了京城,去老家河北躲躲风声。 没想到路过关城横岭南林,那时候大明朝北边发旱灾,许多狠人结势占道。 费猴子一家当时被人劫了道,好在他手上功夫不弱,擅使月牙儿双刀,保的全家老少一时无害,却也难逃山林野匪合围之困。 而就在生机渺茫费猴子就此绝望,忽从官道那边杀出三人。 这三人十分勇猛,特别是当头一位,大刀使唤的不怎么样,这掌心的功夫可是了不得。 那伙强人不过十余众,被费猴子杀死五个,其它的也是强弩之末,这三人来回厮杀,不消半柱香便把其它贼人驱走。 费猴子一家十三口得保,跪求那人留下姓名日后好立个长生牌位虔诚供奉。 谁到那人听了费猴子的名头,犹豫半响,道自己是那小马庄猎户,名唤做虎头,此人正是如今的布老虎。 要说这事儿也真够巧! 布老虎前儿跟着左斧头在天北崖乱晃悠,正巧就碰上费猴子的妻子梁氏。 妇道人家多记性。 这梁氏对布老虎感恩戴德,打照面就认出名头来,跟布老虎叙了会旧,道了些这几年的生活,布老虎这才知道天北崖还有这么号“熟人”。 可惜当时费猴子外出办事,布老虎没跟他碰上面,今儿在这大雕府遇上,先开始布老虎还真没认出来。 要知道那件事过了三个年头,布老虎本来就没放在心上,出手相救很大部分原因是那伙流寇占了自家山头,坏了规矩。后来又听费猴子来历是官府中人,更是忌惮,匆匆别过,要不是遇上梁氏,后又瞅见这厮怒急红脸的暴躁脸面甚是眼熟,这大水,可差点把龙王庙砸垮了。 第八十八章;吞并 山林粗莽多重情义,等费猴子把事情原委吐了出来,这下首就座五人看待布老虎的眼神柔和不少。 这会已是用饭的时候,小厮进来通报了一声,看在费猴子的面子上,布老虎有幸座他下首。 过了不消盏茶功夫,训导儿郎刀法的叶顶也进了内堂,在他身后,左斧头显得有些恍惚。可是在看到布老虎就座费猴子身边,脸面儿难掩的一喜,精神顿时抖擞起来。 叶顶在天北崖极有威信,除了堂首左山雕跟李鱼只是颌首示意,其他人都起身抱拳相迎。 悉数入座,左斧头坐在布老虎对席下首,不断挤眉弄眼。 叶顶看着布老虎的眼神颇有些玩味,这“狮子头”早年乃是不折不扣的杀神,这几年退了下来功夫不减反增,一眉一眼威气迸发。布老虎等酒菜上席,遥空敬了他一杯作为之前出言担保的谢意,叶顶含笑浅饮完了一口。左山雕这会背仰大椅,脚蹬底桌眉眼惬意问着左斧头道“斧头啊,这次黑山寨的事情你处理的不错,让义父我当真刮目相看啊。” 别看左斧头平日大大咧咧一副天王老子的摸样,这会在左山雕面前就是个“矫情”的小野猫。 他挠着脑袋嘿嘿傻笑,眼角儿瞥到默不作声的布老虎身上,忽然起身道“义父,斧头想请你帮个忙。” “哈哈,大伙看看我这小斧头,老子刚刚夸他没过两句,这会骄纵起来就像我要好处来了。” 左山雕看起来很是开心,指着左斧头朝底下人笑骂起来。周围传来善意的笑声,左斧头窘迫道“义父,昨儿那趟黑山寨,全靠我拜把子哥哥布三多,不,不是,是布老虎的依仗,如今他有难,被观风口大黑天夺了位子,所以我想请您发句话,让我助他东山再起。” 先前上位就座的五人听了这句话,眼神齐溜溜转到布老虎身上,暗道他之前的猖狂劲,原来依仗的都是左斧头这个少东家的势。 只有费猴子心眼儿急了起来,他人如其名,性情好急,拉着布老虎的手就道“兄弟,那个大黑天没对你怎么样吧,要不要哥哥我...”他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布老虎这会也是满肚子疑问,可是在眼神飘过神情淡然的叶顶身上,茅塞顿开,猜想定是叶顶推测出了缘由,在路上跟左斧头说了其中曲折。 摇摇头,布老虎谢了费猴子的好意,倒不是对他能力起了怀疑。要知道费猴子三年前尚未落草,路遇歹人,靠着一对绣春刀,硬是保的全家老少无恙。这番能进天北崖,短短两三个年头混成左山雕心腹悍将,更是靠着一手拔尖的双刀活。要说做掉大黑天,布老虎真点下这个头,毫不怀疑,只要那厮落了个单,绝逃不了这场飞来横祸。 有了左斧头挑头,这会内堂热闹起来,左山雕环抱双臂,微眯了会眼,等左斧头耐不住又要出声,他才缓缓道“兄弟?你那兄弟可是了不得的人物,刚才就说要跟我这天北崖谈桩买卖,这份气魄,啧啧,斧头,你有些高攀了。” 左山雕话里有话,左斧头听不出来,布老虎却是品出味道来。 当下他起身抱拳道“当家的,我跟斧头相识于偶然,却好歹背靠着背出生入死过,此番过天北崖,行黑山寨,除去这份情义在里头,在无任何目的。” 左山雕眯着眼打量了布老虎,好半天才道“既然如此,成,老子敬你一杯,谢你大老虎仗义,救我这不中用的义子一条性命。” 拿起底桌上的酒杯,左山雕一饮而尽。 费猴子不着痕迹拉了拉布老虎衣襟,竖起大拇指给了个赞赏。 周围人此时对布老虎也刮目相看起来,要知道能得左山雕这个山大王敬酒一杯,这可是莫大的荣耀。传出去了,这黑心大老虎的名头,恐怕又要涨上几分。 面对四面八方投射而来的羡慕眼神,布老虎站在那里心中正骂着娘。 都说这左山雕狡诈,依布老虎来看,根本就是不要脸。 常人只道他敬酒一杯深表感谢,布老虎心思玲珑着了,脑袋转个圈就琢磨出味道。左山雕明里是给了布老虎莫大的面子,暗地里,这杯酒等于还了布老虎救左斧头一命的恩情。 简单直白点来说,就是你小子心里打的啥主意老子清楚,老子给了你这个脸面,你小子也就别在仗着这个势,咱有事说事,互不相欠。 布老虎品出了味道,看到左山雕朝他亮了亮杯底,对这人认识越发深刻起来。 这厮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如今他的来意估摸着左山雕已知,索性抛了那么多弯弯绕绕直言道“当家的豪情,布老虎敬畏!先前老虎有言,想跟天北崖谈桩买卖,不知道当家的可有意向?” 自斟一杯酒,左山雕把玩着酒杯玩味道“买卖?我天北崖几千儿郎眼巴巴瞅着的就是大买卖,不过看你这娃娃两手空空,又失了家产,你无货可卖,又让我天北崖买你个啥?” 进入了主题,布老虎起身离了座,指着那南边铿锵道“观风口一年收成可得万斤大米,三千斤白面,其中三成,我布老虎双手奉上交托于你天北崖,不知道当家的感不感兴趣!” “三成?” 左山雕背仰太师椅,双臂环抱,眯起了眼儿。 布老虎知道他这是以静制动,眉眼儿瞧向了一直沉默的李鱼,只见他低头把玩着手中“鱼跃龙门”打出副置身事外的摸样,气的布老虎那叫个痛骂。 好在布老虎也不是孤立无援,前有费猴子这个急先锋率先道“当家的,大老虎曾救过我费猴子一家十三口,这情我不能不报,无论如何,今儿他有事上了天北崖,我是绝对不会坐视不理的。” 布老虎瞧费猴子满脸激昂,欣慰之余道了声“好兄弟!” 这会左斧头怯怯的起了身,朝堂首左山雕哀求道“义父,大老虎说每年奉上三成货食,我看挺有诚意的,咱不如就帮帮他算了。” 底下一番窃窃私语,那些平日跟费猴子交好,又跟左斧头亲近的“老人”也愿意卖个面子,纷纷出声力促这场买卖达成。 瞧了眼底下内堂中央昂首的布老虎,左山雕清冷道“六成,如若你布老虎想借我天北崖之力夺回观风口,须奉上每趟买卖的六成货物,而且得昭告八百里疆域,从此奉我天北崖为尊,你观风口自此成我天北崖下属旗口,当撤了那豹子旗,改立我雕王令!” 左山雕狮子大开口,就要拿整座观风口马寨跟布老虎玩,这可惊坏了除李鱼、叶顶之外的所有人。 当左斧头跟费猴子面有难色的望向布老虎,这厮反倒神态自若,望着那左山雕高扬起嘴角,良久才缓缓道“当家的好大的气魄,换旗子纳交六成货物,这个买卖....” 左山雕胸有成竹道“如若你答应,出了这门,有我天北崖力挺,区区大黑天,定是你手下败将!” “那我若是不答应了?”布老虎反问道。 嘿嘿一阵冷笑,左山雕道“看在大斧头跟猴子的面儿上,今儿我不为难你。不过明天一早,这天北崖当无你布老虎立身之地!” 气氛猛然僵到谷底,左斧头还要在劝,却被李鱼淡淡的眼神给制止坐回了原位。 至于费猴子还想说几句话,对首叶顶轻咳一声,他无奈的叹了口气,回了位子喝起闷酒。 当其余人眼神齐齐定格在布老虎身上。 这厮已被推至悬崖边上却面不改色,回敬了个冷笑,他道“吞我观风口?不好意思,就凭你左山雕的能耐,四年前拿不下张大彪,今儿我布老虎也不会顺你的意!” 第八十九章;谈条件 夜深,冬风鼓瑟,天北崖上灯火通明,仿佛要与那群星一争艳芳,夺这关城以北璀璨之势。 大雕府,内堂。 气氛变得极为压抑,布老虎昂首挺直了腰板立在堂中央,脸面上尽是肃冷。 跟他对视的是堂首左山雕,这位关城名扬四方的枭雄,用拇指轻扣着鼻尖,眼眸中没有半丝感情波动,就是他身边相交二十多年的李鱼,都难测他的想法。 令人窒息的气氛终于被打破,出声的正是叶顶,他座李鱼下首,这个位置能够更好观察大厅动静。 他先是瞧了眼当家的左山雕,见他眼眸中并未杀机,心中稍定,朝布老虎笑骂道“你这娃娃还真是那黑豹子的种,不过这股子猖狂劲让雷豹那老小子说说还值当,你小子还不快快退下,莫不是让老子替雷豹管教他底下的儿郎?” 叶顶这话说的声情并茂,完事还不忘捏捏手骨,那噼里啪啦的脆响,还真让人替布老虎捏把汗。 瞧了眼叶顶,布老虎看懂了他眼中的意味,知道这狮子头表面上是呵斥,暗地里却是对他的维护,布老虎免不了对他又是感激几分。 可是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布老虎当场抹了左山雕的脸面,岂能如此轻易全身而退? 眉眼微眯,左山雕这会见布老虎并没顺势退下,咧开嘴,清冷道“生铁链子锤张大彪是个人物,他反叛归咎于雷豹那老儿薄待了底下弟兄,又与我天北崖何来的干系?” 对上了话头,布老虎深吸了口气道“当家的既然有鱼爷这等谋士权衡利弊,难道眼里就容不下我家仇老爷子的手段?” “张大彪在我观风口登位三当家,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执掌马寨,跟我当家的雷豹称兄道弟,十几年的光景更是肝胆相照从未起过异心。这反叛之事,其中伎俩,想必大老虎不说,在做诸位,起码也有半数知晓其中根底吧。” 这是句大实话,张大彪在观风口的地位当年堪比如今的狮子头叶顶,纵然屈身于雷豹名下,两人实则却是出生入死的好兄弟,于情于理,张大彪都无反叛的动机。 而如今能在这内堂就座,哪一位不是天北崖的老人,对死敌观风口当年所爆发的内乱,真要是盘算起来。恐怕除了三年前进寨子的费猴子,其他人或多或少都有几分参与。 一针见血,布老虎稍微的扳回几分主动。 可左山雕也不是那么好糊弄,端坐太师椅,两人的交锋自此正式开始。 话已道破,事已至此,布老虎没什么好遮掩,坦然道“今番我布老虎上天北崖,实不相瞒,乃是大黑天用计,釜底抽薪挟制了我底下儿郎的家眷。我不愿意让弟兄伙的陪我抛家弃子,舔着刀子讨活,也不想就此作罢,白白便宜了大黑天占我基业。是故想依靠天北崖的援助夺那观风口!在此,我可像在座诸位保证,只要我布老虎能亲手宰了大黑天,从此天北崖、观风口合为一家,不离不弃,守望相助。” 内堂忽然响起零落的掌声,赫然发自堂首而坐的左山雕。 他轻蔑道“都说观风口辣手黑天行事狠绝,而那黑心老虎则是雁过拔毛,以前老子只当个笑话来听,今儿没见到那辣手黑天,你这黑心大老虎的名头倒是名副其实,算盘敲的响亮,现在都打到我天北崖的头上了。” “好,既然你布老虎有这个胆气,我且问你,老子凭什么拿底下儿郎助你杀回观风口?你布老虎仁义,舍不得底下儿郎抛家弃子,难道我左山雕就如此愚昧,拿底下儿郎为他人流血伤命?” “在者,老子有三千儿郎,马鞭高扬,你观风口内患大虚,当可夷为平地,到时候我天北崖吞并观风口,势力更上一层楼,何必又要于你这个乳臭味干的小子对半立寨?” 左山雕连番呵斥,似那惊雷震的山林抖擞,百兽飞逃。 布老虎此时早有准备,在左山雕狂风暴雨压轧而来的气势下屹然不惧,悍然道“观风口纵然内乱伤及元气,可大黑天旗下尚有三百青壮赴汤蹈火。另外我布老虎人马在寨中也有死士四十,小马庄乡勇六十人,假若当家的倾巢出动,不怕白马、射口、黑山三家势力危急后方,当可攻打观风口试试!” 谈判,最主要的不是在于自己手上有多少筹码,而是在于如何找出对方命门给予致命一击。 布老虎入贼四年有余,打食的手段大半靠着陈大柱子带出来,小半利用自身头脑慢慢摸索。不可忽略的是,在这几年的光景里,仇老爷子的教诲,是他一生最珍贵的财富。 早年,布老虎曾问仇老爷子,天北崖占据清河乡,这几年风调雨顺,壮大不少。又依靠大渡口横断地利,傍着人多又的人和,为什么不逐一侵吞其它六家马寨? 如果说观风口勇猛是块难啃的硬骨头,白马帮行商天南地北难以捉摸,黑山寨靠着地利无法攻打,台子口的色老巴,青竹帮的江胖子,都是软弱可欺之辈,为什么不收麾旗下,进而左右图谋其它四家? 当时仇老爷子说的很简单,一语中的,说了四个字“唇亡齿寒”。 不错,正是唇亡齿寒,假若天北崖敢打青竹帮,靠近的黑山寨绝对不会坐视不理。只因为青竹帮一散,天北崖可借青竹林作为跳板,用绳索勾起黑山寨后山栈道,借此夺了史家三兄弟的基业。 以此类推,不管如今的观风口是谁当家立寨,左山雕敢打,黑山寨就算明里不敢支援,也肯定会趁天北崖后方空虚,将清河乡来个扫荡一空。而且,这么大的动静白马帮不可能不知道,到时候司徒遵义暗中帮助大黑天,支援人手武器,跟天北崖耗个两败俱伤,这样的情况左山雕不愿意看见,那金鲤儿李鱼更不能让其发生。 内堂里,寒风从门槛划过打得烛火晦涩不明。 费猴子、左斧头屏息凝神看着堂内两人较量。 左山雕脸色这会有些阴晴不定,也不知道是烛火的原因还是被布老虎给刺激的,可是有一点能够确认,他的确被布老虎打中了软肋。 “好,好,果然英雄出少年,雷豹个老匹夫后继有人,行,老子帮你,帮你布老虎重夺观风口。” 布老虎听此话并无动容,他知道左山雕肯定还有后话,果不其然,在左斧头还没来得及摩拳擦掌请命要人。左山雕竖起三根手指道“三个条件,你若想我天北崖出人,必须答应我三个条件,否则你大老虎是个人才,我左山雕纵然留不住,也不会让别人所得。” 嘴角轻扬,布老虎抱拳道“当家的请说!” “第一,日后观风口在你布老虎率领下,见我雕王令,须得退避三舍!第二你观风口打食所获,须得奉我天北崖五成!至于第三,我可以不要你观风口旗帜鲜明插我雕王令,但是日后我天北崖有所行动,你布老虎须得无条件奉行,不得有误!” 第九十章;结盟 左山雕说出三个条件后,笑眯眯的望着布老虎,神态就好像对着膝下承欢的孙儿般,安泰慈祥。 两边席位,左斧头是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憨厚汉子,他仔细琢磨,发现自己义父还真的挺够意思。 自己天北崖势大,碰上同行的马贼只要亮出雕王令,还没人不给那份面子。所以说第一个条件,在左斧头看来还真不是个条件。 而第二条,观风口打食奉上五成,五五开,左斧头也没觉得什么不妥。要知道先前他义父左山雕开口便是要六成,如今下调了一成,观风口人少,他天北崖人多,这分属当然。 至于最后一条,天北崖有事,观风口定当附和。 在左斧头看来,不谈自己跟布老虎的感情,就说自己义父出人挺他上位,这份恩情摆在这里,他布老虎也算天北崖半个人,有事出分力,这是理所当然,或者说叫当仁不让! 想通了这些,左斧头心结已消,眉飞色舞朝布老虎扯着得意劲,只待他这位“便宜哥哥”应个声,自己就拉上几百号人去观风口,把那什么大黑天剁个稀巴烂。 对比左斧头的傻乎乎,费猴子也是一心向着布老虎的,他比前者要多些机灵,虽说品不出这三个条件有什么问题,可就是心里有种添堵的感觉。 两人一个志得意满,一个忧心忡忡齐齐望向布老虎。 殊不知这时候的布老虎,整个脑袋瓜子都快气炸了。 这小子以前在西河是个小泼皮,平日里没少欺负跟自己同龄的娃娃。 记得以前有个穿开裆裤的蛮三,他父母闲暇的时候,爱用些麦芽烧成糖粒,拿出去换点柴米油盐。 布老虎那时候仗着凶威,让蛮三早上拿两颗糖来孝敬给他,下午在拿三颗留着晚上睡觉舔舔。起初蛮三勉为其难还真答应了,后来哭着闹着就是不干,说晚上给布老虎三颗,自己只剩下两颗,临睡前嘴里闲的慌。 当时布老虎眉眼儿乱溜,哄着蛮三道“那你白天拿三颗糖给我,晚上只需要给我两颗,这样你不就多了一颗舔舔?” 蛮三跟左斧头一样有些傻乎乎,只想着白天虽然少吃一粒,可是晚上却多了一粒睡前添舔,当即兴高采烈答应下来。 而如今左山雕就是拿这小把戏糊弄着布老虎,表面上,他退了一步,不在观风口插旗子,可是那三个条件往这一放,这观风口除了没插旗子,跟左山雕下属堂口有什么不同? 深吸了口气,布老虎无视左斧头频频抛来的眼色,冷声道“既然当家的不愿意拿个诚字做买卖,那我布老虎也不多费口舌,反正过了这个腊月,等着大黑天羽翼丰满,到那个时候你们天北崖闹无宁日,您可别为今天这事后悔!” “哈哈,好小子,你这番话老子能理解成威胁吗?”左山雕抚掌大笑道。 布老虎并不答话,眉眼儿倒竖,大有一副视死如归的架势。 冷下脸面,这会儿左山雕感受到布老虎无所畏惧的勇气,知道他跟自己那粗莽的养子不是一路人,淡然道“你的意思无非就是我不帮你,等那大黑天起了势头,就要于我天北崖为敌开战?” 点点头,布老虎继续沉默。 左山雕眼眸中划过一丝冷寂道“他雷豹老儿尚在壮年都不敢于我天北崖正面闹别扭,他大黑天凭什么敢自取灭亡!” “当家的莫不是忘了我观风口三当家田香?”布老虎这会出声道。 左山雕哈哈大笑道“区区一个女人,雷豹在世她还能凭着身子出位,如今她又算的了什么!” 布老虎冷喝道“当家的莫不是忘了张大彪?要知道张大彪为了田香才会反叛,如今我观风口雷豹得了马上风,就是田香施计。等她辅佐大黑天上位,时机成熟,这女人心狠毒起来,当年张大彪为情反叛,今朝田香就敢以观风口死拼天北崖来个玉石俱焚。” 一声铿锵! 震的内堂在座诸位唏嘘不已。 特别是当年参与策反张大彪的那些老人,更是觉得脖颈阴森森,仿佛无形中有只手正在狠狠掐着他们命门。 这时候左山雕脸色也有些难看了,他估计做梦都想不到,当年那番隐秘既然被自己养子左斧头无意中道破。否则整个观风口,就是仇老爷子到现在还纳闷着张大彪为什么反叛,而最无辜的要属田香,这个女人估摸到现在还不知道曾经有个男人,为了她甘愿做出五马分尸的反叛之举。 此时此刻,布老虎终于扳回一丝主动权,这也多亏他运道好。要是那左山雕亲子左寅身在当场,定能识破布老虎话中虚实,可惜如今...大局已定! 趁胜追击,布老虎继续道“观风口有田香掌势,毫无疑问,定是天北崖隐患。就算年内不起冲突,可难保一年以后,两年以后,在或者更长久。到时候观风口兵强马壮,就算打不过天北崖人多势众,可要是那白马帮、黑山寨联合起来,三家合围,这七家马寨恐怕就要换个人来执牛耳了吧。” 布老虎早年打食,最善于一个棒槌在给个甜枣,那些商贾吃不住心儿忽起忽低,自然而然就奉上了手中暗藏的货物。 而如今拿这招对付左山雕,也甚有奇效,待瞧得满堂众人闭嘴不语,布老虎志在必得,拽紧了拳头继续道“而若是当家的助我重夺观风口,不但免去了一大隐患,而且我布老虎感恩戴德,每年奉上三成货食孝敬不说。天北崖有难,只待派出大斧头在跑马道上亮个嗓子,观风口三百悍勇,当鼎力相助。” 对比左山雕的精明狡诈,布老虎的心儿更加黑! 先前三个条件闭嘴不谈作罢,货食下降两成不说,就是最后俯首称称,也被他说成友情援助,这样一来,等于每年奉上三成货食作为交换。布老虎能得天北崖鼎力相助重夺观风口,这笔账怎么算,都划算。 而且这厮更显阴险的在后头,自打瞧了天北崖的运作,将那民匪合而为一。上马即为贼,下马则务农,他已经打好算盘,这趟回去就把马寨重新改革,尽量让寨里老幼参与到务农上面,这样一来,每年打食所获的三成货食,更显的无足轻重起来。 布老虎这会终于扬眉吐气了,反观左山雕被风霜磨砺过无数次的脸面上有些阴晴不定。 这恐怕就是龙虎山那位行桥天师,至死念念叨叨所说的尝因食果。 要不是当初他支持自己亲子左寅策反张大彪,恐怕如今也不会被布老虎歪打正着,陷入了两难之境。 好在左山雕眼前还有李鱼可以询问,两人相交二十载,早已形成默契。 一眼相望,就能洞悉意味。 李鱼此时端坐下首,手里把玩着“鱼跃龙门”,闭眼片刻,忽道“左斧头何在?” 听到唤声,左斧头连忙吐了嘴里鸡骨头,抹了把油腻起身抱拳道“大斧头在此!” “你既然于布老虎一见如故,又曾出生入死,可愿于他昭告天地,结为异性兄弟,从此不离不弃,富贵勿相忘,患难与共存?” “这...”左斧头面有难色的看了眼布老虎,说实话,原本他自持身份,骄横不可一世。自打遇上布老虎,才发现自己实在难以比肩,恐怕这年轻一辈,除了他大哥左寅能与之平分秋色,左斧头感觉自己在两人之间,始终有道不可跨越的鸿沟。 仿佛看出了左斧头的心事,又好像猜出了李鱼的目的,布老虎跨步来到左斧头身前,将他肩膀挽住,双指并拢高举,对那门外圆月起誓道“天地为鉴,我布老虎今日与左斧头结为异性兄弟,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如若违誓,千刀万剐!” 左斧头不敢置信望着布老虎,他脸上又惊又喜,感受到肩膀上传来的沉重,他昂起脑袋,红着脖子呼应道“我,我左斧头,愿意跟布老虎结为异性兄弟,从此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如若违背誓言,五马分尸,人神共弃!” “好兄弟!” 布老虎紧了紧臂腕下的左斧头,这时堂首的左山雕沉吟道“布老虎,既然你跟大斧头结为异性兄弟,也罢,我天北崖就此助你杀回观风口!” “谢当家的!” 布老虎抱拳激动道。 左斧头这时候也是胸怀豪情,昂首挺胸抱拳道“义父,孩儿请命,随我义兄布老虎杀回观风口。” 微微颌首,左山雕默认了此事。 左斧头拍着布老虎肩膀豪气道“哥,咱也不带啥人了,就学前儿上黑山寨一般,你我两人足矣把整个观风口夷为平地!” 也不知道这愣小子是故意的还是真的脑袋缺根弦,布老虎满脸儿苦笑望着左斧头大放厥词,如不是顾忌着堂首左山雕,他还真想拿出鞋拔子狠狠抽在这厮脸上。 第九十一章;我叫马虎头 内堂之上左斧头说归说,好在大伙都没当真。 等散席之后,费猴子盛情相邀,让布老虎去他家一述。 当晚梁氏见到布老虎也十分高兴,一家十来口人围着个大桌子吃吃喝喝闹腾到天亮,费猴子是个热心肠,醒来就去召集自己旗下的儿郎整整有二百多人。全都是虎背熊腰的大汉,各个精神抖擞,跟那些既农即贼的天北崖乡民对比,这恐怕才是左山雕手上真正的精锐之师。 之后等到响午,吃了饭,布老虎跟梁氏告辞,骑着大马带着费猴子和他手底下二百儿郎刚出了清河乡来到野人沟路口,就碰到左斧头蹲在地上无精打采咬着狗尾巴草。 见到布老虎打老远来,这厮来了精神头,猛的跳起来,打个哨子,左右忽然蹦出六十多号刀斧手来,各个都是龙精虎猛,二十出头的壮小伙。 “哥,你怎么才来,老子都快无聊死了。”身上裹了件薄棉袄,左斧头面有不愠道。 他这是在生气布老虎走的时候不告诉自己一声,这不是摆明了看不起他“大斧头”么。 布老虎知道这小子心思,打个哈哈糊弄过去,瞧了眼他身后勒马上翻,腰挎利刃,身披兽皮的六十号人,眼中多了丝惊奇,疑惑道“斧头,这些都是你旗下的兄弟?” “嘿嘿...”挠着后脑勺,左斧头不答话,脸面上满是得意。 可是他忽略了布老虎身边的费猴子,被一语道破道“大老虎,你也别抬举这小子,他手上那些儿郎摇摇旗子喝喝彩还行,真拉出去跟人拼刀子,就是那江胖子底下的乌合之众,都能打的他们抱头鼠窜。” 左斧头尴尬的干咳起来,布老虎问道“那这些人?” “这些人是我像叶叔借过来的人手,别看才几十号人,各个都是叶叔手把手调教出来的猛将,以一打十不成问题。”左斧头找到话头,得意的介绍道。 费猴子不屑的瞧了眼左斧头得瑟劲,解释道“这是叶老大的狮王卫,从三千多人精挑细选一百人经过五年时间打熬,各个都是拼刀子斗狠的好手。” 点点头,布老虎又瞧了眼那些狮王卫的汉子,发现他们各个身上都带有疤痕,眉宇之中隐隐有戾气萦绕,乃是不折不扣的杀神,当下对天北崖的实力又有了个新的认识。 “成,有费哥你的两百人加上斧头带来的六十狮王卫,他娘的,观风口,老子回来了!” 马鞭扬举,布老虎意气风发大吼。 一声厉喝,二百于骑卷起尘土飞扬,急速朝观风口奔去。 ......... 小马庄位处观风口乱石道打北边的十里野芷河旁,这里依山傍水,南边行个二十里就是关城十里亭,西边又是连绵野林子。在这里居住的乡民有百来户,世代靠打猎过活,风气尚勇,就是几岁大的娃娃都敢靠着一只弹弓进林子打些野鸡回家进食。 五六年前,小马庄有个马面老财声名远扬,靠着一手五十步打靶的绝技在县衙里挂了虚职不说,跟四方绿林有些交情,保的小马庄虽处于观风口腹地,却未受到什么骚扰。 之后马面老财老矣,马贼势众,贪图这片安乐地据为己有,好在他儿子马三放出息了,虽说当上了马贼,却是个话事人,有情有义,保的小马庄这些年也过的平平安安。 可惜好景不长,观风口当家的雷豹奄奄一息,小马庄守护神布老虎被迫离寨,新任当家的大黑天手段狠辣。虽说那天为了安抚小马庄乡民给了每家每户十两银子作为补贴,可是后来一系列手段,让小马庄乡民们怨声道哉,却又无奈叹息。 自从布老虎走了之后,大黑天的确没有为难小马庄乡民,只是听从李江哲的法子,将百来户人家一切器具全部没收。并颁布一条禁令,以后小马庄乡民打猎,由观风口统一组织,所得猎物由观风口统一安排,小马庄乡民不得私藏弓箭刀具,不得私自入山打猎,一切违令者当斩。 这是田香想出来的权宜之计由李江哲修改过后颁发,原本按照田香的要求,是让小马庄每家派出一名人质入住观风口。考虑到可行性还有仇老爷子那边的意思,最终改成由观风口统一安排小马庄所需物资,这样无形中减轻了观风口负担,而且能更好的控制小马庄。 今日无云风大,按照观风口下达小马庄的条令所言,正是大黑天派人搜刮各家各户粮食之日。 一大早,小马庄来了伙狠人,这群人有五十多号,领头的是个断臂的光头汉子他叫钟轮,来观风口不过三年,本是黄灿的得力助手,现如今由大黑天新晋心腹莫桑槐统领。 在钟轮的带领下,五十多个马贼入了小马庄,连招呼都不打,亮出怒豹子旗插在村口石碑旁,开始挨家挨户搜刮着过冬的粮食。小马庄乡民早有准备,在马面老财跟马朋乐的带头下,一袋袋大米白面从自家院子里被人抬到村里打草场上堆好。 整整忙活了一个上午,等确定各家各户的粮食器具全部搬到了打草场,钟轮让人把百来户人家全部召集过来,开始训话。 站在废弃的石磨盘子上,钟轮肃穆着脸面扫视底下围成几圈的小马庄乡民。 拿捏着新任当家的大黑天风采,钟轮瞪着眼喝道“你们都给老子听好了,从今儿起,由老子暂管小马庄。咱丑话先说在前头,你们当中有不少跟逆贼布老虎私通,当家的仁义不在追究,你们若是跟那贼人从此划开界限也就罢了。如若让老子知道你们还在一起鬼混,嘿嘿,别怪老子手上刀板不长眼!” 全场鸦雀无声,只有钟轮的吼叫声在秋风中来回荡漾。 倒不是小马庄乡民失了火气,而是昨晚马老财的跟大伙通了气,实在没必要跟这厮斗气。有道是叫什么来着?哦,对,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小马庄乡民坚信着,臭水沟子里的老鼠始终见不得光,真要是敢出来透透气,等着一声猫叫,在怎么猖狂,那也得抱头逃离,这就是命! 钟轮站在石磨盘子上长篇大论,把李江哲交代的说辞讲了一通,见底下人不出声,以为是自己凶煞这几天涨了些势道。 轻咳一声,他摆摆唯一那条右臂,底下五十个马贼出行二十个,开始给各家各户按照人头,分配着三天的粮食。 一切井然有序着,小马庄的乡民仿佛从凶悍的群狼变成软弱可欺的绵羊,这一切看在钟轮眼里乐的这厮不断摸着自己光头,不多久,在阳光的照射下,他脑门锃亮,那叫个光彩。 小马庄乡民在马老财的主持下,每家派出一个代表排成队报上家里有几口人,自然就能领上对应的粮食。 钟轮这会在石磨盘子上站久了腿脚发酸,跳下身,单手别在后头,鼻孔朝天来回走动视察着周围。 这厮也不是个良善货,瞧见年轻的姑娘家一双贼眼上下转溜着,瞧的那些姑娘脸面儿通红在自家老娘的护持下赶紧了回家。钟轮倒是想跟在屁股后头跟那姑娘好好亲近一番,可又担心惹急了这些乡民,把绵羊一不小心弄成了野狼,那就得不偿失。在贪婪的盯了几眼那姑娘左摇右晃的大屁股,钟轮吞了口唾沫,眼儿乱瞟,注意力忽然集中在了二十步开外,坐在麦草堆上掀开衣领给怀里婴儿喂奶的少妇身上。 这少妇一头秀发用块蓝花布给包了起来,长得不怎么好看,乡里人长时间务农脸面儿又黑。可是那鼓胀的胸脯,隐隐约约露出的一抹雪白,让钟轮看的目眩神迷,情不自禁走前几步瞧个究竟。 那少妇这时起了警觉,回过头发现一个锃亮的光脑袋上面两个色咪咪的贼眼,紧盯着自个胸上,那裂开的嘴巴流着恶心的口水,直叫人看的想用脚上鞋拔子狠狠抽过去。 动作迅速的把衣领拔高,少妇羞愤的瞪了眼钟轮,低下头哄着怀里哇哇大哭的婴儿。 瞧了眼那厮还在朝自己走来,少妇急忙起身回了自己家门。 钟轮瞧着那少妇家门偏僻,舔舔干涩的嘴唇发现左右无人,快步迈着脚步跟了过去。 忽然一道急促的破空声在他后脑勺炸起,砰的一声,一颗石子掉地,钟轮疼的捂住脑袋龇牙吸了口冷气。 回过头就发现一个梳着羊角辫的胖娃娃手持弹弓,胖圆脸上眯缝的小眼睛闪烁着寒芒,手臂一拉一扯,没个二话,又是一颗石子弹了过来,直打钟轮的脸上,疼的他破口大骂道“小兔崽子,你他娘的找死!” 一步三跨,钟轮捂着青紫的脸面凶神恶煞走过去,那胖娃娃屹然不惧抛了弹弓,双手叉腰高昂着脑袋。 单手抓住胖娃娃脖子,钟轮想把他拎起来,使了两回劲,憋的脸面通红。这胖娃娃少说有百来斤,钟轮提不起来他,弯着腰喘了几口粗气,正要放话,眼前一黑,那胖娃娃扬起脏兮兮的手掌,一记清脆的耳光子抽在钟轮脸上,顿时引来不远处领着粮食的乡民驻足围观。 “你,你他娘的找死!” 钟轮气急,跳着脚从后腰拔出亮眼的匕首,那胖娃娃双手抱胸,扬起小胖脸冷喝道“报上名儿!” “啥?”钟轮被胖娃娃肃穆的摸样震的发起楞。 那娃娃着实凶悍,臃肿的身子却有着违背常理的轻盈,跳起身又是一耳光抽在钟轮脸上,这回力道估摸着使出了吃奶的劲。钟轮锒铛着脚步倒在地上栽了跟头,胖娃娃拍拍手掌,瞪圆了眼,老气横秋道“老子问你名儿,你他娘的耳朵聋啦!” “我,我...”钟轮这会彻底懵了,捂住脸面,他被胖娃娃爆发的凶悍彻底盖压了气势。 好在那边听着动静的马贼跑了过来,将两人围在中间,这时候马面老财又带人过来,把圈子围的更密。 胖娃娃见着这么多人丝毫不显胆怯,走上前去一脚踏在钟轮脸面上,他那破草鞋上也不知道踩了什么玩意,臭烘烘一坨黑泥打在钟轮嘴里,鼻孔吸进的酸臭味熏的他头晕脑胀,浑身都没了动弹。 “你他娘的别给老子装死,告诉你个乖孙,大爷出自小马庄,姓马名虎头,这名儿是三年前大老虎亲自封下,他认我当他干弟弟,你丫的跟大黑天底下的三姓家奴莫桑槐讨活,按照辈分,你得叫老子一声哥!” 第九十二章;小马庄 胖娃娃骄纵不可一世自然有所依仗,正如他所说,自己这“马虎头”的名儿还真是布老虎给起的。 三年前,布老虎被雷豹派去清剿横岭一带踩过界的流寇,路中救下了费猴子一家,当时取的假名就叫这虎头。 而在弃了费猴子之后,布老虎又在横岭留了些时日,后来于乱葬岗发现一个昏死过去的胖娃娃。 瞧他可怜,布老虎动了恻隐之心,将他救活,才知道这是个傻小子。 这小子本是逃难的流民,跟丢了自己爹娘,一个人在乱葬岗迷了路,饿的头昏脑胀晕了过去。 布老虎问他叫什么?他答不知道! 见这小子长得虎头虎脑,布老虎索性把之前小名套给他。 要说这虎头是个愣小子,性格却倔强的紧。 布老虎带他去小马庄,他说要在这坐着寻自己爹娘。 无奈之下,布老虎骗他为兄,这才让他跟自己回了小马庄。之后交给张小剩照养,自此入了户籍,改姓马,唤作虎头。 马虎头在小马庄待了三年,明年正月满九岁,别看年纪小,这孩子手段却利索着了。得张小剩调教那提气纵身的功夫放在林子里,不比那野猴子差多少,最主要还是这小子愣,能够在乱葬岗跟布老虎叫板,这胆气可谓是无所畏惧。 布老虎原想带他上观风口,好好调教个几年,十年之后胆气勇武皆不下于叶毛、马三放,可是这马虎头做事缺心眼,没个主心骨,别人编个花言巧语,能哄得这小子团团转,是故留在小马庄,等着日后再看。 小马庄,打草场。 马虎头威风凛凛用露脚趾头的破草鞋狠狠踩在钟轮脸面上,待他瓮声瓮气道出自家来历,这昂起圆圆的小胖脸,鼻孔朝天,跟当年混迹关城西河的布老虎还真有几分神似。 周围响起阵阵喝彩声,小马庄乡民担忧家人,却并不惧怕钟轮这伙马贼,放声大笑下,这声音直冲九霄,惊的野鸦高鸣,狗吠乱响。就好像城里戏班子过路搭台,全村老壮喜气洋洋。 过了三五个呼吸,钟轮回过神来,气的额头青筋乱跳。一巴掌抽开马虎头的臭脚丫子,起身抹了脸上烂泥,环顾四周大吼道“反了,反了,老子瞧你们这伙贱民是不要命了,全杀了,给老子全杀了。” 刀剑出鞘,寒光抖擞,六十个马贼听到声响,抛了手中行事,亮出家伙架在小马庄老弱妇孺脑袋上,逼着他们蹲下身抱头。 场面一时间鸡飞蛋打起来,马虎头人是愣了点,但还不傻。他瞅见石磨盘底下蹲着的马老财朝自己打眼色,有瞧见钟轮带着五个马贼气势汹汹朝他杀来,打了个激灵,从后腰摸出一把石子抛了过去,胖嘟嘟的身子轻盈如飞蝶,在乱糟糟的人群中急速穿插,没过几个眨眼的功夫便跑的无影无踪。 “臭小子,你,你他娘的给老子回来。”钟轮举着尖刀气急败坏吼道。等马虎头溜进了西边林子里彻底没了踪迹,钟轮恨恨的瞧了眼四周蹲地抱头的小马庄乡民,当他瞅见石磨盘子那边蹲着跟马朋乐谈笑的马面老财。钟轮这会儿又是一阵气急,举着尖刀走过去作势劈砍,谁知那马面老财盘坐地上屹然不惧,掌心里抛着一粒黄豆大小的石子掂量着,反倒吓得钟轮退了三步。 深吸了口气,钟轮这场子可谓栽倒底了,今儿不做点什么出彩的事,等回了寨子保不准大黑天就是一顿劈头打脸。 吞了口唾沫,这厮又把眼神瞧向了马朋乐,好像知道钟轮的心思。马朋乐这个脖颈有爪痕的汉子瞪眼站起身,他比钟轮高一个脑袋,这会捏着手骨俯视下去,钟大轮子很识相的绕路朝另一边麦草堆走去。 “钟轮子,别怪老子没提醒你,那边个女人是三放的老姐姐,嘿,别瞧,那孩子是老猫认的大侄子。咦,瞧不出你小子有点眼色嘛,这老瞎子年轻的时候,可是能跟野毛猪扳手腕的硬角色啊。” 钟轮窘迫的在打草场转悠了一圈,没找到立威的合适人选。 耳边传来马朋乐幸灾乐祸的大笑声,钟轮有种一刀抹脖子自裁的冲动。 当马贼一怒必杀人的气势,落在他身上,那就是个窝囊。 这时,在打草场五十步有个高门院子,这院门有个老太太正在门前晾着菜叶子,钟轮眉眼儿转溜着,手脚不自觉走了过去。到了二十步,那老太太瞧见他,咧开嘴,露出孤零零的门牙笑了笑就蹲坐在门槛上。 “啊啊....轻....轻点...” 从院子里不知道砸就传来一阵暧昧的叫声,那女人酥软柔媚的唤声打在钟轮耳朵里,他满脸儿憋的血红,一步三跨走过去用刀柄砸着门大吼道“里面的人给老子出来!” 蹲坐在门槛上的老太太起身拉住他衣角道“大娃子,呵呵,我家狗子续着香火,你就一边玩去吧,回头奶奶给你弄碗甜汤喝喝。” 又是一阵气急,钟轮差点就一巴掌抽在那老太太身上,却在远处马老财等人冷厉的眼神下不敢造次。 这时大门忽然嘎嘎的打开了,走出来一个穿着短裤的黑壮汉子,他看了眼钟轮,又瞧了眼自家老娘。 见这厮手持大刀随意高举,离自己老娘脸面只有三寸距离,冷肃的脸面上起了丝狠戾,二话不说,抬起手就是正反两个耳光,外加一脚把钟轮踹倒在地上厉声道“滚,或者死!” “陈,陈丧狗,老子跟你拼了!” 钟轮认得这人,正是布老虎得力悍将马三放的拜把子兄弟陈丧狗。 他挣扎的爬起身,捡起掉在一旁的尖刀,脸上左右两个红扑扑的巴掌印格外鲜亮,吼叫着,就朝陈丧狗头上举刀劈去。 这时候从院子里走出一个衣衫不整的少妇,这女人面有欢娱过后的红霞,急切切的把老太太接进了院子里关上大门,陈丧狗头上的尖刀也顺势劈了下来。 抬腿一脚正踢钟轮手腕夺了他的尖刀,陈丧狗又是一脚踹在他脸上。 等这厮站立不稳倒在地上,陈丧狗一脚接一脚打在他身上,痛的这厮呜嚎连连,直到翻滚到打草场那边,浑身已经是伤痕累累,狼狈不堪。 “大伙都起来吧,拿着自家的粮食生火做饭去,这些小喽啰等着大老虎回来在做解决。”陈丧狗一句话让在场大部分乡勇眼前一亮,由马老财跟马朋乐把粮食分发给诸人,旁边围守的那些马贼碍于陈丧狗的威风,瞧了眼倒地痉挛不起的钟轮,默契的退了两步不闻不问。 等陈丧狗穿上自家婆娘送来的袄子穿戴整齐,这会钟轮缓过劲来,龇牙咧嘴的爬起身。他指着陈丧狗脸面气急了嗓子道“你,你,陈丧狗,你莫不是要反了观风口!” “不是大老虎当家的观风口,纵然反了又如何!”陈丧狗眉眼一挑回道。 附近乡勇举着自家粮食齐齐呼应。 钟轮气的如老牛弯着身子喘起粗气,对眼儿被羞辱的红亮,好久爆喝道“观风口当家的大黑天有令,小马庄乡民不受拘束,当杀不赦!” 砰砰! 阵阵大刀碰撞声响起。 跟着钟轮的那些马贼实在憋屈,这会终于找到了由头,也不在束手束脚,反正自己这边人多势众,亮起了刀光开始四散朝小马庄乡民砍去。 “全给老子住手!” 虎啸山林,震惊百里。 自村外一骑飞奔,上首坐着一人,虎背熊腰,面容威猛,两道浓眉打在一起,似那盘石而卧的猛虎,压轧来袭。 “大,大老虎来了!” 自有乡民瞧出那人容貌,道出了身份,此人正是布老虎。 他骑着大马,飞奔至打草场,路遇亮刀子傻眼的马贼,一顿马鞭劈下,打的人皮开肉绽。 等到了钟轮身边,布老虎勒马而立,马鞭朝他脸面上一指,横眉怒眼道“给老子跪下!” “跪下!” “跪下!” ... 左右乡民高声呼应,一些心思玲珑的青壮偷摸着拿起自家锄头、镰刀,气势汹汹将以十几人之威,强行了围了那五十马贼。 扑通! 五十马贼,其中大半部分都是近两年入的观风口,他们对布老虎的手段十分了解,当场抛了手上武器跪了下来。 钟轮倒还要显得硬气一些,他情不自禁摸了摸自己左臂,昂起脑袋道“布老虎,你还敢来小马庄!” “老子有何不敢?倒是你小子,好像,咦,原来是你!”布老虎轻咦一声,知道了钟轮的身份。这人正是前些日子在观风口要拉张金莲给黄灿陪葬的那伙人,当时多亏布老虎赶到,气急败坏下,让他们自断一臂,其中领头的汉子,正是如今钟轮。 知道布老虎窥破了自己身份,钟轮有些心虚叫道“布老虎,难道你以为就凭一人,斗得过我兄弟五十人!” “一人?” 布老虎脸色有些古怪的瞧着他。 钟轮被他眼神瞧的心思发毛,正琢磨自己那句话难道说错了? 这时候,整座小马庄响起剧烈的马蹄踏响声。 就见村口鱼贯而入几百人,各个都是杀气腾腾,龙精虎猛的大汉。 钟轮只是瞧了眼,吞了口唾沫,又看了眼布老虎,见他正笑得玩味看着自己。 道了声“亲娘勒...”钟轮索性直接眼皮上翻,倒在地上,晕了过去。 第九十三章;各怀鬼胎 左斧头的狮王卫跟费猴子的人马到了小马庄,看到如此众多的天北崖马贼,观风口大黑天一系彻底没了精神头,各个蹲在地上,抛了武器,双手抱头,等着布老虎的发落。 “老虎哥,你来了!” 陈丧狗见到布老虎并没有过多的高兴,反而像意料之中一般,平淡的打着招呼。 左斧头策马赶了过来,威风凛凛抖了马鞭,朝陈丧狗得意道“哑巴,咱俩又见面了。” “去你娘的,老子叫陈丧狗,你可以叫我丧狗,但不许叫我哑巴。”陈丧狗瞧见左斧头咧开嘴笑了笑。 翻身下马,左斧头拉着费猴子相互介绍道“这是我费哥,那个是道上有名的哑巴疯狗。至于那几位...” 左斧头不认识马面老财这些人,布老虎这会哈哈大笑道“马老爹我回来了!” 马面老财激动的点点头,拍拍布老虎肩膀道“虎娃子你可回来了,大家伙的别提多想念你。” “是老虎不好,让大伙的挂念了。”布老虎笑着道。 转身又朝费猴子两人介绍道“这是我老爹,道上有名的马面老财。” 费猴子惊奇道“老丈就是那位使得一手五十步打靶绝活的奇人?” 提起看家的本事,马面老财得意的笑了笑。费猴子恭敬的抱拳道了声“久仰!” 这会左斧头却是挠头不好意思叫了声“老爹!”想着要不要跪下磕头,布老虎挽着他肩膀道“老爹这是我拜把子兄弟,天北崖的大斧头!” “好好,这小子长得真结实,跟山林子里的野豹子一个样。”马面老财抚掌笑道,左斧头乐呵呵的挠着脑袋。 这会功夫,马朋乐带着乡民下了观风口马贼的兵器走过来道“大老虎,你来的正好,哥几个前些日子找了个好地头,把全庄老少安顿在那里绝无后顾之忧,可以放心跟大黑天那王八羔子好好拼拼手腕了。” 布老虎笑着道了声“马哥!”又给众人相互介绍了一番,耐不住马朋乐杀心已起,鼓噪着要跟大黑天玩命,布老虎索性先安抚他道“马哥,夺回观风口是迟早的事,可是我大老虎行事你知道,我不希望弟兄们出现什么伤亡。如今我手上有天北崖的兄弟相助,大黑天跟我在无优势可言,咱们从长计议,来个缓缓而图,力求兵不血刃拿下观风口才是上策。” 左斧头听不懂这话,他的意愿跟马朋乐不谋而合,可惜布老虎发话,他可不敢乱来老老实实跟马老财攀谈着。 倒是费猴子,他在天北崖因为身份特殊,时常跟着李鱼外出见世面。听了布老虎的话他心中大感惊奇,要知道寻常人有了这么股强力势头,局面又是一番大好,老早就耐不住性子大开杀戒。可是布老虎没有,他懂得谋定而后动,这种人一般都是活的最久,同时活的最好的人,反正在费猴子这三年闯荡中,能有这份心性着不超过三个。第一当然就是天北崖金鲤儿,其次就是左山雕,至于还有一个,就是那天北崖真正的少主左寅! 布老虎在小马庄还是十分有威望,马朋乐听他讲的有些道理便不再言语。 这时候布老虎环顾了眼四周,观风口大黑天那系人马蹲在地上全无之前风光,陈丧狗过来问道“老虎哥这群人怎么办?”他说着话的同时眼里杀机迸起。 布老虎知道他的意思,摇摇头,掏出后腰的大恶虎狼转了个周天,良久才缓缓道“费哥麻烦你件事。” “你说!”费猴子道。 “借你底下弟兄六十人,把这伙人看押在乱石道子的一个小沟子里,不要为难他们。”布老虎低声道。费猴子点点头,朝两个心腹招招手,便去安排了。 这时候布老虎又朝左斧头道“斧头,你带几个人去村外把马蹄子的痕迹扫一下,另外派些机灵点的兄弟在四周盯住眼,别把咱们过来的风声给泄了。” 左斧头点点头,这事儿布老虎之前就交代过,他们来小马庄尽量避过了一些观风口马贼设下的暗点,这会最主要的还是派人把守周围。 等一切事情安排的差不多,打草场看热闹的乡民大多数回家做饭,马朋乐带着天北崖剩余的人手去了后林子搭帐篷生火歇息。布老虎跟着陈丧狗去了他家,喝了几口茶,把这几天的事简要的讲了些给他听,便问道“对了丧狗,老猫之前不是说老马在村里吗?现在人了?” 提到这事,陈丧狗黝黑的脸面上起了丝狠戾道“前些天大黑天派人来传话,说狗洞关押的那些肉票起了乱子,让老马带人去镇守。没想到老马他们前脚走,后脚那钟轮子就带人过来包了村子。” 摆手让陈丧狗稍安勿躁,布老虎继续道“寨子里,以前跟咱们的弟兄生活的咋样?” “还好,老马、猫儿在寨里说得上话,一般人还是得给点面子,碍于仇老爷子的威势,以前跟咱的弟兄虽说配了闲职,缴了家伙,却也没受什么欺负。” 布老虎自然知道观风口的“闲职”是什么,叹了口气道“弟兄们都受委屈了,是我布老虎对不起他们。” “老虎哥你千万别这么说,你这趟找了天北崖的人来,准备啥时候动手?”陈丧狗摩拳擦掌问道。 摇着脑袋,布老虎苦笑道“你还真以为凭着天北崖的人,咱就能坐稳观风口?” 这话让陈丧狗有些纳闷起来。 布老虎继续道“靠着天北崖的人咱们固然能夺得观风口,但是你想过没有,到时候动起手来肯定会死许多人,经此一战,老子就是坐上了当家的之位,寨里还有多少人能用?在者,大黑天到时候见势不妙,逃离了观风口,在李江哲的帮助下连同其他马寨来个反戈一击。到时候天北崖定然不会在派人帮我们,只等着老子跟他死拼的两败俱伤,这些豺狼虎豹就能露出獠牙将我们撕的粉碎。”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道咱们就坐以待毙?”陈丧狗恨恨的锤着桌板道。 布老虎嘴角高扬道“那可不一定,咱只要名正言顺坐上了当家的席位,到时候大黑天就是叛贼,只等他被孤立,就是老子兵不血刃夺下观风口之时!” 越听越糊涂,陈丧狗索性道“老虎哥你直接说吧,咱现在该干啥?” “很简单,明儿夜里我跟着钟轮子上山,你带着费猴子二百人把跑马道瞧仔细了。至于大斧头手上的狮王卫,嘿嘿,丧狗子你明天叫马叔带他们去观风口附近逛逛,反正那李鱼派他们过来,也就是摸摸咱们观风口底细,他还真当老子不知道他这支狮王卫,其实就是为了打咱观风口成立的吗?” 第九十四章;收心 第二天黄昏,一队马贼领着六辆牛车缓缓上了观风口跑马道。 这对人领头的是个光头汉子,他左袖空荡荡迎风摇摆不定,右手肩扛着大刀,纵然身有残疾,仗着那副块头,也能吓得一些老实货郎不敢妄动。 这人正是钟轮,在他身后有交好的弟兄二十人,各骑大马,护持在六辆牛车左右,缓缓前行上山。 观风口跑马道,关城七家马寨最为凶险之地,有道是“宁入阎王府,莫进观风口。”仇老爷子费尽半年心思布置下来的跑马道,观风口纵然没那黑山寨得天独厚的地利,却也能依仗的不受宵小侵害。 钟轮右手腰挎大刀,右手紧勒着马缰让胯下黑马尽可能放缓步子。 观风口跑马道的凶险,就是自家寨子里的兄弟,上山入林都不敢打着马虎。 马队前面有专门下行探路的小厮两人,这二人每过百步,都要伏身在碎石子地利摸索几番。 藏在碎石子里的丝线两头系着铃铛的“响金铃”这是小把戏,有时候看似平坦的道路,被人用手轻轻一按立马陷了进去,出现一个拳头大小的陷马坑。这陷马坑不过寸长,里面放了个尖头铁锥,快行的马蹄子掉了进去,马背上的汉子轻则抛个两三丈距离还能留个活气。倒霉的直接被掀翻的马匹压住身子,几百斤的重量打着过来,直接压断脑袋还算个利索,等着全身骨头碎的直不起腰,那才叫个生不如死。 钟轮带队上了半山腰,前方百步可见五个裹着兽皮的汉子跨刀严守。 林道子里仔细打了一眼,还可见到隐约冒出的寒芒,那都是箭头抹了蛇毒的“暗桩”阴人的很。 隔着大老远,钟轮领头,见着那伙人的领头仿佛是个熟识,扬起马鞭抽了记响亮示意,便喊道“大脚,都快入夜了,还没换班?” 那个叫“大脚”的汉子长得黑瘦,瞧见钟轮等人咧开嘴笑笑。等着他们走进,收了刀扳子,露出口整齐的白牙道“快了,在过半柱香的时间就是老李他们接班了。” 大脚别着双手,摇晃着步子弯着身子瞧了几眼后头牛车,钟轮翻身下马,丢了酒袋子给他笑骂道“怎么着,几天不见你小子长志气了,连老子的货也敢打上几眼?” 接过酒袋子拧开塞子灌了两口,大脚摇头苦笑道“大轮子你也别说着风凉话,当家的传下话来,凡是从这跑马道上山的人都要盘查个通透,我可不敢违背。” “哼!” 自打最后头一辆牛车传来个冷哼,大脚顿时狐疑起来,想要过去瞧上一眼。钟轮忙用魁梧的身子挡住他视线,附耳低声道“好兄弟,那牛车后头坐的是我本家兄弟,听说哥哥我这两年发了点小财,从河南那边特地投奔过来,你可要为我依仗依仗。” “这....”大脚有些为难的支吾着声,钟轮从怀里掏出三两碎银子塞他手里拽紧,脸上尽是哀求。这会大脚也不好抹了兄弟情面,瞧了眼身后几个跟自己守备的弟兄蹲坐地上交谈,压低了声音道“老李这会已经赶来了。” “兄弟明白,回头当家的问起来,我知道怎么说。”钟轮轻声回应道。大脚满意的点点头,扬扬手,让蹲在后头的弟兄划开道,钟轮翻身上马,朝他抱了个拳,打个口哨,身后人马押着牛车继续上山。 站在道旁,大脚背过身掂了下手中碎银塞进怀里,出于好奇,瞧了眼最后头那辆牛车。 就见到堆满粮食的牛车后头,一个裹紧身上棉袄的少年戴着顶草帽压低帽檐,斜靠在上面。 大脚还想着走进瞧个真切,没想到那少年微抬起头露出一双眸子跟他对视了眼,那眼中的狠戾,让大脚情不自禁打了个冷颤呆滞当场。等钟轮走了老一会,有人拍了他肩膀道“大脚哥你咋了?” 回过神,大脚狠狠的咬着牙,掏出钟轮给的三两碎银子分发给戒守的几个兄弟,厉声道“你们几个给老子记住,打正午到现在,连个人影都没瞧见,知道吗!” 进了寨子已是夜儿月圆。 钟轮领着人,把牛车停在麦场周围一块空地上翻身下了马。 这时候,后头那辆牛车上戴草帽的少年跳下身,丢了头上的草帽露出坚毅的容貌,正是布老虎。 “老虎哥,刚才山腰子上可把我给吓死了。”钟轮走过来便诉着苦水。 布老虎冷哼道“当家的?他大黑天啥时候有这个名号,老子咋不知道!” 无奈的笑笑,钟轮劝道“老虎哥,这是小事,咱也犯不着琢磨是不?” 布老虎也就是发泄下心中的不满,瞅见钟轮委屈的摸样,在看看他空荡荡被晚风吹到背后的左手衣袖,撇撇嘴,从怀里掏出张五十两银票递过去道“这钱你拿着,回头跟大黑天打个照面,就带着弟兄去狗洞舒坦一宿。估摸着也就两三天功夫,等老子诛了那狗日的大黑天,以后你自个领着三十人,负责横岭土地庙那片地儿。” “谢,谢谢老虎哥,您放心,以后我一定努力,不负您的提携。”钟轮激动的接过那张银票,周围十来人瞧着他的眼神尽是羡慕。自从这几年观风口逐渐增了人气,能领三十人外出打食,那就是个小头目级别。 别看钟轮之前带着五十人风光无限进了小马庄,那是因为莫桑槐怕“尴尬”才让他顶替自己,否则就凭他近两年急召上山的资历,纵然有些武勇,没个五六年的打熬,按照雷豹定下的规矩,就是聚义厅都没他踏脚的地方。 不说这提携之恩,就是手里拽紧的五十两银票,钟轮这会才尝到了布老虎的仗义。 这些年马寨人手扩增,日子没以前那般宽裕,他们这两年入寨的马贼,平日里混个酒肉管饱已经算是不错,手上能留着点余财,那都是上面人犒赏下来的。 就好比跟在大黑天旗下两年,这厮薄情寡义,除了几个心腹例如黄灿、李江哲那是杠杠的同富贵。 至于钟轮这类底下喽喽,赶上他心情好的时候,能混上七八两碎银子。至于大半部分被布老虎夺了风头,不说磕磕碰碰那点皮肉伤还得自己掏银子去治,点儿背的犯了霉头,劈头下来就是顿鞭子。 有时候,钟轮这些苦哈哈,瞧着陈丧狗他们吃酒喝肉那叫个豪气,总以为是布老虎跟自家老大争威风,打肿脸充胖子。 如果说白天小马庄,钟轮碍于天北崖来势汹汹,布老虎杀上观风口完胜已成定局,这才委曲求全带他先行上山。 这番,钟轮紧了紧手中银票,眼神瞧着布老虎从迷茫渐渐变成了坚定。 “老子也是人!” “你大黑天待老子如猪狗,老子凭什么为你卖命?” “五十两银子?” “老子跟你两年赴汤蹈火没存个十两银子,他娘的,老子以前咋就那么贱了。” 钟轮这会想着二十个人吃顿酒不过才四五两银子,除去他之前给大脚的三两,每个弟兄在分上二两,自己还能落个五六两银子。这放在以前,那可是要为大黑天卖命半年才能赚到啊。 布老虎这会可没猜到自己小小一个举动,换来眼前二十人的效忠。 他就是这个脾性,跟着自己的兄弟,只要老子有能力就绝不亏待。 不像那大黑天,靠着手段先是利诱,后是威逼强行拉拢人心。或许可以一朝得势,但是众叛亲离,也仅仅只是刹那功夫。 瞧着这天儿越加的黑了,布老虎还有事待办,跟钟轮道“你们这就散了吧,不用刻意做些隐藏,只待中规中矩过了这两天,到时候我自会派人传召。” 钟轮知道布老虎还有大事要做,当下兴致高涨道“老虎哥,如今这观风口变大样了,您身边总少不了个使唤的角色,让咱跟着你吧。” 疑惑这小子怎么像是变了个人似的,布老虎瞧他眼中真诚不似作伪,沉吟片刻道“先前半山腰那个大脚估摸瞧出了我的身份,这事你还得跟他说教说教,若是你真想搭把手,可以跟平日交好的弟兄透个准信。至于该怎么做,你是个聪明人,想必不用我说透吧。” 连忙点头,钟轮挺起胸膛打着包票,布老虎又勉励几句抛下一些好处,趁着夜色偷偷朝医馆那边摸去。 第九十五章;内应 观风口打南边靠近后山林子有处清静庭院。 这庭院甚小,左右却傍着两颗梨树。 每到春暖花开,梨花盛起,锦簇流香,这庭院娴雅,为观风口马寨这等修罗场倒是平添不少恬静。 冬声似啸,清静小院附近落叶凄凄,待晚饭过后,庭院里传来阵阵朗诵声,道的是那四书经文,唱的是圣贤文章。 这朗诵声沉稳不急,颇得洒脱之意,抑扬顿挫很是中听。 待诵了一炷香的时间,朗诵声戛然而止,庭院中传来一老一少针对文章段落的详解。 这又是半盏茶的时间,直到月光晦涩,院中厢房打起烛光,一袭束腰白袍的李江哲负手出了庭门,这满院失了人声,响起寒鸦冬风鼓瑟。 一道矫健的身影在李江哲走后轻盈的入了院门,他轻车熟路来到厢房,瞅了眼里头烛火幽幽。正待犹豫着进或不进,里面传来一声老迈的轻咳,他这才推门而入。 厢房里,仇老爷子肩披白毛狐裘坐那八仙椅上闭目养神。 他怀里有只黑青相映的狼崽子乖伏着身子,待到门声嘎嘎作响,狼崽子睁眼瞧了那进门之人,兴奋之情溢于眼中。扑身窜了过去,入那人怀中亲昵的用脑袋摸起他的腮帮子来。 “嘿嘿,小山鬼几日不见又长壮不少。” 那人正是布老虎,怀中狼崽子正是当初青口子峰母狼遗种,得布老虎相救,又承仇老爷子抚养,这身子骨是一天比一天壮实。而且这狼崽子仿若生有灵性,十分乖巧,布老虎所言皆懂,与之亲善。反而见到大黑天那群人,却是咧嘴龇牙狂戾,像是成了精的野怪,很是难见。 跟小山鬼磨腮擦耳一阵亲昵,布老虎轻唤了声让它出门巡守,这狼崽子念念不舍的瞅了眼他,还是乖乖的垂着尾巴忠心蹲守在门外。 瞧了眼端坐的仇老爷子,布老虎发现他鬓前多了几丝银白,这在他下山之前是绝无的。想来定是这几天也在忙碌于操劳寨中事项,否则叶毛等人也不会安稳度日。这么一猜想,布老虎心中多了几分涟漪,上前三步,跪倒在仇老爷子膝旁,低伏下身叩首道“老爷子,大老虎回来了。” 睁开眼,仇老爷子点点头,额前三道皱纹紧了紧,露出丝微笑道“回来就好。” 布老虎这会忙从怀里掏出封书信递与他道“老爷子,这是天北崖李鱼所托信件,还望您过目。” 仇老爷子丝毫不显惊讶,接过书信一目十行匆匆一瞥,转而放在油灯之中烧掉,淡淡道“天北崖那边条件如何?” “三成,日后观风口打食,须得进贡三成货物。”布老虎言简意赅道。 仇老爷子轻咦一声,带着些许疑问道“三成?在无任何条件?” 布老虎点头讲下山所遇诸事娓娓道来,重点多诉的是从左斧头口中所得的张大彪跟田香的情缘。 这一说就是半盏茶的功夫,待到布老虎讲完,仇老爷子长叹了口气道“孽缘啊,孽缘,大彪这孩子轻率了。” 布老虎这会没敢接话,他知道仇老爷子只是在缅怀,果然,抒了会悲伤,老爷子继续道“那你接下来准备如何行事?” “天北崖的势已经借到,但是我不准备强行夺了观风口,那左山雕帮助咱们也不是出于好心。他那狮王卫各个都是身经百战的一等打将,按道理根本无需派出来助我,我猜他暗地里肯定是准备摸透咱们观风口地势虚实,日后做那图谋的打算。所以我准备这趟上山,尽可能的借势收服人心,从大义上搞垮大黑天!” 仇老爷子点点头道“既然你已有打算,那就去做吧。” “老爷子可有嘱咐?”布老虎问道。 摇摇头,仇老爷子已是闭眼睡寐起来。 布老虎不敢多做打扰,从床上抱来薄毯轻轻给仇老爷子盖上。瞧他只是几个呼吸间已是睡的安泰祥和,想来这些天定是耗费了过多心神,当下心中一热,跪下身又是磕了记响头,这才轻手轻脚出去关好门窗,抱着小山鬼离了院门。 ........ 狗洞销金窟,莫桑槐手里提着酒瓶锒铛着脚步晃悠身子出了门口,他身上裹着厚厚的羊毛袄子,这是大黑天亲自赏下来的,价值不菲。如今他弃了布老虎转投大黑天,可谓是一朝得志受尽重用。 自打黄灿贪婪上了天北崖被杀,他这位置空下来,后来居上的莫桑槐当仁不让顶了过去。不但手底下能使唤百八十个儿郎,前簇后拥好不威风,每个月还能落个十来两银子补贴家用。如今他自个老爹的旧疾已被治好,李江哲介绍了个良家让他娶妻生子大安其心,可谓是风光无量,那叫个快活。 步伐阑珊走了几步,莫桑槐听着后头狗洞里传来的欢歌笑语,醉眼朦胧的跟巡视的弟兄们打个招呼,就朝麦场自家院子里走去。 饮着坛中老酒,闻闻手里头残留的余香,莫桑槐高歌大唱,得意忘形之下失了脚步。一不小心踩进了个陷坑摔了个狠的,手上酒坛砸的四分五裂,酒香四溢,气得他暗骂“晦气”。 起身长呼了口气拍打着身上泥土,这会儿从不远处传来声狼叫。 就见个小狼崽子垂着尾巴低伏在他摔裂的酒坛子旁伸着猩红的舌头贪婪的添了起来,莫桑槐睁开眼,瞧清楚那狼崽子正是仇老爷子家养的“山鬼”。心中起了个激灵,昂起头,就见十步开外一颗光秃秃的槐树下靠着一人。那人手里转悠着两枚太极球,碰撞之间寂静无声,在朦胧月色照映下,莫桑槐仔细瞧了眼那人,这酒劲顿时醒了大半。 “老,老虎哥。” 莫桑槐瞧了眼四周,见左右无人,这时斜靠大树的布老虎朝他比划了个手势潜进了麦场以前张金莲住的那个院子。 在原地停留片刻,又在四周溜了一圈,莫桑槐这会头脑无比清醒,他快速的回了自家院子取了些东西,又跟自己婆娘嘱咐几声,轻手轻脚谨慎的去了老宅院。 蹬墙翻身,张金莲以前住的老宅院现如今用大锁架着,莫桑槐轻松潜了进去,就见内堂烛火晦涩。推门而进,布老虎逗着怀里小山鬼,抬起头瞧了眼他,笑吟吟道“桑槐,这些日子看来过的不错嘛。” 挠挠头,莫桑槐完全没有之前骄纵,憨厚的就像得了便宜的傻小子乐呵呵笑了阵道“老虎哥,那啥,这日子过的在快活,以前兄弟反目成仇,这心里可憋的紧。” 点点头,布老虎知道莫桑槐的难处,放山鬼出去守门,腾出手倒满两杯茶递过去一杯道“这些日子也难为你了,不过这活儿也做不了太久,估摸着也就两三天的功夫,你就可以找老马他们道个明白了。” 莫桑槐喜难自禁,猛的拍着大腿道“老虎哥,你让我做内奸,我还真从大黑天那里弄来了些秘密。” “啥内奸不内奸的,这叫内应知道不,你小子也别自个看轻自个。” 第九十六章;解密 莫桑槐的事还得追溯到几个月前,那次野人沟,大黑天得了消息抢在布老虎之前打了白马帮。 这事后来布老虎查明白了,乃是莫桑槐的无奈之举,表面上布老虎十分仗义的替他抗下这事。其实,这件事给他狠狠敲了记警钟! 莫桑槐在布老虎旗下算是半个核心人物,他跟马三放是生死之交,这种情分在外界因素干扰下都可能做出反叛的事情来,这让布老虎第一次开始琢磨起手底下人的忠心。 马三放、叶毛自是不必说,可是他们底下有家室的儿郎了?大黑天能使唤的了莫桑槐,就有法子拉拢到其他人。布老虎日防夜防可能寒了弟兄们的心,不防又落了个被动,苦思冥想之下,他终于决定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你大黑天那点手段,只能勾搭我底下儿郎,老子布老虎要玩就玩大的,给你培养个嫡系心腹! 将计就计,布老虎让莫桑槐就此投效黄灿旗下,为安其心,聚义厅跟莫桑槐割袍断义其实是布老虎故意使然。没想到一举两得,不但让布老虎知道大黑天跟田香有私情,更为主要的是布老虎早前用计杀黄灿,果然让莫桑槐一举顶替其位置。 之后聚义厅闹事,布老虎潜在杀手锏就是莫桑槐,当时他已经成了大黑天心腹,隐藏在人群之中,只待布老虎一个眼神就可血溅五步,击杀大黑天。不过那番行事过于凶险,最终,布老虎选择徐徐图之,继续让莫桑槐蛰伏在大黑天旗下。 布老虎跟莫桑槐抒了会感情,又把自己找来天北崖助力一说,莫桑槐抚掌大笑道“老虎哥,那还等什么,咱们只要联络以前的弟兄,加上天北崖的两三百人,这大黑天何足道哉!” “不可,天北崖那边的便宜不是这么好占的,对了桑槐,你刚才说,有个秘密要跟我说?” 兴奋的点点头,莫桑槐或许当内应久了养成谨慎的性格,他上蹿下跳,在院子里探头张望良久,这才回到位置上小心翼翼掏出一封被烧毁边角的书信。 布老虎好奇的把信拿过来看了眼,他虽说没读几天书,却有个秀才老爹教过识字,所以这书信上的内容还是看的懂。 这信上字迹苍松坚劲,力发纸背,布老虎自问写不出这么好的字来,但肯定这观风口除去仇老爷子,其他人也没这份功力。 信上所言之是寥寥数语,布老虎匆匆一瞥,脸色顿时变得铁青起来。特别是看到落款四个大字“司徒遵义”,上面还盖了“白马”红印,布老虎热血冲头,狠狠一掌拍在八仙桌上,那掌力震的整张桌子四分五裂炸碎开来。 布老虎拽紧书信,满脸狰狞,从牙缝挤出声道“大黑天,你个吃里扒外的狗东西,老子誓杀你。” 原来这书信所载内容,乃是大黑天跟白马帮司徒遵义所行的一场交易。 当初大黑天劫了白马帮一批走货,这些都是丝绸、茶砖,放在观风口卖不了几个钱。 于是他动了心思,暗地里跟司徒遵义通信,说是能送还这批货物。不过要求是白马帮,必须将观风口那边派来交接的人全部杀死。 司徒遵义自然知道观风口“辣手黑天”跟“黑心老虎”不和,反正此事对他有利无害,于是便答应下来。 依计,大黑天当晚便找了个由头准备下山,同时派人立刻寻布老虎上山。没想到那晚雷豹也想过把货物转卖给白马帮,当场就叫人召集大黑天代办此事。 正在大黑天惋惜搬石头砸自己脚的时候,白马帮不知道怎么就派人上山,要求雷豹亲自交接货物。 雄风犹在,雷豹答应下来,点将大黑天跟自己一同前往。这可把田香吓坏了,他可是知道大黑天一切手段运作。 当晚,为了保护“小爱郎”性命,她使出浑身解数让当家的雷豹在床上飘飘欲仙,后来才得以吹奏枕边风,让布老虎亲近的陈大柱等人于他下山。 之后就是摆在堂面上的事,白马帮派重兵想要留下雷豹的脑袋,却在他跟随几十年的兄弟舍命相互下逃离出来。虽说保的一条性命,这身心所受的创伤,雷豹这头“怒豹子”从此以后,在无雄风可振。 内房里,莫桑槐担心布老虎做出过激的举动,好说歹说将他安抚下来。 平静了会心思,布老虎长呼了口气,笑着拍拍莫桑槐肩膀道“桑槐好样的,这次你立功了,回头想要啥,不管是女人,财富,权势,老子一并赏给你。” 挠挠头,莫桑槐憨笑道“这些我都不稀罕,我只求跟在老虎哥身边当个马前卒,能和老马他们重修于好,这就是我最大的愿望。” 点点头,布老虎继续道“这封书信你是从哪得到的?” “那晚我守聚义厅,老爷子那边传来话,让田香把账本拿过去瞧瞧。我进去的时候两人郎情妾意,这婊子跟大黑天那头恶狗已经翻滚在床上,她让我去书房拿账本,这封信就在油灯旁烧了个边角,我好奇看了眼,知道老虎哥你一定有用。来了个偷梁换柱就偷了过来。” 手里盘转着大恶虎狼,布老虎心里感慨良多,幸好自己早前有这么手准备,否则还真不知道大黑天跟田香那女人既然有这道隐秘。 这时候莫桑槐问道“老虎哥,你有了这封书信,现在该怎么办?要不交给老爷子,让他出来整整理儿?” 大恶虎狼清脆碰了个闷响,布老虎摇头道“老爷子本就不想在管这尘世纷扰,在者说,他大黑天作死狡辩,就是老爷子的面子他也能忤的一干二净,到时候更为棘手。” “那该怎么办?”莫桑槐有些激动道。他实在不想在回大黑天身边蛰伏,每当碰上叶毛等人,那恶狠狠的眼光戳着脊梁骨,他真怕自己忍受不住一刀抹脖子算了。 布老虎神秘一笑,压低声音道“桑槐,你说咱们有今番这般名头,都是谁给的?” 摇摇头,莫桑槐撇嘴道“反正我知道这命是你大老虎给我的!” 当年他跟马三放安置在马棚、厨房做活,每天累死累活不说,还要受尽大黑天欺辱。好在布老虎明里暗里帮衬着一二,后来更是求得陈大柱为其脱了苦役的身份,这才有今时今日的光鲜。 拍拍他的肩膀,布老虎起身扬扬手中书信道“你猜这封书信如果当家的看到了,他大黑天还有那婊子的下场会是如何?” 莫桑槐听这话不由苦笑起来,布老虎皱眉问道“怎么了?” “老虎哥,你现在是不明白寨里的情况。自打你走后,当家的从未露面,田香只道当家的需要静养,派专人十二个时辰轮换守护。别说我这个身份都不能进聚义厅内堂厢房,就是仇老爷子前儿散步过来想进去探望一番,却是被大黑天拦在门前差点就闹腾起来了。” “那后来了?”布老虎急切问道。 “后来?”莫桑槐无奈道“当时老爷子看样子也是心有不愠,猫儿,老马当时以为有搞头,扯了二十号人跟在老爷子身后摇旗。最后是李江哲出面调解,对着老爷子扣了三首,田香那婊子当时也怂了,呵斥完大黑天也拜了三记。最后直到老爷子饮完一壶茶,大黑天恭敬的跪地上水,此事这才作罢,不过老爷子还是没见到当家的。” 听的热血沸腾,布老虎兴致高昂道“李秀才还有那田香不提,老爷子能把大黑天训的服服帖帖这是好事啊。” “老爷子的名头在这观风口自然是杠杠的无人敢挑眼刺,可是老虎哥你不知道,就在昨天,大黑天下令,让前儿参与闹事的老马等人上了青口子峰。十天之内,如果打不了三头黑瞎子下山,以解明年春收之患,他们挨顿板子还是轻的,要是在山上有个三长两短...”莫桑槐脸色黯然道。如今正值冬天,青口子峰的大熊尽皆入眠,这被打醒的黑熊暴怒,别说那是二十个人,就是二十头野狼都不禁几巴掌拍。 布老虎狠狠的跺跺脚,嘴里对大黑天又是一阵咒骂,过了会才冷静道“桑槐难为你一趟,现在就去青口子峰,把老马他们带下来。” “嗯!”莫桑槐欣然受命,布老虎又交待几句让他先行离开。 等他走后,瞧了眼黑夜乌云蔼蔼,布老虎捏紧了手中书信,纵身朝聚义厅奔去。 第九十七章;捉妖(上) 离开了老宅院,布老虎把小山鬼放到仇老爷子的院子里,自己一人蹑手蹑脚就朝聚义厅摸去。 虽说之前莫桑槐有言在先,说那聚义厅把手森严,当时布老虎以为只是夸大。 想着如今已是深夜,在严密的守卫总有可趁之机。 然而到了聚义厅百步外马棚里蹲着探首,布老虎才知道自己想的有些天真了。 也不知道大黑天图的是个什么,那聚义厅偌大的地方,外围就有三十人分五步持刀戒严。 而从里面幽暗的烛火倒映出来的人影来看,起码有十来号人来回巡视,这放在雷豹全盛时期都没这排场,没想到呜呼哀哉之际却能享受如此阵仗。 嗤嗤! 布老虎蹲在马棚,这后脑勺不足两寸,一匹黑马儿伸长舌头打着响鼻。 唯恐这畜生暴露了自己行踪,布老虎从怀里摸出些蚕豆放在手里拍碎喂了过去,没想到那马儿也是饿急。猩红的舌头三两下舔的干净,朝布老虎又叫唤几声,这下可难为他了。 这蚕豆原本就是他在路上吃着玩,此番还有剩的就不错了,没想到那马儿还死赖上他了。 这马棚不大不小,里面脏兮兮,地上铺的干草角落里全是粪便。好在这入冬,味道不是很大,否则别说人了,就是马儿也耐不住染上虫疾。 在瞧那添置草饼的夹板里空空如也,里面的草沫都被饥饿的马儿舔的干干净净,此时一个马棚里六匹马,直勾勾瞪着布老虎。估计他在不拿出点东西来安抚,别说马儿暴怒藏不住他的身份,就连他这个人的身子,搞不好就被当做“饲料”给活吃生吞了。 “他娘的,这马棚是谁主事的啊!让老子逮到了非扒他的皮不可。” 布老虎被六匹马瞪的心里发虚,忍不住低声咒骂起来,手里却不含糊。 他弯着腰,找到这马棚里的“头”,也就是六匹马中最雄壮的一匹,在它身上又捏又按。那匹黄斑马颇为受用的盘起身子任布老虎“伺候”,等安抚好了他之后,布老虎如法招待起其他马儿,不多久便将这几位“爷”给摆的舒舒服服伏下了身子。 气喘吁吁的靠在围栏上捏着手骨,布老虎骂骂咧咧道“老子也是个贱,放着大好的炕头不睡,这大冬天的干起马夫,他娘的,晦气,真他娘的晦气。” 正在布老虎怨毒咒骂着马棚主事,没多久,从马棚南边一道身影迈着轻快的步子走来。 这人手里提着两桶稀烂的草料,哼着小曲从远处走来。 那些围守聚义厅的马贼找他瞧了眼,一脸鄙夷不作搭理。 那小厮也不顾他人怎么瞧自己,操着那狗洞寨妓那学会的调子哼唱起来,来到马棚,重重把两桶稀烂的草料丢在地上,转身便朝回走。 砰! 一声闷响,那小厮头上挨了个爆栗,疼的他捂住脑袋就要叫声,却被人从后头按住嘴巴拖进了棚子里的角落。 “哎呦,是哪个王八蛋敢欺负道爷。”小厮摔了个痛,摸着屁股又摸摸脑袋。这时在聚义厅那边的马贼听到动静举起刀子走了两人过来,那小厮正待骂骂咧咧,耳边忽然传道“不想死就给老子放机灵点!” 小厮回转过头,就见马棚里有个人躲在角落中,借着匹黄斑马掩盖身形。待瞧清他故意露出的脸面,小厮吓得手脚发颤,正巧这时走过来两人亮起刀板子,敲着围栏不耐烦道“兔崽子,你他娘的叫唤个啥。” “我抽死你个不开眼的畜生!老子大寒天给你喂食,你他娘的敢伸腿绊老子。” 这小厮有些急智,似模似样拿手去拍离他最近的那匹黑马脑袋,故弄凶狠,倒是让那两个马贼相视一眼,不疑有他,嘟囔了一声“出息!”便又回去站岗。 “抽死你,抽死你个不开眼的畜生。”小厮还在做着模样。 布老虎这会探头现了身子,一脚踹在那小厮身上道“肖如梦,怎么着,你还怨恨老子不开眼把你调来当马夫?” 小厮正是先前龙虎山麻衣道教弃徒肖如梦,他之前被布老虎放在叶毛手上,没想到一来二去既然调到这里当起马夫来。 虽然被踹了个结实,肖如梦却贼兮兮轻声笑道“老,老虎哥,我哪敢骂您啊,咱骂的是大黑天那伙不开眼的东西,既然敢下了您老人家的权,弄的我也跟着遭殃了。” 这小子是个鬼机灵,布老虎不想跟他废话,让他自己把这马棚从里到外收拾下,好掩护自己的藏匿。没想到这小子有些眼力劲,瞧布老虎蹲在围栏打量着聚义厅,两眼珠贼溜溜一阵乱转,索性抛了扫帚,挨他边上低声道“老虎哥是想进去瞧瞧当家的吧。” “嗯?” 布老虎有些奇怪的看着他。 “这聚义厅的情况我知道点,白天守卫还要松懈的些,到了晚上里里外外加起来有四十多号人,想进去可不容易啊。”肖如梦摸着下巴故弄玄虚道。 布老虎没好气道“你若是有法子就说出来,没法子给老子做完事赶紧滚蛋。” “嘿嘿,老虎哥咱打个商量如何?”窥破心事,肖如梦讪讪笑道。 “成啊,你小子有法子,只要可行,老子重重有赏。”布老虎知道这厮性子,果然肖如梦抚掌轻笑道“老虎哥这话可是你说的,只要我能帮你进的了屋,等你当上寨主,这狗洞得让我来主事。” 瞧着布老虎疑惑的眼神,肖如梦继续道“那钟大轮子先前找我对铺的臭猪,商量着你的事,被我听了几分。我知道你大老虎肯定不甘心流放,这会一定准备反攻观风口,嘿嘿...” “那你就认定了我能当上寨主?”布老虎似笑非笑道。 肖如梦扬起嘴角道“我师父身怀玄功,见你则尝因食果暴体而死,可见你这人命数极硬。根据我门中古籍所言,你乃盛世蛰龙,乱世枭雄,这也是我师父在世常言的一句话。” 如果是在平日,布老虎蛮喜欢这人吹嘘高捧。 可是现在他身负大计,听了几句便不耐烦道“得了,得了,你小子赶紧给老子说正事。” “嘿嘿,老虎哥你在这等会,不消半刻钟,我肖如梦,龙虎山麻衣道教行桥天师入室弟子,给您上演一场捉妖。” (ps;更新晚了,抱歉,因为我现在住的地方没网,得跑两里地才能去网吧传章节,我可是起来了就跑网吧了,各位看在这么勤奋的份上来张票?下一更11点,明天更新还是按照老样子上午11点,下午六点。) 第九十八章;捉妖(下) 初冬,山林风大,观风口马寨所处地势挺拔。 到了夜间,乌云蔼蔼遮的那月光晦涩。 风卷残叶,婆娑作响。 别看这里住着都是血气方刚无所畏惧的马贼,有时候落单让他们朝马寨左右林子里张望眼。那幽暗静溢的草丛子里,偶有窜响,枝草乱摆,宛若恶鬼蛰伏,阴气森森,叫人脚底有股凉气直冲脑门,恨不得爹娘就此多生一条腿,低头疾步回家关紧门窗在无所出。 今夜,月圆晦涩难辨,寒风凄凄。 聚义厅灯火通明,周围架起篝火,供那留守马贼取暖。 南行百步,那边有草棚房舍,已熄灯紧闭门窗。 打东边是个浅林子,夏天草木皆长,树茂多叶,乃是避暑佳地。 可是入冬枯草遍地,树凄枝枯,多有黑鸦耸立,夜啼似鬼叫。就是看守聚义厅的马贼有三急,宁可多走百步去草棚借处解决,就是三五人结伴,都不愿靠近。 寒风冷下,谁也没注意,一身月白道袍,下摆刺日月的肖如梦,背剑在两个小厮的帮助下搭上了供桌。 点上九根红蜡,肖如梦面有威仪,摆手让两小厮靠后。 从手提的包裹里拿出厚厚一刀纸钱摆在案首,又从粗劣的酒壶倒满三杯酒供于左右,肖如梦一副江湖神棍打扮,猛的解下负背的桃木剑高举过顶,闭眼一声“呔!”喝的那叫个中气十足,引来聚义厅那边留守马贼的纷纷侧目。 “我乃龙虎山麻衣道教行桥天师入室弟子肖如梦,本门弟子以匡扶乾坤,斩妖除魔为己任,兀那宵小,趁此天阴地寒,胆敢现世作乱,真当这朗朗人间,无道可服?” 舞剑乱劈,肖如梦睁目怒吼。 在他身后,两小厮是寨中居民之子,年纪不过七八岁,身穿破袄子,双手抱在胸间瑟瑟发抖。饶是如此,他们听肖如梦一袭道袍,威风凛凛舞剑大喝,小脸激动的通红,如不是担忧坏了法事,恐怕就要拍掌叫好。 一通剑法舞的甚是凌乱,可是这花哨子还是颇有看头,聚义厅那边马贼闲暇无聊,驻足而看,忍不住窃窃私语,却猜不透这厮看的什么事。 唱了篇《阴阳论》,肖如梦侧眼打量,见自己行径果然引来观望。停了长篇晦涩经文,舞剑绕圆,忽然右手高举捏三花印,横于胸间,闭眼念念有词。 这时聚义厅那边走来三个马贼询问,小厮忙将他们拦住,神秘兮兮道“你们不可以靠近如梦天师,这观风口闹妖邪,导致当家的落下疾病,现妖邪又来,恐为祸寨里居民,天师这是在施法捉妖了。” 两小厮本是寨里孩童,他们童稚的声音,配合极为认真的小脸,倒是很有说服力。 不过这马贼本就不是什么良善人,对那鬼神之说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正要出言让肖如梦换个地方施法,以免搅得厅堂主事发令赶人。 这时候肖如梦猛的睁开双眼,三花指按住桃木剑剑身划过,左右突刺,上下虚劈,就见那土黄的木剑忽然变得金光闪烁,直叫那几个马贼和小厮看的目瞪口呆,不敢动身。 “妖邪,本天师奉三清法旨,逮你入六道轮回,还不速速叩恩,归降!” 桃木剑一指供桌上红蜡,烛火猛的窜高。 这时远在聚义厅驻守的其他马贼瞧的玄乎,又过来几人驻足围观。 同时打南边的房舍亮起烛火,有人家推开门窗观看,不消一会,待肖如梦发羊癫疯般肢体一阵抽搐,双眼乏白,这深更半夜,他周围既然围拢了二三十看热闹的人。 “呔,妖邪莫跑!” 抚起下摆,肖如梦朝那对面林子举剑冷喝。 好巧不巧,大风乍起,吹灭了供桌上的红蜡。 周围看热闹的人惊恐大叫,齐齐退有三步,这时肖如梦剑眉倒竖,喝道“大牛,二柱,速速奉我法器!” 肖如梦喝的两名正是那两小厮,他们飞快的从供桌下面翻出一个巴掌大小的铜铃,另外还有个罗盘双手恭敬奉上。 接过“法器”,铜铃系腰,罗盘执手,一些眼尖的马贼发现罗盘上的指针正胡乱摇摆不定,心中变的越加胆寒。这时有了充足的准备,肖如梦持那恢复如初的桃木剑,伴随着急促的铜铃声响快步的奔向林子中,挥剑乱砍,吼声震雷,好不招摇。 此时在马棚里的布老虎瞧他这番运作,只觉得很是好笑,在看寨中老幼尽皆围观,那守卫的聚义厅附近的马贼却是依旧值守,不知道肖如梦接下来还有什么法子。 在林子里吼叫摇铃不到半盏茶的功夫,肖如梦的举动也不知拿了哪门子邪气,就见昏暗的林子里忽然黑鸦鼓瑟,自后山百丈距离有个野窟,飞出数千绿眼蝙蝠袭来。 这群飞老鼠白天碰上,寨里的小孩都敢拿弹弓玩射,可是这黑灯瞎火,又是这么大一群疾奔林子里。这股阵仗,别说在场围观众人,就是马棚里的布老虎都瞧的惊奇,恨不得入林一窥究竟。 林子里充斥着蝙蝠、黑鸦,这会肖如梦狼狈的滚了出来,蓬头逅面。 他这幅摸样倒没人瞧不起,只以为那林子里“妖怪”实在是法力通天,难驯的很。 待起了身子,肖如梦持着桃木剑退回供桌,他洁白的道袍泥点斑斑,有位好心的大嫂想要给他拍拍尘土。他却忽然扬剑,对满月厉吼道“好大的邪魅,本天师只道你是头山林孤苦野魅,没想到如今吸了当家的盖世阳气化为千年老妖。也罢,今日本天师纵然耗费十年寿命,也要将你降服。” “呔,秘法勾阴阳,以五行为基,成掌心雷,镇!” 咬破食指,隔空虚化。 肖如梦俊朗的脸面浮现一抹视死如归,当他推掌前打,就见一道寒风卷起枯叶在林前打旋,猛然一声炸响,惊天动地。 林子里乍起火光,翅膀扑打声,寒鸦凄鸣声,络绎不绝。 更让人眼前一亮,心生震撼的是从林间激射出来,打在地上残肢黑血。 这些都是飞老鼠支离破碎的身体,就像城里放的烟花,纵然没有绚烂火光,但是这血洒飞天更令人心悸。 “天...天师把妖怪降服了,天师把妖怪降服了。” 大牛、二柱拍手叫好,小脸儿因为得意憋的通红。 这时肖如梦也是气喘吁吁,侧眼见聚义厅那边全无动静,那些马贼就是看的呆了,却也没人过来近距离张望。 想到自己可是在布老虎面前放过话,肖如梦心神急转,俊脸上忽然显出丝狰狞,持剑乱舞,披头散发,状若疯癫朝身后汉子劈去。 他武艺粗浅,拳脚不开,纵然骤不及防,周围马贼也不可能被他伤了。 抱着孩童连连退步,众人瞧不清肖如梦这是发的什么癫狂,就见他“伤人”无果,倒地抱住脑袋,痛苦呜咽道“那...那邪魅进了我身子,速,速速拿坛子来。” 还是大牛小脑袋瓜子转的快,这也多亏了平时肖如梦跟他讲些奇闻怪志,他转身见自己爹爹披着件薄袄子在人后头,奋起小拳头吼道“爹,天师被妖怪进了身子,要开法坛,将妖怪从体内逼出镇压。” 听他这话,倒在地上翻身的肖如梦暗道“孺子可教!”。 大牛他爹这会被吓得六神无主,愣愣的跑回家,把装米酒的黑漆坛子给抱了过来放在地上,弯着腰问自己儿道“阿...阿牛啊,现在咋办啊。” 瞧了眼自己老爹那怂样,大牛这七八岁的娃娃,没了往日在自己老爹棍下胆怯样,抱起坛子,老气横秋拍拍自个亲爹的肩膀道“没你的事了,自个爱哪玩就去哪玩吧。” 这大牛他爹或许真被吓傻了,呆头呆脑应了声“诶...”还真跑到人后头跟自己妻子紧紧相抱。 “天师,坛子来了。” 大牛把米酒坛子放在了供桌上,这会肖如梦靠着演技,脸上又是痛苦又是狰狞的锒铛起身。走到供桌前按住米酒坛子,掀开泥封,沁人的香甜可把他馋坏了。 这小子不是个省油的灯,颤颤巍巍抱起坛子昂起头就是牛饮,也不管那米酒大部分倒在地上,心疼的大牛他娘狠狠的给了自家男人一记耳光。 待喝光之后,肖如梦这会精神一振,昂首挺胸,将发梢别于耳后大吼道“备法剑!” 二柱不满大牛先前抢了他风头,火急寥寥奉上了丢地的桃木剑。 单手持剑,肖如梦舞出个剑花,将剑尖按在酒坛封口上,身子就开始发疯的抽搐。 “这,这妖邪太过厉害,本天师降服不住,百步所立之人,速借阳刚之气助我!” 肖如梦再度大吼,周围所立之人皆是一脸茫然。 就连大牛这两个“心腹”此时也犯了浑,抓耳挠腮,思索着天师之前可没讲过还有这个典故。 正在肖如梦心中大急,这时自人群中有个捏着嗓子的声音叫道“看什么看,大房子那边的傻大个,就是你们,还不快过来助天师一臂之力。难道真想妖怪杀了你们家人,彻底修成魔头!” 这时在聚义厅门前驻守的马贼终于大梦初醒,急忙抛了手中家伙飞奔而来。 肖如梦这时也是大喜,脸上却露出痛苦的表情喊道“一人之身立两人各出一掌压背,以血气相引,闭眼正清明!” “周围老幼,如不想被厄运缠身,须盘腿而坐,闭眼对月,否则三年之内,家出祸端!” 经过连番神秘的造势,肖如梦的话如今就是圣旨,无人不敢照做。 此时在聚义厅打东边林子旁出现一个很奇怪的现象,二三十个青壮汉子蹲着马步,单手按住前人肩膀,闭眼,满脸憋的通红。 而在周围,十几家老少盘腿而坐,对着月亮闭眼抬头。 寒风卷起枯叶沙沙作响。 这么一群人就在严寒中单衣打坐,纵然冻的脸色发青,身子骨却是动都不敢动。 在人群最后头,布老虎背负着双手大摇大摆朝聚义厅走去,临进门前朝肖如梦竖起大拇指,两人隔着大老远对视了一眼,默契而笑。 第九十九章;苟且 布老虎堂而皇之进了聚义厅,是谁都没想到的。 这里他来过无数次,轻车熟路走过大厅,拨开左首帘子,钻了进去是个后院。 后院只有个亭子孤零零立在那里破败不堪。 这是雷豹当初兴建聚义厅的主意,他原本出生于草莽,那些花花绿绿盆栽奇石,对他而言跟粪土无疑。 只是一个亭子,这还是考虑到仇老爷子喜欢风雅而建,可在几年前三当家田香住了进来,仇老爷子就在后山找了个地方建了个庭院、这偌大的聚义厅外表虽说衰败了些,但是雷豹看着却是舒心,没少借景抒情,畅言当年汉王府内也是此番“雄伟”。 饶过了后院,里面本来有些马贼充当守卫,可是架不住肖如梦这小子手段。如今那么一大票子人全蹲在外头闭着眼吹寒风,倒是让布老虎没了上山以后的小心翼翼。 来到长廊拐角处面倚梨树的厢房,布老虎蹑手蹑脚在窗前探了会动静。 等确信里头无人,他推门而入,这房里极大,正中摆着张檀木桌,入眼可见门首一副“策马奔腾”。在里头有个六扇屏风,烛火幽幽,隐约可见有人卧榻而睡。 快步走了过去,布老虎推开屏风,床上躺着一人,身上盖着厚厚的棉被。 此人虎目紧闭,一脸虬髯须稀松凌乱,原本线条分明的脸庞,下颚已经消瘦的脱了形,他正是布老虎此行所要见的那个人,雷豹! 堂堂观风口马寨创建者雷豹,这是位名震关城八百里疆域的马贼头子。往日的雄风峥嵘,对比如今的奄奄一息,布老虎忽然想起初时见他。 大马金刀立坐,手撕肉块大口嚼嚼,言行举止,莫不彰显出众霸气。 可惜时至如今.... 摇晃着脑袋,布老虎收回思绪,他轻轻在雷豹耳旁唤道“当家的,当家的,醒醒,我是大老虎啊!” 连连唤声,雷豹毫无动容,如果不是尚有急缓的鼻息,布老虎真的以为他已经身死。 就在一筹莫展怎么唤醒雷豹,忽然布老虎一拍脑门,从怀里掏出鹌鹑蛋大小的精致玉盒。打开之后,里面是层黑漆漆膏药,散发着满屋子沁人的凉香。 这是布老虎上黑山寨,离别的时候史家老大所赠的黑苓膏。 这膏药极为神奇,放在关城是有价无市的宝贝,虽说无起死回生之效,却能外敷镇刀伤内服安心神。 布老虎用尾指指甲,轻轻勾了一点黑苓膏抹在雷豹鼻尖。 听史家老大所言,如此做法能让昏迷者清醒。 布老虎这也是死马当活马医,没有想到这黑苓膏果然是救命的好东西,雷豹敷上一点,渐渐的加快的鼻息。等布老虎收好了玉盒,他幽幽的睁开眼,当看到布老虎陪伴在侧,虚弱唤道“大...大老虎?” “当家的,你终于醒了。”布老虎激动的跪倒在侧道。 雷豹这时想要坐起身子,布老虎忙伺候着用软被垫在他腰上。 后又看他指着嗓子口,忙又去端茶倒水,几番忙活下来,雷豹虽说依旧虚弱,但精神却是强上了一点。 等他吃了几块桌子上摆放的点心,雷豹这会长呼了口气,嘶哑着声道“你那三当家了?” 紧抿着嘴,布老虎瞧他如今摸样,也在权衡着是否把事情相托。 雷豹虽老态毕显,心思却未被蒙蔽,两道浓眉皱了皱。布老虎钢牙一咬,退身三步跪地抱拳道“大老虎本是逐出马寨的闲人,这会贸然上山,还请当家的责罚!” “逐出马寨?”雷豹冷厉道。 见布老虎坚毅的点头,雷豹怒道“老子没发话,是哪个越权做的。” 布老虎瞧他这副表情心中松了口气,看来雷豹果然是被田香、大黑天给联手蒙蔽。想来他前些日子不愿让仇老爷子探望,正是怕事情败露,却不想到他纵然摆下严密防卫,也叫布老虎现在钻了空子。 当下布老虎将前些日子马寨发生的事情悉数道了出来,他也不需要多加隐瞒,只是把自己上天北崖寻求救兵一事,说成左斧头仗义相助,而谈到自己聚拢小马庄乡民也是无奈自保,果然雷豹听到此处只是眉毛一扬并未有何怒意。 倒是听说前天仇老爷子要来看望自己,却被大黑天阻扰,雷豹怒了,他猛拍床身怒喝道“反了,当真是反了,他大黑天到底存了个什么心思!” 见雷豹这般反应,布老虎知道他的怒火还未达到一定界限,否则他不可能只道大黑天一人所行之事。毕竟没有三当家田香的推波助澜,大黑天在猖狂,也不敢做这等大逆不道之事。 从怀里掏出那封书信,布老虎递过去道“大老虎原本不知内情,只以为当家的真存了弃心,如不是这封信件,老虎是不可能在上山讨个公道。” 雷豹接过信件一目十行看过,慢慢的,他双眼逐渐充血,手背青筋狰狞盘起,待看到落款“司徒遵义”四个大字上的钢印正是白马帮行货所用印章。雷豹仰头一口黑血喷出,卧倒在床上虎目含泪,喃喃自语。 “当,当家的...” 布老虎没想到雷豹既然是如此反应,正要伸手去扶他。 这时厢房大门被一脚踢开,进来一男一女,男的正是大黑天,他怀抱着衣裳半解的田香,两人敞开大门双双缠绵热吻起来。 因为屏风被布老虎早先拉开,这两人浑若无物般就在门口上演一幕不堪入目的画面,特别是那田香被挑拨起了欲望,单手勾住大黑天脖子不说,另一只手解着自己酥胸半露的那条遮羞水蓝肚兜,将坚挺的双峰暴露出来,实在活色生香,令人怦然心动。 呼呼... 急促的呼吸声从屏风后头传来。 倒不是布老虎耐不住心神腹火焚身,虽然这厮目前看傻了眼,正呆滞在地上。 这急促的呼吸声是从雷豹嘴里传来,他瞪大了一双豹眼,手捏成拳嘎嘎作响。 特别是额头上的青筋盘的快要突出来一般,仿若从阎罗地狱逃出来的恶鬼,摸样甚是吓人。 “狗男女,老子杀了你们!” 一声爆喝! 雷豹起身下床,却没行两步,双腿一软倒在地上。 这时候田香一声掩嘴尖叫。 大黑天急忙抛下她,望着地上痉挛着身子的雷豹,他双目充血的可怕,张开嘴却发不出声,双手胡乱挥举,似要把眼前两人撕裂的粉碎。 “咦?” 这时大黑天注意到了屏风旁站着的布老虎,嘴角浮现出冷笑道“都说只有老鼠才会打洞,没想到你这头虎崽子这么严密的防卫还是让你钻了空子。” “大黑天,你恶行昭彰,还不速速下跪领死。”布老虎屹然不惧道。他右手别后,慢慢的摸住了大恶虎狼,纵然现在手臂还是微微发疼,他却已经抱定了废掉一臂斩杀大黑天的意思。 大黑天这时候挺身迈过了门槛,他脸上划过狠戾道“下跪?你也配?” 上前三步一脚踏在倒地不起的雷豹头上,大黑天轻蔑的弯着腰道“再或者你让老子给这个窝囊废下跪?” “大黑天你找死!”布老虎目眦俱裂,他极重感情,对雷豹还存着一丝情意。眼见大黑天如此嚣张,大恶虎狼祭出,在他右掌心急速盘旋起来,发出虎啸狼吟。 金刚打! 大黑天吃过这门功夫的厉害,反手把雷豹脖子掐住抬了起来挡在自己身前道“来啊,你来啊,那糟老头传你的金刚打有种你就使出来,只要你杀不死我,今儿就别想下这观风口。” “大...大黑...天...” 雷豹死死拽住大黑天衣角呜咽道。 布老虎投鼠忌器不敢妄动,这时隐藏在门外的田香整理好衣裳忽然现身,甩出飞镖直夺布老虎咽喉。 就地翻滚躲了飞镖,布老虎再次抬头,就听一声骨骼脆响,大黑天狞笑着掐断了雷豹脖颈,这一代马贼头子怒目闭气,彻底死绝。 “大黑天,你...” 布老虎气急发疯怒吼。 这时门外响起田香尖叫“来人啊,快来人,布老虎预谋行刺当家的。” 蹬蹬... 急促的脚步声由远渐近,自门窗外响起弓箭拉弦声。 大黑天朝暴怒的布老虎冷冷一笑,伸手前推,雷豹的尸体重重摔倒在了布老虎脚下。 第一百章;有恩必偿 雷豹死了,这个消息在观风口传的飞快。 可以说在他死后不到半柱香的时间,整个观风口炸开了锅。 布老虎夜行上山,图谋不轨,逼迫当家的雷豹无果,索性杀心暴起,将其杀害,幸好得大黑天还有三当家的田香窥破,立马擒拿,这才将贼子逮获。 这是从聚义厅传来的消息,因为在附近有居民几十人听候,挨家挨户口耳相传,整个观风口死气沉沉,一片肃杀。 灯火通明! 各家各户点燃了烛火,男人在自家婆娘的伺候下穿好衣裳,手持钢刀出门,临行前他们都叮嘱妻子关好门窗,不得外出逗留。 此时就是六岁娃娃都知道,整个观风口的天,变了。 麦场! 四年前这里是块极为辽阔的空地,如今大部分地面被圈划成民居,可是靠近后山腰的一块地头被重用起来。打上围栏,铺成草场,被雷豹用来“训兵”之用。 草场之上,围栏以东南西北四角各点燃火台两座。 熊熊燃烧的烈火把整个草场照的犹如白昼,周围聚拢了持刀斧的马贼,更多的则是观风口近些年收留的流民。 草场中央,担架上躺着死去的雷豹用白布遮身。 在他身旁,布老虎负手傲立,左右有刀斧手架刀制衡于他脖颈。 正当首是座三层阶梯的高台,用棚子搭起,摆放熊皮大椅。 大黑天持刀而坐,站在他左首掩面抽泣的田香一身素白袍,也不知道这么短的时间她从何处所得。 越来越多的人从马寨四面八方赶来。 他们都不解的看着布老虎,眼中流露出层层迷惘,弄不清楚他为什么要杀当家的雷豹。 待全寨几百号人围拢在草场周围,大黑天起身举刀喝道“布老虎,老子先前念你这些年劳苦功高放你下山,没想到你这吃里扒外的东西遂起歹心,胆敢夜上观风口,行刺我。” 这就是大黑天的倒打一耙,仗着我的地盘我做主,他杀了雷豹之后果断嫁祸于布老虎身上。当时情急之下,地点,动机,一应俱全,容不得他狡辩,布老虎遂被当场架刀,逮捕至此。 不过,纵然布老虎犯此“大错”,他在观风口的名声也不是谁都敢忤的。 那些原想捆绑他的马贼被直勾勾一瞪眼,凶煞气息扑面打来,别说拿绳子束缚,就是架刀的手臂都有些哆嗦。 而大黑天也不可能自降了身份为他捆绑,不说被这厮看轻,他大黑天瞧着布老虎手里那转悠的大恶虎狼,也实在犯不着拿命一搏,也就任他此番昂首傲立,无拘无束。 周围人不知道真相,恐怕整个观风口知道真相的除了死去的雷豹再无第四人,这就让大黑天的话语更有了几分可信,从而导致一些寨中老人,对布老虎燥急了脸面,双目喷火瞪着他。 瞧了眼四周人群,布老虎无悲无喜。 他做人做事只求对的起良心,任他大黑天欲加之罪何其严峻,他只一笑而过道“大黑天,咱俩斗了这么些年,我倦了,我想做个了结了。” 从怀里掏出司徒遵义亲手所留的信件高举扬起,布老虎指着高台下首的李江哲道“李秀才,都说你学富五车,可认得这书信上的所言所语?” 把信件甩到李江哲脚下,布老虎有恃无恐的在那冷笑。 田香眼尖,从手缝里看到那封书信俏脸吓得惨白,也只有大黑天毫不在意。等李江哲狐疑的持起信件一目十行下看,果然正如布老虎所猜想,他的脸色变得异常难看。 李江哲不知道! 他不知道大黑天既然跟白马帮做交易,对自己人下手! 李江哲跟随的是大黑天不假,他的心更忠于观风口。 四年的马贼日子,李江哲所受待遇甚是厚重。 在仇老爷子的举荐下,并非重武轻文的雷豹花费重金,把李江哲籍贯改为小马庄良人供他参考院试,得以秀才之名。 而后年的乡试,雷豹对他更是寄予厚望,期待他能一朝中举,成为关城道上即左寅之后第二位举人。 此恩不可谓不重! 现如今,从布老虎所下的书信来看,雷豹遇刺,乃是大黑天勾结白马帮所为,其心昭彰。李江哲只觉得一颗心沉至骨子里,望着台首站立的大黑天,疑问中,更多的是痛心。 好在田香此时也从假惺惺中撕开脸面,他两腮粉红,杏眼圆瞪道“布老虎,常人道你黑心,擅使诡计,如今死到临头,你还想玩什么花样!” “什么花样那也得看什么人,对付别人我大老虎还得从长计议,小心权衡,在设套,伏兵,莫不是谨慎在三。而对付你等奸夫淫妇,嘿嘿,只消猪笼一架,大棒一根,赶着进去丢那城里西河水,跟元蒙恶匪长相厮守,何其简单。” “放肆!” 田香下首大野持黑漆棍大吼。 布老虎轻蔑的瞧了他一眼,喝道“大黑天,老子实话不怕告诉你,今儿我敢上山,这里里外外全部打点好了。这山下小马庄村民,连同我天北崖拜把子兄弟所带三百人已经围守整个观风口,只消三声令下,马蹄踏响,到时候你就是瓮中之鳖,任我擒拿。” 做了个单手下劈举动,布老虎此言可把周围冷眼旁观众人吓了个激灵。 道上的事从来都不经传,黑山寨史家兄弟被砸了场子,后半晚整个天北崖就传遍了。五岭八乡,只道小马庄继马三放又出了个狠角色,观风口的人马却是心中锃亮,这“布三多”之名根本经不起有心人猜想。 现如今,布老虎敢单枪匹马杀回观风口,了解他的人都知道,这小子从不捞没把握的买卖。 不说他在天北崖的确混的风生水起找来帮手,并不是不可能的事。 就说小马庄被闲置的汉子,那些人各个都是上得山林的猎户猛汉,对布老虎又是忠心耿耿,真要是蛊惑几声闹腾起来,这腥风血雨,决计是少不了一番。 见周围人心有怯怯,布老虎又瞧了眼大黑天,此时这黑汉子粗犷的脸面冷厉无比,他身边的田香也是俏脸寒霜的可怕。心中豪情乍起,布老虎抱拳迎向左右,继续道“大老虎重情,这事儿大家心中清楚。天北崖的兄弟鼎力相助,要血洗了反叛助我上位,可是我顾念寨中老幼无辜,实在下不了这个狠心。” “今番我独自上山,所求别无他意,乃是寻摸着找当家雷豹主持公道。不幸,当家的刚被我唤醒,听得几句话,就见那对狗男女不知廉耻,衣衫凌乱闯了进来正巧被当家的窥见。” “之后大黑天情急,扼杀当家的加罪于我头。大老虎不是什么良善人,却知道一个情字还有个义字,我本可脱身逃跑,但是我没有,我就是要当家的亲眼看到,大老虎替他誓杀恶贼,报仇雪恨,以慰在天之灵。” 布老虎发自肺腑一番话掷地有声。 这寨中老幼这几年没少承他恩情,对他所言所行还是相当信服。当下,一些耕田劳作的汉子放下了耕具退后几步,剩余的碍于大黑天淫威,进退两难,索性站在一旁观望成为了“中立派”。 见风向大变,女人家的心思自然比不上男人稳重,田香心虚之下尖叫道“大野,吩咐弓箭手,将这逆贼就地射杀。” 急促的脚步声由远至近。 中立派闻风连忙让出道来,一排排手持弓箭的马贼将布老虎团团围住,拉弓搭箭,杀气森森。 “给我杀了他!” 大黑天狠戾吼道。 饶是布老虎身经百战,意志坚毅,此时脸色也骤然大变。 那些弓箭手都是大黑天亲手掌管的心腹,闻令开射,箭雨呼啸。 忽有一人弃弓持刀掀翻一排箭手,快步奔至布老虎身前,扑身如大鹏张开双臂压在他身上。 嗖嗖... 被压倒地的布老虎只听血肉绽开声,待一轮箭雨过后,他双臂撑起,把背上那人一瞧,只见他后背插满箭羽,全身血肉模糊,奄奄一息。 “兄弟...兄弟,你快醒醒。” 全然不顾周围弓箭手再度拉弓,布老虎只是抱着那人怒眼含泪狂吼。 “老...老虎哥...顺子承你厚恩...无以为报...当为你身死...” 张顺,两年前投效大黑天。 二十出头,家有老父。 布老虎不记得跟他有什么交集,望着那张朴实憨厚的脸庞,依稀想起,那晚张顺无钱交医费窘迫难当,是他给垫上的。一件很小的事,小到布老虎真的很难记起,有人却永记于心,甘愿以性命相报。 第一百零一章;雌雄双妖 张顺的死微不足道,可是引来系列反应。 布老虎紧紧抱住他好像发狂的野兽般吼“小艺,小艺!” 自人群中跳出一道纤细的身影,正是关小艺。 她还是老样子,短发齐眉,穿着粗布棉袄,最为招牌特色的是那双烂草鞋,如风似火奔跑过来。只看了一眼布老虎怀里闭眼的张顺,摇摇头,却是给他瞧起了外伤。 眼见他人为自己而死,布老虎心中多愁苦。 他能对自己仇人杀伐果断,例如刚进马寨那会便开了大黑天爪牙的肚皮,在就是钟轮一干人的手臂。可是临到他自己那些兄弟,他心痛,不,应该是痛心。 “顺子,顺子,我的儿啊。” 从人群中磕磕绊绊出了个老人家。 这老头年近古稀,头发花白,驼背拄了根拐杖朝布老虎怀里的张顺缓步走去,皱巴的老脸已经是热泪纵横。 大黑天站于堂首,他这人心狠手辣,却也知道现在不是靠好勇斗狠来解决事情。 一步三跨下了台阶,他快步走到张顺他爹身旁搀扶,和颜悦色道“老张叔,布老虎害死您孩儿,黑天今儿定会为他讨个公道。” 颤颤巍巍脱了大黑天的搀扶,张老爹瞪着红眼,撅起嘴,举着拐杖就朝他头上打去。 骤不及防,大黑天挨了杖打怒气攻心,却也害怕失了人心。忙退后几步道“老张叔,你那仇人可是布老虎,打我做甚。” “老子,咳咳...”急红了脸,张老爹吐吐吞吞又是举杖打来。 这回大黑天长了心眼,退到阶梯站稳,给大野打个眼色道“老张叔怕是害了心神,大野,你带些人送老叔回家。” 大野领命,带了一人左右架着张老爹就朝人外走去。 也不知道从哪出的一口劲气,张老爹鼓着腮帮子脱了挟制,重重压着拐杖,老眼如怒牛瞪圆,吼道“大黑天,你个黑心的乌龟孙,我家顺子是被你害死的,不是被大老虎害死的。” “大...大伙听老张一言,他...他...”张老爹胸腔起伏的厉害,关小艺得了布老虎的眼色,过去搀扶着给他抚背顺气。 等缓了几口气,张老爹抓起拐杖指着大黑天怒道“他大黑天不是个东西,我家顺子,我家顺子被他骗去出生入死,到头来混个咋样?混的猪狗不如!人家黄狗子能吃香的喝辣的,我家顺子哪点比不上他?我,我家后山有半亩田,这是大老虎他嫂子金莲姐儿送的。顺子耕种误了时辰,去的晚些二话不说劈头就是打脸的鞭子。” “他,他大黑天打了人,好,老子认了,是咱顺子不争气。可是为什么咱家顺子替他挡了刀枪,回头这医药费,医药费还是大老虎出的啊。” 张老爹泣不成声嘶吼着,他是真心为儿子叫不值啊。 他半截身子入了土,事情比谁都看的开。 大黑天对自家儿子如何? 布老虎这个对头待他又如何? 张老爹记得昨儿晚上还跟自己儿子谈过心,后来张顺这个沉默寡言的汉子终于吐出实情。 他不想跟大黑天了,可是黄灿在世的时候曾威胁他,自己只要敢反叛,他老爹就会被活活打死。 等张老爹撕心裂肺的把事情全吐了出来,周围传来窃窃私语。 那些观望的人手里家伙情不自禁滑落了手掉地上,原本拉弓对准布老虎的马贼低头想起了自己的遭遇。 心中最纠结的还要数赵铁生这群汉子,他们彼此相望,不禁面红耳赤起来。 想想布老虎对他们的好,在想想大黑天残酷的手段。 他们各个低下了脑袋,仿佛斗败了的公鸡。 “反了,全他娘的给老子反了。” 大黑天气急败坏的怒吼,猛的,他窜道一名持刀马贼身边,劈手夺了他手中钢刀怒指道“凡是杀死布老虎者,老子赏银千两!” 无人应声... “你...你们。”大黑天气的手脚发颤,好在田香在这寨里颇有威望,此时站出身来娇怒道“大野,你速带人就地斩了他布老虎。” “是!” 大野手一扬,身后走出七八个壮汉。 这些都是田香心腹,跟着她曾经在城里梅园住过一段时间。 一行人围着布老虎,持刀凶神恶煞。 他们无牵无挂,跟了田香五六年,这感情不会被人三言两语动摇。 在大野横眉提刀来做劈砍,哒哒...一连串急促的马蹄声如雨打芭蕉,络绎不绝。 “谁敢动我大哥!” 寒光爆闪,就见黑夜之中,一柄短斧仿佛划破了乌云,将那月光挥洒下来,照的森冷厉寒。 短斧直杀大野脑袋,被他堪堪跳身躲过。 布老虎站立当场,眼角微眯瞧向马寨出口方向。 就见百骑纵横,引得尘土飞扬,亮眼刀斧齐鸣,炸的人耳生撕裂疼。 左斧头! 费猴子! 两人并肩骑马打首,吼叫一声,身后天北崖百骑将整个草场围的水泄不通。 “大家不要惊慌,这是我兄弟,天北崖左斧头,他们绝无歹意!” 布老虎亮声高呼,周围老幼这才定了慌乱。 大黑天见势头不妙想要逃跑,可是如今草场被人围的水泄不通,他纵然插翅也决计飞不出去。 这时候三当家田香显现出过人一面,她身穿素服,眉宇间却是英气勃发,完全不似之前布老虎所见迷情荡漾的摸样。 扯开下摆,从白皙圆润的大腿上解下锈刀握于掌中,田香倒竖柳眉咤道“布老虎,你勾结天北崖意欲何为!” 形势急转而下,这回是布老虎占了上风,他挺直了腰板,拍着下马侧立的左斧头肩膀喊道“这是我兄弟,他叫左斧头,跟老子乃是八拜之交,岂是勾结!” 左斧头经过黑山寨磨练这心性坚毅了许多,瞧着这么多陌生人直勾勾望着自己,他心中徒生一股豪情,放声道“老子姓左,不更名,天北崖大斧头!” “天北崖,费猴子!” 费猴子跟着勒马道名。 他中气十足,血气刚强,这声低吼没左斧头响亮,却气势十足,扬风起肃杀,宛若杀神驾临。 “好,好,布老虎,这天北崖左山雕义子,得力干将都被你请上山来助威。你也不怕当家的雷豹如若在世,当治你一个引狼入室之罪?” 田香俏脸寒霜道。 布老虎屹然不惧,他早有对词,抱拳四方向周围父老道“大斧头乃是我义弟,费猴子是我兄长相交多年,两人助我,存的兄弟情分,于所属阵营毫无相关。倒是有一事大伙须的知晓,咱们观风口出了对奸夫淫妇,不知廉耻,沟通白马帮坑害了陈大柱这些兄弟不说,还不知廉耻,为了一己私欲,既然要置整个观风口于水深火热之中。” “布老虎,你休得胡说!”提及私情,田香按耐不住厉吼。 他身边大黑天倒是满脸儿冷肃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时肖如梦衣衫不整从人群中挤了出来,他整整羽冠,又把道袍上的污渍拍掉,拿捏出高深莫测的表情,捏三花印道“本天师昨晚梦遇九天玄女托梦,告知这观风口有雌雄邪妖为祸。如今雄妖被我用麻衣秘法镇压于法坛之中,尚有雌妖作祟,依玄女所言,本天师以十年苦修断定,这雌妖必藏在三当家腹中,借与人行苟且之事孕养,已成胚胎。” “是极,是极,咱们一家子亲眼见到那雄妖被镇在法坛之中,那法坛还是大牛他爹,从咱家抱出来的米酒坛子了。” 大牛他娘这个村妇在人群中得意的吹嘘着。 田香俏脸顿时吓得煞白。 肖如梦跟着自己师父走南闯北,这察言观色的本领可是一绝,瞧得她这副摸样,心神大定。 从容不迫继续道“如若大家不信,本天师现在可请玄女附身做现妖符一张。只要三当家敢当众服下,那雌妖若不现身,本天师当自废玄功,从此沦为废人,在不与麻衣道教弟子相称!” 第一百零二章;清理门户 布老虎目瞪口呆瞧着胸有成竹的肖如梦。 这还是那个荒淫无耻的小道童吗? 这还是那个跟在自己屁股后面阿谀奉承“好汉爷”的小道童吗? 不! 不是,这是堂堂龙虎山麻衣道教行桥天师入室弟子肖如梦,肖真人! 刹那间布老虎做出了反应。 他低恭着身子站到肖如梦身边,抱拳,亮声道“各位,想必龙虎山麻衣道教的名头你们是听说过的,那行桥天师可是天上的谪仙,就是三公九卿,皇帝老子都不是常能请到的世外仙人。” “几个月前,不,准确来说是四年前,咱观风口马寨多灾难,先是三当家张大彪无故反叛,后来又是当家的雷豹遇难受伤。这些事别人不上心,我大老虎就在琢磨,到底是咱观风口风水不好,还是犯了啥晦气?” 朝肖如梦抱拳,布老虎继续道“前些月,大老虎下山打食,无意中遇到龙虎山谪仙行桥天师,这是莫大的福分。天师观我面相,掐指一算,得知我观风口有妖邪祸乱,可惜天师自知大限已到,又怜惜我这一脉,遂让门下弟子潜伏观风口,刺探妖邪。” “如今,肖如梦小天师已得妖邪底细,乃是青口子峰野兽所化蛰伏我观风口企图为祸人世。这妖邪分为雌雄,现在雄妖已被大牛一家所献法坛镇压,雌妖依天师所说乃是雌伏在现任三当家田香腹中已化胎儿。” “在此,大老虎念着一份情谊,本不欲为难三当家,可是这妖邪不除,乃是置我观风口马寨几百条性命于不顾。所以大老虎恳请三当家以现妖符一试,如若无碍,大老虎愿自断一臂已示赔罪。” 布老虎双拳紧握慷慨激昂道。 与之相反,肖如梦陪伴在侧,单手负背,努力拿捏出云淡风轻的世外高人风范。 田香立于堂上脸色变得越加铁青,好在这时大黑天怒斥道“大胆,你这小崽子欺瞒他人,还能骗的了老子?三天两头朝狗洞里跑,做事耍滑弄奸,来人啊,去吧这妖言惑众的贼人拿下。” 大野磨刀霍霍朝肖如梦迈去。 布老虎没发话,左斧头他们不好动手,好在肖如梦这会已经入戏。 他玉面纶巾,一袭月白道袍,发梢纵然有几许凌乱,却更添几分洒脱气质。 屹然不惧站在原地,肖如梦微笑对着持刀而来的大野,他伸出一指。大野之前也曾看过肖如梦施法,这一指就他所言乃是麻衣道教秘法“乾坤掷”可开山裂石,杀鬼除妖。 投鼠忌器,大野忙退后两步面露谨慎。 肖如梦莞尔笑笑,指化掌,轻拂下摆尘土,眼神中流露出丝毫不遮掩的嘲弄。 被戏耍了,大野脸红脖子粗,却依旧不敢妄动。 这会肖如梦淡笑道“本天师受布老虎所邀来观风口除妖,因为那雌雄双妖太过凶煞,不知根底,本天师不好轻易出手以免打草惊蛇。而如今,正值天寒地冻阴气极盛,本就是除妖大好时机。至于本天师何苦行那迷恋色欲之举,一来,道门讲究万法随心,我麻衣道教更是勉励门下弟子多入世俗红尘断念。在者,我麻衣道教威名盖绝人魔妖三界,恐那双妖图穷匕见,所以本天师故弄迷惑,实则引蛇出洞。” 肖如梦振振有词把之前在观风口贪图享乐归功于门规,他也不担心自己远在万里的师兄李如醉提剑清理门户。 至于左右居民恍然大悟,特别是赵铁生这些汉子咧嘴憨笑。他们前段时间没少听肖如梦称颂自己,只道这厮为了几口肉食阿谀奉承,此番这么一解释,想到日后定然大富大贵子孙满堂,越加坚信了肖如梦就是不折不扣的谪仙传人。 看着大黑天、田香词穷,布老虎知道大势已定。 后来肖如梦又现手段,用张空白符纸凌空挥字,制成“现妖符”烧成符水。 布老虎信心满满道“请三当家将此碗水尽饮,如若天师所言虚假,布老虎愿与一臂做赔罪。” 望着就摆在雷豹尸体旁的一晚黑灰水,田香面若死灰。 她双眼充满恐惧,仿佛看到了什么害怕的东西,全身都在发颤。 大黑天立于她身旁实在看不下去,朝大野低吼道“把符水拿上来!” 接过符水,大黑天按住田香肩头道“把水喝了。” “不,不...”田香颤抖的想要退后,却被大黑天紧紧按住身子。 眼中狠戾一闪而逝,大黑天举碗逼近田香唇边,他这个举动已算以下犯上。可是在场所有人只在乎结果,对大黑天举措根本没什么感觉不妥。 强按住田香脑袋逼她灌了两口符水,大黑天撒手把茶碗摔地斥道“布老虎,三当家已饮符水,该你自断一臂了!” “呵呵,大黑子不要急,看看你那相好在说这话不迟。”布老虎阴笑道。 大黑天猛转过身,瞧见田香反应脸色顿时垮了下来。 也不知道那符水是真的有效还是怎么了,田香只喝了两口,倒在地上紧捂小腹咬牙冷汗不止。 待大黑天要伸手拉她,田香银牙紧咬,眼眸含怨指他怒道“大...大黑天,你这无情无义的东西,你这是要亲手害死你的孩儿啊。” “啊...” 全场哗然! 大黑天气急败坏,猛的一脚踹在田香身上怒道“休得胡说!” 吃了一脚,田香只感觉身心俱痛,万念俱灰。 她颤颤巍巍爬起身,下体白色裙摆已经是血染的红。 指着大黑天,田香两行清泪顺着姣好的容颜缓缓流下。 “大黑天,你个狼心狗肺的东西,你都望了你跟我说过什么吗?你说过,你要八抬大轿娶我过门,你要让我为你生下儿育女承你一家香火。如今,如今是你亲手杀死我腹中胎儿,那,那是你一家的香火啊。” “你血口喷人!”大黑天怒急,一巴掌抽在田香脸颊上,顿时她左脸高高肿起。 将头上白绫解开摘下金钗,田香披头散发咬牙切齿道“好,好,大黑天,我田香今生今世算是瞎了眼。”举钗立于咽喉,田香朝布老虎怨毒道“姓布的,我知道你的心思,大黑天根本斗不过你,我也不瞒你,当初,当初雷豹那死鬼传令接替四当家之位的其实就是你。可怜啊,可怜这大黑天纵然有大好局面依旧成这番景象,我,我...” 噗! 血花四溅,田香举钗既然狠狠刺入了自己咽喉。 她临死前杏眼瞪的通圆怒视大黑天。 重重倒在血泊中,全场鸦雀无声。 “不,不要跑!” 肖如梦忽如烧了尾巴的炸猫跳起身狂吼。 这时布老虎从失神中反应过来,就见大黑天不顾已经死去的田香,持刀向青口子峰跑去。 青口子峰有条密道,这条密道是观风口的秘密只有少数几个人知道。 而这少数几个人就包括了布老虎,还有大黑天。 在青口子峰悬崖陡壁下首三丈有个草木遮掩的内洞。 这个内洞直通下山的乱石道。 因为洞内蜿蜒曲折,内藏积水野菇,大黑天只要跑过去往里头一钻。布老虎就是穷全寨之力,也别在想将其逮获。 肖如梦气急败坏跳着脚,他费尽心思眼瞅着将大黑天一系全部打尽。如今这主首逃跑,功绩少了几分倒是小事,肖如梦最担心的还是要数这个家伙丧心病狂,他日找到机会来刺杀自己可就得不偿失了。 这时候左斧头跟费猴子相继请缨要求逮捕大黑天,一些义愤填膺的居民也是声伐力讨。 布老虎当断则断,正要亲自带人去抓,这时眼瞅着人群中一人持着尖刀飞快朝大黑天踪迹奔去。心中一宽,他摆手道“大家伙的稍安勿躁,大黑天那厮性情寡淡必遭天谴,暂时不用管他。斧头,费哥,你们带着弟兄先下山回小马庄,兄弟我明儿一早在请诸位义士上山喝酒。” 左斧头有些诧异指着大野他们道“哥,这些人?” “不用管他们,从现在开始,观风口只有一个声音发话!” 布老虎铿锵道。 左斧头双眼一亮,喜滋滋的翻身上马,跟费猴子一道把领来的兄弟带着朝小马庄扬蹄而去。 ......... 青口子峰,大黑天狼狈窜离朝山顶奔跑。 他就像匹受伤的野狼,喘着粗气,来回张望身后,脚步却越发的急促。 “布老虎,你给老子等着,总有一天老子还会杀回来的。” 杀意充斥在大黑天脑海中,他奔走在山林之中,所遇枯枝灌木一切障碍,都用手中金背砍刀劈成两截。 拨开云雾见月明。 半柱香的时间,大黑天从林子里脱了身。 抬头望天,黑夜笼罩之上月光晦涩。 一屁股坐在地上,大黑天已经确定布老虎未追来,开始大口喘息着。 “这里是弄口,还有两里地就到了悬崖,到时候只要沿着蔓藤进了内洞,哈哈,布老虎,你就等着老子他日来取你狗头。” 拽住地上一片枯草狠狠拔起,大黑天内心狂吼着。 一道身影从山林中窜了出来,无声无息。 当大黑天暗道不好,心生警兆已经太晚。 一把尖刀架在他脖子上,森寒刀光,让他心情瞬间沉至谷底。 勉强扭过头回瞥了眼,大黑天不禁大惊。 架刀于他脖颈那人既然是大力,他的启蒙老师,教他断魂刀的大力。 “你...”大黑天咬紧牙口不知道说着什么。 大力身上穿着破旧的棉袄,两鬓微有花白,特别是他眼角多了些皱纹,跟四年前的张狂飞扬相比,当真是岁月不饶人。 “大黑天,你没想到会是我吧。”大力低垂着眼角道。 大黑天冷道“郑大力,这些年我可待你不薄,你敢反我?” “不薄?”好像听到最好笑的笑话,大力放声狂笑,笑声却是透着无穷凄凉。 “你待我不薄?的确,的确你待我不薄,我的好徒弟啊。师父这几年可没少饿肚子受你的气啊。”大力似笑非笑道。 大黑天强辩道“这些年你已经是废物一个,我还让你有个职位养家糊口,难道还亏待了你不成?” 脖颈的尖刀下压几分,大黑天继续冷笑道“莫不是你也听信了布老虎几句花言巧语,就想反叛我?实话告诉你,我已经跟白马帮签订为盟,只消借的他们财力,随时都可反攻上山!” 乍听此言,大力有些恍惚,大黑天感觉到脖颈尖刀有异,眸子里寒光一闪,就地趴身躲过。反手抄起地上的金背砍刀,他身如猿猴直起,扎腰立马,刀尖入地,摩擦出火花四射,整个动作一气呵成,正是断魂刀最强杀招“勾魂”! 噗! 鲜血拔地而起,一颗大好头颅在隐晦的月光下乍现狰狞。 大力从地上爬起身,他满脸的鲜血,静静的望着倒在血泊中的无头尸体。 “断魂刀最强杀招并非勾魂,而是断魂!断魂出,则必杀人,乃是比勾魂更为霸道的绝招。大黑天,你若他日不负我,我今日安会清理门户。” (ps;第一卷上马即为贼完结,敬请期待第二卷七家马寨!求个收藏) 第一百零三章;神棍肖如梦 七天后,万里无云,晴朗艳阳天。 观风口马寨,张灯结彩,人人脸上均是喜气洋洋。 聚义厅后院。 布老虎身边围着关小艺,还有大柱他媳妇儿张金莲等一干大嫂子三姑六婶。 被簇拥在妇人中间,布老虎愁眉苦脸忍着嫂子们的指手画脚。 “嘿,小艺,去把你二叔的胡袄拿过来,这件袄子太旧了,上不得大场面。” “不行,不行,二婶子,你家二叔那件胡袄颜色太沉,今儿是咱大老虎重大日子,可得穿的花艳些。依我看啊,白马帮送来的那件对襟锦袍,在围个虎皮裙,这才显得喜气。” “大嫂子,怪不得你家男人去年把小马庄的王寡妇勾引到自个家里来,感情还是你这出谋划策,把男人打扮的跟花一样,这还真怨不了老塔花心了。” “我呸,二姑子瞧你那德行,我家男人怎么了,我那个王妹妹又怎么了?家里多个人不过多双筷子,却也多了个能掏心窝子的人。瞧你那点妒性,也就老徐受得了,挨在我家老塔身上,早就把你给休了。” 三姑六婆聚在一起唠唠叨叨,很快便把话题给扯远了。 关小艺坐床上盘着腿儿啃甘蔗,张金莲笑脸盈盈抱着小天亮,附和着几位大姐的吆喝。 这可苦了梳妆台前的布老虎,耳边叽叽喳喳着三姑六婶嚼起来没完没了琐事大堆,睡意上涌逼的他两眼皮子上下打着烂架。脑袋晕乎乎的心里更是烦闷的慌,偏偏这些个老娘们一个都不能得罪,放任着在那越讲越凶,布老虎抓狂的想要脑袋撞墙。 其实有这么一出还是有原因的。 这厮今儿一大早天没亮就接到消息。 仇老爷子已经发话,让他正式接替观风口当家的座椅。 其实这本就是他意料之中的事,就拿前些日子,寨子里里外外大小事项,都是布老虎他拿捏的主意做的主,他成为当家的本就是众望所归。 可是没个名分,终究不得那个实至名归的意头。 别看马贼都是些粗鲁汉子,可就是这么群汉子虽不讲那些繁文礼节,这规矩形式却是丝毫不能打的马虎眼。 就好比城里开商铺,你须得选个黄道吉日,然后通告四方好友齐贺。有家底的大摆流水席三天,小商小贩也得捞个大红炮竹炸个霹雳轰天响,这都是意头,取的红红火火,不能含糊。 七家马寨! 观风口坐拥乱石道至横岭七山,这片地上小打小闹的流寇不下于十股,虽没成气候,不算势力,大部分还是三两人挑梁子单干,但总归也在观风口地头上做事,平日里打的也是观风口旗号。 大当家的换人,这事一定得名正言顺有个出处,否则这么伙人闹腾起来,还真有些棘手。 是故,在布老虎安顿好寨里上下,仇老爷子以自个名义发出陈词,当家的雷豹遭人陷害,大黑天为祸首,现已斩头焚身。 三当家田香不知廉耻,连同祸首搅乱观风口,现已伏诛。 原一干人马念及恩情,悉断臂逐出马寨,任其自生自灭。 现观风口群龙无首,寨不可一日无主,布老虎众望所归,义字当头,现继任当家的交椅,胆敢忤逆者,定杀不赦! 当这篇陈词下达整个观风口,今天,也就是布老虎继任当家的交椅这一天,整个观风口热闹了。 横岭那边的流寇山匪大早的带着贺礼上了观风口,他们对布老虎接替当家的交椅十分信服,毕竟较之大黑天的残暴,布老虎为人处世可圈可点。大家伙的有点困难,只消打个招呼,谁没承过大老虎的恩情? 就这样,大清早陆续有人从横岭那边,赶着驮货的牛车缓缓上了观风口,正是基于此,已经五六天没睡好觉的布老虎被一群大嫂子从床上揪了起来,为他操办着行头。 经过半柱香的闲扯,布老虎终于有些受不得这股子烦躁,打着哈欠,穿着对襟描线的薄袄,脖颈缠了个熊皮围巾逃似的离开了后院。 来到聚义厅堂,这会肖如梦带着几个汉子正在布置着厅堂。 这小子如今混的大变样,头戴七星冠,脚踏彩锦靴。一身月白长袍,双肩上打着白狐裘,面如白玉,丰神俊朗,发梢闻风而动,就好像古画中谪仙现形,飘渺不染尘逅。 自打那晚肖如梦的作用体现出来,布老虎第一次食言,并未真正把狗洞这个妓寨交给他来打理。 而是刻意把他神化,弄成名声远扬的新晋天师。 好在这厮也不是个没上进心的主,得了布老虎的刻意栽培,从此也绝了一些下三滥的勾当。 没事去仇老爷子庄园,捞两本书执于手中充装着门面,然后弄些玄乎的词藻蛊惑着寨里居民,没想到这名头渐渐起来了,不说观风口马寨,就是横岭那边来的人,都要对他恭敬在三,奉为圣贤相待。 此时肖如梦正带着人布置着厅堂,后面两个汉子对他的话言听必从。等布老虎出来的时候,偌大的厅堂被打理的大气磅礴,左右一字排开,用上好梨木打造的八仙椅共十八座。 上首牌匾是景阳木黑漆金字“义字当头”。 正首黑铁敲打出来的座椅,扶手各有两尊栩栩如生的虎狼伴行。 而在白墙上更是有仇老爷子亲自所画的“猛虎下山”图,狰狞毕显,徒现峥嵘。 布老虎只是打量两眼心中欢畅的紧,两汉子见他来视察忙弯腰躬身道“当家的!” 点点头,布老虎挥手让他们去忙,肖如梦这会微笑行来,手捏三花印道了声道号“无量寿尊”又言“贫道有礼!” 朝他上下打量几眼,布老虎越发觉得这小子有当神棍的气质,心中暗赞自己英明。 这会那两汉子见厅堂布置的差不多抱拳告退,肖如梦见左右只有他跟布老虎,整个身子垮了下来,找个位子坐下翘着二郎腿慵懒靠着,就像那市井泼皮无赖,全无高人风度。 “老虎哥,这些天可把我累死了,不行,你必须得好好犒劳下我。我看小马庄的小兰妹子挺不错,你把她给我调来当丫鬟如何?”肖如梦一脸淫贱样道。 布老虎鄙夷的瞅了他眼道“出息!你现在好歹也是我布老虎重金聘请的龙虎山天师,为了个山野村姑暴露本性,也不怕被你那些同行笑话。” 苦着脸,肖如梦委屈道“我倒是想去城里雇几个玲珑丫鬟使唤,可是你这当家的不干啊。” “这两天咱观风口处在风浪尖,别提多少人盯着咱们看,你若是现在下山,老子敢担保,行不过十里亭,就被人家掳掠回去严刑逼供。我说你小子就不能长点志气,让老子省省心,等过了这个月,下个月进城里有你小子的好处。” “进...进城?”肖如梦先是一愣,后又如炸尾巴的猫咪弹起身子兴奋道“老虎哥,你说下个月咱就进城?” 点点头,布老虎嘴角高扬,如今他执掌观风口,乃是一寨之主风光无限。阔别将近五个年头,他怎么也得回趟关城,好好见见那几位亲人。 不是有句话叫个那啥?对,衣锦不还乡,如同锦衣夜行! 得知下个月就可以进那关城畅游,肖如梦嘟囔着要玩里面最好的姑娘,瞧他那副道貌岸然的嘴脸,布老虎忍不住道“我说小神棍,在得大半个月的光景就是过年,你不准备回龙虎山跟你那牛鼻子师兄聚聚?” 撇撇嘴,肖如梦寡淡道“那龙虎山有啥好,青菜配萝卜,破观子里除了光秃秃的老祖宗遗像,十天半个月不见大活人,我才不要回去了。” 笑眯眯的瞧着肖如梦倒着苦水,布老虎也不做声,直等他闹腾完了,才好奇道“我听桑槐说你小子这几天没少在马寨折腾,什么大变活人,鬼敲门,竹篮打水,鬼压身,最玄乎的还有百鬼夜行,这都是什么勾当?” 提到这些,肖如梦精神一振,大放厥词几句被布老虎瞪了眼这才吐出实情道“其实那些都是打南边那些江湖戏法,我师行桥以往几年都会带我跟师兄走遍大江南北,这些小把戏我师父常常解说给我们听。我师兄为人耿直,不屑为之,我见之有趣,以前多记了些,没想到这番进了马寨,当了流寇却蛮吃香。” “仔细说说?”布老虎饶有兴趣道。 肖如梦讪讪道“其实很简单,大变活人得配合机关迷药,鬼敲门无非就是用些鳝血引来蝙蝠恐吓人,至于竹篮打水一场空,只消一个小小的障眼法,就是街头艺人都可轻易办到。” “而像鬼压身这就有点玄乎,是我麻衣道教一种引气的手段,解释起来我也说不准,倒是百鬼夜行,那是我故意诳得老猫他们穿白衣,头缠黑布在林子里行走,后又让大牛带着人来围观,这就成了百鬼夜行。” 布老虎“.....” “那晚你直言田香有孕,不会也是故弄玄虚诈出来的吧。”布老虎心有余悸道。 肖如梦挺直了腰横气道“怎么可能,这可是我掐指谋天机窥探出来的。” 布老虎狐疑道“窥探?” 被他盯的心里发毛,肖如梦吐出实情道“那个啥,上回你被逐出马寨,我也不想在这待着了,寻思着逃出马寨,正巧瞧见那娘们宽衣沐浴进了房,所以,那啥,就撞见他跟大野请来的郎中说着什么喜脉啥的。” 布老虎听的微微脸红,他还真小看了眼前这个小道童,以前只当他年纪轻,性格有些浮躁,这才几个月的功夫啊,堂堂麻衣道教正统弟子,待在马寨就被培养成了偷香窃玉的采花贼。 (ps;今天只有一更,主要是第一卷结束,第二卷细纲上面还得稍作处理,这本书我会用心写,用心去准备,大家觉得好,来个收藏吧。) 第一百零四章;丫鬟 聚义厅内,又听肖如梦讲了些外面下三滥骗人的戏法,布老虎眼界大开的同时,望着肖如梦有些不屑的撇撇嘴道“原来你们麻衣道教也不过如此,只是靠着一些小把戏招摇撞骗啊。” 肖如梦听这话不乐意起来,撅着嘴不满道“那是因为我跟着师父年岁尚小,门中许多秘法还未能学到。你当我师父那天师名头真是愚弄世人所得?要知道这天下能人异士何其多,我麻衣道教如果真是靠着微末伎俩存活,怎么着也不会被世俗大能备受推崇。” 见布老虎一副不信的摸样,肖如梦气急,继续道“就说我麻衣道教神秘叵测的杀阵,当初我师祖可是硬坑几千残蒙,得到天下道门崇敬。就是那时下兴起的武当道派祖师张三丰,当年也是我祖师莫逆之交。” “而到了我师父,虽说没有移星换月斗转乾坤之力,却也是上断天明,下延祸福的一代高人。寻常七八个普通绿林好汉不说近不得身,就是盯他们一眼,也能吓得三魂尽失,从此疯疯癫癫。至于到了我们这一代,我肖如梦虽说没啥真本事,但我师兄可是了不得的大家,学富五车,通晓道经,虽不能召唤鬼邪收为己用,却也能隔空生火,引气入体百邪辟易。” “哦?”布老虎有些不敢相信道。 肖如梦为了证实自己所言非虚,忽然肃穆神情,双眼直勾勾盯着布老虎。 待过了三个呼吸间,布老虎只瞧得他双眼眸瞳,好像有种奇异的魔力让他有些恍惚,可是仅仅刹那功夫,布老虎心生警兆,冷厉道“你干什么!” 噗! 一口鲜血吐了出来,肖如梦捂胸大口喘息着。 布老虎这会也感觉到了惊奇,过去给他拿捏了下身子,肖如梦缓过气来脸色有些黯淡道“这就是我麻衣道教的迷心术,是我师父当年交给我的小手段,可惜我学艺未精,登不上大雅之堂。” 打着哈哈,布老虎安慰道“那啥,你这手段的确不行,说是迷心,老子打个眸子的功夫就回过神来。不过话说回来,你小子还年轻,待过的几个年头,没准有着什么际遇,这天师名头也能落个堂堂正正。” 幽怨的看了眼布老虎,肖如梦无奈道“这迷心术对付常人容易,可是要对付你这等心智坚定,杀伐果断的马贼头子,别说在过几个年头,就是我麻衣道教祖师重生,都未必能做到真正迷心。” 这话布老虎爱听,他心情大好的拍拍肖如梦肩膀以示鼓励,又瞧得满堂布置甚是中意。去那首座摸了摸虎狼雕刻,啧啧道“这椅子不错,不过就是太浪费了,咱观风口如今可比不上以前,这人多了起来处处都得花钱,还是得简单点好。” 瞧他又是喜欢又是心疼的纠结样,肖如梦哭笑不得道“老虎哥,你还说我小家子气,如今你好歹也是一寨之主,这眼界也不能像之前那般狭隘。这满堂布置,除了牌匾是老爷子亲自挥毫赏下来的,十八条八仙椅连同正座,都是白马帮昨夜派人先行送了过来。只是当时你在小马庄不知道,为了这事老马跟我吵了许久,不过却被老猫一句话给说服了。” “哦?”布老虎轻咦了声,这事他还真不知道。 自从大黑天身死当晚,第二天布老虎就去了小马庄,这马寨上下由马三放、叶毛合计着管。 布老虎也就隔三差五过来打上几眼,就带着费猴子、左斧头去横岭走上了几番。 等知道了白马帮来过观风口,这事布老虎略加思索便理了个通顺。 这司徒遵义是个商人,商人逐利,如今观风口已定,日后想要行货通畅难免得打上几个照面。此番派人送礼不过是借个名头瞧瞧布老虎的反应,毕竟当初没做那雪中送炭之举,如今来个锦上添花探探虚实,这也是白马帮一贯的作风。 想到此处,布老虎有些好奇道“老马跟你吵什么?” “还不是这些家具啥的该不该收!老马认为那司徒遵义不是个好东西,以后咱们还得跟他起些争执,如果这番收了他们东西,改天拿人家的手短不好动手。好在老猫当时也在场,只说了一句老虎哥你既然被人称为黑心老虎,便宜是便宜,占了之后真闹别扭这翻脸定然比谁都快。老马当时就恍然大悟,这才把东西全给收了下来。” 肖如梦没好气的解释着,布老虎闻言抚掌大笑。 这会儿功夫厅外喝声连连,车转轮响。 布老虎诧异着正要出去看个究竟,厅外忽然进来两人,正是叶毛跟马三放。 “老虎哥!” “老马,猫儿!” 兄弟聚首,布老虎脸面上洋溢起开心的笑容。 叶毛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摸样,嘴里叼着跟狗尾草根,头上戴顶毡帽压低着帽檐。 倒是马三放喜气洋洋,挑了身干净的锦纹黑袍衬着绣花腰带精神抖擞。 在两人胸膛上各锤一拳,布老虎朝外面扬头道“出什么事了?” “嘿嘿,老虎哥,你也不想想今儿是你的啥日子,不说横岭那边来的自家兄弟,其它六家马寨,黑山、白马、青竹、台子口都派人来道贺了。”马三放挠着脑袋憨笑道。 这是规矩,有道是花花轿子众人抬,七家马寨暗地里斗得在怎么凶险,这表面上大家同为一路人,面对官府欺压,外人踩到或多或少都会依仗几分。是故,除了生死大仇以外,自家马寨有啥喜事,其它几路人或多或少都会派些底下儿郎来捧个场。 听到门外有客到场,布老虎眼珠子打了个转,问道“这四路人的主事都是谁?” 马三放这会望向了叶毛,因为这迎来送往都是他来办。 撇撇嘴,叶毛道“白马帮来的是赵有义,黑山寨是谢秋,青竹帮来的是他们二当家金小茶,至于台子口过来的那人搞不清底细,只知道他们送来的礼物是八名寨妓。” 提到寨妓,坐椅子上的肖如梦两眼放光急切问道“长得怎样?” 舔舔嘴唇,马三放笑道“他娘的,色老巴做的就是这拐卖人口的勾当,那几个小姑娘听说还是处子,都是塞北那边骗来良家。放在城里,卖身为奴,每个少说也值二三十两银子。” 肖如梦听得这话大为意动,期待的瞅着布老虎发话,却没注意到马三放跟叶毛眼中的笑意。 沉吟了会,布老虎道“让这些小虾米现在外面侯会,待过个半柱香的时间老子再出去会会他们。” “哥,亲哥,那几个小姑娘了,这天寒地冻的,哥,我家床大又宽敞,要不我先领回去帮你把把关?”肖如梦色急道。 布老虎瞅了他一眼,朝叶毛道“那八个良家手脚如何?” “还行,色老巴做的就是这行,不敢拿些次货砸自己门面不说,还得罪咱们。” 点点头,布老虎道“抽两人给金莲嫂子送过去当丫鬟,你还有老马,丧狗子,桑槐各选一人挑回去当丫鬟也好,生儿子也好,就是别委屈了人家,毕竟都是爹娘生养,也不是天生拿来糟蹋的。” 叶毛跟马三放早知道这个结果没多大欢喜,倒是肖如梦暗暗盘算着还有两丫头压轴,当下故作大方道“那啥,老虎哥我要求也不高,剩下两人你一个我一个,你放心,我这缺人手,也就让她煮煮饭侍奉茶点啥的,绝不委屈人家。” 拍了拍他肩膀,布老虎嘴角轻扬道“如梦啊,这还有两人的确我得落着一个,至于剩下一个嘛,咱是准备给老爷子送过去打下手的。” “哥,你不能这样啊。”肖如梦哭丧着脸道。 叶毛两人放声大笑。 布老虎又吩咐几句估摸着时候差不多就要出门,肖如梦不死心道“老虎哥,我也立下不少功劳啊,你不能厚此薄彼啊。” “老子是寨里的当家,老子说的话就是皇帝老儿的圣旨,你小子真想讨功也行,你这天师的名头也别要了,狗洞正缺个看大门的。”布老虎丢下一句话便扬长而去。 肖如梦想了会还是觉得“天师”这个名头还是比较有吸引力,但又对那八个俏姑娘放不下心。找到叶毛想跟他谈谈却反被教育了一番“德行”,马三放更是直接,一口唾沫星子吐了过来,偌大的聚义厅只留下肖如梦一人幽怨叹息着。 第一百零五章;活宝 入冬,天寒地冻,冷风呼啸。 聚义厅外,其它马寨来贺之人被晾在大冷天里,别说那刺骨冰寒打的人脸生疼,就是周遭看热闹的居民,让上山恭贺的马贼那叫个浑身不自在。 横岭那边来的人还好,他们就像朝堂之上的群臣拜贺新皇登基,别说放在那晾上小半个时辰,就算是一天一夜那也得老老实实候着。 而像白马帮的赵有义,他这人是个耿直的心眼,跟布老虎打过几次交道,觉得为人还不错,只当他身有要紧事,等着等着也就习惯了。 至于黑山寨的谢秋,他跟史家老大性子差不多,能忍则忍。纵然脸面上阴晴不定,也不知道是大风打的,还是自己气的,反正就是没挪身甩袖子直接走人。 其实像他们几个还都要好,心中最憋屈的还要数青竹帮的金小茶,还有台子口道不上名字的那人。 这两家马寨势弱,以前跟布老虎没啥交集,这会想着他掌权来攀攀交情,是故都备了厚礼。 没想到啊没想到。 台子口那边今儿准备了八个少女送上来。 这八个少女都是豆蔻年华,谈不上国色天香,容貌也属上乘。更难得的乃是处子之身,经过专人调教更是乖巧温顺,放在城里卖给青楼入教坊司为妓,每个人少说值五六十两银子。如果在配上美艳的衣裳打扮几分,让些公子哥竞价初夜,更是能叫道百两银钱。 原以为就凭这八个俏姑娘定能得布老虎厚待。 谁知道自聚义厅走出来两人,亮起嗓子吆喝一声,把八个姑娘全部带走不说,愣是连一个脸色都没甩给台子口那人,让周遭人硬是忍着笑差点没憋出内伤来。 较之台子口悲惨的待遇,青竹帮也没落个好。 青竹帮过来的那人是他们二当家金小茶。 金小茶是个五十岁的小老头,白发头,有驼背,穿着件姹紫嫣红的员外袍,满脸的笑眯眯,不知道的以为是个厚德的老丈,知道的人都晓得这人是个笑里藏刀的白眼狼。 这人以前在钱庄当过账房,因为造假账被东家告到官府,好在这厮人机灵。官府那边也有几个熟人,知晓了风声连夜卷着铺盖,就从济南那边一路北上流落到关城。 幸得江竹江胖子收留,两人臭味相同,相见恨晚。索性跟着在青竹帮讨活,在道上近几年也混了个“铁算盘”的诨号。 此人最擅于投机倒把,跟着江胖子两人一个八面玲珑,一个主管谋略,几年下来,青竹帮这个既不能打,又无地利可言的马寨硬是存活至今。 以前观风口雷豹当家,青竹帮江胖子有意结盟,可惜仇老爷子对这人始终看不上眼。 雷豹性情刚烈,眼中更是揉不得沙子,知道这厮两面三刀自然是没啥好脸色。 这也导致观风口跟青竹帮一直鲜有来往,可是青竹帮的寨口又建在横岭西边的青竹林,两者相接壤,低头不见抬头见。 江胖子做点啥事雷豹抬抬眼便悉数知晓,有时候杠起来,青竹帮没少吃瘪,在投靠天北崖后这种境况更是严峻。所以这次听说布老虎接任当家的,江胖子可是下足了功夫,不但让帮里二当家的金小茶亲自过来,还上敬了五车铁竹子。 这铁竹子可是好东西,经过手法打尖,瞬间就能制成质地优良的竹箭,较之普通粗劣的铁箭,更是要多几分穿透力。 只是金小茶没想到观风口马贼实在厚颜无耻,表面上对五车铁竹子满脸儿鄙夷,转眼的功夫连带牛车都给你带的不见踪影。明里暗里更是透着话,让青竹帮过些时日在送些几车铁竹子过来,差点没把金小茶三寸白羊须给气的倒竖成刺。 又是过了大半柱香的功夫,金小茶焦躁的来回渡着步子。 他左右看了几眼,那观风口的居民老老小小像看猴子般对他们指指点点,这可把金小茶气乐了。 不过他也没被冲昏头,而是蹑手蹑脚找上台子口主事那人,笑脸盈盈抱拳道“小老儿金茶子,青竹帮的二掌事,这位兄弟看的面生,不知道是台子口的哪位大能?” 台子口的主事是个脑袋尖尖的消瘦汉子,他穿着件束腰白袄,整个人往那直起腰板一站就像那染了白漆的高跷。 他听了金小茶自报姓名,态度又甚是和蔼。不由两眼瞪的通圆有神,感觉有些痴呆的庄重道“我叫高子雄,青竹帮二当家的金小茶?久仰大名,久仰大名。” 高子雄抱抱拳,或许是站久了腿脚有些发麻,他蹲下身正好跟驼背的金小茶一般高,偏偏却要仰着脸面,眨巴眨巴眼睛,用无辜又带着些许好奇的眼神瞅着他。 金小茶一看这人心里暗道了声“这人...莫不是个傻子?” 可是想想色老巴总不至于派个傻子来跟观风口打交道,稍作试探,和蔼可亲道“原来是高兄弟,小老儿也是慕名已久,改日定要约个时头好生喝上几杯亲近亲近。” 眨了下眼,高子雄挠挠脑袋诧异道“我前些日子才被老舅唤到了台子口,以前做的都是手艺活,莫不是我那捏泥人的手艺你也听过?要不咱现在就给你捏个吧。” 这高子雄身子骨单薄嗓音却是洪亮的紧,这会又傻乎乎的站起身解下后腰的小皮囊,透过解扣可以看到里面有团和好的泥巴,还有些竹签。 周围人瞧得好笑,这可把金小茶闹了个大红脸,赶忙制住他,扯开话题道“大兄弟,我说你这身白袄子挺不错的呀,摸起来细腻柔滑又保暖,渍渍,小老儿就没你这福气,这腊月大寒天的霜冻气可真是催命的买卖啊。” 嘿嘿的笑了番,高子雄蹲地上把两手交叉塞袖口里。 金小茶正酝酿着怎么把这傻小子诳去给观风口上点眼药,高子雄捏吧着他的衣角,板起脸道“你这人也老大不小,怎么就不知道个冷暖自知了,这么冷的天,穿个花花绿绿不顶寒的老袄子有个屁用,你看看我的,多厚实,多保暖。”说完得瑟的拍拍胸,脸面儿仰的老高对这金小茶狠狠的哼了几声。 抓住了话头,金小茶露出可怜兮兮的表情压低了嗓音道“谁知道勒,这观风口也忒不实在了,咱们好歹也是过来道声贺,他大老虎不说亲自接待吧,总不能把咱晾在外头轻贱啊。要我说啊,布老虎这人仗义之名,那都是别个唱出来的歌儿,在好听,那也是人编出来的。” 点点头,高子雄气鼓鼓的起身就要朝聚义厅那边走去,金小茶赶忙拉出他道“大兄弟你这是要干啥?” “老子找他布老虎去理论理论!”高子雄甩袖子差点没把金小茶摔个腚落地。 眼见这傻小子愣头愣脑朝把守森严的聚义厅阔然大步,金小茶鱼纹密布的眼角笑眯眯成了个缝,心里暗道“这台子口色老巴从哪找来的活宝?也不怕被人坑了还得替人家数钱,希望这傻小子以后长长记性,老子这番稍使手段也是为他日后前程着想。” 第一百零六章;坑! 高子雄气势汹汹走到聚义厅门口,那边站着个缺条手臂的大汉,正是先前弃暗投明的钟轮。 钟轮这人际遇还算不错,在大黑天旗下待了两年未受重用,后又被布老虎一怒自断手臂谢罪,奇迹般的,他的人生偏离了固定的宿命,小马庄事件过后,开始走向了高潮。 因为那晚他帮助布老虎策反有功,第二天为定军心,布老虎特意让他随行横岭,已表宽宏。 之后布老虎发现这人并没有表面上的不堪,反而在数次磨练当中更显沉稳,被布老虎堪为重用,负责寨子里的防卫安定。 这个职位非亲信不能担当,钟轮感恩戴德,从此痛改前非,这些日子把寨里上下秩序打理的井井有条,渐渐的也算稍起威信。 高子雄大老远怒气冲冲赶来,钟轮这点眼力劲是有的,知道他是被冷淡的想要来讨个说法,心里暗暗冷笑。 等他走进过来,钟轮掌刀如铁塔般耸立在侧,面无表情,眼眸凶光毕露道“当家的尚未召见,任何人擅闯聚义厅,杀无赦!” “我,我...” 也不知道是装傻充愣还是气急的说不出口,高子雄憋的脸红脖子粗手指乱点,半天说不出个话来,可把五十步外假装诧异的金小茶急的想骂娘。 好在这会儿功夫里面聚义厅传来阵阵脚步声,幔布撩起,布老虎腰挎短刀昂首挺胸迈了门槛。 见到当家的,钟轮忙收刀下压,带着其它负责守卫的马贼恭敬喊了声“当家的!”。 远处看热闹的居民脸上洋溢起兴奋高呼着“大老虎来了。” 高子雄呆滞在原地挠着脑袋,钟轮生怕这愣小子惹恼了布老虎连累自己,直起身亮刀子冷喝道“还不速速退下!” “我,我...”打着结巴,高子雄语无伦次瞧向布老虎道“你,你就是观风口当家的布老虎?” 微微颌首,布老虎上下打量了眼他道“你是?” “我,我叫高子雄,台子口来的,嘿嘿,巴闭是我舅舅,他这次让我上观风口,是来拜访大老虎掌权贺喜。”高子雄憨笑着道。 他比布老虎高半个脑袋,可能是气势的问题,他微躬着腰板正好跟布老虎平起。 亲热的拍拍高子雄的肩膀,布老虎大笑道“台子口地处满山,跟我观风口横岭一带首尾相连,记得前些年月布老虎还曾拜访过巴老大,一两年过去了,如今巴老大身体可好?” “好得,好得。”高子雄笑着附和,他这人笑起来憨里憨气感觉相当实在。 布老虎见他厚诚起了几分亲近的心思,拍拍他的后腰笑了笑,朝候着的其他马寨来人走去。 高子雄仿佛得了莫大的褒扬,屁颠屁颠跟在后头,摸样就像个跑腿小厮。 大步流星,布老虎挂着和熙的笑容来到赵有义身边,两人相视齐齐打出拳头碰了记,来了个熊抱。 毫不避讳对赵有义的重视,布老虎真诚道“赵哥,底下儿郎少了规矩,让你在外等候是布老虎的错,大老虎给你赔罪来了。” 前些日子布老虎有难,托赵有义照顾大柱子等人遗孀。 这汉子人如其名,纵然白马帮司徒遵义薄情寡义,他却是古道热肠,把张金莲几个妇道人家在城里好好安顿着,为布老虎省了不少羁绊。 这个恩情布老虎记着了!不说赴汤蹈火,他日涌泉相报那是一定。 赵有义是个粗莽汉子,原本对观风口闲置他们心里还是有丝不愠。 如今感受到布老虎的真诚,搭肩放声而笑道“好兄弟,你叫老子一声哥,咱就是自家人!自家人有啥好赔罪道歉的,老哥哥还要先恭贺你得了这当家的位置,日后定要大展宏图,人如其名,虎啸山林!” “承赵哥言语,大老虎定不交哥哥失望!”布老虎笑着道。 这会他又看向了黑山寨的谢秋。 谢秋就是布老虎前些日子,跟左斧头上黑山寨把关的那个引路人。 当时他就怀疑布老虎的身份,此番再度会晤,谢秋眼中的诧异不过是一闪而逝。 “谢大哥,咱们又见面了。” 布老虎抱拳笑道。 谢秋回礼苦笑回道“当家的瞒我们好苦啊。” “事出有因,上回黑山寨大老虎鲁莽了,改日定要上黑山寨,给史家老大赔罪!”布老虎和熙道。谢秋看他神情真诚,也没想过多做计较。 当然这是他不知道布老虎的心思,如果知道这厮正牵挂着阿曼娃丰满火热的娇躯,恐怕他也无法和颜悦色了。 依次拜访了两家主事,当布老虎面瞅金小茶,他反应颇为迅速,躬身道“小老儿金茶子见过当家的,没想到当家的年纪轻轻却生的如此威猛,直叫人望而生畏,心悦诚服啊。” “呵呵,原来是青竹帮的贵客。”布老虎话音落下,他身边如擎天柱般的高子雄道“小老头,你刚才不是嫌这里冷清满肚子委屈,骂骂咧咧么,现在大老虎出来了,你可以跟他说道说道嘛。” “你...”金小茶被闹了个大红脸,忙解释道“这位小兄弟莫不是听错了,小老儿可不是那种背后乱嚼舌根的人。” 高子雄挠挠头,憨态可掬道“不对啊,我干的可是捏泥人的手艺活,眼耳都利索着了。你说的话我听的牢实,而且你这样子也扎眼的很,怎么可能弄错了。” 布老虎笑盈盈看着两人争辩。 金小茶情急伤了分寸,见布老虎笑眯眯瞧着自己心里更是有些虚乏,气鼓鼓道“小老儿绝没有乱嚼舌根子,一定是你个傻小子弄错了。” “你,你说谁傻了。”高子雄撸起袖子瞪圆眼怒道。 金小茶碍不住气势退了两步,高子雄扯嗓门道“你个小老头真不要脸,让我去找人理论,说那观风口无情,大老虎不讲义气,把咱们晾在寒风冷天里不说,还让人来看咱们的笑话。现在我把大老虎带来了,你不说就算了,凭啥还羞辱我,你别以为你是个老头,信不信老子照样揍你。” 周围一片嘘声。 高子雄人高马大,满脸儿憨厚就连说话都是瓮声瓮气。 反观金小茶有驼背,这会更是气的三角眼怒睁,如盘伏起身的大王蛇。就是小孩子都看出是非忠奸,更别周围聚集的马贼壮汉。 而同行的赵有义、谢秋,他们两个先前因为距离隔的远,听不见金小茶跟高子雄说着什么,只感觉那小老头神态猥琐的紧,高子雄却像个不谙世事的傻小子。 要说在观风口撒野,傻小子不受蛊惑,此番也不可能来个倒打一耙,顿时这两人都失了对金小茶说几句好话的意思。 怒气冲冲的指着高子雄,金小茶老脸气的通红,恨不得地上裂个缝自己钻进去。 他也知道今儿是栽跟头了,瞧着周围鄙夷的目光,他就要甩袖走人。 这会布老虎看出他的尴尬,大笑道“大家伙的都是同宗同源,不要为了点小事伤了和气。在者也的确是大老虎不对,让几位兄弟等候多时,咱们不说这些扫兴的事。厅里已经布置完毕,还望几位主事的移步,随大老虎痛饮几杯如何?” “好哇,好哇,都说青口子峰上有猴儿成灵,这打酿的猴儿酒可是一绝,不晓得当家的肯不肯拿出来让咱瞧瞧是啥摸样。”高子雄嘿嘿傻笑道。 布老虎瞧他摸样贴心,重重拍打肩头道“走,别说今儿这猴儿酒管饱,等你小子下山,老子在送你两坛。” “嘿嘿,大老虎真仗义,真仗义。” 高子雄跟在布老虎屁股后头堆笑的竖起拇指大赞。 在他身后伴着赵有义、谢秋,连同横岭那边来人,一同进了聚义厅。 外首金小茶脸色阴晴不定瞧着高子雄宽宏的背影,两眼精光闪烁,慢慢的若有所悟。 第一百零七章;天北崖来人 进厅布老虎大马跨刀坐上首。 右边首席他安排给了赵有义,倒不是看在白马帮声威正隆的份上,而是纯粹的感激他在自己危急时刻鼎力相助。 谢秋很本分,并没有拿布老虎上次入黑山寨的事大说特说,很有幸的,他被安排在赵有义靠边座,也算没轻贱了黑山寨的地位。 高子雄! 布老虎进厅之后就没怎么搭理,这小子愣但是不傻,做右首第三席位上拿着边桌上的猴儿酒大喝特喝,还真让人摸不准他的脾性。 至于金小茶。 布老虎在外面替他解围,只是出于不伤和气。 对于这厮背后暗语中伤,布老虎自问不是什么正人君子,进厅之后就没怎么搭理。 这会等他进厅打眼一瞧,右首前三席分别坐着白马、黑山、台子口。 左首除了首席,二、三、四、五被横岭那边的人按势力大小依次而坐,这就让他有些尴尬起来了。 他青竹帮势弱,可是这会派来的主事他资历最高,身份最大,年纪最长。 如果坐在台子口下面,瞧着那高子雄傻乎乎的摸样他心里渗的慌。 在瞧那左首第一席位,他也有些自知之明不做觊觎,可是排在横岭那些不成势的流寇后面,他也着实放不下这张老脸。 就在门口杵着,金小茶迟疑着是否来个以退为进。 这会高子雄抹了把嘴角酒渍拍拍边桌大喊道“小老头,老子大人不计小人过,来吧,老子准你座我旁边。” 气的胸膛剧烈起伏,金小茶心一横,抖擞了姹紫衣摆,哼着声坐在左席第一位上。 赵有义跟谢秋相视一眼,又齐齐望向布老虎。 没想到布老虎脸上挂着微笑看不出啥端倪,倒是让金小茶心里乱撞的小鹿微微消停了会。 “今天,观风口由我大老虎掌权,承蒙各位道上的弟兄抬爱,来捧我的场子。大老虎是个粗人,编不出词来表达谢意,只有用行动,感谢各位来我观风口做客。” 从内堂鱼贯而出四位少妇,穿着青莲裙手拿托盘袅袅而出。 她们都是寨里弟兄们的媳妇儿,因为这些天观风口迎来送往招待的人实在稀少。 好在布老虎平日里威望不错,张金莲帮忙挑选了几个俊俏的小媳妇稍作调教,打些下手,倒也没让观风口失了礼仪。 把托盘上的瓷碗摆放在边桌上倒满烈酒,这些少妇各个都长得十分俊俏,因为平日里待在山上见人少。本身自己也是良家人妇,这会被外人盯着瞧上一眼,已经是面若桃花霞飞双颊,甚是美艳。 底下就坐的人老早就知道底细,这些少妇碰不得,他们也不是急色鬼,忍一忍,目不斜视直等四女化作余香缓缓走去。 这会儿布老虎端起酒碗大声道“大老虎对各位弟兄们的抬举无以为报,只能敬上一碗酒,聊表心意!” “大老虎客气!” 堂下几人纷纷起身双手举碗。 正待仰头干了这碗酒,这会钟轮走进来单膝跪地道“当家的,天北崖左斧头正在外面恭候。” “请,快快有请!” 放下酒碗起身,布老虎就要亲自出门。 没想到外面传来声大笑,幔布甩开,就见左斧头昂首阔步走了进来道“大哥,小弟过来给你道贺了。” “哈哈,好兄弟。” 布老虎大步迎了过去。 见他身边并肩着一位手持折扇,头戴羽冠,身穿儒袍的翩翩少年,不禁疑惑道“这位是?” “李冉,字经纬,恩师李鱼。” 持扇按胸,李冉嘴角轻扬颌首而立。 布老虎见他是个读书人,知道这些秀才各个自命不凡,胸有谋略这气度傲点理所当然,也就没在意他的礼节不周。 倒是听说他乃李鱼门下弟子,布老虎细细打量这人。 看他容貌应该二十出头比布老虎要大些几岁,剑眉星目,神情恬淡,还真有着些许评书演义中所讲的“羽扇纶巾,运筹帷幄”的气质。 当下搞不清他的底细,布老虎也不好厚此薄彼,抱拳道了声“久仰!”挽着左斧头肩膀亲热把他带到了金小茶面前。 这会儿金小茶正在低头品茶,忽然眼前光线晦涩,抬头就见布老虎似笑非笑的大脸,跟左斧头跋扈张扬的眼神。 “当家的,我这位置让给天北崖的先生来坐。” 金小茶左手边上一个汉子起身拱手,把座位让给了李冉来坐。 这人布老虎记得他叫武堂,横岭祁山的山匪扛把子,在那边名头不小。 没想到武堂这么有眼色,布老虎颌首朝他笑了笑道“武兄弟上西南八位就坐!” “谢,谢当家的!”武堂激动的抱拳退了下去,在他下位几人均是面露艳羡。 布老虎口中所说西南八位指的是横岭西南巴山,那块地方面积大,多小道,是块大肥肉。 武堂本就是横岭马首,但那块地方是观风口的盯食,他有心接手,雷豹在位更是献上投名状都不得染指。 没想到此番就是个识相的举动为他赢来了这块地头,多年夙愿得偿,就此他对布老虎的忠心更是无以撼动。 金小茶瞧这架势,知道自己在不主动就是不长眼了。 他如今屁股都还没坐热,身心疲惫,连说话的功夫都省了,无力的抱抱拳,坐在靠后的位置独自凄凉。 待两人坐上椅子,布老虎朝内堂唤了声“上酒!” 门帘撩起,一位风姿卓绝的美艳少妇肩披白裘托盘带酒走了过来。 “嫂,嫂子你怎么来了,这些活儿让别人来做就好。” 这少妇正是张金莲。 她朝左斧头两人盈盈下拜道“妇道人家张金莲见过两位好汉。”又朝布老虎细语笑道“老虎,这会来的大斧头是你兄弟,小翠她们我担心规矩不够,惹得笑话,总归是不好的。” 把瓷碗摆好倒上酒,张金莲双手给他递了过去。 有道是长嫂如母! 外人能得一家厚长敬酒,这本就是极为看重,乃是莫大的面子。 左斧头知道张金莲的身份,更知道她男人手把手教会了布老虎在这个圈子摸滚打爬。 诚惶诚恐起身,左斧头恭敬的双手接过酒碗道了声“多谢大嫂子!”仰头便满饮下肚,博得周围一片叫好声。 轮到李冉,张金莲不知道这人底细,但是想到他能跟左斧头平起平坐,估摸着也是天北崖掌权的头目。娴熟的倒上杯酒,张金莲笑颜如花道“这位兄弟,妇道人家敬您一杯。” 李冉端坐席位上,见此微微扬眉,用折扇轻叩边桌,闭目养神。 这举动可把张金莲闹的尴尬无比,好在她出生殷实之家,小时候也见过族中长辈来家蛮横无理,处理这事也甚是简单。 她脸色无异的把酒碗轻轻放在边桌上退回身,朝其它席上众人颌首笑了笑便大方退回了内堂,算是悄声无息化过了一场尴尬。 布老虎这会背负双手,脸色阴晴不定甚是难看。 左斧头有些为难的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那李冉睁眼见布老虎目不转睛盯着他,嘴角高扬,用折扇把酒碗推开,倒了杯热茶小口细品了起来。 他这摸样让布老虎无可奈何,看在左斧头面子上,布老虎装作若无其事回到首位坐下。 因为是背对着,赵有义他们那边人并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倒是金小茶看的真切,心中偷笑不已。 对那李冉上下打量了几眼,忽然觉得甚是眼熟,绞尽脑汁想了半天。金小茶注意到这李冉手中折扇尾坠吊着一尊玉菩萨,脑海中灵光乍现一个人名来,吓得膛目结舌,等反应过来,脸上表情肃穆正派,在也不做些龌龊的小勾当。 布老虎很擅于调解气氛,没几句话的功夫,满堂宾客喧笑不止。 待大家伙的七嘴八舌套套近乎,走走门道,这天色晕黄,布老虎见时候不早,起身抱拳道“今儿大伙相谈甚欢,我看晚上也不用走了。大老虎我已经在草场那边架上了烤架,流油的肥羊,金黄的野味,今晚我要于众位大口吃肉,大口喝酒,畅享这太平年光!” “好,大老虎,上回老哥哥我没喝过你,今儿咱可要扳扳手腕来个不醉不归!” 赵有义大声附和。 其余人皆是兴高采烈应和下来。 见左斧头脸色有些迟疑,布老虎下台阶过去揽着他肩膀道“大斧头,怎么着,今儿哥哥我登位的大好日子,莫不是瞧不起我这脸面?” “哥...我...”左斧头有些为难的看向身边品茶的李冉。 布老虎看出了点端倪,朝李冉抱拳笑道“李兄弟,咱观风口跟天北崖都是自家兄弟,来这里就当自己的家,可不要见外。” 起身抖了下衣襟,李冉满脸倨傲道“既然你布老虎如此说,我也好开这个口了。按照约定,你布老虎借我天北崖之力夺了这观风口,须得每年上缴三成货食。眼瞧着年底在即,你布老虎是不是应该有些准备了?” 打脸啊,布老虎第一次尝到了被人打脸的滋味。 他看了看脸色颇为阴郁的左斧头,又瞧了瞧鼻孔朝天的李冉,布老虎脸色阴晴不定,压低声道“李兄弟这巴掌打的好啊!” “呵呵,对付一条野狗,本公子打了就打了,如果这野狗还不听话,下回....” 李冉一展折扇,按在胸间冷冷盯着布老虎。 赵有义是个血性汉子,他听得这话有些坐不住了。 怎么着今天是布老虎的好日子,砸人招牌,坏人脸面也得分分时候。 他起身阔步走来,朝李冉抱拳道“这位天北崖的兄弟,我乃白马帮赵有义,咱们都是一个道上的弟兄,谁没个三五六长,区区小事没必要放在大堂上言明,不如就此作罢,日后也免得伤了和气。” 轻蔑的瞧了眼赵有义,李冉收扇转身离开。 左斧头无可奈何的摇摇头,他实在没脸在见布老虎,低着脑袋匆匆别过。 等到厅堂死寂,就听外面传来一声大笑。 “布老虎,三天,三天之内我要见到三成货食,否则今天我李冉砸了你招牌。下次可就是灭你全族!” 第一百零八章;锻体功 夜凉如水,后山深潭。 布老虎穿着短裤,整个身子浸在冷池子里,闭目呵气悠长。 在深潭附近,刚刚拱起的火篝,烈焰打来的热光映在他脸上,如果瞧的仔细,就会发现布老虎脖颈上的皮肤微微显现几分青色。 待睁开双眼,布老虎沉浸在凉水中的下半身猛蹲马步,双臂前伸,吸气如鲸,隐含风声呼啸。 大马开弓,倒樽明王,踏脚飞燕... 布老虎在深水潭中不断做着动作,这潭水虽为成冰也是极冷,布老虎身子却如火般滚谈,丝丝缕缕白烟,更是从他头顶冉冉而生。 “喝!” 双掌在水中前推,打出波浪滚涌声。 布老虎收掌,腾身,如大鹏展翅飞出深潭,来到篝火旁拿起毛巾细细的擦拭着身子。 披好棉袄,身子骨暖洋洋,布老虎感觉周身畅快无比。 坐在篝火旁,取下上面烤鸡撕个鸡腿啃了起来,布老虎从怀里摸出一本烂皮子书,翻开页面,里面有画有字,图文并茂,所载内容正是他先前在深潭所发一招一式。 翻着看了半会,布老虎站起身,试着用书里记载的发力窍门,把全身力量灌注在了右臂。 火烧般的灼热让布老虎感觉右臂,有股强大的力量不吐不快,他快步行至十步开外一座磨盘大小的青石旁。扎腰发拳,轰的一声,石屑飞扬,那青石硬生生被轰开了个大窟窿,布老虎大惊之下忙端视着自己右臂。 当发现右掌完好无损连块细皮都未有擦伤,最恐怖的是他整条右臂,除了微有酸麻既然毫无异样,过了良久,布老虎回过神来,放声大笑“哈哈,好厉害的锻体功,不管那阿曼娃打的什么鬼主意,老子总归得了这般好处,日后练成刀枪不入之体,谁敢挡老子的路,老子必杀之!” 从怀里又掏出烂皮子书,布老虎如获珍宝般细细擦拭上面的油渍。 这本书是他上回去黑山寨,睡了史家老三女人的身子不说,后来那阿曼娃更是给了他三万两银票跟这本破书。 初时,布老虎对这本名为“锻体功”的破书不屑一顾,主要是上面所言,习成之人刀枪不入,可是布老虎看门绝技金刚打又是无坚不摧。抱着对仇老爷子的恭敬,这本破书一直被闲置到如今。 今儿黄昏,布老虎被天北崖来人奚落一番,晚上心情郁结,来往日打熬身体的深潭散散心,摸得这本书顺手给拿过来翻上几页。 初时,布老虎瞧得书里绘画有趣,匆匆练了几手把式,凭借以前打熬出来的身板,他强行练了这锻体功,一拳之威可憾青石。这等威力,往日布老虎除非用刀,否则就是大旗手造成这股子霸道,自己整个手臂也得废掉三成,当真令人膛目结舌。 等收好烂皮子书,布老虎坐那火篝旁静下心来,开始考虑起这三娇中的阿曼娃到底有何居心。 出手就是三万两银票,这个暂且不提。 布老虎跟她只有一面之缘,纵是有番露水恩情,就得她男人看家本领相赠,这个举动未免太过邪门。 如果说这阿曼娃毫无所图,布老虎怎么着也不会相信,可要说她有所图。布老虎当时一穷二白,她姐妹三人到底看重了自己哪一点了? 篝火忽明忽暗,添了几根柴,布老虎开始回忆起黑山寨三娇的底细。 据外界传言,史家老三少时犯了过错被朝廷通缉,流落番外,无意中在青楼酒乡中偶遇三女流落风尘。 英雄难过美人关,史家老三跟那阿曼娃一眼定情,为了赎回三女,仗着身手,连抢五家商号,把姐妹三人尽数赎了回来。 之后他收到两位哥哥密信,回归中原上了关城入行当马贼。 阿曼娃邀她两位姐姐与之相随,待见史然两位哥哥英伟,更是牵桥搭线三姐妹一起嫁入了黑山寨。 这是布老虎从外面听来的传闻,只言片语,根本没有他想要的信息。 篝火忽明忽灭,布老虎脑海中灵光乍现,忽然想到件事,好像当初白马帮为了掩人耳目行货,明里是从野人沟行至天北崖,暗地里却是从黑山寨通过一线天直达大渡口。 其中伎俩,后来他得到风声,乃是三娇被白马帮所擒,这才有了黑山寨史家三兄弟的妥协。 想到这里布老虎恶趣味的猜想道“莫不是那三娇曾委身过司徒老儿,否则这三万两银票不多不少,那也得黑山寨行大运碰上四五次肥羊才能逮到。如果真是这样,这三娇,可就有点意思了...” 布老虎没想到自己随意的猜想,跟事情原委还真有点贴近,可惜他身边没有个说话人酌情相商。 等他稀里糊涂定下定决心,过些时日在上黑山寨一趟,这会儿打草场那边来了走来个人,高声呼道“老虎哥,原来你在这。” 来的是叶毛,他手里捧着个坛子,醉眼朦胧走过来。 一屁股坐倒在布老虎身边,叶毛面红耳赤吼道“他娘的左斧头真不是个东西,哥,你今儿也别不开心,改明儿等咱寨里兵强马壮,一定要让那李冉为今天所作所为后悔。” 布老虎瞧他已有七成醉意,夺过那酒坛子一饮而尽,抹干嘴角问道“其他人安顿的怎么样?” “气氛不错,那些来的人都是鬼成精的,知道哪些话能说哪些话不能说,老马跟他们喝的乐载,我怕你心里堵着慌,就来陪陪你。”叶毛眯着眼摆成大字型躺在草地上。 心里有股暖流升起。 布老虎拍拍叶毛的大腿,望着乌云蔽月的夜空,深沉道“其实今儿天北崖的人来砸场子我早有预料,发生这事说真的,如果不是掩人耳目,我还真不想一个人待这吹着冷风。” “早有预料?” “不错!”布老虎嘴角轻扬道。 “猫儿,你说咱们这次能借的了天北崖的势夺回这观风口,主要依仗的是个啥?” “那还用说,全靠你大老虎威风,英明神武,这才有今日这景象。”叶毛呵呵乐道。 布老虎摇头,竖起三根手指道“我总结了,这次能成功说服天北崖有三点!” “说说?”叶毛饶有兴趣道。 “第一,当然就是老爷子的手段!没老爷子那个鱼跃龙门,李鱼那老头定不会任我大放厥词。可以说如果不是老爷子的鼎力相助,这接下来就没我布老虎的好日头。” “至于这第二嘛,无可否认,那就得归功于运气。如果没有认识左斧头,跟他结为兄弟,只是一个费猴子,当时大堂里天北崖底下的头目,一定会发对此次发兵。” 提到这里,布老虎没来由想起那个操着河南口音的劳保。 说是布老虎自己的运气,还不如说那人才是他的福将。 如果没有劳保贪财,把左斧头的雕王令给拔了,后来又引来射口寨的人火拼一场,这份情谊布老虎是怎么着也落不到的。 叶毛可没耐性等布老虎缅怀一个大老爷们,连声催促,他老神在在道“这第三嘛,主要还是咱钻了天北崖的空子。如不是那左山雕义子左寅归来寻友,咱借张大彪跟田香秘史来做要挟的法子定然不灵。” “而且后来我也估算过,等那左寅回寨,听了这档子事心情定然不顺,今天老子的大喜日子他要是不来掺和一手,恶心下老子,还真有点对不起他五年前对付张大彪的手段。”布老虎嘴角高扬诡异的微笑。 叶毛有些不太舒服的问道“老虎哥的意思是,那李冉是个先头兵,随后那左寅还要在上咱观风口一次?” “哼,他有这个出息,老子唯天北崖马首是瞻又如何!”布老虎眼眸中杀机迸起道。 叶毛越来越显得迷糊,布老虎瞧他摸样好笑,不由解释道“那李冉就是左山雕亲子左寅,他既然想来咱观风口扯扯威风也就随他蹦跶去。反正按照这么股势头发展,起码两年之内,两年之内我不想跟天北崖起冲突。” 布老虎声音越来越低,到后来更像是在喃喃自语般。 叶毛这会终于按捺不住睡意,抱着胸,躺在火篝旁呼呼大睡。 夜已深,偶尔两三枯叶卷起飘荡,布老虎目视南方,那边正是关城所在。 (因为长戈这里没网,都是去网吧传三天的章节定时,所以,今天又晚了。下一章晚上11点。明天更新跟以往一样,跪求收藏!!!ps;多谢禁炎哥霸气打赏,祝你跟嫂子天长地久,和和美美) 第一百零九章;一席之地(求收藏) 冬月二十八,小雪纷飞。 聚义厅正中架着烈火熊熊的炭炉,两旁十八席位上,分别坐着观风口四大主事人。 老将的有马三放、叶毛,新晋的是陈丧狗、莫桑槐。这些人在布老虎最低谷的时候不离不弃,如今他得登当家的交椅,自然也就水涨船高了起来。 布老虎大马金刀坐在正首,暖毛毡帽,大白貂裘,威风凛凛,还真有几分雷豹雄风依旧的神采。 “老虎哥,这是横岭那边年底奉上的孝敬,比昨年貌似少了三成,具体多少我也不清楚,您自个先看看吧。” 莫桑槐从怀里掏出厚厚的礼单给布老虎送了上去,他还没落座,这边陈丧狗又道“小马庄那边前天下了场冰雹,死了不少牲口,昨晚财叔专门上山,看看老虎哥你能帮帮忙不。” “啧啧,老虎哥,我这也有件事,跟丧狗子差不多,都是那场冰雹害的。我底下几个儿郎去下山遛马,好不容易逮到一伙肉食,偏偏下起冰雹。为了不暴露行踪,挨着鹌鹑蛋砸的全身都是包,这你得犒劳犒劳不能寒了弟兄的心啊。”叶毛翘着二郎腿道。 他主管的是“遛马”,说明白点就是派出探子到处打听左右哪里通商,回头合计,就召集人手收网打食。 前天这关城也不知道走了场什么霉运,突如其来一场冰雹,各个都有鹌鹑蛋大小,持续打了不消半个时辰的功夫,听说城里有人还被砸破了脑袋直接身死。 而像城外的一些庄稼更是损伤惨重,原本临近腊月,马上就要过年了,普通老百姓本来还盼着热热闹闹,得,如今还真热热闹闹,不过不是吹锣打鼓而是哭哭啼啼。 在马三放亮着嗓子又把寨里的房屋损伤道了一通,众人七嘴八舌,乱哄哄把自己负责的那片地头的破事抖了出来,让布老虎拿主意。 原本在听到前几段布老虎还肃眉正听,到后来就是一个脑袋两头大,前事还未料理清楚,这后事紧跟而来,弄的他心里烦躁无比,怒拍扶手道“都他娘的给老子闭嘴!” 鸦雀无声! 叶毛等人跟布老虎关系铁,平时说话无顾忌,可是他发起怒来一个个还懂得收敛,缩缩脖子噤声不言。 “他娘的,以前大父在世的时候砸没那么多屁事,现在老子屁股还没坐热,这抠心事一件一件接着来,我说你们都是故意的吧。”布老虎怒气冲冲道。 大父就是雷豹,自从他身死之后,布老虎掌权,为了缅怀这位对他有知遇之恩的马贼头子。布老虎在仇老爷子的主持下摆三牲,祭天地,认他做父。 瞧得他是真动怒了,下首四人你看我我看你,最后还是叶毛胆子壮,解释道“那啥,老虎哥,大父在的时候有仇老爷子代为料理这些事儿,他只需要决策关乎全寨的大事,当然要,要比您轻松的多。” 顺了会气,布老虎想想好像还真是这个事,可是他又不想整天料理,这些鸡皮蒜毛说小又不小的破事,于是又问道“那大黑天了,大黑天之前我看这马寨打理的也算有条理,莫不是你们几个还比不上那小子底下的狗腿子?” 叶毛跟马三放还有陈丧狗齐齐望向了莫桑槐。 挠挠头,莫桑槐讪讪道“你们别这样看我,当初我当内奸,不,是内应,都是老虎哥做的主。” “说正事!” “那个,其实大黑天当时也没管太多事,那些小事什么的都让李秀才来打理,这人手无缚鸡之力,管理马寨却很有一手,就是老爷子都时常称赞他。”莫桑槐小心翼翼道。 布老虎皱皱眉陷入了沉思,底下四人,叶毛胆最大,跟布老虎最久,深知他的意思。 于是试探性说道“那李秀才其实也不错,虽说之前跟着大黑天,却也没做什么坏规矩的恶事。如果老虎哥你把他收麾旗下,多了个帮手不说,以前跟着大黑天那些人也会感恩戴德。” 布老虎没说话,他目不转睛盯着马三放。 挠挠头,马三放憨笑道“老虎哥你也不用看我,之前桑槐都跟我说了,大黑天挟持我爹,还有小马庄的人全都是他背着李秀才做的。如果那李江哲愿意弃暗投明,老子也乐得不用管寨里七姑八婆的闲唠叨。” 布老虎重重拍了扶手站起身道“成,有你老马这句话,老子就去会会那李江哲。” ......... 青口子峰,山风鼓瑟,寒雪翩飞。 一座简单的小院背靠悬崖而建,旁边栽种了两颗光秃秃的梨花树。 正对门是片银装素裹的菜园子,庭院内的布置也甚是简单。 进门朝南,迁了大片竹子栽种,右边放置了两口大缸盛满了水。 角落周边打着花景盆栽,根部用棉布缠绕用来防范冻死。 此时落雪微浔,屋檐下一位身穿灰青儒袍的少年负手而立,闭目感受这天地自然之意。 “江哲,你若真愿弃观风口,老夫也不勉强。这里有三本孔孟新语记载老夫早年所感所观,希望你来年会考能一朝中举。” “老,老爷子,你待江哲恩重如山,如无必要,江哲愿奉您今生。可惜,可惜,如今江哲,只能九叩谢您五年栽培。” 撩开衣襟,屋檐下那儒袍少年下拜而去。 与此同时,庭院外传来稀松鸟雀吟叫,仇老爷子在内堂一阵欢笑,在不做言语。 “他娘的,我说老爷子也真是的,放着寨里人前人后伺候着不要,偏偏上这青口子峰入住。唉...” 叶毛迈着步子摇摇晃晃在前面嘟囔着。 他身后布老虎抬脚虚踢道“猫儿,我看你也是皮痒痒了吧,老爷子的心意岂是你能揣摩的?” “要我说啊,这老猫最近蛮张狂的,自打领了那批遛马的兵,这尾巴就快翘天上了。我说老虎哥,要不你压他几天,我看狗洞那群娘们挺寂寞的,你让猫儿去陪陪她们吧。”马三放跛着腿在后面打趣。 布老虎哈哈大笑,待瞧见老爷子的庄园还有二十步距离,给他俩打个眼色。自己朝前迈了几步,高呼道“老爷子,大老虎来看你了。” 嗷嗷... 一声急促的狼叫传来,雪地上突出灰黑身影窜来,正是野狼山鬼。 山鬼亲热的钻进布老虎怀里做些爱怜状,布老虎瞧的欢喜,给它顺顺毛发,这会功夫,庭院大门嘎嘎作响,开门的正是李江哲。 李江哲背着小小一个包裹,看样子是要出门。 布老虎眯眼打量着他两三下,李江哲架不住他的威势,抱拳道“小生李江哲,见过,见过当家的。” “嘿嘿,李秀才,看你样子是要出远门啊,怎么着,观风口的伙食不行,准备换个地方搭炉子生火?”叶毛在后头打趣道。 布老虎瞪了他眼,瞧李江哲窘迫的摸样道“咱是个大老粗,说话直来直去,以前你跟着大黑天干,说实话老子要不是看老爷子面子上,前几天就找由头把你给宰了。不过如今这马寨缺人手,我底下需要个账房先生,你的才华老子欣赏,怎么样,过来跟我?” 身躯一震,李江哲有些诧异的看着布老虎。 见他摸样,布老虎笑道“你放心,老子的为人你清楚,决不会做那狡兔死走狗烹的烂勾当。只要你愿意,现在放下包裹跟我走,以前的事咱俩一笔勾销,我不把你当伙计使唤,你也不用把我当东家敬着。咱,做兄弟,做一辈子的兄弟同富贵共患难那种!” 布老虎丢下话,抱着山鬼转身离开。 叶毛跟马三放搞不清楚状况,跟着布老虎身后急匆匆的也迈开了步子。 站在门槛的李江哲脸色犹豫不定,望着布老虎遥远的背影,他忽然咬紧牙关,大喊道“我若跟你,你待我何?” 远处布老虎停下脚步,转过身,小山鬼趴在他肩头上。 布老虎凝视着李江哲良久,展开双臂铿锵道“这天,这地,这山川,这河流,只要有我布老虎的,就有你李江哲一席之位!” “我,我...”李江哲默默低下头,只是几息的功夫他仰起头,双眸绽放一丝绚烂的亮光,双手作揖躬身道“江哲愿跟随当家的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哈哈...” 山林空旷,布老虎张扬大笑激荡回奏。 第一百一十章;野心 天北崖,大雕府。 大气恢弘的府邸之中,日升东方独立着半壁老宅。 这老宅屋瓦年年翻新,庭院内用大小相等的鹅卵石,铺垫成纵横十字形状的小道。 院子正中,华阳顶盖凉亭,白石镶花的扶栏,打顶是阴阳交泰符文,东南西北四根擎天柱上纹的是敦煌飞天图。 亭子不奢华,却处处透着雅致。 特别是周围播种的寒梅傲雪,众星捧月将凉亭拱起,独处其中,俯视百花傲放,闲庭信步,遍体流香,端是心旷神怡。 凉亭中,此时金鲤儿李鱼正背依亭柱,赏雪品茶。 耳中传来轻缓的脚步声,李鱼虽背对,却已知来人,面带微笑。 “叔,寅儿给你请安了。” 李鱼回身,见到那作揖少年,虚抬手道“寅儿来了,入亭一道坐会吧。” “是!” 少年挺身,来到凉亭台阶旁脱下棉靴踏入其中。 这亭子里铺垫了厚厚的猩红热毯,踏上去如行走在棉絮之中,无比保暖。 待坐在李鱼身边,少年仰起头,如果此时布老虎就在旁边一定会暗自得意,那少年正是三天前当众在观风口让他下不了台的“李冉”。 “叔,前些日子寅儿回家,听说您老去了大渡口那边,这个金眼儿鼻壶是我特地托西域那边的朋友,转手运过来的,寅儿拿它祝您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左寅从怀里掏出一个锦盒双手递了过去。 李鱼好奇的接过,打开盒盖,只见里面静静躺着一个鼻烟儿壶。 这鼻壶乃是用纯金打造,正面纹了朵莲花,花开并蒂,栩栩如生,背面刻着条水中畅游的金鱼,无拘无束。 此会这鼻烟壶在中原还不是很流行,只有海外番夷中的贵族玩的比较多。 李鱼喜欢鼻烟壶,这还是八年前天北崖劫了个西域商人,给见识到这小玩意。 当时底下人不知道这玩意来历,李鱼过把手十分喜欢这小东西的精致,从此这城里只要有两三件玩意,无论多大的代价都要取来。直到今天,这鼻烟壶仿佛已成李鱼的招牌,像仇老爷子之前那个“鱼跃龙门”,在五年前是李鱼最喜爱的宝贝,因为当时李鱼生死一线,承蒙得救这才赠之还报恩情。 如今他得左寅这个“金眼儿”,老怀大慰连说三个“好”字,喜难自禁,眉眼笑眯又道“寅儿啊,老夫寿辰你还记得,真是有心,有心啊。” 双手作揖,左寅发自肺腑道“鱼叔待我如亲父,父不喜张扬,寅儿却不能不为父奉献孝心。” 重重的拍了拍左寅的肩膀,李鱼长呼口气道“得子如此,夫复何求啊。” 这会风霜遍天,花枝飕飕,李鱼起身起身道“听说前些天你跟大斧头上了趟观风口?” 点点头,左寅毫无隐瞒将自己所作所为全盘托出,又道“那布老虎实在狡诈,以张大彪的死来胁迫我爹,真恨当时寅儿不在场,不然非要他作茧自缚,这辈子都留在我天北崖大牢才好。” 呵呵轻笑,李鱼不做言语背转过身,朝那寒梅枝走去。 左寅满腹牢骚,嘟囔着布老虎阴险,既然趁着自己不在蛊惑他天北崖替他出力。 这时李鱼抚弄着梅花,忽然出声道“寅儿,你知道老夫对你有何期盼?” “自然是荣顶加冠,得登大宝,入朝出仕,官居一品!”左寅握拳铿锵道。 李鱼摇摇头,转身笑道“这是老夫五年前对你的抱负,可是如今,这朝廷动荡,时局不明。当今圣上任人唯亲,各地藩王兵强马壮,如果你真的入朝出仕,依你的性子,成那朝廷大员不难。可是终究性命家当系于他人之手,不妥,不妥!” “哦?”轻咦一声,左寅不知所以。 李鱼继续道“老夫想让你不受任何人拘束,成就那常人力所不能的丰功伟业!” “鱼,鱼叔的意思是让我造反?”左寅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溜出这句话来,好在这附近也没外人不至于贻笑大方。 李鱼拧开鼻烟壶轻嗅之,神清气爽继续道“造反之事不可在说,这天下安定,想要搅得龙蛇起陆,未免太过痴心妄想。不过想要成那人上人,不受朝纲所制,不受刀兵所害,另外还有一个法子。” 听的热血沸腾,左寅忙催问,李鱼正肃道“垄漕运,收百商,外辅藩王,内通百官。任他天子之身何其优越,我,屹然不惧!” 倒吸口凉气,左寅吞吐道“这,鱼叔,这想法未免太过天方夜谭吧。” 抖擞衣摆,李鱼淡淡道“有志者事竟成,我天北崖得天独厚,虽处北部荒芜,却是四通八达的要地。背靠大渡口,又是行商过路必走,只消能彻底掌控,然后借一城之地,徐徐图之。下至府衙上至州牧,层层交好,加以贿赂,不消十年,我天北崖困龙升天,当成无冕之王。” “可,可是,鱼叔,您要知道,咱们圣上励精图治,下重典惩治贪官污吏,凡属官身者,尝百文即便皇宗贵族也免不了剥皮抽骨啊。” 冷哼一声,李鱼直视左寅惶恐的双目狠戾道“贪官污吏自古有之,人性本恶,他们视钱财如粪土,那是因为我们没找到弱点。爱财者,给予财帛,食色者,加以美眷,刚正不阿,哼,那就以他家人性命相挟,在施以美色佳人,老夫倒要看看,这世间莫不是,还真有千里为官不为财的清官大贤么?” 左寅出身马贼窝,虽为读书人,这骨子里却有着常人不可及的狠戾。 听到李鱼这么解说,他茅塞顿开,连连颌首。恭敬中更多的是兴奋道“鱼叔,寅儿明白了。” “呵呵,明白就好。”李鱼宽慰道。 随之,他又继续道“此事图谋甚大,以你一人之力远不能有此作为。这几年,老夫一直帮你斟酌日后帮手,天北崖上下,除了斧头对你忠心不二,武勇可赞,却无独当一面之力甚是可惜。而观风口那个布老虎,有勇有谋,刚毅果断,不失一个好臂助的选择。老夫之所以对他放任自流,希望你能将这头猛虎收麾于座下,他日,定然是你得力爱将。” 左寅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忽然说道“可是我观那布老虎并非甘愿雄伏他人,那又怎么办?” 满含深意的笑了笑,李鱼道“收服不成那就将其踩在脚下吧,就让他的尸首来磨砺你的成长。” “寅儿明白了!” 左寅听不出这话意思,表面应承下来,内心却是对布老虎钻他空子一事,耿耿于怀不能罢休。 李鱼继续赏了会雪,过了良久又道“腊月二十四,高县令摆席宴请七方寨首。我会跟当家的言明,让你替天北崖而去,一来你也应该逐步接管寨中大小事务。二来也可在此次宴席中会会其它六家的寨首!” “寅儿知道了,此次会首,定不教鱼叔还有爹爹失望。”左寅正肃道。 李鱼挥挥手让他退下,左寅下拜离身。 等到进了长廊,他耳中响起李鱼幽幽传来的声音“寅儿,你若对那为官一方存着心思,鱼叔可以随你。” 身躯一震,左寅停下脚步,他眼眸中忽而黯淡却稍瞬即逝化为无穷灼热。 “鱼叔,男儿当建不世之功!寅儿,寅儿更愿做那人上之人!” “好,哈哈,好...” 凉亭中,老怀得意的大笑划破寒风冷雪,在大雕府上空久久徘徊。 第一百一十一章;准备下山 “喂,李秀才小马庄那边不是说好百担大米,三车白面的吗?怎么这会只有一半,莫不是你小子中饱私囊?” “对,对,还有横岭那边,当初大父在的时候,说好那些马匹子每年上缴六成货食,你凭啥降了三成,这年咱还过不过啊。” “我说老李啊,你瞧瞧这账本,明年寨里修葺外加每家每户的补贴总共支出一千两,你也不怕老赵他们堵你道儿下黑刀子。” 聚义厅内,观风口马寨以马三放为首七八个人,围着李江哲口沫横飞鼓噪着。 坐在堂首左侧的太师椅上,李江哲捧着小暖炉笑眯眯瞧着他们乱哄哄噪成一团。 等过了半柱香,这伙人唱累了,李江哲扫视了他们一瞧,轻描淡写道“说完了?” “说完了!” 八个人异口同声道。 “成,那该我说了。”起身,李江哲抖抖儒袍下摆,闲庭信步来到马三放面前仰起头道“老马,我记得小马庄那边是由丧狗子处理的吧。” “你别管谁处理,老子过来是讨个说法的。”马三放撒泼道。 李江哲嘴角轻扬,掂掂手中紫铜暖炉眯眼道“无规矩不成方圆,老虎哥让你负责寨里儿郎训练,这是头等大事,你越俎代庖,这可犯了禁忌啊。” “我...”马三放涨红了脸想要对辨。李江哲继续道“不过念在你出发点是好的,此事暂且不提。不过你想问个明白,行,我就跟你实话实说。” “昨晚我亲自跟老财叔见过面,小马庄上下有一百二十五户人家,平均每家三口人,百担大米三车白面能解一时之忧,却不是长久之计。思来想去,我跟老财叔合计着准备把小马庄旁边野芷河弄成鱼塘,这需要大量人手,所以我把预备给小马庄的食货,分了五成给横岭那边的人。又减免了他们三成货食,就是为了让他们凑足两百人来帮忙。” 马三放瞧着侃侃而谈的李江哲,底气不足道“想法不错,可是这个年他们该怎么过啊。” “我跟白马帮那边达成了协议,他们因为年关在即,货物行走卸载都差许多人手。我准备让小马庄的乡民过去打段时间的短工,薪酬是普通工人的三倍。”李江哲慢悠悠说完。马三放转忧为喜,乐呵呵的挠挠头道“成,三倍的薪资不委屈咱。” “那是当然,而且司徒府的老管家发话了,小马庄的乡民做满腊月,三十那晚每家每户犒赏五斤肥猪肉,做饺子。” “哈哈,李秀才,有你的啊。”重重的拍了拍李江哲肩膀,马三放瞧到莫桑槐在角落里苦着脸,恶狠狠骂道“桑槐你小子还杵这干嘛,横岭那边减三成货食那是得付出代价的,你小子有空在这闲着,得,现在给老子滚小马庄挖泥巴去。” “成,我看出来了,老马你就是条癞皮狗,给你两骨头叫的比谁都欢。”莫桑槐嘟囔着退出聚义厅,他被布老虎安放在横岭那边管事。按照寨里的规矩,他这个管事人在年底的时候,只要把货食给缴上来能落一定分红。如今李江哲降了三成“税”,等于削了他今年分红不说,搞不好还得补空一点钱。 可是还没等他诉说苦水,那李江哲三言两语把马三放哄的屁颠屁颠,估摸着他要是还杵在这,搞不好马三放还真得给他两拳头松松筋骨。 笑颜瞧着莫桑槐憋屈的离开,李江哲拍拍马三放的肩膀又道“老马,我准备跟当家的要点经费,从台子口买些大姑娘放在寨里调教成裁缝织女,也能补贴些款项。不过这些女人如果由寨里出钱养着总是比开支,所以我想把她们嫁给些寨里光棍汉子,又怕坏了老爷子定下的规矩。思来想去...” “嘿嘿,江哲兄弟我懂你,咱有几个本家兄弟都还没娶媳妇,要不?您放心,我那些堂兄弟都是老实人,不会亏待她们的。”马三放笑呵呵道。 李江哲点点头,朝下一位主事走去。 那人刚想把满肚子苦水给折腾出来,就见马三放站在李江哲身后捏着手骨,缩缩脑袋,轻咳几声默默低下脑袋退了出去。 .... 半个时辰过后,李江哲把寨里大小事项处理的妥妥当当,待送走所有人,聚义厅内空荡荡。 他刚要伸个懒腰,后头传来零碎的掌声,就见布老虎笑盈盈站在内堂门帘旁,眼中满是赞誉。 “江哲见过当家的!” 读书人有读书人的规矩,李江哲躬腰作揖,布老虎上前把他扶起道“你小子没让老子失望,哈哈,这些破篮子烂事换做老子恐怕三天三夜都处理不完,你小子行啊,这才半个时辰不到就把这些兔崽子折腾的服服帖帖。” “当家的过誉了,江哲还要感谢当家的信任,否则这些事也不会处理的顺顺当当。”李江哲谦虚道。 布老虎昂起脑袋得意道“老子把你当兄弟,自然就不会对你有那啥猜忌。” “哦,对了,你小子有件事我一直不太明白。” “当家的尽管直言,江哲定知无不言。”李江哲坦然道。 布老虎问道“我就纳闷了,以前我三番四次招揽你,你小子想都不想直接拒绝了,是老子哪点比不上大黑天?还是你小子成心跟我过不去?” 这个问题是布老虎一直以来想不通的郁结。 雷豹当家的时候,他三番四次露出对李江哲的欣赏,可惜后者一直表现的十分冷漠。 李江哲这会负手笑道“当家的多想了,江哲之前不愿跟你,完全是少时意气作祟,如今渐渐成长,就是自己,都有些看不惯往日无形中所造的孽事。” “意气?”布老虎皱眉道。 点点头,李江哲道“当家的可记得七年前一件所作所为?” “七年前?”布老虎纳闷道。 时隔七年,他只模糊记得那时候还在关城混迹,倒是跟李江哲没起过什么照面。 “江哲有个远房表亲住那西河,那时候江哲家中破败,多靠表亲施以援手慷慨解囊才得以完成蒙学。可是那年当家的街头怒杀,追的我表舅父子两人仓皇而逃,之后更是迁家远去,江哲无奈放弃了学业,去那梅园做了杂役,才有了后来被挟制上山的宿命。” 谈起过往,李江哲没有过多惆怅,只是有着些许缅怀。 毕竟他屈身两主都得堪重用,也算有着一番新的际遇。 倒是布老虎思索了良久,忽然拍掌惊诧道“你,你表亲是那卫家父子?” 点点头李江哲微笑附和。 这么一提倒是勾起了布老虎无限思念,他脑海中徘徊着丑娘、秀才老爹、布老九,还有那个坚强的青蛇儿。两人坐下畅谈了许久以前关城西河的摸样,当布老虎提及当年那个小对头李茂山,没想到既然是李江哲堂兄。 不过这人一家薄情寡义,特别是那李茂山更是骄横跋扈不折不扣一个色中饿鬼,惹得李江哲颇为反感,听得布老虎曾经狠狠惩戒过他,不由拍手叫好,大感痛快。 等到黄昏天,布老虎谈性越浓,李江哲是个玲珑人,跟着仇老爷子有段时间,他更是擅于把握人心。 见布老虎言语中对关城抱有深厚的思切,李江哲索性道“当家的,算算日子今年腊月二十四是城里高县令摆下梅雪宴的日子,您身为观风口之主,这个宴席必须亲自去上一趟。反正左右都要入城,如今观风口一切事项都以按部就班整理了个妥当,您趁着这个机会一来可以省亲,二来嘛,也可以去那县衙跟高县令认识认识。” “那,这样啊,江哲,马寨里的事情就全靠你肩担了。”布老虎任重道远的拍拍李江哲肩膀。 还没来得及说出感恩戴德的话来,李江哲就见布老虎脸上挂着诡异的笑容,迈着轻快的步子飞一般的冲进了内堂。 良久等他反应过来,李江哲摸摸正在留须的下巴,嘀咕道“当家的这么放心我,怎么我还是有种被算计的感觉了?” 第一百一十二章;洗玉楼 金顶儿镶花车厢,四个车轮轱辘打上铮亮铁皮,头前两匹神骏昂首白马栓扣,这就是布老虎今儿下关城的座驾。 大清早,布老虎火急寥寥,让人把闲置在院里的金顶儿马车给折腾了出来。 这还是几个月前打白马帮捞来的丰收,大黑天之前想过变卖却一直没找到机会。布老虎如今跟白马帮“你侬我侬”人家财大气粗,这点小玩意丢了也就丢了还真没放心上,这反而便宜了布老虎。 衣锦还乡! 这是每个外出游子的理想,布老虎虽为马贼,却也常常梦醒这一刻。 当穿上张金莲连夜给他剪裁的对襟员外袍,红紫相映,金线纹边。不知道的以为自己当家的抢了哪家闺女,知道缘由的是打心眼,为布老虎这次归家献上了祝福。 “哥,这是我给老爹备的两根百年老参,咱爹是学问人,用这东西泡酒,能学那诗仙词王文思如涌泉,你在路上可得好好保管啊。”关小艺抱着个长形锦盒塞进了车厢千叮万嘱。 布老虎拍着胸膛应了下来,从麦场那边,赵铁生全家,还有些三姑六婆的都把自家杀好的鸡鸭,煮熟的鸡蛋放在箩筐里高高兴兴给送了过来。 应酬了半柱香的功夫,布老虎还等着正午前入城,仓促的把众人敷衍完。 这会从聚义厅里走出衣着光鲜的叶毛,还有身穿道袍的肖如梦。 他们两个是这次布老虎入城敲定的伴随人员,连同的还有十个面相和善的弟兄,打扮成家奴摸样随行。 昨晚布老虎把入城的事儿跟大伙一说,底下人群情激昂都想见见布老虎青梅竹马的好姐姐,还有那个传说中的“秀才老爹”。 当时布老虎考虑到底下儿郎面相太重,杀气腾腾怕吓坏了丑娘她们。 索性选了只选了眉清目秀的叶毛,跟衣冠楚楚的肖如梦。本来关小艺这个大妹子也是在随行名单之中,可惜这小妮子恰逢月事,行不得远路受不住风寒只待等过几天再来。这可憋屈了马三放、陈丧狗等人,他们不敢对着布老虎撒野,昨晚饮酒作乐,可没少整治叶毛跟肖如梦这对难兄难弟。 “得了,你们全都回去该干嘛干嘛,老子回家省亲不过几天功夫,你们别闹的跟小媳妇出嫁似的。” 嬉笑怒骂把众人轰走,布老虎迈着大步前行,感觉这身员外袍穿着的确光鲜,可是拘束也多,实在不如自己的棉袄配围巾来的自在。 跳上马车,跟众人挥手道别。 相继的叶毛跟肖如梦也窜进了车厢,靠墙呼呼大睡了起来。 热烈的送迎声,冉冉而生的艳阳,布老虎挺腰瞭望,张开双臂对着遥远的关城,仿佛在说“我的家,我回来了。” ........ 关城这座老城仿佛就像用铁汁浇灌般,摸样不曾变过,底蕴却越加浓厚。 已近年关,城里家家户户预备着年货。 有钱的富贾,大车架着白面,厚嫩的细肉,在管事人的吆喝下,指挥小厮搬卸进院。 小户人家趁着今儿太阳打尖高高挂,和熙的明光下,门前铺上草席,把剥好玉米粒整齐码好晒干。又用串成线的红辣椒挂在门前,图个喜庆,夜晚收回家炒上几盘子辣椒籽,煮熟的玉米粥添上树奶,香气四溢,大口咕噜的喝进肚子里,别提多舒坦。 小街串巷,左边繁华的老桥十八铺,柴米粮油折腾的火热,右边的柳水老街,青石砖道,卖艺的杂耍吆喝遍天。茶楼酒场人满为患,高声熙攘,一副盛世欣欣向荣之景。 有道是富态人家多喜乐,贫贱寒舍苦哀愁。 西河洗玉楼,三层庭阁,寥无生气。 门槛上坐着托腮小厮,望着人群熙攘的大街,偏生的没个人正眼往里瞧上一眼。 二楼靠栏摆席,五六个花枝招展的妙龄少女红袖轻笑,朝底下人暗送秋波,这些个女儿颇有姿色,巧施粉黛也是光彩动人,可是打从洗玉楼台过的健壮男人。有钱的公子哥偷瞄一眼,忙低头疾行,多是那贩夫卒子,蹲足昂首咽着口水,可你让他多靠近两步,小厮上前躬身笑迎,又像受惊的鸟儿,扑哧着翅膀转眼不知所踪。 “掌柜的,实在对不住了,咱姐妹几个受你大恩本无以为报,可是眼瞅着在过大半月功夫就是过年。家里老的少的来来去去四五张嘴巴,都仗着小妹手上的琴管,所以,所以,我们几个合计了下,准备去东门那边的流花巷子碰碰运气。” 洗玉楼里,三个小姑娘结伴忐忑的站在柜台旁,跟一位风韵犹存的少妇商量着。 那少妇身穿水蓝束腰裙,双肩搭着白狐裘,杏眼柳眉瓜子脸,粉腮点缀着绿豆大小的美人痣。 身边三个小丫头抿嘴忧心忡忡,少妇也不知出于什么意愿,等敲敲打打把算盘上的珠子噼里啪啦打了半刻钟。这才长舒了口气道“行,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小梅、小竹、小菊,你们三个要走,我这个掌柜的也不好拦着。这是你们三个前些日子的工钱,扣除茶点食宿,总共每人还能落个两吊钱。” 从柜台底下酒坛子里掏出两吊钱递给三女,她们兴高采烈接过,连连道谢下,转身出了门槛,既然在无留恋之意。 少妇眉梢难掩一丝落寞稍瞬即逝,瞧瞧时候快正午了,偌大的酒楼里却是一个客人都没有。叹了口气,她从柜台暗格拿出个小铃铛轻轻晃动起来,没过眨眼功夫,跑堂的小厮,厨房的大厨掌勺,后院洗盘子打扫的月婶,借地儿傍客的迎客姑娘围住柜台旁站好,不知所以的看着自己老板娘。 “这些日子洗玉楼的境况想必大家也看在眼里,马上就是过年了,我不能害的大家跟我守着烂摊子。这样吧,刚才我给你们所有人的工钱都算了下,每人在原有的基础上,我在给你们多加一吊钱,也算是老板娘我给你们大伙封的红包。” 把早已准备好的铜钱整整齐齐码在柜台上,少妇俏脸微显疲惫,走到正堂拉过条椅子坐下,轻轻捏着两眉舒缓心情。 这时堂前厨子、跑堂一个没动,傍客的小姑娘眉梢低垂满是委屈,却也没去碰柜台上的铜钱。 “掌柜的,您对咱们恩重如山,咱也不能在这节骨眼上抛了您。我周愣子在这放话了,咱这菜刀今生今世只为洗玉楼的切菜,谁请咱,咱都不去。”提菜刀的胖厨子瓮声瓮气低着脑袋回了厨房。 傍客的几个小姑娘对视了几眼,犹豫会道“老,老板娘,咱们哪也不去,就在这陪您。” 其他人异口同声,一致不愿受那散伙钱,少妇抬起头起身面对着他们,满是苦笑道“大家的好意,洗玉心领了!如果有可能,洗玉也愿意跟大伙相随到老,可是夫子庙那帮泼皮不是正经人,他们能做出这番龌龊事,下次也一定会...大家,都是安安分分的良民,洗玉,洗玉不愿误了你们的前程。” “掌柜的,你不记得啦,青儿不是已经找夫子庙的人谈生意了嘛。她手段高明,追的债从没落下的,这次一定也能帮咱讨回一个公道。” “对,青儿姐姐一定可以的,老板娘您就放心吧。” “是啊,放心吧老板娘。” 大伙提到那个“青儿”皆露出期盼的神色,苏洗玉,也就是洗玉楼的老板娘,瞧着底下伙计充满希望的神态。心中默叹一声,只能附和的笑笑不做言语。 这时,在大家伙的有条不紊的做着自己份内事,苏洗玉重回柜台盘算着账本。 门槛忽然迈进道身影,扯着破锣嗓音吼道“掌柜的,你这是不是招跑堂的,俺,俺聪明伶俐,手脚勤快,您用俺,俺一个人能顶两个人用。” 第一百一十三章;青蛇儿 关城直辖登州,元末曾多次遭蒙人统治,洪武帝初建明朝,更是长受匪患践踏,是故这里民风彪悍,比南人要多上几分蛮横。 小小关城,外域八百里,原野平川,七家马贼起峥嵘。 城内虽说有县衙管教,却不见得太平。 穷山恶水出刁民,关城以前多地痞无赖,未成气候,大多聚于赌场妓院充为打手。 五年前,城里有家四海赌坊,掌柜的老板陈子良被掳掠上了马寨,遭人报复,害了性命。 四海赌坊就此垮掉,底下无赖失了行当,漫散流离。在这个节骨眼上,北城夫子庙的“李大头”将其收拢了起来,成为城里一霸。 李大头本名李涛,听说早年摇旗占山为王谓为一寨之首,后来遭底下人出卖,隐姓埋名十年,如今出山是要跟白马帮来个一决雌雄,日月轮换。 磕磕绊绊,李涛的势力在三年前疯涨,底下敛财的手段多靠“放马”、贩私,短短两年时间颇具规模。就在李涛信心满满,准备跟白马帮扳扳手腕,在东城桥洞原本老老实实盘踞的流民搅起事来,跟李涛势力明争暗斗,闹的不可开交。 东城桥洞,那里自打北边旱灾流亡了批难民,被高建伟划分成棚户区供他们生活。 而原先不受人待见的西河,因为那个传说渐渐被人淡忘,反倒被建立了起来。 桥洞多流民,这些受难的流民居无所定,好不容易找到栖身之所,李涛的夫子庙那帮地痞常常无事过来寻衅。正因为这样,一个叫苏洗河的北平人士摇了旗,把不堪受辱的青壮聚集起来跟李涛处处作对。奇迹般的,几年功夫桥洞那些人不但没有被剿灭,而且活的有滋有味,渐渐的这种局面持续至今,已成僵局。 北苑夫子街,今天腊月初六,在过两天就是腊八,北苑这边赶庙会的人尤其多。 整条大街上,人来人往,商贩吆喝,小手艺,纸车、糖人、皮影画那边多是娃娃聚集。街头卖艺的师父舞刀弄剑亮几声嗓子,引来大批闲人拍手叫好。 夫子庙同南巷子,这片地头较偏僻,四通八达三个巷子交错。 平时没啥人在这里逗留,大姑娘、小娃娃更是被家人三令五申不得靠近,因为同南巷子就是夫子庙李涛的据点。 巷子左饶有三,右行八段,终见尾,有个破落宅子。 这宅子满墙青苔,屋瓦欠修,破败不堪。暗藏在如此隐秘的地方,大老远一瞧,如果在配合阴霾细雨天,活生生犹如鬼怪志异中狐仙的宅落。 此时宅落里透过围墙,隐约可见屋里有几个人影晃悠。 打前的一个壮汉,手臂上纹着青狼,他叫徐青,夫子庙李涛旗下的头马,也就是第一打手。 徐青昨晚本来是在流花巷子喝着花酒,宿醉的他大早接到大哥李涛的传话,让他来总据点审问一个女人。 这是个小事,徐青赶来的时候心里还在暗暗诽谤自己老大不厚道,可是听到底下小弟说这个女人昨夜潜伏进据点,不但杀了他们五个弟兄,差点把这片房子全部引燃。如果不是被打更的小厮撞破,这夫子庙今儿早上可就成一片废墟了。 知道了缘由,徐青不敢怠慢,火急寥寥来到据点,这会还没歇上几口气,便好奇的去找那女人瞧瞧是何方神圣。 宅子里,四壁破败有着股浓厚的腐烂味。 光线因为被重重迷墙阻隔,这里显得有些昏暗。 在屋子里,有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坐椅子上,双脚被绑,两手臂反捆在后头,小腹更是被缠了三条绳子弄的严严实实。 透过晦涩的光线,模糊中可以看到这姑娘容貌十分清秀。 她不属于那种极美的词,低眉肃脸,冷若冰霜,独有一番风味。 徐青见到这个小姑娘,恰逢她抬眼,被一个小姑娘用眼神盯了一下,徐青手脚不自觉的有些发颤,内心更是升起了强烈的危险征兆。 这种感觉,徐青模糊记得几年前跟桥洞那边的人起了冲突,他们派人在流花巷子埋伏落单的自己。就是靠着这股直觉,徐青藏在泔水桶里逃了出来,险之又险没被人乱刀分尸。 “咳,你叫什么名字。”轻咳一声镇镇魂,徐青冷厉问道。 那姑娘仿佛就像块木雕,静静被绑在那里,从始至终除了徐青进来那一刹抬了下眼,就在无任何表情变化。 “这女人莫不是个哑巴?”徐青暗自猜测着,转过头朝后头小弟勾勾指道“她是什么来历,你们查出来没有?” 上前小厮躬腰道“回徐爷,这女人的底细咱弟兄伙的刚刚查清楚。她叫青蛇儿,无父无母,早先在西城包子铺打杂,后来在桥洞待了两年。如今她经常混迹在青楼赌档,替人讨账,听说至今还没她讨不回的债。” “哦?”轻咦一声,徐青道“你说她曾在桥洞待过,莫不是苏洗河的人?” “回徐爷,苏洗河发家的时候这丫头已经离开了桥洞,听说桥洞那边的确有人招揽过她,不过却统统被他拒绝了。” “是吗?”徐青大感诧异。 眼神朝椅子上捆绑的姑娘瞧上几眼,见她眉清目秀端是可人。 昨晚没有尽兴的“小兄弟”蠢蠢欲动,他大着胆子过去伸手想要撩起姑娘的下巴。 青蛇儿顺从的昂起头,目视着那双阴邪的眸子,忽然冷道“洗玉楼的房契在哪儿?” “啥?”徐青有些摸不着头脑。 这时从外面走过来个小弟风风火火道“徐爷,洗玉楼那边来人,指名道姓要见咱老大。” “洗玉楼?那边派了多少人?”徐青背转过身问道。 小弟忙道“就一个傻汉子。” “好,她苏洗玉真有种,成,把那人给我带进来。”徐青目露凶光道。 这会房里人都把椅子上捆绑的青蛇儿给遗忘了,七个汉子,连同徐青都抄起了顺手的家伙放在手里掂量着。 等了不到几个呼吸的功夫,那小弟带着一个黑汉子进了房里,那人张头探脑瞄了左右,亮起大嗓门就喊道“李大头勒?谁是李大头?快给俺滚出来。” “放肆!来人啊,给我把这二愣子的舌头拔了。”徐青恼羞成怒,挥手,三个小弟从左右窜出架住那黑汉子。 身处险境,黑汉子屹然不惧,憨厚的大脸划过丝狡诈的冷笑道“你就是那个李大头吧,你可知道俺是谁?” “老子管你是谁!”