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妖浮生修道尘世缘》 序言 商纣末年,纣王暴虐无道,滥杀无辜。西周武王十二年,武王姬发兴举义师伐商。伐商路上,道家门下截、阐二教之散仙弟子各为其主,纷纷斗法施术,亦举戈相向。后来,连三界仙、神、妖、魔甚至是西方极乐世界之神也卷入此次人间争乱浩劫。当是时,万仙阵之战。元始天尊携众门下弟子联手西方极乐世界二位教主——准提、接引二圣和师兄老子力战通天教主和截教一众门人。比宝试剑、斗智斗勇,一番恶战后终大破通天教主和截教门徒。此一战,通天教主大弟子多宝道人归服西方世界,金灵圣母被燃灯道人所诛,无当圣母败走后杳无音信,龟灵圣母被白莲童子的血蚊吞食得只剩一副残骸截教门人折损过半,诛仙四剑、诛仙阵图等无数珍奇异宝落入敌手。通天教主与两三百名截教散仙落荒而逃,后被鸿钧老祖收服,带回紫霄宫。至此姜子牙封神顺利进行。而经此打击,截教元气大伤,势力一落千丈。 第一章 嵬名倾阳 吾复姓‘嵬名’,名空,字倾阳。乃是金鳌岛碧游宫门下的一只狐妖,只修炼了二百六十七年道行的一只小狐妖。吾师父乃通天教主座下四大首席弟子之一的无当圣母。 本小狐仙是母的,不用猜。 师父告诉我,修妖者境界从小到大依次划分为:聚灵期、通智期、锻体期、炼骨期、妖丹期、化形期、凝魄期、神游期、淬体期、渡劫期、大乘期。其中,聚灵期到通智期的妖怪最为弱小,连普通的凡人都可以将它们杀死。而走过坎坷长路,修炼到了渡劫期乃至更高境界的妖怪,就是三界之中超凡入圣的顶级存在,三界仙神都要对其敬畏三分,是妖怪之中的大妖怪。是让千万小妖仰望膜拜的高贵妖王但是,师姐也告诉我,这样的修妖者,这样的妖怪数千年来不过只出现了区区十几位。而且大半都已在百年前的封神之战殒落,魂入封神台。曾经千年道行,只经一战便灰飞烟灭;曾经的赫赫威名,如今渐被遗忘;只让后人感慨嗟叹。 然而说这些并没有什么吃用!因为我听不懂。对于一只修炼道行只到炼骨期的废柴小狐妖来说,夜晚里寻觅吃食才是最重要的。变成了人不但要修炼心法学习吞吐调息,还要听师父唠叨圣人经纶。这对本小妖来说无异于终日被百只马蜂在耳边嗡鸣,何其难受。而且,学习不好还要挨木尺板子的谆谆训诫!真叫本小妖欲哭无泪,都有了叛逃师门回归山林的冲动。所以,本小妖心里十分抵触修炼,抵触成为一只大妖怪,满心觉得还是当一只普通的小妖怪好。 “傻妞,你怎么想的!”当某次饭饱吐真言让师姐知道了自己的内心想法后,我的脑门立刻遭到了弹脑崩儿攻击。 “疼啊,师姐”我还没说完,师姐倒先跳了起来。“我虽然说修炼到无上境界的大妖怪没几个,但也没说让你不要修炼半途而废啊!你这不想修炼是要闹哪样?几个意思!!想偷懒啊!” 这么吼我的师姐名叫刘玥,字倾澄,也是所有师弟师妹的二师姐,她修为极高,道行接近千年。在我眼里,若以修为来排座次,师父和大师兄包揽一二,那第三则非她莫属。 我看着眼前这位已然修炼成人类女子的妖艳师姐,顿时被她强悍的气场镇得说不出话来。无奈中,只是支支吾吾地小声辩解:“师姐,吾,吾不是偷懒” “难道,有哪只公狐狸给你眉目传情让你这傻妞芳心懵懂,乐不思蜀了?”师姐那好看的柳叶眉毛一挑,锐利的眼神似乎能看穿我所有的心思。我家这位师姐虽然在一众师兄弟中排行老二,地位仅次于大师哥,但脾气秉性却很直爽率真,对朋友都是以诚相待。