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起》 第一章 同根相煎何太急 熹平三年公元174年冬。 幽州,涿郡,楼桑里。一座大宅,正院两进,偏院两进,坐北朝南,占地颇广。 故事开始于在正院前院正厅,一女四男,气氛热烈。 “三弟,您看着德全他爹份上,宽限几天可好!”这是一个美貌妇人,仿佛三十岁年纪,身量高挑,胸挺臀翘,身着白色衣裙,外披蓝色罩衣,仰着精致鹅蛋,冻得愈发苍白的脸上,滴滴泪珠,美丽冻人。 三名男子站在南面,其中居中者,是一名身高八尺的中年男子,腰围颇粗,面白有须,头戴进贤冠,腰配半通印、挂青绀绶,脚踏翘头履,手持缪织圭,显然是众人之首。此人乃是本乡有秩,刘子敬。他盯着嫂子长而弯的睫毛,大大会说话的眼睛,舔了舔嘴唇,为难道:“嫂夫人,这事不好办啊。” “求求你,求求你不行吗?” “我掌管辖一乡人的更役、赋税,老是给你家开后门,别人会说闲话的。”中年男子捧着缪织圭,走到一旁榻上,大大咧咧地坐下,转过脸不看妇人。 中年男子左身边的青年怒道:“宽限?上次收口赋,婶子你说没钱,考虑到两家是亲戚,我就借钱帮你垫付了。 这楼桑里远远近近,谁不是亲戚,好几家见你不交,便也说没钱。婶子你想想,我这里正还怎么当下去?” 这青年叫刘德广,弱冠年纪便担任了里正,乃是乡有秩(乡长)刘子敬的长子,模样与父亲有七八分相似,却略矮一些,脸色苍白,身子也瘦一些。 刘德广贪婪的眼神,从美妇人梨花带雨的脸上,移到鼓鼓囊囊的胸,再到挺翘丰满的臀,最后又回到胸上。他干渴地咽了下口水,声音大得让对面妇人脸上变红,柳叶眉倒竖,一张美丽的脸充满怒气。 “刘德广,看什么看,放尊重点,我家不是你撒野的地方!”美妇人身边的男子,准确说一名张着几颗青春痘的少年,踏前一步,指着刘德广的鼻子,挥舞着手臂,把他像苍蝇一样驱赶。 刘德广虽然高了近一尺,却好像很怕这少年,吓得连退两步,一屁股坐在地上,哇哇大叫:“刘德全,你打人啊?呜呜,爹爹,他打我。” 美妇人连忙把儿子拉回来,又去拉刘德广起来。 刘德广坐在地上,捏着美妇人一双藕臂,只是哭闹,却怎么也不放手,也不起身。 “咳。。。咳。。。别闹了”中年男子咳嗽两声“周管家,你给咱们大嫂算一算,他母子,这些年欠了我们多少钱。” “田租十五税一,当收取6石,一年折合360钱,刍稿一年折合90钱,差3年的,计1350钱; 年七至十四岁,口钱每年20钱,差5年,计100钱; 办丧葬等事,所需肉脯、果脯、盐、布若干,计500钱; 打造上好棺材所需木材,以及木匠、石匠,砖匠等所需,计3000钱。 共计4950钱。”周全是刘子敬家的管家,30多岁,身材矮小,一双三角眼,不时露出金光。 刘德全:“我家的田靠河低洼,常为淹没,都是劣田,哪里能产90石粟?” “当日父亲过世,族中议定我家只留下薄田30亩,余下30亩,都归族中所有,三叔您家得了最多,今日却讨要起丧葬费用,你们不脸红么?” 刘子敬叹气道:“税率是县里拟定的,我有什么办法? 各家田地,本就是族中共同所有。以前你家占60亩,乃是因为有2名男丁的缘故,你父亲去世,你又未结婚,有无子女,土地当然要收回一些。况且30亩地已经很多了,同里之内的王家,6口人才30亩地。人家能过得下去,凭什么你们过不下去?” 是啊,凭什么人家6口人过得下去,刘德全母子2口人过不下去?刘子敬句句在理,那是刘德全这样缺乏社会经验的少年能反驳的? “三弟,德全从小就聪明。你大哥去世之时,拉着你和刘珖的手,求你们德全拉扯大,求你们给他学习经学的机会,你都忘了么?大儒卢子干与父亲、你大哥有旧,要是能跟他学习,德全以后一能做官,现在欠多少,过几年加倍偿还可好?”读书需要时间,干农活、做手艺的时间就会减少,还需要出门游学,每年需要花费大量的金钱,刘母没有钱,只能划出空头支票,向族中借钱。 刘子敬眯着眼睛,恨恨地盯着美妇人,心想要是德全拜了卢植为师,自己儿子不就没戏了么?要是德全做官出息了,自己的族长之位就保不住了,更不要说百年之后儿子的族长之位:“嫂子、德全,你们要是还认我这个族长,那听我一句劝,别让德全读那些没用的书了。30亩田地,好好打理打理,一年也能收个90石,德全力气大,农闲时候到乡里、县里找个活干,仔细把债还了,过几年讨个媳妇。 你要听我的,咱们今天的事情好说,要是不听,嘿嘿,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穷且益坚,不坠青云之志,我一定会让德全学下去的!” “哼,冥顽不灵!”刘子敬怒而起身,离开前看了儿子刘德广一眼“这交给你了!” 刘德广呵呵一笑,怎么看都有几分淫邪:“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按照大汉律,若你二人实在无钱,便要给我家做奴婢,女子做一年计还500钱,男子做一年计还1000钱。” “欺人太甚!”刘德全见母亲越来越难看的脸色,就知道汉律真有这条。“要做奴婢也是我去,不管阿母的事!刘德广,你丫还是个男人的话,就别打我娘主义。否则,小心你的狗头!” 刘德广吓得后退两步,见美妇人的眼泪,如断了线的珍珠不停地留下来,更增加了柔弱的美感。心中竟然起了异样的快感,这就是德全的娘,几年前,像个骄傲的母马,尾巴快要敲到天上去了。 今天,在我面前,还不是任我宰割?男人就要强势,就要让女人臣服,欺负她,让她哭泣。刘德广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象如何脱掉美妇人的裙子,如何把握她一双洁白地长腿,如何撕掉她的肚兜。 刘德广硬的像石头,但仍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用诱惑的声音道:“不做也行,谁叫我们是兄弟呢。但钱总要还,人与人之间基本的信任还是要有的。你家有一正院,一偏院,就两口人,也是浪费。如此将正院作价一万钱,抵押给我。” “母亲,这可是祖产啊!不能卖啊。” 刘母叹了口气,仔细看了看绸制契约:“有了这5千钱,节省些,够你读书就行,只要你能有所成就,今日便是卖光了,日后也能回来不是?” 刘德全知道母亲是安慰自己,咬得牙齿蹦蹦做响,嘴唇也流出血来,颤颤巍巍地签字、按了手印。三份契约,刚一按完,仿佛觉得什么珍贵的东西从从自己身边溜走了,心中反复出现一个声音“我是不肖子孙,我卖了祖居,我卖了象征主脉的祖屋。” 泪水,哗啦啦地从眼中冒出来,怎么也忍不住,仿佛一团雾气,蒙住了眼睛,他茫然地看见母亲,见她伸出手指颤抖地指着刘德广,看见她的脸色变得愤怒,忽然又变得惊恐。 刘德全转过头,茫然地看见刘德广,见他莫名其妙地将其中两份契约揉成团子,接着取出一个弹弓,用尽力气将团子打门外。见他将狞笑着,邪恶笑着,贪婪地笑着,放肆地扫视着刘母,仿佛要将她吃掉。 刘母失神地坐倒在地上,手里是一份契约,口中喃喃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即使刘德广伸出手,贪婪地握住了刘母的小脚,肆意地揉捏起来,也唤不回她的失神。 刘德全一脚踢开刘德广,凑近看了一眼契约,一口黑血,吐了出来,喷到契约上,他愤怒地大吼:“怎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刘德广,奸贼,小人,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第二章 大同之世莫非梦 某平行星系,水球。 水球纪年年。 u国为阻止h国超过自己成为世界第一强国,在过去的15年间,采取了和平演变、降低所得税、金融战、经济封锁、打击对手盟国、发动局部战争、制造瘟疫等一系列手段,这些手段曾在u国称霸水球的100年历史中屡屡奏效,并成功的整垮了b国、j国、r国和w国,保证了u国的水球霸主地位。 u国所有人都认为这次也能整垮h国。 可令人u国人跌破眼镜的是,h国百姓从上到下万众一心决死抵抗,所有这些手段都失败了。年2月1日,世界所有统计机构和银行,共同宣称,按照汇率计算,h国经济实力已经超过u国。事实上,有部分机构认为,按国内购买力评价计算,h国经济总量已是u国的15到2倍。 u国国内出现了巨大的恐慌,他们担心的一天总归来临了。目前,货币u元,虽然仍是世界最大货币,但已经失去垄断货币地位,在过去的15年之内,货币贬值超过百分之15。 u国央行屡次警告u国元首,未来几年中,若u国不能阻止h国继续壮大,其结果将是极其悲惨的:u元最大国际货币的地位将被兔元所取代,将无力阻止其他各国和跨国公司通过抛售u元、u国国债、u国股票、u国房产等方式外逃资金,将导致u国国家信用严重下降、甚至破产。银行家可能亏的跳楼,大企业将陷入困境,大量中小企业会陷入破产边缘,无数的u国百姓将失去工作,生活水平下降5分之1。 h国科学院甚至乐观地认为,u元会进一步贬值20以上,u国股票,尤其是互联网等高科技、虚拟行业股票价格将腰斩。u政府可能从非核心部门停摆发展到核心部门停摆,除非大幅度消减军费、裁军和撤销海外驻军和基地。 u国国防部、央行、元首顾问团经过反复商讨,列出了无数方案,认为u国目前已毫无办法,除非采取最极端的方式才能保证u国地位。 u国元首经过慎重考虑,拒绝了最极端的方案。他向国民发表了慷慨激扬的直播讲话,认为自由、民主、平等、博爱是世界普世价值,他不能违背自己所坚持的价值观给水球带来灾难,他建议,开启世界经济、政治、文化一体化进程,争取在未来20年做出实质性举措。 h国,举国欢庆,百姓载歌载舞,其元首公开表扬u国元首的义举,称之为“h国人民的朋友”“水球全球人民的朋友”,并将这一天列为h国的“和平日”。 超过十亿水球百姓观看了u国总统的直播讲话,所有水球人都为世界和平欢腾。 在欢乐的海洋下,有这样一小撮极端人群,自称“净化者”。他们不能接受u国的失败,他们痛哭流涕,他们决心对h过进行坚决的反击。 “净化者”悄悄启动了10年前部署的“水球革新计划”,该计划得到了h国部分人物和集团的鼎力支持。 。。。 10年前,年,刘全从学校毕业后,响应h国元首号召,离开了富庶的东部家乡,8000里路云和沙,扑下身子到h国西北某兵团下辖某县某中学做教师。某县由于极其偏远,教师非常缺乏,十年间,刘全教过数学、历史、体育、道德、劳动等课程,还任了5年校团高官。 刘全的父母年老多病,讲道理、摆事实、撒泼哭闹,用尽了办法,天天盼着儿子回老家。直到3年前。 3年前,h国西北发生了一件震惊水球的大事。 h国的超大工程,也是水球十大工程中的第三大工程——昆仑山隧道胜利竣工,将昆仑山南麓丰富的水源,引入了昆仑山以北、天山以南的巨大沙漠和戈壁中,将一半的沙漠戈壁,变成了农田和草原。 灌溉面积达h国国土的二十分之一,相当于刘全老家省的三个那么大。 u国虽然想尽一切办法,却没能阻止这项超级工程,因为h国共有5个水球10大工程,而u国只有一个。 h国开始了轰轰烈烈的移民屯垦开发。父母终于明白孩子不仅是一名教师,还是隧道工程以及后续屯垦开发建设中的一员,为儿子感到极其骄傲和自豪。 u国专家悲哀地承认,隧道和屯垦开发工程不仅直接导致了h国经济总量超过了u国,还加强了h国对十数个国家的经济、交通、民心等方面的沟通和辐射,彻底拉拢了这些国家。 。。。 年的春天,刘全带领学校师生,前往昆仑山南麓春游,参观隧道和风洞。 这是水球历史上最绚烂的一天,蓝色的天空中,毫无征兆地,无数的光华飘过,金色的、红色的、紫色的。。。照亮了整个世界。 这是水球人类最悲哀的一天,光华眨眼间砸在地上,地裂山崩,又冲天而起,变成白色的、黄色的蘑菇云,腾空十数公里,甚至比巍峨昆仑山高一倍。 爆炸形成的风暴,席卷了整个水球,造成了继某爬行动物灭绝后,水球上最大的生物灭绝,只是前者是自然的、后者是人为的。 一天之内,几乎一切都毁灭了,所有国家,皆不复存在。太阳光被灰尘遮挡,空气和水被核污染,城市变为死地,高楼大厦成为棺材。动植物产生变异,老鼠和小龙虾变得如老虎一般大,肆意地捕食着其他动物;植物向高大和矮小发展,进化出捕食动物和吸收腐肉的技巧。 只有昆仑山、麦金利山、阿尔卑斯山、乞力马扎罗山、大高加索山等少数大山之中,北极等极苦寒之地,尚余数万活下来的人。 隧道中的刘全,正是其中一个幸运儿。可活在这个悲哀的时代,也正是他的不幸,父母和女朋友的死,让他无法释怀,终日借酒消愁。 余下的人,痛定思痛,决心改变历史。科学家们,用了数年时间,制作了十个时间回溯器,欲将不同职业、不同民族的10个人,通过生物技术,大幅度强化之后送回过去,阻止水球毁灭的历史。生无可恋的刘全,主动报名并通过了考核。 十个回溯器以核能、水球内核熔岩为动力,越转越快。超过了光速,仍然越来越快,变成了10个巨大光漩涡,将实验场完全销毁,吸收了大量大气辐射风暴,合成一个巨大的风暴,与天空中的巨大的紫色闪电连在一起。 当风暴过去,活下来的人发现昆仑山的一个支脉被风暴、闪电消成了一个巨大的湖。 没有人相信刘全等人还活着,然而相比未来需接受的挑战,还不如死了更好。 第三章 仰头相鸣双飞鸟 夕阳西下,刘德全家偌大的宅院,变得空荡荡的,只剩下破损的柜子、门窗,沾染血迹地面、床榻,表面这里曾经发生过一场激烈的斗殴。 刘母抚了抚被打得浑身青紫、人事不知的刘德全,痛苦地发现,他在渐渐变冷,生命仿佛在远去。 “儿啊,你也要离开娘么?”悲苦、自责、愤怒交织心中,刘母取出家中最后一点浊酒,悲哀独饮。 “酒既醉人,况人自醉。一片相思,化入愁肠。百转千结,何以解忧?”她一边喝,一边哭泣。 “妇节将亏,欲哭无泪。苦如孟姜,冤甚缇萦,莫,莫,莫。”孟姜是指孟姜女,曾哭倒长城。缇萦指淳于缇萦,宁可替父亲受骨肉之刑,也要向汉文帝伸冤。 原来刘德广给刘德全母子看了抵押房屋的契约,之后刘德全签字按手印前,用特殊手段换成抵押刘母的契约。可怜德全母子读书破百卷,两人皆聪明伶俐,皆自诩有些学问,却哪里能想到亲堂兄弟如此无耻,竟然使出这等卑劣手段。 “我怎么会想不到呢,刘子敬把族长之位看得比钱还重要,刘德广一直希望当大官。他父子二人怎么可能让刘德全继续读书呢?怎么可能让刘德全到卢植处游学?怎么可能看到有人威胁他们的地位、财富?” 低估了人心险恶,高估了道德。这个世道,弱肉强食,落井下石多,雪中送炭少。 “夫君,你看看你的好弟弟,看看他是怎么欺负我们孤儿寡母的。”孟姜女尚能哭倒长城,淳于缇萦尚能向汉文帝哭告,刘母又能向谁祈祷呢?夫君已不在,娘家不可归。可谓悲从中来,不可断绝。 “你为什么那么早就走了,丢下我们孤儿寡母?我恨你!” 东汉时候的酒度数很低,却遭不住刘母酒量浅,她仿佛卖火柴的小女孩,产生了幻觉,仿佛夫君又出现在面前。她一口一口酒下去,越来越清晰地看到自己的夫君。当年在夫君面前,她可不就是个快乐的小女孩么? “什么?你说让我们下来看你,好嘛,反正没了你,人家也活的没滋没味的。这就下来陪你。” 刘母起而歌舞之:“既为刘郎妻,不复别家妇,君已赴黄泉,妾自相跟随。东西植桑柏,左右种梧桐。枝枝相覆盖,叶叶相交通。中有双飞鸟,仰头相向鸣。。。” 唱罢、舞罢,一头撞向墙壁,撞出巨大的声响,倒在地上,动也不动。 西边最后一丝阳光,带着丝丝青紫,照耀着宁静的楼桑里,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 。。。 只是风忽然大了,天空中电闪雷鸣,北斗星与大地之间,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高达数十公里。漩涡的下部是巨大的风暴,漩涡的上部是巨大的紫色闪电。风暴与闪电互相纠缠、互相吞噬,最终密不可分,其中间形成了一道紫色的电云通道。 一道紫光,从刘德全身上吸出来,通过紫色通道向北斗星投去,却在其中遇到了另一个向下而来的紫光。两者互相吸引,互相纠缠,复又分开,分别向上下而去。 风忽然小了,大雪倾覆而下。 原来刘德全和刘全的魂魄,互相交换,刘全的魂魄注入了刘德全的身体中。 。。。。 差一点就魂飞魄散了 第二日近午时,刘全,也就是刘德全,口干舌燥地醒来:“天这么亮,已经十点过了。遭了,上当了,耿雍这个狗日的,骗我时间回溯器能成功,还说实验前找个美女给哥开个荤。哥只记得糟了比千刀万剐还疼的罪,就没记住美女长得什么样。” 耿雍是他一个院子里长大发小,穿裤叉光屁股跑时便认识了,读书时从小学到初中都是一个学校,年龄小一岁,故而小一个年级,晚一年加入兵团,两人是无话不说的好朋友。 核战争爆发前,耿雍的工作是采购某些设备,他口才好,混得开,三教九流都认识。核战争爆发后,耿雍保护几位科学家成功地来到昆仑山基地。昨天,耿雍把刘德全灌得晕乎晕乎的,还骗刘德全说实验之前找个美女给刘德全开开荤,破了他的处男。 刘德全转过头摸床头柜上对讲机,没摸到,却摸到一个竹简。 “td,姓耿的把哥弄到哪里了?还土墙,木窗户,纸玻璃。” “有人吗?isanybodyhere?”刘德全昨夜光顾着喝酒了,肚子里没什么存货,腹中早就哇哇叫,口中更是干得快要燃烧。坐起来想要下床找水喝,却发现身上完全无力,只好大吼大叫。 半响,无人回应,正郁闷中,惊喜地发现炕边一个芦苇盖子,就像一顶草帽。努力伸手揭开来,发现一个陶罐,打开是一碗小米粥,一个馒头。小米粥很稀,尚温,灿灿地金黄色,香喷喷地味道,划过喉咙管时的润滑感,馒头甜甜的回味,让干渴地感觉迅速消失。 “什么叫家徒四壁,喔不,还有一把剑,一张弓,一大堆竹简。”刘德全总算恢复了些体力,打量起这个房间来。房间挺大的,至少有十几平米,可简陋、破旧,床边一桌,门边一矮榻,其上的朱漆早已斑驳,露出木头的颜色,榻上的竹简凌乱的摆放着。门对面的墙上,有一把剑,一把弓,十数支羽箭。 刘德全有些尿急,披了外衣疾走出房间,不料脚挂在门槛上,脚下一软,迎面摔了个狗吭屎。吭了一口,不是屎,也不是土,是雪!房梁上、地上,皆是白茫茫一片。畏畏缩缩地爬起来,发现衣服尚且干净,但浑身青一块紫一块,没有什么力气,显然受伤不轻伤,勉强爬起来,扎紧了衣服向外走去。 眼前的房屋古色古香,2进大小,穿过一个门廊,发现前院很宽,有好几间房屋,院墙一人多高。刘德全找不到那间是厕所,草草地将尿撒在院门旁的树下:“这树挺大的,好像是桑树?伤数!晦气,谁把不吉利搬自己家里了。” 回到内院,却发现对面厢门既然打开了,远远见里面有一个白色的影子。 “莫非这就是耿雍给哥开荤的美女?” 走近了看,是一个皮肤白腻、臀部丰满的美女,满头黑发侧着身趴在门里边的榻上。 “真子?” 美女仿佛无甚知觉,刘德全战战兢兢地伸出手,拍了下美女肩膀,毫无反应!将美女翻了过来,见她额头脸上全都是血。 “啊!死人?吓死人了!” 第四章 梦醒已成不孝子 刘德全被艳丽的女尸吓得连退几步,脚后跟磕碰在门槛上,砰地一下,仰身摔倒院子里面“真疼”。 幸运的是厚厚地积雪承担了大部分冲击力,总算没摔晕过去。好容易爬起来,却不敢走近,只是远远盯着女尸思索“这女人挺漂亮的,比一些二、三线的明星、网红也不逞多让。哎,漂亮又有什么用呢?年纪轻轻就挂了,看样子才二十七八岁。” “谁这么狠心,将她砸得满头是血而死?” 女尸突然睁开眼睛,迷迷蒙蒙看了刘德全几眼,勉强地一笑。她额头、脸上都是血,这一笑要多诡异有多诡异。 “诈尸了!”刘德全吓得心中发毛,一屁股坐在地上。 “德全,你也死了么?也好,黄泉路上我们娘两也不寂寞。” 这声“德全”叫的刘德全脑中一炸,仰头倒在地上。一点紫光出现在他脑海里,突然炸裂开来,无数信息像疯了一样四处旋转。 我是刘全?还是刘德全? 当今皇帝叫刘宏?没听说过啊。 熹平三年是那一年? 以刘全兼职历史教师的水平,根本就不知道刘宏死后称之为汉灵帝,熹平年是他的年号之一。 “儿啊,你怎么了?”刘母见刘德全坐躺倒在地上,好一阵子、一动不动。急着踉踉跄跄挪过来,她才撞伤了头,身弱体病,脚下一滑,摔倒在刘德全身上,两人一起做了滚地葫芦。 