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道乐兮》 第一章 这,不是我的血 昱城北街临福巷的青云楼是这城中最有名的茶楼,里面有各种人,风雅的文人墨客爱在这品茶会友,劳累的贩夫走卒喜在这停歇止渴,闲散的富豪乡绅乐在这消磨时光,楼里很大,每种人都能找到属于自己的一处地方。 一个书生扮相的人进了这个楼,店小二没有热情地迎上,在座的人也没有拉他来自己的一处地方,甚至没人在扫过他时停下过自己的目光。书生旁若无人地走到掌柜处,伸手在柜里摸出一套旧茶具和一纸包茶叶,便上了二楼,寻了个角落的空桌坐下。 不知何时桌上多了一壶开水,旧茶壶嘴上也冒出了丝丝热气,而那书生就呆呆地坐在那个角落一动不动。 “尘风少爷又在那发呆了。”一楼店小二对掌柜耳语道。 “唉!每到这个时候不都是这样,一晃都几年了,少爷今年都要二十了。”掌柜叹息道。“今年的会试又落榜了啊!” “少爷不是省里最年轻的贡生吗?这殿试就这么难?”小二疑惑道。 “自从四年前他会试第一次落榜就一直这样,用算命的话说可能少爷命中该有这一劫吧。”掌柜地感叹道。 “我看别的落榜书生都去喝酒,少爷怎么在这喝茶?”小二又问道。 “你是今年新来的,不知道这茶楼因为厉老爷喜欢喝茶,托咱们老爷办起来的。正逢五年前,尘风少爷中举,两位老爷一高兴就给这楼题名“青云”。少爷是有孝心的人,所以落榜后就来这喝茶反省。”话毕,掌柜的又叹了一口气。 小二的目光顺着楼梯向二楼看去,却看不到角落里的书生,随即在客人招呼声中走了。 楼外有些泛红的光刺得厉尘风的眼睛有些难受,他闭了闭眼,努力向那射来的光看去,原来是楼外匾角金漆反射过来的。 他无奈地转过头,感觉像是要继续发呆。突然他想到那刺目的金漆上面刻着“青云”二字,他又低头看着他面前的那杯茶,一片茶叶浮在水上,似乎随时都会沉下去。 他呆了一会儿,然后他似解脱地抬头将那杯茶一饮而尽,起身下了这楼走了出去。杯中那片茶叶静静地躺在杯底,只有这页茶听到了厉尘风刚才地喃喃自语:“这青云,我不上。” 华灯初上,厉尘风还在街上徘徊。从茶楼出来后,他就一直这样漫无目的地走过许多大街小巷。他在思考要为自己的决定给父母一个怎样的交代,或者说找一个怎样的借口。 他不是没有能力,也不是没有毅力,更不是没有努力。他,只是单纯的不愿意。他能用无数理由给自己无数个交代,但他却没办法给一个堂而皇之拒绝父母期望的借口,他只好拼命地低头沉思,一步步慢慢地走着…… 当他发觉正走的这条街到了尽头,停下脚步抬头看前方,猛然看到一扇红漆大门伫立在前,门头的匾上赫然写着“厉府”。他没有像往常一样做出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然后战战兢兢地走进去。 他想跑,想逃,想吼叫。他不知道怎么面对,他不敢面对,即使他终要面对,他也不想现在去面对。他伫足在那,呆呆地看着那扇门,他知道门里是什么,但他却无法再向前迈一步。 他转身开始低头狂奔,越跑他头沉得越狠,他跑了一会儿,一头扎在了地上。他用手肘支起了身体,前额抵着地,从他蓬乱的头发中看到他的嘴角咧了起来。 他笑了,越笑越大声,直笑得全身跟着抖了起来。然后他剧烈地咳嗽着,他好像要把自己的心肺全都咳出来。一阵急促呼吸声后,他抬起了头,他颤颤巍巍的又笑了,他直起身子,念道:“历尘世之风,步青云之上。咳咳……” 随后他仰头向天大吼:“我既历了那尘风,又怎能上那青云。尘风虽浊,但尚能自由吐纳。青云纵清,却只容我敛息以待。待到我功成名就?待到我可兴天下?待到我可为万民?” 接着他又用双手捂着脸,低头小声悲戚着:“但那时何人为我?不,待到那时为我之人可能已不在,我还怎么为了为我之人做些什么。我到底活着为了谁?为了什么?” 他放开捂着脸的双手,凄迷地看着双手问道:“为什么,我存在?为了什么,我自己这双手才存在啊?” 忽然,他的目光变得呆滞,默念着:“我自己的手?自己的?我自己,自己。自己!” 逐渐他的眼睛开始聚焦,他又仰起头,面目变得狰狞,眼神中满是疯狂,像一头野兽般对着天歇斯底里地咆哮道:“自己!对,是我自己!我活着是为我自己!是为了我自己!”最后一句,他一字一顿:“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说完,他状若疯癫地狂笑着。 “咚”的一声,厉尘风感到背后被人踹了一脚,一下子就趴到了地上,差点背过气去。 “鬼叫什么,让老子死前都不得安生。”这声音不但嚣张而且充斥森冷。 厉尘风用双手支起前身,转头向后看去。 那人一身黑衣蒙面,月光下如标杆般立在那,头微仰,唯一露出的一双眼睛玩味而轻蔑地看着自己。 如果是常人看到这一幕,肯定会先打个冷战,然后陷入那种命在对方手中掌控的恐惧感,最后任他宰割。但厉尘风现在只有愤怒,他好不容易才逃入了那种疯狂的意境,忘记了一切,却被人强行打断,所以他现在只有疯狂的愤怒。 “杀手。”声音低沉而嘶哑。黑衣人低头看他,眼神中有惊疑但还有那抹不掉的冷傲。 面前那人跪趴在地上回头看他,但他并没有抬头,只是眼睛斜着往上看,那愤怒的眼神像一头受伤的狼。 黑衣人又微扬起了头,他不认为自己的气场会输给一个书生样的家伙。那书生也倔强地抬了抬头,月光映进书生的眸子,那眸子并没有泛起如狼一样的绿光,而是燃烧着如鬼火般的森白。 黑衣人心下一惊,他又一次体会到了那种如坠幽冥的感觉,继而他也有些愤怒,被一个像狗一样趴在地上的人,用自己最崇拜的目光看着自己,难道我虎落平阳真的要被犬欺。 “我决定要杀了你。”黑衣人冷然道。 “你刚说你快死了。”厉尘风颤巍巍地站起身,面对黑衣人笃定道。 “没错,但我一样可以杀了你,纵使我现在武功全失。” “我刚才明白了,我为什么活,所以我不能死。” “记得你们读书人不是常说,朝闻道而夕死足矣吗?连死都不敢?” “不是不敢,而是不足。” “敢死就好……” “还不够……” 月光下,一黑一白两个人影,一微仰着头,一浅低着头,冲向了对方,打了起来,准确的说,是毫无章法地互殴。 “砰”“哼”…… 一连串的击打声和闷哼后,两人又分开而立,都在拼命地喘息着。 “夜枭。” “厉尘风。” 两人互报了姓名就又冲向对方,同时伸出右臂向对方打去。 月光突然反射到厉尘风的脸上,他一阵目眩之后,竟看到对方右手中握着一把寒光四射的匕首。 “来不及了,要死了吗?”厉尘风想着。 “不,还不能死!”他变拳为掌,奋力向那把匕首推去。 “噗滋”是匕首穿透皮肉的声音。厉尘风惊讶地看见,那把匕首竟插在了黑衣人的腹部,本该被穿透的手掌正紧紧握着那把匕首。 血,不仅浸透了对方腹部的黑衣,也顺着匕首流到了紧攥的手上,染红了他袖口的白衣。 他恍惚中记得刚才黑衣人把匕首刃朝向他自己,然后将匕首的柄交到了自己推出的手上,接着自己就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地握着匕首,最后捅进了对方的身体。 “为什么?”厉尘风慌乱地低语。 “咳咳,我很喜欢你刚才鬼吼的最后一句。”夜枭很平静。 厉尘风看着对方那带着几许洒脱的眼神,他猛地松开右手,双手扶着夜枭的肩,蹲下帮夜枭平躺好了身体。他愣愣地看着那把匕首,他眼睛里的鬼火已经熄灭了,取而代之的是恐慌,悔恨和自责。 “谢谢你,让我这样死。杀手不是杀人,就应该被人杀。”夜枭继续道。 厉尘风看着他,他现在很像救他,可他知道他什么都做不了,所以他又想吼,但夜枭平静的眼神让他不敢吼,怕打扰到夜枭的思绪,他憋着气忍着,浑身颤抖地忍着。 “你刚才眼里烧着鬼火,跟鬼一样,跟现在一点也不一样。”夜枭虚弱地调笑着。 “你刚也像鬼。”厉尘风颤抖地嘶哑道,感觉像是想哭。 “我们杀手本就是游荡在幽冥的魂魄。”夜枭有些骄傲道。 “送你两样东西。” 说着他从胸口的衣襟中摸出一本书递给了厉尘风,“你是读书人,这本书送你。” 接着他猛地拔出了插在腹部的匕首,“嘶,咳咳,这个也送给你,防身用。”夜枭扬起那滴血的匕首时,厉尘风却感觉夜枭那蒙着的脸在笑,可他自己却想哭骂。 “你别搞错了,送你东西只为了感谢你让我这样死。” 说着他的呼吸越来越慢,他看着月亮,默念道:“对不起,我回不去了,头儿,虎老大,老雕,小狼,莺儿,还有我的小猫儿……”他每个名字都念得好长,像是要尽力回忆起和他们在一起的一点一滴。他的眼神渐渐涣散,直到他疲惫地闭上双眼,安详地沉沉睡去。 厉尘风没有吼,也没有哭,他怕打扰到夜枭的梦。他就这么静静蹲在那,给自己人生中第一个知音送行。 清晨,老李打开了厉家后门,就有些焦急地往外走。尘风昨天一夜没回来,夫人都急疯了,要不是昨晚半夜突然宵禁,这一家子人早就冲出来找人。 可刚出门,老李就站住了。尘风就站在台阶下,一身的泥和血污,一双眼满是血丝,一双手满是划伤和鲜血。然后老李就往他跟前走,而他也向门走来。 老李到他身旁道:“尘风,你这是怎么了?” 厉尘风停下脚步,抬起右手,看了看袖口,而后目光又扫过全身,对老李歉然道:“李叔别急,这,不是我的血。” 第二章 别对我这么好 老李愣在了原地,看着尘风向前走的背影,他感觉尘风不一样了。虽然还是很礼貌地叫着他,但他感觉自己的心刚才颤了下,他觉得今天这个一身血污的尘风他更喜欢。 厉尘风向自己的房间走去,一路上再没遇到什么人。“可能是自己昨夜未归,母亲把家里为数不多的人全派出去找我了吧。”他想着。 厉尘风推门进了自己的房间,回身关好了门。从怀中掏出那本书和那把还有血迹的匕首放在桌上,又脱了外衣,用匕首割下外衣宽大的右袖,把书和匕首用右袖包了起来,走到了床前。 他用毛巾包着手一把掀起被褥,用小指勾起床头木板上的一个孔,一提,一小块床板就掀了起来。那下面是一个箱子,箱子里只有一个纸袋,他把包好的东西放了进去,就迅速把一切复原。之后,他洗干净脸和满是血的手后,找块布随便包了下手,就穿了件干净衣服走出了房门。 正堂,一位妇人正在焦急的来回踱步,这妇人不到四十岁,但看起来还不到三十岁,生的一张小圆脸,眉眼如画,脸上虽有几点麻子,但却让人没来由的感到亲近。这时,一个威严的声音响起:“你别转了,坐下好好等着,这么大的人了,丢不了。”声音源头坐着一个约四十岁的中年男子,他肤色略黑,生的一张端正面孔,嘴上几许胡子更显威严。 这边声音刚落下,那边妇人就叫了起来:”你还说,要不是你说让他出去散散心,去青云楼喝喝茶,风儿会失踪,风儿什么时候一夜没回过家,你说,肯定是出事了,不行,我也要出去找风儿。” “好了好了,夫人,我的错还不行吗?你坐下好好等着吧,刚才不都派人托逢春兄弟找了吗,你还怕他找不到风儿吗?从昨晚开始,你都在这转了四个时辰了,休息下吧,过来喝个茶。”男人揉着太阳学,柔声跟妻子打着商量。 “还喝茶?”妇人色厉内荏道。 中年男人知道说错话了,赶忙道:“哎呦,这头疼得啊!” 随即又用只有自己听得到的声音说:“这小兔崽子哪去了?” 这时,后门的老李走了进来道:“员外,夫人,尘风刚才回来了。” 中年男人长舒一口气,眉目也舒缓了许多,那妇人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了老李跟前,急切地问:“他人呐?” “他进来了。”老李答道。但他转而一想,尘风那一身血污,就知道尘风是回房换衣服了。他知道妇人有爱操心的毛病,就继续说:“可能回房间换衣服了吧。”妇人一听,就想朝堂外走。 “爹,娘。”不知何时,厉尘风已经走了进来。看他相貌与妇人有几分神似相似,而与中年男子就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他肤色略白,嘴巴不大,像他母亲,所以虽然长得像极了父亲,但那张稍显稚嫩的脸上却看不出些许威严,充满了随和。 “风儿。”妇人一声疾呼,就迅速走到厉尘风身边,一把抓住一只手的手腕,关切地问:“这是怎么回事?” 厉尘风从他母亲向他冲来的时候,就看到那边的李叔回头冲他眨了眨眼,他满怀谢意地冲李叔眨了下眼,就对他母亲说:“摸黑爬东山的时候,不小心划伤的。” “爬东山。”妇人半信半疑道,“你去爬东山看日出了?” “嗯。” 妇人看了看儿子布满血丝的双眼,又低头小心翼翼地打开那块随意包裹的布,看到了一只满是划伤的手,既心疼又有些无奈,“那怎么不托人给家里带个信?” “我要是带信,那我自己就去不了了。”厉尘风刻意在“自己”两个字上拖长音。 “还不是你平时看他看得太严了?”中年男人揶揄道。 “老李,麻烦你去请个大夫来。”妇人只好转移话题。 “是,夫人。”老李转身出去了。 厉尘风从小就喜欢看日出,所以他现在每每落榜后,更是喜欢去爬东山看日出,并告诉自己:自己要像小时候看的小说一样,屡战屡败,屡败屡战,最终才能笑傲江湖并高喊一声,“日出东方,唯我不败。”但他每次爬山,母亲都会拉着父亲带一大堆人跟着他,所以他从没喊出过这么一句。他就一直请求母亲让他自己爬一次山看日出,母亲总以各种理由推脱,更在东郊买了套房子,每逢宵禁时节要看日出,就全家都住进去,然后从那出发。不过,母亲最终在厉尘风联合父亲的强烈反对下,妥协只要他满二十岁就让他独自登山看日出。 妇人看着儿子那一脸担忧但又掩不住高兴的样子,她有些后悔,是不是自己确实把他看得太严了。她又看了看儿子高出自己许多的身材,不由地感叹道:“你也长大了,以后你跟娘说,娘会让你自己去的。” “吓死我了,我以为至少要挨顿骂的。”厉尘风一脸如释重负的表情,随即又冲着他母亲笑,“谢谢娘,娘真好。” “是好。”声音中带些责备,“你娘在这等了你一夜。” 厉尘风眼底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异色,讪讪地笑了下,歉然道:“让爹娘受累了。” “没事,你也知道娘就有爱操心的毛病。”妇人宠溺道。 厉尘风随即退后一步,弯腰躬身微笑,“恭送父亲母亲安歇。” “哼”一声看似威严地轻哼却带出了些笑意,妇人却笑道:“好了,记得一会儿看完大夫也快去休息。” “谨遵母亲懿旨。”厉尘风嘻笑着。 看着父母离去的背影,厉尘风脸上有些挣扎的痛苦,但也只是一瞬,他又恢复那个随和的表情。他现在只想去打听关于“夜枭”的消息,所以他只好把其他一切维持原状。 夜枭在郊外就重伤垂死了,那么他昨天要杀的人就在这城里。他并不是想为一个杀手报仇,或是为自己开脱杀死夜枭的罪恶感而去打听消息,他只是单纯的更想了解夜枭,了解他第一个知音,了解他第一个亲手杀死的人。 看完大夫后,厉尘风就跟李叔打了声招呼,从后门偷偷溜了出来。出了门后,他才想起自己根本不知道从何打听起,就只好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转。转着转着,他突然浑身一颤,因为他听到了两个字“宵禁”。 他搜索到这两个字的源头是路边在喝大碗茶的几个人,他就也要了一碗,蹲在这几个人旁边喝。直到喝完,他也除了听到昨晚突然宵禁,也没听到什么有用的信息。他感觉这个方法不错,就满城找这种有人交谈的地方,然后猫在旁边听。 他没有问一句,因为他早上就是从城墙上一个隐秘的破洞进来的,再加上那件满身血污的衣服还在他的柜子里,所以他决定在没想到更稳妥的打听方法之前,就只听。 一道灰墙下蹲着几个像是正在休息的伙计,厉尘风就站在他们三尺外,装着找路的样子,皱着眉东看西看。一个尖嘴猴腮的人道:“昨晚突然宵禁你们知道吗?” 其余人有的摇头,有的点头,一个点头的面庞有些幼稚的人问:“是不是昨晚城里突然来了什么大人物?” 最早说话那人又道:“没见识,说来大人物都是骗人的。我看啊!八成又是城主的儿子晕倒在青楼不想让人看见他被抬回家,或是城主府的那群女人又惊天动地地打起来了。嘿嘿……”说罢,他猥琐地笑了起来,其他几个人也跟着笑了起来。 “你是不是活腻了?”一个身穿捕快服的人不知何时已经站在灰墙边。 “啊!侯大人,什么风把您吹来了。”那尖嘴猴腮的人赶忙迎上去,点头哈腰地站在捕快面前,“您老大人有大量,刚才我说的,您全当那是个屁,把它给放了吧!”说着就不知从哪摸出一小包东西递了上去。 “行,算你小子识相。”那候性捕快接过东西就拿出一大张纸,对那人说:“去,把这个贴墙上去。” “这是……” “大人我好心告诉你,这纸上的人是昨夜来行刺城主的刺客,不过已经重伤垂死了。其他的都在纸上,自己看吧。以后别胡说,小心把你当帮凶抓进去。”捕快打开纸包,闻了闻里面烟叶,而后满意地转身走了。 “嘶”一群人围着那张纸,其中一个识字的,抽了一口冷气,高声道:“五百两!报其行踪者赏银五百两!” 厉尘风远远地看着纸上面的画像,依旧是张蒙面像,不过眼神挺像的,但他自己看着那张纸眼神却越发凌厉。他毅然转身走了,但似有两道微光从他眼中飘荡而出。 傍晚,厉尘风才又从后门回到家。走到他房门前,他发现房里的灯是亮的。随即他似想起了什么,有些慌乱地推门而入,看到母亲只是如往常一样静静地坐在他书桌旁等他,他舒了一口气。 “娘,我不是托人捎信回来了吗?”厉尘风虽然心还在抖,但仍强作镇定道。 “我知道你去还书了,不回来吃饭,但你却把药落在了正堂。”母亲指指桌上的药,对他笑道,“过来,娘把药给你换了,省的一会儿又忘了。” 厉尘风用手挠了挠后脑,然后一脸幸福傻笑地走了过去,乖乖地坐下,看着母亲认真地给自己换完了药。 “今天不要看书了,早些休息吧!”母亲说完便起身,走了出去,关好了房门。 “嗯。”在母亲走时,厉尘风起身答道。 听着母亲的脚步声远了,又等了片刻。厉尘风猛地用拳头狠狠擂自己的胸口,直擂到血渗透了手上的白布,到自己猛咳不止,到自己颤抖地蜷缩在地上。厉尘风此时似乎变回了昨夜那个疯狂的青年,即便是无力地倒在那,眼中也会燃着不灭冷焰。 在所有人眼里,厉尘风都一直是一个虽有些小叛逆,但很乖的孩子,一个很随和的人。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是刻意把自己停在了四年前。他明明知道这样很好,但他却感觉那不是他;他无数次对自己说其实我是这样的,但他却懂那不该他的样子;他想告诉所有人那不是他,但他却不是明白他到底是什么。 他就一直装,一直演,一直骗,骗所有人,不惜是自己,日复日,浑浑噩噩。 即使四年的时间能让很多成为习惯,但当他用这些换回的是真心时,他茫然不知所措。他不能面对,因为无法正视;他不想失去,因为无法割舍;他不敢拥有,因为无法回报。 那些真心对于他来说是光,他不敢逆着光去狂热追逐,也不想背对着光冷漠远离,他只好一次一次地狠狠打自己,然后一次一次打得自己像狗一样蜷缩在地上,呆在原地。 现在他终于清醒了,不用骗了。但他却又骗了,不是因为习惯,而是他刚做了一个连他自己都感到危险的决定。这个决定让他要为自己,保住一些人,不过仅仅是为了自己的心,所以他现在只是精疲力尽地倒在地上。 只不过从他眼中渗出的光有些波光粼粼,他似梦中呓语般,“别对我这么好……” 第三章 下回烧点别的给你 厉尘风从地上爬了起来,他忍不住咳了两声,但胸口疼得他不由地皱起了眉头。他抬头看了看屋外,光不是很亮,距早晨应该还有一段时间。他就开始准备一个包裹,包裹里面放了许多书和衣物。 “娘,我最近很想经常看日出,我能自己去东郊住段时间吗?”早饭刚吃完,厉尘风就问。 “给你个杆子,你就往上爬。蹬鼻子上脸啊。你这是在挑战你母亲的底线。”父亲道。 厉尘风随即摆出一副弱弱地样子,低着头坐在那,不时用眼睛偷瞄一下母亲的表情,眼神里满是希冀。 母亲看了下厉尘风放在桌子上的双手,想起了刚才他拿筷子的艰难样子,皱眉道:“你自己摸黑爬山太危险。” 厉尘风一听母亲没有当即拒绝,就抬头激动道:“可以让李叔跟着我啊!”他就立马搬出了李叔这尊保护神。他父母待下宽厚,但他从小就感觉他父母对这个后门的李叔不一样,似乎不只是因为李叔特别宠爱他,而是隐隐的有种尊敬,所以他每每犯错总是躲在他那。 “你李叔比你娘还亲吗?”父亲有些生气。 “不…不是,这个…没有…可比…不可以…比。”厉尘风尴尬地低头结巴道,最后一个“比”字只有他自己听得到而已。 话毕,他父母不约而同地看向旁边桌子吃饭的老李,似是在询问。 早已吃完饭的老李正准备和其他人一样起身离开,但听到那边厉尘风又搬出了他,就又坐下了。这时,他看到厉尘风正带着歉意,鬼头鬼脑地对着他猛眨眼,他就转而冲着尘风的父母微笑着点了点头。 尘风的父亲感激地对他微微颔首,当即对厉尘风严肃道:“还不谢你李叔。” “谢李叔。”厉尘风起来躬身道。 “员外,夫人,没事我先出去了。”老李看尘风父亲又对他含着谢意地点了点头,就出去了。 “娘……”厉尘风抱着母亲的一只胳膊摇晃着甜腻道。 “昨天才说你长大了,今天就又来撒娇。”母亲似乎还是有些不情愿。 “母亲不是说,在你面前,不管多大,我都是个孩子吗?这是特殊情况特殊对待。”厉尘风灵机一动,说道。 “贫嘴。去吧,去吧,不管你了。”母亲烦躁道,但脸上却有些掩不住的笑意。 “谢谢娘,母亲大人万岁。”厉尘风一脸兴奋,“我现在就去帮李叔收拾东西。”说着,转身就朝外跑。 母亲正笑着就愣住了,过了会儿,突然反应过来想叫住他,已经没影了,她生气地惊讶道:“他东西都收拾好了!” 父亲端着杯茶放在嘴边,悠闲地吹了口气,感叹道:“大喽!不好管啊!” 母亲一把抢过杯子,喝了口茶,气愤道:“又不是你管。” …… 厉家大门口一男一女正送别两个背着包裹的人。 “娘,又不是出远门,还要送我到门口。”尘风微笑着。 “就这么急?”女子皱眉。 “娘不是教育过我,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吗?”尘风有些得意。 “什么时候回来?”女子关切道。 “离家这么近,什么时候不都能回来,反正在那边住不长的。”尘风小心试探着,并刻意回头看了下自己背上不大的包裹。 “里面是药,注意身体,听你李叔的话。”女子往他包裹里塞了个小布包裹。 “嗯,娘,你和爹也保重身体。”尘风正色道。 “走吧。”女子不舍道。 “爹娘,我走了。”他躬身说完,就转身要走。 一男一女又满怀谢意地看了另一人一眼,那人摆了摆手也转身和尘风并排走了。 两人一直看着尘风远去的背影。 “真是管不了!”女子无奈叹道。 “早跟你说了,儿大不由娘。”男子安慰道。 女子踮了踮脚,儿子的身影似乎看不清了。 “还是不放心?”男子问。 “毕竟第一次要离开这么长时间。”女子看起来很是担忧。 “有他在,放心。”男子肯定道。 “也是。”女子似乎坦然了不少。 “走吧,我们也该回去了。”男子见看不见了,就对妻子说道。 “早上的双簧唱得不错吗?不愧是父子啊!”女子突然看着他轻佻道。 “嘿嘿,那也是你生的儿子像我,所以跟我配合的好。”男子得意地答道。 “是吗?反正早上儿子可没喊‘父亲大人万岁’。”女子揶揄道。 说完,她转身就向门里走,不给男子反驳的机会。 男子一愣,似乎真的没什么好反驳的,他心想:“但愿这小兔崽子在心里喊了。” 他转身看着女子的背影,想道:“我可舍不得你守寡。” “愣在那干嘛呢?”可能女子感到男子没有跟上,或是感觉刚才玩笑开重了,女子侧身转头看着男子微笑道。 男子被这一幕弄得片刻的失神,他似乎想到了很久以前…… 女子掩嘴轻笑,飘然转身走了。 男子恍然惊醒,笑着负手跟上。 …… 厉尘风和李叔走在路上,李叔淡然道:“下不为例。” 厉尘风摸了摸后脑,讪笑道:“知道了,李叔。” 李叔突然很严肃地说:“这是最后一次。” 厉尘风一愣,他听到过李叔说过很多次下不为例,但这么严肃地说最后一次,却是第一次。他看着正目不斜视地走着的李叔,突然感觉到这次是真的了,他端正道:“嗯。” 李叔很满意地点了点头。 “李叔,我一会儿要去一个地方,要晚点再去东郊那边。”厉尘风道。 “去吧。”李叔没再说什么。 …… 厉尘风站在西郊荒地的一个土堆前,他对着土堆说:“我又来了。” 他看了看周围,这里是一个荒芜的丘陵下,应该没人会路过这里,他便坐了下来,“算上第一次我们相遇,这是我第三次来这里了。” “第一次,我杀了你,并把亲手你埋在了这里,是前天。” “第二次,我跑来告诉你,他们不知道你死了,在通缉你,并且我还是不知道你长什么样子。唉!真后悔那天没揭开你的面罩看一下你的样子,只被你知道我的样子真吃亏。来世你要报仇,我可是防不胜防啊!这是昨天。” “而今天,是第三次,我是来告诉你,你要杀的人我也要杀了。不过不要担心,不是为了你,我为的只会是我自己。对了,今天要还些东西给你。”说着,他从包裹里掏出了那件血衣,从怀中掏出火折子,将那将衣服点着了,等火猛了,他便把衣服扔在前面。 他眼睛透过火光看着土堆继续道:“这上面的血是你的。你说,杀手本就是来自幽冥的魂魄。现在你回去了,我把这些血还给你,省得你在下面因缺血而被人欺负,到时候再过来烦我。我留下了一点作纪念,你要是因为我留下的这点而被欺负,那只能说你自己太弱了。” 他揉了揉眼睛,但还是能看到他眼睛里有水雾,继续道:“这火真烦,熏得人眼睛疼。记得你说我眼睛有鬼火,其实我挺想知道那火是不是也能烧死人,所以我决定试试看。” “其实我昨天来时一直在犹豫,但我昨天晚上做了这个决定,所以我今天过来告诉你。昨天我打听你消息的时候,听到很多别的消息。其中,我听到两个人的名字被连在了一起,黎尘星和秦肖扬。” “尘星是我妹妹,而秦肖扬是城主的儿子,我听他们说,秦肖扬要娶我妹妹。如果对方上门提亲,我们家肯定会反对,但是人家家是明面上的城主,这就很麻烦了,我们家的情况也是有点复杂的。因此,我想来想去,也只有杀了干净,杀完了,才会干净,对吧。”厉尘风突然笑了,笑得和平时一样云淡风轻。 他眼睛里水雾渐渐没了,火焰似乎也不再熏烟,映入他眼中的火光想慌乱地逃离,但随即就被那冷焰吞噬。那冷焰只是静静地燃着,一点也不剧烈。 面前的火焰渐渐熄灭了,厉尘风眼中的冷焰似乎也没了。他静静坐在土堆前,一语不发。他现在脑子里只有一句话:“想杀人,要敢死。”这是今早他翻开夜枭送的那本书的第一句,他只看了第一句就合上书,并犹豫要不要继续看下去,因为夜枭曾对他说过:“敢死就好。” 厉尘风在想是不是那时,夜枭就确定自己会去杀人。一种被别人看透的失败感弥漫在他心头,所以他现在坐在这,对夜枭竟说不出是感激还是厌恶,难道我敢死就一定会去杀人吗? 突然他想到了什么似的自嘲地大笑了起来,然后对着那土堆道:“我倒忘了我们是同一种人。你杀了那么久的人,到死还在干,这个应该也会很适合我。我试试看,如果不喜欢就只能辜负你的好意了。不过,你别妄想我会感激你,因为我不喜欢被人看穿。” 他站起身来就准备走,突然一阵微风把地上的灰烬卷了起来,厉尘风看着四散飘飞的灰烬,轻声呢喃道:“既然你喜欢,下回烧点别的给你。” 第四章 又被看穿了吗? 厉尘风赶到东郊的房子已经是晚上了,他敲了敲门,李叔打开门,他一进门就对李叔温和笑道:“谢谢李叔。” 李叔冷冷看了他一眼道:“跟我来。” 厉尘风不由打了冷颤,他分明看到李叔刚才用夜枭一样眼神地看了他一眼,那种眼神能让他有种命在对方手中掌握的感觉,甚至更有一种若不遵从就会死的感觉,他当即判断出这种眼神比夜枭的更危险。厉尘风不由全身都警惕了起来,小心翼翼地跟在李叔后面。 李叔提着灯笼走在前面,他每一步都坚实有力,他的身体逐渐迸发出一种独特的力量感。他那佝偻的背,越来越直,当背完全直起来时,厉尘风恍惚中似乎听到“锵”的一声。厉尘风这才发现李叔原来这么高,他的背原来这么宽,他的身躯原来这么直。他瘦削的身影不仅没有消弱他的气势,反而给他的越发强大的气势,平添了许多萧索和肃杀感。 厉尘风越跟越心惊,手心里不禁冒出了许多冷汗,他感觉自己正慢慢陷了进去,陷进一种被恐惧感占满的泥沼。他不自觉地用力握了握自己的双手,手上伤口崩裂的疼痛感,让他获得了些许的清醒,至少能让自己的脸能不再恐惧的僵硬着。 他跟着李叔走到了正堂,李叔将灯笼放在桌上,他就冲着厉尘风转过身。他这一转身,厉尘风就发现自己的心在剧烈地颤抖,接着蔓延了全身。他感觉这时似乎有千军万马向他袭来,他腿一软,差点没站住了,他这才发现他的背心早已湿透。他看着负手而立,用眼盯着他的李叔,他的眼睛里似乎有尸山血海,那血从他眼中慢慢浸透到了自己眼中。 厉尘风又用力握了握双手,但那种疼痛感似乎起不了太大作用了。那种压迫感似乎只要对方愿意,连他的呼吸都能被强行终止。他冷汗淋漓,手上,背上,甚至他一直努力维持着随和的脸上都是。 “我不是说了吗?下不为例。”他声音里充满了威严,不容反抗,不容争辩,不容置疑的威严。除了绝对的服从,没有第二种选择。 这声音似乎要压断厉尘风最后一根紧绷的神经,他拼命吸了一口气,他刚吸到一半,胸口剧烈的疼痛让他能把嘴咧起来,看着像是在苦笑,他对李叔道:“李叔,我……我没犯错啊!”他心颤地结巴着,看着像慌乱中解释着什么,被冤屈误解的孩子。 “定力不错,不过你确定还要演下去?”李叔的话再次在响起,声如洪钟,震若惊雷。这声音看似云淡风轻,但那种强烈的战杀戮气息,却又压着厉尘风最后的那根神经发出了刺耳的滋啦声。 厉尘风不知是被震晕了,还是被那句“你确定还要演下去?”给惊住了,他下意识地呆呆道:“什么?”看着像是不知道对方在说什么。 “这个年纪,确实不错了,你确定还要在我面前演下去?”李叔前半句赞叹着,但后半句却爆发出了他积蓄的全部气势。 厉尘风突然感觉李叔的脸被无限地拉近,然后无限地变多,最后无限地在重复着同一句话:“你确定还要在我面前演下去……” “嗡”的一声他似乎再也听不到任何的声音了,“啪”的一声那被扯紧的最后一根神经断了后,他眼前一黑,“咚、咚、咚…”他现在还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但霎那后,他发现已然失去了所有知觉。他脚一软,就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一脸的呆滞和不可置信,眼神空洞、茫然地望着前方…… “怎么可能?我已经给了自己最大的暗示了,那种近乎能彻底丧失自我,相当于深度催眠的暗示怎么会失败?”厉尘风想着,他不相信刚才发生的一切。 “不可能。”他否定着,他付出的代价不容许他失败。 “难道是幻术吗?难道是有人对我施加了幻术?”他如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胡乱猜想着,他失败就意味着他可能失去他不惜代价维护的一切。 “幻由心生,别怕,用气势冲破它。”他这样告诉着自己。 厉尘风眼睛瞬间被点亮,一种疯狂气息从他身上猛的迸发而出。他眼神深邃而诡异,似有冷焰燃烧。那火似要静静烧透虚幻,冷冷照亮真实。 他浑身冰凉,手脚,背心,还有那刚刚似乎停止跳动的心脏。冰凉得似乎让他站不起身来,但这种冰凉却让他眼中的冷焰更冷了。然后他看着李叔,带着三分害怕,三分淡然,三分冷静叹道:“真吓人啊!李叔你演得真好!” “又破釜沉舟了吗?”李叔笑道。谈笑间,似有千万樯橹灰飞烟灭。 终于,那被厉尘风强行隐藏在最深处的一分挫败,瞬间完全占据了他,他低下了头,痛苦地想着“完了。” 他身上的疯狂气息已然收敛了。他闭上了眼睛,舒了一口气,然后竟然站了起来。接着,他抬头睁开眼睛,火,来自幽冥的鬼火在他眼中飘荡,然后一种歇斯底里的疯狂气势从他身上迫出,最后他对李叔狠狠道:“我是该叫你李叔,还是将军大人!” 那人脸上现出几分惊讶,他突然兴奋地哈哈大笑道:“果然,这才是真的你,你小子果然没让我失望!” 厉尘风一步一步地走向面前的人,并伸出左手摸向了背后的包裹。里面有一把带血的匕首,他要杀了这个人。比起这个人,有些人更重要。他冰冷道:“但你让我很失望。” “哦?是吗?”那人继续笑道。 厉尘风摸到了匕首柄,他就用被布裹着的手抓着匕首刃,只露出刃尖,他不想刃的反光使自己失败。他双眼一直紧盯着那人,让那人也尽量看着他的眼睛,无法注意到他其他的动作。他距那人只有三步之时,他眼神没有一丝变换,突然用尽全身力气,携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向那人胸口刺去。 厉尘风没有犹豫,没有考虑他是谁,没有想他又要用同一把匕首,亲手杀死又一个与自己有莫大关系的人。因为他知道,一旦犹豫,就杀不死人,只有像杀夜枭一样杀了他,才能在之后有机会再来想别的。 “当啷” 他没有感到预想中的利刃穿过皮肉的感觉,没有听到刺透皮肉的噗滋声,甚至没从那人眼神中看到一丝慌乱,只是有些许的惊讶而已。他只感觉自己手腕一痛,就发现自己被按在了地上。 厉尘风不敢相信,对方像知道自己要干什么一样。那人同样伸出了负在身后的左手,扣住了自己的左腕。左手下压,一个侧身,自己的左臂就被扭到了身后。脚下一勾,自己前冲的身体就失去了平衡,趴在了地上。一只如鹰爪般的手死死地按在自己的后颈上,一只沉重如铁的膝盖狠狠地顶住了自己的腰。 背后一个声音,淡然响起:“绝处逢生,这回没让你失望吧。” 厉尘风的右脸贴着地,燃着鬼火的双眼用力朝后瞪去,右手努力撑地发力,全身都在剧烈地挣扎着,嘴里疯狂地叫骂着:“混蛋!放开我!我要杀了你……” “你小子够了!还给我死不认输。”那人似乎因被骂而微微有些怒意。 听到“还给我死不认输”这句,厉尘风有些恍惚,下意识叫了一声“李叔”。 后面那人并没因这称呼而放松手上的力气,反而左手加劲,“混账小子,拿刀捅老子也就算了,还敢骂我?”他似乎猛然记起在厉尘风面前,自称“老子”很不合适,所以就直接改了。 “你放心,我是不会松开你的。我知道不让你小子心服口服,放开了你,你还是会拿刀捅我的,给我乖乖在地上趴着,听我说。”那人继续道。 厉尘风由于对方手上猛然加劲而冷哼了一声,就继续挣扎,只不过不再骂了。细看,他紧紧地咬着牙,似乎不想因疼而叫出声来。 那人听厉尘风不再骂了,满意点了点头,维持着左手的力道,缓了一口气道:“你刚说了,我是个将军。但你小子找了一个将军下了十年的棋。难道你就想不到,如果我愿意,你早就应该露馅了吗?” 厉尘风一听就不动弹了,眼中的火也渐渐消失了。 …… 十年前,自己第一次玩象棋,输给了父亲。然后就整天缠着父亲下,父亲无奈之下就随口说句,‘你太弱了,练好了再来。’厉尘风感觉自己受了打击,就发誓要练好象棋,一举胜过父亲。那时恰逢爷爷带回来了李叔,全家除了父亲和喜欢住在乡下的爷爷,就只有李叔会下棋。厉尘风就整天缠着李叔下棋,并且每回都会带些父亲的好茶过去。 十年来,他知道自己早已能胜过父亲,父亲不跟自己下,是不想输给自己,掉了自己在儿子面前的威严,而自己也不再去挑战父亲了。可他还是一直下了十年,而其中大部分都是跟李叔下的。 而十年的时间,他却没赢过李叔一局棋。不论是起初的象棋,还是后来围棋。渐渐他发现自己跟李叔下棋,能学到很多东西,他想得更多,看得更远,行事更周密。这还能解决很多烦恼,平心静气地喝茶下棋,能让脑袋清醒,做出最适合他自己的选择。这还让他悟到很多东西,有舍方有得,一将功成万骨枯,人生如棋。 人生如棋。厉尘风不禁恍然,自己现在用的一切全是跟李叔在棋盘上学的。亲手教出来的弟子,他怎么会不知道自己从四年前开始就一直在演呢? 厉尘风心头豁然,但想到刚才的表现,顿时有种想死的冲动。他现在处境确实尴尬的要死,要亲手杀自己的老师,骂自己的老师是混蛋,更要命的是,用的还是从老师那学的东西,看来自己原来才是最大的混蛋。 厉尘风拼命地想着该怎么给李叔道歉,他忽然想到了自己每次悔棋后,可还是输棋时经常说的一句话。于是,他满是不甘和郁闷地对李叔弱弱道:“又被看穿了吗?” 第五章 两名骗子 李叔听到厉尘风这样说,就松开了手,哈哈大笑,“臭小子还给我演。” 说完,他便起身向上首的椅子走去,边走边活动着膀子,嘀咕着:“他娘的,累死老子了,常年不动手,一动手这酸的啊!” 他一转身就坐在了椅子上,他看到厉尘风不知何时已经爬了起来,端端正正地跪在他面前,双手上捧着那把闪着寒光,带着血迹的匕首。李叔没有开口,他知道现在说什么厉尘风都会去做,但那不是他揭穿厉尘风的目的。 “李叔,我…我…”厉尘风不知道说什么好,这明显不是一句“对不起”能完事的。因为厉尘风现在的杀人准则是:“人若犯我,我必杀之。”自然他也会用这个准则来想李叔现在的感受,一想自己就无语了,他感觉自己现在欠李叔的不是一条命那么简单,所以他见李叔不先不说话,他只好跪在那儿啃吧。 “我个屁啊……啊呸!” “别在那儿啃啃巴巴跟个娘们儿似的,拿出刚才杀我的劲儿来,起来先说说你这手上的匕首是怎么回事?”李叔豪放道。 “是。”厉尘风才知道那个不喜欢多说话的李叔,原来骂人这么凶,但不知是不是那句“杀我的劲儿来”让他内心更加愧疚了。他没有站起来,就跪在讲起了匕首的来历 …… “这么说,你倒是做了件好事。等等,你大半夜跑到西郊荒地干什么?难道跟你最近的改变有关?”李叔问。 “我最近变了?”厉尘风有些不解。 “要不,你以为我吃饱了撑得揭穿你啊?”李叔反问。 “我感觉没变啊!”厉尘风还是很迷惑。 “是你的眼神。那天你一身血迹地站在我面前,表面云淡风轻,眼神却坚定得诡异,估计那时你站在谁面前,你都要露馅。”李叔点醒他。 “哦!那时我确实没来得及演。”厉尘风接着肯定道。 “不过,你后来演得太好了,太坚定了,所以我决定拆穿你。”李叔得意道。 “演得好也是错?”厉尘风进而迷茫道。 “臭小子,你丫的,上瘾啊!还演!给我起来说话。”李叔突然发现自己刚才就着了这小子的道,笑骂道。 “谢李叔。”厉尘风也笑道,他起了一下身,又重重跪了下去。 李叔看到这一幕心中一动,他知道他这么多年的辛苦没白费。厉尘风这第二跪,让他知道了在厉尘风心里,他和尘风的父母拥有了一样的地位。记得十年前,厉尘风第一次找他下棋,就想跪着求他的时候,他当即就拉起厉尘风说,男儿膝下有黄金,跪天跪地,跪父母。从那之后,他就再没有见过厉尘风对什么人屈过膝。 厉尘风第一跪是身,他的命,第二跪才是心,他的情。 “知道我现在为什么要这么坚定的拆穿你吗?” 厉尘风这次很认真地摇了摇头。 “因为你现在不需要演了。四年前,你那次意外落榜在别人看来是坏事,在我看来却是天大的好事。我知道你其实是故意的,因为那次考试前你找我下了很多次棋,而你每次都输在犹豫不决。只不过你的掩饰做得很好,你为了让别人不过多关注你本身,还找了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至于是真是假,只有你自己知道。”说到这,李叔顿了顿,看了厉尘风一眼。 厉尘风脸上罕见的红了红,没有反驳,而是赶忙对李叔说:“李叔您继续。” 李叔笑了笑,“我猜你那时就开始逐渐考虑自己要的是什么,现在走的路到底是不是最适合自己的,想自己应该成为什么样的人,或者说想自己为什么而活吧。用我们习武的人话说,你是想看清你自己的本心,然而你一看就是四年,这也许真是你命中的一道坎吧!这四年间,我没有拆穿你,也没有帮你,因为我相信,路还是自己走出来的最踏实。” “本心。”厉尘风思考地默念道,原来困扰了自己四年的竟是这个东西。片刻,他坚定地点了点头。并且他发现,原来李叔不仅仅是让自己自学,而真是如教弟子般在关注着自己。 “我这四年一直暗中观察着你,我并非看你的资质,你的资质在下棋时,我就已经知道了,我看的是心智。一个人纵然天资卓越,但若心智不坚,也只会半途而废,徒增笑而。” 他转而感叹道:“不过没想到你竟然这样过了这四年。” “起初我以为你用一年的时间就能看清,而后我会告诉你的父母关于你落榜的原因。然后带你去一个地方,考验你的心智,所以我一开始没有阻止你用这种‘演’的方法来骗过你父母。但你竟然看了整整四年,而后演了整整四年,继而骗了整整四年,最终故意落榜了整整四年,真不知道你这个十五岁就能考上贡生的家伙怎么忍下来的。我知道你懂父母对你的期望,我也清楚你了解如果再进一步考上进士,除了当官就再也没得选择了,所以我更明白你这四年过得多荒唐。”说着,李叔叹了一口。 厉尘风先是愣了一下,像是回忆着那四年的时光。然后他若有所思地低着头,他在想着当年是不是自己错了,是不是可以用其他的方法来取代这种方法。但一会儿他便抬起了头继续听,做了就是做了,没有什么可后悔的。 “骗人说易易,说难难。主要看什么人骗,骗什么人,怎么骗。对我而言,是难于上青天。但我已经上了这青天,只不过又下来了,所以就不难了。对你而言,上青天易,骗父母难。你要骗的是你的父母,并且是在你父母最期望的事上骗他们,而你还不是那种狼心狗肺的人。所以你骗得很难,你的胸口现在还很疼吧?”李叔突然问。 厉尘风一惊,“李叔,连这你都知道?” “放心,我并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打的自己,也没有看人打自己的恶趣味。只是三年前你落榜后,你每隔一段时间身上就会有莫名其妙受伤的迹象,我就知道是你自己偷偷打的。我是练过武的人,受没受伤我一眼就看得出来,你瞒得了你父母,瞒不了我。”李叔道。 厉尘风摸了摸胸口,隐隐作痛的胸口并没让他皱眉,他一脸的理所当然地看着李叔。 “真受不了你,自己心里不好受也不是这个发泄法啊!不过,你父母对你真得很好啊!你越是故意落榜,摆出一脸的颓废,你父母越是对你好,你就越是自虐得凶。实话说,有几次我都快看不下去了,但想看你能坚持到何时,我就忍住了。你白天是怎么坚持演下来的,你到底用的什么方法?”李叔有些不解。 厉尘风苦笑了一下,想着那浑浑噩噩,不知所为的岁月,吐出了五个字:“自欺以欺人。” “什么?这不会也是从我的棋局里学会的吧!”李叔一脸震惊道。他懊恼地想到:这要也是跟我学的,那我还真是造孽。 “不是,我是在一本书上看到的‘自欺欺人’,而后解出了这种意思。”厉尘风坦然。 “那就好,那就好。”李叔长出了一口气。 他突然反应过来厉尘风刚才说了什么,惊讶道:“你刚说什么?自己是学会用这种方法的?你小子……” “李叔,你说我是不是天生就应该是骗子?”厉尘风一脸悲戚地问。 “胡思乱想什么,这世上没有天生就是什么样的人,只有自己是不是做了什么样的人。再说,骗子怎么了,有些人不做骗子就活不下去了,就比如你李叔我。”这后一句李叔说得很是萧索。 “李叔你……”厉尘风突然想到了一个将军在他家看后门,纵然他爷爷也是个将军,但也不应该有这种待遇,所以他刚开口就收住就不问了。李叔应该也有李叔的苦衷,他不说,自己何必多嘴去揭别人伤疤呢? “怎么不问了,怕我伤心吗?我刚才可是狠狠地揭了你的伤疤,你小子心性果然好,对自己人心地还真是善良啊!”李叔调笑道。 “反正你的心性我已经认可了,够坚毅。刚才也给你进行最终考核了,我很满意。资质吗?不用说,像我。哈哈哈。你有资格成为我的弟子,我也应该让你知道我的名字,还有我是怎样的一个骗子。”李叔继续道。 “给我站起来。”李叔似乎有恢复了几分威严的气势。 厉尘风赶忙起身站好。 “我姓李,名幽冥,字阳一。” 厉尘风惊呆了,这回是真的惊呆了。 天下叫李幽冥的本就不多,再加上字阳一的,那就只有一人。 帝国百年来第一名将 鬼屠李幽冥 厉尘风喜欢象棋,就喜欢军事,他更加会崇拜将军,他最崇拜的,是他的爷爷。 而现在,一个他认为遥不可及的人,就在他面前。所以他呆住之后,膝盖就有点软了,他想立马跪下来拜师。 但转而一想,爷爷跟他说过:军人,最骄傲的就是让敌人心服口服地跪在自己面前,而最耻辱的就是轻跪。 他就站在那儿,他已然把自己当成了一个军人。纵然你将是我的老师,但你还没让我跪下来拜师,如果我跪了,那就是轻跪,那是一个军人的耻辱。 “好,不愧是厉老将军的孙子,有骨气。”李幽冥刚才顿了一下,是故意要看下厉尘风的反应。刚才厉尘风膝盖一沉的微小动作,没有逃过他的眼睛。但如他所想的一样,厉尘风没跪,而是站得笔直。 他又停顿了一下,语气一转,“刚才你是不是奇怪,一个将军,却在你家看了十年的后门?”接着,他神色复杂,“你只不过要骗寥寥几人,四年内就痛得死去活来,以为自己是个骗子。而我,要骗这世间所有人。但我这十年来却毫不痛苦。我,才是名真正的骗子。” 第六章 两只鬼 十五年前,南明与北清百年来的平衡终被打破。清军铁骑破关,长驱直入,直逼帝都南京。去南京的必经之路上有一酆城,酆城守将抱着城破人亡的决心,疏散百姓,并召集有志之士共抗清军。 一名为影的武林帮会加入其中,而影帮帮主竟是百年前“威将军”李凯后人,更习得鬼谷兵法,比之先祖更胜一筹。不仅助酆城城主大破清军,尽屠清军铁骑,更是一战而获“鬼屠”之名。其在一年内独自组建影军,北上征清,三年就攻至清都盛京,兵临城下。但最终却因孤军深入,兵败身死。 那五年里南明人记住两个人的名字,酆城城主厉中兴和“鬼屠”李幽冥。 “我要活,纵然我十年前已经死了,我也要骗我自己活下去。”李幽冥没看厉尘风,而是看着屋外无尽的夜色。 片刻后,他继续道:“十年前那一战,本在我军后方十里之外的朝廷军,一夜之间消失无影,取而代之的则是三面清军的合围……” 厉尘风浑身一震,南明朝廷流传出的经过可不是这样的,民间所传: 朝廷军对峙于清军屯有重兵的锦城,而影军进逼清军帝都盛京,欲迫使锦城清军出兵救援,以便两军合围锦城援军。但朝廷军中了清军的调虎离山之计,夜间追击直道救援盛京的清军。追上之后,竟发现此军多是民夫假扮。而锦城清军却绕道,合同别路清军合围影军于盛京城下。朝廷军救治不及,影军一夜全灭。 厉尘风记起爷爷战后拒绝了朝廷的加官进爵,领了赏赐,便求告老还乡,要安度晚年,他联想到了什么,但还是问道:“为什么?” “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未死,走狗已烹。飞鸟未尽,良弓已折。对吗?”李幽冥似乎知道厉尘风在疑惑什么。 厉尘风点了点头。 “他们怕!他们怕走狗变豺狼,被反咬一口。他们怕良弓对准自己,被一箭穿心。”李幽冥语气更加复杂,但随着最后那句的“一箭穿心”,剩下只有愤怒。 厉尘风艰难地缓了一口气,他感到自己的心又坚定了一分,果然,自己的本心是对的。但他还是不可遏制地愤怒了,不过这回,他好像不是为了自己。 “在我明白了影军的影响力,又知道了朝廷认为影军只认我李幽冥之后,我就一直在让。让影军只有三万人,让影军经常跟着朝廷军,让兄弟们知道自己是朝廷的人,让兄弟们忍着失去战友兄弟的痛苦,让军功给朝廷军,让兄弟们知道我只是朝廷的将军…”李幽冥话中有决断,有坚决,有期待,有哀伤,有不甘,有落寞,有悲凉… “让我们像群真真正正的狗一样!”李幽冥痛苦地愤怒道。 厉尘风突然感到自己似乎冥冥之中就该遇到李幽冥,就该成为他的弟子,也只有他才真正能教得了自己。 “但最后还是连狗都做不成。”李幽冥接着自嘲道。 这时,厉尘风突然想到了一首诗,一首他八岁就会的诗,他就对着李幽冥念了出来: “幽夜隐鬼影, 冥月映屠刀。 阳谋出诡道, 一役殁千军。” 李幽冥看似平静地摆了摆手,“十年都过了,现在的我不需要任何人来安慰。” 但他转而神情似骄傲,似悲伤地说了一句,“你竖着背试试看。” 厉尘风听他这么说,感觉自己确实是多此一举了,他便按照李幽冥的吩咐,试着竖着背下来这首诗。 “幽冥阳一 夜月谋役 隐映(营)出殁(没) 鬼屠诡千 影刀道(到)军(君)” 厉尘风越是啃吧地背着,越是心惊得啃吧。本以为这只是一首单纯的藏头诗,没想到竖着念也行,并且还刚好完整再现了酆城之战。他惊异地看着李幽冥,他感觉自己那十年的棋输得该,并且他还很兴奋,因为这个人即将是他的老师。 “别用那种眼神看着我,这首诗不是我写的。”李幽冥淡然道,但悲伤更浓。 “是谁?”厉尘风有些失望,但转而一想人无完人,也就坦然了。但他还是迫不及待地想知道这是谁写的,这个人不是李幽冥,可看此诗结构,此人计算能力绝不在自己之下。 “这个人很危险,要防。”这是刚才厉尘风脑海里的第一反应。 “我小弟,李幽寒。但他很可能也死了,所以我现在只能是孤魂野鬼。”李幽冥眼神里有骄傲,但更多的却是悲愤。 厉尘风听到这句时,非但没舒一口气,反而胸中一口气快憋炸了。他眼神突然凌厉,他愤怒地明白了一个真相,朝廷是要彻底抹杀掉这个救国于危难的名将。李幽寒很可能也死了,李幽冥现在只能是孤魂野鬼。也就是说李家被灭门了,李幽寒生死不明。 厉尘风当了四年的骗子,所以他很会换位思考。当李幽冥说“要骗自己”的时候,厉尘风就明白影军就只剩下李幽冥一个人了,因为隐忍和自欺的最大区别就在于,自欺是不可能有同伴。而现在一句“也死了”,也就是说他已经证实家人是死了,纵使没见到尸体,李幽冥也一定用了十年的时间证明,他们是死了,真真正正的死了。一句“孤魂野鬼”,更让厉尘风知道了李幽冥的根也断了,家没了,根也就断了,只能是孤魂野鬼。 但还有希望,最后的希望,那就是他的小弟李幽寒,因为李幽冥明白,厉尘风也明白,不知是否死了的李幽寒就应该更明白,像他们这种计算能力强的人,是不会轻易死的。所以李幽寒也谨慎地用了“很可能”和“现在只能”,他是要保住那最后的一份希望。 厉尘风眼中的鬼火又燃了起来,这是第一次他不是为了自己有了这样的眼神,他像要一舒胸中郁结之气,对李幽冥大声道:“刚才您最后的那半句可以省了。” 李幽冥突然恍惚了一下,他看着厉尘风,仿佛看到了自己影军的兄弟手足,看到了自己的父母,看到了自己那看起来永远那么文弱的小弟…… “听到这些,你还这么坚定地要拜我为师?我现在要走的,可是条不归鬼途啊!”他本不想把这些告诉厉尘风,就只教他些兵法韬略,让他能像他爷爷一样,这样也算是报了些许恩情,然后自己就可以从他的身边消失了。他不想因为自己的仇恨而毁了厉尘风,但他发现这孩子跟自己太像了,像得他不得不用自己的亲身经历来让他选一条更好的路。 可是厉尘风刚才那句话,李幽冥明也是白的,他要拜师,他要帮自己复仇,他也要变成鬼,他不要自己是那孤魂野鬼。厉尘风要走一条跟现在自己一样的不归路,但是他还是想试着阻止他,试着让他走上正途。 “我从来不会为我做的决定后悔。”厉尘风坚定不移道。 李幽冥这时感觉一个人的身影正在与厉尘风重叠。 一个白须老将站在演武台,对下面的士兵喝道:“你们如果现在有后悔的,就立马给老子滚蛋,老子这里不需要孬种。男人,就要为自己做的每一个决定负责,不能为自己做的任何一个决定后悔。” 那是厉尘风的爷爷厉中兴,对自己有知遇之恩,又有携手抗敌之谊,更有落难搭救之义。自己这一辈估计都还不完这位老将军对自己的情,而自己现在却要坑害了他唯一的亲孙子。想到这,李幽冥不禁心里更是难受。 他想,如果他老人家在会怎么决定?这时他记忆最深处蹦出了两个字,并且这还是他一直在学着用的两个字。 “老子”。 他仿佛看到了老将军站在他面前,豪气地呵斥道:“老子的孙子难道是孬种吗?” 李幽冥脸上终于有了些痛苦地笑意,“现在你看起来,确实挺像鬼的。” “您不是第一个这么说的人了。” “哦?还有谁见过你的真面目?” “夜枭。” “是那个杀手,难怪,你是在那天晚上才看清的本心吧。” “是的。” “要做一个鬼,你现在,还不够。” “刚才您不是说我的考核过了吗?” “刚才那个考核只是考你能否做我的弟子,不是考你能否能做鬼。” “请您指教。” 李幽冥认真道:“好,刚才我考你的是,你下棋中表现出来的资质在实际中的应用,我现在就分析给你听。” “首先,你观察力很强,很谨慎,连一些细微的维和感你都能感觉的出来。比如我下棋时突然走了一步看似防守的棋步,你就会思考半天。而刚才我从院中就开始爆发气势,我转身时,已是一个高峰,你却站住了。证明你早有准备,在院中你就发现了不对的地方。” “其次,你定力很好。每次你被我看穿棋路,你都会冷静地做出应对,甚至将计就计。至于刚才,也不算差。在我气势的压迫下,你还能演得那么好,证明那时你的脑子还很清醒。” “然后,你控制欲很强。下棋时,你总会在必要时舍弃一些子,来保证自己的局势清晰。你刚才在脑子不清醒的情况下,还对自己身体有那样的掌控力,你应该是利用了手和胸口的疼痛感。” “再有,你在局势脱离掌控的时候,会破釜沉舟。用一些极端的方法,比如下棋里的换子,现实里的以伤换命,以伤换伤,来使对方陷入死局,或者和对方形成一种僵局。” “最后,也是我最欣赏你的地方,你时刻都想着绝处逢生。陷入僵局时,双方一般都会对峙,这对双方来说都是体力和精神的双重考验。一旦有一方有些许松动,另一方就会趁虚而入。” “你用破釜沉舟制造出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僵局,能严重打击到对手的精神,再加上你那死不认输的性格,几乎没人能在这一环里赢过你。特别是你从十四岁,就开始隐藏自己是左撇子,要不是你之前惯用左手落子,我也差点被你骗了。” “不过凭这些要做鬼远远不够。” “你洞察力可以,但看得不够远,你只是应变眼前。我气势已到高峰,但我转身时,你却站住。虽然我是故意在院子里竭力隐藏着逐步提升气势,想试试你的洞察力,但你有没想过,一个正常二十岁青年猛的面对这样的气势,会站住吗?” “你定力不错,但你的脑子如果不能一直保持清醒,你就会犯错,犯错就意味着输。” “你的控制欲强,但控制力不够,你的自制能力真的很弱。因为你小子太懒,要不你不会为了局势不清晰而弃子,你这是明显的闲麻烦而不想动脑子。” “你破釜沉舟,但却不理智。如果实力太过悬殊,就比如刚才,你应该为你的逃生而制造僵局,而不是反攻。你脑子不清醒,就看不清局势,也就会弄巧成拙,为对手做嫁衣。” “最后,你绝处逢生时,会露出你最大的底牌,也会露出你的真面目。但你有没有想过,万一对手跑了,你以后就再也没有保命的底牌,对手更有可能将你的真面目公布于众,你还如何立足于世。” 李幽冥缓了一口气,突然郑重道: “鬼者,归也。其精气归于天,肉归于地,血归于水,脉归于泽,声归于雷,动作归于风,眼归于日月,骨归于木,筋归于山,齿归于石,油膏归于露,毛发归于草,呼吸之气化为亡灵而归于幽冥之间。” “故鬼可演万物,化万型,通万法,遂其晓天地幽冥之神髓;但却终不可闻其声,觅其身,察其型,因其隐天地幽冥之不知。” “你现在知道什么是鬼了,我都没信心做成,你还要做吗?”李幽冥问这句时,脸上不知为何毫无严肃可言,悠然地看着厉尘风。 “做。”厉尘风眼中的鬼火似乎渐渐息了,不过透过他那深邃的瞳孔,那最深处一直安静燃着团不灭冷焰。 第七章 两个废物 “您刚说的,跟鬼谷有关吗?”厉尘风知道李幽冥会鬼谷兵法,他想知道这神秘的鬼谷到底是怎么一个样子。 “有些关系,不过鬼谷内门修得是道,外门才是教化世人,但外门却早已无人。而我,估计连鬼谷外门弟子都算不上,所以我刚说的,是我的道,我要行的鬼道。”李幽冥说得有些果决,有些回味,更有些意味深长。 “我明白了。”厉尘风郑重地点了点头。他知道比起自己好奇的鬼谷之道,自己更喜欢这种鬼道。 “好,告诉我,你那天看到的本心是什么?”李幽冥很是满意。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厉尘风平静道。 李幽冥腾的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不可置信地严肃道:“你说什么?”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厉尘风声音依然平静得如一湖秋水。 ''“你看了四年,就看到了这个?”李幽冥盯着一直微微颔首答话的厉尘风,他身上已经生出了刚才那种迫人服从的气势。 “是。”厉尘风抬头仍旧平静地看着李幽冥,神情从容得让李幽冥心惊。 李幽冥没算到,没猜到,没想到,一直在他眼皮子底下成长的厉尘风竟会有这样大逆不道的本心,并且这本心,似乎已然在他的心中根深蒂固了。 他这时拼命地想着这四年可能漏掉观察的东西,可能忽略关心的东西,甚至一切有可能影响到厉尘风的东西。 突然他想到了什么,对厉尘风严厉地吼道:“是书!你看了什么书!说!” 厉尘风曾说过,他从一本书上看到了“自欺欺人”,然后就学会了“自欺以欺人”这种骗的手段。李幽冥认为一定是厉尘风最近看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书,才会看到这种本心。如果是这样,现在要改,还不晚! “不是。” 李幽冥心里一下子空了。 “是我自己看到的。” 李幽冥发现什么东西一下子断了,像是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他一屁股坐到了椅子上,看着厉尘风,茫然,无尽的茫然。 但他却从厉尘风看着他的眼睛里看到了坚定,无比的坚定。 他先低下了头,叹了一口气,似是不甘,似是愧疚,似是痛苦地闭上了眼睛。放在椅子扶手上的左手,摸向了桌上放的一个深蓝色的包裹,从中掏出了一把带鞘的刀。他左手狠狠抓着刀鞘,似乎是在逼自己下着什么决心。 然后他手松下来了,全身似乎都猛地松了下来。他慢慢地睁开了眼睛,瘦削的身体轻飘飘地站了起来,开始向厉尘风走过来。一步,两步,三步…… 越走,他的步伐似乎越沉重,他每一步都踏在了自己的心跳上,越踏越是坚定。 越走,他的头似乎沉得越深,他始终没有抬头再看厉尘风一眼,越沉越是决绝。 越走,他的气势似乎越强,他身上不再是那种绝对服从的威慑,而是杀伐果断的杀气,越强越是杀意浓厚。 “当啷”一声,厉尘风没有转身就跑,而是把手上的匕首丢到了地上。他很清楚自己欠李幽冥的不止是一条命,如果他现在想要我这条命,我就应该给他。 这并不是厉尘风想到的能绝处逢生,让对方有可能放自己一条生路的计谋。因为对方明白,他自己更明白,他是个死不认输的人。 此时用计,就是输了,但死了,并不一定是输了。 李幽冥清楚地听到了匕首落地声音,他似乎再也没了丝毫的犹豫。他抬起头,愤怒地瞪着厉尘风,快步走了过来,身上的杀机瞬间完全锁定了厉尘风,吼道:“死不悔改!” 他要杀了厉尘风,从厉尘风说出那句“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的时候,他就要杀了他。他知道,如果现在不杀了他,以后自己也不会杀了他。以他现在的心性,早晚会变成把那句话变成“宁可我负天下人,不可天下人负我”的,再加上他从自己这学到的一切和他的资质,日后定会是天下的一大祸害,所以他现在要义无反顾地杀了厉尘风。 “呲啦啦”的一串响,跟着便是一片红色的飞溅。厉尘风的头并没有飞起来,一把锈迹斑斑的刀停在了他的脖子上。 李幽冥还是没有下得了手。这个孩子,他像极了自己,却不是自己的孩子;他也很像自己的弟弟,却也还不是自己的弟弟;他是别人家的孩子,恩人家的孩子。 即使是这样,他也想要替这天下杀了他,但他才想到这天下早已负了他自己。 他,没了那个资格。 他似乎是恨极了此时软弱的自己,瞪着厉尘风,浑身颤抖地咆哮道:“你眼睛瞎了吗?你没看到我吗?没看到你爷爷吗?没看到你父母吗?就看到了你自己?” 厉尘风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一言不发。 李幽冥胸腔剧烈地起伏了两下,继续浑身颤抖道:“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跟我学兵法,跟我去打仗,跟着我改变你这混账的本心。” “我不能走。” “什么?你是真以为我不会杀了你?还是感觉这刀钝?砍不死你?”李幽冥差点手腕一抖就砍了下去。 “我要在这城里杀人。” “谁?”李幽冥情绪有些稳定了。 “城主全家。” “又是为了你自己?”李幽冥眼神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厉尘风。 “是。” “还骗我!你以为我不知道最近街上的流言,你是为了黎尘星。”李幽冥盯着厉尘风的眼睛。 “不是,是为了我自己。”厉尘风眼神有些闪躲。 “为了个女人?”李幽冥现在只想狠狠甩自己两巴掌了,只恨自己瞎了眼。 厉尘风本想说“为了女人怎么了”,但却感觉不合适,就眼神坚定不移地看着李幽冥,“她是我妹妹。” “哼,妹妹?”李幽冥无比轻蔑地看着厉尘风。 厉尘风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还是闭上了。 李幽冥放下了架在厉尘风脖子上的刀,不屑再看他。 “我不杀废物,你不配死在这把刀下,你不配活着,你更不配姓厉。” 厉尘风听到最后半句后,浑身一颤,接着他似乎要把刚才所受的屈辱全数奉还般,咬牙切齿道:“我是个废物没错。难道你就不是个废物?” “你说什么?”李幽冥这回真是以为自己听错了。 “十年了,不为手足兄弟报仇,不为父母亲人雪恨,不是废物是什么?”厉尘风此时已经有了些疯狂的意味。 “混蛋,你这种人懂个屁。”吼完这一句,李幽冥又抬起了那把锈迹斑斑的刀,继续吼道:“这把刀是厉老将军送给我的。这把刀上沾满了敌人血时,我把它磨得又快又亮,好再去杀敌。但十年前的最后一战,这上面沾满了我兄弟的血,你让我怎么再把它磨得又快又亮,拿它去杀人?“ 厉尘风听到那句”厉老将军“而不是“你爷爷”时,就已经疯了,他也吼道:“懦夫,你不会换刀吗?” 李幽冥真恨不得一刀劈了厉尘风,他笑道:“懦夫!哈哈!骂得好!我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懦夫怎么了?” “十年前,我们发现自己被人包围时。老二就领着全军的兄弟跪在我面前,求我想办法突围出去,我告诉他们我没办法,我们只能同年同月同日死了。” “接着,鬼点子最多的老五就问我,是不是有方法突围出去,我就走。我当时以为老五真有方法带着全军大部分突围出去,我就点头说是。” “然后,干斥候的小七,就一下蹦了出来,手里捧着一套清军普通骑兵的军服。一个普通士兵也跟着站了出来,一把扯下了自己的脸皮,放在了那套军服上。” “最后,全军都在跪着冲我喊‘军令如山,军令如山,军令如山……军令如山啊!’” “我答应了之后,问他们有什么要我替他们做的。他们告诉我,告诉他们的家人,他们是保家卫国而死的。”李幽冥越说,声音越是低沉,越是嘶哑,脸上已然布满了泪痕。 “那天夜里我们突围混战时,我穿着清军军服。他们怕我对他们下不了手,怕我暴露。他们竟然一个一个朝我刀上撞,我亲手杀了一个一个和我一起奋战了五年的兄弟。我忘不了他们死在我刀下时还在对我笑的一张张脸孔,似乎在说,我的家人应该能知道我是为国捐躯的,不会死得不明不白的了。”此时,李幽冥紧紧地抱着那柄刀,像是抱着无数兄弟的尸体一般,他似乎更想把那把刀插进胸膛,融进他的身体里。 “我换了刀去砍谁?砍他们拼死保护的大明国吗?我们是明军,明军啊!你这孬种明白吗?”李幽冥愤怒狂吼着,像是在替他们全军吼出他们最后的信念。 厉尘风被那句“孬种”彻底激怒了,他歇斯底里地吼道:“迂腐的白痴,你打仗不就是为了保家卫国吗?” “你左一句保家卫国,右一句为国捐躯,还不是因为‘覆巢之下,岂有完卵’这个道理。你全家都被人宰了,更何况是你那些兄弟的家人,他们家人即使不死,也肯定好不了。” “你有想过你的兄弟为国捐躯,这值吗?你也许去看过你兄弟的家人,但十年了,哪家少了男壮丁能过得好,而大明国能给这些家些什么?” “即使你伟大,忍着全家大仇不报,去为国为民,但你想过你的兄弟吗?他们用自己命换回你的命,可能是仅仅为了真情,但你又有想过,这真情对你而言是带有责任的吗?” “他们不想活吗?不。谁不想活。你能让他们甘心用自己的命去换回你的命,是因为你更有能力,更有活下来的价值。他们知道如果你担起这份责任,你能干得比他们任何人都好。难道你非要让你的兄弟们都赤裸裸地说,大哥啊!我是为了让你能照顾好我的家人,才用自己的命来换你的命。只有这样,你才能明白你是有责任的吗?” “即使你的兄弟全是真情,不是为了自己的家人而让你活,不愿强加给你责任。但你怎么不为你自己想想,你自己家的责任,你自己该有的担当,还有你自己心里的坦然?难道在你心里,你兄弟的真情就这么廉价吗?连让你负个责任的代价都不值吗?你的良心呢?你就没为自己的良心考虑过吗?” “别在那给老子说什么,为了兄弟,为了国家,你连自己都没为过,你能为别人个屁!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老子哪错了?就你这样还行什么鬼道,做什么鬼?给老子记住,老子姓厉,厉鬼的厉!”厉尘风语无伦次地咆哮完,就在那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李幽冥脑袋晕晕乎乎的,似乎是被人狠狠敲了一记闷棍。他心想:难道这就是当头棒喝吗?我李幽冥居然被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给来了一个当头棒喝? 随即他低声默念:“不为己怎为人?我果真是当了整整十年的废物啊!” 厉尘风突然听到李幽冥这样说,看着李幽冥抱着刀萧索的样子,不禁为自己刚才的一番话感到尴尬。但他随即一想自己没有错,李幽冥也没有错,错的是这个时代的理念,他就不再有什么负担了。 他逼着自己又转换一下情绪,庄重地整了整有些凌乱的衣襟,然后对着侧身不看他的李幽冥行了三叩九拜的大礼,并十分严肃道:“请老师收我厉尘风为弟子,弟子日后定谨守师徒之礼,侍奉老师左右。” 李幽冥似乎被厉尘风这突如其来的举动给惊到,更好像没从刚才被骂中缓过来,有些生气,“哼!刚不是还骂得我很爽吗?我这老废物教不了你!” 但厉尘风似乎并不以为怵,继续郑重道:“因为您比我这废物强,所以我要拜您为师。” 李幽冥顿时又有些火冒三丈,心想着这徒弟看来是收不成了,反正自己年岁大他也不是很多,做个忘年交也好,就只好道:“起来吧!拜师就免了,但老废物和小废物互相切磋学习还是可以的,以后有什么不懂得尽管来找我。” 说完,就抱着刀向自己的卧房走去,不再理跪在地上的厉尘风了。 第八章 觅一把杀人刀 一夜未眠。 清晨,李幽冥抱着刀走到院中。 昨晚他被骂是废物,现在他越发感觉自己是废物。他的武功已经荒废十年了,自己现在不是废物又是什么。但他现在不想继续废物下去了,因为他现在不仅有责任不能再是个废物,而且还要教个小废物。 他抽出了刀,他不会舞,自然也舞不出刀。挥,砍,斩,捅,剁,每一式都简单直接,每一式都精准到位,每一式都气势平稳。看起来只是单纯的一招一式,但却招招相辅,式式相成,此招余势未尽,下式便如影随形,似浪般连绵,却不绝。 这似乎是一个奇妙的循环,刀势始终无一分增,亦无一分减。就这样,五个招式不停的循环往复。看到的人只会生出一种想法,千锤百炼。唯有这样,才能把用刀最基本的这五式融会贯通至此。 厉尘风就正跪在大堂里看着在院内用刀的李幽冥。他清早跪在大堂中昏昏欲睡时,突然听到了院内的破风声,他就转头看到了李幽冥。 他随即转过身,对着李幽冥跪了过来。可他的睡意还是很浓,但他只看了一会儿,就被李幽冥用刀时的样子给彻底惊醒了他。他明白了为什么昨夜自己隐藏的那么好,在出手时,还是被李幽冥轻易制服。 不仅仅是武功,更重要是控制力。李幽冥此刻无喜无悲,一心用刀,刀随心动,看似刀势平稳,实则锋芒内敛。他此时要杀人,只需一瞬爆发出他内敛的气势,就足矣。这是蓄势,,厉尘风明白这需要对自己的感情和身体有足有够的控制力才可以。 李幽冥仍然那样不紧不慢地用着刀,一种韵律似乎慢慢契合而出,但却毫无丝竹管弦之声。有的只是刀剑出鞘的铿锵,战马奔腾的雷动,万人厮杀的呐喊,所以纵是有了旋律也不是在舞刀。舞出来的刀,上不了战场。 厉尘风跟着这种节奏感悟着李幽冥的刀,他也想有这样的刀,有了这样的刀,至少能感觉自己的命在自己手里。 李幽冥这样练了很久,足足有半个时辰。最后一个循环,他刀势便突然化为叠浪,一式更胜一式,终在最后一式要发出时化为了滔天巨浪。他用出了最后一刀,但用的却是收式。只见他猛然收回的气势让他全身一震,他眼神中此时却精芒闪烁,全身气势越发内敛浑厚。 厉尘风心中说不出的惊异,虽然他看得不是太明白,但他清楚像刚才李幽冥这样,应该吐血才对,而不是李幽冥现在表现出的神采奕奕。 李幽冥收了刀,他这时似乎才看到厉尘风。他向厉尘风走了过来。 “还跪着干什么?”李幽冥低头看着他。 “您还没有答应收我为徒。”厉尘风抬头看着李幽冥,偷瞄着他的刀。 “起来。我说过不会收你做徒弟的,但我会教你。”李幽冥从他身边走过,走向了那边的太师椅。 “知道了。”厉尘风并没有再固执,他跪这一夜,并不是要固执地拜师,而是要固执地表达着自己对李幽冥的感情。 李幽冥抱着刀坐在了太师椅上,他看见厉尘风刚站到一半了身体就晃了一下,一下子又跪在了地上。 “你就坐在地上吧!” 厉尘风昨天从西郊跑到了东郊,又被那样折腾,再加上还跪了一夜没睡,他的体力和精力早已到了极限,他现在早已站不起来。他艰难地把腿盘了起来,坐在了地上。 “你想学什么?”李幽冥看着盘膝而坐的厉尘风道,像极了老师在询问弟子。 “杀人。”厉尘风目光灼灼地盯着李幽冥的刀,像极了一个求知若渴的学生。 “就这么多?”李幽冥有些火了,难道自己那十年的教导都白费了吗? “嗯。”厉尘风的眼睛死盯着刀不放,盯得李幽冥不由紧紧了怀中的刀。 “你到底想干嘛?”李幽冥这回彻*了,明明自己可以教他更多,让他跟他爷爷一样成个将军,但这小子却一脑袋,全是“杀人”。 “我想试着做个杀手。”厉尘风沉吟道。 “杀手?就因为你杀了一个杀手?领军一样可以杀人,杀更多的人。”李幽冥此时有一巴掌拍死厉尘风的冲动,但他忍住了,他想顺着厉尘风来试试看。因为从昨晚厉尘风道出那句本心后,他就发现厉尘风不仅是死不认输,而且原来自己花了十年的时间,根本没有完全看透他。李幽冥现在只希望顺着他有用,如果不行,那就只好听一个解释,厉尘风的解释。 “不,我不适合和太多人在一起。”厉尘风坚定不移地盯着李幽冥和他的刀。 李幽冥心中微颤,他这时才发现,这十年里,自己还是太小看眼前这个孩子了。厉尘风说这句话,就表示他想过要像他爷爷一样成为一名将军。但厉尘风自己明白,他的本心决定了他没办法领兵打仗,或者说这个本心,根本就是厉尘风对他自身能力的评估。 他没有能力为了那么多人去付出,没有能力保护身边那么多人,更没有能力像自己那样,背上那么多的责任。他现在只能为了他自己,因为他自顾不暇。 “量力而行吗?看来你比我要看得透彻啊!李幽冥自嘲道。 厉尘风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这样,他更不知道李幽冥想了那么多,他只是单纯的感觉不适合。可能是因为性格,因为本心,因为他的懒,但正如他所说,他确实不适合和许多人呆在一起。 他现在只想试着做个杀手,看看自己到底喜不喜欢,适不适合,没想别的。他除了本心什么也没看,更无所谓看得清,看得远,看得透彻。 他没有再回答李幽冥什么,因为他没听懂;他也没有问什么,因为他不是猫;他只有庆幸,庆幸自己心里一个重要的长辈,认同了自己的决定。 李幽冥看到厉尘风死盯着他的刀不放的样子,不禁莞尔。“就这么喜欢我的刀?” “这把刀是把好刀吧?”说这话时,厉尘风明显有些抑制不住的激动。 “是把好刀!”李幽冥得意道。 听到李幽冥这么说,厉尘风兴奋得竟然想起身立马往外跑,但奈何他身子刚起了一半,就一个踉跄又坐了下去。 昨晚掉在地上的匕首早已不见了,李幽冥自己除了怀里这把刀,也再也没有其他兵器了。他有些尴尬,虽说不是弟子,但跪都跪了,总要送点见面礼吧。 “这把刀不能送你,这样吧,改天我送你一把更好的。” “谢谢李叔,不用了,我自己能找到的。”显然刚才的起身失败,并没有消减厉尘风一丝一毫的兴奋,他一脸得意地坐在地上。 李幽冥被这一声“李叔”叫的很是舒服,“师父”是听不到了,但“李叔”听来既尊重,又亲切,还听着熟,不由地感觉这声“李叔”比那听不到的“师父”要好得多。 他看着自信满满的厉尘风,豪爽道:“好,先去养好精神,再去觅一把杀人刀!找不到了,再来找我。”俨然是完全忘了,昨晚还被某人骂得狗血淋头。 厉尘风此刻心情激动万分,他又想起身直接去找,但他发现他还是起不来。只好苦笑了下,又坐了会儿,然后勉强起身告别了李叔,向自己的卧房走去。 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最终因为太疲惫而合上了眼睛,但他嘴角却一直挂着得意的笑,他侧着身,双臂虚环,似乎在梦里他也抱着一把刀…… 第九章 寻了一把自残剑 李幽冥昨天一天都没看见厉尘风。前天他应该是睡了一天,但昨天怎么会一天都不见人。 “难道他醒来后,就去找了一天的刀?”他这样想着,抱着刀出了房门。 这时,他看见厉尘风拿了把剑在院长中练着,飘,划,劈,刺,挑,一气呵成。但在最后一刻,却把正在去势之中的剑猛地收了回来。 “咳咳咳……”厉尘风又剧烈地咳嗽起来,他喉咙里已经有了些甜腥感。这已经是今早第三次了,连上昨晚的两次,已然五次了。如若不是他没什么内力,反震比较弱,他这次绝对会吐血。 “难道老爷子是在逗我玩,说是给留了一把好兵器,怎么会还没那把破烂刀强,难道只是卖相好?”厉尘风看着手中那柄亮闪闪的长剑腹诽道。 “你在干什么?”李幽冥远远地呵斥。 “哦。李叔好,我在练剑啊!”厉尘风看见了李幽冥,但他似乎还是没从刚才的困扰中出来,仍有些心不在焉。 “我问的是,你怎么会这么练?”李幽冥走到厉尘风身边,拉住厉尘风又准备挥动的手,严肃道。 “您前天不就是那样练的吗?” 看着厉尘风那张疑惑的脸,李幽冥想到了前天自己在他面前练刀时,那最后一个收式应该是被他看到了,不由恍然道:“你想学那个?” “那个还用学?”说着,厉尘风也随即恍然,“那您快教我吧!” “那不是一朝一夕能学会的,你要先学好基础!”李幽冥语重心长道。 “不就是个诀窍吗?李叔,您就快些教给我吧!”厉尘风一脸谄媚道。 “诀窍?那你还是自己练吧!”厉尘风如此的急功近利,这让李幽冥很是生气。他抱着刀,向退了两步,瞪着厉尘风。 厉尘风很是不解看着莫名其妙发火的李幽冥,他此时有些火了,很想说句,自己练就自己,我就不信,少了你李屠夫,我厉尘风就要吃连毛猪?但他忍住了,因为他怕真的是又被很喜欢逗他的爷爷给晃点了,更重要的是,他现在时间不多了。 “您那把刀,不是我爷爷送的吗?”厉尘风看着李幽冥的刀问。 李幽冥缓和了一下神色,“是你爷爷送的。” “这把剑,也是我爷爷留给我的。”厉尘风微扬了下手中的剑,小心翼翼地试探着。 随即他看向了厉尘风手中的剑,他眼神突然变得惊异,随即他又看起来有些理所当然的样子。他想着,“没想到厉老将军竟然把这柄剑留给了他,看来厉老将军也一早看出了这小子的资质。” “那你的刀和我的剑,谁的更好?” 厉尘风突然问出的这句话,让李幽冥有些措手不及。他既不想照实说恩公送的刀不如厉尘风的剑好,显得自己像个不知恩且不知足的小人,又不想说假话,让厉尘风感觉他爷爷对他没对自己好。 “你的剑更好。”李幽冥这句话出口时,颇有些破罐子破摔的萧索感。废物都当了十年,为了保住恩公的一世英名,再当回小人又怎么了。 “那不对啊!书上说越好的兵器能力越强,难道这把剑的能力跟那把刀不一样?它有别的更强的能力?”厉尘风小声嘀咕着,眼睛就又亮了起来,激动不已。 那几句小声嘀咕没有逃过李幽冥的耳朵,但李幽冥此时呆住了,他感觉现在自己完全败给了厉尘风。等他感觉自己恢复思考时,他只想狠狠地骂自己是“白痴”。他一直注意的是厉尘风计谋方面的资质,却忘了厉尘风在武学方面是个实实在在,一窍不通,甚至可以称之为荒唐可笑的“白痴”。 李幽冥痛苦地揉着太阳穴,回忆着这十年来在厉尘风身上发生的事。 厉尘风因为十岁前害过几次大病,身体特别羸弱,所以他们一家人都特别注重让厉尘风锻炼身体。后来还是厉尘风的爷爷领着他锻炼了三年,身体才逐渐恢复了一点。但厉尘风从那时起,就迷上了武侠小说,并且他对锻炼身体的重视转化成了对武侠小说的盲从。 厉尘风十岁那年,他就拿着一本武侠小说对他父亲说:“爹,这书里有个人,天下无敌好厉害啊!”接着他就又对他父亲道:“爹,自宫是什么?这人自宫后,连练绣花针都能当天下第一,我也要自宫!”厉尘风父亲听完,当天就和他母亲一起烧掉了家里所有的武侠小说。 虽然因被烧掉了所有的武侠小说,而和父母了闹了很久的别扭,但他不久就好了。他找到了另一种“看”武侠小说的方法,听说书。 厉尘风十二岁那年,已然跟他爷爷学了些武艺。一日,他在街头观棋,巧遇到一妇人被抢了包裹,他便伸脚绊了那逃跑中的匪徒。谁料那匪徒起身后,便对厉尘风一拳打来,两人便打做一团,路人皆漠然以视,或立或行。待相熟的棋者通知了厉家,尘风父母和李幽冥赶到时,厉尘风已然倒地不起,而匪徒也早已消失无踪。李幽冥记得当时在他背上的厉尘风似自言自语地问了这么一句话:“侠之大者,不是该为国为民吗?” 之后他再也没去听过说书,但他越发痴迷于武学,一有闲暇,就照着以前爷爷教过地苦练。久而久之,他武艺也渐渐变得强了,但他却想更强。 厉尘风十五岁那年,他爷爷独自外出游历之前,乡里举行了院试比武。厉老爷子唯独那年没当考官,因为孙子参加,他要避嫌。当他老人家隐身人群之中,捋着胡须笑得正得意时,台上得了第一的厉尘风突然如戏子般捏起了兰花指,模仿着《笑傲江湖》中的岳不群,阴柔中带着霸气道:“谁才是(天下)第一?是我!” 从那之后,厉尘风就得了“武痴”之名,但一经提起,众人脸上的笑意总多过尊重…… “你以为我的回气式跟这把刀有关?”李幽冥想起那天厉尘风看自己刀的样子,越发肯定。他说着,便抽出了自己那把锈迹斑斑的刀。 “原来叫回气式啊!不是吗?”厉尘风又扬了扬自己的剑,似乎不想被比下去。 “不是。”李幽冥肯定道。 “怎么可能?李叔你以前在家也没练过武,也没听说过你武功多高强,如果不是你的刀,你怎么会用那么厉害的招式?”厉尘风说得有理有据,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李幽冥。 李幽冥这才明白症结所在,他确实很久不练武了,更重要的是,他是以智谋而闻名天下的。在军中,还活着的人,没几个见过他出手的,自然也没人知道他武功是不是很高。在民间,更不会有人在意,他在成为一名将军之前,是江湖中的一帮之主。 “我曾经是影帮的帮主。”李幽冥有些伤感。 “那这把刀……不是那种神兵?”厉尘风用力握着剑柄,此时他完全没有恍然大悟的语气,似乎不在乎自己竟然会推算错,他只在乎李幽冥手中的刀和自己手中的剑。 “这是把好刀,但不具器灵,所以不是神兵,最多也就是利器而已,你那把剑虽说要比我的刀好,不过应该也到不了那个等级。”李幽冥对于此时的厉尘风很是无可奈何,那么聪明的人,此时竟会变得这么痴,想到此处,他不由地叹了一口气。 “是这样啊。”厉尘风似虚脱般地垂下了手中剑,但片刻后,他又一脸兴奋猛然地叫道:“李叔,原来您是文武双全啊!” “难道我不像?”李幽冥此时无比的郁闷。 厉尘风从没想到过李幽冥不仅智计高超,而且武功高强。正所谓尺有所短,寸有所长。他认为要在一道中行至极境,就应该会无暇顾及其他,更要做到心无旁骛,所以他才在是否取进士上犹豫了四年之久。他不认为自己能在取了进士,当了官之后,还能在自己喜欢的事上专心致志。 “像,不对,本来就是。”厉尘风的眼睛已经有些绿油油的了。 此时,他知道了,原来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李幽冥就是这种能兼顾并得的奇人,所以这更坚定了他跟随李幽冥学习的决心。但他不知道,李幽冥距离所谓的智计之极还差得远,只不过是现在在他眼中是极而已。 “哈哈,又用那种眼神看我。别看了,留着点,别的时候用。”李幽冥调笑道。 李幽冥似乎每次这样的调笑,都能戳到厉尘风的痛楚,厉尘风脸上不自主的一红,低下了头,看着手中的剑。 “你那把剑有名字吗?”李幽冥转移了话题,笑着问。 “没有。”厉尘风此时乖乖的,才算是有点了弟子的样子。 “给它起个名字吧,万物皆有灵,你爷爷给你留了一把好剑,它应该会陪你很长时间,起个名字更有助于你和剑的沟通。”李幽冥悉心教导着。 “我这把刀,本叫影,现在我叫他铁血。”说着,李幽冥抬了抬手中的刀,那锈迹斑斑的刀身,像极了铁的血。那声“铁血”出来之后,似乎整个刀身都弥漫着血雾,更让人分不清这刀身上到底是锈还是血。 看着李幽冥的刀,厉尘风若有所思,不过他似乎还是没从刚才的失落中缓过劲儿来,看着自己的剑,有些郁闷地随口道:“叫它残己吧,因为它,我都差点被震成内伤了。” 话音刚落,厉尘风左手中残己突然自主地颤了起来,随后它停下了颤动,似不甘,似哀叹,似无奈地发出了一声剑鸣。随后剑身不受控制地扬了起来,一剑划向了厉尘风的右手。 PS:昨天熬夜码了上章,结果今天早上流鼻血了,悲剧! 第十章 古墓遗宝 那剑只是剑尖轻轻划破了厉尘风的手背,之后就虚悬在了空中,只不过剑柄还被他抓着,但剑尖上却沾上了不少他的血。 剑上沾的血似乎被控制一般,从剑尖一直游走到剑格,又回到了剑尖,血竟被这剑给完全吸收了。最后剑身又微颤了一下,原本闪亮的银白色突然内敛,变为了灰色。 等到剑已然静了下来。厉尘风和李幽冥两人看着这剑,厉尘风是一脸的呆中有惊,李幽冥则是一脸的惊中带喜。 “尘风,这剑估计就是你要找的神兵。以前有关于这剑自己会动的传说我还不相信,没想到竟是真的。”李幽冥虽说要在晚辈面前顾作镇定,但他还是很为厉尘风高兴,开心地笑着。 厉尘风看了右手上划开的口子,喉结一动,咽了口吐沫,便笑了起来。起初笑得还有些心惊胆战的尴尬,很小声,不过片刻后,他越笑越是大声,越笑越是兴奋,直笑得嘴都快要咧到耳根子后面了。 “现在再换个方法试试看吧。”李幽冥此时已经恢复了平静。 厉尘风点了点,便提着剑走向了院中的一块石头。在距石头十尺处站定,一剑挥出,毫无动静。他没有气馁,走近三尺,又一剑挥出,结果依然。他耐着性子,又走近了三尺,再一剑挥出,仍然无用。他终于生气了,走到石头一尺前,一剑朝石头劈了上去。 “当”的一声,厉尘风被震得手臂酸麻,但剑却没脱手。厉尘风这下又惊呆了,他拿剑时,因为怕老爷子忽悠他,专门找了爷爷家中那口铁锅试了试。明明一剑就劈开了,并且他还高兴得把那锅给切成了碎片,现在怎么连石头都劈不开了? 他看着石头上那一点白痕,又猛劈了一剑。手臂还是被震麻了,剑还是没脱手,只不过石头上的白痕只是更深了一点。 李幽冥也奇怪地看着那把剑,他有些不明白,不仅会自己动,而且还能主动滴血认主的剑,怎么会连块石头都劈不开?难道…… 这时,他看到厉尘风跑向了后院,他也跟着走了过去。他一进后院,就看到厉尘风左手握着剑,右手拎着厨房的大黑铁锅,站在了院中央。李幽冥还没来得及阻止,就见厉尘风一把将锅反扣着掷到地上。 “当当当……”厉尘风朝那最脆弱地锅底连劈了数十剑,他越劈手臂越是麻,越麻越是用力,越用力越是失落,最后他用脚尖勾着锅把,把锅挑了起来,一剑刺向了锅底。 “通”的一声响,那口飞起的锅,借着剑的冲劲儿,刚好落到院内的一大块石头上,锅底终于被打破了。 厉尘风虚握着剑柄,剑尖几欲抵地,呆呆地站在那。片刻后,厉尘风似想起了什么,又猛地提起了剑,看着它。 “难道我叫你个残己(疾),你连卖相都不要了?”厉尘风大声对着手中的剑怒吼道。这时的他,还真像别人眼中的那个武中白痴。因为他此时在别人看来,居然在对着一把身为死物的剑吼叫。 那把剑似乎也是把它当成白痴了,没有搭理他。 “给我回个话,要不我就叫你一辈子残己。”厉尘风把剑拿到面前,完全忘记了,那剑刚才能随意地划破他的手,现在就更能轻易地刺穿他的喉咙,更何况他现在还在威胁那把剑。 那剑除了被厉尘风用力攥得抖动之外,还是没有什么动静。 厉尘风举起剑,突然笑了,笑得很是豪放。 “好,你有种。不过我喜欢,像我。我直到死前都会带着你,我会让你看着我怎么用你杀人的,怎么成为天下第一杀手,怎么让现在的你再次成为天下闻名的神兵。神剑,残己。”厉尘风那股死不认输的劲头儿又上来了,他对着那把剑说完,就再也没看它一眼,直接收回了剑鞘。 那把剑也似乎是把他当猪处理了,还是没动。但一缕微不可察的黑光,从剑尖入鞘开始,顺着剑身,越过剑格,一直窜到了厉尘风的左手心,融了进去。 听着厉尘风的豪言壮语,李幽冥不禁莞尔。比起那个冷静阴沉,心智超群的厉尘风,这个被称为“武痴”的厉尘风,要单纯开朗得多。他不知道这样的性格日后会不会给他造成什么影响,但相较之下,在江湖和军队中混久了的李幽冥,更喜欢现在这个厉尘风。 “别那么肯定,可能有别的原因。”李幽冥笑着挥手,把厉尘风招到身前后。 “还有原因?”厉尘风似乎恢复了点冷静,走来低头思索起来。 “看来你爷爷没告诉过你这把剑的来历吧?” 厉尘风看着李幽冥点了点头。老爷子独自出去玩临走时说过,留给他了一把好兵器,藏在乡下的老宅,让他有时间去找。厉尘风当时就很开心地去找了,但是没找到。他以为是老爷子是要摆个乌龙,好好逗乐一番这个在院试比武中让他当众丢尽颜面的“武痴”孙子,就再也没找过。 直到前天,看到了李幽冥那样练武,就误认为是因为那刀不凡,才那么厉害,并且他还依稀记得李幽冥说那刀是爷爷送的。确认之后,厉尘风自然激动不已,如果不是因为当时身体吃不消了,他当即就会跑出去。他可知道他爷爷虽然喜欢逗他,但实际上极其护短,送给别人的刀都这么好,留给自己孙子的肯定不是神兵,也是利器。 记得那天他本想休息一会儿,下午就去的,谁料等他一觉醒来,已是第二天的凌晨,毕竟是太累了。他为了省事,就没等李幽冥醒来,一早就出了门,跑到了不远的乡下老宅。但他找了整整一天,却还是没找到,这回他真以为是他爷爷逗他玩了。 由于晚上找得太晚,他就在老宅那睡了。今早,他准备放弃离开了,就来到奶奶的灵位前给她老人家告别,他跪在蒲团上,给奶奶磕了三个头。但他突然感觉到,头撞地板的声音跟以前不一样。他就用手敲了敲四周的地板,发现属于自己的蒲团下,地板竟然是空的,并且蒲团下的木板上还有个小孔能勾起来,厉尘风这下就全明白了。 爷爷走后的几年里,母亲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带厉尘风过来打扫,父亲有时也来。因为陪同前来的会有不少人,磕头时,就算只有他们一家三口在磕头,可声音还是会很乱,所以厉尘风听不出声音的不同。但现在不同,只有厉尘风一个,当然可以听得很清楚。 他明白这是爷爷在考验他是否真的有孝心,想到这,厉尘风就有些惭愧,他从没独自特意过来给奶奶上过香,就连今天也不是。 不过,厉尘风现在认为他明白了一件更重要的事,那就是爷爷的孤独。 爷爷在厉尘风十五岁时独自出游,至今也没回来,他跟厉尘风父亲说,他死前会回来的,所以现在厉家人既希望老爷子回来,也不希望老爷子回来。 厉尘风此时似乎明白了爷爷大概是因为奶奶的离世,才会这么孤独的吧。 厉尘风的奶奶在他三岁时就去世了,爷爷在奶奶下葬后,就独自回到了酆城镇守,并在临走前,勒令父亲守完三年孝后,立马带着自己一家人从老宅搬出去。 三年后,酆城之战爆发前,父亲赶去助阵。打完了那一仗,厉尘风爷爷因年是过高,被众将请求仍旧留守酆城。因为有了李幽冥这样的帅才,并且爷爷厉中兴认为自己本也就没什么才能,就守在了酆城。父亲本想把全家都接过来一起住,好照顾爷爷,但却被爷爷严词拒绝并被爷爷赶了回来。 四年后,爷爷辞官带着李叔回来了。他把李叔留下了,不顾厉尘风一家人的反对,一个人又住回了乡下的老宅。 一年后,厉尘风因为身子太弱,被他带过来调教了。直到厉尘风拿到了那届院试比武的头名,他突然就说要出去独自游历,不论全家怎么反对,他都一意孤行,坚持要自己一个人出去游历。 回想至此,厉尘风发现自己又错了,他这才终于明白,原来爷爷那并不是孤独,而是执着地相守,爷爷只不过是想和奶奶独处而已。 爷爷以武入仕,与奶奶相遇于战场。战争结束后,爷爷四处为官,奶奶不离不弃,相伴终生。爷爷临走时,带走了家中奶奶唯一的一张画像,他是要用余生伴着奶奶游历他们曾经在一起的地方,可能是迟来的弥补,可能是长久的依恋,也可能是为了定下来世的缘…… “那我就告诉你,你这把剑的来历吧。”李幽冥的话打断了厉尘风的思绪,厉尘风盲然地又点了点头,并尽力把自己从对爷爷奶奶的思念中拉回来。 李幽冥这时便讲起了这剑的来历。“你爷爷以前是酆城城主,酆城是千年前有名的鬼都,那时所有的死人全都葬在那里,所以现在那有很多有名的古墓,而我的刀和你的剑都是那古墓里的随葬品。” 第十一章 纵横之道,温饱最先 讲到此处,李幽冥顿了顿,看了一眼厉尘风的脸色,看到厉尘风面色毫无变化,才放心得继续讲了下去。 “挖人坟墓确实为人所不齿。但酆城土地贫瘠,人民生活十分困苦,几任城主励精图治,也无法改变人民生活现状。于是,三百年前,不知第几任酆城城主,担起了这“甘冒天下之大不韪”的罪名,想出并定下了这每五十年就发掘两座古墓,取宝变卖,以济民生的政策。” “这一政策使酆城由于古宝拍卖,成为国内最大的交易市场,也带动了酆城的其他产业,如此才逐渐造就了今日的“商都”酆城。酆城日益富庶,有目共睹,本可不再掘人坟墓,但酆城人为了纪念那位甘心身负千古骂名的城主,酆城人和历任城主仍然执行着那个政策。” “只不过发掘出来的珍宝不会再变卖,而是放在墓穴中,供游人观赏,学者学习,众人拜祭,这也逐渐也成为酆城的一大产业。酆城人为了尽量能不打扰到死者安宁,从两百年前,酆城人就开始不发掘主墓室和随葬者的墓穴,就算以前发掘过的四个主墓室,也都已经全部封掉了。” 说到此处,李幽冥表情十分凝重,他看着厉尘风郑重道:“而我手中的刀和你手中的剑,就是其中两个被发掘过的古墓,主墓室墓主人的贴身随葬品。” “贴身随葬品?”厉尘风此时脸色终于有了变化,惊讶地看着李幽冥,左手却不由地摸向了挂在左边腰间的残己。 李幽冥点了点,继续道:“酆城富庶之后,就一直在做把以前卖出去的随葬品都收了回来的工作,我的刀就是收回来的,但你的剑却不是,因为你的剑从出世起,就出不了酆城。” “你这把剑本是第四古墓墓主人的剑,但传说每次被卖出,买家只要带它一出酆城,它就会自动飞回被封的主墓室室口。纵然众人皆知此剑奇异,奈何它出不了酆城,而酆城人对此剑更是敬重之情大于占有之欲,所以之后就再也没人买了。不过由于墓室己封,不能物归原主,此剑便从一百五十年前就一直被封存在酆城宝库之中。” 厉尘风摸着剑柄的左手握了上去,他听出了残己的不凡,对它的来历更是好奇,便开口道:“那它是怎么到我爷爷手里的?” “酆城之战之前,你爷爷大开酆城宝库,欲以神兵利器激军情,振军势,扬军威。之后在选兵器时,许多人都发现自己竟握不住宝库里的兵器,但我握住了铁血,而你爷爷却握住了你这把出不了酆城的剑,并把它带上了战场。” 李幽冥说到此处,一股豪气蔓延而出,而厉尘风的左手更是紧紧地攥着剑柄。 “你现在能这样握着这把剑,并且这把剑还主动找你滴血认主,就说明这把剑已经认可了你。依我看来,这剑不会单纯的因名字问题,而跟你闹什么别扭。” 李幽冥看着自己的刀,在努力地回忆着当年他拿到刀时的情形。片刻后,他似乎想起了什么,突然抬起头。然后冲着那块撞透铁锅的石头挥了一刀,一道猩红色的刀气顺势而出,一下便劈开了那块石头。 “原来李叔你武功这么高!”厉尘风震惊地看着那一刀,不由地想着自己什么时候也能这样。 “我没用内力,这只是纯粹的刀气,我记得以前应该是灰黑色的,只不过比现在要弱些。”李幽冥左手轻抚着刀身,那不再平滑的刀身就如他现在的心境一般。 “纯粹的刀气?”厉尘风更加惊奇,这刀都锈成这样了,怎么还能发得出刀气。 “是的。在我看来,不论什么神兵,要么要以精血喂食,要么要以精气温养,这样方可聚其自身之气,凝其自身之灵。否则,纵然其身有灵,亦与凡铁无异。而我这把刀开始是被精血喂食,后来纵然它锈了,我也以我自身精气温养了十年,所以至今其自身仍能发出刀气,并且愈加强大。”李幽冥说到精血喂食时,脸上的表情极其痛苦,说到自身温养时,却是一脸的留恋怀念。 “而你那把剑,你爷爷只在酆城之战时用过一次,我记得那次的剑气是白色的。之后,你爷爷便告诉我,他再也用不了那剑了,便将剑还回了宝库。” “只不过酆城一战使我二人成名,举国上下皆以为,天下除你爷爷外,无人可配此剑。酆城人自然更是以城主为傲,他们便又从宝库中取出此剑,赠予你爷爷,即便你爷爷后来离任,酆城人也不许他再将此剑入库。” “李叔的意思是,这剑虽有灵,但由于长期不为人所用,以致灵不凝,气不聚,所以发挥不出丝毫威力。”厉尘风似乎看到了希望,如果是这样其实也好办。 “有可能,不过还可能有一种更确切的原因。根据这剑的传说和它刚才的表现,它现在最多也就是气散了一点而已,应该还可以发出剑气或者施展出什么更厉害的能力,之所以像现在这样,那么唯一的问题就在于身为剑主的你了。”李幽冥眼睛此时虽然盯着厉尘风,但是脑中却很欣喜地想着,多亏了这把神剑,厉尘风今后一定跟我努力学武的。 “我?” “对。你太弱了。” 厉尘风恍然大悟,确实如此啊!自己现在毫无内力,就连一些剑招都是半吊子,别说以内力催化自身精气温养了,就连杀人喂食精血都不可行。 自己现在这武功能杀得了的,也就是些平凡人,而这些没练过武的人,自身精血根本就没多少,要喂饱这把神剑,不知道要多少才够用。 他现在虽说要当杀手,但杀这么多人只为喂饱自己的一把剑,这看似的确是为己,不过厉尘风认为这样的“为己”,实为“害己”。 这样做结果即使不被天诛地灭,也会被一些高手早早杀掉,就比如自己面前这位大高手,就一定会毫不留情地杀了自己,所以杀人喂血不可行。 “那您教我内功吧,这样我就能试着温养它了。”厉尘风一番天人交战之后,虽然选了条比较慢的路,不过心里却很踏实。 “你还是没明白我的意思。我的意思是,所谓神兵,兵中有灵,内存桀骜,不降强驱,不择卑劣,不服软弱。”说到“软弱”,李幽冥就有些忧虑地看了厉尘风一眼。 厉尘风先是一惊,后来就怒了,弄了半天,原来是嫌我弱,看不起我。要不是爷爷把你留给我,我还不稀罕了,难道只有你有傲气? “您还是教我内功吧!总有一天我会让它认可我的,但它只要跟着我,就要叫残己。” 李幽冥此时笑得很欣慰,因为他刚故意藏了后半句没说给厉尘风。 “不从恶行,不屑谄媚,不认虚情,气源其主,神随主性,故为神兵。” 起初他还疑惑厉尘风为什么会得这把剑的青睐,能如此轻易地握它在手,不过他现在只是越发感到了此剑的神异,这剑分明就是借厉老爷子之手来找厉尘风的。 “好,我教你内功。不过…”李幽冥很是爽快地答应了,但突然好像又有了什么疑虑。 “不过什么?”厉尘风焦急道。 “鬼谷所传,纵横捭阖,纵横之道,捭阖第一。” “不过依我之见,欲入纵横之道,当是温饱为最先。”说完,李幽冥意味深长地笑着点了点那口被打破的大黑铁锅。 “先去买口锅来。” 第十二章 欠你一只熊猫 厉尘风很是郁闷地独自走在街上,自己劈什么不好,非要去劈那口锅,这大上午的到哪买锅去啊?每个锅一般都是每家专门去铁匠铺订制的,所以他现在根本就买不到锅。 他正想着,背后猛的一痛,是被人一巴掌狠狠地拍在了背心。这一巴掌打得厉尘风腰都弯下去了,他左手尽力向后背上摸着,想揉背心。但他随即也怒不可遏地想转头看看是谁这么狠的打他,我正郁闷着呢!居然还被打!没看我腰里挂着剑吗?难道你想死? 淡紫色的身影从厉尘风身后迅速飘到了前面,厉尘风刚抬头,就看到一个身穿长裙的女子转过身来,双手放在左腿旁,冲他屈膝请安道:“哥哥好!” 那女子大约二八年纪,五官精致,肤色白皙,似有红粉扑面,一双眸子更是灿若星辰,顾盼生辉,一身淡紫色的长裙勾勒出颀长有致的身材,笑靥如花,风华绝代,举手投足间,似可落拱月之星以衬。 厉尘风看到面前的女子,心下一凉,火气就没了,左手还放在背后上就赶忙挺直了身子,吸了一口凉气道:“你这丫头,怎么下手还这么重?” 那女子直起身来,伸出了右手掌晃了两下,得意地冲厉尘风笑道:“是哥哥自己身子太弱,我可没用力哦!” 厉尘风只好无奈地苦笑,那一巴掌打得他差点前心贴了后背,这丫头居然还说没用力,不过他似乎早就习惯了,也没再有什么大的反应。 “尘星,你一个女孩子怎么又跑到街上来了?”厉尘风迅速地揉了几下背心,就放下手,摆出一副长辈的样子,关切地询问起来。 “我来街上玩,不行吗?” 一听这一句,厉尘风的哥哥架子瞬间就崩塌了,被她呛得说不话来。跟她说家风吧,人家家风本就是特立独行;跟她说礼教吧,人家生来就是出名的古灵精怪,不受约束;跟她说危险吧,自己这个院试比武第一都不一定打得过她。厉尘风刚才挺起来的胸,就有点塌了下去。 黎尘星看厉尘风说不出话来,习惯性地又有些小得意,不过之后似乎想起了什么,故作严肃道:“对了,前几天听说哥哥你失踪了一夜,我爹都出去找你了,后来又听说你回来了,我们一家就去看你,却听伯母说你跟着李叔到东郊住了,这是怎么回事?” “就是爬了次东山,又想再爬呗。”厉尘风也故作潇洒道。 “真的?”黎尘星眨了眨那双星眸,疑惑地看着他。 “嗯。”厉尘风这个“嗯”字嗯得自己一头冷汗,要是别人问,他绝对会脸不红,气不喘地回答“是的”。但惟独面对自己母亲和这个宝贝妹妹时,厉尘风心里就只有一个字“虚”。 母亲是积威日久,她太爱操心,以至于厉尘风从十六岁开“演”前,他所有的事,母亲都了若指掌。而他这个宝贝妹妹却是太过于古灵精怪,经常能从厉尘风嘴里话套出来,最主要是厉尘风从来都不会防她,所以也就被这小丫头捏了不少自己的把柄。比如自己当年写了一封信,被小丫头套出话后,她就一直要吵着厉尘风看回信,幸好厉尘风瞒得好,她才以为没回信可看。 其实只有厉尘风自己知道,他“虚”这个妹妹还有别的原因。 昱城人都知道,厉、黎两家亲得跟一家一样,家里大人经常在一起玩,两家小孩从小自然也经常在一起玩。尘风和尘星两人很小的时候都很喜欢熊猫,那时的厉尘风也是鬼灵精,就问小尘星想不想看熊猫。两人小时候也就跟着爷爷厉中兴去山里看过一次,虽然很喜欢,但是不常见,所以小尘星就点了点头说想。厉尘风就说你等着,就跑出去了。 过了一会儿,厉尘风就抓着毛笔和砚台进来了。小尘星那天穿了一身的白,配上胜雪的肌肤,就跟瓷娃娃似的。厉尘风就对小尘星说,把手伸出来,小尘星就伸出了手,厉尘风就用毛笔蘸了墨水,往小尘星手上涂。 “呵呵。”小尘星笑着缩了缩手说,“哥哥,痒。” 厉尘风就严肃地对她说,想看熊猫就要忍着点,并且哄她说,一会儿就好了。小尘星禁不住看熊猫的诱惑,就又把手伸了出来。 等把小尘星的手都涂成了黑的,厉尘风又不知从哪摸出了一双大号的黑靴子,他让小尘星坐在凳子上,给她套了上去,一下连腿也进去了好多。 厉尘风还不是很满意,就让小尘星闭上了眼睛,并又哄她说,等自己让她睁眼的时候就看得见熊猫了,小尘星就兴奋地闭上了眼睛,厉尘风就轻手轻脚给小尘星画了两个黑眼圈。 “哥哥你在干吗?”小尘星感觉又有点痒。 “没事,哥哥正在制造熊猫,保证你一睁眼就看得到。”厉尘风又信誓旦旦地哄着。 “好!”小尘星兴奋地叫道。 “你先等着,一会儿我说来看熊猫,你再睁眼啊!”厉尘风嘱咐道。 “嗯,哥哥你要快点啊!”小尘星催促道。 厉尘风跑了出去,拉着自己的母亲和干娘朝这边走边说道:“娘,干娘,来看熊猫啊!” 厉尘风拉着母亲和干娘来到那屋子里时,就看见小尘星,伸直了双手双腿,睁着一双大眼睛,在那兴奋地问:“熊猫呢?熊猫在哪里?” 母亲和干娘一下子就捂着肚子笑得前仰后合,厉尘风也为自己的杰作得意地笑着,只有小尘星一个人还在兴奋地找熊猫。 干娘拉着母亲笑道:“我看咱们今天就玩到这吧,我得带她回家好好洗洗。” 母亲点了点,随即拍了厉尘风后脑一巴掌笑骂道:“看你把你妹妹弄得。” 干娘要抱起小尘星走时,小尘星不让抱,撇着嘴道:“我还没见熊猫呢!我不走!” 干娘拿了个镜子往她面前一放,笑着问道:“这下你看见了?” 小尘星看了看镜子,又转头看了一眼被打了还笑得正得意的厉尘风,突然哭了起来,哭得特别伤心。 厉尘风从小尘星看了自己一眼后,就不笑了,听到小尘星哭,自己刚才的那股得意劲也全没了,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心里也特别难受,他就抱着头,蹲在地上一言不发。 厉尘风大了一点之后,就知道了自己当时做了一件多么荒唐的事,女子最重容貌,不论大小。他当年就相当于给自己妹妹毁了容,即使后来妹妹长得国色天香,也永远忘不了小时候自己那一刻的模样,并且从那之后妹妹再也没穿过纯白色的衣服。 明白了这以后,厉尘风就下定决心这一辈子一定要好好呵护自己的妹妹,不让她受委屈,不让她受欺负,不让她哭。但他太小根本没办法做好,他就只好尽力地宠溺小尘星。小尘星大了一点后就有些刁蛮,自己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做了那件事的原因,就只好凡事都让着她,任自己妹妹欺负,骂不还口,打不还手,被欺负了也不动弹。 尘星又大了点,也渐渐有了些妹妹的样子,对自己很好,自己因为身体原因被爷爷拉去锻炼时,尘星怕他孤单,也非要陪着他去。一开始学武的时候,确实是自己打不过妹妹,还是被欺负,不过妹妹下手都很轻。后来厉尘风打得过了,却练起了“金钟罩”、“铁木衫”,虽然还是整天被打,不过妹妹下手就变重了。 并且那件事后,厉尘风每次哄尘星都会有心理障碍,更不会防自己妹妹来套话,防了心里只会更难受,再加上经常她被打,自然一见她就心里发虚,所以除了那在自己面前全知全能的娘亲大人之外,自己的妹妹也是他的软肋,同样也是他的逆鳞。 而现在就有一个不长眼的家伙要触自己的逆鳞。 秦肖扬又从黎尘星出了家门就盯上她了,他知道黎尘星会武功,以他的身板估计都近不了身,就一直远远地跟在后面。 秦肖扬远远看到了黎尘星遇到了厉尘风,便赶忙高声道:“尘风兄,好巧啊!” 厉尘风一个转身就将黎尘星挡在了身后,对那后边远远招手的人轻笑道:“是挺巧的。” 第十三章 这是个误会 那人走了过来,步伐虚浮,面色苍白,虽然看起来人高马大,但却一眼就可以看出,这人的身体早已被掏空。 那人一个抱拳道:“尘风兄,好久不见,记得我们上回相遇,还是在城北书展。” 厉尘风此时有些疑惑,秦肖扬走来时只是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却并没有看他身后的黎尘星,但他片刻之后,便心下愈冷,随即也抱了下拳,笑得更是自然道:“是啊!肖扬兄,好久不见,你我一面之缘,你还记得我啊!” 秦肖扬一怔,之后便赶忙惭愧道:“怎么会忘了尘风兄?这样吧。尘风兄今晚若是有空,小弟在翠红楼摆酒,一来为小弟之前的怠慢谢罪,二来你我一聚以续这一面之缘,如何?” “你敢拉我哥去青楼?”秦肖扬话音刚落,黎尘星便从厉尘风身后闪身而出,冲着他厉声呵斥道。 秦肖扬似乎并不在乎黎尘星,只看了一眼厉尘风突然有点不自然的脸色,就有些了然地赶忙坚定道:“只要尘风兄肯赏脸,换个地方也行。” “哥,这家伙不是好人。最近只要我出门,他就老是跟着我,他还以为我不知道,刚都跟了我一路了,你别去。”黎尘星横眉瞪着秦肖扬,焦急地劝着厉尘风。 厉尘风看似想都没想,一把抓住黎尘星的手,把她拉到身后,脸色又变回了一如既往地随和,对着秦肖扬笑道:“舍妹让肖扬兄见笑了,地方不用换了,我去。” “好,那今晚酉时小弟恭迎尘风兄。”秦肖扬似乎是怕厉尘风反悔,说完这句便头也不回地转身走了,厉尘风也抓着黎尘星的手向旁边的一处茶楼走去。 上午的茶楼本就没有多少人,茶楼里的人一看是厉尘风带着黎尘星,便笑了笑继续喝自己的茶。两人直接上了二楼,找了个清净处便对面坐了下来。 厉尘风这才发现刚才自己一直抓着妹妹的手,他慌乱地迅速把手收了回来,冲着黎尘星讪讪地笑了笑。 厉尘风小时候其实经常会牵着黎尘星的手出去玩的,后来大了一点,书也读得多了,就再也不敢牵了。虽然他对书里的很多礼教也很不屑,但惟独对这男女大防很是认同,所以他只要见了女的,就恨不得先退上两三步,再拉开三四尺,最后才敢偷偷瞄上一眼。在他看来,除了自己的娘亲和妻子外,就算亲妹妹也不能有肌肤之亲。 “还好手上缠着绷带。”厉尘风安慰着自己小声道。 “哥,你都二十了,怎么还这样?”黎尘星低着头,脸色艳若桃花,手也缩了回去,心里更是慌乱,不过她似乎听到厉尘风说的话,语气中还是带了些调笑。 其实从刚才厉尘风抓她手时,她就心如撞鹿,不过心里却有些小开心,因为哥哥终于又牵她的手了。从小她就感觉被哥哥牵着和被父亲牵着一样,很安全,只不过父亲不经常牵她,后来连哥哥也不牵了。 记得有次,十四岁的厉尘风和她对练时,不小心碰到了她手上的肌肤,就突然问她用不用砍手。她当时才十一岁,以为是厉尘风看她手脏,跟她开玩笑的,就很生气地说砍。后来若不是爷爷及时发现,厉尘风就真拿柴刀把自己的手砍了。从那以后两人对练时,就都在手上缠布了。 黎尘星长大之后,在厉尘风的影响下,也逐渐变得很注意这方面,所以即使她个性张扬,也有着不折不扣的男女大防思想。不过她除了不防她爹爹,也不防她哥哥,她最喜欢的,就是在这方面开自己哥哥的玩笑,比如说,那封信,又比如说,现在。 “古礼有云,男女授受不亲,此礼甚好。” “噗”黎尘星看着一脸庄重的哥哥笑了出来,心里也不慌乱了,继续调笑道:“那刚才是怎么回事?” 厉尘风老脸一红,心虚道:“事出紧急,不得已而为之。” 黎尘星有些生气了,拦着你上青楼就事出紧急?抓我手就不得已而为之?就故意伸出了白皙的手敲了敲桌子道:“哼,你最好讲清楚,否则我就告诉伯母,你要上青楼。” 厉尘风一听她这么说就有点慌了,赶忙道:“别,我的好妹妹,千万别,你应该知道最近街上的流言吧?” “嗯!什么?你怀疑我跟他?……”黎尘星更生气了,不过心里又有些小幸福,哥哥还是很关心我的。 “不是。“没等黎尘星再说什么,厉尘风就立即打断道。 “我刚仔细看了,他刚才一眼都没看你,但他却跟了你好久,以致人尽皆知。不过他只约了我,却没约你,而且还是去青楼,我想去看看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所以才抓着你的手,在你手上捏了一下,示意你别吭声,让我来对付他。” 厉尘风一口气解释下来才算放心,自己妹妹的机灵自己早就领教过了,别被她胡思乱想再套出什么话,并且更不能让她知道自己的计划。 “是这样啊!那危险吗?”黎尘星似乎对厉尘风能突然爆出这一大串逻辑毫不意外,她早就知道,这个表面看起来呆头呆脑,老是一脸随和的笑容,看着跟傻笑一样的哥哥,实际上精明得要死。从小厉尘风就用这种状态帮她摆平过不少事,所以她从小就对这样的哥哥言听计从,只是关切地问了问安全问题。 