因此,倒是很讨门内师弟师妹们的喜欢。虽然,她也是我除师父之外最信赖最为依靠的师姐,但是唯独一点,却让我无比的汗颜无奈。那就是,师姐喜欢探听男女之间的花月之事。 “师姐,这”我满脑黑线,脸蛋也有些发红,更不知如何接话了。 “老实交代,是不是看上哪只俊俏的公狐狸了?”她素白纤细的手指一点我的鼻尖,口气里都是调侃。 “没有!”我脑袋摇得像秋风中来回晃腾的金簪草,一口笃定。“按照我们门内规矩,未及及笄之年的妖怪若是犯花痴,和其他妖怪惹出什么花月事儿的话,轻则挨板子,重则逐出师门的!吾才不讨那责罚吃呢!” 师姐看得出我不是在撒谎,她也知道我的秉性。说到这里,也就适可而止了。她看看我,澄澈美丽的双眸里闪出一丝叹息:“傻丫头,为何你不懂啊。我知道,你灵智刚开不久,不仅身体上这一对耳朵还是未曾化去的兽耳,连心智也不过是人类孩童的心智。但是,你可知道。世间万物都有褪去稚嫩,彻底长大的一天。这修炼不是你想要不要,而是你想要活下去,作为一个妖怪好好活下去而必须去做的”我晃晃那双没有彻底化去的兽耳,并不太懂师姐口里的话,却是心想着这对耳朵挺好看的。不过,眼见师姐这般语重心长,我却也不好闹腾,只得正襟危坐地听,却心里依旧茫然懵懂。 说实话,在门内几百弟子中,我的闲散烂漫算是人尽皆知,每日里除了吃睡便少有其它正事干。习课虽是按部就班,每日不缺堂,但也仅限于此。当师弟们修读研习师尊布下的课业时,我在沐浴日月精华的巨岩上鼾鼾大睡,梦会周公;当师妹们努力练习使用师门赐予的灵宝妙器时,我在用师姐给的那品仙剑去山溪捉鱼并琢磨烹饪之法有此番行径,师门兄弟姐妹给我评语——只会混吃混喝。似乎,再贴切不过。但是,我倒并不在意。饶是被我的师妹们笑话,修炼两百余年,却连一双狐狸耳都化不去人形。我也并不生气,只会挨个儿追着每人敲两下脑门,笑道:“不要学吾哈,你们每只狐每只妖都是碧游宫未来的栋梁之才,都是能当淬体期、渡劫期甚至是大乘期的大妖怪的。所以,要好好努力啊。不要学吾,不要学吾,不要学吾哦。”一言难尽意,三令作五申?。 回想这旧事,等晃过神,师姐已经说完了。她见我茫然刚醒状,似也知道了什么。依旧是微微叹口气,伸手轻轻捏了捏我的狐狸耳。“或许这就是你改不了的天性,虽然不上进,但是心地不坏,善良而且老想着帮别人,这么讨人喜欢。也难怪门内师兄弟没人讨厌你,就连师父也护着你、疼着你。只是仅有此,你无法于这不容妖怪的世间立足,所以,一定要快快长大啊,倾阳。”说完,她起身离开了。 望着她的背影,我却晃神了。 师姐说话时,那眼里的关心我是看出来了,但是,那双星眸里有一点东西我却不懂,或许是无法理解,无法理解那最后一句话。 这世间,为何不容妖怪? 为何,要快快长大? 为何 第二章 后山寻猎 眼下已是入秋,金鳌岛虽处海外,却也染上几分秋意。而秋实,更是颇为丰盛,尤其是那岛中山麓,萱草菜、野蜂蛹、黑山兔、灰山羊等不尽其数,若是抓些过来炖一锅山锅野味,定是一番大补秋宴。想到这滋味,我不禁口齿生津,咽咽口水,就打定主意下午习课后进山寻猎。 今秋恰逢‘试剑大会’将至,因为轮到吾师门碧游宫承办,因此这几日门内上下忙成一团,小辈们帮忙布置会场,大师兄、二师姐这样的精英弟子则闭门修炼,准备参加‘试剑大会’,而吾嘛,师父她老人家嫌吾行事不够利落,便只叫门内管事安排了几件轻活小事给吾,便任由吾去了。