刘德全被撞倒在地上,呈现一个“人”字型,一只手抱在美妇人背上,另一只手好死不死抓在美妇人臀上,捏了一把,只觉得柔软细腻,极富弹性“美女,你真主动,我就喜欢你这样,包夜多少?” “啪!啪!” 刘德全脸上出现两个红色的五指山,被妇人打的晕头转向 妇人摔得颇疼,呻吟几声:“儿啊,你傻了么?”接着又是啪!啪!啪!三下。 刘德全,这才想起,这便是这具身体的母亲,手像触电一样弹开。 刘母却丝毫不以为意,一边念叨“我们没死,哈。。。哈。。。太好了,没死!”一边勉强站起来,想把儿子扶起来,却脚下一软,复又趴倒在儿子上。柔软、丰满的胸脯,压在儿子脸上,修长滑腻的腿压在儿子下身。 “好大!好软!”即使隔着厚厚的冬衣,刘德全也被压得有了反应。可这次他的双手却像被黏在地上一样,一点不敢再逾越。 刘母红着脸起来,捋了捋散乱的头发,一瞬间,哪种大方中带着害羞的风情,只看得刘德全心动神摇动,他前世经历虽然不多,却也知道这般的熟女最是撩人,最懂得男人需要什么,最懂得女人需要什么。 “德全出息了,阿母的便宜也敢占!”刘母猛敲一下刘德全的脑袋。 刘德全盯着这个外表二十七八,实则三十出头的美妇人,她身材高挑,前挺后翘,更加脸带病容,御姐之中添了几分柔弱的美感,任谁见了,不想抱在怀里,含在嘴里?可心中另一个声音不停地告诉他“那是阿母,你不许占便宜”,刘德全知道,那是这具身体残留的一点魂魄。 他尴尬地冲着刘母笑了笑,努力地深呼吸,强行压住心中火焰。装作整理衣服,掩饰住生理反应和心中的不安。此时,却听到了咕咕咕的奇怪声音。 刘母侧过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德全饿了,阿母给你做好吃的。” “刚才我才吃过粥啦,明明是阿母的肚子响了!” “这倒是奇了,阿母才起来,谁给你做的粥?”刘母皱着眉头。“家中粮食却是不多,前几日恶了你三叔父子,真不知如何是好。” 恶了三叔?呸!岂止是恶了,逼我典母为奴,父母之仇不共戴天!受原身体残留的魂魄的影响,刘德全对刘子敬、刘德广父子充满着怨恨,“刘德广这个小人、骗子,竟然设下圈套,骗我签下契约典当阿母。身为堂兄竟然如此不仁,一定不放过他!” 其实昨日斗殴,刘德全虽被打得青一块紫一块,但他身体素质好,一夜便好了大半。刘德广就被打得惨了,断了一条腿,几个月没法正常走路。其管家周全断了2跟肋骨。还有好几名家丁被打伤,卧病在床。 刘德广可以说彻底在楼桑里丢了面子。 但刘德全没多少时间可以考虑,他必须想办法尽快把母亲赎回来! 汉代士人最重气节,大儒卢植怎么可能收一个典卖亲母之人为徒? 汉代从皇帝、百官到百姓,极其重视孝道。典母一事,不仅士人会看不起刘德全,游侠、商贾,甚至贩夫走卒也看不起典卖亲母之人。 刘德全担心这事情若是传出去,刘德广谋算堂弟和婶母自然品德恶劣。刘德全的名声,也会完全毁掉,未来的仕途之路,也岌岌可危。 。。。 刘母昨日喝多了酒,身上发热,撞墙晕了过去,晚上冷了一宿,这一热一冷,便受了挺重的风寒。刘母勉力要做午饭,刘德全拦着让她好好休息,自己走向厨房。 “怎地灶里火燃着?锅里粥热着?阿母和我没熬粥,到底是谁熬的呢?” 两人就这粥吃着饼子,母亲只吃了半个饼子,就说吃饱了,揭开衣服看了看刘德全身上红肿,泪水又流下来了,刘德全虽觉得疼,但也强颜欢笑,说不疼,只是皮外伤。 一顿饭吃的忧心忡忡。 母亲犹豫了下,拔下头上簪子:“这是你父亲初见时,给我的。如今你父亲早已故去,这就是个念想。”恋恋不舍得把玩了又把玩才递给刘德全:“后日乡里大集,儿啊,一早拿出换些铜钱,再买些粗粮食吃。” 刘德全接过簪子,又递回去:“父亲给阿母的,如何能典当出去?阿母勿要忧虑,孩儿自有办法。” 刘德全到柴房取了些柴火,给母亲炕下添了,又留了些。谎称去邻居家借粮食,告别了母亲。却偷偷拿了墙上的弓箭、劈柴斧头,并一些杂物,出得门来。 抬眼望去,只见茫茫白雪覆盖,这天寒地冻,连个鬼影子都没有,便是最近的住户,也在数百米外。努力回忆,却也记得几个朋友,只是不太清晰,努力去想,头又疼起来,只好不去想。 哪里去找粮食? 第五章 卧冰求鲤遇野狼 “阿父,德全哥哥醒了,快出来啊。”偏院的门口,坐着一个小女孩,小脸冻得红扑扑的,眨着忽闪忽闪的大眼睛。 “小郎君醒了,不养伤怎的出来闲逛?”一个老汉急急匆匆跑出来偏院门,他面容苍老,仿佛五六十岁。 “没事,王伯,我好多了。早上是你家给烧的火、做的饭,多谢。”刘德全只记这老汉姓王,面相虽老,实际上不超过40岁,年轻时和父母从外地逃难过来,大父和父亲看着可怜,便收留了,20多年过去了,早在楼桑里落了户,娶了妻,有了田。 王伯挺勤快的,以前刘家阔时,代父亲管着家里的田地,种田、捕鱼、打猎是一把好手。刘父过世后,食客、管家、长工纷纷离去,只有王伯一家没处去,一直住在偏院。王伯家地比较少,刘德全家地比较多,便从长工变成短工,继续帮忙料理土地。 “小郎君折煞小老儿了。是我那婆娘给热的饭,不过帮一把手的事。”王伯说起话来絮絮叨叨,小心翼翼的,看起来就是个老实巴交庄家汉子。 可刘德全仿佛记得,十年前,王伯可是个开得动弓,能骑马,使得起刀、矛的精干汉子,等闲三、五个人近不了身。刘德全年幼时,跟王伯学过一些基础的武艺,一向让以长辈待之:“王伯,昨日我晕过去了,却不知怎的躺床上。” 王伯长叹一声:“德广跟你都是刘家人,怎的就闹到这种田地。小郎君下手太狠了!这梁子结大了!” “昨日要没你元起叔,怎么收得了场!这事传出去,楼桑刘家的人遇到郡里的、县里的世家,哪里抬得起头来?” 昨日刘德全怒打刘德广、周全,他年纪虽小些、力气却得很大,打得刘德广断了腿,周全断了肋骨。只是双拳难敌四手,最终还是被好几个人打晕了过去。若不是刘元起和王伯及时赶到,刘德广定要打断刘德全双腿。 刘德全被批评得不好意思,便转移话题:“王伯你这有网和绳不,借来用用。” 。。。 门口耽误了两刻钟,风雪却小一些了。 凭着恍惚的印象,刘德全大概知道南面几里外,是一条小河,连通桃水,小河西北有几个小山包和一片林子。刘德全包好头巾,裹紧了衣服,挎背弓携箭,打算去林子碰碰运气,看能否碰巧打到野味。 在林子守了两刻多钟,冻得手脚僵硬,又是冷、又是饿,连个鬼影子都没看到,却哪里有野味可打? 刘德全活动活动手脚,用木棍、斧头把雪刨开,还好发现了几个蘑菇,一些不知名的草。没有选择的余地,只能装入包里,又砍了些柴火,扎成一捆。 这时候已经快筋疲力尽,靠坐在一个歪脖子树上,喘着气,看了看怀中的半个饼子,这是母亲午间装作吃饱了,特意留下,临行前,定要儿子装进去的。想起母亲病态苍白的脸,刘德全心中疼了一下,小小的啃了一口,就着一口冰吃了,把剩下的又装回怀里,没舍得多吃。 拖着柴火,往回走,路过一片冰面,脚下一滑,摔了个四脚朝天,仰躺在冰面上,一时间茫然的望着天上的白云,只觉得天大地大,只有自己一人,孤孤单单地活着,一瞬间,甚至失去了坚持活下去的勇气,泪如雨下。 泪水化作冰心,滴在冰面上,滴滴作响,刘德全侧过头看了冰滴,觉得自己的生命,相比于辽阔的天空,苍白的大地,就如这冰滴一般渺小,一般无助。失去了父母,朋友,离开了生活许久的二十一世纪,不知道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索性放松身体,摊在冰面上,任风雪肆虐。 。。。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只觉得光芒大盛,原来风雪已经停息,太阳照在脸上,只觉得暖洋洋的,射到冰面上、雪面上,直晃眼睛。 刘德全坐起来,活动了冰冷、僵硬的身体:“还好,胳膊小腿没被冻掉,看来这具身体,比我想象的强壮。我既然重新有一次生命,重新有一位娘,若是死了,怎对得起这重生的一次机会?这位娘又怎能独自活下去?” 掏出饼子,啃了几口,低着头琢磨着如何搞些吃食来。冰面下红色的光阴晃动着,吸引了刘德全的注意“冰下有鱼!哈哈,有鱼吃了!” 说干就干,举起斧头,连续用力地得砍向身前的冰面,十多下,破开了一两寸,手脚都已经麻软,却哪里砍开厚达尺许的冰面。 抬头见太阳渐渐西斜,吃鱼的希望,也渐渐远去,刘德全不由得焦急起来,大脑疯狂地转动着,思考着破冰的方法:斧头砍?刚才试过了,凭自己现在的力量,估计要砍到明天去了。钻井?没有钻头。盐化冰?太贵了,而且家里也没那么多盐。 火烧,对了火烧! 说干就干,刘德全将刚才打的柴火,搭在冰面上,敲着旁边捡来的两个石头,点起火来。经过几次失败后,总算点燃了柴草,红色的火焰,带来了温暖和希望,渐渐融化着冰面。 正当刘德全欢呼时,却发现融化后的冰水,熄灭了燃烧的火焰。 这下刘德全傻眼了。 好在他性格坚韧,而且希望在前,也由不得放弃。于是用木头将冰水勺出来,就着火星,重新加柴草点燃。这次刘德全学乖了,将火架得高些、多架些大柴,冰融化一些,他便勺出去一些水来。 火烧斧砍木勺,前前后后近一个时辰,总算将冰面破开一个大窟窿。 只见一个红影,突然从窟窿中跳出。刘德全此时精疲力竭,脚下一滑,一屁股坐在冰面上。待仔细看时,才发现是一条红色的大鲤鱼,在冰面上挣扎、跳跃着。 “鲤鱼跃冰” 急忙去抓住。可鲤鱼滑得很,根本抓不住。眼看鲤鱼就要挣扎回冰窟窿,逃出生天。 刘德全心一横,扑过去用身体死死地压住,直压得鲤鱼挣扎得越来越微弱的,最终不动了,这才放松下来,猛地对鲤鱼连亲数口,喜极而泣,这时候什么寒冷,什么鱼腥味,都不在乎:“鲤鱼啊,鲤鱼,为了能活下去,对不住了。” 撒了网,又抓了几只鱼,扔在旁边冰面上,刘德全哈哈大笑:“有鱼吃了,母亲有救啦!” 刘德全再接再厉,又撒一网,刚刚拉起来,却听见旁边传来啃骨头的声音。 狼!两只狼!一只正吃着鱼,另一只一边吃鱼,一边盯着刘德全。 虽然寒冬腊月,刘德全却吓得直冒汗,他轻轻地将剩下的鱼放网里系好挂背上,左手握住火把,右手持斧,面向豺狼偷偷摸摸向后面树林退去,“狼儿,见者有份,今天哥的鱼就便宜你了。你可不能追哥!” 树林只在100步外,并不是很远,刘德全却仿佛觉得过去了一个世纪。 100步、80步、60步,终于上岸了,刘德全立马转过头,向树林全速狂奔! 