厉尘风摸了摸挂在腰间的残己,又挺了挺胸,摆足了哥哥的架子道:“你说呢?” 看着厉尘风拿着把剑的得意劲,黎尘星故意揶揄道:“那不是还要上青楼?” “是啊…”厉尘风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要不?哥哥扮成女的去?反正哥哥长得也蛮清秀的,个头也不是很高,我再给哥哥画次妆?嗯,这样最安全,也不怕被伯母发现。”黎尘星眨着一双星眸,看起来很是乖巧可爱,但说出的话却…… “送你把兵器,好妹妹饶了我吧。”厉尘风拿出了看家本领,先哄着再说,有心理负担总比再画次妆,还要扮成女的强。 黎尘星得意地伸出了小手。 “现在就要?”厉尘风似乎感觉有些出乎意料。 “你晚上就要上青楼了啊…”这句说得很是有些深闺怨妇的味道,声音也有点大。 旁边的桌子这时来了几个看起来像是外地人的茶客,他们正要坐下时,就刚好听到了那组对话,直接曲着膝盖僵在了那,转过头目光惊疑地看着厉尘风和黎尘星。 厉尘风看到了旁边桌子几人的样子,顿时慌乱不已地想着,残己不能给,给了会以为是我要尘星自杀,对了,夜枭的匕首是用布包着的。想到这,他就直接从怀中掏出了个布包,迅速地放到黎尘星的小手上,一放上去,他肠子都悔青了,包着的布,竟还是他那只右袖。 黎尘星是背对着那几人坐的,所以她不知道有人在她背后看着她。她正兴奋得看着哥哥从怀中取出了个布包,并把布包放在自己的手上,这时她居然看到那包着的布上面有一大块血一样的红色,就以为是哥哥的什么秘密,慌乱地收入了怀中。 厉尘风这下想收回来都没来得及,就站起来身来,疾步走了过去,对着已经惊呆了的几人道:“几位大哥,这是个误会,不是你们想得那样的。” 几人总算是坐了下了,然后稳了一下,抬起头,最后用一脸“我是男人,我懂的”表情对厉尘风笑着点了点头。 厉尘风被羞得无地自容,转身隔着黎尘星的衣袖抓着她的手臂道:“走。” 便以最快的速度向茶楼外冲去。 黎尘星被拉了一个趔趄,似乎还没从刚才布包的惊吓中缓过神来,小心地也没敢叫哥哥,问道:“怎么突然这么急?”当她看到身后的几人后,还冲着他们歉意地笑了笑。 两人如两只受惊的兔子,一溜儿烟,就跑了出茶楼。 楼上惊魂未定的几位大哥,第一人突然感叹道:“昱城的小夫妻真是开放啊!” 第二人跟着感叹道:“是啊!丈夫上青楼,妻子居然还能同意。” 第三人疑惑道:“临去前,怎么还把那个要回去?” 第四人断定道:“听他妻子语气,似乎是怕沾上不洁之气,所以才暂且收回的吧。” 第二人突然恍然道:“怪不得能同意,回去我也天天带着。” 其余三人惊讶道:“你居然还留着?” 第二人怒道:“难道你们没留?” 其余三人尴尬地笑了笑。 第二人又道:“这小子真是好福气啊!妻子不仅贤惠,还那么漂亮!” 其余三人道:“是啊!” 第一人突然问道:“那小子刚才突然那么急干什么?难道……” 第四人如顿悟般,看着窗外,意味深长道:“浪子回头金不换啊!” …… 楼下店小二看到一男一女跑了出去,就急忙跑到楼上了,一看桌上没钱,就想冲出去追。 掌柜的对着要冲出门的店小二问道:“你干嘛?过来。“ 店小二委屈地跑到掌柜的面前道:“掌柜的,刚才那两人没给钱啊!” 掌柜的问道:“你是新来的?” 小二点头道:“是的。” 掌柜的故作高深道:“知道跑出的那男的是谁吗?” 小二道:“不知道。” “那是厉尘风,厉少爷。他不给钱,是给我面子。”掌柜的得意道。 “厉中兴老将军的孙子,怪不得,应该的,应该的。”小二大点其头,并一脸崇拜地看着掌柜的。 接着,他就看到掌柜的在那记账。 “掌柜的,你怎么记黎老爷账上了,还记这么多?”小二不解道。 “知道跟着尘风少爷跑出的女的是谁吗?”掌柜的又高深莫测道。 “不知道。”小二诚实道。 “那是昱城首富,黎逢春,黎老爷的女儿,黎尘星,她家还在乎这点钱?”说完,便把刚记得那笔划了,又添了点,记了上去。 “难道他们两个?……”小二惊喜地等着掌柜的的下文。 这时,他看到附近的茶客像看白痴一样地看着他,然后掌柜的和这些茶客摆出了一副“你懂,我懂,大家懂”的表情笑了起来,最后连店小二自己都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然而每个人的笑意似乎都在带着几分喜爱地感叹着:“这两人还真般配啊!” 第十四章 中计了吗? 两人跑了一段,厉尘风这才想起忘记给钱了,便停下了脚步,黎尘星也跟着停了下来,微喘了两口气道:“哥,你突然跑什么?” 厉尘风这才又回过神儿来,现在还给什么钱,下回还是一个人过去给吧,然后郁闷地看着跟好奇宝宝一样的黎尘星。“咱们刚才被误会了。” “误会?误会什么?”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妹妹的这双大眼睛真厉害,厉尘风想瞒,都被她眨呀眨的,眨出了实话。 “被当成夫妻了。”话一出口,厉尘风就赶快看向四周,不知是看有没有人,还是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怎么会?”黎尘星还是不相信。 厉尘风猛吸了一口气,一咬牙道:“刚我给你的布包上有块…” 他现在抱着唯一生还的希望就是,妹妹她还小,估计她不懂吧。 黎尘星嘴一瘪,就泪眼婆娑地看着厉尘风问道:“怎么办?” 厉尘风最后的希望也破灭了,一脸苦相道:“你居然懂?” “你家的书又不是只有你一个人看?你说啊!怎么办?都这样了!我将来怎么嫁人?又不能嫁你。”说着,更是哭得梨花带雨,还不停地打厉尘风,跟受了欺负的小媳妇似的。 厉尘风已然要彻底疯了,居然跟自己的亲妹妹闹出了这种误会,传出去可怎么办?他现在只想把这误会解开。死就死吧!自己妹妹的清白都被自己给毁了,自己还活个什么劲。 “把那个布包给我。”厉尘风伸出了手来。 “给”黎尘星也早已乱了方寸,大庭广众之下就掏出了那个带血的布包,交给了厉尘风。 厉尘风迅速解开布包,把里面的一把匕首递给了黎尘星,把那包着布揣进了胸口,并看着尘星,用手朝自己的胸口拍了两下。 黎尘星一下子就呆住了,一把把匕首扔到了地上,死命地抱着厉尘风的一只胳膊,摇着头猛哭道:“不要,不要,我不要哥哥死,我宁可一辈子不嫁,我也不要哥哥死……” 厉尘风一听,也快哭出来了,焦急道:“放开我,我是要去解释,不是要你杀我,赶紧把地上的匕首捡起来藏好,那匕首上也有血,一会儿搞不好就有人来了。” “真的?”黎尘星有些犹豫地松了下手。 “嗯。”厉尘风这声“嗯”得,倒是斩钉截铁。 黎尘星松开手,用袖子擦了下脸,就迅速地捡起了地上的匕首,藏进了自己腰间的小包。 “在这等着我,别乱跑。”说着,厉尘风便火急火燎地跑了。 厉尘风冲进了刚才的那个茶楼,直接上了二楼,看着那几个人还在,就赶紧走了过去。 “几位大哥,刚才真是误会,刚那女的是我妹妹。你看这布,这是袖口上的布,这上面的血,是我那苦命的妹夫的,我妹夫和我一起参军,他死在战场了。临死前他让我带着些东西给我妹妹,这带血的右袖就是我妹夫包遗物的。至于青楼,我还没结婚,我妹妹当然也不是很同意我去,不过她管不了我才那样的。”厉尘风从上了楼,连口气没来得及喘,就一下说完了这么多话。 那个看上去像老大的人道:“努缩哈?欧桑留拉地,踢胡同。”(你说啥?我乡里来的,听不懂。) 听完,厉尘风差点一口气没喘上了来,原来听不懂啊!他放心了,弯着腰,喘了几口气,也没管他们听懂听不懂,就对几个人道:“几位大哥,对不起,打扰你们喝茶了,这样吧,这顿算我的,你们继续。” 那人又道:“努缩哈?” 冲着四个人点了个头,他就下楼走到了柜前,对掌柜的道:“掌柜的,对不起,刚才走得急,忘了给钱了,我现在给双倍,还有楼上四个外地人大哥,也一起算了。” 掌柜的笑道:“什么双倍,厉少爷你不给都行啊!” 厉尘风最后还是把钱付了,又跑了出去,不过这回似乎身子都轻了好多,像是飘出去的。 楼上四人。 第四人站在窗口,回身走向桌子,笑道:“又跑出去,不过身子好像轻了不少。” 第三人站在楼梯口,也回身走来,笑道:“这小子还真把我们的茶钱也给付了。” 第二人一手端着茶杯,故作悠然地笑道:“估计是这小子刚是急着回去浪子回头金不换,没给咱们解释清楚就跑了。回去之后,他妻子估计想起了咱们,记得那女子最后还对着咱们不好意思地笑来着,想必是他不解决咱们的问题,就不让他上床了吧!哈哈!” 刚才开口的第一人这时也操着标准的国语,摇头笑道:“好了,都基点口德。咱们本就是外地人,人家小两口,也不容易,还甜蜜着呢,别毁了人家。再说那小子人还不错,家丑不外扬,人之常情嘛!这个秘密看在这顿茶的份上,咱们帮他守住了,以后这事咱们知道也就行,回去也别到处宣传。再说了,这么好的法子,怎么能让太多人知道。呵呵!可怜的小子,刚都把自己说死了。” 楼下掌柜的大笔一挥,就把帐给消了,就对刚那小二笑道:“不愧是厉老将军的孙子,家风果然好,掌柜的我也不缺这个钱。” 厉尘风跑到黎尘星所在的巷子,突然看到了不少人在围着黎尘星,以为又出了什么事,就赶紧冲了进去。 黎尘星正抹着泪,看到了厉尘风冲了进来,就慌忙跑了过来。“怎么样了。” 厉尘风看到黎尘星没事,就松了一口,就笑着道:“搞定了。” “真的?”黎尘星眸中含泪地看着厉尘风。 “那几个大哥是外地人,听不懂我们说话。”厉尘风趴在黎尘星耳边笑着低声道。 “就算不是外地人,也不要哥哥死。”黎尘星也用微不可闻地声音低声道。 “你说什么?”厉尘风离得近,听了个大概,但不真切。不过他刚才在编那段的时候就下定了决心,一定要给妹妹找个长命的好妹夫。 “没什么,我们走吧!”黎尘星摇了摇头,破涕为笑。 “好!这怎么这么多人?”厉尘风没再说什么,转移起了话题。 “我也不知道,我哭着哭着,周围人就多了。”黎尘星答着。 看着两人走远了。 路人甲对身边一人道:“元芳,你怎么看?” 路人乙脸上一红,躬身道:“大人,卑职刚只顾注意那女子,没仔细观察,请大人赐教?” 路人甲高深莫测地捋了一下胡须笑道:“依我所见,那女子在这抹了半天的泪,一直望眼欲穿地看着巷口,几欲成了望夫石,直到那男子过来才不哭,那男子来时,气喘如牛却红光满面,且能使女子破涕为笑。嗯……” 那人沉吟了一下,看了一眼其余众人,似在寻觅知音,刚要继续道。 路人丙便绷着一张如炭头般的脸,僵硬地笑着继续道:“据此推算,两人定是要结婚的小两口,家中开始定是不同意,两人本已私奔至此,男子突有所悟,做男人要有担当,便为了女子名分,又抱着不成功便成仁的决心去找了双方家长,这才终成好事。” 路人甲看着那路人丙,喜道:“哦?这位兄台,你我所见略同!何不一起去喝上一杯?交个朋友如何?只不过我看那男子也很不错,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啊!” 路人乙点了点头,恭谨道:“大人高见!” 路人丁虽年纪轻轻,但却看起来孔武有力,也笑道:“我来的晚,原来如此啊!元芳兄,我也只顾看那女子了。那女子真好看!哭也这么好看!你家大人既然要邀我家大人,那我便邀你吧!” 众人看着远去的两人,眼中满满的全是祝福,这又是一段佳话啊! 厉尘风和黎尘星并肩走在街上,但不知是怎么了,从刚才起,黎尘星就两只手隔着厉尘风的衣袖死死地抓着他的小臂,似乎是怕厉尘风把她丢了一般。 特别是黎尘星刚哭过,脸上的泪痕未消,微低着头,轻迈着步,狠抓着厉尘风的样子,像极了一个刚寻回花心丈夫,受了不少委屈的小妻子。 要是以往,厉尘风也感觉没什么,但刚出了那件事,厉尘风就会注意街上人看他的眼神。一看之下,他就感觉自己现在如履薄冰,如坠深渊,如芒刺在背。 因为现在街上无数大妈大婶在用能杀人般的目光狠瞪着他,无数大叔大爷在用一种感叹他年少不知事的眼神轻瞅着他,无数少男少女在用一种满含着羡慕,妒忌,鄙夷,厌恶,甚至是憎恨的目光猛看着他。纵使厉尘风演技超群,身体也不自然的有些僵硬。 黎尘星似乎终于有些恍过了神来,松开了紧抓着厉尘风的手,声音仍有些颤颤地问道:“哥哥不是在东郊吗?大早上跑到城里来干嘛?” 厉尘风见妹妹终于松了手,这才心下一松,听到她的问话,却又苦闷起来。“居然把正事给忘了,我是出来买锅的。这都快中午,我到哪去买锅啊!李叔还等着我回去解决温饱问题呢!” “买锅?” 这次也不用黎尘星用表情逼他,他就一股脑地把自己“乱剑穿锅不成,反摔破”的光荣事迹抖了出来。 “哈哈。”黎尘星笑得花枝乱颤,片刻后便对厉尘风道:“哥哥忘了我家是做什么的吗?还怕找不到口锅?” “对啊!你家那么多酒楼饭馆,锅肯定不少,我怎么把这事给忘了?” 厉尘风从小也是被他母亲给惯坏了,柴米油盐从不操心,论阴谋算计他还算是个高手,说居家过日子他就是一菜鸟。现在被黎尘星这么一提醒,不由地感觉羞愧万分,看来自己的应变反应还是不行,看来李叔一定是在考验我,今后定要和李叔好好学习智计之道。 “跟我来吧,一会儿再带上点吃的,现在回去做饭,肯定来不及吃午饭了。”黎尘星摆出一副大小姐的样子,走在厉尘风的前面引路。 …… 李幽冥从小到大也没为吃饭发过愁,在家有人做,在帮里有人管,在军队里有粮草官,在厉尘风家更是不发愁,实在不行也可以去酒楼,所以他其实也根本不知道锅是买不到的。 他现在只是在想:“厉尘风买个锅怎么就这么难?这都快下午了,还不回来?难道我刚说得不够正式?” 突然他记起了厉尘风早上如事先计划好一般,取出锅就毫不犹豫地一通乱劈,惊醒到:“难道我中计了?不会这小子一开始就准备用温饱问题,来要挟我教他内功吧?” 第十五章 中计了啊! 李幽冥正这么想着,就听到厉尘风在门口喊道:“李叔,温饱解决了。” 片刻,他便看见厉尘风左手提着口大黑锅,右手提着个大食盒子进了大堂。他心中便是有些惭愧,这小子虽说有时确实滑溜些,但对自己人还是很好的,他早把我当成了自己人,我又怎能怀疑他? 但紧跟着厉尘风进来的黎尘星却让他心下一冷,这小子带这个女人回来干什么? “李叔,快吃饭吧,尘星也没吃,我们刚好一起吃!”说完,便把食盒放到桌上,转身离开去放锅了。 “李叔好。”黎尘星对李幽冥屈膝请安道。 李幽冥回了一句“好”,就示意她坐下,黎尘星小心翼翼地坐定了,他这才端详起现在的黎尘星。黎尘星刚才举止动作,已然是个大家闺秀了。 “这丫头原来早已没了当年自己初见她时的刁蛮习气,而且还生的这么漂亮,她本应是给尘风这小子做媳妇的不二人选,但奈何之前尘风表现得似乎是因为她,而被乱了心性。”李幽冥这样想着。 李幽冥现在也只能在心里感叹一句,红颜祸水啊!并下定决心,一定要把她赶离尘风身边,助尘风恢复心性。不过他不屑背着尘风做此事,就没对黎尘星再说什么。 厉尘风回来后,三人就一起吃了饭。饭后那两人还一起收拾了碗筷,俨然有些默契使然。 两人回来后,李幽冥还没来及开口,厉尘风就道:“李叔,要不你也教我妹妹武功吧!” 黎尘星听到这句有些惊讶,却明显地略带着些小欣喜。 李幽冥当即就有拍桌子骂人的冲动,女子习武本就有乱纲常,你爷爷宠你就算了,你竟敢得寸进尺到我头上。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打得什么算盘,她一练武,就也要常住在此,难道你还想金屋藏娇? “不行。”李幽冥断然拒绝,并狠狠地瞪着厉尘风。 厉尘风一脸的不解,似乎还想说点什么来挽回。 “现在马上让她走!”李幽冥没有给厉尘风开口的机会。 李幽冥从黎尘星来,就没在乎过自己是否还要在她面前演那个“看后门的老李”。因为他感觉不过一个小女子而已,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又能如何?再说了,还有尘风和他们俩的父母在,谅这个女子也掀不起什么风浪,所以他现在颐指气使地对厉尘风下着命令,完全没有顾虑两人的感受。 厉尘风脸色一冷,已然失去了冷静,龙有逆鳞,触之则怒,即使自己不是龙,但自己妹妹被人像扫垃圾一样地要赶出去,他怎能不怒! “尘星,我们走。”厉尘风说完转身就要走,谁都听得出厉尘风这话里怒意。 李幽冥刚欲暴起劈头打醒这昏货,就听一个清脆的声音道:“李叔不愿教我,是因为我哥哥吧!” 听完这话,他看见那边黎尘星不仅没有动,反而一脸恭谨地站在原地看着自己,他觉得这女子真是聪慧,但心头对她的怒意还是很浓,不屑地转头“哼”了一声。 “看来李叔是误会我和哥哥的关系了,我真的是他的亲妹妹,我让哥哥向您禀明吧!”说完便退到了一侧,点头示意着厉尘风。 厉尘风脑子这才清醒了不少,想必李叔也是和早上那些人一样是误会了,但随即有些犹豫地看着黎尘星。“你确定要说?” 黎尘星认真道:“哥哥上午不是说,李叔是自家人吗?” 李幽冥此时心下一惊,越发感觉到了这女子的不凡。这一句“自家人”可谓是连消带打,既替厉尘风消了自己的火气,又拉近了自己和她的关系。 厉尘风沉吟了一下,似乎下定了决心般对李幽冥郑重道:“李叔,对不起,刚才尘风冒昧了。您在这上面误会是应该的,不过尘星确实是我亲妹妹,但此事本算是我家家丑,所以我一直没跟您解释过。” 李幽冥一听这话就有些犹豫,听人家丑总归不好,但他看见两人均又对他点了点头,不由地心中多出一股暖意,气也消了大半。 “坐下来再说。” 厉尘风和黎尘星先后坐了下来,厉尘分开口道:“尘星爷爷其实名叫厉中旺,和我爷爷厉中兴是亲兄弟。” “啊?”就算是李幽冥已是做好了准备,但他一听事关他的恩人厉老将军,还是忍不住叫了出来。中兴,中旺,尘风,尘星。 “中旺爷爷少时喜商道,太爷爷却希望他与我爷爷一文一武,要他取仕当官。但中旺爷爷生性执拗,坚持从商,就与太爷爷彻底闹翻了,被逐出了家门。中旺爷爷为证明自己是对的,就在外经商打拼,历经多年,终于富甲一方。” “爷爷和中旺爷爷兄弟感情一直很好,就算中旺爷爷被逐出家门,爷爷还是会偷偷跟自己弟弟往来。后来爷爷还多次帮中旺爷爷一起回家告饶,但奈何太爷爷心意已决,仍是不肯中旺爷爷回归宗族,直至他自己死,也不许中旺爷爷回家。” 说到此处,厉尘风看了一眼黎尘星的脸色,见没什么变化,才又讲了下去。 “中旺爷爷不久也郁郁而终,临终前告诉我逢春叔,从今以后他们这一脉改姓‘黎’。‘黎’跟‘厉’同音,跟‘离’同声,取黎明曙光之意,决意再起一族,并定下族规,凡本族子弟只要身在正道,一切随心所欲,父母长辈不得约束。” 说完,厉尘风就一直关切地看着黎尘星,似乎是怕她伤心。 黎尘星轻柔地对着两人苦笑了一下,便又微垂下了头。 李幽冥此时确实是感觉自己误会大了。怪不得厉尘风这么在乎她!怪不得厉老将军也这么宠着她!怪不得厉尘风敢故意落榜! “原来如此,是我误会了。”李幽冥藏下了自己心中的惊异,对两人歉然道。 “那李叔您看我妹妹她?”厉尘风也迅速收敛了情绪,立即打蛇随棍上。 “这……女子习武?”李幽冥还是觉得不妥。 厉尘风赶忙回道:“没问题的,您知道的,她以前就是跟我爷爷学的,且她资质极好,轻柔功夫远在我之上,再加上她天资聪颖,您刚也见识到了?您看这个徒弟?” 从李幽冥对自己的样子,厉尘风就认定了李幽冥是爱才惜才之人,便决定以妹妹的绝佳资质诱之,更何况还有没收成自己做徒弟这一大憾事在那摆着,他就不信李幽冥还能忍得住不收这个徒弟。 “这……”李幽冥本以为黎尘星当年只不过是陪着厉尘风而已,没想到她还真吃得了那个苦,这倒让他很是欣赏,再加上她的资质…但他转头一看黎尘星是个小姑娘,就又忍住了。 厉尘风一看还是不行,就只好装着痛心疾首道:“李叔,她可是我爷爷的亲孙女啊!” “这…我知道。”李幽冥微愣了一下,不过一想她是个女的,又想推脱说她家人可能不同意,但突然记起了刚才厉尘风说的黎家族规,就只好装作还是很为难的样子。 厉尘风又故作面色一寒,话锋一转道:“李叔,小时候下棋,你不让我再找父亲下,并且你在教育我要孝顺爹娘时,不是说过滴水之恩,当涌泉以报的吗?” 李幽冥脸色愧疚得黯然了一下,似乎有了些犹豫地低头沉思起来。 “你今日不教她,她日后若是受了欺负,等我爷爷回来,看你怎么跟他交代?” 李幽冥本可反唇相讥,你是干什么吃的?但厉尘风一句一个“我爷爷”,却让他陷入了对厉老将军恩情的怀念中,不由地竟有些痴了。 “并且你刚吃的那顿饭,是我妹妹亲手下厨做的,那菜式可是拜师宴用的,你可都吃完了哦。李叔,您中计了啊!哈哈……”厉尘风说完这句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笑得那叫一个得瑟,但黎尘星却很是惊讶地看着在那使劲狂笑的厉尘风。 李幽冥先是一惊,不过他却忽略了在那猛得意的厉尘风,因为这时他忽然想起了厉老将军曾语重心长地对自己说过这样一句话。 “幽冥啊!用兵之道,机谋算计,你当属世间第一,但人情世故,家长里短,却是你智计之道上的软肋,切记,切记,千万小心!” 从那之后,李幽冥就特别注重这方面,不过到底还是因此害了自己影军的兄弟,还让他们死后都不得瞑目…… “真中计了吗?从何时开始的?” 厉尘风看李幽冥没有发怒,反而叹了一口,问起了自己,便立即收敛了笑意,但还是不由地心中一喜,因为自己本来想好的苦肉计,估计用不上了。 “禀李叔,是我告诉妹妹您是李幽冥,妹妹非要亲自下厨给您做菜时,我临时起意想到的这个方法,您刚也看到了,我妹妹她一直被蒙在鼓里的,什么都不知道。”厉尘风一脸的小心翼翼,能少挨顿打就少挨顿打啊! 所以厉尘风现在要多恭敬有多恭敬,而黎尘星却是嗔怪地看了他一眼。 “嗯!还算你小子有良心,现在先给我滚到一边去。” 看似李幽冥严厉地骂得厉尘风低下了头,但他却是一脸的雀跃地走到了一边。因为他知道,事儿,成了,而且他还知道李叔现在不打他,以后也不会翻旧账的,只不过日后自己跟着李叔练武时,肯定是要难过点的。 “尘星,你可愿跟我学东西?”李幽冥庄重道。 “尘星愿意。”黎尘星欣喜地郑重道。 “免了。”黎尘星刚欲行拜师大礼,便被李幽冥制止。一来自己刚吃过人家的东西,有些不好意思;二来他是真不想收个女弟子;三来他哥哥跟自己亦师亦友,自己却收她做徒弟,岂不是要让这小姑娘受委屈。便心头一软道:“你也跟你哥哥一样吧!跟我学东西不用叫我师父,叫我李叔便好。” 黎尘星有些不解地看了眼李幽冥,李幽冥郑重地对她点了点。她有些慌乱地看了一眼厉尘风,却看到哥哥在那挤眉弄眼地对着自己笑。 她低头沉思了一下,便温婉道:“谢李叔。” 李幽冥这时却刚好看到那一脸贼像的厉尘风,讥讽道:“真是教会徒弟,饿死师父。” 黎尘星脸上不由地一红,厉尘风却是表情僵了一下,鬼头鬼脑地偷偷看了李幽冥一眼。 李幽冥看到两人的表现,自然就不由地喜欢小丫头多了一点…… (可以不看。关于那个苦肉计的解释:厉尘风自己跳出来笑,最好笑得李叔能打他,然后妹妹定会出来给两人和解,这样就能把他给完全比下去,最终妹妹赢得李叔喜爱,被收为弟子。) (他想反正他骂过李叔,也呆在一起十年了,李叔对现在的他定是又爱又恨,并且两人现在还是亦师亦友的关系,这样比斗智计应该没什么问题,不伤感情的。只要妹妹能拜师成功,对自己而言,不过是皮肉之苦而已。) 第十六章 以命换命 “山外青山楼外楼,野花怎比山花香。”翠红楼内一公子叹道。 “是啊!秦公子不愧当属昱城风流第一,真是深谙妻不如妾,妾不如偷之道,竟在这青楼之内招别处女子,佩服,佩服啊!”另一人也在高声自叹弗如,楼下其余众人皆点头称是,但眼睛却都恋恋不舍地看着前面那正跟着小厮上楼去找秦肖扬的女子。 正跟着小厮的厉尘风听到这两句感叹,脚下一滑,差点就从楼梯上摔了下来,还好扭了一下身子就站住了。 …… 下午他本跟李幽冥商量着晚上见秦肖扬之事,但黎尘星却插嘴提出了让他扮女子上青楼的想法。谁知李幽冥竟对此法大为赞同,还对厉尘风语重心长道:“尘风啊!这也算是你历尘世之风的一环,而且这还能磨练你的控制力和定力,又符合我鬼道可演万物之意。嗯!就这么定了,晚上你扮女的上青楼。” 尽管厉尘风起初是宁死不从,但奈何前有狼,后有虎。李幽冥直接制住了厉尘风,黎尘星便冲上去,又是涂脂又是抹粉,连头发都被弄出了个发髻,还被带上了头饰。最后她还专门跑去外面的成衣铺,买了一身艳红色的衣裙,强行给厉尘风套上了,一直忙活到晚上,才打扮完厉尘风。 刚打扮完,李幽冥就惊得赶紧把按在厉尘风身上的手缩了回去,因为厉尘风这一打扮,竟真如女子般漂亮。本就清秀白皙的脸,略施粉黛之后,更显秀美,长相跟黎尘星竟还有五六分的相似,除了胸前平坦外,身材也是该细的细,该翘的翘,本就瘦弱的身体更是显出了轻盈之态。 黎尘星则满足地拍了拍手,如早已知道一般对李幽冥笑道:“李叔别怕,我哥他本就男生女相,穿女装自然好看,以前我就逼他化过女妆,但他之后却死活不肯穿裙子扮女人了,今天我终于得偿所愿了,嘻嘻。” 李幽冥一听,就抚掌大笑道:“哈哈…好,好,不仅脑子好用,长得也好看,真好啊!”心想:小样儿,叫你饿我,叫你得瑟,叫你欺骗我纯洁的感情!看我整不死你! 厉尘风本想一把撕了这身衣服,却被那两人齐齐按住,用布塞住了嘴,拖着他便走了,直到把他塞进翠红楼才罢休。这样,楼内的众人就更以为厉尘风是那个了,能被龟公和老鸨押着过来的,估计还是个挺纯洁的那个。 “啧啧,这小屁股扭的…” “嗯…对了!刚那喊着找秦公子的老鸨怎么好像生的比这女子更漂亮?这到底是城内哪家楼子的啊?”一公子猛然惊醒道。 说到此处,众人更是双眼放光地看着那女子进去的房间,准备明早便向秦公子讨教一番。 秦肖扬此时很是生气。自己怕人打扰,专门找个清净的房间,怎么楼下还是这么乱?自己怕厉尘风尴尬,分明没有叫,怎么偏得生生来一个?自己怕厉尘风找不到,专门给了小厮赏钱,让他站在楼门口,等着人来找他,怎么会领回来个女的? 他刚要发怒让这女的走,便见那女子闪身而入,回身迅速关好了房门,背着他就开始疯狂撕扯身上的衣服。 秦肖扬不由的更怒了,天下怎会有如此女子?即使是那个,也不用这么急吧?难道你以为我就这么不堪?难道后面还有人排队等着不成?便一声断喝道:“住手!” 厉尘风一听便火冒三丈,都是因为你,害得我要扮女人,现在在青楼还装什么假正经。想到这,就一把拔出塞在口中的布,用衣袖胡乱擦了下脸上的胭脂水粉,想要转过身来就一把撕开身上的裙子,吓死你个伪君子。 “嘶啦”一声,这衣服料子还挺结实,厉尘风用力撕开来,声音特别的响。 秦肖扬一看那“女子”转过身来就傻了,确实是被吓傻了。现在厉尘风的头发还如女子般盘在脑后,脸上一块白一块红,两片红裙的布片还挂在他灰色的书生袍上,配上他脸上的颜色,喜感非凡。但他那一双眼睛却是泛着鬼火,正恶狠狠地盯着他。 “尘…尘…尘风兄?”秦肖扬小心翼翼地小声询问道。 “哼!” 秦肖扬现在想笑极了,但看到厉尘风那双眼睛,那种想杀了自己的表情,那身上被疯狂撕开的衣料,还想到自己一会儿要跟厉尘风商量的事,就只好拼命地憋着,但还是憋不住。 他绷着嘴死命地忍着笑意看着厉尘风,终于发出了“哼哼…哼哼…哼哼哼……”的笑声。 楼下等着听响的众人。 在听到秦肖扬那声“住手”时,以为出了什么事。片刻后,听到布料被撕开的声音,众人脸上才有些恍然。最后听到秦肖扬那看似阴谋得逞,忍着笑意,舒服得意地哼哼声,众人才一脸猥琐地互相笑了笑,又互相偷偷比了比大拇指,内心感慨着散开了。 “想笑就笑!这是尘星逼我穿的!”厉尘风冷冷道。既然大家都误会了我和尘星的关系,那我就将错就错,打蛇打七寸,我直接切你要害,让你丫的笑。 秦肖扬果然不笑了,他感到厉尘风话中的敌意,便一脸郑重道:“尘风兄,来坐。” 厉尘风看他不笑了,心中冷笑:“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看来那天不看尘星真是装的!” 他清理了下脸和衣服,弄下了头上的发饰,披散这头发,便入座对着秦肖扬道:“秦兄邀我来此地不知是何意?难道准备是让我跟秦兄一起享这青楼梦好?你刚也看见了,家中不许啊!” “家中”二字厉尘风刻意加重,随便你误会,要的就是你误会,你误会了最好,反正我问心无愧,确实是家中不让! 秦肖扬心中一惊,不愧是厉尘风,我果然没有找错人,看来你当初同意上青楼时,就想好了要这般对付我,但他脸上却仍然毫无表情道:“当然不是,只为了增进友谊而已。” “增进友谊,请问肖扬兄怎么个增进法?只是在此饮酒吃饭?”厉尘风此话意在让秦肖扬注意自己的上一句,“青楼虽梦好,但我家中却是不许的”,以此来强调一下和尘星的关系。 秦肖扬脸色此时很是认真:“那尘风兄看,你我来做个互利的交易如何?” “看来此人非杀不可,这人现在对我而言,已经不是个尾随尘星的纨绔那么简单了。 你想要我拿家人做交易,那代价就一定会是你的命。”厉尘风想着。 厉尘风似乎很有兴趣地笑了起来,微眯着双眼道:“哦?筹码是什么?” 秦肖扬有些措手不及,因为厉尘风没问交易内容,而是问了交易筹码。他有些犹豫要不要现在把那件事说出来,要说是肯定的,只不过现在说出来,却好像是威胁厉尘风一般,所以他现在只好低头沉吟着。 “连筹码都付不起,还谈什么交易?”厉尘风睁开双眼,轻蔑地看着他,随手端起桌上的一杯茶,吹了一口气就要喝。 秦肖扬脸色一变,严肃道:“宵禁第二天早上,我在城北城墙的破洞处,看到了尘风兄。” 厉尘风心下一惊,竟是被他看见了,但他还是有条不紊地喝了一口茶,放下茶杯淡然道:“那如何?”他知道那天早上他回来时,有被人看见了,也就早想好了推脱之辞。 秦肖扬有点急了,更加严肃道:“尘风兄一身的血。” 厉尘风淡然笑道:“我在宵禁那夜是杀了人,而且杀得还是刺杀城主的凶手,所以我只会有赏,不会有罚。” 这似乎出乎了秦肖扬的意料,他有些慌乱地逼问道:“谁会相信你?难道你不会是那杀手的同党?或是你买凶,为了保住自己而杀了他?” 厉尘风哈哈大笑了两声,像是听到了天大笑话道:“大明国谁会相信厉中兴的孙子会是杀手的同党?或是为杀一个城主,我厉家人需要去买凶?” 是啊!厉老将军虽说是辞官十年,但他曾是酆城城主,内阁有一人是他当年的同僚。现在掌军权的将军,几个还是他以前的旧部,别说是一个小小的城主了,就算是总督,也应该不用他厉家人来出手。 秦肖扬此时想明白了,自己认为最重的那个筹码原来是没用的,自己刚才竟还想还以此来威胁厉尘风,不由地也感到荒唐可笑,摇了摇头道:“确实没人会信,不过我还是要跟你做这个交易。” “哦?”厉尘风此时却是真的准备随时应变了,因为在他看来,他有可能被对方抓住把柄的地方已经没有了。 “我的命就是筹码!”秦肖扬声音很是坚决,脸上很是庄重,眼神却很是平静。 “你的命?”这确实让厉尘风很是措手不及,因为他不明白一个一心觊觎于他妹妹的纨绔要用命来做什么交易。 “难道他想要用这个来感动我?他想让我让尘星给他?…”厉尘风皱眉思索着。 “对。我的命。我整天跟着黎尘星,而且我是一个纨绔,我可以随时用任何卑劣的手段得到她,我的存在,现在对你而言,应该是如鲠在喉吧,所以你肯定很想要我的命,不是吗?”秦肖扬语气平静得像是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似乎那命不是他的,只是单纯的筹码。 “没错。”厉尘风答道。虽然被对方说中了,但厉尘风并没有任何的挫败感。因为是对方先挑明,所以厉尘风也就没有再装下去的必要了。 厉尘风现在只想看对方要用这条命换什么,然后再决定自己是换,还是抢。 “好。我要用我这条命,来换秦尖的命。”秦肖扬平淡笑道。 第十七章 清了吗? 厉尘风脸上随和的笑容僵住了,他放在桌子上的手也紧紧地握成了拳,他又看错了一个人,就像不久前看错夜枭一样,又错了。 “你很奇怪我为什么要杀我秦尖吧!他并不是我的亲生父亲,而我对他而言也只是一个工具,一个不让他身份被看穿,一个为他传宗接代,一个不应该有感情的工具。” “但现在,我这个工具对他已经没有价值了,他也马上就会发现,与其死在他手里,我宁可换种舒坦的死法。”说到此处,秦肖扬便停顿下来,似乎在整理自己的情绪和思路,因为他感觉厉尘风会认为他的筹码有些不够。 厉尘风脸色平和了下来,心里也好过了一些,利用者和被利用者的博弈,自己好像并没有参与进去的理由。他想起身离开了,妹妹最近会整天跟着自己和李叔,秦肖扬根本下不了手,但他此时听秦肖扬又继续道。 “秦尖是个太监,太监被外派为官,你应该会感觉到些什么吧?”秦肖扬丢出了自己认为厉尘风肯定会接的筹码,因为他刚明白,厉家人应该是不会不顾大明国的事。 可厉尘风此时却并没有想到什么大明国,他只想到了自己的爷爷和李幽冥,冥冥之中他感觉这其中有些联系,便下意识地对秦肖扬点了点头。 秦肖扬舒了一口气,厉尘风接了就好,便接着道:“我十六岁时才发现他是个太监的,他会不会武功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手下有一侯姓捕快,是他从上边带下来的,功夫了得。上回那个杀手好像就是被他打成重伤后逃走的,但他是怎么从杀手手下逃生的,我就不得而知了。” 厉尘风看了他一眼,如一个杀手般冰冷道:“做交易,要有诚意。” 秦肖扬心下一惊,他没想到厉尘风竟用这样的语气来回应这件事。片刻后,他便自嘲地笑道:“你说的对,这是做交易,筹码够了,自然就剩诚意了。” 厉尘风本想回他说,你的筹码对我而言没什么价值,但却没说出口,他想再听听这个他又看错了的人,接下来会说些什么。 “我是一个掩饰他身份的工具,但我知道我不是他儿子,那么他也一定清楚我知道这件事。而解决这件事的最好办法就是,生一个只知道是他儿子的儿子出来,然后我就可以意外死亡,他也就真正是个男人了。” 秦肖扬突然笑了起来,竟笑出了眼泪。“但他没想到,我的命,真好!真好!真好啊!” 他的眼睛是在看着前面,但看的却是往昔的一点一滴。 “十六岁那年,我被逼第一次做那不伦之事时,我就遇到了青儿,一个比我还小一岁,却做了他第十三房小妾的女孩儿。” “他认为这样即使传出去,别人也不会怀疑到他,只会以为是青儿出轨,之后只要处罚下我,最后处理掉青儿就好了,并且他还为我考虑了下,他认为年龄相仿,应该会容易些。” 秦肖扬说到这儿时,叹了一句。“哼哼,我的命,还真好!” “那天晚上,我和青儿被关在屋子里,但我俩却只是偶尔互相看下彼此,就这样对坐了整整一夜。”秦肖扬平静了一些,似乎在回味那夜的平静。 “他也在外边蹲了一夜,第二天凌晨他就冲进来对我俩大骂,还说出了实情并威胁我俩,如果不按他说的做,就是死。” “晚上我俩还是被关在那间屋子里,仍旧只是对坐了整整一夜,就这样,一天,两天,三天…他也是一天天哄骗,威逼,利诱…无所不用其极。” “半个月后,他见我们还能撑着,他不敢动我,他就欺负,毒打,甚至是凌辱青儿,青儿每天晚上都捂着肚子疼得死去活来。他想让我们怕,但他想错了,他只要敢在我面前怎么打青儿,我就在他面前怎么打自己。”秦肖扬此时脸色很痛苦,像是回忆起了什么恐怖的事,像是心疼被打的青儿,像是痛恨当年的自己…… “之后的半个月里,他只是还把我俩关在一起,只不过偶尔不给我俩饭吃。我以为他终于怕了,就放下心来,每天帮青儿调养身体。但我没想到他竟在前一天还不给饭吃的情况下,第二天就在饭菜里下药,最终还是我没把持住,强暴了青儿。”秦肖扬狠狠地咬着牙,似乎咬着的不是牙,而是他自己的脖子,他想咬死那时的自己。 “那天凌晨,我被东西倒地的声音给惊醒,就看见青儿正挂在白绫上。我不知道哪来的力气,拼命地抱下青儿,死命地把她搂在怀里,不管她怎么哭闹,怎么喊叫,怎么挣扎,我也不放手,我当时只想把她融进我的身体里,因为从那时起,我的生命里已经不能没有她了。” “等到青儿终于没力气了,闭上了眼,像是睡着了,我就把她放到床上,而我就在床边一直守着她。青儿再睁开眼,就看到了我,她什么也没说,就一直看着我,我也一直看着她,就像是我俩一起对坐过的许多个夜晚一样……” “这回我终于先开口了,我说,我不要你死。青儿还是没说什么,只是对我点了点头。当看到青儿对我点头时,我真的感觉,其实我秦肖扬的命,真好!”秦肖扬又笑了,但眼里的泪水却不知是因为幸福还是苦涩。 他顿了顿,继续讲着。 “第一年他没有再管我们,我们也没再有什么,却真如夫妻般过着平常的日子。” “第二年,他终于忍不住了,开始催促我们,并威胁还要下药,甚至说如果我们再没动静,就找别的女人来,我和青儿就真正的…” “第三年他见青儿没动静也没怎么急,等到第四年结束的时候他见青儿还没动静,就去请了大夫来看。” 秦肖扬此时突然浑身颤抖了起来,把嘴唇都咬出了血,低声嘶吼道:“是他,是那阉货害得青儿不能生育!” “大夫说青儿受过重创,当时没有好好调养,所以现在不能生育。”他举起掌心满是鲜血的双手,捂住了脸,痛哭了起来,血泪模糊。 片刻后,他状若疯狂地骂道:“那阉货居然还对我说风凉话,说我命好,刚好碰到了一个不会下崽儿的,能多活两年。你害青儿不能生育,我还给你当个屁的工具,我要的就是你这没种的阉货绝种,我是命好,我的命,真好啊!” 厉尘风现在看着疯狂的秦肖扬,他内心满是愧疚,对于这样一个人,他起初竟然想把他当成个浪荡子杀了。他所幸自己刚才了听了下去,他不敢问,不敢安慰,甚至不敢动,因为厉尘风认为对于现在的秦肖扬,他要做什么,都不配。 秦肖扬缓了一下,继续机械地回忆道:“我对那老阉货说,你敢杀青儿,我就让你断子绝孙。他似乎也没什么办法,就放过了青儿。不过我这辈子也不会再去找别的女人的,那些他找来的女人我都没碰过,只是让那老阉货在外面听个响而已,我们就这样耗了下去。” 秦肖扬脸上已然满是似太监般的恶毒,惊得厉尘风身上都冒出了些寒气。 “你知道我为什么那么清楚城北那个洞吗?因为那个洞就是我挖的,我顶着上青楼的名头,偷偷挖来让我和青儿逃跑的。” “不过那老阉货以为是青儿浪费了我力气才没动静,竟又偷偷给了青儿一包药,又是药,又是药…他还威胁她,她不死,最终就会害死我。他以为我不知道,但他不知道青儿人很好,好到院子里所有的女人都会向着她,院子里的一个女人看到了那一幕,就告诉了我。” “可这回没赶上!没赶上!还是没赶上!青儿是死在了我怀里的,我是看着她喝下了那碗药的,我抱着她的时候甚至忘了告诉她,我们逃跑用的洞挖好了,挖好了…” “青儿死前给了我一巴掌,她说,这辈子我欠她的,清了,就剩她欠我的了,从现在起,她是我的人,这辈欠我的,下辈子一定还。” “她从来都没打过我,甚至在我强暴她时都没打过我,就这一巴掌,怎么还得清!青儿!我怎么还得清!青儿!你让我怎么还得清啊!青儿!青儿…” 厉尘风看着边疯狂地抽着自己,边嚎啕大哭的秦肖扬,想起了他猛打自己的时候,不由地一怔,原来好多男人,都是一样的。 “哈哈,嘿嘿嘿……”秦肖扬突然不哭了,又阴阳怪气地笑了起来,眼里满是阴毒,用标准的太监音对厉尘风道:“你知道我当晚送走了青儿,第二天晚上我干了什么吗?” “我先大骂了那老阉货一通,就跑到了这楼子里,用了种药,还是药哦!呵呵…” “我就把自己给废了,变成了个小阉货,嘻嘻…。” “那老阉货还不知道,以为我是过度了,还把我抬了回去,嘿嘿…” “只不过害了几位姐姐。” 这一句如女子般哀怨的“姐姐”,听得厉尘风浑身汗毛倒立,一股阴冷之气透体而过,让他从脚底一直冷到头顶。他记起了大概三个月前城内疯传,一夜秦肖扬在青楼过度,城主杀了不少自己姬妾的事,心中对他非但没有鄙夷,而是敬意和悲痛。 “他不是要我当传宗接代的工具吗?我给他当!老阉货配一个小阉货多好啊!传宗接代出来的也是阉货,阉货,阉货哦!哈哈哈……” “现在我也变成了阉货,算是报答他这么多年的抚养之恩了。现在就剩他欠我的了,他害死了青儿,我就要他死。” “不过我本该是个工具,不该有感情,但青儿让我有了感情,可我也间接害了她,我还欠她好多,我俩的我会清,至于老阉货的帐就要…” 第十八章 此情怎清 秦肖扬这时好像才想起了厉尘风,带着一脸疯狂希冀地看向了他。 厉尘风突然有些不知所措。他看得出,这时只要他一点头,秦肖扬就会把自己的一条命先给他,他心里却不想秦肖扬这样的人死,但自己又没有什么能留下他的理由,就只能故意地拖延道:“为什么是我?” 秦肖扬现在冷静了一点,思考了一下,艰难道:“毕竟他养了我不少年,并且我认为我成功不了,他早就已经在防我了,我刻意让你来青楼见我也是怕他知道。” 随后他又赶忙补充道:“我本以为你和那杀手有关系,况且你又是院试比武第一,再加上你是厉家人,所以我认为整个昱城能杀他只有你。” 厉尘风想了一下也对,即使城主被杀了,也不会有人怀疑到他头上,再说自己和夜枭还真有那么一点关系… 但他还不是很明白。“那这跟我妹妹尘星又有什么关系?” 秦肖扬听到了厉尘风刻意加重的“妹妹”二字,本来想好的借口也说不来了,因为他知道厉尘风现在根本没骗他的理由,只好道:“因为她长得有些像青儿,我才想出这个法子的。” 厉尘风看了秦肖扬一眼,叹了口气。凡是利用他家人的人,他都会想杀之而后快,但对这个现在只要他点个头,就能把命给他的人,他却毫无杀意。 “跟我讲讲你看到的那天那个杀手的事。”厉尘风开始问一些要杀人的情况了,他认为这对于一个杀手而言相当于例行公事。 秦肖扬认真地回忆道:“那天我赶去时,就只看到那杀手已经被打成了重伤,秦尖就在旁边看着,那杀手抵挡了侯捕快两下,就开始转身逃跑,之后侯捕快便追了出去。” 厉尘风从中得出了三点结论:一是侯捕快来的很快;二是如秦肖扬之前所说,秦尖即使不会武功,也定有自保手段,侯捕快武功很高;三是夜枭可能是被算计了。 “还有什么别的吗?”厉尘风要问得详细些,他不想再弄错什么,因为如果这回再错的话,他就死了。 秦肖扬仔细地想着,突然道:“老阉货书房里有间密室,不过看着只像是放金银之物的。” 密室,密道,厉尘风联想至此,便解决了关于侯捕快来的快的问题。有一间密室就肯定有第二间,第三间,甚至更多,他看见的那一间放金银之物的,应该是为了掩人耳目的。 片刻之后,他又看向秦肖扬,秦肖扬又想了好久,似乎再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了,只不过他刚想摇头时,突然警醒道:“他每日酉时都会在他卧室待半个时辰以上,并且不让任何人靠近。” 这是一个极其重要的信息,只不过厉尘风暂时分析不出来什么有用的情报,可他此时有些后怕,他看得出来秦肖扬很急,但关于情报这方面的东西却万万急不得,因为露了一点就会使自己有生命之忧,厉尘风就很严肃道:“你冷静下,再好好想想。” 秦肖扬也认识到了刚才差点害了厉尘风,便缓了口气,坐在那专心致志地低头想了起来,厉尘风也在那耐心地等着。过了将近半个时辰,秦肖扬终于抬起了头,对着正盯着他的厉尘风摇了摇头。 厉尘风看到秦肖扬眼中的坚定,沉思了片刻,认真道:“我现在还杀不了他,估计还要你等上一段时间。” “不用等了,我相信你的诚意,你早晚会杀了他。但今天晚上我来这,就没准备再活着,我也不会脏了尘风兄的手,一会儿我会在你面前自行了断。”秦肖扬此时眼神平静,可语气却是说不出的急切。 “你不想看着他死?”提到了诚意,厉尘风就有些惭愧,他不想要他的命,至少不能让他是因为跟自己做交易而死的,所以就算是用激将法,也要让他现在活着。 秦肖扬笑了,这次笑得很柔和,他对厉尘风道:“他的死活,与我何干?” 他已然把那笔帐完全托付给了厉尘风,他和秦尖的帐已然完全清了。不论是秦尖死也好,活也罢,他不欠秦尖的,所以他不会因抚养之恩而不想看着秦尖死,秦尖也不欠他的,所以他也不会因杀妻之恨而想看着秦尖死。 厉尘风明白了秦肖扬是硬要把那笔帐转到了他头上,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可他不想要这笔糊涂账,便对他无比坚定道:“我会帮你杀秦尖,可你的命,我现在不想要了,你告诉我关于秦尖是太监这件事就足够了。” 厉尘风怕秦肖扬误会他的意思,会以为自己认为他的命不值钱,就又道出了自己的猜测:“他是个太监,但却在昱城为官,我感觉这可能与我爷爷有关,所以我现在也要先杀了他,看看他上面的人到底要做什么?” 他其实感觉最可能相关的还是李幽冥,但他没说,他也没说关于自己和夜枭的事,因为他明白这些事,秦肖扬根本不想知道。 “不,尘风兄,你误会了。我并不是要强加给你负担,既然你刚才已经那样问了,我就知道你已经答应了。我刚那样说只是为了证明今天我俩的谈话不会被第三个人知道而已,但我今天还是必须死。”秦肖扬说到最后一句时,很是决绝。 “就因为不想也死在秦尖手里?”厉尘风问出这句的时候有些难受,他留不住秦肖扬。 “哈哈!我倒是想那晚被他抬回来时就被他发现,然后让他杀了我。” 秦肖扬对厉尘风说完这句后,突然微低下了头,这时他的眼神好温柔,他轻声细语地似乎在对谁说着:“青儿,你已经走了快四个月了,我不可不敢让你等太久,你性子那么急,我要再不追,就真赶不上了,青儿,等我,我们的…还没完。” 厉尘风心里一痛,这本根他无关,可现在的他却觉得秦肖扬与青儿这份没完的情,或者说是账,这是情,还是账,秦肖扬说不清楚,厉尘风也分不清楚,但他认为自己能参与进来,真好,所以即便心不是为自己而痛,他此时也痛得心甘情愿。 他怀着敬意,无比认真地看着秦肖扬,像是那夜他看着要死去的夜枭一般。他要把这个人,和他身上发生的事深深刻在自己的脑海里,他不想忘…… 片刻后,厉尘风突然站起身来,郑重道:“我会告诉我妹妹尘星,你是个好人。” “哼哼!尘风兄谬赞了!世人皆知我秦肖扬流连勾栏,风流成性,肖扬跋扈,何以称之为好人呢? 妄入勾栏残废身, 爱陷背伦风流性。 今生莫名肖扬属, 来世跋扈必为卿。” 秦肖扬念完,便抱起了酒壶,饮起了酒,似乎丝毫没有分里面的酒给厉尘风一杯的打算。 “必为卿(青),妄(亡)爱今来,身性(取性命之意,可译为心)属卿(青)。”厉尘风默念着,看着正自饮自酌的秦肖扬,也端起了他面前桌上,那从他进来时就有的唯一一杯酒,一饮而尽。一团火似乎从着厉尘风的嘴,顺着他的胸腔,最后到了他的胸腹之间,这火烧得他轻轻地捏了捏酒杯,烧得他狠狠地咬了咬牙,烧得他缓缓地闭了闭眼睛,当他再睁开时,竟有些模糊了…… 这是他做杀手的第一笔生意,厉尘风幽幽地想着。可他并没有感到自己很喜欢,但他却觉得这笔生意做得很值,即使他没收到一分钱… 他又想着,也许对方仅仅是用了一次参与的机会来换一条他要杀那人的命,不过他很清楚,自己想要参与进去,就要杀掉那个人,否则自己就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旁听者。 他还想着,他自己并没有亲眼见证过什么,就想要亲眼看一下。他义无反顾地选择相信,选择了参与进来,选择了杀掉那个人,选择亲眼见证这个悲惨的结局,因为他不想想象或者以后听到可能会有的更悲惨的结局。 他吸了一口气,就准备转身离去,去筹划他的第一次行动,但这时秦肖扬突然叫住了他:“尘风兄留步。”秦肖扬不知从哪里摸出了一套龟公的衣服,递给了厉尘风。 厉尘风没说什么,就把那衣服套在了身上,又看了一眼秦肖扬,道了一句谢谢,便离开了那间房。他躬着身子在楼子里转了几圈,有模有样地应付了几个公子哥,就趁着夜已深,没人再注意到他,就走出了楼子,没走出几步,他就直起身子,又回头看了一眼秦肖扬所在的房间,眼神空洞地念道:“ 今生未了缘, 来世必结续。 相爱背参天, 随卿轮回命。” 秦肖扬饮下了最后一杯酒,似喝醉了般地趴在了桌子上,低声又不知对谁说了声“谢谢”,就闭上了双眼,再也不动了。 昱城城主之子秦肖扬暴毙于青楼之内,被视为当年昱城最大之丑闻,亦被昱城人引以为耻。直至三十年后,明国清查国内宦官,知当年被杀的昱城城主秦尖实为阉人,后一隐者将真相大白于天下,昱城人皆感动不已,为助其正名,众人便为其立传起观,名为“秦卿观”。 约百年后,昱城郊外有一男一女入观求福,愿永结连理,男名傲霸虎,女名古清卿。 (呵呵又出歪诗可以竖着读试试不行我也没办法了) 第十九章 首演夜袭 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时。 李幽冥可不会那么傻,挑那种明显会被提防的夜晚去偷袭。今天不仅没风,也还有月亮,只不过今天的月亮,不是那么的亮,不如厉尘风从翠红楼回来的那晚,那么的亮。 那夜… 厉尘风从翠红楼回来,就把关于秦肖扬和青儿的一切都告诉了李幽冥和黎尘星。讲完之后,厉尘风也没再说什么,便转身回房了,黎尘星也抹着泪回了自己的房间,李幽冥如往常一般,等到小家伙的灯灭了才回房,但他今晚却一直都没有灭灯。 李幽冥在自己房中约坐了半个时辰,房间的门终于被推开了,他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茶道:“耐性不错。” “李叔,她是哭着睡着的吗?”厉尘风随手关了门,便走到了桌边坐了下来,习惯地端起了自己面前的茶杯,也喝了一口,里面的茶,温度刚好。 “我也不知道,不过她的灯比你还早息了两刻钟,估计是哭成了小花猫,怕被人看见吧。”李幽冥看到厉尘风喝完茶后,脸色不仅没有变得凝重,反而是如释重负般地轻松,心里不由地有些开心,所幸就直接让他吃上一颗定心丸。 厉尘风点了点头,接着酝酿了一下,就郑重道:“李叔,您武功有多高?” 李幽冥笑了笑,轻松道:“五人之内,道门之外,天下之大,皆可屠之。” 厉尘风便起来躬身道:“请李叔帮我一个忙。” 李幽冥又笑了,对厉尘风道:“这本是你帮了我一个忙,你应该不需要我还吧?” 厉尘风一脸认真道:“秦尖必须死在我手里。” 李幽冥此刻的脸上有些明了,更有些忧虑,随后断然道:“你也急了。” 厉尘风吐出了一口气,谦恭道:“肖扬兄不想让青儿等太久,我也不想让肖扬兄和青儿一起等太久,我现在确实也急了。” 随后他抬起了头,眼睛看着李幽冥,无比坚决道:“我知道我现在用武功杀不了他,但我可以用计谋去营造一个必杀之局,我是要去杀人,而不是去比武,还请李叔帮我。” 李幽冥发现自己的眼睛有些被灼烧的感觉,那晚虽然厉尘风似乎已然把他眼中莫名出现的鬼火完全隐去,但他现在终于明白了,厉尘风眼中的鬼火从那时起,就再没有熄灭过,只不过被他藏在了深处。 闭上了眼睛,李幽冥似乎在思考着。他知道厉尘风有营造这个杀局的能力,但他还有些担心会出现意外,用计的偶然性太大了,再周全的考虑,有时也敌不过天意弄人,这跟用武的绝对实力差距不同,这更要尽人事,听天命,这一点,他最清楚。 李幽冥睁开了眼睛,目光凌厉道:“这种事情不需要用计。” 厉尘风寸步不让道:“但我要用。” “你还没有达到算无遗策。”李幽冥继续激道。 “没到,可以跟李叔学。”厉尘风恭敬道。 “其实我也想在他们俩的事里参上一脚。”李幽冥记起了这家伙的脾气跟驴一样,决定还是用软的来。 “我不是说了会让李叔帮忙的吗?”厉尘风看来是软硬不吃了。 “一旦失败,你有性命之忧。”李幽冥恐吓道。 “不是还有李叔你吗?”厉尘风反问道。 接着,厉尘风似乎是怕李幽冥误会他要视死如归,就一脸谄媚地笑着补充道:“李叔您武功那么高,我还怕您保不住我吗?” “你…”李幽冥从来没见过厉尘风这好似无赖一般的嘴脸,越发感觉这家伙现在鬼得气人,接着他便想着“我就不信你能盲拳打死老师傅”,暧昧地讥讽道:“你什么都靠我,就不怕也欠我太多,到最后还不了。” 厉尘风更是猥琐地笑得起劲儿,用更加暧昧地女腔反问道:“人家命都是欠你的,还怕欠你这点?” 李幽冥激灵灵打了个寒战,本想让他扮女人恶心他,现在反而被他这样恶心了,这叫什么事?他心里感叹了一句‘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刚想再讥讽厉尘风点什么,就听“啪”的一声,只见厉尘风一巴掌抽在了自己的脸上,一脸的懊恼地骂了自己一句:“嘴真贱!” 李幽冥这才想起了秦肖扬自残的事,叹了口气,只好道:“我帮你,你要我怎么做?” …… 李幽冥现在认为自己当时答应他,真是人生一大错误。他现在就趴在离城主府不远的一间民房上,明明今晚一刀就能解决的两个人,他还不能杀,只许打得那两人使出浑身解数,然后还要假装打不过才能退走,最后再回去汇报给厉尘风,而自己归根究底只不过是个斥候。他吐了一口闷气,算了一下时间,感觉到酉时一阵子了,就飞身进入了城主府。 李幽冥此时就直接奔向了秦尖的卧室,他不断腾转挪移于悬梁立柱之后,借着夜色,身如鬼魅,飘过了一间间房,一直到了秦尖的卧室。 李幽冥背贴着屋檐,他没有去揭瓦,也没有去捅窗户纸,只是用耳朵听着屋里的动静。这样他就能判断出屋里有没有人,不过要除去会先天胎息的人,因为他本就是个会先天胎息的人,其实这种人还有另一种称呼:“半步入武道者”。 没人,这是李幽冥下的第一个判断。接着他等了片刻,便推门进去了,他不想用其他方式进这个屋,因为对他而言根本不需要,之后他就坐在那开始等人。 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屋子左边的盆景动了一下,接着柜子后面便出来一人,正是那侯姓捕快,那人一手拿着烟枪,一手握着刀,轻蔑道:“又来了一个,那个命还挺硬,居然能撑着回去,看来你们那也不远啊!” 这边的密道看来是连着侯姓捕快那边的,李幽冥分析着,完全没听那人说话。因为在对方出来时,李幽冥从他的气息吐纳判断,这个人,他一刀就能解决。 那侯捕快见那黑衣蒙面人还是一动不动地坐在那儿,不理他,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不由地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喝道:“你这夜月毛贼,好大的狗胆,敢从正门进?还敢无视于我?你可知你们的前一人就是伤毙于我手?” 看来从正门进果然是对的,听他的话,从哪进似乎都会被发现。夜月?看来是和夜枭有关的组织,回去告诉尘风。李幽冥继续分析着那人的话,完全无视了那人的情绪,至于他骂自己,一会儿多给两个耳光就好。 那捕快似乎养尊处优惯了,极其自傲,他见李幽冥仍无视于他,便再也不说话,起手对着李幽冥便是一刀。 李幽冥看着那砍来的一刀,此时脑中响起的却是临行前厉尘风的叮嘱:“李叔,鬼道可演万物,您可要演个全套啊!别穿帮了。”他叹了一口气,十分不情愿地抽出了腰间那把昨天刚从县城兵器铺买的刀,和那捕快呯呯嗙嗙地打了起来,看似是势均力敌,实际上李幽冥看准了时机,便让那捕快打了自己卸力处两拳,自己则开开心心地给了他两个结实的耳光。 其他捕快就算知道也不可能这么快赶来,更何况秦尖该在卧室时却不在,即使来了,他们也没人敢进这屋,所以这两人打了好一阵子。那捕快越打越心惊,在他看来,两人实力不是差很多,但是对方耐力好像比自己要好的多,打了这么久,他招式根本没显疲态,再打下去死的一定是自己。 “没用的东西。”随着一声阴气逼人的喝骂,只见那床板一翻,秦尖便坐在床上。 “这阉货终于出来了。”李幽冥心中一警,便跳开来,拉开了与那捕快的距离。他一开始用与那捕快一样的功力就是为了引秦尖出来,他会武功就肯定会出来解决自己,不会武功就会躲下去,但他没想到这太监果然阴毒,起手就是暗器,他便急忙闪躲开来。 此时他又分析起秦尖来,看来只比那捕快强上一点点,不过即使这样,尘风要用计杀他,估计要费上一大番周折。正分析着,那秦尖便欺身而上,贴身用短剑与李幽冥缠斗起来,李幽冥故作堪堪挡住,看似招招凶险,式式搏命,还故作以伤换伤地跟他对攻了几掌。 秦尖现在很郁闷,这次又是不论袖里剑,还是鞋里藏的剑都用上了,却还是没能要得了那黑衣人的命,他已然出了全力,对方还没死。“看来这次来人的武功也是最多就差自己一点点,不,应该是比上一个强一点,这夜月的贼人真麻烦!” 想到这,他便招呼着侯捕快一起上,两人一起上了之后,顿时他便感觉轻松了好多,黑衣人似乎也有些难以招架,已彻底陷入危局。又打了一会儿,秦尖感觉那黑衣人快要因支撑不住而逃跑之时,便抽出了一包药粉,洒向了那黑衣人。那黑衣人身体一晃,险些便被那一刀一剑劈了,不过躲开之后,要害上还是被命中了两掌,吐出了一口鲜血。 “嘿嘿,上回那人便是死在这软筋粉之下,你不知道这药,看来他确实是死回去了,估计你运气好也能死回去。”秦尖得意地笑着,除了这药,那人的要害上已经打入了自己和侯捕快一冷一热两股内力,即使现在不死,回去后也会因这两股气的对撞,压迫五脏碎裂而亡。 那黑衣人听到这话,转头便跑。侯捕快也兢兢业业地追了出去,但不知道他是不是因为受不了秦尖的声音而追这必死之人的,只留秦尖一人在房中阴阳怪气地笑着。 “看来这两人真的是黔驴技穷了,上回的招数又用了一次,不过体内这股阴阳之气对我来说却是意外之喜,吐口自己体内的废血给你们看看,快来追我啊!要不老子这么好的戏,岂不是白演了。”李幽冥边装作落荒而逃边得意地想着。 李幽冥飞身出了城主府,放慢速度等那捕快追上了来,便拐过了两个街角,那捕快也跟得挺紧的,这倒是让他很满意。 “兀那贼子休走!”街中突然出现了一白衣人,一声断喝便拔剑向李幽冥刺来。 李幽冥一听这句又差点一口血喷了出来。“这白痴的毛病又犯了,我刚演得那么辛苦,你现在倒是挺会演,挺入戏,挺开心啊!”他心中不满,脚下便加劲,侧身闪过了那轻飘飘的一剑,一脚狠狠地踹在了那白衣人的背上,让他直接冲向了身后的捕快。 “呯”的一声,听到身后兵器的碰撞声,李幽冥心中便如释重负,拐了弯,展开身法,一瞬间就消失不见了。 第二十章 天不明目 侯明现在都要郁闷死了,自己都陪着厉尘风找了大半个时辰的黑衣人了,但他还是不依不饶地要继续找。自己眼看就要追上那黑衣人之时,他半路杀出来搅局不说,现在还拉着自己做苦力,更美其名曰:“昱城安危,人人有责,为官之道,恪尽职守。”你说我一个小捕快,屁大点的官,大半夜的不睡觉,跟着你在这瞎晃,这是造的什么孽啊! 可他不敢跟厉尘风抱怨,也不敢不跟着他,谁都知道武痴状态下的厉尘风是惹不起的,他要是平安无事也罢,要是刚好自己碰上那黑衣人,再受上点伤,日后等那出去玩的厉老爷子回来了,自己可就危险喽!昱城人都知道他老人家很是护短,到那时黑衣人估计早就死了,反正肯定是找不到的,那他老人家就一定会来找自己,再顺手制自己个保护不周之罪。 一想到这,侯明的脊梁都要凉了。想当年,那个抢了东西还敢跟厉尘风动手的毛贼,就被他老人家命人给吊在了城门口,抽上了三天三夜,最后还要受众人唾弃。自己可不想当那替死鬼,在这没官做是小事,若是丢这么大的人,等自己回了京,岂不是连头都抬不起来了。 “唉!侯大哥,看来真是抓不到了,咱们走吧,刚才都怪我误事了。”厉尘风一脸懊恼地对他道。 “哪里哪里,尘风兄弟你见义勇为,真是昱城典范,那贼子的事你就别放在心上了。 侯明此时真是如蒙大赦,因为其实他刚差点一刀砍了厉尘风。他本以为突然出现的厉尘风是那贼人的同党,是专程赶过来接应的,若不是厉尘风和他兵器相交后,就立即转身吼着抓贼,当时他的刀就不是架在他脖子上那么简单了。 当他架着刀,一问清是厉尘风,先是手一软,之后就是一阵头疼。昱城有句口头禅:“昱城毛贼,最怕尘风,昱城捕快,亦是如此。”因为只要厉尘风看见毛贼,就会犯那武痴的毛病,凡是他路上见到的捕快,都会被他拉着去当苦力,自己刚就有幸做了好久的苦力。 不过现在他听厉尘风刚说是自己的错,就知道这事至少不会捅到厉老爷子那里,心里的担忧也就少了几分,便随口夸了厉尘风两句。只不过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因为他可不想厉尘风一高兴,再拉着他转上半个时辰,所以他为了不让厉尘风再继续武痴下去,赶忙说要让他忘了那黑衣人,这也正中了厉尘风的下怀。 “哦!差点忘了正事。我是来吊唁肖扬兄的,前几日我不在城中,不知此事。”厉尘风听侯明这么说,就知道自己计划的这次试探成功了,顺水推舟地转移了话题。 侯明看着厉尘风一脸的难过,又想到这小子由于他爷爷的关系,其实也是经常来城主府的,再加上年轻人也很容易混在一起,就没起什么疑心,便也装作伤心的样子对厉尘风道:“唉!都怪城主的那些夫人太宠他,家门不幸啊!” 厉尘风一听到这句,就真恨自己刚那一剑为何没真的对他起杀意。李幽冥刚给自己的力道虽说重些,但却是刚好可以用来偷袭侯明的要害。不过他当时还是忍下了,因为这不是他的最终目标,他要先看一眼再杀,并且要杀,就一定要杀得死。刚才根本没把握一定杀死他,即使是杀了,再去杀秦尖,成功率也太低了。 厉尘风耐住性子,忽然灵机一动,故作转移话题道:“我看侯大哥武功挺好的,今后有时间还望多多切磋赐教啊!” 侯明的脸抽筋一般地笑道:“好。”他心里此时无比抑郁,该来的还是来了,没逃过去啊! 厉尘风他们两人聊了一路,越聊感觉越投机,侯明刚才的抑郁感也早已不翼而飞了。然后厉尘风从进,到出城主府,侯明都一直伴在他左右,只是从头到尾都没看到秦尖。出了府门之后,他就谢绝了侯明的相送,现在他不能再和侯明纠缠了,他要赶着要回去找李幽冥,看看自己现在的布局可不可用,看看要接下来还要谋划些什么。 今晚尘星回家,厉尘风也就没了那么多的担忧,他回来后就直奔李幽冥的屋子去了,推开门他却看见李幽冥在闭目打坐。 “难道受伤了?”厉尘风有些担忧地想到,接着他就安静地坐了下来。 片刻之后,李幽冥呼出一口浊气,睁开眼,对厉尘风笑道:“想不到这回演得还有点收获。那两人最后在我体内打入了一冷一热两股内力,不过现在已然被我完全吸收了,这可省了我明早的苦炼喽!” 厉尘风先是一喜,又是一惊道:“一冷一热,冷热可是对冲的,怎么能吸收?” “这是与我的功法有关,刚好克制。”李幽冥自得道。 “什么功法?”厉尘风那股痴劲明显又上来。 “现在有心情学内功了?”李幽冥揶揄道。 实际上,自从三天前厉尘风从翠红楼回来后,尘风和尘星两人就没什么心思练武,李幽冥也看得出来,就所幸让两人每天清晨陪他练练基础,根本没教什么内功心法。厉尘风似乎也知道近几日自己确实是有些舍本逐末,就伸手挠了挠后脑,冲着李幽冥讪讪地笑了下。 “算了,等明日尘星回来,我一起教你俩。”李幽冥看着他这个样子,就笑应了下来。 厉尘风那个谢字还没来及出口,就听李幽冥又严肃道:“不过接下来我要讲的事,对你而言就没那么好应付了……” 厉尘风认真听着李幽冥的分析,不时还用手指蘸些茶水在桌子划下个记号,等到李幽冥讲完,两人同时出了一口气,李幽冥看着厉尘风,厉尘风看着桌子上自己划下的水渍,两人都在思考着。过了一会儿,厉尘风转过头来,冲着李幽冥点了点。 “想好了?”李幽冥此时话中也是有喜有惊,喜得是厉尘风有方法了,惊得是他竟然这么快就想出来了。 “其实也不是现在想好的,我刚故意约了侯明日后经常一起切磋比武,还装作和他聊得很投机的样子。”厉尘风脸上有种说不出的狡猾。 李幽冥根据厉尘风这句话,脑中考虑出了许多杀秦尖的方法,但他却感觉这样不妥,至少他感觉自己做不出来这样的事,他皱了皱眉头,认真地看着厉尘风。 厉尘风此时语气有些阴冷道:“在我的计划中,杀他二人可分三步。” “第一,近敌以欺敌,首先接近他,然后得到他的信任,最后就可以用离间计了。候明身为一个正常人却跟着一个太监,这其中必会生出许多矛盾,刚我也从和他的谈话中听出了一些,只要我进入其中,稍加挑拨,必可离间二人。只是要我与这等人为伍,着实令我作呕,不过看在多一个陪练的份上我忍下了。” “第二,借刀杀人。如果这一计施展的巧,那就是能让两人皆亡的结局。至于要怎么借,那就要用上一段时间,对侯明进行长久的接触,或激化那两人的矛盾,或发现候明的短处,以此来制造更大的矛盾。然后以此矛盾来引其杀机,诱其杀意,后助其杀之。我想最后这补刀之事,我还是做得来的,不过我还是不希望能补两刀,因为我还有最后一步要用。只不过这步要苦了肖扬兄和青儿,要让他们等久一点了。” “第三,唇亡齿寒。意思李叔也肯定明白,侯明不死,那我就用这段时间他陪我练成的武功亲手杀了他,这样既验证了我的成长,也算对肖扬兄有个更好的交代,他若泉下有知,估计也会同意的。”说完厉尘风脸上便浮现出了更阴冷的笑容。 李幽冥的心此时很凉,纵然他知道这计谋定是厉尘风那本心在作怪才让他想出的,但他却无法让自己原谅厉尘风这样用计。在李幽冥看来,此计绝人性,厉尘风完全是把侯明当作工具一般在用,并且他还把人的情感也当成了手段。就算是要替秦肖扬和青儿出那口被当作工具的恶气,就算是要用本是秦尖眼中工具之人来杀了他,就算是秦尖再罪大恶极,也不该如此。因为侯明不是秦尖,他只不过是个帮凶和下属而已。 李幽冥担忧地看着厉尘风,有些犹豫道:“这可能会对你的心性不利。” 厉尘风笑着摇了摇头,他跟侯明聊了一路,自然是为了刻意弄明白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弄明白之后,他才会生出此计,此时也才会如此断然道:“助纣为虐者,更该死。” 听到这句,李幽冥方才恍然大悟,他想着:“原来如此,这小子之所以要我一定被侯明追着,而他还要出现在我逃跑的路上,就是算准了身为捕快的侯明会追我,而身为城主的秦尖不会追。他是要单独接近侯明来弄明白他是什么样的人,然后再进行下一步布局,并且他还能随机应变,判断之后再布下现在的局,果然我没看错他,没白教他。” “不过,我记得好像没跟他说过,纵横之道,反应第二吧?” 一念至此,李幽冥越发感觉厉尘风是个无师自通的天才,对他很是满意,而自己此时也很是得意地笑道:“我可没教你那么多,怎么想到的?” 厉尘风双眼盯着桌上的油灯,轻声叹道:“我这两只眼,只够瞎两次。” 李幽冥浑身一震,厉尘风确实是看错过两个人,一个夜枭,一个秦肖扬,不由心中一动,默念道:“难道冥冥之中真有天意?” 第二十一章 五脏皆黑 黎尘星今天一早就赶回了东郊,她作为一个女孩子,即使是住在哥哥家,也是要过上几天就回家住上一晚的。她刚迈入了院门,就看见李幽冥和厉尘风在院子里站着等她。 “小丫头精神状态也好多了,看来今天可以讲了。”李幽冥笑着招呼黎尘星过来。 黎尘星对着李幽冥点了下头,就疑惑地看向了厉尘风。 “快点过来吧!李叔要教我们内功了。”厉尘风笑道。 黎尘星一听,连包裹都没放就跑了过来。 李幽冥看两人都准备好了,就严肃道:“此内功是我从鬼谷外门著作中悟出来的一套心法,主要源于鬼谷纵横中的《捭阖第一》一篇,又经我这十几年间的不断完善,已小有所成。但此心法最重心境平和,张弛有度,所以我前段时间看你们心绪不宁,就没有教,此心法我命名为《捭阖决》。” “现在我就教给你们心法要领:捭阖者,天地之道。捭阖者,以变动阴阳,四时开闭,以化万物,道之大化也。捭之者,开也,阳也,诸法为阳之类者,皆曰始;阖之者,闭也,阴也,诸法归阴之类者,皆曰终。” “捭阖之道,以阴阳试之。阳动而行,阴止而藏;阳动而出,阴隐而入;阳远终阴,阴极反阳。阴阳相求,由捭阖也。此天地阴阳之道,为万事之先,是谓圆方之门户。” “简单来说就是,天,地;阴,阳;始,终;捭,阖;均是是相对相生,相辅相成的。而人,身为万物之灵,处天地之间,分阴阳之性,有始终之时,拥捭阖之能,自然身具阴阳两气,只不过不是很明显而已。” “就像女子的阴气固重,但若阴重无阳,那就是死气,定离命终之时不远矣,所以天下间那女子修炼的奇才,九阴绝脉,天阴脉和玄阴脉,才会那么少。因为她们出生后,若身边无高人助其保命,定会夭折。而男子生为纯阳之体者,最古以来还未有一人,拥此生气者,定可举手之间衍生万物,我猜那初开这天地之人就是这纯阳之体。” “而我要教你们做的,就是在每天的开始和结束时进行修炼,以此加强体内阴阳之气,调和体内阴阳平衡,化此气为内力以用。四时开闭,也就是指每日之始,卯时和辰时,每日之终,申时和酉时,也可以延伸解释为一年四季的开始和结束。” “修炼的方法如下: 捭为开,在黎明的两个时辰中,应锻刚强之躯,生蓬勃之气,与天地共起生生不息之意; 阖为闭,在黄昏的两个时辰中,应休疲惫之体,敛颓废之势,与天地共存无为无生之念。” “尘风应该见过我的回气式,那就我收阳气的法门。至于阴气,黄昏之时,静坐冥想,以无为拟无生,而感周身阴气,敛气入体,以平衡体内阴阳之气。” “最后,你要念身已死,以感黎明之意,借此修炼心性,以便掌控更多阴阳之气,所以你们黄昏之时要做的,比黎明之时多。而你们一天的修炼是否真有成果,就在于黄昏,如若失败,只得散去今日的阳气。” “因为如果你体内阳气过多而无法控制,会致你心率失衡,血脉喷张,压迫内腑,最终会导致你或消减寿命,或内脏破裂而亡。并且你的内腑不是先天的阳生之器,容不下这么多阳气,所以你承受不了过多的阳气。” “我这么讲,你们明白吗?”李幽冥讲完这么多,骄傲地看着两人。因为从今天开始,这套内功心法除了他自己外,就又有两个人会了,他认为自己这套心法日后定会被发扬光大。 “大致明白了,不过李叔你先等下,我去取纸笔来,你再复述一遍,你刚一口气讲了那么多,我实在是记不住。”厉尘风说完就口中不断念叨着去取纸笔了。 李幽冥再看黎尘星,她也是低着头在不断想着什么,不由地心里又是失落又是开心。失落的是,这两人竟没崇拜地看一眼他这心法的创造者,开心的是,两人都聪明非凡,会选择更重要的东西优先处理。 “李叔,请您再来一遍吧!不过刚才的那个举例说明可以省掉了,我和尘星都是正常人。”厉尘风干脆抱了一张小桌子过来,放好一切就对李幽冥道。 “好。”李幽冥又复述了一遍,厉尘风也认真地记在了纸上。 “阳远终阴,阴极反阳。李叔,此话怎解?”厉尘风记完之后,突然问道。 “你想问的是不是阴极反阳?”李幽冥反问道。 厉尘风点了点,物极必反他懂,但阴极反阳却相当于死极反生,难道还真有…… “此句暗指轮回,你母亲信佛,现在你明白了?”还没等厉尘风猜到那,李幽冥便讲了出来。 “李叔也信轮回一说?”厉尘风母亲虽信佛,但他不信,并且他对自古就有的轮回再生一说很是怀疑。他认为佛者,苦今生,修来世,这是极不对做法,鬼知道有没有来世,但求今生喜乐才是正途。 “我不信,但这是捭阖第一的原文,写此文的是鬼谷祖师爷鬼谷子,据内门称,他老人家早已得道成仙,还是道教的洞府真仙,位居第四座左位第十三人。他这样写,必然也有其道理。”说完,李幽冥也是有些疑惑地沉思着。 “不过不可轻言生死,所以以后你那最后两招棋,不到关键时刻不要用。”李幽冥话锋一转就警告起了他。 厉尘风听完了他的话,认真地点了点头,那是生死棋,不到关键时刻,确实不能乱下。 “哥,你们在说什么?”黎尘星又眨着那双星眸问道。 “关于下棋的问题。对了,李叔,那现在这个时间我们就练不了了?”厉尘风敷衍了一句就转而问道。 “嗯。不过还是可以练基础的,顺便我把回气式交给你们。”李幽冥道。 厉尘风心头一喜。不过这时,他和李幽冥同时看见黎尘星从自己的行囊里抽出了一把短刀,旁若无人就比划了起来,似乎是很不满厉尘风的敷衍。 “厉老将军果然不会厚此薄彼啊!”李幽冥看着那刀感叹道。 “这也是爷爷送的?”厉尘风吃惊道。 “哼哼,当年我陪你去练武时,爷爷就偷偷给我了。”黎尘星抢着得意道。 “这刀…”厉尘风说着便看向了李幽冥。 “别看我,我也不知道,只不过看这刀的款式,好像和你的剑是同时期的,不过材质更适合于女性用而已。你爷爷是酆城城主,宝库都归他管,难道他就不会也偷偷给宝贝孙女弄把好兵器?等等……”李幽冥此时想到厉老将军一早就把这刀给了尘星,那不就代表他早就料到了自己也会教她。想到这,他也只能在心里感叹一句:姜,还是老的辣啊! 厉尘风这时则凑过去小声道:“好妹妹,你都有兵器了,那小匕首就还我吧?” “不给!”黎尘星断然拒绝。 “那是哥哥欠我一把好兵器的凭证,怎么能还给你?两把刚好,可以两个手都拿,也可以一把拿着,一把备用。”她眼神鄙夷地反问一句,随后又喜滋滋地幻想起来。 厉尘风一阵无语,不过那句“凭证”,倒是让他想起了他还欠这小丫头不少东西。“算了,姑且给她当个凭证吧!” 想到此处他又转而心念道:“夜枭,我说的妹妹你也看见了,现在权当介绍给你认识了,反正我妹妹也不是外人,书在我那,匕首就先放她那了。女孩子多把小兵器防身也好,对吧!” “别好奇了,我来给你们讲讲这回气式的要领。”李幽冥又有板有眼地做起了老师。 看到两人都认真了起来,他就满意地点了点头,继续道:“所谓回气,就是引欲发出之气入体。捭乃开,阳动而行,阳动而出。正所谓开弓没有回头箭,如何让这要发出去的气再回到身体里,后藏为己用呢?” 那两人对视了一眼,厉尘风突然翻起了笔记,念道:“阖乃闭,阴止而藏,阴隐而入。” “嗯,还算不错。”李幽冥始终认为教出来的,没有自己理解出来的效果好,所以他现在只是正在引导两人。 “难道李叔是想我们用阴气引阳气入体?”黎尘星顺着厉尘风念得话问道。 李幽冥顿时感到眼前一亮,这丫头如果是个男人,将来肯定不会比厉尘风差,可惜了。他心念至此,就赞赏道:“不错,尘星说得对。” 接着他解释道:“要想让开弓的箭回头,就要用最强力的磁铁。心法有云:阴阳相求,由捭阖也。阴气,为闭合之气,平静之气,自然很好控制,但阴气也是死气,调动太多对于身体不利,所以用来包裹活跃的生气,再引其入体,藏其于腑内,这就最好不过。” “但阴气何在呢?”厉尘风问道。 “你的五脏分属两阳三阴,其中心,肺属阳;肝,脾,肾属阴;一般情况下就会藏在这些地方。今天黄昏你冥想之时,可以试试自己是否感应的到,这步应该不会太难,我也就用了一周的时间,就感应到了吧。” “李叔,是不是些感觉黑黑的,冷冷的,柔柔的气体?”这边李幽冥自豪地说完,黎尘星就弱弱地问道。 “啊?你感应到了?”李幽冥惊讶地看着她。 “嗯。”黎尘星乖巧地点了点头。 “好…好…。”李幽冥嘴上夸着,心里却想:“我创的功法也就自己一人练过,我天赋不会这么弱吧?这就直接被徒弟比下去了?” 但他转念一想:“不对,尘星是女孩,女子本就属阴,所以感应阴气快是应该的。哼哼,尘风这小子是武痴,武中白痴,我就不信他也能胜过我。” 他这样想着就看向了厉尘风,只见听到他们二人谈话,正在闭目感受的厉尘风突然浑身发抖了起来。接着他睁开眼,惶恐地看着他们两人,颤颤巍巍道:“李…李…李…叔!” 李幽冥一看他这样,顿时就没了刚才了的情绪,一脸担忧道:“尘风你怎么了?” 黎尘星也同样担心地看了过来,慌乱地问道:“哥,你这是怎么了?” 厉尘风艰难地咽了一口吐沫,心惊胆颤道:“我…我…我感觉到我五脏里全是那种黑气!”他一咬牙,终于把话全说了出来,然后而悲凉道:“我是不是要死了?” (PS:此处捭阖第一为原文节选,意思为我个人曲解,请大家误要信以为真,武功更纯属扯淡,以上。) 第二十二章 天生阴脉 “五脏全是黑气?你没看错?”李幽冥这会儿也来不及和他比较资质高低了,直被吓得一个劲儿地在那猛抽冷气。 厉尘风也深吸了几口气,又闭上眼,小心地看了起来。黎尘星和李幽冥还在旁边用语言引导他,他们有些怀疑厉尘风这个武中白痴只是弄了个乌龙来,害自己白担惊受怕一场。 两人又看见厉尘风睁开了眼睛,但他却只是在那发呆,两人从他那愈发呆滞的眼神里就明白了,他又看到的,还真是五脏之内皆阴气。 黎尘星一看就急了,一把就抓上了厉尘风的右臂,眼里都噙泪了,但却不知道说什么好。 李幽冥此时急忙镇定住动荡的心境,然后一把把住厉尘风左手的脉门,开始帮他把脉。但他却发现厉尘风此时的脉象不仅沉稳,而且跳得越发强烈,毫无颓势,一点都不显死象。接着,他又把手放在了厉尘风的心口处,他明显地感觉到厉尘风的心脏在因害怕而怦怦直跳。最后,他又摸了摸厉尘风的额头和后颈,感到了刚这几处都有人体应有的温热。 “这不应该啊!明明如此正常,怎么内腑之内皆为阴气?”李幽冥认真地在心里考虑着,他看着厉尘风那被吓得苍白的脸,那白得更像女人的脸…… 突然,李幽冥像活见鬼一般,大叫了起来:“啊!阴脉!对!是阴脉!你是天阴脉!你居然身为男子,却是那百年不遇的天生阴脉!” “啊?不会吧?”厉尘风猛然惊醒,他之前才说过自己是正常人来着,现在就突然变成了百年不遇的奇才了。不对,应该是怪才才对,因为他现在都不知道,是该为自己的险死还生而高兴,还是该为自己的与众不同而自卑。 “嗯…”李幽冥现在越想越是笃定,也更是赞叹,且最是得意,所以他不由自主地吟了两句歪诗“造化钟神秀,慧眼为伯乐。”前一句是感叹自然造物的神奇,是说厉尘风的,后一句当然是称赞自己的喽,自己真是慧眼如炬啊! “李叔!怎解?”厉尘风看李幽冥自己在那神叨叨的,更感别扭,赶忙问道。 “啊?这你都不懂?”李幽冥还沉浸在那自得之意中,很是鄙夷地回了厉尘风一句。 “不是那两句歪诗,是我的天…我的资质怎么解释,为什么会这样?”厉尘风都有点想哭了,我一个大男人,却是什么狗屁的天阴脉,这厉家祖宗的脸估计都要被我丢尽了。 “哦!真是没有自知之明,听我问你。”李幽冥此时得意劲儿还没消,所以就随口鄙视了厉尘风一句。但他却没想到,厉尘风此时心里却是感觉自己矮了别的男人一头,就是因为这天阴脉,连李叔都鄙视我了。 “你是不是男生女相啊?”李幽冥调侃道。 “……是。”厉尘风头上忽地生出了些冷汗。 “你是不是自幼就体弱多病啊?”他神在在地问道 “是。可是这跟我这资质有关吗?”厉尘风问这话时,腰就有点奇怪地弯了。 “哼!你要是个女的,你就不是只生病那么简单了,估计你早就死了。还好你是个男的,男的越大阳气就越重,你小时候没死算你命大,所以你更现在死不了了。” 李幽冥感觉这家伙现在怎么竟有些愚钝了,难道是知道自己所有的资质都好的跟妖孽一样,高兴傻了不成?他误以为自己为此高兴,厉尘风也一定会高兴的。 “不行!”他刚呵斥了两句,就感觉这力度还是不够惊醒厉尘风,就决定下猛药,随即故作邪笑地近身问道:“你最喜欢的武侠小说人物是谁啊?” “东方不败。”答话的不是厉尘风,而是被一旁早已转悲为喜的黎尘星抢答了,她可是知道厉尘风从小就练过飞针绝技地,更何况,其实她也还蛮喜欢欺负哥哥的这种感觉地。 厉尘风一听妹妹这么说,就像个泄了气的皮球,瘫缩到了地上。他不是没想到秦肖扬,而是感到其实秦肖扬某种意义上,比自己强。 李幽冥明显感觉到厉尘风此时不会再高兴了,他很满意地对着小丫头点了点头,但治病要除根,所以他就又下了记猛药,若有所思道:“是谁来着?在院试比武上学的岳不群?” 黎尘星这次只顾捂着肚子笑了,再也答不上来了。 厉尘风现在蹲坐在那,蜷缩在地上,刚还抬着的头,已然深埋到了两膝之间。感觉他好像是在对自己的小兄弟说:“喂!你不会也看不起我吧?到了关键时刻你要是不给面子,那我厉家传宗接代的大业就完了,我也就成不孝子了,咱们来打个商量行不?” “好了,今天上午就到这,都去忙自个的吧!”李幽冥说完就想走。 “别管他,这都受不了,以后怎么独当一面成大事?”他喝止了黎尘星去摇晃厉尘风,以安慰他的举动,招呼着她一起走了。 “我都不男人了,还怎么独当一面成大事?”李幽冥不知道厉尘此时心中所想,他以为只是刚才自己打击他的高兴劲儿,打击得太猛了…… “啊!啊!啊!”约三刻钟之后,院子里传来了厉尘风杀猪般地三声惨叫。 李幽冥正在喝茶,吓得茶杯一抖,心念道:“这小子不会武痴到,一激动就真的挥剑自宫,然后学些针线功夫,去做什么东方不败吧?” 接着他就听厉尘风吼道:“我是男人!……” 李幽冥放下茶杯,脸色严肃地想到:“谁不知道你是男的?估计刚才的药下得不够猛啊!居然还傻着!看来只有给他配上服更猛的才行了。” …… 晚上的修炼,厉尘风本想全心全意地进入冥想,但由于对自己这种体质的抵触情绪,他花了半个时辰都没进入冥想。休疲惫之体,敛颓废之势,生无为无生之意,厉尘风默念着这三句话逐渐进入了冥想。 他先感到了疲惫,但随着吐纳呼吸地调节,那种感觉就渐渐地消失了。他之后感到自己精神的颓废,然后他不再想着自己的体质,不再思考,不再去刻意地感觉,他发现自己逐渐变得好松弛,好祥和,好安静。最后他试着存那无为无生之意,无为,但却要存此无为之意,那么厉尘风认为也就只有一种办法,那就是利用潜意识。厉尘风以前时常骗自己,所以他很会给自己强大的暗示,但他发现这样却根本不行。 暗示为有意,无为为无意。到了快结束时,厉尘风才明白这句话,他终于进到了那种存意无为忘型忘生的境界之中,他感觉自己能触摸到到周身的一些阴气,也发觉了大多数花草树木如他现在一般在契合这天地之意。 他试着控制周身的阴气入体或者把体内的阴气输出体外,他发现自己对阴气的控制力竟不费吹灰之力,看来真是自己的体质起了大作用。他试着把体内的阴气都压缩至肝,脾,肾中,但此刻他却碰了钉子,这五脏中的黑气,似乎各不相同,很难混合共存,置于一处。片刻后,他便退出了冥想,一算时间,竟然超出了酉时不少。 这时厉尘风看到了那把静静躺在床边的残己,便想起了自己当时的一个念头:“我喂不了别人的血,但我可以喂自己的血。我内功刚刚起步,无法温养,但我起码还练过些时日的武功,血还是应该有些用的。” 想到这,他便抽出了残己在自己的右掌心轻划了一下,看着自己的血沾到了残己上,他便轻声对它道:“我会在手上开三个口子,连喂你三天,之后就要等到伤口养好了,才能再喂你,别嫌弃我的血不好,总有一天,你会满意的。” 他话刚说完,残己上一道微不可察的白光就顺着他的伤口溜进了他的体内。 …… 第二天清晨,厉尘风一早就冲出了房门,并且把李幽冥和黎尘星都喊了出来,他冲着二人喜道:“哈哈!我正常了,我正常了,我是正常人了,我感应到我的心肺里有白气了。” 李幽冥听他这么说,就越发感觉他傻了,不耐烦地问道:“怎么回事?现在还没到时间,你也修炼不出来,怎么会突然多出这些阳气呢?” “我也不知道,今天早上一醒就突然正常了。” 李幽冥感觉这服药,是一定要给厉尘风吃了,就继续问道:“好好想想,你昨晚干了些什么?” “对了,我喂血了,我给残己喂自己的血了。”说完,他举起了自己还缠着布带的右手。 黎尘星和李幽冥一听就惊了,喂精血以养剑,喂的一般都是敌人的血,铸剑大师在铸剑的时候倒是会喂自己的血以祭剑,但从来没听过谁喂过自己的血的,两人在心中都暗叹了一声:“果然是个武痴!” “难道是残己?”厉尘风疑惑地看着自己腰间的残己。 “嗯!兵器本就为坚强之器,以人自身之生气催使,后染得生杀之气,最为阳刚不过。残己为遗留神剑,即使在墓中染了些阴气,也难抑其自身阳气。我看你是沾了它的光,它帮你更好地保住了心肺。”李幽冥解释道。 厉尘风听到此话,眼里有些掩不住的喜悦,认真地看着残己,他从现在起,才真正发自内心地喜欢上了它。 “厉老将果然深谋远虑,把它留给了你,不过你也别高兴得太早,你不努力一样没用。”李幽冥一看厉尘风又高兴得有点傻样了,就赶紧放出昨天晚上自己专门配出的一服猛药。 “送你十六字真言: 东方不败, 洞房必败。 残己神剑, 床上当备。 你的体质若不想沦落至此,就日后多多修炼吧!”李幽冥说完之后,便意味深长地拍了下厉尘风的肩膀,完全没在意旁边还有一人也攥着拳,红着脸,低着头。 第二十三章 进局出局 此生不从逍遥愿,吞云吐雾亦得欢。 抽烟的男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的确有种独特的魅力,但这种人却注定不可能是他厉尘风。不仅是因为他不喜欢,而且他的身体状态,也让他从小就反感这种自残的行为,可他现在却站在昱城最大的烟叶铺子云雾阁之前。 厉尘风刚要迈步而入,就被一股烟味呛得先忍不住剧烈地咳嗽了两声,他看了眼雨雾缭绕的一层,摇了摇头,便闭着气,快步上了二层。二层的楼梯口处有扇门,想必也是为了隔绝一层的烟雾用的,厉尘风打开门,快速钻了了进去,就赶紧关上了身后的门。他喘了几大口气,便顺着楼道向里面走,两边都是一间间的吸烟室,自古就有各种会友的方式,当然也会有以烟会友。 “你是干什么的?”迎面走来一个一脸傲气的朱色衣袍书生,对着厉尘风喝问道。 “我来找我干爹。”厉尘风随和道。 “你干爹叫什么?”那人身子一横,便挡住了厉尘风的去路。 厉尘风很不喜欢眼前这个人,他说话的口气让厉尘风感觉这里不像是烟馆,而是昱城大牢的审讯室,并且他更不喜欢自己脑袋上整天顶着他家长的名字,便不再给这男子回话了。 “你的干爹是谁啊?”书生又轻蔑地问了厉尘风一遍,脸上还带着调笑。因为在他看来,厉尘风刚才的沉默完全是心虚的表现。他从一开始就认为面前这个穿得不怎么样的青年,定不是什么大家公子,最多是个某个雅间里客人的穷亲戚。 此时他得意地心念道:“别以为腰间挂把破配剑,就能装有钱人了?看你那穷酸样,还穿个灰色的书生袍。不说话?是说不出来吧!就你也配进这二层?” 厉尘风的眼神有些飘散,眼睛也不再聚焦着面前的人,他想要把这人当成空气,然后直接走过去算了。如果刚才是很不喜欢他,那么在看见他这副嘴脸后,厉尘风的第一反应就是恶心。他现在只是思考着,要怎么不碰到这人而从他身边绕过去。 这时,厉尘风右前方的门突然开了。一人站在门口,但却只有下半身朝向门外,上半身还左转着扭向门内,似乎在跟里面的人告别。那人一回身,刚好看见了那被堵住的厉尘风,有些惊讶道:“尘风!你怎么跑这来了?” 厉尘风一看那人,就心道句:“完了。”他实际上是被母亲明令禁止烟酒的,主要还是他身体不好的原因,所以他根本就不能出现在这。但是他现在不仅在了,还被他的一个世叔看见了,等到自己回家后,就可想而知会有什么样的后果了。 “君叔好。“厉尘风先地对那说话的人行了个晚辈礼。那人是一个面白无须,一直都带着温和笑容的胖中年人,正是自己父亲为数不多的好友之一,君进。现在他是爷爷家所在县的县令,可他已然跟父亲相交了近三十年,关系一直很好,也是看着自己长大的。据说当年自己和君容海出生前,两家就约定,同男为兄弟,男女为姻亲,同女为姐妹,后来自己就真和容海成了好兄弟,两家也就真正地成了世交。 “我来找我干爹。”厉尘风小心翼翼道。他知道这位世叔和父亲的性格是刚好相反的,父亲表面威严,不易接近,可一旦被他认可为朋友,他就会对其极其的包庇维护,而这位君叔则是表面温和,容易接近,但却一样不会轻易认可朋友,一旦认可,他就会对其极为的严肃认真。而自己就恰巧在君叔严肃认真的范围内,现在他的处境跟被父母抓个现形,真是没什么区别,所以他此刻很是恭谨。 君进思索了一下,随意温和道:“原来如此,有时间来找容海玩啊!他最近在家又有些待不住了。” 随后便走过来,拍了拍厉尘风的肩道:“你干爹应该在三楼,别站这了,快上去吧!” “是,谢君叔。”厉尘风现在心里并没有感到心安,而是在为自己的兄弟容海感到悲哀,看来他又被他母亲困在家里看书了,估计君叔也已经看不下去了。 此时厉尘风心念道:“兄弟等我啊!过几天我就去搭救你。” “还有啊!”厉尘风刚走到那边楼梯口,就听君叔又说道,赶忙回身站好。 “这种地方你还是少来的好,被我们几个男人遇到还好,要是被那几个女人看见,估计我们几个也不得安生了,你的身体终究不比你容海弟弟,就是他常来,也是不行的,知道吗?”君进此时说这一席话,是为了让刚好感到自己逃过一劫的厉尘风,记得更牢些,话的开头虽有些刻意地幽默,但却丝毫不影响这话的严肃性,我能放过你几次,但不会放过你多次。 “是,我知道了,君叔。”厉尘风也认真地回答道,他能感觉到君叔是真的对自己好,而且厉尘风还发现君叔这些年为官,也积累了不少的经验,至少他在说话的时机把握上,似乎要更胜那个深藏不漏的李叔一筹。 厉尘风看见君叔对他笑着点了点头,便转身向楼上走去。等到厉尘风完全上去了,君进才对身边那书生道:“你现在知道他干爹是谁了?” “老师,这……”那书生此时一脸的尴尬。 “我知道让你来这委屈你了,可是你也别忘了,你是要来这干什么的,收敛了你那傲气,以后多去喝喝茶,平心静气地做事才会有成果。”君进有些不满道 “学生再也不敢,学生受教了。”那书生赶忙说着。 接着他又道:“难道老师早就知道他会来?才让我出来的?” “不,我是在窗口看到他的,本想让你出来跟他混个脸熟,可惜你却没给他留下什么好印象。”君进说完便叹了一口气。 书生低头道:“学生刚才确实是冒昧了。” “不怪你,我父亲曾这样告诉过我,厉中兴不只是武将那么简单。可你父亲那时候没怎么跟他接触过,根本不知道是厉中兴是什么样的人,他们一家子是什么样的人。”他认真地教导着自己的学生。 “难道……”书生的脸上莫名多了些希冀。 “他们一家是不愿意卷进来啊!”君进又叹了一口气。 “原来如此。”书生脸上此刻显出了浓浓的失落。 “给我说说你对尘风的评价。”君进突然考起了自己的弟子。 书生认真地考虑了一段时间,接着道:“学生认为,他很内敛,但不难接近。” “哼哼。”君进对他摇了摇头。 “请老师指正。”书生恭敬道。 君进脸色一正,认真道:“记好了,他们一家人的脾气都一样,都像块石头,又冷又硬。可以为友,因为你在他们身边,最安全。但他们也很重自保,你若有害其之心,他们就会让你明白什么叫做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特别是他们家这一代,尘风这块石头,与众不同啊!” 他顿了一下,然后无比严肃地对书生道:“他这块石头,可是能变猴子的。” “变猴子?石猴子?孙悟空?”书生有些惊讶地问道。这是他通过书信跟老师学习的三年之内,老师给出的最高评价了。这三年内,老师仅通过书信就对他的成长了若指掌,更是多次准确地给出了他每次遇到困难时能用到的书,这让他对老师服得五体投地,所以他不惜一切也要到老师身边学习。但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老师像今天这样给一个人如此高的评价。 “不过他这猴子太懒了,他不喜欢动。”接着君进又轻笑着摇头道,眼中全是无奈。 书生现在不愿打断老师的话,所以没有发问。因为他突然对厉尘风产生了极大的兴趣,他想接近他,想了解他,想跟他做朋友,可他没发现,自己内心深处却在害怕着厉尘风,就像他怕着他的老师君进一样。 “也许是我低估了这块石头,你能不能在能考上的进士情况下,假装四年连续落榜呢?”君进突然对书生问道。 “这…估计不能。”书生犹豫地答着,但他心里现在只想问一句,“为什么,为什么能考上却要故意落榜?”不过他没敢问,他不想为了自己的问题而打断老师的思路。 “因为他那时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跟现在的你一样。他可不比你,他没有那么大的选择权,所以他要忍,而这一忍就是四年啊!”君进又一次猜中了书生心中所想,给了他答案。 接着君进好像又想到什么的样子,突然更正道:“不对,原来他们是忍了整整三代啊!石头太重就不容易搬起来了,祖孙三代时间的磨练积累,应该够重了吧,现在尘风的耐性应该是好的不得了吧!” 他又摇头自嘲般地笑了笑,转而意味深长地对书生道:“他有这么好的耐性,以后你能不能让他来帮你,就只能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朱红色衣袍的书生此时似乎想也没想,也笑着对君进傲然道:“既然他是孙猴子,那我就变成如来佛。” 君进听完这话,眉头一皱,在心里暗暗念道:“父亲大人,到底是你对还是厉中兴对,在他们这一代估计就会有结果了。不过我这回不会帮你了,因为容海他真的不适合被卷进这个局,而且我现在也不看好你的选择了,等我教完了他,我也会归隐的。” 他突然不知是对着那书生,还是对着谁温和地道:“原来,这才是你的选择!不过我可没你那么伟大,有进就有出,我以前进来过,那么现在我就要出去。” 第二十四章 豆包真好 厉尘风到了三层,三层只有几个大房间,而现在这个时间点,这几个房间是不会有人的。他今早练武的时候,他妹妹刚好跟他抱怨说,她爹昨晚突然说今早非要去烟铺看一看,就一直在那看帐,都不陪她们母女两,而她今早一醒来,就一直没看见他,所以她一气之下,就只跟母亲道了别,跑了回来。 厉尘风听完后,就决定要过来找他干爹了,而在这个地方找到他,对厉尘风而言刚刚好。 “尘风少爷!”迎面走来这伙计明显认得厉尘风,但他还有些难以置信地揉了揉眼睛。 “哦!我来找我干爹”厉尘风温和道。 “原来如此啊!老爷在最里面的那间房里,就老爷一人,少爷有急事就快去吧!”那伙计笑着对厉尘风道。 “谢了。”厉尘风直接朝最里面走去。 那伙计又笑着对他点了点头,等厉尘风完全走远了,他忽然皱起了眉头,眼底冷光一闪,低声念道:“少爷知道了?厉老爷子还没回来,没他点头,是谁敢把少爷卷进这个局里?” “干爹?您在吗?”厉尘风站在门口问道。 “哦?尘风!哈哈!你小子怎么跑这来了?快进来。”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声音里充满了豪放和傲然。 厉尘风推门而入,只见屋中上首的位置坐着一个面色略黑,剑眉星目,肚大腰圆的中年男子,但那男子此时脸上的笑容却显得憨态可掬,令人不由地想跟他好好亲近一番。 厉尘风回身关好门,就躬身冲他行了个礼,恭敬道:“逢春叔好。” “诶…叫什么叔,还是叫干爹吧!虽说这是个才想出来用来掩盖咱两家真正关系的幌子,但是我还喜欢你叫我干爹,多个儿子多好,哈哈!”黎逢春故作有些不满地调笑道。 “是,干爹。”厉尘风有板有眼地叫着。 “嗯。这就对了。说吧!你特地来这乌烟瘴气的地方找我有什么事?”黎逢春问道。 “李叔的烟瘾犯了,让我来帮他买点烟叶,我受不了一层的烟味,就直接来找您了。”厉尘风认真地回答着。 “哪个李叔?我怎么不知道?”黎逢春的脸色突然变得严肃了起来,接着他又继续道:“家里的那些个女人可不会允许你碰这东西,你最好说清楚,你可是咱们家的单传啊!” “在我家看了十年后的门那个。”厉尘风故意试探道。 “哦,是那个啊!那我一会儿叫人给你随便包点,你带上快些走吧!这楼子里可有那些女人的人,你在这待久了,可不安全啊!”黎逢春对厉尘风小心叮嘱道。 “这…干爹,能不能照着这张纸上的包?”厉尘风扭扭捏捏地掏出了一张纸。 “拿来我看。” 黎逢春接过厉尘风手里的纸,随便地看了一眼,就喊了一声,叫了人过来,来人正是刚才厉尘风遇到的那个伙计,他吩咐那伙计照着这纸上写的去包烟叶,便接着对厉尘风又笑道:“这家伙品味不高,但口味却挺稀奇,不过都是些便宜货色。” 说到这,便又冲着那还没走出的伙计喊道:“多给他包些,再给他包些别的好烟叶。” “是,老爷。”那伙计便走出了这个房间。 “听说尘星现在又开始陪你练功了。”黎逢春笑得很是暧昧。 “嗯。请干爹放心,我一定照顾好妹妹。”厉尘风一本正经道。 “有儿子就是好啊!尘星的那小性子,估计我想靠她要找个上门女婿也不容易,有你这当哥哥的先管着她,将来也能让我的上门女婿好招些。”黎逢春认真地嘱咐道。 “我妹妹这么漂亮,还怕这个?”厉尘风说这句话时,倒是有了几分黎逢春的傲然。 “哈哈!你小子啊!可那丫头没人管得住。”黎逢春此时点出了重点。 “是啊!这倒是个问题,可是上门女婿管不住她,不是挺好的吗?”厉尘风疑惑道。 “不,我要的可不是那样的废物女婿,我要的是一个有本事真正爱她的女婿,她毕竟是个女子啊!”黎逢春此时脸上的表情很是细腻,完全没了刚才了豪放。 “我来找。”厉尘风无比认真道。 “我听你这句,怎么感觉你的标准要比我还高,将来能入你眼的人可不会多啊!不过你这么说,以后我就不给她张罗着婚嫁了,省得她烦我。”黎逢春又恢复了自己的豪放。 “我将来一定会领着他们到您面前的。”厉尘风看着黎逢春的双眼,郑重承诺道。 “去吧。你的东西估计也包好了。”黎逢春豪气地挥了下手道。 “是,干爹。”厉尘风又躬身行了一礼,退了下来去。 黎逢春等厉尘风出去了,才叹了一口气,低声念道:“可惜只能是儿子,不能是女婿啊!” 片刻后,他又豪放地笑着自语道:“不过把那野丫头交个他,我也算放心了,现在我只要等着我的上门女婿就行了,呵呵。” “不过…”黎逢春脸上此时显出了一丝忧虑。“李幽冥那家伙到底想干什么?大哥和嫂子还真放心,这样就把尘风交给他了。不过那家伙要是敢整出什么幺蛾子,我一定饶不了他,我们家可就这一对儿女啊!” 想到这,他便走到窗前,搜索到了一会儿,找到了厉尘风的身影,目光也随着他远去的身影,逐渐飘远了。 …… 厉尘风手里抓着的两大包烟叶,若有所思地走在路上。 “干爹应该是知道李叔的身份,我前两次试探他,好像都惹得他挺不高兴的,他差点就下逐客令了,不过还好我掏那纸的速度够快。只是…这用途要怎么瞒住他们?看来回去后,只能先跟李叔商量一下,把事情全推到他那了。”他认真地回想着刚才发生一切,考虑着自己应该怎样瞒过他的家人,毕竟他可是计划着要去杀人的。 “不过尘星的事应该才是干爹的心病,这丫头到底喜欢什么样的,最后还要她自己选,只是这人选吗?至少脑袋要强过我吧!我可还被这丫头吃得死死的呢!至于别的,估计就要靠那所谓的缘分了……”他一路上都在思考着要如何解决这个最困难的问题。 他边想着边躲开身边的人流,从空隙和夹缝中穿了过去。他从小就不喜欢人多,所以一旦他自己走在街上,他就会尽力避开周围的人,之后就练就了这一身穿梭于人潮之中的本事。 他看到右前方有个空位,便一步穿插了过去。而这时,这个位置刚好也走入了一个人,两人同时左晃右晃地试着避开对方,但是这样做了几个回合,两人竟然发现,他们的步调居然惊人的一致,他们就都停了下来。 对面那面如冠玉的白袍书生率先微笑着开口说道:“兄台也真是谦让啊!这样吧!我左你右,咱们一人一边如何?” 厉尘风脑袋里正想着别的事,他不想被打断思绪,所以就随口答道:“兄台你先过吧!你过去了,我再走。” 那书生又对着厉尘风笑了下,诚恳道:“兄台果然谦让,那小弟就不客气,先行一步了。”说完,他便先迈步从厉尘风身边走了过去。 厉尘风等他过去之后,便就又开始边走边想了。 那白袍书生此时却回过身来,看着那渐行渐远的厉尘风,感叹道:“真是有趣的人啊!你刚刚只是用潜意识在走,却害我躲得你好苦,不过你这人可有够懒的啊!” 说完,他便摇着头回身也走了。 …… 厉尘风到东郊别院门前时,便把那两大包烟叶都藏到了怀里。等塞好了之后,他便走了进去。他现在跟做贼一样,观察着四周,猫着腰,小心翼翼地迈着猫步朝自己的房间走了过去。到了自己房门前,他才松了一口气,直起了身子,准备推门进去。 这时,旁边的房门突然开了,只见黎尘星双手捧着个白生生的豆包,上面还冒着热气,就从里面走了出来。 厉尘风这才想起他房间旁边就是厨房,而现在刚好快中午了,这边会做饭的,除了定时来的师傅,就只有黎尘星了。他心中暗叹:“真是躲什么来什么啊!” “哥,要不要吃豆包,我刚做的,还热着呢,嘻嘻。”黎尘星此时看到厉尘风挺开心的,刚好给他炫耀一下自己的厨艺。说着,她便伸出了那双捧着豆包,同样也是白生生的小手。 厉尘风现在本来因为这一幕,被感动得一塌糊涂;但却因为怀里揣着两包见不得人的烟叶,也心虚得一塌糊涂;最后他慌乱之中,说出了一句让他后悔得一塌糊涂的话:“你吃吧!哥是男的,不喜欢吃这种甜食。” 说完,他就发现气氛不对了,想跟妹妹解释,却又害怕被她发现怀里的东西,想进门,却又害怕自己刚那一句真的伤了妹妹的心,他就内心矛盾着踌躇在了自己的门前。 黎尘星可不是那种柔柔弱弱,逆来顺受的小女子,一听厉尘风这么说,大小姐脾气自然就上来。她先收回双手,对着那热气腾腾的豆包,使劲吹了口气,然后又对着那可怜的豆包,狠狠地咬了一口,最后眯着了星眸,审视起了那跟个木头桩子一样杵在那的厉尘风。 厉尘风被她这样一看,心里就更虚了,他刚想避开她的目光,然后落荒而逃地躲进屋子里时,就看见黎尘星突然很妩媚地掩嘴笑了起来,笑得他一阵头晕目眩,可是他清醒了一些之后,却感到了自己正面临着大的危机。因为他这宝贝妹妹每回这么对自己笑,就准没好事。 黎尘星笑完,就接着甜腻道:“怪不得哥哥不喜欢吃甜食!哥哥那里发育得那么好!根本不需要再吃甜食了吧!”说完,她便一手摇晃着白豆包,一手指着厉尘风的胸。 厉尘风低头一看,那两大包烟叶刚好在怀里均匀的分布于胸前两侧…… (为庆祝我摆脱了那坑爹的书名,今天两更,第一更送上) 第二十五章 傲然霸道 亥时,李幽冥房间的门被推开了,厉尘风垂头丧气地走了进来,手里明目张胆地抓着那两大包烟叶,而不是揣在怀里。 “你很喜欢吃豆包吗?小丫头做了那么豆包,你两顿就给全部吃完了,挺好吃的东西,你害得我都没吃上几个,不知道下回她啥时候还做?”李幽冥有些不满道。 厉尘风现在真是有一头撞死在豆包上冲动,我胃里现在还涨着呢,您老居然没吃够,现在还来埋怨我,随口道:“那您刚才怎么不多吃几个?” “哼!年轻人就是不懂得珍惜,好东西是要留下来慢慢享受的。再说了,我一个长辈,怎么能跟你这小子抢着吃,你以前察言观色的功夫哪去了?”李幽冥继续数落着他。 厉尘风听李幽冥这么一说,顿时就无语了。您要多享受一顿,难道我就要多受一顿的嘲讽?您要保持长辈风度,难道我就要牺牲我的哥哥形象?您也知道察言观色,那为啥不看看我那时是看着谁的脸色吃豆包?但他也不好意思把中午的事说出来,就敷衍着转移话题道:“我知道了,下回我会注意的。李叔,你要的烟叶,我带来了。” 他不知道李幽冥今天因为这事,就给他打上了护短的标签,用现代话说就是妹控的标签。不过这两包烟叶还是被他接过去了,并且满意地笑了一下。 “原来真是我误会哥哥了啊!”黎尘星此时刚好推门而入, 李幽冥看到厉尘风脸上的歉然一闪而过,就猜到这小子是被小丫头发现了,就只好全推到了自己的头上,看来这个黑锅,自己是要替他背定了,就对黎尘星道:“尘风一个大男人,抽个烟怎么了?” “全天下的人都可以抽,我爹我是管不了,可就唯独我哥哥和我未来夫君不可以抽。”黎尘星刁蛮本性此时彰显,这句话说得可谓是威风八面。 此话一出,李幽冥就感到一股巾帼豪气扑面而来,直吹得他一头的冷汗。他此时瞥了一眼当事人之一的厉尘风,只见他听到这话,不仅跟没事人一样,等到尘星说到未来夫君之时,他眼中竟露出了赞许之色,就差大点其头了。李幽冥心中不由地无奈叹道:“这小子真不愧是天阴绝脉,连想法都和女人一样。” 但他嘴上可不落下风,对尘星语重心长道:“女子有巾帼气在我看来是好事,但估计大部分男子是不会喜欢吧?” “李叔,那也要我先看上他啊!”尘星此刻虽说收敛了身上的豪气,故作大家闺秀之态,但李幽冥不得不承认,此时的小丫头确实魅力非凡。 他笑着摇了摇头,无奈道:“真是忘了你们两个都是妖孽,都快些去睡觉吧!以后我在烟瘾不犯的情况下也会尽量少抽,省得你这丫头说我带坏你哥哥。”说完,李幽冥意味深长地也看了一眼厉尘风。 “谢谢李叔。李叔真好,明天我就给李叔做比豆包更好吃的东西。”黎尘星此时喜笑颜开,颇有一笑倾城之感。 “哦?那这回可要多做些,我慢慢吃。”李幽冥咬着“慢慢”二字,看着厉尘风笑道。他心想着:“既然什么都被这小丫头听见了,那我也就不装什么长辈了,反正自己和尘风这小子是亦师亦友的关系,那就姑且趁现在挖苦下他,以报那黑锅之仇吧!” 厉尘风尴尬地对二人笑了笑,不过他此时心下甚喜,心想到:“妹妹对我还是不错的,至少明天我不用再吃一遍豆包了。” 二人告别了李幽冥,都回房休息去了,但李幽冥房中的灯,却是久久未熄。 …… 次日,厉尘风上午做了苦力,帮妹妹买了一大堆食材回来。下午就偷偷一个人溜了出去,他和侯明约了今天切磋比武,他要去找自己的这位免费陪练,来验证自己的内功。 两人约定的地方是在衙门的演武场,厉尘风赶到衙门前时,侯明已然等在那了,他见厉尘风来了,就高声道:“尘风老弟,你来了,来来来,跟哥哥进去,这地方即使是你,没人领着,也是进不去。” 厉尘风笑着道:“那就麻烦侯老哥了。” 侯明豪爽道:“客气什么?” 两人就这样寒暄着,便走到了演武场。这个衙门的演武场很是一般,只不过是个宽敞些的院子,两边多放着两个兵器架而已。两人到了此处,侯明便摇头道:“让此地简陋,让兄弟见笑了。” “比我在爷爷那学的环境要强多了。”厉尘风认真道。 侯明此刻心想:“果然是厉老啊!为人行事,让人佩服。只是他已然归隐,要想让他站在我们这边,就只有靠眼前这傻小子了。” “我们现在就能开始吗?”厉尘风拉开了些与他的距离,有些迫不及待道。 “也好,不过容我先封住内力。”侯明笑道。他之所以认为厉尘风傻,就是因为厉尘风是出了名的武痴,在武学问题上是从不说谎的。上回两人聊天时,厉尘风就坦言他爷爷只教了他外功,并没教他内功,这就相当于自曝其短,这种连自保之心都没有的人,不是傻子,又是什么。 “不用了。我最近从爷爷留下的书中学了些内功,所以想请侯兄指教一二。”厉尘风诚恳地答道。 侯明这下更加认为厉尘风傻了,你我相交不过两面,你就把家底都交代给了我,所以他就也就开始逐渐卸下防范道:“好。我会注意尽量不伤到你的,来吧!” 厉尘风此时把体内阴气下沉,阳气上浮,右手抽出挂在左腰处的残己,剑尖斜指地面,一股正大光明之气凌然而出,眼神炙热而纯净。 侯明一看,此时心中更是心安,这种内功估计就是厉中兴老将军的《白日杀决》吧!以体内纯阳正气为引,不断催化内力,用出之时,犹如携白日浩然之力,可横扫千军。但此心法心术不正之人不可练,非为人坦荡,光明磊落之人方可习之,自己当年就是因为心地不纯,才只练了这《烈焰心经》。 他看向厉尘风的眼神里有羡慕,但更多的是敬佩和信任,因为练这种心法的人是不会骗人的,就算之后学会了骗人,他们也不会去骗,骗人就会不利于他们的心境修为,可能会使自己走火入魔。 厉尘风也是知道自己爷爷的功法的,当年并非是他爷爷不给他练,而是他发现,他死活就是练不成。他此时用纯粹的阳气去模拟那个功法,没想到效果竟然出奇的好。他见侯明此时看他的眼神都不一样了,不由地甚感满意,眼中杀气突显,郑重道:“侯兄小心了,我来了。”话毕,他便身随剑走,一剑直取侯明的咽喉。 “来的好。”侯明也被厉尘风那炙热的眼神点燃了战意,抽刀格挡之后,便顺着剑身,一刀切向厉尘风的手腕。 厉尘风手腕一抖,便让剑顺着刀转了半圈,刚好横挡住刀的下切,接着一个侧身,便带剑欲横扫侯明的咽喉。 “哈哈。”侯明也是一个滑步,便站在了厉尘风身前,他单刀直立于厉尘风的面门之前。 “呯”的一声,出现了兵器撞击的声音。厉尘风收式不及,一剑扫到了侯明竖着的刀上,不由地感到右手酸麻,便借着反震之力向后跳了一步,拉开了与侯明的距离。 “兄弟好剑法,不过你刚太执着于我的咽喉了。人的要害可不止这一点,须知,剑者,轻灵巧变,你可不要再让我找到用刀和你对拼的机会,你内力不深,下回再拼,就是你输了。”候明横刀而立,霸气凛然,笑着指导着厉尘风。 在他看来厉尘风内力不及他的十分之一,明显是个初学者,但是剑招却极为凌厉霸道,招招要害,式式催命。可是剑不如刀,不厚重,不沉稳,这种霸道的剑招,会对剑有很大的负担,正所谓刚过易折,如果在战斗中断了兵器,可是很可怕的,所以他就明确指了出来。候明认为以此交好厉尘风是很值得的,不仅是因为厉尘风这人正气凛然,而且他背后可是那个曾经叱咤风云的厉老,关键时刻可以靠他们来寻求自保。 厉尘风一挥剑,就道:“侯兄此言差矣。刀为兵中皇者,剑为兵中帝王,皇者霸道,帝者傲然。如果我此时退缩,屈于你刀的霸气,那我剑中的傲然何在?