徐青是个火爆脾性,这些年手里又多了几条人命更是骄纵蛮横。这会气急,一步三跨奔了过去,抄起蒲扇大小的巴掌就要打他脸面。 黑汉子急道“俺叫劳保,俺老大是观风口大老虎,俺有个兄弟叫陈丧狗,诨号哑巴疯狗,你敢打俺,俺让你灭族。” 巴掌悬在黑汉子头上半寸堪堪停住,徐青有些惊疑道“你是城外观风口的人?” 点点头,黑汉子鼻孔朝天瞪着他。 徐青上下打量了他一眼,还是有些狐疑道“你是观风口的人,怎么跑到我夫子庙的地头来?” “俺,俺是来找人的。”黑汉子扬声道。 这时他看见人群后头低头漠然的青蛇儿,推开左右挟制的人,走过去喊道“喂,喂,小丫头,你是不是叫青蛇儿?” 青蛇儿默不作声,低着头脸色如常,仿佛断了生气般。 “洗玉楼的老板娘让我来跟你说,这趟活算了,她准备把地皮交出去,你不用在插手了。”黑汉子细着声说道,他想伸出手指去探探这姑娘还有没有鼻息。 就在手指离那晶莹小巧的鼻尖还有半寸距离,青蛇儿猛的扬起头,双眸冷厉,语气却平缓道“你回去跟老板娘说,天黑之前,洗玉楼的地契我就拿回来了。” 这话很平常,听在徐青耳中却是大大的讽刺,他怒眼瞪圆,手臂上的青狼仿佛活了过来般狰狞抖动。 大步流星走了过来,徐青推开黑汉子,伸手掐住青蛇儿咽喉狠戾道“你是来帮洗玉楼讨债的?” 咽喉仿佛被铁钳扣住,青蛇儿俏脸胀的通红。 黑汉子在旁边有些看不过去,右手别在后腰,身子不着痕迹就要朝徐青逼去。在他后头的两个小弟猛的看出端倪,怒喝一声“你想干什么!”,忙用手中钢刀架在了黑汉子脖子上。 徐青这会死死掐住青蛇儿的脖子,瞧着她俏脸由白变红,略显青涩的小胸脯随着呼吸急促的起伏。徐青眼眸中一丝淫邪划过,舔舔干涩的嘴唇,他思绪飘到了两年前, 那次徐青被桥洞苏洗河的人背后砍了八刀,刀刀见骨,好不容易逃出生天。痛不欲生之下,他把伺候自己的侍女给强上了,用一种近乎野兽般的疯狂狠狠摧残,刺耳的哭喊,身不如死的表情。徐青当时感觉自己好像服下了灵丹妙药,在那个侍女折磨至死后,他狂暴的情绪得到了宣泄,后来终于也从阎罗王手里逃出命来。 “挣扎啊,你给老子挣扎啊,老子要你跪在地上求我!” 眉宇紧锁成“川”字,徐青的残暴被点燃,理智由此被欲望淹没。 他把一动不动的青蛇儿身上的捆绑用匕首挑断,手臂轻扬,这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小姑娘被重重摔在了墙角根。 徐青兽欲大发的把自己身上棉衣扯掉露出浓密的胸毛,狞笑着步步紧逼墙角双腿还被捆绑着的青蛇儿。 当看到那张俏脸从始至终都是那副冷淡的表情,内心某根轻弦仿佛被拨动了一下,徐青大吼一声,恶虎扑食般朝青蛇儿娇嫩的身躯压去 第一百一十四章;富贵还乡 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 行驶关城的官道上,布老虎撩开窗帘探首,远处仿佛近在咫尺的城墙,饶是他如今成了远近闻名的马贼头子,也被勾起了几分近乡情怯。 “喂,后头的跟老子,不,给我听好喽。打进城,老子,不,是我,布老虎,将不再是你们当家的。你们得称呼我布员外,老子现在是登州府锦程钱庄的二东家,你们这些兔崽子都是我请来的护院。今儿这是老子最后跟你们提的醒,谁要是在城里泄了老子的底,嘿嘿,回头老子挨了板子,你们也别想好过。” 布老虎从车窗扬着拳头朝后吼叫着。 金顶儿马车后头随行十人异口同声道了声“明白!”,在也忍不住滑稽,低着脑袋默默轻笑了起来。 阔别五年回家,布老虎不知道丑娘她们过的怎么样,却知道自个贸然进城,被人道破了身份,这屁股蛋蛋肯定是要遭自己秀才老爹一阵猛劈。 为此,昨晚布老虎专门拿这事探讨过,最后还是李江哲这个正儿八经的正名秀才有本事。 他先是记起去年打食掳了一队粮车上山,那伙人主事的好像是登州某个私营钱庄的大东家。 在给那人许诺了种种好处,那个叫李辉的东家答应把钱庄转让给了布老虎,这样一来,布老虎有了如假包换的身份。哪怕回头有人查起,等李辉到了登州城自然就会把布老虎的名字成册报备,除非是深知根底的有心人,否则糊弄下关城里的人还是相当完美。 车轮子嘎嘎朝前迈进,不到半个时辰便过了十里亭到了关城城门。 这会儿功夫,肖如梦、叶毛醒了酒,正襟危坐。他们也有自己的身份,肖如梦不必说,自然是他龙虎山麻衣道教那副老行头。 至于叶毛,布老虎摇身一变成了“布员外”,他也不甘示弱,弄了个周府叶少的名头。反正他有个舅爷就是那茶商老周,这几年茶商老周的生意,多靠他暗地里帮衬越做越大,他舅母不在像以前那般刻薄,反而对这个远房外甥处处透着“喜爱”,是故这车厢三人,究其根底还是他的身份最有“含金量”。 过城门是叶毛出的面,他周家的名头近几年还是蛮有嘘头,亮出身份,供了二两银子,布老虎他们这些人连路引都不用上报直接进了城。 金顶儿马车是个稀罕东西,在大明朝洪武爷的颁布的政令下,无论是品阶、服侍、座驾都有着明确规定。 按道理,庶民行车不得双马同行,更不得顶有华盖。 北方原本就是远天子的蛮荒之地,这等规矩,大多都是阳奉阴违。 布老虎难得头一次归家,由着他的性子本该就得风风光光,不说原本的金阳盖被他多敷了层亮目紫金,这拉车的双马在路过十里亭的车行更是又添了三匹骏马开道。这也导致了他们这伙人,刚刚进城没行五十步,已经成了全城的焦点,引来大批百姓围观。 肖如梦估摸着是犯了“职业病”,撩开窗帘见到街道两旁熙攘的看热闹百姓,这心儿腾飞,嗓口子涩的很,非想着下车跟人谈天说地,巴不得拉着全城的老百姓跟他成为麻衣道教的信徒。 倒是叶毛这会儿性子沉了下来,老神在在翘着二郎腿一边嗑瓜子,一边瞧着布老虎喜忧不定的激动劲,心中乐翻了天。 “当,布员外,咱这会儿进城,先去哪儿找个落脚的地方?” 驾车的马夫亮嗓子差点捅了窟窿,好在布老虎这会也没注意到,听他这么一吆喝,端坐在车厢里头想了想道“先去漫水桥吧,等我找个人,咱们顺道去趟夫子庙,算算日头,这会那里应该在开庙会吧。” 漫水桥是布老虎入城第一站,不为别的,就因为他要找到布老九,就是小时候常跟他形影不离的“布老实”。 布老虎依稀记得布老九常常上山砍柴回来就去漫水桥那边贩卖,因为那儿有个豆腐摊,里面掌勺的豆腐西施有个小闺女叫豆芽,那时候布老九很喜欢她。现在想想,布老虎猜测着两人搞不好已经成亲。 至于去夫子庙,倒不是他布老虎图热闹,只因为他临时想起,五年前丑娘常常在庙街过口的水粉摊驻足不前。 那赶马车的汉子也是个玲珑人,他不识路没关系,跳下身,花一个铜板买了串糖葫芦。随便丢给路边流鼻涕的小娃娃,仔细一打听,那孩子生怕自个说的不够详细,迈着脚丫子临时充当向导,一队人轰轰烈烈朝漫水桥开拔。 ...... 老屋里,青蛇儿手持五寸长的剔骨刀,俏脸上带着笑意,步步紧逼墙角根被挑断了手脚筋彷徨无助哀嚎的徐青。 在她身后,黑汉子膛目结舌望着眼前所发生的一切,脑海中不由浮现起三个呼吸前电光火石的一刹。 当时徐青饿虎扑身压在青蛇儿身上,还没来得及撕她束腰长裙,就被利落的寒光给瞬间挑断了手筋。 紧接着青蛇儿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般从地上爬起,眼睛都不带眨,又是两道血花溅起,徐青双腿脚筋被挑断,倒在地上嘶声呜嚎。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了,快到包括黑汉子连同七个小弟呆滞在那,至今都还没反应过来。 骑跨在徐青脖子上,青蛇儿伸出如白莲藕般的小手臂轻轻压在他脖颈上。 徐青绝望了,他不敢置信那个如小白羊般无害的少女,既然是来自阎罗殿的勾魂使者。 在他发出临死前最后一丝求饶,手起刀落,青蛇儿俏脸依旧是那么的平静,剔骨刀已经狠狠扎在了徐青的眉心上。 没有哀嚎,没有挣扎,只有扑哧一声的鲜血溅了青蛇儿满脸。徐青,这个夫子庙李涛的头号打手,就想喧嚣的尘土,回归平静落地无声。 “俺,俺的亲娘嘞,这丫头还是人嘛。”黑汉子自言自语道出心声,这时青蛇儿拔出剔骨刀站起身,七个小弟有心替老大报仇,却手脚乏力不敢动弹。 直到青蛇儿转身,俏脸寒霜的可怕,七个人下意识的瞧向黑汉子,动作整齐的把钢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喂,喂,俺说,俺说你们这是演的哪一出,俺是无辜的,你们不要这样对俺啊。”黑汉子惊慌失措道。 他算是彻底栽了个跟头,一个不慎,被人家给拿下了。 不过这也不能怪他,谁知道七个孔武有力的汉子,眼见自己老大被个娇滴滴的小丫头给宰了,不嚷嚷着去报仇,反而动了挟持人质的念头。 “俺说,大妹子,啊,你别过来,不带这么玩人的啊,俺,俺跟你是一伙的啊。”黑汉子这会是欲哭无泪了。 平常被挟持的人质都是劫匪叫着“不要过来!”。 可是到了他的身上,眼瞅着青蛇儿毫无顾忌的如死亡阴影般慢慢过来。压在黑汉子脖颈上的钢刀越发沉重,急的他连骂娘的心都有了。 “俺说大妹子,你退后,等俺脱身了你在过来行不?” “诶,大妹子,你不能这么不近人情了,俺求你了,你不要过来了,俺怕。” “俺说,大妹子,你这心是不是肉长的啊,俺好心好意来传个话,你不能对俺的生死这么草率吧。” “得了,俺算是看透了,你们这些城里人都是坏心眼,俺还不如跟着马贼讨活了。” 黑汉子喋喋不休劝着青蛇儿不要靠近,挟持他的七个汉子也乐得不费口舌连连退后。 忽然,黑汉子停了声响,肃脸正色,鸳鸯脚连踢左右两人裤裆。等那两人突遭重击弯身痛呼,他双指夹了个刀片在脖子上的钢刀一弹,应者那声崩响,他探身如狸猫翻纵,险之又险算是脱了这身刀兵之害。 与此同时,青蛇儿也动了。 她身子娇小,动如其名,手中剔骨刀如厉鬼缠身,绕到一个汉子身后直接刺在他眉心之中一刀毙命。 其它人这时被鲜血刺激的回过神来,望着那血泊中的青蛇儿愤吼一声,扬刀,额,扬刀往前一丢,六个人,其中两人捂着裤裆,连滚带爬既然朝门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逃离。这等神速,恐怕就是小马庄颐养天年的张小剩看到,都自愧不如。 一屁股坐倒在地,黑汉子望着逃离的六人嘿嘿傻笑。待喘了几口粗气,他转过头乐呵呵道了声“丫头,俺....”双眼忽然瞪的老大,就见那青蛇儿把老屋里的烂椅子木头堆在一起,掏出火折子鼓着腮帮子吹起。 完事了把屋里干草一点,星星之火眨眼的功夫越演越烈,整个屋里弥漫着浓烈的黑烟。 瞧见青蛇儿放火之后从容离开了老屋,黑汉子忙跟在后头追了过去。 两人轻车熟路绕过巷子,大火已经彻底淹没了老宅子。 “丫头,俺叫劳保,瞧你这把式杀人放火着实利索,怎么着,不如干马贼吧。哥哥我有门道,城外观风口...” “嘿,丫头,你走慢点,俺,俺还得带你回去找苏洗玉那娘们交差了。” 第一百一十五章;九儿 关城西河通径大渡口那边江河,划分全城,共有四桥屹立。 年代最久的是西河桥,建造于大宋朝那会。 最奢华的是三里桥,傍水依风,不但县衙建造在那边,关城六成以上的富贾人家都住在那边。 至于东桥洞,这是片百姓不愿提起的地方,事情原由得追溯到九年前高县令上任那会。 然而漫水桥,其实就是百姓不愿勾起那段不堪回首的记忆,通过募捐在夫子庙那边建了座低梁桥。 漫水桥,之所以谓为“漫水”,此桥乃是用厚木圆桩以三尺为距离打在河底,上面在用八根铁索贯通两头,之后以石板铺垫浇以泥水。 这座桥建造了差不多有六个年头,刮风下雨被淹没置顶,却从未出现松垮迹象。后来城里一些有钱人不愿出钱铺路建桥,就拿些碎银子投在漫水桥加固水下底桩,到如今漫水桥成了关城百姓心中的基石。因为临近夫子庙,靠河岸,周围渐渐多了商贩挑担货卖,成了一处人声鼎沸的闹市。 布老九,他是布老虎幼年的玩伴,无父无母,吃百家饭长大。为人忠厚老实,天生神力,仅仅十六七岁上下,已经生的虎背熊腰,较之一般壮汉更是多了几分魁梧。 早年布老九靠着双膀子力气,常常去城外十里亭砍柴拿来城里贩卖,那里的干柴经久耐烧,布老九的生意一直不错。可惜近两年城外马贼越加肆虐,布老九去年出城险些被拉进山林落草成寇,于是他抛了长久生意,开始已下河捕鱼为生,做起了漫水桥周遭庞大的鱼贩商人之一,日子勉强也算过得去。 今早布老九穿着夏月短褂,背着大筐子鲜鱼从西河来到漫水桥,这家伙天生神力,七八岁就能锤死野猪,长大了更是得了身“铜皮铁骨”寒暑不侵。 如今已到腊月,冬雪凄寒,常人添着一身棉袄不嫌暖和,这厮穿着麻布短裤裹着短衣,露出一身扎结的肌肉端是给人“异类”的感观。 背着下河三天打来的鲜鱼,布老九从西河到漫水桥,打照面的人凡是家里年货尚未备齐的,总要叫停他买上两条鲜鱼回去。等他到了漫水桥,筐子里的活鱼只剩下两成不到,还没等他吆喝,熟客一拥而上,把剩下的活鱼买个一干二净,直瞧的周围鱼贩艳羡不已,却没生出丝毫嫉妒。 开玩笑,同行相嫉,不错,的确有这个理儿。可是对于布老九这种怪物,谁也生不出那种心思来。 就拿这腊月寒天来说,鱼贩手中的货都是秋天的存食妥当放好,然后拿来这个季节贩卖。毕竟西河那片水道水势平缓,结了薄冰,你让谁去给你捣鼓活鱼来? 常人万万是没那个本事,放在布老九那边就不行了。 这人山里是棕熊,敢跟豺狼虎豹拼膀子上的力气,放在水里就是蛟龙,他的人生仿佛就是为了打击一切猎户、鱼贩。偏偏他为人忠厚,也知道生存不易,通过别人点拨,哪怕赚的少点,每次打来的活鱼不过满满一箩筐,到不至于让没了生意的鱼贩同仇敌忾将他驱逐。 跟旁边鱼贩一边闲聊,布老九笑呵呵把怀里铜钱给数了遍。 那鱼贩是个五十多岁的小老头,双手搭在袖子里,瞧着乐呵呵数钱的摸样,哀声叹道“小九啊,我说你这孩子也不知道真傻还是假傻,咱们这行当里,每条鱼每斤三文钱,除非整条鱼,否则鱼头、鱼胆、鱼籽另算。” “你可倒好,一条活嫩嫩的鲜鱼初时卖五文,的确是这个价。可是到了后头那些三姑六婆一唠叨你就心软,每条鱼贱的两文,我说你小子这么讲人情,等下趟过来,一箩筐鱼以三文钱让我如何?” 小老头眼巴巴瞧着布老九,这个所谓的傻小子朝他笑了笑,把铜板倒进黑布袋子拧上纽扣,背起箩筐就朝漫水桥另一头走去。 这可把小老头弄懵了,追上去抓着布老九衣角,他急切道“九儿啊,夏叔平日里对你不错吧。反正你这鱼食搁哪都是卖,要不这样,以后你打来的鱼食只要捎个信,我亲自带着钱去西河接货,都省得你跑过来一趟如何?” 挠挠头,布老九为难的站在那左右不定,夏老头以为快要说服他了,正要在晓之以情,没想到一股子腥味扑面打来,一条活蹦乱跳的草鱼被布老九拧着推到他怀里。 “呵呵,夏爹爹,这条鱼我请你,呵呵...” 把草鱼塞进夏老头怀里,布老九背着箩筐上了桥。 把怀里的草鱼拧起来瞧了瞧,夏老头又打量了几眼布老九的背影,不由摇头笑骂道“真是个傻小子!” 布老九傻吗? 当然不傻! 他这人不聪明,也不爱动心思,却有个特点就是“盲目”的听话。 只要跟他亲近的人,布老九愿意相信他,不管那人说好的还是坏的,布老九都愿意把他的话牢牢记在心里,这,都要归功于布老虎。 小时候布老九无父无母常常遭人欺负,布老虎帮他护他,小时候他神力初显,被人拿来利用,布老虎教他斥他。在布老九的思想里,布老虎就是他的天,他的地,他不会害自己,他是真正为他好的人,有他在,自己永远只要听之信之,布老九感觉很满足,很喜欢那种感觉。 可是五年前,布老九站在桥上望望苍茫的天空,忍不住浓眉大眼中划过几丝惆怅。 布老虎死了,被马贼杀死了。 当知道这个噩耗,布老九第一次怒了,他就像头暴怒的棕熊,提起柴刀出门要为布老虎报仇。 可是在看到凄婉以泪洗面的丑娘,还有一夜之间鬓生白发的秀才老爹,他想起布老虎曾经说过,他要让丑娘过上幸福的生活。 既然这是布老虎的目标,如今他死了,布老九继承了这个目标重新打起精神活了下来。 漫水桥上,布老九行至桥尾,瞧了眼百步开外热闹的夫子街。 他脑海中显现出一个少女的倩影,她叫豆芽,跟她娘亲在桥南摆了个豆腐摊。她是布老九喜欢的人儿,长得不漂亮,人却很好。 豆芽比布老九大一岁,常年跟娘亲操劳豆腐摊见闻看的多,心思也就灵活了起来。 布老九人很好,这个愣小子的心意她也知道几分。 女儿面薄,豆芽未坦露心迹,却把布老九当做自己男人。 像布老九卖鱼,以前这愣小子每天来卖,抢走了其它鱼贩不少生意。豆芽听到风声,让布老九以后隔三岔五过来卖次鱼,避免了一场不必要的冲突。 在就是夏老头的有意垄断,这事儿豆芽也早有预料,城里到处都是菜市场,哪里都能卖鱼。西河距离漫水桥又隔了三五里路,布老九年复一年在这搭着,不知根底的肯定以为这小子犯愣,遂起了承包的意头。 自己男人的过活轻松点,豆芽也乐的。 可是在往深里想想,布老九把鱼货转给他人卖,那人势必卖的价格偏高。到时候行当里人定生不满,这些鱼贩大多都跟地痞无赖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追根溯源最后统统找上布老九,这可是个大麻烦。 所以今天布老九听了夏老头的收购,宁愿舍弃一条送给豆芽的草鱼,也不愿意应承下来,就是出于这个考虑。 背着箩筐,布老九走在夫子街上,他今天来主要是为秀才老爹家里添点年货。 等箩筐装满干货,布老九就朝同南巷子那边走去。 “咦,那边?李,李茂山!住手!” 布老九忽然目眦俱裂,暴吼一声。 第一百一十六章;今非昔比 漫水桥,布老虎驻足在桥头张望,他身边站的夏老头继续道“虎娃子,不,呵呵,现在是布员外了。老九现在肯定去夫子庙了,老头子我亲眼见到的。” 靠桥而立的马车上,叶毛翘着二郎腿,手里提着大草鱼懒洋洋道“谅你这个老头儿也不敢耍花招,老子先给你提个醒,你若是敢害我们白跑一趟,嘿嘿...” 夏老头忙摆手道“不敢,不敢,小的知道了两位哥儿的身份,哪还敢在耍什么心思。” 原来就在半个时辰以前,布老九前脚卖完鱼去了夫子街,后脚布老虎便来到了桥头。 当时赶车的马夫到了地方,伶俐的开始着手打听布老九的下落,这夏老头是周围鱼贩中的老滑头。见着这么一伙人来这,他只道是外城哪户富贵人家,听说了布老九的神力,故而相邀入门当护院。 要说这事以前还真没少发生过,不过都被布老九婉拒。 在布老九的心中,他这一辈子就听布老虎的话,布老虎曾经说过做人就得做那人上人,他没那个运道,也不会寄人篱下,做那护院门童之流。 夏老头是见过那副阵仗的,以为眼前人也是来邀请布老九投效门庭。所以大放厥词,道言自己跟布老九的关系如何亲热,甚至吹嘘到最后,把那条大草鱼给搬了出来,说是布老九亲自孝敬过来。 布老虎的人不知道真假,给了夏老头五十文的大明宝钞,得了好处,夏老头心花怒放,偏偏又贪心不足,故作忸怩,盼着多捞些好处。 只是他没想到自己打交道的马夫其实是马贼,待看透了这不入流的伎俩,怒不可遏当场撸起鞭子作势要打。 这时候,窝在车厢的布老虎看准时机终于现身了。 布老虎五年前跟布老九没少在西河摸鱼,然后拿去漫水桥贩卖,是故跟那里的鱼贩大多都挣了个脸熟。 恰巧,这夏老头正是其中一个,要说当年,这夏老头就是如今这副耍滑偷奸的个性。有时候布老虎碍于他在这片地头上说的上话,不好来横的,于是,啧啧,没少拉着布老九在他鱼筐里撒尿。 这会儿,布老虎原想趁着得志张扬对他稍作惩戒,可是毕竟打了好几年的交道,人家当年对他刻薄,可看在他兄弟俩年岁尚轻的情况下,也没少明面上做着照应。 于是布老虎现身制止了手下人,跟夏老头打了个照面叙叙旧,对方也算识时务,将布老九那条草鱼算作赔礼,这事布老虎也不打算深究,就此揭过不提了。 叶毛把手里草鱼丢给后头的弟兄放在篮子里,这会桥头上的人越聚越多。 这金顶儿马车也不是谁都能坐,普通老百姓见了大感惊诧,纷纷过来围观,其中既然还有些许鱼贩认出了布老虎。 左右象征性的抱拳问候了几声,布老虎如今身份地位都跟往年不同,以前那些鱼贩他要费尽心思打交道。如今只是客气的颌首笑了笑,那些人受宠若惊的奉承,布老虎表面上神色如常,这内心嘛,早已心花怒放,志得意满。 唠叨了老半天,瞧瞧日头已经过了正午,车厢内的肖如梦按捺不住了。昨晚听说要来城里,他可是连早饭都不吃,等着跟布老虎下馆子。 如今他从车帘瞧得布老虎众星捧月,被吹嘘的喜上眉梢,心中郁闷是小事,这五脏庙在不祭上几番,可就有些受不了。 跳下车,肖如梦摆足了架势来到布老虎身边,周围人瞧他装扮阔气,自惭形愧让过了道。 耳边轻语了几声,布老虎瞧他满脸的委屈,遂朝夏老头他们抱拳道“各位,今儿虎娃子难得回家尚未踏门,不如就此别过。等后天,虎娃子安顿好手上活当,定大摆宴席,请各位叔婆大哥赏脸,痛痛快快述上一宿。” “好说,好说,虎娃子今儿富贵还乡不忘咱这些老旧识,呵呵,夏老头我,到时候定然第一个找你去唠叨。” “不错,不错,虎娃子有今时这番光景,还不忘咱们这些穷酸货,仗义,真仗义。” .... 左右阵阵赞扬声,布老虎客气的朝他们一一抱拳。 转身,他朝赶车的马夫瞧上一眼,那人赶忙上前,就听布老虎道“这漫水桥不能行车,你带着三个弟兄把东西送回西河土地庙。” 马夫点点头,回身去张罗。 布老虎又瞧了眼满是期盼的肖如梦,莞尔笑道“你小子手上还有钱吧。” “有得,有得。”肖如梦忙点头道。 “成,你自个挑两人,先去找个酒楼点几个菜,吃完之后备桌酒席,差人送到土地庙,你在想干嘛就干嘛去。” “得勒!”肖如梦如同出笼的鸟儿欢快应着声,便随意找了个人同行,就朝城里最名贵的酒楼奔去。 等左右只剩下叶毛还有五个伴随,布老虎笑着问道“你不回去见见你那舅爷?” “不去了,不去了,咱想先去瞅瞅那个小九儿。”叶毛懒洋洋道。 布老虎点点头,跟夏老头他们打个招呼,领着手下,大步昂首,上了漫水桥,朝夫子庙那边行去。 等他的身影渐渐行远,周遭看热闹的人悉数散去,只剩下鱼贩夏老头跟几个相好的驻足盼望。 良久,等不见了布老虎踪影,夏老头回到自个的摊位旁,瞧那摆放整齐的死鱼死虾,一脚踹了个干净。他旁边正要问价的老妪怒道“你这人作死啦。” “去你娘的,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跟谁说话?”夏老头怒着眼眉道。 那老妪不屑道“不就是个卖臭鱼的嘛!” “滚,打今儿起,老子就回家陪孙子,就教那小崽子坑蒙拐骗偷,虎娃子打小就是这方面好手,瞧见没,这才混了几个年头?四马开道,奴仆成群,这五十文的宝钞,还是他手底下马夫给赏的。” 夏老头抖擞着之前马夫问路给自己的宝钞,也不顾周围人好笑的摸样,别着双手迈起步子就朝回赶,这操劳了大半辈子的摊位,还真就此没了搭理。 ....... 熟悉的味道,熟悉的闹市,欢畅的笑容,喧闹的吆喝声。 布老虎背负着双手,身边跟着叶毛等人安逸的走在夫子街上。 五年前,那时候布老虎不过顽劣孩童,他依稀记得,张记米庄旁捏糖人的小贩,将古往今来大将凭着一双手给栩栩如生捏了出来。当时布老虎最喜欢混世魔王程咬金,不是喜欢他的纵意癫狂,而是这糖人需要更多的糖汁来浇灌。 如今以他的身份,跟那混世魔王何其相似,就是那幼时憧憬的美好,也能唾手可夺。 走在熙攘的大街上,这一刻,布老虎心里有种莫名的情愫萦绕着。 今非昔比,如今他...还有什么追求。 啪!啪!啪! 走至街尾靠南巷口,那边围聚着大批百姓驻足不前。 布老虎听那里面传来的声音,好像是挥鞭敲打声。 叶毛这会起了兴趣,抛下布老虎快步去瞧个热闹。 伴随的五个马贼有心想瞧上几眼,却不能擅离职守,只能跟在布老虎身后。 “得,咱们也去瞧瞧吧。” 布老虎扬扬手,脸上挂着浅浅的笑意朝人群那边走去。 没走两步,他的笑容忽然凝固了。 布老虎双眼满是不可思议,只是一刹,他就像愤怒的狮子,从身边马贼腰里抽出皮鞭高举,怒吼道“给老子把那人绑了!” 第一百一十七章;有点邪乎 怒发冲冠! 布老虎感觉自己的心肺都快气炸了,整个人好像身处在熊熊烈火中,让他理智被滂湃的杀意给彻底淹没。 先前人群涌动,微微露出一丝缝隙,就是这么刹那的功夫,布老虎看到令他如癫似狂的一幕。 身边五个马贼不知所以,他们不知道布老虎要自己抓什么人,这么热闹的大街,不可能把所有人都给抓起来吧。其中一个马贼都在考虑,自己是不是快马加鞭回寨,告知横岭那边的人抽出几百人来攻打县城? 布老虎没给手底下人琢磨的时间,扬起马鞭,他奋力一扯把员外袍上的纽扣拉开。一步三跨,如发狂卧石的狮王般,他持鞭冲入人群,靠着蛮力,既然硬生生挤进了内围。 “老...老九!” 布老虎怎么也不敢相信,眼前一切既然是真的。 同南巷子口李记茶楼外,拴马的木桩,有个汉子被捆绑在上头。 他上身赤裸,下身穿着条血迹斑斑的短裤,脖颈被人用套马的绳索绑的严实,手脚、小腹,更是用铁索缠的紧密。 如今这汉子身上鞭痕累累,触目惊心。 脸上更是青肿不堪,饶是如此,布老虎依旧一眼就认出他的身份。 “老九啊!” 布老虎抛了皮鞭,飞奔到汉子身边将他抱在怀里痛哭。 布老九,这个名字在布老虎心中是一辈子的烙印。 这是他最疼爱的...弟弟。 他为了布老九,能抛却生死,独自面对牛犊子大小的野猪索命。 布老九为了他,能奋不顾身,用肉体之躯,硬生生把自己拳头砸烂了,救布老虎于危急之中。 儿时饮河戏水,月下嬉闹。 他说“老九,看见那月亮没有,迟早有一天,我要做人上人,俯视众生。” 旁边的他瓮声说“哥,那我就做那群星,永永远远伴随着你。” “不,咱俩是兄弟,有难同当,有福同享,我布老虎能拥有的,就是你布老九的。” 当时布老九回了句话,纵然过了七八个年头,布老虎记忆犹新。 他说“哥,我就想跟在你身边,听你的话,这就是老九的快活,其它的我不想要。” 布老九幽幽的醒转过来,他脑海中依稀有个身影在萦绕。 他以为是幻觉,可是真的...他真的希望是真的。 “哥?是你吗?” 布老九声音嘶哑道。 布老虎见他醒来,激动满怀道“老九,老九...” “哥,你...你不是被马贼杀死了吗?哦,我知道了,这一定是阴曹地府,哥,我对,对不起你,我没听你的话,又被山麻子给欺负了。” 因为脖颈套了绳索,布老九说话很是吃力,几句话的功夫,他的脸色憋的通红,加上满脸青紫,布老虎瞧得心都快痛死了。 “叶毛,叶毛,拿刀来。” 一道身影从诧异的人群中奔了过来。 叶毛来到布老虎身边蹲下,手腕一抖,寒光四射,捆绑在布老九身上的绳索悉数被割断。 失去了禁锢,布老九身子一歪,倒在布老虎怀中,气若游丝。 “老虎哥,小九只是些皮外伤,不打紧。”叶毛替布老九看了伤势,担心布老虎着急,忙说道。 点点头,布老虎脸色铁青的站起身,回转过身,就见到李记茶楼门口摆放了把椅子。 椅子上坐着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他裹着一身青白色的细袄子,满脸都是密密的麻子,眼窝深陷,眼眸多血丝赤黄,典型的纵欲过多,被酒色掏空了身子的纨绔子弟。 这个麻子脸,布老虎微感觉有些眼熟,只是细细一想,他沉着脸,从牙缝中挤出声音道“三麻子?” “大胆,臭小子,你敢侮辱李老大,作死吗!” 麻子脸身后有三个头戴青皮帽的小厮,其中一个狐假虎威的瞪眼怒喝。 布老虎正眼都没瞧那小厮,这会儿功夫,他带下山的五个马贼从人群中挤了出来。 这五个人都是心思活络,脑袋爱转悠的精细人。 他们见布老虎表面脸色如常,眼眸却紧盯着前首那个麻子脸,捏着手骨作势向前。 那麻子脸,就是曾经调教丑娘,被布老虎吓趴的李茂山。 他似乎有所依仗,也不惧那五个上前围上来的随从。 眯眼打量了会布老虎,他忽然若有所思,惊诧道“你是布老虎?” “给我绑了!” 布老虎见他认出自己,冷笑说道。 李茂山还正在纳闷中,眼前一黑,五个身影冲上前来,瞬间,他感觉小腹遭到重击。身子骨顺势前仰,待回过神来,他只感觉浑身酸痛,倒在地上,脑袋被人用手抓住头发提了起来,仰面一看,布老虎正似笑非笑居高临下看着他。 “你,你,来人啊,给我把他们杀了,全杀了!” 李茂山在地上挣扎的嘶吼。 回应他的是连串的呜嚎,就见他身后三个小厮,既然被布老虎一个“随从”给轻易放倒,此时那人正双臂环抱,如铁塔屹立当场。而在他脚旁,三个小厮倒在地上一动不动,仔细瞧瞧,就会发现他们气若游丝,双手双脚软绵绵的呈大字张开,恐怕就是救活了,也成了个没用的废物。 “你,你,布老虎,你想干什么,你,你知不知道老子现在的身份。你敢动我,信不信走不出这条街,就被人大卸八块。” .... 布老虎任李茂山痛骂恐吓,一个心眼伶俐的马贼把门槛旁的椅子给他搬来,布老虎屁股刚落座。后头就有人在他耳边轻语道“老虎哥,街尾那边来了批人,好像是冲咱们来的,恐怕不是善茬。” 点点头,布老虎翘起二郎腿眯着眼。 没过半盏茶的功夫,看热闹的人群外响起纷扰的吵噪声。 就见人群分开条岔道,二十多个手持棍棒的地痞无赖冲了进来,把布老虎给围了起来。 “就是他!” “周,周哥,救我。” 被人踩在地上的李茂山瞧着来人,仰起头,好像只公鸡打鸣嘶叫了声。 这时地痞中走出一个黑瘦尖嘴的汉子,他瞧了眼被人死死踩在地上的李江哲,眼神就停在布老虎身上在也没了动弹。 “敢问阁下大名,走的是哪条道上的兄弟?” 黑瘦汉子试探性的抱拳问道。 布老虎环抱双臂眼皮都不带抬下道“上前报名!” “啥?” 黑瘦汉子有些诧异道。 “老子问你姓名!” 布老虎忽然怒眼瞪圆道。 黑瘦汉子被他威势吓的一个哆嗦,情不自禁顺口就道“在,在下周流,跟的是夫子街李爷。” “李爷?”布老虎想来想去对这个人名没过多印象,周流见状,起了丝狐疑。 他初时本在隔条街的饭庄吃酒,听底下人说李茂山被人给揍了。 这李茂山是他收的一个小弟,看在他家境还算殷实,对自己十分恭敬,也就仗为心腹。 前天他就听说李茂山对夫子街一个买豆腐的打杂有着几分意思,这人是个色中饿鬼,周流知道他的性格。在了解那户人家没多大底子,也就任他胡来,没想到这会闹出大动静,周流是个谨慎性子。打眼摆出阵仗,瞧布老虎面色无常就知道此人来头不小,要知道在关城混生活,没有眼力劲那是决计上不了位的。 倒不是这里富贾豪门居多,而是城外窝着那么几伙马贼。 这马贼穷凶极恶,杀人不眨眼,各个都是朝廷通缉的要犯。 他们这群聚拢的地痞流氓小打小闹还行,得罪了那群爷,那下场,啧啧... 别看周流只是夫子庙李涛底下一个小头目,在一年前他还是个跑腿的小厮,全赖自己老大得罪了某个寻花问柳的马贼被当场捅死,借而上的位。之后他顶头大哥也就是李涛得知了此事,打听了底细别说追究,那可是亲自备了三车酒肉出城给那家马寨赔礼道歉,这才把事情给盖了下来。 原本周流见布老虎威势霸道,顺着声报了自己名头,没想到对方既然不知道夫子街李涛的名头,这事,就有点邪乎了。 第一百一十八章;杀死他 地痞流氓,马贼山匪。 两者都是为百姓不耻的恶人,但是当恶人碰上恶人,谁更恶,谁就是行当里的王。 地痞流氓纠纷闹事,却也在朝廷的管制下被收拾的服服帖帖。 马贼山匪不然,这些都是刀口舔血的恶贼,目无王法,杀人不眨眼,是朝廷剿灭的目标。 在马贼眼中,在厉害的地痞流氓跟普通老百姓有区别吗? 没区别! 你听话,老子心情好,留下货物,你可以拿着命滚蛋了。 横?仗着有几个把子兄弟跟老子挺腰板?成,那你可以去死了。 这就是马贼! 布老虎了? 他是观风口马寨的大当家,道上鼎鼎有名的黑心老虎,如果说的简单点,他就是马贼头子,一个手底下有无数小马贼效力的大马贼! 李涛这个人,说实话,布老虎对城里那些地痞流氓根本看不上眼,真刀子见血后,在横气的流氓跟普通老百姓有什么区别? 就是这个理儿,白马帮从不把挑衅的李涛放在眼里,任由他在夫子庙巴掌大小的地头上蹦跶。 而布老虎也就是抱着不在乎的摸样,让周流越加的狐疑了起来。 “敢问这个小哥走的是哪条道,如果兄弟之前多有得罪,不如移驾溢香饭庄,小弟当陪酒谢罪。” 周流再度放下身段客气问道,这也是他最后一次试探,如果对方真的没听说过夫子庙李涛的名头。这样的角色无非两种,第一种,这小子是个外城的愣头青,仗着有几分家境跑到关城作威作福。 如果布老虎真的是这样身份,周流心里暗暗打定着主意,回头就召集人手,夜里他不给这人点颜色瞧瞧,他还真不知道马王爷有几只眼。 当然,周流是个谨慎人,无论是先天性格使然,还是在见到自己大哥的惨死。他还是做了最坏的打算,假如布老虎是城外哪家马寨的人,自己老大李涛在城外马贼圈子也算混个脸熟,如果这人不知道名儿,除非是马贼里头当家做主的把手。只有这样的人才不会对他们这些小打小闹的地痞无赖上心,至于这个想法,仅仅在周流心中划个影儿便被他一笑而过。 开什么玩笑,城外七家马寨当家的掌权,哪个不是成名于十来年前。 布老虎虽说摸样看起来成熟,气势也颇有威仪,可这眉宇间的乍显的稚气,分明就是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就是打死周流,他都不相信天上飞过的鸟儿拉泡屎,放在这么多人头上不砸,偏偏挨自己脑门上了。 五年的磨砺,布老虎看人的眼力还是挺不错的,周流的这样的小地痞心思他一眼看不出个通透,七八成总是有的。 本来布老虎犯不着自甘下乘跟这种小角色计较,偏偏十步开外,被人踩在地上的李茂山昂起脑袋,奋声怨毒道“周哥,你不要被这小子耍了,我认识他,他就是西河那边穷叫花生的崽子,这身行头肯定是找谁借来的,糊弄人来着。” 这李茂山对自己大哥还是有着几分了解,一言道破布老虎的“身份”,同时给周流灌了剂添鸡血的大补汤。 像被踩了尾巴的野猫,周流闻言炸了起来,脸色憋的通红,指着布老虎骂道“他奶奶的,跟老子装大尾巴狼,行啊小子,兄弟们,给老子动手。” “谁,谁敢动我哥,我,我跟他拼了!” 一道急促的声音从马桩那边传来,布老九从叶毛怀里爬起,他锒铛了几个步子,稳住身形冲到布老虎面前展开双臂。被人揍的满是淤青的脸上划过丝暴虐,布老九狰狞的怒视周流等人,大有一副搏命的架势。 熟悉的背影,在布老虎眼前构建成一道伟岸的大山。 心中一股难言的激动,布老虎深吸了几口气都按捺不下来,嗓音有些颤抖道“老,老九,你有伤,先退下。” “不行!哥,你别怕,今天老九就是死了,也不会让你受到半点伤害。” 布老虎“.....” 布老九先是听布老虎嗓音有些颤抖,以为他被周流给震住了,这会见他没了声响,忙道“哥,你快走,他叫周流,是李涛那个混混头子的人,他们无恶不作,你快带着老爹还有姐姐离开城里。” 喊了半天,布老九没听到布老虎应声,反倒是叶毛蹲在墙角嗤嗤发笑,连着周围五个伴随都忍俊不禁低笑了起来。 周流这会肺都气炸了,一巴掌抽在自己身边小弟脸上怒骂道“你他娘的给老子杵在这好看吗,给老子上,老子要他们一个个都竖着进街,横着出去。” 几个小地痞回过神来,抄着棍棒,三五成群就朝布老九打去。 布老虎眼见布老九就要冲上去迎敌,担心他受伤,忙起身按住他肩头绕过前。 “统统给老子住手!” 一声低吼,布老虎倒八字竖眉怒视。 强大的威势从布老虎身上席卷而发,直打周流等人脸面。 这些个小地痞仿佛见了恶鬼般,吓得一个哆嗦,坐倒在地。 就是周流都有些架不住腿脚打颤,后退了几步,良久不见叫嚣。 早在四年前,那会布老虎跟陈大柱下山打食,他听的最多一句话是“跟兔子戏耍的猛虎迟早会变成兔子,而跟猛虎敢于玩命的兔子,总有天它将成为猛禽。” 当年为了让布老虎深刻体会这句话,陈大柱没少放他跟最狡诈的小贩打交道,跟最难啃的镖局硬碰硬,这么多年下来,布老虎几次险死还生,如今他就是只麻雀,也被磨砺成翱翔的猎鹰。 反观周流等人,他们打交道的大多是老实的市井小民,这是群温顺的绵羊,他们有家有业,只能将反抗潜藏在骨子里默默忍受,这也就纵长了周流他们的气焰。长久下来,这股子气焰就像烛火,看似张扬,实则不堪一击。 一头野狼的追随者,同样是野狼。 绵羊在狮子眼中,永远只是食物,而非伙伴。 瞧得周流等人的不堪,布老虎连惩戒的心思都淡了,他大步流星走到周流身边。 周流吓得脸色发白,想要转身逃吧。 他不是丢不下这个面子,而是这腿脚...唉,实在迈不出力气。 “你,你想干什么...” 布老虎一把按住周流的肩头,从怀里掏出一枚巴掌大的令牌给他瞧了眼。 这令牌用锻铁打造,正面浮雕着虎头狰狞,背面刻着三字“观风口”。 布老虎喜欢听戏,特别是天子出巡,见了地方官,只消露出皇宫令牌,那些官员莫不俯首下拜。 从这里面得到了灵感,布老虎差人打造了“老虎令”。 老虎令就是他布老虎的象征,见令如见人。 令成当日,布老虎专程让横岭那边的人过来瞻仰,不消天把的功夫,老虎令就在道上传扬了开来。 今天,布老虎有意学那皇帝老子的摸样显摆一番,可惜.... 周流发挥这充分的想象力,惶恐的以为布老虎要掏出匕首,给他来记狠的。 眨巴眨巴眼,周流瞧着那牌子傻眼了,倒不是他认出这玩意代表的意义。而是这牌子跟他想象的匕首实在有些出入.... 好半天,周流回过神,勉强挤出丝笑容道“这位小哥,你是想托我把这个烂牌子,不,是古董,卖个高价钱吧。我知道,我明白,这次弟兄多有得罪,等会定当派人送上孝敬。” 周流说完,还不忘抛个“我懂的”眼神。 他知道这次肯定是栽跟头了,就凭那份自己老大李涛都没有的气势,周流猜测布老虎定是登州城里出来的大人物。 这会他掏出个牌子亮出来,混道上的有个叫“过手”的规矩。 意思大概就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己砸了同行的招牌,如果这人得罪不起,对方碍于道上情分不好追究,可也不能白白被欺负了不是? 对方这时就会亮个随身物件给你过过手,比如说一块玉佩,那你下次见面的时候,必须得奉上件十倍价格的玉佩,这事也就算揭过不提了。 布老虎跟周流不是一个道上的人,可这规矩各行各业都行的通,他自然晓得。 郁闷的叹了口气,布老虎把令牌翻过身来,亮出后头“观风口”三个字。 周流这下又懵了,倒不是吓的,而是急的。 一个地痞无赖你能要求他识多少个字? 况且在这北方更是彪悍风气盛行,周流如今当上个小头目这才找了个算命先生,学了自己的姓名就两字。要说其它字,他看起来还真有些晕的慌。 这厮愁眉苦脸,暗道过手之后翻牌子莫不是对方想翻脸? 可是道上没这规矩啊! 不对,在他的想法里,布老虎是从登州城里出来的大人物,那边的规矩,可能要跟关城这种小地方的要多上几层意思。 想了想,周流试探问道“这位兄弟是否有啥不称心的地方?如果是的,兄弟尽管说出来,小弟我一定办到。” “唉...” 深深的叹了口气,布老虎那点摆谱的意头,彻底被周流几句话轰的烟消云散。 叶毛在远处看出端倪来,上前跟周流谈了几句话。没过多少功夫,叶毛叫了个三年前入寨的马贼过来接话,后来那马贼又找了个两年前入行的,弯弯绕绕,直到布老虎七个人里身份最低,也就是三个月前加入马寨的“新人”终于跟周流沟通上了。 当知道那位“新人”的身份,周流吓得魂飞魄散,低着脑袋甚至不敢在看布老虎他们。 瞧这厮确实吓得有些不堪,布老虎失了跟他计较的心思,摆手不耐烦道“好了,你小子可以滚了,以后不要让老子在看到你。” “是,是...” 周流忙学小鸡吃米般点头哈腰应承下来。 他手下人这会也瞧出名堂来,在周流一个眼色下,悉数退的一干二净。 眼见事情就要解决完了,李茂山还被人踩在地上,他挣扎了几番,瞧周流貌似被布老虎给“诳”住了,忙大声喊道“周哥,你不要相信那小子的鬼话,他就是个骗子,一个狗仗人势的骗子,你快点救我起来啊。” 好不容易要从布老虎眼皮下脱身的周流,差点气的没跳起来骂娘。 他回过头正巧对上布老虎满含深意的眼神,情不自禁打了个哆嗦,忙来到李茂山面前作打。布老虎幽幽的声音忽然传来道“这人的命我要了,没问题吧。” 堪堪停住悬在半空的巴掌,周流忙应承道“没问题,没问题,这位兄,不,好汉的要求,小的绝无二话。” 想了想周流感觉有必要补充道“好汉爷,同南巷子我那有个据点比较隐秘,要不?” “不用了,你派些人去外围守着,等官府那边派人来,把这块牌子亮出来。”布老虎面无表情把老虎令抛了过去。周流打了个激灵,差点没扑身落地接过那块铁牌子。 胆颤心惊的把老虎令抱在怀中,周流就像抱着自己的相好,捂的严实,生怕春光外泄被人得了便宜。 这会儿功夫,李茂山就是个傻子也知道事情有些不对劲,他昂起脑袋,就像挨宰的猪啰般嘶声道“周,周哥救我啊。” “老子,老子去你娘的,老子认识你吗!” 一脚踢在李茂山的嘴巴上,把他两颗门牙踹了下来,周流顾忌多,生怕被李茂山拖下水,索性把他嘴巴弄烂,跟布老虎躬腰作别,忙出去召集人手把夫子街附近看管了起来。 处理完这个小插曲,茶楼旁的人是越聚越多。 布老虎大马金刀坐在椅子上,身边布老九鼻青脸肿走过来,朝布老虎上下瞅了老半天,怯声怯气唤了声“哥!” 微做颌首,布老虎看着狼狈不堪的布老九,又看了看被人按倒在地的李茂山,心中乍起了个想法,于是他厉声道“老九,李茂山打你为什么不还手!” “我,我..” “以你的力气,就是头蛮熊都可以斗上一斗,他李茂山这几个人还强的过熊瞎子?”布老虎咄咄道。 布老九支吾着不知如何应对,布老虎生铁不成钢的叹口气,忽然瞧见马桩靠右十步,有个豆腐摊。桌椅歪斜,地上更是一片狼藉,布老虎忽然想起布老九的心上人豆芽,好像操的就是豆腐摊的生意,于是他问道“老九,小豆芽了?” 这句话刚出口,布老虎就知道自己计划成功的一半,布老九怒目圆瞪瞧着李茂山,一双眸子仿佛有团烈火在燃烧,双拳更是捏的噼里啪啦作响。 “哥,豆芽,豆芽被李茂山带走了!”布老九压抑这声音仿佛暴怒的野兽嘶鸣道。 布老虎闻言大吃一惊,他知道豆芽在布老九心中的地位,忙给附近叶毛打了个眼色。后者会意的点点头,从地上抓起个李茂山的小厮拖走,便不知了去向。 “哥,你法子多,你,你快帮我想想,怎么救她。”布老九的怒火持续时间真的很短,马上他找到主心骨似的哀求布老虎。 起身走过来拍拍他的肩膀,布老虎指着地上双眼怨毒的李茂山道“去把他给我杀了,就像当年怎么锤死那头野猪,今天你就怎么把他给我锤死。” “啥?” 布老九瞪圆了眼问道。 布老虎负手而立,扫视着周围熙攘的人群,用他独特浑厚的嗓音轻描淡写道“老九,杀死他,如果你想日后跟着我,如果你想跟心爱的女人生活在一起,如果你想让自己的亲人不在欺负,给我杀了他!” 看热闹的老百姓初时以为布老虎只是开玩笑,这会儿有人瞧出不对头,忙偷溜着去报官。 布老九茫然失措,他挠挠头,犹豫不定道“哥,你啥意思了,你,你不会真让我杀人吧。” “老子就是让你杀人!”布老虎怒眼瞪圆喝道。 他大步走到李茂山身边,附近马贼忙让开道。 布老虎抓着李茂山头发把他提了起来,见这厮瞪圆了眼,满口鲜血瞪着自己,他一拳往面门砸去,顿时血花纷飞,周围传来小孩掩嘴尖叫。 “杀,给老子杀了他,老九,你想想,今天要不是老子在这,你就三麻子活生生打死,你的女人将被他活生生折磨死。你不为自己着想,难道不为自己的女人想想?一个连女人都保护不了的男人,你还叫什么男人。” 托着血泊中的李茂山来到布老九面前,布老虎狰狞怒吼着。 他的话就像恶鬼般敲打着布老九的内心,他的眼神犹如两道利剑不敢让人直视。 布老九凝视着眼角被砸烂的李茂山,他,他手脚正在发抖,他脑子一片混乱,不知道该怎么做。 “杀死他,老九,杀死他,不要在为自己的懦弱找借口。你生下来不是给别人欺负的,如果你有能力,你是高官,你可以借他人之手对他惩戒。如果你是富商,你可以买凶教训他,可是你不是,你全不是!你只是个莽夫,你只有力气,你无权无势,如果你想抬起头做人,如果你想证明自己不是废物,就拿出自己的能力,让别人不敢小觑你。” 布老虎仿佛山林狐媚,用自己的方式蛊惑着布老九。 见他紧咬嘴唇犹豫的站在原地,布老虎添把火,继续道“你今天可以不杀他!”布老九闻言,双目划过丝亮光,布老虎又道“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我可以给你提供百亩良田,日后你选择当个养尊处优的员外也好,修桥铺路的慈善家也好,你跟我在无任何瓜葛。” “假若日后有人觊觎你的财产,他们强占了你的田地,我不会插手。他们穷凶极恶,夺了你的妻子,我也不会插手。等到你眼睁睁看着自己家产被夺,子女被人杀害,妻子被人奸.辱,到时候,你就是哭着喊着求我报仇,对不起,我布老虎没有你这样的兄弟!” 第一百一十九章;生撕 布老九空有一身神力,放在山林之中就是那蛮熊,可斗狮搏虎。然而造化弄人,本该为丛林之霸的他,偏偏生了颗懦弱的心,明珠蒙尘,徒惹叹息。 布老虎跟布老九,可以说是穿着同一条开裆裤长大的兄弟。 对于这位没有血缘的弟弟,布老虎很了解他。 布老九绝不是那种胆小的人,他也有满腔热血,之所以被人轻视,主要还是那与生俱来的自卑。 不错,正是自卑! 古人常言,人性本善。 权当如此,在看那孟母三迁所为何? 环境,一个人的出生,他是懵懂无知的,他不知道什么是善,什么又是恶,人谓之万物之灵长,就是具备了强大的学习能力。君子不交匪类,侠不与官论,什么样的出生,什么样的环境,自然造就了什么样的人。 西河本是贫民居所,三教九流,盗匪云集。 幼时的布老虎耳熏目染,他想活的更好,于是变成了人见人恶的“小混蛋”。 布老九于他相反,他忠厚,他老实,他可以任人欺辱打骂以憨笑视之,并非与生俱来。而是他自甘卑微,从不与人争斗,渴望被重视,不想被人弃之。 这一切,都来源于布老九是个孤儿,他的母亲是这个时代最卑贱的军妓,他的父亲更是被处以重刑的扒手。 作为布老九的哥哥,布老虎儿时没曾想过今时今日的风光,他没有办法改变布老九对自己前程的看法。如今他是关城外鼎鼎有名的马贼头子,他希望,不,他决心改变布老九,让他从卑微中走出,明珠现世,成就自己的辉煌。 布老虎手下有两大座将,叶毛! 这厮初上观风口胆子小的可怜,布老虎以情义诱之,挨雷豹打心鞭唤醒了叶毛心中的野性。如今七家马寨,谁人不知观风口叶家老猫,一命九胆,那是阎王不收的胆气人。 马三放! 他少有桀骜,老父马面老财城外猎户的头把手,三岁杀鸡,五岁宰猪,骨子里都透着股狠气。马寨当苦役的日子彻底颠覆了马三放的认知,在布老虎收其心后,给他机会,给他灌注对人生新的认知。马三放,这个名字或许你只感觉耳熟,但是要提起瘸腿儿老马那身狠气,见识过的人无不胆颤心惊。 朽木,老子也能给你雕出个花来! 这是布老虎对布老九下的决心,他相信天赐布老九神力,不可能只是开个无聊的玩笑。 动其心,惑其意! 布老虎大马金刀座于椅子上,终于,他从布老九犹豫的眼神中看到了稍瞬即逝的亮光。 从怀里掏出厚厚一叠百文宝钞朝天挥洒,银钱飞舞,惹来周围熙攘的人群起了不小的躁动。好在之前有周流的卑躬屈膝,那些市井小民知道布老虎身份非同一般,并未做出哄抢。 “哥,你,你怎能这么糟蹋钱啊。” 或许找到了一个逃避抉择的由头,布老九忙蹲下身捡着宝钞。 布老虎恨恨的抓住他的双肩将他提起,嘶吼道“老九,你该醒醒了!我知道你对自己的身世耿耿于怀,但你有没有想过,假如你真跟豆芽谈婚论嫁,你的父母身份他们迟早会知道的,会知道的。” 布老九如遭雷击,他呆滞的双眼充满乞求,哀声道“哥,哥,我求你,我求你不要说出去,我,我给你下跪了。”布老九作势就要跪下身,布老虎岂能让他如意。 按在布老九双肩上的手掌,如铁钳般禁锢着他的身子无法动弹,布老虎扫视周围人群,忽然振声道“老子叫布老虎,他是我兄弟布老九,俗话说的好,锦衣还乡,必要昭告先祖,如果双亲已逝,必要祭奠在天之灵。” 周围人鸦雀无声,静静的看着布老虎。 布老九茫然站在那里不知所以然,布老虎成功吸引了众人眼球,大声喝道“我兄弟前程似锦,多靠祖宗庇佑,可惜初时家道贫苦,父母灵位置葬甚是简单。为得尝多年夙愿,我兄弟布老九有意重置祠堂,不知在场乡亲有谁愿意出身搭个手?” 朝身后马贼打个眼色,后者会意的点点头,从肩上解下小包裹递了过去。布老虎放在手中掂量了几番,嘴角高扬,往地上一丢,包裹里面早先用银票兑换好的大明宝钞无比晃眼的洒了一地,在次亮瞎所有人的双眼。 “小生登州府衙曾显,愿替此孝举摆案执三礼,为豪客双亲正言立碑。” 自人群中走出位折扇横胸的翩翩儒生,他眉清目秀,一表人才。此人名叫曾显,在夫子庙颇有名声,乃是洪武二十二年乡试录取的生员,如假包换的正名秀才大老爷。 这个曾显祖籍关城,却一直在登州求学,他少有才名,文章通达颇有独到。乃是登州府数百生员中的佼佼者,最有能力在明年会试在进一步中举的冉冉新星。 有人当场附和,布老虎自然乐的高兴,他不知道曾显的身份,可不代表别人都不清楚。 今儿夫子庙庙会,本是闹市繁华,三教九流齐聚,其中自然也少不了馥雅排俗的文人墨客齐聚一堂。 曾显身负才名,崭露头角,不知道有多少人希望在他身上下功夫,以求日后能得上指点,更上层楼。 见他出声扬言,当场几位藏匿在人群中的关城本土文人携手拳拳,大义凛然,表现出对布老虎富贵不忘亲的敬佩。 布老虎想为布老九死去的双亲做点事,却没想到金钱的“力量”既然这么大,让他感觉最棘手的儒学先生,既然络绎不绝蹦跶出来跳进这趟浑水之中。 举拳相抱,布老虎客气道“各位先生仗义,布老虎无以为报,来人啊,去,叫辆车来,给诸位先生找个清静雅间,备上几桌好菜,先行伺候着。” 布老虎这次带来的人心眼都特别灵活,当下走出一个低眉顺眼的马贼带着青皮帽,笑呵呵把曾显一干人请出了人群中。 瞧得那些文绉绉的墨客几句话的功夫便捞着一桌酒席吃喝,在场人皆有些眼红起来。 他们鼓噪着,充分发挥想象力要跟布老九攀上几分关系,那些小商小贩有的人是认识布老九的,各个诌媚的阿谀奉承起来。 一向被人骂闹取笑的布老九第一次感受到众星捧月那种无限催生欲望的场面,他裹的严严实实的内心,不着痕迹的,慢慢有了丝松动。 “哥...” 有些架不住左右人的热情,布老九有些忐忑的望着布老虎。 挥挥手,附近自然有人把上前来的小商小贩悉数隔离开外。 “哥,你,你要我做什么,我,我都听你的。可是,他...” 布老九为难的望着倒在血泊中的李茂山,这厮此时在没之前嚣张,鼻梁深深塌陷,丢了两颗门牙,形容凄惨,仔细一瞅,还有些狰狞。 “老九,我还是那句话,今天你杀了他三麻子,我布老虎还把你当兄弟。如果你不愿意,成,我也不勉强,百亩良田,祠堂供奉,这一切,依旧是你的。”布老虎面带微笑道。 布老九却从这微笑中看出几分诀别,他不傻,他知道布老虎的意思。如果今天自己不肯杀李茂山,他跟布老虎的感情,在也回不到过去。 重新回到了犹豫,布老九认真的做起了思考。 反倒是周围看热闹的百姓纷纷鼓噪,他们有的好事,兴高采烈要求布老九“大开杀戒”。 更多的是抱着一副无所谓的表情,在这些人看来,布老九这个愣头一定会选择百亩良田,富贵一生。而他若是当街众目睽睽杀人,别说大好前程,从此以后,可能只有出城落草为寇,才能勉强保的住活命。 深呼了口气,布老九终于拿定了主意。 布老虎目不转睛的看着他的眼眸,脸上难掩一丝失望。 “哥,我,我不能杀他,杀了他,你也会被麻烦缠身。”布老九怯怯道。 待看见布老虎并未说话,他又继续道“哥,我也不要你的良田财帛,我,我只想过安宁的生活,每天能看着豆芽在我身边,我,我就很满足了。” 点点头,布老虎见他意义以绝,知道强扭的瓜不甜,叹息了口气,摆摆手,就要离开。 这会儿功夫,自人群外响起急促的马蹄声,有一人持鞭策马飞奔,所行之处,不管老弱妇孺,纷纷摔倒在地,顿时周围传来连绵咒骂。 “哥,不好了!” 马背上那人既然是叶毛,这个懒洋洋的“野猫子”只有在遇到性命攸关的大事才会如此激动,见他这幅摸样,布老虎心中没来由起了丝不祥的征兆。 “猫儿,怎么了?” “哥,九,小九儿,你...” 叶毛欲言又止,布老九站在那里纳闷的挠着头。 忽然一丝灵光在布老九脑海中闪现。 他记得,叶毛好像带着布老虎的命令去找豆芽两母女,如今,如今这般摸样,莫不是? ...... 布老九不敢想象,他感觉自己心口好压抑,脑袋更是浑浑噩噩,让他有些站不住脚了。 “猫儿,到底怎么回事,快点说。” 布老虎还要比布老九更快猜想到这茬,果然,叶毛犹豫了半天,咬着嘴唇,低着头道“我审问了李江哲的手下,知道他把豆芽姑娘母女给藏在了某个妓院的厢房里。等我赶去的时候,她们...” “她们怎么了!” 布老九急冲上前,双目赤红瞪着叶毛。 他双臂如同枷锁,按住叶毛的肩膀,让他有种肩担双山的感觉。 “小九儿,你,你要淡定点啊。” “老子问你豆芽怎么了!”布老九放声怒吼,如平地炸雷震的方圆数里,风起云涌。 “她....”叶毛看了眼布老九,又看了眼旁边的布老虎,良久,闭眼沉稳道“等我赶去的时候,豆芽母女为保贞洁,既然引火自焚了。” 吼....吼....吼.... 布老九仰天既然发出连串兽吼,叶毛被他骤然收紧的双臂夹住肩膀,就好像力有千钧重重打来,压得他腿脚跟既然微微陷进了青石板砖中。 “老九,快给我放了猫儿。” 事情远超布老虎想象,见叶毛脸色憋的血红,他忙上前要去拉扯布老九,却见暴怒的布老九双臂一展,叶毛就像断了线的纸鸢,越飘越远,平地直升三丈有余,重重摔在地上,狼狈的吐了几口血,手脚痉挛的既然爬不起身来。 “李茂山,李茂山,老子要杀了你,老子要为豆芽报仇!” 仿佛来自地狱的恶鬼,布老九字字泣血,怒发冲冠,朝十步开外倒地的李茂山走去。 生死攸关! 也不知道这厮从哪里冒出来股力气,李茂山从地上爬起身来,第一反应就是逃。 可是他不想在布老虎面前丢了脸,他既然愚蠢的捡起地上一条马鞭,示威的朝布老九挥舞着。 啪! 一记狠鞭凌厉的抽在了布老九肩膀上。打起炸雷般的涌动声,那条鞭子既然齐根断裂。 不敢置信的望望手中马鞭,又瞧瞧布老九肩膀隆起的肌肉上,只有道细微不可察觉的红痕,满堂皆惊。包括好心成坏事正满肚子委屈的叶毛看到这一幕,他心中的那些小心思消失的无影无踪,咳了几口血,他眼神期盼的望着布老九,看看他能在给自己什么惊喜。 “老虎哥,不好了,衙门里来人了。” 就在这时,一个负责警戒的马贼跑了过来,在布老虎耳边大煞风景说着。 皱皱眉,布老虎道“那个姓周的啥,老子不是嘱咐过,神来挡神,魔来挡魔的吗?” “挡不住啊,那个周流不过是个大点的混混头子,县衙里来的那批人可是捕头刘群亲自带人,他现在顶多坚持不到半盏茶的功夫,再多,官府那边的人就来了。” “刘群?刘群,这个名字好熟悉啊。” 布老虎自言自语着,忽然脑海灵光乍现,问道“那个刘群有个姐姐是不是高驴子的老婆?” “这事我知道,不,是全城的人都知道啊。”那马贼回答有些混乱道。 布老虎点点头,朝马桩那靠着的叶毛瞧了眼,后者拍拍胸示意自己没事。布老虎传递完了意思继续观察着步步紧逼的布老九跟李茂山的追逐,然而与此同时,叶毛脱了外套,起身朝周围左右建筑瞧了几眼。 直到发现李记茶楼顶端,他提气纵身,如飞燕掠月,轻而易举攀爬至顶,将腰间一片旗帜展开,重重的定在了瓦片上。 底下,当李茂山试图用木棒,铁刀,匕首从而对布老九进行伤害,但是结果却是在差强人意。 暴怒的布老九充分的发挥了自己与生俱来的神力,在强大的力量灌溉下,他那身古铜色的肌肉仿佛铺了层烁金闪闪发光。李茂山的任何攻击,布老九不躲不避,完全硬抗,毫无惧色,更是毫发无伤。 “你,你不要过来。” 当说出这么句话,李茂山的精神彻底被布老九破击的粉碎。 “我,我求求你,我给你磕头了,九哥,九哥...” “老虎,老虎,您帮我劝劝老九,给我条生路,我愿意当你们的狗。” 在李茂山如鼻涕虫般跪倒在布老虎脚前,渴望着能苟活一条性命。 布老九毫无表情的抓住他的双腿,就像抖棉絮般手腕用力,李茂山顿时感觉腾云驾雾般整个身子漂浮了起来。 而在下一刻,他忽然察觉到了一声巨响,还有脑海深处某个神经的轻微一疼,他就仿佛一只小鸟般,鸟瞰俯视着周围人所有的神态尽收于眼底。 “咦,他们在恐惧着什么?” “布老虎,布老虎,总有一天,我会打败你的,总有一天我李茂山誓要将你踩在脚下。” “布,布...老九。” 当李茂山瞳孔无限收缩,反射出布老九的摸样,他想逃,这是本能反应,就好像兔子见到了天敌猎鹰,那是一种埋藏在了骨子里的害怕。李茂山已经被彻底吓的崩溃了,他只想跑,跑的越远越好,无论什么样的目光,嘲笑,贬低,这些无所谓,蝼蚁尚且偷生,他还有大好的光阴,他还有好多想要一尝芳泽的女人,他....他不想死。 可是! 可是,“我,我怎么动不了?” 李茂山下意识的低头,他的生机彻底湮灭在了当下。 生撕! 布老虎只要求布老九杀了李茂山,没想到这个弟弟让他彻底刮目相看。 手持双腿,布老九凭借着蛮力硬生生把李茂山撕成了两半。 鲜血四溅,三十步内,那些看热闹挤在前头的百姓倒霉了。 就在那傻眼的功夫,有些人瞪大的眼睛,眼睁睁瞧着一滩鲜血,扑打了他们一脸。 “杀,杀人了,布老实,不,布老九杀人了。” 当地上李茂山的成两半的尸体静静的躺在马桩旁无人问津,整个夫子庙彻底沸腾了,惊吓过度的百姓如猛虎如林的山鸡野兔纷纷落荒而逃。 而就在衙门里的官兵前来那一刻,有些人望着惨不忍睹的杀戮之地,他们纷纷捂鼻,依旧制止不了血腥气的疯狂冲鼻,于是有人吐了,有人傻了,而整件事的起因。 布老虎背负双手大步昂首离开,在他身后,布老九如同铁塔般屹立,默默陪伴在他身后。 ........... 第一百二十章;放屁 关城多风,风霜冷寒天。 李记茶楼,布老虎意气风发带着杀气腾腾的布老九从容离开,同南巷口,他却不知道有双俏眸,深深凝视着他的背影,愁肠百转。 深吸了口气,站在巷子口驻足的青蛇儿,落寞的低垂下俏脸。在她身旁的劳保瞧了眼李茂山被撕成两半的尸体,缩缩脑袋,啧啧道“这当家的还真狠啊,那么善良的娃子,被他忽悠成杀人犯,好在当初俺机灵,不然这会儿功夫也被他带去当了匪寇。” 自得了会,劳保发现青蛇儿的异状,想要拍拍她的肩膀,忽然记起这小妮子的手段可不比马贼逊色,讪讪的收回手掌,嬉笑道“妹子,俺们热闹看完了,是不是该回洗玉楼了?可莫叫苏洗玉那老娘们等急了,最后害的俺拿不到薪酬啊。” 连叫唤了几声,青蛇儿仿佛陷入了回忆,静静站在那里,好像一朵独自绽放寒梅,孤傲对雪。 “妹子,妹子,你在想什么了。” 劳保可不知道青蛇儿跟布老虎有段过往,见她失了魂儿,在看看远去惨不忍睹的血腥,茅塞顿开,张开双臂做揽状,贱笑道“妹子,不要害怕,来哥哥抱抱就好了。” 双手刚要碰到青蛇儿娇躯,冷厉的眼神,从青蛇儿眼眸中激射,吓得劳保怯怯的退后两步。 “如果你想要这双手,不准碰我!”青蛇儿以不容抗拒的语气淡淡说道,劳保吞了口唾沫,感觉自己个大老爷们被女人骑在头上终有些不快活,遂把注意力放到茶楼门口,义愤填膺道“这些个马贼实在太猖狂了,偷跑进城里也就算了,光天化日下既然怂恿杀人,不可饶恕,实在不可饶恕,妹子,依俺看,俺们不如这样,你去盯着点那些人,回头俺去带着官兵过来,把他们一网打尽你说好不?” 劳保盯着布老虎等人离开的方向自言自语着,忽然感觉脖颈凉飕飕,就见青蛇儿的剔骨刀,正架在自己身上。 “嘿嘿,妹子,妹子你这是干啥。”劳保挂着勉强的笑容把脖颈上的剔骨刀轻轻推开,青蛇儿俏脸尽是寒霜,冷厉道“他死,你也活不了,我发誓!” “你,你不会也跟那群马贼是一伙的吧,呵呵,大妹子,其实刚才俺逗你玩了,刚才那人叫布老虎,城外观风口马首,俺跟他熟的很,大水不能冲了龙王庙,你可不能这样对俺啊。” 没皮没脸的换了口风,劳保黑瘦的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漆墨的眸子却紧紧盯着青蛇儿的反应。 果然,这小妮子手段纵然毒辣,阅历很是浅薄。 劳保见她神情松动,试探道“妹子也是观风口的人?俺跟老虎兄弟观风口把酒言欢的时候,咋没跟你打过照面了?” “你,你跟他很熟?”青蛇儿有些狐疑道。 拍着胸,劳保极力装出义薄云天的范来,扬着大拇指昂首道“俺跟大老虎的交情也不算啥,就是来来回回帮过他两次。这人够意思,本来想找俺加入观风口,还许了俺个把手的活,可俺是正经人,不想干那伤天害理的事,也就婉拒了。” 忽悠的最大关键不在于表演,而是故事的合理性、关键性得经得住人推敲。 劳保很贼,他知道青蛇儿不是普通的小姑娘,太过夸张一定会惹得猜忌。 于是他很中肯的赞扬了布老虎的仗义,果然让青蛇儿相信了三分,可是很快,青蛇儿记起劳保之前态度,又有些怀疑道“不对,既然你跟他关系如此要好,先前为何又要报官擒拿他?” 默默的低下头,劳保叹了口气并未做声。 青蛇儿以为自己道破了他的心思,俏脸肃寒,点漆的美眸更是杀机迸发,看来是动了真怒。 “妹子,俺说句大老实的话,俺跟你熟吗?假如俺知情不报,等到这件事被人问起,你心血来潮把俺给卖了,俺找谁去诉苦啊。”劳保忽然幽怨的瞅了眼杀气腾腾的青蛇儿。 这小妮子皱皱眉,保持着冷冷的摸样好像在说“本姑娘信你吗?” 劳保自嘲的笑笑继续道“妹子,你跟俺凭良心说说,假如你不认识大老虎,瞧得一个马贼大白天杀人逃窜,之后官府落花榜悬红,你知道俺的身份,你能保证不出卖俺?” “妹子,瞧你手段想必也混过道上,难道就不知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妹子你要是还不信俺,你就换个意头琢磨琢磨,俺要是真骗你,俺图个啥?俺还能把你拐了不成?” 最后一句话压轴,劳保成功打破了青蛇儿内心的防线。 小妮子抿着小嘴想了会,劳保从始至终并未流露出加害自己的举动,于是便收了剔骨刀,青蛇儿默默的低下头,轻声道“那你能给我讲讲布老虎的事吗?” “这个嘛,俺答应,俺肚子不答应。”风水轮流转,劳保是那种得了便宜不卖乖的性格。拿捏出扬眉吐气的派头,揉着大肚皮,气哼哼的好生无赖。青蛇儿有求于他,不禁有些犹豫着该怎么接话,好在那厮也懂得分寸,怕惹急了这位小姑奶奶最后倒霉的还是自己,索性装大度,挥挥手道“俺进城就听说西河有家驴肉馆不错,你请俺吃肉,俺就把知道的事情全告诉你。” “好,一言为定。” 青蛇儿展颜一笑,如晚风皎月下摇曳的梅花,美的是那么坚强。 劳保看的痴了过去,直到青蛇儿率先走出巷子,他回过神,嗅嗅空气中残留的体香,摇头咂嘴道“这妮子长得不赖,可是这性格,唉,俺的青楼大院可容不下这位菩萨。” ........ 天上龙肉,地下驴肉。 驴肉味美,稍以手法炮制,乃是不可多得的顶级佳肴。 驴庄,关城唯一一家专贩驴肉的酒楼。 它选址在西河三柳堤,也就是前西河桥土地庙。 这是座两层阁楼,红瓦黑梁,日生打头五坪草地建了个驴棚,里面拴着十来头毛驴有专人伺候。 靠水临坝,用丝红线作为隔障,供人停马留车。 驴肉性寒,多为夏日饮食。此时腊月,寒霜连天,驴庄的生意不说宾朋满座,人来人往,上下小厮也没闲过手脚。 劳保带着青蛇儿来到驴庄,他对这里不算熟悉,只是先前从洗玉楼出来打上几眼,瞧得距离甚近,也就把青蛇儿诳到了这儿。 他跟洗玉楼的苏洗玉有过约定,只要能安然无恙带回青蛇儿,他就能得到一笔可观的薪酬。 原本,劳保的意思是先把人给带到洗玉楼,完事了得到薪酬拍拍屁股就走人,可是在西桥头上,那冷风微微吹奏。把驴庄焖锅四溢的香气荡了开来,沁人的浓香,直接就让劳保扭转了注意“俺,俺先不去找苏洗玉那个娘们了,反正俺吃了那么多苦,现在也轮到她担担心,值当!” 于是乎,两人下了桥,直接朝驴庄走去,路上青蛇儿显出更普通女孩的不同。她没有追问过布老虎的事,她静静的低头行来,有时候劳保觉得太闷想要出言活下气氛,青蛇儿顶多“摁”上一声,在不做言语。 到了驴庄,门口熙攘着到处都是行人。 劳保搓着双手急不可待门口走去,这会门槛出来一队衙役醉醺醺的走了出来,正好跟风风火火的劳保撞了个满怀。 “俺去你娘的野犊子,没长眼睛啊。” 撞了个结实,劳保揉着肩膀龇牙咒骂。 七八道冷厉的眼神打过来,劳保朝左右一瞧,脸色由青变白,马上跳起来道“大老爷,俺,咦,这不是弄哥儿嘛?俺,俺是你远房表亲小宝啊,你不记得俺了。” 那是七个官差打扮的汉子,他们各个长得凶神恶煞,官服凌乱,衣帽不整,比地痞更像地痞,不过气势上却要霸道几分。 劳保常走动江湖,眼力劲那是一等一的拔亮,瞧得这些人喝的酩酊大醉,他急中生智,跟为首那官差攀起交情来。 为首那人是个歪眼儿冲天鼻,他生的不高,身板魁梧的很。见着劳保诌媚的摸样,他眼中带笑,跟后头几个衙差打了个眼色,七柄钢刀出鞘,直接架在了劳保脖颈上。 “啊,弄,弄哥儿你这是演的哪一出?俺,俺是你远房的表弟啊。”劳保急切道。 歪眼儿捕快嘿嘿的笑了声,轻轻拍打着劳保的黑脸,醉眼朦胧道“嘿哟,小表弟?小子,我可是记得你前年找我借了百吊大钱,这趟过来应该是还给老子的吧。” 得,瞧着那歪眼儿捕快眼中的笑意,劳保知道自己是栽跟头了。 从怀里掏出三个铜板乖乖奉上,劳保赔笑道“官,官爷,俺错了,俺认错人了。您大人不计小人过,您当俺是个屁,把俺放了成不?” “那可不行,你这屁搁在老子肚子里舒坦,老子还真不舍得把这屁给放了。” 第一百二十一章;贴心小棉袄 驴庄门口,劳保算是看出来了,这些个衙役都是无事生非的人。恐怕先前跟自己撞了个狠,都是早已预谋好了的。 劳保是个见人说人话的家伙,眼瞅着歪眼儿衙头一副吃定了自己的摸样,他忽然挺直了腰板,脸色肃正,冷声道“几位官爷莫不是真想来个刺儿?” “嘿,我说你小子,咦...” 歪眼儿衙头眼神忽然瞟到了青蛇儿的身上,他酒意立醒,怒眼道“小娘们,还真是冤家路窄,老子找你不得,你还自己送上门来了。” 后头七个衙差这会儿打了个激灵,齐齐亮出了钢刀。 青蛇儿站在远处,微皱眉头,盯着歪眼儿衙头冷声道“不想死就给我滚!” “好,好,咱们换个地儿过过手如何?”歪眼儿衙头指指驴棚后头的空地,青蛇儿点点头,她也不想光天化日之下跟衙门里的人起冲突。回转过身,她刚没走两步,耳后忽传风声,就听劳保怒吼“小心!” 青蛇儿警觉的伸手一晃,人未过身,五寸长的剔骨刀已经朝身后刺去。 噗... 血肉撕裂声,青蛇儿对这种声音十分敏感,一击即中,她抬腿侧踢,把上来偷袭的某个衙差给踹到一边。 好整以暇的站在原地,青蛇儿瞧了眼倒在血泊中的那个衙差,正神就见劳保已被三人用钢刀架在脖子上。剩下还有三人一字排开持刀戒严,算是倒在地上那人,唯独歪眼儿衙头不见了踪影。 “小心!” 劳保又一次出声提醒,青蛇儿忽听脑后有破空声响起,侧身闪躲开来,回转过身,手中剔骨刀如毒蛇吐信朝前探去,既然,既然刺了个空。 正当青蛇儿心中微起诧异,这时她见到了一张笑意盎然的丑脸。 是他! 歪眼儿衙头如鬼魅般潜伏到青蛇儿身边,他狞笑的伸手一扬,白色的灰尘铺天盖地打在了青蛇儿俏脸上。 “哈哈,小蛇儿啊小蛇儿,老子跟你打了这么多次交道,你那些伎俩我刘群早就摸了个通透。这软骨粉价值不菲,等爷生擒了你,定要从你身上连本带利给捞回来。”歪眼儿衙头,名字叫做刘群。 他得意的持刀狂笑,引来行人纷纷驻足围观。 青蛇儿俏眼含怒,提气挥刀上前,双腿忽然传来阵阵虚弱感,紧接着一股不容抗拒的睡意,让她感觉眼前一切事那么的恍惚。 “你...” 心中暗道不好,不管青蛇儿之前表现的多么狠辣,她也不过是个正处豆蔻年华的少女。察觉自己的身体越来越不听使唤,她急切的想要逃跑,刘群眯眼含笑,一步三跨冲了过去,用手刀把她击昏了过去。 “去,把这小子绑了,一块押进大牢。” 意气风发的拦腰抱起青蛇儿,刘群指挥着手下人把愤怒的劳保给绑了个结实。 驴庄里的小二跑出来,站在附近欲言又止。 刘群左右瞅了眼,亮嗓子道“今儿朝廷刚刚下达了份批文,这两人俱是逃窜已久的江洋大盗,隔日就有布告张贴,到时候心里有疑问的自个看去。” 周围看热闹的人听到江洋大盗,纷纷缩脖子窃窃私语了起来,劳保见状,面红耳赤吼道“放,放你娘的狗屁,俺,俺是正经人,俺不是江洋大盗。” “哼,听你口音就知道不是本地人吧,把路引拿出来给我瞧瞧,拿不出来把,来啊,把这大盗押下去,回头先赏他三十板子。”刘群一言盖论。 劳保还想争辩,瞧着脖颈竖着的钢刀越加森寒,气急败坏的被人半拉半扯犟了出去。 怀里抱了个活色生香的小美人儿,刘群心痒难耐。 想着要不就在驴庄开个雅间,附近小跑过来个衙差在他耳边轻声言语。刘群脸色肃正下来,把昏迷过去的青蛇儿交给手下人带回去,自己整整衣角,持刀威风凛凛跑去西河桥下站起了桩子。 ........ “洋子,之前你莫不是跟那小混混透了老子的底?怎么别人说都不顶用,唯独你小子两三句话的功夫就降住了?” 漫步在西河桥上,布老虎问着身边一个长相清秀的年轻人。 那人叫洋子,苦哈哈一个,早年是登州城佃户,后来架不住穷折腾,靠着熟人搭桥引线上了观风口。布老虎那晚夺观风口,钟轮在马寨为他拉拢人手,这个洋子摇旗呐喊颇为卖力。看在这小子机灵的份上,钟轮后来把他推荐给了布老虎,也就成了这趟下山的伴随。 当家的问话,洋子喜上眉梢道“老虎哥,您之前说过不准泄露身份,给我几个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坏规矩啊。” “其实这事说起来也凑巧的很,那个周流的大哥之前跟我有过照面,关系虽说一般,碍着我的身份,凡是也不敢怠慢。这周流当时好像是个跑腿小厮,应该记得我的来历,但是出自哪家,估摸着也犯着迷糊。” 微微颌首,布老虎也只是随便问问,他之前瞧那周流行事蛮张扬,口口声声离不开夫子庙李涛。没想到他底下的把手隔了自己几层,最后仅仅认识一个刚入行的嫩头,布老虎不免就抱起了几分轻视,在不做问话。 负手步行在西河桥上,布老虎忽然停伫脚步,双眼死死盯着远处驴庄。 在他身后,洋子几个伴随瞧见布老虎脸色难看,吓得噤若寒蝉。 叶毛被布老九搀扶着走过身来,顺着布老虎的眼神望去,不免有些疑惑。 还是布老九瓮声解释道“哥,那块地头被卫家父子买去盖店子了,秀才老爹跟丑娘没受委屈。得了五两银子的安置费不说,小卫老板还给他们在西河找了个住处,比以前环境要好许多。” 听了这个解释,布老虎脸色明显有了缓和,他轻声问道“卫家父子?他们那次过后不是去了登州府吗?” “好像邻里传言卫家父子在登州城得罪了些人,于是混不下去就回来了,具体是个啥,我还真不知道。”布老九憨笑着道。 叶毛瞧他摸样没来由心中一阵气,冷哼了声,布老九忙着急起来。 嘘寒问暖,上下瞧着叶毛身上哪里还有伤,布老九愧疚的手足无措。叶毛心里暗爽,布老虎护犊心切,冷笑道“猫儿,你小子以前上房揭瓦折腾个几天不带喘气。怎么着,刚当上把手这身板儿就搁置了,要不要咱把你调到狗洞去养养老?” 瞧布老虎是动了真火,叶毛讪讪的把布老九推开幽怨道“哥,你也太薄情了吧。我跟你四五年的情分,怎么着,老九来了,你就把咱这旧人给抛了?” 哼着声,布老虎不做回答。 叶毛自知理亏,嘟囔了几句不在言语。 原来之前叶毛说豆芽母女引火自焚,其实都是空穴来风。早前叶毛抓了李茂山的人,很快便找到豆芽母女的下落,安顿好了之后,便回到李记茶楼。 他在暗处观察了很久,布老虎招揽布老九的意思很明确,无奈那个愣小子实在太犟。于是叶毛擅自出了个主意,谎言欺骗布老九,豆芽母女引火自焚的事。 之后等几人离开现场,叶毛吐出实情,布老虎心中着实不痛快好久。 布老九是布老虎很看重的兄弟,对于亲人,布老虎一直秉承着“自愿”的意思,毕竟落草为寇,说出来绝不是光宗耀祖的活当。如果布老九执意不干,布老虎可能真的让他过一辈子无忧无虑的生活。可惜叶毛擅自做主,布老九一怒之下生撕了李茂山,大庭广众之下,布老九日后的前景除了跟布老虎落草,在无任何选择。 经过了心潮的起伏,如今布老九有了很大的变化,知道了真相。他也不埋怨叶毛,反而感激他救下了豆芽母女,至于未来的路,反正布老九打小就希望能永生永世伴在布老虎的身边,落草成为马贼那又如何?他坚信自己的“亲哥哥”,一定不会做那伤天害理的事就成了! “老虎哥,下桥头衙门捕头刘群拜见。” 伴随的一个马贼忽然来到布老虎身边道。 眯眯眼,布老虎从后腰摸出大恶虎狼盘旋在掌心中,良久才道“猫儿,你带着老九去跟那刘群打个照面。” “哥,捕,捕头大人召见,你不去,行不行啊。”布老九听自己要去见捕头,衙门里的衙役之首,顿时有些惶恐了起来。 叶毛勾着他的肩膀,懒洋洋道“老九啊,你要记得,行当里有行当里的规矩,得分个尊卑。本来这事叫洋子去糊弄下,也算给他刘群个面子,咱哥的意思主要还是让你,去见见世面知道不?” 不得不说,叶毛就是布老虎的贴心小棉袄,赞许的瞧了他一眼,布老虎道“猫儿你多多掌着点,这个刘群,唔,最好能把他的底细弄清楚。等这事儿弄完了,老九,王屠夫的那个铺子还在不?” “嗯,还开着,不过现在没卖包子了,改成赌档了。” “那你们一会见了刘群,直接来王屠夫的包子铺找我。” 第一百二十二章;小矮子 王屠夫是个将近四十的闲汉,早年他爹留了十亩田还有两座房屋给他继承,这人终日游手好闲,有个正当的杀猪行当,偏偏好赌,三十好几讨不着老婆不说。到了后来田地拿去变卖,又卖了套房子,紧巴巴的过活。 当年丑娘求得王屠夫给布老虎个落脚的生计,此人品行不端,倒是十分仗义。 起码布老虎在他手底下当差从未受过苛责,而且有时候在外头惹了乱子,王屠夫跟着也扛过几次。 念着这点情分,布老虎瞧得时候尚早,闲来无事,便过来溜达两圈。一来瞧瞧王屠夫如今过活的怎样,二来嘛,布老虎想打听下,当年那个倔强的黄毛丫头,也就是青蛇儿的下落。 王屠夫的包子铺在十里门面,这地段临靠西河桥,布老虎晃悠着半盏茶的功夫便走到了。 十里门面是个菜市场,如今五年过去了,这儿没多大变化。布老虎久违,对儿时的招摇格外缅怀,他漫步在青石道上,左瞅瞅右瞧瞧,往日看乏了的玩意,今儿却是无比稀奇。 “糕,糕,咕噜咕噜机。” 进城过了大半会,布老虎先前兴奋劲过了,这会儿肚子有些嗡嗡作响起来。 正巧十里门面拐角巷口,有个卖糕的小矮子,用怪异的腔调吆喝起来,惹的布老虎忍不住走进。 这是个比布老虎足足矮了一个脑袋的黑瘦汉子,他的头发编成小发辫梳在脑后,身上穿着做式很宽的灰白袍子。 这应该是个异域人,而且还是从海上来的。 布老虎知道关城的地势很奇特,总有些外地人稀里糊涂溜了进来。比如一年前他就碰到过十来个,从蒙古走私而来的商贩,那些蒙古人各个长得健壮,腰缠短刀,眼神锐利。布老虎从他们车轮子上的血迹,判断出这是伙硬茬,于是便放他们走了过去。没想到这么伙人行至横岭,跟那边流寇起了冲突,等布老虎赶过去的时候,好家伙,三十多具尸体横七竖八躺在山沟野林里。其中那伙蒙古人的仅仅只有一具,可见当时那伙人是多么的凶残可怕。 走进着朝卖糕人走去,习惯性的,布老虎对他上下打量起来。 这是个卖板糕的海外人,他们很矮,跟高大健壮的蒙古人有着天壤之别。布老虎盯着瞧了半天,发现那卖糕的生意的确不怎么样,只有个农家小哥低着头买了差不多半斤般板糕便匆匆远离。布老虎只当这玩意味道差劲,可是恰巧有阵风吹了过来,把板糕香味顺了过来,甜腻香酥,带着淡淡的树奶温香,布老虎饥肠辘辘,馋的可是差点连口水都流了出来。 “店家,你这板糕怎么卖?” 布老虎走进摊位,把板糕上的厚布掀开,这糕酥黄,轻轻用手指点了下十分糯软,让布老虎食欲又增几分。 “你,你切,你切。” 卖糕的黑瘦汉子那张脸,就像绽放的菊花紧凑的揉在一起笑着。 布老虎接过他手中的短匕,放在手中掂量,瞧那刀锋很是铮亮,情不自禁赞道“这刀把子不错嘛!” “切得,切得。”卖糕人笑得越发灿烂,指着厚厚的板糕嘴里不断吐出着怪腔。 “成!” 想着多切点回头给丑娘尝尝,布老虎点了个一寸的边角正待切下,想想又把刀子给移到了三寸。 正要把刀子下压,卖糕人眼疾手快取过刀子卖力的一刀见底。布老虎被他唐突的举动堵的心里有些不快,可想着海外人就是群蛮夷,讲不得规矩,也就负手任他折腾。 等卖糕人把宽三寸,长一尺厚厚一坨板糕放在手里掂量着。布老虎嘱咐着“喂,给我切成小块,莫太大了。” 卖糕人仿佛没听到般,正色的把板糕放在称上搭手。 布老虎顺着看了过去,心中暗暗咂舌,这看摸样跟县老爷惊堂木大小相同的板糕,既然足足有五斤重。布老虎等卖糕人切糕的功夫,拨了拨那称,发现并没什么问题,心中正纳闷着,那卖糕人憨笑的用油纸把切好的板糕举高递了过来。 接过板糕,布老虎捻了块鸽子蛋大小的糕点塞进嘴里。 只是两个呼吸的功夫,布老虎脸色眼角开始触动起来,紧接着他脸色变得十分难看,在到后来他把手里油包塞手架车上紧紧掐住脖子,好久,等他双眼差点翻白的那刹,布老虎喉结抖了抖,狠喘了几口气,他指着板糕怒道“你他娘的卖的什么玩意,差点没把老子噎死知道吗!” “一,一,半,钱拿来。” 卖糕人听不懂话,伸出脏兮兮的手掌口中生硬的吐出几个汉字。 布老虎瞧他生的矮瘦又是个海外人,总不能丢了自个堂堂天朝的脸面是不? 想想一钱,估摸着是十个铜板,虽说这么小块的板糕吃在嘴里无味不说,融化后更是像团浆糊黏在喉咙上,总归也是十足的白面浇上树奶做成。要说这蛮夷的手段不行,蒸不出香甜酥软的劲头,可是分量杠杠的没话说,布老虎摇摇头,从荷包里倒出十文钱丢在手架车上,拿起切割好的板糕转身便离开了。 卖糕人不通汉语,却识得数,瞧那十个铜板,忙跳身展开双臂挡在布老虎身前。 “你他娘的还想怎么着?” “这个,要,要五百个。”卖糕人手里捏个铜板生硬的比划着。 布老虎瞪圆了眼睛,不可思议道“你说这五斤糕要五百个铜板?” 点点头,卖糕人很严肃道“糕,五,五百个,不能,少。” “去你娘的!” 布老虎狠狠把手上那坨,比泥巴还难吃的东西摔在地上。 卖糕人没点眼力劲,他也不管布老虎是什么来历,死扯着他的衣角,指着地上糕点不断吐着模糊的发音。 因为这是个拐角巷口,接不到十里门面菜市场那条小街,所有周围行人较之要少。 布老虎想到之前有个农家小哥,低着脑袋拿起板糕就走,那家伙的分量比自己要少,总归有个半斤。按照这人的价位,一斤一百文,半斤就是五十蚊,之前那小哥怎么就付钱了? 这个问题很快布老虎就得到了答案! 卖糕人叽里咕噜说了一通,神情颇为激动,他见布老虎没有继续掏钱的架势。眼脸一横,你还别说,真有那么几分煞气。 把身上袍子敞开,卖糕人,不,不对,严格来说,他不再是个卖糕的无良小贩了。 小矮子敞开袍子,里面穿着件黑色武士服,他又从手架车下面抽出把倭刀,双手握持,大叫着“八嘎,八嘎!” 一巴掌抡圆了抽了过去,咱“布员外”双手叉腰骂道“八嘎你个老母啊,你们全家都是八嘎,你们全族都是八嘎。” 布老虎听不懂蛮夷话,总也能揣摩出“八嘎”不是什么好词。 小矮子气急败坏从地上爬起来,双手高举倭刀,大步跨前,横刀来砍。 布老虎久经杀阵,什么样的刀法没见过? 小矮子的刀功着实不怎么样,以布老虎非专业的角度来看,放在观风口他也就跟八九岁的马虎头不相上下。但是不可否认,小矮子刀功不咋滴,这气势还是相当有瞧头。 “咦,不对劲,这家伙杀过人!” 第一百二十三章;青目 要判断一个人有没有杀过人,这是门眼力活,放眼关城内外,能有这份手段,瞧得八九不离十的,他布老虎就算一个。 那还得追溯到两三年前,布老虎刚认关小艺为妹,瞧她医术神奇,于是没事过去搭把手长长见识。 要说观风口以前出过件奇事,寨子里最能打的十个弟兄,暴毙的就有五个,其它三个一夜之间成瞎子,剩下两人疯癫入狂更是狰狞的可怕。 当时雷豹对这事挺上心,仇老爷子亲自出手查不出原因,无奈下,那十个人全部痛苦而死。从此这事成了仇老爷子心中的遗憾,同时也成了整个观风口的隐秘。 直到去年,布老虎某天晚上睡不着去深潭那边,瞧得关小艺蹲地哭泣。细问之下,这才知道小妮子本性善良,心中藏不住事,夜里害怕,睡不着觉,所以跑这来散心。 原来那十人并非传闻中的恶鬼缠身得了魔怔,乃是平生杀伐过多,暴虐藏心,突遭爆发,引火自焚而亡。 这是得病,很诡异的病,不过还是病。 这病症说简单点,就是那十个马贼恶贯满盈,他们平日里以杀人斗狠为乐,渐渐戾气藏于心坏其神,又恰逢天干物燥,这才害的癫狂疯死。原本,关小艺是有法子能够救他们的,可是小妮子那会刚入马寨不久,还保持着几分良知,知道这病引起的原因,于是冷眼看着十人惨死,也算为他们手底下的怨魂抱得了仇。 听了这个说法,当时布老虎大为震惊,安慰了关小艺,便悉心讨教起来。 这疯病最早来源于佛经,唤作大五衰相,后又称为天人五衰,乃是佛怒恶人执迷不悟,降予惩罚,施以惩戒。然而真实情况并非这般邪乎,用中医五行论来说,恶人起杀性,心中自有分浊气而生,谓为戾气。 戾气久藏心窍聚而不散,心连神,坏智,就是起疯病的引子。 至于有人瞎眼,那就是五脏之中肝气出了症状,又被戾气冲了双眼这才致瞎。 肝主血气通行,盛则泄,衰则堵。 戾气藏于心窍,堵为养,酝成邪。是故必须以肝为做调养,徐徐顺之方现生机。 布老虎当时初闻,大感惊奇,后来想到自身,连忙让关小艺代为诊治,却反被笑话。其实戾气化为疯病,这种情况十分罕有,不但需要天时引发,还得物症伐身,否则那些朝廷大将,哪一个不是血战尸山,又可曾得疯病暴毙? 在者,往往心智刚毅者,内外气势均可收放自如,神清气朗,区区戾气又岂可蒙蔽的了本心。 之后,关小艺又把这疯病的症状,仔细解析给布老虎听,就是那天,布老虎学会了一个令他获益终生的本领。 巷口拐角,小矮子举刀来劈,布老虎屹然在原地,紧紧盯着他的双眼。 就在刚才那刹,布老虎捕捉到了小矮子眼眸中稍瞬即逝的青芒,这道青芒很隐晦,它就是一个标致,一个杀过人的标致。 关小艺曾言,戾气藏于心,气顺于肝,肝掌目,这就是为什么中疯病的人,会有失明的现象。 杀人者,无非情仇爱恨欲,情绪大起大落,潜意识就会把当时画面记忆下来,日后情绪再次起伏,就会令人有股回到当时的错觉。而就在此时,人的肝脏就会受到戾气影响,从而在双目中有丝青气掠过。布老虎靠着这个本领不知道识破多少伎俩,如今,眼前这个小矮子既然杀过人? 布老虎嘴角高扬,以掌心托起大恶虎狼夹住倭刀,侧身,又是一记响亮的耳光对准小矮子把他抽飞而去。这次布老虎没在手下留情,打出九成力道直接崩了小矮子一口碎牙,整个左脸更是高高浮肿,惨不忍睹。 把那倭刀拿在手中瞧瞧,这玩意布老虎唤不出名,看样子既不像刀也不像剑,说是苗刀吧,太长太窄弧度太小。倒是有几分走马刀的架势,可以双手横握,蛮适合劈砍,不过布老虎不喜欢这玩意,小矮子他们国家的国粹,咱大老虎用不上手,瞧那细长的刃,嘿嘿,估摸着拿开山刀往下一劈,能连刃带人一起给劈喽。 欣赏完这倭刀的派头,布老虎开始打量刀柄起来,果然正如他所料,刀柄侧角果然有血斑,这小矮子以前,一定杀过人。 真相大白了! 之前的农家小哥为什么忍气吞声离开,为什么这小矮子要在偏僻的巷口张罗生意? 原来这家伙就是个强盗,一个披着卖糕小贩外衣的矮子强盗。 把手中倭刀抛给趴地上瞪眼的小矮子,布老虎扬起头,鼻孔朝天道“小矮子,来,来,也别说老子欺负你,你用刀,老子就一只巴掌,今儿不抽的你爹娘不认识,老子就跟你这龟儿子姓。” 布老虎早就对这小矮子心存一肚子火了,早先以为他是个正经小贩,布老虎还拿捏着“布员外”的气度憋屈着。如今知道这小子也杀过人,说明不是什么好鸟,得,你小子是蛮夷吧,咱就让你见见大明天朝新晋“布员外”的手段。 这小矮子貌似听的懂布老虎的话,激动的呱啦啦直叫,捡起倭刀大吼了声“八嘎丫路!” 布老虎眉头一扬,轻描淡写回了句“草泥马比!” 小矮子气急败坏举刀过顶,呀呀奔了过来,就在这时,自拐角口,有个卖鸡蛋的婶子站在远处目瞪口呆。 等布老虎一巴掌狠狠抽的小矮子在次倒地,那大婶捏着嗓子,就像母鸡下蛋咯咯叫道“来人啦,来人啦,黑心的倭寇又来欺负人啦。” 布老虎诧异的摸不着头脑,没过几个呼吸的功夫,自打十里门面传来鸡飞蛋打声,就见二十多号青壮老幼手里拿着板凳扫把气势汹汹冲了过来。吓得布老虎膛目结舌,瞅着被人按在地上照脸猛劈的小矮子,吞了几口唾沫,偷偷的拂下撸起的袖口,转身准备离开。 “喂,大兄弟,留步。” 走了不到三步,布老虎被人喊停了身子。 他感觉这声音有些面熟,诧异的回头,就见五步开外,一个虎背熊腰的络腮胡汉子正朝他挥着手。 “王...”布老虎瞧着那熟悉又陌生的相貌,喉咙干的说不出声来。 那汉子正是王屠夫,布老虎过来寻找的人。 “兄弟,这狗日的抢了你多少钱,报个数,回头揪出来你可以去我王记赌档拿。”王屠夫仗义的吆喝着。 布老虎走过去几步,瞧着如今已经可以平视的王屠夫,他微笑道“王叔,怎么着,五个年头不见,就忘了虎崽子我?” “虎,虎崽子?”王屠夫瞪圆了眼。良久兴奋的张开双臂,给布老虎来个熊抱,哈哈大笑道“虎娃子,还真是你啊虎娃子,他娘的,老子就知道你小子不可能死。别人都说你被马贼砍成肉酱,就老子知道,你小子鬼伶俐着,就是死皮赖脸跟着马贼当马贼,都不会死,哈哈哈。” 布老虎一阵汗颜,这事恰巧还真让王屠夫给猜着了。 “王叔,看你摸样混的不错啊,这几年从卖肉到包子,现在又改做赌档,行啊。忙不?不忙,找个地方,咱俩喝几杯?”布老虎瞧瞧王屠夫的装扮打趣道。 王屠夫拍拍他的肩,上下打量了眼布老虎笑道“嘿,细皮儿袄子都穿上了,行啊虎娃子,瞧这这身架势混的不赖啊。” “那是,还亏了您王叔以前教的那点玩意活学活用,现在混的还行,登州城锦程钱庄二东家是也。” 布老虎跟王屠夫没那么多弯弯绕绕,可以这么说,布老虎的张狂跋扈,全都是模仿早年的王屠夫。 听了这声,王屠夫没像鱼贩老夏那般恭维,而是狠狠的拍了布老虎的肩膀,两人相视一眼,齐齐仰头狂笑。 ............. 第一百二十四章;敲门砖 (两章合一) 布老虎阔别五年回家,王屠夫执意要在驴庄摆席,可他刚推辞了刘群,这会跟着王屠夫去总是不好,于是布老虎提议去他赌档瞧瞧。 话说王屠夫最近也不是很顺,他知道布老虎点子多,没准能提几个建议,也就欣然答应下来,两人去了赌档。 在十里门面开赌档,注定只是小打小闹。 这里本来就是个极小的菜市场,贩卖走卒都是些苦哈哈,平常一文钱的白菜叶子都要跟人磨磨蹭蹭,又岂会卖家当沾那赌字? 所以,纵然布老虎有了心理准备,可是瞧见王屠夫开的赌档,依旧感觉有些太那个啥.... 布老虎记得以前进的赌档,最差的起码摆的了三桌牌九,外加两桌掷骰子。 王屠夫的那个赌档,咳,说好听点么麻雀虽小五脏俱全,难听点,里面就一张牌九一桌骰子,跟街头布的牌局唯一区别就是头顶有个盖棚,不至于被夏雨秋风打了兴致。 撩开帘子进了屋,布老虎瞧了眼里面乌烟瘴气,光线晦涩,二十多号人,骰子那边占了十五六个在那面红耳赤大声叫嚷。牌九玩的少,毕竟这个小赌档来的都是指望一掷暴富的苦哈哈,倒真没人静下心那副牌九跟人斗智斗勇。 捏捏鼻尖,布老虎彻底无语了。 他之前还笑言着等会过去玩两把,这会瞧得里面跟阎罗殿没啥两样,若不是顾忌王屠夫面子,恐怕一刻都呆不下去了。 瞧了眼身边的王屠夫,布老虎敏锐的发现这粗枝大叶的老王,貌似....额,也有点尴尬了。 “王叔,我先前看到街尾开了家蒸菜馆,布置的还算清静,正巧我也有些事跟你谈谈,怎么着,去那整两杯?” 知道布老虎有意给自己台阶下,王屠夫也不矫揉,亮起嗓子朝昏暗的角落吼道“六儿,地方瞧这点,老子出去有点事。” “成,王哥,晚上回来吃饭不?”角落里的身影脆生生回了句话,因为光线黯淡布老虎瞧不见那人容貌,听声音好像是个少女,不禁有些暧昧的瞧了眼王屠夫。 “得了,今晚,嗯,你不用做饭了,回头我给你捎点饭菜回来。”亮个声,王屠夫拍拍布老虎肩膀,两人去了街尾那家蒸菜馆。 找了个二楼靠窗的位置坐下,北方的蒸菜馆不如南方的菜种多,味道也偏淡,可是胜在分量足,上菜速度快。布老虎点了五个荤食,顺手摸了六七个铜板丢给小二当做赏钱,眨眼的功夫,酒肉铺了一桌,热气腾腾。 给王屠夫添满酒,布老虎端杯敬道“王叔,承蒙你当年帮衬,来,老虎敬你。” 碰了个清脆,两人仰头满饮,放下酒杯,王屠夫瞧得满桌酒菜,又瞧瞧布老虎这身行头,满含深意笑道“虎娃子,这几年混的不错嘛。” “哈哈,运道,纯属运道。咱事先不提,叔,你还是跟我先讲讲那个六儿....”布老虎暧昧道。 王屠夫不好意思的摆摆手,夹块五花肉吃的满嘴流油,这才叹息道“六儿是个苦命的丫头,那年,嗯,也就是你走后的第三年,我瞧她在门铺外头卖身葬父,索性就收留了她。” 布老虎知道前两年陆续的大灾害了不少人,点点头,又道“后来了?怎么没干包子生意,转而捣鼓起赌档来了?” “嘿,别给老子提这事,自打你小子失踪后,没过几天那树奶和面做的包子满大街都是。先开始半年的时间捣鼓着勉强还有些盈余,后来渐渐实在操持不下去了,加上又有了六儿,得,老子瞧那赌档蛮有搞头就开始折腾了起来。”王屠夫没好气道。 这事儿布老虎早有预料,笑吟吟道“赌档蛮有赚头吧?” “赚他娘的,你当银子真那么好赚啊,虎娃子,你不是外人,老子跟你交个底,其实这行当老子还真不想在干下去了。刚开那会还不错,这几年,东边出了个桥洞苏洗河,夫子庙那边又有个李涛。两人地盘纵横东南,我这铺子的状况你也瞧见了,伸,伸不开手脚,每天伺候着几个苦哈哈能赚几个钱?而且老子也不愿意去跟两帮人凑活,所以底下必需得收拢些人手吧,一来二去,这几年功夫下来,别看老子这身衣裳崭亮,里面可都是烂皮破洞见不得人。” 王屠夫满肚子苦水今儿终于找到了宣泄,说实话他第一次跟布老虎打眼就蛮喜欢这个小崽子,不然巴掌大小的包子摊也用不着人手帮忙,王屠夫当年更不可能放权到把里里外外所有事项都交给布老虎处理。 听他嘟嘟囔囔好一阵,布老虎心里忽然萌生了个想法,不过现在还不是说出来的时候。于是他便把青蛇儿的外貌给王屠夫描绘了下,没想到王屠夫神情有些不自然了,就连沾唇的酒杯都给放了下来,颇为尴尬。 “叔,怎么着,你见过青儿了?”布老虎小心翼翼问道。王屠夫笑笑,不好意思道“虎娃子,咱跟你实话实说,你可别笑话老子哈。” 点点头,布老虎示意他明言。 王屠夫吐出实情道“其实自打你出事后,这小妮子便找上了我。我瞧她有些机灵,便让她代替了你的位置,就这么过了两年功夫,那啥...” “啥什么啥,叔,你啥时候成娘们了。”布老虎最讨厌别人说话留尾巴,王屠夫见他有些不高兴,于是继续道“那天,呵呵,老子喝高了,回来的时候瞧见铺子里有个女娃,嗯,于是就。” 布老虎眼角挑了下,神情并没任何异样。 果然王屠夫还有下文,他咂咂嘴道“这妮子老子还真没发现有骨子毒辣劲,瞧我来真的,直接从后腰抽出把剔骨刀。当时老子肚子被他挨了个狠的,差点就一命呜呼,好在这妮子有点良心,叫了个郎中把我救了回来。之后嘛,虽然我真真切切摸着良心道了歉,这妮子还是在第三天我能下床后悄声无息离开了。” “走了?她一个姑娘家的去哪了?”布老虎挑眉道。 王屠夫夹块肥肉吃的香甜,筷子朝东边指指道“桥洞,这三年,那妮子都在桥洞混活。” “跟那个苏洗河?”布老虎轻叩着桌面若有所思道。 王屠夫摇摇头道“没有,那妮子去的时候桥洞那边跟西河差不多,都是苦哈哈蹲地上求可怜。等苏洗河摇旗后,小妮子已经有了根底,这关城到没几个人能奈何她。” 听他这么一说,布老虎大感兴趣,忙追究个明白。王屠夫眉头一挑道“黄蜂儿尾,黑虫儿腿,青蛇儿玉面,剔骨刀的嘴!” 布老虎细细琢磨着这句话,黄蜂的尾针,那是蜇人要命的毒,黑虫儿就是蜈蚣,这家伙爬人身上能把皮肉给挑开。这两类都是毒中之毒,青蛇儿名号既然打在其中,布老虎不禁回忆到那张稚嫩的小脸满是坚定的摸样。 “小妮子自打离了我的包子铺,这三年来我也就见过两面,第一次是我陪六儿回家上坟,那晚回城的较晚,在湖路口瞧见她把两个人的眼珠子亲手给剐了下来。”王屠夫自言自语的讲到这,或许当时情景给他印象很深,连喝了三杯酒,他长呼口气继续道“而第二次,那是个风雨交加的夜晚,铺子里早早的我就关上了。后来隐约听得外面雷声轰轰有敲门声,六儿当时好奇,出去把门打开,见到小妮子遍体鳞伤躺在血泊里。两个小娃娃瞒了我三天,后来还是衙差找上门来我无意间发现了...” “啧啧,要说这妮子当时也真够惨的,听六儿说,她胸口被剐了条见骨的痕,大腿上更是有火烧的印记,唉...”王屠夫摇头晃脑叹了口气。 布老虎摸摸下巴,淡淡问道“是谁干的?” “这我还真不知道,这妮子下手毒,城里竖了不少敌人。她性子又倔,不想说的话谁能打听的到?”王屠夫没好气道。 布老虎眼眸中闪烁着像鬼火般的青色,森幽幽道“会不会是桥洞的苏洗河,在或者是夫子庙的李涛?” “要说是这两班人动的手,我更愿意相信是李涛。苏洗河有个妹子叫苏洗玉,跟小妮子好像结成了金兰,这是道上传的,是不是真的我就不知道了。”王屠夫被布老虎摸样吓得心里起了几分胆颤,他试着问道“虎崽子,我瞧你这摸样,横竖都不像个做生意的良家,怎么着,跟叔透透底?” 满含深意的瞧了眼王屠夫,布老虎放下筷子掏出大恶虎狼在掌心转悠起来。 他这摸样让王屠夫越加可疑,见左右无人,趴过身子直勾勾瞧着布老虎,就像老林子里的猎手,瞧见个地洞趴在口子里干瞪眼。你说伸把手探个究竟吧,蹦出个兔子也就算了,如果是条蛰伏的毒蛇,嘿嘿... 布老虎笑着摇摇头道“叔,这事咱先不谈,对了,先前那个小矮子是个啥来头?还有倭寇?什么是倭寇啊。” 提这事,王屠夫来劲! 他坐直腰板,肃眉道“虎娃子,这倭寇,嗯,怎么跟你说了。登州临海你总知道吧?” 点点头,布老虎笑眯眯的把玩着手里大恶虎狼。 王屠夫瞧不出端倪,继续道“这海外啊有许多国家,当然比不上咱大明朝!跟咱们大明朝相比,那些都是海外蛮夷,得供奉咱们天朝换以平安。不过这蛮夷之中也有法外狂徒,那些倭寇就是从一个叫倭国的海岛上流窜出来的。” “这些人原本是海上的海盗,嗯,差不多就跟咱关城外的马贼一样。这些海盗常常在海上做着打劫的无本买卖,手段十分残忍。有时候他们也会靠近咱大明朝的沿海地区进行登陆骚扰,手段狠戾简直人神共愤,城外马贼跟他们一比,倒像个刚刚学会握刀的小娃娃一般。” 眉头一扬,布老虎把手中大恶虎狼碰了个清脆按在桌面上道“叔,你这话我不爱听,马贼纵然坏,那也是汉人,你吹嘘着倭寇的厉害,短自家人的底气,可有点不厚道。” 话出口,布老虎暗道不好。 果然王屠夫颇有深意的瞧了他一眼,倒也没接这茬子摸爬,而是继续道“马贼劫道,碰上个识相的人痛快交出钱财,应该不会害命吧。” “嗯,不错。”布老虎淡淡道。 马贼纵然凶恶,还是有着些许良知。大家都是讨生活,识相卖个脸儿,谁也不为难谁。除了个别极少数穷凶极恶嗜杀如命的马贼,大部分都还算有着底线,不会做些丧尽天良的勾当。至于那些天桥评书把马贼形容的恶贯满盈,抢钱强人不说,稍有反抗直接刀摸脖子,这事有,而且不少,不过都是天下大乱民不聊生那会。 王屠夫叹了口气道“那些倭寇,不管你识不识相,上来就是杀人夺命。我听说桥洞那边有些人就住在登州城靠海的小村子里面,那些人亲眼瞧见倭寇的恶行,简直丧尽天良,就连我这个老痞子都暗暗揪心不已啊。” 布老虎脸色有些肃然起来,王屠夫能这般说,可见倭寇的确凶残。他有心想要会上一会,可是一个在海上,一个在陆地上,八竿子打不着,只能报以一声长叹。不过布老虎不知道的是,在以后的几年,他还真跟倭寇有了番往来,而今天王屠夫的话,在他心中埋下了一颗小小的种子,慢慢的,发芽,直到结出.... “叔,那个小矮子既然是倭寇,咱们没必要对他客气吧?而且看你先前的架势,好像还准备报官处理?”布老虎对小矮子还是挺上心的,说着嘴角轻扬了起来,这眼眸中,也起了几分杀意。 王屠夫这会吃饱喝足,叼着根牙签翘起二郎腿满不在乎道“那又如何,你说把他杀了吧,你无凭无据怎么肯定他就是倭寇?而且那人也不是打家劫舍,只是强买强卖,打的剩一口气让他生不如死,我看比杀了强。” 接着王屠夫从位子上盘起身道“虎娃子,我瞧那小矮子手上的行当不错,好像是叫什么倭刀,极利于马上劈砍,我家里就有一柄,怎么着,想不想过把瘾?” 布老虎知道,王屠夫这是诱他摊牌,否则真要是正经商人,谁会对刀剑感兴趣。 摇摇头,布老虎起身活动了下筋骨,朝楼底唤来小二,掏出二十文宝钞把账给结了。后来想想,又点了几个荤菜打包,让王屠夫拿回去给自己小媳妇六儿尝尝,这才回道“叔,这倭刀小身板经不得劈砍,我用不上手。倒是你那赌档,咳咳,如果你有心做大,成为这关城的小老爷,我这里有条明路。” 王屠夫仰头笑脸瞧着布老虎,好像在说老子早知道你小子底儿不干净。 布老虎报以微笑,从怀里掏出三张百两银票轻轻的放在桌子上,后又从怀里掏出老虎令重重拍下,拂袖下楼离开。 待布老虎走后,王屠夫喜滋滋拿起银票左瞅右瞧,后来把老虎令拿在手中把玩。瞧得那栩栩如生的大虎咆哮,他眉头微皱,翻开背面,王屠夫早年家境殷实读过几年学,认得些字,看到“观风口”三个大字,如遭雷击,双眼瞪的通圆。 良久,王屠夫喉咙发干,揉了揉眼角朝窗外开去,就见布老虎的背影已经消失在风雪之中,而他手中的老虎令变得越加沉重,重的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 布老虎一个人走在大街上,漫无目的的闲逛着。 他后来又去找了些儿时玩伴跟他们叙叙旧,碰上有困难的,继续以“布员外”的身份慷慨解囊,能帮的尽力帮之。 蛮三、银耳、阿土、小柔,这些都是布老虎小时候对路的朋友,他们现在有的做了街头手艺人,有的给人打长工,甚至做龟公的、嫁做人妇的都有。布老虎如今跟他们身份不同,道个三言两语,瞧得日子难过的塞上四五十文宝钞当做救济,却没像对待王屠夫那般掏心窝子。 这不是布老虎“厚此薄彼”,而是人的命,有时候已经注定,何必破坏他们现有的生活了? 王屠夫,布老虎懂这人,别看他浑浑噩噩过的大半辈子,这就是他的高明之处。 他这人绝不简单,至少布老虎这么认为。 混在十里门面,王屠夫可从没吃过啥亏,你说街坊邻居都知道这人是个老痞子,为啥碰上小矮子这事,大家都听他的? 就因为这人仗义! 道上混的,有几个不挨刀的? 布老虎可是瞧过王屠夫的六月天光膀子过街,那一身膘肉,细嫩嫩的,除了几个蚊子包,就是青楼里的野娘们咬得牙印。 在还有,桥洞苏洗河,夫子庙李涛两人争地盘。十里门面小,碍于地势,放在打仗那会,就叫兵家必争之地,可是有王屠夫的招牌在,两家人硬是没插进手。 这一切的一切说明什么,说明这人是个将才,可惜布老虎手底下从不缺将才。 瘸腿儿老马,一命九胆的叶毛,哑巴疯狗陈丧狗,小玲珑莫桑槐,在加上即将入行的布老九,布老虎的亮旗班子那是杠杠的扎实。不过他还缺少一个守旗的班底,这个班子不需要打将,而是需要像李江哲那样的“谋士”人才。 王屠夫算“谋士”吗? 历史上那些运筹帷幄的谋士杀过猪吗? 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布老虎欣赏王屠夫的气魄,一种老子看好你,就能大胆使唤你的气魄。 当年布老虎只不过十二三的小毛孩,王屠夫能把偌大的包子铺交给他全权处理,自个成天赌两小钱逛逛窑子,这不是他散漫,而是他看出布老虎的能力。之后布老虎隔三差五扣些钱财中饱私囊,王屠夫不知道吗?他知道,他巴不得你贪图些小便宜,这样你就会卖力的干活,你就会死心塌地的赖在这颗树上,只要你能让老子手上的钱越来越多,成,你使劲折腾,老子乐呵呵逛窑子多痛快。 而布老虎手上,就缺这样的人。 如果他的眼光不在局限观风口这片地头,王屠夫,不,应该是王家赌档的王员外,就是布老虎敲开关城的那块拍门砖。 第一百二十五章;伤自尊啊! 神神气气的在城里逛悠了小半天功夫,咱布员外也累了,瞧瞧光景,也是该回家报个道了。 重回西河桥,那边布老九蹲在桥头张望,在他身边有个清秀的小姑娘,用花布把头发给裹了起来,俏生生站那伴着。 布老虎大老远招招手,布老九起身扯扯那姑娘小手,两人乐呵呵走过来,布老九憨笑道“哥,你咋回来的这么晚了,秀才老爹,还有咱姐都等着你开饭了。” “到处转了会,瞧瞧以前的兄弟,没把住时头,一不留神就过了点儿。”布老虎笑着回道,眼儿眯眯瞅向那姑娘。 这姑娘细眉毛大眼睛,生了个桃儿脸,长得不算漂亮,骨子里却有着那么股灵气。 布老虎是认识她的,小时候没少一起折腾,不过那会举着竹竿能跑三里地哇哇大叫的疯丫头,这眨眼不过五年的时间,已经出落成大姑娘,长得也算亭亭玉立。 小姑娘正是豆芽,比布老虎小两个月,比布老九却要大上三天。 她低着脑袋,小脸红扑扑的,瞅见布老虎盯着自己,脆生生羞涩喊了声“哥...” “呵呵,豆芽儿,这才几个年头,不错嘛,都长成大姑娘啦。成勒,瞧你这年岁也到了嫁人的时景,怎么着,找到了看对眼的婆家跟哥哥说声,哥给你备份厚礼。”布老虎挑眉儿逗着话。 布老九站在原地,像个大棕熊憨态可掬的挠着脑勺,豆芽脸皮薄,经不住几句话打趣,羞的脖根乏红,挽着布老九肩膀身子骨儿全靠了上去。 瞧她俩这般甜蜜,布老虎心儿也高兴,朝扬扬头,他道“老九,你在前面带路,我跟豆芽儿有些话要说,你小子别跟我偷听啊。” “嗯,好,我,我不偷听。”布老九没多想,屁颠屁颠走在前面跟他俩隔了十来步。 布老虎朝豆芽儿打个眼色慢悠悠走在后头,这妮子是个灵气人,今天发生的事儿,她从布老九口中或多或少知道了几分。在者,小时候布老虎脑子活,就是他们这些人的头,如今身份越发高涨,豆芽更是即忐忑又好奇的贴上去,跟布老虎并肩同行。 走过了驴庄,布老虎始终没开口说话,豆芽低着脑袋迈着小碎步紧跟着脚步,过了最初的好奇,越发的谨慎起来。 布老虎长年厮杀行走于生死边缘,后又得登一寨之主,这威势养于心存于神,举手投足那股子彪悍劲不是她这个小姑娘家家的能受得住。 过了几个巷口,豆芽不自觉的就慢了布老虎三个脚程,像个丫鬟跟在后头,连大气都不敢出。 布老虎也不是成心折腾她,酝酿了好久,这才轻声道“豆芽儿,这几年的日子过的还算如意?” “啊,嗯,嗯,日子还过的去,这几年听人家说咱大明朝的皇帝是个好皇帝,爱民如子,咱们这些老百姓也有福了。”豆芽回了句话,怯生生的又低下了头。 布老虎冷不防又道“李茂山死了!” “啊!”豆芽惊诧的抬起头,她倒是没听过这茬,也没想过李茂山把自己娘俩劫走后的下场如何。倒是前面走着的布老九,听到动静想要过来问上几句,布老虎瞧得巷街上有家卖板鸭的铺面,亮声喊道“老九,去给我买五只板鸭,我家那边还有些弟兄。” “得勒!”布老九忙去张罗了。 布老虎瞅了眼低头怯怯的豆芽,加了句道“是老九把他杀死的,当时整条街的人都看见了。” 瞪大了双眼,豆芽不敢置信掩嘴,布老虎神色肃然道“而怂恿老九杀人的,是我!你应该知道,老九是头犟驴,认死理,心眼儿厚道,不过他听我的话,心中最惦记的是你。要是她知道李茂山杀了你,听了我的话,他一定会杀了李茂山!” 豆芽感觉自己脑子里全是浆糊,浑浑噩噩的。 布老虎知道自己给她的冲击太大,他介意在下猛药继续道“豆芽儿,你知道我失踪的五年去干什么了吗?” “你,你去登州做生意了。”豆芽迷迷糊糊的说道,这事她听布老九提过,转瞬的,她像抓住救命稻草般扯住布老虎衣襟,作势要跪的惶恐哀求道“哥,哥,老,老九杀人,这是要偿命的,你,你不能让他死啊。” “傻妹子啊。”布老虎哭笑不得的把豆芽提起身来,继续道“你觉得我会害老九吗?” 摇摇头,豆芽没有丝毫犹豫。 任何人都会欺负布老九包括豆芽她自己,但布老虎不会,他可以为了布老九跟人动刀子敲皮见血,也可以放弃尊严对别人卑躬屈膝。布老虎那些发小都羡慕布老九有个“亲哥哥”,就是早年看不起布老虎的街坊邻居,都说布老九天生被人糟践,老天爷开眼,倒是赐了他个护命人。 “妹子,我也不怕实话告诉你,这五年,其实我并没有那个运道,得遇贵人经商发家。” “那...” “其实我被马贼带上山之后,没多久,我也成了马贼。经过五年的摸滚打爬,到了今天,我成了马贼头子,跺跺脚整个横岭抖三抖的马贼头子,所以,没了顾忌,今儿我就回来了。”布老虎吐出了实情,双眼紧紧看着豆芽瞧她反应。 出乎意料,豆芽并没有像布老虎做的最坏打算那般直接晕倒,而是长呼了口气,拍拍小小的胸脯,好像,好像很轻松。 “你,你不怕?妹子,老子今儿可是马贼头子,手底下的人命没个千儿百也有几十条的马贼头子啊。” 这人就是奇怪,就像布老虎,别人害怕他的名头,他羞于启齿,别人不怕,他又有些不甘心。 豆芽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这妮子常年做着地摊生意,嘴皮子利索,瞧布老九在门面里跟卖鸭的掌柜,争的面红耳赤估摸着又被欺负了。想要上去帮帮忙,又瞅见布老虎眼巴巴看着自己,索性挺起纤细的小身板,嘴巴皮子利索的跟嗑瓜子皮样,快速道“你会害老九吗?不会!你会害我吗?不会!你要是作恶多端敢进城吗?不会!那我还怕什么?” “说来说去,你就是想要我男人跟你去当马贼。” “可是你又担心我不同意!你虎哥儿仗义,老九听你的,却也想娶我过门。我不同意,你栓头闷驴在家有啥用?所以你就来劝我,又怕我不同意,可是你虎哥儿这次算错了心思,咱男人能活的好,我跟着享福,有啥不同意的?” “都说马贼恶气,现在都啥时候了,出个城门你得交三个铜板过税,还免不了受气。出了门,碰上马贼,你瞧瞧旗号,报上自个关城里出来的,咱小户人家做些赶脚的买卖,别人瞧你可怜,没准还用大马载你一程去大渡口。” “要说啊,咱男人天生力气大,脑子里都是力气不带长筋,让他去耕田吧,自家男人谁忍心当驴子使唤。做生意?他有这能耐吗?马贼好啊,咱城外的马贼,打断骨头连着筋,他们不抢自家人,讲道义,你说他恶,他能比海边的倭寇恶?所以说,你要咱家男人跟你当马贼,成,你虎哥儿当把头委屈不了咱男人,这事我同意了。” 豆芽连串的问答打的布老虎目瞪口呆,等他回过神来,这妮子就像捧着胡萝卜的小白兔,高兴着蹦蹦跳跳去帮布老九砍价了。 良久,布老虎一巴掌拍自己脸门上,他瞪着眼儿龇牙咧嘴,忽然瞧着风霜满天的街上,一道鬼鬼祟祟的身影钻进胡同巷子。打眼仔细一瞅,嘿,正是先前卖糕的小矮子倭寇。 布老虎捏着手骨,骂骂咧咧,就像伤了自尊的猛狮霸虎,一溜烟似的,飞快冲进巷子里。 没多久,呼啸的风雪声,依稀可以听到巷子里传来的连串闷响。 还有布老虎的叫骂声“他娘的,给老子叫啊,你不是恶么,他娘的,老子当马贼图个啥,图的不就是个威风吗!狗日的,叫你他娘的给老子恶,你们这些龟儿子倭寇给老子等着,迟早有那么一天,老子让你们看看老子这个马贼头子的恶气!” 第一百二十六章;障眼儿 自打驴庄建成,土地庙拆迁,这卫家父子还存了点厚德,并未把布秀才父女驱逐,而是在老祠那边腾出个破屋,算是给这父女俩安了个落脚地。 布秀才就是布老虎他爹,这人五十好几,虽名为秀才,其实也就是个先生并未有任何功名在身。 要说这秀才老爹也算关城儒林一大人物,明朝科举,凡过小考者,皆可获秀才身份。之后以生员资格参加三年一度的乡试,中者既是举人老爷。 秀才老爹自十八岁入考,纵贯两朝,却未曾得秀才之名。倒是跟他同考的几位学年,十来年过去了,这些人有的登入殿堂,有的下放一地为官,甚至也有经商贩货,无不混的人生得意,唯独秀才老爹锲而不舍,名落孙山,发奋图强,周而复始。 要说这人背,不可能背一辈子。 秀才老爹便是这朵奇葩,他一心钻牛角尖,期待人如其名,偏偏,就是迈不过这道坎。以前,街坊邻居认为是布老虎这煞星扰了这家子人的命道,可布老虎走后的五年里,秀才老爹,他还是秀才老爹,从前怎么样,如今依旧还是这样,这能说明什么了? 布老虎不是灾星? 在或者秀才老爹根本不是读书考学的料? 老祠街道口,豆芽幽怨的挽着布老九,小两口愁眉苦脸的瞧着喋喋不休的布老虎。 “老九,你说这会儿功夫,老爹应该回来了吧。你说这都五年没见,他总不至于像小时候一样扒我裤子往死打吧?” “对了豆芽,阿丑最近怎么样?你说她这么久没见到我,要是认不出我来,我这...” “对了老九,你说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老爹应该不至于打我吧。” “可他真动起手来咋办?” “喂喂,我说你们小两口听着没啊” 布老虎不满的瞧着这两口子,布老九憋红了脸,只是傻傻的挠着头。 豆芽不忍心看自家男人为难,撅起小嘴,嘟囔道“哥,这事你来回都嚷了半个时辰,有句话咋说,丑媳妇总要见公婆。你这是回家见自个爹,害的着这般顾忌吗?” “你这妮子是坐着说话不腰疼,要不这样,改天老九去你家提亲,咱偷摸着跟豆婶说会话,就说你那女婿啊,嘿,别看外表憨实着,骨子里全是坏水!他其实就是个杀人如麻的马贼。”布老虎捏着嗓子阴阳怪气道。 豆芽急了,拽着小拳头,杏眼瞪圆道“你敢,你要是这么说,我现在就告诉老爹,把你的身份告诉他。” 耸耸肩,布老虎无所谓道“说啊,今儿老子还真跟你这小妮子杠上了。你跟老爹说,老子充其量一顿胖揍,逐出门院。而你勒?我想想哈,豆婶绝对反对你俩往来,到时候老九,跟着哥,你放心,咱山上的娘们多,各个都是清白身子长得俊俏的很,到时候给你傍上两个。” “你,你,布老虎,你信不信我咬死你。”豆芽气的直跺脚,布老九在旁边左右为难着不知道帮谁。好在布老虎也只是逗逗她,瞧见小姑娘都要掉眼泪了,悻悻然继续道“妹子啊,咱不就是求你拿个主意嘛,只要你说个法子让老爹回头不揍我,这样行不?老九迎娶你那会,老子找八抬大轿,亲自扛着你上门!” “这是你说的!”豆芽眨着眼,破泣为笑道。 拍着胸脯,布老虎腰板挺的直直。 豆芽想了会,小跑到布老虎耳边对他窃窃私语。 听着听着,布老虎眉角上扬,重重一拍大腿,赞道“成,这法子成,走,回家回家,莫叫俺爹跟俺姐等急喽...” ..... 今儿老祠热腾了起来,打从正午,来了伙汉子,驾着金顶儿马车,轮溜溜的住了进来。 要说这老祠偏僻,平常挨家的几户人家那是抱团儿的亲近,还真应了那句远亲不如近邻。 布秀才那家子住在老祠街临尾的巷子里,今儿这伙人就是冲他家去的。 这是个小院子,以前卫家用来放置杂货,这会让布家父女住着,也算没闲置了家当。 要说这地儿的条件真的不算好,院门口有道水沟,刮风下雨一不小心就是折腰的勾当。后院门子里是条死胡同,这里住的街坊闲省事家里的破烂直接往里一丢,后来家里的小娃娃有事没事就爱往里头撒尿拉屎,冬天还好,这到了夏天蚊蚁那是遮天的嗡嗡作响,乱的让人揪心的烦。 那伙子来人,都是臂圆腰粗的壮汉,自打进了老祠,人人脸上挂着和善的笑容,让街坊瞧得心里也热乎。 这些个小伙子也不知道是哪冒出来的天兵天将,主事的那人跟布家的丑丫头讲了会话,整条老祠开始被折腾了起来。 小伙子啊,就是龙精虎猛。 临来的十人,大冬天的雪似鹅毛飞舞,他们不进院烤着火,反倒脱下棉袄扛起锄头铁锹,三两个去填院子门口的水沟,四五个跑后头清理着垃圾。光着膀子赤着肌肉,挥汗如雨的闹腾起来,那卖力的摸样让串街的小姑娘瞧得红霞翩飞,你说捂着脸儿羞的不敢看吧,她们有意无意总能心安理得瞅上两眼。 “搬了,全搬走,这些东西全不要了。喂喂,我说小神棍,让你小子折腾的酒菜,是让你自个乐着吃的嘛,你小子快给我滚去门口瞧瞧那个地段好,这事咱,嗯,布员外嘱咐过的。” 院对首厨房门槛旁,叶毛系上围裙,拿着菜刀吆三喝五。 大门子口井,肖如梦蹲那舔舔油腻的手指,起身,正袍,肃穆挑眉,拿着罗盘出去转悠了。 院子里,此时地上的积雪扫的干干净净,里里外外收拾的利落,门顶屋檐一字排开红灯笼高高挂起,门口也不知道是谁的主意,既然打了块牌匾,上书“布府”悬在门堂上。 整个院子里里外外透着股喜庆,叶毛满意的点点头,可是眼神瞧向了紧闭的内厢房,两眉毛情不自禁做拢了起来。 ....... 内厢房,外头传来的张罗声,让里面一老一少忧郁的坐在床上低顺着眉。 “爹,老虎算算时辰也快忙活回来了,咱们还是整理整理赶紧出去吧。你说老虎五年都没回家,您想闹气,也不能冲了这个喜庆啊。” 柔柔的清音在房里劝着声,一连三声老叹,悲腔的声音作道“婵娟,你说那小崽子失踪了五年,这些年没个信儿,这会儿大张旗鼓的现了形,我总觉的事情有些蹊跷。” “能有什么蹊跷啊,爹,你没听那姓叶的小哥说吗,老虎现在出息了,有本事了,在登州城里当上了富贵人家,现在是锦程钱庄的东家了。” “傻孩子,那小崽子有啥能耐,这都是障眼儿了。” “障眼儿?爹,您是说老虎花钱请来的人故作吆喝给我们看?不会的,老虎不是那样的人,他是有真本事的。您不能这样怀疑他!” “算了算了,我跟你这个女娃讲什么啊,去去,把我衣柜子里的那个包裹给我取出来。” 第一百二十七章;倔 障眼儿,这是个雅词,说得难听些就是打肿脸充胖子。 毫无疑问,这内厢房坐的一老一少正是秀才老爹跟丑娘。 丑娘不丑,她的美,发自于内心。 蕙质兰心,丑娘就像那风姿摇曳的木兰儿花,幽静婉雅,低眉颌首,巧笑嫣藏。 五年的雕琢,丑娘仿佛洗净了铅华,出落的越发亭亭玉立。 今天她打了个云髻,略带枯黄的秀发轻轻灵巧的打了个盘,左颊刻意把发梢垂下,将她脸上弯弯的新月儿胎记打藏了起来。 细长的娥眉,看的出来,丑娘眉角被人细描过,不过对方可能手法不够利索,并非恰到好处。不过丑娘她肤白,配合瓜子儿脸颊,五官不属于那种窒息的美,低眉抿嘴,却让人有种莫名的怜惜,不忍为难。 在她身边的是个身穿儒袍的长者,看年岁应该有五十好几,下巴上蓄着山羊须,正眉,双目炯炯有神,面生威仪。 这位长者正是布老虎的老爹布秀才,为人严谨,不喜言笑。 照着秀才老爹的指示,丑娘无奈只得去衣橱把里面藏着的小包裹给取了过来。 布秀才接过包裹,双手按在上面一阵哀叹,听到外面闹噪声,重重的摇摇头,把包裹解开,里面是他的一些籍贯还有小考需要的文书身份。在最底下,里面摆着几张皱巴的大明宝钞还有些铜板,布秀才把它们收起来数数,整整八百文,也就是八九两银子,按照那会的物价,正好可以买上两三头小猪崽子。 “爹,你,你拿这些钱干什么,这钱,这钱是您明年小考需交的纳银啊。”丑娘坐在侧首柔声的问着。 布秀才拽紧了拳头,山羊须微微颤抖,那双老眼满是无奈道“考,考,还考什么啊。这小崽子一天都没让我省过心。婵娟啊,回头你去看看,那些置办的家当需要多少钱,还有,待会你趁着人不注意,去城东打听打听,那些卖力气的脚夫,他们一天忙活的工钱。” “爹,您这是什么意思啊,您,您要相信老虎,他一定是在外头赚了钱才衣锦还乡的,他不会找些人来骗我们的。”丑娘坚定道。 布秀才无力的摆摆手,声音嘶哑道“婵娟啊,你不懂那小子,那小子是个啥能耐,我这个当爹的难道不知道?什么都别说了,他要演,成,咱今儿豁出去了这张老脸,陪他胡闹一把,待会,待会等他回来,你就偷摸着把这些银子给他,让他自个心里掂量着。” 把手里包裹塞进丑娘怀里,布秀才起身想要去倒杯茶,这会屋外叶毛大声喊道“喂喂,你们这群不长劲的愣货给我瞧着点,这青松木做的书桌全城就一张,是布员外下了死令买回来孝敬咱老太爷的,谁他娘的今儿磕破点皮,等员外回来,看不拿鞭子抽死你们。” 布秀才闻言消瘦的身板晃了晃,嘴里喃喃自语着“青,青松木书桌,我,我的天啊。” 还没等咱布员外他爹缓过神来,洋子在外头叫嚷道“叶哥儿,北边那墙破了个窟窿咋搞?” “咋搞,啥事都让老子教你,你小子以后还想上位不?” “成,兄弟们,去,去隔壁借两趁手的家伙,咱把屋头给推了。” “不行啊洋子,那墙头连着隔壁家了,推了咱家,隔壁家的也倒了。” “瞧你那怂样,去,这有二十文宝钞,你丢给那家人,让他自个找人修去。” 厢房内,布秀才颤抖着伸出两根手指,他喉腔不断抖动着,身子一歪,整个人瘫倒在了桌边。 ....... 丑娘拿着秀才老爹交给她的小包裹出了门,外头正下着大雪,她回自己房里找了块蓝布把头包了起来,便想去城东打听打听脚夫一天的工钱。 秀才老爹自始至终认为布老虎此次衣锦还乡,不过是图个面子,故意找些人来吆喝。 其实这也蛮符合布老虎以前的作风,这厮个性张狂,打小就好面子,秀才老爹看着他长大,这点子他会瞧不出来? 如果放在平时,布秀才是不愿跟儿子这般折腾,特别是过了年,明年三月就是小考他还得筹点银子,更不会陪着胡闹。不过这五年来布老虎音信全无,此番终于落得消息,秀才老爹几年下来也痛定思痛,想着弥补以前的严苛索性豁了出去。 丑娘倒是没想那么多,她心思很纯,认为布老虎就是出息了。她也坚信着,她的大老虎一定会出息,不过丑娘是个柔和的性子,她不会反驳任何人,她有自己的想法却更在意别人的想法,于是她准备听老爹的话,跑一趟东城,打听打听叶毛这些“脚夫”一天忙活下来的工钱。 出了房门,丑娘一直低着头不敢到处张望,院子里赤着臂膀忙活的汉子瞧见她,一个个放下手中的活计,挠着脑袋好奇打量着。 叶毛在厨房里掌勺,听到外头静悄悄,探出脑袋张望,瞧见丑娘出来了。他急匆匆拿着个大勺子小跑过来,笑道“姐,都快开饭了,你这是去哪啊?” “我,我...” 被拦了去路,丑娘低着头,紧紧怀里包裹不知如何作答。 叶毛是个玲珑人,乐呵呵笑着继续道“姐,我跟老虎哥是拜把子义结金兰的兄弟,他是我哥,你是他姐,我跟着叫声姐成不?” “啊,嗯,嗯,大,大兄弟客气了。”丑娘微微抬起眼儿有些惶恐道。 拉进了几分亲近,叶毛摆着手让她去屋檐下找个地儿坐下,转过头朝底下人瞪了眼,这群汉子悻悻然该干嘛继续干嘛。 洋子眼力不错,这会儿笑呵呵捧来两杯热茶,叶毛先让他给丑娘敬上。顺手把小包裹夹在胳肢窝里,蹲在地上眉开眼笑。 丑娘见叶毛长得清秀,像那邻家的小弟弟,心里对他少了些顾忌。抬头瞧了眼院子,焕然一新打理的井井有条,心中起了几分忐忑,更多的是好奇。 这会儿天色暗了不少,北风剐的人脸面生疼,叶毛眼儿贼,瞧丑娘那身打补丁的小棉袄挨不住风霜,道了声“姐,你在这等我下。”没过多久,一溜烟从院门外跑了进来,手里款了个包裹,当着丑娘的面打开,里面是件崭新的白狐裘。 “姐,这是咱弟兄几个凑钱给你置办的,你试试,看看喜欢不。”叶毛献宝似的把白狐裘递了过去,丑娘却没伸手去接,她踮起脚尖,用衣袖给叶毛鼻尖的黑渍擦掉,又给他肩上的雪花拂开,动作是那么的自然,笑容是那么的灿烂。 “姐...”叶毛霎时间呆了过去。 他心里忽然起了阵暖流,这种感觉,好像,好像只有在他很小的时候,娘亲给予过他。 “你,我记得你叫叶毛吧,这裘子我不能要,太贵重了,你替我谢谢老虎那些朋友们。”丑娘微笑着把白狐裘推了过去,顺手给叶毛整整凌乱的衣襟,又把他的围裙解开自己带上。 “厨房是女儿家的活,你们男儿都是好样的,可不能去那种地方。我先去烧水,回头给你们大伙洗个热水澡,剩下的事让我来做。”丑娘把自己的小包裹取来,低着头快步进了厨房。 叶毛望着她的背影,痴痴的,仿佛就像回到三岁那年,他咬着手指头,瞧着厨房里的母亲忙碌着给他做着可口的饭菜。 ........ “老头子,我回来了!阿丑,阿丑,快出来,我给你买了你最爱的白面儿还有你爱吃的腌菜。” 院门外吵吵闹闹,重重的一声踹门响,布老虎背负着双手器宇轩昂当执正首。 在他身后,左边皆是正冠儒衣打扮的士林子弟,当首的乃是先前愿为布老九死去的双亲立辞文的曾显。 右边领头的是白马威名的王志,还有关城黑白道上亮的起名号的头脸人物。 这就是豆芽跟布老虎提的主意,秀才老爹可能因为布老虎久离不归暴怒动手,如今左边是他一个圈子的士林学子,右边又是关城名声显赫的大家。布秀才就算气急,总要顾忌些颜面,当众之下万万做不出有失礼数的事儿来。 瞧见这院儿虽小,打理的也算干净,布老虎扬扬头,侧身朝两路人随意的摆摆手,自个当先入了门院。 “老虎哥!” 洋子那群人见到当家的回来,连忙站起身问候。 叶毛这会儿换回了他的衣袍,不用布老虎招呼,他自己迎向了王志那边的人。 洋子机灵,他跟那些读书人尿不到一个壶,也没想着去扯话。招呼着弟兄端茶上水码好桌椅,之后隔半个时辰腾出三人去柴房,那边已经烧好了热水,能供他们忙活了一天的汉子痛快洗个热水澡。 “阿丑,猫儿,见到阿丑还有我老爹没有?” 布老虎进门就问起自己亲人,叶毛朝冒着炊烟的厨房努努嘴,布老虎眉眼儿一挑,朝王志他们拱拱手,大步昂首就朝厨房走去。 “阿丑,阿丑,你在干啥了。” 进了厨房,映入布老虎眼帘的是个纤细的背影。 虽阔别五年,布老虎对这个背景依旧熟悉,丑娘,是她,就是她,一个刻在布老虎骨子里的那个她。 丑娘静静的切着腊肉,她听到声响,多少次令她朝思暮想的声音,真的听见了,她又感觉是那么的虚幻。 直到,宽阔的臂膀紧紧的揽住她的腰身,丑娘眼眶湿润了,身子情不自禁在颤抖,还有心,也在不安的颤抖。 “阿丑,我回来了。” 布老虎从后面抱住丑娘轻轻在他耳边说着话,撩开她左脸上的发梢,看到那如新月的胎记,布老虎像个小孩子般把头埋在丑娘脖颈间,嗅着那熟悉的体香。 “老虎!” 丑娘紧紧按住布老虎放在自己小腹上的双臂,她轻轻闭上眼,任由喜悦的泪水划过脸庞落下,这一刻,她愿用生命换取永恒。 ....... 厢房里,秀才老爹来回渡步着。 他正在思索着那点银钱够不够排场的费用,如果不够,他又该拿什么去筹。 很快的,房外响起叩门声,秀才老爹急匆匆回道椅子上坐好,轻咳道“进来!” 房门被推开,进来的是个孔武有力的汉子,正是白马帮的赵有义。 他进门拱手,脸上挂着笑意道“想必这位就是布家老爷子吧,在下威名镖局赵有义,见过老爷子。” “你,你是...”布秀才急忙起身,又回到座位上忐忑了起来。 赵有义在城外七家马贼名声不显,关城里头却是鼎鼎大名。 这人在威名镖局出任武师,行侠仗义,常做打抱不平,布秀才听过名头,却未见其人,他先入为主以为布老虎今儿所做一切皆是“障眼儿”。只道这个赵有义也是花钱雇来的脚夫,犹豫之中,从外头又进来了一人。 “老爷子好啊,在下白马王志,跟老虎有过几番情分,今儿听他回城,特备薄礼,万望老爷子不要嫌弃。” 在王志身后有两个白马帮的小厮奉上手中锦盒摆放在桌面上。 布秀才虽好奇,怎么着也是个读书人,该有的礼数不能少。 摆摆手,他起身道“老夫偶感风寒,先前未能迎客,两位...唔,两位壮士切勿见怪。” “不敢,不敢。” 王志跟赵有义同时摆手作笑。 他们本身跟布老虎有着一定交情,就算不论这茬,布老虎贵为观风口当家,他爹就是观风口太老爷,就算县太爷登门造访,太老爷身儿不顺,远远托人打个招呼,那也是布老虎给他高驴子莫大的脸面。 “老爷子,今儿大老虎回家,这院儿恐怕多折腾,您若身子骨不适,我让马车送您去司徒府找处安静地儿如何?我那东家,早就仰慕您一手丹青笔划,这趟是有事脱不开身,不然早早就来拜会了。” 布秀才平生最为得意的就是书画双绝,可惜时运不济,他所画俱是写实,能将山水人树绘的栩栩如生。可惜时下流行的画风多求意境,是故布秀才空有绝顶画艺,也只有官府擒拿大盗才被唤去一展所长。 至于写字,这是布秀才另一绝学,他能临摹数种笔体,本身行字也是大家风范,可惜....有的才人,终究生时郁郁不得志,死后泣血才得令明珠洗尘,尽得华光。 要说这白马帮也算上心,布老虎进城不过一天功夫,这王志对布秀才的了解已经洞悉全部。 难觅知音,布秀才有心想要在外人面前一展所长,心中还是有所顾忌。 不过他也知道,这会儿必须该出去露个面了,也就起身,朝两位白马帮的把手摆摆手笑道“不用这般麻烦了,既然外面已经摆好酒席,两位壮士还请移步。”“老爷子先请!” 王志连忙回道,态度十分恭敬。 布秀才被两人举措闹得心怀通畅,拂拂衣身,便大步跨出了门槛。 “老爷子到!” 院子不大,却也不小,摆上的两桌酒席,周围站着数十人高谈论阔。 洋子站在屋檐下,高声亮嗓。 布秀才负手立于门旁,扫视底下数人,不消一会,他心中无数疑惑渐起。 要说布老虎玩障眼儿,请来些汉子装作白马帮的人还好说,可是那风度翩翩的曾显,还有一干士林学子,其中甚至有几位,布秀才还曾一同小考过。这些人无不是重名轻身的士子,布老虎究竟是用什么办法请来,布秀才顿时有种身入梦境的虚幻感。 “爹,老虎不孝,老虎,老虎回来给你磕头了!” 布老虎原本还跟曾显谈天说地,见到自己老爹,神情激动,一步三跨越过身,跪倒在地,砰砰...应声就是三个响头。 瞧见自己儿子摸样,布秀才胸膛起伏不定,他强抿着嘴,两眼通红去把布老虎扶起身,看着这个五年前还矮自己一个头的小崽子,现如今衣冠楚楚比自己还要高一个头,布秀才心中有股难掩的喜悦哽咽的说不出话来。 “爹,我给你介绍下!” 不着痕迹把眼角泪光抹去,布老虎伴着秀才老爹,介绍着众人。 ..... “这位是曾显,登州城府学士子,老家是咱关城的。” 布老虎介绍完曾显,秀才老爹急忙握着人家的手,满脸郑重说着客气话。 等到入席,按照尊卑,布秀才当居首位无可争议,偏偏咱秀才老爹性子倔,一句不着头的“达者为先!”硬拼着众人意愿,生生把曾显这个二十出头的学子按在了首位,自己甘居陪侧,这可把布老虎窘坏了。 好在这院子里的人心怀小心,也不敢过于张扬,只有曾显从头至尾脸色憋的通红,忐忑不安,就连坐椅子都只挨半个边,挺身肃穆,拘谨的让人好笑。 这就是秀才老爹的为人处世,同时也是他大半辈子郁郁不得志的根本原因,主要,就是那么一个倔字!倔的刚愎自用,倔的让人不堪忍受,倔的打破脑袋,咱还是一个劲的倔! ...... 第一百二十八章;卫家 布家院子以前是卫家的老宅,他们离城后荒废在此,后来建了驴庄,剥了布秀才一家人落脚的地,是故也就把败坏的老宅借给他们栖身。 有了观风口马贼的使力,院子一天整理下来焕然一新,到了晚上宾朋高座张灯结彩,更是热闹非凡。 不过这仅仅是表面现象。 就拿正首那桌说起,上面就座十人,头席是有功名的曾显,伴下的是布秀才跟白马帮王志。其它赵有义还有城内头脸人物依次相座,布老虎到后来被安置在了末席。 这个排席是秀才老爹定下的话,这可难为了曾显跟白马王志。 布家老爷子做陪酒,正主儿打尾,端起酒来,他们是忐忑不安,放下酒来又是坐立不安。偏偏布老虎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谁也瞧不出他是个啥心思,秀才老爹又太过热情频频敬酒,差点没让一桌人给憋死。 好在布家老爷子好杯中之物,这酒量却是极差,喝了五六两上等的杏花酿,布秀才老脸起了酒红,醉眼更是朦胧,说起话来舌头更是打结的谈吐不清。 身为人子,布老虎简单的代父敬了个满堂酒,众人拘谨的遥相对礼。于是在布老虎跟丑娘的搀扶下,秀才老爹晕乎乎的进了厢房。 “婵娟,婵娟,你出去,我有话,要跟老虎说说。” 进了房,秀才老爹眼中的恍惚消失不见,除了嘴巴打着结,举止神态跟常人无异。 丑娘担心的看了眼布老虎,见他朝自己丢了个“放心”的眼色也就退了出去忙活。 把自己老爹轻轻的扶上床边坐上,布老虎安安分分站在身边低着脑袋,屏息凝神。 不管布老虎在观风口多威风,也不管他在城外马贼圈子里恶名多盛!在布秀才面前,他永远都是个毛头小子,不敢有丝毫逾越。 “拉个凳子自己找地方坐吧。”布秀才揉揉发胀的太阳穴,随意的摆手道。 布老虎找了个椅子乖乖的坐下,就好像回到了五六年前,每次他闯祸回来接受“教育”那副摸样。 仔细打量了几眼布老虎,秀才老爹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肃眉正视,布秀才腰板忽然挺得笔直,目不转睛看着布老虎。 这是布老虎家里的家法,布秀才针对布老虎一人专用的“精神拷打”。 布老虎为什么能在观风口脱颖而出? 他又凭什么能跟天北崖李鱼、左山雕过手? 靠的就是骨子里的胆气,无所畏惧! 而这股胆气,就是秀才老爹给锻炼出来的。 都说眼睛是通往一个人内心的窗户,打小,布老虎在外头闯祸,秀才老爹不打不骂,就爱用眼睛瞪着他。 初时,布老虎受不了这种“难受”很快的不打自招悔悟。后来,随着年龄的增长,布老虎心性越发成熟,到从容面对,直至敢跟布秀才坦然对视,这就奠基了布老虎当初敢跟雷豹叫板,以一鞭之惩戒救得叶毛性命的坚毅。 两人对视了半盏茶的时间,布老虎不知道老爹从他眼中看出了什么,反倒他看出了老爹潜藏在心中的期盼跟高兴。 望子成龙,这是每个父亲对儿子报以的期盼。 翘首归家,五年未见,布老虎感受到了布秀才心中的惊喜。 房里,布秀才从枕头边上取出小包裹放在膝前拍了拍,叹了口气,他把包裹递了过去。布老虎疑惑的解开,看见里面是些铜板跟宝钞,不由的大感诧异。 “老头子,你这是?” 没好气的哼了声,布秀才作势欲打,又瞅得以前的小不点成了大人,欣欣然放下手,冷冷道“那些脚夫,还有你请来的托儿,都花了多少钱?” “啥?” 布老虎脑袋没反应过来,布秀才瞧的又是满肚子火,起身背负着手来回渡步,厉声道“这些钱算起来也能折合七八两银子,要是不够垫上,回头我去私塾在找同僚估计能借上十几文。卫家那边,跟他们说说,今年的租子应该能缓缓,婵娟那边还能拿出二十来文。在把家里刮上几道,顶多给你凑上十两银子,你自己看着办吧。” 挠挠头,布老虎越听越糊涂,他急道“爹,是不是家里缺钱啊。”见布秀才瞪了自己一眼,布老虎若有所悟,猛拍大腿道“我记起来了,明年老头子你就要小考了,这银钱还没凑齐是不?” 布秀才老脸微红,被儿子道了窘事,当老子的搁谁心里都不爽。 布老虎瞧自己老爹这副摸样估摸着八九不离十,他今儿下山带了不少钱,不过都给散了出去。手头上,他摸摸腰间,把视若珍宝的“怪鸟”荷包掏出来掂量着,坐到床边上翻了个底朝天,稀里哗啦蹦出了二三个碎银,还有五六个拇指大小的金锭。 “爹,今儿手上的钱散的差不多了,这些钱你先拿去用着,改天我让人在去马,不,不是,是骑马去登州城在调些钱财给你当做家用。”布老虎大大咧咧道,布秀才老眼盯着床上五个小金锭瞪的通圆。 “你,你...” “爹,猫儿没跟你说吗?老虎现在混的不错,登州城锦程钱庄的少东家,这关城太小,没有设立分号你应该不知道。没关系,等过了这个年,城里也该考虑建个分号了,到时候您就成咱锦程钱庄的太上大老爷了。” 布老虎志得意满吹嘘着,却没发现布秀才老脸越发铁青起来。 等他回过神,正眼瞧上自己老爹,布秀才山羊须根根倒竖,怒目睁眼,喘着粗气,一巴掌如遮天盖日般重重劈了下来。 “啊...爹,老,不,我,我,你凭啥打我啊,你喝醉了是不,要打,你去打老九,他皮厚!” “老子打的就是你个不成器的东西,你那点斤两老子还不知道?说,这些钱是你偷人家的还是抢人家的。” “呜呜...啊,爹,别打脸啊,疼,老九,老九救人啊。” ...... 院门外,布老九小心翼翼的拿着根燃香,点着了挂竹竿的炮仗噼里啪啦震天响。 豆芽在门槛上蹦蹦跳跳欢喜的如出笼的雀儿,满院子的宾客自打布秀才父子走后,少了许多拘束,各个开怀畅饮了起来。 丑娘忙活在两桌酒席之外,添菜上茶倒酒。 叶毛那一桌观风口马贼知道她的身份,言行恭敬的很。丑娘心善待人真,非让烧水的汉子去坐席,忙着烧水,又去房里找了些针线给他们补起衣服来,瞧得这群马贼心里热乎乎的。 炸了鞭炮,尘埃落定,布老虎还没从房里出来。 过了半柱香的时间,这吃吃喝喝也到位,王志他们起身就要告辞,临近过年,他们的事儿都不少。 曾显这群儒林学子也要忙活着家里事,由洋子把他们送去门外,那边停了五辆租凭来的马车,用作把他们送到家里。 等人去了大半,屋子里丑娘又开始忙活了起来,她让豆芽把几处闲下来的房间简单打扫一遍,自己带着布老九去邻居家抱来些被褥。这些是给叶毛他们晚上盖的,担心他们夜里受凉,早早的又在房里架了炭盆,打理的可谓是无微不至。 洋子跟三个马贼把院子里的残羹剩菜收拾了下,叶毛这会儿不知道抱着酒坛子在哪个角落里呕吐着。整个院子里在皎月下井井有条打理着,谁也没发现,有道身影走了进来,轻车熟路,朝厨房走了进去。 “婵娟,家里来客人了?” 正在洗碗的丑娘忽然听到身后传来声音,忙转过头,就见厨房门口站立着一位器宇轩昂的男子,他看样子二十七八岁,长得剑眉星目唇红齿白,一身白衣,用逍遥巾随意把头发绑了起来,看起来端是潇洒风流。 “卫,卫大哥。” 急切的起身,丑娘瓢了水洗手,就去倒了杯热茶。 此时院子里静悄悄的,洋子他们正在柴房洗澡,卫姓男子四处走动转悠了几圈,丑娘端了杯热茶双手递了过去。 “谢谢!” 卫姓男子接过茶微笑道。 丑娘含羞低下了头,把弄了会衣角,才轻轻道“老虎回来了,还有他的一些弟兄们,家里就热闹了会。” 点点头卫姓男子道“这个我知道,小虎儿还是改不了以前的性子,依旧是那么的乖张。” “让你见笑了。”丑娘低下头不咸不淡道。 卫姓男子看不到她的摸样,并没发现丑娘眼眸中一闪而逝不愠。在丑娘的心目中,布老虎就是她的天,她的全部,丑娘性子软,人也好,不代表没脾气。别人欺负她可以,别人打她骂她都行,但是不能欺负布老虎,甚至连说都不行,固然,丑娘做不出什么报复的事情来,但是丑娘也有她无言的抗拒。 看了眼焕然一新的宅院,卫姓男子兴致勃勃道“婵娟,听外人说,老虎他现在是哪个钱庄的东家?” “登州锦程钱庄!”丑娘一字一语,抬起头认真道。 微皱眉头,卫姓男子嘴里念念叨叨,好久才沉吟道“不对啊,我记得锦程钱庄的东家是李辉啊,以前我也没听说过他们还有个少东家的。” “可老虎现在就是他们钱庄的少东家。”丑娘坚定道。 卫姓男子苦笑着摇摇头,这会皎洁的月光挥洒在院子里,丑娘的样貌静静呈现,她细眉弯弯,小嘴微抿,亭亭玉立的身材,双手叠于胸前,就像那木兰花般娇蕾,坚强的让人怜惜。 丑娘不美,特别是微风荡漾,发梢起扬那道如新月的胎记格外扎目。 不过卫姓男子看的痴了,丑娘毫不遮掩自己的缺陷,落落大方,低眉颌首的摸样,真的让人很痴。 “婵娟,我想娶你,我跟爹爹说了,他也同意了。只要你答应,我卫泊愿意八抬大轿风风光光娶你过门!” 卫泊,将近十年前,他就是扬名四方的卫大傻子,得了阳病天生痴呆,终日寻欢,夜夜不空。 那年他父亲卫山做主,以收容布老虎为代价让丑娘嫁予卫泊。目的就是看中丑娘的清白身子,一来看看能不能为他卫家繁衍子嗣,二来丑娘性子柔,也能当得伴随照顾“卫傻子”一辈子。 当时丑娘没法答应了下来,布老虎知道了这件事怒发冲冠,以一柄菜刀,追杀父子两人好几条街。正因为那次的负伤,卫泊神智被惊醒了,从此以后明理辨是非,家迁登州城,更是拜得贤师求学,明年就要参加小考。 丑娘听了这话娇躯一震,惊诧的抬起头不知所以。 卫泊眼神迷醉的望着她,双手按住丑娘的肩膀,轻轻唤道“婵娟,我的好婵娟,相信我,如果你肯嫁给我,我一定会让你幸福。” “我,我...” 丑娘惊恐的想要后退,却脱不了卫泊双臂的按压。 这时从走廊里漆黑的角落出来一人,拍着手掌笑道“阿丑,既然卫大傻子想明媒正娶你,咱得高兴,你应该笑,开怀的笑,可不能愁眉苦脸啊。” 出来的正是布老虎,他话里打着趣,眉眼肃穆的紧,更可怖的是他左脸红扑扑的,瞧轮廓应该是个巴掌印。 丑娘瞧见出来的是他,芳心大乱,小脸煞白几分,也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力气推开卫泊,快步走到布老虎身边低头怯怯。 卫泊被打扰了告白,心中正是不愠,瞧见布老虎,他瞳孔收缩,难掩的害怕让他脚底冰凉,心中更是有股想要转身逃跑的欲望。 “卫傻子,这几年混的不错嘛。成啊,你要娶我家阿丑,我不反对!”布老虎微笑着负手而立,丑娘在他身边微微抬眼,小脸煞白了几分眼中光彩更是黯淡了许多。 “不过嘛,老子如今也算这关城头脸,你小子上门讨亲,一不请媒,二不拜礼,三嘛...”布老虎瞧瞧他空空如也的双手,不屑道“你卫家有个驴庄了不起啊,老子开金号的,要钱有钱,要人有人,阿丑是我亲人,你这般做法,莫不是想当众打老子的脸?” “谁,谁他娘的敢打咱老虎哥的脸,谁啊...” 院子角落的草丛里爬出个身影,正是醉的两眼发直的叶毛。这小子喝不得酒水偏偏嗜好这杯中之物,故而布老虎三令五申,不得让他畅饮。 今儿下山,忙活一天,难得布老虎心儿痛快少了管教,这厮花花肠子就起来了,中午找了个地儿喝了两口,晚上更是打着陪同的意头搞了个淋漓。 先前找不见他踪影,其实这小子就在那灌木丛里醉酒揽月,如今锒铛着爬了起来,浑身酒气不说,那灌木丛本就是倒痰盂的臭地,这会他身上更是臭的发酸让人掩鼻皱眉。 叶毛生的眉清目秀,平时和善的紧,真正知道这厮的都懂,见酒之后立马成“鬼”那姿态,完全就是楞傻子跟凶蛮子的结合。 卫泊架不住布老虎的冷嘲热讽,叶毛打个照面吓得他更是手足无措。 想想甩袖走人吧,卫泊又放不下这张老脸,干脆眼观鼻鼻观心站那屹然不动,心里暗想着以静制动,布老虎总拿他无法吧。 要说对付文化人他拿话语挤兑你,布老虎还真有点那么头疼,但若是你拿出副无赖架势,嘿,咱布员外别的招数没有,整人却是一等一的高明。 他见卫泊不说话,装的跟大尾巴狼似的无动于衷,索性示威似的挽着丑娘秀肩,鼻孔朝天。 那边叶毛醉的一塌糊涂,心眼跟布老虎默契的很,这是布家院子,他是叶家大少,咱有钱人,不像在马寨里头百无禁忌,咱不打你,可以恶心你是不? 借着酒意,叶毛把布老虎对他的苛刻换成咒骂全喷在了卫泊身上,这厮本就是嘴巴闲的慌,像小姑娘嗑瓜子似的喋喋不休,没过半盏茶的功夫,卫泊顶不住了。 自己喜欢的女人被别的男人挽着嘴角还挂着若有若无的微笑,这是严重的尊严打击。叶毛含沙射影的借酒骂话,让卫泊这个斯文人更是愤怒难耐,你说咱像大老爷们般撸其袖子大干一场吧,卫泊….嗯,布老虎当年十几岁的娃娃都敢抄菜刀砍人,这会… 不再沉默中爆发,就再沉默中死亡! 斯文人有斯文人的气节,卫泊重重的冷哼了声,甩袖转身,可是还没等走上两步,后头又传来了布老虎捏着嗓子的喊声。 “二十两银子的宝钞,明儿你自己瞅个机会把房子地契送过来,剩下的钱,嘿嘿,您卫家公子要是看重哪家闺女,这就算咱布家给你上的喜钱。” 从怀里掏出张宝钞丢给叶毛,布老虎挽着低头顺眉的丑娘进了房。 “阿丑,你放心,咱不带这么堕落的,改天,嗯,要是这城儿找不到省心的婆家,咱娶你,风风光光八抬大轿娶你,还要宴请全城,让县老爷给你主婚!” ....................................................................... (ps;朋友来了,不得不招待,我又更新晚了,万分歉意) 第一百二十九章;瞧热闹喽~ 回城的这几天布老虎也没闲着,观风口是他立业之基不能不管,寨里虽说有李江哲打点,有些重大事情还需要他来拿主意。一次两次,布老虎偶尔还会失踪那么几天,到后来,干脆直接就让苦命的叶毛来回折腾,弄的这厮愁怨不堪。 布老虎这趟回城,告知真实身份的人少之又少,其中有个就是王屠夫。 这浑人果如布老虎所想,他心中还有些余热,懵懵懂懂活了小半辈子,王屠夫终于点透了许多事。第二天他就找上布老虎,表示愿意效命。 那天晚上两人讨论了半宿,第三天整个关城开始热腾了起来,到了第四天,原四海赌档重新开业,以十里门面为中心,陆续的将其他四条街收容麾下,成为了独立于夫子庙跟桥洞的第三方势力。 王屠夫的四海赌档强势崛起,自然引来了许多瞩目,可令一些市井混混诧异的是,李涛跟苏洗河两尊关城“大鳄”既然毫无动静,任由四海赌档招兵买马以狂飙突进的速度成长。 作为四海赌档的幕后老板,布老虎对李涛跟苏洗河的态度十分“不满意”,却.... 院子里,布老虎躺在凉椅上,上面垫着厚厚的褥子,他手里捧着壶热茶,在这个并不温暖的小雪纷飞天,享受着难得的安逸。 “哥,我就想不明白,你说吧,咱好好的马贼不当,跑城里来折腾个啥?那夫子庙还有什么桥洞,咱用的找费心思弯弯绕绕吗?别的咱不敢说,只要你下句话,今晚,就在今晚,给老子三个人,老子把夫子庙那些小瘪三全砍了。” 布老虎躺在竹椅上侧过头,淡淡瞥了眼马三放。 这厮也捞了个竹椅躺上头,身上穿着件红蓝描金袄子,头上戴的是雀尾嵌宝冠。 说是冠,这玩意其实就是顶帽子,跟唱戏的武旦戴的花翎子差不多摸样,不过两边少了拂巾,正中额顶倒是镶嵌了颗尾指大小的蓝宝石,威风赫赫。 被布老虎瞧了眼,马三放挠挠脸笑笑道“哥,咋啦,我脸上起花了?” “没有,是有人心里起花喽。”躺在布老虎另一侧竹椅上的叶毛懒洋洋道。马三放最瞧不得这厮猖狂摸样,横眉怒眼斥道“老猫,怎么着,皮痒痒了?” 扬扬嘴角,叶毛不作答话,这会儿功夫洋子端上了火锅,热腾腾的香气,肥流油的肉块,新鲜水嫩的蔬菜,让人垂涎三尺。 四个人靠拢吃喝,布老虎因为对叶毛下了禁酒令,马三放故意抱着酒坛子馋他。 吃着吃着叶毛心里不是个滋味,布老虎瞧他摸样好笑,把自己的酒坛递给他,乐呵的这小子立马眉开眼笑了起来。 夹了些兔肉放锅里煮,这到了城里不比山上,外头是没有牛肉贩卖的。大明朝初期那会,洪武大帝是三令五申不准屠宰牛马以供农用,为此还颁布了一系列法律。 靠在竹椅上,布老虎从怀里拿出封信,瞧了两眼不屑的丢进火炉子里,指着道“老子还道那夫子庙跟桥洞多大的眼面,他娘的,这高驴子还真浑,你说这父母官有他这样折腾的么?暗地里还扶持一帮混混替他收敛钱财。” “所以说嘛,咱干脆来个为民除害,直接给他抹脖子算了。”马三放嘴里嚼着肉含糊不清道。 叶毛喝了两口酒,脸儿有些微红,他笑骂道“你小子是马贼不是侠盗,老虎哥都没发话,你挑个啥头。” 马三放扬着脖子要拌嘴,布老虎笑着摆手道“老马,你小子也是该磨磨杀性了,这样吧,晚上你去找小神棍,让他带你去城里流花巷子找找乐子。至于这高驴子嘛,猫儿,回头你跟王叔说声,卖他高驴子一个脸面,夫子庙咱不碰了。” “哥,这....” “你们也别问这问那,老子就一句话,高驴子爱财如命,却也懂收敛。老子要是看不过眼宰了他,那皇帝老子大不了在派个县老爷过来,到时候新官上任三把火,这城里城外又是阵折腾,划不来的买卖,老子才不会干。” 马三放若有所悟的点点头,叶毛喝上瘾慢慢的靠在椅子上眯起眼来。 吃喝差不多有半柱香的时间,这会儿从院门外冲进一人,上气不接下气嚷嚷道“老虎哥,好事啊,桥头那边起热闹了。” “喂喂,慢点说。”布老虎微嗔道。 那马贼挠挠头,大口喘了会粗气,平复了起伏的胸膛,兴高采烈道“老虎哥,刚刚我去西河转悠,瞧见驴庄被砸了,卫傻子当众被抽了巴掌,怎么着老虎哥,咱要不要去添把火?” 自打那天卫泊上门提亲,之后叶毛便把这事四处张扬开了。观风口马贼知道这事,各个义愤填膺,这群汉子现在打心眼里瞅得丑娘舒坦,认定了她就是咱当家的正妻,观风口的压寨夫人。 卫泊那小子来提亲,观风口马贼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你丫的一泥腿子敢打咱观风口的主意,行啊!当天晚上,从观风口出来的十个马贼拎着菜刀就要来个“打家劫舍”,好在布老虎发现的早,不然还真出了岔子。 这会儿,驴庄遭了打砸,那马贼瞧得心儿雀跃,不忍独享好事儿,特意回来这么吆喝声。叶毛酒醒了,马三放精神了,柴房忙活的弟兄兴奋了,全都起来撸袖子准备看热闹了。 布老虎瞧得满院子都是鼓噪声,这脸儿有些冷了,大吼声道“嚷嚷个屁啊,怎么着,一个个脸面上长鸡眼啦,瞧见热闹就想钻?成啊,这么有精力,回头全给老子蹲横岭捞买卖去。” 打了个哈欠,叶毛伸伸懒腰道“哥,你别装的跟大尾巴狼似的,依我看啦,驴庄被砸,是不是你叫王叔干的?” “对,肯定是这茬!” .... 底下人又闹腾了起来,布老虎怒道“全给老子闭嘴!他娘的,老子有这般龌龊吗?成了,全给老子滚去该干啥干啥,心里不舒坦?成啊,现在给老子滚横岭去。” 见布老虎发怒了,底下人悻悻然退了去。 报信的马贼吃了个闷葫芦偷溜着想要出远门,布老虎轻哼了声,这小子忙又去柴房里劈柴。 等到院子里重归寂静,叶毛跟马三放像斗败的公鸡无精打采座椅子上,这会儿,布老虎背负着双手,反倒迈着八字步朝院门口走去。 “哥,你这是去哪?” “唔,出去转转。” 布老虎丢了句话人已经出了门,叶毛闻言精神一振,悄悄的跟了上去。马三放正抱着坛子喝酒,瞧架势不对,呛的咳嗽连连跑了出去,紧接着洋子偷溜了,报信的马贼开溜了,所有人全溜了。 驾... 布家宅院外雪花四溅,马蹄踏响... “我说猫儿,这马儿你是不是没喂着啊,咋就迈不动蹄子了?” “哥,那是你心儿飞的太快了。” “哦,对了,朗子,阿丑早上去学女红是你送去的吧。” “嗯,老虎哥你放心,大嫂,啊,不,是大小姐,嗯,大小姐去学女红了,估计黄昏才回,你放心,驴庄那边的事弟兄们绝对不说。” ....... 西河桥头,驴庄。 两层楼的驴庄,建筑风格注重朴实,一楼厅堂能摆放三十多桌酒席,二楼是精品阁,桌子一行排开,两两用屏风简单遮挡。 此时,原本宾客满座的大厅,疯涌的人群朝外头逃离,能吃的起二楼价位也算城里头脸人物,倒是兴致勃勃等着热闹看。偌大的驴庄,管事、跑堂如临大敌,驻足在楼道上翘首难安。 “我说卫家小哥,咱今儿也别提啥,你直接划个道说说,咱兄弟吃你驴肉犯病,到现在还生死未知,你怎么着也得给个说法是不?” 大厅里,十来个粗膀子闲汉大声嚷嚷,他们中间桌子有个汉子趴在上面口吐白沫双眼翻白,身子还不停的痉挛着。 柜台那边,卫泊被个白头发老翁护在身后,左右两边簇拥的是他家忠仆,跟了三代人,对卫家忠心耿耿。 卫泊这会有些狼狈,他白色的儒袍胸口有团油渍,右脸隐约可以看到巴掌印,特别是他衣服下摆,被人泼了一盆子肉汤,实在有些惨不忍睹。 “少爷,这伙人都是夫子庙的泼皮,咱们得罪不起,我看不如破财免灾,给他们些银子算了吧。” 白发老翁双手展开护住卫泊,又用不大的声音让满厅堂的人听个真切。 卫泊那张俊朗的脸儿憋的通红,大喝道“不行,东叔,他们这摆明了是敲诈,是碰瓷儿,我们驴庄拿着良心做买卖,不可能做那黑心汤水,他们要是心中无愧,凭什么不让我把汤拿去衙门仵作检验,他们分明是做贼心虚。” 夫子庙那边领头的是个二十出头的青年,他长得不比卫泊俊俏,尖嘴猴腮,四肢短小,不过眉眼中却是狠戾暴虐,看的出来是个心狠手辣的主儿。 那汉子瞧得卫泊两叔侄唱戏般红白脸乱奏,大手一挥,冷笑道“弟兄们,给我砸,使劲的砸,今儿咱就把这破酒楼给砸个窟窿,就算闹到县太爷那里,也是咱有理!” 十来个泼皮得了令,他们别的不行,打拿抢砸那是个顺手。 不消盏茶的功夫,偌大的厅堂里锅碗瓢盆砸的哗啦啦作响,桌椅更是拎起来往地上碰摔,弄的遍地狼藉。 卫泊被护在柜台里眼睛都怒红了,他喊叫着要冲出去打那为首的汉子,却被白发老翁拼死抱住了腰杆子不得动弹。 “东叔,东叔,报案,报案,就是拼的血本无归,我,我也要告他们。”卫泊跳脚怒吼,站在楼道的跑堂一溜烟跑出去朝县衙狂奔。 夫子庙那边为首的汉子,这人叫李财,混混头子李涛的独苗苗,他双手环抱于胸前,三角眼眯起来跟毒蛇似的打量厅堂,瞧见入门正首悬挂的那张“百年老店”的牌匾,眼珠子打转,指着喊道“给老子把那牌匾下了!” “不,不行啊,顺子,狗蛋,牌匾,牌匾不能让他们拿了去啊。” 瞧见夫子庙的泼皮搭桌子上梁,白头老翁颤抖着手指嘶吼着。 护在卫泊身边的两个小厮忙跑过去奋命相难,要知道,一家老店,最注重的就是底蕴。摊子没了,可以重建,银钱没了,还可以在赚,底蕴没了,就像人没了魂儿,那就是堆行尸走肉。 卫家驴庄,这块百年招牌就是他们的命根,丢不得,失不得,那是几代人的操劳,祖辈留下的标榜,卫泊可以没了命,也决不能在眼前丢了他。 当两个小厮被李财手中的短刀吓得不敢动弹,卫泊就像出笼的疯狗,张牙舞爪朝李财扑去。可惜他就是个文弱书生,怎敌的过人家手段利索? 抬起一脚,李财轻松踹了卫泊一个锒铛倒地,这会儿厅堂地面传来轰的一声,悬挂横梁的老字招牌摔在地上,隐隐可见裂痕。 白头老翁目眦俱裂,打着哆嗦要去扑过去舍身护卫,这时有道纤细的身影比他更快。 丑娘,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丑娘,跑过去紧紧把地上的招牌抱在怀里一动不动。 李财站在附近,三角眼上下打量着她,一挥手,冷道“把这娘们抬走,牌匾给老子砸了。” “不,婵娟!” 倒在地上的卫泊也不知道使来哪股子力道,像头伤痕累累的野狼,他扑身到丑娘身边,站起来双臂展开。 一脚重重踏在他小腹上,卫泊吃力不住,一口鲜血吐了出来倒在丑娘身边。 两个泼皮狞笑着走来,瑟瑟发抖抱住招牌的丑娘抬起头,恐惧的抿起小嘴,双手却更加用力的抱住了那块百年牌匾。 “婵娟,快,走。” 倒在地上哽咽的卫泊推着丑娘的肩膀,她低下头不说话,只是颤抖着身躯,倔强的守护着。 要说打女人,这终究不是什么男人都做的出来。 两个泼皮见丑娘倔在那里,对视一眼谁都不忍先开这个手。 李财在旁边有些不耐烦了,大步走过来,把手里短刀放在衣角擦了擦,伸手就要去抓丑娘肩膀,卫泊好像愤怒的狮子悍然不惧迎向了李财手中刀。 “找死!” 三角眼里寒光乍现,李财恶向胆边生,左手如蛟抓住卫泊脖颈,右手短刀迅猛直朝他小腹捅去。 “不,不要!” 冷电寒芒,刁狼疾行! 砰的一声震响,李财手中短刀炸的粉碎,他的虎口更是传来钻心的疼。 清脆的碰撞声落在地上,一枚急速打旋的太极球顿时引来所有人瞩目。 “朗子!” “到!” “回家自领三十鞭子!” “老虎哥,朗子愿意受罚。” 驴庄门口,熙攘的人群分开条岔道,布老虎背负双手当首而行。 他左右两旁分立懒洋洋的叶毛跟不怒自威的马三放,而在最后头,满眼儿怨毒的朗子也就是先前报信马贼,死死的盯着李财,恨不得把他挫骨扬灰。 丑娘是朗子送去修习女红的,就是那么刹那的功夫,丑娘在驴庄差点遇害。观风口马贼做事比较爽快,他们注重结果,朗子没有完成好职责,丑娘如果真的惨遭不测,他当百死不赦! 布老虎没有任何表情进了大堂,楼道上有不少二楼的客人认识他,不过却没打招呼,那些人知道夫子庙的底子却不知道布老虎的根底,害怕引火自焚。 李财是没见过布老虎的,瞧他前呼后拥进来,以为是哪家的阔少,带些不满的情绪喝道“你是谁!” 轻蔑的瞧了眼李财,布老虎没搭理他,直接走到丑娘身边,将她微颤的身子抱起来,布老虎温柔的在她耳边轻语道“阿丑,不要怕,老虎来了。” 把丑娘手里的牌匾取来,布老虎顺手丢给了洋子,这会丑娘又被熟悉的感觉包容着心儿,浑身暖洋洋的,让她情不自禁整个人都靠了上去。 挽着丑娘的细腰,布老虎来到倒地的卫泊身边,躬下腰,他伸出了手。卫泊瞧了瞧眼儿全是期盼的丑娘,抹干了嘴角血迹搭过了手,被布老虎一把给拉了起来。 “不错嘛卫大公子,有点儿男人的担纲知道不能委屈了女人!行啦,这事交给老子来办,你找人把地方收拾收拾。”布老虎松开丑娘的细腰,走过来拍拍卫泊肩膀,靠近他耳边,含着笑意,轻轻又道“这里没你事了,跟老子抢女人,那也得学学老子这手段。” 话完,布老虎不理会欲言又止的丑娘,接过叶毛递来的大恶狼形,双球在手中盘旋,大步朝李财走了过去。 这会儿大厅里静悄悄的,布老虎的脚步声格外清脆的踏响,来到李财身边,这厮仗着身边人多趾高气扬。布老虎左顾右盼,瞧见柜台上面有坛未开封的酒,洋子是个机灵人,他细心的顺着布老虎眼神瞅去,屁颠屁颠把柜台上的酒坛子取了过来递去。 布老虎掂量着手中的家伙,满意的瞧了眼洋子,挥手让他躲过去些。李财有些纳闷的摸不着头脑,正要亮嗓子来个开口,布老虎眼脸一横,劈手就把酒坛子往他脑门一砸,只是一个回合,李财翻着白眼两眼冒星星,脚下几个锒铛,脖子一歪,倒在了地上不省人事。 “杀,杀人了,少主被杀了。” 打晕了李财,他身边的泼皮吓得哇哇大叫,布老虎提着股气儿,一巴掌正抽过去,靠的最近那人吐了口血,身子在空中翻个身,重重倒地上晕了过去。 “你,对,就是你,回去告诉李涛,让他带,等下,老子先数数,一、二、三...总共十八个人,每人一百两银子,你们少主一千两,半个时辰不来,等着收尸吧。” 眼瞅着有个精瘦的小流氓落荒而逃,东叔驼背着腰走来,抱拳道“壮士,你,你怎么放他走了啊,那,那李涛可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恶头啊。” 布老虎满不在乎道“没事,放心吧,这趟梁子,嗯,看在你家公子舍身救我媳妇的份上,老子替他抗了。” 大厅里,布老虎一句话说的叶毛、马三放眉开眼笑,丑娘当他们压寨夫人,中,那是杠杠的没话说。 卫泊就有些不是滋味了,他心里好像被塞了团棉花似的堵慌慌,眼角余光瞅向角落里低头羞红脸含笑的丑娘,他抹抹嘴角的血迹,伸出舌头舔了舔,“呸”,好苦,真他娘的苦。 第一百三十章;拜师 夫子庙李涛是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人,他儿子长得尖嘴猴腮,这当老子的倒是生得天庭饱满地阔方圆。 临近黄昏,这会正是驴庄生意火爆的时分,如今门口熙攘着看热闹的百姓,里头倒没几人叫单子落食。 李涛是骑着高头大马来的,他身后拖着长长的人龙,那些汉子各个都是腰膀子扎实,凶神恶煞的狠角色。 待到开路的小厮朝天亮嗓,周围熙攘的人群识相的分开条岔路,李涛一勒马缰威风而行,穿过人群,到了驴庄正门,他傻眼了。 不光他这个当老大的傻眼了,身后排长龙的地痞流氓同时也傻眼了。 就见驴庄正门口,一字排开十八人,低着脑袋跪倒在地,那摸样,如果在用绳子把手脚给绑了,活生生就像菜市场挨宰砍头的囚犯。 如果说眼前十八人李涛不认识,这可以理解为下马威,身为夫子庙混混头子的李涛见惯这种场面大可一笑而过。 可惜啊,这十八人都是李涛手底下的人,各个面熟的紧,这驴庄摆的那不叫下马威,而是更够劲道的杀威棒,杀的是他李涛的威,打的是他李涛的脸面。 “混账,他娘的,全给老子起来。” 从后腰抄起马鞭,八尺高的李涛就像尊怒目金刚,冲上去对准一个跪倒在地的手下,朝脸面儿就是一鞭。 那人挨了记打脸鞭,又苦又怨,李涛见他脚下屹然不动,怒不可遏又是一脚踹出,当众把那人打的喷血,倒在地上彻底起不了身。 “你,你还有你,全给老子起来,他娘的,你们不要脸,老子还要脸了。”马鞭横指,李涛震天狂吼。 十七人跪倒在地,眼巴巴的瞅着自己老大,身子却不敢动弹半分,依旧跪在原地。 长吸了口气,李涛脸色铁青的可怕,他不知道是谁给自己手下施了迷魂法,让十七个汉子不敢有丝毫逾越。这会儿功夫,从驴庄里头出来个穿员外袍的郎官,他跛着腿,双眉竖立,十七个跪倒在地的人见到他跟见到阎王老子似的惊恐颤着身子,此人正是马三放。 轻蔑的瞧了眼李涛,马三放朝地上跪着的十七人高调子喊道“都起来吧,让条路给你们老大进来。” 十七人仿若初闻天籁,急不可待爬起身,敬畏的分成两排,把眼脸扭成歪瓜的李涛晾在一旁。 仿佛很满意那群人的态度,马三放背负着双手,鼻孔朝天,斜眼打量着喘粗气的李涛,扬言顿挫道“赎人的银钱,带来了吗?” 从李涛身后窜出一人,手拿大棒跳出身来怒道“老子带你娘!” 这人生的孔武有力,比马三放高一脑袋,穿着敞胸的花襟袄子,瞪圆了豹眼,看起来有着几分煞气。 他叫山袍,李涛手底下四大打将之一,跟之前被青蛇儿弄死的徐青一文一武配合的相得益彰。 马三放被抹了脸面,这事他经历的太多了,丝丝嗜血的寒光从他眼眸中划过。山袍瓮声瓮气又道“死瘸子,老子来问你,你混的是哪条道,跟的是哪路买卖人?” 驴庄二楼,叶毛蹲在窗口瞧着底下热闹,他对面坐的洋子正烧着甜酒给他解馋。 听到下面人的折腾,叶毛眯眼含笑道“瘸子,死瘸子,这二愣子太够味了,他娘的,这都多少年月了,听到老马以前这名号,啧啧,真他娘的怀念啊。” 洋子入寨不过个把月倒也听过马三放凶名,他瞧了眼下头没有任何表情的马三放,小心翼翼道“叶哥,马哥被人揭疮疤会不会杀人啊,这儿是城里不比马寨,上回九哥杀了人,老虎哥回头没少走动,之后更是下了死命令的啊。” 取了小杯热腾腾的米酒汲了口,叶毛满足的躺在椅子上道“放心,老马敢杀人,但是心中有分寸,咱哥的话,试问寨子里除了他自个坏规矩,谁敢忤逆?” 洋子抿了下嘴唇,眼珠儿呼溜溜的转了个圈,假装不相信道“马哥那名头,一身狠气是靠死人尸体堆砌来的,这人冲了魂,有时候...” “行啊小子,怎么着,咱打个赌?” “嘿嘿,小的不敢跟您打赌,陪叶哥玩玩就成。”洋子笑着又倒了杯酒给叶毛添上。 这会儿门口,马三放冷眼盯着无所畏惧的山袍,他那气势就像滔天的洪水翻打着巨浪,冲击着大坝酝酿着破堤一击。 山袍长着一身肌肉,明显就是个二愣子打手的货色,他瞧马三放脸上毫无表情,这摸样跟他以前欺负敢怒不敢言的商贩差不多。先入为主的观念让他认为马三放不过如此,加上他顶头老大李涛又未做言语,于是....这家伙别看肌肉都快长到了脑子里,说起话来呛人的很,满口唾沫横飞,不知不觉,就连马三放到了他身边都毫无察觉。 李涛摸滚打爬好几年,总归养了点先知先觉的敏锐,他在附近瞧见马三放眼眸里闪着寒光,一股熟悉的感觉顿时弥漫上了心头。 危险,危险的感觉! 这种感觉很奇妙,越是意识敏锐的人,越是强烈。 行走丛林的猎户,他们忽然感觉脑袋有些恍惚,往往下意识左右盼首,就能发现隐藏暗处伺机而动的毒蛇。马贼,布老虎刚入行那会,陈大柱为了在最短时间培养他对危险的察觉,经常让他睡觉的时候手指缝里夹根燃香。当燃香烧至尾端,反应稍微慢点就会被烫醒,而有了察觉,就像如今的布老虎,在燃香烧完那一刹,熟睡的他从心里有股针刺的痛感示警,让他千钧一发将香头弹开。 李涛对危险的察觉远远没达到布老虎那种针刺的实质感,饶是如此,多年的摸滚打爬让他内心被股阴霾萦绕。他张嘴就要示意山袍“小心!”,话没出口,马三放动了,就像洪水破堤,实质性的杀气如骇浪打的李涛脸色大变,情不自禁退后三步。而主要的攻击目标山袍,随着马三放锐利的眼神紧逼袭来,他脑袋一阵空白,感觉身子在云端中忽起忽下,等他回神过来,眼前,血一般的猩红,隐约之中,他看到了无数狰狞的恶鬼,朝他扑来。 驴庄大门,尖叫声络绎不绝,马三放单膝跪在地上,右手紧紧按在了倒地的山袍脸上。 鲜血,透过他的指缝如涓涓细流染红了地上的冰雪,李涛呆在附近,他,他不知道该怎么做! 集结人手杀了马三放替山袍报仇?他不敢,他跟马三放仅仅只有五步距离,他有种感觉,自己撂下话的那刻,生死就掌握在那那个瘸子手里。 于是,李涛做了他人生最明智的一个决定,他,他呆了,不,准确来说应该是置身事外,像个陌生人般杵在那里。 “杀,杀人啦。” 人群中也不知道谁叫喊了声,顿时驴庄周围引发了不小的骚动。 马三放默默的站起身,就好像做了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掏出白色的丝绢细致的擦着手中血渍。 地上的山袍双眼惊恐的瞪圆,他身子如煮熟的虾子蜷缩着慢慢抽搐,马三放有些诧异的看了他眼。戾气,暴虐的戾气从他身上爆发,激的周围看热闹的百姓纷纷闭嘴,如惊弓之鸟敬畏站在原地。 朝前迈了一步,马三放狠狠一脚踩在山袍左腿上,咔嚓一声,清脆的骨裂像把刻刀重重在周围人,心上剐了一下。 山袍没有嚎叫,他依旧瞪圆了眼好像死了般在那张嘴哈气,随着马三放又一脚踏断他右腿,在场有些人终于忍不住弯腰呕吐了起来。 冷哼一声,马三放瞧着毫无表情的李涛喊道“老子不想他死了,留着口气,你自己看着办吧。” 点点头,李涛眼中没有任何怜悯,他身后的小弟虽然心中有口气堵的慌,奈何马三放威慑,很快的两个人便把气若游丝的山袍给抬走了。 “那啥,嗯,钱带来了吗?”马三放再一次用轻蔑的口气问着。 这回李涛没有任何情绪,微微颌首,马三放嘴角扬了扬,转过身,跛着腿,慢悠悠的进了驴庄。 二楼,洋子敬佩的朝叶毛竖起大拇指,给他倒了杯酒,又继续问道“叶哥,你说马哥这身狠气是咋练成的了?还有,还有,叶哥,咱更想求你件事,咱也想多长几个胆子,嘿嘿...” 满含深意的瞧了眼兴致勃勃的洋子,叶毛抿了口酒道“洋子,这赌,可是你输了啊。” 重重的点头,洋子郑重道“叶哥,咱愿赌服输,您说,您看上啥,咱立马逃出来给你。” 手指轻叩桌面,叶毛笑道“老子就要你的人了,回头我会跟大轮子说声,以后你就调到我手底下当个把手吧。” “谢,谢谢叶哥,我,洋子以后一定为叶哥,还有老虎哥做牛做马,上刀山下火海!” ....... 门外,李涛长呼了口气,跟身后小弟打了个眼色,抬腿进了驴庄。 来到大厅,满目的狼藉被收拾的差不多了,桌椅全部翻新,整整齐齐码好,李涛扫了眼大堂,在楼道靠墙那桌看到了自斟自饮的布老虎。 “在下李涛,夫子庙的把头,早年跟横岭七山的把头都打过照面,这位小哥面生的紧,不知道是观风口哪路的掌旗?”李涛昂首来到布老虎面前抱拳亮嗓。 他已经肯定,眼前这位年岁不长的“小哥”一定是城外七家马贼观风口的人。而且,瞧这架势,布老虎的身份还不低,李涛不是马贼圈子里的人,只知道里面一些大概的规矩。 马贼里面最大的自然就是当家的,其次就是把手,之后就是掌旗。 一般进寨混个七八年,劳苦功高,只要你没缺胳膊少腿,寨子里就有你一席之地。之后论资排辈看能力,你能打,你敢拼,周围有人挺你,跟你同鼻孔出气,你就可以当上把手。 当然有人会问,咱大老虎入观风口不过五年,从小厮干起,到掌旗在到把手,最后做成当家的,这是不是有点坏规矩?还有就是大黑天,他跟布老虎同时进寨,只是两三年的功夫手底下能带人,寨子里说的上话,这是不是也有点不合情理? 这不一样! 观风口的人能打,这是众所周知。 经历了熊岭围剿射口寨,雷豹养贼,讲的是贵精不贵多。 是故,在张大彪反叛过后,观风口元气大伤,雷豹受此打击急于培养自己的嫡系心腹来镇压底下老人,于是就刻意培养了布老虎跟大黑天两头狼崽子。 那时候是观风口最困难的时候,满寨子能打能拼的汉子不过百余。布老虎跟大黑天自然容易上位,之后龙争虎斗胜者为王,布老虎取了当家的座位不过是小半月的功夫,这也不怪李涛的无知,只能说他对城外马贼的势力研究还不够通透,目光太过狭隘。 此时大堂里空荡荡只有布老虎跟李涛,两人一站一立,这谈判讲究的是掌握主动,无论虚还是实李涛都输了半筹。他不敢妄动,见布老虎静静做那喝酒,决定来个投石问路,从怀里掏出一叠宝钞按在桌子上笑道“小哥儿,咱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识一家人。今儿犬子多有得罪,不知道这场子是你的口食,老哥哥在这先向你陪个不是,这一千两的宝钞,嗯,算作夫子庙对观风口的一点敬意。” 李涛顺势坐在了布老虎对边,嘴角轻扬,布老虎给他拿了个瓷杯倒满滚烫的米酒,李涛“受宠若惊”的接过,也不顾烫舌头满饮。布老虎赞许的点点头,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这李涛有点意思。 朝楼梯方向扣了个响指,李涛有些诧异了起来,布老虎这会儿放下手中酒杯闭目养神。 楼梯蹬蹬作响,急促的脚步声,下来三人。 这三人一个是李涛之子李财,他头上绑着绷带神情跟斗败的公鸡般低着脑袋。后头是个陌生脸,嘴角还有白沫未干,二楼的卫泊眼冒火的瞪着他,因为就是这小子装死,这才让李财借机生事。 最后头的是马贼朗子,他下来就站在布老虎身后背负双手如铁塔般屹立。 布老虎待他们站定,睁眼忽然说道“你李涛守着夫子庙,那块地头不错,左右商贾通货,算是个繁华地带,养养人手,威风八面足矣。今儿你叫人来砸驴庄的场子,这事我本不想管,偏偏你儿子不识好歹,伤了我姐,打了我恩人。这事...” 顿了顿,布老虎又道“其实这事,老子占着理,吃亏的却是你们,咱想想,咱毕竟不是一个圈子的人,咱也不能欺负你,成,这事就不做追究了。” 李涛听这话心里长舒了口气,没等他有所表示,布老虎用手指轻叩桌面,继续道“可是你偏不该万不该找人玩装死闹事的下三滥手段,咱道上混的,柿子捡软的捏无可厚非,可是咱做人得有良心。卫家驴庄这些年正正当当赚了点钱没忘百姓,修桥铺路也算是个积善之家,你踩河过界我不想管,也懒得管,但咱的地头你给老子上眼药,怎么着,高驴子给你三分颜色,还真以为自己灿烂的可以开染坊啦?” 布老虎声音越说越历,李涛听的如恶鬼缠身,后背的亵衣都被冷汗打湿。 就在这当口他才知道了布老虎的身份,敢摸着良心谈仗义的马贼城外能有几人? 唯观风口布老虎是也! 李涛知道自己栽跟头了,栽的头破血流,撞的惨不忍睹。 七家马贼,观风口以狠以打著称,成群的狮子不可怕,独狼才恐怖!观风口马贼聚集在一起是群狼,一群嗷嗷叫的野狼,惹毛了,看看咱县老爷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的警戒,不想死,碰见观风口你给老子掂量点,这就是李涛对布老虎说话的总结! 犹豫着从怀里又掏出厚厚一摞宝钞按在桌子上,李涛也不说话,他知道布老虎的意思,想必布老虎也认识到了他的诚意。 果然,朗子读懂了布老虎的沉默,狠狠推了把面前的李财,这小子锒铛了几步差点摔倒,险之又险直起身板就要破口大骂。好在李涛起身一巴掌给他抽了个结实,转身拂袖道“走!”。 等李涛他们悉数退去,大堂里空荡荡只剩下布老虎跟朗子。 这会儿功夫楼梯又传来蹬蹬的脚步声,驴庄总管东叔驼着背来到布老虎面前作势下拜却被他双手托住。 站在楼梯道上的卫泊紧紧咬着嘴唇,他拽紧了双拳,良久,仿佛做了个重大的决定,快步来到布老虎膝前跪下,在所有人诧异的眼神下高声道“布老大,求你收我为徒!” “收你为徒?”布老虎有些纳闷道。 抬起头,卫泊俊朗的脸上充满坚毅,铿锵有力道“不错,我知道我比布老大年长,不过学无先后达者为先,论气魄,论胆勇,布老大无不胜我卫泊千里,卫泊今遭发誓,只要布老大收我为徒,一日为师终生为师,卫泊,卫泊当,当不落布老大威风!” 第一百三十一章;卫泊 大明朝洪武二十五年,腊月二十四。 腊月二十四,就是过小年。 从这天起到除夕又称“迎春”,扫房禅尘,除旧迎新,各家各户都会忙碌起来。 布家院子,从早儿公鸡打鸣,洋子就带着些马贼到处张罗,翻瓦添新,把屋子里里外外都折腾的干干净净。 门前院,墙角的灌木丛被移除换上了石桌,旁边摆放着石椅,布老虎闭目含笑,轻叩着桌面嘴里哼着曲调。 在他附近,布老九赤裸着上身,双手各提三十多斤的石锁打熬着力气。 他天生力大却不懂运用,布老虎原想教他大旗手,可是后来想想,又把锻体功的基本提力窍门教给了他。对于布老九,布老虎还是相当爱护,多一种保命的手段,在他看来比杀敌的手段更实在,更有用。 跟布老九同时被拉出来操练的还有卫泊,这个年轻俊朗的学问人也不知道遭了什么打击,那天布老虎给他家解了围,这小子脑袋好像被驴踹了,死皮赖脸求着拜师。 收徒弟? 布老虎也乐呵,卫泊早年被人称为“卫大傻子”,可是这会不一样啊,人长得俊俏,这家底也丰实。最难得可贵的是正宗的学问人,会经商,懂孝顺,这样的人布老虎收麾旗下那是一百个愿意,可是.... 咱大老虎用人一向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这卫泊小时候遭他布老虎一顿死砍,虽说因祸得福去了失心疯,可这仇怨不是一两句话就能抹开的是不?在者,他喜欢丑娘,布老虎那晚当众甩了他脸,后来又在驴庄高调出手,这不仅仅伤自尊啊,还毁信心的,这两点足以让布老虎怀疑卫泊是否别有居心。 不过那天距离今儿过了五六天,布老虎这会既然收了卫泊为徒,自然还是有点故事。 话还得从头说起.... 那天驴庄,布老虎救了驴庄,卫泊出现跪地拜师,布老虎一笑置否,带着丑娘便回了家。 到了晚上,卫泊忽然携着重礼造访,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那登门礼也的确厚道,于是布老虎就跟他在月下一谈。 卫泊可能也研究过布老虎性情,屁股刚落座,直言就道“我知道你的身份,城外七家马贼观风口当家的布老虎!” 这句话让布老虎有些意外,经过卫泊的解释布老虎后来才知道,原来他跟锦程钱庄的东家李辉有过几番情义,一年前他家老爷子出远门,要从大渡口乘船南下。不料路上却被马贼擒获,李家跟观风口协调过许多次,奈何那会布老虎跟大黑天激斗正酣,谁也没那闲心管这“肉票”的买卖,于是李辉很可怜的就在观风口待了大半年。 后来没几天,李辉重回登州城,作为知己好友,卫泊也曾写信聊表祝贺,恰巧布老虎衣锦还乡头上打的正是锦程二东家的头衔。好奇的卫泊跟李辉之子来回通了几次信件,布老虎的身份由此便呼之欲出了。 身份告破,布老虎当时以为卫泊会提出什么条件,没想到这小子期盼的在次恳求他收自己为徒。布老虎那晚还是在次拒绝,直到叶毛按照他打听的消息,随着卫泊三天后的又一次上门拜师,布老虎终于“勉为其难”答应收了他。 “喝...哈...喝...” 院子里,卫泊双手拿着把钢刀挥汗如雨做着简单劈砍。 卫泊的身材也算不错,他骨架宽大,身长足有七尺,谈不上魁梧,也算颇有伟健之姿。不过可惜这副好身板,少年得了失心疯的他纵欲过多,后来病愈这亏损的元气绝不是几年的功夫能够养回来的。是故卫泊看起来蛮显精壮,简单的劈砍动作不过半柱香,就已经喘气如牛,累的手脚发颤。 大刀劈牛,横刀铁索! 这是马贼惯用的起手式,单手持刀,高举大砍,斜劈横档。即利于马背上发动攻击,又能在一定程度上保全自己,于是这两刀成为了马贼入行必学的架势。 院子里,卫泊双腿微微岔开,强提口气,他俊脸通红灌力于右手中。猛的单手持起钢刀,刀尖过头,腰间发力,劲透刀锋而下,一刀之威大砍而下,颇具气势。 “好!” 附近布老九双手提着石锁笑着叫好。 卫泊以刀撑地,弯着腰直喘气,朝布老九扬扬头,把额头上的汗水甩开,他见布老虎依旧闭目养神,心中起了丝争强。虎口用劲,在次握起大刀,以双臂之力抄起左劈,赫赫的风声嘶嘶作响。 “霸王拔刀!” 双脚外八字前移,卫泊暴吼一声,双手紧握钢刀饶头一圈酝势前劈。这招是他昨天瞧马三放在河道练刀偷学,当时马三放一刀劈斩,隐隐之中仿佛将气势于刀锋合而为一,拔刀劈砍,如猎豹子潜伏自丛林忽发致命一击,卫泊当时亲眼看到,马三放试刀的那块大青石,可是被这招硬生生斩成两半。 横步前杀,卫泊贸然使出这招只感觉手臂关节钻心的疼,待刀锋下劈,他眉头大皱,额头溢出大颗汗珠,猛吐了口血,劲力反打,他吃不住痛,双手松刀,那刀尖,既然直朝院子栽种的大树钻去,而那大树干枯的树枝上绑着不少画轴,那些画轴都是布秀才的精心佳作,是他的命根。 “不好!” 布老虎猛睁虎目,单手朝后腰摸去,掌心急速盘旋着大恶虎狼。 与此同时,附近的布老九丢了手中石锁,他奔袭如风,在钢刀劈斩树上画轴那刹,炸声如雷,铁拳探出,不可思议的力气把钢刀砸的一分为二,断裂开来激射而去。 呼... 倒地的卫泊长松了口气,支起身子,布老虎笑呵呵过来憨头憨脑给他拦腰抱起放在地上,蹲下身给他拍着裤脚上的泥土。 “老九,谢谢啊。”把嘴角的血迹擦干,卫泊感激道。 布老九摆手笑道“没啥,没啥,我说小东家你没伤着吧。” 摇摇头,卫泊笑着按住他肩膀道“别叫什么小东家了,按辈分来说我还得叫你声师叔,老九,你要是不想让我为难,就叫我卫泊吧。” “我,我,呵呵,我还是叫你阿泊吧,嗯,不还是叫大伯,哎呦,我,我还是叫你大卫吧。”布老九纠结半天道,卫泊无所谓的耸耸肩,这会儿,自他们身后,布老虎阴测测的声音传来道“还大卫了,整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废物,还有你布老九,你自己看看你做的什么事!” 布老九两人齐身后转就见布老虎铁青着脸指着大树左边菜田,这菜田子是丑娘执意翻的土,现在正值深冬下不得种子。大早上秀才老爹出门前把画轴吊在树上避免染了尘土,又把常年所用的毛笔吊在菜田的竹棚上,如今这菜田竹棚被砍的面目全非,更触目惊心的是地上一排断笔,旁边还有布老九轰断的刀刃。这....这可是成心给布家老爷子过年夜里添堵啊。 “哥,我错了,这事怨我,不怪大卫。”布老九很义气的挡在卫泊前头表示承担一切。 卫泊轻轻推开布老九,上前一步坚毅道“师父你处置我吧,这事是我的不对。” 布老虎一双眸子紧紧盯着卫泊,见他目光坦诚,心中一动,厉道“既然是你的不对,你可知错在哪里?” 卫泊之前因为劲力反噬这身子骨还在发抖,不过听到布老虎的质问依旧微躬着身子,恭敬回道“卫泊学艺不精,弄巧成拙,丢了师父的脸面,卫泊请求师父责罚。” “错,大错特错!”布老虎拔高音调喝道。 在卫泊诧异的眼神下,布老虎继续道“老马的刀法你都敢偷学,这说明你小子有点胆气,学的不好丢了脸面,只能说是用法不当,失了点力道,这都不算什么!” 布老虎这番话说的有点颠覆,卫泊听的明白还有下文不过他不敢乱接话,布老九是个愣头,卫泊不敢问,他却敢说。 “我说哥,大卫把老爹的笔打断了,这,这怪我,你别责难他了。” 狠狠瞪了这小子一眼,布老虎继续道“卫泊,你拜我为师,图的是个什么?” “我...”卫泊有些难以启齿的支吾着。 布老虎眼眸中精光闪烁,字字铿锵道“你想保护自己亲近的人!你想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你想不在被人看不起!” “我,师...师父...”卫泊脸色变得挣扎起来,他默默的低下了头。 布老虎又道“老子是马贼,你明明知道却求着跟我沾亲带故,你不怕杀头吗?你不怕被子孙唾弃吗?你不怕祖宗蒙羞吗?”瞪眼横指,布老虎口沫横飞道“你不怕,你全都不怕,你小子知道,如果一直安逸蜷缩在关城,你老爹被亲友羞辱的仇你一辈子报不了!属于你们父子的财产,你只能看到别人糟蹋,当不久以后,你的亲族有难,他们会强行剥夺你在关城的一切,因为你只是个旁支,很快的,假如驴庄在被人觊觎你需要帮助,你在登州城的亲族会冷眼相看,任你摇首乞尾也无济于事,因为你只是个旁支,旁支,你他娘的就是一被人看不起的旁支!” “不,不要说啦!”卫泊不知不觉蹲地抱头呐喊了起来。 布老虎重重的哼了声,用毫不遮掩的轻蔑语气道“想想你可怜的父亲吧,在想想你们父子俩辛辛苦苦创建的驴庄吧,卫泊,我不管你当初抱着什么样的情绪,让你头脑发热拜我为师。现在我很清楚的告诉你,你不用喊我师父了,因为,老子不会帮助你任何事,所有关于你家族的任何事。” 把脑袋埋进双膝的卫泊听到这句话忽然站直了身子,他眼眶通红,紧紧咬着嘴唇,倔强道“一日为师终身为师!” “好,哈哈,好!”化怒为笑,布老虎挑着眉毛高声赞道。 “卫泊,冲你这句话,老子就告诉你刚才错在哪了!” “你小子错就错在让别人替你扛事,一就是一,二就是二,不管你当时抱着什么心思,老九,他没错!而你错了,大丈夫得有担纲,你喜欢阿丑,虽然明明知道她不喜欢你,你依旧替她挨打,这就是担纲,你如果想要获得认同,你就必须得有担纲!” 卫泊眼前一亮,冥冥之中他感觉好像抓住了什么,对于之前钢刀脱手,他根本就抱着无所谓的态度。哪怕布老九替他抗事,他还拿捏着姿态。作为一个被逐出本家大院的旁支,正如布老虎所说,他就是条丧家犬,如果自己不能担起身为人子的责任,不能担起身为男儿的尊严,丧家犬,他永远都是丧家犬。 “不,我要变成狼,我不要当丧家犬,我,老子迟早要亲手夺回属于自己的一切,爹爹你就看着吧,泊儿,泊儿一定不负你的期望!” 瞅了眼卫泊气质上的转变,布老虎嘴角轻扬,转身走到石椅旁坐下,他淡淡道“断了老爷子毛笔的错,到底谁来背?” 抢在张嘴欲言的布老九之前,卫泊昂首挺胸道“师父,卫泊是个废物,学艺不精坏了老爷子的宝贝,还请您责罚。” “既然知道自己是个废物,你应该知道自己怎么做吧。”扣扣桌面,布老虎悠然道。 卫泊重重的点下头,朝身边纳闷的布老九笑道“来,陪我练刀。” ...... 一个时辰之后,院子里的石桌上摆着火锅热腾腾冒着四溢的香气。 “师父,来,您尝尝这是我家最上乘的驴肉,用秘制香料晒干,外面有钱都难买。” “老九,这杯酒我敬你,对,对咱什么都不说,我先干了,你随意。” .... 卫泊豪气干云的满饮大碗酒,布老虎笑眯眯的坐在上席,手里盘转着大恶虎狼,亲热道“小卫啊。” “诶,师父有啥吩咐。” “嘿嘿,没啥,没啥,就是那啥,多吃肉,吃肉,长好了身子骨,才有力气练刀。” .... “小卫啊。” “诶,师父有什么吩咐。” “嗯,没啥吩咐,就是想喊喊你,那啥,没事多喊几声师父听听,呵呵,我这心里得意!” “哥!” “诶,咋啦?” “我看你这摸样特向偷了鸡崽子的黄鼠狼,对,对不起,哥,我又说话了,那啥,你就像雄鹰,天上飞的雄鹰又抓到了小鸡崽子。” 卫泊“....” 砰! “哥,看看谁都来了,他娘的,好香啊,哥你又吃独食。” 大门被一脚踹开,叶毛风尘仆仆跨过门槛,见到布老九正要倒肚子里的米酒,尖嚎一声,撒丫子狂奔劈手抢了过来,直接倒了自己肚子。 “老虎哥!” “老虎哥!” 陈丧狗,莫桑槐,钟轮,观风口大小把手、掌旗鱼贯而进,站成一排恭敬喊着。 重重拍了石桌,布老虎起身哈哈大笑道“好,好,他娘的,你们怎么一个个全跑下山了?” “老子可告诉你们几个,虽说今儿是个小年夜,大轮子,这马寨要是起了啥事,你小子掂量着屁股蛋蛋。” “你,莫桑槐,你他娘的别给老子整这套没用的,去你娘的,松开老子,好大的一股子狐臭味,给老子滚开。” “我去,丧狗子,怎么着,你媳妇在家不给你吃的?你小子慢点吃,还有,他娘的,饿死鬼托生啊。” 从街头肉铺子里扛回个三四百斤的榆木桌子,布老九轻松惬意哼着曲儿把它摆放在院子里,莫桑槐蹲墙角用胳膊肘子碰碰啃馒头的陈丧狗道“那小子是谁啊?” “不知道!”陈丧狗含糊的说完,继续啃着手里馒头。 这会卫泊得了布老虎的意思,点点头道“师父,你放心,我这就派人送些肉食过来。”说完,他赶忙出了院子,里头蹲在四周的十来人个汉子顿时又窃窃私语了起来。 扫了眼周围人诧异的摸样,布老虎得意洋洋的坐回新搬来的太师椅上,斜靠着道“咋啦,别告诉老子你们一个个狂奔过来就是打老子的秋风的?” 瞅了眼莫桑槐等人惊异的样子,布老虎顿时有些疑惑道“怎么了?寨里出事了?” “没啥,寨里好着了,那啥,老虎哥,这位小兄弟,还有先前出去那位,你就不给大伙介绍介绍?”钟轮抢着先说道。 莫桑槐更是跑到布老九身边,比比个头又比比肌肉,布老虎瞧得心里不爽,亮起嗓子道“老九,哥几个想看看你的神力,你也别客气,给大伙露一手。” “哥,这里没称手的家伙啊,要不,咱就抬抬这张桌子?”布老九傻乎乎的就朝榆木桌子走去,布老虎喝道“搬桌子有啥看头,搬个人舞出个花来才叫本事。” 布老九顺着布老虎眼神瞧去,看到莫桑槐在那呆呆的站着,点点头,他大步走了过去,弯下腰,双臂轻轻使劲,就把莫桑槐整个人都给抱了起来。 “嘿嘿,大兄弟,你这体格蛮轻的嘛。”布老虎瞧着怀里惊恐的莫桑槐对他笑笑。 “喂,傻大个,快放我下来。” “给我起!”双脚蹬地,布老九猛喝一声,惊慌失色的莫桑槐被他抛到空中有四五丈的距离。 尖嚎声划破布家大院,三五个呼吸后,等布老九把昏死过去的莫桑槐轻轻放在地上,满堂惊呼起,布老虎起身来到布老九面前昂起头得意的拍拍他肩膀道“这是老子的本家弟弟布老九,天生神力,八岁就用铁拳轰死了一头野猪!” 第一百三十二章;三士夺桃,杀! 布家大院铺着张榆木大桌,左右座的皆是观风口说得上话的把手,热腾腾的肉香扑鼻打来,大伙儿吃的不亦乐乎。 “我说老虎哥,你是装糊涂着还是真不知道,今儿什么日子,难道你真给忘了?” 叶毛吃饱喝足拍拍肚皮惬意说着话,布老虎坐在上头,闭着眼把玩着大恶虎狼。 在他身后分立左右的是布老九跟卫泊,别以为马贼这群粗鲁汉子不讲究规矩,这两人既然入伙进了观风口。虽说一个是布老虎本家兄弟,另一个更是新收弟子,论资排辈,他们既然要做这行,就得守这行规矩,偌大的院子能有个站脚的地儿,这就是布老虎给他们争来的脸面。 说道正事,这会儿马三放、陈丧狗他们也放下了碗筷,酒桌上气氛忽然变得十分沉寂。布老虎睁眼,微微笑道“梅雪宴!” 呼... 大家伙的松了口气,马三放拍了桌子主动请缨道“老虎哥,这趟梅雪宴是你掌当家的第一次亮相,咱观风口不能落了威风,我陪你去。” “还有我,我也要去。” 莫桑槐、陈丧狗他们异口同声道。 要说这在场的也就三人较为淡定点,一个是叶毛,他慵懒的靠在椅子上打着哈欠,剩下两人就是摸不着头脑的布老九跟卫泊。 布老虎很满意底下人的反应,微微颌首,让他们安静下来,朝叶毛问道“其它各家马寨的人到了吗?” “都到了,天北崖这次出了八百匹马蹲守十里亭,黑山寨史家三兄弟带了五十人住那白马帮司徒府上,剩下的青竹帮,台子口,他们当家的也都带了百来号人蹲在城外,估摸着瞧这天儿,差不多也进城了。”叶毛把打探来的消息全盘托出,布老虎点点头又望向了陈丧狗。 陈丧狗自打布老虎当家,碍不住自家老娘催促就跟小马庄某个村姑成了亲,这男人成亲后就会别的更加成熟,陈丧狗则是越加的寡言。他使劲的咽下嘴里馍馍,张嘴道“横岭桑槐带了八十人,小马庄过来三十人,寨里抽调了二十人,安顿在乱石沟子。” “全撤了,让他们该干嘛干嘛。”布老虎扬扬头,陈丧狗二话不说,劈手把身边莫桑槐碗里盛满的驴肉抓起,就离开了院子。 大伙儿瞧的有些傻眼,布老虎望着叶毛又问道“射口寨来了吗?还有,天北崖这次来的是左山雕还是左寅?” “这两件事我仔细瞧了瞧,那射口寨的人找不着,估摸着跟上趟一样放了鸽子。至于天北崖来的是谁,这事还真不好说,反正不是左山雕就是狮子头叶顶伴着金鲤儿李鱼,否则这场子镇不下来。” 叶毛说完话,见布老虎陷入了沉思,试探性问道“哥,你把寨里的支配走,莫不是这趟只用我跟老马?” 马三放坐在附近闻言精神一振,他头昂的跟公鸡似的朝莫桑槐他们甩了眼,拍着胸膛,马三放瓮声瓮气道“哥,我看中,咱观风口以打以狠著称,就咱跟老猫儿往那高驴子府上上一坐,老子倒要看看谁敢摆咱脸色!” 不得不承认,就目前而言,马三放跟叶毛就是观风口的旗帜,两人同为布老虎座下一等一打将,这是任谁都抹不了的荣耀跟功绩。 摇摇头,布老虎笑道“老马,你跟猫儿就在家里待着,这趟去高驴子府上,嘿嘿,老子已经敲定了人手。” “谁?” 叶毛跟马三放有些惊诧,反而莫桑槐等人心里重燃了希望。 布老虎笑着朝后头跟着手指,卫泊忙用肘子碰了下呆傻的布老九上前一步。 叶毛憋屈的靠在椅子上,马三放瞧瞧身板子比自己还结实的布老九,又瞧瞧剑眉星目一表人才的卫泊,如斗败的公鸡,灌着面前一壶子酒。 “得了,这趟去高驴子家不是打食,犯不着你们这些老人们忙活。”布老虎起身瞧瞧偌大的院子,满含深意又道“家里的院子迟早得扩建扩建,你们这些家伙添添房瓦还行,院子真建好了,还得要人看家啊。” “哥,冲你这句话,咱也不罗嗦了,一句话,老九伴你去趟高驴子家没问题,这卫大少身份,是不是有点...” 叶毛话里有话卫泊岂能听不出来,他先是朝各位“长辈”作揖过礼,后挺起胸膛朗声道“卫泊定不负师父厚望!” “瞧见没,瞧见没,只要进了咱观风口就没卫大少,叶公子,咱都是一个身份,马贼!” 布老虎拍拍卫泊肩膀,张扬大笑着出了门。 布老九得了叶毛的眼神忙屁颠屁颠跟了过去,卫泊紧跟而上,等他们三个离开,门外响起高马嘶鸣,踏蹄震响,马三放愁眉苦脸就像个深闺怨妇般自斟自饮。 叶毛偷偷来他身边唤声道“老马走,咱俩也跟着瞧瞧热闹去。” “这...” 马三放提着酒坛子醉眼朦胧打着嗝,莫桑槐、钟轮子贼眉鼠眼的溜到叶毛身后跟了上去。马三放反应过来,打了个冷激灵,瞧的桌子附近人儿全都走光,忙急着招手喊道“诶,等等老子,他娘的,等老子啊。” ....... 三马并行,布老虎骑在中间,扭过头瞧见郁郁寡欢的卫泊,打笑道“怎么着,听说要去县太老爷家腿软了?” 抬起头,卫泊骑马看了眼街边收拾行当准备回家的小商小贩,挤出丝笑容勉强回道“没有,就是心里有点憋屈,曾几何时,我还想着考取功名堂堂正正受那一城之长邀宴,风风光光。” 布老虎点点头,他理解卫泊的感受,这会儿大明朝重启科举,凡得功名就有一定特权。秀才老爷可以入衙堂见县老爷不跪,举人老爷更是可得官员器重,得长礼厚待。 卫泊虽比不上寒窗苦读十二载的学子,但自从疯病消除,七八年的用功苦读凭借聪慧考取功名并不困难。只消等得些时日一朝中榜,儿时的愿望当可实现,而如今,这个愿望提早兑现,他的身份,却是个马贼,“恶贯满盈”的马贼。 路是自己选的,卫泊过了会便从失落中打起了精神。 这会儿功夫他们三个已经穿了两条街,等过了眼前三里桥到了东城就是县衙,往左拐行五十步就是高府。布老九是第一次骑马,过了最初的兴奋劲,他这个头骑着匹马,挺腰昂胸,没过多久颠簸劲打的他浑身都别扭。 好在到了三里桥,这桥做拱,打着阶梯行不了车马。布老虎翻身下马,布老九这会脑袋开窍忙跟着下马帮拧着缰绳。 因为东城口是个繁华地,三里桥周边到了这个点儿也慢慢架起了夜摊。来城里小半个月,布老虎早就成了名人,贩卒子伙计老板都打过个脸熟,自打上桥,这问候声就没断过。 布老九跟卫泊牵马在后头差五步跟着,左瞅瞅右瞧瞧,布老九好奇的低声问着“大卫子,你说说,咱哥吧是马贼,高驴子是咱关城县老爷,你说戏文里不都是官老爷打贼除匪的么,怎么换到咱身上,这官老爷不但不打而且还摆席请客了?” 卫泊笑而不语,布老九见他这摸样有些诧异,猛的拍脑门恍然大悟道“莫不是高驴子刻意把咱们聚在一起,然后左右屏风后头暗藏刀斧手,只待夜黑风高,三更锣声响,就把咱们一网打尽?” 脸上笑的越发灿烂,卫泊实在忍不住,拍拍布老九肩膀,他道“老九,你看戏看多了,高驴子真想杀咱们,凭什么非得等到三更?还要寻个夜黑风高的夜?照你这么说,这寒梅腊月的,他怎么着也得等到明年六九热伏天啊。” 想想是这个理儿,布老九挠着脑袋嘿嘿笑了会,继续小心翼翼问道“那啥,大卫子,那你给咱说说,这趟咱真是去县老爷家吃席去么?” “那还有假,到时候你放开肚皮吃放开肚皮喝,只要记住有人敢顶你哥也就是我师父的嘴,你二话不说,直接上去揍他!”卫泊笑眯眯道。 前头跟一老翁嘘寒问暖的布老虎忽然转过头,朝卫泊抛了个赞许的眼神。布老九像个好奇宝宝又问道“大卫子,咱不待骗人的,县老爷家里揍人,回头....” “回头砸啦?”卫泊反问道。 “没,没啥,我不问了,咱走吧。”布老九低着脑袋疾行。这会儿他才想起就算在县老爷家里揍人了又如何?他,他好像还当街把李茂山给生撕了勒,不过这件事布老虎处理的妥当,布老九第二天见官差没找上门来,第三天转头便忘了。到了今儿不是有个话牵头,他还真记不起有这茬。 砰! 心怀忐忑的布老九低头疾行,一不注意就撞到了人。 这厮体壮如牛,谁撞他跟撞墙没啥区别,要是他撞人,就跟那先秦时代盛行的战车一般,所向披靡。 