嗷!嗷! 野狼的叫声不停的在他身后响起。 第六章 路见不平一声吼 两只野狼睁着绿色的眼睛,在黑夜中份外地妖艳,凶猛地扑向刘德全后背,撕扯着渔网中的鱼。 刘德全被扑倒在地上,他猛地翻滚开来,渔网从背上掉下来,幸运地是野狼对冻鱼的兴趣,大于对人的兴趣,或许掂量双方的体型,差距过于巨大。 一人两狼,争夺着渔网。刘德全看准时机,拿起斧头,猛的挥舞过去,击飞了一只,击退了另一只。趁机两三下爬上旁边的一颗大树。 两只狼爬不上来,在树下焦躁地嚎叫,围着绕树绕圈。 刘德全呵呵地笑着,这时候野狼绿色发亮的眼睛,反而成了夜里的指明灯,站树上的可以从容地取下背后的大弓,弯弓瞄准。取出一支箭,嗖地射向最近的一只狼。 第一箭便射中了稍大一头狼,发出痛苦的呜呜声。可惜力气比较小,入肉不深。刘德全高兴地摸向箭壶,准备多射几支,他已经打起了狼皮、狼肉的主意。 可取箭的手却摸了一个空,他连忙取下箭壶,见里面空空如也,顿时脸色大坏。 “箭呢?怎么没有了?我不是背了十几支箭,怎会没有了?” 刘德全无力地靠在树干上,恐怕要在树上过一夜了! 嗖!嗖! 突然之间,一头狼就被射倒,另一头中了一箭,丢下刘德全,发足狂奔。一个矫健的人影,从树林的阴影中出来,踏着大步,追到林外,张弓又射出一箭,飞跑的野狼应声而倒。 “好箭法!” 依靠并不明亮的月光,30米外,射倒奔跑中的野狼,技艺可谓高超! 一条大黑狗,汪汪地跑过去,将仍未死透的的两狼一一咬死,吐着舌头,摇着尾巴,向主人邀功。 同时,一个瘦小的身影出现在刘德全背后的树下:“愣小子,本姑娘救了你,你要怎么报答我呢?” “在下刘德全,谢女侠救命之恩!请问女侠高姓大名?” “噗嗤,别绕,还女侠呢。叫我蓉娘,你打得那些鱼,就给我做报酬好啦。” “这。。。今日分一半给两位可好?” “你这人,本姑娘救了你,也不要还什么大恩大德,要你几条鱼算什么,小气鬼!” “蓉娘子,您两位的大恩,不要说这几条小鱼,便是三、五十条鱼,在下也当准备。只是在下家有老母,病卧床榻,快要无米下锅了,这才卧冰求鲤。可否宽限几天,明日午后,我当继续来此处捕鱼,以报两位大恩。” 蓉娘噘着嘴巴、背着手、一脸严肃地教训起来:“哼,大言不惭的东西,捕几条鱼都折腾了一下午,谁知道你明天还能不能捕到鱼啊!” 待蓉娘走近,刘德全才发现,她真的很小,估摸豆蔻年华,头戴羊皮帽,身着红色裙子,脚踏长筒兽皮靴子。老气横秋的样子,就像邻家的小妹在学父母说话一样。不由让人心中好笑。 “原来小娘子在一旁看了一下午?有姑娘相助,今日能捕到鱼,相信明日便也能捕到。” 蓉姑娘被看穿了心思,脸上一红。她下午与大哥在附近设陷阱捕猎,什么也没打到。见刘德全在冰上的奇怪举动,便偷偷于旁观看,真没想到能打破冰层,捕到好几尾鱼。便动了心思,打算明早利用留下的冰窟窿,也捕个几网。却哪知道突然出现了野狼。 刘德全见那魁梧的汉子,提着两只狼,带着大黑狗,一人一狗走到近前,连忙行礼:“多些谢大侠,若非大侠射杀野狼,我怕要在树上待一晚了。” “小郎捕鱼好本事,在下佩服。” 刘德全见这人生的方面大耳,虎背熊腰,身上披着虎皮外衣,一双皮靴,背后背着大弓。不知道这两位是传说中的“游侠”?亦或是“强盗”? “在下楼桑里刘德全,不知大侠如何称呼?” “我的名字,你不用知道。既救了你,见面分一半,把鱼分五条给我。”这汉子又不傻,哪有拿了人家鱼还上报名字的? “哈。哈。哈”刘德全哑然失笑,转头看向蓉姑娘“五条就满足了么?” 蓉姑娘脸红得转过身去,直跺脚:“我也没说要全部啊!” 大汉迷茫地看着妹妹,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蓉娘,你又欺负人了?” “家里粮食不多了,人家也是担心嘛。”蓉娘声音越说越小。 大汉指着妹子,怒道:“粮食不多再想别的办法,你要人家全部鱼,和强盗有什么差别?” “这位大侠,这位女侠,相信两位都是直爽人,嫌弃五条少了,直说便是。其实我留五条,也不够。” “莫非不想给?” “非也非也,今日明月高照,我等不如合力多捕几网?” “晚上能捕到鱼?”魁梧的汉子满心疑惑。 “试试看呗,不试一人五条,试试看多劳多得。” 。。。 太阳早已落下,月亮快到中天,气温骤然降低,北风不停地呼啸着。 刘母靠在炕上,惶恐地哭诉道:“元起兄弟,子玉兄弟,诸位兄弟,求你你们再去看看,德全福大命大,不会有事的。” 刘元起的是旁边坐着的一名敦实的中年男子,一面取下毡帽,拍打着身上的雪花,一面靠近火炉:“嫂夫人,里外一两里都找遍了,什么也没找到。” 刘母:“德全是不是进里去了?这么晚的天,他一个孩子,也不可能走远。” 旁边站着的几个汉子、妇人,七嘴八舌嚷着:“我等便从里中来。” “不会被狼叼走了?” 刘子敬:“难说,前年西边有个里的孩子,十二岁了,在林中玩耍时被老虎叼走了,几日后总算找到了,可只剩几条骨头和撕扯破烂的衣服。” “会不会走丢了?” 刘子玉是乃是本里第一有学问的人:“晚上这么冷,谁要是走岔迷路了,在野外怕也不好过。哎,多好一个孩子啊,翻年就十五了。” 刘母听脸色愈发苍白,泪水如珍珠般掉落下来,只是嘴硬:“德全不会有事的。。。德全不会有事的。。。各位兄弟姊妹,求你们再帮忙找找”。 满身冰雪、哆哆嗦嗦的刘德全,好容易走回到家门外,陡然听见院子里女人断断续续地哭声、哀求声,男人的吵闹声。一惊,一怒,莫非谁欺负母亲了?扔下渔网和柴火,只提着斧头,皱着眉头冲进门去。 刘母冲下榻来,不由分说,狠狠滴给了刘德全两巴掌。 第七章 几条鱼引发血案 “死小子,跑去哪顽耍。害得这么多叔伯、邻里为你担心,冒雪打火把找你半个多时辰。”刘母见儿子浑身脏兮兮地冲了进来,只觉得恨铁不成钢。 刘德全手中斧头落在地上,摸着被打红的脸,不知所措地愣在厅中央,面对众人鄙视,嘲笑的眼神,要多尴尬有多尴尬。 耿氏见儿子被打得傻了眼,心中一软,将他紧紧搂住:“儿啊,怎的不说话了,母亲也是担心到着急才打你的。” 刘德全好容易才挣开母亲温暖地怀抱:“孩儿去捉了几条鱼给母亲将养身体。” “既去捉鱼,怎的说去邻里借粮食?” “孩儿怕母亲担心。” 母子二人相拥而哭。 刘子敬嗤之以鼻:“这寒冬腊月天,河湖冻了近二尺厚,怎么可能到捕鱼?你出去顽耍就罢了,竟然还当着众人面前撒谎。朽木不可雕也。” 刘德全红着脖子,用手比划道:“我真是到南面河里捕鱼了,最大一条红色鲤鱼,有两尺这么长,可漂亮了” 刘子敬:“那鱼呢?拿不出来了!吹牛不费力是!” 刘子玉见刘德全说得信誓旦旦的,便有几分相信,出来打圆场:“冬日捕鱼,困难主要在破冰极其不易,但也并非不可能。三哥!你是德全的长辈,莫要欺负少年穷!” 刘子敬:“今天我把话撂这了,三日之内刘德全要能捕到一尺半以上的鱼,一条我出三十钱买了!有多少要多少!但要拿不出来,就给我家做一个月苦力!” 刘子玉心中忒瞧不起刘子敬,做族长的没点城府,亲自下场跟个晚辈较劲,赢了倒没事,输了脸往哪里搁:“德全,你可愿赌?” “我。。我不知道三十钱一条鱼合不合适。” 刘元起常做些小生意,对物价了如指掌:“涿县近有督亢泽,远有渤海,鱼价较低。一尺之鱼重近一斤,河泽之鱼需活才值钱,死鱼不值钱。春天值八或九钱,夏秋六到八钱,冬日较贵,需十五钱以上。 腊月正月河塘冰封,不论死活,一斤鱼便是二三十钱也有世家富商购买。一尺半鱼重约二斤半,五十钱也算便宜的。” “三十钱买五十钱的鱼?我还是不卖了。”刘德全感激地向刘元起一笑,若答应了岂不是亏大了发了。 楼桑里的乡亲们,齐刷刷拿眼睛看刘子敬,神色复杂之极。有的想这族长什么人啊,自己从子的便宜也占;有的想去年秋天刘德广收田租,当时就感觉里正家的斛比自己家的大一些,多收走了一斗。 不信任的空气在乡亲们中弥漫。 面对乡亲们的异动、刘子玉嘲笑的眼神、刘元起无辜的表情,刘子敬脸一下涨的脸通红,急忙掩饰自己的贪婪:“本以为一尺半的鱼就一斤重,我的意思是一斤鱼三十钱。刘德全,你有本事就去捕鱼来,没本事就给我做两个月苦工!” 刘子敬轻易地涨价,反而使刘德全犹豫起来。细细思量,寒冬腊月,一般只有海鱼,海鱼味腥,不被世家大族所喜,所以价格高不起来。今日捕的河中鱼,便成了稀缺品,涿县是郡治所在,涿郡也是整个幽州人口最密集的郡,对高档商品的需求绝不会少,这么几条河鱼,还不够一个豪族大家塞牙缝呢。别说一尺半以上的鱼,便是一尺以下的小鱼,也能卖五十钱。 “我还是不卖了。” “怎么不卖了?你根本就没有捕上鱼!你有种捕,我就敢买,有多少买多少!就知道你不敢!”刘子敬见提价之后,刘德全依然犹豫,更加坚定的认为刘德全捕不到鱼。 刘徳全脸涨地通红,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 谁都没注意到,一个红衣的小女孩,蹦蹦跳跳走进来:“德全哥哥,不就几条鱼么,卖给他们,你答应卖了鱼给人家买麦糖吃的。” 刘德全脸色要多精彩有多精彩,凑过去小声问:“蓉丫头,什么时候答应你买糖了?别来添乱!” “德全,这是哪家的丫头,你也不给大家伙介绍介绍!”刘母见这个女孩长得粉嫩粉嫩的,打心里喜欢。 蓉姑娘怯生生地说:“婶子,我叫蓉娘,今日陪德全哥哥捕鱼呢!” 刘母笑地眼睛都快眯缝了:“好姑娘,长得好,心也好。德全你答应人家姑娘的事情一定要做到,不就几条鱼么,快卖给你三叔。” “阿母,那条红色鲤是头鱼,留给您将养身体的。” “阿母没事,看到蓉娘,全好了!” 刘德全没办法违逆母亲:“三叔,就刚才那条件,我弄不来一寸半以上的鱼,就给你做就给你做两个月苦工!” 刘子敬:“你若捕来,我以一斤三十钱,全买了。” 刘子玉抚掌而笑:“妙,大妙,如此写下文书,双方签名、按手印以为契约。在场的父老乡亲,皆来做个见证。” 。。。 契约成立。 蓉娘伸出舌头,朝刘德全做了鬼脸,一步一跳到门口,笑嘻嘻地将二个网兜拖进门来。 其中竟然有十几尾鱼,至少6条明显大于一尺半。 刘子敬一张老脸顿时变成了猪肝色:“不可能,你们作弊,这鱼定然不是德全捕获的!” “愿赌服输,有契约在此,有十几位证人在此,你待如何?”刘子玉起身大笑。 