为了这股傲意,我就要义无反顾,估计它也会宁折不弯。”至此,他便看了一眼右手中的剑。 “不过我刚才确实是太注重于你的咽喉了,我也是第一次与人切磋,所以刚才只是攻击裸露的要害部位,是我太执着了。”厉尘风接着诚恳受教道。 “好。不愧为昱城武痴,痴于武者,方为武痴,对武道的痴心和悟性果然强,再来。”侯明突然发现跟这样一个比自己弱的磊落之人比武,是件很开心的事,并且自己还发现他那停滞多年的武道,在厉尘风刚才那一言的点醒下,逐渐又有前进的趋势。他此时便撤下一切心防,完全沉浸在了武道之中。 “小心了。”厉尘风说完这句,便又冲了上去。他此时也跟侯明一样,完全沉浸在其中,他忘记了李幽冥对侯明的分析,只想着如何让自己的剑更快,更强,更傲然。 两条身影便在这个院子时分时和,一个携着冲天的傲意,一个带着凛然的霸气,一攻一守,攻得凌厉傲然,守得沉稳霸道,两人足足这样打了两个时辰。收手之时,一种畅快之感油然而生,两人不由地对立狂笑。厉尘风身上的衣服此时已然破烂不堪,犹如柳叶一般串在身上,而侯明的衣服除了沾了些地上扬起的黄土外,完好如初。 “痛快!好久没打得这么痛快了!”侯明笑着感叹道。 厉尘风也快意笑道:“多谢侯兄手下留情,尘风受益匪浅啊!” 候明瞅见厉尘风现在的样子,老脸一红道:“诶…我刚也是打得太爽了,没有收住手,兄弟你陪我打得这么痛快,我却把你弄成了这样,不好意思啊!” “侯老哥说这话就见外了,一件衣服而已,怎比今日切磋之中所悟得的武道,不碍事。”厉尘风洒然道。 “兄弟既然这么说,那我也就不见外了,这样,一会儿哥哥请你喝酒如何?”侯明豪爽道,他今天确实也是收获不小,并且他也越发喜欢厉尘风。 “这…哥哥应该知道我的身体自幼就不好吧?”厉尘风面露难色。 侯明一拍脑门,猛然道:“是老哥哥考虑不周,你家中禁你烟酒,满城皆知。那咱们就只吃饭,如何?” 厉尘风为难道:“侯老哥抱歉啊!我最近独自住在东郊,所以家中管得特严,晚饭我是一定要回去吃的。这样吧!我看老哥时常带着烟枪,回来小弟托人弄点好烟叶给你,以表小弟今日不能尽兴之歉,如何?” 候明突然想到了最近风传的,厉尘风和黎尘星都住于东郊之事,又听到厉尘风刚说家中管得严,还要托人帮他搞烟叶,就恍然大悟地笑道:“那兄弟的好意,哥哥就领了。” 随即又猥琐地低声道:“兄弟努力啊!老哥看好你。” 厉尘风故意憋得脸上一红,羞怯道:“谢侯老哥,那我就先走了啊!” 侯明拍一下他的肩膀道:“有空再来找我切磋啊!托人带个信就行,老哥我随时都有空。” 厉尘风冲候明点了下头,就告别了他,径直走了出去。 回去的路上,厉尘风看着自己那身破烂的衣服,轻笑着默念道:“这身百叶服所用的叶子,应该用烟叶做比较好吧!” 之后他便看着挂着自己左腰间的残己,笑着对它道:“残己,你是古剑,也是神兵,也定然不会那么脆弱。那你看,你和我一起傲然霸道,如何?” (说好的二更到了,我也要吐血了,居然码了这么多,不过换名字了,真是开心,以上) 第二十六章 剑道棋路 今夜的冥想之中,厉尘风明显感觉到自己所修炼的《捭阖决》,进境比之前要快了许多。如果说之前一天能在体内凝出一丝阴阳缠绕之气的话,那么今天切磋之后,竟凝出了两丝。 厉尘风出了冥想之后就在思考,每天清晨由于自然之气的抑制,可用的阴气都是本身总量的十分之一,所以用回气式引入体内的阳气也是受了限制的。以他现在的境界,还不能调用已经凝成丝线的阴阳缠绕之气,那么他下午消耗的阳气就应该是早上吸收来的,可怎么会越用越多呢? 他回顾着李幽冥所教的口诀心法,当他想到“生生不息之意”时,猛然地生出了一种想法,难道体内阳气是越用越多?他此刻有些兴奋,也有些顾虑,所以他决定叫上尘星,去找李幽冥去问个清楚。 李幽冥此刻也刚出冥想不久,他正准备泡茶喝,就听厉尘风在门外叫他。 “李叔,我和尘星想问一些心法上的事,现在方便进来吗?” 其实厉尘风他们两人已经在外面等了一段时间了,直到听到屋里有了动静,他知道李幽冥也出了冥想,厉尘风才在门外开口。 “进。”李幽冥继续泡着自己的茶,桌子上却早已放了三个空杯。 厉尘风和黎尘星两人微微对李幽冥躬身之后,就在桌边坐了下来。厉尘风看到桌上的三个空杯,就明白了自己的疑问李幽冥早已知晓,就笑道:“既然李叔都知道了我们要来问什么,那我也就不问了。” 李幽冥故意挖苦道:“昨天怎么不见你有这般眼力?” 接着他便认真道:“不过关于你今天进境的问题,我只能说,《捭阖决》的进境加快了,对你可能是好事,但对别人就不一定了。” 厉尘风看了黎尘星一眼,皱眉道:“为什么?” 李幽冥解释道:“因为你是天阴脉,而别人不是,你生来就有充足的阴气来克制躁动的阳气,而别人没有,如果阳气太盛,只会使内腑受创。” 厉尘风苦笑道:“没想到我这怪异的体质还有这等好处,不过我妹妹她是女子,阴气生来就多,多修炼一点点,应该没关系吧?” 李幽冥瞪了他一眼,呵斥道:“除非你想让你妹妹从今以后再也不像个女的。我告诉你,男子之所以生而为男,就是因为体内多了半成阳气,而女子则是多了半成阴气,这半成就是决定为男为女的根本。” 他接着又道:“女子的九阴绝脉,之所以称之为绝脉,就是因为再加上那半成就真的快成了死脉,除非降生之时就有高人在侧,否则必死无疑。而天阴脉属八成,玄阴脉属七成,你的连心脏里都是黑气,所以你是天阴脉。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妖孽得跟个变态似的。” 厉尘风现在只要一听到“变态”或是“太监”这样的词,他就感到自己下面凉飕飕的,对李幽冥询问道:“那就没啥辅助修炼的方法?” “有,天材地宝。阴阳药物配合使用,定能使功力大涨。或是极阴极阳之物配于身旁,极阴之物可辅助收敛阳气,极阳之物可帮你提高内腑的承受力,还能让你更多的吸纳阴气,并且阴阳之气本就相辅相成,阳远终阴,阴极反阳。”李幽冥郑重道。 “就跟我的残己一样?”厉尘风摸着腰边的剑问道。 “嗯。” 厉尘风随即便解下腰间的剑,递给了黎尘星,认真道:“妹妹,以后晚上你冥想时带上它吧!有助于你收敛阴气,我生而阴脉,用不到它在身旁辅助,我今天可是凝出了两丝阴阳缠绕之气。” 李幽冥看到这幕,不由地怀疑起来厉尘风那天道出的本心是不是真的,这可不像是那种自私之人的行事风格,不过他心中却对厉尘风此举大为赞赏。 “哥哥你到今天才凝出两丝?”一直没开过口的黎尘星,这一问便让他们两人都傻住了。 “我第二天就凝出两丝来了哦!”说着,她便俏皮地笑了起来,随手抽出了腰间的短刀,在两人面前晃了一下,得意道:“我以为哥哥那天早上就知道,爷爷送给我们俩的兵器有妙用了,所以我一直没说。我这刀,每到了晚上可是会自主发光的哦!所以从很早以前,我就喜欢抱着她睡了,冥想的时候当然也放在身边了,所以…嘻嘻…” 厉尘风现在只有两种感觉。一是感到自己确实忽略了残己的能力,再说了,冥想的时候谁会带着把剑?二是感到自己的妹妹果然很聪明伶俐,不过他还是故意眯起了眼睛,问了她一句:“真的?” “嗯!我骗你这种天赋极品的妖孽干什么?爷爷可是不会偏心的,要偏心也会偏我的!”黎尘星也故意对他睁大了一双星眸回道。 两人说完便对着笑了起来。李幽冥无奈地摇了摇头,不得不说厉老将军确实想得周全,自己腰间的这把铁血,以前便是一把阴属性的刀,不过经过自己早年的杀伐和多年的温养,这刀也逐渐和自己的内力一样,具有了阴阳两气。厉老将军可是知道自己的功法的,估计早就给他们两人准备好了吧! “好了,你们两个小家伙要是没事了,就回去休息吧!”李幽冥笑道。 厉尘风看着李幽冥,谄媚道:“李叔你杯子都摆好了,我们怎好意思不蹭杯茶喝?” …… 厉尘风自从清楚了自己体质的特殊和残己的用途之后,就更加努力地修炼了起来,他上午会用大部分的时间来修习内功和剑法。他还专门去爷爷家里找出了《白日杀决》,每日以自身阳气模拟杀决之气来修习内功,因为《白日杀决》之气最为阳刚暴戾,所以这能更快地锻炼增加他体内的阳气。 但是以他的体质再加上残己的妙用,尘星的修炼进境竟还是和他不相伯仲,这倒是让李幽冥很吃惊,最后这被李幽冥归结于练武的根骨。厉尘风从小体弱多病,气脉的资质再好,可惜身体早年因病受损,累及根骨,导致体虚骨弱,所以才会跟尘星进境相同。 厉尘风知道这一点后,也就更加注重了体的锻炼,每日都比妹妹多练一倍以上时间的剑,而剑招的来源,就是他爷爷的《白日杀决》。 《白日杀决》中的剑招分为十招: 前五招为拨云开雾,剑挑当阳,方可融雪化雨; 后五招为风凛光扫,剑映白日,才觉电刺雷劈。 拨云、开雾、挑阳、融雪、化雨、风凛、光扫、映白、电刺、雷劈。这十招以挑阳和映白最为凌厉霸道,所以名为《白阳剑法》。 这十招剑法恰好暗合厉尘风剑道的傲然霸道之意,所以厉尘风就学着李幽冥试着将这十招千锤百炼,这样不仅可练体,还能早日练出剑意。 但厉尘风练了几日,他发现以自己现在对剑道的领悟,无法将这十招融会贯通,连贯地用出来根本毫无意境,所以他只得按照口诀,两招一起练,并且他还决定要拆招。 他首先试着拆“拨云”和“开雾”两招,他每日让李幽冥用这两招对他进攻,但他每每都被轻易地拨开了守式,致使自己空门大开,随后便被刀架在了脖子上。他便每日练完就思索着如何破解这剑招。就这样,他不仅每天在练,而且每天思索着怎样破解自己的剑法…… 李幽冥看着每日疯狂苦练的厉尘风,就感觉随着他每日模拟《白日杀决》的功法和剑招,他身上的正气也越发浓厚了,自己也就逐渐不再担心他的本心问题,所以他下午时就会和两人同时弈棋,以此来锻炼二人的计算能力。 一到此时,李幽冥就发现了两人的不同,因为两人此时会对出了截然不同的棋局。虽说黎尘星棋艺不如厉尘风的精,但根据棋路的大势还是可以区别而出两人的特点。在和厉尘风的对弈中,虽说不用处处小心,但却要时刻注意大局,因为他尽量会让自己的每一步都为大局做铺垫,并且他应变能力极强,即使中了圈套,也有起死回生之力。而在和黎尘星的对弈中,你则要处处小心,因为她擅长防守之后出奇谋破敌,她每次看似不经意地落子防御之处,随后可能就会成为她奇袭的发起点。 李幽冥前三天还能同时以一敌二,但随着黎尘星越下越熟,也越来越了解了自己的棋路,他就不得不分开时间来和两人下。特别是厉尘风,李幽冥发现厉尘风在看破本心之后,棋路就更加令人难以捉摸。但他有时还是太懒了,明明有更好解决方法,他就是喜欢用以伤换伤的拼命之法来解决,而且他还总是没皮没脸地当着自己妹妹的面悔棋。对于这种毫无棋品的货色,李幽冥只好不理他,并且他还郑重地教育黎尘星要对自己哥哥的棋品嗤之以鼻,所以厉尘风一到下完棋,就会同时受到两个人共同鄙视。 不过让李幽冥奇怪的是,每次尘风和尘星下棋,除非是尘风故意放水,那么结果就一定是尘风赢。本来以棋路特点分析,黎尘星应该是可以完全胜过厉尘风,因为黎尘星的细致刚好克制了厉尘风的懒和不拘小节。但李幽冥看了几次,每次厉尘风面对妹妹奇袭时的应变,都让黎尘星措手不及,而这种应变就是那种拼命地下法。李幽冥这才明白,厉尘风这种下法,会对不了解他的对手造成多大的心理负担,自己的妹妹尚且如此,更何况是其他人呢? 李幽冥看着正在下棋的两人,他本身其实更喜欢黎尘星那种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中庸棋路。但他不得不承认,厉尘风如果不那么懒,再珍惜些自己的棋子,他那种掌控全局的棋路再配合上他那应变之力,定可行至棋道巅峰。因为会在开始时,就策划着结局。 (一点闲话:今天是双十二西安事变,这让我想起了张学良将军,很多人认为张学良在军事政治上根本就不是老蒋的对手,被玩弄于股掌之间。但在我看来,他东北易帜之后,能下出了西安事变这步棋,就不愧为东北王张作霖的儿子,甚至可以说,他比他老子更有远见,更伟大,更有自知之明。聪明并且会保全自己的人,永远会活得长! 来点轻松的:今天是2012年12月12日,所以要二,要二,要二啊!) 第二十七章 君可容海 一连几天的修炼让厉尘风逐渐感到,自己对这前两式剑招的领悟到了瓶颈,所以他决定再去找一次侯明。他要试着用“拨云开雾”来破开候明用刀的守式,并且他还想从他那得到些启发,看自己能否创出克制这两招的剑法。因为在厉尘风看来他能放在别人面前的东西,就不能算是他的杀招,所以他要自创剑招藏为必杀之技。 厉尘风今天上午就趁黎尘星不注意,偷偷溜出了门。因为他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没干,那就是他最近一直醉心修炼,忘记去搭救他的好兄弟君容海了。他去爷爷家拿杀决时,本能顺道把容海救出来的,但是他当时太心急于练功,结果就给忘了。直到今天要出门时,他才想起来还有这么个事,所以他今天早早就出了门。 从东郊到爷爷家所在县的路上有个湖,湖边常有人浣纱,故名为浣纱湖。此时正值春季,芳草萋萋,杨柳依依,再加上湖旁浣纱的女子,可谓是美不胜收。忽然,一人策马从厉尘风经过,走入了那湖边浅草之中,马上的白衣书生摇着手中折扇,笑道:“好景致!” 随即便自言自语道:“走马观花,走马入湖畔浅草,观花观柳观西子。”此话一出,路上行人皆看向了此白衣书生,湖边浣纱的女子更是巧笑嫣然,互相低语地望着那马上的男子。 厉尘风也看了他一眼,但并不是因为他的那句话,而是白衣书生刚策马从他身边经过时,扬起的灰尘让他很是厌烦地瞅了对方一眼而已。此时他正在为自己的剑招头痛,哪有兴趣陪那人吟诗作对,但那人让他吃了一鼻子的灰,这倒让他生出了几分争斗之意。 厉尘风抖了一下粘在身上的灰尘,一些便扬了起来,这时正好起了一阵微风,些许柳絮也从树上飘了下来。厉尘风看到这一幕,就突然愣住了。如果说“拨云开雾”是突破,那么“扬尘飘絮”就是遮挡,他终于想明白了要怎么破掉自己的剑招。 一念至此,他不由地笑了一下,随即也对那人生出了些感激之情,毕竟是对方让他悟到这剑招的,他便对着那书生笑道:“这位朋友好文采!你看我这样对,可否配得上你那上联。扬尘飘絮,扬尘于清明世事,飘尘飘絮飘浮华。” 厉尘风说完,便对那马上的白衣书生一拱手,转身又走上了自己的路。那白衣书生看着厉尘风的背影,摇着头笑道:“又是你!真是有趣!真是有趣的人啊!”片刻之后,那白衣书生若有所思地说出了一句:“可惜你居然不记得我了,不过如果你能让我说出第三声‘有趣’的话,我会让你记住我的。”话毕,他也策马离开了。 厉尘风走在路上,心中却在思考着怎么把这两招尽快改为剑法。刚才的对子是他故意对给那书生听的,真正用于他剑法的对子应该是这样的:“ 扬尘飘絮,扬尘于清明世事,飘尘飘絮飘浮华。 拨云开雾,拨云知天道茫茫,开雾开明开苍黄。” 其中扬尘和飘絮是还未创出来的守式,而厉尘风最大的收获则在于,刚才对拨云和开雾两招的顿悟。他相信自己现在即使不再去找侯明切磋,也可以将这两招融会贯通,那么他就可以把这两招隐为杀招了。 厉尘风已然有些忍不住要拔剑练习了,他脚下的步伐也越发迅速,但他脑子里却一直在模拟着剑技,不知不觉中他就走到了君家的院墙旁。突然,他感觉头上一黑,就急忙闪到了一边,只听”轰”的一声,就见厉尘风刚站的地方砸下了一个人来。 那人虽说是曲着膝盖,但厉尘风平视却刚好看到那人的脸,那人生的一张国字脸,双目炯炯,鼻直口方。他直起了身来,居然比身材修长的厉尘风高出了一个头来,虎背熊腰,威武非凡,他看到了厉尘风,便龙行虎步地走到他跟前。 “尘风哥。”那大汉低着头,摸着后脑,讪讪地笑道。 “容海!你居然跳墙出来了!你就不怕被你妈知道?我刚准备去救你出来的!”厉尘风惊道。 “啊?”君容海一脸的苦相,片刻之后,他又走到院墙下。 “你又要干嘛?”厉尘风问道。 “再翻过去啊!名正言顺地出来多好。”容海认真答道。 厉尘风本想说点什么,可他似乎暂时想不出什么别的更好的办法,但他感觉让容海就这样翻来翻去的也不好,再加上他好像还没从刚才和现在的双重惊吓中摆脱出来。就在他什么还没说出口时,君容海就嗖地一下又翻了过去,等他翻过去了一段时间,厉尘风才想起了什么似的,猛然惊醒道:“要是我救不出来你,你岂不是要再翻一次!先别……” 厉尘风一脸郁闷地走进了君家的大门,门口的人似乎都认识他,并没有阻拦。他询问了下门口的人,就被人引着一直走到了君家的正堂。 “婶婶好。”厉尘风对右首位的一位妇人躬身行礼道。 “尘风啊!来来来,婶婶看看,好久没见你来了,你父母近来可好啊?”那妇人现在虽说不是花容月貌,但也算是中上之姿,足见其年轻时也是美貌非凡的。 “有劳婶婶费心,我父母一切都好。”厉尘风走到了妇人边,继续恭谨道。 “嗯!别站着了,坐下吧!”妇人放下了手中的针线,喜笑颜开道。 “谢婶婶。”厉尘风便在右边二席坐了下来。 “是来找容海玩的?”厉尘风的目的被那妇人一语道破。 “嗯!他能出来吗?”厉尘风诚恳道。 “嗯?怎么听不见他背书了?难道又在偷懒?”妇人此刻疑惑道。 厉尘风现在脑袋上有些冒冷汗,容海妈妈的严厉,他可是知道的,要是容海这时出一点差子,别说救他出来了,估计连自己都要赔上去,要被婶婶拉为监读了。 “守死善道。危邦不人,乱邦不居。天下有道则见,无道则隐……”嘹亮而雄浑的声音响起,对于此时的厉尘风而言,无异于天籁。 妇人估计也是刚发现没了读书声,之前估计是只顾着针线,还有与厉尘风聊天了,没有注意到这朗朗书声已经断了一阵子了,她满意地笑道:“他学得正起劲儿呢!要不你也陪他去看会儿书?” “婶婶,容海这样多少天了?”厉尘风故作一脸担忧地问道。 “怎么了?大概两个多月了吧!”妇人思索着。 厉尘风虽说做好了心理准备,但还是被惊到了。依他对婶婶的了解,她说两个多月就一定是三个月有余,足不出户三个月,只看看了不知道多少遍的四书五经,耐性再好人的也会给憋出病来。厉尘风此时想到:“怪不得!怪不得君叔都忍不住给我发暗号了!怪不得容海那么老实的性子都会跳墙了!怪不得现在连我都快成伴读了!” 厉尘风故作严肃道:“婶婶。依我之见,此时容海不易再看下去了!” “为何?”妇人似乎很是喜欢厉尘风,对于他给自己提出意见,表现得只有欣赏而已。 “婶婶。学习之道,如注水入湖,当徐徐图之。水缺则湖无,水溢则湖毁,唯满最佳。我这样解释吧。水少了,湖就会慢慢消失;水太多,溢了出来,就容易冲毁湖畔,流失水源,这也就得不偿失;只有水满时,可以让湖将水慢慢吸收,稳固地扩大湖畔,以吸纳更多的水,这样就可可化湖成海,甚至容海也未尝不可啊!”厉尘风无比认真道。 “嗯。不愧是尘风,果然说得头头是道。看来容海也应该是到极限了,那今天你就带他出去透透气吧!晚上记得过来吃饭,婶婶给你做好吃的。”妇人笑着夸奖道。 “婶婶。这时间估计是不够的。”厉尘风皱眉郑重道。 妇人脸色有些难看道:“那你看要多久?” “婶婶。请恕侄儿冒昧,您可否听过学以致用?”厉尘风头上有渗出了些冷汗,因为他感觉到了刚才妇人语气中明显的不善。 “这……”妇人没想到厉尘风小小年纪竟能说出跟她夫君君进一样的话,他们夫妻那天在讨论孩子的问题时,君进就说了一句:“学以致用,因材施教。” “是你君叔告诉你的?” “不是。” “那你说说看吧!” “是。侄儿认为学到的东西要通过用,来熟悉它,掌握它,懂得它,之后再用,定可事半功倍。学的目的是用,用也是为了学得更为透彻,而只学不用,就永远不会真的懂,所以学与用是要花上对等的时间才对,此为学以致用。”厉尘风郑重道。 “那你有什么好方法让容海学以致用。” 厉尘风从怀中掏出了一本,恭恭敬敬地递到妇人的面前。妇人看那书封皮上的四个字,浑身一颤,这书正是那《白日杀决》。 “君家可是书香世家,我们两家也是世交了,你居然还不明白。你爷爷当年教你时,就说过要收容海为徒,当时就被我们拒绝了,我们是不会让容海习武的。”妇人断然拒绝道。 “以君叔的才华,为何只当了个县令,婶婶不会不知道原因吧?”厉尘风将书放了下来,他既然带来了,就没打算带走。 妇人这时看着厉尘风,他已然不是那个讨人喜爱的乖巧少年了。沉静,如死一般的沉静气息从厉尘风身上散出,眼神坚定而锐利,像极了他的爷爷,也像极了有时他的父亲。她这才记起君进时常一脸艳羡地说着这样一句话:“厉家人,厉害啊!” 不过妇人也不简单,如早已料到一般地静静道:“因材施教吗?” “是。我记得您总说容海憨傻,但在我看来不是,容海是太正。他不是看不懂那些文人的拐弯抹角,而是他不屑,有话直说,有何不可?行军打仗,诸般谋略,皆属诡道,此道谓之为兵家正道,所以他不会不屑。”厉尘风恭敬道。 “他可是学了十几年的儒,要怎么用之于兵,又何来的学以致用?”妇人又问道。 “儒道盛行,得益于其意,在正天下。儒道之正,容海之正,兵谋之正,容此三正于一身者,处处皆可学以致用。” 妇人摇头笑道:“若不是容海比你晚生一个月,我真怀疑当年是不是失手抱错了孩子。”随即叹了口气道:“本该武的要行文,本该文的却从武。” 厉尘风也笑道:“婶婶此言差矣,应该皆是能文能武,也许是天意让我和容海做兄弟!”可是他此时心念道:“却为一正一邪。” 妇人把桌上的书交到了厉尘风的手里,嘱咐道:“带你弟弟走吧!” 厉尘风一怔,道:“君叔……” “你连我都说服了,他就更不会有意见了。”妇人优雅笑道。 厉尘风抓着书,没再说什么。告了辞妇人,就转身离开,可刚走了几步,他就又转身对妇人道:“婶婶你告诉君叔,不必担心,他们现在容不下你们一家,将来的容海不会容不下他们。”他转身仰头看着门外的天空道:“海纳百川,有容乃大。更何况,君可容海。”说完,他便一步迈出了门槛,走了出去。 “这样好吗?”妇人看着走远的厉尘风问道。 “最好。”正堂的屏风后面这时走出了一人,此人正是君进。 (今天是我最痛苦的一天,熬夜7个多小时,出此一章,修修改改8小时,我蛋疼,睡觉去了,现在我有种坐飞机的感觉) 第二十八章 谁占便宜 君容海背着个不小的包裹,兴致勃勃地跟在厉尘风的后面,任谁都能一眼看出那包裹里,裹着的是一杆长柄武器。这武器其实是一杆长枪,当厉尘风告诉君容海他父母同意他习武时,他就又嗖的一下跑没影了。片刻后,厉尘风就见他像抱宝贝一般地抱着这杆长枪跑了过来,并且君容海还得意洋洋地跟厉尘风说这个是祖传的。 厉尘风这时回头看了君容海一眼,看他一直跟在他后面乐呵着,就有点郁闷了,心道:“虽说婶婶让你跟着我,但你也不应该是这个跟法啊!”想到这,他便拉容海并排走着,边走边聊他们最近的一些事,不过厉尘风不会跟君容海一样,毫无保留地和盘托出。 他们就这样走到了东郊别院门外,君容海突然一把拉住了厉尘风,问道:“尘星妹妹也在里面?”不过他脸上的表情不是兴奋,而是恐惧。 厉尘风这时似乎也想起了什么,皱着眉点了下头。容海自幼就正直老实,所以他从小每和尘风兄妹一起玩时,都会被刁蛮的尘星欺负得很惨,而厉尘风也最多是帮他分担上一些。所以,如果说厉尘风遇到黎尘星是心虚,那么君容海就是恐惧了。 不过厉尘风还是安慰道:“没事,现在尘星懂事多了。再说了,不是还有我吗?” “你?你自身都难保,有你何用?”君容海不留情面地一语道破。 “对了!以后你跟着李叔,保证你安全,你一会儿直接去东厢找他。”厉尘风只好又搬出李幽冥这尊大佛,他一会儿要去找候明,不能带着君容海,所以就要先把他送回东郊别院。 “好的,你去忙吧,我进去了。”君容海一听,便走了进去。厉尘风看他进去了,便找候明切磋去了。 演武场之上,侯明和厉尘风分开而立。侯明先开口道:“尘风老弟,上回打得我可是收获不小啊!今日还是比拼刀法剑技吗?” “侯老哥,除了剑法之外,小弟最近学了些内功,这方面也希望你指教一二。” “哦?好!来吧!”侯明豪爽道。 厉尘风右手拔剑,一剑刺去。剑刚要触及横挡的刀身之时,只见他右腕轻抖,剑尖一摆便拨开了刀身,接着便继续刺向了侯明的身体。 侯明此时心下甚惊,连忙向后退去,并且再次立刀以挡。只听“啪”的一声响,他立着刀身便被震开,他的刀也随着厉尘风剑被拨离了身前的位置。厉尘风此时只需回手一剑,便可伤了侯明,但他却没有,他只是把剑压在了候明的刀上。 “好剑法!”侯明后怕道。 “请侯老哥指教,此剑招名为拨云。”厉尘风诚恳道。 “好厉害的破防一招,看似轻柔,实则磅礴。拨云,也对,要拨开云的手,既要柔,又要大,对吧!尘风老弟。”侯明笑道。 “侯老哥说得不错,不过小弟感觉还缺了点什么?”厉尘风疑惑道。 “我看缺的是迅猛的续招,你刚应该是没有运起杀决吧!破防之后,你只是制敌,并不是杀敌,如果你刚运起了杀决,我就不会这么完好地站在这了。”侯明调侃道。 厉尘风收回了压在侯明刀上的剑道:“多谢侯老哥,这我可没想到。” “诶,兄弟你这是什么话。你把这么厉害的招式展示给我,怎么反过来谢我,这样吧!我把我刀决中最迅猛的杀招教给你,助你完成这必杀一剑,你看怎样?”侯明现在越发喜欢厉尘风,这么老实的人,还对自己这么好,又有后台,自己要趁他还什么都不懂,好好亲近一番才行。 厉尘风一听,故作眼前一亮,欣喜道:“真的?那真是要多谢侯老哥了。哦!对了。”说到这,厉尘风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从怀里掏出了一小包东西。他是怕侯明起疑心,才在开始时没提这回事,此时才借机把那包许诺的烟叶拿了出来。 “侯老哥,我不懂这东西,你看入不入眼。”厉尘风说着便把那烟叶低了过去。 那包东西一入手,身为老烟枪的侯明就知道是好东西,所以他看也不看,一把把那包烟叶塞进怀里,故作豪气地笑道:“老弟你送的东西,怎么都好!”厉尘风也只好顺着他的意思,故作出了一脸感动的表情来。 “哈哈!老弟你看好了。”侯明随即提起刀,续起了力。这时,只见他的刀身上飘起了些许红光,应该是他运起了内劲。他突然之间就动了,冲向了院内的一个假山,右手拖刀于身侧,临近之时,一个上撩,迅猛,沉稳,霸道。还没等厉尘风回过神来,他就顺着上撩之势转过了身,背对着假山,并把刀收回了刀鞘之中,并向厉尘风走了过来。 一步,两步,三步。他身后假山的上半部突然斜着朝下开始滑,随着那沉重的跌落声,侯明已然走回了厉尘风跟前。厉尘风此时真是有些惊了,这要多迅猛地速度才能把这假山这么完整地切为两半。 看着厉尘风吃惊的表情,侯明有些得意,但他也不想让厉尘风认为他的速度真有那么快,真有那么厉害,就笑着解释道:“你先别惊讶,别以为哥哥我很快,其实我并没有那么厉害,这只不过跟我的功法有关。” 他看厉尘风回过了些神来,就继续道:“我内功练的是《烈焰心经》,功如其名,练此功之后,用出的内力会极其之热。你刚也看到我运起内力了,我也只是为了让结果好看一些,刀与山石的摩擦,再加上我的内力,你可以去看看那假山的切痕,应该是被烫得挺光滑的。” 厉尘风其实早从李幽冥处得知了侯明内功的特点,只不过他没想到,对方内功还有这般用法,刚的惊讶也其实只有三分真。他艳羡地对侯明赞道:“侯老哥果然厉害,刚才那招叫?” “这招是烟熏火燎之中的火燎,怎么样?配得上你的拨云吧!这可是我除了内功之外,最大的杀招了!”候明得意道。 “拨云火燎?老哥看我改为拨云燎阳如何?”厉尘风问道。 “好!老弟的文采,老哥我可是早有耳闻啊!烟熏火燎,拨云燎阳,好!好!甚好!”侯明赞不绝口道。 厉尘风也用《捭阖决》的阳气模拟起了《白日杀决》的内力,然后便学着侯明的样子,冲向了那剩下的半截假山,接着一剑上撩。只见那剑刚上撩了一点,便停住了,厉尘风回头对侯明尴尬一笑道:“呵呵,小弟学艺不精,好像我的剑,被卡住了。” 他好不容易才在侯明的帮助下把剑拔了出来,侯明道:“老弟你的内力我看到了,以你现在的实力是和我对打不了。这样吧!剩下的时间里,我所幸把烟熏也教了你,然后咱两再把拨云掠日一起给完善一下,老弟你看如何?” 厉尘风也学着今早君容海的样子,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道:“那我就多谢侯老哥。” 侯明一把揽过厉尘风的肩道:“还跟哥哥我客气,来看我给你演示烟熏。” 随后他便松开了揽着厉尘风肩膀的手,跟他拉开挺远的距离,面对着他道:“一会儿随便投点什么东西到我身前五尺处,不过你人可千万别过来。” 说完,他便又运起内力,抽刀便在身前营造出一片刀幕。侯明这片刀幕使得是密不透风,让人眼花缭乱,分不清这到底是攻还是守。 厉尘风不知从身上哪摸出了张宣纸,团成一团便扔了过去。那纸团从接触那刀幕,便不在下落了,一直翻飞于那片刀幕之中。片刻后,丝丝黑烟飘散在了这刀幕之中,那纸团却逐渐消失了,最终那刀幕之中布满了黑烟。 侯明见厉尘风看清楚了,便收了刀,走过来对他解释道:“烟熏一招守中带攻,更能很好为火燎一招做铺垫。你也看到了,烟熏是以极快的刀速,制造出一片刀幕,然后配合我的内功,让来犯之物逐渐被切割为小片,最后被我的内力化为黑烟。” “烟熏的精髓就在于,只要能触及对方衣物,你就胜券在握了。因为这刀幕黑烟不仅有防御效果,还能遮挡对手一定的视线,威慑对方的心理,为火燎做下铺垫,从而使火燎达到一击必杀的效果。” “你的拨云,如果更强得话就可以克制这一招,而据我所知,你的《白日杀决》,内力的热度应该可以不在我这《烈焰心经》之下,所以我才把这招教给你。” 侯明这时确实是如老师教导弟子一般地教着厉尘风,但他心中却想自己既然学会了克制烟熏火燎的拨云,那么这两招也就没什么用,教你换人情刚好。果然不出其所料,厉尘风现在正一脸感动地对他连声道谢,这让他很是开心,他也装模做样地连连说没什么。 接下来,厉尘风先是从候明那把烟熏火燎学了个通透,然后两人又一起把拨云掠日完善了个五六分,最后两人都感到今日的时间不足了,侯明也心知肚明地没再邀厉尘风去吃饭,只约定了下一次切磋的时间,厉尘风就告辞离去了。 候明见厉尘风走远了,得意地笑道:“哈哈!今天可占了个大便宜!” 厉尘风走在回东郊的路上,也笑道:“今天这个便宜可占得不小啊!” 第二十九章 咄咄逼人 李幽冥最近总感觉有些心神不宁,所以午饭之后,他就决定出来散散心。 喧嚣的闹市中,他欲心如止水,寻求内在之静。早在十年之前,他就步入了先天之境,半步进了那武道,再走半步,他就可以以武入道,真正地走上道途。 但是,他的一切也只是停滞在了十年前。直至前些日子,他被厉尘风一番痛骂,骂得他幡然醒悟之后,他居然发现自己的心境也通透了许多,他已然快能迈出那最艰难的半步了。只不过他现在的心却突然静不下来了,所以他也无法再去感悟那道了,而且他那模糊的灵觉告诉他,这种不宁之感,只跟他自己有关。 他漫无目的地穿行于大街小巷,看着熙熙人来,攘攘人往。他感觉自己明明在这之中,却又好似随时可以超出这之外,做一个旁观者。只不过他的心,仍然静不下来,即使他现在正在做着一个旁观者。 他摇了摇头,终于身心合一地融入了人流之中。既然自己做不到一个合格的旁观者,就证明自己经历的还不够,还有牵挂。自己又何必去钻那牛角尖,只做个平安喜乐的凡俗之人,一享那清平世事,岂不妙哉! 这就是李幽冥,凡事不强求结果,淡然处之。此刻他既然静不下来去悟那道,那么就姑且去好好享受一番自己身为普通人的乐趣,也许这之后,就能明白些那道的诡变了。因为这看似普通的清平世间,亦有道存,正道沧桑,邪道一念,亦正亦邪,飘渺不定,此谓之为,人道渺渺。 喝茶,是李幽冥现在最大的乐趣。茶者,清水慢煮,甘苦相依,安神平心,宁静致远。自从李幽冥到了厉家,就从尘风父亲那学会了以茶代酒,不再整日买醉,浑浑噩噩,而是边喝茶边平心静气地回忆着之前的苦与甜。这也是他被厉尘风骂醒之后,心境就能立即大进的根本原因,所以他现在就直接来到了青云楼。 “李兄,今天怎么没和尘风少爷一起来?”掌柜看到李幽冥如厉尘风一般地摸着茶具,就凑过来热情问道。因为在他看来,厉尘风即便表面再随和,可终究是少爷,而经常陪他来的李幽冥,虽说不怎么爱说话,但却和自己身份差不多,他能和少爷走得那么近,那么自己能亲一些也好,所以他就想趁现在和他搭上话。 “哦!他有事。”李幽冥脸上的表情也很随和。 “原来如此。小二儿!把今早收来的晨露给李兄煮上一壶。”掌柜脸上谄媚地笑着道,他知道李幽冥一直是厉尘风很亲近的人,而现在少爷连单独出去住都带着他,那他就肯定是下任厉家总管,他也就理所当然地要巴结一下。 李幽冥听到此话,眉毛一挑,随后笑了笑,对他说了一句:“多谢。”便带着那套旧茶具,转身上了二楼。 那掌柜看李幽冥上了二楼,便拨了一下手中算盘的算珠,笑着低下头,又忙了起来。 李幽冥此时却感觉这掌柜真是把好算盘,他只说要给自己今早的晨露,却没说是给几时的和在哪取的。他之所以这样做,就是算好了要巴结和试探双管齐下。他知道自己常来喝茶,而自己也定会知道这其中的道道,他就试着表面巴结自己,实则是试探自己有没有自知之明。如果刚才自己非要更好的,那以一个尘风亲信的身份,就有些不知进退了。想到这,李幽冥便在心中暗暗记下了此人,这人以后倒可以推荐给尘风。 他一上二楼,便朝角落那张自己和尘风常坐的桌子看去。这角落的桌子一般是没人的,并且尘风虽说棋品不好,但人品还是不错的,常来的人也会给面子,尽量不去占那张桌子。可今天这楼里的人并不多,但这桌子上却有了人,而且还是个孤身一人的红裙少女。 李幽冥只是看了一眼,就走到了另一个角落的桌子了下来。那少女柳眉凤目,琼鼻樱口,肤白胜雪,配上一身鲜艳的红裙,真可谓是艳冠群芳。李幽冥刚看她的时候,她也正巧看了李幽冥一眼,可这一眼,就让李幽冥决心要对她敬而远之,因为这女子不简单。 李幽冥算是半个鬼谷弟子,自然懂得些相面之术。这女子刚看他那眼,轻柔中带着期待,期待中含着审视,审视中藏着威慑,配上她那双凤目,不怒自威。她眼神中还有与生俱来的高贵之气,而且她看自己的动作也典雅之极。在李幽冥看来,这种女子是不该出现在昱城的。 这红裙少女正是那日云雾阁内朱袍书生的亲妹妹。她本是来此地偷师的,她也想从师于君进,奈何君进不肯,她就随着自己哥哥跑了过来,哥哥在屋里学,她便在屋外偷听着学。 那日,君进让那朱袍书生多去喝喝茶,那书生回来便把一切跟自己的妹妹全讲了。这女子心思甚是缜密,她当时便派人出去查得了厉尘风喜欢喝茶,并且还喜欢在这张桌子上喝茶。她便拉着自己的哥哥,除了学习外,每天都来这等厉尘风。因为在她看来,能得道君进如此评价的人,一定要尽快拉拢。 可是他们几日也不见厉尘风的人影,那朱袍书生便心浮气躁了起来,一时又没压住傲气,便甩手离去了,不再来了。这女子倒是耐性极好,只不过她每日只坐在这桌子上,准备等厉尘风一来,便给他一个下马威,让他明白谁为主?谁为从?终究也还是难掩自己心中的傲气。 刚她看李幽冥那眼,本是她准备给厉尘风的。轻柔是引神,期待是窃意,审视是透心,威慑是控念,也就是一种借用美人计的驭下之术。她认为只要这样看对方,不论厉尘风从那一眼中看出了几层含义,他都会主动过来跟自己说话,这样她就占尽了上风。 因为据她所知,这茶楼应该只有厉尘风才会端着茶具上楼喝茶的,所以她看见茶具,就准备好了这一眼。但她却没想到,那端着茶具上来的,竟是个佝偻的中年男子,并且那男子还好像一点都不在乎她看了自己一眼一般,端着茶具跑到另一边喝茶去了。 她准备好的这招现在如打在了棉花上一般,一点都使不上力气,并且她还在一瞬间怀疑起了自己的长相。难道自己就长得那么没吸引力吗?一个佝偻的男人都不愿多看自己一眼?那些人难道都是为了奉承自己,在骗自己不成? 不过片刻之后,她便冷静了下来。自己在这坐了几天了,每一个上二楼的男客人都会忍不住看上自己几眼,并且自己还用那种看法试过别人,每一个都会主动来自己说话。可这个佝中年男人到现在都没再看我一眼,而且还躲我这么远,那么他一定就是故意的,这人定然不简单,看来这昱城还真是藏龙卧虎啊! 她一念至此,就翻出了个空杯,倒了一杯茶,叫来了小二,让小二把这杯茶送给李幽冥。她要试上一试李幽冥,如果这佝偻男子真有那么厉害,那么自己就一定要帮哥哥收他为己用。 李幽冥此时正自饮自酌的开心,突然一个小二过来,放下了一杯茶,就对他道:“客官,这是那边角落姑娘送您的一杯茶,她说同是自饮,想和您交个朋友。” 李幽冥佝偻身子,顺着小二手指的方向看去。不过他此时的目光却没有焦距,茫然地看着那边的女子,然后又努力地看了一眼,最后好像因为还是看不清一般地叹了一口气,对着那边点了点头。便伸手也翻了一个空杯,倒了一杯茶,递给了那小二道:“我眼神不太好,你帮我给那姑娘道个谦,说谢谢她看得起我。” 那小二端着那杯茶过去了,李幽冥虽说眼神故作茫然,但他还是看到了那女子脸上明显的失落。他端起桌上那杯茶,隔空对着那女子举了起来,那女子竟习惯地收敛了脸上的失落,也笑着遥相举杯呼应,片刻后,二人便共饮下了这杯茶。 那女子之后也没再试探李幽冥,但她却一直在观察着他。李幽冥也没怎么刻意地再看她,除了一直装着眼神不好,自己喝到高兴处时,也让小二帮自己敬那女子一杯。这倒让那些因是陌生男女不能同席的茶客很是羡慕,并且也不时有陌生的茶客开始敬那女子茶了。 那女子不久之后就看了看天外的天色,又看了看自己的座位,最后又看了李幽冥一眼,叹了一口气,就起身准备离去了。李幽冥看她要走,就等她走了两步后,好像才发现似的,也连忙端着一杯茶起了身,似乎颇有些天下无不散之筵席的味道。 不出所料,那女子果然第一时间回过了身,看着正对她举杯的李幽冥,又叹了一口气,这回她是真的信了,也是真的失望了。只见她无奈地对李幽冥屈膝行了个礼,便离开了。 李幽冥喝下了那杯茶,就坐了下来,感叹般摇了摇头,好像是在惋惜自己的一位茶友就此离去一般,但他实际上却在想:“你这小丫头何苦如此咄咄逼人?逼我这样一个老废物非要演戏给你看,所幸你陪我喝茶喝得尽兴。不过尘风你是别想在这见到了,他可不是那种喜欢被人逼的人。” 第三十章 世交试炼 李幽冥之所以知道那女子是要找厉尘风,就是因为他第一次给那女子还茶的时候,用的是自己这套茶具的杯子。用这杯子的好处有三: 第一,如果真是厉尘风认识的茶友,她定认识这套茶具,也会因为认识而尴尬得不敢用。 第二,如果她用了,就证明她并不认识尘风,但她却知道尘风会端着茶具上二楼来喝茶。 第三,如果她用了,可以借此欺负一下男女大防思想严重的尘风,让他在这方面成长些。 然后他看到这女子不仅若无其事地用了,而且喝完之后,还满是期冀地看着自己,他就知道这女子只是为了求贤纳仕而来。只不过她现在的目标从尘风,变成了自己而已,所以他就演了下去。 李幽冥之所以认为这女子的本来目标是厉尘风,原因也有三: 第一,她逐渐对自己失望时,就经常看向楼梯口,但她却只对一个端着个空茶壶的青年用了那样的眼神。不过当她发现那人不是自己要找的人时,便打发他走了。 第二,她长得这么好看,二楼的小二却不经常看她,就证明她最近经常来。一个一楼的小二上来时,第一反应就是看向那个角落,这就证明那小二知道她一直在那。一个经常来,并且还坐着那张桌子的人,不是在等尘风,又是在等谁? 第三,她那种气质,只有当了长年的上位者,才可能养成。而这么年轻,就能拥有这样的气质,并且还出现在了这,那么理由就只有一个:君进。 君进虽然不知道他还活着,但他却知道君进的底。君进是内阁首辅君天的儿子,而君天就是厉中兴在任酆城城主时的同僚,当年在酆城之战时,两人一文一武,李幽冥怎会不知。他一直很奇怪为什么君进只是个县令,而现在他终于明白了,原来君天还是很执着于让厉家人出来帮他的忙,所以他让君进一直埋伏于此。 所以只有君进会和那边有联系,也只有他才会这么了解厉家人,他现在这么做,在李幽冥看来,纯粹是把厉尘风往火坑里推。现在那边的局势复杂多变,连厉老爷子都不愿插手,你推尘风进去干什么。想到这,他当时就想跑去一刀砍了君进。 不过他此时也分析起了刚才的那个小丫头。这个少女除了还略显稚嫩外,从各个方面上来说都不失为一个好的上位者,看来那边也是快准备好了,怪不得这么急着让厉家的人入局。 他做了十年的骗子,所以虽然他现在心里想着这些,但是他表面却依然可以云淡风轻地喝着茶。等那女子走了,他就决定自己不会再让厉尘风来这喝茶了,并且还思考着该怎样除掉君进。他认为自己终于找到了心神不宁的原因,那灵觉果然不准,自己静不下心来,就是因为忽略了君进的存在。他此时心情很是开心,便真正开始享受起喝茶来。 不知不觉之中,就过了晚饭的时间,李幽冥找了家酒楼吃了点饭,饭后李幽冥便走上了回去路。在出城门时,他发现自己那心神不宁的感觉突然加剧了。他皱了下眉头,心中有些担忧厉尘风的情况,便加快了脚程,向东郊赶去。但他却没注意这时有一个白衣书生策马与自己错身而过,那书生驻马城门前,轻声念了一句诗:“天暖玉还寒,夜宁心仍乱。” 李幽冥赶回了东郊时,就看见了厉尘风捂着肚子倒在正堂门口抽搐着,他就吓得赶忙跑了过去。可当他走近时,他就发现厉尘风是在那笑,而且是上气不接下气地笑着。他这时真想给这小子一脚,不过他还是顺着厉尘风手的指向看向了正堂。 这一看不当紧,他也瞬间丢了长辈的风范,一时没忍住,便笑了出来。只见里面一个如小山一般的汉子在那正襟危坐着,可他脑袋上却盘了一个女式的发髻,脸上也铺满的水粉,脸蛋上还被打了两块腮红,嘴唇也是艳红色的。他腰间围了一圈布,似乎是用来当裙子的,再配上他的坐姿和他那一脸严肃的表情,要多搞笑有多搞笑。 笑了一会儿,厉尘风先缓了过来,似乎是感觉嘲笑和自己同病相怜的人有些过意不去,便忍着笑意问道:“容海,你不是常说,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吗?李叔不在,你不会跑啊!至于被尘星搞成这样吗?” “哼!你还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也扮过女人。尘星说了,来这的小辈男人都要先扮女人,这是东郊别院的规矩,坏不得,要不这会闹鬼的,还是女鬼。而且大丈夫也是君子,君不闻,大丈夫能屈能伸。” 听着君容海语无伦次地说完了这一大串,厉尘风就不得不佩服自己妹妹的手段。君容海一共就有六大特点:恐女怕鬼惧规矩,乐天喜正爱名言,而自己妹妹这一次恶作剧,就一下利用了其中的一半。不过在厉尘风看来,君容海恐惧女人是和自己不一样的,自己是因为男女大防的关系,只是保持较远的距离罢了,而君容海恐惧女人则是发自内心的,至于其中的原因吗?据厉尘风猜测,大部分源于他母亲,少部分源于尘星。 “好了好了,快去洗洗吧!”厉尘风催促道。 “不行。尘星说,如果这样不到两个时辰,晚上女鬼就会上门的,还有半个时辰才到。”君容海一本正经道。 厉尘风伸手揉了揉太阳穴,从小和他们一起玩自己就会特费脑筋。要在一个鬼灵精和一个实诚人之间,寻找出一种能让他们和睦相处的平衡,真的好难。这时,他发现身边的李叔也已经不笑了,少见的什么也没说,便示意让厉尘风跟他走。 厉尘风一脸迷茫地跟着李幽冥走进了他的屋子,他还没坐稳,就听李幽冥严肃地问道:“你没告诉君容海我还活着吧?” 厉尘风赶忙摇了摇头,告诉尘星是因为她本就是厉家人,而且自己爷爷也管尘星叫孙女,所以他笃定李幽冥一定不会有意见。至于容海的问题,就要确实地问过李幽冥才能决定了。 “那就好。接下来我说的事,你先不要告诉任何人,就算是你父母也不行,知道吗?”李幽冥此刻的表情无比郑重。 厉尘风又赶忙点了点头,他感觉到李幽冥接下来要说的事,将与他们家有莫大的关系,特别是他的爷爷。接下来,李幽冥便讲出了今天自己在青云楼的遭遇和他的分析猜测。 …… 厉尘风听完,就彻底陷入了沉思。他在思考着六个人,一个是他老子,一个是他爷爷,一个是君进,一个君天,一个是那朱袍书生,一个是那红裙少女。 可他的第一反应却是,自己的老子不是那么傻的人,交友不慎。即使他老子傻了,自己的爷爷也不会那么傻,同样交友不慎。而君天和君进也不像会是把自己一家当傻子坑的傻子。最后,如果那朱袍书生的身份真有那么高,那他肯定就是一傻子,所以即使他妹妹很聪明,也应该是被君进预料到的。 综上所述,李幽冥的分析猜测肯定是错了,但君叔是为什么要故意这样做呢?他到底想让我做什么?我爷爷,我老子,君天爷爷,君叔,我和君容海,对!他是为了容海。想到这,厉尘风就全明白了。怪不得今早自己能那么顺利地就说服婶婶,原来使君叔早就计划好了。容海太老实,所以他要让容海跟着我,而他也提前给我安排了一个试炼。 “李叔,你听一下我的看法。” “好。” “在我看来,这是君叔给我的一个试炼。”厉尘风笃定道。 “试炼?试炼你什么?”李幽冥感觉厉尘风这句话来的有些荒诞无稽。 “李叔,我的弱点是什么?”厉尘风反问道。 “懒,女人,钻牛角。你是说…女人?”李幽冥现在似乎接受了一些。 “嗯。”厉尘风点头道。 “可是,为什么?”李幽冥故意照着厉尘风的思路想,可还是想不明白。 “因为君容海,他儿子从今天起,就要跟我混了。”厉尘风豪气道。 “可是……”李幽冥是知道君容海性格的,你让那家伙撒个慌,比让他被人打一顿都难受,他跟厉尘风就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人。厉尘风是能悟出“自欺以欺人”这种骗人方法的人,并且如果不是自己看着他长大的,自己估计也不一定看得出来这小子竟演了四年的乖宝宝。但他不明白,这样的两人关系怎能好得跟亲兄弟一般,不过他终究还是有些怀疑君家的用心。 “难道李叔认为我爷爷和我父亲会同时瞎了眼吗?”厉尘风自信道。 李幽冥此时才想到了一个人,那就是厉尘风父亲。他敬爱着厉尘风的爷爷,所以他不愿怀疑他会出错,但他却不否定他会出错。因为尘风爷爷从某种意义上说是个粗枝大叶的人,所以他犯错也是正常的。 但厉尘风的父亲就让李幽冥彻底摸不透了,他父亲表面威严,可实际上为人却极为随和。他父亲话不多,但他只要一开口,往往就能戳中要害。他是一个极为低调的人,可关键时刻,昱城人总会想到他,而不是在乡下的厉中兴。所以李幽冥一直认为尘风父亲是一个谨小慎微,却能力不俗的人,而这样的一个人,出错的几率应该是会很低的,但也不能排除意外。 “那君进为什么一直只在你爷爷的县里当县令?他父亲在内阁,他的能力我也清楚,他不该在那。”李幽冥道出了他心中最大的疑问。 “原来李叔你不知道。君叔是因为早年间他进了一本直言进谏的奏章,而被排挤出来的,这排挤他的人里,并没有他的父亲,而他的父亲君天,却差点连自己儿子的命都没保住。” 第三十一章 风来舵转 “君进所谏之事,是两厂一卫?”李幽冥此刻沉下了头,但他还是藏不住眼中的锋芒。 “原来李叔您从来都没想过放下过屠刀啊!这十年里,您也没闲着吧?”厉尘风问道。 李幽冥抬头看向正对他会心笑着的厉尘风,反问道:“你猜得?” 厉尘风也继续笑着,反问道:“刀可一直在您手中。我猜,鬼屠可不会想在愿意挥刀时,却砍不对人吧?” 李幽冥无奈地叹了口气道:“比不了你小子啊!”随即他摇头轻笑道:“不过你要记住,可是你小子逼我再挥动这屠刀的。”两人说完便又对笑了一下。 之后,厉尘风便独自从房中走了出来。忽然,一阵微风吹过,他抬头仰望,轻笑念道:“皓月如刀,此夜微凉啊!” 一连过了数日。其间,李幽冥并没有教君容海《捭阖决》,只是让他练《白日杀决》,并把《白阳剑法》改为了枪法。而厉尘风也没闲着,他又去找了一次侯明,只不过这次只是去完善了一下拨云燎阳。不过最开心的当属黎尘星了,因为每到下午下棋时,她就能好好蹂躏君容海一番,以此来证明,她不再是所有人中棋艺最差的一个了。 今天下午厉尘风又不在,两人和李幽冥下完棋之后,便对弈了起来。不过尘星此时的表情却不再是那么得意洋洋了,她感觉自己明明知道君容海要怎么下,可是却还是有几次险些被他得了手。她突然想起了这几日自己跟他下,他都是这么摆明了车马的在下,而她一开始却并不在意。直到现在她才发现,原来有时被看破的棋路,破解起来也这么难。 李幽冥正在旁边看着两人的棋局,看到尘星又化解掉容海的一招时,他突然抬起了头,看着天空想着:“小弟,估计你现在会想把那句诗给改了的,阳谋出诡道,放我这不合适了。” 此时的厉尘风,并没有考虑日后下棋时,要怎么应付君容海的阳谋,而只是在计划着自己的阴谋。他今天又来找侯明切磋了,切磋之后,他又习惯性地掏出了一包烟叶,对侯明道:“侯老哥,上回的烟叶还行吗?她说这个更好,要不老哥你试试?” 侯明的眼睛瞬间就亮了,道:“老弟你送的东西怎能不好?”说着,便笑着接下了那包烟叶。 厉尘风一看侯明接了那包烟叶,就立马道:“老哥上回请我吃饭,小弟我因为家事,而辜负了老哥的一番好意,这样,今日小弟请老哥,不知老哥能否赏脸?” 候明一听,便一脸暧昧地凑了过来,笑道:“看来老弟你都搞定了啊!走,今天咱老哥俩好好聚聚。” 厉尘风也温和一笑道:“老哥请。”他便伴着侯明走到了一处酒楼,要了个包间,进去了。 两人边吃边聊,看到侯明酒至半酣,厉尘风突然脸上一红道:“侯老哥,你现在能否试试那烟叶,小弟我身子弱,从未碰过这东西。今日想请老哥先给我演示一番,再指教我一二,日后小弟我出门在外,别人问起,我也不会失了当男人的面子。” 侯明此时正吃喝的尽兴,一听厉尘风突然这么说,便豪气道:“谁敢说老弟你不是男人,我便第一个砍了他。不过老弟你既然为此开了金口,那老哥就给你演示一番。”话毕,他便抽出了随身的烟枪,摸出了怀中那刚捂热的烟叶,从那纸包中取出了一点,放到了烟枪中,点燃抽了起来。 他缓缓吐出了一口烟,猛然感到浑身的舒爽,便又不能自拔地抽了一口,他就这样一口一口地抽了下去。他原本就已有了些醉意,现在抽上这烟,却感觉真如腾云驾雾般,他此时好像完全忘记了厉尘风的存在,忘了他还要给厉尘风讲解,只是自顾自地享受了起来。他觉得自己似乎回到了孩童时代,自己现在就在母亲的怀里,看着母亲的笑脸,自己似乎幸福地就要入梦了…… 厉尘风端起了桌上的一杯茶,不紧不慢地喝着。虽然周围的烟气让他有些不舒服,但他最满意地就是侯明现在的状态。 迷魂烟叶,生效了。 厉尘风仍记得他在调查夜枭时,刚好碰到侯明被送烟叶的事,他更加不会忘记李幽冥的影军是靠什么百战百胜的。兵法有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明人都知道,当年的影军能把抓来俘虏用药物催眠,然后再从俘虏口中得到准确的情报,最后再利用这些情报来克敌制胜。而这世上剩下的唯一还会做这种药物的人,就是李幽冥。 早在厉尘风要把侯明当陪练时,他就想好这个方法。他知道用正常的方法来博得侯明这种人的信任很难,所以他就决定要利用侯明爱抽烟的这个特点,在给他的烟叶中配上些影军用的迷药,催眠他,然后让他把一切和盘托出。 他之所以要等到现在,就是因为侯明是从上面下来的人,如果李幽冥没猜错的话,估计侯明就隶属于那“一卫”。他们一般是不会轻易用别人给的的东西的,要想让他们用你送的东西,你就要先博得他们的一些信任,并且还要把一些他们看似不合理的事情变为合理。 看着侯明此时那如婴儿般的笑脸,厉尘风笑得越发温和,他计算了一下时间,李幽冥说药效估计要等两刻钟才能完全发挥出来,此时正好,他便柔声道:“你叫什么?” “候明。”侯明傻傻地答道。 “从哪来?” “京城。” “隶属何处?” “一卫。” “来此地作何?” “陪同秦公公来监视。” “监视何人?” “厉家人、君进、还有刚来的皇子和公主。” “你与秦尖是何关系?” “我和那死太监毫无关系,只是上头命令我陪同他前来的。我们现在是跟着他们走的,但我们上头也告诉我,要看风向而定的。” “死太监?” “对!死太监,秦尖那老阉货总想借用我的功法来帮他提升修为,我中间帮了他几次,本来我们武功差不多的,但是现在我却完全不是他的对手了。并且一想到我曾经帮了个不男不女的妖怪练功,心里就特恶心。” “那你上头派你来的真正目的是?” “见风使舵。关键时刻可以杀了秦尖,我其实现在就想杀他的,只是打不了。” “为何想杀他?” “他一个太监,娶了那么多房女人,而我现在还光棍一根。他那便宜儿子死后,那么多女人就一直在那放着,就是不让我动。我明面上是个捕快,顶着大明律例也不敢往楼子里跑,就寻思着反正怎么生都是野种,我就动了一个,结果不仅那女人自杀了,那阉货竟还打了我,不就一个女人吗?至于吗?这该死的阉货。” “是吗?”厉尘风脸上突然显出了一种如沐春风的笑意,但此刻任谁都能从那笑中感觉到股阴寒之气。 “是啊!这该死的阉货。”侯明还是傻笑着诚恳道。 厉尘风此时发觉自己想知道的都知道了,便开始灌侯明喝酒,并且还将他怀中的烟叶给替换了。之后,他感觉侯明是真的醉了,便要个房间,把侯明放了进去,而自己就在他旁边的房间住了下来。 第二天,侯明一觉醒来,已然日上三竿。他刚开口叫了一声“小二”,便听门外厉尘风突然道:“侯老哥,我能进来吧?”侯明很是惊讶厉尘风现在怎么还在这,昨夜自己应该是宿醉于此,厉尘风也应该离去了才对,可他居然还在这?他便带着疑问,开口让厉尘风进来。 厉尘风一进来就皱着眉头,他看着捂着头坐在床边的侯明,严肃地问道:“侯老哥,你酒醒了没?” 侯明看着一本正经的厉尘风,故作疑惑地笑道:“老弟这是怎么了?难道是昨日老哥我醉酒时有什么对不起兄弟之处?如若如此,就请老弟多包涵!老哥这酒品……呵呵!” 厉尘风一听这话,有些怒道:“你没有对不起我,你对不起的是这昱城百姓和大明朝廷,你真的不记得自己昨夜说了什么吗?” 侯明心下一惊,不过他还是扶着头,故作糊涂道:“我说什么了?” 厉尘风神情一正,喝问道:“秦尖是个太监?” 侯明听到这,眼中的杀意便一闪即逝,厉尘风是厉中兴的孙子,而且自己现在是在昱城,在这杀秦尖可以,但是杀厉尘风不行,所以他一瞬间权衡利弊之后,就压下了心中的杀意。 厉尘风紧接着道:“你应该知道,太监是不能外派为官的。而你不仅知情不报,还为其刻意隐瞒,请问这是何意?”他这一番话说得可谓是正气凛然,俨然一副为国为民的样子。 侯明一听厉尘风这话,就知道了自己昨晚并没说太多,眼珠子一转,想到了一条妙计,对厉尘风道:“老弟,老哥我确实是酒后失言。这事既然被你知道了,我想以你们厉家的行事风格,定不会坐视不理。那我也跟你坦白,我是一卫的人,并希望你在此事上能协助于我。” 厉尘风脸上还是没有任何的信任,不过他心中,倒是由于候明的坦白生出了些许欣喜。因为这代表着侯明现在正在见风使舵,他在倒向自己这边,那么自己现在也就离原本的目的更近了一些。 侯明接着道:“我来昱城,表面上是辅助他,实际则是上面让我暗地里监视他,再伺机除掉他。我们一卫的职责就是监察天下,我又怎会与这等阉人同流合污呢?”这最后一句,他说得倒真是发自肺腑。 厉尘风依然严肃道:“你拿什么证明?” 侯明掏出一块腰牌,递给了厉尘风,并且眼含深意地看着他道:“如果厉老爷子在,我这还有上头进给老爷子的一封信。不过老弟你看了这腰牌,就能明白了吧!” 厉尘风看见那朱红色的腰牌上只有一个“一”字,脸上的表情就不由地缓和了些。这在侯明看来,是厉尘风放下些许戒心的表现,而厉尘风此时则是心中暗喜:终于转舵了。 第三十二章 勉强合格 “我能联系的到爷爷。”厉尘风此话看似是透露了自家的情况,其实他是为了一验侯明所说的真伪。 “不行,这信必须由我亲自交到厉老将军手上。”侯明断然拒绝道。不过他看到厉尘风的脸色又严肃了起来,就接着道:“看来老弟还是不肯完全信我啊!” 厉尘风义正言辞道:“事关家国天下,我怎能轻信?” 侯明看到他这样的态度,就又小心翼翼地摸出了一块小了许多却相同的朱色腰牌,递给了厉尘风,道:“我们上头知道老爷子出游后,就送了这个过来。一卫的腰牌真伪很好辨认,只要输入些许内力,腰牌便会浮现出那人的名字来,名字的颜色都呈金色,按颜色深浅来划分等级,颜色越深,等级越高。” 厉尘风接过了那块腰牌,便抓着两块腰牌同时输入了内力。腰牌上浮现出了两个名字,一个是候明,一个是厉中兴,只不过“厉中兴”三个字,却是呈诡异的暗金色。厉尘风当即一愣,他可不知道爷爷有着一卫的身份,并且这个有着自己爷爷名字的腰牌上,居然还存有些许《白日杀决》的内力。他眼神惊异地看着那腰牌,片刻后便迅速把那块腰牌藏进了怀里,并把侯明那块递了回去,郑重道:“我会去确认这件事。” 侯明似乎早已料到了厉尘风会有这样的表现,他看厉尘风已经转身急得要走了,便道:“尘风老弟别急着走,把这个也带上。”说着,他便又递出了一块玉佩。 厉尘风接过那块玉佩,这下他真的是惊了,那块玉佩他见过。如果他刚才还有些怀疑那腰牌,那么他现在完全信了。因为他小时候被爷爷牵着走的时候,没事就会盯着爷爷腰间那块摆来摆去的玉佩看。而他现在手中的那块玉佩,就是他小时候看了无数次的那块。厉尘风此时真的有些慌了,他没法再处变不惊了,因为这事现在也关乎到他爷爷,而不只是他自己。 侯明看到厉尘风这副表情,感到自己也真是冒失了。自己虽然想把厉家拉到本方的阵营来,但确实是因为太急而疏忽大意了。厉中兴的腰牌和玉佩虽然是上边什么都没说就给了他,他也不敢问什么,但他猜以前厉老爷子肯定是等级很高的暗卫。上边只是说关键时刻把腰牌送给厉家人,却没说把玉佩也给出去,而他现在却都给了厉尘风。 他看到厉尘风手忙脚乱地把玉佩放到了怀里,就明白这东西带给了厉尘风怎样的震撼,也猜到了厉家人将会怎样的震撼,反正上面没说不让给,他既然给了,也就只好无奈继续道:“玉佩和腰牌是配套的,那腰牌可以放进玉佩之中。” 厉尘风现在已经彻底被震撼了,看来爷爷真和这事有关。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爷爷那么宠爱自己,却始终不让自己玩这块玉佩。自己刚才确实是怀疑那腰牌是伪造的,因为那腰牌大小根本就不像是块腰牌,而现在侯明却给了他最好的解释。他现在感觉自己很乱,他看了侯明一眼,并且还故意模拟着运起了《白日杀决》。 侯明只觉得一股正大光明的杀气朝自己袭来,厉尘风眼神中的杀意,也赤裸裸地映在了自己眼中。那种炙热的杀意在灼烧着自己的眼睛,不过他以为这是厉尘风对自己的警告,便正气凛然地看了回去,并郑重道:“尘风老弟,别那样看我,这事我可就告诉了你一个人,而且准确地说,我们可是一边的。” 厉尘风现在镇静多了,不过并不是因为侯明那一句没告诉过别人,自己的爷爷可不会就因为这个而有危险。他刚才只是化慌乱为怒意,再化怒意为杀意,然后发泄出来,最后来让自己冷静下来。他停下了功法,也收敛了杀意,就平静地站在那,一言不发。 侯明看到厉尘风似乎仍是不放心自己,便一咬牙就把自己的那块腰牌也递给了厉尘风,又郑重道:“老弟,这个你也拿着。” 他见厉尘风接了过去,便松了一口气,解释道:“一卫的腰牌对于一卫而言,重于性命,除非他不干或是死了,要不这腰牌是不能离身的。如果腰牌离身被发现了,我们的人就会过来杀了我,老哥我现在把命都交给你了,你还不信我?” 厉尘风一听这话,脸上神情先是明显一松,然后便犹豫了起来。他神情一松,是因为从侯明的话中知道了自己爷爷已经不干一卫了,而犹豫却只是做给侯明看的。 不过这在侯明看来却不是这样,厉尘风脸上神情一松,便是信了自己许多,而犹豫却是因为厉尘风这人为人正直,不愿要挟于人。他便赶忙郑重道:“老弟放心,你只要不张扬,我也就不会有危险,我们的人也不会来杀我,而且这腰牌是可以交给上级代为保管的。” 厉尘风一听就皱起了眉头,爷爷的腰牌也有可能是让人代为保管,如果真是这样,那么就真的有些不好办了。 侯明一看他皱了眉,就更加觉得厉尘风是信任了自己,把他当自己人看了,就豪气道:“老弟你别再为难了,老哥我这命硬得很,你带上它走吧!”他知道要想拉拢厉家,就需要付出一些代价,而现在他就已经把自己的命当成这个代价,并且他认为只要他冒了这个险,今后就能上厉家这条大船,那时自己就真的是前程似锦了。 厉尘风紧紧攥了一下手中的腰牌,放进了怀中的另一边,然后目不转睛地对着侯明点了点头,最后也郑重道:“侯老哥保重,我马上回去联系我爷爷。”说完,他便急匆匆地走了。 侯明此时心中甚喜,因为现在就只剩想办法除掉秦尖了,并且上头说过,只要厉家肯有动作,就一定优先拉拢厉家,自己现在应该算是做得很好了吧! 厉尘风慢悠悠地走在路上,之所以他要这样走,就是因为他要认真考虑刚才发生的一切,而他最在意的,就是自己的爷爷到底是怎样的身份。他毫不怀疑自己爷爷的为人,关键是他怕他爷爷也在计划着什么,而自己现在的计划万一跟爷爷的计划起了冲突,那就真的出事了。 自己的计划只是临时起意,但是爷爷却离开了四年多,那么如果他老人家真的在计划着什么事,那就一定是大事,而且这事貌似李叔都不知道,那就应该真的很重要。如果自己现在这个计划打乱了爷爷的计划,那么就真的是因小失大了。 而且他看不透自己的爷爷,自己的爷爷到底会不会布下什么局,他也不是很确定,但是厉尘风很谨慎,他还是决定先停下自己的计划,想办法联系到爷爷再说。而且他也不打算把这事告诉李幽冥,因为这是他爷爷的事,不是他的事,他没资格替爷爷跟李幽冥解释些什么。即使他感觉李幽冥不会在意爷爷有着这么一层身份,但他还是选择等爷爷回来处理。 想到这,他就决定先回一次家,把自己身上的东西先藏家里,并且顺便向父亲打听一下如何才能联系的到爷爷。他的计划进行得很顺利,完全可以停滞下来,最近他也可以用专心练功来消磨时间。而且李幽冥也说过这事他不会再管了,所以也就不会过问厉尘风今天的事,他也不用担心自己要怎样隐瞒这件事,就加快了步伐,朝家走去…… 李幽冥把迷魂烟叶给厉尘风时,就感觉厉尘风此举很是下作。在他眼里,对敌可以用迷魂药,因为那是为了国家。但是像厉尘风这样用,就真有些变态了。明明可以让自己帮忙,一刀杀了对手,却在非要玩死对手,这种杀人的手段让他很不认同,所以他决定不管这事了。 同时他也发现自己越发看不懂厉尘风,他本想问一下厉尘风为什么要这样做,再告诉他一句“杀人不过头点地”。但他一想到厉尘风上回说他已经没眼可瞎了,就莫名其妙地说不出来了。自己也不信轮回,更不信有地狱,自己既然做不了那惩罚之事,那尘风能做,自己又为何不让他做呢?可是他还是很担心,他担心这么做,会影响厉尘风的心性。 他现在看着正在下棋的君容海,他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一脸的激动,等到两人一下完。他就找了借口,说是拉着君容海出去买菜,黎尘星便独自收拾起了棋盘。 路上李幽冥突然停下脚步,回身对君容海郑重道:“现在跟我去杀厉尘风!”这句话来得很是突兀,更带上那种不容反抗的将军威势。他虽然了解君容海的性格,但他不放心他和厉尘风的感情,所以他也要先试一试君容海。 君容海虽然没有厉尘风那种观察力,能提前做好准备,但是他的身材天生就带着种威势,并且他一身正气,问心无愧,所以李幽冥这样做对他的影响会小很多,可是那种压迫敢却是无法避免的。此时他感到了那扑面而来的杀气和那铁马金戈的气势,不由地心下一惊,不过虽然他还是被压迫得难受,但他却还是稳稳地站住了。 他来了这边这么多天,根本不知道李幽冥是什么身份,自己也只顾着是一个劲儿地练武学棋,想要赶上厉尘风和黎尘星兄妹两人。这时他突然听到李幽冥这么说,自己还没来得及思考,潜意识里的第一反应就是杀了他,虽然他从没杀过人。 不过不得不说君容海在习武方面真是难得一见的天才,因为他接下来就直接运起了刚学不久的《白日杀决》,他眼中同样是杀意昂扬,紧接着就挣扎着一拳就轰向了李幽冥的面门。 “轰”的一声,只见君容海小山一般的身体砸在了地上,李幽冥则云淡风轻地站在一边。李幽明随手就化掉那在看他看来颤颤巍巍的一拳,然后轻描淡写就把君容海放翻在地,最后他看着又想顶着气势压迫挣扎起身的君容海,便踢了他一脚,把他身子挑了起来,刚好帮他站稳了身子。 君容海刚又抬起手,就听李幽喝道:“小子!给我在那站好了别动!” 这句话是李幽冥携着气势吼出来了的,比之上次他压迫厉尘风,有过之而无不及。果然他看到君容海现在只是勉强地维持着站姿,接下来他便负起手,盯着他威严道:“君容海,我算你勉强合格。” (抱歉,今天又是一天才卡出这么多,所以更新晚了。我刚写完才想起来,我今天又忘了把合同回邮给纵横了,现在8点了,悲剧。) 第三十三章 是四人行 东山脚下的竹林,挺拔的竹子根根直立于此,更有不少春笋刚扎出了头,有两人也一如这竹子般立于此林中。这两人的气场也和这竹子一样,那个不高的像根老竹子,刚直不屈且宁静淡然,那个很高的却像是这春笋,蓬勃向上且年轻气盛。 “我跟你来,只是看在你教我棋的份上。”君容海看见李幽冥停下了脚步就冲他开口道。不过他开口便撇清了自己和他的关系,他现在不动手只是为了等对方给自己一个解释。 “果然和尘风说得一样,你不是愚钝,而只是不喜欢拐弯抹角而已。”李幽冥转过了身,不过这回他并没有再携着自己的将军之威,而是给人一种如春风般的和煦感。 君容海听到这句话,神经不由地一松,但片刻后,他就又全身警惕了起来。狮子搏兔,尚尽全力,更何况自己现在是兔搏狮子,他盯着对方道:“你知道我不喜欢拐弯抹角,还这样说话?那我就直说了,现在你要先给我一个解释。” 李幽冥笑着对他点了点头,果然和爽快人说话就是省事。跟尘风说话最费脑子,而尘星由于是女孩,自己也没怎么和她说过话,可是从她的棋路看来,和她说话也会够令人头疼的。不过现在看来,这个新来的君容海倒是蛮合自己胃口的。不仅说话没弯,而且还会跟自己要解释,这可大大满足了李幽冥做老师的愿望,终于能有个像点样子的弟子了,尘风两兄妹可是从来不会跟自己要解释的。 只见他一手负于身后,一手微垂于胸前,还故意咳嗽了两声,摆足了老师的架子解释道:“我说你勉强合格,就是说你够资格做我的弟子了。而我姓李,名幽冥,字阳一,这事尘风和尘星都知道,只不过我没让他俩告诉你而已。” 君容海一听就瞬间傻了!李幽冥?还字阳一?那岂不是就是和尘风爷爷齐名的那个人?我记得不是早死了吗?不过看情况应该不是假的,尘风那么精明都信了。尘风还真是够兄弟!只要有好事就不忘叫上我!原来李叔刚才是在试我!不过这玩笑好像开得有点大!一念至此,君容海便皱起了眉头,疑惑道:“您为什么要那样试我?” 又来了,这小子居然还会问为什么。李幽冥此时真是深感老怀大慰,原来一个聪明而且性子耿直的弟子是这么的可爱!李幽冥感觉自己现在真是越发喜欢这个君容海,随即便对他道:“我主要是为了看一下尘风在你心中的地位,顺便考验一下你的资质和心性,而且之前我也这样考验过尘风。” 君容海一愣,然后道:“原来是这样!那您刚才是怎么考得呢?” 李幽冥现在感觉只要收了这小子做弟子,那么自己以后就能过够当老师的瘾,他这几天教尘风两兄妹教得真是太憋屈了。李幽冥又清了一下嗓子,看到君容海正双眼放光地盯着他,心中不由地大为满足,淡然道:“首先,先不让你知道我是谁,再突然用刚才的威势压迫你。如果你资质不好,心性不坚,就会服从我的威慑,然后说出心里的话,这样我就能知道尘风在你心中的地位,对不对?” 君容海大点其头,并且心想到:“原来猛地回头吓人也有这么多道理在里面,以前自己怎么没想到呢?”但是他没有说话,因为他认为李幽冥是长辈,而且他好像还没说完,所以他自己就不能插嘴。 李幽冥看着面前的点头不止君容海,却想像着他是厉尘风,此刻他心中真是越发满足,便微笑着继续道:“不过你刚才的表现还不错,没辜负了你这一身好身板和尘风对你的夸赞。你不仅顶住了我气势的压迫,还在听到我那句话后,第一时间反击了我一拳。这不仅让我看到了尘风在你心中的地位,还让我肯定了你的资质和心性,怪不得尘风把你当兄弟,你俩的反应几乎一模一样!” 君容海听完,就不好意思地又挠着后脑笑了起来。他是第一次被人这么夸,而且还把他夸成地和厉尘风,这让他多少有些手足无措。不过当他听到尘风夸他和尘风把他当兄弟时,就不由地心中一暖,如果说有一个从小到大唯一明里暗里都会护着他的人,那就是厉尘风了。 李幽冥这时又发现了君容海的一个优点,那就是谦逊。厉尘风虽说不傲,但他骨子里流着的却是厉中兴的血,与生俱来就带着一股军人的狂气,所以他会钻牛角尖,会死不认输,这点连李幽冥都不知道是好还是坏。 不过他此时脸色忽然一正,指点道:“不过你俩反击的方式,我认为还是尘风的更好些。你的反击过于正大光明,要知道战场,可是你死我活的环境,你这样做会死的。并且你少了一个蓄势的过程,所以你的反击很是无力。” 君容海此时陷入了沉思中。厉尘风带他出来的时候,就让他保证过,不管用什么方法,但至少要让自己在战场上活下来。否则,厉尘风说过,就算他死了,也会让别人阻止自己上战场,这就是让君容海习武的条件。现在他已经切实地体会到了那种身临绝境的感觉,所以他这时才真正地认识到了自己今后到底该怎么习武从戎。 李幽冥故意等到君容海又看向他,才又开口道:“但是你有一点比厉尘风强得多。”此话一出,李幽冥的神情就有些黯然了。 君容海不解地看着李幽冥,他看李幽冥这神情,是明显对厉尘风这点很失望。但他思来想去,也找不到自己哪点比厉尘风强太多,就算是身板好,可自己以前从没习过武,所以也根本不可能是厉尘风的对手。 李幽冥叹了一口气,道:“你居然肯为了他死!” 君容海这回真的信了这人就当年纵横天下的鬼屠李幽冥了,自己已然被他完全看穿了。他跟李幽冥来这竹林时,就是抱着必死的决心的。 从李幽冥突然回身对他说那一句话起,他就知道这人自己是敌不过的。那么既然他要杀尘风,自己就姑且陪他走上一遭,如果他现在杀了自己,以尘风的警惕,一旦发现自己不在,定会还能有一线生机。他是想用自己的命,来给厉尘风赢得那一线的生机。 君容海知道自己现在是逃不掉了,但他没有为了自己活命而选择去陪李幽冥杀厉尘风。他只是选择了去当个所谓的替死鬼,来给自己的好兄弟一个信息,一点希望,一线生机。 这让李幽冥记起自己影军的兄弟们,他们何尝不是也是这样。李幽冥看着君容海,他有些为他感到不值,厉尘风那句“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此刻萦绕在他的耳旁,他不知道为什么厉尘风也能有这样的好兄弟,能心甘情愿地为他死。 李幽冥一咬牙道:“你知不知你们所有人都被厉尘风骗了四年?而他却用这四年的时间,看出了一个混蛋本心,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这样你还肯为他死吗?” 李幽冥此时已然有些本末倒置了,他本想是用收君容海为弟子做代价,来让君容海一直帮厉尘风的,他怕厉尘风哪天控制不住自己的本心,走上了歪路。而他认为只要君容海在厉尘风身边,凭他的一身正气,在关键时刻就能把厉尘风拉回正途。但他现在却感觉自己那算盘打得真是龌蹉,他完全只是想利用君容海,却忘了天下不止是只有他们这种机关算尽的人。 君容海听到这话时有些错愕,可片刻后他脸上却是出奇的平静,他对着有些歇斯底里的李幽冥认真道:“尘风哥他很聪明,他也许会犯错,但绝对会改。他也很温柔,虽然有时候真的不像个男人,但是他对亲近自己的人都很好。他也许真的很自私,但你什么时候看到过他真真正正地为过他自己?” 李幽冥此时有些惊愕,他看着一脸淡然的君容海,突然感觉自己真是老了,这三个年轻人一个比一个不简单。自己花了十年时间,竟然还是没完全看透厉尘风,黎尘星的资质心性让自己都不敢相信她是个女的,而这个君容海,不仅真和厉尘风说的一样,一身正气,胸可容海,而且他有时看得更加的透彻。 “也许是因为他内心正直,干净清明,才会看得这么透彻吧!”李幽冥心念道。他也知道厉尘风对自己人好,但他自从听到厉尘风那句本心后,就无法完全信任厉尘风了,这也许是心胸,也许是感情,也许是恐惧。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这句话真不假啊! “看来我也没那资格做你的老师了。”李幽冥这话是发自肺腑的,自己动机不纯,怎么可以收下这样一个好弟子。 “不!老师在上,请受弟子一拜!”君容海说完,便对李幽冥行了三扣九拜的大礼。 “我收你为徒的动机不纯。”李幽冥没有阻止他,只是望着天淡淡道。 “那也是为了我们好,所以这师我要拜。”君容海跪在地上郑重道。 “我们?”李幽冥念着这两个字,接着便有些苦涩道:“能不能再加上我呢?” 君容海一本正经道:“三人行,必有我师也。” 李幽冥随即哈哈大笑道:“你这小子!快起来吧!不过你百密一疏,忘了尘星了!” 君容海听到前半句,刚要喜滋滋地起身,可是一听后半句,便瞬间就成了苦瓜脸。 (又要抱歉了!今天去把合同邮了,又更晚,明天我绝对会好好干的,这章我自我感觉良好,不知大家感觉怎样,反正一写君容海这绝对的正面人物,我就浑身来劲啊!哈哈!) 第三十四章 都回家吧 看着面前的红漆大门,厉尘风心中不由地有些愧疚,自己已然从这个家逃出了半月有余,虽然住的不远,但自己却从没回来看望过父母。是该回来看一眼爹娘了!想着他便推开了这扇门,走了进去。 前门的人一见是厉尘风,就赶忙上前问了句好,然后就兴奋说要去通知夫人。厉尘风赶忙拉住他说一会儿自己去找,询问了一下母亲的所在后,便走进了院子。 厉尘风走在院子中,他第一次感到这院中一切是这么的亲切熟悉。这有他曾躺过的草坪,有他曾藏过的假山,还有他和父母一起坐过的石桌……他看着眼前的一切,越走越慢,慢慢地停下了脚步,他突然生出了一种不想再离去的念头。胸口虽说有些痛,但心却很安宁。 他伸手入怀,想揉下胸口,但指尖却只触到了一片冰凉,是怀中那块玉佩。他掏出了手,就猛地迈开步子快速向前走去,他此时眼中再无院中风景,再无回首往事,再无丝毫留恋,有的只是决绝。原来自己保护这个家的最好方法就是离开它,自己爷爷做的到,他厉尘风也一样做的到,这份安宁对现在的厉尘风而言太奢侈了。 厉尘风回到自己屋中,依然迅速地掀开了自己的床板,看着那箱中静静躺着的牛皮纸袋,他眼中少有的闪过了一丝思念。不过他没有触碰它,只是小心翼翼将爷爷的腰牌和玉佩放到了它旁边。然后他便迅速复原了自己的床,整理了一下衣服就出去了。 厉尘风走到正堂门口,正堂内只有母亲一人在做着针线。不过他并没有急着跟她问好,只是静静地看着母亲,他知道母亲的针线很好,可是今天她却做得很慢,好像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厉尘风不信神鬼,但他有时却会相信一些很玄的东西,比如母子连心。 尘风的母亲似乎终于做不下去,她放下手中的针线,抬头看向正堂外,想休息一下劳累的眼睛,却一眼看到门口的厉尘风。 厉尘风看到母亲发现了自己,就快步像她走来,并嬉皮笑脸道:“娘。” 母亲一直盯着厉尘风看,直到他走到身前,似乎才回过神来,她有欣喜又有些薄怒道:“风儿回来了,你也不提前说一声,你还知道回来看娘,回来了也不吭声,想看你娘出丑吗?”说着她便下意识地用衣袖抹了一下眼睛。 她虽没有哭出来,但厉尘风知道母亲这个动作就是为了不让她自己哭出来。厉尘风这才想起自己确实是第一次离家这么久,以前虽说是为了锻炼住过爷爷家,但是每隔两三天母亲便会来看自己,每隔七八天自己便会被送回家住上两天。母亲爱操心,看不到自己就不放心,这回估计真是操碎了心。 厉尘风急忙安慰道:“娘,我这不是好好的回来了吗?我不吭声是怕吓到您,您刚在做针线,要是被我吓到,一不小心扎了手,那孩儿岂不是不孝了?” “油嘴滑舌。”母亲笑骂道。 厉尘风讪讪地笑着,抬起右手摸向了后脑。 “你的手怎么了?”母亲一眼就看到了尘风的右手上缠着布。 “哦,这个啊!没事的,就是爬山的时候,又擦破了点皮,不信您看。”说着,厉尘风便将右手伸了过来。他右手上的伤是他自己用残己割的,但是他总不好跟母亲说,为了给剑喂精血,他自己自残了吧。,所以他就只好用了这欲擒故纵之计。 “谁管你。”果然,母亲只是担心地看了一眼那只右手,就撇过了头,不再看他了。 “娘不管我,谁管我啊?”厉尘风心中一松,赶忙收回了右手,便又一脸谄媚地向母亲身边凑了过去。 “你这孩子,怎么现在学得跟你爹一个德行?坐下吧!”母亲奚落尘风时,竟然还带上他可怜的父亲。 “谢谢娘。”不过厉尘风好像对此已经习以为常了,他一坐下来,便对母亲一阵的嘘寒问暖。若是有旁人在此,定会被这母慈子孝的一幕所感动。 “说吧!到底犯了什么事?”母亲似乎一点都不吃厉尘风这一套,随手便端起了桌上的一杯茶喝了起来。 “娘真英明!”厉尘风现在都不忘先奉承上母亲一句。 “其实我最近去过一趟云雾阁。”这句话的声音跟前一句奉承比起来,简直是细若蚊声。 母亲不紧不慢地喝着茶,似乎她早已知晓,淡然道:“继续说下去。” “嘿嘿!原来娘都知道了啊!其实我是替李叔买烟叶,去找干爹的,我还在里面碰到了君叔。”厉尘风这句话说得可谓真是巧妙,一句话带出了三个人,唯独把自己撇得干干净净。 母亲放下了茶杯,瞪了厉尘风一眼,道:“你倒是把自己撇得干净啊!不过你说的倒是实话,娘就原谅你了。” “原来娘真的知道啊!”厉尘风惊道。 “哼!这么大的事,怎么瞒得了我?我当天就知道了全部,要不你觉得你现在还能安然地待在东郊吗?”母亲问道。 “母亲英明!那我干爹和君叔?”厉尘风问这句话时,头上冷汗连连。 “第二天你干娘就来找我了,听她说她还把你干爹臭骂了一顿,还说尘星现在也在东郊,你这孩子就会给人添麻烦。至于你君叔倒没什么,只不过前几天我从你父亲口中套出了话来,他好像也知道这事。”说到这,母亲温柔地笑了起来,要多温柔有多温柔。 厉尘风此时心下暗叹:“唉!看来我的两位爹爹近来是不会舒坦了!”他便一直低着头,不敢抬起来,怎么也要等母亲过了这状态再抬头。 “风儿啊!娘知道你是不会去动那个东西的,但是云雾阁那个环境对你的身体也不好。以后他们要再叫你去跑腿儿,你就跟娘说,我们会帮他们清减一下身上的肥肉的。”厉尘风听完这最后一句,就感觉身上一轻,似乎真是被刮下了几斤肉一般。 “娘,我知道了。”他连忙点头道,看来不仅女人不好惹,有了孩子的女人更不好惹。 “嗯!还有什么事吗?”母亲的笑容总算是恢复了正常。 厉尘风四处张望了一下,问道:“我爹呢?”他父亲是挂职的员外郎,一般清闲得很,基本是和自己母是形影不离的,今天没看到父亲,不会真被母亲给清减了吧? “你爹有事出去了,好像又是去找你君叔了。”母亲答道。 “哦。”接着,厉尘风便和母亲聊起最近关于自己的事,主要是聊自己下棋和练武的事,还提到了尘星和容海。但他并没有说李叔是李幽冥的事,当然还有所有和他计划相关的事,不过母亲似乎知道李叔很厉害。对于他能教他们这么多东西,她并没有丝毫的疑问,反而是隐隐地有些欣喜。这让厉尘风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这么久母亲都没来东郊看过他一次,母亲纵然不知道李叔就是李幽冥,但也一定在自己之前知道些什么。 不知不觉中,两人就聊到了中午,他便陪着母亲在家里吃饭,母亲还亲自下厨给他炒了一桌子的菜。厉尘风吃着饭菜,突然感觉有些哽咽,但他不会让母亲发觉到他的神情不对,他只是嘴上一个劲儿地叫着真好吃,便风卷残云般地把一桌子菜吃完了。母亲也只是在旁边一个劲儿地给他夹菜添饭,微笑地看着厉尘风那狼吞虎咽的吃相。 等到厉尘风吃完,他看着满桌的狼藉和自己面前一摞空碗,开心地冲着母亲笑了起来。但他心里现在却疼得要死,他是在没心没肺地傻笑,可他一直都在注意着母亲的碗,现在他看着母亲面前那一只孤零零的空碗,只想狠狠地抽自己两巴掌。 厉尘风也想给母亲夹菜,他从小就会给母亲夹菜。但是小时候每次夹菜,母亲都会哭,他就不敢了。等到长大后,夹了几次,就被母亲明令禁止了,并说这是为娘的专利,他知道这是母亲不想尴尬,所以他也就不再夹了。但他还是会催母亲多吃,他们家并不用担心温饱,可每回母亲都吃得不多。后来他才明白,这是因为他吃得太少,母亲吃不下。 厉尘风自小身体就不好,自然吃得也不多,他母亲认为吃得多就能更健康些,所以每回都亲自做上一桌子的饭菜给他吃,但他每回都只吃一点点,母亲也自然就吃不下了。他明白之后,只要他母亲做了一桌子的菜,厉尘风就会一个劲儿地猛吃,然后再催着母亲一起吃。他每回吃得快要撑死时,就会冲母亲傻笑,顺便看她的碗,她的碗空了,厉尘风就会很开心,母亲也会很开心。不过厉尘风一直在期待着一件事,他希望能多看到一个空碗,因为他知道母亲的身体也不是很好,吃得多也许能健康些。 厉尘风想抽自己,因为他忘记了这件最重要的事。他只好故技重施,事实证明了不付出努力是不会出奇迹的。也许……厉尘风此时想到了鬼谷,想到了自己最近从李幽冥那里知道的关于修炼的事,想到了那些自己以前不肯相信的神仙之说,这也许是改善母亲身体状况的一种方法。想到这,厉尘风越发坚定了自己要在修炼这条路上走下去的信心。 饭后,厉尘风就一直陪着母亲。他托人带信去了东郊,说是明早再回,他决定今天好好陪陪母亲。晚饭前,尘风的父亲回来了,不过却是一脸的凝重。他看到了厉尘风,就严肃道:“风儿你回来了,回来的刚好,先别去东郊了。” 父亲断了一下,接着便神色复杂道:“你爷爷,也快回来了。” (这章码得我断了几次,为什么诸位都应该能猜到,快过年了,能回家的都赶快回家吧!家里有亲人在!) 第三十五章 狂妄书生 深闺之中,帘幕之后,隐隐地映出了一名身材曼妙的女子。那女子坐在桌边,一手支着桌面托住香腮,螓首微抬,像是在思念着某人,样子唯美极了。 突然一道寒光闪过,定睛一看,才看到那女子另外的一只手,正在把玩着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她还不断地用匕首向桌面虚切着,像是在为了斩断许多烦恼根一般。 黎尘星最近几天烦闷极了。厉尘风一回家,她也没办法在东郊住了,当天便被接回了家。母亲不许她在家舞刀弄枪,所以她也就只好整天闷在这闺房之中,把玩着这从哥哥那里要来的小匕首了。她在想着什么时候爷爷能回来,只要爷爷一回来,自己就又能回去练武下棋了,并且还没人再敢拦自己了。不过她还在想着另外的一件事,争强好胜如她,可不想在这几天里被君容海给超越了,在她心里,她最多也就只能输给哥哥和老师而已。 她低下头,嘟着小嘴看着手中的匕首。上面的血迹早已被厉尘风给处理干净了,这匕首一看就不是凡品,只是跟她的刀比差了好大一截。细心的尘星还发现了匕首上刻着一句小诗“贴身知寒暖”,哥哥说他猜这匕首应是一对的,因为那人临死时应该有喊过他妻子的名字。她此时默默地想着:“另一只匕首在哪呢?哥哥他在干什么呢?” “星儿,娘出门办点事,你要乖乖在家待着哦!”一个柔和的声音嘱咐道。 “知道了,娘。”黎尘星因为自己的思绪被打断,而很有些不开心地回道。 脚步声渐渐远了,大约不到半个时辰。黎尘星就突然站了起身,轻手轻脚地走到房门前,趴在门上听了一下动静,便小心翼翼地打开了房门,看着门口正打盹的丫鬟,她心中得意道:“这丫头果然在睡觉,对不起喽,小姐我要溜出去玩了。” 接着,她熟练地慢慢带上了房门,然后一溜烟儿地就跑没影儿了。厉尘风开溜时有后门李叔,但她黎大小姐只要出了自己的闺房,就没人再敢拦她。她一步迈出了自家正门,顿时就感觉自己像长了翅膀的鸟儿一样,欢快地便融入了街上的人流之中。 现在已然是下午了,所以她放弃了去东郊的打算。她也没准备去找她哥哥,因为那里有大伯和大伯母。下午本是他们下棋的时间,她就决定去城里的棋楼里一展身手,她要看看这些天自己到底学到了什么程度。 “姑娘好棋艺,我认输了。” “姑娘厉害,我甘拜下风。” …… “哈哈!小姑娘棋艺不俗啊!这局是老夫我输了。” “是老先生让我的。” 一连几局下来,黎尘星身边就围满了人。这第一,当然是因为这丫头生的漂亮;第二吗?就是这女子竟然连赢了数局,连棋楼的楼主都败在了她的手上,刚才竟然连楼里资历最老的人都认输了。 “嗯。看来我只有去叫那尘风小子来喽!”这老者显然是认识尘星的,他似乎并不在乎输棋,而是颇有些为老不尊地当众开起了黎尘星的玩笑。 “老先生这是哪里话?尘星只是来讨教棋艺的。”黎尘星俏脸微红道。 老者看到她脸红了,便洒然一笑,退出了人群。在他看来,黎尘星的棋定然是尘风小子教的,自己刚才确实是放水了,不过他是想帮帮这小丫头,也想帮帮尘风,总不至于让人家一个女孩子找上门吧!所以他就理所当然的输了,还输得很开心,而且输完了就跑。 不过老者这样一弄,倒是把楼内众人给惊到了。众所周知,老人是昱城棋道第一高手,连他口中的厉尘风对上他都是输多胜少。谁料他今日不仅马失前蹄,输给了这样一个小丫头,而且输完之后,还落荒而逃了。一时间,这楼子里竟然没人再敢和黎尘星下了。 棋楼的楼主对这一幕很是满意,赶忙派人去通知厉尘风,其实他也是厉尘风的棋友之一。他和老者几人此处倒是心有灵犀,都看出了这丫头的棋路跟厉尘风差不多,今天故意输给她卖尘风一个人情。下回吗?我们就从尘风身上讨回来。棋者,哪个不是争强好胜之辈? 黎尘星也感觉怪怪的,特别是和那最后的几人下时,她开始明显感觉对方是能赢自己的。可是下到一半之后,对手却都是莫名其妙地出现了一个破绽,然后自己就翻盘了。她一直在思考着原因,不过她并没有在意老者最后给她开的那个玩笑。真可谓是下者无心,对者有意! 两个书生同时走进了这棋楼之中,一朱袍,一白袍。朱袍那位应是又听说厉尘风喜欢下棋,来这里找他的,顺便还想和他一较高下。而白袍那位却是真不知为何而来的,因为寻花问柳是不该来棋楼的。 两人同时都要上二楼,那白袍的书生谦让了半步,便让那朱袍的书生先走了上去。但那朱袍书生却并不在意,似乎这是理所应当的一般。两人分前后上到了二楼,朱袍书生似乎也不喜欢人多,所以他即便注意到了众人围着那处,也有意不去往那看。因为他想要找厉尘风,而厉尘风是不喜欢人多的,那么他就会在人少的地方,自己也应该朝人少的地方看。更何况,那些凡夫俗子的棋局,是不值得自己一看的。 白袍书生一上到二楼,就饶有兴趣地看向众人围着的那处。然后他便走了过去,他透过人群,看到众人围着的棋桌旁竟只坐着一个女子,且女子还生的风姿绰约,不由地大为惊奇。他便向周围人地询问原因,一问之后,他看那女子的眼神更是异彩连连,嘴上也是感叹不已。 那朱袍书生没找到厉尘风,突然他想到厉尘风的棋艺在昱城极为出名,便把目光投向了众人围着的那处。“能吸引这么多的人,应该是他了吧!”想着他便也走向了人群,他一眼便看到人群中央的女子,他顿时感到眼前一亮。当他再看到那张空棋桌时,他更是心中一喜,随即就挤过人群,走到了那棋桌旁。 “姑娘可是在找人下棋?”朱袍书生问道。 “嗯,公子请。”黎尘星看到来了一个年龄不大的书生,就料定应该不会出现刚才那样的怪事了。因为刚那最后几位都年龄不小,说白了就是,一看几人就属于老奸巨猾的那种。 那朱袍书生便坐了下来,执黑先行。黎尘星和他对弈了一阵子,就发现他虽也下得不错,不失路数,但却有些急躁莽撞。这刚好被黎尘星的棋路所克制,没用多少时间,她便截了那朱袍书生的大龙。 朱袍书生此时甚为惊讶,虽说他棋艺不精,但他不相信自己竟会落败于市井,更是输在一个女子手上。他便失魂落魄地离开了那棋桌,自顾自地走到了一边的棋桌,复起了盘来,他不是要找自己输在哪?而是他不相信。 周围人对这书生的表现很是不以为然,连输都不认就到一边去复盘,这是明显的输不起。那白袍书生现在眼中的异彩已消,现在他眼中满是不可置信和希望,他的心激动得有些颤抖。他看到一种久违的棋路,他感觉是那么兴奋,那么熟悉,那么亲切。 “姑娘,可否和小生弈上一局?”那白袍书生虽然心中激动,但问出话却十分中正平和。 黎尘星顺着那声音看去,只见一个身穿白袍的书生,已然挤过了人群,站在了她面前。她不由地心中一动,因为这书生面如冠玉,英俊潇洒,气宇轩昂,一身白衣更显玉树临风。如果说厉尘风的长相有些偏女人的俊,那这书生的长相就是真正为男子的帅。 “公子请。”黎尘星虽说此时有些心如鹿撞,但她也不会失了礼数,低头回答道。 “姑娘,下之前可否听在下一个请求?”书生柔声道。 “公子请讲。”黎尘星继续低头温婉回道。 “此局若小生侥幸胜了,姑娘可否告知芳名呢?”书生谦恭道。 “好。”黎尘星这个“好”字一出口,她就恨透了自己,也恨透了那书生,因为她不知不觉就跳进了那书生的温柔陷阱。她一想,自己也真是不争气,那书生就更是可恶,他还没下棋就想着问自己的名字,定是那轻薄之徒。娘说的果然没错,男人长得好的都不是好东西。 黎尘星下之前,便抬头狠狠瞪了那书生一眼。周围的看客,此时有捶胸顿足的,有指指点点的,不过最多的都是和黎尘星一样,怒目而视的。 那书生被尘星瞪了一眼,似乎也感到了周围的气氛不对。他尴尬地笑了一下,伸手便把棋盒做了一个调换,把黑子放到了黎尘星那边,接着柔声道:“姑娘先请。” “猖狂的小子。”人群中一个人呵斥了一声,俨然就是刚才故意输给黎尘星的几人之一。(围棋执黑先行在现代是要让子的,但是古代不用,所以古代围棋摆擂,攻方都是先执黑的。) 第三十六章 命中负定 那书生这一动作出来后,就又挨了黎尘星一眼。她决心一定要赢了这书生,便捻起了一颗子,狠狠地落在了棋盘上。周围的看客此时似乎也同仇敌忾了起来,呈扇形分布,都站在了黎尘星身后,毕竟在这的人都是喜欢下棋的,对于坏了规矩的人,众人怎能不合力打压? 书生看了一眼周围,除了他身后那正在复盘的朱袍书生外,再无其他。他冲着对面众人讪讪一笑,回答他的却只有狠狠地落子声和几声冷哼,他不由地感到自己弄巧成拙了。本想让那女子先行以显谦让,可现在却反成了轻薄之徒的狂妄之举,他也只好低下头认真地下棋。 黎尘星越下越心惊,她身后几个有资历的棋者有时竟也不禁感叹出声。因为这书生不仅丝毫不受众人气势的影响,而且他的棋也跟他刚才说话的语气一样,中正平和,甚至更确切地说,他的棋可谓是一丝不苟。 他下得很细,并且他的棋路起初竟跟尘星的如出一辙,只不过后面的变化略有不同而已。他的下法淡然出尘,且不露一丝杀机,但却总让尘星感觉这局棋她会输,而且还是那种心服口服的输。她感觉这种人应该交给老师和哥哥来对付,她现在,乃至以后都会应付不来他。 终于,此局终了,黎尘星惜败半步,但是所有人都没有复盘的打算,因为他们都看得出这是书生故意为之才会出现的结果。那书生仍是面带笑容地温柔道:“姑娘,小生承让了。” 黎尘星虽然叹服这书生的棋艺,但她现在越发讨厌他这一副假惺惺的嘴脸,突然豪气道:“本大小姐输了就是输了。不像某人,为了和我多下会儿棋,就故意拖延时间不赢,告诉你,本大小姐,姓黎,名尘星。” 黎尘星此话一出,她身后本垂头丧气的诸人就突然都有了精神,各个都笑了起来。有些对黎尘星笑着点头,有些对着书生冷笑,有些独自摇头笑着。 那书生不由一愣,不过他心中却记下了这女孩。好一个奇女子,黎尘星,她应该是和厉家有关了,我也要赶快办完事,去接触一下厉家了。随即他便点头道:“小生记住了,告辞。” 说完,他便起身走了。黎尘星突然高声道:“本小姐还没让你走呢?过来陪我继续下,赢了就跑,这可不是大丈夫所为?”她想拖到哥哥或是老师来,让他们给自己报仇,她要让那书生知道,她黎尘星可不是这么好轻薄的。 那书生又是一愣,就回身歉然道:“小生今天真是还有要事在身,恕我不能奉陪。”说完,他便又转身向楼梯口走去。 “站住!”黎尘星的刁蛮劲已经上来了,她抬脚便朝那书生追去。无奈她身边人太多,她又追得急,没怎么看脚下,没追多远便被一个凳子绊了一下。 “啊!”那书生一听身后声音不对,便又转过回身,一看黎尘星在不远处被绊了一下,便赶忙跑了过去。但他怎料,黎尘星却借着摔势朝自己扑来,自己已然伸出的,本想要接住她的手,却刚好推到了她的胸部。 黎尘星又“啊”的一声惨叫,借着那推势便赶忙跳开,又慌乱地用双手护住自己的前胸。她刚才是背对众人的,并且她两人的位置靠近楼梯口,那有扇木屏风,众人其实并没有看到,但她不知道,她只是一个劲儿地猛低着头,也不敢回头看众人的反应。 那书生现在真是愣住了,刚才他手上传来的绵软感确实是生平第一次。他又听到黎尘星一声惨叫后,才回过神来,赶忙慌乱道:“姑娘,这…是个误会!” 不过他此话一出口就后悔了,因为从小他就是个责任心很强的人。他很小时就告诉过自己,如果以后自己做了件对不起一个女孩子的事,那么自己就会堂堂正正地告诉她,我会对你负责的。 可这书生没想到,他这一句误会,却刚好让羞于抬头的黎尘星想到了当初厉尘风的反应。哥哥当初跟自己闹误会时,可是敢作敢当的。女子的心一般都很细,你一句误会,她会以为你在推卸责任,但如果你真的对她是是我的错,我来解决或者我来负责时,她就会认为这个男人值得托付。这样一对比,黎尘星就越发觉得这书生不是好东西。 她突然想到了第二次厉尘风把匕首交给她时的情形,当时她误会了厉尘风的意思,以为哥哥是要自己杀了他,以保自己清白之身。想到这,黎尘星就又抬头看了一眼那书生,他那一脸无辜的表情彻底粉碎了黎尘星最后的希望。 她此时又低头看了一眼胸口想到:“自己在众人面前被摸了这里,除了嫁他之外,肯定是嫁不出去了自己与其嫁给这种不负责任的轻薄之徒,还不如杀了他,一了百了。” 黎尘星的短刀虽然是被母亲收了,但是那把小匕首,她却一直藏在包包里防身用。只见她眨了一下那双噙着泪的星眸,看起来很是楚楚可怜。但那一眨之后,她眼中含着的泪水却变为怒火,杀意的怒火。她放下抱在胸前的手臂,便向那书生走了过来。 那书生现在哪敢动,他只想等黎尘星缓过神来,先好好跟她解释一番,然后他就会认真地再加上那句,我会对你负责的。他看黎尘星刚梨花带雨地看了他一眼,心中一虚,就摆出了一副“我不是故意的”的表情。他现在看到黎尘星突然放下了捂住胸口的手,还向他走了过来,就以为黎尘星是读懂了他的表情,是过来听他解释的。不过他这时看到了那个他摸过的部位,还是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不要脸的轻薄混蛋,去死吧!”出乎那书生的意料,黎尘星一靠近他,就掏出了一把匕首向他刺了过来。 那书生的反应很快,或者说他根本就没有反应,他只是靠着本能,就空手夺下了黎尘星刺出的匕首。随后,只见他抓着匕首的手猛地一抖,那匕首便直接反着刺向黎尘星的咽喉。书生眼中此时射出了锋利的寒芒,似乎比那匕首的刃更加锋利,但匕首的尖却最终只停在了黎尘星的咽喉前,可那匕首上还是有血滴了下来。 这血是书生的,他的白色衣袖上已然滴上了血。他似乎费了好大的劲儿才不让匕首触碰到黎尘星,匕首的刃大半都被紧紧地攥在书生的手中,只是露出来了一个尖而已。 黎尘星此时有些惊魂未定,她怯懦地看向那书生,书生的额头上早已布满了细密的汗珠。不过他还是在对自己笑着,纵然他紧攥着匕首的手臂还有些颤抖,但他还是尽力摆出了一副能让自己不用担心的笑容。她突然感觉自己似乎这一辈子都不会忘了这一幕,一个男人奋力用自己的笑容来告诉自己,不用担心,有我在。 那书生终于艰难地收回了手臂,他把那把沾着自己血的匕首交还给了黎尘星,然后便又笑着对尘星柔和道:“我做了对不起姑娘的事,姑娘想要我的命,理所应当。不过我现在还不能死,等我办完了事,我会自己找姑娘以死谢罪,现在这条命,先借我用上些时日,好吗?” 黎尘星手里抓着带血的匕首,不知是被吓到了,还是给惊到了,或是又被那书生的温柔给迷惑到了,他只是茫然不知所措地点了点头。她此时竟完全相信了那书生的话,没有任何的理由。她现在只是感觉,从今天开始,自己又多了一条命。 那书生看到她点头,虽然她眼神茫然,但她却一直在看着自己。他看出黎尘星是同意了,就对着她躬身低了下头,接着他便抬起头来,凝神注视着她,最后他又笑着对她颔首。他没再说什么,转身便下了楼梯。 书生的笑还映在黎尘星眼中。他的躬身低头,他的凝神注视,他的微笑颔首,黎尘星此时惊讶地发现,她竟然全能读懂书生这些动作中的含义。 谢谢你借我这条命,我的命现在属于你; 你的样子我记住了,这辈子我都不会忘; 这是我给你的承诺,它会跟这笑容一样,永远不变。 黎尘星现在只想紧紧地抓住这个背对着自己的男人,可是她不能,她已经允许他走了,就没有理由再留下他。 她看着那书生下楼的背影,那一级级的台阶,那一滴滴的鲜血,那一步步的距离。她突然感到自己好孤单,她感觉自己一半的命正在远离自己,她此时好无助,无助的眼睛里不知不觉中己布满泪水,她连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有这样的情绪。 “不要死,要负责。”这句话如梦呓般飘了出来。 那正在下楼的书生突然停下了脚步,他突然握紧了那只受伤的手,似乎是不想让手上的血滴下,发出声音。 “不要死,要负责。” 这句蛊惑的梦呓此时清晰地回响在书生耳朵里,就像他深深地映在黎尘星眼睛里魅惑的笑容一般。书生终于听清楚了那梦呓般的话语,那带着哭腔的女声里,却不知带着多少勇气和希望。他有一种转身冲回去,把黎尘星拦在怀里的冲动,但是他不能。 “要负责任哦!”发声的人似乎看到他停在了那,这句话的声音中不再像带有一丝蛊惑,只是最后嘱咐而已。 书生背对着黎尘星,重重地点了点头,他又顿了一下,便快速下完了楼梯,离开了棋楼。 “姑娘,刚才是怎么回事?我们什么都没看到,那书生没欺负你吧?”棋楼的楼主这才从那边走了过来,问起了事情的原委。 黎尘星赶忙把那带血的匕首放进腰包之中,她抹了一下眼睛,便回身对楼主道:“先生,没事的,就是发生了一点小争执,那书生逃了,我没被欺负。” 她此时看向身后,竟只是一扇她刚没注意的木屏风,而楼主现在还在屏风之后。她不由地心中一疼,改口对那来人笑道:“不,是我太任性。不过那书生还是对我道歉后才走的,他没欺负我。” 那书生一口气走出了好远,才回头又向棋楼的望去。他用那只流血的手,摸向了腰间,那里也有着一把匕首,和黎尘星那把一模一样的一把,他神情苦涩地默念道:“为什么那把匕首会在你手里?” 细看,他的匕首上也刻着一句小诗“空谷出幽玉”。 空谷出幽玉 贴身知寒暖 (老规矩,这两句诗从倒数第二个字,竖着读,大家这回应该知道这白袍书生是谁了吧?我保证,挖的坑,一定埋,且会尽力埋好的,请大家放心阅读。我写着写着就发现这章又写成言情了,真抱歉啊!大家应该也都发现了,我喜欢虐主,但是结局一定都会是好的的,毕竟这书是我第一个亲儿子嘛!请诸位放心吧!以上,鞠躬致谢,明天考试,睡觉去了!) 第三十七章 去浊存清 外面的天已然大亮,厉尘风却还窝在床上。他喜欢熬夜看书,不过他熬夜的原因却在于,他更喜欢睡懒觉,所以没人管他时,他自然会好好懒一下。 “少爷,你起来了吗?……”门外一人连问了几声。 “啊……”屋内终于传来了厉尘风含糊地应答声。 “少爷,你快起吧!老太爷已经回来了。” 那人说这句,就不再说话,因为他听到了屋内突然有了不小的动静。片刻后,屋门就被拉开了。只见厉尘风披头散发地站在那,对那人焦急道:“我爷爷在哪?” “正堂。”话一出口,那人便感到一阵风从自己身边吹过。接着,厉尘风就不见了。 厉尘风虽然披散着头发跑到了正堂,但他还是在门口认真地整理一下衣服。他一步迈入正堂,就看到了坐在主位的爷爷,他正端着茶杯和尘风的父亲谈笑着。尘风父亲的容貌气质可以说完全是遗传自厉中兴,两人几乎长得一模一样。只不过厉中兴多了一把白髯,其威严之态也是极为内敛,更没有丝毫的虚浮之气。 “爷爷,父亲,母亲。”厉尘风躬身问候道。 “哈哈!乖孙子,快过来让爷爷看看。”厉中兴一看到孙子,就如看到宝贝一般,赶忙大声地招呼他来自己身边。 不过此时母亲看尘风的脸色却很是不满,因为他居然披散着头发,就来见长辈了。 “你这小子,又仗着你母亲宠你,犯起懒来了?”厉尘风一走近,厉中兴就伸手朝孙儿的头顶摸去,厉尘风也配合着弯下了腰,好让爷爷摸得顺手些。 “嗯,还是孙儿懂我。孙儿真乖!”厉中兴把手放到了尘风的头顶轻抚了两下,得意地笑了起来,厉尘风也陪着自己的爷爷笑了起来。 尘风的父母看到这一幕,也只好跟着笑了起来。这爷孙俩的双簧俨然比尘风父子的演的还好,真是让人不知如何是好,不过现在这屋中的气氛倒真可谓是其乐融融了。 笑完之后,厉尘风就在父亲下边的位置坐下了。 “爷爷近来身体还好吧?”厉尘风坐下等了一会儿,就直接问起了爷爷的身体状况来。有些事他父母不好问,但他却可以问,因为这屋中他最小,可以称为童言无忌。 老爷子听到尘风这如例行公事般地一句问候,就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尘风父母的表情。尘风母亲的担忧已经写在了脸上,尘风父亲虽然在极力隐藏着,但他的眼神却告诉了别人,他在忧虑着什么。 老爷子只是深深看了一眼一脸关切的孙儿,就笑着对他反问道:“我的气色难道看起来很差吗?” “不,爷爷的气色很好。”厉尘风笑着答道。 “我这回回来,只是因为该去的地方都去完了,已经无处可去,我不回这家还能去哪?”老爷子说完便端起茶杯,悠然地喝了一口茶。 “父亲的意思是,您愿意住下来?”尘风父亲似乎是听出了这句话的弦外之音,他赶忙接上了老爷子的话,欣喜道。 老爷子放下茶杯,微笑地看着厉尘风,高深莫测道:“我都没家伙吃饭了,再不回这家,难道要我饿死不成?” 此话一出,尘风父亲先是一愣,之后他脸上刚出现的笑容就僵住了。他此刻心中打鼓:“父亲这样说?难道是我无意中做了什么不孝之事?” 他想了一会儿,实在是想不出来,便又看向父亲,想请父亲责罚或是让父亲给些提示。但他却看到父亲根本就没在看他,他顺着父亲的目光看到了厉尘风。只见厉尘风正挠着后脑,低着头讪讪地笑着,一脸的尴尬。他心中暗骂了一句:“这小兔崽子又干了什么?” 接着,老爷子便又开口道:“我先回房了,你们聊吧!”之后,他便起身往外走。 “爷爷,孙儿和您一起去。孙儿有好多话想和您说。”厉尘风也赶忙起身道。 “给我坐下!你爷爷今早才回来,你去了只会打扰你爷爷休息。”尘风父亲突然严肃道。 厉尘风此时一脸希冀地看着自己的爷爷,就差摇尾乞怜了。老爷子对着他和蔼一笑道:“孙儿,爷爷今日确实有些累了,有事晚上再来找我说吧!”说完,他便潇洒地走了。 “哦!,孙儿知道了,恭送爷爷。”厉尘风垂头丧气地坐了下来,他知道,接下来他将要迎接一场暴风雨。 等到老爷子的身影完全消失在了院中,父亲便严厉地呵斥道:“小兔崽子,你犯了事,居然还想跑?” 厉尘风赶忙又站起身,低着头一声不吭。 “这是怎么了?爹骂你,你也不能把气撒在儿子身上啊?”母亲看着儿子的样子,有些心疼道。 “你问这小兔崽子,你没看见刚才连爹都不愿意护着他了。”父亲瞪着厉尘风道。 “风儿?”母亲回想了一下,似乎感觉到了事态的严重,也问道。 “爹,娘,我知错了。”厉尘风告饶道。 “到底是怎么回事?”母亲焦急道。 “我去爷爷家拿剑时,就顺手拿爷爷家的铁锅试剑了。”厉尘风弱弱地回道。 尘风的父母此时一阵无语,他们真是不知道说他什么好了。还是父亲开了口,他严厉道:“去把《礼》给我抄三遍!” “是。”厉尘风此时如蒙大赦,听完这话之后,便告退转身跑了。 “这小兔崽子,有时也真是机灵啊!”父亲看着尘风跑出去的身影,摇头笑着对妻子道。 …… 晚上,厉尘风敲响了爷爷的房门。“爷爷,是我。” “进来吧!”厉中兴道。 厉尘风走了进来,关好了门。他转身便道:“爷爷,孙儿想问您件事。” “说。” 厉尘风从怀中摸出了那块玉佩,递了过去。 老爷子接过了那块玉佩,不过他并没有惊讶,看了一眼后,就对尘风道:“他们找上你了吗?” “不,准确地说,是孙儿找上了他们。”厉尘风认真地回道。 老爷子摇头笑了一下,继续道:“你爷爷我今生从没后悔过,可现在我却有些后悔了。” 厉尘风奇怪地抬头看了爷爷一眼,爷爷现在的神情,确实是前所未有的纠结。 “我后悔让你和幽冥见面。”老爷子看着自己的孙子道。 厉尘风此时看着自己的爷爷,从他的眼中,自己除了看到溺爱,再无其他。 老爷子出了一口气,笑着问道:“说说看我的宝贝孙儿想知道些什么?” 厉尘风沉吟了一下,试探问道:“孙儿想问爷爷,您有没有什么布置?” “爷爷我早就不干了,我太老了,也太累了,且太烦了。”老爷子淡淡道。 “孙儿明白了。”厉尘风点头道。 “那……你们有布置了?”老爷子猜这是李幽冥的主意。 “是孙儿有布置了。”厉尘风答道。 “哦?这可不像我的孙儿啊!”老爷子看着孙子,有些玩味道。 “孙儿遇到了一些事,懂得了一些事,也就想要管一些闲事。”厉尘风此时想到了自己初遇夜枭,再知肖扬,后要杀人,这一连串的事,不禁也感到了些无奈。 “原来如此。不过闲事不好管,有清,有浊,还有泥,要怎么管就要看你的本事了。”老爷子有些担心孙儿守不住自己这一池清水,去趟李幽冥那滩浑水,陷入朝廷那块泥沼。 “爷爷给孙儿取字清浊,这去浊存清的本事,孙儿一定练好。至于那太脏的,孙儿自认挺爱干净的,不会去碰的。”厉尘风似乎听出了爷爷话中的含义,认真地回答着他。不过他做下的决定,是不会后悔,因为这点他是跟爷爷学的。 “我就知道你小子不会那么勤快。”老爷子似乎是对孙子的回答很满意,随口逗乐道。 “爷爷教过孙儿,世事无常,当趋吉避凶,后偶行险道,但求无愧。”厉尘风这话确实厉中兴教给他的,不过这话却包含了厉中兴一生的经验。酆城之战,如果没有李幽冥,那么厉中兴就真的会身死险道,问心无愧了。 “危险?”老爷子感觉厉尘风现在走这条路还太早。 “应该会挺容易的。”厉尘风并没有把话说满,因为他需要爷爷帮他控制住侯明。 “说吧,要爷爷怎么帮你。”老爷子他可不愿自己的亲孙子出事。 厉尘风认真道:“我知道爷爷不愿演戏骗人,所以孙儿想请爷爷假戏真做。” 老爷子沉吟了一下,摸了一下那块玉佩,对他微笑道:“爷爷也正有此意。不过孙儿你也要替爷爷去跑趟腿儿。” 厉尘风此时有些疑惑,爷爷他难道也想插手其中? 老爷子看到孙子一脸的不解,就拿起了那块玉佩,放到了孙子的面前,他有些得意道:“你猜一卫的腰牌之中,谁的才会有这种待遇?更何况,你以为一卫的腰牌是街上的大白菜,谁都能说不要就不要?” 厉尘风浑身一颤,他顿时明白了为什么候明会猜自己用的是《白日杀决》;为什么他说现在的一卫只是墙头草,为了生存要见风使舵;为什么他们要不顾一切地优先拉拢自己家;还有为什么直属于皇帝的强大一卫,会落到现在这个地步。 老爷子把那块玉佩拍到了厉尘风手上,继续笑道:“这块玉佩既然又到了我手上,那么就说明现在的一卫不是很干净了。爷爷老了,不想动了,那孙儿你就替爷爷我去跑趟腿儿,去那里帮忙去浊存清吧!” 第三十八章 春夜洗雨 昱城今夜突降起了蒙蒙细雨,厉家院中也朦胧地出现了两个人影。两个人影来到了一个亮着灯的屋前便停了下来,一人走到廊下,一人却仍等在雨中。 “爷爷,人我给您带来了。”廊下的人冲着屋内道。 “嗯,让他进来吧!”一个淡然的声音从屋内传出。 雨幕中的人看到廊下的人对他点了点头,便走到他身边。那人又示意他进去,他才对着那人也点了下头,深吸了一口气,便推门走了进去。只见明亮的灯光下坐着一个白髯老者,正在悠然地喝着茶。 “属下参见大人。”只见侯明直接便对厉中兴抱拳躬身,单膝跪地,行了一个下属礼。 厉中兴放下手中的茶杯,看着低着头的候明,微笑道:“你就是昨夜屋外的那只野猫?” “大人明见。”侯明此时虽然说得中气十足,但他的头却低得更很。 “嗯…谨小慎微,做得不错,起来说话。”厉中兴夸赞道。 “谢大人。”说完,侯明便要站起身来。 