处理这些可是信手拈来,皆不耽误午后计划,倒也让吾甚是开心。 话说,若问‘试剑大会’为何?且听我细说。 ‘试剑大会’,全称为‘三界百门修者论艺试剑扬名大会’,自人、阐、截三教并立之时便已开办,距今已办了三十六届。这可是当今修真界每隔十年才会举办的一番盛会,届时各大修炼门派皆会派出精英修士汇聚一堂,切磋技艺、展露新炼制的法器并争夺新秀武榜名次。一言蔽之,这‘试剑大会’不但是技艺切磋、法器展示的交流大会,更是修真界的万千后起之秀崭露头角、扬名立万的大好舞台。往年‘试剑大会’,造就了‘孤狼剑符尊’、‘流月君秦子勋’、‘墨琴仙子赵凌月’等一众修真界新星。他们这些修士在大会上一展手段便技惊四座,直叫几位修真界泰斗元老都连连赞叹后生可畏。这些人不仅取了新秀武榜座次,更在试剑大会之后扬名天下,如今纷纷成了自家门派中的中流砥柱,可谓名利尽收。有如此先例,自然引人趋之若鹜,无数刻苦勤练的修士等着的就是这一天,今此大会将至,都在夜以继日修炼技法、研习法器但这些都与吾并无瓜葛,他们皆盼着扬名立万,而吾只想等会儿能大饱口福。 碧游宫后群山逶迤绵延,足有数百里,占整个金鳌岛的三分之二余,皆唤落鹜山。眼下收拾好工具物件,我便一只狐直奔山中而来。虽然吾至今不会御器飞行,更不会化烟化虹一日遁走千里,但是基本的林间飞跃腾挪还是擅长的,消得半个时辰的功夫,便来到了落鹜山山麓。嘛,若被师姐看见了,定会摇摇头叹吾只知混吃混喝,修行两百多年还学艺不精但吾心大,估计即便被这么一说任是外甥打灯笼——照舅(照旧)。 来此处时已是傍晚黄昏,快到了小野物们出来寻食的时刻。我在路上时便顺手采摘了不少萱草菜、松茸、香椿芽、平菇等佐味野菜,眼下只想猎只山兔灰羊做正菜。当下不多耽误,熟练地找块野味们常常经过的山径,自皮囊中掏出环索,算准位置并细心布置好,绳索另一端套在一棵弹力十足的歪脖子树上,再在套索中心撒下饵食,如此一个陷阱便布置好了。完成之后,我不带停歇,又连续在这方圆数里的几处野味们常常出没的地方布下了陷阱:有只要猎物挪动饵食便会自上落下的缚地网;有陷阱中心只要有一丁点动静便会自行夹咬的咬蹄爪;还有猎物一旦掉下去绝对爬不上的深坭坑种种不同类型的陷阱,共布下了十六个。待所有陷阱完成时,已然过了大半个时辰。日头已近西沉,天幕中只留余晖晚霞。此刻吾轻喘口气,便冲到一处能将山麓中所有陷阱位置尽收眼底的孤丘上,静待猎物上钩。 到此刻间隙,你可能会问吾从哪里学来的狩猎巧技?其实这些都是外面的山野猎民们常用的手段罢了,吾在未开灵智修仙之前,并非出生金鳌岛,而是中土的一座无名大山中。幼年时见过太多这种捕兽东西,当时许多野兽命丧此中,就连吾等走兽中灵智颇高的狐族,也有不少同伴中了此招,因此同伴们对这些陷阱皆惊惧不已、退避三舍。但吾当时却与众狐狸不同,对这些能捕杀猎物的陷阱深刻着迷、很有兴趣。经常围在附近暗中观察猎人布置陷阱,日积月累,便逐渐将这些套路熟记于心。奈何当时只是狐身,施展不了。不过,说来也是机缘,吾后来竟被偶然路过此处的师父点化,从而带入师门开始了修炼之路。待两百年后我修成人身,这些熟记没忘的套路便派上了用场。最近几年中,我时常用这些套路,尝到了还是狐狸身时梦寐以求想要吃到的野味熟食。那感觉,当真是入胃润肠,快活似神仙。不过,我也一阵后怕。