周边的乡亲们,又是惊讶,又是疑惑,个个啧啧称奇,问刘备怎么破开冰面的。 刘元起也大为吃惊。现在是冬天,天寒地冻,湖河水冻了几尺,便是两个成年壮汉,也不见得能破开厚厚的冰层,一个十四岁的孩子,是怎么做到的? 刘德全好不容易挣脱众人的热情,却也不说如何破冰,只是向刘子玉、刘元起等深深地鞠躬行礼:“诸位叔伯、邻里,今日各位冒着严寒外出找我,我很过意不去。”指着网兜里冻地冰硬的鱼“这条红鲤鱼,乃是上天感于在下孝心,主动跳出冰面,不方便分给诸位。剩下的鱼,送给诸位分了,权当感谢各位平日照拂。” “这怎么好意思。”众人嘴上说着不好意思,手上却不慢,互相抢夺,一拥而散。 。。。 蓉娘朝着躲在前院屋子边的阴影道:“大兄,鱼都送出去了,拿什么卖给刘子敬呢?” “我也不知道,但我相信他一定有办法!” 第八章 何人乘此桑盖车 那两网鱼鱼,以及宗族邻里看好戏的眼神,如同一大巴掌,狠狠滴扇在刘子敬脸上,火辣辣的,几乎要将刘子敬扇晕过去。他根本想不通眼高手低的侄儿,突然变得如此能干。 这一巴掌却不是结束。 刘子敬红着脸、低着头,战战兢兢地计算每斤鱼可能亏多少,三十钱一斤鱼若在临近过年时当然不成问题,但现在距过年还有二十天呢,一斤鱼或许得亏五到十钱。刘德全几个时辰捕了十几条鱼,估摸着有十斤,三天就是三十斤,刘子敬估算着买卖作成得亏150到300钱,相当于一个健壮劳力一个月的工钱。 幽州一带地广人稀,粮食价格约60钱一石,150到300钱换成粟米为25石到5石,够一对夫妇吃一个月。刘子敬作为乡有秩(乡长)的工资也不过一年百石,一月16石(斛)。 这次是栽定了!既失了面子,又失了里子。 更想不通平日眼高于顶的刘子玉、和和气气的刘元起会合伙起来支持刘德全。 刘子敬也不是没想过赖账,可有契约为证,有这么多邻里乡亲为中人,有那么多乡邻认同刘德全能冬日破冰捕鱼,有刘子玉背书,账怎么赖得掉?直到周边响起七嘴八舌地欢呼声,才茫然地抬起头来。旁边人告诉他,刘德全将鱼分给了乡亲们的决定,刘子敬陡然松了一口气。他知道,今天的亏损暂时止住了,至于明天,还得看刘德全脸色。 刘子敬看向刘德全的眼神有些疑惑,又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他想不通今日刘德全为何要放他一马,深一脚、浅一脚地回去了。一路上心事重重、患得患失,几百米路,摔倒了两次,甚至走到家门口、直接撞门上。 。。。 邻里乡亲们,渐渐散去。只剩下刘子玉、刘元起。 刘母敛容对刘子玉、刘元起深深一拜:“今日之事,多亏了子玉兄弟,元起兄弟,若要任由德全胡闹,还不知怎么收场。” 刘元起盯着刘母,爽朗一笑:“我只是实话实说,没帮上什么忙,今日子玉兄才是出了大力气。” 刘子玉小声道:“你家前院东南角院墙内有桑树生高五丈余,枝叶繁茂,遥望见如翠羽盖车。往来商旅行人皆认为此树非凡,也有人说当出贵人。德全幼时,与宗中诸小儿于树下游玩,曾说,必当乘此羽葆盖车。 那时,我是不信的!” “今日,德全卧冰求鲤,冰厚二尺,而能捕到两尺大红鲤,乃是异像。红鲤者,幼时为鲤鱼,若遇时机,跳过龙门,可化为龙蛇。想必是祖先有灵保佑于上,德全诚心至孝感动水君于下。” “德全作为高祖之后,一定要好好读书练武,以期有成,光耀我楼桑刘家,为大汉效力。” 刘德全听得云里雾里,怎么这大桑树还好事了?他不知道这个时代,农村里院子里前有桑、后有猪,乃是富裕的象征,就如后世的小康之家,乃是许多家庭努力追求的目标。 刘母拉着刘德全,再次向刘子玉、刘元起深深一拜。 。。。 “母亲,这是蓉娘之兄,夏侯大哥。今日打渔遇到两只狼,多亏了夏侯大哥箭无虚发!” “我是夏侯博,与舍妹蓉娘乃是督亢泽中的渔民!” “明明我也射了一箭,你怎的只谢大哥?”蓉娘崛起小嘴。 “多谢你们,多谢蓉娘,德全父亲去得早,为人孤僻了些,能有两位做朋友,是他的幸运!”刘母端详着从黑暗中走出来的夏侯博,他身材高大,步履沉稳,虎背熊腰,满手老茧,蓉娘步履轻盈,身手矫捷,估摸着两人不是普通人。 夏侯博:“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是我辈之所为。其实该感谢的是令郎,我从来没见过令郎这般聪明且勤奋之人!从来没想过可以如此破冰,可以晚上捕鱼。” “夏侯兄妹为了助我,误了时辰。我便请他们夜里于前院暂住。” “应该的。你们没吃饭,先坐坐,我做鱼。” “伯母生病体弱,请在此休息,蓉娘陪您说说话。我当了二十多年渔民,最擅长打理鱼,德全我们一块。” 鲤鱼肉肥,虽无辣椒等调味品,但只一点姜、蒜,盐,一点野生蘑菇,一点干果,熬成一锅鲤鱼汤,香味就能弥漫整个院子,刘母还让给王伯送了些。沾着鱼汤的大饼子,细嫩的鱼肉,鲜美的汤,给黑夜中的院子,带来了久违的欢笑与生气。 夜里刘德全、夏侯博同榻抵足而眠。 夏侯博很疑惑:“刘子敬给的价格很高。为什么不将鱼全卖给他,而是无偿送给邻里?” 刘德全:“正因为价格高,若卖给他,他必定要我当场演示破冰抓鱼之法。此法若很易模仿,不可能很久不漏风的,与其被人所盗用,不如我们如此如此。。。” 这个时代,受制于短缺的食物,夜盲症者比比皆是,更不要说夜晚捕鱼。贫穷限制了头脑中想象力,落后的工具限制了动手实践能力。几乎没人知道,黑夜中灯光对鱼类的致命吸引力,几乎没人知道冰封的河道中,鱼类会因对氧气的需求自然向冰窟窿靠近。 夏侯博很快就睡着了,拉风箱一般的呼噜声和满腹的心事,让刘德全难以入睡。 刘德全心中一直有一个疑惑:“我字德全,名备。历史上的蜀汉昭烈帝,字玄德,名备。我到底是不是历史上那个建立蜀汉的昭烈帝?” “‘必当乘此羽葆盖车’说明我是那个刘备的可能性很大。” “可那个人少年丧父,青年丧母,中年屡次丧妇,半生流离,屡次丧师失地,长子不知所踪,晚年连失了两位最好的兄弟。人的一生所经历的坎坷百折,七苦八难,莫过于此。这样的人生,没有昭烈帝般极其坚韧的毅力和神经,是不可能坚持下去的。” “我只是一个看见狼都害怕的普通人,怎么挑得起如此重担?怎能迎接如此悲剧的人生?如果为了复兴汉室这样虚无的目标,为了当皇帝这样个人目标,就要经历丧母、丧妇、丧子的人生,这样的成功,我宁可不要!” 第九章 刘母娇骄招蜂蝶 刘元起回到家中,心中尤其惊疑不定,吃过饭,草草洗漱一番,也不管妻子在一旁先是抛媚眼,又是温柔地暗示,最后演变成羞恼。只是蒙头倒在床上,欲做个心止如水,可惜却辗转难眠。 寂静的夜,既然反侧睡不着,最适合深深的思考:刘德全小时候,时有狂语。原以为只是好说大话,只是说说而已。可不想今日他竟然卧于冰上,竟然破冰得鲤鱼。按照刘子玉和邻里的态度,相必用不了几天,刘德全孝母之名,必然传遍本乡,甚至本县。 大汉最重孝道,州郡每年必举孝廉,刘德全即使当不上孝廉,有卧冰求鲤之事为基础,他日必将不同一般。反过来看自己儿子,平日也觉得聪明伶俐,今日一比较,不论学识,胆量,气度,差的都不是一点。越想越是唉声叹气,这别家的孩子,为何怎么看怎么好,恨不得是自己儿子才好。 第二日上午,刘元起便带着儿子、老仆,推了一车粮食。走到刘德全家门口,见刘母耿氏,坐在前院堂屋门口,编着苇席:“嫂子,早,德全在家么?” “真不巧,德全他一早捕鱼去了,五叔找德全何事,回头让他找你去?” “不用了,不用了。这不快到年节了,昨日见你家没什么粮食,这便装了一车过来应急。” 刘母忙起身,敛衣谢过:“昨日之恩还不曾谢过,今日却又来送粮食,未亡人谢过叔叔。” 刘元起踏前一步,想扶住耿氏,不意耿氏后退一步,扶了个空,只好受了这一礼,改成虚扶,眼睛却直勾勾地盯着耿氏,自盯得人家寡妇脸红心热。 半响,自觉失礼,这才转过头看着堂屋中边上的牌位,做贼心虚地咳嗽两声,叹气道:“我年幼时候,颇顽劣,学业不佳,诸经学不通,若不是三哥多加指点,算个账都算不清楚,更别说做生意了。三哥不幸早亡,我这做叔父的,怎能不多加照顾?” 耿氏自然回礼:“真真是劳烦叔叔了。”她不是木头人,不是xg冷淡,不是看不出刘元起眼中的炙热。刘德全父亲死时,耿氏不到三十岁,又是富家女儿,论容貌,保养得极好,那皮肤水嫩水嫩的,且多了妇人的成熟,数遍了楼桑村的大姑娘、小媳妇,没有比得上。 论学问气质,从小家学渊源,八岁开始学经学、守礼仪、学音律,养成的风韵、气质,不说周边几个乡,便是在县城里也算拔尖的。十里八乡的士绅,哪个见了心中没有念想?备上厚礼上门提亲、做媒的,不计其数。 在两汉,女子地位是比较高的,改嫁十分正常,汉武帝的母亲入宫之前甚至已育有一子一女,刘备、曹操都有娶已婚女子的例子,甚至刘备还娶了刘瑁的未亡人为皇后。耿氏的父兄,为耿氏后半生着想,从上门提亲的士绅中,仔细挑选了三、四个丧偶、家产殷实的,给耿氏挑选。这过去,不是做侧室、小妾,而是做主母的。 那知道耿氏看也不看,宁可守着幼子,过苦日子。耿氏父兄初时还好言相劝,说即便改嫁了,还可不时周济刘德全,好过大好年华清冷寂寞。好话说尽,毕竟有刘德全这个儿子,耿氏还算是刘家的人,耿氏父兄也不能强迫其低头。 俗话说有其父必有其女,耿氏父、女性格,一脉相传,都是倔得出奇。耿父便威胁耿氏,若不改嫁,便不要进耿家的门。 耿氏也是硬气,终究不低头。 耿氏的父亲,这数年来,便没有再资助女儿一颗粮食、一尺布,没有进女婿家一步,宁可看着女儿和外孙贫苦到贩履织席、典当借债渡日。 红颜易白头,长期的艰苦劳动、营养不足,磨砺地耿氏性格越发坚韧和隐忍,容貌却大受影响,才三十出头,两鬓便有了几丝白发,眼角略微起了鱼尾纹,皮肤也从白皙变黑了不少,一双娇嫩的手,更是变得粗糙,满是芦苇的割伤后留下的伤疤。这两年,上门提亲的人渐渐少了。 即使容颜易老,耿氏仍是县乡公认的美人,生活的艰辛愈发激发了一个女人成熟的魅力,这或许是美丽花朵最后的绽放。 刘元起,这些年,一直有些仰慕耿氏,对耿氏的硬气,颇为佩服,对耿氏的苦看在眼里,疼在心理。不时找些理由,加以资助。家里的红旗,也没少因此埋怨。幸好刘德全渐渐长大,刘元起便时不时让刘德全给帮个工、耕耕田、放放牛羊,付些钱粮补贴家用。 