他刚起身一半就迫不及待地看向了厉中兴,可当他一看到厉中兴的双眼时,便又浑身颤抖地双膝跪在了地上,不过这回他的头却再也低不下去,因为现在他的眼睛不受控制地只能看着厉中兴的双眼。 他越是恐惧对方眼中的杀意,越是不敢让自己的目光逃离,他甚至不敢眨眼,因为他怕自己一旦不盯着对方的眼睛,对方眼中那喷薄欲出的杀意就会吞噬掉自己。他这时感觉到这杀气他很熟悉,不过却不知比尘风的强上了多少倍,直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我现在已经看到玉佩了,这是怎么回事?那帮小子里可没人敢这么干!”厉中兴猛地瞪了候明一眼,高声怒道。 “大人,小的知错了。是尘风少爷不信我,我才出此下策的。”侯明此时真是心胆皆颤,被吓得连连磕头,声泪俱下。片刻后,他便委顿到了地上,不再动弹了。 厉中兴这句话出口得很巧妙。他说话前就故意收敛了眼中的杀意和外放的杀气,让侯明浑身一松,能做出些动作来,然后再让内敛的意和气从这句话中一起迸发而出,以达到真正的震慑效果。 厉中兴练了多年的《白日杀决》,也做了多年的将军,更当了多年的上位者,所以他对气势的掌控可不是李幽冥能比的。此时他这样来对付侯明,确实是绰绰有余。不过他这样做之后,也有些担心,因为毕竟不是人人都经得起这样吓的,不过这家伙看起来还不错的样子。 “孙儿?”厉中兴唤道。 “是。”厉尘风一个闪身,便从门外进来了。他知道爷爷要先震慑侯明,所以他一开始就没跟进来,躲在了门外。刚才他在门外听到爷爷那句话时,也是被吓得心惊胆战了一下。现在他看到侯明这副悲惨模样,心中暗道:“看来爷爷果然比李叔厉害,怪不得李叔一提到爷爷就一脸的崇拜。” “你刚也在门外听了,他所说的可属实啊?”厉中兴淡然问道,但他却没有中断自己的气势压迫,侯明还像只鹌鹑一样地缩在地上。 厉尘风此时越发感觉到了爷爷的厉害。他不仅把侯明只用气势就压得趴在了地上,而且还能让旁边的自己站得这么轻松,这可不是谁都能控制得了的。 “爷爷,侯大哥说的是实话。”厉尘风肯定道。 “嗯,那下不为例。”厉中兴威严道,不过他开始收敛起了气势。 厉尘风此时发现,同样的一句话出口,爷爷收回气势时却和李叔放出气势时效果一样,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啊! “是是是,小人再也不敢了。”侯明慌忙道。 “嗯,起来吧!”厉中兴的语气终于平和了。 侯明的腿连着软了几次才勉强站了起来,不过他再也不敢抬头看厉中兴了,只是低着头,老实地站在那。 “把那帮小兔崽子给老子的信呈上来。”厉中兴继续威严道。 侯明一听这句话,就不由地一哆嗦,腿又是一软,便趴在了地上。他从这话中听明白了厉中兴的身份,他其实也只见过自己上司的腰牌,根本就不知道等级色的具体划分。此时他听到这一句,更是被吓得趴在那不敢动弹了。 “大…大…大人。”候明五体投地,颤颤巍巍道。 “哼,没用的东西。”厉中兴呵斥道,然后他转而对尘风道:“孙儿,去替爷爷把信拿来。” 厉尘风走到了候明身边,温和道:“侯老哥,劳烦你把信交给我吧!” 侯明赶忙颤抖地把手伸进了怀里掏来掏去,但是还是用了半天才掏出信来。他还是低着头,然后双手把信递给了厉尘风,再也没有了那时的原则,恭敬道:“尘风少爷,给您。” 厉尘风接过信,便转身向爷爷走去,把信递给了他。 “还不给老子滚蛋。”厉中兴一接过信,便冲着侯明骂道。 侯明连忙啃吧地应着,甚至还加上了句“小的马上滚”。但奈何他的身体此时却不听使唤了,怎么动都动不了。此时他是越怕越动不了,越动不了越怕,真正的是想动动不了了。 厉尘风敢忙前去搀起了侯明,只见他终于又抬起了头来,一脸感激地看着自己。 “我孙儿似乎挺喜欢你的,你今后就跟着他吧!”厉中兴随口道。 厉中兴此话一出,便吓得侯明从厉尘风搀着他的手上迅速地滑了下来。不过他此时似乎突然有了力量,对着厉中兴连连磕头高声道:“小的多谢大人恩典,今后小的一定好好跟随尘风少爷。” “嗯。孙儿,带他出去吧!”厉中兴满意道。 厉尘风应了一声,便又拉起了侯明走了出去。等到两人走到后院时,侯明才终于能自己走路了,只见此时侯明突然躬身道:“小的多谢少爷刚才救我性命。” “嗯?老哥这是哪里话?怎么老这般跟小弟说话?”厉尘风疑惑道。 侯明虽说惊魂未定,但他却认为自己深知厉尘风心思单纯,所以他听到厉尘风这句话,就猜厉中兴什么都没跟自己孙子说,厉尘风也什么都没猜到。他此刻心念电转,便试探道:“你爷爷知不知道我的腰牌在你那里?” 厉尘风一脸诚恳地点了点头,但他心中却默念道:“第一次。” 侯明叹了一口气,苦涩道:“那就对了。一卫的腰牌除了自己,就只能在自己上司那里,你也听到你爷爷刚才的话了,现在你就是我的上司。” 厉尘风脸色一正道:“爷爷他怎能如此?侯老哥你陪我练武,还把我当兄弟,我厉尘风自忖不是什么忘恩负义的小人,老哥,这个还给你。”说着,他便掏出了那块腰牌递给了他。此刻他心中却又念道:“第二次。” 侯明赶忙道:“老弟,老哥我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但这种忤逆长辈之事,可是万万使不得的!”他此刻推着厉尘风的手,就是不收。 厉尘风又正色道:“爷爷是爷爷,我是我。若能得侯老哥以诚相待,这种事忤逆了也罢。”说完,他心中有些痛苦地哀叹道:“第三次了。” 侯明目光灼灼地看着他,激动道:“好!好兄弟!这腰牌老哥我收下了,以后咱俩表面上主仆相称,但私下里你我就是兄弟。” “好!”厉尘风也豪气道,他笑着看侯明接过了那腰牌。接着,侯明拍了拍他的肩膀,便和他告了别,他再也没有提厉尘风救他之事,就这样欣喜地飞身出了院子。 厉尘风看着他飞了出去,就一直仰头在雨中站着,颇有些送君千里之意。但细看,他的眼睛此时却是闭着的,他淋着这雨想到:“三次,三次,一个刚救了你命的人,连续给了你三次坦白的机会,情真意切,可你却真把他当成了白痴。看来我厉尘风的眼睛,这回是真的不用再瞎一次了。” 厉尘风此时突然睁开了眼睛,他看了会儿从空中飘落的细雨,便转身又向爷爷房中走去。 “孙儿回来了。”厉中兴看到孙子进来,就折上了正在看着的那封信,随手放在了桌上。 “嗯。”厉尘风只是点了点头,没说话。 “看来那家伙让你失望了!一卫的规矩他应该是懂的,没按上头的命令办事,那么他的下场就一定是死。”这个“死”字一出口,厉中兴便看向自己的孙儿。 “爷爷您不用说了,孙儿我都明白。我刚故意去搀扶了他一下,再加上您之后的语言,就相当于我间接救了他的命。对吧?爷爷。”厉尘风说到这时,神情有些苦涩。 他看到爷爷点了头,就有些自嘲地继续道:“我之后在和他独处时,又演回了那个正直单纯的厉尘风来试探他。可我没想到,一个刚刚死里逃生的人,居然还能演得这么好,我连给了他三次坦白的机会,我承认我演得有些投入,动了真情,不想杀了他。可我不敢相信,他就是那么的无动于衷,把我当成傻子一样地在骗我!” 厉中兴摇了摇头,对着孙儿道:“孙儿啊!你还是太嫩了,不过你竟然给了他三次机会,说明你还是蛮谨慎的。不错!爷爷现在告诉你,侯明他一开始就料定你会去搀他,因为你是他眼中的那个厉尘风,所以他从没担心过自己的性命,他刚只是单纯地怕我而已。而你对他而言,只是一个工具,一个能让他上我们厉家这条船的工具。” 这句话一说完,厉中兴就发现自己孙子全身突然打摆子一样地颤抖了起来。厉尘风现在只想一剑劈了侯明,因为他竟然一连触犯了自己三个底线,被猜到,被当工具利用,被牵连到家人,而自己居然还可笑地对他抱有一念之仁。 想到这,他就狠狠地抽了自己一巴掌,然后站稳了身子,郑重道:“爷爷请您继续。” 厉中兴对着孙子点了点头,接着道:“本来他已经成功了,如果他在此处收手,我最后可能还会考虑放他一条生路。但是有句古话说得好,人心不足蛇吞象!我猜,他看到你那副样子,而且还对他那么好,就一定会不只满足于上咱们厉家这条船,他定会想通过掌控你,来控制咱们家这条船啊!” 厉尘风低下了头,认真道:“孙儿知错了,看来孙儿的演技还不到位。” 厉中兴笑着对他道:“不,不是你演技不到位,而是你看得不够透彻。爷爷我之所以敢在这人世之中不欺不演,就是因为爷爷我的这双老眼看得还算透彻,所以我常能趋吉避凶。” 厉尘风看着爷爷那双浑浊的瞳孔,认真地记下了这句话,点头道:“孙儿明白了。” “嗯。爷爷我刚看了这封信,不过这封信却不是我想看到的人所写,所以这封信没大用。不过根据这封信和你手上的东西,我却知道,我留在一卫的几个孩子有麻烦了。” 厉尘风竟看到爷爷少有地皱起了眉头,不过他似乎更在意那后面的一句,惊道:“孩子?” “呵呵,差点忘了,那时你还小不记事,不过按年龄,那几个孩子你都应该叫哥哥的。他们是我收养的酆城之战中的孤儿,后来我没跟幽冥去打仗,便就是为了掌管好一卫,这几个小家伙也都跟着我去了。他们从小就在一卫长大,可以说一卫就是他们的家,我走后他们就留在了那。我临走时把一卫的一切都托付给了他们,以他们的心性,一卫应该不会成现在的这般模样。不过看了这封信,我也懂了。两厂的人真是好大的狗胆!我走之后,居然敢把手都伸到这来。”说到这,他便不说了,只是笑着看向了厉尘风。 厉尘风此时突然微眯起了眼睛,温和笑道:“爷爷您放心,孙儿定把他们一并清了!” 屋外的雨此时变得大了些,屋檐下不断滴落的水珠逐渐形成了珠帘,但这珠帘之后却只是黑乎乎的一片。一阵风吹过,些许雨水就被吹进了这黑暗之中,似乎是想要清洗这污浊一般,有道是: 好雨知时节, 当春乃发生。 随风潜入夜, 清浊细无声。 第三十九章 自寻死路 春雨里洗过的太阳高悬在空中,看了起来格外的明亮,再配上那有些湿润清新的空气,真是难得的好天气。当然,侯明的心情也是一样的好,只见他哼着小曲便走进了一家酒楼。 “嘎吱”一声,房间的门便被推开了,屋内的人已然起身相迎。侯明便迅速关好了门,道:“尘风老弟何须如此多礼,快快坐下。” 厉尘风便坐了下来,侯明也走过来,跟着坐下了。他随手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喝了口道:“老弟叫我来,是厉老想动手了?” 只见厉尘风点了点头,但随后他又有些为难道:“但是爷爷说要考验你,让你去杀秦尖。” 侯明放下了酒杯,但他却一点都不惊讶,反而轻松道:“不愧是厉老,行事果然周密,应当如此。” 厉尘风惊道:“侯老哥早知爷爷会如此?” 侯明笑了笑,认真道:“一卫的人都会这么做。” 厉尘风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担忧道:“那侯老哥你有几成把握?” 侯明又拿起了酒杯,一饮而尽,好似是喝了一杯壮行酒,萧瑟道:“毫无把握。” 厉尘风一皱眉,眼神坚定地看着他道:“我去找爷爷说。”说完,便起身要走。 侯明一把拉住了厉尘风,只见他微微摇了摇头,接着便看着厉尘风郑重道:“这是厉老对我的考验,如果老弟你还认我这个哥哥,就不要去说情,这件事必须由我来完成。” 厉尘风脸上又显出了为难之色,不过他看到侯明坚定的眼神,便低着头回到了座位上。片刻后,只见他猛然抬头道:“那我帮你!” 侯明此时看着一脸决然的厉尘风,他感到内心某处最柔软的地方被触动了。多少年了,本以为已变为铁石般的心肠却在此时被触动了。他本想再摇头,但他却发现自己现在是一脸的欣喜。因为厉尘风的表现,和自己预想的最好结果是一样的,此刻狂喜的他根本摇不了头,也同样回不了头了。他一脸感动地欣喜道:“老弟,你真愿帮我?” 厉尘风又坚定地点了点头。 侯明终于忍不住了,他脸上显出了狂喜,但他发现自己的心却痛了一下。他挣扎一下,却发现自己根本压不住自己的喜,最终他放弃了。他狂喜了一阵子,突然他似乎想起了什么,有些为难道:“老弟的心意我领了,但老弟你的功夫……” 听完厉尘风先是一愣,之后便有些惭愧地低下了头。 “但是老弟你还是能帮到我的,只是……”侯明此时有些吞吞吐吐。 厉尘风猛地抬起了头,赶忙道:“有什么方法?侯老哥快讲!我能做到的,我一定做。” 侯明看着现在的厉尘风,就想到了当年的自己,自己当年不也是如此义气?但如此义气的下场呢? 真惨!真的很惨!他不想再那么惨了,所以他决定宁可让别人去惨。而他自己,选择了去做那制造惨剧的人,因为他认为只有掌控了惨剧的人才不会惨,之后他便进了一卫。 在一卫里他见识到了比他更惨的人,也制造出了无数的惨剧,他已然习惯了这种当一卫的感觉,所以他现在便忘掉了一切,遵循起了自己的习惯。 侯明纠结道:“这……这有违我们的兄弟之义,这…我…”他还是没有说出口那个方法,但他话中却没有一丝决然,只有想说而说不出口的痛苦。 厉尘风此时焦急道:“老哥你命都要没了,还跟我讲什么兄弟义气,莫非你以为我是那无情无义之辈?” 侯明脸上又有了些挣扎之色,但片刻后,他便看着厉尘风,郑重道:“那好,好兄弟,那哥哥我就把这方法告诉你,得罪之处,兄弟你就多多包涵了!兄弟你要帮我,就要在明面上帮我,否则我就真有性命之忧了!”他说这后一句时,还真颇有些壮士一去不复返的萧索。 厉尘风赶忙问道:“怎么个明面上的帮法?” 侯明此时郑重道:“跟我去杀秦尖。” 还没等厉尘风反应,他便有些担忧地解释了起来:“你跟我去,虽说有些危险,但这却是保住我性命最好方法。我们一起去,你爷爷就不会对此事置之不理,他一定会亲自或派人暗中保护你的安全,这样我也就保住了性命。兄弟你看这法子……?” “啪”的一声,只见厉尘风狠狠地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恍然道:“我怎么没想到这么好的法子呢?老哥这法子好!没想到我这个身份还有如此的用法!” 侯明一看厉尘风这个反应,心中本还有着些的愧疚和担忧便在瞬间就荡然无存了。他的心中此刻只剩下了嘲笑,他笑厉尘风的傻,他笑厉尘风的单纯,他笑厉尘风的处处为他着想。像厉尘风这种无忧无虑被养大的世家傻子,就活该被人利用到死,而自己只是捷足先登罢了。 果然那句老话没错,富不过三代,看来厉家也到头了。他此刻豪气地想着,厉家的未来会由我接手,下一个叱咤风云将是我侯明。而保不定多少年后厉尘风和厉家人还会感谢于我,因为有我,才让厉家能延续下来,虽然那时他们可能只是我的一颗小棋子而已。 侯明激动道:“好兄弟!你愿帮我,老哥我就是真的性命无忧了。哈哈!来,好兄弟,老哥我先干为敬!”说着,他便倒了一杯酒,痛快地一饮而尽,真是痛快! 厉尘风似乎也被他豪气所感染,端起了一杯茶道:“老哥这是哪里话?来,小弟我以茶代酒,跟老哥你干了。”说完他也学着喝酒的样子,装模做样地一饮而尽,心中也是怎一个痛快了得,心里确实是痛快了! 两人吃喝了一阵子,酒过三巡,便听侯明又道:“其实老弟你愿帮我,还能又给咱们杀秦尖提供一大便利。” 厉尘风问道:“什么便利?” 侯明冷哼了一声,嘲笑道:“秦尖那阉货,自从他那养子死后,就想再收个义子,帮他传宗接代。他以为你不知道他是太监,就一直思考着要以城主的身份来帮你促成与尘星小姐的婚事,再借以此事来收你当义子。也真难为了这老阉货,居然还能想出这一石二鸟之计,不仅拉拢你们厉家,还能收你当义子帮他传宗接代。” 他打了个酒嗝,继续道:“那老阉货还跟我说,以他在宫里那么多年的经验,一看就知道尘星小姐能生。他老了时,膝下无子,跟你们要上一个当孙子,你们一定不会舍不得的,而且这还能跟厉家更为亲近,并且自家还能真正跟厉家沾上血亲。这死阉货倒是想得真长远,不过这死阉货没想到,他就要死到临头了,哈哈!” 厉尘风的脸色此时突然变得有些难看了,他对侯明道:“这死太监果然阴毒,确实该死!但是侯老哥是不是喝多了,你说这是便利?难不成想让我……” 侯明此时看见厉尘风那带着杀意的不善眼神,突然打了一个激灵,酒似乎也醒了大半。他这才想起厉尘风是练《白日杀决》的,除了是个白痴之外,还正直得要死。他刚那话肯定是触动了厉尘风的底线,哪个正直的人愿给一个阴毒的太监做义子。想到这,他便赶忙改口道:“老弟你别误会,哥哥我刚是酒后失言了。我可不是想让你去给那死太监当义子,只是想借着这个由头,好让你跟哥哥我一起去找他,好一起除掉他。” 厉尘风一听,便哈哈大笑道:“老哥这么一说,小弟倒是真感觉这秦尖是在找死了。” 侯明听完,也跟着哈哈大笑起来,又端起了一杯酒,豪迈道:“可不是吗!这死阉货敢打我兄弟的注意,就是在找死!来,跟哥哥我再干一杯。” 厉尘风也端起杯子,两人遥相示意,便又同时一饮而尽。又过了一会儿,侯明便说要走,他拒绝了厉尘风的相送,厉尘风便只起身送他出了门。 侯明在小二的搀扶下出了酒楼,摇摇晃晃地走过了一条街,又拐了几个弯。只见他此时突然站直了身子,跟没事人一样。他已经确信了身后没人跟着自己,便运起轻功朝自己家跑。他此时心想到:“厉尘风虽说刚被我试了一下,证明他确实是练《白日杀决》的,不会骗我。不过我可是在利用厉老的孙子,现在绝不能被他看出些把柄来,厉老虽然也是练那门功夫的,但他能在一卫有那个位置,定然不简单,自己一定要小心防范。只要自己能瞒过厉老,那么自己就可以控制着厉尘风,然后想怎么痛快,就怎么痛快了!” 厉尘风看着侯明摇晃着远去的身影,有些轻蔑地摇了摇头。他今天来这前,就决定瞒着爷爷再给侯明些机会,所以他今天依然一再的情真意切。他希望自己可以打动侯明,让他跟自己坦白一切,连他自己都数不清他到底给了侯明多少次机会,可是这又能怎么样呢? 他只感到了无尽的痛苦,最后他差点没忍住要当场杀了侯明,他同时也恨起自己的软弱,他恨自己一直不肯痛下决心,就只好狠狠打了自己一巴掌。不过那一巴掌却是真正把他自己给打醒了,当你对某些人的好成为习惯时,那些人便会养成这种接受的习惯,便会认为这是理所应当,甚至有些人更会认为是你傻。 当厉尘风和侯明干了那杯之后,他就感到好痛快,痛,并快乐着。 这一杯后,恩断义绝; 这一杯后,尔虞我诈; 这一杯后,仇深似海。 自己现在要做的事很轻松,那就是轻松地演完整场戏,然后杀了侯明。他不会再痛苦了,因为他懂得一种名叫痛快的感觉。 之后他再看侯明的演技,就没有了惊讶,只感到了轻蔑。他试自己的手段就如傻子一般,如真正的白痴一般。装醉?这种小伎俩也好意思在我面前用?哪个醉汉能把话说得那么多?还能把条理说得那么清晰的?更何况!自己一直喝的还是茶!真是蠢猪一样的东西! 此时,厉尘风此时看到他拐了个弯消失了,便走回到桌边,又端起了一杯茶,喝了一口,看着侯明的酒杯,轻笑道:“秦尖是自寻死路,你又何尝不是呢?” (从今天开始,不再凌晨更新,稳定晚上更新。谢谢诸位书友,就算没有一点的点击,我也会认真写下去,我知道自己写得不好,但我发现自己现在写得很开心。) 第四十章 醍醐灌顶 “爷爷,您找我?”厉尘风推门而入,此时映入他眼中的是一张棋桌、一套茶具和坐在对面的爷爷。 他有些愣住了,因为这一幕对他而言,既熟悉又陌生。因为他这样和爷爷下过整整一年的棋,并且从那一年之后,他和李幽冥的棋桌旁也会摆上一套茶具,所以他熟悉。至于陌生,是因为以前等在棋桌对面的可一直都是他厉尘风。 “来,陪爷爷我下局棋。”老爷子招呼道。 厉尘风一脸欣喜地应了一声,便坐在了爷爷的对面。 “啪”老爷子什么也没说,便率先落下了黑子,怎么看都似乎是有些失了长辈的风度。 “啪”厉尘风丝毫不在意,爷爷肯找自己下棋,就是对自己的肯定,更何况执黑先行。 “啪”老爷子又落了一子,便随手翻起了一个茶杯。 “啪”厉尘风跟着落了子,便提起茶壶倒了一杯茶。 “啪”……一连串的落子声,两人的动作迅速而又规律。只见不仅棋盘上的黑白子多了,桌旁的茶杯也从一个变成了两个,并且两个杯子里都有了茶。 老爷子一手捻着一子,一手捋了一把胡须,他又看了一眼这局棋,便把手上的黑子扔进了棋盒里,不满道:“不下了,孙儿你心不静,下着也没意思!” 厉尘风讪讪地笑了下,也把手上的白子放进了棋盒中,问道:“爷爷你看出来了?” 老爷子喝了口茶,问道:“是后天吧?” 厉尘风点了点头,但他眼神却很担忧。 老爷子接着道:“别担心。这也就你爷爷我能看得出来,你爹娘是看不出来的。因为你爷爷我不只看出你从昨天就开始反常了,更知道原因。” 厉尘风松了一口气,不过他疑惑道:“我反常?这几天我已经尽力让自己表现的正常了!” “哼!事不过三,对吧!从昨天到后天,刚好要经过三天,你以为就我一人看得出来?这两天你是表现的很正常,整天在房中读书,连门都不出,跟从前的你一样。但你忘了前天之前的时间,那些甜你可是整天出去跑的,你这不是反常是什么?”老爷子反问道。 厉尘风迅速地摇了摇头,似乎是想让自己清醒些,然后便问道:“是关心则乱吗?” 老爷子满意地点了头,笑道:“不愧是我孙儿,孙儿可教也。” 厉尘风望了一眼窗外的天色,也微笑道:“谢谢爷爷,那孙儿告退去冥想了。” “今天就睡爷爷这吧!”老爷子突然道。 厉尘风脸上显出了些尴尬的神色,自己现在都成年了,再说又不是住得很远。 “爷爷要看你的内功进境如何?”老爷子顿了一下,接着道。 厉尘风眼睛一亮,便点头应了下来。 酉时,厉尘风闭着双眼,盘膝坐在床上,残己剑也被他平放在了膝上,他已然完全进入了冥想之中。他要静,而静的最好方法就是冥想。 自从他学了冥想,他就发现自己控制着周遭阴气入体时,自己的心也会越发的沉静如水。这和阴气的属性相关,也和《捭阖决》的口诀有关。说白了,冥想的主要作用就是休养生息。而休养生息,也就是所谓的无为之时,则是内心最静,最为通透之时。此时如若思考事情,或是反省自身,当为最佳状态。 厉尘风今早并没有修炼回气式来增加体内的阳气,所以他现在也没有按照《捭阖决》的口诀来控制阴气入体,中和阳气。他也不用起那无为无生之意,因为他只是单纯地为了借着冥想来思考事情而已,他在思考着自己的计划。 突然,一股浑厚的内力注入了他的身体。他这才感觉到,自己的背上不知何时已经贴上两只大手,而这股内力正是爷爷的《白日杀决》。 “别睁眼睛,给我运起你的《捭阖决》。爷爷的内力为纯阳属性,也就是你所谓的阳气,现在你快起那无为无生之意,引阴气入体,爷爷我助你一臂之力。”老爷子浑厚的声音在厉尘风的背后响起,但这声音中却夹着那不容反抗的威势。 厉尘风本在冥想中,心静如水。但遇到此事,他也只得赶忙选择了一种最好的处理方式,照着爷爷的话运起了《捭阖决》。他刚才差点被吓得出了冥想,他被爷爷那突如其来的动作和威势给逼得不得不照他的话做。因为不仅爷爷的话不容他反抗,爷爷的行为也不容他选择,那股源源不断的强大内力,如果不立即处理,那结果定是爆体而亡。 他现在感觉到内腑之中涨得难受,接着就是全身都是这种发涨的感觉。他感受到了自己体内只是白茫茫的一片,本来体内繁多的阴气现在早已找不到了一丝踪迹,唯一能找到就是那丝丝缠绕着的阴阳之气。“完了,来不及了,太多了!”厉尘风心念道。 不过厉尘风没有放弃,他还在努力地起着那无为无生之意。因为他是天生阴脉,他相信自己对阴气的控制力,只要他进入了那种意境,那这片白茫茫的阳气,就有一些可能被解决。那死不认输的性格此时支持着他,他厉尘风可不愿这样死。 这时,他的两膝突然传来了一阵冰凉,两股阴气从他的膝盖进入了他的内腑,瞬间便分割了那一大片阳气,与它纠葛缠绕了起来。“是残己,原来这家伙是阴阳双属性的。”厉尘风想到了这阴气的由来,不过发现自己逃过一劫之后并没有放松,而是更加努力地进着那意境。 “固守本意,心念唯一。气引八方,契合天地。”老爷子那威严的声音再度在厉尘风的耳边响起,引导着厉尘风入那种意境。 静,以静制动,止动无为,无为无生。当那两股从残己神剑上注入体内的阴气快要消失殆尽时,厉尘风终于进入来了那契合天地的无为无生之境。他此刻谨守着这意境,心中也只存着这一念。周身八方的阴气突然凶猛地朝他汇聚而来,此时他是这天地的一部分,他借着这天地之意,指引着周身的阴气灌入体内。 厉尘风此刻就像一个大漩涡的中心,他在不停地吞噬着四周汇聚而来的阴气。那些阴气一入体,便和那些阳气纠缠起来,互相缠绕成了一丝丝的阴阳交割之气。渐渐的,那些阴阳气丝越来越多占据了厉尘风内腑的大半。单纯的阴气与阳气只是被挤压在了两个腑脏之内,并且转化为阴阳气丝的速度也变慢了,眼看就又要撑爆了厉尘风的内腑。 “凝丝成线,聚线为缕,织缕成绢,覆绢在身,阴阳开阖,身着阴阳,身化捭阖,身可纵横。给我凝!”厉尘风默念完了这段口诀,便在心中焦急地断喝了一声。之后他便又回到了那无为之境,此时他只能尽人事,听天命。因为他现在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他不能出那无为意境,否则就使那阴气不足。而这段口诀,连李幽冥也只是走到了半步成绢而已,并且他也没跟自己解释过这口诀。 厉中兴输着输着,就发现自己的内力居然输不进去了,而他此刻也发现自己孙子脖子的皮肤竟显出了黑紫之色。他连忙撤掌,但他发现那黑紫色却越发深了,一时他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他本想强行给孙子传些功力,好让他自保,毕竟自身的强大才是真的强大,但是谁料自己现在却弄巧成拙了。 不过厉老爷子也是霸道非凡的人物,他此时想到:“难道以老子这几十年的功力,还会压不住一个天生阴脉的能力?”一念至此,他便一巴掌拍掉了厉尘风头上的束发冠,厉尘风那一头黑发便飘散了下来,似乎在随风而动。 他这时又看见那紫黑之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经过了厉尘风的脖子,一直向厉尘风的头顶前进。他便想也不想了,毫不犹豫地一巴掌便拍在了厉尘风的百会穴上…… 厉尘风发觉自己内腑已被那阴阳气丝布满时,就心中一颤。不过他还是没有放弃,他还在一刻不停地吸收这阴气。因为他知道,这阴气相当于死气,如果他不吸收,这浓郁的阴气就有可能被旁边的爷爷吸收,而自己的爷爷,他也老了。 他吸着吸着便感觉自己的心跳越来越慢,而他体内也终于感觉不到了阳气的一丝踪影。他感觉自己的心特别安宁,爷爷他老人家应该撤掌了吧!但愿他现在的内力还够抵抗得住我那没吸收完的阴气,不过看来我的时间也不多了。 又一丝阴阳之气突然挤入了厉尘风的内腑。这时,所有的阴阳气丝似乎开始了互相牵引一般,渐渐便聚在了一起,最后凝成了丝线。 他的内腑一下便空出了大半,随后空下来的地方便布满了阴气。他的意识现在已然有些模糊了,他出不了这无为之境,所以他还在一刻不停地吸着阴气。不过这时似乎有一个声音在他的脑中响起:“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是故虚胜实,不足胜有余。” 厉尘风感到了有风,接着一股蓬勃的生气就从他的头顶灌了进来,他的体内也又运转起了《捭阖决》。他恍惚中感到了爷爷那只宽厚的手掌,又盖在了他的头顶…… 第四十一章 此为真传 厉尘风醒来时已是第二天清晨,他一睁眼便看到了自己的爷爷。爷爷正坐在床边,手也还放在他的头顶,眼神安宁地看着他。 “孙儿醒了?”厉中兴笑着道。 厉尘风点了点头,但他突然感觉爷爷现在给人的感觉不一样了。 “醒了就好。”厉中兴长出了一口气。 厉尘风似乎这才记起昨夜发生了什么。他先是看了一眼自己的爷爷,爷爷除了略显疲态之外,看起来跟平时没两样。然后他便闭目感觉起了自己的内腑来,他现在的内腑之中竟然大部分为阴阳气缕,剩余的则是气丝。他居然在昏迷之中又突破了一级,达到了“聚线为缕”的境界,并且他还感觉自己的内腑似乎能容得更多了,也更加坚韧了。 厉尘风欣喜地睁开了眼睛,不过当他看到爷爷的一脸疲态时,他便感觉心里有些难受。“爷爷,您没事吧?”厉尘风关切道。 厉中兴看到了刚才孙子眼中的欣喜,他也很开心。因为他的孙儿不仅平安渡过了此劫,而且他还感受到了孙儿的孝顺。不过他此时却站起了身来,转而笑着挖苦道:“现在才想起问候爷爷我来?昨晚你说梦话时,可叫得是个女娃娃的名字啊!” 厉尘风的脸瞬间便红了,不过他转念一想,自己平时睡觉时哪说过梦话?他便赶紧道:“爷爷您又逗孙儿,孙儿哪里会说什么梦话?” 厉中兴大笑了两声,便问道:“进境如何啊?” 厉尘风此时双目放光,兴奋道:“孙儿经过了气丝和气线的境界,现在已经形成气缕了,都快追上李叔了!” 说到这,厉尘风突然愣住了。接着他便猛然看向了自己的爷爷,他看得很仔细,他想要看清楚爷爷的气色,爷爷一口气传给了自己这么多功力,这绝对会影响到他的身体。 一股强大的将军威势猛然从厉中兴身上迸发而出,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厉尘风,只听他声如洪钟般地轻笑道:“爷爷我可是比那李幽冥多活了几十年!难道孙儿以为爷爷我那几十年都活到狗身上去了?” 厉尘风赶忙收回了自己的目光,低头道:“孙儿知错了。” 厉中兴挥袖震散了自己的气势,负手道:“好了,爷爷知道你孝顺。不过你现在该担心的不是我,而是你自己!” 厉尘风抬头道:“孙儿受教。” 厉中兴点了点头,道:“去吧!去找幽冥。好好学学这内力的用法,爷爷我可不知道这《捭阖决》的发力法门,去找幽冥吧!现在剩下的时间可不多了!” 厉尘风又应了一声,便下了床准备走。 厉中兴此时却又坐到昨天的棋桌前,泡起了茶来,水似乎是早已烧好的,他突然转头道:“孙儿过来。” 厉尘风此时刚准备戴发冠,便走了过来。他刚走近身,就见爷爷伸出了那只大手,他便笑着弯下了腰。爷爷又摸了摸他的头顶道:“快些去吧!回来再和爷爷喝茶,下完了这局棋。” 厉尘风笑着应诺了,接着他便戴上发冠,整理好衣服,带着剑朝门外走去。走到了门口,他似乎想起了什么,便又回身走到了爷爷的跟前。他提起茶壶,倒了一杯茶,端在手中道:“孙儿许久没给爷爷奉茶了,今日先给您奉个早茶。”说着,他就将手中的茶递过了去。 “你这臭小子!”厉中兴摇头一笑,便接过了那杯茶,满意地喝了一口道:“走吧!” 厉尘风也笑了一下,道:“那孙儿就不打扰爷爷休息了。”便转身离开了。 厉中兴端着手中的那杯茶,舒服靠在了椅背上,宛如他只是一个安详的迟暮之人。 厉尘风一出家门,就急速赶往了东郊。不过他突然发现自己现在跑着就如踩着棉花一般,一点都不费力,他便又加快了速度。等他到了东郊院门前,他发现自己不仅脸不红,气不喘,而且只用了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 他推门而入,就感到了一股扑面而来的杀气,正大光明且一往无前。只见君容海正双手握着那杆长枪,朝自己的这边突刺而来。此时的君容海如太阳般巨大耀眼,他手中的那杆枪也如蛟龙,映着那耀眼的辉光咆哮而来。 厉尘风似乎被他所感染了,不由地叫了一声:“来得好!”接着他便拔剑跳了过去,迎上了君容海那一枪。只见这两人互相笑着,都使出了“拨云”,一个势大力沉,一个轻灵迅捷。 厉尘风那日接君容海回来,就把自己对“拨云开雾”的感受传授给了他和尘星,后来更是把“拨云燎阳”,“烟熏火燎”和未来及创出的“扬尘飘絮”都讲给了他们。 如此配上君容海那逆天的习武天赋,纵然厉尘风早练几日,两人也应该是势均力敌的,所以厉尘风就没有留手。此时他只是被君容海的气势所吸引,也忘记了爷爷刚刚传功给他,用上全力扑了过去。 “叮”的一声响,君容海那枪便被拨开了,瞬间便空门大开。他手臂酸麻,勉强地握住了手中的枪。他来不及惊讶,赶忙横枪防御,并且尽力朝后退去。因为厉尘风现在已然收式不及,连贯地用出了“开雾”一招。 厉尘风刚被君容海的气机所牵引,不知不觉中便用上了全力。此时他听到了那一声响,又看到了自己轻易地拨开了容海的那枪,就想起了昨夜传功的事。他赶忙收式,但是“开雾”已然用了出来,开弓没有回头箭,纵然他会回气式,但是那也只是收势回气,收的只是内力,却不能收回这用出去的招式。 他慌乱之中运起了内力,想要震飞自己手中的剑,纵然自己受伤,也不能让他自己带剑用出这招。因为他这一“开雾”,开出的就是自己兄弟的“血雾”。一股阳气出现在了他的右掌心,他掌心一吐,便送着残己飞了出去。等他的右臂完全挥出之时,他手中早已没了剑。 突然,一道血色的刀气从两人身体之间穿了过去,斩到了飞出去的残己上,打落了它。李幽冥这刀本是想震掉厉尘风手中的剑,却只是打落了残己。这时,他只听厉尘风“啊”的一声惨叫,便连忙跑了过去。 厉尘扶着自己的右臂坐在地上,君容海也早已到了跟前,李幽冥过去一摸厉尘风的右臂,便惊讶道:“骨折了!”接着他就问道:“你凝丝成线了?” 厉尘风一听“骨折”,就皱起了眉头,晚上他可是要去杀秦尖的。不过他还是一五一十地跟两人说了昨天的事,还说了他来的目的。 “原来如此!厉老回来了!”李幽冥欣喜道。 厉尘风这才想起自己因为腰牌的事,没派人来通知李幽冥爷爷回来了,赶忙道:“李叔,我忘了通知你。” 李幽冥一摆手,皱眉道:“没事,现在当务之急是你的计划,要推迟吗?” 厉尘风坚定地摇了摇头,只见君容海脸色一正道:“我替你去!” 李幽冥瞪了他一眼,严肃道:“你怎么去?” 君容海道:“李叔,我知道你会易容。你帮我易容,我去!” 李幽冥扫了一眼他全身,又看了一眼厉尘风。君容海便恨恨地朝地上跺了一脚,恨不得把自己跺矮一些,剁瘦一些。李幽冥此时又呵斥一句:“你去了也是送死!给我冷静一点!” 他叹了一口气,转而对厉尘风道:“还是我去吧!一刀杀了干净!” 厉尘风头上已然疼出了些汗,他咬着牙,突然站起了身子,坚定道:“这两个人的命是我的!我来杀!” 李幽冥摇了摇头,他知道厉尘风喜欢钻牛角尖,说白了就是死不认输,不撞南墙不回头,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所以他也不准备再阻拦了。并且他还明白厉尘风这句话的深意,侯明和秦尖的两条命是他的,是他欠夜枭和秦肖扬的。 “好,那我现在就教你阴阳之气的用法。”李幽冥郑重道。 说着,他便又抽出了铁血。先是右手握刀,运起内力一刀挥出,一道白色刀芒便出现了。接着他又换左手握刀,又是一刀,居然又出了一道黑色刀芒。李幽冥收刀入鞘,对厉尘风道:“这便是阴阳之气化为内力的使用法门,存入体内时缠绕,用出体外时拆分。缠绕能使阴阳之气凝练,这才能使它们拆分之时发挥出更大的威力,你懂了吗?” 厉尘风点了点头。李幽冥接着又道:“你是天生阴脉,不怕体内阴气囤积,所以你可以藏着左手的阴气为杀招。但是你要注意别囤积太多了,否则也会影响你的身体,这阴气可都是凝练过的。”不过他还是又问了一句:“你就不想藏住你身为左撇子的杀招吗?” “知道我秘密的,要么是我的家人,要么就是死人。”厉尘风这句话说得斩钉截铁。 李幽冥无奈地点了点头,又交代了一句:“以你现在的功力,就算少了一只手,要杀那二人也会很轻松。不过你小心点,我最近快入武道了,灵觉也快开了,但总感觉心绪不宁,这城里的势力现在有点乱啊!” 厉尘风又郑重地点了点头,他知道李幽冥指的是什么。李幽冥虽然接受了君容海,可他还在怀疑着君进,皇子和公主在跟着君进学习,那这城中也定有皇室的人。 一卫,两厂,再加上皇室,这城里的势力确实是要乱成一锅粥了。各势力都会有暗手,自己现在虽然很强,但确实是要小心点。因为他要动的,是一卫和两厂明面上的人。 李幽冥帮厉尘风接好了骨头,绑好了他的右臂,便又抽出了铁血,指着厉尘风冷笑道:“现在你可以出全力了,让我看看你到底得了你爷爷几分真传。” 厉尘风的左手也早已握上残己,他对李幽冥郑重地鞠了一躬,他知道李幽冥现在是要用实战教他该怎么用这《捭阖决》的内力。他抬起头,一扬残己,剑尖轻点向李幽冥轻笑道:“你会看到的。” 第四十二章 惨剧完结 “当”的一声,侯明的刀便被厉尘风打落在地,紧接着他便感到了自己的喉间一凉。 他仰面倒了下去,最后他也只看到了厉尘风左手把剑收回剑鞘的背影。 他还没来得及编剧,也没来得及操控,更没来得及演。 他还是惨剧之中,惨的那一个 …… 将近酉时,侯明才在自家门前等到了厉尘风。他带着厉尘风进了自家之后,便赶忙领着他又进了密道。现在距他跟秦尖约定好的时间没差多少了,他要赶紧把厉尘风带过去,要不秦尖一起疑心,就会躲在密室中不出来,那就杀不掉了。 密道之中阴暗潮湿,忽有微光临身,原来是一个烛台。侯明一转那烛台,旁边就有一道石门便缓缓开启,亮光便完全照亮了通道。侯明示意厉尘风要快些通过,果然厉尘风后脚刚迈出那石门,那石门便迅速地合上了。 这是秦尖的卧室,算不上奢华,却不失他城主的身份。侯明又示意厉尘风跟着他,两人便坐在了室中的一张桌子旁。他们等了片刻,突然一声怪笑,顺着声音看去。只见秦尖的床板一翻,他便坐在了床上。侯明赶紧起身,但厉尘风却仍然淡然地坐在那。 “好!不愧是厉老的孙子,定力果然好!”秦尖用着标准的男音夸赞道。 厉尘风这才站起身来,笑道:“秦城主谬赞了!” “侯明应该和你说过我有隐疾的事吧!你放心,只要你做了我的义子,我定帮你风光地娶到黎尘星。来!过来让我看看!我未来的义子!”秦尖得意道。 厉尘风莞尔一笑,玩味道:“隐疾?”接着他便面色一正,呵斥道:“谁是这阉货的义子?我今日来,是为了诛你这肮脏的心,碎你这破败的体!” 秦尖本已下了床,并且向厉尘风走了过去,但他猛然听到厉尘风此话,就想赶忙退回去。这时,刚还跑到他面前跟他躬身请安的侯明,突然抽出了刀,一刀向他砍来,断了他的退路。 “啊!”一声似女人般的尖叫。“侯明,你这狗奴才,居然敢背叛我!”秦尖气急败坏道,他此时的声音已然完全变为了那种阴阳怪气的太监腔。他侧身躲过了侯明那一刀,便不知从身上何处抽出了一把短剑,向侯明刺去。他心想到,既然两人敢来此,就证明二人有备无患,现在他唯一的生路,就是摆脱侯明的纠缠,冲回自己的床上,启动机关逃跑。 只见侯明躲了他的那一刺,也让出了一条通路出来。秦尖便忙不迭地冲了过去,可他却看到了厉尘风,厉尘风不知何时已然来到了侯明的身后。 “哼!不识抬举的东西,亏公公我当年院试比武时就看中了你!”秦尖说着便又刺出了一剑,一个世家里的小毛孩儿,即使你爷爷再厉害,我在这杀了你,之后跑了还不行吗? 厉尘风不闪不避,他左手抽出了残己,一剑拨开了那一刺,紧接着一脚踹在了秦尖身上。“当当”两声,地上便落下了两枚银针,厉尘风也收起了刚才在身前用出的“烟熏”。原来那秦尖在被踹飞之时,竟放出了暗器,还好厉尘风早有防范。 厉尘风此时仗剑凛然道:“侯老哥,我爷爷怕我有失,所以昨夜专程传功于我。现在请快与我一起诛杀了这阉货,好陪我一同回去给爷爷复命。”说完,他就冲向了秦尖。 侯明此刻真是有些措手不及,他刚只是抱着看戏的态度,看着秦尖一剑刺向了厉尘风,并没打算去帮忙。可当他看到始终没人出现帮忙时,就犹豫了一下,也没有去救。而本该是必死无疑的厉尘风,现在却一脚踹飞了秦尖,这可是完全震住了他。 不过他此时确实是有些后怕,如果刚才厉尘风死了,或是看出了自己是故意不去救他,那他接下来就定然就不会有好日子。“还好这小子傻,”侯明此刻庆幸地想着。 其实他刚才也只是见风使舵的毛病又犯了,所以才没出手相救,他知道自己现在是在哪条船上。他听完厉尘风刚那正气凛然的一番话,看到他又一马当先地冲向秦尖,便决心一定要好好表现一下。他脑子一热,便大声应道:“老弟,哥哥从正面来,你从旁助我。” 侯明提着刀便向秦尖冲来,他先冲到秦尖的面前。不得不说厉尘风刚那一脚踹得真巧,他刚好把秦尖踹到了侯明的旁边,所以侯明才能后发先至,与秦尖针锋相对。 秦尖此时爬了起身来,从他刚被厉尘风一脚踹飞时,他就知道自己今日只有死路一条,所以他恨透了背叛自己的侯明。刚才他突发暗器一搏,看到厉尘风竟然用出了侯明的招式,他便更加地恨侯明了。这时,他又听到侯明的豪言壮语,更是恨死了这正在向他冲来的侯明。 众所周知,一个男人恨起一个人来很恐怖,一个女人恨起一个人来更恐怖,更何况一个不男不女的人,在知道自己必死无疑时,还再三地恨着一个人。 秦尖一擦嘴角的血迹,眼神如毒蛇般盯住了侯明。他迅猛地冲向了侯明,疯狂尖啸道:“侯老狗!公公我要和你同归于尽!” 只见暗器如暴雨般朝侯明飞了过来,侯明好不容易用“烟熏”挡住了全部的暗器,刚收了招,便看到身前一连闪起了五道寒光。侯明赶忙后撤,他知道秦尖擅长贴身缠斗,并且那五道寒光应该是秦尖把袖里和脚上的短剑都放了出来。秦尖此时杀招毕出,看来是要拼命了,他可不想死在这疯狗手上。 只听侯明大叫道:“尘风老弟,快来助我,这阉狗已然杀招尽出了。” 厉尘风高声应道:“老哥挺住,我来了。”只是他刚说完这句,便又叫了一声:“这*是什么?” 原来秦尖在向侯明发暗器时,也向厉尘发了一些,还顺带朝他扔出了几包软筋粉。可是厉尘风不知道,并且再次用出“烟熏”,一下就中了这软筋粉,形势也就瞬间被逆转,其实这也是秦尖最后的死里逃生之法。 “哈哈!你居然没告诉他这软筋粉之事,看来你这条狗果然是居心叵测!我以前怎么就没看出来呢?不过现在看出来还不晚,看公公我一剑杀了你,再杀了尘风小子。尘风小子,你死后可别恨公公我,要恨就恨你自己找了一条不忠的狗。”秦尖此刻疯狂地笑着,疯狂地骂着,疯狂地朝侯明攻着,话语中满是猖狂。 侯明此时肠子都快悔青了,他是会故意没告诉厉尘风这软筋粉之事的。他以为厉老一定会派人来,到时反正死得又不会是自己,所以他就没告诉厉尘风。并且他还想借此机会减少未来潜藏的竞争对手,厉尘风这副摸样,想控制他的定不止自己一个。 他抽出空子,瞅了厉尘风一眼,只见他低着头,已然软在了地上。侯明无可奈何,咬着牙便冲了上去,现在这情况,他不拼命就定是一个“死”字。他此时也边挥着刀边大声骂道:“你这阉狗!今日是我侯明一时疏忽害了尘风老弟,我现在就与你来个同归于尽!” 秦尖奸笑道:“就凭你?”说着,便又欺身而上,攻势也越发猛了。 侯明刚才一直尽力保持着和秦尖的距离,能让他长刀挥开的距离。只见侯明长刀一震,便又逼退了秦尖的一次的攻势。他猛然挥起了长刀,向秦尖砍去。秦尖全身上下共有五把剑,任何一把在近身缠斗中都有致命的作用。可是侯明此时向他砍去,就是他也攻了,就是没有防御后撤拉开距离,那么秦尖就会借此机会近他的身。 “当当当”只听三声兵器的落地声,便有三把剑被拨飞了出去。侯明用出的正是“拨云”,他拨飞了秦尖手上,左袖和右靴上的短剑。但是此刻秦尖已然近身,侯明的长刀也挥不开了,他用不出“拨云”。只见侯明现在拼命地闪避着,他尽量想让秦尖刺不到自己的要害,不过秦尖少了三把剑之后,他明显好闪避多了。 侯明身上已然多了不少口子,但他却发现自己居然还是拉不开和秦尖的距离。他就决定拼着受重伤,也要再打掉秦尖的一把短剑。当他的刀好不容易又拨飞了秦尖左靴上的剑时,秦尖的最后一把剑也刺向了他的腹部。侯明赶忙伸出左臂护住了腹部,剑便刺穿了他的左臂,还刺伤了他的腹部。但秦尖还没等侯明动作,便迅速拔出了那把剑,又刺向了侯明的心脏。 侯明又迅速伸出了左臂,但他刚见识过那短剑的锋利,他这回只是在赌,赌那剑会刺到自己的骨头,并且刺不穿。那剑刺了过来,侯明感觉到它果然刺在了左臂的骨头上,但剑尖却在他震惊的目光中穿过了他的左臂,接着便继续向他的心脏刺去。 “完了。”侯明想到。但是他这时却感觉到自己左臂传来了一阵剧痛,一种带着震动,还撕扯着伤口的剧痛。那剑尖居然又在他震惊的目光中停止了前进,他向上看去,那剑居然被削断了,接着他便看到了秦尖那也在震惊中的眼神。 “当当”接连两声兵器的落地声,一把是断掉的半截短剑,一把竟是残己。原来是厉尘风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掷出了残己,并且残己最近在厉尘风的悉心照料下,也恢复了当初锋利无比的状态,一下便截断了秦尖的剑。 只听厉尘风虚弱地喊道:“侯老哥快!快趁现在废了他!别杀他!爷爷还交代过我有别的事要做,挑断他的手筋脚筋,废了他的武功,一会儿交给我来。” 侯明听完这句话,可他脸上此刻却并没有显出险死还生的惊喜,而满是落井下石的恶毒。他一刀挥出,便把那还带着半截短剑的右袖,连同秦尖的手臂一起砍了下来。 “啊!”秦尖痛苦地尖叫着,他还没反应过来,便又挨了侯明一脚,这脚是带着内力的,彻底震伤了他的内腑,他再也用不上内力了。 侯明一边狂笑一边狂骂着扑了过来,但他却慢条斯理地挑着秦尖剩余的手筋脚筋,似乎是在边挑边享受着秦尖的惨叫。果然制造惨剧,是他侯明的最爱。 “侯老哥,挑完了吗?”厉尘风的声音突然从他身后温和地响起。 “哈哈!完了!老弟快来看这阉狗的模样!”侯明此时狂笑着得意道。 “好玩吗?”厉尘风的声音还是那么云淡风轻。 侯明这才感觉到有些不对,厉尘风刚才中毒,现在可不该在自己的身后。他赶忙转过身,只见厉尘风如没事人一样站那里,脸上还挂着温和的笑容,可他的眼睛里,却燃烧着如鬼火般诡异的杀意。 “这场戏该结束了!因为它的剧本已经完了!”厉尘风轻笑着说完了这句话,他便带着剑朝侯明冲去。 侯明此时脑中一片空白,他什么也没来得及说,只是举刀防御,但他却发现厉尘风拿剑的手是左手,他防御的方向错了。 他还没来得及调整,便被厉尘风用“拨云”给破了防御,拨飞了兵器。接着他便侧身闪躲起来,本能地防范起了“燎阳”,但是厉尘风接下来的这招他却连见都没见过。 他还没来得及惊讶,便被那招割破了咽喉。厉尘风和他第一次切磋时,就无数次进攻过的咽喉。 “当”的一声,飞出去的刀落地了。侯明也猛睁着双眼,扬着头,倒在了地上,似乎是想拼命地看清厉尘风一般…… 这屋里兵器的响动也终于停了…… 第四十三章 独臂大侠 “哈哈哈……呜”秦尖那刺耳的尖笑声刚发出不久,便被厉尘风用一个布包捂住了口鼻。秦尖拼命地呼吸着,越来越急促,眼神也越来越迷离。厉尘风眯起了眼睛,拿开了那个布包。只见秦尖此时终于均匀地呼吸了起来,但他的眼神却还是那么迷离。原来那布包里装的是迷魂药,厉尘风要问秦尖一些事情…… 一剑划破了秦尖的咽喉,厉尘风便向他的床走去。走到了床边,他便运起内力一掌拍在床头,床板又翻开了。他跳入那隧道之中,滑行了段距离就站住了。 相较于侯明的那条密道,这个密室敞要亮得多,五步一烛,十步一灯。密室的北面有个石床,床上放着蒲团,一看便知这是秦尖打坐所用。密室的南面放着两排兵器架子,可上面陈列的兵器,除了几把短剑之外,就全是暗器。密室的东西两面则全是蜡烛和油灯。 厉尘风走过那两排兵器架子,走到那石床前,用脚尖踢几下石床的砖,接着他就一脚登进了那石床。一声沉闷的响声,东面的墙动了,一扇石门自动打开。他走了进去,里面只有一个书桌,笔墨纸砚一应俱全。他拿起了那些纸,但上面却一个字都没有。 放下手中的纸,厉尘风提起笔,蘸了些墨汁,便在那一叠纸上挥洒起来,直至墨汁浸透了所有的纸张。他抓起干净的纸角,甩了几下,他手上完整的纸便只剩下了几张,但那几张纸上却有着白字。厉尘风把那些纸铺在了地上,认真地看了起来。 原来秦尖当昱城城城主是因为他的爷爷。两厂命令秦尖就任此地,表面上是让他当城主,实则是要他威胁厉家人的安全,借此钳制厉中兴。而且那纸上还说,如果有机会拉拢,就一定要拉拢,不论是他本人,还是厉家的人。 厉尘风又提起笔,在那最后一张的左下角上涂了起来,他要看这道命令的落款。 “有趣!真有趣!还真是有趣!” 厉尘风刚看完了那落款,便听到了一人在他正前方赞叹道。但他还是慢条斯理地看完了落款,才抬起头来,只见一个蒙面的黑衣人正站在他前方。 那黑衣人平静地站那里,没有违和感,就像他本该就站在那,就连他的黑衣蒙面似乎也是理所应当的一般。他浑身没有一丝杀气,如果说他的装扮是个杀手,那他的气质就是邻家的少年。唯有看到他那露出的一双眼睛时,才会被猛然惊醒,感到冷,彻骨的冷。 厉尘风并没惊讶,反而温和笑道:“看来兄台也是位妙人,你说有趣,我看你更有趣。” “哦?何以见得?”那黑衣人也不紧不慢道。 “兄台你藏头露尾,却不急坐收那渔人之利,此为有趣;你黑衣蒙面,却现身于这灯火通明之处,此为真有趣;你飘然出尘,却暗藏视人命如草芥之心,此为,还真是有趣。这么说来?兄台岂不是位妙人吗?”厉尘风左手执笔,边说边轻挥微点,颇有指点江山之意。 那黑衣人摇了下头,淡然道:“这位朋友此言差矣。我不是那渔人,是因为你是,你让我认为不了你是那螳螂,所以有趣的是你;我现身于此,是因为你在,你让我做不了那黄雀,所以真有趣的也是你;我的出尘和杀意,是因为你的作为,你是第一个让我下不了判断的人,所以你这人还真是有趣。我认为这妙人的称谓还是适合你多一些。” 厉尘风随手一甩,手上的笔便飞入了桌上的笔筒之中。他抽出残己,朝那黑衣人轻点了一下,温和道:“看来是免不了要和兄台交手了!” 那黑衣人又摇了摇头,似乎是在苦笑,他低头看着两人中间铺在地上的纸道:“我刚才可是一直在外面替你把风,还帮你杀了那来援的八人,你就不能给我点机会?” 厉尘风此时心中没有泛起一丝波澜。爷爷传功给他,李幽冥让他小心,那这两人就一定都不会来。今天这事,只要这两人不来,那来者就一定是敌非友,只听他笑着道:“抱歉,我这人只会给死人机会。” 黑衣人这才记起了厉尘风刚才杀秦尖的样子。他再次摇了摇头,跟这人打交道,还真是让人头痛。他不仅一步不让,而且还步步紧逼,直逼得自己步步惊心,可还是不肯善罢甘休。他心道:“这哪里是有趣?简直就是有病!自己哪里是在找乐子?根本就是在找麻烦!自己哪里是杀手?完全就是个被逼着无奈申辩的状师!” 不过他似乎是真的不想和厉尘风动手。他叹了一气,便摸向了自己的腰间,接着他便向厉尘风抛出一个亮闪闪的东西。出乎他意料的是,厉尘风并没有伸出右手去接,而是让那个东西“当啷”一声落在了地上,他便不由地有些怒了。 厉尘风看清了那落在地上的东西,是一把闪着寒光的匕首,和尘星拿着的那把一模一样。他浑身一颤,便瞪向了那个黑衣人。他此时只看到那黑衣人眼中带着怒气的冰冷杀意,接着他自己的眼中也弥漫起了杀意。厉尘风可是刚杀了两个,所以他现在眼中的杀意更是浓烈。 只见他飞身便向那黑衣人袭来。那黑衣人这才反应了过来,心中暗道刚才自己不小心,竟然会在不经意间刺激到这有病的疯子。他赶忙后撤,持剑以待。可还没等到他来得及张口辩驳,厉尘风那一剑便临身了。 这一剑可是厉尘风现在最强的一剑。他不仅用左手使出了“拨云开雾”,更是在残己上灌注了内力。按照李幽冥《捭阖决》左阴右阳的功法,这灌在残己上的,可是接近着死亡的阴气,再配上残己的阴阳双属性,锋利无比的剑身,又加上厉尘风的天生阴脉。所以从各个方面来讲,这一剑都拼尽了厉尘风的全力。 厉尘风之所以这样,是因为那黑衣人不仅有出尘的气势,隐匿的杀意,而且从一开始的对话中,厉尘风就发现那人还有不亚于自己的头脑。这种人太危险,一旦动手就要尽全力。更重要的是,那把本该在自己妹妹身上的匕首,居然在他手上。厉尘风可不是什么乐观的人,所以他也根本不会想那是两对匕首中的另一把。 黑衣人的剑和厉尘风的剑一接触,便感到一股阴寒死气如跗骨之蛆般缠上了他的身体,再加上那“拨云”的破防,他根本就无暇跟厉尘风解释。他吐纳了一口气,猛然间他身上的威势大盛。借着这威势,他的内力便驱除了那股阴气,更是通过剑向厉尘风反卷而来。 这种威势厉尘风有些熟悉,不像是爷爷那种常年累月堆积而来的,更像是李幽冥那种能刻意练成的。不过他尝过这威势的厉害,所以他现在早已不怕,黑衣人放出的威势也只能让他一瞬的失神。一回过了神来,他便又运起内力迎上了黑衣人,两人此时的内力比拼可谓是势均力敌。不过厉尘风的剑招似乎更胜一筹,“拨云”已成,下来就是“开雾”。 那黑衣人突然眼中寒光一闪,剑上便冒出了寒气。厉尘风现在还用着“拨云”,剑当然也就在贴着黑衣人的剑。他突然发现自己不仅没有拨飞对方的剑,并且残己也收不回来了,根本没法再用出“开雾”。他定睛一看,就发现残己竟然被冻在了黑衣人的剑上。 “你个疯子!给我冷静点!”那黑人似乎也是气急败坏了,一拳就打向了厉尘风的脸,这拳头也冒着寒气,好像是要想冰醒厉尘风。 厉尘风还是没用右手,直接就被黑衣人一拳打在脸上,被飞了出去,连两人剑上冻着的冰都被震开了。 黑衣人本想只是用拳上的冷气冰醒厉尘风的,可他没想到厉尘风居然不防御,被他一拳打了个结实。他不由地有些后悔,这要是打错,伤到了他,回去就不好交代了。他赶忙便追过去,要去看一下厉尘风的情况。 只见厉尘风已经站起身来,他白皙的脸上被留下一个拳印,他的嘴角也渗出血来。不过他一抬头,就看到了自己向他追来,他便勉强地站直身子,提剑似乎又想冲过去。 那黑衣人一看厉尘风这种状态,就心道:“看来自己选择跟这个有病的疯子打交道真是错了,不如直接去找厉老。”只见他一边迅速退开,一边大声吼道:“别急着动手!你先去看那匕首上的字!” 厉尘风听到这句话,看见那黑衣人不仅没有追再过来,反而慌乱地逃开,就心中郁闷道:“不会真的这么巧吧!”他还是握着残己,随时警惕着黑衣。他走到那匕首边,然后用两只指头夹起了它,仔细一看,匕首上刻着五个字“空谷出幽玉”。 他愣了片刻,之后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这时他突然感到自己的脸颊好疼,脸上瞬间便没了刚才那温和地笑容,只听他怒道:“看完我帮你们夜月杀人!你居然还搞出这样的乌龙来!你不会在一开始就说清楚?” 那黑衣人一听他这么说,便放心地走了出来。可是乌龙也不是他一个的错,虽然他打伤了厉尘风,但他无缘无故地打这么一架,也憋了一肚子的火气。他此时也是越想越气,身上的出尘气也消失不见,只听他冷冷道:“我抛给你匕首时,你不会好好地用右手接吗?我可不知道你是独臂大侠?” 说完,两人便如小孩斗气般互相瞪着对方,目不转睛,针锋相对。但黑衣人他也没想到,从这之后,他这辈子都要在厉尘风面前矮半头…… 第四十四章 触手可及 寒光一闪,那匕首便向黑衣人射去。黑衣人随手接下,用的就是持剑的右手。然后他便又冷冷地看向了厉尘风,可他这时却看到厉尘风嘴角勾勒出了一个柔和的弧度。 “我的右臂骨折了,所以我现在确实是独臂大侠。”厉尘风右臂微抬了下,便又放下了。 黑衣人此刻心中惊异,他看出了厉尘风的右臂的确是骨折了,但自己竟然还是被厉尘风给骗了。从一开始他就一直观察着厉尘风,因为他知道厉尘风不简单,并且自己过会儿还要和他接触。所以不论是他的动作,还是他的表情,他都观察的一丝不苟,但他还是始终没有看出厉尘风的右臂是骨折的。 此刻他不由地心中赞叹,这真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身为杀手的他可是知道,让骨折的手臂一直保持正常有多难。不过此时,他却只冷冷地说了一句:“你这独臂大侠可真是勇敢!” 因为两人同样都是聪明人,所以他们都只会叹,不会服。黑衣人此话暗着有三重含义,第一重为夸赞厉尘风带伤杀人的勇猛;第二重为感叹厉尘风一直掩藏骨折右臂的坚强;第三重却是在试探厉尘风自曝其短的果敢。他可不认为厉尘风是那种会首先以诚相待的人,所以他要试探他,看他到底信自己几分。 “你见过尘星了?”厉尘风听完那带着刺的话,不仅没有生气,反而脸上的笑意更浓。 那黑衣人猛地一愣,似乎是因为这句话和他想的差了太多,可他接下来却只是眼神闪躲地点了点头。 “我妹妹漂亮吗?”这句话满含自信骄傲,得意炫耀之情,更是带上了一分调戏的味道。 那黑衣人眼神突然不再闪躲,而是目光灼灼地看着厉尘风,眼里满是惊喜,因为厉尘风说尘星是他的妹妹。可是当他看到厉尘风那一脸坏笑时,便又想了片刻,接着就猛然地不可置信道:“你知道!” “哈哈”厉尘风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然后他就得意道:“我妹妹可是什么都跟我说的。” 接着他清了清嗓子继续道:“一开始你黑衣蒙面现身,但你却不偷袭我,那时我就有些怀疑你是夜月的人。不过我不会轻易信人,所以我用言语处处紧逼于你,还随时保持着警惕。接着你扔出了那匕首,我看到它跟尘星的一样时,我就确信了你是夜月的人。” “可当我抬头看你时,你眼中却有着杀意,我便决定先发制人。不论你此行具有何意,先制住你理应都是我最好的选择。不过我们交手时,你却处处避让,这才让我想起了尘星跟我说的那件事,不过我还是不信会这么巧。但如果你是,你可是欺负过我妹妹的,所以不论你是或不是,对付你这种人,我全力出手也是理所应当的,对吗?” “这种人”三个字,厉尘风故意咬得很重。只见黑衣人此时有些尴尬又有些瞠目结舌,尴尬是因为自己欺负过黎尘星,说不话则是厉尘风的歪理,不过他还是又点了点头。 厉尘风嘴角的弧度更大了,似乎他脸上的伤不疼了。他又开始解释道:“你打了我一拳,可你却只说让我冷静点,我就突然感觉这可能真是个巧合。不过我还是想再试试你,毕竟那是我妹妹,所以我就爬了起来,准备再找你打。” 这时只听他语气突然一变道:“可我没想到你这家伙竟然求饶着跑开了。这虽然是让我确定了你就是尘星口中那人,但这也着实让我很失望。你太没骨气了,所以我那时才会生气。不过你之后又来讽刺我,这倒让我感到了一些你的男子气概。” 听完这话,那黑衣人便不由地直了直身子。可看到厉尘风又在那强忍着笑意,便又弯了下去,然后他有些谦恭道:“那你看……” 厉尘风赶忙道:“我看不了,我妹妹的事,我是做不了主,你只能去问她。” 那黑衣人便垂下了脑袋,很是无奈。 “不过我个人对你印象还不错,有头脑,有武功,有骨气。我妹妹她应该也会这么认为。”厉尘风夸赞道。 “多谢。”那黑衣人听完这话,就猛然来了精神,似乎听出了厉尘风话中有话。他感觉自己和黎尘星之间的距离好像近了些,只是不知何时才能触碰的到。 “可这匕首应是一对的,现在怎么会在你手上?”厉尘风似乎是满意了,便转移了话题,看着那匕首,神色有些伤感道。 “这本是我送给夜枭他们二人的新婚礼物,可没想到……”黑衣人回答完,也伤感起来。 两人对立沉默了一阵子,似乎都在回想着什么。 “夜枭他是怎么死的?”黑衣先开口道。 “杀手该怎么死,他就怎么死的。”厉尘风答道。 “他托你杀的秦尖?”黑衣人叹了一口气继续问道,这回答在他预料之中。 “不是。我杀秦尖的理由比较多,用来感谢他只算其中之一。”厉尘风诚恳道。 “感谢?”黑衣人疑惑道。 “对。他介绍了一个有趣的职业给我。”厉尘风笑道。 “你愿意来夜月吗?”黑衣人似乎也笑了起来,接着便掏出了一张纸,递给了厉尘风。 “原来你早准备好了!”厉尘风接过了那张纸,放入了怀中,可他却又突然有些犹豫道:“再看吧!” 黑衣人摇了摇头,突然他好像想起了什么,对厉尘风道:“尘星小姐的棋是谁教的?” 厉尘风肯定道:“我。” 黑衣人皱了一下眉,接着问道:“那你的呢?” “我爷爷。”厉尘风淡然道,似乎这是常识一般。 只见黑衣人长出一口气,眼神中露出了浓浓的失落。他怀疑厉尘风话的真伪,但他又没看出厉尘风的神情哪里有不对,所以他便不再问了。然后只见他指着地上的纸张道:“这个可以让我带走吗?” “你愿意带就带走吧!”厉尘风看也不看那地上的纸,他一直在看着那黑衣人。片刻后,他突然说道:“要不要跟我再切磋一番?” 那黑衣人听完,便摇头苦笑道:“刚才我可是打够了,你才杀了两个,我可是杀了八个。” “那你告诉我为什么让夜枭来杀秦尖?”厉尘风的语气有些冰寒。 “有些事情,我也做不了主。”黑衣人的语气很是伤感。 “这段时间不许你去找尘星,之后我会去夜月找你。”厉尘风忽然用命令的口吻道。 “我明白。”黑衣人应诺道。 “跟我来。”厉尘风说完这句话,便直接往外面走去。他走到那两排兵器架子的后面,随后就在分别在两个架子后面踢了三脚,只见西面的墙上也慢慢地出现了三个门。 “那三个屋里,一个是秦尖收敛的财务,一个是他收的药物,最后一个是他留的书信和收藏的秘籍。如果你还有想要的东西,就去那里面找吧!”厉尘风冲着那黑衣人道。 他一说完,便径直走向了那最后的一扇门,那黑衣人也跟了上来,两人同时走到了最后一扇门。厉尘风没有理那黑衣人,直接先走了进去,那黑衣人才又跟了上来。 这屋中全是书架,每个书架上都摆满了书。厉尘风走到第三个书架旁,推了一下五排的第七本书,这个书架便裂开了一条缝隙。那缝隙之中有两本书,其余的则全是书信。 “可否把那书信让我先看下?”那黑衣人突然开口询问道。 厉尘风把那两本秘籍拿了出来,塞入怀中,然后就淡然道:“这些信对我没有用,如果你有需要,你就都拿去!” “一会儿出去的时候跟我走。”黑衣人突然对厉尘风道,“外面还有人,不过他们看见我杀了那些人,便没有动手,我们一会儿出去,还是绕开的好。” “哦?”厉尘风似乎是对那些外面的人产生了些兴趣,可片刻后,他看了眼自己的右臂,便有些无奈道:“确实如此,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过一会儿还是你跟我走吧!” 两人出了那间密室,厉尘风就又来到了那个石床前。他掀开石床上的蒲团,那下面竟是块玉石。他伸手放到了那玉石上,丝丝凉意传到了他的掌心,他用内力一吸,那玉石就到了他的掌心,这时就见石床边的墙上也出现了一个门。 “快跟我出去。”话毕,两人便陆续钻入了那石门之中,紧接着就听到一声沉闷的响声,那门就合上了。 这密道之中毫无光亮,两人只得沿着密道慢慢往外走。厉尘风走在前面,一段时间之后,他的手就触到了石壁。他随即运起了内力,一掌破开了那石壁,接着就一步迈出了那密道。只见皓月当空,群星璀璨,这朗朗夜空好像很低,感觉触手可及。 厉尘风环顾四周,便发现身旁草木繁华,微风过后,只闻叶响虫鸣,这里竟是东山脚下。进去的明明是北墙通道,出来却在东郊,不得不说这密道确实是费了一番功夫。他想到此处,便转身对那黑衣人道:“这里是昱城的东山脚下,夜枭的墓在西郊荒地的一个土丘下。他的墓碑上无字,但碑头有血。你若愿意,就帮他换个碑,反正过几天我也会去。” 说完他便走了,身影也渐渐融入了这夜色之中。那黑衣人看他渐行渐远,便仰起了头,把手伸向了天空。可他此时眼中映出的,不是那一轮皓月,而是漫天的星辰,他喃喃自语道:“你何时才愿降临这尘世?” 第四十五章 厉家传承 一片光照进屋内,不过片刻后便被挡住大半。但这忽明忽暗的光照却连一个侧身都没能换来,就算是门的响动似乎也没能弄醒床上的人。 “尘风哥!”一声急促地呼唤,随之而来的就是一个巨大的身影。 厉尘风睁开了惺忪的睡眼,他看了一眼来人,慵懒道:“容海啊!你怎么现在才回来?你和李叔昨晚怎么没在这?”说完便又闭上了眼睛,似乎想继续睡。 忽然他感到一股大力,似乎能把他从床上扯下来,不过还好只是左右摇晃着他。他便又睁开了眼道:“你别摇了!今天的晨练我不去了!我昨夜连打了几场,就让我休息一天吧!”然后他便想翻身,可右臂上猛然间传来的疼痛感却让他只得放弃,又只是闭上了眼睛。 他最终被君容海给一把抓了起来。当他再次睁开眼睛,仔细地看向君容海时,却看到他的眼中竟噙着泪。他瞬间清醒了不少,赶忙问道:“怎么回事?别激动,慢慢说!”君容海敢这么抓他,那就是绝对地急了,而他急的时候,是说不话来的。 只见君容海猛地呼吸了几下,平复了几分心境,最后低头哀伤道:“爷爷他今早去世了。” …… 当厉尘风再次倒在床上时,他也不知道自己已经几天没睡了。可他却依旧睡不着,纵然他累得要死,他也睡不着。屋外父母的谈话,他此时居然能听得一清二楚。最让他痛苦的是,母亲竟还说他孝顺,父亲竟还也应了句是,他们竟还专门嘱咐下人,不让他们打扰自己休息。 他又哭了,闭着眼睛哭了出来。因为他的眼睛已然睁不开了,闭着的眼睛还让他看上去像是睡着了,像是在睡着哭。 爷爷发丧那天是他第一次哭,而且一哭就再也停不下来。因为他最后的希望也破灭了,他注定要后悔上一辈子,就算是爷爷的教导,也不能让他不后悔。 棺材被抬起前,他还在等,等着那最后的希望。可当什么都没有出现时,他不知所措。他看着前面渐行渐远的棺材,便想冲过去抱住它。可他跑出去一段后,膝盖一软就跪了下来。他还是什么都做不到,只不过这回,他就连骗自己都做不到了。他哭了,认输地哭了。 那局没下完的棋,那壶没喝完的茶,那张人已不在的椅子。就是在这里,爷爷把毕生的功力传给了自己,耗尽了他最后的生命。爷爷他大限将至,父亲感觉到了没说,李叔从自己的功力上看出来了也没说,爷爷他更是骗了自己。 这回爷爷没有逗自己,而是在骗自己。原来爷爷当初那一挥袖,震散的不仅是他的气势,还散去了他的《白日杀决》,所以他骗了自己也一样能面不改色。爷爷还是那么的宠溺自己,他不愿看到自己自责的表情,他不愿看到自己为他担心,他不愿让自己心有牵挂地去杀人,所以他此时不能哭,他不能让爷爷走得不开心。 跪在灵堂前,守着那盏灯。他还是没有哭,因为他突然感觉爷爷不知何时会回来看自己。他就那么一直跪在那,守在那等着爷爷回来看他。纵然他没看见爷爷,但他也要让爷爷看得安心。因为他已然够不孝了,不能再让爷爷走得不安心。 棺材被抬起前,他还是没有哭。他还记得三岁的时候,奶奶去世了。那时他身体不好,被父母强行锁在家里,不许他去参与丧事。事后他也问过母亲,似乎没有他记忆中的这回事。但他却依稀记得有这么一回事,有那么一幕,纵然它可能不是真的。 发丧那天,他被告知奶奶要走,再也不回来了。他便一直趴在自己的窗口往外看,可他很想奶奶,便去推那锁着的门。推了几下,门就突然开了,他便跑了出去。等他跑到大门口,他只看见了一口孤零零的黑棺材。然后他就看到一道灰影从那棺材里飘了出来,正是自己的奶奶。奶奶笑着摸了摸他的头,便飞走了。从那之后,他便再也忘不了这一幕。 从厉尘风讲出这件事后,爷爷就经常摸他的头。所以厉尘风在等,他在等爷爷也能出来摸他的头,他在等自己能见到爷爷最后一面,他在等能弥补自己遗憾的最后希望。他不仅想让自己不后悔,更想让爷爷走得放心,因为他自己的孙子能遵从他的教诲,绝不后悔。 可他错了,爷爷没有出现,他的记忆又一次被否定了;他也悔了,他还是没能见到爷爷最后一面;他更输了,他一直在赌自己能见到,能不悔,能坚强,可他却最终输得一败涂地,就连那最后的坚强他也守不住,因为他认输地哭了。 他哪里是什么孝顺?一个因自己要杀人,而害死爷爷的人;一个因自私自利,而没实现跟爷爷承诺的人;一个因一时犯懒,而见不到自己爷爷最后一面的人,怎么能称之为孝顺?但自己这样的一个人,却成了所有人眼中的孝子贤孙,这简直就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话! 明明爷爷以前就说过,他死前才会回来,可自己就那样信了,自己一心要去杀人,到头来却间接杀了自己的爷爷。明明跟自己爷爷承诺过要赶快回来陪他喝茶下棋,但却因害怕被发现自己晚上回城而躲在了东郊。明明自己凌晨就能偷偷溜进城,可却因为懒而赖在床上,没能见到自己爷爷的最后一面。 什么让爷爷走得开心、安心、放心?他只不过是在期待着自己能弥补遗憾,但到了最后才发现,他一直都在骗自己。从很久以前,他就养成了这个习惯,把一切不如意的事都用自欺的方法来记忆。而当他再也骗不了时,他就只能认输地哭了。可等他做完了这一切之后,他却更加后悔,因为他得到了一个与自己不相符的称谓,贤孙。 他不仅骗了自己,还骗了所有人,自欺以欺人,他确实做到了。 因果轮回,报应不爽,种因得果,真是报应。 …… 厉尘风在自己的房中躺了整整七天,这七天中他都是那种半睡半醒的状态。今天他终于走出了房门,并且他还出了家门。 他来到夜枭的墓前,那墓碑已然被换过了,这石碑整齐干净,可是碑上还是没有名字。厉尘风从身上翻出了一个包裹,打开那包裹,里面装着两缕头发。一缕是侯明的,一缕是秦尖的,以发代首,他要把这些烧给夜枭。火起,不过这次没有起风,只在地上留下一小团灰。 他走到了秦肖扬和青儿的墓前,告诉两人可以安心走了,然后拔剑便在两人的墓碑后刻下了那首秦肖扬做的诗。他刚准备走,便看到了四人结伴从他身边走过。他就拦住了那四人的去路,把秦肖扬的事讲给了他们听。 四人原来是两主两从,那两个主人中一个面色白皙的道:“这位小兄弟抱歉,我们二人本刚好善于鸣冤昭雪,但奈何已辞官归隐,恐怕帮不了你。” 厉尘风摇了摇头道:“二位不必为难,只要在时机适当之时说出即可。”说完他便转身走。 那面如黑炭的主人突然对旁边那人道:“原来这世间的冤屈还是这么多!”似乎颇有几分想复官之意。那白面人看着远去的厉尘风道:“交给他们年轻人吧!”那黑面人点头笑了一下,四人便又走上了旅途。 厉尘风最后走到了自己爷爷和奶奶的墓前,他又跪在了那,不过他却一直都是这么静静地跪着,一言不发。过了好一阵子,他才起身准备离开。可他一回身,就看到了四个人正跪在他身后,这四个人正好是那天他在茶楼里遇到四个外地大哥。 “属下拜见大人!”那四人中领头的突然道。 厉尘风知道他们是一卫的人,并且估计这些才是爷爷口中那几个哥哥的人。不过他此刻却不想跟那些人扯上关系,他淡淡道:“你们应该去拜祭我爷爷,而不是我。” 那领头的汉子郑重道:“我们知道老大人去世了,所以每天都守在这里,等他任命的下一位大人,而大人你就是。”说完,他便目光坚定地看向了厉尘风的腰间。 厉尘风低头一看,自己腰间正挂着爷爷的玉佩。他抓着那玉佩,颤抖地又回身跪在爷爷和奶奶的墓前。他自那天从爷爷房中出来后,就再没换过衣服,就算是孝服麻衣也只是套在身上,所以这玉佩是爷爷给自己挂上的。爷爷他是在给自己嘱托,也是在给自己关爱,更是在给自己传承,厉家的传承,因为这玉佩里没有腰牌。 爷爷原来一直都在自己身边,他从来没有离开过自己,他一直都在保护着自己,他一直都在看着自己,他一直都在陪着自己。他太累了,所以他要用这块玉佩来代替他守护自己;他要去陪奶奶,可他还是放心不下自己;他是走了,听父母说他走得很安详,因为他把一切都交给了自己。自己又怎能让他老人家失望呢? 厉尘风站起身来,只见他绕到那墓碑后,拔出剑便刻下了一首他送给自己爷爷奶奶的诗,他要他们走得安心。 情本峥嵘无岁月, 无情战场亦有情。 生可随君历千山, 死得君伴游万水。 今生相携白首情, 来世愿续此间缘。 相知相守余残生。 伴生并蒂生死莲。 “奶奶,爷爷,你们走好。”厉尘风念完这句,便在落款处刻上,不孝孙,尘风。 他走到墓前又郑重地叩拜一番。当他再转身时,那四人似乎看到了一道携着强大气势的灰影正在和厉尘风重合。之后那灰影便飘走了,可那气势却一直留在了厉尘风身上。 第四十六章 都不老实 明亮的灯光映出了屋内的两个人影,一男一女,男子徘徊不停,女子静坐一旁。 “真不知道大哥和嫂子是怎么想的?居然同意尘风出城。”屋中的男子不解道。 “大哥和嫂子说是遵循了伯父的意思。”屋内的女子劝慰道。 “反正我是不同意!我会派人阻止尘风出城的,我可是他干爹。”男子断然道。 “可是你家的祖训……”女子为难道。 “那是定给成年后子女的,我可是知道尘风他还差几个月才到二十的。”男子肯定道。 这时屋檐下却突然闪出了一道黑影,那黑影身如鬼魅,一会儿便出了昱城,疾行于城郊荒野,那黑影突然停下了脚步。他抬头望天,漫天繁星,灿若烟火,只听他喃喃道:“原来厉尘风比我小,那估计她就更小了。” 接着他摸出了一把匕首,轻声念道:“对不起,你哥哥快要找我来算账了,所以我还不能去见你。”然后他便一把扯掉了身上的黑衣,露出了白色的书生袍,收起了匕首,慢慢朝远方而去了。可他却不知道,他身后的天空,此时恰巧滑落了一颗流星。他更不知道,一个少女也正握着一把同样的匕首,对着那颗流星许愿…… 漆黑的房间之中,一双眼睛猛然睁开,却能被人清晰地看见他那黑白分明的眼眸,因为他的眼睛在发光。灯光渐渐亮起,那人正是李幽冥。他终于突破了,进了那武道之中,他体内的阴阳之气已然变成了黑白相交的布绢。不过令他最欣喜的是,他刚才睁开眼睛的一瞬间,似乎看到一个白袍书生,长得跟他小弟李幽寒十分相似。这就是他的灵觉,不会错的。 这几日他还去了秦尖的密室,并且把里面的东西一卷而空,因为他今后的路上缺不了这些东西。他抽出了铁血,轻轻挥动了一下,最终刀刃停在了东北方。之后他便小心地抚摸起了铁血,不过他的眼神却冷电连闪,只听他口中吐出了一句话:“血债血偿。” 清晨,一个小山一般的身影闯进了李幽冥的房间之中,兴奋道:“李叔,我准备好了。” 李幽冥还保持着打坐的姿势,他睁开眼睛看着君容海道:“那咱们走吧!” 君容海一愣道:“不等尘风哥?” 李幽冥淡然道:“他要先去办点别的事,之后才会来与我们会和。” 君容海点了点头,就准备动身走。李幽冥突然开口道:“跟父母都说好了,他们同意你跟我走?” 君容海听完,脸上的苦涩一闪而过。接着他摸着后脑,憨笑道:“我母亲说父亲刚当上昱城城主,正在忙着城里的事,顾不上我。她还说我大了,她也不管我了,让我走自己的路。” 李幽冥下了床,微笑道:“看来你的父母是真的很了解你,容海这个名字起得真不错。” 君容海一听,眼神就突然亮了。他懂了,他的父母是在告诉他,如果他连这点小事都容不下,那还怎么容海。父母是在鞭策自己,要他用自己的正气去容忍,容人,容天下。他冲着李幽冥一拜,郑重道:“谢老师,弟子明白了。” 李幽冥笑着道:“那我们就走吧!”说完,他便带上包裹,走出了房门。 两人出了院门,一队车马突然从他们面前经过。那中间车上的车窗突然开了,一个女子探出了头,正是那日在茶楼中找厉尘风的红裙少女。她似乎看到了李幽冥,可旁边一个保护她的马身,却突然挡住了她的视线,让她没看清楚。等她再回头看向李幽冥时,却再也看不清那人的面容了。 她只得又把头收回了车内,不过她还是有些不甘心。君进一上任就让他们回京去找君天学习,两人就不能再留在昱城了。可她们二人在昱城却一无所获,不仅没见到厉尘风,更没收拢到一个德才兼备之士。而自己的哥哥似乎也在此地受了不小的打击,至今仍是萎靡不振,她有些看不清前路了,但是她还是决定要帮哥哥管好这大明朝。 李幽冥也看到那红裙少女,不过此刻他却不再佝偻,只不过还是易着容而已。他知道那女子日后将是自己挥刀的对象之一,但不知为何,她当初在茶楼中失落的神情,却一直映在了他的心中。他摇了摇头,轻声道:“下次就喝不了你敬的茶,我会在动手前破例喝酒的。” 君容海好像也见过那些人,不过他的眼神中少有地带着轻蔑和不屑。他听到李幽冥那话,便问道:“老师也见过他们?” 李幽冥饶有兴趣地反问道:“你感觉他们如何?” 君容海郑重道:“君子纳于言而敏于行,他们说得太多,做得太少。” 李幽冥眼前一亮,笑道:“你可见到一个红裙女子?” 君容海疑惑道:“红裙女子?”之后他便肯定道:“没见到。” 李幽冥笑了一声道:“这个女子可不简单啊!”之后他便率先走上了路,君容海愣了一下就跟了上去。 厉尘风整理好包裹,便轻巧地推开了房门,走了出去。门外首先映入他眼中的,便是他的父母。两人还是那么安静地站在那,等着送自己儿子出行,只不过神色不是那么的自然了。他们起初不知道为什么父亲要留下那样的遗愿,要厉尘风随心所欲地走自己的路。但他们现在明白了,原来他老人家早已知道了厉尘风的选择。 “爹、娘,我走了!”厉尘风这一句话说得很郑重,似乎不是平时的他了。 “去吧!”父亲也没了平时的威严,只是淡然道。 厉尘风对着这父母深鞠了一躬,便头也不回地走了。他昨晚就跟父母说好了,不让父母送他,他要走自己的路,但这条路的出发点却不能是这个家。这是他从爷爷那学到的东西,他想用自己的方式传承爷爷的意志,所以他毅然决然地要自己走。 他的背影映在了父母眼中,父亲突然道:“该高兴,他真的大了!”母亲还是一言不发,不过她还是一直看着厉尘风走的方向,只不过她的眼睛已然模糊了。 厉尘风走在城中,就发现背后一直有人跟着他。只见他左拐右拐,便又来到了青云楼,要了一壶茶,接着走上了二楼。那人果然跟了上来,他上来一看,就看到厉尘风背对着楼梯口,坐在那个他常坐的桌子上喝茶。他也要了一壶茶,坐在厉尘风后面喝了起来。 但半个时辰后,厉尘风又出现了翠红楼的二楼,他要了一个包厢便走了进去。另一个跟在他后面的人,便等在了那个包厢的门口。屋内一直有响动,所以他也不敢进去。但他似乎不停地传递着消息,一直在写着什么,然后托人送走。 半个时辰后,厉尘风再次出现在云雾阁的二楼,同样是要了一个包厢走了进去,可他还是没有出来。另一个发现他的人,便又在门口蹲守起了厉尘风。只不过这人似乎更慌乱一些,他一直催促着楼里的伙计,不停地去给某人报着信,因为他在门口闻到了烟味。 黎逢春抓着手中的消息都快气疯了,这是怎么回事?到处都是厉尘风,这让我怎么抓他。他准备亲自出手拦住厉尘风,但他不能当着尘风父母面拦下他。他可不敢落了自己大哥大嫂的面子,所以他就派人跟踪厉尘风,最后再由自己半路拦截他。 他之所以要拦下厉尘风,还是因为他的宝贝女儿,尘风这么一走,尘星也一定待不住。虽然他的家规在那摆着,可尘星毕竟是个女子,他再豪气也不会放心自己的掌上明珠在外面。他才这样想方设法地要拦下厉尘风,可他没想到,厉尘风这么难缠,竟然玩起了声东击西。 不过黎逢春急了片刻后,便忽然笑了,任你千方百计,我自岿然不动。然后他便吩咐人不要去再跟着厉尘风,守好四个城门就好。最后他更是一连写下四封一模一样的信,并让那四个守城门的人带上,这信可是相当于自己这个干爹的命令,他不信厉尘风接到后还敢跑? 果然,半个时辰后,那三个厉尘风就一同动了,还有一个更是从酒楼里突然冒了出来,分走向了东南西北四个城门。那四人几乎同时到了各自的城门,然后几乎同时被拦了下来,可最后那四个人却同时哈哈大笑着扯下了自己的假面。原来这四人就那四个外地大哥,他们同时也是一卫的人。他们告诉那些人,厉尘风已然出城了。 黎逢春接到消息后,也猛然哈哈大笑道:“果然不愧是我干儿子,真聪明!” 这时他旁边的一人却赶忙道:“他可不是从我城主府密道走的,你别看我!” 黎逢春豪气道:“那阉货的通道我干儿子怎会屑于用两次,他走的可是肖扬跋扈的路。” 城主君进似乎有些看不过去他的得意,揶揄道:“不就是城墙上的一个破洞吗?” “你……” “好了。你们两个别吵了。”一个威严的声音慢慢道。 “算这小兔崽子合格了。逢春,我看你家尘星也快待不住,等过些日子也放她出去吧!”那声音继续道。 “是,不过她还小,再等上个一两年没问题。”黎逢春笑道。 “那就看你的本事喽!”君进接着挖苦道。 黎逢春刚欲反驳,却听到大哥突然道:“山雨欲来风满楼,这小兔崽子却来个风满城,这寓意倒是不错!看来我也要看好这昱城了,你俩也别想闲着了,咱家的孩子可都不老实啊!” 黎逢春和君进此时相视而笑。确实,这三个孩子里,没一个老实的。 星落风起本卷完 第二卷 演万物,夜月寒 第一章 夜月微寒 “鸟宿池边树,僧敲月下门。” 一声高唱,厉尘风刚抬起的手便停住了。他放下了手,对着那门道:“谢谢你的诚意!”然后他就又抬起了手,改敲为推,进了那院门。 “二哥,这人定力真好!”门前不远处的树下此时忽然闪出了一道黑影,对着那树上道。可那黑影却仅显出的一双眼睛,一直泛着嗜血的绿光。 “是比你强多了!”树上的叶子似乎被微风吹动了一下,一个黑影便出现在那树枝头。那黑影也只露出一双眼睛,居高临下,好似在寻觅着猎物。 “哗啦”一阵水声,那树边的池塘泛起了大片涟漪。只见一个巨大的黑影如蛟龙出水,从那池塘之中窜了出来。那黑影站定了身子,可他身上却散发出了阵阵虎威,只听他笑道:“是不错!头儿找来的这个人,不简单!” 那眼冒绿光的黑影突然惊道:“大哥,你居然成了落汤猫了!” 噗通一声,那说话的人便被一脚踹进了池塘之中。只听那树上站着的黑影道:“小狼你又不长记性,原来你叫你三哥落汤鸡……”说到这,那树上的人便猛然止住了。 那水中的人刚站起身来,便大吼道:“你们本就是三个鸟人……”可他也在此处停住了,更不由地打了个寒战,似乎池中的水有些凉。接着他便低下头,看着那池水道:“我错了!” “现在冷静了?”那巨大的黑影问道。片刻后,他继续道:“你们都给我管好自己的嘴,四妹可是有孕在身。一会儿进去,谁要是再敢胡说,可就别怪我这个做大哥的下手重,痛打落水狗!好了,都准备进去吧!”说完,他便龙行虎步,当先朝那院门走去。 那树上的人飞了下来,等着那池中的人出来。那池中的人走出池塘,便运功烘干了衣服,接着就听他喃喃道:“大哥他的嘴也不是很规矩啊!” “好了,走吧!”另一人拉着他,也朝那院门走了过去。 厉尘风进了那院子后,便径直走向了正堂。他一步迈入那正堂,就看见了双冰冷的眼睛,跟不久前一摸一样,甚至可以说此时的他更冷些。厉尘风这才发现这屋里竟然没有灯。屋内只是不知从何处引来了月光,洒满了屋子,并且屋顶还有一个如圆月般的发光体。虽然说这屋子不亮,但却刚好可以让人看清别人的眼睛。就此看来,不得不说这屋子显得清晰透彻。 他不由地赞叹道:“好一个夜月!不照物,只明心。”他环顾四周,最终还是对上了那双冰冷的眸子,丝丝火苗似乎也出现在了他的眼中。 两人就这样对视着,但是他们都知道。不论是冰冷还是火热,都只是对方的掩饰。要想直达对方的内心,就要破开它。只是片刻后,那冰冷的眼神却突然透出了一股出尘的气息,与世无争。而那火热的眼神也突然变得冰冷了,可却还在烧着,似乎在告诉别人,与我何干。 “原来这才是你!”两人异口同声道。两人似乎都感到有些惊讶,互相又看了对方一眼,但到最后却都报以了会心一笑。笑完,两人又准备同时开口。还好厉尘风抢先摆出一个请的手势,让对方先开口。 “客随主便,你先说吧!”那黑衣人笑道。 “那我就不客气了,我是来加入你们!”厉尘风郑重道。 “想加入我们可是很难的!”对面的黑衣人还没开口,厉尘风的背后就突然传来了一个冰冷的声音。他回头一看,就见到三个黑衣人正向他走来。他清晰地看到了三双眼睛,一双升威的虎目,一双锐利的雕睛,一双嗜血的狼眼。不过这三人的气息,却正是他在院门口时感觉到的,他对三人笑道:“三位想必就是夜虎,夜雕和夜狼吧!” 当头那人听到这话,明显的一惊,之后他便看向厉尘风身后的那黑衣人。那黑衣人连忙摇了摇头,表示不是他告诉厉尘风的。只见他一皱眉,低头暗骂道:“那傻鸟真是口无遮拦!” 厉尘风转身又对着另一个黑衣人道:“兄台你该怎么称呼?不会是夜头儿吧?” 噗地一声,厉尘风的身后有人笑了出来,只听那人还低声道:“头儿这回又多了个脑袋!”接着,便听那人又“啊”的惨叫了一声,显然是被人给打了。 那黑衣人笑了一声,似乎并不以为意,淡然道:“叫我夜寒吧!他们都习惯那么叫我了,只是你可千万别那么叫我!”夜寒紧接着嘱咐道,他可不敢让厉尘风叫他头儿。 厉尘风笑着点了点头,接着他语气一转,郑重道:“我知道我要加入夜月很难,所以我要先去请罪,请带我去见夜莺或是夜猫儿吧!” 夜虎瞪了一眼趴在地上的夜狼,转头对厉尘风道:“你来的不是时候,现在就给我滚蛋!我可不管老三那傻鸟是怎么交代你的,反正我现在不能让你见四妹。” “对!你还是先滚蛋吧!三哥也真是白痴!孩子没出生就非要起名字,还叫猫儿,要是四姐她万一生个男孩,我看他咋办?”那夜狼趴在地上,可他的嘴却不闲着。 “你丫的!嘴贱的毛病就不能改改?”夜虎又狠狠地踢了夜狼一脚。 “你个臭夜壶!虽然你是我大哥,但你也不能这么打我!我跟你拼了!”说完,夜狼便猛地从地上弹了起来。只见他弓着身子,身影迅捷如狼,不断地改变着自己的方位,准备着扑击夜虎。一会儿之后,他的身影便消失了,等他再出现时,就已然快扑到了夜虎的背上。 “每次都是同一招!”说着,夜虎回身就是一巴掌,但是他这一巴掌却打到了空处。 只见夜狼的身子横着飞向了夜虎的腰部,他把自己团成了团,似乎卯足了劲儿要撞上去。他此时得意道:“人人都说我们狼是铜头铁骨豆腐腰,殊不知某人也是虎背蜂腰啊!” “啊!”只听夜狼一声惨嚎。原来他团成团的身子,刚好被夜虎一抬脚给踢飞了出去。夜虎接着恶狠狠道:“真是狗改不了吃屎!让你嘴贱!” 呯呯两声,两把匕首突然分别飞向了夜虎和夜雕,两人不紧不慢地分别接住了那飞来的匕首。然后他们就看见厉尘风拎着夜狼的后领走了过来,最后只听厉尘风他淡淡道:“这个飞来的东西也还给你们,现在我不用滚蛋了吧!” 原来夜狼被踢飞的方向,刚好就是厉尘风所在的位置。他和夜虎刚才是故意演了一场戏,想要借此机会去偷袭厉尘风。可当夜狼终于飞到厉尘风身边时,却看到厉尘风早已拔出了剑。接着,他刚亮出的两把匕首便被拨飞了,而他自己也被厉尘风在身上打了一巴掌。就是这一巴掌,打得他惊恐万分。因为他发现自己突然浑身一冷,然后就动弹不得了。 “想要叫人滚蛋,也是要有那个实力的!我家弟弟献丑了!”夜虎谦和地笑道,然后他便伸手要接过夜狼。 夜狼自从动弹不得后,就一直盯着厉尘风看。他惊讶发现这个一脸温和傻笑的人,居然是属于跟头儿一样的人。可当他要被夜虎接过时,他却看到厉尘风低头对他眨了一下眼睛,然后他就感到一股暖流从后颈流到了他的全身。最后当他被夜虎拎着时,他就突然能动了。 “啊!啊!啊!你这狼崽子怎么又能动了?”夜虎猛然被夜狼偷袭得手,捂着腰蹲在了地上。他站起身来时,一脸的惊讶。可当他看到远处夜狼那一脸的得意,夜寒和夜枭那一脸的忍俊不禁,厉尘风那一脸的疑惑无辜,就只得怒吼着去追夜狼了。 “别管他们兄弟俩了。”夜雕笑着对厉尘风道,之后他又接着道:“看来老三和头儿真是带回来了一个了不得的人啊!” 厉尘风沉吟了一下,认真道:“我是不是来得确实不是时候?” 夜雕突然摇了摇头,诚恳道:“其实四妹她一直都在等你!她在等三弟给孩子取的名字。” 厉尘风的脸色有些不自然,因为某种意义上,他算是孩子的杀父仇人。他感觉自己现在如果出现在夜莺面前,怎么说都不算好。他踌躇了片刻,猛然对那两人大吼道:“最后杀了夜枭的人可是我,你们难道不清楚吗?” 夜雕和夜寒突然都笑了。夜雕突然一巴掌狠狠地拍在了厉尘风的肩上,对他道:“头儿他说狠狠地打过你一拳,那两个家伙也用自己的方法发泄了,我现在也给你一巴掌。你记住,从现在开始你不欠夜枭的,不欠我们的,更不欠四妹他们母子的。我们这些人可都比你了解夜枭,他这么做,不是想要你欠他什么,只是他单纯地想那么干!” 厉尘风一下子便震掉了夜雕的手,他继续吼道:“我知道!但他临死前居然都不肯跟我说他妻子有孕在身,我不信夜枭他是这样当一个杀手的!” “原来是这样!”夜寒道,他和夜雕对视了一眼,便对厉尘风道:“这个问题你就要去问夜莺了,今天你先在这住下,明天我再带你去见她。” 厉尘风一动不动地站在那,他的脑子现在很乱。因为这时他发现自己居然开始怀疑自己的本心了,他不相信夜枭居然是那样理解那句话的。他这是第一次对自己的本心感到了疑惑,因为他现在怀疑起了他的第一个知音。 他猛地跑了起来,跑出了院门,跑到那池塘边,一下子跳进了那池塘之中,冰凉的池水终于让他冷静了一些。他静静地站在池中,水面也平静了下来,一轮明月映在了那池水里。他看着那月亮,和他初遇夜枭那夜的一样,只不过他感觉这的月亮要更冷些。 第二卷 演万物,夜月寒 第二章 走兽最多 夕阳的余晖洒下,而这个安城郊外的小院,还是一如既往的安静。 安城靠近大明京都,其繁华不如酆城,重要不比京都,平凡不过昱城。此城取名为安,似带有平安和宁静之意。大致因此,所以纵然此刻家家炊烟袅袅,也毫无嘈杂之声,只透着一片安静祥和之气。 归,炊烟催归,日落而归,心有所归。沐着这余晖,享着这安宁,悟着这归意,厉尘风躺在房顶闭目假寐着。他昨夜本心已乱,那今日他也就进不去冥想。既然这样,与其让身体在下面受阴气的侵袭,还不如爬上房顶去晒太阳。不过他此刻却很庆幸能爬到房顶来睡觉,因为他感受到了归意。 鬼者,归也,其气归于天地,亦归于万物,故可演万物。而现在,家人祈归,众人回归,人心在归,处处透着一种归意。纵然这意境会有所不同,但也可以帮助厉尘风体会那真正的归之所在。总而言之,大道万千,殊途同归。 “原来如此!竟是这么的理所当然!”厉尘风嘴角轻挑,然后他猛地睁开了双眼,最后他看着那将要完全隐没的太阳道:“你也要归去了,原来就是这么自然。” 可能是由于以前冥想得太多,所以厉尘风刚才体会那归意时,无意中便起了那无为之意。正是借着这无为之意,他才能感到了这归意中的自然,还有那其中的理所当然。日落日归,人亦归之,终皆宁息,这是自然定下的规律,所以这很自然。 而这份归意,也只要用得自然,就也可以回到这天地之中,回归于万物之内。自己也就是那万物,更能幻化为那万物。但此刻厉尘风还不得那化为万物的法门,所以也就只得存意忘型,先去演那万物了。 “原来这就是李叔所说鬼道的第一步,演万物。”厉尘风欣喜道,接着他看了一眼四周,便盘膝坐在了这房顶,细细地感悟起了这归意。 弦月初上,厉尘风却依然坐在这屋顶之上。他早就感悟完了那归意,只不过是他选择在这里等人来接他。因为这里能让他看得更清楚,他想更了解夜月的杀手。 “哈哈!果然是我辈中人!居然无师自通地跑到了房顶来!” 声音来自厉尘风的背后,不用猜就知道来人是夜狼。话音刚落,只见一个黑影就飞到了厉尘风的身侧。厉尘风这才看到夜狼是把自己平摔了过来的,可他身下的瓦片却没发出一点响动,宛如他是飘在这些瓦片上的一般。 夜狼躺在屋顶上,伸了个懒腰,对厉尘风道:“你再坐一会儿,我先休息一下再带你去。” 厉尘风转头对他微笑道:“要不我拎着你去吧?这样最省力!” 听完这话,夜狼猛地一个翻身,就和厉尘风拉开了距离。他警惕了片刻,发现厉尘风根本就没动,只得尴尬地笑道:“我跟你开玩笑的,现在咱们就走吧!” 他一个飞身便下了屋顶,厉尘风也跟了上去。虽说厉尘风昨夜就领教了夜狼迅捷的身手,但他此时跟在后面,感觉得就更加真切了。夜狼奔跑时如狼一般猫着身子,尽量减小着阻力。他腾挪变向时,也会用上全身各处的力量,脚、腿、腰、甚至还有手臂甩动的惯性。他身体的协调能力真是强得惊人,所以厉尘风他跟的很吃力。 两人来到安城的城门前,便停了下来,正常走进了安城。一进城中,夜狼就把他带进了城里的巷子。接着夜狼便又跑了起来,厉尘风突然发现自己追不上他了。夜狼一进了这巷子,便如游鱼入海,一会儿就找不到他的影子了。 厉尘风此时独自站在一条巷子中,接着他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然后就闭上了眼睛。现在他很庆幸,因为下午他才领悟的归意,在此时正好能派上用场,他要学夜狼的身法。 “傻站在着干嘛?还不快走?”夜狼的声音在厉尘风身前响起,说不出的得意。 “好!我们走吧!”厉尘风睁开了双眼,笑着对夜狼道。 夜狼玩味地笑了笑,又用出了那种跑法。他相信自己能甩开厉尘风第一次,就再能甩开第二次,甚至第三次,他要一直甩到厉尘风求饶为止。他要让厉尘风明白,纵然他是夜枭和夜寒请来的人,也应该懂得尊重自己这个前辈。 他跑了几条巷子,便停下想回头再去找厉尘风。可他刚回过头,便听到身后的厉尘风道:“你怎么停了?”他不可思议地看着身后正微笑着的厉尘风,不明白他是怎么追上自己的。 “哦。没事,我等等你。”夜狼随口敷衍了一句,可他却看到厉尘风脸上显出了玩味的笑意。他瞬时便感到火气上涌,又说了一句:“这回可跟好了!”话还没说完,他就用出最快的速度向前跑去,并且在转弯时也没减速。 他一连跑了比上回多一倍的巷子,还故意多绕了些路。可当他再回头时,厉尘风却依然紧紧地跟在他后面,他此刻一脸震惊地看着厉尘风。因为在这些巷子里,除了夜寒能利用某种方法追上他外,单凭速度,没人可以追得上他。这不仅因为他的速度快,更是因为他熟悉这些巷子。 “怎么又停下了?”厉尘风脸上竟显出了一些埋怨的神色,不过还带着掩饰不住的兴奋。 夜狼看到厉尘风那一副怪异的模样,就突然想起了厉尘风昨天的那一巴掌,不由地感到身上一冷,接着就诚恳道:“离那不远了,剩下的路我们就走着去吧!” 只见厉尘风笑嘻嘻地上来打着商量:“跑着去吧!这样快些!” 夜狼感觉厉尘风说这话时,就像是一个玩具还没玩够的孩子。当下就心中叫苦,接着更是暗叹了一句:“真是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来会打洞,头儿寻来的这人跟他可真像!” 然后他便又跑了起来,不过他还是很疑惑厉尘风是用什么方法追上他的,他就边跑边回头看厉尘风。这一看,他就直接看呆住了,要不是厉尘风拉得及时,他差点一头撞到墙上。他看到厉尘风居然在用跟他一样的方法跑,只不过没学自己边跑边回头。 夜狼愣了片刻,然后猛然一挣,便挣脱了厉尘风抓着他的手。他回身瞪着厉尘风怒道:“你明明有这种速度,为什么一开始还要戏耍我?” 厉尘风苦笑了下,认真道:“我开始的时候是真被你甩开了,所以我为了不再被你甩开,就只好从刚才开始就现学现卖了。” 夜狼现在感觉自己的心脏又受了一次打击,他偷瞄了厉尘风一眼,看到他那一脸的无辜,就突然仰头“嗷呜”地发出了一声狼嚎。他真是郁闷了!头儿的智计高超,脑袋多就算了。他非要再拉来一个智商高到过目不忘的,现在那个新来的把我的看家本领都学去了,是不是你们还嫌我这个老小不够自卑啊! 两人刚到那院门口便被夜虎拦下了,他把厉尘风让了进去,便拎起夜狼走到一边,怒道:“你刚鬼叫个什么?你四姐都听到了!万一动了胎气!看我不揍死你!” 夜狼听完,只是象征性地挣扎了一下,便不再动了。夜虎很是奇怪,便把他放在了地上。可他脚一沾地,就蹲在了地上,还是一声不吭。夜虎更奇怪了,这是咋回事?便问他了一句。 只听夜狼恨恨道:“头儿可真是狡猾!” 夜虎更是不解了,也蹲下了身子,催促道:“快说!发生什么事了?” 夜狼叹了一口气,无奈道:“这个新人是头儿拉来扩充自己组的人。” 夜虎一皱眉问道:“什么意思?” 夜狼认真解释道:“你、我和未出生的小猫儿是夜月地组的,二哥他们三个是夜月鸟人组的。而这个新来的,有过目不忘的本事,我看头儿让他来,是要扩充自己的夜月多头组。” 夜虎这次听完,出奇得没有动手打夜狼,而是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片刻后,他拉起了夜狼,朝院子里走了过去。他一进来,便看见厉尘风和夜寒正在说着什么。他就赶忙凑了上去,可他却只是模糊地听到夜寒在对厉尘风说:“估计以后要为难你了。” 夜虎这时突然严肃地插了一句:“头儿,这个人一定要交给我带。” 旁边的夜狼一听大哥这么说,也赶忙对厉尘风道:“你要是愿意来我们组,我还情愿做现在这组里的老小,让你排我上边,怎么样?” 夜寒皱了皱眉,厉尘风则是一脸疑惑地看着他们三个,可他们三个此时却都一言不发了。最后还是夜寒先开口道:“先让他去见夜莺吧!他的分组问题咱们一会儿再说。” “不行!”夜虎和夜狼同时拦住了他们的去路。夜虎郑重道:“头儿,你刚可是对他说了估计以后要为难你了,这可是我们夜月带新人时才会说的话。” 夜寒无奈地摇了下头,解释道:“我跟他说的是一会儿要为难你了,他是要去见夜莺。” 夜虎和夜狼还是寸步不让。这时,夜雕走了过来,笑道:“我看不如让他自己选择吧! 然后他便对厉尘风解释道:“我们夜月的规矩,哪一组人多,哪一组分的任务多,危险程度也高。我们夜月所有人现在都在这里,分为三组,天组,地组还有玉组。天组的人代号为飞禽,有三人,雕、枭、莺。地组的代号为走兽,有两人,虎、狼。” 他刚说到这,就听到夜狼突然叫道:“不对!我们组有两个半,没出生的小猫儿算半个。” 夜雕只好接着道:“好,算你们两个半,虎、狼、猫。至于玉组……” “就我一个!”夜寒竟罕见地微怒道。 听完之后,厉尘风的脸上便显出了些笑意,他自言自语道:“看来我去哪组很重要啊!”但他脸色又突然一正道:“不过我是来夜月杀人,自然是越多越好,这地上的走兽可最多了!” 第二卷 演万物,夜月寒 第三章 为己本心 “你……”夜寒瞪着厉尘风,不知该说些什么。 “我可不敢刚来就犯众怒。”厉尘风脸上又挂上了那温和的笑容。 “好小子!欢迎加入我们地组,估计以后要为难你了。”夜虎上前一步,一巴掌拍在了厉尘风的肩上,咧着嘴笑道。 厉尘风冲他点了点头,笑着道:“我先去看夜莺,组长你们帮我定个代号吧!一会儿等我出来,咱们再细谈。”他正准备转头走,可余光却扫到一脸兴奋的夜狼,随即又道:“组长就按正常的代号排序就好,毕竟我还是个新人。” 他转过头,对夜雕道:“前辈请带路。” 夜雕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不过他还是对着厉尘风笑了笑,说道:“跟我来吧!” 两人穿过了中庭,来到了后面的厢房,然后夜雕就领着厉尘风向东面的厢房走去。东面的厢房有两排,他们走到第二排时,才继续朝里面走去,直到最里面的一间,夜雕才停下了脚步,并示意厉尘风进去。 推门而入,屋内灯光明亮,不远处就摆着一张桌子。厉尘风来到桌边,桌上放着一张纸和一个茶壶。壶嘴还冒着热气,壶边还有几个杯子,唯独一个杯子被放在了主人的位置。 “是厉公子来了吗?”这话句的声音银铃般悦耳,犹如夜莺啼鸣,清亮婉转,余韵绕梁。 循着那声音而转头,厉尘风这才发现他左边的不远处,早已降下了串串珠帘,挡住了他的视线。那珠帘之后放着一张床,床帏也已经放下,但隐约可以看到床上坐着一个人。厉尘风赶忙低下头,惭愧道:“还请夫人恕尘风冒昧,刚我因这一壶茶走失了神,忘了礼数。” “您也喜欢喝茶?”清音再次响起。 “是。从父辈们那学来的。”厉尘风答道。 “他也喜欢。”这句含着忧伤,痛苦和怀恋。好似夜莺的悲歌,声出引心,让厉尘风也不由地伤感了起来。突然那女子笑了一声,声音凄苦,想必是笑得十分勉强,随即她歉然道:“我也差点忘了礼数,公子快请坐。” “谢夫人。”厉尘风坐了下来,等着对方继续问话。 “我身子不便,不能给公子倒茶,公子请自便。这桌上的茶是他常喝的,公子何不尝尝?”女子客气道,但她的后一句话却似乎是把厉尘风当成了她夫君多年的老友一般。 一缕热气飘出,厉尘风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这不仅是因为这是女子的建议,更是因为他想了解夜枭再多些。不同的酒适合不同的人,茶也是一样,经常饮茶的厉尘风他深谙此道。他端起杯子,放在嘴边,轻轻地吹了一口气,喝了一小口。 苦,苦味入口,苦劲穿喉,苦意进心,这茶竟是苦丁。厉尘风被苦得皱起了眉头,但是他定力不俗,还是喝下了下去。他苦笑着放下了杯子,请客人喝苦丁,估计这世上也就仅此一家会这么做了!不过厉尘风却毫无怨言,毕竟是自己亲手杀了人家的丈夫,他现在只不过是多少吃了一点苦头,相比之下,这根本算不了什么。 厉尘风低头看着那主位的茶杯,突然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猛然抬起头对着里面的人道:“敢问夫人,这茶你最近常喝吗?”他这句话问得可谓是冒昧至极,听起来像是在质问里面的人为什么故意让他喝这苦丁。厉尘风似乎也感到自己这话说得有些不对,便赶忙又解释道:“夫人别误会,我的意思是这茶有清热泻火之效,以您现在的情况,不宜饮用。” 床上传来了两声轻笑,随即只听那女子道:“果然寒大哥他说得不错!公子您真是有趣。” 厉尘风坐在那,听到对方答非所问,有些焦急地打断了她的话,严肃道:“夫人,此事关乎您母子平安,切莫玩笑置之!” 那女子止住了笑意,歉然道:“多谢公子关心,这茶是我每日沏给夫君的,我从不喝茶。公子是我夫君好友,刚才又闻公子也是喜茶之人,所以才请公子喝茶。” “这茶你没喝过?”厉尘风奇道。不过他问完便有些愧疚,因为他刚竟怀疑起了这女子。他是来负荆请罪的,对方根本就没有骗他的必要,他刚才那句话纯属故作聪明。 那女子似乎并不以为意,她诚恳道:“我没喝过。”不过她随后又笑道:“不过敢问公子,这茶是何味道?以前我一直想喝,夫君他不让我喝。后来有了身孕,连夫君都不喝这茶了,并且他还专门嘱咐我,为了孩子一定不能喝这茶。不过我知道他还是喜欢这茶的,所以自从他走后,我就每天都给他沏上一壶,希望他在那边能喝到。今天公子你来,刚好能与他对饮。” 女子这话听得厉尘风倍感心酸。他能听出女子话中的苦,比这苦丁要更苦。但她心中苦着却要强颜微笑,因为她还有着孩子,她不能让孩子在不幸中出生,所以她要笑,她要笑给自己的孩子看。而这苦,她就留在了自己的心中,最终酿成了酸。 “又是一个被逼着自欺的人!”厉尘风心想到。此刻他口中苦,心中更苦。因为这女子的情况算是跟自己同病相怜,都是在用着自欺来保护家人。女子她用沏茶的方式来欺骗自己,让她感觉自己的丈夫还在,为了保证自己的孩子能幸福地出生。 厉尘风此刻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女子的问话。他不愿再骗一个辛苦自欺的女子,但他也不想告诉这女子这茶是苦丁。他几次张口,却又无奈地闭了上去,最终他只好咽了一口吐沫,准备敷衍说自己刚才没品出这茶的味道,要再喝一口。 这时,突然一股甘甜的味道弥漫在了他口中。他惊奇地品了品,随即又咽了一口,可却感到自己的口中更甜了。他赶忙低头看向茶杯,杯子里还漂浮着几片茶叶。这叶子呈嫩绿色,又小又圆,就连泡出来的茶水也一样是淡绿色的,原来这茶竟是那小叶苦丁。 厉尘风舒了一口气,脸上也终于浮现出了笑容,他对那女子温和道:“这茶虽前面略苦,但后味却极为甘甜,取先苦后甜之意,寓意极好。由此可见,夜枭兄对茶的品味远在我之上。” “先苦后甜?”那女子喃喃自语道。 片刻后,只听她又道:“原来如此。多谢公子告知,夜莺明白了,敢问夫君是否给孩子起名为猫儿?”她说这话的声音宛如夜莺鸣歌,但却一改刚才的悲伤凄凉,充满了幸福愉悦。 厉尘风也发自内心地笑了,随即他认真答道:“夜枭兄最后念的名字确实是小猫儿。” “小猫儿,谢谢公子。”女子喜道。 “您客气了,以后请您别再用公子称呼我了。我也要进夜月了,某种意义上说我是后辈,所以您不用这样客气。”厉尘风恭谨道。 “哦?原来你也进夜月了。你和我夫君一见如故,生死相交。你刚喝完茶,竟说出了和雕大哥一样的话。而现在,你又被寒大哥邀请,加入了我们夜月。看来你果然是个有趣的人,更是和我们有缘的人。”女子欣喜道。 “可是我……”厉尘风含糊地答着。他是来请罪的,如果就这样被放过,他的心不安。 “我明白。但他是我的夫君,所以他做出的决定,也同样会是我的。”女子柔声道。 不知为何,厉尘风感到自己此刻极为痛苦。这样的一个女子,夜枭居然没有跟自己嘱托过她,难道他就真的不信自己?难道自己的那句话,他真的理解错了,而自己所谓的第一个知音难道就真的不存在?那自己现在算什么?自作多情? “谢谢您,我告退了。”厉尘风站起身,低着头,就朝门走去。 “您别急,把桌上的那张纸也带走吧!”女子温柔道。 厉尘风回头细看桌上的那张纸,那明显是从书上撕下的一页纸。他回到桌边,伸手去拿那张纸。 这时,那女子又开口道:“这张纸是夫君最后一次任务前,从一本书上撕下来交给我的。他说,如果不久后有新人加入夜月,就把这张纸给他。” 厉尘风听完这句话,就赶忙拿起了那张纸。夜枭留给了他一本书,虽然他只看了第一页,但他却一直带着那本书,更把它带来了夜月。而他现在手中的那张纸,应该是那本书的最后一页,因为那纸上还写着落款。不过那纸上的内容,却只有六个大字:“不须死,亦杀人。” 他看清了那纸上的字,顿时心中一片清明。知音,何为知音?闻声知君意,听音了君心。此刻厉尘风想到,原来夜枭用了最谨慎的方法,怪不得他走得这么放心。夜枭应该早就想好了这个方法,只不过他遇到了自己。他相信自己会来夜月,所以他并没有告诉自己他还有个有孕在身的妻子,只是告诉了自己他未来孩子的名字。 “这家伙就这么相信我会来?原来所谓知音,是用来被看穿的啊!”他无奈地心道。 厉尘风又看到了桌上的茶,他端起杯子又喝了一口那苦丁茶。先是苦意弥漫,后是甘甜迷人,先苦后甜,苦尽甘来。他忽然想到了,现在苦的是夜枭和夜莺,可他们都没说过出口,那将来生下的小家伙就会是甜的吧!这难道也是巧合吗? 他笑了笑,告别了夜莺,从那房中走了出来。他抬头看天上那轮明月,就是在这月亮下,夜枭说他喜欢自己那句“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所以他跟自己是同一种人,自私自利的人。但他们也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对自己的心最自私,不让自己的心有一丝的歉疚和不安。 这时,他又想到刚才夜寒,夜雕,还有夜虎他们争自己时候的样子。他们是不想自己的兄弟重蹈夜枭的覆辙,所以想拼命地朝自己身上揽任务。他们要保护自己的兄弟,只不过是为了自己那自私的良心而已。厉尘风此刻突然感到,这夜月,原来不是那么的寒。 “看来我是真的要跟你说句谢谢了。”厉尘风对着那月亮道。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这句话我也很喜欢。”说完,他嘴角挂起了温柔地笑。 第二卷 演万物,夜月寒 第四章 沆瀣一气 沐着那月光,厉尘风慢慢地走着。他此刻本心已固,自然松弛了一些,并且他还对自己的本心感悟得更深了一层。他领悟到了一种为心而去守护的意味,有夜枭守护夜月的决心,有夜莺守护孩子的爱心,有夜月其他人守护朋友的关心,所以他感到这夜晚的月光很温暖。 他走回了前院,却看到夜寒他们正在争论着什么。近前一听,才知道他们还是在争论着分组的问题,不过夜寒好像要强行加入天组。厉尘风走了过来,笑着看了夜寒一眼,便走到地组那边,对着夜虎耳语了起来。 夜虎听完,脸上便浮现出了笑容,然后他便对其他人道:“都先别争论了!其实我以前就感觉夜月的规矩有问题,刚才听我们的人一说,才真正注意到问题的所在。我们不应该用人数来划分任务,而是应该用实力来划分。” 此话一出,夜雕和夜狼就毫不犹豫地同时点了点头。其实厉尘风从这些人的刚才表现就看出来了,夜寒虽然被称为头儿,但是夜月中真正的首领则是夜虎。夜寒似乎是被其他人出于某种目的,故意保护了起来一般,不到万不得已,不让他以身犯险,只让他出谋划策。 根据厉尘风的分析,夜寒的武功应该是夜月众人中最好的,但是他却被孤立在了玉组。而且夜枭死后,夜寒才来到昱城。最终要的是,夜寒说过,有些事他也做不了主。种种迹象表明,夜寒是故意被夜月众人保护起来的,甚至是不惜他们自己的性命。 厉尘风作为一个刚来夜月的新人,不便于问什么原因。但是他察言观色的功夫,早就被李幽冥训练到了极致,所以他才会选择跟着夜虎他们和夜寒对着干。他刚之所以跟夜虎耳语,就是为了告诉夜虎,自己的武功可以胜过夜寒,现在可以用实力来划分任务了。 夜寒此时只是疑惑看了厉尘风一眼,他可是赢过厉尘风的,难道他这是故意在帮自己?不过他却只看见了厉尘风脸上挂着的招牌微笑,他也就只好对着夜虎点了点头。 夜虎看到夜寒点头,就接着严肃道:“既然大家都同意,那我就讲一下规矩。我们按照实力来划分任务,自然指是各组的实力总和,所以划分实力高低的方式很简单,那就是三组混战。而任务的分配,就按照这混战的成绩来定。” “混战?”夜寒和夜雕同时惊道。 “对。混战。