心想当时吾真是初生牛犊,对这些走兽来说如同致命杀器的玩意儿竟丝毫不惧,还会暗中研究!当真是心大。 在此蹲伏一刻钟后,左身约十丈开外的一处陷阱便有了响动。吾警觉地扭头瞥眼观察,只见那处陷阱前,有一只灰羊嗅着气味摸了过来,观它体型,壮硕高大,羊角绵长黝黑发亮,羊须足有几寸,是只成羊!当即,吾心中暗喜,竟不禁探出舌头舔舔嘴角:好家伙,足够两大锅了。若捉到了它,自己吃一半足以饱腹,剩下一半嘛师姐近来为备战试剑大会,修习技法和法器十分辛苦,就留给她滋补滋补!打定主意,吾眼睛直直锁死那只灰羊,观察它一举一动。并且,暗暗将师姐给的护身仙剑拔出鞘来。盘算若它中了陷阱认栽还好,若绕开陷阱准备逃跑或者那缚地网困不住它,便直接飞起一剑直插那灰羊咽喉。一言蔽之,今天决不能让这大块头的野味儿溜了,这肉吾非吃不可! 心中想着,那灰羊已经来到缚地网下方,果然,这野味儿似乎饿极了,见吾撒下的饵食,竟丝毫没有警觉。讷讷探了上来,羊嘴大口一裹,直接去大半饵食,开始大快朵颐!就在此时,那饵食的位置重量减轻后,当即触发了机关,我布下的缚地网以迅雷之势骤然在半空中撑开落下!直压下方的那只灰羊。一声闷响后,那灰羊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击压得直接跪倒在地上,当即发出一声嘶哑的哀吼。“成了!”吾见状不再躲藏,当即窜出隐蔽的地方直冲那只灰羊。而这时,那灰羊似乎也感受到了危险将至,不顾一切地奋力起身,挣扎着扭动身子,妄图甩掉身上缚地网。而这灰羊力气果然不小,竟隐隐有撕裂网子的趋势。吾心算给它片刻功夫,说不定真的挣脱网子逃去!当即心下一狠,暗叫“真不消停,你给吾趴下!”当即距离它八九丈时,便奋力抛出手中那品仙剑直刺灰羊脊背!吾两百年修炼中,不但修习心法,还研习本门剑术。虽然剑术本事不及师姐和大师兄那般出神入化,但修习时间摆在那里,也算得上是得心应手,和人间那些二流凡人剑客打个有来有回还是没问题的。此番抛出护身仙剑,剑锋直指灰羊,比那猎户射箭还要精准,目测落点之后,心想绝不可能抛歪。而那只灰羊,只要被我一剑插断脊背,就彻底废了下身,想要逃跑也就绝不可能了!心想到这,吾觉得美味俨然已到嘴边,不禁嘴角一扬,几乎要笑出了声! 但这时,异变突生!仙剑剑锋距离灰羊脊背只差寸许距离时,一道耀眼的白芒横拦在了二者中间!紧接着,一声‘铿锵’的剑器脆响发出,吾的仙剑竟被那道白芒击飞了出去,倒旋几圈后插在了地面上! 啥?何也?什什么情况?! 第三章 不速之客 出现此种意外,饶是吾天生好脾气也忍不了了!冲上去一手提起仙剑,转换身形立刻摆出迎敌的架势,懊恼地大喝一声:“谁!” 话音一落,那道挡住我剑锋的白芒自半空飞旋了几转,竟凭空四溅迸射,化为一朵绽放的白莲,然后,一道人形自莲心中浮现出来! 吾心暗叹,龟龟的!这出场架势真是不同凡响,莫不是什么大罗神仙下界云游凑巧见吾此等邪祟小妖在伤害生灵,准备显下神通收吾来了? 吾正胡思乱想,那人周身光华已经褪去,吾才看清了样貌,此人,竟是个女的!?却见:一对弯弯如月细柳眉,下缀一双丹凤夺魄黑星眸。那人鼻梁修长如玉琢,嫣红小唇直比甜美樱桃更醉人三分!着精美五官于一身,面容倾城直教见者销魂。吾断言:是个美人儿!还是个绝世美人儿!! 诚言,吾本来便是狐妖出身,自身姿色若除去那双没炼化的兽耳和令吾一向避讳的女童体型外,倒也算得上是妖冶的狐媚子,比凡世间那些普通美人胚子强上不少。