一声痛嚎惊醒了布老九,对于他来说,刚才的碰撞就好像被蚊子蛰了口,而对别人来说.... 瞧见面前撞倒在地的小老头,布老九惊慌失措的上去就要搀扶。 别看那小老头穿的亮眼,那套绣边袍子看料子就知道是苏州老字号太祥瑞的好材质,这脾气,啧啧... “混账东西,敢撞我,你这小娃子故意的吧,来人啊,给我打,往死里打,打完之后牵回家把料子钱给我讨来。” 小老头推开茫然的布老九,跳过身,眉眼怒睁炸吼着。 卫泊站在布老九后头,瞧势头不对,忙把马匹拴在石墩子上,赔笑着过去道“老爷子,老爷子您消消气,我弟兄不懂事,这衣服若有损坏,料子钱我们一定赔,一定让您老称心。” 这会儿自桥另一端气势汹汹来了五位壮汉,他们一字排开瞪圆了眼儿立在小老头身后捏着手骨。 卫泊摆摆手让布老九退他身后,自己正待从怀里掏出宝钞,那小老头别看年衰体弱,脾气火爆的紧。老眼儿怒火喷张,一巴掌甩过去朝卫泊脸上打去,布老九喝了一声,跨步上前,蒲扇大小的巴掌挥过去反倒把小老头整条手臂给打了折。 “诶呦,你,你,混账东西,给我废了他!”吃痛的小老头紧紧捂住受伤的断臂,他身后五个壮汉侧过身,杀气腾腾朝布老虎举拳而打。 卫泊本能的想着息事宁人,瞧这架势当场呆滞,布老九倒是屹然不惧,可是这小子老实惯了,别人揍他本能的护住要害摆出防御架势。 那五个汉子朝他身上打了几拳,感觉这傻大个骨皮实在结实,其中一个眼眸里寒光抖擞,退后两步,从后腰摸出把小刀,既然大庭广众之下,直接就朝布老九小腹捅去。 “住手!” 威猛一声怒吼,布老虎闪身挡在布老九身前,他双腿扎马,提气灌入右臂,横掌前拍,大旗手气势滂湃直朝举刀来犯那人胸前拍去。 轰的一声闷响,别看布老虎回家小日子过的惬意,这手上的功夫是立基之本不能丢。到如今,布老虎大旗手越发精纯,一掌,就是那么简单一掌拍去,持刀那人胸口如遭泰山打压,当即飞身后扑倒地,直接吐血晕死过去。 “金小茶,老子瞧你们青竹帮混的不错嘛,怎么着,要不要咱当街亮旗子,就在这关城抄起家伙扳扳手腕!” 布老虎收掌拔高音调大喝。 小老头不是别人,正是当日在观风口受辱的青竹帮二当家金小茶。 这人油滑的紧,刹那功夫却也瞧清形势,这布老虎从人群中跳出来直接毫无顾忌骂堂,分明是那傻大个是他心中较重分量的人。当即,金小茶忍着手臂传来的钻心疼,笑颜呵呵上来哈腰道“当,布,布爷,怎么是你?呵呵,我当这位壮小伙是谁勒,原来是布爷底下的人,误会,全都是误会。” 布老九闷声闷气被卫泊拉到人后头询问着伤到没,这愣小子看着笑脸殷殷的金小茶,气呼呼低声道“这小老头不是个好人,就是,就是那山林子里的狐狸,坏气的很。” 卫泊站他身边不禁莞尔,有趣的道“怎么着,老九,这刀子差点捅上,你反倒开窍了?” 哼着声,布老九高昂着脑袋不说话。 卫泊瞧了眼前面对布老虎点头哈腰的金小茶,忽然若有所思道“举止乖张,心性坚忍,这人以后恐怕会对师父不利啊。” “那,那我现在揍他一顿在说。”布老九撸起袖子朝前迈去,卫泊拦住他道“在看看。” 前面金小茶伴在负手而立的布老虎身边诌媚道“布爷,现在外面的买卖不好做,如今这世道,没根基闯不出个啥名头,咱们青竹那块地头跟横岭打着边,就是敲断了骨头还连着筋。早先北边的人找我东家谈过话了,说是让咱跟他合着买卖一起干,咱东家还是记着布爷的好,你瞧瞧,这事儿...” 人群后头的卫泊隐约听得到金小茶的话,转瞬间立马道“这金小茶不是个好东西,肯定是有人想要吞并他们那边的势力,却又有点不甘心,这会儿找上师父明里是要着援助,暗里却是勾起矛盾,等到师父跟那个什么北边的人打起来,他就好收渔人之利。” “那怎么办?”布老九听着卫泊自言自语附和着声问道。 做了个虚劈的手势,卫泊低喝道“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前头靠桥边石墩子的布老虎笑着拍拍金小茶肩膀道“老金啊,咱跟北边的人擦不着火,那里有我的兄弟,你这老小子别没事尽整些没用的勾当,得了,咱也不跟你弯弯绕绕,你们青竹那点破筐子烂事老子不想管,爱咋折腾咋折腾。” 后面人群里的布老九朝卫泊竖起大拇指崇拜道“大卫子,你咋就看的这么准了?” 摆摆手,卫泊笑着道“这事儿其实很好看透,就跟做买卖开店一样,驴庄兴起那会,我老爹身子骨折腾不住,放权让我来操作,左右商家打击的打击,应和的应和,跟这事儿没什么两样。” “嘿嘿,这事我都知道,铁嘴铜牙小苏秦,大卫子,咱哥有了你的帮村,以后一定能成大事儿。”布老九歪着脑袋傻笑着,卫泊双手负立,看着前方谈笑自若的布老虎,他的心中不知不觉起了丝豪情。 ......... “七家马贼,三士夺桃,杀!嘿嘿,还真没那么玄乎。不过就是高驴子想学古人两桃杀三士,于是就在上任三个月后,趁着寒冬腊月梅花盛开,借机召集七家马寨当家的聚首。之后嘛,咦,老九你小子还真开窍了!” “不错,七家马寨当家的自然不肯轻易来这关城,咱是贼,挨官兵打是天经地义。不过那高驴子有点伎俩,拿咱观风口当家的雷豹跟天北崖左山雕的名头互相一激,两家人为了证明自己的实力于是就堂而皇之带人进了城,之后其它五家马寨见有人打头,谁都不想落了威风,嘿嘿,这故事就开始了....” 第一百三十三章;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嘿嘿,三士夺桃的典故,你们都知道。无非就是用利益挑起两方矛盾,自己坐收渔人之利!高驴子有点聪明劲,那会儿把七家寨首给叫道府上来,这好酒好菜伺候着,歌姬舞女随便享用。大伙儿玩的酣啊,那叫个舒坦。” “后来勒,等到大伙儿兴致高涨,高驴子起坏心眼了。这人心贼,好话奉承了那左山雕,咱观风口也不能冷落着。说着说着,高驴子就激将起来,借着酒意非要为七家寨首排个名次。于是啊,高驴子也算有魄力,拿出三千两白银放在案首上,为咱七家马寨头三甲搏个彩头。” “这法子好啊,按照高驴子的想法,咱们都是刀口舔血的亡命人,这文无第一武无第二谁都不肯落个下乘。可是现实跟高驴子的想法总有那么点反差,不错,咱的确是个亡命人,桀骜不逊谁都不服谁,可咱干马贼的同样也是真性情。” “你拳头大,老子打不过你,老子服了!” “就这样,天北崖的左山雕醉醺醺就让狮子头叶顶,当着众人面率先拔了头筹。三千两银子去了一份,高驴子还能稳坐钓鱼台,紧接着咱观风口又拔了一筹,当时大柱子那叫个横气,一把大刀抵在银锭子上,愣是没人敢吆喝。” “至于剩下的一千两,这会儿高驴子坐不住了,原因就是白马帮的司徒遵义一声吆喝,剩下五家红着脖根叫嚷着平分得了。当时可把高驴子急坏了,这不是糟蹋钱么,好在那会儿屏风后头的刘氏,就是高驴子他正房大妻瞧不过眼。忙把手上的碎花凤镯给丢出来,按那剩下的一千两纹银上头。” “这镯子市面上也能换个百两银子,一千两银子可以平分,剩下这个镯子怎么办?其它五家马贼都想争,他们拼不过天北崖跟观风口,真要干起来其它四家也就半斤八两,谁都不服谁。” ..... 布老虎别着手走在东城大街上讲着一段秘辛,在他身边伴行的是青竹帮金小茶,后头跟着津津有味听故事的布老九跟卫泊。 要说“三士夺桃”这段典故在关城不算什么秘密,当年高建伟高县令犯的那点浑,早就在百姓里头传的开了。不过时隔这么多年,以讹传讹往往事情有所偏差,就说那搭班子唱戏的旦角儿,还有混两闲钱的说书先生,为了博得县老爷一笑,这事儿结尾总能带些诡秘的阴谋色彩。不是“高县令智斗七家马贼”,就是“刘夫人坐堂高县令杀”的传奇段子。然而事情的真相真的能被掩埋吗? 当然不能!因为在布老虎身边有个亲身经历过的金小茶。 卫泊跟布老九听到心儿急,布老虎见状朝金小茶努努嘴。 脸上挂着和熙的笑意,金小茶缓缓道“这事儿其实没那么大的玄乎,简单点来说,那晚出尽风头的除了观风口跟天北崖,在就是名不经传的白马帮。那会儿白马帮司徒遵义的名号还不为人所知,当时这马贼商人精明啊,他直接拿出一百两的宝钞按在桌子上,把那个碎花凤镯收于囊中。之后又从宝钞里拿走二十两,又在铺满的银锭里抱走二百两,其它人有样学样,这场闹剧也就戛然而止了。” “呵呵,这个司徒遵义又是马贼又是商人,行行都混的这么厉害,真佩服他。”布老九牵着马乐呵道。 卫泊若有所思跟在后头,布老虎斜着眼儿瞅到他身上,拍拍肩,鼓励道“努力吧,论算计、眼光,你能一个人把持着驴庄做大也算是个奇才,过的两年锻炼下来,你也未必差他多少。” 重重的点头,卫泊充满了信心。 这时候他们几个人已经过了临近三里桥的那条大街,在过个百步就到了威仪堂堂的县衙,转个弯就是此行的目的地高府。 到了这个地头,加上今天这个特殊的日子,县衙门口以往聚集的商贩早已撂摊子回家。 县衙门口多了二十多位身穿蓝衣官服的衙役按刀巡视,在街旁屋子底下多了不少壮膀子的大汉,他们虽然穿着平民的服饰,眼眸中精光闪烁,腰膀子扎圆,特别是后腰棉袄覆盖的地方微微有隆起,隐约可以看出是柄短刀的轮廓。 “布爷,我那东家就在前面酒楼,现在天色还早,上去喝两杯如何?”金小茶伴在布老虎身边,指着不远处十来步开外的酒楼问道。 摇摇头,布老虎很痛快的拒绝道“不用麻烦了,这会儿功夫我还想去附近瞧上几眼,等有时间,我在请江老大一聚。” 金小茶无可奈何的笑笑,布老虎把话说到这份上,他也不好在做邀请。 等到他的身影远去,卫泊来到布老虎身边低声问道“师父,江老大莫非就是青竹帮的江胖子?” “不错!”布老虎瞧了眼抿嘴做思量的卫泊,心中一动,笑吟吟道“你若是有兴趣可以代表我去会会他,这江胖子的地头在青竹林那边,那边的有种草料蛮适合你那驴场毛驴饲养。你有心,就去跟他们谈谈条件吧。” “谢,谢师父。”卫泊喜难自禁道。 卫泊那座驴庄近几年生意好的出奇,这些天得了布老虎的支持,他更是有心扩大在城里多开几家分店。可惜卫泊跟本家嫡系闹翻,登州城几处卫家驴场他捞不到货,如果在市面上购买绝对是亏得慌,所以卫泊就有自建驴场的打算。 小马庄那边已经打过招呼,卫泊年后就可以找人买地筹建驴场,可是养驴不仅仅需要一个生存环境,更重要的还是饲料。卫泊本家几处驴场购置的饲料都是从青竹林那边的猎户购来的,跟马贼打交道,那都是提着脑袋做生意,是故卫家驴肉名满天下,这也是趟不容易的活计。 如果卫泊能够通过布老虎这根线,跟青竹林那帮马贼建成某种约定,可以想象,有了强大的资源进行垄断,卫泊坚信,假以时日,他重归登州城,定能扬眉吐气。 目送卫泊信心满满的背影,布老虎笑着招呼布老九,在附近几条街转悠了起来。 这附近布老虎幼时来过许多次,现在溜溜不是为了睹景思情,而是瞧瞧周围衙门的部署。 毕竟今遭城里来了许多马贼,这些都是个亡命之徒,虽说口头上高建伟跟他们寨首约法三章,可也难保一些意外。是故天色越发的黯淡,三里桥的戒备也越来越严,布老虎悠哉漫步在几条街上,此时已经鲜少有人活动。多是些成队的衙役腰缠钢刀四处巡逻,在要不就是伪装成平民的马贼蹲守在屋檐附近三五成群打着乐子。 布老虎如今城里城外也算都混了个脸儿熟,几条街上乱窜,过路衙役瞧得他两人视若无睹直接绕过。而在些小巷子拐角胡同里,总能听到些问候声,有的是黑山寨,多为天北崖的人。 就这么走了半个多时辰的路,布老虎大概也瞧出了城里如今是个什么情况。 东城有五条街,以县衙为中心的三里桥附近是衙差们的重点防范对象,这里不但有重兵把守,在外围还有三队民兵手持各类武器戒严。 这些民兵身上穿的都是很破旧的布甲,手中武器有的更是锈迹斑斑,他们都是高建伟从登州城某个百户手中借调而来的一旗人马。 大明朝这会,洪武帝独朝开创卫所制,在全国各个要地建设卫所。 一卫军有五千六百人,辖达五名千户,千户之下由十个百户组成,每名百户辖两名总旗,而每名总旗辖管五个小旗,一个小旗是十人编制。 高建伟的正妻刘氏,早年在登州城拜了个干爹身份是百户,这位百户大人十分喜欢高建伟,原因无他,这干女婿孝顺。 或许人常言关城高县令是个有名抠财公鸡,不过从他三千两银锭子博得七家马贼笑颜的事迹来看,此人对于钱财并非是当性命来看护。因为梅雪宴是三年一次宴请,事关种种,容不得高县令疏忽,每次到了这个时头他都会摆放那位百户干爹寻求帮助。这次同样也不例外,干爹大人为了不让自己女婿憋屈,瞧,这不就派了一个总旗来到了关城嘛。 布老虎转悠了会城里对大明朝的军士有了些许了解,不中用,实在是不中用,这就是布老虎对眼前士兵的评价。 有雷豹这个老兵的操练,又有自己几年来的摸滚打爬,布老虎对带人也有几分见地。 打架,抢地盘,你的人能不能打,这不是主要问题。 就像雷豹当年说过的一句话,羊率领着狮子打仗,这支军队就是群羊。狼率领着羊打仗,这支军队就是群狼! 大明朝的卫所制,很大程度上来言是君主集军权掌控的“牺牲品”。 以京城朝堂建立都督府,分为“前后左右中”五部,以五大都督掌管全国卫所,若遇征讨,朝廷派遣掌令官抽调各地人马,这样一来很容易造成将不识兵,兵不认将,光是磨合期,就有延怠战机的极大可能。 马贼的天敌就是官兵,布老虎上山五年还没跟官兵打过交道,不过陈大柱倒是没少念叨着大明朝的军制,让他对地方军士有着一定的了解。 按照布老虎的话来说,这卫所制用来休养生息还勉强用得,因为存于各地的兵甲闲时做农用,屯养军田,极大的缓解了养小弟的成本加费用。不过要是拦路劫道,抢地盘夺粮食,这些不农不兵的“小弟”们,布老虎是万万看不上的。 开疆扩土,说白了就是拦路劫道抢地盘镇场子,将士有没有胆气这是身为老大必须拥有的素质,这方面布老虎可以很骄傲的拍着马三放等人的肩膀。而大明朝这会正值立国之初,老将虽老,将魂不倒,将士方面布老虎对几位大明朝开国元勋还是十分崇敬的。不过打架光靠老大扯嗓子叫喊是不行的呀,得靠士兵勇猛不畏生死这才能打出野性,打个漂亮嘛。 然而洪武帝开创的屯兵法,兵闲做农用,半兵半农,试问一群经过简单操练的泥腿子能称得上虎狼之师吗? 起码就布老虎目前看到的一旗卫兵,人数上虽有五十之众,各个也生的臂膀宽圆,可眼眸中多是懒惰,行动上军姿散漫不堪,甚至有的人巡守戒备不住打着哈欠。布老虎敢肯定,真要跟这么伙人打起来,横岭随便拉个把手带着三十余人就能全歼。 瞧得官兵不过如此,布老虎心里暗暗偷笑。眼瞅着天儿已晚,算算时候也该得进高府赴宴,布老虎给身后布老九打个招呼便带着朝原路往回走。 走到县衙朝左打拐的街上,这地儿本就是个夜市,多岔道,四面八方都是巷口子,里面住着几十户人家。 在街头,那边架着个凉棚,里面是个面摊的小生意,老板还未收摊回家。外面存了张桌子周围伫了四五个衙役,蹲坐在椅子上的有个歪眼儿捕头跨刀而坐,跟他对席的是个年岁三十出头的威猛汉子穿着军装,两人猜拳喝酒好不快活。 布老虎隔了百八十步瞥了眼就认出捕头就是那刘群,至于威猛汉子瞧行头应该是个总旗,估摸着先前那些散漫的“民兵”就是他手底下的人。布老虎咂咂嘴,转过身示意布老九换个路儿走。 这倒不是说布老虎害怕那两人,只是他也猜到当兵的没几个好脾气,咱这些人的身份天生又属于敌对。保持着点距离,中间哪怕隔层纱,能找个由头说服自己,这也或多或少避免某些尴尬。否则两边这暴脾气真点燃了,事情闹大,城里城外引起大规模骚动,这是布老虎不愿意看到的,更是县老爷高建伟不愿意看到的。 正待布老虎转过身,刹那间,一道纤细的身影鬼鬼祟祟绕过他正前方巷子里。布老虎眉头微皱,给布老九打个眼神,自己身形一纵,紧跟着也就钻进了巷子里。 布老虎刚钻进巷子里就跟那身影碰了个满怀,两人同时瞧向对方,布老虎不由低声道“小艺,你什么时候来关城了?” 那人正是关小艺,布老虎的认的干妹妹,两人生死相依,在观风口互相扶持,对方身上的荣光都有彼此的身影。 关小艺还是那副老样子,标致的小脸脏兮兮,齐齐的短发扎成个小马尾像个假小子,身上穿着件灰白破袄子,脚上蹬着双露脚趾头的烂草鞋,不像观风口正儿八经的“小公主”,倒像关城里某个角落的小要饭。 瞧见布老虎,关小艺好像惊弓之鸟眼眸睁的老大,颤呼呼朝后退,忙摆手道“哥,你,你怎么来了。” “我还要问你怎么在这里!”布老虎紧紧盯着关小艺双眸道。 “我...”娇滴滴的眼珠乱溜,关小艺挺直腰板嘟着嘴道“我这不是下山来找你嘛。” “成啊,现在找到了,老九,你骑着马,把你小妹子送到家在来找我。”布老虎转头朝布老九吆喝着。 憨里憨气点点头,布老九搓着手笑道“妹,嘿嘿,小妹妹,我叫布老九,大老虎的本家兄弟。” “走开!”一把推开走过来的布老九,关小艺好像发怒的小野猫,猛然乍吼道“哥,你说话还算不算数。” “自然算!”布老虎仿佛知道关小艺要说什么,怀抱双臂,淡淡道。 “杀我父母的刘群就在外面,我有能力杀他,要不你走,要不你帮我,今天谁要拦我,我跟谁玩命。”扯着嗓子怒吼,关小艺凤目圆瞪。 布老虎瞥了她眼,轻声道“小艺,听话,现在不是杀刘群的时候。” “我不管,我不管,布老虎,我问你,你以前跟我说的算不算,你说你帮我报仇,现在我的仇人就在眼前,你要不让开,要不,要不我跟你从此一刀两断。”关小艺愤怒的低吼着,她眼中在没有往日的纯真,以前那个可爱带点蛮横的小丫头仿佛被仇恨湮灭,已经彻底丧失了理智。 布老虎摇头叹息了一声,他转过身,关小艺瞧着他背影微微一愣,回过神来拽紧了拳头就要挪步而去。谁知道布老虎这时幽幽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小艺,不是哥不帮你,只是现在的确不是时候。不管你现在多恨哥,哥相信,总有一天你会理解我的。” 关小艺身躯一僵,立马又一往无前迈开了脚步。 布老虎听到后面传来的脚步声,叹口气,扬扬手道“老九,把这妮子敲晕了送回家,让阿丑好好照料着。” “我....” 布老九满脸的犹豫,这会儿关小艺俏脸发寒,加快了脚步就朝巷子口跑去。布老虎回过身,倒八字怒眉吼道“老九,老子让你绑了她听到没有!” “哦,哦,我知道了。” 打了个激灵,布老九飞扑着朝关小艺双肩抓去。 布老虎在次转过身,闭眼长叹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 第一百三十四章;红眼儿怒豹子旗 在布老九看来,打女人是不对的,豆芽教训过他,女人是用来呵护的。所以接到布老虎的命令,纵然布老九很为难,但他只能保证自己会很轻,很轻的让关小艺睡上一觉,觉不会让她有任何痛楚。 扑身而去,布老九猿臂横摆直取关小艺后颈,在他看来,这简单的一招,他用了半成劲道,拿下关小艺还不是轻而易举?可是他错了!错的很离谱! 就在布老九以为得手那刹,关小艺眼眸中寒光乍现,她是学医的,又有祖传的摸骨功,能从人的气血、骨骼看出他的本领有多高强。 布老九身长八尺,虎背熊腰,天生气血浑厚,猛扑、暴怒皆有丛林野兽之威。关小艺知道这是个强人,不敢轻敌,她侧身用布老虎教她的提气窍门微挪脚步躲过横臂拿颈,一双娇嫩的小手,顺势按在布老九手臂上,用拇指飞快在几个关节上敲了一记。 奇怪的事情发生了,布老九还没反应过来,整条右臂忽然失去了知觉,不痛不痒,仿佛消失了一般。 “这,这是什么妖法?” 布老九心中纳闷道? 关小艺身板在他眼中跟瘦猴似的,躲得过自己一招已经算是很了不起,这会儿轻描淡写让他整条手臂废掉,在布老九脑子中,这不是妖怪的手段,莫不是“仙女下凡”? “老九,不要大意,快点把她拿下!” 身后传来布老虎的低喝,布老九从恍惚中回过神,这会关小艺心中越发大恨起来。几年的兄妹情谊她还不敢对布老虎动手,如今送来个傻大个,正好给她解解气! 三寸断骨! 七伤劫脉! 碎皮剐肉! 关小艺的正骨手段本就是从杀招中衍化而来,对于祖辈留下的智慧结晶,后辈是无法将其抛弃的。关小艺初学正骨,先得尝骨痛,就像江湖一些奇门宗派的武学,伤人先伤己,只有切身了解过其中痛苦,才能激发潜能,学以致用。 靠着布老虎早年教下的轻身纵法,关小艺像万花丛中的翩翩蝴蝶,每当布老九熊臂环抱做势欲扑,她或钻或跳总能恰到好处逃脱。同时,趁着布老九体型稳健不擅灵动,关小艺那双玉掌点、推、拿、送,将他周身各个关节移位强卸。不到半盏茶的功夫,看似一场实力悬殊的搏斗,布老九既然被关小艺死死踩在脚下,手脚软绵绵搭地上痛苦不堪。 狠狠踢了脚躺地上的布老九,关小艺大步朝巷口走去,她俏脸寒霜,眉宇冷厉,布老虎跟她对视,在也见不到往昔那般款款柔情。 “布老虎你给我让开!” 这巷口明明可供三人并肩走,关小艺这会倔强性子上头,昂着脑袋,立在他面前,就像只斗志激昂的“小公鸡”,桀骜难驯。 从始至终关小艺所做一切布老虎只看做孩子气,到这会也是同样,他苦笑着想要把手搭在关小艺肩膀上,却被她狠狠的抽开,无奈只能道“小艺,给我点时间好不好?” “我给了你多少时间!”关小艺柳眉倒竖反问道。 “好吧...”布老虎刚要放弃,忽然从关小艺后面他看到躺地上试图挣扎起身的布老九,双眼微眯,嘴角一丝弧度起扬。 关小艺从布老虎眼中瞧出了端倪,微皱眉头,她回转过身,正在这时,十步开外躺地上的布老九用颤抖的双臂撑起身子。他额头大滴的汗珠不断落在地上,紧咬牙关,布老九眼角拼命抽搐起来,在他身上,仿佛有种无形的气势正在扩散。 “不...不行,他全身骨头被我卸了位,强行运动会落成残疾的。”关小艺急声道。 她个性趋向于男孩子,心性却十分善良,以往在马寨,虽然关小艺对大黑天的人严词喝骂,真正救治起来却毫不含糊,可见心地纯良。 布老虎原地站着,轻笑道“既然如此,你还不去救他?” “要我救他也行,除非你不阻止我杀刘群!”关小艺别过头冷眼道。 摇摇头,布老虎道“无论如何,现在不是杀刘群的时候。” “那我也不会救他!”关小艺冷哼道。 布老虎微微一笑转过身,关小艺见他毫不动容,心里免不了急切起来。在看布老九在那痛苦低吼着想要爬起身,关小艺心有不忍,犹豫道“他会死的!” “那也是你害死的。”布老虎淡淡道。 关小艺狠狠一跺脚,抿着嘴唇,她挪着脚步朝布老九走去。 “啊!” 一声震天狂吼,似丛林中传来的百兽共鸣。 布老九双手撑地,他眼角青筋狰狞突起,猛的他双腿膝盖传来声闷响,他跪倒在地腰板子剧烈颤抖着。 “我...我...不服...豆子,豆子,我不会让你看不起的。” 双拳紧握,布老九闭眼钢牙紧咬,腰身猛的窜直,炒豆子般炸响声从他周身激荡开来。一步,两步,他双膝离地,站起身来,宛若远古战神,不朽不倒。 “去死!” 眼见关小艺于自己近在咫尺掩嘴震惊,被痛楚彻底淹没理智的布老九挥拳而去,这拳如破门大锤,气势一往无前,当头盖下,宛若九天霹雳。 “老九,住手!” 布老虎在不远处瞧得目眦俱裂,满眼惊恐的关小艺,这刻被狂暴的气势盖的挪不住脚。布老虎心里大急,纵身前扑,把关小艺一把抓到背后,昂起胸膛双腿扎马硬挨一拳。 刹那间,胸口仿佛遭到巨锤轰击,布老虎重重的喷了口血,而他的身子屹然不动,因为在他身后,有他需要守护的人。 “哥....” 关小艺不敢相信的惊呼,熟悉的背影,她原本以为失去,可在关键的时候这背影给她的安全感又是那么的真实。 “老九,给老子醒醒!” 见布老九还要一拳打过来,这会儿布老虎可真吓到了,猛喝一声,好悬的布老九微微恢复了些许理智,忙收拳退后几步,死死按捺住身上需要发泄的痛苦。 吃了一记猛拳,饶是布老虎锻体功小成也有些呼气不顺,整张脸变得跟猪肝一样十分难看。. 关小艺这会也忘了家仇,心疼的跑过去抱着布老虎手臂想给他瞧伤。 布老虎微微笑了笑,摸摸她的脑袋瓜子,轻声道“小艺,哥能为你不要命,你能不能在相信哥一次?” “你先别动,我给你看看伤到心肺没。”没有直言回答,关小艺低着头给布老虎检查着伤势。 这时候自巷口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布老虎眉头一皱,关小艺忽然间好像想到了什么,精神一振,抖了抖袖口她手中就多了个竹筒。 竹筒寸长,底端有针孔,静静倾听可闻虫鸣声。 布老虎见过这玩意,它叫蛊,关小艺家里传下来的保命毒虫。听说被此虫入体,不消三天就会精气衰竭而死,无药可医无医可治,平时关小艺视为生命养护着,此番带了出来,无疑是抱着必杀的心态。 “小艺,对不起,如果你要恨哥,哥也无怨无悔。” 关小艺有些诧异的抬起头,当看到布老虎温柔的目光,不知道为什么心中起了丝暖流,可就在短短一刹,她心中滔天怒起。 仇人,仇人,杀父亡母之仇,灭门十三口之仇的罪魁之首就在眼前。 一道厉风在关小艺耳边呼啸,她,她静静的倒在布老虎怀里,她不敢置信的望着那熟悉的人,熟悉的脸,渐渐从眼前模糊,模糊... “老九,死了没!” “没,哥,我,我还能喘气,咳咳。”布老九靠在墙上大口喘息着。 抱着昏迷过去的关小艺,布老虎将她放在布老九怀里面无表情道“老马他们在出巷口三百步距离的茶楼里面,你把小艺交给他们就过来。” 点点头,布老九拦腰抱起关小艺就朝巷口走去,忽然黑压压一片人全副武装持刀堵住去路,为首的一人正是歪眼儿的关城捕头刘群。 “诶呦,我说谁勒,原来是老虎兄弟啊,哈哈...” 刘群跟布老虎打过照面,这几天从登州城回家探亲的“布员外”风头正盛,城里三教九流都差点没把门槛给踏破。刘群先前在布老虎回城那天驴庄摆席宴请过他,那时候布老虎自持身份,就让叶毛带着布老九过去会了会。 到了第二天,衙门里来人例行公事要拿布老九问话,恰巧路头上布老虎碰上了。于是当晚布老虎以观风口当家的身份回请刘群,这人也算是个玲珑人,李茂山家里跟布老虎没得比。刘群当即拍板,让手下人立马炮制了李茂山种种犯罪经历,布老九将他生杀,若不是布老虎顾忌这人情有点过了,布老九就成了杀匪义士。 见到刘群主动打着招呼,布老虎挤出丝笑容朝他颌首。 布老九抱着关小艺左右张望,这巷口被十几名兵士挡个正着,让他有些惶恐。 “刘哥,这姑娘是我家里的人,因为点事....”布老虎话还没说完,刘群抢着截口道“放,放,放,老虎兄弟的家事,嘿嘿,老虎兄弟自个头疼去吧。” 见那些兵士放下刀枪让开道,布老九低头抱着关小艺忙离开了。刘群站在墙边,等布老九从他身边走过,有意无意瞧了眼他怀里的关小艺,要说这妮子别看穿的邋遢,这小脸儿生的还挺俊俏。 刘群也算是花中老手,匆匆一瞥心中有了计较,望向布老虎的眼神更多了几分意味。 “老虎兄弟,来来,我给你介绍介绍,这位是高雄高总旗。高大哥,这位是我常跟你提起的大老虎兄弟,在咱关城,老虎兄弟的大名可算的上这个!”刘群竖着个大拇指对身边壮汉介绍着布老虎。 那大汉粗眉毛细眼,撅嘴负手,颇得桀骜。 布老虎跟他打了个对眼,两人均是皮笑肉不笑,双方谁都没先出声亮个招呼。 刘群见气氛有些冷场,挠着肚皮走到布老虎身边勾搭着肩膀笑道“兄弟,怎么着,去外头喝碗热汤去去寒气?” “随意!”布老虎吐出两字说不上热情也谈不上冰冷,有了先前关小艺那茬,他实在兴不起跟刘群打交道。 可是这关城里头,他有家,有自己亲人,真要百无禁忌做出不顾后果的事,他还真得掂量掂量下番苦心思。 这刘群也不知道是个自来熟还是谁给他下过命令,反正这厮就像个狗皮膏药死死赖在布老虎身上献着殷勤。 出了巷口朝那百步开外的面摊走去,刘群跟布老虎勾肩搭背高谈论阔,谈到风月,大家都是男人没什么好顾忌。渐渐的刘群失了些拘束,瞧得眼下四周无外人,压低声音在布老虎耳边道“我说老虎兄弟,瞧刚才那俏媳妇有点劲头,怎么着,玩够了借兄弟过过瘾如何?” 刘群先前在外头听到巷子里有动静,这正值非常时期点点异动都可能闹出不小的乱子,于是刘群难得尽职了把“为民”的责任带人过来视察。没想到碰到布老虎,从地上的血迹还有晕死过去的关小艺来看,刘群心知肚明,先入为主的观念让他自认为很懂,很懂布老虎,毕竟,那啥,都是男人嘛。 可这厮没想到区区一句话犯了布老虎的霉头,关小艺,布老虎的“亲妹妹”,能给刘群祸害吗?不,就是想想也不行! 布老虎以前就是个张扬性子,自打座了观风口头把交椅这心气更盛,他斜眼瞧刘群那猥琐的眼神,心中杀气暴起,他别在身后的双手忽然间大恶虎狼悄声无息旋转着,散发着死亡的气息。 “喂,我说马匹子,近来你们蹲山涉水有没有看到一队人?那队人行事果断,杀伐干练,为首一人五短身材,颚骨奇高。” 就在布老虎有些压不住心中杀气,在前面走路的高雄忽然停下身转头问道。 布老虎正愁心中那股子戾气如何发泄,那高雄言语不敬,举止轻蔑,显然对他也充满了敌意。当下布老虎借坡下驴,以更高的姿态,更轻蔑的笑容瞧了那高总旗一眼,也不答话,就静静站原地宛若迎风的旗帜。 要说这自古都是匪见兵跑,这就好像老鼠遇见猫,天生的克制关系。是故高雄身为总旗,手底下又有几十号听令的兵士,对布老虎这样的马贼他是天生的就有种高高在上的姿态,可是现在!他被嘲弄了,被一个马贼给嘲弄了,猫被老鼠给嘲弄了会怎么样?狮子被兔子跳起来抽了耳光会怎么样?屁话,自然是怒啊。 一步三跨,高雄就来到了布老虎身边。 刘群没想到先前还好的气氛转个眼就闹的不可开交,他还想着先安抚谁更合适,可惜眼前斗上眼的两人不给他机会。高雄肆无忌惮的把刘群推开身,借机使坏的布老虎昂起脖子,就朝那厮屁股上狠踹了脚。 没想到和事佬也挨揍,刘群站附近捂着屁股蛋蛋越想自己越窝囊,索性吹胡子瞪眼歪眼儿怒瞪,甩个冷声自顾自就跑去面摊坐着看起热闹。 “我说马匹子,怎么着,军爷问你句话还摆上了脸色?是不是这身上没落个刀伤剑劈的,你小子还皮痒痒喽?”高雄瞪着眼拔高调子吼着。 布老虎扬起嘴角,他伸出手指在高雄胸膛上点点,又做了个抹脖子龇牙的表情。高总旗怒不可遏,挥挥手,在附近虎视眈眈的十几兵甲刷刷的亮出刀剑,将布老虎围在了中央。 “给老子跪下!” 从腰口拔出钢刀架在布老虎肩膀上,高总旗眉宇狰狞怒吼。 布老虎斜眼瞧瞧臂膀子上的钢刀,屈指弹弹刀锋,发出砰砰的闷响,难掩的笑意自他脸上绽放。 “怎么着,想跟老子亮刀拼拼手腕,还是瞧瞧咱俩谁的人多?”布老虎用手背把钢刀拂开,他脸上笑意忽然戛然而止,猛的一声怒吼,直冲九霄。 “马三放,给老子亮旗!” 红眼儿怒豹子旗,观风口马寨雷豹曾立下规矩,豹子旗搅八方云动,凡属观风口一脉,见豹子旗不管立于何地需即刻入援,逾时不至,杀! 在街道巷尾一家茶楼,楼顶上忽然登了道矫健的身影。 迎风激荡的怒豹子旗,血红双眼,狰狞毕显。 关城西河驴庄,忙碌了整天的东叔站在门槛指挥着伙计收拾碗筷准备遣散回家,忽然在外面喂驴的跑堂伸个懒腰瞅见东边打了个闷响,有道毫芒冲天拔起。 身子颤了个激灵,这跑堂祖上三代都是卫泊一脉的仆人,他好像记起什么事,忙跑到门槛驼背东叔耳边阵阵言语。 “那个啥,大家伙都给我听着,不管老的少的,只要能拿得起板凳桌椅走的动,全跟我骑驴去东城!” 东叔丢下句话,那小跑堂连忙去驴棚打开围栏,挑了头壮实的小毛驴牵到门槛旁,东叔在俩伙计的搀扶下上了驴。不到几个眨眼的功夫,浩浩荡荡一支有着十五六人的“驴贼”,在胳肢窝里夹着算盘的东叔带领下,朝东城迈进。 十里门面,王家院子里,王屠夫惬意的靠在炕头上,屋子里头光线昏暗,隐约可以看到一个可人儿,低伏着脑袋在王屠夫胯下活动着。 舒服的喘了着气,王屠夫紧紧按着胯下的人儿上下蠕动着,这会儿天空传来声轻响,胯下的人儿含糊不清道“爷...六儿...想看...烟火。” “成...” 王屠夫扭过头把坑头的窗户打开条缝,得,晕黄的天空屁大点动静都没有,王屠夫感觉到胯下的人儿传来的不乐意。正要安抚几句,好巧不巧,天上一道毫芒亮瞎了他的眼。 “爷,你怎么没动静了?” “爷,你,你慢点,诶,你的裤子,爷你的裤子啊。” 第一百三十五章;石狮子 当初高县令摆梅雪宴是为了离间七家马贼,让他们自相残杀,自己坐收渔人之利。 没想到城外马贼没一个好惹的,能从刀林箭雨中活下来的,那都不是吃素的主。后来果然证明,高县令一家子费尽心思不过是白忙活,要不是那刘夫人年老色衰,搞不好堂堂县老爷要步古人后尘,玩上一出赔了夫人又折钱的买卖。 从那次以后,咱高县令不准备在玩这手了,用高驴子的话来说“开什么玩笑,本官来关城是捞钱的,可不是给马贼发工钱的。” 可是狼崽子永远都不大可能喂熟,城外马贼尝到了甜头,纵然这梅雪宴高县令不在慷慨解囊,这规矩依旧立了下来。是故每隔三年,七家马贼都要来城里走上一遭,不为别的,七家贼首相聚,以梅雪宴的名头展示强大,一来能在县老爷面前耀武扬威那是种本事。更主要的是给同行上上眼药,亮亮谁家的拳头更硬,身板最结实! 布老虎三年前有幸参加过梅雪宴,“黑心老虎”“辣手黑天”,这都是那年声名鹊起,在道上亮的名号。 犹记当年,高县令借梅雪宴之名邀七家贼首进城,同时从他百户干爹那里抽调了三个总旗奉令帮忙,准备将马贼一网打尽。 这伙人相当悍勇,总计一百五十人,全都是装备精良的壮年兵,配合默契。就是以勇著称的观风口马贼都吃了不少憋,如不是当时司徒遵义早先得了情报,七家马贼贼首恐怕全部都要葬身于此。 以牙还牙,以血还血! 马贼就是夏林里的毒蛇,一棒子打不死,它们能纠集更多的同类展开疯狂的报复。 当时布老虎跟大黑天只是个掌旗,关系还没到后来那般剑拔弩张,两人在横岭祁山埋伏一支军队。久战之下,由于主事的两人尚待磨合,前期造成了许多事物,到了后来敌人数量五十,观风口连同受伤的马贼不过十五人。 敌我悬殊,在外力的打压下,布老虎跟大黑天第一次合作,两人借助山林优势,陷阱,驱兽,干扰,整整磨了敌人二十悍勇。之后在祁山滩口,这片沿河地带地势平坦,十五人打三十人,布老虎、大黑天以五人幸存的代价全歼对方,自此名声大作,重回观风口也被提携到了把手。 自那次之后,高县令也看出自个门前那些“妖魔鬼怪”的厉害,他本就是为己图钱才做的官,经过深思熟虑之后,他重新考虑了跟七家马贼的生存关系... 东城,大街上,布老虎被越聚越多的兵甲持刀围堵起来。 高雄高总旗肩扛钢刀眉宇飞扬,笑看着毫无表情的布老虎。 要说这高雄的底细也不简单,大明朝军户世代承袭,也就是说老子是兵儿子也是兵,有的人出身即为百户大人,风光无限。 高雄他是个孤儿,打小被刘百户也就是高县令干爹收养,他这总旗身份没有丝毫水分,自洪武十三年入军籍,高雄被调往北平前线跟残蒙势力斗了三年。之后登州城倭患,刘百户托关系又把高雄从北平捞到了登州充当延防兵士,经过几年的打拼,从小旗到总旗,一刀一枪,那是真正的铁打的兵甲,抹不掉的荣耀。 而且在刘百户的推荐下,过了这个年,高雄就有可能升迁为百户。二十多岁的百户大人在大明朝不算什么,可论战绩而言,登州城高雄,绝对是登高臂呼有着相当大魄力老兵。 哒哒... 马蹄踏响,自百步开外飞奔三骑而来。 这当先一人是个样貌清秀的少年郎,他头戴草帽,咬着根狗尾巴草,待离兵士越来越近,他弯腰提刀,骏马奔驰,刀藏马腹,眼眸中杀机森然。 之后侧伴两骑,均是青壮汉子,他们同样垂刀策马,面对十倍于己的兵士,屹然不惧。 “老猫,怎么搞!” “强搞!高驴子不守信,先做这坏规矩的勾当,咱仗着理儿,没事。” 三骑疾奔,中间叶毛叮嘱了身边钟轮、莫桑槐,他们两人在三十步开外勒缰停马。叶毛马蹄不减,速度又是拔高几分,马如龙行,人马合一,仿若鬼魅,疾行而奔。 高雄突遭状况,他身边手下高声亮了几嗓子不见叶毛勒马停身,在看布老虎高扬着脑袋。高雄知道来人是敌非友,举刀大喊道“结阵!” 围拢着布老虎的二十多人迅捷散开,他们步伐整齐挡到高雄身前,持长枪士兵以蹲守姿势枪尖高举,两人之中空余有一尺,供刀斧手安插。等到结阵完毕,叶毛策马离阵前不过丈长。 千钧一发,叶毛钢牙紧咬,手中缰绳死死扯开。胯下马儿吃痛,停身前蹄悬高,面前刀斧手大惊,举刀抵挡,趁此机会,叶毛弓身上步立于马头如大鹏展翅飞起。在他身体悬浮半空那刹,高雄眼眸中寒光闪烁,低吼道“长枪队准备,刺!” 十来挺长枪拔高而刺,阵阵寒芒散发着死亡的气息。 身悬半空,叶毛无力可借,当高雄嘴角轻扬认定叶毛定当被刺的千疮百孔,勒马停身在三十步开外的钟轮、莫桑槐同时从马腹下亮出短斧,抡圆了臂膀朝前脱手飞劈。 那短斧经过改良,极利于甩手飞劈,如两道黑芒,短斧盘旋而至,将林立破天的长枪盖压下去。与此同时,叶毛身形急速落下,他的目标已经很显然,正是十步外的高雄,可要进行万军杀敌贼首,叶毛还够不着,他还需要一个借力! “老马,助我!” 身在半空,叶毛振声狂吼。 百步开外,马三放跛着腿一步步走来,他左手持了面铁盾,右手持着金背砍刀,刀尖入地火花作响。在叶毛吼声未散,马三放狰狞怒喝,左手铁盾抛至半空,右手金背砍刀抡圆了重重劈砍而去。那铁盾化为黑色的鬼魅,破空声嘶嘶鸣叫令人发颤,叶毛仿佛心有灵犀般,劲风在他脑后刮起,他强行扭转身子,双手持刀用力挡在激射而来的铁盾上。趁此惯性,他朝下落去的身体往前突进五步,五步,叶毛双脚稳稳落地,电光火石之际,他手中的钢刀稳稳的架在了高雄脖子上。 “你输了!高总旗,我观风口儿郎还看的过眼吧。”布老虎立于高雄身后仰天狂笑。 纵然千军万马又如何? 瘸腿儿老马,一身狠气,西天不引,佛祖难渡,可杀百军! 叶家老猫,一命九胆,万军之中,取敌贼首,如探囊取物! 布老虎他狂,他有这个资本狂,别说区区总旗,就是高县令他干爹刘百户又如何?惹毛了观风口,就是头恶蛟,老子也咬你一块肉下来。 “谁敢伤我哥,就得从我布老九尸体上踩过去。” 地面轻颤,当所有兵士朝远方望去,不禁目瞪口呆,更有甚者,脸色煞白,身子情不自禁朝后微微退了几步。 就见街头拐角,那边在走十几步便是县衙,有一人,如远古传说巨神,昂首举臂,托着尊石狮一步一坑缓缓而来。 这石狮子本摆放在县衙门口,连同底座立有七尺,需三人合抱,重达五百斤。 布老九单手掌底座,一手撑石狮头昂立而来。 他本就生的九尺,力满全身,现举狮走来,霸气彰显,就是马三放、叶毛等人都惊的膛目结舌。那高雄更是看痴了眼,连脖颈上的钢刀都忽略了,喉腔连连鼓动,骇的连话都说不出来。 “天啦,这,这小子莫不是个怪物?” 远处骑于马背上的莫桑槐眼角拼命抽搐了起来,当布老九咬着牙举狮从他身边走过,他跟钟轮胯下的马儿仿佛朝拜般低伏下前蹄,行跪拜之礼。 静若寒蝉! 高雄手底下那些兵想要逃走,他们不是什么精锐之师,各个跟虎狼之将还差了十万八千里。他们只是当过几年兵,混的几年军饷,他们面临死亡不会义无反顾,他们还是会怕! 随着布老九的出现,惊恐蔓延至整条街,那些兵士各个呆若木鸡不敢动弹。 这时候布老九距离他们只有二十步距离,他手臂上青筋如蚯蚓般蠕动着,随着暴吼一声,五百斤重的石狮被抛至半空中,狠狠砸了下来。 “娘啊,救命啊。” 呆滞的士兵见到从天而降的石狮吓得屁滚尿流,呼喊着四散逃命。 叶毛这会功夫也忘了高雄,两人几乎同时扑身就地翻滚躲开,偌大的地面上,唯独布老虎背负双手,嘴角含笑,屹然不惧。 见泰山之崩而不色变! 不,布老虎他还没到那种境界,可以说干马贼的都是小心翼翼的主儿,听到一点风声就能远遁三百里。 那布老虎为什么不怕了? 石狮子又被长眼,它可不管你是王侯将相还是布衣枭雄。 可布老虎就是不怕! 他眼睁睁看着石狮子落地在他五步距离砸出一个深坑,从始至终,他眼神都未流露出丝毫胆怯,因为,布老虎坚信,布老九不会伤害他,他布老虎本家兄弟布老九永远都不会伤害他。 “哥!” 布老九甩着膀子憨头憨脑跑上前,他这会摸样就像村头蹲地上嘿嘿傻笑的二愣子,可就是这副精神头,那些趴到在地的士兵硬是不敢有丝毫想法。见识过布老九的可怕,那是一辈子的伤,不管眼前这个人多么憨傻,没有人会忘记之前那恐怖绝伦的一幕。 “好样的老九,你没让老子失望!” 重重的拍着布老九的肩膀,布老虎脸上笑意浓浓。 此时寂静的大街上,自远方天空,不约而同响起阵阵闷响。 红黄青紫! 东南西北的天空上亮出几道闪光,与此同时,寂静的大街上隐约可以听到来自远方的马蹄踏响声。 “哥,这声音好像是?”布老九有些疑惑的道。 拍拍布老九的后背,布老虎朝爬身而起的高雄走去,笑盈盈道“伙计,自个捅出的篓子自个收拾吧,记住了,在这片地头,我的名字叫布老虎。”轻轻用手指扣着胸膛,布老虎满是轻佻的看了眼脸色阴晴不定的高雄。 面摊上看热闹的刘群这会终于事情闹大了,他急忙跑过来张嘴欲言,布老虎仿佛看穿了他的内心。走过去把刘群肩膀一揽,布老虎笑道“刘捕头,走,咱们去那面摊好好喝上几杯。” “老虎,老虎兄弟,我,我跟你说声...”刘群支支吾吾说着,布老九瞧他摸样不由笑着挠挠头。 这可不得了,刘群刚才也被布老九吓得到现在腿还软着,如今杀神就在身边,那啥,还,还对自己“阴笑”,于是乎刘群撅着嘴巴狠狠吞了几口唾沫,紧紧的挨着布老虎顺从的朝面摊走去。 “威名镖局做事,闲人立走!” “黑山寨!杀,杀,杀!” “嘿嘿,咱台子口办事,快走,喂老头,别收拾摊子了,呵呵,命重要还是买卖重要?” 大街上四面八方来了五六队人马,他们乃是七家马寨白马帮、黑山寨、台子口的三支强援。 同时在三里桥那边,驼背东叔溜着他的小毛驴胳肢窝里夹着铁算盘威风赫赫。 从西河狂奔而来的王屠夫,在他身后跟着六七十号手拿短棒的地痞流氓,杀喊震天气势汹汹跟着上了三里桥。 王屠夫跟东叔都给布老虎相互引荐过,两队人打了个照面,讲明来历,王屠夫很仗义的让驴庄的伙计跟在老后头。 于是乎,在各方人马齐聚县衙门那刻,天变了。 日落黄昏,晚霞似血! 大街上,高雄拽紧了拳头望着面前熙攘的势众。 他狠狠摆手做虚砍,身边一个小校举起号角鼓着腮帮子吹响了起来。 悠远绵长的号角声激荡在城内,从各个隐秘巷口,角落,茶楼飞奔出无数身穿兵服的士兵手中拿着刀枪,极快的找寻着号角声来源。 “所有人给我听好了,现城内潜伏而进大批马贼,凡遇可疑人物,据不投降者,杀无赦!” 高雄举刀呐喊,在他身边聚集的五十多号士兵遥相呼应。 同时,整个关城内,陆续的还有大批士兵集结,人数目测达到两百人以上。 面摊里,布老虎稳稳坐在板凳上,他身后站着的是马三放等人,对首而坐的是探头张望,汗流浃背的刘群。 等到叶毛气喘吁吁跑进了面摊下的铺子,布老虎给他倒了杯水递过去,仰头满饮,叶毛道“哥,事情都办妥了,王屠夫还有驴庄的人全部都被遣送回家了。” 点点头,布老虎像没事人一样看着大街上集结的五十人,转头看向刘群疑惑道“那小高总旗什么来头?我记得一个总旗手底下的兵也不过五十人,这小子亮个声可是足足有两百多号啊,莫不是你那姐夫又要对我们使坏心眼?” 感受到周围传来的杀气,刘群缩缩脑袋,忙赔笑道“老虎兄弟,呵呵,误会,全都是误会,你可别做他想。这高总旗是我姐夫的本家兄弟,早年在登州有着几分人脉,你瞧这不马上过年了嘛,等过年了我这小兄弟就会晋升到百户。这次他来关城其实也就是个巧合,好像是金陵城里他那边的熟人准备跑趟登州。昨夜刚从大渡口下的船,这不,今早晨进的城准备歇息一天,不就碰上了嘛。” 布老虎淡淡的瞥了眼慌乱的刘群,瞧他眼神不似作假,便也放下了几分心思。 这时候从县衙大门飞奔来了几十骑,这些人都是来自三家的马贼,领头人布老虎都认识,白马帮的王猛,黑山寨的谢秋,台子口的傻小子高子雄。这三家人此时此地出现,虽说布老虎像旁观者一般把他们给卖了,不过总的来说,不管他们出于什么原因出来接下了这茬,这个人情,布老虎记下了。 “老九,你过来!” 此时马贼于官兵对峙了起来,布老虎招招手让布老九站了过来。 “哥啥事了?” “教你些东西!”布老虎指着三家马贼正要说话,布老九截口道“哥,这都啥时候了还学东西,你瞧瞧,那边打起来了,好热闹啊。” 砰! 叶毛走过来跳起身一巴掌打在布老九后脑勺上喝道“插什么嘴,听着!” “嘿嘿,老九,这热闹嘛,啥时候都能看,不过今儿你看不着了,这档子架打不起来。” “为啥?”布老九憨头憨脑的问着。叶毛看在眼里有些不舒服,你说这傻大个天生神力,偏偏脑子像被驴给踢过般不开窍,他想要在教训教训,你说布老虎心软舍不得打,叶毛觉得自己身份还是蛮足的。 摆摆手,布老虎看出叶毛那点心思,让他暂且先退到一边,给布老九指着前面三家马贼介绍道“老九,那三家人的架势看出点端倪来没?” 轻轻的摇摇头,布老九蹲地上瞪大了眼睛,都没看出这场架怎么就打不起来。 “以后你入行,该有的眼力劲总得放亮些。” “那三家人,看见没,威名镖局的王猛,白蜡双枪抡圆了膀子打出来,铺天盖地一块大青石都能敲的粉碎。你在看他后头的儿郎持刀,刀背压马,这白马帮半商半贼,行事都喜欢留些余地。刀背压马放道上那叫敬菩萨,也算示好,潜在意思就是我给你脸了,你自己划下道来,是战是和,反正老子没亮刀,事后真谈判扯嘴仗,老子总占着理儿。” 跟着布老虎说完,叶毛笑呵呵拍着布老九脑袋笑道“这白马帮就是婊子立牌坊,跟行道上的人总装的自己是个成功商人,转眼碰上正儿八经的商家,穷凶极恶搞的像城外山头,全是他白马帮的分堂口。” 第一百三十六章;两肋插刀(求收藏啊,一更) 布老九蹲在布老虎膝前若有所思,其实他也想不明白什么,他对布老虎的话就是听风是风,你说白马帮是个哭求着立牌坊的婊子,打那以后,布老九还真把司徒遵义当成了“婊子”让后者欲哭无泪。 “老九你在看左边那家人,马静吆喝,动举大刀,这就是黑山寨的作风。黑山寨仗着地形一线天,从立寨之初靠的就是收拢绿林大盗增长的势力。所以这方人马单个打食,作战十分强悍,集体打食,因为性情乖张,不受拘束,只能算帮散兵游勇。” 布老虎抓住要点一一点评了两家马寨的行事风格,到了台子口高子雄那边,他嘴角浮现出若有若无的笑意道“台子口色老巴胆小如鼠,干咱们这行的,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色老巴这些年混的不错,可见他的胆小只能说谨慎。老九看见没,台子口的人策马掌刀平举,看似毫无特点,其实这个起手式才是真正的攻守兼备。” “还有没来的三家,天北崖这几年势到巅峰,底下的儿郎大半都没见过血,而且天北崖遛马打食自两年前在没亮过刀,几百条马鞭高举,十来人的小商小户吓都给吓死了。” “在就是青竹帮,青竹帮江胖子就是个渣!这人两面三刀处处巴结,典型的有奶便是娘,凡是遛马打食,必先老套路埋伏、射箭、威胁、恐吓。老九你以后见着,不必顾忌,这脸怎么抽的舒服,使劲的抽打,他们就好这口。” 布老虎满是鄙夷的讲完青竹帮,叶毛跟马三放低头嘿嘿闷笑起来。 钟轮是个“新人”搞不清状况疑惑问了声,叶毛解释道“咱大老虎有三个师父,第一个当然是带入门的大柱子,第二个就是仇老爷子,这第三个嘛,就是青竹帮江胖子。咱老虎哥那些坑人的把戏,十有八九都是跟江胖子的青竹帮学的。” “那....”钟轮还想问着,见布老虎脸色不善,讪讪的闭上嘴。叶毛没那顾忌,给大伙普及着隐秘笑道“咱大老虎第一次出山就被青竹帮的弓箭射了屁股,后来又掉进地坑,整整饿了三天....呃,哥,我不说了。”被布老虎瞪了眼,叶毛强忍着笑意扭过头,布老九蹲地上乐的嘿嘿傻笑被挨了一巴掌,捂头委屈着。 布老虎吸了口气继续道“至于最后一家射口寨,这伙人来历太过神秘,近几年都没在道上亮过嗓子,我怀疑他们另有底细,等到以后在看吧。这些人以后你们谁碰上,能说上话,就别装横气,小心被打了脸,灰溜溜跑回来看老子怎么揍你。” 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从不是布老虎的性格,不过这厮犹记几个月前跟天北崖左斧头相识那天,那射口寨杨烈虽是打了个照面,他底下那些人可给布老虎留下了深刻印象。 这么会说话功夫时间过去了半刻钟,正如布老虎所预料,这场架打不起来。三家亮脸儿的马寨他们明里的意思就是出来帮衬观风口,搏布老虎一个天大的人情,可是这会儿别人黑心老虎座摊子里喝着茶吃着面。王猛他们知道自己被卖了,总也不能虎头蛇尾是吧,于是三家人跟高雄的兵马对峙,形成剑拔弩张,久久不见出手。 又过了半刻钟,布老虎喝完了一杯茶靠椅子准备小憩会,布老九蹲地上左顾右盼,憋了老久,他弱弱问道“哥,少了一个。” “啥?” “七家马寨,你只给我讲了六家,还有一家是谁啊?”布老九憨道。 这回就是马三放都看不过眼准备给这愣小子来一巴掌,布老虎惋惜的摇摇头,给叶毛一个眼色,他于是强挤出和颜悦色的摸样说道“老九啊,这最后一家马寨就是咱们观风口。” “那咱们观风口是个啥样子啊?”布老九来劲道。 马三放在旁边做了个高举猛砍的姿势,叶毛解释道“放在以前雷豹当家,咱们观风口打食都是高刀狠砍,威势十足,不过后来大老虎当家嘛。” 叶毛瞅了眼毫无表情的布老虎,低声道“策马隐刀,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一刀必杀。” 布老九似懂非懂的点点头,这时候布老虎猛然睁眼,微笑道“来了!” “啥?” 正待叶毛等人搞不清什么事,就见街头拐角出现轿子。 大明朝这会可不是谁都能坐轿,非官身者坐轿那是大不敬,那眼前轿中之人的身份当然就呼之欲出了。 高建伟,高县令! 当轿子疾快的来到马贼跟士兵对峙的中央停下,轿帘被轿夫拂开,从里头走出一位身穿官服的四十岁中年人,他身材消瘦,留须三寸,相貌堂堂,颇有威仪,此人正是关城县令高建伟。 “走,正主儿出现了,咱也得讨个说法去。” 布老虎起身朝面摊外走去,身后跟叶毛、马三放等人。布老九头一次见到“青天大老爷”,这心儿不免有些紧张,反射性的他哆嗦着腿脚就要跪拜下去,走在后头的莫桑槐一脚踹他屁股蛋蛋道“怕啥怕,你欠他钱了?” “他,他是大老爷,咱,咱城里最大的官。”布老九抬起头惶恐道。 莫桑槐恨铁不成钢道“滚犊子,屁大点的县令就怕成这样,你还是男人不?” “我,我...” 莫桑槐气急的抓住布老九手臂死拽,见他纹丝不动蹲那里,没好气道“得了,老子也不勉强你,老九,我只问你一句,要是那高驴子以后看中你家豆芽咋办?” “我,你骗我,他是老爷,我家豆芽他看不上。”布老九嘿嘿傻笑道。 “老子也不怕告诉你,瞧见那高驴子为啥脸白的跟抹粉似的么?”莫桑槐严肃道。 摇摇头,布老九扭过脸,摆明了一副“我不相信你”的摸样。 “这高驴子是个色中饿鬼,夜夜无女不欢,又喜欢个新鲜劲。只要是母的活的,反正吹了蜡烛谁也看不着谁,高驴子爽快完了,人转手往台子口那边一丢,还能落个小钱花花。你说你家豆芽儿虽不是国色天香,这大眼睛眨啊眨别提多伶俐,等哪天高驴子真对上眼了,强抢你媳妇,我看你还着不着急。” 莫桑槐丢下句话迈步便走,布老九瞪圆了眼睛,望着远处跟布老虎已经攀谈上的高县令,他满身的威气荡然无存,布老九咋看就像一头色驴,昂着脑袋嗷嗷打着叫唤,摸样别提多恶心。 “他娘的,豆子,你放心,我,我不会让你被色驴糟蹋的,嗯,看一眼都不给。”布老九站直了身,仿佛丛林中冬眠苏醒的大棕熊,气势汹汹跟在了莫桑槐后头。 .......... “呵呵,这位想必就是布老虎布壮士吧,年轻有为,年轻有为啊。”标准的官腔,高县令一句三叹颌首微笑道。 布老虎跟高县令是第一次见面,跟人不熟,布老虎不好肆意“表态”,微笑着抱拳而立。高县令很满意眼前这个后生不似那般粗鄙,他环视了眼四周,眼神定格在高雄身上,挥手道“谛秋,把你的人散了吧,这都是场误会。” 谛秋是高雄的表字,他对高县令这个本家“兄弟”还算承着几分恩情,见高县令又朝自己打眼色,又是挥手示意。高雄深吸了口气,压住起伏的胸口,闷声道“全散了!” 待严守以待的士兵尽皆散去,高县令又朝策马而立的三家马贼朗声道“各位壮士,你们当头的已经在本官府上赴宴,还请速速离去,莫要扰了城中安宁。” 王猛跟谢秋在远处相互对视了眼,两人均不说话,倒是台子口高子雄也不知道真愣还是装傻,瓮声瓮气道“要咱们走,可不是你说的算,咱们得要大老虎承咱这个情分。” 得,布老虎也不是个寡断的人,他亮了旗子,白马、黑山、台子口均派人相助,虽说有点显摆的意思,毕竟还是冲着他布老虎的名头帮衬。 在高县令把眼神重新定格在布老虎身上,这厮高昂着脑袋,大笑道“白马、黑山、台子口的弟兄们,这情,大老虎记下了,以后若有需要,观风口当两肋插刀。” 远处,布老九低声嘟囔道“随便拉出几人溜溜就落了个人情,你说打上一架也就算了,干站着都没声吆喝,咱哥凭啥要承这情啊。” “嘿嘿,咱哥不也说了嘛,如有需要两肋插刀,咱可没注明这刀子往谁身上插是不?” 叶毛打趣的说完,马三放等人均低下脑袋嘿嘿阴笑了起来,摸样就好像那啥,对,就是蹲鸡笼外面流口水的黄鼠狼。 (还有一更,得晚上回来码,现在得面试了,三小时的车啊,来回六小时啊,泪奔求收藏,求票票。) 第一百三十七章;道歉 高府,外厅。 五家马寨,齐聚一堂。 当首太师椅空空如也,左侧首席,一身月白长袍的左寅神态怡然,轻抿手中香茗。 左寅身旁,有个挺肚子肥头大耳穿着身大紫员外袍的中年人,他就是青竹帮当家的江胖子。 要说这江胖子胖的着实可怕,五短身材,剃了个大光头,整张脸上全是油腻的肥肉,把五官压得触目惊心,远看好像一个肉球,近看,呃,还就是个肉球。 在江胖子身边坐着忐忑不安的卫泊,他正对面是台子口的巴闭,这色老巴生了个鹰钩鼻,脸色蜡黄,双眼白睛居多像那丛林白眼狼。 巴闭上头,依次坐着黑山寨史家老大,颇有风逸的白马帮司徒遵义居右侧上首,眼观鼻鼻观心。 从这个排席可以看出很多猫腻,是故这厅堂里静悄悄一片,就是奉茶的侍婢都存着十二分小心,唯恐不留神便惹来杀身之祸。 厅堂里渐渐静的有些诡异起来,都说胖子喜静,青竹帮的江胖子就是个另类。 这厮全身压在太师椅上,就像小孩玩的猪尿泡,吹足了气,然后扎了个空,好像一滩烂肉覆在地上,说不出的恶心。 左顾右盼,江胖子看摸样十分得意,他旁边的左寅侧过头打量了他眼,江胖子连忙笑盈盈点着脑袋。等左寅带着丝嫌弃别过头,江胖子有些尴尬的舔舔嘴唇,屁股下的太师椅发出痛苦的呻吟。 实在有些无聊,江胖子又不方便起身活动,忽然别过头瞧向坐立不安的卫泊,他眼睛眯成缝,轻咳一声道“小卫啊!” 卫泊可能有心事,并未听见江胖子的喊话,这时候对面三家人眼神齐齐聚集了过来,江胖子有些愠怒,加重了语气又喊道“卫泊!” “啊,江老大,有何贵干?” 生疏着抱拳,卫泊问道。 江胖子倚老卖老道“小卫啊,在这里,你可不能叫我老大啊。不说咱旁边坐的左寅左少主,对面的司徒兄,史家老大,就是巴哥我江胖子都得认个小啊。” 卫泊一时语塞,心中憋着口闷气久堵不疏让他脸色异常难看。 江胖子瞧这后生摸样心中暗乐,轻轻用他猪尾巴粗壮的小拇指扣着扶手,他又道“小卫啊,之前我们谈的买卖,唉,说实话,看在观风口的面子上,就是赔本,我江胖子也毫无二话。可是你知道,你那本家长房弟兄可是跟沿海指挥使关系不错,咱青竹帮不比在座这些哥哥们家大业大,看到官儿这双腿打着哆嗦害怕的紧,所以你千万别生怨气啊。” 可能感觉自己不够亲切,江胖子还想伸手过去拍拍卫泊肩膀以示勉励。 要说这文人傲起来关你生得多少斤两,卫泊此会一张俊脸扭曲的跟鞋拔子一样,见江胖子还要伸手“摸”他,连忙抽手,毫不掩饰着反感。 “嘿,我说你这小后生,有些不懂规矩啊。” “愿闻其详!” 卫泊别过头抱抱拳道。 江胖子冷笑道“这就是你跟长辈说话的态度吗?” 哈哈哈... 对面巴闭实在忍不住仰天笑出了声,江胖子微怒道“色老巴你笑个什么!” “没,没笑什么。”巴闭摆摆手掩着笑声,旁边史家老大帮腔道“老巴,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别人江胖子这叫啥?喂,江胖子,你这举措叫那个啥?” “嘿嘿,也不叫个啥,就是教教这些后生做人的道理,免得等咱们老来,身子骨头都走不动,这些个后生到那时候给你挑刺儿反嘴,你可就管不了喽。”江胖子摇晃着脑袋骄横道。 卫泊顿时气急,他强忍着让自己身体放松下来,闭上眼,捂起耳朵,他不想看到江胖子可恶的笑脸,他甚至怕那恶心的笑容传进他耳朵里会让他发狂。 “好啊,好啊,这些后生的确不行,有时候好好敲打敲打,还得依仗青竹帮的老前辈喽。” 自门外传来高昂笑声,卫泊身躯一震,连忙站起身来满脸激动的望着那张熟悉的面容。 “师父!” 来的人正是布老虎,在他身边是抚须而笑的高县令。 等他们两人率先进了厅堂,鱼贯而进的是布老九还有三家马寨的大小把手。 瞧了眼满堂在座,高县令跟布老虎心里同时起了些疙瘩,这些当家的各个眼高于顶,他们两人立于堂上既然被视若无睹。布老虎跟高县令对视一眼,两人均是城府极深之辈,不动声色,默契的回道自己位置坐下。 “师父!” 卫泊立于侧旁面带愠怒,摆摆手,布老虎示意他稍安勿躁。 江胖子跟布老虎是第一次见面,瞧这后生也不是传闻中的三头六臂,在看看布老九那张稚气的面容。江胖子眯眼成缝,笑着故意道“这位小哥是?”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观风口布老虎!”瞧着二郎腿,布老虎眉眼中尽是张扬。 微微颌首,江胖子做倾听状等着下文。 果然布老虎继续道“刚才儿郎不懂事,失了礼仪,坏了江老大兴头,罪该万死啊。” “嘿嘿,我说你这后生有趣的紧,咱们如今在座,咳咳,可没有老大不老大的。”江胖子用尾指点点堂上高县令,布老虎背靠椅,笑着不做声语。 卫泊先前三番五次被江胖子欺辱,这会好不容易等到布老虎出现,立马苦诉道“师父,姓江的他...” 啪! 布老虎重重拍响椅背,截口道“什么姓江的!江老大的名号,是你这辈分能随便叫唤的吗?” 卫泊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看着布老虎,他忽然觉得眼前这人变得好陌生,好陌生... “道歉!” 布老虎加重语气道。 “凭什么,他江胖子欺人太甚,凭什么要我道歉。”卫泊怒急上头,像昂首的公鸡,红着脖子吼道。 “你他娘的是给老子做反吗?叫你道歉你就给老子道歉!”这时布老虎也怒的拍案而起。 布老九立于两人身后,急的挠头不知道该怎么说话。 好在这时堂首高县令笑着打圆场道“算啦,算啦,今儿梅雪宴,高某让众位壮士前来只谈风月,其它不开心的事情卖本官一个面子,就此作罢,就此作罢。” 堂下,布老虎双眼死死盯着卫泊。 县太老爷的圆场,卫泊心有忌惮,他怒气消褪不少,怕于布老虎对视,情不自禁低下头,布老虎又轻喝道“道歉!” “我....” 卫泊拽紧了拳头咬紧钢牙,江胖子座于椅上想着摆摆姿态,斜眼余光见到低头喝茶的左寅,心中一动,这腰板子硬挺着直了起来,那叫个励志。 “对,对不起,我错了。” 深深的低下头,卫泊咬着牙红着眼,感受着心中难以抒发的耻辱。 这时候上首左寅轻轻放下瓷杯,淡淡道“算了,江胖子,得饶人处且饶人。” “那是,那是,那个谁,算了,算了,今儿你江爷心情不错,这事就此揭过,你就退到一边吧。”江胖子乐着卖好。 卫泊面无表情退后,与此同时,布老虎重重坐在椅子上翘起二郎腿,谁也没注意到,在他嘴角,一丝笑意勾扬了起来。 第一百三十八章;撕破脸 “今天各位当头的能来,高某万分荣幸!之前观风口的兄弟们可能在外面闹了些不愉快,这事全赖高某考虑不周,还望见谅。这几年我关城谈不上风调雨顺,但也算的上百姓安康,高某就此,深深拜谢各位当头的明义。” 座于堂首,高县令端杯邀举,底下五家马寨当家这个面子可不能不给,双手端杯,仰头满饮。 要说一城之长得混的跟粗莽大盗委曲求全,可能听上去有些窝囊,实则仔细琢磨,却有几分玄机在里头。 咱先不说其它,就看这高县令府上如何。 高墙大院,三庭阁环环相扣,奴仆百人,左院子扑面醇香,百花争艳,春景满园。右苑庭阁,三十六步挽花走廊,门庭精雕,下方是个绿水池塘,华鱼畅游,怡景深幽。 这等规模,就是认作王府行宫都要得,高县令一个正七品,月俸不过七石五斗大米,换做银钱不过就是三四两,能住的起如此高门大院,他凭的是什么? 在者,大明朝洪武帝开国便以厉法严惩贪官,尝一钱者,削去官身,剥皮充草以示惩戒。关城虽小,嫡属于登州城,逃不过这历法严刑,高驴子自上任已有十年,官途平坦如至,从未见过起伏,更无刑部派人缉拿,这是何等的手腕? 都言道,高县令无尊,遭七家马贼凌辱。 放眼高建伟担纲知县十年,可曾有过马贼杀民,民不聊生? 以上履历,足以可见高建伟非简单之辈。 梅雪宴,虽为宴,实则七家马寨争艳斗方。酒过三巡,待下人奉上茶点,高县令笑吟随意,谁都知道先前布老虎所作所为定有深意,包括高县令都不知道,这厮会立马发难。 背靠椅,高翘腿,布老虎惬意扣着椅背,他跟左寅眼神来了个交汇,两人仿若心有灵犀,只是笑而不语。 宾朋宴席,总少不了人来幺三喝五渲染气氛。 江胖子之前被布老虎系列动作捧的有些飘飘然,他笑颜轻咳,开口正欲言道,布老虎轻瞥了眼他,忽然而道“江老大,今日当着满堂豪客,大老虎有一事相问。” 所有人都知道布老虎开始发力了,江胖子笑盈盈正欲说话,他身边的金小茶仿佛洞穿自己东家的意思,心中大急,忙开口先道“今天梅雪宴,高县令宴请咱们只为风花雪月,大老虎可不要坏了规矩啊。” 布老虎低头嘴角含笑把弄着指甲,他身后的布老九有些不乐意了。 布老九有些呆,脑子有时候转不过弯但绝不是傻,他跟布老虎打小一块长大,混迹市井早已养成默契。记得小时候自己被同龄欺负,布老虎总是先礼后兵,笑呵呵等对方父母走后,一顿拳打脚踢揍的那些人鼻青脸肿。 先前他们在门外就听见里面卫泊受辱,当时布老九就看到布老虎脸色难看的可怕,卫泊不了解布老虎,布老九这个本家兄弟,嘿嘿... “我说你这个小老头真不懂规矩,你家大人都没说话,你这人随便截口也不怕挨打。”布老九瓮声瓮气说着话,他长得本来就憨实,肃严正眉就像长辈教育不懂事的小孩,这可把金小茶气得不轻。 吹胡子瞪眼,金小茶这会估摸也被冲了脑子,他也不顾后果,冷冷道“黄口小儿,老夫过桥走河的时候,你老娘的屁股还没被你爹开花了。” “老子弄死你!” 龙有逆鳞触之必杀,布老九闻言大怒,一步三跨杀气腾腾而来。 金小茶身边有个壮汉是青竹帮的打将,他见布老九如暴怒的棕熊迈步而来,仗着满堂魁首也不畏惧。 跳腿侧踢,大汉脚尖如蛇信直钻布老九太阳穴。 双眼中怒火焚烧,布老九咧嘴龇牙,一招狮子甩头用脑袋硬生生把那人脑袋撞开。紧接着趁大汉落地不稳,布老九反击了,碗口大的铁拳重重轰击在大汉胸腔上。立于堂首的高县令,还有内堂巡视的刘群,站在他们的角度可以清楚看到大汉后背,被巨力轰的高高耸起,随后只听骨裂炸响,大汉如脱缰野马腾空飞了两丈倒地,口吐鲜血气若游丝。 “不,不要,来人啊,救我啊。” 踏前一步,布老九如拎小鸡般把金小茶提了起来。 高县令脸上有些挂不住,想让小舅子刘群过去劝解,脑海中情不自禁浮现出县衙门口断了脑袋的石狮子,干脆闭眼作假寐状。至于刘群了,这厮倒也坦荡,看的津津有味浑然不顾金小茶刺耳的尖嚎。 开啥玩笑,这在场人三成只见过布老九力能抗石,他刘群可是知道李茂山是怎么死的。 渍渍,那撕的叫个干脆,刘群见过村夫劈柴,可没见过有人生撕活人,撕的比劈柴还要干净利落。 小弟性命危在旦夕,江胖子脸上挂不住,他惊恐的望向左寅求救。 布老九这时还抓着金小茶面露狰狞暴吼着“你在给老子骂一遍,在给老子骂一遍!” “布老虎,让你的人退下。” 左寅云淡风轻看向布老虎道。 深深的望了眼左寅,布老虎嘴角渐渐起了丝弧度,他喝道“老九,下手不要太重了!” “爷爷,爷爷,您放过孙子我吧。” 金小茶面露苦楚,双腿悬空,带着哭腔作揖求饶。 布老九得了命令哪会善罢甘休,行,你嘴贱是吧,老子让你在也贱不起来! 抡圆了一巴掌抽过去,金小茶飞身腾空,像断线的风筝飘啊飘,跃过了江胖子头顶,重重摔在了地上。 牙齿碎了一地,倒在地上的金小茶身体痉挛了起来,他左脸高高肿起惨不忍睹。这时候刘群尽起了自己的义务,让几个小厮分别把青竹帮两人抬了出去,大厅内气氛忽然变得诡异起来。 “布,布老虎,你什么意思!” 如咕咕叫的野猪,望着生死不明的金小茶,江胖子怒气狂吼。 猛拍椅背,布老虎起身喝道“江胖子,你他娘的欠老子观风口五千斤铁竹子什么时候还?” “我,我...”江胖子大脸涨的血红,吃力的爬起身,他昂着头想要伸手去推布老虎。布老九侧身面含怒气的捏着手骨,吓得他退了两步,结巴道“老子青竹帮什么,什么时候欠你观风口东西了!” “三个月前,我大父尚在人世,你青竹帮捞过界,在横岭打了插我豹子旗的一支商队,三千两的货物一扫而空。我大父派人来问,你自甘认罪,予以五千斤铁竹子可有此事?” 布老虎一字一语,杀气腾腾道。 江胖子吞了口唾沫,气急道“你,你,布老虎,你他娘的不是个东西,你观风口劫了我青竹帮的买卖,我青竹帮抢回来,这本就是天经地义!” “那当初我大父派人问话,你凭什么认罪,凭什么予以五千铁竹子的赔偿?” 布老虎咄咄逼人又道“我大父二十年前出道,当时你江胖子还是个泥腿子,论长论尊,你江胖子莫不是欺我大父尸骨未寒就准备翻脸不认人?” 听到这话在场人恍然大悟,卫泊重新扬起头眼中闪烁着炙热的光芒。 其它四家寨首包括高县令,饶有兴趣看着江胖子如何应对,布老虎先前挖坑,江胖子挺着肚子二话不说就跳了进去。现在纵然天北崖左寅想拉他一把,就凭这厮体积,渍渍,怕是人拉不上来反被布老虎给一脚踹进了坑里。 脸色阴晴不定,江胖子绿豆小眼满是冷厉,他肥嘟嘟的胖脸谁都猜不到他在想着什么。可就在这时,江胖子猛伸手作势欲推布老虎,卫泊站在后头恶向胆边生,冲过来一脚踹在江胖子小腹上,把他击退有两步。 “哈哈,布老虎啊布老虎,老子还以为你多大的道行。成,咱就撕开脸皮敞开天窗说亮话!”江胖子怒极反笑彻底撕开了脸皮道“你大父雷豹,不错,放眼咱关城七家马寨除了天北崖左山雕,当可称得上执牛耳的霸主。这一点,我江胖子服气,我认,别说五千斤铁竹子,就是五万斤,当家的雷豹发话,我江胖子砸锅卖铁都给凑齐了。” “可是你布老虎?黄口小儿!大黑天驱你如狗,丧家之犬跑去天北崖借势,逼死田香以下犯上!在我江竹眼中,你就是他娘的一个混球,一个不入眼的混球,你观风口想战,老子今儿豁出去了,你要战,我青竹帮陪你玩!” 江胖子怒发冲冠狂骂,高县令笑盈盈座于堂首不语。 底下剩余四家马寨,这次把眼神齐齐汇于布老虎身上,他们倒是想看看这个新晋豪强,到底有多少斤两。 布老虎静静站在原地,他闭目如老僧入定,谁也看不出他心里想着什么。 过了良久,他缓缓睁开眼道“继续说啊,你青竹帮有什么苦楚,我观风口今天给你个机会言明!” 轻蔑的哼了声,江胖子不做搭理费着功夫想要腾身坐下。 这时候布老虎撩开衣襟,从腰上拔出短刀刷过一道冷电架在江胖子脖颈上。 突遭变故,江胖子倒也有几分魄力,斜眼瞧瞧刀锋,冷笑道“怎么着,小孩子家家气急了亮刀?” 刀锋贴肉,随着布老虎手上微微用劲,江胖子脖颈起了道血痕溢出丝丝血迹。 看出了布老虎动起真格,江胖子臃肿的身体开始朝后退,最后一屁股坐倒在椅子上。 布老虎随之坐下,高翘腿,单手掌刀,横架在江胖子脖颈上,用慵懒的口气道“五千斤铁竹子你到底给不给?” “有种你他娘的现在杀了老子!”江胖子不屑回道,布老虎翘起嘴角又道“五万斤铁竹子!” “布老虎,你他娘的别欺人太甚!”江胖子愤怒喝道。 布老虎脸上笑意越发的浓烈,他手腕一抖,刀锋朝下,运劲于刀身,只听一声撕响,江胖子声音如杀猪般狂嚎,一条粗壮的手臂重重落在地面上,鲜血从他断臂处狂涌,洗染一地。 整个断臂过程电光火石那般迅猛,谁也没想到布老虎那般残忍连个征兆都没有。 内堂里传来阵阵掩嘴的尖叫,是那些下人经不住这般血腥的场景给吓得。 此时江胖子像堆蠕动的肥肉在椅子上乱颤,布老虎提刀起身,一脚踏在他软绵绵小腹上,把刀刃上的鲜血用江胖子衣服擦了个干净。 “五万斤铁竹子,老子给你三天的时间准备。你要是觉得你们青竹帮有能耐不给也行,三天,三天的时间权当老子给你们调动人马的机会。”布老虎迈开腿,站直了身体瞧向脸色惨白的卫泊。 把手中的短刀丢在他脚下,布老虎惬意的坐在椅子上道“别说老子这个当师父的不给你机会,刀在你脚下,你若恨他,就像个爷们一样捅他两刀。” 卫泊面无表情的捡起地上短刀,他看了眼躺椅子上拼命蠕动的江胖子,犹豫半响,狠狠咬牙把短刀收了起来道“证明爷们的手段有许多,我卫泊会用自己的方式来证明自己!” “好,说得好!”布老虎抚掌大笑。 对首黑山寨的史家老大附和笑道“大老虎,你这徒弟收的蛮有意思啊。” “嘿嘿,那是,咱观风口就是这性格,敢作敢为,你对老子挑眼,老子就敢喷你口水。”布老虎飞扬跋扈道。 台子口的巴闭一挑眉,端起酒杯,声音嘶哑道“好汉子,大老虎,我老巴敬你们师徒一杯!” “好!” 布老虎接过卫泊递来酒杯仰头率先满饮,堂上的气氛再次火热了起来。 就是一直没做言语的司徒遵义都跟布老虎举碰了几杯酒,而作为“淘汰者”的江胖子,在所有人刻意的忽略下,静悄悄,拖着伤残的身子,怨恨的离去。 ....... 夜晚,高府后院有个柴房,这个柴房布置的相当隐秘,纵然前院子里高歌载舞,这个地方依旧静悄悄的可怕,在稀松的月光下,更是有着几分可怖。 刘群醉醺醺穿过条走廊来到柴房附近,柴房里面依稀可以看到烛光,夜微凉,刘群在走廊下站了会被冷风打个激灵,不由烦躁的吼道“他娘的,给老子动作麻利点!” 柴房的大门被拉开条缝,一道身影从里面走了出来。 这是个白发老妪,她手里捧着个瓷碗,快步来到刘群身边诚惶诚恐道“刘爷,这是大老爷要的汤汁,你看是现在煲热还是?” 满身酒气的刘群摇摇头让自己清醒些,他看了眼老妪手中颜色比米汤还要寡淡些的“汤汁”,皱皱眉道“怎么这么少一点?” 老妪低下头,颤着声音道“那些女娃,她们,她们都三天没吃东西了,能有这么多,已经很,很不错了。” 瞧了眼那老妪脸上密布的老年斑,刘群厌恶的挥手驱赶道“走吧,走吧,别在这碍老子的眼!” “是” 老妪如逢大赦般快步离开,刘群伸伸懒腰,活动了下身子正要回前厅在跟别人斗上三百回合。忽然眼神瞅到柴房里微弱的光芒,心中一动,他眼中起了丝淫邪,迈着脚步,撕开衣领大步朝柴房里走去。 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月光晦涩,刘群从柴房里走出身,系着官服上的纽扣。 满意的看了眼柴房中的“美景”,他舔舔嘴角,舌尖传来微微甘咸。 猛的把柴房们关上,他哼着曲儿大步朝走廊迈去,冷不防跟个人撞了个满怀。 “他娘的,咦,老虎兄弟,你,你不在屋子里喝酒,怎么来这了?” 刘群正要破口开骂,当看到眼前人既然是满面红光嘴角带笑的布老虎,立马换了脸色客气道。 “这,嘿嘿,刘哥,那啥,茅房在哪?”布老虎指着胯下,带着些许酒意笑道。 刘群哈哈大笑,转过身指着后廊告知位置,这时候布老虎眼中笑意忽然化成冷厉阴森,他的右手快速后腰,大恶虎狼悄然跃于掌间。 “这里偏僻无人,我若杀他,定怀疑不到老子身上。这样就可以给小艺一个交代了!”布老虎心中暗道,他右手上的大恶虎狼被拇指紧扣,只消发力,如此近距离,刘群定没有反应的机会。 布老虎心中杀机暴起,刘群这时还不知道危险,依旧给他热心指着茅房位置。 这时候自二十步外的柴房忽然传来动静,布老虎起了警觉,忙收起大恶虎狼,刘群恰好回过头笑道“老虎兄弟,干脆这样吧,我带你过去。” “不用,不用,嘿嘿,刘哥你先帮我拖拖史老大那酒桶,兄弟我吹吹风,这会儿脑袋炸的不行,还得缓缓。” 布老虎推辞,刘群也不好勉强,点点头锤着他胸口道“成,兄弟,今儿你威气,哥哥我能跟你并肩作战也是个福气,咱先帮你下他两坛子老酒,等会你直接过来一举定乾坤!” “好,刘哥仗义,这情大老虎记下了。” 目送着刘群离开,布老虎长呼口气,无奈的抬头望向乌云蔼蔼的夜空。 这时候不远处柴房又响起了动静,布老虎心中有些诧异,不知不觉,他按捺不住好奇,大步便走了过去...... 第一百三十九章;以命起誓 布老虎蹑手蹑脚来到柴房门口驻足倾听,里面传来的女子低泣声不免让他心中充满诧异。 他第一个反应就是高驴子金屋藏娇,可是这柴房位置偏僻,又破又旧,不但跟金屋谈不上半点干系。而且在布老虎的认知中,高驴子貌似也没亏待过自己的女人。 远不说他几房姨太先前布老虎瞧她们穿金戴银打扮的花枝招展,就是以前观风口三当家的田香忍辱负重潜伏枕边,那也是隔三差五能捞到几片金叶子傍身别提多快哉。 想不通是个啥事,布老虎环顾四周,发现左右无人。轻轻推开房门,打眼一瞧,里面四个蓬头逅面的女子躲在柴房角落里相拥颤抖,脸面上尽是惊恐。 “这....” 布老虎瞧得里面景象越发的诧异,他扫了眼柴房,里面十分潮湿,角落里都堆砌着干草木炭,中间有张桌子,上面摆放着冰冷的饭菜,却没有动过的痕迹。 “几位姐姐莫怕,我不是坏人,只想问你们点事。”布老虎尽可能让自己看起来和善些笑着,他走了两步,脚下好像被什么东西给绊了下。他低头望了过去,不禁脸色有些难看起来。 这是个女尸,倒在他脚旁,浑身赤裸一丝不挂。 看年龄这女尸生前应该二十五六岁,她双眼瞪的通圆,脖颈,胸脯,还有大腿都有被侵犯过的痕迹。而她的死因一目了然,从嘴角溢出的鲜血来看,她死不过半刻钟以前,是咬舌自尽。 布老虎深吸了口气,从怀里掏出抵御风寒的披风给女尸披上,想了想,又蹲下身把她移至墙角。这时候布老虎才发现女尸身上还有余热,不禁诧异问起角落里的四女道“她自杀你们为什么不阻止?” 四女不说话,仿若惊弓之鸟,紧紧抱在一起低泣。 这时候布老虎起身朝那四女凝望过去,忽然他发现墙角根有个女人十分面熟,闭眼想了想,又从她脸上顺着往下看,目光不由定格在她脚上那双绣花鞋上。 那绣花鞋是用很普通的料子做成,绣着两朵并蒂牡丹,布老虎依稀记得,下山之前陈大柱遗孀张金莲给了他一双绣花鞋代送给丑娘正是这个样式。 于是他试探问道“你走过乱石头道?” 果然那女子身躯一震,不敢置信望着布老虎,隔了约莫两口茶的功夫,女子呼吸忽然急促起来,带着哭腔嘶哑道“当家的,我,我是翠芬啊,我给金莲夫人当婢女见过您的。” 说道这个翠芬,布老虎还是有点印象。 先前他执掌观风口当家,台子口色老巴派高子雄过来送礼,这个翠芬就被当做礼物送了过来。当时布老虎看她勤快,送予张金莲当做贴身丫鬟,没想到过几天这妮子借口去城里置办女儿家的物什,回头人影就没了。张金莲只当她另谋出路,让布老虎不做计较,没想到此番遇上,他心中纵然有些不愠,可理智让他稍安勿躁了起来。 翠芬卷缩在墙角,她见到布老虎仿佛看到救命的稻草,低声安慰了会身边姐妹。这时候布老虎找了个干净椅子坐下,翠芬整整衣衫怯怯的走过过来,猛的跪下身,直磕头道“当家的,求求您,求求您救救我们吧。” “你先起来说话!”布老虎沉吟道。 抬起梨花带雨的小脸,翠芬带着哭腔道“当家的,那,那个穿捕头官府的家伙不是好人,他,他下药把我们迷晕了带到这里来,月儿姐姐遭了凌辱不说,还被他玷污了身子想不开自杀。我们姐妹们不求别的,只要您能带我们出去,我们就是当牛做马也愿意。” “哦?你的意思是说,你被刘群下药迷晕了带过来,并不是自己想离了观风口?”布老虎疑惑道。 翠芬又是磕了几个响头才凄凄道“当家的待我有恩,金莲夫人待我如亲,在观风口我吃的好睡的好,哪会生什么心思逃跑,全都是那个叫刘群的捕头在我茶里下药,把我迷晕了关这里都不知时辰。” 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布老虎还是有些疑惑道“他把你们关这里有何意图?” 如果说高建伟不顾身份强抢民女,这是个把柄,不过布老虎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以高驴子的身份想要女人,随便在外头买套房子安置她们才属妥当,这自家院子里嘛,总不会是刘群玩的勾当吧? 布老虎陷入了沉思,翠芬只是掩面哭哭啼啼,她身后三女低下头不做言语。良久,或许是求生心切,翠芬细声道“听那个守门老妪说,他们老爷只求母乳,若是我们肯给...他...他愿意给我们钱。那捕头不守信,先占了梅儿姐姐的身子,我们拒食抗议,这次又强占了月儿姐姐。所以,所以她咬舌自尽,我们怎么劝也劝不住。” 砰! 布老虎拍案而起,怒道“刘群欺女,当杀之!” “大爷,大爷求求你为我们做主啊。” 墙角三女仿佛看出布老虎有着些许良知,纷纷靠拢过来叩拜,布老虎瞧了眼靠门那边死不瞑目的女尸,他心中有团火正熊熊燃烧着。 要说之前布老虎阻止关小艺杀刘群是担心跟高县令撕破脸,这时候他看到眼前四女哀怨的摸样,她们是无辜的,她们都是这关城的良家妇女。其中有个大腹便便已有六个月的身孕,高建伟无德,刘群失人性。 布老虎不是良善,他只是个马贼,可他有良知! 特别是在重回故里,他很珍惜邻里乡亲的淳朴,闭上眼,他仿佛能听到死去的月儿姑娘冤魂在哭泣,当年的那个快刀手铁峰的音容笑貌化为怒骂叱喝敲打。 布老虎忽然觉得自己变了,那个敢以十五人劫白马帮的布老虎变的有些畏手畏脚了。 紧握双拳,布老虎怒眼暴睁,看着匍匐在脚下的四女,他压抑道“你们好生活着,三天,给我三天的时间,我布老虎以性命发誓,定救你们重见天日!” 第一百四十章;大妹子,你赔俺的尿! 三更天,月朦胧,多风。 满嘴流油的布老九,搀扶着烂醉如泥的布老虎出了高府大门,卫泊还在后头跟送客的刘群拱手拜别,等叶毛赶着马车摇铃而来,高府里头熄了灯,黑漆漆一片,今年梅雪宴彻底宣告完结正式闭幕。 三人上了马车,待进了车厢,里面坐着马三放正擦拭着手里金背砍刀。 烂醉如泥的布老虎这时身躯一震,紧闭的双眼猛然睁开,失仪的酒态荡然无存,眼眸中精光闪烁,仿若暗夜中璀璨的星辰。 “哥,这会还老没到家你咋就这么精神了?” 相对于卫泊的惊诧,布老九抹着嘴角油腻仿佛意料之中。 记得小时候布老虎带他钻妓院的狗洞去厨房找吃的,那时候布老虎贪杯,捞上好酒总要喝上两口。一次两次醉醺醺回家碰上丑娘还好,有次被秀才老爹抓的正着,两人屁股被揍开花。从那以后,布老虎像是得了魔怔般,凡是喝醉酒,上了西河桥立马酒醒的跟没事人一般。 不过这次布老九倒是猜错了,布老虎其实一直都没醉,他撩开车帘看了眼外头大街,黑漆漆不见人影。轻轻打了个响指,外头叶毛勒了马缰,顿时车轮子嘎嘎做停了下来。 “老九,你跟卫泊下车沿着小路不要回头,直接去王屠夫那边,我还有些事要办。” 布老虎边说边把身上的袍子脱下丢给犯迷糊的卫泊,从马三放手里接过一套夜行衣穿上,布老九扁扁嘴道“哥,今儿过小年你大晚上不回家,小心老爹骂你啊。” “哪来那么多屁话,卫泊,把老子衣服穿上,记住,一路上别回头,直接去王屠夫家。”布老虎再三嘱咐,这时候卫泊看他装扮心中已经知晓布老虎要办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二话不说,他麻利的穿上袍子,又在车厢找了顶帽子压低帽檐跳下车。 布老九还在车厢里磨磨蹭蹭,布老虎起了些烦躁,一脚把这厮踹下车,随后叶毛挥着马鞭,金顶儿马车慢悠悠朝城外驶去。 “老虎哥,按你的吩咐都准备好了!” 车厢里,马三放沉声道。 布老虎点点头问道“小艺那妮子怎么样了?” “关在家里大轮子看着了,对了我说老虎哥,你不常说小妮子就是你的贴心小棉袄,怎么今儿自打醒了后,这孩子像发狂的野猫,洋子想要阻止还被她卸了手臂勒。”马三放皱着眉头道。 布老虎笑而不语,只是靠在壁上养神,心中却是百念交汇,推演着今晚即将发生的种种。 金顶儿马车摇摇晃晃开进了一条巷子,与此同时,跟布老虎那辆马车擦肩而过一辆马车,出了院子继续沿着街道在城里行驶。 等快到了巷尾,赶车的叶毛敲敲车厢,布老虎跟马三放穿着夜行衣跳下车,这时候从巷子里的一个侧门钻出个人影。他呼噜一声窜上车,顶替了叶毛车夫的位置,布老虎三人进了侧门,里面是个黑漆漆的杂货店。等过了半柱香的时间布老虎从前门走出去,重回大街,三人蹑手蹑脚在黑夜下疾行到了西河旁。 那边停着乌篷船,等三人钻进去,穿着蓑衣做船夫打扮的莫桑槐仔细环顾了四周,划动桨扳,小小的乌篷船如黑夜下的幽灵来到了三里桥。 重回三里桥,不远处就是高府,打斜面拐角有处户院就是刘群刘捕头的家,同时也是布老虎此行目的。 乌篷船悄悄停在了岸边,莫桑槐三回首,又在附近打了几回眼,确定没人跟踪这才进了船舱里。 “老虎哥一切妥当!” 莫桑槐进了船舱,里面端坐的布老虎点点头,这时候叶毛有些不解道“哥,不就是杀个刘群替大妹子报仇嘛,咱们是什么身份?用得着拐弯抹角吗?” 马三放跟着附和道“是啊,就那歪眼儿野狗,老子只消一刀劈下去,就是十条狗命照样也给他送阎王老子那去。” 摇摇头布老虎深吸了口气望向他二人道“猫儿你家里还有周建这个亲戚,老马你家老爹也是个清白人,行,真像你们说的那般老子直接带人灭了刘群全家,你们想过没有,高驴子会是什么反应?” “刘群他亲姐是高驴子正房,自己弟弟被马贼抄了家底掉了脑袋,就是高驴子睁眼闭眼想要息事宁人,这老小子总要为自己脑袋想想吧。” “在者,这城里远的不说高雄驻扎的两百兵马,咱真跟高驴子闹翻,嘿嘿,你猜其它五家马寨作何反应?行,咱就不说黑山、白马、台子口、射口寨,今儿老子忤了左寅那小子的脸面,杀了江胖子一条手臂。青竹帮是铁定闹翻,天北崖表面上不会起什么动作,这暗地里,嘿嘿...” 布老虎连消带打一番言辞憋的三人无话可说,从目前形势来看,叶毛三人很清楚此时不是杀刘群的好机会。 无论先前多番布置如何周密,刘群一死,入城的六家马寨皆有嫌疑,一查二抓,纸,终究包不住火。 可是明知道刘群杀不得,在场三人却是不敢勃论。 一来布老虎决定的事情没人能动摇,二来嘛,凡是观风口布老虎一系人马,谁不知道关小艺的灭门仇人正是刘群那厮。 “杀,咱们今晚准备了这么多是不可能放弃的,不过嘛,哥,咱们要想个法子,让高驴子怀疑不到我们身上,而且还要让他投鼠忌器不敢做深究。”叶毛扼住要害分析着,布老虎赞同道“不错,所以我们得想个法子,看看在刘群家里安置点啥东西,来个栽赃陷害,一举定论。” 猛拍脑门,许久不曾说话的马三放忽然道“老虎哥,咱不如找些兵器运他家去,戏里不常说窝藏军械那就是谋反的大罪么。到时候高驴子拉开刘群家门,一瞧,嘿嘿,满院子的刀枪,他怎么着也不会声张吧。” 马三放得意的翘着腿,叶毛二话不说一巴掌想要抽他脑门,转念想到这厮可不是布老九,悻悻然摆下手,没好气道“亏你这脑子能想出这个馊主意来,老子这把刀都用两年没换个崭新的,成,你老马有能耐现在给老子变一院子刀枪出来。” 莫桑槐估摸也是憋的久了,冷不防出声道“刚才我去刘群家附近看了眼,那边轮流的有三人把守,就算咱运来一院子刀枪,想要神不知鬼不觉运进去,还得靠小神棍修成他师父那境界,来个五鬼搬运大.法。” 像秧了的茄子松垮垮倒船舱壁上,马三放不乐意瞧叶毛打趣的摸样,狠狠一锤船底,皱皱鼻子不禁骂道“他娘的,啥味啊。” 布老虎这时候也闻到了味道,起身他摸到船舱后头,叶毛拿起桌子上的油灯过去照面,就见乌篷船后尾有堆高高耸起的干草。布老虎把干草抹开,露出里面的麻布袋子,用手指往上一抹,轻轻捻了起来,眉毛一挑道“这是私盐!” “私盐?” 叶毛跟马三放同时看向了莫桑槐,这船是他搞来的,那这私盐? “这船本来停在西河桥那头,我看四周无人便搞来了,我还真不知道是谁家的。”莫桑槐摊开双手作无辜状道。 这时候布老虎用匕首挑开遮麻袋上的干草,看这船私盐,怎么着也有个几百斤,这时候叶毛在船舱里四处搜寻,终于在桌子底下找到被众人踏的破败不堪的白马威字旗。 “这是白马帮的船!”叶毛仿佛发现宝贝般大喜道。 布老虎跟他交汇了个眼神,同时嘴角高扬了起来。 人吃盐才有力气,马三放是猎户出身打小对这玩意特别珍惜,瞧瞧堆成小山的私盐,他咋咋嘴道“这玩意用来嫁祸是不是那啥,咱要不换个别的法子吧。” “成啊,你老马能耐,大夜晚能变出满院子刀枪,咱这一船私盐全给你了。”叶毛笑呵呵打趣道。 在布老虎打个眼色后,寒天冻地,一伙人开始干起了脚夫的活,辛苦的把一船私盐卸下,朝刘群家门外那个小巷子运去。 ....... “俺说大妹子,你这样扛着总不是个办法,俺有个主意哈,你勒就先答应那刘群,不就是个小妾嘛。等咱吃饱了有力气,嘿嘿,到时候天高任鸟飞,凭俺们的手段没人追的上。” 屋里,劳保靠着墙角虚弱叫喊着。 在他身边,青蛇儿脸色惨白环抱着双臂,她低着头,屋子里昏暗的烛光只能隐约看到她眸子尽是森冷。 “苍天啊,大地啊,俺是遭了啥孽啊。你说,当初大老虎找俺加入马寨,放着好好的把手俺不当,俺跑来城里自甘下贱当个跑堂。行啊,跑堂被人当骡子使,就为了五两银子,俺又去找你,你说,顺顺当当俺们回去多好。就算不回去吧,大丈夫能屈能伸,俺说大妹子啊,俺求你啦,当小妾不委屈,你就从了吧,俺这肚子实在挺不住了。” 劳保颤颤巍巍从身旁抱起一个花瓶,举到嘴边,他咕噜灌了两口水。 离他不过五步的青蛇儿忽然抬起头,挪移着身子伸手把花瓶夺了过来,劳保双手一空,伸手乱抓急道“大妹子,别,别碰我的水。” 青蛇儿冷着脸瞪他一眼,捧起花瓶想要往嘴边凑,忽然眉头大皱,怒急了把花瓶朝前一丢,砸的地上粉碎,顿时满屋子一股淡淡的尿腥味弥漫开来。 “俺,俺的水啊,大妹子,你,你赔俺的尿。” 第一百四十一章;清白身子(大章,求收藏) 话说青蛇儿跟劳保在驴庄碰见刘群,后来两人均被掳走,带进了刘家院子里头。 这刘群跟青蛇儿的过节是老早就结下的,青蛇儿出道,替人讨债,买命,这都是违法的活。早在一两年前刘群就跟她打了不下于十次的交道,可惜青蛇儿别看年纪小,经验却是十分丰富,而且有东城桥洞的苏洗河明里暗里照料着,这小青蛇滑不溜手,刘群每次都没讨着便宜。 要说这兵贼本就是天敌,也没见到猫跟一只耗子打交道生出了感情。 偏偏刘群是个另类! 要说这刘群也不简单,别人都道他靠着裙带关系糊弄上了个捕头位置,其实不然。 刘群自打十二岁的时候被他爹送进了登州城大牢讨口饭吃,对刑罚、追缉、逮捕有着极深的造诣。 高建伟任关城知县,刘群那会在登州城里,只消熬个几个年头便能升做捕头。一个是府城,一个是县城,刘群也算个重情义的人,他姐姐刘氏一封家书,这厮立马卷铺盖来到关城走马上任,兢兢业业十来年下来,被高县令仗为臂膀,立下无数汗马功劳。 对于青蛇儿,这小妮子或许天生就是刘群的克星。 抛砖引玉,打草惊蛇,釜底抽薪! 刘群几十年的打熬出来的功夫,这些年被青蛇儿破的一干二净,小妮子就像河里滑不留手的泥鳅,你抛网,她能提前察觉溜进洞里躲着。你好不容易逮着吧,嘿嘿,别高兴太早,一不留神她能咬你一口从容离开。 就这样,刘群对青蛇儿黔驴技穷,同时,在以往的交锋中,他不禁升起了丝丝惺惺相惜的情愫。 不信? 你瞧,青蛇儿被关的那间厢房打南靠左,日升月照,房里虽说空无一物,地上倒也丢了床干净被褥以供取暖。为了让这小青蛇真从了“用心良苦”的刘大官人,这不,成天被威逼利诱的劳保,每天都尽职的劝说着.... 屋里头,劳保泪眼兮兮瞧着不远处打碎地上的花瓶,这可是他最后一点“水”了。 要说这刘群还真坏,前些时日还好,好酒好肉供着,借此彰显他刘捕头的底气。 后来他发现大鱼大肉,这两位爷来者不拒,笑脸盈盈还没踏进门槛走上两步。又是飞镖又是打尖的瓷片差点割破喉咙,刘群放乖了,咱男人,大老爷们底气不能丢,但是咱换个法子折磨人还是有点手段的。 先是饿上这难命鸳鸯三天,后来刘群送些大鱼大肉供他们吃喝,但就不给水喝。 这人呐,能饿但不能渴。 两人先是把厢房里花瓶的水喝了个底朝天,后来青蛇儿杀了送饭的一个小厮,两人都有着信念不想死,把那死人身上的血喝了个干净。 这又捱了三天,到了近几天,刘群看出了青蛇儿的决心。终于,他连食物都不在供给,厢房门窗又用铁钉钉死,到了如今,两人又饿又渴,估摸着在捱上一两天,也就是离死期不远了。 “刘群,俺,你个狗日的,俺弄你祖宗十八代,你饿死俺,你渴死俺,俺,俺的头好晕啊。” 劳保靠着墙壁吼了两声,渐渐感觉脑袋有些发晕,他双手悬空乱抓,眼神望向不远处桌子上的烛火,忽然发现那火光变得恍惚起来。 “俺,俺不行了,俺,俺要水...” 虚弱的张开发干的嘴唇,劳保无力的翻着白眼。 靠在他不远处的青蛇儿开始以为这人又在作怪,渐渐的感觉有些不对劲,侧过头,她瞧了眼劳保发青发紫的脸不由大惊。连忙用手臂支起身子挪了过去,青蛇儿推推他肩膀声音嘶哑道“喂,喂...” “呵呵,大妹子,俺,俺不行了,俺要死了,俺死了,你就吃俺的肉,喝俺的血,没准,没准就能逃出去...” 劳保挤出最后一丝力气睁开眼朝青蛇儿笑笑,慢慢的他手臂无力的放在了地上,除了丝丝微弱的气息,他已在无一个活人任何征兆。 “你,你不能死!” 紧紧咬着嘴唇,深吸了口气,青蛇儿伸出白净的手臂放在唇边,轻轻一拉,一道血痕在她白玉无瑕的手臂上划现。 将手臂放在劳保唇边,一滴一滴的鲜血流进他的嘴里,劳保眼角一抖,闭上眼贪婪的吸着青蛇儿手臂涌出来的鲜血,就好像回到婴儿时代,美美的享受着甘甜的母乳。 时间慢慢流逝着,当外面传来三更锣响,青蛇儿这时重重靠在墙壁上闭着眼,胸膛微微起伏着。 这时候在她脑海中也出现了无数幻觉,勉强睁开眼缝,她能看到烛台火光映出一张既熟悉又陌生的摸样,还是那么的高傲,飞扬,不可一世。 砰! “哈哈,老子还以为这丫头多硬朗勒,行,把那些女人的尸体就放这,他奶奶的,得了,你们几个明天去账房每人支个二两银子。老子丑话先放前头,你们干的啥事,自己嘴巴上个套子,这要是顺口溜了出来,嘿嘿,别怪老子到时候六亲不认啊。” 双手叉腰的刘群站在房里幺三喝五,在他身后,六个衙门捕快肩膀上扛着女尸进了门,把尸体堆到房里角落码好。 这些女尸相貌均是一般,她们都穿着普通百姓服装,各个瞪大了双眼死不瞑目。 那些衙差们搬完尸体,刘群在房里来回渡步,过了会,他扁扁嘴,从袖子里掏出一叠宝钞递给其中一人道“阿义,这些钱你跟大伙分了,今儿大过年的把弟兄们拉出来干这事着实有些晦气,等明儿一早,你们几个听着,流花巷子老子摆席,你们各个放开了吃,放开了玩,谁要是不尽兴,他娘的就不是老子的兄弟!” 六个衙役一扫脸上的阴郁奋声叫好,那叫阿义的衙差把钱分给每人,瞧了眼靠墙没了生气的青蛇儿,躬着腰猥琐道“头儿,这小娘们看样子刚死不久,就这样放着有些可惜,要不...” 刘群一脚踢他屁股笑骂道“阿义,你他娘的这是虎口夺食啊,滚,全都给老子滚,想玩女人,成!明儿赶早,流花巷子的搞活。” “头儿,嘿嘿,咱不玩活的,想换换口味。” “成啊,回家掐着自己婆娘的脖颈,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 嬉笑怒骂把一伙人从房里轰走,刘群虚掩上房门,慢条斯理的渡步到那六名女尸身边,蹲下身探探脖颈,扁扁嘴叹息道“唉,何苦了,不就是掀开衣服挤些人奶嘛,又不是占了你们的身子。” 站起身,刘群又挨个在其他女尸脖颈探探脉搏,确认她们全都死透了。他坐回烛台旁的椅子上轻叩桌面道“附近几个村在不能抓人了,在抓,恐怕就压不住了,看来还得找台子口的色老巴商量商量啊。” 想了会功夫,刘群眼角余光忽然瞥到了青蛇儿身上,他伸出猩红的舌头舔舔嘴唇,站起身,边走过去,边解开自己的腰带。 “小娘子,嘿嘿,生,你不能做爷的女人那是你没有福气,得,现在你走了,爷送你一成。” 脱了外套只穿了件白色亵衣的刘群蹲下身,用手背摸摸青蛇儿惨白的脸颊。 他的手顺着不断往下移,待到了那盈盈一握的小腰上,刘群色急的解开裤腰带,青蛇儿里面穿的蓝色肚兜,坚挺双峰让他呼吸变得越发沉重起来。 “小妮子,爷来疼你了。” 刘群闷吼一声就要扑身上去,这时候他肩膀上忽然搭过一条手臂,就听一道虚弱的声音说“刘爷,活人、死人的屁股你都玩过,要不要在试试大老爷们的屁股?” 惊悚的回过头,刘群眼中看到的是劳保青紫的脸上挂着残忍的笑容,猛的,他咧开嘴露出森白的牙齿,狠狠扑过身咬在了刘群脖颈上。 “痛,痛,你他娘的,给老子找死!” 刘群用拳头狠狠敲打着劳保后背,这厮暴起反扑,死死咬在刘群脖颈上就是不松口。 慌乱间,刘群伸手往后腰探索着,当抓住不离身的匕首反握就要刺向劳保。这时候倒在墙上的青蛇儿猛睁双眼,伸手迅捷的夺过匕首,俏脸上不带任何感情,狠狠把匕首插进了刘群肋下。 “老...老子,杀了你们!” 临死反扑,刘群骤然发力暴起,本就虚弱的劳保带着满嘴鲜血重重摔在墙壁上。 刘群脸色狰狞的把肋下的匕首拔出,献血染红了他的全身,他就像来自阎罗地府的恶鬼望着满脸冷厉的青蛇儿。忽然,他抛了手中匕首,扑身而下,双手紧紧掐住了青蛇儿的咽喉。 “老子掐死你个娘们,死娘们,你敢扎我,扎啊,敬酒不吃吃罚酒,老子弄死你。” 刘群愤怒的嘶吼着,他暴虐的眼神紧紧看着青蛇儿那张憋红的俏脸,千钧一发之际,他心中乍起警觉。 在刘群的眸瞳中,脸色由红变青的青蛇儿忽然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 就这么短暂的功夫,一道黑影,极细的黑影飞速射向他的眉心。 如果照以往,刘群是可以躲过这道黑影来袭。 可惜现在他神智不清,愤怒和疼痛让他身体有些沉重。 眼睁睁看着那黑影袭来,刘群他张开嘴甚至都没喊出声,那黑影射入了他眉心之中,让他瞬间死亡。 倒在附近的劳保这时候看到刘群死了,或许是兴奋使然,他手脚起了些力气。 艰难的爬起身,他走到刘群身边一脚他的尸体踢开,蹲下身,劳保抱着闭眼大口呼吸的青蛇儿,嘴里嘶哑喊着“大妹子...你...你还好吧。” 勉强睁开眼,青蛇儿看到着急的劳保,嘴角微微抽了抽,虚弱道“死,死不了,快带我离开。” “那个,俺,俺们先不急着离开,俺说大妹子啊,你怎么就把他给杀了勒?你,你是怎么杀了他的啊,那个法子教教俺行不?俺教你怎么偷人家东西,你教俺怎么神不知鬼不觉杀人成不?” 出于好奇,劳保露出他两颗黄黄的门牙喋喋不休着。 青蛇儿实在受不了这厮,小香腮微微鼓动,她小巧的舌尖微微伸出来,一丝在烛光照耀下闪烁着寒芒的短针情不自禁让劳保打了个冷颤。 “大,大妹子,俺,俺错了,俺现在就带你离开。”劳保讪笑着想要抱起青蛇儿,忽然眼神瞥到她手臂上那道鲜艳的血痕,脸色一滞,他忽然好像记起了什么。 “大妹子,俺欠你条命!” 劳保正肃着摸样脱下身上的外套给青蛇儿披上,鼓起些力气,他拦腰将小妮子抱起朝外走。 这时候,自门外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 “他娘的,哥,你说大夜晚的,哥几个没事扛着私盐跑别人家玩嫁祸,你说这算不算脑袋被驴给踢了?” “别他娘的废话,猫儿,给老子腾个手,哎呦,我这腰疼的有些受不了。” “嘿嘿,老马,昨晚听说你跟小神棍去了流花巷子潇洒去了?” “哼哼...” “老马,你给我说说,这狗洞的女人跟流花巷子的女人有哪些不一样?” “这我还真不知道,回头得问小神棍,他去的多,是行家。” “嘘,你们两个给老子消停点,前面有间房,我看刘群八成就睡里头,你们几个给老子机灵点,我进去探探。” 院子里头,布老虎没好气的瞪了眼身后抗盐袋子的三人。 他蹑手蹑脚摸到有烛光的那间厢房,侧耳在门外听了会,发现里面全无动静。之后布老虎透过门缝瞧了眼里头,当看到墙角一排女尸,他眉头大皱,推开虚掩的房门,大步跨了进去。 风声呼啸! 就在布老虎腾身而入那刹,他脑后乍起破空声。 布老虎久经战斗,此会警惕性更是十足,闻身他不躲反进,身子猛压,将后头下闷棍那人死死用手肘顶在墙上,另一只手拔出短刀,直接朝胳肢窝空隙,也就是偷袭那人的胸口扎去。 “大,是大老虎!俺,俺,别介,别介,大老虎,当家的,俺是劳保啊。” 偷袭的正是劳保,这厮瞧见来人是布老虎,吓得慌忙大喊。 好在布老虎不像马三放一刀劈去一往无前,他听出了是劳保的声音,忙收刀挪身。这时他才注意到屋里靠门墙角的刘群,已经没了生气。 “他是你杀的?” 布老虎指着刘群尸体皱眉道。 他原本想弄个活人回去,让关小艺亲自动手得尝夙愿。 谁知道他来的时候刘群已死,这样纵然也能给关小艺一个交代,不过布老虎心里还有些许疑惑待解,这厮就那么的死了,不可谓一场遗憾。 “人...嗯,他,他是俺杀的,大老虎,俺,俺决定了,俺要加入观风口,这是俺的投名状,怎么样,够分量吧。”劳保猜不透布老虎的意思,也不知道他大晚上来刘群家里到底是叙旧了,还是寻仇来的。 反正劳保此时就念叨着布老虎能顾忌下以往的情谊,不要说翻脸就翻脸才好。 布老虎一眼就看出了劳保的担忧,嘴角轻扬,他拍拍自己那身夜行衣。劳保是个玲珑人,看出了布老虎的意思忙挠着脑袋傻笑。 这会儿工夫叶毛三人也进了屋子里,莫桑槐眼尖,瞧见里头六个女人的尸体,左瞧瞧又看看,恶声道“老虎哥,这些女人都是附近村庄的良家!” “哦?” 布老虎走上前去看了几眼,他眉头越发紧锁起来。 “俺,俺先前听刘群那厮说,这些女人好像被抓去挤奶什么的,好像身子被强占了,后来就自尽了。” 从叶毛手中接过米酒灌了两口,劳保来了些精神,他把自己知道的说完了,又蹲下身给靠墙上的青蛇儿灌了两口米酒。 布老虎回过身,看见靠墙上低头捧着酒壶的青蛇儿一阵诧异道“她是?” “哦,当家的,她叫,哎呦...”劳保正要道出青蛇儿身份,没想到反被她用手指甲拧了大腿。 劳保嘀嘀咕咕退到一旁蹲下身,青蛇儿低着头,她这会儿已经恢复了些许力气,神智也十分清醒。或者换个说法,在布老虎出现那刹,这个小妮子已经起了征兆,如今心里像有两只小鹿乱撞般,让她内心既是紧张又是惶恐。 “来,吃点东西。” 熟悉的声音,不,不对,应该是那熟悉的声音纵然变得有些浑厚,青蛇儿还是能听的出来。 缓缓的抬起头,青蛇儿紧张的抿着嘴看向微笑的布老虎,他手里托着几颗花生米推送在自己唇边。 这一刻的画面仿佛定格,时间流转,十年前,同样是这个人,这个笑脸,这个动作,给了青蛇儿自己一生的约定。 “小青蛇,怎么啦,才短短五年就不认识老子了?” 布老虎扣住一粒花生米笑着塞进了青蛇儿嘴里,她缓缓的嚼嚼着,目光呆滞。 旁边劳保扁着嘴,蹲地上划着圈圈望着那一粒粒花生米,心里呐喊着“俺,俺好饿啊。” ..... “老虎哥,现在咋办?” “咋办?凉拌!放把火,记得把这屋子隔开。” “那啥,哥,诶,亲哥勒,这十几袋子私盐咋搞?” “该咋搞咋搞,反正老子就一句话,这屋子里头凡是值钱的玩意全给老子带走。” “可是,哥,咱要不把老九叫来吧,他力气大,咱,咱哥几个实在扛不住了。” 马三放、叶毛、莫桑槐泪眼兮兮望着布老虎怀抱着青蛇儿消失在黑夜里头,当他们三猛的想起还有劳保这苦力,这小子看情形不对,连滚带爬,比兔子还快紧跟布老虎后头消失。 “小青蛇,老虎哥哥问你件事哈。” 沉浸在幸福怀抱中的青蛇儿娇憨的点点头,布老虎笑着道“哥儿今天可是观风口的大马贼,怎么着,有兴趣跟哥不?” “让我当寨主夫人吗?”青蛇儿眨着她漂亮的大眼睛期盼的望着布老虎。 “嘿,你这妮子蛮有想法的嘛。不过嘛,就你这身板,啧啧,等过几年吧,现在充其量算个暖床丫头。” “我,我还是干净身子,我,我给你当寨主夫人你不亏。”青蛇儿倔强的嘟起小嘴来。 布老虎哈哈大笑道“成,等老子哪天横扫关城马贼,你,就给老子当暖床丫头!” “不,我还是清白身子,我不要丫头,我要当你布老虎的女人!” “嘿,我说你这小妮子几年不见脸皮变得够厚啊,有姑娘家死皮赖脸跟牛皮糖似的吗?” “我不管,我还是清白身子,我的身子就给你,就给你。” 第一百四十二章;嫂子 清早,布家宅院。 今天天气不错,暖日高升,秀才老爹大早起床,按照惯例,把观风口那群马贼召集起来,就在院子里教他们识文断字。 那些马贼按照布老虎安置的身份,都是锦程钱庄的长工,这辈子等于说就是布老虎家里的人。 秀才老爹身为布家老太爷,希望将门庭打造成书香世家,是故从十天前,他每天都会教导那些“长工”们读书认字。不求他们各个出息,只希望外人能看到他布家的“涵养”。 上观风口马寨的大多都是泥腿子、苦哈哈,这年头能读书识字,那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所以当秀才老爹微微传下话,这群马贼比在山上可勤快多了,天没亮先是咬着炭笔在门口蹲着复习,等到秀才老爹招牌的咳嗽声响起,小板凳码好,挺胸昂首,倒有几分求学的劲头。 等快到响午,秀才老爹十分满意底下“学生”们的用功,布置完作业,便吩咐丑娘杀两只鸡煲煲汤给他们补补脑,自己就去参加生苑举行的儒会。 丑娘还是那么纯朴,虽说布老虎在观风口给她找了两个侍婢使唤,她还是喜欢什么事都亲力亲为。 厨房炊烟袅袅升起,忙活了大半个时辰,肆意浓香的鸡汤,油嫩可口的小菜,香甜的米饭在院子里摆好。观风口马贼在洋子的调配下,有序的拿着大碗盛满饭菜蹲在地上吃喝。 从厨房里抱了坛好酒出来,丑娘这些天发现家里那群大老粗都是无酒不欢的性格,手里拿着个舀勺,她低着头,瞧蹲地上谁的碗空着,就去给他倒满酒。 那些马贼各个嗜酒如命,丑娘给他们倒满,立马仰头满饮,可怜兮兮捧着碗还想在讨一勺,丑娘抿着小嘴轻轻的摇头,马上就走开了。这倒不是丑娘小气,只是先前布老虎有嘱咐,这些人惯不得,一顿饭最多舀满勺酒就得封顶,否则喝多了原形毕露折腾点事出来,扰了邻里乡亲还算小事,让秀才老爹看出端倪,那乐子就大了。 洋子是坐在井口旁扒着碗里的饭,他瞧见丑娘像自己走来忙双手捧着碗迎了过去。待一碗酒下肚,这小子有点鬼机灵,舔舔嘴唇,他见丑娘要走开,忙低声求道“嫂子,嫂子,在给半勺吧,咱知道,老虎哥给咱下禁酒令是害怕咱折腾出事,可有嫂子您看着,咱就是在长十来个熊心豹子胆也不敢闹红脸是不?嫂子,在给半勺吧,不坏事。” 丑娘听到洋子那声“嫂子”不由羞红了脖颈,低下头,她紧紧抱着怀里酒坛子,轻喃道“别胡说,我,我不是你嫂子。” “嘿,嫂子,咱们都是跟老虎哥打江山的弟兄,不待开玩笑的。你,就是咱观,不,就是咱锦程钱庄的少夫人,咱们的嫂子,如果换做别人,哼哼,咱都不认。” “好啦,好啦,你,你别胡说了。”低着头,丑娘脸颊上飞来两朵红晕,她想了想,给洋子舀了满满一勺子酒。这时附近的马贼看出端倪来,齐齐的举起空碗嗷嗷叫道“嫂子我也要,我也要。” 沉浸在一声声“嫂子”中,丑娘懵了,模糊中,她只知道怀里的酒坛越来越轻。等她回过神来,发现怀中酒坛见底,抬起眼角她见到周围人朝她嘿嘿发笑,忙捂住发烫的小脸,回到了厨房里。 ..... 后院子厢房,丑娘手里提着竹篮走到门外,驻守在门口的洋子瞧见了忙过来主动招呼道“嫂子你是来给小艺送饭的?” 微微的点点头,丑娘移步就要开房门,洋子大惊,忙阻道“嫂子,你把食盒放这里就好了,老虎哥发话了,任何人都不能柴房。” “可是...”丑娘紧了紧手中竹篮,柔声道“小艺她还小,又是个女孩子家,不能饿着呀。” “没事,没事,嫂子,咱求你了。你把食盒给我,我一会一定给你送进去好不。”洋子急道。 自打昨天关小艺被送到这里来,这小妮子像发狂般到处伤人,好在那会丑娘跟秀才老爹不在。后来等他们回来,洋子机灵,随口谎称关小艺是布老虎几年前认下的干妹妹,脑子前些年月受过伤,天气冷了就会发狂。由于洋子这人能说会道,秀才老爹也特别喜欢他的聪明劲,于是也就没细问,放手让他们自己折腾去。 倒是丑娘心善,她不好意思问东问西,昨晚上想借送饭的功夫去瞧瞧被拒之门外,这会儿又来,洋子生怕惹得丑娘不高兴,只是期盼着这位“嫂子”能在通情达理些,不让他难做。 好在丑娘是个心软的性子,瞧见洋子愁眉苦脸的摸样也不想为难他。正要把手中竹篮放在地上,忽然柴房里响起砰砰的闷响,就听关小艺在里头破口大骂道“洋子,你个挨千刀狗日的,老娘平日对你不薄,你自个掂量下在老娘手里欠了多少钱,老娘现在饿了,给老娘快点送饭进来。” 柴房又传来连串的闷响,洋子有些窘迫的瞧了眼丑娘,见她紧紧提着篮子上了台阶,这会儿洋子无可奈何,只好顺从的把门打开。 进了柴房,这里面已经打扫过了,除了略有些霉味,屋里上下还算干净。 关小艺此时被绑在一张椅子上,观风口的人都知道这妮子一双手厉害,洋子特别用两条麻绳分别把她双手紧紧捆在了椅背上动弹不得。丑娘拎着衣角进了房门,看到捆成粽子一样的关小艺,她愠怒的看了眼身边洋子,放下了手中竹篮,她上前就要给关小艺解绑。 洋子被未来的“压寨夫人”给瞪了眼正吓得手足无措,好在他还知道孰轻孰重,忙扑身上前双手分开挡在丑娘面前哀求道“嫂子,您行行好,别为难我成不?老虎哥您是知道的,他吩咐的事,咱底下人办砸了,抽顿鞭子,那还是轻的。” 布老虎待自己人的确好,可是相对的也十分严厉。 就拿上回马贼朗子护送丑娘去学女红,后来丑娘偷跑着去驴庄打下手,为了这事布老虎大发雷霆,后来回家,趁着秀才老爹不在,由叶毛亲自行刑,剥了朗子身上衣服就是三十鞭子。 当时丑娘跪在地上哀求着布老虎,可是这厮认定的事情无人能改变,为了这事,丑娘两天没搭理布老虎。 知道洋子并不是拿话诳自己,丑娘不忍的看了眼浑身捆绑的关小艺。 倒是关小艺蛮有兴趣的上下瞧了几眼丑娘,扬着眉毛,像个假小子用吊儿郎当的口气道“你就是阿丑?布老虎的姐姐?” 点点头,丑娘报以微笑,她发梢遮掩的左脸月牙胎记微微显了出来,就像一朵摇曳的木兰花,纵然不是美艳,却让人钟意她的芬芳。 “我叫布婵娟,你可以随老虎叫我,也可以叫我丑娘。” 低下身,丑娘把竹篮里热腾腾的鸡汤拿了出来,关小艺也有几天没吃东西了,闻见香味不禁肚子饿的咕咕叫。 “来,张嘴,我喂你吃。”用汤勺舀起鸡汤,丑娘细心的吹凉些喂给关小艺喝下。 小妮子估计也是饿急了,这会儿老实的跟小猫咪一样顺从,洋子见得心中放宽,却不敢放松警惕站在一旁。 等关小艺喝了碗汤又吃了两个包子,丑娘摸她小手凉冰冰的,心中又是一酸,小跑着去房里给她拿床被褥盖上。她又瞧见小妮子脚上穿着双破草鞋,脚趾头在那翘的别提多欢畅。 从厨房里把烧好的热水倒进盆里端了进来,丑娘笑着摊开怀里小包裹,里面是双绣花鞋,蓝底子绣牡丹金丝打边,料子里外都是上等,十足的苏州锦缎。 “这双鞋是老虎送我的,我还没穿过,送给你穿了。”丑娘双手把鞋递给关小艺,忽然她发现小妮子正捆绑着结实,忙不好意思的抿嘴笑了笑,把鞋放她膝盖上。 “我不要,别人穿过的东西,我关小艺才不会稀罕!”猛的挪身,关小艺愤怒的把膝盖上的绣花鞋甩开,同时她脚尖重重的碰在了洗脚盆上,哎呦一声,热水洒向了丑娘的裤脚,疼的她弯下腰眉头紧皱了起来。 站在附近的洋子有些看不过眼,这时候他也顾不上什么身份怒吼道“关小艺,你还是人不!” “我,我,我是不是人不要你管,布老虎他骗我,他阻拦我报仇,你们统统都阻拦我报仇,你们才不是人。”关小艺不甘示弱的瞪圆眼大喊。 复杂的瞧了眼被仇恨蒙蔽双眼的关小艺,丑娘煞白着脸,摆手让洋子不要担心他。 这时丑娘做了个匪夷所思的举动,她走到关小艺身边,把小妮子手臂上的绳子解开。洋子在后面大急,想要不顾一切阻拦,可是看到丑娘脸上的坚定,他只能伸手摸向后腰上的短刀,静静的警戒着。 当把关小艺身上的绳子全部解开,面对小妮子疑惑的眼神,丑娘轻咬着嘴唇,柔声道“你如果恨老虎,那,那你就杀了我吧。” “不要!” 附近的洋子大急,拔出短刀就要护住丑娘,这时候关小艺比他更快,伸手如电,她两根手指掐住丑娘咽喉,起身喝道“滚开!” “关小艺,你他娘的疯了,你伤害嫂子,当家的不会放过你的!”洋子怒红了脸狂吼。 这时候在外面看守院子的马贼听到动静连忙闯进了柴房,当看到丑娘被关小艺挟持,这些经过鲜血考验的汉子各个吓得脸色惨白。 “你们全都给我让开!”关小艺恶狠狠狂吼。 马贼朗子推开左右同伴昂着头道“关小艺,哥儿今天跟你撂下话,你要是敢伤嫂子一根毫毛,老子不管你什么身份,就是挨千刀也得跟你玩命!” “不错,给老子放人!” 群情激昂,那些马贼住在布家院子里,早就对丑娘的温柔善良深深打动,他们拔出不离身的短刀红着眼脸狂吼。关小艺看到以前对他有说有笑的“哥哥”们对自己亮刀子红脸不禁神智有些恍惚起来。 这时候还是洋子脑袋转的快,他丢下短刀砸的地上哐当一声,摊开双手道“关小艺,只要你放了嫂子,这道门老子做主了,你大可畅通无阻!” “对,放了嫂子。” 其它马贼有样学样,把短刀丢地上让开条岔路。 关小艺这时认清了现实,她试探性的压着丑娘走了几步,果然那些马贼没有丝毫异动。关小艺心中没来由松了口气,可又不敢放下警惕,毕竟他面对的是群马贼,一群狡猾似狐恶毒似狼的马贼。 把丑娘当做挡箭牌,关小艺背靠院门缓缓后退,洋子等马贼的确守信用,他们已经决定,哪怕放走关小艺也要保证丑娘的安全。 一步,两步,当关小艺默数着离院门槛还有不到五步的距离,她正要松手推开丑娘,忽然自背后传来森寒的杀气。 “给我站住!” 一声怒吼石破天惊,手提着一个包裹的布老虎怒目瞪圆立于门槛上,在他身边的是满脸惊诧的青蛇儿,还有愤怒想要前冲却被叶毛几人按住的布老九。 关小艺猛转身习惯性脱口道“哥...”立马,她又认清现在情势,又改口吼道“布老虎,你给我让开,我要杀了刘群。” “给我放开她!” 倒八字怒眉,布老虎身躯如屹立的山峰,散发着巍巍气势,铺天盖地朝关小艺压轧而来。 “亮刀!” 布老虎又是一声怒喝,从柴房里鱼贯而出的洋子等马贼尽皆高举短刀。 “三声令下,关小艺,你若不放阿丑,我誓杀你!” 须发皆张,布老虎怒急了如卧石而起的丛林之王,无边威煞。 关小艺是第一次看到布老虎冲她发火,小妮子被仇恨蒙蔽了内心,先前一切都是靠着一股“怨气”在作祟。这会儿她看着怒目狰狞的布老虎,只感觉天旋地转,全身失了力气瘫倒在地。 布老虎猛吸了口气,一步三跨走过去拦腰抱住脸色惨白的丑娘,他尽可能让怀中的可人儿在他臂膀下不要颤抖、害怕。 无比复杂的看了眼地上呆滞的关小艺,布老虎将手中包裹丢在她脚旁,闭上眼昂头,他语气生硬道“从今以后,我不要在见到你!” 如遭雷击,关小艺猛的看向布老虎熟悉的背影从她眼中消失,在看以前熟悉的马三放、叶毛、莫桑槐... 他们眼中曾经的怜爱化为冷漠、躲闪、无奈,忽然,没来由的关小艺感觉心脏传来阵阵绞痛。 或许.... 在看到刘群死不瞑目的人头从包裹里滚了出来,关小艺无悲无喜,她知道,自己的任性,已经深深伤害了所有宠爱她的人。 ...... 关城有雨,整整下了三天。 这场大雨浇熄了城里刘捕头院子的那场大火,彻底沦为废墟。 同时在大的雨也浇不了关城百姓的怒火,因为就在三天前,从底下四个村庄来了数百乡民把县衙围的水泄不通。 愤怒的乡民怒砸了他们视为高高在上的县衙大门,那天大雨滂沱,满城哭嚎,在刘群那间成为废墟的院子里头。六具女尸,这是谁也抹不掉的血腥铁证!当刘群无头的尸体被认了出来,失去亲人的乡民彻底疯狂了,他们撕咬着,乱拳、农具敲打的,直到高雄率领卫兵赶来,刘群的尸体成为了一滩肉泥,惨不忍睹。 在民愤的催使下,高县令不得不大义灭亲,刘群已死,所有财产充作公用。同时,为了保住自己的乌纱帽,高县令抢在乡民上登州府告状,主动请罪上级,并将县丞以下,衙门所有人来了个大清洗。 卫家驴庄,今天下午整个二楼被布员外包场,自打楼梯道上,五名背负双手,脸色肃冷的大汉充当门将。 而在二楼一张拼好的大桌子上,自布老虎大马金刀座于上首,下首排席乃是观风口各大把手。 叶毛、马三放、莫桑槐、陈丧狗、钟轮。 新晋的还有布老九、卫泊、王屠夫、青蛇儿。 等众人依次落座,布老虎率先亮话道“今儿让你们大家来,一来,很简单,熟悉熟悉。这边几个,王屠夫王叔,算的上老子半个老师。” 王屠夫身穿红底儿员外袍给大伙笑着拱拱手。 布老虎又道“卫泊,老子徒弟,这就不用多介绍了。” “至于老九,这小子你们几个当哥哥的以后多教教,别没事整那些下三滥的勾当。” “还有小青蛇,嘿嘿...” 布老虎眼含笑意的瞧着流口水的钟轮,这在座数人,恐怕也就这厮还没跟青蛇儿打过照面。 “嘿嘿,我叫钟轮,妹子可以叫我大轮子,以后多亲近亲近。” 钟轮起身笑着端起酒杯想跟对面的青蛇儿碰个杯,仿佛看出了这人的心思,冷面寒霜的青蛇儿冷哼一声,摆在桌下的右手抄起一道寒光就朝钟轮伸来的手扎去。 要说钟轮自打跟了布老虎受到提携,他隔三差五便去找断魂刀大力讨教几手硬功夫,这些时日没一天落下,这手段较之以往可是大有长进。 他瞧青蛇儿刺来的剔骨刀又毒又刁,眼眸中的色欲骤然收敛,站起身子用酒杯抵住刀尖,顺势化力,反将剔骨刀扣在桌面上。借此,他松手做擒拿,稳稳抓住了青蛇儿的手腕,这才笑道“妹子,哥儿敬你酒不吃,莫非是要吃那罚酒?” “大轮子小心!” 第一百四十三章;论战 就当钟轮以为能吃定了青蛇儿,跟他交好的莫桑槐忽然看出了点端倪出言示警。 与此同时,青蛇儿手腕被制,她俏脸上毫不见慌乱,眼眸中寒霜乍现,自她舌中一枚短针迅捷无比朝钟轮眉心刺去。 短针速度极快,钟轮察觉为时已晚,这时座于上首的布老虎摸出大恶虎狼激射而去,将短针撞开,打入了柱子里头。钟轮险死还生,暗松了口气,见自己还捏着青蛇儿手臂,忙像被蝎子蛰了般松手,额头已经溢出丝丝冷汗。 卫泊起身,用借来的短刀,把大恶虎狼从柱子里取下交还给布老虎,手里盘旋着太极球,布老虎笑眯眯不出声。 青蛇儿崭露头角,一出手就把观风口马贼震了几分气势下来,旁边王屠夫有心帮衬,笑道“早年听说观风口叶毛,叶家老猫一命九胆,阎王不收!后又起马三放,瘸腿儿老马,一身狠气佛祖难渡!这两位都是道上带名响的汉子,我这小妹子也不差,早前虽不在同一条道上混,这黄蜂儿尾,黑虫儿腿,青蛇儿玉面,剔骨刀的嘴!这番唱道,那也是一刀一枪给拼出来的真名头。” 这在座的大伙算是瞧准了青蛇儿几分特性,从先前那番出手来看,如果说叶毛以胆气亮的招牌,马三放靠的是身狠气。那眼前这个青蛇儿就是毒辣了! 人如其名,蛰伏而待,伺机捕杀! 都是弟兄,布老虎瞧钟轮有些尴尬坐那,知道被一个女娃娃抹了面子,他这脸儿有些碍不住。心中一动,布老虎道“好啦,好啦,以后大伙都是自己人,小青蛇,大轮子论年龄资历都是你的前辈,先前出手有些不分场合,你去敬他一杯吧,权当给他陪个礼吧。” 青蛇儿对布老虎的话没有任何反驳,她不带一丝表情的起身,捧起酒杯对着钟轮仰头满饮。 这小妮子打进屋就是冷若寒霜的摸样,倒也没让人感觉她的举止有些敷衍。钟轮子知道这是布老虎在给他面子,心中宽慰了些许,唱起场面话,拍着胸道“妹子,咱俩也算不打不相识,以后上了观风口,有啥事亮个嗓子,老哥哥我赴汤蹈火绝无二话!” 通过这场梁子,在座人彼此也有了几分熟悉,布老虎不指望他们转眼同生共死,毕竟这感情就像老酒,得经过时间来沉淀。 挑起几句话头,大伙儿兴高采烈谈论起来,不一会的功夫,在卫泊的催促下,一顿丰富的全驴宴摆上了桌。 待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布老虎放下了酒杯,众人知道该谈正事了。果然,布老虎瞧了眼叶毛,这小子就是布老虎肚子里的蛔虫,轻咳一声便道“老虎哥,青竹帮那边算是彻底跟我们决裂了,就在这三天的功夫,江胖子跟咱们的人起了不下于十场火拼。横岭那边现在是打的不可开交,弟兄们倒是没伤亡多少,大多数都是被江胖子下三滥的手段给恶心到了,现在就等你一句话,召集人马,争取就在这两天,把青竹帮给灭了!” “灭青竹帮,老子赞成!他娘的,这有段时间没动刀子,老子这两臂杆子都闲的有些发慌。”马三放乐呵的鼓噪着。 陈丧狗、莫桑槐当然毫无异义,毕竟青竹帮跟观风口没得比。 论实力,观风口上马提刀足足能抽出两百多号人,这还不算小马庄的壮力,还有横岭那边的人手。反观青竹帮,他们胜在远程打击手段凌厉,铁竹子打造的弓箭一发能轻松洞穿皮革,如果拉进了距离拼肉搏,观风口只消五十人,灭青竹帮足矣! 手底下的老人嗷嗷叫的跟狼崽子一样,布老虎这个当家的十分满意,不过他还是满含深意的把眼神瞅向了王屠夫跟卫泊。 这两人都是心思活络之辈,他们知道,如果想要真正融入观风口,这是个很好的契机。当下,王屠夫先朝叶毛等人客气的拱拱手道“观风口的几位兄弟气势十足,王某人拜服!我是个粗人,以前也不过就是个老混混,对行道上的事不是很了解,但心中还是有几句话不吐不快。” “王叔但说无妨!” “行,今天我王某人倚老卖老就说上几句。” 观风口的人十分对王屠夫的脾胃,他看出这些人没那么多弯弯绕绕,直接便道“观风口的能耐,说实话,王某人不清楚。倒是青竹帮的江胖子我倒听过几分名头,这人是个有奶便是娘的家伙,轻易的不会跟任何人甩脸。先前听叶小哥说青竹帮已经彻底跟观风口结死仇,大家伙的想过没有,那江胖子会不会玩什么花样?” 马三放这些人听的有些玄乎,忙肃起脸倾听。 王屠夫扣扣桌面笑笑继续道“我王某人说句上脸的话,我那十里门面虽小,但也是个不赔本的好地段,这么多年,我王某人磕磕绊绊走下来,自问好活的下去,完全就靠两把子的小手段。” “扯虎皮,虚张声势!不过靠这手段混日子,那是最忌讳动真火。他青竹帮敢跟咱观风口摆脸,到现在拔刀子硬来,那肯定不是故弄玄虚。所以我怀疑江胖子找到了强援,而且是个稳盖咱们观风口的强援!” 猛拍大腿,叶毛若有所思道“我记起来了,今儿早上武堂找我,他说青竹帮的反击越加凶狠,让我从马寨里抽调些弟兄帮衬帮衬。当时我也没在意,只以为那小子舍不得拿底下儿郎们拼,现在想想,莫不是...” 大家伙的相互看了看,一直沉默的陈丧狗冷不防道“天北崖!” “丧狗子,说说你的想法。”布老虎扬扬头道。陈丧狗反倒看向了身边不好意思挠头的卫泊。 “卫泊你说。”布老虎知道陈丧狗的意思,又把头转向了卫泊。 点点头,卫泊习惯性的躬身作揖,想想又不合适,抱拳把,又有些别扭。正在他犹豫不定的时候,陈丧狗扯扯他衣角鼓励道“直接说,没事!” 抿抿嘴,卫泊深吸了口气,赶走心中的紧张,他笃定道“如果青竹帮有援,我敢肯定,一定是天北崖!” “继续!”布老虎把玩着大恶虎狼,脸色有些肃冷的陷入了沉思。 卫泊继续道“七家马寨,白马帮利字当头,舍大买小,司徒遵义不会押冷门挺青竹害我观风口。台子口、黑山寨,这两家从地势上来看若要挺青竹,他们中间制衡着有天北崖。咱们观风口跟天北崖有层关系是明面上的,那两家摸不着底细决不会草率帮手。” “至于射口寨,这伙马贼我不清楚,但是他们连连缺席两次梅雪宴,我想他们是想不会掺和到这件事情来。” “所以,综上所述,我敢肯定,如果青竹帮后头有人捣鬼。那此方势力定是天北崖无疑!” (ps;还有一更,得等等,朋友生日,稍后我会溜去网吧搞起。跪求一声收藏) 第一百四十四章;压寨夫人 卫泊的推断还是相当具有说服力,在场人除了布老虎均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叶毛继续问道“假若真是天北崖在后头捣鬼这事就有点难办了,如果只是区区青竹帮,咱们观风口还能吃的下,若是加上天北崖...” 众人把眼神看向了布老虎,他手中盘旋着大恶虎狼,眉头紧皱,不知道想着什么。 当看到大家把眼神都交汇在自己身上,布老虎摸摸下巴笑道“假若天北崖真掺和到里头,咱们该怎么办?” “战!他若战,我们陪他们战!” 马三放猛锤桌子大吼,附近莫桑槐、陈丧狗齐齐点头赞同。 倒是叶毛看向王屠夫,从之前几次接触,他发现这个粗莽汉子在为人处事上颇有造诣,所以想听听他的看法。 王屠夫心中倒是有着几分想法,正要顺势说上几句,他眼角余光看向了右手边上沉思的卫泊。心中一动,拍拍他的肩膀道“小卫子,你有什么想法跟大家伙的说说。” “啊!” 卫泊骤然受惊惊乍了声,看众人眼光又瞧向自己,他瞥了眼身边笑意盎然的王屠夫,知道他这是在给自己融于圈子的机会。习惯性轻咳一声他道“想法我倒是没有,不过从目前的形势来看,我不赞同跟天北崖闹翻。” “哦?” 布老虎饶有兴趣的示意他继续,卫泊又道“天北崖根深蒂固,左山雕威望正隆,就这两点,观风口打不得,拼不得!” “你小子尽他娘长别人志气灭自己威风,那天北崖虽说有五千余众,真正可战不过一千人左右。我观风口集结所有力量,可腾出五百豪勇,凭什么战不得?” 马三放有些愠怒的拍案而起道。 卫泊不甘示弱,挺起胸膛道“天北崖势大,左山雕摇旗定于横岭,横岭七山可敢抗言?在者,素闻天北崖李鱼跟县令高建伟交情深厚,待到两方扯破脸撸袖子打闹起来,县衙只消出动衙役三人带走小马庄村长,其余乡众可敢异动?” 哑口无言,马三放昂起脖子还想争辩,倒是叶毛听出端倪,拉他坐下,虚心问道“小卫子,那依你的意思?” “卧薪尝胆!” 卫泊紧握双拳铿锵道。 “天北崖势大,但他们暗地里援助青竹帮,可见并未想跟我们观风口真正闹翻。听师父说,他跟天北崖几位把手交情深厚,可以先行服软,待到三年后,另作图谋,先灭青竹,以此为跳板,在结合黑山、台子口,以合围之势逼天北崖不敢异动,到时候我观风口顺势而起,当可一扫阴霾,扬眉吐气!” 这些天卫泊对城外马贼势力可谓是下了番狠功夫,既然要做就要做好,卫泊他想光复门庭,他想重回登州夺得原本属于自己的一切,这些都是他的动力,而观风口就是他的助力。待观风口日益强大,借势,卫泊相信,凭自己的努力,总有一天,他能大展抱负。 待席上鸦雀无声陷入死一般的沉寂,卫泊站在那心中豪情消失大半,或许是感觉之前有点失态,他挠挠头有些拘谨的想要坐下。首席上的布老虎忽然沉声道“青竹帮不能不灭,这是根扎老子心头上的钉子,怎么着也要把它给拔了。” “至于天北崖,想来年内他们不会有什么大举动,待过了正月十五,老子亲自上回天北崖,看看他左山雕到底想玩什么花样。” 掏心窝子说,布老虎不愿跟天北崖起冲突。 倒不是说他堂堂大老虎认了怂,柿子专挑软的捏。 怎么来说,天北崖还有布老虎看重的东西,比如左斧头的兄弟情义,费猴子的相识之情。就是先前天北崖力助他夺得观风口,这份恩情,布老虎实在不愿在事情未下定论之前撕破了双方并不牢固的那层“面纱”。 布老虎说话从来说一不二,他决定的事情没人能反对。 既然他说不跟天北崖起冲突,可又要灭了青竹帮,这事变的有些棘手起来。 马三放他们不愿动脑,这些人瞧卫泊高谈论阔,颇有戏文里运筹帷幄摇扇子军师摸样,遂重新瞧向他。 这时候卫泊的思绪理的越发通顺起来,他只是简单的托腮沉思片刻,忽然道“如果想要不损耗实力的情况下灭青竹,只有一个法子可行!” “什么办法?” “安置内应!” 布老虎笑眯眯跟卫泊异口同声道。 “但是你想过没有,江胖子为人奸诈,这内应人选须得七窍玲珑,而且要对咱观风口忠心耿耿,这一时间...”布老虎把弄着太极球叹道。 卫泊脸色犹豫了会,还是坚定道“我去!我可以潜伏在江胖子身边,虽然他知道我的身份,可是他更知道我想要草料扩建驴庄,就这一个条件,我有信心不让江胖子识破。” 马三放跟叶毛几位观风口把手,望向卫泊的眼神多了些赞许和看重。 特别是莫桑槐,这小子以前在大黑天手下当过内应,了解其中的凶险和困难。他想了好久,摆手让卫泊坐下道“小卫子,今儿你小子也算在哥几个面前露了把脸,不错,很不错,你是个文人,天生当军师的料,又是老虎哥他收的小徒弟。嗯,这活我帮你挑了,老虎哥,这当内应的事我拿手,回头让我去青竹帮吧。” 别看莫桑槐在观风口马寨文不成武不就,但这小子做事有股机灵劲,人也懂的看眼色,不然布老虎纵然对老弟兄上心,也不会安排他负责横岭那边的事项。 谁知道没等布老虎发话,卫泊倒是坦荡笑笑,朝莫桑槐抱抱拳道“莫爷当初忍辱负重蛰伏在大黑天旗下,这份气概卫泊佩服。不过今朝这事必须缜密容不得半点退路,江胖子为人多疑,又被师父断臂,早已对观风口老人起了十二分恨意,如果此番用计投靠,搞不好弄巧成拙反倒羊入虎口。” 卫泊说的在理,莫桑槐在观风口可以说是核心人物,贸然前去,定当引起江胖子疑心。况且他曾经成功潜伏在大黑天旗下助布老虎成事,有这番经历,江胖子来个将计就计当场以刀兵相向得报布老虎断臂之仇,这也不是没有可能。 莫桑槐也想到了这茬,不过被个小辈“挑刺”他心中总是有些不舒坦,于是道“老子羊入虎口,你小子那就是剥光毛的草鸡等着下锅。” 这话说的有些过重,卫泊有些架不住脸,正待辨上一辨,从头至尾没怎么说话的青蛇儿忽然起身脆声道“你们不用争了,我去!” “你去?” 马三放等人惊奇的看向那张冷若寒霜的俏脸,布老虎摇摇头,摆手让青蛇儿坐下。 没想到这小妮子这会犯起了浑,从腰间拔出剔骨刀狠狠钉在桌子上,她紧紧盯着卫泊道“江胖子死,青竹帮灭亡?” 被冰冷的眼神打了个寒颤,卫泊像小鸡吃米般点着头。青蛇儿又道“观风口吞下青竹帮,多久可灭亡天北崖?” “这....如果徐徐图之,不消三年可跟天北崖一争高下!” 青蛇儿默默的低下头,口中喃喃自语着“三年...” 忽然等她在次抬头,眼神盯向布老虎,语气充满坚定道“青竹帮我去,三年之后,你要娶我,我要把清白身子给你。” 底下众人各个膛目结舌望着眼前霸气外露的青蛇儿,在看布老虎,这厮红着脸有些坐立不安。毕竟被一个黄花闺女逼着迎娶,就是大老爷们,咱...也会带点羞涩是不? 马三放等人偷偷给布老虎竖起了大拇指,叶毛是个玩世不恭的性子,他笑着蹲在椅子上打趣道“妹子,你洗好了清白身子给大老虎咱管不着,可是有件事嘛,嘿嘿,这观风口的压寨夫人万万不可能是你哟。” 砰! 叶毛笑容凝固在了脸上,他嘴角猛的抽搐起来,就见他鬓前发梢缓缓落在了地上,而在他身后的柱子上,一把锋利的剔骨刀牢牢钉在上面,正剧烈颤抖着。 “布老虎是你们观风口马寨的当家,我迟早也是你们的压寨夫人,谁要是反对,杀!”青蛇儿冷冷吐出一句话,在座所有人情不自禁呆滞着点点头。 这时布老虎面子有些挂不住,摆摆手斥道“行了,小青蛇你给老子坐下,他娘的,谁都别争了,这内应的人选,老子已经敲定人选了。” 第一百四十五章;高县令 夜深如魅,小雨沥沥。 高府,书房。 除了一身便服在房里走动的高县令,白马帮司徒遵义端坐椅上闭目养神,整个书房里被股诡异的气氛萦绕着。 “杀刘群的凶手是谁?” 沉默了良久,高县令忽然在窗前驻足沉声问道。 司徒遵义嘴角难掩一抹笑意,缓缓而道“你是官,我是民,杀人缉凶是你份内,我一个普通老百姓又岂会知道。” 猛的转过身,高县令修长的驴脸充满恼怒道“据本官所查,那些大闹县衙的刁民都是苏洗玉找来的!” “那又如何?”司徒遵义耸拉着眼皮,淡淡道。 胸膛剧烈起伏,高县令手捂胸,眉宇冷厉道“好,本官就跟你敞开天窗说亮话,苏洗玉是你白马帮扶植起来的事情,在本官面前早就不是什么秘密!” “你扶持的夫子庙李涛,来压制我白马帮在城里的影响力,这事我也猜到了。”司徒遵义仿若广阔的大海,深邃、让人无法窥探虚实。高县令望着从始至终没有任何举动的司徒遵义,不知道为什么,他没有怒气上涌,反而越发冷静了起来。 深呼吸来到书桌旁坐下,高县令语气平和些许道“依本官所想,刘群之死不是你白马帮所为。” 嘴角微扬,司徒遵义笑而不语。 “本官希望东桥苏洗玉联合夫子庙李涛协助官府,缉拿凶手!” 见司徒遵义不动声色,高县令继续道“谛秋已经带一百卫兵,将桥洞困围了起来。” 骤然发厉,高县令脸色山蝎般阴冷道“本官怀疑桥洞苏洗河,跟江洋大盗作祟关城一十二条人命案件有关。现令总旗高雄依法进行抓捕,若苏洗河等人敢于反抗,立地斩杀。” 望着图穷匕见的高县令,司徒遵义猛睁双眼,两人深深凝视,直到书房门被轻轻敲响,外面传来老妪的声音道“老爷,您要的汤煲好了。” 双眼微眯,司徒遵义见高县令正要斥声,抢先道“端进来!” 房门被轻轻推开,一名满脸长满麻子的老妪,端着碗热气腾腾的浆汤走了进来。 那老妪毕恭毕敬把浆汤放在书桌上,抬眼瞧见高县令冷厉的眼神,顿时吓得六神无主。 好在旁边司徒遵义这是眼角含笑道“退下吧!” 那老妪认得他是高府贵客,忙点头哈腰急步离开。这时司徒遵义微笑的把桌上浆汤拿了起来,放在鼻尖轻嗅,咂嘴舔舌道“这人奶好喝,奈何多人事啊。” 高县令这会儿沉下心,脸色平静如一潭清水。 司徒遵义轻叩桌面道“刘群家里,原本只有六名女尸,一夜之间多了六名,总计一十二名,有人说那晚报更的脚夫看见夫子庙那边的地痞从高府搬出了一些家什,不过仔细琢磨,这似乎不太合乎情理啊。” 心神俱震,高县令压低发颤的眼角,厉声道“司徒遵义!” 起身,司徒遵义轻蔑的瞧了眼高县令,自怀中他掏出一张烫金请帖,重重拍在书桌上转身道“三天后司徒府摆宴,高大人若是有时间,还望赏个面子。”说完,司徒遵义大步离开,待房门重重关上,爽朗的大笑,让书房里的高县令脸色越发阴冷。至于那张请帖,则被点燃在炭炉中,化为焦炭。 等司徒遵义走了约莫半盏茶的时间,高县令在书房里努力调节着情绪,这时候房门在次被敲响。好像约定过一般,高县令不做言语的闭上眼,房门同时被推开条缝,一道矫健的身影走了进来,来到高县令身边恭敬道“高大人!” “坐!” 来人正是李涛,他得了命令,拉开先前司徒遵义坐的那张椅子,距离高县令有半丈的地方坐下。 跟面对司徒遵义那种无力感不同,对于李涛,高县令用高高在上的语气淡淡问道“查出来了吗?” “回大人,还没有,杀死刘捕头的凶手实在狡猾,他们用打湿的泥沙把女尸尸体盖住,一场大火,整个院子烧的干干净净,找不出半点有用的线索。” 或许是察觉到高县令的不愠,李涛急忙又补充道“后来小人把焦点放在参加梅雪宴的六家马寨上面,其中天北崖左寅听说当晚出城,小人后来问过守门的衙差,他们所说的时间那时候刘捕头还在府下。” “至于剩下的台子口、黑山寨,他们那晚出府后都在司徒府落脚,小人想来,他们也没机会下手,当然除非三家整合在了一起。” “最后,令小人感觉嫌疑最大的就是观风口的布老虎,此人离府之后便去了流花巷子,听那边的眼线说,观风口的马车一直停在那里,直到第二天正午才开回了西河。” 瞧了眼闭目养神不做言语的高县令,李涛壮着胆子试探道“据下面人传来的消息,布老虎在那辆马车上一直都没有出现,直到第二天正午,他乘着马车到西河才现了身。” “你的意思是?”高县令用略带丝疲惫的语气道。 李涛心中一喜,急切道“小人怀疑布老虎的嫌疑最大,而且,之前扣压的几名少妇中,有一个女子好像就是从观风口出来的。据外界传言,布老虎这人十分护短,所以小人肯定,八成是此事露了风声,布老虎睚眦必报,这才害了刘捕头的性命。” 不久前,因为夫子庙想染指西河驴庄,后来李涛派李财捣乱被布老虎严加惩治,为了这事李涛颜面尽失,还赔了几千两的银子。所以自打接到高县令的指示,李涛对于其他几家马寨只是稍微打探,重点将其放在布老虎身上,没想到还真让他把经过挖的八九不离十。 意有所指的睁开眼望了李涛一会,高县令轻叩桌面,良久才道“听说观风口跟青竹帮已经闹腾了起来?” 布老虎在梅雪宴上斩了江胖子一臂,这事现在早已传的满城风雨,对于观风口跟青竹帮交战已是必然之举,在关城甚至有些私户开设盘口立赌胜负哪家。 李涛猜不透高县令这话的意味,只能如实道“不错,江胖子被斩了一臂老羞成怒,恐怕这次青竹帮元气大伤,搞不好还会灭亡。” 七家马贼,青竹帮势力最为弱小,反看观风口,兵强马壮,打将众多,两方起了冲突,任何人都有种青竹帮鸡蛋碰石头的感觉。 这时候李涛看着毫无表情的高县令,心中一动,他忽然想到一种可能,连忙道“大人,青竹帮势小,观风口做大,江胖子为人还算老实,布老虎却是个咄咄逼人的猖狂性子,所以小人觉得,要不要...”做了抹脖子的动作,李涛又道“况且观风口此时几大把手齐聚关城,高总旗那边有两百人,夫子庙小人可拿三百人,加上衙役,定能剿灭布老虎一众。待之后观风口群龙无首,散兵游勇,当不足以为患。” 李涛越说越兴奋,他跟布老虎的梁子已经结下,这会儿找到机会报复,这刀子自然要扎到肉。 可是在高县令淡淡看了眼他后,李涛一颗雀跃的心,仿佛被人剐出来放进了冰水之中。 “观风口不能亡,他布老虎更不能死!” “为什么啊!” 李涛声音有些嘶哑问道。 从所处的位置来看,李涛不过是个混混头子,纵然登泰山小鲁,也比不上高县令“望天下”的层次。 高建伟任县令,跟城外七家马贼打交道已久,又岂是城府简单之辈。 从梅雪宴上他就看出来,天北崖对布老虎有降服之心,后者却无屈服之意。 江胖子是个人精,青竹帮是他一生心血,纵然杀妻弑父,在他这种人眼里也敌不过基业的重要。区区一臂,他又岂会鸡蛋碰石头? 略微一想,高县令就知道在青竹帮背后定然有天北崖的支援,而在天北崖跟青竹帮的联合下,观风口纵然不死,也将是一蹶不振,这个形势,绝不是高建伟高县令想看到的。 他想要的是互相牵制的七家马寨,而不是一家独大的天北崖,观风口不能亡,纵然布老虎真的杀了刘群。 听了高县令简明扼要的解释,李涛若有所思,不过他还是没有死心,追问道“那刘捕头的死?” 揉揉发酸的太阳穴,高县令皱眉的摆摆手,李涛无奈,躬身做拜,缓缓退出了书房。 一声三叹,望着书桌上幽幽烛火,高县令起身把那碗温热的浆汤放在嘴边饮下。 闭眼昂头,他感觉着小腹里传来的温温热气蔓延四肢,这时候自后院响起桌椅翻砸和女人尖锐的哭嚎声,高县令愤怒的把半碗浆汤摔倒在地,眼神阴冷望着窗台沥沥小雨,口中喃喃自语道“司徒遵义...” ..... 还有两天就是大年三十,经过几天的落雨,今儿空气渗着清新,又是个阳春白雪的好日头。 整个关城从早上公鸡打鸣,走街串巷满是卖年货的吆喝声。 走在大街上车水马龙,小商小贩,卖杂货的够置办的络绎不绝,整一副盛世祥和景派。 西河布家老院子,大早上秀才老爹响起三声咳嗽,十几名长工做派的马贼搬起小板凳认真听课。 另一边,布老虎买了隔壁家的院子,给布老九教着锻体功,自家徒弟卫泊则是让给青蛇儿耍些保命的法子傍身。 要说这几天布老虎小班底渐渐成熟起来,布老九这些新人也在被马三放他们结纳。 布老九虽说有些愚钝,可这天生神力着实不是乱盖的。 就拿昨天早晨来说,瞧见雨停了,横岭祁山的把手武堂,携其它大小附庸在观风口的流寇,进城给布老虎拜个早年。 这伙人都是桀骜之辈,近些天观风口跟青竹帮起了折腾,有的人起了点歪心思,想来布老虎这里讨些实惠。 当时正巧布老九没去丈母娘那边帮衬,布老虎索性让这小子露上一手硬功夫。 按照布老虎的意思,横岭那边抽出二十人跟布老九玩“拔河”。 当时正巧豆芽约布老九听戏,瞧瞧时候不早了,这小九儿愣却不傻。知道自己老哥让自己露一手力气震震底下人,他直接把婴儿手臂粗壮的铁链缠在腰身上,待横岭那边二十人用力,布老九爆喝一声,既然把二十人摔倒在地各个断胳膊扭腿狼狈一片。 当时布老九瞧布老虎在屋檐下面无表情,以为自己太过“敷衍”惹的老哥心里不痛快。掂量了几分,他冲到横岭之前叫嚣最凶的一位把手面前,将他拦腰熊抱起来往天空抛去。 那哥们也算倒了八辈子血霉,整个人感受了把离地三丈的腾云驾雾,等下了地整个人疯了似的乱嚎。好不容易嚎了半天功夫这哥们缓了缓喝完汤水压压惊,那会儿功夫布老九牵着小豆芽的手看戏回来,这哥们瞧得布老九,当场连个声响都没有,直接被吓晕了过去,就是晚上离开都是小弟扛着回去。 自此,布老九在观风口名号如日中天,深得马三放等人厚待。 至于卫泊,较之马三放等人他更得李江哲器重,现在除了偶尔处理驴庄的基本维持,他隔三差五就上观风口跟李江哲一起聆听仇老爷子教诲,渐渐也在观风口站稳了脚步。 在就是青蛇儿,这是个另类,凭借美艳的容貌,她在观风口还是相当受欢迎。 不过这妮子气质着实冰冷了些,不说成天板着一张俏脸,有时候被人瞧上几眼就差点剐了对方一对眼珠子。不过纵然这样,在崇尚实力,拼拳头的马贼圈子里,青蛇儿出手毒辣,动则要命,还是很快得到了一些支持。 转眼间到了响午,待丫鬟翠芬把饭菜端来隔壁院子,布老九饿极,上去就狼吞虎咽。 倒是布老虎左瞅又看,慢吞吞走过来道“小翠,丑娘了?” 平时送饭都是丑娘亲自过来,布老虎享受惯了衣来伸手,这徒然换了个人倒是有些不习惯。 这翠芬就是先前布老虎在高府柴房解救出来的那个女孩,连同的还有三个少妇如今都被遣送回家。那次刘群家里失火,按照布老虎的意思叶毛刻意引来报更的脚夫去衙门报案。 当时高县令第一时间发现事情不好,当机立断把藏于后院的“奶妈”放走,那些不堪凌辱自尽的少妇则连夜让赶来的李涛把尸体运到刘群家里。 翠芬当时出了高府,她举目无亲想着要回观风口,没想到正巧撞见去驴庄的布老虎跟丑娘,索性便进了布家充当丫鬟,也算给了自己一个归宿。 听得“老爷”问话,翠芬毕恭毕敬回道“小姐在房里帮夫人梳妆,所以让奴婢过来送饭。” 点点头,布老虎起了点兴趣,在他印象里丑娘爱打扮,以前没少惦记着抹脸的“白面儿”“腌菜”,却从未见她往脸上擦过。这次布老虎逮着了机会,二话不说朝自家院子走去,后头的青蛇儿见状,不动神色跟在后头。 卫泊瞧得有些迷糊喊道“青儿,你也不吃饭?” 淡淡丢了句“没胃口!”青蛇儿消失在院子里,卫泊回头接过翠芬递来的碗筷,刚往石桌上的饭菜瞅去,就见布老九张大嘴巴嚼嚼着鸡骨头满嘴流油,深吸了口气压住恶心,卫泊把手里碗筷还给翠芬,默默离开了院子,咱卫家大少果断自己给自己开“小灶”去了。 丑娘的房间很简单,一张床靠着窗户,旁边摆放着老旧的衣柜,中间有张桌子上面摆放着半成品的刺绣,唯一崭新的是床尾那个梳妆台。 此时丑娘端坐在椅子上,看着铜镜里倒映的自己摸样,在她身后,穿戴整整齐齐有点闺女样子的关小艺,正全神贯注给丑娘梳着头发。 “小艺,还是让我来吧,你忙了半天坐下歇歇吧。” “姐,我不累,你放心,这别的我不行,梳头发还是有点功底的,你看着啊,等你跟我哥成亲。这头发得从顶顺滑到尾,这样才能一辈子和睦,甜甜美美直到白头偕老。” 关小艺聊开了话,这嘴匣子就关不住。 丑娘因为打小受的苦比较多,这身子补不上来,头发自然比不过别人的黑亮顺滑,而是有些干枯乏黄。 本来就是个新手,注意力又不集中,关小艺讲着不着边际的话,手上的梳子遇到阻碍直接用力下拉,丑娘心善,纵然疼的眼角抽搐,脸上却总挂着和熙的笑容,坐着认真倾听的摸样。 砰! 房门被重重推开,布老虎兴高采烈冲进来就大声嚷嚷道“阿丑,阿丑,来,让我瞧瞧你脸上挂着腌菜的样子。” “哥...” 瞧见布老虎进来,关小艺有些胆怯的叫唤着。 丑娘如释重负的起身,把长发上梳子取下来,拉着关小艺的手来到了布老虎身边。 “阿,阿丑,你,你是阿丑?” 布老虎瞪圆了眼直勾勾望着眼前的可人儿,关小艺这时架不住心中惶恐,低着头想要离开,却被丑娘紧紧握着掌心。 .............. (ps;好大的雨啊,先前打雷的太厉害,抱歉上传晚了) 第一百四十六章;丑娘的心事 月有圆缺,方显动人。 丑娘不丑,相反,还可以说十分标致。 明眸皓齿,细柳叶眉,略施粉黛的丑娘,肤白胜雪,在打上淡淡的腮红,较之以前的纯净,更是多了分艳丽。 站在门槛,布老虎瞪大了眼,不敢置信的望着眼前脸带娇羞的可人儿。他目光顺着下移,今天丑娘换了身翠罗裙,这套衣饰穿在她身上,衬托出曼妙的身材,虽说略显消瘦,却让丑娘平添几分小家碧玉的清纯。 关小艺在附近忽闪忽闪这眼睫毛掩嘴偷笑,她是第一次看到布老虎目瞪口呆的摸样,丑娘此时也察觉到布老虎眼眸中不同往常神采,脸颊飞来两片红霞,含羞中,更多的是芳心窃喜。 “老,老虎...” 深吸了口气,丑娘壮起胆子微微抬起头,她有些紧张的想要用手掩盖左脸胎记,却被关小艺紧紧抓住了手。 瞧着布老虎一步步朝自己走来,丑娘呼吸渐渐加快,脑海更是一片浑噩。她多么希望能听到布老虎的赞扬,再一次感受他臂膀的温暖。 “阿,阿丑?” 耳边响起布老虎熟悉的声音,丑娘连忙低下头,含笑轻喃道“嗯!” 微抬眼角,丑娘看到惊疑的布老虎,他那张大脸正慢慢像自己靠近。在旁边的关小艺也察觉到了布老虎的异样,还小的她,在马贼窝里待了两三年又岂会不知道这个男人这个摸样代表了什么? 忙双眼掩面,关小艺像只偷笑的小猫退到梳妆台旁坐下,手缝微微张开,红着小脸,心跳加速看着布老虎来到丑娘面前低下头,朝伸出了大嘴。 脑海彻底成了团浆糊,丑娘感觉到布老虎浑厚的男人气息扑鼻而来,芳心如小鹿乱撞。紧紧捏着衣角,她闭上眼微微踮起脚尖,终于那湿湿的热气... 小脸忽然被舔了一下,丑娘闭着眼微微皱起眉头。 布老虎这时退开丑娘两步,咂巴嘴大大咧咧喊道“阿丑,你脸上抹的白面味道不错嘛,腌菜了?你把腌菜挂哪了?” 闭上眼的丑娘紧紧咬着下唇,因为用力,都显得有些发白。 或许吃上瘾了香喷喷的“白面儿”,布老虎舔舔嘴唇还想凑过脸,却被丑娘甩了一阵香风,落了个干净的背影。 搞不懂刚才还蛮“享受”的丑娘为啥耍起了性子,布老虎挠挠头,点头哈腰正待凑过去哄上几句。这时他看到梳妆台旁窃笑的关小艺,脸上微笑荡然无存,变得有些僵硬起来。 “哥...” 惊恐的站起身,关小艺手足无措的站那,布老虎瞧她胆怯的摸样,心中起了丝不忍,叹口气道“该干啥干啥,别在这杵着跟萝卜似的。” 一听这话,关小艺知道布老虎已经原谅了她,喜滋滋的小跑过去挽着丑娘的手臂,硬扯过来,关小艺昂着小脑袋得意道“哥,看看咱姐今天漂亮不?” 赞许的点点头,布老虎双手搭在丑娘羸弱的肩膀上笑道“阿丑,你今天真漂亮,晚上就穿这身,咱们去司徒府上赴宴。” 听到布老虎的夸赞,丑娘心中那点怨气顿时抛的九霄云外,喜滋滋的点点头,她忽然像是想起什么来了,诧异道“晚,晚上我们去哪吃饭?” 得意的竖起大拇指,布老虎眉飞色舞道“司徒府,前儿不就跟你说了嘛,那司徒遵义摆宴席,邀咱去吃年夜饭。” “司,司徒府,你,你不是说王叔请咱们全家的吗?”丑娘有些紧张道。 坐拥三十七家铺子,南北行货,富甲一方!司徒遵义的名号,在关城有着不下于知县大人的威望。特别是普通老百姓眼中,司徒府那是高高在上遥不可及的仙宫乐府,能得司徒遵义相交的无不是城里权贵。这等人,丑娘听到晚上要去他家做客,忽然感觉胸间传来股窒息,让她无端恐惧起来。 “呵呵,本来今晚的确是去王叔家里吃饭,不过那时候司徒府忽然派人送来请帖,所以王叔那边也就顺延到明天晚上了。”布老虎简单做了解释,到没发现丑娘小脸越发煞白起来。 她只是个小人物,要过饭,干过杂活,平日里接触的都是粗蛮的三姑六婶,勉强教过她些许礼节的是原来隔壁巷子的妓女翠玉。丑娘想到晚上要去司徒府赴宴,立马就联想到无数贵家小姐金枝玉叶也都在场,情不自禁的,她审度自身,发现自己好卑微,像她这种贫困家的苦孩子登不上大雅之堂。 在瞧布老虎得意的劲,丑娘心猛的揪了起来,或许这场宴席对她的大老虎很重要,她能忍受别人异样的眼光,可绝对不能让布老虎陪着委屈自己! “老虎,我身子有些不舒服,晚上可能去不了。要不...”丑娘忽然看到布老虎身后的青蛇儿,像抓住救命稻草般走过去抓住她的手臂道“让青儿陪你去吧,我,我就不去了。” 布老虎在外面算计人那是一摸一个准,可是在家里,又是面对丑娘,他很轻松,没有猜度,更没有试探。 瞧丑娘小脸煞白,布老虎还真以为她身体不舒服,顿时急手急脚贴额头嘘寒问暖。 待丑娘几次要求今晚司徒府赴宴让青蛇儿替她去,布老虎心中起了些遗憾,不过还是丑娘身子要紧,待抱她回床,也就同意了她的请求。 “我身子也不舒服,要去你去,别找我。” 站在门外的青蛇儿忽然丢下一句话,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还是女人最懂女人的心思,布老虎看不出丑娘的心事,有着切身体会的青蛇儿一瞧便知。 躺在床上的丑娘幽幽叹了口气,这时她又看向了梳妆台旁瞧热闹的关小艺。 小妮子也不是好糊弄的主,虽说她挺想去大户人家尝尝宴席的滋味,却也知道这是丑娘的一个心坎,该来的总要来,如果丑娘真的喜欢布老虎,这个坎不能逃避,只有自己迈过去。 “诶呦,哥,我差点忘了,秀才爹爹晚上让我给他看看老寒腿,我现在去备药了哈。” 习惯了关小艺的一惊一乍,布老虎摆摆手让她自个玩去。 丢了个鼓励的眼神给丑娘,关小艺像阵风似的溜个没影。 躺在床上,丑娘仿佛失了主心骨般紧张起来,可在她别过头,跟布老虎担忧的眼神相对凝视,忽然之间,她的心又平静了些许。 或许这个从小到大让她牵肠挂肚的男人,真的很需要自己吧。 丑娘心中默默的想着,渐渐的,她眼神迷离起来,就这样静静看着布老虎,看着.... .......... 夜晚,洋子翻身上了金顶儿马车,手拿马鞭抽了个轻响,玲儿脆脆,不急不缓从西河开拔,朝三里桥开去。 车厢里,在下午来城过年的张金莲精心打扮下,丑娘重新换了件绿萝裙,肩膀上披着白狐裘,落落大方中更显丝丝贵气。而在她的俏脸上,张金莲并未做过多的修饰,只是将细眉描宽些许不显得太过单薄羸弱,娇唇上在点缀几分胭脂红,看起来更加红润,少了几分水粉俗气,多了几分自然淡雅。 第一次坐马车,丑娘免不了有些新鲜感在里头,她时不时撩开门帘向外张望。可是在看到街上有人抛来艳羡的目光,她又急忙退回来,生怕被人看到。 布老虎一直坐在丑娘身边闭目养神,努力拿捏着贵气,来掩藏身上不经意流露出的煞气。 要说这司徒遵义对布老虎还是较为上心,他了解到这厮改头换面,以登州锦程钱庄打着幌子掩藏身份,更知道这小子个性张扬。于是大张旗鼓,派管家老钱奉上请帖,道的是布员外,请的是锦程少东家,着实满足了布老虎不少的虚荣心。 这从西河到东城司徒府,因为三里桥上不了马车,所以洋子兜了个大圈子,从夫子庙那边绕的过去。这样一来,原本不要半个时辰的路程硬生生拖到了一个时辰。 在这期间,丑娘淡了第一次坐马车的新鲜劲,想到接下来要去的地方,不免心中又起了紧张,开始有些坐立不安。 布老虎这会儿也瞧出了丑娘的紧张,撩开窗帘,他看了下周围环境,差不多在往前行二十步的距离转个弯就是司徒府,于是他给外面赶车的洋子打个招呼,金顶儿马车嘎嘎作响停了下来。 把帘子卷起,让车厢光亮些。 布老虎看着因为慌张垂下头的丑娘,轻轻捂住她放在小腹上的双手,冰冷,默默颤抖着。 “阿丑,不要怕,也不要紧张,他司徒遵义不是皇帝老子,更不是封疆藩王,他只是个做买卖的商人。”布老虎把丑娘轻轻揽在怀里低声安慰着,待感觉到怀里可人儿娇躯越发的颤抖起来,布老虎灵机一动,低伏在她耳边轻语道“阿丑,我跟你说件事,你千万不能跟别人说哦。” 丑娘抬起小脸,紧张兮兮的点点头。 布老虎煞有其事的挥挥手让洋子走开些,然后探出头左右张望,这才神秘道“你家老虎是开钱庄的,那司徒遵义是卖货的,我告诉你,这老小子年前从我手里借了好万贯银钱,这会儿年底明着是请咱吃饭,实际上是变着法子恳求咱们多宽容他几天。” “你说咱一追债的,能怕了一欠债的吗?” 丑娘瞪大了眼睛点点头柔声道“老虎,你借他这么银子,他,他不还怎么办?” 假意的叹了口气,布老虎无奈道“他要是不还,咱就得替他还,到时候,唉...” “不,不行,老虎,老虎,他欠你的钱凭什么能不还啊,他又不是还不起,不行,不行咱就去衙门告他!”丑娘拽紧了小拳头坚定道。 布老虎瞧她不在紧张,心中暗喜,脸上却装的愁云密布道“他跟高驴子相交莫逆,在这地头上,我的话不好使啊。” “那,那怎么办啊。”丑娘凄凄哀哀道。 看看功夫已经有了些许火候,布老虎轻轻拍着丑娘肩膀笑道“那就得看你的了!” “我?”丑娘有些疑惑起来。 布老虎道“你现在就是我布老虎的正房夫人,我把你带来就是让司徒老儿看看,咱是拖家带口逼债来的!你如果摆出强硬姿态,那司徒老儿自然不好抹了脸面,你如果像个小媳妇担惊受怕的,那司徒老儿以为震住了咱一家子,到时候,唉,我这五年的辛苦的打拼全白忙活了。” 丑娘在听到布老虎那句正房夫人这脑子又僵硬了起来,后来又怕布老虎真替别人还上一大笔钱,丑娘心中仅存的一点恐惧烟消云散。布老虎瞧着挺直身子的丑娘充满“斗志”,心怀畅慰,高呼着洋子赶车,咱布员外开始了今晚的“讨债”之旅。 .......... 作为城里首富,司徒遵义每年年底都会邀请豪贾来府中做客。 待金顶儿马车开到司徒府门前,周围已经是车水马龙,偌大的司徒府,张灯结彩,门口作为迎接的是白马王志跟赵有义。这两人都认得布老虎的座驾,特别是王志,这金顶儿马车跟他还算有场渊源。 布老虎率先下的马车,等扶着丑娘下来,望着周围热闹一片,不可避免的丑娘心中又起了些许情绪。不过好在有布老虎之前的那番言论,知道此行事关重大,丑娘还是压着心中的恐慌,虽然脸上略带些僵硬,总是要比低头不敢见人要好的许多。 “大老虎!” “王哥,赵哥!” 要说布老虎在白马帮还是有着几个熟人,见着了迎客的王志跟赵有义,双方尽皆快步相迎,拱手起着招呼。 “我说大老虎啊,你这人就爱拖拉,瞧瞧都什么时候了,怎么着,还得咱身为老哥哥的去请啊。” 赵有义锤了下布老虎胸膛打趣笑道。 他跟布老虎关系密切,这种玩笑开开反而能增加亲近,王志也是个玲珑人,瞧着布老虎身后盛装的丑娘,上下打量番,笑道“大老虎,怎么着,还不跟哥几个介绍介绍弟妹?” “哈哈,当然,当然,这位是阿...”布老虎傍着丑娘肩膀正待介绍,丑娘忙截口道“布婵娟!” 王志跟赵有义望着摸样严肃的丑娘相视一眼,哈哈大笑道“弟妹好,呵呵,呵呵。” 布老虎瞧出了两人有些尴尬,在看看板着脸的丑娘,忽然觉得自己先前把话说得有些过了。不过这时候可不能解释,于是他忙道“两位哥哥,咱老爷们身子骨扎实在这寒天冻地里不打紧,咱这老婆可是千辛万苦讨来的,可不能冻坏了啊。” 一拍额头,王志笑着摆手恭迎,布老虎朝丑娘笑笑,两人便进了司徒府大门。 这司徒府果然气派,恢弘大气,今儿司徒遵义宴请更是宾客满堂。 自前院子,打顶挂着红灯笼露天就摆了八桌酒席,上面坐着全都是城里家有余粮的小户。 这些人大部分搞不清布老虎来头,但是看到王志、赵有义亲自作伴,于是纷纷起身打着招呼。 而在厅里,踏过门槛,里面灯火通明,布置的金碧辉煌。 堂中,有张大席可围坐二十余人,布老虎携丑娘进去,桌旁已经坐满了宾客,只有一身白袍的司徒遵义左手边,空着两个座位显然是留给布老虎跟丑娘的。 “布兄弟!” 司徒遵义身为主人家,在布老虎登门那刻起身摆迎。 这时周围所座富贾员外夫人齐齐起身,站在布老虎身边的丑娘只是微微看了席上就座的几人,发现那些都是城里有名的大老爷富商,心中咯噔一声,在次忐忑了起来。 “司徒老哥,大老虎来晚了切勿怪罪啊!” 别看布老虎差了司徒遵义一辈人,自打梅雪宴那次两人碰了个面,这打起交道来别提多顺溜。 一口一个“亲老弟”,在来一声“好老哥”,司徒遵义抓着布老虎的手臂,把他按在自己下首,不知道的人以为他们感情极铁,而知道两人底细的,心中却在琢磨莫不是观风口跟白马帮结盟,从而又联想到外界传言的天北崖帮助青竹帮打压观风口。“老周,你看布员外都来了,还不快跟我介绍介绍。” 席上一位富态的商人推推身边坐着的憨厚商人急切道。 布老虎侧过头望了眼,那憨厚商人他倒是认得,茶商周建,叶毛的舅父,如今在关城里头混的颇为顺意,这里头大半都有叶毛代表观风口的影子在活动。 而周建旁边的那个富态男子,这人留着一对八字胡,笑起来颇为实诚,瞧见布老虎望向他,赶紧起身点头哈腰打着拱手。 “周叔,这进城有段时间没来拜访全赖诸事缠身,等忙完这段日子,老虎当亲自登门造访。” 茶商周建是叶毛的舅父,听那小子说,他这舅父对他还行,所以布老虎怎么着也得给上几分面子。 在周建旁边坐着的是个胖胖的中年妇女,这女人穿金戴银一身珠光宝气,显然就是周建的夫人周氏。 这周氏见布老虎对他家男人“恭敬”的很,又瞧得司徒遵义对布老虎客气,情不自禁挺直了腰板鼻孔呵气,倒是跟他男人拘谨的摸样形成鲜然的对比。 第一百四十七章;手汤 在身边八字胡男人连番催促下,周建无法,只好硬着头皮起身笑着介绍到“当,不,是布员外,这是我的一个好朋友,张康,张老板。” 那张康要比周建少得些许拘谨,满脸笑容的起身抱拳道“布员外,在下张康,经营的是米铺买卖,早闻金诚钱庄少东家英姿勃发,年轻有为,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久仰,久仰。” 布老虎座于席上嘴角高扬,点点头算是打了个照面。 这满堂宾客非富即贵,都是关城上流人士,可在布老虎眼中他们就是群剥了皮的羊羔,这站的位置不同,态度自然也就随意了许多。 张康或许是诚心结交布老虎,对他这番举动丝毫不显愠怒,反而邀请身边一位风韵犹存的妇人起身,介绍道“这是内人丁氏!” 这个时代介绍家眷给外人认识,除非关系极为亲近,那丁氏今天略作打扮也是艳丽非凡,较之附近的珠光宝气的周氏,她更多了几份雍容华贵,显然有着良好的家世环境。 缓缓下拜行礼,丁氏轻声笑道“张家丁氏见过布员外!” “哈哈,嫂子请坐,嫂子请坐。”布老虎的性子是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张家夫妇如此上道,这是给了他极大的面子,布老虎自然不能端着架子。 待张氏夫妇坐定,这周氏心里有了些不快,这女人善妒,喜欢各方面做着比较。 周氏无论样貌、气质都比不过张氏,原想着她家男人有求于自家男人引荐还得了几分脾性,此时见丁氏露了把脸,于是想着法子扳回一成,便大大咧咧道“大老虎啊,前些天儿你从山上摘的那些青果着实不错,什么时候在多弄些,我家老周啊,就喜欢吃这口。” 对于叶毛唯一的亲眷,布老虎还是存着几分心意,所以之前青口子峰几颗枇杷树成熟后,就以他的名义让叶毛给周建家里送了些许。这都是年前时候的事,没想到周氏现在拿来一说,丑娘有些疑惑的张望起来,连带着布老虎脸色也太好看。 正在布老虎拿捏着怎么回话,还是那丁氏瞧出几分端倪,浅浅笑道“周家姐姐喜欢吃青果早说啊,老张乡里的几个亲戚家正好有几颗枇杷树,等过春了,一定让姐姐吃个新鲜。” 有了丁氏的解围,布老虎暗松了口气,这时他看到身边丑娘抛来的目光,不禁又深感头疼起来。 就在前几天下雨,布老虎难得没有外出于是跟丑娘讲讲话,当问及这五年来是怎么闯荡的。布老虎是个张扬的性子,这话脱口便没了个边际,于是胡吹乱扯,把这五年在登州城如何跟其它商号斗智斗勇一一道了出来。 而当丑娘问及这些年为什么没有回家,布老虎只是推辞杂事缠身,将其敷衍过去。没想到周氏那番话却是打在布老虎软肋上,让他先前那段话起了些许破绽。 要知道青果树因为生存环境的原因,在登州城是无法生养的,只有关城附近的山头可以栽种,这事别人或许不知道,丑娘几年前却卖过青果来给家里添置些柴米。 好在丑娘对布老虎是盲目的信从,这会儿正过身默默低垂下头。 布老虎心里想着以后如何解释,这时候管家老钱在司徒遵义耳边轻语,待得到示意,屏风后的侍女开始端着银盘把酒菜送了上来。 “老弟,今儿你来的晚,你说这酒当不当罚上几杯?” 接过丫鬟递来的酒壶,司徒遵义笑着给布老虎满上一杯。 无二话,布老虎举杯满饮亮了底,顿时博来一阵讨好的奉承。 又给布老虎添满酒,司徒遵义端起酒杯轻轻跟他碰了一杯,若有所指道“老弟啊,听说你从南边接了些生意,这北边瞧最近气候估摸着有场大水,你可得衬量些来啊。” 司徒遵义话里有话,布老虎如何听不出来? 环顾四周,布老虎瞧席上宾客尽皆屏息凝神,想来也猜出了道道。 抿嘴打笑,布老虎把玩着空酒杯眯眼道“我这锦程钱庄算不上了不得的买卖,总归也是老字号,老天爷百年的功夫玩不死,今遭耍来一场大水想要淹咱招牌。”重重把酒杯按在桌上,布老虎眼眸杀机迸发道“那也得看它有没有这个本事!” “好,布员外好魄力,与人斗其乐无穷,与天斗其乐无穷,单凭布员外这句话,当浮一大白!”张康起身举酒满饮,周建这时也不能落了下风,他跟观风口早已是同绳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待张康亮杯底,他举杯道“老虎,好样的!”同时也满饮了杯中酒。 仿佛今朝宴请不过就是为了听布老虎“表态”,司徒遵义跟布老虎又碰了一记满饮,借口有事,便退了席,由白马威名的镖头王猛代他陪客。 此时桌上已经摆好了佳肴,要说这司徒遵义请客还真不含糊,偌大的饭桌上菜系囊括天南地北飞鸟走兽,每一个菜式皆是精心调制,色香味俱全,令人垂涎欲滴。 当酒菜摆好,这时从屏风后鱼贯而出几名侍女,端上玉碗盛满热气腾腾的汤汁,摆放在众人面前。 这汤汁颜色细白,闻起来有淡淡树奶甜香,王猛是代司徒遵义入席,他摆手让众客随意,入席的男宾相互推让,只有那周氏或许忍不住手上冰寒,急切切抖擞袖子,把手伸进玉碗中轻轻擦拭。 滋滋... 席上忽然传来吸汲声,在看丑娘端着玉碗正小口喝着汤汁,她放下碗,满脸茫然看着左右投射而来的眼神,越发诧异了起来。 “老,老虎...” 轻轻在桌下扯了扯布老虎衣角,丑娘感觉自己好像犯了什么忌讳。 那周氏用汤汁洗完手,用丝绢擦干掩嘴笑道“布家妹妹,这手汤,呵呵,可不是用来喝的,而是暖手的。” 关城酷寒,随着近几年迁移来了大批居民,有的外来人受不了寒气手脚均有冻伤。后来他们发现树奶烧煮之后用来泡手,可以起到疏血活脉的功效,于是每到冬季有钱的人家都会以此养身。而家境富裕的更是把此等做法沿袭成风俗,又把经树奶调制的汤汁换名叫做了“手汤”。 丑娘也曾听过手汤却没见过,她打小受苦节约惯了,手脚冻伤只是用力挤压达到舒缓的作用,还真不知道这味美闻香的汤汁只是用来泡手。 瞧得周围人齐刷刷望向自己,丑娘脸颊顿时羞红了低垂下来,放在布老虎大腿上的小手无力的滑落下去。她忽然间感觉自己眼前一片灰暗,脑海中净是别人嘲弄的眼神,深深的自卑,让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永远,永远也不要出来。 结实的臂弯轻轻搭在了自己的肩膀上,丑娘颤抖着身子想要挣脱,可这臂弯就像铁汁浇筑的堡垒,给着她无法抵御的温暖。 偷偷的抬起眼,丑娘眼中的布老虎满脸微笑从容,他端起面前的手汤轻轻吹了吹热气慢慢饮下。 一时间,丑娘内心被股暖流滋润着,她感觉时间.....仿佛就停顿在这个片刻。 对比外面露天席传来的幺三喝五,厅里气氛随着布老虎意犹未尽放下玉碗开始凝固。 这时候米商张康不动声色举起手汤,大口咕噜噜喝进了肚子里,在他身边丁氏面色如常,用小勺轻轻舀起低头喝了起来。 很快的茶商周建也端起了玉碗,他旁边周氏正要出声,反被狠狠瞪了眼。 有了两家带头,其它席上宾客纷纷举起玉碗喝了起来。 那周氏犹豫看着泡了手的手汤,死死的咬着下唇,终于,她明白了件事。 她周家是依附观风口才有如今规模,丑娘是观风口夫人,做下人的逆了主子的威风...狠狠一闭眼,周氏带着满肚子委屈,把一碗手汤给喝的干干净净。 “呵呵,大老虎,尝尝菜,别光顾着喝汤,尝尝菜。” 王猛有些好笑那些富商附和的摸样,这汉子猛的转头,见布老虎眯眼正看着他那晚纹丝不动的手汤。顿时王猛脸上的笑容凝固了起来,无可奈何,他把那碗手汤端起十分豪气当着丑娘的面满饮。 (还有一更,求收藏!!!求票票!!!) 第一百四十八章;回寨 鞭炮声声除岁末,在一连串爆竹声中,身为马贼的布老虎如愿以偿跟秀才老爹还有丑娘团聚,过了一个除夕佳节。 第二天大年初一,布老虎家里的院子都快踏破了门槛。 自横岭那边来的各家代表,城里一些有头有脸的富商,迎来送往,布老虎累的着实不轻。 等在城里过了三天,正月初四,算算时候布老虎得回马寨主持些事项。 不说小马庄那些德高望重的乡民等着慰问,山上的仇老爷子那是得去磕头请安的。再者,别看大过年挨家挨户喜庆灯笼高挂,观风口的事情还不少。 就拿横岭那边招人嫌的青竹帮江胖子来说,你拍他,他滑的跟泥鳅似的。你不拍他,他在你眼睛头上杵着,总能变着法子让你难受!好不容易找个机会逼得他无处藏身,这泥鳅猛的变成恶蛟张开獠牙。现在李江哲在马寨管事,这小子实在被江胖子恶心的不行,有时候就会拿个草人扎扎,恨不得老天爷开恩,一道天雷地火直接劈了青竹林才痛快。 正月初四,大清早架不住李江哲派来的五股人马催促,布老虎跟秀才老爹打个招呼,又把马贼郎子三个人放在城里,轻装上阵,就朝城外骑马驶去。 一队马车摇摇晃晃出了城门,布老虎有段时间没骑马,瞧了眼后头的金顶儿马车,还是感觉自己这马鞍坐着踏实。 马三放这伙人在城里小了几天,渐渐也养出一身肥膘,不过他们天生就是干刀口舔血的买卖,出了城,马背上立身,放着空旷的天地高声亮嗓,这满肚子野性放了开,就像一头头嗷嗷叫的野狼崽子。 等马队不急不缓过了十里亭到了高土坡,这等于说回观风口绕了大半路程,却是布老虎执意要来。 高土坡遍地黄土,多丘壑、洼地,地势十分险要,却是磨砺马上功夫的好地头。 布老虎勒缰停马,望着那苍茫天地举鞭遥指道“知道老子为什么带你们来这里吗?” 在他身后是马三放、陈丧狗等一些老人总计二十多名,他们摇头不知所以,布老虎忽然猛喝道“丧狗子,给老子亮旗!” 陈丧狗现在的身份是把式,这亮旗的活儿早就教了出来,在他附近,马贼洋子身躯一震,从马腹上拿出红眼怒豹子旗展开。 高土坡多风,豹子旗迎风抖擞,望着鲜红的豹子头狰狞毕现,观风口马贼皆收敛了脸上玩笑,肃穆正眉,杀气腾腾! 扬鞭策马,布老虎身如狂风突过洋子身边,把他手上豹子旗夺来高举道“观风口红眼怒豹子旗!” “杀!杀!杀!” 马三放等二十多名马贼举刀过顶,放声大吼。 横旗摇举,布老虎单手掌旗,一马当先,如离弦飞箭,马蹄狂乱朝前奔袭。 这时候马三放跟陈丧狗对视一眼仿佛有了丝明悟,两人亮嗓策马,双骑紧跟而上,随后莫桑槐、钟轮一线排开,成锥形,二十余骑,扬起尘土飞雪,在高土坡扬蹄怒奔。 “观风口!” “杀!杀!杀!” “观风口!” “杀!杀!杀!” ... 一声声杀字如雷,震慑寰宇,布老虎单臂掌豹子旗,胯下骏马如龙,人如虎豹。在他身后,马三放、陈丧狗、莫桑槐,这些都是观风口铁打的悍将,他们经过鲜血洗礼,从死人尸体中爬起,行走在杀伐之中。二十余骑,在豹子旗的信仰下,气势恢宏,不亚于百骑策奔,似飞蝗袭天! 原地停驻的金顶儿马车车帘子高高撩起,里面坐着三人正是丑娘、关小艺还有青蛇儿。 望着远方野性十足策马扬鞭的布老虎,在看他身后誓死追随的马三放等人,丑娘双手紧紧捂住心口,俏脸上多了几分忧虑。 就在司徒府宴请的那晚,待散席之后,布老虎就把身份告知了丑娘。 丑娘很惊讶布老虎的真实身份,却并未有什么想法,在她所认知当中,布老虎的性格并不属于穷凶极恶,就算是马贼,他也只会是个有良心的马贼。就这样,丑娘很简单的接受了布老虎是个马贼的事实,而在今天回观风口,也是她自己要求的,想要去布老虎生活了五年的地方看看。 仿佛看出了丑娘的心事,关小艺轻轻在她耳边安慰道“姐,咱哥是马贼不假,却极有道义,从观风口走过的穷苦老百姓,我敢跟你打包票,咱哥从来没为难过,你放心,不要怕。” 轻轻的点点头,丑娘压低眼角沉默不语,关小艺无奈叹口气,她知道这心结还得丑娘自己解开,于是便把眼神看向了身边的青蛇儿。 对于青蛇儿,关小艺谈不上喜欢也提不上厌恶,对于这个冷冰冰跟自己同岁的女孩,关小艺也曾想过结交,可对方拒人千里的气质,让她有种面对“冰山”般的哑然。 原本抱着看热闹的眼神想象着青蛇儿震惊的表情,可在关小艺凝视了她好久,终于败下阵沮丧起来。 这是个“怪胎”! 关小艺不知道青蛇儿的底细,在看到她望着布老虎背影流露出来的炙热,直接给她定了性。 ..... 带着旗下悍勇在高土坡飙马,等布老虎意犹未尽的带着马三放他们,赶着马车上观风口,今儿一幕在有心人的运作下悄悄传遍整个道上。 响午之前,布老虎等人从跑马道进了观风口马寨。 对于神秘的马贼,马车上的丑娘跟青蛇儿充满太多的好奇。 两人透着车窗缝想要朝外看上几眼,关小艺是个大大咧咧的性子,早就听到马寨门口熙攘的杂吵声,她伸手抓住丑娘跟青蛇儿的手臂便跳下了马车。 当家的带压寨夫人上山! 在叶毛的可以传播下,今天观风口家家户户老人小孩穿着新衣,来外头张罗结彩迎接着。 丑娘怯生生被关小艺牵着手下了马车,当抬头看到黑压压的人朝他抛来好奇的眼光,顿时紧张了起来。不过很快,丑娘发现自己并不害怕,因为那些传言中恶贯满盈的马贼,并不是凶神恶煞,相反,他里面还有许多咬指头挺肚子的小娃娃,一副娇憨的摸样,倒让丑娘怀疑是到了某个乡村。 “好标致的女娃啊,大老虎能娶到这么漂亮的媳妇真厉害。” “娃子,你叫啥?中午就在大娘家里吃饭中不?大娘做的荷叶鸡,滋滋,老虎每次都能吃一桶饭勒。” 不用人介绍,站在布老虎身边柔弱的像根小草的丑娘,很快被确定成了观风口的第一夫人。 没有刻意的营造氛围,对布老虎崇拜的居民热情的拉着丑娘的手嘘寒问暖。 看着人群中手足无措的丑娘,布老虎在附近乐呵呵笑着,这时贼溜溜的叶毛忽然走了过来,神秘兮兮道“哥,老爷子让你去一趟。” “哦?”布老虎轻咦一声接着问道“老爷子还交待了什么?” 指指人群中的丑娘,叶毛道“老爷子让你带着丑娘一起去!” 皱皱眉,布老虎有些疑惑起来,仇老爷子那边他肯定是要带着丑娘一起去的,可老爷子在他进寨后就通传,这就有点奇怪了.... 第一百四十九章;灵牌 “阿丑你尽管放心,老爷子和蔼可亲,绝不会为难你的。” 仇老爷子的庄园在后山临近青口子峰,布老虎牵着丑娘小手过来,这里景致不错,可惜两人均没有游赏的心思。 “老,老虎,我还是不进去了吧。我胆子小,害怕一会说错话,给你丢脸。”低着头,丑娘怯生生道。 其实有可能的话,布老虎也不想勉强丑娘。可是既然仇老爷子发话了,而且指名要丑娘过来,就是布老虎也没有办法推辞。 安慰了许久,两人磨磨蹭蹭最终还是来到了老爷子的小院。 此时一身锦服华衣的李江哲正负手在门外恭候,见到两人过来,他忙喊道“当家的,老爷子刚刚发话,让夫人自己进去。” “什么意思?”布老虎皱眉问道。 李江哲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丑娘抿着小嘴乞求的望着布老虎。 虽然布老虎也是疑惑不解,还是微笑的示意她没事道“阿丑,我在门外等你,放心,老爷子是我恩师,待我如子,他想要见你,定是不会为难你的。” 仿佛察觉到布老虎的为难,丑娘默默的点头,拘谨着脚步进了院子。 望着丑娘的背影,布老虎很想陪着她进去,李江哲在附近微笑道“当家的,老爷子要见夫人我看不是什么坏事,你就不要担心了。” 点点头,布老虎也知道担心是多余的,看了眼李江哲道“青竹帮那边如何?” 深吸了口气,李江哲仰面让冷风打在他脸上多些清醒,整理好思绪,他才道“很不乐观!现在底下人已经确定,暗中帮助青竹帮的正是天北崖。” 对于天北崖的态度一直是布老虎不愿意面对的坎,他沉默不语,李江哲幽幽的继续道“这几天跑马道经常有些异动,而且昨天晚上麦场悬崖那边有人偷摸了上来。” 猛抬眼角,布老虎杀机迸起道“人可抓住了?” 摇摇头李江哲道“那伙人好像十分了解咱们观风口的地形,发现自己暴露后,直接钻进后山,从树林小道逃跑了。” “后山树林小道直通小马庄,那里很难走啊,没老手带路会死不少人的。”布老虎陷入了沉思,李江哲又道“我担心观风口有内鬼,现在正让叶毛秘密调查,其中嫌疑最大的已经被查了出来!” “哦?”布老虎环顾四周,李江哲俯身在他耳边轻语了一个名字,摇摇头,布老虎道“让猫儿算了,别的我不敢保证,咱观风口决计是出不了内应的。” “可是...”李江哲还要在说,布老虎摆手打住道“潜伏进来的人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是天北崖左山雕的杀手锏狮王卫!当初老子借天北崖的帮助震慑大黑天,狮王卫曾在费猴子的带领下埋伏在乱石道附近。从那里上来就是麦场,顺着走直接就到了后山青口子峰,以狮王卫的身手,这点山林子老路难不倒他们。” 布老虎早就知道天北崖左山雕难缠,当初借人帮他收复观风口,狮王卫在布老虎的安排下留守乱石道打援。从现在的情况来看,左山雕当时定埋下了后手,现在派人入观风口打探虚实,看来所图不小啊。 对于那晚布老虎逆袭,李江哲只能算个过客,天北崖那边的虚实他知道的不是很详尽,但也不妨碍他猜出左山雕的野心。 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对反的忧虑,良久还是布老虎叹道“看来天北崖,我还非得走上一遭了。” 点点头,李江哲赞成道“只要能让天北崖不掺和到里头来,青竹帮就是可有可无,当家的,咱们观风口现在什么都不缺,就缺时间啊。” 之前的观风口并非铁打一块,布老虎、大黑天各顶半边江山,现在合拢一处总需要些时日来消化。在者,传统的靠拦路劫道总不是个长久之计,随着大明朝国运昌盛,四方边境战事皆有缓和,朝廷大军收拢各个府城,对以往那些流寇进行了灭顶打击。 关城因为地势偏僻,远离中枢,所以现在还未起什么风声。可是现如今七家马寨,除去行踪隐秘极端神秘的射口寨,其它六家马寨有识之士皆做了长久之计。 例如天北崖,他们地盘大,人手多,以耕种务农为主,凭借左山雕的威望,高县令不敢征税,完全可以自给自足还有富余。其次就是白马帮,司徒遵义本就是以商入贼,近几年白马帮更是鲜有杀伐再起,靠着白马威名行走八方,立镖局南北通货,隐隐已成规模。 至于其他的台子口、青竹帮、黑山寨,他们现在也鲜有刀兵干戈,除了小股商贩,碰到大型商会走南北上,都会联合一起出动,为的就是分担身上的杀戮,以免朝廷哪天下了决心围剿,也好不做那出头鸟。 倒是观风口,以前雷豹在世,完全靠的就是个人魄力威慑横岭,打食绑架,黑吃黑,反正那时候观风口人少,光脚不怕穿鞋的。朝廷来人,斗的过就打,打不过就藏,藏不过就逃,逍遥是逍遥,总不是个长久之计。 是故布老虎当家做主,有了偌大的基业,他决定效仿天北崖在小马庄开耕种田,满足寨里老少用度。 一来顺应时势,二来也算明哲保身。 所以在这个节骨眼,如果只是跟青竹帮打擂台,观风口不怕!甚至可以说,布老虎巴不得用青竹帮来磨砺下观风口的血性。而加入了一个天北崖,真要是放手一搏观风口也不惧,可伤及元气,还要面对四方觊觎的猛兽,布老虎不得不为追随他的兄弟们考虑下前程。 在李江哲的陪伴下,布老虎望着苍茫的天空,行走在白雪皑皑的小道上,他的思绪飘的很远,他在为自己,还有那些追随的兄弟们考虑,他的路比谁都要艰难,同时也比谁都走的更加遥远... 怀着忐忑,丑娘进了院子,发现屋檐下有张凉椅铺垫了厚厚的毛毯,上面有位神情安详的老人,抱着暖炉,正在小憩。 凉椅旁有张茶几,上面架着火炉正在烧沸着开水。 水壶旁有个大瓷碗,里面摆放着几个黄颜色的糙米窝窝,丑娘怯怯的走过去伸手摸摸。发现三个窝窝冰凉坚硬,想了想,她环顾四周,见院子右边菜园子旁是个厨房,把大瓷碗端起来走了进去。 约莫过了半柱香的时间,系着围裙走出来的丑娘端着两碟小菜放在茶几上,又把烧开的热水给触手冰凉的玉瓷儿壶烫热,添上新茶,泡好放在了原地。 等差不多过了盏茶时间,厨房传来嘟嘟的热气声,丑娘小跑回去,等她用大瓷碗盛着五个颜色淡黄的糙米窝窝出来,凉椅上的仇老爷子正捧着玉瓷儿壶笑眯眯望着她。 “您,您是老爷子吧,我,我叫布婵娟,老虎他们都喊我丑娘,阿,阿丑给您磕头请安了。”惊慌失措的丑娘忙放下手里瓷碗,也不顾脚下雪泥,跪下身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 坐凉椅上的仇老爷子拂拂长须,面含微笑道“孩子起来吧,天儿凉,地下寒,这磕头,要磕也得大老虎来磕。” 丑娘乖巧的起身,来之前布老虎曾交代过,老爷子说什么做什么,这样保准犯不上事。 看到丑娘就在寒风下怯怯的站着,仇老爷子心疼的招招手,等她走近,把怀中暖炉交给丑娘捧着,仇老爷子接过她手里的瓷碗,闻闻热气腾腾的糙米窝窝,笑道“孩子啊,你可能不知道,这糙米窝窝啊,老夫可是馋了整整六年啊。” 见仇老爷子用根筷子插起个窝窝,躺椅子上惬意的小口嚼嚼着,丑娘忍不住柔声道“老爷子,窝窝不是什么稀罕东西,您想吃,可以让老虎给你做啊,这窝窝还是他教给我做的了。” 摇摇头,仇老爷子笑道“这人不同,心就不同,心不同,做出来的味,也就不同。” 笑颜看着满脸纳闷的丑娘,仇老爷子放下窝窝擦擦手,捧着玉瓷儿壶继续道“闺女啊,当初老夫承你一个窝窝的情分,这转眼就是六年啊,六年啊。” 仇老爷子躺在摇椅上开始喃喃自语,丑娘有些茫然的侍立在旁,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良久,仇老爷子仿佛从思绪中回过神,锤锤肩膀笑道“闺女,来,替我松松肩。” 丑娘身子一震,忙来到仇老爷子身后认真的给他按着肩膀。 从下至上,仇老爷子淡淡的瞥了眼丑娘左脸发梢掩盖下的月牙胎记,嘴角扬起浅浅的微笑。不经意间,他回想到那个风雪连天的郊外,无碑坟头旁。他孤苦伶仃凝视着风霜,饥寒交迫,意识渐渐薄弱那刹,有个脸上长着月牙儿胎记的小女孩细心的给他热水暖身,而当时吃到的了一个冰凉的糙米窝窝,却像甘甜的汤汁般,让他重新焕发了对生的渴望。 “十一娘...这些年,你还好吗?” ........ 等丑娘出了院子轻手轻脚把门关上,不远处大树下,布老虎蹲在地上啃着红薯向她招手。 像春天绽放的百花,丑娘脸上浮起美丽的笑容小步走去,轻轻喊道“老虎!” “咯,阿丑,这个红薯给你,他娘的,猫儿那小子太不厚道了。我让他把烤好的红薯分我一个,这小子挑了个最小的给我,我说还得给咱家阿丑稍一个,立马挑了个最大的塞了过来。” 满腹牢骚的布老虎把手上红薯擦干,揽着低头含笑的丑娘朝聚义厅走去。 瞧了眼开心吃着红薯的丑娘,布老虎又好奇道“阿丑,老爷子把你叫进去都说了啥?” 用手指捻了块红薯亲昵的塞进布老虎嘴里,丑娘把进院子里后的事详细的给他说了一遍。 布老虎沉思了片刻,皱眉道“六年前?糙米窝窝?阿丑,你六年前就认识老爷子了?” 摇摇头,丑娘细声道“没呀,我今天是第一次见老爷子的。” “那就奇怪了啊。”布老虎自言自语了会,忽然,他记起来一件事。 从他上观风口起,貌似仇老爷子对他有种莫名的钟爱。 先开始布老虎还觉得奇怪,后来等他站稳了脚步,只当仇老爷子慧眼识珠。现在想想,布老虎低下头深深凝视着怀里小口吃着红薯的丑娘,他脑海中猛的有了丝明悟。 “老虎,你这样望着我干什么?” “呵呵,我家阿丑是个宝贝,我当然要多瞅瞅。” 丑娘羞红着小脸,甜蜜的把头依靠在布老虎胸膛上,两人默默行走在风雪中,相偎相依。 夜晚,布老虎一手提着老酒,一手拿着油纸包好的烧鸡从热闹的聚义厅中偷溜了出来。 来到麦场,拐角前行三十步有个篱笆院子,里面灯火通明,布老虎正待敲门,忽然间从房里传来男女吵架声。 从窗户上的影子看到一男一女好像正争夺着什么,猛的,一个暴怒的男声响起,布老虎听到屋子里有锅碗瓢盆摔破声,忙推开院子们,亮声喊道“大力哥,嫂子,大老虎来看你们了。” 屋子里面传来急躁翻箱倒柜声,布老虎站在屋外有些诧异,扣了几声门响,没想到你们闹腾声更加剧烈起来。想了想,布老虎喊道“大力哥,咱大老爷们不带打媳妇的哈。”说完,布老虎用肩膀撞开虚掩的房门,就瞧见屋里面床上,暴怒的大力用膝盖死死顶着自己媳妇脑袋,而在地上,有块灵牌,正摔成了两半。 瞧见布老虎进了门,大力惊的呆滞在床上,他压在底下的媳妇刘惠一个激灵爬起身,扑倒在地上把那灵牌抱在怀里蜷缩在床脚瑟瑟发抖。 虽然只是匆匆一瞥,布老虎还是看见灵牌上面所供奉的人名。 大黑天! 布老虎曾经的死对头! 自打那晚布老虎夺马寨,田香自尽,大黑天身死。对于两人的尸体,布老虎处置起来颇为麻烦,索性便让人将其火葬,骨灰从青口子峰悬崖洒下,也算让他们死后免了小马庄乡民的侵扰。 之后布老虎虽未下令,寨里人仿若有默契般,把关于两人种种皆打入了禁忌范畴。 这一刻布老虎望着屋里大力夫妇,心中升起一丝明悟,知道了他们为何起了争执。 “当家的,呵,呵呵,当家的来了,来,来坐,快坐。” 大力用脚把地上摔碎的碗筷踢开,擦干一张椅子,让布老虎坐下。 这时候大力他媳妇刘惠还抱着侥幸,把灵牌裹在棉衣想着溜出门外。 不过布老虎既然发现了,也没准备就此作罢,他坐上了椅子,轻唤道“嫂子,把灵牌给我吧。” 一只脚踏在门槛外的刘惠吓得一个哆嗦,身子直接瘫软在了地上。 大力脸色也是煞白,双腿打颤,看样子是要跪了下来。 桌上的烛火照耀着布老虎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默默坐在那里,看着两口子究竟是个什么样的态度。 约莫两三息的功夫,刘惠仿佛得了魔怔般起身就朝门外跑。 布老虎心中一惊,炸起了身子狂吼道“大力,快,阻止她,她要跳井!” 先前还呆滞的大力像踩了尾巴的猫咪急跳起来一步三窜飞出了门外,等布老虎急匆匆到了门槛,果然刘惠抱着灵牌趴在井口,大力正死命抓着她的腰,急红脸,破口大骂。 “嫂子,有话好好说,大老虎过来是请大力哥喝酒,不是来兴师问罪的!” 布老虎的话在观风口向来一言九鼎不容任何人质疑,刘惠情绪慢慢松弛下来,大力把她敲晕了抗肩上直接送回房。布老虎瞧到井口边从刘惠怀里掉下来的灵牌,走过去捡了起来,两块合一,上面刻着“门人大黑天”几个字样。 若有所思,他拿着灵牌进了屋,把带来的酒肉打开,片刻功夫,心怀忐忑的大力从隔壁房走了过来,满脸的惶恐,站在桌旁茫然失措。 “坐!” 布老虎扣了扣桌子,大力牙一咬,屁股挨着半边椅子,默默垂下了头。 “改天找个机会,你在后院子里建个祠堂把他好好安置下,总是藏着掖着,终究也算对不起他。” 把拼好的灵牌推了过去,布老虎语态幽幽道。 大力猛然抬起头,眼神透露着不可思议,良久才道“当,当家的,我...” 摆手制止,布老虎道“大黑天终究是你断魂刀门人,在者我跟他斗了这么多年,成王败寇,几年下来的情分还是有着些许,你建个祠堂好生安置,但是要记住,切勿让人知晓。” 大黑天一脉死忠倒是没有几个,布老虎这番嘱咐也是害怕横岭那边有人借这个苗头闹事。 大力激动的按住灵牌久久说不出话,对于这个“逆子”,他的心情十分复杂。 一方面,大黑天是他亲手调教的得意门生,另一方面这个得意门生让他尝尽人情冷暖世态炎凉。大力念及旧情,难忘昔日师徒一场情分在家中给他立了个牌位,谁成想自己婆娘顾念布老虎恩情想要毁去,争执不下,于是就有了这个闹剧。 当心结解开,大力是个豪爽汉子,跟布老虎喝了两杯酒,这话匣子打开就止不住嘴。 等到酒过三巡,大力醉眼朦胧舌头打结问道“当,当家的,虽说咱大力是个粗人,但还是懂的无事不登,不登那个三宝殿,您,您说,是不是有什么用的着咱大力的事?” 第一百五十章;武林侠客 摇晃着手中酒杯,布老虎略带丝醉意的紧紧盯着大力道“昨儿夜里马寨起了些风波,猫儿跟我说有人从麦场悬崖那边爬了上来。” 大力闻言重重把酒杯拍在桌面上,急切道“当家的,说起这事我差点给忘了。昨儿夜里,那伙人我知道是谁,我还跟他们交过手,不过没讨好。” “谁?”布老虎眼眸中忽然划过丝丝厉光,大力咬牙切齿道“天北崖的费猴子!” “是他?”布老虎有些不敢置信道。 大力脸露狰狞道“一定是他,我跟他前后交过两次手,这辈子都忘不了。”说完,大力把胸口棉衣拉开,在他心窝子上有条结疤的伤痕,这道伤痕两边皮肉微微卷起,触目惊心,可以预料,这是刀斧劈砍所致,如果在深半寸,伤及心肺,大力这条命就保不住了。 “这条刀疤是三年前费猴子给我的,他那手鸳鸯刀游离刁钻,专克我断魂刀一十三式大刀斩。昨儿夜里我听到动静尾随他至后山交手不过三招,后来叶哥儿带人过来,他不敢恋战便从小道离开,我怕大夜晚的容易引起误会就直接回家,中途也忘了跟叶哥儿招呼声。” 大力一番话解开了布老虎心中的疑虑,先前叶毛跟他说的奸细正是大力本人。就在昨儿夜里有人看到大力从后山回家,按道理如今大力卸甲归田是不会参与夜间巡守,所以这大夜晚的私自外出本就可疑,更何况他又是大黑天生前的得力助手。 心中的芥蒂不经意间解开,布老虎宽慰的同时,也为费猴子夜探观风口的做法寒心。 不过仔细想想,两人份属不同阵营,布老虎无奈的同时,只能对这段情义感到深深惋惜。 喝了几杯酒寥解心中苦闷,布老虎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人,很快他重整思绪,继续道“大力哥,费猴子跟的是狮子头叶顶,那叶顶听人说组建了一支狮王卫,这狮王卫战力颇猛,你应该见识过,咱观风口真跟他们斗起来,你看这胜算?” 假若真跟天北崖闹翻,那些半马贼半泥腿子的小喽啰布老虎不怕,真正让他如鲠在喉的是叶顶那支狮王卫。想到那几百名杀气腾腾的精兵悍将,真要斗起来,布老虎不得不防啊。 大力仔细盘算了会,布老虎从他脸色上看出几许挣扎,正要开口让他不必顾虑,大力倒是摇头叹道“如果大柱子他们还在,这短兵相接咱们可搏个五五分,要是现在....咱们根本没得打。” “怎么可能!”布老虎惊诧的失声道。 大力勉强笑了笑道“当家的你毕竟才入行五年,咱们马贼这行道存在久远,其中有些隐秘你不知道也算正常。” “说来听听!”布老虎脸色有些难看道。 大力仿佛陷入回忆,缓缓道“咱们这行恶名昭彰,在天下大乱的时候尤为昌盛,远的不说,就近三十年,天下贼寇四起,为了活下去,有些人是丧尽天良,烧杀抢砸是无恶不作。” “慢慢的这匪寇越来越多,当时朝廷打仗哪顾得上剿匪?一些有实力的军阀或许会招安些马贼流寇收为己用,而一些枭雄大阀更是培养马贼祸乱敌方。渐渐的,民不聊生,于是就引起了一些武林人士的匡复正道!” “武林人士?”布老虎疑惑的念叨起来,他听说过绿林好汉,这武林人士着实有些稀奇。 “不错,这武林人士不同于绿林好汉,绿林好汉占山为王,杀富济贫,不为朝廷看好,却深受百姓爱戴。那武林人士则不同,他们各个身怀绝技,或隐藏于山林之中苦修,在或者为朝廷所用,组建门派,各个眼高于顶,以坚守正义为名,杀我们流匪贼寇扬威!” 重重的捶打桌面,布老虎冷哼道“他娘的,行啊,杀咱们来扬威立名,有种来咱观风口试试啊。” 做了个稍安勿躁的手势,大力苦笑道“当家的,你还别说,这记不清多少年前,还真有个武林人士来咱观风口捣乱。那家伙就是前任县令找来的河北大侠,乃是少林武僧出身,精通刀棒剑法。当时杀的我们观风口屁滚尿流,张大彪被他打了一棒子硬是失了三天的魂,当时我断魂刀还没到火候,刀出鞘就被打裂了虎口。要不是老爷子忽然出手,可能咱们观风口就被他一人挑了个干净。” 倒吸了口凉气,这事布老虎很早以前听铁匠瘸子说过,这会儿在听,依旧是胆颤心惊。 凭他的武力,现在倒是能收拾张大彪,可要是一招解决,那还得靠金刚打。不过这金刚打纵然布老虎现在锻体功小成,一招下去,勉强也就剩的不到三成气力。 瞧布老虎震惊的摸样,大力呵呵笑了声,猛的拍额头,这汉子估摸也想起自己扯的有些远,忙又道“十来年前,咱们关城经常遭到初出茅庐的侠客来除恶,那些家伙烦啊,仗着身手灵活来无影去无踪,咱们关城附近的马贼可是深受其害。于是,在有些不甘于被宰割的马寨想出个办法,就是把底下实力强横的马贼聚拢起来,培养他们,用来对抗武林侠客们的骚扰!” “骚扰?莫不是?”布老虎恍然大悟道。 “不错,狮子头叶顶正当壮年,却淡出马贼圈子,就是因为要抵挡那些武林侠客们的惩恶扬善。而费猴子刀法不弱,曾经又在牢狱中任过职,所以叶顶把他吸收了进来。”大力郑重其事把这段秘辛讲完。 布老虎连忙问道“那咱们观风口以前靠的是...”话说到半截布老虎有点尴尬起来,他身为当家的却是一问三不知,放在谁身上都有点那啥不是滋味。 好在大力是个大大咧咧的性子,直言就道“这点当家的你不用太过操心,自从咱老爷子一招金刚打轰死那个河北大侠,武林圈子里早就传开了。普通的二三流侠客是不敢过来捣乱,至于那些一流高手往往眼高于顶,他们才不会来这个穷乡僻壤找咱们的麻烦。” 大力这番话给布老虎下了个定心丸,不过说是说,布老虎眼前最担忧的还是天北崖叶顶旗下的狮王卫。 想了想,布老虎道“大力哥,我有个事要跟你说。” “当家的,咱有个不情之请。”大力道。 两人相识默然,布老虎笑了笑,让大力先说。 挠挠头,这个四十出头的汉子既然露出小孩子的憨实,有些难为情道“当家的,咱大力是个粗人,有话藏不住,这事不管你答不答应,您可...” “说吧,说吧,都几十岁的老男人还跟个娘们似的。”布老虎笑着道。 大力点点头,肃穆道“当家的,我想跟你要五十人,而且还想要整个青口子峰!” 见布老虎面无表情,为了不引起误会,大力急道“是这样的,当家的,咱大力不傻也不笨,这些天寨里都传遍了要跟天北崖闹别扭扳手腕的事,可我这仔细琢磨吧,咱们观风口还不是对手。毕竟寨里的老人,比如大柱,大魁他们都不在了,剩下的新鲜蛋蛋,嘿嘿,说句不中听的,见见血卖卖狠还行,真来个赤胳膊对刀枪,跟狮王卫打起来还是有点玄虚。” “所以你就想找五十个人传授你断魂刀一十三式大刀斩,一来给咱马寨涨涨实力,二来也算给你断魂刀一门留些根底。最重要的是你小子马上要当爹了,这闲赋在家种种田还不如趁能拼的时候给儿子搏个好前程。”布老虎截口道破大力的心事,起身他活动下筋骨,微笑又道“可惜你害怕这番举动被人说三道四,不管怎么说你曾经是大黑天的手下,是我布老虎的死对头。” 大力听到前段话心里还火热了起来,随着布老虎后半截话感觉自己心都凉了一半。 不错,他是大黑天的人,不管那个不肖徒对他如何,他大力永远抹不掉这个事实。 眼神黯淡的低下头,布老虎看着大力这幅摸样完全在他意料之中,嘴角上扬,他铿锵道“不过别人说那是别人的事,老子现在就发话,观风口、小马庄、横岭,你可以任意挑选一百人操练。那些兔崽子不听训,你给我狠狠揍,老马,对,老马教给你,凡是不听话的,一律敲断手脚。还有,从明儿起,聚义厅有你大力一席之地,只要你能把那些兔崽子操练成狮王卫那样的精兵猛将,他左山雕能给叶顶什么待遇,老子布老虎就能给你大力什么的待遇!” 大力猛抬头,胸膛剧烈的起伏起来。 这个面容略带些苍老的汉子如巍峨的山峰,重新站了起来,锤着胸口,口沫横飞狂吼道“老子大力发誓,他叶顶能练出一群狮子,老子就能练出一群暴熊,撕碎他们,撕碎他们!” ...... 第二天,当大力以为布老虎昨晚一番话全是酒醉之言,还在家里抱着媳妇睡炕头。马三放跟叶毛闯进门,开着玩笑,把光腚的大力抬到了后山草场。 布老虎信守诺言,早早的就让人把寨里精壮全都调集过来,兴奋的大力乐的合不上嘴,花费了一整天的功夫从小马庄挑选了二十人,又从横岭挑选了五十人,至于观风口的根基倒是没怎么挪用,因为他相中了布老九。 有布老九一人,训练好了,当三十人用绝没问题! 就这样,在大力的带领下,七十多号精英上了青口子峰,开始了整整三个月的操练。 而在这三个月的时间里,因为布老虎之前回寨,拉着马三放他们在高土坡上演策马奔袭。