咱们杀手杀人,说白了就是一次性的买卖,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如果能侥幸不死,那么第二次杀掉目标的机会也很小,所以我们划分实力,用这种一次性分胜出负的混战最为合适。”夜虎威严道。 夜寒和夜雕思考了片刻,都同意了这种方法。不过夜寒却猛然转头看向了夜雕,对他道:“这方法可是对我们两组都不利。你不让我加入天组,那我们先联手对抗他们如何?” 夜雕笑道:“头儿,反正现在天组就我一人能接任务,我乐得清闲,也无所谓。倒是您,虽说您武功比我们都好,不过我看地组那个新人也挺自信的,您还是自求多福吧!” 夜寒叹了一口气,无奈地摇了摇头。不过当他再抬起头时,却看向了厉尘风,眼中也燃起了浓烈的战意。纵然他不知道厉尘风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他相信自己的武功比厉尘风强,特别是自己的功法,刚好克制住了厉尘风那诡异的剑招,所以他相信自已一定能赢。 “那现在就开始吧!”夜虎说完,就回身朝后走去,要拉开和其他组的距离,厉尘风和夜狼也跟在他身后走了过去。 夜寒和夜雕对视一眼,也分别回身朝后走去,三组人最终成三角开立。月光射在夜虎的刀刃上,反射出了寒光,他率先亮出了兵器,这似乎便宣告了开始。一道黑影连续地闪过,便出现在了夜雕身后,正是夜狼。夜雕猛然高高跃起,似乎悬在了空中,原来他的轻功极好。他悬在空中的时候,就拔出剑向夜狼俯冲而来,御剑突刺,迅猛无比,像极了雕在扑击猎物。 不过夜狼似乎早就知道夜雕的招式,一击不中便又迅速地移动了起来,想要摆脱夜雕的锁定。但夜雕此刻身在空中,视野开阔,对夜狼的行动可谓是了若指掌。他仗着自己的轻功,一直对夜狼紧追不舍,眼看就要追上了。 只是他每次快追上时,夜狼总能迅速的变向,来甩开他的追击。他便在空中预判了夜狼的位置,准备从前面截击夜狼。可当他从前方截到夜狼时,夜狼却突然又加快了速度,从他身下跑了过去。他现在站在地上,夜狼却在他的身后。他赶忙转身,果然夜狼已经扑了上来,两人便在地上交起手来,并且夜狼还一直压制着不让他再用轻功飞起。 夜雕不用轻功,也就发挥不出他的全部实力。他此刻被夜狼缠在地面,虽说还多少占些上风,但总的来说已经是势均力敌。夜狼迅捷无比,每次都能在他用出轻功之前来打断他,所以他就只好这样和夜狼对耗了下去。不过如果没有旁人介入,最后赢得还会是夜雕,因为两人耐力虽说都不好,但他的耐力还是要比夜狼强。 厉尘风此刻也早已找上了夜寒,两人依然是先比拼着内功。阴气对寒气,厉尘风的残己上闪着黑芒,夜寒的剑上冒着冷气。厉尘风的身法凌厉如狂风卷云,夜寒的身法轻灵如微风拂面。两人皆是一沾即走,但剑的碰撞声却显示出了两人内力的浑厚,两人在对撞着内力。 值得称道的是,夜寒的剑似乎也不是凡品,竟能挡下厉尘风的残己。不过夜寒此刻却感到厉尘风的内力增强了,仅仅两月不见,厉尘风的内力就又高了一线。如果说当初在密室时,厉尘风的内力比自己低上一线,那么他们俩现在的内力就真正的是旗鼓相当。 不仅如此,厉尘风居然还能对自己猛然发出的威势视而不见,这倒是让夜寒吃了一惊。记得上回厉尘风面对这威势时的反应就让夜寒心惊,他的定力竟然强到能让自己立即清醒。可是现在,厉尘风不仅对这威势毫无反应,还从自身发出了更强大的威势来反向压迫自己。并且厉尘风的威势和自己的还不一样,那是长年累月的积威,比自己的要更加强大,让自己不得不分心去抵抗那压迫。夜寒此刻惊奇地发现,现在两人的交手中,他竟然处在了下风。 一股出尘的气息从夜寒身上弥漫而出,他内力的性质似乎突然变了。不再是冰冷的寒气,而是带上一种捉摸不定的飘渺之气。厉尘风突然感到自己锁定不住夜寒了,自己现在每次和夜寒对剑时似乎都把内力用在了空处。而夜寒的剑招也越发的飘忽不定,似乎随时都能穿过自己的防御,刺到自己身上。原来这才夜寒的全部实力,厉尘风此刻却越发的兴奋了。 他现在已然完全吸收了爷爷给他的内力,虽说自己现在距织缕成绢还有一段距离,但是他早就想找人试试自己的内力了。前些时日在家,李叔他要突破,顾不上自己,而其他人都无法让自己尽全力。现在到了夜月,找到了夜寒,自然要好好和他切磋一番。 一念至此,厉尘风的剑招就越发凌厉,直接用出“开雾”。既然你飘渺不定,我就破开你的飘渺。不过厉尘风这招用出,剑挥刚到一半,左手便松开了剑柄。 夜寒的剑依然飘渺着,似乎不带半点力气,轻飘飘地便挡下了厉尘风这剑,开雾根本没破开夜寒的飘渺。但这剑似乎也沾上了那种飘渺的气息,轻轻地飘了回来。不过随着这剑飘回来的,还有夜寒的一剑,只是好像是被残己给完美地掩饰住了。 这时,残己上突然亮起了白芒,如太阳般照亮万物的白芒。厉尘风的右手不知何时已经摸上了残己的剑柄,一股模拟着《白日杀决》内力的阳气已进入了残己之中。只见残己一转,厉尘风便使出了“拨云”,要拨开夜寒那紧紧相随的一剑。 一片白雾猛然出现了夜寒和厉尘风之间,等到那雾散开来,就只见夜寒的剑掉在了地上,而厉尘风正持着剑,架住了夜寒的脖子。 原来那白雾是夜寒剑上的寒气碰到了厉尘风剑上的阳气所生成。不过这回,夜寒的剑却没能冻住厉尘风的剑,封住“拨云”这招,而是被厉尘风把剑给拨飞了,接着他就被厉尘风用剑架在了脖子上。 “原来你这个独臂大侠多只手臂这么厉害。”夜寒此刻看着厉尘风,叹了一口气,接着无奈地摇了摇头,调笑道。 厉尘风随手收回残己,也对他笑道:“伤筋动骨一百天,我好不容易熬过了那三个多月,终于过来这里。独臂大侠右手好了,自然要报那一剑之仇。不过我可不敢伤了我未来的妹夫,我的宝贝妹妹可是会打死我的。” 夜寒听到这话,弯腰拾剑的动作明显一顿,不过他还是捡起了地上的剑,收回了剑鞘,反击道:“左阴右阳,你这人还不有趣?” 厉尘风丝毫不肯落下风,继续道:“外冷内热,还好意思说我?” “我内热?”夜寒奇道。 “当然!我的残己,刚才可是都被你感染上了那飘渺的气息,若不是它整天和我亲近,估计刚才都叛变了。你有这么强的感染力,还不承认自己内热?”厉尘风笑着道。 “也对。入世方可出尘,看来是我输了啊!”夜寒感叹道。 “不!我是以有心算无心,更何况运气好像刚好在我这边,上回我的右臂刚好骨折了,所以你不算是输。”厉尘风郑重道。 “认输都不让!”夜寒无奈道。 “现在应该是我说了算吧!”厉尘风揶揄道。 夜寒懒得再搭理他,便看向了另一边。果然,夜虎看到厉尘风赢了之后,就喜笑颜开地去帮夜狼击败了夜雕。自己的玉组最后依然是排在三组的最末,他突然感觉自己邀请厉尘风来是个错误。因为厉尘风现在都把自己当成妹夫来保护,已然和夜月的其余人沆瀣一气。 第二卷 演万物,夜月寒 第五章 这酒,淡了点 “你竟然这么厉害!”夜狼走了过来,一脸惊奇地看着厉尘风。 “别得意了!他本来可是头儿请来进玉组的人,现在他反倒进了地组,你就别在这得了便宜卖乖了。”夜雕紧随其后,不过他却一把把夜狼从厉尘风身边拽了回来。 夜虎最后走了过来,笑着道:“现在的结果显而易见,以后任务分配是我们地组说了算。” 此话一出,众人反应各不相同。夜狼兴奋地原地跳了跳,夜雕仍旧悠闲地站在那,对这结果毫无异议。夜寒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对着夜虎点了点头。唯独厉尘风,低着头不看众人,不知在想着什么,似乎这结果与他无关。 “好了,既然大家都没有意见,就各自散去吧!”夜虎摆了摆手,便转身走了。厉尘风先跟了上去,之后夜狼反应过来,也快步跟上了那两人。 夜雕没有动,他抬头看向了天空,慢慢道:“头儿,是不是以后的任务都跟夜枭这次的一样危险?” 夜寒没有立即回答,而是一直看着夜虎他们离去的背影,直到他们完全消失,才说了句:“猫儿快出生了,等生下来咱们再出任务吧!” 夜雕没再说什么,转身就离开了。不过夜寒还是站在那院子中,他也抬头看向那月亮,喃喃道:“夜枭,谢谢你帮我找来厉尘风。他不仅有趣,而且厉害,在这夜月里,他应该会比我有用。” 又是复杂的巷子,但四周却越来越暗。厉尘风就这样跟着夜虎他们走,但他们却并没有快速穿行而过。因为这种窄巷只容一人通行,而且如果巷中有别人,就一定会被对方发现,所以即使快速穿行也是没用的。 终于到了巷末,那里有一扇门,门的大小也刚好只容一人通过。那门上面缠绕着藤蔓,可以看出那藤已经缠上很久了。借着微弱的月光,厉尘风看清了那门的样子。这是扇老木门,略显破旧,门环已被磨得发亮。由此看来,这里应该是一个破落的老宅。 只见夜虎熟练地打开门锁走了进去,夜狼也紧随其后进入了门内。厉尘风也丝毫不客气,一步便迈入了这门。他立刻感到宽敞明亮了许多,这门内是一个不小的院子。直着向后看去,那里有一间大屋,院子的两边也有着几间屋子。 “这就是我们组的地方。我和夜狼都住在这里,你今后住这也行,想住城郊也可以。”夜虎淡淡道。 “这里挺好的,明天我就东西都拿过来。”厉尘风看着这安静的老宅道。 “那跟我来吧!”说完,夜虎便向正面那处屋子走去。 厉尘风还站在那院中看着四周,因为他这时想起了乡下爷爷家的院子。一人突然从背后拍了他一下,道:“愣在这干什么?快走吧!”原来是夜狼关好了门,看在厉尘风还呆立在那,就拍了他一下,然后便走在了他前面。 厉尘风这才回过神来,又跟着夜狼朝那正面的屋子走了过去。他们走进了那屋子,夜虎已然等在了那里。他坐在桌边招呼他们过来,之后两人便先后落座了。 只不过有些可惜的是,这桌上并没有放壶热茶,只摆着一壶冷水和两个杯子。夜虎随手翻起了那两个杯子,夜狼便突然离开座位,不知又从哪拿过来了一只碗,放在了桌上。然后夜狼便拿起茶壶,给三个容器里都倒上了水。 夜虎率先拿起了那只碗,大口喝了起来。夜狼紧接着也端起了杯子,往自己的口中倒去。厉尘风也学着他们样子,拿起杯子豪迈地喝了起来。可刚喝了一口,他便苦笑着又把杯子放回了桌上。因为这冷水一到口中,便像火一般地烧了起来,一下子就顺着喉咙烧到了自己的腹中,原来这杯中之物是酒。不过厉尘风此时虽说被辣得难受,但他却感觉自己身上很暖。 “抱歉。我不擅饮酒。”厉尘风缓了一下,尴尬地告饶道。 夜虎率先喝完,把碗往桌上一放,就笑着豪爽道:“小狼说是想让你喝点酒暖暖身子,所以今早就摆下了这接风酒。不过既然你不擅喝酒,我这就让他去给你弄壶茶来。”说完,他就转而对夜狼道:“小狼,去把头儿上次过来留下的茶叶找出来,给咱们的新兄弟泡壶茶。” 厉尘风刚想起身推拒,便被身旁的夜狼一把按回了座位,随后夜狼便对厉尘风调笑道:“你跟我们头儿不会是亲兄弟吧?你俩不仅脑子一样好使,武功也差不多,就连喝酒都能这么像!”随后他就走到一边,去找茶叶给厉尘风泡茶了。 “兄弟你别见外,小狼他就是管不住自己那张嘴。”夜虎看着厉尘风一脸的怪异,赶忙解释道,随后他又笑道:“你既然进了夜月,那我们就是自家兄弟,也就不用客气了。不过还是谢谢你能来我们地组,还帮我们赢了比试。” “既然你说不用客气,也就不用谢我了。”厉尘风笑着答道。随后,他用手轻轻捏了捏自己那还有着不少酒的杯子,目光微不可查扫向了一旁给他沏茶的夜狼。 “好。来!咱们再喝!”夜虎又给自己的碗中倒满了酒,可他刚端起碗,手就停在了那,他尴尬地对厉尘风笑了笑,就冲那边的夜狼叫道:“小狼,你手脚麻利点!” 突然夜虎感到自己的碗被碰了一下,他便转头看向厉尘风。厉尘风正举着酒杯,笑着道:“我虽说不能多饮,但是喝上个一两杯还是不碍事的。”说完,他便又敬了夜虎一下,率先喝了起来。夜虎哈哈大笑了两声,道:“兄弟够爽快!”说完,便把那一碗酒一饮而尽。 等到夜虎那碗喝得一滴不剩,厉尘风杯中还是有着不少的酒,但是他的脸却红了,不知是上了脸,还是羞臊的。他们就这样喝了一会儿,夜狼就提着一个冒着热气的壶跑了过来。他一见两人的样子,就埋怨起来:“大哥,你居然在骗他喝酒。难道你想把这壶酒给独吞了,你这可不厚道啊!” 他就赶忙放下茶壶,给自己也满上了一杯酒。随后也举起杯,敬起了厉尘风,并且继续调笑道:“现在看来,你可比我们头儿要强。”说完,他一仰头就喝完了酒。 厉尘风叹了一口气,又端起杯子喝了一点。这两人的酒量看来都很好,自己要用那一两杯的极限来跟这两人喝,就只能好好算着喝。 “诶?你怎么只喝了这么一点?”夜狼等厉尘风喝完后,看了一眼他的杯子,奇怪道。 厉尘风也不以为意,伸手指了指自己的心脏,笑着解释道:“我儿时生病,大夫嘱咐我不能多饮酒,最多也就能喝这一两杯罢了。” 夜虎和夜狼听完,便相对而视了片刻,之后夜虎开口道:“原来如此!兄弟你先别喝了,咱们先来谈正事吧!” 厉尘风笑了笑,一口便把杯子里剩下的酒喝完了,随后便看向那两人,因为有些话不用说得那么明白。有种酒,喝得时候要舍命陪君子。他今后是地组的杀手,也就是要跟夜虎和夜狼有过命的交情,所以这杯酒,他要喝,还要喝完。 夜虎脸色一正,便给自己和夜狼倒满了酒,接着两人就都一饮而尽。他们都知道厉尘风刚才动作的含义,所以他们要回敬厉尘风的诚意。他们两人刚才确实是都怀疑起了厉尘风,因为厉尘风先表现出了不信任,他不肯多喝两人的酒。但是现在厉尘风不仅讲明白了原因,而且更是拼命地喝完了这一杯酒。这种诚意让两人信任,所以现在三人间不再存有隔阂了。 “现在我跟你们说正事。”夜虎郑重道。 他看到厉尘风和夜狼都认真了起来,便接着道:“你们都知道夜枭是怎么死的,而且像你这种武功比头儿还高的人居然都被请来了,那就证明接下来的任务会很难。” 说到此处,夜虎便顿住了,他面带歉意地看向了厉尘风。厉尘风却只回以了温和一笑,然后他就接着夜虎的话道:“所以想让我加入地组,并且之后还争那比试的第一,就是为了让其他两组减轻任务的负担,对吗?” 夜虎和夜狼听完之后,都是惭愧地点了点头。 “你们要保护夜寒,我不会问原因,因为我出于某种个人目的,也要保护他。你们因为兄弟情义想要保护天组,我刚好也要保护夜莺母子,因为我既然来了夜月,那我就欠下夜枭一个人情,我想要用保护夜莺和没出生的小猫儿来还这个人情。因此你们不用对我怀有愧疚。你们刚才利用了我,我又何尝不是在利用你们。我现在对你们坦白,是因为我想从今以后与你们坦诚相见,我们身为同一组的杀手,命可不只是握在自己手中。你们说对吗?”厉尘风说完这话,便看向了那两人。 “跟头儿和你这种聪明人打交道真省事。”夜虎笑着又给他自己倒了一碗酒,端起来敬向了厉尘风。 厉尘风刚想去拿那酒壶,身前便出现了另一个壶。原来是夜狼在端着那茶壶给他倒茶,不过他边倒却边怪气道:“你还是喝茶吧!我和大哥的脑子可都不大好使,要是你这个聪明的再不清醒点,那估计咱们地组的三个人就都要去见阎王了。” 这时厉尘风还看见夜虎的另一只手拿起了酒壶,在给夜狼的杯子里添酒,他便不再动了。之后三人同时举起了杯碗,一饮而尽。喝完厉尘风便笑了起来,他突然指着那装酒的茶壶,转头对夜狼玩味道:“你不感觉这酒淡了点吗?” 夜狼先是一愣,然后就尴尬地笑道:“是淡了点。” 第二卷 演万物,夜月寒 第六章 我不吃亏 酒后吐真言,对于会喝酒的人,这本是极好的计划。奈何这酒竟被放在不封口的茶壶中,这样摆在桌上一天,自然就变淡了。面对这种诡异的淡酒,不论是厉尘风擅不擅喝酒,自然都会生出一些怀疑。不过所幸厉尘风本就不擅饮,所以喝这种淡酒正合他的心意。 “你这么一说,我也感觉这酒味确实淡了点。”夜虎砸吧了一下嘴,又品了一下酒味道。他突然瞪圆了一双眼睛,看着手中的茶壶,转而就对夜狼呵斥道:“你这小子,居然拿不能封口的茶壶装酒?我怎么会有你这般败家的弟弟!”说完他就心疼地打开壶盖,闻了闻味道。 “其实我早就知道咱们这位新兄弟不太擅饮,所以我才故意让这酒散下味道,变淡一些,好让他也能喝。只是我没想到他居然这么不能喝,都怪我昨夜没问清他。”夜狼此时边说边冲厉尘风眨着眼睛。昨夜确实是夜狼最后跟厉尘风说的话,不过说的却是他今晚会去接他。 厉尘风笑着点了点头,卖了个人情给夜狼,随后他接着道:“我们昨夜确实谈过此事,不过没有详谈,可惜我只能辜负夜狼兄的一番好意了。” “没事,没事,一壶酒而已。来,咱们接着喝,边喝边聊。”夜虎随手就给他和夜狼都满上了酒,厉尘风的杯子则又由夜狼给倒上了茶。 不过夜虎这次端起碗,只喝了一点,便放了下来。他看着厉尘风,神色复杂道:“其实我听到夜狼说你脑子好使时,就下决心一定要让你进地组了。” 厉尘风也只是象征性地喝了一小口,便放下杯子,认真地听起了夜虎的话。而夜狼此刻也猛然安静了下来,不再多说一句话。 “其实我们两兄弟也一直在被他们保住着。”夜虎叹了一口气,怅然若失,随后他接着道:“我脑子不好使,空有一身蛮力。至于小狼,他是很机灵,但却急躁粗糙,所以我们谁都也没办法制定出个好计划。我们制定不出好的杀人计划,他们自然不敢给我们太难的任务,重担也就都压在了天组身上,所以我们跟头一样,也是被保护着的。” 一个名字此刻突然出现在了厉尘风脑中,夜枭。夜虎说出这番话,就说明他们认为自己也要为夜枭的死负上责任。他们现在想要保护其他人,所以就要把厉尘风争取过来。厉尘风想到此处,沉吟了下,问道:“夜寒是被你们踢出地组的吧?” “果然,你这家伙的脑子真好使。头儿他不能涉险,这是我们夜月的行事底线。”夜虎郑重道。他突然挺起了胸膛,对厉尘风笑道:“不过,现在我们抢来了你,自然就能去保护他们了。”厉尘风感到一股豪气从他身上迸发而出,而自己也似乎被他感染了。 “好!不过从今以后我们最少也要做到这句话。”厉尘风掏出一张纸,轻轻放在了桌上。映着那微弱的灯光,夜虎和夜狼都清晰地看到,纸的正中只有六个大字,不须死,亦杀人。 紧接着厉尘风又伸出手指沾了点茶水,在桌子上写了一个“许”字,然后伸出手挡住了纸上的那个“须”字,最后转头正视着那两个人道:“我可不想再背上些什么责任或是再欠下些什么人情。虽说我脑子好使,但是我人比较懒,不喜欢麻烦,所以请你们从今日之后,把这六个字定为地组的行事准则。” 只见厉尘风突然倒掉了自己杯中剩下的茶,拿起了夜虎手边的酒壶,给三人都满上了酒。他先举起杯道:“这就是我的底线。”只是不知他指的是自己的酒量,还是刚才他说的话。 夜虎和夜狼浑身一颤,便赶忙拿起了各自的杯碗,举了起来。他们自然明白厉尘风为何做出此举,因为这本书他们也有,可是他们却从来没有这么理解过这句话。原来夜寒是不愿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死,才在最后一页有着他落款的地方,写下了这样的六个字。 杯碗相碰,一些酒洒了出来,正好打湿了纸上的那个“须”字。喝完这杯之后,厉尘风便一头栽在了桌上。夜虎和夜狼就赶忙过来看他,原来这家伙真是个两杯倒,估计还是因为这酒是稀释的,才能勉强喝上两杯的吧。两人等了一会儿,看厉尘风的身体没有再出现异状,夜狼便把他扶到一边的厢房去休息了。等到夜狼再回来时,只见他怀里却抱上了两个大坛子。 “你今天怎么舍得把藏的好酒拿出来了?”夜虎古怪道。 “大哥,你这是明知故问啊!”夜狼大笑道。 这时,他看到夜虎猛地从两侧也各抄起了一个大坛子放在了桌上。只听夜虎豪迈地笑道:“今天咱哥俩一醉方休。不过从明日起,咱们地组就要禁酒了。” “知道!咱的兄弟不能喝,咱以后也不喝了,喝酒误事嘛!不过他跟咱们头儿还真像啊!”夜狼又感叹了一句。然后两人便豪气地喝了起来,千杯未觉。 厉尘风一觉醒来已然是第二天清晨,他揉了揉脑袋,苦笑了一下,自己的酒量还真是配不上自己的豪言。他运功又逼出了体内残留的一点酒,整理了一下仪容,便从屋中走了出来。他刚走出门,一个声音便从他的身侧传来:“好点了吗?” 他一转头便看见了夜狼正靠着墙等在那,然后就笑着问道:“你怎么总喜欢出现在人家看不到的地方?” “孤狼的习性你应该是知道的吧!”夜狼一用力,便站直了身子。无依无靠,傲然独立,凛然自在,犹如一条孤独的狼。接着,只听他冷然道:“不过,这种狼是排斥同类的。” “可是,你好像早就不是条孤狼了。”厉尘风笑着道,“并且我虽然喜欢独自一人,但我可没有狼的习性,所以我们不是同类。” “就是因为这样,你这人才危险。”夜狼盯着厉尘风道。 “我危险吗?”厉尘风一边问,一边又打开了自己那刚关上的房门。 夜狼此刻突然笑了起来,他摇了摇头道:“现在的你是一点都不危险,不过我真替以后咱们要杀的人捏把汗。”他又随意地靠在了墙上,一点也没了刚才的气势。 厉尘风也笑道:“说吧!急着来找我有什么事?”他随后摆了请的动作,示意夜狼进去。 “不用了,就在这说吧!大哥昨夜被我灌醉了,估计现在醒不了。”夜狼随意道。 厉尘风把门关好,走过去靠在了夜狼旁边的墙上,伸了个懒腰,还顺便打个哈欠。 “看来你也不喜欢早起啊!”夜狼居然开始跟厉尘风闲聊了起来。 “这个坏习惯我已经改了。”厉尘风突然严肃道。 “我也是。原因是因为我大哥。”夜狼也郑重道。 “可别指望我也会告诉你原因。”厉尘风淡然道。 “你这家伙可真独!不过我倒是想讲给你听,因为我不再是条独狼了。”夜狼悠然道。 “我和大哥都是十年前两朝大战中的孤儿,几经波折,我们都流落到了安城,被收留在这个院子中。途中我们为了活命,自然学会很多谋生的手段,其中一种就有杀人,所以即使被人收留,我们这些孩子之间也是争斗不断。虽然没闹出过人命,但是受伤也是常有的事。” “我性子很独,经常一个人待着。我也会跟他们打架,不过一般都是我一个打他们几个,当然也和虎老大他们打过。后来这院子里的孩子好多都被人领走了,可最后还剩下了不少人。院主夫妇都是个好人,他们不愿赶我们走,但是我们都看得出来他们已经越发为难了,所以只要有人愿意带我们走,我们就会跟着他走。”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院子的孩子却还是不少。虎老大他们四个是不愿分开,所以拒绝被别人领走。他们中虎老大和夜雕的年龄较大,他们就想要结伴出去谋生。而我,则是因为性子太独,身上的伤太多,所以没人愿意领我走。他们走之前又和我打了一架,本以为算是告别。可是最后虎老大揍完我之后,就向我伸出了手,对我说了一句,你小子挺有骨气的,要不要跟我们一起走?” 夜狼说到这,就突然笑了起来,他问厉尘风:“你猜我当时怎么答的?” 厉尘风此时没开口,也没看他,只是闭上了眼睛静静地听着。因为他听到了那十年之战,就想起了他爷爷,还有他老人家留下的任务。还有就是,也许他进入夜月,也是命中注定的。 夜狼看到厉尘风这个状态,没有打扰他,只是等着厉尘风又睁开眼看向了他,向他寻求答案时,他才笑着道:“我当时跟他说,你让我揍你一顿,我就跟你走!” 厉尘风听完,也笑了起来,随即就挖苦道:“怪不得你现在老被打!” 夜狼仰头望着天,微笑着慢慢道:“记得当时我打完他,虎老大说了这么一句。终于又多了个能互殴的兄弟,被揍着也开心啊!从那时起,我就记住了,原来有时被揍也是开心的。” 厉尘风突然想起了自己练武时,经常被爷爷打,不过打完后又被爷爷安抚着摸头的情形。他也仰起头,长出了一口气。然后他却突然嬉笑道:“你真是个受虐狂啊!不过我喜欢!” 夜狼眼神不善地瞟了他一眼,轻巧道:“你这家伙可别搞错了什么!” 厉尘风随后猛地低下头,一用力就站直了身子。随后转向夜狼,张开了双手,不耐烦道:“好了,好了,我现在知道你小子不爱吃亏了,不就之前打过你一把掌吗?你用的着兜这么大的一个圈子吗?来来来,想打哪随便挑,不过最好别打我的脸和我下面,我家还得靠我去传宗接代呢!”说完,便闭上了眼睛。 “你这家伙!”夜狼此刻哭笑不得,自己在厉尘风的毒舌之下居然成了这种人。他猛然用力从墙上起身,随后一掌重重地拍在了厉尘风的心口。然后就站直了身子,看着厉尘风。 “你还真打啊!”厉尘风赶紧夸张地揉了揉被打的部位,看着夜狼不满道。 夜狼笑了笑,从厉尘风身边走了过去,轻声说了一句:“我不吃亏。” 第二卷 演万物,夜月寒 第七章 细嚼慢咽 厉尘风放下揉心口的手,他摊开手掌,掌中有张折得很好的小纸。那纸是就昨天他拍在桌上的,只不过现在又被夜狼给拍了回来。 “谢谢你。”夜狼背对着厉尘风道。 随手把纸放入怀中,厉尘风转过身来,淡淡道:“其实没什么好谢我的。” 夜狼也转过身,看着厉尘风道:“能教我怎么制定计划吗?” “戒酒,喝茶,陪我下棋。”厉尘风笑着道,“不过,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呆不长?” “因为你这人太独,而且仅凭我们是改变不了你的。”夜狼认真道,“不过你放心,我和老大昨晚已经把酒全都喝完了,并且约定从今天起就戒酒。” 厉尘风愣了一下,随即仰起了头,感叹道:“其实有时候,能放心的醉倒也是一种幸福。” “走吧!跟我去把大哥叫醒。”夜狼迈步就朝正中的屋子走去,厉尘风也跟了上来。 两人一进屋子,就看到夜虎竟端坐在那。厉尘风不满地瞅了夜狼一眼,就先走了过去,笑着道:“老大早。”然后就转头问夜狼茶叶在哪,自顾自地去泡茶了。 “大哥你怎么醒了?”夜狼一边坐下一边问道。 “你以为那点酒就能灌醉我?”夜虎豪爽地笑了下,不过随后他却又皱起了眉头,似乎在苦恼着什么。片刻后,他就冲着在那泡茶的厉尘风道:“兄弟你先别泡茶了,过来坐。” 听到夜虎的招呼,厉尘风烧上水后,便赶忙走了过来。 “关于你代号的问题,我想和你商量一下。”夜虎等厉尘风坐下之后,便郑重道。 厉尘风笑着道:“老大不愧是组长,原来是在这帮我想代号啊!” “你先别高兴!按照你的要求,按照入组的顺序来给你代号,你就只能排在小猫儿之后,所以你的代号只能是些小动物。比如狗,兔或是老鼠之类的。”夜虎说到这,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夜狼更是乐得捂住了肚子。 厉尘风这下呆住了。没想到看上起一本正经的夜虎,在混熟之后,居然也会开这种玩笑。夜狼笑得颤抖道:“让你排我上边你还不愿意,这下爽了吧!我看你选个夜狗算了,以后我罩着你,怎么也说沾点亲!哈哈!” 啊的一声,夜狼就挨了夜虎一巴掌。夜虎忍住笑意,看向正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厉尘风,坦然道:“兄弟别见外,哥哥我刚开个玩笑。这样吧!你想排在最末也可以,不过代号你可以随便选,你看这样行吧!” “那就夜兔吧!”厉尘风微笑着道,此刻他的眼神很是柔和。因为他突然想到了一个很喜欢兔子的人,所以他感觉夜兔这个代号也不错。厉尘风他是那种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性格,但是如果换种角度来说,他就是一个极为专一的人。 笑声突然止住了。只见夜狼突然先跑过去摸了摸那壶烧着的热水,又跑过来将手伸向了厉尘风的额头。厉尘风像打苍蝇一般,打掉了夜狼伸过来的手,微怒道:“你干嘛?” “我看你的头和那个壶哪个烫!你是不是傻了!我们是杀手,不是讨女人喜欢的公子哥!”夜狼呵斥道。他捉摸不透厉尘风,不仅是因为他的独,更是因为他的善变。但是厉尘风刚才脸上的表情,他却知道是什么意思。因为夜枭死前,也经常会在夜莺面前有这种表情,透着一种可以为其生,为其死的感觉。他可不想让厉尘风重蹈夜枭的覆辙,因为他不知道厉尘风来夜月的真正目的,即使不是因为女人,他也要将这种因素提前扼杀。 厉尘风将是他的兄弟,他要保护的兄弟,所以他现在要警告厉尘风。他想让厉尘风明白,那种表情不是杀手该有的,那种心态也不是杀手该有的,那种代号更不该出现在一个真正的杀手身上。之所以给猫儿起那个代号,就是不想让这孩子再成为杀手。 “你不感觉兔子的眼睛红红的很好看吗?”厉尘风问道。他慢慢地抬起头,盯住了夜狼。血,夜狼出现了一瞬的恍惚。他感觉厉尘风的眼中是一片血海,那血还从他眼中渗了出来,流进了自己眼中。这是杀气,虽然有些古怪,但是夜狼却感到这种杀气是不知杀了多少才能形成的一种杀气。他也赶忙用自身的杀气和厉尘风对抗,他眼中冒出如夜间狼眼一般的绿光,盯着厉尘风一动不动,只等着对手出现一刻的松懈,就吞噬对方。 水煮沸的声音响起,厉尘风先收回了目光,笑着道:“水开了,我去泡茶。”夜狼点了点,又回到桌边坐下。等到了厉尘风泡茶回来,他便迫不及待道:“你这招是跟谁学的?” “我爷爷。”厉尘风边给他们倒茶边郑重道。他发现自从那天去拜祭完爷爷奶奶,就能用出和李幽冥旗鼓相当的威势。虽然杀气还略显虚浮,但是那威势确实是跟爷爷的一般无二。他也就只能归结于爷爷在传功的时候,把这威势也一并传给他了。 “怎么了?”厉尘风倒完茶,便接着问道,因为他看夜狼现在的表情很怪异。 “头儿也能用这种怪异的气势,并且他那种也不是真正的杀气。”夜狼奇怪道。 “我见过他用,那应该是某种功法。不过我这却不同,不是功法而是传承。”厉尘风道。 夜狼一拍脑门,瞟了一眼厉尘风,怪气道:“差点忘记你跟头儿一样是变态,你愿意叫夜兔就夜兔吧!” 厉尘风没理他,只是自顾自地喝起了茶来。不过他听完夜狼的话,也越发对夜寒感兴趣,此刻他下定决心,只要有机会,就要多接触一下这个敢招惹自己妹妹的小子。 “那代号就先这么定了。不过我叫夜狼小狼,不能叫你小兔子吧!”夜虎竟又调笑道。 “这还不好办!”夜狼插话道,“借用这家伙名字的最后一个字,叫疯兔,反正他看着就不像是个正常人,这样叫刚好。”说完,还挑衅地看了厉尘风一眼。 “疯兔,挺顺耳的。不过你狼嚎这么久,嗓子不干吗?喝点茶,静静气,我这只疯兔可比你要冷静多了。”厉尘风针锋相对,丝毫不让。 听完这句挖苦,夜狼出奇的没有反驳,而是端起了杯子,喝了一口杯中的茶。瞬间他就感到自己的火气消了不少,看来厉尘风说的三个方法还是很有用的。 “虎老大,现在能让我说两句吗?”厉尘风询问道。 夜虎愣了一下,便示意厉尘风说。 厉尘风认真道:“既然你们让我制定计划,那我现在就来说下我的看法。” “首先,这段时间内我们应该不会有任务,所以我会尽力熟悉杀人技巧,而你们也应该尽快提高自己的武功。据我估计,只要小猫儿一出生,夜寒就会拟定好很多任务。因为他从秦尖的密室带走了很多书信,而那些写信的人,我认为都会成为我们要杀的目标。” “其次,我们这组要包办其中大部分的任务,所以我告诉你们那些信件大致只有十几封。不过如果是我拟定任务,我就会尽量想从那十几封信中牵扯出上百人,甚至更多,所以这些任务夜寒会要求我们做得很细,并且再带回些资料,而后续的任务就会在这些资料中。这些资料如果都由我们带回来,那么接下来的任务就可以由我们来拟定了。” “然后,我建议拉拢天组,再把天组改为我们侦查用的杀手组。在我看来,杀人最重要的不是武功和技巧,而是情报。如果我们在杀之前,就把那人了解了个透彻,那我们就可以用成百上千种的方法杀掉他。至于怎么拉拢,我们可以利用天组现在的情况。夜莺想要再出任务,最快也需等上一年。而这一年之中,天组只有夜雕一人,你们跟他也熟悉,用任务来引诱他过来想必不是难事。等他来到我们这,可就是我们说了算了。” “最后,夜寒这次拟定的这十几次任务,我决定一个都不留给他,让他再自己去找别的。至于原因,就如狼兄刚说的,我跟他很像,所以我能从那些信中牵扯出来的人,他也一样能。我不留给他,就是要断掉他的任务链,真正地架空他,并且夜寒应该还有渠道来找要杀的人。所以这次的这条大鱼就不跟他分了,让他自己去找些小鱼小虾吃吧!” “你们看怎么样?”厉尘风说完,便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茶。 夜虎和夜狼听完之后,同时咽了一口吐沫,目瞪口呆地看着还在那淡然喝茶的厉尘风。夜狼先忍不住道:“原来你用茶封住我的嘴,就是想要独吞。你可得给我留点,我不仅要喝汤,还要吃肉。”说完,夜狼的眼睛里便又兴奋地泛起了绿光。 夜虎又照夜狼脑袋上打了一巴掌,郑重道:“别听这狼崽子瞎咋呼,以后你让我们吃肉,我们就吃肉,让我们喝汤我们就喝汤,反正我们今后就跟着你干了!” 厉尘风笑了笑,淡淡道:“我只不过是只兔子,比不了你们这一虎一狼。不过你们若是没能力吃那么多,我也不介意一个人全部吃完。” “我可不会给你吃独食的机会。疯兔子,现在就陪我出去练练吧!杀人的技巧我帮你练,你就陪我练习下武功吧。你也见过我武功的特点,最近我刚好遇到瓶颈,还请多多指教啊!”夜狼说完就伸手去抓厉尘风,想拉他出去。 啪的一声,夜虎便打掉了夜狼伸出的爪子,接着他就对厉尘风豪气道:“兄弟还是先看我这头老虎能吃下多少肉吧!我的功夫虽然比不上头儿,但是也算是这几个人里面最好的了。现在有了你这智囊,我可是就等着吃肉了。” 厉尘风笑着站起身,按住两人的肩膀,把两人按回了座位,认真道:“先喝完这杯茶吧!吃肉也不能急于一时,细嚼慢咽才能吃得更多。” 第二卷 演万物,夜月寒 第八章 虎狼之师 艳阳高照,小院中伫立着三个人,此刻他们已然大汗淋漓。他们脚下的影子越来越小了,这夏天的太阳也更热了,可是三人间的气氛,似乎也随着这天气越发火热了。 “再来。”夜虎眼神中此刻燃烧着浓烈的战意。他一把扯掉自己的上衣,随手扔在一旁。 对面的夜狼盯着他,一咬牙便又冲了上去。他都忘记自己这是第几次冲向夜虎了,他的体能早已到达了极限,此刻他已然没有了速度的优势,所以只能被夜虎一次又一次地揍回来。他冲到夜虎身边,夜虎便一脚扫出。若是平时,他定然会跳起来闪避,但是他现在已然没了力气,就只好屈身让那脚从自己头顶飞过,然后他凭着条件反射,一脚扫向了夜虎站立的腿。 蓬的一声,夜狼又被夜虎一脚踹飞了出去。夜狼刚那绵软的一脚,根本就无法撼动夜虎,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夜虎就改扫为踹,把他踹飞了出去。但是他确实是踢到夜虎了,这是他今天第一次碰到夜虎的身体。他趴在了地上,不过他似乎没感到疼,立马便从地上爬了起来。 “我能打到老大了!”夜狼兴奋道。这确实是他跟夜虎无数次的切磋中,唯一一次打到了夜虎,所以他此刻极为兴奋。“原来这样就能突破了?”他继续不可置信道。 “不!你没有突破。”厉尘风此刻从远处走了过来,对夜狼断然道。 “你不是说只要我能打到老大就能突破吗?”夜狼问道。 “我是说你能找到突破的方法,并不是这就算你突破。现在跟我进屋吧!我来跟你解释。”厉尘风转身就朝屋里走去,并且还招呼夜虎也一起进去。 三人进屋坐定,厉尘风便先给两人各倒了一杯茶,随后才又给自己倒了一杯。他慢慢地喝了一口,看了一眼两人端着杯子的手,等那二人都喝完,才对夜狼道:“你刚才打到夜虎时,有没有注意到你跟平时有什么不同的地方?” 夜狼此刻已然冷静了不少,他细细想了一下,然后道:“当时我太累了,没来及思考就朝大哥踢了一脚。要说不同的地方,就只能说这次攻击是我身体的本能反应。” “老大,你的感觉嗯?”厉尘风没有继续问夜狼,而是转而问起了夜虎。 “最后小狼的动作明显要比以前简洁。我感觉他速度降下来后,攻击反而更具威胁了。”夜虎认真道。 “不愧是虎老大,一语道破。”厉尘风笑着说完,便转头看向了夜狼。 “等等。你是说,我之前速度快时有不少多余的动作!”夜狼恍然大悟道。 “对。我看你跟老大打过一次,还跟你交手过一次,更学过一次你的身法。通过这三次的接触,我看出了你速度虽快,但是多余动作也多。不过那时我并没能找出原因,直到刚才我和虎老大交手,我才想到了你动作没效率的原因。”他说完之后就又看向了夜狼,似乎是在等着夜狼给他答案。 “难道是我的速度!”夜狼惊道。 厉尘风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后就解释道:“刚才我和虎老大交手时,就发现老大的动作虽不快,但是力道极大。这刚好跟你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但是我招架老大时,却发现要远比招架速度更快的你更麻烦。你们的功力差距在我看来其实没什么分别,但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我认真感受了一下之后,就发现老大的动作竟没有一丝多余,简洁明了,目标明确。” “老大速度本来不快,所以他迷惑性的动作也少,直接而又简洁,所以没有多余的动作。而你,本身速度极快,所以你想用更多的动作去迷惑对手,但是你迷惑性的动作做多了就会养成一些习惯,这些习惯会在你不需要迷惑对手时,令你做出动作,而这些动就会是多余的。多余的动作不仅会影响你的速度,更会消耗你大部分的体力。” “我的体力?”夜狼此刻正想低头喝茶,他突然看到了自己拿茶杯的手在不自主地颤抖。他便又急忙转头看向了夜虎握着杯子的手,他的手竟没有一丝抖动的痕迹。此刻他比较之下才感到,纵然自己的内力和耐力不如夜虎,但也不应该差得这么多。 厉尘风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道:“现在明白了吧!” 夜狼郑重地点了点头,他没想到自己那最为得意的速度,竟会成为他突破最大的瓶颈。他这时才发现自己很久都没研究过招式和身法了,看来今后自己要在这两方面多下功夫了。 “那他最后的动作怎么会突然变简洁了?”夜虎突然问了一句。 “因为他那时太累。正常情况下,一个没了体力的人,他的速度会下降,动作也会走样。但是夜狼却不同,他本身速度就极快,所以他在没有体力做多余动作时,就会下意识地用最省力的方法完成攻击。而一般最省力的方法就是最简洁的,也同样是最快的,那才是他真正的速度。而这种速度,别说是你,就连我刚才看见后都吓了一跳。”厉尘风答道。 “我到底能有多快?”夜狼听完厉尘风这句话后,喃喃地问道。 “这个,你要问你自己。”厉尘风转头看向了夜狼。淡淡地笑道。 “是不是我解决了这个问题就能突破了?”夜狼接着问道。 “嗯。不过习惯可不是那么好改的。”厉尘风随口打击道。 夜狼笑了一下,凑到厉尘风身边问道:“有什么快点的方法吗?”他还顺手拿起了茶壶,给厉尘风杯中添满了茶。 厉尘风故意躲了躲夜狼凑过来的身子,随即看向了夜虎,郑重道:“只要你不怕挨打,你可以经常去找老大切磋,这个方法最快,在我看来也最好。” “啊!”夜狼听完就险些把手里的茶壶扔出去。他又看了一眼厉尘风,半天没看见他笑。他就知道厉尘风没开玩笑,他低下头,叹了一口气。可当他又抬起头时,脸上却挂上了一副谄媚至极的笑容,提着茶壶就扑向了夜虎,边扑嘴上还边亲切地喊道:“大哥!我的亲大哥!以后能不能劳烦您下手轻点啊!” 夜虎不屑地瞥了他一眼,也闪开了他伸开的双手,只伸出了手指,点了点自己的杯子。 “是。大哥。小弟马上给您满上。”只见夜狼又麻利地给夜虎满上了一杯茶。 夜虎端起杯子喝了一口,也没去搭理夜狼,而是对着厉尘风问道:“疯兔,那你看我?” “咳咳”,这一句着实来得突然,此刻厉尘风还好没有喝茶,因为他听到夜虎这么叫,就差点被自己的吐沫给呛死,夜狼也在一边幸灾乐祸地笑了起来。 “啊!”夜虎又揍了夜狼一巴掌,接着就认真道:“你要是感觉真不合适,就换个吧!” 厉尘风缓过了气来,摆了摆手,也认真道:“你叫他小狼,就叫我夜兔吧!要是你感觉这样叫太生疏,也可以叫我兔子,估计我慢慢就能习惯了。” “对。习惯不好改,习惯成自然。不过疯兔这代号我喜欢,以后我来叫。”夜狼嬉笑道。 夜虎又一巴掌朝夜狼打过去,可是这回却被他闪开了。夜虎瞪了他一眼,转而对厉尘风安慰道:“兔子,你别生气!其实小狼也有个外号,夜雕他们都叫他贱狼。以后他要是敢叫你疯兔,你就叫他贱狼,这家伙不仅嘴贱,人也贱。” 厉尘风听完这句,就差点又被自己的吐沫给呛了一下。贱狼,疯兔,这还被凑成一对了。厉尘风心念道:“老大您真是实诚人,哪有您这么安慰人?实诚人说实话,可这实话,真的是不好听啊!”厉尘风从此时就下定了决心,以后坚决不能跟这位实诚的老大说太多。 “好。”厉尘风咬着牙应承了下来,然后他立马转移话题道:“老大,你这把兵器称手吗?” “不是很称手,太轻了。”夜虎皱了下眉头,诚恳道。 “那就换把称手的吧!”厉尘风建议道。 “如果我换个重的,那我的速度就会更慢了。”夜虎赶忙摇了摇头道,在他看来,一个杀手可是不能没有速度的。 “老大,如果你用一巴掌就能把人给拍死,何必又再去多打呢?”厉尘风诱导道。 “速度慢可就砍不到人的。”夜虎随口就点出了最重要的问题。 “这个问题你倒是不用担心,不是还有那只狼吗?”厉尘风此时笑着看向了夜狼道。 “你的意思是让我和老大合作杀人。”站在一旁的夜狼猛然惊醒道。 “对。你的速度很快,但攻击强度差。如果击不中要害,你就要进行多次进攻,这样就会消耗很多体力,不利于逃跑。我们是杀手,不是刺客死士,所以一击不中就应该立即远遁。而这样就会眼中影响我们任务的效率,所以除非你日后功力上升,或是速度能快到可以轻松击中目标要害,否则你就最好不要单独去做任务。” “不过如果你和老大配合进攻,你上前干扰,再由老大一击必杀,这就能大大提高任务的效率,而且估计你们还可以杀比你们实力高出一线的人。因此我才让你经常去和老大切磋,这样你不仅能提高自己的速度,还能更加熟悉老大的招式,提高彼此的默契度。至于老大你,只要换个称手的武器,最后再来个一击必杀就够了。”厉尘风解释道。 “我和老大的默契根本就不用培养,这是天生的。”夜狼嬉笑道。 “这样也行?”夜虎惊道。可他看到厉尘风认真的表情,就只好无奈道:“看来我注定要带着这只狼到处跑了。不过,原来力气大也是有好处的。” “老大,所谓一力降十会。您要是到了战场上,那才是真正的恐怖呢!现在就只好委屈你跟这只狼组成虎狼之师,去少杀几个人了。”厉尘风笑着道。 第二卷 演万物,夜月寒 第九章 蝉鸣禅道 鸣蝉话冥禅,蝉声语禅道。 夏日的蝉鸣最易扰人清梦,也同样搅得厉尘风无法冥想。万籁俱寂之时,唯独蝉声不断,所以即便淡定如厉尘风,也会因此无法起那无生无为之意。有声即有生,有声亦有为,蝉声不断名之不休,蝉鸣不敛称为不息。而只要有这不休不息的蝉在,厉尘风就感到很难入冥想。 《捭阖决》的冥想旨在感受天地万物之意,然后配合天地共同起此意,之后利用这意境将周身阴气收为己用,最后才是与自身阳气相合存于体内。这种冥想并非那种不为外物所动的入定,而是扩大自己的感受,感天,感地,感万物,再寻求引发共鸣之道。这种冥想尤其注重环境与外物,所以厉尘风此刻如果想引发共鸣,就只能和这蝉鸣共鸣了。 厉尘风终于又睁开了眼睛,心中苦闷道:“没想到还会有这种情况,李叔也没提醒过我。难道我真要去把后院的树砍了,或是挖地三尺造出一个密室来?”他想到此处便走下了床,这是他来到安城后的第一次冥想,可谁能料竟会因这蝉鸣而作罢。他走到桌边,给自己倒了一杯茶,随即便喝了一口,他想要冷静一下。这蝉声的躁意,使他自己的心都烦躁了起来。 夏天的阳气最为浓重,虽说阴气也会较少,可厉尘风是天生的阴脉,控制阴气易如反掌,所以他认为这是自己提升内功的最好季节。事实也证明他是对的,在来夜月的路上,他不仅完全消化了爷爷的内力,稳固了境界,更是一刻不停地修炼着,使他内腑中的阴阳气缕又多了一些,所以他再次和夜寒比拼内力时,才会势均力敌。 但厉尘风可能是因天生阴脉的缘故,他生性也是极其孤僻喜静,所以途中他选择落脚的客栈周围也很安静,自然更不会有这吵人的蝉鸣,所以他途中修炼的很顺畅。可是这个宅子是所老宅,门前有藤蔓缠绕,屋后有绿树成荫,所以难免日有鸟叫,夜有虫鸣。 这样白天还好,能使厉尘风感到周围越发的生机盎然,朝气蓬勃,再配上这炎炎夏日,真可谓是阳气充裕。但是一到了晚上,厉尘风才发现自己现在想进冥想,简直就是天方夜谭。他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难免手足无措,心中自然也就愈加烦躁,也就更进不去冥想。这样的情绪堆叠而起,烦躁之意也越发强烈,最后只得坐下来喝茶,以求静心养神了。 一连喝了一壶茶,他的心情才逐渐平复了下来。可能是因习惯成自然的原因,他此刻竟产生了出去细闻那蝉鸣之意。他走出自己屋子,便向后院那蝉声鼎沸的树下走去。可不论他怎么听,这蝉声中都是生机盎然,丝毫不显半点衰竭之意。他只得无奈地摇了摇头,然后在树下来回地踱步,心中郁闷道:“难道自己真要闹中取静,学自己母亲那样去念经参禅?” 他不是没有办法入冥想,而是不想用那种闹中取静的法子,原因就是他感觉那样不自然。厉尘风母亲信佛,他也自然陪母亲进过佛堂,听过诵经念佛,见过打坐参禅,学过闹中取静。可是自从他学会鬼道的“归意”,知道了自然的重要性,他就感觉那种刻意为之的静不自然。 师法天地,道法自然,鬼法归也,后万物可演,万型可化,万法可通,这就是鬼道归意。他一开始就感觉李幽冥所教的鬼道更贴近于道法,而不是佛法,所以他愿意跟李幽冥学鬼道。而此时此刻,他不愿用,更不敢用那佛家法门来进入冥想,因为他不想再一次的自欺欺人了。不过最为重要的一点就是,他很厌恶佛教苦今生,修来世的理念,正所谓: 今生未可知,往生怎得晓? 一入此空门,自空万物空。 在厉尘风看来,佛者最为唯心,也最为不合理,所以他从很久以前就产生了这种理念: “谁说这辈子刻意去受苦,下辈子就一定能幸福,更何况还没人知道到底有没有下辈子。纵使有,那为何修佛之人今生要抑制七情六欲,自成苦果。只行善还不行,还要去刻意受苦,难道只有这样才算是真正的超脱。可你超脱之后又再如何去行善,行善可也是会产生情愫的,此情,名之乐,谓之喜,行善而不喜不乐者,亦称之不喜于行善,不乐于行善,你不高兴去普渡众生,你还普渡什么。纵然你还是普渡了众生,但是你自身却始终都充满了疾苦和矛盾,一个连自己都出不了苦海的人,我为何还要相信你能来渡我出苦海。别跟我说有来世,也别跟我说有佛会来渡你,只要是我厉尘风没见过的东西,我一概都不相信。” 此刻厉尘风心想道:“我立在这天地,活于这自然,晓得这归意,所以这冥想我同样要无为而入。我不能学那些身处在杂乱坏境之中以力求稳固本心之人,他们是刻意地闹中取静。只有那些本心不稳之人,才会用这种方法。心静是自静,但是自静却不代表你能控万物而静,所以乱还是乱,蝉鸣依然在。你刻意不去听,因此而听不见那蝉鸣,只不过又是在自欺罢了。” 厉尘风不想再自欺了,所以他不愿用。而且虽然他极其擅于自欺以欺人,但是他不敢再在修炼上也用这种方法。因为如果把这种自欺之法用在修炼上,那就属于真正的自欺欺人了。只骗得了自己,骗不了别人。 他至今还记得李幽冥说过这样一句话,在绝对的实力面前,再高明的计谋也会毫无作用。他现在是要用这修炼出来的武功去杀人,而不是去吓人。如果他不能用一种足够客观的方法来修炼,到头来,他只会骗了自己,骗了朋友,所以他不仅是不愿用,更是不敢用那种方法。 厉尘风来回踱着步,突然他感到自己脚下好像踩到了什么。他蹲下身子,借着月光一看,才发现那竟是一只死了的蝉。蝉的生命很短暂,本来一只死蝉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是厉尘风此刻看到那只死蝉,却猛然站起了身来,一刻不停地朝自己屋中飞奔而去。 他看到这死蝉时,就想到了《捭阖决》中的一句话。 阳远终阴,阴极反阳。阴阳相求,由捭阖也。 蝉一刻不停地鸣叫,极力地耗费着自身的阳气,最终迅速耗光了它体内为数不多的阳气,快速地死去了,此为阳远终阴。阴极反阳这句厉尘风还没理解到,不过他注重的是后一句话,鸣叫的是公蝉,而鸣叫的目的是寻求母蝉来进行繁衍,此为阴阳相求,可理解为以阳求阴。 而厉尘风此刻急着跑回屋中,就是受到了蝉的启发,想试着用阳气来吸引阴气。厉尘风体内的阳气分为两种,一种为今天早上吸收的,这种阳气活跃而不好控制,需要在冥想中用同等的阴气中和。而另一种则是阴阳缠绕之气,这种气分解后的阳气是可以被厉尘风控制的,但是他自从会用这种气之后,就没想过用这种气来辅助修炼。 厉尘风盘膝坐回了床上,他直接分解了几丝阴阳缠绕之气,然后控制着这些阳气分布于自己的体表。果然,厉尘风立马感受到了周身阴气自动涌进了自己的身体。他赶忙试着控制这些阴气和体内躁动的阳气相结合,但是出乎意外的是,它们竟然结合不到一起。 “难道真要起那无为无生之意,才可以使阴阳相合吗?”厉尘风思考着,他闭目感受着自己体内的变化。这时,他突然发现自己刚才分解出来的阴气,竟然主动找上那躁动的阳气,开始与它缠绕在了一起。 “原来是这样。”厉尘风感受到这些后,嘴角就不由地勾起了一个弧度。他马上分解了更多的阴阳气丝,然后用分解后的阴气去融合躁动的阳气,再把分解后的阳气分布在了体表吸引阴气,最后直接用体表的阳气和引过来的阴气结合。 片刻之后,厉尘风的体内便形成了一个循环。直到他体内躁动的阳气完全被吸收,这个循环才停了下来。厉尘风兴奋地睁开了眼睛,因为这种新方法不仅比之前的更为简洁方便,而且这种方法还有可能加快他修炼的进度。 他坐在床上等到酉时过去,才抽出了残己,把它平放在了双膝上,又闭上了眼睛。残己是阴阳双属性的剑,厉尘风每天早上用回气式收敛阳气时,残己上也会存下不少。等到晚上厉尘风冥想时,残己就会把它吸收不掉的阳气再返还给厉尘风。所以残己在修炼时,也算是厉尘风身体的一部分,再加上厉尘风经常喂它自己的血,他们的关系也更加亲密了。 残己似乎知道厉尘风想做什么,一股比平时要多的阳气从残己上进入了厉尘风的身体。厉尘风感受到那一大股阳气,便不自觉地笑了一下,然后便用起那种新方法开始继续修炼。这次他果然又轻易地就找到了阴气,并且又完成了那个循环。 等到这次循环结束,厉尘风就兴奋地抱着残己从床上跳了下来。原来他刚在试自己能否随时汇聚阴气,事实证明他的天阴脉不是白叫的。这样只要他每天早上能吸收到足够的阳气,那么他就能随时随地修炼了,而不是必须要在晚上冥想时才可以修炼。 不过,厉尘风还此刻很冷静的,他知道自己不能急功近利。李幽冥一开始没告诉他这种方法是因为自己体内阴阳缠绕之气太少,这种方法用不出来。而后来自己得到了爷爷的传功,他还不肯告诉自己,就因为怕自己急功近利,只求速成。造成自己内腑压力过大,内腑承受不了急剧增加的阴阳之气,最终内腑碎裂而亡。此刻冷静非凡的厉尘风下定了决心,他不仅要把内功练好,更要练得扎实。 屋外鸣蝉依在,厉尘风却不用再冥想参禅。 屋外蝉声依旧,厉尘风也悟出了新的禅道。 第二卷 演万物,夜月寒 第十章 衣冠禽兽 清晨的小院并不安生,除了那吵杂的蝉鸣,就是虎啸狼嚎,兵器碰撞之声。夜虎和夜狼两人现在正打得火热,并且他们切磋之时嘴也都不闲着。夜狼一边挨打,一边嘲讽着夜虎,夜虎也一边还嘴,一边猛揍着夜狼。场面极为混乱,两人不像是在切磋,反而像是街头斗殴。 不过细看两人,他们不仅一招一式都极为讲究,更是利用着自己的话语互相声东击西。夜狼虽然表面上一直在被揍,只是口头上占着便宜,但他每次攻击夜虎的招式好像都有变化。夜狼现在似乎并不满足于只能击中夜虎一次,他今早很多次进攻中都至少击中了夜虎两次,但是他好像还不满意,不停地调整身法和招式,想要力求更快。 与他们吵吵闹闹形成鲜明对比的就是一旁的厉尘风。他只是安静地一个人站在那,然后一遍又一遍重复着自己的剑招,不仅那最基础的五招,还有拨云开雾,拨云燎阳和烟熏火燎。他反复地用着回气式,不停地积攒着体内的阳气,似乎周围的事物都影响不到他,自成一体。 等到他感到体内阳气达到了极限,就席地而坐,将残己平放在盘着的双膝上,开始修炼阴阳缠绕之气。这其实是他今天第二次转化了,所以他格外小心地在试探着自己内腑的极限。他故意放缓了体内生成气丝的速度,认真地感受自己内腑的承受极限。 突然厉尘风感到心口一痛,就赶忙强终止了循环。果然,人最脆弱的是心脏,看来自己的内腑今天是到了极限,不能再进行转化了。只能等内腑今天适应一下,明天再继续转化。他站起了身来,便转头看向了那战得火热的两人。 此时夜虎正被夜狼用肘连续地击打着腰部,竟一连被击打了三次。不过夜虎却毫无反应,一拳便把夜狼扫飞了出去。夜狼也顺着夜虎的拳势,巧妙地卸掉了他的力,在空中一个腾转,就安然地落在了地上。只见夜狼在地上微伏着身子,等着再一次出击的机会。 不过这一切在厉尘风看来,却有一种怪异的感觉。他发现这两个人刚才那一连串的动作都突然慢了好多,不仅是夜狼的速度慢得诡异,就连夜虎的动作也慢得出奇,简直可以说是慢得要死。这样的速度别说是以前的夜狼,就连厉尘风也能连续击中他三次。 厉尘风又仔细看了两人一眼,然后他就不由地冒出了一头冷汗。他先看向最古怪的夜虎,夜虎今天不仅没有光膀子,而且穿戴得很整齐,准确来说应该是他多穿了一堆东西。他全身上下除了衣服之外,就挂满了黑乎乎的大铁条,全副武装,宛如一个披甲的黑金刚,站在那威风凛凛。而夜狼也不知道从哪找出了一副铠甲穿在身上,还专门把容易影响到自己行动的地方都给剪掉了,改成小沙袋缠在了那些地方。他此刻如狼一般伏在地上,伺机而动。 两人现在的样子多少都有些滑稽,但是厉尘风此刻却一点都笑不出来。因为他看得出来两人这一身的穿戴到底有多重,如果让他穿在身上,估计他连走路都会困难,更别提切磋了。厉尘风的内力是比这两人强,但他儿时也体弱多病,天生的体质偏弱,体力和耐力也都极差,所以他才会被眼前的这幅景象给吓出了一身冷汗。 “等等!”厉尘风突然开口打断了两人的切磋,他走近那两人,又认真地看了他们一眼,关切道:“你们这样练不会出问题吧?” “不会!我们从小就是这样练的。”两人这次竟出奇地异口同声道。说完两人便又互相瞪了对方一眼,摆开架势,准备再战上一场。 片刻的沉默之后,厉尘风弱弱地问了一句:“还有沙袋吗?” 听完这句之后,夜虎和夜狼愣了一下,随后相互看了一眼,就同时笑了起来。 …… 迈着沉重的步子,顶着炎炎的烈日,厉尘风独自走在去城郊拿包裹的路上。他那身灰色的书生袍下其实并没有多少沙袋,数量最多能赶上没穿铠甲的夜狼,但他还是感觉到现在的自己越发举步维艰了。汗水一直从他头上流下,他只得不停地用袖子擦拭着。 正午安城大街上的人并不算少,厉尘风戴着这些沙袋,根本用不出那能轻巧穿梭在人群中的身法,他第一次发现原来在人群中走路竟会这么难。他不时便会碰到人,然后出于家教礼节,他就会跟那人道歉,最后再又接着走。这一路走下来,真是颇有些跌跌撞撞的意味。 而在那些路人看来,厉尘风相貌清秀,又彬彬有礼,还穿着书生袍,可谓是知书达理。可他们一看到厉尘风那艰难的迈步和那一头的虚汗时,就不由地都对他嗤之以鼻。因为现在才刚到正午,正常情况下他是不应该这么累的。正所谓自古才子多风流,任谁都会猜厉尘风是刚从某些地方出来。无数路人此刻心中暗叹:唉!这书生真是可惜了!我家女儿还没嫁呢! 厉尘风可不知道路人正在用这种眼光看着他,此刻他只感到自己越走,身边的人就越少,像是其他人都怕被他撞到,而故意避开他一般。他又擦了一下汗,对周围众人歉意地笑了下,继续痛苦地走了下去。不过他这歉意的一笑,在别人看来,却是厉尘风自感尴尬至极的一笑,所以他们都不约而同地离他更远了。他们都觉得厉尘风有些恬不知耻,所以不屑于与他为伍。 这时,迎面走来了一个人。这个人似乎没有观察到厉尘风周围的情况,直接就朝厉尘风走了过来。等他快走到厉尘风跟前时,厉尘风才发现这人走路时竟心不在焉,好像在想事情,不闪不避地就朝他撞来。厉尘风赶忙移步想要避开他,但他现在很累,移动起来也就很困难。所以纵然他已经尽力地移动了身体,但还是没来得及避开那人,最后跟他撞在了一起。 “兄台,对不起。”厉尘风撞上这人后,就赶忙跟他道了歉。 那人明显地愣了一下,似乎刚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然后他也赶忙笑着道:“没事。”说完,他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厉尘风就这样走出了安城,走到城郊的院子里拿到了包裹。他喝了几口水,休息了片刻,就又开始原路返回。因为夜狼在他临出门前说下午要找他学棋,他已经答应了,不能爽约。最关键的是,他说不口这种理由,因为他绑了几个沙袋,而不能赶回去教他下棋,这让自己怎么说得出口,太丢人了。 不过回去的路上,厉尘风发现他好像渐渐适应了绑着沙袋走路,没感到跟来时一样的累。只是他一进城门,就突然感到自己的腿如被灌铅一般,重得抬不起来。 “估计这又是一个极限吧!”厉尘风痛苦地心念道。 可他还是一步一步地迈了出去,虽然他依旧累得大汗淋漓,但他从没有想过要解下沙袋。他不会放弃,因为纵使他再懒,他也是那个死不认输的厉尘风。更何况,他现在又已经得到了爷爷的传承,所以他今后就更不能有一丝软弱。只要他一软弱,就对不起了自己的爷爷。 汗水打湿了他的睫毛,他此刻已经累得抬不起手臂擦汗了,汗水又逐渐模糊他的视线。太阳仍高悬在空中,猛烈地照耀着大地。厉尘风感到脑袋晕晕的,他只能大致地辨认出方向,然后不停地朝那个小院进发。他要在这途中,再次突破身体的极限。 这时,他恍惚中听到有店小二的招呼声。他这才想起自己没吃午饭就出了门,猛地感到饥肠辘辘。也就在这时,厉尘风突然发现自己没感到那么累了,那个极限好像已经被突破了。他又走了几步,感觉轻盈多了。他就不由地笑了起来,心道:“原来一时被转移注意力还会有助于突破。看来我真要先去吃点东西了。要是因为饿再中暑晕倒在街上,那就更丢人了。” 刚突破了极限的厉尘风,心情自然是极好的,他当即就下定决心要找个好地方饱餐一顿。他边走就边看向四周,想要找一个看上去好点的酒楼,毕竟他在家里可是做惯了公子哥的。他走过了一条巷子,突然发现了一个装潢华丽的酒。他就赶紧走了过去,看着那酒楼的名字。 “锦绣楼。锦绣河山,尽在其中。好名字!”厉尘风念叨着这名字时,就认真地擦干净了他脸上的汗,还在门前整理好了衣冠。不得不说,他那被汗水洗过的脸配上他此刻的神态,确实是气宇轩昂,英俊不凡。真可谓是,浊世佳公子,翩翩美少年。 只见厉尘风迅速地走到了那酒楼门前,直接推门而入,随即只听他迫不及待地高声喊道:“老板!我要尽尝这锦绣河山之味,快给我上你们这最好的。” 刚才那跟在厉尘风后面的两人,直接就被这一幕给惊呆了。半晌,那个年纪大点的人才开口道:“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好端端的一个赶考书生,竟会有这般不知廉耻的嗜好!”细看这说话的人,竟是一身尼姑的打扮。不过她那身的打扮,却丝毫都没能遮掩住她那倾国之姿,倾城之貌,倾国倾城之韵。 “师父,咱们走吧!”一个温柔如水的声音恭敬道。这声音不仅悦耳动听,更是温柔得好像能把人化成水一般。它的主人是一个双十年华的女子,也穿着僧袍,也好像是带发修行。因为她和她师父戴的僧帽,遮不住她们两鬓露出的秀发。那女子的容姿风韵虽不及她师父,但也可谓是容姿端丽,俊俏非凡,并且她眉宇间还时不时会透出一股英气。 “羽儿,你这是怎么了?你很反感男子进青楼吗?看你连脸上常有的笑容都收起来了。”老尼姑关切地调笑道。 “这种人不值得受师父点化,也不值得羽儿为他一笑。”那叫被做羽儿的女子,似乎是故意把这句话说得轻如羽,柔如水,不带半点怒意;又清雅淡然,没有一丝烟火气;还可以说是出尘非凡,好像这一切都与她无关。可实际上,任谁都能从她的话中听出那极度的厌恶。 那老尼姑淡淡地笑了一下,柔声道:“那跟为师走吧!”说完便先走了。 “是。”那小尼姑应了一声,便跟在了她师父的后面。不过她路过那青楼门前时,眼神很是不屑地瞟了那门里的人一眼,心中暗道:“哼!我真是瞎了眼,刚才看你的背影,居然差点以为你是尘风,尘风他才不会像你这样呢!你这衣冠禽兽!” 第二卷 演万物,夜月寒 第十一章 逼良为娼 锦绣楼的老鸨正坐在桌边打着瞌睡,因为她昨夜忙活得真是太累了。锦绣楼里昨天新进了一位姑娘,这姑娘不仅艳冠群芳,而且弹得一手好琵琶。她那曲《十面埋伏》,弹得可谓是技惊四座。此消息一经传出,立马就引来一群达官贵人,公子富绅,一直闹到天亮才散去。 这姑娘的出现,不仅重振了锦绣楼安城第一的名声,更加令其自己声名远播,据说已经又有一批别城的公子慕名而来了。不过可惜这女子只是卖艺,否则估计这锦绣楼就更出名了。 而厉尘风刚才的那声吼,刚好把她给惊醒了,她恍惚中听到厉尘风喊着:“老鸨!我要尽尝这锦绣河山之味,快给我上你们这最好的。” 她睁开了惺忪的睡眼,想看清喊话的是哪家公子,竟能说出如此霸道而又不失风趣之言。她定睛一看,才看清来人是一个年轻公子。他背着包裹,额前的头发已被汗打湿,一身风尘,明然是远道而来。再细看下去,这公子不仅男生女相,俊朗不凡,更是神采奕奕,气度不凡。而且他身上的书生袍用料上乘,腰间左边悬着古剑,右边挂着玉佩。并且那古剑和玉佩一看就不是凡品,显然是世家公子才会有的东西。 “这估计就是第一个慕名而来的公子吧!”老鸨心中暗道一句,便忙抖擞精神迎了上去。 “这位公子请稍后,老身这就去把姑娘们给你叫下来。”一个脸上全是胭脂水粉的中年女人迎上来,对厉尘风谄媚笑道。不过厉尘风看清她的样子,又听清她说出的话,就不由地打了一个哆嗦。姑娘们?难道这里是青楼不成? “姑娘们,出来接客啦!”还等厉尘风反应过来,那中年女人就高声呼唤了起来。 先觉几声嬉笑,又闻几声低语,后再听几声零乱的脚步,这楼中便突然冒出了许多女子。这些女子或三两结伴,或独自凭栏;或低声议论,或掩嘴轻笑;或挥手示意,或含羞带却;或出言挑逗,或眉目传情;或浓妆艳抹,或薄粉傅面;或妖娆动人,或清雅秀美,一片莺莺燕燕之景。但她们此刻却都只关注着一个人,那就是现在唯一站在这楼中的男人,厉尘风。 厉尘风看到这一幕,他首先想到的就是跑。但他刚刚才突破了极限,并且还没吃午饭,所以他此刻一点力气都没有。再加上他是生平第一次被这么多女人盯着不放,直接就被吓得全身绵软无力了。再有他身上的沙袋还没卸下来,以他现在的状况,也根本就跑不出去一步。 他羞得满脸通红,赶紧低下了头,只是局促不安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但是他即便这样,也能清楚地听到这些女子们的议论。 “好俊俏的人儿!”一女子感叹道。 “看见了吗?他低头了,估计是脸红了吧!”一女猜测道。 “难道他是第一次?呵呵,真可爱。”一女调笑道。 “姐妹们,这个弟弟我好喜欢,你们就成全一下,让给我吧!”一女恳求道 “你应该叫哥哥的吧!”不知又是哪位女子挖苦了刚才那位女子一句,引起了一阵哄笑。 …… 听着这些议论,厉尘风只感一阵心慌意乱,连跟老鸨解释他其实是来吃饭的都忘记了。他猛地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境,转头就准备跟身旁的老鸨解释这个误会。可他的话还没说出口,身旁的老鸨便赶忙上前问道:“这位公子来看下这里面有没有中意的?我知道您是来见如姑娘,可是她昨夜太过劳累,现在还在休息。我一看就知道公子你是懂得怜香惜玉的人,定不会强人所难。公子先抬头看下如何?”说着,她就搀起了厉尘风的手臂,想带着他去看一下周围的这些女子。 厉尘风感到自己的手被那老鸨拉住,立马用尽全身剩余的力气挣脱了开来,还挣了自己一个踉跄,险些没站稳摔倒在地,看起来似有一百个一千个不愿意一般。不过那老鸨却似乎早有防备,她不仅站得很稳,而且又一脸谄媚地迎了回来,厉尘风被她这般举动吓得赶紧把双手藏在身后。不过他的举动在那老鸨看来,却像是在故意负手而立,好显示出自己的傲然。 那老鸨一看厉尘风这般作态,便停下了自己的动作,心中暗叹道:“果然是世家的公子,还真是傲气!”她随即就冲那些周围的女子道:“姑娘们都散了吧!这位公子不是找你们的,都散了吧!散了吧!” 那些女子听到此话,又被老鸨赶了好一会儿,才完全散去了。听她们散去时的那些话语和议论,主要还是因为厉尘风一直负着手,低着头不肯看她们,而不是因为自己被老鸨驱赶。 那老鸨赶完了那些女子,就又走回了厉尘风身边,对他郑重道:“公子,我只能替你给如姑娘通报一下,至于她愿不愿意见你,就要看你的造化了。”说完,她便等着厉尘风回话。 厉尘风一看周围的女子都走完了,便长舒了一口,转身就要走。那老鸨一看厉尘风不仅没有给她回话,反而转身要走,就赶忙又从后面拉住厉尘风的手臂,紧张道:“公子别生气,我这就去给你通报。”她刚其实想要赏钱来着,但她没想到这个世家公子居然会这么的傲气。一眼看不上,转身就要走。但在老鸨从事这行多年的经验中,越是这种衣着高贵且傲气非凡的人,越是不能得罪,所以她现在一定要留下厉尘风。 厉尘风被老鸨又一次拉住了手臂,心中就有些怒意,然后他又挣扎了几下,发现他此刻居然连一个中年女人的手都挣不开,不由地就更怒了,他回头就冲那老鸨怒道:“放开我!” 那老鸨一看厉尘风生气了,就更加不敢放手,她边拉着厉尘风边大声叫道:“来人啊!快去请如姑娘,这位公子要见如姑娘。”然后她还对着厉尘风风安抚道:“公子别生气!是我有眼不识泰山,我这就带你去见如姑娘。” “放手!快放手!”厉尘风急道。 那老鸨一言不发,但是却拉得更紧了。 “放手!我是来吃饭的,一不小心走错门了。你快放手啊!这成何体统!”厉尘风急道。 那老鸨一脸的不相信,就是不放手。走错门来青楼吃饭?谁会信你!再说,我们楼子里也有饭吃,并且还有两种饭吃。你以为我听不出你开始那句里话中有话,我可干这行好久了。 “放手!快放手啊!你到底怎样才肯放手?”厉尘风这回是真的火了,大声怒吼道。 但他越是生气,那老鸨就越是不敢放手,抓得越紧。那些散去的女子,有好多被厉尘风的那声怒吼给吸引了过来,他周围的女子也越来越多。 一看周围的女子越来越多,厉尘风就更急了。可他不敢再大吼了,只是不停地一边说着放手,一边奋力地挣扎着,但是他却怎么也挣脱不掉老鸨的那只手。 正在二人纠缠之际,楼上的一个青稚童音突然道:“楼下的这位公子,我家如姑娘有请。我家姑娘想请你到二楼房中一叙,请随我来。” 那老鸨听完,就兴奋地对厉尘风道:“如姑娘肯见您了!公子您请吧!” 可她却发现厉尘风只是边说着放手边挣扎着,脸上怒意也更盛,根本毫无半点欣喜之情。她这才知道厉尘风是真的生气了,而不是在用那欲擒故纵之计。她此刻真是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得更加紧紧地抓住厉尘风,不敢松手。这种世家公子可不是她能惹得起的,如果他今天不消气,那明天就是自己的死期。 厉尘风发现周围的女子又多了不少,可老鸨还是一直抓着自己不放,他就有些乱了方寸。他用尽最后的力气奋力一挣,可却好似蚍蜉撼树,没起半点效果。他看着那目光呆滞,似乎只知道拉着自己的老鸨,深感无可奈何。 最后他只好对四周报以了求助的目光,可回应他的除了嬉笑,就是暧昧。这时他看见了那个刚才传话的小童,就突然想到一种脱困的方法,看来只有用绝处逢生这招了。想到此处,他便低声对那老鸨恶狠狠道:“是不是我去见那如姑娘,你就肯放手?” 那老鸨的眼神似乎突然有了聚焦,笑着地对厉尘风点了点头。 “好!我去见!还不放手?”厉尘风接着怒道。 厉尘风不知道,他此刻万分愤怒说出的这句话,对那老鸨而言却犹如天籁。因为这句话代表着她有了一线的生机。“不过接下来就要靠如姑娘的了,希望她能把这位公子给哄高兴,就算如姑娘把她自己的身子给他也行啊!估计只有他真的高兴,我才能活!”那老鸨祈求道。 可她这时却并没有放开拉着厉尘风的手,而是又开始谄媚道:“公子这边请,我带您去如姑娘房中。”说着就准备搀着厉尘风上楼。 “你先放开我!我不会跑的!”厉尘风继续怒道。 这回那老鸨很听话,直接就放开了手,因为像厉尘风这种傲气极重的人是会言出必行的。 厉尘风果然没有跑,而是在老鸨的陪同下向楼上走去。他不是不想跑,而是以他现在的身体状态,就算是跑也跑出这老鸨的手掌。他所谓的绝处逢生,就是去跟那如姑娘实话实说,希望她能谅解,然后再光明正大地从这离开,这样就可以直接摆脱这可恶的老鸨了。 “见过强抢民女的,没见过强制嫖妓的。没想到我厉尘风这一世英名,竟然会毁在一个青楼老鸨的手里。可气!可恨!可恶!”厉尘风边艰难地上着楼梯,边心中悲愤道。 老鸨把厉尘风带到二楼,就让他继续跟着那小童去找如姑娘。厉尘风此刻心中才不由地松了一口气,因为他终于摆脱那可恶老鸨的魔掌。可他却不知道,那老鸨此刻悬着的一颗心,也落了下一半。她现在就只能祈祷着那如姑娘能好好服侍厉尘风。万不得已之时,她才会用那最后的一招,逼良为娼。 第二卷 演万物,夜月寒 第十二章 请你看我 厉尘风跟着那小童转了大半个二层,方才找到那如姑娘的房间。这间房明显是锦绣楼中不多的几处清静所在,厉尘风走到此处,就感到楼内的喧嚣声小了许多。 “姑娘,楼下那位公子来了。”小童立在门前通报道。 “请他进来吧!”一个清亮的女声从那房中传出。这声音似从柔肠百转而出,清雅婉转而又不失妖娆魅惑,可想它的主人定又是一位倾倒众生的女子。 “公子请。”那小童让出正门,便恭敬地请厉尘风进去。 厉尘风这时才算完全清醒,他刚真是被那老鸨给气糊涂了,竟会想出了这种骚主意来。他可从未进过女子的房间,纵然这里是青楼,但怎么说这房间也算是女子的闺阁。在他看来,这是万万不能进的。他此刻更是心慌意乱,只得呆立在那房门前,可谓是进不得,退不能。他这时才算是真正领略了什么叫做举步维艰。 “公子?”那小童见厉尘风呆住了,便又唤了一声。 “啊!”厉尘风猛然惊醒,似乎终于回过了神来。 “请进吧!”小童看到厉尘风这般作态,忍不住笑了起来,然后继续道。 “哦。”厉尘风呆呆地应了一声,随即一咬牙,便对那屋中女子歉意道:“姑娘,打扰了。” 屋中那女子似乎笑了,只听她话中似略带些喜意道:“公子不必多礼,请进。” 厉尘风深吸了一口,故作着堂堂正正的样子,随即就推门而入。这房间分为内外两间,外间就是厉尘风所处之处,内间则是那女子所在之地。这内外间之中先是放了道带画的屏风以隔,后又有降了层粉色的纱幕以掩,不过透过这画屏轻纱,厉尘风还是能模糊地看到里面那女子曼妙的身姿。只听那里面的女子一声轻笑,厉尘风就赶忙收敛心神,羞涩地低下了头。 身后有关门声,应该是那小童正在帮厉尘风关房门。不知为何,听到这声音后,厉尘风就莫名地紧张了起来。随后他又听到屋外那小童的脚步声渐行渐远,厉尘风便更感心跳加速,也就把头埋得更低了。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虽有屏幕相隔,但这对于厉尘风这样的雏儿而言,也未免太过刺激了一些。他进门时的那一身正气也早已不翼而飞,只剩下了羞涩和慌乱。 “公子您是想进来一叙?还是让我出来相迎?”这句话似乎是屋内女子专门等小童走远之后,才突然开口对厉尘风问的。这句话说得可谓是,声虽清,音却妖;话虽谦,语却媚;礼虽全,情却挑。让人听起来不仅能感到心旷神怡,更易觉得春心荡漾。不过这句话可不像听起来那么简单,因为这是女子故意用来试探厉尘风的话。她要看厉尘风听完这话后的反应。 假如厉尘风是那种好色之徒,便会毫不犹豫地选择进那屏幕之后见她。假如厉尘风是那种略知礼数的轻浮公子,便会婉转回话告知女子自己不愿失了礼数,还是会告诉女子他要进那屏幕之后。只有厉尘风是那种真正尊重女子之人,他才会宁可有失礼数,也要请女子出来。 若是平常的厉尘风,他定会听出这女子这话中的玄机,并且还能从这女子说话的语气中听出她是在故意引诱自己,也就会用更妖异的话来反击她。但他此刻却早已紧张得晕了头,只不过是在靠着自己的下意识在行为说话,结果他就随口说了句会令那女子极为气愤的话:“还是请姑娘出来吧!男女授受不亲,我不便进姑娘的闺阁。” 只听厉尘风的前半句话,估计那女子定会欣喜地出来相迎。因为她据此话可以完全肯定厉尘风的确是那种宁可失礼也要尊重女子的人。这前半句话对于那些身处青楼的女子而言,无疑是莫大的尊重。但是再听他这后半句,估计那女子就会被气得冲出来,狠狠抽他两耳光。因为这话显得厉尘风不仅没有丝毫担当,而且还似乎在含沙射影地说她做婊子还要立牌坊。 你都进青楼了!还口口声声道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你都进我房间了!还道什么不便进我的闺阁!我想要一些身为女子最起码的尊重,你就说我做婊子还要立牌坊!我虽然活得下贱,可却不能容你这样作践!如果是普通的青楼女子,估计她定会这么想。 可那屏幕后的女子明显不普通,因为她不仅说出了刚才那番的话,还在又听到了厉尘风这番浑话之后,淡淡地回了一句:“那就请公子回去吧!” 厉尘风此刻虽然还没闹明白是怎么回事,他不知道自己无意中说出的那句话,却被误解为这是他给那女子最大的反击。但是他却清楚地听到那女子让他回去,他感到自己的一颗心终于踏实了,随即欣喜道:“多谢姑娘!我这就走!”然后他就如蒙大赦一般地转身想要离开此地,似乎生怕女子反悔一般。 那女子听完厉尘风这番话,似乎是被惊得愣了片刻。等到她回过神来,就突然焦急道:“就算你现在出去,妈妈也不会让你走的。”只是她这回说话的语气,不仅没了那藏着引诱的魅惑,还带上了些含着薄怒的嗔意。 厉尘风听到这句话时,半个身子都已经在屋外了。可是他听完之后,就立马退了回来,还赶紧关上了房门。只见他惊慌地低下了头,口中还不停地喃喃道:“她怎么会在对面?” 原来他刚一出门,就正好看到了站在楼对面的老鸨,还和她对视了一眼,她居然一直在对面观察着这房中的动静。正在这时,他听到那女子的话,便赶忙缩了回来。他慌张地念叨了两句,又病急乱投医地问那女子道:“我该怎么办?” 两声轻笑突然从屏幕后传出,明然是那女子被厉尘风的这番举动给逗笑了。只见她笑着站起了身子,然后就朝厉尘风走了过来。轻纱微动,屏影突显,那女子终于出现在了他面前。这是一个极艳丽的女子,桃腮杏眼,丰姿冶丽,冰肌玉肤;举手投足,顾盼回眸,媚态横生;她不是倾国,亦不是倾城,而是倾倒众生。 厉尘风一时看得呆住了,但他没等那女子再因他笑出声来,就赶紧又羞愧地低下了头。这回不仅是男女大防的问题了,而是他动心了。他刚才确实是动心了,可动心对他而言就是犯错。这个犯错不仅是指男女大防,而且还指他这样会对不起某人,那封信的主人。 那女子明显因为厉尘风的举动而惊了一下,但她眼中也不由地流露出了一种失落之意。不过,她看着在那一个劲儿猛低着头的厉尘风,就忍不住又笑了起来,然后只听她柔声道:“公子你又没犯错,怎么就这般喜欢低头呢?” 这话刚好说到厉尘风的心坎上,接着他便诚恳道:“我低头,是因为我确实是犯错了。” 那女子又笑了起来,她以为厉尘风是想对刚才的事道歉,才这样故意说是他自己犯错了,而他所犯的错就是,他不该用言语激自己赶他走。然后她就含嗔带怨道:“那你说说错哪了?” 从厉尘风想到某人时,他心中就清明了不少,脑子也自然清醒了血多。他说自己犯错,就是先为了做个铺垫,然后借着这个铺垫,他就会跟面前这姑娘说实话,最后他才会去道歉。他这时听到女子这么问,当即就一口气讲出所有实话,包括他想利用女子的那绝处逢生之计。一切看似都很顺利,最后还特地跟那女子又道了歉,但是那女子的表现却出乎了他的预料。 看似挺爱笑的女子,在听完他这一系列荒唐事后,不仅没有再笑,反而更加怒气冲冲道:“难道你就这么看不起我是个青楼歌姬?刚才你是不愿进来,后被别人逼了进来,我不怪你。你想出去,用言语相激,我也不怪你。后来你出不去,又一次进来,我为了挽留你,才鼓起勇气站在了你面前。可你却只看了我一眼,就赶紧低下了头。难道我在你的眼中就这么不堪?让你连看都不愿多看我一眼?” 听完这女子的控诉,厉尘风便认真地回想一下刚才发生的一切,不由地深感到惭愧万分。他并不是看不起青楼女子,只不过他太过于注重男女大防,而且又是真正地第一次进青楼。他没想到自己无意间说出的话语,竟会伤害到这个脆弱可怜的女子,但是做错了就要认错,没有所谓的不知者无罪。厉尘风便又一次认真地解释一遍,接着认了一遍错,还道了一遍歉,不过他还是一直低着头,不敢看那女子。不知是怕迎接她的怒火,还是怕他自己再犯错。 “又是道歉!你们男人做错了事就都只会道歉吗?听好了!我不要你道歉,我要你看我,认真地看着我。我只卖艺不卖身,我不脏,我不脏,看我…我不脏…看我…”刚开始那女子说话时还能气势汹汹,但是说到最后她却忍不住抽泣起来,越说越哭,越哭越伤,越伤越说。 她这一哭,厉尘风就感到自己心中难受万分,他不由地又想起了自己妹妹哭时的样子。同样是女子,她哭,大概也是因为伤心至极了吧!厉尘风此刻矛盾万分,到底是看还是不看?他不敢看,因为他怕自己会再犯错。可他又想告诉那女子,我相信你,我知道你不脏,所以别哭了。但他也清楚,如果这番话自己不看着她说,是没有说服力的。 哭声不止,祈求不断,痛苦不息。厉尘风此刻突然想到一个词,责任。 “是我把她弄哭的,我怎么能不负责呢?爷爷可从小就教育过我,做男人是要有责任感的啊!”厉尘风边想着这些,边坚定地抬起了头,认真地看向了那女子。 如果他因为惧怕犯错而逃避责任的话,那他就不配为一个男人,更不配为厉家的子孙。惧怕犯错就应该先直面恐惧,然后再战胜恐惧,最后再严于律己不去犯错。 不过他现在要做的,却只是对面前这个被他弄哭的女子负责。 “我相信你,所以你不用再哭了。”厉尘风温和地笑着道。 那女子此刻看向了厉尘风,就彻底地呆住了。厉尘风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她面前,他还是低着头。不过她却能看到他的眼睛,那眼睛里此刻只映着她一个人。他在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目光坚定,笑容和煦,话语柔和,像极了映像中的某人。 厉尘风的笑容也深深地映进了她的眸子中,她那双剪水眸子早已哭得微微发红,不过却与她的桃腮相映成趣,看起来煞是诱人。她已经不哭了,可惜脸上残留的泪水还是出卖了她,所以此刻她仍显得梨花带雨,偶有雨滴落地,雨落染尘,奈何尘不随风。 (PS:同请,请诸君一观!) 第二卷 演万物,夜月寒 第十三章 前人栽树 “那女孩多脏,快离她远点。” “看她身上脏兮兮的,绝对是逃难过来的!” “快打发那脏丫头走,她站在门会影响生意的。” “又脏又瘦又难看,该不会是有什么病吧?” …… “我很脏吗?估计很脏吧!别人可都这么说了。”小女孩心中默默地想着。 终于找到了一条小溪,她现在渴极了,只想着喝上一口水。她冲到溪边,立马趴了下来,然后用那双小手捧起水就喝。等喝完水,她无意中看到了溪中的自己,真是好脏。她便又去捧水想洗干净自己,她捧起了些水。可她这时却发现,映着自己的那片溪水竟然被染脏了。她赶忙又朝自己手中捧着的水看去,居然也是脏的。她惊恐地睁圆了双眼,然后一把甩出了手中的那些水,趴在一边干呕了起来。可她腹中空空,根本就呕不出来,最后她只是又感到有些咸涩的脏水流进了她口中。 她没敢再去那溪边,也没敢再奢望能洗干净自己,更没敢再去人多的地方,只因为她脏。她不知道自己已经走了多远,又走了多久,只是一直的在这荒野中走着。她渴了就嚼些草根,饿了就吃些树皮,就这样独自走了下去…… 这天空中终于又下起了雨。雨水从空中坠落,猛击着万物,怒拍着地面,敲打着枯木,似乎想击沉这浮世,扇醒这天地,震彻那人心,不过它也惊动了那正倚着枯树干休息的女孩。只见她此刻眼中忽然充满了兴奋,她努力地仰起了头,张开了嘴。因为这女孩认为只有这样,才能喝到不被自己染脏的水,才能再洗干净自己那脏兮兮的脸和身体。 可惜她已经无力起身跑出这枯木遮挡的范围了,只能祈祷雨水不会被这枯木挡住太多。所幸这雨很大,大到似乎连地面都被震动了,并且震动得越来越厉害。忽然,她耳边传来了几声马的嘶鸣,可她没有低头去看发生了什么事,她现在只想着要多喝些干净的水。 震动停止了,马也不叫了,然后她就只听到了些铁片相撞的声音.“要死了吗?”女孩默默地想着。因为她爹娘死时,她就听到了这些声音…… “死就死吧!死了就能见爹娘了,爹娘是不会嫌雨儿脏的。死前我再洗干净些,好去见爹娘。”想到这她就没去看那来人,只是她也没有用手去洗脸,因为怕自己的手再把脸染脏。 突然,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了她视线中。这人一身的戎装,但却是一个有着一把长长的白胡子和一脸慈祥笑容的老爷爷。不知为什么,女孩一见他就知道自己不会死了。 “你在干什么?”老人温和地问道。 “喝水。”女孩的嘴终于从不停地吞咽中抽出了时间说话。 “喝这个吧!痛快些!”老人蹲下身子,把一个水囊递到了女孩面前,让她能看到。 那女孩并没有低头看他,只是在又完成了一次吞咽后,晃了晃脑袋,似乎在表示着拒绝。可当女孩又再准备吞咽时,却感到自己的手被拉起来。那是一只宽厚温暖的大手,她如触电般努力把手往回缩,但是却发现自己的手被抓得很牢,显然是那只手抓得很坚定。 接着,一个柔软的东西便被塞在了她手中,可是她却没感觉到重量。 “能拿得牢吗?”老人的声音再次响起。 她终于肯低下头,看向了那老人。她先是看到了老人那一脸慈爱的笑容,又看到了自己的一只手正握着水囊,然后被老人的双手护住了中间。她此刻心中很是惶恐,只想着不要弄脏老人的手,便赶忙点了点头。 老人笑着松开了双手,女孩松了一口气,可她拿着水囊的手却直接坠了下去。啪的一声,水囊掉到了地上。地上已满是泥泞,水囊的口早就被老人打开,正咕嘟咕嘟往那泥里流着水。女孩那只跟着水囊一起坠下的手,此刻正在那泥水里狠狠地抓着水囊。她想用力把它抓起来,却发现自己根本使不上一点力气。她突然浑身剧烈地颤抖了起来,只听她惶恐道:“又脏了!我又把东西弄脏了!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把您的水囊给弄脏了,我是个脏孩子。” 说着说着这女孩便抽泣了起来,一边抽泣,一边道着歉,一边道着谦,一边说自己脏。她把头深埋了下去,零乱的长发垂了下来,挡住了她的小脸。但她不停颤抖的双肩,却证明了她在哭,因恐惧而哭,却哭很伤心。 一连串铁片叮当的撞击声再次响起,混着哗啦啦的雨声,在女孩耳中凑响了一曲悲歌。 “老爷爷应该是走了吧!”一念至此,女孩便哭得更加伤心了。因为这回她弄脏了的是关心她的人的东西,所以她不可以有怨言,只能独自悲伤。 “怪不得爹娘不要我了,原来我是坏孩子。”女孩悲戚地喃喃道。 这雨水的存在,似乎恰到好处地混淆了女孩的泪,但却似乎又是她最伤的泪,下个不停。不过女孩还是没用手去擦脸,不知是因为她没力气,还是因为她怕弄脏了自己的脸。 女孩第一次感到这雨是那么的冷,她的身体也颤抖得更厉害了。 “好孩子。来,咱们不哭了。来,咱们先喝水。啊……”老人温暖的声音又一次响起。 女孩的眼前此刻突然又出现一只水囊,还是已经被打开了口的。她赶忙抬起头来,看向前方。老人不知何时已经又蹲在了她面前,一手拿水囊,另一手正扶着她的背。不过他此时的表情却有些滑稽,就像在给两三岁的孩子喂食般张着嘴,一个劲儿的啊着。 女孩突然感觉好暖,不论是老人放在她背心的手,还是她的心。她不由自主地学着老人的样子张开了嘴,一小股清凉的水便被喂在了口中。老人的手很稳,完美地控制着水的流量,让它刚好适应女孩喝水的节奏,还不时停下问她是否还要喝,似乎对喂水这种事很熟练。 就这样女孩断断续续地喝完大半袋,终于摇头说不喝了。可她还是在一直哭,虽然不再是伤心地抽泣,但是她的眼泪一直就没断过。纵使有雨的遮掩,也遮不住那闪着泪光的眸子,更遮不住她脸上泪痕那残留着的温热。 “傻孩子,怎么一直哭呢?女孩子一哭,可就不漂亮了啊!来,爷爷帮你擦擦!”说着,老人便从铠甲下拽出了自己的衣袖,然后就把衣袖抓在了手里,伸向了女孩的脸,他想要用衣袖帮女孩擦脸。 女孩吓得身子赶紧往回仰了仰,她不想再弄脏老人的东西。在她看来,老爷爷是好人,更是恩人,所以她不能再做对不起他的事。 老人一看女孩这般反应,愣了一下之后,便惭愧地笑道:“爷爷刚忘记你是个女孩子了。女孩子可不比我家那更小的小兔崽子,不能用我这脏衣袖来擦脸。来,爷爷用这个给你擦。”说完,他便从怀中小心翼翼地掏出了一方白色的丝帕。 “这回可别动了哦!爷爷来帮你擦干净,干净了就漂亮了,漂亮了咱们就不能哭了哦!”老人似乎又拿出了在家哄孙子的劲头,笑得也更加慈爱了。 女孩在看到那方白色丝帕时,就被迷住了,真的好干净啊!然后她便一直盯着那丝帕看,直到老人把那丝帕伸到她眼前,她才猛然回过神来,赶紧用双手捂住小脸道:“我太脏了!不要用!会弄脏的!” 老人因为女孩的举动,又愣了片刻。不过,他随后便拉开女孩捂着脸的双手,对女孩道:“记得奶奶告诉过爷爷,手帕就是为了让女人变得更漂亮才会脏的。奶奶她现在用不到了,爷爷就把它送给你了。因为如果你漂亮了,估计奶奶她也会开心的,你愿意让奶奶开心吗?” 女孩踌躇了片刻,眨了眨那双剪水眸子,问道:“那奶奶开心,爷爷也会跟着开心吗?” 老人一本正经道:“当然!” 女孩随即坚定道:“愿意!” 老人笑着便又把那手帕伸向了女孩的脸,女孩看着那方越来越近的丝帕,还是有些不忍,最终只好闭上了眼睛。老人帮人擦脸的技术明显有些粗糙,可能也是因为他手太大,女孩脸太小的原因。擦得可谓是一塌糊涂,也不知弄疼了女孩没有,不过还是擦干净了。 擦完她的脸后,老人就又开始擦女孩的手。女孩睁开了眼,一双眸子又是泪汪汪的一片。擦完双手后,老人便把手帕放在了女孩手中。他一看女孩又想哭,就赶忙道:“你不能哭哦!你哭了可就不漂亮,奶奶她会不开心的,爷爷自然也会不开心的。” 听完这话,女孩赶紧忍住了眼泪,不再哭了,坚定地对老人点了点头。 老人笑道:“嗯。真漂亮!” 女孩一听便羞得低下了头,脸上还红扑扑的。 “不相信?来用这个照照看?”老人又从铠甲上摘下了一面铜镜,那是老人的护心镜。 一面铜镜突然放在了女孩面前,女孩被吓了一跳。不过她最终还是好奇地把头伸了过来,镜中那人虽说不是很漂亮,但已然算得上是极可爱了。女孩又细细照了一遍,确认了是自己,就立即破涕为笑。这一笑,就惊到她自己,因为真的挺漂亮。 “嗯!一笑就更漂亮了!”老人夸赞道。女孩听完就又羞得缩了缩脑袋。 “这个也送你了,刚那个是奶奶送的,这个算是爷爷送的。”老人豪气地笑道。 说完,他便把那面护心镜硬也塞进了小女孩手中。女孩捏着手中的两样东西,心中又是欣喜又是慌张,局促不安,不知该如何是好。 “愿意跟爷爷走吗?”老人突然认真道。 女孩抬头看向老人,只看到了老人眼中那一片慈爱,便羞涩地点了点头。 马嘶叫,马蹄响,铁马鸣金戈,纵马兴丹心。 雨坠地,雨惊尘,泪雨洗铅华,如雨润万物。 …… 厉尘风被那女子死死地盯着,一动都不敢动,因为他怕会再生出误会,但他却感觉自己的脸越来越烫了。他现在只希望自己脸皮能厚一些,别被那女子给看出来。 那女子猛然破涕为笑,一个转身,便拉开了和厉尘风的距离,还转出一朵白色的裙花,只听那女子调笑道:“看你脸都红了,那这回,我就原谅你了。我叫如雨,公子你?” 厉尘风刚才确实是又看呆了,因为真是好看,好似一朵雨后的百合。听到那女子的调笑,厉尘风才回过神来,惭愧地低下头,暗骂了自己几句,又赶忙连退了几步,对那女子恭谨道:“姑娘请见谅!刚才小生又失礼了。小生姓黎,黎明的黎,名尘风。” 第二卷 演万物,夜月寒 第十四章 琵琶武曲 厉尘风没报出他的本姓,因为厉中兴之名实在太过响亮,更何况他现在的身份是个杀手,他不想惹太多麻烦,所以就借用了干爹家的姓氏。在他看来反正干爹也是爹,借用一下姓氏应该是不碍事的,更何况两家本来就是一家。 “公子姓黎?黎明的黎?”那女子看到厉尘风那副恭谨摸样,巧笑嫣然道。 “是的。”厉尘风认真答道。 “公子好姓氏!只可惜如雨是个女子,又一直以卖艺为生,没有姓氏。”那女子继续道。只是她赞那一句好姓氏时的语气有些奇怪,似乎带着些讽刺的意味。不过此刻厉尘风虽听出了些怪异,可他却因不敢看那女子而一直低着头,所以也没能看到那女子说此话时的表情。 “多谢姑娘夸赞。”厉尘风语气更加谦恭道,不过他却还是一直低着头。 “公子站在那不累吗?反正你也出不去,不如过来坐吧!”那女子接着笑道,似乎并不在意厉尘风现在又没看她。 厉尘风犹豫了片刻,只是他体力早已透支,实在想坐下歇歇,便应道:“那就多谢姑娘了。”说完,他便向桌边走去。可他到了桌边,眼角的余光便看到了一抹洁净的白色。他就一直站在那里,迟迟不肯落座。 那抹白色突然间消失在厉尘风的视野中,此刻只听那女子笑道:“公子真是重礼教之人。男女不可同席,这点小女子还是知道的。公子请坐吧!我坐这边就好!” 厉尘风突然又有种抬头看女子的冲动,他想看那女子是否已经坐好了,然后自己再坐下。更何况如此聪慧的女子,怎能不引得人有再看上一眼的冲动呢?但他最终还是忍住了,他又刻意地站着不动,细听着女子说话方向的动静,想等她坐下自己再坐。 “公子怎么还不坐?”女子问道。 “姑娘是主人,又是女子,所以我想等姑娘先坐,姑娘请。”此刻的厉尘风才算是勉强恢复了几分往日的风度。 那女子轻笑了一下,深深地又看了厉尘风一眼,似乎很是满意,不过却听她突然歉然道:“多谢公子的一番好意。可在我们这里,是男子为上,客人为先的,所以请公子体谅小女子,我不能乱了规矩,还是请公子先坐吧!” 厉尘风一听这话,脸上就不由地又红了红。没错,正如那女子所说。这里是青楼,世间的那套规矩在这里是不适用的。而自己和那女子既身处这青楼之中,就应该遵守这里的规矩。但厉尘风却不喜欢这规矩,达者为先和强者为尊,这都没有错,可是这种规矩所产生的那种男尊女卑感却让厉尘风很是抵触。因为他自幼由母亲管教,自然跟她亲近些,所以他很赞同男女平等的理念。纵使他不喜欢佛教,但他也不得不承认佛教的一种理念,是他乐于赞同的,那就是众生平等。 一念至此,厉尘风突然又生出抬头看那女子的念头。因为她是一个被规矩所束缚的可怜女子,但她却会跟自己要最根本的尊重,而且在得到尊重之后,还能乐观地向自己表达敬意,这种奇女子怎能不让人生出再看上她一眼的念头? 不过厉尘风还是没抬头看她,只是又抱拳恭敬道:“那我就失礼了!”话毕,便坐了下来。听着女子那边的响动,厉尘风知道对方也坐了下来。他就又开口问道:“尘风很高兴能见到姑娘这般的奇女子,只是姑娘认为我该怎样才能从这出去?” “如雨也庆幸能见到公子。如雨知道公子在男女之事上是方正之人,所以请公子放心,如雨不会为难公子的。公子想要出去,只要坐在此处听如雨弹上一曲,便可以安然离开了。”如雨并没有因厉尘风急于离去而生气,反而很是细致地在给厉尘风出谋划策。 听完这番话,如雨那边便传出了些响动,她似乎站起了身来。厉尘风等了片刻,便赶忙抬起了头,看向了那女子的白色背影。他还是没忍住,想再看这个令他啧啧称奇的女子一眼。其实他刚才是故意说出那番话的,因为他太想看她了,所以他就只得出言刺激女子,想让她生自己的气后回击自己一番,好让自己冷静下来。 可出乎他意料的是,如雨不仅没有生气,反而处处为他着想。厉尘风没想到,如雨一个女子竟会有如此胸襟,反倒是自己刚才的举动有失男儿气量了,不由地心中既惭愧又钦佩,也就更加忍不住想再看如雨一眼了。 如雨此刻正朝着内间走去。看着如雨那被白裙紧裹的曼妙背影,香肩清背,纤腰翘臀,修长玉腿,不禁让人一阵目眩。只见她莲步轻移,先穿过了那道白底的画屏,又透过了那层粉色的纱幕,身影若隐若现。遮掩之间,正如那古人所形容的隐约之美,犹抱琵琶半遮面。 即使定力强如厉尘风,也被这一幕引得心中一荡。他赶忙收敛心神,认真地看向了如雨。他眼中此刻满是疑惑和欣赏。疑惑是怎样的经历才能产生这样聪慧,惹怜和心胸宽广的女子。欣赏是这女子的乐观,可爱和惊世之美。可他这样一看,最终还是看呆住了。 只见如雨走到一处椅子前,抱起一旁的琵琶便转过身来,然后屈膝对厉尘风示意了一下,就面对着他坐了下来。看着那屏幕上的影子,这回可算是真的犹抱琵琶半遮面了。 只听如雨轻柔道:“如雨知道公子重于礼教,羞于抬头见我,那我便在这里给公子奏上一曲。如雨技艺不精,还望公子见谅。” 如雨的话说完后,厉尘风才猛然惊醒,又慌张地低下了头,尴尬得不知道要说什么好。因为他刚才那算是偷窥,而且不仅偷窥了,他还动了色心。此刻他听到如雨竟然这样说自己,真是深感惭愧万分,无地自容,错上加错,只想一头撞死在眼前的桌子上。 “如姑娘,妈妈叫我送些酒菜来,以便里面的公子和你享用。”屋外突然又传来了刚才那小童的声音。 “知道了!送进来吧!”如雨正等着厉尘风的回话,然后就要专注于演奏,好让他震惊。可就在这时,却突然有人过来打扰她们,她不免就有些烦躁,语气不善地回复了那小童一句。那小童一听如雨语气不对,便立在那门外不敢动了。 不过小童的这句话对于正尴尬的厉尘风而言,那就算是及时雨了。厉尘风心中不由一松,便道一句:“没关系的,我听姑娘的曲也不急于一时,还是让她把东西先送进来吧!” 那如雨听完厉尘风这话,隐约可以看到屏幕后,她的头微垂了一下,接着只听她欣喜道:“那就有劳公子在此多等片刻了。”随后她便转而对那屋外的小童道:“那你就先送进来吧!” 厉尘风此刻不由地又是心中一荡,如雨这般话语,明显就是极想留下自己。纵使不知是为何,但能得如雨这等女子青睐。这对于任何男子而言都会是一件高兴事,厉尘风也不例外。他又偷偷地看了那屏幕之后的倩影一眼,美人近前,语出含情,怎能不引得人流连忘返。 小童带着两个龟奴把酒菜都摆好了,便留下屋中两人,赶忙出去了。厉尘风看着一桌子的菜,着实是有些饿了。他又想到刚才如雨的细心体贴,便准备鼓起勇气来请如雨出来同席。他想在席间看清如雨的意思,如果他自作多情还好,如果是……他便会婉言谢绝,纵使这里是青楼,他也不能允许自己的心再乱动了。 可是还等没他开口,就听到如雨那边柔声道:“公子请用,如雨现在就给公子弹上一曲。” “这……”厉尘风不知说什么是好,不过他心中却很是抵触这种做法。 “公子的心意如雨知道,如雨只是想让公子早些听到如雨弹曲,之后如雨便会出来作陪,公子请不要在意。”如雨的声音越发温柔,温柔到让人不忍心拒绝。如果这番话让昨晚那些来锦绣楼听曲的人听到,定会惊得目瞪口呆。因为如雨别说是出来作陪,连她的容貌和姿态他们也只能透过这屏幕而观。若是厉尘风知道此事,定会当机立断,拒绝如雨的此番好意。 可惜他不仅不知道,还在那傻傻地纠结了一会儿,最后才勉强应了下来。他可是不知道,他的这番举动,令如雨对他的好感又多了许多。不过厉尘风这家伙还是知道些事情的,那就是吃饱不饥。他现在真是饿极了,更何况面前又有屏幕遮丑,他便完全不顾形象地大吃起来。 他先吃了一阵子,感觉腹中饥饿略有消退,才停了一下,他这时才想起如雨说要弹曲子给他听。可他刚却一直没听到声音,正在他奇怪之时,便听到如雨娇声道:“公子还是再吃一些吧!”不过语气却像是生气了。 厉尘风感到脸上一阵火辣,不知说什么好,瞬间便感到自己饱了。 几声轻笑传来,只听如雨笑道:“公子对不起,如雨刚才是跟您开玩笑的。公子你来时一身风尘,还疲态显著。如雨猜公子定是不惜远道,后一路急行,不辞辛劳才过来看如雨的。公子能这样待我,如雨又怎会取笑于公子呢?公子请您慢些吃,好听如雨给您弹曲!” 话毕,透过这画屏轻纱,只见那倩影微颤,得闻此武曲初始…… 第二卷 演万物,夜月寒 第十五章 十面埋伏 一曲初始,忽闻其转轴拨弦三两声,未成曲调先有情。 又闻得续,只觉其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 方觉暂歇,得明其别有离愁暗生恨,此时无声胜有声。 未明再续,突感其银瓶乍破水浆迸,铁骑突出刀枪鸣。 曲终已久,才晓己留恋误入曲深处,沉醉忘乎忆归路。 …… “公子,公子,公子……” 一张巧笑嫣然的俏脸,突然出现在了厉尘风眼前,并且逐渐清晰了起来。原来是那如雨,不知何时已然到了厉尘风跟前来。 “好曲!好曲!姑娘真是弹得一手好曲!”此时的厉尘风才猛然惊醒,也没顾得上尴尬,只是两眼放光地盯着如雨,连声赞叹着好曲。厉尘风可不是那种不通音律的书呆子。他自幼喜爱喝茶下棋,但不论是茶楼,还是棋馆,可都是少不了丝竹管弦之乐的。更何况,给厉尘风那封信的女子更是擅长于琴艺,他又怎会不懂音律呢? 这回可轮到如雨被羞得赶紧低下头了。此刻面对厉尘风那灼灼的眼神,如果她再不避开,估计自己心中的火就要被厉尘风给点着了。只见她又慌乱地迅速退开几步,但却没有退太远。然后又见她迅速地呼吸了几口气,平复着心情。最后才听她羞中带喜道:“多谢公子夸奖。” 厉尘风看到如雨这般作态,才恍有所觉地低下头又郑重道:“姑娘不必道谢,是真的好!”不过这话中却带着三分羞愧,因为自己刚才真是失态了。虽说这是他真情流露,但是身处于此时此地,却不免会让如雨误会他刚才那番作态的目的。 这句话说完,两人便就这么一坐一立,相对垂首,僵持在了这里。如雨虽说是位奇女子,但她这次却突然有些害怕了,她怕再撞上厉尘风那种能点燃自己的眼神。而厉尘风这个白痴,之所以他的弱点之一是女人,就是因为他完全不懂该怎么跟女人相处。此刻厉大少爷也只是自顾自地在那尴尬着,完全没发觉他自己是坐着的,而如雨却是站着的。 “公子既然说好,那如雨就再回去给您弹上一曲。”最后还是如雨先开了口,她想留他。 “姑娘不必了!我看时间差不多了,也是时候告辞了。”厉尘风赶忙起身道,因他想走。 听到这话,如雨半转的身子就突然顿住了。然后只见她慢慢地又转回身,看向了厉尘风。两人再次对视,一个眼含秋水,一个眼映水光。 这回还是厉尘风先低下了头,在这个女子面前,他也只能一败涂地了。因为他早就知道,要在这样的女子面前死不认输,谈何容易。比如母亲,比如妹妹,比如她,还比如面前的…… 他只有这样,才能不去看如雨此刻的表情。只是他又一次选择了逃避,比如母亲的关心,比如妹妹的哭泣,比如和她的离别一面,而现在,估计又要加上如雨的心意了。 片刻之后,只听如雨突然淡淡道:“那临别前,让如雨敬公子一杯吧!” 话毕,厉尘风便听到了潺潺的流水声,他就又抬头看向了如雨,只见她低着头,正认真地倒着酒。厉尘风叹了一口气,随即歉然道:“如雨姑娘,尘风不会饮酒,还望见谅。” 如雨的动作突然停了下来,只见她急忙放下了酒壶,有些慌张地从桌边退开来。只是她仍旧低着头,不过看她站在那局促不安的样子,却像是因为害怕,而不敢抬头看厉尘风一般。只听她颤抖着道:“既然…公子…不会,那就请公子自便吧!”这话前半句像是她因羞涩至极,而颤抖得说不出话来。但这后半句却像是因气急败坏,而一口气把话都给顺畅地说了出来。 厉尘风又看了眼此刻柔弱颔首的如雨,歉然道:“那尘风告辞了。”说完,他便转身就走。 “哼!给我站住!你听曲,吃饭,逛妓院,不用给钱的吗?”如雨的声音突然从厉尘风身后传来,不过却似乎又不是她。因为这声音中不仅没有了丝毫刚才的温柔可人,妖娆魅惑,而且还充满了傲气娇纵,霸道非凡之感,俨然如那些被惯坏了的大小姐一般。 厉尘风听到此话,便赶忙转身又看向了如雨,准备再跟她道歉,并交付些银钱。毕竟她是靠卖艺吃饭的,自然也不能怪她生气,因为是自己忘记给钱,确实错在自己。可他一回头,便被吓得呆住了。只见如雨此刻柳眉倒竖,瞪着一双含怒的杏眼,双手还掐在那纤细的腰间,似乎还故意挺起了胸膛,厉尘风这才发现如雨拥有如此傲人的身材。不过他却不是被如雨这傲人的身材给吓呆了,而是因为如雨那凶狠的表情。呆住的厉尘风愣是一句话都没能说出来。 “看什么看!刚让你看你不看,现在你却看得这么起劲,是不是没想到我身材这么好啊?哼!真是个伪君子!”如雨的性情此刻似乎突然大变,如换个人一般。不仅她说出的话满是冷嘲热讽,而且她的语气更显莽不讲理。 厉尘风终于从震惊中清醒了过来,他此刻的神情却很淡然。因为他定力本就极强,而且如果说此时的如雨才是真的,他会觉得更轻松一些。厉尘风发现自己心中莫名地松了一口气,因为现在的如雨丝毫扰乱不了他的心神,所以他也更不会在乎对方话里对自己的评价。 厉尘风脸上又挂上了那招牌般的温和笑容。他没有低头,还是在看着如雨,不过他眼睛却明显的没有聚焦,因为他瞳孔中根本没有映出丝毫如雨的影子。他又歉然道:“姑娘抱歉,我又失礼了,我这就把钱付上。”说完,他便伸手摸向了自己腰间的钱袋,动作很是优雅。 可这一摸,他却什么都没摸到。厉尘风这回可是真傻了,因为他的钱丢了。厉尘风自幼就家教很严,所以他的东西从不乱放,而且他从城中小院中出来时,还专门检查过一遍钱袋。此时那钱袋如果不在腰间,那必然就是丢了。更让人无奈的是,厉尘风虽然是带着个包裹的,可他的包裹里却根本没有一分钱。厉尘风是个谨慎的人,他的钱一般都会随身带着。所以厉尘风此时可是真正的身无分文,而且他旁边还正有个刁蛮女子在跟他要钱,他不傻就见鬼了。 如雨见厉尘风又愣在了那,便眯起了眼睛狐疑道:“你该不会没带钱吧?”她等了片刻,可她见厉尘风还是那一脸痴呆的模样,便惊道:“难道你没带钱就敢来逛妓院?” 这句话才算是把厉尘风从那痴呆的状态中给惊醒了,他只得尴尬地默认道:“姑娘抱歉,我的钱袋丢了。”厉尘风未经思考就说出了这句话,说出后他也懊恼起来,没能说得严谨些。 “什么?”如雨怒不可遏道,她脸上的表情也随之更吓人了,接着她又气急败坏地喝道:“丢了?难道你的意思是我偷的不成?姑娘我可是没动过你一根指头!”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厉尘风深知自己此时理亏,赶忙解释道。不过如雨的这句话却提醒了他,在这楼里动过他的,也就只有那老鸨一人。可厉尘风那时因为男女大防的问题,精神可是一直都高度集中的,再加上他功法的原因,所以他的感知能力很强。记得那老鸨拉他的两次,他都只感到是手臂在被拉动,腰间并没有丝毫动静。而且相信那老鸨不会傻到在自己的地方偷钱,因为她是这里的人,如果厉尘风报官,那这些人就是最容易被怀疑的对象。所以他的钱袋不是在这被偷的,应该是他极累时,感知极为不敏感时,估计就是他突破体力极限的时候被人把钱袋给偷走了。正在他认真分析之时,又听到那如雨问起了自己。 “那你的包裹里有钱吗?”如雨见到厉尘风这慌张的样子,似乎有些得意,才又开口道。 厉尘风摇了摇头,表示没有。 “还说你是钱袋丢了?包裹里都没钱,不是想来吃白食,又是什么?”如雨色厉内荏道。 “姑娘误会了,我真是丢了钱袋。不过应该是我路上太累,所以没注意到就给弄丢了。”厉尘风又细细地解释了一遍。 “是因为急着来见我才弄丢的?”如雨突然含羞带却道,她的性情此刻似乎又变了回去。 “不关姑娘的事,只是因为我太累了,我真是误入这里的。”可惜厉尘风却并没有观察到如雨此时的表情,只是一个劲儿地想要跟她解释清楚,不想再跟她扯上关系。 “哼!拿钱来!我不管你的钱是怎么丢的。反正你不给钱就别想走,要不就抓你去见官。”如雨突然便对厉尘风歇斯底里道。 刚才厉尘风还感觉如雨的语气变好了一些,就准备再跟她好好解释一番。可他的话还没出口,便又听到了如雨说出这番莽不讲理的话,深感头大如斗,女人还真是善变啊! “姑娘,我真的是钱丢了,所以才会如此为难的,还希望你能体谅。这样吧!我先写张欠条给你,日后我一定会回来双倍付清于你。至于我身上的这剑和玉佩,是不能抵押于你的,至于原因,还请原谅我此事不便告知。”厉尘风情急之下,现在都有些语无伦次了。 他可不敢去见官,第一因为他现在算是个杀手;第二因为如果这事闹大,万一被传回家,自己就死定了;第三因为自己虽说是误入,但如果查出来自己是匿名进青楼的,这也会多少影响到一些爷爷的名声,所以官府他是不能去的。 至于剑和玉佩,残己是不会离开自己的,一离开它便会自动飞回来,所以这剑不能抵押。但如果他把这玉佩抵押给如雨,就相当于间接害了她。因为这是一卫的东西,一卫手眼通天,他也不知道自己来这时,到底甩开了他们没有。如果被他们看见这玉佩在这,定会杀了如雨,再把玉佩交还给自己,所以这玉佩也不能抵押。 如雨认真听完了厉尘风这番话,突然妩媚地瞟了他一眼,然后她指着厉尘风身上挂着的两样东西道:“谁稀罕你的剑!至于这玉佩,一看就贵重至极。太贵重的东西人家可不敢要,人家可是知道的,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她娇滴滴地说完了这番话,配上她那娇媚的作态,宛如在跟厉尘风撒娇一般,看得他一阵目眩。 她又在原地转了一个圈,只见地上又盛开出了一朵百合,然后顺势便面对着厉尘风坐下,从上到下审视了他一遍。直看得厉尘风心中一阵发毛,只见她媚眼如丝,丝丝含情,最后才又调笑道:“弟弟你不给钱也行!欠条也不用写了,就叫声姐姐来听听吧!” 第二卷 演万物,夜月寒 第十六章 后人乘凉 起初,他不见其人,只闻其声,声声摄人心神,便以为如雨妖娆魅惑。 之后,他胡言乱语,却得谅解,被她许可离开,就又发现她通情达理。 再来,他慌乱退回,得见其貌,可谓惊尘绝世,便更感叹她魅惑众生。 而后,他言出误伤,被其怒斥,句句铿锵有力,就又觉得她自尊自爱。 再有,他闻其哭泣,晓其苦楚,楚楚动人心弦,便更感到她惹人怜惜。 随后,他正目而视,换得原谅,互相礼让谦恭,就又暗赞她贤淑知礼。 再出,他故问逃计,却得宽容,计出听曲以待,便更叹服她聪颖宽厚。 曲前,他丑态毕露,又得体谅,只闻柔声关怀,就又心赞她温柔体贴。 曲毕,他沉醉失神,忽闻轻唤,猛而高声惊叹,便更赞叹她琴艺非凡。 最后,他微觉其意,告辞欲走,其却处处留情,终只感念她用心良苦。 可惜,厉尘风要走,其意果决,其心坚定不移,幸而未中此十面埋伏。 只怜,如雨未曾料,十面埋伏,面面勾人心魄,却偏碰上这铁石心肠。 如雨真是被厉尘风给惹恼了。她性情忽变,时而娇纵,时而傲气,时而霸道,时而刁蛮。那副对厉尘风的样子,可谓是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可片刻后,她性情再转,忽而妩媚,忽而娇俏,忽而优雅,忽而诱惑。她又换了一副模样,似乎是想引得厉尘风他,情由心间来,欲从意中出。由此看来,她可不仅仅是生气这么简单,因为她的举动着实是令人匪夷所思。 “姐姐?”厉尘风惊道。狂妓院不用给钱,只需叫她声姐姐。面对这种荒唐事,即便是厉尘风这种人,也知道世间是没有这番道理的。他此时不仅被如雨看得发毛,想起她刚才那反差极大的举动,心中就更是发毛。他也不敢再去揣测如雨此刻心中所想了,毕竟一句古话说得好:女人心,海底针。他可不想下海捞针,然后被一浪拍死在沙滩上,所以他惊完之后,便老老实实地又问了一句:“我为何要叫你姐姐?” “嗯!乖弟弟,刚那声就算你叫了,你现在就可以走了。走吧!不要忘了再来看姐姐哦!”如雨喜道。只见她此刻忽然眉开眼笑,一脸的满足。可她说的话却明显是答非所问,在故意敷衍着厉尘风,似乎是想要迅速赶他走一般。 厉尘风现在十分清醒,所以他也看出了如雨的意思。可是要他用这种方式来抵债,他是绝对不会干的,所以他义正言辞道:“姑娘。钱,我会还的,但是这个姐姐,我绝对不会认,也绝对不会叫。