但是,但是若和眼前这位美人儿相比,吾这狐媚子都觉得自惭形秽。这美人儿,当真是那种一笑倾人国的存在。 这是,那美人将手中一品仙剑潇洒地回转几下,继而飞快收入剑鞘,而后执剑双手合拢朝我作了一揖,唇齿间同时发出清脆如珠花落玉盘的女声:“这位道友,恕在下叨扰了。” “嗯,的确叨扰了。”吾不卑不吭还了一礼,心中的怨气犹在。“道友为何阻我狩猎?此地本就是我碧游宫地盘,吾在此夜猎合情合理,不碍着任何人的事,阁下这番阻拦,于情于理怕是说不过去?” 这几句话,便把事挑明了:理在彼不在此,这丫头若不给个万全的说法,吾绝不会善罢甘休。 诚然,这美丽丫头看上去修为就绝对在我之上,真打起来我怕讨不了便宜。不过嘛,吾虽不爱争斗,却也不是任人欺凌的懦弱小鬼。这丫头若是把人惹急了,哪怕明知不是对手,吾也会冲上去跟她斗上一斗!那怕法器被缴、身子被擒吾也不怕,实在不行吾还有一副能把她咬出血的好牙口! 那漂亮丫头见我愠怒,面色略有愧疚,她提双手握于胸前,朝我作个揖:“道友息怒,小女子乃九仙山源成宫广妙圣君座下弟子,姓卿名雅,字晓竺,我只是偶然路过此地。原本,在下不该来打扰道友夜狩。但我见这母羊着实是有可怜之处,还请道友你高抬贵手,放这生灵一条活路。” 说实话,这丫头口气还是挺中听的,既有真诚又带着敬意。吾心想,以她的道行,肯定能看得出吾修炼是不如她的,可她身上却丝毫没带着寻常修真者的傲气与自负,还这般好声好气与吾说话。于此情景,吾这本就不是什么凶神恶煞的慵懒小狐妖,倒不知道该不该发火了。瞎想了片刻,那胸口一团怨火早已散去了大半,只得无奈叹了口气。 “卿姑娘,有礼了。”吾同样恭敬地朝她回个礼,但嘴上却不依不饶:“你打扰吾夜猎可以原谅,但你说这灰羊有什么可怜之处?非让吾放它一条生路?” 卿晓竺眼眸一亮,听这般语气便猜到了这事能有转机。她真切地朝吾看了一眼,而后打了个请身的手势,认真道:“道友,请随我来看。”吾耸耸肩,见她没什么恶意,便走了上去,与她一同来到那灰羊身前。那灰羊此时筋力已被卸去大半,被网缚在地上动弹不得,正哀嚎地喘着气。卿晓竺见状眼眸中闪过丝丝不忍,她单腿贴地半蹲下来,用手轻抚灰羊颅顶,竟是在安抚这受惊的猎物。吾正心中好奇,她便开口了:“道友你看,这灰羊腹中涨鼓,身下乳脐红晕扩大,显然是孕有了小羊,怕是不久便会临盆。若是一般的灰羊倒也罢了,但这未降世的小羊实在可怜,看在这份上,还请道友放它一条生路。” 吾听了倒是一惊,便一手放在灰羊肚子上,注入灵力查看。果然,在灰羊身体里传来了丝丝细微的胎动。这不长眼偷吃的猎物,竟然还真是带着崽儿的!顿时,吾倍感无力,却又感觉到心中升起一股不忍下手的沉重感。吾虽修行百年,但还是狐狸身时,记忆里便深深刻入了许多难以忘怀的画面:那生我的母亲,一只毛色殷红似火的长尾狐狸。在与她离别的那一天,犹记得她也是怀了孩子,且带着肚里的孩子出去猎捕,在她没入草丛消失那一刻起,便再也没有出现。吾在窝前等,等她等到了月落日升,也没有等到她回来直到被师父带走,也没能等到她。嗯,怕是此生,也等不到了。 吾懊恼地甩甩脑袋,强行把这些杂乱思绪抛之脑后! “呃啊!算了算了!!”扭过身背对着这一切,眼不见心不烦!吾满心想着,边想边说:“放它走放它走!就当我没看见,赶紧的!让这只大蠢羊赶紧消失!!” 