要知道高土坡附近就是野人沟,在前一点就是天北崖,布老虎这种举动,在某方面已经像其它六家马寨表明了态度,你天北崖要战,观风口奉陪到底! 了解了观风口的态度,青竹帮江胖子那边的折腾反倒消停了些许,这三个月以来天北崖就像猛狮卧石酣睡,没有任何动静。可是它强劲的脉搏,沉重的呼吸,可以预见,待这头狮子站起身仰天嘶吼,丛林必将震动。 另一边,这三个月的时间布老虎也没闲着,为了能拉拢一些强援,横岭那边经常可以看到白马威名的旗帜飘扬。而且像王猛两兄弟,现在已经算观风口座上宾,赵有义更离谱,这厮是个惧内的性子,在外面偷偷养了个小情人,瞧着观风口方便索性送了上来,有时候十天半月不回家,就连司徒遵义没事都嘟囔着这小子会不会改投门庭。 跟白马帮打的火热,布老虎也没忘了黑山寨,那里还有三个千娇百媚的美人儿相待,每次布老虎过去串门都跟回自己家一般。 转眼三个月的时间过去了,天气渐渐暖和起来,同时青口子峰大力训练的人手,也陆续被布老虎安插在马寨一些分工重要的事项当中。 平静的日子永远是短暂的,这一天聚义厅里,布老虎惬意躺在椅子上享受着丑娘温柔的按摩。 叶毛火急寥寥奔了进来,他先朝丑娘笑了笑,便急不可待道“哥,天北崖那边带话,让咱们后天去大雕府赴宴。” 丑娘看了眼闭眼不做言语的布老虎,默默的退到内厅里面,待她走了之后,布老虎端坐起身子,深吸了口气道“该来的总是要来啊!” “是啊,哥,从底下人打探的消息来看,天北崖宴请的只有咱观风口一家,我担心他们图穷匕见,要跟咱们亮天窗了。”叶毛捏着手骨冷声道。 就在他早上拿到底下人送来的请帖,叶毛立马就去找白马帮的赵有义跟黑山寨的谢秋,这两人也知道事态紧急,快马加鞭回寨里问了趟,叶毛就此确定天北崖此番只邀请了观风口一家。 正如该来的总是要来,跟天北崖扳手腕这对于观风口来说是躲不掉的命。 沉吟片刻,布老虎问道“青竹帮那边有什么消息?” 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递了过来,叶毛道“这是从城里洗玉楼传来的信件,说是从青竹帮传来的。” 点点头,布老虎接过信,倒不急着打开,反而嘱咐叶毛道“猫儿,你去跟老马、老九说声,后天早上,我们四个人去趟天北崖。” 叶毛闻言急道“哥,天北崖摆明了是场鸿门宴,就咱四个人,我担心不顶用啊。” 平日里叶毛等人没少怂恿秀才老爹讲些故事来听,这鸿门宴刘邦斗项羽那是百听不厌,这会儿真落到自己头上。叶毛不是怕,而是担心布老虎有个三长两短。 摆摆手,布老虎已经撕开了信封,叶毛知道多说无益,想了想,他只能暂且告退。 换个舒适的姿势坐在椅子上,布老虎打开信封,上面写满密密麻麻的字,歪歪斜斜,跟个鬼画符一般。 “大老虎,俺告诉你一个好消息跟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哪一个?” 看到开篇一句话,布老虎会心一笑,抖擞着手腕,开始仔细看了下来。 “大老虎,俺知道,俺懂你,你肯定是想先听好消息是不?” “俺告诉你,俺现在成功混进了青竹帮,而且俺用你给俺的药粉成功把金小茶那个死老头弄成了傻子,现在俺成了江胖子的心腹,你开心不?俺知道你很开心,可是俺很不开心!” “坏消息来了,你要做好准备知道不?” “江胖子对俺很好,对俺就像对亲爹一样,所以嘛,俺这颗心也是肉长的,就真心投靠了他。” “你是不是奇怪,为啥江胖子这些天跟个孙子一样老老实实,没啥折腾了?” “唉,这就当俺送你的离别的礼物吧。事实上,俺已经从苏洗玉那娘们嘴里知道,这些天横岭那边你们要走一批货,这批货很贵重,而且走的很急,月底之前必须送到登州城。” “现在江胖子摩拳擦掌要狠狠搞你们一趟,你等着吧,他会报仇的,他说他要杀光你们观风口,你大老虎的女人他要定了,我跟他讨价还价,小青蛇是我滴,嘿嘿,你放心,小青蛇跟俺绝不会吃亏,俺绝对对她好好滴。” “劳保!” 看完了信,布老虎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这时候从内堂闪出一道人影,正是青蛇儿。 把信从布老虎手里取来缓缓下看,青蛇儿脸色阴晴不定起来,良久,她冷哼一声,杀气腾腾道“我去把他杀了!” “不,不能杀!” 布老虎从青蛇儿手里接过信,撕成碎片递过去道“回头把它烧了。” “为什么不杀他?他出卖了你,辜负了你的信任!” “这小子是个聪明人,江胖子也是个聪明人,对付聪明人,你只能让他聪明反被聪明误!”布老虎手里盘旋着大恶虎狼幽幽道。 青蛇儿抿着嘴俏生生站那,良久,布老虎又道“你去跟苏洗河说一声,那批货,还有白马帮的货,让他们今晚全送到观风口来。月底之前,我布老虎一定安安稳稳送到登州城!” 望着布老虎嘴角扬起的微笑,青蛇儿重重的点头,身形几个急闪,消失在了聚义厅。 “江胖子,嘿嘿,左山雕,你们想玩,成,老子就陪你们玩个大的。” 大恶虎狼重重碰在一起发出尖锐的虎啸狼嚎声,布老虎负手起身,眼眸中厉光闪烁不止。 第一百五十一章;老九的马(上) 三天后,清晨,高土坡。 布老虎骑着高头大马,左右伴随的是马三放跟叶毛,只有布老九一人闷着声在后头步行。 要说这小子上青口子峰被操练三个月,还是颇见成效的。 如今的布老九身高九尺,魁梧似塔,穿着件裸臂布褂,露出的皮肤深铜色中微微带点乏青,一步踏行,浑身肌肉不由自主挤压,彰显着无与伦比的爆炸力。 叶毛在几人当中身材算是最为纤细的,他不时的弯下腰在布老九肩头捏捏,脸上露出夸张的表情,嘴里还不消停的发出啧啧声。本来看见他们三个骑马心里不舒坦的布老九更是来气,瓮声瓮气就喊道“老猫,你在乱捏捏,我就把你从马背上掀下来信不?” 嘿嘿的贼笑,叶毛悻悻然收回悬在半空的手掌,这时在前头的布老虎勒住马缰,停身道“猫儿,你小子别没事总欺负老九,这快到天北崖了,你让老子省点心行不?” 旁边马三放借机附和道“是啊,老猫,你小子真有能耐,就跟老九敞开膀子斗一场,别没事仗着自己资历深,就欺负咱家九儿厚道。” 双手环抱,布老九昂着头哼哼声,叶毛摆手笑道“行行,你们都是一伙的,老子不陪你们玩。我说老九,你小子一路别整的跟娘们似的委屈样,不就是没马骑嘛,你小子也不看看自己那个头,这两天被你糟蹋的马匹还少么?我看啊,回头还是找卫泊给你牵头叫驴,才驼的起你这体型。” 叶毛这话倒不是打趣,布老九体型本就魁梧,上青口子峰操练了三个月更是个头暴涨。现在寨里头那些成年马驹昂起脑袋还比他矮上一截,三百多斤的体重压下去,那马蹄子都快陷土里,还真不是大伙有意让布老九步行。 要说这当马贼,没马可不行,尤其是在这关城附近八百里疆域,原野遍地,少了两条腿,等于去了半条命。 沉吟片刻,布老虎问叶毛道“听说北平那边下了批军马,那些军马都是上好的蒙古马,比咱们中远马个头高,气力也足,猫儿,回头你去让司徒遵义想想办法弄来一匹。” 摇摇头,叶毛扁扁嘴道“早先我就打听过了,司徒遵义那边有匹黄骠马,能驼五百斤飞奔百里。前儿我让老赵卖个人情把马带上山让老九试乘,那马儿倒是能迈开蹄子,可这小子兵甲上身,一刀猛砍,这全身力道压在马背上,那黄骠马当场给折了腿骨,现在走路还一拐一拐了。” 听到这话布老九不好意思的挠挠头,那天他压坏了司徒遵义心爱的宝马,为这事叶毛没少点头哈腰向赵有义赔罪。既然没得他法,布老九是个阔达性子,摆摆手憨头憨脑笑道“哥,那啥,算了,没马就没马,反正别人有马还不一定奈何的了我。” 凭布老九的本事,双臂舒展,一巴掌抽过去还真能把人从马背上抽下来。叶毛跟马三放附和的点点头,布老虎倒是另有他想道“我听人说以前那些元蒙士兵个头也是极大,他们有马骑,放心吧老九,哥答应你,等忙完这阵子保准给你弄匹好马。” “诶,谢谢哥。”布老九乐呵呵应道。 瞧瞧天色,估摸在过一个时辰就到了响午,布老虎打的主意是赶去天北崖捞个中午饭,不由吆喝了嗓子,四人脚程加快了些许。 走过了高土坡,横插野人沟,没过多久,到了清河乡,故地重游,布老虎免不了又生了几番感慨。 在乡外头有个石碑旁,奉命接待的是左斧头。 大老远瞧到布老虎四人过来,左斧头很是高兴,离了身后十几骑,策马相迎。布老虎驻足不前,待看清来人相貌,不禁大喜,亮嗓子喊道“大斧头!” 左斧头骑着的是匹颇为神骏的黑鬃马,穿着件披甲,高举皮鞭,很是潇洒。 到了跟前,他翻身下马,拎起布老虎缰绳,兴高采烈道“哥,你可来了,昨儿我听左寅大哥说你要来,这一晚上可没睡好觉。” “哦?瞧你这摸样,杀气腾腾的,前些天又私自跑出去遛马了?”布老虎借着翻身下马的功夫问道。 左斧头扬扬手道“别提了,这段日子闲得很,我被义父关寨里这几个月都跟叶叔学刀了。” “呵呵,是嘛?等会哥几个扳扳手腕如何?” “成啊,咦,这位兄弟面生的紧,哥,你也不介绍介绍。”给布老虎牵着马,左斧头眼神瞥到高大魁梧的布老九身上。 马三放跟左斧头性情相投,关系很是熟络,拍拍布老九的腰身相互介绍了起来。趁着这个机会,布老虎跟叶毛眼神交汇了下,都看出了对方潜藏的冷厉。 布老虎接到天北崖邀请是三天前,左斧头却是在昨天知道的,乍闻,布老虎以为左斧头前段时间不在。既然他一直都在天北崖,这事儿隐瞒于他,恐怕是有些人顾忌他们之间的感情。 不过不管怎么说,已经到了天北崖的地头,布老虎勒马回走传出去,这名头肯定要折下不少。 硬着头皮,布老虎跟左斧头勾肩搭背进了天北崖,眼神却抛向叶毛,让他们三个见机行事,切勿乱了分寸。 天北崖果然无愧七家马寨之首,也就几个月的功夫,布老虎敏锐发现清河乡里劳作的乡民素质,都有着显著的提高。而且在寨里内外,不但安插了好几处暗哨,这陷马坑、拦马桩也布置了不少,看样子也是在提防着未来所要面临的大战。 跟左斧头寒暄几句,布老虎点到即止,也不过多探些口风。 一来两人感情起于危难,相互之间十分珍惜,不想掺杂过多情绪。二来嘛,时间越长了解越深,左斧头看似大大咧咧其实也是粗中有细,布老虎还是蛮坚信言多必失这句话。 走过了天北崖的跑马道,也就是清河乡通往上山的林荫大道,来到马寨。这里三步一哨,五步一岗,光是守寨门就有十人之众,让头一次来的叶毛跟马三放惊异的同时,更是震惊天北崖的人多势众。 布老虎对这周围还算熟悉,瞧见守门的有几个左斧头亲信,还打了个招呼表示友好。 等进了寨子里,天北崖不同于观风口。 观风口马寨寨子里都住着人,一般操练都是在后山草场进行,如果是训马上功夫,还得牵马朝横岭那边打熬。天北崖则不然,他们寨里的老幼都分诸在清河乡,寨里房舍较少,分为东南西北四个校场,中间气势磅礴独镇大雕府。 布老虎进了马寨,亮眼的就是百步开外的东边校场,此时五十余人,手拿大刀高举,胯下骑着黑鬃马打着响鼻,随着费猴子一声令下,大刀猛砍,隔了四五十步都能感觉到凛冽的杀气,扑面打来。 “斧头啊,这伙人好俊的功夫,想来也有个不弱的名头吧。”相互勾着肩,布老虎扬起嘴角问道。 左斧头面露得意道“那是当然,这伙人就是狮王卫,叶叔手把手调教的精兵悍将,平时由费猴子操练着气势,单论这马上奔袭,势如洪水滔天,我敢打包票,就这五十人,六家马贼,无一能与之争锋!” “嘿,我说你这小斧头不敲打敲打,嘴巴都快瞪眼睛上了。成,要不现在你跟老子去观风口,老子让你看看我老马旗下的儿郎。” 马三放旗下的人马,那是观风口无可争议的顶梁柱。 这厮人狠,他带儿郎从不进行操练,而是在硬斗厮杀中磨砺,各个都养成一身铁血气质。 左斧头以狮王卫大放厥词,一口唾沫乱飞,不小心狠抽了马三放的脸面,当场两人争执不下。而在远处南边校场,一声声马嘶长吟,惹的布老九情不自禁走了过去。 “哥,你快看,那匹马,那匹马真好啊。” 第一百五十二章;老九的马(下) 天北崖南边校场是个马场,布老虎顺着布老九的指引望去,就见百来匹扬蹄的骏马中,独立着一匹花斑野马。 此马的确是好马! 布老虎眯眼望去,据目测此马从头展尾应该有一丈二,马蹄至背足足有八尺,跟普通骏马相比,这野马体型可谓庞然大物。 在看那马表象,白黄点斑斑,阔鼻开眼,竹签耳朵刀螂脖,仰头嘶鸣,开前胸,神骏似龙,其声如兽,端是马中良驹极品。 “哥,那马,那马儿我要定了!” 布老九目不转睛盯那野马口中喃喃自语。 这小子也是被嘲弄坏了,自打上了观风口,瞧见别人威风凛凛骑着高头大马,自己只能跨个老驴晃着神。这会见到一匹跟自己“性情”相投的好马,布老九那双眼发着绿油油的光,如果不是布老虎三令五申来天北崖得谨言慎行,估摸早撒开蹄子牵马耳朵去了。 “哥,老九眼力不差,那估摸是头花豹子,跟你那匹能斗个旗鼓相当。” 叶毛在布老虎耳旁轻语道。 花豹子是蒙古马的一种分支,其性暴烈,虽比不上大宛名驹汗血宝马气力绵长,日行千里,可在短距离冲锋发力,鲜少有匹敌者。 像在关城七家马寨中,花豹子只有一匹,乃是观风口前任当家雷豹的坐骑。后来雷豹死,花豹子被布老虎骑用,也算一种传承跟象征。 瞧了眼舔嘴唇的布老九,自家老弟既然提了要求,布老虎万万不能寒了这心。 想了想,他转身移步到左斧头身边,挽着他肩膀笑道“斧头,哥哥我今儿有件事求求你。” “老,嘿,哥,你说啥。”正跟马三放斗嘴的左斧头挠着脑袋憨憨问道。 布老虎笑着把话重复一遍,左斧头立马把胸膛挺的老高,拍拍作响道“哥,你说吧,是看上啥东西了,还是咋了,只要你放个声,兄弟我无二话。” “行,你瞧见没,我这本家兄弟个头,啧啧,咱那观风口小,不比你天北崖家大业大,倒现在还光着两脚蹄子走了。”布老虎唉声叹气道。左斧头顺着上下打量布老九,点点头道“干咱这行,少了马匹子就少了半条命,不成,哥,你兄弟就是咱兄弟,今儿你算是来对了。叶叔正好从北平捞了一波野马群,走,我带你上校场看看去。” 布老虎喜难自禁,左斧头为人豪爽,只要他答应的事,就算撞破脑袋也得给你办的舒舒心心。这也是观风口几位把手纵然对天北崖报有敌意,对左斧头却十分亲近的主要原因。 跟左右人打个招呼,左斧头领着布老虎四人来到了东边校场,等近距离打眼一瞧,马三放等人才知道观风口跟天北崖的差距。 浩浩荡荡约莫八十匹野马,放在草原上那是股不小的宗群,一般只有几个强大的部落才吃得下,天北崖能搞上一波,这实力...反正布老虎他的观风口没那本事。 “哥,我要它,我要它。” 指着那匹花斑野马,布老九像个娃娃扯着大人裤脚哭闹着要糖葫芦般撒起娇来。 布老虎眼神落向左斧头,这小子先前亮了话,正要让人打开围栏放布老九自己去取,忽然听到一声长嘶,在往校场里瞧了眼,当看到布老九急不可待翻身上栏,朝那匹花斑野马张牙舞爪扑去,吓得魂飞魄散道“哥,哥,那匹马,那匹马动不得,诶,兄弟,别去啊。” 左斧头作势欲冲出去阻拦布老九,布老虎眼疾手快,挽着他脖颈笑道“兄弟,这亮开了话,那匹马哥哥就收下了哈。” “不,不成啊哥,这匹马...”左斧头吞吞吐吐还没说完,布老九跑到那匹花斑野马身边瞧瞧屁股,捏捏嘴,猛的翻身上马,兴高采烈招呼着手。左斧头猛的拍着脸门,垂头丧气道“坏了,坏了,这下闹腾大了。” “喂,我说小斧头,不就是匹花豹子嘛,得啦,得啦,回头马哥整你五十匹野鬃子成不?”马三放这会跛着腿走过来拍着左斧头肩膀笑道。 这时候自校场深处传来一声暴吼道“五十匹野鬃子也想换老子夜照玉狮子?你们观风口这么会做买卖,怎么不去抢司徒遵义的生意!”布老虎初闻这声吼只感觉很是耳熟,看左斧头那张扭成苦瓜的脸,顺着眼神望去,就见马场里大批野马后头走出一道人影,这人正是脑后头扎个小马尾的狮子头叶顶。 “娃娃,给老子下来,这宝贝不是给你玩的。” 叶顶大老远朝花斑野马身上的布老九喊道。 好不容易找到心仪的坐骑,布老九紧紧抓住花斑野马的脖颈,扁着嘴不吱声。 布老虎正待说话,那叶顶把手指放在嘴里打了个响号,那花斑野马仿佛蛰了屁股般双眼乏红,后蹄子猛拔高。那布老九毕竟接触马匹较少,徒受惊,他手掌在马脖子上滑了下来,一个噗通摔倒在地,狼狈不堪。 “马,马儿!” 望着花斑野马冲向了叶顶,躺地上的布老九急不可待起身,就朝叶顶走去。 这愣小子不知道叶顶的名号,走过去瓮声瓮气就道“这马是我的,你,你给我让开。” 手当梳子给花斑野马顺毛的叶顶轻蔑的瞧了眼布老九,转过身又望了眼大老远马栏子外的布老虎,忽然笑道“行啊,只要你这娃娃能降服这匹夜照玉狮子,就是给你又何妨!” 拍拍那马屁股,叶顶站那背负双手。 布老九性急的就要翻身上马,忽然想到什么,来到叶顶身边郑重其事躬身道“谢谢!”这才翻上了马背。 没想到传说中的狮子头叶顶这么好的脾气,叶毛趴在马栏外朝布老虎挤眉弄眼。 倒是马三放瞪眼瞧了那花斑野马哦老久,猛拍大腿道“他娘的,老九这次惨了!” “怎么了?”布老虎抬眼问道。 马三放指着校场里布老九胯下那马儿严肃道“这马来头不小啊,夜照玉狮子,这可是马中极品之极品,据传其性炸如烈火,奔如狂狮,听我爹说,那三国赵子龙的坐骑就是此等神驹。上跨驰骋沙场,还能撕咬敌人坐骑!” “这么厉害?老马,咱瞧那马除了个头大点,这精神头还不如一匹驽马,莫不是...”叶毛叼着狗尾巴草吊儿郎当正要调侃几句,猛的远处叶顶打了声口哨,布老九胯下那匹夜照玉狮子双眼在次乏红,它猛的前蹄朝天,骏猛如龙长嘶。那声音犹如天雷滚滚,吓得附近野马胆颤心惊四下跑开,更是惊得叶毛一个激灵,差点从马栏上掉下了身。 “老马,这匹狮子马好大的煞气,依你看老九能不能降了他?”布老虎皱眉担忧问道。 远方布老九骑在夜照玉狮子背上紧紧抓着它脖颈,勉强还腾不下身来,可那剧烈的起伏,不是常人能受得了。要是一个不留神从马背上抛下身,布老九锻体功还算有个小成,布老虎到不担心他折了脖子。可就怕叶顶暗地里使坏,那马蹄践踏猛如千斤巨锤,都说野狼铜头铁骨豆腐腰,真要是跟受惊的野马斗了起来,那马蹄子能生生把狼头给踢爆。 “老虎哥,这夜照玉狮子如果是成年的还好,性格定了下来,这火气也就消了许多。要是碰上长身体的年段,啧啧,那真是马如其名,骏马似狮,那是见血才能消停啊。” “那这匹?” 术业有专攻,布老虎对马的认识远远比不上马三放这个“世家”子弟。 在眯眼瞧了几个呼吸,马三放郑重道“老虎哥快让老九下来,这是匹小马驹,还没被人驯养,叶顶是想用老九的血抚平那马驹的戾气,好让自己来驯服。” 第一百五十三章;抢回来! 驯马,布老虎不懂,玩阴的,他是祖宗! “老马,你的意思是说叶顶降服不了那匹马,想等老九耗它锐气,然后摘桃子?”因为身边有左斧头,布老虎刻意压低声音道。 马三放脸色凝重的点点头道“八九不离十!” “成啊,他娘的。”眼眸中凶光毕露,布老虎身子微微挪移了两步站那左斧头后头,在他别后的右掌心,大恶虎狼悄声无息盘旋着。布老九不能受伤,至少,在布老虎眼前,他不会让自己兄弟给别人算计。 “老马,注意警戒,很可能待会有场硬仗!” 点点头,马三放跛着腿来到叶毛耳边一阵轻语,两人收起之前的玩笑,裹着单衣,手伸进怀里按住刀柄,只要天北崖胆敢异动,就是拼个鱼死网破又如何。 马场上,布老九死死勒紧那夜照玉狮子的脖颈,生怕这家伙剧烈的颠簸把自己摔个底朝天。 要说这夜照玉狮子来头不小,乃是叶顶花大价钱从漠北引进的极品良驹。如果放在十年前,叶顶正当壮年还能跟这宝贝儿放开手脚搏上搏,可如今气血大不如从前,于是叶顶便想了个偏门的法子来磨这马的锐性。 夜照玉狮子马如其名,性如烈狮,尤其是在成长期,更是桀骜不驯,是故幼年便被逐出马群,孤独忍受寂寞,直至成年,性情有所改变,这才被同类接纳重新回归马群。 叶顶自收获这匹小马驹,便常领其前往野人沟挑战野猪恶狼。 那野猪恶狼常常三五结伴,小马驹每趟出去都会遍体鳞伤,之后叶顶将其安置在马群中于同类相处。 在尝受痛苦跟孤独的煎熬下,半个月的功夫小马驹性情有着极大的改善,跟叶顶渐渐培养了一定感情。如果想要完全驯服,原本还得依法在训上一个月的光景,可是布老九的出现,倒是让他想出了个妙招。 从布老九步伐来看,叶顶可以确认这小子是个没坐马背的愣货。但瞧他皮糙肉厚,身骨结实,更难得傻头傻脑,于是叶顶故意卖个好,借他之身斗的小马驹精疲力尽,到时候自己乘机收服,这是个精打细算的好买卖,叶顶信心十足,只待作壁上观,尽收渔人之利。 果不其然,马场上,布老九的韧性激的小马驹火爆性子炸了起来。 这夜照玉狮子实打实的马中傲者,被人骑在背上,三两下功夫抛不掉这块“狗皮膏药”,于是前蹄高举,仰头嘶鸣,声如厉嚎,动起了真格。 而在四周,那溅起的尘土打的附近马儿齐齐后退,不敢靠前。 因为布老九没怎么骑过马,更别提驯马,好在这厮力气大,手长脚长,像个八爪鱼紧紧黏在小马驹身上,一时间,人马斗得旗鼓相当,倒有几分看头。 瞧了眼聚精会神的左斧头,叶毛偷溜到布老虎身边嬉皮笑脸道“哥,瞧老九这状态,搞不好还能让那狮子头赔了夫人又折兵勒。” 嘴角扬起笑容,布老虎正要说话,旁边马三放眉头一皱,轻喝道“不好,叶顶耍手段了。” 果然,在马场里悠然自得的叶顶忽然手里多了个竹叶,他把叶子对折放唇边轻轻打了几个节奏,不远处小马驹仿佛受了刺激般,前蹄抖擞,后蹄激扬,整个马背倒竖了起来,上面布老九脑袋离地面紧紧只有三寸不到,危险至极。 而就在后马蹄落下那刹,没等布老九松口气,这小马驹烈性十足,四蹄迈开身如龙,疾行二十步有余,猛的再度倒竖立身。这可是个要命的把式,借着冲劲,加上无马鞍借力,布老九双腿一松,整个人从马背上腾了起来。就在这千钧一发,布老虎等人心惊胆颤那刻,布老九也是个猛人,他暴吼一声,用力紧箍马脖颈,身子前滑就要掉下来用力把蒲扇大的手掌压在马下颚上掌力一推。这小马驹吃不住力道,闭嘴惨嚎了一声,渐渐老实下来。 趁这个功夫布老九重新坐好马背上,马栏外马三放这时亮声喊道“老九,这马崽子力去八成,别等它回了气力,赶紧压它脑袋,逼它俯首!” “好嘞!” 成功在望,布老九吆喝了一声,双腿如铁钳死死夹住马背,之后吸气如震雷,灌力于右臂之上,暴吼一声,盖压那小马驹高昂的头颅之上,死死压的让它对子俯首。 “好,好样的老九,还差三分火候,用力!” 夜照玉狮子乃是马中极品之极品,个性十分桀骜。相传三国赵子龙坐骑就是此马,耗费一天一夜相斗才将其驯服,然而布老九当然自比不了战神赵子龙,可他天生神力,在耗了小马驹八成气力,抬臂猛压逼其俯首,那小马驹纵然拼死强撑尊严,可从马蹄子的颤抖情况来看,支撑不到半盏茶时间。 “老九,好样的,压,压下它。” 座于马背上的布老九紧咬牙关,他按在马头上的手臂隐隐有青筋盘起,越到后头,这匹夜照玉狮子反抗越是惊人,而它反抗的同时,布老九眼眸中的兴奋之情越发浓厚。 “给我下去!” 额头上的青筋如蚯蚓般蠕动起来,暴吼一声,布老九右臂如擎天柱盖压,那匹夜照玉狮子终于抗不住力,四蹄跪立,马头渐渐伏地。 成功在望,布老九包括布老虎他们尽皆露出喜悦的笑容。 正在这时,十步开外的叶顶嘴角轻扬,他动了。 这头老狮子雄风犹存,双腿迈动如风,三步之下来到马前,伸手探向布老九腰间软肋,拇指暴扣,硬顶,顿时布老九身体如遭雷击,一股强大的麻痹感让他全身使不上劲,转瞬被叶顶给掀翻落地。 拽下了布老九,叶顶翻身上马,他动作矫健,如猿猴上树。坐稳于马背,这时在马场的负责清理的小厮抛来一根马鞭,凌空接住,叶顶一手按住马脖子,另只手挥舞着马鞭,那夜照玉狮子彻底被杀了锐气,徒然受到驱赶,四蹄如风,围绕在马场小跑半圈。马俊人朗,在叶顶的驱策下,端是神骏非凡。 躺在地上,布老九缓了几分气力抬起头怒视着策马扬鞭的叶顶。 “哥,我不服,他抢我马儿,他抢我马儿。” 布老九坐在地上气的哇哇大叫,布老虎站在马栏外脸色阴晴不定。旁边左斧头这会脸面架不住,不好意思道“哥,你看这事...对不住,真对不住,要不这样吧,回头我把斧子送给老九弟弟如何?” 斧子是左斧头的爱马,乃是正宗的草原战马,虽远远比不上那匹夜照玉狮子,却也是价值千百两的良驹。 这时候叶顶纵马归来,他瞧了眼地上趴着的布老九满是轻蔑,随后又瞅向布老虎,见他脸色铁青,不禁大笑道“小老虎,怎么着,生气啦?” 见布老虎不回话,叶顶得名马心怀宽慰也懒得计较,持鞭遥举道“老子告诉你,咱们是马贼,没有仁义道理可讲。老子比你强,老子比你会算计,老子得的好处就比你多,这是弱肉强食的圈子,你他娘的想跟人讲道理,成啊,你老爹不是个秀才嘛,跟他读书考状元去。” 叶顶这句话字字敲打着布老虎内心,他双手别在后头握紧成拳,脸绷的跟个粽子一般,深吸了两口气,渐渐布老虎平息了几分怒气,嘴角扬起微笑,朝马场里愤怒的布老九喊道“老九,你要记住,咱们是马贼,烧杀抢砸,只要咱们看上的东西不需要将道理,咱们凭拳头说话懂吗?” “哥,可是,可是,他凭啥抢我马儿啊,他之前都说了,这马儿我降服了,就是我的!”布老九坐在地上愤声道。 左斧头在附近瞧出布老虎有些不对劲,生怕两方起了冲突忙打圆场道“哥,算了,算了,还有老九,快起来,快起来,回头兄弟我陪你匹好马。” 默默的推开左斧头,布老虎跟马背上的叶顶深深凝视一眼,当看到后者眼眸中深深的笑意,布老虎猛的狰狞狂吼道“布老九,你他娘的是男人,就给老子像男人一样把东西抢回来。” 第一百五十四章;斗狮子 布老虎这声吼着实吓坏不少人,左斧头刚反应过来想要劝阻,马场里头坐地上的布老九脸涨的通红,望着高高在上骑马威风的叶顶,他恨的咬牙切齿,怒吼连连爬起身,如丛林棕熊般扑身而去。 “成,有点意思,老子陪你玩玩。” 叶顶饶有兴趣抖抖马鞭,望着扑身而来的布老九,为防胯下马儿受伤,他翻身下马,全身松弛下来,不由自主散发一股巍峨高山般的气浪,令人不敢直视。 大拳猛锤! 仗着身大力大,布老九过来就是大拳向下爆轰,不过看在叶顶年纪老迈,他还是留有七分力道,还是威势十足,刮起狂风呼啸。 面对棕熊一般的庞然大物,叶顶不愧天北崖顶梁柱,马鞭掌于手中横扫,如巨蟒打尾,这鞭子又狠又刁打在布老九软肋上,这可不是一般的疼。布老九收起拳头捂着腰吸起凉气,腰间火辣辣的痛感刺激的他龇牙咧嘴,摸样不知道有多滑稽。 马栏外,左斧头这个没心没肺的小子看上瘾,也忘了劝架,就蹲地上咧嘴傻笑着。 布老虎看的直皱眉,他跟叶顶之前交过手,单论刀功拳法,百招以内叶顶取他性命轻而易举,可仗着金刚打,这老狮子可不是对手。不过布老虎现在不能出手,否则坏了规矩,这天北崖不比观风口,五千马贼蹲守,一人一口唾沫咽不死他们四人也能恶心死。 “老九,大旗手开字诀轰攻他下盘,逼其硬碰硬!” 布老虎猛的出声道。 布老九搏斗经验尚浅,万万不是老狮子叶顶的对手。可他力气大、皮厚,扬长避短,乱拳打死老师傅,任叶顶招数再多,也难逃一败的宿命。 有了布老虎的指引,布老九如有神助,他腰上的痛感缓几口气的功夫已无大碍,这时候他仗着之前布老虎手把手教的大旗手,猛扎马步,呵气炸雷,这全身力道鼓动起来,那肌肉硕硕成块,比那普通岩石还要结实几分。 “老头,只要你把马还我,我就不揍你。” 布老九瓮声瓮气喝道。 叶顶轻蔑一笑,抖起手腕,他那鞭子急如刁蛇,分成阵阵黑影鞭打在布老九膝盖关节、下腰、脖颈三个要害上面。先前没有防备,这次可不不一样,运足了锻体功,又有大旗手御力法门,布老九身如金刚不坏,任那鞭影重重,击打在身上只听炒豆子般炸响。三息过后,布老九纹丝不动,浑身上下除了细微可见的红痕,在无任何损伤。 “大旗手,给我开!”趁那叶顶气力不接,布老九展开了反击,他人高马大,一步跨前顶的上常人两步,区区三步冲到退身的叶顶身边,他展开蒲扇大的巴掌遮天盖日拍下,叶顶知道硬抗不过,扭身往右边急闪,布老九却是一脚抬高下压猛踢,两人悬之又悬差半寸距离挨到身。最终还是叶顶身形矫健避开,让布老九一脚踹了个空。 “老九,好样的,搞死这老狮子,你就名扬天下了。” 叶毛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性子,把手捏成喇叭一声狂喊,附近几个校场操练的天北崖马贼皆循声而来。 等马场附近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布老虎不禁朝叶毛抛了个赞许的眼神。 叶顶跟布老九一战,两人之间必有胜负。 布老九胜,叶顶压不住脸面,说不得这夜照玉狮子就拱手送人了,而且观风口也能借此扬名。 反之,布老九败,叶顶成名已久,反倒布老九初出茅庐,纵使败了,外人也不能拿来嚼嘴皮子。这稳赚不赔的买卖,叶毛吆喝的漂亮,布老虎看的心喜。 “老九,把你看家的本事亮出来给天北崖的弟兄开开眼。” 布老虎扯着嗓子吆喝一声,算是把叶顶逼到不得不战的地步。 那狮子头也是个桀骜人,几年不见血,这骨子里的杀性是越存越足。往日里想找个陪练的都经不住三两刀折腾,这会瞧布老九悍勇,他也乐的痛快一战,当下把衣领子扯开松了松,摩拳擦掌,满脸都是兴奋之情。 吼! 展开双臂松了下筋骨,布老九环视四周,见人群熙攘,默默的朝布老虎所在的马栏走去。 周围人瞧的纳闷,有的人脑筋转的快,开始起哄笑道“嘿,这小子怂了。” 顿时鄙夷的狂笑震慑整个马寨,惊的附近山林鸟兽飞奔,落荒而逃。 “老九,老九你行不行,不行老子替你上。” 看到毫无表情的布老九朝自己走来,马三放郑重问道。 布老九默不作声,来到马栏旁,摸摸那三丈长足足有成年人大腿粗壮的圆木,忽然双掌紧按,提气发力,那足足有百来斤的圆木被他硬生生从马栏上扯起,顿时惊的数百人鸦雀无声,膛目结舌。 “老子的马,你给不给!” 抱着三丈长的圆木,布老九隔了三十多步朝那叶顶狂吼。 笑着勾勾手指,叶顶眼眯成缝,脑后的马尾迎风摇摆,气的布老九哇哇大叫,抱着圆木棒子,急冲而去,那大地蹬蹬作响,尘土飞扬,大老远的野马以为猛兽来袭,纷纷四散逃离,惹得附近天北崖马贼又是一场骚乱。 “去死!” 三丈长的圆木棒子当头盖下,那刮起的风浪能抽的人脸疼。 叶顶侧身躲过,这次布老九放乖了,他知道这老狮子身法矫健,为了不让他鞭子抽过来,深吸口气,气力在起,那百来斤的圆木棒子刮的跟阵风似的,或横扫,或劈砍。周围人看傻了眼,他们瞧那粗棒子明明比自己大腿细上些许,放在平时两个人共同掌力才能将其倒竖直立,偏偏在布老九手中,那就好像根筷子一般,爱往哪砸就往哪丢。 忽然那些看热闹的人心中冒起了个想法,你说照布老九这甩棒子的手法,要是一没留神脱手丢了过来...于是许多看热闹的天北崖马贼纷纷朝后挪移了十几步。 面对力气使不完的“大棕熊”,叶顶头一次生出无力感。 这布老九太坏了,看出他叶顶身法灵动,索性用圆木棒子横扫乱劈。放在平时,叶顶拼也拼得一个近身扭断那小子脖颈,可现在不成,那粗壮的圆木棒子挥动起来实在吓人,估摸就是一头野猪都能活生生敲死,叶顶可不敢做尝试。 好在周围狮王卫的马贼看出叶顶的窘迫,一人小跑至大雕府从院子里抗出叶顶那柄七尺长刀。 因为有圆木棒子这等威慑,那马贼一个人也没胆子冲进马场送刀。 幸好周围天北崖人多,几个气力大点的马贼一合计,两人找了个担架把长刀放在上面,用力来回几个荡漾把刀借机抛了出去。身陷尴尬的叶顶大喜,纵身给布老九来了个燕子三抄水,让他一记圆木棒子敲了个空,紧接着双腿离地,腾空而起,就朝那飞来的长刀扑去。 “老九,不可让他掌刀!” 布老虎瞧这情势大急,叶顶的刀功他深有体会,凭借长刀,布老九依仗圆木棒子得来的优势,顷刻荡然无存,到时候手无寸铁的布老九在怎么强横,又岂能玩的过玩刀的叶顶? “你娘的,你夺我马儿,我就夺你宝刀!” 第一百五十五章;蛮小子 发起狠的布老九绝对比丛林的大棕熊还要厉害,他见叶顶扑身接刀,手中圆木棒子已经击打在地。猛的深吸一口气,这力道灌于双臂,那圆木棒子就好像一道黑影拔地而起,重重朝叶顶腾空的腰骨砸去。瞧这势头,假若叶顶真挨个结实,别说狮子头,就是狮子身也得落个半死不活。 没想到这傻小子如此奇力,这圆木棒子挥了盏茶时间还能爆出这般威猛。 心中暗恨,叶顶腾空无从借力却不代表无法避过。 他左脚压右脚,猛的侧身堪堪躲过从衣角划过的圆木棒子,这威胁是解除了,同时,他那长刀在半空中被布老九抽的飞跃几丈,重重落在马场外插地半尺。有些马贼想要拔出故技重施,可寻常人力道扳了半天纹丝不动不说,反被颤抖的刀柄震伤虎口,不禁让天北崖马贼心里为叶顶捏了把冷汗。 “老头,我看你也不行了,这样吧,你把马还我,咱就不打你中不?” 瞧叶顶气喘吁吁,布老九放低圆木棒子咧嘴傻笑道。 这狮子头存了几年的煞气怎么可能轻易认输,瞧布老九那满脸傻样,他吐了口浓痰喊道“蛮子,不错,你爷爷我喜欢你这身蛮劲。今儿你能把爷爷弄趴下,这夜狮子送你,在上一套马鞍。” “成,嘿嘿,这可是你说的,瞧好喽!” 有便宜不占那可不是观风口马贼的作风,布老九人愣不傻,给马还送马鞍,这买卖好啊。当下他提气用力,双臂抱起那圆木棒子一招铁锁横江刮起呼啸风声而去。 这会叶顶也习惯了布老九的蛮力,他挺身下腰扎腿似马桩,深吸口气,这老狮子气势狂飙,脑后头的小马尾迎风抖擞,全身力道灌注双掌,见那圆木棒子挥来的黑影不退反进。以柔力紧贴那圆木棒子之上,用胳肢窝抱圆,既然是想跟布老九扳扳力道。 “这老狮子莫不是失心疯?既然敢跟老九玩力气。” 马栏子那边叶毛指着叶顶打趣笑道。 旁边马三放是亲身体验过布老九力气的,闻言放肆狂笑,周围天北崖马贼气急,却也得不了半分口舌相争。 “没那么简单,老马,猫儿,别松神,把场子盯紧点,老狮子没那么容易对付。” 瞧布老虎脸色凝重,马三放跟叶毛收住玩笑,全神贯注紧盯着马场内。 在看马场里头,布老九还真没想到叶顶这老家伙能接自己一棒槌,刚才他虽说没抡圆了膀子十成力道下去,区区两成气力也足以开石裂砖。只觉得有些小看了这老狮子,布老九这会眨眨眼,瞧那叶顶正死死抱着圆木棒子另一头用力,他油然生出一丝鄙夷。双臂扎力,他闷吼一声,圆木棒子连那叶顶猛举抬高,布老九抬起头瞧的乐呵,手膀子抡圆了转圈,猛的下压,力求把夺自己马儿的老家伙摔的七零八落。 与此同时,那叶顶身悬半空忽然松手,身子如大鹏展翅落下,一脚如刁蛇吐信,直取毫无防备的布老九右眼。 乍起变故,布老九有些心慌,猛的,马栏子外布老虎大吼道“老九,以命搏命,背水一战!” 得了提示,恍如醍醐灌顶。 布老九裸露的双臂青筋狰狞盘起,本已下压的圆木棒子忽然停滞,向上以更强的力道朝叶顶后背竖劈而去。 以命搏命,以血还血。 叶顶身在半空能一脚瞎了布老九右眼,却要同时硬挨一记圆木棒子。 搁在十年前,他气血浑厚,倒是不惧,可放现在,这一棒子真打了身,不死也残废。 权衡利弊,叶顶果断用余力翻身,堪堪躲过那记圆木棒子强袭他后背。 “不好,老九,赶紧松手!” 一直关注马场动静的布老虎猛然大吼。 就见布老九因为是双手环抱猛抬圆木棒子,待叶顶侧身躲过,那圆木棒子本身就有百来斤,加上所用力道侵势盖压,布老九未防自己被棒子砸到脑袋,这身子骨情不自禁的也就下弯了些许。 这么大的破绽布老虎能瞧见,有着捕猎十几年经验的叶顶岂会放过。 他双脚刚刚沾地,趁布老九收势不及,盘身一个秋风扫叶,鞭腿打在布老九膝盖关节上。 这地方是人体一个“软点”,布老九徒然受创双腿一软就那么跪了下去,紧接着那圆木棒子倒地压在他肩膀上。 瞧这形势,叶顶双腿拔地而起,重重踏在布老九脑袋上压的他双臂撑地,随后疾走上了圆木棒子使出千斤坠功夫气运丹田猛压,那百来斤的圆木棒子加上叶顶一股子力气打在布老九肩膀上,只听骨裂的咯吱声,布老九腰身下压两寸,一口鲜血喷出,脸面涨的通红。 “哥,老九看样子不行了,我上去搭把手。” 愣小子最讨机灵人喜欢,是故叶毛见布老九有难,脸面肃正,向布老虎请缨道。 因为叶顶大发神威降服了布老九这头熊蛮子,此时士气大足,整个马场喝彩声通天彻地。 布老虎站在附近阴沉着脸显得有些格格不入,这时蹲那马栏子下面的左斧头起身喜气洋洋唤道“哥,老九弟弟好样的,这虽然输了嘛,但也光彩,哈哈,回头斧头亲自摆宴,给老九弟弟压惊。” 话亮完了,左斧头继续没心没肺幺三喝五跟人吼了起来。 叶毛在附近连声又催促了几遍,良久,布老虎冷着脸从牙缝挤出话道“放心,老九还没亮全力,现在出手不是时候。” “哥!” 急的像热锅上蚂蚁的叶毛还想在劝,反倒被一旁的马三放按住肩膀,示意稍安勿躁。 马场上,叶顶威风凛凛立在圆木棒子上,他瞧了眼底下布老九,嘴角轻扬,缓缓道“服不服?” “不服,死也不服,老头,有种让老子起来,老子在跟你大战三百回合。” 状如蛮熊子,布老九憋红了脸愤声嘶吼。 这愣小子平常是副好脾气,三棒子也打不出个屁来,这会自称“老子”显然是动了真怒。要知道泥菩萨还有三分火气了,这熊蛮子的布老九爆发起来,那可是龙蛇起陆雷破注! 轰! 轰! 轰! 单掌撑身,布老九右掌猛拍地面,他蒲扇大小的巴掌将方圆二十步地面震的微微颤抖,一声声嘶鸣如兽吼,激荡在马场四周,那些原本叫嚣的天北崖马贼吓得顿时噤若寒蝉,唯恐这头暴熊待会折腾起来祸及自身。 “小九,你他娘的是男人,就给老子站起来,你要是不行,就让马哥教你什么叫真男人!” 不知道什么时候把金背砍刀扛起的马三放,站马栏外亮嗓子狂喊。 在他身边的天北崖马贼见状不好想要阻拦,马三放是谁?那是骨子里散发狠气的横人! 天北崖又如何? 七家马寨又如何? 抄刀单臂遥举,马三放环顾四周,倒八字怒眉,喝声如平地炸雷吼道“观风口马三放在此,谁敢于老子一战!” 煞气狂飙! 马三放怒视左右,那些天北崖马贼大多没见过血,哪承的住如此狠气?就算久经杀伐的老马贼,能淬炼一身狠气的又有几人能于马三放并肩? 当场以马三放为圆心,除了布老虎跟叶毛,周围马贼退避十步开外不敢动弹。就是左斧头有心上前劝解,可看到马三放持刀狠戾的摸样,艰难的吞了口唾沫,扭过头,继续蹲马栏下看里面的热闹。 “马,马哥,你,你不要过来,老子自己的仇,自...自己报!” 布老九闭眼嘶声大吼,他双臂撑地想要直立起身。可是因为保持着跪姿无法挺腰用力,加上老狮子叶顶用千斤坠借圆木棒子压他肱二头肌腱,这让他整条右臂动弹不得,还得用左臂力量分担些支撑,从而导致他备受压制。 看到底下脸面由红转紫快憋过气的布老九,叶顶这会也起了惜才之心,于是他在保持丹田一口浊气下压的功夫,同时用他们两人才听得到的声音轻语道“蛮娃娃,如果你愿意服输,愿意入我天北崖,我不但送你那匹玉狮子,还教你刀功拳法,让你成为强者中的强者如何?” “你...想....招揽我?” 勉强抬起眼角,布老九跪在地上挤出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问道。 叶顶嘴角轻扬,双手背负,浑身散发着巍峨高山般磅礴的气势,微微点头。 沉默.... 死一般的沉默! 待五息之后,布老九喘着浓厚的粗气,双眼怒睁,烁红的可怕。 “老子,老子生是观风口的人,死是观风口的鬼,老子只要打败你,马是我的,谁也抢不走!” 腰身传来剧烈的骨裂声,在叶顶不可思议的眼神下,布老九狰狞狂吼,头颅慢慢扬起,就像那狱锁的狂龙,想要破开禁锢,翱翔九天。 “杀,杀,杀!锻体十法。” 布老九撑地的双臂,皮肤渐渐从古铜色变得深青起来,特别是那蠕动的青筋,更是看的让人触目心惊。 破! 猛抬拳,布老九咧嘴发出厉嚎右臂轰地。 整个马场地面微微颤抖,远在边缘地带的野马受惊乱奔,顿时场面异常混乱。 在轰! 布老九右臂肱二头肌腱猛的突起,上面圆木棒子微微挪移几分,叶顶这时回过神来暗道不好,正待提气以身下压用力,可是为时已晚。 感觉到身上巨力有所松动,布老九抓住机会昂头起身,他腰身剧烈颤抖的慢慢挺直。叶顶站在圆木棒子上还想用力狂压,可是大势已去,在一股大力从脚下袭来。知道回天乏术,叶顶大恨,借力空中旋身而下,就听一声闷响,那圆木棒子从站直起身的布老九身上弹飞,旋转朝远处打去。 “老...” 砰! 从远处马场边缘传来一声哀鸣,马栏外的布老虎三人惋惜的别过头不忍再看。 叶顶这时落身像远处望去,嘴角不经意抽搐了几下。 布老九发现不对,寻找圆木棒子的遁影,却看到大老远五十步开外那匹夜照玉狮子孤苦伶仃四蹄朝天趴在地上,它身边罪魁祸首的圆木棒子上还沾染着几分血迹。 死命的眨眨眼,布老九从暴怒中回过神,哭喊了声“马儿!”就像个小笨孩般屁颠屁颠跑去,全然不顾身后的叶顶面有愠怒,眼眸中杀气森然。 “此子不杀,必成祸患!” 叶顶心中暗道,同时背负的双手紧握成拳。 微风荡漾,激的叶顶脑后马尾摇摆,同时更让他波澜不惊的内心,在起涟漪。 “此子天赋异禀更兼得铜皮铁骨,老子以性命相挟,以利诱之尚不可动摇心智。他日跟随布老虎扬名,定是我天北崖最大的祸乱!”叶顶深吸口气,想借此消磨心中杀气。 他已经好久没尝到棋逢对手感觉,布老九是头一个让他生出无力感的怪胎,同时也让他生出丝惜才之意。 “如果有机会,我真想看看你未来的成就!”望着远处抱着夜照玉狮子痛哭流涕的布老九,叶顶眼神少了几分杀气多了几分柔和。可是转念之间,他在马栏外看到一张阴冷的面容,是左寅! 他混在人群之中朝叶顶做了个虚劈的手势悄然离开,这让老狮子仅存的一丝侥幸化为乌有。 布老九不除,观风口大患将让整个天北崖上下寝食难安! 想到此处,叶顶闭上眼,任由微风打在脸上,心中却是道了声“孩子,对不起了。” 猛睁双目,负手前行的叶顶很快来到布老九身边,望着傻小子哭天喊地全无戒备,他右掌紧扣成拳,目标,布老九后背脊梁离臀三寸之地。 这个地方是人经脉要害,只消用巨力击打,任你武功绝顶,金刚不坏,也得横尸当场! “杀!” 杀机起,叶顶猛下毒手,却在千钧一发之际,他刀口舔血数十年对危险的预感让他察觉一丝极度杀气强势逼来。 微微挪身,叶顶向后方眯眼望去,就见马栏外,面容肃冷的布老虎亮出右掌,大恶虎狼急速盘旋,蓄势待发! 瞳孔猛缩,叶顶站在原地后背根根汗毛炸的竖立。 “金刚打!” 口中喃喃自语,叶顶放松了身体懈了对布老九的杀机。 金刚打,别人或许不知道,作为跟雷豹、左山雕同一辈分的老马贼,叶顶要比别人更知道里面的可怕。 论数天下暗器,江南李家飞燕十三夺命,岭南宋家追魂钉,北地藏家饮鹤锥,这些都是黑白两道闻风丧胆的夺命杀器。早年狮子头叶顶也曾走过南北两地,对这些道上盛传的秘辛都有着几分了解,本以为入了贼道这辈子跟那些玩意无缘,可是他恰恰错了。 观风口仇老爷子,没人知道他真正的来历,就是雷豹对他的了解也是十分有限,可在这关城地头上,包括左山雕都知道,宁惹豹子不惹老爷子,这就是天北崖无论势力如何壮大,都不敢真正对观风口亮旗的原因。 怒目金刚打! 据《汉书》所言,三十斤为均,四均为石,大明沿秦汉称重,所用强弓六石非精壮不可开,开其满月,射程两百步。也就是说这时代远程打击除非传说中的八石强弓,否则两百步已经封顶。 而叶顶亲眼所见,当年仇老爷子在天北崖、观风口合力对抗射口寨,三百步外,怒目金刚打,雕花龙凤生杀顶崖强人。这等武力,叶顶相信,凡是当年参与其中的人,一辈子都不可能忘记。 布老虎是仇老爷子的关门弟子,同时学得金刚打,这事在七家马寨并不是隐秘。 从马栏到自己所立之地,叶顶目测不过百步,金刚打,金刚打,就是全盛时期,叶顶都不愿意以身试法。 好在自己放下杀心,远处马栏外的布老虎为表示友好,抖袖把大恶虎狼收于腰间。 既然杀不了布老九,叶顶也不强求,静静站在他身后,望着那匹被圆木棒子敲中脑袋的夜照玉狮子,叶顶心里也十分难受。 “马儿啊,我可怜的马儿啊,我,我对不起你啊。” 布老九趴在地上痛苦,那摸样跟人哭丧差不多。 叶顶是个好马的人,他看的出布老九是动了真情不由有些后悔。 宝马配英雄! 虽然布老九现在名声不显,可叶顶坚信,此子非池中之物! “好了,好了,大老爷们哭的跟小姑娘上花轿似的。得了,回头老子送你匹黑麒麟,虽然比不上玉狮子的力量,但胜在耐力久远。”叶顶用脚尖踹踹布老九向上撅的屁股蛋蛋。 这蛮小子不识好歹,好不容易碰上匹对自己胃口的坐骑,这会又亲手给抹杀了,心里正难受。叶顶好话赖话说尽劝不了。这会瞧得布老虎过来,他扬扬眉道“虎小子,不错嘛,你小子越来越有意思了。” “嘿嘿,叶叔过奖,我这本家兄弟本事不赖吧。”布老虎皮笑肉不笑抱拳回道。 从刚才的举动来看,他已经模糊猜到了此次天北崖邀他前来的意思。 “这小子嘛,还行,不过就是脑子傻了点。”叶顶瞧了眼鼻涕眼泪一大把的布老九扁扁嘴道。 这时被布老九闷在怀里夜照玉狮子忽然蹄子抖了抖,紧接着它睁开眼挣扎爬起身来,布老九呆滞片刻回神之后破涕而笑,没想到那马儿闭着嘴马脖子抖了几下,忽然吐出一口血水掺杂着两颗牙齿。 这夜照玉狮子有点灵性,瞧出了布老九的善意,它跟着咧开嘴长嘶了几声,那大大的嘴巴,空荡荡少了两颗门牙,声音都变得有些透风干嘶。 “得,好好一匹马成了个缺牙货,得了,小家伙,老子做个人情,这马驹送你了。” 第一百五十六章;南北交接 一匹好马,得看表相。 普通有着十几年养马经验的马夫,从马的牙齿跟马掌就可以看出一匹马的优劣。 牙齿,没有一副好牙口,就不利于马儿进食,长久下来,就是马中极品也会就此衰败。 而马掌,因为马儿长途跋涉,必须安置马蹄铁,这马蹄铁是技术活,稍微不对路子可能影响一匹马往后的脚程。这夜照玉狮子马是好马,力量足,脚程远,可就是一点不好,这马掌比普通马要大上一号,这马蹄铁自然就... 反正这匹夜照玉狮子被布老九一棒槌砸去两颗门牙,这品相坏了,总让人感觉傻里傻气。索性把这匹玉狮子送予他,待底下人又奉上一副精工上等皮革马鞍,叶顶更是卖了个好,亲自为玉狮子上好缰绳,递给了布老九。 “嘿,嘿,哥,咱这坐骑威风吧。等回头载着豆芽,她一定高兴。”憨头憨脑拍拍玉狮子马背,布老九志得意满道。 在他旁边,马三放有些羡慕的摸着马须子,扬头道“老九,这马儿不错,有点灵性,你可以给他取个名。” “取名?”布老九歪着脑袋想了半天,忽然瞧着玉狮子咧开嘴漏风的马嘶,乐呵道“我看就叫缺牙吧。” 噗... 正拿水壶解渴的叶顶差点没一下子噎死,他怒目瞪了眼布老九,想了想又无可奈何的摇摇头,这匹夜照玉狮子已经送给了布老九,取名就不是他能掌控的。 瞧见叶顶窘迫,布老虎也喜得乐见,笑着点点头,忽然道“这马匹子虽好,总是没上马蹄铁跑不快,我说叶叔啊,你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干脆缺牙的蹄子就让您费个神行不?” 没想到布老虎如此精细,叶顶冷哼一声,把头扭到一边。 附近布老九眼巴巴望着他,叶顶先前就有心卖个好给他,这会叹了口气道“成,给玉狮子安置马蹄铁老子应下了,不过有个条件。” 布老虎仿佛猜到叶顶想要说什么,连忙截口道“叶叔放心,咱家老九骑上这马,就是半个天北崖的人。” 没好气的看了眼布老虎,叶顶知道自己一介武夫,玩不过这手黑心黑的虎崽子,哼着声,挥手道“成啦,你们随斧头进府吧,回头走的时候来这里牵马。” 离开了马场,趁布老虎在前头跟左斧头高谈论阔,马三放低声嘟囔道“咱哥也不知道做什么念想,一匹马就让老九成了天北崖的人,那以后咱要真的....哼哼,我说哥啊,这回是脑袋被浆糊灌了。” “成了老马,咱哥啥时候吃过亏啊。” “就,就这次,把老九拱手让人,就是吃亏了。”马三放扬起脑袋红脖子低吼道。 叶毛做了个稍安勿躁的手势,朝前头扭过脸的左斧头笑了笑,又扯扯马三放衣角低声道“咱哥说的很清楚,咱家老九骑上马算天北崖半个人,切不会同室操戈,但要是下马了?” “下马....咦?”恍然大悟的马三放忽然咧开嘴傻笑起来,猛拍大腿,他道“对,对呀,上马,老九是半个天北崖的人,按照规矩,同室操戈是大忌。可要是咱不骑缺牙,咱就不是天北崖的人,该咋打,就咋打,不听,就狠打。嘿嘿,老猫,还是你小子脑袋好使,他娘的,怎么老子就没想到了。” 往大雕府走去,左斧头听到后头窃笑声感觉脊梁骨一阵发凉,疑惑问道“哥,老马他们笑啥了?” 亲热的挽着左斧头肩膀,布老虎毫不在意道“可能那啥,你知道的,咱观风口穷,比不上你们天北崖家大业大,这看到一匹好马嘛,大伙都想争,都想抢,这不,正闹别扭呗。” 挠挠头,左斧头憨实道“哥,观风口,得,我义父前些日子送了几匹好马给我,其中有匹白鬃子很是神骏,就送予你了。” “不心疼?” “咱哥俩讲啥心疼不心疼,你这不是寒碜我么。” 看着左斧头真诚的笑脸,布老虎嘴角扬起一丝微笑,而他的内心,此刻却掀起翻天巨浪。 ..... 大雕府,进了门,里面戒备森严,从外院子到里头起码不下百余名刀斧手巡视,这让叶毛、马三放跟布老九情不自禁紧张了起来。 倒是布老虎处之泰然,他在天北崖住了些时日,凭着豪爽的个性,也算搏了个熟面孔,一路下来,朝那些守卫的马贼点头示意,不像身负“鸿门宴”反倒像是回了观风口般自如。 一路无话,四人在左斧头的带领下很快来到了府殿。 跨进大门,一阵热浪铺天盖地翻打过来,布老虎撇撇嘴,眯眼走了进去。就见那厅堂里分左右两边席位,上首大马金刀座的是霸气悍然的左山雕,在他身边摆椅而坐的是白冠儒衣的金鲤儿李鱼。 左首席上第一人是左寅,后头依次而坐费猴子等,按地位大小排列的天北崖大小把手。 而在殿堂之中,摆放有三鼎,这三鼎下面架着火篝,里面煮着翻滚的肉块,整个殿堂在这热火下烘烤的气温颇高,不到一会便是汗流浃背。 “观风口布老虎,见过天北崖当家的!” 昂首挺胸,布老虎一马当先来到阶梯下抱拳而立。 在他身后,叶毛三人面容肃穆,皆抱拳喊道。 “观风口叶毛见过当家的!” “马三放!” “布,布老九!” 按照规矩,布老虎身为观风口当家的,跟天北崖左山雕地位相当,但论起辈分,又是主宾之分,这怀抱四方拳,也不算辱没了礼数。 左山雕立于当首,抬了下眼皮,微微颌首,摆手,自后殿出来四名相貌较好,身穿轻纱的侍女给他们在右席铺垫软席,布老虎朝叶毛看了眼颌首,四人走了过去,跟对首的天北崖把式一同席地而坐。 “不知道当家的今日唤老虎前来,是否有要事协商?” 待坐定,布老虎率先打破沉寂问道。 左山雕抿嘴笑了笑道“你大老虎这段时间威气,走南结白马,往东交黑山,震青竹,服台子口,我天北崖不跟你多串串门,担心这往后的日子没法过啊。” “当家的言重,大老虎惶恐啊!关城七家马寨,当首天北崖,我观风口偏居一隅,家小业小,只能四方混个脸熟,不求起势,但求个自保。可不比当家的名头随便吆喝一嗓子,四海臣服,就是那高驴子也得瞧瞧天色啊。” 布老虎笑颜把左山雕起的威势化为虚有,对首而坐的左寅忽然眼眸中起了丝阴厉道“既然如此,观风口何不俯首于我天北崖之下,待你我北南交接,互依互存,试问天下,谁敢忤逆!” 第一百五十七章;天北崖发难 “观风口自我大父雷豹成立,已有二十余年!我观风口立寨,以勇著称,亮旗飞马,只有战死的勇士,没有卑躬屈膝的苟活。左寅少当家这个玩笑很好笑,大老虎敬你满杯!” 端起面前酒碗,旁边自有侍女斟满,布老虎仰脖满饮,亮碗底于对首左寅,顿时博得附近费猴子一干人稀稀落落的叫好声。 那左寅一记重拳被布老虎四两拨千斤化去,心中自然不快,冷哼声道“既然如此,你布老虎当初大可以卵击石,找那大黑天拼死一战,何故来我天北崖硬耍嘴皮,博得强援,来得你如今华贵之名。” “你...” 马三放拍案而起怒目横眉,布老虎摆手让他坐下,把玩着手中酒碗笑道“都说左寅少当家学富五车,不知对其尊父有何评价?” “子当不语父言!”左寅淡淡回道,眼眸却是如毒蛇紧咬布老虎不放。 “要我说,令尊建天北崖,威一城之长,摄八方豪杰,枭雄之姿,冠绝当今。”布老虎口沫横飞畅所欲言,听到如此大赞,堂首左山雕还是十分受用的眯起了眼,那左寅倒是微皱眉头,正要开口欲言,布老虎话锋一转又道“我布老虎虽不及令尊,却也有效仿其志!大黑天势强,我布老虎势弱,以弱碰强,匹夫之勇也。借其大势,震其心,摄其神,威服四方,当雄也。” 布老虎没读多少书,却胜在喜好听那评书演义,就拿他这番话就是隋唐里,李密招揽混世魔王程咬金等人所言。那左寅挑不出毛病一时语塞,那左山雕还想在看儿子跟布老虎好好较量,倒是李鱼眯眼瞧出两人强弱,轻咳一声道“好了,你们两个后生以后想要争辩有的是时间,今日殿内皆是厚长,就不要让人看了笑话。在者,大老虎啊。” “老虎在!” 布老虎起身下腰抱拳。 对于李鱼这位能跟仇老爷子并肩的儒士,布老虎还是相当敬重。 点点头,李鱼轻声道“寅儿于你年岁相当,不过心性尚不成熟,你入行较早,知晓甚多,以后当于他多亲近帮衬一二。” “鱼叔言之过重,老虎那些雕虫小技又岂能入的了少当家法眼,是老虎该向少当家多请教请教。” 布老虎姿态放的很低,李鱼宽慰的点点头,他见左寅冷着脸欲言,用眼神制止,随后轻拍手掌,自殿外鱼贯而进十几名歌姬。 这些歌姬身穿轻纱,若隐若现着曼妙身材,更兼得相貌极好,随着殿内奏起乐曲,歌舞莺燕,顿时将满堂的大老爷们眼珠子,给瞧的快瞪了下来。 “老九,你还看,还看,小心回头豆芽揍你。” 布老九是个愣小子,今儿第一次看到这等风光难免有些失态,好在他旁边坐着的是叶毛。这厮不好美色只贪这杯中之物,是殿内少数几个保持清醒的人。他见布老九前仰着脖子嘴里流着哈喇子,忙用筷子运足力道砸他胯下支起的小帐篷。 徒受重击,又听到“豆芽”的名字,布老九心神一震,捂着裤裆,低脑袋委屈着。 而就在这时,那些随曲曼绕的舞姬踏着莲步,动作轻盈的从中央摆立的铜鼎中,用大勺舀起一块肉开始分发众人。 香风扑鼻,一块块煮烂的肥牛肉被那些媚态十足的歌姬乘于众人桌上碗中。 左山雕于堂上左拥右抱,豪迈无双道“各位放开量的吃,放开量的玩,一家人,不必有所拘谨。” 得了当家的发话,费猴子那些天北崖把手,急不可待将身边侍立的歌姬,揽入怀中亵玩起来。 那左寅身边本来有两名歌姬侍奉,这人倒也能沉的下心,只是驱赶她们为自己揉肩,并未做出他人肆意的摸样。 而在右席,左山雕自然不会做那厚此薄彼之举,以布老虎为首,他们四人身边各有两名舞姬搔首弄姿,尽显妩媚。 布老虎意志颇为坚强,他知道自打进了天北崖,等于在生死边缘行走,这会切不可乱了心神,只是摆手于那两名舞姬让她们斟酒。而像叶毛,这厮胆大心细,凡遇大事,他必戒骄戒躁,连酒水都免了,正襟危坐,让两名舞姬都怀疑这个看似慵懒的小哥,莫不是那玩意不行? 至于马三放,这人狠戾气太旺,身后舞姬碰了他肩膀一下,倒八字眉头皱起,差点吓得两位可人儿当场瘫倒在地。布老九这愣小子更是好笑,他被叶毛提了神,这会心中怕的要死,唯恐自己一举一动让豆芽知道了活刨自己筋骨皮,索性肚子正好也饿了,闷着头大快朵颐,也算图了个快活。 待过了半盏茶的时间,殿内气氛越发的火热,天北崖那边除了少数几人保持着清醒,其它大部分已经沉浸在了温柔乡当中。 那堂首的左山雕左拥右抱肆意纵狂,别人看他玩的开心,自己动作也越发轻佻了起来。待又过了半刻钟的功夫,当天北崖那些把手彻底沦落,有人开始在殿内宣.淫,左山雕满饮身边美人儿喂来的美酒,眯眼扫视堂下,当见到布老虎他们四个正襟危坐。又看了下自己手底下人肆意失仪,猛的抓起身边一个舞姬的头发往桌案上重重撞去,一声巨响,血花四溅,将众人从迷醉中惊醒了过来。 “你们小心点,左山雕喜怒无常,他开始亮招了!” 布老虎挪身朝身边马三放轻语,同时叶毛嘱咐完了布老九。 当头颅血肉模糊的舞姬从堂首被推下阶梯,左山雕拍案怒起,指着底下满脸呆滞的各大把手吼道“来人啊,把这些人全拉下去重打三十鞭子。” 在天北崖,左山雕的话就是圣旨,那些被指到的把手尽皆胆颤俯下身,被门外鱼贯而进的马贼拉了下去,直接脱去外衣,在门口霹雳啪来狠抽起来。 “大老虎,你很不错,你底下的儿郎也很不错,威武不屈,坐怀不乱,好,是个做大事的人!” 赤裸着上身,左山雕高声赞赏了布老虎等人。 还未等他说些场面话,左山雕话锋一转,脸色阴冷,如雄鹰猛扑猎物,狠辣道“不过现在老子很不爽,雷豹那老儿,老子忍他这么多年,好不容易以为他身死便可侵占了那观风口,没想到你这小老虎比老豹子更难缠,更让老子寝食难安,你说说,老子该怎么办!” 殿内气氛忽然变得凝固起来,在三息过后,稳坐如泰山般的左寅甩袖打翻酒壶,自后殿鱼贯而出数百刀斧手,将整个殿堂围的水泄不通。而在布老虎他们四人脖颈上,刀枪下压,那刺眼的寒光,猛的把布老虎后背上的汗毛给炸了起来。 不管此刻内心掀起如何翻天巨浪,布老虎保持了表面上的镇定。 他从容的把别于后腰的大恶虎狼掏了出来,淡然笑道“该杀!” “好,老子等的就是你这句话,杀!” 砰! 左山雕杀气狂飙,话音刚刚落下,布老虎眼眸中寒光闪烁,手中大恶虎狼摩擦起鬼哭狼嚎,大恶狼形化为闪电雷光,气势磅礴直冲那殿内铜鼎。就听两声闷响,先是一鼎被洞穿,其后又一鼎被洞穿,那大恶狼形余劲不消,从左寅耳边刮去,打在殿内金漆支柱之中,陷进三寸有余。 “今日我布老虎放言,若是身死,金刚打必取你左家父子一命!”布老虎重重把剩余的大恶虎形压在案桌上,面色如常,端起杯酒自饮起来。 与此同时,叶毛起身,冷厉道“我观风口五百儿郎已得令,当家的夜不归寨,三更之时当举全寨老幼,于天北崖玉石俱焚!” 布老九鼓着腮帮子嚼嚼着口中牛肉,忽然看到自己大哥跟叶毛同时亮了嗓子,这反应比别人慢上两拍的蛮小子,这会才知道要干架了。当场,布老九两个蒲扇大小的巴掌重重拍在案桌上,起身,他挥起右臂格挡开了周围刀兵,随手一拽,一个倒霉的马贼被他高高举起,惊慌失措大喊。 随后就见那人被布老九边嚼嚼着口中肉块,边往上一抛,待他用尾指剔牙了会,还想着接住那掉下来的马贼,这时马三放拍桌子起身怒道“来啊,你天北崖想战,老子陪你们玩玩。” 被炸了个惊响,布老九失魂的动作慢了半拍,就见天上那掉下来的马贼重重砸在地上,全身溢出血来,一动不动。 第一百五十八章;布老九,双肩抗三鼎!(二合一) “关城七家马寨互为犄角,共依共存,苏杭黄麻子,漠北马蹄子,觊觎我关城八百里疆域十来年秋毫无犯。无外乎北有天北崖震大渡口铁锁横江,南有我观风口拥横岭形虎狼之势!” “今朝,你天北崖摆宴设席杀我布老虎,好,妙哉,你左山雕想战,我布老虎应下。待今晚三更敲响,我观风口五百豪勇当兵临你清河乡,玉石俱焚!之后关城高驴子以三旗人马相挟,黑山、白马、台子口,以三角相困。七家马寨在起波澜,南北两地豪强入侵,你天北崖,你左山雕,当负万载骂名。” 稳坐于席上,布老虎屹然不惧周身刀斧寒芒。 黄麻子,苏杭一带的马贼头子,传闻他曾是元末义军张士诚的部将。在大明立国之后,率百余手下为祸中原腹地,现虽已伏首,但底下大小把手数十依旧蛰伏于中原腹地。 至于漠北马蹄子,这是盘踞在北平城的北马帮,那是个大家伙,同时也是马贼圈子里的名门望族,自宋朝而立,传承已有数百年。 这两家在十余年间,对关城八百里疆域起了浓厚兴趣,不过因为此处七家马寨一致排外,难以安插,是故尚未触及。 布老虎轻描淡写把这利害关系给勾了出来,果然那左山雕脸色阴晴不定,良久,那堂首座于太师椅假寐的李鱼忽然睁开双目,轻摆双手,缓缓道“全部退下!” “不可,一山不容二虎,观风口已成我天北崖肉中刺,布老虎更是桀骜难驯,当立杀之!” 左寅忽然离席立身振呼,于他对立坐席的布老虎猛的眼神凌厉打在他身上。左寅嘴角轻扬,弧起阴桀的笑容继续道“更何况观风口是否能起五百死士玉石俱焚,这还有待考证!据我所知,观风口自你布老虎当家立有五名把手,其中叶毛、马三放落身于此。另外陈丧狗、莫桑槐、钟轮,皆是无用之辈,那横岭把手大小总计十三于人,其中曾效力于大黑天的尚有五人。等你布老虎身死,我天北崖做大,以利诱之,以威摄之,待横岭大乱,你观风口后院起火,还能于我天北崖撸起袖子大干一场?” “在者,关城高县令胆小如鼠,此人好色求财,我天北崖已备有黄金千两任其量用。另外黑山寨史家兄弟,白马帮司徒遵义,如果以我父之名使三家围剿观风口共分之,你当如何?” 左寅一语定乾坤,叶毛面如死灰恨的咬牙切齿,而在他旁边的马三放更是怒发冲冠,大有以命搏命之势。反而布老虎脸色如常,座于席上自斟自饮,光是这份心性,左山雕在堂上轻瞥了眼,不由大为叹服。 胸有成竹的左寅面带微笑继续道“布老虎,你还有何话可说?” 轻轻把酒壶放在案桌上,布老虎起身面色肃冷道“无话可说!” “杀!”左寅忽然脸色狰狞狂喊。 与此同时自殿外传来一声娇呼,将众人眼神吸引过去,就见外围一干刀斧手你望我我望你相互而退,自人群分开一条岔道,青蛇儿一袭绿萝裙,手中剔骨刀架在一名美艳少妇脖颈上,冷冷走入殿中。 “放了他们四人,否则,她必死!”青蛇儿冰冷的嗓音在殿内萦绕,她手中剔骨刀微微用力,那少妇雪白的脖颈不由划出一道细细的血痕,隐隐有鲜血溢出。 “夫,夫君救我!” 美艳少妇望见左寅不由凄婉哭泣,她是左寅青梅竹马的发妻谢氏,乃是金陵一名望族大儒长女。在李鱼的撮合下,两人于三年前携手连理,此番左寅回乡,谢熏随他一同前往天北崖,乃是不折不扣的少夫人,深受左家父子包括李鱼恩宠。 “熏,熏儿,布老虎,你枉为仗义之名,既然敢胁迫无辜良家,莫不怕天下人耻笑!” 妻子被他人胁迫,左寅不至于方寸大乱,这脸色也是剧变。 形势逆转,布老虎伸了个懒腰,随即笑道“我是马贼!” 略微停顿,布老虎接着又道“你也是马贼,马贼跟马贼讲道义,是你左寅太幼稚,还是我布老虎太蠢?” “你!”左寅怒急却无他法,望向他父左山雕,那左山雕脸色阴冷如水,左寅又望向了李鱼,却发现他闭目养神,一副置之度外的态度。 “小青蛇,左寅左少当家的想必还未见过血,你给他看看这人血究竟是什么摸样!”布老虎占据主动从来都是得势不饶人,他话音落下,青蛇儿眼皮都不带眨一下,就见那剔骨刀快如寒电,猛的刺入谢熏小腹上。顿时一声呜嚎,那谢氏娇身惯养打出生连手上一块皮都没掉过,这会徒受重击,痛的都快晕眩过去。 不过青蛇儿是个行家,她以往接过许多讨债的生意,那些折磨人的法子层出不穷,只是按紧谢氏身上几个穴道,她纵然痛不欲生一时半会也晕不过去。倒是那伤口如涓涓细流般鲜血打红她那一身华裙,血腥至极,谢氏如今神智已经不清,倒没大哭大叫坏了这殿内肃杀的气氛。 “放我们走,这娘们就还你,否则嘛....小青蛇,待会这左少夫人一定要好生对待,切勿辱了她身份!”布老虎双臂环抱眼带笑意道。 青蛇儿配合的用手挽住谢氏脖颈,那剔骨刀轻轻压在她右眼皮距离半寸上,知晓手腕轻轻一抖,这美妙的可人儿就会成为一位丑不堪言的“独眼龙”。 严重的失血,那谢氏神智越发恍惚起来,她靠在青蛇儿肩膀上,双眼微闭,轻声喃喃着“寅哥哥救我...” 左寅在附近心急如焚,布老虎这时也不想让他为难,跟叶毛他们打了个眼色,自己背负双手朝殿外走去。其中有些刀斧手想要阻拦,在看到左寅铁青的脸色又施施然收起了刀斧,一时间,在刀斧剑林之中,布老虎闲庭信步,颇为潇洒。 待距离殿门还有五丈距离,这时叶毛走到青蛇儿面前想要帮她一把,却被这冷面寒霜的妮子给狠狠瞪了眼,悻悻然朝殿外走去。 十步! 九步! 八步! ..... 当布老虎距离殿门只有区区三步之遥,左寅脸色阴晴不定,忽然,他仿佛下定了某个决心,面露狰狞狂吼道“关殿门!” 噗! 青蛇儿俏脸划过一丝冷厉,眼眸不带一丝感情,手中剔骨刀狠狠陷入谢氏右眼之中。 顿时鲜血溅了青蛇儿一身,她接连又抽出剔骨刀不顾那谢氏撕心裂肺的痛嚎,又是几刀捅在她小腹上。左寅看的目眦俱裂狂吼“杀,杀,把他们全杀了!” 嘎嘎... 自殿外鱼贯而进一群刀斧手,同时两扇铜门被人合力关紧。千钧一发之时,马三放如出笼的野兽冲向人群,探拳猛砸,夺的一柄大刀,狂战四方。 叶毛眼见大门关紧,狂吼一声“老九,不可让大门关闭!”随后他动如猿猴,飞快潜行于殿内,在他手上,三寸寒芒匕首如蛟龙,闪身,擒贼先擒王,直杀左寅。 至于布老虎,这厮本想加入战局,无奈他先前一记金刚打耗了八成气力,这会手腕子还有些打颤。好在叶毛之前靠近青蛇儿身边曾轻声言明,那妮子之所以对谢氏痛下杀手也是如此原因,此番她推开怀里女尸拔刀护在布老虎周围。凡是胆敢靠近的天北崖马贼连一招都抵挡不住,那青蛇儿就像守护神般护住布老虎,离他过五步者,无不刺眼杀喉,死相极其可怖。 一场混战就此展开! “寅儿,前面危险,你过来!” 堂首左山雕正襟危坐,招手道。 左寅怨恨的看了眼杀气腾腾直扑而来的叶毛,甩袖,他转身朝殿堂之上走去,而自他左右,鱼贯而出的刀斧手席卷奔杀,朝叶毛砍去。 “寅儿,你今天做的很不错,为父很是欣慰。那谢熏不过区区一妇人尔,称雄者,当不可为感情左右。” 老怀大慰的左山雕轻轻拍拍左寅手背赞许着,在他附近就坐的李鱼同样扬起一丝微笑,显然对左寅刚才的无情报以极高的肯定。 脸色波澜不惊的左寅,望着远处躺在地上任人践踏的女尸,仿佛瞬间成熟了不少,他眼眸中没有丝毫感情,特别是看到人群中负手而立的布老虎,没有极冷的阴桀,只有像看死人般的漠视。 而叶毛这边,因为天北崖马贼的增多,他首当其冲面对的压力前所未有的巨大。 血染长袍,激战不过十几息的功夫叶毛已经浑身血迹斑斑,特别是他那柄三寸匕首,更是被削去一截,此时用的是柄短斧,转攻人要害,一击致命。 待过了片刻,随着天北崖马贼顽强不惧死伤的攻击,渐渐叶毛有些气力不支。 勉强,他睁开被鲜血的遮掩的双眼,当模糊看到殿堂阶梯上端坐的左家父子,他奋力狂吼,靠着仅存的力气拔地而起,无惧擦身而过的刀斧,拼死朝阶梯那边狂劈猛砍。 费尽气力攀爬上阶梯的叶毛已经不知道身中多少刀,当看到不过五步,就是左家父子那张该死的脸,叶毛趴在地上狠狠吐了口唾沫,翻手把短斧抛向后头,顿时一名持刀想砍他腰身的马贼,脑袋被劈成了两半,血洒当空,身死。 “左...左山雕,你爷爷来取你狗命了!” 愤声狂吼,叶毛猛的用双臂撑起身,雕王椅上端坐的左山雕眼眸阴冷,忽然自他左右两旁传来急切的脚步声,就见一排手持重盾的马贼把堂首三人包围起来。叶毛见此,趴在地上眼眸一黯,他猛的转过头,当看到底下有数十马贼举着刀斧杀来,顿时憋红了脸,双拳紧握,一副视死如归的摸样。 “不好,猫儿危险!” 镇守大局的布老虎忽然瞳孔一阵猛缩,当看到叶毛面临的险境,他当即狂吼道“老九,救猫儿!” 话音落下,殿门处的布老九猛回头,正好瞧见叶毛托着伤残之躯倒在血泊之中,目眦俱裂,这蛮小子被怒火淹没了理智。 如蛮熊冲奔下了人群,朝大殿中央的三鼎跑去。 “他娘的,左山雕,左寅,老子操你左家父子祖宗十八代,金刚打,给老子杀!” 叶毛不能死! 在自己眼前,布老虎不会让任何一个跟自己的弟兄死去。 纵然断一臂... 右手掌心,大恶虎形仿佛感受到了主人的愤怒凶态毕露! 仇老爷子曾说过,以布老虎的筋骨,使用一次金刚打已经是极限,如若强行反复施展,将会筋脉寸断,骨骼爆裂而死。 自腰间,一股炒豆子般炸响从布老虎身上发出,剧痛袭身,双眼变的血红,布老虎整条右臂猛的膨胀开来,撑破长袖,就见那如蚯蚓般硕大的青筋一条条蠕动着,匪夷所思,聚集全身的力道正灌注在了他掌心那枚大恶虎形当中。 “金刚打,大恶虎形,杀!” 似火焰窜起,大恶虎形刮起气浪,隐约可听火苗渍渍声朝阶梯那头撞去。 凡是抵挡着,噗、噗、噗、噗,一连四响,那大恶虎形就像噬人的猛虎从四名马贼脑袋洞穿而过,不但将叶毛从死亡边缘救起,同时余力未消,将挡在面前一面重盾轰开,那激荡的金属碰撞声,沉闷的仿佛在每个人心里轰上了一锤。 “爹,小心!” 就在大恶虎形破盾那刻,左山雕猛的推开扑身抵挡的左寅,从雕王椅后头抽出一柄大刀,双腿扎马,气沉丹田,高举头顶劈砍而去。 砰! 又是一阵巨响,当手握的刀身急剧颤抖,左山雕,这位纵横关城马贼二十余年的枭雄不禁脸色大变。 就见那枚火红雕有猛虎的大恶虎形震断刀身,散发着无穷气浪扑面打来,左山雕忽然后背汗毛炸了起来,他几十年刀口舔血所磨砺的警觉告诉他,必死无疑! “老雕,让开!” 一直座于太师椅上的李鱼忽然推开左山雕,那枚大恶虎形同时打在他肩膀上,爆起一阵血雾挥洒在了左家父子脸面上。 “鱼,鱼叔!” “老李!” 左家父子同时起了声哀嚎扑身将倒在地上的李鱼扶起,就见那位可以跟仇老爷子并肩的潇洒人物,此时他整条左臂炸的粉碎,鲜血激流。 因为有盾牌遮掩,外面人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事,那些马贼徒然听到厉吼停住了手上刀斧呆滞起来。这时布老虎在也坚持不住周身传来的刺骨疼痛,吐出一口淤血身体摇摇欲坠,好悬他附近的青蛇儿眼疾手快将他搀扶起来,这才没倒下身形。 “李,李鱼断臂,我,我们九死无生,小青蛇,你赶紧走,不要管我。” 想要推开身边的青蛇儿,布老虎喉腔一甜,弯下腰就是一口鲜血吐出。 望着那张惨白的脸,青蛇儿眼神坚定的把布老虎的手臂搭在自己肩膀上,瘦弱的娇躯不堪重负在微微发颤,可她的声音却是从未有过的清脆,笃定道“我的清白身子是你的,你是我的男人,要死,我陪你死!” “哈哈...咳咳,成,小,小青蛇,老子答应你,只要能活着出去,老子回寨就要了你的清白身子,他娘的,一个俏娘们送上来的身子,老子做什么圣人往外推啊,咳咳...” 布老虎哭笑不得的望着青蛇儿,两目相对,一丝柔情悄悄潜进了彼此的心房。 “哇呀呀,谁,谁敢伤我哥,谁敢伤我叶哥,老子布老九跟他娘的拼了。” 自殿中,一声狂吼! 布老九忽然冲向殿中央铜鼎旁,蹲身压肩,这蛮小子一声闷喝,铜皮铁骨不顾那篝火烘烤直接就把一鼎给单臂抗了起来。 “谁,谁敢于老子一战,给老子过来!” 肩扛铜鼎,布老九如地府猛鬼,狰狞扫视四方。 在他周围三丈内,天北崖马贼见到这厮大发神威不禁吓得心胆俱裂! 开什么玩笑,那铜鼎高半丈,存双耳,足足有六百斤重量。 这么个大家伙,普通人得十个精壮汉子用轮子载承方可挪动。 而像如今的暴怒的布老九单肩扛鼎,这恐怕只有演义评书中不败战将方能有的神力。 一时之间,整个殿堂鸦雀无声,只有布老九放肆的狂吼,与此同时,天北崖马贼迎来了他们最为屈辱的一刻。 就见布老九那双充血赤红的眸子随意往哪方瞥去,就见那一边的马贼齐齐丢下刀斧胆怯的退身不敢有丝毫逾越之举。 就是堂首那排持重盾的马贼都心有余悸,如果不是后面有左山雕父子镇压,恐怕那些人都要抛弃压身的盾牌直接逃走。要知道,如果布老虎一声令下,布老九那蛮怪发狂把铜鼎抛向堂首,六百斤的重量啊,恐怕就是座房子也得压的粉碎。 “天,天呐,他,他在干什么。” “不,不是吧,他还想在抗一鼎?他,他还是不是人啊。” 在所有人陷入癫狂那刹,布老九右肩下压一鼎,他蹲身又用蛮力将另一鼎抗在左肩上。 这时候的布老九在众人面前已经超脱了神鬼的界限,这是个不折不扣的怪物,他双臂舒展肩扛双鼎,千斤巨压面不改色,就是古代杀将都不过如此。 “哈哈,哈哈哈,老,老子,今天让你们这群小儿开开眼,给,给老子起!” 就当天北崖马贼怀疑是不是陷入幻觉之中,布老九开始做出一个连布老虎都胆颤心惊的举动。 “不,不要老九,不可鲁莽!” 布老九迈着沉重步伐,咬牙切齿,朝着第三个铜鼎迈去。 第一百五十九章;此子当杀 如果说之前布老九双臂驱使那根三丈长的圆木棒子,仅仅只让人惊艳,这双肩双鼎就是匪夷所思。 例如古有恶来,于军中投奔曹操,见牙旗迎大风摇曳,单臂立定。 那军中牙旗,均是五丈梨木浸水炮制,似若钢铁,刀兵不加其身,约重两百斤。 单臂掌定,古有此豪勇,今见之,只称奇,而不足以惊。 而那铜鼎,重达六百斤,相传古有秦武王,见周天子,狼子野心,欲占大禹九鼎问鼎天下。 大禹九鼎,乃是社稷之宝,鼎有千斤。 秦武王自持武勇,放豪言,举鼎散力,反被所伤,落有残疾不治身亡。 像大雕府殿堂所立三鼎,自不可比那大禹九鼎,但也是司卯钟鼎,每鼎俱有六百斤。 布老九双臂舒展,肩扛两鼎,步步如闷雷炸响,来到那三鼎身边。 对于周围人的惊呼,甚至就是布老虎的劝阻之言他抛之脑后,在这蛮小子眼里只有一个目标,就是那鼎定四方的第三鼎! 轰! 一声巨响,布老九把右肩一鼎双足放于第三鼎鼎口之中,那鼎有三足,其中两足卡在鼎口之中不由向左倾斜,传来碰鸣声倒在布老九左肩铜鼎之上。 与此同时,在天北崖马贼眼中那头蛮怪屈蹲下身,右臂发力,掌那第三鼎。 纹丝不动! 这双鼎相压足有一千二百斤,仅仅只靠单臂,就是布老九天生神力,也是力有不逮。 天北崖马贼见这蛮怪乏力,不由暗松口气。 布老虎斜靠在青蛇儿身上,看的大急,不由亮嗓高喊道“老九,不要勉强,给老子回来!” “哥,我,我能行!” 涨红了脸,布老九蹲身右臂继续灌力,等那铜鼎微微颤抖有挪动痕迹,这会不光布老虎他们四人屏息凝神,就是天北崖那边上下一干人等都大气不敢深呼,目瞪口呆。 “给,给老子起!” 双目充血赤红,布老九浑身骨骼炸响,他就像一头暴怒的蛮熊慢慢直立起身,而那三鼎已经渐渐离地。 噗! 自布老九为原点,那地面被巨力压轧层层龟裂。 “起!” “起!” “给老子起来啊!” 三声巨吼,每一声厉吼之下,布老九腰板发出一道刺耳骨裂声,而那三鼎则是更加拔高几分。 待三行声下,布老九整个人身肌肉狰狞盘起,宛若巨兽狂人,撑三鼎而立。 “谁,谁敢于我一战!” 肩扛三鼎,布老九放肆大吼。 随着他赤红的目光扫视全场,那些天北崖马贼反应过来犹如吓破胆子一般,往后急退,甚至有的双腿瘫软倒地,还免不了心中恐惧,失禁窘迫,东躲西藏狼狈不堪。 砰! 砰! 一步一声巨响,布老九朝堂首阶梯而去。 他眼神死死盯着左家父子,杀意滔天。 “保,保护当家的!” 堂上有位撑盾的把手左右遥喊,除了三两个左山雕死忠,其他人随着双肩三鼎的布老九步步逼近,忙丢盔弃甲,卷缩于堂下。 咚咚... 急切的脚步声自殿外传来,当殿门打开,系有马尾穿短褂的叶顶肩扛长刀,率领狮王卫鱼贯而进。 “这,这是...” 瞧到那肩扛三鼎的布老九,饶是叶顶纵横一生此时也惊的傻眼。 不过转瞬之间叶顶恢复正常,大手一摆,五十余狮王卫训练有素不惧生死奔于布老九左右八方,将其团团围住。 堂首之上,见到援兵,左寅搀扶着李鱼坐下,不禁微微松了口气,正要发号施令将布老虎等人一网打尽。那李鱼仿佛看出了左家父子的心思,忙摆仅存的左手,虚弱道“鱼死网破,于我天北崖不利,当放之!” “鱼,鱼叔,放虎归山留后患,不可啊。” 左寅急不可待轻声道。 李鱼微闭双眼调息不做他话,倒是左山雕脸色阴冷无比,良久才道“观风口自布老虎报以死志前来,若杀之,天北崖定损兵折将,也罢,徐徐图之,容后在夺!” “父,父亲!”左寅还想在劝,忽然他看见底下布老九双目紧盯自己父子三人,心中多了丝明悟,狠狠咬牙,不在说话。 “全部散开!” 重座于雕王椅上,左山雕大手一挥,狮王卫诸人尽皆散开,分立左右。 “布老虎,你他娘的行啊,如此猛将,当冠绝关城可争天下!” 左山雕一对闪烁着寒光的眸子,死死盯着远处布老虎。 将青蛇儿微微推开,布老虎惨白的脸上露出丝笑容道“大老虎无意于天下,只想偏居一隅,让自己,让兄弟,活的更好。” “好,好一个活的更好!”左山雕阴冷着脸反复道。 他身边李鱼在接受完包扎后,缓缓睁开双目,待看到布老九还肩扛三鼎,不由展颜笑道“古有恶来,单臂掌大旗,今有九儿双肩抗三鼎!布家兄弟皆是虎熊之姿,我天北崖失之交臂可惜,可惜啊!” 在李鱼的授意下,阶梯上成血人的叶毛被狮王卫抬到布老虎身边放下。 布老虎知道左家父子终于妥协,随之卖好道“老九,把鼎放下退回来!” 砰,砰,砰! 腰往前倾,身朝后退,布老九抛下肩上三鼎,那地面被砸了个深坑,一股强劲的气流横扫周围,将一些堪堪起身的天北崖马贼再度打了个激灵。 强吸了口气,布老九身上压力爆减,这身子骨不但没有丝毫轻松,反而因为强行提气运力,此时五脏俱焚痛不欲生。好在这蛮小子也知道此时不是泄底气的时候,他昂着脖子咽下一口淤血,大摇大摆回到布老虎身边怒目扫视四方,那些心存侥幸的天北崖马贼见此,不由心怀忐忑,按捺住了心中那些龌龊的伎俩。 “今日赴宴,大老虎多谢天北崖当家的款待,若有机会,当回请,告辞!” 此地不宜久留,能走,布老虎也没废话,让马三放扛起浑身是血的叶毛,转身离去。 “慢着!” 身后传来左山雕冷酷的声音,布老虎眼皮猛跳,不动声色回身,漠然凝视着那位堂堂天北崖当家。 “你布老虎将狂兵壮,今日我天北崖损名折兵,这亏本买卖,老子二十来年都不曾做过!” “那依你的意思?”布老虎冷哼道。 现在观风口跟天北崖彻底撕破脸皮,布老虎也没必要假客套,那左山雕不以为意,朝布老九一指,呵呵笑道“此子当死,否则今日就是下血本拼光狮王卫,老子也要留你五人!” 第一百六十章;老马的狠气 面对左山雕席卷而来的杀气,布老虎八字眉倒竖,伸脚,他挑起地上一柄钢刀遥举,怒喝道“你天北崖想战变战,我布老虎奉陪到底!” “不,不错,咳咳,杀老九,你得先过老猫我这一关。” 被马三放驼在背上的叶毛,勉强睁开眼虚弱道。 那瘸腿儿老马更是亮起金背砍刀立于布老九身前,一身狠气外飙,无人敢稍有异动。 场面再次僵持,左山雕在堂上脸色阴晴不定,布老九环视周围天北崖马贼,他紧咬钢牙,开口正欲言道,布老虎猛瞪他一眼,这蛮小子吓的一个哆嗦,闭嘴不做言语。 待气氛越发的紧张,整个殿堂只有浓厚的呼吸声,这时那狮子头叶顶忽然出声道“虎崽子,既然你不愿坐那不仁不义之事,我天北崖也不可能让你们安然无恙离开,不如这样,你就听我一言。” “叶叔请说!” 对于叶顶,布老虎还算敬重。 那叶顶做沉吟道“老九留下,我天北崖不杀,只做软禁。” “不可!”布老虎斩钉截铁拒绝。 叶顶继续道“在者,你布老虎自断一臂,我叶顶以项上人头保证,你们五人,当由狮王卫亲自护送至小马庄。” 沉默... 布老虎深吸一口气,脸色变得凝重起来。 如今他们五人,自己因为连番使用金刚打在无气力,叶毛深受十几处刀危在旦夕,布老九催力过度现在只是强弩之末,至于马三放跟青蛇儿虽有余力,却也不足以能从千军万马中逃离。 “自断一臂...” 布老虎口中喃喃自语,眼神情不自禁望向了手中钢刀。 “不错,布老虎,只要你肯自断一臂,今日你观风口所作所为我天北崖既往不咎。” 堂上左寅背负双手阴冷说道。 只要今番布老虎自断一臂,他们天北崖就能洗刷今日之耻。 要知道布老九双肩三鼎力摄天北崖数百马贼,青蛇儿冷面血杀左少夫人,布老虎更是一记“金刚打”断李鱼一臂。这三件事只要泄露出去,观风口当坐地扬名,反观天北崖二十余年纵横八百里疆域的威名将大打折扣。 “哥,不可以,要不,要不我就在这里待下,反正他们也奈何不了我。” 布老九来到布老虎身边瓮声道。 青蛇儿更是干脆的把他手中钢刀夺下。 扫视着堂上左家父子满脸肃杀,布老虎深吸口气,忽道“我若自断一臂,你就放我五人?” “不错!只要你肯断臂,我叶顶以项上人头作保证。”叶顶颌首道。 以狮子头的名号发此誓言,这比喜怒无常的左山雕更有信服力。 得了保证,布老虎下定决心,伸手就要去取青蛇儿手中钢刀。没想到自他身后,马三放跛着腿上前,把叶毛从背上抛给布老九,二话不说,将右臂伸向嘴边,一口钢牙狠咬,顿时鲜血四溅。 “老,老马不要!” 布老虎大惊失色想要阻拦,马三放左手持刀横挡,眉宇尽显狰狞。 呜呜... 噗! 一块血肉硬生生被马三放,从自己右臂上撕咬下来。 鲜血淋漓,可见白骨! 青蛇儿忙从裙角撕下布条给他包扎起来,马三放抛了手中钢刀,眼神阴毒的用左手,把嘴里足足有五两重的血肉给取了下来,因为上面有血筋勾住马三放牙缝,大块血肉取下之后尚在蠕动。将那块血肉重重往殿堂上抛去,马三放嘶着声,音打颤道“老,老头儿一臂,老,老子五两肉当偿!” 生撕活肉! 瘸腿儿老马一身狠气对敌人对己均是铁石心肠。 左寅看不惯这血腥场面,特别是在马三放将自己血肉抛上那刻,脸色发白,险些呕吐起来。 倒是左山雕面色如常,只是心里思绪万千,不知作何感想。 这时在后头的布老虎瞧得目眦俱裂,特别是看马三放摇摇欲坠的身体,痛嚎一声,虎目含泪,咬紧牙关用肩膀给他搀扶了起来。 “罢了,罢了,布老虎,你可以走了,不过老夫有一言,你必须答应!” 李鱼躺在太师椅上颇显老态,轻声又道“日后你于我天北崖为敌,若念今日,须得存寅儿一命。你若答应,当可离开!” 布老虎跟左寅同时对视相望,两人从彼此眼神中皆看出滔天杀意,随后,布老虎微微颌首,搀扶着面无血色的马三放朝殿外走去。同时在他身后,布老九怀抱着叶毛紧跟而上,至于青蛇儿留尾,手持剔骨刀,警戒着周围人的举动。 待出了殿门,沉闷感一扫而空,此时已经是近黄昏,在殿外足足有百余名天北崖马贼伺机围守。可当布老虎跨过门槛,自人群中忽出一对兵甲,率先一人正是左斧头。 “哥,你,快,跟我来。” 左斧头看到布老虎几人凄惨摸样面色大惊,随后便嚷嚷着让亲信分开条岔道,供布老虎离开。 待来到寨门口,那边停留着五匹骏马,除了布老虎本身那匹坐骑花豹子,还有叶顶赠给布老九的夜照玉狮子,其它三匹均是百中无一的白鬃良驹。 “哥,马匹我已经准备好了,从清河乡到野人沟至高土坡,我都安插了自己的亲信,他们将护送你们回小马庄。哥,对不住了,兄弟我只能做到这个地步了。” 帮着把叶毛放在玉狮子背上,左斧头满脸苦涩朝布老虎抱抱拳。 翻身上了花豹子,布老虎一抖马缰就知道马匹均已喂饱,他看向左斧头只是微微一笑,扫了眼后头尽是天北崖的马贼他也不好多做言语,两兄弟相视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老马,还撑不撑的住!” “放心吧,老猫还没死,老,老子也挺的住!” 趴在马背上的马三放虚弱的睁开眼道。 几声马嘶长鸣,布老虎甩开马鞭,顿时四马飞奔,绝尘而去。 殿堂内。 “鱼叔,为什么要放了布老虎啊,放虎归山,鸿门宴上项羽于刘邦,此獠若走,他日定是我天北崖祸患啊。” 推送着轮椅,左寅在后头悔恨道。 缺了右臂,脸色惨白的李鱼闭目养神,良久,他默叹道“寅儿啊,杀一人有千般手段啊。” “千般手段?” 左寅喃喃自语,似懂非懂推着李鱼消失在了后殿之中,只留下那“千般手段”余音久久萦绕。 ........ 小马庄,待日落西山,天色渐黑,村门口,马朋乐等一干小马庄精壮手持砍刀,翘首期盼着远方。 “来了,他们来了,当家的回来了。” 忽然一个眼力贼的小马庄乡民放声大喊,顿时村里房屋窜出了许多老幼,手持火把,将夜幕下的小马庄照耀的灯火通明。 “小艺,小艺,他娘的,快给老子救人啊。” 花豹子一马当先,布老虎一个急跳马下身,抓住承载马三放的那匹白鬃子呐声嘶喊。 “三,三放啊。” 大老远瞧的自己昏迷过去的儿子,马面老财如猿猴般窜了过来飞快探着鼻息。 “还,还好,还有一口浊气。咦,猫娃子,猫娃子伤的重,朋乐,赶紧去我房里把药酒拿来。” 一大帮小马庄乡民手忙脚乱的到处忙活起来,有的帮忙架着马三放跟叶毛两个病号,有的赶紧从家里把些疗伤的草药聚集起来。不到片刻功夫,关小艺挽着满脸焦急的丑娘赶了过来。 这两妮子见到布老虎脸色白的可怕,想要过来探探伤势,却被面容可憎的这厮怒吼道“救老马,救老猫,关小艺,老子跟你说,他们两个死一个你就不用来见老子了。” “阿丑,不要管我,你带豆芽去瞧瞧老九,他伤的更重。” “婶子您放心,大老虎跟你保证,老马没事,他若是死,我给他陪葬!” “叔,您放心,不劳烦您动手,老马是我兄弟,他为我成这样,我布老虎起誓,天北崖我势灭之,那左山雕父子人头,我定拿来于你们下酒。” 长呼一口气,望着房里幽暗的烛火,布老虎在安慰好乡亲们,默默的退到了院子里,找了个僻静的地方坐下。 这时候,院子里多了个身穿华服留有短须的中年男子,瞧他打扮不像小马庄的人,正是布老虎在司徒府结交到的米商张康。 “当家的,看您脸色也不是很好,我这有棵百年人参,你...” “不用,你把人参拿出来让丑娘煎了给老马他们送去。”布老虎摆手脸色阴沉似水道。 “另外,你去搭把手,把钟轮子给我喊下来,就说今晚动手!” 张康点点头,默默的退下身。 夜凉如水,皎洁的月光照耀在布老虎脸上,那一抹寒光,在他眸子了格外冷厉。 第一百六十一章;青竹帮(小光棍节,求收藏) 在横岭北边一河之宽有片青竹林,这青竹林树木繁茂,连绵数十里,多毒虫、瘴气,里面盘踞着一伙马贼,正是以江竹江胖子为首的青竹帮。 这江胖子是关城人士,早年是樵夫,偶寻这片青竹林视为桃源仙境。后来元末天下乱,常有流匪肆掠八百里疆域,于是江胖子纠集了一伙乡亲在此处落草为寇。 靠着青竹林得天独厚的屏障,还有里面盛产的铁竹子,江胖子无勇无谋,靠着狡诈的性子操持着青竹帮,勉强安稳活在这一偶之地。 原本,照着这个趋势慢慢下来,江胖子也没什么野心,乐得一个逍遥。可自打邻边的观风口天变了,老当家雷豹子身死,新当家大老虎登台,江胖子这日子越来越没个活头。 老豹子霸气外露,尚在人世,江胖子青竹帮虽说被压得不敢蹦跳,邻居吃肉,他怎么也能闻个香味是不?在者,偶尔自己捞过界偷偷腥,江胖子只要率先放低姿态,老豹子也不是那种斤斤计较的人,念着几道情分,摆摆手也就算了。 至于那大老虎,江胖子一直都感觉自己跟那厮命里犯冲。 想那老豹子英勇无双,以百斤力携千斤势硬碰万斤重闻名于天下!这大老虎却是手狠心黑,诡计多端,令人防不胜防。 就拿这些年月来说,江胖子有意放低姿态跟观风口.交好,谁成想那布老虎不但不领情,还专抢他江胖子草窝子里的兔子。前几次还好,江胖子只当那虎崽子少年得志,免不了性子里的几分猖狂,于是睁眼闭眼也就打着哈哈过去了。 后来,当观风口有越演越烈之势,江胖子承受不住寨里的压力,于是舍近求远故意跟天北崖交好来敲打敲打那虎崽子,没想到梅雪宴当天,他借势打了布老虎的脸面,反过来那厮嚣张至极断自己一臂。 断臂之仇,切肤之痛,不共戴天,于是江胖子怒了,整个青竹帮彻底归顺在了天北崖旗下。 当有了强援,江胖子为报大仇,跟横岭那边的人打了几场硬仗,各有胜负。 在前景一片大好的情况下,江胖子半生蹉跎好不容易熬得一朝得志,偏偏他的左臂右膀“铁算盘”金小茶疯了。 关城有这么一句话,关老爷砍了你的脑袋,就会厚待你的家人。这句话类似几百年后那句“上帝关了你家大门,总会给你开扇窗户。”江胖子损失了头号心腹金小茶,这不,又给他送来了一个得力助手....劳保! 青竹帮总舵。 这是江胖子在青竹林安置的据点之一,传闻江胖子有段时间被外来的武林侠客折腾疯了,于是就在林子里修建了九个据点,一晚三换,虽说有点麻烦,但是麻烦好啊,变成尸体黄土一堆还享受不到其中的滋味勒。 此时黄昏似血,林里朦胧。 大帐里,三月不见的江胖子又胖了几分,坐在一张铁竹子编织的巨椅上,就好像一团蠕动的肉球,根本看不出这是个断了右臂的“人”。 在江胖子五步距离外,摆了一桌酒肉,劳保坐在椅子上大快朵颐,满嘴流油,吃相好不恶心。 江胖子因为最近又发福了不少,这会眼睛瞪圆了也只是条细缝,他看着劳保吃相过了片刻,嗓音阴柔道“阿保,这次你去城里可探到了什么消息?” “唔?呜呜!”抬起满是油脂的黑脸,劳保鼓着腮帮子艰难吞下嘴里肉食,诌媚道“恭喜当家的,贺喜当家的,嘿嘿,小的还真打探了许多好消息。” “哦?你说说看。”因为太胖,江胖子说几句话都气喘,于是尽量做到言简意赅。 劳保抹了把嘴上油腻,满脸笑容,却是不言道,而是伸出两根手指搓搓,摸样市侩至极。 你还别说,江胖子就喜欢劳保市侩的小摸样,像极了他当年刚出道那会。 挺挺肚子,江胖子想抬个手没两人服侍还真困难,劳保倒是伶俐,躬着腰迈着小步子上前从江胖子短褂里掏出两片金叶子,待得到颌首,喜难自禁一番歌功颂德,这才娓娓而道“当家的,俺从相好那里知道了个秘密,布老虎今天上了天北崖,估摸这会已经回了小马庄,所去之人皆受重伤,其中把手野猫子生死未卜,瘸腿儿老马更是自废了右臂,大蛮熊老九力竭,据可靠消息起码一个月内观风口恢复不了元气。” “哦?此话当真!”江胖子内心已经认定了劳保的话,可是天性狡诈,这句口头禅十几年的打熬却不能因为某个人而改变。 扁扁嘴,劳保把脸埋进肉汤里发出渍渍的吸汲声。 江胖子沉默片刻,又道“还有什么消息?” “还有,还有,俺相好说了,城里四铺子掌柜张康、周建已经把半数财产全部变卖换成伤药,准备托观风口这条线运去北平城。” 猛的眼皮抽搐几分,江胖子轻哼了一声,劳保笑嘻嘻又从他怀里掏出片金叶子塞自己身上才道“俺相好还说,因为这批货数量庞大,观风口决定分几次拖走,今晚由布老虎亲自领着钟轮子把五车货过横岭。” “此话当真?”这次江胖子是闷声道,从语气上劳保感觉到一阵阴森的杀气,他忙点头撅着嘴道“俺那相好不敢骗俺,骗了俺,俺死了,她就得守活寡。” 深吸了口气,江胖子拽紧左拳头,他绿豆大小的双眼激射出刺眼寒芒,整个大帐里杀气腾腾。 ..... 横岭,遥对大渡口,此处承南接北上,乃是途径北地必经之路。 从上至下,以青口子峰遍览百里八山,当年刚入观风口的布老虎曾笑言“横岭,八爪鱼也!”而事实正是如此,如果说天北崖坐拥清河乡连野人沟至高土坡,像个巨大的王八壳子,这观风口蔓延横岭连绵群山,就像一条肆意而弄的八爪鱼,遥对那王八壳子做扑状。 夜已深,一支编制三十人的马队,所护之人皆精壮,骑大马,护送足足八辆大车,以黄牛拉之。 而在马队之首,存两人高举火把,亮旗威气腾腾,正是观风口红眼怒豹子旗。 后头,坐镇中枢,布老虎高骑良驹花豹子,面色肃穆,身边是身穿紫蓝员外袍的米商张康,后随的是紧握马缰四下张望警戒的钟轮。 等马队行至横岭腹地,中间骑马的张康不由紧张起来。 早年张康也是个泥腿子,走南闯北,东货西卖,也走过这横岭老路。 那时候城外马贼风起云涌远不似这番安定,每次出商,张康都得留足卖命钱不说,还得提心吊胆唯恐那些“好汉爷爷”冷不防射出的铁箭取了自己性命。 要说近几年张康生意越做越大,安定在关城少了自己亲力亲为东奔西跑,可是对于当年的记忆他深感惶恐,所以这一路下来冷汗直冒,手脚都打着轻颤,摸样好不拘谨。 到了祁山,已经是皓月当空,已是三更时分。 前路晦涩,多风吹草动,忽然有急促脚步声传来,那张康吓得脸色惨白,倒是身边布老虎面色如常,勒马而定。就见自左右草丛中突出十几名布衣持刀大汉,他们一手掌刀,一手紧握马缰,在模糊的月光下格外显现狰狞。 “啊,马贼,马贼,当家的有马贼。” 那张康吓得面如死灰,就要翻身下马,布老虎轻轻拍他胯下马头让受惊的马儿停下暴躁,之后就见那些所谓的马贼齐齐来到布老虎马队前单膝跪地,其中一威猛大汉亮嗓高呼“横岭祁山武堂,见过当家的!” “呵,呵呵,原,原来是自家人。” 张康下马这会才知道丢脸丢大了,但要说这脸皮厚度,谁也比不上当官的跟商人。打个哈哈,翻身上马,张康笑颜眯眯,完全不似先前那番慌张。 布老虎冷着脸,驱马上前,待来到武堂等人面前,他持鞭遥举,言简意赅道“开路!” “是!” 一声铿锵,那个在张康眼中无疑于杀魔的横岭抗头马贼武堂,乖乖的招呼人马朝前开路。这时,心中尚有怯怯的张康,不由自主挺直了马背上的脊梁,他现在才认识到之前的举动是多么的可笑。在横岭,就是天北崖左山雕亲来,都没观风口一张怒豹子旗好使。 用行动像张康证实了观风口对横岭的掌控力,布老虎渐渐放缓了马蹄子,跟整个马队差不多保持了五步距离。没多久,那钟轮有样学样脱离马队来到布老虎身边,压低声音问道“老虎哥,老猫、老马他们的伤势还好吧。” 点点头,布老虎沉默不语,别看他现在还能骑马,其实全身酸痛苦不堪言,如果不是为了接下来的大计,他是万万不会自找罪受。 仿佛看出了布老虎的难受,钟轮试着问道“老虎哥,要不您先回头在横岭住上一晚,有这么多兄弟在,没人敢整咱观风口的幺蛾子。” “不可,你震不住场面!”布老虎压低眉,轻声道。 在看到钟轮有些黯然的面孔,布老虎强吸一口气缓缓道“今夜是我跟江胖子的一场博弈,斗的是股子势道,除了我亲来,就是老猫、老马捆在一起过来都不成。” 有了这番解释,钟轮子心中一口浊气烟消云散,转瞬,他有些担忧道“可是当家的,那您的身体?” 展颜一笑,布老虎摇头道“不打紧,倒是我吩咐你的事安置妥当了吗?” “您放心,那老米虫还不知道自己一堆宝贝全在车里,按照您的吩咐,他还只当那些玩意全是空盒子勒。”钟轮看了眼前头趾高气扬的张康贼笑道。 布老虎点点头道“事后你对他也客气点,怎么着此人也是城里大户,咱们弟兄不可能操一辈子无本的买卖,多结识些有钱人,也算为往后的前程埋条路子。” 摸摸大光头,钟轮不以为然的笑笑,布老虎瞧他敷衍的意思也没想过训斥。毕竟当了几年马贼逍遥快活百无禁忌,这些粗莽汉子谁会杞人忧天的为几十年后的老来生活做打算。 等过了两条山脉,天儿跟着也翻起了鱼肚皮。 瞧瞧这时候,布老虎在后头紧绷着脸扬起马鞭,他身边钟轮会意的大吼道“全部下马休整一炷香!” 之后,连夜赶路的观风口马贼少数十几人下了马,更多的是抛开身上辎重,仅仅只掌一柄短刀策马在周围一里范围内巡视。而过了半柱香,巡视的马贼回来休息,紧接着另一波展开巡视,有条不紊,很见功夫。 张康从马背上下山,这位大员外五六年没攀过山行过路,今儿这晚可是折腾的要死要活。 不过话又说回来,想想以前穷凶极恶的马贼,如今成了自己商队的镖师,这滋味,就是在行几晚上山路,张康还是觉得挺直。 抖着笑脸,张康来到靠树而坐的布老虎身边,瞧了眼周围严密禁戒的观风口马贼,他席地而坐竖着大拇指赞叹道“虎狼啊,当真虎狼啊,当家的,咱老张跟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这行商小半辈子,咱老张做的最漂亮的一场生意,恐怕就是依仗上了您的观风口。” 闭着眼毫无表情,布老虎听这话心里舒坦,不过身上的疼痛却让他做不出丝毫表示。 以为布老虎不吃这一套,张康笑笑解了尴尬,又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展开里面是只烤的酥黄脆嫩的山鸡。 舔舔嘴唇,张康把烤鸡放在鼻尖嗅嗅,一副讨好的摸样递给布老虎道“当家的,这是咱媳妇亲自摆弄的,您一路辛苦,来尝尝?” 睁开眼,说实话布老虎还真饿了,接过油纸包,他喊了声“洋子!” “诶,当家的干啥?” 手一抛,那烤鸡丢给十来步开外蹲地上的马贼洋子,布老虎又道“你自己看着,给弟兄们的窝窝里加点肉末。” “得勒!” 洋子接过烤鸡顿时忙活起来,布老虎这时起身从马鞍取出两张大饼,丢一张给张康,他笑道“老张,这荒山野岭吃不到好玩意,等回头上了寨,我让阿丑给你整锅母鸡汤补补。” 接过大饼,张康笑呵呵大嘴吃了起来,他见布老虎比他吃的更欢畅,才知道他先前并非惺惺作态。 扫了眼附近盘腿而坐,吃着卷饼夹肉的马贼,又看看喝水咽着大饼的布老虎,张康默默低下头,他忽然有了丝明悟,为什么布老虎从一无所有成就一方霸主只要五年时间。 与此同时,张康心中默默下了个决定,而就是这个决定,二十年后登州城首富张康回首,才知道依附观风口,效力布老虎,不是他小半辈子最漂亮的一场生意,而是一场能福绵子孙十代的漂亮生意。 一炷香烧完,已是黎明。 借着天色微凉,布老虎起身上马,不用他吆喝,观风口马贼如利箭上弦,整齐一致,上马按刀。 “往前在过十里就出了横岭,弟兄们加把劲,一路上给老子把精神打足了,别落了咱观风口威气。” 钟轮子骑着马大声吆喝,旁边动作滑稽,好不容易上马整装的张康同时跟着凑热闹道“兄弟们,今儿张某让大家受苦了,改日进城,尽管来三里桥,随表吆喝声咱老张的名号,酒肉管饱,漂亮女人管好。” “得勒,张员外阔气,弟兄们可不要丢了门面,吆喝起来。” 马贼洋子适当的鼓舞起士气,原本经过一夜赶路,微有乏意的观风口马贼,在次人精虎猛,吆喝着嗓子嗷嗷叫,朝前路迈去。 ......... 竹南道这是横岭跟青竹林划界的一个地段,同时也是前往北地的官道。 自这条路顺行十里,便过了关城八百里疆域,七家马寨有约定,打食不过界。只要过了八百里疆域,能杀能砍不能劫,否则就是坏了规矩,惹来麻烦,那就得自个闭门收拾。 而这竹南道便是八百里疆域最后一道路程,全程长十一里,溜个马眨眼便过,但要是商队行走,没个把时辰拿不下来。 绿竹林子深处,隐约之中可见百余人压马头屏息凝神,当头的就是江竹江胖子。 别看这厮体态臃肿,坐在椅子上就像个大肉球,但要是进了青竹林子里,这人就是个活蚱蜢,蹦蹦跳跳灵活的跟猴似的。 趴在地上,脑袋戴着青竹叶编织的草帽,江胖子眯眼看着前面官道。 在他后头,百余名青竹帮马贼均是这幅打扮隐藏在竹林之中,如果说以这点力量江胖子想动观风口将近五十骑,这无疑于找死。要知道两方人马的战力,观风口随便下来一人,可以撂翻三四个青竹帮马贼,可要是... “阿保,有动静了,赶紧吩咐兄弟们,让他们在铁竹子上抹好蛇毒,他娘的,布老虎,你心黑?老子让你瞧瞧什么叫真正的心黑!” 江胖子伸手摸摸自己空荡荡的断臂,眼神怨毒,就好像隐藏在暗处的花蟒蛇,杀气腾腾。 ........ 第一百六十二章;伏击 (眯了两小时,感觉昨天请假有些对不住,趁着脑袋还算清醒,码一章奉上) 近距离搏杀,这不是青竹帮的行事风范,拉远距离,躲在暗处乱箭射杀,这才是江胖子的拿手活。 铁头子竹箭! 这是青竹帮的巴掌旗,又被叫做响旗。 铁竹子外硬于铁,里面却是空空,迎风射出嘶嘶作响,套上巴掌大小的旗帜纹着叶茂枝壮的青竹,就成了青竹帮行走道上的招牌。 在劳保把话传给底下人,那群青竹帮马贼开始为竹箭上毒。 这是坏规矩的勾当,虽说马贼这条道上都是刀口舔血的莽徒,他们杀人不眨眼,做事更是百无禁忌。但要是刀身擦毒,箭头子穿血槽,这就是不顾一个义字,毕竟大伙都靠一片地头吃饭,低头不见抬头见,打食扛旗全靠一个本事,偷奸耍滑使些下三滥,总是让人瞧不起。 待底下人的铁竹子箭全部上好蛇毒,劳保蹑手蹑脚赶过来通传一声,江胖子恨极了布老虎,望着风平浪静的竹南道,嘴角扬起了狞笑了。 “当家的,俺们都等了一夜,不会那布老虎改道不从这里走吧,要不,俺去前面瞅上几眼?” 劳保趴在地上浑身落不上个自在,主动请缨想去蹲蹲点,他见江胖子只是盯着前方,于是站起身就往前挪了几步。 “你小子不会是赶着通风报信吧!” 忽然,身后的江胖子森然的声音传来,劳保吓得一个激灵,赶紧挪回身,紧张道“当家的,饭可以乱吃,这话可不能乱说啊,俺自打跟你,那是吃香的喝辣的,俺,俺怎么可能跟布老虎有一腿啊,他,他又不是俺相好。” “哼!”轻哼一声,江胖子两颗绿豆般的小眼,冷冷瞪了下手足无措的劳保。 这厮受到了敲打不敢妄动,老老实实蹲在竹林里头,一直到天翻鱼肚,曙光破天,整个天儿大亮,从横岭那条道上慢悠悠开来了一支马队。 “来了,当家的您瞧,观风口的人来了。” 劳保蹲在江胖子身边指着那豹子旗轻声唤道。 摆摆手让劳保稍安勿躁,江胖子屏息凝神,朝底下人压低嗓音唤道“所有人给老子听好了,没老子的命令谁也不准动。” “还有,还有,待会你们眼睛放亮些,听说这次是布老虎亲自领队,一会箭头子死命朝那小子先下手。”劳保跟着在后头吆喝,见江胖子不理他,有些无趣的扁扁嘴。 这时,那支马队过了横岭,上了竹南道,开始缓缓进了江胖子的伏击圈。 “布老虎!” 待马队靠近了五十步,江胖子从竹林制高点,很清楚看到了里面骑花豹子的布老虎。 “当家的,俺,俺没骗你吧,布老虎亲自带队,这批货肯定至关重要。”旁边劳保小声得意道。 江胖子不动声色的拽紧腰间系着的短刀,这时在他身后窜出一个人,浑身披着竹叶编织的伪装衣看不出相貌,轻声问道“当家的,他们已经到了射击范围,动不动手?” “先等等,跟底下人说,老子没发令前,谁他娘的暴露行踪回头老子扒了他的皮。” 那汉子得了令立马退下身,劳保有心问上几句话,却不敢挑这节骨眼。他顺着江胖子的眼神望去,瞧见这人尽盯着马队守卫的几辆牛车,不由大感诧异道“当家的,俺真不骗你,俺相好说了...” “闭嘴!”江胖子截口打断,眼神紧紧盯着以布老虎为首的马队,那稀疏的眉毛不禁微微皱了几分。 “阿保,老子问你,那批货到底是什么?” 江胖子冷不防问道。 劳保支吾了几声,转头见江胖子冷厉的眼神,忙道“伤药,全是些瓶瓶罐罐的伤药,听说北平城燕王番地那边又在打仗,十几万大军免不了磕磕碰碰,对于伤药有着极大的需求,所以城里那些富家老爷见有机可图,就变卖了大半家产,凑了许多伤药准备大赚一笔。” “你...确定那都是瓶瓶罐罐的伤药?”江胖子拖长音调有些怀疑道。 劳保作无辜状的点点头。 江胖子猛的面露狰狞道“老子怎么越看越像布老虎备足了鱼饵,等着老子上钩?” 感受到江胖子凌冽的杀气,劳保开口欲辨,忽然寒光晃眼,一柄短刀架在了他脖颈上。 “当,当家的你这是...” 劳保艰难的吞了口唾沫想要用手把刀锋推开些,江胖子阴气森森道“老子到现在还纳闷了,你说凭白无故,白马帮扶持的苏洗河,既然派他大妹夫来跟我交好?这事是不是跟老金的死有某种联系了?” “在者,一般行走护卫这等事都是由白马威名挑的担子,这几个月观风口忽然改行,这其中调调有点玄虚啊。” “当家的,您,您怀疑俺的忠诚?俺,俺,早就跟您说了,俺哥嘛,就是那苏洗河,他不想老跟着司徒老儿混,您也知道,良禽择木而栖,天北崖,嘿嘿,能靠上天北崖跟青竹帮两颗大树,才是杠杠的活路啊。” 劳保挤出丝笑容,见江胖子肥嘟嘟的肉脸越发阴冷,忙又指着远方竹南道上的马队道“当家的您看,布老虎亲自带将近五十号人护送,足以可见这批货物的重要。而且您也知道,一味的靠拦路劫道,现在那啥,发不了财,这不,咱青竹帮现在不也转做铁竹子的生意嘛。” “是吗?”江胖子眯眼问道,劳保如小鸡吃米般点头,江胖子语气越显阴冷道“老子怎么看那些车里的箱子装的不是瓶瓶罐罐,而是唬人的石头了?” “诶呦,当家的,您正儿八经瞧瞧,瞧瞧,那牛车,对,就当头那辆搁三箱子的牛车。看见没,如果装的是石头,那牛膀子得使劲啊,走了一晚上的路,这开路的黄牛总得气喘吁吁是不?在比如说,这车上装的是干草,那牛蹄子迈的欢畅,车轮印子按理是九浅无痕。您仔细瞅瞅,车摇轮晃,印子深浅不一...” 劳保越说越缓,到最后等江胖子自己把肩上的短刀抽回,知道自己逃过一劫,这才继续口沫横飞道“听俺那相好说,这车上载的大部分都是熬成水的药罐,这水重无形,颠簸起来不好拿捏,布老虎可不知道咱们啥时候劫他们道啊。” “此话当真?”江胖子顺口又说出那句口头禅,劳保知道他已信其三分,不禁又怂恿道“当家的,不管真假,俺们这百来号人只要起身来个箭射,百余箭呼啦啦射出去,隔这么远,又是在林子里,布老虎他们讨不了好啊。” 第一百六十三章;林里窝个肥老鼠 竹南道 自打上了官道,布老虎胯下的花豹子,有些异常的不住打脚、响鼻。 花豹子跟了雷豹足足有八年,刀里来火里去,养了一身灵性,对杀气有着敏锐的触感,不知道救了雷豹多少次性命。 钟轮一直陪在布老虎身边,他瞧了眼当家的肃穆正眉,不禁压低声音道“当家的,我看鱼儿已经上钩,这里太危险了,您身体压不住,要不这样,您带着洋子他们先行离开?” 摇摇头,布老虎驱使着躁动的花豹子,不动声色道“大轮子,待会江胖子按捺不住,你悠着点,尽力保证老张的性命。” “这,当家的,这我可做不到,您的身子,下山前夫人还有小艺千叮万嘱过的啊。”钟轮斩钉截铁道。 舔舔干涩的嘴唇,布老虎勉强挤出丝笑容道“行啦,话不宜多说,按照我先前说的做下去。” “是!” 接到命令,钟轮开始逐步向下传达,那些观风口参与护卫的马贼尽皆亮刀藏于马腹,杀气森森,警惕提到最高。 米商张康知道丁点布老虎的计划,有些胆怯朝人堆里靠靠,忽然他耳边传来布老虎笑声“老张,怎么着,怕了?” 没回头,张康四处张望,吞着唾沫点点头。 布老虎在后头拍拍他肩膀安慰道“你放心,既然是我把你带了出来,我也会把你安然无恙带回去。而且等这次事情以后,你张家米铺通货北上,只要过这横岭,就跟回家没两样。” 双眼放光,张康知道自己算是靠住了观风口这颗大树,可是没等他安下心,这时一阵微风过,官道旁的竹林叶摇婆娑,惊起几只鸟兽,不禁让前方打旗的马贼嗖嗖的晃刀停马,严加戒备起来。 “当,当家的,这是...” 张康惶恐的趴在马背上,等他朝后张望,却见布老虎挺直了脊梁座于马背上闭目侧耳倾听。 “大轮子、武堂!” 钟轮还有武堂听到布老虎轻唤忙策马赶了过来,布老虎睁眼道“前方二十步打右边有个低洼,你们两个留点心。” 闻言精神一振,钟轮曾被布老虎手把手调教过一个月,忙会意的亮嗓子喊道“洋子,花豹子示警,你带两人从五十步开外搜寻,随便找几个地方往林子扎两箭,别让江胖子那群肥崽子藏了身。” 在前面,洋子点了五个人,飞骑划过五十步,在前路探底。 布老虎随他们忙活,自己却是抬头瞧了眼空中划过的飞雀。 早先提到过马贼圈子里有门“望山”的功夫,这成了精的老马贼,诸如仇老爷子、左山雕他们,走南闯北,来到一块地头,隔个山的功夫,只消从蛛丝马迹就能看出里面是否有埋伏。 布老虎出自仇老爷子门下,早年习武淬身,耳聪目明,借着丰富的经验,“望山”的本事也有着几分火候。 就在刚才一阵风吹过,竹摇鸟起,这是在正常不过,可放在布老虎眼中他总能找出些端倪。 例如这阵风由南向北,方圆百步皆有涉及,那竹叶子轻,风吹便不止,偏偏二十步开外那边有个低洼,存着许多烂叶子,虽说从表面上看不出啥动静,可布老虎闭眼倾听,还是能琢磨出道道来。 等到洋子他们打探并无异样,马队继续前行。得到嘱咐的钟轮、武堂都是经验丰富的老手,他们有意无意瞥了几眼二十步开外的低洼,更多的是朝前路看齐,就这样,低洼里竹叶子隐藏的暗箭,在潜伏良久后再度悄悄抬高。 与此同时,等布老虎他们走远后,潜伏在竹林子里头的劳保微微支撑起身,当他发现江胖子臃肿的身体上披了件沾满竹叶子的蓑衣还在那张望,不禁催促道“当,当家的,俺感觉那布老虎好像发现了咱们,你说真不打,现在就撤了吧。” “是啊,当家的,现在咱们对着观风口的马屁股,只要一通乱射,就算射不死那布老虎,咱们也可以借着地利完好逃离。” 忽然身边多了个声音,劳保吓了一跳,侧头一看,才发现来人是江胖子一位心腹,打将梁齐。 这梁齐其貌不扬,胜在能打能拼,对江胖子忠心耿耿,地位仅次于金小茶。 听说早年观风口雷豹怜其勇猛,欲以横岭祁山扛旗之位做栽培招揽,梁齐却是以“一心不侍二主”直言拒绝,在江胖子心中信赖成分较之金小茶还要高上半筹。 蛰伏良久,江胖子也有些按捺不住。 他现在最担心的就是布老虎早有谋划,刻意来个引蛇出洞,把自己勾引出来一网打尽。 偏偏梁齐跟劳保拼命催促,架不住两人折腾,江胖子思前顾后,今天他们青竹帮也算倾巢出动,如果不折腾点事来,总是堵不住底下人的口。 狠狠心,江胖子深深看了眼急不可待的劳保,正要下令放箭,忽然,他眼神瞥到了观风口马贼身上捕捉到点点蛛丝马迹。 “慢着,老梁,你来看看,那伙人全神戒备四周,怎么没一个人盯那牛车?” 梁齐顺着望去,果不其然,观风口马贼各个亮刀子环顾四方,偏偏没人注意那磕磕绊绊的牛车。按道理来言,如果观风口接了护送货物的生意,他就得保证货物通行的安全,少一分,里面不管什么玩意碰了角,道上规矩,赔十! 所以,一般马寨接活,就像那白马威名,都会把货看的比人重要。 而像观风口中途操持起这买卖,哪怕天性难泯,那牛车上驱赶的小厮都下车亮刀,全然不顾车上货物,这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他娘的,肯定是有埋伏!” 梁齐较之一般莽夫多了些心眼,否则也不会被雷豹看中。 他翻身压在劳保身上,狰狞的拔刀欲劈。 劳保吓得面无血色,惊魂道“慢,慢着,当当家的,你说的那些俺懂,俺懂,可您要想想。他布老虎就是个狡猾的野蛮子,俺们青竹帮已经跟他们打的热火朝天,这竹南道就是咱跟横岭的分界岭,他能不谨慎嘛,他能嘛!” 这句话在理,江胖子朝梁齐打了个眼色,劳保背上一轻。 如那蟒蛇,江胖子紧盯已经走过伏击范围的观风口马队,他身边梁齐道“当家的,既然无事,咱们动手吧,否则弟兄们蹲一晚上的点,这话抹不开。” “不,咱们撤!” 江胖子忽然冷肃道。 “啥,撤?当家的,你,你别开这玩笑成不?”劳保有些诧异道。 江胖子一摆手,梁齐会意的把刀架在纳闷的劳保脖颈上,随后竹林子响起一声细不可闻的口哨,顿时隐藏在低洼的青竹帮马贼以极快速度消失在了青竹林。 .......... 过了十一里的竹南道,瞧了眼后头那块刻有“关城”的石碑,张康拍拍起伏的胸口,摆摆手朝后头布老虎喊道“当家的,这趟跟您老人家过了趟刀山火海,嘿嘿,回头咱老张也可以去城里吹吹了。” “诶呦,弟兄们,停停,歇会,还有那几位兄弟,麻烦把那黄牛上的缰绳给取了。嘿嘿,这几头牛是咱老张媳妇的嫁妆,回头还得好好送回去以免那婆娘絮叨勒。” 张康在那吆喝着嗓子,后头钟轮过来拍他肩头笑道“老米虫,我说把这缰绳给卸了,上面价值几万两的伤药不要了?怎么着,是媳妇的嫁妆重要,还是祖宗的留下的基业重要?” 身子骨一震,张康仿佛想起了什么,连忙翻身下马来到那牛车捣鼓起上面箱子。待打开一瞧,里面哪是之前布老虎忽悠他的干草石块,完全就是自己倾尽半数财产折腾来的上好伤药,张康吓得冷汗瞬间打湿了后背的衣襟。 “我,我说当家的,你,你不是先前跟我说...” 指着牛车上的箱子,张康舌头打结朝远处坐地上歇息的布老虎吆喝嗓子。 这会儿一路平安,布老虎心里也乐呵,等张康提着衣角快步走了过来,这才眯眼笑道“老子不蒙你,别说你这发财大计陪了祖宗本,咱这项上人头估摸也得多几个箭窟窿。” “此,此话怎讲?” 张康有些余惊未消道。 反倒钟轮子没功夫瞧他那怂样,兴致勃勃问道“当家的,您说那青竹帮既然打了咱埋伏,怎么从头至尾就没个声响?” “嘿嘿,那还亏了老张的演技!”布老虎笑呵呵,一身喜气连带忘了身上疼痛对那张康道“老张,今儿大老虎承了你的情,回头让丧狗子给你面豹子旗,以后走这横岭把旗子插上,观风口聚义厅算你一张席子的地。” “这....” 张康有些纳闷的挠挠头,凭他多年行商经验看的出布老虎今儿这趟事得了天大的便宜,不过就是瞧不准到底是什么便宜,能落堂堂观风口当家的这么大面子。 要知道一面白马帮开出的威字旗,放在关城里面可是值千两黄金,有了旗子,插在商队前头,其它马寨敢劫,就是打白马帮的脸面。到时候只要在这关城八百里疆域上丢的货,白马帮找不回来就得照原价三倍赔偿。 而观风口的怒豹子旗,虽说以现在的形势在大渡口那边不好使,可张康走的就是由南北上的生意。有了豹子旗,不但横岭畅通无阻,还等于有了观风口的承认,别说千两黄金,就是万两黄金,嘿嘿,张康美的现在就想回家给布老虎立长生牌位。 “当家的,您还没说了,那江胖子到底为啥就那么能忍了?要是换做咱,有百来号人,隐藏在暗处,就是搞不死吧,总能恶心一下也成吧。”钟轮嘟囔着心中疑问。 布老虎嘴角扬起一抹阴笑,缓缓道“嘿嘿,冲豹子,狡野雕,黑山藏三熊,林里窝个肥老鼠。” 第一百六十四章;暗流汹涌 青竹帮总舵,高座太师椅上的江胖子,重重把手中瓷碗摔地怒道“你在给老子说一遍!” 堂下,跪地抱拳的马贼怯怯道“千真万确,那批货小人亲眼所见,由武堂率队,已经押送至济南城。” “俺,俺早说了,那批货是真的,江,江胖子,你还不放了老子!” 大帐下,五花大绑的劳保撅起脑袋大喊,在他身边持刀的梁齐见这厮出言不逊正待教训,江胖子摆手道“梁齐,给阿保松绑。” “听见没大块头,赶紧给俺松绑。”劳保不可一世的张扬道。 待身上捆绑的绳子解开,他朝江胖子看了眼,冷哼着声,大步就朝营帐外走去。 “阿保,你这是去哪?”声后传来江胖子的言道。 劳保哼着声道“当家的不信任俺,俺待这也没意思,还不如回城里,跟俺相好操守那酒楼快活。” “是吗?”江胖子摸摸肥嘟嘟的下巴,给身边梁齐打了个眼色,顿时一尺见方的檀木盒子被送到了劳保面前。 “阿保啊,你天生就是干这马贼的料,今儿是我老江对不住你,这盒子金银你收下,从此以后,我把老金的位置交给你座如何?” 檀木盒子被打开,劳保悄悄瞥了眼便挪不回眼神,那码好的金叶子少说有百来十片,另外那些珠宝首饰,可都是值钱的好玩意啊。 “成,当家的,俺,嗯,俺还是觉得跟你干有劲头。”劳保急切切从梁齐手中夺过檀木盒子,一副贪财市侩的小摸样让周围马贼嗤之以鼻,倒是江胖子笑意盎然,显得很是欣赏。 “对啦,当家的,俺问你哈,为啥那么好的情况,您就偏偏不动手了?就算有埋伏,俺们恶心下布老虎也是好的啊。” 劳保问出了在场人的心声,梁齐跟着附和,毕竟这次青竹帮见食不打,传出去这名声算是彻底栽了。 那江胖子沉吟片刻,见底下人眼神会聚过来,脸色有些阴沉道“这次老子还是小看了那布老虎,正如先前阿保所言,观风口马贼或许对那批货物不怎么看重。可是那关系着米商张康半数家财,他总不可能不在乎吧。” 猛拍大腿,劳保率先反应过来道“俺记起来了,那张康从头到尾都没正眼看那牛车上的东西!” “不错!”江胖子拍案继续道“那布老虎故意让张康跟随马队,却又不告知内里实情,虚而实之,实而虚之,让老子摸不着根底,于是便把一趟货物安然无恙从竹南道运了过去。” “是啊,这布老虎太狡猾了,俺,俺最瞧不起这种心眼坏的人了。”劳保义愤填膺道。 江胖子阴笑又道“阿保,你之前说城里四大商家,米商张康、茶商周建都变卖了半数家产购置伤药,准备运往北平城大赚一笔。如此庞大的数量不可能一次性能够全部运到,那下一批?” “俺知道,俺现在就去问俺那相好,嘿嘿,当家的放心。”劳保诌媚的笑着,见江胖子挥手让众人退下,忙一溜烟,带着两三个马贼,朝关城奔去。 ...... 把张康送出竹南道,布老虎让武堂跟洋子亲自跑一趟把货物送去济南城,便跟钟轮原路折回,回到了小马庄。 等回到家,布老虎就是铁打的身子,连番奔波下,也坚持不住,就此昏迷,整整有两天。 好在如今的观风口上了正轨,内务大小有李江哲跟卫泊操持,武力震慑虽说少了叶毛跟马三放两枚打将,钟轮、陈丧狗、俱有独当一面的能力,也算把马寨维护的仅仅有条。 至于天北崖那边,道上的风声最不禁传。 布老虎两记金刚打,一慑天北崖群贼,二杀李鱼一臂,自此,在无人敢说观风口大老虎承着怒豹子的名头,而是观风口只有猛老虎一头野兽。 在者,与之伴随上山,乃至后来串场的青蛇儿四人。 其中布老九声名鹊起,最为令人传唱。 能斗狮子不败获赠良驹,后又得金鲤儿批言“古有恶来,今有九儿!”,此等殊荣,放眼前后二十年,无人可顶替。 马三放、叶毛! 两员观风口新晋打将,这次再一次证实了瘸腿儿老马的狠气,还有那叶家老猫千军不易的胆气。 玉面青蛇儿! 乱刀捅死左少夫人,使得七家马寨认识到了这个冷若冰霜的俏女子。 同时,原本在关城传唱的那句“黄蜂儿尾,黑虫儿腿,青蛇儿玉面,剔骨刀的嘴!”正式被人在圈子里传唱,风头尤胜黑山寨史家兄弟奉为明珠的西域三娇娃。 整整过了一周的时间,七家马寨,天北崖如巨蟹横阻大渡口悄声无息,观风口从南北望按兵不动,不禁让圈里圈外的人想入非非,到底这两家马首,到底是作何心思。 而就在圈里圈外的人把眼神聚焦在这两家马寨身上,一直不起眼的青竹帮却是悄然崛起。 从天北崖摆下鸿门宴,布老虎负伤下山那天后,江胖子抽调五十余人入主关城惹得烽烟四起。 先是三里桥铺子,米商张康家失火,接着茶商周建十二门面被人一夜打劫,持续一个月的时间整个关城人心惶惶,几家跟观风口结好的商家在寻求帮助无果,纷纷下拜帖投了天北崖。 五月初八就在这一天,关城米铺张康跟茶商周建对青竹帮马贼展开了反击。 先是城里一夜之间多了许多布告,上面横批一句话“以千金厚赏,邀四海群侠,搏竹南道青竹帮江胖子马匪项上人头!”在底下,有张康跟周建携身刻印盖记,表明属实。 同时,茶商周建以大手笔,三日内,遍收西河二十六家商铺。 米商张康不甘示弱,遥西作南望,取流花巷子周边自夫子庙整整三条街。 一时之间,自登州城一些门户武师自横岭盘踞,对青竹林进行扫荡,让江胖子分身无暇,东躲西藏好不狼狈。 在看之前一直被笑话剔除关城的张、周两家水涨船高,那些市井小民傻眼的同时,更多疑惑两家从何处多来的庞大资金? 之后,在五月二十八当天,备受关注的张、周两家自南地寻来郎中百余名,同时在关城大肆收购野藤花、紫荆叶等盛产八百里疆域的草药。 经十天,百余名郎中配药熬煮,使整个关城弥漫一股浓厚的药香,三十八车煎成药丸的货物被运送至了观风口。 与此同时,自北地传来一记霹雳雷崩。 自太原往北,经保定、北平乃至大宁起瘟疫,需求野藤花、紫荆叶做药用。 等关城上下震动,白马帮司徒遵义率先布告收购两种草药,均发现自登州城整个地界的两种草药,全被张康、周建收购。恰逢城内百姓恍然大悟,观风口上下全体出动,浩浩荡荡,定于六月初一,运药北上! 第一百六十五章;战起! 关城,司徒府。 一马狂奔,如风火。 府外,管家老钱低眉顺眼等待,当马蹄渐近,一道身影下马,自有奴仆上前牵起缰绳。 “老钱见过当家的!” “哈哈,都是自家人,钱叔不必客气。” 来者赫然正是布老虎本人,两人寒嘘两句,便进入正题道“钱叔,大老虎不请自来,司徒老哥可在?” “正在书房等候。”管家老钱笑颜道。 布老虎点点头,在老钱的带路下进了司徒府,直朝书房而去。 “主人就在里面,老钱去备茶,还不知当家的是照旧了,还是尝尝府中刚刚采集的大红袍?” “不劳烦了,大老虎这趟过来就是跟老哥唠叨几句,用不了多久,钱叔有事还请先忙。”布老虎摆摆手,直接推门而入。 此时书房里,司徒遵义好像早就知道布老虎要来,正闭眼养神坐在椅上。 布老虎大大咧咧坐过去,低头,正好瞅见书桌上铺开一张地图,正是关城八百里疆域。 而在此处地图上,细致大小,正好将七家马贼盘踞地带勾画出来,并且唯独将天北崖跟观风口两处划上了红圈。 “哈哈,我说老哥你怎么足不出户,感情是在家里研究地形,瞧这架势,莫非是准备北踏清河,南灭横岭,坐拥八百里?”布老虎摸着蓄起胡渣的下巴打趣道。 司徒遵义睁眼满含深意的笑笑,轻轻叩起桌面。 “成,咱知道,咱大老虎那点本事,藏不过老哥您这双通天彻地的眼睛。咱兄弟不带弯弯绕绕的,实话实说,我观风口有笔大买卖,我大老虎一张嘴吃不下,想让老哥您帮衬帮衬!” 司徒遵义脸上笑容越发的灿烂,竖起两根手指,他道“王家兄弟,老赵,老钱,四人,外加三百镖师,我要两成劳务费。” 摇摇头,布老虎眼中含笑,并不言语。 这时候自门外响起叩门声,一名相貌姣好的侍女奉上茶叶,司徒遵义微品一口,见布老虎大口咕噜灌下,好笑的同时又道“你大老虎自打过完年就成了太岁爷,先是闯那天北崖设下的鸿门宴一举成名。而后狠狠摆了江胖子一记狠的,让老张跟老周在北平贩药落得万贯家财,现在谁人提起你大老虎不赞一声惹不起,怎么着,现在这主意又打到我白马帮头上来了?” “嘿嘿,老哥哥这是啥话。”布老虎满脸堆笑道。 司徒遵义不看他惺惺作态的摸样,起身走向窗旁,负手道“常人都道,我司徒遵义又商又贼,依我看啊。”司徒遵义转身紧盯布老虎道“你布老虎才是不折不扣的又贼又商!” “我司徒遵义自问待你不薄,司徒府上下见你布家人更是厚待有加,可惜你布老虎实在不仗义,不仗义啊。北地有灾,你布老虎嗅得商机,早先布局,将城里两种草药一扫而空。你观风口吃肉,我白马帮喝汤总成吧,现在你这娃娃不知廉耻,一口一声老哥唤的亲热,怎么,想老哥哥出力,连个甜枣子都不舍得给?” 司徒遵义满腹怨气也不是小肚鸡肠,他的根底在南边,北边消息不如雷豹早年经营的深厚,是故北方起瘟疫这事他要迟钝的许多。等他察觉到商机,准备大干一笔,布老虎早先布局,连口残羹剩饭都不留,这点,司徒遵义倒是不怨,毕竟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可是由此,布老虎的观风口一时之间成了众矢之的,先不说横岭那边青竹帮不会让观风口舒坦,就是老龙头天北崖也不会坐视布老虎壮大。所以,想干成这票大买卖,把药物运出关城直达北地,他布老虎必定需要帮手。 司徒遵义早已预见布老虎必将亲自登门求援,他盘算的很好,那批货贩出价值可抵半城。他司徒遵义也算大气,白马威名能打的王家兄弟,还有行事谨慎的赵有义,甚至连老将老钱都派了出去只捞两成,这点他自问一点都不过分。 这做商人的,最恨那种又想马儿跑,又不给马儿吃草的家伙。司徒遵义敞开天窗说亮话表示诚心,布老虎果断拒绝,这心眼一起来,怨气油然而生。 瞧司徒遵义那张紧绷的脸,布老虎哈哈大笑道“老哥哥,不就两成货嘛,成,这样吧,待弟弟我把条件开出来,您若还执意瞅那两成货,嗯,兄弟我也不让哥哥吃亏,分您三成,怎么着让钱叔出马,就得多分一成。” 话说完,布老虎从腰间拔出匕首狠狠扎在那张八百里疆域地图上,双手环抱,一副胸有成竹的摸样。 司徒遵义瞅他这摸样不禁大感诧异,走进瞧了眼,倒吸口凉气,久久无话。 “老哥哥若是没意见,今晚观风口,大老虎扫榻相迎,告辞!” 风尘仆仆而来,急如烈风而走。 在布老虎出了门槛,身后传来司徒遵义幽幽声道“老钱,你在镖局挑一般人手,唤齐老王他们,跟大老虎上趟观风口。” ...... 黑山寨,卧室内。 阿曼娃俏脸红霞,衣衫凌乱躺在史家老三史然怀中像只温顺的小猫。 “夫君,奴家听说那观风口跟天北崖大战将至,你说我们黑山寨偏居一隅,到底是作壁上观了?还是挑一处人家,做那最后的赢家了?”那阿曼娃本是西域人士,说起话来糯软的能把人骨头酥掉。 史然双臂压在脑后,望着胸膛依偎的可人儿笑道“阿娃,那你想为夫怎么做?” “当然是帮助布老虎的观风口,之后等他们发了大财,我们多要些好处。”阿曼娃媚态百出道。 史然架不住这狐媚子的浪荡,情不自禁起了反应,于是一场肉搏再度展开。 “夫,夫君,那,嗯,嗯,奴家有件事想跟你说。” “说!”埋头耕耘的史然含糊道。 “我们姐妹三人,嗯,受了那布老虎从西域购来的夜光杯,所以想请夫君帮帮他。;” “哈哈,老子就知道你这小蹄子受了别人好处,行,待为夫好好调教于你在说。” 躺在床上媚眼如丝的阿曼娃轻轻推开身上的史然,朝门外轻唤“雅儿!” 房门被推开,从外面走进的正是阿曼娃的贴身侍女雅儿。 此时这俏婢仿佛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事,红着小脸低下头,摸样诱人至极。 “早知道夫君你想这丫头,今天就让你得偿所愿,不过奴家先跟你说好了,雅儿的身子虽未被你们这些臭男人碰过,可是早年随我练武已经破身,你可要待她温柔些。” 心中一热,史然呼吸渐渐沉重了起来,狠狠亲了口阿曼娃的脸蛋,他笑道“阿娃你放心,雅儿是你的人,这身子给了我,我史然定不负她,以后她就是我的侍妾了。” “那观风口的事?”阿曼娃欲言又止道。 起身拦腰抱住羞涩的雅儿,史然大笑道“没事,如今观风口如日中天,我们黑山寨跟天北崖一向不对路,这次自然要跟布老虎卖个好。” 听到这句话阿曼娃不禁放宽了心,在床上,面对两个浑身赤裸的美人儿,史然越战越猛。同时,想到能跟观风口卖个好,日后保准能分上一杯羹,心里美啊,史然感觉现在就是换个皇帝老子也不干,于是他翻了个身,自己躺下面惬意的享受着。 而他不知道的是,那个日后被他收为侍妾的婢女,她身子上那点朱砂并非练武过勤所破。甚至就是他媳妇儿,那所谓的夜光杯都是自己陪嫁的嫁妆。 等半个时辰过去了,史然心满意足的抱着两个美人儿呼呼大睡,那挂在床头的碧绿的肚兜,悄声无息盖在了他的头顶,绿油油的,好像一顶帽子。 ..... 六月初二,观风口。 聚义厅帘子被高高撩起,布老虎率先昂首阔步走出,清晨一丝余晖照在他脸上,如刀锋般的眼神,睥睨天下。 .......... 同时在青竹帮,江胖子换上一件开胸短褂,他手提砍刀,面前人马磨刀霍霍,共有两百余骑。 “兄弟们,今天,老子要劫了观风口的货,让布老虎血本无归!待我们满载而归,老子就在这里放言,在场诸位,人人可得二百两宝钞。”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二百两宝钞,两个小钱,放在平时,这些马贼得赶上好时候存上一年半载。 江胖子难得豪气一会,顿时底下儿郎拔刀举顶,哇哇大叫,就像一群狼崽子,准备扑向它们的猎物。 这时,为了鼓舞士气,营帐外一个被黑布罩起的铁笼被掀开。 一头活生生的猛虎盘踞其中,徒见亮光,低声嘶吼。 江胖子一刀挥下,从人群中忽然闪出数十名弓箭手排列整齐。 “杀!” 令下箭飞! 青竹帮打将梁齐猿臂轻展,一支箭头栓巴掌旗的利箭狠狠洞穿在猛虎右眼之上。 随后箭如蝗虫扑天,笼中猛虎吼啸连连,身中数十箭,血染巴掌旗,倒在血泊中身亡。 “出发!” ...... 第一百六十六章;起峥嵘(一) “当家的,自打昨儿起,小马庄周围多了许多暗桩,乱石道那边更乱,天北崖的,青竹帮的,台子口的,还有一些听大力叔说,江湖上也来了几波人,我看啊,这趟咱们是玩的有些大了。” 朝草场那边走,李江哲负手在布老虎身边一一而论。 虽说如今整个关城八百里疆域舞起了烽火,可这位观风口第一智囊并没有临阵怯场,反而斗志激昂,谈笑鸿儒。 李江哲有这番成长,跟布老虎的推心置腹还有仇老爷子的调教分不开。 布老虎今儿穿着一身利于马上作战的皮革,显得威气凛凛,在加上这厮刻意蓄了点胡子渣,更添几分匪味,张扬的不得了。 瞧了眼身边侃侃而谈的李江哲,布老虎抿嘴笑道“老李,这次马寨里里外外得靠你依仗了。” “放心吧,所有工事均以修建完毕,他天北崖真敢闯咱观风口,光是仇老爷子新布置下的奈何桥就够他们喝上一壶了。”李江哲胸有成竹道。 布老虎点头道“成,你办事我放心。”随后,他好像想起什么似的停下脚步轻咦道“对了老李,先前你说台子口也来人了?” “不错,他们的人好像是在观望吧。没想到色老巴也是个锉货,我记得那见风使舵貌似是江胖子的专长。”李江哲笑谈道。 扁扁嘴,布老虎随意道“看色老巴这次表现吧,不行的话,这趟事完了后,下一个就轮到他们了。” “那样的话跟台子口临边的黑山寨,就睡不安稳喽。” “睡不安稳?成,老子一并灭了,让史家三哥们去阎王殿好好做做春秋大梦!” 布老虎跟李江哲对视,均肆意而笑。 待脸上笑容敛去,李江哲沉声道“保重!” “彼此,帮我照顾好阿丑。”布老虎郑重的拍拍他肩膀道。 等李江哲停步不前,布老虎义无反顾朝前方草场迈去,那边已经是刀兵上甲,放眼望去,足足有三百人马,肃穆挺刀。 虽说这趟布老虎的观风口运送的是批草药,可对于北地那场规模浩大的瘟疫来说,这无疑是救命仙丹,至于商人眼中只消经营得当,更胜黄金万两。是故青竹帮想借这趟买卖把观风口一棒子打死,天北崖更想取而代之,至此,打进入初夏,这北地荒凉关城炙热,却隐隐有些森然,都是暗涌波涛下的赫赫杀气。 “出发!” 没有临行前的慷慨陈词,没有面临杀场的打鼓振奋,布老虎翻身上马,手中皮鞭高举,他坚毅的眼神,不屈的脊梁,就能撑起观风口永不磨灭的那股子勇劲。 一骑当先,身后侧伴的是雄伟霸道的布老九,往后压阵的是陈丧狗、莫桑槐、武堂等观风口急要人物。浩浩荡荡,由精壮观风口马贼持刀做先锋,剩余,自白马帮抽调的两百镖师在王家兄弟跟管家老钱的带领下,押着三十六辆牛车,如盘龙,缓缓压长。 “老虎,你一定要安全回来!” 寨门口,一干老老少少中间,丑娘跟关小艺还有豆芽朝马队里招手示意。 “臭老九,你要记住,全天下除了我,谁敢打你你就打谁,绝对不能吃了亏。” 伸手做喇叭状的豆芽呐声大喊,骑着夜照玉狮子的布老九憨笑着挠头。 豆芽趁着后头人马还没跟上来,赶紧跑到玉狮子旁边踮起脚尖抚平着它的发鬃,温柔道“缺牙乖,缺牙好,你一定要照顾好我家小九好不好。” 夜照玉狮子作为马中极品,通晓几分灵性,感受到女主人的嘱托,它咧嘴打了个响鼻,那一排刚劲的白牙,偏偏少了两颗门牙看起来格外滑稽。 轻轻打了下玉狮子的脑袋,豆芽叉腰板脸道“缺牙,你给我记住,遇见敌人不准笑,不准张嘴,瞧你憨憨的摸样,谁见了会害怕啊。在笑,嘿,你还笑,回头不煮豆腐你吃了。” 眼见豆芽跟布老九其乐融融,丑娘在关小艺的鼓励下壮着胆子来到布老虎附近。 “老虎,这个平安符是我给你求的,我知道你不信这些东西,可,可是...”低头抬眼,丑娘见周围传来善意的笑声不禁窘迫的俏脸乏红。 布老虎没有下马,简单的弯身把护身符接过,甚至连句话都没有说。 丑娘有些失望的把头垂的更低,关小艺想要出口教训布老虎几句,那边莫桑槐自嘲道“诶呦,我说狗子、老武,你说咱们姥姥不亲舅舅不爱的,媳妇都在山下,瞧,临行,连个说暖心话的人都没。” 一干人哈哈大笑,关小艺接口道“得了吧大槐树,就你那点能耐,这辈子也别想让哪个婆娘惦记着。” 被整的哑口无言,莫桑槐脸发红的策马跟上布老虎,这时身后又传来关小艺大大咧咧的叫喊“大槐树,怎么出去就怎么回来,改天姑奶奶给你整盘春笋炒肉。” “得勒!” 莫桑槐回过脑袋乐呵笑道。 丑娘这时见后头人络绎跟上,布老虎的背影越发遥远,她很想学关小艺那样吆喝几声,偏偏,她心乱如麻,小手拼命的揉着衣角。 这时,远方的布老虎骑在马背上高举手臂,他手上拎着一个绣着“凤凰”的老旧荷包,上面挂着那个护身符。这个荷包丑娘记得,差不多在六年前,是她亲手裁缝送给布老虎的生日礼物。 佳人翘首,顾盼相归! 在马寨里的乡民欢送马队出寨,盘龙翱翔,连绵长队,不急不缓,朝横岭开去。 ......... 高土坡野草繁茂,春过以后,这片地头最适合放牧,平时趁着艳阳天,没少有清河乡牧民携着牛羊高歌欢唱。而就在今天,放眼数十里的高土坡草木皆兵,洼地、草场更是寂寥无人,反观一处高地上,隐隐有马嘶人喘,正是以左寅为首的天北崖马贼。 从数量上来看,这伙人占据了整座高地,差不多有五百人马。 人强马壮,这么伙人带头的乃是天北崖三大把手。 生的一张猴脸手提鸳鸯刀的费猴子,短发单耳镶铁环的是札特,胸有龙虎豹纹身的是丁凯。 这三人除了费猴子由狮子头叶顶荐于天北崖,札特本身有草原血统,生养在一个极小的部落,后来在被别的部落吞食之后流浪中原,十年前被左山雕收麾旗下,勇猛当头,尤擅马术。 至于那丁凯则是了不得,他前身是个独行的江洋大盗,同时也是贯名南北的黑衣杀手。早年接左山雕仇人下重金欲其击杀,后失败,李鱼惜其才,效仿诸葛武侯七擒孟获,来个三赦丁凯,后来效力于天北崖,充当金鲤儿贴身护卫。 那次天北崖摆鸿门宴,布老虎断李鱼一臂,当时丁凯奉命去大渡口踩一伙捞过界的黄麻子部下。不然以丁凯十几年杀手的本领,不说奋身杀来的叶毛连阶梯都上不了,恐怕就是青蛇儿都未必杀得了挟持手中的左少夫人。 在关城有句古话,一人杀气可夺心智,百人杀机摧枯拉朽! 整整五百天北崖马贼驻守高土坡,又有左山雕御前三将率领,原本晴朗艳阳天,隐隐有凉风吹过,森森阴寒。 待日上三竿,一骑飞来,临至高地,那人翻身下马,抱拳朗声道“少当家,观风口布老虎已经携药草至横岭!据查探,并非弄虚作假下套子。” 一身月白衣,头束冠,腰缠剑的左寅骑马勒缰,颇具儒将风采。 剑出鞘,左寅振声道“出发,我天北崖定当马踏观风口,待寨破之时,诸位大可放纵一个时辰,所得所获,皆为己有!” 五百马贼口耳相传,振声狂呼。 近几年,观风口马寨经过发展规模相当于一个乡村,左寅放下狂言,一为妻子报仇雪恨,二为激励士气。 想到马背驼金,娇滴滴的美人儿,顿时,在左寅利剑斩下,五百马贼如蝗灾,马蹄踏响,疾奔而去。 (饭得一口口吃,上位也得一步步走,马贼迎来一个篇章,一个属于布老虎打破局限的篇章。上个月更新有点错乱,点击不够给力,收藏更不给力,所以在布老虎挑战未来的同时,我尽力恢复以往稳定的更新时间。另外多谢“禁炎”兄弟的打赏,早日把握住真爱,携手创造美好。) 第一百六十七章;起峥嵘(二) “打扫前路,休整半盏茶时间,继续前行。” 横岭,崎岖的小路上血流成河,偶尔几颗稀松的大树上,更有尸体被利箭洞穿,死相,惨不忍睹。 而在大路上,布老虎座于马背,轻描淡写用衣襟擦拭着钢刀上的血迹,观风口马贼还要好些,面对扑鼻的血腥味还能保持阵型,策马巡视周围。白马帮那些镖师就显得有些不堪了,有的安抚受惊的黄牛,更多的是坐倒在地脸色煞白大口喘息。 这已经是第五波劫道的剪径小贼,自打布老虎运药过了乱石道,从进入横岭开始,前三波皆是江湖上的匪徒,多为水贼、山匪。后两拨从使用的铁竹子箭来看,可以肯定是青竹帮的人马。 对待这些胆敢挑拨观风口虎须的蠢贼,布老虎用的是极为铁血的手段。 一刀之威斩手断头,伤重被俘者,直接五马分尸! 这么凶残的做法,不管青竹帮马贼受不受的了,反正那些远道而来的水贼、山匪是怕了。 一盏茶时间说长不长,待时间到,观风口马贼勒紧缰绳,围着三十多辆牛车转圈激起尘土飞扬。白马帮的镖师有些吃力不逮,过了半会,王猛骑着马来到布老虎身边唤道“大老虎,手下兄弟实在有些扛不住了,要不在这下榻,生火吃了午饭在走如何?” 布老虎的凶悍,观风口马贼的勇猛,五场大战王猛有着切身体会。 马贼圈子本就是弱肉强食靠拳头说话,你狠,我服,是故王猛收起他白马帮三把手的姿态,神态言举,皆带几分恭敬。 瞧了眼后头下马丢甲弃刀的白马帮镖师,布老虎沉默不语,王猛顺着眼神望去,不禁面红耳赤。跟龙精虎猛的观风口马贼相比,他们白马帮马贼跟少爷兵没啥两样。 “叫弟兄们提起精神头,往前在走半个时辰就到洪山坡,那边是横岭把手张冲的地盘,到那里,咱们可以休整两个时辰等到黄昏在过横岭。”布老虎把刀别在马腹上,自顾自的勒紧缰绳朝前迈行。 王猛还想在劝几句,这时从后头慢悠悠窜出一匹白马,上面坐着管家老钱,朝他打着眼色。王猛无奈,只好让底下人在加把劲,朝洪山坡去。 “当家的,看来这形势有些不妙啊。走南道的水贼一般不在地上讨活,今番坏了规矩,能跑到这八百里腹地来,天北崖其心可诛啊。” 管家老钱跟在布老虎后头道。 走南道水贼是长江以南所有水贼的统称,他们想登岸,只有得到大渡口天北崖的手令方能过暗哨。由此可见,天北崖已经发力,来破坏布老虎壮大的这趟行货。 故意放缓些脚程,布老虎驱马让管家老钱于他并肩,这是种尊敬的举动。要说这位侍奉司徒府两代人的老管家,还真有本事能得布老虎厚待。 别的不说,一双铁鹰爪子,就布老虎方才所见,硬生生穿了两名青竹帮弓箭手脑袋,救了观风口马贼十余人,这情,这手段,当得布老虎敬重。 “钱叔,昨儿晚上伺候的那两妮子怎么样?” 管家老钱一愣,转瞬笑呵呵道“不错,要得,要得,这捏脚的火候都快赶上太祥玉的澡堂子了。” “那成,钱叔喜欢,等回头那两妮子就给你送去。”布老虎豪爽笑道。 管家老钱附和的颌首微笑,心中却是大赞布老虎这一身豪勇,要知道短短一个时辰经历五场大战尚能谈笑自若,单凭这份气魄,当得起“人物”二字。 在王猛两兄弟的激励下,白马帮镖师也没拖观风口后腿,很快,大半个时辰布老虎等人就来到了洪山坡。 这是块隆起的土坡,莅临横岭大道摆放,乃是一个颇为不错的制高点,想要占据整个横岭,此地跟祁山是必争之地。 同时,过了洪山坡,朝前行五里便过了横岭可遥望竹南道,所以这个地方甚是紧要,布老虎早在十天前便布局,让跟随他三年之久,亲自提拔上来的张冲镇守。 到了坡下遥望,在布老虎的命令下,马贼洋子策马奔于平坦的山坡上亮旗。 这时按道理,早先有通知张冲应该派人下坡接应,可是在足足亮旗有半盏茶的时间,上面山头没有一丝声响,静悄悄死寂的可怕。 “当家的,有变故啊,你瞧那山坡有着明显的打扫的痕迹,可能你的那位手下张冲...” 旁边管家老钱老眼微眯叹道。 布老虎早就看出端倪,此时脸色有些难看,肃穆正眉,胯下花豹子仿佛感受到主人怒气,马蹄绷紧,打着响鼻,做出前奔的架势。 “桑槐!” 从后头马队里窜出莫桑槐,他驱马来到布老虎身边,直言便道“昨儿我还跟老冲联系过,没看出什么端倪!” “会不会是青竹帮动的手脚?”陈丧狗这会也跟了过来冷声道。 “不可能,你瞧,以洪山坡的地形,江胖子的铁竹子箭射不上去。如果想要强攻,除非他敢拿人命填!在者,我是昨儿夜里赶回的马寨,期间没听到什么动静啊。” 莫桑槐面色凝重的解释道。 陈丧狗扁扁嘴闷不做声,管家老钱沉吟道“会不会是江湖上的人?他们纵身功夫了得,瞧这山坡,估计也就五个步子便跨了上去。” “不可能,洪山坡早先时候安插了三十余人,前些日子我又抽调了一批祁山的人过去,百余人加上布置好的陷进,一二十个江湖人讨不了好。”武堂胸有成竹又道“当家的,我跟老冲关系不错,要不我上去瞧瞧?” 摆摆手,布老虎眼眸一丝厉光划过,哼声道“不用了,那小子反了!” “反了?” 就在众人大惊失色,山坡之上出现黑压压的人马,领头一人,正是大伙先前讨论的张冲。 “弓箭手预备!” 从山顶传来一声吆喝,二十多名手持弓箭的马贼利箭上弦,箭指马队。 底下,陈丧狗、莫桑槐见此状况驱马挡在布老虎身前,而后百余观风口马贼高举钢刀,面无惧色,做奔袭状。唯独白马帮马贼在后头乱哄哄,像无头苍蝇乱窜,气的王家兄弟暴跳如雷,骂声大吼。 推开面前两人,布老虎勒紧缰绳,冲出人群。 “当家的!” “哥!” 后头莫桑槐等人大惊,欲紧跟过来,却被布老虎瞪眼,安安静静立在一旁。 深呼吸了口气,布老虎横马于半山坡上,亮嗓喊道“张冲,回话!” 山顶上,一排弓箭手被驱散开来,走出来一个国字脸的大汉,正是布老虎早年较为信赖,安插在横岭跟大黑天一系斗智斗勇的张冲。 “当家的,不好意思,我家人都被天北崖控制,被迫无奈,还望您能见谅。” 那张冲也是率直,骑马抱拳,亮了嗓子回道。 布老虎面无表情,只是抬起马鞭遥举道“念及你我三年情分,老子给你条活路,速带本部人马滚开,从此横岭,无你张冲一席之地!” “当家的,我张冲服你,也敬佩你,可我张冲也有野心,也想当当山大王。咱今天也够着胆子跟你吆喝一声,顾念三年的情分,只要你束手就擒,我张冲可以保证,给你条活路!” “他娘的,张冲你小子脑袋被驴踢了,快给老子滚蛋,否则别顾兄弟的钢刀取了你的人头。” 武堂是布老虎钦点的横岭把手之首,底下人出了反心,这在道上是管教不力,责当受罚。 此时他策马上前喷唾沫狂吼,就见一箭黑影激射,武堂毫无防备下射中左臂,掉落马背,如不是布老虎眼疾手快一鞭子抽在他坐骑上,那受惊的马儿高高举起的蹄子轻轻放下,就差那么一点,地上呜呼的武堂就成了肉酱。 “成,张冲,老子还真没看出来,你就那么想当这横岭的山大王?” 底下自有人把受伤的武堂拖下去,山顶上,勒紧缰绳的张冲志得意满,在他左右十余名弓箭手虎视眈眈,大战一触即发。 “只消杀的你布老虎,别说这横岭的山大王,老子还要当整个观风口的当家!” 张冲趾高气扬大呼,忽然,自他身后一排马贼,有一人驱马上前拔刀横砍,顿时一颗头颅飞起,鲜血四溅。 贼首张冲死,底下人马恍如错觉,呆若木鸡。 布老虎仿佛早有预料,振声狂吼道“杀张冲者何人!” 山顶那突然杀出的马贼举刀回喊道“观风口朗子!” “好,老子封你朗子为王姓,执掌洪山坡!” “谢当家的!弟兄们,给我杀了这群乱臣贼子。” 临阵得厚赏,马贼朗子,也就是先前跟布老虎下关城充当马夫的小厮,在几名同伴的帮助下,掌刀左右劈砍,片刻功夫,最大威胁的十几名弓箭手率先被除。 “杀作乱贼子十人者,赏宝钞二十两,杀百人者,入主聚义厅,晋升掌旗!” 马鞭遥举,布老虎奋声大吼,底下百余名观风口马贼双目充血猩红,当头一骑飞马狂奔点燃战火,百人侵袭如火,钢刀直指洪山坡。 第一百六十八章;起峥嵘(三) 北地有灾,这个契机对于布老虎来说很是巧合。 但凡北平城有战事,粮草、药物乃是重之所重。 米商张康早年经营根底就在北地,去年梅雪宴刻意交好布老虎,正是图那药产一块利润。 粮食的运输颇为不易,更何况等量的大米跟药草利润更是巨大。 观风口自青口子峰乃至横岭连绵群山,草药丰茂,在这种得天独厚的情况下,张康凭借良好的印象跟布老虎形成依存。 由张家负责采集药草同时肩担熬制跟贩卖,观风口抽取一定提成,互利互惠。 可就在两个月前,张康一批药在济南城出了问题,布老虎为人仗义,就派关小艺下山前去一趟看个究竟。 关小艺师出名门,又得仇老爷子调教,这药理命医均有颇深造诣。在济南城,凭借着种种手段,关小艺推测并非张康所卖的一批药膏有问题,而是城里有人感染了瘟疫。 瘟疫,无论放在任何时代都是谈虎色变的天灾,医者知情不报重则当斩,造谣者更是打入天牢,终生不见天日。 原本以关小艺的意思是立马上报官府做好预防,可是这场瘟疫十分奇怪,它有点类似于前朝苏杭一带爆发的天花,但看其传播性又趋向于鼠疫。张康在请了许多远近闻名的名医都推测不出来病症,最后在没下定论之前,布老虎让关小艺不得轻举妄动,先行回马寨权衡商议。 之后,关小艺在一次偶然察觉到,野藤花跟紫荆叶可治此场疫病。同时据张康在北方的门户传来消息,一场恶疾已经在北地传播,不过未防四方百姓恐慌,现被朝廷压下。 因为有了准备,观风口连同张周两家早把周遭所有草药收购,布老虎便让张康把风声传了出去。是故,在知道野藤花跟紫荆叶的效用,顿时,观风口被推上了风浪口,而这晦涩的局势,跟暗涌波涛的激流场面,正是布老虎一直需要的契机。 一个可以打破目前七家马寨鼎立八百里疆域的契机! 为了把握这个契机,布老虎早先做了许多布置,首先,横岭众多山头表面风平浪静,谨慎的布老虎还是撒了一拨钉子悄悄铺了上去。 而这把“钉子”正是早先被布老虎挑选回家,在城里布家大院整整待了个把月的洋子等人。 马贼洋子,还有朗子一群人都是近些年马寨收拢的新鲜血液,他们上山成寇最长不过半年光景,却胜在头脑灵活,在布老虎的几番收心之举,还有秀才老爹无心的调教下,对布老虎个人极为忠诚。 张冲的反叛是布老虎始料未及,马贼朗子更是因为抽签来到洪山坡潜伏下来,没想到,关键时刻,却是决定了一场逆势的反转。 当布老虎带着白马帮的人上了洪山坡,张冲一系已经被“夺利”的观风口马贼杀的一干二净。 在钟轮的问及贼首张冲的尸体作何处置,布老虎对反叛者有种莫名的厌恶,索性在洪山坡上,当着所有人的面,布老虎发令,由陈丧狗动手,把张冲尸首用马蹄践踏成肉泥,来表彰这位观风口自布老虎登位的第一个“叛徒”。 之后,在朗子的解押下,原忠于观风口的洪山坡马贼被放了出来,武堂身为横岭把手之首,底下人出了叛徒罪当行鞭八十,念及负伤,又是用人之际,先行十鞭,其它七十鞭按功抵过。 在就是朗子,不,现在应该叫王朗,朗子跟洋子一样是孤儿,流亡至关城上山落户观风口。 作为此战首功者,王朗直接被封为洪山坡把手,相当于从马夫来了个五级跳,较之布老虎上位的速度还要差些许,不过也是相当罕见。之后被王朗联络交好的几个马贼,均被封为掌旗,到此,赏罚完毕,趁着日头,马队开始就地驻扎,生火做饭。 日当正午,洪山坡山顶营帐里,王朗拍着涨涨的肚皮,精气神拔高的撂开帘子,四处转悠起来。 等走到营寨边角马棚,那边有个马夫正给上着草料,王朗瞧那人摸样,身子骨挺直了,背负双手,迈着八字步走了过去。 “诶呦,我说谁了,原来王大把手来了,嘿,小的给您跪地请安了。” 那马夫正是王朗的发小洋子,两人出自一个地方,共同流浪至关城上了观风口,感情极铁。 大老远瞧得王朗过来,洋子知道这小子显摆,放低身板,阴阳怪气一声叫唤。果然,王朗虽说当了把手,这骨子里的厚实改不了,被抢白的一阵窘迫,有些慌乱道“洋子,咱兄弟不带这样啊。” “嘿,以前是兄弟,现在您老成了把手,日后是不是就难说喽。”洋子没好气说完,把一肚子怨气撒在手中柴刀上,用力的劈着草料。 王朗瞧出他心中苦闷,两人颠簸流离,患难与共的感情不是地位的悬殊就能磨灭的。洋子生气,乃是这小子仗着有股子聪明劲,打食也肯卖力,早先没少嚷嚷着日后发达照顾王朗,现在没想到自家兄弟被当家的赐姓栽培,自己倒好,没啥能拿得出手的功绩。 “兄弟,咱俩,嘿嘿,我这次来吧,想跟您商量点事。”等洋子脸色好了些,王朗凑过来笑道。 “啥?” “你瞧吧,咱俩无父无母的,这名还是在庙里挑粪,那些光头和尚给定的。现在吧,咱当家的赐我王姓,威风吧,我寻思着,干脆你也姓王得了,就像那戏文里的,一字并肩王!”王朗笑呵呵道。 洋子感受到他的真诚,心里很是感动,不过表面上还是摆出副不服输的倔脾气,要知道早先王朗被派去洪山坡,洋子因为伶俐被叶毛给留下了。为此事这小子得瑟了好久,现在兄弟靠命搏了个权位,自己恬着脸上去凑活,洋子自问还是接受不了。 被洋子的倔强弄的有些没味,王朗准备过几天在来劝劝,正要离开。洋子忽然抬起头道“朗子,帮兄弟个忙!” “成,你说。”王朗咧开嘴笑道。 把手中柴刀塞他手里,洋子活动下筋骨,跳出自己坐骑翻身上马道“哥儿的那份活委屈你帮衬帮衬。” “那你去干啥啊?” “老子用命也去搏个当家的赐姓回来!”洋子昂起脑袋信誓旦旦道。 趁着王朗还有话说,洋子纵马悬蹄而去。 遮眼瞧了下洋子远去的背影,王朗急的大喊道“你小子悠着点,别被人整的连命都没啦。” 洪山坡三面都是平坦山路,一眼可将方圆几里景色收于眼底,唯独西边道上是片野林子,枝繁叶茂,乃是布老虎先前布置陷阱最多的一环。 马贼洋子疾如风火来到这片地头,准备堪舆会地形一来顺顺心,最主要还是瞧瞧这边有什么动静。 因为是片野林子,又是巴掌大小藏不了大批人马,布老虎根本没有怎么留意这里。倒不是百密一疏,而是这夏季多蚊蚁,布老虎早先用磨好的药粉在林子外围一撒,那些毒虫蚊蚁全聚在林子里头,就算江胖子有心藏匿里头,那也是自讨苦吃。 想要上位就得拿命拼! 这是叶毛曾经对底下人的教诲,布老虎后来加了一句,还得动些脑子。 敢拼命,会动脑! 马贼洋子感觉自己天生就是上位者的命,所以他敏锐的感受到这片看起来风平浪静的林子,绝对有搞头。 这是种很朦胧的感觉,洋子没什么文化说不出大道理,只感觉青竹帮这趟下血本搞观风口,一个连死志都有的人,还会怕些毒虫蛇蚁? 到了林子外围,那边只有稀松的几个洪山坡马贼蹲守,这些横岭的马贼见到观风口人马十分恭敬,马贼洋子只是打个招呼,便轻松放予进林。 “他娘的,老子还真高看了江胖子,这么好的地段,连个人影都不安插。” 独身进林的洋子恨恨的在颗大树下边撒尿边骂道。 他进林子已经有了大半个时辰,除了被蚊蚁咬了一身的包,到现在还没发现江胖子人马的踪影,不禁有些失望起来。 而这时,就在洋子舒服打完一个尿震,提起裤裆的时候,回过头,就见四五名披着沾满草叶蓑衣的大汉,手持弓箭冷眼盯着他。 心里一咯噔,洋子强挤出丝难看的笑容蹲身抱头,心里却是骂着王朗那张乌鸦嘴莫不是开过光? 第一百六十九章;生死 啪啦啦~ 一连串鞭炮响声在野林子外头炸响,同时撕心裂肺的马儿嘶鸣,伴随着一道黑影飞过在洪山坡上乱窜。 与此同时,野林子里被五花大绑的马贼洋子听到声响,嘴角扬起一抹微笑。 马儿受惊,其实是他早先布置下来的。 因为野林子不适合骑马,存了个心眼的洋子把坐骑拴在林外,马尾上绑着鞭炮,另一端点着大头香。这香从头燃到尾需要半个时辰左右,只要把握好时间,就算进林被俘,也能通过受惊的马儿向营寨里的布老虎示警。 “梁老大,咱们行踪败露了,现在怎么办?” 野林子里,押解着洋子的一名马贼急切道。 在他身边那人正是青竹帮梁齐,他两道浓眉紧紧纠结在一起,偷眼瞧了下满脸“愁苦”的洋子。梁齐道“把这小子给当家的送去,让老牛他们准备动手!” “是!” 一声尖锐的竹哨声在野林子里响荡起,顿时附近草木皆动,就见树枝、草皮、地底钻出几十个穿戴伪装蓑衣的持刀马贼,磨刀霍霍,躬身潜伏朝山顶营寨摸去。 .... “谁,是谁放的鞭炮,又是谁的马匹受了惊。” 负责外围警戒的王朗振声狂吼,这时从大帐里,布老虎身边协同着管家老钱等人走了出来,脸色凝重。 “王朗,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布老虎亮声在远方喊道。 王朗小跑过来,有些怯怯道“当家的,鞭炮声是从野林子那边传来的!” “野林子?” “对,那边早先按照您的吩咐,撒了许多驱虫粉在外头,想来里面蚊蚁丛生,所以属下并没有安排过多人把守,所以现在还不知道什么情况。” 王朗低着头不敢看布老虎脸色,这时在营帐外头,洋子那匹坐骑在受惊过后来回在五十步外打脚响鼻。王朗眯眼仔细瞧了瞧,大惊道“当家的,那是洋子的马!” “洋子?”布老虎有些疑惑道。 王朗忙将之前洋子外出巡守的事情说了下,布老虎双眼微眯,一丝寒芒掠过。 “你的意思是,洋子可能发现野林子有情况?” “不错,依照洋子的个性,在进林前肯定埋伏了一手,现在马儿受惊...” “丧狗子,你带着老猛领二十个弓箭手去野林子那边看下。” 布老虎发号施令,陈丧狗跟王猛带了二十名携带弓箭的白马帮马贼朝野林子那边掠去。 嗖嗖... 几声急促的崩弦声隔的老远传来,布老虎领着管家老钱连忙出了马寨,就见可视范围内那座茂密的野林子多了几十名弓箭手。而他们手中的箭头用布团包着,眼力好点的可以看见隐隐有水从布团滴下。 “不好,他们打算用火箭!” 老远策马的陈丧狗一声大吼,布老虎那边的人不禁脸色剧变。 洪山坡营寨本就是用木头简单做起,里面还屯放着三十几车草药,若遭火箭激射,大火一起,后果不堪设想。 “他娘的,江胖子是要跟老子不死不休啊!” 布老虎咬牙切齿道。 同时他把眼神转向陈丧狗率领的二十余名弓箭手身上,那伙人都是白马帮底下的人,平日里吆喝嗓子,拼拼力气还行,真的杀人见血,这手脚打颤,连射出去的箭都是软绵绵的根本无法阻止远距离的青竹帮马贼上火点燃箭头。 “不行,绝对不能让他们把火箭射过来!” “桑槐,王朗,你们赶紧打湿自己身上衣服,垫在牛车上面。” “老九,骑上玉狮子,跟老子冲杀过去。” 布老虎连下三条命令,把双指放在嘴里打了个响哨,自营寨里,单独喂养的花豹子马如俊龙,划过冷电,踏响奔来。 “当家的,您不能去啊,让我去!” 瞧布老虎翻身上马,观风口马贼各个激昂阻拦。 “全部给老子滚开,他娘的,就你们那些马匹子,能冲到对面吗?” “老九,你他娘的给老子怂了?快给老子滚出来!” 声声怒吼,布老虎已经挥举马鞭狠狠打在花豹子屁股上,这百里挑一的良驹短距离奔袭,犹如丛林野豹,几个呼吸间,布老虎离前方青竹帮马贼越来越近。 “上马,冲,冲,全给老子听着,当家的少一根汗毛,你们全得给老子受鞭八百,快给老子冲啊。” 莫桑槐一边在营寨里大吼,一边用河水打湿被褥盖在牛车上。 这会儿管家老钱瞧瞧状若疯子的不要命往前冲的观风口马贼,在看看自家那些不断往后退的镖师,这老家伙修炼几十年的脸皮,偷偷的有了丝醉酒的晕红。 三十步! 二十步! .... 布老虎骑在花豹子上急速朝野林子那边突袭,梁齐不是第一次见到布老虎,早年观风口辣手黑天、黑心老虎各持横岭半边天下,因为性情的原因,梁齐跟大黑天有着几场交情。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没想到布老虎单骑奔杀而来,梁齐震其胆量更是大喜吼道“不用上火,直接射击,凡是射中布老虎者,老子请功,赏宝钞二十贯!射杀布老虎者,直接升三当家!” 勇夫当得厚赏! 连绵数十支利箭应声激射,朝布老虎方位密集射去。 马鞭收起,布老虎快速从后腰摸出一颗铁质的太极球,运力,急抛而去。 以布老虎目前的手段,即使不使用金刚打,发力打出的太极球也能像飞火流星般势道极足,重重挡开了几支迎面射来的弓箭。 “当家的,快退!” 在后方足足有三十步距离,赶来的观风口马贼策马高喊。 布老虎胯下坐骑速度不减,甚至拔高几分,以更快的脚程,朝梁齐那边马贼奔去。 十五步! 十步! .... 眼见状若癫狂的布老虎持刀策马而来,梁齐惊怒交加,一把推开身边马贼,夺过弓箭,伸手一拉,箭上弦,弓半月,在布老虎仅仅离他们只有五步距离,蜂鸣声大响,那利箭携带着巨大力道射向布老虎,顿时将他从马背上掀了下来。 “当家的!” “哥!” 自营寨骑着夜照玉狮子慢悠悠出来的布老九,瞧见布老虎落马目眦俱裂。 这蛮小子脑袋霎时变得空白,本能的举起马鞭重重抽在玉狮子屁股上,吃痛的玉狮子迈足劲,如离弦的利箭,飞射狂奔。 “杀,杀,杀!片甲不留!” 这趟被布老虎挑出来护送草药的大多都是小马庄乡勇,这些人无一不承着布老虎的恩情。 仗义多匹夫! 眼见心中的尊崇生死未知,那些观风口马贼彻底癫狂,他们抛弃了身上一切负重,只举着一把砍刀策马疾奔,三十余骑,其势犹如千军,扑面打来,对面饶是梁齐这等见惯生死的老马贼都有些架不住。 “放火烧林,撤!” 果断下令撤退,在梁齐的指挥下,十几名弓箭手把火折子丢到预先埋好的干草上,立马遁入野林子里消失不见。 第一百七十章;上阵父子兵(上) 眼瞅着梁齐等人冲进了野林子,大火瞬间烧起,观风口马贼束手无策,于是连忙朝布老虎落马的地方围去。 “当家的,当家的。” 待那些马贼心急如焚呐喊,倒是没有一个人去挪动昏迷过去的布老虎。 这是常识,凡是落马者不能上前乱动,因为谁也不知道胳膊腿脚或者脖子是否扭伤,这么一动,搞不好就是小小的骨折也能弄成大毛病。是故,那些马贼只能高声呼喊,一方面想要唤醒布老虎,另一方面则是想让陈丧狗他们赶紧过来搭把手。 等布老九冲过来的时候,这蛮小子不懂那些弯弯绕绕,他听大伙的呼声吓得眼泪鼻涕齐流。等玉狮子载着他过来,这蛮小子发狂的推开前面拦路的所有人,瞧见布老虎昏迷在地,一个猛扑上去,把他抱在怀里撕心裂肺狂哭道“哥啊,你不能死啊,你千万不能死啊。” 他这声巨吼可把营寨那边的管家老钱等人吓了个哆嗦,生怕布老虎时运不济从马背上跌伤脖子一命呜呼,这在马寨里又不是稀奇事,几乎每年都有新人这样惨死。 “老九,你他娘的刚才干什么去了。” “呜呜,咦?” 布老九坐在地上有些愣神,他瞅瞅怀里微睁眼的布老虎,还没来得及高兴,布老虎压低嗓子又道“不要让人看到我,继续哭,越大声越好,然后找个机会送我去大帐里头,不准任何人探视。” 搞不清楚状况的布老九有些迷糊,好在这蛮小子打小就对布老虎的话言听计从,条件反射的,他按照布老虎的意愿,哭喊声再度拔高几个调子,震天响地,吓得远处赶来的王家兄弟,还有管家老钱心中都在猜测布老虎是否真就那么倒霉,身亡了。 等白马帮的人跟陈丧狗他们同时赶了过来,管家老钱略通医术,和颜悦色道“布家小哥,老头儿早年学了点手段,劳烦你腾个身,待老头子瞧瞧如何?” “去,去你娘的,小艺,大妹子,俺哥快死了你快来啊。” 布老虎对管家老钱有几分敬重,可不代表布老九承这份情,他见陈丧狗跟莫桑槐都赶了过来,想到之前布老虎有所交代。狠狠把怀里自己大哥抱紧,起身如蛮熊般横冲直撞,朝营寨跑去。 周围人看的心急如焚,可没一个敢上前说个不是,开玩笑,布老九现在的名头比叶毛跟马三放还要胜上几分,谁晓得激怒了这头蛮熊,要是一巴掌拍下来,自己这百来斤肉还剩下几两。 “哥,嘿嘿,你瞧我这演技如何?” 大帐里,布老九望着吃香蕉的布老虎嘿嘿傻笑道。 没好气瞥了他一眼,布老虎问道“之前你干啥去了?” “呵呵,这不,昨晚没睡好,今儿没精神,早上困的紧,现在就眯了会。”布老九有些脸红的低下头。 布老虎龌龊的瞧了下这小子下身,嘴里念叨了声“瞧不出豆芽那小妮子挺能折腾。”布老九这时羞的都想钻地缝,转瞬,布老虎正色又道“待会丧狗子会带我下山找小艺治伤,这批货暂且留在洪山坡,你们按兵不动等着我下一步指示。” 点点头,布老九好奇问道“哥,你是不是又准备干啥大事了?” “这些你别管,老九你记住,待我走后,桑槐将主持全局,到时候你尽力辅佐他,他的话就是我的话。” “嗯,我知道了。”布老九肃正道。 布老虎放心的舒了口气,凝视着布老九,他又交待道“今儿晚上,乃至后天,青竹帮肯定有所行动,到时候你自己保重。还有,一定要紧盯着白马帮的人,他们如果敢整什么幺蛾子,除了管家老钱跟王家兄弟,该杀该打,你自己掂量着来。” “这些我明白!” 交待完布老九,这时从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布老虎躺在床上假装昏迷,在一干人紧张的忙碌中,“生死未卜”的布老虎被紧急运下洪山坡,朝观风口马寨返回。 ......... 观风口! 自乱石道乃至跑马道,整个观风口马寨上下山三条要路,被左寅率领的天北崖马贼围的水泄不通。 “少当家的,咱们在这都待了一个多时辰,与其干耗着,不如直接先灭了小马庄。” 札特出自草原,可一口汉语极为流利,身上裹着见羊毛短褂敞开胸膛,浓密的胸毛,彰显着这位草原汉子深重的彪悍气息。 从高土坡至观风口,左寅战前准备做的很足,他刻意了解到小马庄被布老虎临走安插了一百人据守,另外还有以赵有义为首的白马帮两人余人。总计三百人马,如果在算上小马庄里头的乡民,两边人数大抵相同。左寅真想马踏小马庄也行,不过就此也被牵制了手脚,不但失去了总攻观风口马寨的机会,搞不好还会陷入僵局,等布老虎抽身回击,落个狼狈。 很明显左寅这种动脑子的文人不喜跟粗莽汉子打交道,他冷着脸静静望着风平浪静的跑马道,脸上越发凝重起来。 “少当家,我之前上过一次跑马道,由我带些弟兄摸摸底吧。” 费猴子主动请缨,左寅阴沉着脸摇头道“你去点两个人,身上带些磷粉,每隔十步撒些在地上。” 别无他法,费猴子只能黯淡着脸下去执行命令。 随后,就见五名马贼朝跑马道上疾驰而去,费猴子在后面脸上满是不忍。他知道,这五个人此去,有死无生! 早在之前,天北崖马贼包围了观风口,试图从跑马道上去踏平马寨。 因为左寅的谨慎,为防跑马道上有机关陷阱,由一位掌旗带着三十余人先行上山探路。 可是过了半个时辰,这三十余人依旧不见踪影,而这期间,山上跑马道更是没传来一丝声响。 要知道那三十余人都是天北崖有着五六年资历的老马贼,上山入林,那都是猿猴般的狡猾。无声无息半个时辰都没见踪影,后头在上的五个人,生死不说便知。 很快,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了,此时日当正午,左寅在费猴子的建议下正要下令原地安扎,生火做饭。这时,自宽阔的观风口跑马道传来连串马蹄踏响。 左寅精神一振,挺直了腰板前看,就见一骑飞奔而来,来者,赫然正是马三放! 在距离天北崖马贼足足有三十步距离,马三放下马,从马鞍上取来一个黑色包裹。 冷眼扫视了眼天北崖振军待发的众人,马三放慢条斯理解开包裹,亮着嗓子道“上回老子在你们天北崖吃的不错,这次诸位前来,我观风口没啥好吃的,这人肉倒是管足了。” 狠狠把解开的包裹朝远方甩去,漫天血肉稀里啪啦掉落在地上,顿时弥漫的血腥味冲的左寅眉头大皱。 “总计三十八人全部喂狗,这些肉是老子专程为你们留的,希望你们这些远道而来的客人吃的开心。” 马三放丢下话,就要翻身上马,远处左寅眼眸一闪,冷喝道“老丁,给我拿下他!” 一道黑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脱离马队,直冲马三放。 第一百七十一章;上阵父子兵(下) (整栋楼一天没网,好不容易来网了,两章连发!) “攻城拔寨,首重气势!挫其锐性,方能灭其根本....” 当李江哲这句话幽幽在马三放脑海中浮现,他望着急冲而来的丁凯,拍拍马屁股,抽手把上面的金背砍刀抗于肩上。 “只消劈了这厮,天北崖士气被破,也就无所畏惧了吧。” 马三放心里暗道。 这时,丁凯已经突进马三放十步左右,他早年是干杀手出身,身段矫健整个天北崖无人可与之并肩。同时因为早年是干杀手,丁凯的武器也是一种不常见的杀人利器,夺命双钩! 这双钩只比普通匕首要长的些许,细弯于蝎尾,那一点寒芒尤为刁钻,轻轻发力,能在钢刀之上钻出痕迹。而在丁凯的杀伐生涯中,他最傲首的战绩是一钩子连挑五人手筋,在天北崖,就是叶顶都不敢于他近身搏斗,只能依靠长刀加以牵制。 丁凯的路数趋向于大开大阖,跟他早年的阴柔刁钻比起来,这是他当马贼之后习性的改变。 无论是大开大阖也好,还是阴柔狡诈也好,马三放报着挫其锐性的打算,丁凯同样也报着陷阵杀伐有死无生的信念。 在距离马三放十步距离,丁凯忽然一个飞鸟横渡,身子高高掠起,双臂猛打,双钩直取马三放两处太阳穴。 喝! 深吸口气,马三放眼眸闪烁出嗜血的光芒,他抡刀过顶,不挡不闪,一刀直劈,两人第一次过招,相继打出了同归于尽的手段。 刀锋凌冽! 勾芒如电! 马三放的金背砍刀毋庸置疑可以将丁凯劈成两半,同时,丁凯坚信,自己能够用双钩把马三放脑袋给扎穿。此时两人的搏斗已经超脱了勇力的界限,而是一种气势,一种视死如归的气势碰撞。拼的是命,比的是谁更不怕死。 勾芒如毒蛇吐信,在丁凯面临生死那刹,骤然快上几分,狠狠朝马三放太阳穴刺去。 一寸,半寸! 仅仅半寸的距离,到最后丁凯甚至已经感觉到手中双钩触碰到了马三放皮肤上,这时候,那凌冽的刀锋当头劈来。心念急转,生死一线,丁凯放弃了直取马三放太阳穴的致命一击,身子仰侧腾到一边,手上钩子则是狠狠剐了马三放脖颈一条血痕。 落地,丁凯躲过砍刀,身子连番纵退五步,跟马三放保持了一定距离。 大刀斩空,马三放弯着腰喘起了粗气,在他脖颈,那条血痕慢慢变粗,流出鲜红的血液。 左寅大老远瞧的真切,不禁拍手言笑道“老丁功夫不错,初战告捷,这瘸腿儿老马,我看啊,瘸腿就是瘸腿,早早回家养老才是,在这死扛着,莫不是那观风口只收留些老弱病残?” 故意洒出些话语来动员士气,左寅发现附和声稀稀落落,不禁有些诧异的看向脸色冷峻的费猴子。 而早先受了冷落的札特没好气道“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我呸!” 因为是草原汉子,生来就是豪爽直迈札特,并未感觉这句话把左寅那张俊脸,给打的多扭曲。 费猴子见左寅脸色阴沉的似要滴水,忙轻声解释道“这头一回合,老丁输了。” “什么?”左寅眉头微皱起来。 “以命搏命,拼的就是谁不怕死。老丁虽剐了马三放一道血痕,赢得了手段,退身,却是输了气势啊。”费猴子有些低落道。他不得不承认,如今的观风口今非昔比,正在蒸蒸日上。 就从那几员打将来看,天生神力的布老九到现在还是一些天北崖马贼的梦魔,如今成名已久的丁凯又在对阵上输了气势给马三放。如果这趟天北崖大军无法横扫观风口,底下马贼的士气必将在今后一蹶不振,起码,在面对观风口马贼,将缺少那种战无不胜的气概。 好不容易左寅也瞧出了端倪,他本就不是武夫,他是个看重结果的人。 凝视着远方孤身一人的马三放,他瞧了眼札特,转而朝费猴子道“老费,你带些人去把那马三放给围杀了。” “不行!” 札特在一旁锤着胸口脸色肃穆道“马三放是勇士,勇士不会看着勇士以寡敌众战死,费猴子,你要是敢上,我札特会跟你翻脸。” “札特,你要是看不惯大可离开,老费,带着你的人,势必要把马三放当场杀死!” 左寅握紧缰绳,语气越发阴沉道。 那札特终究还是天北崖一员,他不敢跟左寅翻脸,只能一双虎目紧瞪着费猴子。 这时候费猴子有些左右为难了,左寅是少主,以后铁杆杠杠的是天北崖当家。而札特是老人,当年费猴子刚入行,没少受他照料,这忠义,看来今天费猴子势必要做一次选择了。 沉默良久,在札特愤怒的眼神下,费猴子头一扬,他掌管的十几名狮王卫策马上前。 从费猴子之前取舍布老虎那番救命恩情来看,他并非那种感情胜过理智的人。 马鞭扬起,在费猴子的带领下,狮王卫一字排开,准备朝前方跟丁凯缠杀的马三放奔去。 嗖! 一道破空声响起,一粒石子狠狠打在某个狮王卫胯下的坐骑眼珠子里。 那马儿突遭重击,哀鸣一声高高跃起,把马背上的狮王卫抛下,直接乱蹄踩破了脑袋。 五十步打靶! 从远方林子里,穿着短褂笑起来像个看门大爷的马老财,手里掂量着一串掌片儿刀紧瞅着远方左寅。 要说这五十步打靶的绝技早先震慑七家马寨,第一个抛来“橄榄枝”跟马老财交好的还是李鱼,希望当时紧紧只有八九岁的左寅能学得这手本事。 不过那马面老财是个玲珑人,他知道自己出自小马庄,小马庄又靠近观风口,未防雷豹起杀心,是故以祖宗交待,回绝了李鱼的邀请。 左寅也不傻,知道马老财的出现,自己是不能在有些许异动。五十步打靶比不上金刚打的霸道,可那准头正儿八经的瞅哪打哪,为了一个马三放,成就马老财一身威名,这赔本的买卖左寅做过一次,栽在布老虎旗下的青蛇儿手上,可不想又栽在了马家父子身上。 有马老财的五十步打靶绝活镇守,蠢蠢欲动的天北崖终于老实了。 同时,在跑马道夹口,马三放跟丁凯的大战已经进入了白热化。 虽说两人第一回合交接,马三放略胜气势一筹,可这单挑比拼,胜负并非一时之勇可以定夺。 经验、技巧,丁凯远非马三放可以比肩,是故这场杀伐,变数极多。 刀光钩影! 几十个回合过去,双方均未占到丝毫便宜。 马三放身上血迹斑斑,丁凯也不好过。 他的钩子在马三放身上刮掉一块皮,速度停滞那刹自己也是几次险死。虽说至今尚未负伤,但丁凯心力却是消耗极大。 特别是在马三放掌握到窍门,凭借几次故意负伤,用肌肉将丁凯铁钩扯住,那刀锋贴着头皮飞过,就是丁凯在怎么强横也有些心力憔悴。 “老丁,不要陪他玩了,打他关节,挑断手脚筋!” 事关一场生死大战,费猴子旁观者清,一针见血为丁凯指出条明路。 如醍醐灌顶,丁凯暗骂糊涂。 自己被马三放一直牵着鼻子走,却没想到以己之长落敌之短。 只消仗着速度,把马三放手筋给挑了,一个跛子拿不起刀,他就是落了毛的凤凰,还不如一只鸡。 眼眸中寒光森然,鼓起一口猛劲,丁凯迅速前奔攻向马三放面门。在他砍刀劈身,连忙又虚身闪躲,既然是趁着马三放跛腿行动不便,紧贴他后背,出钩,欲挑他掌刀的手腕。 “他娘的,挑老子手筋,老子跟你同归于尽!” 费猴子不知道,丁凯也不知道,甚至连自诩聪明过人的左寅都不知道。 马三放被先前一句话刺激的对鲜血饥渴难耐! 他是跛子,一个断了条腿的跛子。 在这个弱肉强食的时代,跛子想要出人头地,想要受到尊重,只有靠拳头,铁一般的拳头。 所以,马三放的刀就是他的自尊,手,就是他的灵魂! 别人想要踩下你的尊严,抹杀你的灵魂,你会怎么做? 马三放的做法就是拼命,你想让老子成为行尸走肉,老子要你永不超生。 在丁凯紧贴这马三放后背,狞笑的探出死亡的铁钩。 金背砍刀忽然被抛起,马三放反手抓住刀柄,直接让刀锋划破自己小腹,洞穿,刺破了丁凯的肺腑。 “想要老子的命,老子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双目猩红,口斥鲜血,马三放重重搅动着小腹里的砍刀,刀尖扎在后边丁凯的心肺上顿时把他内脏搅个粉碎。 噗! 猛拔金背砍刀,马三放紧紧捂住小腹冷冷看着倒在血泊中痉挛的丁凯。 附近马老财毫无表情过去给自己儿子包扎着伤口,而在远方的天北崖马贼则是死一般的寂静,包括左寅,他看到的不是一场血腥搏杀,而是马老财为遍体鳞伤的儿子包扎伤口流露出来的自豪。 那种自豪,左寅憧憬过,却未从得到过。 “儿子,好样的!我老马家的种,可以是个瘸子,但绝对不能让人瞧不起!” 在马老财发出一声嘶吼,谁也不知道这是自豪还是内心痛苦的宣泄。两父子相互搀扶,步伐阑珊朝跑马道上走去。 而远方的天北崖马贼,风卷起落叶,婆娑作响,每一个人望着那远去的父子背影,只有深深的敬重。 第一百七十二章;攻坚 竹南道,一座营寨修建在官道上,周围前后布置了拒马桩,地上铺垫了无数条荆棘,前后还修建了沟壕,就像一只王八,横行无忌搁在通往北地的大道上。 大帐内,江胖子高坐于堂首,在他底下一字排开,当先站定一人,正是梁齐。 “老梁,你那一箭真的射中了布老虎?” “这个我就没看清,不过布老虎落马,之后更是传来漫山遍野的哭嚎声,我相信布老虎就是没死,这次恐怕也活不长了。而且,听下面传来的消息,就在半个时辰前,由观风口把手陈丧狗带了七八个人,已经将伤重的布老虎抬去了小马庄。”梁齐表面郑重,眼神却是无比炙热道。 一箭射中布老虎,如果对方身死,梁齐无疑将名震八方。 要知道布老虎现在可是如日中天,名气较之以前的雷豹有过之而无不及,就是侥幸活下来,能伤他落马,这也足矣让梁齐未来十年辉煌无比。 多疑是江胖子的老毛病,他沉思了良久,接着又道“那洪山坡上的那些药草?” “布老虎出行身边就带了莫桑槐跟陈丧狗两位把手,如今陈丧狗走,莫桑槐当家,这人已经着手在洪山坡修建工事,看样子是要死守到底,估摸是得了什么指示。”梁齐准备的很充足,娓娓道来一点都不显得唐突。 江胖子又是点点头,梁齐见他犹豫不决,忽然问道“当家的,之前我逮到的一个小子是观风口的,咱们要不看看,从他嘴里能问些什么?” “成,把他带上来!”江胖子果断道。 没多久,五花大绑的洋子被带到了大帐内,从这小子一身行头来看,倒是没有经受什么折磨。他之前被青竹帮的人带到营寨,一路上老老实实,加上这小子脑袋瓜开窍,有道是好汉不吃眼前亏,靠着油嘴滑舌,中午饭时间还捞到一张野菜大饼吃的舒坦。 进了大帐,洋子低着脑袋用眼角余光不着痕迹瞧了下堂首。 很快,他就确定了江胖子的身份,只因为这厮体态,平常人想要冒充还真有点难度。 “跪下!” 双膝很自然的落地,洋子只当了半年多的马贼,早年跟王朗流离失所早练就一副好眼力,为保住性命,就像布老虎以前说过的一句话,能屈能伸就是大丈夫! 胆怯的抬起头,洋子环顾了左右,眼神忽然定格在江胖子身上,面露“震惊”细声细气道“这,这位相貌堂堂,威风八面的,应,应该就是江竹江大当家吧。” 狠狠咽了口唾沫,洋子猛的磕头道“当家的在上,小人洋子给您磕头了,愿您老寿与天齐福比南山。” 坐在堂首的江胖子瞅着洋子那副胆小如鼠的摸样心中起了丝好奇,观风口马贼自两代当家,上行下效,都是有名的硬骨头,这厮.... 仿佛看出了江胖子的疑惑,洋子赶紧道“当家的,我叫洋子,半年前被布老虎底下叶毛看中进了观风口,我就是个走街串巷的货郎,没杀过人,更没得罪过在场诸位青竹帮的好汉大爷啊。” 这下疑惑解开了,江胖子起了点兴趣认真打量起了洋子。 这小子长得清秀,身子骨也单薄,的确达不到观风口挑人的标准。看他这样子,估摸放在观风口也就是个马夫或者干杂活的小厮,江胖子有些兴味索然,这种小角色怕是一点用处都没有,瞧得他生的面相还不错,一肚子坏水的江胖子就道“老梁,把他带下去,回头给台子口送去。” “老子去你娘的!” 洋子一听这话心里急的开始骂娘了,台子口干的什么勾当其它六家马寨谁人不知?女的卖过去,分为三六九等卖予妓院或者漠北草原。至于男的,命好点就是专门给那些嗜好龙阳的富贾准备,在就是阉割送入皇宫当太监。 是故,在六家马寨里,比如像黑山寨还有青竹帮,就喜欢把一些无用的人手卖给台子口,两边均能获利,只是苦了那些被害的男男女女。 就在来人押解洋子,这小子可不是坐以待毙的主,连忙大呼小叫道“当家的,当家的,小人想弃暗投明加入青竹帮,有条消息作为晋身之姿。” “哦?”江胖子有些意外的轻咦。 洋子趁热打铁道“洪山坡上那三十六辆牛车上的草药全部如假包换,而且,咱当,不,是那大老虎,他担心天北崖的人偷袭观风口,抽调了一半人马安插在黑山寨。只要天北崖的人敢来,他就偷袭小河村。所以,所以别看布老虎这次带了三百多人,其实大部分都是白马帮的软脚虾,还有,观风口除了李江哲、马三放,兵力捉襟见肘,估摸不足五十人!” “此话当真!” 江胖子拍案而起道。 洋子重重点头道“小人敢以项上人头做保证,希望当家的觉得这条消息有用,放我留在青竹帮效力。”害怕理由不充分,洋子又道“小人在观风口受尽刁难,那些莽汉简直不是人,粗活重活瞧我拳头小,全压我身上,小人恨不得杀光他们!” 江胖子点点头给他一个宽慰眼神安抚,随即把眼神看向了梁齐。 那梁齐出了大帐过了半柱香的时间在江胖子耳边轻声了几句,江胖子如肉球般的身体猛的从椅子上弹起来道“梁齐,告诉底下人,待天黑之后,放一百人强攻洪山坡!” “是!” 梁齐抱拳离开。 江胖子又看了眼满是期盼的洋子道“这小子不错,赏他点酒肉,暂且,暂且先去马棚帮手吧。” 两名马贼给洋子松了绑,这小子脸上挂满感激,眼神却是一闪而逝落寞。 那丝落寞恰好被江胖子看在眼里,就成了郁郁不得志的寡欢,不禁点点头,抛之脑后不理了。 等洋子松了绑出了大帐,这小子来到马棚趁着别人磨刀霍霍准备着,自己却悠闲躺在干草上乐呵。 他早就听说江胖子生性多疑,刚才那番话其实真真假假各参一半。 三十六辆牛车的确如假包换,里面的药草还是洋子指挥人装上去的。观风口内虚也是实实当当,不过大部分人手并非安插在黑山寨,而是潜伏在小马庄周围。 在者,洋子也仔细盘算过,自打进了青竹帮临时建造的营寨,从远处看就像个王八壳子,可见江胖子铁了心要跟观风口死磕到底。这时候与其让江胖子按兵不动,倒不如蛊惑他们主动出击,到时候凭借布老虎能耐加上洪山坡地形,没准还能全歼青竹帮。 心中越想越乐呵,洋子不禁暗暗念叨“等回头啊,老子一定要阿郎这小子瞧瞧,占一个小土坡不叫本事!跟在当家的后头深受恩宠这才叫手段。” 没等洋子开心许久,走来三个马贼来过来牵走坐骑,其中一个志得意满道“你们两个当时没瞧见啊,咱二当家的那个神勇,布老虎骑马跨刀,那马蹄子就差半寸落到当家的脸面上,这时候二当家临危不惧,扬手一个满月弓,穿杨箭,正中布老虎心窝,当场摔落在地,现在啊,估计一命呜呼喽。” “不大可能吧,听说这大老虎是天上煞星下凡,一箭就射死有点儿戏吧。” “嘿,我说你小子挑啥刺儿,那大老虎是煞星不错,咱二当家可是神将!专门收拾煞星,你当时在山脚听见没,整个洪山坡满是呜嚎声,连带着天雷滚滚,就是上天收了大老虎的魂,底下群魔正在哀嚎了。” “哇,啧啧,要是当时我在场就好了,这种大场面,今生错过了,可惜啊。” “是啊,咦,这小子是谁?怎么呆呆傻傻的?” 洋子失魂落魄的坐在马棚里,口中喃喃自语道“当家的死了,当家的死了....” ......... 青竹林东边有处悬崖,高达十丈,十分陡峭。 金小茶尚在人世的时候曾建议江胖子派人把守此处,不过被拒绝。 只因为这道悬崖由上至下长满了铁蔓藤,这也是青竹林的特产,铁蔓藤的根茎是种十分好用的药材,但它的躯干长满尖刺,就是牛皮也能扎破,人若是借此攀爬,最后的下场就是皮开肉绽。稍不留神松手摔下去,十丈高的悬崖,就是只九命猫妖,也能摔得半死不活。 月光皎洁,青竹林悬崖底下蝉声稀落,这里有条小河,涓涓细流格外透彻。 此时在朦胧的月光下,可见有人影闪动。 等到了崖壁边上,那人影停下身来,此时如果有人细看就会发现,那人影不是别人,正是早前“落马”急救的布老虎。 孤身一人的布老虎在崖壁下左右顾盼,把尾指抵在唇边轻轻一吹,尖锐的野鸦叫十分响亮。 同时,在崖壁周围,河边,大树后头,灌木丛里,陆续出来几道身影。 “哥,你来了!” “当家的!” “呜呜...” 那些身影赫然正是叶毛等人,足足有四十多人,一道银光急速闪动,扑入布老虎怀中,定眼一瞧,狼崽子山鬼压低着嘶吼,显现出对布老虎的钟爱。 “怎么把小山鬼带来了?小家伙还没长熟,伤了点皮毛小心你老猫一身皮,被老爷子给剐了。” 用胡渣摩擦着小山鬼脑袋,布老虎脸上满是爱怜。 叶毛扁扁嘴道“老爷子让我把小家伙带下来的,说是有用。” 点点头,布老虎又道“寨里怎么样了?” “还好,一切都在预料中,不过中间出了点偏差。”叶毛抿着嘴眼眶微红道。 布老虎看不到他的神色,但听语气有点不对劲马上追问起来,叶毛哀叹口气道“老马穿了肠子,受伤很严重,小艺说要看造化,挺的过今晚一切好说,挺不过...” 心神俱震,布老虎杀气暴涨问道“怎么回事!” 叶毛把之前发生在跑马道,马三放跟丁凯以命搏命的事情全盘托出,布老虎咬紧钢牙,双拳紧握。在他脚下,小山鬼有些害怕的咬着他裤脚,最后发现布老虎无动于衷,盘伏在地上害怕的瑟瑟发抖起来。 “老马不会死的!老马一定不会死的!猫儿,不要想太多,现在情况刻不容缓,赶紧做正事!” 叶毛点点头,强吸口气稳定了心神。他知道布老虎比自己更要痛苦,身为当家的,他不能哭,也不能怒,他要做到喜怒不形于色,用自己的镇定来稳固手底下人的士气,这就是上位者的悲哀,一个合格的上位者,如果不能做到冷酷无情,他只能深深掩藏内心的情感。 面无表情的布老虎来到壁崖边上瞧瞧上头青竹林,估摸着时间差不多够了,他再次吹了个响哨,跟上次不同,这次是急缓各三次,声打声,浪打浪,依稀可以传到悬崖上头。 等过了半盏茶时间,悬崖上面抛下了一道黑影,定眼一瞧,可以发现是条婴儿手臂大小的麻绳。 布老虎狠狠扯了把那麻绳,发现另一头绑的十分结实,朝小山鬼吹个口哨,小狼崽子乖巧的蹬上身。布老虎正准备攀岩,却被叶毛给阻拦了下来道“哥,还是我先上去吧,劳保那人我有点信不过。” 犹豫了会,布老虎点点头让叶毛率先上去。 以叶毛的手段,这十丈高的悬崖,还真不一定能奈何的了一命九胆的叶家老猫。 身如狸猫,叶毛抓着绳子以极快的速度朝上攀爬着。 如果不是因为崖壁上有铁蔓藤,他徒手就可以爬上爬下,要知道黑山寨那条栈道,可比眼前这道悬崖险峻的多。这不提,就说早年麦场那处崖壁,那时候布老虎担心这厮喝酒误事下了禁酒令,叶毛酒瘾来了偷不着酒就去乱葬岗找,上山下山全是徒手攀崖,到最后练到一边喝酒单手攀崖的绝活,从此被冠以叶家老猫一命九胆的称呼。 等叶毛轻飘飘攀向崖顶,他警戒的四处观察一圈,发现周围无人,又检查了下那根绳子,发现并没动过手脚,于是给底下布老虎打了个招呼,顿时悬崖的四十人开始分批攀崖。 要说此次跟来的四十人,都是布老虎手下的精锐中的精锐,他们就是跟布老九一起上青口子峰锻炼足足有三个月的那批马贼。 在经过断魂刀大力的调教,这伙人无论武力、战勇较之以前拔高起码三个层次。就拿此次攀岩来说,他们虽比不上叶毛的矫健,可也是动作奇快,有的人不小心被铁蔓藤在身上撕了条三寸长的血口子,硬是连眼皮都不带眨下,在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四十人包括布老虎悉数登上了崖顶。 “哥,现在怎么办?”叶毛把绳子收起来藏好后问道。 布老虎在四处走了一圈,忽然发现有颗竹子上头被人砍了一刀留下点不易察觉的痕迹,叶毛顺着望过去,心思玲珑的他马上顺着去找其他竹子,果然在距离二十步,又发现刀砍痕迹。 “叶毛开路,留下三人断后,六人散开潜伏四周三十步内警戒,其他人跟我来!” 布老虎一声令下,四十人各司其职,消失在了青竹林里头。 ........ 夜晚,整个洪山坡刀光剑影,杀喊声连天。 自打夜幕降临,青竹帮马贼乍起偷山,这场大战整整打了一个多时辰还未分出胜负。 要说这洪山坡上观风口跟白马帮合兵足足有三百人,算上横岭本系的流寇山匪三四十人,这股阵仗又处守势,敌方没有两倍的兵力根本无法讨得了好。 可惜青竹帮江胖子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在或者说这老小子打了两大碗鸡血,拉开架势,先是一阵箭雨,后又是用人命填。观风口马贼还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是白马帮的镖师实在有些怂。能逃就逃能躲就躲,导致一场战斗足足耗了个把时辰,到头来观风口本系的五十余人损伤近乎过半,白马帮却是伤及皮毛。 待到夜深人静已过子时,乌云蔽月,此时不利攻坚,青竹帮激昂的斗志退至竹南道营寨。 “哈哈,痛快,痛快啊!” 大帐里,坐在椅子上的江胖子兴奋的手舞足蹈,在他周围是以梁齐为首的各大把手,皆面带喜庆。 虽说这场攻坚,青竹帮损失了数十人,但在战斗中,气势咄咄逼人,打的观风口措手不及,甚至节节败退,这是青竹帮自立寨以来开天辟地的头一次。 “他娘的,看来布老虎那臭小子的确遭遇不测了,老梁,这趟回去,你当记首功!待横岭交接于我手,你就是横岭的总把手。” 举起酒杯,江胖子口沫横飞道。 梁齐躬身道谢,周围大小把手齐声恭贺,赞誉之词,顿时让梁齐有些飘飘然起来。 不过还好,梁齐这人性子实在,不然当年也不会拒绝雷豹相邀,等他收敛骄心,环顾四周,忽然发现角落一张椅子上,劳保裹着单衣呼呼大睡,不禁怒从心起。 “当家的,咱们弟兄在您的带领下出生入死,有的人却躲在后方过着安稳日子,这是不是有点寒弟兄们的心了。”梁齐箭头一指,顿时把周围把手的心气激了起来。 那些人瞧得劳保流口水的睡相,有些脾气不太好的甚至当场就要拔刀,却被江胖子用眼神给制止了。 “劳保,劳保!” “当,当家的,你,你让俺办的事俺办好了,一,一切都在俺掌握中,错不了,错不了,让俺在睡会。” 咂咂嘴,劳保吞了口唾沫继续香甜无比的睡着。 (二合一) 第一百七十三章;放火烧山 在江胖子的印象里,自己好像没有什么交代给劳保办。而且,今晚总攻洪山坡,江胖子亲自上阵,除了特定人员其它马贼全部跟上,貌似劳保也在其中,可是整晚都没看到人影,这不得不让江胖子又起了些许疑心。 摆手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江胖子起身来到劳保面前,瞧这小子还流着哈喇子,他和颜悦色轻唤道“阿保啊,我叫你办的事完成的怎么样了?” “嗯,嗯嗯,当家的,你,你别吵俺,俺已经帮了您这么大的忙,呼噜,俺们,也快各奔东西了。”动了下身子,劳保慵懒的说着梦话。 江胖子又道“你把事情的经过给我仔细说一遍!” “嗯,你,你这人烦不烦啊。”劳保微眯起眼睛嘟囔着,忽然发现眼前那张模糊的大脸逐渐清晰,待看清是江胖子,他吓得魂飞魄散,猛的跳起身道“当家的,当家的,俺,俺睡过头了,俺,俺对不住你。” 默不作声的回道椅子上坐好,江胖子笑眯眯用手托着那三叠肥肉的下巴道“阿保啊,今晚你去哪了?” “俺一直跟在当家的后面了,呵呵,俺胆子小,动刀动枪不是俺拿手活,所以,呵呵,当家的身临战线,可能没注意到我。”劳保挠挠头,憨厚笑道。 “劳保,那我来问你,你身边有谁可以证明你在洪山坡!”梁齐这时一针见血道。 劳保脸上笑容猛的凝固,半响,嘴角微微抽动,这才道“当,当家的,其实,其实我一直躲在老后头,没,没人注意到我。” “哦,是吗?”江胖子笑眯眯着打量起劳保上下,忽然,他的眼神猛的停留在他那双布靴上。 这布靴好像被什么东西给扎过,上面有许多细痕不说,脚尖上还沾染了一层污泥。 江胖子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五天前横岭这片地头迎来一场夏雨,青竹林因为土壤的原因比一般地方稍微要那么湿润些,也就是说.... “梁齐,把这小子给我绑了!” 江胖子一声令下,老早看劳保不顺眼的梁齐如虎狼般扑身上前,给他来了个五花大绑。 要说劳保这心眼也贼,他从江胖子眼神里发现脚下那双靴子的端倪不禁暗道不好。思绪千转,他立马想到应对之策,大力撞开两名马贼,趁着手脚未来得及绑上,跪倒在地,痛哭流涕的把怀里一支珠花玉钗拿出来,双手奉上道“当家的,俺,俺鬼迷心窍,俺,俺罪该万死,您,您要打要骂,可千万别砍了俺这颗脑袋啊。” 江胖子扬扬头,梁齐把那珠花玉钗给递了过来,拿在手中把玩,江胖子感觉这玩意好生面熟。劳保继续用着悔恨的语气道“当家的,俺,俺实话告诉你吧。俺,俺其实就是个倒插门的女婿,俺那相好,家里有权有势,俺就是一佃户,世代为农。承蒙俺相好看的起俺,自打俺们认识,俺可是一点心意都没能聊表。这不,上回当家的拿这玉钗说价值千金,所以,所以俺就动了心思,趁着当家的不在,回了寨里给顺了,俺这是千不该万不该,求当家的饶俺一命吧。” 这番说辞有理有据,江胖子脸色不禁缓和了些许,可还是有些狐疑道“有道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先前你说梦话,一切事项安排妥当,老子可没交代你什么事啊。莫不是....你是布老虎派来的奸细!”江胖子拉长了语调猛的绿豆小眼瞪圆喝道。 他这话不是有的放矢,要知道布老虎早前争夺观风口,派莫桑槐潜伏于大黑天麾下,最后不但取得他们谋反的罪证,兵出奇招,还策反了许多大黑天的嫡系。 所以江胖子心中一直有根刺,就是怀疑那黑心老虎是否故技重施,而那劳保就是以身犯险的奸细。 小脸吓得雪白,劳保急的眼珠子都快突出来道“当家的,俺,俺对天发誓,俺绝对不是奸细!” “那你梦话作何解释?”梁齐怒喝道。 劳保胸膛剧烈起伏着,常人只道是这小子吓坏了胆子,只有他肚里的蛔虫只道,这厮正在念叨着“大老虎啊,大老虎,俺劳保帮你够多的了,现在胖儿子要老子性命,对不住,俺只能对不住你了。” “还不快说,又想耍什么花招!” “俺说,俺说,其实俺,俺在梦里听见当家的问俺,有啥办法可以将洪山坡上的马贼全部歼灭!”劳保吞着唾沫道。 江胖子轻咦一声问道“你有办法?” “那,那当然!”挺起胸膛,劳保一副胸有成竹的摸样道。 “说来听听!” “是!” 劳保起身,嘿嘿的笑了笑,露出一张市侩至极的脸色道“当家的,俺,俺要是说的好,这玉钗?” “哼,狗改不了吃屎。”把手中玉钗丢给了劳保,江胖子又道“要是你小子拿馊主意出来糊弄,小心你脑袋!” “自然,自然!” 把玉钗收好,劳保装模作样的轻咳一声道“当家的,要说如今这形势,洪山坡上,布老虎不在,白马帮的人不中用,放着几百号人死守,要想稳稳当当拿下不难,可要兵不血刃,这得靠点火候了。” “你他娘的有屁快放,别整些没用的幺蛾子。”梁齐最受不了黑不拉几的劳保装成军师摸样卖弄。 劳保表面不跟他一般见识,心中却是冷笑连连,深吸了口气,这才娓娓道来“当家的,俺大道理不懂,小法子倒是有一个。他们观风口不是在山顶上死守嘛,他们得防备俺们是不?俺们就抽出些人手,隔三岔五来个骚扰,这一晚上加个白天还好,时间长了,白马帮那群怂货本就是拿钱办事,到时候肯定窝里反,这样一来....” 砰! 江胖子重重一拍椅子扶手,吓了劳保一跳。 转瞬,就听江胖子喜极道“妙,妙啊!” “老梁,咱们现在还有多少人?” “这次出来总计带了两百三十人,除去死伤,还有一百九十人可用!”梁齐十分详细道。 江胖子点点头道“你在去寨里抽五十人来,凑足两百八十人,之后分为四队,每对七十人配足弓箭十二个小时轮番骚扰,不求杀敌,只求把洪山坡搅的天翻地覆!” “是!” 梁齐是名帅才,乍一听立马想通里面曲折,不得不说,这条扰敌之计上佳,反正据可靠消息天北崖大军已经倾轧在观风口跑马道上,洪山坡无人支援,只待白马帮那些马贼被搅得无从安宁,嘿嘿.... 淡淡的瞥了眼得瑟的劳保,梁齐是个很耿直的人,朝他颌首赞许,转身便离开。 其余青竹帮把手顿时把劳保团团围起齐声恭贺,这条计策太毒了,可以肯定,不消两天的功夫,青竹帮将开天辟地大胜观风口,到时候劳保无疑,将落到首功,或许从此正儿八经代替了金小茶,成为青竹帮实权人物。 第二天清晨如今在观风口跑马道下面有座粗鄙的营寨,正是天北崖左寅暂定的大本营。 昨儿奇袭观风口,损失了三十八个人不说,天北崖打将最为出众的丁凯被马三放以命搏命杀死,这事传到了天北崖已经引起了巨大的反响。