刚才那次算是误会,请您见谅,我还是给您写欠条吧!” “哼!叫都叫了,还不承认?你们男人都一样,不仅叫了不敢承认,就连吃了都会赖账。你愿意写欠条就写吧!写完赶紧走!”如雨似乎又突然转变了性情。她不仅语出刁毒,似乎还含沙射影,指桑骂槐,只是不知射向何处,指向何方。可是仅仅观其前后神态反差之大,着实又令人一阵无语。 “你……”厉尘风面对此刁毒话语,也顿时哑口无言,但他此刻远没到怒极攻心的地步。他冷静地思考了片刻,审时度势地抉择之下,他决定用实际行动来证明自己是个怎样的男人。只见厉尘风左手抽出残己,一剑便割下了自己那长出的右袖,轻巧地挑着那断袖置于了桌上。然后他收剑回鞘,咬破右手的食指,便在那断袖之上写下了三个大字:尘风欠。最后他拿着那片断袖走到如雨身前,郑重道:“姑娘请收好,我决不赖帐。” 如雨似乎是被厉尘风这一连串的动作给惊到了,只是愣愣地看着眼前的那三个字,一时竟失了神。过了好一会儿,她似乎才回过神来。她顺着那布片往上看,先看到厉尘风的右手,然后是右腕,再来就是右腕上绑着的沙袋。那沙袋上也沾着血迹,定睛一看,原来是厉尘风的右腕被磨破了。不知为何,她目光停留在了此处,没有再抬头往上看厉尘风的脸。只见她突然伸出手,不过却没有去接那布片,而是伸出了那如玉葱般的手指,指向了那染血的沙袋。只听她轻声细语道:“能把这个也给我吗?”这话似乎多少带上了些请求的意味。 “可以!”厉尘风想也没想便应了下来。毕竟是他现在欠着如雨东西,她如果想要一些无关紧要的东西,自己也应该给她的。说完,他便伸手去解那沙袋。 可这时,他却发现如雨的手先一步伸到了那沙袋之上,认真地解了起来,动作很轻很柔,似乎是怕弄疼了自己一般。厉尘风这回没有混乱地跳开,因为他出现了一瞬的恍惚。他感觉如雨的样子正在跟他母亲重合,如雨现在的样子像是在帮自己处理伤口,就像是母亲是在给自己的手上敷药。等他回过神来,那染血的沙袋连同那布片,都已经到了如雨的手中。但是如雨还是没有抬头再看他,只是盯着手中的两样东西发呆。 “告辞!”厉尘风并没有因那一瞬的失神而动摇,还是果断地说出这两个字。 厉尘风转身刚走出不远,便听到身后如雨那轻柔的声音。“出去的时候记得要面带笑容,否则你又会被妈妈缠上的。”可这话却说得像是妻子在嘱咐外出的丈夫,满是担忧关怀。 “多谢姑娘!”厉尘风的语气也随之缓和了不少。不过他却没有再转身,一直向外走去,在他走到门前准备开门时,又听如雨突然坚定道:“记住!这是你欠我的!” “嗯!”厉尘风应了声后,便开门走了出去。同时,他脸上也挂起了那招牌的温和笑容。可他不知道在他背后,如雨此刻也抬起了头,正微笑地目送着他那出门的背影。而她手中那两样来自他的东西,也被她用双手捧了起来,轻轻地捂在了心口。 这屋子又回归了平静,厉尘风走了,门也被小童给关上了。只是如雨还呆呆地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像是若有所思。这时,窗子那边传来了一些响动。如雨此刻才猛然惊醒,赶忙把那两样东西都收进了怀中,然后便冲着窗子那边厉声道:“怎么让你走你还不走?” 窗外突然传来一个极具磁性的男音,只听那人轻笑道:“保护弟弟又不是你一个人的事。这事可是老大交给我们俩的,弟弟既然来你这了,我也自然就来。” 窗外的屋檐上此刻正坐着一个黑色锦衣的男子。这男子形容浪荡,悠然地坐在这屋檐上,还背靠着这窗边的墙壁。但他却丝毫没让自己的身影出现在这窗中,似乎在躲着里面的人。 “可弟弟他现在走了!你怎么还不走?”如雨继续质问道。 “放心!我是不会让弟弟脱离我的视线的,在这里看着他刚好。不过倒是你,雨妹你还是跟以前一样的讨厌我啊!”那男子说前半句时,话中还满是胸有成竹和浪荡不羁,可他的后半句却充满懊恼悔过之情。 “你何时来的?我刚才在窗边时,怎么没看到你?”如雨似乎听出了那男子话中的悔过之情,不再催他走了。 “你是在弟弟走到这巷子的一半时才看到他的,然后你看到他进这锦绣楼,你便赶忙从窗边退了回去,准备见咱家弟弟。而我就是在你退回去的时候,才坐在这里的。”只听男子娓娓道来,不仅条理清晰,而且层次分明。 “哼!我就是讨厌你这一副对所有事都了若指掌的样子!”如雨蛮横回答道。但片刻后,她却赶紧用双手捂住了脸,已然变成了一副不胜娇羞的模样,柔柔弱弱道:“那刚才的事?你都知道了?” “当然!可怜我家弟弟的命要苦喽!居然被你这疯丫头给缠上了!”那男子高声调笑道。 “去死!你如果敢在他面前这样说!我绝对会先把你给大卸八块!”如雨也高声威胁道。 “诶哟!都不叫弟弟了,都成他了!你还真准备对弟弟他下手啊?”那男子再次调笑道。 “怎么?难不成广哥妒忌了?我下不下手另说,但只要弟弟想……”如雨也说不出口了。 “原来你这丫头是真的动心了!看来咱家弟弟确实不错,性子应该是挺像爷爷的吧!”男子靠着墙,把头仰了起来,似在想着什么。 “是很像爷爷,所以我喜欢。”如雨也若有所思地喃喃道,又把手放在了胸口。 窗外传来咕嘟咕嘟的声音。“你又在喝酒?”如雨不满道。 “怎么?你刚可是要给咱家弟弟倒酒的,可惜他没领你的情。哈哈。”那男子浪荡道。 “喝死你个酒鬼,他不喝酒多好,以后我也不许你教他喝酒。给你。”如雨又刁蛮道。她顺手抄起桌上的酒壶,朝窗外扔去。 只见那酒壶刚到窗外便不见了,已然被那黑衣人拿在手中。如雨根本就没看清,酒壶是怎样被他给收走的,只听她恨恨道:“手这么快!果然是嗜酒如命的浪荡子。” 窗外又响起了水被倒在了屋檐上的声音,又听男子无奈道:“你这丫头啊!这酒里可是被那老鸨加了药的,你给弟弟倒,弟弟就有处发泄。你让我喝,是想把我给憋死吗?” “你还敢提刚那事!羞死人了!反正你又不是第一次,你怕什么啊?”如雨反唇相讥道。 “问题是丫头你是第一次啊,你也知道我挑剔,在这也就看得上你。”男子出言调戏道。 “哼!你想死!”如雨说完这句,便一个劲儿地把东西往窗外猛扔,可是却始终没听到一声东西落地的声音。 “不好!弟弟不见了!”屋外突然传来了那男子的惊呼。如雨听完便失了神,也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等她再回过神来,窗台上便整整齐齐地放好了她刚才扔出去的东西。她笑了下,又往窗外看了一眼,无奈地摇了摇头,便放下了手,也不再扔了。 第二卷 演万物,夜月寒 第十七章 狼口虎穴 厉尘风面带微笑地往锦绣楼外走,好似极为的满足。果然,那老鸨也是一脸谄媚地把他送出了门,没有了丝毫的阻拦。厉尘风出了门后,便慢慢地晃过了这条巷子。可是他一转弯,就迅速跑了起来,往地组的小院赶去。他可不想被抓回去,进青楼对他而言,简直就是噩梦。 一阵疾跑,他终于回到了地组的小院。他关好门,直接向中屋走去。推开门,只见夜虎和夜狼都在。夜虎正趴在桌子上打盹儿,而夜狼则正在摆弄着手中的一副围棋。夜狼一见到厉尘风回来,便笑着迎了上来,调笑道:“怎么回来这么慢?难道你这大少爷路上被人劫了?是劫了钱,还是劫了色啊?哈哈……”这家伙嘴贱的毛病明显是又犯了。 “你……”纵使厉尘风平日里伶牙俐齿,巧言擅辩,可当下却被人一语道中,也只得是嗔目结舌,无言以对。不过机灵如他,也是有办法掩饰他的尴尬。只见他急忙装得气喘吁吁,似乎他是因为喘气而没能说出话来。 “不是吧!你绑了几个沙袋,就把自己给累成这样?来,我给你倒杯茶。”夜狼果然被厉尘风的举动给骗了过去。他熟练地倒了一杯,递给了刚好走到桌边的厉尘风。看来这家伙还是天生体质弱,以后定要帮他多锻炼。不过在厉尘风用手接时,夜狼却看到他的右腕上有血痕,右袖还少了一大截,右腕上的沙袋也没了。只是他细看之下,这血痕反而显得单纯了,应该是被那已经消失的沙袋给磨成这样的。 “怎么不知道你这家伙这么暴力?”夜狼诡异道。 “怎么了?”厉尘风喝了一口茶,潇洒地落座道。 夜狼指了指厉尘风那端着茶杯的右手,挖苦道:“不就是磨疼了你吗?你也不至于在扯沙袋时,把自己的袖子都扯掉吧?” 厉尘风一惊,这才发现他刚才确实是回来得急了。他于惊魂未定之中奔逃,以张皇失措之态入院,在心绪不宁之时进屋,他根本就没来得及注意自己的形容衣着。所以此时即使他那断袖被夜狼给注意到了,他也只得承认。不过所幸夜狼好像误解了原因,自己可以误导他。 “啊!你说这个啊!记得那时我又疼又累,所以脾气也就变得暴躁了些,只想扯掉沙袋,没想到力气用大了,连衣服都被给扯破了,哈哈!”厉尘风笑着敷衍道。 夜狼听完这话,便伸了个懒腰,然后就站起了身来。他笑着低头又朝着厉尘风看了一眼,很是无奈地摇了下头。接着只见他突然转过身来,一巴掌就拍在了对面厉虎的脑袋。 “你这狼崽子干嘛?想死啊!”夜虎被这巴掌给打醒了,捂着脑袋,瞪着夜狼恶狠狠道。 “大哥,你想先别动手打我你留着点力气,一会儿有你动手的时候,听我继续问兔子。”夜狼一本正经道。说完,他便又转过了头来看向了厉尘风,不过他眼神中的杀机却一闪而过。 “兔子,你右袖的切口可不像是被扯裂而造成的。我实话实说,我们都知道安城这地界不太平,所以才会把总部放在这的。不过我也知道你武功好,人又聪明,一般是不会吃亏的。可我就是担心你太聪明了,就跟寒老大刚来时一样。以为自己初来咋到,强龙不压低头蛇,故而处处忍让;以为自己是杀手,不敢在白天惹事,每每逢事必躲;以为自己要为我们考虑,不能让我们暴露,时时遮掩着自己。但是我现在郑重地告诉你,不用!因为在这安城这地方,在晚上,我们夜月的人就是皇帝,生杀大权全部由我们掌握。至于白天,我们当然也不好惹。所以你小子以后行事请谨记,是龙,就不要盘着,是虎,也不要卧着,想在这安城干什么都随意。而现在,就请你给我说实话吧!你刚来回的路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夜狼激昂慷慨地说完了这么一番话,俨然不像是个冷血的杀手,而是武林帮派里的老大,在给小弟洗脑。 “对!小狼说得对!谁要是敢动我兄弟,纵使是他事先不知道,我也要狠狠地揍他一顿!”夜虎听完夜狼的话,不仅没有像往常一样地去揍他,反而转过头,目光炯炯地看向了厉尘风。看样子是要给厉尘风的信心,让他把实话说出,然后去帮他报仇雪恨。 厉尘风一看两人这副样子,虽说心中感动,但是也深感无奈。这两个活宝,怪不得夜寒和天组的人不敢让他们去多出任务。看他们两现在这样子,估计他们硬是能把一个杀手组织,给搞成一个武林帮派。真是两个不可多得的人才,放在这不得不说是大材小用了。 不过面对如此情形,他也不敢再编什么假话了。谁知道自己随口一说,这一虎一狼就会搞出些什么腥风血雨来。可他还是有些耻于说出口,毕竟他今天碰上的这些事也太丢人了。一念至此,他便又弱弱地问了一句:“必须要说吗?” “必须。”那二人异口同声道,态度很坚决。 一番简述和逼问后,屋中便爆发出了哄笑声。 “行路知饥,误入锦绣。”夜狼道 “楼内高呼,气吞山河。”夜虎接着道。 “傲气凛然,逼上青楼。”夜狼继续道。 “吃喝听曲,一毛不拔。”夜虎又接道。 “哈哈……”夜虎和夜狼此刻笑作一团,捶胸顿足,躬身捧腹,甚至以头抢地,真可谓是花样百出,姿态万千,变化无穷。 厉尘风也不恼,似乎他根本看不到两人,也听不到两人的嘲笑,只是坐在那静静地喝茶,不过他喝的速度却着实是快了些。 “不对!”夜狼猛然恍有所觉地道一句。夜虎一听便止住笑,赶忙上前问他发现了什么。 “锦绣楼是这安城第一青楼,兔子他身无分文,不可能这么顺畅地出来,该不会他被那的女子给看上,又做了什么别的工作吧!”夜狼说完便又狂笑了起来,夜虎也跟着他笑道:“咱家兔子长得好看!这也不是没可能啊!兄弟,哥哥真佩服你,神人啊!”他边说还边对厉尘风比出了拇指。 听完这番如唱双簧般的挖苦后,厉尘风便皱了下眉,郑重道:“好了。你俩也都别笑了。你俩谁先借我点钱,让我去把钱还上,也不能这样一直欠着人家!” 果然,厉尘风这话一出口,那两人就全都不笑了。他俩此刻都一脸呆滞地看向了厉尘风,眼神很是怪异。还是夜狼先动,他走到厉尘风跟前,盯着他又看了片刻,不解地对厉尘风道:“那女子不好看?” 此话一出,厉尘风眼前便浮现出了如雨那绝代风华的样子,不由地低下了头。 “那还是她曲子弹的烂?”夜狼继续问道。 “不!很好听!”厉尘风猛然抬头,对着夜狼郑重道。 “那你嫌弃她出身青楼?”夜狼眯起眼睛逼问道。 “不!如雨姑娘冰清玉洁,只卖艺,不卖身。”厉尘风赶忙道。 “那我就不明白了。照我和老大刚才逼问你所知,那女子能为你做到那些事,定是极喜欢你的。并且又生的好看,弹得一手好琵琶,如你所言,更是冰清玉洁,你难道就没有丝毫的动心?你想好了,是借钱还给她,还是借钱帮她赎身。”夜狼认真道。 厉尘风沉默了,他这时才想到这个问题。没错,他是动过心,可那对于他而言算是犯错,所以他决定不再动心。但是如果有机会还这个对自己有恩的女子人情,何乐而不为呢?这才算是真正的不亏不欠吧!不仅还清了钱,更还清了这女子的恩情。 想到这,厉尘风才笑着对夜狼道:“借我钱,我要帮她赎身。不过我事先声明,这不是因为我对她动心了,而是因为我要报恩。” 夜狼抱起膀子,做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笑道:“这就不关我的事了,你把她赎出来,要怎么跟她解释是你的问题,动不动心也是你说了算,现在跟我解释什么?” 厉尘风无奈地摇了摇头,不再跟他争论,自顾自地又喝起茶来。 “还不走?”夜狼催促道。 “干嘛?”厉尘风奇怪道。 “先去把她赎出来啊!”夜虎插话道。 “啊?”厉尘风惊道。 “啊什么啊?那地方你也去过,连你都险些被逼良为娼了,你就不担心?”夜狼邪笑道。 厉尘风一愣,等到他缓过神来,便又有些踌躇。刚从那虎穴一般的地方脱身出来,现在却又要再折回去,这不是自投罗网吗? “你去不去?”夜狼接着逼问道。可厉尘风他心中畏惧,还是犹豫不决。 “你到底去不去啊?你要是不去,我今晚就去偷看她洗澡。反正我也好久没去逛过锦绣楼了,正好借此机会,到那好好逛一逛。如果我看开心了啊,所幸就住在那不回来了,对吧!大哥,要不咱哥俩一起去?”说到最后,夜狼也不看厉尘风了,而是转头去招呼夜虎同去了。 “我去!”厉尘风猛然起身,一脸的认真,随后便坚定地看向了夜狼。 啪的一声。“哎呦!”夜狼惨叫了一声。 “我教了你多少遍,偷看就偷看,不准在那种地方留宿,你居然敢把我的话当耳边风?还敢拉我一起去?反了你不成?我看你是想死吧!”只见夜虎手口并用地正在教训着夜狼。 不过夜狼一个闪身,就轻巧地躲开夜虎第二拳,他还专门抽出时间挑逗了厉尘风一下。夜狼这一下,真是把厉尘风给羞得满脸通红,也只得一屁股坐了回去。 第二卷 演万物,夜月寒 第十八章 跟我走吧 “竖窗微掀斜阳矮,螓首略探望君还。雨妹可是在等哥哥我啊?” “未见君归心不宁,又闻窗外黑鸦鸣。” 啪的一声,那竖窗便被关上了。 “妹妹你先别生气!我是来告诉你好消息的。”那窗子刚关上,旁边的屋檐上便坐下了一个黑衣人。不过他这回的坐姿却一点都不潇洒,而是略带些惊慌地朝那窗子处半侧着身子,像是要急着要对里面的人解释什么。 “你不好生去保护弟弟,还故意来此调戏于我?我不理你了。”如雨恨恨道。她那小女儿作态刚好被黑衣人给撞上,此刻心中真是又羞又气,不过现在好像连最后的羞也化成气了。 “唉!不理就不理吧!不过记得晚上出来时打扮得漂亮点,别到时候说哥哥我没提醒你,我再去看看弟弟他走到哪了吧!”话毕,外面便不再有任何响动了。 窗子突然又被掀开了,只见如雨把头整个都探了出来,可惜那黑衣人早已不见了踪影。 夜初临,灯将上,天色已晚昏昏夜沉沉。 月不明,烛还稀,地光未亮阴阴月暗暗。 可就在这昏昏沉沉,阴阴暗暗之时,锦绣楼前却是一片喧嚣热闹,车水马龙,灯火通明,更胜白昼。楼前此刻有四个人最为显眼,四人皆是徒步。为首两人都是俊,一个英俊得超凡,一个却俊秀得妖异。后面两人则是极,一个看似极为威武,一个看似却极为瘦弱。 他们周围的所有人在只看到前面那两人时,脸上表情各异,有欣赏,有赞叹,甚至还有玩味。不过在他们又看到后面那两人时,脸上的表情却是出奇得一致,都是恐惧。特别是看到那看似极为瘦弱的人时,他们脸上的恐惧就更盛,赶忙给那四人让开了一条路。 “怎么样?带我出来没错吧!没看这巷子现在都变宽了吗?”夜狼得意道。随后他又看了眼四周,皱着眉头说了一句:“怎么还有点窄啊?” 周围的人听到这一句,便赶紧又朝四周散开了一点,有几辆马车甚至被推得贴到了墙上。 “这是怎么回事?”厉尘风看向了夜寒。 夜寒苦笑道:“我把几个安城的任务交给了他们俩,本想让他们杀鸡儆猴,立下些威信。可没想到他们竟做得那么光明正大,轰动了全城,再加上他们俩以前的名声,自然吓人些。” 厉尘风心中微微一乐,原来夜寒也很头疼这两个活宝啊!看来夜狼跟自己说得都没错,做得那么轰动都没人管,安城这地方确实不太平。自己早点来接如雨也是对的,省得那女子在这地方被人给欺负了。不过还好现在是晚上,正如夜狼所说,是我们说了算。 四人就这样堂而皇之地进了锦绣楼。奇怪地是,厉尘风这次进来时,却没了那忐忑不安的感觉。他心想,难道真是一回生二回熟,自己的毛病也被治好好了不成?可他一见到楼里的那些莺莺燕燕,便嗖得一下躲到了夜虎的背后,心中还不停得庆幸,还好陪他来得人多。 老鸨迎了上来,她直接就找上了前面的夜寒,因为现在前面就剩夜寒一人了,并且他的相貌对各个年龄段的女人而言,都具有致命的杀伤力。 “哎呦!这位公子真是英俊啊!敢问公子大名?”老鸨远远地谄媚道。她似乎是因为在下午不幸碰上了厉尘风,而现在不敢再去碰夜寒了。 “哦!在下夜玉暖,这位是……”夜寒转头准备去介绍厉尘风时,却发现他不见了踪影,随即便愣住了。等他回过神来,便对着那老鸨笑了一下,开始回身去找厉尘风。 “少爷,不用找了,表少爷他在这呢!”夜狼招呼道。不过看他的样子,已经忍不住要笑出来了。而他的手此刻也正指着夜虎背后,抖个不停。 夜寒无奈地摇了摇头,便走到夜虎背后,把厉尘风给揪了出来,指着他对那老鸨介绍道:“这是我表弟,黎尘风。这回我们前来此地,是因为我表弟想帮如雨姑娘赎身。” 那老鸨一见厉尘风,便惊出了一身冷汗,看来这位爷还真是招惹不得的主。记得他下午才见过如雨一面,居然晚上就能带着人大摇大摆地来帮她赎身,这种人还是敬而远之的好。可是这如雨在锦绣楼中才呆不到两天,刚刚算是有了些名头,就这样放她走,未免有些可惜。一念至此,那老鸨的胆子便肥了起来,竟然敢对着厉尘风蛊惑道:“公子,如雨姑娘她也是刚到此地,你也就在下午见过她一面,并且你们彼此还都不熟悉,你怎能现在就帮她赎身呢?依我看啊!公子你还是多了解了解为上,公子你说呢?” 厉尘风听完这话,不由地一皱眉。精明的如他,又怎么会听不出老鸨的本意。他刚想要开口回绝老鸨,便听后面夜狼玩味道:“俗话说得好,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我家表少爷想要帮谁赎身就帮赎身,他要是高兴了,这楼子都得跟他姓,用得着你管吗?管好你自己的嘴,小心祸从口出。过来过来,价钱来找我商量,我家少爷可没那闲功夫。还有,快差人带着我家的两位少爷去找那如雨姑娘,听清楚了吗?” 夜狼说这些话时,样子张狂得不可一世,宛如世家恶奴一般,瞬间便把那老鸨给震住了。只见她赶紧差人带着厉尘风他们俩上楼去找如雨,而自己也点头哈腰地站在了夜狼的面前。厉尘风在跟着那老鸨差来的小童上楼前,就忍不住回头看了夜狼一眼。只见他此刻也正好看向了自己,他趁那老鸨点头之际,冲着自己挤了一下眼,还报以了一个鼓励的眼神。 “恶人自有恶人磨。虽然小狼不算恶人,但他那张嘴却刁毒得狠啊!走吧!别看他了,不用担心,他会处理好的。不过你还是先担心一下自己吧!你这回要怎么跟楼上那姑娘解释。”夜寒对着正在回头的厉尘风道。 “船到桥头自然直。上去了再说吧!不是还有你吗?”厉尘风说完,便潇洒地甩了一下衣袍的前摆,拾级而上,跟着那小童上楼了。 夜寒只得摇了摇头,跟了上去,样子很是无奈。因为厉尘风那句话中隐含的意思他听出来了,一会儿可就全靠你了,你连我妹妹都能搞定,这个你也一定行,你要帮我啊,否则……你可是跟我进青楼了,我可是跟你说过妹妹最讨厌这个了,你自己想想帮不帮吧? 如雨的房门前还是那么静,纵使现在外面比下午要喧嚣百倍,可这里还是显得那么清净。这回厉尘风没有等那小童通报,而是率先自己开口道:“如雨姑娘,尘风过来还债了。”这回说得可谓是理直气壮,理所当然,理应如此。 不过屋中那女子听到这句时,却显得不是那么高兴,有些嗔怒道:“还钱何必还来找我?把钱给妈妈,再让人通报给我,我把欠条还你就是了。” 这个闭门羹着实是让厉尘风吃了个结实,他回头尴尬地朝夜寒笑了一下,果断求助于他。夜寒看着他的样子,又叹了一口气,无奈地心道,怎么平时那么聪明的一个人,现在居然能蠢成这样?他便正了下神色,冲着屋中道:“我表弟嘴拙,引姑娘误会了。他刚说的是还债,不是还钱。债有很多,钱只不过是其中的一种。今天表弟拉我前来拜会姑娘,一为当面道谢姑娘在我表弟落难时的搭救之恩;二是我表弟想和姑娘再一叙下午相见之情;至于这三吗?那就只有让我表弟自己来说了。是不是啊?表弟。” 夜寒说完,便听到啪的一声,似是他在厉尘风肩头拍了一下。“啊……”这声是厉尘风喊出来的,应该是夜寒又顺道推了他一把。然后就听厉尘风赶忙道:“如雨姑娘,正是如此!” 屋中此刻传出了几声悦耳的轻笑,只听如雨柔声道:“既然两位公子这么有心,那就请两位都进来吧!” 这时,厉尘风又回头看了夜寒一眼。起初他眼中是崇拜,可片刻之后,便变成了担忧,最后所幸直接变成了审视,充满对夜寒的不信任。夜寒此刻真是想死的心都有,忙是你让我帮的,并且我不帮还不行。可是帮完不仅没赏,而且你现在居然怀疑起我来,我就长得那么像经常来这种地方的人吗?我只是处事圆滑一些,这你也会啊!只不过你现在用不出来而已。你凭什么在这怀疑我的纯洁,这叫什么事?我这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脚吗? 夜寒想到此处,便决定一会儿自己进去之后,就要眼观鼻,鼻观心,再也不理厉尘风这忘恩负义的货了。而且自己更不能多看里面那女子一眼,谁知道这家伙以后又会拿这个来做什么文章。 厉尘风看到夜寒那不可思议的表情,便满意地回过了头,接着就推门而入,夜寒也紧跟着走了进去。 进门之后,厉尘风便发现如雨还是在内间,而她也开口让他们两人先坐外面,她片刻后会再出来作陪,他便放心了许多。可正在这时,如雨忽然好奇道:“黎公子有什么话要亲口跟小女子说得?现在就不妨说出来吧!” 厉尘风感到自己刚放下的一颗心,突然就又悬了起来,他又对夜寒报以了个求助的眼神。可夜寒却真的眼观鼻,鼻观心,不管他了,厉尘风此刻真是深悔自己刚才的过河拆桥之举。 “公子还不便开口吗?”如雨柔声问道。 “不!”厉尘风怕被赶出去,赶紧否认道。 “那公子请讲,如雨洗耳恭听。”如雨貌似很是期待。 慌乱之中,厉尘风决定要破釜沉舟一把,让夜寒看看自己的男子气概,不被他给比下去。只见他猛地吸了一口,咬牙道:“我把你赎出来了!现在就跟我走吧!” 第二卷 演万物,夜月寒 第十九章 红颜祸水 屋内无人应,声没只余静。 窗外瓦砾响,才知隔墙耳。 “谁?”厉尘风和夜寒异口同声道。显然,刚才厉尘风的那句惊到了不少人,先是惊得这屋中之人哑口无言,又惊得那窗外之人险些坠落。 “哈哈!是我啊!笑死我了!我算是服了!”窗外忽然传来了夜狼的笑声,等他笑了好一会儿,才又听他道:“你们快开窗放我进去啊!还真把我当跟班啊?” 夜寒给厉尘风使了眼色,便去开窗放夜狼进来了,厉尘风也赶忙对如雨致歉道:“这是我们的一个兄弟,他平时就喜欢玩闹,如有冒犯之处,还请姑娘见谅!” “不碍事的,既然是公子的朋友,就让他进来吧!”如雨的声音虽说还是那么的柔和,却略带着些颤抖,显然是受了些惊吓。 “哈哈!你可真行!说得够霸气!”夜狼一进来,便指着厉尘风笑道。 “你不是在楼下吗?怎么上来了?”夜寒揪着他问道。 “搞定楼下那老鸨,根本就不费我吹灰之力,我已经让大哥跟着她去交钱赎卖身契了。我闲着没事,就上来了。”夜狼说到此处,便又笑着看向厉尘风道:“没想到我这一上来啊!就正好碰上了一出好戏。诶!我说你呢!看哪呢?还不快点继续演?” 一语道破,厉尘风此刻看向屋内的如雨,只得红着脸低下了头。自己那番做作的样子连夜狼都看出来,更何况是如雨呢?还是实话实说,希望她也会其他谋生之法,愿意跟自己走。 正当厉尘风要抬头再开口时,夜狼的嬉笑声就忽然间止住了。厉尘风发现他前方不远处突然出现一抹粉白。白色为底,粉纱在上,薄布轻纱,轻灵飘逸。在那粉白色的长裙之下,一双修长的玉腿若隐若现,看得人一阵目眩。厉尘风不敢再看了,而是把头埋得更低了些,因为他不再向上看也知道,面前这女子就是如雨。 “既然公子帮如雨赎了身,那如雨今后就是公子的人了。所以即便公子刚才不说得那么霸道,如雨也会跟着公子走的。”如雨说这话时,声音略显怯懦,似是因为女子的矜持而有些带怯含羞,不过更多的却是郑重。 “怪不得你说起她时魂不守舍的,没想到咱们安城竟真有这么漂亮的女子!你小子还真行啊!一来就采我们一朵花!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带她回咱家去!”还没等厉尘风开口解释,夜狼便插话道,还顺手在他背上狠狠打了一巴掌,似乎很是替厉尘风开心。 “走吧!先带她回去再说!”夜寒点醒道。他们一开始就说好了,要想办法先把如雨带回去。至于厉尘风要怎么跟她解释,或要再帮她弄个什么营生,这就要回去再说了。 厉尘风听到夜寒的点醒,无奈地恭敬道:“那就请如雨姑娘收拾一下,先跟我们走吧!” “是。如雨这就去收拾。”如雨应诺道。 听完这句,厉尘风就看见如雨的裙摆微张,似是在对着自己屈膝。随后又见那裙摆微褶,似是她转身所带出来的褶子。最后只见那裙摆微扬,飘然而去,最终没了踪影,才知那如雨应该是走了。厉尘风等到感觉如雨是走进内屋了,才出了一口气。正在他准备要抬起头来时,忽然又感到背后一痛,又被人打了一巴掌,只听身后夜狼笑道:“真有你的!我们近水楼台,都没能遇上这般女子。反倒是你这初来咋到的,误打误撞不说,最后还一毛不拔,竟就先得了这如皓月般的女子,你小子这运气啊!真是没得说,来让我多拍你两巴掌,好沾点仙气。” 话毕,只见那夜狼作势还要再拍。就在这时,厉尘风刚好转过了身来,瞪了他一眼道:“好了!你别闹了!你要还有什么挖苦我的话,等咱回去再说,现在就先请你老实点成不?” “成!当然成!不过回去之后,你要把你那不能收她的苦衷告诉我,你看这成不成?”夜狼奸笑着反问道。 “你……”厉尘风现在很是郁闷,不过他还分得清轻重缓急。只见他一咬牙,果决道:“好!我回去就告诉你,不过你一会儿可不准再说话了。”厉尘风自然也不是吃素的。 “好!一言为定。”夜狼如奸计得逞般地贼笑了起来,还向厉尘风伸出了手掌。 啪的一声,厉尘风无奈地朝夜狼伸出的手掌上击了一下,皱眉道:“驷马难追。” “公子,你们在干什么?”厉尘风背后忽然传来如雨的声音,吓得他赶紧转身低下头,尴尬得不知道要说什么好。 “哦!你家公子的小孩子脾气又犯了,刚跟我家小狼打起赌来,说是看谁能坚持住一路不跟姑娘说话。估计他们是看姑娘花容月貌,而他们自己的面皮又薄,不好意思跟姑娘搭话,所以才故意打这个赌的,对吗?还请姑娘见谅啊!”夜寒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帮二人解围道。 只见厉尘风和夜狼此刻都大点其头,厉尘风还悄悄回头,对夜寒报以了一个感激的眼神。 “原来如此!多谢公子解释。黎公子他谦逊知礼,只是有些害羞,这些如雨都是知道的,那这一路就要多劳烦公子传话了。敢问公子如何称呼?”如雨笑着看了一眼低着头的厉尘风,又转而对着夜寒歉然道。 “我姓夜,名玉暖,是尘风的表哥。”夜寒谦恭道。 “那如雨就称呼您为表公子吧!那这位跟我家公子打赌的公子,如雨该怎么称呼您呢?”如雨话头一偏,便又对着夜狼问道。只是她话中还带上了三分挑逗,似是在诱惑着夜狼说话。 “哦!我是夜老大的弟弟,当然也勉强算是这家伙的哥哥,不过姑娘不必以公子称呼我。我本是江湖中人,也不在乎这些称呼,所以姑娘叫我小狼就好。”夜狼笑着对如雨豪气道。根据夜狼刚才的所说所表,完全就可以认定他是位不拘小节,而且豪气干云的江湖好儿郎。可这却不禁引得厉尘风和夜寒一阵腹诽,夜狼明显是想要和如雨拉近关系,才故意这么说得。小狼,小狼,这货居然想让如雨这么叫他。狼子野心,昭然若揭,真可谓是,恶心至极。 “那如雨就称呼您为狼大哥吧!”如雨亲切道。 噗噗两声,厉尘风和夜寒都忍不住笑了声来。狼大哥?估计是要防这个像狼的大哥吧! “也…也好。”夜狼尴尬地摸了摸鼻子道。 “不过狼大哥刚才好像已经跟如雨说过话了,那算不算是狼大哥输给我家公子了呢?”如雨话锋一转,便故作疑惑道。可她的眼神却出奇得精灵,脸上还带着娇媚的笑容。 夜狼顿时便愣住了,一时间更是瞠目结舌,没想到他自己无意中竟会中了这如雨的圈套,输了这本就不存在的赌局。可是他也知道演戏演全套,片刻后,只听他豪气地笑道:“输了!是狼大哥我输了!不过大妹子你可真是厉害啊!这还没过门呢,就已经能帮到我尘风老弟了。想以后那还了得,那绝对是我老弟的贤内助啊!尘风老弟,你说为兄说得对不对啊?哈哈!” 夜狼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他这番看似粗枝大叶的夸奖一出口,那如雨就赶紧低下了头。刚才那正得意的俏脸,此刻也红得跟那熟透的苹果一般,娇艳欲滴,低垂而下。她还不时朝着厉尘风那轻瞟一眼,娇羞怯懦,清雅纯情,妩媚诱惑之态接踵而至,诱得人直想立即在她那汁水饱满的小脸上咬上一口。 可惜厉尘风可不是那种能消瘦得了的主。夜狼这话一出,他便赶紧转头看向如雨,本想以示安慰,再释误会。可他却刚好和如雨对上了一眼,他看到如雨此刻眼神中的欲拒还迎,差点就本心失守,作饿虎扑羊状,扑了上去,所幸这回是如雨先收回了目光。他好不容易才回过神来,不由的心中一阵懊恼和后怕。然后他突然想到刚那话是夜狼说的,刚才的那两种情绪就立即化为了怒意。只见他一个闪身便到夜狼跟前,怒斥道:“你怎么敢拿这事开玩笑?会污人清白的,快去道歉!” 但夜狼此刻却还是那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似乎完全不拿这当回事。可当他准备再开口调笑厉尘风时,却听到一旁的夜寒也高声断喝道:“小狼!你言过了!先听尘风的!去道歉!” 听到夜寒这一声断喝,夜狼和厉尘风瞬间都清醒了不少,两人皆是恍有所觉。 “哈哈!如雨妹子!哥哥刚才的话粗了点,还请你见谅啊!”夜狼笑着豪气道。 只见如雨此刻还是低着头,只是对着夜狼微微屈了下膝,似是还羞得说不话来。 “小狼,刚才抱歉了。”厉尘风看着夜狼诚恳道。 “没事!没事!咱俩谁跟谁啊!”夜狼大笑道。不过他说这话的同时,也伸手在厉尘风的肩膀上拍了一下。在他的手臂刚好挡住了自己的脸时,他便赶紧对厉尘风眨了一下眼。 厉尘风看到夜狼眨眼,便会意地在脸上陪上了笑容。现在夜寒他们三人都能得出结论了,这个如雨,可不只是个青楼奇女子那么简单。 厉尘风他们之所以晚上才来,就是因为厉尘风在冷静后,才发现这如雨并不是那么简单。所以他们不仅在下午请了夜寒过来帮忙分析,更是在现在还把他拉来助阵,一同过来看看这如雨到底是何许人也。他们下午分析的结果就是红颜祸水,可是他们认为也会有这样的情况: 红颜本无意,祸水自东生。 薄命非己愿,倾国错在天。 自古有多少红颜,是男人为达目的,而潜心谋划利用,被人误解为祸水,最终只能落得个千人骂,万人怨的结局。 厉尘风他们就是怕遇到这种情况,才会带着夜寒来一探究竟。如果真是这种情况,他们便会试着救如雨于水火之中。但他们现在却发现自己实在想多了,因为从刚那事就可以认定,这如雨是名副其实的红颜祸水。 第二卷 演万物,夜月寒 第二十章 一切皆巧 祸故起萧墙,欲验红颜身。 同室险操戈,才觉非己类。 首先,夜狼在窗外偷听不是为了好玩。然后,夜狼和厉尘风起争执也不是为了互相挖苦。而最后,夜寒跟如雨说夜狼和厉尘风打赌更不是为了给两人圆场。一切都是这三人商量好的,也是他们故意演给如雨看的,他们想要借此一验如雨到底是什么人。关于如雨的身份问题,厉尘风下午时就提出了自己的猜测,只是他还不确定。因为毕竟他误打误撞才进了这锦绣楼,如果刚好碰上,那就是真的太巧了,也只能说他厉尘风是走了狗屎运。 而现在,厉尘风根据如雨刚才的表现,已经完全肯定了她的身份。那么他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先把她带回去,然后再慢慢地伺候这位厉害的大姐姐。 此时厉尘风忽然回过身来,目不转睛地盯着如雨看了起来,一点都没了刚才羞涩的样子。他的眼神也变得格外清亮,脸上也有了笑容,一派云淡风轻的样子,完全恢复了往日的神采。只见如雨还是刚才那副诱人的摸样,不过此刻她似乎是羞得紧,根本不敢再抬头去看厉尘风。只是一个劲儿地猛低着头,想必应该是因为刚才和厉尘风对的一眼,被厉尘风那副要吃了她的眼神给吓得不轻。但是她越是这样,就越发显得诱人。如果刚才厉尘风那时的眼神是真的,那么现在再看如雨,估计就更想扑了。只可惜会演戏的可不止是如雨,厉尘风也算此道高手。 “如雨姑娘,你现在这副样子,我可不敢带你出去。就以你现在这幅样子跟着我们三人,估计我们连这锦绣楼都出不去。”厉尘风玩味道,随后又听他话锋突然一转道:“咱们屋里的这条狼是不色,可这屋外却不只有一条狼啊!并且我猜他们各个看你时都会如饥似渴,纵然我们有带你出去的胆气和能力,但我也希望咱们能在出去时,少沾些腥气,姑娘看可好?” 妖异至极的一番话,就如厉尘风的面容一般,让人捉摸不透。如雨似乎也听出厉尘风的话语有些怪异,但是她并没有抬头去看他,一查究竟,而是将计就计,有些羞怯地点了点头,也没有再说话,样子像极了一只温驯的小绵羊,任君摆布。 ”既然姑娘同意了,那就请用手帕把自己的脸蒙上吧!”厉尘风躬身致歉后,便走到了如雨跟前,还伸出手来,温和道:“让我帮你拿包裹和琵琶吧!” 如雨猛然发现厉尘风已然到了身前,微退了半步,看似有些惊慌,可她接下来的动作却让屋中的三位男子都大吃一惊。只见她腾出一只来,伸手入怀,摸出一方白色丝帕,后又放到厉尘风伸出的手中,娇羞道:“公子帮如雨赎身,如雨已然是感激不尽,又怎么再让公子帮如雨拿重物呢?公子如不嫌弃,就用这个帮如雨把脸蒙上吧!此事就劳烦公子了。” 反将一军。让如雨蒙面,大部分的原因确实正如厉尘风所说。但这其中的私心也很明显,如雨三言两语就能弄得厉尘风和夜狼两人险些反目,再加上夜寒所编的假赌局现在也破了。如果如雨在路上一直跟他们说话,那岂不是要天下大乱了。所以厉尘风刚所说的蒙面,亦有告诫如雨要在路上少说话之意,他相信如雨这么聪明的女子,一定能领会他让蒙面的意思的。 可他没想到,如雨不仅完美领会了这其中的意思,还借机撒起娇来,故意让厉尘风来帮她蒙上脸。意为你帮我蒙了,我就不说,你不让我说,我才不说的,又顺便向厉尘风示了好,表示她只听自己的。这还抓住了厉尘风的弱点,略带调情地欺负着他,好让他记忆更加深刻。 不得不说如雨这招厉害,还好厉尘风此刻十分清醒,估计若是平常人或是下午的厉尘风,绝对会对这如雨好感大生的。不过他现在却依然对她好感大生,因为他看到了如雨放到自己手上的那方丝帕。他也有一方一模一样的丝帕,连上面所绣的东西都一样,是奶奶送给他的。虽说事有巧合,但也不应该这么巧。握着那丝帕,厉尘风心中很暖,更加肯定了如雨的身份。 “好!我帮你带上。”厉尘风脸上的笑容也更加和煦,配上他那俊秀的面容,好看至极,煞是迷人。如雨听到那一个好字,便赶忙抬起了头来,一脸欣喜地看向了厉尘风,也就正好看到厉尘风那迷人至极的笑容,甚是痴迷,紧接着只感一阵目眩。直到厉尘风从她身边走过,她方才回过神来,慌乱之中,羞涩得只好把头埋得更低了,看上去一副不胜娇羞的样子。 但厉尘风却发现他还是高估了自己,书到用时方恨少,事非经过不知难。他的手在这时,竟然不自主地抖了起来,并且越抬高越都得猛,这让他怎能帮如雨用丝帕蒙住脸。 “我先出去一下,看一下虎大哥事情办得怎么样了。”夜寒实在看不下去了,借口出去,在从厉尘风身边经过时,就随手在厉尘风肩上拍了一巴掌,朝他身体里输入了一股冰寒内力。 感受到了那股冰寒内力,厉尘风瞬间就冷静了不少,手也不再抖了,准备给如雨蒙上面。 “那我也出去一下。”夜狼感觉自己呆在这浑身的不自在,便准备出去透透气。 “别出去!”“请留下!”这回竟是厉尘风和如雨两人一起说的。 夜狼刚走到两人跟前,便两人齐声喝止,愣在原地一会儿,然后就玩味地看向了两人道:“还真有默契!不过……那我还呆这干么?”说完便一脸嬉笑地又朝外面走了。 “等等啊!马上好!”厉尘风的胆子似乎是突然大了不少,不知是因为急得,还是此刻发现原来如雨也在害怕,边喊边匆忙地用那丝帕给如雨蒙上了脸。如雨也只是逆来顺受地被厉尘风蒙上了脸,一言不发。等厉尘风在她脑后系好结,她便转过身来,让他看是否蒙好了。 夜狼此刻已经出了门,两人此刻四目而对,虽有白帕相隔面容,却更显得两人情愫暗生。恰逢良宵,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干柴烈火,原本应该是一点即燃,但奈何却是寒气依在。厉尘风只是又认真地帮如雨检查了一下,便赶忙道:“好了!咱们出去吧!”说完转身便走,如雨也慌忙垂首跟了上来,原来这两人在这种事上都是半斤八两,只不过算是演技超群而已。 两人一出门就看到了不远处的夜狼,只是刚走到他跟前,就听他又调笑道:“还好你们没让我成把风的人,走吧!” “啊!”“哎呦!”夜狼接连吃痛。厉尘风这回没演戏也没留手,直接兜头给了他一巴掌。夜狼刚转身准备跟厉尘风理论,厉尘风似乎是一点都不想搭理他,快速地从他身边走了过去。反而是随后而来的如雨,愤怒地用抱着的琵琶又在他脑袋上敲了一下,才追着厉尘风走了。夜狼古怪地看了前面那两人的背影,又嬉笑着跟了上去。 如雨虽然是蒙了面,但是她的身段在那摆着,所以在这楼中还是难免受众人瞩目。不过所幸前面的厉尘风长得够俊秀,后面的夜狼眼神够凶恶,这二层一路上不仅没受到什么阻拦,还引得不少此楼女子惊叫连连。 三人下楼梯时,厉尘风表现得更可谓是风度翩翩,偶有男子在楼下高呼,欲搭讪于如雨。厉尘风也是先回头看一眼如雨,似是要征询她的意见,然后再把身子凑过去,似听低声传话。最后才会再开口回绝那高呼之人,似对如雨极其恭敬。 在他们完全下来之后,更有夜寒这等相貌的男子专门等在楼梯口处。一楼众男子一看到这般阵仗,便赶忙给他们一行四人让出了一条路。因为他们看得出,这被三个男子围在当中的蒙面女子定不是一般人,八成是落难此处的某家大小姐。人家摆出这等阵势,就是要告诫你勿要近前。特别那两个英俊男子,他们身上的气势若隐若现。虽说两人此刻皆是笑脸相迎,但那种上位者的气势却压迫人不敢上前。那个俊秀妖异的男子更是渗人,他身上总是会偶尔出现一股杀伐果决之气。他从人身边过时,都能吓得那人惊出一身冷汗。面对如此人物保护的女子,他们又怎敢上前阻拦调戏呢?他们现在也只能哀叹自己没能在这位大小姐归家前得一亲芳泽了。 只见他们一出锦绣楼的门,就有一个华丽的大马车等在门口。那马车夫是一个彪形大汉,看起来威武非凡。那妖异男子先跳上车,回身便恭敬地伸出手,而余下那两人则是护住女子的两侧和左右。那蒙面女子抬起头,看向了车上的男子,还有他伸出的手,明显的愣了一下。 可那妖异的男子此刻却笑得更甜了,只见他嘴巴微动,不知是说了一句什么话。然后就见他主动抓住了女子那衣袖下的手臂,一下便把那女子拉上了车,还恭谨地把她送进了车厢,自己也随后钻进了那车厢之中。后面那两个男子也接连上了车,只不过那个帅些的进了车厢,而另一个则与那车夫谈笑着坐在外面。随着那威武车夫一声高亢的“驾”,马车便跑了起来。马车最终在众人的瞩目下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之中,只留下了扬起的缕缕尘埃仍未落定。 远处的马车中,厉尘风盯着如雨妖异地笑着问道:“姐姐可还满意弟弟的这番招待?” 第二卷 演万物,夜月寒 第二十一章 弄巧成拙 马蹄颠车辙,巧语惊黛眉。 幕落歇厢内,诡笑道亲缘。 “公子,还请你勿要把如雨下午的玩笑话当真了。”如雨的声音从她面上的白绢下发出,轻柔而略带含糊。不仅显得她此话温婉含蓄,情真意切,更是让她身上又显出了些唯唯诺诺,娇羞可人的意味。只可惜,她那微微皱起的黛眉出卖了她,所以她那恰巧被白绢挡住的表情,也根本掩饰不住她内心的惊讶。虽说马车颠簸,但借着那车内明亮的灯光,厉尘风还是清楚地看到如雨的眉毛刚皱了一下,所以他现在也就越发肯定了自己的推断。 厉尘风笑得更妖了,只见他突然就凑到如雨跟前,双手撑住车厢壁,将如雨卡在了身前。这车厢是不小,但如雨却被厉尘风禁锢在他双臂之间这片狭小的地方,进退不能,闪躲不得。而同在一个车厢中的夜寒,似乎还在饶有兴趣地看着他们两人。如雨此刻才算是真被吓到了。她刚想叫,马车便猛地颠簸了一下,她顺势就惊呼出声,可最终这叫声连她都没听得很清楚。马车不知行到何处,越来越颠。想必如果里面真出了什么事,从外面看,也不会震得很明显。 如雨现在是真的怕了。因为任何女子在如此情形下,都会认为自己是真的处于危险之中。虽然她不相信厉尘风会真的侵犯她,但她也扪心自问了下,今天确实是挑逗得他太厉害了。厉尘风也是正值血气方刚的年纪,即便他定力再强,在自己那样的挑逗下也会把持不住的吧! 一念至此,如雨惧意略减,可心中却仍是一片乱麻。之所以她一见厉尘风就一再引诱他,不仅仅是因为尘风的爷爷对她有恩,要报恩,更是因为她发现自己真是对厉尘风一见钟情了。厉尘风的表现她都看在眼里,他不仅尊重女子,还不会轻生邪念,心思干净纯洁,正是她所喜欢的类型。以至于在下午时,如雨明知那酒是老鸨下了药的合欢酒,也硬要倒给厉尘风喝,不择手段地想要留下他。可此一时彼一时,那时如雨是自愿的,但现在却不免有被强迫之嫌。虽说结果是殊途同归,但过程却未免太过羞人,因为旁边还有个夜寒在那悠然地做着壁上观。 如雨又朝夜寒那看了一眼,却刚好对上他那玩味的眼神,顿时心中大羞不已,随即决定快刀斩乱麻,先让厉尘风忍此一时,再私下里找他解决此事。至于私下里厉尘风想怎么对她,她也都决定一切由着厉尘风。经过了今天的事,如雨也早已在心中认定了自己是厉尘风的人。如雨紧了紧手中的琵琶,随时准备着拒绝厉尘风。只是她目光不停在闪躲,不敢正视厉尘风。因为此刻厉尘风的眼睛里透着迷人的诡异,好似她看上一眼,便会不由自主地深陷其中一般。 “姐姐为何现在却不愿看我了呢?”厉尘风突然逼近了如雨,柔声细语道,笑得也更加邪魅了。他说话时吐出的热气也随之而来,搞得如雨心中一阵惊慌,眼神也只得更闪躲起来。 可如雨躲得过厉尘风的眼神,却躲不过他的手。如雨忽然感到脸上一凉,就发现自己脸上蒙着的白绢被厉尘风摘了下来。而厉尘风也好像在不停地调整着他头的位置,似乎是想要好好欣赏一番她的面容一般。纵使如雨此刻拼命地低着头,可厉尘风却还是在不断地迫近着。 不能再让他这样放肆了!如雨心道,随后她便鼓起勇气抬起了头,对着厉尘风怒目而视。两人的目光刚好对上,厉尘风此刻温柔的目光,再配上他那妖异的面容,不得不说这一幕会对异性产生种天生的诱惑。而恰巧如雨的那颗心,也早已属了他,所以纵使如雨的定力不俗,可在面对心上人的这般极致诱惑时,也会难免深陷其中,不能自拔吧! 只见如雨眼神中的怒意越来越少,柔情却越来越多,她那双剪水眸子也越发显得晶莹了。看来如雨已然是在不知不觉中,沦陷其中了。她的眸子里此刻只映出厉尘风一人,再无他物。 “姐姐真美!”厉尘风邪笑着夸赞道。一双眼睛紧盯着那如雨的双眸,柔情蜜意,毫无闪躲,似乎不再是往日里那个厉尘风了。此刻他正在完美地诠释着什么叫做真正的勾心夺魄。 沦陷,深陷,沉沦。如雨已然被厉尘风的眼神卸下了一切防御,甘愿沉沦。不论厉尘风此刻对她做什么,她都不会再有丝毫的反抗心理。她本就是一个敢爱敢恨的女子,她也早已决定当自己遇到心中所属之时,便会为他毫无保留付出一切,礼教对她而言又算得了什么?所以此刻的如雨在这郎情妾意之时,就彻底忘乎一切,只在乎这眼前人。 不过毕竟她这是第一次,所以心中还是会有些害怕,就只有等着厉尘风来主导,不敢去主动地投怀送抱。随着厉尘风的身体越来越近,如雨心中的恐惧也越来越浓,最终她只好又显得有些欲拒还迎地低下了头。但她相信以现在的厉尘风,应该是会勇往直前来引导她的。 “姐姐原来你也有真害怕的时候啊!我还以为只有我会这样呢?”厉尘风突然就拉开了和如雨的距离,坐回了他的座位,若有所思道。 “一卫原来也不过如此,姐姐你可是真让弟弟我失望了!”厉尘风接着道,不过他这句话的内容却先是吓了如雨一跳,而后就是对她赤裸裸地挖苦。不过厉尘风此刻却没有再去看如雨的表情,而是转而对夜寒道:“算你赢了!没想到一卫的人竟这么没用,这样就害怕了,怪不得我爷爷会离开那里。” “你再说一遍!”夜寒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见了如雨突然怒吼道。 “哦?这就被我给激出真实身份了?看来姐姐是真的不适合当一卫啊!”厉尘风高傲道。 “你……”如雨说不出话来,因为厉尘风不仅猜中了她的身份,而且也说得一点都没错。她刚才确实是被厉尘风给诈出了真实身份,而且这种事,也确实是不应该发生在一卫身上的。但是如雨她毕竟是一个女子,一颗芳心也早已归了厉尘风,但却在刚才被厉尘风给弄得粉碎。这种心碎的疼痛感,让如雨彻底失去了身为一卫的冷静,只是愤怒地对厉尘风吼了出来。 “姐姐,把你的腰牌交给我,你没资格在一卫呆了。”厉尘风冰冷道,还向她伸出了手。 “凭什么?”如雨瞪着厉尘风,恨恨道。 “凭这个!”只见厉尘风一把便扯下了他身上的玉佩,拿在手中,放到了如雨面前。 “厉尘风!”如雨终于吼出了厉尘风的本名,可她的眼中却已经泛起了泪光。 “交出来!”厉尘风根本没再看如雨,他不仅寸步不让,而且更加咄咄逼人。 如雨从座上滑了下来,委顿到了地上,一脸悲戚地看着厉尘风,恳求道:“大人,如雨知错了,就请大人饶了如雨这一次吧!日后如雨甘为大人犬马,只请大人不要让如雨出一卫!” “一卫的规矩你比我清楚!不论你到哪,都求不到情!”厉尘风威严道。 “那你杀了我吧!一卫的规矩,牌在人在!”如雨一仰头,眼中含泪地盯着厉尘风道。 长剑鸣,寒光闪。只见残己已经横在了如雨的脖子上,厉尘风怒道:“你以为我不敢?” 如雨看着厉尘风,悲戚道:“我能不能再问你最后一个问题?” “说!”厉尘风断然道。 “有没有对我动过心?”如雨语气更加悲戚。 厉尘风听到这一句,脸上明显地红了一下,认真道:“有。但一卫腰牌你一定要交给我,大不了我拿东西跟你换。”他身上的气势此刻急转直下,眼神也闪躲了起来。 如雨听完他这番话,便彻底愣住了。厉尘风如此虎头蛇尾,着实是把如雨也给搞糊涂了。厉尘风这是要干什么?在逗自己玩吗?这家伙的脑袋里到底在想什么?如雨心中甚是不解。 厉尘风接着道:“我现在身上没带什么贵重的东西,不过我的欠条不是还在姐姐那吗?姑且算我欠着姐姐的,请姐姐先把腰牌给我,退出一卫吧!”此话更是带上些商量的意味。 如雨这下就更糊涂了,你拿剑指着我,还需要用这种语气和我说话吗?一句一个姐姐,叫得这么甜,他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真和跟传闻中的一样,厉尘风武痴状态下就变白痴了。想到此处,她就边思考着原因,边不由地低头擦泪,想止住眼泪后,再跟厉尘风理论。 她这一低头是不当紧,可却把厉尘风给吓得不轻。残己可就在如雨脖子边呢?厉尘风还以为是如雨要寻死,赶忙把残己收了回来,插回了剑鞘,嘴上还大喊道:“姐姐不可!” 只见他迅速冲到了如雨身旁,蹲在了她身边,然后双手就紧紧地抓住了如雨的两只手臂,认真地看了看如雨的脖子,还不停地惊慌道:“姐姐没伤到吧?” 如雨看到厉尘风突然就扑到了自己身旁,一颗心已然算是被他彻底给弄了个七上八下。她又感到厉尘风那双手正用力地握着自己的手臂,握得她生疼。她才算明白了此时的厉尘风才是真情实意,毫无做作。虽说她因厉尘风现在的关心而欢喜,但也为他刚才的那番胡闹而气愤,真是不知道该怎么答厉尘风的问话,最后就所幸五味杂陈地道了一句:“你弄疼我了。” 不过她这句一出口,就连她自己都后悔了。因为这句不仅很是没羞没臊,更是让厉尘风如触电一般地松开了手,远远地对她连声道歉。让两人都尴尬非凡,更是说不清,道不明了。 “聪明反被聪明误,本意弄巧却成拙。”夜寒看着正在尴尬的两人,对厉尘风数落道。 第二卷 演万物,夜月寒 第二十二章 此巧可书 误入已荒唐,相逢更突兀。 互欺非本意,无巧不成书。 “姐姐你先坐好,容弟弟慢慢跟您解释。”厉尘风歉然道。夜寒刚才的那句话对厉尘风而言可谓是醍醐灌顶。他此刻心中后悔万分,也知道自己玩过头了,赶忙要给如雨解释一下。 现在如雨的思维已被厉尘风给彻底弄乱了,只得依言而坐回,等着他给自己一个解释。 “是这样的。”厉尘风解释道:“下午我误入锦绣楼,却侥幸见到姐姐,此事实属巧合。之后我在慌乱中,多次失言冲撞姐姐,可姐姐却一再包容我这个陌生小子,这时我就奇怪了。再后来姐姐对我愈加的好,不仅让我一睹芳容,更让我得闻妙曲,弟弟那时真是心中感动。不过随后姐姐突然对我发火,还非要让我喊你姐姐,这就让我很不解了。但是姐姐最后不仅允许我留下欠条,还间接地帮我脱了困,这就证明姐姐还是在维护我,也就更加让我费解了。我回去之后,脑子也逐渐冷静了下来,就去找夜寒一同帮我分析。我们一开始只是在分析我的钱袋丢哪了,不过后来分析到姐姐这时,就越来越感觉不对。然后我就又认真回想了一遍下午发生的事,这时我才想到姐姐你是一卫的可能。最后我就跟夜寒商议,晚上先试探一下姐姐,再把姐姐你接出来。当然,即使姐姐不是,我们也会把你接出来的。” 说到此处,厉尘风便偷瞄向如雨,看到她此刻果然在瞪着自己,就对她尴尬地笑了一下,接着道:“我们刚才试探之后,得出了姐姐你真是一卫的结论。接着便按照计划,保护着您从那里出来。不过还好一切算是顺利,让姐姐安全上了马车。” “出来的方法确实挺取巧的!是你想的?”如雨似乎回想起了她从锦绣楼出来的那一幕,不仅引人注目,而且巧妙地退避了外人。想到此刻,她就不由地赞叹出声,而后又笑着问道。 不过厉尘风听到此话,却如霜打的茄子一般蔫了下来,讪讪道:“是我想的。不过就是因为我想出这个方法,刚才我才会没有完全按照计划行事。演得过了些,吓到了姐姐。” “那你们要我腰牌有何用?”如雨直奔重点。 “是我想让姐姐退出一卫。”厉尘风郑重道。 “为什么?”如雨紧紧相逼。 “是因为姐姐……长得太漂亮。”厉尘风啃吧一下,不过最后还是道出了原因。 如雨感到自己的脸上有些烫,厉尘风这句话无意又打乱她刚刚平复的心绪,不过她还是坚持道:“这个不用你担心!我当了这么久,不也没事吗?更何况我也会武功,江湖阅历也算丰富,不会让自己吃亏的。”这后面一句明显是在安抚厉尘风。 “不完全是这个问题。”厉尘风否定道,“姐姐有听说过越漂亮的女人越会骗人这句吗?”他问出这句话的时候,也坚定不移地看向了如雨。 如雨被厉尘风的话弄得愣了一下,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就听厉尘风又道:“姐姐你这么漂亮,是能迷倒很多男子,然后卸下他们的防御,再问出你想知道的事情。但是也会有很多男子在看到你之后,就会立即对你产生极大的防范心理,而这些男人对你而言,才算是真正危险的人。我就是因为姐姐太漂亮,才会在一开始就努力地疏远姐姐。而且我本就对女人没什么办法,所以才会那样一直逃避。但是晚上那对付姐姐的计策是夜寒想的,也包括我刚那故意轻薄之举。姐姐刚才是真的怕了吧?”厉尘风问着便认真地看向了如雨。 虽说如雨听完厉尘风这番话,心中是又羞又气,但她还是偏过头,闪躲着厉尘风的目光。 厉尘风接着道:“我们在下午就分析出,如果你真的是一卫,就相当于爷爷认的干孙女。那么于公于私,你都会对我百依百顺,所以我们才会定下那样的计划。我们刚才也是利用了姐姐你对我的溺爱,本来打算是准备用温柔攻势,来让你交出腰牌的。但是我刚见姐姐怕了,就以为有机可趁,准备再吓你一下,让你交出腰牌。其实我刚也是怕了,虽说你我没有血缘,但为了一块腰牌,而轻薄姐姐之事,我还是做不来。”厉尘风说完,便羞愧地低下头,似乎是此刻面对如雨,根本就抬不起头,自然也就没办法再解释下去了。 “还是我来说吧!”夜寒见厉尘风那副样子,便料定他不好意思再开口,就赶忙接过话。 “他是想保护你,才会让你退出一卫,这点想必你明白。不过刚才那番举动的真实目的,则是为了让你知难而退。尘风他只是面容有些诱惑性,并没有什么诱惑性的功法。虽然我们相信你定力极强,但是刚你却却怕了。这证明你是个有底线的女一卫,并且你还算是他姐姐。所以他想保护好你,自然会逼你出一卫,更何况你见他时就刻意强调过自己是卖艺不卖身的。这家伙可是把亲情看得比什么都重的人,你说他要你的腰牌有何用?”夜寒郑重地反问道。 “原来如此!其实以前我也是知道的,我不适合作一卫。本来我作一卫,就没有任何人逼过我,也没有经过任何人的同意。我也只是想要报恩,想为爷爷做些什么,所以我就干了。但是我没想到,一个女子要干干净净地成为一名一卫,会给身边的人,造成这么大的困扰。不仅那些兄长们替我操劳,连这个刚刚见面,我本想要好好照顾的弟弟,也开始替我操心了。如雨真是任性了呢?让这么多人为我担忧。”如雨轻抹了下眼角,眼中含泪地看向了厉尘风。不过她此刻的眼神里,却有道不尽的温柔,似乎她正在看得不仅是厉尘风一人。 一块朱红色的腰牌被递到厉尘风面前,如雨不知何时已经坐到他的身旁,只听她柔声道:“现在它归你了。” 厉尘风愣愣地接过那腰牌,不过他刚接过就听到如雨又道:“不过你说过要拿东西换的,可不能食言哦!还有,在我没想好要干什么前,就跟定你身边,顺便姐姐也好照顾照顾你。”她说完话,便头一歪,靠在了厉尘风肩上,很俏皮地笑了起来。 厉尘风浑身一颤,刚准备闪开,就听如雨命令道:“不准躲!这也算是姐姐对你的锻炼。照顾你真是累死我了,让我先休息一下,一会儿到了把我叫起来哦!” 厉尘风立马朝夜寒投以求助的目光,可夜寒却故意装作没看见,自顾自地打起了瞌睡来,这让厉尘风一阵无语。就这样,车厢内的三人在接下来一路无语。 马车终于停下了,门口的夜寒起身便迅速出了车厢,一声不响地留下了厉尘风和如雨。 “姐姐,我们到了。”厉尘风的声音虽然不大,不过却应该能叫得醒如雨。 “嗯?到了吗?那你抱我下去吧!”如雨似乎有些睡迷糊了,竟然对厉尘风撒起了娇来。 “啊?”厉尘风不知该说什么好,又晃了下肩膀,接着道:“姐姐,醒醒。” 如雨闭着双眼,黛眉微皱,突然一只手抱紧了厉尘风的胳膊,喃喃道:“再让我睡会儿。” 被如雨这一抱,厉尘风的脸便全红了,因为他的胳膊此刻正被从三面夹住。一面是如雨的手臂,一面是如雨身前那坚硬的琵琶背,可最后一面却触到一团绵软,应该是…… “姐姐,醒醒啊!快松手啊!”厉尘风慌张道。 “我想睡嘛!抱我下去。”如雨不停地摇晃着厉尘风那只被抱着的胳膊,娇声娇气道。 “姐姐你快松手啊!你不松手,我怎么抱你下去啊!”胳膊被那团柔软给连蹭了好几下,厉尘风感觉现在自己都快疯了,只得先顾眼前,走一步算一步了。 如雨应了一声,便松开了厉尘风的胳膊。不过厉尘风刚抽出胳膊,如雨便顺势朝厉尘风怀中倒去,他赶紧又回手扶住了如雨的肩膀。看着如雨那安宁的睡脸,厉尘风此刻心中突然也平静了。他叹了一口,小心地横抱起如雨。不过让他意外的是,带上如雨身前琵琶的重量,他却不感觉很重,不知是因为今天的锻炼真出了成果,还是因为什么,反正是没以前抱某人时感觉那么重了。厉尘风突然摇头轻笑了一下,想起某人应该比如雨还要瘦,便走出了车厢。 他们一出车厢,厉尘风就看到夜虎和夜狼一脸的震惊,而夜寒却笑得很是自然,似乎是早已料到。“我先送姐姐回房休息,一会儿再回来找你们。”厉尘风是怕夜狼和夜虎惊呼出声,才抢先道。他随后轻巧地跳下车,不过路过夜寒时却不善地瞥了他一眼,快步走进了院中。 进了事先为如雨准备好的房间,厉尘风把她轻轻地放到了床上。拿开如雨的双手,解下她身上的包裹,拿下她身前的琵琶。如雨突然双手向前一抱,似是在抱被厉尘风取走的琵琶,却恰巧抱住了厉尘风的脖子。厉尘风的脸上一红,心中还是有些骚动。他又看向了如雨的脸,看起来睡得很熟。他把琵琶放在一边,伸手拉下如雨的双手又分别放好,才给她盖上被子。 安顿好如雨,厉尘风便赶紧从那房间中逃了出来,不过他一出门就默念道:“原来照顾女子是这般感觉。”说完,便笑着走了。 屋中的如雨此刻突然睁开了眼睛,妩媚地笑了起来,翻身看着屋门轻柔道:“我的好弟弟,既然你敢收去我的腰牌,那你就真的跑不掉了。因为那可是爷爷送给我的嫁妆之一哦!” 第二卷 演万物,夜月寒 第二十三章 有何不服 身动声不响,欲寻影无痕。 广游天下间,千里不留行。 “不知哥哥能否赏脸,出来与小弟一叙?”厉尘风突然抱拳高声道。他从如雨房中出来,便赶忙出了院子,与院门前的三人低语了一阵,才走出来又面向了院外。 不过此刻院外却一点动静都没有,似乎根本没人。等了片刻,厉尘风便又原话说了一遍。可四周却依然没有什么动静,更没有任何人响应。厉尘风无奈地摇了摇头,再一次高声道:“还是请哥哥出来吧!尘风刚才不是要诈你出来,而是知道你就在这附近。尘风先在此谢过哥哥这一路的护送了。”说到此处他便向四周拜了一记,然后只听他又道:“不过请哥哥放心!不是小弟我发现的你,所以我没那个资格,万望哥哥能让小弟见上一面。” “那咱们进去说话吧!”一个磁性的声音突然从厉尘风他们身后传来,他们赶忙回过身。只见一个黑衣男子正立在那院门前,手里还拿着个酒葫芦,他说完这话便朝嘴里倒了一口酒。他本是侧身站着的,等他手里的葫芦放下来。他似乎是看到厉尘风他们全转了过来,便转过身了背对着厉尘风他们,当先迈步朝那院内走去。 厉尘风四人此刻面面相觑,心中都赞叹着这人才是真正的隐匿高手。如若不是诸般巧合,只凭他们四人就想要发现此人,真可谓是难上加难。四人在原地愣了片刻,就赶忙跟了上去。 厉尘风走进院中时,刚好看见那黑衣人正在面对着如雨所在的房间叹气,心中更是惊讶。似乎是感觉到了厉尘风在看自己,那黑衣人突然转过头来,冲他轻声道:“找间离她远点的。” 听完此话,厉尘风会意地点点头,又看了一眼夜寒,夜寒便引着他们朝相反的方向走去。五人接连进入了一间厢房,但黑衣人却是第一个进去的。夜虎掌灯,夜狼倒水,而其余三人则已然坐下,不过坐法是厉尘风和夜寒把那人夹在中间。 “如果我想走,凭你们是留不下我的,纵使你们的武功比我高。”黑衣人伸展了下身子,笑着对面前的两人道。只见他此时眼神中充满了戏谑,似乎在看两个乳臭未干的毛孩。 他伸展的两只手刚要落下,厉尘风和夜寒便同时出手,一左一右抓向了黑衣人的胳膊。隐闪影现,黑衣人的双手已经安然地落在了桌上,而厉尘风和夜寒的手却正在两边空处停着。 “哈哈!哥哥果然厉害!小弟自愧不如!”厉尘风赞叹道,并且和夜寒一起尴尬地笑着把手收了回来。两人虽然都智计超群,但是却也都是不轻易服输之人,这点两人还是很像的。 “好!不服输!有血性!我也不怕告诉你们,我的功夫的确是不如你们,只不过我极擅于闪躲退避,隐匿藏身之法,所以以你们现在的功力,根本就无法碰我分毫。不过如果你们日后能步入武道之中,那我这点小伎俩在你们面前也就没用了,你们懂吗?”黑衣人豪迈道。 “懂了!”厉尘风和夜寒齐声道。黑衣人刚才自曝其短,就是为了显示他的诚意,以此来博得厉尘风他们的信任。聪明如他们俩,又怎么会不懂这些?可是这也算是他艺高人胆大,因为他即使自曝其短,厉尘风他们也真的拿他没办法,估计他这是想让厉尘风他们骑虎难下。不过厉尘风他们也还是显示出了足够的诚意,只是很郑重地说了句懂了。 那黑衣人对他们满意地点点头,继续笑着道:“你们俩的性子我喜欢,不过我也算是个不服输的人,能不能告诉我你们是怎么发现我的?”他很满意厉尘风和夜寒的回答,因为像他们俩这样年纪轻轻就武艺高强的人,很少有能这样谦逊的,所以他也随口向两人示了些弱。 “这根本不能算是我们赢了哥哥,只不过是巧合罢了!”厉尘风竟跟黑衣人寒暄了起来。 “爷爷给我起名为广,如果你愿意,就叫我声广哥吧!”黑衣人也跟厉尘风套起了近乎。 “广哥!”厉尘风起身,抱拳躬身道,并且还在心中感叹,果然跟男的说话要省事得多。 “弟弟快免礼!”黑衣人也赶忙起身,抓住厉尘风的双手,然后便拉着他一同坐了下来。 “不知广兄姓?”夜寒此时不知为何插了一句,似乎是还想问清楚些什么。 “我们这些人本都是战乱中的孤儿,很多都不记得本家的姓氏了。后来侥幸被爷爷收留,也就所幸跟爷爷姓了厉,如雨也是如此。所以还请这位兄弟不要担心,既然我们敢跟着尘风,就不怕被尘风怀疑。”说着,厉广便也掏出了自己那块腰牌,递给了厉尘风,对他郑重道:“如雨那块也在你那,你拿着这两块腰牌输入内力,感受一下里面是否有爷爷留下的内力。” 厉尘风依言而行,果然感受到了两块腰牌中爷爷留下的杀决内力。只是如雨的这块好像有些特别,不过厉尘风此刻却没时间去细细感受那特别之处,而是立即抬头欣喜道:“没错!是爷爷杀决的内力。”而那腰牌上也分别显出了两个人的名字,厉广,厉如雨。 “请广兄恕我唐突。”夜寒歉然道。 厉广摇头笑道:“没事!谨慎是好事。再说,尘风他初入江湖,经验尚浅,能有你这样的朋友在他旁边帮他,这是他的福气!不过我听说这小子有点变态,这几日真是为难兄弟了。” 可还没等夜寒答话,就听到远处有人笑着插话道:“不为难!不为难!怎么会为难呢?有句俗话说得好,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其实我们寒头儿也是个变态!让他和兔子碰上刚好,真可谓是天造的一双,地设的一对啊!哈哈!”声音越来越来近,不用看就知道是夜狼。 他是和夜虎一起过来的。夜虎刚点亮了屋里其他的灯,不过手里还掌着一盏。而夜狼则是双手端着茶水,只可惜他的嘴还闲着呢。 “哦?这位小兄弟说话真是有趣!来跟我讲讲怎么个变态法啊?”厉广笑着看向了夜狼。 夜狼走到厉广的身边,放下了手中茶具,可他却没有倒茶,只是故意看了眼他的酒葫芦,接着便赞道:“一看大哥就是真男人!小弟就不给您倒茶了!至于这两人的变态之处,嘿嘿!就正好和大哥您相反!他们这两人啊!不仅是不烟不酒不男人,尚且还尚谋尚略尚女人。” 两只手又伸了出来,厉尘风和夜寒又同时出手。不过这回他们却没打在空处,一左一右打在了夜狼的后脑。 “啊!”夜狼惨叫着跳开,可夜虎却刚好出现在他身后,拎起他走到一旁就是一通猛揍。 厉尘风和夜寒两人此刻涨红了脸说不出话来,而厉广则是完全被夜狼这句话给震住了,也没啃声,屋中一时间只有拳拳到肉的声音和夜狼的惨叫声。这声音也终于停了下来,夜虎和夜狼走了回来。夜狼的手脚虽看似有些不灵便,但还是给自己倒了杯茶,慢慢地喝了起来。 “哈哈……”厉广看到夜狼现在这副样子,才终于大笑了起来,还心道,此子真是极品!不过好像自己这弟弟和旁边那位兄弟也够强的,居然会被这极品小子给这样形容。 他这一笑,厉尘风和夜寒便把头埋得更低,可是两人却也没有开口反驳夜狼。夜虎终于忍不住了,憨厚道:“刚才让您见笑了,我这兄弟就是嘴贱,直接把实话说出来,见谅啊!” 厉广好不容易才终于止住了笑,可当他听到夜虎那一句话,又看到他那张一本正经的脸,便又笑了起来。他还顺便斜眼看了下厉尘风和夜寒,两人此刻的表情如丧考妣,都快哭了。 “好了!你别笑了!不就是我嘴太贱,我大哥太实诚,寒头儿不男人,尘风像女人吗?可你刚不是奇怪我们怎么发现你的吗?那我告诉你,就是我们四个发现你的,这还好笑吗?”夜狼已经生出了些火气,因为他知道厉广现在笑得是他们四人。 “哦?你们四人?这倒让我感兴趣了,说来听听。”厉广果然不笑了,而是玩味地看向了夜狼。如果是厉尘风和这个夜寒能发现他,这他还能接倒受。但如果说剩下这两人也能发现他,那他就没法接受了。 夜狼站起身来,先指着夜虎道:“别看我大哥他长得粗枝大叶的,但他心很细,并且还喜欢打理我们院中的花花草草,所以最早发现你的就是他。你每回跟着兔子来我们的小院时,都一定会经过那狭小巷子里的前门,但那前门处却有老藤。想必你踩那老藤时,就没想到会有人天天去看它吧?” 然后夜狼便指着厉尘风道:“这家伙虽然娘点,但是心也细,而且更是聪明,分析事情是一把好手。我老大把老藤的事说给他,他就分析出了你的存在,所以你比那边屋里的姐姐要更早暴露,你没想到自己其实还不如一个女子吧?” 夜狼挑衅地看了厉广一眼,接着道:“刚才在锦绣楼我假装窗外偷听。想必你当时发现了我要上来,所以提前走了吧!不过我也算是上房的老手,这夏天夜里的房瓦可是很清凉的。但窗口那一片的瓦却早就被你给暖热了,坐在那片热瓦上,可真不舒服哦!” 最后他指着夜寒道:“他可就更厉害了。你趴到马上和你从马车上下来时,他坐在车厢里可都能感应到,他练得功法可是很奇特的。就是因为这种功法,我们才去专门租了辆马车。最后我们要做的,就是等着你来上钩了。现在你服不服我们发现你?”夜狼也笑了。 第二卷 演万物,夜月寒 第二十四章 互有所护 三寸不烂舌,一尺藏青锋。 捕风难捉影,四面起狼嚎。 静,出奇地静,夜狼说完那番话后,这屋子里就静了下来。 “哈哈……”厉广的笑声再次响起,打破了这屋中的沉默。 “你还笑得出来?”夜狼奇道。 笑声止,厉广连忙歉然道:“小兄弟抱歉,我刚才太开心了,情不自禁,还望兄弟见谅!” “开心?”这回可不止夜狼一人惊奇了,就连在一旁尴尬的厉尘风和夜寒,还有那正在发愣的夜虎都看向了厉广。自己的看家本领被人给连番破解,更被人当面讥讽,居然还开心? “对!”厉广喜道。“咱们这一屋子人都是极品!会被你们破解我的看家本领,看来也是命中注定啊!”厉广若有所悟地接着感叹道。 感叹之后,他便转而看向夜狼道:“小兄弟刚才说得没错!正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极品就应该撞上一群极品,所以我碰上你们也算是活该。” “广哥,此话怎解?”厉尘风和夜寒对视了一眼,发现彼此都没听懂这话,便开口问道。 厉广笑着对他解释道:“哥哥我在一卫里也是个极品!我资质太差,功力也一直上不去,自然也办不成什么大事。但我天生却灵敏迅捷,这才练就了一身闪躲退避,隐匿藏身的本事。后来老大就把些跟踪和探听的任务交给了我,没想到这正好合适,我这才一卫中站稳了脚跟,所以哥哥我在一卫中也算是个极品,你说我犯到你们四个手里,算不算是活该啊?”说完他便又打开酒葫芦,朝自己口中倒了口酒,笑得也越发豪爽了。 听完厉广这番豪言壮语,厉尘风便愣愣地看向了夜寒。两人对视一眼,便同时都忍不住笑了起来。照厉广的理论,既然是极品,那撞上极品就活该,那他们两人撞上也真是活该了。 夜狼此时却转头看向了夜虎,却正好被夜虎瞪了一眼,呵斥道:“看我干什么?找打吗?没看见头儿他们都笑了吗?还不快跟着一起笑?”说完他便嘿嘿地笑了起来。 他无奈地依言笑了起来,不过却是边笑边摇头,心中叹道:“活该!我真是嘴贱得活该!”然后他又看向了其余三人,笑着想到:“撞上你们这群家伙我也真是活该啊!” 这一屋子的极品在一起笑了片刻,才止住了笑声。厉广对厉尘风道:“弟弟你叫我出来,应该不仅仅是要跟我一叙这极品之谊吧?” “嗯。”厉尘风认真道:“小弟是想请哥哥帮忙。”说完他便掏出了一封信,递给了厉广。 但厉广瞟了眼那封信,却没有用手去接,而是抓起了酒葫芦,自顾自地喝起酒来。 “广哥?”厉尘风道。 厉广咽了一口酒,才笑着道:“我不接这封信,是因为这个我不擅长,所以我帮不了你。” 厉尘风皱起了眉毛,纵然你不擅长,但你身处一卫,总比我们见多识广吧!可是你现在连接都不接,明显的就是不想帮忙。一念至此,他便疑惑地看了眼厉广。 看到厉尘风那疑惑的眼神,厉广便笑着摇了摇头,淡淡道:“弟弟你这回可是求错人了。你该去的地方是这屋的反方向,她才是你要找的人。” “姐姐!”厉尘风惊道。 厉广又灌了口酒,突然冲屋外道:“尘风都叫你了,你还不进来。这可不是我拆你的台,真的是尘风找你有事。雨妹,你就别躲了,快些出来吧!省得我现在被他们架在火上烤。” 这时除厉广外的屋中四人大惊失色,同时朝屋外看去,他们中可没人发现屋外有人偷听。 “哼!”一声冷哼突然从屋外传来,明显是女子的声音,这时门上也映出了一个身影。 门被推开了,如雨出现在了众人面前。不过此刻的她站在那月光之下,却显得冰冷高傲,跟刚才的她判若两人。特别是厉尘风,刚才抱过她还残留在怀中的温存,瞬间就烟消云散了,更不由地打了个寒颤,应该是被吓得不轻。不过他还是颤颤巍巍道出了句:“姐姐?” 看到厉尘风这副样子,如雨恨恨地跺了下脚,瞪了眼在那安然自若喝酒的厉广,赶忙转而对厉尘风笑着解释道:“姐姐刚才在马车上睡太久了,睡了一会儿就睡不着了,这才出来绕圈圈的,刚途经此地就听到有人在这鬼吼鬼叫,所以就来看看。”说完还又横了厉广一眼。 “哈哈!对啊!尘风,我刚其实是想学你诈人来着,可没想到雨妹刚好经过,巧合巧合,这是巧合!你别这副样子,你雨姐姐其实是很单纯的,而且她可是有洁癖的人,又怎么会做偷听这种肮脏又龌龊的事呢?”厉广被如雨连瞪两眼,也淡定不能了,赶忙开口帮如雨圆谎。只是他的后半句却似乎是话里有话,好像是在恶心如雨一般。 此刻如雨脸上的表情好似是吃了苍蝇了一般,不过片刻后,她便又转过头,和煦地对着厉尘风笑了起来,柔声道:“不知弟弟找我何事啊?”不过这屋里的温度似乎降低了几分。 屋里又静了下来,只不过这回不仅没人说话,而且连动静都没了,似乎几人的呼吸都停住了。如此牵强的理由,任谁都看得出来假的,但屋里的几个男人却早已都被如雨给震住了。他们都清楚,现在除了厉尘风,谁多动一下,就会迎来一阵狂风暴雨。他们也都在心中祈祷,希望厉尘风不要犯傻。因为只要他一犯傻,那其余几人今天最好的结局也是失忆。 “姐姐先坐,我的确是有事找姐姐,姐姐来得刚好!”厉尘风赶忙起身,请如雨先坐下。只是他说话时,脸上的笑容却僵硬得要死。他第一次感到原来心甘情愿的被骗,竟然比自欺还要难上几分。不过所幸自从他知道如雨算是姐姐时,他再面对她就已经不慌张了。 “好!”如雨柔声应道。随着她这一句好,屋里的温度似乎也上升了几分,大概是屋里其余几人此刻同时吐出一口气的原因吧! 只见如雨径直就朝厉尘风走来,一旁的夜狼也赶忙起身去搬了个凳子过来。等他搬完,便发现自己的手心都出了汗。不知为何,从他见到如雨第一眼,就莫名地有些害怕这个女子。 “谢谢你。”如雨微笑着对夜狼道。 “不客气。”夜狼赶忙道。他看到如雨在厉尘风旁坐下,就不自觉朝夜虎那边坐了一些。 “呵呵!这位小兄弟很机警嘛!”厉广突然冲着夜狼笑道。 “请问此话怎讲?”夜寒看了眼那正襟危坐的厉尘风,便向厉广问道。 “见过我雨妹出手的,就只活下来了三个人,一个是爷爷,一个是老大,一个就是我。你看我这样给你解释好吗?”厉广高深莫测道。 此话一出,屋里的所有人便都看向了如雨,连厉尘风也转头看了过去。照厉广这么说,这如雨应该不只是之前表现出来的那么简单。 “厉广!我命令你住口!”如雨厉声道。一股凌厉的气势从她身上陡然而生,高傲冷厉,显然是她常年身居高位所致。 “雨妹,你可别忘了。你的腰牌已经被尘风给收走了,你也已经退出一卫了,所以你没那个资格命令我。更何况,现在这里职位最高可是尘风。”厉广根本没看如雨,独自悠然道。 “那我就让你从现在起,永远闭嘴。”如雨话出,身就欲动。可她却发现自己此刻突然动不了,不由地就大惊失色。等她回过神来,便看到厉尘风的左手不知何时已经按在了她的肩膀上,而她的脚也已经被冻在了地上,根本就动弹不得,甚至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广哥!现在请你继续说下去吧!不过请你放心,我们制住如雨姐姐的手法都很平和,不会伤到她的。”厉尘风认真道。 厉广笑了下,样子还是那么悠然,似乎刚才发生的事根本没触动他。只见他又喝了口酒,淡淡道:“丫头你从小就傻,事事总为别人考虑,有洁癖还经常弄得自己一身血。虽然丫头你的确厉害,但你这个样子,你说老大敢派你一个人来保护尘风吗?”说完他便正视着如雨。 如雨此刻似乎连瞪都懒得瞪他,眼珠一转便看向了一旁。 厉广笑道:“我知道你从小就讨厌我,因为我只知道躲藏。不过你却没能打晕过我一次,从我这抢到过一次任务。但是尘风可不是我,你能用任何手段弄晕他,然后再去帮他做事,最后达到以此来保护尘风的目的,你说我猜得对吗?”他越说声音严厉,最后那句问话根本就是吼出来。他这时表情也出奇得严肃,瞪着如雨,完全摆出了副长辈的样子。 如雨的目光向下看去,明显是被厉广说中了心事。 厉广接着道:“你不想让尘风知道你武功好,就是不想让他提防你,这样你就可以轻易地弹琴让他入梦,然后再帮他去做事。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尘风他的武功可不低于你,所以他要做的事也一定很危险。以前你在一卫时任性也就算了,因为危险任务会有人帮你。但是现在你在尘风身边,他晕了就没人能帮到你。如果你出了事,你让尘风以后怎么跟老大交代?你有没有考虑过尘风的感受?你是想让尘风因此后悔一辈子吗?” 厉尘风放开了手,又用右手在如雨背上拍了一下,输入些阳气。而那边夜寒也收了功力,冻着如雨脚上的冰也化了。如雨此刻低下了头,直到厉尘风又坐好。她才抬起头,梨花带雨地委屈道:“尘风对不起,我知道错了。” 厉尘风看了眼厉广,他此刻又变成那悠然喝酒的样子,便笑着对如雨道:“爷爷他可没教过我要被女孩子保护,所以以后还是让我来保护姐姐吧!” 第二卷 演万物,夜月寒 第二十五章 皆有所欠 伏暑本生燥,心焦更辗转。 将息难入眠,出巡觅夜风。 这夜风倒是找到了,不过此刻如雨却也泪如雨下了。 一只嫩白的小手伸到厉尘风身前。“不是有东西让我看吗?”如雨边用另一只手抹着泪,边抬头微嗔道。 厉尘风愣了一下,讪讪地笑道:“我刚的意思是多谢姐姐一番好意,并不是指姐姐能力不强。”接着又谄媚道:“拜托姐姐了看一下是谁的字迹。”说着便恭敬地把那封信递了过去。 “没想到你还有这样的一面!”如雨破涕为笑,接过那封信,就打开细细地看了起来。 “是祁城城主吴卜具的字迹!”如雨惊道。 “步巨?他就不怕步子太大扯到蛋吗?”夜虎紧接着奇道,可看起来还是那副憨厚模样。 “大哥这你就不懂了吧!一听名字我就知道这人又是一死太监。吾不举,嘿嘿!他敢叫这名字,估计那玩意也早就没了,他还怕被扯到?”夜狼刻意出言侮辱道,显然他内心此刻已然对此人厌恶至极,恨不得立即去杀了这人。 “哈哈……”夜狼此话一出,的确是有笑声响起,可却只有夜虎和夜狼两人在笑。他们笑着笑着也不笑了,因为另外三人脸上的表情都十分凝重。甚至连厉广也转过了身来,不再在一旁独自喝酒了。 “这死太监不简单?”夜狼皱眉道。 “他是不是死太监我不清楚,但我知道此人人如其名,精通占卜之术,极擅趋吉避凶,所以你们要想去找他麻烦,不容易啊!”厉广认真道。 “嗯!这人我们也查过几次,不过却什么都没查出来。不知道是我们一卫里的内鬼帮他,还是他的占卜之术真的那么厉害。”如雨郑重道。不过她的脸还是红扑扑的,应该是刚才被夜虎和夜狼的那番玩笑话,给羞成这样的。 “趋吉避凶?”厉尘风笑了一下,自言自语道 “占卜之术?”几乎在同时,夜寒也笑着念道。 两人对视一眼,笑得更开怀了,皆是一副饶有兴趣的样子。厉广看了眼两人,摇了下头,又转过身靠着桌子喝起酒来。 “这死太监真是倒霉!”夜狼笑着摊了下手,接着他端起茶碗,喝了口继续道:“估计他这回不仅要不举,更要被彻底玩死了。跟这两人比预测,布局和算计,纯粹是找死,更何况他们两个现在看似还要联手。”说着他就转向夜虎道:“大哥,估计这回没我们的事了。” 夜虎他们两人如碰酒般碰了下茶碗,就边喝边笑着谈论起有关修炼的事来,似乎此刻也置身事外了。现在就剩下如雨,还关在切地看着厉尘风,只是厉尘风的眼睛却一直盯着夜寒,一刻不离。而夜寒此刻也目不转睛地盯着厉尘风,这两人此刻看上去就好似斗鸡一般。 “你来还是我来?”厉尘风先开口道。 “客随主便,那我来吧!”夜寒笑道。 “主从客愿,还是我吧!”厉尘风接着道。 “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夜寒进逼道。 “可惜两样我们都不是。”厉尘风笑道。 “那我们听小狼的如何?”夜寒打起商量。 “他的嘴就是太快了些!”厉尘风无奈道。 “哼!打什么哑谜!信不信以后我不告诉你们信里的字迹是谁的。”如雨嗔怪道,随即也气鼓鼓地转过了身,背对着厉尘风,作出一副不愿再理他的样子。 “什么主客?什么地头蛇?我看你们头上都快长角了,还在这装。来,这位大姐,咱们不搭理这两个恶心人的货。小弟给您倒杯茶,喝了消消火,把他们当猪处理。”夜狼似乎是听到厉尘风说他了。随即就给转过身的如雨递了一碗茶,冷嘲热讽起了厉尘风他们俩。 “呵呵!猪长角,估计样子也应该蛮可爱的。”如雨笑了出来,不过她此刻却又小心着,不让手中那碗里的茶洒出来,最后她回过头来,又嬉笑着看向厉尘风,样子看起来娇俏极了。 夜狼此刻也在如雨身后对着厉尘风猛挤眼。他随即会意地伸手摸向了后脑,咧嘴傻笑道:“姐姐说得对!应该是挺可爱的!” “傻样!”如雨嗔喜道,随即她便把自己手中的那碗茶递到了厉尘风手上,看得夜狼在旁边一阵唏嘘。然后她又红着脸关切道:“刚才你俩说什么呢?” “我们两人谁去杀吴卜具。”厉尘风诚恳道。 “你们要去杀他?”如雨惊道。 “要不我们又怎会专门麻烦姐姐来确认这笔迹呢?”厉尘风反问道。 如雨沉默了片刻,又弱弱地问了句:“那能带上我吗?” “这倒是没问题,可是我却有更麻烦的事想请姐姐帮忙,姐姐愿意帮我吗?”厉尘风道。 如雨皱眉沉吟了一会儿,然后不情愿地点了点头,只是她最终又加了一句话:“那就让广哥陪你们去吧!”说着便偷偷地看了眼厉广。 “知道啦!我的大小姐!只要您愿意老实呆着,你不说我也会跟着尘风去的,你以为她就是你一人的弟弟啊?”厉广打了个哈欠,然后伸了个懒腰,接着便站起身,转向厉尘风道:“帮我找个房间,我要去睡觉了,不在这陪你们闹了。” “我给您带路吧!兔子对这也不是很熟。”夜虎赶忙起身抢先道。 “好!”厉广应了句便跟着夜虎走,可他刚走到门口,却突然又回过头来对如雨郑重道:“你最好给尘风交下你的底,据我看这小子可不比咱爷爷差多少。”说完他就出门了。 他这句话又把屋中剩下人的目光聚集到了如雨身上。同时能骗过尘风和夜寒,还能轻松辨出朝中任何官吏的字迹,据说还能通过乐曲致人昏迷,如雨确实给了他们太多意外。 如雨看了厉尘风一眼,却正好撞上他那好奇的眼神。接着他就略带着羞涩道:“其实我也是第一次接这不杀人的任务。而我不抢那些杀人的任务时,就会被安排着帮他们整理资料,所以久而久之,就认得好多人的笔记,并且能从那些文案里学会很多东西。” 听完这话,厉尘风他们便明白如雨为什么会那么令他们意外了。如雨经常在一卫接杀人的任务,那她的武功定然不弱。至于她能轻易地骗过自己,就在于她经常看的那些文案资料。那些文案资料都是朝中之人的,要不是保存着他们的书信,要不就是记录着他们的所作所为。而所谓在朝为官,就是为了争权夺利,从而欺上瞒下,终要尔虞我诈。如雨看多了这些东西,又怎么会学不到一些呢?所幸如雨她本性纯良,没有完全被这些东西所腐蚀。不过她只要想对付厉尘风和夜寒,还是完全可以手到擒来的。因为他们两个虽说心智极高,但仍是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小毛孩,所以被如雨骗也是理所应当的。 厉尘风和夜寒对视了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骇,接着两人便都垂下了头,感到此刻自己倍受打击。就自己这水准还想去玩人?自己不被人玩死就是好的了!他们面前就有一个堪称逆天的人,随便弄下就能玩死他们俩。 “照大姐这么说,您一定是见多识广,那以后我没事就去找您听故事了。”夜狼谄媚道。 “好啊!我也喜欢给人讲故事!”如雨笑着道。 “我也听!”厉尘风和夜寒同时迅速地抬起头,然后双目炯炯地看了如雨,争先恐后道。他们只在心中感叹着夜狼的无耻,根本没去看他,只是满含期待地看着如雨。 如雨看着如狼似虎的两人,有些羞怯地朝厉尘风身边靠了靠,弱弱道:“有尘风在才行。” 夜狼和夜寒此刻一阵无语,两人现在算是明白了什么叫做近水楼台先得月,转而鄙夷地看向了厉尘风,这货今天才是真正的财色双收,更认了两个厉害的亲戚。 “姐姐,天色已晚,我先送你回去休息吧!”厉尘风也顺势献起了殷勤,摆出了一副乖弟弟的样子,起身示意要送如雨回去。 可他话刚说完,夜寒和夜狼也站了起来。 “你们也要送我姐姐?真是无事献殷勤!”厉尘风鄙夷道。 “不是!”那两人异口同声地否定道。 “那是什么?难道不放心我?”厉尘风喝问道。 “我出去观星!睹物思人。”夜寒义正词严。 “我出去啸月!闲来无事。”夜狼理直气壮。 “不行吗?”两人又同时高声反问道。 “呵呵……”如雨忍不住笑出声来,随即便对三人嗔道:“不真心不诚意!我看还是我自己回去吧!省得你们又是观星又是啸月的!不过尘风你倒是要想好,你是真的想独自送我回去吗?”说完她便娇媚地看了厉尘风一眼,起身朝屋外走去。 厉尘风愣住了,他沉默地低下了头。如雨的意思他怎会不明白,但他还是不能去回复她,也没有追出去,而是和夜寒他们一起留在了屋里。他又默默地坐下了,放任如雨一个人回去。而夜寒他俩也陪着他坐了下来,过了片刻,夜狼走到他身边,突然笑着安慰道:“先别想了!回去睡个好觉,攒着点力气,明天你可是要给我还钱的。” 第二卷 演万物,夜月寒 第二十六章 物以类聚 拂晓落夜幕,曦光隐晨影。 沉眠不欲醒,来去两不知。 寅卯之时,正是人睡得最沉之时,亦是人最无防备之时。而此刻却正有两个人站在昨天厉尘风他们所在的小院中,只见他们做了些手势,便迅速分散开来,开始逐一探查各个房间的动静。片刻后,两人再次在院中聚首,互相点了点头。其中一人突然跃上院墙,朝院外打了些手势,然后便见八道黑影同时跃进院内。 那院墙上的人看了下四周,便准备跳下去汇合同伴。只是他的下法看着却着实有些怪异。因为他不是跳下去的,而是一头扎了下去。当那墙上人的脑袋着地之时,在他刚才站的位置,出现了一个一模一样的黑衣男子。只不过那人却没有蒙面,手里还抓着个葫芦,正悠然自得地坐在那墙上,眼睛看都不看其余那九人,只是悠哉地喝着那葫芦里的酒。 可是院中那九人看到这一幕,不仅没有任何动作,反而像是痴呆了一般,呆呆地立在这院中,一动不动。只见他们的脸上此刻竟浮现出了陶醉满足之色,更有几人还像是在那不由自主地舞动。只是这院中却始终没有任何声音,似乎是在刻意迎合着凌晨的安宁,静得诡异。 院中有间屋子的门慢慢地开了,也没有发出声音。只见如雨手里抱着琵琶出现在了门口,不过她一只手却在不停地拨着弦,但是还没有声音出现在院中。她慢慢地从屋中了出,步态平稳,面色沉静,双目微闭,似是正专注于所弹的曲子,丝毫不为外物所扰。 “你来还是我来?”这诡异的安静终于被人打破了。墙头上的厉广也放下了手中的葫芦,此刻像是在欣赏书画一般,眼神异常柔和地看着那漫步于院中的如雨,柔声道。 “还是我来吧!”可这回答的声音却不是如雨的,她还在那专注于弹曲。然后只见院中另一间屋子的门此时也开了,夜寒从中走了出来。他出来后,便恭敬地冲两人点了一下头,然后便笑着问道:“可否让小弟一尽地主之谊?” 厉广笑了下,没再说话,所幸就在墙头躺了下来,自顾自地喝起了酒。而如雨此刻似乎只是沉醉于弹曲,也没有搭理夜寒。 “多谢二位成全。”夜寒冲二人一抱拳,然后就动了起来。只见他并指成剑,隔空连点,九下方收,静立如初。而院中那九个黑衣人的表情也都停滞了在此刻,然后便接连栽倒在地。 “好手段!御气为剑!”厉广被夜寒这一手惊得起了身,口中更是赞叹不已。 “见笑了!比不了大哥的杀人无形!更比不了姐姐的逼音成线!”夜寒谦恭道。 厉广摇了摇头,扫了一眼这院中的几间屋子,然后便笑道:“至少比那三个要睡死的强!不过既然你要一尽这地主之谊,那这群家伙我就教给你处理了,我也去睡个回笼觉,真烦!”声落影没,不过刚过了一会儿,厉广的屋中便有鼾声传了出来。 如雨此刻也停下了手,双手抱着琵琶屈膝对夜寒略施一礼,便转身又回到了自己的屋中。从始至终,安静之至。夜寒苦笑了下,无奈地独自收拾起这些尸体来。不过院中却依然很静,只是这回的静才是真正凌晨该有的安宁,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 “尘风,尘风,尘风,别睡了,快起来!我们不是说好今天要趁早去抓贼的吗?你还睡?现在都要晚了,再睡就来不及了,快起!晚了贼就跑了,你抓不到贼就没钱还我了,快起啊!”夜狼正小声地叫着厉尘风。不过面对这睡得如死猪一般的人,他也深感无奈,怎么就能睡得这般死?现在的厉尘风不仅是怎么叫都叫不醒,还越睡越熟了,更是在梦中跟自己告起了饶,说要再睡一会,可他此刻却显然是没有醒。夜狼不由地心中感叹不已,原来厉尘风你连睡觉都变态得要死,怪不得寒头儿都自叹不如,真是一山还有一山高。 夜狼皱起了眉头,在思考着怎么才能立即把他给叫起来。不过他也不敢闹出太大的动静,他生怕惊动了周围几个屋子里的人。只是如果不能叫厉尘风起来,那就真的要晚了。因为他自己本就起晚了,现在再叫不起来厉尘风,那贼估计就真的抓不住了,所以他此刻很焦急。 突然,夜狼灵光一闪,想到厉尘风说过,他从不睡懒觉的,便趴到他耳边,小声地学了两声公鸡打鸣。果然,厉尘风听到这两声公鸡打鸣后,便猛然开了眼睛,还赶紧坐起了身子。不过他却看起来有些不正常,他愣在了那里,不仅浑身发抖,而且样子很是惊慌失措。 “尘风,尘风,你没事吧?”夜狼关切道。 厉尘风微微一怔,扭头看到了夜狼,终于如释重负地吐出了一口气,接着又苦笑了一下,淡然道:“放心!我没事!”他刚才又梦见了爷爷去世那天的事,所以他不愿出梦,出梦心颤。 “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刚才旧疾复发了呢?我都准备出去叫人了!”夜狼也舒了口气,心安道。“对了!咱们赶紧走吧!一会儿他们起来,咱们就不好出去了!”夜狼接着催促道。 “去哪?”厉尘风一直在回味刚才的梦境,一时没反应过来。 “你忘了?昨天我说过要带你去找钱的啊!”夜狼得意地笑道。 “哦!”厉尘风这才想起昨晚夜狼说要带他去抓那偷他钱袋的贼,并且两人约好在凌晨出发。这样不仅好抓贼,也好避开院子里的其他人。有些事情,去的人多了反而麻烦。 厉尘风穿好衣服,两人便开始行动。他们先是小心翼翼地开了屋门,出了屋子。又四下看了一下,在确认没人之后,才蹑手蹑脚地走到院墙边,接连跳了出去。最后他们便拔腿朝城里飞奔而去,路上夜狼还对厉尘风得意道:“一会儿要是能碰上啥好东西,那咱俩就私分!” “随便你!”厉尘风笑着回应道。他很高兴自己这回不仅没被跟踪,更没被发现。 “他们俩这是跑去哪?”夜寒心中奇道。他刚处理完那些人的尸体,回来的路上就正好看见飞奔而去的厉尘风和夜狼。不过他不认为他们是出来找自己的,因为他在处理最后一具尸体的时候还专门确认过他们的情况,自己的功法对他俩而言是不会探查出错的。 “真倒霉!看来这个弟弟也不是个省油的灯!我刚睡熟,他就跑出来了。害我被雨妹用琵琶叫起来了,真是命苦啊!好了,好了,别弹了,知道了!”厉广一边抱怨一边追了出去。不过他这回追出去的身影能被夜寒看到了,说出来的话也被夜寒听了个真切,像是他故意的。 夜寒笑着又看了眼厉广,转身伸了个懒腰,就准备回去再睡觉,这时一缕晨光突然照到了他的脸上。他循着那缕光,转头看向那微亮的天空,然后就又摇头苦笑了下,接着便一脸无奈地走进了院中,朝着厨房走去。 蓬的一声,破庙的门被踹开了。只见地上横七竖八的躺着十几号人,不过从他们的衣着来看,这些人明显不是乞丐,应该属于是本地某个江湖帮派。 “叫你们老大出来!”夜狼高声吼道,而厉尘风就在他身后。他跟着夜狼进了安城之后,就又钻进了那如迷宫的巷子中,然后他便被夜狼带到这破庙前。本来他还以为要偷偷地进去,先把里面的人都制住,再慢慢进行下一步。但他没想到,夜狼直接就把门给踹开了,还对着里面的人大喊大叫,就差再喊一句‘老子是来砸场子’的了。 他不由地撇开头,腹诽道:“你去砸吧!我先不管你,等你求我再救你,叫你小子张扬!” “狼爷!什么风把您老吹来了?您老先稍等!小的这就给您去通报!”厉尘风一听这话,便惊得赶紧回过头来。正好看见一个像是小头目的人,正在那对着夜狼点头哈腰。 “还通报!他娘的在老子面前摆个屁谱,滚一边去。耗子,耗子,快给老子我滚出来!再不出来就小心老子进去揍你!”夜狼骂得那小头目连滚带爬地又进了那破庙,想必应该是去通报了。但他还是自顾自地冲着里面大叫大骂,嚣张得不可一世。 厉尘风不由地又撇开头,他这时才发现这货嘴里这么不干净,竟然有些羞于与他为伍了。虽说厉尘风也认为男人嘴里的零碎多点没什么,但是他也饱读诗书,本来就还会有些受不了。再加上夜狼这货平日里装得着实是太好了,特别是昨夜在如雨面前,表现得那叫一个乖啊!可是没想到他今天直接就原形毕露了,这种反差让厉尘风在心中一连鄙视了他好几遍,并且还对夜狼又下了一个定义:不仅仅是嘴贱那么简单! “士可杀不可辱!”破庙里传来了一声铿锵有力的咆哮。厉尘风又转过了头来,好奇地看向了里面,能说出这话的人,想必应该会比自己身边这货强一些。 “他娘的狗崽子,大早上在我门口狗叫,还让不让人睡觉了,老子今天非跟你拼了不可!”厉尘风的好感还没来得及生出来,便被这句话给无情地弄流产了。他又撇开头,在心中恨恨地骂着自己:“我他娘的真是犯贱!既然知道这是什么地方,还抱个屁的希望!粗鄙!粗鄙!真他娘的粗鄙!”可是他骂完之后,却只想狠狠地抽自己一巴掌,因为他这时才发现他刚才也真他娘的粗鄙了。“完了!看来这下真的被带坏了!”厉尘风心中默念道。 想到此处,他也不撇头了,准备低下头认真反思。“啊!”厉尘风惨叫了一声。 “你怎么了?”夜狼回头关切道。 “他娘的都是因为你骂人!害老子扭到脖子了!”厉尘风怒道。 那破庙里说话的人此刻也刚好出来,不过他现在却和夜狼一起一脸震惊地看着厉尘风。 第二卷 演万物,夜月寒 第二十章 浪袭破庙 佛可忍三次,吾亦三回首。 粗俗非己愿,逐流我为浪。 夜狼和那陌生男子的喉结同时动了一下,最后那被夜狼称为耗子的男子艰难地转过头。他此刻一点也没了刚才那嚣张气焰,颤颤巍巍地对夜狼奉承道:“狼哥!虎哥他今天没过来,那这位刚才骂您的大哥是?” 夜狼虽说很奇怪自己骂人跟厉尘风扭到脖子有什么关系,但是他现在听到厉尘风突然对他破口大骂,不由地就虚了。他可是被厉尘风教训过的,并且他也是第一次听到厉尘风骂人,并且还骂得这么凶。而且他此刻又瞅了厉尘风一眼,看到了他眼中的怒火,自然也就更虚了。 “这位是我们那新来的哥们,你可以称他为兔子哥,他可比虎哥猛多了,不信你去试试!”夜狼怂恿道。他看出这耗子似乎是因为夜虎没来,而在他面前嚣张了不少,所以就用了一招借刀杀人。他故意跟那耗子说厉尘风那可笑的代号,还装模做样地说他强。不过这在江湖上的人看来,绝对是他唬人的时候,一不小心说露嘴了。真的猛人又怎会起这种搞笑的代号? “兔子?比虎哥猛?哈哈哈!你丫的死狗崽子,居然还敢骗老子!老子现在就去试试他,小白脸,还长得细皮嫩肉的,怪不得代号叫兔子!来,小白兔,让哥哥我来好好疼爱你一番!”那被称为耗子的男子一边暧昧地笑道,一边大摇大摆地朝厉尘风走来,好像是在逛窑子一般。 这耗子的武功跟夜狼不相上下,所以他不怕夜狼。而面对这听上去比夜狼弱得多的兔子,又怎么会惧怕于他呢?所以他现在不仅又嚣张了起来,并且面对着厉尘风比之前更嚣张了。 厉尘风瞪完夜狼,便意识到自己也骂人了,就惭愧地低下头,认真地反省了起来。但他没想到,他低头的样子却正好被那耗子看到。那耗子还以为厉尘风是因为兔子的代号而心虚,所以他也更加嚣张了,随口就说出了刚才那番话。 “你说什么?”厉尘风眯起了眼睛,看向了那耗子。他对人客气,可不代表他是好脾气。 “哈哈!雄兔眼扑朔,雌兔眼迷离,这句话果然一点没错,一看就知道这只兔子是母的。”那耗子越发嚣张,竟然对着他身后的小弟开起了厉尘风玩笑。 “来!快跳过来让大爷好好疼爱你!”那耗子竟张开了双臂,狂笑着向厉尘风扑了过来。 厉尘风一瞪眼,右手抽出残己,起手便是烟熏。只是这烟熏他却用得与原本的有些不同,如果说原本的烟熏只是单纯的守式,那现在的烟熏就是攻守兼备,因为厉尘风此刻就是把它当做攻式在用。只见他剑剑直逼那扑来之人,而且剑网使得密不透风,更没有丝毫退守之意。 那耗子见到厉尘风突然出剑,以为他是气急败坏了,也大笑着亮出两把匕首,欺身而上。他一边冲来,还一边嘲讽道:“小白兔你学什么不好?非学那边的狗崽子,狗急跳墙。对了,我忘了兔子急了还会咬人呢?你快来咬爷爷我啊?哈哈!” 当啷两声,那耗子的笑声就戛然而止了。他此刻愣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因为厉尘风不仅一剑削断了他的两把匕首,而且现在还不停地在他头顶上胡乱挥剑。他如果此刻敢乱动,就有可能被厉尘风一剑给削掉脑袋。所以纵使他此刻两股战战,也保持着他的脑袋不动如山。 他知道自己是遇到真正的高手了,并且他还看出来厉尘风现在只是在玩他。不过他此时却一点都不生气,更不敢生气。因为现在的厉尘风一念之下就能杀了他,他只有尽力告饶才有保住小命的可能。所以他此刻只是尽力地陪着那比哭还难看的笑脸,不停地祈祷着厉尘风的手不要抖。那轻松被削断了的匕首,可是清楚地告诉了他厉尘风手中的剑有多锋利。 一股烧焦的毛发味道突然弥漫开来,那耗子感觉自己脑袋上热热的,逐渐还有了点烫的感觉。不过他看厉尘风却一直都没有收手,而他的头发也还在一直掉,他便强忍着不敢动。 片刻后,厉尘风终于收剑入鞘,他看了眼自己的杰作,满意地点了点头,笑道:“好个獐头鼠目的家伙,你配这个发型刚好!”说完,他便笑着朝夜狼走了过去。 那耗子明显是仍有些惊魂未定的样子,三魂七魄似乎也被吓飞了不少。只见他两腿一软,便跪了下来,接着他全身就剧烈地打起了摆子。刚才厉尘风在他脑袋上挥剑时,他是不敢动。而此时他敢动了,却似乎是把刚才积攒的颤抖全都发泄了出来,颤了半天才停下来。 “兔子!厉害!”夜狼故意提高了声音,大声赞道。 “快办正事吧!我知道你是想借我立威,现在也达到你的目的了。你也不用再去骂人了,剩下就交给你了!”厉尘风刚才出手时,也终于想明白了为什么夜狼一来这里就会张口骂人。夜狼是想由他来制造些冲突,然后通过之后自己的出手,来达到杀一儆百,震慑全场的目的。夜狼之所以一开始就要叫出他们的老大,就运用了擒贼先擒王的道理。对于这些帮派而言,只要你胜过了他的老大。那他们就会全体拜服,这样还能解决要去清扫那些虾兵蟹将的麻烦。不过现在看来,虽然过程有些意料之外,但结果却是情理之中,总而言之,算是殊途同归了。 “好勒!看我的吧!”夜狼一拍胸脯,自信满满道。然后他便转身冲那还在颤抖的人吼:“死耗子!你死了没?没死就爷爷我滚过来!爷爷我有话问你!是我兔子哥让问的!” 那耗子一听到这话,便屁滚尿流地爬了过来,冲着厉尘风两人磕头如捣蒜,连声告饶道:“大爷饶命!大爷饶命!小的再也不敢了!刚才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还请大爷饶我一命啊!” 噗的一声,夜狼忍不住笑了出来。只见这耗子的头发不仅被厉尘风用剑削得紧贴于头皮,还盘卷着趴在头顶,就像是天生的卷发一般。这货刚才背对着夜狼,厉尘风一收手,他便跪下了,然后趴在地上就抖,导致夜狼没能看清楚。此刻他虽然还是趴着,但却正好能被夜狼看了个真切。这耗子的头发没了之后,就显得头很小,再加上那双小眼,就真如厉尘风所言的獐头鼠目。夜狼越笑越大声,嘲笑之意也越发浓厚,对于这昔日敌手的这般模样很是不屑。 “我看你言出不俗,怎会在这当起帮派头目?”厉尘风看夜狼狂笑不止,便无奈出口。 此话一出,周围便静了下来。不仅耗子低头不语,连夜狼也不笑了。只见夜狼走过去,伸手搀起耗子,回头对厉尘风道:“回来我再跟你说,谁家没本难念的经?” “狼哥!”那耗子感动地嚎了一声,又跪了下来。 夜狼看到厉尘风对他点了点头,就转头对耗子道:“好了!起来吧!我们还有事问你!”说着便又去搀他。可这回耗子却怎么都不肯起来,只是最后偷偷地朝厉尘风那看了一眼。 “看来还要你发话啊!”夜狼笑着转头,看向了厉尘风。 厉尘风微微一怔,然后他就笑了,他指着那些刚才被自己削掉的头发,对着耗子安抚道:“我刚已经削了你的头发,自然就不会再要你的命了,以发代首,相信这个你应该懂吧?” “懂,小的懂!”那耗子又朝厉尘风拜了一记,这才在夜狼的搀扶下起了身。不一会儿,他便和夜狼勾肩搭背了,而且两人还异常开心地聊了起来。 厉尘风一看就纳闷了,两人刚才还对骂得那么凶,这怎么一会儿的功夫,就能好得跟亲兄弟一样了?他疑惑地看向了夜狼,问道:“你们这是?” “哦!其实我俩算是熟人,而且我俩也掐习惯了,以至于后来我俩见面不掐心里就难受。刚才我俩就是在互掐,只是我顺便借你坑了他一把。不过我知道你不会轻易杀人,才会这么玩的,看这这死耗子以后还敢不敢叫我是狗?”夜狼狠狠地勒了一下耗子,冲厉尘风嬉笑道。 “狼哥啊!小弟以后是说啥都不敢了,我叫您哥还不行吗?”耗子赶紧笑着连声告饶道。只是他的那副作态,明显就是在和夜狼闹着玩呢。 这一幕真是让厉尘风目瞪口呆,可他愣了片刻,就转而对夜狼怒目而视,高声怒斥道:“你就不怕闹出人命来吗?我可是差点杀了他,并且还削了他的头发。” 夜狼一脸的不以为意,随口道:“你放心!这家伙虽然名字叫耗子,但他的心却宽得很,咱们一会儿请他喝顿酒就没事了。不就是头发吗?过段时间就又长出来了。” “哈哈!有酒喝!看来我这头发掉得也值了!兔子哥,你也不用把这种小事放在心上!”耗子也冲着厉尘风豪爽道,似乎丝毫不在意他刚刚差点杀了自己。 厉尘风这回是彻底无言以对了。他无奈地叹了口气,转过身就去看破庙了,眼不见为净。 “不过在请你喝酒前,我要问你一件事。你要跟我说实话,否则不仅你没酒喝,我也会没酒喝。我要是没酒喝,那后果……”夜狼话锋一转,对着耗子玩味道,威胁之意溢于言表。 “大哥您说吧!小弟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耗子一拍胸脯,信誓旦旦道。 “你们的人有没有上交给你过一个灰色的钱袋?里面不仅有银子,还应该有不少银票。”夜狼笑着问道。只是他此时把脸逼近耗子的模样,却有些像那偷鸡得手的黄鼠狼。 “这……”耗子为难道。他此刻在心中暗恨自己刚才说话时,不小心就中了夜狼的圈套。 “快说!那钱袋可是兔子哥的,你要不想死就快交出来!”夜狼直接赤裸裸地威胁道。 “啊!”耗子惊道,然后就见他哭丧个脸,又跪地嚎啕道:“狼哥啊!大水冲了龙王庙了,您一定要救我啊!我跟您说实话吧!那钱袋是我偷的!” 第二卷 演万物,夜月寒 第二十八章 人以群分 相逢人不识,知面心难料。 知音何处觅,不打不相识。 “你偷的!”夜狼惊得高呼道。 “小声点啊!我的大哥!”耗子赶紧拽了拽夜狼衣服的下摆,示意他噤声。 但夜狼却如没看见一般,转头就对厉尘风道:“兔子,你跟耗子见过?他说是他偷的!” “大哥!小弟知错了!”耗子看见厉尘风走了过来,嚎得更加撕心裂肺。 “你先起来说话!”出乎耗子的意料,厉尘风不仅没有动手,而且还亲自动手搀起了他。 厉尘风看着耗子的面容,仔细想了片刻,还是不记得在哪见过他,便问道:“你是在哪偷的我的钱袋?怎么感觉没见过你啊?” “大哥真是贵人多忘事啊!小弟是在您快过城门时,故意撞了您一下,,这才顺手偷了您的钱袋。”耗子不敢看厉尘风,只是低着头认真地叙述着那天的事。 “是你!”厉尘风这才终于想起耗子是谁,他就是自己快出城门时,撞到的最后一个人。 “大哥!您想起来我了?”耗子此刻脸上的表情竟有些欣喜。 厉尘风又看了他眼,皱了下眉头,感觉哪里有些不对,可他却想不出是在哪。他总感觉虽然这耗子跟那天撞自己的人很像,可他们却不应该是同一个人。 “死狼!你又带人来欺负我哥!看我今天不打死你!”一个青色衣裙的女子突然从破庙中冲出,她一到夜狼跟前,就抬脚朝他踢去。 眨眼的功夫,夜狼就逃到了厉尘风身后,而青衣女子的一脚也踢在了空处。她发现没能踢到,便气急败坏地原地跺了一脚,然后就作势欲追。可当她抬头看到夜狼身前的厉尘风时,她的动作就猛然止住了,因为厉尘风现在正抓着她哥哥。 “你又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帮那条贱狼来欺负我哥哥?快放了我哥哥!”青衣女子怒道。她大约二八年华,略显青涩稚嫩。只是她此刻柳眉倒竖,小脸紧绷,怒目而视。可却又偏偏生的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瞪起起人来不仅没有丝毫的威势,反而看起来可爱极了。 厉尘风定睛一看,这女子的面部轮廓和他手里的耗子有七八分相似,应该是他妹妹没错。可她那双眼睛却比这耗子的大多了,不仅显得她娇俏可爱,更使她具有了几分清雅灵秀之气。根据她的气质和她哥哥刚才的话出不俗,厉尘风就肯定了这兄妹二人定然出身于书香门第。只是他越看这女子越眼熟,不由自主地便盯着她审视了起来。 “看什么看?还不快放了我哥哥!”那女子看到厉尘风一直盯着她,好像就有些害怕了,虽然还是在对着面前的陌生男子怒斥,可她却连说话的气势都比刚才弱了三分。 “青萝,你出来捣什么乱!我正在跟这位大哥认错!你快给我回去!”那耗子转头就对这青衣女子大声斥责,只是他的话语中却充满了情急关切之意。 “哥!你的头发怎么了?他们又欺负你!该认错的应该是他们!”只见青萝那双原本就水汪汪的大眼睛,此刻更是存满了心疼和委屈的泪水,仿佛马上就要决堤了一般。可她还是颤抖地用手指着厉尘风和夜狼,倔强地反驳着她哥哥。只是此刻泪眼婆娑的她却显得有几分怯懦,几分不甘,几分看着让人心疼。 “给我回去!”耗子怒斥道。他此刻已然完全拿出了长辈的气势,命令之意溢于言表。 “呜呜……我不回去!我不回去!我不能再让他们在这欺负哥哥了!”青萝蹲在了地上,边说边哭了起来。可是她却一直低着头,不知是因为委屈,还是因为害怕她哥哥再斥责她,似乎她之前根本就没违抗过哥哥的命令。 “姑娘,你别哭!你误会了!我们不是来欺负你哥哥的!我们只是来这里找我的钱袋的。”厉尘风一看青萝哭了,就急忙出言安抚,他可最看不得女孩子哭了。 听到厉尘风这么说,青萝便用衣袖擦拭了下小脸,抬起了头,然后就眨着一双泪水盈盈的眼睛看向了厉尘风。每眨一下,她的脸颊上便会滑落下三两颗泪珠,看起来越发让人心疼。她连眨了几次,终于在模糊的泪水中看清了厉尘风的面容。 “原来是你!我认得你的声音,也认得你的脸。你这个登徒子,我不就偷了你的钱袋吗?你居然来这欺负我哥哥,你这坏蛋!那天大中午的我就见你脸色苍白,大汗淋漓,气虚无力,我就知道你定然是个登徒子,所以我就要偷你的钱袋,然后再以此来气死你。但是我没想到你竟然这么坏,还专门让这贱狼带你过来这里欺负我哥哥。坏蛋!呜呜…你这坏蛋!呜呜…你跟这贱狼一样,都是天底下最坏的坏蛋!呜呜…”青萝不停地抽泣着,最后竟哽咽了起来。然后她就越哭越伤心,越哭越颤抖,越哭越惹人怜爱。 “给我闭嘴!还不快给我滚回去?”耗子厉声呵斥道。然后他便赶忙转过头,一脸抽搐地给厉尘风陪着笑脸,又惊慌失措地跟他解释道:“大哥!青萝她还是孩子!不懂事!刚才她在这的胡言乱语,小弟在这跟您道歉了。还请大哥您不要信以为真,放她一马,您之后想怎么处置我都行!” “不!不要!哥!那钱袋根本就不是你偷的!是我偷的!我不能再让哥哥你为我受苦了!”青萝撕心裂肺地嚎啕大哭道。说完,她便抹了一把泪,颤颤巍巍地站起身子,用那闪着泪光的双眸怯懦地看着厉尘风,好像是认命一般地柔弱抽泣道:“你的钱袋是我偷的!我…我…我跟你走!只求你能放了我哥哥!”然后她就撇开了头,微闭上了眼睛,不去看自己的哥哥。泪水不停地从她的眼角挤出,再从她的脸颊滑落。接着她就颤抖着朝厉尘风走了过来,她每一步都走得坚定而又艰难。她突然恐惧地抱紧了双臂,似是想往回退,但最后却又开始走了。 厉尘风在第一次被骂成是坏蛋时,就认出了这个青萝才是那天在城门口最后撞他的人。不过她那天应该是女扮男装的,而且她还在跟自己说话时,故意模仿了男音。因为直到刚才厉尘风才想明白,到底之前自己感觉不对的地方在哪里。那个撞他的人虽说跟耗子长得很像,但是眼睛却很大。厉尘风那时昏昏沉沉,也没能记得很清楚。不过他在认真看了几遍青萝后,就终于记起来了。男人的眼睛又怎么会又大又水灵呢?那时撞他的定是这青萝,而不是耗子。只是他刚想开口,便被这兄妹俩唱的这一出苦情戏给惊傻了。并且他还莫名其妙地不仅成了登徒子,更成了坏蛋。而且估计他现在又要成了那仗势欺人,蛮不讲理的,欺男霸女的恶贼。 厉尘风此刻心中甚是无奈,明明丢钱袋是自己,而偷钱的人是他们兄妹。怎么现在自己反而成了恶人,而他们兄妹,却成了受害者了呢?他好不容易才从那万般的郁闷中回过神来,却正好看到那耗子正愤怒地瞪着自己。这货明显是想要破釜沉舟,再对自己施展出搏命一击。 一见他这副模样,厉尘风就不由自主地生出了警惕,而他搀着耗子的左手,也立即朝他体内输入了一股阴气,封住了他的行动,让他动弹不得。这时他才转头看向了青萝,只见这稚气未脱的小丫头,正亦步亦趋地朝他走来,似是有千不情,万不愿,百万的身不由己一般。看到这一幕的厉尘风,又郁闷了好一阵子,你说你一个小丫头片子,这些东西都是跟谁学的?弄得我像是那色中饿鬼,并且还跟我要强抢了你这小丫头一般,真是匪夷所思! 厉尘风现在愁着一张苦瓜脸,手里抓着这软绵绵的死耗子,眼中看着那却生生的小丫头,真是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这哪里是来抓什么偷钱的贼,分明是要逼他变成那欺男霸女的贼。