闻此一言,卿晓竺眉目舒展,满脸喜色:“多谢道友体谅!” 她说完,扭身挥剑,嚓嚓几下便将那灰羊身上的缚地网斩做了碎片,她剑法真是超群,挥动之间皆只斩碎了网绳而没有伤到灰羊分毫。那生灵得此脱困,又是嚎叫了几声,站起身子不带犹豫,惊慌地窜入了远处草丛,片刻便跑得不见踪影。吾转过身,看着已经空无一物的空地,满心哀叹煮熟的鸭子飞了。正想着,突然脑中忆起了什么!一拍脑门,顿时蹲在地上摸起吾那缚地网! “啊!你都干了什么啊!”片刻后,吾手捧着碎网无力哀嚎:“吾让你放羊没让你剁吾的网子啊!你,你不会解开了放啊!!” “啊?”吾这几句哀嚎让卿晓竺听得目瞪口呆,她愣在原地,竟说不出话来。 第四章 墨毒蝰王 吾哀嚎着又仔细看了看,确定缚地网已经不能再用后,只得无奈起身,狠狠一拍脑门。“嵬名空,凭你能耐的!净瞎想不说话,让人放了猎物还毁了网。该!活该偷鸡不成蚀把米。”吾满心只是自责,懊恼自己反应慢了半拍,没有及时制止她。如今网子被毁了,想要继续在此设伏抓羊倒是难了。看来,今晚能否吃上肉,得看了另外几处陷阱有没有收获了。 正想着,感觉一旁有人碰了下吾的肩膀。吾一扭头,正对上一双澄澈如水的大眼睛。是卿晓竺,她见我扭头,轻轻开口道:“道友,敢问这东西很贵重吗?” “呃?”吾一愣,继而说:“不,不贵重。这是吾自己做的,只是做起麻烦了点。不值钱,不值钱的。” 这丫头对一张缚兽的网子用上‘贵重’一词,令吾很是费解。不过吾也不是坑人讹人的奸商,倒也跟她明说了。 “亲手做的?花了很久吗?”她眼神很是真切,又凑近了点。 “呃,是的。是我自己摆弄的,花了有三四天。”吾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不禁要想后退。 岂料这时,卿晓竺竟上前一步,抬手抓住我的手腕,忧声说:“那不是非常重要的东西吗?对不起,对不起!”一边说,她还一边不停地朝我鞠躬道歉,那样子宛如一个犯了错的小女孩。这情景到让吾不自在了,想伸手扶住她,可一只手被她拽得很紧,另一只手又握着剑腾不开手。正僵持着,吾那一对儿狐耳一动,突然听见了远处有异响传来。似乎是布置的另一处陷阱套到家伙了。吾当即仔细倾听辨认,奈何身边有个叨叨不休的呆呆女,扰乱了心神,因此也听不真切。 不管怎么样,可不能再让猎物跑了!不然今天晚上,可开不了火了! 吾立刻甩开卿晓竺的手,向远处飞掠而去,半空中朝她作了揖:“不妨事不妨事,道友勿念,在下还有急事儿,就此别过了!” 面对如此突然的举动,卿晓竺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她傻傻愣在原地,只得看着我离开。 一边飞掠一边朝后瞥了眼,见没有踪影追上来,吾便如释重负地舒了口气。还好还好,这菩萨心肠的活宝儿可没跟上来,不然吾可不知道如何与她相处。诚然,她是出于好心。但是,吾怎么都觉得这女孩心智太过纯然,全无提防之心。与吾这古灵精怪的滑头性子全然不合,多说上几句,怕是会闹得生出口角、不欢而散。倒不如借机离开,不再见面。吾就是信奉节能少事的主义,最不想与麻烦的人扯上关系。 不多时,吾便到了另一处之前布置好的陷阱前。听动静,看来是此处没错了。吾思忖了一下,便小心翼翼靠了上去。这是一处陷兽坑,用一层枯枝、树叶与碎土铺盖坑面并掩盖陷坑,远远看上去是块平地,但若有猎物稍稍压上便会立刻陷落。