后来在左山雕的强硬手腕下,丁凯的死暂时压下不提,李鱼又派掉了三百马贼赶来于左寅会和,共计八百马贼,这是让左寅誓灭观风口。否则,左寅日后就算继承天北崖当家之位,也是名不副实,无法驯服底下那群桀骜之辈。 大帐里,左寅端坐大椅之上,冷脸看着手中一封密函。 这封密函是江胖子昨夜命人送往,简单述说了洪山坡的情形跟布老虎本人的现状,更言明了观风口内虚外实,希望左寅能够尽快拿下布老虎的大本营,双方合兵,彻底歼灭观风口残余。 待看完密函,左寅狠狠握紧了拳头,昨日他五百人投鼠忌器不敢马踏小马庄,更被马三放一人吓得停滞跑马道下不敢动弹。原来这一切都是虚张声势,其实观风口马寨兵力捉襟见肘,就连食之无味的小马庄,都暗藏了布老虎本身休养。 咬紧了钢牙,左寅冷冷望向面前那名无精打采的青竹帮马贼道“此去洪山坡,快马加鞭不过一个时辰,何故今时才送到?” 青竹帮那名马贼抬起眼皮,无所谓的抱抱拳道“昨儿夜黑,小的担心马失前蹄,是故待天亮后才赶来。” 要说这名青竹帮马贼也是个老油子,他见左寅面白无须,只当好欺负,反正信已送到,任务完成,不念功劳赏口热乎汤水暖暖腹,对方也不敢拿自己怎么样。 没想到左寅连日来心气积屯太深,望着那马贼吊儿郎当的摸样大喝道“来人啊,把这厮给我拖下去斩了祭旗!” “什么?你,你们天北崖凭什么杀我,凭什么!”那青竹帮马贼还想反抗,左寅身边站定的费猴子眼眸寒光闪烁,那月牙儿弯刀化成冷电击杀而去,就见一颗头颅飞起,鲜血溅了一地。 “把此人脑袋高挂大旗之上,吩咐所有人,半柱香时间正军待发,八百人誓要踏平观风口!” 左寅牙齿咬得脆响道。 他此时也不在顾忌什么伤亡了,八百人,不管那奈何桥有多凶险,不管观风口马寨存了多少陷阱,就是用人命填,左寅今日也要灭了布老虎的大本营! 夏蝉鸣,炎炎热浪,尘土飞扬。 观风口跑马道,八百天北崖马贼手提砍刀,剑拔弩张,遥指山顶马寨。 左寅依旧是那副儒将打扮,凝视着那寂静的跑马道,良久,在一丝微风吹过他的发梢,长剑出鞘。 “杀,第一个踏入观风口马寨者,赏黄金千两,取仇天项上人头者,位列三当家,其余李江哲等人,尽皆可换百两黄金!” “誓杀观风口!” “杀!” 在札特一骑当先下,八百马贼如蝗虫,势如破竹,直奔跑马道。 ........ 观风口跑马道,蜿蜒曲折全长三里。 天北崖马贼势如疾风杀奔上前,头一关便是“无生路”。 这无生路听名字颇有气势,其实布置起来甚是简单。 先把路面扫平,把指头大小的铁蒺藜放在搅合好的泥土中,晒干均匀铺垫在地上。 之后,再在上面撒上一层薄灰,如果慢马前行可以清楚看到地面上突出来的尖刺,可要是快马疾驰,这马蹄铁被铁蒺藜扎破,马儿受痛就会发狂,到时候人仰马翻,不小心脑袋磕在地上,那直接就是勾命的买卖。 从布置上来看,李江哲是摸透了左寅急功近利的心性,当快马疾奔的第一波人冲入了无生路。尘土飞扬,那些铁蒺藜踩着一两个不可怕,可怕的是飞溅起来的铁疙瘩不小心砸在马儿的眼睛上,这就闹乱子了。 札特一马当先,等他发现胯下马儿有异状想停下身高呼“小心”已晚。 就见后头一马被刺伤了眼睛,痛的奋声嘶鸣,这身子骨一停乱摇,后面马贼难以收势,马头撞马尾,顿时一阵哀嚎,当先就死去了十余名天北崖马贼。 “把尸体清理出去继续前行!” 这次不待左寅发话,费猴子一声令下狮王卫出来几人打扫马道,不消片刻,全军继续前袭,但从速度来看,已经收敛谨慎许多。 噗噗... 连串箭响从跑马道两边林子里射响。 “保护少当家!” 在费猴子舍命挡在左寅周遭,只听一声声惨嚎,又是十几名天北崖马贼当场身亡。 左寅被人围在中央脸色铁青无比,大吼一声“杀,把他们全抓出来杀了!” “不行,所有人全神戒备,继续前行,不得擅自脱队!”费猴子用更大音调指挥起来,左寅这时才看清,那些埋伏在树林的弓箭手射完便潜入深林消失不见,不禁默许了费猴子的建议,并未擅作决定。 接着,在之后的一个时辰里,暗地里有躲藏的弓箭手偷袭,道路上还有飞天网、断头锁、陷马坑....种种陷阱骚扰,直接导致了左寅率领的大军只是堪堪推进两里地左右,望着参天树荫,他们甚至连山顶观风口马寨都看不到。 “少当家的,我看这样奔袭不是个办法,这奈何桥本是老爷子齐名的仇天出手,变化多端。加上李江哲跟布老虎层出不穷的点子,更是危机重重。与其耗着徒增伤亡,不如暂且停下想想对策,否则损失过大,就算踏平了观风口,对少当家的声威也无丝毫挽救。” 这话合情合理,左寅早有这番打算,于是点点头,费猴子摆手,七百多名天北崖马贼就地下马,团团相围做守势。 而由叶顶亲自训练的狮王卫则是朝前渐渐推进,开始清理前方陷阱。 不过正如费猴子所言,这跑马道由仇天仇老爷子设计,变化多端,后来布老虎结合黑山寨、天北崖取多家之所长,更是令其多了几分凶险毒辣。而在布老虎把寨里大小事务交给李江哲跟卫泊后,这两人都属于那种工于心计的人,又使这奈何桥诡秘无比。 就像那探路的几名狮王卫,他们跟着叶顶早已清楚关城马贼制造陷阱的种种手段,靠着经验挖出不少设计隐秘的绊坑跟悬在半空中的鱼线。可当他们稍微的掉以轻心,按照经验来排除树林里拴好的竹箭排,却没想到竹箭上盘伏着一条碧绿的尖头毒蛇,只是一口,一名狮王卫当场毒攻心肺,不治而亡,看的附近天北崖马贼心怀胆怯,士气低落。 “费哥,依你看,这道坎怎么才能迈过去?” 眼前的形势逼得左寅不得不虚心求教,费猴子沉默不语,他之前来过一次观风口,所行的地段也就是眼前的跑马道。不过那次天黑,加上如今布老虎早有筹备,以往的经验之谈只是自寻死路。 倒是左寅瞧他半天憋不出声,左右顾盼,发现两条道路皆是树林,不禁脑海中灵光一闪,阴沉道“放火!” “什么?”费猴子有些脑袋转不过弯来。 “放火,一把火把这观风口全烧了!” 左寅丢下一句话,在众人的簇拥下掉转马头,直接朝山下策马而去。只留下费猴子呆滞的看着他背影,良久,才从心里发出一丝寒意,不禁打了个寒颤。 “费哥,现在怎么办?” 底下有人过来询问。 费猴子别无他法,望着周围浓密的树林,久久深叹口气道“放火吧!” “是!” 等一干马贼扒开火折子将附近树林引燃,费猴子望着那浓浓黑烟,情不自禁握紧了缰绳。 他知道,从此时此刻起,他跟“虎头”,也就是布老虎那丝恩情随着这场大火彻底灰飞烟灭。 要知道,观风口树木繁多,待山腰上火势一起,山顶马寨就好像火炉上的水壶,里面的人烧不死,也会被浓烟活生生呛死。 “老虎,大家各为其主,对不起了....虎头!”费猴子痴痴的望着浓烟升起,等他掉转马头下山,火浪滔天,连绵大火如噬人的猛兽,将一片片树林吞噬。 第一百七十四章;开始反击 “大家不要急,慢慢来,孩子、妇女全都跟着大力哥上青口子峰。其余人,四十岁以上,全部退到后山深潭。喂喂,李婶,别带太多东西,火快烧上来了,命比钱重要。” “大家不要慌不要乱,照料好自己老婆孩子。” “赵铁生,你快点把各家各户的被褥收上来,全部打湿,对对,铺垫在寨门口,以防火势烧上来。” ...... 观风口马寨,面对山腰下熊熊火势,李江哲站在聚义厅门外高声指挥。 在赵铁生、大力这些老马贼的帮助下,各家各户的女人小孩卷着铺盖紧急朝青口子峰退去,另一边,马老财组织着人手收缴着水桶,正将寨门外打湿,以防火势进一步蔓延。 “他娘的,放老子下来,快放老子下来,左寅,老子操你祖宗!烧老子马寨,老子刨你祖坟。” 医馆,关小艺让几个轻伤马贼抬着担架,把浑身缠着白布的马三放朝青口子峰运去。 这厮瞧着马寨外头熊熊烈火,气的三尸神暴跳,倒八字怒眉,挣扎的起身想要报仇,却被关小艺死死按在担架上。 “大妹子,给老子打一碗鸡血,他娘的,老子要下山宰了这群活王八!” 马三放气急败坏怒吼,布老虎走前可是交待过他死守观风口。 这不,当家的前脚走,后脚马寨被烧,命没了十八年后还能投胎,面子丢了几辈子都抬不起头做人。马三放骂骂咧咧死命的想要爬起身,关小艺瞧他小腹绷带渗出血来不禁吓坏了,忙道“三放哥你先别急,我这就给你找鸡血!” “大妹子啊,你他娘的麻利点啊!” 重重拍打着担架,马三放痛心疾首怒吼。 关小艺害怕他血管爆裂而亡,给抬担架的两人打个眼色,他们放下马三放,随即关小艺趁其不注意,抄起医馆门口堆放的木头狠狠朝他脑袋上一砸,顿时马三放翻着白眼,昏迷了过去。 “你们吃屎的啊,看什么看,还让老娘来背他啊!” 面对着呆若木鸡的两名马贼,关小艺像头雌虎般咆哮,吓得两人点点诺诺,忙抬着马三放奔向青口子峰。 聚义厅外,李江哲指挥完最后一拨人,这时候从厅里走出一人,手里捧着厚厚一摞书简,正是卫泊。 “搞他祖宗,李大哥,那天北崖够狠啊,祸不及妻儿,打人不打脸,这左寅放火烧山,是要把我们观风口赶尽杀绝啊!”卫泊铁青着脸嘀咕道。他是正儿八经的儒生,又是出自名门望族,自打驱了失心疯,晓明理,通圣贤书,如果不是急火攻心,万万是骂不出脏话的。 这会寨里人手迁移大半,李江哲顾不上形象俊脸满是狰狞道“此仇不报不共戴天!大卫,你赶紧先去青口子峰躲躲。” “那你了!”卫泊忙道。 “我去仇老爷子那里!” “我也去!” ...... 在观风口,仇老爷子很少管理马寨大小事项,更无意于权位之争,乃是一等一的神仙中人。平时一张摇椅,手捧玉瓷儿壶,和颜悦色,常人一瞧,只当是个德厚长者,就像私塾里的教书先生,让人无法跟马贼联系在一起。 不过马贼就是马贼,就像布老虎有志成为“布员外”,可是几声“当家的”就能把他捧的原形毕露。 正是如此,在歉厚的长者,被人一把火烧了自家院子,这屁股怕是也坐不住。 等李江哲跟卫泊来到老爷子的那处庄园,推门而入,就见大院里那张摇椅上正坐着闭目安详的仇老爷子。在他身边,丑娘一袭长裙怯怯的捧着玉瓷儿壶陪伴在侧。 李江哲跟着仇老爷子的日子算起来比布老虎还长,他一眼就看出端倪,自打五年前开始没怎么把玩在手的“雕花龙凤”,此时正在仇老爷子掌心急速盘旋,发出滋滋的摩擦声。 “你们来了?” 仇老爷子淡淡开口,李江哲忙上前伏首在地道“江哲办事不利,导致天北崖放火烧山,还请老爷子惩罚!” 摆手,仇老爷子起身在院子里渡步,良久才道“把大老虎的全盘计划给我一一道来!” 这句话落地铿锵,加上仇老爷子不容置疑的脸色,李江哲不惊反喜,他知道,仇老爷子肯说这话,表示愿意插手了。而仇老爷子一旦插手的事情,这关城八百里势必将要变天了。 怀着激动的心情,李江哲起身从梅雪宴开始,把观风口近几个月的计划全盘托出。 他身为马寨军师,又深得布老虎器重,观风口所有部署皆参与到了其中。这娓娓道来,足足说了一炷香的时间,布局之大,所图之事亦是惊天动地。 仇老爷子负手望天,待李江哲说完,他才幽幽叹道“大老虎这趟图了青竹帮,却丢了自家老巢,这买卖不划算啊。” “老爷子,我们谁都没想到那左寅既然这么狠,放火烧山,估计就算左山雕跟李鱼都没这个胆子吧。”李江哲有些不服气道。 仇老爷子默不作声,只是瞧向丑娘,身为布老虎至亲的人,这些月在观风口丑娘学得许多东西。身为女眷,当听则听,她微微颌首,进了厨房开始和面做起馒头,刚才李江哲所言,丑娘大部分没听懂,但是也知道在未来几天,山上的日子会很苦,她必须着手准备些干粮,以免到时候手忙脚乱。 此举看在李江哲眼里不禁大感羞愧,他的长处在于谋划当下,却是连丑娘一个妇道人家的眼界都不如。 可是还未等他吩咐下面的人多加准备,仇老爷子忽然道“江哲,左寅烧山,等于坏了你们全盘计划,接下来你们该怎么做?” “这个....江哲尚未有万全之策,不过依照早先布置,由观风口吸引左寅大军避免小马庄乡民受到骚扰。所以我想在稳定局势之后,尽可能的让人拖延左寅的人马。”李江哲脸色有些难看道。 仇老爷子一针见血道“等大火熄灭,观风口还有地势唯你所用?” “这...” 李江哲哑口无言。 不可否认,李江哲是个处理内政的高手,他能够轻松管辖观风口乃至横岭一切大小事务,并且处理的仅仅有条。不过他有个性格上的弊端,就是凡事必先谋定而后动,一丝不苟按照计划行事。 就像书写八股文,先解题意,揣摩主考官心思,然后列提纲,归列要理,之后行文。 面对这样的军师,如果是敌人的话无疑是可怕的。 一旦掉进他布好的局里,他能掌控你的一切。 而一旦出现变故,他则墨守成规,缺乏变通。 仇老爷子对这个爱徒很是了解,故意试探,不禁深深叹口气,眼神望向了卫泊。 一直作为旁观者的卫泊见自己被拉扯进来不由显得慌张起来,好在有李江哲鼓励的眼神,他微微沉吟道“老爷子,从目前形势来看,我们主要的目的是保全观风口跟小马庄。现在左寅放火烧山,哪怕等大伙扑灭,行路皆枯槁,对于八百马贼在手的左寅,只消一个冲锋,我观风口势必灭亡!” “是故,学生猜,依左寅的性子,他现在很有可能趁着这场大火强攻小马庄,待一切尘埃落定,携大胜之师从后对横岭扫荡,于竹南道的青竹帮形成左右夹击踏平洪山坡。” “所以,照学生的意思,应该立即派一颗掌握全局之人赶回小马庄,稳定民心,靠着乡内防护措施和三百余人,跟天北崖马贼打个攻防战。只待当家的谋事成功,吞了青竹帮,携洪山坡百余之威剑指小马庄,他左寅力有不逮,当速离去。” 卫泊分析的头头是道,李江哲暗自点头,大赞道“老爷子这个方法不错,我决定亲自前往小马庄,动员乡亲,拒敌死守。” “不行啊李大哥,现在当家的不在,你就是主心骨,这个时候不能没有你坐镇啊。”卫泊赶紧劝道。 两人最后争执不下,直到仇老爷子坐回竹椅,掌心雕花龙凤轻轻磕了个碰响,这才安静下来。 微闭上眼,仇老爷子云淡风轻道“死守,死守,观风口偌大的基业被个娃娃一把火烧的干净,这孩子做错事,总得有人管教管教啊。” “老爷子的意思是?” 李江哲好奇问道。 “野狗咬了人,自然是一棒子杀了才好,可娃娃不是畜生,总也得让他知道痛!长点记性!”睁开眼,仇老爷子淡淡瞥了眼两人说道。 “那老爷子有何指示?”李江哲恭声继续问道。 “老头子我经营了半辈子的观风口就这么没了,罢啦,罢啦,看在老山雕的份上,老夫犯不着跟个娃娃动气。就让天北崖这八百人命一并留下吧!” 仇老爷子闭眼轻描淡写道。 李江哲跟卫泊对视一眼,两人同时看到对方瞳孔中那丝深深的恐惧。 ........ 青竹林在林子靠近东边悬崖方位三里有处营寨,这是青竹帮几个较大据点之一,因为地形偏僻,江胖子把大量辎重跟多年搜刮的财宝放置其中,安排重兵把守,一般除了仅限的几个把手,普通青竹帮马贼根本无法进入。 一夜的摸索,布老虎率领着四十人来到这处营寨附近潜伏下来。 通过观察,这营寨差不多有二十余人把守,前后门均设有烽火台跟哨塔,防备并没有情报上那般严谨。 “哥,瞧这架势江胖子这次是要跟咱们玩命了,这命根坚守的马贼都派了出去,二十个人,兄弟们直接冲进去,不消片刻就能夺手!” 灌木丛里,叼着狗尾巴草的叶毛贼兮兮道。 他身边布老虎摇头道“不行,这二十个人必须留活口,而且不能发出动静!” “这...哥,一群废物留着有什么用啊。”叶毛有些讪讪道。 布老虎抿着嘴轻笑道“这么群废物能引来更多的废物,深得咱们满林子东奔西跑,你小子不嫌累的慌?” 叶毛是个玲珑人,一点就透,他眉开眼笑的点点头。这时布老虎挪开胳膊,下面狼崽子小山鬼冒出脑袋呜呜叫着不满。 “山鬼啊,这趟买卖全靠你了,只要能把那二十人全给老子引出来,等回头,老子让阿丑给你炖肉汤喝。”布老虎摸着小山鬼灰色的毛发诱惑道,这小家伙极通人性,高昂着脑袋吞着唾沫,就像个贪吃的娃娃。 “嘿嘿,山鬼,咱大嫂给你炖肉汤,这自古饱暖思淫.欲,只要差事办的好,回头叶哥还赏你一头如花似玉的小母狼。”叶毛在那嬉皮笑脸调侃着,小山鬼朝他张牙舞爪几下,在布老虎的指示下,一溜烟窜出了灌木丛,朝营寨门口跃去。 这青竹帮营寨门口有两名缠刀背弓的守门马贼,因为最近无事,加上江胖子这会不可能出现,他们无精打采的耸拉着眼皮子。 忽然,一道银灰色的身影闪现了出来,小山鬼抖擞着毛发,坐伏在寨口,嗷嗷叫唤。 “咦,这哪里来的小狼崽子?” “不知道,看这毛皮没点损伤不像是头野狼啊。” “诶,诶,别管了,直接杀了,免得以后惹出乱子。” 一名看守的马贼打着哈欠就要解下弓箭,瞧这架势,小山鬼眨巴着那双点漆的眸子,猛的一下子窜到草丛中去了。 “嘿,这狼崽子倒是有点意思。”看守马贼打个哈哈靠在木栏上就准备小憩一会,没想到草丛里一阵晃动,小山鬼在次出现,不过它嘴里多了只被咬死的兔子。 带着死透了的兔子,小山鬼蹑手蹑脚来到看守马贼身边放下,一蹦离他五步距离又开始嗷嗷叫唤起来。 那马贼见得有趣,哈哈大笑道“这狼崽子莫非是要给咱交个投名状?” “哈哈,还真没准,不过啊,小崽子,你瞧好了,咱哥俩这一只兔子不够分!” 另一名马贼刚刚玩笑一句话,小山鬼又窜到林子里,隔了半盏茶时间再次叼了只死兔子过来,轻轻放在寨门口。 “有趣,有趣,都说咱青竹林人杰地灵,这小崽子肯定修出了几分灵性!” “是啊,啧啧,两只野兔子,我说老宋啊,今晚咱可以加餐啊。” “去你娘的,老二,老宋,好小子啊,碰见宝贝了也不跟兄弟吱个声开个眼哈。” 因为寨里有座哨塔上站着人,对小山鬼的一举一动看的真真切切,那马贼在附近吆喝一声,反正大伙闲着也无聊,顿时十几个人一溜烟全跑出来围在小山鬼面前好奇的逗弄着。 “他娘的,这狼崽子肯定成精了,比那野猴子还通人性啊。” “那可不是,我看啊,咱把它收进寨里得了,回头当家的瞧了心喜没准还能落下赏赐。再不济,跟着哥几个,这野兔子山鸡可是放开肚子猛吃了。” “对,是这个理!不过嘛,嘿,难得大伙都在,考虑下给这家伙取个名怎么样?” “它这么能抓兔子,就叫野兔中不?” “中你娘啊,老子觉得叫山鬼霸气些!” “山鬼?” 一名马贼诧异的回过头,见到一张陌生的笑脸,正凝视着自己不禁纳闷道“你,你叫什么名字?” “我啊,老子叫布老虎,听过没?” 布老虎笑盈盈望着面前蹲下身的十几号人,那些青竹帮马贼停滞了两息时间才反应了过来,等他们吓得魂飞魄散就要抽刀,不远处林子里蹦出三十号人来,把他们围得水泄不通。 “观风口办事,投降免死,谁敢乱动别怪老子砍刀不长眼!” 布老虎手底下人很快就将眼前十几人控制住,叶毛吊儿郎当从不远处走出来唤道“哥,你说就这几个怂包,他江胖子凭啥敢跟咱们较劲啊。” 打人打脸也得看身份,以布老虎如今的地位实在犯不着呛那些青竹帮的小喽啰,只是笑笑,并未接过叶毛的话头。 “一、二、三、四....十九。” “当家的,不好,少一个人!” 一名观风口马贼忽然叫道。 这时营寨里一道鬼鬼祟祟的身影,迈开脚步快速朝那烽火台奔去。 那烽火台其实就是一处熄灭的火篝上面架着块牛皮,只消火折子引燃,烟雾透过牛皮会形成不同形状的烟雾,到时候附近营寨的青竹帮马贼接到消息立马就会前来支援。 “哥,瞧我的!” 好久没动手,叶毛拔出后腰的短刀就要狂奔而去,却被布老虎按住肩头。 “山鬼,上!” 嗷嗷... 一道银灰色身影如闪电疾驰而去,只是短短几个眨眼功夫,那偷溜的青竹帮马贼仿佛感受到后面传来的阴森煞气。等回过头,他吓得面无血色,就见一头狰狞的狼崽子踏溅尘土而来,还没等他拔刀,整个脖子就被山鬼咬下一块血肉下来,随后胸膛更是被利爪扒开,死相惨不忍睹。 “哥,这...这...还是山鬼吗?” 不光青竹帮马贼被血腥场面吓得目瞪口呆,就是叶毛都有些惊诧起来。 在他印象里,小山鬼就是条癞皮狗,平时没少折腾。叶毛依稀记得就在前不久,他发酒疯,骑着小山鬼硬是折腾了大半个时辰,现在瞧瞧远方那具血肉模糊的尸体,叶毛忽然感觉大快朵颐的小山鬼回过头,那眼神瞅向自己咋就那么...那么阴桀了。 “呵,呵呵,呵呵呵...” 叶毛强憋出一个很和善的笑容,朝远方小山鬼使劲的抛起“媚眼”来。 第一百七十五章;金库 进了营寨布老虎直奔营寨,座于堂首,双膝之上盘伏着懒洋洋的山鬼,打量着底下青竹帮的十几名马贼。 “你们谁是主事,出来说话!” 十几名马贼你看我我看你,最终一个络腮胡使劲的吞咽着口水,颤颤巍巍举起手来。 “叫什么?” “小,小人叫朱七元。” 络腮胡胆颤的回道。 布老虎点点头,摸摸山鬼的毛发又问道“说说这处营寨的情况吧。” “这,这里...当家的啊,您,您别杀小人啊,小人上有八十老母,下有八岁小儿,我要是死了,这全家就灭门了啊。”朱七元痛哭流涕道。其它马贼跟着呜呼哀嚎,布老虎眉头一皱,他怀里的山鬼仿佛感受到主人的不满,昂起头嘶吼一声,顿时大帐里清静了下来。 “老子杀不杀你们,那得看你们的表现。” “是,是。”朱七元唯唯是诺,待整理好情绪,他强作镇定道“这个营寨是我们当家的,不,是江胖子设立的后勤补给处。早先时候,这里都会安排一百人左右由二当家,不,是金小茶看管。不过金小茶前些时候死了,所以一直没人镇守,承蒙大伙看得起,就推举我当了掌事。” “嗯,说重点!”布老虎淡淡道。 朱七元打了个寒颤,忙道“这个寨里现有粮食五百担,刀兵器甲共八房,另外...” “有话快说!”这次是叶毛有些不耐烦道。 朱七元胆怯道“当家的,小人有个秘密,这事....知道的人不能太多。” “哥,这家伙不是个好东西,不如交给我吧。”叶毛有些看不惯朱七元那副油滑的摸样,反倒是布老虎沉思片刻道“猫儿,你把剩下的人带出去看押。” 扁扁嘴,叶毛跟底下人打个眼色,顿时大帐里只剩下布老虎跟朱七元。 “嘿嘿,当家的,我这里有个天大的好处,只要您答应小人一个小小的条件,我就告诉您。” 帐里只剩下一人,朱七元明显少了许多顾忌,脸上带着讪笑。布老虎微眯双眼点头,那厮笑着继续道“这青竹帮虽小,但咱做马贼的不可能饿着自己,在者青竹林物产丰富,这些年江胖子没少捞着好处。小人知道他有个金库的秘密,这秘密包括江胖子、金小茶还有梁齐,估计全天下只有我朱七元知道了。” “哦?有点意思,站起来,说说你的条件吧。”布老虎有些心动道。 朱七元感激的看了眼布老虎,站起身拍拍裤脚的灰尘,眉眼带笑道“小人条件不高,只要您开启了金库,念着小人的情分分我半成,小人愿为当家的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感觉自己这话有点空洞缺乏信服力,朱七元又道“江胖子那金库就在寨里附近,不过十分隐秘。他每年都会把财宝聚集在一起,然后带着梁齐跟金小茶用那些肉票搬运财宝送进金库,之后,那些肉票全部杀死。这在青竹帮只有少数几人知道,小人若不是去年一次尿急偶然撞破,恐怕也无从得知。” “接着!” 一块雕着猛虎的铁牌子被抛到半空中,朱七元连忙接住,拿在手中把看,这牌子正面是猛虎下山威风凛凛,后面纹着“观风口”三字锋芒毕露。 “这是老虎令,我观风口把手皆有一块,你小子很识时务,赏你了!”布老虎轻描淡写一句话,放在朱七元耳里无疑于九重雷劈,他慌忙跪地就拜“当家的,我朱七元一定为你赴汤蹈火!” “话别说的太早,我这有点事,只要你稳稳当当办完,那金库开启,我分你一成,而且日后你就是横岭某个山头的把手了。”布老虎笑盈盈道。 朱七元拍着胸膛,一副不二话的摸样。 布老虎很满意他的冲劲,点点头,眼神低下那瞬,一抹寒芒悄声无息划过。 .... “我说老朱啊,弟兄们到了你的地头,这晚上安排了什么活动啊。” “是啊,是啊,你这粮草大都督的位置可是肥的流油,今晚怎么着也得给弟兄们整锅猪肉炖白菜吧。” “哈哈,弟兄们放心,我朱七元是啥人你们懂,到了咱地头,别说猪肉炖白菜,只要你们吃得下,在来点竹笋炒肉如何?” “好叻!” 青竹林里,朱七元扛着刀豪放大笑,在他身后有三十多名青竹帮马贼,都是他从各个营寨“抽调”出来的人手。 “我说老朱啊,你说梁大哥他们到底整的啥幺蛾子啊,咱青竹帮满打满算三四百号人,咱们这一走,林西的寨子可门人把门啊。” “老徐,咱们的身份可别议论当家的不是,小心被人听见了,回头竹板子打屁股,别说哥们不帮衬啊。” “不行,不行,我这心里还是有点打鼓,你说你老朱一没手令,二就是个管后勤的,要是真诳我们,回头当家的回来瞧见寨里没人,我可就惨了。” 快到营寨,叫老徐的马贼扭过头就想回走,朱七元忙拦住他道“老徐,你这是啥意思,梁哥派人让弟兄们夜里送批趁手家伙去竹南道上,你小子想开溜,是不是不信咱老朱的话!” “嘿,你也说了,梁哥让你们寨的人帮忙搬东西,可没传话让咱林西的人搭手。老朱,不是弟兄不帮你,林西那么大快地只有两三人把手,哥哥我心里不踏实啊。” “徐哥,地都走这里了,您回去也来不及,不如帮弟兄一个忙,你也知道,咱家里的那几口子就十来个,这会还病了三。不然我也不会劳烦各位弟兄,只要大伙夜里帮忙把东西搬出去,回头,回头还来我家里,想吃肉吃肉,想喝汤喝汤,如何?” 老徐歪着脑袋想了会,朱七元哀求道“徐哥,你瞧瞧,当家的在竹南道打的热火朝天,这时候谁还会来咱寨里啊。只要你帮了咱这忙,嘿嘿,回头我老朱肯定记得这个好。” “成,都是一个寨里的弟兄,能帮,咱就帮帮。” 扬头,老徐很仗义道。 朱七元陪着笑,心里却是暗骂道“这老小子跟老子玩心眼,行,你给老子等着。” 一行人三十来号很快来到了营寨,老徐憋不住性子,大大咧咧道“老朱,先别着急搬东西,来来,给哥几个上点烤肉吃吃先。” “行啊,铁板的,还是竹编的?” 老徐瞧朱七元阴测测的摸样有些玄虚,还没来得及说话,从寨里隐蔽的角落忽然钻出三十多位手持大刀的杀神,将他们悉数包围。 “老朱,你!” “嘿嘿,徐忠,别怪哥儿对不住你,今儿兄弟大好前程,估摸着需要您的脑袋当个垫脚石了。” 朱七元站在人群外大笑道。 这时,布老虎背负双手走了出来,朱七元忙上前道“当家的,这些人分别是林西、林北的人,林南的人不好糊弄,我这脸面也不熟,估摸难办啊。” “没事,你办的不错。”布老虎拍拍他肩膀鼓励道。 朱七元得了莫大的赞赏,急于表功道“那这些人?” “把衣服全扒了绑树上,等以后有机会在来瞧瞧。” “呵呵,当家的宅心仁厚,一代明主,我老朱这辈子都跟定你了。”朱七元竖着大拇指赞道。 布老虎点点头,转身道“走,带我去那金库瞧瞧。” “是!” 朱七元卑躬屈膝,赶紧走到前头先行引路。 第一百七十六章;朱七元 (兄弟姐妹们,在布老虎吞并青竹帮在即的节骨眼上,让飞了许久的红票收藏华丽的飘下来吧) 在朱七元的带路下,布老虎身边跟着叶毛来到了营寨后头一处土坡。 这土坡上面长满杂草,周围都是野竹子,不见天日,到处弥漫着一股浓浓的湿气。 “当家的,金库就在这附近,呵呵,要不您先瞧瞧?” 朱七元倒是擅于揣测上位者的心思,人人都喜爱金库、宝藏,更钟爱那种亲力亲为所得的过程。朱七元早听闻布老虎是个张狂性子,有意奉承,布老虎也不说话,绕着土坡走了两圈,开始细细观察了起来。 这土坡高高隆起,排除杂草跟落叶,差不多有丈高,布老虎瞧了两眼,把最不引人注目的两块大石头用脚踏了踏,然后伸手撩开附近草叶子,不禁眉头微皱。重重的把那杂草连同的叶子一抓,既然是张草网,而在那土坡下方,出现了一个高八尺,横宽五尺的门户。 “哈哈,当家的厉害,这么隐秘的布置,还是没能逃过您的法眼。” 朱七元拍手叫好,叶毛倒是不在意的扁扁嘴,要说这不起眼的小土坡暗藏宝库,又能容纳江胖子那等提及,除了那铺垫厚厚草叶子的落脚处,还真没第二个地方。 “这门?” 推推土坡上的那个铁门,布老虎看向了朱七元。 “呵呵,当家的,这门可是有点来头,小人曾...” “住嘴!哥,我这就叫些人来,咱们从上至下直接挖开得了。”叶毛烦躁朱七元卖弄的摸样截口道。 布老虎点点头,没过一会,就有七名观风口马贼押着十二三个青竹帮的人手持铁锹赶了过来。 “给你们半柱香的时间,挖不开这山坡,你们也不用活了。” 布老虎丢下一句话,带着叶毛跟山鬼找了处地方纳凉。 不用半柱香的时间,当山坡那边发出崩塌声,布老虎赶了过来,就见原山坡地带,出现一个大洞,那洞直通地底,有阶梯,看样子十分深邃。 布老虎打了个眼色,叶毛大大咧咧道“朱七元,你带路!” “我...” “我什么我,想不想要钱,想不想要宝藏?”叶毛有些愠怒道。 朱七元唯唯诺诺,要了个火折子点燃火把,率先跳进了洞口中。 “哥,我先下去,你等等再来?”叶毛打着商量道。 布老虎摇头道“没事,这是江胖子的地头,不至于藏个东西给自己找不痛快,小心点就成了。” 叶毛点点头,还是抢在布老虎之前跳进了洞口,同时布老虎放下山鬼让它四处警戒,自己也跟着下去了。 这地洞从环境上来看,应该是个天然的洞穴,经过人工修葺而成,类似于观风口的“狗洞”。 曲折蜿蜒走了一小段路,没有陷阱,也没有毒气,布老虎等人安全的来到地洞深处。 这地洞深处相当宽阔,朱七元闻着煤油味道点燃墙壁上悬挂的火把,顿时里面灯火辉煌,一目了然。 “我,我的亲娘啊,哥,咱们这次可逮到大买卖了,江胖子干了十几年的马贼,估计下辈子的棺材本都存这里了。” 叶毛看着周围琳琅满目的金银珠宝,顿时大呼小叫起来。 朱七元更是不堪,扑身趴在一箱金条上面,狂吼道“当家的,这箱子金条给我,这箱金条给我。” “去你娘的,给老子闭嘴!” 叶毛用更大的声音狂吼道,朱七元这时被财宝迷了心窍还想反抗,洞口传来急切的脚步声,原来是观风口马贼听到动静,下来了两人。 “把这小子给我杀了!”叶毛下令道。 “当,当家的,您,您这是过河拆桥啊。”朱七元吓得魂飞魄散道,布老虎笑笑道“老猫,别吓这小子了。” 叶毛冷哼一声摆摆手,架住朱七元的马贼松开手,这时布老虎从箱子里捡起两块长方形金砖掂掂,走到朱七元身边丢了过去道“你两只手能拿多少算多少,先当老子给你的酬金,等事情办完了。这箱金子还有那箱珠宝都是你的,而且如果你有意来我观风口,横岭哪个山头随你挑。就算不做马贼了,老子送你去登州城,当,当个锦程钱庄的管事如何?” “要,要得,要得,当家的,您是大大的仗义啊。”抱着金砖,朱七元傻呵呵笑道。布老虎拍拍他的肩膀,嘴角高高扬起浮现出一抹诡异的笑容。 而熟悉他的叶毛,还有观风口马贼知道,他们当家的露出这个笑容,多半是起了杀心。 “猫儿,你点点里面有多少财物。” 布老虎绕过装满金银的大箱子来到角落墙壁上一堆隔离开来的密封箱子周围看了起来,这些箱子颇有些古怪,上面有层沾灰的油纸,掀开之后,在用随身的短刀撬开,箱子里面是白、黑、黄三种粉末。 轻轻嗅了嗅,这些粉末刺鼻的很,布老虎生怕是毒药,也没打算拿手去碰。正要吩咐人丢掉,忽然想起江胖子既然把这些玩意跟金银珠宝放在一起,可见价值不凡,于是便去了这个心思。 这时叶毛轻点完毕,兴高采烈跑过来道“哥,哥,咱们发财了,发财了。初步估计,金砖就有九箱,珠宝首饰五箱,还有些字画啊古董啊,看年代都是些好玩意啊。” “哦?这一箱子金砖价值就不低于十几个大钱,我观风口就是收成在好,一年也就十来个大钱,他江胖子就是不吃不喝,也存不到这么多钱啊。”布老虎摸着下巴若有所思道。 叶毛这会也诧异了起来,远处朱七元抱着满怀的金砖满脸笑容道“当家的我知道,我知道。” “来,说说。”布老虎招手,示意他过来讲话。 朱七元忙撒了身上金砖,卑躬屈膝小跑过来道“当家的您有所不知,小的斗胆问上一句,三十年前咱们关城曾遭一伙元匪占领,这事您知晓不?” 点点头,布老虎身为关城人,又居住在西河旁,那边尚有八十高龄的老人,区区三十年前的事情,还是有着许多听说的。 “就在去年,江胖子有次喝醉了酒,于是说出了段秘闻,就是关于三十年前的元匪入侵,当时小的还没怎么明白,如今见着这金库,算是知道了几分。” “据江胖子说,他爹当年是关城外头的一个樵夫,曾被元匪抓去做担夫,后来发现那些元匪有许多大箱子,这大箱子里装着什么,嘿嘿....” “你的意思是那些箱子装的都是金银财宝?嗯,哥,这个解释到蛮合理,不过这些元朝匪类太小家子气了吧,这几箱金子一个人还算些财富,可对于一支军队来说,也就够个把月的粮饷吧。”叶毛毫不客气的扁扁嘴,表示不屑。 布老虎倒是没多大感触,因为他知道,那伙元匪手中掌握着极大的财富,而这些财富,估摸整个天下知晓的也不过几人,而像取出来,嘿嘿...布老虎脑海中不禁浮现出装神弄鬼,不喜脱尘化仙,流离红尘财色的肖如梦那张笑脸来。 “成了,今儿端了江胖子老窝也算不虚此行,这些财宝他不愿意花,就当捐给老子积善作福了。” 留下一连串爽朗的大笑,布老虎带着叶毛等人出了地洞。 同时,他让外面的人用大石头彻底把地洞口封死,这时瞧瞧天色已晚,布老虎把朱七元叫到身边说“老朱啊,今儿还有最后一环,只要成了,你这辈子也就无忧了。” “当家的您说,您说,就是上刀山,我朱七元也别无二话。”朱七元拍着胸大声道。 “成,就冲你这份气概,回头你想去锦程钱庄,老子分你一成干红。”拍拍朱七元的肩膀,布老虎十分看重的道。 随后,他低伏在朱七元耳边轻语几声,待到夜幕降临,布老虎带着人手备足五车粮食,还有两车刀兵箭甲,开始朝竹南道方向驶去。 第一百七十七章;九哥来了 洪山坡 自从布老虎离开,这已经是第三天了,而就在这三天的时间里,莫桑槐感觉自己快要崩溃了。 他就是一佃户家的孩子,没上过学,不认识几个字,机缘巧合上了马贼窝,当了几个月的苦役,跟着布老虎才算捞着了一个正式马贼的身份。 想想以前的安逸生活,每天打打杀杀,心情好哥几个走上几坛子老酒,莫桑槐也憧憬过更上一层楼,他办到了。从一个马贼到掌旗在到把手,五年两连跳,莫桑槐很满足这样的生活,可是如今,他感觉自己的生活一片狼藉,抬头不见日光,低头脚下满是泥泞。 这次出货,观风口联合白马帮共计三百人,由当家的布老虎掌舵,随行的把手是陈丧狗跟莫桑槐。 可自打布老虎“落马”回寨调养,陈丧狗护送而去,看管偌大一群人的摊子于是便压在了莫桑槐身上。 第一天还好,占据着高地,凭着观风口几十人的勇猛,莫桑槐稳打稳扎的指挥让江胖子的青竹帮铩羽而归。 原本以为吃了教训的青竹帮会就此罢手,没想到江胖子个阴孙子,将旗下两百多号人分为四股,十二个时辰轮换骚扰。这对于统筹全局的莫桑槐,简直就是雪上加霜,恨的他牙咬咬。 大帐内,座于堂首的莫桑槐狠狠的揉着发胀的太阳穴,短短三天的时间,他面容憔悴了许多,眼神更是疲惫不堪。 “让我进去,他娘的,莫桑槐,你给老子出来!” “莫桑槐,你今天必须给老子个说法,否则,否则别怪老子不客气。” ..... 门外响起破口大骂让莫桑槐眼皮一阵跳动,他烦躁的拍拍案桌,喊道“来人啊,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没过多久,在一阵吵杂声中,王朗进了大帐,急切切就道“桑槐哥不好了,白马帮又闹异动了,看情形,咱们的弟兄压不住场子了。” 拍案怒起,莫桑槐眉毛一挑,闷声道“随我出去看看!” 王朗急的满头大汗,伸开双臂阻拦道“桑槐哥,你现在不能出去啊。” 怒眼一瞪,莫桑槐两道浓眉扭成结,王朗看这架势暗道不好,嘴上劝道“青竹帮先前又闹腾了几次,现在青竹帮的人实在扛不住,王家兄弟架不住劝作壁上观,外面的人扯起皮来快要打起来了,你这一出去,搞不好就坏事了。” “放他娘的屁!”莫桑槐红着脖子骂了声,倒是没在走出大帐。 王朗瞧他这摸样只是暗叹一声没在说话,要说莫桑槐没叶毛的资历,也没马三放的狠劲,布老虎这次让他掌控大局,怕是得坏事了。 这时,外面沉寂稍许的吵杂声再度响起,而且有越演越烈之势。 莫桑槐看这情形脸色阴沉的快要滴出水来,他旁边的王朗更是心急如焚,要说莫桑槐出去可能会被白马帮的人围堵起来,这会他要是出去,或许就被人下绊子直接胖揍了。 “朗子!” “诶!” “老九现在在哪里?”莫桑槐忽然开口道。 猛拍额头,王朗如醍醐灌顶,忙道“我这就出去看看!” 一手按住王朗肩膀,莫桑槐紧绷的脸忽然露出丝笑容道“不用了,来,来,我先睡会,你帮我守着大门,等一会打了起来,你记得叫我。” ...... 大帐外,周明房跟方成两人,带着一众白马帮马贼堵在外头。 周明房,登州户籍,方成跟他是老乡,两人均是三十出头的猛汉,平时在白马帮内仗着资历老,也算个一呼百应的主儿,今儿这场刺头,也就是两人合谋挑起。 这三天,因为观风口的人死伤惨重,莫桑槐便让白马帮的人负责警戒的同时,更是担纲肉搏拼刀。 之前,观风口马贼的勇猛着实激励了不少白马帮的马贼,可是随着江胖子层出不穷的阴招,百来人饭在马背上扒拉两口完事,晚上睡觉还得裹着刀把子才能入眠。这对于观风口马贼是入门的基本功,这可苦了白马帮的一群少爷。 就在昨天,白马帮的人闹腾过一次,好在王猛兄弟的镇压,这事也就算了。 可今天早晨,江胖子底下一支小分队趁着大雾往往几篓子草堆射了半柱香,里面藏匿的七八个白马帮马贼乱箭穿心,这事可不得了,就连王家兄弟都盖不住,于是就有了周明房跟方成捣乱一事。 “他娘的,弟兄们,布老虎不在,莫桑槐就是个软脚虾,攻,攻不成,守,受不住。今儿咱们冤死了七八个弟兄,明儿搞不好大家下黄泉就见着面了。这没前程的送死勾当,大家说一声,咱们还要不要过日子!” “不要!” “成,既然大家如此决绝,我有个提议,他莫桑槐不出来是吧,当缩头乌龟是吧,行啊,咱们一把火烧了这龟孙子,然后把草药推下山去。那江胖子拿了东西,也没理由难为哥几个是不?咱从哪来,直接回哪去得了!” 周明房别看是个五大三粗的汉子,这蛊惑的伎俩还有点火候,几句话冲的人心浮动,大家伙的眼睛齐刷刷就朝营寨角落堆放的草药望去。 附近的观风口马贼看出事态不好,因为几次大战他们担纲主力,百余名观风口马贼死伤惨重现在不过四五十人,全堆在放置草药的牛棚那边休息。 看到白马帮的人想造反,桀骜不驯的观风口马贼冲起了火头,其中一个精悍的马贼赤裸着上身绑着殷红的绷带,他挣扎的爬起身,露出一口森白的牙口,狰狞吼道“弟兄们,白马帮的怂货想造反,咱们该怎么办!” “杀!” 四十余人不管伤重如何,齐齐的爬起身握紧刀枪棍棒,怒目而视。 “他娘的,白马帮的怂货给老子听着,你们想造反,行,老子陪你玩到底,有种的,谁来试试老子手里的钢刀!” 亮嗓子的是个左眼缠着绷带的九尺壮汉,这人可不得了,他叫宋筠,马三放手底下第一掌旗,其勇势不可挡! 他的眼睛是昨天晚上守营的时候射伤,当时青竹帮的人藏在一块岩石后头总计三人,这厮射瞎了眼,依旧勇猛的冲上去将那三人生生扭断脖子。那股子杀气当时身在附近的,二十多名白马帮马贼瞧得目瞪口呆,口耳相传,此时宋筠一声暴吼,还真没人敢上前撩拨虎须。 “老子顶你祖宗,宋筠,你别给老子装大尾巴狼,成啊,你想玩,哥儿今天陪你过两手!” 观风口的人甩脸子,白马帮还是有着几个猛人,那方成顶着个光头手持木棒怒气冲冲走了出来。他早年是少林俗家弟子,犯了三戒逐出师门,后来当起江洋大盗,被王猛的白蜡双枪收服,自此留在了白马帮。 方成的武力在白马帮排的上号,他这一亮嗓子顿时周围同伴鼓噪起来。 宋筠抖直了腰板提着砍刀就要大步上前,他交好的几个弟兄却硬扯着他的裤脚喊道“老宋,你的伤太严重了,现在不能动手啊。” “是啊,老宋,让我来吧,你休息休息。”又是一名观风口马贼道。 宋筠摇摇头,粗犷的大脸满是坚毅道“我是老马的掌旗,老马以狠立足,老子要是不应战,丢了性命是小,倒了旗子那是万死不辞!” “可是你的伤!” “不打紧,老子就是死,今天也要把这烂嘴巴的怂货劈喽!”宋筠杀气狂飙道。 对面方成在底下人的鼓噪声下自信心膨胀,看着宋筠止步不前,讥笑道“观风口的怂儿子,是骡子是马,赶紧牵出来溜溜啊。” “溜你娘!” 一声暴吼伴随着清亮的马嘶,一道巨大的身影从天而降,顿时所有观风口马贼心潮滂湃,大喊道“九哥来了,九哥弄死这龟孙子!” 第一百七十八章;坑死你 干马贼这条路子很简单,只要你拳头够硬、够扎实、够力气,就算是个傻子别人都会奉承一声哥。 虽说这蛮阿九上山进寨不过半年,可以说这在座所有人都是他长辈,但没人敢轻视他。 远不说他是布老虎本家兄弟,两人打小穿一条裤子长大,就近来说,能得天北崖李鱼下口“古有恶来,今有九儿!”,这名声是实打实的坐定了。 牛棚附近,布老九威风凛凛扛着一把钝斧头。 这把斧头握柄十足生铁锻造,长有六尺,重达两百斤,无锋! 夜照玉狮子稳稳当当载着布老九一人一斧,打着洪亮的响鼻,那股子的威猛,加上血统的高贵,周围群马动摇不定,隐隐有下拜朝圣之举。 “谁要作乱,说,谁看不惯咱观风口,有种给我站出来!” 单臂掌斧,布老九瞪圆了眼盯着不远处一干白马帮马贼。 那些家伙是知道布老九的厉害,在白马帮内部,王家兄弟跟管家老钱郑重叮嘱过,谁要招惹了这尊煞神,生死可是于白马帮无关。是故,在布老九出现之后,一干白马帮马贼缩着脑袋,闷不做声。 不过就是那些人有心服软,先前受了漫骂的观风口马贼岂是好拿捏的柿子? 有一个马贼当场就嘟囔道“九哥,咱兄弟今儿可是被欺负惨了。” “是啊,九哥,你瞧瞧老宋,都瞎了只眼,白马帮的怂货看热闹不说,还想趁火打劫灭咱威风。” “九哥,揍他娘的,让他瞧瞧咱观风口的厉害。” ..... 布老九是个憨实的性子,来观风口这半年,他看的出来,那些马贼对他好,不单单是看在布老虎的情面上,更多的是那份把你当兄弟的情义。 就拿这宋筠来说,前几个月豆芽在后山河里洗衣裳,当时蹦出头野猪差点要了她的命。好在宋筠恰巧路过,二话不说,扛着被野猪顶断四根肋骨救下了豆芽,布老九后来知道原委千恩万谢,这汉子扁扁嘴,推掉一桌子金银山参,只道了声“豆芽是你媳妇,就是老子弟妹,救自己弟妹,哪来那么多混账话。” 这句话布老九一辈子都记得,此时他扭头瞧见宋筠哼着气的摸样,那对龙象眼瞪圆了道“你给老子出来!” “出去就出去,成哥,这蛮小子还要咱白马帮替他守山,不敢拿咱咋样!” 方成原本瞧这势头还不想出去,后边一弟兄这么一嘀咕,他琢磨的是这理,厚着胆子,手持黑漆棒,就这么堂堂正正走了出去。 翻身下马,布老九甩手丢了手里巨斧,那落地溅起的灰尘还有一声巨响可把白马帮宵小震的不轻。 方成此时心里直打鼓,看着布老九猿臂舒展,捏着手骨走来,他吞咽了口唾沫,想退,可是没那个台阶啊。 “慢着!” 等布老九离方成还有五步距离,忽然远方传来一声呐喊,就见王家兄弟跟管家老钱一起走了过来。 “老九,大伙都是自家人,你小子可别坏了和气啊。” 王志自认为跟布老虎有几分交情打起圆场,他老哥王猛也不愿跟布老九起冲突,开玩笑,自己双棒子舞的在严实,也经不起两百斤的巨斧抡圆了一下,实在没必要跟他动手,于是便道“方成,你退下!” 好不容易有了个台阶,这方成也不知道哪根筋错乱了,冲着老管家跟二当家的面,这小子撅着脑袋,一副顽强的摸样盯着布老九。 王猛心里暗道不好,果然,布老九在厚道,当了半年马贼这性子也磨砺出几分戾性。 抡圆了手臂,他蒲扇大小的巴掌如天塌般落了下来,比他矮半个脑袋的方成还没反应过来,只感觉身子骨轻飘飘,腾云驾雾,飞啊飞。等他回过神,才发现自己左脸没了知觉,嘴里多了一股子腥甜,张开口,哇啦一声,上下两排牙齿搀和着血,稀里哗啦全吐了出来。 “好叻!” “老九,他娘的,老子这辈子就服你!” “他娘的,太解气了。” .... 观风口马贼唯恐天下不乱,拍着手,吹着口哨交好。 布老九瞪着眼神还想去抓那周明房,王猛怒不可遏道“布老九,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白马帮欺我观风口,我观风口打你白马帮,就这点意思!”大帐里,莫桑槐走出来打个哈欠伸懒腰道。 这话就是管家老钱都觉得过了,白眉一挑,愠怒道“莫桑槐,大老虎可没让你这么当家的。” “当家的也没说被人欺负了就得闷着声!”莫桑槐打着哈哈道。 他后头王朗暗暗的叫了声好,这小子终于猜到了布老虎为什么让莫桑槐当这个主事人。 老马是狠,老猫资历是老,但面对管家老钱这头老狐狸,还得用莫桑槐这头小狐狸去兜圈子。 瞧莫桑槐那无赖的摸样,管家老钱气呼呼的吹着胡子,王猛看不过,嚷嚷道“行,莫桑槐你小子行,你们观风口能耐,我白马帮不伺候了行不!走,全都给老子走。” “老九,白马帮的人走一个,打断一条腿山下,他们活着卖不动力气,死了总能给青竹帮的人添点堵是不?”莫桑槐打着哈欠咂咂嘴道。 布老九重重点了下头,布老虎临走前吩咐过,莫桑槐的话就是他的话,莫桑槐让他打断白马帮马贼的腿,他绝不打断手! “大伙儿跟他们拼了,这布老九在怎么厉害,咱们一百多号人拍个鸟!” 周明房在后面捏着嗓子囔囔,王猛眼脸一横,煞气乱飙,早有人已经奉上了白蜡双枪。 百余白马帮的人义愤填膺纷纷赶了过来,将大帐附近围了个圈,观风口马贼在莫桑槐的眼色下,齐刷刷站起身,手拿着血迹未干的刀枪,摆出一副鱼死网破的摸样。 “成啊,打仗的时候到没见过你们有这么豪气,老九,露一手,让这些白马帮的少爷们瞧瞧,啥叫个万人敌!”挑着眉毛,莫桑槐扬头喊道。 布老九二话不说,走到自己那柄巨斧面前,双手拽紧,提劲全身,猛的高举,一招力劈华山直崩在地。 砰的一声! 地动山摇,就见巨斧陷地三寸,周围土地层层龟裂,一直蔓延到了方圆二十步。 “钱叔,老王,咱观风口不是孬种,咱凭良心说话,你跟咱当家的谈买卖,咱们现在是合作关系,讲的是啥,讲的就是个信义!从出寨到洪山坡,大小战役,我观风口一马当先,死伤过半数,我们让你白马威名吃过亏没?” “在看看就几天的功夫,昨儿闹了今儿闹,成啊,大不了一拍两散。今儿我莫桑槐放话了,你们白马帮要走要留我不管。咱观风口四十多人照样守的了洪山坡。可是过了今遭,咱两家可没情分了,以后道上磕磕碰碰,别的人老子管不了,咱横岭的旗子,见你白马帮,保准坑死你!” 紧跟着莫桑槐的语调,王朗大手一挥冷喝道“亮旗!” 一张代表洪山坡的“洪”字旗迎风抖擞,不禁让在场所有人噤若寒蝉。 “桑槐哥,不好了,不好了,青竹帮的人又打上来了,瞧架势,是总攻啊!” 第一百七十九章;妖言惑众 “总攻?” 莫桑槐心中大惊,好在这段时间的历练,他也练到喜怒不形于色。 “青竹帮的人从何处而攻?” “东北两方,主攻是北边,东边或许是佯攻。”那名观风口斥候冷静道。 莫桑槐心念急转,北边是下洪山坡的主干道,宽阔平坦,虽说之前设了拒马桩埋上陷洞,对于摸清路数的青竹帮马贼已经构不成什么威胁。 倒是东边,那边是条崎岖的小山道,只要占据制高点完全可以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但恰恰就是这个地段,让莫桑槐眼皮狂跳。 “他娘的,江胖子是不是预谋好了的啊,刚跟白马帮起了冲突,这会就给老子玩总攻?”莫桑槐暗骂,嘴上却是说道“王朗,你带十个人去东边看着,剩下的人,只要有口气的,全都给老子抄刀子压向北边!” 观风口马贼以勇猛著称,此时很多人报以死志拿起刀枪,迈着沉重的步伐朝北路而去。 王朗看了眼管家老钱还有王家兄弟,有些犹豫道“桑槐哥,他们?” “白马帮的人打架不行,也不至于做那两面三刀的勾当!”莫桑槐寡淡道。 王家兄弟一瞪眼,大吼道“白马帮的,给老子亮旗,全部上北边,今儿谁要是给老子后退半步,自此逐出白马帮永不纳取!” 这句话还是相当有威慑力的,要知道被白马帮逐出门墙,等于在关城彻底埋没了生计。以其他六家马寨的择人条件,观风口、射口寨肯定进不去,天北崖不是下辖三个乡的户籍也别想踏入。剩下黑山寨、台子口、青竹帮等,论起条件,肯定没有白马帮的乐载,是故,那些蠢蠢欲动的白马帮马贼勉为其难,扭扭捏捏还是朝北路压了上去。 “唉,背水一战,生死由天,不由我啊。” 等大帐周围的人一扫而空,莫桑槐背负着双手幽幽叹道。 在他身后,一道老迈的声音道“没那么简单吧,以我老头子几十年的眼光来看,你们当家的肯定另有后招吧。” 摇摇头,对于布老虎的计划,说真的,莫桑槐除了他是假装“落马”其它一切都不知道。管家老钱倒是对布老虎充满信心,一张皱巴巴的老脸笑得跟狐狸似的道“莫小哥,老头子我总感觉那东边有点玄乎,怎么着?去瞧瞧?” “走!”莫桑槐满脸肃穆,直接带着管家老钱朝东路迈去。 ..... 洪山坡北路,这是个差不多有三百步的斜坡,周围除了粗糙的拒马桩,更多的是用尸体摆放起来的“人墙”。 等布老九带着三十多号伤残过来,登高俯视,底下青竹帮马贼密密麻麻已经突到了两百步范围内。 “给老子放箭!” 站在人群中的江胖子一声令下,底下马贼骚动不已,三息过后,一排五十,分两排的青竹帮弓箭手交叉蹲站,飞箭如蝗,向天空进行抛射。 虽然抛射的准确度很低,因为双方人数、士气上的差距,登高固守的观风口马贼不得已照着掩体,用遗留在附近的锅碗瓢盆顶在脑袋上,防备着掉下来的流矢误伤。 趁着这个机会,江胖子大手一扬,在第二轮箭雨之前,后头百余名马贼朝前推进三十步。等着布老九他们一冒头,又是一波箭雨当头落下,逼得他们无从展开反击。 “哈哈,兄弟们,不要急,慢慢来,他娘的,老子青竹帮有的是箭,给老子使劲放,一直推到五十步,大伙上马给观风口的蛮子好好来个狠的。” 这一番吼叫下来,青竹帮马贼又向山坡推进了三十步。 躲在大岩石后头的宋筠偷偷挪着身瞧了眼,脸色铁青朝附近蹲地上抱头的布老九喊道“老九,这样下去不行啊!” “啥?” 布老九抬起头迷糊喊了声,这时几支流矢从天而降射在了他眼前不足半寸的土地上,不禁吓得布老九嘴角猛抽。 “老九,等青竹帮的龟儿子离咱五十步,他们骑马冲过来,咱们没马扛不住啊。” “怕他个鸟,有马没马,老子,老子照样揍死他!”布老九瓮声喊道。 宋筠恨恨的叹了口气,从天而降的流矢让他不敢仰起脖子吼叫,生怕被阎王老子夺了魂。于是宋筠使劲的抛眼色,布老九这时才看到,他后头那几十名白马帮的马贼,蜷缩在地上瑟瑟发抖,有的人屁股撅起来朝天,上面顶着个大碗,摸样滑稽无比。 “王猛,你娘的都带的什么货啊!” 白马帮的怂货彻底气的布老九骂娘了,这倒不是一个人的素养问题。 试问,当生死边缘的战场上,你憋足了劲准备大干一场,回头一瞧,嘿,那些平日叫嚣自己“天王老子”的队友,瞬间变成一头头挨宰的肥猪。估摸就是满口“之乎者也”思想迂腐的秀才老爹,都会气急抛了“朽木不可雕”而是爆骂“废物,废物啊!” 或许此刻王猛都有些尴尬了起来,这厮撅着屁股对向布老九默不作声。 这时,等第三轮箭雨戛然而止,对面青竹帮停了攻势,这时布老九厚着胆子朝爬前几步瞅了眼,顿时一股凉气从脚底板打到他头顶,全身发寒。 青竹帮差不多百来名马贼排成锥阵,在五十步外气焰高涨。 他们面前除了几架摇摇欲坠的拒马桩在没任何阻拦,而在这伙马贼身后,江胖子双手叉腰,身后两排弓箭手拉弓上弦,杀气毕露。 “老子叫梁齐,上面白马帮的人听着,你们跟观风口没什么交情,没必要为了曾经的死敌抛头颅,洒热血!现在我当家的念着司徒遵义一份情谊,准备放你们一条生路。凡是缴械投降者,免死!若是帮忙擒拿观风口一众,一个人头,赏二十两宝钞。” 随着梁齐在前面亮嗓子,后头江胖子扬手,后面弓箭手拿出早已准备好的铜钱,绑在铁竹子箭上射了出去。顿时洪山坡上一阵噼里啪啦铜钱落地声,让那些仰头的白马帮马贼眼神犹豫了起来。 “他娘的,射老子,老子全还给你!” 从山坡上忽然出现布老九魁梧的身影,这蛮小子腋下裹着厚厚一摞铁竹子箭,猛反身下腰猿臂舒展,顿时那摞铁竹子箭犹如暴雨梨花,激射而去,当场射杀五十步开外靠前的七八名马贼。 “冥顽不灵,杀!” 弟兄惨死,梁齐愤怒嘶吼,他身边掌旗忙道“慢着!”又对梁齐轻声道“梁哥,当家的没下令啊!” 梁齐有勇却不冲动,回头瞧了眼后头江胖子,果然,那肥嘟嘟的体态努力挺拔着脊梁,纹丝不动,还真有点“不动如山”的臃肿。 咬咬牙,梁齐摆手让身边弟兄稍安勿躁。 没过多久,布老九眨巴着眼,瞧那青竹帮的马贼没有冲上来,嘿嘿一笑,挠着头道“宋哥,给咱在整两摞竹箭来。” “宋哥!” “宋哥!” 布老九连喊几声没落着声,回头一瞧,就见宋筠等一干观风口马贼,正虎视眈眈盯着后面神情压抑的白马帮众人。 “兄弟们,江胖子说的对,咱们跟观风口无亲无故,老豹子在的时候还起过几场冲突,现在生死一线,咱大家伙凭啥为他们卖命?” 一道阴冷的声音自人群中传来,正是先前聚众闹事的周明房。 这小子现在站起身来等臂高呼,叫出了白马帮等人的心声,一时间人心惶惶,那些蜷缩在地的“绵羊”,望着附近虎视眈眈的观风口马贼,眼神颇有些玩味的阴森。 “周明房,你小子要造反啦!” 王志一声怒吼,起身就要过去甩他两耳光。 而这时,在周明房身边聚拢了四五人,既然悍勇的挡在了王志面前不怀好意。 “王老二,咱们这次帮观风口,你小子没少出力!现在落的这个下场,你该罚!”周明房横眉怒指道。 王猛气不过一母同胞受辱,抖擞着白蜡双枪杀气腾腾走来,周明房屹然不惧,挺直了腰板大气道“王猛,你身为二当家,眼下咱们白马帮兄弟有一百多号人,要是全陪观风口死了,你置当家的于何地!” 一句话,王猛愣了会,不禁停下步子,站在原地犹豫了起来。 正如周明房所说,这次白马帮真赔了这两百号人,那就是彻底元气大伤。 到时候外有天北崖他们虎伏觊觎,内有高县令扶持的夫子庙气焰高涨。一步不慎,或许,两代人的基业就此毁于一旦。 就在王猛为了顾全大局暂且退避青竹帮的锋芒,一道铁塔般的身影带起阵狂风而去,狰狞的来到周明房面前。 “狗日的,老子撕了你个妖言惑众的小瘪三!” 第一百八十章;屁股开花! 在所有人不可思议的眼神下,布老九狞笑的抓住周明房的脖子,像提小鸡崽子一般,另一条手臂夹住他双腿,猛的抬膝盖,就听扑哧一声骨裂。周明房张开大嘴还未来得及叫喊,眼眸里的光彩顿时黯淡了下来。 “江胖子,爷爷给你送礼来了!” 抱着脊梁骨已断的周明房,布老九疯癫似狂奔向山坡边缘,底下梁齐还在纳闷上面怎么忽然安静了。 就见如鬼神般的布老九在炎阳的衬托下,光芒万丈,高举周明房,硬生生撕成两半抛了下去。 顿时,殷红的血,在霞光下如雨露挥洒,底下的青竹帮马贼膛目结舌,望着血雨下昂首的布老九,有些胆小的,甚至吓破胆子,当场发起羊癫疯,掉落下马背。 猛转身,布老九横眉对着白马帮那群人吼道“全给老子拿起刀枪,谁要是给老子在唧唧歪歪,下场犹如此獠!” 或许是压抑了太久,在或者鲜血是刺激胆气的圣品! 当白马帮有人开始捡起丢在地上的钢刀,陆续的,越来越多人站起身,手持各类武器。 “观风口,舍我其谁,杀!” “舍我其谁!” 在宋筠的一声狂吼,观风口马贼如猛虎出笼,奋起冲下土坡。 后头的王猛这会一双眸子猩红,举起双枪,他哇哇大叫跟着布老九的脚步冲了下去。 一群白马帮的人你看我我看你,好在王志反应快,大喊道“白马威名,所向披靡!” “所向披靡!” 白马帮的马贼仿佛找到主心骨,高呼着口号,他们激情滂湃冲下山坡。 而就在五个呼吸前,山底下劳保卑躬屈膝大赞着江胖子“英明神武!” 还没来得及沉浸在如潮水般涌来的马屁声里,江胖子木讷的看着山坡上争先恐后涌来的马贼,劳保眨巴眨巴眼睛,默不作声,偷偷溜离了人群。 ....... “哇,这江胖子连大本营都不准备要了?” 竹南道营寨里,叶毛戴着顶草帽,吊儿郎当从两具尸体上踏过。 布老虎开着胯,坐在装满粮食的板车上扣着脚丫子,朱七元带着二十个青竹帮投诚的马贼紧跟其后,外围是刀不下腰的观风口嫡系马贼,杀气腾腾,环视着周围。 “老猫,你仔细搜搜,这么大哥寨子,总不可能就两守门的吧。” 哼着曲,叶毛拽着八字步来回于营寨中,过了小半会,他大老远嚷嚷道“哥,江胖子他们全都不在,连马棚都是空的。” “哦?” 布老虎若有所思的摸起下巴,照他早先打定的主意,先装作落马离开洪山坡,而后跟叶毛他们会合奇袭江胖子老巢。一切顺利进行,之后绕到竹南道,借着朱七元他们麻痹江胖子屯守在里面的人马,鱼目混珠进去,趁机直捣黄龙。 可是现如今,一座空荡荡的营寨让布老虎心里有些诧异起来,他情不自禁朝横岭那边望去。忽然一骑飞起灰尘而来,那是布老虎离开青竹林前撒出去的斥候,现在急匆匆而来,离营寨还有二三十步就高喊道“当家的不好了,江胖子率众强攻洪山坡,现在已经压到山顶了!” “他娘的,莫桑槐怎么给老子办事的!” 乍听噩耗,布老虎气的直跳脚,大吼道“朱七元,带上你的人开路,半柱香的时间老子要捅的江胖子屁股开花!” “哥,那这营寨怎么搞?里面的粮食不少啊!” 叶毛急切切喊道。 跨马飞奔的布老虎回过头吼道“你他娘的能搬走,全都是你的!” “叶哥,我看啊,一把火烧了吧。” 一名马贼舔着嘴唇,兴致高昂的抄起火把道。 要知道干马贼,打家劫舍,杀人放火那才是标志。 可自打布老虎掌权,底下人打过恶霸,杀过黑心商人,这正儿八经的放火还没摸过,现在大伙心里痒痒着,怎么也得过把瘾是不? “烧,烧,烧你个大头鬼啊!你小子知不知道,那李秀才为了咱寨里的粮食日愁夜愁,你小子咋就那么地主了?信不信回头李秀才拿着戒尺抽死你丫的。” 叶毛义正言辞的教训着。 那几个马贼懊悔的低下头,瞧他们也知道错了,叶毛又道“算啦,算啦,这次老子不追究了,就罚你们看守这营寨,回头少一颗大米,老子扒了你们的皮!” “是,是!” 几个马贼唯唯诺诺点头。 叶毛翻身上马呼啸而去,得意的嘿嘿贼笑道“李秀才啊,李秀才,老子送你几十担大米,你小子回头怎么着也得给我几坛子猴儿酒吧。” ...... 洪山坡,江胖子挥汗如雨看着上面厮打在一起两方人马。 虽说之前布老九凶性大发杀了自己暗藏的棋子周明房来鼓舞士气,好在梁齐也不是吃素的,整军待发,百人借着五十步距离正好能够迈开马蹄子。 要知道有无坐骑还是相当重要的,高马长刀,刀锋随便一划拉,剐着底下人就是致命的伤。 反观靠着两脚奔袭,不但要注意马头横撞,还要留神马蹄践踏,一心三分,在冷兵器时代,骑兵,永远都是引领时代的宠儿,当头炎阳的光辉。 可是,可是,有那么几类人他们总能创造奇迹。 譬如身长九尺的布老九,猿臂舒张,他就像挡车螳臂,不,应该说铁锁横江。 一柄巨斧横扫乾坤! 管你娘的马蹄子在扎实,一斧头直接四脚齐断! 管你娘的叫的在欢畅,一斧头猛劈,连人带马全成了两半。 而就在这种气势的延伸下,观风口伤兵残将气势如虹! 那些白马帮马贼更是打了鸡血般激昂斗志! 只是苦了青竹帮的马贼,有的人不怕,胯下的马儿胆怯了。 有的马儿一往无前,人遭殃了。 在这种慌乱的心理上,青竹帮马贼都想避开布老九,人拽马缰,马背人首,毫无斗志。这就促使了观风口的人抗旗子杀性成狂,白马帮的人只需要捡几条漏网之鱼,打的酣畅淋漓,有的人甚至边杀边吼,杀的兴起高歌载舞,完全沉浸在了征服的快感当中。 “当家的,这小子想要逃跑被我抓回来了!” 山底下江胖子脸色正难看,劳保被两名马贼架着刀驱赶了过来。 “当家的,俺,呵呵,俺怕你口渴,准备给你拿水喝了!” 劳保嬉皮笑脸的搪塞着,江胖子怒急,一脚踹他屁股上吼道“给老子上,老子知道你的手段,杀了布老九,老子给你万两黄金!” 第一百八十一章;老虎卫 放在以前江胖子如果开口以万金厚赏相待,劳保肯定认为这“胖儿子”又在忽悠人了。 可自打他偷摸着用毒药害死金小茶,阴差阳错,倒是知道江胖子有个藏宝洞,里面黄金无数,遍地是财,别说万两黄金,就是十万两都拿的出来。 是故,饶是劳保米粒大的胆子,在金钱催发下,无限膨胀,最后吞着唾沫望着远方宛若杀神的布老九,微微动了那么点意头。 “当,当家的...”舔舔干涩的嘴唇,劳保手里已经划过一把小刀,这刀比木雕到还要短上些许,薄如蝉翼,寒芒如雪。 “还他娘的愣这里干啥,上啊,杀了那个布老九,你想要什么,老子都给你!”江胖子气的张牙舞爪狂吼。 好端端一场离间,本以为水到渠成定能让洪山坡上的马贼自相残杀,没想到功败垂成,自己青竹帮大半武勇陷入死难之中。这种境况,江胖子难以接受,人死了可以在招,马死了可以在买,可是梁齐他们一些把手死了,单靠江胖子一人,根本无法扛起整座青竹林。 “杀!” 劳保背贪欲冲昏了头脑,腿脚已经不由自主开始朝前微微挪移。 这时,自大后方,一声亮嗓子将劳保从失魂中震了过来。 “当家的,我朱七元来救驾了!” 江胖子身边一干弓箭手让开条道路,就见手提砍刀的朱七元带着二十号心腹斗志高昂而来,在他身后,还有约莫三十名马贼,在远处五十步外悬蹄。 “朱七元?你怎么来了,老子不是让你看守东边林子的吗?” 江胖子眼中闪过一丝诧异,朱七元仰头哈哈大笑,趁着这会功夫他眼角余光乱飘,当看到山坡上激战的梁齐,他豪气在胸道“先前梁哥说了,以防万一,让我带着弟兄们从旁掩护,这不,瞧着当家的这边情势危急,我就带着兄弟们来了。” 朱七元这话说的有点玄虚,江胖子无从求证,也不起疑,反而因为又有三十骑的加入让他心神稳定,不由把目光紧紧放在了山坡之上。 倒是劳保心中一动,上下打量了朱七元一眼,又在其左右上徘徊,忽然,一道冰冷的眼神打得他脊梁发凉。 “劳保,这是个好机会!朱七元,你带着你的人,尽可能从右边袭击,那边都是观风口的伤残,只要打散他们,吸引住布老九的心神,劳保,你趁机会杀了这厮!” 江胖子目视前方阴沉着脸道。 良久,他发现有点不对劲,转过头见劳保他们纹丝不动,朱七元更是笑容阴桀,不禁大骇道“朱七元,你敢违抗老子的命令?” “不,不,不,我老朱可不敢违抗当家的意思。” 朱七元哈哈大笑道。 江胖子沉声道“那你还不带人压上去!” “当家的吩咐,我朱七元肯定是顺从的!兄弟们,亮家伙,给我把江胖子一干贼首杀了!” 在朱七元身后,二十个汉子蓄势待发,拔出暗藏的短刀,狠狠扎在毫无准备的那些弓箭手身上。 顿时江胖子明白了一切,趁乱,他转身就要逃跑,忽然,劳保挡在他身前,用两指夹着小刀架在他颈脖上。 “劳保,你敢尔!” 江胖子怒不可遏吼道。 劳保撅着嘴耸耸肩,一脚踹在江胖子圆圆的肚皮上,把他栽了个跟头。 等江胖子狼狈的起身,他发狂的就要冲向劳保,这时候一柄钢刀悄声无息架在他头皮上。江胖子微微挪转脑袋,看到的正是布老虎一张邪笑的大脸。 “布,布老虎,你,你不是死了吗?” “老子若是不死,又怎捅的你一个屁股开花?”布老虎嘴角上挑道。 江胖子瞬间如五雷轰顶,不可思议道“你....你....” “不错,现在你江小胖的青竹林被老子收缴了!哦,对了,你藏地洞里的金库,嘿嘿,你小子有心了,老子全笑纳了。”布老虎笑着蹲地上拍拍江胖子那张石化的胖脸。 忽然,他好像受伤的野兽赤红着眼睛想要咬死布老虎,却被后头紧盯的朱七元一脚踹开,举刀劈下。 “慢着!” “朱七元,江胖子还有那些青竹帮余孽交给你看着,老子现在还不想他死!”布老虎语气轻松道,朱七元还想劝着“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忽然想起布老虎霸道的性子,咽着唾沫,把出嘴的话,生生给咽下了肚子。 “小三,你们几个把江胖子他们全绑了!” 因为江胖子被制住,剩余未死的青竹帮弓箭手足足有五十多号人全体投降。 在全部捆绑过后,得了指示的朱七元把他们全部原路看押运送回竹南道上的营寨。 这时因为被布老九他们的纠缠,山坡上的梁齐他们还不知道自己“后门”不保,老大生擒,仍做着顽强的攻击。 叶毛来到布老虎身边,他们的人手已经悉数代替了江胖子的手下,看了会上面惨烈的战斗,叶毛咬着牙道“哥,是时候我们该上了!” “不急,在等等!”布老虎毫无表情道。 山坡上的腥风血雨,一个个观风口马贼浴血奋战直至最后一口气,叶毛望着冷酷的布老虎,大急吼道“还等什么,在等,在等,咱们的人就全死了!” “死就死了,他们的妻儿双亲,我会照顾一辈子的。”布老虎依旧是那副淡漠的表情道。 叶毛实在有些忍不住,他捏紧了拳头,想要给布老虎一记拳头让他快点醒过来,但终究还是下不了手,只能压低声音嘶吼道“为什么!” “不为什么,我既然掌管观风口,就不想延续豹子旗,而是打造一杆独属于我布老虎的旗帜!” 语气异常的坚定,布老虎昂首挺胸道。 叶毛仿佛不认识他般,良久,默默低下头,他发现以前的布老虎似乎变了,在权利的熏陶下,他变得有些不择手段了。 而不等他胡思乱想,布老虎忽然轻声道“老猫,你是不是感觉我变了?” 叶毛默不作声... “我没变,对于你,老马,桑槐,丧狗子,包括所有观风口弟兄们的情义,我布老虎这一辈子都不会改变!” “那为什么!”猛抬头,叶毛怒指山坡上百兵加身的弟兄,哽咽的说不出话来。 “猫儿!” 布老虎加重语气了喊了一声,带着些许苦涩,他身子有点颤抖道“老子没变,老子一直都是那个布老虎,猫儿,你还记得我们的梦想吗?” “梦想?” 叶毛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五年前,那时候陈大柱他们还在,自己跟布老虎还是个小喽啰,那时候出寨是打打杀杀,进寨是练操习刀。两兄弟相依为命,时常捣鼓点花生之类的小吃月下畅谈,他至今都记得,有那么一个夜晚,月朗星稀。一个鼻青脸肿的小胖子,拿着把短刀高声嚷嚷“老子叫布老虎,老子迟早要当大马贼,一个拉着皇帝老儿干劫道买卖的大马贼!” 沉默,低下头,叶毛紧紧抿着嘴唇沉默.... 过了良久,布老虎从怀里掏出一张叠好的旗帜塞在他手里道“猫儿,给老子亮旗!” “亮,亮旗?” 叶毛深呼了口气,把旗帜抖开,后面自有人送上长枪,等把旗子绑好朝天高举,一头踏石狰狞的猛虎图案,凶光毕露! “从今天起,老子要组建老虎卫!你们,还有山坡上的他们,只要活着,就能加入。从此跟老子一起,做驰骋江山,劫掠天下的大马贼!” 布老虎钢刀遥举远方山坡,身后观风口三十余骑人吼马嘶,势如风火,狂袭而去,整个场面,就像一头虎王,在它的鼓舞下,群虎杀地,凶悍无比。 第一百八十二章;变数 洪山坡北边已经打的不可开交,西边原本是个野林子,被梁齐一把火烧了个通透,到处都是焦炭,反而成了一道天然屏障。 至于南边是上山的主干道,这里除非江胖子学布老虎故弄玄虚,否则还真没办法强攻,唯独东边,这里地形倒是颇为复杂。 主要是一条平坦大道,旁边依伴着条崎岖的小道,下面是条小溪,供上面人饮水。早先张冲当家,曾想过把这条不好忽略的小道给堵截了,可是想想,如果真这样做了,从大道上绕下去,取一趟水要多绕三里路,于是便一直没有付诸行动。 早先布老虎命王朗杀了张冲,占据洪山坡,便对洪山坡地势进行了一场分析。 当时凡是掌旗以上,皆可参与其中,布老虎亲自讲解了四条要道,对于那条小道更是着重分析。于是,在江胖子率全军猛袭北边大道,作为“主帅”莫桑槐顾全大局并没有参与指挥身先士卒,而是带着管家老钱还有不足十名马贼来到那条小路附近埋伏起来。 根据分析,江胖子这人阴险狡诈,从之前种种迹象来看,他把手底下的人分为四队十二个时辰来回骚扰,这就暴露了他想耗死山上的人,从而达到兵不血刃的效果。 是故,假如山上观风口、白马帮两边人着重防守北路,这时候从小道上顺水潜伏而上只要十余人。占据营寨哨塔,放箭,放火,足以让整个营寨毁于一旦。 抱着这股另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心态,莫桑槐在小道附近的隐蔽处整整潜伏了半个小时。 而这半个小时,也是莫桑槐有生之年,相信是最为难熬的半年。 岩石后头,脸色阴晴不定,烦躁抓着草地的莫桑槐,内心正在饱受煎熬。 从箭弦拉响,到布老九一声声暴吼,他整个心都快蹦到嗓子眼上了。 在他身边,盘坐假寐的管家老钱倒是祥和无比,感受到莫桑槐这个“后生”的焦躁,他淡淡一笑,忽然道“小娃娃,为将者当存一身豪勇,而为帅者,你可知需维持得失心!” 心里一阵烦闷,莫桑槐受不了管家老钱一副倚老卖老的摸样,冷哼一声,不做搭理。 管家老钱睁开老眼,呵呵笑道“看这时候,你那当家的,估摸也该出现了。” “当....当家的?” 莫桑槐迟疑了一下,有些不太自然的看着抓抓脑袋。 收敛起笑容,管家老钱肃眉沉吟道“如果老夫所猜不差,布老虎上回落马,应该是金蝉脱壳之计,故意麻痹江胖子的吧。” 不等莫桑槐欲言又止,他又继续揣摩道“或许整个计划应该是这样,早在咱们上洪山坡前,布老虎料定江胖子会来劫道,这时候他在青竹林附近安插了一定人手。然后假装身死脱身,来个后院起火,等收拾完空虚的青竹林,之后趁机混淆在青竹帮马贼中,伺机给予致命一击!” 眉头一挑,莫桑槐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他知道布老虎有着计划,但是因为事关重大,整个布局除了李江哲、卫泊几个智囊策划,就是马三放、叶毛都无从知晓,就此,莫桑槐虽说稀里糊涂被推上风浪口,心中倒是没落下什么芥蒂。 越想越在理,莫桑槐暗松口气,偏偏还是有点不放心道“钱叔,那依您看,咱当家的成功几率有多大?” 伸手比划了个“六”,莫桑槐身躯一震道“不是吧,我瞧你信誓旦旦的,怎么着也得九成啊。” 苦笑着摇摇头,管家老钱用石子在地上摆放出八百里疆域地势,南北,分别是观风口、天北崖,一条扭曲的划痕代表横岭,中间划过一条直道是竹南道。一切规划完毕,管家老钱幽幽道“如果抛弃一切变数,布老虎这次运作可谓经典,必将十拿九稳,囊括整个青竹林。” 将代表青竹林的圆圈规划起来,管家老钱用手指轻轻点着代表天北崖的石头道“这就是变数,足以推翻布老虎一切计划的变数!” “不可能!”莫桑槐嚷嚷道。 “天北崖可能发兵攻打观风口,但是绝对无力刀指横岭,要知道小马庄可是有着极佳的防御措施,而且还压了整整三百豪勇镇守!” “话虽如此,可小娃娃你想过没有,左山雕一代枭雄,难道只会打这明面上的算盘?”图个消磨,管家老钱不介意给莫桑槐好好上一课。 他轻轻挪动了下“天北崖”那块石头,用树枝在代表大渡口靠近的运河那边划了个圈,莫桑槐瞪大了眼睛,看着地上一条条直线贯穿了观风口,又像一把利剑直插横岭。 “天北崖左山雕跟黄麻子的人有那么点关系,黄麻子在苏杭一带蛰伏,底下人虽是地沟里的老鼠见不得光,但胜在三教九流无所不通。只消放个消息,一些绿林大盗,江洋悍匪闻讯而来,这些人可不太好对付,之前那几波,估摸也就是开胃小菜。” “您,您的意思...” 莫桑槐声音隐约带些颤抖道。 管家老钱肃穆正眉道“布老虎面临的最大危险,不是天北崖,也不是江胖子,而是隐藏在暗处的四方盗匪!盗匪心性狡诈,擅于隐藏行踪,还有那些不确定的江湖人士极为难缠。布老虎一旦接触,他手上那点武勇未必能够找家的住。” “钱,钱叔,您老神通广大,掐指一算胜过定周八百年的姜子牙,求您了,说点好听的吧,我这小心肝禁不起折腾啊。” 带着哭腔,莫桑槐被管家老钱三言两语整的心魂起伏不定。 恰好这时,一连串暴吼自北路传来,莫桑槐脸色顿时惨白无比,刚说出嘴的“完了,完了....”立马,一声嚎啕大吼,就听布老九那大嗓门惊天动地嚷嚷着“哥,我哥来了,大家加油干死那群龟儿子啊。” “哈,哈哈,哈哈哈...” 一个鲤鱼打挺,莫桑槐站起身双手叉腰,脸面通红仰天大笑。 “钱老头,看样子你那点道行算不准啊。” “兄弟们,不用在这窝了,全给老子抄起刀子,擦亮喽,朝青竹帮的狗日们杀啊!” 从地上捡起钢刀,莫桑槐意气风发一声大吼,从附近草丛闪现出七八人,各个精气神抖擞,嗷嗷叫的就朝北路杀去。 望着那鲜活的背影,管家老钱扁扁嘴,摇头幽幽叹道“不妙喽,不妙喽,大老虎啊,这一劫没有神仙保佑,你怕是难办啊。” ........ 在布老虎的强势加入下,北路,布老九一干人等仿佛打了鸡血般身心俱振。 三十余骑狂奔而来,一边是养精蓄锐,一边是久战疲惫之师。 仅仅一个冲刺,梁齐所率领的青竹帮马贼丢盔弃甲,死伤大半溃不成军。 瞧这架势,梁齐见大局已定,望着来势汹汹的布老虎,他钢牙紧咬,怒眼瞪圆,一扭缰绳,既然转身逃离。 “不要让那厮逃了!” 叶毛正要蹬马而追,布老虎眼疾手快,却是将他呼唤了回来。 “猫儿,先让他逃一会,稍后你亲自挑两好手,带着山鬼,顺着梁齐血迹追踪!” 布老虎嘴角扬起一抹笑容道。 叶毛大感诧异道“哥,那梁齐久在青竹林,横岭也没少跑过,一旦跑远,可就追不上啊。” “追不上就追不上,反正这小子就一鱼饵,顺着他的踪迹,我要把青竹帮所有余孽一网打尽!” 在布老虎看来,梁齐绝不是那种贪生怕死之辈,他之所以见大势所趋而逃,可能是召集残余力量进行反攻,而布老虎就是要趁着这个机会,把所有青竹帮的马贼全部拿下,这样才能方便他日后彻底控制青竹林。 第一百八十三章;旗子 黄昏,残阳如血,洪山坡尸横遍野。 布老虎在叶毛等几名近侍簇拥下登上山顶,此刻,留守山坡的观风口近百马贼十不存一,活下来的都是伤兵残将,倒在地上喘着粗气,血红的双眼,带些湿润默默看着身亡的同袍。 “当家的!” “当家的!” ..... 迈着铿锵的步子从一名名浴血的马贼身边走过,布老虎满脸肃穆,双眼不带一丝感情。 “哥!” 坐倒在地的布老九喘着粗气远远的挥着手,布老虎视而不见,只是坚定不移的朝一处隆起的土坡上走去。 “当家的,死了这么多弟兄,桑槐辜负了你的期望,愿受惩罚。” 后来居上的莫桑槐任凭肩膀上一条撕开的血痕流淌着鲜血跪倒在地请罪。 这是他从东路赶来,加入战局以一敌三不慎被人用砍刀所伤。 这么多弟兄死伤无数,莫桑槐心中愧疚不已,是故,在俘虏全部敌人,他处理好事务,连伤口都没来得及包扎直接赶来请罪。 没有任何忐忑,只有满腔的愧疚,莫桑槐抱着必死的心态诚恳请罪,布老虎却是没有任何表示。甚至,他连看都没看一眼脸色惨白的莫桑槐,直接上了土坡。 “弟兄们!” 深吸口气,布老虎肃穆正眉喊道。 底下那些尚有气息的观风口马贼听到呼唤,用染血的刀枪,勉强支撑起摇摇欲坠的身体。 而在附近,当布老虎冷厉的眼神扫过,那些豪勇尚在,心中热血沸腾的白马帮马贼,躺在地上,硬挺着撅起头,想要爬起身来。 他们实在太累了,虽说有着顽强的意志,白马帮马贼毕竟缺乏一定的身体素养,自三天前连番的伏击到干扰,他们心神疲惫,有些事情,并不是只有意志就能办到的。 “兄弟,伸出手来!” 独眼宋筠双脚发颤,向他脚旁的一名白马帮马贼伸出手。 那名马贼是个二十出头的小伙,他能感受的到宋筠眼中的认可,那伸过来的颤抖手掌,让他激动不已,这是强者的认可,只有强者,才能得到强者的尊重。 重重的抓住宋筠的手掌,两人同时用力,肩并肩,互相依靠,如两座巍峨的高山,坚韧挺拔。 “兄弟,来,伸出手!” 有了宋筠的带头,站起身的观风口马贼纷纷伸出手掌。 英雄相惜! 不管之前白马帮的马贼如何不堪,他们敢于杀敌,能和自己并肩杀敌,这是好男儿! 好男儿,当敬重! 怀着感激,白马帮马贼握着强有力的手掌,纷纷拿出吃奶的力的站起身。 有的人因为实在挺不住,脚下不稳,双方同时摔倒在地。虽然狼狈不堪,但当灰头土脸的相视,畅快的大笑,两人再次肩并肩,同时站了起来。 “兄弟们!你们浴血奋战,我布老虎想不出什么话来,只能一跪代表整个观风口像你们致敬,你们是真正的勇士,你们是丛林最威猛的老虎!” 单膝重重跪倒在地,布老虎高昂着脑袋,满是自豪。 眼前虎狼之师,镇守死地,不依不饶,如此悍卒,当无敌也! “愿为当家的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底下观风口残余尽皆单膝跪倒,抱拳狂吼,热血激昂。 而像那些站立的白马帮马贼,例如王家兄弟他们无从躲闪布老虎这一跪,站,他们汗颜,毕竟从始至终,在面对青竹帮马贼的事情上,白马帮没出几分力,倒是见证了观风口马贼如虎狼般的悍勇。 但若是跪,他们更不行! 归根究底,他们是司徒遵义派来的援助,理当为客,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一旦相跪,仆见主卑。 正当王家兄弟有些手足无措,准备用话语搪塞过去尴尬。 一些白马帮马贼你看我,我看你,犹豫良久,单膝跟身边观风口马贼一并跪倒,络绎不绝大喊“愿为当家的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真真切切感情流露,布老虎没想到既然引来一批白马帮马贼的投效,他龙抬头猛的站直起身,双臂舒展,哈哈狂笑道“有此无敌之师,我布老虎当冠绝八百里疆域!” “我等愿誓死追随当家的,鞍前马下,不离不弃!” 底下声如大浪,卷起波涛,震耳欲聋。 “好,我布老虎,当于众位兄弟,以命相互!” 布老虎胸怀万丈豪情,这时叶毛起身,旋身如飞,把插在马鞍上的老虎旗取来,重重插上。顿时,一阵微风刮起,旗帜抖擞,上面那头栩栩如生的猛虎下山,威煞十足,似若狰狞狂吼。 “今日,我布老虎当成立老虎卫,猛虎,当为丛林之霸,万兽震伏,你等,可愿加入!” “我等愿入老虎卫,成霸虎之师,如若反叛,人神共弃,万箭穿心!” 底下马贼望着那抖擞的老虎旗激情滂湃,立誓宣言。 布老虎朗声大笑,站在高处双臂欲揽天入怀,底下老虎众壮志凌云,奋声附和,一时间风云涌动,无限夕阳激放万丈毫芒,仿佛在布老虎的不羁下,化为冉冉高日,绝顶云空! ...... 夜幕降临,洪山坡一支长长的马队开拔,从北路下山,直接朝竹南道开进,向登州城迈去。 负责押解的是叶毛,担当副手的是已经晋升为老虎卫掌旗的宋筠。 虽说就目前来讲布老虎死敌江胖子已经擒拿,但是确保安全,布老虎还是让人马不停蹄,先将货物运往事先谋划好的米商张康那。 洪山坡大帐内,布老虎翘着二郎腿坐在首椅上,对面是口沫横飞的莫桑槐,正在禀告王家兄弟乃至管家老钱不告而别下山回关城的消息。 要说这次王家兄弟算是吃了个哑巴亏,带着二百人援助布老虎护送草药,最后死了几十人不说,大半人更是一场血战激发了武勇,全都投效布老虎麾下。 如果说之前王家兄弟尽了力,他们还敢跟布老虎畅谈道义,索要些好处。 可就是跟布老虎有点交情的王志都开不了口,因为白马帮自始至终抱着走过场的心态敷衍这场护卫。要知道,在布老虎离去的那段时间里,周明房跟方成两人几次闹事,如果没有管家老钱的默许还有王家兄弟的纵容,白马帮家规再怎么松弛,那些家伙也不敢冒大违,围堵大帐,逼迫代为主事的莫桑槐就范。 而这回莫桑槐也彻底一展胸中憋屈,成功死守洪山坡三天,让他彻底坐稳了观风口把手的交椅,同时肩膀上那道奋勇杀敌的刀伤,更是让他赢得了一群亡命之徒的尊敬。 “老虎哥,哈哈,你别说,王家两兄弟,还有钱老头离去的那副憋屈样,哈哈,笑死我了。” 放浪形骸的莫桑槐灌着烈酒,拍着大腿笑道。 他实在太畅快了,要知道白马帮这次明着投了两百人护送草药,暗地里却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态游山玩水。 没想到游赏踏青没爽够,两百人死了少部分,大部分将近五十人投效了布老虎,想着王家兄弟后头跟着的三十几号人垂头丧气灰溜溜离开,莫桑槐不禁在灌了口酒,舒坦道“当家的,您说这是不是老爷子跟咱们讲的偷鸡不成蚀把米,不,不对,应该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呵呵,桑槐,少喝点,你还有伤!”布老虎笑着剥了粒脆皮花生丢嘴里嚼嚼作响。 莫桑槐满不在乎的拍拍肩膀上的绷带,一边龇牙,一边强忍着笑道“这点伤算啥,能瞧到王家兄弟那副嘴脸,就是喝死,痛死,他娘的也值当!” 马贼都注重面子,布老虎也不多劝,跟莫桑槐主动干了碗酒,扁扁嘴道“那王家兄弟也是有苦衷的,毕竟换做是谁,处在绝地,都想护自己个周全。要说啊,那王家兄弟还算不错,起码有点良心,否则真闹翻了脸,眼前可不是这幅局面了。” 这句话莫桑槐还是颇为认同,他倒是想起了方成跟周明房两个倒霉蛋,一个被布老九抽了耳光,满嘴牙碎了一地丢脸丢到家,一个更是当着几百人的面被生撕,看来啊,这人还是老实点好,不然你瞧,一念错,禁受不住诱惑,就成了这番田地。 在莫桑槐感慨着人生百态,布老虎倒是轻叩桌面。琢磨起仇老爷子的态度来了。 他在今日趁着一些观风口马贼心神激荡之际成立老虎卫,可别小看这番举动,换做别的马寨,像天北崖叶顶可以自成体系成就狮王卫。黑山寨史家三兄弟更是一寨三旗,分为山、河、兽,唯独布老虎的老虎卫,里面的意思就有趣了。 一个老虎卫,自去年布老虎登上当家的权位开始谋划,整整半年光景才得以建立,其意义,深远重大,足以影响八百里疆域七家马贼的格局。 旗子,代表的是一个马寨创建人的精气神,同时也是一种象征。 就像东汉末年,无权无势的刘皇叔,打着忠于汉室的旗号吸纳各方豪杰,终成三国鼎立局面。 在看李唐,靠着推翻杨隋暴.政的义旗得人心,所向披靡,乃至后头宋祖赵匡胤勇旗得武将黄袍加身。 可见,旗,乃人心凝聚! 万众一心,大旗不倒。 第一百八十四章;马贼洋子 观风口马寨自建立有二十余年,雷豹一代霸主,纵横关城八百里疆域,在道上那是响当当的名头。 而在南北交接的缓冲地带,关城得天独厚的地势却未被势大的北马帮觊觎,更没被南方黄麻子一系的马贼渗透,很大一部分,就是这块山头上插着雕王、怒豹两面旗帜。 如今布老虎另立老虎旗,独于豹子旗之外,等于向外界传达一个言明。 他布老虎对雷豹这位前任当家敬重,却不会延续往昔的辉煌! 这在行道上,如果有心人捣乱,完全可以给布老虎扣上“大逆不道”,“忘恩负义”,等等帽子。 或许以布老虎胆大妄为的性子不在乎这些言道,但是,他将面临一个巨大的考验。首先就是雷豹老一辈的手下,例如赵铁生、大力等人的想法,最主要的是,观风口还有一位德高望重,不容忽视的仇老爷子意向。 这两方面,只要任何一方处理的不好,老虎旗可能只是个笑话,布老虎甚至将遭受众叛亲离。 大帐内,烛火幽幽照映在布老虎脸上,这时,假如座他附近欢畅酣饮的莫桑槐稍微收敛就会发现,布老虎一双漆墨的眸子,隐隐有戾气划过。 靠今日大破青竹帮,生擒江胖子囊括青竹林的威势,布老虎趁机立旗,颇具成效。 但是想要堵住所有流言蜚语,这还远远不够,他必须得将老虎旗升上一种高度,一种不容忽视,凝聚万心的高度。这样,赵铁生那些老辈分人,才无话可说,大势所趋,对布老虎青睐无比的仇老爷子更会在暗地对他进行帮衬。 “桑槐,我问你,这三天洪山坡有没有什么蹊跷发生,最主要的就是小马庄跟山寨,那里情况如何?” 思绪急转,布老虎张嘴问道。 莫桑槐有点跟不上思维,加上烈酒烧头,直到布老虎脸色阴沉下来,才收敛心神,想了会道“寨里情况我也不知道,李秀才这些天没派人带来消息。倒是,对了,老虎哥,今天青竹帮总攻我倒是发现了点端倪。” 见布老虎脸色不是太好,莫桑槐赶紧把今天管家老钱,跟他在东边小道上那番言论说了出来。 其实这件事就莫桑槐来看根本没什么大不了的,他知道布老虎在意的是观风口那边的情况,可是最近他疏于那方面的联系,所以有用这件事搪塞的心思。 没想到歪打正着,或许莫桑槐这会正处于忐忑的心态,把管家老钱那番话说的极为仔细。布老虎细细琢磨,倒是品出了点味道! “他娘的,老子知道了,江胖子还存了一手!”布老虎拍案道。 结合白天梁齐逃跑的举动,布老虎原本以为他会带着残余力量营救竹南道关押的江胖子,现在想想,他可能还有别的心思。 “老虎哥,你发现了什么?”莫桑槐见布老虎郑重的摸样,酒意醒了大半问道。 布老虎挥手斥道“赶紧派人去寨里探明情况!江胖子早前肯定在东路小道埋伏有人,过了点还没攻上来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可以肯定,他们会以牙还牙!” “以牙还牙?” 莫桑槐吓得冷汗狂冒,布老虎抄后路杀了江胖子一个屁股开花,这以牙还牙.... 不敢耽搁,脚程最快的叶毛不在,莫桑槐准备亲自跑一趟观风口,这时,自大帐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人未到,声先传来。 “当家的,大事不好,观风口被天北崖左寅放火烧山,八百马贼,现在攻破了小马庄!” 大帐帘子被撩起,一名狼狈不堪的马贼因为步伐过快,摔倒在地放声喊道。 莫桑槐猛的石化当场,直到身后传来一声震响,就见那张榆木案桌被双目炽火的布老虎一掌劈开,断裂两半。 “传令下去,老虎卫所有人,马刀擦亮,放弃一切物品,快马加鞭,半个时辰赶不到小马庄者,立地斩杀!” 面露狰狞,布老虎挺身如暴怒的猛禽,凶性大发。 莫桑槐不敢怠慢,抽出后腰随时装备的马鞭,怒气冲冲出了大帐,一番吆喝,马蹄狂乱,百余马贼,趁着月色,疾行于黑暗之中。 ........ “凯哥,您瞧,大家伙的都赶这么长的路了,前面又乌黑八七,咱不差这么会功夫,不如就地歇息歇息吧。” “这里距离观风口还有多远?” “不远不远,这里是横岭腹地茶山地带,原本嘛,这周围有个扛旗的把子李野,以前是大黑天的手下,还蛮忠心。不过被大老虎当家后找了个借口直接斩杀,现在这一片都归祁山把子武堂管辖,周围人烟罕见,倒是适合安营扎寨,稍作歇息。” 漆黑的树林里,洋子卑躬屈膝朝一个斗鸡眼汉子介绍道。 附近,有三十多号人牵马随行,打着火把,可以看到他们肩背铁竹子箭筒,马腹上安置着一把长弓,很显然,从装备来看,这是一支青竹帮的马贼。 斗鸡眼环顾了四周,这横岭附近的茶山林多树茂,野兽扎堆,附近几里地荒无人火甚是冷清。斗鸡眼琢磨了会,向后头的马贼招招手,顿时一干人疲惫坐倒在地,翻着水壶猛灌起来。 “凯哥,有件事跟你打个商量,兄弟们跑了这么久的路,光吃干粮喝水可不顶用。这附近地段我熟,您瞧瞧给我个趁手家伙,不消盏茶功夫,我去弄点油荤过来怎么样?” 洋子对着斗鸡眼诌媚笑道,把一副奴才相演绎的淋漓尽致。 斗鸡眼在洋子的伺候下背靠大树坐下,挥挥手让他自己看着办,点头哈腰,洋子欢喜的弄了把匕首又挑几支竹箭刚要离开。斗鸡眼忽然嘿嘿冷笑道“小子,想跑了是吧!你还真当老子傻啊,幺狗子,你去,随便弄几只山鸡回来。” 一个脸上长着黑斑的马贼起身夺走洋子手上的家伙,还不忘恶狠狠瞪上一眼离去。 心里那点激动荡然无存,不过洋子脸上笑容越发灿烂,好像得了什么便宜般,他摩擦着双手,躬着腰看着远去的幺狗子,自己坐到他位置上捶着腿,发出嘿嘿的傻笑。 斗鸡眼过了会假装不经意间瞥过洋子那个方向,见这小子裹着单衣,咂巴着大嘴呼呼大睡,这才放下心来,静静等着幺狗子打猎归来。 然而实际上,洋子看起来毫无城府的呼呼大睡,在他内心,却是盘算着接下来的计划,还有默默祈祷着洪山坡上莫桑槐等人的平安。 “老虎哥,洋子没用,单凭我一个人对付不了陶凯那个王八蛋,希望您在天有灵,保佑莫哥成功守住洪山坡,也算洋子对得起观风口,对得起...朗子了。” 洋子心中黯然的念叨着,正如莫桑槐早前猜测还有管家老钱的推断,江胖子的确暗藏了一手,以大部队在北路做着主攻,其实在东路小道上,他还留下了一枚棋子,准备对洪山坡实施偷袭计划。 不过阴差阳错,江胖子主意打的不错,偏偏他低估了一个人,正是被梁齐抓住的马贼洋子。 就是这么一个小的不能再小的小人物,在关键时刻,让洪山坡得以保存,更是为布老虎成功捅破江胖子屁股,尽上了最大的助力。当然这一切,布老虎没有想到,莫桑槐更是稀里糊涂,唯一旁观者清的管家老钱还在回城的路上纳闷。至于咱们伟大的洋子,还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正在心里默默咽着苦水。 陶凯是那个斗鸡眼汉子的全名,他是江胖子底下一个把手,半盏茶时间过去后,幺狗子还没回来,趁这个机会,陶凯心里有些疑问,于是朝附近洋子喝道“喂,喂,羊崽子!” 见那小子睡的跟头死猪似的,陶凯生气的抓着一把碎石头抛了过去,洋子被砸的一个激灵,揉揉眼,见陶凯怒气冲冲的摸样,赶忙上前道“凯哥,咋啦?” 没必要跟一个小喽啰斗气,陶凯这点素养还是有的,开口便道“通往观风口那条秘道....”话没说完,洋子挺直腰,拍着胸,骄傲道“凯哥您放心,那条秘道啊,绝对是真的,我敢以性命打包票。” “哼,谅你小子也不敢耍花招。”陶凯鼻子里哼气道。 洋子立马诌媚的拍马屁道“那是,那是,凯哥英明神武,敢在您面前耍花招,小人那是作死!” 很受用的点点头,陶凯道“在帮里,还没有谁敢在老子眼前耍花招。” “嘿嘿,凯哥厉害,凯哥厉害。”洋子竖着大拇指,马屁声如潮。 一直过了半柱香时间,陶凯发现四周静悄悄的可怕,嘟囔道“他娘的,幺狗子死哪去了?”说完,他环顾四周,见底下人疲惫的靠在树下休息,唯独洋子吊儿郎当哼着小曲,摇头晃脑悠闲自得,不禁道“羊崽子,你去附近瞅瞅,那幺狗子到底跑哪去了!” “这...”洋子面露为难支吾着。 陶凯愠怒伸手作打,洋子这才不情不愿起身,心里早已乐开花,火急火燎就朝黑漆漆的林子里钻。 “站住!” 就在洋子有种天高任鸟飞的喜悦感,忽然一道熟悉又陌生的喝声在耳边响起。 他僵硬的停下身,回转过头,就见不远处灌木丛中走出两人,一人正是幺狗子,在他旁边那位伤痕累累的大汉,正是从布老虎手上死里逃生的梁齐。 “想跑?没那么容易!” 梁齐瞪着洋子后背脊梁,冷冷的声音,似乎从地府传来的鬼嚎,森然发寒。 第一百八十五章;自相残杀 夜晚,竹南道,大寨。 在朱七元跟劳保的押解下,捆成肉粽的江胖子,还有一干青竹帮马贼全部送往马棚进行看守。 “嘿嘿,当家的,不好意思,委屈您老了,今儿就在这将就过上一夜吧。” 把江胖子推进马棚,朱七元阴笑道。 那些青竹帮马贼一个个愤怒的盯着他,朱七元扁扁嘴,身后的小弟如狼似虎冲进来,抽出马鞭一阵猛抽,顿时哀嚎连连。 “朱七元,布老虎给了你什么好处?” 坐倒在马棚里,江胖子冷冷道。 无奈的耸耸肩,朱七元道“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你江胖子一文不值,观风口当家的如日中天,我自然选择投靠了。” 点点头,江胖子闭上眼,不去看朱七元等人嘲弄的眼神。 他这番举动反倒让朱七元他们这些叛党有些忌惮,相互对视了眼,最后还是朱七元开口道“石头,你带两人严加看守,其他人,走,大口喝酒,大口吃肉,老子请!” “好叻!” 众人欢欣雀跃,劳累了一天,酒肉的刺激,让朱七元的手下精神高昂,吼吼的朝大帐迈去。 夜凉如水,晚风殷殷,偌大的竹南道营寨隐约可见两三人举着火把巡守,在中央大帐附近,醉醺醺的朱七元手下抱着酒坛子横七竖八睡到在地。 一道鬼祟的身影从大帐钻了出来,直接朝马棚掠去。 负责看守马棚的两个马贼早就借口方便溜的不知所踪,那身影停下身形,在月光的挥洒下,正是劳保。 蹑手蹑脚的进了马棚,里面漆黑无比,劳保把手上酒肉放在地上,伸手去掏火折子,马棚角落里,忽然传来江胖子幽幽的声音道“你来了!” 劳保吓的一个哆嗦,环顾四周就发现角落靠墙,有双眼睛隐隐乏着绿光。 这是江胖子的一个天赋异禀,在青竹帮很多人都知道,特别是在夜里,他们当家的眼睛会闪烁着幽幽的碧绿,就好像野狼般森然。对外,江胖子只是笑言他幼时曾被野狼收养过,但是劳保知道,那只不过是唬人的说法。真实应该是杀伐太多,戾气入五脏,由内如外的一种特质。 就好比雷豹,夜晚可见他头皮隐隐乏青,天北崖左山雕笑如鬼桀,皆是这样。 身为观风口老一辈张小剩的大侄子,劳保对这些隐秘比平常马贼知晓的更多,他甚至知道,早年江胖子在青竹林起家靠的可不是阴谋诡计,而是货真价实的铁腕手段。 “当,当家的,俺,俺给你送些酒肉来了。” 颤着声干笑,劳保慌忙的点燃一根蜡烛,让漆黑的马棚勉强能够视物。同时他走到江胖子面前不好意思笑笑道“当家的,呵呵,俺,俺伺候你吃点东西吧。” 把老酒拿来放在江胖子嘴边,没想到他还蛮顺从,一坛子酒,下肚过半。劳保又给他撕了些熟肉,江胖子眯着眼睛吃了几口,嘴里嚼嚼着食物,忽然道“你是布老虎的人?” “还不算,呵呵。”劳保扁扁嘴道。 点点头,以江胖子的城府,冷静下来,劳保这句话已经能够给他许多讯息了。 “老梁死了吗?”良久,江胖子问出心里话。劳保摇摇头表示不知,又给他喂了些酒,直到一坛子见底,劳保道“当家的,俺再去给你整一壶。” “不用了,回来。”江胖子出声拦住了作势欲走的劳保,接着和颜悦色道“阿保,老子对你不错吧。” 如小鸡啄米,劳保认真的点着头。 “老子如今这幅摸样,你还能过来送口饭,足以见得你小子有点良心。” 叹口气,江胖子满是落寞道“也怪我,鬼迷心窍,跟那布老虎斗,得,断了一臂,现在还落这般田地,唉...” 听着江胖子自言自语,劳保唯唯诺诺应承着,闲扯了几句,江胖子忽然抬起头,绿豆般的小眼睛瞪圆,发出炙热光芒道“阿保,老子欣赏你,现在有个好前程,你愿不愿意跟我干!” “这,这,我不敢背叛大老虎,我,我家人都在他手上。当,当家的,俺告诉你真相吧。那个苏洗玉,她不是俺相好,其实俺叔叫张小剩,以前跟雷豹的,后来闲居在小马庄,布老虎为了让俺来做内应,俺叔俺婶子,还有俺七十老娘,都被囚在了小马庄。” 跪倒在地,劳保声泪俱下道。 张小剩的名头江胖子听过,早些年张大彪、张小剩、陈大柱、大力,还有铁匠瘸子乃是观风口赫赫有名的当红五虎。听到这个解释江胖子心中疑窦顿时解开,潜藏的几分戾气有了松解的迹象,语气更是轻柔几分道“傻小子,老子现在看开了,观风口做大,青竹林早晚得灭,老子也不怕告诉你。这两年我也有了收手的意思,原本年前想跟布老虎谈这笔买卖,不过那小子不识抬举,算了,这个不说也罢。” 吐了口浊气,江胖子饶有兴趣道“阿保,你很不错,我告诉你,其实我在青竹林有个藏宝洞,不但有我这些年的积蓄,还有我早年获得的财物。只要你肯帮我,你认我为父,我把这些财宝分你一半,咱们隐姓埋名,做一辈子的逍遥王如何?” “宝藏?”挠挠脑袋,劳保迷糊道。 江胖子蛊惑道“不错,这个宝藏只有老金、老梁跟我知道,朱七元那个王八蛋不知道从哪得来的消息。不过没关系,趁布老虎现在还要跟左寅斗,咱们正好可以取了宝藏,安然离开。” “俺...”劳保犹豫道。 江胖子见他神色有些松动,面露慈祥道“阿保,我江竹自问对你不薄啊,怎么样,只要你认我做父,我给你一世荣华。至于你的家人,那张小剩是观风口老人,布老虎想杀他们但也要注意影响,等有了合适的机会,我答应你,一定把哥哥姐姐们全部救出来。”江胖子越说越诚恳,这时,在马棚外忽然传来脚步声,就听一道醉醺醺的声音喊道“喂,什么人在里头!” “阿保!” 江胖子压低嗓音呼唤道。 劳保脸上挂满犹豫,良久,他一咬牙,大声道“当家的,俺,俺不能答应你。” 话完,不带江胖子还有话,劳保疾奔出马棚,朝那醉鬼打着招呼道“阿坚,今天你当值啊。” “哈哈,这,这不是劳大哥嘛,哥,来,来喝酒。”那醉鬼举着酒壶,夹带着刺鼻的酒气,锒铛走了过来。 马棚里,江胖子恨恨的咬着牙,忽然,一道闷响传来,他心中一动,挣扎着身体探头想要张望,却见马棚走进来浑身血迹的劳保,持刀大步而来。 哗啦! 劳保上前一刀把江胖子身上十来条麻绳斩断,如出林猛龙,江胖子快速起身,劈手夺刀,把马棚里捆绑的数十号人全部解绑。 “当家的!” “当家的!现在怎么办?” 一众人得了自由均是杀气腾腾,江胖子一挥手,还没来得及带人离开,就听不远处躺在地上的醉鬼站起身摇曳着逃跑喊道“不,不好了,江胖子逃跑了。” 这声喊叫如惊天霹雳,霎时跳出来两人,紧接着大帐附近陆续有人赶来。江胖子钢刀在手,挺起肚子眼眸如冷电,振声吼道“全给老子一起突杀出去!” 在所有人还没反应过来,江胖子臃肿的身子仿佛缩气般,就好像化身如蟒蛇,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急速朝当先的两个拉弓射箭的马贼奔去。 “给老子去死!” 单手持刀,江胖子面露狰狞,刀如寒芒,高举猛劈,顿时一名马贼惊恐的望着遮天的刀锋划破黑暗,猩红的血液挥洒一地。在他旁边那名马贼还没有反应过来,江胖子狞笑着手腕一翻,斜刀而去,划破那人颈脖,在收一亡魂。 这个时候,从营寨四面八方杀出人手,寨门哨塔之上,一丝杀机涌动,血染裳的江胖子猛抬头,瞳孔急剧收缩,因为在哨塔之上,有一马贼持弓已经瞄准,目标正是他项上人头。 “江,江叔!” 一道熟悉的声音,江胖子只感觉脑后生风,眼前一晃,就见劳保挡身在他前头。双指如飞,一把薄如蝉翼的小刀飞旋,直接射在了哨塔上马寨咽喉。 “好样的!” 大吼一声,江胖子转身把劳保护在身后,跟几名来犯马贼大刀硬拼。 “阿标,你带两人护住阿保,其他人跟老子冲!” 火把照的马寨如白昼,眼看着寨口朱七元骑马带人杀来,江胖子扑身不进反退,眼眸戾气迸发,人刀一身,有死无生! 马棚附近,劳保身边站着一个二十出头的小伙,紧张兮兮环顾四周。 这小伙子叫阿标,他父亲是早年跟江胖子打天下的兄弟,如今子承父业,深受江胖子信任。不过就是胆子有点小,否则在青竹帮也算一员骁将。 不动声色的轻挪脚步,劳保正要转身绕过马棚,没想到阿标忽然转头,伸手抓住他手臂道“劳大哥,你,你要去哪啊。” “呵呵,俺这不是想去帮帮当家的嘛。”劳保打着哈哈笑道。 阿标略带稚气的脸上露出凝重道“不行,当家的说了,让我保护你!” “那你保护的了俺吗?”劳保顺着他的话大大咧咧道。 阿标愣了下,实诚的摇摇头。劳保笑了笑,转身就要离开,却发现那小子倔强的死死抓住自己。 “松手!” “不松,当家的说了,要小心你,不能让你跑了!”阿标振声道,忽然他发现劳保脸色有异,忙摆手道“劳大哥,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当家的是让我保护你。” “行,那多谢你了。”劳保笑着拍拍阿标肩膀,舒缓了口气,阿标刚准备在解释几句,忽然,他脖颈一凉,强烈的窒息感传来。就见劳保嘴角扬起诡异的笑容,双指之间,一把小刀,正缓缓滴着鲜血。 “呵呵,胖儿子真狡猾!不,大老虎才是狡猾,不就是想杀一个朱七元又怕人说三道四嘛,哪来这么多弯弯绕绕,逼他们自相残杀啊。照俺说啊,大老虎,哼哼,你就是既想当婊子又想立牌坊。” 瞧着营寨拼死争斗两方人,劳保哼着小调收起刀片正要偷溜。 忽然,一记怒吼传来,就听呼啸风声,一柄钢刀,在劳保不可思议的眼神下,穿进了他的小腹。 “俺,俺滴亲娘啊,大老虎,俺,俺错了,俺不该说你坏话。” 远处,江胖子痛心疾首望着死去的阿标,他单手空空,面前朱七元趁着大好机会一刀捅进江胖子腹部,同时抓住刀柄狠狠一搅。痛不欲生,江胖子双目喷火盯着狞笑的朱七元,单掌如蒲扇用尽全身力气拍在他太阳穴上。 头受巨力拍打,朱七元只感觉天旋地转,瞪大的眼眶溢出血丝。他张开嘴想要说些什么,手上紧握的刀柄又扭了一下,彻底把江胖子五脏绞碎,而他又吃了江胖子临死一记猛拳砸在面门上。 顿时,鲜血,流了满地。 在两人同时倒下一刻,两边各自的手下微微一愣,转瞬,猩红充斥着他们双眼,一场生死相搏,在竹南道营寨持续上演。 ....... 第一百八十六章;外敌入侵 横岭茶山,梁齐盘腿坐在篝火旁,包扎着伤口,淡淡问道“阿凯,你不在洪山坡,怎么跑这里来了?” 陶凯早年还是梁齐提携上来的,对这位老大哥十分敬重,听到问话,他把眼神抛向身边坐立不安的洋子。梁齐随即望了过去,那双眸子如猎鹰般锐利,仿佛能够洞察一切。 “梁,梁哥是这样的。我们先前赶去洪山坡,那边有伏兵,以我对山上的形势判断,莫桑槐分兵两路,一定抵挡不住北路强攻。所以我就想让凯哥跟我一起,奇袭观风口,嘿嘿,那边我知道条小路,能够直接通向观风口马寨。里外夹击,咱们不但能夺了横岭,还能让布老虎永无翻身之地!” 马贼洋子早已准备好措辞,急忙道了出来。 梁齐点点头,饶有兴趣道“说下去!” “好叻!”马贼洋子心中一喜,又道“梁哥,要说那小路,呵呵,可能你们心里还有些怀疑。不过我说件事,你们肯定就能相信。” 卖了个关子,洋子轻咳一声道“梁哥,大黑天你可知道?” 梁齐吃着底下人送来的烤鸡点点头,还不忘给他撕了条鸡腿抛过去。 “谢谢梁哥!”接过鸡腿三两口解决,洋子神秘兮兮道“那天布老虎奇袭观风口夺得当家的权位,大黑天见大势已去心生逃意。当时他走的方向是青口子峰,大力尾随而去,小人正好负责那晚警戒就跟了过去。不去不知道啊,咱这一路跟上,还真发现了点蹊跷。那大黑天来到悬崖,拼命折腾崖壁上的蔓藤,后来大力赶来杀死大黑天。小人第二天感觉好奇过来瞧了下,原来,那蔓藤直通悬崖一个落脚的峭壁。在那有个山洞,蜿蜒曲折一次可通两人正好就是崖下面的乱石道。” “乱石道?” 梁齐眸子里猛的发出绚烂的光芒,青竹帮跟观风口打过无数次交道,双方地形均是了如指掌。 如果能从乱石道攀上青口子峰,这.... “这条秘道可有人知道?”梁齐双目凌厉,紧盯马贼洋子道。 重重的摇头,洋子坚定道“别人我不知道,但可以肯定,布老虎不知道!” “哦?”梁齐有些疑惑道。 洋子解释道“以布老虎的性格,如果知道这条秘道,早就将其堵塞。小人半个月前曾下山捞了点私活,这条道,可是没有丝毫挪动的痕迹。” “好!”重重一拍大腿,梁齐朝陶凯道“阿凯,把弟兄们招呼起来,三更前,我们要赶到乱石道。” “梁哥,那条秘道一时半会发现不了,咱们还是休息休息,明天夜里在赶过去吧。”抱着能拖一分是一分的态度,洋子赶紧劝道。他没猜到梁齐跟陶凯不同,前者是干净利落的性子,决定的事情恨不得立马就办。被狠狠瞪上一眼,洋子老老实实低下头,不敢出声。 倒是陶凯有了主心骨,刚才小憩了会,被吵醒之后架不住两眼皮打架,睡意朦胧道“梁哥,羊崽子说的不错,我看啊,天亮了出发也不晚。” 啪! 梁齐抽出马鞭抽在陶凯脸上,凶光毕露,恶狠狠道“白天,白天,现在当家的生死未卜,布老虎抄了我们后路,在慢一分,等他们整军待发,你们一个个全部等死吧!” 如遭雷击,陶凯他们吓得跳起身,包括马贼洋子都目瞪口呆,不过瞬间,巨大的欢喜充斥在他胸膛滂湃欲张。 “怎么会这样,梁大哥,到底是什么事啊。”陶凯惊慌失措问道。 梁齐不准备吐出实情,这样难免会打击在场人士气,于是简明扼要道“布老虎忽然出现,占据了竹南道,咱们现在只有夺了观风口,否则必死无疑!” “梁哥,既然如此咱们也别磨叽了,这茶山我熟,从这绕出去到乱石道有条小路,虽然保不准三更前到达目的地,但是那边隐秘,能让咱们摆脱布老虎手下的追踪。” 洋子这时站起身朗声道。 就在刚才他琢磨出一条疯狂的计划,一个只要能成功,就能让他晋升布老虎“心腹”行列的计划。 不错,那条从乱石道通往青口子峰的秘道的确存在,而且极为隐秘,整个观风口知道的人不过二三十。布老虎之所以放任那条秘道不管,倒不是疏忽,反而他多次笑言,如果有谁不幸被俘,大可勾引敌人来这秘道直通上山。 只因为这秘道出口,有个野猪窝,里面群居着不下二十多头野猪。 青口子峰的野猪能斗狼拼豹,二十多头野猪,马三放他们曾经谏言带人将其围剿。 不过布老虎却是否决让它们安安心心生活在那秘道附近,如果有人偷摸上山,这群野猪能充当“护卫”,假如它们悉数战死,布老虎省了一笔安葬费,多划来... 黑心老虎! 能在马贼圈子闯出“黑心”的名号,布老虎的阴险能让许多闯荡十几二十年的马贼为之汗颜。 看着朝气蓬勃的洋子,梁齐心中豪气大发,走过去揽住他肩膀道“小子,你叫什么?” “我叫洋子!”马贼洋子中气十足道。 梁齐点头赞许道“好,你是好样的,日后你就是我梁齐的兄弟了。” “愿为梁哥赴汤蹈火!”洋子对付陶凯跟梁齐完全不同,前者喜欢听奉承,后者比较看重一个人气概。洋子表现的越干练,梁齐看在心里越发的喜爱,不禁哈哈大笑,一扫胸中烦忧。 “好了,现在全部给我打起十二分精神来,等攻破观风口,要钱,老子给钱,要女人老子保证爽的你们三天下不了床!” 一声令下,陶凯等人拖起疲惫的身体准备出发。 这时树林里忽然传来桀桀的阴笑,一道冷风划过,就听一声哀嚎,梁齐眼神迅速朝身后转去,就见一名马贼身死当场,后背插着一支飞镖。 “小子,你们是谁的人马?” 漆黑的树林子里忽然传来阴阳怪气的声音,陶凯等人吓得惊慌不已,有的人甚至尖叫着“鬼啊!” 倒是梁齐跟马贼洋子颇为镇定,待环顾四周,梁齐两道浓眉紧锁,抱拳道“在下青竹帮梁齐,走的是荆棘路,掌的三寸铁竹子箭,敢问暗处的兄弟是何来路?” “荆棘路,三寸铁竹子箭?嘿嘿,你小子原来还是个把手。不错,你够资格跟老子谈话。” 从树林四面八方忽然闪烁出几十道身影,待停顿下来,就见那些人高矮胖瘦,甚至有些人缺胳膊断腿。但是梁齐惊恐的发现,那些来人无一不是杀气十足,眼眸隐隐有厉光闪烁,从上肢跟下盘来看,有几个还是横练功夫的好手。 “敢问这些个弟兄怎么称呼,在下梁齐,青竹帮三当家,如果以前有过得罪,我梁齐先在这放声对不住了。” 抱拳走四方,梁齐为了不跟那些人起冲突,打眼色让陶凯一干人收了刀枪。 这时从那群汉子里走出一位身穿儒袍,用折扇挡面的儒士,他笑眯眯看着梁齐,阴森森道“早闻青竹帮江胖子大名,还望当家的现身一见!” 梁齐见这伙人来历不明,好歹没什么恶意,抱拳笑道“请先生赎罪,我那当家的不在此处,早先一场大战,现在确实失去了联络。” “还未请教,这位先生名号?” 身为青竹帮的总把手,梁齐把姿态放的极低,那持扇儒士桀桀一笑,收扇,露出他那副容貌,只见此人轮廓甚是俊朗,不过就是右脸青紫无比,眼眯如月,隐隐有邪气萦绕。 “您,您莫不是阴书生林昊!” 梁齐看到那人不禁脸色大变,心中猛的揪起来,提起十二分警惕。 阴书生林昊,这个人在苏杭一带颇具名头,别看年纪轻轻不过二十出头,他实际年纪已过三十,早年跟着曾游历西域,学得采阴术,乃是朝廷通缉的淫贼。后来投了黄麻子旗下,双手沾满血腥,黄麻子身死,他割据一方,活动在青州一带,却不知怎么就跑到了关城。 一言道破身份,阴书生林昊桀桀大笑,手中折扇轻摇,笑道“没想到你这小小马贼还知道本尊名号,不错,不错。” 察言观色,梁齐没发现林昊有恶意,壮着胆子,他忌惮道“敢问先生,这些人。” “哈哈,老沙,老岳,你们在不现身,可别怪我九阴山夺了你们的风头。” 林昊朝人群吆喝一声,顿时两道身影闪现出来。 他们均是九尺大汉,一位光头独眼,另一个双手带着精钢手套。 “铁鲨帮沙龙,天擎山岳盛,你,你们全都跑来关城意欲何为!” 梁齐脸色大变,退后两步,双手从后腰抄刀戒备。 九阴山的阴书生,铁鲨帮的沙龙,天擎山的岳盛,这些都是南边黄麻子的部众。 这些年来,关城八百里疆域遭受各方面觊觎,但是无一人敢以逾越。 如今南边人手大举入侵,梁齐不得不提高警惕。 “哈哈,小马贼不要紧张,刚刚听你们说要抄秘道强攻老豹子的观风口,哈哈,就你们这点人手去了也是送死,不妨让老子代为接手了。” 独眼大汉沙龙猛的走到梁齐身边,眼中带着极度的不屑,猛的一脚抡如旋风而扫,梁齐还没来得及反应,腰部徒受重击,整个人被抽飞五步,倒在地上浑身痉挛。 “全部带走!” 沙龙霸道无比的一扬手,顿时刀兵响起,陶凯他们被一个个大汉轰倒在地。 马贼洋子见势不好准备逃跑,忽然眼前一晃,就见岳盛挡在他面前狞笑。 啪! 岳盛一掌劈在身边大腿粗壮的树干上,他那铁手套如千斤巨锤,直接将那树硬生生砍断。 “小子,要么死,要不带路,你是个聪明人,老子不会看错的。” 沙龙在后面朗声大笑,马贼洋子环顾四周,望着面前岳盛、沙龙、还有桀桀阴笑的林昊,不禁感觉头晕脑旋,有种天塌下来的错觉。 第一百八十七章;蔓山 夜深沉,乱石道数十骑飞奔。 当首的正是骑踏花豹子的布老虎,后面紧跟布老九、莫桑槐,在火把的照耀下,这支马贼如夜中火龙,蜿蜒直袭,目标正是小马庄。 “老虎哥,过了这个弯就是小马庄,我担心天北崖有埋伏,咱们快马疾行,敌人以逸待劳,硬拼不得啊。” 风声呼啸,莫桑槐嘶声狂吼。 一马当先的布老虎高鞭落下,胯下花豹子感受到主人愤怒,马蹄狂乱。 “所有人跟老子听着,前面是小马庄,你们亲人,家人,兄弟都在里面。就是刀山火海老子今遭也要闯上一闯,谁敢于我前往!” 振声狂吼,布老虎面露狰狞。 在他身后,老虎卫八十六骑丝毫不惧,他们没有附和,只是用把马鞭高举,用更加狂乱的马蹄声紧跟布老虎的脚步。 “杀!” 一字杀,老虎旗抖擞,夜凉如水,似群兽奔驰。 在快马加鞭下,布老虎等人只用了不到两柱香时间从洪山坡赶往了小马庄。 饶是布老虎在路上做了无数心里准备,可当他亲临,仍免不了悲愤交加。 小马庄! 满目疮痍,地上尸首遍地,房舍塌陷,断垣残壁。 “娘!” “爹啊~” “大哥,大嫂!” 从老虎卫中脱离几骑,奔至村里歇斯底里狂喊。 “哥...” 布老九望着身边脸色由红变青的布老虎,心中忐忑不安。 饶是布老虎心性如何坚强,看着往日心血凝聚的小马庄毁于一旦,巨大的悲伤、愤怒直冲着他的神经。 可是很奇怪,就连布老虎自己都诧异,纵然胸中怒火膨胀,他脑海却处于极度冷静中。 “桑槐!” “在!” “去看看周围还有没有活人,另外派人上山,打探马寨附近的消息。” 布老虎寒风凛冽的语气让莫桑槐打了个冷颤,他急忙派人抄小路上山,自己则是亲力亲为,入村探视着环境。 趁着这个空子,布老虎回头看了下自己刚刚成立的老虎卫。 他拜托马贼大力训练的“死士”素质最好,一个个眼冒怒火,却能控制情绪,有序的排开,环顾四周,杜绝敌人两翼进攻。 随后就是小马庄的乡勇,这些人都是马三放的本族兄弟,跟布老虎经历过无数险峻。家人生死未卜,他们怒急,却恪守本分,咬紧牙关,按兵不动,等待着布老虎下令。 其次就是白马帮投靠的马贼,他们或许已经彻底融入了观风口,对于小马庄遭受大难义愤填膺,可是终究训练不够。队形散漫,在严禁私聊左右的戒令下,他们出于同情对那些悲愤的小马庄乡勇出言安慰。殊不知,这种言语上的安慰起不到丝毫效果,反而让那些乡勇游离在癫狂边际,随时都有可能像火山爆发,狂性大发,伤人伤己。 不到片刻时间,莫桑槐带人过来。 从他脸上的喜悦,布老虎心中稍定,最起码,这次的损伤应该在他能够接受的范围内。 “老虎哥,除了房屋田地的损坏,地上没有找到乡民的尸体。” 莫桑槐故意大声喊道,顿时老虎卫众人齐松口气。 “从那些尸体来看,他们大部分都是天北崖马贼,其中少部分是白马帮的人还有咱们马寨的弟兄。不过看折损,应该在三十余人左右。”莫桑槐说出自己打探的消息,心里也长呼了口气,他看了眼布老虎紧皱的眉头,继续道“从后林子里的足迹来看,小马庄的乡民应该转移了,方向很可能是蔓山。” “蔓山?” 布老虎喃喃自语,两道浓眉越皱越紧。 蔓山地处小马庄后林,跟观风口对遥相望,因为山形地势颇像盘旋的蔓藤,故而命名蔓山。 要说这蔓山以前还有个典故,当初雷豹立寨,原本想安在蔓山,因为那边地形险要,上下山只有一条环形小道,极力于防守,不过后来被仇老爷子直言拒绝。 只因为蔓山山顶皆是石子,寸草不生,有无水源。虽说可凭一人武勇阻挡千军而袭,却忌讳一个“围”字。 若敌人占据蔓山脚下一条溪流,阻了上面人的水源,就算早先准备充足,这饮水本就难以携带,掐住命脉,根本无从支撑过久。 假如说小马庄的乡民阻挡不了天北崖的强攻逃难至蔓山,算算时日,已经过了一天一夜,布老虎脸色不禁又阴沉了下来。 “老虎哥,我担心小马庄的乡亲们逃难上了蔓山,要不这样,我带人先行打探,你们就此安扎,等待马寨上的消息如何?”莫桑槐提了个最稳妥的办法,布老虎点点头,暗道当下只有如此,这时,自观风口那边一骑飞奔而来。 布老虎眯眼凝视,发现那人既然是陈丧狗。 “老虎哥!” 陈丧狗策马而来,招手疾呼“老虎哥,仇老爷子有令,命你速速前往高土坡,阻拦天北崖的救援。” 倒八字竖眉,布老虎赤目圆瞪,口中喃喃自语“高土坡,高土坡....” “狗子,小马庄乡民现在在哪里?”莫桑槐丢了水袋过去问道。 陈丧狗仰脖痛饮,把水袋抛过来道“全部在蔓山,暂时无恙。” “你娘的,那你还叫老子去高土坡。”莫桑槐气的跺脚道。 陈丧狗不理他焦急的眼神,转向布老虎道“老虎哥,仇老爷子说了,你想立旗,当斩天北崖三百人祭旗!” “祭旗,三百人?” 莫桑槐怒吼道“狗子,是你疯了,还是老爷子老糊涂啦,放着乡亲们不救,让咱们几十号伤兵去杀天北崖三百人。” “桑槐闭嘴!老子岂是你能言道。” 布老虎猛的一声冷喝,莫桑槐悻悻然低下头。 随即,布老虎扬鞭指向北方,豪气干云道“兄弟们,天北崖冠绝关城八百里疆域,乃是天外天,皇中皇,现在,谁敢与我,向天宣战!” “老虎卫,杀,杀,杀!” 八十六老虎卫大刀举顶,声嘶力竭呐喊。 “出发!” 在布老虎的马鞭下,老虎卫马不歇蹄,怒朝高土坡而去。 与此同时,仿佛为了附和布老虎的凌冽杀机,乌云蔽月,沥沥小雨哗啦啦落下,宛若鬼哭,风嘶雨鸣。 ........ 蔓山,清晨落雨,山脚下溪流旁,有个粗陋的营寨,大帐里,左寅负手立于堂上,修长背影下,费猴子、札特脸色均有异样。 “喂,我说少当家的,大清早的你把老子叫来个啥,又不是上面那些缩头乌龟窜了下来。” 自从丁凯身死,札特这个粗莽大汉对左寅这个少当家十分有成见,今天一大早又被紧唤而来,起床气使然,让他心中更是恼火。 倒是费猴子不急不缓,但从他脸上的疲惫来看,心情也是十分不好。 左寅听着大帐外的雨声,良久他转过身,清朗的眸子紧逼费猴子道“老费,半个时辰以内,所有人弃营,入林!” “什么?” 费猴子瞪眼惊呼,左寅一字一句道“我说,半个时辰以后,入林!” “不可以!”费猴子直言拒绝,或许感觉语气有些重,立马解释道“少当家的,咱们对这周围并不是很熟悉,现在入林,加上下雨,弟兄们的身子乍暖乍寒会废的。” “是啊,你这娃娃懂不懂,咱们要是入林,先不说给了上头的缩头乌龟可乘之机,咱们那些坐骑怎么在林子里走?那些林子我昨儿看了,里面全都是碎石荆棘,马儿可听不懂人话,更不在乎你的身份!” 札特没好气道。 左寅冷哼一声道“你们要留在这里送死我不管,但是天北崖的人,必须跟我入林。” “这....”费猴子很难理解左寅这时候犯什么少爷脾气,好在他心思转的快,忙推敲道“莫不是少当家的有什么难言之隐?” “不错!” 左寅嘴角上扬,飘然落座,翘起二郎腿倨傲道“那条溪流你们可发现什么异状?” 费猴子两人相视一眼尽皆摇头。 左寅冷笑道“昨晚下雨,到今晨,那溪流水不见涨,这么明显的水攻你们既然看不出来?” “水攻!” 费猴子大惊,当下顾不得仪态直冲帐外,当他湿淋淋进帐,脸色铁青的可怖。 “少当家的,那条溪流上游一定被人给堵了,定是观风口的人所为,他们是想淹死咱们!” “不错!水淹七军,哼,他布老虎这点微末伎俩,当真是贻笑大方。” 左寅抚掌笑道,仿佛识破了布老虎诡计让他顿扫先前所受种种憋屈。 费猴子倒是皱眉良久,他心里只关心自己兄弟的存亡,对左寅的意气之争没有丝毫附和的架势。 “那咱们现在退进林子里?既然如此,咱们还不如退到小马庄,反攻观风口。”札特唱反调嚷嚷道,不过明显他中气不足,显然是对左寅少了几分轻视。 摆摆手,左寅眯眼如豺狼般狡桀笑道“观风口的人既然截断上流,咱们后退正好中了他们埋伏,反而,咱们若是入林,那边地势高拔,不但可躲水淹,里面有处峡谷名唤灌口,更是可供我们修养安顿。到时候咱们可将林内荆棘斩断,空出一条大道,待观风口的人马趁雨消停,营救蔓山上的小马庄乡民。咱们....” 左寅虚空做劈砍手势,杀气腾腾。 第一百八十八章;陷阱 大雨滂沱,幽亭下,李鱼儒士羽冠,闭目养神,他双耳偶有轻颤,忽闻落雨芭蕉声,嘴角会荡漾起微微一笑。 闲时赏花听雨,自从断臂,李鱼不理天北崖诸事,安安心心在这凉亭,独属于自己的方寸之地,乐的逍遥,心遍万地。 忽然,有疾步而来,哗啦啦的雨声中,显得那般不合时宜,搅了李鱼醉心周天,不禁愁眉上头。 “鱼哥儿,鱼哥儿!” 豪迈的呼声,人未至声先到,来者赫然正是天北崖狮子头叶顶。 自屋檐滑步上前,叶顶如狂风刮入凉亭,浑身上下不见丝毫水湿。 “鱼哥儿,猴子刚刚派人传了个密信给我,说寅娃娃追赶小马庄的人到了蔓山,碰上大雨,跑进了林子里,准备在灌口安营扎寨。他总感觉事情有点不简单,来问我,我也不知道,来,鱼哥儿,咱弟兄几个数你能耐最高,来瞅瞅到底是个啥回事。” 扎马尾的叶顶办事风风火火,从怀里掏出一张地图铺开,这是费猴子赶急画的蔓山周围地势。因为派遣报信的马贼赶路过急,纵是有牛皮包裹,边角也是湿透,好在还能看出大概地形。 对于左寅的事情,李鱼从来都很上心,起身,他恬淡无比走了过来,双眼微眯,当看到地图上的标注的灌口位置,他眉头一挑,单臂撑身做近了趴望。 “要说这寅娃娃啊,也算不错,看透了虎娃子水攻的伎俩,拖兵至灌口。这灌口我早先去过一趟,好像呈蚌形张开,可对望蔓山大道。寅娃娃屯兵在此,不但免了敌从后背突击,前路阔朗,以八百兵力,足以横拒任何敌人!” 叶顶夸夸而谈,他知道李鱼对左寅报以厚望,可惜先前丁凯之死对这位老哥哥打击颇深,是故想借这个机会重新塑造左寅形象,来给李鱼竖竖信心。 “鱼哥儿,瞧你这样子,嘿嘿,老子懂你,你放心,虽说那虎娃子水淹蔓山,也将灌口的前路堵绝。但是那边地形高拔,观风口的人耍不出诡计,至于粮草食物什么的,一旦有雨,我记得七八年前路过那里,凡是下雨天寒地冻,皆有鸟兽徘徊,这点你大可放心。” 啪! 叶顶侃大山般吹嘘,李鱼猛的单掌重拍石桌,老目圆瞪,三尺白须根根倒竖,那愁白的羽眉如箭,威仪蓬发! “愚昧啊,当真愚昧至极啊!寅儿啊,你可知自己一时愚昧,害我天北崖八百之众啊!” 李鱼仰头声嘶力竭,浑身发颤,似若癫狂。 他的举措吓得叶顶眼皮狂跳,惊恐道“鱼哥儿,鱼哥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李鱼仿若瞬间苍老十岁,锒铛走了几步,双目黯淡。叶顶好不容易扶手他到石椅上就坐,还未出言安慰,这时在大雕府内堂传来一声霹雳震响,就听听内堂左山雕狂吼“于进,于进,你速速领三百人马,兵发小马庄,定要救我寅儿于生死!” 砰砰... 急促的脚步声在走廊上徘徊,叶顶急不可待道“鱼哥儿,鱼哥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啊。” 一缕花白的发梢凌乱飘下,李鱼闭上眼摇头苦笑道“姓仇的老家伙出手,要对我天北崖赶尽杀绝啊。” “你,你是说仇天?他,他不是不管这些纷纷扰扰了吗?”叶顶忌讳颇深道。 李鱼摆摆手,幽幽长叹道“这个我也不知道,对了!”李鱼浑浊的眼神猛的盯向叶顶道“自加派三百人手,寅儿做了什么事?” “这,这个,我也不是很清楚,听猴子说,好像就是在观风口跑马道上放了把火吧,至于事情真伪,我就不知道了。”叶顶眼神漂移不定道。 猛拍大腿,李鱼厉声道“观风口跑马道汇聚了姓仇的十几年心血,连七星,通阴阳,乃是奇门秘法,就是比那少林伏魔阵,武当太极八卦阵都不遑多让,打人不打脸,杀人不过就是头点地,放火毁人基业,左寅到底在做什么!” 李鱼的怒火就是叶顶都有点吃不消,老狮子唯唯诺诺好生劝服,这时左山雕自内房朝凉亭走来。李鱼躬着腰大口喘息着粗气,声音苍老道“老叶,你,你现在赶紧去找斧头,让他准备下,带人从一线天绕到观风口接应寅儿回寨。至于你,带着狮王卫强攻黑山寨栈道,一定要让斧头尽快渡过一线天。” 一阵猛咳,李鱼下摆衣襟上的唾沫掺杂着鲜艳的血丝。 叶顶深深凝视了眼步入凉亭脸色阴沉的左山雕,长叹口气,在雨中快步疾行离去。 ........ 乌云涌动,雷霆咆哮,倾盆大雨溢满关城八百里疆域。 灌口,哀嚎声在雨落下显得格外苍白,身处于众士保护中的左寅毫无起初意气风发,他束头羽冠早已被大风掀去,月白长袍满是泥土,蓬头逅面,好不狼狈。 而在他附近,因为檑木压轧声轰隆巨响,岩石、土包从天而降,伴随着雨水,将底下天北崖马贼砸的呜嚎痛呼,甚至有些倒霉鬼慌不择路四散逃离,被拳头大小的碎石正中头顶,当场身死,倒在雨中,鲜血四溢,任由人马踏溅成泥。 “老薛,老许,老周!” 淋成落汤鸡的札特在泥泞中奋声嘶吼,在他不远处十步开外,模糊中有三道人影挡在他面前,将灌口谷顶推送下来的檑木用血肉之躯抵挡。那谷顶足足有数十丈高,檑木旋奔而下本身重量加上冲力何止千斤。那三人保卫着后面札特不受伤害,拼死抵挡,等檑木势道打来,两人被巨力打中倒飞出去,浑身上下传来一阵阵刺耳的骨裂声。 至于中间那人,透过雨雾模糊看去,可见他双臂舒展阻挡着檑木下滑趋势。札特悲愤交加,奋不顾身想要冲过去,却被同样狼狈的费猴子从后头紧抱住腰,嘶吼道“札特,不能过去!” “放开老子,老许,老许!” 札特急的整张脸憋的血红,从他眼眶中滴下的雨水仿佛成了血水,猩红的可怕。 前面那个独身抵抗檑木的老许听到召唤勉强侧过头,他七窍流血,右眼眼角被巨力砸的青紫。望着发狂的札特,这个汉子牵动着嘴角露出浅浅的微笑,可就在这时,他脚底下泥沙加剧了檑木的下滑,扑哧一声骨裂,檑木后面溅起泥水,淹没至老许的头顶,那道雄伟的身影在檑木的巨大冲击下,悍然倒下。 “老,老许!” ..... “少当家的,现在该怎么办啊。” 谷里一个仅容七八人的山洞里,费猴子浑身精赤着上身,面容憔悴喊道。 山洞外的雨越下越大,在灌口那片空旷的地面上到处都是天北崖人马的尸体,地上染血的檑木、岩石、土包,在雨水的冲击下流向底下树林。 角落里,脸色阴冷无比的左寅握拳咬牙,他想不通,为什么灌口这处峡谷上方既然有观风口的人马潜伏。 从之前抛下的檑木、岩石来看,观风口的人仿佛早已预料他左寅会来此处,布老虎莫非会料敌机先? 如果真是这样,左寅眼角一阵抽搐,有股凉气从他脚底延伸,激的他不由自主打了个冷颤。 “不,不可能,绝对不是布老虎!江胖子说他已经死了!在者,观风口绝对分不出这么多人手在灌口谷顶埋伏,除非他早在半个月前就有所准备!” 左寅重重挥拳,心中疯狂的呐喊。 在费猴子的连番催促下,左寅闭上眼来回渡步,他的思维在空前的压力下无比清晰,整个事情的经过如同一团乱麻,在找寻到线头后,渐渐被左寅梳理清晰。 之前的几个月,观风口蛰伏不动,天北崖表面上毫无动作,暗地里却是派出大量密探潜伏在横岭,监视着布老虎一举一动。 在布老虎准备药草北上那天,天北崖得到情报,白马帮、黑山寨都有不少援助。包括之后押运草药的路线,乃至观风口兵力分布,作为此次率军征讨的左寅都了如指掌。 从情报上来看,小马庄是观风口根基,里面藏匿了观风口大量战力,加上布老虎此次亲自领兵过竹南道的勇力,左寅之前盘算着观风口马寨还有伙数量不少的马贼。可在后来才得知马寨里头可用之人不过十几,大量马贼被布老虎早先派去一线天,提放从大渡口顺水而来的水贼匪徒,这么一琢磨。布老虎的兵力已经捉襟见肘,那潜伏在灌口谷顶上的伏兵究竟是哪来的天兵天将? 还有最令左寅诧异的是,敌人为什么那么确定自己会来灌口? 如果没有这场大雨,没有那蔓山脚下溪流的异状,左寅开始推演一切事情的源头。他忽然发现了好多蹊跷,例如,先前他率马贼强攻小马庄第一天遭受了强烈的反抗,而就在当天夜里,小马庄乡民开始撤退。 后来,因为小马庄撤退的举动太过明显被自己发现于是发兵追赶,经过一番追逐,左寅把那些乡勇逼近了蔓山这处绝地。 现在仔细琢磨,左寅心神一动,眼眸猛睁,寒光闪烁。 “我,我被算计!” 左寅彻底理清思绪,顿时有种阔然开朗的感觉,但是紧随着他遍体发凉,一种前所未有的危机感,让他生出难以抗拒的无力感,因为敌人仿佛能够洞察他的所有心思,指引着自己一步步迈进他早已布置好的陷阱。 第一百八十九章;一线生机 “小马庄乡民,应该在当天就撤离了一部分来灌口谷顶着手准备,之后夜里的逃离,与其说是我们追赶,倒不如说,是他们牵着我们的鼻子引我们来蔓山。” “至于那条溪流源头堵截,敌人根本不是为了将我们全部淹死,而是造成假象,故意让我们来灌口整军。” 左寅眼眸中闪烁着精芒一字一顿道。 他身边费猴子乍听感觉摸不着头脑,可是在细细琢磨后,顿时脸色大变,在洞口那边坐着的札特仇怨吼道“都是你害的,要不是你小子一意孤行,咱们听老费的话去小马庄,就不会损失这么多兄弟了。” 左寅猛的起身,俊脸浮现出丝丝坚毅,双眼更是炯炯有神如黑夜璀璨的亮心。 霎时间,费猴子有种错觉,左寅仿佛其父左山雕附体,那枭雄气势,席卷周身,就连愤怒的札特面露异色,张开嘴欲言,却又恨恨转过头。 “没那么简单,如我所料不差,小马庄附近应该有埋伏,只等我们后退,幕后那人将爆发雷霆一击。” 伸手虚劈,左寅冷峻的眼神扫过费猴子,直盯札特道“札特,你可记得,小马庄到蔓山的必经之路上,有块黄土地?” 木讷的点点头,札特仿佛反应了过来,猛拍大腿道“老子想起来了,那块黄土地下雨的时候满是泥泞,一旦咱们路过,必将下马行走。敌人只要埋伏得当,以暗箭偷袭,大雨起雾,敌暗我明,损失一定很大。” 抛以赞许的眼神,左寅不急不缓道“这次观风口定有高人相助,从我们进攻小马庄到现在落难,全在对方掌控之中。不过鱼叔说过,天底下没有天衣无缝的计谋,敌人仓促布局一定有考虑不周的地方。现在我们唯一可以做的只有静下心来,尽可能保存实力,找寻那一线生机。” 山洞外电闪雷鸣,雨声沥沥,费猴子望着左寅笔挺的脊梁内心有种忍不住的激动,他颤声道“当家的,那依您看,咱们现在该怎么办?” “不如咱们原路折回吧,我刚才看了下,灌口下面的树林还没有淹没,漫山脚下的水位也不是很高,弟兄们舍弃坐骑应该可以逃离生天。”札特火急寥寥道。 左寅眼神一寒,双眼如蛇目瞪圆,札特吓得心慌慌,正犹豫着该不该服软,耳边却响彻着阴冷至极的声音道“晚了,敌人早先阻绝蔓山溪流源头的真正用意除了引我们上灌口,最主要的还是...” “还是什么?” 札特跟费猴子齐声问道。 左寅反而闭目不语,这时洞外传来一道激流浪击声,紧接着留守在外头的一名天北崖马贼急冲冲跑进来,带着哭腔大喊道“不好了,不好了,水,大水把底下森林全淹了。” “干,干他娘的。”札特愤然的一拳轰在墙壁上,拳头溢出鲜红的血液,滴在地上。 费猴子在后头双臂举天,状若疯癫嘶吼道“谁,是谁啊,既然要将我们赶尽杀绝!” 后有峭壁,前有大水漫山,天北崖马贼仿佛夺了心魄般,一个个倒在地上,眼神空乏,毫无生机。 这时左寅猛的睁开双眼铿锵有力道“大家不要慌,我们尚有一线生机!” “生,生机?” 众人抬起头,有些不敢置信。 “现在刮的是西南风,咱们顺着风势,用敌人下抛的檑木岩石搭桥,完全可以由此强渡蔓山!”左寅负手淡定道。 费猴子立马道出不妥道“蔓山上面有小马庄乡民,咱们强渡过去,疲惫之师,敌人以逸待劳,岂不是羊落虎口?” “不,小马庄乡民在我们离开后已经撤离!”左寅握拳胸有成竹道。费猴子心细,还想在问,却被身后札特猛拍肩膀吼道“老费,你他娘的还唧唧歪歪什么,赶紧听当家的吩咐!” 这一吼顿时把费猴子惊醒,不论左寅自信从何而来,这终究是大伙一线生机。当下他深深望了眼嘴角轻扬的左寅,一挥手,急如风火冲出洞口道“所有人跟老子来,把地上檑木、岩石、还有土包囤积起来,放到西南方向的林口。” 等山洞所有人狂奔出去在雨中忙碌,左寅一个人静静站那,嘴角上的笑容化为深深的疲惫,无力瘫倒在地上。 事实上,他根本猜不到观风口背后那位“高人”的布局,这位神秘人一计一策天马行空,构思巧妙令人叹为观止,到现在左寅深思起来都隐隐做怕。这位神秘人的境界,根本不是他现在能够抗衡,至于从西南方向强渡蔓山,这仅仅是左寅的“赌博”。 他的直觉告诉他,这是唯一的生机,至于早先那番言论,断言退后小马庄必遭伏击。这仅仅是左寅拿出来的幌子,他可以肯定当时后退小马庄形势绝对不会像现在这般严峻,这是他自己犯下的致命错误。 左寅已经犯了次错,他搪塞众人并非是欺骗,而是弥补,当务之急,作为一个上位者,作为一干人的主心骨,承认错误反省自身只会一错再错。这个时候,只有重新凝聚队伍的战斗力,给予他们希望,竖立威信,才是带领众人绝处逢生的必要! ...... 灌口,左寅身先士卒,脱去束手束脚的长袍,在大雨中跟底下人同心协力搬运着岩石屯放在西南方的林口。他的举措狠狠激励了天北崖马贼,众将上下一心,紧张、忙碌在雨中奔波,为自己博取一线生机。 同时,从大渡口一支百余人马贼身穿蓑衣,刀枪持手,疾奔在大雨中,朝一线天狂奔而去。 “斧头,等会你我兵分两路,由我率领狮王卫强攻黑山寨栈道,你带着弟兄们从一线天抓紧赶到蔓山,一定要接你大哥左寅回来。” 雨中马蹄飞踏,老狮子叶顶扭过头郑重嘱咐。 冰冷的雨水在狂风的呼啸下打的人脸生疼,左斧头骑在黑马上心急如焚,吼着嗓子回道“叶叔,咱们放着野人沟不走,为什么去那一线天啊。这么大的雨,寅哥儿怕是吃不住啊!” “这你就别管,你只要记住,这是你鱼叔交待下来的事,你小子要是办砸了,也就别回天北崖了。” 雷霆闪电在前方飙过,灰蒙蒙的天际,隐约可见前方有条岔路口。 就在左斧头独自率领一队人马从右边行驶一线天,忽然耳后风雨中传来叶顶呼声,一个小布包抛了过来,正好丢在了左斧头怀中。 “斧头,情况若是有变,可拿大恶虎狼,换你大哥左寅性命!” ....... 野人沟百骑飞奔,当首一人腰缠刀,手拿枪,豹眼虎鼻,人马合一,正是天北崖左山雕贴身护卫于进。 于进此人乃是早期跟左山雕共同打拼的老人,三十年前于其结拜,忠心耿耿。 在他的带领下,三百天北崖马贼火速聚集,马蹄在雨中狂乱,冲出清河乡,来到了野人沟。 “驾,驾,全给老子快点,耽搁半分,丢了少当家性命,你们一个个小心人头落地。” 骑马快袭,于进那张可憎的面貌早已被雨水打湿,但是双眸中的杀气,却像火山熔岩般炽烈,越烧越旺。 在他的催促下,后面马贼加快脚程,拼命催促着胯下坐骑前行。 紧咬牙关表示着内心焦急的于进祈祷着左寅平安无事,双腿不知不觉加重力道,胯下马儿承受不住力道。终于,因为野人沟多碎石,加上大雨冲塌两边壁崖落下许多泥沙,马失前蹄,于进重重从马背上摔了下来,好在他功夫不弱,感觉到失重立马腾身而起,虽架不住冲力锒铛倒地狼狈不堪,但是悬之又悬,毫发无损。 “于大哥!” 后面马贼紧绷着神经,在于进落马,及时勒住缰绳,几人上前,将他从地上扶了起来。 “他娘的,废物!老张,把你的马让给我,这头畜生,回头老子宰了它做下酒菜。” 骂骂咧咧走到前腿打折的马儿面前一阵死踢,周围马贼不敢出声规劝。在天北崖,谁都知道于进是个一点就着的暴脾气,早年他被左山雕委任把手,成天嗜酒打骂底下人。李鱼曾三番四次出言呵斥,差点被这莽汉一拳撂翻,叶顶有心收他入狮王卫,却因为个性受费猴子等人排斥。无奈下左山雕只能把他安插自己身边作为贴身护卫,由自己看管着这厮,免得他四处开火,扰的整个天北崖鸡犬不宁。 要说于进天不怕地不怕,在天北崖横行无忌,但是所有人都知道,这丑蛮子极爱左寅。 据人说,早年于进为救左山雕被流矢伤了下腰,自此断了延续香火的能力,是故对左寅视若己出。 不管这个谣言真假与否,于进对左寅的安危十分看重,在得到命令营救,他不但带了三百人手,更是动用了自己亲信足足五十人,三百五十人,如此规模,可见于进对左寅的重视。 狠狠的把地上盘伏的马儿活生生踹死,于进感觉自己心中的怒火平息许多。 正要上马,却看见身边几人呆若木鸡望向远方,一阵火气窜头,于进刚要破口开骂,忽然,地面震动,前方隐隐有渐进的马蹄声。 “观风口,是观风口的马贼!” 第一百九十章;戏剧化奇迹(上) 野人沟,于进顺着眼神望去,果然在前路不远,雨中灰蒙蒙,有支马队正以极快速度冲奔而来。 在这支马队抗的旗号是面凶神恶煞的猛虎,于进混迹在七家马寨,对这面旗帜十分陌生。但是当看到马队当首一人,脸色急剧冷下。 那人胯下是头银墨骏马,脖有长毛,呵气如雷,似若狂狮。 玉照夜狮子! 叶顶好马,于进跟他同在天北崖自然知晓。 当初这头夜照玉狮子入寨,叶顶没少炫耀,可在此马被观风口蛮娃子布老九所得,于进心中窃喜。如今再度相见,他的心猛的揪了起来。 “是布老九!” 因为大雨滂沱,于进看不见夜照玉狮子上的那人相貌,但从轮廓依稀辨认,他立马确定此人正是当初大闹天北崖的布老九。 “他娘的!”狠狠吐了口唾沫,于进快步来到侍从老张的那匹黑鬃马上一跃而上,稳坐马背。 挺枪举天,于进振奋道“兄弟们,观风口的人来砸咱们场子,给老子打起十二分精神,让他们瞧瞧,敢忤逆我天北崖者,虽远必诛!” “虽远必诛!” 后面儿郎亮刀大吼。 “打旗!” 一杆大旗在雨中展露,旗帜风舞,那是只振翅低伏的雄鹰,俯揽天下。 “杀!” 双腿猛夹马腹,于进身先士卒,胯下黑鬃子仰头长嘶,四蹄踏响,在雨中飞奔。 天北崖三百五十众如离弦利箭飞奔而去,百步,五十步,当前方马队规模呈现于眼底,于进嘴角扬起一抹嗜血的冷笑。 那是观风口马贼,当先领头的是布老九,他们一字排开,一眼望去,不过三十多人。就这点人,于进有千般把握,此战必胜! “二郎们,给老子吆喝起来,一轮冲锋,老子要前面野蛮子全部躺下!” 嗷嗷... 三百众天北崖马贼高晃大刀,亮嗓吆喝,士气如虹。 四十步,三十步! 观风口,以布老九率领的三十六名马贼压低马头,手持砍刀藏匿马腹,眼神坚定,士气丝毫没有受到十倍于己的敌人动摇。 除去布老九的三十六人,从年纪上来看,他们都是十九到二十五岁左右的青壮小伙。 这些人都是小马庄乡勇,每一个人从布老虎起家开始跟随,整整有四个年头。 年前,布老虎忌惮天北崖狮王卫,在马贼大力主动请缨下,挑选了不足百人上青口子峰训练当年断魂刀一门技击。 这三十六人是其中的佼佼者,无论心性,武勇,经验,都是布老虎一手调教。对他们而言,临战鼓舞士气,根本不需要,他们追随布老虎从懵懂无知到百战之兵,当之无愧,乃观风口的铁血之师。 砰! 一把巨斧从地上拔起溅起土石,布老九威风凛凛,斧指天北崖马贼。 老虎卫三十六人十分默契的马鞭别后,从怀里掏出丝巾将手中的刀紧紧缠住。 “杀!” 天空划过一道雷霆,夜照玉狮子四蹄悬空,爆发无比气势,载着布老九冲向敌军。 三十六老虎卫紧跟其后,如飞蛾扑火,袭向十倍于己的敌人。 没有开山门的阵前亮话,也没有当头的掠阵,两军交接,比的是武勇,拼的是士气。 不管天北崖的于进承不承认,无论武勇、士气,他们都比不上观风口马贼。 当布老九率先而至,这熊蛮子猿臂高抬,巨斧横扫,风雨割裂,只瞧一道黑影袭来。于进有心挺枪直刺空门大开的布老九心窝,却被他有死无生的气势震慑,后背座仰,堪堪躲过那劲风肆虐的巨斧锋芒。 论战斗经验,于进在天北崖仅差叶顶半筹,较之武勇,他还要略胜前者些许。 放在平时,枪法娴熟早已登入殿堂的于进,可在三招之内挑了布老九手中巨斧。可惜,当初布老九对阵叶顶,于进只是道听途说,心中有股傲气作祟,躺在马背上的于进反抢倒刺地面,趁着布老九巨斧去势已尽,新力未生,双臂抄枪,化枪做棒,力劈华山,直打布老九头顶。 这一招看似简单,却融合了于进生平引以为傲的回马枪精髓。 以腰力使劲,那长枪乃是生铁锻造,灌注臂力,枪身微弯,可开山破石。更为精妙的是,因为发力由腰到双臂在传长枪,整个过程分为两部分,同样的,力道也是双倍重击。 如果硬抗这一枪,敌人稍有轻视,后劲骤然而发,防不胜防。靠着此招诡异凌厉,于进又有个绰号叫“双枪老祖”,暗指他一枪可发两重劲力,杀敌无数。 枪身如长龙劈尾而下,对于杀性已起的布老九而言,他肆无忌惮,扭头,准备以左肩接下那枪。同时,他单臂甩力,手中巨斧朝于进腰间急砍。 对于这种莽撞的打法于进嗤之以鼻,枪身在半空中划过闪电霹雳,奇异的朝布老九右肩打去。只要这一枪能够竖劈而中,于进坚信,必能为李鱼那老儿断臂之仇夺得一点利息。 或许今天于进犯太岁诸事不利! 夜照玉狮子能评得极品中的极品良驹,不光是身体素质远胜普通骏马,更要得益于深通灵性。 布老九被杀戮迷了心智武勇匹敌,他胯下的夜照玉狮子却感觉到了于进枪中夹带的危险气息。 着急主人受伤,有的宝马良驹可能选择暂避锋芒,布老九那匹夜照玉狮子却奸猾无比。 它盯着于进胯下那匹黑鬃子,猛的怒眼长嘶,冠为马中皇霸的先天气势徒然爆发。要是换做于进先前那匹上等黄骠马还好,那是纯正的草原马种,血液里掺杂着桀骜野性。 可惜一名普通马贼的坐骑配置能有多好?那老张的黑鬃子不过就是匹普通成年骏马,猛的被夜照玉狮子瞪眼恐吓,已经吓得四蹄焦躁迈动。忽然,夜照玉狮子张嘴做咬,原本它缺了两颗门牙的品相放在平时贻笑大方,可在此时激战杀伐的气势催生下,如猛狮来袭,那匹黑鬃子惊的魂飞魄散,前蹄高举仰头长鸣。 这就苦了于进,他的看家本事回马枪在起腰力的时候,最忌讳下盘不稳,黑鬃子发神经窜高前蹄,他身体跟着后倾泄了气力,一枪打的毫无力道不说,这千锤百炼十几年功夫的铁腰子也被破功扭伤。 布老九这时还不知道自己的“缺牙”救了他一命,只当自己神威难敌,趁机会巨斧在来一记横劈,誓要将那于进连人带马一同劈死。 这于进可是鼎鼎有名的骁将,强忍着腰骨传来的剧痛,故技重施躺在马背上躲过巨斧。感受到胯下黑鬃子又有异动,此时于进气的冲昏了头,他躺在马背上,趁着瞬息功夫抽出钢刀狠狠砍在马屁股上。嘴里还骂着“他娘的,马匹子害老子,老子给你放放血!” 那黑鬃子被于进一刀砍的皮肉翻开鲜血四溅,疼痛刺激的它发狂,迈开四蹄,扭转马头朝反方向跳动奔跃想要将于进腾下身。 可怜的于进,他被暴怒冲昏了头,等到胯下坐骑失控反应过来想要跳身下马,无奈这时他的双脚被马镫卡住,一用力,整个脚裸既然套在了马镫之中。 啪! 一声巨响掺杂着于进愤怒的痛骂声。 就见两方战阵中,于进摔落马背掉倒地上,他双腿夹在马镫中,被发狂的坐骑带着狂奔。 天北崖马贼被眼前一幕看的目瞪口呆,于进那些亲信着急的挥刀想要上前斩断马镫,如此良机,老虎卫三十六众岂能放过。他们策马而去阻挡天北崖马贼的救援,布老九这会还纳闷的摸不着头脑,倒是他胯下的“缺牙”打了个响鼻,高高的昂起脑袋一副倨傲的摸样。 啪的一声巨响,布老虎蒲扇大的巴掌重重打在玉狮子脑袋上,疼的它龇牙嘶鸣。 “缺牙,我知道了,那小子肯定是被咱的威风吓怕了,哈,哈哈,天北崖的人都是怂蛋。” 恍然大悟的布老九乐的嘿嘿傻笑,玉狮子无奈的摇摇头,真想把这头蛮熊抛下身。但是想起女主人豆芽亲昵的按摩,还有香喷喷的蒸鸡蛋,玉狮子抬头环顾四方,瞧到了天北崖马贼的雕王旗,迈起四蹄,载着意气风发的布老九迅疾而去。 砰,一名将大旗紧紧捂在怀里的天北崖马贼,被布老九一巴掌抽飞。 猿臂舒展,布老九把那雕王旗拿在手中高高举起,顿时三百多名天北崖马贼怒急了,疯涌朝他持刀砍去。 “谁敢过来,老子就折了它!” 一斧头横扫逼退来犯的几名马贼,布老九忽然记起布老虎的嘱咐大吼。 天北崖马贼齐齐勒住马缰,既然没有一个人上前。 忽然,这时自人群中传来道呜嚎。 “于大哥,于大哥!” 天北崖马贼顺声望去,就见不远处有个人跪倒在地,把头按在地上痛哭流涕。而在那人身边,一滩肉泥躺着匹马儿的尸体,如果仔细看可以发现,那滩肉泥赫然正是于进。 因为先前战事太乱,人砍马踏,双脚倒勾在马镫上的于进既然被活生生踩死,鲜血、烂肉,惨不忍睹。 说实话,于进在天北崖的人缘的确不怎么样,除了他心腹的五十名马贼面露忧痛,其它两百多名马贼眼神冷漠中更多的是彷徨。 对,就是彷徨! 天北崖势大,在关城八百里疆域活动向来无往不利,这七八年的光景,寨里还从来没有出现什么死伤。如果换做观风口,头领的伤亡能够激励底下人死志的爆发,但对于一群民、匪参半的天北崖马贼来说,这就向一泼冷水,浇灭了他们心中那团并不旺盛的战火。 第一百九十一章;戏剧化奇迹(下) 野人沟,天北崖三百余众默然望着于进的尸首毫无斗志。 趁这个机会,隐藏在人群中的陈丧狗打着手势,让身边人马朝布老九方向靠齐。 等到列阵完毕,布老九骑在马背上重重将手中雕王旗插在地上,嘿嘿傻笑。 一向不拘言笑的陈丧狗仿佛被笑声传染,一丝笑容在嘴角扬起,他周围负伤的老虎卫跟着发笑,渐渐的笑声越来越大,在大雨中甚至压过风雷直冲九霄。 以三十六人迎战十倍于己的敌军,无一损伤,斩敌帅,夺其大旗,这等战绩,天下少有可称奇迹! 在嘲弄的笑声中,对面天北崖马贼持有不同态度。 像那些临时拼凑起来的马贼默默低下脑袋,羞愧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只有少数人眼冒怒火,紧握武器遥视相望,在无丝毫动作。 “看来天北崖的威风已经成昨日黄花了!” 陈丧狗望着那些敢怒不敢杀的天北崖马贼默然摇头,曾几何时,这个如庞然大物般的存在,是他们遥不可及只能仰视的目标。可当真正踩在脚下,陈丧狗没有丝毫喜悦的成功感,仿佛这一切都是理所当然。 等笑够了,布老九伸伸腰,憨厚笑道“丧狗哥儿,现在,现在咱们怎么搞?” “怎么搞?咱们在冲一轮,将他们仅剩的遮羞布扯下来,然后等老虎哥过来定夺。”陈丧狗眼眸闪过一丝冷漠道。 对于一群已经彻底丧失斗志的天北崖马贼,陈丧狗并没有报以丝毫怜悯。 观风口的崛起,天北崖势必倒下! 战场上不分老幼伤残只分敌我,陈丧狗早先陪伴布老虎下了洪山坡,便安排在小马庄负责跟观风口联系,在这几天,他看到了天北崖的残忍。左寅为了征服观风口不顾人命放火烧山,为了挽回面子对百名小马庄乡民进行层层拦截捕杀。假如今天没有布老九,没有于进“意外”身死,仅仅只靠他陈丧狗带领三十六人,对攻三百五十众的天北崖马贼,可以想象,敌人的屠刀绝对不会人数的悬殊而放缓一丝力道。 “杀吧,一轮冲锋,活下多少人,看他们自己造化。” 陈丧狗黝黑的脸上难掩着冷酷无情,雨水打在他身上,流下的鲜血滴落在地,溅成四瓣,前面那些天北崖马贼就像一堆森森白骨... “杀啊,为于老大报仇,誓死夺回大旗!” 天北崖马贼之中响起一道凄凉的尖嚎,顿时周围人大梦初醒。 大旗! 于进的死他们可以不在乎,但是大旗必须夺回,否则左山雕的愤怒足以让他们家破人亡。 “杀啊,杀!” 稀松的几声鼓舞,天北崖马贼强打起精神,准备朝面前三十六名老虎卫发动进攻。 就在这时,一道啪的木棍折断声格外清脆,老天爷仿佛成心跟天北崖马贼作对,风雨雷电霎时间戛然而止,整个天地,在这一刻像死亡般寂静。 “干你娘的,摔死老子了。” 布老九从地上狼狈的站起身,一脸的泥巴看起来好不狼狈。 在他手上,雕王旗的撑杆一折两段,原来布老九之前把大旗当拐棍撑在地上,因为这厮体重问题,那撑杆承受不住力量折成两半。当布老九羞愤的扯起那金丝镶边的雕王旗,用力双手一扯,滋滋的声响像把利刀,在所有天北崖马贼心上剐磨着。 “什么破旗子,拿给老子拉屎擦屁股都嫌扎的慌。” 把手中破布丢在地上,布老九大声嘟囔道。 天北崖那边好不容易提升起来的士气,随着雕王旗的落下再度灰飞烟灭,等布老九重新拾起巨斧威武做了个虚劈的姿势,一些胆小的天北崖马贼终于承受不住压力,掉转马头,回撤。 有人带头,顿时印证了那句兵败如山倒。 所有天北崖马贼集体逃跑,他们现在脑海中只有一个信念,老子打不赢你们,你们三十多个人也追不上我吧。 带着这样的思想,关城八百里疆域自打七家马寨形成格局一场惊天动地的战役就此诞生。 以十倍于敌的兵力撒丫子落荒而逃,此地,此战,观风口、天北崖彻底名声大噪! 驾,驾... 三百余名天北崖马贼不战而退,等他们回转过头发现后面的布老九并未追赶而至,心中还没松口气,那些马贼却发现更加惊心动魄的一幕。 一道闪电划破天际,耀眼的毫芒下,一道身影挺拔的挡在回清河乡的大道上。 布老虎! 所有天北崖马贼绝望了。 因为在布老虎身后,五十名老虎卫手持弓箭分两排,一站一蹲形成交叉箭阵。 驻马不前的陈丧狗这时看到布老虎的出现长松口气,他侧过头,正好发现布老九孩子气的擦着脸上泥土,内心一暖,他伸手过去拍肩道“老九走吧,咱们回小马庄。” “回小马庄?那些人,咦,哥,我哥来了。”布老九指着前面布老虎哈哈大笑道。 “走啦老九,也该轮到咱们休息了,回头上寨,我还等着豆芽给我整碗小葱拌豆腐了。” 掉转马头,陈丧狗边走边道。 布老九听到豆芽立马来了兴趣,赶紧跟上拍着胸得意道“咱家豆芽的小葱拌豆腐那叫个一绝,我哥爱吃,老爷子爱吃,在外面可没这手艺卖。” “是嘛?”陈丧狗望着夸夸其谈的布老九,嘴角扬起温馨的微笑。 布老九在外人看来又呆又傻,可在观风口那些把手眼中却不是这么认为。 无关布老虎的因素,也不是因为这蛮小子天生神力,只因为他的赤子之心,单纯的笑容,无论是陈丧狗还是叶毛、马三放,他们情不自禁把他当做弟弟来看。曾几何时,他们也曾这般无忧无虑过,可是血与泪,生与死,他们的那片纯净早已不复存在,所以如果有可能,包括陈丧狗这群人希望布老九能够永远这样的单纯,不被改变。 嘶嘶... 野人沟一支支利箭破雨而来收割着天北崖那些马贼的性命。 哀嚎、求饶声络绎不绝,鲜血染红地面。 大雨中,雷声闷闷仿佛三百天北崖亡魂怨厉尖嚎,布老虎紧握手中缰绳,胯下坐骑嗜血的打着响鼻在风声呼啸中疾走离去,满地尸首,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就是在大的雨水,也难以冲刷。 ......... 蔓山,半山腰树林里,左寅望着眼前不足五十名马贼,湿漉漉躺在地上喘着粗气,不禁悲从心起。 八百马贼,就是天北崖人多势众,这也是不能承受的伤亡。 从请缨征讨观风口,跑马道吃瘪丁凯身死,在到强攻小马庄追踪至蔓山脚下,一场大雨,八百马贼十不存一,仅仅只剩下眼前不足五十人。 抬头仰面,左寅任凭雨水透过茂叶滴落在脸上,那丝丝冰凉告诉他,这不是梦,一切都是真实。 猛的睁眼,左寅脸色铁青走到一名倒地马贼的身边,将他丢弃的砍刀持起朝脖子抹去。 好在周围费猴子一直注意着他的举动,看到左寅挥刀自尽,一步三跨,费猴子出手如电拍掉他手中钢刀用力嘶吼道“你干什么,你想干什么,你要自杀?你对得起死去弟兄吗?他们为了你失去性命,你就这样自尽,你对得起他们吗?” 发狂的将费猴子推到在地,左寅压抑的情绪悉数爆发出来,挥拳吼道“那能怎么样,他们为我而死,现在我把命还给他们还不行吗?”说完,左寅朝前方一颗大树用头使劲撞了过去,却被一道宽阔的胸膛给顶了回来,反震坐倒在地。 抬起头,左寅看到的是上身赤裸的札特。 这个来自于草原的儿郎,他的脸如刀削般菱角分明,一双怒眼正紧紧凝视着左寅,像是在怒吼,又像是在无声的谴责。 “如果你想死,等把这些弟兄全部带回去在死,到时候没有人会拦着你。”札特一字一句说完,转过身,留下背影,狠狠击拳在大树上发泄心中愁苦。 这时左寅才发现札特后背有条触目惊心的伤口,模糊中,左寅依稀觉得很是熟悉。忽然脑海中浮现一个片段,左寅思绪不禁回到七年前,那时候他随李鱼进山感悟自然,当时随行护卫的正是札特。 因为少年心性,左寅第一次来到山林对什么景物都无比好奇,游走在群山中,不知不觉就迷失了方向,跟李鱼失去联络,独自一人在条溪流旁嬉耍。 正值夏季,那条溪流是山林中群兽的水源,在夜幕降临就会有许多野兽过来饮食。 恰巧,一头野狼路过,盯上了左寅。 害怕的他被野狼步步紧逼,就在生死关头,他吓晕过去,模糊中只看到那头野狼扑身而来,却有道身影紧紧将自己护在了怀中。 之后的事情左寅不记得了,只知道等自己醒来已经回到了天北崖,那件事情他以为是个梦,甚至七年的时间他一直认为这是个梦... 紧紧闭上眼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左寅不去想那些死在灌口的弟兄们,他在谋划,究竟怎么样,才能带领剩下的几十人回到天北崖。 这不仅仅是赎罪,更是他对札特的一种承诺。 他要让札特知道,当年救下的那个孩子不是只可怜虫,而是一个敢作敢当的男人。 第一百九十二章;吃你野果,还你西瓜 怀着对札特的承诺,左寅从连番失利的沮丧中重新扬起斗志。 此时大雨消停,灰濛的天空黯淡无光,愁云密布。 左寅环顾四周,这个地段跟他先前研究的地图标记位置差不多。正前方是他们游渡过来横穿灌口到蔓山的一条林道,往东是上山的壁道,遥望可见大雨冲刷的泥土,已经阻绝一部分落脚的空间。 而下行是条蜿蜒的小路满是泥泞,遍地都是树枝荆棘,还有碎石子,极为崎岖。 费猴子一直偷偷注视着左寅,发现他默不作声,不禁轻声唤道“少当家,少当家,你怎么了?” “没怎么,对了费哥,问你件事,观风口的打将你知道多少?” 左寅忽然问道。 费猴子一愣,待看到眼前这位少当家眼眸中重新燃烧起斗志,心中一喜,微微思索,沉吟道“观风口雷豹时期的老人现存不多,布老虎手底下,瘸腿儿老马、九胆老猫、哑巴疯狗、小玲珑莫桑槐、独臂金刚钟轮这些都是有名的将才。剩下的例如横岭那边的武堂、张冲他们也是极为不错的打将。其余还有些掌旗也颇为出彩,不过能力还不足独当一面。” 点点头,左寅坐靠在大树上喃喃自语道“马三放、叶毛、陈丧狗...” “怎么了少当家?”望着仿佛得了魔怔般念念有词的左寅,费猴子有点纳闷问道。 不过左寅并未给他答复,只是换了个姿势,蹲在地上用手指在地上划着图像。 附近的札特在发泄完心中的怨气,坐在块大石头上双眼无神望着天空,隔了约莫半刻钟的时间,他有点按捺不住,压低嗓音道“这里离山顶不远!” “我知道,但是没关系,观风口的人不会伏击的。” 站起身,左寅轻描淡写的回了句话,把眼前湿漉漉的发梢别在耳后,他指着下山的那条小路道“从这里下山,天黑前,我们要赶三里路到望野坡。” “望野坡?” 札特跟费猴子相视一眼,脸色有些怪异。 望野坡地形十分复杂,左边是小马庄的必经之路,右边可通过小路直达观风口底下的乱石道。 看出了身边札特脸有愠怒,费猴子抢在他前面说到“少当家的,现在距离天黑仅仅只有半个时辰不到,这路难走,弟兄们又是疲惫,我看不如原地休整一夜。想来当家的跟我们失去联系,应该会派人来援助的。” 费猴子早先受了叶顶的嘱咐,每天都会快马加急三次呈报形势。想来一天一夜过去,费猴子相信,叶顶遇到状况一定会去找李鱼,而只要二当家的知道消息,一定会推测他们现在面临的危机,定然派人来加以解救。 摇摇头,左寅仿佛知道费猴子心中所想,直言便道“鱼叔现在一定知道我们的危急正在派人解救,所以我们必须去望野坡跟援兵会和!” “不行!老子不能在让弟兄们跟着冒险,我提议,要不在这屯守,要不直接攻上山顶,反正咱们现在势弱,无论去小马庄还是观风口都是找死。”札特双目喷火道。 附近那些累的东倒西歪的天北崖马贼举目不定,他们更倾向于札特的说法,但是有不敢公然违抗左寅的命令。 倒是费猴子此时起到中间缓和的作用,疑问道“少当家的,如果你心中有什么计策不妨跟大伙说说,也好让咱们有个底。” “不错,少当家的,你让咱大伙天黑到望野坡,咱们咬咬牙也就过去了,可您老这身子骨就怕吃不消啊。” 底下马贼有几个叫嚷道。 左寅没有被哗变影响心情,反而暗松了口气,以现在的形势,那群手下大伙有这种情绪,证明对活下来还有寄存。当下他道“依我估计,到现在还不见观风口伏击,证明小马庄村民应该已经转移,如果大家决定去山顶,这不失为一个办法。但是你们有没有想过,山顶缺粮,一旦被观风口的人马察觉,以咱们目前的状态能支撑几天?” 一句话,左寅便底下人的情绪抚平,乘热打铁,他继续道“与其坐以待毙,咱们不如放手一搏!趁着大家伙还有余力,留在蔓山,咱们迟早被围堵,要是下山,反而多了跟援兵会和的机会,逃出生天!” “那要是没有援兵了?” 一名马贼脱口而出道。 左寅微微一笑不做言语,只是深深看了眼费猴子跟札特,拾起地上一根树枝,朝下山的小道上走去。 “你他娘的傻啦,少当家的可是寨主跟老爷子的心头肉,知道咱们现在的情况,估计援兵早就开拔了。” 刚才那名挑刺的马贼被同伴狠狠敲了个爆栗,顿时周围人如梦初醒,忙起身跟上了左寅的脚步。 费猴子见札特双眼紧紧盯着左寅的背影,以为他又闹情绪上前安抚道“老札,我觉得少当家的话有道理。” “我也这么认为!”札特重重的点头,双眼爆发出炙热的神采。 微感诧异,费猴子道“老札我怎么感觉你有点变了?” “不,我没变,是少当家变了!” “啥?” 札特捡起地上的砍刀抗在肩上,用猩红的舌头舔舔嘴角,指向左寅道“少当家变了,他变的向我们草原上的狼,不,是头狼,能够带领狼群撕裂敌人的草原霸主!”说完,札特不管愣神的费猴子,急冲冲跟上了左寅的脚步。 从蔓山到望野坡足足有三里地,放在平时,路况平坦,骑着大马半盏茶的时间绕上几个来回都不成问题。 可是在大水的冲击下,淹至膝盖的道路寸步难行,左寅那些天北崖马贼还得防范低洼以免陷脚,一路走来更是磕磕绊绊。 不过,道路虽然难走,但是天北崖马贼的士气正在被凝聚,看似不堪重负的左寅拒绝了费猴子背载过路,悍然当起前锋,双手拿着把砍刀开路,做着向导。特别是因为天色渐晚,有的马贼体力不支被水中石头绊倒,左寅上前扶伴着行走,不光是费猴子对其刮目相看,就连札特的态度都明显有了转变,举止都带起发自内心的尊敬。 无论左寅如何加快行军,等到了望野坡已经过了一个多时辰,天色已暗,视野模糊,极难视物。 望野坡跟蔓山地势不同,这里满地泥泞却无积水,让天北崖马贼浑身轻松,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生死大战。 一路走来,左寅此时比任何人都要辛苦,疲惫让他双眼视物有些模糊,脑袋更是浑浑噩噩,特别是体力的严重透支,让他身体更显摇曳。但是他清楚,真正的挑战现在才刚刚开始,一步走错,正如老话,满盘皆输!对于心高气傲的左寅来说,一错再错,那是决不允许。 趁着大伙儿倒在地上休息,左寅蹲在地上不着痕迹的撩开裤脚,如果此时有月光可以发现,他的小腿上已经鲜血淋漓多了十几条刀痕。 把钢刀架在地上,左寅闭上眼让大脑舒缓一下,就在他被深深的倦意冲击着神经,忍不住就要沉睡下去。他身子微微倾斜,大腿剐在刀锋上一划,一条深可见骨的刀痕触目惊心出现在他腿上。 颤抖着吸了口凉气,强烈的刺痛感让左寅霎时间清醒,这时费猴子拿着野果递过来道“少当家的,这有两个野果你吃了吧。” 接过野果,左寅正欲塞进嘴里,享受那丝丝甘酸,忽然眼神瞥到附近一个马贼身上。 那是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年纪跟左寅相仿,长得干瘦,几年前流浪到了清河乡,年前加入天北崖充当小厮,这次跟过来是随行的马夫,命好,没有在灌口被砸死,后来渡水也是仅存的幸运儿之一。 “喂,你叫什么名字。” 左寅亮亮手中野果,那个干瘦小伙眼睛跟着乱飘,喉咙发出咕咕声。 “喂,少当家问你话了。” 瞧那小子呆呆傻傻,费猴子一脚踹了过去。干瘦小伙忙道“我,我叫周祥。” “周祥?不错,能活到现在挺不容易的。”左寅点点头,把手中野果抛了一个过去。 费猴子大急,现在不比之前,这些野果是他们路过一片果园摘的,满打满算不过四十来个,平均分下来,费猴子好不容易存了两个给左寅,现在白白便宜一个马夫顿时让他心疼无比。 倒是那个叫周祥的马夫眼疾手快,接过野果,三下五除二连果仁都吃进肚里,正眼巴巴瞅着左寅最后一个野果。 费猴子瞧他贪心的摸样忍不住又是一脚踹过去道“他娘的,尝尝味道不错了,怎么着,还想吃个饱啊,老子还饿着了。” 瞧周祥委屈的摸样,左寅笑着摆手道“算了算了,费哥,劳烦你件事,前面两条路口,你帮我瞅瞅情况。” “成!” 费猴子起身就要前行探路,干瘦小伙,也就是那个叫周祥的马夫,忽然站起身以极快的速度,抢在费猴子前面跑了出去。左寅大感诧异,他虽然不懂功夫,耳熏目染,也瞧得出那小子的速度就是丁凯生前也难以比肩,正想开口询问,却见费猴子也是诧异摸样,于是决定等会亲自询问。 不到半盏茶的时间,像风一样迅捷的周祥在众人惊讶的眼神中捧着一个大西瓜气喘吁吁跑过来道“少,少当家的,我,我吃你个野果,还你个西瓜。” 捧着怀里沉甸甸的西瓜,左寅哭笑不得道“你跑哪里去了?” “我,我先去了右边的小道,发现那里有些脚印,以为附近有埋伏。转了圈,没找到人,就跑到小马庄,那里有片西瓜地,我就给摘了个好的过来。” 第一百九十三章;杀局 “小,小马庄?你说这个西瓜是在小马庄摘的?” 费猴子有些不可思议道。 小马庄距离这里将近两里地,如果说风和日丽,骑马快跑半盏茶的时间费猴子还做得到。 可是在天黑无法视物的情况下,地面又是深一脚浅一脚的淤泥,半盏茶两里地来回,这也太匪夷所思了。 挠挠头,周祥有些不好意思道“那片西瓜地离这不远,在小马庄修建的河塘边上,一来一回加起来也才一里地左右。” “哦?看不出你小子有点本事嘛。” 来回一里地,费猴子自问巅峰状态拼老命也能做到,如果让那些专修提纵功夫的武林侠客更是易如反掌,所以也就微微释怀了。不过看周祥的身板,这小子下盘并不像提纵高手那般稳健,说明他的脚力是与生俱来,这属于天赋,也可以叫做天才,实属难得。 就在费猴子着手打算好好培养这小子,左寅若有所思问道“周祥,你说通往观风口那条小道上有人走的痕迹?” “嗯,还有马蹄印,不过很浅,应该是被清理过的吧。” 周祥认真回道,眼神却紧紧盯着左寅手里那个野果咽口水。 这时札特从后面走过来道“少当家的,看来敌人在观风口那边有埋伏,咱们要不赶往小马庄吧。” “不,不行的。” 艰难的把眼神从那个野果转过来,周祥摆着双手道“我在西瓜地看到小马庄里头有灯光!” “哦?”札特想了想,挠挠头闭上嘴看着沉思的左寅,倒是费猴子狐疑道“莫不是观风口的人摆空城计?小马庄那边只是故作疑阵,目的是想把我们唬到观风口来个伏击?” “的确是故作疑阵,不过费哥你错了,观风口的人是想把咱们从乱石道逼到小马庄来个瓮中捉鳖!”左寅一字一句,眼眸中寒光闪烁道。 费猴子大惊,但又想不出个所以然,左寅解释道“如果我猜的不错,右边小道上的痕迹是观风口的人故意使然,目的就是想混淆我们的思绪。” “这...这个...”费猴子还是听不明白,左寅揉揉发胀的太阳穴,疲惫道“观风口后面的高人已经摸透了咱们的心思,如今我们的情况就像赤壁大战失败的曹操,一举一动皆在诸葛亮的算计当中,不过咱们还有点优势,起码后头有援军策应。所以,现在当务之急就是跟援兵会和,敌人所有疑阵只需不加理会就成。” 费猴子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札特是个急脾气,在改变了左寅的看法后十分顺从,连忙催促着底下人加快时间赶路。同时为了避免意外,费猴子不得不打起精神,在正式收周祥进入狮王卫并担任此行斥候打探周围动静,更是找了几个好手,千叮万嘱,一定要好好保护左寅安全。 在紧张忙碌的赶路中,左寅在知道周围情况后精神不由开始松懈稍许。 其实他对费猴子的那番解释不过片面之词,他虽然猜不透观风口后面那位运筹帷幄的高人心思,但也能大概知道他的意思。 从灌口渡水到蔓山乃至望野坡,左寅就开始怀疑观风口那位高人,并非想要对自己赶尽杀绝。 能够将自己率领的八百马贼玩弄于鼓掌之间,这等神人左寅望尘莫及,好在一个破绽,左寅隐隐猜到那位高人之后定计的真正心思。 望野坡,无论左进小马庄,还是右挺观风口,其实两边皆有伏兵。 唯一不同,小马庄的伏兵应该是为了生擒左寅而布置,至于观风口,应该是为了伏击天北崖的援军。 如果让左寅真正做出选择,他还是希望朝小马庄方向挺进,因为对方的目的在于生擒自己作为一个筹码。这样一来,费猴子、札特他们仅存的五十多人可能得以保存。 反之,如果行走观风口,自己,包括五十多条性命都将死于乱军中。但是左寅依旧选择了这条路,因为他有自己的私心,他,他无法放弃身为天北崖少当家的头衔。被敌人俘虏的屈辱,哪怕身系五十条性命,也无法容忍! “或许,或许这就是我不如你的地方吧。” 跟在急行军中,左寅心中暗道。 在他脑海里,布老虎的音容久久徘徊。 “如果是你,我相信你可以放弃一切,但,但是我不能。” 紧握双拳,左寅终于有了丝明悟,为什么布老虎能够赤手空拳打拼出一片天地,为什么他底下永远有那么多肝胆相照的弟兄追随..... 在左寅他们彻底离开望野坡后,两道鬼鬼祟祟的身影在隐蔽的角落里用劲的舒展着四肢。 “干他娘的,老倪,那个叫周祥的小子留不得啊,要是经人带上一阵子,咱哥俩今儿可就栽了啊。” “管他娘的,反正这群小兔崽子活不长了,老爷子已经给了他们选择,那左寅为了自个脸皮把弟兄往死路带,在好的苗子,估摸今晚也得毁了。” “不是吧,我可是听说天北崖得了消息,正派了几百人来救这小子了。” “嘿,傻了吧,老子告诉你,听好喽,千万别吓趴了。就在一个多时辰前,天北崖派了三百多号人从清河乡出发支援,咱当家的厉害啊,八十六老虎卫,硬生生将三百多号人生杀无一伤亡,这事现在天北崖都传开了,估摸就这两天功夫,咱观风口就得问鼎这八百里疆域首位了。” “不,不是吧,真的假的,八十多号人杀三百多号,你小子蒙吧。” “骗你是龟儿子,我老表就是老虎卫的,出来前他亲口跟我说的,在告诉你个秘密,现在咱当家的带着老虎卫已经到了观风口。你想想,以咱当家的脾性,家被人烧了,左寅那孙子还有活路?” “这,嘿嘿,老倪跟您商量件事,哥们想跟上去瞅瞅,要不...一起?” “去你个大头鬼,赶紧回小马庄跟钟大哥报告情况,你小子就是愣,以咱钟哥的脾性,知道情况,肯定会带咱们去观风口瞧瞧热闹。” “对啊,呵呵,老子咋就没想到了,走,赶紧走。” .......... 千辛万苦,天北崖马贼在左寅的带头下赶到了观风口,往前仰望可以看到一座光秃秃的大山,那里原先是观风口的跑马道,不过在一把火下,已经成拔毛的凤凰,坑坑洼洼难看无比。 故地重游,虽说仅仅就两三天的功夫,可当左寅重新站在这个位置仰望,心中却如惊涛骇浪般波澜不已。 想想当初,八百雄狮威风八面,转眼间,兜了个圈子只剩下五十残勇。一切都好像是在做梦,夜深沉,左寅狼狈的站在原地凝视,要不是这两天他心性经过磨砺越加成熟,恐怕就会羞愤的再度举刀自杀。 “走,走吧,让弟兄们小心点,只要走出乱石道,我们,就安全了。” 望了眼身边欲言又止的费猴子,左寅拖着疲惫的身体用树枝削成的拐杖步步前行。 “布老虎,总有一天,我一定要把你踩在脚下,将所有耻辱十倍奉还!” 在左寅平静的脸色下,他的内心正在疯狂嘶吼。 剩余的五十左右天北崖马贼低声口耳相传,打起最后的精神,持刀戒严,终于迈向决定他们未来生死的,乱石道。 漆黑不见五指的乱石道,在左寅踏入之后刮起阵阵雨后凉风。 风声徘徊,天北崖马贼小心翼翼走在扎脚的乱石上唯恐踩出一丝动响。 五十多号人,就像出来觅食的老鼠,蹑手蹑脚,生怕惊动伺机的恶猫,惹来杀身之祸。 噗噗... 前方火焰骤起,无数火把熊熊燃烧,将整个乱石道照耀的通明。 一些天北崖马贼受不住一惊一乍,瘫倒在地乏白的脸色彰显着内心的恐惧。 除了脸上带着苦笑内心死寂的左寅做足了准备,表现的十分镇定,札特猛亮嗓高呼“敌袭,保护少当家的。”顿时稀稀松松,除了费猴子跟他几个心腹挡在左寅身边,其他人大部分恐惧的望着前方五十步开外那个大马金刀坐在椅子上的身影。 布老虎! 从出发天北崖征讨观风口,左寅曾无数次构想跟布老虎见面的场景。可是在真正面对,想象跟现实完全颠覆左寅有股揪心的苦涩。 “全部给老子杀了,把他们尸体拿去做成花肥!” 布老虎肃穆横眉一声令下,从后方鱼贯而出一排刀斧手,在石道两边的隐蔽处更是出现无数手持弓箭的身影,那箭头在火光的闪耀下,锋锐无比。 “布,虎,虎头,住手!” 危急时刻,费猴子双臂舒展挡在左寅身前大喊。 听到陌生又熟悉的称呼,布老虎心中凛然,挥挥手,身后陈丧狗摇动着老虎旗,顿时石道两边人手放下了弓箭。 “虎头,念在咱们昔日的情谊上,我费猴子你要杀要剐无所谓,只求你放过左寅行不行?” 振声嘶喊,费猴子举着双手表示没有恶意步步向前。 当来到布老虎十步范围以内,在周围老虎卫的阻拦下,费猴子展开双臂,尽可能表示着自己的诚意。 “虎头,算老猴子求你了,只要你放过少当家,我这条命给你!” 费猴子带着哀求的眼神道。 后头札特持刀走过来,怒目吼道“猴子,不要求他,咱天北崖没有孬种,不就是一死嘛,十八年后,照样是条好汉。” 按住费猴子的肩膀,札特想要把他扯回来,忽然他眼中杀机迸起,钢刀如龙直刺布老虎而去。 费猴子大急,伸手欲阻已晚,说时迟那时快,就在钢刀袭身,布老虎刷的站起身,抄起脚旁椅子重重砸了过去,直接把虚弱乏力的札特撞的头破血流,倒在地上痛苦痉挛。 “虎,虎头,不要伤害他,我,我给你跪下了。” 第一百九十四章;大马贼头子 了解布老虎的人都知道,这厮软硬不吃,唯独一点,重情重义。 费猴子早年跟布老虎并肩作战过,这种感情介如生死,极为珍贵。 后来,布老虎上天北崖借势,不得不说费猴子在里面出了很大的力。 乱石道,凄苦的费猴子双腿一软就要跪倒在地,却被布老虎撑住了双臂。 “虎,虎头....” 顺势抓住布老虎的肩膀,费猴子仿佛抓住救命稻草般满脸哀求。 “费哥,看在往日的情谊上我也不为难你,左寅放火烧我马寨,此仇不亚于杀父夺妻,要么,他已死谢罪!要么....” 在费猴子呆愣中,布老虎大手一扬,顿时两道旁的弓箭手开弦拉箭,肃杀之气,充斥在整个乱石道。 “虎,虎头....”费猴子对布老虎还是比较了解,忽然灵机一动,他猛的展开双臂道“虎头,左寅你不能杀,你忘记当初大雕府赴宴,鱼爷要你的那个承诺吗?” “承诺?” 布老虎脑海中浮现起当初赴宴大雕府,临走前,李鱼曾说过,将后来有一天,他必须得饶左寅一命。 当时无论是左寅还是布老虎本人,都以为这是李鱼说的场面话,没想到才几个月的功夫,势强的天北崖既然有朝一日像观风口低头。 当布老虎把眼神飘到左寅身上,此时这位天之骄子正以阴冷的眼神遥相对视。 莞尔一笑,布老虎拖长音调道“既然如此.....” 滴滴! 急促的马蹄声在乱石道响起,布老虎眉头一挑,身后陈丧狗警觉的奔向壁崖,手脚并用,几个呼吸如猿猴窜上高处张望。模糊中可以看到火把竖起的长龙,正急速朝这方逼近。 “老虎哥,有情况!” 陈丧狗大声吆喝,底下天北崖马贼齐齐的想到一种可能,没等左寅反应过来,布老虎杀气腾腾振声大喊道“全部射杀!” “慢!” 费猴子舞动着双臂来回四周奔跑,观风口马贼知道他跟布老虎的关系,投鼠忌器,不由放低弓箭,以免误伤。 “费猴子,念在昔日情义,我可以饶你不死,但你若执迷不悟,别怪我心狠手辣了!” 满脸肃冷,布老虎发出最后通告。 费猴子高举双手,朗声道“虎头,只要你放了少当家,我费猴子这条命你只管拿去!” “冥顽不灵,给我杀!” 伸手做虚劈,布老虎冷酷无情道。 情义,布老虎的确看重,但恨人利用。 观风口马寨是雷豹跟布老虎两代人的心血,跑马道更是仇老爷子得意之作,左寅一把火烧的干净,连同小马庄遭受无妄之灾。这其中,布老虎相信费猴子有心绝对不会造成这种局面。 恩怨以了,布老虎自问仁至义尽,不管费猴子如何哀求,数十观风口弓箭手拉弦搭箭,不得不发。 “杀!” “慢!” 一骑飞奔而来,戒严外围的观风口马贼想要阻拦,却被马背上的那人持刀劈开,一往无前。 “哥,住手,住手!” 熟悉的声音在布老虎耳畔响起,微叹口气,布老虎无奈的挥手,让底下人放浑身湿漉漉的左斧头过来。 “哥!” 左斧头大步流星而来,顺手把钢刀丢在了地上。 看到左斧头的身影,天北崖马贼心中一喜,费猴子面有潮红,激动道“斧,斧头,你来了。”说完,费猴子有意无意向远处瞭望,当看到前方百步开外隐约有火光闪烁,不禁多了些许底气。 “哥,我鱼叔让我接寅哥儿回家,这是叶叔让我交还给你的大恶虎狼。”左斧头是个直脾气,从怀里掏出贴身珍藏的大恶虎狼递了过去,急的远方费猴子抓耳挠腮,暗骂这傻小子起码客套几句,这么会就把大恶虎狼奉上,这不等于掀开了自己底牌嘛。 不过让费猴子无语的是布老虎好像挺吃左斧头这一套,在接过大恶虎狼后,哼着声便道“老鱼叔的面子咱不能不给,但左寅那个龟儿子烧我马寨毁我根基,这总得有个说法吧。” “你,布老虎,你说什么!” 被人羞辱,附近坐倒在地的左寅如愤怒的野兽嘶吼,却被费猴子紧紧抱住腰身,拼命劝道“少当家的,冷静啊!” 反观远处的左斧头是个粗线条,不以为意的挠挠头,憨笑道“哥,呵呵,那你说这事咋搞?” 眼皮子一抬,布老虎双臂环抱没好气道“按照规矩,左寅那小子必须断双手双脚!” “不行!”左斧头毫不犹豫的拒绝,带着几分哀求,他道“哥,你可不能为难兄弟我啊。” 唰的一声,布老虎反手抽出后腰的短刀递给左斧头道“成啊,把刀接住,往老子胸口扎上一刀,不然今儿老子也给不了底下兄弟们交待。” “当家的不要!”陈丧狗心急,一步三跨过去伸手夺刀,却被布老虎摆手制止。 “哥!” 左斧头望这布老虎坚定的眼神,忍不住内心揪的慌。 从眼神中他看的出布老虎的真诚,正因为此,左斧头愧疚当中更是充满感动。 他左斧头要带回左寅给天北崖一个交待,布老虎何尝不想给观风口一个交待。 在路上,左斧头才知道自己被义父左山雕支离天北崖的用意,对于左寅火烧观风口,马踏小马庄他为布老虎愤慨,却无济于事只能哀叹。 其实这个时候他根本不愿意面对布老虎,包括他底下的那群兄弟。 左斧头能够感受到观风口马贼的热情,他至今都难忘,开春那段时间,小马庄村民分肉,马三放因为一句戏言孤身前来天北崖,只为给他送上一块腊肉。 而像两个月前,他在大渡口跟外地一伙入侵的流匪搏杀不慎被俘,叶顶还在调集人马,布老虎已经率众而来。当时叶毛为了营救他,甚至不顾安危,舍命挡下一刀,这情这义,让左斧头十分珍惜,不,他愿意拿命来守护。 所以,在布老虎递刀过来,面对费猴子期盼的眼神,还有左寅捏拳无声的嘶喊,左斧头犹豫半响,紧咬牙口,接了过来。 “当家的小心!” 陈丧狗赤红着眼睛展开双臂扑身而去,费猴子跟左寅喘着粗气,等待着左斧头一刀杀死布老虎。 这时谁都没想到,左斧头仰头狂啸,刀尖对准自己小腹,扑哧一声,深深捅了进去。 “斧头!” 布老虎喉结抖动,细弱蚊声发出呐喊,远处倒在地上蓬头逅面的左寅猛的起身,拔刀直向布老虎砍去,却被嘴角溢血的左斧头躬着身子,用单臂拦住。 “哥,这,这是我对你的交待,斧头对不住你,还请你放过寅哥。” 猛的把短刀没入小腹中,左斧头涨红了脸,强忍着喉腔腥甜,眼巴巴看着布老虎。 “斧头,不要求他,杀,全给老子杀,就算玉石俱焚,老子也要跟观风口死拼到底!” 左寅如狂似癫举刀做劈,顿时引来天北崖马贼巨大的反应,五十来号人,憋足了口气,持刀做冲状,观风口马贼担心变故,箭头摇摆不定,在远方驻足的援兵听到动静已经开拔马蹄踏响。 场面失去了控制,所有人紧张兮兮戒备着即将到来的大战。 唯独布老虎脸色如常,他不去看身体摇曳如坠的左斧头,反而对着左寅深深凝视了起来。 在左寅的眼神中,布老虎看到了无边的仇怨跟冷厉,丝毫不见对左斧头的关切。 这时候,援兵近在咫尺,天北崖马贼看到了希望,当活下去成了唯一的信念,就是头绵羊也会变成恶狼! “杀!” 不知道谁带头狂吼,天北崖马贼彻底爆发,像火山喷吐岩浆般,他们奋不顾身朝左右持弓箭的观风口人马奔去。 嗤嗤.... 利箭脱弦,飞射出去,溅起哀嚎声跟鲜艳的血红。 一具具尸体插满箭羽横七竖八倒在地上,布老虎身后自有老虎卫迎上赶来的援兵。 厮杀,乱石道上响起震天的狂吼,左斧头望着眼前一切全身都在颤抖,他瘫倒在地,朝布老虎张开口,嗓子发不出半点声音。慢慢的鲜血过多的流逝,他脑海渐渐浑噩起来,双眼模糊的不能视物。隐约之中,他看到布老虎面无表情的走了过来,想伸手,左斧头却发现提不起半点力气,只能在心底呐喊“哥,求求你,放了他....” 来到晕死过去的左斧头身边,布老虎看都不看眼神怨毒的左寅,蹲下身,单手抓住刀柄,稳健的用力拔了出来。 “我可以放你走,但是你必须答应我,斧头不能死。” 双手快速包扎着左斧头小腹上的伤口,布老虎慢悠悠好像自言自语道。 左寅默不作声,从始至终,他眼神紧紧盯着布老虎,散发着滔天恨意。 用身上的衣服给左斧头做完简单的包扎止血,布老虎又掏了颗像是黑泥搓成的药丸塞他嘴里。 起身,打了个手势,远处陈丧狗抛来一个水壶,布老虎给左斧头灌了点水,等他脸色好转了些,长呼口气,这才跟左寅对视,幽幽道“左寅,如果你还有人性的话,希望日后能善待斧头,否则,今日的噩梦紧紧只是个开始。”说完,布老虎不等欲言又止的左寅,振臂高呼道“全给老子住手!” 乱石道上的厮杀,因为布老虎一句话开始渐渐消停,所有人目光交汇了过来。 “天北崖的人,给你们一炷香的时间滚出观风口,否则,杀无赦!” 寂静的乱石道,布老虎杀气腾腾的声音久久盘旋,在天北崖马贼呆愣的眼神中,豹子旗晃动,立马,观风口马贼收队,有条不紊撤离。 而在短暂的失神后,等布老虎带着人手消失在乱石道,大地重归黑暗,隐约之中,可以听到幸存的天北崖马贼或哭货叫,庆幸着劫后余生。 ..... “当家的,咱们就这么放过左寅?” “那又能怎样?这是老爷子的意思。”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丧狗,你先回小马庄,告诉马朋乐,想要搬到青竹林的乡亲每家派发十亩地,至于不愿意的,由马寨负责帮忙修葺房屋,另外,所有损失由马寨负责。” 观风口跑马道上,陈丧狗点头,勒马回转,朝小马庄飞奔而去。 布老虎骑着大马,仰头望天,此时黑夜之中乌云散尽,一轮明月崭露头角,散发着莹莹皓光。 一名老虎卫马贼跟在后头问道“当家的,咱们现在打赢了天北崖,以后这八百里疆域,是不是都要听咱的话?” “你说了?”布老虎微笑回应道。 “这还用说,拼人,咱观风口不是最多,但要拼地盘,拼武勇,谁能跟咱比肩?当家的,您现在就是咱关城的大马贼头子!” “大马贼头子?哈哈,这句话老子爱听!” 行走于黑夜之中,布老虎发出朗朗大笑,徘徊于山谷幽泉之上。 第一百九十五章;礼单 就在天北崖马贼败走的当晚,大雨消停,第二日天空放晴,观风口马寨紧锣密鼓开始扩张版图。 首先,布老虎加急以老虎令调集了一批批人手,占据在青竹林四周。 同时为防其它势力浑水摸鱼,马面老财动员了小马庄十四岁乃至五十岁的男子,组成游骑分布在横岭镇守相望。而在这个时候,观风口老一辈的悍将,例如赵铁生、大力纷纷出山,以强硬的姿态,带着人手剿灭横岭所有中立的小型流匪,做到将隐患消除在萌芽时期的准备。 而在第三天,布老虎列出名单,让钟轮按照上面表述提携有潜力的马贼为掌旗、把手,带领着十五至二十人分布在各个要道上。像新成立的老虎卫八十六众,这些人是布老虎死忠自然不能亏待。 他们人人都在青竹林分有田地,而且级别皆提升到了掌旗,在征询意见之后,三十岁以上老虎卫全部外放,撒在观风口周遭监视着其他马寨的动静。 以雷霆之势火速布置完防守,布老虎开始大规模吸收人手入寨。 首先就是关城里面三四百流民入驻小马庄,紧接着又有两百地痞流氓落草成了马贼。 这些人都是早年布老虎通过卫泊,跟王屠夫发展的外围成员,在外人看来这是布老虎饥不择食,于是有些心怀叵测的势力着手准备,安插人手想要混进观风口,却被人识破,直接被全权负责的叶毛揪出,关押在狗洞,严刑拷打,逼问着幕后主使。 如果是些新兴的小股流匪势力,没有任何话语可讲,布老虎直接派人将其屠灭,至于其他马寨的“棋子”在问明身份之后,登记造册,布老虎也没为难,直接放人下山。 有了几百人的入寨,大大缓解了布老虎地盘大,人手不足的窘迫。李江哲跟卫泊两个“谋士”终于有了大展抱负的机会,在熬了两个通宵,他们的地盘规划得到了布老虎跟仇老爷子一致认可,并开始进行了实施。 如果有人拥有详细的关城八百里疆域地图就能发现,从观风口到横岭囊括青竹林,就像一条摆尾的长蛇盘踞在北地官道周遭。 但在这条长蛇附近,台子口像个菱角石块抵在七寸之上,黑山寨犹如称砣高高挂起,仿佛随时有可能来个泰山压顶将长蛇脑袋砸爆。为此,李江哲建议在竹南道突行十五里的白狼涧建立一个据点,同时又在横岭西部的鲁原摆放了座营寨。 卫泊为了混淆视线,将鲁原附近树林承包给茶商周建种植药草,跟米商张康合伙经营,自己又在白狼涧的据点屯起了驴场,这样一来,外人很容易忽视这两个地段。只有极少数眼光毒辣之辈才看得出来,假若观风口跟黑山寨、台子口两方爆发冲突,这两个地段辖接着青竹林,完全可以由“一字长蛇”化为“飞龙在天”,杜绝敌人打蛇七寸,骤然发难,迫得观风口首尾不能相连。 而要建成这两个看似“无用”的伏笔,所耗费的时间太过漫长,布老虎倒是不急,徐徐渐进运作着,有的人却如热锅上的蚂蚁,看的心慌慌恨不得插上一足。 其中,这“有些人”当属白马帮司徒遵义最为着急。 他跟布老虎早先有过约定,只要观风口顺利吞噬青竹林,自己可以拥有近三成的地盘。为此,司徒遵义早先派出王家兄弟跟管家老钱鼎力相助,没想到连番挫折,不但没有起上雪中送炭的作用,反而因为江胖子安插的两个内应方成跟周明房,险些与布老虎恩断义绝。 要说这商人脸皮子就是厚,司徒遵义眼馋观风口做大在青竹林牟取的巨大利益,于是派遣赵有义来小马庄邀请布老虎入城一叙。 然而布老虎这人不但心黑,脸皮也是高人一等的结实,第一天赵有义过来被忽悠喝醉酒抬送进城。后来每次到访的白马帮来人都被布老虎三言两语搪塞,渐渐司徒遵义没了耐性,这马贼商人开始暴露了本性。 在布老虎着手布置白狼涧跟鲁原两处伏笔,司徒遵义搭上黑山寨,亲自跟史家老三带着四百人来到青竹林,意图强行“要回”属于自己的地盘。 司徒遵义的算盘打的十分到位,观风口的人就那么多,哪怕吸收五百人加入马寨,对于地势极广的青竹林来说也是杯水车薪。如果布老虎识趣让出些利益还好,司徒遵义绝定当一个好的盟友,若是布老虎太过抠门。 嘿嘿,司徒遵义已经打好算盘,哪怕搅得关城八百里疆域天昏地暗,也不能容忍观风口一家做大。 目标是美好的,可现实的残酷有些让司徒遵义始料未及。 在联合黑山寨、台子口分上一杯羹的过程中,让司徒遵义惊诧的是关城县令高建伟的态度。 白马帮的人刚刚出城,后脚,以李涛为首的夫子庙对白马帮旗下各个产业进行了打击。这是小事,司徒遵义只等抽出手来把这些小猫小狗干掉,可是紧跟不久,管家老钱加急快报,白马帮在苏杭两地的产业遭受到了黄麻子在青州的三方部众打击。 这个消息如雷霆般叩打在司徒遵义的心坎上,苏杭两地的产业是近几年司徒遵义耗费无数人脉关系运作维持的,这是一个“跳板”供白马帮跟当地势力交流的一个平台。如果毁于一旦,司徒遵义这些年在南边的底蕴将被彻底拔起,在损失无数的金钱下,若是没有查明幕后指使者,搞不好司徒遵义自己还会被永远排除在苏杭各个圈子以外。 得到这个消息,司徒遵义火急寥寥撤出三方盟军回到关城主持大局,黑山寨跟台子口笑话白马帮虎头蛇尾的同时进军青竹林,却遭受到一伙强人的伏击。 这伙强人来历十分陌生,手段却极为高明,更兼心狠手辣,勇猛刚毅。 十几人,借助青竹林地形埋伏袭杀两方人手,黑山寨跟台子口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溃不成军逃离了横岭。 之后,在所有人诧异布老虎从何处寻来如此强大的帮手,一个晴天霹雳划破关城上空。 盘踞在千里之外的青州马匪,以九阴山为首,呼应的铁鲨帮、天擎山遣人来观风口,表示愿以血谋誓,结为攻守同盟。 对于刀口舔血不信鬼神的马贼而言,以血起誓就是最高约束,同盟双方不可寡义,任何一方做出对不起盟友的举动,将遭受各方唾弃,视为不耻。 有了一方强援,观风口彻底崛起,其它马寨,例如白马帮、黑山寨、台子口在不敢做觊觎。至于曾经的“龙头”天北崖,则按兵不动,没有任何动作,仿佛像头伤痕累累的独狼,默默舔着身上伤口。 经过一个多月的忙碌,在七月底,观风口彻底扎稳根底,成为盘踞在上北的飞龙,做俯冲状横阻一方。 这一天,烈阳天,观风口马寨迎来一位特殊客人。 聚义厅,布老虎穿着身短褂,座于堂首。 都说权位养人威仪,自打吞噬青竹帮扩张势力足足有五倍,布老虎声威渐隆,举手投足皆有枭雄之姿,特别是下巴上蓄的短须如钢针般倒竖,掩饰了年龄上的青涩,平添几分粗矿。 在堂下左手首席,如今坐着一位面有黑痣的汉子。他身后有三名壮汉双臂环抱,各个身长九尺,冷眼酷容,散发着肃杀之气。 如果此时左斧头在场见到黑痣汉子定然会暴走,因为他正是当初在野人沟发起冲突的射口寨二当家,诨号黑面神的杨烈。 对于射口寨的突然造访布老虎有些始料未及,大熊岭跟观风口相距甚远,根本没有丝毫利益可谈。为此,在听说杨烈到来,布老虎索性以静制动,座于堂上一言不发。 杨烈自打见到布老虎微有诧异,倒是没认出这人就是当初野人沟援助左斧头的“布三多”。 待落座之后,两人相视无言,只是细细打量对方,等到女眷上茶,杨烈给身后一名彪形大汉眼色,后者会意的上前,从怀里掏出礼帖奉上。 “久闻观风口当家的大老虎是个直爽性子,我杨烈开门见山,这是份礼单,还望过目。” 接过礼单,里面只有寥寥数十行字,在粗略看过,布老虎不禁有些色变。 礼单上面列举物品十分简单,除了系列耕作的农具以外,手弩三十,连弩二十,精锻钢刀五十,北地盛行的斩马刀一百,另外还有为观风口几名总把子量身订做的武器各一把。 合上礼单,布老虎心中惊涛骇浪乍起,脸上却表现的十分淡然道“如此重礼,我观风口跟射口寨早前毫无交集,恐怕受之有愧啊。” 摇摇头,那杨烈面无表情道“以前没什么交集,难保日后不是生死相托的盟友。” “哦,此话怎讲啊。”布老虎饶有兴趣问道。 射口寨一向是关城八百里疆域最神秘的存在,早前无意在野人沟救下左斧头,布老虎对这方势力便起了旺盛的好奇心。可惜之后诸事缠身,布老虎没有时间过问,没想到这次杨烈亲自前来,不但表示出了结盟的意向,更是展现了他们既强大又神秘的武装力量。 要知道弩弓贵为军用物资,在强大的杀伤力面前,朝廷将其列为禁物,民间工坊私自制造,轻则关押大牢,重则直接斩首示众。 较之普通弩弓,一把连弩在黑市贩价极贵,布老虎曾于米商张康交谈中得知。在登州城里,通过一些特殊途径搞来的连弩,价值约莫在五十到六十两纹银不等。 至于比普通弩弓体积小上许多的手弩因为利于便携,一把价值更是在百银以上。 相对于弩弓,布老虎更为感兴趣的是钢刀跟斩马刀。 射口寨的武器出了名的锋锐,一把精锻钢刀可千砍锋锐不减。斩马刀更是不用说,如今在北地边疆已经广泛使用,能够将骑兵的威力发挥到极致,乃是战场之上的杀戮利器。 如此丰厚的礼品,布老虎要说不心动完全是打脸充胖子。 同时他又十分好奇,到底杨烈出于什么原因,既然携如此重宝,登门结盟? (ps;boss不放人,加班,拖延了更新,抱歉) 第一百九十六章;结盟 那杨烈谈吐爽快,在布老虎看来是个妙人。 没有你来我往的虚套,他直言便道“这份礼单上的物件已经运送至山下,当家的可以随时派人领取,算是我射口寨的一点心意。另外,我杨烈有话直说,你大老虎盘踞在北地要道,现又囊括青竹林。这青竹林盛产铁竹子,对于我射口寨极为重要,所以希望能够达成协议,各取所需。” “哦?怎么个各取所需?” 布老虎饶有兴趣问道。 杨烈凛然道“我射口寨愿比登州城市价高出三倍,购买铁竹子!” 铁竹子乃是青竹林特产,因为竹身坚硬似铁,不便实用,所以在关城一直鲜有贩卖。 倒是因为坚硬的特性,铁竹子在手工编织后可以成为做成利箭,而且适用度不亚于传统铁箭,更兼得材质问题携带十分便捷,所以在登州城黑市上炒价极高,专门被当家富绅购买,用来武装门庭。 听到射口寨既然愿意付出极大的代价收购铁竹子,布老虎不喜,反而疑虑丛生。 射口寨近几年极为低调,明明有强力的武器装备却甘于偏居一隅,本身就是谜。 在者,他们极少做拦路劫道的买卖,并且没有任何“副业”进账,却得以维持寨子钱粮耗费,这又是一个谜。 现在这个谜一般的神秘势力忽然于自己结盟,布老虎在摸不清情况下,于是出言试探道“敢问杨大哥急需铁竹子有何用?如果只是少量用度,小弟这边尚有百斤存货,大哥当自行取回,切勿说什么见外话。” 摇摇头,那杨烈正肃道“三倍市价,当家的如若愿意,我射口寨愿意在奉上一份礼单。” 心中道了声“好家伙”,布老虎没想到杨烈如此慷慨。 要知道铁竹子制成的竹箭在登州好卖,却不可过多。 这玩意可以回收反复使用,一旦大规模出现在市场,便会造成饱和致使价格下降。是故早年江胖子屯收了万斤铁竹子,每年却是拿出极少一部分贩卖。 布老虎看的出来杨烈不是个玩心眼的料,没人会在谈生意之前暴露底价。或许杨烈自信开价足以让布老虎疯狂,在或者他对铁竹子的需求已经达到迫不及待。不管从哪个角度来看,他愿意当这个“冤大头”,布老虎如果不狠狠宰上一笔,确实有些愧对他黑心老虎的称号。 故意露出为难的表情,布老虎偷偷观察了杨烈反应,见他有些紧张的看着自己,暗暗贼笑,布老虎道“这个价格的确公道,足以见得杨大哥你的诚意,可是....” “可是什么?”杨烈连忙问道。 布老虎笑道“我观风口如今正处风浪尖急求自保,所以若是贵寨愿意在三成市价上面附加一条款项,免费供应武器于我使用,无论在多铁竹子,我布老虎可以现在拍胸保证,定当满足。” 杨烈脸色骤然冷下,他本身脸黑,此时更是阴云密布犹如雷霆将至。 在沉吟良久,杨烈语气压抑,明显带着极重的火气道“当家的这个条件是不是有些欺人太甚?” “那得看你怎么想了。”布老虎表面无所谓道,其实心里却是紧张猜度着射口寨底线。 如果连这种无理的要求都能答应,射口寨无疑正在密谋一件大事。 而就在刚才灵光闪现,布老虎隐隐有些明悟,结合多方面疑虑,他看出几分射口寨的真正“幕后”。 脸色阴晴不定,杨烈坐在椅子上双拳紧握,那双眸子福毒蛇阴冷紧盯布老虎。 良久,仿佛火山熔岩喷发,杨烈终于忍受不住心中的沸腾的怒火,拍案怒起。在他身后三名彪形大汉动作一致拔出随身钢刀,传来刷刷的摩擦声。 “几位想在我观风口玩刀,未免太过托大吧。” 轻描淡写一句话,布老虎饮了口茶,手一翻,瓷杯落地,从大厅外鱼贯而进十来人将杨烈团团围住。紧接着刀尖立地摩擦声响起,就见帘子被撩开,倒八字怒眉,杀气腾腾的马三放拖刀而进,手臂一抬,刀尖肆无忌惮指向杨烈面门。 “全给老子退下,他娘的,别让射口寨的弟兄认为咱观风口的人没教养!” 布老虎一声怒斥,进厅的老虎卫散开退出厅外严守以待,只有马三放跛着腿脚仗刀如雕像般守卫在阶梯下方。 这时布老虎紧盯杨烈的眼神移到了他身后的三名彪形大汉身上,这三人从始至终表现的冷冰冰没有一丝感情。甚至被杀气腾腾的老虎卫包围都不见任何感情波动,这不禁有些让人惊诧。 这三人就好像冰雕,没有任何情绪,仿佛天塌下来都无所畏惧。可是在他们漠然的眼神中不经意流露出的肃杀,布老虎可以断定,没有经历过尸山血海,绝对养不出这种气概。 布老虎忽然记起,当初野人沟跟杨烈在一起的随行部众,那些人身上,也有这种气息。这让布老虎很纳闷,因为他根本看不透这些人究竟是什么来历,到底是怎样的环境,才能让他们有种观山之崩而不色变的铁血镇定。 “附加条件我射口寨绝对不能接受,但是我可以保证,在这关城,如果有任何一方势力攻打观风口,将面临我射口寨全力报复!”杨烈在按捺住火气之后,强忍着怒意道。 这次布老虎没有废话,点头道“可以!” 杨烈明显的有松口气,接下来两方又洽谈了各方面细节,到了黄昏,叶毛把山脚下的“礼品”拖了上来。