原本他那俊美的五官,此刻已然完全被愁得聚在了一起,似乎是想要联合起来帮他出主意。可惜青萝现在撇着头没看他的,否则定然会破涕而笑,嘲笑死这个她心中的登徒子,大坏蛋。 突然,只见厉尘风一咬牙,便用右手抓起了耗子,接着他就对那越走越近的青萝大喊道:“小丫头!我现在就把你哥哥还给你,我的钱袋我也不要了!不过你可千万别再靠近我了,就算是我怕了你吧!现在我只求你能放我一马了!我还想做好人呢!注意!接好了!”话毕,厉尘风便把耗子朝青萝扔了过去,还在将要脱手之时又朝他身体里输入了一股阳气。 青萝似乎没反应过来,又好像是因为厉尘风会突然开口说话而吓着了,愣在原地不敢动。而现在正朝着青萝飞来的耗子,则是自从被厉尘风制住后,就无时无刻不在那拼命地挣扎。此刻他飞在空中,不仅突然之间发现自己现在又能动了,而且还正在飞向那自己的宝贝妹妹,不由地心中百感交集。他借着厉尘风的扔势,一飞到青萝跟前,就把她一把抱在了怀里。 “啊!登徒子!大坏蛋!走开啊!”青萝紧闭着眼睛,边拼命地挣扎着,边大喊大叫道。她果然是根本就没听厉尘风刚才所说的内容,只是单纯地被厉尘风的突然给吓着了。 “妹妹!别怕!是哥哥我啊!是哥哥我啊!”耗子死也不放手,任由青萝用她那双小手死命地打他。他现在只是用力地抱紧她,尽力地安抚她,竭力地要保护好她。 厉尘风看到他们兄妹抱在一起,便长出了一口气,接着就又叹了一口气,最后只得无奈地摇了摇头,转身就要离开。可这时他才突然发现,夜狼居然躲在他身后,并且还闷着个头。夜狼此时不仅一声不吭,而且还一动不动,完全就不像是平时的那个他。 只见夜狼突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地抬了一下头,看了一眼前面,便把头又低了下去。厉尘风是何等的敏锐,夜狼的这些小动作再快也逃不过他的眼睛。只是他这回又有些纳闷了,这还没到中午,天也不是很热,夜狼的脸怎么红得跟猴屁股似的?想着这些,他便顺着刚才夜狼目光所看的方向转头看去,可他却一眼就看到那正被耗子死死抱住的青萝。 厉尘风再次震惊了!片刻后他不可置信地猛摇了下脑袋,想让自己清醒一些,因为单单他今天被震惊的次数就能赶上之前的总和。可正在这时,夜狼却又迅速地朝青萝那看了一眼。厉尘风以掌扶额,不住地摇头,痛心疾首地心念道:“我厉尘风堂堂大好男儿!如今怎么会沦落到要和这种禽兽之人为伍的份上?连这种小丫头都不放过,真不愧为色中饿狼!正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难道我日后也会成为色中饿鬼?”一念至此,厉尘风便忽敢寒意袭人。 第二卷 演万物,夜月寒 第二十九章 放我一马 青萝凝玉露,常落洗凡心。 不知情何物,无处染尘埃。 那被耗子搂在怀中的青萝终于安静了下来。这怀抱让她感到很亲切,很熟悉,很温暖。没错!这是哥哥的怀抱!这是一直与她相依为命哥哥的怀抱!这是那个发誓他今生今世定要保护好自己哥哥的怀抱!她睁开双眼,泪眼模糊地看着哥哥,然后一头便扎进了他的怀里,用双臂死命地抱紧了他,像是怕把他丢了一般。只是她那不停颤抖的身体却证明着她还在哭。 “青萝乖!不哭了!哥哥现在不是好好的吗?刚才那位好心的大哥已经说了,不会再找哥哥的麻烦了!不过你要把你那天偷他的钱袋还给他,还要跟他道歉,这样才算合乎情理啊!”耗子耐心地劝慰着自己的妹妹。只是他也没能完全弄明白厉尘风刚才为什么会那没说,所以他现在明白,自己兄妹今后想要避开厉尘风,就一定要先跟他划清界线。而现在,跟他划清界线的最好方法就是先把他的钱袋还回去,然后再郑重地跟他道歉,希望他以后能忘了这事。 青萝的小脑袋在耗子那并不厚实的胸膛处停靠了一会儿,渐渐的好像也不那么颤抖了。又过了片刻,她才慢慢地抬起头,抽噎了一下。泪眼婆娑地看着她哥哥,弱弱道:“真的吗?真的是我把那个钱袋还给他,然后再去跟他道歉,他就不会再欺负你了吗?” “嗯!哥哥现在不就站在你面前吗?他可是已经把我放了哦!”耗子伸出右手摸了摸她的头,然后微笑地看着她,尽力地安抚着她的情绪。 青萝那不断流下的眼泪终于被止住了。她先确认了下哥哥的表情,感觉他不像是在骗她。然后她就小心翼翼地把头转向厉尘风,想再通过他来确认一番。此刻的她已算是鼓足了勇气,可她看到的结果,却着实是令她气愤不已。因为此刻她看到厉尘风似乎正在瞧着夜狼的脸色,而当她奇怪地把头又转向夜狼时,却发现他突然也偷瞄了自己一眼。可当他发现自己也在看他时,他的眼神中就显出了些惊慌,赶忙地又把头给低了下去。 看到这一幕,青萝瞪了他一眼,便转回了头,在心中恨恨道:“原来是这登徒子搞的鬼!”青萝清楚地记得,她与这贱狼第一次见面之时,他就是这副样子,明显的是对自己图谋不轨。且他还时常对自己哥哥出言不逊,显得极其浪荡淫贱。更让她对其恨之入骨的是,他有时还会带着他大哥过来,仗着他大哥在场来欺负自己哥哥,只会仗势欺人。 这下她就再也不哭了,表面上更破涕为笑,对着她哥哥柔声道:“哥,我先进去拿钱袋,你在这等我一会儿。”可她心中此刻却打定主意,一会儿定要想办法让那贱狼好看! 那青色身影徐徐而去,可厉尘风此刻却惊奇地发现夜狼抬头了。不用转头看他都知道,这家伙定是想在青萝背对他之际,趁她不注意,好多看她两眼。厉尘风怎么说也算是过来人,夜狼的这点小心思又怎能瞒得了他。 果不其然,没一会儿的功夫,夜狼就又略显失落地怀恋着低下了头,想必此刻青萝应该是进到破庙里了。看到此时的夜狼,厉尘风就想到了当年的自己。他便抬头望向了天,想念着他心中的人儿。他眼里也慢慢映出了她的笑脸,她的体态,她的背影……心中也愈发温暖。 两人就把这样的姿势维持了片刻,不过这回先反应过来的却是厉尘风。他低头看向夜狼,笑着又摇了摇头,心想着物以类聚就物以类聚吧!现在看来,被和夜狼分为一群人,也不算是冤枉了自己。并且他还发现原来夜狼也有这样可爱的一面,只是他的对象有貌似太小了些。 “走吧!事情算是办完了,有机会再来看吧!”厉尘风语重心长道。 夜狼明显的愣了一下,他看得入迷后,竟然忘了厉尘风就在身边,他赶忙慌乱地掩饰道:“你什么意思?走就走!不过你今后可一定要还我钱啊!” 厉尘风轻笑了一下,淡淡道:“知道啦!我以后任务的酬劳给你些就是了!” 夜狼突然不再尴尬了,而是转头对他邪笑道:“忘记告诉你这位大少爷了,咱们的任务可是秋毫无收的,你就甭想通过任务来获得酬劳了。寒头儿他兜里的银子,可算是我们夜月诸人里面最少的了!” “迂腐!”厉尘风不屑道。“亏他身上有股出尘气息,一点都不像出尘之人!”说完他就玩味地看向了夜狼,似乎是在等着他来问自己。 夜狼心中一惊,不过他却不信厉尘风真能说出这其中的原因。所以他就面不改色地问道:“那你说说看他怎么个迂腐法啊!怎么又不像是个出尘之人了!” 看着夜狼那挑衅的眼神,厉尘风淡然道:“迂腐是因为他钱财在前而不知伸手,且不够出尘也是因为如此!我们干得可是杀人的行当,自古就有杀人越货一说。而只杀人不越货者,就是想要做好一个杀手,从而保留着自己作为杀手的底线。他故意不去拿死者的钱财,用以证明自己不是为财杀人,只是单纯地要杀死那人,并且以此为傲,还认为这才是真正的杀手!夜寒他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哦!不对!应该是一个杀手!”说到此处,他就突然顿住了。 只见他轻笑了一下,仰头感叹道:“可惜!可惜!真是可惜!” 然后他便低下了头,接着要对夜狼解释,又闻他话逢一转道:“他太迂腐了!也太不够出尘了!我们要杀的人,纵然他们不算是什么贪官污吏,也都应该不是什么好人!对于这种人的钱财,取了又何妨?这样不仅能有钱花,不苦了自己,还能故布疑阵,扰乱他人的思维,从而真正地保护了自己。因为如果这疑阵布得足够好,那就会让人觉得这桩杀人案只是单纯的谋财害命而已,并不是因为我们是杀手,这样岂不是能有效地保护自己吗?就算我们自己不用,那抹掉官印后再散给些贫民也行啊!虽说这样做会有些像贼,但我们本身就是杀手啊!不论是做贼,或是做杀手,反正只要是被官府抓到了,我们都是要死的。既然怎么做都要死,那我们不分的那么细又有什么关系呢?所以虽然夜寒他的智计与我不相上下,但他在此事上却太过迂腐了!我就和他不同了,能拿的我就会拿,特别是在我紧缺的时候,我想你也是吧!” 两人此刻会意地对笑了起来,就像两只密谋后正在奸笑的狐狸。但实际上他们二人现在的这般摸样,却应该称之为狼狈为奸才对,远远看上去真可谓是猥琐异常。 “两个登徒子!你们在那奸笑着密谋着什么呢?”原来青萝不知何时已经又从破庙出来,此刻正跟着他哥哥来到了二人跟前。只见青萝把身子藏在他哥哥后面,只露出了她的小脑袋。虽说她此刻瞪着一双大眼睛,怒斥着二人。但不论怎么去看她,都会让人生不出一丝的厌恶,只会感觉这小丫头真是可爱! 夜狼此刻可谓是如遭雷击,只见他立即收敛起笑容,然后快速而又小声对厉尘风说了句:“那个不够出尘,你记得待会儿再给我解释!”然后他便迅速地转过了身来,面对向了青萝,又将身子站得笔直。可这之后,他却偏偏把头深埋了下去。 “没事!夜狼和我只是在讨论要怎样才能成为你眼中的好人!”厉尘风转头对着她笑道。 “哼!你们俩在我眼中都不是好人!哥哥教过我,只要算是登徒子的男人就都不是好人!”青萝断然道。她小嘴微嘟,故意摆出了副对二人不屑一顾的模样,但看起来却越发的可爱了。 厉尘风斜眼向夜狼看去。果然,这家伙在听到青萝的这句话之后,身子就不由地颤了下。厉尘风忍不住笑了,然后又正视向青萝。青萝一见他正看着自己,就赶忙朝她哥哥身后躲去,连小脑袋都完全藏了进去,再也没出来。厉尘风看到她这副作态,就知道自己在青萝的眼中肯定不是什么好人,也定然帮不到夜狼。只见他无奈地摇了下头,就转而对耗子道:“不知兄弟现在来找我们有何事?我刚才应该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吧!” “哦!多谢大哥宽宏大量,能饶小弟一命。舍妹刚才也多有得罪,还请见谅!我们是来把这个还给您。”耗子此刻心中狂喜,厉尘风这样说,就是要放过自己兄妹。不过他还是拿出了厉尘风的钱袋,恭敬地用双手捧着,躬身递向了他。 厉尘风看了眼那个钱袋,便伸手拿了起来。不过他伸出的也是双手,只见他一只手拿起钱袋,另一只手就解开了袋口的绳子。然后他一手把袋口向下,一手伸入其中,把所有银两和银票全部放入了耗子的双手中。随后他就用手推了下耗子的双手,只把空钱袋给收了回来。最后他看着那已经直起了身来,有些不知所措的耗子,对着他坦然笑道:“这些钱就算是我一时冲动之下削掉了你头发的补偿吧!你也不必推辞害怕,这是我真心实意送给你们兄妹的。小狼刚说过家家有本难念经,想必你们也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才会以此为生的吧!我刚不是也说过了吗?我还想做好人呢!我只求你身后的那个小丫头,能放我一马啊!” 第二卷 演万物,夜月寒 第三十章 戏惊枝头 世事颇难明,家经亦难念。 本非同姓人,相知共入席。 “这……”耗子捧着手里的东西,看着厉尘风那坦诚的笑脸,踌躇着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一个大男人!爽快点!给你你就收下!”厉尘风豪爽道。然后他就朝身边夜狼的后背上拍了一巴掌,继续道:“都是因为这小子!他来这前什么都没跟我说,害得我还以为你是不相干的人,也就下手重了些。可没想到刚过了一会儿,这小子居然反而有和你称兄道弟了。虽然开始是你们偷了我的钱,但不知者不罪。后来我不是也削了你头发吗?那我姑且认为你也会这样想。只是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明显我犯得错更严重,所以这些就算是我的赔礼吧!” “可是……” “没什么好可是的!”还没等耗子的话完全出口,厉尘风就打断道。他转头看向了夜狼,笑着道:“我们俩都是独身一人,要那么多钱也没用。你可是还要照顾你身边的那小丫头的,缺了钱怎么行?更何况我俩本身也并不缺钱。”这最后一句他似乎是故意说得高深莫测了些。 “你说对吧?小狼!”厉尘风突然转而问向了夜狼,好像是在征询他的认同。不过却更像是要把责任都推给他,让他难堪。可就在这时,厉尘风猛然一愣,似乎是想起了些什么,又对夜狼调笑道:“哦!对了!小狼,你刚不是说要请他们兄妹出去吃饭吗?” 一听到这,本来好像是在那低头生闷气的夜狼,就赶紧转过头,看向了厉尘风。他此刻方才明白,厉尘风刚才为什么要那么说了。只见厉尘风正在对他不停地眨着眼睛,然后他又转而对耗子一摊双手,一脸坦然道:“我现在是身无分文了!”随即他邪笑着看向夜狼继续道:“不过夜狼他却有钱。”然后他又刻意冲着他挖苦道:“你该不会这么小气?想出尔反尔吧?” 夜狼现在都快感动得哭出来了。他赶紧对着厉尘风报以感激一笑,心中更对他赞叹不已。真是好人啊!还想着帮我制造跟青萝接触的机会。真是太聪明了!亏他能想出这种办法来帮自己给青萝留下好感。只听他大声地豪放道:“哪能啊?我是那种人吗?走!咱们现在就去!” 刚才厉尘风他又是栽赃,又是眨眼,又是刻意挖苦的。说白了,他只是在用障眼法而已。而且他还想借此来转移耗子兄妹的注意力,从而达到他那不可告人的目的。明眼人都会发现,厉尘风之前可是一口气说了好多话,并且纵然他会故意问些他人的意见,但他也不会给那人插嘴的时间。他在刚开始时,就不给耗子反驳的时间,言语十分强势,颇有些仗着他的实力,要剥夺耗子话语权的样子。这就让耗子在之后根本就没了再反驳他的欲望,对他的一言一行都逆来顺受,想最终达到让他对自己言听计从的目的。 而他所说的那些话,看似是句句在理,大义凛然,又是情真意切,豪迈感人,不容反驳。但他在那么多的真话中,却巧妙地只掺进去了一句假话。而这句假话在耗子听来,反而却真的不能再真了。那句就是小狼要请他们兄妹出去吃饭,小狼的原话可是去喝酒,并且还是有前提条件的,而且他也没说请青萝。厉尘风他现在刻意这样说,看似合情合理,诚挚非凡。可一联系上他的前言后语,神态表情,就能看出他只是在想帮着夜狼,要给他跟青萝制造出一些接触的机会。至于夜狼能否领悟,厉尘风可就管不着了,只能看他的造化了。 还好夜狼刚才说出了那句话,证明了他不傻。其实他本就不认为厉尘风是个会落井下石的人,所以他刚也一直奇怪厉尘风为什么要那样刻意地却挖苦他。等到厉尘风完全把话说完,他这才终于明白,这家伙原来是在费尽心机地帮着他! “不知兄弟可否给我这个赔罪的机会?顺便也让小他狼言出必行啊!”厉尘风顺着夜狼的话,就立即转向了耗子问道。不给耗子一点考虑的时间,步步紧逼。 “大哥您这是哪里话?应当是小弟给您赔罪才是。这顿饭我们兄妹来请,算是用来报答大哥对我们兄妹的关照。”耗子赶忙对厉尘风恭敬道。随即他又转向夜狼道:“狼哥!就不老您破费了,还是让我来请吧!” “不行!”夜狼斩钉截铁道:“这顿饭必须由我来请!”夜狼此刻心道,厉尘风好不容易才布下这大好的局面,怎么能荒废他的一番苦心,这顿饭我请了,就能给青萝留下好的印象。如果我现在松了口,让耗子请我二人吃饭。那我就是真傻了,回去后会被厉尘风鄙视至死的。 “哥哥,我们真的要去吗?”正在两人僵持之时,耗子身后的青萝突然弱弱地问道。 “怎么了?你不愿意去吗?”厉尘风摆出了最和煦的笑容,对青萝诚恳道。 青萝听到厉尘风这么问,根本就没去看他的表情,赶忙朝她哥哥身后缩了回去,怯懦道:“哥哥,我害怕!” 厉尘风的笑容立刻就成了苦笑,脸也成了苦瓜脸。他终于体会到被人当成色狼的滋味了,而且对方还是一个看起来只有十五六岁的小丫头。这着实是把厉尘风打击得不轻,心中不停地感叹道,卿本年幼,怎可早熟,吾亦纯良,奈何自缚! “哈哈……”夜狼突然豪放地笑了起来,指着厉尘风挖苦道:“兔子!你也有今天啊!”似乎完全不在乎现在自己和他是相同的处境。 随即他就把头转向了耗子,指着厉尘风高声嘲笑道:“这家伙之所以那天中午会那么累!之所以身为一个高手,却被女扮男装的青萝给偷了钱袋!根本不是因为他前一天去逛了窑子,而是因为他身上只绑了二十几斤的沙袋,然后走了那么一点点的路,最后就被累成那样了。兔子虽是个高手,但他可是天生怕女人,他又怎么会去逛窑子呢?不信你看他现在的表情。” 听完夜狼的话,耗子顺着耗子的手向厉尘风看去。果然,他看到厉尘风现在一脸的苦意,简直是苦不堪言啊!他不可置信地看着厉尘风,他不信厉尘风这样一个高手竟会如此的软弱。不仅走负重走两步就累了,居然还怕女人。随即他便开口疑惑道:“大哥,这……”可话到嘴边,他又问不来了。因为他记起刚才厉尘风说话的豪迈,心念道,他应该不会如此不堪吧! “额……”厉尘风挠了下后脑,尴尬对耗子笑道:“我自幼体弱多病,导致我天生弱质,而家母也因此对我管教极严,所以就……”说到此处,他也不说了,顿时也没了刚才的豪气。 “那您的武功?”耗子还是不相信,所幸问出了他觉得最奇怪的地方。 只见厉尘风脸上的苦意更浓了,不过这回却好像是深沉的痛苦。他神色黯然地低声道:“这都是我爷爷传给我的。” 此刻,夜狼那句话也在耗子心中响起,家家有本难念的经。高手也是人,怎么会没有些难言之隐呢?他又看向了厉尘风,思考着要怎样说才能安慰他。 “呵呵……”一阵清脆的笑声突然从他背后传了出来,宛如银铃般悦耳。 原来青萝不知何时把自己的小脑袋探了出来,虽然身子还藏在耗子身后,但她却在对着厉尘风笑。耗子刚想出言喝止她,便听到她冲厉尘风娇俏道:“我就知道你不是坏人!看来我望人气色的功夫还是太差了。那天误会你了,我先跟你道歉。我也再不会叫你登徒子了,你别不开心了!哥哥说过,怕女人的男人虽说骨头软些,但却最适合青萝出嫁了。因为他们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都是好男人,也就是好人,所以我现在知道你是好人,你就不要不开心了。” 她似乎还嫌自己话说的不够清楚,就又郑重加了一句:“我就知道都是那贱狼使得坏。” 可厉尘风在听完她的话后,就是想开心也开心不起来了。他赶紧转过了头,一脸无辜地看向了夜狼。两人刚才本就在唱双簧,先是厉尘风为夜狼布局,然后夜狼投桃报李,又假意嘲笑为厉尘风开脱,以可最后的结果却出乎了二人的意料。本来两人以为自己在青萝的眼里,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所以夜狼本打算让厉尘风先脱了那登徒子的名头,然后自己自然也就脱了那个名头。而厉尘风似乎也明白了夜狼的用意,很是配合着他。可是让两人没想到的是,青萝根本不是那么想的。现在厉尘风不仅干净了,而且让青萝好感大增。只是夜狼成了炮灰,现在却反而成就厉尘风,不论怎么看,这都算是本末倒置了。 夜狼看到厉尘风那无辜的脸,不仅没有生出一丝责备的眼神,反而很是无奈地摇了摇头,似是早已对此习以为常了一般。然后他就示意厉尘风继续去蛊惑耗子,要他带着青萝跟他们出来吃饭。最后还对他报以一个只为知己者死的眼神,表示全都交给他了。 厉尘风此刻感到极大的感动扑面而来,自己居然被夜狼这般的信任着。如果自己不能帮到他,那自己就真是对不起他了。一念至此,他就决定以彼之道怀之彼身,就对青萝娇气道:“那你要跟着你哥哥和我们去吃饭,然后再接受我郑重的道歉,那样我才会开心!” 耗子和夜狼此刻都愣住了,因为厉尘风这样说话,真是跟女人一般无二。 哗啦一阵树叶的响声传来,接着便是咚的落地声。 “哎呦!摔死我了!”众人赶忙一阵警惕,只见厉广正悟着屁股,倒在那破庙前的树下。他揉了揉屁股,就站了起来。随后便向厉尘风走来,边走边冲他大吼:“别在这丢人现眼了!唱戏都能把我从树上吓下来,弟弟你也可真是人才。现在什么都别说,统统跟我回家去吃饭。你这么早溜出来,不仅搞得我睡不成觉,还被雨妹勒令了要带你回去吃早饭,我容易嘛?” 第二卷 演万物,夜月寒 第三十一章 医难自医 医者本仁心,情深意自明。 同为颠沛命,身死家相随。 五人此刻坐于马车之中,正朝那城郊的别院赶去。厉广的出现不仅震慑了厉尘风和夜狼,而且连耗子和青萝都对他言听计从了起来,竟愿意跟着他们回去了。 不过厉尘风记得,厉广刚才也只是对他们兄妹说了一句:“我是这两人的大哥,我会在府上摆席替他们二人谢罪,还请二位赏光。”然后耗子和青萝便在他惊诧的目光中点了点头。这着实是让厉尘风和夜狼对视着郁闷了一番,他们大费周章之下都没能搞定的事,厉广居然只用一句话就搞定了,看来还是辈高一级压死人啊! 而他们现在坐的马车,是厉广让夜狼去找的,说是怕走回去会太晚,会让剩下的人担心。可他现在却独占了后面的位置,斜靠着车厢睡了起来,把厉尘风他们都挤到了两侧的座位上。 不过估计夜狼现在不仅对他毫无怨念,还会心存感激。因为厉广不仅帮他制造了跟青萝接触的机会,而且他现在就坐在青萝的正对面。虽然此刻他还是不敢抬头去看她,但是他的心里,却是美滋滋的。 “不知兄弟尊姓大名?刚只顾跟你争着道歉了,还未来及请教?”厉尘风知道现在夜狼是不可能说得出话了,便笑着对耗子问道。 “哦!小弟姓白,名寒暑。寒为冷,暑为热,冷热之症亦为寒暑之症,故以此名为寒暑。舍妹的名字则是如我刚才所唤,名为青萝。”白寒暑恭谨道。 “哦?”厉尘风奇道:“敢以病症之名为名者,我可还是头一次见。”可片刻后,他猛然一愣,似乎是这才反应过来,赶紧对着白寒暑歉然道:“兄弟见谅!我又冒昧了!” 白寒暑轻叹了口气,又笑着对厉尘风道:“无妨的!我刚听闻大哥自幼体弱多病,家中管教又是极严,想必定会对这病名极为忌讳,所以大哥那惊奇也是在小弟意料之中的。而我和舍妹之所以用病症和药材为名,主要是因为家父是个走江湖的郎中,一生痴于医道,还以救死扶伤为己任,所以就给我们兄俩妹起了这样的名字。”说到此处,他就苦笑了下。 厉尘风张了张嘴,可却立即又闭上了。虽然他现在很好奇既然他们的父亲欲以医道传家,可他们却又为何以偷盗生,但正如夜狼所言,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人家不想说,自己又怎么好意思去揭人家的伤疤呢? 可是还没等厉尘风出言寒暄,就听白寒暑又道:“大哥是不是很好奇小弟兄妹的身世?” 厉尘风尴尬地笑了下,诚恳道:“我说不好奇,那肯定是假的。不过兄弟你也不必勉强,我不是那种不通情理,鸡婆好事之人。” “哈哈。”白寒暑笑了下,接着豪气道:“我们又不是什么大门大户,更何况我现在又算是那鸡鸣狗盗之辈,又怎么会怕丢人呢?再说了,连狼哥都称你为哥,就证明你是自家人。既然咱们是一家人,那又何必说两家话呢?” 此刻厉尘风眼中满是疑惑,虽说他和白寒暑算是不打不相识,但却还不至于亲近到这种程度。而且据厉尘风观察,夜狼和白寒暑也应该只算是一般的朋友关系,怎么现在又会成了一家人,可以自曝身世呢?他越看白寒暑越不解,正准备问他,就听见他又开口了。 只见他感激地看着低头不语的夜狼,继续对厉尘风道:“我们俩兄妹的身世,狼哥他们也是知道的。他们还会经常过来帮我,只是他们却似乎是不怎么想让别人知道他们是在帮我,所以他们每次来都会假装是来找麻烦的。结果,没想到就连我妹妹青萝竟都被他们都骗了。” 白寒暑刚说完,厉尘风就发现夜狼不知何时竟抬起了头来,正眼含责备地瞪着他。 “哥哥!他们不是经常来欺负你的?而是特意来帮我们的?”青萝虽说正在问向她哥哥,可她却睁着那双大眼睛,不停地徘徊在寒暑和夜狼之间,一脸的不可置信。 夜狼似乎发现了青萝在看他,也不去再瞪白寒暑了,赶忙低下了头,躲避着青萝那质问的目光。 “狼哥!我和青萝现在都要去你们的地方了,你还想要瞒着她吗?虽然我知道你是故意不告诉我们兄妹你是干什么的,但估计你这也是为了我们兄妹好,不过现在应该不用了吧?”白寒暑并没有忙着立即给自己妹妹答案,而是郑重地对着夜狼询问了起来。 沉默,车厢中此刻完全安静了下来。夜狼低头不语,而白寒暑在等着他给自己一个答案,而青萝又在等着她哥哥,或是那个她现在不知道是该喜欢还是该讨厌的人也给她一个答案。厉尘风也一声不吭,因为这本就跟他没关系,不过他此刻却悄悄地踢了那正在睡的厉广一脚。 “唉!”一声叹息打破了车厢内的平静。 “算了!算我倒霉!既然今天是我看着你们俩的,那这血就由我来出吧!” 只见厉广揉了揉那根本毫无睡意的眼睛,看了车厢内几人一眼,慵懒地起身就朝外走去。他出了车厢片刻,车就停了下来。过了段时间,随着“驾”的一声,马车就又开始行进了。 咚咚两声,有人敲了两下车厢的门,然后就听到厉广似乎是略带着些倦意,勉强高声道:“这车我买下来了!你们想聊什么就放心地聊吧!可别聊太久啊!我还等人出来接我班呢?” “多谢广哥了!一会儿弟弟就出去替你。”厉尘风赶紧高声回应道,随即他用胳膊肘戳了下夜狼,低声道:“还是你跟他们说吧!我在夜月怎么说都是个新人,我可解释不清楚的。更何况这是你跟他们兄妹的事,俗话说得好,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我也出去做车夫喽!”说完,厉尘风就站起了身,准备出去陪厉广。 “坐下!”夜狼断然道,“这事我还要问你的意见,你不能出去。”他此刻虽然还低着头,看起来不情不愿的。不过他这话一出口,就证明他心意已决。 厉尘风无奈地对那两兄妹耸了耸肩,就又依言坐了下来。 “你看?能不能……”夜狼问得很犹豫,似乎考虑很多。 “可以!我看你这注意蛮不错的!咱要有两个大夫,那可就方便多了。更何况还是两个不仅会妙手回春,而且练过妙手空空的大夫。”厉尘风还没等夜狼把话说完,就笑着肯定道。 只见夜狼身子猛地一松。他抬起头来,先感激地看向了厉尘风,厉尘风随即就对他还以了安心的一笑。然后他才把头转了过去,郑重地看着白寒暑道:“我们是杀手!我带过去看你们的所有人都同出于一个组织,名为月夜。” 白寒暑听完这话,脸上不仅没有露出一丝的惊恐,还舒心地笑了下,看起来很是无奈地摇头道:“看来我要违背誓言,去子承父业,当个好大夫喽!” “哥,这是怎么回事?”青萝却好像被这话给吓得不轻,很是惊恐地抓着她哥哥的衣袖。似乎是想躲到他的身后,此刻更是连看都不敢看向夜狼他们。 白寒暑伸出手摸着青萝的头,安抚道:“傻丫头!你刚才不是问他们每次来是不是都是来帮哥哥的吗?那现在哥哥就告诉你,是的。哥哥之所以能在两年的时间里就在这安城建起一个帮派,就是因为有他们的帮助。要不是他们,哥哥早就在两年前因为偷钱而被人打死了。你难道忘了在那个雨天里救过我们命的那两个黑衣人了吗?” “是他们!”青萝突然惊道:“那体型巨大是常来那人!”她随即转过头,认真地看向了夜狼,眼中已满含了那明晃晃的泪水,像是要把夜狼淹没了一般。 夜狼刚和现在的青萝对视了一眼,就已经受不了了,赶忙又低下了头,脸似乎也全红了。 “违背誓言?”厉尘风皱着眉头,郑重地问向了白寒暑。 “还是我来跟你说吧!”夜狼迅速地劫过了厉尘风的话头,想要转移对他青萝的注意力。随后他似是要征询白寒暑的意见,看向了他。但实际上,他却是向白寒暑投以了求助的目光。 白寒暑似乎是也知道夜狼对青萝的感觉,不由地咧嘴一笑,就转而对青萝道:“妹妹乖!先让我们谈完正事,然后我们再详细地跟你解释好不好啊?” 青萝抹了把泪,又朝夜狼看了一眼,看到他根本就没看自己,似是有些赌气地嗯了一声。 厉尘风赶忙又对夜狼挤了下眼。夜狼看到后,只是叹了口气,似是在对他说他也听到了,先走一步看一步吧!随后他就有些沉重道:“寒暑的父亲本是个走江湖的郎中,在去一个小村中给寒暑的母亲治病时,才相互结识。后来他们因治病而日久生情,寒暑的父亲也就留了下来,定居在了那小村中,再后来寒暑兄妹二人就出生了。本来这是挺温馨和睦的一个小家,可是谁料十四年前,他们的父亲听说两朝大战爆发,就扔下了他们孤儿寡母,毅然去从军当军医了,只给他们留下了三本药书。但是他却直到战争结束后几年都没回来,他们的母亲就决定带着他们兄妹出来寻夫。他们一路跋山涉水,可寻了整整五年,也没能找到。他们找过许多那时参过战的老兵,可得到的答案却是,他们那根本就没见过这样的一个军医。但他们的母亲不相信,她一直相信着他们父亲是去从军了,而不是抛弃了他们母子。她一直在寻找,从没有停止过。直到三年前她身染重病,无药可医,临死前却还在嘱咐寒暑要去找他的父亲。一个大夫的妻子却因为没钱买药而病死,医者不能自医。从那时起寒暑就恨起了他的父亲,并发誓终身不当大夫,而之后他就带着他妹妹流落到了这里。” 第二卷 演万物,夜月寒 第三十二章 医心不毒 迷魂名一时,诡毒惊天下。 怎晓书中录,是药本非毒。 “那三本药书你看过没有?”厉尘风没等夜狼继续,就迫不及待地对白寒暑问道。 白寒暑沉吟了下。但他见厉尘风神色郑重,便坦言道:“之前为帮母亲维持生计,就没顾得上看那三本书,不过也会偶尔翻阅一下。后来母亲病重,我为给她治病,便认真地研读那三本书。用药的方法倒是找到了,只可惜我没钱去抓药。” “那这么说你应该对书中所录的药物配方都了然于心了吧?”厉尘风追问道。 此刻,不仅是白寒暑,车厢内的其余三人也都在用奇怪地目光看着厉尘风。可他却好像丝毫未觉,只是双目炯炯地盯着白寒暑,一刻不离。 “算是吧!”白寒暑被厉尘风那目光盯得受不了,勉强应了下来。 “那你看看这药方你是否认得?”厉尘风从袖中摸出了一张纸,递向了白寒暑。 白寒暑接过药方,打开看了片刻,又皱眉沉思了一会儿,才对厉尘风郑重道:“这药方我认得!只是我现在记不真切了,忘记了是在哪本书上看到的,请稍等片刻。” “青萝,把父亲的药书给我。”没等厉尘风回应,白寒暑就急切地转向青萝要书了。 青萝应了一声,便从她随身带的青色布包中又掏出了一个小布包。然后她就把那小布包放在膝上,小心翼翼地打开。最后她才把里面的那三本书递给了她哥哥。 接过那三本书,白寒暑便心无旁骛地翻了起来,神情可谓是异常专注。旁人一看就知道他其实是兴趣所致,只是在为了他的誓言而强忍着。 “有了!在这!原来竟属于这麻药,大哥请看!”白寒暑喜道。随后他赶忙招呼厉尘风过来,脸上欣然之色昭然若是,明显是真情流露。 “原来你也是真心喜欢这个的啊!”厉尘风把头凑了过来,却没去看那书,而是先对着白寒暑感叹了一句。然后他便不等白寒暑回答,就认真地对比起了药方和书上的内容。 白寒暑微微一怔,就转头想不再去看那书,可他却正好对上了青萝的双眸。只见她双手正托着小脸,娇俏地对他笑道:“哥哥你看书的样子最帅了!”然后他便低头沉思了起来。 “果然!”厉尘风猛然惊道:“真的是一模一样!”可那之后他的神色就转而黯然了下来,然后他就有些艰难地转头看向了白寒暑和白青萝,竟然犹豫不决了起来。 厉尘风刚才的反常表现都被其他人看在眼里,此刻几人见他面露难色。白寒暑和青萝正被他看着,好像猜出了些这事可能与自己有关,不怎么敢开口。反而是夜狼,急切地逼问道:“兔子!有什么话你就直说,人家连身世都告诉你了,你现在反而吞吞吐吐的像什么样子?” 厉尘风神色猛然一正,瞪了夜狼一眼,转而郑重地看向白寒暑,把书恭敬地还给了他。 白寒暑接过书,转手递给了青萝。只是他在青萝接过书后,并没把手收回来,而是反手握住了青萝的小手,又对她笑了一下。这才回过头来,对厉尘风郑重道:“大哥请有话直说!” “白兄。”厉尘风故意改变了对白寒暑的称呼,以显尊重,而后他便沉声道:“据我猜测你们的父亲应该不是为抛家弃子而谎称从军的,而是真正地战死沙场了。” “怎么可能?”白寒暑惊道:“一个军医,他又不上前线,又怎么会战死?更何况即便他战死了,军队里又怎么会没人来家里报丧,而且退伍的老兵厉还根本没人认识他,他不是抛家弃子又是什么?”说到最后,白寒暑已经歇斯底里地吼了出来。他此刻怒目圆睁,目不转睛地瞪着厉尘风。而他的身体也不由自主地颤抖了起来,他似乎很想控制住他现在的情绪,所以他的身体一直在用力,抓着青萝的手也一直在用力,握得指节都犯发白了。 而此刻青萝也泪眼汪汪地看着厉尘风,一只手任她哥哥死命地握着,好似浑然不知疼痛。一手捂住嘴巴,像是不想让自己现在哭出声来,也只是在目不转睛地盯着厉尘风,眼中满是痛苦和不可置信。小身子如暴风雨中摇曳在海上的一叶扁舟般,似乎随时都会瘫软得沉下去。 “因为他们全军覆没了!”厉尘风的情绪也明显失控了,竟然对着白寒暑怒吼了起来。军人最大的悲哀不是在未成名将前就战死沙场,而是在战死之后不仅无人问津,而且还要被家人误解他参军的意图。他现在只想去找李幽冥打一场,狠狠地凑两拳这个不负责任的家伙。 “全军覆没?”白寒暑惊道。只见他此刻左右摇晃着脑袋,眼神呆滞,犹如傻了一般,失魂落魄地像是在找寻着什么。突然,他好像找到了那个东西,瞬间他好似魂归魄回,震惊不已地冲着厉尘风脱口而出:“是影军!父亲他是影军的人!”说出此刻话时他已是热泪盈眶。 “嗯!”厉尘风正视着白寒暑,坚定地点了点头。 “呜呜……”青萝终于忍不住哭出声来。她此刻低下了头,可仍旧捂着嘴,似是不想让她的哭声打断她哥哥和厉尘风二人的谈话,只是她的眼泪却大滴大滴地落到了她的青裙上。她哥哥早在刚才失魂落魄时就松开了她的手,但她却没有用那只手去擦眼泪,而是反手颤抖地握上了哥哥那现在已经无力的大手。此刻厉尘风才算看懂了什么叫做真正的相依为命。 “你怎么就这么确信他们的父亲是死了?”夜狼皱眉看着哭得如泪人般的青萝,转而对厉尘风怒斥道。他可知道厉尘风骗人的本事有多大,虽然他不信厉尘风会为了要拉拢白寒暑进夜月而骗他,但他也要以防万一,因为他现在仍看不透厉尘风,更何况他还把青萝弄哭了。 “那我也给你们交个底!”厉尘风突然挺直了身子,高声对那三人道。 “咳咳……”不知为何,在此刻突然从车厢外传来了厉广那剧烈的咳嗽声。 厉尘风听到这咳嗽声,就叹了口气,转而对车外道:“广哥,你不碍事吧?” “啊!知道了!不碍事的!刚才又被你吓到了!呛了一口酒!你继续说你的吧!只是你说完快点出来陪我啊!”厉广不耐烦道,话里透着些对厉尘风的不满。 “多谢广哥!”厉尘风回应道。 “唉!看来今后我也要不得清闲喽!”厉广又抱怨道。“驾!” “我姓厉,名尘风,而十年前的酆城城主厉中兴就是我爷爷。所以关于这影军全灭之事,我相信这世上应该没有谁会比我知道得更清楚!”厉尘风毅然决然道。 夜狼目瞪口呆地看着厉尘风,喃喃道:“看来寒头儿刚开始和我们说得一点不假,你这家伙从各方面来说都变态得要死。” 厉尘风瞥了他一眼,疑惑道:“夜寒没跟你们说过我的身份?”还没等夜狼回答,就听他又似乎是了然了般道:“嗯!这事确实该由我自己来说。”随后他就对夜狼嘱咐道:“你先给我在那老实地待着,等会儿我再跟你细说,现在我要先给寒暑他们兄妹说清楚我的推测。” 然后他转向寒暑他们兄妹,他们刚才那不稳定的情绪似乎也被厉尘风的身份震住不少。总而言之,他们现在都在安静地看着厉尘风,这就能让厉尘风省去了安抚他们情绪的时间。 厉尘风略微低头整理了一下思路,就抬头对二人道:“我做出这样的推测共有三点原因。首先是时间。你们父亲是十四年前去参的军,除去他路上耽搁的时间,那他到达战场之时,就应正好是李幽冥的影军刚成立,要招兵买马之时,所以这时间上是完全吻合的。” “其次是身份。我记得夜狼刚说过,你们的父亲以前只是个跑江湖的郎中。就像你父亲这种没有什么名气,但却医术高超的人,比起朝廷的军队,相信他在影军中会更受到重用。” “而最后,也是最重要的物证,就是我刚给你看的那副药方,还有青萝手中的那本药书。刚才你和我都对比过了,两处药方上除了一个叫迷魂,一个只写明麻醉用,药的种类和配法都一模一样。并且爷爷在我临行前把这个药方交于我防身之时,专门告诉过我,这曾是影军的不传之密,只因他曾对李幽冥有恩,才侥幸得此药方。而随着影军的全灭,世上就再没人会这迷魂的配法。可现在我却又找到了个会陪此药之人,所以……”厉尘风此刻的气势突然急转之下,一点也没了刚才那指点江山的豪迈,只听他语气很是复杂道:“他是为国捐躯了。” 厉尘风现在也不敢说得太明白,因为他怕这兄妹二人承受不了那更大的打击,为国捐躯实际上却是被国害死,这让他怎么说得出口。护国反而被国杀,最终导致了他们一家的悲剧,这怎么说都太讽刺了,很难想象现在这情绪不稳定的两兄妹会干出些什么事来。所以他选择暂时不告诉他们全部的实情,等以后再慢慢地告诉他们一切。 夜狼这回果然从头到尾都如乖宝宝一般,没插一句嘴,只是他现在却更加沉默了,因为白寒暑两兄妹正在失声痛哭。 青萝现在正扎在寒暑的怀中,虽然看不到她的脸,但她那颤抖地抽泣,令人心疼地啜泣,还有那死死抓着寒暑衣服的小手,无一不证明了她哭得是有多厉害。 而寒暑则是紧紧地抱着妹妹,仰面向天,一张脸更是涕泗横流,只听他此刻嚎啕不止道:“娘!娘!您听到了吗?爹他是英雄,他是影军中那些为国捐躯的英雄啊!他没有抛家弃子,没有扔下我们,您原来一直都知道!您一直都是知道啊!爹!儿错了!”他撕心裂肺地喊完那最后一句,便抱着他的妹妹在马车中跪了下来,依旧是仰面朝天,似是在给他们那天上的父母下跪。 第二卷 演万物,夜月寒 第三十三章 情不从恩 仰面涕泗流,跪地膝微颤。 嚎啕祈天晓,饶此不孝身。 哭声渐止,两兄妹仍对抱着跪于地上。 “白兄,请节哀。”厉尘风见他们情绪平复了不少,出言安慰道。 “咳咳。尘风啊!出来替我一会儿吧!”厉广高声招呼道。 厉尘风轻笑了下,便回应道:“知道了!现在就来!”言多必失,这个道理他还是懂的。厉广现在招呼他出去,只不过是在帮他找个能避开那两兄妹的借口。 “恩公!怎能让您去赶车呢?还是让我出去吧!”白寒暑突然转身朝厉尘风跪了过来,连青萝也被他带着跪在身后,直接挡住了厉尘风的去路。 厉尘风赶忙去搀白寒暑,随即他就看似有些慌张地转向夜狼道:“还愣着干什么?快过来帮忙啊!”言下之意就是让夜狼去搀青萝起来,一听就知道他其实是故意的。 厉尘风搀起白寒暑,郑重道:“白兄,逝者已矣。我也只是把我知道的事实和一些推断告知于你兄妹二人而已,所以我对你两兄妹而言是毫无恩德可言。我见白兄是至诚至孝之人,相信你们父母泉下有知,也会含笑九泉的。” 一番安抚后,他却看向了一侧,话锋猛然一转,笑道:“更何况你们俩兄妹的真正恩人,可就在这呢!”说完,他便笑着对白寒暑点了下头,弓着身子朝车厢外去了。 白寒暑一时没反应过来,沉思着厉尘风刚的那番话。等他再去寻厉尘风之时,他却已经出去。无奈之下,他只好顺着厉尘风刚才看的方向看去。只见夜狼正满脸通红地搀起了青萝,他的动作看似极其轻柔,却又感觉恰巧能让青萝借上大部分的力气,力道拿捏得可谓是恰到好处,照顾得更可谓是无微不至。比起他这个当哥哥的,强上百倍不止,怪不得出了一头汗。 看着自己那娇柔的妹妹终于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来,白寒暑不由地松了一口气。正在这时,他突然想明白了厉尘风刚才话中的含义。刚他一直沉浸在那温馨的一幕中,没顾得上去继续思考厉尘风的话。但他此刻终于明白了,厉尘风指的真正恩人,正是这现在一脸尴尬的夜狼。 是他在两年前舍命救下的他们兄妹;是他在这两年里不断地暗中帮助了他;是他又帮助了自己建立了帮派;是他带来了厉尘风,让他们兄妹知道了自己的父亲到底是个怎样的人,使得他们终于抛却了对父亲的仇恨,能自豪地活于这世上。 咚的一声,白寒暑重重地跪在了夜狼跟前。青萝一见到她的哥哥这般模样,也赶忙对着夜狼跪了下来,差点把正搀着她的夜狼给带倒。他瞬间就急道:“寒暑,你这是干什么?” “刚才厉兄一语点醒了我,原来真正对我们兄妹有恩的是狼兄你啊!”白寒暑感叹道。他对夜狼抱拳接着道:“多谢狼兄这些年来对我们兄妹的照顾,今后我……” “给我起来!”夜狼一声断喝,打断了白寒暑的话。“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当年大哥和我去救你,不是刻意向你施恩,更不是图你日后的回报。而是看你拼死护着妹妹,看出你的秉性不坏,才出手救下的你俩。我们之前不告诉你身份,就是为了不让你们误会。现在我再对你说次,你们兄妹去留自便,我们夜月决不强留。”说完,他就又小心翼翼地向青萝搀去。 “我刚都把底透给他们了,你这样说话没事吗?”厉尘风突然插话了,在车外不满道。 “你什么意思!你不信他们还把身份告诉他们?”夜狼还没来及扶起青萝,就转头怒道。 “我的意思?”厉尘风在车外听到这句就笑了出来,似乎还笑得很得意。他随即玩味道:“那我把我的意思说出来,你可别后悔哦!” “说吧!只要是我能做到的,就一定会帮他们兄妹俩做到的。”夜狼断然道。 “好!”厉尘风似乎笑得更得意了,语气古怪道:“我的意思就是,如果他们照你所说的不进夜月,那就让白兄把青萝嫁给你,这样我才会信他们!”随即就听他像是在那自言自语:“就看白兄是愿意进夜月,还是愿意嫁妹了?或是,你这两个要是都愿意的话,那就最好了!” “哈哈!”厉尘风大笑了两声,就继续挖苦道:“小狼啊!这事你可是能帮得上忙的哦!” 车中三人,白寒暑似乎是丝毫不以厉尘风的这番话为意,此刻他看着那夜狼和妹妹青萝,竟然笑着不住地点起了头。青萝本也正看着面前那与常日里截然相反的夜狼,只是此刻她的眼神中除了些许的惊奇和感激,竟然也不由自主地带着上些别的情绪。可是她刚猛地一听到厉尘风的那番玩笑话,心里就突然莫名其妙地慌了起来,赶忙撇过头去,不敢再去看夜狼了。 最后就剩夜狼了。只见他赶忙收回那正扶着青萝的双手,迅速地站起身来,站在原地又尴尬了片刻。等他终于回过神来,转头对着车外大骂道:“你他娘的死兔子!什么时候嘴巴学的这么贱!” “还不是跟您学的!这就叫以彼之道还之彼身。”厉尘风得意洋洋地高声道。但他随即如猛然惊醒般,对夜狼接着道:“倒是您啊!您在青萝妹妹面前大爆粗口?这样好吗?哼哼!” “你……”夜狼本已要跳起脚骂,可听到厉尘风后半句,就萎了下来。他偷瞄了青萝眼,看到青萝此刻果然在看着他。只见她抬着脑袋,仰着那张青稚的小脸,睁着那双水灵的大眼,正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再配合上她的跪姿,看起来不仅可怜巴巴的,更是让夜狼心乱如麻。 “寒暑,你别听那死兔子瞎说,先带着青萝起来再说吧!”夜狼郑重道,竟带上了几分央求的意味。 “嗯!”白寒暑此刻竟没有再推辞,直接应了他的话就站起身来。可还没等夜狼喘口气,就听白寒暑突然高声道:转而“厉兄的意思我都赞同,不过我们总还是要听下当事人的意见。” “没错!那一切先拜托白兄了,广哥他睡着了,我脱不开身啊!”厉尘风笑着回应道。 “好!厉兄放心!这本就我自家的事,我一定会好好地跟他俩问个清楚的。”白寒暑道。他说完便随意地坐了下来。完全没有去管他妹妹,任由她还愣愣地跪在夜狼面前。 “寒暑,你……”夜狼此刻真不知道要怎么说这人好,竟然能扔下自己的妹妹在那跪着,而自己却安然地坐下了。他也顾不得尴尬了,转头看向了青萝。青萝此刻也低下了头,应该是被她哥哥的那番话给弄得羞于抬头了,可她却丝毫没有起身的意思。 “青萝,快起来吧!”夜狼柔声道。可他却一直犹豫着是否要再伸手把她搀起来。 青萝冲他点了下头,就欲起身。但不知她刚才是不是跪得太久了,一个踉跄之下,险些就摔倒,还好夜狼在一旁扶得及时。夜狼扶起青萝,等她完全起身后,便红着小脸看向夜狼。两人四目相对,皆是羞涩不已,一时竟然都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了。特别是夜狼,他现在除了努力维持着不让自己的手打颤,全身的其他地方可都是颤个不停。 “多谢狼哥哥了!”青萝首先逃开来,低头嗫喏了句,就退回到自己哥哥的身边坐下。 娇声绵音,轻语柔言,夜狼此刻只感到,但凡世间全部名伶所唱出的仙乐妙曲,也定然及不上青萝的这声狼哥哥。这正是他两年来梦寐以求的一声,今天他终于得偿所愿。其实还算是青萝她刚才走的及时,如若再晚上片刻,她就能感到夜狼那浑身的颤抖。 不过此刻夜狼虽有些不舍地看她远离了自己,但心中更多的却是庆幸。还好她刚才走了,否则要是被她误认为自己是狼性大发,那自己就是真的有口难辩了。颤抖倒是真的,不过那也只是单纯的激动所致,污秽邪念虽有,但也只是少许,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夜狼,我记得你其实比我小吧?”白寒暑看着他们二人刚才那副样子,强忍着笑意道。 “是!”夜狼此刻恭敬异常。 “那就都别站着了,在这车厢里弯腰站着挺难受的,都坐下说话吧!”白寒暑淡然道。 可听到他的话,这两人却愣是没有一人坐下。白寒暑认真一看才发现,两人一直在互相偷瞄对方,在等对方先坐下。他又忍了下笑意道:“别偷看了!以后有你们俩对着看的时候,都先坐下吧!” 此话一出,两人果然同时一慌,一同坐了下来。只是夜狼的动作本应该是比青萝快的,但最终却和她一同坐下了。可想而知这家伙应该是故意控制住了自己坐下的速度,等着青萝要和她同时坐下的,甚至是本想要比她更慢上一些的。 “哈哈!”白寒暑终于忍不住了,得意地笑了出来,随即他就感叹道:“夜狼,我现在是真的能放心地把妹妹交给你了。这不是因为你之前对我们兄妹有恩,而是因为你对她,要比我这个当哥哥的强太多了!” 第二卷 演万物,夜月寒 第三十四章 魅惑天下 凌风驾车前,谈笑惊幕后。 姻缘不可期,道破才相宜。 “哥!”一声娇嗔,携三分羞态,带三分娇气,含三分喜意,唯独就是没能透出那一分嗔劲儿来。青萝的这声哥,真还是叫了还不如不叫的好。只看她此刻螓首微抬,秀眉微蹙;又见其小脸微红,琼鼻微皱;再观其薄唇微张,贝齿微起,应该仍是保持着刚才说话的样子。 “哈哈!”随着白寒暑的一声大笑,青萝终于还是不胜娇羞地低下了头。 “你不是整天念叨着只要见到恩人,就要以身相许的吗?”白寒暑调笑道。 “哥……”青萝赶紧把脑袋埋在了哥哥怀中,羞于再露脸。但此声却可谓是绵软冗长,绕梁三日而余韵犹存,似从柔肠百转而出。虽还略带着些青涩,但却已是魅音初成。 夜狼此刻坐得笔直,俨然已经僵住了。他从刚才听到青萝喊他哥哥开始,就竭力地控制着自己,不让自己再激动得再发抖。但在白寒暑那一句又一句的惊喜之下,他又一再地克制下来,终于僵在了那里。可这一切在白寒暑看来却又是另一番感觉。 “不错!宠辱不惊,临危不惧。”白寒暑赞道。 “他屁的宠辱不惊!”厉广不知何时居然钻进了车厢里。只见他走到夜狼边,随手推了他一把,他便直挺挺地倒了下去。然后他就抓住夜狼猛地摇晃了就下,又帮他活动起了筋骨,边动手边教训他道:“从我见到你第一眼开始,我就知道你小子跟厉尘风那小子是一个德行,在这方面完全就是一个废物。可我没想到你居然会因为害怕颤抖,而自己去封筋锁骨。如果我再晚来片刻,你就真的成废物了。真是不省油,害我连个安生觉都睡不得。” 噼啪一阵骨骼的作响声响彻在这车厢之中,听起来甚是渗人。 “广哥!小狼没事吧?”厉尘风高声问道。 “闭嘴!还不都是因为你小子布的局。明知道他和你一个德行,还非要现在去帮他捅破这层窗户纸,竟给我惹麻烦。”厉广手上不停,又转而对厉尘风教训了起来。 “我以前也没像他这样自残啊!”厉尘风辩解道。 “是!你是没自残!但你小子拿着那封信打了整整一个多时辰的摆子,害得那时监视你的兄弟误以为你又得了羊癫疯,赶紧派人去把全城的大夫都抓到了你家门口。然后又在你家内假装成刺客,差点就被你家里藏的某人给杀了。最后我们那兄弟知道你是因为接到封情信,一头就磕晕了在地上,他醒了之后求我们老大,再也不要让他近身去监视你了。从那以后,我们后来的兄弟都是远远保护你,再也不近身监视了。你的光荣事迹可早就我们那传开了,你这可比自残严重,纯粹是祸害!还是那种专门祸害自己人的祸害!”厉广怒斥道。 …… “驾!”厉尘风装模做样地专心驾起了车。 厉广似乎对厉尘风的表现很满意,笑着帮夜狼活动起筋骨来。 骨骼的作响声还没停下,就又听白寒暑问道:“他怎么会自己封筋锁骨的?” 厉广叹了口气,缓了下后就继续帮夜狼活动起筋骨来,解释道:“你们兄妹给这傻小子的惊喜太多了!我建议出嫁之事最好能先缓缓,让他和你家妹妹再熟悉上段时间为妙。你说这傻小子临危不惧我认可,毕竟是个做杀手的。但你要说他宠辱不惊,我看,哼哼,差远了!” 啊的一声惨叫,厉广似乎故意是在最后时刻,才弄好夜狼的下巴,让他一直都无法反驳。 “好了!”厉广笑着道。 “谢谢!”夜狼认真道。之后他就连头都不敢抬了,自顾自地活动起筋骨来。 厉广坐下来,缓了几口气。可他这回却没乐得清闲,而是饶有兴趣地盯着青萝看了起来。 青萝刚才本因担心夜狼而转头看向这边,此刻正好和厉广的目光对上,吓得她赶紧又把头藏进了哥哥怀里。 “大哥,你这是何意?”觉察到厉广的怪异,白寒暑便开口询问道。 厉广笑了下,淡然道:“这孩子会武功吗?” “会!”白寒暑肯定道。随即还赶忙陪上了笑脸,因为厉广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是谁教的?”厉广笑着问道。 “不才正是小弟。”白寒暑尴尬道。 “那就没问题了,能让我帮她找个师傅吗?”厉广接着问道。 “不是大哥您吗?”白寒暑问道。 “呵呵!我可教不了这天生魅音之人啊!”厉广自嘲道。 “天生魅音?”白寒暑奇怪道。这回不仅是他了,连青萝和夜狼都转头看向了厉广。 “现在我先大致地跟你们解释一下,等一会儿到了地方,见到了我给这孩子找的师傅,你们就应该知道她这天生魅音到底有多厉害了。”厉广看着青萝笑道。 “魅者,易使人生幻者也。魅身,魅音,魅态皆有相应的修炼之法,成者可扰人心神,惑人心智,乱人心性,取攻敌攻心为上之法。修炼此法者多为女子,小成者如愿即可乱一方,大成者如喜则可乱天下。由此可见,此法极为厉害。修炼此法之人在抛投露面之后,一般都会被诸多王侯将相所收,而历代的宫中则最为之多。” “但不巧的是,偶尔会有那么几个修习此法的女子会干些出格之事情来。即使她没有干那些出格之事,但却又生不逢时,恰巧遇到些昏君奸臣,被诬陷为祸国殃民。所以修炼此法终被天下列为禁忌之事,一经发现有人修炼此法,历朝便会立即派人联合剿杀,最终也险些导致此法失传。” 听到此处,三人皆是脸色煞白,白寒暑和夜狼的眼中更是隐隐地有了些怒意。可还没等他们开口拒绝,就听到厉广他的话锋陡然一转,安慰他们道:“不过你们放心,历朝的一些特殊机构中都会允许修炼此法之人的存在。尘风他有着那个身份,而你们现在都跟在他身边,所以不必担心被人剿杀这个问题。” 三人同时松了口气,可夜狼此刻却又突然惊道:“你说的那师父难道是如雨姐姐!” “好小子!我果然没看错你!够敏锐!”厉广赞道。 “那你和如雨姐姐都是?”夜狼追问了起来。 “禁言!”厉广严肃道,随即又郑重道:“反正我现在只能告诉你们,只要你们跟着尘风就定会有百分之百的安全。而我们两个,只不过是暂时被上头派下来保护他的,并且日后他才是那最大的一个。”厉广的这番话声音很小,似乎是故意不想让车外的厉尘风听到。因为厉尘风只要听见了,就能知道他现在根本不是在安抚三人的情绪,而是在着手帮他拉拢人才。一个凭着药毒之术就能独步天下的白寒暑;一个直觉敏锐,又感知犀利,还速度惊人的夜狼;最让他动心是,这里居然还有一个堪比如雨天赋的白青萝。 厉广此刻心想,如果尘风能收这三人长期于麾下,那不论他日后干什么,他们对他而言,都会成为莫大的助力!所以厉广此刻就决定要先帮尘风奠定好收拢这三人的基础,如果可以,就所幸由自己在此帮他一举收复了这三人。但是他估计厉尘风却决对不会允许他这样做的,所以他就刻意压低了声音,不想让厉尘风听到他的这番话。 “我是没问题,反正我和兔子都是一组的人。”夜狼笑道。 “我也没问题,反正以后他在哪我也要在哪。”青萝瞅了夜狼一眼,也赶忙对厉广道。说完之后,她就迅速地低下了头,只见她的小脸好像是飞上了两朵红霞,看起来可爱极了。夜狼一听,就也朝青萝瞅了一眼,看到她那副娇羞可爱的模样,也低头偷笑了起来。 “他们俩都行,我就无所谓了。”白寒暑看着两人现在的那副样子,转头笑着对厉广道。 “不过。”白寒暑皱眉道:“如果青萝不修炼那功法不是也没事吗?” “错!”厉广郑重道:“青萝她是天生的魅音,而这魅身,魅音,魅态皆有天生即具之人。而这些女子如果不修炼这功法,则会更容易死。一旦她们的天赋完全觉醒,她们就会因无法控制自己,而无时无刻都在用天赋去魅惑他人。这种天生的魅在觉醒之后,就会相当于普通单项修炼者的大成境界,也就那种祸乱天下的魅,所以如果天生魅者不修炼就会更容易死。不过历代传有规避之法,比如天生魅身者可毁容,天生魅音者可终身不开口,或毒哑自己,只是天生魅态者却毫无规避之法,只能躲藏一生,或是身死人手,最为凄惨。” 当厉广说到要毒哑自己之时,青萝的小脸就又变得一片煞白,只是捂着嘴巴不住地摇头。可怜巴巴地先看了自己哥哥一眼,可她似乎突然想起了他会用药,竟然赶忙从他身边逃开了,又躲到了夜狼的身后,委屈地对他嗡声道:“你不会也想要毒哑我吧?” 夜狼赶紧对她摇了摇头,她这才放下手,乖巧地笑着站在了他身后。看着妹妹这般模样,白寒暑苦笑了下,就转而对厉广郑重道:“这规避之法我们是不会用的,还是麻烦大哥帮我妹妹找个师傅吧!” “等等!”夜狼突然打断道。可他打断完之后,就低下了头开始皱眉沉思,还是感觉着某处有些不对。片刻后,只见他猛然抬起头,好像是想到什么,对着厉广郑重道:“青萝她是天生的魅音,可我感觉如雨姐姐她和青萝说话的声音不一样,不是一脉的也可以教吗?” “可以!”厉广笑着道:“而且如雨她本身,就是个最好的例子。她就是天生的魅身之体,可她却以这天生魅身之体转修了那魅音的功法。所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让她来教青萝可以算是恰到好处。” 夜狼刚张开了嘴,还没等他再问出来,厉广便接着道:“至于如雨她不练那魅身之法和魅态之法的原因。一是因为这魅身之法要先破身,然后还要反复地以身练法。依如雨的性子,这本就是不可能的。而且她又有洁癖,就算日后嫁人了,她也定然不会为了修炼而反复去做那种事的,所以她就放弃了本法。二则是因为那魅态之法对她的心神和环境都有极高的要求,而如雨整日待在我们那的资料室,所以不论是心神,还是环境都不允许她修炼此法,所以她也放弃了这个。该说的我可都说了,现在你们还有疑问吗?” 第二卷 演万物,夜月寒 第三十五章 魅心所属 魅影现浮世,身出动九州。 莫道君不识,一见难相忘。 马蹄声渐缓,片刻之后,五人终于到了这安城郊外的小院前。院中此刻依然是安静非凡,好像里面没有人一般,不过这种安静却也恰好能掩饰住此院实为夜月的地方。 现在已近巳时,早已过了那吃早饭和外出农忙的时间。所以厉尘风他们此刻驾车而来,也没引起任何人的注目。他们五人静悄悄地下了马车,由厉尘风和厉广把马车弄进了院中。 五人在夜狼的带领下朝院后走去,院后远比院前还要安静。五人进了右边的一所厢房,只见夜虎正坐于这房中,只是他的面前,却摆满了整整一桌子的菜。 “哈哈!总算回来了,快来吃饭吧!咦?寒暑兄弟和青萝妹妹也来了!正好!我们的菜做的多,你们也一起来吃吧!”夜虎豪爽地笑道。 “老大,这是……”看着满满一桌子的菜,夜狼惊呆了。他和夜虎常年在一起,他知道夜虎完全不会厨艺,两人一向都是凑合着吃。可夜虎现在这般架势,俨然这桌子菜就是他做的一般,夜狼又怎能不惊。 “嗯!先什么都别说,坐下吃饭吧!”夜寒也突然从他们身后,对五人认真道。只是他说话的时候,手上还端着两菜。 “头儿,原来是你。”夜狼恍然道。夜寒的手艺他是见过的。夜寒会偶尔去照顾一下他和夜虎,虽然他不配他们喝酒,但是他却会帮他们做几个好菜。 夜狼的这句话也引得厉尘风转头看向了夜寒。他此刻眼中满是赞赏之色,只是微不可查地还藏着一些惭愧。他厉大少爷可一点不会做饭,完全是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主。 “呵呵。小狼你错了!我只做了几道菜,其他的可都是如雨姑娘做的。她好像生怕某人吃不好一样,竟一下子做出了这么多来!”夜寒笑道,边说边看向了厉尘风,摆明了说他。 众人目光都顺着夜寒看的方向瞧去,就看见了那瞅着夜寒沉思的厉尘风。等他回过神来,知道夜寒在说自己,便冲众人尴尬一笑。 “能吃到雨妹做的菜,看来我这次过来自找麻烦也值了!”厉广当先笑着朝桌子走去,一屁股便坐在了凳子上,跃跃欲试。 “这位想必就是小狼常念叨的白寒暑,白兄吧!”夜寒把手中的菜放到了桌上,就转身对白寒暑道。不过他却又笑着扫了夜狼和青萝一眼,看来他也定是早已知晓了。 “寒兄!您的大名我也是早有耳闻啊!”白寒暑寒暄道,转而侧身向青萝道:“这是舍妹。” 青萝低头对着夜寒微微屈膝示意,不过却没有开口说话。 “都别站着了,快过来坐吧!”夜虎招呼道。夜寒随即摆出了一个请的姿势,请白寒暑兄妹落座。只是他自己还站在那,看起来还要再出去端饭菜。 “你们先坐,我去请姐姐过来。”还没等夜寒转身,厉尘风就边说边朝门外走。可他刚走到门口就停下了,转身又冲着众人尴尬笑道:“谁能告诉我厨房在哪?” 屋中众人都笑了起来。 咚咚咚,三次敲门声。如雨正忙于灶台之间,看似一切都是那么的娴熟而又轻巧,让看的人都能感觉到心中甚暖。厉尘风本不忍心打断,因为他看到如雨这样待自己就感到很幸福,宛如在家中母亲待自己般。只是他更不忍心让这诚意待自己之人,再这样为他劳碌下去。 “等下,马上就好了,尘风他们回来了吗?”如雨没有回头,只是随意应了一句。 厉尘风此刻心中感动,看着正忙活的如雨,竟然有些心猿意马起来。他悄悄地走到如雨身边,认真地看着桌上摆着的两个菜,突然伸手抓住了如雨的小臂,轻声笑道:“姐姐对我真好!”眼神异常的柔和。 “尘风!”如雨一惊,拿菜刀的手明显抖了。还好厉尘风抓住了她的小臂,没让她误伤了自己。她转过头来,看着身边那个正抓着自己,温文尔雅的厉尘风,竟然有些心慌意乱。 “走吧!跟我去吃饭吧!”厉尘风笑着柔声道。他随手就取下如雨的手中菜刀,放在了砧板上,又端起了桌上的最后一盘菜,带着如雨就朝外面走。 如雨此刻竟然乖乖地跟在了厉尘风身后,只见她微垂着头,任由厉尘风抓着自己的双手,让他带着自己走,一副逆来顺受的样子。她感觉着厉尘风手掌上传来了的温度,果然和爷爷很像,心中虽有些慌,但是更多却是喜。 “人齐了!开饭!”厉尘风拉着如雨,站在门口笑着对中众人道。 可是众人现在看到这两人,都不由自主地感到了惊艳。厉尘风俊得妖异,如雨魅得惊人,把这两人放在一起,又怎会不惊到在场的众人呢?更何况,厉尘风可还正抓着如雨呢! 两人过来落座,众人其乐融融地吃完这顿饭。厉尘风吃着如雨做的饭,心中更是感动。如雨的手艺好得出奇,除了母亲和妹妹,厉尘风感觉自己再也没吃到过这么好吃的饭。 在饭桌上,白寒暑兄妹自然就成了焦点,当然也不会少了夜狼。 “姐姐好漂亮啊!”青萝眨着一双大眼睛,看着如雨赞叹道。她就坐在如雨身旁,又是少女心性,自然会亲近起这桌上唯一的女子。 听到她的声音,如雨明显的愣了下。然后她惊讶地看了青萝一眼,又转头看向了厉广。只见厉广郑重地对她点了下头,如雨便回过头来,笑着对青萝道:“妹妹也很漂亮啊!并且妹妹声音还很好听,愿不愿意让姐姐来教你弹曲唱歌呢?” 此言一出,几人皆惊。厉尘风在赶马车时,虽然只是听了个大概,但他知道青萝是必须要拜如雨为师的,否则对她的将来就会极为不利。可他没想到自己这边的人还没有开口请求,如雨竟然会自己开口问青萝,要不要让她来教,这可真是出乎意料。想必夜狼和白寒暑也是这样想的,因为他们俩现在也举着筷子,僵在那了。唯有刚才那和如雨通过气的厉广,还是那么云淡风轻地喝着酒,吃着菜。好似他已然完全置身于了世外,自得其乐了起来。 而没有在马车上的两人,夜寒此刻也放下了筷子,因为他亲眼见过如雨出手,所以他现在则是在很惊奇地看着青萝。想看出她到底有何不同,能得到这如雨的青睐。夜虎虽然还是在吃,但是他也把目光移了过来,因为他的兄弟夜狼现在的神色不对,他要一看究竟。 “姐姐愿意教我?”青萝喜道,她没想到竟会这么顺利。 “是啊!并且你要是跟姐姐学了之后,就能比姐姐更漂亮哦!你要学吗?”如雨宠溺道。 “要!”青萝笑着点了下小脑袋,随即就要起身拜师行礼。 还没她起身,如雨就把她一把拉进了怀里,抱着她一言不发,柔声道:“以后你就是我妹妹了,所以就不用跟姐姐客气了。你我的体质都是祸福参半,姐姐会在你找对的人前好好照顾你。”说到此处,她先是叹了一口气,可转而又甜蜜一笑,搂得也更紧了。 “姐姐!”青萝被如雨抱在怀中,闻着她身上的香气,感到了她怀抱的温暖,不由地就显出了些慵懒和娇气。她还故意朝如雨怀里钻了下,撒起了娇来。可是当她听到如雨说要找对的人时,她就抬头对她喜道:“姐姐,今天青萝可是双喜临门哦!” “哦?愿意跟姐姐说说吗?”如雨的眼神越发慈爱。 “嗯!”青萝点了下小脑袋,可她随即又扫了周围众人一眼,特别是看到夜狼处,更是羞涩地缩了下脑袋,又躲到如雨怀里。虽然众人此刻都装着若无其事,但是青萝还是贴在了如雨的耳旁,小声地耳语了起来。 “这第二喜就是遇到了姐姐!”青萝的这句话倒是大大方方地说了出来。可她说完之后,就突然抱着如雨的纤腰,一头扎在了她胸前的那片绵软处,像是又羞又喜。在场众男子不仅刚才听得耳热,而且此刻更是看得一阵眼热。 如雨的脸上也立即浮上了两团红霞,心道,你这小丫头也真是的,你自己羞也就罢了,现在也要害得姐姐陪你一起羞了,你这是朝哪里蹭呢?不过她刚也听到了青萝跟她说的话,随即就收敛起情绪,郑重地看向了夜狼,审视之意不言而喻。 夜狼本就有些怕如雨,现在被她这样盯着看,更是如坐针毡。他刚要低头,便看到如雨怀中的青萝。他当即就鼓起勇气,正视如雨,眼神异常坚定。可是片刻之后,他却又红着脸低下了头。正在如雨要皱眉之时,她又感到了胸前一阵酥痒。她低头一看,只见青萝正娇羞不已地又用头在她的胸口乱蹭,让她很是无奈。看来刚定是这小东西搞得鬼,八成是她偷看了夜狼一眼,结果两人对视之下,就都羞涩起来,这才在自己胸口乱蹭。害得自己不仅差点误会了夜狼,还又要羞涩于人前了。她又宠溺地看了怀中的青萝一眼,好像她又突然想起了什么,转头朝身边看去。可她却看到厉尘风赶紧低头吃起了饭,只得哀怨地狠狠再看他一眼。 第二卷 演万物,夜月寒 第三十六章 诚挚有度 身似故相近,情真才相亲。 欲显诚之真,把握须有度。 两女抱了好一会儿方才分开,众人皆感欣喜,饭桌上的气氛也随之热闹了几分。借着这气氛,白寒暑也笑着道:“看来我这回是不想加入你们也不行了!” 可他刚一说完,他就愣在了那。因为他发现饭桌上的气氛突然间就冷了几分,有三人在此刻同时盯着他。他心中一阵后悔,自己也真是得意忘形了。不过还好这三人都不是急性子,否则估计他更要再进一步,继续乐极生悲了。他忙不迭地向厉尘风投以了求助的目光,想请他来帮自己解围。但他却发现厉尘风却一直闷着头在那猛吃,根本就没把他说的话放在心上。 “还是我来解释吧!”就在白寒暑险些要惊慌失措之时,夜狼突然开口帮他解释了起来。夜狼将早上的事对三人娓娓道来,更是详细地说明白了白寒暑的医术之强,会对夜月又怎样的帮助。只是他没有提及白寒暑的身世,也没有提道厉尘风的身份,可谓是详略得当,简明扼要,目的明确。听得一旁的厉广不住地点头,也笑着喝得更开心了些。 “大哥,你看此事……”夜狼没有去问夜寒,而是先向夜虎征询起了意见。夜虎可是和白寒暑见过面的,并且当年救下他们兄妹的也有夜虎,怎么说也有几分交情,所以从他这里打开突破口最容易。一旦夜虎松了口,那夜寒也定然会没有意见。只要夜寒认可这件事,那白寒暑进夜月之事,就算板上钉钉了。至于如雨,一是有青萝这个妹妹给她当徒弟,二是她应该会听厉尘风的,就好办了。夜狼的这种问法,也真算是聪明至极了。 “嗯……”夜虎犹豫了片刻,可当他看到厉尘风只是一个劲儿地在那吃,好像根本就对这等大事漠不关心,便料定这事必然也是厉尘风同意过的。然后他就豪爽道:“我是无为谓,寒暑兄弟能来,我自然是开心的。只是不知道咱们寒头儿是怎么看待此事的。” 话音刚落,夜寒便立即转头看向了夜虎。看着他那一张憨厚的脸,夜寒此刻深感无奈,随即苦笑道:“你们既然都没问题了,那我自然也没问题。”说完,他就转而笑着对白寒暑道:“欢迎白兄!” “寒兄你太客气了。其实夜虎大哥,夜狼,还有厉兄,这三人都算是我们兄妹的恩人,你根本不必跟我如此客气。不过请你放心,夜狼刚也教训过我了,我现在不会以那种报恩的心态来加入你们了,而是真正要把你们当作我自己的兄弟亲人。”白寒暑笑着道。 “说得好!为了寒暑兄弟的这句话,我们来干一杯。”说着夜虎就豪迈举起了杯子。 众人皆举杯响应,连一直埋头吃饭的厉尘风也在此刻抬起了头来。这杯过后,夜寒趁着厉尘风还没来得及低头,赶忙问道:“尘风兄,你难道还不想解释些什么?” 厉尘风有些不解地抬起了头来,迅速地咀嚼了俩下口中的东西,把它们都吞入了腹中后,就直接对着夜寒疑惑道:“要我解释些什么?”他刚问完这句,就又埋下了头,接着去对付起了那些面前的食物,好像再也没吃过这般美味的饭菜一般。 这一幕被如雨看在眼中,让她顿时就有种说不出的喜悦。随即又深深地看了一眼厉尘风,只不过这回她却没有再立即回过头来,所幸就放下筷子,用单手托着脸,侧头认真地看着他。她越看厉尘风,脸上的笑容也就越甜,渐渐好像沉醉其中了一般。 而除厉尘风以外的众人,此刻却也都放下了筷子。显然大多都是因为如雨的这倾城一笑,一时间这桌上就只剩下了厉尘风一人吃饭的声,可他却依然好似恍然未觉,吃得自得其乐。 “姐姐笑得真美!”青萝赞叹道。显然就连身为女子的她,也不由地神情恍惚了起来。 如雨忙敛起笑容,端坐了回去,红着脸地低下了头。她还又一把将青萝搂了过来,似是要拿她作挡一般紧紧地抱在了怀中,微微嗔道:“你这小丫头,将来肯定会比姐姐我漂亮的,所以你现在千万不要夸姐姐,省得姐姐日后被这群人笑话。”话毕她就又朝厉尘风处看了眼,心道,现在还在吃,真是个呆子。我做的再好吃,你也不能不去看这做菜的人啊!害我平白丢这么大的人,真是可恨! “姐姐就会说笑。”青萝甜腻地回了如雨一句,就又趴在她怀中撒起了娇来。一阵功夫之后,两女便对视着呵呵笑了起来,小儿女之态也尽露了出来。 “尘风,你停下别再吃了。你难道忘了你路上答应过我的,回来之后就跟我解释的吗?”夜狼趁着如雨刚才那一瞬的收敛笑容,就赶忙对厉尘风问道。跟厉尘风身份有关的那些事情,还是由厉尘风来说的好。因为他不仅可以更好把握住自己说话的分寸,而且还能更好地掌控住自己要表达的意愿,所以他刚才没有将所有的事情和盘托出。 “哦!”厉尘风猛然抬起了头,又迅速地放下了筷子,似乎是终于反应过来了。他竟然差点因为吃饭而误了大事,这着实让他很奇怪。所以他抬起头后第一件事不是去跟夜狼解释,而是转头疑惑地看向了如雨,心道,难道魅法还能用于饭菜之中。可当他看到了如雨的笑容之后,他便立即否定了这种愚蠢的想法。因为他为了要解除如雨笑容对自己的影响,都用上了那自欺之法。拿她的笑容跟这饭菜一比,简直就是有天壤之别。 厉尘风摇了摇脑袋,总算是完全清醒了过来,然后他一开口就郑重地自报了家门姓氏。果然不出他所料,如雨一听他这么说,脸上的笑容瞬间就没了。只见她转过头来,一脸震惊地看向了厉尘风,表情十分不可思议。 厉尘风自然想象得出如雨现在的动作和表情,所以他就算感觉到了如雨在看他,且目光锐利得如针一般,他也刻意不转头朝如雨那边看。紧接着,他便把他道出真实身份的原因,还有白寒暑兄妹的身世,如雨和青萝的特殊天赋,这一应之事都全部讲了出来。只是他故意地隐瞒了如雨和厉广的来历,他知道夜寒定然猜的出来,但是他不想让其他人知道。因为这事被其他人知道了就太危险,他们可没有夜寒那种心智,容忍和判断力,所以就要瞒着他们。 “原来如此!看来我们夜月这次还真是要壮大了,哈哈!”夜虎笑着道。 在场众人也随着他笑了起来,可唯有一人未笑,那就是如雨。她现在不去看厉尘风了,而是转而瞪向了远处的厉广。眼中之意也甚是明显,尘风不懂事,想要瞎胡闹,你也要跟着他瞎胡闹吗?你难道是想把他害死不成? 不过厉广却只是还以了她高深莫测的一笑。厉尘风刚在车上都说到了那般地步,他如果再出言阻止,那就会很容易使尘风不受他人信任的。但是现在却不同了,虽然厉尘风的身份曝光了,有了一定的危险性,但是也正所谓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现在厉尘风不仅倍受夜月众人的信任,更是能在将来,轻松收到三个会对他帮助极大的人才。这岂不是一箭双雕,一举两得之事事,而且损一得二,可以说极为划算。所以他现在才敢悠然自得地去看如雨。 如雨一见他这般模样,便不再瞪了,也含蓄地对众人笑了下。一个擅于逃跑保命之人,又怎么会去做什么赔本的买卖呢?他现在敢这样对自己笑,就证明他已然是成竹在胸,能给出一个令自己满意地交代了,所以她并不担心。更何况,如果他不能给自己一个满意的交代,那只要他还在尘风身边,她就能用无数的方法来整他。 这顿饭终于在一片欢声笑语中结束。可饭一吃完,夜寒便说要集体转移到城里,并且他还讲出了早上被袭之事。只是他可不会去刻意隐瞒什么,把厉广和如雨的厉害全部讲了出来,惊得在场众人目瞪口呆,随后大部分人就都在感叹青萝找到了个好师傅。至于那些人的来历,他们都被认为那是夜月以前的仇家,而夜寒也没有多嘴说出他的猜测。只是厉尘风微不可查地皱了下眉,他可是猜得出那些人是来杀谁的,一卫现在分为两派,这来杀自己的人八成就是那跟两厂走得近那一派,搞不好里面还可能真有两场的人在。 一念至此,厉尘风便首先起身同意了夜寒的意见,并且他还建议要分批进城,以便掩人耳目。众人商议了片刻,终于决定了下来,分为三批人走。第一批为白寒暑和夜狼,目的地则是那个破庙,他们要引人出来,顺便让白寒暑却遣散了那帮派,或者是让帮里的人转移。然后他们二人再找第二批人集合。第二批为夜寒和夜狼驾车,带如雨和青萝在城里绕圈圈。第三批为厉广和厉尘风,由他们来负责收尾和扫清敌人。本来如雨是不同意厉尘风这么干的,但是她最终还是拗不过厉尘风。因为厉尘风在她面前用归意模仿起了厉广的武功来,虽然还不如厉广那么强,但是已然学成了个七八分。在场众人看完之后,除了厉广没一人敢说逃生能力比他强。最终三批人马定好了出发时间,准备着去迎接那新一轮的腥风血雨。 第二卷 演万物,夜月寒 第三十七章 无鸟黄雀 叶繁无光透,夏噪不绝耳。 螳螂守蝉侧,黄雀待枝头。 三批人马按时依次出发。夜狼和白寒暑为第一批,只是两人走时的样子可谓是偷偷摸摸。先是跳墙而出,然后又抄了小路,最后才朝城中而去。并且白寒暑还专门带上了个大斗笠,好像是为了要遮住他那可笑的烫发一般。 第二批一行四人,走得可谓是小心翼翼。夜狼他们走后不久,夜寒和夜虎便从正门牵出马车,然后他们就驾车在这附近转了好几圈,两人转了将近整整一个时辰,方才回到了院中。半个时辰之后,他们又驾车而出,依然跟刚才一样,好像是两人因为无聊,而在找乐子一般。直到黄昏时分,两人才又从院中出来,驾上了马车。只不过两人这回却没有去乱绕圈,而是直接来到后门。只见此刻后门处正站着两个人,远远看去便知道如雨和一个男子等在那里。 如雨依旧抱着琵琶站在那,明艳动人,紧紧跟在那男子的身后。可是那男子,相信只要人近前一看便知,那是青萝假扮的。青萝不知脚底垫了什么,现在的她明显要比如雨高的多。她没有带上斗笠,只是她一直微眯着那双大眼,好不让人看出她是个女子。也许是因为以前她经常扮男子去偷钱的缘故,青萝现在的行为举止可谓是跟男子一般无二。特别是她扶如雨上车时的样子,更是把男子的风范表现得淋漓尽致。根本没人会想到她是个刚到十六的女孩。 两人一上车,夜寒两人便驾车径直朝城中去了。而此刻正好是人们农忙归来之时,他们刚好就借着这人多的时刻朝城中赶去了。这在旁人看来,他们明显就是在一再的掩人耳目,最终才从这院中出来,朝城中转移而去。只可惜他们还不知道,这一切都不过放出来的饵。 第三批的两人,厉尘风和厉广。只是在马车走后片刻,就用那种来无影去无踪的轻功,按照他们事先拟定好行进路线,沿途搜索了起来。不过他们最先搜查的还是这院子的周围。这一搜之下,果然有所收获,他们发现竟然还有四人蹲守在附近。而且厉广发现,这四人的武功明显要比早上那些人高的多。只是相较于他们二人,还是差太多了。 这四人分别蹲守在四处,互相都可观察得到,视野的死角也十分少。但是少并代表没有,只见两人的身法犹如鬼魅,再加上黄昏时分的光线较暗。趁着四人没办法立即看真切,厉广和厉尘风便兵分两路,双管齐下。他们要在这四人还来不及反应之时,就杀掉他们。 只见一条黑影,先掠过了一处屋顶,就瞬间隐没在了一棵树上。然后那屋顶和那颗树上就分别掉下了一个人,可这两人却几乎是同时落地的。而另外一边,也好像和这边如出一辙。一个灰影先闪进了一个矮墙后片刻,又钻入了一片草丛之中。只是他刚进了这草丛中片刻,远处草丛中却窜出了一个黑影。原来他们不是四个人,而是在远处还埋伏下了一人。 可那黑影没跑出两步便停住了,因为他面前正坐着一个黑衣人。他定睛一看,这人不是厉广,又是何人?厉尘风此刻也不紧不慢地从那片草从中钻了出来,他手上的残己凌空一挥,一道剑气便冲着那黑影而去。那黑衣人也拔剑而出,运起内力一剑对上了厉尘风的那道剑气。 可令厉尘风惊讶的是,这人不仅硬抗下了他的一道剑气,而且他的剑还完好无损。虽然他只是挥出了一道剑气,但是配上残己本身的剑气,那人跟他硬碰后他的剑也应该被毁了。只有一种可能那人的剑还能完好,那就是他用内力裹住了剑,内力未竭,可保剑不毁。 又是隔空一剑,仍然是右手持剑。一道白色的剑气激射而出,可这回的剑气却如弦月,明显厉尘风多用了些内力。这道弦月般的剑气不像有月光的清冷,反而是带着太阳的灼热,来势汹汹,携着横扫千军之势,欲痛饮敌之鲜血,嗜血好杀之意彰显而出。 这回那黑衣人似乎是不敢再横剑硬挡了,只见他高高跃起,躲掉了那道横扫而出的剑气。而他身后的厉广也是眉头一皱,仰面倒了下去,躺在了地上,还顺便拿起葫芦喝上了一口酒。那道剑气被两人躲过后,就击中了远处一颗树的树干上。 就在那黑衣人跃起时,厉尘风嘴角一勾,便瞬间又连挥出了两道剑气。这两道剑气相互交错而出,前者略慢,后者略快。虽非同时发出,但到那黑衣身前时,却刚好交错在了一起,让他闪躲不得。 那黑衣人在空中本就无法接力,做不出什么大的动作来。现在再面对这交错着疾驰而来的剑气,他就更加无计可施了,他只得再次横剑以挡。可这回他的剑,更连同着自己,都被这剑气给炸得粉碎。而那远处被击中的树,也在此时同样被炸断了。 厉广在倒下时,就看到了那树被炸断的样子。当他再起身时,只见到一片血肉之雨落下,其中还有那人剑的碎片在闪着寒光。远处厉尘风收起剑来,邪笑着朝他走了过来,好像很是乐在其中。在这血雨寒光的映衬下,宛如是从地狱走来的修罗,让厉广都不由地愣住了。 紧紧攥了下手中的酒壶,厉广就站起了身来,无比认真地看向了厉尘风。厉尘风刚从那血雨寒光中走来,他的衣服却依然十分干净,丝毫都没有被弄脏。不过他在走到厉广跟前时,竟然皱眉焦急道:“广哥咱们快走!姐姐他们有危险!这波人不简单!”他好像丝毫都不在意自己刚用那么残忍的手法杀掉了一人,似乎那是理所应当的。 正当厉尘风要运起轻功去追赶如雨她们时,厉广一把便拉住了他,紧接着他就严肃道:“那不是爷爷的《白日杀决》!快给说!你小子这是练得什么邪功?” 厉尘风被拉得回过头来,听完他的话后,就摇头笑着道:“广哥,这可不是邪功,咱们先上路吧!路上我跟您解释。”说完他便想反拉着厉广走。 厉广紧紧地拽住他,怒道:“你还骗我!你不练爷爷的《白日杀决》也罢,怎么还去练这种乱七八糟的邪功。你把对手连人带剑都炸成碎片了,居然还能完全不当成一回事,你可知道你现在的这种心性很危险!若真的是这种功法所致,那你现在就必须把这武功给我废了。你要是不愿意,那就别怪哥哥我下狠手。” “看来广哥一开始也没跟我说实话啊!”厉尘风回头轻笑道,但是随后只听他话锋一转,又淡然道:“不过我现在却会跟哥哥你先交个底。虽然我没练成爷爷的《白日杀决》,但是我机缘巧合之下却练成了李幽冥的《捭阖决》,刚才那剑气就是我用《捭阖决》中的阳气注剑所挥出的。至于为什么会把人炸成碎片,就是因为那人体内阳气过多,活性太强,所以才会爆体而亡。不过我的心性就不劳操心了,这个问题有好多人跟我说过,我会注意,现在走吧!” 这回厉广倒是放开了厉尘风,让他说完话就能朝如雨他们追过去。他在原地愣了片刻,也摇头苦笑了下,朝厉尘风追过了过去。他刚确实情急之下口不择言,让厉尘风听出了他的武功其实是要比自己高的。不过自己因关心厉尘风,才在慌乱之中说错话的。这小子也算是投桃报李了,直接就跟自己交代他的武功来历。并且还给足了自己面子,没有亲口拆穿自己,也算是这小子够意思。不过再想想看,自己刚才也真是有些跟如雨一样了,真是关心则乱啊!爷爷就在这小子身边,又怎么会让他走上邪路呢?一念至此,他也只能是摇头苦笑了。 等他追上厉尘风,他已经在沿途发现了四个被厉尘风清理掉的尾巴。只是有的死相凄惨,有的死相却十分安逸,这就让他更加感叹自己刚才是多管闲事了。并且他还对这《捭阖决》感起了些兴趣,这种功法竟然能让人产生两种截然不同的死相。看来这种功法不仅不是邪功,还是百年一遇的奇功,怪不得爷爷会让尘风去练。只是他没受爷爷那杀决的影响,为何还会这么嗜杀呢?难道是祖传的?但是干爹他却一点也都不嗜杀啊?厉广苦恼着。 “你们杀我们的人,杀得很爽嘛!”一个不阴不阳的声音不知从哪传到了他们的耳中。 厉尘风皱眉回头看向刚追上来的厉广,只见他眼珠忽然一转,便看向了右边的竹林里。厉广轻笑了下,对他点点头,竟又席地而坐,悠然地喝起了酒来。 “哼!敢小瞧公公我!”声音又是从四面八方传来,还是那种令人作呕的音调。别人早就能猜出他的身份了,可他还是习惯地自曝家门,似乎这是什么光彩的事一般。话音刚落,一道红影便突然从那竹林里飞出,由上而下,迅捷无比,双掌齐出,直取那地上的厉广。 “不长记性!”厉广朝口中灌了一口酒,看着那从天上降下的红衣鸟人,不屑地笑道。他此刻不仅躲都不躲,还全无防备,更是用挑衅的眼神看向了那红衣人。 就在此时,两道炽白色的交错剑气突然从厉广身前发出。只见它们对上了红衣人那好似飞禽扑击一般的凶猛掌力,瞬间便把那掌力给绞得粉碎。逆着那掌的来路,直接就冲向了那红衣人。这剑气本就来的突兀,再加上那红衣人也没想到自己的掌力竟然会如此的不堪一击,便连闪躲都没来得及,就被这两道剑气打到了身上。还没等他再用那难听的声音惨叫出声,就被这两道剑气给炸碎了。 看着那漫天的血肉,厉广竟也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还喝起了酒,让别人只感到他现在是怎一个痛快了得。还好厉尘风的剑气够强,把那些碎血肉都吹向了那边的竹林里,不然定会落得两人一头一脸。 “哈哈!没鸟的人还想要去学做那鸟人,没鸟的人还想要来当那黄雀,你可知道那没鸟的人一旦上天,就能死路一条。就凭你们这帮没鸟的人还想俯瞰这天下!哈哈!笑话!现在知道了在天上飞的滋味了?”厉广举杯冲着那片碎肉嘲笑道,随即就一饮而尽。 此刻那片竹林里也随之出现了更多的黑影。 第二卷 演万物,夜月寒 第三十八章 风清雨洁 青竹挺立前,暗影匿藏中。 不晓竹骨坚,徒污此林间。 青竹林立,暗影浮动,竹间浮影连闪,影动竹身似移。竹林本不利于藏匿,但不知是哪位前辈高人创出这种在竹林中不断移动的法子。这种法子不仅能扰人视线,看得久了,更能乱人心神,令人焦躁不安。更有许多阵法能利用这竹林进行布置,所以自从这林中的人看到刚才那红衣人被厉尘风一招炸成碎肉后,好像就不急着冲出来了。 “哼!现在又变成缩头乌龟了。连头都不敢露,果然是群绿毛无头龟,不过倒是和这片青竹相印成趣,真是头顶一片绿油油啊!”厉广依然悠哉地坐在地上,边喝着酒边冲着那片竹林嘲讽。这是他连用的第三次激将法,第一次激出了那红衣人,第二次激得林中人影浮动,但是事实证明果然是事不过三。因为这回林中的人影都待在了其中,没有一人再被激出来。 厉广一皱眉,对着那好像是仗剑要进这竹林的厉尘风道:“先别急着进去,他们好像是想故意引我们进去,这林中应该有陷阱。”第三次激将不成,对方不出在他意料之中,但是他们看到同伴被炸成碎片,还敢待在这竹林中不逃,那就证明这竹林里有陷阱。 他刚准备起身去一看这竹林内的玄妙,便听到厉尘风突然独自叹息道:“可惜这片青竹,竟然被这群人给污了。那我姑且就送你们离去吧!到了地下你们再好好整治这群可恶之人。”话毕,就见他把残己交由了左手,朝着竹林中连挥了数十剑。只是这回的剑气却不再是那种让人感觉炙热的白色,而是变成一种粘稠的黑色。这数十剑,有纵有横,杂乱无章,而那些剑气更是让人感觉甚是绵软无力,好像是飘出去的一般。 只见这剑气打到那些竹子上,竹子不仅没有被炸碎,而且看起来更是毫发无损,连断的迹象都没有。好像这剑气只是轻轻地掠过了它一般,看起来诡异极了。只是这竹林里却越来越静了,静得诡异,人影浮动的次数也越来越少了。 挥完这数十剑,厉尘风便又把残己交回了右手。就在这时,大片的竹子便依次倒了下来。这些倒下的竹子切口还十分平滑,明显是被刚才厉尘风发出的剑气所切。竹断林伏,林中的人便全部显露了出来。只见八个人正站着在这片断竹之中,可却全部僵立在那一动不动。 一道白色的剑气狂扫而去,疾驰向了八人的脖颈处。剑气过,头颅飞,红血溅,残竹染,一缕尘风卷浊世,敢问人间哪不清。厉尘风收剑回鞘,转身便又朝如雨她们所在的方向追去。厉广看到刚才那诡异的一幕,竟然也诡异地从正坐的地方消失了,瞬间追上了厉尘风。 “刚才那是怎么回事?”厉广饶有兴趣道。 “左阴右阳,阴静阳动,静动相合,故回本态。”厉尘风心不在焉道。他在不停地观察着四周,看附近还有没有那些尾随如雨她们的人。 厉广念叨了几遍,便惊叹道:“原来如此!”随即他又笑道:“果然是比爷爷的杀决更有意思些,怪不得你要练这门功夫。” “我其实也想练杀决,但是我没法像爷爷那么正直,所以就只能练这个了。”厉尘风的脸上此刻竟显出了些懊恼,不过他眼中藏着的却是伤感,似乎是不想被人察觉。 “我懂!骗人的滋味不好受,特别你骗的还是亲人,这点我们哥俩还是挺像的。”厉广笑着安慰道。可他语气突然一转,郑重道:“可是有些时候却是不骗不行的。” 两人话还没谈完,两侧的草丛中便分别有八道寒芒射来。厉尘风此刻也没有再观察四周,而是和厉广对面谈话。两人疾驰之下,根本收不冲势,更别说再躲开了。不过他们对面而谈,却刚好能看到对方身后飞来的暗器。两人同时抓住了对方相邻的胳膊,并把对方甩在了身后。厉尘风单手持剑,一招烟熏便挡下了这边的八枚暗器。而那边的厉广也只是单手提着葫芦,便打飞那边的八枚暗器。随后两人便松开了彼此的胳膊,朝各自面对的草丛中冲了进去。 两丛草微动了几下,两人又同时从各自的草丛中冲了出来,继续朝前方赶去。不过两人此刻却都不约而同加快了速度,因为从这一路上的埋伏上看来,对方这回可不仅是想要跟踪尾随,而且还想着进行半路截杀,所以如雨她们四人的处境可谓是危险异常。至于夜狼他俩,则是毫无危险。因为他们最先那么偷偷摸摸地跑出来,就是为了要给接下来如雨她们的行动增加些可信度,能让对方感到这第二批出来才是真正的厉尘风,所以跟着他们的人不会动手。 天色渐暗,此处离城门也不远了。厉尘风两人一路杀来,终于要接近他们这三批人最终约好的目的地了。按照约定,夜狼他们处理完破庙的事情后,就会在城中的巷子中转到现在,再出城跟后面这两批人汇合。而如雨她们则是直线驾车到此,以方便厉尘风他们俩沿途追踪。 此地是城外的一片荒地,偶尔只能在这附近找到几个孤零零的坟头,极为开阔,也极少有人会途经此地。可以说对付是对付那些跟踪之人的最好之处,不过也同样是被人半路截杀的最佳之所。所以在知道对方有截杀的意图之时,厉尘风他们二人便迅速地朝这赶来。 两人越赶路也越心焦,因为从刚才的草丛过后,两人再也没有遇到过一个埋伏他们的人。而发生这种事的情况就只可能有两种,一种是他们放弃了再埋伏自己二人,集体落荒而逃了。还有就是他们要集中全部的力量,去截杀如雨她们。只是在他们二人看来,这第二种情况的可能性要更大些,因为那些两厂的家伙都是些疯狗,想让他们落荒而逃,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果然,在厉尘风他们赶到地方之时,如雨她们所在的马车已经被近四十个人给团团围住。不过所幸夜狼和白寒暑已经跟他们汇合,两人现在正站在车的一侧,尽力保护着马车。尘风二人接近之时,便听到那边有鼓声传来。两人同时在心中暗道不妙,这鼓声明显就是对方用来对付如雨的。厉广此刻十分懊恼,上午他竟然没发现那院子外面还藏有人,让夜寒那小子把如雨的逼音成线说了出来,导致如雨的绝技被人识破。 如雨的绝技一旦被人破掉,那他们几人就会更加危险。因为他们之中本就只有两个能跟自己媲美的高手,现在如雨的琴音不能用了,就意味着她也要下车参与打斗。这样不仅其他人会有危险,她本人也更加危险,因为她晕血,而原因就是她有洁癖。想到此处,他便一把抓住了厉尘风,运起全部功力朝那边冲了过去,并祈祷着如雨千万不要一怒之下就跑出车厢。 他带着厉尘风掠至包围圈外侧时,就看到了夜寒和夜虎已经从车上跳了下来,护住了这马车的另一侧。可还没等他去细看那马车边的情形,他身前就突然出现了两个红衣人,拦住了他的去路。他脸色微变,感觉到了这两人的不凡,便分别朝这二人各打出一掌。在两人要接下他的掌力之时,他一下便把厉尘风扔向了圈中,还低声对他嘱咐道:“别让你姐姐出来。” 在厉广抓起厉尘风疾驰时,厉尘风就拔出了剑,时刻持剑警惕着左右。此刻他又被厉广扔向了圈中,自然会挺剑前驱。而那些正在包围的人一看厉尘风这般架势,便赶忙给他让出了一条通向圈中的路。只是厉尘风可不是那种得饶人处且饶人的家伙,他一见别人给他让出了一条通路,便迅速地改挺剑前驱为左右乱扫。此刻无数道白色的剑气从厉尘风剑上飞出,激射向了四周的人群。他一路朝车飞,一路便飞溅出了无数的血雨,更爆发出了无数的惨叫。 等到厉尘风终于冲到马车边时,他身后就好似修罗地狱一般,惨不忍睹。厉尘风的加入,大大缓解了夜狼和白寒暑一边的压力,但是他没有在此停留,而是直接跳到马车上,因为他相信夜狼他们俩能对付得了剩下的人。 夜狼速度好像又快了许多,更有趣的则是白寒暑,只见他正不停地朝四周撒着一些白色的粉末。他还在厉尘风从他身边经过时,递了一颗药丸给他,要他赶紧服下。这明显就是他这个用药高手,已经在给对方的人下毒了。 厉尘风轻笑了下,一口就吞下了那颗白寒暑给他的药丸。随即他就打开了车厢门,钻入了车厢内,去看如雨和青萝的情况。可是这一见之下,厉尘风就被吓到了,因为如雨此刻竟倒在青萝怀中,不醒人世。难道是那鼓声有问题?厉尘风猜到。 “哥哥你可算过来了!你快叫醒姐姐吧!她刚掀开窗子看你杀人时,就担心得晕过去了。”青萝一见厉尘风进来,就不由地松了口气,一股脑地就把她刚的所见和所想全都说了出来。 听到她的这番话,厉尘风的心中才安。这时他方才回忆起了刚才厉广特意嘱咐他的话,不能让如雨出这车厢。他也掀开那车窗朝外看去,此处正好能看到那些断臂残肢,鲜血碎肉,恶心异常。此刻他才恍然大悟,记得厉广说过,如雨是有洁癖,看来她真是洁癖的不轻啊!厉尘风看着那安静地倒在青萝怀中的如雨,不由地笑着心道:“毕竟还是个女人啊!” 第二卷 演万物,夜月寒 第三十八章 风清雨洁 青竹挺立前,暗影匿藏中。 不晓竹骨坚,徒污此林间。 青竹林立,暗影浮动,竹间浮影连闪,影动竹身似移。竹林本不利于藏匿,但不知是哪位前辈高人创出这种在竹林中不断移动的法子。这种法子不仅能扰人视线,看得久了,更能乱人心神,令人焦躁不安。更有许多阵法能利用这竹林进行布置,所以自从这林中的人看到刚才那红衣人被厉尘风一招炸成碎肉后,好像就不急着冲出来了。 “哼!现在又变成缩头乌龟了。连头都不敢露,果然是群绿毛无头龟,不过倒是和这片青竹相印成趣,真是头顶一片绿油油啊!”厉广依然悠哉地坐在地上,边喝着酒边冲着那片竹林嘲讽。这是他连用的第三次激将法,第一次激出了那红衣人,第二次激得林中人影浮动,但是事实证明果然是事不过三。因为这回林中的人影都待在了其中,没有一人再被激出来。 厉广一皱眉,对着那好像是仗剑要进这竹林的厉尘风道:“先别急着进去,他们好像是想故意引我们进去,这林中应该有陷阱。”第三次激将不成,对方不出在他意料之中,但是他们看到同伴被炸成碎片,还敢待在这竹林中不逃,那就证明这竹林里有陷阱。 他刚准备起身去一看这竹林内的玄妙,便听到厉尘风突然独自叹息道:“可惜这片青竹,竟然被这群人给污了。那我姑且就送你们离去吧!到了地下你们再好好整治这群可恶之人。”话毕,就见他把残己交由了左手,朝着竹林中连挥了数十剑。只是这回的剑气却不再是那种让人感觉炙热的白色,而是变成一种粘稠的黑色。这数十剑,有纵有横,杂乱无章,而那些剑气更是让人感觉甚是绵软无力,好像是飘出去的一般。 只见这剑气打到那些竹子上,竹子不仅没有被炸碎,而且看起来更是毫发无损,连断的迹象都没有。好像这剑气只是轻轻地掠过了它一般,看起来诡异极了。只是这竹林里却越来越静了,静得诡异,人影浮动的次数也越来越少了。 挥完这数十剑,厉尘风便又把残己交回了右手。就在这时,大片的竹子便依次倒了下来。这些倒下的竹子切口还十分平滑,明显是被刚才厉尘风发出的剑气所切。竹断林伏,林中的人便全部显露了出来。只见八个人正站着在这片断竹之中,可却全部僵立在那一动不动。 一道白色的剑气狂扫而去,疾驰向了八人的脖颈处。剑气过,头颅飞,红血溅,残竹染,一缕尘风卷浊世,敢问人间哪不清。厉尘风收剑回鞘,转身便又朝如雨她们所在的方向追去。厉广看到刚才那诡异的一幕,竟然也诡异地从正坐的地方消失了,瞬间追上了厉尘风。 “刚才那是怎么回事?”厉广饶有兴趣道。 “左阴右阳,阴静阳动,静动相合,故回本态。”厉尘风心不在焉道。他在不停地观察着四周,看附近还有没有那些尾随如雨她们的人。 厉广念叨了几遍,便惊叹道:“原来如此!”随即他又笑道:“果然是比爷爷的杀决更有意思些,怪不得你要练这门功夫。” “我其实也想练杀决,但是我没法像爷爷那么正直,所以就只能练这个了。”厉尘风的脸上此刻竟显出了些懊恼,不过他眼中藏着的却是伤感,似乎是不想被人察觉。 “我懂!骗人的滋味不好受,特别你骗的还是亲人,这点我们哥俩还是挺像的。”厉广笑着安慰道。可他语气突然一转,郑重道:“可是有些时候却是不骗不行的。” 两人话还没谈完,两侧的草丛中便分别有八道寒芒射来。厉尘风此刻也没有再观察四周,而是和厉广对面谈话。两人疾驰之下,根本收不冲势,更别说再躲开了。不过他们对面而谈,却刚好能看到对方身后飞来的暗器。两人同时抓住了对方相邻的胳膊,并把对方甩在了身后。厉尘风单手持剑,一招烟熏便挡下了这边的八枚暗器。而那边的厉广也只是单手提着葫芦,便打飞那边的八枚暗器。随后两人便松开了彼此的胳膊,朝各自面对的草丛中冲了进去。 两丛草微动了几下,两人又同时从各自的草丛中冲了出来,继续朝前方赶去。不过两人此刻却都不约而同加快了速度,因为从这一路上的埋伏上看来,对方这回可不仅是想要跟踪尾随,而且还想着进行半路截杀,所以如雨她们四人的处境可谓是危险异常。至于夜狼他俩,则是毫无危险。因为他们最先那么偷偷摸摸地跑出来,就是为了要给接下来如雨她们的行动增加些可信度,能让对方感到这第二批出来才是真正的厉尘风,所以跟着他们的人不会动手。 天色渐暗,此处离城门也不远了。厉尘风两人一路杀来,终于要接近他们这三批人最终约好的目的地了。按照约定,夜狼他们处理完破庙的事情后,就会在城中的巷子中转到现在,再出城跟后面这两批人汇合。而如雨她们则是直线驾车到此,以方便厉尘风他们俩沿途追踪。 此地是城外的一片荒地,偶尔只能在这附近找到几个孤零零的坟头,极为开阔,也极少有人会途经此地。可以说对付是对付那些跟踪之人的最好之处,不过也同样是被人半路截杀的最佳之所。所以在知道对方有截杀的意图之时,厉尘风他们二人便迅速地朝这赶来。 两人越赶路也越心焦,因为从刚才的草丛过后,两人再也没有遇到过一个埋伏他们的人。而发生这种事的情况就只可能有两种,一种是他们放弃了再埋伏自己二人,集体落荒而逃了。还有就是他们要集中全部的力量,去截杀如雨她们。只是在他们二人看来,这第二种情况的可能性要更大些,因为那些两厂的家伙都是些疯狗,想让他们落荒而逃,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果然,在厉尘风他们赶到地方之时,如雨她们所在的马车已经被近四十个人给团团围住。不过所幸夜狼和白寒暑已经跟他们汇合,两人现在正站在车的一侧,尽力保护着马车。尘风二人接近之时,便听到那边有鼓声传来。两人同时在心中暗道不妙,这鼓声明显就是对方用来对付如雨的。厉广此刻十分懊恼,上午他竟然没发现那院子外面还藏有人,让夜寒那小子把如雨的逼音成线说了出来,导致如雨的绝技被人识破。 如雨的绝技一旦被人破掉,那他们几人就会更加危险。因为他们之中本就只有两个能跟自己媲美的高手,现在如雨的琴音不能用了,就意味着她也要下车参与打斗。这样不仅其他人会有危险,她本人也更加危险,因为她晕血,而原因就是她有洁癖。想到此处,他便一把抓住了厉尘风,运起全部功力朝那边冲了过去,并祈祷着如雨千万不要一怒之下就跑出车厢。 他带着厉尘风掠至包围圈外侧时,就看到了夜寒和夜虎已经从车上跳了下来,护住了这马车的另一侧。可还没等他去细看那马车边的情形,他身前就突然出现了两个红衣人,拦住了他的去路。他脸色微变,感觉到了这两人的不凡,便分别朝这二人各打出一掌。在两人要接下他的掌力之时,他一下便把厉尘风扔向了圈中,还低声对他嘱咐道:“别让你姐姐出来。” 在厉广抓起厉尘风疾驰时,厉尘风就拔出了剑,时刻持剑警惕着左右。此刻他又被厉广扔向了圈中,自然会挺剑前驱。而那些正在包围的人一看厉尘风这般架势,便赶忙给他让出了一条通向圈中的路。只是厉尘风可不是那种得饶人处且饶人的家伙,他一见别人给他让出了一条通路,便迅速地改挺剑前驱为左右乱扫。此刻无数道白色的剑气从厉尘风剑上飞出,激射向了四周的人群。他一路朝车飞,一路便飞溅出了无数的血雨,更爆发出了无数的惨叫。 等到厉尘风终于冲到马车边时,他身后就好似修罗地狱一般,惨不忍睹。厉尘风的加入,大大缓解了夜狼和白寒暑一边的压力,但是他没有在此停留,而是直接跳到马车上,因为他相信夜狼他们俩能对付得了剩下的人。 夜狼速度好像又快了许多,更有趣的则是白寒暑,只见他正不停地朝四周撒着一些白色的粉末。他还在厉尘风从他身边经过时,递了一颗药丸给他,要他赶紧服下。这明显就是他这个用药高手,已经在给对方的人下毒了。 厉尘风轻笑了下,一口就吞下了那颗白寒暑给他的药丸。随即他就打开了车厢门,钻入了车厢内,去看如雨和青萝的情况。可是这一见之下,厉尘风就被吓到了,因为如雨此刻竟倒在青萝怀中,不醒人世。难道是那鼓声有问题?厉尘风猜到。 “哥哥你可算过来了!你快叫醒姐姐吧!她刚掀开窗子看你杀人时,就担心得晕过去了。”青萝一见厉尘风进来,就不由地松了口气,一股脑地就把她刚的所见和所想全都说了出来。 听到她的这番话,厉尘风的心中才安。这时他方才回忆起了刚才厉广特意嘱咐他的话,不能让如雨出这车厢。他也掀开那车窗朝外看去,此处正好能看到那些断臂残肢,鲜血碎肉,恶心异常。此刻他才恍然大悟,记得厉广说过,如雨是有洁癖,看来她真是洁癖的不轻啊!厉尘风看着那安静地倒在青萝怀中的如雨,不由地笑着心道:“毕竟还是个女人啊!” 第二卷 演万物,夜月寒 第三十九章 卑鄙偷袭 一破重围里,四方荡宿敌。 弹剑纵歌吟,血河可足饮。 “你照顾好姐姐,不用叫醒她。”厉尘风柔声叮嘱道,随即他转身又出了车厢。此刻他挺立于车前,扫视着包围他们的人,不由地淡然一笑,心念道,既然你见不得血污,那就由我来清理了这些人,好送你一个洁净的世界。只见他身影一晃,就消失了踪影。 鲜血淋身,长刀翻飞,寒芒隐现,刀身泣血。此刻的夜虎就如一尊杀神,他完全杀红了双眼,已经从马车旁冲到了那些包围的人群之中。可那些把他团团围住之人,却都离他一丈有余,丝毫不敢轻易近前。因为他们刚才看到了跟这个威武汉子交过手的人,都死在了他的长刀之下,无一生还。更加恐怖的是,死的人中竟无人是他一合之敌,全部都是被他连人带兵器一刀劈成两半的。可这却明显不是他的刀太锋利,因为他的大刀上也已经崩出了好多个豁口。这时他们才明白,这个大汉他完全是靠蛮力把人和兵器砍成两半的。夜虎周围的人也好像是知道,在群战中碰到这种人才是最恐怖的,所以他们此刻无一人敢接近夜虎一步。 夜虎此刻总算是明白了厉尘风以前所说的战场上的感觉。今天是他杀得最痛快的一天,对手不会逃跑,自己也不用去追,只要在打斗中能砍中对手,那他就完成了杀人的最终目的。刚才那些人接二连三地朝他冲来,他一刀一个,竟全部撂倒,感觉甚是痛快。他第一次感到,原来杀人是这么轻松容易的事情。一力降十惠,看来今天才是我大显神威的时候。一念至此,他便疯狂地冲杀了起来,等他回过神来,他已经深入敌阵,可是那些人却都不敢再靠近他。 “没想到此地竟还会有如此人物!”一个身材堪比夜虎的人出现在了这群围着他的人中。只见他肩扛着一跟长柄双刃巨斧,一步一顿地朝夜虎走了过来。 细看这人竟然还是一身的戎装,明明就是个大将的模样。夜虎先是盯着对方的斧子看了一会儿,又看向了自己手中的长刀,不由地皱起了眉头,真是后悔自己没听厉尘风的,早些换个兵器。他看那斧子不轻,即使他在力量上能和那人势均力敌,也会在兵器上吃亏。 “兵部的薛天!没想到你们竟然把手都到伸到了那里。”厉广和那两人红衣人战斗之余,还不停地抽出时间观察各处的情形,可当他见到这个人时,却终于忍不住地叫出了声。 “哼哼!我们也没想到,你这一卫中号称武功最烂的人也会有如此修为,不过我相信以我们二人之力拖住你还是没问题的。只要我们再次拖住了你,那其他人就能轻易地完成任务,到时候我们会一齐杀了你,看你待会儿还能不能再如此招架?”一个红衣人阴阳怪气道。 “别跟这将死之人废话了,赶快加紧攻势,好多消耗些他的内力,一会儿咱们再玩死他。”另一个红衣人恶毒道。话毕,两人便同时加强了攻势,似乎不想给厉广空出提醒他人的时间。 一脚横扫,腿法凌厉,两人赶忙后撤半步,但是那带出的腿风却还是惊得两人齐齐色变。“夜寒,快去帮夜虎!”厉广借此机会,大吼了一声,声音响彻了整个战场。可是他再也喊不出第二句了,因为他的第一口气已泄,内力也徒耗了几分。并且在他第二口气未接之时,那两人便恼怒地又扑了上来,一时他也只有招架之力,处处被那二人压制着。 听到了厉广这声的大吼,夜寒便用手指一连发出数十道寒冰剑气,逼退那些围住他的人。可正在他要飞身朝夜虎处赶去时,他的面前却突然出现了一个黑衣人,完全挡住了他的去路。而且这人的剑上此刻正冒着寒气,明显是刚挡下了他的寒冰剑气所致。夜寒脸色此时变了下,因为他现在无法立即赶往夜虎处。对付眼前这人,就算是他也要花上一番时间。 不过厉广的这声吼可不只夜寒一人能听得见,另外三人也都听到了。只是夜狼和白寒暑守在车旁就有些自顾不暇了,再去救夜虎更是有心无力。而厉尘风却和夜寒做出一样的反应,自然也是被对方高手找上了。这找上厉尘风的人也是一身黑衣,应是和夜寒面前那人一路的。 当的一声,这声音俨然比厉广刚才的吼声还响亮,瞬间便席卷了全场。在场的人不用看也肯定都知道,是薛天和夜虎交上手了。众人不约而同地就把注意力都移向了那两人处一些,想知道个究竟,而厉尘风四人的眼神中更是带着浓浓的担忧。 两人交手震起了许多烟尘,完全遮住了其他人的身影。可这烟尘之中,却未再传出其他声音。何况两人都是以力制胜,相信此刻大部分人都猜测烟尘中不再发出声音,是因为他们一招定胜负,高下已分,其中一人已死。 待到烟尘徐徐散去,两个巨大的身影便映了出来。只见这两人依然都是站着的,显然是未分高下。烟尘终于完全散干净了,众人这才发现,两人竟是势均力敌,彼此僵持在了那里。夜虎长刀在上,薛天巨斧在下,虽说两人正在僵持,但怎么看都是夜虎有些隐隐占据着上风。 “聪明!”夜寒和厉尘风看着夜虎,同时在心中赞道。夜虎能在兵器劣于对手的情况下占据了上风,可不是因为他力气真的就比那薛天大,而是他比薛天聪明了一些,勇悍了几分。自古那些以力降敌者相互比拼,一靠力,二靠勇,三靠看似莽撞,实则粗中有细。而在两的力气相差不大时,自然就要靠后两条了。夜虎刚就是活用了这两条,方才能在刚才的交手中,占得这一点点的优势。 看到那薛天正面过来之时,夜虎就从兵器看出他们的力气相差不大。而他想要扮猪吃虎,诱他轻敌,再暴起杀之,这肯定是行不通的。因为薛天现在才出来,就证明他刚才已经观察了自己一段时间。而对于这种已经了解了他实力的人,他就不能再用出那示弱以敌之计了。因为这样做,就反而成了他轻敌了,肯定会被对手一斧解决,再轻松地碾压成渣。 他心念电转,就决定不仅要全力以赴,而且更要在兵器不利的情况下去抢占先机。他趁薛天还没运足功力时,就迅速扑了上去,一刀迎面劈出,让薛天不得不防。可当薛天挡住了他的那一刀后,他就笑了,因为薛天中计了。夜虎没有示弱以敌,而是在示蠢以敌。让薛天以为他冲来只是在逞匹夫之勇,准备后发制人。只可惜他不知道这才是真正的大智大勇。 在常人看来,薛天和夜虎的体型而言,谁先出手谁就吃亏。因为他们两人皆是体型巨大,所以动作自然就会慢些。而动作慢就让他们交手时,守方的优势远大于攻方。因为动作慢,所以先手的优势就会被大大削减,不仅不能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还有可能赔了夫人又折兵。不仅消耗了比守方更多的力气不说,还会被对方瞅准机会打反击。正常情况下两人在交手时,定然都会选择先守后攻。更何况夜虎还比薛天多打了那么久,也就更应该选择去问守。所以当薛天看到夜虎朝他冲来时,自然会认为他这是蠢,在逞匹夫之勇,自鸣得意地就选了守方。 只是他现在却被这个看似愚蠢的夜虎压制住了,因为夜虎并没在那一刀之后又接一刀,而是不断地蓄力下压着刀,似乎他是想要把剩余的全部力气都灌注在这刀上。当他看到夜虎那破烂的刀和他得意的笑容时,他方才知道自己是中计了。他的斧子很重,在他用来杀人时,别人一般很难招架。可当他把这斧子举在头顶,用来招架别人时,这重量却反而全部压在了他自己的身上。夜虎的那把破烂刀根本就没法挡住他的一击,可夜虎却故意装作有些愚蠢地先出了手,骗他成了守方,最终把他兵器的优势变成了劣势,在两人的交锋中占据了上风。 薛天此刻心中十分懊恼,因为这样僵持下去,最后输的人一定他。虽然夜虎刚有些消耗,但是只要他能一直这样压制着自己,那输得一定就是自己。因为他斧子的重量压在了他身上,而他们二人力气也本就相差不大,全力以赴之下,他根本就没法弹开夜虎的刀。 不过他此刻也对夜虎生出了几分敬意,因为他面对着自己这个分明是在埋伏着他的人,还敢直接冲过来攻向自己,以此来达成他的目的。这份勇气确实是值得他敬佩,真是够勇敢。并且他好像还一点都不担心自己会暗箭伤他,这就是他看得起自己,看得起自己这一身戎装的表现。这对于一个将军而言,无疑是莫大的荣耀,所以他对夜虎是又敬又喜。 死在他手上应该也不错,总好过被那些阉狗要挟操纵。薛天想到此处,就准备放下手中的斧子,想假装自己是因为体力不支而被夜虎杀掉的。可正在这时,他却发现他受到的力道轻了几分。他定睛一看,才发现夜虎的腹部竟插出了一把剑。原来是有人趁着夜虎在跟自己较劲之时,突施暗手偷袭了夜虎,还一剑刺穿了夜虎的腰腹。 “哈哈!两个傻大个一碰面,果然就会相互较劲,看小爷我给你刺个通透。”一个阴厉的声音此刻从夜虎背后传来,笑得煞是得意。 (PS:过年了,祝大家新年快乐,话不多说,拙作送上 蛇长福寿亦绵延 年始财神已临门 大势所趋阖家乐 吉祥如意普天欢) 第二卷 演万物,夜月寒 第三十九章 卑鄙偷袭 一破重围里,四方荡宿敌。 弹剑纵歌吟,血河可足饮。 “你照顾好姐姐,不用叫醒她。”厉尘风柔声叮嘱道,随即他转身又出了车厢。此刻他挺立于车前,扫视着包围他们的人,不由地淡然一笑,心念道,既然你见不得血污,那就由我来清理了这些人,好送你一个洁净的世界。只见他身影一晃,就消失了踪影。 鲜血淋身,长刀翻飞,寒芒隐现,刀身泣血。此刻的夜虎就如一尊杀神,他完全杀红了双眼,已经从马车旁冲到了那些包围的人群之中。可那些把他团团围住之人,却都离他一丈有余,丝毫不敢轻易近前。因为他们刚才看到了跟这个威武汉子交过手的人,都死在了他的长刀之下,无一生还。更加恐怖的是,死的人中竟无人是他一合之敌,全部都是被他连人带兵器一刀劈成两半的。可这却明显不是他的刀太锋利,因为他的大刀上也已经崩出了好多个豁口。这时他们才明白,这个大汉他完全是靠蛮力把人和兵器砍成两半的。夜虎周围的人也好像是知道,在群战中碰到这种人才是最恐怖的,所以他们此刻无一人敢接近夜虎一步。 夜虎此刻总算是明白了厉尘风以前所说的战场上的感觉。今天是他杀得最痛快的一天,对手不会逃跑,自己也不用去追,只要在打斗中能砍中对手,那他就完成了杀人的最终目的。刚才那些人接二连三地朝他冲来,他一刀一个,竟全部撂倒,感觉甚是痛快。他第一次感到,原来杀人是这么轻松容易的事情。一力降十惠,看来今天才是我大显神威的时候。一念至此,他便疯狂地冲杀了起来,等他回过神来,他已经深入敌阵,可是那些人却都不敢再靠近他。 “没想到此地竟还会有如此人物!”一个身材堪比夜虎的人出现在了这群围着他的人中。只见他肩扛着一跟长柄双刃巨斧,一步一顿地朝夜虎走了过来。 细看这人竟然还是一身的戎装,明明就是个大将的模样。夜虎先是盯着对方的斧子看了一会儿,又看向了自己手中的长刀,不由地皱起了眉头,真是后悔自己没听厉尘风的,早些换个兵器。他看那斧子不轻,即使他在力量上能和那人势均力敌,也会在兵器上吃亏。 “兵部的薛天!没想到你们竟然把手都到伸到了那里。”厉广和那两人红衣人战斗之余,还不停地抽出时间观察各处的情形,可当他见到这个人时,却终于忍不住地叫出了声。 “哼哼!我们也没想到,你这一卫中号称武功最烂的人也会有如此修为,不过我相信以我们二人之力拖住你还是没问题的。只要我们再次拖住了你,那其他人就能轻易地完成任务,到时候我们会一齐杀了你,看你待会儿还能不能再如此招架?”一个红衣人阴阳怪气道。 “别跟这将死之人废话了,赶快加紧攻势,好多消耗些他的内力,一会儿咱们再玩死他。”