乡里村中,并不清楚这份感情,而是交口称赞刘元起仁义、孝悌。 。。。 这日风和日丽,极目远眺,可见楼桑村南面,一条未解封的冰渠,从西北而来,向东南而去,连绵数里,注入东面巨大冰泽之中,一望无际,除了冰与水,只有青色的天空,白色的大地,不由让人感慨江山之壮丽、个人之渺小。 东南面巨大冰泽,大有来历,名督亢陂,乃是整个涿郡第一要紧之处,也是幽州南部第一要紧之处。 昔日战国末年,秦王嬴政欲横扫六国,六国连连败退,燕太子丹惧,请荆轲以樊将军首与燕督亢之地图贡献于秦王,秦王大悦,亲自召见荆轲,荆轲“图穷匕见”,刺杀秦王。这图便是督亢之图,地便是督亢之地。 汉末年烽烟四起,北方童谣曰:“燕南垂,赵北际,中央不合大如砺,唯有此中可避世”。刘珖曾给刘德全讲过,这避世之地,有两种说法。 其一认为,战国和西汉时期赵国、燕国以易水为界,“燕南垂、赵北际”正是燕地的督亢之地,与赵地的易水流域。 “砺”乃粗磨刀石,两边高、中间低,因中央低、有水所以“中央不合”,督亢泽直径50里,正与“中央不合大如砺”相符。 督亢之地北、东有桃水,西、南有巨马水、易水,包括整个涿郡大部。 战国时期,燕国围绕督亢泽修建湖堤,挖督亢沟连接巨马水支流涞水与督亢泽,蓄水而成湖,东西近百里,南北超三十里,方圆(面积)数百里。 督亢陂又与数条河流、水渠沟通,灌溉超过2000平方公里的土地。要知道灌溉田一般可以达到旱地收成的2倍甚至更多,不仅大大提高了粮食产量,还使督亢之地旱涝保收,一跃成为燕国和幽州最大的粮仓。 第十章 燕南赵北状如砺 督亢陂周边水利工程使燕南赵北有了“鱼盐枣栗之饶”,土地肥美,水源充足,养育的人口众多。幽州11郡国,人口共约260万,平均一郡20万,涿郡仅6城,人口便有60万,占全幽州人口的四分之一。 涿郡人甚至骄傲地将督亢陂将与郑国渠、都江堰并称为战国时期3大水利工程。 这日天刚蒙蒙亮,夏侯博、夏侯蓉、刘德全早已赶了十数里路,来到了督亢陂旁的一片树林中。远远看去,这数百里大泽,早已完全冰封。 夏侯博发出三长三短长啸,过了一、两刻钟,督亢陂周边,陆陆续续走出数十男女,他们扶老携幼,手持木棍,鱼叉,渔网,其中只有几人手持单刀,十余人背短弓。 “夏侯大哥,你回来啦!” “老大,等你好久了。” “弄到粮食没?我家没粟下锅了” “几天不见,蓉娘又变漂亮了!” 刘德全看见这些衣衫褴褛的人,与其说是渔民,不如说是灾民:“夏侯大哥,这些就是你说的部众?” “不是全部啦,还有些在家中。”夏侯蓉低下头,盯着脚尖,家贫儿女自无光,有这些贫穷而且没什么纪律的部众,怎么也骄傲不起来。 “额,今夏糟了洪灾,比往日穷一些”,夏侯博脸上不自然地一抽,大手一挥、一压“都给老子别吵吵!” 叽叽喳喳的声音渐渐小些。 夏侯博:“这是刘德全兄弟,今日,他教我们破冰捕鱼的法子。德全兄弟是个秀才,是个有知识的人,我花了好大功夫才请到,你们都给我放尊重些。” 接着与刘德全一道,吩咐安排起破冰捕鱼之事。分为数处,并力烧火破冰,人多力量大,有了相互配合,有了各种工具,有了专业的渔民,自然比昨日刘备的效率高得多,小半日时间,便捕了数十尾鱼。 空气中到处弥漫着欢乐的气氛。妇女、老人,将十数个陶锅、陶壶,在湖边林子里立起,袅袅炊烟,飞入空中。脸冻得通红的孩子们,围着火堆和陶锅,眼睛一眨不眨盯着锅中翻滚的鱼肉,舔着嘴巴,用力地吸着香气。 。。。 人们欢快的情绪,也感染了刘德全,他想起查干湖冬捕,笑道:“今有督亢陂冬捕,盛事也!子玉叔曾讲‘燕南垂、赵北际,中央不合大如砺,唯有此间可避世’,便是指的督亢陂周边。看来这是真的!” 夏侯博:“德全,我却不认可刘子玉对‘中央不合大如砺’的解释。” “为何?不是督亢陂周边,又能是哪里?” 夏侯博:“你住在督亢陂附近,自然以为‘中央不合大如砺’是指督亢陂,而我其实在我们这些渔民口中,还有一个流传甚广说法。” “督亢之地以东,燕南,赵北,与渤海之间,有个方圆数百里的低洼之地,有人称之为雍奴薮,也有人称之为海西低地,或燕南低地。雍奴薮地势低洼,又有鲍丘水、沽水、桃水、巨马水、易水流经期间、注入渤海,故而沼泽、河湖、沙丘、草灌木密布,有鱼、盐、枣、栗之饶。” 同样是湖沼之地,南方的云梦泽,广陵淮河沼泽、吴郡毗邻沼泽气温较高,气温较高,尤其是云梦泽、毗邻沼泽中蚊虫滋生,周边生活的居民很容易得血吸虫病。雍奴薮海拔不到3米,冬日气温低而结冰,冰层很厚,病虫难以生存,故而颇为适合生活。 “如此,你们应该生活地很好。” “坏就坏在,雍奴薮地势过于低洼,自前汉末年以来,多次为渤海海潮所浸、为洪水所淹没,桓帝永康元年秋天八月,渤海海溢,杀没人;当今天子建宁四年二月,地震,海水溢。我们原本生活在雍奴薮周边,后来愈发穷苦,官府既不抚恤,还逼迫交税,只好逃入雍奴薮之中。雍奴薮如我等的,还有许多支。” “或许今后气候还会更冷!”刘德全后世兼教过历史,在研究东汉末年农民起义时候,曾经好奇地翻过几篇论文:整个东汉时期,气温从低到高,再从高到低,气候的剧烈变化,伴随着不断地洪水、干旱、蝗灾、地震。之后的三国、两晋南北朝,气温甚至进一步下降,以至于淮河也能冰封走人。气温的下降和剧烈波动,是导致黄巾起义和北方游牧民族南下的重要原因。 夏侯博:“多次海侵、洪水之后,渤海西边50里内所有县城都迁走了,易县(雄县)、文安、方城(固安)以东,泉州、安次以南,东平舒、章武以北,方圆数百里的雍奴薮,成了以上诸县都不管的地区。也成了我们的自由之地、避世之所。” 夏侯博自嘲道:“你们督亢之地有“三多”,田多、人多,商旅多。我们雍奴薮亦有“三多”,水泽多、盗匪多,游侠多。 你们是阳春白雪,我们是下里巴人!” 这个时代,生产力相当低下,抵抗天灾人祸的能力非常微弱。夏侯博他们受时代所限制,拜过神,拜过道,拜过天,拜过地,也骂过天,骂过地,骂过皇帝老儿,却都无效果,只知道灾害仍然频发。直到遇见了刘德全,犹如一点光亮,照亮了夏侯博他们的希望。 n不管地区?刘德全首先想起了水浒梁山,不也是这样一个地方么?后世江西南部、湖南东南部、福建西部、广东北部的红色革命根据地,曾经的星星之火,最初不也是在n不管地区燃烧起来的么? 刘德全突然发现自己抓住了什么,历史上的刘备平日若只是贩履织席为业,为什么能够为来往商旅所重?面对黄巾之乱,为什么登高一呼,就能拉起一支队伍? 家族支持目前看起来根本没指望,莫非就应在这雍奴薮中?看到周边热切地看着自己的渔民们,忽然发现,有人爱戴的感觉,真的很好。 既是荣誉和机遇,也是一份沉甸甸地责任。 可刘德全不知道,盯着雍奴薮的,又岂止他和夏侯博。 第十一章 师徒本是同船渡 午时刚过,风已停,雪已驻,楼桑里东一路口,向北通向涿县,向西一里便是楼桑里。 “德全贤弟,今日我等急着到涿县卖鱼,就于此处分别可好?”捕鱼已归,夏侯博向刘德全依依惜别。 “善,明日晨时在于督亢陂中相见!” “一言为定!” 刘德全浑身冻得冰凉,低头看了看网里冻成冰棍的十余条大小鱼,心中又是喜,又是忧愁。喜的是,今日收获真不错,这十几尾鱼,怕不下三十斤,留几条与母亲熬汤喝,余下可交给三叔换钱花,有了钱便可以换粮食、布匹,又可以支撑一月。 忧的是,吃饭问题虽然暂时倒是解决了,可欠三叔家的债怎么办呢?若不能尽快还上近6000钱欠债,怕是刘德广父子真要逼母亲为奴婢。 不知怎的,就走到了宗祠旁的学堂外,听得族学里郎朗读书声:“物格而后致知,致知而后意诚,意诚而后心正”。仿佛牵动了这一世和上一世的情怀,刘德全跟着念出:“心正而后身修,身修而后家齐,家齐而后国治。” 顿时潸然泪下。 咔嚓一声,学堂门开了,一人长须白面,身高七尺有余,乃是刘珖,字子玉,对刘德全张口就训:“我说是何人,原来德全,如何这几日不见你来族学?” 刘德全两世为人,前世虽当了老师,却也调皮得很,这一世斗鸡、走狗、捕鱼,更不是好学生,极其惧怕老师。在学堂门口见了刘子玉,就如老鼠见了猫一般,舌头都不利索了,语无伦次:“小。。。小。。。侄。。” “教了你多少遍,在学堂,无有叔侄,必须以师徒相称!” “师傅,徒儿前些日子糟了寒。” “受了寒?我看你是闯了祸!” “我,我。。。师傅。。”悲从中来,眼眶红了,委屈眼泪流下来。 刘子玉见刘德全哭泣,板着的脸松弛了些,摸着他的后背,安慰道:“昨日你病未好,便卧冰求鲤。今日想必也是如此,看来是个孝顺孩子。典母之事情,定然是刘子敬父子逼你做的对么? 能够因母生病便卧冰求鲤的人,怎么可能做出典母之事? 好个卧冰求鲤,哈哈,想我教书十年,能交出你这样的学生,也算不枉此生。” 刘德全父亲早亡,平日只有刘珖和耿氏教刘德全读书认字,刘珖自然骄傲地认为刘德全是自己交出来的。 有汉一代,不论普通乡民还是王候、世家,最重孝道。刘珖相信,刘德全的孝子之名,很快就能传便本村,本乡,本县,甚至本郡。刘德全就是最好的广告,世家豪族和富户们,很快也会认为刘珖教徒有方,今日上午,就有不少富户,带着孩子,提着铜钱、肉铺、粮食,上门求学。 屋里孩子们,见老师大笑,纷纷跟了出来,眼睛中透露出好奇的光芒,口中叽叽喳喳议论个不停。 “恩师教导,学生一刻不敢忘记。先父为了治病,家里钱花光了,无钱给束修,今日打了些鱼,就想来看看恩师,想再聆听先生恩师。”礼多人不怪,刘德全见刘珖提到鱼,终于理清了思路,送鱼献佛。 “你家也不富裕,我取两条,余下的好生孝敬你母亲。”刘珖眼睛快笑出花了,学生们毕竟年少,便是读上一千遍尊师重道,也少弄得清楚人情世故,自己主动上门送礼的,少之又少。每逢大小节日,往往由长辈带着,除了应当缴纳的学费,顺带包上些粮食、蔬果、布匹,值不了几个钱,一块送些礼品。孩子主动和家长主动,一比较,高下立判,高下立判!不由得更加喜欢刘德全。 “你放心,刘子敬逼迫你典母的事情,有悖人伦,一会便跟我一起去与他理论。族中的事情,他以为一个人就能决断地了么?”刘珖眼中寒光闪闪。 刘德全:“刘德广手里不仅有白纸黑字的契约,还与县、乡官僚熟悉,要是还不上债,怎生是好?” 刘子玉摸着胡须,微微一笑:“前汉时,奴婢是社会中身份最低贱的人,同牛马、田宅、器物一样是主人的财产,主人可以任意役使、打骂、赠送和买卖。 