与此同时,钟轮从青口子峰调来了百斤铁竹子赠给射口寨,自此两方算是形成了盟约。 等夜幕降临,杨烈他们要下山,布老虎做挽留道“杨大哥,现在天色已晚,小弟准备了几桌酒菜,跟几位弟兄一醉方休如何?” 布老虎瞧了眼三名彪形大汉,想趁着宴席探探口风,杨烈去意已生,但不好直言拒绝,犹豫半响,遗憾道“当家的客气了,只是寨里多项事务,我脱不开身,如果有机会杨烈必当奉陪。” “行,那等两三天,我把第一批货备齐,到时候定上射口寨跟杨大哥好好讨教几番。”布老虎眯眼笑道,杨烈不禁心中暗翻白眼,他在粗莽,也知道布老虎有窥探之意,只是没想到这厮脸皮如此之厚,扁扁嘴,算是答应下来。 合作贵在真诚,此时的观风口也的确需要本土一个强大势力的援助,布老虎念及此,又道“至于这批铁竹子我待会直接让人快马加急送到大熊岭外的大戈壁,就不用劳烦杨大哥你们运送了。” 点点头,杨烈欠身告辞,忽又想起什么重要事情,一拍脑门,做恍然大悟状,从怀里掏出张肖像递过去道“当家的,还有件事想要麻烦你,这画像上的人,如果你们观风口有消息,还望通告我一声,杨烈定当以厚礼馈赠。” “一定!”在马三放代为接过画像,布老虎起身相送,等到杨烈他们离开观风口,布老虎返回聚义厅,却发现马三放正展开肖像端视着。 “老马,怎么了?” 跛着腿把肖像奉上,马三放道“老虎哥,你来看看,那杨烈也不知道玩的什么勾当,既然拿出这么副画给咱们。” 布老虎接过一看,原来这张肖像画并非一个人的样貌,准确来说,只是个背影,从体型跟穿着来看应该是个男子。 而在这张“背影”画上,两个特征格外引人注目,首先就是此人那袭黑纹长袍,在就是他腰间那对摇曳的子母铃铛。 “老虎哥,瞧杨烈的摸样,这人好像对他们挺重要的,怎么着,要不要给王叔打个招呼?” 王屠夫如今在关城混的风生水起,三教九流皆有耳目,如果想要寻找一个人,亮个嗓子轻而易举。 沉吟片刻,布老虎点头道“你看着办吧!” 马三放颌首就要出门,布老虎上前揽住他肩膀道“阿丑炖了母鸡汤,走,咱哥两喝上两盅。” “这个,有些不大好吧。”马三放不是个糊涂人,今早丑娘在院子里炖母鸡,那香味勾的所有人垂涎三尺。中午钟轮跟大伙几个商量着晚上要不要去憎饭,后来叶毛过来警告了众人。想想这个把月布老虎忙里忙外,难得有时间跟丑娘温存小叙,横插一脚,布老虎可能感觉没什么,就怕那未来的压寨夫人心里窝火啊。 “诶,我说老马啊,你他娘的什么时候还跟老子客套起来了,一句话,今晚老子兴头足,咱哥几个喝上两杯,晚上在去狗洞...”抛了个暧昧的眼神,布老虎死拽着马三放朝内堂里拖。 架不住布老虎的热情,马三放又怕待会丑娘给脸色,灵机一动,他道“老虎哥,就咱俩吃吃喝喝是不是有些不厚道啊,要不,把老猫,丧狗子一起叫来?” “这还用你说,老子早让老九去喊人了,他娘的,这个把月没跟弟兄们喝酒,反正近来无事,大伙不醉不归哈。” 布老虎兴致高昂的亮着嗓子,使劲的吞了口唾沫,马三放陪着笑,小心翼翼跟着去了内堂。 第一百九十七章;意乱情迷 更新时间:2012-11-29 在布老虎软硬并施下,叶毛、陈丧狗、莫桑槐被一起叫来吃了个晚饭。 这顿晚饭虽说有鲜美的母鸡汤伺候,可入座的四人却是心怀忐忑,特别是看到丑娘低头缄默的摸样,大家伙更是捏了把冷汗,陪着强颜欢笑。 在一锅母鸡汤稀里糊涂喝完,叶毛见状不妙,忙推脱城里舅父老周病重离身遁去。紧接着马三放他们寻了个借口离去,偌大的院子里,抬头繁星点点,皓月殷殷,对影凉亭两三人。 “他娘的,平时老子躲着开小灶,一个个寻着香味全溜了过来,今儿老子好不容易有个兴头,全跑了,真晦气!” 坐在凉亭里,布老虎闷闷不乐的喝着酒,后头放轻的脚步声传来,丑娘端着两个凉菜添在了他的面前。 “老虎,最近你事忙,累的慌,少喝点酒,多喝点汤。” 丑娘声音柔柔的添着鸡汤,忽然香肩一沉,被股大力按坐在了椅子上。 “阿丑来,他们不陪我喝,你陪我喝上几杯。” 布老虎嘿嘿笑着把自己的酒碗倒满,推到丑娘跟前,然后把马三放半碗酒一饮而尽满上,双手举杯,轻轻碰了下,示意丑娘喝酒。 见他兴致浓高,丑娘不忍拒绝,抿着小嘴,她端起酒碗浅尝,酒味上头,一抹嫣红悄悄爬上了她的香腮,在皎洁的月光下,不施粉黛的娇颜,如清水芙蓉般清新素雅。 “阿丑来来,咱们在喝一杯。” 布老虎仰头一饮而尽,连着又给自己倒满酒作势欲喝。不多久,等一坛子老酒被他喝完,饶是布老虎酒量惊人,也微微有了些许醉意。 “他娘的,嗯,嗯,都不陪我喝酒,还是我家阿丑好,事事都顺着我。” 打了个酒嗝,布老虎咋咋嘴,指手画脚骂着叶毛等人不厚道。 丑娘这时见他还想拿地上酒坛拍开泥封,赶紧先行取了过来,抱在怀里细声道“老虎,你不能在喝了,我带你回房休息好不好。” 摇摇头,布老虎醉眼朦胧盯着她,眼神微微接触,丑娘腼腆的低下头,布老虎顺势起身,来到她身后拦腰抱住,这一举动让丑娘神情微微一愣,紧接着芳心仿若有两头小鹿乱撞,激的她脸颊红霞翩飞。 布老虎丝毫不觉得此时酒态过于亲昵,把头埋在丑娘脖颈里大口吸着熟悉的体香,脑海浑浑噩噩,不禁让他脱口而道“阿,阿丑,你知不知道,今晚的你好美。” 娇躯猛的僵硬起来,丑娘只感觉脑海一阵空白,香颈传来的湿热感让她全身酥麻的一点力气都没有,整个人瘫软倒在布老虎怀中,不知所措。 “阿,阿丑...” 酒意上涌,布老虎意乱情迷抱着丑娘,双眼迷离望着怀中可人儿不禁低下了头。 带着无以复加的羞意,丑娘一如既往的顺从,紧闭着双眼,只有那微微颤抖的睫毛,显示着她内心的惊慌。 在外人看来,丑娘跟布老虎青梅竹马,名为姐弟,事实却无半点血缘。所以,叶毛他们认定了丑娘就是未来的观风口压寨夫人,可是只有丑娘自己知道,她对布老虎有股莫名的情愫,但是后者对她,却只是单纯的姐弟情。 “或许是他没有察觉到吧。” 丑娘一直都想跟布老虎表明心迹,但是却无法开口,她可以肯定布老虎对自己的深深眷念,只是不知道这种眷念是否包含着儿女私情。 有时候听着大嫂她们想尽办法博得布老虎倾心,可是丑娘心中却有股莫名的抗拒。 她不希望有任何刻意的举动来让两人的关系更加密切,只希望一切顺其自然,哪怕没有山盟海誓,只要能够携手白发,足矣。 当两人双唇慢慢的贴近,就像月下的彩蝶轻轻踮足花蕊,凉亭外,龌龊的声音将两人从情迷中惊醒。 “大妹子,要不要看俺的十八块小腹肌?” “诶,大妹子不要走嘛,来来,俺让你摸摸咱的小腹肌。” 啪的一声轻响,劳保捂着脸,骂骂咧咧从长廊走到凉亭,正巧看见里面布老虎从背后抱着低头羞涩的丑娘,正默默盯着自己。 布老虎的眼神是尴尬中带着无尽的愤怒,至于丑娘,她低头缄默,小脸红扑扑一直到脖颈。 “当,当家的,嘿,这不是嫂夫人嘛,呵呵,好巧啊,嗯,李秀才还要找俺商讨大事,俺,俺就不跟你们絮叨了,你们继续,继续,俺先走了。” 以劳保的眼力自然知道闯了大祸,脚底抹油就想开溜,布老虎却在后头冷道“慢着!” “咋,咋啦,当家的,俺,俺刚才啥也没看到。”劳保故意装出严肃道,丑娘羞意更盛,小脑袋埋的低低,手指不断扯着衣角。 “正好,阿丑啊,我还要去找李秀才有点事,你先早点回房睡吧。” 布老虎装的很自然松开怀里的丑娘,面无表情下了凉亭。 丑娘微微抬起眼角,望着熟悉的背影,内心深深一颤,眼眸中不经意间划过丝丝哀痛。 就在这一瞬间,她感觉跟布老虎的距离从极近变的渐离渐远,情不自禁捂住发疼的心口,发梢微微轻扬,浓浓的阴霾让丑娘心如死灰。 “诶呦,瞧俺这记性,当家的,俺这有两张戏票,专门送给你跟嫂夫人的。听说后天西河,金陵城的醉舞坊要来撘班子,这一票啊,难求,俺,俺好不容易弄来两张,专门孝敬你们的。”劳保从口袋里掏出两张门票递了过去,布老虎恶狠狠瞪了他一眼接过,问道身后丑娘“阿丑,后天有没有时间啊。” “啊,嗯。” 丑娘默默的点头,心中有些难掩的欣喜,布老虎把门票递过去道“你把票收好,后天跟我去趟西河。” 接过门票丑娘紧紧捂在怀里,看着布老虎远去的背影,嘴角微微上扬,笑颜如盛开的木兰花。 .... 今晚月朗星光璀璨,劳保小心翼翼跟在布老虎身后,虽是七八酷夏,浑身却犹如浸入冰寒冻窖中发冷。 等出了聚义厅,劳保轻声询问道“当家的,俺们这是去哪啊?” 吞了口唾沫,忐忑的劳保生怕撞破好事的布老虎给他人头落地,出乎意料,布老虎停下身询问道“梁齐现在是什么态度?” “啥,你说梁齐?” 猛的反应过来,劳保如释重负道“那小子自杀了,就在前天他想逃跑,被大轮子发现,便一刀了却了自己。”说完,劳保有些叹息道“俺真搞不懂,这老梁是个明白人,咋忽然就想不开了?” 布老虎心中也很是遗憾,梁齐是员名难得的帅将,无奈道不同不相为谋,当下他又问道“善后事办的怎么样?” “还没办,当家的您意思了?” “给他备口厚棺,在青竹林找个地,葬了吧。” “嗯,好!”劳保呼的一下松弛了起来,他生怕布老虎扬言将梁齐尸首碎尸万段,虽然在青竹林做内应的日子他跟梁齐有很多冲突。但劳保是个恩怨分明的人,他知道,各为其主,梁齐也算的上一名忠心耿耿的猛将。 “对了阿保,这一个多月在寨里生活的怎么样?” “啊,很,很好啊,就是那个啥,当家的,俺,俺想求你件事。”劳保扭扭捏捏,一副女儿家恶心的摸样道。 布老虎没好气瞥了他眼道“你放心,老子之前答应你的事定会兑现,回头你去城里找老王,跟小神棍一起,看看能不能把流花巷子给盘下来。” “你是说老肖?哈哈,当家的,你真是慧眼识珠,俺在寨里,就,就跟老肖合得来,俺现在就去找他。”劳保搓着手兴高采烈道。 观风口马寨都是些狠人,劳保没少在马三放等人面前吃瘪,反倒一个另类,就是麻衣道教的肖如梦,两人一见如故,惺惺相惜,没少溜出马寨,往城里流花巷子风流快活。 扑哧一声翅膀拍打在黑夜中格外响亮,布老虎寻声而望,就见一只小白鸽从远方飞来,好巧不巧落在他怀里,咕咕叫。 “哈哈,当家的,鸽子汤俺最拿手了。”劳保用猩红的舌头舔舔嘴唇,伸手欲抓,布老虎眼神猛的一瞪落在他身上,劳保吓了个激灵,这才看清小白鸽腿上绑着个竹筒,既然是只信鸽。 动作娴熟的把竹筒里的信件拿出,布老虎粗略看了一眼,脸色不禁有些怪异。 劳保好奇的想要探头张望,布老虎顺手把纸条撕成碎末,轻描淡写看着他问道“后天醉舞坊几时开班子?” “这个,俺想想,哦,好像是亥时吧,怎么了当家的?”劳保眼神带着些许暧昧道。刚才布老虎动作虽快,劳保也不慢,看不出那纸条上写着啥,却闻到上面有股若有若无的女儿香,别人或许闻不出来,他劳保可是久经“战阵”,岂能不知。 “没什么,就是随口问问。” 布老虎抛下劳保,装作随意的疾行离开,内心却是被刚才纸条上的内容勾起浮想联翩。 “黑山寨,阿曼娃,这小蹄子还真会挑时候。亥时,亥时...” 佳人有约,布老虎心痒难耐,偏偏他之前答应了丑娘后天晚上看醉舞坊的戏,如今黑山寨三娇姐妹相邀,而且特别标注了史家三兄弟不在。这么大好的机会,布老虎不想让丑娘失望,更不愿有负佳人邀约,当真是头疼至极。 “罢了,半个时辰,从黑山寨入城,花豹子没那脚程,老九的缺牙应该没问题吧。” 布老虎站在月下摸摸胡茬自言自语。 从黑山寨到关城足足有百里之遥,中间还要横渡一线天,仅仅用半个时辰赶路,就是叶毛的脚程都有些吃力。 “他娘的,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老子拼了!” 暗下决心,布老虎坚定了鱼与熊掌兼得的心思,雄赳赳下山,找张小剩这个老淫贼弄些滋补药方去了。 第一百九十八章;柳湘月 更新时间:2012-11-30 西河,洗玉楼门庭若市,上下两层楼阁宾客如云,跑堂幺三喝五,小二忙里忙外上酒。 较之二楼雅间豪客听着卖唱姑娘弹奏着小曲,底下大厅都是些贩夫卒子,三五认识的聚在一起,几碟小菜,一壶老酒侃大山,所谈之事,大多数都是今晚西河,从天子金陵城远道而来的醉舞坊,搭台子驻唱一事。 这醉舞坊可是红遍大江南北了不得的班子,霓裳红袖翩飞,评书、唱腔、花枪,都是了不得的手段,其中更兼江湖杂耍、戏法。据说金陵城里的王侯世家能请来府中驻唱,这可是实打实的身份象征。 要知道醉舞坊搭班子开台可是有规矩的,每年四季各出一场,除此之外就是王侯将相也求之不得。听说当今太子朱标极爱醉舞坊的表演,曾赠言“秦淮三千艳,醉舞博魁首!”在立秋太子生诞,醉舞坊必将驻唱,是故每年四季各一场的开台减少至三场,更是博得无数豪门追捧。 而在今夜,远在天子城的醉舞坊花船行至关城西河仅作半宿停留,同时将在亥时悬梯引客登船观看,这让无数戏迷为之疯狂,无奈关城偏僻不为人知,加上醉舞坊花船行踪飘忽,所以除了极少数外来人得到消息马不停蹄赶来,大多数免费馈赠的门票便宜了关城本地百姓。 因为这次醉舞坊搭台是临时起意,所以馈赠的门票不看身份,于是贫贱贵富三教九流皆有。这也导致了一些权贵像穷苦百姓购买,那些百姓连衣食尚不能解决,一张门票在眼中多珍贵也比不上一个馒头,于是纷纷卖出。 而像一些擅于投机钻营的人,虽然醉舞坊对门票采取了一系列的保护措施,仍然架不住这些人取巧。就像在洗玉楼,楼下有人兴高采烈谈及醉舞坊,得意忘形之下把收藏的门票拿出亮亮。之后自然会有豪客在二楼派出小厮请那人上来一叙,谈及价钱,钱货两清,十分便捷。 苏洗玉,洗玉楼掌柜的,在柜台里忙完了早上的账本,她轻轻的拂开眼前发梢,光洁如玉的额头微微有层香汗,娇媚的容颜挂着洋溢的微笑,在大堂里对每位投眼过来的客官颌首示意。 “掌柜的,二两盐水花生,一两兰花豆,在加三两汾酒打包带走。” “好的,李哥稍等,阿尤,赶紧把李哥要的东西张罗下。” 忙前忙外,有了苏洗玉的招呼,洗玉楼伙计精力十足,卖力的跑上跑下。 等响午过后,这个时间客官最少,大厅只有五六桌自斟自饮的货郎,二楼都是些贵家公子闲暇听曲。 劳碌了一个早晨,柜台旁算完帐的苏洗玉掩嘴微微打了个哈欠,慵懒的身姿,诱人无比,引得那些酒徒纷纷侧目。 “掌柜的,饭菜我已经送上去了,您上去吃点,这里有我张罗没事。” 跑堂的伙计是个二十出头小伙,名字叫做丫蛋很是伶俐。 苏洗玉颌首,轻移莲步就要去后院厢房里,这时,一阵轻铃在微风中摇响,就好像喧闹的尘世,独外的幽幽梵音。 停下脚步,苏洗玉顺着铃声向门外看去,就见一位男子跨过门槛而入。 这男子一身黑蝴蝶镶金丝边长袍,在他腰间挂着一对子母铃铛,等苏洗玉顺着望向他的相貌,不禁暗赞世间既然有如此佳貌的伟男子。 这人年纪差不多应该是在三十出头,正值男子最为魅力的时段。 丰神俊朗,面冠如玉,他两鬓有行发梢凌乱,柳叶弯眉倒如钩,星目璀璨如有夺月之芒,最令苏洗玉着迷的是他那双摆于胸前的手掌,就是女子也艳羡的修长纤细,就好像一对白玉,细雕而成。 “小二在吗?” 俊朗男子环顾酒楼,声轻酥软却极富张力,让酒楼就坐畅言的客官纷纷侧目。 跑堂的丫蛋微微恍惚,换上招牌的笑容抽下肩上的抹布就要上前,走到后堂门口的苏洗玉却是喊道“丫蛋,你去招呼其他客人,这位客官由我接待。” “嗯,好。” 神情一愣,丫蛋有些疑惑平时鲜少迎客的掌柜,既然主动出迎。这时苏洗玉已经莲步轻驾而去,来到俊朗男子身边摆手笑道“这位客官不知道是住宿还是用餐,本店二楼还有几处清静雅间。” 俊朗男子看了眼苏洗玉,颌首道“雅间不用了,随便在大厅找个座位就可以了。”苏洗玉转过头朝后面丫蛋看了眼,马上,大厅被木栏横出的一张桌椅被打扫干净。 待俊朗男子入座,苏洗玉从柜台抱出一坛老酒走了出来,等拍开泥封,顿时酒香四溢,引来附近宾客纷纷侧目。 娴熟的倒上一杯酒推到俊朗男子面前,苏洗玉笑颜介绍到“这是本店的桂花酿,客官尝尝合不合胃口。” 俊朗男子看了眼杯中酒,没急着端起,反而望向苏洗玉道“你是这间酒楼的掌柜?” 苏洗玉点点头,顺势坐在那男子对首笑道“听先生口音,应该不是本地人吧。” 俊朗男子微微一笑,伸出两根手指捻起酒杯品尝,不作回答。 两人好像形成一种默契,待俊朗男子放下酒杯,苏洗玉动作轻熟又在次添满。直到三杯饮尽,跑堂的丫蛋奉上盐水花生半碟,看到苏洗玉没有半点离座的意思,不禁好奇问道“掌柜的,您...” “去叫胖子炒两个小菜,我请这位先生喝上一杯。”苏洗玉挥手叫退。 丫蛋悻悻离开,到了柜台帘子旁边,那边端菜的伙计忙不迭问道“丫蛋哥,那人啥来头,咱掌柜的跟他认识?” “不好说,看样子不认识。”丫蛋撩开帘子进了后院猜测道。 伙计忧心忡忡道“那男的摸样挺俊俏的,看掌柜的摸样莫不是被迷了魂?”猛拍大腿,伙计又道“咱们要不要跟阿保哥吱个声,不然回头他又要骂咱俩了。” 丫蛋迟疑了会道“这个,这个不好吧。” “那你说咋办,这事真让阿保哥知道了,回头他找咱俩算账,你还欠了他十两银子了。” 伙计拧着眉头道。 “成,那你去找找阿保哥,千万别给掌柜的发现了。”丫蛋压低嗓音道。伙计点点头,侧身进了大厅,等瞅准一个空隙,偷偷溜的不见了踪影。 酒桌上,苏洗玉双手端举酒杯,朝俊朗男子做敬状,一饮而尽,顿时无暇的脸颊上翩飞两朵红霞,越发的美艳动人。 或许是不胜酒力,苏洗玉黛眼春波流转,直勾勾望着俊朗男子,给他添满酒的同时问道“奴家姓苏,名儿洗玉,还不知道先生高姓大名。” “柳湘月!” 俊朗男子淡淡道出名号,低眼看着酒杯,耳朵轻轻颤动,苏洗玉眨着妙目,环顾四周,眼神不禁停在了十步开外,一张酒桌上微有醉意交谈的两人。 “要说这城外马贼啊,这观风口大老虎才是魁首!兄弟你不知道吧,这大老虎刚刚倾吞了青竹帮,现在自横岭到竹南道,由南横北一字长蛇,论地盘,盘踞清河乡的天北崖远远不敌。你瞧,那黑山寨还有台子口不是想分杯羹嘛,一个照面,被大老虎收拾的爹妈都不认识。还有...”那名酒徒醉眼朦胧的瞅了下左右,招招手把身边那人唤过来,附耳轻语一番。 苏洗玉因为座的较远,只是模糊听到两人交谈的是观风口跟天北崖两方马贼争利,倒是那个叫柳湘月的俊朗男子竖耳倾听,过了半会抬头忽道“掌柜的,这个地方有很多马贼吗?” “嗯,有很多,不过先生大可放心,马贼再怎么猖獗,这城里他们还是不敢踏足的。”苏洗玉掩嘴娇笑道,她眼波流转,一颦一笑媚态十足,柳湘月从始至终保持着恬淡的摸样,目不斜视,继续问道“那不知这城外马贼是一伙,还是分为几股?” “当然是几股了,不过这事说来话长,如果先生想听,要不就在小店打尖?”苏洗玉一反常态,言语之中充满撩拨。柳湘月只是浅笑不语,苏洗玉又给他满上一杯酒,当手掌划过,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指尖碰在他手背上,略做接触,却是缓缓抽开。 “今晚西河醉舞坊搭台,湘月恐抽身无暇,如果掌柜的知道城外马贼根底,还望告知,湘月感激不尽。” 柳湘月笑如沐春之风道。 忽然,在他身后出现一道身影,阴沉道“你想知道城外马贼?行啊,俺告诉你,中不?” 不知道什么时候,劳保出现在酒楼内,脸色不善,捏着手骨噼里啪啦乱响。 门槛这时出现羽冠道袍的肖如梦,他气喘吁吁,正好见到柳湘月含笑望着苏洗玉,双眼贼溜溜转了个圈,假装勃然大怒道“淫贼,贫道足足追了你七天七夜,没想到今日相遇,定要让你在劫难逃!” 一声怒斥,肖如梦昂首挺胸摆正衣襟,从他身后,鱼贯而出七八个身穿道袍的狰狞汉子,在一个眼神过后,二话不说,从后腰抽出罗盘、八卦镜,气势汹汹朝柳湘月拍去。 第一百九十九章;妖师 更新时间:2012-12-01 “住手,你们想干什么!” 洗玉楼,苏洗玉拍桌起身,柳眉倒竖,凤目瞪圆,喝斥住了上前杀气腾腾的几个身穿道袍的地痞。 这时不光一楼大厅里的闲客围了上来,指指点点一副看热闹的摸样,就是二楼雅间也有几个小厮遣了下来,驻足观望。 “阿保,这场子怎么搞,一句话,兄弟力挺你到底!” 看着架势有点不妙,肖如梦轻咳一声,来到劳保身边低语。 这劳保被苏洗玉一双胭脂怒目瞪的心里发虚,他瞅瞅坐在椅子上怡然自得品酒的柳湘月,当看到这人无论相貌、气质都是一等一的出众。又看到自己“相好”仿佛为了“情郎”愿意抛开一切的架势。一阵醋意从劳保身上扩散,他脸黑的吓人,压低声音冷冷道“俺心里不爽!” “哦?娇娇还是凤玉?” 肖如梦精神一振,答非所问道。 两个败类自打相识便一见如故,常常流连于花楼之中,因为女人,没少跟本地富家公子大打出手。要说这小小关城,那些公子哥再怎么横行,几个恶奴,终究比不上身为马贼的劳保跟肖如梦。在几次巧取豪夺后,两人形成一种默契,像一些花魁的名字,更是成为他们的暗号。 例如像娇娇,她是流花巷子芬香楼的雏妓,挂牌那天,肖如梦跟城里姓杨的公子哥竞价,后来被王屠夫的手下打断一条腿。而像凤玉,这是劳保在外面勾搭的一个红牌,被某个姓吴的富家老爷纠缠,揍的头破血流不说,还被浸猪笼三天,之后逼疯,消失在了关城。 劳保得到暗示,沉吟片刻冷梆梆道“俺觉得不够劲!” “哥,你的意思?”肖如梦眉头一挑问道。 劳保伸手在胯下做了个虚斩的动作,肖如梦会意的点点头,暗中竖起了大拇指。 附近苏洗玉见两人鬼鬼祟祟做着交谈,知道不是什么好事,正待开口欲言,肖如梦先发制人,整整身上那套价值不菲的青天白日正阳道袍,肃穆唤道“嫂子,此人乃是横行苏杭两地的淫贼,起初我于先师行桥真人欲除此孽,无奈让他跑掉,今日定要他伏法,以正我道教纲常!” 肖如梦今时不同往日,在布老虎的运作下,又有王屠夫的势力捧起,几次盛行城里盛行的“妖孽”被他一己降服,自此名声大震不说。所建的如梦观更是香火鼎盛,深受城内百姓信服。 经他这么一番颠倒黑白,酒楼的闲客眼神齐齐落在柳湘月身上,这不看也罢,仔细端详,这男人的嫉妒比女人更加可怕。 那柳湘月生的相貌堂堂,更兼得器宇轩昂,就凭这身好皮囊,说他缺女人是扯蛋。但就是这么个无稽之谈,偏偏那些闲客默默点头,表示对肖如梦所言的信服。 较之周围人的趋炎附势,没谁比苏洗玉更加了解衣冠楚楚的肖如梦是什么货色,没好气的瞥了他一眼,苏洗玉凤目圆瞪直对劳保道“想惹事,给老娘滚远点,别以为仗着有人撑腰,就在我这洗玉楼摆威风。” “啥,啥,你是俺婆娘,这被这个小白脸,不,淫贼,你被这个淫贼勾引了,俺,俺就是要管!”劳保犟着嘴道。 苏洗玉气得银牙紧咬,冷声道“谁是你婆娘,滚,滚远点!丫蛋,胖子,给我把这厮乱棍打出去。” “谁敢!” 劳保昂起脑袋像只公鸡般环视四周,苏洗玉见底下伙计躲在角落犹豫不决,瞪目指脸骂道“丫蛋、胖子,你们两个不想干了,赶紧把这群无赖赶出去。” “没事,丫蛋、胖子,回头你俩跟俺,俺给你们洗玉楼的双倍工钱。”劳保双手叉腰不可一世道。 苏洗玉整张俏脸气的雪白,肖如梦见势不妙,忙打圆场道“嫂子,这人真不是什么好东西,阿保哥也是为你好。”话完,他又朝左右看热闹的闲客喊道“贫道办事,一切闲杂人等速速滚开。” 那些吃酒的宾客被这一嗓子震了魂,见那几个凶神恶煞的“道童”捏着手骨啪啦响,缩缩脑袋,把钱按在桌子上,纷纷逃离。 不多久,酒楼大厅空荡荡,五六个“道童”瞧了眼肖如梦,得到眼色,在不顾苏洗玉,抄起铁铜打造的道门物件,直朝柳湘月杀去。 “你,你们放肆!” 苏洗玉不知道有意无意,她侧闪过身,抵在柳湘月身前。 那些“道童”本就不是什么良善,发起浑来可没顾忌,就当一人狰狞面相伸手要将苏洗玉粗暴推开,劳保脸色一变,还没来得及亮嗓,一道身影极快闪现出来,正是一脸恬淡的柳湘月。 “不要!” 眼见一块罗盘劈头就要砸向柳湘月,苏洗玉吓得面容失色。 倒是柳湘月,他神情无异,就在罗盘刮着呼啸风声落下,随手一挥,杀来的汉子忽然觉得手上物件变得轻盈起来。低头一看,他们不禁骤然色变,原本手中的罗盘、桃木剑,不知道什么时候既然变成了毒蛇、蟾蜍、蝎子,散发着丝丝寒气。 “娘呀!” 汉子们惊慌失措甩手把身上的毒物抛开,顿时一阵噼里啪啦的铁器砸响,那些探头吐舌的“毒物”既然又变成了罗盘等风水物件。 “咦?” 在酒楼门槛驻足观望的闲客不禁纷纷纳闷,他们眼瞅着恶汉扑身而去,却在千钧一发抛下武器。倒是肖如梦双眼微眯,紧盯着负手而立的柳湘月,露出凝重的神色。 “大,大兄弟,俺早说了,你这些弟子太不中用了,全是饭桶!” 劳保忿忿不平道。 那些穿着道袍的恶汉从恍惚中回过神,双眼恐惧,指着柳湘月道“师父,他,他会妖术!” “酒囊饭袋,一个小小的障眼法就把你们收拾了,全给贫道滚开!” 恶汉被训,顿时垂头丧气散开,在万众瞩目下,肖如梦走前几步,鼻孔朝天道“本道乃麻衣道教行桥真人入室弟子肖如梦,尔等宵小,还不束手就擒!” 眉眼一挑,柳湘月诧异道“龙虎山郑行桥不是只有一个徒弟李如醉吗?” 心中大惊,肖如梦没想到眼前这人既然一口道出自己师门,而且听他口气貌似来头不小。 唯恐被他窥破自己弃徒的身份,肖如梦强作镇定,怒目视道“淫贼,恩师名讳岂是你能随口道哉,还不速速伏法!” 从怀里抽出一张黄符夹在两指之间,肖如梦随手一抖,那黄符扑哧一声燃烧了起来。 “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三味真火,给我烧了这妖孽!” 待黄纸燃烧过半,肖如梦伸掌握于手中,一把黑灰抛了出去,立马,一道扑张的大火,喷向柳湘月三步开外熄灭。 “淫贼,念在你罪不至死,贫道放你条生路,还不束手就擒。” 肖如梦正眉喝道,双手翩飞交叉,捏着各种手印。 门槛那些闲客难得见到这种斗法,纷纷挤了过来张望。 柳湘月脸色不变,上下打量了眼肖如梦,忽然出声道“听闻行桥真人二十年曾收一子如醉,性情敦厚,有仁者风范,后又收徒如梦,天资聪慧,触类旁通,无奈心性难定,恐入邪途。观你言举,应该是二子如梦无疑,不知行桥真人,现今尚可安好?” 心中一凛,肖如梦倒吸口凉气,脸色越发严肃起来。 他身后的劳保仿佛看出了点端倪,上前附耳低语道“大兄弟,这人是你仇家?要不要俺让老王派些人手过来。” 肖如梦此刻内心正是纠结,他巴不得柳湘月是先师敌人,这样大可来个了断。可是听语气,那柳湘月跟他师父郑行桥交好,这样一来,自己这段时间的所作所为若是传到远在龙虎山的师兄耳力,怕是肖如梦自己得被强撵回去,面壁十年不可踏出师门半步。 正在肖如梦犹豫不决那刹,柳湘月眉头一皱,看向了门槛熙攘的人群,忽然有道鬼鬼祟祟的身影,正掏出一把精致的手弩,对准了过来。 “小心!” 肖如梦这时也察觉到不对劲,瞧到那弩箭闪烁着寒芒对准柳湘月不禁开口示警。 与此同时紧绷声响起,弩箭如利芒射向柳湘月,这时站在他身边的苏洗玉感觉到危险,吓得花容失色,身子往右一倾,好巧不巧,正好撞在椅子上,堵住了柳湘月的退路。 噗! 柳湘月化为一道火焰拔地而起,弩箭正好穿过钉在柱子上,箭头没入。 全场,包括肖如梦都目瞪口呆望着那团熊熊燃烧的烈焰,靠近的苏洗玉更是退步不及,烧掉了裙摆,露出雪白的大腿,香艳至极。 这时,躲在人群中的鬼祟身影推开行人夺路而逃,烈焰瞬息而灭,出现毫发无伤的柳湘月长袍微动。 “他娘的,是射口寨的人,俺,俺认识他,敢在洗玉楼射暗箭,下次别叫俺碰见你。” 劳保率先反应过来,瞧见逃跑那人的背影,挥着拳头骂骂咧咧。 早先他在观风口马寨正好撞见射口寨杨烈带人拜山,其中有三人随行,刚才鬼祟身影正是其中一个。 “小玉,小玉,把俺的衣服穿上,他娘的,你,还有你,谁在敢看俺婆娘一眼,俺杀他全家。” 苏洗玉春光乍泄引来无数人的侧目,劳保急不可待上前脱下衣服给她套在腰上,等抬头,正好看见柳湘月一双清朗的眸子紧盯他道“射口寨在哪里?” 劳保望着柳湘月的眸子,神情渐渐变得有些呆滞,恍惚中道“在大熊岭!” 柳湘月面无表情点点头,伸手在他额头轻轻拍了下,腾身快步出了酒楼,黑袍鼓动,既然拔地而起,一飞冲天,远去。 “神,神仙啊。” 底下百姓仰头目瞪口呆。 劳保迷迷糊糊的站起身,摇摇晕晕的脑袋,喃喃道“咦,刚才发生了什么事?”见苏洗玉轻抿娇唇望着门外默不作声,劳保又望向了满脸惊恐的肖如梦,直到走进,拍了下他的肩膀问道“大兄弟,你得魔怔啦。” “妖,妖...” 肖如梦舌头打结,小脸吓得煞白煞白,劳保疑惑道“妖怪?在哪,在哪?”说完还探头朝门外张望,却发现天空艳阳。 “妖师柳湘月,没想到他真的来了。” 酒楼内,苏洗玉自言自语道,转过身,她撕开腰间缠绕的衣服丢在地上,大步流星,消失在了大厅。 第两百章;捡到宝 更新时间:2012-12-02 观风口,布老虎把丑娘扶进金顶儿马车,待她坐好,蹲在膝前笑道“阿丑,我让老猫先送你回城,亥时以前,等我忙完事情就去老宅找你。” 丑娘今天特意画了淡妆,换上一身轻罗纱裙,柳眉弯弯,她按住膝盖上布老虎双手细声道“老虎,你要是有事就先忙,不要因为我耽搁了。” “放心,就一点小事,打个照面的功夫我就赶回来。”布老虎肯定道。丑娘顺从的点点头,布老虎回过头又朝车厢外亮嗓子道“猫儿,路上注意点。” “知道了哥!” 跳下了马车,布老虎目送叶毛驾车离开,抬头望天,西边已经是黄霞彩照。 算算时间尚早,他略一琢磨,牵过从布老九那借来的夜照玉狮子,翻身上马,朝小马庄奔去。 小马庄今时不同往日,原本依山傍河丁点大的小村落,已经扩张到了清河乡同等的规模。 以前小马庄穷,在于这里无耕地,乡民们只能靠上山打猎换得几个钱购置柴米油盐。 如今小马庄西边河塘已经挖建成功,先前那场大雨,由蔓山脚下那条溪流崩堤浇灌,如今塘水乏波,洒下了鱼苗,相信在过两三个月就可以用来捕食。 另外,灌口那片林子现已经被用作耕田。 这还得感谢左寅等八百天北崖马贼,当初他们从蔓山撤往灌口躲避,所遇荆棘残枝全部斩断划开一条平坦大道利于上马策行。 没想到阴差阳错,天北崖马贼没用上这条路,倒是便宜了观风口。在李江哲的规划下,这里土地全部翻新,分给乡民,不但大大节约了人力,而且种上一些时节性的蔬菜,到了冬天还有不菲的收获。 “吁!” 布老虎策马来到小马庄村口便翻身下马步行,这是规矩,如今农田新作,马踏横行一不小心就会损坏,于是观风口马贼到了这里都会把坐骑拴在村外,布老虎虽贵为寨主,但是把小马庄当做自己家来看,自然不能例外。 徒步走进小马庄,里面热闹非凡,家家户户房子翻新,老人在外面收着干货,见到布老虎高兴的起身打着招呼。 一些游串的孩子拍着手掌,欣喜的拿出采摘的果子围在布老虎身边要抱抱。这在其它马寨是不可能见到如此和熙的一幕,只有布老虎把这里当成家,把乡民当成亲人,才受到这里人发自肺腑的爱戴。 “陈大爷,最近过的咋样?” “好的勒,大老虎,今儿怎么有空过来?晚上来大爷家里吃上口饭?” “不了,有事,有事,下次再来跟您老絮叨。” 布老虎边跟屋檐下的老人打着招呼,一边掏出从寨里带来的果仁抛给附近娃娃。 这时从一家院子里走出来一老一少,那老妪看年纪有八十,牵着一个二十出头的壮小伙走了出来,吆喝道“大老虎,大老虎。” “诶,马奶奶啥事?” 布老虎挂着笑容上前要去搀扶老妪,她牵着自己孙子拄着拐杖过来笑呵呵道“大老虎,老婆子跟您商量个事。” “诶,诶,您尽管说。”布老虎躬着腰,含笑恭敬道。 眼前这位马奶奶在小马庄生活了五十多年,她丈夫曾经参加过义军战死沙场,儿子是马老财族弟,几年前跟着布老虎打天下不幸身死。唯留下一个孙子叫马赫,就是他身边的壮小伙,听说在登州城一个大户人家当佣工,不知道怎么现在就回来了。 马奶奶把孙子拉到跟前,扯着布老虎的手臂慈祥笑道“大老虎啊,这是我家的伢子叫马赫,你看看,这孩子中不中?” 呵呵一笑,布老虎挺直了腰板拍拍马赫的肩膀,这小子身段不错,蛮结实。不过就是看起来有些腼腆,被人一看,既然还脸红了起来。 “挺不错的!”布老虎扬扬头,算是给马赫打了个招呼,这小子有些胆怯的缩缩脑袋,想要后退,却被马奶奶一把拽住,老目睁圆道“跑,跑什么跑!” “大老虎,老婆子求你个事,这伢子啊,交给你,随便怎么使唤,你看行不?”马奶奶期盼的望着布老虎,那马赫听了急的直摇头,拽着手臂哀求道“奶奶,我不要当马贼,你让我留下来伺候您吧,您都这么大岁数了。” 啪的一声轻响,马赫捂住脸不敢置信望着向来和蔼可亲的奶奶。 马奶奶气的身躯乱颤,蹬着拐杖,睁目道“出息,瞧你点出息!伢子,我告诉你,今儿大老虎不收了你,你,你就给我滚,就让我老婆子自生自灭算了。” “奶奶,他是马贼啊,我不要当马贼。”马赫急的快哭了起来。 马奶奶举起拐杖作势欲打,布老虎忙拦住道“老奶奶,顺顺气,有话好好说,不急,不急。” “老婆子我能不急啊,这,这小子...”马奶奶大口喘息着,布老虎一看急了眼,见马赫还呆滞的站在原地,一脚踹了过去怒道“快拿水过来!” “哦,哦好。”马赫反应过来,一溜烟跑进屋子里。 布老虎把马奶奶扶到附近磨盘上坐着,安慰道“马奶奶,人各有志,强扭的瓜不甜,马赫有份正经营生不错,何必强迫他了。” 轻咳了几声,马奶奶缓过气,老眼浑浊望着布老虎,神情有些落寞道“大老虎啊,老婆子跟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行不?” 这时马赫正好端着水过来,布老虎拿在手上,轻声道“你进屋吧,我跟马奶奶谈谈。” “我,我...”马赫望着自己奶奶有话要说,布老虎一怒,瞪眼道“有屁快放,没屁快滚。” 吓得一个哆嗦,那马赫转身就跑进了屋子里,布老虎瞧他摸样不禁摇头,回过身,马奶奶哀叹口气道“大老虎啊,我也不耽搁你时间,长话短说,我家现在只剩下马赫一个独苗苗,这孩子命苦,打小没了娘,爹,现在也没了。眼看着我这老婆子活不了几年,寻思着,也是该给他找个出路了。” “行,马奶奶,大老虎在这跟你放个话,马叔跟我打天下战死,他的儿子我亏待不了,这样您看行不,我先把他送进私塾读上几年书,要是块料子,将来搏个功名,马叔泉下有知也会欣慰。如果不行,能识得几个大字,回头我安排下,找个地儿当账房先生,也能平平安安过个辈子活。”布老虎情真意切道。 马奶奶摇摇头,浑浊的老眼紧紧盯着布老虎,坚定道“不行,老婆子想通了,只有让伢子跟着你,我才放心。” 脸色一滞,布老虎苦笑道“马奶奶,马赫跟着我....成,您要是有这个意思我随你,不过有件事您得知道,跟着我,那可是脑袋拴在裤腰带上啊。” “那又怎么样?”马奶奶倔强道。 布老虎有些勉强道“我担心马赫会步他爹的后尘啊。” “死就死,让伢子跟在别人家当一辈子长工,老婆子宁愿他战死沙场,为自己前程博一个富贵!”马奶奶狠狠跺了下拐杖,嗓音苍老,却洪亮无比。 这时附近邻居听到动静纷纷围了上来,一大爷扯着嗓子道“大嫂子这话我赞成,当一辈子长工有个屁用,跟着咱们的大老虎当个有良心的马贼,这才是光宗耀祖的勾当。” “不错,等两年我那孙儿个子在长高点,怎么着我也得把他拽到大老虎面前。” 周围老人七嘴八舌交谈着,一些小娃娃咬着手指跑来看热闹,听到以后要跟着布老虎,开心的拍手叫好,上前死死拽住他衣角。 有了乡亲们的鼓动,这更加坚定了马奶奶的意向,布老虎瞧这架势知道自己今天必须收下马赫,扁扁嘴,他无奈道“成,马奶奶,就让马赫先跟着我,但丑话说在前头,他要不是那块料,我也不能断了你这一家子的香火。” “呵呵,有大老虎这句话,老婆子我放心。”马奶奶咧开嘴开心笑了起来。 布老虎哄走了身边簇拥的娃娃,转身便进了马赫家的院子。 院子里,马赫蹲在墙角鸡笼正给里面一只母鸡喂着饲料。 见他全神贯注,布老虎放轻了脚步,这时那母鸡咯咯的叫了起来,马赫回过头,见到布老虎,有些拘谨的起身,愣在那不知所措。 “你先别紧张,你奶奶让你跟我,我也不怎么乐意,要说老马叔的性子烈如火,怎么他的崽子却像个娘们只敢窝在家里喂鸡了?”布老虎找了张凳子坐下,唉声叹气道。 马赫被人轻视,红着脸又不敢言语,这摸样看在布老虎眼里又是一阵摇头。 “说吧,你有什么特长,如果只是会养鸡,回头寨里头跟着当个伙夫先干两年在说。” 布老虎故作轻蔑道,他想用言语在试探下马赫到底有没有火气,如果只是个闷葫芦,回头给他安排在李江哲他们身边打打杂,也算对得起马奶奶一番苦心。 马赫脸憋的通红,他站在那里紧紧捏着衣角,这时鸡笼里的母鸡咯咯又叫了起来,眼神一亮,马赫道“外面那匹银灰马时不时你的?” “不错,夜照玉狮子,极品中的极品良驹。”布老虎得意道,紧接着又道“怎么着,想骑上去溜两圈?” 马赫摇摇头道“那匹马说你的裤衩臭死了,等会要把你丢进池塘里洗个澡。” 眨巴眨巴眼,布老虎被马赫说的一阵迷糊,他顺口问道“你听谁说的?” “小红告诉米花,米花是个大嘴巴又告诉了小翠,小翠回头跟阿黄说了,阿黄告诉我的。”马赫一本正经道。 布老虎听的稀里糊涂,忙摆手道“等等,那啥,小红,小花,阿黄是谁?” 咯咯... 鸡笼的母鸡叫唤了几声,马赫指着它道“这就是阿黄!” 布老虎“....” “小红?” 马赫把指头塞进嘴里打了个哨子,顿时院子里枝头扑哧的飞下两只麻雀。 “左边那个是小红,右边是米花。” 布老虎傻眼的瞅着空中盘旋的两只麻雀,半响才回过神道“你,你说真的还是假的?” “啥?你说那匹马儿啊,肯定是真的啊,不信你骑着它去河塘旁边溜一圈,保准它栽你个跟头。”马赫胸有成竹道。 布老虎不敢置信问道“我的意思是你听得懂麻雀说话?” “它们是我朋友,我经常跟它们玩,肯定听得懂啊。”马赫像看傻子一样瞧了眼布老虎,昂起脖子,他嘴里发出一阵鸟叫,顿时半空的两只麻雀欢快的吟叫起来,一坨鸟屎准确无误砸在了布老虎鞋背上。 “他娘的,老子,老子捡到宝贝了。” 第两百零一章;裤衩子 布老虎忍住心中欣喜,还是有点不确信道“你真能听懂兽语?就是那些鸟啊,母鸡在说些什么?” 马赫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道“肯定啊,它们都是我的朋友,我肯定听的懂啊。” 猛拍大腿,布老虎左右顾盼,忽然瞧到地上有只蚂蚁,捻起来走过去道“它在说什么?” “你脑子有毛病吧,蚂蚁会说话吗?”马赫翻了个白眼没好气说道。 布老虎悻悻然丢了手中蚂蚁,这时候马赫无聊的坐在板凳上抱出母鸡给它揪出杂毛。布老虎唤了几声,这小子没应声,自讨没趣,他离开了院子正好瞅见马奶奶站在磨盘附近跟几位大婶交谈着,上前询问道“马奶奶,问你个事,马赫以前干过什么事?” “好多勒,我家伢子勤快着了,劈柴喂马什么都会。”马奶奶提到自己孙子立马赞道。布老虎勉强听了几声架不住这番絮叨,忙截口道“马奶奶找你打听个事,马赫能听得懂动物说的话?” “啥?这个我不知道啊,对,对了,我家伢子自小孤僻,倒是蛮喜欢跟阿鸡阿狗唠叨,大老虎,怎么样,我家伢子你看着行不?”马奶奶期盼的望着布老虎唯恐他拒绝自己孙儿加入观风口。 微作沉吟,布老虎担忧道“马赫这人不错,他要跟我也行,就怕他自己不愿意啊。” “他敢!”手中拐杖一蹬,马奶奶提步怒冲冲要向院子里走,布老虎忙拦住道“马奶奶,你先别急,说实话,马赫这小子有几分本事,只要跟我,我在这给你下个保证,绝对混的比他爹强。就是这小子脾性有点犟,这样吧,你先跟我说说他有什么喜好。” “喜好?我家伢子平时除了跟些鸡鸭聊聊,还真没啥喜好。”马奶奶在那轻声嘀咕着。 这时旁边一位婶子提醒道“三姑姨,小辣椒啊,村头老张家的小辣椒啊,我瞧你家马赫平时就瞪着人家姑娘不撒眼。” “对,对,就是这个小辣椒。”马奶奶恍然大悟拍着拐杖,布老虎疑惑道“小辣椒?张小剩四年前收养的那个闺女?” “不错,就是她,这妮子啊,呵呵,我家伢子有几分意头,前几年他爹还在,还准备去老张家里说个媒,可惜。”谈及亲子,马奶奶起了几分伤感。 布老虎不好意思的劝慰几句,细细一琢磨,张小剩自打搬进了小马庄,没过多久收养了一个从外地流浪过来的小女孩做义女。这女娃名字叫小辣椒,人如其名,布老虎见过两三次,摸样长得还算过得去,就是脸上有些许雀斑。 去年过中秋,布老虎接张小剩回寨一聚,酒过三巡,两人微有醉意,张小剩戏言托布老虎给他找个才俊当女婿。想到这里,布老虎心中已有计较,他正要开口欲言,眼睛忽然瞥到附近一颗大树上,有只麻雀正立在树枝上探望。 微微一笑,布老虎知道这是马赫派出来的“探子”,故意放大声音道“马奶奶,你说马赫喜欢小辣椒?” “呵呵,我家伢子有这个意头,老婆子瞧那女娃也欢喜的紧,可就是老张头他,呵呵,我家伢子倒是有点配不上。”马奶奶不好意思笑道。 要说张小剩这几年退下来,布老虎可没忘恩负义。 凡是外出打食丰厚,免不了送上半成过去,逢年过节也是礼品到位。所以张小剩日子一直过的不错,另外仗着几分关系,他在王屠夫的赌档里还挂了个虚职,每月领上十几两银子不成问题。所以,在这小马庄,村子东头住着的老张家,也算个“豪门大户”。 布老虎也考虑到了这点,张小剩对他亦师亦友,如果放在先前马赫喜欢小辣椒,这在他看来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今非昔比,在知道马赫有奇技傍身,布老虎不免暗暗盘算起来。 “马奶奶,这男女之情,媒妁之言啥的,咱大老虎也是姑娘上轿子头一次。我不敢给你个什么准信,完全靠你家马赫的造化,你看这样如何?” “要得,要得。”马奶奶忙点头道。 在这小马庄谁人不知大老虎仗义,既然他记在心里又亮了话,说明这事八九不离十了。 斜眼看了下枝头麻雀,布老虎捡起个石子一弹,把它驱走。 又跟马奶奶商量了点关于马赫的事,差不多隔了半盏茶的时间,布老虎慢悠悠又回到了院子里。 布老虎进了院子,正好撞见了马赫跟肩膀上停留的麻雀做着交流。 仿佛做贼心虚,马赫看了眼布老虎忙低下头摆弄着怀里母鸡,他肩膀上的麻雀扑哧一声,飞上了院墙头。 “喂,听你奶奶说,你喜欢老张家的闺女?” 布老虎搬个板凳坐下,直接开门见山。 马赫羞的脸红,屁股一挪,背对着布老虎没敢应声。 瞧他这小孩子气的摸样布老虎只感觉好笑,他故意作怪道“算了,瞧你这摸样老张家的姑娘怕是没你啥事,也罢,正好我底下的弟兄啥不缺就缺婆娘,你小子就待这一辈子玩鸡哈。” 猛的起身,布老虎转身便走,听到动静,马赫吓得的一个哆嗦,在后头怯声怯气道“你,你站住!” “你说啥?” 布老虎回过头,倒八字怒眉,煞气逼人。 马赫双腿一软,差点栽倒在地上,布老虎鄙夷道“出息!”说完一只脚跨过了门槛。 “你,你别走,当家的,当家的,我想跟你。”仿佛下了莫大的决心,马赫结结巴巴道。 布老虎收回脚,双臂环抱道,眉眼一挑道“想跟老子?成,老子底下不收窝囊废,你有啥本事。” “我,我,我朋友多!” 颤抖的挺直腰板,马赫觉得在布老虎面前,他实在有些气短,眼睛一转溜,他打了个响亮的口哨,顿时院子里传来鸡叫鸟鸣,三两只麻雀在布老虎头顶作威盘旋,鸡笼里的那只老母鸡扑哧着翅膀摆出一副拼命的架势。 瞧着满院子鸡叫,布老虎哑然失笑,在见到马赫一脸认真的摸样,他轻咳一声,正肃道“马赫啊,你这驱使小鸟、母鸡的本事放在城里还能搏个彩,跟老子当马贼干拦路的买卖,你溜达两只母鸡出来,不怕被人笑掉大牙?” “我,我...”马赫憋的脸通红,偏偏无从争辩。 反倒是布老虎循循善诱道“你说你能听的懂我那坐骑的话?” “我没见过它,不过它说你裤衩很臭,想把你丢河里。”马赫一本正经道。布老虎嘴角一阵抽搐,在他仔细观察下,发现马赫不是故意让他难堪,这才又道“你除了鸟叫,像老虎、狮子、蛇,这一类野兽也听的懂吗?” “没试过,但是米花它们听得懂。”马赫想了想道。 布老虎心中暗喜,这时他已经对马赫有个大概的了解。 这小子并非天赋异禀能听百兽之言,只是在一起磨合久了,慢慢的有种感应这才能于动物进行交流。 虽然有些遗憾,不过布老虎十分满足了,像马赫这种奇才,只要稍加锻炼,纵然达不到驱使万兽为己用的地步,利用鸟雀作为斥候侦察、搜索还是有着十分可观用效。 “行,你小子看来还有点用处,不过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老子给你个考核,只要你能通过,我就让小辣椒过来帮你照顾马奶奶。”布老虎抛出好处,果然,马赫双眼一亮,忙问道“啥考核?” 布老虎微微一笑,伸手,让他附耳过来。 村头,莫桑槐大老远跑过来喊道“老虎哥,有啥事啊。” “没啥事,桑槐,问你个事,你那裤衩子有几天没换了。” “啥?” “你小子裤衩子几天没换了!”蹲在地上,布老虎叼根狗尾巴草重复问道。 挠挠头,莫桑槐迷糊道“有个七八天吧。” “成,没啥事,就是找你过来关心下,得勤洗澡啊,这个日头,裤衩子不换,你小子也不怕烂屁股。”布老虎起身舒展着手臂,莫桑槐苦着脸道“老虎哥,你闲的慌啊。” “没啊!”布老虎假装东张西望,指着不远处低头啃着草料的夜照玉狮子道“晚上准备去趟黑山寨,借了老九的缺牙,瞧瞧时间还早,就溜到这里看看你小子。” “呵呵,老虎哥你这话说的,来了也不带点那啥。”莫桑槐笑着调侃道。 布老虎眉眼一挑道“行啊,想要点礼品没有,这缺牙给你溜两圈中不?” “别,老虎哥我开玩笑的,老九的缺牙我可消受不起。”莫桑槐忙摆手道。 这马有灵性,夜照玉狮子本就是极品中的极品更是灵性十足,除了它主人布老九能够稳当当坐上去使唤,像之前叶毛起着哄上去溜了圈,差点没从马背摔下来踩死。 “嘿,我说你小子几天不见咋就便怂了勒,你瞧,老子不是好好的嘛。”布老虎愠怒道。 莫桑槐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摸样犟嘴道“你跟老九啥关系,缺牙估计早被通了气,换做是我,没准刚摸上马背就被摔了下来,我那相好还在炕头上等着我了。” “瞧你那点出息,这样吧,你上去溜个圈,摔下来,伤药费老子出,还有之前你在狗洞的赊账一笔勾销。” “不去!”莫桑槐摇摇头死活不上。 “真不去?” “不去!” “成,这小马庄我看你也别待了,收拾好行李,明天去白狼涧报道吧。”布老虎撇撇嘴道。 莫桑槐一张脸扭成了苦瓜道“行,行,我去行不。” 一脚踹在莫桑槐屁股上,布老虎骂骂咧咧道“要去赶紧的,他娘的,磨磨唧唧,回头老子还真把你调到白狼涧养驴去。” 等莫桑槐一副壮士断腕般悲壮的朝夜照玉狮子走去,村门口忽然溜出了马赫。 “事情谈妥了?” “谈妥了,两个鸡蛋。”马赫伸出两根手指比划道。 布老虎咬着狗尾巴草,点点头道“这价位合适,等事儿成了,小辣椒进了你家门,这成与不成,还得看你小子造化了。” 第二百零二章;出发大熊岭 村口,莫桑槐小心翼翼来到夜照玉狮子面前,试探性的抓起一把干草递了过去。这倒不是他胆小,夜照玉狮子乃万中无一良驹,脾性烈火,稍不留神发起狂来,莫桑槐可没把握斗的过这匹比自己还高半个脑袋的牲口。 打了个响鼻,夜照玉狮子耸耸脑袋,低伏下身。 瞧这摸样,莫桑槐微微诧异,转瞬,巨大的欣喜满溢在他心头。 作为成天跟马打交道的马贼,都梦想着哪一天拥有匹良驹胯下步步生风。 在观风口,布老虎的花豹子没人敢打主意,布老九的这匹夜照玉狮子倒是许多人惦记着。不过此马性格极为怪异,有布老九跟豆芽在场还好,否则外人单单靠近就是一阵马嘶,暴怒如雷。 踏前来到夜照玉狮子身边,莫桑槐谨慎的伸手顺顺它的毛发,见无异状,翻身上背,夜照玉狮子随之配合的四蹄而立。 “哈哈,老虎哥!” 骑在夜照玉狮子背上,宽稳的触感让莫桑槐心花怒放。 远处布老虎也是大感诧异,莫桑槐或许蒙在鼓里,他是最清楚其中道道。 早前布老虎跟布老九借马,夜照玉狮子死活不让布老虎靠近,还是布老九跟豆芽联合出手,软磨硬泡,这马崽子才屈服于布老虎胯下。 照布老虎推测,哪怕有马赫之前保证,莫桑槐能够不引起夜照玉狮子暴怒已算不错。现在既然能够稳稳骑在上面,布老虎看了眼身边把弄着麻雀的马赫,越发感觉这小子是个可造之材。 “驾!” 得偿所愿的莫桑槐骑在夜照玉狮子身上放肆策奔,绕着村口跑了两圈,一路上夜照玉狮子表现了极大的顺从。 “老虎哥!” 骑着大马来到布老虎附近,莫桑槐精神抖擞的拽着马缰。 “怎么样,老子没亏待你吧。”布老虎吐掉嘴里狗尾巴草笑道。 莫桑槐挠挠头嘿嘿傻笑,拍拍胯下坐骑的脑袋,他意犹未尽道“老虎哥,我还想骑上两圈行不?” “成,你玩吧。”布老虎大度的摆手,莫桑槐一乐,架着夜照玉狮子再度狂奔起来。 这时候蹲在地上的马赫给肩膀上的麻雀喂了粒谷米,那麻雀扑哧一声飞向天空,绕到莫桑槐头顶吱吱叫响。 夜照玉狮子仿佛得了某种指令,四蹄猛的撒开,不受控制,带着莫桑槐急冲附近河塘。 噗! 悬蹄在河塘周边停身,夜照玉狮子身上的莫桑槐骤然不及,从马背上腾空而起,划过长天,砸进了河塘之中。 打了个响鼻,夜照玉狮子轻蔑甩着脑袋,盘伏在地上,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进的气势。 “好,好,漂亮,当着漂亮!” 布老虎拍手叫好,当然不是为了莫桑槐的狼狈相,而是给身边的马赫。 之前他跟马赫有过约定,只要能够让夜照玉狮子载着人丢下河,布老虎就愿意收他入寨。现在考核完美通过,布老虎欣喜之下,越看马赫越发的顺眼。 “阿赫你是个人才,这样吧,从明儿起你上观风口,暂且跟叶毛锻炼两个月。如果有啥困难直接说,老子绝对不会亏待你!” 像马赫这种奇人,布老虎从不亏待,在拍着胸膛保证抽出时间找张小剩提亲后,马赫感激非常,下定决心,入了观风口。 “嗯,时间不早了,阿赫,今儿你先陪陪马奶奶去吧。” 天色渐黑,布老虎还有黑山寨三娇相邀,在让马赫去找他奶奶聚上一晚,一只麻雀盘旋在半空落到马赫肩膀上叽叽喳喳。跨上了夜照玉狮子,布老虎见马赫还在原地好像跟肩膀上的麻雀做着交谈不禁疑惑道“怎么了阿赫?” “当家的,小红说前面山洼里有支马队翻车了。” “马队?咱们的人?” 布老虎皱眉道。 摇摇头,马赫道“小红说它不清楚,只是看那伙人身上有刀,应该不是什么好人。” “哦?”布老虎轻咦一声,如果不是观风口的人,那这伙人的来历就有些蹊跷了。 早些时候白马帮或许还有可能途径小马庄行货,可是在一个多月前的矛盾里,两方已经交恶,所以这伙人如果不是观风口的,可能就是浑水摸鱼的流寇。 “桑槐,跟老子去前面山洼瞧瞧。” 布老虎朝岸边上吐着河水的莫桑槐叫嚷一嗓子,便策马离去。 小马庄前路不远有处山洼地,这是一个多月前,未防天北崖来犯修建的陷马坑。后来因为诸事压身也没人填平,只能草草的用碎石填压,马蹄子踏过还好,如果是车队行走,一不留神就会掀翻倒地。 以夜照玉狮子的脚程,半盏茶时间不到,布老虎来到目的地,就见一伙人正在搬运歪倒在地的货物。 看清领头人,布老虎眼神起了丝讶色,因为那人正是射口寨的当家杨烈。 他周围那些汉子,如果布老虎没有记错,正是当年在野人沟让左斧头栽跟头的那群神秘人。 远处,杨烈好像看见了孤身单骑的布老虎,嘴里嚷嚷了几声,身边汉子加快了收拾掀翻在地的货物。 布老虎带着好奇策马上前,大老远就亮嗓子喊道“杨大哥,好巧啊,怎么着,碰上麻烦了?” 翻身下马,布老虎手里握着马鞭就朝货物那边走去,杨烈忙上去阻拦道“当家的好巧啊,没想到在这还能碰上。” “哈哈,这地头本就是我观风口的,杨大哥带这么一大票子货物踏过,我这个当家的若是不知,岂不是得饿死?” 布老虎大笑着打趣道,杨烈干巴巴的脸上附和几分笑容。 这时布老虎借机观察了杨烈身后的车队,足足有十辆牛车,上面堆满了货物用干草遮掩。随行的汉子包括杨烈不过十一二个,别看人少,各个龙精虎猛,刀不离身,腰间还别着手弩,杀气腾腾。 “咦,这是啥玩意?” 布老虎眼神忽然瞥到货物掀翻在地留下的一滩黑砂上面,这玩意布老虎依稀记得,好像当初缴了江胖子的老巢,那藏宝洞里堆在角落的木箱里正是这东西。 杨烈见布老虎走过去蹲在地上捻起“黑沙”在鼻尖轻嗅,不禁脸色一变,眼眸中隐隐有杀机闪现。 好在远处又有一骑带着人马赶来,正是莫桑槐担忧布老虎安危快马加鞭护卫。 悻悻然松开紧握的短刀,杨烈给身边人打个眼色,顿时众人七手八脚,重新把货物整好,同时修理了损害的车轮。 “当家的,我还有事,就不唠叨了,改日在做拜访,就此告辞!” 杨烈抱拳喊了嗓子,挥手,后头人马赶着车,缓缓前行。布老虎见他们急切的摸样心中疑虑丛生,暂且抛过“黑沙”不提,上前笑道“杨哥,我看天色已晚,你这些弟兄也累了,不如这样,我做东,今晚就在小马庄设宴款待如何?” “当家的客气了,不过杨烈的确又要事在身,改天再说如何?” 杨烈越是遮遮掩掩,布老虎心中好奇越发的旺盛。 他眼珠子一转,继续道“杨哥有要事在身,我也不好强留,这样吧,兄弟我对这边的路还算熟悉,送杨哥一程如何?” “这个....” 布老虎三番四次纠缠,杨烈知道这厮起了疑心,他也不好拒人千里,何况此地本就是布老虎地盘,就他们这点人手绝对不够看。 仿佛看出了杨烈的为难,布老虎大度道“如果杨哥不方便,这样吧,我让人打个招呼,你们的马队直接进小马庄直走,这样可以节约大半时间回到大熊岭。” “如此甚好,杨烈在此谢过当家的了。” 横穿小马庄往大熊岭本就是条捷径,开始杨烈也盘算过,但却不好开口。如今布老虎亲自拍板,他自然喜不胜收。 与此同时,布老虎轻描淡写的瞥了眼附近莫桑槐,后者微微颌首,先行小马庄招呼去了。 “那当家的,我们先走了,来日方长,杨烈定当上门感激。” “成,杨哥一路好走。” 布老虎默默的看着杨烈他们远去的身影,嘴角不禁浮现出若有若无的微笑。 从杨烈种种举动来看,他们运载的那批货物绝不简单,布老虎自认为不是什么猫,所以也不担心被好奇心害死。 更何况,对于同为马贼的射口寨能经久不衰保持神秘感,布老虎本身就有窥探之心,今天是个好机会,他绝对不能错过。至于要怎么把握,这小马庄可是他布老虎的本家地盘,想留一两个人,那还不是简单至极。 等杨烈进了小马庄,他们的噩梦正式开始。 头前他们受到了小马庄乡民热情的款待,没过多久,拉货的黄牛忽然发起狂来。这时好巧不巧,一件大红肚兜从天而降落在了射口寨随行的某人身上,这人被村里一个骂骂咧咧的老嫂子吓得呆滞几息功夫,被黄牛顶上天,摔下来已经肚穿肠子断。 而当两三个同伴上前查探伤势,这时从房屋上掉下一块红瓦,射口寨的那伙神秘人功夫不弱,一个侧身躲闪而过,正好被一位大娘抛出来烂黄豆洒在脚下。 神秘人骤不及防,身形不稳,踩在黄豆上几个锒铛,倒在地上摔个狗吃屎还算运气。有两个倒霉的直接栽进了井里,更有甚者,仗着腿上功夫千斤坠不倒,却被村里顽劣孩童用弹弓打在胯下,一口气劲全泄,脑袋一歪,直接撞在石盘上头破血流。 “诶呦,杨哥,怎么会这样?” 半柱香后,布老虎进了小马庄,村子里一身狼狈的杨烈阴沉着脸道“当家的,有件事想要劳烦您。” “哈哈,杨哥客气,你说你说。”布老虎仗义的拍拍胸。 杨烈道“还劳烦当家的借点人手,把我那些货物送到大熊岭。” 第二百零三章;你敢搞,老子就敢接! 对于射口寨布老虎有着无数好奇,从他们的行径来看,不像马贼,倒像某方权贵私人豢养的家兵。 有这种猜测布老虎也不是没有考究,首先,大熊岭地势太过偏僻。马贼靠的什么营生?当然是打家劫舍,拦路劫道! 大熊岭地处西边,方圆数十里荒无人烟,作为一方势力挺进这里可做缓冲,但要是长久以往,绝对会被淘汰。 可是射口寨盘踞大熊岭足足有十几年,不但没有淘汰,反而身上那层神秘的薄纱越来越厚重。 为什么他们的武器能够堪比军队? 为什么他们有良好的武器却甘于偏居一隅? 布老虎这次逮着机会探秘射口寨,打定了主意一定要解开心中的谜团,还有件事情必须搞清楚。 那就是射口寨的当家究竟是谁! 到了大熊岭天色已黑,可是并不妨碍布老虎默记着地形,跟脑海中的大熊岭地图做着对比。 一路崎岖,大熊岭无人问津不仅仅是野兽、毒虫极多,更大的部分原因在于地形实在难走。 土洼、山坡、丘壑,环环相扣,平常就是路人行走,一不小心可能就拐了脚脖子。 越过山门的两个丘壑,路上又遭遇两头六百斤的野猪袭击,车队在杨烈的带领下终于止步于一座山坡上,能够隐约看到前方如星芒般亮起火光的射口寨。 在这里,布老虎免不了要腹诽杨烈几句。 这厮自以为掩藏的高明,还是被布老虎一路上看出些许端倪。 据布老虎猜测,进大熊岭到射口寨应该有条小道可供行走,偏偏杨烈为防他探知,带着绕了条崎岖难行的远路。别人可能就此感慨射口寨的偏僻,反倒是布老虎借机更加了解到了大熊岭复杂纠深的地形,只等回到观风口,将脑海中的地势编辑成册,到时候由李江哲分析,还是能够把那条“小路”给挖出来。 站在山坡上,布老虎牵着夜照玉狮子登高野望。 杨烈在附近内心却是暗暗着急,在他预想里,只要带着布老虎在大熊岭转个七荤八素,这虎崽子架不住颠簸自然选择离退。没想到布老虎非但没有惧怕这里恶劣的地形,看样子精神高涨,这岂能让杨烈不急。 而在后头,布老虎更是一句话,让杨烈有种抓狂拔刀的心思。 “我说杨哥啊,你看这天儿也不早了,今晚小弟我就不回去了,跟着上了射口寨,到时候一定要引荐我跟当家的认识认识啊。” 布老虎看似挺随意的一句话,杨烈却发现这小子就像奸笑的小狐狸,忽悠着让自己带着去鸡窝觅食。 偏偏他又无从拒绝,毕竟这趟货物能够运送至此,没有布老虎跟他手下的儿郎相助,就是那昏迷瘸腿的几个手下都够他喝上几壶。 看出了杨烈脸上的纠结情绪,布老虎心中暗笑,表面上装出好奇道“对了杨哥,还不知道贵寨当家的名讳,这道上传的不是很亮啊。倒是你这个二当家的,啧啧,黑面神,这名头,算得上这个!”竖起大拇指比划,布老虎忽然拉住杨烈手臂把他拖到无人的地方压低声音,做出很小心的样子道“杨哥,你跟咱透句心窝子话,想不想再进一步?” 杨烈对外宣称射口寨二当家,在进一步自然就是当家的。神情一愣,杨烈反应过来摇摇头,布老虎忙锤锤胸口仗义道“杨哥,兄弟我跟你一见如故,啥也不说,只要日后有用得上的地方,尽管开口。” “呵呵,多谢当家的了。”杨烈敷衍道,没想到布老虎自以为跟他感情又进一步,大手一挥道“走,大伙的在加把劲,早点进寨,回头好酒好肉管够。” “好叻!” 观风口随行的十几个马贼附和的高声其呼,杨烈在附近看的直翻白眼,恨不得把这群叫嚷的苍蝇一巴掌悉数拍死。 坎坎坷坷,在杨烈的带路下,布老虎终于得偿所愿来到了射口寨。 不是想象中坚若磐石的堡垒,射口寨更像一处村落,隐约之中,可以听到里面传来的噼里啪啦的敲打声。 “杨哥,这声音是?” 牵着马一并入寨,里面传来的铁器砰击声越发的洪亮,布老虎嘴里问着杨烈,眼睛早已在四处转悠开来。 射口寨跟小马庄布局有点相似,不同在于他们的民舍全部换成了铁匠铺,里面烧着旺盛的大伙,旁边一个臂粗腰圆的汉子正拿着火钳跟锤子敲打着红彤的铁器胚胎。 “他娘的,杨哥,你这射口寨不会是个兵工厂吧,看这样子,所图不小啊。” 以布老虎的眼力很容易就发现敞开门的铁匠铺里,角落正摆放着厚厚一堆打造好的兵器。 只是这些兵器尚未开封,但是这道工序极为简单,只要花点时间,布老虎暗暗盘算,这些武器差不多能够武装三十人没有问题。 进了射口寨,杨烈对布老虎表现的越加淡漠起来,或许是自己地盘的缘故。抬头望望天,这时牛车上的货物已经被卸走,杨烈脸上不带感情道“当家的,这会还早,我差人送你出大熊岭吧。” “不急,不急,今晚无事,难得来趟射口寨,杨哥不会连口茶水都舍不得吧。”布老虎打笑着轻轻一拳捶在杨烈胸口上。这时周围亮起众多火把,轻微的脚步声让布老虎侧目望去,就见射口寨内钻出二三十条汉子,手持马刀,肃穆冷面。 “送观风口当家的出寨!” 杨烈摆手让喝道。 射口寨马贼得到命令,将布老虎等十来人团团相围,眼眸中煞气难掩。 因为是突发奇想,布老虎此次并未带什么人手陪同,就是莫桑槐的请缨都一言拒绝让他居后策应。 此时跟在布老虎身后的观风口马贼担忧的护卫在他身边,阵阵拔刀声乍响,气氛一时僵硬,剑拔弩张。 “怎么着,杨哥儿,这个场面,不应该是对自己朋友的吧。”布老虎哼着声,直视杨烈。 现在还不是闹矛盾的时候,射口寨尚需观风口的铁竹子供应,见布老虎发怒,杨烈脸色缓和几分道“如果当家的把杨某当朋友,还请离去,这是寨里的规矩,任何人不能错犯。” “行啊,凭你杨烈这句话,老子今儿就想闯闯这射口寨了。儿郎们,给老子亮刀!” 翻脸这门手艺布老虎那是祖宗,脸色徒然变得狰狞起来,他抽出后腰的短刀举天。身边的观风口马贼动作一致亮刀,纵然人少于对方,但是观风口马贼从不畏惧任何敌人挑衅。 形势骤然严峻,布老虎这边闹的动静太大,引来了铁匠铺内打铁师傅的注目。 不消几个呼吸时间,陆续的走出十几位拎起铁锤的打铁师傅,脸色不善加入了在了外围。 整个射口寨亮起了通明的火光,布老虎单臂抗刀,身后十几卫严阵以待,屹然不惧。 “杨烈,老子就一句话,今儿你想搞,老子观风口奉陪到底!” 短刀遥举,布老虎骄横跋扈道。 周围射口寨马寨有些个暴脾气,架不住这小子张狂,想要冲过去将其大卸八块,却被杨烈用眼神制止。 在众人不解的眼神下,杨烈此时顾虑极多。 他对布老虎烦躁至极,恨不得亲手了断此獠,但并不是现在。 如今的观风口可不像从前,由南向北一字长蛇至竹南道,总计千数的马贼,不是任何势力胆敢挑衅的。 杨烈可以肯定,布老虎敢孤众前来绝对留有后招,一旦翻脸,他射口寨的下场绝对不比青竹帮好上多少。 念及此,杨烈深思熟虑过后,挥手让身边人退下,抱拳道“当家的误会了,咱们两帮人既然结盟,怎可能因为区区小事而伤了和气。” 杨烈还不了解布老虎的性子,如果是司徒遵义绝对不会放缓态度,因为他知道,这样一来,肯定会被布老虎抓住把柄,打蛇随棍,越发的纠缠不清。 果然,布老虎紧绷的心弦松弛了下来,他哼着声,也不亮话,大手一扬,身边马贼会意的从怀里掏出豹子旗,准备挂在长枪上。 这个举动可把杨烈吓坏了,道上有这么个规矩,见面打旗亮的是身份,谈判失败打旗,可就是不死不休的局面。 一步三跨,杨烈顾不了那么多,上前按住打旗的马贼,冷冰冰的黑痣脸上挤出丝笑容道“当家的,事情没闹到这种地步吧。” “杨烈,老子叫你一声哥那是看的起你,放眼八百里疆域,我观风口自三十四人立寨,打南闯北,只要你想搞,老子就敢接!” 布老虎单刀昂首,目光睥睨,仿佛在他面前将近百数的射口寨马贼如蝼蚁,一人之气,足以撼动千军。 在这股威势下,观风口马贼气势越发的高昂。 十几人如同出笼的猛兽,嗷嗷狂叫,既然把杨烈这尊黑面神逼迫退后三步。 “久闻观风口当家的大老虎神威盖世,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贱妾郎君性格耿直不善言辞,若是从中有所得罪,还望当家的海涵。另外在舍下奴家已经备好酒席款待,还望当家移步一叙。” 第二百零四章;先下手为强 更新时间:2012-12-10 射口寨,外围的马贼传来骚动,分开条岔路,走出一位婀娜多姿的妙影。 布老虎打眼一瞧,看清那女子相貌,不禁眯眼添唇,心中起了几分荡漾。 这是位长相非常标致的美人儿,头梳华暨,瓜子脸,桃腮红,凤目曼妙,红唇娇颜,穿着花裳晚裙,夜风中,像朵温熟的蔷薇。 要说布老虎也算花中老手,初年上寨为寇,在张小剩的怂恿下,狗洞也曾骄纵过。后来那些庸脂俗粉玩腻了,跟小马庄几家美艳寡妇也试过鱼水之欢,至于上等的美人儿,头年跟台子口、白马帮打的火热,迎来送往的几名俏婢这厮也尝过其中滋味。 按常理,布老虎身处如今这杀气腾腾的氛围是起不了邪心,偏偏,这事还得牵扯到黑山寨三娇身上。 今夜晚风婆娑,月朗星疏,布老虎获佳人邀约,原本是上黑山寨找那三娇幽会。 偏偏瞧得时间尚早,他跑小马庄溜达了个圈,得了马赫这员奇将,鬼使神差又撞倒了射口寨的杨烈。 一路颠簸,来到射口寨,算算时辰,布老虎这会应该是在黑山寨趁着史家三兄弟不在,跟那三娇共赴巫山尝遍**,没想到却跟杨烈起了冲突,动了火气。 这火气在那美人儿出现后不仅没有浇灭,反而让布老虎心神恍惚,眼神肆掠其身。 好在那杨烈没注意到布老虎神情有异,看向那出现的美人儿,他一步三跨过去,先前炸烈的性子,变得柔情似水道“秋芝,你怎么出来了。” “夫君,这寨里死气沉沉,难得有贵客到访,妾身怎么也得出来相迎的。”美人儿浅笑回道,双手自然的摸摸小腹,布老虎恰好看到这个不起眼的动作,恍然大悟,原来这美人儿怀有身孕。 狠狠叹了口气,布老虎心中那丝悸动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做人得有基本底线,布老虎心黑手辣,也不至于做那祸人妻儿的勾当,毕竟一旦事发,那可是跟射口寨不死不休的局面。 杨烈两口子简单的寒暄了几句,那美妇投转过目光定格在布老虎身上,待上下打量之后,款款欠身下拜道“妾身唐秋芝,见过观风口当家的。” “好说,嫂嫂快快请起。” 布老虎来射口寨不是找茬的,借坡下驴,他脸挂笑容摆手虚扶起了唐秋芝。同时,身后马贼得了眼色,收起了怒豹子旗,剑拔弩张的气氛终于有了缓和。 能够避免跟观风口闹冲突,杨烈也乐的如此,当下,他脸色尽量柔和了些许,上前道“当家的,我家娘子备好酒席,不如今晚留宿一晚,不醉不归如何?” “恭敬不如从命,一切听杨大哥安排。” 布老虎笑着拱拳,勾勾手指唤来身边一人道“你们先行回寨吧,另外叫桑槐他们也撤了。” “当,当家的,这可使不得。”那马贼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拒绝,布老虎笑道“这大熊岭可是射口寨的地盘,有杨大哥照应,谁敢找老子晦气?你们可以走了。” 杨烈跟在后头接话道“诸位弟兄放心,我杨烈其它的不敢保证,这大熊岭,别说黑山寨、台子口,就是天北崖来人都没得地儿放肆。” 观风口马贼还是有些担忧,在布老虎一意孤行下,他们最终还是撤离了射口寨,徐徐远去。 这时唐秋芝在两名侍女的搀扶下已经离开,杨烈上前朝布老虎摆手道“当家的,请!” 布老虎嘴角高扬,在一众不怀好意的目光下,当仁不让走在了杨烈的前头。 射口寨的堂口是处庄园,步入其中,映入布老虎眼帘的是片极大的空地,两旁角落竖起的有刀剑枪锤,可容百人操练。 进了内堂,里面唐秋芝坐在酒宴旁,身后有两名侍女伺候,在见到布老虎,她微微欠身,摆出首席,让与给他坐下。 “来来,大老虎,我杨烈是个浑人,先前多有得罪,自罚一杯,还望赎罪。” 坐席,杨烈端起酒杯仰脖满饮,布老虎笑着应承下来,双手举杯,满饮下肚。 “当家的好酒量,妾身也敬您一杯。”唐秋芝有着大家闺秀的气质,笑盈盈起身端着配备的小酒杯轻抿一口。布老虎二话不说,抛了酒杯,直接倒满一碗酒喝下,亮出碗底。这个举动,让杨烈心中一暖,先前些许芥蒂烟消云散。 妇道人家一般是上不得厅堂,敬酒浅饮已经是给了极大的面子,像布老虎这这样,可称的上实在了。粗莽汉子最重脸面,布老虎给他杨烈面子,先前那点猜忌如果还耿耿于怀,未免显得有些小家子气了。 有了这个良好的开端,几杯酒下肚,宴上气氛活跃了起来。 在过了不到半柱香的功夫,自堂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个射口寨马贼火急寥寥赶了进来,在杨烈耳边私语连连。 看到杨烈脸色有些阴沉,唐秋芝欲言又止,布老虎没那个忌讳,直言便道“杨哥,出啥事了?” 深吸了口气,那杨烈眼神如寒芒打在布老虎身上道“兄弟,先前我托你注意的那人可有消息?” “就是那画像上的背影那人?”布老虎微微错愕道。 “不错,此人名唤柳湘月,行踪诡秘,手段高深莫测,故而又称妖师。”杨烈带着凌冽的杀气道。 布老虎好奇心立马被勾动起来,忙探身问道“杨哥能否详细告知?看看小弟身后的观风口能不能尽上点绵薄之力。” “兄弟我正有此意!”杨烈目光炙热道。 这时唐秋芝欠身告退,等她离开,杨烈压低嗓音道“兄弟,柳湘月这人不除,你我,寝食难安!” “此话怎讲?” 杨烈又道“那妖师柳湘月本就是江湖道上的奇人,精通各种旁门左道,据传言,他跟某些权贵关系甚为亲密。”说道这里,杨烈手指举天,布老虎皱眉道“这天?” “天子,长子,当今太子!”杨烈语破天惊道。 布老虎哈哈大笑,摇头不语。 杨烈忙道“兄弟莫要不信,这关城地处偏僻,你不知情有可原,但那醉舞坊你总该知道吧。” 布老虎收敛笑容点点头,上次劳保送出两张醉舞坊门票,丑娘欢欢喜喜着人打听了这套班子的来历说予他听,是故,布老虎对那街头传言还是有些知晓。 “那醉舞坊就是当今太子组建,一来收江湖奇人义士为己用,二来监察天下,充当朝廷耳目。其中,里面掌板子唱书的驼背老叟叫金龟客,曾行万里,踏百川于脚下,知天遍地,通晓各门各派武学典籍。另外一位舞花枪的少年郎叫小钟馗,别看年纪轻轻,一手中平霸王枪可夺千军将帅。之后,那个旦角儿舞娘子,花容月貌,柔体软骨,高门大院通行无阻,提纵轻身的功夫,就是飞鸟都望尘莫及。” 杨烈如数家珍徐徐道来,这醉舞坊三位台柱布老虎也听说过,就是没想到各个皆为奇人,不禁心中暗惊,稍加思索便道“杨哥儿的意思是说,那妖师也是其中一员?” 摇摇头,杨烈道“兄弟说对有八分,但又不完全对。” “愿闻其详!” “那三人皆为柳湘月弟子,同时也是醉舞坊的后台大掌柜。”杨烈心有余悸道。 布老虎反倒扁扁嘴无所谓道“管他娘的是谁,照你这样说,他们也惹不到老子头上来。” “兄弟这话错了,那醉舞坊即为朝廷耳目,今又下榻关城,咱们这出身...”杨烈说道此处打住嘴,他相信布老虎会懂。 以前关城地处偏僻不为世人知晓,所以七家马贼争奇斗艳,行事猖獗横行无忌。 现在名满天下的醉舞坊忽然到此,必将惹来无数目光会聚在这座小城之上,到时候,七家马贼,不,准确来说六家马贼,势头一时无两的观风口定然会被推送到风浪口。 轻轻敲着桌面,布老虎沉吟道“杨哥儿的意思是?” 抬手虚空一劈,杨烈杀气腾腾道“于其让醉舞坊了解咱们根底,不如先下手为强!” (ps;这是昨晚熬夜到两点码出来的一章) 第二百零五章;偷袭 更新时间:2012-12-31 听杨烈的意思,今晚想强攻关城,率人将西河上的醉舞坊一网打尽,这不禁让布老虎大为惊叹。 “他娘的,这杨烈还有射口寨到底什么来头啊。” 布老虎心里叫骂不已,对射口寨越发的好奇起来。 这杨烈的身份着实惹人猜忌,他既然知道醉舞坊乃是当今太子的“耳目”还敢冒大不违将其覆灭,就是布老虎也没这种气魄。 仿佛看出了布老虎的忌惮,杨烈手指重重叩打着桌面,语气沉重道“兄弟,你叫我一声哥,哥儿也不能蒙你。给你亮个掏心窝子的话,想必你迆猜到了,咱这射口寨不过打着马贼的幌子,至于真正干哪条道的,你心里自个也明白。” “这样跟你说吧,我杨烈就是射口寨的话事人,即为二当家,这上头肯定是有大东家的。” “哦?”布老虎轻咦一声,杨烈满含深意朝他一笑,语态幽幽道“要说这关城八百里疆域,我那东家看不上,就是我,也看不上。至于什么天北崖,白马帮,嘿嘿,就是兄弟你的观风口...”杨烈摇摇头,眼中一抹轻蔑让布老虎心中猛的窜起一股凉气。 看到布老虎沉默不语,杨烈给他斟了杯酒,推过去道“兄弟,如今天下安定,这马贼可不是长久的营生啊。” “要不杨哥儿给指条明路?”布老虎笑容满面的双手接过酒放在桌边,杨烈发现他动作上略带丝拘谨,心中大为满意,不答反问道“兄弟看我这射口寨如何?” 布老虎不假思索道“当执牛耳!” 这句话倒不是布老虎有意卖好,而是深思熟虑下的结论。 从射口寨的人手,还有精良的武器供应来看,布老虎毫不怀疑,在这幕后必将有个庞然大物的存在。 而这个存在把一颗“棋子”埋藏在偏居一隅十几年,布老虎好奇,却不想为敌。最起码,在搞不清对方身份之前,布老虎还是挺愿意从杨烈身上刮些好处来的。 瞧得布老虎郑重其事的摸样,杨烈嘴角扬起的微笑越发的灿烂,这个时候,他反而不着急开口,笑而不语。直到布老虎“坐不住”怯怯问道“杨哥,咱俩一见如故,说话也不带拐弯抹角,这样中不,你给兄弟亮个底,否则这里也定不下来啊。”锤锤胸口,布老虎脸上一副忌惮的摸样。 杨烈脱口就要言道,猛的,他止住嘴,好像反应过来什么似的,后仰在椅子上,扁扁嘴道“兄弟,想要哥哥我亮底,还得先看看你的诚意啊。” “哦,杨哥有用的着的地方尽管开口。”布老虎拍着胸口打包票,一口唾沫星子喷的满桌都是。还没等到杨烈开口,这会,从堂外传来一阵骚动,两人警惕的屏息凝神侧耳倾听,直到隐约之中仿佛有弓弦绷断声,杨烈脸色一变,猛的起身就要外出探视,却发现布老虎同时站起,厉道“兄弟,你好生待着莫动,等哥哥我回来在跟你详谈。” 话闭,杨烈还是有些不太放心,朝外亮嗓道“老余,老余!” 一个中等身材微胖的四十出头男子快步走了进来,急切切道“当家,怎么了。” “你陪观风口大老虎喝上几杯,我有事,须得出去一趟。” 老余点点头,诚恳道“当家的放心,我一定把观风口贵客伺候到位。” 杨烈颌首,心急如焚连交待都免去,直接迈步出了内堂,留下布老虎跟老余两人。 待杨烈脚步渐远,布老虎重新坐回椅子上,那老余是个自来熟,咧开嘴哈哈大笑倒满一杯酒,双手举起道“观风口的贵客,咱俩今儿第一次见面,你是客,我老余先干为敬。”说完,仰脖满饮亮杯底。 布老虎有心试探,回饮了一杯,直奔主题便道“余哥,这外头?” “外头那是咱当家操心的事,我老余只是个打长工的喽喽,当不得家,放不下话,不谈外事,只谈女人,嘿嘿。”老余咧开嘴笑着露出一排参差不齐的黄牙,还不忘抛了个只有男人都懂的暧昧眼神。 搞不清对方底细,布老虎附和的笑笑,聊了些荤段子,他发现老余这人不简单。 从交谈中得知,老余本名余总,祖籍金陵城,摸滚打爬在道上游历,各方行话皆有粗通,为人十分健谈,并且口风极为严谨。布老虎几次旁敲侧击,皆被三言两语转移,知道这人油滑,索性跟他闲聊了约莫半柱香时间。这时候,堂外的躁动已经停止,可是杨烈本人却迟迟不见踪影。 转眼间,离跟丑娘约定好的亥时不过大半个时辰,大熊岭到关城路途崎岖,布老虎坐不住了。已经失约于黑山三娇,布老虎可不想寒了丑娘的心,毕竟这几个月来,他的确疏忽了以往的亲情,准备今晚好好弥补。 “余哥,这天色已晚,既然杨哥有要事缠身,大老虎也就不做打扰,改日在来拜访。” 起身,布老虎赔笑的打断谈性渐浓的老余。 神情明显有些僵硬,老余反应过来,忙欠身,搓着双手为难道“老虎兄弟,你瞧这酒宴才吃到一半,是不是我老余哪里有招待不周的地方。” “没没,余哥千万不要这么说,实在是寨里还有些要紧事需要处理,咱哥俩可不带这么客套。”布老虎笑着回复道。 看的出布老虎去意已决,老余礼节性又做了几番挽留,切入正题道“既然老虎兄弟要事缠身,那就让老余我送送。” “如此甚好!” 布老虎爽快的应承下来,他知道老余的份内工作就是监视自己,这是必然,没意义为难人家。 两人很快的就走出内堂,来到外面已经是繁星点点,整个射口寨如死一般寂静,偶有风声刮起落叶,婆娑作响。 布老虎环视了下四周,先前的骚乱,并未在周围留下丝毫痕迹,除了地上凌乱的脚步,仅仅只靠这点线索,根本无法推测出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在看老余一脸轻松,布老虎也没刻意打探,就这样,两人一直到了射口寨外,早已有人牵来喂饱的夜照玉狮子守候。 “老虎兄弟,这大熊岭路途崎岖,我看还是派人送你跟观风口的弟兄会合吧。” 老余一边赞叹着夜照玉狮子的神骏,一边做惜别的姿态道。 布老虎颌首报以微笑,很快一名看似蛮机灵的马贼策马上前,做恭敬状。 “这是高盘,对附近地形还算熟悉,此去关城有条小路,正好于你带路。”老余简短的介绍到。 那个叫高盘的二十出头小伙勒着马缰,满脸笑容跟布老虎打过招呼。 “成,夜黑了,余哥回去带我跟杨哥道声抱歉。” “那是一定!” 布老虎翻身上了玉狮子,跟老余抱拳,朝高盘点点头,两骑飞奔,很快消失在了夜色。 一路向北,大熊岭附近的地形在晚夜中才知险峻。 到处都是坑坑洼洼的壕沟,草木丰茂,构成一道道天然屏障。 夜间黑灯瞎火,风吹草动,隐约中有野兽嘶叫,别说寻常猎户,就是想要进入窥探的马贼,都有些打心眼害怕,不敢过度深入。 在射口寨的高盘带路下,半柱香的时间,布老虎绕过几条山沟来到一处高坡。 这是一条跟进山岭完全不同的野路,以布老虎的经验可以分辨出来,走这条路出山,起码比先前入山要快上大半个时辰。只是这夜黑视野模糊,虽说靠着皎洁月光能勉强记下些捷径,一时半会,布老虎也没法将其完全摸熟。 勒缰停马,布老虎在高坡上翻身落地。 高盘在前带路,急忙停身,跟着道“当家的,这附近野兽极多,趁着还有些月光视物,耽搁不得啊。” “嘿嘿,不急不急。” 下马落地的布老虎笑着指指胯下,迎着西风,朝后解开了裤腰带,稀里哗啦撒起尿来。 人有三急,高盘可不敢在做催促,老老实实立马停身,凝视着远方。 撒了一泡尿,布老虎神清气爽的抖抖身子,低下头借着月光开始绑着裤腰带。这时,忽然眼前一黑,瞬息间,有道微风从布老虎头顶划过,这本在刹那,若是别人可能就忽略过去,偏偏布老虎多年的刀口舔血生涯,对周围事物的细微变化抱着极高的敏锐性,习惯的他就抬起看头。 这不抬头还好,猛的一抬头,布老虎不禁目瞪口呆,整个人仿佛定格在那里,凝视着弯月下,一个人迎风展开双臂,背生黑翅,滑行向远方。 “这,他娘的,见鬼了。” 等布老虎反应过来,夜幕下,乘风飞行的人影已经消失不见。 与此同时,一道箭弦拉动声响起,脑后生风,强大的危机感,让布老虎全身汗毛都竖立起来,在附近的夜照玉狮子更是传来示警的嘶鸣,马蹄声凌乱,一根弩箭险之又险,在布老虎挪动身子的时候,穿过他右肩,刮开一道血痕。 (开更!) 第二百零六章;探子 (祝大伙元旦快乐,坑爹的班子啊,门牙肿痛的折磨要死人啊,现在去医院,不出意外,十一点前还有一章) 高坡上夜照玉狮子马嘶长啸,飞蹄狂奔而至,将附近暗箭伤人的高盘从坐骑上掀翻下来。 布老虎这时也反应过来,肩头上的划痕流出丝丝鲜血激怒了他的暴虐,不待地上高盘翻滚起身。一个箭步,布老虎如猎鹰下俯,猛扑过来,单臂将高盘头发抓起,重重摔在了地面上。 自打胜了天北崖,布老虎脾性拔高,如今被射口寨一个小喽啰险些射杀,甚是气恼,手上一用力,抓起那颗头颅,如捣头蒜般,使劲的往地上死磕,溅的鲜血四溢。 “他娘的,你们射口寨好大的能耐,想拿一个小喽啰取老子性命?成啊!” 手一抬,布老虎凶神恶煞望着那张血肉模糊的脸,从后腰拔出短刀,朝高盘脖颈下压。 “到了阎罗殿,记得带老子跟阎王问声好!” 布老虎眼中杀机暴显,手下压,短刀砍入骨肉之中,血喷而出,一颗头颅被直抛黑夜之下,不知消失在何地。 杀了高盘,布老虎心中的戾气消散许多,一屁股坐倒在无头死尸旁边,任鲜血打湿自己衣襟。 夜照玉狮子此会来回走动,骄傲的抬起头颅,打着响鼻。 “缺牙,老子承你这份情,回头想吃什么,直接找老九要。” 笑着抬起手摸摸夜照玉狮子的马腹,布老虎的承诺让它十分满意,足以见得布老九的夜照玉狮子深通人性。 待休息片刻,布老虎起身环视四周,发现周围除了微风荡漾难见人影,冷静下来,不禁思绪百转。 “他娘的,杨烈那老小子打的什么主意?” 踹了脚地上的高盘尸体,布老虎自言自语,两道浓眉深深盘纠在一起。 “要说杨烈想杀老子,总不至于派个小喽啰来吧。” 要说射口寨想自己,布老虎可以翻出许多理由,但这厮就是想不通,一个高盘,无任何特长,暗箭偷袭,不是有点托大吗? “难道这小子不是杨烈派来的?” 布老虎轻轻锤了下额头,忽然想起杨烈之前的招揽之意,脑海中不禁冒出一个奇怪的想法。 “如果杨烈诚心想招揽我,这会又有人来刺杀,莫非....” 望着地上的死尸,布老虎忽然想到一个可能性。 那就是有人想破坏自己跟杨烈的关系,从而酿造观风口跟射口寨的火拼。 “老余!” 布老虎念叨出一个名字,脑海中浮现出余总那油滑的嘴脸。 “阿丑啊,阿丑,看来今儿又得失约一次了。” 布老虎做事向来随心所欲,射口寨是他心中一个谜,不早早解开,怕是寝食难安。 打定了主意,布老虎毅然放弃去关城跟丑娘看戏的承诺,决定在探一次射口寨。 简单的将地上尸体处理掉,布老虎翻身上了夜照玉狮子,拍拍它的额头唤道“缺牙,走喽!” 虽说射口寨距离至此,地形崎岖难辨,有老九的马儿“缺牙”带路,布老虎一路还是相当顺利,重新返回到了距离射口寨不远的灌木林子隐藏下了身形。 “缺牙,你自个先回小马庄吧,路上注意,不要让射口寨的人发现了行踪。” 重返射口寨,布老虎这次潜伏自然不能暴露了行踪,好在夜照玉狮子灵性极高,得了吩咐,仰起脑袋低声嘶鸣了一会,仿佛让布老虎自己注意安全,消失在了夜色下。 没有了负担,布老虎弯着腰出了灌木林,来到一处低洼俯下身,开始观察起了前方百步以外的射口寨。 “五十五,五十六,五十七....” 布老虎死死盯着寨门口两尊如雕像般的守卫,心中默默计算着时间。 先前进寨,他就注意到了射口寨的守卫分布,这是一个无意识的习惯,往往在必要的时候给了布老虎许多机会。 就好比现在,如果换做普通人想要摸进射口寨,恐怕得大费周章计划安排。布老虎不用,因为他早就盘算好了一切。 在一百息以后,从射口寨出来了三个右手提刀,左手举着火把的马贼四处巡视。 在搜了附近三十步一切可能藏匿身形的地点后,其中一个马贼在寨门靠西的边角拒马桩旁蹲下,与此同时,一道身影退了出来,跟另外两人退回了寨里。 这是暗哨的交替班,每隔百息功夫轮替,地点不一,据布老虎之前观察,应该是活动在寨外百步范围内的五个地点。而其中一个地点,恰恰就是布老虎此时躲藏的低洼里。 不出所料的等到暗哨的轮班,布老虎缩回脑袋,整个身体蜷缩在低洼里,开始以极小的弧度做着挪移,尽量避免月光的照射暴露自己。 斜靠在土壁上,布老虎深吸一口气闭上眼,右手拇指紧紧扣住一个带菱角的石子,倾听着周围动静。 微风在荡漾,四周如死一般的寂静。 过了差不多半盏茶的时间,等待并未让布老虎有一丝的焦虑,反而心神在无数次生死磨砺后,这样的环境更显沉着冷静。 有过了半盏茶的时间,附近还是没有一点动静,根据布老虎之前的观察,暗哨已经换了两至三趟。他依然保持着姿势,仿佛寒雪堆砌的冰雕,不带一丝生气,任由这天地将其遗忘、怒略。 滋滋... 轻轻的,极小的碎石绊动声响起,如果这时候布老虎身边有人,会发现他耳朵细不可察的颤抖了一下,证明他依旧戒备着,但从总体来看,他仿佛跟背靠的土壁合而为一,没有因为稍许异动而起半分涟漪。 毒蛇蛰伏,只等致命一击。 卧薪尝胆,当顷刻灭吴! 断断续续的碎石绊动声在低洼附近响起,始终没有人影现形。 在连续差不多五次之后,那绊动声消失,背靠土壁的布老虎,他僵硬的脸上,难掩一抹笑容在嘴角浮起。 一道人影如狡兔窜身,轻盈的跳进了低洼中,没有发出半丝声响。 这是个三十出头的中年男子,穿着短褂,提着尖刀,从灵活的身手看的出来,是个极为不错的暗哨,甚至可以说,在布老虎遭遇过的暗哨中,这人经验最为老道。 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 每个行道都有高低优劣的技术,哪怕是做探子,也有探子的门道。 像一般的探子,在四周活动打探动静,很容易因为细节上的疏忽,被敌人擒下,杀死或者俘虏。 运气好的,平时上下关系处理的不错,有老辈人教导,这样的人或多或少都懂得一些手段。 就好比某些探子在指定的范围内进行侦查,可以通过周围地面上的痕迹判断是否有敌人藏匿,在或者面对某个可疑的地点用投石问路的方法避免自己被擒获。 当然,某个行当做久了,备足了经验,人也成了老油子,比如说,布老虎这会碰面的对手。 较之那些投石问路、打草惊蛇,毕竟敌暗我明,自身随时都会处于极度危险的时刻下,终究只是下乘手段。 把暗处的敌人逼出来,能够完成任务的同时确保自身安全,这才是一个探子需要拥有的最佳素质。 毫无置疑,如今跟布老虎大眼瞪小眼的那个马贼探子就是个老油子,他先前故意放出声响,就是为了诱引躲藏在暗处的布老虎上当,从而把握蛛丝马迹,传回给不远处的同伴。 可惜的是,布老虎虽说年纪轻轻,打小养成的缜密心思,加上千百次生死考验中磨练出来的冷静更胜一筹。特别是他拥有马贼大柱,还有仇老爷子这些“道行”高深的老辈调教,对这些门道格外熟悉,所以.... 当那名射口寨的汉子跳入了低洼,就在他感到有丝不对劲,头一偏,跟里面藏好身的布老虎四目相视那刹。弹指间,一颗石子刮着凌厉的风声精准打在他咽喉上。 “咕咕...” 那汉子身体动了动,想要伸出手捂住发不出声的喉咙,与此同时,布老虎四肢传来嘎嘎的骨骼擦动声,像头猎豹扑袭了过去,双手把住那汉子脑袋一扭,顿时一条人命消失在了无垠的黑夜中。 “三十,二十九...” 解决了那汉子,布老虎飞快的做着善后,嘴里轻声倒计时轮替的时间。 把尸体上的衣服脱下换上,同时拖到隐蔽处安放好,布老虎翻过低洼,顺着朝几个盘算好的地点摸去,来到了射口寨附近的那个拒马桩,跟接班的马贼擦肩而过,趁着守门的护卫毫无戒备的情况下,无声无息,潜进了射口寨。 第二百零七章;白杨堤 更新时间:2013-01-01 (有道是一支穿云箭,千军万马来相见,开更了,长戈趁着新年,泪奔求个收藏,求个红票) 今夜月朗星繁,关城西河白杨堤,烟花似锦,人山人海。 醉舞坊,倾月香船据传有子母七十二舵,母船“倾月翡翠”屹立秦淮河将近二十年冠为魁首,无可撼动。 分支有七十二船游历天下,四方宾演,定三年之期于金陵秦淮会首,那时候百花魁莺歌燕舞,可于那皓月夺芒争辉。 西河上,白杨堤上繁华人涌,灯火通明。 隐约之中,深邃苍茫的河面上驶来一艘花船,拔地而起的烟花璀璨如昼,引得岸上行人翘首,目眩神迷。 “此船唤作荆歌夜唱,由中山王府小王爷出资,洪武二十年建造,取自燕太子丹送荆歌入秦之意。” “荆歌夜唱,洪武二十四年夺魁扬州孟兰花节,声名大噪。醉舞三杰,唱桥书的驼背老叟金龟客,花容柔体的舞娘子,擅使花枪的小钟馗都曾在此船搭台子秀过活。而如今,这船的大梁子西北大嗓小将罗,那声秦腔绝唱可了不得,就是百十里开外,都能清晰可闻。” .... 白杨堤,有位儒袍老先生,手抚三寸白羊须,侃侃而谈,言语之中,对那模糊幽亮的花船推崇备至。 在那老先生周围聚集了数十头缠白巾的学子,如果是关城本地人就知道,这些意气风发的少年郎都是登州“一泰学府”的学子,各个学富五车,乃是不折不扣的天之骄子。 跟芸芸学子划圈子的另一边有座凉棚,附近停靠着花马香车,里面坐着的无一不是大腹便便的士绅豪客,外围更是有家奴护卫形成保护圈,将闲杂人等全部隔离。 此次醉舞坊骤然派人停船驻唱,时间仓促,门票更是随性免费发售,所以三教九流皆有人立于白杨堤等候。而徘徊在士农工商开外,靠近堤旁赏风河口支起了华罗伞盖,在伞盖十步范围外,有恶汉凶煞持刀戒严,虎视眈眈,引无数人侧目。却无人敢报以微词,只因为这伞盖下等船靠岸的豪客身份,实在太过扎眼。 关城红火至极驴庄少东家卫泊,十里铺赌坊掌柜王屠夫,夫子庙李涛,商贾大户张康、周建,都在伞盖外面侍立。只此阵容,代表了关城最具实力的豪客,不禁让外头登州城连夜赶来的大富,揣测着伞盖下背座大椅的一道倩影神秘来历,更是对旁边那位锦衣华服的瘸腿汉子身份充满着好奇。 从人群中推推嚷嚷走出一位穿绸缎踏高靴的汉子,在三位臂膀腰圆的猛汉簇拥下来到伞盖。 那高靴汉子左脸有块刀疤破坏了他的清秀相貌,待走到瘸腿的华服汉子面前,他眼中张扬消散,满是恭敬,微微躬身道“马哥,我派人查了,今晚当家的没去黑山寨,带着莫哥去了射口寨。” 瘸腿儿大汉毫无争议,正是观风口打将第一,马贼道上赫赫有名的一身狠气马三放。 微皱眉头,马三放不解道“射口寨?” 高靴汉子点点头,继续道“当家的下山后去了趟小马庄,正好碰见了射口寨的杨烈,就跟着护送去了大熊岭。” “带了多少人?” “桑槐哥带了自己一旗的人马,后来又从寨里调来了老虎卫,我得到消息,又跟老王、老刘他们打了招呼,这会应该赶了过去。”高靴汉子有条不紊道。 马三放似乎很放心眼前这人的办事能力,拍拍他的肩膀道“洋子做的不错,除了老刘他们,你在去谢秋亮个话,带着我的人手在大熊岭附近接应。” “放心吧马哥,我这就传呼。”高靴汉子应承下来就要离开,却被马三放叫停问道“洋子,老猫又跑哪里鬼混了?” “这个....我也不知道,应该去找小神棍了吧。” 高靴汉子,也就是先前布老虎麾下的马贼洋子,表情犹豫着回道。他的眼神时不时瞟向伞盖下背座的那道倩影,好像十分的忌惮。 “行啦,行啦,你赶紧忙去吧。” 马三放不耐烦的挥手,马贼洋子讪讪的笑了笑,退后几步转身,朝身边几位汉子打了个眼色,换上一副倨傲的神情,张扬跋扈离开了白杨堤,翻身上马出了城。 船行如水步,夜中西河,那艘荆歌夜唱悄声无息来到白杨堤离岸边百尺距离。 岸头上,等待多时的人群鼓噪的熙熙攘攘朝前推移,却被伞盖周围侍立的壮汉抽刀声吓得退后三步,不敢靠近。 月照河水,花船上放出十几架乌篷船游向岸边接客。 岸上的游人眼尖的架不住心中急愤想要靠前岸边,伞盖旁的马三放神情本就烦躁,见到有人不怕死的想要闯上来,一股子邪火直冲脑门,顿时倒八字怒眉,手一伸,附近有小弟奉上金背砍刀,横刀立马。 “他娘的,谁不怕死就给老子在踏前一步!” 一声虎吼,马三放扯着嗓子吆喝,凶神恶煞的摸样伴随的凌冽的狠气,吓得游人噤若寒蝉,纷纷退后。 “十里铺子做事,还望乡亲父老卖个薄面,稍安勿躁。” 瞧得马三放发飙,王屠夫忙上前打起圆场,胸抱四方拳,来回示礼。 可能有的人不知道马三放的名声,但十里铺子的王屠夫这些月来声名鹊起,可是鼎鼎的威风,自然压下了普通看客躁动的心思。 倒是那群儒生,在白羊须老者的带领下有些义愤填膺,想要挤上前来以三寸之舌辨个通礼,好悬被卫泊瞧见,忙撩起长衫,走上前去跟那老者一番耳语,这才没有闹出什么乱子。 这时候花船派来迎客的乌篷船已经停留靠岸,因为伞盖挡住了看客的登船,船夫纳闷,不敢轻举妄动,生怕触怒了那尊“恶神”引得不快。 好在伞盖下除了马三放个浑人,也有通情达理之辈,张康跟周建对了个眼色,一边着手安顿着附近凉棚下来自登州城的富商,另一边跟醉舞坊的接头人打起了商量。 就在众人忙碌左右,伞盖下端坐的那道倩影微微抬起头,月光洒在那张俏脸上,素颜俏丽,带着浅浅月儿弯的胎记,彰显着一分温婉,楚楚动人。 毫无疑问,伞盖下的女子正是丑娘。 看着岸边上张康跟醉舞坊的船夫洽谈,心上人的失约,丑娘眼眸中除了些许失望,更多的是惆怅。 “马哥儿!” “啊,诶!” 站在附近横眉怒眼的马三放听到呼唤,忙撇下金背砍刀,转身来到丑娘身边轻声道“嫂嫂,怎么了?” 犹豫了阵,丑娘抿了下嘴唇,挂着浅笑道“老,老虎来不了,咱们就不必等他了,让别人登船吧。” 像踩了尾巴的野猫,马三放使劲的摇头,直言便道“嫂嫂,老虎哥既然答应跟你看戏,肯定就不会失约,他这人最重承诺,这会没来,可能就在路上,先等上几炷香功夫在说。” “这样不好,别人会着急的。”丑娘起身就要离开,马三放瞧这架势急眼了,跛着腿横档在她面前,嗓子跟唱大戏般嗡嗡喊道“嫂嫂可不能这样,今晚这花船咱们包了,咱想等多久就等多久。” “凭什么啊!” “就是,凭什么啊,有钱就了不起啊,这醉舞坊一艘花船你包的起嘛,你当是流花巷子的青楼院子啊。” 果然马三放一句话引得群情激昂,附近看客纷纷反驳,几个不知根底的登州纨绔子弟甚至叫嚣着家奴亮起了家伙,瞧这架势准备来硬的。 如果此时在附近的是叶毛,或许顾忌到影响也就息事宁人。 偏偏马三放是个吃软不吃硬的性子,这厮听到身后传来的鼓噪声,本就心烦意乱,这会儿更是火上浇油,那对怒目愤然拔张,犹如卧弓竖盘,凶光毕露,杀气腾腾。 丑娘是个柔善的性子,初见马三放接近暴走的摸样心起微寒。好在这些年月待在观风口见惯了汉子们的斗勇拼狠,她情急的顾不上许多想要安抚这厮,话没出口。马三放瘸腿右拐转身,如丧虎出笼,狰狞怒吼道“观风口行事,谁他娘的唧唧哇哇!” 鸦雀无声.... “观风口”三字好像河面上荡漾的微风,清晰的吹拂在白杨堤上所有的看客耳中。 “坏事了!” 附近王屠夫等人心里猛的咯噔一声,暗叫不好。 就见一些看热闹的闲人盯着马三放那魁梧的身形,双目中的迷惘成了恐惧,那腿脚更是哆嗦的站立不稳。 第二百零八章;跳河 关城百姓饭后永远都有扯不完的话题,夏日炎阳,找片绿荫地,捧碗井水镇凉的树奶,三五抱群,吆喝一声关公调,道那“二爷,你真乃义薄云天!”换个嗓子,拍腿震堂,斥那“七家马贼,好一个猖獗恶累!” 由此可见,在关城,马贼,耳熟能详,就是些三四岁牙牙学语的娃娃,耳熏目染,也能道出几家马寨扛旗亮嗓的名声人。 观风口,近些年来声名鹊起,初期抗梁子的大老虎跟大黑天斗智斗勇,到后来雷豹身死,成王败寇,布老虎上台,这铁索横岭的段子就没断过。之后天北崖发难,摆下“鸿门宴”却不想成就九儿三鼎等等佳话,直至后来的观风口逆袭青竹帮,重创天北崖夺得七家马贼魁首之位,这大老虎的威名水涨船高,这城里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要不是布老虎顾忌家中那位老爷子,早些时候便让人收敛些口风,别说这人的名,就是他那相貌喜好都能被人津津乐道,家传户晓。 白杨堤上,有那晚风在河面上荡漾起涟漪,迎客的乌篷船上,本有船夫累极了想打声哈欠,看到岸上那群人屏息凝神,脸有异色,不禁心生寒意,硬生生把那口浊气吞进肚子里,憋的眼角乏起丝丝血色。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仿佛将空气都凝固般。 马三放亮嗓子的那段话算是彻底将附近本地的看客震惊住了,这城外的马贼忽然跑到城内兴风作浪,在这瞬间,除去登州城来的看客,关城本地人眼神中那丝愠怒消失的无影无踪,只剩下无尽的惶恐,更难言的惊慌。 “马,马贼....” 压抑的恐惧开始蔓延,站在外围卖些点心水果的货郎还有点眼力劲,畏手畏脚的退走着身形,动作轻缓的想要赶在事情乱套前离开,偏偏有不敢大声喧闹,唯恐惹的那群杀人不眨眼的马贼注意。 哒哒.... 急促的马蹄声如闷雷由远而近,像夏雨打芭蕉般清脆而来。 还没等有人反应过来,就听一声惨叫划破黑夜,紧接着就是勒马停缰声,看动静,应该是有人骑马撞倒了摊位。 “哪里来的崽子会不会走路!枕头,给小爷把他连人带铺子全丢河里去。” 一道高亢的张扬声打破了白杨堤上的死寂,就听外围一阵躁动,既然把里面那群胆怯的看客眼神纷纷吸引了过去。 伞盖下,丑娘拉着怒容的马三放眼带柔弱,轻声细语道“马哥儿,不要闹了,让爹爹知道了,老虎会被责罚的。” “对,对极,对极,小马啊,你先降降火,这事放着让老爷子知道了可不好,就让我老王出面,你看成不?” 成热锅上蚂蚁的王屠夫见缝插针,忙跟着规劝道。 马三放也不是一根筋死磕到底的蛮子,他是知道布老虎的禁忌,今晚他们来白杨堤是看戏,不是闹事,刚才捅的篓子换个人可能就是回寨领顿鞭子,自己如果在不识趣,事情越发的闹大,真被秀才老爹看出端倪,这点子可是够布老虎喝上一壶。 深吸一口气,马三放把金背砍刀丢给身边小厮,这个举动看在王屠夫心里暗喜,忙给角落里一个打扮清秀的姑娘使个眼色,待她上前拉手道“婵娟啊,前面看样子闹出了点事,你先跟六儿上花船,我就在这等等大老虎,顺便瞧瞧把事情解决了。” “嗯,我听王叔的安排。” 丑娘是个柔和性子,不愿意让人难做,她也看出来了,自己待着那么一票人跟着望穿秋水的等候迟早闹出乱子,当即看了眼马三放,柔柔道“马哥儿,咱们一起上船吧。” “成!” 马三放板着张脸显然先前的火气还没有降下来,这会王屠夫他们倒也不怕这尊煞神闹出什么岔子,要知道在观风口那群马贼的眼中,丑娘就是他们内定的寨主夫人,这意头,可没人敢忤逆。 在王屠夫的纳进门的小妾六儿伴随下,丑娘跟马三放上了艘乌篷船,就在船夫得到嘱咐拉起船桨。这时候白杨堤上,那道高亢的张扬声更加嚣张的嚷嚷了起来。 “跳啊,跳啊,挡了小爷的路,这事扯过来扯过去也就算了,可你这怂货收了小爷的钱,今儿不自个跳那河里,这话说不过啊。别啰嗦,赶紧跳,小爷今儿冲着不看杂耍,也得先看你个怂货跳河。” 岸边,刚刚一只脚上了船的丑娘听到动静回过头,仿佛在疑惑着后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王屠夫看着情形心中暗骂哪个不开眼的东西偏偏在这节骨眼上生乱子,嘴上还没来得及劝慰,倒是马三放开口道“嫂子,几个地痞无赖扯架,这事咱们没必要凑热闹,让王叔带着解决吧。” “是啊,婵娟啊,你就安心的上船,这事我保准处理的顺顺当当。”王屠夫笑着打包票,一群公子哥儿仗着家里有钱胡作非为这事王屠夫见的多了,早年名声不显管不着,如今处理起来可是得心应手。要说这关城里头,上至官府豪门,下至贩夫走卒,敢不卖他帐的恐怕除了白马帮的司徒遵义就是衙门里头伺候着后院“雌虎”的高县令不看僧面那也瞧得后面那尊大佛的脸面。 犹豫了会,丑娘点点头,在六儿的搀扶下进了船舱。 后头外围高亢的叫嚣声越发的嘹亮,一声声“跳啊,跳啊....”就像落水的船桨,在河面上荡漾起的波纹,无限扩张。 “公子啊,小人就是个旱鸭子不会爬水啊,您大人不计小人过,我把钱还你,给您磕头,您就饶了小人吧。” 浓浓的哭腔传来,让白杨堤上不知根底的看客纷纷皱上眉头,暗道哪家的公子哥既然如此张扬。 那高亢的声音不待有人插足,紧随着再度拔高道“你个怂货,小爷问你,刚才接银子的时候,你是不是说过愿意上刀山下火海?” “是吧,小爷没欺负你吧,你自个愿意放这个话,现在小爷也不让你上刀山,更不让你下火海,只要你跳个河,你啰嗦个屁啊。” 第二百零九章;射口寨之秘(一) 岸边,乌篷船上的老船夫得了王屠夫的眼色就要落浆划水,偏偏这时丑娘探出身,忙道“船家等等!” 老船夫神情一愣,趁这个功夫,丑娘提起裙角,轻快的登上了岸。在她身后,跛着腿的马三放脸有冷厉步踏流星尾随。 见到这个场景,王屠夫在岸边有心想要劝阻,话在嗓子眼偏偏道不出一句话来。 待有小厮开道,马三放跟丑娘进了人群,王屠夫无语长叹,望望那漆黑的夜,对那晚星默默祈祷着布老虎能够尽快赶回收拾残局。 .... 在大部分人猜测着布老虎去向,殊不知,这厮正狼狈的躲避射口寨搜剿。 大熊岭,射口寨。 “找,给老子就是翻个底朝天,也要把那人找出来!” “是!” 在射口寨分布的各个草场上,以二十人为队的马贼手持精钢锻造的走马刀,杀气腾腾,四散朝各个角落搜寻着。 一时间,寨里所有居户被刀枪傍身的汉子敲开,鸡飞狗跳,到处搜寻着可疑人士。 堂口,也就是射口寨二当家杨烈置身的那处庄园,谁也没发现,黑夜下,内堂房顶交拱的龙凤雕像后面,一道人影正背靠着大口喘着粗气。 “他娘的,哪个不开眼的蠢贼仗着三脚猫功夫坏了老子的好事?你娘的,想自杀随便找个熊窝一巴掌拍死多自在,偏偏挑这个时候来射口寨偷鸡摸狗,害死你自己也就算了,你虎大爷还没嫌命长了。” 屋顶上骂骂咧咧的人影不用多说,正是布老虎。 要说这厮也够倒霉,神不知鬼不觉摸进了射口寨,一路上他小心翼翼混在寨里行动,偏偏不知道今晚犯了哪家的太岁爷。先是寨内发生一阵骚动引得射口寨马贼全部警觉起来,后来就是寨外布老虎放置的那名暗哨尸体被揪了出来,从而诱使了大规模的搜围。 也算不幸中的大幸,还好布老虎小时候就是调皮捣蛋的科班出身,上了观风口当马贼,这偷鸡摸狗的勾当更是竖大拇指的好手。靠着手段灵活思维缜密,布老虎险之又险躲过了几次抓捕,如今藏在内堂房顶上,起码可以肯定,在天亮以前,这里将是最安全地带。 休息了一会,稍微的安抚了下崩起的神经,布老虎开始环顾四周,看看周围有没有可以逃脱的地段。毕竟眼前所处环境还算安全,但不是长久之计,难保出现岔子,到时候想要另谋出路可是大伤脑筋。而且布老虎也不是那种坐以待毙的人,你要让他乖乖待在某个地方瞎搅合无疑于天方夜谭,咱布大员外可是有目标的窥探射口寨,而不是躲在房屋上看星星瞧月亮。 瞧,都说这厮精明鬼祟,还真让他看到逃离的希望。 就见月光下,布老虎躲在雕像后面探头探脑,就让他发现了一道略显臃肿的身形正大摇大摆走过长廊,朝内堂走去,而那道身影说来也巧,正是先前跟布老虎相谈莫逆,表里不一的老余,余总。 “嘿,这老小子倒是挑了个好时候。” 在房屋上,布老虎舔舔干涩的嘴唇,摩拳擦掌,就要摸下去擒下老余,好好盘问一番。 就当这厮蹑手蹑脚踩着瓦砖下屋顶,忽然,布老虎停下身形,猛的低伏下身,耳朵贴着房顶,细细听着底下动静,跟着挪移着身子。 从内堂的房顶悄声无息上到某个僻静的厢房楼顶上,老余孤身一人左顾右盼的摸样让布老虎十分好奇,这老小子究竟想要干什么。 这射口寨杨烈虽名为二当家,从刚才酒桌上只字片语布老虎可以肯定他就是此地的抗头把子。那也就是说,这处堂口就是杨烈的老巢,根据道上的规矩,堂口可不是任何一个人能够随便进入的。除了下面的二当家、三当家,还有就是大小把手,如果某个掌旗在没有引荐人的带领下擅自进入,轻则三十大棒伺候,重则就是一个行踪鬼祟的名头安上直接就地斩杀。 老余能够轻车熟路在里面行走可见地位不低,但刚才布老虎亲眼看见杨烈在堂口西南方向一个草场主持大局,那他现在偷摸来到此地究竟意欲何为? 而在探究的心思驱使下,布老虎紧跟其后,当看到老余在僻静的厢房外头犹豫半响,窥探出左右无人推门而进,布老虎笑了,很邪恶,而且很龌龊。 如果不出意外,这间厢房从外面花景盆栽的布置来看应该是女眷的居所。 从屋檐五步距离摆放的那盆海棠花来看,布老虎已经猜测出,这间厢房到底为哪家女眷居住。 “他娘的,这老余别看长着憨实,肚子里装的全是坏水啊。那杨烈也是,怪不得老子总看他脸色有些发青,这媳妇被人玩了,难怪,难怪啊。” 布老虎趴在房顶上龌龊的低笑着。 他能肯定厢房内住的是杨烈老婆唐秋芝,还要得归于起初碰面那点歪心思。 是个男人,对那女人身上的体香都有着一定钟爱,布老虎也不除外。 不管最低贱的窑姐儿身上粗劣的胭脂味,还是黑山三娇身上浅藏的郁金花香味,最让布老虎记忆深刻的,还是杨烈他老婆身上若隐若现的海棠花香味。 海棠花本就是雅俗共赏,正如那唐秋芝虽是普通衣饰,仍难掩多娇清雅的美貌。 确定了老余进入厢房准没好事,布老虎嘲弄杨烈之余,心中要说没点滋味那是不可能的。 暗骂了老余这个死东西以后别犯在自己手里,布老虎在屋顶上张望四周,确定没人之后,悄悄摸到屋顶中央掀开一块瓦砖从上至下窥视着屋内动静。 唐秋芝的厢房布置很简单,可能是大熊岭这个穷乡僻壤也没什么好家当供使唤。 如果非要说有点那么与众不同,可能就是那幔帐之外的那道屏风。 这屏风的材质应该是金镶玉,有只踏霞云的而飞的白鹤栩栩如生,布老虎从上至下,一眼就看出整间房子的布置,恐怕也就是那屏风最为贵重,差不多能够值个四五大钱。 对房间的布置有个粗略的观察,布老虎趴在房顶换个角度望向了房门口。 此时厢房烛火通明,随着门外响起的敲击声,一袭晚装轻纱的唐秋芝身材曼妙从妆台起身,迈着碎步开门而去。 等那门声嘎嘎作响,唐秋芝开门,门外,老余一张脸上笑意盎然,带着丝丝道不明的神采。 “你,怎么是你。” 看见老余,唐秋芝微微错愕,就要关门,却被他用手臂推开,大步流星进入了房间。 “滚,谁让你进来的。”唐秋芝俏脸满是愠怒低喝道。 老余浑然不顾,背负着手来回走动,莞尔笑道“杨烈能进的地方,我凭什么就不能进?” “你,你...” 面对一脸无赖的老余,唐秋芝气的娇躯乱颤。 深吸了口气,她平复下心情道“老余,念你在将军面前也算劳苦功高,今晚我可以当什么事都没发生,现在请你离开!” “什么事都没发生?本来就没什么事发生!不过嘛,现在就不一定了。” 嘴角扬起一抹微笑,老余步步紧逼朝唐秋芝走去,眼神带有丝淫猥,在那丰满的娇躯上乱飘着。 唐秋芝忌惮的退后,直到背靠墙壁发现在无退路反而冷静下来,娇喝道“老余,你喝多是吗?” “哈哈,老子有没有喝多,要不小娘子你来闻闻?”张开大嘴,老余一个虎扑像墙角扑去。 房顶上,布老虎看的怒火冲顶,他倒不是因为老余的恶行为杨烈叫屈。只因为那唐秋芝好歹也是自己看对眼过的女人,凭白让个癞蛤蟆尝了“花香”,心里总是有些添堵。 就在布老虎犹豫着要不要现身来个英雄救美,当一块瓦砖被捏开一角握在手中,布老虎拇指紧扣,要在关键时刻让老余受些教训。没想到房里唐秋芝在面临险境,身形好似飞蝶,脚尖轻点,移形挪位,躲过老余扑来的身体。 “嘿,有点意思啊。” 趴在屋顶上的布老虎,看出点端倪不禁起了些好奇。 早些年布老虎跟着张小剩这个大淫贼学过不少轻身提纵的手段,本身就是位提气纵身的好手,这眼界自然不差。 刚才唐秋芝那移位的动作,如果布老虎没有看错,应该是江湖上比较普通的八卦步。 这套步法十分简单,以八卦阵型对应东南西北四个方向游离挪身,虽然简单,却也得下苦功。 从唐秋芝娴熟的步法来看,这套步法已经掌握到了精髓,起码来说,没有个八九年的火候熬炼,是很难达到这个水平。 一个马贼头子的压寨夫人既然会武功? 正在布老虎揣测的同时,唐秋芝一句话不禁让他整个人神经紧绷了起来。 “将军如今正秣马厉兵,兴天举兵谋反,余总你今日所为,莫不是想反叛将军,不怕株连九族吗?” “将军?谋反?皇帝?太子!” 趴在屋顶上的布老虎倒吸一口凉气,脑海中浮现出之前杨烈透露出来的只字片语,整个人如遭雷击,胸腔更是有种强烈的窒息感。 第二百一十章;射口寨之秘(二) 更新时间:2013-01-04 大明朝初定,洪武朝将军辈出,唐秋芝口中所言“将军”,布老虎猜测不出身份,但是那“谋反”两字如春雷炸地,震的他心神大乱。 不过好在这厮也不是什么良善之辈,身为马贼,布老虎最大的宏愿就是有朝一日拉着皇帝携手干那劫道的买卖,所以唐秋芝口出大逆不道之言在错愕良久后,布老虎很快稳定下情绪,紧张的趴在屋顶盼望,期待着从两人口中听到更加隐秘的消息。 房里,老余神情微微错愕,不过跟布老虎相反的是,他眼中带笑,回复道“身为将军的义女,他日将军真要是得登大宝,你唐秋芝贵为公主,那杨烈水涨船高立马晋升为驸马,就是不知道我这个先锋令能得益几何?” “余先锋若是守好本份,看在昔日的汗马功劳份上,将军自然不会薄待。” 唐秋芝冷冷说道,眼中充满提防。 双手负立,老余脸上笑意盎然,看样子仿佛对唐秋芝所言所语十分满意。 趴在屋顶上的布老虎看到底下唐秋芝神情明显有了缓和,不禁心中暗叫不好,可是这个时候他又无法出言提醒。果然,在唐秋芝以为三言两语稳住了老余,正要挪身打开房门驱逐他离开,这时候老余眼眸中猛的划过丝厉色,猛如猎禽,探抓掐住唐秋芝咽喉,另只手成拳打向她小腹。 徒受猛击,唐秋芝那双杏眸满是痛苦,身体瘫软倒在老余怀里,已经被完全制服。 “哈哈,老子不管将来你们两口子多威风,总而言之,今夜他杨烈的老婆,注定要成为我的胯下奴。” 神情疯狂的老余拦腰抱起唐秋芝向床边走去,布老虎眼见一个千娇百媚的美人儿就要被头禽兽糟蹋,有心想要现身,诸多顾忌,让他只能压下那股邪火,稍作打算。 被抱在怀里的唐秋芝这会也是生不如死,被一个陌生的男人触摸着身体,她银牙紧咬,柳眉倒竖,双眸中的杀意像是火山般喷吐着熔岩。 来到床边,老余毫不怜香惜玉的把唐秋芝丢在床上,张狂的笑声毫无顾忌的肆掠在厢房里。 手忙脚乱脱着衣服,不一会那件短褂被掀开,露出浓密胸毛的老余,扑身压在了唐秋芝身上大手一边游离在那娇躯上,蹂躏那轻纱下挺拔的双峰。 “他娘的,老子忍不住了!” 趴在屋顶上的布老虎彻底被屋里的香艳刺激的热血上头,他举起拳头要轰开瓦砖下去来个英雄救美,不等他破顶而入,恰好,躺在床上的唐秋芝并未坐以待毙,闪电般的,她拔出发髻上的金钗,狠狠扎向了蠕动在自己胸部上的那个禽兽。 噗,一道鲜血喷张射出。 金钗插进老余后颈足足有寸深。 好在这厮也是有着几分手段,受此大难,他手肘一抵,把唐秋芝手臂隔开,抬起那张已经疯狂的大脸,骂咧道“臭婊子,敢伤我,老子杀了你!” 老余一巴掌挥了过去,也算是暴怒下施了死手,唐秋芝俏丽的左脸被抽的青肿,整个人失了神,吊眼翻着白睛。 看着胯下人儿半死不活的摸样老余也没收手的意向,后颈传来的阵阵疼痛让他彻底失去了理智。 抓起唐秋芝的头发,赤身**的老余咬着牙起身,把她脑袋撞在了屏风上面。 “杀老子,你们两口子都是混蛋,想杀老子,老子先杀了你!” 暴怒中的老余将唐秋芝整个人举了起来抛向屏风,砸的支离破碎。 等地上被蔓延的鲜血覆盖,脚上传来的冰凉让老余渐渐恢复了理智,巨大的疼痛让他龇牙咧嘴,僵硬的伸手把后颈上的金钗拔出来丢掉。老余倒吸着凉气,看着唐秋芝死去的尸体,那双大眼无神的怒睁着,整个人好像被抽空了气力,瘫坐在地。 “这...” 地上的死尸让老余手脚冰凉,杀人的后果让他短暂的忘却后颈传来的疼痛,全身陷入了麻痹。 “不,不,没人知道我来这里,杨烈,杨烈还在铁宫巡守,他一定不知道是我杀的她。” 从地上飞速的爬起身,老余急忙从床上找到自己的衣服穿上,开始收拾着一切可能暴露自己身份的痕迹。 等把所有他能想到的细节处理完毕,回首,老余望向唐秋芝的尸体,眼眸中精光闪烁不定。 “如果放任尸体摆放在这里,杨烈只要挨个排查,还是有可能查到我头上。” “就是不知道先前入寨的神秘人究竟是谁,如果是柳湘月,他定不会生杀一个妇人。” 老余站在尸体旁自言自语,忽然,他眼角一阵抽搐,疑声道“高盘现在还未回来,也不知道刺杀布老虎的事成了没有。”话完,老余嘴角乏起丝狞笑道“不管死与不死,该死的人,总是要死!” 哒哒... 身处极静的厢房中,老余耳边忽然传来轻微的脚步声,他神情一动,身子悄声无息划到门口,关上门,不知去向。 而就在他离去不到几息的功夫,房门被轻手轻脚推开,走出一道身影来到尸体旁立足,自言自语道“这老余好毒的心思啊,让高盘护送我离开应该是专门找机会猎杀于我,事,成与不成,观风口跟射口寨必有一场火拼。而照如今来看,那高盘就算险些杀死我,之后回寨,也会遭老余毒手,然后把唐秋芝的死嫁祸于我,同样可以引起射口寨跟观风口的死拼,好黑的手段啊,看来我这黑心老虎跟这厮相比,还是差了些许火候。” 站在厢房里的正是布老虎! 从房顶上听到老余的计划,让他瞬间洞悉此獠的祸心。 不过有一点让布老虎甚是纳闷,究竟那位谋反的将军所谓何人?射口寨跟观风口死拼,他老余能够获得什么利益? 随着厢房外面的脚步声越发急促,容不得布老虎在房里思索,就在离开那刹,布老虎猛的想起什么,眼神在房里四处扫描。 当看到一个物什在烛火下反射着耀眼金光,布老虎嘴角扬起一抹微笑,身形一闪,将那物什收于囊中,悄声无息离开了厢房。只留下唐秋芝那死不瞑目的尸体,静静的躺在房里,等到老余提着一桶火油进来,把烛火抛于其中,化为冲天大火,将整间厢房淹没于熊熊火焰之中。 第二百一十一章;射口寨之秘(三) 更新时间:2013-01-04 射口寨西南方向一排民舍之中,有座篱笆院的小屋子里,烛火幽幽,家中老少三人抱成团蜷缩在墙角,惊恐的望着眼前一位浓眉大眼的汉子。 那老少三人,一男一女很明显是两口子,岁数较大的是个婆婆,穿着普通平民服侍,在瞧着那汉子几眼之后,发现并没什么动作。想着一把老骨头也活不了多久,还不如给儿孙拼出个生路来,于是壮着胆子,哆嗦声音道“壮,壮士,您深夜到访,是老妪家中得罪于你,还是有着难处?若是本家以前多有得罪,老身愿意已死还债,若是壮士有难,这房屋有什么看的过眼尽管取去,老身以举头三尺神明担保,绝不向任何人提起。” “娘...” “壮士,求求你,不要杀我娘,要杀,要杀就杀我吧。” “相公,不要,壮士,要杀就杀妇人吧。” 这一家三口在那位婆婆之后争先颤抖道。 那浓眉汉子扁扁嘴,环顾了眼这房间装饰,找了个凳子坐下。朝那女人道“你家中可有黑布?” “黑布?有,有,外头乘凉的棚子上搭的就是块黑布。” 妇人点着头怯声道。 浓眉汉子笑道“行,你去把那黑布收进来,给我做套衣裳,我一不求财,二也不求性命,反将赏你些好处。” “壮士需要,小妇人哪还敢求什么赏赐,还请壮士稍等片刻,这粗布麻裳快的很。”那妇人也是个机灵人,对于浓眉汉子的需求半点不敢耽搁,忙蹑手蹑脚出去张罗。 手上还有两名“人质”,浓眉汉子也不怕这家妇人捣鬼。抓起桌子上的茶杯喝了口水,看向这家男人问道“你在这射口寨走的是哪条路,干的是什么活啊。” “啥?壮士说的什么,小人没听明白。” “听不明白?” “你叫什么名字?” 浓眉汉子接着问道。 蹲在墙角的男人吞了口唾沫,紧张道“小人叫李毅。” “好,李毅我问你,你在这射口寨主要做的什么?” “这个....” 李毅被问及身份有些犹豫起来,抬眼一瞧,见到那浓眉汉子微眯的双眼隐隐有厉光闪烁,忙道“小人,小人只会个把打铁的手艺,在这劳场,也就是个打长工的师傅。” “打铁?那这周围住的几家几户?”浓眉汉子接着问道。 李毅点点头道“那些人家都跟小人一样,全是来自各地的打铁师傅。” “打铁师傅?那你们平时都在哪里劳作?” “出了这个房舍,往北走去是个场门,出了之后有道山涧,我们平时都在那里干活。” “继续说!”浓眉汉子坐在桌子旁,手指轻叩道。 李毅一愣,半天不知道怎么接下去,还是他老娘有着几分眼色,从旁提醒道“壮士是问你做些什么活!” “哦,都是些军中物资,像手弩弓箭,还有马刀,马镫。”李毅说完,见那浓眉汉子闭眼做沉思状,厚着胆子,小心翼翼问道“壮士莫不是衙门派来的暗子?” “暗子?” 浓眉汉子稍作思绪,就猜到这是暗访的称呼。既然眼前这个李毅自作聪明,他也就顺水推舟,微微颌首。 以为真猜到来人身份,李毅胆气明显壮了几分,不在拘束,反而拍拍屁股起身,搀扶起老娘,挂着笑脸对那浓眉汉子道“官客怕是不知,昨天夜里就有同僚过来吧。” “我于那人职责不同,一路都是各自打算,到是不知他的去路。” 浓眉汉子换了个语气,深沉道“他可告知于你身份?” “这个小人不知,那位官客昨夜入的是隔壁靠树的老田家,这事也是老田跟我偷摸提起,那官客曾言明不可声张,否则必有祸事。”李毅挠着头憨笑,看的出来,这也是个好奇寻事的畅谈人,在知道眼前壮汉不是那种山林野匪,还厚着胆子询问道“小人还未请教大人名讳了,嘿嘿,小人早些年也寻思着在衙门混口饭吃,不过老父有过嘱托,这也才接手了本家行当。” “本官,咳,本官布三多,来自登州衙门,奉上头的命令,来这里调查些事。本官看你也不是个安乐人,怎么着,真想入那府门,穿差装,踏皂靴,腰挎春刀?” 布三多! 如果此时天北崖左斧头尚在此地,听到这个名字一定会放声大笑,再三缅怀,原因无他,这名字正是布老虎取的假名,意为多福,多寿,多禄。 而李毅眼前这个浓眉汉子不是别人,正是潜藏入射口寨东躲西藏无意间逃路进来的布老虎。 在布老虎刻意的诱导下,那李毅听到些许不平常的语气,恍然大悟下,欣喜万分,跪倒在地磕头道“还请大人代为引荐,小人李毅若是能入官门,必将为大人马首是瞻。” “这个好说,不过眼前...”布老虎话没说完,院子外头忽然传来躁响,是射口寨那些马贼挨家挨户盘查。 李毅不待布老虎吩咐,压低声音道“大人不要惊慌,只需饮得几杯茶,待小人出去周旋,定当无事。”说完,他火急寥寥出门,布老虎也不怕他反摆自己一道,不说李毅他老娘这会还坐在床边趴着烛火对件衣服缝缝补补,布老虎也看的出来,李毅眼中的狂热,已经认定他就是衙差,未来实现他多年夙愿的引荐人。 果不其然,在李毅出门以后,院子门口传来大声喧哗。布老虎竖耳倾听不禁莞尔,没想到那李毅在这射口寨还有几分地位,几番言辞厉喝,外面射口寨马贼唯唯诺诺,几个呼吸的功夫,便风平浪静。 等李毅在次进门,他婆娘捧着个托盘上面有几碟凉菜还有壶老酒,摆放上桌,李毅他娘便拉着儿媳妇出门,在院子里纳凉守候,偌大的屋子只有布老虎跟李毅二人。 “大人,小人不知您深夜到访,没什么准备,这几碟小菜都是婆娘拿手活,味道尚可,请大人将就着吃喝吧。” 给布老虎殷勤的添满酒,李毅笑呵呵半个屁股落椅,显得十分敬重。 把酒推开,布老虎淡然道“公事在身,不可饮酒。”话里虽有些拒人千里,威势却是十足,李毅瞧着举措心中不觉得羞辱,反而理所当然,坐那陪着笑脸。 “李毅,本官先问你些事,你只需认真回答,事后定有你不小的好处。” 抛了一根“肉骨头”出来,李毅喜难自禁,如小鸡吃米般忙点头,正襟危坐。 布老虎看的心中好笑,脸上却是“官威”十足道“你可知这是什么地方!” “兵劳场啊,朝廷兵部下设的兵场,不过咱们这是嫡属于北地,不在朝廷官册上登记,怕是这样才引起大人前来探究吧。” “放屁!这里明明就是马贼窝,这块地方唤作大熊岭,在这蹲踞着一批马贼,立寨,为射口寨,哪是什么兵部下设的兵劳场!”布老虎严词厉喝。李毅听得目瞪口呆,半响回过神来,坚定道“大人一定是弄错了,这里就是兵劳场,杨烈将军的虎符我还见过,余先锋是这里的驻守,小人常听他说道那些沙场勇事了。” “哦?” 布老虎轻咦一声,心中暗道“杨将军,余先锋?这杨烈若真是个马贼,这名头套的也太大了吧。” 李毅以为自己说动了布老虎,忙又道“咱们这个兵劳场地处偏僻,又嫡属于北地藩王,大人有所怀疑理所当然,但要说这是个马贼窝,大人可就被外界的闲言闲语给蒙骗了。远的不说,就说咱杨将军的夫人,那可是堂堂蓝玉蓝大将军的义女,去年夫人寿宴,蓝将军可是派亲军送来批贺礼,小人可是亲眼所见那卫队上插的锦旗,上标蓝字,这在外面可冒充不得啊。” “蓝,蓝玉!” 布老虎心中咯噔一声,暗道不好,自脚底板有股凉气上涌,差点没让他冻出几个寒颤来。 要说这蓝玉大将军的名号,布老虎幼时听桥书没少憧憬。 蓝玉其人,大明朝继开国功臣徐达、常遇春之后最为杰出的领兵统帅。 曾横扫大漠,杀威无敌,令敌人闻风丧胆。 而在目前,蓝玉是仅存的老辈将军,真正的麾下千军,军中威信更是达到一种极端。 想想之前杨烈拉自己入伙所透露的只言片语,在到唐秋芝跟老余那番对白,布老虎把种种得来的情报串联在一起,射口寨在他眼中的那层神秘布纱终于被掀开来,一个庞然大物屹立在眼前。这还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布老虎亲眼见到老余杀死了唐秋芝,而且准备之后嫁祸于自己。 到时候若是杨烈暴怒,不顾一切对观风口进行打击。 后果,不堪设想! 第二百一十二章;铁宫 更新时间:2013-01-05 射口寨的后台大老板既然是朝廷威名远播的蓝玉大将军,这个消息让布老虎震惊过后,开始陷入了沉思。 在思绪良久,无法避免跟射口寨的碰撞,布老虎是个横人,打小天不怕地不怕,发起狠来,心里暗道“这射口寨已经肯定,定是蓝玉私下筹谋的兵劳场,为他谋反提供兵器供给。老子姑且就当这厮起兵能够成事,那老朱家的江山也不是绣花枕头,三五年的折腾起码是有的吧。到时候蓝玉坐稳江山,改朝换代,天下事一箩筐,关城小小地方,他身为九五至尊,还能记得这么清楚?” “嘿嘿,而且啊,这事成事败尚未定数,没准那蓝玉也不是老朱的对手,到时候他这一系全部打成乱臣贼子,蓝玉自顾不暇,杨烈这小儿,老子不找他麻烦,他应该求神拜祖宗了。” 心下大定,布老虎脸色从容不迫起来,抬眼,正好瞧见李毅小心翼翼侍伴的摸样,好笑之余,顺口问道“李毅,本官问你,这射口寨你可担当了什么职务?” 布老虎虽是无心提起,却也不是毫无章程。 刚才射口寨来的几个盘问马贼被李毅一番呵斥离开,如果是普通铁匠,自然没这个底气。 果不其然,提到身份,李毅腰板子不自觉挺直,眉宇中虽是崇敬,语气却带着几分自豪道“大人不知,小人的手艺全是祖传,至今已有五代,承蒙杨将军看待,不才,现任铁宫兵匠总监。” 对于李毅的身份布老虎没有丝毫兴趣,倒是他所言“铁宫”起了几分好奇,问道“这铁宫是?” “铁宫就是北去出场门那个山涧暗藏的一处地宫,我们平时做工全部在那里。” “哦,事不宜迟,李毅,本官现在要求你跟我去那铁宫暗访,你可有意见?”布老虎语气不容置疑道。在他以为,李毅求官心切,这个要求对他总监来说轻而易举,断然不会拒绝。哪知李毅头摇的跟拨浪鼓般,立马回道“不可,大人,今晚铁宫由杨将军镇守,除了日常做工的师傅,任何人不得深夜探视的。” “那你想不想入官门,得偿夙愿了?”布老虎语气不满哼道。 李毅为难道“大人,非小人不肯,而是,而是...” 就在李毅为找不到说辞而纠结,忽然,好像是灵机一动,他道“大人,昨夜你那同僚让老田带路,今儿白天老田刚刚跟我说起,晚上,晚上人就不见了,听说被杨将军带走,现在还没回了。” 啪! 布老虎一掌拍在桌面上,吓得李毅脸色惨白,等他定过神来,才发现布老虎抽回的手掌,桌面上摆放着一张登州锦程钱庄发行的宝钞,数额一百两白银。 “都说有钱能使鬼推磨,这一百两可够你冒险一次?”布老虎淡淡道。 李毅吞了口唾沫,犹豫半响,却见布老虎又抽出一张宝钞拍下,同样是一百两的面额。 “二百两,外加登州衙门编制。你若嫌少,大可不必言语,你我缘分已尽,他日在次相见,形同陌路。” 艰难的吞了口唾沫,李毅看看桌上的银票,又看了看不耐烦的布老虎,咬紧牙口,伸手接了银票,跪倒在地道“小人甘愿投靠大人,还望大人日后不要忘记小人一番苦劳。” “那是一定!” 换了个大马金刀的坐姿,布老虎嘴角扬起一抹微笑,显然是心中计划已经得逞。 待决定了未来发展,李毅也是个狠人,他果断放弃了现有的安稳日子,在得到布老虎两百两银票后,便让媳妇连细软都懒得收拾,带着老娘连夜离开射口寨。 布老虎也不是个过河拆桥的人,李毅真心帮他,甘愿抛弃所有,肯定不会薄待。 登州城衙门编制,布老虎手还没伸的那么长,可在关城捞个衙役捕快,“布大人”还是胸有成竹。 趁着李毅嘱咐娘俩,布老虎在内堂找来一张纸修书,洋洋洒洒几个大字上去,又用随身携带的老虎令在印泥上沾个身按下。之后找到李毅老婆,把信交给她道“你们出了大熊岭,直接去小马庄找那的头人,把书信奉上,自然有人照顾你们起居。” 待李毅仗着身份便利,以家乡有事送走媳妇老娘,重新回到住处,布老虎已经等的有些不耐烦。 “大人,您若是想神不知鬼不觉探访铁宫,只能委屈一下,照小人的安排行事了。” 就在刚才李毅探访了隔壁老田家,看到屋子里挂白绫,竖灵牌,自然知道这是勾通外人,泄露“劳场”机密的下场。如果换做之前,李毅可能就此改变了主意,毕竟他在射口寨生活衣食无忧,根本没必要犯险。 可这人生一辈子,他李毅活了二十多年,为了老父遗愿,学了家传打铁手艺,又为了维持家计,不得不入射口寨当名匠师。可以说他这一辈子都是为他人而活,从没为自己考虑过。 当名衙差,穿官服,踏皂靴,缠春刀,这是李毅儿时的梦想。他原本以为这仅仅是个愿望,在夜深人静抱着媳妇被调侃几句,可当有了机会,他明知跟着布老虎是条不归路,心中还是不由自主决定拼搏一把。 布老虎看出了李毅心性的变化,点头道“这是自然,你大可放心,等我调差完这射口寨,等回到城里,自然不会薄待于你。” 得了布老虎再三保证,李毅放宽了心,从房间里抱出一摞卷宗,从中挑出张设计图纸展开,严肃道“这是铁宫的基本构造,还有各个工坊的分布,大人如果为朝廷探究劳场虚实,这卷画图足以交差,如果想要亲眼证实,还得知道里面几处要道,为离身做好准备。” 布老虎心中大赞李毅的细心,忙探过身去看那卷画图,只见画纸上线条分明形成一个四方营地,从中割裂的数个工坊,上面标记着“刀”“枪”“弩”三个制造分属。 其中,制刀坊所站空间最大,听李毅解释,里面足足有七八个小型工坊,用来制造各种刀器,每个小型工坊的人数差不多在五十人左右,一天可锻造的兵器差不多在二十余件不等。也就是这个所谓的铁宫,在资源充足的情况下,每天可以出产的军械在数百件左右。这个数字当布老虎亲耳证实,不禁膛目结舌,对射口寨又有了个新的认识。 “大人先把这份图纸仔细看上一遍,熟悉好小人交代的几处要道,现在距离亥时还差半盏茶的功夫,小人先去外面看看风声,等到亥时在来跟大人会和。”李毅交待完便出门离去,布老虎等他走后,念叨着“亥时,亥时,怕是现在阿丑怨死我了吧。” 想到一夜之间失约丑娘跟黑山三娇,后者,他布老虎从未放在心上,也就突感几分可惜。倒是丑娘这边,布老虎无奈的摇摇头,满脸的苦笑。 夜深人静,待到亥时,整个射口寨的警戒程度丝毫没有减少,反而更多的马贼冷面肃穆,三五成对,在各处来回巡逻。 为了隐藏身形,布老虎换上黑衣戴上面罩,在跟李毅串通好以后,由他带路,潜行到了北边的场门。 在场门外,有两名马贼把守,这李毅也是个能耐人,上去摆足了架子讲上几句话,其中一名马贼被借口支开,跑到他家中取些事先放好的设计模具,只有一名马贼看守还被李毅纠缠住。这样的情况下,布老虎没费多大的功夫,很轻松便偷渡了进去,来到了射口寨最为神秘的铁宫。 这铁宫其实就是个天然形成的山涧,入门是个断崖山口,里外灯火通明,附近两旁被清扫个干净,根本无藏身之地。 可这也难不住李毅这个强力内应,在他的嘱咐中布老虎得知山涧左行有处勾道,用来托运铁料入库。这个勾道类似于黑山寨上下行的吊篮,在离地差不多有五六丈的壁崖上面开凿了个洞口,可以就此直接进入铁宫内部。 布老虎勾道下方等来了风尘仆仆的李毅,两人十分默契的没做交谈,抓紧时间,在李毅带来的飞天爪帮助下,布老虎轻而易举攀爬上了壁崖,来到勾道口,直接摸索进了铁宫。 而就此,李毅的任务正式宣告完结,回家准备收拾些行当,偷偷离开射口寨,去小马庄找媳妇老娘,静候布老虎的安排。 ...... 第二百一十三章;你死我活 壁崖上的勾道其实就是射口寨将铁矿运进铁宫的货物通道,布老虎顺着这条阴暗潮湿的通道一路摸索,终于前面的光亮让他心潮澎湃,加快步伐赶了过去。 “他娘的,这,这到底...” 低伏在通道入口下望,一道浓浓的热气扑上空,差点没把布老虎给闷死。 等有了准备再次探头,布老虎望向下方不禁目瞪口呆。 这勾道即为运送铁矿的货物通道,在这底下,自然就是存放货物的储物室。 从上至下,映入布老虎眼帘的是七八个大小不一的熔炉,以众星捧月的排列,围绕在一座巨大的铁炉周旁。 而布老虎所在的位置,正好就是那铁炉的正上空,此时铁炉底下燃烧着熊熊烈火,差不多有三十多名赤裸上身的汉子,分布在四周,他们有的为铁炉添置燃料木材,更多的是从熔炼好的铁浆中取出遍体通红的铁块,然后运送出去,送往别的工坊。 “这蓝玉好大的手笔啊,只是区区一个熔炼铁料的场地就有此等规模,那些工坊岂不是更加壮观?” 布老虎趴在洞口探头张望,心中感慨之余,对蓝玉的大手笔更是钦佩万分。 就在他寻思着按照李毅设计好的路线潜入别的工坊探个究竟,这时一股凉意涌上布老虎心头,那是种被窥视的感觉,过惯刀口舔血生涯的布老虎,对这种感觉极为敏感,因为身处在这种感觉下,他总觉得没有半分安全感。 “有人!” 布老虎很敏锐的察觉到身后有人,不过他并未着急挪动身子一探究竟,而是悄声无息从怀里摸出一颗代替大恶虎狼施展金刚打的钢珠扣在拇指下。 “如果是李毅,定然不会这么鬼祟!” 猜想着这会李毅肯定远去,布老虎趴在地上,眼眸猛的闪过丝冷厉,以迅雷之势翻身,探手,拇指爆弹,那钢珠飞速朝漆黑的通道打去。 砰! 一声砸在墙壁传来的闷响,被底下熔炉燃烧的木材炸裂声覆盖。 “谁,出来!” 布老虎挪身隐入漆黑的通道中,一边压低嗓音朝虚空喊着,另一边拇指在扣钢珠,严守以待。 “你又是何人?” 漆黑的通道中传出一道问话,这声音极轻,却又十分清晰,就像靠在布老虎耳边传入般,十分诡异。 “你不用知道我是谁,但是我知道,你肯定不是射口寨的人。” 布老虎警惕的试探道。 虚空中那道声音仿佛消失般,布老虎可不是那么好糊弄,以他多年的经验,那人一定是在找寻自己的位置,并未远离。 “你来这射口寨所为何事?” 当那声音再度响起,这次轮到布老虎沉默,一来隐藏身形,二来以静制动。 隐藏在黑暗中那人可能察觉到布老虎的心思,再度出声道“你不用害怕,我若害你,早在先前把你推下去,那熔炉烧不死你,底下的马贼也能将你五马分尸。” 这是大实话,要知道布老虎经过这么多年熬炼,六识早已远超常人,后来得仇老爷子调教,有空便去青口子峰打坐修心,对事物的一举一动有着很强大的感觉。不过就算于此,那神秘人能够神不知鬼不觉潜藏在自己身后,可见这人手段极为高明,如果真要暗算自己,推下熔炉可能有着夸大成分,但要暴露自己行踪,绝对手到擒来。 “我来此处不过是调查件事,你若是出于好奇,我劝你还是就此离开的好。” “嘿,正巧,小爷来这里也是查件事,不知你所查何事啊。”布老虎压低嗓音道。 那人沉默些许道“此事于你无关,若是你不能告知身份,我可能就要将你擒下了。” “有种你来试试,大不了同归于尽!” 被人用话语刺激,布老虎骨子里的桀骜让他升起玉石俱焚的怒勇来。 可在这气劲过了后,布老虎咬咬牙,又道“我乃朝廷命官,奉上头命令,前来射口寨调查一件事。” “朝廷命官?你何时入职?” 黑暗中,那人声音带着惊讶道。 布老虎得意道“本官来自登州府衙,至于何时入职,还轮不到你来盘问。” “哈哈,你连自己何时何地入职都不知,还敢冒充朝廷命官,当真贻笑大方。” 心中一紧,布老虎也不知道自己哪个地方出了差错让那人看出端倪,他倒没想过对方可能是故意使诈,因为布老虎忽然记起来,早些时候,李毅曾告诉他,昨夜隔壁老田家曾来一人,自称朝廷命官。 “哼,我是不是朝廷命官不用你来判断,倒是你这小贼,让人家老田带你入铁宫,却害得他丢了性命,当真是害人不浅啊。”布老虎带着不屑的语气故意问道。 没想到那人幽幽长叹道“他为我而死,我又岂会薄待于他,老田的双亲妻子,我都会好好照料,抚养终老。” “看不出你这人还有点良心啊。”布老虎放宽心道,从这人语气来看,并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辈。 “你究竟是谁,我的耐心是有限的。” “我说哥们,你也别管我是谁,咱们大路朝天各走半边,你走你的独木桥,我走我的阳关道,谁都别搁着谁。”布老虎扁扁嘴轻松说完,一道劲风打来,在他脑袋不足一寸溅起石屑,打了他一脸。 “你他娘的说动手就动手啊,行,老子跟你拼了。” 敌不动我不动,现在神秘人率先出手,布老虎也不是软柿子随便可以揉捏,当下他一翻身,朝劲风打来的方位弹去一颗钢珠。 “说,你到底是谁!” 黑暗中,那人语气越发的冷厉。 布老虎冷喝道“你爹!” “找死!” 无数劲风打来,布老虎翻身挪滚,悉数躲去。 被人一直压着打,早已憋了肚子火气的布老虎彻底怒了,他就像山林里发狂的熊瞎子,胡乱扑抓,偏偏那神秘人就好像鬼魅般,任他如何打击,就好像遁入虚无般,频频打空。 “老子跟你拼了!” 喘着粗气单手撑地的布老虎破口大骂。 神秘人隐藏在黑夜悠然又道“年轻人,我在问你一次,你究竟是谁。” “老子在回答一遍,是你爹!” 布老虎发狠的撕下一块衣角,从怀里掏出火折子吹燃,顿时微弱的亮光在通道内格外扎眼,而就在此时,底下熔炉的旁的劳作声悄然静止,显然是有人发现上面动静,正派人上来察看。 “年轻人,你真想玉石俱焚?” “放你娘的屁,老子要你死,自己活!” 布老虎狞笑的抓起火折子抛向漆黑的通道一角,瞬间一团烈火燃烧起来,将整个通道照亮。 第二百一十四章;把头抬起来 布老虎打小就是那种被人三言两语激怒就可以拔刀相向的狠人,但是在马贼这个尔虞我诈的圈子待久了,性格没怎么收敛,倒是学会了几分阴险狡诈。 三番四次寻摸不到神秘人的踪迹,要想扭转局势,必须不按常理出牌。 所以在几次扑身无果之后,这厮老早就有算计,把随身携带的一些火油洒在通道角落上,只等逼出那人踪迹。 要说这点偷藏的火油可是布老虎最后的杀手锏,用来临走放火烧寨,然后趁乱离开。现在全部用掉,那是他已经打定主意,这射口寨秘密已经洞悉八九分,没有必要在继续探查,明哲保身,才属正道。 当那火折子碰到布老虎布置的火油上,大火瞬息而起,整个通道猛的照亮,布老虎终于看到通道内那个神秘人的踪影。 这是个身穿黑纹蝴蝶袍背对自己的男子,在他腰间有串很显眼的铃铛,略微打量,布老虎便想到此人身份,正是当初杨烈入观风口拜访,要求擒拿到的醉舞坊幕后真正东家,柳湘月! “蠢贼,原来是你!咱们青山不改绿水长流。” 对方的身份并未让布老虎起过多心思,现在底下熔炉周围的劳工已经察觉到上面动静,射口寨马贼已经安排架梯,上来探究。所以布老虎现在只有一个举动,那就是逃! 射口寨秘密已经揭晓大半,如今正值敏感时期,布老虎身份绝对不能暴露。在柳湘月还没有任何动作的时候,布老虎已经迈开脚步,身如离弦飞箭,快步朝勾道入口奔去。 “无知小儿!” 挪转过身,柳湘月露出他那张完美无缺的俊脸,不带任何感情,双眸看着布老虎远去的背影。 “他娘的,杨烈你个龟儿子!” 在柳湘月眼中,布老虎消失在黑暗中的身影在次回跑过来,嘴里骂骂咧咧,显然勾道入口那边,已经有人重重包围。 “喂,哥们,前后都有追兵,你准备怎么办?若是有活路稍兄弟一程呗。”布老虎跑到柳湘月身边气喘呼呼道。 现在勾道入口,察觉到异样的杨烈亲自带人拦堵,而在出路,也有大批马贼借着架梯,脚步蹬蹬而上。 前有虎,后有狼。 布老虎面对着柳湘月没有半点悔意,反而厚着脸皮询问别人是否有活路。 柳湘月淡然的看了眼布老虎,没有任何表示,这时候入口上来三名持刀马贼,发现两人踪迹哇哇大喊,顿时更多的架梯在下面竖起,脚蹬声如雨大芭蕉。 砰! 柳湘月弹指间,一枚铁弹打在地上,激起浓密的白色烟雾,将通道弥漫不可视物。 坐以待毙从来不是布老虎的性格,抓住机会,他比柳湘月更快的动作窜进白雾中,掩藏着身形,躬身来到入口。 “咳咳,他娘的,现在怎么办啊。” 浓雾遮眼,暂时阻碍了敌人的视线,布老虎却也没办法逃脱。此时那出口方向正底下是口冒热气的熔炉,想要借着架梯下身,此时多是攀爬的射口寨马贼,布老虎一旦下去,定然会被人瞧出端倪。 而按照之前李毅给他谋划好的时机,在过半盏茶的功夫就是各大工坊匠师休息的时间,这是个机会,布老虎一旦错过,那就是真正的插翅难飞。 “算了,死就死吧。” 拿捏好主意,布老虎准备玩命的想借着架梯跳下去,这时候浓雾中有个马贼被他蹲下的身子拐住了脚,机警的伸手要去挥刀做劈。布老虎哪能让他如意,双手撑地,单脚如蝎子甩尾横扫,把那马贼连同周边人全部踢下了架梯,传来阵阵呜嚎,可能是某个掉进熔炉的倒霉儿发出的。 “对了,那家伙了。” 就在布老虎准备下跳那刻,忽然想起柳湘月,让他情不自禁回过头,望向渐渐稀薄的白雾另一方。 啪! “谁,谁他娘的踩老子!” 一道巨力踩在布老虎背上,差点没把他脑袋跟地面来个接触。等抬起头,布老虎望向半空中不禁膛目结舌。 就见柳湘月如串花蝴蝶般展开双臂,他那黑袍呼呼作响,整个人仿佛腾空飞舞般,翱翔于熔炉之上。 “这...这他娘的还是人吗。”布老虎呆滞的望着柳湘月消失的踪影,回过神来,暗骂这厮不够厚道,能够离地飞翔也不带自己逃脱,完全没想过要不是他抱着玉石俱焚的心思,两人也不会暴露行踪。 “射啊,兄弟们,快点把这家伙射下来,别让他跑了!” 灵机一动的布老虎龌龊的捏着嗓子大喊,底下还想着攀爬上来的射口寨马贼醍醐灌顶,忙找来弓箭,快步朝柳湘月飞去的身影追去。 而就在此时,布老虎一个翻身跳下通道口踩着架梯上的马贼落倒在熔炉附近。 扑张的热气打在布老虎身上,吸一口就是烧心的空气让他脑袋一阵恍惚,好在这厮能耐也不小,学过锻体功的他这点摔打还是经得起。趁着周围马贼还没反应过来,布老虎快步朝熔炉西边展开的大门飞跑而去。 等他身影消失在了熔炉附近,这时那些射口寨马贼才知道偷潜入的宵小不止一个,兵分两路,十来个持刀马贼气急败坏紧追而去。 按照李毅给的铁宫构造图纸,西门就是制刀坊,在军队里面,刀器的需求十分紧缺,所以在铁宫制刀坊是最大的作坊。而又因为靠近入门,从外面送来的饭菜还有解渴的瓜果运输最为方便,所以其它工坊的匠师在休息时间都会聚集此处。 换上早先李毅准备好的短裤,布老虎踏着草鞋,赤裸上身堂堂正正进入了制刀坊。 整个铁宫的匠师高达数百人,来自天南地北,又分属不同做工,所以布老虎丝毫不担心会识破身份。 此时在制刀坊里,十几二十人围在一起啃着西瓜,或者拿着瓢盆在角落里的大缸舀着水冲刷洗身。 逃了这么久,加上坊间炉火旺盛,布老虎也是挥汗如雨,大大咧咧走到一群汉子里面,挂着笑脸抓起个西瓜拍开,大口啃了起来。 “兄弟,看你蛮面生的摸样,什么时候来的呀。” “我?呜呜..”吞下一口西瓜,布老虎憨笑的挠挠头道“我叫李钢,我哥叫李毅,今儿夜里刚从山东老家来。我哥叫我先熟悉熟悉环境,看看还习惯不。” 这套说辞是李毅为布老虎准备的,那些制刀坊的铁匠也知道他们上头大哥李毅有个亲弟弟这两天就要投奔过来,听到布老虎这么一说,三言两语交谈起来,马上活络起来,有人看他一个西瓜不够,还从别的工坊要来一个塞进他怀里。 “嘿嘿,你们真好,我大哥没说错,你们都是大大的好人。”布老虎抱着个大西瓜竖起大拇指赞道,表现的憨头憨脑,很快融入这群汉子中。 在大伙儿正吃的欢快中,一队持刀的马贼横冲了进来,让整个工坊鸦雀无声。 “你们看见什么可疑人物没有,速速上报!” 这么群匠师都是来自天南地北,平日里待在一起早养成了唇齿相依的交情,加上他们一直都认为这是合法的兵劳场,对里面的“驻军”从来没什么好脸色。闻言,气氛稍微的僵硬一会,转瞬又是三五成群的交谈笑骂声,丝毫没把那些视察的马贼放在眼里。 对这种情形那队马贼也只能憋着气,要说这铁宫的匠师人数比外面马贼还要多,真要是造起反来,他们这些成天打铁的汉子比自己这些“驻军”有力气多了。是故,就是杨烈平日都不敢对这些匠师严词喝骂,底下的马贼更不敢多加挑衅,这样一来,混迹在人群中的布老虎有了遮掩,大声嚷嚷跟身边人打成一片。 不过你有你的张良计,我有我的过墙梯。 那些马贼也不是好糊弄的,在为首的那个持鞭缠腰牌的汉子带领下,射口寨马贼开始游走于工坊中,挨个扫视那群铁匠,看看有没有可疑人物。 混迹在匠师里的布老虎本来依仗着李毅弟弟那层身份有恃无恐,可在见到腰牌汉子的面貌时候不禁徒然失色,因为那人常伴于杨烈左右,跟布老虎打过两次交道,双方对彼此相貌都有一定记忆。 正所谓怕什么来什么,就在布老虎恨不得把脑袋塞进西瓜里头,企图蒙混过关,腰牌汉子带着马贼走了过来,其中一人持刀横举道“你,把头抬起来!” 第二百一十五章;站着别动 瞧见布老虎被刀架在脖子上,旁边有个虬须汉子看不过眼,噌的一下站起身,仰起脖子喝道“喂,你这是什么态度,欺负老实人是不,这是我们李哥的弟弟,说话客气点。” “对啊,你们这些人什么意思,连李哥的弟弟都敢欺负,怎么着,心中顺不过气是吧。行啊,有种你随便在这找个人单练试试啊。” 成天跟火炉子面碰面,这些匠师都不是什么好脾气,三言两语吼起来,旁边同伴噗的一下砸烂手上西瓜,哼着声站起来,相互撑腰。 “乔冬瓜,老子早看你小子不过眼了,上次咱们制刀坊没给你换家伙心中不爽故意找茬是吧。行,也别欺负老子兄弟,有啥事,搁着老子身上来。” 坐布老虎身边的一个肥头大耳的汉子怒气冲冲拍板子喝道。 这人叫李磊,跟李毅是山东老乡,刚才跟布老虎交谈两句就被视为兄弟,个性十分仗义,跟天北崖的左斧头一样,都是几句话便能死磕到底的暴脾气。 受到这么多人力挺,布老虎感动之余,心中也是大叹。 这些人只当个铁匠师傅实在太过“屈才”,要是跟他回观风口磨砺个把月,出来那都是响名号的大马贼啊。不过这也只是想想,布老虎还没准备撬他杨烈的墙角,更何况现在身临险境,能不能逃出生天还是未知。 就在整个气氛剑拔弩张,挂腰牌的汉子出声道“大家都是自家人,没必要为了些小事伤和气,这位兄弟,你露个脸面说句话,这事就此揭过你看如何?” 对方服软,那群铁匠也就是争个面子,相互之间罢手老老实实坐下。 这下轮到布老虎窘迫起来了,他抬头不是,不抬头也不是。那李磊以为他初来乍到心中害怕,安慰道“兄弟别怕,在这没人敢伤了你。” “呵呵,谢...谢谢李哥。”布老虎抬起一张满是西瓜汁的脸面,笑得跟朵盛开的花蕊般道。 腰牌汉子跟他四目相对,就在布老虎按在地上的右拳紧握准备暴起那刹,没想到对方只是匆匆一瞥,话也没多说一句,挥挥手,便带着底下那群马贼离开。 “咦,他不可能不认识我啊,而且我这张生面孔,他连问都不问一句?” 在别人的安慰下,布老虎没有为刚才蒙混过关感到庆幸,反而心中疑窦丛生。 腰牌汉子应该是杨烈亲卫,早先时候在观风口还跟布老虎打过照面,他对自己相貌应该十分清楚才对。为什么却没有半点惊诧跟怀疑? 布老虎坐在地上注视着腰牌汉子前呼后拥离开,脑海中忽然浮现起他先前招手的那个举动。 “杨烈的亲卫一定得武勇过人才能担纲,那人手上并无厚茧,不对,他不是杨烈的亲卫!” 布老虎瞬间对腰牌汉子的身份下了定义,可紧跟着一个个问题涌上心头。 “他不是杨烈的亲卫,他是谁了?又有谁会冒充杨烈的亲卫了?在或者,他冒充亲卫所图何事?” 布老虎脑海飞速盘算着那人身份,这时一道铁锣敲响声嗡嗡传来,旁边的李磊碰了他下到“兄弟开始干活了,走,让哥哥瞧瞧你家传的手艺学了几分。” “呵呵,李哥,我,我尿急,我想先去趟茅房。” 捂着肚子,布老虎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李磊是个实在人,拉着他的手道“正好哥哥也要上茅房,走,同去!” “我...”布老虎无语的只能跟着李磊起身,这时候二十步开外的一个铁炉忽然炸开,火焰四射,李磊顿时惊慌失措,布老虎从周围人投射来的眼神敏锐察觉到这可能是李磊负责的火炉。忙借机开口道“李哥,你要是有事就先过去。” “行,行,兄弟,你瞧见那人没有,他去的方向就是茅房,你跟着他就对了。”李磊指着远处孤身行走的腰牌汉子道。布老虎心中暗喜,点头道“成,李哥你忙去吧。”随后,大步向着那腰牌汉子的方向走去。 铁宫的茅房是整座山涧的一道暗河流通处,源头来自于大熊岭白沙河的某条分支。 按照李毅的嘱咐,布老虎视察完铁宫可以想办法来到茅房,从这里有条绳索可以攀沿壁崖离开此处。 这是条极为隐秘的逃跑路线,前几年铁宫匠师销声匿迹的传闻实则从这里逃离,李毅也是偶然间发现。根据他所言,整个射口寨上下无人得知,如果布老虎从此处离开,绝对是神不知鬼不觉。 二十多个坑位连成排,中间用草布遮挡,设施极为粗糙,脏物随处可见,臭气熏天,布老虎蹑手蹑脚过来,差点没给熏憋气。 此时在前头的腰牌汉子大步走进一个坑位,布老虎原想直接找到绳索离开,耐不住好奇,还是跑到腰牌汉子隔壁的坑位捏着鼻子蹲下,侧耳倾听里面动静。 等过了差不多半盏茶的时间,布老虎没听到丝毫动静不禁起了疑心,探身朝隔壁坑位望去,发现里面除了腰牌汉子的一身行头在无任何人。 布老虎脸色一变,忽然从外面传来熟悉的声音道“没想到你能跑这里来。” “是他!” 布老虎推开茅房遮掩的木门,外面站着一人负手而立,正是身穿黑袍的柳湘月。 “哈哈,哥们好俊的手段,即可飞空,又能易容变声,这醉舞坊出人才啊,妖师柳湘月,观风口布老虎久仰大名!” 两人一场生死患难也算彼此有了认识,布老虎道出柳湘月的身份,毫无顾忌的报出了自己名号。 “布老虎?你是盘踞在观风口的马贼头子?”柳湘月脸上毫无表情道。 摇摇头,布老虎笑道“不止观风口,横岭纵横南北,皆是我底下地盘!” 听出了布老虎话语中的得意,柳湘月眉头微皱道“宵小之辈,他日本座在当遇上,定要将你连根拔起。” “诶,哥们,有能耐也别冲老子装好汉,想要动我观风口,怕是你那醉舞坊还是不够看吧。”布老虎扬起嘴角满不在乎道。不过此时并非大动干戈的时候,布老虎想了想又道“你来射口寨干什么老子不想知道,反正我的目的已经达到,从现在开始,咱们大路朝天各走半边,请你离开,别耽搁了小爷拉屎撒尿。” 拍拍胯下,布老虎昂首挺胸一副无赖样。 柳湘月沉默稍许后道“你对杨烈,还有他掌控的铁宫有多了解?” “绝对比你了解的多!”布老虎信心十足道。 柳湘月颌首道“把你知道的说出来,本座可以饶你一脉无忧。” “哈哈,你这人有趣,老子落脚的地就在南边观风口,你他娘的有种就来找老子。”布老虎张狂笑道,从后腰摸出黑布系在脸上,反身进了茅房,将里面的木桶一脚踢开,探爪猛抓,入手一道铁锁绳,抖开,顿时从茅房背靠的壁崖上面传来嘎嘎声,一条厚重的铁索直通入顶。 “老子不管你是谁,现在乖乖站着别动,否则这手弩可不是吃素的。” 第二百一十六章;携手逃跑 从高盘身上夺来的手弩终于派上用场,布老虎志得意满将其对准柳湘月,另只手抓住铁索,开始向上攀沿。 脸上一如既往的平静,柳湘月默默看着已经攀登至半的布老虎,从怀里掏出一个烟花筒拉开引燃抛向空中,顿时一道闷响传来,在铁宫巡守的马贼发现动静,正以飞快的速度赶来。 “哈哈,老黑皮,你这是自掘坟墓,虎大爷不陪你玩喽。” 柳湘月的动作看在布老虎眼中是那么的可笑,现在他距离顶崖不过两三丈距离,等杨烈带人过来早已逃之夭夭。为了回报柳湘月,布老虎这会也懒得用弩弓收拾他,双手并用,赶紧在来人之前逃跑。 而在底下的柳湘月眼眸中忽然闪过丝精芒,抬手一招,一道弩箭飞射过去,目标正是布老虎手中拿到铁索。 砰的一声轻响,两只弩箭对碰,左右弹开。 布老虎手持弩弓,居高临下,笑意盎然道“老黑皮,玩手段,老子是你祖宗,想偷袭,你小子还嫩着点。”话刚说完,一道金铁炸响声在布老虎耳中回荡,火花四溅,他脸上微有炽热,抬头就见过手的铁索断开两截,在壁崖上半支弩箭力道威猛,入石足足有半寸。 “他娘的,老子...” 一阵失重感传来,布老虎手忙脚乱,从半空中轰然落地,掉进了底下茅房中。 急促的脚步声由远至近,以杨烈为首的三十多名马贼手持钢刀,腰缠手弩急如流星赶来。 “柳湘月,果然是你。” 见到站在原地屹然不动的柳湘月,杨烈咬牙切齿道。 “杨将军,金陵一别,眨眼晃过八年,故友相逢,又何必兵戎相见了。” 柳湘月微微一笑让人仿佛沐浴在春风般,跟在杨烈身后的马贼情不自禁消磨了几分戾气,紧握的钢刀不由自主松开了些许。 “巧言令色,你我各属不同阵营,哪来的交情!如今你更是三番四次来我兵劳场,此次必要你死无葬身之地。”杨烈奋声大吼,好像对柳湘月恨之入骨。 一声令下,在他身后的马贼解下手弩,瞄准,几十只弩箭破开空气,飕飕射来。 “冥顽不灵!蓝玉此次必有一劫,你等不知悔改,定会惹祸上身。” 黑袍展开,柳湘月双腿腾空,将弩箭悉数躲开。 同时他黑眸中闪过丝诡异的绿芒,远处那些马贼只感觉脑海一阵恍惚,手中的弩弓仿佛变轻了般,定眼一瞧,既然化为缠手毒蛇,狰狞吐信。 “啊,蛇,蛇!” 七八个射口寨马贼惊慌失措大喊,杨烈忙厉喝道“这是障眼法,切不要惊慌,屏息凝神,就可破他妖法!” “是!” 二十多个猿臂蜂腰的马贼显然是杨烈的心腹嫡系,他们各个猿臂蜂腰,爆发心中潜藏的杀气,万邪不敢加于身,被下的障眼法顷刻荡然无存,毒蛇消失,手弩还是手弩。 “柳湘月,早知你妖师手段变化莫测,本将这些人手全是将军特意派遣给我的百战之师,各个意志坚毅,你那宵小妖法岂能得逞!”杨烈张狂大笑。 冷哼一声,柳湘月蹬地飞旋,扶摇直上天空。 杨烈见此,大手一摆,从外面进来十个左右如铁塔般的巨汉,每人手持一把丈高的芭蕉扇。 “给本将请他下来!” 十个巨汉围守在附近,使出吃奶的力道,脸面憋的血红,把芭蕉扇摇的呼呼作响。 狂风把茅房上的遮盖吹的乱颤飞天,身处半空的柳湘月黑袍鼓动,本来是离地上漂,这会好像风中柳絮,摇摆不定,险些撞在壁崖上,好在他及时收敛黑袍,落地收身。 “柳湘月,你那些伎俩早被世人道破,如今你插翅难飞,还不束手就擒!” 杨烈钢刀遥举喝道。 柳湘月双手负立,脸上一如既往是那古井不波的表情,高深莫测,使得别人看不出他内心的波动。 “不好,将军看那!” 在杨烈把注意力集中在柳湘月身上,一名马贼眼尖,手指茅房左边壁崖一角,正有一个脸缠黑布的汉子,双手操使着匕首,正插在壁崖中攀登。 “把他给射下来!” 杨烈脸色大变,挥手喊道。 十几把弩弓对准,箭弦紧绷,蓄势待发。 “老黑皮,不想死就保护我!” 上崖那人正是布老虎,感受到危险情急之下他捏着嗓子呐喊。 底下柳湘月不是不知变通,在弩弓射箭那刹,他从怀里取出一面铜镜,对着周围火把,发射一道亮光将杨烈等人照瞎。 “放箭,放箭,不能让他们跑了。” 十几支弩箭漫无目的飞射,周围巨汉得到指示更是臂膀青筋乍现,卖力的摇起芭蕉扇,刮起狂风,阻挡柳湘月逃跑。 “老黑皮,上来!” 喝水不忘挖井人,在布老虎重新够得铁索,把腰间束起的断链奋起抛向柳湘月。 脚尖连点,柳湘月腾身抓住断链,借着布老虎一扯,身子飞腾,扑向空中。 “干你娘,老黑皮你个死畜生!” 飞向半空的柳湘月踩着布老虎脑袋借力上了壁崖,展翅高飞离去,留下一连串喝骂。 底下的杨烈这会重见光明,看到消失的柳湘月,一肚子怨火全部洒向了布老虎,连连喝骂道“射,把他给老子射下来,生死不论!” “想杀老子,你们还不够格!” 向上攀爬的布老虎咬紧牙口,从后腰摸出鹌鹑蛋大小的铁珠拇指紧扣,以金刚打手法轰向杨烈头顶的山壁。 轰的一声,强大的震动将山壁硬生生刮下一片石屑,如大雨倾盆,洒在杨烈身上,溅起灰尘遮掩。 壁崖上,布老虎右手颤抖的垂下,脸上挂着森寒的冷笑暗道“杨烈,你给老子等着,虎爷爷今儿记下这仇了。”之后,左臂使力,布老虎双腿绷紧,窜向了崖顶。 几息的功夫,当烟消尘散,杨烈呸呸的把嘴里石屑吐了干净,望着壁崖上空无一人,脸色发青的可怕。 “将军,现在怎么办,追还是不追?” 旁边有马贼问道。 杨烈摆手,冷厉道“不用了,那上面我已经加派人手,谅他们插翅难飞。” 随后,杨烈把头转向震落的山壁处,望着那层层龟裂的壁纹,中间有颗铁珠已经陷入有两寸,嘴里喃喃自语道“关城暗器功夫有此能耐者,只有一人,怒目金刚打,他是布老虎!” 第二百一十七章;险死还生 “杨烈,你个龟儿子,诶呦,疼死老子了。” 坐倒在一颗大树旁,布老虎扯下脸上面罩,龇牙咧嘴捂住乱颤的右臂。 “亏了,亏了,这又得两三天调养了。”感觉到右臂空乏无力,布老虎愁眉苦脸,连连哀叹。 刚才为了防止杨烈追来,他在壁崖上施展金刚打,因为使力不当,此会被劲力反噬,不但整条右臂痛的撕心裂肺,连带着体力透支,又累又乏。 “从这里到出大熊岭应该有十里路,桑槐他们久久没能发现我,肯定在周围撒下探子,到时候就安全了。”心中暗暗推测,布老虎咬紧牙关,艰难的起身,朝李毅早前交代的西南方向走去。 “下次见到老黑皮,不管用什么办法也得弄来御空飞行的法门。他娘的,等老子学会以后,天南地北还不是任我翱翔。” 步伐阑珊走在崎岖的山道上,布老虎对柳湘月的“腾空飞行术”越发的向往起来。 此时天上乌云暗涌,蔽月,前景晦涩,在一路磕绊,布老虎来到一处草木修长的树林,精疲力尽,坐倒在了地上。 “不管了,不管了,有种他杨烈现在派人搜寻到这里,不然虎大爷我就好好睡上一觉。” 找了颗大树靠下,布老虎双臂环抱,嘴里骂骂咧咧,不多久一阵困意涌上来,两个眼皮子打架,渐渐的起了丝鼾声。 嗤嗤... 连串的脚步声由远至近,猛的一个鲤鱼打挺站起身,布老虎警惕的环视四周,心中暗道“不会真是杨烈派人来了吧。” “谁,是条汉子就给老子光明正大走出来!” 反正死猪不怕开水烫,布老虎索性装回好汉,大声呼喊了起来。 “哈哈,这不是观风口当家的大老虎嘛,高盘那小子也真是的,怎么就把你带到这里来了勒。” 从前方灌木丛里走出几道身影,为首一人赫然正是射口寨的老余。 “诶呦,差点吓死老子了,余哥,亲人啊,兄弟盼星星盼月亮,总算是把你盼来了。”布老虎一副惊喜的表情哈哈大笑,随即上去诉苦道“余哥,你是不知道啊,你们这大熊岭太乱了,出门没几步,我跟高盘兄弟就碰上了熊瞎子。你们射口寨的人是好样的,高盘兄弟讲义气,自己牵制住熊瞎子,才算换回我布老虎一条性命啊。” 布老虎拍着大腿,满脸苦涩长呼短吁道。 “熊瞎子?老虎兄弟碰上熊瞎子,怎么跑到这白沙河附近来了?”老余走过来一脸惊异道。 布老虎愁怨的摇摇头道“余哥有所不知,我...” 一柄钢刀刮着寒风架在布老虎脖颈上,冷冽的冰凉让他全身汗毛都炸了起来,强烈的危险征兆就像排山倒海般冲刺着他的神经。 “你接下来是不是要说,夜晚漆黑,走着走着便迷路到此?”老余手持钢刀,狞笑着道。 布老虎一愣,立马换上笑脸拍手赞道“余哥神机妙算,正是此理。” “放屁,老子早就找到了高盘的尸体,他是被靠山崩砍掉了脑袋,这门刀法是雷豹亲传,除了你就剩下大黑天会,难道还是鬼魂作祟不成?”老余一语道破。 布老虎装傻充愣道“余哥,这鬼神之说自古有之,我跟你情同手足,怎么可能杀你儿郎?” “布老虎,死到临头还嘴硬,我看你是不想活了!”老余一声厉喝,手上钢刀微微下压紧贴布老虎脖颈。 “余哥,我呸,老余啊,成,你不顾念兄弟情义,老子也不跟你废话,借一步说话如何?”撒泼不行,布老虎干脆来硬的,用左手把脖颈上的钢刀推了下去,他朝自己右臂扁扁嘴道“看到没,老子现在受伤了,逃不了。” “那你就给我去死!” “慢着!” “我说老余,唐秋芝那娘们的滋味不赖吧。” 眼见钢刀劈下,布老虎大喝道。 刀势急收! 老余瞪大眼道“你...” “别说废话,叫那几个小子退开,老子有事跟你谈谈。” 有恃无恐,布老虎回到大树底下靠着。 老余脸色阴晴不定,犹豫再三,挥手道“你们几个退下!” “是!” 看的出那些跟班都是老余的嫡系,闻言立马乖乖退下,此时小树林周围,就剩下老余跟布老虎两人对峙。 “你知道了些什么?”被人握住把柄,沉不住气的老余率先问道。 布老虎笑道“老子知道你恨杨烈,知道你贪念唐秋芝美色,更知道你强占人家身子不行,反杀人灭口。” 瞧得老余脸色阴沉如水,眼眸中更是凶光毕露,布老虎又道“只要你放过我,重新找个借口给杨烈交代,老子可以保证,今夜一切都当没有发生。” “哈哈,布老虎啊布老虎,说你太傻还是太天真?你应该知道,这世上只有死人才最可靠吧。”老余提着刀,脸色不善步步紧逼。 好像早猜到老余有这么个动作,布老虎不慌不忙道“早在之前我就飞鸽传书把事情真相交代给了一个人,如果我死了,到时候观风口定当闹到射口寨讨要一个交代。” “交代?哼,那你猜杨烈信我,还是信你们这群乌合之众了?”老余无所谓的耸耸肩,可当布老虎拿出半支金钗,他的脸色不禁大变。 “老余,余哥,这支金钗不陌生吧,要不要跟你后颈上的伤口做个对比?” 布老虎手中的半支金钗正是唐秋芝刺向老余后颈的那支,当时布老虎收入怀中,原想过后跟上门找茬的杨烈交代清楚。没想到现在用了出来,从老余脸色来看,这道杀手锏使出的时候恰当好处。 “你给我去死!” 龙行虎步,老余被人揭露丑事,只能杀人灭口,夺走金钗。 布老虎心思缜密怎猜不到此人会恼羞成怒? 在钢刀杀来前,布老虎冷喝道“这支金钗我早已一分两半,另一半由柳湘月所掌,我若死,你也会跟着陪葬!” 刀风戛然而止! 老余眼神凶光闪烁,压抑着怒气道“柳湘月跟你是什么关系?” “患难之交!” 布老虎信口答道。 在见到老余陷入了沉思,他收回金钗道“余哥,现在我叫你一声哥,是认为咱们还有合作可言,怎么样,听的你之前的语气,好像对杨烈很是不满。如果你有兴趣,咱们来个里应外合,杀死杨烈,这射口寨当家做主的从此是你,我布老虎要的也不多。只求事成之后,借些趁手的家伙,顺势灭了天北崖如何?” 布老虎可以肯定,老余不是那种甘愿寄人篱下的跟班,他敢杀死唐秋芝,足见心狠手辣,另有图谋。 不管他有什么图谋,这小小关城他们射口寨应该看不上,只要利益不想冲,布老虎相信,人与人总有交易可言。 正当布老虎胸有成竹,老余定会跟他细谈,没想到接下来发生的事让他始料未及。 就见老余一声大笑,取出一支弩箭反握,在布老虎不可思议的眼神下插进了自己后颈。 噗! 鲜血四溅,咬牙切齿的拔出染血的弩箭,老余随手丢到布老虎脚旁道“我余总奉命捉拿柳湘月,失手被弩箭刺中,你说这样,那杨烈是信你,还是信我?” “成,你余哥不惜自残求全,我大老虎开眼界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吧。”布老虎苦笑着闭眼仰头,事已至此,他见识到了老余的杀伐果断,知道今晚在劫难逃。 “你即于本尊患难一场,本尊又岂会让你身死奸人之手!” 一道熟悉的声音仿佛在耳边回荡,布老虎心中一动,睁眼,就见半空中又道身影如大鹏展翅而来。 铃铃铃... 清脆的铜铃声在风中动人心弦,老余看着柳湘月的身影,大吼着持刀劈去,这时埋伏在树林里的马贼手持弩弓四射,却被柳湘月如燕子划水般灵巧躲过。 “老黑皮!” 望着柳湘月低俯而来的身形,布老虎纵身抱住他的腰身,好像腾云驾雾般,直飞黑夜。 “余老乌龟,大老虎有事,改日在找你唠叨了哈哈....” 死死抱住柳湘月腾飞上天,布老虎爽朗的大笑在小树林里激荡,底下老余气急败坏跺脚狂骂,无奈只能看到两人越飞越远离去。 “老黑皮,看不出你这人挺够意思的吧,行,交个朋友呗。” “要交朋友可以,不过你得改过自新,遣散底下贼寇,然后告知本座你那金刚打究竟是何人传授。” “嘿嘿,老黑皮啊,我瞧你这腾空术不错啊,带我去你那花船喝杯酒呗。” “呦呦,老黑皮,你这腾空术不赖啊,这才多大的功夫就到了西河,他娘的,太神奇了,比老九的玉狮子日行八百里还要快上几分。” “老黑皮,跟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哈,我姐可爱看你的戏了,今晚冲你名头已经上了花船,咱关系谁跟谁是不,我瞧你这铃铛不错,送给我姐当个纪念品行不?” “啊。老黑皮,老子干你祖宗,不带这么玩人啊。” 乌云蔼蔼蔽月,夜空中,西河上,一道人影从天而降,尖锐的嚎叫划破长空,格外嘹亮。 第二百一十八章;再起干戈 “跳啊,跳啊,怂货,你到底跳不跳,快跳啊。” 西河白杨堤,有个富家大少,穿的是绫罗绸缎,指手画脚,眉宇间不可一世。 在他周围有个恶奴其胖无比,臃肿的身体,双手叉腰,肆意骄横环视四周围上来的看客,气焰更是嚣张无比。 在那富家大少脚底下匍匐着个货郎,看年纪二十来岁,狼狈不堪,满脸愁苦,双手奉着一张银票哀声道“公,公子,您行行好,放过小人吧,这钱,这钱我不要了。” “不要?登州水师都司苏家大老爷长子厚赐,你胆敢不要?你小子活腻歪了吧。” 胖恶奴上去一脚踹在货郎身上,瞪眼如夜叉般喝道。 白杨堤上,那些一泰学府的学子各个义愤填膺,朗朗乾坤下,一个恶奴胆敢这么嚣张,当众打人,立马就有两个青袍儒生想要上去劝阻,却被白羊须老者摆手劝退。 “老师,你平时叫我们不畏强权,敢为真理辨知,此子骄横跋扈,怎能任由他肆意妄为!” 有学子看不过眼,握紧双拳,眉宇倒竖成怒道。 白羊须老者摇摇头,叹气道“今晚我们过来看戏,少管闲时,否则惹祸上身,不妥,不妥。” “难道就任由此子草菅人命!”又一学子打抱不平道。 白羊须老者默不作声,身边爱徒见此只能无可奈何,袖手旁观。 在胖恶奴暴打货郎几拳后,他身后的富家大少打个哈欠,不耐烦挥手道“无聊至极,无聊至极,枕头,在多给他十两,凑足三十两,把他丢下河去。” “好叻!”胖恶奴得令,喘着粗气,从怀里掏出一张宝钞丢地上,眯眼阴森道“小子,三十两够你这辈子养老送终了,是你自个跳这河里,还是要老子给你搭把手啊。” “大爷,大爷我求求你了,我真的不会水啊,而且小神仙给我算过,今年入水,定有大难,家破人亡啊。”货郎眼泪鼻涕齐涌,惨不忍睹道。 胖恶奴扁扁嘴,踏步上前,拽住他脖颈怒道“少爷叫你跳,不跳,你也是家破人亡!”说完,便将挣扎的货郎硬生生朝河岸边上拽去。 “住手!” 一声娇叱自人群中响起,在跛着腿的马三放护持下,丑娘走了过来,俏脸寒霜,显得气愤非常。 “他如果得罪你们,赔礼道歉也就罢手算了,凭什么要强人所难啊。”丑娘柔声细语说完,想要去把货郎解救过来,马三放伸手阻拦,朝后摆手,两个观风口马贼气势汹汹奔了过去,将胖恶奴撞开,拉着货郎保护起来。 半路杀出个程咬金,胖恶奴被人撞开无比气恼,刚要动手重新把人抢过来,却听到自家少爷笑着喊道“枕头回来,今晚有乐子了。” “哈哈,这不是苏大少嘛,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呵呵,忘了介绍,小人姓王,道上认识的朋友都叫声王屠夫,经营着十里铺子,前些月去登州城望江楼有幸见过公子,当时公子事忙,可能没注意到小人,所以就没什么印象吧。” 落在最后头的王屠夫八面玲珑,刚才听到对方自称,知道来头不凡,立马上前打着哈哈和稀泥。 想着对方就是没听过自己,看架势也会客气几句,没想到那富家大少脸上挂满微笑,在他身边的胖恶奴毫不客气,带着轻蔑的语气道“望江楼?这种破地方我家少爷可是从未去过,你这人想来充和事佬,也不瞧瞧自己有几斤几两!” 王屠夫碰了鼻子灰,脸色青紫的可怕,他也有随身的小弟,见到老大被人言语排挤,马上表忠心,上前怒喝道“放肆,哪里来的宵小,敢在关城撒野!” “关城?呦呦,都说穷山恶水多刁民,行啊,这关城县令叫什么名字?”富家大少抚掌笑道。旁边恶奴着人打听,躬身道“叫高建伟!” “行,这高建伟把关城调教的不错,给小爷多出不少乐子。成啊,你们几个想出头是吧,从这里跳下去,今晚的事小爷就此作罢,而且你们每人赏银十两。”富家大少把玩着手中马鞭,眼神肆意张狂扫过,待看到丑娘,上下一番打量,笑着道“呵呵,这姑娘长的不错,小爷今晚寂寞,可以作陪。”话刚说完,白杨堤上多风,丑娘左脸上的发梢微微荡漾,显现出来那轮月牙儿红色胎记,富家大少乍一见,收敛起笑意,夸张的退后一步道“哪里来的丑婆子,快快滚开,别煞了小爷的眼睛。” “你他娘的找死!” 白杨堤上,一道雄狮怒吼疯狂炸响,引得煞风大作,附近看客纷纷忌惮远离。 “把老子刀拿来,今晚不劈此獠,枉为做人!” 金背砍刀在手,马三放倒八字怒眉气势汹汹朝前迈步。 在他身边,丑娘掩面黯然,王屠夫、张康他们明知道富家大少身份不凡,却更加忌惮暴怒的马三放一身狠气祸及池鱼,纷纷散开。 那富家大少此次来关城只带了三名家丁跟胖恶奴,感受到马三放煞气狂飙,三家丁吓得脸色惨白离开,唯独胖恶奴忠心护住,绿豆般的小眼绽放丝丝精芒,展开双臂,蒲扇大小的巴掌连连交错,步如天雷,震地轰响。 “来得好!” 马三放见对方身宽体胖如暴熊不进反退,拍掌过来狠声叫好。 双手握刀,斜劈而上。 这一刀势大力沉,乃是马三放暴怒必杀之刀,誓要将眼前胖恶奴分劈两半。 大刀刮起凌冽寒风而去,附近丑娘眼见干戈为她而起,娇声喊“不要!”想要冲前抵挡,却被小六子抱住,连喊“姐姐,刀剑无眼!” 砰! 在马三放以为一刀建功,没想到胖恶奴硬碰硬,双臂横档,既然将刀锋撞开,连带着马三放吃力不住,骤不及防下,退后半步。 “怎么可能,你这厮是人是鬼?” 刚才刀锋上传来的坚硬让马三放大为惊讶,以他对自己力气的认识,就是块布满青苔的岩石都能一刀砍碎,而眼前这个胖子不但丝毫为伤,反而将自己震退开来,实在是不可思议。 “这人莫不是横练一身筋骨,刀枪不入?” 想到布老虎曾传下来的锻体功,马三放知道这世上有些好手通过苦练将筋骨皮打熬的浑似寒铁。 当然这样的好手极为稀少,就算有,据布老虎所说,不管什么横练功夫都有罩门,只要找到罩门,一击而去,当可必杀。 徒遇好手,马三放战意汹涌,自打杀死天北崖的丁凯,他就感觉自己的刀法进入了个瓶颈,想要突破,靠勤练已经于事无补,只能依靠更强的对手激发,才能更上一层楼。 可惜如今的马三放地位不同往日,身为观风口一人之下千人之上的总把手,想要找个对手实在太难。不过还好,今晚有这个胖子实力不弱,正好拿来试刀,做突破之用。 第二百一十九章;苏家大少 马三放是个浑人,也有精细一面。 否则以他二十出头的年纪想要在诡碣汹涌的马贼圈子站稳脚跟,简直痴人说梦。 在打定主意之后,马三放开始观察起胖恶奴。 这人身高有八尺,比自己还要高上半个脑袋,套着件紫色长衫,体态臃肿,笨重如鼎。 单从外形来看,这是个气力十足的威猛汉子,擅长以刚克刚,硬碰硬的打法。 但是刚才初次较量,马三放知道眼前这个胖恶奴并非等闲之辈。 就说他劈掌下跨动如蛟龙,扎马站桩行似老树盘根,足以见得此人不但外家横练功夫了得,并且基础扎实,隐隐有登堂入室之姿。 抗刀上肩,马三放深吸口气,沉声道“老子刀下不收无名鬼,报上名来!” “哼,一个乡巴佬也想知道大爷名号?滚回家抱着媳妇屁股问去吧。”胖恶奴阴笑回道。 马三放怒眼厉喝,飞身大刀从上至下劈砍而去,这刀看似简单,力道十足,刚猛披靡,实则没那么简单。 几年下来的刀口舔血生涯让马三放深知自己的缺点,那就是他瘸腿下盘不稳。 放在马上争斗还好,凭借腰力,马三放能将他凶悍的杀法淋漓尽致施展出来。可放在陆地上,他腿脚不便,身法无法使开,拼着一波狠劲杀不死敌人,很容易陷入被动,所以,在跟天北崖丁凯那次交锋后,马三放决定扬长避短,腾空施刀,力求变化多端,令人防不胜防。 就像眼前这刀,大刀猛劈,那是刀功中最简单的力劈华山。 腾空飞跃,这是步法中入门的大鹏展翅。 两相结合,如果初学者乱用,很容易四不像,从而导致下盘不稳刀势不足。更为严重的是腾空无法借力挪移,在拼杀不利后,很容易被敌人反杀,一斩两半。 马三放沉浸杀伐多年,手中的刀更是他最为亲密的战斗伙伴,初学者容易犯的错误在他身上根本不可能发生。 就见那一刀如闷雷轰隆劈下,身压刀,势道比力劈华山更要威猛两倍。就在胖恶奴眼眸厉光爆射,弯腰,探身,避实就虚横臂扫向马三放腰身。 半空中的金背砍刀划过一道霹雳闪电,灵巧无比,劈向了胖恶奴的单臂。 砰! 一道火花从胖恶奴右臂上飞溅,将他衣袖点燃,整个人退后三步,胖脸上肥肉乱颤,隐隐发白。 “哈哈,老子还当你是个人物,没想到只是靠着外物才有了金刚不坏体!” 双腿落地,马三放张狂大笑,满脸鄙夷。 原来胖恶奴垂直颤抖的右臂上,自衣袖点燃扑熄那块,显现出寒铁护臂的一部分,在灯火的照耀下,隐隐反射着寒光。 “大肥猪,老子就不相信你全身都带着铠甲,来,来,在吃老子一刀。”识破对方伎俩,马三放畅快的同时,心中难掩一丝失落,本想着胖恶奴是个人物,没想到只是依靠外物的庸才。 就在他横刀再砍,胖恶奴却做了个意想不到的动作,转身,朝自己主人单膝跪地道“少爷,铁奴恳求脱下寒甲,跟这厮好好较量一番。” “铁奴?” 马三放闻言收刀,望向胖恶奴眼神满是复杂。 铁奴,这是流行在登州城对护卫的一种称呼。 因为登州城临海,那里时常有海贼、倭寇盛行,豪门大户有时也难逃灭顶之灾。 好在近几年朝廷对边防有了一定加强,倭寇才没能像以往那般横行无忌,可就算如此,小股倭寇时常登岸烧杀劫掠,绑架富商之子从中要挟。是故,一些豪门为加强对嫡系子弟的保护,会从一些家奴中挑选资质优良者送去武馆进修,待过了几年安排给家中子弟做贴身护卫。 由于这些护卫培养不易,保护主人的时候难免有所夭折。所以一些大户人家会打造一身铁衣供给穿上,用来保命,久而久之,这些护卫就有了个称呼,唤做铁奴。 马三放有个本家弟兄就在登州城给某个豪门子弟担纲铁奴一职,去年两人还一起把酒言欢,从中,马三放得知那些铁奴之所以套上铠甲并非主人家厚待。而是在危急关头,能够更加持久保护主人不死,拖延时间等待救兵赶来。 在今年开春,马三放就接到那位本家兄弟寄回来的遗书,言语中他更是知晓一层秘辛。早前有“铁奴”面对强敌弃主而逃,所以现在的铁奴才有铁衣护身,一来,用性命保护主人,二来,也是让他们逃脱不便,无可奈何,只能舍身为主求义。 当知道了胖恶奴还有这么层身份,马三放想到那位迫死的本家弟兄,心中不禁起了些许怜悯,低垂下刀,站立在原地。 那位富家大少在听完胖恶奴的要求后,面无表情,一脚踹在他身上。 铁奴卸甲,也有弃主而逃一说。 马三放见那富家大少如此不通情理怒发冲冠,正待出言爆喝,却见富家大少懒洋洋道“个怂货,小爷早看你一身铁壳子不爽了,像个王八似的笨手笨脚。行了,脱了以后就丢河里吧,等回家,老爷子那边我来交代。” “少爷礼不可废,枕头即为你铁奴,终生当不离不弃,待教训完这厮,这身铁衣还是得穿上的。”胖恶奴一字一语,严肃道。 富家大少不耐烦的摆摆手道“行啦,行啦,个怂货,算了,这人你打不过,就别丢人现眼了。” “不,少爷,是胜是败,枕头还是要给他一点教训!”胖恶奴回过头,恶狠狠瞪了眼满脸挑衅的马三放。 倒是富家大少执着道“罢了,罢了,你想打赢他还得几分火候,等这趟回去,我叫老爷子批准你入水龙卫,熬炼个几年,你在教训这人不迟。” “咦,这小子倒是有点见识。” 听到富家大少的话,马三放双眼微眯,心中乍起波澜。 胖恶奴较之自己,除了力气上不分伯仲,无论经验还是一身气势都是云泥之别。 这点在外行人眼里是看不出端倪,马三放也是身临其中才有所感悟,倒是没想到那富家大少表面上玩世不恭,眼界却是一流。 “喂,喂,那跛子,对,就是你,小爷知道,你也就一跟班的,让你后面的东家出来,小爷找他商量个事。”富家大少不可一世的叉腰对着马三放道。 他旁边的胖恶奴好像变了个人似的,从暴虐的熊瞎子变成阿谀奉承的跟班小弟,耀武扬威喊话道“跛子,我家少爷乃是水师都司之孙,有着登州城第一公子之称的苏念苏大少,还不速速让你东家出来磕头跪安。” “东家?这里全都是东家,你苏家大少自持身份来我关城撒野,莫不知一句话唤作,强龙压不住地头蛇?” 王屠夫从人群中走了出来,在他身后陪伴的是张康、周建,还有一干交好的关城富商。 他们这群人中,任何一位,代表的身份、财力、权势,都不及眼前这位苏家大少分毫。可是集合起来,却包容了关城柴米油盐黑白两道各个行业的龙头。这么股势力虽说动憾不了登州苏家,但是苏家的人想要反掌覆灭,也是颇为棘手。 “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天子尚有人伦法令左右,苏念,你为老令公之孙,一家厚得天颜,不克己奉公,反而骄横跋扈,实在是为祖宗蒙羞,为家族引难啊。” 在一干学子的簇拥下,白羊须老者横眉斥道,大义凛然! 苏念,也就是那位富家大少,在众口铄金下,满脸的不在意,吊儿郎当的怀抱双臂道“行啊,你们一个说强龙压不过地头蛇,另一个说小爷给祖宗蒙羞,成,爷今儿就大大方方告诉你们,老子祖宗早就入土为安,你个怂货有本事就去地府看看他是左拥右抱,还是跺脚咒骂小爷不忠不孝。” 一句话,苏念把白羊须老者气的喘气如牛,拂袖而去。 咒骂了一声“老不死的东西!”成功撵走一个对手,苏念眼神轻蔑的看向王屠夫等人道“强龙压不过地头蛇?那不叫强龙,那是蚯蚓懂不!小爷只知道,不是猛龙不过江,你们几个怂货,有本事啊,联合起来想搞爷的事?滚,小心大爷让你们全家都跳河!” 面对气焰嚣张的苏家大少,几个关城本地富商还是心有顾忌,悄然离去。 就在场面以压倒性优势站向苏念这边,一道清冷的声音传来道“好大的威风啊,以一己之力独斗关城豪客,我布老虎倒是很想会会你这个苏家大少啊。” 第二百二十章;百无禁忌 “当家的,是当家的!” 随着人群后头传来观风口马贼的高呼,掩面落寞的丑娘抬起娇颜,不敢置信环顾四周,就发现过路道口挤满的看客分开条岔路,在伞盖旁的堤口停靠着一架乌篷船,船头站立两人,其中一位锦衣华服,背负双手的男子脸带笑容从容而来,正是布老虎无疑。 “哈哈,苏家大少爷,不错,不错,有威风不在登州城里撒,跑这小小关城寻人晦气,是不是有点辱没你的身份啊。” 拍掌言笑,布老虎徐徐而来,跟左右打招呼的本地豪客点头示意。 “阿丑,你说你,好好的大戏不看,专往人堆里头瞧着无聊的热闹,小六子,带她先上船去,随后我就到。”来到丑娘身边,布老虎看着那张欣喜万分的娇颜,抓住她的小手,交给王屠夫的媳妇带走。 见到布老虎如约而至,丑娘喜难自禁,可是柔和的性子让她不擅于表达,只是低眉颌首,在跟着小六子上船的时候,低声细语担忧道“老虎,不要在惹麻烦了。” “呵呵,解决不了的事才叫麻烦,在这关城,还没人给我布老虎添麻烦。” 在女人面前,布老虎从不掩饰骨子里的张扬劲。 附近那些豪客闻言,就算心中不屑,表面上也是刻意奉承,点头称是。 要知道先前马三放可是当众大放厥词,白杨堤上,关城本地人还是居多,些许人被苏念一搅合可能忘了这茬,难免也有心思玲珑人猜出了布老虎的身份。 在这里,就不得不说卫泊、王屠夫、张康、周建这些人平时下的功夫还算到位。 有他们的帮助,民间作坊桥书说唱,布老虎恶行昭彰一概不提,倒是重情重义渲染的跟关公在世似的,较之其他几家马贼还是能够被百姓接受。所以在堂堂大老虎顶着名头出现,前有苏念这个纨绔子弟大闹白杨堤,后有关城百姓信贼不信官,潜意识向着布老虎,期待这个“自己人”能好好给他们家乡出口气,博个脸面。 “布老虎?这个名字好像在哪里听说过,枕头,你可有印象?” 苏念揉着耳朵,一副满不在乎的摸样看着声势颇高的布老虎隆重登场。 胖恶奴跟了自己主人这么多年,那点心思怎会不明白,拔高几分音调就道“布老虎?小的闲来无事蹲茅坑,倒是喜欢用草纸折成纸老虎,随手把玩,屁股上一抹,直接丢进粪坑里。” “大胆,你小子活的不耐烦了吧。” 附近有马贼亮刀子厉喝,被布老虎用眼色制止,扁扁嘴,朝向船头站立的丑娘那边。 见这情形,立马有人上道,给船夫亮了几句话,护送着丑娘加紧上了河面上停滞的花船。 待心中顾虑消去,布老虎也不搭理苏念主仆两人,挽着身后一个和颜悦色的中年人肩膀道“我给大伙儿介绍下,这位就是名震南北的铁嗓子小将罗,也是我布老虎的好兄弟。今儿我这位老哥哥来关城搭台子唱戏,小弟怎么着也得捧个场,那荆歌夜唱今晚兄弟我已经包下,在场的各位关城父老乡亲,还有远道而来的朋友皆可免费上船,如果看的开心,觉得我老哥哥唱的好,还希望大伙儿卖力的拍起巴掌,回头给宣扬宣扬。” 布老虎话音落下,张康是个玲珑人,擅于察言观色。 他知道这是布老虎收拢人心的举动,忙锦上添花道“刚才大老虎已经让我预备了茶点瓜果,待大伙上船以后,大可尽情享用,算是酬谢各位父老乡亲多年来的照顾。” “好,大老虎仗义啊!” 免费看戏,还有免费的瓜果招待,外围一些看热闹的闲客率先吆喝着嗓子鼓动起来。顿时一片赞誉声,在布老虎耳边环绕,络绎不绝。 被刻意遗忘的苏念也不是个愣头青,他冷眼旁观,知道这是布老虎设下的“局”,揽收人心,一旦自己纠缠不已,面对的将是所有关城百姓。 胖恶奴这时也看出了点端倪,他深知自己主人的性格,为了安全着想,还是劝阻道“少爷,好汉不吃眼前亏,要不咱们先退上一步,改日找齐人手,在杀他们个片甲不留?” “哼,就算我们想退,那个怂货会答应吗?”苏念没好气的答道。果然,布老虎也不是什么善茬,捞足了民意,开始像苏念反击起来。 “这位苏家大少身份尊贵,怕是看不上咱这穷地方,如果没什么事,还是尽早回去吧。”好像驱赶身边的苍蝇似的,布老虎不耐烦的摆摆手,身后有小厮阴阳怪气道“两只小兔崽子快滚吧,这里不是你们撒野的地方。” 关城本地一些地痞流氓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见风使舵,看见布老虎这边气盛,跟着咒骂嘲弄声络绎不绝,气的胖恶奴暴跳如雷,出手想要惩治几个宵小,却被苏念伸手拦截。 “原想着这小小关城也没什么乐子可言,到不知这里马贼横行无忌,在城里也是如此张扬。若是大爷把你这马贼头子擒下,诸法炮制,想来比那猛禽恶兽,要好玩的许多。”苏念拍手言笑,布老虎跟着回道“苏大少既然知道我的身份,想来也清楚道上敛财的手段,我大老虎倒是好奇,拿下你这水师都司之孙,能换的多少赎金。” “价值万两当无疑!” 拍拍额头,苏念脸上笑意越发浓郁起来。 这时从白杨堤上传来无数急促的脚步声,一群穿铠甲的兵士横行无忌,手握长枪杀气腾腾赶来,将布老虎乃至他底下亲信悉数包围。 “水龙营韩铁生,奉命保护少爷,救驾来迟,还望赎罪。” 领头的汉子身穿铁甲,威风凛凛来到苏念面前拜倒。 那些民众这会才想起苏念还有个水师都司之孙的身份,纷纷吓得如惊弓之鸟,胆颤心惊,想要逃离。 “把他们全部抓起来,一个都不要放过,待会小爷让他们一个个跳河。” 有了强大的援助,苏念越发的不可一世,指手画脚让军士抓人。就见白杨堤上一阵混乱,在那些手持长枪的士兵面前,普通老百姓又岂敢造次,顺从的蹲在原地抱头,怨声道哉。 “蹲下!” 三名持枪士兵来到布老虎面前,让他跟马三放束手就擒。 此时,白杨堤上只有观风口的人还站立起身,全部眼神投聚在布老虎身上,看他怎么发话。 荆歌夜唱的主人,也就是唱秦腔的铁嗓子小将罗来到布老虎身边,拽着他衣角道“兄弟,民不跟官斗,贼不于兵拼,好汉不吃眼前亏,就依了他们吧。” 马三放听到这话眉眼倒竖,怒发冲冠就要一巴掌拍过去,却被布老虎拦阻住道“老马,铁哥是好意,不得无礼。” “哥,连天北崖都被咱们挑下来了,何惧这几个虾兵蟹将。” 一身狠气,马三放口无遮拦愤声喊道,引来无数眼神。 布老虎右臂别于身后,轻描淡写看了眼面前三个士兵,左手一抬,把枪尖推开,大步走到苏念身边道“你既然知道老子的身份乃是马贼,可知道马贼跟地痞流氓有何区别?” 见苏念笑而不语,布老虎昂首挺胸,展开双臂,目似睥睨扫视四周,悍然道“地痞流氓行事,尚还碍于法纪,畏手畏脚。而我等落草之人,名为贼寇,为法纪所不容,行的是杀人放火恶极滔天之事,做的是刀口舔血,脑袋拴腰之活,当百无禁忌,无法无天!” 第二百二十一章;旱鸭子 “落草为寇,得世人憎恨,法令不容,既然天要亡我,我就先灭了这天,这地要阻拦我,我当披荆斩棘,横行无忌!” 布老虎振声狂吼,似要排出胸中激荡的不平之气,他状如阎罗恶鬼,口沫横飞,煞意凛然,那些兵士纵然百死疆场练得一身胆气,在布老虎面前宛若小儿,深深忌惮,不敢有所轻举妄动。 “观风口行事,闲杂人等速速闪开!” 紧跟其后,热血沸腾的马三放亮嗓子高呼,白杨堤上,十几个观风口马贼抽刀高举,凶神恶煞,跟那士兵相互对峙。 场面变得混乱起来,张康跟王屠夫相视一眼,简短道“老王,今儿这事算是乱套了啊,现在该怎么办?” “能怎么办,搞呗,老子已经派人招呼弟兄来了。” 王屠夫抬眼满不在乎道。 他本就是个地痞无赖,没有布老虎,现在还守着个破烂赌坊混着日子。如今,苏念这头猛龙过江搅事,他早就看其不爽,反正没有了家当还可以再赚,没有了脑袋也是碗大个疤,但要是没了布老虎的支持.... 王屠夫看的很清楚,他跟观风口就是同一条线上的蚂蚱,荣辱以共,不分彼此。 张康这会脸色犹豫了起来,他家大业大,就算离了布老虎这颗大树也能混的不赖。如果这趟得罪了苏念,登州城苏家可不是寻常门户,那苏家老太爷身份非同小可,这一闹腾起来,那就真的无法收拾了。 仿佛瞧出了张康的为难,王屠夫背负着手随意道“老张啊,把你当兄弟,给你讲句实在话,这做人,就像押宝,有时候会碰到买大开小,买小开大。这时候于其被老天爷戏弄,不如放手一搏,认准一条道上走下去,总会时来运转,一朝翻盘。” 听出了话里的敲打之意,张康尴尬笑道“走死在一条路上,总是不妥吧。” “那就看你运气了!”王屠夫扁扁嘴,无所谓道。 张康牙一咬,想到好不容易靠上观风口这棵大树,如今退缩,弄的之前经营荡然无存,还不如就此一搏。 “也是,大老虎待我张某恩重如山,我张某又是那胆小如鼠之辈,他苏家又怎么了,在这关城,他也就是个掉牙狮子,怎拼的过出笼猛虎!”张康下定决心,转头向身边家奴恶狠狠道“把家里所有青壮全部调集过来,他娘的,今晚就是来了条龙,老子也要斗上一斗!” 在观风口上下一心,苏念这边自然也不会落下威风。 在得到主子示意,胖恶奴从怀里掏出虎符对韩铁生道“韩总旗,现在有一伙贼寇企图谋反,现以苏令公之令,让水龙营将其贼子全部拿下,胆敢反抗者,杀无赦!” “末将遵令!” 虎符出,将得令。 韩铁生大手一挥,中气十足道“将这一干贼寇全部拿下,胆敢反抗者,就地斩杀!” 众将士跺枪喊令,士气如虹,杀向观风口一干人等。 忽然间,黑夜之上,一道人影扑张如飞,迅猛来到苏念身边,探爪锁住他的咽喉。 “好样的老猫,擒贼先擒王,干的漂亮!” 来者身形被观风口那边看的明白,不禁博来大声赞扬,因为此人正是一命九胆的叶家老猫。 “贼子,放过我家公子!” 少主被擒,胖恶奴气急败坏,横扫铁臂而去。 马三放曾吃过胖恶奴一身铁甲的亏,忙喊道“老猫,避实就虚,这胖子穿有铁甲,撼动不得。” 受到警示,叶毛不敢大意,手拍后腰,暗藏的匕首如飞花般旋转腾空握住在手。 在观风口,叶家老猫以胆大响名号于道上。 何为胆? 就像马三放的狠又为何? 杀人不眨眼为狠! 赶尽杀绝也叫很! 至于胆气。 长枪赵子龙七进七出杀进长坂坡救得阿斗,被世人道知一身胆也! 是故,无所畏惧,方为胆! 面对横扫铁臂刮来的凛冽风寒,叶毛屹然不惧,不躲不藏,手如刁,刀锋如勾,朝胖恶奴腋窝刺去。 在匕首刀尖距离胖恶奴腋窝只有半寸距离,那横扫的铁臂距离叶毛脸面近在咫尺。 下一息的功夫,胖恶奴投鼠忌器,化横扫为踢腿,躲过匕首斜刺的同时,也为叶毛脱身腾出了大好时机。 强制住苏念掠身而逃,叶毛丢弃手臂刺向胖恶奴踢脚还不忘回头笑骂道“肥猪,跟大爷斗你还不够格,赶紧滚回家找师姐在练上几年过来吧。” “老猫小心!” 双腿扎马,叶毛听到布老虎的声音不疑有他,头也不回侧身挪移。 就在这一刹那,一道破空声响起扎空,就见苏念手持枪头耍了个花枪从叶毛手中脱身,得势不饶人,手持一截枪头当做匕首反扎了过去。 从刚才枪势感觉到苏念并非纨绔,一手枪法了得的很,腹背受敌的叶毛不敢托大,振声吼道“老马救我!”话音刚落,附近马三放早已摸出柳叶儿刀,双指夹尾,甩手猛打。 五十步打靶,自小马庄马面老财创下,传给嫡子马三放、爱徒叶毛至今例无虚发。 柳叶儿刀寒芒乍现,飞速打向刺在叶毛后背的枪头将其打偏。与此同时,叶毛感觉到身后危险顿消,挪身躲过杀来的胖恶奴。蛰伏,伺机而动的布老虎诡异的闪出身,左掌运起大旗手飞击胖恶奴胸间将他震飞,带着余劲,布老虎反身以迅雷之势拽住失神的苏念,双臂用力,将他生生举起,大步朝河提口走去。 “小子,你不是喜欢跳河嘛,老子让你先带个头。” 受不了右臂传来的乏力,布老虎一狠心,不顾苏念气的哇哇大叫,噗通一声,将他丢进了河里。 静,死一般的沉静好像将白杨堤这一刻的时间凝固般。 胖恶奴还有那些士兵望着苏念落水,呆若木鸡。 那些看热闹的百姓目瞪口呆,望着把苏念丢进河里正洋洋得意的布老虎,眼神充斥着太多惊奇。 “救,救命啊...” 一声尖嚎打破了沉静,还是胖恶奴率先反应过来,如热锅上的蚂蚁大吼道“还愣着干什么,赶快救少爷啊。” “啊,是,是。” 回过神的韩铁生吓得汗毛炸起,拼命呐喊,组织人手跳河救人。 布老虎这会正得意着,岂容那些人施救,目露凶光,他一摆手喝道“谁敢上前救人,观风口杀他全家!” 周围马贼得令,如铁壁合围,将河提围住,阻止胖恶奴救人。 “杀,杀,全部杀了,快救少爷。” 胖恶奴急的好像暴熊,两眼赤红,奔跑着想要撞开阻止的马贼跳河救人,却被马三放持刀跳进战圈,与其颤抖起来。 同时叶毛跟韩铁生对斗,那些水军如果放在战船上那是一等一的战力彪悍,可在这陆地上,他们较之布老虎麾下的马贼还是差些斤两,刀剑交加,根本难以撼动分毫。 “贼子,我警告你,我家少爷不会水,在不救人,小心你们整个关城面临灭顶之灾。” 胖恶奴一边抵挡马三放的进攻,一边呐喊狂呼。 揉着耳朵,布老虎仿佛没听到般哼着小曲。在他身边,王屠夫大笑道“老子干你祖宗,水师都司家的种不会爬水,你唬人勒。” “我,我真的没骗你,我家少爷真不会水,这在登州城谁都知道。” 胖恶奴急的脸面通红,一不小心,就被马三放东切一刀,又砍一刀,狼狈不堪。 “老虎,我看这胖小子不像在说假话啊。”王屠夫有些顾忌到。 布老虎摆摆手道“水师都司的孙子不会水,就像老虎的崽子不食人,你信吗?” 摇摇头,王屠夫一脸轻松道“我不信!” “那不就得了!”扁扁嘴,布老虎笑道。 这时,场上唯一保持中立的人,也就是荆轲夜唱的船主小将罗望着扑打的河面,疑声道“苏家大少好像真不会水!” “不可能啦!”布老虎耸耸肩表示不信,眼睛死死停在场上争斗,唯恐错失片刻的好戏。 “老虎,不好,那人真是个旱鸭子!” (最近总是碰到不是事的事影响发布时间,所以这两天更新暂且放到晚上吧,人品保证不太监,每天两更,求收藏,求票票啊~) 第二百二十二章;下场 “不大可能吧,他家老爷子不是水师都司嘛,怎么会是个旱鸭子了?” 望着河面扑哧的水泡,布老虎眨巴眨巴眼,不可思议道。 “哈哈,我知道了,这小子是假冒的,他娘的,那个谁谁,看见没,你们少爷不会水,肯定是假冒的。” 仿佛发现了什么新奇玩意,布老虎朝远处激战的韩铁生放声狂笑道。 胖恶奴这会已经是遍体鳞伤,闻言,鼓起口吃奶劲吼道“放你娘的屁,我家少爷就是不会水,会水才是假冒的。” 看他情绪紧张不似作假,布老虎顿时陷入了云里雾里,他看了眼附近王屠夫,又把眼神定格在沉思的张康身上道“老张,你常去登州,可听过这位苏大少不会水?” “好像,好像还真有事,听说登州有一怪,怪就怪在水龙王爷家的独苗不会水。当然这也是我偶然听说,事情真假就不知道了。”张康耸耸肩道,他生意大多都是在关城,登州城那边很少涉及,所以对那边的风土人情了解的也不是很深,都是道听途说。 “杀,杀,全部不要留手,少爷死了,我们都活不了,赶紧营救。” 水军里头也不知谁呼喊了一声,大批士兵闻言奋不顾身,倾轧至河边。 瞧这势头,再不制止就有死伤发生,布老虎对那苏家说一点顾忌都没还是不大可能,见此,他道“不管此子会不会爬水,他总是不能死在关城,来人啊,把他救上来。” 三名会水的马贼得到指示,连忙跳水救人。 韩铁生那边见此,心中暗松口气,为了避免意外发生,他举手喊道“全部住手!” 西河里,三名马贼看的出来水性都是极佳,跳入水中折腾半会,就有一人从水面探出脑袋,怀扣着苏念颈脖,朝岸边拖拽。 此时堂堂苏家大少可以说是狼狈不堪,昏迷过去的他嘴里冒着水泡,像条死狗般,跟刚才嚣张跋扈形成鲜明的反比。 “少,少爷!” 胖恶奴看见主子连滚带爬跑到河边,被布老虎一脚踹了个跟头。 “你家少爷没事,别整的哭哭啼啼像个娘们似的。” 好像是为了印证布老虎的话,河里爬水马贼在苏念人中狠狠掐了下,那个跋扈少爷像只癞蛤蟆般腮帮子鼓起,吐出一口河水,双眼半眯,恍恍惚惚。 “老炳,小心点,别让这小子拽进了河里。” 在岸边,布老虎出言提醒道。 他从小生活在土地庙,背后临靠的就是西河,所以布老虎水性也是极佳。 记得当初刚带布老九下水那会,布老虎可是被蛮小子折腾的不轻。 无论在岸上多威风的人,下了水一切皆有可能发生,最普遍的就是手脚抽筋,这时人的求生欲望会让他失去理智,从而一根稻草也想紧紧拽住,很容易便会将施救的人缚手缚脚,最后两人一同陷入水中,双双毙命。 