之前这陷坑有捕到过灰羊、山兔等,但最近貌似山麓里的猎物都学精了,面对这陷坑都是绕道而行,饶是上面的诱饵如何鲜美可口都毫不动心,算下来这陷坑已经有数月没捕到好东西了。吾本想今夜之后便放弃这种陷阱,转而研究更好的捕猎技法,但如今这陷坑又重新有了收获,倒令我又惊又喜,满心想着:是自己太高估后山山麓里的猎物了,或者,今夜投放的小鸡崽太诱人了?引来了什么食肉的好东西?是迅齿狼?小树猹?还是黄毛鼬?狼最好,精肉最多,肉质最好,档次可比那些吃草的好上太多了。要是能炖上一锅狼肉,那今夜可算是有口福了!吾不禁要笑出声来,还咂了咂嘴。正想着,已经不知觉间走到了陷坑边。不管是何种食肉的活物,就让吾来瞅瞅你的真容!想到这儿,吾小心翼翼地探头朝陷坑里望去。此时皎月光亮清明,目野所及能看得清十丈开外的东西。再加上吾本来就是灵兽所化,视听之力更是超出常人许多,此时虽是黑夜,在吾看来,与白日并无两样。但是,在探头看到陷坑里的景况时,吾却愣住了。 陷坑里,是一团漆黑,一团伸手不见五指的诡异漆黑。吾看着那团漆黑,就仿佛在,凝视着一处深不见底的深渊。 吾见此情景,一时竟有些发愣,心中纳闷儿:“自个儿挖的陷坑不过丈许来深啊,怎会如此深不见底?” 心中正想着,突然,一副始料未及的画面出现在吾眼前:那团宛如深渊般漆黑的雾团中,幽幽隐现出一对明晃晃的红色珠子,一边晃动着一边泛着妖邪诡异的红光。与那对红珠子对视上一刹那,吾顿时整个人都炸毛了,一层鸡皮疙瘩从手臂直蹿到身上,起了满满一身! 而这时,那对红珠子似乎也注意到了吾。仿佛被死神看上了一般,吾感觉满是鸡皮疙瘩的后背上渗出了一层冷汗!来不及多想,吾本能地朝后一仰,双脚一蹬骤然离地后跳出去! 离陷坑远点!! 闪过这个念头的刹那,吾已经跳飞到半空。这时,一颗硕大的黑色头颅自黑雾中刺了出来,重重扑向吾之前所在的地方!速度快得令人难以想象!与吾跳开的时间间距不过是眨眼的功夫,若吾稍一犹豫,怕是会被扑个正着!那硕大头颅扑了个空,接着惯力冲出洞口,随后重重砸在地面上,震起了一层碎石。借着明亮的月光,吾才看清了这东西的样貌。 漆黑的鳞片泛着丝丝月光,泛白的下腹皮层上有着一道道皱层,自嘴角突出的尖细红信比牛尾还长,以及那大如铜铃的殷红眼珠。这是,一条大蛇!不,是巨蟒!! “幸好闪得快!”吾看着眼前这条腰身足有车轱辘粗壮的黑鳞巨蟒,面色如临大敌,心中暗道了一声。 墨毒蝰,便是这东西的名字,乃是金鳌岛落鹜山山麓独有的一种可怕毒物。此物凶戾狡黠,昼伏夜出,以灰羊、香獐、鹿等为食。毒性极大,几滴毒液便能毒死一头成年巨鹿。另外,此物体量可以长到三丈开外,比普通巨蟒都大!个别成年毒蝰甚至可以捕食块头堪比一般水牛的迅齿狼,可谓是金鳌岛数一数二的危险妖物。吾门中前辈们,入山采取草药或寻猎炼宝,遇上此物也会尽量避开,不去招惹这个危险家伙。不过好在此毒物数量不多,且嗜好独居,大多躲藏于深山茂林之中,对处在山下碧游宫的我们并无威胁,因此门中前辈们也没有将它铲除杀绝,只是定期组织精英弟子入山围捕几条,取其毒液,以淬炼毒药。 而眼前这条毒蝰,在我粗略目测后,断定这体量至少是一般成年毒蝰的三倍以上!怕是已经长成了蛇王!墨毒蝰蛇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