后汉初年,经过战乱,人口锐减,光武帝、安帝等颁布一系列诏文,禁止私买奴婢、要求释放奴婢,以增加国家人口。这几十年来,国家人口不断增加,对奴婢交易又有所放松。 既然汉律允许,买卖典当人口,当然不是新鲜事。但刘德广乃是你从兄,耿氏乃他族母,宗族中的事情,岂是汉律能够完全管住的?” “实在不行,你们母子就住到我家里来,我看哪个敢逼你典母!” 刘德全连忙跪下行大礼:“徒儿,谢师傅大恩!” “起来罢,一把鼻涕一把泪的,须知道男儿有泪不轻弹。” 刘子玉的女儿,比刘德全还小两岁,九月九生的,小名九九,穿着红色印花棉袄,扎着羊角辫,朝刘德全做了个鬼脸,圆圆的脸蛋冻得像红色的苹果,选了两条能抱得动的大鱼,撒腿就跑、边跑边笑:“娘,有鱼吃了。” 啪的一声,连人带鱼滑到在地,哇得哭出声来,脸上、身上,活脱脱一只偷腥的小花猫。 刘德全噗嗤一笑,连忙上前相扶:“九九妹,不哭不哭,哭花了脸,就不好看了。” 刘子玉难得老脸一红“九九,瞧你,跟花猫一样,也老大不小了,怎么就没一点女孩的文静样子?” 刘德全也看出来了,刘子玉在十里八乡也算颇有才学,求学者除了族人之外,还有不少外乡人,平日虽也算小康之家,但家中人口众多,日子也紧紧的。当然,自己又何尝不是,若打不到鱼,也只能挨饿受冻。 外面的热闹,吸引了学堂的学生们,一窝蜂地冲出来,七嘴八舌议论着,有几个还做着鬼脸,直把九九妹撩得羞愧难当。 刘德全心中好笑,这些学子们,年龄大不过15、6,最小的6、7岁,相当于后世的小学、初中生,还处于飞扬跳脱、无忧无虑的年代。 “你们这些孩子,还不继续读书!当我的戒尺是摆设么?德全,跟我过来。” 入得旁屋,刘珖便对刘德全的学业细细考教,这就是开小灶了。刘德全也没想到,这个身体的记忆极佳,学业基础也颇好,一篇《大学》数千字,背起来毫无停滞。 刘子玉一高兴,指着竹简,又给刘德全一一解释一遍,之后让刘德全复述。 《礼记大学》中有不少典故,又有不少生僻字,在这个年龄,又不是整日读书的世家子弟,哪里能尽数弄清?数九寒冬,刘德全急的脑袋、背上全都是汗,凭刚才听的讲解印象,加上后世见识,断断续续解释了个大概。见刘子玉满脸严肃,不予评价,偷眼看了先生手中戒尺,心中惴惴不安。 刘子玉心中却是翻江倒海,初听有些地方解释的与自己讲的不一样,大为光火,眉头皱一脸严肃,就要开骂。可细细思索,却觉得解释颇合大道。他是个有涵养的人,心中惊疑不定,嘴上只是说:“恩,你要多加学习,有什么不懂得,尽管来问。” 刘德全在子玉先生深邃的眼睛下待着,仿佛穿越者的底细被看透,一刻也不想多待,只推说需要捕鱼、砍柴养家,恐怕不能常来族学。 不想刘子玉取出一卷书册:“这卷有我写的注释,你拿回家去,空了好生研读,不懂就过来问,一直读到能过得了的课考,再换下一册。” 刘德全懵懵懂懂接过书册,只有一个念头“课考”,从两千年后穿越过来,大考小考经历无数,没想到如今还得考试,心情顿时不开心了。 宗祠外传来吵闹声。 “宗祠、学堂重地,何人喧哗?”刘子玉怒道。 一个学生屁滚尿流的跑进来,脸上青一块、红一块,啪一下,给跪下了:“师傅,求您救救德广大哥。” 第十二章 仗义每多屠狗辈 “师傅,求您救救德广大哥。” “刘儒,怎的如此惊慌?”刘儒乃是刘子敬庶子,年龄幼小,性格相对儒弱,尚未有表字。 刘儒手脚并用,爬到刘子玉脚下,紧紧抱住其大腿:“呜呜,师傅,有一群人,领头的叫夏侯大侠,把我大哥绑了。” “什么?你家家丁护院不少,如何能够轻易被人入得内院?”刘德全一把提起刘儒,“你说领头的姓夏侯?长什么样?穿什么衣服?” “我。。。我也不知。那人。。方。。。方面大。。。大耳,身。。。身高体壮,披。。。着虎皮外衣,脚。。。脚下一双皮靴,背后背着大。。。大弓。”刘儒原本年幼脸白,被刘德全提起来,双脚悬在空中,更吓得脸白如纸。 刘德全,寻思,莫非真是夏侯博? 刘子玉皱起眉头,脸上闪过一丝不快,勉强笑道:“放下他,走,去看看。” 。。。 刘子敬家的大宅,位于楼桑里南,分为一正院、二偏院,正院比刘德全家的小些,刘德广已成亲,住的东偏院,是一个两进的院子。 只见里三层、外三层上百村民围住门口。刘德全分开人群,只见十几个刘子敬的家丁、佃户手持棍棒,紧张地盯着院门口。满脸蜡黄色的管家周全,正与院里人交涉:“你等可知道,入人私宅抢劫者,轻当流放,重则送命?若你们能放了大公子,我可以考虑不上告县乡里。” 数辆手推车堵住了院门口,夏侯蓉等人依靠着推车,手持鱼叉、刀、弓守住门口,与家丁对峙:“胡说什么啊,我等来此,是为了履行契约。德全大哥昨日签好的三十钱一斤,莫非不算数了?” “贼女狡诈,快放了公子,钱好说!” “呵呵,你一个下人,做得来刘大公子的主么?我们带着鱼,等刘大公子交了钱便走。” “好个狡诈贼女,竟敢强买强卖!”周全举起手中长剑,挥舞着,步步逼近“看爷爷教你做人!” “德全哥哥,你来了”夏侯蓉吃惊地指着门口,嘴巴大成了一个o字。 “贼女,别挣扎了,声东击西对我没用!”周全正得意间,却惨叫两声,向前翻到,一口啃到地上,蹦飞两颗牙齿,挣扎着想爬起来,却被一只脚踏住肩膀上。周全狠狠滴盯向踩住自己那个可恨的人,一看之下,脸色大变,转为惊恐:“刘德全,你怎么来了,你想干什么?” 回答他的,是一柄明晃晃的斧头,距离喉咙只有半寸。 “应该是你想干什么。混账东西,十一二岁的女孩也欺负!需要爷爷再给你给松松肋骨么?” 周全吓得缩了缩颈子,嘴巴张了几下,却再不敢说什么。 周边的家丁、佃户见了刘子玉、刘德全,纷纷缩了缩身子,不自觉的往后退了退。看来前几天刘德全一人打伤几人的光辉事迹,给他们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刘子玉更是里中最有学识的人,家丁、佃户谁没用亲戚在里中上学?哪里敢得罪刘子玉。毕竟只是混碗饭吃,何必跟刘德全那个二愣子拼命,更没必要得罪刘子玉。 刘德全刚押着周全,与刘子玉、刘儒进到院中,就听见一阵聒噪。 “约两百斤鱼,6000钱不谢。” “大侠,一斤鱼三十钱,也太贵了!” “我这人,行走燕南赵北,人称浪里白蛟,最是讲信用。昨日你父亲既与德全订立了契约,我怎么好意思不遵守呢?” “一时间仓促,哪里来6000钱?您给宽限几天!” “要宽限?可以,先问问我兄弟!” “大侠,您兄弟在哪?” “看到没有,这把剑就是我兄弟,你跟他多亲近亲近。” “大侠,在下。。在下不敢。求您开个实诚价,我一定做到。” “好,既然是个爽快人,如此便把德全签的契约拿出来。他不是欠你6000钱么?咱们200斤鱼换一纸契约,哥可没亏待你!” 夏侯博一把抢过契约,装模作样地看了几遍,哈哈一笑:“好,兄弟们,扯呼,200斤鱼留下了给他们。”转过来,正看到走近的刘德全一行。 夏侯博挥舞着契约:“贤弟,契约帮你拿到了,这下没人敢威胁你了。” 刘德全珍而重之地接过契约,看了一遍又一遍,心中狂喜,终于摆脱典母的污点了。再看向夏侯博,已经满脸是感激和兴奋的泪水:“大哥,真真是多亏了你。大恩不言谢,请受小弟一拜。” 当即就向夏侯博深深地三拜。 一旁的刘子玉,看了看刘德全、夏侯博,眼睛都快冒出火来:“刘儒,把你这断了腿、不成器的兄长抬进去。” 夏侯博奇怪地问:“刚才不是与你师傅好着呢,他生生气啊?” 。。。 推着独轮车走在回家的路上,远远就听见悠扬的琴声,记忆中,那是母亲久未弹起的喜悦琴声,不自主的,刘德全脸上就浮现出相同的喜悦。 刘德然与老仆站在侧屋,卸下粮食,见刘德全满脸欢快地进来,心中就是一顿火大:“老七,你还看着干哈,还不过来帮忙。我爹爹可怜你没爹,要做你爹,这粮食特地赏赐你的。” 刘德全听了,脸一黑,猛吼一声,掏出拳头,冲上去,就要揍刘德然。 旁边老仆哪里肯,连忙从后面抱住:“七郎,不可动手,不可动手!”连连解释,说刘元起是如何好意,又说刘德然胡言乱语,不要跟他一般见识。 这老仆也算强壮,但只挨了刘德全一推,就被推倒一旁。刘德然瘦小,大不如刘德全魁梧,被步步上前的刘德全被吓得连退几步,一屁股跌倒在地上。 刘德全本只打算教训下刘德然,不想他这么没胆量,踏步上前,拉住刘德然领口提将起来,恶狠狠说道:“竖子,就你也敢欺我?” 刘元起和耿氏闻声赶过来,就见刘德然被刘德全提在空中,被唾沫星子见溅到脸上,大声哭喊,旁边老仆冲上去救,被刘德全一下推翻。 耿氏自然对刘德全一顿呵斥,连打了几个耳刮子:“儿啊,五叔对你这样好,你,你却欺负德然弟弟,怎么这样不懂事。”又柔声安慰刘德然。 第九章 算术自可通 刘德全摸着脸,心中怒气勃发,看也不看母亲,迎着刘元起惊怒的眼神,不怒反笑:“五叔,这数年来,多蒙您照顾,侄儿都记在心里,他日必十倍报答。今日打了些鱼,便换这些粮食,请你不要在来骚扰我母亲,你说可好。” 眼睛在耿氏、刘元起之间巡游,一幅你们有奸情的样子。 耿氏见刘备如此,又羞又恼:“儿啊,你,你怎么这样说?” 刘元起脸色红了又白,白了红,复又脸色如常:“哈哈,七郎,你和德然是同宗兄弟,今天打架、明天和好。昔日我与你父亲还不是一样,又何必记挂在心里? 我是你叔,年幼时多亏你爹照顾,否则大字不认识几个,哪有现在一份家业?知恩图报我还是懂的,你父亲去了,作为叔叔,当然该照顾你。 以后你有所成就,不也会照顾你德然弟弟?莫非你看不起自己,怕今天欠了情,日后还不了?” 刘元起对刘母耿氏一直喜欢,开始帮助刘德全,也确实存了一份心思。 刘元起走南闯北,世面见得不少,识人之名说不上,然而什么人能干什么事情,也多少知道一些。自从刘德全受伤之后,仿佛比以往更开窍了,昨日破冰求鲤,今日又有夏侯博如此武勇的朋友为之出头,于是越发相信桑羽盖车的传言。 “其实我今日也有些私心。听闻你要卖鱼,当然不可每次都如今日一般卖法。我长于行商,这事可以帮衬一二。这次是来合作来着。” 刘德全疑惑了,难道刘元起的目的真是合作经商:“既然是合作,那请叔叔发誓不再打阿母的主意!” 耿氏羞怒道:“德全你太过分了。” 。。。 耿氏怒气冲冲地回到后院房里,想起这些年茕茕孑立、孤苦伶仃,好不容将儿子拉扯大,却被儿子误解,蒙着被子哭起来。