紧紧盯着河面上的动静,布老虎唯恐那个叫老炳的马贼被苏念拖累。 还好,那个苏念恍惚中还算老实,从岸边的呼声感觉到自己正在被救起,很配合的让老炳带着他朝河岸游去。 几息的功夫,老炳带着苏念离岸边不过半丈距离,布老虎刚松口气,忽然间,他眉头狂跳,没来由一股窒息感让他心跳加速。 “不好,有情况!” 布老虎身躯一震,环顾四周,正好瞧见白杨堤上,靠近外围的儒生里面,有道熟悉的眼神正散发着凌厉。 “是他!” 左寅! 布老虎暗叫不好,混迹在人群中的左寅跟他四目相对,便悄然离开,布老虎猛回头望向河岸,老炳正伸手在岸上的人帮助下,把苏念拖了起来。 “老炳小心,有偷袭!” 布老虎焦急大吼,为时已晚,在幽静的河面上破开一道水浪,有个黑影探出身来,一道弩箭以极快速度瞄准苏念心脏处射来。 “啊!” 一声狂啸,布老虎夺过身边马贼的钢刀,右手奋力抛去,企图拦截弩箭。 “不好!” 当钢刀脱手,右臂传来的虚弱让他猛惊。 情急之下,他既然忘了右臂伤势未好,抛出去的钢刀后劲不足,被那弩箭撞开,声势不减,悍然射来。 噗! 一道血花四溅,挥洒在河面上。 胖恶奴状若疯狂,一把推开呆滞的布老虎,跪在河岸上痛哭流涕喊道“少爷啊,少爷啊,你不能死啊。” 那些士兵此时如梦初醒,纷纷癫狂的举刀扑向对抗的马贼。 这时一道虚弱的声音从岸边传来道“全部给老子住手,大爷还没死了。” 趴在河岸上的胖恶奴一愣,低下头,就见苏念紧紧趴在岸堤上,大口呼吸着空气。 “少,少爷...” 胖恶奴乍惊乍喜,忙探手探脑把苏念拖上了岸。 这时他才发现自己主人浑身湿漉漉,却无半点伤痕,而透过月光,却发现河面上鲜血已经染红一片。 “这,这血...” 从水面上又探出两个脑袋,拽着一个人拉到了岸边落地。 老炳,胸前插了支弩箭的他闭上双眼,已经没了生气。 两名马贼来到布老虎面前跪下,悔恨道“当家的,老炳死了!” “那个暗箭伤人的东西了?”布老虎压抑着怒火,紧闭双眼道。 “跑了,我们追不上他。” 浑身冰凉,两名马贼憎声道。 他们都是渔夫出身,在水里如履平地,却被一个宵小在眼皮子底下杀死自己弟兄从容逃脱。面对着那具冰凉的尸体,他们心中的恨丝毫不比布老虎少,愤声道“当家的,那人水性超群,在关城绝无仅有,可能是古樵岛上的水贼。” “古樵岛?那不用怀疑,肯定是天北崖做的喽。” 布老虎双手紧握成拳,恨意滔天。 古樵岛靠近大渡口,那里围聚着一伙水贼跟天北崖处于唇齿相依的关系。在联系到刚才见到左寅现身,布老虎可以肯定,这是场有预谋的刺杀活动,不管左寅出于什么目的,为的就是让登州苏家一腔怒火,倾洒向观风口。 “好了,你们两个把老炳的尸体送到寨里好生操办后事,然后去李秀才那边取来五十两,交给老炳的家人。” 在观风口每个死去的马贼都会得到一笔赡养费二十两白银,而这次布老虎之所以破例给老炳五十两,乃是因为自己错误的绝判导致。 假如不为一时之气将苏念抛向入水,天北崖也不会找到机会下手,老炳更不可能因此护卫而死。 想到这里,布老虎对左寅更是痛恨,暗道当初真不该一时心软,放虎归山。 “少爷,少爷,你,你先赶紧换了衣裳,别染上风寒啊。” 胖恶奴拿着件披风屁颠屁颠跟在苏念后头,布老虎听见动响把头转了过去,就见狼狈不堪的苏家大少提着把刀走到金顶儿马车旁边,气急败坏道“马贼头子,这是不是你家的车?” “不错,你想怎样!” 布老虎双手叉腰回道。 就见苏念恶狠狠一刀劈在车上,将那辆价值不菲的马车车厢砸的稀巴烂,才罢手道“你给大爷记好了,得罪大爷的下场就是这样!” 第二百二十三章;犹豫 更新时间:2013-01-10 眼见马车被砸,观风口马贼义愤填膺。 想着刚才若不是老炳以身相救,他苏念已经成为箭下亡魂,此番不感恩戴德,反而砸了布老虎爱车,当场,马三放嘴里骂骂咧咧,提刀过去就要找回场子。 “老马,回来!” 一声冷喝,布老虎制止住马三放,大步流星,朝一匹遍体通红的汗血宝马走去,昂首挺胸问道“这可是你苏鸭子的坐骑?” “是又怎样?” 苏念昂起脖子吼道,胖恶奴瞧出端倪,忙让韩铁生带人,刀枪齐举,架在布老虎头顶。 “苏鸭子,你给老子记好了,这里是关城,不是你苏家庭院!” 探出左掌,布老虎扎马运气提力,大旗手以狂暴之姿悍然拍在马后蹄上,顿时强大的气力袭身,汗血宝马哀鸣一声摔倒在地,整条后腿被打折废去。 “恶贼敢尔!” 韩铁生大怒,一刀猛挥。 布老虎屹然不惧,怒眉竖眼,杀气腾腾望着头顶劈来的大刀。 “住手!” 还没等观风口那边有所动作,苏念在远处摆手喝止。 四目相对,苏家大少望着一脸冷峻的布老虎不屑的扁扁嘴道“算了,咱们走!” “少爷,那这马儿?” 胖恶奴可惜的望着地上抽搐的汗血宝马,心中大骂布老虎暴殄天物。 苏念倒是毫不可惜,满不在乎道“不过就是一匹马罢了,冤有头债有主,就当送给那人,黄泉路上走好。”说完,苏念从怀里掏出一叠宝钞递给胖恶奴。 微微犹豫,胖恶奴接过宝钞,来到死去的老炳尸体旁,将宝钞放在他怀里,轻声道“多谢你舍命救我少爷,这些钱希望让你在阎王那边交个好差,来世投个好人家。” “走,打道回府!” 一声吆喝,苏家大少虽是浑身湿漉漉狼狈不堪,但天生贵气难自弃,双手背负,迈着八字步,留下一身潇洒,带着胖恶奴远去。 “少爷,这趟来关城咱们算是栽了,要不要明儿小的找几个人,把那马贼头子连根一起灭了?” 坐在车厢里的胖恶奴望着蜷缩在披风里的苏念道。 眼眸中精光闪烁,苏念冷道“冤有头债有主,谁是人谁是鬼,本少爷分的很清楚。那马贼头子骄横猖狂,不失本心,也算个枭雄人物,倒是古樵岛上的水贼,狼子野心,想要暗算本少爷,这仇,不得不报!” 先前掉入水中几番挣扎,苏念神智虽处于重度昏迷,可在老炳按他人中的时候,已经清醒大半。所以,当有人行刺,苏念身处其中比别人看的更为真切,那老炳忠心耿耿,危急时刻,为了不让马寨遭受灭顶之灾,深明大义,千钧一发的时候为自己挡下必杀一击,这个情,苏念还是认了。 而那个水贼,逃离的时候如飞鱼翻涌,几个侧身便消失不见,能有这般水性,除了他苏家最精锐的水师,也只有常伴水中的古樵岛水贼。 想到那些贼子敢以挑衅他苏家,苏念恶狠狠的咬牙,发誓定要将其一网打尽。 然而胖恶奴在马三放手上吃尽苦头,心中总是有根刺,不死心道“少爷,那伙马贼也留不得啊,他们行事张狂,若成气候,想必比那古樵岛水贼更为难缠。” “这你就不用管了,本少爷心中自有计较。” 摆手制止胖恶奴挑事,苏念紧紧身上的披风,闭眼,脑海中浮现的正是布老虎嚣张跋扈的摸样。 “这个马贼头子倒是有点意思,希望日后还能再次相见吧。” ..... 白杨堤,待苏念走后,重归于平静。 那些看客还没忘今晚有场免费的大戏等候,三五吆喝一起,跟布老虎远远抱个拳,登上乌篷船,朝荆歌夜唱驶去。 等到人潮走了大半,白杨堤上只剩下观风口一众,布老虎看了眼底下弟兄笑道“行了,大伙都上船吧,记得不要惹事,我跟他们领头的有过约定。” “是!” 在张康他们率先带着一批人走后,叶毛跟马三放来到布老虎身边,静等吩咐。 “呵呵,就知道瞒不过你们俩。” 左右无人,布老虎也不用假装,脸色煞一下惨白,虚弱无力借着马三放肩膀顺着体内气息。 “老虎哥,你伤势很严重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叶毛跟马三放都是眼力毒辣之辈,从种种细节看出布老虎抱恙在身,遂在众人走后,独身留了下来。 摆摆手示意自己无事,布老虎苦笑道“这趟去射口寨,老子终于发现了一个大秘密!” “什么秘密?” 马三放跟叶毛异口同声问道。 射口寨的神秘在七家马寨最为让人津津乐道,可是十几年来,无人知道这家马寨的底细,只是从它偶然表现出来的实力,让它外在的面纱越发的晦涩起来。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先...看来不用了。”布老虎话说到一半,就看见远处有一大批衙差护送着一顶轿子正缓缓赶来。 叶毛转过头,待看清来人的架势,没好气道“哥,这高驴子也能挑时间啊,早不来晚不来,什么事没了,就屁颠屁颠跑来。” “老马,你脾气爆,先上船去吧,免得一会闹僵了不好。”拍拍马三放的肩膀,布老虎让他先行离开,免得留着徒增是非。 等拿顶轿子稳稳当当落地,帘子被撩起,一位身穿便服的中年人抖擞着衣襟起身出来。布老虎深吸口气,压下身上的伤势,笑着迎上去道“哈哈,高县令事务繁忙,不知今儿那阵风把您老吹来了。” 来者正是关城的衣食父母高县令高建伟! 为官多年,高县令怎能听不出布老虎话里带刺,客气的抱拳,负手而来道“你布大员外厉害啊,苏家大少都能被你收拾的服服帖帖,这关城怕是没人能降得住你了。” “瞧您这话说的,一物降一物,那苏家小子不过就是个娃娃性子,小人跟他脾气对冲好打些交道。换做高县令,只要官威一摆,宵小诚服,又岂有降不住的鬼怪。”人多眼杂,必要的面子话必须得给,布老虎把话说得漂亮,高县令捻须颌首,身边陪同着一个英伟汉子,大步朝岸边停靠的乌篷船走去。 “高兄弟,前些日子听说你高升,那时候老虎诸事缠身没能恭喜,还望不要怪罪啊。” 三人并排而行,布老虎像那英伟汉子道。 此人正是高县令的干弟弟,不久前升为百户大人的高雄。 在去年梅雪宴,高雄跟布老虎差点闹的不可开交,但这世上没有永远的敌人,只要有利益,化干戈为玉帛,其实很简单。 高雄听得招呼,微微颌首算是示意。 布老虎也不为意,待三人上船进舱,叶毛把船夫叫了出来守门。左右无人,高雄咧嘴笑道“大老虎兄弟,高某这次来关城,就是好好谢你来的。” “哦?” 端起茶杯,布老虎笑而不语。 高雄知道先前的冷淡有些不近人情,忙解释道“兄弟,这次过来,我有些难处啊。” “谛秋不用多做解释,年纪轻轻,冠为百户,招人嫉恨,这些事大老虎比你知晓的多。”高县令一语道破玄机。 布老虎马上明白了根由,大笑道“高大哥战功彪炳,区区百户,那是一刀一枪拼出来的,谁若看不过眼,我底下倒是有些能人,可以为兄弟你出出气。” “这倒不用,老虎兄弟的好意心领了。”高雄摆手笑道。 布老虎点点头,默不作声。 气氛有些僵硬,高县令八面玲珑略微一想便知布老虎心中有气,开口笑道“老虎还在生本官的气?” “哪敢!”布老虎口称不敢,脸上却是毫无表情。见此,高县令捻须又道“苏家势大,苏老令公更是得厚圣恩,本官若是刚才出面,事情只会越演越烈,只有让谛秋安抚兵马,留做后手,静观其变。” “是啊,老虎兄弟,我于大哥早已合计好了,若是你跟那苏家大少起了冲突,到时候水龙营人马围城,我底下的人就会出现搅局,为你搏条生路出来。”高雄情真意切道。 不管这两人到底是何心思,总归来说场面话已经到位,布老虎总不能无的放矢多加怨恨他们的袖手旁观。在点点头后,布老虎陷入了沉思,因为他忽然想起在射口寨打探到的一切。 蓝玉谋反,关城附近藏有兵劳场,这事,到底该不该跟高县令说了? 第二百二十四章;同一阵营 更新时间:2013-01-11 射口寨秘辛事关重大,由不得布老虎小心谨慎。 蓝玉谋反,私自开发兵劳场,这件事如果上报,只要小心运作,布老虎相信高建伟头上的乌纱帽能够戴的更长、更大。 但正基于此,问题出现了。 首先,蓝玉造反,此事是成是败尚不可知。 在者,高县令荣升的同时,他布老虎究竟能够获利几分? 而且同属于马贼,一条道上,自己会不会被祸及鱼秧? 要知道这世上没有永恒的敌人,自然也没有真挚的朋友。 一个利字,能惹得多少人疯狂,做出违背道德底线的事。 此事非同小可,布老虎想来想去还是决定押后在说。可是转念一想,这事急不得,更慢不得。 先不说老余会把唐秋芝之死嫁祸自己身上,到时候杨烈定然报复。等到蓝玉事败,射口寨兵劳场一事被捅了出来,关城上下肯定要遭朝廷清洗,到时候负责管辖的高县令肯定首当其冲,其它马寨估计也要受到射口寨牵连,遭受灭顶之灾。 想来想去想不到个决定让布老虎十分头疼,船舱里,高县令自作聪明问道“大老虎可是为之前暗箭忧心?” “哦?高大人也知道这件事?” 布老虎望着捻须颌首的高县令,心中暗骂这人是个老狐狸。 明明有派人暗中监视白杨堤上发生的一切,偏偏却等事情落幕后出来充好人。布老虎心有不愠,但想到好不容易勾搭上高县令跟高雄这两条线,还是忍气吞声下来,至于射口寨发生一切,自然不会跟他两人分享。 “苏家大少驾临关城,本官肯定是要派人照顾的,而那暗箭偷袭之人,如果谛秋的下属没有看错,应该是天北崖伙同古樵岛上的水贼干的。” “那他们的目的是什么?”布老虎出口问道。 如果之前苏念真被暗箭射死,毫无疑问,布老虎的观风口马寨将面临灭顶之灾。但还是那句老话,同一个道上,天北崖演练出这一场戏,难保不会祸及鱼秧被愤怒的苏家一同灭掉泄愤。而且,经过几次交手,布老虎相信,左寅不是那种愚笨人,他敢做初一,自己就敢做十五,他敢陷暗箭陷害,自己肯定能拖他下水。所以说,天北崖闹的这一出,如果没有其他原因,布老虎肯定是不信的。 “如果要问目的,这还得谛秋来说合适。”高县令饮茶道。 布老虎疑惑望向高雄,他略微沉思,便道“苏家根基在于水军,这点老虎兄弟应该知道。在登州,因为临海,首要的敌人就是那些海贼,而海贼大致分为两股,最为强悍的就是那些倭寇,武器精良兼得技击强悍。之后便是水贼,隐藏在村镇之中,很是难缠。” “而像水贼,大渡口临近的古樵岛是个据点,那边游离着十几支水贼窝聚,听说前些日子有伙水贼的老大被苏家擒获杀死,可能因为这样,他们想借天北崖的帮助,杀死苏念这个苏家长子用来泄愤。” 这个说法有板有眼,布老虎跟古樵岛上的水贼毫无交集,所以也就听之任之,把老炳身死大仇,全部算在了天北崖的头上。 “对了,老虎兄弟,着你打听个事,最近山外头可有不明人士聚集?” 高雄神秘兮兮的问道。 布老虎心中一动,沉吟道“不明人士倒是没有,可疑人物却是有那么一个。” “哦,老虎兄弟快快说来。”高雄闻言立马催促道。待见到布老虎闭嘴不谈,犹豫着望向高县令。 “谛秋,你跟大老虎既然以兄弟相称,须知做朋友当得一个坦诚。”高县令一语道破,高雄挠挠头,为难道“好吧,老虎兄弟,不是高某瞒着你,实在是这件事太过复杂,如果把你牵扯了进来,恐怕惹上一身祸事。” “就算有祸事又如何,我布老虎本就是个贼寇,所行所举,哪个不是杀头的买卖。”布老虎抚掌笑道。高雄无可奈何道“老虎兄弟既然这么说,那高某只能坦诚相告了。”随后,他望望船外,见叶毛跟船家在岸上交谈,这才放心的压低嗓子道“老虎兄弟可知如今朝廷动荡,天子之剑待发,群臣忌讳?” “哦,这倒是个新奇故事,高大哥快快讲来。”布老虎心中已猜到几分,表面上还是兴趣高昂问道。 “今年四月,有人参奏大将军蓝玉骄横跋扈目无法纪,六月,又有人参奏大将军收取贿赂,而在上个月,圣上已经派人调查蓝大将军府邸,搜出了万两现银。” “那又如何,堂堂一个大将军,领兵数万,挥师扫虏,家中有缴获的现银万两未做公用,罪不至死,大家将就将就,睁只眼闭只眼根本不算事。”布老虎扁扁嘴无所谓道。 不抱任何情绪,那蓝玉作为一军统帅,征残蒙,灭鞑虏,战绩彪炳,在民间颇得人心,布老虎早些时候也是佩服的很。人孰无过,区区万两白银,在布老虎看来,将军也是人,也有七情六欲,让自己活的好些,口袋宽松些,又有何不可? 高雄见他毫不在意,附和的笑笑道“蓝大将军威名远播,如果真是没事也好,不知道大老虎刚才说的可疑人士是谁?” “柳湘月!醉舞坊的幕后大老板,我跟他见过一面,还算聊得来。”布老虎表情自然道。 高县令跟高雄相识一眼,脸色怪异了起来。 “呵呵,那柳湘月身份不凡,游历于江湖,惩恶扬善,你大老虎跟他聊得来,当是件好事啊。”高县令抿口茶淡淡笑道。 布老虎知道他话有讽刺意味,也不为意,耸耸肩,一笑而过。 谈论至此,高雄见问不到什么意味索然的左右顾盼。 布老虎这时听到花船上传来的喝彩声,想到丑娘还在等待,正想邀请两人一同看戏,话到嘴边,却是又道“高大哥,如今你高升百户大人,若是遭同僚妒忌,怕是很难站稳脚跟,要不我派两个道上的弟兄把活做的漂亮些,之后在从青州要来几个人手,你高大哥神威无敌,在破奇案,想来能够迅速立威扬名吧。” 身子一震,高雄双眼死死盯住一脸坏笑的布老虎,陷入了犹豫中。 “老虎啊,看来你是非要把我这个干弟弟绑在一道阵营上啊。” 第二百二十五章;指证 更新时间:2013-01-11 如今的布老虎能跟高县令平起平坐,又跟高雄化干戈为玉帛,这件事说来话长。 想当初黄麻子马贼在青州的三个把手,九阴山的阴书生林昊,铁鲨帮的沙龙还有天擎山的岳盛,三方势力在天北崖刻意散播的消息下,企图入驻关城,夺得观风口大好基业。 无巧不成书,在三方势力盘究在茶山,正好被马贼洋子带着青竹帮余孽梁齐碰上。 在马贼洋子的忽悠下,三方势力连同梁齐来到了观风口,从大黑天当初准备逃跑的秘道上了山。 正如马贼洋子预料,这么伙人对观风口并不熟悉,上了山就好像无头的苍蝇乱窜,途中惊扰了熊瞎子的窝点,一场大战,死伤了几十人,还被马贼洋子找到机会,逃离掌控。 在当时,观风口马寨只剩下一堆老弱残兵,主事的是李秀才跟卫泊,打将马三放身受重伤。好在关小艺跟留守待命的青蛇儿巾帼不让须眉,这两个小女娃跟着布老虎久了,别的没学会,古灵精怪的手段却是像模像样。 关小艺下毒,青蛇儿借助地利偷袭,青竹帮的人死死伤伤,剩下的乃是以三大把手为首的江湖好手还尚存几分战斗力。 那些江湖好手都是九阴山阴书生花大价钱请来的江洋大盗,十分凶残,他们一路上小心翼翼,以逸待劳,在青蛇儿杀死青竹帮的余孽后,趁其精疲力尽拿下,正要逼其关小艺现身。终于,在观风口一向神秘叵测的仇老爷忍不住出手了。 一手金刚打,雕花龙凤硬生生杀死了十二名江洋大盗。 在过后赶来的赵铁生这群汉子到了现场,一片血迹上,垒放着二十多具尸首,站在正中央的仇老爷子单手把玩雕花龙凤,脸上恬淡无情,脚底下匍匐的是三大把手,威名赫赫的阴书生、沙龙还有岳盛。 等到布老虎收拾完了左寅回寨,听到这个消息并没有多大的惊讶。 仇老爷子的不凡,在观风口是人人皆知,表面上他不参与寨里决策,过着归隐的生活,暗地里,他是当之无愧的观风口保护神。只有在生死存亡一刻,才展现神秘莫测的手段。 经此一役,布老虎不但重创天北崖,收获了江胖子的地盘,更大的财富在于狗洞中擒拿的三大把手,还有一地已经死亡的江洋大盗尸首。 从后来的运作,可以看出布老虎手辣的同时,心,更黑! 活人未必比死人更有价值! 十几具江洋大盗的尸首,布老虎将其秘密交给了当时身为总旗的高雄。 在布老虎的运作下,又有王屠夫跟卫泊的帮助,关城民间很快就传扬了高总旗怒斗十二江洋大盗,拼死保卫了小马庄的英勇事迹。 铁打的战绩,赫赫的功劳。 在高县令带着“民意”上登州城为高雄请命封赏,就在不久前,登州城最年轻百户大人靠着彪炳的战绩,成为了坊间最为津津乐道的盖世英雄。 而在里面“跑龙套”的高县令、马贼洋子,获利丰厚。 布老虎按需分配,高县令白拿驴庄、十里铺子两成干股,马贼洋子得偿所愿,被亲封姓王,改叫王洋,跟他好兄弟洪山坡的王朗各占一个山头,在横岭成一方小诸侯。 言归正传,船舱里,高县令一语道破布老虎想拉高雄下水的心思。 要知道,布老虎真帮高雄铲除异己,等于他跟马贼就是一丘之貉。 不过人心就是这样,谁不想爬的更高? 在者,通过几次的接触,布老虎为人豪爽、大气,高雄看在眼里也想深交一番。在看到高县令并无阻拦之意,他坚定道“成,大老虎有这个心思,做哥哥的承情了。” “好说好说,高大哥的事情,就是大老虎的事情,这趟行事,我一定派最心腹的打将前去,保准让哥哥你满意。”轻锤了下高雄胸膛,布老虎放声大笑道。 有了这个开端,代表着布老虎一脉彻底跟高县令两兄弟交好,从此成为坚定的盟友。 在后来的邀请下,高县令十分赏脸,随着布老虎登上花船,一同看戏。 ......... “红酥手,黄藤酒,满城春色宫墙柳。” “东风恶,欢情薄,一杯愁绪,几年离索。” “错错错....” 钟锣齐瑟,花船上灯火通明,搭台上,一个花旦粉黛浓妆,捻巾,襟然泪下,博得底下座位上的看客为之动容,甚至一些触景生情的闺房小姐,更是掩面抽泣。 而在头一排,布老虎看的直打哈欠,他身边的马三放更是无聊,蹲坐在椅子上抠起脚丫子,搓把着手还放在鼻尖轻嗅,做出一脸陶醉,恶心至极。 “哒哒哒,山盟虽在,锦书难托,莫莫莫,行也....” 看台上,一个穿着白衫公子袍的旦角,跟花旦执手相看泪眼,使得底下看客又喜又哭,即愁,那花好月圆人不在,又喜落雁孤鸿人归来。 当一段“钗头凤”演完,台上旦角落幕下台,底下看客在经过悲欢从戏里走出来,相互攀谈,对之前旦角评头论足,交流戏意。 坐在前排的丑娘跟她身边的小六儿抱在一起互相擦干了眼泪,回过头来,正好看见张大嘴巴打着哈欠的布老虎,甜甜一笑,细声轻语道“老虎,你要是累了,就让马哥儿陪你回家吧,待会我跟小六儿一起走就好。” “不...不行,这戏挺有意思的,不看完可惜了。”布老虎硬生生憋下股哈欠劲,抹干眼角困意,强打精神道。 丑娘知道他遵守诺言,拽着他手臂柔声劝道“老虎,我知道你的性子不喜欢这些无力的曲儿,你先回去吧,真的,我不怪你。” “别,别在劝了,今儿就是下火海,我也得陪你看完这场戏,不用多说了。” 倔起劲儿,布老虎挪挪屁股,一副慷慨就义的摸样。 他见马三放在旁边咧嘴傻笑,忿忿不平道“老马,你他娘的乐呵个啥,瞧瞧你这摸样,这里不是坐堂的天桥戏班子,你小子能不能正经点,别翘个臭脚丫子惹的一身晦气。” 无端挨骂,马三放念念不舍的放下脚丫子,羡慕的望向左边一桌,陪着高县令还有高雄笑谈饮酒的叶毛,使劲吞咽着唾沫。 “老虎,要不我跟你讲讲钗头凤的故事吧,很感人的。” 布老虎不愿意走,丑娘也不想看他无趣,讲了段钗头凤那段凄美的爱情故事,见布老虎虽然精神劲挺足,但眼中的困乏是遮掩不住的,心中没来由一疼,起身便道“老虎,我累了,不想看戏,咱们回家吧。” “阿丑,别啊,你在跟我讲讲,那啥凤的的故事,挺好听的,真不错。”布老虎拽着丑娘的小手笑呵呵道。这时马三放意味索然,想着在这待着也是无聊,偷摸着起身,蹑手蹑脚就要离开前排去找些乐子,忽然一声大鼓轰响,惊天动地,吓得他差点没趴在地上。 “秦腔,嘿,阿丑快看,是那铁嗓子小将罗表演的秦腔,这个带劲。” 戏台上,当一身青袍手持羽扇的小将罗登场,布老虎终于找到感兴趣的东西,连忙拽着丑娘坐下。 ...... 夜深沉,较之荆歌夜唱上面的花团锦簇,人声鼎沸,此时的射口寨大营,死气沉沉,气氛晦涩。 太师座椅下,杨烈双拳紧握,咬牙切齿望着脚旁白布上死去的唐秋芝焦尸,虎目通红。 “布老虎,一定是布老虎,世人皆知,那柳湘月惩恶扬善,绝不残害老幼妇孺,定是布老虎,此子,我必杀之啊。” 夺过身边马贼的砍刀,杨烈如癫似狂,一刀劈砍入柱三分。 在他左右,两排侍立的马贼低头懊恼,不敢声张,倒是有一人脸色阴晴不定,在杨烈愤怒叫嚷之时,侧身抱拳道“启禀将军,杀死夫人的凶手,未必就是布老虎!” “那是谁,不是他,还能有谁!” 杨烈目露凶光望着面前那人,赫然正是身负先锋之名的余总。 “当时天黑,如果末将没有看错,杀夫人的凶手,应该是太子派来的人。” 余总解下衣衫,背转过身,将他后颈的箭伤对准杨烈,懊恼无比道“当时末将在府前视察,遇一人鬼鬼祟祟,想要擒拿,却被同伙射伤昏迷。等醒转过来,府邸已经失火,当时末将以为夫人安全转移,并未在意,恰巧又接到将军命令,去白沙河附近蹲守,是故没来得及禀报。” 望着老余后颈狰狞的箭疤,杨烈脸色微微缓和,转瞬,又阴沉道“那你又何故确定不是布老虎所为,而是太子派人索命!” “其一,那布老虎已经表明态度,愿跟我等结盟成势,其二,小人在昏迷之时,隐约看到那贼人后腰一块金牌,正是太子府所有。” 老余穿上衣衫面容冷峻道。 “太子府金牌!那定是朱标竖子所为,我杨烈跟他此仇不共戴天!” 凄怨的尖嚎,划破射口寨上空,久久徘徊,宣泄着杨烈无穷怒火。 第二百二十六章;丑娘唱戏(上) 更新时间:2013-01-12 八百里秦川,以西安为界,蕴养着一门古老艺术唱法,就是秦腔。 吹拉弹唱,放肆的吼,放肆的叫,古老的秦腔是夏日炎炎,老百姓苦中作乐的哼哼哈哈,自唱自听,其乐无穷。 荆歌夜唱的船主小将罗靠的是副铁嗓子走南闯北,传播着这门艺术。 早年间,他在金陵城驻唱,因为秦腔独特的酣畅形势,繁华浮躁的天子脚下并不受待见。 听说初登台,那时的小将罗开嗓便被台下富家小姐堵耳皱眉,更有甚者,谩骂严词,恶语相加。 好在小将罗也非凡人,在经历坎坷,他没有自暴自弃,而是将拿手的绝活跟当下盛行的曲调相为结合,以秦腔的恩啦哈唱,演绎着戏曲桥书,慢慢的被醉舞坊发现才华,收容于倾月翡翠经过学习,最终出类拔萃。一曲荆歌刺秦王得当今太子青睐,出资造船,成就醉舞坊七十二船主之一。 “吾有青龙刀,又唤冷艳锯,重达七十二斤,饮尽豪情热血...” “哒哒铿铿锵,肃邀羽相见,各驻兵马百步上,但请将军单刀会!” .... 在关城,有这么个不成文的规矩。 搭台子唱戏,不管你文武如何,总得来首地道的关公调搏个喝彩。 否则,你就是吹出个天花乱坠,也难得一声卖力的吆喝叫好。反之,你若嫌气氛冷场,随便道两声“二爷呐,您真乃义薄云天!”也会赢得满堂喝彩,保不住还有花钱抛上搭台。 小将罗铁嗓子秦腔名活,你让他唱钗头凤这些情情爱爱的小曲,那还真是为难人。 可要说起张飞怒喝长坂坡,三板斧程咬金大闹隋王宫,那是竖起拇指令人拍案叫绝的享受。 这人,总是有懒惰的时候。 放在金陵城,秦淮河上,七十二舞船争奇斗艳,荆歌夜唱的小将罗保准憋足了嗓子来个震惊百里。 可在一个小小关城,看戏的大多都是泥腿子穷书生,这舞台小了,难免心情扬不起来。 所以今晚小将罗的压轴曲目删掉了“温酒斩华雄”,左挑右选,点了这首“单刀会”一来,有文有武之后也算落个交代,二来嘛,这戏道白的多,哼哼啊啊不用见真嗓子活,小将罗他自己也唱的轻松。 开口亮嗓,简单介绍了蜀吴势力,之后就是红脸儿关公单刀赴会,步那东吴鲁肃宴请的鸿门宴。 总算看到了点感兴趣的段子,布老虎端着盘瓜子磕着,耳边忽然传来细声轻语的哼唱“好江枫将这轻舟推送,任那波涛似涌,非是我关爷傲藐群雄,单凭一部春秋,藏那日月乾坤在心头。” 应情应景,丑娘闭上眼跟着大鼓轰响,闭眼轻哼,娇嫩的小指头敲打着椅背,自哼自唱。 等一段告落,她睁开眼,颌首偷瞄向旁边布老虎,当看到那双满含笑意的双眼,小脸不禁羞得通红。 “阿丑,你哼的真好听。” 握着丑娘的小手,布老虎由衷的赞道。 丑娘天生柔音,豪情壮怀的关公调自她嘴里哼唱,少了些许滂湃,却更多几分柔情、惆怅,将关老爷铁汉柔情的一面突出的淋漓尽致。 旁边的小六子跟着附和道“是啊,婵娟姐姐,你这嗓子,跟那些名角儿都有的一比。” “呸,六儿你会不会说话啊,那些戏子的身份又岂可媲美婵娟丫头,等回家在好好收拾你。”另一首的王屠夫严词喝道。丑娘见小六儿满是委屈,张嘴欲言,还是布老虎笑着摆手道“王叔,不提咱们现在的身份,以前我大老虎还给你卖过包子,你丫的也就一杀猪的屠夫,跟那唱戏的旦角身份还要差上几许。” “是是是,呵呵,我老王倒是忘了这茬。”王屠夫收起把玩的玉佩赔笑道。 虽说刚才小六子无心之言,倒是真的提醒了布老虎。 丑娘从小为这个家付出太多,平时又常待在寨里没什么喜好,日子短些还好,时间长了,无聊起来难免憋出毛病。在者,她本身性子柔善,又因为天生缺陷骨子里常比人自卑,布老虎希望丑娘能跟着她快乐,不想让她成为依靠自己存活的向阳花,如果真能培养个喜好,说不定还能改变她性格上的柔弱。 “阿丑,你唱的太好听了,怎么样,上去露一手,让别人也开开眼?” 布老虎怂恿道,见丑娘急忙的摇头,他不经意间朝台上换腔的小将罗瞥上一眼,后者微微一愣,唱调的同时开始注意起了下面的变化。 “我的好阿丑,你喜欢唱曲儿,难得又唱的好,要是我,早就上去把小铁哥拽了下来,你就上去,哼唱一句,让咱们这大伙开开眼中不?”布老虎知道丑娘的性子,只要他软语相求,就是天大的不情愿丑娘也会应下来。 不过这次布老虎打错了算盘,丑娘铁了心的不情愿。任他好说歹说,丑娘只是低头顺眉,不做言语。 “婵娟姐姐,你学唱词不就是给大老虎听的嘛,现在他要听,你又不愿意唱,真是的。”小六子在另一边也跟着起哄,话说一半,丑娘小脸羞得通红,起身,就要离开,任凭布老虎怎么拉扯,都是不愿意在坐下。 “哈哈,今儿我小将罗有幸在这关城搭台子走上一曲是莫大的荣幸,不知道底下有哪位看官愿意跟在下共唱一曲,为咱关城博个喜庆,愿那关老爷英灵保佑,愿我关城风调雨顺,年年丰收!” 小将罗展臂高呼,立马台下有个老戏骨拄着拐杖潺潺着身子举起手。 还没等他吆喝,王屠夫饱含怨气的眼神投射过去,那老汉吓得一哆嗦,慌忙坐在椅子上,连大气都不敢出。 “嘿,没人搏这个彩,诶呦...” 一个小地痞刚起身嬉皮笑脸,就被王屠夫的一干小弟虎扑过去,按住嘴巴一阵狂揍。见此情景,周围人顿时如梦初醒,纷纷禁言。 “呵呵,大伙儿兴致这么高,但这单刀会只需两人足矣,依在下看,这位姑娘,不知道我小将罗有没有福气跟你共个台子给大伙搏个彩?” 小将罗下台走向丑娘身边温尔笑道。 俏脸惊慌,丑娘连连摆手,耳边布老虎附语道“小将罗是我朋友,不给这个面子,他以后在圈子里抬不起头啊。” “这,老,老虎,我怕...” 丑娘死死的拽着布老虎衣袖哀求道。 朝她笑笑,布老虎把头埋在丑娘耳鬓间,轻咬着她粉嫩白皙的耳垂道“一切有我了!” 第二百二十七章;丑娘唱戏(下) 更新时间:2013-01-12 小脑袋像是装满浆糊般,丑娘稀里糊涂被布老虎推送到了台上。 高县令那一桌,叶毛醉眼朦胧抱着坛老酒望着台子上的丑娘,眨巴眨巴眼,猛的起身暴吼道“好!” 在他身边的高雄吓得心一颤,当看清情况,吐掉了口里的蜜饯,附和的起身拍掌。 掌声如雷,台下的观风口马贼见到当家的压寨夫人登场,脸憋的通红,巴掌拍的噼里啪啦,大声吆喝着嗓子叫好。 “唱一个,唱一个!” 如潮的鼓动声,让丑娘站在台上整个魂仿佛被抽了出来般,呆滞不知所以。 小将罗算得上戏台子上的老人,见她紧张,一个漂亮的掀摆动作侧过身,小声安慰道“小夫人莫怕,这台上台下不过多了几双眼睛几张嘴,你权当不可视不可闻,自唱自得就行。” 娇躯一震,丑娘深吸口气,忍不住的,她把颤抖的双手别在身后,杏眼哀求的望着底下兴奋张扬的布老虎。 “阿丑,不要怕,有我了!” 锤锤胸口,布老虎昂首挺胸打气道。 小将罗又出声安慰道“小夫人,你若还是紧张,在下教你个法子,你就紧盯着老虎兄弟,眼无他人,心无旁骛,权当在厢房里,关上大门,只为他听。” 很明显这个法子对丑娘的帮助最大,深吸口气平复心神,丑娘微抬起头望着台下的布老虎,小手拽着衣角,努力的让自己放松下来。 在有些登州城赶来的看客不知所以,戏台下,有个人却是身陷水深火热之中,痛不欲生。 丑娘上台紧张,下面的布老虎表面信心十足,内心却是焦虑不安。 不错,这次上台表演固然能够改变丑娘的自卑,但是,一步走错,也可能让她终生处于阴影之中。 生怕丑娘被恐惧吓懵了头,布老虎一边打着哈哈,另一只手挽在马三放肩膀上死死掐住不放。 豆大的汗珠从马三放额头上溢了出来,今晚不知犯了什么忌讳的他连死的心都有了,任凭肩上传来的剧痛如何冲击他的神经,表面上,马三放还要摆出一副轻松惬意的摸样给台上的丑娘打气叫好。 “三尺龙泉万卷书,皇天生我意何如?山东宰相山西将,彼丈夫兮我丈夫!小官鲁肃,拜吴王帐前...” 哼伊拉朗朗上口一道唱词,小将罗亮嗓,台下吹弹奏唱,乐声飘响。 待唱过鲁肃定三计,摆宴擒杀关老爷,小将罗青衫撩开,剑指横竖,对向丑娘,请她接词。 “道,道声英雄,万人莫敌!” 赶鸭子上架,丑娘这会还恍惚,出口顺溜着就把调扯远。 本来小将罗唱的是民间流传最广的“关大王单赴大刀会”,这段词只要常听书,就是八岁孩童也能说上几句在为简单不过。小将罗有心揽下里面长篇言道的鲁肃唱词,娓娓道来,没想到丑娘看头不着调,西丽湖头抢了他的对白,还把剧情一推三折,摆放到关鲁二人宴上交锋的**段落。 虽被打了措手不及,小将罗就是小将罗,沉浸戏曲多年,堪为老姜,经验丰富。 他一个漂亮的燕子旋身,把掌中折扇横拿摆放做出持刀在手,一撩长衫,蹲马坐姿,把关老爷冲天傲气显得淋漓尽致,手捻须,横眼傲视唱到“大夫,今日唤某前来有何要事?” “肃,肃请老相公别无他事,只是索求荆州也!” 丑娘掩面细声唱道,她想到布老虎一番好心,万万不能辜负,只盼着早早唱完一段,好借机下台。 在这戏台子上,两人斗戏,一靠武打,二靠唱词,三靠顺溜,就能博得满堂彩,成就万众瞩目。 单刀会不是武戏,看点就在关老爷跟鲁肃斗词上面。小将罗有心成全丑娘,本该到他的唱词,一个哼声,侧头不理,等待着丑娘扮演的鲁肃唱下文接戏。 “小夫人,你尽管说词,就像平日背词般,剩下的交给在下就好。” 正在丑娘徘徊等待,一道细声传进她耳里,心中一紧,这一诈呼,她既然忘词了。 “小夫人,这是在下的手段,在这台上,只有你我二人能听到声音。你若忘词,我道一句,你唱一句。” 小将罗的声音又在丑娘耳边荡过,不着痕迹的颌首,一段段唱词流传进丑娘耳中,很快她打起精神,张嘴细声轻语唱道“想肃当初做主,念皇叔式微,借荆州待发,如今皇叔已成气候,这荆州定要归还!” “想云长勇猛,你取荆州,他弟兄作何看罢!” 小将罗做捻须状,怒眼侧视。 丑娘颤颤巍巍接唱道“他弟兄虽多,兵微将寡!” .... “这娘们谁啊,唱的一塌糊涂,白糟蹋这戏了。” 台上待丑娘一唱作罢,底下立马有道不合时宜的厌恶声响起。 那是个坐在高县令旁边的富商,满脸厌恶的摆摆手,见左右有人凶神恶煞走来,屹然不惧,朝旁桌的高县令抱拳,做无畏状。 叶毛本来兴致蛮高,被这么一搅合,酒劲上头,就是怒眉倒竖。 在看到那富商仗着高县令在旁有恃无恐,叶毛眼角一横,瞟向了饮酒淡漠的高建伟。 “谛秋,好好一场戏被个闲人乱嚷嚷实在大煞风景,你把他给丢出去。” 高县令轻轻把酒杯按在桌子上,旁边的高雄颌首点头,起身一步三跨,不顾那富商开口怒言,一巴掌先拍晕喽,抓着他肥头大耳,拖向船边沿,一使劲,丢进了河水里。 “行了,大家都好好坐下看戏,婵娟是本官夫人的小妹,她初次登台,大伙听的入耳,还望捧个人场。” 有了高县令的震慑,在无人敢对台上丑娘抱有微词。 即使如此,刚才那富商一句话还是传入了台上,在底下布老虎恨的咬牙切齿,发誓要将那人大卸八块。丑娘并没有羞愧掩面下台,仿佛为了证明什么似的,她衣袖遮面,在次露脸的时候,前所未有的坚定浮现在她娇颜上。 “想俺东吴,这里有雄兵百万,战将千员,量他到的那里!” 仿佛察觉到丑娘的变化,小将罗微微诧异,忙回道“你莫要行霸道,你待要起战讨?” 丑娘凤眼微张,冷词厉喝道“肃料关云长年迈,虽勇无能,还不速还我荆州来!” 这时候伴唱的吹奏急调而下,变得铿铿作响,一片征伐肃杀。 小将罗心略惊,没想到丑娘中途爆发的威势如此厉悍,遂,油然而生一股对峙之意,摆眼横扇,怒发冲冠唱道“东吴小儿,休得欺负关云长年纪老。” 铿铿锵锵,在几曲奏回,丑娘入戏已生,忘却了所有,唱词有力,渐渐占回主动,把鲁肃索要荆州之意彰显的咄咄逼人。 小将罗不甘示弱,很快重拾心境,抖扇霸唱,两人飙戏越发的自如,慢慢的台下看客忘记了丑娘乃是初出茅庐,只当是个名角,沉醉其中。 戏里一波三折,很快到了末点,就是关云长喝威,震的鲁肃不敢轻举妄动,飘然离去。 按照戏词里来说,鲁肃鼠目寸光,贪图眼前,最后被云长恐吓,小人势败,魂飞魄散,看得关老爷乘船渡江,跺脚懊恼。 而在丑娘来看,这段唱词颇不合理。 她学戏,单刀会是入门,这段典故倒背如流,自然知道这是戏曲编作者为了彰显云长威风刻意渲染鲁肃丑态。 但从仇老爷子那里请教,丑娘知道事实历史并非如此,那鲁肃也是相貌堂堂满腹经纶之辈,在孙家三代,皆为中流砥柱,美周郎之后,更是接替水军都督,掌管一时兵权手握重兵。 是想,在那人才辈出的年代,一个鼠目寸光的怕死小人,又有何能力独当一面? 在者,从仇老爷子那里得知,鲁肃见吴主,曾以榻上策相告。 那榻上策跟诸葛亮隆中对齐名,为江东立志,谋划分治江山各半,徐徐图之,问鼎中原。试问这样一个胸怀远大的奇将,在面对关公霸道,他不应该表现的是惧怕,而是对大局的一番权衡! “云长若走,肃当不做强留,荆州之治,还也罢,不还也罢,还望将军恪守心呼,复我大汉朗朗乾坤,否则,肃当以头破南墙,玉石俱焚!” 丑娘突发奇想的一番唱词让小将罗神情一滞,在细细嚼嚼这段词后,他双目放光,既然生出惺惺相惜之情,动青衫转身狂笑,气吞山河,龙吟九霄。 “好!” 台下如雷的赞叹声发自肺腑响起,布老虎一边欢笑,神采飞扬,吹嘘着丑娘唱词功底。 马三放终于从苦难中解脱出来,卖力的大喊叫好,整座花船,荆歌夜唱,如黑幕中璀璨的明珠,那震撼的响声,似光芒,豪情万丈。 第二百二十八章;情愫 更新时间:2013-01-13 深夜,马车内。 布老虎靠在车厢,怀里丑娘已经入睡,娇憨的摸样,惹人怜爱。 在两旁,分别坐着揉肩的马三放,跟醉醺醺打着酒嗝的叶毛。 “我说猫儿,你丫的不能喝就少喝点,他娘的,别对着老子打酒隔,臭死了,滚犊子!” 马三放捏着鼻子厌恶的摆摆手,满脸红光的叶毛呵呵的傻笑,醉态十足道“成,不喜欢老子的酒味,老子下车行不,下车找小神棍去。” “去吧,去吧,别在这里碍眼。”马三放摆着手把叶毛轰出车厢,朝闭目养神的布老虎看看,朝外吆喝着嗓子,让车夫开慢点,以免颠簸弄醒了熟睡中的丑娘。 大街无人,寂静空明,马三放待在车厢里,左右无事,肩膀又酸疼的厉害,不由的左顾右盼起来。 当眼神落在了布老虎跟丑娘身上,这对人儿彼此相依,自然并且温馨。 羡慕的舔舔嘴唇,马三放乐道“老虎哥,咱这几个弟兄,也就你最有福气。” “你也不错,紫兰这姑娘人贤惠,又知书达理,瞧着明年就能给你落个大胖小子,该有福气的是你。”布老虎睁开眼道,随即打趣又道“老马,听说老财叔找人算过了,是个女儿?” “别提了,这娘们就一个败家货,女儿,女儿,老子这张脸全被她丢光了。”说道媳妇儿肚里的种,马三放显得有些犯愁起来。 就在上个月,马三放从天北崖丁凯手里险死还生,担心断了一脉香火的马面老财趁着儿子身骨刚好,忙给他牵了门亲事。 陈紫兰,马三放远房的一个表妹,从济南嫁了过来,因为当时观风口上下忙的不可开交,喜事办的很草率。当然这也是马三放故意为之,因为按照老马哥的说法,那婆娘不带劲,三棒子两拳打不出个屁来,就是行房,愣的像块木头,岂是男人所爱。 看在老父的面子上,马三放勉强娶了陈紫兰为妻,要说这姑娘也挺能耐,不到半个月就传来喜讯,让整个观风口都对马三放早生贵子感到高兴。 可惜好景不长,城里伴柳街有个老产婆,在被请来教陈紫兰安胎的一些事项,又受嘱咐,来瞧瞧肚里的孩子是龙是凤。 要说这怀胎未满一月是很难看出的,那个老产婆也不是凡人,在收了马三放十两银子以后使尽全身解数,又是对八字,占卜,请神问天。最后通过两人的习性判断出,这肚子里是对双胞凤。 这可愁怀了马三放,有道是好事不出门恶事行千里,老马家存了两小凤,一时间门庭若市,以叶毛为首的几个扛把子借娃娃亲,故意寒掺马三放这胯下活不到位,惹的两口子好不尴尬。 车厢里,布老虎也是故意打趣,瞧得马三放唉声叹气,便劝道“老马,要我说啊,咱们这种人,一辈子做的都是伤天害理事,老天爷慈悲,赏下个亲生种,咱们也别怨是龙是凤。好歹沾的是自己血,确确实实是自己的种啊。” 布老虎这句话可不是随便说说,像陈丧狗,他老娘四年前就逼着要抱孙子。这婆娘换了一批又一批,什么补药,求福,拜神,对女儿家的生辰八字,繁琐复杂又折腾了两年,耗进半数家财,到现在还是没个起色。 按照小神棍肖如梦的说法,他们这些做马贼营生的人,双手沾满太多鲜血,身上聚集的怨气太多,影响了体内的精元,疏通不畅,自然不会有什么好结果。这个说法初闻之,布老虎他们不屑一顾,可是看过陈丧狗后,像莫桑槐,他去年花钱从台子口要来个美貌少妇做侍婢,没想到半年后那少妇肚子既然大了起来。当所有人认为这小子走了狗屎运,不料天降横祸,两个月前,莫桑槐出去办事,他婆娘正好临产,身边无人使唤,凑巧打翻了油灯,一场大火,一尸两命,惹人叹息。 要说相同的话马三放听过不少,但能让他听进话的人还只有布老虎。 这么一琢磨,马三放陷入了沉思,想想家里那个婆娘虽是个“活哑巴”,干事倒也勤快,成天忙里忙外,人情礼节照顾的井井有条,每天不管再晚回去,一碗热汤烧开的洗脚水,现在想想还是挺温馨的。 “老虎哥,我知道了,在这我老马给你放句话,她陈紫兰,我马三放这辈子都不会负她。” 嘴角上扬,布老虎满意的颌首。 马三放也是个好事人,朝丑娘扁扁嘴道“老虎哥,你跟阿姐的事是不是也该定个话了,总像这样和稀泥,阿姐今年过了也差不多二十四了吧。” 在这年头,女子十五六岁嫁人都不算早,有的七八岁卖入别人家做童养媳,十一二岁行房,十四岁为人母的都不稀奇。所以马三放提及丑娘过了今年二十四,潜在意思也是替她求个名分。 如今观风口上下全都看出了丑娘对布老虎有情,前者贤惠淑德,心地善良,对底下的兄弟如大姐姐般呵护,所以很多人都希望两人能够携手到老。 本来一桩很好的姻缘,偏偏多崎岖。 布老虎的心思,在观风口没人猜的懂。 你说他喜欢丑娘吧,被推脱姐弟之情。 你说他不喜欢丑娘吧,两人在一起举措亲密,比寻常小两口还要温馨。 以前马三放只当布老虎一门心思经营着观风口没时间儿女私情,可是现在横岭到竹南道,连绵百里的疆域跺地称王。这等规模,在关城历史上前所未有,布老虎也算功成名就,偏偏在对丑娘的事情上,还是那么迟钝。 想了想,在见到布老虎闭口不谈,马三放觉得自己有必要提醒下,于是便道“老虎哥,以前吧,咱们还可以推脱事忙,现在马寨人事齐备,各方各面都妥妥当当,有些事情在不能含糊啊。” 打开了话匣子,马三放也是个话痨,又道“阿姐对你好,咱们弟兄伙看在心里,都希望她能成为寨主夫人。老虎哥,听兄弟句劝,与其纠缠不清,反正阿姐对你有意思,你就给她个名分吧。” .... 在马三放长篇大论足足有半盏茶后,布老虎算是看出来了,今儿不亮句准话,怕是这厮会逼的跟自己秉烛夜谈。 摆摆手打断滔滔不绝的马三放,布老虎没好气的抬眼道“阿丑的事不用你们操心,我心中已经有了计较。” “哦?老虎哥,那你准备....” 马三放好奇的问道。 布老虎摇摇头,望向怀里那个好像婴儿般静静熟睡的丑娘,慢慢的低下头,在她额头轻吻下,遂道“阿丑的名分我一定会给,不过不是现在!” “老虎哥,阿姐今年都二十三了,等不了那么长时间。”马三放带着点逼宫的语气倔强道。 知道这头“倔驴”的脾气,布老虎无可奈何咂咂嘴,撩开车窗,凝视着黑夜道“老马,我记得我曾经跟阿丑说过,以后让她过上富家小姐的生活,在给她找个有权有势的好男人。现在前一个愿景我已经满足了她,后面一个,不错,阿丑喜欢我,我更喜欢她。既然我食言,不能给她找个如意郎君,那我想努力做,努力做,直到能做到真正的有权有势,就是我娶她过门那一天!” “老虎哥,你有这个想法不就行了嘛,咱观风口,别的不敢说,要说地盘,谁能大的过咱横岭青竹林?要说人手,那天北崖被灭千人,现在还为抚恤犯着愁,咱们观风口联合青州的九阴山跟铁鲨帮还有天擎山,试问这关城,又有何能奈我!”马三放拍着胸,激情滂湃怂恿着布老虎明天摆酒洞房。 这时马车轮子停在布家大院门口戛然而止,外面车夫低喊道“当家的,到院子了。” 车厢里,布老虎轻手轻脚抱起丑娘准备下车,在走过马三放身前,他幽幽道“老马,天北崖死而不僵,司徒遵义老谋深算,黑山跟台子口同气连枝,神秘的射口寨藏有玄机。如今我布老虎处于风浪尖,真要是大张旗鼓迎娶阿丑,只会让她陷入危险之中。” “他娘的,他们若是敢有轻举妄动,老子定杀他们个片甲不留!”马三放压低嗓音嘶吼道。在想到丑娘一往情深,布老虎始终推脱再三,终于,这厮脑袋一热,也没了遮拦便道“老虎哥,咱都是兄弟说话也不带拐弯抹角,你其实就是贪恋着黑山寨的三个狐狸精,成,那什么皇帝都是被妖女迷惑误了国事。今儿我老马豁出去一身膘,怎么也得替阿姐讨个公道,明天我就去黑山寨,把那三个狐狸精全杀了。” “放肆!” 布老虎猛的回头厉喝,当看见怀里的丑娘睫毛微颤,知道她是假寐。布老虎心中暗叹之余,瞧见马三放一副视死如归倔脾气的摸样,无可奈何道“不管你老马相不相信,黑山三娇,我布老虎从未放在心上。如今射口寨的秘密已经被我洞悉,杨烈身份非同小可,乃是朝廷大将,他底下有一人位高权重,正在处心积虑陷害于我。想来不要几日,黑山寨于观风口定有大战,到时你我,生死尚不定晓!” 第二百二十九章;老爷子不见了 更新时间:2013-01-13 车厢下来后,布老虎抱着丑娘进了院子回房休息。 从始至终,她假装闭眼酣睡,布老虎知道应该做个解释,但是权衡再三,在给丑娘披好了被子,悄然离去。 正如他刚才对马三放的一番言辞,观风口现在风头正盛,不代表关城无敌。 七家马寨,既然能够幸存至今,底蕴皆是非同小可。 除去灭亡的青竹帮不算,天北崖老牌魁首,宛若巨无霸横行大渡口,十几年风雨不倒。现在虽说被布老虎一次打了个元气大伤,伤筋不动骨,他左山雕麾下还有狮子头叶顶这样的老将镇压喧闹宵小,更有金鲤儿李鱼运筹帷幄,处理内事,不至于人心丧失。 最主要也是最隐秘的,从白杨堤左寅的出现,到古樵岛水贼刺杀苏念,布老虎可以猜到天北崖跟古樵岛必定有着某种合作。靠着这个合作,布老虎敢肯定,以左山雕的为人,在吃了这么大一次亏后,一定正在伺机找寻自己的弱点,等待着必杀之机。 在者,就算左山雕此次元气大伤如日落西山暮,七家马寨,闹翻的白马帮势力就在关城,这是根眼中钉肉中刺,随时可能将布老虎自己带入被动。 而像黑山寨跟台子口,史家兄弟跟色老巴青竹林那次,被青州九阴山林昊搜寻来的跑单帮江湖好手,收拾了一趟已经结盟。 合则力强,黑山寨有地利优势,色老巴摇旗呐喊,两方结盟,孤立无援的观风口在八百里疆域上,真要斗起来,胜负如何,并非马三放想的那般美好。 而这一切,最让布老虎忌惮的还要数射口寨,杨烈的身份,射口寨的作用,这些才是真正的大患,足以威胁到布老虎生死的利剑。 种种的一切,在布老虎心中挥散不去,他又何尝不知道丑娘的心思?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他又怎能对丑娘无情? 只是一个男人,倘若连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好,他又能有何作为? 站在厢房门口,透过摇曳的烛光,隐藏在黑暗中的布老虎依稀能够看见里面丑娘抱膝低泣的摸样,轻轻道了声“对不起!”布老虎握紧拳头转身离去,在无半点停留。 .......................... 匆匆几日过后,醉舞坊在关城的搭台十分成功,现在荆歌夜唱已经开往登州城。 至于白杨堤上,登州苏家大少猛龙过江,后由观风口马贼布老虎接招力退,这本是传奇,在坊间被人津津乐道。当然,那晚的主角也就是布老虎在城里还算低调,有了他的指示,驴庄跟十里铺子共同发力,“马贼战恶少”的典故被曲解成了“布员外智退苏少爷”,一个“智”字,虽说那演义少了许多精彩,但更加的紧扣心弦,而且在卫泊亲自操刀后,故事内容更是跌宕起伏,紧凑耐听,很快,以讹传讹,正不胜邪,假在真先,布老虎摇身一晃成为了关城老幼皆知的布员外,声名大噪,一时无两。 观风口,聚义厅。 “李秀才,这几天都是你在服侍老爷子,现在怎么人突然消失不见了?” 大王椅上,布老虎闭眼轻叩椅背,表面上神情自然,眉间却有股挥之不去的阴霾。 堂下,李江哲跟卫泊座一排于右,马三放叶毛为首的几个把手座于左,满堂气氛无比凝重。 “老爷子前夜还在,应该是昨天离去,想来是有些私事,不便让我们知道吧。”李江哲双眉紧锁道。 五天前,布老虎去了射口寨,当天晚上发生的一切他已经全部知晓。射口寨神秘面纱掀去既然有如此庞大的后台,这让李江哲有些始料未及。等他跟卫泊讨论无果,在昨晚去寻仇老爷子交待,忽然发现,老爷子仿佛一夜之间就此,任凭观风口发力遍寻八百里疆域,都查不到丝毫踪迹。 恰逢今日布老虎回寨,李江哲连忙把事情原委告知,后来想到事关重大,李江哲干脆把每月的例会推前,把叶毛他们这些把手悉数唤来,于聚义厅共讨仇老爷子消失跟射口寨之谜两件事。 “老爷子向来独行独往,正如李秀才所说,可能是有些私事,未做招呼,大家不必往心里去。”布老虎出言打破堂内气氛的凝重。 马三放紧跟着跛腿起身,口沫横飞道“怎么啦,一个个愁眉苦脸的样子做谁看勒,他娘的,老爷子不在一个个像阉掉的小鸡崽子。不错,咱们观风口不能少了老爷子这尊大神,但是你们也要看清楚,老爷子现在年纪大了,为马寨操劳半辈子容易吗?个把小事三请五奏,你们他娘的不烦,老子都替老爷子烦喽。” 自从青州三会入侵,观风口危在旦夕,千钧一发被仇老爷子力挽狂澜,不知不觉,观风口马贼对老爷子重起了依赖心。 其实这种心情谁也说不准好坏,大家有了个信仰,自然多了几分无畏,这对于刚刚崛起的观风口十分重要。 可是这样一来,在全部人的信仰聚集在仇老爷子这尊保护神上,寨主的威信或多或少都有些偏移。 就像这次,仇老爷子忽然不见,就引得寨里人心惶惶,就是布老虎亲自亮话,大家伙的表面轻松,内心还是有着些许焦虑。 不过好在布老虎的名头不是捧出来的,在马三放这一搅合,众人大梦初醒,齐齐的望向了布老虎,眼中的坚定更胜从前。 不错,仇老爷子手段神秘叵测,毕竟年事已高。 保的住一时,未必保的住一世。 布老虎不同,他得仇老爷子亲传,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如今观风口现有的一切都是他靠着自己双手打拼起来的,实打实的不含半点虚假。 “好了,老马你退下去吧,老爷子正如你所说,现在年纪大了,咱们更加要谨慎小心,切勿让他老人家被敌人钻了空子。猫儿,带上我的令牌,你去找大力叔,派出老虎卫,去青口子峰找找老爷子。” (今天回家,所以更新晚了) 第二百三十章;人员变动 更新时间:2013-01-14 从这次仇老爷子消失,布老虎看出了自己身上的一些不足。 观风口成立于前任当家的雷豹,辗转几度,落位于布老虎之手。 靠着寨里上下一心,有马三放这批死忠效力,布老虎原以为灭了青竹帮,成立嫡系老虎卫能够消除雷豹在寨里的影响,没想到他还是低估了老一辈根深蒂固的观点。 就像这次例会,仇老爷子的下落让赵铁生他们急的抓耳挠腮,虽说老爷子为寨里贡献巨大,出于人之常情这点无可厚非。但布老虎考虑的更远,更多! 观风口吞并青竹帮,坐拥横岭跟青竹林,因为人手的不足,布老虎又启用了不少雷豹在世的老人,对于大黑天曾经的人马在简单观察后也投入了竹南道上的据点。 这些人如果老老实实还好,就怕人心有异,在某些人刻意的运作下,打着雷豹的旗号,在或者大黑天的名头公然造反。星星之火尚可燎原,其它五家马寨定然不会放过这等良机,好好给布老虎扎上一刀。 勉强压制住了底下躁动情绪,布老虎这次召集大伙前来,主要还是想将射口寨的冲突讲出来,让底下人好做防备。可是有了这么一茬,他在犹豫,现在掀开射口寨的神秘面纱,会不会让寨里陷入恐慌,影响寨里好不容易稳固的平静。 “当家的,小马庄那边有飞鸽传书。” 自一人从堂外进身,来到布老虎座前,跪地奉上一道信函。 布老虎接过信函展开,粗略一观,眼眸中精光稍瞬即逝,随后让李江哲拿去,自己朝堂下扫视,最后定格于左边末席两人身上。 “王洋,王朗,你们两个来我观风口时间最短,爬的却是最快,现在身处横岭当个山大王,怎么样,还做的惯?” 末席两人被点名,起身立于堂下跪倒,旁边魁梧汉子瓮声道“当家的交托,王朗必当全心全意,保洪山一片安宁。” “好,你王朗办事老子放心,你了,洋子?”布老虎颌首望向了同样跪倒在地的马贼王洋。 挠挠头,王洋是个人精,诚恳道“洋子一步登天,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会,好在有猫儿哥教导,带着一票子人讨活,也算游刃有余。” “哈哈,没想到馋猫儿除了爱酒,还能办点正事,不错不错。”布老虎抚掌笑道,左席,叶毛翘着二郎腿满不在乎道“是条龙是条虫也不是教出来的,有本事没本事,那还得看自己,洋子也就跟了我几天,能有今天的成绩,都是他自己的造化。” “行啊,猫儿,这跟小神棍交道久了,说起话来也玄里玄乎,怎么,是不是流花巷子里的婆娘嫌你没本事?”马三放在旁调侃道,叶毛反唇相讥,两人一番嬉闹,整个大堂欢声笑语,气氛高涨。 “行啦行啦,你们两个别一碰面就斗嘴,老猫,哥儿今天给你撂句话,别没事就整老马家里的双小凤,有本事你就找个大肚婆娘领弟兄们瞧瞧,不管是男是女,老马他家起码有人传宗接代,你有吗?”布老虎安抚好斗气的两人,眼神重新望向王洋,带点深意道“王洋啊,刚才听你说现在的活儿处理起来游刃有余,是不是心痒痒了,寻摸着要担子来了?” “呵呵,当家的别误会,洋子这肩膀能挑几斤活自己知道,可不敢有什么想法。”马贼洋子笑着道。他去年进寨就是给布老虎喂马,后来有幸回城,无论老太爷还是丑娘都博得几分好感,如今又恰逢声势突进,胆子大了,也就没什么拘谨。 布老虎看了他几眼,哼声道“在观风口,想挑担子没本事,不行!有本事,不想挑担子,更不行!”这话说的模棱两可,也不知道布老虎是褒是贬,马贼洋子呆愣片刻,忙压低下头,不敢再做言语,瞧他这摸样,大伙推测着那番话应该是隐晦的敲打,不禁为他前途多了些惋惜。 “行了,你们两个总归老子一手调教,外头在好,这寨里还是要舒适些。如果没啥要紧事,能多留天,就找老朋友多学学,看看。” “是!” 马贼王洋两人低声应下,相继退回位子上。 布老虎看看堂下,扁扁嘴又道“咱们弟兄伙的能闯出今天这番家业不容易,大家平时也别松懈,外头还有五头恶狼随时觊觎着。行了,没别的事了,还是那句话,你们大多都是跟着我的老人,外头在怎么难,怎么好,家里总是有股热乎劲,没啥要紧事的,晚上留下,陪老子喝杯酒。” 亮了声嗓子张罗完,布老虎退进了后堂休息,堂前,少了拘束,那些把手三五成群,放开了交谈,一片喧哗。 待到了晚上,白天的把手除了莫桑槐跟叶毛分别要处理小马庄和青竹林的事离开,其它的都留在寨里跟布老虎好好喝了大半晚的酒。 夜深沉,后山深潭,应付完底下人的酒宴,布老虎独自过来,脱光了衣服身子泡在水潭里,打熬着力气。 待到了凌晨,他从水潭里起身,用干毛巾擦拭着身子穿好衣服,坐在地上舒展的右臂。 那晚射口寨,情急逃脱,布老虎施展了金刚打因为骤然发力,被劲道反噬受了点伤。现在微张右臂,虽还有点疼痛,起码无碍,这还得归功三娇阿曼娃送予的锻体功法门。 这套横练功夫说来奇怪,布老虎学成半年,已经登堂入室,虽未到刀枪不入的境界,普通木箭的穿透力根本难伤分毫。而且,随着每日勤加苦练,布老虎可以清晰感觉到力气的增长,较之以前,他这半年劲气增长恐怕已破两倍。更令人不可思议的是,这套锻体功还能让伤口催发愈合功效。 就拿这次金刚打力道反噬来说,放在往常,没有个把月的调养布老虎难以活动自如,这才过了几天的功夫他右手已经好的差不多,就是关小艺也大加赞叹。 事物反常必有妖,这锻体功固然好,布老虎使用的得心应手,对黑山三娇却是越发的怀疑忌惮。 因为在几个月前,布老虎把锻体功于底下兄弟分享,到现在,马三放一直未能入门,布老九仗着天赋异禀勉强有个小成,也仅仅是让皮肤变得更厚实,更耐打,跟布老虎比起来,那是远远不如。 为什么自己学的很快,马三放跟布老九始终不得法? 布老虎起了疑心曾去请教过仇老爷子,老爷子在粗略扫过锻体功秘籍只是轻描淡写“此法无害!” 锻体功修炼无害,布老虎也听出了另一层意思,就是无益! 但是出现在自己身上的一些征兆,增强力量,加快伤势愈合,这些都是实打实的好处,为什么叫做无益了? 每当感受到了锻体功的好处,布老虎心中就会多一层阴霾。 黑山三娇献出锻体功所为何故? 反正布老虎是不信那些花言巧语,自诩魅力超凡。 呲呲... 寂静的深潭附近有一道轻缓的脚步声传来,布老虎头都不回,便知晓来人身份。 “江哲,这么晚还没睡啊。” 李江哲一身白袍,手持折扇抵胸,抬眼望黑夜繁星,淡笑道“当家的不也没睡吗。” “行,既然你我都睡不着,那坐下来谈谈吧。”布老虎挪挪屁股,李江哲抖开衣襟双腿盘坐在他身边。 “当家的,这个给你。” 将一卷轴递去,李江哲斜靠在大树上,闭眼,呼吸时而沉重,时而轻缓,最后重归平静。 “这个是?” “人员变动,刚才我考虑了下,想要让寨子上下一心,有些人还是得狠狠心撤下来。” 第二百三十一章;往事随风 更新时间:2013-01-14 “赵铁生,王茂,贾修,雷甘....” 展开卷轴,首先的几个名字让布老虎心中微惊,朝底下看去,这些人全都是雷豹老一系人马,在就是之前跟大黑天有过“暧昧”的马贼。 粗略的计算了下,这个卷轴上面的名字足足有二十多人,除了赵铁生跟王茂是个把手,大多数人分布在青竹林担任掌旗。 别看一个小小的掌旗翻不出风浪,这二十多人聚集在一起可了不得。 他们代表着雷豹时期的老人,还有残存的大黑天一系。如果想要成点事,立马,横岭到青竹林这条飞龙将被断尾,处理不慎,很可能第二个青竹帮就此诞生,就像一柄尖刀死死插在了布老虎心脏上。 侧眼看了下依靠在大树上养神的李江哲,布老虎强忍住开口询问,接着往名单下面看。 跟上面的名字不同,下面好多名字对于布老虎来说都算陌生。 如果他没猜错,底下的名单应该是早前从驴庄还有十里铺子抽调来的新人。他们最长的在观风口不过待了两个月,有的甚至入行不到半个月。而让人闻所未闻的是,在李江哲所列的名单上,这些新人将会替代赵铁生这批老人。 把名单收好扣在地上,布老虎苦笑道“李秀才啊,你今儿演的算是哪一出?” “没办法,当家的,我知道这样做有些不妥,但是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啊。” 李江哲睁开双眼脸色平静道。 布老虎扬扬手中名单冷笑道“你觉得这玩意有用吗?” “不管有没有用,赵铁生他们必须撤下来!”李江哲双眼爆发出无比坚定道。或许感觉自己语气有些忤逆,他又平静道“当家的,我决定了,如果明天还找不到老爷子,我就会把名单公布,到时候我还会像你辞行。” “辞行?是生死告别吧。我说李秀才,你这脑袋瓜子犯起糊涂来整天折腾个啥啊,老子....” 正在喋喋不休的布老虎,忽然被李江哲拍在地上的信函止住了嘴。 “这些是贾修他们秘密送到我书房的劝谏书,让我跟他们一起谋划....”李江哲越说越轻,后来在停顿差不多五息的功夫,叹了口气继续道“他们有的人担心我不从,现在我书房已经放了不下于一千两的古玩珍宝。” “利诱如果还不成,接下来应该就是强迫了,老李啊,你说这人心呐,怎么就跟那天上的乌云一样。你说你安安稳稳停在那里多好,偏偏想着遮掩皓月的光芒,最终这风一吹,南飘北荡,这是何苦啊。” 布老虎拽了根狗尾巴草含在嘴里抬头望夜,李江哲布满血丝的双眼尽是苦涩,看得出来,把这份名单交给布老虎,他的心里一定做过极为艰难的挣扎。 托着名单在手里掂量几次,布老虎侧眼看了下李江哲,忽然做出一个意想不到的动作,把卷轴抛向了附近深潭,溅起一汪水花。 “当...” 打断开口欲言的李江哲,布老虎淡然道“老赵他们可能是一时糊涂,这次的事我就当没发生了。” “可是,当家的...” “老李,你知道吗,我现在不想惹事。” 猛的起身,布老虎蹲在李江哲面前,目光灼灼道。 “打江山难,这守江山更难。”布老虎站起身,望向深潭,幽然道“老赵他们说实话,我早看出了有异心,谁没个千秋美梦?谁又能经得住百般诱惑?老李,你还记得张大彪吗?” “记,记得。” 张大彪,雷豹的生死兄弟,因为左寅使计,他密谋反叛,最后被雷豹擒拿,成为布老虎落草的投名状。 “我一直都想不明白,左寅一套连环计使用的不错,但是对于张大彪这种经历过尸山血海的老人怎么就轻易上了钩?” “你说他傻吧,能经历七家马寨定位之乱存活的人,能傻到哪里去?” “你说他庸才吧,想我大父一代枭雄,又岂会跟他称兄道弟。” “除去这两样,老李,你说说,张大彪为什么会上左寅这个掉脑袋的当?” 道出问题,布老虎负手望向李江哲。 从地上起身拍拍屁股,李江哲手持折扇指指心口道“人心,张大彪肯定知道有人设计谋划,他最后所做的一切,不过是顺水推舟,将计就计罢了。” “不错!” 惺惺相惜一笑,布老虎缅怀道“等我想明白其中关键,回首展望,依稀记得张大彪临死前眼中不是怨恨,而是一种解脱。而我大父雷豹,他之所以不亲自动手铲除叛贼,而是让一个小毛孩立下投名状,这不是对张大彪的羞辱,我想...” “应该是老当家的心存不忍吧!”李江哲接口道。 布老虎惆怅的点点头继续道“毕竟一场兄弟。如果我猜的不错,当时张大彪若是踩着我的尸体,说不定雷豹能说服自己,放他一条生路。” “这个我信!”李江哲赞同的点点头,初入劫道,雷豹靠的就是义薄云天的名头打下了半席立足之地。只是后来接触的多了,杀伐令他个性染上了残暴,这才由了怒豹子的诨号。只要当年的张大彪服软,在或者雷豹过了心坎,说不定也就网开一面。 “张大彪有张大彪的想法,或许他一时被利益蒙蔽了心,但是死后他解脱的眼神,说明他依旧挂念那段主从情义。而雷豹的无奈,也是逼不得已,所以,老李,我不想步大父的后尘。” 布老虎目光灼灼道。 李江哲心神一震,在这一刻,他感觉自己对布老虎的认知完全颠覆。 从马寨扬名,到风云战起,直至威临观风口成就马贼头子,布老虎给李江哲的感觉就是心狠手辣,行事缜密,做事干练。 包括他有几位死忠诸如马三放跟叶毛他们,李江哲只当布老虎有着几分联络人心的本事,却从未对他性格有着过多解析判断。 直到那晚左斧头以情义撼动布老虎,救回左寅,李江哲心中略有所动,直到今天,他才对布老虎有了个全新的认识。 心狠手辣,诸如大黑天,到最后也是个凄惨下场,不足成事。 狡猾阴险,天北崖左山雕还不是败下阵来。 纵观布老虎入寇的几年为什么能逢凶化吉,屡屡登高? 如果让死去的大黑天来说,定然是这厮工于心计,联络住了仇老爷子撑腰。 但要是让左寅来说,定是世事无常,此子多福将庇佑。 是的,布老虎能够成势,固然离不开他个性具备枭雄之姿,但要是真正解析来看,微不足道一点,就是他身边那几个死忠的兄弟追随。 左斧头由衷的赞道“三多哥哥好为人!” 马三放不惜废臂,叶毛刀山火海为其搏命,是这些人从未撼动过的信念,让布老虎真正的成势了起来。 一个能够被很多人视为兄弟的人,他的心中定然有着许多兄弟。 哪怕这些兄弟一时想不开,就算坚定了心肠不在待见,事到临头,布老虎骨子里,还是想着在拉一把。 “老虎哥,我想通了,全部依你的。” 也不知道为什么,在李江哲改变了称呼,道出这句话,心里既然有种前所未有的轻松。 布老虎嘴角扬笑道“想通了就好,想通了就赶紧回房睡觉!” “嗯!” 李江哲脚步轻快的离开了后山,待他走远后,布老虎仰头闭眼,喃喃自语道“老赵啊,念在大柱子的兄弟情分上,这个机会给你们了,抓不抓得住,就看你们的造化了。” 回转过身,布老虎朝另一边树林里道“洋子,出来吧!” 第二百三十二章;杀劫 更新时间:2013-01-15 一连三日,仇老爷子下落不明,看似平静的观风口,实则暗潮汹涌。 如果把赵铁生这批跟雷豹同时期的老人划成老系,大黑天的残余任为新系,老系人马被布老虎早些时候担纲的是横岭周边的镇守,负责对外的异动调停,人数众多,声势极高。新系倒是聊聊十来人,被撒在青竹林,负责铁竹子开采,还有田地的守护,包括警戒等职责。 现在,老系人马一天三会,都在暗地里进行,新系更是蠢蠢欲动,不服管教,有人甚至大放厥词,口述布老虎无道,捏造大黑天死亡真相,意图向总寨讨要说法。 这些问题,责难,反对声仿佛一夜之间兴起,充斥在横岭乃至青竹林这片广阔的土地上,令人诧异的是,不管外面风吹草动的如何厉害,布老虎稳坐中枢,一直都没什么动作。 关城,驴庄。 二楼雅间,两个瓷杯举空对碰,一饮而尽。 轻轻按在桌面上,纱窗打开,一缕阳光照射进来,将里面两人摸样尽显无遗。 “余哥儿不是常常进城吧,这关城里头没什么好玩意,就这驴肉还算正宗,多尝尝。” 布老虎给对面老余倒满酒,两人脸上都挂着和熙的笑容,如果不是白沙河那次殊死相斗,还以为他们是相交多年的老友把酒言欢。 满桌琳琅美食,均是由驴肉做成的鲜味佳肴,老余在布老虎热情的招待下试吃了几块五香驴肉,竖拇指大赞,不愧天上龙肉,地上驴肉。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等老余把所有菜都尝个鲜,找来丝巾擦手抹嘴,环顾四周,感慨道“小小关城虽小,却也应有尽有啊。” “那是,这关城虽地处边塞,水路倒也行得通,近几年走南闯北的商贾多了,苏杭的丝绸,金陵的五味,说不上齐全,但有钱,总能置办的到。”布老虎喝完一杯酒,舒坦的靠在椅背上,从怀里掏出一纸契约按在桌上,叹道“就拿这驴庄来说,他们有专门的驴场供货,手艺传承近百年,就是登州城的味都不比这正宗,独此一家别无分店,每天都是四方宾客云集,财源滚滚而来啊。” “哦?听老虎兄弟这么一说,余某倒是有点感兴趣了。”老余眯着眼笑道。 布老虎把手一推,将契约送过去道“驴庄两成的年底分红,余哥儿既然有点兴趣,不妨收下,以后想来城里吃个饭,也不用四下费神。” 老余微微颌首,毫不客气的把契约收进怀里道“都说大老虎义薄云天,慷慨大方,余某见识了。” “余哥儿说笑了,区区一点身外物,有何足挂齿。”布老虎摆手言笑。老余随便扯了几句家常,不经意间把话题转到最近观风口发生的内乱上,便道“老虎兄弟,这林子大了,栖身的兽禽多了,难免就会乱。如果不在萌芽的时候快刀斩乱麻,待成势以后,在想收拾可就难喽。” 布老虎苦笑一声,呵呵道“余哥儿教训的是,可是如果快刀乱麻,这林子没了猛禽,就怕别的林子侵犯,到时候无家可归啊。” “诶!”老余拔高音调的摆摆手,左右顾盼,他见四下无人,压低着嗓子道“整件事杨将军知道了,只要你大老虎点个头,射口寨将派出一百人助你。” “哦!”布老虎表现出惊喜的摸样,忙道“不知道将军的人马....” 老余靠在椅背上翘起二郎腿笑而不语,布老虎收敛起笑容,客气道“余哥儿,大老虎有事,让诸位兄弟跑一趟实在过意不去,倒是不知道能做上些什么,也不至于失了礼数。” “好说,按照将军的意思,那一百人帮你收拾了叛贼,将留在竹南道,替你把守门户。” “这样啊....”布老虎眼眸中划过丝犹豫,扣扣桌面,他又道“那余先锋你的意思了?” 啪,啪,啪.... 老余抚掌大笑,良久,他脸色阴沉道“我要你为我办件事!” ...... 等老余挺着肚子在一群人的簇拥下出了驴庄,偌大的雅间里,只剩下布老虎自斟自饮。 “人活在世上啊,最大的弱点除了色,就是贪,贪字害人啊。” 布老虎满怀感慨的举杯畅饮,卫泊独自走进雅间,正好听见,便道“师父,事情谈妥了?” “谈妥了,那老余收下了驴庄两成红利,愿意在青竹林多派三百人马。”布老虎放下酒杯笑道。 “这人听你说阴险狡诈的很,会不会看出端倪来?”卫泊坐下身,给布老虎斟满酒。 在饮一杯,布老虎笑道“等他看出来的时候已经骑虎难下,由不得他了。” “不过,小卫子,这老余也不简单,现在摆放个难题在我们面前倒是不好解开。” “什么难题?”卫泊感兴趣道。 布老虎朝窗外撇撇嘴道“那老余并不满足跟我们一家合作,他想让我们跟白马帮和好,借助司徒遵义的人脉,把武器贩卖到塞外!” “塞外?这可是杀头的大罪啊,如果是茶砖私盐,司徒遵义看重利益可能就从了,可是兵器不比那些东西,就是过边军都不好打马虎眼。”卫泊焦急道。想了想,他继续道“师父,这太危险了,先不说跟司徒遵义谈合作的事,就是贩卖的渠道,咱们就得大伤脑筋啊。” “富贵险中求,更何况我们若是不答应,这射口寨怕是就要兵临城下了。到时候好不容易维持的秩序,很可能真的乱了。”布老虎一反常态,忧心忡忡道。 卫泊身为布老虎的“徒弟”,为人有担当,多谋计,一直被视为心腹,自然知道所有事情的来龙去脉。闻言,他深表赞同的点头,继而陪着布老虎饮酒,讨论着接下来怎么筹谋跟司徒遵义的合作。 原来,这几天发生的一切,全都是布老虎设下的一个“局”。 从射口寨回来,布老虎每天都担心着杨烈丧心病狂,举兵来犯。 观风口别看势大,跟射口寨真正的百炼军队比起来还是有着很大的差距,两虎相争必有一伤,到时候其它四家马寨伺机而动,整个关城八百里疆域算是彻底翻了天。 所以在回到寨里后,布老虎就在思考,到底怎么除掉这根肉中刺,在或者说,如何能够避免即将到来的杀劫? 第二百三十三章;大爷来求官! 更新时间:2013-01-15 不得不说,布老虎的成功并非依靠运气。 在逆境之中,多少人是在犯愁,多少人是在挣扎,而又有多少人是在寻找机会? 仇老爷子失踪,观风口人心惶惶,谣言四起,布老虎的位子危在旦夕。 恰巧,那次例会上,马面老财在小马庄接到老余的下的订单,要求从青竹林购办四百斤铁竹子,这件事情传到布老虎耳朵里,一场阴谋在他脑海中悄然萌芽。 因为顾念情谊,在者观风口此时不宜内斗,所以布老虎放弃了李江哲人员调动的提议,更是否决了内心潜藏的杀机。 归根究底,这次引发的骚动是因为仇老爷子的消失,那么想要解决办法,那就必须从老爷子身上着手。 所以在那晚,李江哲走后,例会上受到布老虎“敲打”的王洋现身,求赦无罪。 正如布老虎在例会上的那番话,在观风口机会多的是,想要出头,只怕你挑不起担子,并非没担子给你挑。 王洋以他的表现证明了自己是布老虎需要的人才,能挑得起担子,更想努力的挑担子。 基于此,布老虎决定给他一个机会,一个很大的机会。 在第二天,王洋身负布老虎交待的使命,开始在横岭乃至青竹林秘密传播一个消息。 仇老爷子并非消失,而是被布老虎“杀害”! 此言一出,立马在老系跟新系两方引起轩然大波。 布老虎为什么“杀”仇老爷子? 很简单,仇老爷子一死,布老虎在无制约,可以为所欲为! 王洋传言的解释十分合乎布老虎的性格,在老系跟新系骤不及防下,布老虎另一道命令传了出来。 观风口,将在老虎卫之外在立“新军”执法堂。 执法堂,顾名思义,维持,维护寨里上下安定,裁决执法,直接听命于布老虎。 在执法堂设立一正一副两位堂主,堂主暂由李江哲掌管,行使制裁权。副堂主由王洋暂代,负责执法堂行动权。也就是说,新成立的执法堂除了布老虎以外,杜绝了其它任何人的独裁,尽可能保证公正。 新的堂口出现,当务之急就是人员补配。 带着布老虎的手令,王洋可以在横岭乃至青竹林任何一个山头上补充人手。 两天的时间证明,布老虎没有看错人,王洋更是证明了自己的实力。 什么样的对手,就应该用什么样的手段对付,这就是所谓的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在赵铁生这些老系人马身上,王洋尽可能捏造些事实打着亲情牌,让他们渐渐沉稳下心,审时识度。 赵铁生他们之所以因为仇老爷子的失踪人心惶惶所为何? 其主要还是担忧自己的前程,害怕狡兔死走狗烹! 要知道赵铁生他们已经年过四十,打打杀杀的日子早已过厌,他们现在考虑的就是老婆孩子热炕头。起点异心,也就是害怕老无所依,既然如此,王洋以布老虎为人细心讲解,让他们明白布老虎不是那种不念旧情的人,在者,就算爆发内乱,新老系人马叛逆成功,最后便宜的只会是其它五家马寨。 左山雕的阴狠,司徒遵义的狡诈在王洋嘴里大肆渲染,有理有据,很快的,在大势面前,老系人马达成共识,愿意一如既往跟随布老虎。而布老虎也抛出了优厚的条件,在登州城,给予那些功劳甚大的老人买屋买地,保他们一世无忧。 在消除了老系人马的异心,强壮了麾下人马,带着无穷的底气,新系那点人对于王洋来说不堪一击。 连哄带吓,没了老系人马的支持,新系人马很快缴械,一部分人愿意脱离马寨,入户小马庄当个顺民,其它的灭掉心中那点歪心,表示全心全意,臣服于布老虎旗下,肝脑涂地。 事情完美解决,如果只是这样,王洋在布老虎心中可能就被定格为了人才。 但是一件事,让布老虎看出了他身上更大的潜力。 处理完寨里内乱,王洋并不满足,又把眼光看向了其它四家马寨。 天北崖,黑山寨,白马帮,台子口。 观风口有乱,这些当家的岂会放弃落井下石的好机会。 王洋将计就计,让新老两系人马假意联络四家马寨,看看能够捞回多少好处。 能够“光明正大”反叛,无论是老系还是新系都不是傻子,他们一个个化身为贪得无厌的屠夫,将四家马寨狠狠搜刮了一笔。不但丰厚了自己的腰包,更让布老虎的金库更加饱满。 两天的时间,圆满处理成功内乱,这仅仅只是布老虎设局的第一步。而这第二步,自然就是针对射口寨。 杨烈继续跟观风口做着铁竹子的买卖,这个举动表明,唐秋芝的死,老余肯定为布老虎开脱。甚至有可能,老余在杨烈面前为观风口说了一定好话,因为这次交易,射口寨表现出了十足的诚意,每斤铁竹子价格上调两番,足以让布老虎多赚个几千两银子。 既然盘旋在头顶上的乌云消褪,来自射口寨的火拼不复存在,可是布老虎并不满足现状,他甚至在想如何扒掉这根肉中刺。 从老余杀死唐秋芝之前那段话可以看出,此獠对杨烈早已不满,积怨成仇,这点布老虎肯定不会放过。 既然老余心怀反叛,那就肯定会找布老虎合作。所以,在第一步成功后,布老虎依旧让赵铁生他们做出反叛的架势,从而引诱射口寨马贼相助,来个瓮中捉鳖。 有两三百伪装成马贼的士兵盘踞在青竹林,表面上这是个钉子,射口寨能够进一步控制布老虎。同样的,这也导致了射口寨内部空虚,给予布老虎猛下杀手的机会。 按照布老虎的计划,待射口寨派人前来镇压青竹林反叛,此时,他在诱使老余跟杨烈开战。到时候两败俱伤,自己可以坐收渔人之利。 想法虽好,可是今天一席交谈,老余暴露了自己取杨烈代之的心意,同样的,他也顾忌布老虎的为人。所以,他表示在跟杨烈翻脸之前,必须得到白马帮司徒遵义的支持。 因为一旦有了白马帮的介入,布老虎身边就有了个制衡对象,在者,等杨烈坐稳了射口寨当家的位置,他更需要司徒遵义行走八方的人脉,为他贩卖各式武器,以此牟取巨大的利益。 雅间内,布老虎跟卫泊把事情前后反复推敲,发现想要成功灭掉射口寨,必须等到老余跟杨烈翻脸。否则在外力的攻伐下,不要忘记,射口寨的后台大老板可是朝廷威势滔天的蓝玉大将军,试问连残蒙都打的落荒而逃的蓝玉,区区关城的几家马寨,那还不是反掌灭之。 “师父,看来想要图谋射口寨,白马帮司徒遵义是必须要联合的了。”卫泊无可奈何的叹口气。布老虎比他更愁,烦心道“老余想要拉白马帮入伙,自然就考虑到我跟司徒遵义的关系。你也知道,商人就是伤人,这司徒遵义伤了一辈子的人,最后被老子狠狠伤了一道,洪山坡那次赔了夫人又折兵,城里扶持的苏家兄妹也是个坑,好不容易让其成势,最后倒戈在我们这边,你说他恨不恨咱们?” “咦,对了,司徒遵义这么恨咱们,不如直接跟老余说明白,让他放弃这个想法。”卫泊眉毛一挑有些跃跃欲试道。布老虎摇摇头,心中暗叹,他这个徒弟有几分眼界,偏偏人心看的不是很通透。或许是因为锻炼的不够,要知道,老余既然放出话来,意思就是让布老虎碰个钉子,然后他在以射口寨真实身份胁迫司徒遵义臣服。这样一来,司徒遵义到头来心中肯定窝着火,射口寨不敢撒,那就记在了他布老虎头上。 有道是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布老虎不想把事情说透,避而不语,起身便离开了席位,让卫泊自己思量,他倒是想独自出去散散心。 离开了驴庄,布老虎寻访了十里铺子在王屠夫那里试了会手气,婉拒留下喝酒,来到了司徒府隔壁的高县令家门口。 能探晓射口寨的秘密,莫大之功,离不开一个人的帮助,就是铁宫的李毅,那个为了谋取一官半职,不惜放弃射口寨优厚待遇的年轻铁匠。 而这次布老虎准备了厚厚一摞宝钞来到高县令的家院,一部分自然是为了给李毅买个关城捕头的职位当当,毕竟布大人从来不小气,李毅全心全意帮助自己,随便给个衙差怎么也说不过去。反正自从刘群死后,高县令那个衙门还没什么捕头,只要花个价钱,想来布员外这个面子,还是有着几分斤两。 当然,如果只是为了李毅某谋个职位,布老虎也不会登门造访。算算年头,这院试马上就要开始,咱布员外他爹布秀才一生盼望,就是人如其名搏个秀才身。可惜自己老爹那点本事,布老虎也不是看不中,只是大半辈子屡试不中,文采没有问题,那问题可能就出现在了疏通上面。所以,你瞧,咱发了家的布员外出手就是不一般,腰里鼓鼓全是宝钞,拽着个八字步,双手叉腰,鼻孔朝天,就差背后一面锦旗,上述“大爷来求官!” 第二百三十四章;书房 要说关城高县令做了大半辈子的昏官,求得一身富贵膘,什么缺德事没做过,又有什么缺德事不敢做? 嘿,还别说,高驴子自打入主关城,“兢兢业业”做了十几年父母官,还真有件事没做过,那就是贩售官职。 你也别以为这厮尚存的良心,在黑心压迫下忍辱偷生十几年一直坚守着节操。 用高县令发妻刘氏的一句话来概括“老高啊,今儿又捞了多少?”足可见高县令平时的压力也挺大。 言归正传,高县令为什么不兜售官职,不为什么,咱们来看看关城县衙那几个职位。 主薄老吴,高县令堂叔,师爷老赵,高县令表叔,通判老郑,刘氏姨爷,捕头刘群,刘氏亲弟。 想当初高县令在老家博了个举人出身,花费家财共计六十两黄金捞了个关城七品县令的职位。他这人也行,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上任五六年来,把班底换了个底朝天,县衙这一亩三分地,真正做到了坚壁固垒。 今儿这天气不错,布老虎冒冒然来到高府,因为是座上宾堂上客,守门的小厮熟悉了,都免得通传,直接放行。 在后花园,正巧,刘氏带着两丫鬟正在园中散布,布老虎上去打声招呼,无须拐弯抹角,就把为李毅谋取县衙捕头的一事说了出来。 布老虎为人做事面面俱到,他跟刘氏长相往来,按道理,一个捕头职位,以咱大老虎的脸面还真不是个问题。没想到的是,刘氏刚刚把自己堂侄从登州城唤了过来,让其顶替死去的刘群位置。 道了声抱歉,刘氏话里委婉的表明捕头一职已有人选,如果布老虎不介意,倒是可以在立一个副捕头的位置让李毅顶上。这话换做别人也就应付下来,布老虎反之,在他看来,这当官,就得当正的,本来这捕头就不算什么芝麻绿豆的破官,还是副个,就算李毅事后不在意,他布老虎的脸也难搁。 在后花园有个小池塘,布老虎心里有气,也就存起了捉弄刘氏的意思。 他知道刘氏爱财,索性把腰包里的宝钞全部亮了出来,整整白银三千两,以如今的通货行情,够普通人家五口十年不愁吃喝。 三千两宝钞,以十两为面额,全都是登州锦程钱庄发行,货真价实。 布老虎在刘氏眼前晃晃,见她欲言又止,来到池塘边,屈指一弹,一张十两宝钞落入水里,被满塘鱼虾争先攀爬,沉进至底。 五张,十张.... 当一百张宝钞落入水里供鱼虾嬉戏,陪伴在刘氏身边的两个小丫鬟紧咬红唇,直勾勾盯着那河面,可以毫不夸张说,如果不是顾忌布老虎在侧,她们在就奋不顾身跳水拾取银票了。 要说这刘氏也是见惯大场面的人,等两百张宝钞丢进池塘里,依旧面不改色。单从这点来看,布老虎是服了。两千两银票对如今的他来说并非什么钱财,在者丢进水里的是锦程银票,锦程钱庄有他五成的干红,这玩意对别人是个宝,对布老虎而言就是擦屁股的草纸也要比它好用。 “哈哈,高夫人好魄力,两千两银票视若粪土,行,行,大老虎也不强人所难,只是答应了别人,这事儿还是得办。不如这样,夫人您那堂侄刚从登州过来,这人生地不熟,落脚的地方应该还没有吧。老虎这里有张地契,白杨堤那边风景宜人,新建的几处宅院有个地位置不错,我看正适合堂侄居住。”布老虎找了张石凳坐下,那地契连同剩余的一千两银票按在石桌上,他翘着二郎腿,眼带笑意,紧紧的看着一身华贵的刘氏。 “行啦,你这小虎头啊,就是爱许人承诺,这也是你大哥老高跟你热乎,不然谁会在意你大老虎是个谁。”刘氏平静的脸上忽然挂起一抹笑容,侧头吩咐着丫鬟把地契跟银票收下,又道“看看时候,马上也到了院试开考,老爷子一生就那么点愿求,回头我跟姨丈打听打听,看看今年的主考是谁,能不能帮老爷子疏通疏通。” 刘氏是个聪明人,不然也降不住高县令,更不可能斗的过曾为小妾的观风口三当家田香。 刚才布老虎那句“人生地不熟”已经表达的很清楚,他堂侄初任关城捕头,想要扎稳脚跟,黑白两道上的关系都得落个敞亮。布老虎现在控制着土地庙李涛,又有十里铺子的王屠夫摇旗,他若有心为难,逼走自己堂侄轻而易举。现在别人不愿做那底下活,刘氏又何苦不识抬举?有道是花花轿子众人抬,布老虎出手阔绰,行事周全,在刘氏眼里比那司徒遵义“可爱”百倍,也就退上一步,顺了他的意思,让李毅做正,自己堂侄做副,布老虎开心了,想必他堂侄捞到的好处更大。 至于提及布老虎他爹布秀才的“中榜梦”,这一点更可以看出刘氏的眼界,不愧为关城第一夫人。 能劳动布老虎亲自上门,想来一个从未听说的李毅还不够斤两,刘氏也是知道布老虎家里的些许情况,布老爷子那点事,在布老虎声名鹊起的时候早就不是什么秘密。正好他姨丈是登州一泰的院长,每三年这个时候家里的门槛都被踩破,全都是些另辟蹊径的儒生学子,想要探究探究情况,两者一结合,布老虎此次前来的目的昭然若揭。 一脸的“又惊又喜”,布老虎忙收起架子对刘氏感激万分。 想着自己老爹的夙愿终于能够实现,布老虎这会心里别提多高兴。 他这人从小混迹市井,好话赖话一溜嘴能唱白天跟黑夜,思量着无事,布老虎跟刘氏坐在院子里亲热的攀谈起来。几句话的功夫,布老虎人又聪明又会讲些段子,哄得刘氏不知道多开心,拽着腕子,强留他晚上就在府上吃个便饭。 正巧这时,因为公务去登州城的高县令派人回家通传晚上归府,心情高兴的刘氏喜笑颜开,跟布老虎又嘱咐了几声晚上留下吃饭,自己亲自下厨,便让家奴带着他在府上四处活动活动。 送走了刘氏,这高府布老虎前段时间也是常来,院子里的那点景色早就不稀奇。 这会一个人百无聊赖,那家奴也是个愣头扯不住几句话,布老虎想了会,便朝高县令的书房走去。 自从丑娘在荆歌夜唱表演了一段关公调,小妮子对戏曲开始越发感兴趣来,家里老爹收藏的书全都是四书五经无趣的很。布老虎依稀记得高县令早前对戏文很是研究,猜想着他的书房应该有些孤本全篇,跟家奴打声招呼,自个便进了书房。 第二百三十五章;信筏 更新时间:2013-01-16 (风云在起,咱老虎哥的大旗又要溅血了,兄弟们能不能用收藏还有票票砸的长戈满身溅血?) 高县令的书房很别致,踏进门槛,一股浓郁的书香卷气扑鼻而来。 左右两旁竖立着九尺书架,满目琳琅的书籍,上到诸子百家,下至演义闲书,分门别类,应有尽有,足见高县令除了权色,还是有点身为读书人的正常爱好。 在窗台,有盆君子兰,高县令做人算不得君子,偏偏独爱这株花草,打理的鲜艳翡翠,十分养眼。从窗台做瞭望,可以将外面花园满景收于眼下,布老虎站在旁边,随手拿起一卷书努力想摆几分读书人的意气风高,没坚持几息的功夫,大感乏味,把书卷丢掷一旁。 坐在那张太师椅上,布老虎原形毕露,大马金刀,学着升堂的架势自娱自乐一番,还别说,这椅子跟他寨里的大王椅根本不是同档次,偏偏坐着极为舒坦,布老虎姑且认为可能是“权利”的作用。 毕竟他观风口虽养了数千号人,跟高县令这个货真价实的父母官相比,总是要差上些许。 小小的过了把当官的瘾,布老虎像模像样的在案首边厚厚一摞文案里抽出份卷宗,上面写着密密麻麻的小字,布老虎眯着眼瞅了半天,才知道是城里卖酒的一家铺子跟同行起了冲突,找人代写的状书。 这玩意没得看头,布老虎随手弃之,在文案里扒拉的想找些感兴趣的东西,没想到还真让他发现一些好玩的账本。 “城隍王记,三百两,寡妇求做主。柳街张二,三十两,决意休妻。布老虎,两千二百两,酒席。布老虎,三百两,他用,布老虎四百两,他用。十里铺子,王屠夫,他用...” 抬高腿架在书桌上,布老虎手里捏着个账本摇头晃脑轻声念道。 待翻了后几页,发现密密麻麻全部都是观风口下属的几个铺子给高县令的“孝敬”,布老虎粗略的算了下,既然高达足足一万两。 “他娘的,这高驴子也是个厉害人,老子辛辛苦苦赚的几个钱全进他腰包了。” 骂咧了一声,布老虎拿着账本恶狠狠对着虚空假想的高县令抽了几巴掌,随后兴致高昂,继续翻开账本。 他虽说嘴里骂的狠,心上却是没有什么不快。 毕竟他底下孝敬的银钱进了高县令的腰包,这位父母官投桃报李,也没少照顾他底下的人。 就拿王屠夫开的十里铺子来说,每天赌客云集,三教九流多了,事儿自然也多了。有时抓几个老千,这事也不好送进官府,一番私刑下来手脚没轻重,别人告上衙门,没点交情,高县令凭啥公堂之上保证“大公无私”? 一本账簿,记载着高县令收取贿赂的所有罪证,放在别人手里,可能就是宝贝,对于布老虎而言,看了几眼乏味,直接朝门口侍奉的家奴吆喝一嗓子,没多久,一个火盆送了过来,布老虎直接把账簿丢进了火里。 “他娘的,这高驴子粗心大意的,这玩意好险也是落在老子手上,要是让外人瞧见了,你倒了也就算了,老子在你身上投的钱可就打水漂了。” 一边帮高县令擦着“屁股”,布老虎捣鼓着案首上的卷宗看看有什么东西给遗留下了。 布老虎也不是没想过拿这些玩意去威胁高县令,可是仔细一琢磨吧,完全没那个必要。这合作贵在真诚,高驴子贪得无厌的基础是建立在自己有这个本事,对于有本事的人,只要能为己所用,咱布员外自从扒了江胖子的金银窝,不差钱。 帮高县令清理了下书房,布老虎又找到了些房契欠条,大多数都是司徒遵义早先打的白条。这些玩意自从高县令联络上了布老虎已经成了废纸一张,布老虎也是闲的发慌,把那些欠条全部收起来放进自己腰包,折扣给高县令换成锦程钱庄的银票,想着日后在跟司徒遵义打交道的时候把欠条折现,没准还能赚上一笔,足见此子黑心至极。 这么一忙活,大半柱香的时间过去了,期间刘氏偷摸的在窗台旁看了下里面动静。在瞧清布老虎又是烧账簿,又提笔写着欠条,刘氏会心一笑,心里那点疑窦消失,回厨房的路上还专程派丫鬟去布府打听,看看布老虎喜欢吃些什么东西,好做准备。 “他娘的,把老子累死了。”忙完一切,布老虎疲惫的四仰八叉歪在太师椅上。“难怪这高驴子做了十几年的关城县令,以他丢三落四的性格,真要是当上一方大员,早被人抓住无数把柄往死里整了。”嘴里叫骂不停,布老虎操完一肚子闲心,猛的记起还有正事要办,起身,又朝书架旁走去,翻腾着演义,看看能不能找到丑娘感兴趣的书籍。 “雨梦图?大唐春图?” 蹲坐在墙角,布老虎捧着本红皮书翻开,不由双眼瞪圆,心跳加速。 就见每页书上,都有画图配文字,全是闺房之乐,行**的妙事,文字露骨,粗俗不堪,画图更是**不堪入眼,偏偏布老虎乍看如获至宝,想就没想,直接塞入怀里,赶紧在书架上看看还有没此等“妙书”。 当翻了一行书架,又从《百家姓》跟《孔子》两本书中间的位置捣鼓出一卷春.宫图,布老虎乐的眉开眼笑,全部收入了怀里。 “咦,这是什么玩意?” 手里拿着本隋唐评书演义,布老虎刚刚翻开一页,从里面滑落出一张乏黄的信件。 “哦,他娘的,又是件好宝贝啊。” 布老虎抛了手中书卷,忙吧信件捡起,打开一瞧,不由满脸的失望。 这份信件并非他所想的春.宫图,上面密密麻麻记着人名,布老虎随意瞟了眼,在看到一个名字不禁来了兴趣。 “唐青青?这不是小青蛇的名字吗?” 布老虎嘴里念念叨叨,思绪回到了十年前,那时候他跟青蛇儿刚刚相遇,正好救她于乞丐乱打之中。当时青蛇儿家里遭水淹,就是原漫水桥那个位置,因为大水泛滥,桥身崩塌,死了很多人,青蛇儿家里也突遭横祸,一场大水,他双亲死亡,仅存的哥哥,被大水冲的不知去向。 “黑,真他娘的黑,高驴子也不怕天打五雷轰啊。” 看完手上的信件,布老虎满脸愤怒。 原来他手中的信件记载的全都是当初受水难的孤儿寡母,按理,他们每人都有朝廷下拨的十两安家费,高县令贪婪至极,这名单上的人全都是被打上红圈的孤儿。这些幼儿好蒙骗,高驴子就用两个馒头,硬生生剥夺了他们本该得到的十两抚恤银。 “司徒顺?这个名字好熟悉啊。” 布老虎看到信筏末尾的一个名字却怎么也记不清在哪里见过,明明他脑海中有那么一丝亮光闪现,可要是仔细一寻摸,他的思绪又漂到了怀里的几本春.宫图上面了。 甩甩头,将脑海里的龌龊画面驱散掉,布老虎把信筏原封不动塞回,却是又发现里面还有片薄纸。 “台子口?唉,这色老巴还有高驴子都是黑心人啊,老子这名头跟他们相比就是个笑话啊。” 一向自诩心黑手辣的布老虎在看到另一封信筏不禁感概万千,原来那封信筏上记载的正是台子口趁当年那场大水跟高县令做的一次交易。 那场交易里面,台子口负责在城里秘密抓捕妇女小孩,然后拿去贩卖到塞外。 因为当时那场大雨来得及,很多百姓流离失所,少些人,高县令可以在抚恤金上狠捞一笔,事后的安抚更是减轻许多累赘。所以,堂堂父母官,既然跟马贼合作,将自己辖地的老百姓,贩卖至塞外为奴,不可谓丧心病狂。 无奈的将信筏塞回,从信件微黄的痕迹来看,已经有了很多年头。想来高县令都不知道这信件的存在,布老虎想了很久,几次要把信件抛入火盆中,脑海却浮现出数百怨魂萦绕,最终他叹口气,将信件塞进怀里收好,高县令他暂且不好动,但收拾台子口,为几百怨魂讨个公道,布老虎还是能略尽绵薄之力。 “布爷,老爷回来了,夫人让您出来用饭。” 门外响起了家奴的吆喝,布老虎嗯了一声,收拾好东西,胳膊肘子夹着几本捎给丑娘的演义,他刚刚踏过门槛,忽然脑海中灵光一闪猛道“司徒顺,老子知道是谁了!”[(m)無彈窗閱讀] 第二百三十六章;访友 跟高县令两口子把酒言欢到了夜晚,布老虎婉拒了留下过夜的邀请,离开了高府。 出了高府,对拐正门口有处高门大院,布老虎站在那司徒府外,眼眸中隐隐有精光闪烁。 在他手中此时正握着那封信件,里面两张便筏,一份是当年大水被高县令抹掉抚恤金的孤儿寡母,而另一张则是台子口跟高县令合作,掳掠善民,押送至塞外的名单。 “司徒顺?司徒遵义!没想到啊,司徒老儿膝下最疼爱的儿子,苦寻八九年无果,既然是被一场大水,打入了孤儿寡母的行列中。” 初见司徒顺这个名字,布老虎就大感眼熟,没过多久待他反应过来,从那姓氏一下子便猜到了此子身份。 在关城,司徒姓并不常见,布老虎曾经跟司徒遵义也有过一番深交,对于他有个心肝儿子这件事,自然也常常听起过。 甚至有段时间司徒遵义还拜托布老虎发挥人脉在北地寻找,只是过去了也有几个月的光景,所以布老虎当时没想起,后来仔细琢磨,把两件事合在一起,正好把疑虑抹了个通顺。 “司徒顺是被大水冲走,尸首现在肯定找不到,若把这件事告诉司徒遵义,他一定会认为我是胡编乱造。既然如此,老子要不....” 布老虎暗暗思量,同时把玩起那张台子口的贩卖记录。 “若是把这件事安在色老巴的头上,也不知司徒遵义会作何打算。” 布老虎抬头望了眼黑夜中赫赫生威的“司徒”牌匾,嘴角荡漾起一抹微笑,转身,便去驴庄,找卫泊商量。 第二天,布老虎提着酒肉来到绿槐街。 自从西河渐渐兴旺起来,靠近城南角的绿槐街慢慢没落下来。 这个地方等于关城的郊区,出了个常年不修的破城门,走上半里路就是乱葬岗。 独特的地理位置,从而导致关城地痞盘踞,每年发生的斗殴,人口失踪,作奸犯科,大多出自这条街,恶名昭彰,普通良家女子更是不敢过进深入,免得第二天就被歹人施暴,运气好点就是卖入外地为娼,倒霉些的直接成为乱葬岗一处坟包,从此了无音讯。 布老虎今天来这里倒不是闲着发慌,除暴安民,他是来找个故人,一个带着很深愧疚的故人。 绿槐街是条乱胡同,四五条胡同纠缠一起很容易就迷了路。 到了夜晚寒气森森的胡同口,大半天可以看到三五个痞子流氓蹲在墙角,分着赃。布老虎大摇大摆走过去,不知道惹来多少不善的眼神,好在那些地痞还有些眼力,在看到布老虎腰里系着的令牌,一个个敬而远之,到不至于犯了布员外的晦气。 七拐八饶,布老虎在询问了两人,最后在第三个胡同左拐靠角的偏僻宅院下停住脚步。 这处宅院位置十分偏僻,从墙上青灰可以看得出来相当破败,站在外头审视会的布老虎还发现宅院右侧的墙壁被人用锤子敲开,在用毛笔画个圈,里面有个“赵”姓被横切至两半,可怖之极。 “老赵啊,看来我布老虎真的负了你。” 布老虎望着破落小院思绪万千,悲从心起。 这院子家的主人不是别人,正是白马帮的赵有义。 想当初,跟赵有义刚刚结识那会,正是布老虎最为难的时候,在他的帮助下,张金莲几位老嫂子被稳妥安置让布老虎可以放手一搏。 之后,两人性情相投总有往来,观风口跟白马帮结盟那段时间,布老虎甚至跟赵有义私下结为八拜之交。 可惜啊,后来天北崖侵犯那次,赵有义被布老虎从白马帮借来安插在黑山寨督促史家兄弟反叛。 没想到洪山坡闹出的不快,观风口跟白马帮割袍断义,当时不知情形的赵有义还想在司徒遵义面前帮忙说话话,正好犯了霉头,被打了五十大板不说,钱财收缴,更是逐出了白马帮。 当时布老虎听说了这件事,因为事情繁忙,抽不开身,特意让叶毛来请赵有义在观风口当个把手。 没想到赵有义这人也是个倔脾气,态度强硬拒绝了布老虎的邀请,连带来的金银都让叶毛带回去,一个人带着老婆孩子租了绿槐街上的小院子,潦倒度日。 蹬蹬... 急促的脚步声从拐角处传来,走来七八个光膀子大汉,凶神恶煞拿着棒子斧头,停在了赵有义家门口。 “姓赵的,今儿在不给老子还钱,别说以前你混的多么光鲜,在这绿槐胡同就得收这里的规矩,把你那闺女送过来!” 那群大汉脚踢踹门,破口大骂。 布老虎在附近听得频频皱眉,开口还没亮嗓,大门猛的被打开,一个胡子拉碴满是颓废的中年男人走了出来,在他后面有个妇人,身上布衣满是补丁,紧紧抱着怀里七八岁的小女孩,蜷缩在墙角根瑟瑟发抖。 “赵有义,他娘的,老子还以为你小子属乌龟了。成,看在你这么有胆子的份上,你把你家老婆媳妇一起卖老子,老子抹了你的欠账不说还给你三两银子。” 有个额头上生疮贴着狗皮膏药的汉子叉腰叫嚣,赵有义一张粗犷的脸上满是愤怒,捏紧了拳头他几次想要冲出去,却被后头媳妇哭丧着脸紧紧拽住裤脚。 “咳,咳咳...” 站在附近的布老虎掩嘴轻咳几声,当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过来,赵有义脸色一愣,重新恢复平静。倒是他老婆杨氏仿佛看到了救星,颤颤巍巍起身,刚要开口求救,却被赵有义一把揽过身进了院子,把门轰隆一声关的严严实实。 “他娘的,赵有义,你小子不想活了是吧,成,兄弟们,给我砸,砸了他家大门,打断这小子四肢。” 膏药汉子怒气冲头,接过后头小弟奉上的铁锤就要砸门,一声哐当,在他眼前脚下,一块纯金刻着“老虎令”三字的令牌煞气腾腾,在阳光的照射下亮瞎了他的双眼。 “我赵哥家里有什么得罪,如果不是什么大事可以去十里铺子找王屠夫要些赔偿。” 磕着在路摊上买来的瓜子点心,布老虎轻描淡写来到大门横身。 那膏药汉子反应过来,抬头瞧了眼布老虎,吓得脸色一白,立马闭上眼,倒在地上打着哆嗦拾起老虎令双手奉上道“虎爷爷,虎爷爷,小的有眼不识泰山,求您老放了咱吧。” “嘿,你小子有点眼力劲啊,不错嘛。” 布老虎笑着打趣道,膏药汉子浑身一震,忙摆手让身后小弟一同跪下,脑袋磕地,双手架高,把老虎令恭恭敬敬奉上道“虎爷爷,小人前些时日在白杨堤有幸见过爷爷尊容,天大的福气,还能得虎爷爷厚赐上了趟花船。要是小人知道那老赵,不,是赵爷,赵爷是您兄弟,就是打死小的小的也不敢造次啊。” 膏药汉子一边解释一边求饶还带几分诌媚,他身后的小弟终于知道面前的大爷是何方神圣,要知道他们老大是那晚见证了白杨堤上发生的所有事。外界把布老虎传的神乎其神,眼前膏药汉子却是知道根底,曾经一度视布老虎为崇拜对象,却苦于无投身的机会。 在等到手上一轻,老虎令被收走,膏药汉子心中大喜,忙又是一番歌功颂德,却在好久没等到布老虎发话,抬头一瞧,却发现面前连个鬼影都没有,只有门槛上放了拇指大小的小银锭,差不多在五两左右。 “大哥,虎爷爷了?” 身后小弟试探问道,膏药汉子一脚踹了过去,伸手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便带着底下人蹑手蹑脚离开了院外。 “赵哥,赵嫂,你们好啊。” 院子里,布老虎笑着拱手做礼。 蹲下身,他朝杨氏膝下的小姑娘和蔼的招招手,小丫头认识这位“老虎叔叔”,看着他手里提的点心咽口唾沫走了过去,布老虎把瓜果点心塞她怀里。默默小脑袋瓜子,又递过去一贯钱道“小小羊乖,拿着钱,让娘亲陪你去买些好玩的好吃的好不好?” “好!” 小丫头喜笑颜开的捧着吊钱蹦蹦跳跳出门,后头杨氏吓得脸色一白,生怕外面膏药汉子算计,倒是赵有义淡淡一笑,拍着媳妇肩膀轻声道“大老虎安排好了,你们娘俩出去置办点东西,不用担心狗皮老二纠缠。” 点点头,杨氏朝布老虎感激一笑离开了院子,只剩下他跟赵有义两人。 “老虎啊,几个月不见,你这本事又长了啊。” 赵有义张罗着收拾椅子,又去厨房弄了壶开水。 布老虎大大方方找了个地坐下,毫不客气的翘着二郎腿笑道“赵哥说的本事是啥?” “哈哈,你小子!”赵有义笑骂着指指布老虎,在他身边坐下,带着点叹息道“老虎啊,这人啊都变了。你瞧瞧,以前咱哥俩,那都不是吹的,三句话的呛头,能跟人死磕一辈子。现在啊,别人欺负到头上来,还得忍气吞声,我老赵是经过起伏才看破了这点。没想到你座的位置越高,看的越是透彻。” 第二百三十七章;出个价(求收藏啊!) 布老虎之所以一反常态不为难狗皮老二,正如赵有义所说,他天生就是上位者的命,注定一辈子做那人上人。 想如今,布老虎混的风生水起,执掌观风口,跺跺脚,整个关城八百里疆域抖三抖。那狗皮老二,不过是底层混混,收拾起来比捏死只蚂蚁还要简单,布老虎之所以轻易放过,还给予银两,考虑的不过就是人有人道鼠有鼠途。这类小人没有侵犯自身的利益,你一棒子打死容易,却也落了个嫉恨。像佛家说的因果报应,布老虎不信这玩意,更不信一个小混混能给自己带来什么麻烦。可是你能以五两银子收心,后者必感恩涕零,不求幡然悔过,待布老虎走后也不会暗地刁难赵有义一家。 是故在看到布老虎不像以前那般冲动,赵有义言谈之中带点恍惚,仿佛重新回到了那段意气风发的日子。 院子里空无长物,没有大树遮阴,满目不过是潦倒破败。布老虎跟赵有义叙了会旧,看到这满院凄凉内心也是升起几丝惆怅,也不拐弯抹角,直言便道“赵大哥,老虎跟你相交也有个把年头,这次为了我,害的你们一家三口过着潦倒日子,大老虎心里很不是滋味。既然那司徒遵义识人不明,以赵大哥的本事就此埋没实在糟蹋!只要你能点个头,这块腰牌是我观风口自横岭到青竹林各大山头把手的象征。你我兄弟二人联手,一世人,一世富贵,岂不快哉。” 布老虎从怀里掏出一块准备好的老虎令塞在赵有义手心里,他这番话倒是真心实意,赵有义的为人手段,放在观风口可媲美陈丧狗、莫桑槐之流。真能收麾旗下,以目前观风口的形势,的确是件美事。 把令牌放在手中一番把玩,赵有义笑着塞回布老虎怀里道“大老虎好意我心领了,你还别说,这啊,过惯了清闲日子,虽然苦点,但老婆孩子热炕头一样不落,闲时听花,忙时耕作,打打更更,帮人做点农活,少了点得意,却也远离了是非,多些安乐。” 赵有义呵呵的笑着露出一口白牙,瞧见布老虎欲言又止,他添满水递了过去又叹道“在者啊,大老虎咱弟兄俩也不带弯弯绕绕,我那当家的怎么说对我有番提携,我赵有义骨子里烙的就是白马帮的印,就算真跟你去了观风口,以后碰见道上的弟兄,这老脸往哪搁啊。” “这个...”布老虎眉头一皱,正要放话,赵有义拍拍他膝盖,露出狡黠的笑容呵呵道“你大老虎真要是照顾我这个老哥哥,没事多带些酒肉看望,就算有心,其它的,休得在谈,休得在谈。” “行,赵大哥不想出山,回头我跟老王他们打个招呼,这些钱财暂且放着,就当我这个老虎叔叔给小小羊买点新衣服穿。”布老虎拍了张一百两的银票放在茶几上,这钱不算多也不算少,赵有义也不推辞,点点头算做收了下来。 “对了,我这还有件事,想在赵哥你这打听打听老钱头的落脚。” “这个啊,老管家平时就住在司徒府,就算出来溜达散散步子,也在周遭,倒是没啥落脚的地。”赵有义随口便道,说完,他好奇道“兄弟打听这路子,莫不是...钱管家对老哥哥我还算多有照顾,如果不是什么死仇,大老虎还得卖我个面子啊。” 赵有义人如其名,不管人生起伏,他骨子里的仗义总会尽最大能力帮助身边的人。 布老虎笑着摇头先是表示了并非有事针对管家老钱,后又从怀里掏出一张信封递过去道“前些日子台子口死了些人,色老巴晚上做梦以为邪魅附身便让我底下的小神棍过去作法。那小神棍的性格你也知道,雁过拔毛,在色老巴书房里头受到款待,闲的无事手痒痒找些金银落囊。没想到值钱的玩意没找到,倒是翻腾出了个秘密。” 赵有义轻咦一声,好奇的接过信封打开一观,上面密密麻麻记载的全是人名,后面标有价格。粗略翻查,赵有义没看出什么不妥。想着交还回去,骤然想到布老虎没可能无缘无故要求找老钱,遂又沉下心,仔细将信筏看了个仔细。 “司,司徒顺!” 猛的眼睛瞪圆,赵有义从板凳上站立起身,满脸的不可思议。 “老,老虎兄弟,这信,这信真是你从台子口弄来的?”喘着粗气,赵有义双眼乏红,显得情绪十分激动。 “不错,这是小神棍无意打乱色老巴一本年代很久远的帐薄掉出来的,上面记载的是前些年发大水,台子口将些孤儿寡母掳掠上山,然后登记造册转手贩卖的名单。当时小神棍看这纸张邪气的很,透过月光可见黑气萦绕,听他叨咕着这玩意上面全是怨魂,待用师门秘法加以超度可获十年功德,便收了回来。我也是看见上面有个司徒顺,寻摸着莫不是老司徒的宝贝儿子,所以想找老钱打听打听。” 赵有义聚精会神的听着布老虎一番言道,渐渐的他恢复镇定,瘫倒在板凳上抖抖信筏苦笑道“大老虎啊大老虎,你可知道,这上面的日期还有司徒顺的年龄相貌特征,正是我那当家的宝贝儿子。” “哦,那正好,赵哥你把这信送回去,没准老司徒还能重新启用你勒。” “对了,昨儿夜里我在老高家里过夜,这些欠条全是老司徒打的白条,这次能让他知晓儿子下落,怎么着也得给点辛苦费吧。” “还有,还有,这千百两银子是小事,听小神棍说,这张纸能给人十年功德,老司徒这茬可别忘了。” “诶呦,瞧我这脑子,嘿嘿,赵哥你也别说我大老虎小心眼,老司徒瞧这玩意肯定要跟色老巴大闹。凭他白马帮的根底,跟台子口打起来肯定两败俱伤,现在色老巴又跟天北崖近乎,想要报仇还得靠老子。你回头跟老司徒说说,我大老虎就在城里头,想请神仙,怎么着也得三跪九叩,否则嘛,嘿嘿...” 布老虎口沫横飞一阵念叨,赵有义捏着信筏拼命陪着笑,待他讲完,忙道“成,成,这一切,话我都带到。大老虎啊,我现在就得去司徒府一趟,要不,你跟我一起?” 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布老虎哼着声道“他司徒遵义青竹林那次跟老子拍桌子瞪眼,老子发过誓,这辈子不跟这老乌龟打交道。这次亮这信筏子,老子也不遮掩,就是想要宰他司徒老儿一刀,想让老子进门可以,先让他出个价!” 第二百三十八章;为善 更新时间:2013-01-18 “居善地,心善渊!师兄,这几日你我游历这关城边域大好景色,师弟受益匪浅啊。” 白杨堤上,一身青衣儒袍的仇老爷子怀捧紫砂壶,雕花龙凤恍如乾坤轮转,盘旋于掌中。 在他身边,有个黑袍纹蝶的男子,面冠如玉,在他腰间有串铜铃,河面微风荡漾,摇曳的铃声空灵清脆,如果布老虎此时站在附近定要膛目结舌,因为此人正是醉舞坊幕后东家,逍遥于朝堂民间的妖师,柳湘月。 两人临面于西河,宽阔的河水于长天一色,偶有鸟儿划过,岸边杨柳轻垂,风光宜人,赏心悦目。 因为今天阳光明媚,夫子庙那边有庙会开奏,所以白杨堤附近寥寥无人,清静宁人。两人并肩观景,不言不语,过了小半个时辰,那麻雀误当两尊石像屹立岸头,扑哧飞过停身,柳湘月探指在肩,那雀儿不但不怕,反倒蹦跳立于掌背。 僵硬的气氛,仿佛由鸟儿带来的一丝生气融化,听着手背上传来的吱吱鸟叫,柳湘月侧头,望着已入古稀苍苍白发的仇老爷子,微笑道“师兄,你我一别数十载,今日缘到相见,记得南阳茅庐,那时候师父尚在,你我三人卧榻言道,此时想来恍如隔日重现。师弟有个想法,在过两月正是师父仙逝的日子,我们不如相伴而去,陪他老人家解解寂寞。” 雕花龙凤在仇老爷子掌心忽然戛然停止,柳湘月脸上笑容渐渐凝固,化为一脸平静,在他手背上的鸟儿尖叫一声,惊恐的跳开,扑哧着翅膀逃离。 气氛再度僵硬起来,过了良久,仇老爷子缓缓道“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往事随风,缘起缘灭,你我他三人,已经毫无瓜葛。”侧转过身,仇老爷子背负双手,和蔼的望着柳湘月又道“湘月,黄石一脉,暮天子辅万民之责,即已由你肩担,当好生运谋,切勿断了传承。” “师兄!” 柳湘月欲言又止,忽然自远方传来呜呜狼鸣,他回转过头,就见白杨堤上多了四人远远驻足,一头小狼崽子灰毛银发欢腾奔来,一步三跃,投入仇老爷子怀中。 “哈哈,山鬼儿啊,山鬼儿,几日不见,你这娃娃倒是粘人。”仇老爷子宽慰大笑的抚摸着怀中小山鬼,抬眼瞧得远处驻足的是叶毛跟莫桑槐,微微抬手,两人会意,带着手下离开了白杨堤。 “山鬼?山中人兮芳杜若,饮石泉兮荫松柏。师兄,这么多年了,你还念着十一娘?” 柳湘月若有所思道。 那两句诗歌,出自楚地屈原的《九歌·山鬼》,是仇老爷子平生最爱,同样也是借诗思人,怀念那位朝思暮想的红颜。 仿佛看透了什么,柳湘月释怀一笑,想要伸手去摸小山鬼的脑袋,却被小狼崽龇牙咧嘴,尽显厌恶。 “这娃娃倒是有趣!” 随着仇老爷子的叫法,柳湘月摇头苦笑。转念,他又道“师兄,既然你想缅怀十一娘,在她生地长相厮守,师弟不敢妄论。可是那观风口乃是恶名昭彰的马贼据点,自是不能再待了。” “善恶是非,你说他恶,我道他善,众说缤纷,焉而信呼?”仇老爷子逗弄着怀里小山鬼轻声道。柳湘月沉吟道“布老虎此人,湘月必要擒拿,交予锦衣卫。” “嗷嗷!” 仇老爷子怀里的小山鬼通灵,龇牙咧嘴,朝着柳湘月又是低吼狼嚎。 摸摸它的脑袋安抚情绪,仇老爷子轻瞥了眼柳湘月道“他是我的弟子,按辈分,你是他的师叔。” “法不容情,他若是大奸大恶,这天理也饶不得他。”柳湘月背转过身,移步离去。 在他身后,仇老爷子幽幽道“既是如此,你大可走访民间,看看你眼中的大恶,是否有做过鱼肉百姓之事。” .... 夫子庙,因为庙会的缘故,走街串巷的货郎,五花八门的杂耍,琳琅满目的小吃,让整条小街熙熙攘攘全都是人群。 “嘿,慢点,大家伙的别急,一个个来。嘿,癞子头,老子记得你家有田有米,你给老子在这瞎搀和个屁啊,快给老子滚!” “喂,喂,那边的两个,你们他娘的有人性没,让那小丫头先过来。” 在街道口土地爷的恩祠堂附近是个丈宽的空旷地,此时搭了个简易帐篷,有人吆喝着派米派面。 打头阵的壮硕汉子在夫子庙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正是以前恶名昭彰的地痞头子李涛。他身边抗米上架,忙的昏头转向既然是他亲生儿子,也就是早年砸驴庄被布老虎收拾的李财。 这两父子带着手下在祠堂旁免费派米送面你也别当太阳打西边出来,在帐篷里头还坐着一人,歪着身子翘二郎腿睡竹椅上,手里盘旋着对太极球,上面雕刻的是虎狼凶相,赫然正是布老虎。 看到帐篷外头倾轧而来的百姓各个如狼似虎,布老虎着急出了乱子,在也坐稳不住钓鱼台起身吆喝道“谁都别急,谁也别抢,喂喂,老李,先停停,停停,老子说两句话。” 别看一窝蜂的百姓稀里哗啦往前钻,布老虎一声吆喝还是挺管用,立马前头人静了下来。后面听不见的百姓看到前面没了声响,立马口耳相传做嘘声,想探探出了什么事,没多久,场面就安静了下来。 “小李子啊,看不出你小子做正事也挺勤快的嘛,不错,下去歇会。” 来到汗流浃背的李财身边,布老虎拍拍他的肩膀,顿时让这小子受宠若惊。 布老虎笑了笑,大步来到案板旁,大马金刀挽起衣襟踩在椅子上,眼神肆掠的扫视着底下关城百姓。 “今儿各位父老乡亲都在,正好,借着地儿,我大老虎宣布件事。” “今天,我锦程钱庄正式入驻关城,为庆贺开业大吉,跟诸位打个熟面,这里有二十担子米面,派完为止,算我大老虎多年以来承的诸位情义。” “等这米面派遣完喽,嘿,大爷您先别急,这还有件事。” “等这米面派完喽,我大老虎会以锦程钱庄东家的名义,在城里接济些贫苦难民。凡是被选中的,将会登记造册,以后锦程钱庄将每月派送二两银子以做家用,维持生计。” 说道这里,布老虎略微停顿。二两银子,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就像酒店的跑堂,闲时一月也才一两七钱,年底忙活,双倍工钱不过三两出头。但像跑堂一般都包吃包住,所以这样盘算下来,二两银子不算多,但维持一家子生计,只要省吃俭用,温饱还是没有问题。 每月派发二两银子,这无疑天上掉肉包子,立马底下群情激昂,一片讨要声。 布老虎给身边李涛打个眼色,他是这片地的地头蛇,三两句镇压下来,布老虎又道“当然,这贫苦补贴不是每家都有,也不是人人都能领到。暂时,这套救济案例还在完善当中,所以前期,我们锦程钱庄只打算派出一百个名额,之后每个月会多增加一百到两百名额不等。” “咳咳,现在我跟大家伙简短的说说我们救济的对象。首先,老幼靠前,孤儿跟老人将优先得到我们的补贴,之后就是残疾带伤的病弱。另外,出自我个人考虑,在西河梅子园我将出资建造一间私塾,所有孤儿可以住在学堂承包吃穿。而像孤寡老人,若是有良善之家收容,我们锦程钱庄愿意每月提供三两抚恤金。” 布老虎扯着嗓子将一系列补贴方式公布于众,底下人聚精会神听着,一些良善百姓暗暗点头,十分赞同锦程钱庄的救济方式。当然,也有一些尖酸刻薄的小人捞不着好处低声叫骂,说那布老虎欺世盗名,锦程钱庄更是狼子野心日后定有图谋。 当然这一切布老虎是听不到的,就算听到了也是一笑而过。 等李财把事先写好的布告带人张贴在墙上,帐篷外继续派米,又是一阵忙碌。 而在角落,李涛侍奉在布老虎身边,他刚才接到底下人耳语,知道有些人的漫骂,不禁压低声音道“当家的,您说咱们办好事也有人骂,何必花那冤枉钱勒。”临末,他细细一琢磨,每人二两银子,名额百人,这一个月下来就是二百两。一年下来,两千字百两,如果这个名额每个月增加,白白丢出去的钱可能达到上万两,这可不是小数目啊。 “当家的,咱们可是马贼啊,烧杀抢掠,这才是咱们的老本行。恶名昭彰,被人嫉恨这才是咱们的成就,现在咋就摇身一变,辛辛苦苦赚来的银子还得还别人不说,以后还得倒贴钱,这貌似是别人大善人做的事,管咱屁事。”[(m)無彈窗閱讀] 第二百三十九章;老臭脚 更新时间:2013-01-18 “这是善是恶谁能道个明白?以前咱们落草为寇游离于生死间,刀口上舔血讨活为的啥?为的就是能让自己活的好,活的舒坦!现在你瞧瞧,咱们观风口不差钱,先不说江胖子的老巢给老子贡献了多少银钱,那青竹林的开采,小卫子他家驴庄的干红,还有十里铺子,烟花酒楼,这些都是来钱行当。咱们守好这一亩三分地,加上驴场的做大,平日里就算不捞以前卖命活,照样能活得好活的快哉,岂不美哉?” 布老虎靠在竹椅上把弄着大恶虎狼,时不时朝帐篷外的招呼声微微颌首示意。 皱着眉头想会,李涛反应过来又道“当家的,咱们活得好好的就成,凭啥咱当个马贼还要学别人做善人,你不常说,做人就得守好本分嘛。” “不错!”布老虎锤锤胸口道“做人的确要守好本分,但更重要对得起良心。” “老李啊,你是个聪明人,不然老子也不会拉你一把。你给我说说,假如你碰到一个老叫花寒天冻地的衣不遮体,食不果腹,你忍心欺负?” 摇摇头,李涛哼着声道“那倒不会,这样也太他娘缺德了,说出去也丢人现眼。” “那不就得了,看来你这人还有点良心。”布老虎报以赞赏,从茶几上递了杯水过去,李涛受宠若惊的接过小口轻抿,布老虎又道“这当马贼啊,怎么也不是个长久经营,就拿现在这世道来说。你瞧那天北崖,从始至终,打家劫舍的买卖都很少做,他们来钱的行当就是靠着地大种田养家,说穿了就是一群泥腿子。在看司徒遵义之流,他们要不是打着马贼的旗号做买卖,就是暗地里都有发家的路子。咱们这关城道上,吃外人的大货是养不起偌大帮子人,平时抢来抢去,还不都是同行之间你来我往。” “你在瞧瞧,横行在苏杭一带的黄麻子,那才是彻头彻尾的亡命之徒,一群马贼天不怕地不拍,哼,胆大妄为到屠戮村庄强攻民院。到头来下场怎么样?皇帝老儿一纸诏书,直接派兵讨伐,黄麻子贼首悬城三天示众,他底下势力轰然崩塌四分五裂,现在青州那块地,九阴山,铁鲨帮,天擎山,别看名头响,被官府人马逼的可怜有时候连饭都吃不上那叫个寒掺。” 抖擞着一身大红大紫员外袍,布老虎鼻孔朝天继续道“你在瞧瞧老子,同样是马贼,老子坐这,茶点伺候着,无聊逛逛窑子听个曲,那官府现在敢派人逮老子,你丫的信不信,这整条街的人敢跟他们玩命。什么叫马贼,什么才叫大马贼,横行无忌,无人敢犯,老子这才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大马贼!” 低头受教的李涛微微抬眼,瞥了下意气风发的布老虎若有所悟。 他听得懂布老虎的意思,但就是想不明白,布老虎想拉拢人心为日后留条出路,可也没必要整出些救济条例。每个月开仓放粮也是做好事,还能博得一致叫好,可他偏偏舍本求末,救济孤儿寡老,这一盘算,就是金山银山都填不满这个窟窿啊。 当然,就算李涛想破脑袋也猜不到布老虎心里有着另番计较。 当年高县令丧心病狂为己私欲跟台子口合作祸害成百上千良善,这事落到布老虎手里,他要是不闻不问也就眼不见心不烦。偏偏这厮跟着黑心了一把,他为了保全高县令这座靠山,将主谋栽赃到了台子口身上。这样一来,高县令从此抽身这桩案件以外。每当布老虎想到这茬,总感觉那些跟自己无关的冤魂野鬼在心头萦绕,加上他最近也是心神不宁,所以就跟卫泊还有李江哲商量着行善积德。 这做人吧,求的就是个自在,布老虎盘算了下那张信筏上的人数,被高县令贩卖的差不多有五百多位孤儿寡母。所以微微合计,他准备抽出十万两白银救济六百个孤儿寡老,这样一来,求的是个心里自在,最主要的,咱布员外跟小神棍待久了也信了那么点因果报应,咱也要传宗接代是不?谁想以后娶个婆娘十几年屁股不下蛋,将就,将就,就当十万两保个子孙繁衍,这钱,咱布员外,鼎鼎有名的大马贼头子不缺! 当然,这事太过隐秘,知道的也就卫泊、李江哲,所以布老虎对着李涛自然胡吹乱捧,敷衍个口实。 铃铃铃... 一声空灵的铃铛声响入耳,噪吵的帐篷中,布老虎仿佛置身于炎炎夏日中,灌了口冰凉井水,全身舒坦。 猛的从竹椅上跳起身来,布老虎警觉的左右环顾,没发现什么异常,倒是把李涛吓得一惊一乍。 “当家的怎么了?”李涛紧张兮兮的问道。布老虎摆摆手重新坐回竹椅,忽然间,他感觉喉腔一阵难受,脸色憋的通红,忙掐着脖子从帐篷后门出去,哇的一声,腥臭的黑水吐了一地,恶心至极,让人不堪入目。 “当...当家的啊,您,您老这到底怎么了啊。” 跟在后头的李涛吓得脸色惨白,瞧得地上秽水,腿脚发软,生怕布老虎有个不测。 “他娘的,舒坦啊...” 布老虎没有李涛想象中的奄奄一息,反倒靠在柱子上,抚摸着小肚子一脸惬意。等到晃晃脑袋反应过来,李涛眨巴眼瞧了下,舒服到呻吟连连的布老虎,又皱着张老脸瞥了下地上乌黑的秽水,忍不住,他还是试探问道“当家的,当家的,您这演的哪出啊。” 好像破了哪家红牌的雏,布老虎神清气爽道“老李啊,刚才你听到铃声没?” “啥?”李涛呆滞的挠挠头。 布老虎这会感觉自己遍体舒坦,别说以往受的伤势留下的暗疾消失不见,他忙坐在地上脱掉长靴闻闻自己的老臭脚,喜笑颜开道“他娘的,这做善事就是好啊,老子就像得道成仙一样,连多年的脚臭都他娘的治好了。哈哈,爽!” ....... 黄昏,白杨堤上杨柳垂,风波荡。 仇老爷子依旧抱着小山鬼独赏风景,后头传来阵阵清脆铃声,柳湘月悄然而至。 “那小子有点意思!” 柳湘月那张俊朗的脸上如果仔细看,会发现有些病态的惨白。[(m)無彈窗閱讀] 第二百四十章;犹疑 更新时间:2013-01-19 白杨堤上,仇老爷子把小山鬼放在地上,手托雕花龙凤,轻轻按在柳湘月后背上转了个周天,道“师弟,你既然承认他的身份,何不现身一见,偏偏要用那偷天换日的手段。” 闭目调息,柳湘月脸色隐隐有好转,在次睁眼,已经无恙,微微笑道“他若肯抛了俗世名利,我自然会与他相见,现在...”柳湘月摇摇头道“还不是时候。” “对了,师兄,这小子怎么惹上了残蒙的血元堂?还修炼了他们的邪术,若非金刚打里面包含了黄石一脉的调息法门,怕是此子早就丧心病狂,沦为他人傀儡了。”柳湘月剑眉微微颦起。 仇老爷子捻须笑道“是福不是祸!师弟啊,我原想请你用调息之法化他劫难,倒没想到你这蛮月儿也是舍得。” “师兄还能记得湘月小名,那颗师父传下来的救命丹也算值当。”柳湘月跟着笑道,忽然眼眸中一抹精光闪烁,语气骤冷道“血元堂蛰伏塞外多年,如今怕是蠢蠢欲动了起来,这关城临近登州沿海,素闻那倭寇横行,这虎狼会首...” “师弟不必操心,我即隐居在此,绝不会让宵小乱我中原。在者那虎娃子受你莫大恩惠,一颗救命丹,值得他拼尽全力了。” “好,有师兄这句话,湘月可以放心这沿海一带的隐患了。”柳湘月点点头,犹豫着又道“师兄,还有件事,湘月不知当讲不当讲。” 仇老爷子斜眼瞥了他下,叹息道“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活。他蓝玉得半生恩宠,不知收敛,落得此番田地,又岂能怨天怨人。” 微微错愕,柳湘月点头称是,仇老爷子又道“他有过,终究也有功,按照道上的规矩,祸不及妻儿,你若有法子,当保他一丝血脉延续。” “这个湘月知道!” “师兄,天色不早,我还得回登州一趟,湘月告辞了。” 两人相视一笑,在仇老爷子微微颌首,笑而不语下,柳湘月嘴角扬起真挚的笑容,当丝丝微风荡起他的发梢,嗖的一声,他黑袍鼓动起来,如翅膀,带着柳湘月平地起飞,在西河之上,追溯着夕阳残血的光芒消失不见。 ...... 夜晚,司徒府,书房灯火通明,案首旁坐的是蓬发疲惫的司徒遵义,在他左右,分别站着王家兄弟跟赵有义。 一阵仓促的脚步声传来,书房门被打开,走进来的是管家老钱,火急寥寥开口便道“老爷,从台子口传来的消息,当年关城闹水患,色老巴的确捞了笔大买卖,根据阿纲传来的消息,在色老巴的书房里,有套账本上面记载着那年台子口贩卖的孩童高达百人,其中五岁的娃娃就有六十人之多。” “里面可有顺儿的下落?”司徒遵义双手撑着桌子,满眼的血丝,颤音问道。 “那倒没有,台子口的那本帐薄只大概记载了人数,倒是没有确切的名字跟相貌描述。”管家老钱无奈道。左排侍立的王志跟着道“既然如此,那布老虎很有可能只是杜撰,想引起我们白马帮跟台子口火拼,他在坐收渔人之利。” “诶,二哥这话有失妥当,阿纲临死之前交托了老奴一本帐薄,里面全是色老巴亲手撰写的交易,只要跟那字迹相对,便可知观风口其心何在。”老钱浑浊的眼睛隐隐有厉色涌动,从怀里掏出一本蓝皮帐薄放在书桌上,司徒遵义抬起头,咬牙切齿问道“阿纲死了?” 点点头,老钱惋惜道“他为了纠察小顺儿一事真假,不慎暴露了身份,被色老巴派人追杀,逃到十里亭已经是奄奄一息。” 猛锤桌面,司徒遵义满脸悔恨。 这个叫阿纲的汉子是老钱外甥,老钱膝下无子,把唯一的外甥视若亲子。 早些时候,司徒遵义跟台子口、黑山寨合三家之力共讨观风口,誓夺青竹林。当时三家结盟,司徒遵义藏着个心眼,把府中信得过的家奴派遣入两家潜伏。后来讨伐观风口失利,这内应倒是安定了下来。像这次司徒遵义为调查亲子下落,派阿纲前去跟内应联系,没想到暴露了身份,害了老钱一家唯一的延续。 “老爷,阿纲身死,虽然遗憾,但并未暴露咱们的内应。当务之急,还是先证实小顺儿的下落,在做他法。”管家老钱语气坚毅道。 有此忠仆夫复何求,司徒遵义重重的点头,将柜子里放置妥当的那张纸筏抽了出来。在由老钱逐一跟帐薄上的字迹对比,最后得出的结论,这张纸上的名单,的确出自色老巴之手。 “巴闭,我司徒遵义跟你不共戴天!” 凶相毕露,司徒遵义一反常态,取下悬壁的长剑,猛劈书桌。 王家兄弟跟管家老钱上去阻拦,安抚不得,王志灵机一动,又道“老爷,老爷稍安勿躁,就算这字迹相仿,若是有人诚心造价,这世上也有临摹高手啊。”说完,王志朝旁边老钱打眼色,后者也清楚当务之急必须安抚司徒遵义的情绪,忙道“二哥所言甚是啊,老爷,老爷,那观风口也不是没有识字临摹之辈,远的不说,就他布老虎亲爹布秀才,就是关城数一数二的临摹高手啊。” 这句话如醍醐灌顶! 在关城,特别是跟布老虎有过交道的司徒遵义,对他家老爷子那点喜好还是相当清楚。 布秀才一手丹青临摹,别说关城,就是登州也无比肩。想他司徒遵义当初还求画一张,现在那副山水图悬于书房,不曾卸下。 渐渐的,司徒遵义恢复了冷静,能纵横关城八百里疆域开辟白马威字旗,他也不是浪得虚名。 在喝了两口老钱端来的参汤,司徒遵义挥手让他们暂且退下,自己拿起帐薄跟纸筏细细观察了起来。 “字迹能够临摹,总是有些东西不能造假!” 司徒遵义将纸筏捏在手里闭眼磨索,又从柜子里拿出一本帐薄轻轻抚摸纸质,眼眸中一丝怨仇越来越浓烈。 啪! 重重拍桌,司徒遵义起身冷道“这张名单货真价实,并非布老虎造假欺瞒。” “老爷从何得知?”老钱忠心耿耿侍奉司徒家两代,对于司徒顺的感情,一点都不比司徒遵义少,闻言,他须发皆张,老眼浑睛,杀机腾腾。 “这张名单所用纸质乃是十年前盛行的并州纸,在五年前已经不做流传,相当罕见,到了如今,更是难得就算花费在大的人力物力,也寻之不得。”司徒遵义字字杀气道。 王志谨慎又言“如果布老虎诚心挑起白马、台子口的祸端,他底下有卫泊李江哲二人谋划,这等细节,两人未必没有考虑。况且这并州宣纸十年前盛行于大江南北,说不准有些读书人手上尚存,只要有心,未必不能着手筹谋。” “既是如此,那名单上所用墨汁,乃青松砚!” 司徒遵义手捏纸筏,狰狞嘶吼道。 王志听不懂他这句话还想在辨,却被对面赵有义频频假以眼色,这时他才发现身边的大哥王猛脸色有异。 “青松砚,咳咳,当年我着急小顺,单枪匹马杀到台子口后来被擒,是老爷花了一盒上等青松砚给巴元,才换的我脱身。”王猛带着无比尴尬道。 常人只道他白蜡双枪横扫千军,曾以一己之力挑了台子口的大帐牌匾。殊不知,王大郎打到半山腰上就被人围殴擒拿,最后是靠着司徒遵义花费一盒价值千金的青松砚,贿赂给巴闭的堂弟巴元,这才让其说尽好话,让当时被擒的王猛得以脱身。 王志比王猛晚些进的白马帮,不知道忌讳,揭了自己兄弟的伤疤,顿时闭口不言。 管家老钱这时一言定论道“老爷送青松砚给巴元之后的第五天,正好就是这张名单上的日期。台子口有青松砚,布老虎断然猜测不出,即使嫁祸,也是大费周章,所以....” 第二百四十一章;王八羔子 书房里,司徒遵义他们争先推断,把赵有义抛到一旁坐了许久的冷板凳,终于,老赵这会来了脾气,侧身走了出来,抱拳左右道“老爷,老管家,王家两位哥哥,可容赵某说上句话。” 赵有义的开嗓让屋里人微微一愣,管家老钱对府里人都有关照,不待司徒遵义发话,先道“有义啊,你有什么意见大可直言,这司徒府,终究也算你半个家。” 听到“家”这个字,赵有义鼻子一酸,他还是顾念着几分司徒遵义的恩情,于是坚定了心思,开口便道“赵某是个局外人,有些事讲了,还望老爷莫要生气。” 见司徒遵义微微颌首,赵有义继续道“这张名单上,记载的是当初台子口借助水灾,贩卖人口的清单,小主人的名字隔离开外,属于已遭不测。也就是说,咱们白马帮怨了十来年的死敌就是台子口!” “当下,老爷跟王家哥儿考虑的就是这张清单到底是真是假,如果是真的,此仇不共戴天,如果是假的,就是布老虎居心叵测,对不对?” 屋里,王家兄弟齐齐点头,司徒遵义沉默不语,只有老钱用眼神示意,让赵有义大胆的说下去。 “赵某是个粗人,拿着这张名单瞧不出什么破绽,只是前后那么一琢磨,感觉事情倒还合理。” “你们看哈,当初小主人跟夫人上街游玩,当天老梅园开庙会,人群熙攘,夫人不慎将小主人弄丢之后,老爷您立马派人寻找。整整一个下午了无音讯,到了太阳落山,天儿开始飘起小雨,到了半夜已经是大雨倾盆,后半夜漫水桥那边崩塌,第二天死伤无数,是不是这么个事?” 赵有义他爹早些年就是司徒府上的长工,那会儿赵有义还是个泥腿子,农闲的时候跑到威名镖局学学武。后来被发掘出了天份,管家老钱惜才,想收他进镖局。可是赵老爹不干,不想让儿子卷入是非。直到五年前他老爹病死,赵有义才进了威名镖局。打熬了个一两年便跟着王志跑山,所以说,他入门晚,但从小在司徒府里串走,大小事都知道些,能算半个老人。 当年司徒府小少主失踪,这件事没几个人比赵有义还清楚,那会庙会人多,有家卖牛的被噪了脾气横冲直撞,赵有义刚巧路过,正好瞧见那老黄牛发威冲向司徒夫人,忙赶紧救下。等救人之后,回过头,小少主便消失不见,为这事,虽然赵有义后来被老钱嘉奖,但是小少主失踪却是他的一块心病。 旧事重提,屋里头气氛悲呛,每个人脸上都是深深的惋惜。 赵有义深吸了口气,压抑下心中的酸疼,哑着嗓子继续道“那天外面刚刚停着雨,大哥儿是个暴脾气,听说可能是台子口拐走了小少主,单枪匹马杀了过去,惹得一身都是刀伤剑疤。” “后来,老爷花了一盒青松砚拜托巴元查了下寨里的生意,发现这是场误会,便把大哥儿领了回来。紧接着,一个月过去了,一年过去了,到现在十来年,小少主不见了,咱们大伙儿都痛心啊。” 锤着胸口,赵有义说道动情处虎目隐隐含泪,抽了个响鼻,他又道“当时大老虎把这张名单给我,第一次,我还没瞧出端来。第二次看到小少主的名字,不知道为啥,我老赵心里头一疙瘩,就认死理,这是真的。” “你们猜忌来猜忌去,不就是怀疑着是不是大老虎捣的鬼吗。咱们就这样想想。当时小少主跟咱们失散,可能看到满街的好吃好玩迷了心。后来回过神来,找不到爹娘坐在地上哭闹,那个年头,老梅园住的都是孤寡老亲,没准就被哪个好心人将小少主领了回去。这样一来,咱们肯定找不到人。” “之后夜晚下水,桥身崩塌,城里一片混乱,当时咱们都冲着台子口吆喝,谁也没想到去城里在找找。可能就是这个空子,台子口的人入城,就把小少主给掳掠上山。” 说道这里,赵有义吞了口唾沫,稍微犹豫,他看向司徒遵义道“那段时间,老爷您一直纠结着是哪个敌人掳走了少主,现在仔细想想,小少主当时仅仅才五岁。从未出过门,敌人未必就认得,可能就是因为这点,台子口的人无意间....” 书房里气氛一时凝固了起来,包括管家老钱都感觉脚底板发凉。 赵有义说的不错,司徒顺失踪的时候,司徒府上下猜忌着是哪方敌人动的手,偏偏忽略了最重要一点! 那就是司徒顺被遗忘在了城里哪个角落! 以当时司徒府在城里的影响,只要发动关系,完全可以对整个关城进行寻找。偏偏,司徒遵义疑神疑鬼,走访各家马寨,进行着试探。 “有义,你是怎么想到这点的?”为了缓和气氛,管家老钱带着浓浓苦笑问道。 赵有义立马回道“上个月小小羊跟他娘亲走散,当时小人也是担心仇家所为,没想到第二天就被隔壁家的大娘牵了回来。” “福气啊,福气。”管家老钱点点头道。 可能没有那场大雨,小顺儿或许也会被好心人送回来吧。 啪! 赵有义猛的跪倒在地,管家老钱忙道“有义,你这是做什么。” “小人斗胆冒犯了老爷,还望老爷赎罪。” 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赵有义一脸坚毅道。 放在以前,刚才的话他是怎么也说不出口,毕竟让司徒遵义面对已遭不测的孩儿,承认自己的过失,这本身就是极为残酷的事实。 但一想到自己被逐出了门墙,赵有义或多或少心里还是有些不甘,在者,赵有义始终坚信布老虎的为人,断然不会在此事上做些文章,是故才有这么番道白。 从容的起身,司徒遵义离座来到赵有义面前,脸上无任何表情。 双手轻轻按在赵有义的肩膀上,司徒遵义挤出一丝真挚的苦笑道“有义,起来吧。” “老,老爷。” 有些受宠若惊的被虚扶起来,赵有义有些不敢置信。 “有义啊,当初是我司徒遵义一时糊涂,现在我恳求你重回司徒府帮我可好?” 司徒遵义静静道。 没有半点犹豫,赵有义激动的跪倒在地抱拳道“有义愿为老爷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点点头,司徒遵义疲惫的回到座位上,王猛这会仿佛想通了许多事道“大哥,依我看,以布老虎的个性,定然不会在小少主身上做些文章,此事怕是八九不离十了,就是台子口害了小少主的性命。” 挥挥手,司徒遵义虚弱道“你们都散了吧,让我一个人静静。” 等管家老钱他们走到门口,司徒遵义幽幽的声音再度响起道“有义啊,你来府上,那布老虎可有什么话带到?” “这个....” 赵有义挪转过身,吞吞吐吐道“他,他说老爷若想结盟,需得,需得三跪九叩上门。” “放肆!” 王猛横眉怒眼喝道。 司徒遵义挥手淡淡笑道“老叔,你去雇人,让八抬大轿请他过来吧。” “老,老爷还有,他说,这些都是你给高驴子打的白条,让您先垫付了。” 哆嗦着身子,赵有义苦笑的从怀里掏出一摞欠条。 书桌旁的司徒遵义翻了个白眼,揉捏着太阳穴,破例的低声骂了句“王八羔子!” 第二百四十二章;和好 两水交汇,必是福地。 西河白杨堤辖接小南门鲤鱼钾有条荒废老街,曾有外来富贾购置建造宅院。 没想这处地是司徒家龙兴之所,绿槐点睛的背山大树是个陵园,埋葬着司徒遵义列祖列宗。 由百多位匠师赶工两天,第三天,在靠近陵园以墙隔之兴水扬风口建造了间道观。 道观外护教的是青牛、麒麟,内铜镶金。 整座道观占地二十亩,不大不小,那屋瓦用的是碧火烤瓷的青阳砖,地上铺的是大小相等的绵阳鹅卵石,五纵九横,形成天罗万象。 内观高悬牌匾,上表金锡,龙飞凤舞,狂草两字“麻衣”。 里面蒲团、香案齐备,正中首雕像是个羽扇纶巾,眉长眼善,颌首而笑的老者。 雕像正中堂上,金子牌匾,刻有“陈抟老仙”四字,底下是香火案首,供信徒祈福。 噼里啪啦,一连串鞭炮炸响声,在道观之外,肖如梦头束冠,脚踏流云靴,穿的是件白鹤道袍,在搭建好的高台上舞木剑,念念有词,对着西河长水,口诵风调雨顺。 在道观周围,此时挤满了百姓,拿着香烛黄纸,虔诚跪倒在地,膜拜“活神仙”。 麻衣道观! 从今天在关城正式立足,作为“大东家”的布老虎,这次倒没出席道观开场的盛事。因为大早,就在肖如梦动身赶往道观,司徒府的老钱亲自率领家奴,八抬大轿,横档在布家宅院,邀主人家布老虎前往司徒府一述。 端着架子,布老虎在院子里头闭门不出。 三请无果,那老钱也是个明白事理的人。他将赵有义送来的欠条折成现银一万四千两,凑个整数,两万锦程钱庄开行的银票送入府中,这才打动布老虎,“勉为其难”的现了身。 几句寒暄,老钱跟布老虎也是旧相识,虚伪的客套几番,大家打着哈哈,布老虎邀请着管家老钱一同入轿,浩浩荡荡去了司徒府。 “司徒老哥,好久不见,近来可好啊。” 进了司徒家的大门,布老虎敞开着嗓子吆喝,坐在内堂饮茶的司徒遵义出来相迎,到了门外,见到一身大红大紫员外袍的布老虎,纵是心中多有计较,表面上却是喜笑颜开,摆手拱拳道“大老虎兄弟,好久不见啊。” “有劳挂念,有劳挂念。” 在司徒遵义的陪伴下,布老虎进了内堂,他先是环顾了眼上下,落座之后感慨道“没想到啊,没想到,我布老虎有朝一日还能受老大哥的款待,沾沾这司徒府上的贵气。” “哈哈,瞧你大老虎这话说的,能接待如今冠为魁首的观风口当家,该是府上蓬荜生辉才是。” 坐席,司徒遵义客气笑道。 布老虎满脸笑容,不言不语。 这时,白马帮的几位把手,王家兄弟,赵有义齐聚内堂,见礼之后,座于布老虎对首。 人到齐了,司徒遵义开口想要整句开场,没想到布老虎抖擞了下衣襟,从怀里掏出一纸契约,轻轻按在茶几上,笑道“老哥哥不计前嫌,肯邀大老虎来府上一叙,区区薄礼,不成敬意。” “呵呵,大老虎能来府上,我老司徒心里高兴的很,在送什么礼,岂不是寒掺我这个做哥哥的。” “诶!”摆手,布老虎截口道“老哥哥先不要客气,看看文书上写的是什么在开口不迟。” 瞧得布老虎郑重其事,司徒遵义给老钱打了个眼色,后者将契约奉上堂,司徒遵义展开一观,不禁脸色微变。 “这上面是青竹林花刀口的百亩地,白纸黑字,清清楚楚标明,只要老哥哥收下,那块地就是你的。”布老虎轻叩椅背,笑眼眯眯道。 司徒遵义把契约递给老钱,一脸肃重道“大老虎的意思是?” “没什么意思!”掏出大恶虎狼在掌心盘了个乾坤,布老虎幽幽道“早些时候,我观风口跟白马帮结盟灭青竹。当时约定,花刀口分为白马帮作为据点,囤聚货物之用。可惜,当时咱们双方起了点误会,这事暂且搁置。现在咱们重归于好,这约定好的地头,我大老虎断然不会坑害老哥哥的利益。” “来人啊,看茶,把府上最好的茶叶拿出来,让大老虎试试味道。” 司徒遵义侧头朝堂下家奴喊道。 此时他心中对布老虎越发的看不透,正是基于此,他想借些空隙,多加盘算。 等侍女奉上香茗还有些新鲜瓜果,布老虎也不客气,挑了个黄皮脆甜的梨子狠狠啃了口,汁水四溢,吃相十分不雅。 可是堂上没人笑话,各怀心事揣测,良久,还是赵有义按捺不住,抱拳言道“老爷,当初我们跟大老虎起些误会,无非就是在那地头上闹的不快。现在大老虎拱手做让,咱们两家和好如初,真乃大喜啊。” 赵有义因为布老虎丢了司徒遵义的信任,同样也是布老虎让他重回白马帮获得重用,所以打心眼希望两方重归于好。 有道是冤家宜解不宜结,赵有义身在局外,倒是看的比谁都透彻。管家老钱紧跟着想通此理,隐晦的朝首座上的司徒遵义报以眼色。 脸色有些犹豫,司徒遵义迟迟不语,就连王家兄弟这会都急眼了,布老虎大度的摆摆手道“老哥哥,咱大老虎是个粗人,不会那么多弯弯绕绕,咱就跟你亮句掏心窝子的话。那花刀口辖接北地要道,放在以前,咱想留做设立营寨,囤积铁竹子直接开拔送往登州贩卖。而如今,我这铁竹子的生意已经被射口寨包圆,起码三两年的功夫不做外销。所以这花刀口成了那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于其将那块地头荒废任它丛生野草,现在交托给老哥哥,一来,你我两方和好为初,二来嘛....呵呵。” 布老虎微微停顿,灿烂笑道“老哥哥也看见了,如今我观风口在城里多有产业,你白马帮是地头蛇,你我分裂,只会让别人从中取利,而同心协力,则是财源滚滚啊。” 第二百四十三章;诱饵 射口寨跟观风口有合作,这事在道上已经传开,司徒遵义早有耳闻。 早前,管家老钱还曾建议,跟布老虎陈说利害,化敌为友,购置花刀口作为据点。这样一来,司徒遵义可以省去很多功夫,无须在城里备货贩运,直接从竹林道上开拔,在时间跟效率上,起码能让一年北地的生意上调两成纯利润。 本来,对布老虎疑心重重的司徒遵义纠结着这厮到底有什么阴谋,可能是心中某根弦被拨动,司徒遵义猛的双眼划过道精芒,对底下布老虎的好感瞬间飙升。 商人爱财,司徒遵义更是重利到极致。 布老虎那句“财源滚滚”可谓是正中他心头,令其醍醐灌顶,焕然大悟。 “哈哈,哈哈哈...”一串舒畅的大笑,让司徒遵义这些天的忧愁一扫而空。 大笑之后,他精神抖索,双眼紧盯堂下布老虎道“想想当初,雷豹暴毙,你跟那大黑天龙虎之争。那会道上传言,大黑天深得雷豹刚烈,接替寨主,定憾天北崖纵横十年威名。是故,你大老虎多恶声,不被其看好。” “现如今,在看你大老虎执掌观风口,先挫天北崖豪气,在灭青竹林,风光无限,一时无人比肩。若是轮回倒转些时日,我司徒遵义定要掌掴那大放厥词之辈,正你大老虎威名赫赫。” 司徒遵义有感而发,一番诚挚发自肺腑。 底下白马打将,对此言心悦诚服。 布老虎追溯到往日,也是诸多感慨,一时间内堂满是缅怀之言,不知不觉,观风口跟白马帮嫌隙尽消,关系较之以前,更要亲密不少。 一堂会晤,所言所讲全是往昔,慢慢的随着时间推移,司徒遵义有些坐不住了。 可是身为主人家,布老虎谈性大发,总不好临场换意。 司徒遵义接连着几次交谈犹豫不决,堂下,布老虎看出了点端倪,略微思索,便开口道“老哥哥,既然咱们和好如初,有些事,如果能用得上大老虎的,在所不辞。” “呵呵,有大老虎这句话,老司徒心里宽慰啊。”勉强一笑,司徒遵义念其妻儿,不禁黯然伤魂。 “既然大老虎开口,老爷,咱们也就别在遮掩了。”管家老钱适时进言,又道“大老虎啊,我家小少主之事,你应该听说了吧。” 点点头,布老虎满脸郑重,沉声道“小顺儿的名字早些时候我就听老管家念叨过,先前得到那份名单,基于此,才找了赵大哥。” “那好,大老虎即以知晓,定然也知道我白马跟台子口已是不共戴天!”老钱目光灼灼道。 布老虎冷肃回道“白马杀台子口,这件事如果不从长计议,怕是会被渔翁得利啊。” 鹤蚌相争,渔翁得利。 这渔翁有很多,能真正获利的在场人都知道,就是天北崖。 “据我底下儿郎传来的消息,台子口近些时日跟天北崖屡屡往来,若是动巴闭,我担心...” 布老虎做了个劈手,满堂寂静,无人发声。 “不过我这倒是有一法,可取巴闭人头。”布老虎企图让堂上气氛活跃些,开口又道“咱们有心算无心,老哥哥可以要事相邀,诱使巴闭出山,到时候你我层层埋伏,布下天罗地网,我手上有批好手,定能让巴闭难逃一死,到时候,台子口群龙无首,当可破之。” 从表面上来看,这个法子相当不错。 因为白马帮跟台子口一向井水不犯河水,司徒遵义若是细心布置,肯定能得巴闭落网。到时候杀了巴闭,台子口手足无措,为了争选,底下人定会升起内乱。到时候即使天北崖不出手,内乱所带来的内耗,也能让观风口集白马帮之力,轻松消灭台子口。 堂首,闻得此法,司徒遵义微微脸红,沉默不语。 放在先前,此法大可施行,但是他曾怀疑布老虎用心,派人调查台子口已经引起巴闭疑心,现在相邀入城。那巴闭也不是等闲,岂会轻易落网。 这些话,司徒遵义自然不好跟布老虎言明,刚才还称兄道弟,现在立马道出之前怀疑,虽然无伤大雅,这脸面上,司徒遵义总是挂不住。 要说布老虎也是满肚子坏水,对于司徒遵义那点心思他早就猜到,刚才那话也不过是随口说说,为的就是恶心下司徒遵义,存心让他尴尬。回忆那天晚上,布老虎得到名单想引起白马交恶台子口,在结合卫泊跟李江哲两大谋士,三人可谓是用尽心思的布置、推演。 之前,台子口的确死了不少人,恰逢色老巴那段时间噩梦连连,于是找肖如梦驱邪。 后来肖如梦去了,发现死人乃是疾病所害,找关小艺拿些草药当做符水给人一一服下,小天师大名再度传唱,这是事实。 偷梁换柱,借着这事起头,把得到名单的过程安置个好出处,这是李江哲的手段。后来卫泊发现名单所用的乃是青松砚,要想临摹司徒顺的名字上去可能有些棘手。无巧不成书,那晚布秀才回家正好听到“青松砚”三字。老爷子也是个爱炫耀的个性,在他手里就有块青松砚,乃是高雄上次进门所带礼品。 原来,半年前高雄还是总旗的时候奉命抓捕贼寇,没想到那贼寇既然是巴闭之弟巴元。这小子在登州城逛窑子,抢姑娘误将人杀死,好在巴闭花费重金赎人,知道他是高县令的干弟,又将昔日司徒遵义所赠青松砚拿去孝敬,没想到辗转一番,落到了布秀才手上。 有了这茬,布老虎大喜,趁着那晚老爷子开心,丑娘炒了几个小菜,四人上了酒桌。 刻意的灌酒下,布老虎三人都是那种嘴能生蜜的油滑家伙,几句话吹捧下来,老爷子飘飘然不禁多喝了几杯。 后来的事就好解决了,趁着酒醉的老爷子神志不清,布老虎忽悠的让他写上几个字。在后辈面前现现手段,老爷子没二话,于是,那名单上天衣无缝的就插上了司徒顺的资料,一场策划也由此而来。 内堂里,管家老钱是个玲珑人,看出司徒遵义的尴尬,忙接茬道“大老虎此法大妙。不过嘛,你也知道,咱家老爷给小神仙建了座道观,这事恐怕已经传进了巴闭耳里。只要仔细琢磨,那小神仙出自观风口,此举意味着咱两家交好,这巴闭狡猾的紧,怕那时候未必会上钩啊。” 这个说辞还算过得去,司徒遵义连连称是,布老虎心中早有筹谋,也不急着先说出来,而是借机问道“老管家见多识广,可有什么高见?” “高见谈不上,只是有一点还望当家的大老虎跟老爷谨慎,如果咱们要动台子口,不以雷霆之势屠灭,怕是将受天北崖蛰伏猛击。” 管家老钱横眼怒张,杀气森森道。 别看谁都知道天北崖是头蛰伏的猛禽,但人啊,都有侥幸的心理。老钱这句话不是在提醒诸位,而是用他的经验换了个方式警告司徒遵义跟布老虎,一旦疏忽了天北崖,两方合力灭台子口,势必将横生事端,搞不好元气大伤。 “不错,天北崖咱们不能小觑,这事啊,我看得好好计划,不如这样,大老虎啊,今晚你就留宿我司徒府,老钱在去你家邀请卫泊跟李江哲两位先生,咱们齐聚一堂,共谋大事如何?” 灭台子口势在必行,司徒遵义信誓旦旦,诚挚相邀。 没想到布老虎微笑着摇摇头,在众人不解下,他起身,脸色一肃,正声道“台子口位于鲁原十五里,一旦跟天北崖成势,将威胁我观风口命脉。眼中钉,肉中刺,我布老虎誓要铲除。” 堂内人齐齐点头,布老虎抖索衣襟,脸色阴冷道“高驴子曾言,他有同乡,在朝中为官,居于五品,可惜是个闲职。” “算算日子,他那同乡月底就是年老卸任回家养老之际。” “可惜身在朝堂,那同乡碍于法纪,一辈子清贫如洗,实在可怜。谈论至此,高驴子满是自得,这就是个饵!” 布老虎一席话云里雾里,就是老谋深算的老钱都被他扯的有些晕乎,不知道这根灭台子口有何关联。 “想灭台子口,先得引蛇出洞,现在时局紧张,没有充足的利益,怕是巴闭那个混球也难得出手。” “既然有了个饵,咱们不妨烹调有度,让其变得活色生香,诱得那巴闭心痒出手。” 布老虎微微停顿,司徒遵义忙道“五品官员,又是闲职,在大明法纲下,恐怕身无长物,就算路过关城,也是干瘪的死虾,那巴闭怎会上当?” “死虾?”布老虎神秘一笑,手托大恶虎狼仿如乾坤在手,昂首挺胸,高指司徒遵义,又化拇指紧扣心口,朗声道“就凭你我,大把的金钱砸下去,就算死虾一只,也能镀得一身金,引来豺狼觊觎,毒蛇出洞!” 堂首,司徒遵义指扣太阳穴皱眉苦思,忽然,脑海中灵光一闪,仿佛抓住了什么,瞪眼,紧盯布老虎。 第二百四十四章;分久必合 洪武二十六年,九月。 小小关城在这个夏秋交替的季节,在次迎来了它的喧闹。 朝堂礼部祀祭清史司郎中,正五品大员,田丰卸任。当朝皇帝洪武大帝怜惜其才,兢兢业业数十年,破格提升,任为礼部侍郎正三品,赏银千两,回老家颐养天年。 田丰,自瑞明,号老元生,登州蔡杨墩人,洪武六年进士,同年入翰林,沉浮数十载,定位于正五品郎中止步,直至退休。 翻开他的履历,寥寥数言可观平生,但若细数那年同榜故交可以发现。田丰有友高建伟庶吉士,两人后来一个入朝进翰林深造,另一个另辟蹊径,回老家登州入九品通判。田丰晋升礼部为官,那年高建伟携妻入关城,任为县令。 一别二十载,白云苍狗,岁月如梭,田丰卸任回登州老家,现落塌并州,而在关城,消息早已不胫而走,传遍大街小巷。 “按我说啊,高驴子的同乡好友肯定跟他一个德行,如今卸任回家养老,这叫田丰的老驴子肯定奴仆百人,黄金白银车送牛载,少说也得八九辆吧。” “是极,是极,听说那老田头乃色中饿鬼,金陵城谁人不知,他十六房小妾乃秦淮河上风骚一时的艳姬。这还不算,听我表舅,嘿,我表舅,呵呵,也就县令富商端水的老奴....诶,你小子懂个屁,我表舅虽为奴,可跟管帐薄的先生是拜把子兄弟,也是有着几分能耐。呸呸,言归正传啊,那老田头可不得了,十七房小妾,各个都是下过蛋的小母鸡,不过那蛋嘛,都不是带把的货。听说他那十六个闺女,最大的妙龄二八,最小的也是梳羊角辫的娃娃,虽小,诶呀,各个都水灵的紧。” “这不对吧,一家开遍十六花,这老田头莫不是上辈子造了什么孽啊。” “嘿,这位小哥倒是有点眼力啊,嘘....这事我表舅可是叮嘱过我,你们可别外传啊。那老田头啊,别看早些年待个清水衙门,实际上啊,这人脑袋瓜子灵活,鬼精鬼精,表面上是个两袖清风的好官,暗地里贩货行商,十几年下来,赚的万贯家财。你当他五十八会退休?其实那是老皇帝要砍他头,不过这人命大,有魄力,壮士断腕,散尽家财,老皇帝怜惜他一条身家性命,给他安个好听的头衔,匆匆便将打发了下来。” “什么钱财能在老皇帝面前赎回条命?我的天啊,这老田头怕是比咱高县令还狠吧,难怪一家子水杨花,都可组成娘子军了。” “可不是嘛,听说外面风声走的厉害,六家马寨摩拳擦掌,都想坑了这老田头,为民除害了。” “那一定是咱大老虎拔得头筹!” “这是必须的啊,这六家马寨,咱就看好观风口大老虎!” ..... 大街小巷、茶铺子、酒馆,到处传言着京官卸任一事。 贪官过道,咱关城什么最多? 马贼! 这么笔买卖,劫了也算为民除害,六家马寨,恐怕无人不心怀觊觎。所以在关城,有的闲人开门立庄,赌的是鹿死谁手,这花开哪家。 城门口,有家瓜棚,底下坐着几个闲汉,讨论的正是京官回乡一事。 五六个人啃着西瓜,口沫横飞,浑然没注意,在身后有着便服两人立足倾听。 过了会,在听他们唠叨完,有人卖瓜,那便服二人悄声无息离开,走到远处,翻身上马,路上,老仆幽幽叹道“时下关城传言四起,如果不是咱们深明其中蹊跷,怕是也落入局中啊。” 老仆正是司徒家的老管家老钱,在他身边虽穿便服,相貌伟岸,气质拔高的中年人赫然正是白马当家的司徒遵义。 两人一路并行,司徒遵义微微颌首,他脸上无半点异色,心中却是掀起波澜万丈。 想当初,司徒遵义力争上游,以商入贼,以贼行商,十来年功夫赚的半城家财,风光无限,自诩飞鹰展翅,运筹帷幄,韬略尽在我胸。 可自打十天前布老虎的灭台子口一计让他目醒脑清,想想之前,还真有一叶障目,小觑了天下人的自傲。 京官清史司郎中田丰,五品官员,在礼部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小官。他掌管的是庙堂祭祀、祈福,这类职责,大多研究古学,做做文章,无实权低俸禄,想求得一时名声容易,想要金银满屋,那是痴人说梦。 司徒遵义曾遣人派遣调查那田丰品行,此人刚正不阿,跟高建伟截然相反,一辈子兢兢业业,从未有半分逾越。 这样的人,在司徒遵义看来,跟他报仇雪恨扯不上半点关系,但偏偏在布老虎手中,稍加筹谋,立马摇身一变,倒成了全局的主角。 想引诱巴闭奋然出手,一个五品清贫官显然不够格。 既然这样,布老虎就在那田丰身上加了些“香料”。 台子口做的是贩卖人口的买卖,所以对打食的目标相当挑剔。 可以没钱,但一定得有人。 寻找关系,布老虎通过秀才曾显等关城本地学子,搭上了登州一泰学府周静然老先生。 这位周静然老先生在登州城那是大名鼎鼎,曾跟明初文首宋濂为至交好友,虽不入朝为官,朝门却多故交学生。布老虎搭上周老先生,十分阔气,将出资万两在登州下辖几个城镇建立私塾,不以盈利为目的,只求开化北地学子,学以致用,报效百姓。 如此好事,那周老先生定是全力支持。 跟马寨得有个顶梁柱撑腰一样,这私塾怎么也得有几个做学问的大儒才能正名。 布老虎派李江哲面见周老先生的意思就是想让其担纲私塾讲师,这样一来,凭借周老先生的名声,定会渲染大儒从学教导之心,当可事半功倍。可惜,那周老先生如今已是八十有六,有心在行将就木之前做些好事,无奈身子实在经不起折腾。在曾显等人的进言下,那朝廷礼部尚书正是周老先生故交,可以请他出面帮忙引荐。 要说布老虎也是运气,这大明朝恢复科举二十载,朝廷取士用材多为南方人,北方士林一向势弱。 周老先生曾有研究,如今现状,乃是北地地处要塞,受尽胡虏欺压,不急南方太平,这命都没了,还怎么做学问? 现在有义士出钱办学,这样正好为北地培养材能,周先生存了当仁不让的心思,立马修书一封,便让李江哲带去前往金陵找那礼部尚书。 待李江哲携叶毛一路到了金陵,接洽到了礼部尚书,有周老先生的一封书信,很轻松便请来几位大儒进驻登州。同样的,在两千两银票开路,那田丰也被无意提起,这礼部尚书也会做人,拿了别人一对西汉白玉雕,立马便像圣上进言,于是乎,大明朝有史以来稀里糊涂连升两级的官员就此诞生。 之后的事情就好办了,赌馆、酒楼一向都是传播消息的绝佳场所。 布老虎底下有十里铺子、洗玉楼,更兼得劳保开的妓院,没两天功夫,默默无闻的田丰骤然变成了香馍馍。 为了迎合巴闭的“兴趣”,他故意将田丰家眷渲染成一支浩浩荡荡的娘子军。这样一来,抢钱得女人,台子口就算明知观风口对他不利,可能也会铤而走险。 “老爷,这布老虎心思缜密,狡猾阴险,若是将来起了冲突,咱们就是退上一步,也不要为敌的好啊。” 江山代有才人出,跟布老虎比较起来,管家老钱自诩的那点经验让他后怕不已。 在这关城,没脑袋的莽夫大把都是,不足为惧,怕的就是那种阴险小人,最为难缠。 想到布老虎为了灭台子口而在一个素不相识的人身上,大洒金钱足足一万多两,这等气魄,放眼整个关城,谁能比肩。就是司徒遵义信服的点点头,心中已经生不起半点为难布老虎的念头。 “老叔,你说那布老虎让咱们上台子口谈买卖,这事是不是有些多此一举?现在那田丰回乡已经闹得满城风雨,富贵险中求,我就不信那巴闭肯无动于衷。” “这事还真说不准,老爷,您想想,要是那天北崖横插一手,巴闭未必不会低头。而若是您放言那塞外部落需求童女五十人,只要巴闭应承下来,为了稳住名号,求得几年富贵,他台子口就算屈身天北崖淫威之下,恐怕也会突起异心,从中分上一杯羹。” 此次司徒遵义携老钱出城,为的就是以漠北部落为名给台子口下份订单,所求五十童女,延续部众子嗣。 五十童女,这不是个小数目,限期又是一个月。就算台子口家底丰厚,一时半会也难凑。只要司徒遵义能把这桩买卖谈成,台子口定会火中取栗,强袭那田丰回乡车队,到时候,就有了观风口跟白马帮的可乘之机。 骑在马上,司徒遵义心不在焉的点点头。 管家老钱偷眼打量,心中微微叹息。 被仇恨泯灭神智的司徒遵义在也不是当年那个豪情万丈的马贼商人,他现在心里只有仇恨,这样的司徒遵义,在将来怎么可能斗得过高高耸起的观风口,又怎么可能胜的了野心勃勃的布老虎。 “分久必合合久必分,江山代有才人出,待观风口灭了台子口,布老虎怕是问鼎关城马贼之首的日子不远喽。” 第二百四十五章;动荡 鲁原,又叫番原,地形平坦,野草丛生,利于策马疾驰,属于横岭一带。 出关城,饶过小马庄,不走乱石道,驱官道可进横岭。 横岭腹地四通八达,可走洪山坡直达青竹林入北地,同样的也可行鲁原到达登州。 若是走竹南道,因为是官道,自然安全,不过进登州要多耗半天脚程。入鲁原一马平川,迈足了脚力,两个时辰便到登州交界处。 在鲁原靠西有座山,这山名为台子口,无天险,无地利。山路平坦,十分好走,上面囤聚着一伙马贼,当家的扛旗唤作巴闭,色中饿鬼,又叫色老巴。在他底下,打将高子雄,外表憨厚,看起来是个傻小子,早前是在街头卖糖人出身,实则骨子里阴狠毒辣,在老家强睡了邻家寡妇,闹出人命,来到台子口落草成寇。 二当家巴元,势利小人,见钱眼开。胸无点墨,却好行赋做诗,自作风雅。 台子口能跻身七家马寨,无地利,旁附横岭,辖接观风口,外靠青竹林。没有显名声的打将,能够屹立多年不倒,还是靠的两字“女人”。 纵观台子口立寨至今,当家的巴闭谁也不招惹,打食碰到同行,亮个招呼,你夺钱,我夺人,合理分工,明细分账。就算有时候吃点亏,那巴闭睁只眼闭只眼将就着算了。 而不管有多大的间隙,凡是这八百里疆域说得上话的人物,只要碰到个喜事,台子口都会就喜好送来两娘们作为薄礼。所以,十几年的七家争霸,台子口一直没被人重视,老老实实盘踞在山头上,左右邻居秋毫不犯,也乐得一时逍遥。 洪武二十六年,九月十三。 关城自十里亭,由高建伟高县令亲自相迎,陪同的有驻军百户高雄,还有城里头脸士绅,恭迎卸任回乡的正三品侍郎田丰田大人。 留夜歇息,在关城稍作停歇,田丰来关城,受到当地士绅之首布老虎相邀,愿意进驻锦程学府,担任老师,教导后人。 第二天,城里有人为田大人辟谣,整顿风气,收敛之前诸多猜测。 第三天,九月十五,观风口在道上亮话,田大人回登州,全程将由布老虎亲率老虎卫护送。 而在第四天动身,护卫队行至十里亭,城里白马帮徒然发难,因不满布老虎跟高县令勾结,将王屠夫所在的十里铺子,还有卫家驴庄等要人全部抓走拘留。同时,驻守百户高谛秋遭人偷袭,县衙被歹人肆掠,一时间城里人心惶惶。 同时,黑山寨史家兄弟派人强夺了白狼涧,镇守的观风口把手莫桑槐突遭不测,被三箭射穿小腹,命在旦夕。观风口总寨当时派人赶往,由马三放、叶毛两位总把手携大批小马庄乡勇支援。一时间,沉浸好久的关城势力蠢蠢欲动,风云交际,变幻无常。 鲁原,十里外茶田,此时约莫三百马贼勒马停缰,杀气腾腾。 为首的是个蜡黄脸汉子,正是台子口当家巴闭。在他身边,管家老钱骑着白鬃骏马,一身黑袍束腰,银发飞舞,颇有高人气质。后头的是高子雄,王家兄弟,整个阵容,包括了白马帮跟台子口所有精英,可见所图不小。 “报,二十里外,从横岭有队车马朝鲁原并进,人数在两百左右,其中官兵二十余人,缠刀汉子四十人,打的是老虎旗。其它为家仆婢女,牛车二十辆,马车五辆。” 一骑飞尘,有探子横马来报。 巴闭大手一挥,脸色冷肃道“在探!” 身边老钱猛喝道“慢!” “老夫问你,那牛车所载何物可知?马车所载何人可知?家仆婢女,可证其身份否?官兵、缠刀汉子,是真是假?” 老钱一连串问话让那探子陷入呆滞,在慑人的眼神紧逼下,他抱拳,吞口唾沫含糊道“此事还有待查探!” “哼,有待查探?你们台子口的人都是吃白饭的?”老钱眼神一撇,凌厉射下巴闭。 后头有人立马开腔道“老爷爷莫急莫躁,呵呵,舅舅,要不让外甥跑一趟吧。” 高子雄从后头策马上前,这人别看长着一副憨厚摸样,身穿皮革护甲,裸露出来的古铜色皮肤全是伤疤。如果有眼尖之人可以发现,那高子雄笑的时候两眼微眯成缝,一旦收捻,必以手挡之,否则,可看到他眼眸瞳孔隐隐有青光闪烁,这正是杀人过多,戾气攻身所致的青目、“好,子雄,你就亲自去上一趟,不要丢了我台子口的脸面。” 巴闭挥手作道,高子雄正肃点头,勒马来到那探子面前,对方正要低头招呼,一道马鞭呼啸而下,力劈而来,将探子生生抽死,掉下马背,七窍流血。 “废物!死不足惜。” 高子雄龇牙杀气腾腾道完,策动坐骑,绝尘而去。 左右无事,那巴闭嫌马背骑坐难受,便下马活动起筋骨。 趁机,他扫视了身后儿郎,当看到白马一众,所穿所戴皆是正规士兵装备,不禁起了丝贪婪道“老管家啊,都说你们白马帮日进斗金,没想到连底下人的穿戴都这么讲究,就拿这套行头来说,起码得二十个生崽子婆娘才能凑齐吧。” “色老巴,老老实实守好你的本分,等完成这趟买卖,咱们两不相干,多说无益。”老钱轻描淡写道。 后面传来声声躁动,就见王猛白蜡双枪持手,须发皆张,豹眼怒视身边一个台子口马贼,破口大骂道“你个小兔崽子,有种在给老子骂一遍。” “骂了又怎么样,王猛,别人敬你声哥,可别在咱们台子口的地头上撒你那破威风,怎么着,你这银枪蜡烛头很强嘛?当年是哪个软蛋被老子揍得连娘都不认得。” 台子口马贼传来大声的哄笑,王猛脸色变得越发难看,怒眉竖眼,一枪化棍横扫,威如滚雷,抽在那马贼右臂之上,啪的一声摔落下马。 哗哗... 自家弟兄在眼前挨打,台子口马贼也不是软蛋,齐齐亮刀,白马帮这边有三十多人,此时也是举枪防备,两方人马各持一方,刀兵相向,剑拔弩张,气氛骤然变得肃杀了起来。 第二百四十六章;老钱发飙 如果有人提及白马帮谁的嗓子最亮,毫无疑问,就是那白蜡双枪的王大郎。可要提起手段的深浅,这王大郎的名号得退居后末。 司徒府的管家老钱,兢兢业业一生,得司徒两代人器重,别看这老家伙平日里和蔼可亲的很,真正怒起来,那对鹰爪,可不是一般人能受得起。 前有小少主身死台子口,后有亲侄丧命。可以说老钱对台子口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若非顾全大局,早已大开杀戒。 此时王猛跟台子口的人起冲突,别看白马帮这次只来了三十多人,全都是府里上下的好手,在气势上,面对数倍于己的马贼,已经不落下风,雄赳气昂。 眼看着两帮人火拼,巴闭原以为老钱会出面调解,没想到白马帮这边万众一心,一副视死如归的摸样,倒是让台子口这边心怀忐忑。 “哈哈,多大点事啊,王哥儿,算啦,算啦,底下兄弟不懂事,你大人不计小人过,犯不着一般见识。” 巴闭用手托着腰,爽朗笑着,让自己这边人马稍安勿躁。 被击下马的马贼狼狈的爬起来,张口欲言,这时被巴闭施以眼色,怯怯的退下。 台子口这边偃旗息鼓,白马帮的人自然不好刀兵相向,在王志的盘旋下,各就各位。 这时管家老钱勒马过来,眼神锐利,沉声道“老巴,你这可不是合作的意思啊。” “哦?如果我没记错,可是你白马帮的人先动手的啊。”巴闭被兴师问罪,脸色一下子难看起来。老钱心中有怨,说话扎刺,硬邦邦道“谁不知道你们台子口的人都是些男盗女娼的货色,如果不是手脚欠收拾,王总镖头,又岂会出手。” “干你娘的,老不死的,你打人还有理啦。” 人群中,忽然传来一道喝骂。 管家老钱冷笑连连,翻身下马,来到茶田旁的茅屋,附近有个石桌处停下。大黑袖子一抖,探爪击去,轰隆一声,那三寸厚实的石桌轻易被洞开,老钱张开五指,一抹石屑化为灰尘撒在地上。 “台子口有哪个不服的,大可出来,让我这老不死的领教领教你们的斤两。” 老钱这一手可把台子口的人马给震到,巴闭脸色有些越发的难看,在自己这边久没迎战之辈,唰的一下成了大黑脸,阴森森道“老管家这是想破坏咱们的合作啊,行啊,你们白马帮各个都是以一挡十的好汉,这趟买卖,咱们台子口玩不起,恕不奉陪。” “一路好走,恕不远送!”老钱淡淡然的擦拭手掌,巴闭忍无可忍,转身吆喝着底下儿郎掉转马头回寨。在附近的王家老二王志忙上去陪着笑道“呵呵,当家的,这又何苦了,咱们可是歃血同盟过,这番对付观风口,可不能没有你们台子口的援助啊。” “哼!”巴闭转过身正要借坡下驴,老钱适时又道“王志你回来,他们台子口的人今儿想走便走,老夫倒要看看,等这阵风头过后,那布老虎怎么对付你们台子口。” 早在三天前,白马帮、黑山寨、台子口歃血为盟,共商大计,制肘观风口发展。而在今天,三方发难,白马帮延祸,牵制布老虎在城里的基业。黑山寨出手拿下白狼涧,兵临小马庄。这会就是台子口跟老钱合力拦路劫道田大人车队。 只要事成,布老虎的声威必将受损,那时候白马帮在城里散播谣言,道那布老虎居心叵测,表面看护车队,暗地里却是心怀觊觎。这样一来,官府调查,观风口首当其冲,手忙脚乱下,定能悍然灭之。 这个计划环环相扣,任何一个点都不能出现差池,如果田大人车队不劫,整个圈套立马付之东流。巴闭原想借此来威胁老钱,没想到被反将一军,血气冲脑,大吼道“老子没招惹他布老虎,就算事后追究下来,大不了赔他几个娘们,他观风口还能耐我何?” “不错,你的确没招惹他布老虎,但是巴闭你可清楚,一旦你退出同盟,就是交恶于黑山寨,到时候史家兄弟定要杀你人头。”老钱横眉怒斥。 巴闭气的暴跳如雷,指手画脚道“你,你,好你个老不死的,老子也不怕告诉你们,逼急了老子,大不了咱台子口跟观风口结盟,灭了你跟史家兄弟。” “哈哈,笑话。”老钱高骑大马,居高临下,目光灼灼盯着巴闭道“你巴闭敢做初一,白马、黑风就敢做十五,你若敢跟观风口结盟,我白马帮将拱手奉上三成基业交托布老虎。到时候,孰轻孰重,你巴闭猜猜,他大老虎会帮谁!” 猛的倒吸一口凉气,巴闭终于尝到了老钱的厉害。 如今,台子口制衡鲁原已成观风口肉中刺,又有白马帮三成产业诱使,以布老虎的个性,就算难如登天,也将必灭台子口,一举两得。 阴冷的环顾四周,巴闭望了眼老钱,又瞥了下肃然冷厉的王家兄弟,心中忽起一道杀意。 “此地偏远,白马帮势单力薄,若是杀了这老不死的,投诚于天北崖,尚有一线生机!” 巴闭心中暗暗推演着,他那对三角眼渐渐眯成缝,就像毒蛇蛰伏于草林之中,散发着极度危险。 “巴闭,你敢尔!” 老钱忽然冷喝,如当头大棒敲在巴闭天灵盖上。 这时,自远方有一骑绝尘而来,骑马人身形摇摇欲坠,王志眼尖,高呼道“不好,是老赵!” “老管家,王家哥儿,大事不妙,大事不妙啊。” 策马而来的正是赵有义,此时他衣衫破烂,蓬头逅面,满是是血,非常狼狈。 马立茶田上,他身子一歪,倒在地上,翻滚两下,吐了口血,爬起身来虚弱无力道“不,不好了,台子口的兄弟被擒了,车队发现了咱们的踪迹,现在正回撤,朝洪山坡赶去了。” “什么?我外甥被擒?不可能,怎么会这样!” 巴闭心急如焚,来到赵有义身边蹲下问道。 王家兄弟双双前来,将其推到一边,忙检查着赵有义的伤势。 “老赵,你慢点说。”老钱此时过来安抚道。 赵有义点点头,大口喘息了下道“那车队随行有高手埋没,台子口的弟兄不慎被擒,我力有不逮,受了重伤九死一生才逃了过来。只知道离开之时,那,那车队已经原路退回,应该是朝洪山坡赶去了。” “不行,决不能让他们入了洪山坡!” 老钱铿锵有力道。 巴闭担心高子雄的安危,忙问道“那我外甥了?” “他,他身中九刀,怕是来不及治疗会死。”赵有义吐了口血懊悔道。 怒急冲心,巴闭回头狂吼道“上马,誓要救回三当家的。” “不可,敌情不清,不可轻举妄动。”老钱厉喝止道。 不待巴闭愤怒欲言,躺在地上的赵有义勉强道“那,那车队除了三名高手....官兵,乃是女眷所扮,缠刀人是家奴。” “你是怎知?”如此详细的情报,巴闭冷静下来生疑道。 又吐了口鲜血,把亵衣染红,赵有义几次呼吸不畅,好在有老钱掏出一粒药丸递来道“这是人参丹,价值千金,可起死回生,让有义服下。” 服下了人参丹,赵有义脸色好了许多,挣扎了下身子,他目光坚毅道“我于高兄弟奉命侦查,途中发现车队有随行官兵脱离入林,高兄弟潜伏而去,发现那官兵既是女儿身。待擒下后,我曾言杀人灭口,高兄弟见那女子相貌清秀想要欺辱。后来暴露行踪,引得缠刀汉子前来,那些汉子手脚乏力,被我们斩杀几人逃离,没想到在暗处既然有高手潜伏,高兄弟仓促被擒,我被一掌伤了心肺,差点呜呼哀哉。” 众人闻言,王家兄弟脸色不善的看向巴闭。 巴闭这会也是脸面发烫的很,别人不知道,他这个当舅舅的可是深知自己外甥德行。 那高子雄办事能力不错,人又精明狡诈,就是一个弱点十分好色。淫虫犯脑,什么方寸也就没了,别说白日乱淫,就是更荒唐的事也是做过。 这个解释很符合自己外甥的个性,当下巴闭已经深信不疑,考虑再三,他拱手朝老钱客气道“钱爷,先前多有得罪,还望海涵,我台子口跟白马帮已签订同盟,又有买卖在身,当视彼此为兄为弟,在这里,我老巴对刚才发生的一切,给白马帮的诸位大哥道歉,万望不要计较。” “好说,只要咱们双方精诚合作,台子口有难,我白马帮也不会坐视不理。”管家老钱大度道。 巴闭闻言一喜,忙道“那事不宜迟,咱们赶紧追上车队才是。” “不,现在咱们打草惊蛇,洪山坡那里肯定会派人接应,况且还有三名高手坐镇,咱们这些人怕是不够看啊。”老钱摇摇头,又道“老夫自问懂些拳脚,无奈年老体衰,敌暗我明,不是对手。还请当家的从寨里在调些人马,已做备用才是。” 第二百四十七章;叫哥 更新时间:2013-01-22 “调人?” 巴闭苦笑道“钱爷,你瞧瞧,这二百来号人已经是我寨里所有男丁了,现在还得再调,真没人了啊。” “哼,那又怎办!若不是你那外甥打草惊蛇,你我又何须如此被动。” 捉住痛脚,老钱毫不留情道。 自知理亏,巴闭无可奈何,他抱着侥幸的心思,故作揉捏道“调人的话,我台子口家小业小。实在腾不出手,要不,您老....” “行啊,二哥,现在有劳你跑上一趟,去城里跟老爷通告一声,看看能不能在调些人手来。”老钱很实在的招手道。 王志点点头,应承道“那护送车队既然由女眷伴官兵,由此看来,观风口兵力也是捉襟见肘。如果城里形势要好的话,应该还能在抽八十人左右赶来。” “啊,二爷,若您能在调八十人来,我台子口上下必将感恩涕零。” 巴闭惊喜道。 王志慷慨的抱拳回礼,翻身上马离开。 目送着那卷卷灰尘起扬,巴闭对白马帮的感观至此大变,没等他整顿兵马开拔救人。这时老钱打了几个手势,白马帮的镖师齐齐翻身下马,从马腹上掏出随身干粮,就地吃喝。 “这,钱爷,您这是?” “等援兵啊,只要王志把人带来,咱们双方首尾合击,当轻易拿下洪山坡。”老钱笑吟吟道。随后侃侃而谈自己对洪山坡地势的研究。巴闭越听感觉越是不对,截口道“钱爷,现在若不追赶上去,怕是我那外甥命在旦夕啊。” “不急,不急,若是现在追了上去,敌暗我明,咱这三百口子朝不保夕啊。”老钱轻松笑道。巴闭急的跺脚问道“那不知二爷什么时候能带人来?” “此去来回差不多要两个时辰,如果城里无事,夜里三更援兵应该赶至。若是从中有所耽搁,怕是得明天晚上才能到。” 这话出自王猛口里,若是往常,巴闭必当怀疑此人存心报复,这人在敌手,片刻功夫生死难料,一夜的时间,恐怕不知生得多少变故。而此时王猛神情肃穆,又蹲在那里看着地图,摸样不似开玩笑,巴闭苦在心里,恨恨的摆手,就有底下人过来听令。 “你把这三寸长尾巴镖拿上,让二当家的把武爷请来,还有,还有把肉库里的看守也调来。” 三寸长尾巴镖,这是台子口的旗子。 在三寸长的铁镖尾部系上五根丝带,普通旗子由红色丝带,把手拿的是黑色,寨主金色,在台子口表示着至高无上的权威。 巴闭眼下拿出来的正是代表他身份的金色尾巴镖,那马贼接过,知道事关重大赶忙翻身上马去了台子口。 台子口离此地不过五六里,来回一趟约莫半个多时辰,按照老钱的意思,等到夜里偷袭洪山坡。可巴闭等不及,非要沿途尾随上去。最后胳膊拧不过大腿,台子口人多为主,白马帮客随主便,管家老钱“勉为其难”应承下来,于是三百马贼浩浩荡荡,扬起漫天声威,兵指洪山坡。 ..... 黄昏时分,台子口,一行马贼六十余人快马加鞭下山,直奔鲁原。 在必经之地,有条官道,路途平坦,可直达登州城。 此时在官道旁为曾铲平的石沟沟里,有三十多匹马围囤食草,附近有五名缠刀汉子时不时检查马蹄,添置些草料。 这叫站马桩,马匹长时间载人也会疲惫,所以马贼在埋伏之前,会将坐骑聚集在一起喂饱,休息。这样可以充分保证接下来的奔袭持久性,另外,也利于马贼潜伏,免得马儿打个响鼻蹬蹬蹄子,经验老道的敌人可能有所察觉。随便找些干树枝点燃抛来,就会吓得马匹惊动,导致暴露踪迹。 一般站马桩不超过视线二十步的地方就是马贼聚集的埋伏点,在石沟偏南方向乱石洼旁,有着三十个汉子层层戒备,在他们身后有个憨小子傻头傻脑用巨斧刮着指甲。他身边有个嘴里叼着草根,吊儿郎当的汉子呆呆望着天。 如果此时巴闭在场,见到那汉子定要惊恐的叫起来,因为这人正是他老邻居观风口当家的布老虎。 “来啦,来啦,当家的,嘿嘿,台子口的人出来啦。” 有个断臂的光头汉子提着刀小跑过来道。 布老虎吐掉嘴里草根,眼睛半眯道“多少人啊。” 光头汉子插刀入地,比划了个“六”,布老虎扁扁嘴,双手垫在后脑勺歪躺在地上继续望着晕黄的天空发呆。 “当家的,六十人啊,咱们这趟通过才来三十人,以一打二,可不能疏忽啊。”光头汉子摸着脑袋嘿嘿发笑道。 布老虎仰头望天,淡淡道“大轮子,怎么着手痒痒了?” 光头汉子就是观风口把手之一的钟轮,这人早前跟着大黑天,后来弃暗投明,布老虎念他有些本事收麾旗下,渐渐崭露头角,处理寨内事物相当得体,现如今自开旗号,领着百八十人担纲寨内警戒,很受布老虎重用。 “呵呵,手痒痒也得当家的给个机会啊,这寨里几个月没点屁事,成天处理个娘们吵嘴的破事,人都快折腾疯了。”钟轮灿烂笑道。 他这话倒是有些夸大,观风口乃是总寨,这年头布老虎声名鹊起,常有宵小来犯。钟轮跑里跑外,坚守本营,较之叶毛他们几个的活劳苦的多,根本不像他所说的那么清闲。 从雷豹传下的规矩,想在观风口出人头地,一靠实力,二靠功劳,三靠资历。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钟轮因为断臂,实力比不上马三放他们,资历也没莫桑槐等人扎实,只有功劳可以死拼一下。但总寨一向没什么大事,他也很难建功,这次难得的捞上跟布老虎在一起的差事,怎么着,也想好好表现下。 布老虎也有此想法,钟轮这人在大黑天身边不受重用,弃暗投明,大半年的时间已经证明了忠心跟能力。总守着个寨子,虽也是要职,但他因为身有残疾,注定要比叶毛他们待在马寨的时间要少。所以布老虎也希望钟轮能够多些展示自己的机会,当下,他撑起身子,想了会道“大轮子啊,你说的对,三十人打六十人,咱们也别托大,你就拿着那宝贝耍耍,半柱香的功夫,我要动身前往台子口总寨。” “嘿嘿,宝贝还是留着,这点虾兵蟹将,用宝贝太糟蹋东西了。” 钟轮抗刀意气风发道。吆喝着嗓子,三十人步伐整齐,赶往站马桩。 在钟轮转身离去的同时,身后的布老虎懒洋洋道”大轮子啊,这台子口以后总是缺个营寨,你想过落脚没啊。” 虎躯一震,钟轮良久回过身,笑道“全听当家的!” “叫哥,自家弟兄,喊当家的,我不爱听。” “嗯,全听咱哥的。” 钟轮哈哈大笑一番,昂首阔步离去,那晕黄的夕阳照在他刚毅的脸上,隐隐之中可见开朗.... 第二百四十八章;上宝贝 更新时间:2013-01-23 从登上观风口当家,之后灭青竹帮,布老虎的野心从未有过满足。 关城八百里疆域,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七家马寨,争奇斗艳,一马平川,问鼎至尊,这才是布老虎的目标,一个横行无忌的大马贼头子的野望。 在灭了青竹帮,寨子迈入了空前的巅峰,布老虎想要在进一步,天北崖势大,只能徐徐图之。黑山寨有地利,不可轻动刀兵,白马帮盘踞城内,根深蒂固。射口寨神秘叵测,难以撼动,于是乎,布老虎的野心直抓台子口。 从地势,还有实力等等因素来看,台子口是最好下手的目标。而且屠灭此地,可以大大稳固马寨后方,所以早在数月以前,灭了青竹帮,布老虎就有此打算。 正巧,恰逢契机,有射口寨援助,布老虎从高县令书房得到当年水灾身死名单,嫁祸于台子口,跟白马帮结成生死同盟。 按照布老虎的的计划,想杀台子口,需得引蛇出洞,以雷霆之势灭之。否则黑山寨有感唇亡齿寒相助,天北崖又在暗中蛰伏,到最后搞不好杀敌不成反被歼,于是布老虎定下了一系列的计划。 以田丰为饵,让白马帮跟射口寨联合拦路劫道,只要买卖谈成,巴闭必将携人下山,这时候台子口空虚,就有了布老虎可乘之机。 由老钱他们三十号人牵制这巴闭他们,接下来的动作,就是让台子口在出人手赶来,以便布老虎山下偷袭。 可怎么才能让巴闭放弃马贼守山,派人援助,针对这点,可是让白马帮的人好生烦恼。 若是用双倍人马将其团团包围,此次台子口出人高达两百余,那必须抽出四百人来包围。这么多的人手,观风口拿不出,白马帮更是无从凑齐。况且,那巴闭虽是贪财恋色,更是狡诈多疑。 观风口势雄,他定会知难而退,到时候计划变故,灭台子口一事将功亏一篑。 好在天助我也,那日司徒遵义跟老钱上台子口,临走之时,曾跟暗藏的内应有过沟通,知道一件秘辛。 高子雄的真正身份,原来是巴闭亲子。 巴家有两子一女,那巴闭色胆包天,曾行不伦之事,欺辱其姐,生下孽子,正是高子雄。 是故,巴闭、高子雄虽为舅甥,实际上情同父子。 有了这茬关系,老钱故意为难,让巴闭派出亲信高子雄前往查探田丰车队虚实。早已埋伏在暗的赵有义跟洪山坡王朗里应外合,擒得高子雄,为的就是让巴闭方寸大乱,再度用尾巴镖派人,去总寨调人。 这样一来,在布老虎消灭援军,台子口内部空虚,轻易可灭之。到时候反攻巴闭那支人马,前有洪山坡人马横阻,又有老钱制约,形成瓮中捉鳖之局,巴闭的人头还不是手到擒来? 官道上,钟轮骑马率领三十老虎卫拦路横阻,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台子口六十余人呼啸而至,勒马对峙。 “前方何人,台子口办事,速速让开!” 台子口那边,有领头人亮嗓喊道。 底下人适时亮旗,表示身份,希望对方能够摄于威势,赶紧让开。 “全部准备!” 钟轮肃穆正腔,身后三十人按刀马腹,从后腰整齐一致掏出手弩上箭。 “前行三十步放箭,休得放了一人一马!” 雷霆暴吼,钟轮持刀夹马,气势一往无前狂奔。 后头三十人做俯而去,紧跟,待到眨眼功夫逼近三十步,台子口那边还没闹清楚情况。这时候箭雨突袭,三十发弩箭,在二十步内激射而去,台子口先行的十几马贼当场身亡,包括领头主事的汉子。 “跑,跑啊!” 这支马贼本就不是什么精兵强将,见对方兵器精良,徒然受创,立马失了战心,往后逃脱。 射口寨给观风口的这批弩箭射程本就有六十步,你当他钟轮为何距离二十步就射? 还不是未防那台子口马贼心怀怯意逃离! 二十步的距离,骑马不过就是五六个呼吸的功夫。 钟轮一往无前而去,策马赶上,一刀挥下去,劲力高达数百斤,当场斩杀两名马贼。 后又左劈又砍,如入无人之境般,在台子口那群马贼里杀得痛快淋漓,嘶吼连连。 “别跑,你们跑也是死,不跑也是个死,何不奋力一战,为大爷添些乐子!哈哈....” 杀群绵羊,钟轮感觉不过瘾,大声叫嚣道。 那群台子口马贼还真被他激起血性,有那么五六人奋起反抗,举刀直劈钟轮。 别看钟轮断了条胳膊就好欺负,他也是个有上进心的人。知道自己的逆势,激流勇上,平日里没少跟断魂刀大力请教功夫。 那大力也是受过重创,跟钟轮同病相怜,有事相求自然全力相助。断魂刀那几招刀法悉数相传不说,还把自己十几年来的用刀心得一并传下,钟轮现在的手段虽比不上马三放使刀自成体系狠辣霸道,但一板一眼,十分精妙。 五六人上前围殴,他屹然不惧,先是横扫千军,以勇博得空隙,接着单刀探囊,刺死一个马贼,顺势捅入另一个腹中。接着上挑,把那人从坐骑上掀起,砸在同伴身上,各个击破,很快将六人悉数斩杀。 一队马贼,射杀十来人,被钟轮杀死**,老虎卫可都是些桀骜的狂徒。 刀不见血,这传出去哪是个名堂。 三十人如发疯般挥刀猛击,越战越勇,很快,六十人全部斩杀,死尸遍地,无一逃脱。 啪啪... 一阵掌声响起,布老虎带着布老九从后面走来,眉宇之中满是赞赏。 “好,大轮子,不到半柱香的时间灭敌六十众,不负我观风口威名啊。” 牵着花豹子走来,布老虎翻身上马,一扬马鞭,又道“台子口先发二百余人,此战又灭六十人,想必那山上已经空虚无人。现在所有人跟老子上去,今天晚上,老子要打开肉库,在台子口过夜!” “杀,杀,杀!” 人叫马嘶,在布老虎率领下,一战雄心勃勃的老虎卫,驰骋而去,直奔台子口总寨。 .... 夜幕降临,快马而到。 台子口上,马寨大门紧闭,丈高的墙头上,可见弓箭手探脑,忌惮的望着底下布老虎三十余人。 “里面的人给老子听着,打开寨门,束手就擒,我布老虎跟你们没有死仇,只要你们投降,可免一死,表现优异者,另得黄金百两,可选择加入我观风口。” 扬鞭喊话,布老虎等了半天,里面毫无动静。 这时候钟轮让手下人点起火把,附近亮如白昼,在环顾四周发现没有暗哨埋伏,他走过去道“哥,那巴闭调离这么多人离开,怕是这寨里已无人手,巴元可能是想摆个空城计啊。” “空城计?呵呵,他巴元还真当他是诸葛亮吗?”布老虎不屑的笑道。 钟轮请命道“哥,要不让我带上两人,去把那寨门给轰开。” 台子口马寨的寨门很是简陋,墙头都是篱笆拱上去的,寨门更是用厚实床板无缝钉上。只消用刀劈砍,怕是用不了多久功夫便能劈烂。 “色老巴不在,高子雄不在,就一个巴元,那寨里可能还真没什么人。行,大轮子,你过去探探虚实,小心一些。”布老虎话道,钟轮点了两人,驱马而去,没想到行至寨前,忽有黑压压人影从墙头探了出来,箭雨急下,也多亏了钟轮是个谨慎性子,迅速回转过身,他们三人才无死伤。 “哥,看样子,色老巴还留了手啊。” 箭雨过后,风平浪静。 布老虎正色的看向地面上五六十左右的利箭,眉头微皱。 “大轮子,刚才墙头人影你看清楚了吗?” “那倒没有,当家的,依我看,这寨子应该还是有些人马,咱们要格外小心啊。” 以三十人攻营,就算兵器精良,战员勇猛也难于登天。 布老虎仔细审视了下台子口大寨,忽然笑道“雕虫小技,掩人耳目的手段罢了。” “这怎么可能,就算那人影可以由稻草人充数,这箭雨可做不得假啊。”钟轮脑袋转的很快,立马反应道。布老虎轻蔑道“将数十长弓首尾连起,在把利箭上弦,用扣针牢固,待发时,解开扣针,一人可佯作五人,造成凌厉箭雨假象。这等雕虫小技,早在三年前,老子就玩得剩下,没想到那巴元关公门前耍大刀,可笑之极。” 有布老虎启发,钟轮这才看清地上箭矢颇为凌乱。正要带人在做突袭,布老虎轻描淡写道“让巴元那老小子开开眼吧,大轮子,上宝贝!” 第二百四十九章;神火飞鸦 在布老虎身后,十来个汉子捣鼓一阵,将三个木质双脚支撑的托盘放在地上。 随后,有人将件乌鸦摸样的草制品架在了上面。这飞鸦是用芦草编制,细看,可以发现腹中绑着竹筒,尾部连着细长的丝线。 周围人看着三个草乌鸦摆上托盘,眼神全都流露出丝丝狂热跟期待。 布老九甚至开心的抓耳挠腮,嘴里不停发出着啪啪的声音。 “老虎哥,神火飞鸦摆好了。” 钟轮上来喊道,他现在的脸色十分火热,就像过年的娃娃,拿着个爆竹满大街玩耍般。 布老虎眼睛一直盯着远处马寨,闻言,侧过头瞧了眼,当看到三个草乌鸦摆上托盘,整个人的脸都黑了下来。 “哥,咋啦?” 高举起鞭子,布老虎作势欲打,狂骂道“还咋啦,老子抽死你个败家的玩意,咋啦,这神火飞鸦多贵知道不?” 布老虎翻身下马,把两个草乌鸦捧在怀里,一脸抠门样道“他娘的,你们丫的全是败家货,老子跟射口寨周旋容易么。一万斤铁竹子就换来五个宝贝疙瘩,怎么着,一个破台子口就想浪费老子的存货啊。” “不,不,嘿嘿,哥,这不,弟兄们不都是想开开眼嘛。”钟轮赔笑着道,转头,他朝布老九撇撇嘴,后者立马瓮声道“是啊哥,这玩意太他娘过瘾了,三个噼里啪啦全放了,炸的那群台子口的怂货全部上天。” “我呸,全用了,老子那点家底全没了。”布老虎搂着那两个草乌鸦,跑上去朝布老九、钟轮一人踹上一脚,然后又道“老子给你们提个醒,这东西是宝贝,你们谁都别想打主意。前面两个,一个被老猫放着烧了老子的家,另一个打了野猪,这两个,怎么着也得给左寅那小子留着。” “是极,是极,哥这话在理,喂喂,你们听见没,谁也不能打这宝贝疙瘩的注意哈。”钟轮装模作样的嘱咐,附近老虎卫发出善意的笑声。这时候在马寨门口,嘎达嘎达几声,大门敞开,里面乌七八黑的,上面城墙传来声音道“布老虎,你他娘的够胆就给老子进来,我这台子口也不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有本事,咱们真刀子明枪干上一把。” 话音刚落,从城墙口窜出黑压压的身影,一连串箭射而来,逼的布老虎等人退后了十几步才做停歇。 “炸他。炸他个后娘养的。” 老虎卫高声叫嚣,布老虎点点头,钟轮欢欣雀跃的小跑到草乌鸦的摆放地,这时候,从台子口马寨走出一人,蜡黄脸,吊白睛,天灵耸高的中年人,拱手,鼻眼拔高,亮嗓子喊道“大老虎,你今日犯我台子口,不怕....” “嘿嘿,老子当是谁了,这不是台子口的巴元巴二爷么,行,巴二爷亲自相迎,我布老虎怎么也得给个面子,大轮子啊,给二爷上道礼。” 啾的一声异响,巴元被截口,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远方有道亮光闪耀。 这巴元也是个贪利小人,听到有礼物,忙睁大眼睛。当看到从天而降一只草乌鸦,开怀接住,下一息,他感觉自己脑袋轰的一下子炸开,整个人失去了知觉。懵懵懂懂,他就瞧见自己像只鸟儿腾空飞起般,可不等他享受飞翔的快感,全身撕裂的疼痛,瞬间带走他的生命,化为亡魂散去。 而在此时,巴元所在的寨门,被轰隆的巨响震塌。 连串的惨叫声从断垣残壁处传来,拔丈高的灰尘渐渐散去,钟轮等人看清楚里面惨景不由倒吸口凉气,全身发麻,布老虎站在原地双眼微眯,脸色有些阴沉下来。 原来,在寨门口,有二十多具尸体,被震塌的篱笆墙砸死,另外在灰尘散尽,可以看到黑暗中,有四十多人手拿弓箭,正目瞪口呆在原地,茫然不知所措。 “他,他娘的,不是空城计,这台子口果然有埋伏!” 钟轮吞吞吐吐道完,布老虎整个人如离弦的利箭奔跑到托盘所在的方位,蹲下身,他将怀里一个神火飞鸦放置好,点燃了引线,他把托盘支架微微倾斜,这样一来,神火乌鸦能够射的更高更远。 “左寅,好久不见,你虎爷爷送你份大礼!” ..... 台子口营帐内,灯火通明,大椅上,有个儒生打扮的年轻人端茶轻抿。 在年轻人身后,有个尖嘴猴腮的汉子侍卫,此人正是天北崖把手之一的费猴子。年轻人的身份呼之欲出,正是左寅。 “少主,听说外面不光来了布老虎,还有布老九这个蛮儿,咱们还是得小心为上的好啊。” 费猴子有些忐忑的道。左寅放下茶杯,冷笑道“布老九?那厮力大无穷又如何,武爷,你可有信心擒拿否?” 桀桀.... 从后堂传来阵阵恐怖发颤的笑声,隐约之中,还能闻见女子压抑的痛苦哀呻。 费猴子禁不住好奇,蹑手蹑脚来到后堂探脑望去,就见一张大床上,一具雪白的裸体被一个干黑瘦弱的老人压在胯下肆意攻伐。费猴子看的面红耳赤,忍不住吞了口唾沫,忽然眼神瞥到床下,不禁整个人脸色煞白了起来。 原来,在地上,有两个女尸,浑身赤裸,她们全身的肌肤干皱枯黄,整张脸极度下陷,就像一具骷髅般。更令人触目惊心的是,在她们的咽喉上,两颗牙印造成的血窟窿,让费猴子整个人像被凉水泼身般,冷彻心扉。 “老费,不得无礼,速速回来!” 左寅的声音在耳边传来,费猴子忙退了出来。 砰! 一声巨响自外传来,整个营帐地动山摇,隐约之中,能够听到许多哀嚎声在台子口充斥着。 “这,这是怎么回事!” 费猴子一步三跨来到左寅身前,抄起鸳鸯刀,严守以待。 等巨响消失,左寅从震惊中回过神,他微微沉思,脸色一变道“不好,是火药,布老虎怎么会有火药?” 轰! 又一道巨响传来,强大的冲击波将营帐破开,断木破窗倒飞砸来,费猴子惊慌失措下腾空旋身将左寅压在身下,桌椅被气浪掀翻砸在他后背上,一口鲜血吐出,费猴子受伤不轻,万幸的是他怀里的左寅丝毫无伤。 “火药,火药,布老虎怎么会有火药啊。” 从地上爬起,左寅望着满地狼藉,俊朗的脸上满是狰狞。 而在这时,后堂一道身影如箭射出,让左寅嘴角乏起一抹冷笑。 第二百五十章;淮山三鬼 “神火飞鸦”外型如乌鸦,.用细竹或芦苇编成,内部填充火药,鸦身两侧各装两支“起火”,“起火”的药筒底部和鸦身内的火药用药线相连。在使用之时,点燃“起火”,借助推力,可达百步距离。 这神火飞鸦早在元朝时期就已经存在,初时为元世祖忽必烈麾下幕僚刘秉忠所创。 这刘秉忠天赋奇才,早些时候博览群书,对那火药之物颇有研究。跟随忽必烈南征北战,献于“火箭”助其成势,后来,因为“火箭”一物制造繁琐,保存不易渐渐淹没世人眼球外。可它无坚不摧的威力,在后世依旧被兵家推崇。待大明朝时,当今洪武帝就有意重启“火箭”之术,不过时下天下安定,此物暂且搁置。那蓝玉却是收拢一批工匠,秘密研究,在射口寨已经做出模型试验。 之前,布老虎定下灭台子口大计,找射口寨相助,索要一批手弩。正巧,射口寨在大熊岭秘密试用一批神火飞鸦,当时布老虎一行三人,被神火术巨大威力震服。布老虎是那种见了好东西不撒眼的人,如此异宝,见之,哪有不心动之理。 软磨硬泡下,他用一万斤铁竹子换得五只飞鸦,在观风口,叶毛心痒此物威力,趁布老虎不在偷偷试用,差点把聚义厅炸毁。后来听说青口子峰又有野猪祸乱,马三放禁不住叶毛诱惑,偷走布老虎一只飞鸦炸死野猪二十头。 后来这两人也遭到了惩戒,各自被布老虎罚银一千两,主谋叶毛还被调去青竹林砍了一千斤铁竹子,才放了回来。 今次,誓灭台子口,布老虎信心满满,准备齐全。不但抽调三十老虎卫侍侧,更持仅存三只火乌鸦。 现在,第一只火乌鸦炸死巴元,将隐藏在暗处的伏兵暴露出来。布老虎来之前早就将所有可发生事态全部推演,当见到台子口尚有暗兵潜伏,心中立马揣测到乃是天北崖所为。说时迟那时快,第二只火乌鸦飞天,炸的射口寨火光遍地,一片狼藉。 “所有人给老子听着,他天北崖的人潜伏在内,弟兄们,上好手弩,带着刀枪,给老子杀,杀的台子口鸡犬不留!” 有火乌鸦振奋士气,布老虎拔刀狂吼,立马引来老虎卫嗷嗷战意。 三十余人,如虎狼入羊群,奔进射口寨左杀右砍,那些埋伏的天北崖马贼早就被火乌鸦威力摄神驱魄,呆滞的像块木头,被收割着性命。 “痛快,痛快啊!” 黑夜之中,杀的兴起,钟轮放声嘶吼。 他单臂掌刀,虽身有残疾,仍是万军不挡其勇。 场面一派混乱,月高明亮,秋风鼓瑟,忽然,恶影来袭,从远方大营奔来,快若闪电,直探钟轮项上人头。 砰! 金铁交加声溅起火花,钟轮被手中巨力震倒在地,摔了个狼狈。 “谁,是谁偷袭老子!” 锒铛起身,钟轮破口大骂。见周围有人举刀来犯,他横扫夺走两人性命,这时眼前一花,一张面容恐怖的森森鬼脸在他面前发出桀桀笑声。 钟轮大惊失色,乱军中,他仓促举刀做劈,为时已晚。只觉得胸口传来千斤巨力轰打,他整个人倒飞了出去,落地,急吐两口鲜血。 那黑影鬼脸一击而中,见钟轮未死,轻咦一声,双腿离地,眼带戾气再度出手。 生死垂危,钟轮这会也顾不得颜面,忙扯着破喉咙喊道“哥,救我啊。” 唰的一道破空声,有粒钢珠,化为厉电,直砸黑影鬼脸后背,逼他抽身闪躲。 “你是谁!” 一步三跨,布老虎提刀来到钟轮身前横档,脸色肃然。 得知内有天北崖埋伏,布老虎一直押后主持全局。刚才钟轮受创,他心中大感惊奇,本以为此人乃是天北崖暗藏的高手。没想到那人出手狠辣诡异,步法更是胜那鬼魅,较之一般江洋大盗,在或者普通江湖豪客,都要远胜三分。 此时,在布老九的带领下,很快,周遭的埋伏全部被清理。三十老虎卫将黑影鬼脸团团包围,严肃戒备,不敢有丝毫大意。 扑哧一声抖风响,那黑影鬼脸露出身形,在皓月荧光下,布老虎这才看清,那鬼魅既是个干瘦老头,肩挂披风,内里上身赤裸,下身仅仅穿着条亵裤。 “原来是个老头儿,老头儿,速速离去,咱们观风口办事,小心伤了你性命。” 布老九扛着他那巨斧瓮声喊话。 他也是心善,不愿为难老幼,上前要将他推开送至寨外。布老虎立马喊道“老九,不要过去!”就见那老头红眼白眉倒竖,身骨前倾,探爪直取布老九咽喉。 虽是骤不及防,布老九为寇经历大小战役也有数十,他见老头来犯,肩扛巨斧一动,下压做劈,本想吓得那人退身。没想到老头身形更是快上几分,在巨斧落地前来到布老九身边,一爪狠狠扣在了他心口上。 啪的一声轻响,布老九感受到传自心坎上的刺骨疼痛,额头青筋蠕动,目眦俱裂,使出锻体功。 全身肌肉在巨力压缩下变得似钢似铁,老头一爪探进他皮肤半寸在难洞穿。这时候布老九一拳已经轰下,含怒所发,劲道何止千斤。 “好你个娃娃,有点本事啊,看爷爷怎么破你外功。” 横肘敲打,老头的手臂别看如枯木般瘦弱,狠狠抵在布老九砸拳的臂膀关节上,那一拳被股柔劲带偏,布老九整个人更是躬身失去重心。老头阴森森一阵冷笑,扣指连敲,先打布老九小腹丹田,在破他双肩日月玄关,这三处受力,布老九痛不欲生,闭眼疼的哇哇大叫。老头也无怜悯之心,探身如猿猴骑在布老九肩膀上,双手按住他下颚,用力一拧,顿时令人牙酸的骨骼爆裂声嘎嘎作响,布老九双眼一翻,重重砸在地上,气若游丝。 “老九啊!” “给老子射,射死他!” 从怀里掏出手弩,布老虎狂怒,对准那老头儿一箭射去,却被轻易躲开。 这时三十老虎卫动作一致掏出手弩,连成一排狂射弩箭。 老头双手着地,形如狸猫,红眼凌厉,白眉上挑。见弩箭射来,他跳到倒地的布老九跟前,双掌贴头按臀,一使劲,三百多斤重的布老九既然被他硬生生举起当做挡箭牌。 “老鬼,休得放肆!” 千钧一发,布老虎顾不得自己安全,夺得一柄长枪,横扫将弩箭挡掉。 待他回过身来,后头传来惊呼“小心!”,布老虎心中警兆大生,月光照影,他见一道黑幕从天而降,忙跃身闪躲,昏死过去的布老九砸在地上溅起漫天灰尘。 “老九,老九你醒醒。” 蹲身查探,布老虎心急如焚。 探了下鼻息,发现布老九并未死亡,他才微微心安。 待有老虎卫上前将布老九抬走,布老虎起身,面朝那老头,脸色阴晴不定,右手探入腰间,取出大恶虎狼盘旋在手,杀气腾腾。 “你是何人,报上名来!” 对方如此厉害的手段,容不得布老虎大意,于是开门亮嗓问道。 那老头阴森鬼魅一笑,负手而立,形容鬼脸的他上下打量布老虎道“你这娃娃就是观风口的贼首?” “不错,老子正是观风口大老虎!”布老虎厉声道。 老头阴笑道“有趣,有趣,老夫乃淮山三鬼,阴鬼手武爷!” “我呸,武你娘的头,老鬼,先吃爷爷一记金刚打在说!” 第二百五十一章;奋不顾身 淮山三鬼,早年间在山东济南那边纵横。 三鬼,老大索命鬼顾南山三十年前不知所踪,疑为仇家所杀。老二正鬼手风白鹤,嗜杀成性,为一时之祸,被南地初出茅庐快刀客所斩。老三阴鬼手武继发行踪不定,好色成性,被朝堂于江湖公共逮捕,十几年来,屡屡让其逃脱。 在武继发道出名号那刻,实际上布老虎已经知道了他的身份。 这阴鬼手的二哥正鬼手风白鹤,当年被南地快刀手杀死,那快刀手不是别人,正是布老虎的启蒙恩师铁峰。 念及过去,对于铁峰的情分,布老虎一直没有忘记。 大旗手,仗着这套手段,布老虎不知道多次逃生于危难。 而且,最重要的一点,铁峰传下的不仅仅是大旗手这套武学,更点醒了布老虎内心深处一丝良知。 大丈夫为人处世,当无愧于心! 正是基于此,布老虎行事向来有情有义,所以,也博得了无数良材投奔,效忠麾下。 知道了对方不好惹,布老虎杀心暴起,扣指,将手中大恶狼形球抛了出去。 他说的是金刚打,拿出一副拼命的架势,实际上却是虚虚实实,那一击不过只是试探。 武继发也不简单,从容躲过布老虎射来的狼形球,突身而去,探瓜猛击,既然是要强夺布老虎脖颈。 “来得好!” 布老虎从后腰掏出短匕,运气扎马,双眼瞪圆,紧紧盯着武继发身形。 在他眼眸中,那武继发的身法好生了得,腾身半空,爪化百影,覆盖了他全身要害。 “锻体功!” 一声爆喝,布老虎猛提劲气,他全身力量融聚在皮肤表层。瞬间,在他裸露的手腕可以看到青斑扎实,就像饱受风雨锤炼的青石,刚硬无比。 砰! 双肩,胸口,小腹,三处要害徒受重击,布老虎体内劲气顿时如翻江倒海般涌动起来,让他喉腔一甜,一抹鲜血溢出嘴角。 “老贼,看刀!” 就在武继发惊疑布老虎外功刚烈,短匕猛扎而来,他收势急退,为时晚矣。布老虎硬抗他爪功等的就是这一时机,如今看准机会,岂能错过。 短匕刮起凌冽刀锋,剐在了武继发胳膊上带走一片血肉。 剧烈的疼痛,让武继发骤然暴怒,当下身形更是诡异起来,忽绕到布老虎身后,就是一爪拍他脑门。 “大旗手,给老子散!” 倒行逆施,布老虎不甘示弱,反掌全力朝后拍去。 大旗手刚猛霸道,本就是一切阴柔拳法的克星。武继发双眼露出不可思议,眼睁睁望着那掌拍来,千钧一发,他大吼道“大胆狂徒,是你害死我二哥,拿命来!” 腾空旋身,武继发如狡狐窜动,托着那掌,用柔劲化去了三成力道。在保证自己不会受重伤的前提下,他张开五指,黝黑的指甲各个都有寸长,直钩布老虎双眼。 “老贼,不可伤我哥哥。” 一声恶吼,布老九不知何时而来,扑身把武继发按到在地。 他仗着身形,双手双脚将武继发困锁住,大吼道“哥,快,快杀死这老贼!” “当家的,接刀!” 凌空飞来一把钢刀,布老虎跃身夺过,反劈那武继发。 说时迟那时快,这武继发好狠的手段。 全身受制,他双肩骨骼传来爆裂声,整条手臂瘫软如泥,乘机脱了布老九的挟制,紧抓他心口。 “小贼,你敢上前,我杀了他!” 武继发披散着头发如恶鬼般狰狞吼道。 布老九这会可是命在旦夕,别以为这蛮小子有着天生神力便势不可挡。 武继发手段阴险叵测,极善于偷袭刺杀。 他不跟布老九纠缠,一招一式全是寒芒如针敲打他关节命门,布老九无力可使,无力而发,先受重创,现在心口又被武继发指甲渗入,当真是利剑穿心,痛的连眼睛都睁不开,呜嚎大叫。 “老贼,老子也不怕告诉你,你若害我兄弟,在这关城八百里地上,就是你手段胜天,也别想过安稳日子。” 收刀立身,布老虎眼眸杀气腾腾道。 武继发干枯瘦弱的身子躺在布老九怀里,阴桀鬼笑道“这关城地儿不错,听你这么一说,老子倒是有点害怕了起来。不过你布老虎终究不是七家马寨之首,当不得这大王,总是有人能治你,那天北崖如何?” “哥,哥,别跟他废话,好痛啊,你杀了我,杀了我在杀死这老贼替我报仇!” 布老九被扣住心脉痛不欲生嘶吼,武继发见布老虎脸色有变,得意的笑道“小娃娃,想救你兄弟性命可以,武爷给你指条明路,立马自断一臂,武爷就放了这蛮娃娃。” “断...断臂!” 布老虎闭眼,脑海中时光倒转,仿佛一下子回到了当年,大黑天逼迫他自断一臂,才放过小马庄乡民的场景。 时隔一年,一向顺风顺水的布老虎又遭到断臂的困境,他的心中,充斥着怨恨跟无奈。 现在不比以往,不会有仇老爷子横空出现,替他扫平障碍。 既无援军,断臂与否,就是布老虎自己需要解决的难题。 耳边充斥着布老九奋身的嘶吼,老虎卫一个个紧握刀柄,咬牙切齿不敢妄动。 当所有人眼神注视在布老虎身上,猛睁双目,他渐渐抬起了手中的砍刀。 “哥啊,不要啊!” 布老九赤目血红呐喊,布老九满是坚毅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他手中的砍刀已经移至到了左臂上。 “只要老子肯自断一臂...” “大,大轮子!” 布老虎猛的眼睛一花,就看见钟轮嘴里咬着火乌鸦,手持火折子将其点燃扑到了武继发身上。 “炸药?给老子滚开!” 武继发早年行走江湖,见识远非一般人能比,瞧清钟轮嘴里的火乌鸦,他一脚踹了过去,腰间忽然一道巨力传来,就听布老九大吼道“老子弄死你!” 嘎嘎... 双臂紧缩,布老九使出吃奶的劲抱紧武继发,顿时将他腰骨瞬间扭碎。 “痛,痛煞我也!” 双掌猛打布老九腋窝,武继发七窍流血,形容越发的恐怖。 他像头愤怒的狮子,在腰骨折断后还想拉着布老九陪命。 这时候钟轮咬着火乌鸦扑了过来,他将武继发烂泥般的身体一扯,从布老九怀里拉开。然后,钟轮脑袋一扬,把嘴里的火乌鸦抛至远方,连同手上的武继发,也一同丢了过去。 砰! 巨大的轰响声传开,强大的气浪,将离最近的钟轮掀上半空摔落在地。 外围的布老虎他们半蹲下身,用手臂抵挡着乱石凌空。 待几个呼吸后,尘土落幕,布老虎感觉耳朵嗡嗡作响,脑子也是一阵晕眩。 这时有嚎啕大哭声传来,布老虎心中一惊,茫然的环顾四周,发现布老九抱着鲜血淋淋的钟轮正痛哭流涕。 “哥,哥啊,快救救大轮子,快救大轮子啊。” 布老虎一步三跨过去,来到布老九身边,低头看了眼他怀里钟轮,不禁倒吸了口凉气。 此时的钟轮,面目全非,这还是其次,主要是他的左眼,整个眼珠被爆炸力给轰掉,现在就好像一个血窟窿般,拼命的留着鲜血。 “大轮子,大轮子!” 布老虎焦急的大喊,忙从怀里掏出关小艺出门前,给他的疗伤丹药放在嘴里咬碎给钟轮服下。 “你们谁带了外敷的草药?” “我,我...” 后面老虎卫有几个人从怀里掏出了药膏递了过来,布老虎颤手接过,小心翼翼敷在钟轮伤口上。当碰到他左眼,不禁一丝虎泪闪烁着亮光。 “大轮子,你不能死,不能死知道不?” 拼命的叫喊着,布老虎心里扎根刺的疼。 见钟轮迟迟不见醒转,他一抹泪水,咬牙道“老九,你带着十个人,一定要安全送大轮子回寨!” “哥,你放心,我就是死了,也要让大轮子活下来!”布老九哭丧着道。 “哥,你去哪啊?” “老子去找左寅报仇!” 第二百五十二章;小倒霉蛋 “左寅,左寅你给老子滚出来!” 提着刀,布老虎带着二十卫冲进了台子口营帐却发现空无一人,这时候有底下人来报道“当家的,后山发现有人逃跑,观形看面,应该是左寅跟费猴子。” “他们共有多少人?” “五十余人左右,走的不慌不忙,现在追赶,应该还有机会。” 布老虎现在手上还有二十人可用,他倒是想跟左寅好好对碰,但是大局为重,他还是强忍了下来道“这寨里可有活口?” “无活口,全部杀死!” 底下人坚决道。 想了想又道“而且这寨里粮食,钱财全部无所收获。” “什么?” 布老虎气的暴跳如雷,猛的一刀劈了身边大椅怒道“那钱财粮食了?” “可能被左寅抢先运走了!” “那寨里还有什么值钱的宝贝?”布老虎有些失望的道。 他夜袭台子口,用了三只火乌鸦,钟轮又生死未卜,最后既然没有捞到半点好处,真是陪了夫人又折兵。 见到底下人支支吾吾,他知道,以左寅的性子,万不可能留下什么值钱的玩意。就算有也是一把火烧个干净,不禁觉得这趟灭台子口,真是糟糕透顶。 “当家的,其实也不用太过失望,咱们这趟还是有点收获的。” 说话的马贼跟了布老虎差不多有两年,壮起胆子忐忑道。 布老虎轻咦一声,那人在他耳边低语。起了丝兴趣,布老虎扬眉,道“走,瞧瞧去。” 马寨,马贼巢穴,总是有些代表性的玩意。 例如观风口就有狗洞,天北崖的兽笼,青竹帮的藏宝洞,这台子口也有它的特色,就是“肉库”。 这“肉库”不是存放普通肉食的地窖,而是关押人肉的地牢。 台子口靠贩卖人口起家,每年贩卖至南北的妇女高达三百人,还有些孩子、壮年都不算入其中,足见巴闭此人丧尽天良,就是恶人,也没他这般令人憎恨。 肉库的方位在台子口营寨后面,往西三百步的一个山洞里。 山洞由人力开凿,跟观风口狗洞相比,这里是个纯粹的地牢,四通八达,平日里看押的马贼就得三十余人往上,可见规模浩大。 布老虎来到山洞口,忽然停下脚步捂住了小腹。 有阵尿意波涛汹涌而来,他朝左右人道“你们先过去,我随后就到。” 身边人露出会心的笑容,有好事的指着山洞附近一处草丛道“当家的,那边干净,尿起来舒服。” “滚!”笑骂着道,布老虎大步朝草丛那边走去。后面又有人提醒喊道“当家的,尿尿快点,那边有蛇,可别中招了。” 这个草丛靠着山洞口右边,周围的草坪有被压过的痕迹,布老虎判断应该是平日有布置过暗哨。 找了个地,布老虎解开裤腰带在胯里摸索,这时他习惯性的抬头望天,正好看见山壁上有团黑影在蠕动。 这黑影透过月光依稀看的出是个人影,动作十分笨拙的由上向下脱身。 布老虎瞬间判断出这可能是山洞里的“肉票”潜逃,有心想要招呼声,却听得噗通一声,那人影摔倒在地,传来一声少女压抑的哀鸣。 “咦,是个女娃娃。” 布老虎本想忍着尿意过去看看,没想到那人影好像发现了他的踪迹,瞬间闭了声,蹑手蹑脚朝他走来。 瞧这摸样,那女娃应该是想过来偷袭。 布老虎暗暗好笑,假装没发现般,哼着小曲,解开着裤腰带。 那是个瘦弱的女娃,观其年纪,应该是在十四五岁,脸上涂满了黑泥,穿着破麻布衫,带着灰色僧帽,摸样非常狼狈。 因为这附近草木茂密,那女娃自认为潜藏到位,偷偷来到布老虎跟前,手里捂着个小石子,看来是准备暴起行凶,给咱布大员外一记狠的。 “啊哈,月黑风高夜,尿尿拉屎时!” 布老虎昂着脑袋,吼了嗓子,在他面前蹲下身的女娃吓得呆滞在那里。这时,那女娃一辈子的噩梦就此来临。 从裤裆里掏出“宝贝”,布老虎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一道水柱直射,好巧不巧,正中那女娃颜面,打了个激灵。 呜呜呜.... 女娃蜷缩在地上发出低嚎,声音很小,应该是压抑着心中的耻辱、愤怒。 打了个尿震,布老虎浑身惬意,在他底下蹲着的女娃瞅准时机紧张的捏着石子好像是要砸他胯下。布老虎忽然转身,女娃吓得一个哆嗦,忙蜷缩着身子,就见布老虎边脱裤子边道“尿个尿,在拉个屎,人生得意须尽欢啊。” “狗屁不通!” 把女娃整个人神经都快被布老虎弄崩溃了,瞧得这厮翘着个屁股朝自己脸面逼来,她骤然奋起,捏着块石头怒咤道“恶贼,小爷杀了你。” 握着石头,女娃朝前一步就要往布老虎头上拍去,忽然,她脚下一受羁绊,原来是野草把她脚裸给缠住了。噗通一声,她摔倒在地,这还不算,她那小脑袋瓜子正巧顶在了布老虎屁股蛋上,这厮骤然被袭后门,一挤一压,扑哧一下放了个臭屁,全部打在了女娃脸上。 “臭死了,臭死小爷了。” 女娃摔在地上,闭着眼睛拼命用手挥扇着鼻尖。 布老虎心里暗笑这真是个小倒霉蛋,也不在捉弄她,系好裤腰带,便回转过身,正好看见小倒霉蛋用双大眼紧紧盯着他。 “你是谁?” “当家的啊,小的终于找到你了啊。” 没等布老虎反应过来,小倒霉蛋一个扑身抱住他大腿痛哭流涕起来。 “你,你说啥?” “当家的啊,我是小三儿啊,您不记得啦,您大姨家的三姑姑二叔的小孙儿,您是我的表哥,我是你的表弟,小时候你带我抓过鱼,咱们关系可乐呵了。” 小倒霉蛋稀里哗啦一大堆不知所以,布老虎挠挠头被他犯了个迷糊。瞧这小东西拼命往自己裤脚憎,好像是要把脸上的尿渍擦干,微微一笑,便道“你是小马庄的人?” “啥,啥小马庄?哦,对,对我就是小马庄的人,表哥你记起我啦。” 小倒霉蛋可能是见到布老虎带着笑意还算善面,点着小脑袋瓜子忙忽悠道“表哥,我找的你好苦啊。” “不苦不苦,行啦,起来吧,等会我带你下山。” “真的?” 小倒霉蛋欣喜道,忽然,他见到布老虎腰带上有块血渍,整张脸变得精彩纷呈起来。 环顾四下,小倒霉蛋趁着布老虎回头张望,看到地上有块大石头。 蹲下身,她用吃奶的劲把石头抱起来,耳边正好传来布老虎声音道“走啦,这地儿有蛇,不能长留。” “蛇?” 小倒霉蛋举起石头猛的怔了下,这时她感觉自己脚上好像有什么东西冰凉彻体,低头一瞧,吓得尖嚎,原来那块石头下面就有条小蛇,此时正缠绕在她大腿上,探头张嘴,伸出长长的蛇信。 噗! 布老虎眼疾手快,一把将蛇七寸按住,捏死丢到附近,问小倒霉蛋道“没事吧?” “没,没事...才怪...” 小倒霉蛋身子一个锒铛,手中的石头掉在地上正好砸中她脚丫子,痛呼一声她摔倒在地。布老虎见她脸色有异,按住大腿,忙蹲下身,将她长裤撕开。 “不要,不要,混蛋!” 雪白的大腿展现在布老虎眼前,晃的他一下子眼花。 小倒霉蛋哭丧着用拳头砸在他脸上,反被布老虎反掌一抽,小脸上多了个通红的掌印。 “啊,抱歉,抱歉,我不是有意的。” “那你就是故意的!” 小倒霉蛋尖着嗓子厉嚎,布老虎莞尔一笑,低头发现她大腿内侧有个血洞,应该是刚才那条蛇叮咬的。 没做什么犹豫,布老虎低头嘴巴贴在小倒霉蛋大腿上吸唆。 一股羞燥在小倒霉蛋脸上飘红,她想推开布老虎,却发现他帮自己吸着毒汁,犹犹豫豫,还是没能下手。 “你,你是谁?” “你不是说我是你表哥嘛。” 吐了口毒汁,布老虎接着吸道。 “你...你....” “别你啊我,老子叫布老虎,观风口当家的,这次过来灭了台子口,等等就送你下山,该哪来,你就滚哪去,老子不为难你。” 小倒霉蛋身子一震,立马便知布老虎已经识破她的身份,于是怯怯道“你,你也是马贼?” “不错!” “那,那你给我去死!” 小倒霉蛋不知道什么时候偷了布老虎的匕首,狠狠揪朝他后背刺去。 这时闻讯赶来的老虎卫远远看见,担心布老虎受创,捡起个石子猛砸过去,好巧不巧,正中小倒霉蛋面门,砸的她小鼻子通红,两行鼻血流了出来。 “哇哇,爹,娘,有人欺负我....” 第二百五十三章;斩首示众 猩红的鼻血跟黑泥混合在一起,小倒霉蛋一张脸可以说得上惨不忍睹。 布老虎瞥了眼,简直不堪入目,嫌弃的掏出一张丝绢丢了过去。 那小倒霉蛋也不客气,哭哭啼啼的接过,把嘴巴粘人的鼻血擦干,却没想到那丝绢上传来一股浓烈的汗臭味,差点没把她熏晕。 “我呸呸...” 把丝绢狠狠丢在地上,小倒霉蛋怒瞪她那双唯一还算不错的大眼,愤怒的捏拳咤道“这是什么鬼东西,臭死了!” 寒风一带,一柄钢刀架在小倒霉蛋脖颈上,布老虎脸色骤冷,厉道“给老子捡起来!” “你,你别杀我,我,我捡就是了。” 委屈的撅起嘴巴,小倒霉蛋胆怯的捡起丝绢,想要还给布老虎,又担心他发难,索性在衣服上憎了几下,这才递了过去。 伸手接过丝绢,布老虎捏在手里,他看了眼小倒霉蛋可怜兮兮的摸样。心中一软,把钢刀丢了,伸手,用丝绢轻轻给她擦着脸上鼻血。 “咦,这人好像也不是很坏。” 乖乖的站着,小倒霉蛋仰着脸顺从的让布老虎给她擦着脸。 第一次近距离看布老虎,他发现这厮并不像其它马贼一般凶神恶煞。 “表面严肃,这人心肠还不坏。” 小倒霉蛋长呼了口气,这时布老虎收了丝绢,让老虎卫散开,回头问道“你是从这肉库逃出来的?” “肉库?什么肉库?你是说那山洞?”小倒霉蛋一脸迷糊道。见到布老虎点头,她怯怯道“你,你不会又要把我送回去吧。” “老子送你回去干什么。算啦,算啦,喏,这有五两银子,你拿着,赶紧离开,哪来回哪去。”从怀里掏出碎银子丢她怀里,布老虎转身就走。倒是没想到小倒霉蛋收了银子,像个跟班似的,抱着一柄钢刀在后。 “你他娘的烦不烦啊,老子都放你走了,赶紧滚!” “不,我不认识路,害怕又有马贼劫我,还是跟着你安全些。”小倒霉蛋倔强的抬起脸道。 布老虎微微一愣,轻笑道“你这小子倒是好算计,成,那就跟着我吧。” 进了“肉库”,里面灯火通明。 其实这里面就是个牢房布置,分为男女囚室,两者按年龄各分优劣。 布老虎进了里面,底下老虎卫已经把“肉票”清点干净,上来做汇报道“当家的,这里面总共囚了六十八人,其中壮丁有八人,男童二十,剩余的女童有九人,其它的都是年轻女子。” “摸清楚底细了吗?” “问清楚了,有三人是关城本地人,十人是登州人,剩下的都是外地人,因为路过关城,被台子口劫掠,押到这里。” 点点头,布老虎找了个地儿坐下,陷入了沉思。 他在想这些人到底怎么安排,全部放掉,这趟攻打台子口毫无收获。收为己用,他观风口现今不缺人手,拿去贩卖,又显得他观风口跟台子口一丘之貉,反落个下乘。 “你们把本地人放了,每人在给二两银子做路费。剩下的,你们问问有何前程,有去处的,便放他们离开。” 几十个人,布老虎想来想去也算不得什么收获,反正此趟被左寅占了大头,他也不在斤斤计较,算是行个善举,为生死未卜的钟轮求个平安。 老虎卫办事还是相当效率,没过多久,统计出来的结果,十三个本地人都要求回家。布老虎也是守信诺,当场面见那些人,每人给了二两银子,在感恩涕零中,由一名老虎卫送出台子口,自奔前程。 剩下的人,有八名壮丁是富商家中长工,他们去无所依,也不愿与寇为伍。布老虎不想强人所难,打发去城里,给卫家驴庄做起了短工。 而之后的男童,这些孩子年长不过十一,最小的只有六岁。布老虎推敲再三,从中挑选出聪慧的十二人认为义子,待考察后,按天赋送往锦程学府或留待马寨发展。至于女童就比较棘手,暂且押后,倒是年轻女子的处理十分皆大欢喜。 老虎卫此次前来三十人,有二十人相中那些女子。 这些女子在“肉库”皆属于优品,巴闭为了能够卖个好价钱尚未凌辱。在得到保证后,布老虎也就成全了他们。 山洞口,布老虎望着一批人妇孺下山,摇头叹息。 他身边的小倒霉蛋蹲在地上啃着馒头,抬头瞥了眼,鼓着腮帮子含糊不清道“大虎头,是不是心疼了?” “你叫我什么?” “大虎头啊,你不是叫布老虎嘛。”小倒霉蛋睁着大大的眼睛道。 布老虎扁扁嘴不做声,架不住这丫头烦人的催问,便道“有什么好心疼的,都是苦命人,能帮,就帮帮,也算一场造化。” “咦,大虎头,这句话我爷爷也说过。”小倒霉蛋笑眯着眼睛,好像两轮月牙儿弯弯,十分的喜人。 “咳咳...” 倒霉蛋就是倒霉蛋,一阵狂咳,她猛的起身,昂起小脑袋瓜子,死死捏着脖子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 布老虎没想到这丫头吃个馒头还能噎住,没好气的翻个白眼,从手下人那里要来水囊递过去。小倒霉蛋一饮而尽,舒服的轻锤胸口,完事,见布老虎无奈的看着自己,歪着脑袋,她憨态可掬的露出两排白白的细牙,笑颜如花。 “唉,你呀,行啦,大爷今儿做多了亏本买卖,也不差带你一个,走吧。” “大虎头咱们去哪啊?” “回寨,洗澡,睡觉。” “哦,那我了,我睡哪?” “草棚,猪圈,我们寨里不养闲人。” “我不是闲人,我本事大着了,要不这样,你给我个二当家的位置坐坐,我帮你处理寨务。” “诶,二当家不行,三当家,要不四当家我都不介意啊。” ........... 台子口破,巴元丧命,这件事第二天便传到了巴闭耳中。 可惜当他知道消息的时候为时已晚,早在昨日夜里,赵有义带着埋伏在横岭的马贼偷偷潜到鲁原上,将巴闭人马后路拦截。 等巴闭气急败坏,找管家老钱索命,王家兄弟暴起突袭,几十名白马帮的镖师迈足力气在营中厮杀,很快便将台子口余孽阵型打乱。 之后,洪山坡王朗带人正面杀奔,赵有义由后包抄,两方人马配合默契,最终以微不足道的损伤,将台子口以巴闭为首五十多人生擒。 被擒的巴闭当天夜里送至了司徒府,剩下的五十人,在布老虎的建议下交给了高县令。 受此大礼,高县令自然不会含糊,以加急八百里快马上奏一份密函,请示刑部。 经三天辗转,关城县令受到刑部密令,五十马贼,恶贯满盈,惹得天怒人怨,不用请调押入刑部奏审,当立即绳之以法,扣上刑场,午时斩首示众。 第二百五十四章;往哪逃 洪武二十六年,九月二十八。 距离院试仅仅只有两天,关城布家宅院像是过年般,人潮涌动,贺礼往来络绎不绝。 想如今布老虎布大员外在关城名气何等显耀,锦程钱庄占有六成红利的大东家,锦程学府的创办人,麾下店铺五花八门,囊括赌场、酒楼、茶馆、米铺、茶铺,日进斗金,交友三教九流,何等贵气,何等高扬。 是故,在布家老爷子参加院试迎考秀才之名的消息不胫而走,先是米商张康率先携礼恭贺高中,后来众人纷纷效仿,就连县令高府,都有派管家携匾“一枝独秀”前来道喜。 也多亏了布老虎早有远见,把宅院两旁邻舍购置了下来圈大翻修,整个院子两百坪,摆下十五桌宴席,人满为患,喜气洋洋。 到了夜晚,大红灯笼高高挂,院子里上百号人斗酒豪言,欢声笑语不断。 可是有点倒是差强人意,就是布家老太爷作为主角迟迟不肯现身打个照面。 但是这并不妨碍院子里的气氛,关城谁不知老太爷是个怪脾气,行事往往出人意料,这性子更是清高孤傲,没准别人不喜欢杂吵在后院潜修静心,所以也没谁挑着个刺,让老太爷出来跟大伙见见面。 内堂侧门微微打开一条缝,一道身影走了出来,疾步低头,往坐席中央的布老虎走去。 “老虎,老虎...” “诶,阿丑,正好正好,老马说他最近戒酒,死活不肯给个面子,这杯酒你来敬他,看这小子给不给这个面子。” 丑娘本就不喜欢热噪的场合,刚刚躲在屋里就是为了避免上桌,没想到一出来就被布老虎强扯着敬酒。她轻咬着嘴唇,犹犹豫豫,抬眼望着布老虎低声道“老虎,爹爹让你去房里一趟。” “啥?” 喝到兴头,布老虎这会脑袋也是懵懵懂懂,眯着眼睛把耳朵侧了过去。丑娘又唤道“爹爹让你去屋里一趟。” “哦,行,等会,等会。” 布老虎敷衍的摆摆手,这时桌上的莫桑槐脸红脖子粗端着酒杯起身道“哥,老马的确不能喝酒,这一家子都几只凤凰了,想要生个龙种,算命的说还得戒酒。所以,为了咱观风口下一代出个带把的小子,这杯酒,我替老马顶了中不?” “不行,不行,我说桑槐啊,老马那小子给了你啥好处?这么为他说话,莫不是看中了他家那只小凤凰?” 敢打趣马三放的人,除了一命九胆的叶毛还能有谁。 这头醉猫灌了二两黄酒变分不清东南西北,扯着嗓子干嚎,立马引得酒桌上数人起哄。 丑娘在旁见气氛高涨,布老虎就没个挪身的意思,扯着他衣角,柔声又唤了唤“老虎,爹爹让你赶紧进屋一趟。” “不去,不去。”布老虎厌烦的摆摆手,豪饮一杯酒,又跟身边陈丧狗划起拳来。 正当丑娘毫无办法的焦急着,院子里蹦蹦跳跳窜出道身影,带着个瓜皮小帽,穿着粗布麻衣,面容很是清秀可人,正是小倒霉蛋。 “姐姐,怎么啦,大老虎又不听话啦?” 丑娘点点头,双眸望着肆意纵狂的布老虎满是无奈。 小倒霉蛋见状又问道“怎么啦姐姐,大老虎欺负你了?” “没有,爹爹让老虎进屋一趟,可是....” “哎呀,就这点小事啊,没事,姐姐,你看我的。” 小倒霉蛋挺着胸脯打包票,丑娘欲言又止,就见她一个纵身扑到布老虎身上,挂着他脖子发出银铃般的笑声道“大老虎,大老虎,喝酒,我来,爹爹找你,你快点进去挨打。” “去你娘的,倒霉蛋,快点滚下来。” 布老虎端着酒杯被扫了兴,扭着身子喝道。 小倒霉蛋兴高采烈道“就不下来,就不下来。”等玩闹过了会,她双臂用力一箍,身子飞旋,蹦到酒桌上,豪气干云道“大老虎的酒我代替着喝了,你们谁有本事,放马过来!” “嘿,这小子有趣啊。” 莫桑槐红着脸放肆的笑着,小倒霉蛋昂着脑袋,不快的道“笑什么笑,看不起小爷?告诉你们,去北平城打听打听,我翡翠爷的大名,谁不知道能喝。” “光说不练假把式啊。” “行,落水狗,今儿翡翠爷让你开开眼。” 小倒霉蛋盘腿坐在桌子上,弯腰抱起一坛酒,拍开泥封,仰头呼噜呼噜灌了下去。 一坛酒不撒半滴,悉数落肚,小倒霉蛋丢了酒坛子打个饱嗝,嘴巴上的酒渍也不擦,得意道“怎么样,翡翠爷的酒量还行吧。” “不错啊这小子!” “有点本事啊,比老猫那家伙强多了。” 底下人七嘴八舌,布老虎站在一旁也是与有荣焉的大笑。可笑声还没酣畅,丑娘拽着他,用力的朝内堂走去。 “阿丑,阿丑,今儿老爹的大喜日子,不要这么扫兴好不好。” 被强拽进了内堂,布老虎郁闷道。 丑娘抿着小嘴,眼神朝房里看了下,压低声音道“老虎,爹好像知道了。” “知道啥?” “你的身份!” 丑娘严肃的一字一句道。 浑身打了个冷颤,布老虎惶恐道“不,不大可能吧。” “真的,这几天爹爹问我去登州看到了些什么,玩到了什么,还说那边的房子多大,奴仆有多少。我也是听金莲姐姐她们聊过,不然就露馅了。” “还好,还好...”布老虎虚惊一场的拍拍胸。 丑娘摇摇头道“不好,一点都不好,后来爹爹又出去打听过了。” “哦,都找谁打听了?” “那就不知道了。” 丑娘刚刚说完,内房里,传来布秀才浑厚的声音道“阿丑,是不是老虎进来了?” “诶,我说老头子,今儿你大喜的日子,还窝在房里干啥啊。”布老虎吆喝了一嗓子,让丑娘先出去。 “他娘的,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该来的迟早得来。” 布老虎忐忑的来到内房门口,额头上起了丝丝冷汗,情不自禁摸摸脸,琢磨道“老头子可别手痒痒了啊,要是他真揍我,我是逃了,还是逃了,还是逃了?” 啪的一下房屋门被打开,里面站着一身长衫的布秀才,瞪眼肃穆,低喝道“逃?你想往哪逃?” 第二百五十四章;往哪逃 洪武二十六年,九月二十八。 距离院试仅仅只有两天,关城布家宅院像是过年般,人潮涌动,贺礼往来络绎不绝。 想如今布老虎布大员外在关城名气何等显耀,锦程钱庄占有六成红利的大东家,锦程学府的创办人,麾下店铺五花八门,囊括赌场、酒楼、茶馆、米铺、茶铺,日进斗金,交友三教九流,何等贵气,何等高扬。 是故,在布家老爷子参加院试迎考秀才之名的消息不胫而走,先是米商张康率先携礼恭贺高中,后来众人纷纷效仿,就连县令高府,都有派管家携匾“一枝独秀”前来道喜。 也多亏了布老虎早有远见,把宅院两旁邻舍购置了下来圈大翻修,整个院子两百坪,摆下十五桌宴席,人满为患,喜气洋洋。 到了夜晚,大红灯笼高高挂,院子里上百号人斗酒豪言,欢声笑语不断。 可是有点倒是差强人意,就是布家老太爷作为主角迟迟不肯现身打个照面。 但是这并不妨碍院子里的气氛,关城谁不知老太爷是个怪脾气,行事往往出人意料,这性子更是清高孤傲,没准别人不喜欢杂吵在后院潜修静心,所以也没谁挑着个刺,让老太爷出来跟大伙见见面。 内堂侧门微微打开一条缝,一道身影走了出来,疾步低头,往坐席中央的布老虎走去。 “老虎,老虎...” “诶,阿丑,正好正好,老马说他最近戒酒,死活不肯给个面子,这杯酒你来敬他,看这小子给不给这个面子。” 丑娘本就不喜欢热噪的场合,刚刚躲在屋里就是为了避免上桌,没想到一出来就被布老虎强扯着敬酒。她轻咬着嘴唇,犹犹豫豫,抬眼望着布老虎低声道“老虎,爹爹让你去房里一趟。” “啥?” 喝到兴头,布老虎这会脑袋也是懵懵懂懂,眯着眼睛把耳朵侧了过去。丑娘又唤道“爹爹让你去屋里一趟。” “哦,行,等会,等会。” 布老虎敷衍的摆摆手,这时桌上的莫桑槐脸红脖子粗端着酒杯起身道“哥,老马的确不能喝酒,这一家子都几只凤凰了,想要生个龙种,算命的说还得戒酒。所以,为了咱观风口下一代出个带把的小子,这杯酒,我替老马顶了中不?” “不行,不行,我说桑槐啊,老马那小子给了你啥好处?这么为他说话,莫不是看中了他家那只小凤凰?” 敢打趣马三放的人,除了一命九胆的叶毛还能有谁。 这头醉猫灌了二两黄酒变分不清东南西北,扯着嗓子干嚎,立马引得酒桌上数人起哄。 丑娘在旁见气氛高涨,布老虎就没个挪身的意思,扯着他衣角,柔声又唤了唤“老虎,爹爹让你赶紧进屋一趟。” “不去,不去。”布老虎厌烦的摆摆手,豪饮一杯酒,又跟身边陈丧狗划起拳来。 正当丑娘毫无办法的焦急着,院子里蹦蹦跳跳窜出道身影,带着个瓜皮小帽,穿着粗布麻衣,面容很是清秀可人,正是小倒霉蛋。 “姐姐,怎么啦,大老虎又不听话啦?” 丑娘点点头,双眸望着肆意纵狂的布老虎满是无奈。 小倒霉蛋见状又问道“怎么啦姐姐,大老虎欺负你了?” “没有,爹爹让老虎进屋一趟,可是....” “哎呀,就这点小事啊,没事,姐姐,你看我的。” 小倒霉蛋挺着胸脯打包票,丑娘欲言又止,就见她一个纵身扑到布老虎身上,挂着他脖子发出银铃般的笑声道“大老虎,大老虎,喝酒,我来,爹爹找你,你快点进去挨打。” “去你娘的,倒霉蛋,快点滚下来。” 布老虎端着酒杯被扫了兴,扭着身子喝道。 小倒霉蛋兴高采烈道“就不下来,就不下来。”等玩闹过了会,她双臂用力一箍,身子飞旋,蹦到酒桌上,豪气干云道“大老虎的酒我代替着喝了,你们谁有本事,放马过来!” “嘿,这小子有趣啊。” 莫桑槐红着脸放肆的笑着,小倒霉蛋昂着脑袋,不快的道“笑什么笑,看不起小爷?告诉你们,去北平城打听打听,我翡翠爷的大名,谁不知道能喝。” “光说不练假把式啊。” “行,落水狗,今儿翡翠爷让你开开眼。” 小倒霉蛋盘腿坐在桌子上,弯腰抱起一坛酒,拍开泥封,仰头呼噜呼噜灌了下去。 一坛酒不撒半滴,悉数落肚,小倒霉蛋丢了酒坛子打个饱嗝,嘴巴上的酒渍也不擦,得意道“怎么样,翡翠爷的酒量还行吧。” “不错啊这小子!” “有点本事啊,比老猫那家伙强多了。” 底下人七嘴八舌,布老虎站在一旁也是与有荣焉的大笑。可笑声还没酣畅,丑娘拽着他,用力的朝内堂走去。 “阿丑,阿丑,今儿老爹的大喜日子,不要这么扫兴好不好。” 被强拽进了内堂,布老虎郁闷道。 丑娘抿着小嘴,眼神朝房里看了下,压低声音道“老虎,爹好像知道了。” “知道啥?” “你的身份!” 丑娘严肃的一字一句道。 浑身打了个冷颤,布老虎惶恐道“不,不大可能吧。” “真的,这几天爹爹问我去登州看到了些什么,玩到了什么,还说那边的房子多大,奴仆有多少。我也是听金莲姐姐她们聊过,不然就露馅了。” “还好,还好...”布老虎虚惊一场的拍拍胸。 丑娘摇摇头道“不好,一点都不好,后来爹爹又出去打听过了。” “哦,都找谁打听了?” “那就不知道了。” 丑娘刚刚说完,内房里,传来布秀才浑厚的声音道“阿丑,是不是老虎进来了?” “诶,我说老头子,今儿你大喜的日子,还窝在房里干啥啊。”布老虎吆喝了一嗓子,让丑娘先出去。 “他娘的,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该来的迟早得来。” 布老虎忐忑的来到内房门口,额头上起了丝丝冷汗,情不自禁摸摸脸,琢磨道“老头子可别手痒痒了啊,要是他真揍我,我是逃了,还是逃了,还是逃了?” 啪的一下房屋门被打开,里面站着一身长衫的布秀才,瞪眼肃穆,低喝道“逃?你想往哪逃?” 第二百五十五章;老爹的教诲 “呵,呵呵,老头子,你今儿真精神,真应了那句老话,人逢喜事精神爽,祝你后天小考过关斩将,得偿所愿!” 布老虎尴尬的笑着诌媚道。 布秀才一脸冷肃,双袖一抖,冷梆梆道“不考了,后天我不会参加院试的。” “啊!” 布老虎目瞪口呆的望着布秀才背影,忙追进屋道“老头子,这院试可是三年一次,错过今年,那就得三年后,不考不行啊。” 厢房里,散发着浓郁的肉汤味道,在桌子上有个吊锅,里面煮着肉块,旁边还有两盘生菜下锅,附有一壶好酒。 布秀才坐到椅子上,拿出个杯子添满酒,朝对首扬扬头,布老虎忙会意的坐下,毕恭毕敬。 “我意以决不必在说,等今晚酒席过后,你把外面的礼物全部退回去,就说我布秀才无德无能,早已无科举之心。” “这哪能啊,老头子,这得有个章程吧,你稀里糊涂的说不考就不考,要知道那是你本辈子的心愿啊。”布老虎双手按桌,劝阻道。 布秀才摇摇头,筷子在锅里搅拌了会,忽然抬眼,淡淡道“于其名落孙山丢人现眼,还不如早早的断了念想。” “怎么可能,那主考官被我上下打点好了,这次保准您老得偿所愿。”布老虎脱口而出道。话闭,感觉欠些妥当,忙改口道“就凭老头子你的学识,考个秀才还不容易啊。” “花钱博功名?此次主考乃卸任礼部侍郎,刚正不阿,岂会受你贿赂,定是你绑人妻儿,从中要挟才是吧。”布秀才轻飘飘一句话,如五雷轰顶炸的布老虎寒毛齐竖,他良久反应过来,立马含糊笑道“呵,呵呵,老头子你这说的哪话。” “哼,哪话?我布家虽早年没落,毕竟也是书香门第,倒是没想到有你这孽子,为非作歹,行那贱人勾当,败坏祖宗名声!” 猛拍桌,布秀才怒眉瞪眼。 布老虎吓得一个激灵,别以为观风口大老虎天不怕地不怕,在老秀才面前,这一咋呼就像回到十年前,脸色惨白的跪倒在地,双手揪着耳朵。 “爹,要打要骂随你,不打脸行不?” 哭丧着脸,布老虎哀求道。 如果这会叶毛他们看见布老虎这幅摸样定会笑掉大牙,而若是像死去的江胖子跟巴闭,恐怕得从棺材里跳出来,拍手称快。 “你,你还知道脸啊。” 没有想象中的狂风暴雨,布老虎听得自己老爹语气有变,微微抬眼,发现老爷子正坐在椅子上,小口吃着羊肉。 吞咽了口唾沫,到了这会,布老虎肚子也是咕咕叫唤起来。 男人上了酒桌就别想吃好,刚才布老虎没少灌酒,肚子里可是一粒米都没落下。如今那羊肉香味稀里哗啦飘进他鼻子里,馋的他连口水都快流了下来。 “行啦,起来吧。” 拍了双筷子,布秀才漠然道。 布老虎犹豫了会,见老爷子没动手迹象,赶紧爬起身坐好,也不顾烫嘴,捞起块肥羊肉丢嘴里大口嚼嚼。 “你这孽子藏的好深,虽说打你第一次进门,就感觉事情有点不对,但没想到三百六十行,你倒是进了这一行。”布秀才放下碗筷幽幽的道。 布老虎不做言语,吃吃喝喝,先把肚子填饱在说。 “你的底细我已经查清楚了,什么给人打短工,得人赏识,做生意赚了点钱,从此飞黄腾达,全部都是狗屁!” 两父子谈心,布秀才毫无顾忌的骂了句粗口。 布老虎心一紧,他是知道自己老爹的脾性,不是动了真怒,绝不是这种骂骂咧咧的态度。 小心的陪着笑,布老虎也不言语,毕恭毕敬的又是夹菜又是倒酒。布秀才心中一软,想到自己儿子虽然顽劣倒也孝顺,无奈道“你这臭小子学不成才,努不成立,安安分分读书,怕是一辈子也没什么出息,落的跟老子一个下场。” “也是咱们布家的祖坟烧高香,你这几年风雨,平平安安才是真啊。” 布秀才一番自言自语,有过懊恼,更多的是对布老虎的慈爱。 “我找人打听了,你在登州城拜了个混混头子当大哥,后来有点名气,在大哥身死后继承地盘,才有了今日光景。这市井泼皮无赖总不是个正经事,难得你良心未泯,出钱办学,倒没学别人作恶多端,爹爹我心里还算宽慰啊。” 布秀才端着酒杯长呼短吁,倒是把布老虎弄个大迷糊。 “混混头子?”布老虎眨巴眼,挠着脑袋瓜子。 布秀才眼睛一瞪,斥道“怎么了,冤枉你了不成?前些日老子专门去了洗玉楼,听那里的一个掌柜说的。” “苏洗玉?她可不会乱嚼舌根啊。”布老虎心中暗道,忽然,他脑海中浮现一张猥琐的笑脸,脱口道“劳保?” 啪,猛拍桌子,布秀才怒道“若是你敢纵凶伤害人家,必家法伺候。” “成,成,老爹,我服你行不?”布老虎立马装出满是苦笑的嘴脸,心里却是乐呵歪了。略微思索,他又卖好道“老爹,当年误入歧途实属无奈,现在好了,有钱了,也有势了,要不这样,我就把底下兄弟遣散了回去,安安分分做我的员外老爷如何?当然,呵呵,你永远是员外老爷他爹。” 布老虎自认为这番话能博得布秀才原谅,没想到秀才老爹眼角一抬,有道精芒闪烁,就听他道“你当年打打杀杀可有仇家?” “这个,这个自然有。”人在道上走,有几个仇家是在所难免,布老虎也没隐瞒。 “你若金盆洗手,他们可愿罢休?” “这个自然不会!” 布老虎回答完隐隐有丝顿悟,布秀才轻轻放下酒杯道“那便是了,有道是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你若遣散底下护卫,他们找你麻烦如何?” “这个....”布老虎陷入了沉默。 秀才老爹继续道“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以你如今的财力、势力,若能做到这点,又何惧出身如何,又何怕别人背后说三道四。” “哦?老爹,您继续说说。” 布老虎双眼放光,按捺不住催问道。 撵着根筷子轻叩桌面,布秀才严肃道“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你若是活得好,帮助更多的人,自然会有更多的人帮助你。就像这次,你出钱置办锦城学院,造福一方,受你恩惠的芸芸学子感恩戴德,若是真有人抹黑你,他们必定会为你辟谣。” “是这个理!” 布老虎斩钉截铁道。 他当初出资置办锦城学院不过一时念头,布局灭掉台子口所为。没想到司徒遵义也想行善积德,两者共同出资,这学院倒是越办越大,在规模上甚至堪比登州一泰。更为出彩的是,锦城学院收留的大部分是孤寡幼儿,也有部分资助寒门学子。这些人投桃报李,受之恩惠,对布老虎更是亲善,有的甚至将其视为再生父母,如此一来,又有谁会容忍别人对自己“父母”说三道四,指首评足。 “既然有人声援,你之前所行所恶自然不必心怀。剩下的,就是自保!”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你布老虎威风八面,早年仇家眼红嫉妒自然不会让你好过。所谓防患于未然,当务之急,你必须保全自己才是。” “我已经为你筹划过了,至于听于不听就在你了。” 布老虎郑重其事的点点头道“爹爹您讲,老虎定当牢记于心。” “三点!”布秀才伸出三根手指,又道“其一,如今你旗下产业众多众杂,虽多有盈利,却无体系,杂乱无章。” 展开手掌,布秀才借喻道“就像这巴掌,目标太大,敌人总有可趁之机。若是紧握成拳,坚如壁垒,让那敌人无从下手才属正道。” “早年陶朱公行商,主营柴米油盐,后来衍生茶馆酒楼,所需所用皆为己出无商制约。之后换地而商,依旧是主营柴米,衍生酒楼,周而复始,积累了庞大的财富,富可敌国。” 醍醐灌顶,布老虎冥冥之中似有所悟,陷入了沉思。 布秀才本意便是引导,见他沉默,嘴角带笑,自斟自饮。 “小马庄鱼塘已成,横岭地大可开耕种田,青竹林盛产铁竹子,台子口乃至鲁原草木丰茂可养牛羊。经营得善,一年可得水产八万斤,粮食十五万担,铁竹子就算不卖台子口,也可做草编物用,牛羊贩至苏杭更是暴利。他娘的,这样一算老子全年可进账五六十万两,老子还开他娘屁的赌坊妓院,直接把人手聚集起来种田,种田,这比当马贼拦路劫财赚的多多啊。” 布老虎心里诈呼的盘算下,不禁双眼泛着金光。 他大老虎现在什么最多? 不是钱,也不是人,而是土地。 以观风口囊括小马庄,在到横岭乃至青竹林并连台子口,这么一大片地,他布老虎若是当地主,谁能比之? 而且普通地主还要向朝廷缴纳苛捐杂税,别忘了咱布大员外的真正身份,可有马贼缴税的? 老子不缴你的税,那是你高驴子祖上冒青烟! 第二百五十五章;老爹的教诲 “呵,呵呵,老头子,你今儿真精神,真应了那句老话,人逢喜事精神爽,祝你后天小考过关斩将,得偿所愿!” 布老虎尴尬的笑着诌媚道。 布秀才一脸冷肃,双袖一抖,冷梆梆道“不考了,后天我不会参加院试的。” “啊!” 布老虎目瞪口呆的望着布秀才背影,忙追进屋道“老头子,这院试可是三年一次,错过今年,那就得三年后,不考不行啊。” 厢房里,散发着浓郁的肉汤味道,在桌子上有个吊锅,里面煮着肉块,旁边还有两盘生菜下锅,附有一壶好酒。 布秀才坐到椅子上,拿出个杯子添满酒,朝对首扬扬头,布老虎忙会意的坐下,毕恭毕敬。 “我意以决不必在说,等今晚酒席过后,你把外面的礼物全部退回去,就说我布秀才无德无能,早已无科举之心。” “这哪能啊,老头子,这得有个章程吧,你稀里糊涂的说不考就不考,要知道那是你本辈子的心愿啊。”布老虎双手按桌,劝阻道。 布秀才摇摇头,筷子在锅里搅拌了会,忽然抬眼,淡淡道“于其名落孙山丢人现眼,还不如早早的断了念想。” “怎么可能,那主考官被我上下打点好了,这次保准您老得偿所愿。”布老虎脱口而出道。话闭,感觉欠些妥当,忙改口道“就凭老头子你的学识,考个秀才还不容易啊。” “花钱博功名?此次主考乃卸任礼部侍郎,刚正不阿,岂会受你贿赂,定是你绑人妻儿,从中要挟才是吧。”布秀才轻飘飘一句话,如五雷轰顶炸的布老虎寒毛齐竖,他良久反应过来,立马含糊笑道“呵,呵呵,老头子你这说的哪话。” “哼,哪话?我布家虽早年没落,毕竟也是书香门第,倒是没想到有你这孽子,为非作歹,行那贱人勾当,败坏祖宗名声!” 猛拍桌,布秀才怒眉瞪眼。 布老虎吓得一个激灵,别以为观风口大老虎天不怕地不怕,在老秀才面前,这一咋呼就像回到十年前,脸色惨白的跪倒在地,双手揪着耳朵。 “爹,要打要骂随你,不打脸行不?” 哭丧着脸,布老虎哀求道。 如果这会叶毛他们看见布老虎这幅摸样定会笑掉大牙,而若是像死去的江胖子跟巴闭,恐怕得从棺材里跳出来,拍手称快。 “你,你还知道脸啊。” 没有想象中的狂风暴雨,布老虎听得自己老爹语气有变,微微抬眼,发现老爷子正坐在椅子上,小口吃着羊肉。 吞咽了口唾沫,到了这会,布老虎肚子也是咕咕叫唤起来。 男人上了酒桌就别想吃好,刚才布老虎没少灌酒,肚子里可是一粒米都没落下。如今那羊肉香味稀里哗啦飘进他鼻子里,馋的他连口水都快流了下来。 “行啦,起来吧。” 拍了双筷子,布秀才漠然道。 布老虎犹豫了会,见老爷子没动手迹象,赶紧爬起身坐好,也不顾烫嘴,捞起块肥羊肉丢嘴里大口嚼嚼。 “你这孽子藏的好深,虽说打你第一次进门,就感觉事情有点不对,但没想到三百六十行,你倒是进了这一行。”布秀才放下碗筷幽幽的道。 布老虎不做言语,吃吃喝喝,先把肚子填饱在说。 “你的底细我已经查清楚了,什么给人打短工,得人赏识,做生意赚了点钱,从此飞黄腾达,全部都是狗屁!” 两父子谈心,布秀才毫无顾忌的骂了句粗口。 布老虎心一紧,他是知道自己老爹的脾性,不是动了真怒,绝不是这种骂骂咧咧的态度。 小心的陪着笑,布老虎也不言语,毕恭毕敬的又是夹菜又是倒酒。布秀才心中一软,想到自己儿子虽然顽劣倒也孝顺,无奈道“你这臭小子学不成才,努不成立,安安分分读书,怕是一辈子也没什么出息,落的跟老子一个下场。” “也是咱们布家的祖坟烧高香,你这几年风雨,平平安安才是真啊。” 布秀才一番自言自语,有过懊恼,更多的是对布老虎的慈爱。 “我找人打听了,你在登州城拜了个混混头子当大哥,后来有点名气,在大哥身死后继承地盘,才有了今日光景。这市井泼皮无赖总不是个正经事,难得你良心未泯,出钱办学,倒没学别人作恶多端,爹爹我心里还算宽慰啊。” 布秀才端着酒杯长呼短吁,倒是把布老虎弄个大迷糊。 “混混头子?”布老虎眨巴眼,挠着脑袋瓜子。 布秀才眼睛一瞪,斥道“怎么了,冤枉你了不成?前些日老子专门去了洗玉楼,听那里的一个掌柜说的。” “苏洗玉?她可不会乱嚼舌根啊。”布老虎心中暗道,忽然,他脑海中浮现一张猥琐的笑脸,脱口道“劳保?” 啪,猛拍桌子,布秀才怒道“若是你敢纵凶伤害人家,必家法伺候。” “成,成,老爹,我服你行不?”布老虎立马装出满是苦笑的嘴脸,心里却是乐呵歪了。略微思索,他又卖好道“老爹,当年误入歧途实属无奈,现在好了,有钱了,也有势了,要不这样,我就把底下兄弟遣散了回去,安安分分做我的员外老爷如何?当然,呵呵,你永远是员外老爷他爹。” 布老虎自认为这番话能博得布秀才原谅,没想到秀才老爹眼角一抬,有道精芒闪烁,就听他道“你当年打打杀杀可有仇家?” “这个,这个自然有。”人在道上走,有几个仇家是在所难免,布老虎也没隐瞒。 “你若金盆洗手,他们可愿罢休?” “这个自然不会!” 布老虎回答完隐隐有丝顿悟,布秀才轻轻放下酒杯道“那便是了,有道是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你若遣散底下护卫,他们找你麻烦如何?” “这个....”布老虎陷入了沉默。 秀才老爹继续道“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以你如今的财力、势力,若能做到这点,又何惧出身如何,又何怕别人背后说三道四。” “哦?老爹,您继续说说。” 布老虎双眼放光,按捺不住催问道。 撵着根筷子轻叩桌面,布秀才严肃道“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你若是活得好,帮助更多的人,自然会有更多的人帮助你。就像这次,你出钱置办锦城学院,造福一方,受你恩惠的芸芸学子感恩戴德,若是真有人抹黑你,他们必定会为你辟谣。” “是这个理!” 布老虎斩钉截铁道。 他当初出资置办锦城学院不过一时念头,布局灭掉台子口所为。没想到司徒遵义也想行善积德,两者共同出资,这学院倒是越办越大,在规模上甚至堪比登州一泰。更为出彩的是,锦城学院收留的大部分是孤寡幼儿,也有部分资助寒门学子。这些人投桃报李,受之恩惠,对布老虎更是亲善,有的甚至将其视为再生父母,如此一来,又有谁会容忍别人对自己“父母”说三道四,指首评足。 “既然有人声援,你之前所行所恶自然不必心怀。剩下的,就是自保!”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你布老虎威风八面,早年仇家眼红嫉妒自然不会让你好过。所谓防患于未然,当务之急,你必须保全自己才是。” “我已经为你筹划过了,至于听于不听就在你了。” 布老虎郑重其事的点点头道“爹爹您讲,老虎定当牢记于心。” “三点!”布秀才伸出三根手指,又道“其一,如今你旗下产业众多众杂,虽多有盈利,却无体系,杂乱无章。” 展开手掌,布秀才借喻道“就像这巴掌,目标太大,敌人总有可趁之机。若是紧握成拳,坚如壁垒,让那敌人无从下手才属正道。” “早年陶朱公行商,主营柴米油盐,后来衍生茶馆酒楼,所需所用皆为己出无商制约。之后换地而商,依旧是主营柴米,衍生酒楼,周而复始,积累了庞大的财富,富可敌国。” 醍醐灌顶,布老虎冥冥之中似有所悟,陷入了沉思。 布秀才本意便是引导,见他沉默,嘴角带笑,自斟自饮。 “小马庄鱼塘已成,横岭地大可开耕种田,青竹林盛产铁竹子,台子口乃至鲁原草木丰茂可养牛羊。经营得善,一年可得水产八万斤,粮食十五万担,铁竹子就算不卖台子口,也可做草编物用,牛羊贩至苏杭更是暴利。他娘的,这样一算老子全年可进账五六十万两,老子还开他娘屁的赌坊妓院,直接把人手聚集起来种田,种田,这比当马贼拦路劫财赚的多多啊。” 布老虎心里诈呼的盘算下,不禁双眼泛着金光。 他大老虎现在什么最多? 不是钱,也不是人,而是土地。 以观风口囊括小马庄,在到横岭乃至青竹林并连台子口,这么一大片地,他布老虎若是当地主,谁能比之? 而且普通地主还要向朝廷缴纳苛捐杂税,别忘了咱布大员外的真正身份,可有马贼缴税的? 老子不缴你的税,那是你高驴子祖上冒青烟! 第二百五十六章;当官的爹 布老虎越想越兴奋,心中高兴,表现出来就是抓耳挠腮,喜不胜收。 回过神来,布老虎抬眼瞧了下自己老爹,忽然之间,感觉有些似是而非。 似是而非? 不错,眼前的老爹,跟布老虎印象里的老爹,差别实在太大了。 在布老虎的回忆里,自己老爹是那种偏执、迂腐的读书人。 他还记得,小时候布秀才跟人辨理,小小一段典故,因为斗败,可以三天三夜不睡不休,翻查素材,在于人约战。 这就是秀才老爹,一个偏执不懂变通的读书人,一书度春秋。 “老,老爹...我能请教你个问题么?”布老虎犹豫道,秀才老爹好想知道自己要说什么,微微笑道“可是想问我为何而诫?” 布老虎好奇的点点头,像个乖宝宝一样。也就在自己老爹面前,他才会露出这样的神情。 “唉....” 一声长叹,秀才老爹饮了杯酒,布老虎忙给他在次添上。从这声长叹,他听出了老爹风风雨雨几十年的无奈,跟心酸。 待饮了三杯,秀才老爹才幽幽道“老虎啊,若是让你安身立命,好生读书,你又有何前途?这做人啊,一辈子下贱人,终比不上一世富贵,一世权柄啊。” “是这个理!”布老虎用筷子夹了块羊排道“换做当年,这羊肉,就是过年,咱们也只能闻闻香味下着稀饭落肚。” “不错,所以说啊,还是这有钱有权的好。现在我也想开了,人这一辈子求的是什么,无非就是夙愿得偿,功成名就。” “你虽是市井出身,打打杀杀博来的富贵,终究也是靠的自己本事,不偷不抢,该是你的,就是你的。”秀才老爹端起杯朝布老虎扁扁嘴,后者受宠若惊的双手举杯轻碰下一饮而尽。 “这人没本事,一辈子被人瞧不起。有本事,就算博得一时恶名,总有拨开云雾见月明那天。” “是极,是极...”布老虎附和道。自己老爹能有这番觉悟,布老虎心里也是开怀。他依言上叙又道“老爹,你说的三计,现在咱把发展前途定了下来,那剩下的了?” “其二,孙子兵法有言,兵在精不贵多!我听那家管事的说,你在登州的产业,原本只有手下百人,后来吞并敌势发展达到千人之众,可有其事?” 点点头,布老虎沉稳道“那是个老对头,被我打败之后产业被我拿下,因为缺少人手,担心被另外几方势力吞并,那段日子我招兵买马,底下倒是有个千把人跟着混饭吃。” “人有千众为大势,可这林子大了,鸟兽多了,自然也会生出事端,难保被敌人渗透。” “不错,这个问题我也想过,但是没办法根除,只能说尽可能收拢把手,嗯,就是管事的忠心,让其心悦诚服。”布老虎想了想,把自己成立的执法堂说了出来。如今执法堂由李江哲跟王洋两人主事,他们各有分工,相互制约。李江哲有发令调查权利,却无抓捕调人手谕。王洋有抓捕调人手谕,却无发令调查权利,两者之间明细分工,杜绝了任何一方滥施权欲之心。 布秀才听到“执法堂”的构造心怀大慰的捻须而笑,又闻得“老虎卫”的建立跟自己预想推敲的发展趋势一模一样心中大定,接着述说道“其三,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如今你手上有叶毛、小马他们一干忠心耿耿的帮手,可想过,在他们垂垂老矣,你又有何驱策?” “这个.....” 布老虎挠挠头干笑着,等马三放他们老了,自己想必也成了没牙的老虎,这都是几十年后的事,布老虎还真没琢磨过。 “可能你现在还没考虑过这个问题,等真正考虑的时候,怕是晚喽!” “那,老爹,说说你的看法?”布老虎嘿嘿的笑道,表面上他虚心接待,实际上,在他内心里,对这个问题不屑一顾。 “你开办锦城学院,如今大部分都是孤寡幼儿,可曾想过为己所用?”布秀才作为一个严父,循循善诱道。 布老虎谈笑道“他们所用所穿所读皆为我供,等他们长大成人,自然也得为我所用。” “这话不错,可那时候他们帮你,只是单纯的报答培养之恩,却无名分,这红尘滚滚诱惑重重,怕是无所不在的羁绊让他们做出对不起你的事来。” “这倒是,那依老爹你的意思?”布老虎思索片刻,收起玩笑心,珍而慎重。 “这两天我在学院考察了一批幼子,各有所长,更为重要的是他们都是孤儿,你将他们收为养子即可。” 布秀才淡然道,这幅摸样放在布老虎心中顿时变得高深莫测起来。 他仔细推敲,发现姜还是老的辣,自己老爹想的比自己更为长远,慎重。 “如果你收他们为养子,待他们如亲,他们则是兄弟,当相亲相爱相互。五年、十年后,他们长大成人,或科举,或行商,在或者入你产业,如一人有难,八方支援,相互搀扶,相互晋升,最后攀至巅峰,而你是他们之间的关系中枢,你想想,他们的成就,又会是谁的成就?” 恍如醍醐灌顶,布老虎眼前一亮,脑海中仿佛有道灵光闪烁,给他交织出一幅宏伟蓝图。 “假若我收百人为义子,待他们成人,我予他们资助各奔东西发展。百多名弟兄,分布天南海北相互呼应,若有一人为官,众人则全力扶持,若有一人行商,则众人全力帮衬。待一人得道,我布老虎百子步步登高,到时候谁可奈我何?” 布老虎畅所欲言,这就好比入朝为官多有人以同榜同窗同乡为名结交,有了这层纽带,便有了相互扶持的信任。这放在春秋战国时期便是诸侯收纳门客,布老虎现今有钱有粮,当可效仿,为日后成就伟业埋下伏笔。 举一反三,布老虎轻叩着桌面又道“明天我就大摆筵席,先收二十人为义子,学院其它幼子,表现出众者可破格在收为义子。名额百人,这样一来,我所收百子皆为人才,从中层层考核有用之人,重点培养,这样一来,人中之龙,他日必有成就。” “哈哈...” 布秀才捻须朗笑,他是在为自己儿子高兴。 父子俩其乐融融对饮,菜过五味,布老虎忽想起先前秀才老爹所说弃考一事,打开话题道“老爹,你刚才说弃考,应该是气话吧。” 摇摇头,布秀才笑而不语。 布老虎忙道“老爹,您放心,那田丰田大人跟我是故交,万万没有做胁迫之事。更何况,我着人打听过了,你往年科考,也不是学识问题,要不是天时不利,水淹咱家,要不就是您老考前撞邪尽碰到邪门事。这次咱们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只要您肯考,做儿子的别的不敢保证,只要您发挥了本事,这秀才是拿定了。” 拍着胸脯,布老虎把握十足道。 知父莫若子,自己老爹的本事,布老虎可是看得清清楚楚。 四书五经,周国列传,布秀才无一不精,大可信手拈来。 可能应证了那句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布秀才一心科举,名落孙山几十年,才能没有问题,剩下的就是时运。 在布老虎的记忆里,他老爹三年一次院试,要不就是发水淹家错过,在不就是路途身体突发状况,更有一次,因为布老虎闯祸而耽搁半柱香时间未能进场。所以现在布老虎长了本事,为了让老爹一举高中,早已购置了院试地点不足十步的一所民居。这样一来,就算有天大的折腾,也无错过之礼。 “老虎啊,你爹这辈子执着于科举,为的是什么你知道吗?” 布秀才幽幽道。 “自然是功成名就,你们读书人不都图这玩意嘛。”布老虎脱口而出道。 看到自己老爹默然的摇摇头,布老虎忽然发现,那双浑浊的老眼,不在像以前那般“无奈”,有的只是深深的慈爱跟自豪。 “老,老爹...”瞬间好像明白了什么,布老虎眼泪有种夺眶而出的冲动。 布秀才想科举为的是什么? 他为的就是给布老虎自己图个好前程,他一个读书人,手无缚鸡之力,除了科举,还有什么办法为自己儿子图个前程? 现在布老虎有了成就,布秀才肯为他出谋划策成势,自然就是看破了自己读书人的执着,只要能够望子成龙,还有什么比这更重要了? 想想小时候的顽劣,布老虎看着发梢花白的布秀才,鼻子一酸,眼眶通红,强忍着不掉下泪。 “老,老爹...对了,我记起来了,刚才高府的老管家跟我说,本来今晚到访的是赵师爷,可那老小子中风卧病在床,你若不想科举,干脆这样,我跟那老高说说,凭着咱们的关系,你顶替了那赵师爷位子如何?” 生怕自己老爹不愿意,布秀才又道“老爹,凭你的学识,不造福百姓太可惜了。咱大的不图,往小里说,嘿嘿,我大老虎啥都有,就缺个当官的老爹,说出去多威风啊。” 第二百五十六章;当官的爹 布老虎越想越兴奋,心中高兴,表现出来就是抓耳挠腮,喜不胜收。 回过神来,布老虎抬眼瞧了下自己老爹,忽然之间,感觉有些似是而非。 似是而非? 不错,眼前的老爹,跟布老虎印象里的老爹,差别实在太大了。 在布老虎的回忆里,自己老爹是那种偏执、迂腐的读书人。 他还记得,小时候布秀才跟人辨理,小小一段典故,因为斗败,可以三天三夜不睡不休,翻查素材,在于人约战。 这就是秀才老爹,一个偏执不懂变通的读书人,一书度春秋。 “老,老爹...我能请教你个问题么?”布老虎犹豫道,秀才老爹好想知道自己要说什么,微微笑道“可是想问我为何而诫?” 布老虎好奇的点点头,像个乖宝宝一样。也就在自己老爹面前,他才会露出这样的神情。 “唉....” 一声长叹,秀才老爹饮了杯酒,布老虎忙给他在次添上。从这声长叹,他听出了老爹风风雨雨几十年的无奈,跟心酸。 待饮了三杯,秀才老爹才幽幽道“老虎啊,若是让你安身立命,好生读书,你又有何前途?这做人啊,一辈子下贱人,终比不上一世富贵,一世权柄啊。” “是这个理!”布老虎用筷子夹了块羊排道“换做当年,这羊肉,就是过年,咱们也只能闻闻香味下着稀饭落肚。” “不错,所以说啊,还是这有钱有权的好。现在我也想开了,人这一辈子求的是什么,无非就是夙愿得偿,功成名就。” “你虽是市井出身,打打杀杀博来的富贵,终究也是靠的自己本事,不偷不抢,该是你的,就是你的。”秀才老爹端起杯朝布老虎扁扁嘴,后者受宠若惊的双手举杯轻碰下一饮而尽。 “这人没本事,一辈子被人瞧不起。有本事,就算博得一时恶名,总有拨开云雾见月明那天。” “是极,是极...”布老虎附和道。自己老爹能有这番觉悟,布老虎心里也是开怀。他依言上叙又道“老爹,你说的三计,现在咱把发展前途定了下来,那剩下的了?” “其二,孙子兵法有言,兵在精不贵多!我听那家管事的说,你在登州的产业,原本只有手下百人,后来吞并敌势发展达到千人之众,可有其事?” 点点头,布老虎沉稳道“那是个老对头,被我打败之后产业被我拿下,因为缺少人手,担心被另外几方势力吞并,那段日子我招兵买马,底下倒是有个千把人跟着混饭吃。” “人有千众为大势,可这林子大了,鸟兽多了,自然也会生出事端,难保被敌人渗透。” “不错,这个问题我也想过,但是没办法根除,只能说尽可能收拢把手,嗯,就是管事的忠心,让其心悦诚服。”布老虎想了想,把自己成立的执法堂说了出来。如今执法堂由李江哲跟王洋两人主事,他们各有分工,相互制约。李江哲有发令调查权利,却无抓捕调人手谕。王洋有抓捕调人手谕,却无发令调查权利,两者之间明细分工,杜绝了任何一方滥施权欲之心。 布秀才听到“执法堂”的构造心怀大慰的捻须而笑,又闻得“老虎卫”的建立跟自己预想推敲的发展趋势一模一样心中大定,接着述说道“其三,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如今你手上有叶毛、小马他们一干忠心耿耿的帮手,可想过,在他们垂垂老矣,你又有何驱策?” “这个.....” 布老虎挠挠头干笑着,等马三放他们老了,自己想必也成了没牙的老虎,这都是几十年后的事,布老虎还真没琢磨过。 “可能你现在还没考虑过这个问题,等真正考虑的时候,怕是晚喽!” “那,老爹,说说你的看法?”布老虎嘿嘿的笑道,表面上他虚心接待,实际上,在他内心里,对这个问题不屑一顾。 “你开办锦城学院,如今大部分都是孤寡幼儿,可曾想过为己所用?”布秀才作为一个严父,循循善诱道。 布老虎谈笑道“他们所用所穿所读皆为我供,等他们长大成人,自然也得为我所用。” “这话不错,可那时候他们帮你,只是单纯的报答培养之恩,却无名分,这红尘滚滚诱惑重重,怕是无所不在的羁绊让他们做出对不起你的事来。” “这倒是,那依老爹你的意思?”布老虎思索片刻,收起玩笑心,珍而慎重。 “这两天我在学院考察了一批幼子,各有所长,更为重要的是他们都是孤儿,你将他们收为养子即可。” 布秀才淡然道,这幅摸样放在布老虎心中顿时变得高深莫测起来。 他仔细推敲,发现姜还是老的辣,自己老爹想的比自己更为长远,慎重。 “如果你收他们为养子,待他们如亲,他们则是兄弟,当相亲相爱相互。五年、十年后,他们长大成人,或科举,或行商,在或者入你产业,如一人有难,八方支援,相互搀扶,相互晋升,最后攀至巅峰,而你是他们之间的关系中枢,你想想,他们的成就,又会是谁的成就?” 恍如醍醐灌顶,布老虎眼前一亮,脑海中仿佛有道灵光闪烁,给他交织出一幅宏伟蓝图。 “假若我收百人为义子,待他们成人,我予他们资助各奔东西发展。百多名弟兄,分布天南海北相互呼应,若有一人为官,众人则全力扶持,若有一人行商,则众人全力帮衬。待一人得道,我布老虎百子步步登高,到时候谁可奈我何?” 布老虎畅所欲言,这就好比入朝为官多有人以同榜同窗同乡为名结交,有了这层纽带,便有了相互扶持的信任。这放在春秋战国时期便是诸侯收纳门客,布老虎现今有钱有粮,当可效仿,为日后成就伟业埋下伏笔。 举一反三,布老虎轻叩着桌面又道“明天我就大摆筵席,先收二十人为义子,学院其它幼子,表现出众者可破格在收为义子。名额百人,这样一来,我所收百子皆为人才,从中层层考核有用之人,重点培养,这样一来,人中之龙,他日必有成就。” “哈哈...” 布秀才捻须朗笑,他是在为自己儿子高兴。 父子俩其乐融融对饮,菜过五味,布老虎忽想起先前秀才老爹所说弃考一事,打开话题道“老爹,你刚才说弃考,应该是气话吧。” 摇摇头,布秀才笑而不语。 布老虎忙道“老爹,您放心,那田丰田大人跟我是故交,万万没有做胁迫之事。更何况,我着人打听过了,你往年科考,也不是学识问题,要不是天时不利,水淹咱家,要不就是您老考前撞邪尽碰到邪门事。这次咱们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只要您肯考,做儿子的别的不敢保证,只要您发挥了本事,这秀才是拿定了。” 拍着胸脯,布老虎把握十足道。 知父莫若子,自己老爹的本事,布老虎可是看得清清楚楚。 四书五经,周国列传,布秀才无一不精,大可信手拈来。 可能应证了那句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布秀才一心科举,名落孙山几十年,才能没有问题,剩下的就是时运。 在布老虎的记忆里,他老爹三年一次院试,要不就是发水淹家错过,在不就是路途身体突发状况,更有一次,因为布老虎闯祸而耽搁半柱香时间未能进场。所以现在布老虎长了本事,为了让老爹一举高中,早已购置了院试地点不足十步的一所民居。这样一来,就算有天大的折腾,也无错过之礼。 “老虎啊,你爹这辈子执着于科举,为的是什么你知道吗?” 布秀才幽幽道。 “自然是功成名就,你们读书人不都图这玩意嘛。”布老虎脱口而出道。 看到自己老爹默然的摇摇头,布老虎忽然发现,那双浑浊的老眼,不在像以前那般“无奈”,有的只是深深的慈爱跟自豪。 “老,老爹...”瞬间好像明白了什么,布老虎眼泪有种夺眶而出的冲动。 布秀才想科举为的是什么? 他为的就是给布老虎自己图个好前程,他一个读书人,手无缚鸡之力,除了科举,还有什么办法为自己儿子图个前程? 现在布老虎有了成就,布秀才肯为他出谋划策成势,自然就是看破了自己读书人的执着,只要能够望子成龙,还有什么比这更重要了? 想想小时候的顽劣,布老虎看着发梢花白的布秀才,鼻子一酸,眼眶通红,强忍着不掉下泪。 “老,老爹...对了,我记起来了,刚才高府的老管家跟我说,本来今晚到访的是赵师爷,可那老小子中风卧病在床,你若不想科举,干脆这样,我跟那老高说说,凭着咱们的关系,你顶替了那赵师爷位子如何?” 生怕自己老爹不愿意,布秀才又道“老爹,凭你的学识,不造福百姓太可惜了。咱大的不图,往小里说,嘿嘿,我大老虎啥都有,就缺个当官的老爹,说出去多威风啊。” 第二百五十七章;来者不善 “做师爷?” 布秀才微微一愣,布老虎使劲点头道“老爹,凭你的本事,做个师爷还不是手到擒来?而且你看看,你如今是咱锦程学院的先生,你传授的那些理论毕竟都是从书本上学来的,要看看是不是有用,还得真刀实枪的试炼啊。” 布老虎十分了解布秀才的性格,加上他本身就擅于察言观色,见布秀才没有反对,好像陷入了犹豫当中,心中暗喜,又添把火道“咱们老布家都是做学问的,几辈子没出个大小官员,你儿子的性格你也知道,不是当官的料,就老爹您有本事。咱先当个师爷,没准以后有机会在任县令,慢慢爬,到后来做个一方大员都不是没可能,那可是光宗耀祖啊。” “光宗耀祖?” 布秀才喃喃自语,双眼忽冒精光。 为了布老虎他一改偏执,断了科举的梦,却不代表他失了本性。 秀才老爹是个什么样的性格? 生着一副牛脾气,骨子里渗透的全是孤傲。 他前半生潦倒,如今仗子发达,能有一番作为,不禁怦然心动。 可就是骨子里的孤傲,他偏偏抵触靠儿子的手段上位,这正是纠结所在。 布老虎也猜到这点,下记猛药道“爹啊,我可是希望有人指着我说,这是布师爷家的儿子,布老虎啊!” 啪! 轻拍桌面,布秀才颌首道“如果赵师爷的确不行,取而代之又何妨?” “对,对,取而代之,谁能说半个不字!”布老虎拍手颜笑道。 布秀才满意的抿了口酒,担心着又道“老虎啊,这师爷也是有着品阶,又是一县之重,怕那高县令...” “这个无事,高驴子跟我私交不错,大不了给点好处就行。”布老虎拍着胸脯放话道。 掩嘴轻咳,布秀才正肃的倒满酒饮尽。 布老虎正要疑问,忽然福至心灵,竖着拇指得意笑道“咱爹要学问有学问,能力也是数一数二,那高驴子得我爹相助,如那刘备得诸葛亮。既然那刘备三顾茅庐才请的诸葛亮,爹啊,到时候高驴子亲自登门相请,您可别轻易就应承了下来。” 微微颌首,布秀才满意的扬起嘴角,布老虎暗松口气,又是陪酒,又是说着笑话,把老爷子哄的眉开眼笑,一顿火锅,吃的欢声笑语,两父子其乐融融。 洪武二十六年,九月底。 刑部文书已到,按照时间,今日便是台子口余孽送押刑场,午时斩首当天。 犯人受死刑,刑场的布置,在明朝还是有着讲究。 必须在繁华的热闹口布置,这样才能威慑宵小,肃正纲纪。 所以早早的高县令布下文书,刑场地址定在了最繁华的夫子庙南门菜场。 今日大早,听说午时将斩马贼数十,顿时关城百姓围聚而去,整个南门菜场被围的水泄不通,以李毅为首的捕头人手不够。为了维持现场秩序,专门请了布老虎抽调人手,在外围布置了戒线,这才让乱糟糟的人群,没有发生践踏事件。 离午时还有半个时辰,头戴乌纱的高县令坐着软轿志得意满而来。 这次屠灭台子口,受益最大的不是布老虎也不是司徒遵义更不是左寅,而是眼前这位高县令。 五十马贼,各个血案在身,恶名昭彰。如今被擒拿归案,高县令这场功绩可了不得,对于尚算风平浪静的洪武朝来说,这是国泰民安的征兆。是故在刑部文书到来的同时,朝廷褒奖了十万纹银勉励之前处在“水深火热”的关城百姓。 同时作为勇擒马贼的高县令,更是受到刑部尚书亲笔所写的褒奖书,据称,在由吏部考察之后,很有可能高县令会官升一级,入主登州权利中枢。 至于挪不挪这屁股下的位置,这个外界就不知道了。反正有的人可以肯定,就是给个正四品的刑部侍郎位置,高县令也舍不得这小小的偏远关城。 不管高县令最后是去是留,这不得而知,总归的,这次高驴子大大的风光一把,这是实在。 为了报答布老虎所送恩情,高县令也不是个小气的主,在收了三千两宝钞昨日屈尊,亲自来布家宅院以礼相邀,任命布秀才为新任师爷。 基于师爷乃八品正官,布秀才已是官身,原本今日乃院试之期,自然而然,布秀才免了辛劳,不必费尽心思准备应考,直接做着打算,择日入县衙就职。 艳阳天,风轻云淡。 台上,高县令正襟危坐,彰显着一县之长威气。 在底下有两排凉棚,里面座的尽皆关城士绅。 毫无疑问,作为关城头脸人物,布老虎座右首,翘着二郎腿,捧着个茶壶,悠然自得。 离午时还有两柱香的时间,在人群中起了喧哗,分开条岔道,由李毅押送,一列列共计五十名囚犯被送往了刑场,遭受着百姓用鸡蛋蔬菜肆意的打砸喝骂。 等到了半柱香的时候,这个时间段正是太阳最为猛烈,可以消除人死后的怨气。忽然,人群中又是一阵骚动,不光是高县令,甚至连布老虎看到一行身影的出现,不禁脸色剧变。 “哈哈,高县令,布老虎,今日如此盛事,却不请我左家人到来,未免太不近人情了吧。” 来者赫然正是左寅,在他身边,有个扎着马尾的汉子,尽显威仪,乃是布老虎的老熟人,狮子头叶顶。 这次左寅可不是一人偷摸潜藏,不光有狮子头叶顶护驾,更有天北崖皇牌卫队狮子卫伴随。虽只有区区二十号来人,却都是叶顶千挑万选,各个能征善战,以一当十,勇不可挡。 “左寅?你他娘的也够胆气,行,不管你玩什么花招,来者是客,当有坐席!” 看这情形,布老虎立马认为左寅冲着自己来,他倒够义气,抢先把包袱揽在了自己身上。高县令坐在案前心中微定,也不做声,摆手让人在左席加了座位,供左寅跟叶顶就坐。 “诶,还是这城里的风土养人啊,几日不见,你大老虎倒是越来越滋润了。” 左寅大大咧咧坐下身,他张扬无忌的举动,引来了驻足百姓纷纷揣测其真实身份。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布老虎知道左寅的到来定将伴随着一件件麻烦事,懒得跟他纠缠,闭口不言。 “大老虎啊,这五十台子口马贼可是你保给高驴子的好事,咱俩打个赌,你猜猜,今儿这五十人,当不当杀?” 坐席上的左寅扬着嘴角,压低声音唤道。 布老虎掏出大恶虎狼盘了个周天,冷冷道“就凭你们这点人,也想劫法场?” 第二百五十七章;来者不善 “做师爷?” 布秀才微微一愣,布老虎使劲点头道“老爹,凭你的本事,做个师爷还不是手到擒来?而且你看看,你如今是咱锦程学院的先生,你传授的那些理论毕竟都是从书本上学来的,要看看是不是有用,还得真刀实枪的试炼啊。” 布老虎十分了解布秀才的性格,加上他本身就擅于察言观色,见布秀才没有反对,好像陷入了犹豫当中,心中暗喜,又添把火道“咱们老布家都是做学问的,几辈子没出个大小官员,你儿子的性格你也知道,不是当官的料,就老爹您有本事。咱先当个师爷,没准以后有机会在任县令,慢慢爬,到后来做个一方大员都不是没可能,那可是光宗耀祖啊。” “光宗耀祖?” 布秀才喃喃自语,双眼忽冒精光。 为了布老虎他一改偏执,断了科举的梦,却不代表他失了本性。 秀才老爹是个什么样的性格? 生着一副牛脾气,骨子里渗透的全是孤傲。 他前半生潦倒,如今仗子发达,能有一番作为,不禁怦然心动。 可就是骨子里的孤傲,他偏偏抵触靠儿子的手段上位,这正是纠结所在。 布老虎也猜到这点,下记猛药道“爹啊,我可是希望有人指着我说,这是布师爷家的儿子,布老虎啊!” 啪! 轻拍桌面,布秀才颌首道“如果赵师爷的确不行,取而代之又何妨?” “对,对,取而代之,谁能说半个不字!”布老虎拍手颜笑道。 布秀才满意的抿了口酒,担心着又道“老虎啊,这师爷也是有着品阶,又是一县之重,怕那高县令...” “这个无事,高驴子跟我私交不错,大不了给点好处就行。”布老虎拍着胸脯放话道。 掩嘴轻咳,布秀才正肃的倒满酒饮尽。 布老虎正要疑问,忽然福至心灵,竖着拇指得意笑道“咱爹要学问有学问,能力也是数一数二,那高驴子得我爹相助,如那刘备得诸葛亮。既然那刘备三顾茅庐才请的诸葛亮,爹啊,到时候高驴子亲自登门相请,您可别轻易就应承了下来。” 微微颌首,布秀才满意的扬起嘴角,布老虎暗松口气,又是陪酒,又是说着笑话,把老爷子哄的眉开眼笑,一顿火锅,吃的欢声笑语,两父子其乐融融。 洪武二十六年,九月底。 刑部文书已到,按照时间,今日便是台子口余孽送押刑场,午时斩首当天。 犯人受死刑,刑场的布置,在明朝还是有着讲究。 必须在繁华的热闹口布置,这样才能威慑宵小,肃正纲纪。 所以早早的高县令布下文书,刑场地址定在了最繁华的夫子庙南门菜场。 今日大早,听说午时将斩马贼数十,顿时关城百姓围聚而去,整个南门菜场被围的水泄不通,以李毅为首的捕头人手不够。为了维持现场秩序,专门请了布老虎抽调人手,在外围布置了戒线,这才让乱糟糟的人群,没有发生践踏事件。 离午时还有半个时辰,头戴乌纱的高县令坐着软轿志得意满而来。 这次屠灭台子口,受益最大的不是布老虎也不是司徒遵义更不是左寅,而是眼前这位高县令。 五十马贼,各个血案在身,恶名昭彰。如今被擒拿归案,高县令这场功绩可了不得,对于尚算风平浪静的洪武朝来说,这是国泰民安的征兆。是故在刑部文书到来的同时,朝廷褒奖了十万纹银勉励之前处在“水深火热”的关城百姓。 同时作为勇擒马贼的高县令,更是受到刑部尚书亲笔所写的褒奖书,据称,在由吏部考察之后,很有可能高县令会官升一级,入主登州权利中枢。 至于挪不挪这屁股下的位置,这个外界就不知道了。反正有的人可以肯定,就是给个正四品的刑部侍郎位置,高县令也舍不得这小小的偏远关城。 不管高县令最后是去是留,这不得而知,总归的,这次高驴子大大的风光一把,这是实在。 为了报答布老虎所送恩情,高县令也不是个小气的主,在收了三千两宝钞昨日屈尊,亲自来布家宅院以礼相邀,任命布秀才为新任师爷。 基于师爷乃八品正官,布秀才已是官身,原本今日乃院试之期,自然而然,布秀才免了辛劳,不必费尽心思准备应考,直接做着打算,择日入县衙就职。 艳阳天,风轻云淡。 台上,高县令正襟危坐,彰显着一县之长威气。 在底下有两排凉棚,里面座的尽皆关城士绅。 毫无疑问,作为关城头脸人物,布老虎座右首,翘着二郎腿,捧着个茶壶,悠然自得。 离午时还有两柱香的时间,在人群中起了喧哗,分开条岔道,由李毅押送,一列列共计五十名囚犯被送往了刑场,遭受着百姓用鸡蛋蔬菜肆意的打砸喝骂。 等到了半柱香的时候,这个时间段正是太阳最为猛烈,可以消除人死后的怨气。忽然,人群中又是一阵骚动,不光是高县令,甚至连布老虎看到一行身影的出现,不禁脸色剧变。 “哈哈,高县令,布老虎,今日如此盛事,却不请我左家人到来,未免太不近人情了吧。” 来者赫然正是左寅,在他身边,有个扎着马尾的汉子,尽显威仪,乃是布老虎的老熟人,狮子头叶顶。 这次左寅可不是一人偷摸潜藏,不光有狮子头叶顶护驾,更有天北崖皇牌卫队狮子卫伴随。虽只有区区二十号来人,却都是叶顶千挑万选,各个能征善战,以一当十,勇不可挡。 “左寅?你他娘的也够胆气,行,不管你玩什么花招,来者是客,当有坐席!” 看这情形,布老虎立马认为左寅冲着自己来,他倒够义气,抢先把包袱揽在了自己身上。高县令坐在案前心中微定,也不做声,摆手让人在左席加了座位,供左寅跟叶顶就坐。 “诶,还是这城里的风土养人啊,几日不见,你大老虎倒是越来越滋润了。” 左寅大大咧咧坐下身,他张扬无忌的举动,引来了驻足百姓纷纷揣测其真实身份。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布老虎知道左寅的到来定将伴随着一件件麻烦事,懒得跟他纠缠,闭口不言。 “大老虎啊,这五十台子口马贼可是你保给高驴子的好事,咱俩打个赌,你猜猜,今儿这五十人,当不当杀?” 坐席上的左寅扬着嘴角,压低声音唤道。 布老虎掏出大恶虎狼盘了个周天,冷冷道“就凭你们这点人,也想劫法场?” 第二百五十八章;唐大人 左寅的来者不善,让布老虎整个神经紧绷了起来。 现在观风口虽不怕天北崖,在实力上甚至稍胜一筹,但跟老牌劲旅相比,这底蕴还是无法撼动。 远的不说,狮子头叶顶纵横七家马寨,到现在依旧未尝一败,观风口虽有打将马三放、布老九,在战斗经验上稍显不足,生死决斗,胜负难料。 金鲤儿李鱼,这个人比狮子头更为厉害,布老虎也有两大谋士李江哲跟卫泊,但除了仇老爷子,怕是也难以比肩。 所以,纵论实力,天北崖,要比射口寨更为布老虎肉上刺,如鲠在喉。 凉棚下,布老虎见左寅信誓旦旦,有道是输人不输阵,他指着刑场上死囚道“台子口五十马贼恶贯满盈,必须绳之于法,头悬城墙之上,以儆效尤。”说完,布老虎眯眼而笑,此话潜在意思,也是警告左寅不能乱来。 看样子左寅也是有备而来,同样笑道“恶贯满盈?这七家马寨原本安安分分,自从你大老虎横空出世,搅得天翻地覆,真论起绳之于法,你观风口就不怕步入后尘?” “那你大可试试!”布老虎脸色一变,扭过头不在搭理。 左寅朝堂上高县令微微而笑,笑容颇有深意。 高建伟本不想跟这个娃娃一般见识,奈何他被左寅的笑容勾的全身发凉,这时,高府的老管家从人群里推推攘攘上来,低声窃语,让高县令脸色变得异样起来。 “猫儿,猫儿!” 叶毛从附近走来,布老虎招他过来道“附近有何异动?” “放心吧老虎哥,左寅那小子来的时候我就让老王从十里铺子又调了五十人过来。” 叶毛很缜密道。 布老虎点点头,可是心里总有那么点疙瘩,猜不到左寅此次前来究竟为何。 是帮台子口出头? 还是想劫法场扬天北崖威风? 无论是哪一点,布老虎都觉得是下下的手段,劳兵伤力,以李鱼的智谋,万万不会做此举动。 “李鱼?对了,叶顶!” 猛的打了个机灵,布老虎忙朝叶毛道“老猫家里的情况怎么样?” 如果左寅想要劫法场,兵不血刃,只有剑走偏锋,以布老虎家人从中要挟。 “这个你放心,家那边丧狗子派人盯着了。” 叶毛阴阴的一笑,他也猜到了布老虎的顾忌,便道“包括老高的家人,我也派人去盯着,只要他天北崖敢乱来,咱们就先擒了老狮子跟左寅。” 如果秀才老爹真落敌之手,叶毛已经派人将凉棚包围,他们都带有手弩,想那叶顶本事再高,也是敌不过手弩的厉害。 心中大定,叶毛办事,布老虎还是挺放心。 就这样,待一炷香过后,在到片刻便是午时。这个时间段,高县令时不时望天观时,底下有狱卒准备着生死酒,只等时间一到,端上去喂给马贼饮尽。 “午时已到,斩!” 高县令座于台上,手拿令箭抛下,大批的刀斧手上台,拿着酒碗强迫着死囚饮尽。 那些台子口马贼早就被折磨的遍体鳞伤,奄奄一息,自知大限已到,他们发出临死的哀嚎,有的咒骂高县令,有的咒骂布老虎,更多的则是悔恨跟求饶。 “杀!” 刀斧手持刀高举,杀气腾腾。 一字令下,大刀落下那瞬间,忽然自人群中传来一道“住手!” 平地炸雷,人群后头传来震耳锣声,待分开条岔道,有位身穿朝服的年轻男子,俊朗挺拔,在一干官差的簇拥下进了刑场。 “他...他是...” 在布老虎疑惑不解的时候,他附近的左寅嘴角扬起微笑,一抖衣襟,大大方方走了上去,跟那年轻官员拱手行礼道“唐大人!” 年轻男子微微颌首,左寅识相的退到一旁,这时高县令看清来人,诚惶诚恐下台,行跪拜礼道“下官高建伟,不知钦差大人驾到,有失远迎,还望赎罪。” “钦差?” 布老虎微微诧异,转头问向叶毛“钦差怎么跟左寅混在一起?” “而且他们是怎么进来的,怎么没点消息?”叶毛跟着道。 可是不待他们两人疑惑,年轻官员从怀里掏出信函举天,朗声道“刑部尚书大人有令,高建伟勾结马贼,贪赃枉法,鱼肉百姓,现在人证物证俱在,当削去官身,择日送往刑部候审。另外,令行到达之时,吏部尚书有令,任詹事府左司直郎唐峥为县令,即刻上任!” 晴天霹雳,高县令呆滞在场,久久不得言语。 就在刚才,他听管家所言,有钦差到府。 原本,他以为那钦差乃吏部所派,下令升迁封赏,没想到.... 凉棚底下,布老虎错愕道“猫儿,这唐峥会不会是左寅找人假冒?” “这个.....” “不可能,假冒钦差乃是灭九族大罪,就算他左寅不怕,那个唐峥也会怕。在者,这唐峥无论气度还是风采,寻常人等万万模拟不出,此事,看来千真万确啊。” 布老虎另一旁陪伴的是米商张康,此人经商多年,练就一副好眼力,从唐峥眼中看出了正直无私,断然肯定,此事不假。 “那依你这么说,莫非是李鱼那老头搞的鬼...” 布老虎喃喃自语忽然有了丝明悟,这些年月,天北崖一直隐忍不发,以左山雕的性格绝不可能善罢甘休,想必今日,就是他们蛰伏反击之举。 “唐峥,唐峥,这名字倒是有点熟悉啊。” 凉棚里,布老虎思绪千转,而邢台上,五十马贼全部收押容后重审,高县令更是被随行侍卫掀去朝服,抓捕离去。 待唐峥正衣冠,上了高台,他目如朗星,扫视底下,忽然喝道“本官上任初始,早已听说关城马贼猖獗,民不聊生!原想我大明朝国泰民安,四方诚服,殊不知这弹丸之地,既然有恶匪大胆,鱼肉百姓,当天理不容!” 一声铿锵,震的整个闹市鸦雀无声。 凉棚里,布老虎收敛心神,忽然他眼皮乱跳,猛拍大腿,如梦初醒道“不好,我们中技了。” “怎,怎么了哥?” “快,老猫,快让周围弟兄散了,快啊。”布老虎心急如焚道。 说时迟那时快,人群几处方位出现躁动,就见有衙差押领着一个个观风口的马贼送上了刑场。 “这些人便是马贼,光天化日之下,在我关城携带凶器,意欲何为!” 唐峥目光灼灼道,邢台上,衙差得令,从观风口马贼身上搜出短刀还有手弩。 “左寅,左寅,行,你赢了。” 凉棚底下,布老虎恨的牙痒痒。 他终于看破了左寅的伎俩! 原来左寅既然以自己为饵,出现在刑场,目的就是吸引布老虎胡乱猜测,布置重兵层层包围。 这样一来,等唐峥前来,骤然发难,一网打尽。 “哥,现在怎么办?” 高县令被抓,布老虎没了依靠,现在手下弟兄被擒,从目前形势来看,布老虎还是可以成势强行逃离。 可是一旦如此,势必中了左寅奸计。 那唐峥上任伊始,观风口桀骜,怕是立马请调兵马围剿,到时候天北崖捣鬼,两者合并,观风口威矣啊。 “让弟兄们不要躁动,权当进牢房体验把生活。” 布老虎吩咐了一声,叶毛立马给邢台上逮捕的马贼做着手势。 有了命令,那些观风口马贼老老实实蹲在地上,没有丝毫反抗的意图。 “唐大人,现今贼首布老虎就在此处,还望大人明察秋毫,将其羽翼,悉数逮捕归案!” ....... 第二百五十八章;唐大人 左寅的来者不善,让布老虎整个神经紧绷了起来。 现在观风口虽不怕天北崖,在实力上甚至稍胜一筹,但跟老牌劲旅相比,这底蕴还是无法撼动。 远的不说,狮子头叶顶纵横七家马寨,到现在依旧未尝一败,观风口虽有打将马三放、布老九,在战斗经验上稍显不足,生死决斗,胜负难料。 金鲤儿李鱼,这个人比狮子头更为厉害,布老虎也有两大谋士李江哲跟卫泊,但除了仇老爷子,怕是也难以比肩。 所以,纵论实力,天北崖,要比射口寨更为布老虎肉上刺,如鲠在喉。 凉棚下,布老虎见左寅信誓旦旦,有道是输人不输阵,他指着刑场上死囚道“台子口五十马贼恶贯满盈,必须绳之于法,头悬城墙之上,以儆效尤。”说完,布老虎眯眼而笑,此话潜在意思,也是警告左寅不能乱来。 看样子左寅也是有备而来,同样笑道“恶贯满盈?这七家马寨原本安安分分,自从你大老虎横空出世,搅得天翻地覆,真论起绳之于法,你观风口就不怕步入后尘?” “那你大可试试!”布老虎脸色一变,扭过头不在搭理。 左寅朝堂上高县令微微而笑,笑容颇有深意。 高建伟本不想跟这个娃娃一般见识,奈何他被左寅的笑容勾的全身发凉,这时,高府的老管家从人群里推推攘攘上来,低声窃语,让高县令脸色变得异样起来。 “猫儿,猫儿!” 叶毛从附近走来,布老虎招他过来道“附近有何异动?” “放心吧老虎哥,左寅那小子来的时候我就让老王从十里铺子又调了五十人过来。” 叶毛很缜密道。 布老虎点点头,可是心里总有那么点疙瘩,猜不到左寅此次前来究竟为何。 是帮台子口出头? 还是想劫法场扬天北崖威风? 无论是哪一点,布老虎都觉得是下下的手段,劳兵伤力,以李鱼的智谋,万万不会做此举动。 “李鱼?对了,叶顶!” 猛的打了个机灵,布老虎忙朝叶毛道“老猫家里的情况怎么样?” 如果左寅想要劫法场,兵不血刃,只有剑走偏锋,以布老虎家人从中要挟。 “这个你放心,家那边丧狗子派人盯着了。” 叶毛阴阴的一笑,他也猜到了布老虎的顾忌,便道“包括老高的家人,我也派人去盯着,只要他天北崖敢乱来,咱们就先擒了老狮子跟左寅。” 如果秀才老爹真落敌之手,叶毛已经派人将凉棚包围,他们都带有手弩,想那叶顶本事再高,也是敌不过手弩的厉害。 心中大定,叶毛办事,布老虎还是挺放心。 就这样,待一炷香过后,在到片刻便是午时。这个时间段,高县令时不时望天观时,底下有狱卒准备着生死酒,只等时间一到,端上去喂给马贼饮尽。 “午时已到,斩!” 高县令座于台上,手拿令箭抛下,大批的刀斧手上台,拿着酒碗强迫着死囚饮尽。 那些台子口马贼早就被折磨的遍体鳞伤,奄奄一息,自知大限已到,他们发出临死的哀嚎,有的咒骂高县令,有的咒骂布老虎,更多的则是悔恨跟求饶。 “杀!” 刀斧手持刀高举,杀气腾腾。 一字令下,大刀落下那瞬间,忽然自人群中传来一道“住手!” 平地炸雷,人群后头传来震耳锣声,待分开条岔道,有位身穿朝服的年轻男子,俊朗挺拔,在一干官差的簇拥下进了刑场。 “他...他是...” 在布老虎疑惑不解的时候,他附近的左寅嘴角扬起微笑,一抖衣襟,大大方方走了上去,跟那年轻官员拱手行礼道“唐大人!” 年轻男子微微颌首,左寅识相的退到一旁,这时高县令看清来人,诚惶诚恐下台,行跪拜礼道“下官高建伟,不知钦差大人驾到,有失远迎,还望赎罪。” “钦差?” 布老虎微微诧异,转头问向叶毛“钦差怎么跟左寅混在一起?” “而且他们是怎么进来的,怎么没点消息?”叶毛跟着道。 可是不待他们两人疑惑,年轻官员从怀里掏出信函举天,朗声道“刑部尚书大人有令,高建伟勾结马贼,贪赃枉法,鱼肉百姓,现在人证物证俱在,当削去官身,择日送往刑部候审。另外,令行到达之时,吏部尚书有令,任詹事府左司直郎唐峥为县令,即刻上任!” 晴天霹雳,高县令呆滞在场,久久不得言语。 就在刚才,他听管家所言,有钦差到府。 原本,他以为那钦差乃吏部所派,下令升迁封赏,没想到.... 凉棚底下,布老虎错愕道“猫儿,这唐峥会不会是左寅找人假冒?” “这个.....” “不可能,假冒钦差乃是灭九族大罪,就算他左寅不怕,那个唐峥也会怕。在者,这唐峥无论气度还是风采,寻常人等万万模拟不出,此事,看来千真万确啊。” 布老虎另一旁陪伴的是米商张康,此人经商多年,练就一副好眼力,从唐峥眼中看出了正直无私,断然肯定,此事不假。 “那依你这么说,莫非是李鱼那老头搞的鬼...” 布老虎喃喃自语忽然有了丝明悟,这些年月,天北崖一直隐忍不发,以左山雕的性格绝不可能善罢甘休,想必今日,就是他们蛰伏反击之举。 “唐峥,唐峥,这名字倒是有点熟悉啊。” 凉棚里,布老虎思绪千转,而邢台上,五十马贼全部收押容后重审,高县令更是被随行侍卫掀去朝服,抓捕离去。 待唐峥正衣冠,上了高台,他目如朗星,扫视底下,忽然喝道“本官上任初始,早已听说关城马贼猖獗,民不聊生!原想我大明朝国泰民安,四方诚服,殊不知这弹丸之地,既然有恶匪大胆,鱼肉百姓,当天理不容!” 一声铿锵,震的整个闹市鸦雀无声。 凉棚里,布老虎收敛心神,忽然他眼皮乱跳,猛拍大腿,如梦初醒道“不好,我们中技了。” “怎,怎么了哥?” “快,老猫,快让周围弟兄散了,快啊。”布老虎心急如焚道。 说时迟那时快,人群几处方位出现躁动,就见有衙差押领着一个个观风口的马贼送上了刑场。 “这些人便是马贼,光天化日之下,在我关城携带凶器,意欲何为!” 唐峥目光灼灼道,邢台上,衙差得令,从观风口马贼身上搜出短刀还有手弩。 “左寅,左寅,行,你赢了。” 凉棚底下,布老虎恨的牙痒痒。 他终于看破了左寅的伎俩! 原来左寅既然以自己为饵,出现在刑场,目的就是吸引布老虎胡乱猜测,布置重兵层层包围。 这样一来,等唐峥前来,骤然发难,一网打尽。 “哥,现在怎么办?” 高县令被抓,布老虎没了依靠,现在手下弟兄被擒,从目前形势来看,布老虎还是可以成势强行逃离。 可是一旦如此,势必中了左寅奸计。 那唐峥上任伊始,观风口桀骜,怕是立马请调兵马围剿,到时候天北崖捣鬼,两者合并,观风口威矣啊。 “让弟兄们不要躁动,权当进牢房体验把生活。” 布老虎吩咐了一声,叶毛立马给邢台上逮捕的马贼做着手势。 有了命令,那些观风口马贼老老实实蹲在地上,没有丝毫反抗的意图。 “唐大人,现今贼首布老虎就在此处,还望大人明察秋毫,将其羽翼,悉数逮捕归案!” ....... 第二百五十九章;擒住我 刀锋入骨不得不战! 天北崖发难,逃避不是布老虎的作风。 大步从凉棚走了出来,布老虎嚣张跋扈笑道“左寅,你口中所说贼寇莫不是指老子?” 高台上,唐峥微微皱鼻,显得有些反感布老虎的言举。 左寅负手而立道“观风口马寨当家的布老虎,试问这八百里疆域又有何人不知?” “既然如此,左寅你又是何身份?” 布老虎反唇相讥道。 高台上,唐峥斥道“左寅乃洪武二十年关城院试第一,洪武二十二年登州乡试中举,现为举人老爷,竖子岂可放肆。” 布老虎脸色微微一愣,继续笑道“那小人倒是孤陋寡闻了,得,也怪小人唐突,唐县令是吧,咱们后会有期。” 抱抱拳,布老虎转过身跟刑场上的观风口马贼打了个眼色,然后便带着叶毛他们想要离开。 从刚才唐峥为左寅出头来看,不管是他们狼狈为奸在或者前者遭受蒙蔽,布老虎都不该在风浪口上与其起冲突。 谋而后动,只要能够将眼前难关渡过,布老虎相信,一定能够找到机会,瓦解天北崖这次的反击。 等走了几步,布老虎耳后传来了唐峥怒音道“来人啊,先将布老虎一众悉数收押,本官要好好审问他的底细。” “谁他娘的敢!” 一声爆喝,右侧就坐的王屠夫仗身而立,怒目圆瞪,形容厉鬼。 唐峥在高台上怒喝到“你是何人,既然敢搅乱公堂。” “老子叫王屠夫,唐大人想要了解老子的底细,行,去西河,随便找个人打听打听!” 人生头一次叫板县令,王屠夫是又紧张有刺激,或许是习惯了前呼后拥,他的举措没有半分谦卑,倒是比布老虎更加狂妄。 “好,本官如你所愿,也不找人打听,直接扣你回衙门。” 唐峥怒容挥手,自有两名衙差上前,将绣春刀架在他脖子上。 “唐大人好大的煞气,莫不是真以为在这关城能够只手遮天?” 比王屠夫更加潇洒,凉棚有一老者,正是司徒府上的管家老钱出言质问。 原本今日坐在这里的是司徒遵义,可自从手刃仇人,他便入了麻衣道观潜心为妻儿祈福,现在还未出关,是故由管家老钱行家主之便,代为操作。 而管家老钱肯在关键时刻力挺布老虎,自然不是无的放矢,实在是台子口一役上见到了布老虎身上太多的枭雄手段,于是他便起了拉龙之心。 有道是锦上添花远远不如雪中送炭! 认定布老虎必定成就人上之姿,管家老钱斗胆赌了一把,押上一庄。 就在管家老钱仗义直言,凉棚内,以张康为首,关城足足有七成商贾同时起身,眼神投射于高台上,对唐峥抱着深深的敌意。 “唐大人判案有失公允,我张记米铺,将立状上奏登州知府!” “还有我周记茶铺!” “南城酒家!” “刘记作坊!” .... 今天前来观刑的足足十九位富商,他们无一不是腰缠万贯,控制着关城部分货运实业。 其中跟观风口为好的有六家,跟白马帮交好的有十一家,全部谏言,一时间,刑场之上隐隐有风雨雷动之声,气氛变得凝重起来。 “好,好,你,你们...” 新官出任,没想到碰上士绅刁难,唐峥一张俊脸气得通红。 倒是他下首的左寅保持着微笑,一副胸有成竹的摸样,在唐峥手足无措之时,娓娓而道“张记、周记、刘记,涉嫌驱使恶奴于贫民放下高利借款,以此夺人妻女,实在丧尽天良。至于南城酒家,花记布坊,赵记杂货....其子无道,驱使恶奴为祸一方,现在我左某恳请唐大人明察秋毫,将此等狂徒悉数收押,好生审问,为我关城百姓除害!” “你,你血口喷人!” 张康气的脸红脖子粗狂骂。 茶商周建,也就是叶毛的舅爷,这几年身子发福走样,一身膘肉乱颤,整张脸扭在一起,那双绿豆般的小眼散发着深深的怒意。其余商贾同是如此,他们喋喋不休狂骂,恶毒之言如利箭,对准左寅万箭齐发。 面对咒骂,左寅毫不在意,一副云淡风轻的摸样。 倒是唐峥起了偏袒之心,一声冷哼,自有衙差持刀而来,将他们这群人全部包围。 “敢有狂妄者,本官定将施以杖刑惩戒!” 底下,布老虎驻足立身,冷眼看着一切变故,在他身边叶毛刚刚闻得手下报告,压低声音道“哥,有消息称,天北崖已经罗列了系列罪状,还绑架了老刘他们的儿子,以此做要挟。” 果然! 布老虎这会算是领教了天北崖的厉害,不过他内心如翻江倒海掀起狂澜,表面上却是不动声色,镇压大局。 “来人啊,将布老虎上下一众全部收押打入大牢,容后做审!” 唐峥虽被张康他们吵得头大,却没忘记布老虎这个罪魁祸首,话音落下,从人群中掠出衙差如虎狼来袭。 叶毛赶紧道“哥,你先走,若是进了大牢,咱们就彻底完了。” “若是我走了,才彻底完了!” 布老虎冷哼道。 若是先前收押的紧紧只是观风口马贼,他若走,事后也无任何不良影响。 现如今,以张康为首的富商为自己请命被擒,布老虎若是离开,后果不堪设想。 就好比街头无赖聚众闹事,被打的混混找来帮手,却见敌人势大起了胆怯。这时候若是找来的帮手见势不妙先撤,这样就算被揍了一顿道上的面子还是保住了。若是自己弃众人不顾而走,事后定会被人说三道四,难以重聚声望。 现在布老虎面临的就是这样的状况,张康他们还好,跟观风口荣辱以共,可是白马帮了?依附在白马帮底下的富商会怎么想? 布老虎正值危机,万万不能丢掉人心,独自脱身。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叶毛大急,一道纤细的身影从人群中掠过,划过厉风,直扑左寅。 “青,那不是青蛇儿吗?” 那身影虽快,也快不过布老虎跟叶毛的眼力。 当然,更不可能快得过充当护卫的狮子头叶顶。 就在青蛇儿欲以擒贼擒王,叶顶旋身抽刀做劈,招式极为潇洒,仿佛雨夜霹雳。 哐当一声,青蛇儿的剔骨刀被叶顶一刀所挑,布老虎狂喝道“休得伤人!” 叶顶双眼微眯,刀锋逆势而收,以刀面拍了青蛇儿小腹,将她打飞了出去。 “来人啊,擒下她!” 随着左寅厉声呼喊,早有天北崖狮王卫一拥上前,将青蛇儿生擒。 “放开我!” 双臂被押,青蛇儿频频挣扎,左寅看她不老实,冲上去一脚踹在她小腹上狰狞低吼道“唐青青,你杀我良配,我要你生不如死!” 左寅的妻子在“鸿门宴”上被青蛇儿杀死,这等大仇,左寅莫不敢忘,早把青蛇儿底细摸清。 高台上,唐峥身躯一震,不敢置信的望向台下,眼眸紧紧盯在青蛇儿被披散的头发遮住的那张脸。 “杀,我活不该将那死女人千刀万剐!” 披头散发的青蛇儿杏眼圆瞪,字字杀机,让人如坠冰窖。 左寅暴怒之中,抽刀做劈。 两边狮王卫可是知道自己少主那点耍刀的功夫,微微松手,青蛇儿有了可乘之机,双臂摆力,手袖被撕开,两条玉臂暴露在空气之中,如蝎尾打掉左寅手中砍刀,顺势就朝左寅咽喉捏去。 “杀!” 左寅生死之际,叶顶顾不得轻重,仗臂立身一记炮锤直轰青蛇儿琵琶骨,将她震飞出去。 恰在此时,站在高台上的唐峥发出惊呼,失足从阶梯掉了下来,好巧不巧,就停身在了嘴角流血的青蛇儿身边。 “唐大人小心!” “青青,快,擒住我!” 第二百五十九章;擒住我 刀锋入骨不得不战! 天北崖发难,逃避不是布老虎的作风。 大步从凉棚走了出来,布老虎嚣张跋扈笑道“左寅,你口中所说贼寇莫不是指老子?” 高台上,唐峥微微皱鼻,显得有些反感布老虎的言举。 左寅负手而立道“观风口马寨当家的布老虎,试问这八百里疆域又有何人不知?” “既然如此,左寅你又是何身份?” 布老虎反唇相讥道。 高台上,唐峥斥道“左寅乃洪武二十年关城院试第一,洪武二十二年登州乡试中举,现为举人老爷,竖子岂可放肆。” 布老虎脸色微微一愣,继续笑道“那小人倒是孤陋寡闻了,得,也怪小人唐突,唐县令是吧,咱们后会有期。” 抱抱拳,布老虎转过身跟刑场上的观风口马贼打了个眼色,然后便带着叶毛他们想要离开。 从刚才唐峥为左寅出头来看,不管是他们狼狈为奸在或者前者遭受蒙蔽,布老虎都不该在风浪口上与其起冲突。 谋而后动,只要能够将眼前难关渡过,布老虎相信,一定能够找到机会,瓦解天北崖这次的反击。 等走了几步,布老虎耳后传来了唐峥怒音道“来人啊,先将布老虎一众悉数收押,本官要好好审问他的底细。” “谁他娘的敢!” 一声爆喝,右侧就坐的王屠夫仗身而立,怒目圆瞪,形容厉鬼。 唐峥在高台上怒喝到“你是何人,既然敢搅乱公堂。” “老子叫王屠夫,唐大人想要了解老子的底细,行,去西河,随便找个人打听打听!” 人生头一次叫板县令,王屠夫是又紧张有刺激,或许是习惯了前呼后拥,他的举措没有半分谦卑,倒是比布老虎更加狂妄。 “好,本官如你所愿,也不找人打听,直接扣你回衙门。” 唐峥怒容挥手,自有两名衙差上前,将绣春刀架在他脖子上。 “唐大人好大的煞气,莫不是真以为在这关城能够只手遮天?” 比王屠夫更加潇洒,凉棚有一老者,正是司徒府上的管家老钱出言质问。 原本今日坐在这里的是司徒遵义,可自从手刃仇人,他便入了麻衣道观潜心为妻儿祈福,现在还未出关,是故由管家老钱行家主之便,代为操作。 而管家老钱肯在关键时刻力挺布老虎,自然不是无的放矢,实在是台子口一役上见到了布老虎身上太多的枭雄手段,于是他便起了拉龙之心。 有道是锦上添花远远不如雪中送炭! 认定布老虎必定成就人上之姿,管家老钱斗胆赌了一把,押上一庄。 就在管家老钱仗义直言,凉棚内,以张康为首,关城足足有七成商贾同时起身,眼神投射于高台上,对唐峥抱着深深的敌意。 “唐大人判案有失公允,我张记米铺,将立状上奏登州知府!” “还有我周记茶铺!” “南城酒家!” “刘记作坊!” .... 今天前来观刑的足足十九位富商,他们无一不是腰缠万贯,控制着关城部分货运实业。 其中跟观风口为好的有六家,跟白马帮交好的有十一家,全部谏言,一时间,刑场之上隐隐有风雨雷动之声,气氛变得凝重起来。 “好,好,你,你们...” 新官出任,没想到碰上士绅刁难,唐峥一张俊脸气得通红。 倒是他下首的左寅保持着微笑,一副胸有成竹的摸样,在唐峥手足无措之时,娓娓而道“张记、周记、刘记,涉嫌驱使恶奴于贫民放下高利借款,以此夺人妻女,实在丧尽天良。至于南城酒家,花记布坊,赵记杂货....其子无道,驱使恶奴为祸一方,现在我左某恳请唐大人明察秋毫,将此等狂徒悉数收押,好生审问,为我关城百姓除害!” “你,你血口喷人!” 张康气的脸红脖子粗狂骂。 茶商周建,也就是叶毛的舅爷,这几年身子发福走样,一身膘肉乱颤,整张脸扭在一起,那双绿豆般的小眼散发着深深的怒意。其余商贾同是如此,他们喋喋不休狂骂,恶毒之言如利箭,对准左寅万箭齐发。 面对咒骂,左寅毫不在意,一副云淡风轻的摸样。 倒是唐峥起了偏袒之心,一声冷哼,自有衙差持刀而来,将他们这群人全部包围。 “敢有狂妄者,本官定将施以杖刑惩戒!” 底下,布老虎驻足立身,冷眼看着一切变故,在他身边叶毛刚刚闻得手下报告,压低声音道“哥,有消息称,天北崖已经罗列了系列罪状,还绑架了老刘他们的儿子,以此做要挟。” 果然! 布老虎这会算是领教了天北崖的厉害,不过他内心如翻江倒海掀起狂澜,表面上却是不动声色,镇压大局。 “来人啊,将布老虎上下一众全部收押打入大牢,容后做审!” 唐峥虽被张康他们吵得头大,却没忘记布老虎这个罪魁祸首,话音落下,从人群中掠出衙差如虎狼来袭。 叶毛赶紧道“哥,你先走,若是进了大牢,咱们就彻底完了。” “若是我走了,才彻底完了!” 布老虎冷哼道。 若是先前收押的紧紧只是观风口马贼,他若走,事后也无任何不良影响。 现如今,以张康为首的富商为自己请命被擒,布老虎若是离开,后果不堪设想。 就好比街头无赖聚众闹事,被打的混混找来帮手,却见敌人势大起了胆怯。这时候若是找来的帮手见势不妙先撤,这样就算被揍了一顿道上的面子还是保住了。若是自己弃众人不顾而走,事后定会被人说三道四,难以重聚声望。 现在布老虎面临的就是这样的状况,张康他们还好,跟观风口荣辱以共,可是白马帮了?依附在白马帮底下的富商会怎么想? 布老虎正值危机,万万不能丢掉人心,独自脱身。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叶毛大急,一道纤细的身影从人群中掠过,划过厉风,直扑左寅。 “青,那不是青蛇儿吗?” 那身影虽快,也快不过布老虎跟叶毛的眼力。 当然,更不可能快得过充当护卫的狮子头叶顶。 就在青蛇儿欲以擒贼擒王,叶顶旋身抽刀做劈,招式极为潇洒,仿佛雨夜霹雳。 哐当一声,青蛇儿的剔骨刀被叶顶一刀所挑,布老虎狂喝道“休得伤人!” 叶顶双眼微眯,刀锋逆势而收,以刀面拍了青蛇儿小腹,将她打飞了出去。 “来人啊,擒下她!” 随着左寅厉声呼喊,早有天北崖狮王卫一拥上前,将青蛇儿生擒。 “放开我!” 双臂被押,青蛇儿频频挣扎,左寅看她不老实,冲上去一脚踹在她小腹上狰狞低吼道“唐青青,你杀我良配,我要你生不如死!” 左寅的妻子在“鸿门宴”上被青蛇儿杀死,这等大仇,左寅莫不敢忘,早把青蛇儿底细摸清。 高台上,唐峥身躯一震,不敢置信的望向台下,眼眸紧紧盯在青蛇儿被披散的头发遮住的那张脸。 “杀,我活不该将那死女人千刀万剐!” 披头散发的青蛇儿杏眼圆瞪,字字杀机,让人如坠冰窖。 左寅暴怒之中,抽刀做劈。 两边狮王卫可是知道自己少主那点耍刀的功夫,微微松手,青蛇儿有了可乘之机,双臂摆力,手袖被撕开,两条玉臂暴露在空气之中,如蝎尾打掉左寅手中砍刀,顺势就朝左寅咽喉捏去。 “杀!” 左寅生死之际,叶顶顾不得轻重,仗臂立身一记炮锤直轰青蛇儿琵琶骨,将她震飞出去。 恰在此时,站在高台上的唐峥发出惊呼,失足从阶梯掉了下来,好巧不巧,就停身在了嘴角流血的青蛇儿身边。 “唐大人小心!” “青青,快,擒住我!” 第二百六十章;兄妹团聚 中了狮子头叶顶的炮锤,青蛇儿五脏俱焚,难受至极。 没想到那高台上的唐大人掉在他身边,这刹那间,容不得她犹豫,眼见叶顶快步而来,青蛇儿反掌紧扣在唐峥脖子上,引得刑场惊呼连连。 “小青蛇不可!” “大胆妖女!” 左寅跟布老虎几乎同时相喝。 布老虎担心青蛇儿不知轻重伤了唐峥,那是真正的杀头大罪,将连累整个观风口。至于左寅,他表面惶恐,一双眸子却是充满阴霾,其心可诛。 “全部退下,全部退下!” 唐峥挥舞着双臂让叶顶他们速速离去,自己带动着青蛇儿,缓缓步入了人群。 那人群适时开道,假装脚下锒铛,唐峥惊呼一声,身子后仰,头贴在青蛇儿耳边低声附语道“此地不可久留,快跑!”唐峥说完就朝青蛇儿双肩推去,叶顶等人看到这是唐大人借机脱困正要上前,没想到青蛇儿眼眸一冷,抽臂打在唐峥双手上,一耳光抽了过去,从怀里掏出匕首抵在了他喉咙之上。 “全部给我退下!” 青蛇儿冷厉的嗓音如尖嚎,吓得周围衙差顾忌唐峥性命忙连手中刀枪抛在了地上。 “上去!” 青蛇儿拽着手中人质强行上了高台,步入阶梯的时候,唐峥不易察觉的仓促道“小青,我是你大哥啊,我是唐峥,我是你大哥啊,你快跑啊。” “大哥?” 青蛇儿一愣,身子停顿在了台阶上。 叶顶一直留意着两人,看出青蛇儿失神,大好机会,他纵步上前,举刀做劈,要将青蛇儿头颅生生斩断! 说时迟那时快,唐峥见叶顶杀气腾腾而来,吓得脸色惨白,顾不得自身安危,挡在了青蛇儿面前。叶顶微微诧异,他本以为唐峥一介书生就算被自己刀势所惧,也不至于贪生怕死吓得失去冷静。 有这么一挡,他在劈刀只会伤了唐峥,忙半空收身,急急后退了两步。 “叶顶,你放肆,胆敢置本官生死于无物,意欲加害本官,本官要治你死罪!” 唐峥在那暴跳如雷吼道,全无半点县令威仪。 底下左寅他们诚惶诚恐,以为叶顶仓促出刀冒犯了唐峥忙退离三步。殊不知唐峥本性并非如此,若是叶顶伤他,这等罪过若是无心当一笑置否,可叶顶伤青蛇儿,龙有逆鳞,当触之必杀。 “上去!”推推嚷嚷,青蛇儿带着唐峥上了高台,这样一来,底下无人胆敢犯前。“你真的是阿年哥哥?”高台上,青蛇儿反扭着唐峥背对众人,窃窃私语。 唐峥试着用手摘去脖子上短匕,发现纹丝不动,苦笑道“我妹妹青青,可不会这样对待他哥哥安年。” “你,你真的是我哥哥,你,你不是被大水冲走了吗。”青蛇儿喃喃自语,一时激动,她手中短匕跟着颤抖了起来。唐峥仿若陷入了回忆,对脖子上传来的冰凉没有丝毫惧怕,缅怀道“当年一场大水,弄的我们家破人亡,好在我命不该绝,虽被大水冲走,弥留之际,得恩师相救。之后一年,我养好了伤,恩师待我回乡,却找不到你们,于是便跟着恩师回金陵,寒窗苦读,中榜提名,这才有了今日的身份。” 青蛇儿听他字字真情,便知唐峥的确是他失散的哥哥,不禁两泪俱下,那匕首悄声无息从脖子上腾了出来。 “好妹妹,你我失散多年,今日重聚,哥哥心里...”唐峥鼻子一酸,心潮澎湃,忽然想起这里并非叙旧之地,忙道“妹妹,你先让开,待我跟左兄言明,就将你安全带离。” “不行!” 青蛇儿冷厉的声音传来,短匕重新架在了唐峥脖子上。 “左寅是关城马贼头子的亲生儿子,本身就是个丧尽天良的坏蛋,我杀了他妻子,他对我恨之入骨!反而,反而....” “反而什么?”唐镇听得自己妹妹语气带着丝丝羞涩,不免有些诧异。 “那布老虎是我夫君,你若是我哥哥他就是你妹夫。你妹夫也是马贼起家,但这关城百姓无不歌功颂德,他开办学院,开仓救济,比那左寅好过千百倍,对我也是千百倍的好。你若杀他,就是杀我!” 青蛇儿语不惊人死不休,唐峥一愣,半天答不上话。良久,才幽幽道“你让我怎么做?” “放掉布老虎!” 在青蛇儿心中,布老虎早已是她定下的夫君,此时她也顾不得唐峥身份,手臂一拽,面朝底下众人道“放了我男人我便放你!” “男,男人?” 台下大多都是观风口的人马,谁人不知青蛇儿喜欢的是谁,不由,布老虎一时成为了众人瞩目的焦点。 “放,放屁,老子...” “哥,你若不承认,青蛇儿颜面无存啊。” 就在布老虎气急败坏正名的时候,叶毛忽然出言提醒。 想想这事也对,青蛇儿为了他布老虎制住了唐峥,如果布老虎不承认,青蛇儿一厢情愿,传出去,怕是在无脸见人。 闷下声,布老虎只能默认了青蛇儿的称呼。 台上唐峥此时正上下打量着布老虎,这个人能甘愿自己小妹以命护之,他这个大舅子肯定是要把把关。 说实话,布老虎长相不差,浓眉大眼,面容坚毅。 特别是今天他出席“盛会”,刻意修剪了胡须,换上员外袍,头戴紫栾冠,乍一看,威风凛凛,器宇轩昂,虽比不上左寅一副好面头,也能算得上英姿勃发。 可能出于青蛇儿的缘故,唐峥瞧了会布老虎越看越顺眼,微微颌首点头,这看在左寅眼里,误认为是种暗示。老虎卫顿时一拥而上,将布老虎团团包围,一脸不善。 “左寅你这是作何,把你的人全部退下!” 唐峥眼瞅着左寅不顾自己“安危”拿人,不由脸色阴沉了下来。 那青蛇儿跟着布老虎久了,别的没学会,到学会几分审时识度,压低声音在唐峥耳边道“哥,左寅没安好心,逼着我杀你,然后借这个苗头杀我男人。” “他敢!” 唐峥低声喝骂,朗声又道“布老虎身份尚未得知,身为锦城学院创办人,本官不想污蔑好人,暂时放行,容后请调回衙门在问。” 第二百六十章;兄妹团聚 中了狮子头叶顶的炮锤,青蛇儿五脏俱焚,难受至极。 没想到那高台上的唐大人掉在他身边,这刹那间,容不得她犹豫,眼见叶顶快步而来,青蛇儿反掌紧扣在唐峥脖子上,引得刑场惊呼连连。 “小青蛇不可!” “大胆妖女!” 左寅跟布老虎几乎同时相喝。 布老虎担心青蛇儿不知轻重伤了唐峥,那是真正的杀头大罪,将连累整个观风口。至于左寅,他表面惶恐,一双眸子却是充满阴霾,其心可诛。 “全部退下,全部退下!” 唐峥挥舞着双臂让叶顶他们速速离去,自己带动着青蛇儿,缓缓步入了人群。 那人群适时开道,假装脚下锒铛,唐峥惊呼一声,身子后仰,头贴在青蛇儿耳边低声附语道“此地不可久留,快跑!”唐峥说完就朝青蛇儿双肩推去,叶顶等人看到这是唐大人借机脱困正要上前,没想到青蛇儿眼眸一冷,抽臂打在唐峥双手上,一耳光抽了过去,从怀里掏出匕首抵在了他喉咙之上。 “全部给我退下!” 青蛇儿冷厉的嗓音如尖嚎,吓得周围衙差顾忌唐峥性命忙连手中刀枪抛在了地上。 “上去!” 青蛇儿拽着手中人质强行上了高台,步入阶梯的时候,唐峥不易察觉的仓促道“小青,我是你大哥啊,我是唐峥,我是你大哥啊,你快跑啊。” “大哥?” 青蛇儿一愣,身子停顿在了台阶上。 叶顶一直留意着两人,看出青蛇儿失神,大好机会,他纵步上前,举刀做劈,要将青蛇儿头颅生生斩断! 说时迟那时快,唐峥见叶顶杀气腾腾而来,吓得脸色惨白,顾不得自身安危,挡在了青蛇儿面前。叶顶微微诧异,他本以为唐峥一介书生就算被自己刀势所惧,也不至于贪生怕死吓得失去冷静。 有这么一挡,他在劈刀只会伤了唐峥,忙半空收身,急急后退了两步。 “叶顶,你放肆,胆敢置本官生死于无物,意欲加害本官,本官要治你死罪!” 唐峥在那暴跳如雷吼道,全无半点县令威仪。 底下左寅他们诚惶诚恐,以为叶顶仓促出刀冒犯了唐峥忙退离三步。殊不知唐峥本性并非如此,若是叶顶伤他,这等罪过若是无心当一笑置否,可叶顶伤青蛇儿,龙有逆鳞,当触之必杀。 “上去!”推推嚷嚷,青蛇儿带着唐峥上了高台,这样一来,底下无人胆敢犯前。“你真的是阿年哥哥?”高台上,青蛇儿反扭着唐峥背对众人,窃窃私语。 唐峥试着用手摘去脖子上短匕,发现纹丝不动,苦笑道“我妹妹青青,可不会这样对待他哥哥安年。” “你,你真的是我哥哥,你,你不是被大水冲走了吗。”青蛇儿喃喃自语,一时激动,她手中短匕跟着颤抖了起来。唐峥仿若陷入了回忆,对脖子上传来的冰凉没有丝毫惧怕,缅怀道“当年一场大水,弄的我们家破人亡,好在我命不该绝,虽被大水冲走,弥留之际,得恩师相救。之后一年,我养好了伤,恩师待我回乡,却找不到你们,于是便跟着恩师回金陵,寒窗苦读,中榜提名,这才有了今日的身份。” 青蛇儿听他字字真情,便知唐峥的确是他失散的哥哥,不禁两泪俱下,那匕首悄声无息从脖子上腾了出来。 “好妹妹,你我失散多年,今日重聚,哥哥心里...”唐峥鼻子一酸,心潮澎湃,忽然想起这里并非叙旧之地,忙道“妹妹,你先让开,待我跟左兄言明,就将你安全带离。” “不行!” 青蛇儿冷厉的声音传来,短匕重新架在了唐峥脖子上。 “左寅是关城马贼头子的亲生儿子,本身就是个丧尽天良的坏蛋,我杀了他妻子,他对我恨之入骨!反而,反而....” “反而什么?”唐镇听得自己妹妹语气带着丝丝羞涩,不免有些诧异。 “那布老虎是我夫君,你若是我哥哥他就是你妹夫。你妹夫也是马贼起家,但这关城百姓无不歌功颂德,他开办学院,开仓救济,比那左寅好过千百倍,对我也是千百倍的好。你若杀他,就是杀我!” 青蛇儿语不惊人死不休,唐峥一愣,半天答不上话。良久,才幽幽道“你让我怎么做?” “放掉布老虎!” 在青蛇儿心中,布老虎早已是她定下的夫君,此时她也顾不得唐峥身份,手臂一拽,面朝底下众人道“放了我男人我便放你!” “男,男人?” 台下大多都是观风口的人马,谁人不知青蛇儿喜欢的是谁,不由,布老虎一时成为了众人瞩目的焦点。 “放,放屁,老子...” “哥,你若不承认,青蛇儿颜面无存啊。” 就在布老虎气急败坏正名的时候,叶毛忽然出言提醒。 想想这事也对,青蛇儿为了他布老虎制住了唐峥,如果布老虎不承认,青蛇儿一厢情愿,传出去,怕是在无脸见人。 闷下声,布老虎只能默认了青蛇儿的称呼。 台上唐峥此时正上下打量着布老虎,这个人能甘愿自己小妹以命护之,他这个大舅子肯定是要把把关。 说实话,布老虎长相不差,浓眉大眼,面容坚毅。 特别是今天他出席“盛会”,刻意修剪了胡须,换上员外袍,头戴紫栾冠,乍一看,威风凛凛,器宇轩昂,虽比不上左寅一副好面头,也能算得上英姿勃发。 可能出于青蛇儿的缘故,唐峥瞧了会布老虎越看越顺眼,微微颌首点头,这看在左寅眼里,误认为是种暗示。老虎卫顿时一拥而上,将布老虎团团包围,一脸不善。 “左寅你这是作何,把你的人全部退下!” 唐峥眼瞅着左寅不顾自己“安危”拿人,不由脸色阴沉了下来。 那青蛇儿跟着布老虎久了,别的没学会,到学会几分审时识度,压低声音在唐峥耳边道“哥,左寅没安好心,逼着我杀你,然后借这个苗头杀我男人。” “他敢!” 唐峥低声喝骂,朗声又道“布老虎身份尚未得知,身为锦城学院创办人,本官不想污蔑好人,暂时放行,容后请调回衙门在问。” 第二百六十一章;出事了 锦城学院的创建,唐峥远在天子脚下之所以知道,因为他的师公正是周静然的好友,有着明初第一文杰之称的宋濂。而他的师父,正是宋濂的得意门生,方孝孺! 在学院创办伊始,周老先生还曾邀请过方孝孺来做侍讲。 不过当时方孝孺正在太子府上于太孙教学便将此事搁浅,后来唐峥远离京城来到关城担任县令,方孝孺特将此事作为嘱托,好好扶持锦城学院,为北地士子尽上绵薄之力。 可是在来行的路上,唐峥受好友推荐跟左寅一道,所听所说皆为高建伟恶行。恨乌及乌,连带着布老虎遭受无妄之灾,又有左寅挑唆,是故对其抱有很深的敌意。 天不如人愿,左寅煞费苦心,却也难想横空杀出的青蛇儿既然是唐峥在世的唯一亲妹妹。 恨乌到爱乌,唐峥一句话,顿时将刑场上的风向扭曲,布老虎这边守得云开见月明,不在步步逆势。 按照常理,布老虎这会顺水推舟离去最好不过。可布大员外偏偏不按常理出牌,他杵在那里像根钉子一般,朝王屠夫他们努努嘴道“既然唐大人说小人无罪,这在场士绅可有什么罪过?” 先前唐峥将王屠夫他们关押乃是罗列为布老虎同伙,现在布老虎身份确定,唐峥在犹豫些许,便道“一并放行!” “大人不可,这张康、周建持富压贫,理当问罪!”左寅急忙拱手作道。 布老虎轻蔑的瞧了他眼,悠悠然道“大人,既然小人无罪,刑场上带刀之人全为小人护院,也是锦城学院的护卫。你应该知道,这关城多马贼啊...”拔高音调,布老虎不屑的瞧着左寅又道“这学子们手无缚鸡之力,所以必须有护卫保护安全,以免栋梁之才遭受无妄之灾。虽说他们持刀携带手弩有错,可就这点错,我大老虎愿代为受过,出资这个数,为关城修桥铺路!” 布大员外雄心勃勃的竖起小拇指对向左寅,台上,唐峥取下青蛇儿手中的匕首,正服负手,威气十足点头道“既然布员外愿出资一百两修桥,持弩带刀之罪触犯也是为了芸芸学子,大可两相抵消,不做惩戒。” 底下布老虎眨巴眨巴眼,揉揉耳朵,问向身边叶毛道“他说多少两银子?” 叶毛震惊道“一百两!” “他娘的,这是哪个穷沟沟出来的酸秀才啊。”布老虎喃喃自语道。 以他的财力刚刚比划一根手指头代表的是一万两,毕竟能花一万两化解左寅布下的杀局脱身,这个数目布老虎还是觉得相当划算。 没想到唐峥只要了一百两! 一百两啊! 真要是修桥,一百两的确够了,可一百两也就够修桥啊! 布老虎原以为唐峥是受到了青蛇儿的胁迫,可往台上一瞅,正好唐峥眼神抛了下来,四目相对,布老虎既然从唐镇眼神中看出了深深的宽慰。 “他娘的,见鬼了。” 布老虎暗骂了一句,这时唐峥让底下衙差将青蛇儿带了下去,布老虎想要出言保人,却发现青蛇儿朝他暗暗摇头抛了个“放心”的眼神。布老虎犹豫片刻,便嘱咐着叶毛跟上,一旦青蛇儿吃亏,就是反了这唐峥,也不让自己马寨里的兄弟姐妹受委屈。 青蛇儿于其说被押走,还不如说是请走。 附近左寅不知道计划哪个部分出了问题,整张脸变得阴晴不定。 倒是布老虎这会也不愿在此地过多停留,他还有很多事情代办,于是便道“唐大人初到关城,如有用得着的地方,西河老宅子,布某随时恭候。” 唐峥眼下还要处理台子口的五十马贼,闻言颌首,便放布老虎一众离开。 拽着八字步来到左寅身边,布老虎在他耳边轻笑道“谁赢了?” 不看左寅那张咬牙切齿的黑脸,布老虎哈哈大笑道“当然是老子赢了!” ....... 离开了刑场,布老虎第一时间让李涛配合王屠夫解救富商的妻儿。 他这举动暂时安定了人心,等到夜色降临,陈丧狗把富商被天北崖囚禁在城外的妻儿解救出来,这场左寅导演的风波才算有惊无险渡过。 事后,布老虎接连的拜访了关城学子之首的曾显,后又连夜快马加鞭去了锦程学院拜访几位大儒。一来应证了左寅的身份,二来也跟他们套套近乎,以免唐峥初来驾到,把观风口蒸蒸日上的“产业”搅得一塌糊涂。 这一场忙活下来便忘了时辰,锦城学院建立在青竹林,那边风景宜人,接连关城、登州。等布老虎重新回到了关城已经过了一天一夜,城里是谣言四起,风云涌动,变化莫测。 其中大部分谣言起于布老虎威风,毕竟能扭转乾坤,从发难的新县令手上逃脱,这本身就具有很多的故事性。 而另一部分的谣言被证实,结果,让布老虎哭笑不得。 关城“改朝换代”,城外的马贼纷纷操起了副业。 学布老虎的手段,黑山寨史家兄弟派打将谢秋来到了关城,靠着金钱、拳头迅速收拢了几十个小混混成立了三圣堂。以三圣堂的名号,史家兄弟不干劫道的买卖,转而操持起了酒楼、赌档,摇身一变,马贼成老板,成天摇摇晃晃在城里横行。 较之黑山寨,天北崖的动作更胜一筹。 左寅既然在法场闹事当天晚上闹出百马游行,宣布成立“扬北书亭”,落地于大渡口。 百马之上,全部都是北地有着秀才头衔的士子,鲜衣怒马,志得意满,饶城三行,这才离去。 这是对锦城学院的一种挑衅,同时也是天北崖对观风口的打击。 扬北书亭,光从名头来讲,正好应证学儒南扬北仰的形势。 扬北地茫茫浩瀚,单论名字,已经博得北地学子好感。 在者,扬北书亭招学入读跟锦程截然相反。 锦程多招寒门学子,提供免费食宿。 扬北寒门学子只取功名在身者,入读每月皆有俸禄。而像殷实之家,只要肯出钱也可入读,这样一来,扬北虽是后为后起,却隐隐有盖压锦程的势头。 等布老虎了解到这一切动荡,一笑置否并未在意,倒是有件事他颇为挂心,便是青蛇儿的下落。 根据叶毛所说,那天他尾随其后,发现青蛇儿被送进了县衙。他本欲窥探,无奈戒备森严,几次差点暴露身份。 好在唐峥出任,考究了捕头李毅的本事并未撤离,让他继续担当。从他嘴里,布老虎知道了青蛇儿被囚于县衙书房,没有遭受任何不公,也就微微安心。 不过青蛇儿怎么说也是因为自己才被囚禁,布老虎备下重礼准备去县衙打探点风声,没想到眼前一幕让他又是啼笑皆非。 唐峥新官上任,抄了高驴子一家倒没据为己有,而是就住在县衙内。 等布老虎赶到了县衙,黑山寨的谢秋,天北崖的费猴子带着大批人马站在门外不知作何。 好在外面巡守的衙差布老虎认识,让人唤来一问,才知道唐峥上任,将衙门上下官员全部清洗。现在正开贤招揽师爷、主薄等等人手,而费猴子跟谢秋正是配备了厚礼,想要将自己亲信安插在衙门就职。 得到这个消息,不想暴露身份坐在小面摊里的布老虎差点没晕死,他记得给秀才老爹放下狂言,推举入衙门做个师爷。 现在高驴子下台,唐峥上任,别人法场给了几分面子,布老虎还是有着几分自知之明,怕是自己老爹讨不了好。 算算日子,让布老虎胆颤心惊的是,今天正好便是秀才老爹上任的日子。 想到自己老爹被扫地出门,布老虎吓得一身冷汗,忙让身边随从回家打听,得到的消息是老爹大早便去了县衙,到了此会还没回来。 “他娘的,老子这次可算栽了。” 面摊里,布老虎一口饮掉碗里剩汤,拍了两个铜钱便朝县衙走去。 本来外面停留着谢秋跟费猴子他不想现身,可是秀才老爹的脾性.... 老爹好面子,高驴子是敲锣打鼓把任书送到家门口,他去上任肯定是风风光光。 如果被唐峥喝斥,老爹肯定据理力争,到时候两人对辨了起来。 布老虎不敢想象,就怕那唐峥在刑场是隐忍不发,最后把气撒在自己老爹身上,一通板子打下来,那还不是天下大乱? “咦,当家的大老虎也来了,哈哈,大老虎啊,有时间去三圣堂坐坐,我那当家的可是好生念叨着你啊。” 大老远的谢秋看到布老虎,上前便哈哈笑着招呼。 上趟黑山寨攻打白狼涧其实也就是个幌子,三方联盟共讨观风口,其实也就巴闭一个蒙头麻雀乱蹦跶。有着老姘头三娇,布老虎跟史家兄弟算不上什么盟友,这些年月倒也没什么过多冲突。 基于此,谢秋笑脸相迎,布老虎挤出丝笑容摆摆手,算是见礼。 倒是一旁的费猴子有些尴尬了起来,他跟布老虎早期交好,现在关系崩裂,他去也不是留也不是,站在那里东张西望,布老虎更是看都不看一眼,连招呼都懒得打。 “谢哥,找你打听个事,我家老...” 呜呜呜.... 一阵哭鸣声从远方传来,布老虎话没说完,朝后瞧了眼,就见后头有着披麻戴孝的两口子,哭天喊地的推着板车,上面有块白布遮挡着尸体。 第二百六十一章;出事了 锦城学院的创建,唐峥远在天子脚下之所以知道,因为他的师公正是周静然的好友,有着明初第一文杰之称的宋濂。而他的师父,正是宋濂的得意门生,方孝孺! 在学院创办伊始,周老先生还曾邀请过方孝孺来做侍讲。 不过当时方孝孺正在太子府上于太孙教学便将此事搁浅,后来唐峥远离京城来到关城担任县令,方孝孺特将此事作为嘱托,好好扶持锦城学院,为北地士子尽上绵薄之力。 可是在来行的路上,唐峥受好友推荐跟左寅一道,所听所说皆为高建伟恶行。恨乌及乌,连带着布老虎遭受无妄之灾,又有左寅挑唆,是故对其抱有很深的敌意。 天不如人愿,左寅煞费苦心,却也难想横空杀出的青蛇儿既然是唐峥在世的唯一亲妹妹。 恨乌到爱乌,唐峥一句话,顿时将刑场上的风向扭曲,布老虎这边守得云开见月明,不在步步逆势。 按照常理,布老虎这会顺水推舟离去最好不过。可布大员外偏偏不按常理出牌,他杵在那里像根钉子一般,朝王屠夫他们努努嘴道“既然唐大人说小人无罪,这在场士绅可有什么罪过?” 先前唐峥将王屠夫他们关押乃是罗列为布老虎同伙,现在布老虎身份确定,唐峥在犹豫些许,便道“一并放行!” “大人不可,这张康、周建持富压贫,理当问罪!”左寅急忙拱手作道。 布老虎轻蔑的瞧了他眼,悠悠然道“大人,既然小人无罪,刑场上带刀之人全为小人护院,也是锦城学院的护卫。你应该知道,这关城多马贼啊...”拔高音调,布老虎不屑的瞧着左寅又道“这学子们手无缚鸡之力,所以必须有护卫保护安全,以免栋梁之才遭受无妄之灾。虽说他们持刀携带手弩有错,可就这点错,我大老虎愿代为受过,出资这个数,为关城修桥铺路!” 布大员外雄心勃勃的竖起小拇指对向左寅,台上,唐峥取下青蛇儿手中的匕首,正服负手,威气十足点头道“既然布员外愿出资一百两修桥,持弩带刀之罪触犯也是为了芸芸学子,大可两相抵消,不做惩戒。” 底下布老虎眨巴眨巴眼,揉揉耳朵,问向身边叶毛道“他说多少两银子?” 叶毛震惊道“一百两!” “他娘的,这是哪个穷沟沟出来的酸秀才啊。”布老虎喃喃自语道。 以他的财力刚刚比划一根手指头代表的是一万两,毕竟能花一万两化解左寅布下的杀局脱身,这个数目布老虎还是觉得相当划算。 没想到唐峥只要了一百两! 一百两啊! 真要是修桥,一百两的确够了,可一百两也就够修桥啊! 布老虎原以为唐峥是受到了青蛇儿的胁迫,可往台上一瞅,正好唐峥眼神抛了下来,四目相对,布老虎既然从唐镇眼神中看出了深深的宽慰。 “他娘的,见鬼了。” 布老虎暗骂了一句,这时唐峥让底下衙差将青蛇儿带了下去,布老虎想要出言保人,却发现青蛇儿朝他暗暗摇头抛了个“放心”的眼神。布老虎犹豫片刻,便嘱咐着叶毛跟上,一旦青蛇儿吃亏,就是反了这唐峥,也不让自己马寨里的兄弟姐妹受委屈。 青蛇儿于其说被押走,还不如说是请走。 附近左寅不知道计划哪个部分出了问题,整张脸变得阴晴不定。 倒是布老虎这会也不愿在此地过多停留,他还有很多事情代办,于是便道“唐大人初到关城,如有用得着的地方,西河老宅子,布某随时恭候。” 唐峥眼下还要处理台子口的五十马贼,闻言颌首,便放布老虎一众离开。 拽着八字步来到左寅身边,布老虎在他耳边轻笑道“谁赢了?” 不看左寅那张咬牙切齿的黑脸,布老虎哈哈大笑道“当然是老子赢了!” ....... 离开了刑场,布老虎第一时间让李涛配合王屠夫解救富商的妻儿。 他这举动暂时安定了人心,等到夜色降临,陈丧狗把富商被天北崖囚禁在城外的妻儿解救出来,这场左寅导演的风波才算有惊无险渡过。 事后,布老虎接连的拜访了关城学子之首的曾显,后又连夜快马加鞭去了锦程学院拜访几位大儒。一来应证了左寅的身份,二来也跟他们套套近乎,以免唐峥初来驾到,把观风口蒸蒸日上的“产业”搅得一塌糊涂。 这一场忙活下来便忘了时辰,锦城学院建立在青竹林,那边风景宜人,接连关城、登州。等布老虎重新回到了关城已经过了一天一夜,城里是谣言四起,风云涌动,变化莫测。 其中大部分谣言起于布老虎威风,毕竟能扭转乾坤,从发难的新县令手上逃脱,这本身就具有很多的故事性。 而另一部分的谣言被证实,结果,让布老虎哭笑不得。 关城“改朝换代”,城外的马贼纷纷操起了副业。 学布老虎的手段,黑山寨史家兄弟派打将谢秋来到了关城,靠着金钱、拳头迅速收拢了几十个小混混成立了三圣堂。以三圣堂的名号,史家兄弟不干劫道的买卖,转而操持起了酒楼、赌档,摇身一变,马贼成老板,成天摇摇晃晃在城里横行。 较之黑山寨,天北崖的动作更胜一筹。 左寅既然在法场闹事当天晚上闹出百马游行,宣布成立“扬北书亭”,落地于大渡口。 百马之上,全部都是北地有着秀才头衔的士子,鲜衣怒马,志得意满,饶城三行,这才离去。 这是对锦城学院的一种挑衅,同时也是天北崖对观风口的打击。 扬北书亭,光从名头来讲,正好应证学儒南扬北仰的形势。 扬北地茫茫浩瀚,单论名字,已经博得北地学子好感。 在者,扬北书亭招学入读跟锦程截然相反。 锦程多招寒门学子,提供免费食宿。 扬北寒门学子只取功名在身者,入读每月皆有俸禄。而像殷实之家,只要肯出钱也可入读,这样一来,扬北虽是后为后起,却隐隐有盖压锦程的势头。 等布老虎了解到这一切动荡,一笑置否并未在意,倒是有件事他颇为挂心,便是青蛇儿的下落。 根据叶毛所说,那天他尾随其后,发现青蛇儿被送进了县衙。他本欲窥探,无奈戒备森严,几次差点暴露身份。 好在唐峥出任,考究了捕头李毅的本事并未撤离,让他继续担当。从他嘴里,布老虎知道了青蛇儿被囚于县衙书房,没有遭受任何不公,也就微微安心。 不过青蛇儿怎么说也是因为自己才被囚禁,布老虎备下重礼准备去县衙打探点风声,没想到眼前一幕让他又是啼笑皆非。 唐峥新官上任,抄了高驴子一家倒没据为己有,而是就住在县衙内。 等布老虎赶到了县衙,黑山寨的谢秋,天北崖的费猴子带着大批人马站在门外不知作何。 好在外面巡守的衙差布老虎认识,让人唤来一问,才知道唐峥上任,将衙门上下官员全部清洗。现在正开贤招揽师爷、主薄等等人手,而费猴子跟谢秋正是配备了厚礼,想要将自己亲信安插在衙门就职。 得到这个消息,不想暴露身份坐在小面摊里的布老虎差点没晕死,他记得给秀才老爹放下狂言,推举入衙门做个师爷。 现在高驴子下台,唐峥上任,别人法场给了几分面子,布老虎还是有着几分自知之明,怕是自己老爹讨不了好。 算算日子,让布老虎胆颤心惊的是,今天正好便是秀才老爹上任的日子。 想到自己老爹被扫地出门,布老虎吓得一身冷汗,忙让身边随从回家打听,得到的消息是老爹大早便去了县衙,到了此会还没回来。 “他娘的,老子这次可算栽了。” 面摊里,布老虎一口饮掉碗里剩汤,拍了两个铜钱便朝县衙走去。 本来外面停留着谢秋跟费猴子他不想现身,可是秀才老爹的脾性.... 老爹好面子,高驴子是敲锣打鼓把任书送到家门口,他去上任肯定是风风光光。 如果被唐峥喝斥,老爹肯定据理力争,到时候两人对辨了起来。 布老虎不敢想象,就怕那唐峥在刑场是隐忍不发,最后把气撒在自己老爹身上,一通板子打下来,那还不是天下大乱? “咦,当家的大老虎也来了,哈哈,大老虎啊,有时间去三圣堂坐坐,我那当家的可是好生念叨着你啊。” 大老远的谢秋看到布老虎,上前便哈哈笑着招呼。 上趟黑山寨攻打白狼涧其实也就是个幌子,三方联盟共讨观风口,其实也就巴闭一个蒙头麻雀乱蹦跶。有着老姘头三娇,布老虎跟史家兄弟算不上什么盟友,这些年月倒也没什么过多冲突。 基于此,谢秋笑脸相迎,布老虎挤出丝笑容摆摆手,算是见礼。 倒是一旁的费猴子有些尴尬了起来,他跟布老虎早期交好,现在关系崩裂,他去也不是留也不是,站在那里东张西望,布老虎更是看都不看一眼,连招呼都懒得打。 “谢哥,找你打听个事,我家老...” 呜呜呜.... 一阵哭鸣声从远方传来,布老虎话没说完,朝后瞧了眼,就见后头有着披麻戴孝的两口子,哭天喊地的推着板车,上面有块白布遮挡着尸体。 第二百六十二章;有冤报冤 县衙门口,布老虎瞧了眼哭哭啼啼的戴孝一家子,见他们忌惮的停在原地,不由没好气道“哥几个让人散了吧,别人明显来告状,你们把人挡在门口,也不怕惹上晦气。” 这是句公道话,费猴子跟谢秋相视一眼,挥手让底下人散开。 那戴孝一家子的男人看摸样是个庄稼汉,长的黑黝黝一脸老实。 布老虎朝他们吆喝着嗓子道“你们有冤的报冤,这时头不等人哈。” 黑壮汉子闻言一愣,赶紧跑了过去,上了衙门阶梯,来到鸣冤鼓旁稀里哗啦就是一通乱锤。 紧闭的衙门嘎嘎打开,从里面走出来的是传官服,带刀的捕头李毅。 他出来环顾四方,正好瞧见了布老虎,忙上去便道“老虎哥你怎么来了?” 在小马庄的时候李毅就被告知布老虎的身份,同时也知道了射口寨的真正身份,能脱离马寨他已经很满足。没想到布老虎信守承诺给他安排了关城衙门捕头一职,这更让李毅感恩戴德,视为再生父母。 这几天布老虎的境遇他也是知道,乍一出来他没来得及瞧敲鼓的戴孝男子,反而先入为主,瞧得谢秋、费猴子他们,不免认为他们欺负了布老虎。 “老虎哥,这两人是不是找你的茬?你放心,看兄弟我怎么收拾他们!” 李毅故意大大咧咧道。 费猴子、谢秋的真正身份他是知道的,放在城外或许会有所顾忌。可一来这是自己地头,二来嘛,如今这两人不知道脑袋哪根筋搭错了,既然换了籍贯弄个清白底细在城里开店。身为本城捕头,李毅拍着胸脯说这话倒也没有夸大。 稀里糊涂的,谢秋两人相视一眼不免苦笑的望着布老虎。 观风口的大老虎,如今风头正劲的布大员外,就是左寅全力发难,也让其前天安然渡过。就凭这个本事,费猴子跟谢秋凑一块都不够瞧,怎么可能会得罪。 布老虎倒是想李毅把两人抓进大牢给黑山寨还有天北崖一个警告,不过现在不是节外生枝的时候,他微笑着摇摇头,对戴孝的一家子努努嘴。李毅恍然大悟,知道自己会错了意,不好意思的笑笑,便道“老虎哥,这次又得恭喜你啊。” “恭喜我?何喜之有?” 被道了个仓促,布老虎有些纳闷起来。 李毅神秘的一笑,这时,从衙门内出来一人,让布老虎整个汗毛倒竖了起来。 “老,老爹!” 出来的人正是布秀才! 秀才老爹一身八品绣蓝官服,头戴冠束,瞧了眼惊奇的布老虎,眼神定格在了鸣冤鼓旁的戴孝男子,朗声喝道“来者何人,可知这鸣冤鼓无冤不响,若是肆意妄为,罪当入牢!” “启禀大老爷啊,我冤啊,我,我老父被隔壁家的野猪拱死了,那家人纵猪行凶啊。” 戴孝男子哭丧着趴在地上哀嚎,附近那家子女人跪在板车旁嚎啕大哭。 布老虎正惊诧着自己老爹的威风,布秀才大袖一摆,威声道“升堂!” “老虎哥,我这还有事,下次咱们找个机会好好聊聊。” 待衙差将板车推送进了衙门,李毅拱手告辞,却被布老虎拉住道“老李,这,这究竟什么事啊?” 附近费猴子跟谢秋也是纳闷,带着心腹过来询问,他们都认识布老虎的老爹,如今别人摇身一变成了“大官”这可让他们白跑了一趟。 “哈哈,老虎哥,这话说出来,你可得摆喜酒啊。”轻锤了下布老虎胸膛,李毅从怀里掏出布告,上面写的是“有冤报冤,今日衙门断案,不分白昼,悉数接纳。” “老虎哥瞧见没,不分白昼,今儿一天一夜,老太爷可是豪气啊,不但要断审咱们关城所有的冤案,还要将以前的悬案全部推翻重审。” 李毅竖着大拇指一脸佩服道。 布老虎越发的诧异起来,直到李毅娓娓道来,才焕然大悟。 原来秀才大早拿着任书上了衙门,路上他便知道高县令下了台,等于说此会手中的任书已经是废纸一张。不过老爹脾气倔,他认个死理,当初高驴子代表的是衙门纳贤,而不是代表自己纳贤。 换句话说,是关城县衙求的秀才老爹出任县令,不管谁是县令,这衙门,嘿,就得有他布秀才一席之地。 这话有些扯皮,换做别人肯定被当做闹事的乱棍打出。 可是捕头李毅是认识布秀才老太爷身份的,二话没说,力挺到底,直接去了书房找唐峥。 正巧唐峥也有心给县衙“换血”,于是就出面接见了布秀才。 没想到两人初见就是针尖对麦芒,辩论了起来。 布秀才非认为这个师爷位置就是他的,唐峥倒觉得这老头蛮横不讲理,两人扯着嗓子在书房里大吼。听李毅说,秀才老爹当时气急,拍了桌子,那唐峥更是撸起了袖子。就在李毅以为两人要干架,谁知峰回路转,既然引经据典,先是对联,后是对诗文,谁也拿不下谁,直到僵持了一个多时辰。那唐峥道“老不休!” 秀才老爹反唇相讥“竖子岂知雏凤之能!” 雏凤是三国顶尖谋士庞统号凤雏,当年汉帝刘备不知贤,发配去了小城担当县令。后来考究,发现此人终日饮酒为了,谁想庞统一天时间断案百起游刃有余,倒是把刘备等人震了个精神。 后来两人争辩布下,秀才老爹索性便道“有冤报冤!” 唐峥顺水推舟,让秀才老爹断案,只要能够一天断案十起,便三跪九叩拜为师爷。于是便有了李毅外出张贴布告,正好就见到了布老虎。 布老虎抚掌大笑,甚是宽慰,没想到自己老爹能凭真本事震的住新来县令,他布老虎子凭父贵,也大大露了把脸。 偏偏此时有个儒衫老头看不过眼,嫉妒道“那酸秀才虽以秀才为名,不过也是个毕生的念想,现如今胆敢自取其辱,可知天朝法纲几何,那判案又是他倔脾气能够断的了?” “干你娘,你个老头子是谁!” 布老虎被人扫了兴头破口大骂,身边李毅也是脸色不愠,怒瞪着那老头。 此人说起来跟布秀才还有点渊源,早年在一个地方教过书,不过命没秀才老爹好,没生得出布老虎这样的张狂儿。就在前几天,黑山寨史家兄弟找上他,愿给他谋个富贵,推他成关城师爷,这老头利欲熏心,也顾不得对方身份便应承了下来。这会被昔年的老对头拔得筹,心里正酸溜溜的,祸从口出又被布老虎一吓,顿时锒铛倒地,瑟瑟发抖。 “呵呵,大老虎您顺顺气,别跟一个糟老头动气。” 谢秋在旁陪着笑脸,不忘对那老头打了个眼色。后者起身连连道歉,布老虎也不是刻意为难他,不过心中总有口怨气不吐不快,于是便对李毅道“老李,找你底下借个人手传话!” “二楼子过来!” 李毅是个爽直人,挥手叫来个心腹上前。布老虎丢了他二两银子,振声道“你去十里铺子还有张记米铺,找那里的管事,就说我布老虎家的老爷子今天开堂判案,有冤的报冤,没冤的捧个人场!” “是,是,这就给大老虎办好!” 二楼子吆喝着嗓子,收下银子屁颠屁颠去传话。 布老虎叉腰哼声对着谢秋他们道“你们今儿也别走了,跟老子去瞧瞧,这儿子是好汉,老爹那必须是英雄!” 第二百六十二章;有冤报冤 县衙门口,布老虎瞧了眼哭哭啼啼的戴孝一家子,见他们忌惮的停在原地,不由没好气道“哥几个让人散了吧,别人明显来告状,你们把人挡在门口,也不怕惹上晦气。” 这是句公道话,费猴子跟谢秋相视一眼,挥手让底下人散开。 那戴孝一家子的男人看摸样是个庄稼汉,长的黑黝黝一脸老实。 布老虎朝他们吆喝着嗓子道“你们有冤的报冤,这时头不等人哈。” 黑壮汉子闻言一愣,赶紧跑了过去,上了衙门阶梯,来到鸣冤鼓旁稀里哗啦就是一通乱锤。 紧闭的衙门嘎嘎打开,从里面走出来的是传官服,带刀的捕头李毅。 他出来环顾四方,正好瞧见了布老虎,忙上去便道“老虎哥你怎么来了?” 在小马庄的时候李毅就被告知布老虎的身份,同时也知道了射口寨的真正身份,能脱离马寨他已经很满足。没想到布老虎信守承诺给他安排了关城衙门捕头一职,这更让李毅感恩戴德,视为再生父母。 这几天布老虎的境遇他也是知道,乍一出来他没来得及瞧敲鼓的戴孝男子,反而先入为主,瞧得谢秋、费猴子他们,不免认为他们欺负了布老虎。 “老虎哥,这两人是不是找你的茬?你放心,看兄弟我怎么收拾他们!” 李毅故意大大咧咧道。 费猴子、谢秋的真正身份他是知道的,放在城外或许会有所顾忌。可一来这是自己地头,二来嘛,如今这两人不知道脑袋哪根筋搭错了,既然换了籍贯弄个清白底细在城里开店。身为本城捕头,李毅拍着胸脯说这话倒也没有夸大。 稀里糊涂的,谢秋两人相视一眼不免苦笑的望着布老虎。 观风口的大老虎,如今风头正劲的布大员外,就是左寅全力发难,也让其前天安然渡过。就凭这个本事,费猴子跟谢秋凑一块都不够瞧,怎么可能会得罪。 布老虎倒是想李毅把两人抓进大牢给黑山寨还有天北崖一个警告,不过现在不是节外生枝的时候,他微笑着摇摇头,对戴孝的一家子努努嘴。李毅恍然大悟,知道自己会错了意,不好意思的笑笑,便道“老虎哥,这次又得恭喜你啊。” “恭喜我?何喜之有?” 被道了个仓促,布老虎有些纳闷起来。 李毅神秘的一笑,这时,从衙门内出来一人,让布老虎整个汗毛倒竖了起来。 “老,老爹!” 出来的人正是布秀才! 秀才老爹一身八品绣蓝官服,头戴冠束,瞧了眼惊奇的布老虎,眼神定格在了鸣冤鼓旁的戴孝男子,朗声喝道“来者何人,可知这鸣冤鼓无冤不响,若是肆意妄为,罪当入牢!” “启禀大老爷啊,我冤啊,我,我老父被隔壁家的野猪拱死了,那家人纵猪行凶啊。” 戴孝男子哭丧着趴在地上哀嚎,附近那家子女人跪在板车旁嚎啕大哭。 布老虎正惊诧着自己老爹的威风,布秀才大袖一摆,威声道“升堂!” “老虎哥,我这还有事,下次咱们找个机会好好聊聊。” 待衙差将板车推送进了衙门,李毅拱手告辞,却被布老虎拉住道“老李,这,这究竟什么事啊?” 附近费猴子跟谢秋也是纳闷,带着心腹过来询问,他们都认识布老虎的老爹,如今别人摇身一变成了“大官”这可让他们白跑了一趟。 “哈哈,老虎哥,这话说出来,你可得摆喜酒啊。”轻锤了下布老虎胸膛,李毅从怀里掏出布告,上面写的是“有冤报冤,今日衙门断案,不分白昼,悉数接纳。” “老虎哥瞧见没,不分白昼,今儿一天一夜,老太爷可是豪气啊,不但要断审咱们关城所有的冤案,还要将以前的悬案全部推翻重审。” 李毅竖着大拇指一脸佩服道。 布老虎越发的诧异起来,直到李毅娓娓道来,才焕然大悟。 原来秀才大早拿着任书上了衙门,路上他便知道高县令下了台,等于说此会手中的任书已经是废纸一张。不过老爹脾气倔,他认个死理,当初高驴子代表的是衙门纳贤,而不是代表自己纳贤。 换句话说,是关城县衙求的秀才老爹出任县令,不管谁是县令,这衙门,嘿,就得有他布秀才一席之地。 这话有些扯皮,换做别人肯定被当做闹事的乱棍打出。 可是捕头李毅是认识布秀才老太爷身份的,二话没说,力挺到底,直接去了书房找唐峥。 正巧唐峥也有心给县衙“换血”,于是就出面接见了布秀才。 没想到两人初见就是针尖对麦芒,辩论了起来。 布秀才非认为这个师爷位置就是他的,唐峥倒觉得这老头蛮横不讲理,两人扯着嗓子在书房里大吼。听李毅说,秀才老爹当时气急,拍了桌子,那唐峥更是撸起了袖子。就在李毅以为两人要干架,谁知峰回路转,既然引经据典,先是对联,后是对诗文,谁也拿不下谁,直到僵持了一个多时辰。那唐峥道“老不休!” 秀才老爹反唇相讥“竖子岂知雏凤之能!” 雏凤是三国顶尖谋士庞统号凤雏,当年汉帝刘备不知贤,发配去了小城担当县令。后来考究,发现此人终日饮酒为了,谁想庞统一天时间断案百起游刃有余,倒是把刘备等人震了个精神。 后来两人争辩布下,秀才老爹索性便道“有冤报冤!” 唐峥顺水推舟,让秀才老爹断案,只要能够一天断案十起,便三跪九叩拜为师爷。于是便有了李毅外出张贴布告,正好就见到了布老虎。 布老虎抚掌大笑,甚是宽慰,没想到自己老爹能凭真本事震的住新来县令,他布老虎子凭父贵,也大大露了把脸。 偏偏此时有个儒衫老头看不过眼,嫉妒道“那酸秀才虽以秀才为名,不过也是个毕生的念想,现如今胆敢自取其辱,可知天朝法纲几何,那判案又是他倔脾气能够断的了?” “干你娘,你个老头子是谁!” 布老虎被人扫了兴头破口大骂,身边李毅也是脸色不愠,怒瞪着那老头。 此人说起来跟布秀才还有点渊源,早年在一个地方教过书,不过命没秀才老爹好,没生得出布老虎这样的张狂儿。就在前几天,黑山寨史家兄弟找上他,愿给他谋个富贵,推他成关城师爷,这老头利欲熏心,也顾不得对方身份便应承了下来。这会被昔年的老对头拔得筹,心里正酸溜溜的,祸从口出又被布老虎一吓,顿时锒铛倒地,瑟瑟发抖。 “呵呵,大老虎您顺顺气,别跟一个糟老头动气。” 谢秋在旁陪着笑脸,不忘对那老头打了个眼色。后者起身连连道歉,布老虎也不是刻意为难他,不过心中总有口怨气不吐不快,于是便对李毅道“老李,找你底下借个人手传话!” “二楼子过来!” 李毅是个爽直人,挥手叫来个心腹上前。布老虎丢了他二两银子,振声道“你去十里铺子还有张记米铺,找那里的管事,就说我布老虎家的老爷子今天开堂判案,有冤的报冤,没冤的捧个人场!” “是,是,这就给大老虎办好!” 二楼子吆喝着嗓子,收下银子屁颠屁颠去传话。 布老虎叉腰哼声对着谢秋他们道“你们今儿也别走了,跟老子去瞧瞧,这儿子是好汉,老爹那必须是英雄!” 第二百六十三章;杀猪有罪 有冤报冤,这本身就是个极为不错的嘘头,加上又是秀才老爹策划,顿时,全城轰动,三教九流全部涌进了县衙门口,想要看个热闹。 而一些消息灵通之辈,比如司徒遵义、王屠夫、张康他们,早早前来,仗着士绅的身份还能在堂下就坐,以便观审。 威武.... 公堂上,穿大红官袍的唐峥一拍惊堂木,底下响起了衙差响应。 在唐峥下首立有书案,就坐的正是布秀才,穿官服,身边摆着状纸,一丝不苟,严目肃眼。 “带犯人!” 由唐峥号令,戴孝两口子上了公堂,跪倒在地,哭哭啼啼。 公堂外,有好事人吹着口哨,兴高采烈一副玩小摸样。 在关城,什么都常见,唯独这县令判案甚是少见。 倒不是高驴子制辖有方,百姓安居乐业,夜不闭户路不拾遗。 实在是这关城大小琐事太多,高驴子一个人忙不过来,最后也懒得管,便让百姓自个私自解决。 若是问题太大,无奈上了公堂,高县令有高招,一曰和稀泥,简单易变,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二曰斗富,直白点,谁在后堂交的银子多,谁就多判赢。是故,在关城,能打得起官司都是富家老爷,贫民老百姓,只能在外头看个热闹,估摸着高驴子能够收账几何。 “诸位百姓,诸位豪贾,今日本官开账纳贤,这位布先生毛遂自荐愿为衙门师爷。殊不知这师爷一职记录要案,还得分析案情。是故本官于布先生有约,今日升堂,有冤报冤,大伙只要有冤屈,大可鸣鼓一一述说。” 唐峥说了句场面话,朝底下布秀才拱手做请。 秀才老爹也是个傲人,微微颌首,正襟危坐,手持妙笔,朗声便问道“堂下何人,报上名来!” “小,小人叫张检,这是我媳妇姚小翠,大人啊,我爹死的冤啊,您可要为我们做主啊。” 那张检看着黑黝黝壮实,哭哭啼啼摸着眼泪倒像个娘们。反倒他身边的姚小翠梨花带雨,接着道“大人,我公公今早被邻居喻磊的猪供伤,那喻磊好不讲理,仗着他老表从外地回来不但不救治我公公,反而大放厥词,导致我公公送到医馆已经呜呼。” “岂有此理,这朗朗乾坤怎能有此恶人!” 布老虎坐在列席上拍案怒斥,附近的费猴子跟谢秋没好气翻着白眼。布老虎发泄了几句,朝秀才老爹道“爹,那喻磊好不讲理,我看应该重打三十大板,然后给张家披麻戴孝。” “大胆!公堂之上岂能容你黄口小儿乱言,若是在搅乱本官判案,就将你乱棒轰出!” 布秀才捻笔怒眉喝道。 周围黑山寨、天北崖尽笑布老虎活该,这厮反倒不痛不痒,起身朝布秀才躬身赔罪,老老实实坐下果然闭口不言。 有了这出,布秀才在这公堂声威渐渐养起,外面看热闹的百姓也不敢大声喧哗。高堂上唐峥不易察觉的瞧了眼布老虎,见他嘴角轻扬,便知道刚才他出声是刻意为之,图的就是让布秀才在短暂的时间内竖立威望。想通此节,唐峥对布老虎又有了一个新的认识。 “来人啊,传喻磊上堂。” 不消一会,衙差便将被告喻磊带了上来。 那喻磊是个二十出头的青壮,上了堂,颤颤巍巍跪下。等见到身边戴孝的张检两口子眼神划过一道不易察觉的冷厉,布秀才见人到齐,质问道“底下可是喻磊?” “回大人的话,小人正是喻磊!” “好,喻磊,本官暂且问你,张检老爹死因可于你有关?” “回禀大人,此事于小人无关。今天大早,张老头来我家,说是我那公猪跑他家里毁他田地。当时我赔礼道歉,那张老头纠缠不清,嫌我赔他的十文钱太少,要杀我家禽。大人啊,我一家老少全指望那头公猪过年,可是杀不得啊,就因为此,我跟张老头争辩了几句,他提刀去杀我家公猪。我害怕不敢上前,谁知那公猪被他摸样吓的惊逃起来,于是便把那张老头给撞了。” “放屁,你,你颠倒黑白!”张检怒火中烧,愤怒的像头狮子往喻磊扑去,好在附近有衙差正行,忙将其按住,才免了一场斗殴。 “大,大人你看见了,张检就跟他爹一样蛮横,几句话就跟人闹个红脸,乡里乡亲都可以作证啊。”喻磊拍着胸一副惊慌失措的摸样道。 张检憋红了脸还要破口大骂,布秀才重重拍案怒喝到“公堂之上不得喧哗吵闹,如有犯着,当先叩打二十大板!” “好了,喻磊,本官在问你,你刚才所言是否句句如实?” 布秀才掌笔在公薄上龙飞凤舞,堂上的唐峥以他的角度正好可以看清公薄上所文所写。 就见布秀才一手楷书写的工工整整挥洒如意,不看其文先看其字,唐峥情不自禁在心里就叫了声好。 “回禀大人,小人刚才所言所语皆是实情。”喻磊诚惶诚恐道。 点点头,布秀才侧身朝堂上唐峥抱拳道“大人,可以断案了。” 微微颌首,唐峥还沉浸在布秀才一手楷书上,反应过来,他甚至连底下什么状况还没弄清,懵懵懂懂便道“这么快?” “就是这么快!”布秀才淡淡的回道,持笔,他指向张检道“本官问你,你老父可是被喻磊家中公猪所杀?” “是的大人!” “那好,那头公猪你可认得?”布秀才又问道。 张检咬牙切齿的点点头。 “既然如此,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这畜生也难逃大明律法,现在本官将喻磊家中公猪判你,你可有异议?” 张检微微一愣,哭丧着脸嚎道“大人啊,我,我老爹的命....” “大人,小人不同意,我家那头公猪是张老头吓惊才无意伤人,就算判,也是正当防卫,怎么就给了张家啊。”喻磊跟着不公喊道。 点点头,布秀才道“正当防卫,也可作此比喻。” 喻磊一喜,立马便道“谢大人!” “慢着,先别言谢,这公猪杀人,已是事实,这件事你也承认了是吧?”布秀才用笔扣着那公薄,喻磊微微诧异,还是点头称“是!” “既然如此,本官问你,那公猪可有与张老头搏斗的伤势?” “那,那倒没有。” “人杀猪可有罪?” “自然无罪?” “既然无罪,何来正当防卫?”布秀才喝言道。 喻磊一惊,忙道“有,有罪!” “人杀猪有罪,千古奇谈,纵观百史尚无先例。既然你口口声声如此言道,本官也不好辩论,毕竟尚无据可行。现在本官判张检夫妇代为监察,你道那杀猪有罪,日后需好生照料,不得有欺辱,还得为其养老送终,一旦有半分苛刻,便是你照养不力,本官将治你大罪可否?” “这....”喻磊一时语塞,他养猪自然是为了杀猪取肉,现在不能取肉更不能贩卖,养猪又有何意? 不待他再度开口辩解,布秀才又道“你家公猪饲料为何?” “这个,这个跟寻常人家一般。”喻磊生怕抓住痛脚,小心翼翼道。 “平常人家养猪不过糟糠粗稻,那本官问你,你家三口,吃的又是什么?”布秀才目光灼灼道。 喻磊仿佛猜到了布秀才接下来要说什么,哭丧着脸道“回禀大人,吃的也跟寻常人家一般。” “那好,现在你家公猪吃的必须跟你家三口吃的一般,否则便是苛刻,行了,你们可以退下了。” 布秀才执笔言道,闭眼也不顾喻磊一张脸扭得跟苦瓜似的。 这时张检还没反应过来,自己老爹之死还没落个消息便已断案,他还想在叫不公,却被媳妇姚小翠给揪住大腿闭口不言。 “民妇谢大人秉公处理!” 姚小翠叩头心怀感激道。 布秀才道“你们一家奉行监察,如果那喻家对公猪有半分不公,你们可以在来找寻本官。” 姚小翠心悦诚服的拉着自家男人退下,两口子推着板车,就听那姚小翠解释道“大老爷说了,咱们家得监视老喻家怎么对待那头公猪,从今儿起,咱们人吃三餐,那猪也得吃三餐,咱人吃五谷杂粮,那猪也得吃五谷杂粮。除非老喻家跟着吃烂谷子糟糠,不然他就得喂那猪吃一辈子的白面馒头!” “这....这个,老喻家那头猪可有三四百斤,每天得吃七八斤烂谷子勒。” “这样更好,老喻家每天就得喂它七八斤白面馒头!” 姚小翠两口子一问一答,还在地上跪着的喻磊一口郁气堵胸,双眼一翻,气急便晕了过去。 第二百六十三章;杀猪有罪 有冤报冤,这本身就是个极为不错的嘘头,加上又是秀才老爹策划,顿时,全城轰动,三教九流全部涌进了县衙门口,想要看个热闹。 而一些消息灵通之辈,比如司徒遵义、王屠夫、张康他们,早早前来,仗着士绅的身份还能在堂下就坐,以便观审。 威武.... 公堂上,穿大红官袍的唐峥一拍惊堂木,底下响起了衙差响应。 在唐峥下首立有书案,就坐的正是布秀才,穿官服,身边摆着状纸,一丝不苟,严目肃眼。 “带犯人!” 由唐峥号令,戴孝两口子上了公堂,跪倒在地,哭哭啼啼。 公堂外,有好事人吹着口哨,兴高采烈一副玩小摸样。 在关城,什么都常见,唯独这县令判案甚是少见。 倒不是高驴子制辖有方,百姓安居乐业,夜不闭户路不拾遗。 实在是这关城大小琐事太多,高驴子一个人忙不过来,最后也懒得管,便让百姓自个私自解决。 若是问题太大,无奈上了公堂,高县令有高招,一曰和稀泥,简单易变,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二曰斗富,直白点,谁在后堂交的银子多,谁就多判赢。是故,在关城,能打得起官司都是富家老爷,贫民老百姓,只能在外头看个热闹,估摸着高驴子能够收账几何。 “诸位百姓,诸位豪贾,今日本官开账纳贤,这位布先生毛遂自荐愿为衙门师爷。殊不知这师爷一职记录要案,还得分析案情。是故本官于布先生有约,今日升堂,有冤报冤,大伙只要有冤屈,大可鸣鼓一一述说。” 唐峥说了句场面话,朝底下布秀才拱手做请。 秀才老爹也是个傲人,微微颌首,正襟危坐,手持妙笔,朗声便问道“堂下何人,报上名来!” “小,小人叫张检,这是我媳妇姚小翠,大人啊,我爹死的冤啊,您可要为我们做主啊。” 那张检看着黑黝黝壮实,哭哭啼啼摸着眼泪倒像个娘们。反倒他身边的姚小翠梨花带雨,接着道“大人,我公公今早被邻居喻磊的猪供伤,那喻磊好不讲理,仗着他老表从外地回来不但不救治我公公,反而大放厥词,导致我公公送到医馆已经呜呼。” “岂有此理,这朗朗乾坤怎能有此恶人!” 布老虎坐在列席上拍案怒斥,附近的费猴子跟谢秋没好气翻着白眼。布老虎发泄了几句,朝秀才老爹道“爹,那喻磊好不讲理,我看应该重打三十大板,然后给张家披麻戴孝。” “大胆!公堂之上岂能容你黄口小儿乱言,若是在搅乱本官判案,就将你乱棒轰出!” 布秀才捻笔怒眉喝道。 周围黑山寨、天北崖尽笑布老虎活该,这厮反倒不痛不痒,起身朝布秀才躬身赔罪,老老实实坐下果然闭口不言。 有了这出,布秀才在这公堂声威渐渐养起,外面看热闹的百姓也不敢大声喧哗。高堂上唐峥不易察觉的瞧了眼布老虎,见他嘴角轻扬,便知道刚才他出声是刻意为之,图的就是让布秀才在短暂的时间内竖立威望。想通此节,唐峥对布老虎又有了一个新的认识。 “来人啊,传喻磊上堂。” 不消一会,衙差便将被告喻磊带了上来。 那喻磊是个二十出头的青壮,上了堂,颤颤巍巍跪下。等见到身边戴孝的张检两口子眼神划过一道不易察觉的冷厉,布秀才见人到齐,质问道“底下可是喻磊?” “回大人的话,小人正是喻磊!” “好,喻磊,本官暂且问你,张检老爹死因可于你有关?” “回禀大人,此事于小人无关。今天大早,张老头来我家,说是我那公猪跑他家里毁他田地。当时我赔礼道歉,那张老头纠缠不清,嫌我赔他的十文钱太少,要杀我家禽。大人啊,我一家老少全指望那头公猪过年,可是杀不得啊,就因为此,我跟张老头争辩了几句,他提刀去杀我家公猪。我害怕不敢上前,谁知那公猪被他摸样吓的惊逃起来,于是便把那张老头给撞了。” “放屁,你,你颠倒黑白!”张检怒火中烧,愤怒的像头狮子往喻磊扑去,好在附近有衙差正行,忙将其按住,才免了一场斗殴。 “大,大人你看见了,张检就跟他爹一样蛮横,几句话就跟人闹个红脸,乡里乡亲都可以作证啊。”喻磊拍着胸一副惊慌失措的摸样道。 张检憋红了脸还要破口大骂,布秀才重重拍案怒喝到“公堂之上不得喧哗吵闹,如有犯着,当先叩打二十大板!” “好了,喻磊,本官在问你,你刚才所言是否句句如实?” 布秀才掌笔在公薄上龙飞凤舞,堂上的唐峥以他的角度正好可以看清公薄上所文所写。 就见布秀才一手楷书写的工工整整挥洒如意,不看其文先看其字,唐峥情不自禁在心里就叫了声好。 “回禀大人,小人刚才所言所语皆是实情。”喻磊诚惶诚恐道。 点点头,布秀才侧身朝堂上唐峥抱拳道“大人,可以断案了。” 微微颌首,唐峥还沉浸在布秀才一手楷书上,反应过来,他甚至连底下什么状况还没弄清,懵懵懂懂便道“这么快?” “就是这么快!”布秀才淡淡的回道,持笔,他指向张检道“本官问你,你老父可是被喻磊家中公猪所杀?” “是的大人!” “那好,那头公猪你可认得?”布秀才又问道。 张检咬牙切齿的点点头。 “既然如此,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这畜生也难逃大明律法,现在本官将喻磊家中公猪判你,你可有异议?” 张检微微一愣,哭丧着脸嚎道“大人啊,我,我老爹的命....” “大人,小人不同意,我家那头公猪是张老头吓惊才无意伤人,就算判,也是正当防卫,怎么就给了张家啊。”喻磊跟着不公喊道。 点点头,布秀才道“正当防卫,也可作此比喻。” 喻磊一喜,立马便道“谢大人!” “慢着,先别言谢,这公猪杀人,已是事实,这件事你也承认了是吧?”布秀才用笔扣着那公薄,喻磊微微诧异,还是点头称“是!” “既然如此,本官问你,那公猪可有与张老头搏斗的伤势?” “那,那倒没有。” “人杀猪可有罪?” “自然无罪?” “既然无罪,何来正当防卫?”布秀才喝言道。 喻磊一惊,忙道“有,有罪!” “人杀猪有罪,千古奇谈,纵观百史尚无先例。既然你口口声声如此言道,本官也不好辩论,毕竟尚无据可行。现在本官判张检夫妇代为监察,你道那杀猪有罪,日后需好生照料,不得有欺辱,还得为其养老送终,一旦有半分苛刻,便是你照养不力,本官将治你大罪可否?” “这....”喻磊一时语塞,他养猪自然是为了杀猪取肉,现在不能取肉更不能贩卖,养猪又有何意? 不待他再度开口辩解,布秀才又道“你家公猪饲料为何?” “这个,这个跟寻常人家一般。”喻磊生怕抓住痛脚,小心翼翼道。 “平常人家养猪不过糟糠粗稻,那本官问你,你家三口,吃的又是什么?”布秀才目光灼灼道。 喻磊仿佛猜到了布秀才接下来要说什么,哭丧着脸道“回禀大人,吃的也跟寻常人家一般。” “那好,现在你家公猪吃的必须跟你家三口吃的一般,否则便是苛刻,行了,你们可以退下了。” 布秀才执笔言道,闭眼也不顾喻磊一张脸扭得跟苦瓜似的。 这时张检还没反应过来,自己老爹之死还没落个消息便已断案,他还想在叫不公,却被媳妇姚小翠给揪住大腿闭口不言。 “民妇谢大人秉公处理!” 姚小翠叩头心怀感激道。 布秀才道“你们一家奉行监察,如果那喻家对公猪有半分不公,你们可以在来找寻本官。” 姚小翠心悦诚服的拉着自家男人退下,两口子推着板车,就听那姚小翠解释道“大老爷说了,咱们家得监视老喻家怎么对待那头公猪,从今儿起,咱们人吃三餐,那猪也得吃三餐,咱人吃五谷杂粮,那猪也得吃五谷杂粮。除非老喻家跟着吃烂谷子糟糠,不然他就得喂那猪吃一辈子的白面馒头!” “这....这个,老喻家那头猪可有三四百斤,每天得吃七八斤烂谷子勒。” “这样更好,老喻家每天就得喂它七八斤白面馒头!” 姚小翠两口子一问一答,还在地上跪着的喻磊一口郁气堵胸,双眼一翻,气急便晕了过去。 第二百六十四章;竖子不堪为谋 布秀才的优势在于强辩,这类人思维比较清晰,看事对人更加的透彻。 公衙之上,张家两口子宽慰离开,喻家黯然退场。许多人还没反应过来,唯有布秀才执笔在公薄上写道“世人蒙冤,妄以财论,有冤报冤,当断判正!” 唐峥座于高堂,细细品味这几句话,越发觉得奥妙。 一县之长,判一县之案。 小到家庭琐事,大到宗族内斗,判案者皆会钻个牛角尖,就是唯“利益论”。 从利益考虑,从利益出发,最后惩断看似公平,实则不平。 就拿这场命案来说,如果让唐峥来判,问明事理,心中自然倾向于张家两口子。 最后一番纠缠,结果也就是判喻家给张家补贴多少两银子。 这样一来,喻家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絮絮叨叨以歪论混淆视听。 等到最后解决,唐峥心里估摸着也需三四天功夫,到时候不但耽搁了张老头下葬,就算拿到再多银子,又怎比一条命重要?那张家费尽心思上告,甚至延缓自己老爹下葬,难道图的就是几两银子? 在看布秀才,寥寥数言,逼的喻磊自食其果,那张家两口子冤屈得雪,告慰了老父在天之灵不说。等喻磊幡然醒悟,两家私了,想必双方都能得善。 心中越想越妙,唐峥不由喜上眉梢,他今年不过二十有五,初任县令也是一番历练。这个时候正是缺高人导引,修养自身。布秀才任师爷,也就是他未来的左膀右臂,一来可以助他造福于众,二来可以虚心问教,想到这里,唐峥已经不在把布秀才看为顽固无礼的老头,而是真正的以师相待。 “来人啊,给师爷奉茶!” 后堂,有衙役端上香茗,唐峥也不顾身份,亲自接过,下台轻轻放在了布秀才案首。 两人仿佛有着十几年的默契般,唐峥端茶送水,布秀才自然接过,轻抿一口,执笔朗声道“还有何人报案?” “有,有!” 外头看热闹的百姓走出几人,争先恐后。 布秀才肃穆道“一个个来,你,先上来,其它的,先去捕头那边备案,自然有人替你们撰写状纸。” 有了旗开得胜,布秀才接下来断案越发的得心应手。 不到半个时辰,二十桩案件,全是县令最头痛的婆媳之争,兄弟分家,被布秀才一一断平,皆大欢喜。 其中效率快的令人发指,堂首上的唐峥粗略的算计了一下,二十桩案件,交给他,恐怕得从早审到晚,其中有几桩甚是棘手,如果想在一天内审完更是不可思议。而这些案件放在布秀才面前,就好像古文经典,信手拈来,一字一句莫不显示着高深学问。 到了最后,唐峥就好像初上私塾的娃娃,在公案上埋头做着笔记。底下司徒遵义、张康等人看的如痴如醉,布秀才断案的一些手法,他们细细斟品,发现许多用在行商上面也是大有裨益。 唯独有一个人兴味索然,便是布老虎。 这厮打小就是个调皮捣蛋精,闯祸回来,秀才老爹是个斯文人,不打不骂,只是絮絮叨叨。如今他在衙门判案的那些话,有的布老虎耳朵都听出了茧子,现在不过是换个地方相同的话,听着听着他睡意朦胧,不过关系到自己老爹的威望名声,他还是强打着精神,装作聚精会神。 “大老爷,大老爷您得为学生做主啊。” 千篇一律的喊话,布老虎坐在观席,掩嘴不易察觉的打了个哈欠。 “堂下之人姓名,籍贯,所受冤情,一一报来!” “大老爷,学生名叫钱科,登州静安村人,我要高那扬北学院,恶意敛财,纵凶伤人,目无法纪。” 堂前一阵轻咦,谁都没想到,那个叫钱科的儒生所告乃是风头正劲的扬北书亭。 还没打完哈欠的布老虎忽然一个激灵精神了起来,忙正襟危坐,眼神笑眯眯的看向费猴子。 黑山寨的谢秋也是个搅事的主,乐呵道“这下可有好戏看喽!” 现在道上的人谁不知扬北书亭的后台大老板就是天北崖的左家父子,恰好这事又犯在了布秀才手上,所以身为中立势力的黑山寨唯恐天下不乱,只要两虎相争,他们才可以渔翁得利。 布秀才这会微微皱眉,他翻开钱科的状纸一一看了下去,待沉默有半盏茶的时间,朝堂上唐峥拱手道“启禀大人,这钱科乃登州秀才,就读的扬北书亭名义上也属登州管辖,我们这地方小镇,若是处理,那就越界了。” “哦?” 唐峥轻咦一声,亲自下来取过状纸默念。 放在之前,布秀才这番说词他可能视为推脱。可是在见到这位秀才老爷的铁笔神断,他知道,这件事定当十分棘手。 果然在看完状纸以后,唐峥脸色有些难看起来。 跪在堂前的钱科见两位大人久不问状,干脆嚎啕大喊道“大人,你一定要为小人做主啊。那扬北书亭入学所需费用奇高,学生一家本就是佃户,家中仅有的钱财全部投入,本想登科提名,谁想既然是羊入虎口,受尽奚落不说,还被那扬北书亭逐出院墙,欺人太甚啊。” “你且休言!你乃登州秀才,按照我大明律,你应该在登州报官伸冤,来我登州,这是越权相告,有违法纪。” 布秀才抖袖厉喝道。 谁也没想到,之前断案如神的布秀才既然这会起了推脱,像黑山寨、白马帮的人手纷纷望向了布老虎,满是不解。 “不!无论登州、关城,皆为我大明疆土,既然头顶皆为大明法纲,冤屈又岂有地域之分!” 一声铿锵,唐峥持状,怒拍公堂。 “不错,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那扬北书亭我可是知道,他们入学所教的费用是每月五两银子,一年下来就是六十两。在还有吃穿用度,粗略算来,入读扬北需得百两纹银。如此巨大的开销,试问寒门学子怎能晋身?怕是所谓的扬北,全部都是士族子弟,三教九流,有钱便进,试问这样的私塾,对我关城,对那登州,甚至对我大明,又有何益处?” 从座位上起身,布老虎举拳振声。 外堂有许多关城本地学子驻足,不由纷纷拍掌叫好,义愤填膺。 “放肆!” “公堂之上,岂能容你黄口小儿胡言乱语?你又可知什么对我关城有益,对我大明有益之举!” 吹胡子瞪眼,布秀才怒斥完布老虎,回头朝唐峥拱手道“大人,国有国法,刑部文书言明,地方案件当由地方裁决,各地不得越权,还请唐大人将此人遣送回登州,将状纸送往静安。” “不可!扬北书亭虽为登州学院,却建在我关城大渡口,发生事故,我关城有权利行使纠察断辨之权!” 唐峥年轻气盛,他刚才看了钱科状纸所言,扬北书亭索取无度,学子入学,所教费用乃是普通学院十倍有余。更为嚣张跋扈的是,那扬北书亭对世家学子大开方便之门,世家子弟在里面盘究跟错结党欺辱寒门子弟。就拿这钱科来说,每日受尽奚落,遭人殴打,遍体鳞伤。学院不横加阻拦,反而偏袒,将其扫地出门。这不禁让唐峥这个寒门子弟怒发冲冠,更让他对那个扬北书亭恨之入骨。 “扬北,扬北,依我看,扬恶才是!”布老虎嘀嘀咕咕一句,被布秀才狠瞪了一眼,这时他才回想起来自己是跟老爹唱反调。忙改口道“我觉得吧,这一个山头管一个山头的事,逾越处理,同僚憎恶,上头怪罪,实在不妥。这样吧,老爷我出资二十两赠你为盘缠,你去登州静安告去吧。” “放肆,布老虎,公堂之上,可有你这个闲杂人等乱充好人!” 唐峥正是火气鼎盛,瞪目怒喝,布老虎这时才知道自己是“丑鬼照镜子里外不是人!”,敢怒不敢言,索性大袖一甩,气呼呼回到了座位上。 倒是布秀才这会,也不知是儿子憋屈老子受气所致,还是因为其他原因,朝堂上唐峥瞅了眼,淡淡道“事无盘查不可察,意气用事不可断!行了,时间不早,就此退堂,你,钱科,待拿了二十两就回静安在告吧。” “不....” 唐峥一拍惊堂木还想在辨,忽然看见底下布秀才起身脱去官府,整整齐齐码放,忙大急道“师爷这是何意?” “竖子不堪为谋!” 布秀才轻飘飘丢下一句话,在众人面前,负手离堂。留下布老虎等人低声揣测,唯独唐峥脸色阴晴不定,立于堂上不发一言。 第二百六十四章;竖子不堪为谋 布秀才的优势在于强辩,这类人思维比较清晰,看事对人更加的透彻。 公衙之上,张家两口子宽慰离开,喻家黯然退场。许多人还没反应过来,唯有布秀才执笔在公薄上写道“世人蒙冤,妄以财论,有冤报冤,当断判正!” 唐峥座于高堂,细细品味这几句话,越发觉得奥妙。 一县之长,判一县之案。 小到家庭琐事,大到宗族内斗,判案者皆会钻个牛角尖,就是唯“利益论”。 从利益考虑,从利益出发,最后惩断看似公平,实则不平。 就拿这场命案来说,如果让唐峥来判,问明事理,心中自然倾向于张家两口子。 最后一番纠缠,结果也就是判喻家给张家补贴多少两银子。 这样一来,喻家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絮絮叨叨以歪论混淆视听。 等到最后解决,唐峥心里估摸着也需三四天功夫,到时候不但耽搁了张老头下葬,就算拿到再多银子,又怎比一条命重要?那张家费尽心思上告,甚至延缓自己老爹下葬,难道图的就是几两银子? 在看布秀才,寥寥数言,逼的喻磊自食其果,那张家两口子冤屈得雪,告慰了老父在天之灵不说。等喻磊幡然醒悟,两家私了,想必双方都能得善。 心中越想越妙,唐峥不由喜上眉梢,他今年不过二十有五,初任县令也是一番历练。这个时候正是缺高人导引,修养自身。布秀才任师爷,也就是他未来的左膀右臂,一来可以助他造福于众,二来可以虚心问教,想到这里,唐峥已经不在把布秀才看为顽固无礼的老头,而是真正的以师相待。 “来人啊,给师爷奉茶!” 后堂,有衙役端上香茗,唐峥也不顾身份,亲自接过,下台轻轻放在了布秀才案首。 两人仿佛有着十几年的默契般,唐峥端茶送水,布秀才自然接过,轻抿一口,执笔朗声道“还有何人报案?” “有,有!” 外头看热闹的百姓走出几人,争先恐后。 布秀才肃穆道“一个个来,你,先上来,其它的,先去捕头那边备案,自然有人替你们撰写状纸。” 有了旗开得胜,布秀才接下来断案越发的得心应手。 不到半个时辰,二十桩案件,全是县令最头痛的婆媳之争,兄弟分家,被布秀才一一断平,皆大欢喜。 其中效率快的令人发指,堂首上的唐峥粗略的算计了一下,二十桩案件,交给他,恐怕得从早审到晚,其中有几桩甚是棘手,如果想在一天内审完更是不可思议。而这些案件放在布秀才面前,就好像古文经典,信手拈来,一字一句莫不显示着高深学问。 到了最后,唐峥就好像初上私塾的娃娃,在公案上埋头做着笔记。底下司徒遵义、张康等人看的如痴如醉,布秀才断案的一些手法,他们细细斟品,发现许多用在行商上面也是大有裨益。 唯独有一个人兴味索然,便是布老虎。 这厮打小就是个调皮捣蛋精,闯祸回来,秀才老爹是个斯文人,不打不骂,只是絮絮叨叨。如今他在衙门判案的那些话,有的布老虎耳朵都听出了茧子,现在不过是换个地方相同的话,听着听着他睡意朦胧,不过关系到自己老爹的威望名声,他还是强打着精神,装作聚精会神。 “大老爷,大老爷您得为学生做主啊。” 千篇一律的喊话,布老虎坐在观席,掩嘴不易察觉的打了个哈欠。 “堂下之人姓名,籍贯,所受冤情,一一报来!” “大老爷,学生名叫钱科,登州静安村人,我要高那扬北学院,恶意敛财,纵凶伤人,目无法纪。” 堂前一阵轻咦,谁都没想到,那个叫钱科的儒生所告乃是风头正劲的扬北书亭。 还没打完哈欠的布老虎忽然一个激灵精神了起来,忙正襟危坐,眼神笑眯眯的看向费猴子。 黑山寨的谢秋也是个搅事的主,乐呵道“这下可有好戏看喽!” 现在道上的人谁不知扬北书亭的后台大老板就是天北崖的左家父子,恰好这事又犯在了布秀才手上,所以身为中立势力的黑山寨唯恐天下不乱,只要两虎相争,他们才可以渔翁得利。 布秀才这会微微皱眉,他翻开钱科的状纸一一看了下去,待沉默有半盏茶的时间,朝堂上唐峥拱手道“启禀大人,这钱科乃登州秀才,就读的扬北书亭名义上也属登州管辖,我们这地方小镇,若是处理,那就越界了。” “哦?” 唐峥轻咦一声,亲自下来取过状纸默念。 放在之前,布秀才这番说词他可能视为推脱。可是在见到这位秀才老爷的铁笔神断,他知道,这件事定当十分棘手。 果然在看完状纸以后,唐峥脸色有些难看起来。 跪在堂前的钱科见两位大人久不问状,干脆嚎啕大喊道“大人,你一定要为小人做主啊。那扬北书亭入学所需费用奇高,学生一家本就是佃户,家中仅有的钱财全部投入,本想登科提名,谁想既然是羊入虎口,受尽奚落不说,还被那扬北书亭逐出院墙,欺人太甚啊。” “你且休言!你乃登州秀才,按照我大明律,你应该在登州报官伸冤,来我登州,这是越权相告,有违法纪。” 布秀才抖袖厉喝道。 谁也没想到,之前断案如神的布秀才既然这会起了推脱,像黑山寨、白马帮的人手纷纷望向了布老虎,满是不解。 “不!无论登州、关城,皆为我大明疆土,既然头顶皆为大明法纲,冤屈又岂有地域之分!” 一声铿锵,唐峥持状,怒拍公堂。 “不错,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那扬北书亭我可是知道,他们入学所教的费用是每月五两银子,一年下来就是六十两。在还有吃穿用度,粗略算来,入读扬北需得百两纹银。如此巨大的开销,试问寒门学子怎能晋身?怕是所谓的扬北,全部都是士族子弟,三教九流,有钱便进,试问这样的私塾,对我关城,对那登州,甚至对我大明,又有何益处?” 从座位上起身,布老虎举拳振声。 外堂有许多关城本地学子驻足,不由纷纷拍掌叫好,义愤填膺。 “放肆!” “公堂之上,岂能容你黄口小儿胡言乱语?你又可知什么对我关城有益,对我大明有益之举!” 吹胡子瞪眼,布秀才怒斥完布老虎,回头朝唐峥拱手道“大人,国有国法,刑部文书言明,地方案件当由地方裁决,各地不得越权,还请唐大人将此人遣送回登州,将状纸送往静安。” “不可!扬北书亭虽为登州学院,却建在我关城大渡口,发生事故,我关城有权利行使纠察断辨之权!” 唐峥年轻气盛,他刚才看了钱科状纸所言,扬北书亭索取无度,学子入学,所教费用乃是普通学院十倍有余。更为嚣张跋扈的是,那扬北书亭对世家学子大开方便之门,世家子弟在里面盘究跟错结党欺辱寒门子弟。就拿这钱科来说,每日受尽奚落,遭人殴打,遍体鳞伤。学院不横加阻拦,反而偏袒,将其扫地出门。这不禁让唐峥这个寒门子弟怒发冲冠,更让他对那个扬北书亭恨之入骨。 “扬北,扬北,依我看,扬恶才是!”布老虎嘀嘀咕咕一句,被布秀才狠瞪了一眼,这时他才回想起来自己是跟老爹唱反调。忙改口道“我觉得吧,这一个山头管一个山头的事,逾越处理,同僚憎恶,上头怪罪,实在不妥。这样吧,老爷我出资二十两赠你为盘缠,你去登州静安告去吧。” “放肆,布老虎,公堂之上,可有你这个闲杂人等乱充好人!” 唐峥正是火气鼎盛,瞪目怒喝,布老虎这时才知道自己是“丑鬼照镜子里外不是人!”,敢怒不敢言,索性大袖一甩,气呼呼回到了座位上。 倒是布秀才这会,也不知是儿子憋屈老子受气所致,还是因为其他原因,朝堂上唐峥瞅了眼,淡淡道“事无盘查不可察,意气用事不可断!行了,时间不早,就此退堂,你,钱科,待拿了二十两就回静安在告吧。” “不....” 唐峥一拍惊堂木还想在辨,忽然看见底下布秀才起身脱去官府,整整齐齐码放,忙大急道“师爷这是何意?” “竖子不堪为谋!” 布秀才轻飘飘丢下一句话,在众人面前,负手离堂。留下布老虎等人低声揣测,唯独唐峥脸色阴晴不定,立于堂上不发一言。 第二百六十五章;拜师 更新时间:2013-01-31 “这牛肉啊好吃,就是老了嚼不动,你说丢了吧可惜,怎么说也是块肉啊,你说吃了吧,使劲嚼,嚼不烂,一口吞了,没啥味,还搁牙,唉...” 夜凉如水,布家宅院灯火通明,饭桌上,香喷喷的火锅,布老虎夹着块黄牛肉,摇头晃脑念念有词。 在他对首,坐着脸色平静的布秀才,两边分别是天真烂漫的小倒霉蛋跟温柔娴淑的丑娘。 瞧布老虎那副一唉三叹的摸样,小倒霉蛋鼓起个腮帮子含糊不清道“有肉吃就不错了,以前北平闹瘟疫,很多人连树皮都没得啃。”说完,使劲的咽下嘴里食物,小倒霉蛋一腾身将布老虎筷子夹的牛肉吃掉,乐呵呵在那挠头傻笑。 也不知道为何,秀才老爹对小倒霉蛋青睐有加,初见便视为亲女,待之甚厚。 见她犯着迷糊的样子,瞥了眼布老虎,放下筷子冷哼道“竖子不堪为谋,那唐峥不知天高地厚,以为凭借满腔热血就能匡扶正义,实在可笑!” “嘿,老爷子,说你牛,你还真喘上了,谁不知道你以前不也是那副德行。宁愿全家人挨饿,也得救济一个不相干的人。”布老虎也是心中郁气难平,放下筷子,哼声顶撞道。 “喏,你行,你厉害,今儿这么多人看着,当众甩了那唐峥脸面,真是好大的威风啊。假如以后有机会,让您老做个一朝宰相什么的,那还不蹬鼻子上脸,直接抽皇帝老儿的耳光子?” 布老虎此话倒不是顾忌唐峥,说实话,今儿衙门,秀才老爹脱服走人,那威风,那大气,现在外头谁不说这布家两代,老子威风儿子跋扈。可要怪,也就是怪这个理。唐峥落了面子,自个老爹的仕途算是完了,没了官当,布老虎无所谓,关键是为自己老爹的臭脾气揪心啊。 看到布老虎气急的样子,秀才老爹微微笑道“我朝创先,自胡惟庸一案,已经彻底废除了宰相。” “行,行,您就辨吧,您要是真有本事,也别在家里辨道,有本事找那唐峥说去,让他给你三跪九拜请你上衙门做师爷。”布老虎双臂环抱,一副痛心疾首的摸样。 小倒霉蛋这会倒满了杯酒,皱着小鼻子轻嗅,一脸陶醉。布老虎劈手夺酒一饮而尽,气的小倒霉蛋气呼呼道“谁说没可能,老爹雄才伟略,博古通今,在他手中,奇迹根本不稀罕。就像你这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大老虎,能有今天的成就,难道就不是老爹平日教导,捣鼓出来的奇迹?” “咦,我说你这伶牙俐齿的小丫头,行啊,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是嘛?行,脱裤子,今儿老子非揍你个屁股开花!” 布老虎凶神恶煞的捏着手骨道,小倒霉蛋发出银铃般的笑声,躲在秀才老爹身后伴着鬼脸道“大坏蛋,来啊,打我啊,打我啊....老爹,大老虎又欺负我。” “好了,老虎,小翡翠是女孩子,以后可不能口无遮拦,否则就罚你抄经文!”秀才老爹强忍着笑意呵斥道,回头,他怜爱的揪揪小倒霉蛋的鼻子,看那俩人你侬我侬,布老虎反倒感觉自己成了个外人。 “算了老虎,咱们家不愁吃不愁穿,老爹都一把年纪,不想干那衙门里的差事,就不干,你也别揪心了。” 还是丑娘心疼布老虎,柔声细语一番劝导,夹了块五花肉给布老虎,又笑盈盈给小倒霉蛋的刘海扶正。 砰砰... “谁啊!” 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布老虎没好气的喊道。 就听负责守卫的马贼喊道“老虎哥,外面来了个男的,说叫唐峥,来拜访老太爷。” “呵呵呵...大老虎羞羞,老爹,您真棒,那热血县令求您做官来了。” 小倒霉蛋拍手在那笑道。 布老虎轻咦一声,道“让他进来!” 没过多久,在守卫的带领下,一身便装的唐峥来到了布家宅院,在他身边陪同的赫然正是青蛇儿。 “小青蛇?你,你...” “青青姐姐!” 小倒霉蛋欢欣雀跃扑进了青蛇儿怀里,嗲声嗲气的撒起娇。 “恩公,请受我一拜!” 唐峥进门,眼神就盯着布老虎,抖起衣襟,就要做拜,却被布秀才上前揽住道“唐大人深夜造访,万万不可如此啊。” “是啊,热血县令,咱这屋里有三个姓布的一个姓顾,可就没有姓恩的。”小倒霉蛋笑颜如花的叉着腰道,却被布老虎一个爆栗砸在头上喝道“快去倒茶!” “不,不,若不是恩公,他年我这妹妹就流落风尘,恩公理应受唐某一拜!” 唐峥倔强的想要再次做拜,这会布老虎倒是清醒过来,之前种种的疑问瞬间解开。 “原来你就是小青蛇的哥哥,哈哈,真是缘分啊,恭喜,恭喜,恭喜你们兄妹团聚。” 布老虎是知道青蛇儿有个哥哥,那年大水,他们父母双亡,兄妹失散。这样细细想来,如今高县令被唐峥扳倒,冥冥之中,也未尝不算替双亲报仇雪恨。 “恩公!” “哥...” 唐峥一口一个恩公,可把身边的青蛇儿窘迫的不行。 在她想法里,自己的清白身子迟早是布老虎的,未来也肯定是他的压寨夫人。被自己亲哥哥这么一搅合,要是事情黄了,布老虎就拿此理搪塞,那还不急的青蛇儿心烦意乱啊。 “行啦行啦,我本待青蛇儿就是亲人,不用这么见外。”布老虎也是被唐峥的“恩公”叫的不自然。 想想他第一次被叫“恩公”就是那费猴子,几经转折,两人成了仇人,现在每当想起,“恩公”两字就让他恶心的慌。 “是啊哥,我这身子都是他的了,你还叫他什么恩公啊。”青蛇儿倒是大方,语出惊人,可把屋里的人给震惊到了。 布老虎最先反应过来,忙打着哈哈道“你若是真感恩戴德,行,就让我老爹继续当个师爷算了。你也看见了,我老爹可是真才实学,有他在旁边,保准你断案如神。” “不劳恩公念叨,唐某今夜前来,另外一件事,就是拜布先生为师,同时聘请他为衙门师爷。” 从提着的小包裹里,唐峥翻出一盒砚台,双手捧起,跪倒在地道“布先生,您的才情让唐某深感钦佩,如若不弃,唐某无父,愿拜布先生为师,侍奉膝下。” “他,他娘的,这小子脑袋莫不是进水了吧。” 出于身份,布老虎在唐峥跪下的时候忙拉着小倒霉蛋侧后几步。 小倒霉蛋这会也是傻了眼,点着小脑袋瓜子道“大老虎哥哥,你说咱爹会不会收他当儿子了?”眨巴眨巴那双大眼,小倒霉蛋憧憬道“要是老爹收了他当徒弟,我不就是有个当县令的哥哥?” “去你娘的!”一巴掌拍在小倒霉蛋的后脑勺上,布老虎低骂道“谁是你老爹啊,明明是我爹好不!” “你,你大坏蛋!你又欺负我。”小倒霉蛋双手捂头,哭哭啼啼跑去布秀才身边。 那边唐峥又道“今日公堂之上,布先生所下批语,唐某深以为然。那扬北书亭虽就落于关城辖地,却嫡属登州,如今扬北声势浩大,已被登州知府关注,唐某若是越俎代庖处之,前路渺茫,一片荆棘,哪怕披荆斩棘,最后也被登州知府猜忌。过刚易折,唐某考虑不周,意气用事,还望布先生不嫌弃,多加指导,多加栽培,唐某必将虚心受教!” 第二百六十五章;拜师 更新时间:2013-01-31 “这牛肉啊好吃,就是老了嚼不动,你说丢了吧可惜,怎么说也是块肉啊,你说吃了吧,使劲嚼,嚼不烂,一口吞了,没啥味,还搁牙,唉...” 夜凉如水,布家宅院灯火通明,饭桌上,香喷喷的火锅,布老虎夹着块黄牛肉,摇头晃脑念念有词。 在他对首,坐着脸色平静的布秀才,两边分别是天真烂漫的小倒霉蛋跟温柔娴淑的丑娘。 瞧布老虎那副一唉三叹的摸样,小倒霉蛋鼓起个腮帮子含糊不清道“有肉吃就不错了,以前北平闹瘟疫,很多人连树皮都没得啃。”说完,使劲的咽下嘴里食物,小倒霉蛋一腾身将布老虎筷子夹的牛肉吃掉,乐呵呵在那挠头傻笑。 也不知道为何,秀才老爹对小倒霉蛋青睐有加,初见便视为亲女,待之甚厚。 见她犯着迷糊的样子,瞥了眼布老虎,放下筷子冷哼道“竖子不堪为谋,那唐峥不知天高地厚,以为凭借满腔热血就能匡扶正义,实在可笑!” “嘿,老爷子,说你牛,你还真喘上了,谁不知道你以前不也是那副德行。宁愿全家人挨饿,也得救济一个不相干的人。”布老虎也是心中郁气难平,放下筷子,哼声顶撞道。 “喏,你行,你厉害,今儿这么多人看着,当众甩了那唐峥脸面,真是好大的威风啊。假如以后有机会,让您老做个一朝宰相什么的,那还不蹬鼻子上脸,直接抽皇帝老儿的耳光子?” 布老虎此话倒不是顾忌唐峥,说实话,今儿衙门,秀才老爹脱服走人,那威风,那大气,现在外头谁不说这布家两代,老子威风儿子跋扈。可要怪,也就是怪这个理。唐峥落了面子,自个老爹的仕途算是完了,没了官当,布老虎无所谓,关键是为自己老爹的臭脾气揪心啊。 看到布老虎气急的样子,秀才老爹微微笑道“我朝创先,自胡惟庸一案,已经彻底废除了宰相。” “行,行,您就辨吧,您要是真有本事,也别在家里辨道,有本事找那唐峥说去,让他给你三跪九拜请你上衙门做师爷。”布老虎双臂环抱,一副痛心疾首的摸样。 小倒霉蛋这会倒满了杯酒,皱着小鼻子轻嗅,一脸陶醉。布老虎劈手夺酒一饮而尽,气的小倒霉蛋气呼呼道“谁说没可能,老爹雄才伟略,博古通今,在他手中,奇迹根本不稀罕。就像你这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大老虎,能有今天的成就,难道就不是老爹平日教导,捣鼓出来的奇迹?” “咦,我说你这伶牙俐齿的小丫头,行啊,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是嘛?行,脱裤子,今儿老子非揍你个屁股开花!” 布老虎凶神恶煞的捏着手骨道,小倒霉蛋发出银铃般的笑声,躲在秀才老爹身后伴着鬼脸道“大坏蛋,来啊,打我啊,打我啊....老爹,大老虎又欺负我。” “好了,老虎,小翡翠是女孩子,以后可不能口无遮拦,否则就罚你抄经文!”秀才老爹强忍着笑意呵斥道,回头,他怜爱的揪揪小倒霉蛋的鼻子,看那俩人你侬我侬,布老虎反倒感觉自己成了个外人。 “算了老虎,咱们家不愁吃不愁穿,老爹都一把年纪,不想干那衙门里的差事,就不干,你也别揪心了。” 还是丑娘心疼布老虎,柔声细语一番劝导,夹了块五花肉给布老虎,又笑盈盈给小倒霉蛋的刘海扶正。 砰砰... “谁啊!” 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布老虎没好气的喊道。 就听负责守卫的马贼喊道“老虎哥,外面来了个男的,说叫唐峥,来拜访老太爷。” “呵呵呵...大老虎羞羞,老爹,您真棒,那热血县令求您做官来了。” 小倒霉蛋拍手在那笑道。 布老虎轻咦一声,道“让他进来!” 没过多久,在守卫的带领下,一身便装的唐峥来到了布家宅院,在他身边陪同的赫然正是青蛇儿。 “小青蛇?你,你...” “青青姐姐!” 小倒霉蛋欢欣雀跃扑进了青蛇儿怀里,嗲声嗲气的撒起娇。 “恩公,请受我一拜!” 唐峥进门,眼神就盯着布老虎,抖起衣襟,就要做拜,却被布秀才上前揽住道“唐大人深夜造访,万万不可如此啊。” “是啊,热血县令,咱这屋里有三个姓布的一个姓顾,可就没有姓恩的。”小倒霉蛋笑颜如花的叉着腰道,却被布老虎一个爆栗砸在头上喝道“快去倒茶!” “不,不,若不是恩公,他年我这妹妹就流落风尘,恩公理应受唐某一拜!” 唐峥倔强的想要再次做拜,这会布老虎倒是清醒过来,之前种种的疑问瞬间解开。 “原来你就是小青蛇的哥哥,哈哈,真是缘分啊,恭喜,恭喜,恭喜你们兄妹团聚。” 布老虎是知道青蛇儿有个哥哥,那年大水,他们父母双亡,兄妹失散。这样细细想来,如今高县令被唐峥扳倒,冥冥之中,也未尝不算替双亲报仇雪恨。 “恩公!” “哥...” 唐峥一口一个恩公,可把身边的青蛇儿窘迫的不行。 在她想法里,自己的清白身子迟早是布老虎的,未来也肯定是他的压寨夫人。被自己亲哥哥这么一搅合,要是事情黄了,布老虎就拿此理搪塞,那还不急的青蛇儿心烦意乱啊。 “行啦行啦,我本待青蛇儿就是亲人,不用这么见外。”布老虎也是被唐峥的“恩公”叫的不自然。 想想他第一次被叫“恩公”就是那费猴子,几经转折,两人成了仇人,现在每当想起,“恩公”两字就让他恶心的慌。 “是啊哥,我这身子都是他的了,你还叫他什么恩公啊。”青蛇儿倒是大方,语出惊人,可把屋里的人给震惊到了。 布老虎最先反应过来,忙打着哈哈道“你若是真感恩戴德,行,就让我老爹继续当个师爷算了。你也看见了,我老爹可是真才实学,有他在旁边,保准你断案如神。” “不劳恩公念叨,唐某今夜前来,另外一件事,就是拜布先生为师,同时聘请他为衙门师爷。” 从提着的小包裹里,唐峥翻出一盒砚台,双手捧起,跪倒在地道“布先生,您的才情让唐某深感钦佩,如若不弃,唐某无父,愿拜布先生为师,侍奉膝下。” “他,他娘的,这小子脑袋莫不是进水了吧。” 出于身份,布老虎在唐峥跪下的时候忙拉着小倒霉蛋侧后几步。 小倒霉蛋这会也是傻了眼,点着小脑袋瓜子道“大老虎哥哥,你说咱爹会不会收他当儿子了?”眨巴眨巴那双大眼,小倒霉蛋憧憬道“要是老爹收了他当徒弟,我不就是有个当县令的哥哥?” “去你娘的!”一巴掌拍在小倒霉蛋的后脑勺上,布老虎低骂道“谁是你老爹啊,明明是我爹好不!” “你,你大坏蛋!你又欺负我。”小倒霉蛋双手捂头,哭哭啼啼跑去布秀才身边。 那边唐峥又道“今日公堂之上,布先生所下批语,唐某深以为然。那扬北书亭虽就落于关城辖地,却嫡属登州,如今扬北声势浩大,已被登州知府关注,唐某若是越俎代庖处之,前路渺茫,一片荆棘,哪怕披荆斩棘,最后也被登州知府猜忌。过刚易折,唐某考虑不周,意气用事,还望布先生不嫌弃,多加指导,多加栽培,唐某必将虚心受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