任凭刘备怎么劝,也不理,只是哭:“你大了,有力气了欺负弱小,有本事忤逆阿母了。” 刘德全被说的无地自容,寻思:“今日我怎的,突然变得暴力起来?莫非是受了夏侯博的影响?夏侯博先是用替我卖鱼的名头堵门,将刘德广引出来,在十数人包围下,将刘德广一招制住,又令夏侯蓉等堵住门口,把前来支援的十余家丁堵在门外大眼瞪小眼,一点办法都没有。整个计划,环环相扣,天衣无缝,可赞可谈!” “李太白《侠客行》说“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应是指夏侯博这类人。谁人见这样豪迈勇敢的举动,不血脉喷张?有这样两肋插刀的朋友,我又怎会不变得冲动?原本懦弱的刘儒,不也是激动的脸色通红,红得就像柿子,眼睛一点不眨的盯着夏侯博,也不管被制住的是他同父异母的大哥。” 刘备知道说错了话,做错了事,熬了鱼汤,热了饼,端到榻前:“母亲,孩儿错了。孩儿熬了鱼汤,天气寒冷,您消消气,喝点汤。” “你父亲走得早,你外祖父,让娘改嫁,娘不肯。这些年辛辛苦苦,都是为了你,你不知道么?” “娘一个人拉扯你长大,你怎知道娘的辛苦,家里快没有粮食了,娘低声下气,好容易借了些,你却对五叔说这些话。” 刘备坐在床边细细求饶:“母亲,不用什么三叔、五叔,孩儿长大了,您看这鱼,鲜得很,您喝一口。” 耿氏哪里肯喝。 劝了好一阵,刘备把鱼放在一旁:“母亲,您饿了就吃点。我看会书。”拿起借来的礼记,自顾自读起来。 耿氏,哭地累了,沉沉睡去。刘备便守在一旁,细细读着,细细思量先生所教。 晚霞万丈,太阳西斜,刘备读完《礼记大学》,给炕下加了柴火,见母亲还未醒来,实在无聊,走去书房,又去取一卷,却是正巧是《九章算术》。这书多是初等数学的内容,需要演算画图,东汉时蔡侯纸尚未普及,纸价格很贵,刘备家贫,哪里有钱买稿纸。便取个几个石头,手持一根木棍,坐在门槛上,就着院里的雪演算起来。 耿氏一觉睡醒,气也消了不少,就觉得饿了,见鱼汤和饼子,一摸有些凉了,就打算热一热。看到放在一旁的竹简,又看到竹简下的署名“刘珖录于涿郡刘氏宗祠”,眼睛一亮,往外看到刘备一面在院子里画着,一面自言自语,不由有些好奇。之间皆是些看不懂的符号。“这是什么?” “这是方程。”刘备转过头,见母亲目光盈盈地看着地上的符号,满脸疑惑。刘备这才反应过来,汉代九章算术解方程,是用的矩阵解法,自己的解法,却是后世的一次方程组。 “九章算术?你做的哪一章?”耿氏终究不相信刘备竟能跳过前五章,直接学到第六章均输,直到看刘备细细演算,得到正确的结果,这才掩饰不住心中的震惊,看刘备的眼神越发柔和起来。 “对了,刘子玉的礼记大学篇看得和命一样重要,怎的在你这?”当耿氏了解到刘珖借书的细节后,眼中闪耀着奇异的光芒,脸上美的可以看出花来。 “看来,刘子玉终究愿意收你做入室弟子了,这可是大喜事。” 原来这时代的人,受到生产力限制,竹简笨重、绢书昂贵,皆复制不易,读过书、认识字的人因此就极少,认识数千字的,百人中不过一二。大部分读书之人,家中往往就几册书籍。刘珖号称读书破千卷,藏书也不过诗书礼乐易、春秋、战国策、史记等数十种。刘备祖父、父亲皆曾做中低级官员,都是通经之人,家中也不过在诗书礼乐易之外多了一卷汉书、一卷律法,几卷杂学书。 刘珖作为族学教授,学生虽多,但多是启个蒙,炒个大锅饭,师徒只是记名,学生也只是识些字、明些道理,记个账。今日刘珖给刘德全又是单独传授,又是借书,便是收为入室弟子的待遇了。 刘珖可是个有学问的人,曾经在郡县做过官,职务虽然不大,但在十里八乡,也算响当当的人物,人脉不少,名望不小。 。。。 耿氏放下对未来的愁绪,欣喜非常,第二日天不亮,就叫醒刘德全一起抓鱼、打柴,之后两人去走了15里地去涿县,将鱼、柴火换了布匹、猪腿、粮食、酒、茶,又赶回到楼桑里,送到刘珖家中。并在耿氏要求下,演绎九章算数。 就这样,刘德全糊里糊涂地向刘珖行了跪拜礼、奉了修束。与刘珖定下师徒名分的,也不过刘德广、刘德然等数人。 刘子玉正色道:“德全,如今你我乃是正是授业的师徒,你父亲去得早,为师就如你父亲。 子不教父子过,教不严师之惰。有些话,你听了可能不高兴,但我必须讲清楚。” “请师傅指点。徒儿一定遵从!” “日后少与夏侯博这样的人来往!” 第十四章 苏不韦与张QQ “日后少与夏侯博这样的人来往!” 刘德全诧异地抬起头看着刘子玉,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师傅,您说什么?” 刘子玉皱着眉头,盯着对方眼睛,一字一句,极其郑重地道:“你听清楚了,日后少与夏侯博这样的人来往!” 少与这个人来往?刘德全感到无数个声音在自己耳边响起,整个人都蒙了“师傅,为什么?夏侯大哥才帮助过我。”若不是夏侯博,刘德全也不可能一两天就拿回典母契约。 耿氏呵斥道:“德全,冷静些,虽我是妇道人家,也知道师傅是为你好,听他的!” 刘德全低下头,再抬起时,已双目通红:“师傅,为什么?我只想问,为什么?” 刘子玉:“德全,冷静些。为师和你父亲像你这样大的时候,也向往行侠仗义、一诺千金的生活。听为师讲一个真实的复仇故事。” “熹平元年,也就是三年前,发生了一起震惊全国的大案。涉及到大汉名将凉州三明中的二明,张奂字然明,段颎字纪明,还涉及到一位九卿,一位州刺史,一位郡掾(相当于现在一般市的某局局长)。” “苏不韦,字公先,乃是留下‘公私分明’的苏章的族人,苏不韦父苏谦,曾为魏郡督邮,为官清正。当时李暠任美阳县令,与宦官勾结,贪赃枉法,无人敢惹。苏谦督察美阳县积案时,发现了李暠的罪证,上书弹劫,使李暠下课。 多年以后,哪知道,李暠升为任司隶校尉,此时苏谦已从州刺史下课。李暠抓住苏谦一点小错,将之严刑拷打致死,并肢解尸体,抛尸野外。” “苏不韦当时不到20岁,正在公车属接受任职考核。当他知道父亲身死的消息后大怒‘世间就只有伍子胥一个人敢复仇么!’。 苏不韦把父亲的尸体简单地不加装殓埋在地里,将年迈的母亲隐居在山里避难。自己则隐姓埋名,变卖家产,召募剑客。决心报仇。” “第一次,乘李暠祭拜帝陵时进行截击。不巧李暠因故未去,苏不韦的计划落了空。” “第二次,李暠已升为大司农,和妻妾居住在官邸中。苏不韦和剑客向此官邸挖地道,挖了一月多,把地道的出口挖到李暠床下。趁黑夜,从地道冲出,见人就杀。李暠爱妾和幼子都被刺死。李暠正在上厕所,这才幸免于难。 苏不韦非常嚣张,留下大名‘杀人者苏不韦也’。此后,李暠吓得在卧室里布满荆棘,在床下铺上木板,一夜之间要换几个地方,以防刺客。” “第三次,苏不韦见李暠防备严密,杀不了。就到魏郡,掘开了李暠之父的坟墓,割下李暠亡父头颅祭奠亡父苏谦。后又将李暠亡父头颅置于集市中,标字“李暠父头”昭示乡人。李暠受此奇耻大辱,又担心苏不韦复仇,又怕又怒,先是自请退休,而后花重金求捕苏不韦。可苏不韦有张奂庇护,数年都没有被抓到。李暠忧愤吐血而死。” “苏不韦遇大赦后还家,高高兴兴地重新埋葬了父亲,并大办丧事。当时大多数士大夫都批评他发掘冢墓,归罪枯骨,不合古义。 只有太原郭林宗认为苏不韦地位不高,力量不大,却能使九卿之一的李暠忧愤而死,达成报仇的目的,称赞他‘力惟匹夫,功隆千乘,比之于员,不以优乎?’。 苏不韦这才得到了士大夫的尊重。甚至得到了太尉陈蕃的征辟,之后成为扶风郡五官掾。” “可惜好景不长。 段颎当上了任司隶校尉,负责监督百官和皇族,手握重权。而苏不韦的靠山,凉州三明之一张奂,却风雨飘摇。” “熹平元年,段颎征辟苏不韦为官。不韦惧怕,称病不敢去。段颎既积愤于张奂,又可惜老朋友李暠之死,下决心杀鸡儆猴。乃追咎苏不韦以前向李暠复仇之事,声称李暠杀苏不韦之父苏谦,乃是得到皇帝同意的,苏不韦怎能向李暠报仇呢?向李暠报仇不等于向皇帝、向王法报仇么?段颎又令长安男子告苏不韦多将宾客夺人财物,罗织罪名。” “段颎派从事张贤等带兵到苏不韦家中,欲捕杀之。张贤认为苏不韦是为父报仇,请求段颎不要赶尽杀绝。 段颎此时正在气头上,以鸩酒给张贤之父曰:‘若你儿子张贤抓不住苏不韦,你就喝了这杯鸩酒。’” “张贤等到扶风,郡守让苏不韦来接待,张贤当场将苏不韦抓捕,并将苏不韦一门直系亲属六十余人尽诛灭之。扶风苏氏,从此衰破。” 刘子玉殷殷教诲:“德全,为师讲这段复仇的历史,是想让你明白,复仇不能解决问题,更多时候会导致更大的报复。” 刘德全:“可《公羊传》里说‘九世犹可复仇乎’‘虽百世可也’。” 刘子玉:“孟子不赞成相互复仇,‘杀人亲之重也,杀人之父,人亦杀其父,杀人之兄,人亦杀其兄’,冤冤相报何时了? 德广仗势欺人逼你签了契约,你则倚仗武勇打断了他的腿。现在契约拿回来了,难道还要继续斗下去么?前面已经动了刀剑,难道真要发展血溅五步,一方死掉,才停止么?你们可是同宗的堂兄弟。” “汉家自有制度,王霸夹杂之,外儒内法之。侠以武犯禁,乃是犯的小禁。侠者把个人信义放到国家律法之上,这才是犯了大禁,导致大汉出现复仇失控。 过分迷信武力会上瘾的。惟贤惟德,才可服人。即使不为自己想,也要为你母亲想想。” 。。 刘德全沉默了,想后世的张qq案,有人评价张qq从军报国是忠,为母报仇是孝,不杀妇幼是仁,不伤无辜是义,坟前拜祭是礼,忍辱廿年是智,投案自首是信。将忠孝仁义礼智信的光环一股脑的待在张身上。其实张的所作所为,比苏不韦差远了,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 姑且不论事情起因,不论谁对谁错。苏不韦复仇的后果是什么?身死灯灭,一门六十多口,被株连,全灭。张qq复仇的后果是什么?两个家庭的破灭,法律极刑的严惩。 刘德全来自后世,即使有些反感师傅的儒家说教,对法律还是比较认可的。但他将面临的是黄巾之乱,是军阀混战,是千里无鸡鸣,路旁有白骨。 在这个最坏的时代,是坚守法律和儒礼,还是更崇尚武力和侠义?刘德全发现,他又动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