另一个红衣人恶毒道。话毕,两人便同时加强了攻势,似乎不想给厉广空出提醒他人的时间。 一脚横扫,腿法凌厉,两人赶忙后撤半步,但是那带出的腿风却还是惊得两人齐齐色变。“夜寒,快去帮夜虎!”厉广借此机会,大吼了一声,声音响彻了整个战场。可是他再也喊不出第二句了,因为他的第一口气已泄,内力也徒耗了几分。并且在他第二口气未接之时,那两人便恼怒地又扑了上来,一时他也只有招架之力,处处被那二人压制着。 听到了厉广这声的大吼,夜寒便用手指一连发出数十道寒冰剑气,逼退那些围住他的人。可正在他要飞身朝夜虎处赶去时,他的面前却突然出现了一个黑衣人,完全挡住了他的去路。而且这人的剑上此刻正冒着寒气,明显是刚挡下了他的寒冰剑气所致。夜寒脸色此时变了下,因为他现在无法立即赶往夜虎处。对付眼前这人,就算是他也要花上一番时间。 不过厉广的这声吼可不只夜寒一人能听得见,另外三人也都听到了。只是夜狼和白寒暑守在车旁就有些自顾不暇了,再去救夜虎更是有心无力。而厉尘风却和夜寒做出一样的反应,自然也是被对方高手找上了。这找上厉尘风的人也是一身黑衣,应是和夜寒面前那人一路的。 当的一声,这声音俨然比厉广刚才的吼声还响亮,瞬间便席卷了全场。在场的人不用看也肯定都知道,是薛天和夜虎交上手了。众人不约而同地就把注意力都移向了那两人处一些,想知道个究竟,而厉尘风四人的眼神中更是带着浓浓的担忧。 两人交手震起了许多烟尘,完全遮住了其他人的身影。可这烟尘之中,却未再传出其他声音。何况两人都是以力制胜,相信此刻大部分人都猜测烟尘中不再发出声音,是因为他们一招定胜负,高下已分,其中一人已死。 待到烟尘徐徐散去,两个巨大的身影便映了出来。只见这两人依然都是站着的,显然是未分高下。烟尘终于完全散干净了,众人这才发现,两人竟是势均力敌,彼此僵持在了那里。夜虎长刀在上,薛天巨斧在下,虽说两人正在僵持,但怎么看都是夜虎有些隐隐占据着上风。 “聪明!”夜寒和厉尘风看着夜虎,同时在心中赞道。夜虎能在兵器劣于对手的情况下占据了上风,可不是因为他力气真的就比那薛天大,而是他比薛天聪明了一些,勇悍了几分。自古那些以力降敌者相互比拼,一靠力,二靠勇,三靠看似莽撞,实则粗中有细。而在两的力气相差不大时,自然就要靠后两条了。夜虎刚就是活用了这两条,方才能在刚才的交手中,占得这一点点的优势。 看到那薛天正面过来之时,夜虎就从兵器看出他们的力气相差不大。而他想要扮猪吃虎,诱他轻敌,再暴起杀之,这肯定是行不通的。因为薛天现在才出来,就证明他刚才已经观察了自己一段时间。而对于这种已经了解了他实力的人,他就不能再用出那示弱以敌之计了。因为这样做,就反而成了他轻敌了,肯定会被对手一斧解决,再轻松地碾压成渣。 他心念电转,就决定不仅要全力以赴,而且更要在兵器不利的情况下去抢占先机。他趁薛天还没运足功力时,就迅速扑了上去,一刀迎面劈出,让薛天不得不防。可当薛天挡住了他的那一刀后,他就笑了,因为薛天中计了。夜虎没有示弱以敌,而是在示蠢以敌。让薛天以为他冲来只是在逞匹夫之勇,准备后发制人。只可惜他不知道这才是真正的大智大勇。 在常人看来,薛天和夜虎的体型而言,谁先出手谁就吃亏。因为他们两人皆是体型巨大,所以动作自然就会慢些。而动作慢就让他们交手时,守方的优势远大于攻方。因为动作慢,所以先手的优势就会被大大削减,不仅不能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还有可能赔了夫人又折兵。不仅消耗了比守方更多的力气不说,还会被对方瞅准机会打反击。正常情况下两人在交手时,定然都会选择先守后攻。更何况夜虎还比薛天多打了那么久,也就更应该选择去问守。所以当薛天看到夜虎朝他冲来时,自然会认为他这是蠢,在逞匹夫之勇,自鸣得意地就选了守方。 只是他现在却被这个看似愚蠢的夜虎压制住了,因为夜虎并没在那一刀之后又接一刀,而是不断地蓄力下压着刀,似乎他是想要把剩余的全部力气都灌注在这刀上。当他看到夜虎那破烂的刀和他得意的笑容时,他方才知道自己是中计了。他的斧子很重,在他用来杀人时,别人一般很难招架。可当他把这斧子举在头顶,用来招架别人时,这重量却反而全部压在了他自己的身上。夜虎的那把破烂刀根本就没法挡住他的一击,可夜虎却故意装作有些愚蠢地先出了手,骗他成了守方,最终把他兵器的优势变成了劣势,在两人的交锋中占据了上风。 薛天此刻心中十分懊恼,因为这样僵持下去,最后输的人一定他。虽然夜虎刚有些消耗,但是只要他能一直这样压制着自己,那输得一定就是自己。因为他斧子的重量压在了他身上,而他们二人力气也本就相差不大,全力以赴之下,他根本就没法弹开夜虎的刀。 不过他此刻也对夜虎生出了几分敬意,因为他面对着自己这个分明是在埋伏着他的人,还敢直接冲过来攻向自己,以此来达成他的目的。这份勇气确实是值得他敬佩,真是够勇敢。并且他好像还一点都不担心自己会暗箭伤他,这就是他看得起自己,看得起自己这一身戎装的表现。这对于一个将军而言,无疑是莫大的荣耀,所以他对夜虎是又敬又喜。 死在他手上应该也不错,总好过被那些阉狗要挟操纵。薛天想到此处,就准备放下手中的斧子,想假装自己是因为体力不支而被夜虎杀掉的。可正在这时,他却发现他受到的力道轻了几分。他定睛一看,才发现夜虎的腹部竟插出了一把剑。原来是有人趁着夜虎在跟自己较劲之时,突施暗手偷袭了夜虎,还一剑刺穿了夜虎的腰腹。 “哈哈!两个傻大个一碰面,果然就会相互较劲,看小爷我给你刺个通透。”一个阴厉的声音此刻从夜虎背后传来,笑得煞是得意。 (PS:过年了,祝大家新年快乐,话不多说,拙作送上 蛇长福寿亦绵延 年始财神已临门 大势所趋阖家乐 吉祥如意普天欢) 第二卷 演万物,夜月寒 第四十章 惺惺相惜 残刃飘血雨,寒剑穿虎躯。 巨斧横君前,重器予豪侠。 “看小爷我再给你一剑。”只听夜虎身后那人接着阴狠道。只见他右肩正不停地抖动着,想要从夜虎的腹部拔出剑来。可却又好像是他不论怎么用力,都无法把剑拔出来。 “混蛋!给小爷我出来!”那人抬脚就朝夜虎的背上踹去,想要借力把剑拔出。可当他踹到夜虎身上时,夜虎却依旧岿然不动,就连那剑的位置竟也未动分毫。 薛天可不是那种会趁人之危的人,他此刻并没有趁着夜虎被偷袭,而突然用力弹开夜虎压在他斧上的刀。他仍旧装着在被夜虎压制,眼睛却看向那把不论怎么拔,都拔不出来的剑。一看之下,他才明白,原来夜虎手上松劲,是因为他把力量都集中到那把插入他腹部的剑上。他正在忍着剧痛,全力收缩着腹部和背部的肌肉,将那把剑牢牢地夹在了身体中。用此方法不让他背后的人把剑抽出,再从背后给他一剑。显然是这剑并没有伤及要害,他才会这么做,好阻止那有可能伤到要害的第二剑。所以才会出现任那后面的人怎么拔,都拔不出剑的情况。 看到这一幕,薛天真是对现在的夜虎十分佩服。这才是真正的大智大勇之人,能在如此危急的时刻做出最正确的判断,此为大智。能忍住利刃透体的疼痛,毅然将剑固定在身体里,此为大勇。薛天自忖不能在夜虎那种状态下做出如此明智的判断,但他却相信自己能和夜虎一样,忍住剧痛,把剑固定在自己的身体中。因为这是一个将军应有的素质,勇猛无畏。 想到此处,他又不由地对夜虎生出了几分惺惺相惜之情。他当即决定,今天他无论如何,也不会再动手去杀面前这位好汉了。但他也不敢去帮夜虎杀掉他背后的人,因为他的一家人正被那些人控制着。而夜虎身后那人,也是这回带队的两个红衣人,其中一人的义子。所以他只能忍着,眼睁睁地看着面前这位勇猛的汉子遭受着这样的大罪。 嘭嘭嘭,夜虎的身体正被后面那人踹得连连颤抖,他的额头上也已经渗出了豆大的汗珠。但他还是一刻不停地紧夹着那把贯穿了他腹部的利刃,不过薛天感到,他手上的劲已经越来越小了。剧痛和腹背受敌,使夜虎疲于招架,他的力气也正在急剧地消耗着,显然是已经快要体力不支了。只是他此刻正咬着牙,在拼命地坚持着,更诡异的是,他的嘴角竟还在此刻勾勒了出一个笑容,看起来豪气非凡。 那个笑容彻底震慑了薛天,夜虎能在这必死情形下笑出来,这才是真英雄,顶天立地的好男儿。而常年在军中的他又怎能不敬佩这种豪气干云的真豪杰呢?如果说他刚还对这个能和自己势均力敌的人抱有着一丝的不服,那他现在就是真正地对夜虎佩服得五体投地。 败在这样的一个人手上不丢人,丢人的是自己不能凭真本事杀了他,反而让他死在了那擅于偷袭的宵小之辈手上。薛天也笑了,笑得也十分豪气,只是这豪气中却更多了几分坦荡。 轰的一声,只见薛天突然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好像是因为他有些体力不支,而最终在与夜虎的比拼中败下了阵来。他坐在地上后,仍然用双臂颤抖地举着那巨斧,似乎是想要抵挡夜虎那正在下压的刀。他还在不停地喘着粗气,眼神中满是绝望,样子看起来狼狈极了。 手上长刀无处着力,夜虎似乎没反应过来,他身子略有前倾,刀就又撞向了薛天的巨斧。而且他背后的那人还在不停地用脚踹他,这让他的身子更加前倾。可是人的身体有时就会有这样的一种反射,何处受压就想在何处将那压力反弹回去,更何况夜虎腹部的剧痛又使得他反应得更快了些。此刻他一想到身后那个偷袭的家伙,就不由地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他现在已然腾出了手来,所以他当即下定了决心,就算是死,也要拉那个卑鄙的家伙当垫背。 他猛然虎躯一震,就先弹开了那正用脚踹在他腰间的人。随即只见他的刀势一转,瞬时就改劈为扫,转身砍向了身后的那人。那人刚猛受到夜虎一震,猝不及防,就被他给弹开了。并且他本来紧握着剑柄的双手,也被这下给震开了,站立不稳之下,就一连朝后面退了三步。 一道黑色的剑气早已锁定了他,他刚站稳脚跟,就被这道剑气斩在了身上。可奇怪的是,这道剑气只是在他身上留下了一条血痕,并没有给他造成多大的伤害。他此刻真的是既心惊又庆幸,不过更加让他奇怪的是,他竟没从那伤口处感到多少疼感。他的心情也越发的宁静,根本没有出现那种惊魂未定的感觉,反而是浑身的舒适安逸,轻松异常。 寒光微闪,血雨袭来,一刀临门,势不可挡。夜虎那横扫出的一刀,就在这时到达了他的身前。这刀可谓是勇悍异常,再配上上夜虎的力气,除了避开,别无它法。可是他此时却发现自己的身体竟然动不了了,像是被人点了穴一般。而且那刀到他面前时,他才反应过来,根本就避无可避。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刀把他的身体切成两片,不过这回他却终于能感觉到恐惧和疼了,只是在那之后,他就再也感觉不到什么了。 两片尸体抛飞而出,鲜血竟然顺着夜虎的刀势,溅到那些在一丈外围着他们的人身上。尸体的上半身也是飞出了五尺后,方才落到了地上。那人竟还圆睁着一双不可置信的眼睛,眼中还带着他最后的恐惧。而再看那尸体被砍开处,正好是人骨头较多的胸腔。血肉,骨头连同心肺内脏都被夜虎他一刀两断。此人死状可谓是十分凄惨,看起来更是恐怖异常。 夜虎这一刀用了全力,不仅有他本身的巨力,更是加入了他多年的内力。这是他的拼死一击,他本就抱着一击不中,杀身成仁的念头。可是他却没想到,这人不躲也罢,竟连挡也不挡,不是找死就又是作甚。只是他现在可没兴趣搞清楚那人为什么不躲,因为他已经受了重伤,他一心想着不能因为自己受伤而拖累其他人。所以他就决定要继续用那种拼命的打发,以此来给夜狼他们创造出更多的生还机会。 只见他突然就站直了身子,腹部利剑寒光连闪,手中残刀冷血覆身,一身威势凛然而出。他怒目圆睁,扫视着那些尸体和活人,好像这些东西在他眼中并无区别。然后他昂首而立,竭尽全力地冲众人大吼了一声:“还有谁人敢来送死?” 本来周围的人在看到那人被胸斩后,都不敢再向前一步。现在有听到这一声大吼,更是被吓得两股战战,更有甚者,竟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不断用脚蹬着地面,浑身更是颤抖不已。可是这时,却有人站了起来。夜虎背后,一个跟他身体一样巨大的身影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这人不是薛天又是何人,只见他横立巨斧,似乎要朝夜虎的背后一斧劈下。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白色剑气疾驰而来,直奔薛天而去。薛天忽感危险临身,转头一看,就看到那白色剑气。他赶忙运功挥斧,迎着那剑气而去,一斧就劈上了那剑气。 轰的一声,夜虎突然感到背后有一声惊雷炸响。等他转头看去,厉尘风就已经仗剑出现了他背后,可他却没看自己,而是看着那边的一片烟尘。 烟尘散去,只见薛天正弓着身子,横斧立于身前。他正低着头,地上的痕迹也证明了他被震退了好远。他在跟厉尘风的交手中,已经完全败下了阵来。他艰难地直起了身子,抬起了头。他的嘴角已经流出了血来,看来是受伤不轻,但是他的眼中还是燃烧着不屈的战意。他横斧挺胸,死死地瞪着厉尘风,像是受到极大的侮辱,非要和他拼个不死不休一般。 厉尘风眼神轻蔑,想必心中也是对他极其的不屑,一个将军竟甘受阉人摆布,真是可耻。由于厉中兴的关系,厉尘风最是痛恨那种没有骨气的军人。所以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他此刻也忍不住瞪向了薛天,随时准备将这个他眼中的军中败类一剑清除出世间。 “兔子,手下留情,放这人走吧!”夜虎虽说老实些,但他可不是傻子。薛天放没放水,他这个对手可是最清楚的。所以他刚才敢把薛天放在他的身后,嚣张对着其他人喊出那句话。此刻他低声想厉尘风求情,亦是他知恩图报,还想掩人耳目的表现。 厉尘风自然也不是什么憨货,他听到夜虎的这句话后,眼珠一转,就明白了刚才夜虎是怎么能杀死偷袭他的那人的,心中也不由地不再那么的讨厌薛天了。他轻笑了下,朝左右两边连挥两剑,发出了两道剑气,逼退了那些围着他们的人,唯独没有朝薛天挥剑。 那两剑没有冲着人去,而是朝着地面飞去。轰轰两声,两道剑气炸起了无数烟尘,挡住了众人的视线。厉尘风冲着薛天点了下头,夜虎也是如此,随后两人转身就走,看起来是想要从后面突围,回到马车旁边。毕竟夜虎已经受重伤,两人不可再在此处恋战,厉尘风可不会允许夜虎死在自己的面前。 突然,厉尘风感到身后有东西朝他们飞来。他和夜虎同时回身,只见薛天的巨斧正朝着两人飞来。夜虎一伸手,就把那柄巨斧抓在了手中。这柄巨斧一看就是把好兵器,而且斧柄上竟还附着本书。等两人再看向远处的薛天之时,他早已没了踪影。 第二卷 演万物,夜月寒 第四十章 惺惺相惜 残刃飘血雨,寒剑穿虎躯。 巨斧横君前,重器予豪侠。 “看小爷我再给你一剑。”只听夜虎身后那人接着阴狠道。只见他右肩正不停地抖动着,想要从夜虎的腹部拔出剑来。可却又好像是他不论怎么用力,都无法把剑拔出来。 “混蛋!给小爷我出来!”那人抬脚就朝夜虎的背上踹去,想要借力把剑拔出。可当他踹到夜虎身上时,夜虎却依旧岿然不动,就连那剑的位置竟也未动分毫。 薛天可不是那种会趁人之危的人,他此刻并没有趁着夜虎被偷袭,而突然用力弹开夜虎压在他斧上的刀。他仍旧装着在被夜虎压制,眼睛却看向那把不论怎么拔,都拔不出来的剑。一看之下,他才明白,原来夜虎手上松劲,是因为他把力量都集中到那把插入他腹部的剑上。他正在忍着剧痛,全力收缩着腹部和背部的肌肉,将那把剑牢牢地夹在了身体中。用此方法不让他背后的人把剑抽出,再从背后给他一剑。显然是这剑并没有伤及要害,他才会这么做,好阻止那有可能伤到要害的第二剑。所以才会出现任那后面的人怎么拔,都拔不出剑的情况。 看到这一幕,薛天真是对现在的夜虎十分佩服。这才是真正的大智大勇之人,能在如此危急的时刻做出最正确的判断,此为大智。能忍住利刃透体的疼痛,毅然将剑固定在身体里,此为大勇。薛天自忖不能在夜虎那种状态下做出如此明智的判断,但他却相信自己能和夜虎一样,忍住剧痛,把剑固定在自己的身体中。因为这是一个将军应有的素质,勇猛无畏。 想到此处,他又不由地对夜虎生出了几分惺惺相惜之情。他当即决定,今天他无论如何,也不会再动手去杀面前这位好汉了。但他也不敢去帮夜虎杀掉他背后的人,因为他的一家人正被那些人控制着。而夜虎身后那人,也是这回带队的两个红衣人,其中一人的义子。所以他只能忍着,眼睁睁地看着面前这位勇猛的汉子遭受着这样的大罪。 嘭嘭嘭,夜虎的身体正被后面那人踹得连连颤抖,他的额头上也已经渗出了豆大的汗珠。但他还是一刻不停地紧夹着那把贯穿了他腹部的利刃,不过薛天感到,他手上的劲已经越来越小了。剧痛和腹背受敌,使夜虎疲于招架,他的力气也正在急剧地消耗着,显然是已经快要体力不支了。只是他此刻正咬着牙,在拼命地坚持着,更诡异的是,他的嘴角竟还在此刻勾勒了出一个笑容,看起来豪气非凡。 那个笑容彻底震慑了薛天,夜虎能在这必死情形下笑出来,这才是真英雄,顶天立地的好男儿。而常年在军中的他又怎能不敬佩这种豪气干云的真豪杰呢?如果说他刚还对这个能和自己势均力敌的人抱有着一丝的不服,那他现在就是真正地对夜虎佩服得五体投地。 败在这样的一个人手上不丢人,丢人的是自己不能凭真本事杀了他,反而让他死在了那擅于偷袭的宵小之辈手上。薛天也笑了,笑得也十分豪气,只是这豪气中却更多了几分坦荡。 轰的一声,只见薛天突然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好像是因为他有些体力不支,而最终在与夜虎的比拼中败下了阵来。他坐在地上后,仍然用双臂颤抖地举着那巨斧,似乎是想要抵挡夜虎那正在下压的刀。他还在不停地喘着粗气,眼神中满是绝望,样子看起来狼狈极了。 手上长刀无处着力,夜虎似乎没反应过来,他身子略有前倾,刀就又撞向了薛天的巨斧。而且他背后的那人还在不停地用脚踹他,这让他的身子更加前倾。可是人的身体有时就会有这样的一种反射,何处受压就想在何处将那压力反弹回去,更何况夜虎腹部的剧痛又使得他反应得更快了些。此刻他一想到身后那个偷袭的家伙,就不由地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他现在已然腾出了手来,所以他当即下定了决心,就算是死,也要拉那个卑鄙的家伙当垫背。 他猛然虎躯一震,就先弹开了那正用脚踹在他腰间的人。随即只见他的刀势一转,瞬时就改劈为扫,转身砍向了身后的那人。那人刚猛受到夜虎一震,猝不及防,就被他给弹开了。并且他本来紧握着剑柄的双手,也被这下给震开了,站立不稳之下,就一连朝后面退了三步。 一道黑色的剑气早已锁定了他,他刚站稳脚跟,就被这道剑气斩在了身上。可奇怪的是,这道剑气只是在他身上留下了一条血痕,并没有给他造成多大的伤害。他此刻真的是既心惊又庆幸,不过更加让他奇怪的是,他竟没从那伤口处感到多少疼感。他的心情也越发的宁静,根本没有出现那种惊魂未定的感觉,反而是浑身的舒适安逸,轻松异常。 寒光微闪,血雨袭来,一刀临门,势不可挡。夜虎那横扫出的一刀,就在这时到达了他的身前。这刀可谓是勇悍异常,再配上上夜虎的力气,除了避开,别无它法。可是他此时却发现自己的身体竟然动不了了,像是被人点了穴一般。而且那刀到他面前时,他才反应过来,根本就避无可避。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刀把他的身体切成两片,不过这回他却终于能感觉到恐惧和疼了,只是在那之后,他就再也感觉不到什么了。 两片尸体抛飞而出,鲜血竟然顺着夜虎的刀势,溅到那些在一丈外围着他们的人身上。尸体的上半身也是飞出了五尺后,方才落到了地上。那人竟还圆睁着一双不可置信的眼睛,眼中还带着他最后的恐惧。而再看那尸体被砍开处,正好是人骨头较多的胸腔。血肉,骨头连同心肺内脏都被夜虎他一刀两断。此人死状可谓是十分凄惨,看起来更是恐怖异常。 夜虎这一刀用了全力,不仅有他本身的巨力,更是加入了他多年的内力。这是他的拼死一击,他本就抱着一击不中,杀身成仁的念头。可是他却没想到,这人不躲也罢,竟连挡也不挡,不是找死就又是作甚。只是他现在可没兴趣搞清楚那人为什么不躲,因为他已经受了重伤,他一心想着不能因为自己受伤而拖累其他人。所以他就决定要继续用那种拼命的打发,以此来给夜狼他们创造出更多的生还机会。 只见他突然就站直了身子,腹部利剑寒光连闪,手中残刀冷血覆身,一身威势凛然而出。他怒目圆睁,扫视着那些尸体和活人,好像这些东西在他眼中并无区别。然后他昂首而立,竭尽全力地冲众人大吼了一声:“还有谁人敢来送死?” 本来周围的人在看到那人被胸斩后,都不敢再向前一步。现在有听到这一声大吼,更是被吓得两股战战,更有甚者,竟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不断用脚蹬着地面,浑身更是颤抖不已。可是这时,却有人站了起来。夜虎背后,一个跟他身体一样巨大的身影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这人不是薛天又是何人,只见他横立巨斧,似乎要朝夜虎的背后一斧劈下。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白色剑气疾驰而来,直奔薛天而去。薛天忽感危险临身,转头一看,就看到那白色剑气。他赶忙运功挥斧,迎着那剑气而去,一斧就劈上了那剑气。 轰的一声,夜虎突然感到背后有一声惊雷炸响。等他转头看去,厉尘风就已经仗剑出现了他背后,可他却没看自己,而是看着那边的一片烟尘。 烟尘散去,只见薛天正弓着身子,横斧立于身前。他正低着头,地上的痕迹也证明了他被震退了好远。他在跟厉尘风的交手中,已经完全败下了阵来。他艰难地直起了身子,抬起了头。他的嘴角已经流出了血来,看来是受伤不轻,但是他的眼中还是燃烧着不屈的战意。他横斧挺胸,死死地瞪着厉尘风,像是受到极大的侮辱,非要和他拼个不死不休一般。 厉尘风眼神轻蔑,想必心中也是对他极其的不屑,一个将军竟甘受阉人摆布,真是可耻。由于厉中兴的关系,厉尘风最是痛恨那种没有骨气的军人。所以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他此刻也忍不住瞪向了薛天,随时准备将这个他眼中的军中败类一剑清除出世间。 “兔子,手下留情,放这人走吧!”夜虎虽说老实些,但他可不是傻子。薛天放没放水,他这个对手可是最清楚的。所以他刚才敢把薛天放在他的身后,嚣张对着其他人喊出那句话。此刻他低声想厉尘风求情,亦是他知恩图报,还想掩人耳目的表现。 厉尘风自然也不是什么憨货,他听到夜虎的这句话后,眼珠一转,就明白了刚才夜虎是怎么能杀死偷袭他的那人的,心中也不由地不再那么的讨厌薛天了。他轻笑了下,朝左右两边连挥两剑,发出了两道剑气,逼退了那些围着他们的人,唯独没有朝薛天挥剑。 那两剑没有冲着人去,而是朝着地面飞去。轰轰两声,两道剑气炸起了无数烟尘,挡住了众人的视线。厉尘风冲着薛天点了下头,夜虎也是如此,随后两人转身就走,看起来是想要从后面突围,回到马车旁边。毕竟夜虎已经受重伤,两人不可再在此处恋战,厉尘风可不会允许夜虎死在自己的面前。 突然,厉尘风感到身后有东西朝他们飞来。他和夜虎同时回身,只见薛天的巨斧正朝着两人飞来。夜虎一伸手,就把那柄巨斧抓在了手中。这柄巨斧一看就是把好兵器,而且斧柄上竟还附着本书。等两人再看向远处的薛天之时,他早已没了踪影。 第二卷 演万物,夜月寒 第四十一章 此计绝户 清风去浊气,寒霜结此时。 忽闻香气隐,飘渺坠轮回。 冷血凝,寒气敛,未觉伤痛何来惧。 冰晶成,利刃至,肢碎身死浑不知。 一具无血碎尸摔落地面,看其面容,正是刚才拦在夜寒面前的那个黑衣人。又一具死状凄惨的尸体呈现在了那些围杀之人面前,使他们不由地齐齐后撤一步。真正的杀人不见血,面对如此冷厉之人,谁又敢再上前一步呢? 两道身影突然破开人群,朝夜寒疾驰而来,路上卷起了无数的腥风血雨。与夜寒给人的诡异恐惧不同,这两人给人的是最直观的恐惧,断臂残肢,血贱七步,死无全尸。这两人如一台巨大的绞肉机,所到之处,必是无间地狱。 一阵腥风袭来,两人就来到夜寒身前,正是厉尘风和夜虎。只是两人此刻的形容却相差甚大,厉尘风的身上只是沾了些灰尘,看起来煞是从容。而夜虎身上,除了右手的那巨斧没有血,左手残刀,腹部利剑,从头到脚,皆是鲜血淋淋,只是这大部分都不是他的罢了。 “快送老大到马车处!这里交给我来!”厉尘风一到,就十分焦急道。 夜寒一见夜虎腹部插着的利剑,就皱起了眉头。可他听完厉尘风的话后,却一点都没动的意思,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句:“你去吧!刚才你消耗比较大。” “少废话!你有我杀得快?”厉尘风根本没去看夜寒的表情。只见他右腕轻抖,残己便轻飘飘地飞到了他的左手上。接着他又左臂微抬,左腕连转,舞了一个剑花出来,随之而出就是三道黑色剑气。这三道剑气冲着三面的人群飞去,所中之人无一不是像中了定身咒般。 一阵疾风拂面,厉尘风就冲入了人群,又与人开始厮杀。夜寒看了眼那刚被他杀死的人,无奈地摇头笑了下。比杀人,他确实没有厉尘风快,因为厉尘风他有两种不同属性的内力。如果他想,即可以攻其不备,出其不意,又能结合使用,虐杀同一层次的对手。夜寒就曾被他这样打败过,所以对他的实力最是信服。 此刻厉尘风要杀人,他阻止不了,他没厉尘风杀得快,他自己又怎会不知?只是对方的目标本就是他,他这样冲锋陷阵,不是正中了敌人的下怀吗?所以夜寒才想借着叫他去照顾夜虎,让他远离那些来杀他之人,这样总归会安全些。但是厉尘风刚才强势地用实力证明了这是他的战斗,他又怎能再和他争执呢?更何况从各个方面来说,他都没无法忤逆厉尘风。不论此时的实力,还是将来的辈分。从他遇到厉尘风第一刻起,他就发现这人竟能完全克制住自己,所以他才会对厉尘风产生浓厚的兴趣,并不只是因为他是厉中兴的孙子。 “跟紧我!还好今天我们新加进来个大夫,还真是及时!”夜寒轻道了句,便仗剑而起,当先朝马车处冲去。只是他剑锋上的凝结寒霜,比刚才的更厚了一些。 “对啊!我怎么把这事给忘了?还好刚才兔子去救了我,要不我怎么能活着赚到把这么好的兵器!嘻嘻。”夜虎恍然大悟地一拍后脑,然后就裂开嘴笑了起来。之后他还紧紧地攥了把斧柄,得意地凌空挥舞了两下,随着夜寒朝马车飞奔而去。 厉尘风这一进到人群,就如虎入羊群。剑气纵横,黑白齐出,杀得剩余之人不断后退,俨然有了逃跑之意。除了刚才的薛天,剩下的这些,一个都不能留,厉尘风心念道。可他们的人手不够,再加上夜虎又受了伤。如果这些人想跑,他们根本无法把他们全部留下。 只要有一人逃出,那么他们日后就无法在这安城再寻得一丝安宁,而且剩下的这群人中,还不乏有高手存在。如果他们想要撤退,自己这边根本也拦不住。正在仗剑踌躇时,就看见厉广正在迎战对方的两大高手。他心思一转,就想出了一个能把对方全部都留下的方法。 飘忽不定,捉摸不透,追之不及,这就是厉广。即使他此刻正以一敌二,但是他看起来还是那么的悠然自在。纵使被人两面夹击,无法轻易脱身,可那两人却仍然无法伤他分毫。而且从他的吐息中可以看出,他的内力还很充足,远比那夹击他的两人深厚得多。 一黑一白两道剑气,分别飞向了那正和厉广交手的两个红衣人。趁他们二人忙于招架,厉尘风便将一颗药丸扔向了厉广。可那两个人却都看见了这个动作,厉广他想也不想就把那颗药吞入了口中。接着他就和厉尘风双双迎战两人,两人顿感压力倍增。 又是一道白色剑气激射而出,两人赶忙闪躲。可这剑气却打在了地上,扬起了一片烟尘。待到烟尘散去,厉尘风和厉广两人却同时消失了,本来占据着优势的两人竟逃了。再次寻觅,他们发现两人居然已经回到马车处,而他们的其他人也在那里,看起来像是要跑。 “谁杀我儿!报上名来!”一声尖啸,响彻四方。只见刚那两名红衣人中的一个,不知何时就跑到那被夜虎杀死的黑衣人身边,抱着他的上片残躯,愤怒不已,睚呲欲裂地看向了马车处的几人,似乎是想要把他们生吞活剥一般。 “是爷爷我杀的!你奈我何?”厉尘风没等夜虎张口,就轻笑着站了出来,眼神中满是不屑。他此刻心道,真是意外之喜,看来省得我再激这两个阉货了。只是他感觉自己话说得还有些不够,又出言讥讽道:“要知道是你这阉狗的儿子,爷爷我就这样杀,刚才真是脏了爷爷我的剑!”话出,一道白色剑气就直奔那尸体的下半身而去,把那下半身炸成了碎片。 “黄口小儿,看我杀了你!”尖啸传来,剑气扬起的烟尘未散,那红衣人便穿过这烟尘朝厉尘风冲过来。他此刻竟然还抱着那上半片的残尸,想必是怒急攻心,已然乱了方寸。 “且慢!小心有诈!”一声疾呼,另一个红衣人急忙拦住刚那红衣人,挡在了他的身前,一把死死揪住了他,不让他再靠近那马车附近半步。 “你是何意?”还抱着尸体的红衣人对着那拦住他地人怒道,看起来似乎是一言不合,就要大打出手一般。他此刻浑身正不停地颤抖,瞪着身前的那人。 “你看看马车附近那些人的死状,再想想刚才厉广吞下的药丸,你想去送死吗?你想要给大侄子报仇我也想,你难道看不出那小子是在激你?”拦住他的红衣人质问道。 那人看了眼马车四周,只感到脊背一阵发凉,这绝对是对方用毒了。如果没有兄弟拦住自己,那自己刚肯定就中了那小子的圈套。此刻那红衣人终于冷静了下来,他把儿子的尸体放在了地上,又把他的双眼合上,郑重道:“好儿子放心!爹我会让他们全部下去给你陪葬。” 他随后站起身来,向手下大叫了一声:“把他们给我围起来!”然后他便跟另一个红衣人商量了起来,显然是讨论着能杀掉厉尘风他们的对策。 “太监还能有儿子?”夜狼刻意高声朝厉尘风问道。 “应该是他的义子,太监的义子不容易认,认了之后就相当于他们的命·根子。”厉尘风好像想起了什么,竟然显得有些伤感。 “那你岂不是断了他们的第二条命·根子?”夜狼忍俊不禁道。 “哈哈……”听完这句,夜虎就当先笑了出来,而其他人也跟着笑了出来。这夜狼有时也确实是太有才了,他的嘴要是真的犯起贱来,决对能把人给生生气死。 “别笑了!小心伤口!”一群人中唯独白寒暑没笑出来,因为他正在帮夜虎处理着伤口,医者父母心,他此刻才算体会到父亲当年行医的心情,心中更是一片温暖。 夜虎眼珠一转,鬼鬼祟祟地低头对着白寒暑小声道:“其实他的第二条命·根子是我断的。” 噗的一声,白寒暑终于也忍不住笑了出来,怪不得他笑得这么开心,原来是因为这个啊!只是片刻后,他又抓了一把*朝外面一撒,还小心喂给了夜虎一些,因为他要拔剑了。 “你们这群贼子!不过你们放心,公公我不会再中你们的激将法,我就在这围着你们等,我倒要看看你们有多少药可以用。”那红衣人终于恢复了几分太监原本的阴毒,再配上那副不阴不阳的嗓音,真是让人浑身都不舒服。 “啊!”夜虎一声惨叫,响彻荒野。那利剑已然被白寒暑拔了出来,随手扔在了一边。 “那是我儿的剑!”那红衣人看着那剑惊道。 可还没等他再接着说什么,只闻惨叫终于停了下来,可他们的鼓声却也止住了,马车中竟突然响起阵阵美妙的琵琶声。他的视线也随着这琵琶声渐渐地模糊了,最后他只看到自己的儿子正嬉笑着朝他扑来,心中只感到十分幸福,再无其他。 第二卷 演万物,夜月寒 第四十一章 此计绝户 清风去浊气,寒霜结此时。 忽闻香气隐,飘渺坠轮回。 冷血凝,寒气敛,未觉伤痛何来惧。 冰晶成,利刃至,肢碎身死浑不知。 一具无血碎尸摔落地面,看其面容,正是刚才拦在夜寒面前的那个黑衣人。又一具死状凄惨的尸体呈现在了那些围杀之人面前,使他们不由地齐齐后撤一步。真正的杀人不见血,面对如此冷厉之人,谁又敢再上前一步呢? 两道身影突然破开人群,朝夜寒疾驰而来,路上卷起了无数的腥风血雨。与夜寒给人的诡异恐惧不同,这两人给人的是最直观的恐惧,断臂残肢,血贱七步,死无全尸。这两人如一台巨大的绞肉机,所到之处,必是无间地狱。 一阵腥风袭来,两人就来到夜寒身前,正是厉尘风和夜虎。只是两人此刻的形容却相差甚大,厉尘风的身上只是沾了些灰尘,看起来煞是从容。而夜虎身上,除了右手的那巨斧没有血,左手残刀,腹部利剑,从头到脚,皆是鲜血淋淋,只是这大部分都不是他的罢了。 “快送老大到马车处!这里交给我来!”厉尘风一到,就十分焦急道。 夜寒一见夜虎腹部插着的利剑,就皱起了眉头。可他听完厉尘风的话后,却一点都没动的意思,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句:“你去吧!刚才你消耗比较大。” “少废话!你有我杀得快?”厉尘风根本没去看夜寒的表情。只见他右腕轻抖,残己便轻飘飘地飞到了他的左手上。接着他又左臂微抬,左腕连转,舞了一个剑花出来,随之而出就是三道黑色剑气。这三道剑气冲着三面的人群飞去,所中之人无一不是像中了定身咒般。 一阵疾风拂面,厉尘风就冲入了人群,又与人开始厮杀。夜寒看了眼那刚被他杀死的人,无奈地摇头笑了下。比杀人,他确实没有厉尘风快,因为厉尘风他有两种不同属性的内力。如果他想,即可以攻其不备,出其不意,又能结合使用,虐杀同一层次的对手。夜寒就曾被他这样打败过,所以对他的实力最是信服。 此刻厉尘风要杀人,他阻止不了,他没厉尘风杀得快,他自己又怎会不知?只是对方的目标本就是他,他这样冲锋陷阵,不是正中了敌人的下怀吗?所以夜寒才想借着叫他去照顾夜虎,让他远离那些来杀他之人,这样总归会安全些。但是厉尘风刚才强势地用实力证明了这是他的战斗,他又怎能再和他争执呢?更何况从各个方面来说,他都没无法忤逆厉尘风。不论此时的实力,还是将来的辈分。从他遇到厉尘风第一刻起,他就发现这人竟能完全克制住自己,所以他才会对厉尘风产生浓厚的兴趣,并不只是因为他是厉中兴的孙子。 “跟紧我!还好今天我们新加进来个大夫,还真是及时!”夜寒轻道了句,便仗剑而起,当先朝马车处冲去。只是他剑锋上的凝结寒霜,比刚才的更厚了一些。 “对啊!我怎么把这事给忘了?还好刚才兔子去救了我,要不我怎么能活着赚到把这么好的兵器!嘻嘻。”夜虎恍然大悟地一拍后脑,然后就裂开嘴笑了起来。之后他还紧紧地攥了把斧柄,得意地凌空挥舞了两下,随着夜寒朝马车飞奔而去。 厉尘风这一进到人群,就如虎入羊群。剑气纵横,黑白齐出,杀得剩余之人不断后退,俨然有了逃跑之意。除了刚才的薛天,剩下的这些,一个都不能留,厉尘风心念道。可他们的人手不够,再加上夜虎又受了伤。如果这些人想跑,他们根本无法把他们全部留下。 只要有一人逃出,那么他们日后就无法在这安城再寻得一丝安宁,而且剩下的这群人中,还不乏有高手存在。如果他们想要撤退,自己这边根本也拦不住。正在仗剑踌躇时,就看见厉广正在迎战对方的两大高手。他心思一转,就想出了一个能把对方全部都留下的方法。 飘忽不定,捉摸不透,追之不及,这就是厉广。即使他此刻正以一敌二,但是他看起来还是那么的悠然自在。纵使被人两面夹击,无法轻易脱身,可那两人却仍然无法伤他分毫。而且从他的吐息中可以看出,他的内力还很充足,远比那夹击他的两人深厚得多。 一黑一白两道剑气,分别飞向了那正和厉广交手的两个红衣人。趁他们二人忙于招架,厉尘风便将一颗药丸扔向了厉广。可那两个人却都看见了这个动作,厉广他想也不想就把那颗药吞入了口中。接着他就和厉尘风双双迎战两人,两人顿感压力倍增。 又是一道白色剑气激射而出,两人赶忙闪躲。可这剑气却打在了地上,扬起了一片烟尘。待到烟尘散去,厉尘风和厉广两人却同时消失了,本来占据着优势的两人竟逃了。再次寻觅,他们发现两人居然已经回到马车处,而他们的其他人也在那里,看起来像是要跑。 “谁杀我儿!报上名来!”一声尖啸,响彻四方。只见刚那两名红衣人中的一个,不知何时就跑到那被夜虎杀死的黑衣人身边,抱着他的上片残躯,愤怒不已,睚呲欲裂地看向了马车处的几人,似乎是想要把他们生吞活剥一般。 “是爷爷我杀的!你奈我何?”厉尘风没等夜虎张口,就轻笑着站了出来,眼神中满是不屑。他此刻心道,真是意外之喜,看来省得我再激这两个阉货了。只是他感觉自己话说得还有些不够,又出言讥讽道:“要知道是你这阉狗的儿子,爷爷我就这样杀,刚才真是脏了爷爷我的剑!”话出,一道白色剑气就直奔那尸体的下半身而去,把那下半身炸成了碎片。 “黄口小儿,看我杀了你!”尖啸传来,剑气扬起的烟尘未散,那红衣人便穿过这烟尘朝厉尘风冲过来。他此刻竟然还抱着那上半片的残尸,想必是怒急攻心,已然乱了方寸。 “且慢!小心有诈!”一声疾呼,另一个红衣人急忙拦住刚那红衣人,挡在了他的身前,一把死死揪住了他,不让他再靠近那马车附近半步。 “你是何意?”还抱着尸体的红衣人对着那拦住他地人怒道,看起来似乎是一言不合,就要大打出手一般。他此刻浑身正不停地颤抖,瞪着身前的那人。 “你看看马车附近那些人的死状,再想想刚才厉广吞下的药丸,你想去送死吗?你想要给大侄子报仇我也想,你难道看不出那小子是在激你?”拦住他的红衣人质问道。 那人看了眼马车四周,只感到脊背一阵发凉,这绝对是对方用毒了。如果没有兄弟拦住自己,那自己刚肯定就中了那小子的圈套。此刻那红衣人终于冷静了下来,他把儿子的尸体放在了地上,又把他的双眼合上,郑重道:“好儿子放心!爹我会让他们全部下去给你陪葬。” 他随后站起身来,向手下大叫了一声:“把他们给我围起来!”然后他便跟另一个红衣人商量了起来,显然是讨论着能杀掉厉尘风他们的对策。 “太监还能有儿子?”夜狼刻意高声朝厉尘风问道。 “应该是他的义子,太监的义子不容易认,认了之后就相当于他们的命·根子。”厉尘风好像想起了什么,竟然显得有些伤感。 “那你岂不是断了他们的第二条命·根子?”夜狼忍俊不禁道。 “哈哈……”听完这句,夜虎就当先笑了出来,而其他人也跟着笑了出来。这夜狼有时也确实是太有才了,他的嘴要是真的犯起贱来,决对能把人给生生气死。 “别笑了!小心伤口!”一群人中唯独白寒暑没笑出来,因为他正在帮夜虎处理着伤口,医者父母心,他此刻才算体会到父亲当年行医的心情,心中更是一片温暖。 夜虎眼珠一转,鬼鬼祟祟地低头对着白寒暑小声道:“其实他的第二条命·根子是我断的。” 噗的一声,白寒暑终于也忍不住笑了出来,怪不得他笑得这么开心,原来是因为这个啊!只是片刻后,他又抓了一把*朝外面一撒,还小心喂给了夜虎一些,因为他要拔剑了。 “你们这群贼子!不过你们放心,公公我不会再中你们的激将法,我就在这围着你们等,我倒要看看你们有多少药可以用。”那红衣人终于恢复了几分太监原本的阴毒,再配上那副不阴不阳的嗓音,真是让人浑身都不舒服。 “啊!”夜虎一声惨叫,响彻荒野。那利剑已然被白寒暑拔了出来,随手扔在了一边。 “那是我儿的剑!”那红衣人看着那剑惊道。 可还没等他再接着说什么,只闻惨叫终于停了下来,可他们的鼓声却也止住了,马车中竟突然响起阵阵美妙的琵琶声。他的视线也随着这琵琶声渐渐地模糊了,最后他只看到自己的儿子正嬉笑着朝他扑来,心中只感到十分幸福,再无其他。 第二卷 演万物,夜月寒 第四十二章 何人结姻 月暗不现物,星稀难映人。 腥风忽来袭,微热似血温。 撇下那一地的尸首,一行人终于能安安稳稳地进这安城了。他们之中,除了夜虎受伤外,其他无一人挂彩。只不过夜虎却认为他这回受伤受得很值,因为他不仅得到了一把很趁手的兵器,更加还获得配套使用的秘籍。他能得到这两样东西,但是却幸运的只伤到了些皮肉,也可以说是因祸得福了吧!所以这一行人中,此刻没有一个人是愁眉苦脸的。 黄昏已过,安城的街上也没有了那么多的人。可是为了不引人注目,他们还是分成两批人先后进城。前面的那批自然是坐在马车里的几人,如雨,青萝,受伤的夜虎和负责照顾他的白寒暑。只是前面赶车的,却只有夜寒一人。后面的那批却只有三个,并且他们三人速度都奇快。他们断后,一是为了再搜索下对方的残党,二是他们能在夜狼带领下,把想跟他们的人都引进巷子里,能甩开就甩开。如果真甩不开,最后再由他们把那些人清理掉。 不过值得庆幸的是,以他们三人的实力,他们找了好久,都没找到还在跟踪他着们的人,就连藏在别处的都没有。看来对方的人确实在刚才都被他们给杀光了,最后如雨的琵琶一出,果然瞬间便慑住了对方所有人的心神,让他们如待宰羔羊般,乖乖地站在原地。至于之后,就是真正地屠杀,不耗吹灰之力的屠杀。仅此一役,就将那些跟踪和埋伏之人给全部清理了,真是大快人心,这样厉尘风就能安心地在夜月立足了。 马车上的夜寒自然也曾多次开启了他的独特感知,去寻找是否还有残留的敌人,或是仍在跟踪着他们的人。他驾着车,一路走走停停,有时会绕圈圈,甚至偶尔还会猛地往回走,故意制造出了无数能让他感知到跟踪者的情况。不过这结果好像还不错,一切都十分安全。 两批人几乎同时到达了一条巷子里,又经过了一番严密的排查后,他们才再次朝城中的院子进发。夜月果然是正如夜狼所说的,财力算是十分雄厚了。跟着夜寒的马车,一行人又来到了一处别院,不这里仅不是天组和地组的院子,而且听夜狼说,这里也不是玉组的院子。 一行人陆续进了这个院子,仔细打量起了这个新居来。这院子明显是很久都没人住过了,看起来肮脏不堪,惹得如雨一阵抱怨。厉尘风就只好带着那些还健康的人打扫了起来,不过今夜的月光不明,最终还是草草了事。只是他在路过院中口井时,体内阴阳气竟波动了起来。 安定下来后,众人终于都聚在一间房中。夜虎腰上缠着极厚的绷带,可他却还爱不释手地一直带着那把巨斧。一旁的白寒暑看着他,无奈地连连摇头,不过两人的气色却都看起来不错。众人中气色最差的要属夜狼和厉尘风,两人同样是奔波了一天。一个是耐力不怎么好,一个则是内力消耗过巨,看起来都要昏昏欲睡了。如雨正搂着青萝坐在厉尘风旁边,小青萝经过这一天的劳碌,早已在她的怀中睡着了。而她更会时不时地朝厉尘风那撇一眼,眼神中透着关切,神色略显心疼。唯独两个人就像没事的人一般,一个正悠闲自得地歪在椅子上,品着壶中佳酿。另一个却是正襟危坐,显出了一身极好的修养。 “寒头儿,有什么事你就不能明天是说嘛?我都快累死了。”夜狼看着那正在如雨怀中睡得香甜的青萝,随口抱怨道。 “我只给你们交代一件事,其余的随便你们。”夜寒笑着回应道。 “何事?”厉尘风眨了几下眼睛,勉强逼退了些睡意,便赶忙向夜寒问道。 “你应该能感觉得出来这院子的不同吧?”夜寒笑着问向了厉尘风。 “不同?”厉尘风喃喃自语道,随即只见他眉头一皱,疑惑道:“难道跟那院中的水井有关?”那水井旁边的阴气可是能勾动他体内的阴气,这种怪事他又怎么会不在意。 “不止是那口水井,这院子中还有四处地方不能被破坏。因为这是我借这院中本有之物,布下的一个小五行阵,有隐音藏体,一入即知之效。”夜寒笑着解释道。 “我说你这家伙哪来的一身出尘气,原来真跟山里的那些人有关!”厉广突然眼前一亮,盯着夜寒赞叹道。接着他又调侃了起来:“要知道你会这个!何必我们刚才那么麻烦,让你掐个决不就全摆平了吗?” 夜寒尴尬一笑,随即坦然道:“我只是初窥门径,略懂皮毛而已。更何况我现在可是连他都打不过,又怎能掐出什么法决来?”他边笑边看向厉尘风,此时的他确实是打不过尘风。 “立刻给我还俗!”厉尘风突然就精神了,并且他的脸色还变了,不仅异常严肃,而且隐隐地透出了些怒意。说话更是用出了命令的口吻,其中更夹杂着几分威胁。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奇怪地看向了厉尘风,眼中全是震惊,如雨的眼中竟还藏着恐惧。都不由地猜想起了厉尘风和夜寒到底是何关系,众人都只知两人关系不一般,该不会是…… 屋中一时除了青萝的呼吸声,就再也听不到别的声音。其余人竟连呼吸都屏住了,都在等待着这见证奇迹的时刻,不知夜寒会给厉尘风怎样的答复。 “尘风兄别误会,现在的修道之人是可以娶亲的。”夜寒尴尬地回应着厉尘风的命令。只是他因心中挂念某人,都没来得及去看众人的表情,就赶忙答复了厉尘风。 “那就好!那就好!”厉尘风长舒了口气,他可不容许发生过在他的身上的事,再发生在他的妹妹身上。什么清心寡欲,一心为道,在他看来都是狗屁,只要心境稳,一切都不难。 “尘风!这是怎么回事?”如雨终于忍不住了,对厉尘风喝问道。难道是他当年受到的打击太大,导致自己现在连机会都没了吗?如雨悲戚地想着。 “啊?”厉尘风一时没反应过来,被如雨给问得愣住了。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大千世界,无奇不有;百合之好,断袖之癖;特立独行,推陈出新。古人云,穷则变,变则通,此新颖变通之法真可谓是举世无双啊!”厉广悠然赞道。 此刻,刚才旁若无人的两人才发觉了众人看他们的眼神。震惊中含着怀疑,怀疑中隐着不安,但那不安之中,最终却藏着赞叹。皆是互相熟识的兄弟,面对着这种情况,自是包容祝福为上。再加上两人以前在众人面前表现得变态劲,那是何其的相似默契,可能就是因此,众人才把那应有的祝福化为了赞叹吧! “这是误会!”厉尘风和夜寒异口同声道。 “原来如此!”夜狼贼兮兮地看着两个人,怪声怪气道,脸上的倦意竟然再也不显半分。 厉尘风和夜寒对视了眼,懊恼非凡。但厉尘风也不想把那还没谱的事给公布出来,然后只听他郑重道:“我和夜寒不是那种关系。至于我刚为什么会那么问,以后你们就知道了。只是现在我还不方便说,因为当事人还缺了一位。而我,只不过是个局外人,不过却拥有着监督者的权力,所以你们就不要再好奇了,时机一到,我定会第一个告诉你们。” “故弄玄虚!越发有修道人的风范了,还敢狡辩?”夜狼咄咄相逼,推理意会了起来。 “好了!你别再想激出我们的实话了。我答应你,只要事情定下来,我就让你见另一个当事人,我说得够明白了吧?”夜寒无奈地对夜狼苦笑道。 两人这话说得众人都能猜出了是怎么回事。跟两人都有关,还关系到婚嫁,夜寒是家中无人,那就肯定是厉尘风家中的人,两家摆明是要结为亲家嘛! 此刻众人的眼前尽皆一亮,都知道估计又要有好事临门了。这两人竟还在这藏着掖着,故意不跟他们说,估计是女方还没完全应下来。怪不得两人关系会这么好,原来两家就要结姻亲了。怪不得夜寒这么放心厉尘风这么厉害的人物在夜月,原来他不是夜寒未来的大丈哥,就是他的小舅子。夜狼几人此刻都对着夜寒暧昧地笑了起来,意思不言而喻。 而那边的厉广却只是笑了下,似乎是深感无聊地摇着头,又独自饮起他的酒来。一开始他说那番话就是闹着玩的,他可是知道厉尘风很正常。只是他也想顺便搞清楚厉尘风和夜寒的关系,所以才会刻意那么说。此刻他终于明白了之后,竟然感觉理所当然得有些无聊了。 如雨一颗悬着心也落实了。她跟厉广一样,对厉尘风的家庭组成了若指掌,又怎么会不知道自己还有个妹妹呢?厉尘风肯先说出另一个当事人,就证明他认可了夜寒。夜寒之后才说得又明白了一些,明显他还是很尊重厉尘风的意思的。并且两人也都很尊重妹妹的意思,这倒是让她很满意。只是她还是感觉厉尘风草率了一些,所以她此时突然笑着对夜寒开口道:“这监督权我也有一份,我可不像尘风那么好应付,所以以后你可要小心了!” 夜寒随即笑得更苦了,成了一张苦瓜脸。厉如雨确实不比厉尘风,首先她是女的,其次她还有洁癖,最后她好像无论武功还是阅历,都是高手。自己想从她那过关,估计是要下上一番功夫了。夜寒此刻竟也少有地低下了头,不过他应该是在发愁着今后该怎么办? “先别聊这事了!以后有时间咱们再说,今天大家都累了,还是让夜寒先说那其他四处不能动的地方都在哪吧!”厉尘风笑着替夜寒开脱道,事起因他,自然他来善后。 第二卷 演万物,夜月寒 第四十二章 何人结姻 月暗不现物,星稀难映人。 腥风忽来袭,微热似血温。 撇下那一地的尸首,一行人终于能安安稳稳地进这安城了。他们之中,除了夜虎受伤外,其他无一人挂彩。只不过夜虎却认为他这回受伤受得很值,因为他不仅得到了一把很趁手的兵器,更加还获得配套使用的秘籍。他能得到这两样东西,但是却幸运的只伤到了些皮肉,也可以说是因祸得福了吧!所以这一行人中,此刻没有一个人是愁眉苦脸的。 黄昏已过,安城的街上也没有了那么多的人。可是为了不引人注目,他们还是分成两批人先后进城。前面的那批自然是坐在马车里的几人,如雨,青萝,受伤的夜虎和负责照顾他的白寒暑。只是前面赶车的,却只有夜寒一人。后面的那批却只有三个,并且他们三人速度都奇快。他们断后,一是为了再搜索下对方的残党,二是他们能在夜狼带领下,把想跟他们的人都引进巷子里,能甩开就甩开。如果真甩不开,最后再由他们把那些人清理掉。 不过值得庆幸的是,以他们三人的实力,他们找了好久,都没找到还在跟踪他着们的人,就连藏在别处的都没有。看来对方的人确实在刚才都被他们给杀光了,最后如雨的琵琶一出,果然瞬间便慑住了对方所有人的心神,让他们如待宰羔羊般,乖乖地站在原地。至于之后,就是真正地屠杀,不耗吹灰之力的屠杀。仅此一役,就将那些跟踪和埋伏之人给全部清理了,真是大快人心,这样厉尘风就能安心地在夜月立足了。 马车上的夜寒自然也曾多次开启了他的独特感知,去寻找是否还有残留的敌人,或是仍在跟踪着他们的人。他驾着车,一路走走停停,有时会绕圈圈,甚至偶尔还会猛地往回走,故意制造出了无数能让他感知到跟踪者的情况。不过这结果好像还不错,一切都十分安全。 两批人几乎同时到达了一条巷子里,又经过了一番严密的排查后,他们才再次朝城中的院子进发。夜月果然是正如夜狼所说的,财力算是十分雄厚了。跟着夜寒的马车,一行人又来到了一处别院,不这里仅不是天组和地组的院子,而且听夜狼说,这里也不是玉组的院子。 一行人陆续进了这个院子,仔细打量起了这个新居来。这院子明显是很久都没人住过了,看起来肮脏不堪,惹得如雨一阵抱怨。厉尘风就只好带着那些还健康的人打扫了起来,不过今夜的月光不明,最终还是草草了事。只是他在路过院中口井时,体内阴阳气竟波动了起来。 安定下来后,众人终于都聚在一间房中。夜虎腰上缠着极厚的绷带,可他却还爱不释手地一直带着那把巨斧。一旁的白寒暑看着他,无奈地连连摇头,不过两人的气色却都看起来不错。众人中气色最差的要属夜狼和厉尘风,两人同样是奔波了一天。一个是耐力不怎么好,一个则是内力消耗过巨,看起来都要昏昏欲睡了。如雨正搂着青萝坐在厉尘风旁边,小青萝经过这一天的劳碌,早已在她的怀中睡着了。而她更会时不时地朝厉尘风那撇一眼,眼神中透着关切,神色略显心疼。唯独两个人就像没事的人一般,一个正悠闲自得地歪在椅子上,品着壶中佳酿。另一个却是正襟危坐,显出了一身极好的修养。 “寒头儿,有什么事你就不能明天是说嘛?我都快累死了。”夜狼看着那正在如雨怀中睡得香甜的青萝,随口抱怨道。 “我只给你们交代一件事,其余的随便你们。”夜寒笑着回应道。 “何事?”厉尘风眨了几下眼睛,勉强逼退了些睡意,便赶忙向夜寒问道。 “你应该能感觉得出来这院子的不同吧?”夜寒笑着问向了厉尘风。 “不同?”厉尘风喃喃自语道,随即只见他眉头一皱,疑惑道:“难道跟那院中的水井有关?”那水井旁边的阴气可是能勾动他体内的阴气,这种怪事他又怎么会不在意。 “不止是那口水井,这院子中还有四处地方不能被破坏。因为这是我借这院中本有之物,布下的一个小五行阵,有隐音藏体,一入即知之效。”夜寒笑着解释道。 “我说你这家伙哪来的一身出尘气,原来真跟山里的那些人有关!”厉广突然眼前一亮,盯着夜寒赞叹道。接着他又调侃了起来:“要知道你会这个!何必我们刚才那么麻烦,让你掐个决不就全摆平了吗?” 夜寒尴尬一笑,随即坦然道:“我只是初窥门径,略懂皮毛而已。更何况我现在可是连他都打不过,又怎能掐出什么法决来?”他边笑边看向厉尘风,此时的他确实是打不过尘风。 “立刻给我还俗!”厉尘风突然就精神了,并且他的脸色还变了,不仅异常严肃,而且隐隐地透出了些怒意。说话更是用出了命令的口吻,其中更夹杂着几分威胁。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奇怪地看向了厉尘风,眼中全是震惊,如雨的眼中竟还藏着恐惧。都不由地猜想起了厉尘风和夜寒到底是何关系,众人都只知两人关系不一般,该不会是…… 屋中一时除了青萝的呼吸声,就再也听不到别的声音。其余人竟连呼吸都屏住了,都在等待着这见证奇迹的时刻,不知夜寒会给厉尘风怎样的答复。 “尘风兄别误会,现在的修道之人是可以娶亲的。”夜寒尴尬地回应着厉尘风的命令。只是他因心中挂念某人,都没来得及去看众人的表情,就赶忙答复了厉尘风。 “那就好!那就好!”厉尘风长舒了口气,他可不容许发生过在他的身上的事,再发生在他的妹妹身上。什么清心寡欲,一心为道,在他看来都是狗屁,只要心境稳,一切都不难。 “尘风!这是怎么回事?”如雨终于忍不住了,对厉尘风喝问道。难道是他当年受到的打击太大,导致自己现在连机会都没了吗?如雨悲戚地想着。 “啊?”厉尘风一时没反应过来,被如雨给问得愣住了。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大千世界,无奇不有;百合之好,断袖之癖;特立独行,推陈出新。古人云,穷则变,变则通,此新颖变通之法真可谓是举世无双啊!”厉广悠然赞道。 此刻,刚才旁若无人的两人才发觉了众人看他们的眼神。震惊中含着怀疑,怀疑中隐着不安,但那不安之中,最终却藏着赞叹。皆是互相熟识的兄弟,面对着这种情况,自是包容祝福为上。再加上两人以前在众人面前表现得变态劲,那是何其的相似默契,可能就是因此,众人才把那应有的祝福化为了赞叹吧! “这是误会!”厉尘风和夜寒异口同声道。 “原来如此!”夜狼贼兮兮地看着两个人,怪声怪气道,脸上的倦意竟然再也不显半分。 厉尘风和夜寒对视了眼,懊恼非凡。但厉尘风也不想把那还没谱的事给公布出来,然后只听他郑重道:“我和夜寒不是那种关系。至于我刚为什么会那么问,以后你们就知道了。只是现在我还不方便说,因为当事人还缺了一位。而我,只不过是个局外人,不过却拥有着监督者的权力,所以你们就不要再好奇了,时机一到,我定会第一个告诉你们。” “故弄玄虚!越发有修道人的风范了,还敢狡辩?”夜狼咄咄相逼,推理意会了起来。 “好了!你别再想激出我们的实话了。我答应你,只要事情定下来,我就让你见另一个当事人,我说得够明白了吧?”夜寒无奈地对夜狼苦笑道。 两人这话说得众人都能猜出了是怎么回事。跟两人都有关,还关系到婚嫁,夜寒是家中无人,那就肯定是厉尘风家中的人,两家摆明是要结为亲家嘛! 此刻众人的眼前尽皆一亮,都知道估计又要有好事临门了。这两人竟还在这藏着掖着,故意不跟他们说,估计是女方还没完全应下来。怪不得两人关系会这么好,原来两家就要结姻亲了。怪不得夜寒这么放心厉尘风这么厉害的人物在夜月,原来他不是夜寒未来的大丈哥,就是他的小舅子。夜狼几人此刻都对着夜寒暧昧地笑了起来,意思不言而喻。 而那边的厉广却只是笑了下,似乎是深感无聊地摇着头,又独自饮起他的酒来。一开始他说那番话就是闹着玩的,他可是知道厉尘风很正常。只是他也想顺便搞清楚厉尘风和夜寒的关系,所以才会刻意那么说。此刻他终于明白了之后,竟然感觉理所当然得有些无聊了。 如雨一颗悬着心也落实了。她跟厉广一样,对厉尘风的家庭组成了若指掌,又怎么会不知道自己还有个妹妹呢?厉尘风肯先说出另一个当事人,就证明他认可了夜寒。夜寒之后才说得又明白了一些,明显他还是很尊重厉尘风的意思的。并且两人也都很尊重妹妹的意思,这倒是让她很满意。只是她还是感觉厉尘风草率了一些,所以她此时突然笑着对夜寒开口道:“这监督权我也有一份,我可不像尘风那么好应付,所以以后你可要小心了!” 夜寒随即笑得更苦了,成了一张苦瓜脸。厉如雨确实不比厉尘风,首先她是女的,其次她还有洁癖,最后她好像无论武功还是阅历,都是高手。自己想从她那过关,估计是要下上一番功夫了。夜寒此刻竟也少有地低下了头,不过他应该是在发愁着今后该怎么办? “先别聊这事了!以后有时间咱们再说,今天大家都累了,还是让夜寒先说那其他四处不能动的地方都在哪吧!”厉尘风笑着替夜寒开脱道,事起因他,自然他来善后。 第二卷 演万物,夜月寒 第四十三章 天下天上 拼尽此生力,不可敌天心。 作弄任其意,一朝必登临。 暗月下,水井旁,一个人正在此处盘膝打坐。细看之下,才发现这人正是厉尘风。夜寒刚已经把这小五行阵的五处阵眼都告诉了众人,并且郑重吩咐不能毁坏这五处阵眼。这五处阵眼分别为院北的水井、院南的灶房、院西的兵架,院东的竹林和院中的假山。 水火以对,金木相应,土居中调和四方,从而形成了这小五行阵,这阵法就是模拟传说中的大五行阵布置而成的。传说中的大五行阵,以天为局,划地为阵,五处阵眼也分属五行,各自有神兽镇守,东青龙,西白虎,南朱雀,北玄武,中为腾蛇、勾陈,以佑此片天地。 不过那一切在以前的厉尘风看来,都只是传说而已。而此刻他在此地打坐,就是想试试这世上是否真有阵法的存在。所以他就想借以自身感应,来看看这阵法是否真有那聚灵之能。水,乃阴中之阴。如果此处为阵眼,那么厉尘风就应该可以用《捭阖决》来感应到更多阴气。这就能证明阵法是真的有聚灵之能,他才会相信这世上真会有如此玄妙之事。 凝神敛息,感应周身。他没有起那无为无生之意,因为他现在要刻意地去感受那阴气,所以他进不去。但是他相信凭着天生阴脉,他一定能分辨出这里阴气的浓度是否与平时不同。此刻厉尘风真是感到《捭阖决》是套奇妙的武功,虽然它还不完善,但是它不仅威力强大,而且更有诸般妙用。比起一般武功来,明显要强上不少,只不过它难就难在那回气式和意境。 片刻之后,厉尘风猛然睁开眼,赶忙从井边跳开了来。他刚只感到了冷,死亡的冰冷。那里阴气太重,乃至于有些贴近于死气,惊得厉尘风赶紧逃开。那种浓度的阴气入体,对于现在的厉尘风可不是闹着玩的。看来这阵眼是真的,这世上原来真的有阵法。 “以阵眼之气而改阵中之物形状,即便是小阵,那气也不是你能承受的。”夜寒笑着朝他走来,想必厉尘风刚才慌乱跳开那一幕,应该是被他看到了。 “你不早说!想要害死我吗?”厉尘风转头怒道。 “我跟你说,只是你会听吗?”夜寒摇头苦笑道。 厉尘风微微一怔,随即也笑了。他怎么会听!不亲身印证,他是不会相信。夜寒守在这,就是因为知道他的这性格,怕他会出意外。此刻他不由地在心中叹了句:“知我者,夜寒也!” “原来真的有这么玄乎的东西!”厉尘风长出了一口气,仰头望天,笑着感叹道。 “你的功法那么玄乎,我还以为你能接受得再轻松点呢!”夜寒看着厉尘风的那副作态,不由地调侃了他一句。只是从他认识厉尘风开始,他发现厉尘风十分抵触一些玄妙的东西。 “我的功法!”被夜寒点醒之后,厉尘风才想起了这《捭阖决》的出处,也就笑得更加无奈了。随后只听他又感叹了一句:“看来我这辈子也要和这玄乎乎的东西扯上关系了!” 夜寒怎会听不出他话中的悲伤和无奈,但他也不想问得那么直接,只是很含蓄地问了句:“你好像很抵触这些东西?” 厉尘风转身笑道:“那是自然!如果没有这些东西,我现在又怎会在此地?偏安一隅,上孝父母,膝下承欢,娇妻在侧,儿女成群,岂不逍遥快活,何苦像现在要历尽那尘风?” “你不是为了这天下!”夜寒惊道。 “这天下?”厉尘风摇头笑道:“与我何干?” 夜寒看着现在的厉尘风,神情竟有些恍惚了。此刻厉尘风显出的云淡风轻,夜寒可只在门中的几个高人身上看到过,这才是真正的出尘。但是这种气质,他却在厉尘风这个本抵触玄学的人身上看到了,他怎能不恍惚,怎能不震惊,怎能不好奇。“你爷爷?”夜寒追问道。 厉尘风低头轻笑了下,反问道:“如果你终身伴侣已死,儿女平安喜乐,家中一切安好。而这时却有可能会因为某事,而影响到你儿女的幸福,你说这时,你会不会拼了命去阻止?” “竟是因为这个!”夜寒惊道,可他的全身此刻却如虚脱一般,呆立在了那里。可是他似乎还是有些不相信,又开口道:“你确定?” “爷爷传给我的厉家祖训,要不要我背给你听一遍?”厉尘风此刻笑得很悲凉,但他还是注意到了夜寒的反常。他也不想太直接,不过他也想知道夜寒到底是何许人也,也在学着他步步为营,准备让他自己说出来。 “怪不得!怪不得!”夜寒苦笑起来,神色悲凉异常,不过他明显已经恢复了几分常态。 厉尘风没有开口询问,只是笑着看向夜寒。因为现在没有再开口询问的必要了,两人都把话说到这份儿上了,就只剩下互相给对方一个交代了。只不过现在先要给交代却是夜寒了,因为厉尘风刚才巧妙地反守为攻,不仅跳出了夜寒话中的圈套,还把他又带进自己的。 “你真是一点亏都吃不得啊!”夜寒看到厉尘风此刻的表情,无奈地点着他笑道。随即他叹了口气,坦诚道:“我哥哥当年也是抱着一腔热血去参战了,只是他却没有听进你爷爷的好意劝阻,最终闹了个有去无回的下场!” 厉尘风一愣,难道是……突然他又发现,夜寒和李幽寒其中都有一个寒字,不由地心中又惊又喜。只是夜寒现在没有跟他挑明身份,证明他还对自己有所顾忌。而且他也只是猜测,没有证据,不便道破,所以他只是悲伤地叹了句:“能得到爷爷的赏识,真是可惜了!” “嗯。”夜寒轻笑了下,可却没有继续跟他解释,而是转而逼问道:“别转移话题,现在可是该你喽!”他似乎很是害怕厉尘风会打破砂锅问到底,此刻他眼神中充满了少有的好奇。厉尘风身边就有皇帝直属的一卫,纵使两人现在都是杀手,但厉尘风却还是名家将门之后,而自己却只是个被抄家灭族之人。他怎么敢跟厉尘风坦白,自己大仇未报,所以他还赌不起。 但他现在还是打心底里感谢厉尘风一家人,厉尘风的爷爷曾经帮过他哥哥,厉尘风现在也在帮他。并且从厉尘风今天的话中可知,他今后报仇的路上,厉尘风也不可能会是敌人了,这更让他放心了不少。不过他也不想拖累厉尘风,虽然他知道定会赌赢,但他还是不想去赌,因为只要他赌赢,他就会拖累厉尘风。厉尘风的生活不再会有他想要的平静,而且一卫那边他也无法给交代,他的家中更是如此。这样就会陷厉尘风于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境地的。 夜寒不愿意因为自己的事,而牵扯到厉尘风,毕竟从各个方面,他都是对自己有恩的人。 厉尘风见到夜寒看他的眼神,含义不言而喻。既然他现在不想跟自己坦白,自己又何必苦苦相逼呢!厉尘风心念道。更何况在还不确定他是李幽寒的情况下,厉尘风也不敢透漏出有关李幽冥的事情。看来也只有日后慢慢观察,旁敲侧击地去了解了,如果是真的就好了。想好了以后的对策,厉尘风轻笑着对他道:“放心!我可不跟你一样,说话就只说到一半。” “我啊!四年前可是就差点定亲了!”厉尘风脸上的神情得意非凡,看起来也十分开心。 可是之后他的神色一暗,就苦笑道:“但是她最后却哭着告别了我,跟着一个老尼姑去修佛了。说来可笑,我第一次见她,她在笑,笑得很迷人。可是我最后一次见她,她却在哭。”他此刻仰头看天,目光深邃,不知道看见了那女子是正对他笑,还是正在对他哭。 “你放心!我第一次见尘星时,就把她给弄哭了,所以我保证,会让她笑着过一辈子。”夜寒看着那独立望天的厉尘风,他此刻是那么的孤独,根本不容人接近。但是夜寒还是对他说出了这番话,他会用实际行动让厉尘风相信,他厌恶至极的东西也是有情的。 “哼哼。”厉尘风低下头,轻笑了两声,对夜寒点头淡然道:“那就好!” “只可惜我们都不能饮!”夜寒感叹道。 “总有一天能的!只不过等到了那时,估计你只能偷偷陪我喝了!”厉尘风和煦地笑道。 夜寒眼睛一亮,也笑着道:“希望我们那时是把酒言欢,而不是借酒浇愁!” “希望如此。”厉尘风淡然笑着道。 “只是……”厉尘风突然沉吟道。 “只是怎样?”夜寒笑着问道。 厉尘风抬手指天,对着夜寒笑道:“只是不知道这玄乎乎的东西,能不能如了咱们的意?” 夜寒看着厉尘风,也笑这对他道:“我师父曾告诉过一句话,尽人事,听天命。” 随即他也伸手直捅着指向了苍天,无比豪气道:“瞒不了,逆了它!” 第二卷 演万物,夜月寒 第四十三章 天下天上 拼尽此生力,不可敌天心。 作弄任其意,一朝必登临。 暗月下,水井旁,一个人正在此处盘膝打坐。细看之下,才发现这人正是厉尘风。夜寒刚已经把这小五行阵的五处阵眼都告诉了众人,并且郑重吩咐不能毁坏这五处阵眼。这五处阵眼分别为院北的水井、院南的灶房、院西的兵架,院东的竹林和院中的假山。 水火以对,金木相应,土居中调和四方,从而形成了这小五行阵,这阵法就是模拟传说中的大五行阵布置而成的。传说中的大五行阵,以天为局,划地为阵,五处阵眼也分属五行,各自有神兽镇守,东青龙,西白虎,南朱雀,北玄武,中为腾蛇、勾陈,以佑此片天地。 不过那一切在以前的厉尘风看来,都只是传说而已。而此刻他在此地打坐,就是想试试这世上是否真有阵法的存在。所以他就想借以自身感应,来看看这阵法是否真有那聚灵之能。水,乃阴中之阴。如果此处为阵眼,那么厉尘风就应该可以用《捭阖决》来感应到更多阴气。这就能证明阵法是真的有聚灵之能,他才会相信这世上真会有如此玄妙之事。 凝神敛息,感应周身。他没有起那无为无生之意,因为他现在要刻意地去感受那阴气,所以他进不去。但是他相信凭着天生阴脉,他一定能分辨出这里阴气的浓度是否与平时不同。此刻厉尘风真是感到《捭阖决》是套奇妙的武功,虽然它还不完善,但是它不仅威力强大,而且更有诸般妙用。比起一般武功来,明显要强上不少,只不过它难就难在那回气式和意境。 片刻之后,厉尘风猛然睁开眼,赶忙从井边跳开了来。他刚只感到了冷,死亡的冰冷。那里阴气太重,乃至于有些贴近于死气,惊得厉尘风赶紧逃开。那种浓度的阴气入体,对于现在的厉尘风可不是闹着玩的。看来这阵眼是真的,这世上原来真的有阵法。 “以阵眼之气而改阵中之物形状,即便是小阵,那气也不是你能承受的。”夜寒笑着朝他走来,想必厉尘风刚才慌乱跳开那一幕,应该是被他看到了。 “你不早说!想要害死我吗?”厉尘风转头怒道。 “我跟你说,只是你会听吗?”夜寒摇头苦笑道。 厉尘风微微一怔,随即也笑了。他怎么会听!不亲身印证,他是不会相信。夜寒守在这,就是因为知道他的这性格,怕他会出意外。此刻他不由地在心中叹了句:“知我者,夜寒也!” “原来真的有这么玄乎的东西!”厉尘风长出了一口气,仰头望天,笑着感叹道。 “你的功法那么玄乎,我还以为你能接受得再轻松点呢!”夜寒看着厉尘风的那副作态,不由地调侃了他一句。只是从他认识厉尘风开始,他发现厉尘风十分抵触一些玄妙的东西。 “我的功法!”被夜寒点醒之后,厉尘风才想起了这《捭阖决》的出处,也就笑得更加无奈了。随后只听他又感叹了一句:“看来我这辈子也要和这玄乎乎的东西扯上关系了!” 夜寒怎会听不出他话中的悲伤和无奈,但他也不想问得那么直接,只是很含蓄地问了句:“你好像很抵触这些东西?” 厉尘风转身笑道:“那是自然!如果没有这些东西,我现在又怎会在此地?偏安一隅,上孝父母,膝下承欢,娇妻在侧,儿女成群,岂不逍遥快活,何苦像现在要历尽那尘风?” “你不是为了这天下!”夜寒惊道。 “这天下?”厉尘风摇头笑道:“与我何干?” 夜寒看着现在的厉尘风,神情竟有些恍惚了。此刻厉尘风显出的云淡风轻,夜寒可只在门中的几个高人身上看到过,这才是真正的出尘。但是这种气质,他却在厉尘风这个本抵触玄学的人身上看到了,他怎能不恍惚,怎能不震惊,怎能不好奇。“你爷爷?”夜寒追问道。 厉尘风低头轻笑了下,反问道:“如果你终身伴侣已死,儿女平安喜乐,家中一切安好。而这时却有可能会因为某事,而影响到你儿女的幸福,你说这时,你会不会拼了命去阻止?” “竟是因为这个!”夜寒惊道,可他的全身此刻却如虚脱一般,呆立在了那里。可是他似乎还是有些不相信,又开口道:“你确定?” “爷爷传给我的厉家祖训,要不要我背给你听一遍?”厉尘风此刻笑得很悲凉,但他还是注意到了夜寒的反常。他也不想太直接,不过他也想知道夜寒到底是何许人也,也在学着他步步为营,准备让他自己说出来。 “怪不得!怪不得!”夜寒苦笑起来,神色悲凉异常,不过他明显已经恢复了几分常态。 厉尘风没有开口询问,只是笑着看向夜寒。因为现在没有再开口询问的必要了,两人都把话说到这份儿上了,就只剩下互相给对方一个交代了。只不过现在先要给交代却是夜寒了,因为厉尘风刚才巧妙地反守为攻,不仅跳出了夜寒话中的圈套,还把他又带进自己的。 “你真是一点亏都吃不得啊!”夜寒看到厉尘风此刻的表情,无奈地点着他笑道。随即他叹了口气,坦诚道:“我哥哥当年也是抱着一腔热血去参战了,只是他却没有听进你爷爷的好意劝阻,最终闹了个有去无回的下场!” 厉尘风一愣,难道是……突然他又发现,夜寒和李幽寒其中都有一个寒字,不由地心中又惊又喜。只是夜寒现在没有跟他挑明身份,证明他还对自己有所顾忌。而且他也只是猜测,没有证据,不便道破,所以他只是悲伤地叹了句:“能得到爷爷的赏识,真是可惜了!” “嗯。”夜寒轻笑了下,可却没有继续跟他解释,而是转而逼问道:“别转移话题,现在可是该你喽!”他似乎很是害怕厉尘风会打破砂锅问到底,此刻他眼神中充满了少有的好奇。厉尘风身边就有皇帝直属的一卫,纵使两人现在都是杀手,但厉尘风却还是名家将门之后,而自己却只是个被抄家灭族之人。他怎么敢跟厉尘风坦白,自己大仇未报,所以他还赌不起。 但他现在还是打心底里感谢厉尘风一家人,厉尘风的爷爷曾经帮过他哥哥,厉尘风现在也在帮他。并且从厉尘风今天的话中可知,他今后报仇的路上,厉尘风也不可能会是敌人了,这更让他放心了不少。不过他也不想拖累厉尘风,虽然他知道定会赌赢,但他还是不想去赌,因为只要他赌赢,他就会拖累厉尘风。厉尘风的生活不再会有他想要的平静,而且一卫那边他也无法给交代,他的家中更是如此。这样就会陷厉尘风于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境地的。 夜寒不愿意因为自己的事,而牵扯到厉尘风,毕竟从各个方面,他都是对自己有恩的人。 厉尘风见到夜寒看他的眼神,含义不言而喻。既然他现在不想跟自己坦白,自己又何必苦苦相逼呢!厉尘风心念道。更何况在还不确定他是李幽寒的情况下,厉尘风也不敢透漏出有关李幽冥的事情。看来也只有日后慢慢观察,旁敲侧击地去了解了,如果是真的就好了。想好了以后的对策,厉尘风轻笑着对他道:“放心!我可不跟你一样,说话就只说到一半。” “我啊!四年前可是就差点定亲了!”厉尘风脸上的神情得意非凡,看起来也十分开心。 可是之后他的神色一暗,就苦笑道:“但是她最后却哭着告别了我,跟着一个老尼姑去修佛了。说来可笑,我第一次见她,她在笑,笑得很迷人。可是我最后一次见她,她却在哭。”他此刻仰头看天,目光深邃,不知道看见了那女子是正对他笑,还是正在对他哭。 “你放心!我第一次见尘星时,就把她给弄哭了,所以我保证,会让她笑着过一辈子。”夜寒看着那独立望天的厉尘风,他此刻是那么的孤独,根本不容人接近。但是夜寒还是对他说出了这番话,他会用实际行动让厉尘风相信,他厌恶至极的东西也是有情的。 “哼哼。”厉尘风低下头,轻笑了两声,对夜寒点头淡然道:“那就好!” “只可惜我们都不能饮!”夜寒感叹道。 “总有一天能的!只不过等到了那时,估计你只能偷偷陪我喝了!”厉尘风和煦地笑道。 夜寒眼睛一亮,也笑着道:“希望我们那时是把酒言欢,而不是借酒浇愁!” “希望如此。”厉尘风淡然笑着道。 “只是……”厉尘风突然沉吟道。 “只是怎样?”夜寒笑着问道。 厉尘风抬手指天,对着夜寒笑道:“只是不知道这玄乎乎的东西,能不能如了咱们的意?” 夜寒看着厉尘风,也笑这对他道:“我师父曾告诉过一句话,尽人事,听天命。” 随即他也伸手直捅着指向了苍天,无比豪气道:“瞒不了,逆了它!” 第二卷 演万物,夜月寒 第四十四章 还不磕头 花落水无意,河入海不知。 声声赞不绝,意出人未觉。 “瞒不了,逆了它。”厉尘风低头复述了一遍,接着又对夜寒笑道:“你们这些修道之人,不都是讲究要契合这天地的吗?怎么现在又骗又逆的?” 夜寒收回伸出的手,负于身后,笑道:“你有所不知。修士分为两种,一种是瞒天而修。他们想要顺应天意,将自己完全契合在这天地之中,欲与天地同寿。而另外一种,就是逆修。他们不契合这天地,欲创出一片只属于自己的天地,自成一片天地,从而与那片天地共生。” “与天同寿,与地共生。”厉尘风笑道。“你们这些人果然是只求长生啊!” “此言差矣。”夜寒笑道:“神龟虽寿,犹有竟时。腾蛇乘雾,终为土灰。我们可比不了那些神兽,最终还是要死的。我们只不过是想活得久一些,有更多的时间去逍遥快活罢了!” “逍遥快活?”厉尘风饶有兴趣道,随即他看向夜寒,感叹道:“你的师门还真是奇怪!” “我也是这么觉得的。”夜寒笑得很是惬意,可他随后却突然又认真道:“不过我却认为师父他们教得很对,能多活一些时间已经很好了,何必非要去拼命求那长生呢?到头来长生不得,又徒费了百年,千年,乃至万年的时间,落的一场空,岂不连那些逍遥世间的凡人都不如?何不把那多活的时间用来逍遥快活?我师父告诉我,这世间万物是十分之有趣,苟活万年亦不能轻易得其神髓。你说这世间有趣之事如此之多,我何必只去求那枯燥的长生?” 厉尘风听完夜寒这番话,不由地眼前一亮。夜寒这师门真是与众不同,不过他却很喜欢。何必去强求那长生呢?生又何欢,死又何惧,能逍遥快活地多活些时间,来享受这世间有趣之事,才应该是这修道的根本目的吧! “有趣之人行有趣之事,人事皆趣。”厉尘风笑道。 “有趣之因出有趣之果,因果同趣。”夜寒回应道。 两人对立而笑,又互相敞开了几分心扉,深感对方是个志趣相投之人。夜寒本就想逍遥一世,照着他师父的话,遍寻世间有趣之事,乐此一生。只不过他现在欣喜将有人陪着他了,一个可能就是这厉尘风,而另一个,他则希望是黎尘星。而厉尘风则是在一开始很抵触修道。只不过他在听完了夜寒的这番话后,才发现原来修道也是一件这么有趣的事,竟还有几分和他原本的理念不谋而合,自然也就不是那么的抵触了。 “不知以后我们可否有机会同游这世间呢?”夜寒笑着问道。 “正好!我也只求那乐得逍遥,等你我都闲下来了,我定会陪你去遨游这时间。不过我希望那时候可不只会有你我二人啊!”厉尘风笑道。 “出来吧!夜狼!”厉尘风转向一旁的阴影处,轻笑着招呼道。 “嘻嘻!你怎么比寒头儿的感应能力还强?”黑影一闪,夜狼便出现在了两人的面前。 厉尘风指着那口水井,笑着道:“因地制宜。我感应这附近气息变化的能力比较强罢了。” “看来你也是个天赋异禀的家伙啊!”夜寒感叹道。他刚以为厉尘风是在说他和黎尘星,一时没回过神来。此刻突然看到夜狼出现,才赶忙转移起了话题来,怕夜狼刚听出了些什么。 “那也比不了你这修道的!”厉尘风顺着夜寒的话,反而调笑起了他。但他接着却转向了夜狼,眯起双眼盯着他,诡笑道:“可别跟我说你是刚好路过这的。” “嘿嘿!”夜狼尴尬一笑,有些不好意思道:“我是有事找你,才一不下心听见你们这番月下论道的。” “月下论道!”厉尘风和夜寒听到这个词,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倒是挺会为我们俩人标榜,我们刚也只不过是在闲聊,互通有无而已,哪有你说得那么玄乎!”夜寒摇头笑着道。 “难道你们刚是在谈理想,论人生?”夜狼惊奇道。 “也可以这么说。”厉尘风沉吟着,可只听他又立即改口道:“不对!应该说是一语中的。” “你们俩也真无聊!”夜狼不屑道。只见他突然摇头晃脑道:“君不知,人生得意须尽欢,得逍遥处且逍遥。亏你们聪明得跟变态一样,居然连这都不懂。没事去讨论那劳什子事作甚,还不如回去睡觉来得快活!” “莫使金樽空对月。”夜寒先看向了厉尘风。 “莫道青天真无道。”厉尘风又回了向夜寒。 “哈哈哈!”两人终于又忍不住对着自嘲地笑起来。 “看来真是你我落了下成了。”夜寒笑着道。 “该说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吧!”厉尘风接道。 “莫言!莫言如此麻烦之事才对!”两人猛然互相看去,异口同声道,随即又笑了起来。 “你们两家伙这又是犯得什么病?”夜狼看着在那开怀大笑的两人,不满地问道。 “小狼有事找你,我回去睡觉了!”夜寒冲着厉尘风笑了下,随即潇洒转身,悠然而去。 “这家伙!”厉尘风看着夜寒离去的背影,笑着摇了摇头。 “到底是怎么回事!”夜狼此刻似乎是被他俩给搞糊涂了,说的话竟也有些急了。 “哦!”听到这句,厉尘风这才反应过来,夜狼估计是要被他俩给惹火了,赶忙解释道:“我们俩刚是在自嘲呢!你一语惊醒梦中人,让我们俩知道刚是自己犯了蠢,在那没事找事。” “真的?”夜狼皱了下眉,疑惑道。 “当然!”厉尘风一本正经道。随即他示意着夜狼去看夜寒离去的方向,认真道:“没见夜寒刚都已经无地自容了,这才会落荒而逃的吗?” “原来如此。”夜狼刻意地拖长了音,还看上去很是满意地点着头,脸上也浮现出了那无比得意的笑容。他可是在某些方面胜过了厉尘风和夜寒,又怎能不去好好地得瑟一下呢? 厉尘风等了一会,见夜狼竟然还在那得瑟,就立即转过了身,不耐烦道:“你若是没事找我,那我就回去睡觉了。”说着他就抬起了脚,准备离开。 “等等!刚是我得意忘形了,我是真的有很重要的事要问你。”夜狼赶紧叫住了厉尘风。他刚是贱病又犯了,想要得瑟久一点给厉尘风看。可厉尘风一旦用要走威胁他,他自然就会立即对着厉尘风低声下气起来。 “现在你愿意开口问我了?”厉尘风转过身来,眼神不善,言语不满道。 “呵呵。”夜狼被厉尘风看得心虚,讪讪地笑着,赶忙又安抚道:“兔子你别生气,你还不了解我吗?我就那样儿,你别往心里去啊!” “有事快说!”厉尘风抱起膀子,样子很是不满,似乎是不想跟他多说话。 “嗯!”夜狼斩钉截铁道。可是他接下来的样子却更尴尬了,支支吾吾半天都没说出来。 厉尘风叹了口气,放下了手臂,低头问道:“是关于青萝的事?” “嗯。”这声却嗯得是扭捏至极,看来这小子刚才是刻意鼓起勇气的。 “有什么想说的就说吧!”厉尘风笑着道,语气也变得柔和了。 夜狼猛地就朝厉尘风跪了下去,只是他的身子才刚下去一半,就停在了那里。只见此刻厉尘风的一只手正抓着他的肩膀,让他无法再跪下,明显他早已知道了夜狼会这么干。 “你该求的人可不是我。”厉尘风伸出另一只手,把夜狼扶了起来,接着对他笑道。 夜狼疑惑地看着他,越看他越是看不透,同样也在等着他给自己答案。 “解铃还须系铃人,你要找的人在那里。”厉尘风朝厉广的房间看了眼,随即就在夜狼肩上拍了下,转身就朝自己的房间走去。刚走出两步,只见他又回过了头来,冲着夜狼笑道:“不过你还是可以来找我切磋棋艺的。”说完,他便转头走了,边走还边背对着他挥了挥手。 咚咚两下,门便自己开了。夜狼发现原来它根本就是虚掩的,似乎在等着有人敲开它。 “还不进来?”只听厉广突然冲着外面吼道,明显有些不耐烦。 “哦!”夜狼赶忙推门而入,又回身关好了门。 还没等他再回过身来,就听厉广又不耐烦道:“别关门!赶紧过来给我磕头!等你拜完了师,就立马回去睡觉!你有什么想学的,为师明天再教你,为师现在想睡觉了!”在话的最后一句,他还抱怨道:“你怎么会来得这么晚?” 夜狼回过身,就愣在了那。因为他此刻实在是不知道要说什么好了,他发现厉广竟然比他还要迫不及待些,好像是已经在这里等了很久一般。 “还愣在那干嘛?别浪费时间,我昨天可是没睡好。既然你现在来了,就证明孺子可教,就证明为师的眼光没有错。也亏得为师这两天没有白夸你,你果然领会出了为师话中的深意,还不快过来给为师磕头?”厉广催促道。 第二卷 演万物,夜月寒 第四十四章 还不磕头 花落水无意,河入海不知。 声声赞不绝,意出人未觉。 “瞒不了,逆了它。”厉尘风低头复述了一遍,接着又对夜寒笑道:“你们这些修道之人,不都是讲究要契合这天地的吗?怎么现在又骗又逆的?” 夜寒收回伸出的手,负于身后,笑道:“你有所不知。修士分为两种,一种是瞒天而修。他们想要顺应天意,将自己完全契合在这天地之中,欲与天地同寿。而另外一种,就是逆修。他们不契合这天地,欲创出一片只属于自己的天地,自成一片天地,从而与那片天地共生。” “与天同寿,与地共生。”厉尘风笑道。“你们这些人果然是只求长生啊!” “此言差矣。”夜寒笑道:“神龟虽寿,犹有竟时。腾蛇乘雾,终为土灰。我们可比不了那些神兽,最终还是要死的。我们只不过是想活得久一些,有更多的时间去逍遥快活罢了!” “逍遥快活?”厉尘风饶有兴趣道,随即他看向夜寒,感叹道:“你的师门还真是奇怪!” “我也是这么觉得的。”夜寒笑得很是惬意,可他随后却突然又认真道:“不过我却认为师父他们教得很对,能多活一些时间已经很好了,何必非要去拼命求那长生呢?到头来长生不得,又徒费了百年,千年,乃至万年的时间,落的一场空,岂不连那些逍遥世间的凡人都不如?何不把那多活的时间用来逍遥快活?我师父告诉我,这世间万物是十分之有趣,苟活万年亦不能轻易得其神髓。你说这世间有趣之事如此之多,我何必只去求那枯燥的长生?” 厉尘风听完夜寒这番话,不由地眼前一亮。夜寒这师门真是与众不同,不过他却很喜欢。何必去强求那长生呢?生又何欢,死又何惧,能逍遥快活地多活些时间,来享受这世间有趣之事,才应该是这修道的根本目的吧! “有趣之人行有趣之事,人事皆趣。”厉尘风笑道。 “有趣之因出有趣之果,因果同趣。”夜寒回应道。 两人对立而笑,又互相敞开了几分心扉,深感对方是个志趣相投之人。夜寒本就想逍遥一世,照着他师父的话,遍寻世间有趣之事,乐此一生。只不过他现在欣喜将有人陪着他了,一个可能就是这厉尘风,而另一个,他则希望是黎尘星。而厉尘风则是在一开始很抵触修道。只不过他在听完了夜寒的这番话后,才发现原来修道也是一件这么有趣的事,竟还有几分和他原本的理念不谋而合,自然也就不是那么的抵触了。 “不知以后我们可否有机会同游这世间呢?”夜寒笑着问道。 “正好!我也只求那乐得逍遥,等你我都闲下来了,我定会陪你去遨游这时间。不过我希望那时候可不只会有你我二人啊!”厉尘风笑道。 “出来吧!夜狼!”厉尘风转向一旁的阴影处,轻笑着招呼道。 “嘻嘻!你怎么比寒头儿的感应能力还强?”黑影一闪,夜狼便出现在了两人的面前。 厉尘风指着那口水井,笑着道:“因地制宜。我感应这附近气息变化的能力比较强罢了。” “看来你也是个天赋异禀的家伙啊!”夜寒感叹道。他刚以为厉尘风是在说他和黎尘星,一时没回过神来。此刻突然看到夜狼出现,才赶忙转移起了话题来,怕夜狼刚听出了些什么。 “那也比不了你这修道的!”厉尘风顺着夜寒的话,反而调笑起了他。但他接着却转向了夜狼,眯起双眼盯着他,诡笑道:“可别跟我说你是刚好路过这的。” “嘿嘿!”夜狼尴尬一笑,有些不好意思道:“我是有事找你,才一不下心听见你们这番月下论道的。” “月下论道!”厉尘风和夜寒听到这个词,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倒是挺会为我们俩人标榜,我们刚也只不过是在闲聊,互通有无而已,哪有你说得那么玄乎!”夜寒摇头笑着道。 “难道你们刚是在谈理想,论人生?”夜狼惊奇道。 “也可以这么说。”厉尘风沉吟着,可只听他又立即改口道:“不对!应该说是一语中的。” “你们俩也真无聊!”夜狼不屑道。只见他突然摇头晃脑道:“君不知,人生得意须尽欢,得逍遥处且逍遥。亏你们聪明得跟变态一样,居然连这都不懂。没事去讨论那劳什子事作甚,还不如回去睡觉来得快活!” “莫使金樽空对月。”夜寒先看向了厉尘风。 “莫道青天真无道。”厉尘风又回了向夜寒。 “哈哈哈!”两人终于又忍不住对着自嘲地笑起来。 “看来真是你我落了下成了。”夜寒笑着道。 “该说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吧!”厉尘风接道。 “莫言!莫言如此麻烦之事才对!”两人猛然互相看去,异口同声道,随即又笑了起来。 “你们两家伙这又是犯得什么病?”夜狼看着在那开怀大笑的两人,不满地问道。 “小狼有事找你,我回去睡觉了!”夜寒冲着厉尘风笑了下,随即潇洒转身,悠然而去。 “这家伙!”厉尘风看着夜寒离去的背影,笑着摇了摇头。 “到底是怎么回事!”夜狼此刻似乎是被他俩给搞糊涂了,说的话竟也有些急了。 “哦!”听到这句,厉尘风这才反应过来,夜狼估计是要被他俩给惹火了,赶忙解释道:“我们俩刚是在自嘲呢!你一语惊醒梦中人,让我们俩知道刚是自己犯了蠢,在那没事找事。” “真的?”夜狼皱了下眉,疑惑道。 “当然!”厉尘风一本正经道。随即他示意着夜狼去看夜寒离去的方向,认真道:“没见夜寒刚都已经无地自容了,这才会落荒而逃的吗?” “原来如此。”夜狼刻意地拖长了音,还看上去很是满意地点着头,脸上也浮现出了那无比得意的笑容。他可是在某些方面胜过了厉尘风和夜寒,又怎能不去好好地得瑟一下呢? 厉尘风等了一会,见夜狼竟然还在那得瑟,就立即转过了身,不耐烦道:“你若是没事找我,那我就回去睡觉了。”说着他就抬起了脚,准备离开。 “等等!刚是我得意忘形了,我是真的有很重要的事要问你。”夜狼赶紧叫住了厉尘风。他刚是贱病又犯了,想要得瑟久一点给厉尘风看。可厉尘风一旦用要走威胁他,他自然就会立即对着厉尘风低声下气起来。 “现在你愿意开口问我了?”厉尘风转过身来,眼神不善,言语不满道。 “呵呵。”夜狼被厉尘风看得心虚,讪讪地笑着,赶忙又安抚道:“兔子你别生气,你还不了解我吗?我就那样儿,你别往心里去啊!” “有事快说!”厉尘风抱起膀子,样子很是不满,似乎是不想跟他多说话。 “嗯!”夜狼斩钉截铁道。可是他接下来的样子却更尴尬了,支支吾吾半天都没说出来。 厉尘风叹了口气,放下了手臂,低头问道:“是关于青萝的事?” “嗯。”这声却嗯得是扭捏至极,看来这小子刚才是刻意鼓起勇气的。 “有什么想说的就说吧!”厉尘风笑着道,语气也变得柔和了。 夜狼猛地就朝厉尘风跪了下去,只是他的身子才刚下去一半,就停在了那里。只见此刻厉尘风的一只手正抓着他的肩膀,让他无法再跪下,明显他早已知道了夜狼会这么干。 “你该求的人可不是我。”厉尘风伸出另一只手,把夜狼扶了起来,接着对他笑道。 夜狼疑惑地看着他,越看他越是看不透,同样也在等着他给自己答案。 “解铃还须系铃人,你要找的人在那里。”厉尘风朝厉广的房间看了眼,随即就在夜狼肩上拍了下,转身就朝自己的房间走去。刚走出两步,只见他又回过了头来,冲着夜狼笑道:“不过你还是可以来找我切磋棋艺的。”说完,他便转头走了,边走还边背对着他挥了挥手。 咚咚两下,门便自己开了。夜狼发现原来它根本就是虚掩的,似乎在等着有人敲开它。 “还不进来?”只听厉广突然冲着外面吼道,明显有些不耐烦。 “哦!”夜狼赶忙推门而入,又回身关好了门。 还没等他再回过身来,就听厉广又不耐烦道:“别关门!赶紧过来给我磕头!等你拜完了师,就立马回去睡觉!你有什么想学的,为师明天再教你,为师现在想睡觉了!”在话的最后一句,他还抱怨道:“你怎么会来得这么晚?” 夜狼回过身,就愣在了那。因为他此刻实在是不知道要说什么好了,他发现厉广竟然比他还要迫不及待些,好像是已经在这里等了很久一般。 “还愣在那干嘛?别浪费时间,我昨天可是没睡好。既然你现在来了,就证明孺子可教,就证明为师的眼光没有错。也亏得为师这两天没有白夸你,你果然领会出了为师话中的深意,还不快过来给为师磕头?”厉广催促道。 第二卷 演万物,夜月寒 第四十五章 你从了吧 稳坐钓鱼台,愿者自东来。 欲要近此岛,伏地先磕头。 (大吼一声:钓鱼·岛,俺们地,莫触及,小心头。 PS:略影射,稍夸张,借狼身,讽狗脸。其中夜狼、厉尘风、厉广和如雨各代表一国,大家可以猜猜各自代表哪国。郑重声明:本文将不影响小狼今后的健康成长,以上。) 噗通一下,夜狼就给厉广跪下了,完全是被厉广的气势所迫。只是他跪下之后,就感觉有些不是味道。他分明是前来光明正大地拜师的,可现在他照着厉广的话这么一跪,就生平第一次感觉到,自己怎么这么贱!兔子让他来拜师,他就来,厉广让他跪,他就跪,好像他不再是那条骄傲的孤狼了……(反而成了那日本贱狗) “嗯!很好!磕头!”厉广摆出一副师长的模样,十分满意地点着头,笑着继续命令道。 咚咚咚三个响头磕下。磕完之后,夜狼就感到自己晕乎乎的,好像他磕前就有些迷糊了。此刻他感到十分莫名其妙,今天自己这是怎么了?怎么会这般迷糊? “好了!起来滚蛋吧!明天再来找为师!”厉广豪迈道。随即只见他张嘴打了个哈欠,闭上双眼就倒在了床上,明显是他要睡觉了。 “是!弟子告退!”夜狼起来后,就躬身告退,言语十分恭谨。可他的心中,却是更加的疑惑了。要是平时他被别人这样对待,他早就冲上去跟那人一见高低了。今天怎么这么怪?他突然新奇地想到,难道是自己的心性在这几天里跟厉尘风学好了些,还是自己知道要拜师,才会对厉广这样恭敬。但是他现在却越想越迷糊,真是越发的百思不得其解。 等到他退出门外,关好了厉广的房门,一股打从心底里的怒意却猛然从他胸中迸发而出。他差点就回头再进门,找那厉广理论一番。这哪里是在拜师,摆明就是赤裸裸的羞辱,与其这样去拜师,还不如他自己练来得痛快。但他最终还是强压下了这股怒意,因为刚那一切,归根就底,只是他在犯贱罢了。他刚是那么的顺从,如果现在再回去找厉广理论,说他不想要拜师了,那他岂不是成了那反复无常的小人?一念至此,夜狼便只得忍气吞声,拂袖而去。 “呵呵!好小子!看来是为师看走眼了!大丈夫能屈能伸,没想到你的耐性还如此之好。本来为师以为你跟我年轻时一样,都是一副火爆脾气呢!看来你小子比为师要强上不少啊!”听到夜狼远去的脚步声,厉广就睁开了那刚闭上的双眼,满意地笑着赞叹了起来。他本以为夜狼是不会这么忍辱负重的,估计自己还要再跟他费上番唇舌,甚至还有可能要和他动上手。但他没想到,夜狼的心性却比他想的要好得多,不由地在心中,就对这个徒弟更加喜爱了。 “现在你满意了?”昏暗的烛光下,只见如雨边放下琵琶,边笑着对桌子那边的人问道。 “小弟多谢姐姐!”厉尘风起身就对着如雨郑重地施了一礼。 “亏你想得出这种注意来!要是被广哥知道了,看他不修理你!”如雨笑着嗔道。 厉尘风洒然一笑,坐下对如雨玩笑道:“小弟这叫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嗯?”如雨眯起双眼,微侧过头,瞥了他一眼,嗔怨道:“那姐姐也要跟你去陪葬喽?” “不敢!不敢!”厉尘风惶恐道。随即他就赶忙自我开脱道:“其实咱们是做了件好事。姐姐你看广哥和夜狼,他们两人都是火爆脾气,再加上两人的嘴也都那么刁毒,而且两人的性格还是那么别扭,都是那种有话不愿直说的人。虽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但是他们两人像成这个样子,明显是会同性相斥的。所以刚才姐姐用琴音控制夜狼,让夜狼能成功的拜师,是做了一件天大的好事啊!这样不仅省去了两人间的许多麻烦,也算间接地帮了青萝一把!” “哼哼。”如雨看着厉尘风一本正经的样子,不由地笑出声来。歪理也能被说得头头是道,估计这普天下,也就只有厉尘风这一人了!随即她就对厉尘风笑着道:“就算我还广哥一个人情吧!毕竟青萝这丫头算是他帮我找到的徒弟。” “姐姐你能这么想就对了!”厉尘风笑着称赞道。 “可是……”如雨突然皱起了眉头,担忧道:“明天早上他们两人见面后会怎么样?” 厉尘风高深莫测地笑了下,自信满满道:“那姐姐您就瞧好吧!一般测试通过后,可是都会有奖励的!” “奖励?”如雨轻笑着重复道。然后她娇媚地看了厉尘风一眼,娇柔道:“那姐姐有吗?” 厉尘风愣了下,就对着如雨尴尬地笑了一下,然后就又冲着她鞠了一躬。就在如雨以为他会再起身说些什么时,厉尘风的身影却消失在了她的面前,速度堪比厉广。只听他远远地对她传音道:“姐姐,今天太晚了,弟弟就不打扰了,至于谢礼,我明天一定送到。” 如雨听到这声音后,猛然一惊。因为厉尘风竟然在她不知不觉中,学会了她的逼音成线。可过了片刻,如雨便又笑了起来,只不过她眼神中的嗔怨又多了几分。 次日清晨,众人齐聚,都在一起吃早饭。只是有两人神色的十分反常,一个是厉尘风,一个则是夜狼。厉尘风好似是做了什么亏心事般一般,不敢抬头看人。夜狼却像是别人欠了他什么东西一般,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 “哈哈!小子!你就别板着那张脸了,为师昨天是考验你的心性。可没想到,你这小子却让为师大为满意,所以我吃完饭后就会认真教你。这怎么说都是喜事一件,你先好好吃饭,别坏了大家的兴致。”厉广对着夜狼笑道。然后他喜滋滋地吃起饭,不顾他人那惊异的目光。 桌上除了低着头的厉尘风,其余人同时一愣,其中以夜狼的表情最为惊讶。原来他昨夜是在考验自己,还好刚才自己没在饭桌上爆发,自己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夜狼此刻心中庆幸万分地想着。他感觉到自己的背心竟然被厉广这句话给惊出了不少冷汗。 “好小子!居然也知道上进了!还学会了偷偷地去拜师!不错!不错!”坐在夜狼旁边的夜虎,一巴掌就拍在他的背上,笑得煞是开心。 “还请您今后多关照夜狼啊!”夜寒瞅了眼正低着头的厉尘风,和那边正愣着的夜狼,若有所觉。随即就笑着对厉广举起了杯,样子十分的恭敬。 “对!这狼崽子今后就麻烦广大哥了!”夜虎也举起杯,郑重道。 “哈哈!我的徒弟,我又怎么会让他没出息呢?”厉广掏出了他的酒葫芦,举起了起来,跟夜寒和夜虎遥相呼应。只是他的眼睛却微不可查地瞟了如雨一眼,像是在挑衅。 三人共同一饮,便相互笑了起来。 刚才厉广那挑衅的一眼,如雨又怎会没看到。但是她没有去搭理他,因为她现在更好奇的是,厉尘风为什么会未卜先知,知道厉广收夜狼为徒之前,会先考验他一番。不过在她看到厉尘风一直不敢抬头后,便转而就要对厉广还以颜色。只见她拉起青萝的小手,若有所指地柔声道:“那就看她们二人今后谁听谁的!” 三人的笑声戛然而止,夜寒和夜虎都一脸悲戚地转向夜狼,而厉广也不由地皱起了眉头。夜狼背上的冷汗刚下去些,就又被如雨的这句话给惊出了不少。此刻他在心中不停地感叹着,人生的大起大落真是难以捉摸,刚才还庆幸着自己巧妙地拜了师父,现在就要因为拜了师父,而发愁将来会不会常年的夫妻不睦了。真是世事难料,人生无常。 “哈哈!夫妻之间互相比拼,共同进步,这是好事,将来也定会传为一段佳话!大家都这么剑拔弩张的干嘛?来,大家快吃饭!不过夫妻毕竟是要以和睦为先的嘛!”白寒暑一看气氛不对,便赶忙来打起了马虎眼。 “哥!你说什么呢!人家还没嫁呢!”青萝嗔了一句。可之后她却又先偷瞄了夜狼一眼,接着就一头扎进了如雨怀里,把脸埋在如雨的胸口蹭来蹭去,不胜娇羞。 这一下可就又苦了如雨,此刻她霞飞双颊,也不能再去瞪那厉广了。就只好先低下了头,拉起怀中的青萝,对着青萝好一番劝慰,才劝得他不再朝自己的怀里扑。 桌上的众人此刻都十分尴尬,夜狼更是正像被架在火上烤。他今天总算是尝到了那种被两方夹在中间,进退不得的滋味。只是他感觉今天这桌上比以往空了许多,好像是少了什么东西一般。他巡视了一周,才发现今天厉尘风居然一言未发,只是在那埋头吃饭。 夜狼此刻才恍然大悟,对着厉尘风怒道:“兔子!你居然骗我!” 这声怒吼把众人的目光全吸引到了过来。只见厉尘风此时才一脸尴尬地抬起头,对夜狼陪着笑脸道:“人有失手,马有失蹄。我本想顺手推舟,可怎奈我忘了前方是一片惊涛骇浪。”接着就听他诚恳道:“小狼,这回是我计算失误。我忘了姐姐和广哥水火不容,才会误把你推进了那冰山火海之中,是我错了!” “不过……”厉尘风吞吞吐吐了起来。 “不过怎样?”夜狼问道。他现在极想找到个问题的解决方法,自然对厉尘风咄咄相逼。 夜狼这一逼之下,果然逼出了厉尘风的这句话。 只听他无比顺畅地认真道:“不过事已至此,你就从了吧!” 第二卷 演万物,夜月寒 第四十五章 你从了吧 稳坐钓鱼台,愿者自东来。 欲要近此岛,伏地先磕头。 (大吼一声:钓鱼·岛,俺们地,莫触及,小心头。 PS:略影射,稍夸张,借狼身,讽狗脸。其中夜狼、厉尘风、厉广和如雨各代表一国,大家可以猜猜各自代表哪国。郑重声明:本文将不影响小狼今后的健康成长,以上。) 噗通一下,夜狼就给厉广跪下了,完全是被厉广的气势所迫。只是他跪下之后,就感觉有些不是味道。他分明是前来光明正大地拜师的,可现在他照着厉广的话这么一跪,就生平第一次感觉到,自己怎么这么贱!兔子让他来拜师,他就来,厉广让他跪,他就跪,好像他不再是那条骄傲的孤狼了……(反而成了那日本贱狗) “嗯!很好!磕头!”厉广摆出一副师长的模样,十分满意地点着头,笑着继续命令道。 咚咚咚三个响头磕下。磕完之后,夜狼就感到自己晕乎乎的,好像他磕前就有些迷糊了。此刻他感到十分莫名其妙,今天自己这是怎么了?怎么会这般迷糊? “好了!起来滚蛋吧!明天再来找为师!”厉广豪迈道。随即只见他张嘴打了个哈欠,闭上双眼就倒在了床上,明显是他要睡觉了。 “是!弟子告退!”夜狼起来后,就躬身告退,言语十分恭谨。可他的心中,却是更加的疑惑了。要是平时他被别人这样对待,他早就冲上去跟那人一见高低了。今天怎么这么怪?他突然新奇地想到,难道是自己的心性在这几天里跟厉尘风学好了些,还是自己知道要拜师,才会对厉广这样恭敬。但是他现在却越想越迷糊,真是越发的百思不得其解。 等到他退出门外,关好了厉广的房门,一股打从心底里的怒意却猛然从他胸中迸发而出。他差点就回头再进门,找那厉广理论一番。这哪里是在拜师,摆明就是赤裸裸的羞辱,与其这样去拜师,还不如他自己练来得痛快。但他最终还是强压下了这股怒意,因为刚那一切,归根就底,只是他在犯贱罢了。他刚是那么的顺从,如果现在再回去找厉广理论,说他不想要拜师了,那他岂不是成了那反复无常的小人?一念至此,夜狼便只得忍气吞声,拂袖而去。 “呵呵!好小子!看来是为师看走眼了!大丈夫能屈能伸,没想到你的耐性还如此之好。本来为师以为你跟我年轻时一样,都是一副火爆脾气呢!看来你小子比为师要强上不少啊!”听到夜狼远去的脚步声,厉广就睁开了那刚闭上的双眼,满意地笑着赞叹了起来。他本以为夜狼是不会这么忍辱负重的,估计自己还要再跟他费上番唇舌,甚至还有可能要和他动上手。但他没想到,夜狼的心性却比他想的要好得多,不由地在心中,就对这个徒弟更加喜爱了。 “现在你满意了?”昏暗的烛光下,只见如雨边放下琵琶,边笑着对桌子那边的人问道。 “小弟多谢姐姐!”厉尘风起身就对着如雨郑重地施了一礼。 “亏你想得出这种注意来!要是被广哥知道了,看他不修理你!”如雨笑着嗔道。 厉尘风洒然一笑,坐下对如雨玩笑道:“小弟这叫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嗯?”如雨眯起双眼,微侧过头,瞥了他一眼,嗔怨道:“那姐姐也要跟你去陪葬喽?” “不敢!不敢!”厉尘风惶恐道。随即他就赶忙自我开脱道:“其实咱们是做了件好事。姐姐你看广哥和夜狼,他们两人都是火爆脾气,再加上两人的嘴也都那么刁毒,而且两人的性格还是那么别扭,都是那种有话不愿直说的人。虽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但是他们两人像成这个样子,明显是会同性相斥的。所以刚才姐姐用琴音控制夜狼,让夜狼能成功的拜师,是做了一件天大的好事啊!这样不仅省去了两人间的许多麻烦,也算间接地帮了青萝一把!” “哼哼。”如雨看着厉尘风一本正经的样子,不由地笑出声来。歪理也能被说得头头是道,估计这普天下,也就只有厉尘风这一人了!随即她就对厉尘风笑着道:“就算我还广哥一个人情吧!毕竟青萝这丫头算是他帮我找到的徒弟。” “姐姐你能这么想就对了!”厉尘风笑着称赞道。 “可是……”如雨突然皱起了眉头,担忧道:“明天早上他们两人见面后会怎么样?” 厉尘风高深莫测地笑了下,自信满满道:“那姐姐您就瞧好吧!一般测试通过后,可是都会有奖励的!” “奖励?”如雨轻笑着重复道。然后她娇媚地看了厉尘风一眼,娇柔道:“那姐姐有吗?” 厉尘风愣了下,就对着如雨尴尬地笑了一下,然后就又冲着她鞠了一躬。就在如雨以为他会再起身说些什么时,厉尘风的身影却消失在了她的面前,速度堪比厉广。只听他远远地对她传音道:“姐姐,今天太晚了,弟弟就不打扰了,至于谢礼,我明天一定送到。” 如雨听到这声音后,猛然一惊。因为厉尘风竟然在她不知不觉中,学会了她的逼音成线。可过了片刻,如雨便又笑了起来,只不过她眼神中的嗔怨又多了几分。 次日清晨,众人齐聚,都在一起吃早饭。只是有两人神色的十分反常,一个是厉尘风,一个则是夜狼。厉尘风好似是做了什么亏心事般一般,不敢抬头看人。夜狼却像是别人欠了他什么东西一般,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 “哈哈!小子!你就别板着那张脸了,为师昨天是考验你的心性。可没想到,你这小子却让为师大为满意,所以我吃完饭后就会认真教你。这怎么说都是喜事一件,你先好好吃饭,别坏了大家的兴致。”厉广对着夜狼笑道。然后他喜滋滋地吃起饭,不顾他人那惊异的目光。 桌上除了低着头的厉尘风,其余人同时一愣,其中以夜狼的表情最为惊讶。原来他昨夜是在考验自己,还好刚才自己没在饭桌上爆发,自己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夜狼此刻心中庆幸万分地想着。他感觉到自己的背心竟然被厉广这句话给惊出了不少冷汗。 “好小子!居然也知道上进了!还学会了偷偷地去拜师!不错!不错!”坐在夜狼旁边的夜虎,一巴掌就拍在他的背上,笑得煞是开心。 “还请您今后多关照夜狼啊!”夜寒瞅了眼正低着头的厉尘风,和那边正愣着的夜狼,若有所觉。随即就笑着对厉广举起了杯,样子十分的恭敬。 “对!这狼崽子今后就麻烦广大哥了!”夜虎也举起杯,郑重道。 “哈哈!我的徒弟,我又怎么会让他没出息呢?”厉广掏出了他的酒葫芦,举起了起来,跟夜寒和夜虎遥相呼应。只是他的眼睛却微不可查地瞟了如雨一眼,像是在挑衅。 三人共同一饮,便相互笑了起来。 刚才厉广那挑衅的一眼,如雨又怎会没看到。但是她没有去搭理他,因为她现在更好奇的是,厉尘风为什么会未卜先知,知道厉广收夜狼为徒之前,会先考验他一番。不过在她看到厉尘风一直不敢抬头后,便转而就要对厉广还以颜色。只见她拉起青萝的小手,若有所指地柔声道:“那就看她们二人今后谁听谁的!” 三人的笑声戛然而止,夜寒和夜虎都一脸悲戚地转向夜狼,而厉广也不由地皱起了眉头。夜狼背上的冷汗刚下去些,就又被如雨的这句话给惊出了不少。此刻他在心中不停地感叹着,人生的大起大落真是难以捉摸,刚才还庆幸着自己巧妙地拜了师父,现在就要因为拜了师父,而发愁将来会不会常年的夫妻不睦了。真是世事难料,人生无常。 “哈哈!夫妻之间互相比拼,共同进步,这是好事,将来也定会传为一段佳话!大家都这么剑拔弩张的干嘛?来,大家快吃饭!不过夫妻毕竟是要以和睦为先的嘛!”白寒暑一看气氛不对,便赶忙来打起了马虎眼。 “哥!你说什么呢!人家还没嫁呢!”青萝嗔了一句。可之后她却又先偷瞄了夜狼一眼,接着就一头扎进了如雨怀里,把脸埋在如雨的胸口蹭来蹭去,不胜娇羞。 这一下可就又苦了如雨,此刻她霞飞双颊,也不能再去瞪那厉广了。就只好先低下了头,拉起怀中的青萝,对着青萝好一番劝慰,才劝得他不再朝自己的怀里扑。 桌上的众人此刻都十分尴尬,夜狼更是正像被架在火上烤。他今天总算是尝到了那种被两方夹在中间,进退不得的滋味。只是他感觉今天这桌上比以往空了许多,好像是少了什么东西一般。他巡视了一周,才发现今天厉尘风居然一言未发,只是在那埋头吃饭。 夜狼此刻才恍然大悟,对着厉尘风怒道:“兔子!你居然骗我!” 这声怒吼把众人的目光全吸引到了过来。只见厉尘风此时才一脸尴尬地抬起头,对夜狼陪着笑脸道:“人有失手,马有失蹄。我本想顺手推舟,可怎奈我忘了前方是一片惊涛骇浪。”接着就听他诚恳道:“小狼,这回是我计算失误。我忘了姐姐和广哥水火不容,才会误把你推进了那冰山火海之中,是我错了!” “不过……”厉尘风吞吞吐吐了起来。 “不过怎样?”夜狼问道。他现在极想找到个问题的解决方法,自然对厉尘风咄咄相逼。 夜狼这一逼之下,果然逼出了厉尘风的这句话。 只听他无比顺畅地认真道:“不过事已至此,你就从了吧!” 第二卷 演万物,夜月寒 第四十六章 河东狮吼 巧手暗推波,妙音隐助澜。 呼风迫浪起,才觉海不平。 “什么!”夜狼腾地一下站起身,瞪着厉尘风,眼神像是要将他生吞活剥了般。 “广哥的武功比我好,而且他又比较了解如雨姐姐的武功,再加上他武功也十分适合你,所以我才会推荐你去拜他为师。最重要的是,我还发现广哥有收你为徒的意向。只是我千算万算,却忽略了广哥和姐姐,还有你和青萝的关系。现在就算你打死我,我都没办法了。”原本厉尘风那一番解释,让大家都明白了他其实是一番好意。但是他话的末尾却耍起滚刀肉,摆出了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似乎是在故意气夜狼。 “你小子是怎么看出我想收夜狼为徒的?”只是还没等到夜狼开口,厉广就不可思议道。 厉尘风撇撇嘴,不屑道:“广哥!你一天到晚就喜欢摆出那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可唯独你一见夜狼,就把他夸得跟朵花一样。你暗示的这么明显,这不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吗?如果这我再看不出来,我就真的白活了!”接着他又瞟了夜狼一眼,眼含鄙夷,似乎是在说夜狼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听完厉尘风的这番话,厉广才发现自己这两天真是表现得太明显了些。只不过除了夜狼,厉尘风也一直在他的身边。所以被厉尘风发现,他不并不感到稀奇,反而是觉得这理所当然。 “小狼,你先别生气。尘风也是一番好意,只不过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而且古语有云,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他只不过是好心办了坏事,你就不要再怪他了!”夜寒起身安抚道。 此话一出,夜狼就不再瞪厉尘风了,而厉尘风也收敛起了刚才的那副架势。众人的情绪明显都平复了一些,只是气氛还是十分压抑。厉尘风低头不语,像是在那认真地思考着解决办法。他本以为这是一举两得之事,既帮了夜狼,又帮了厉广。可是现在却因为他的疏忽,反而弄得夜狼进退两难,自己好心没好报,着实是让人郁闷。 “我给如雨姐姐当徒弟,夜狼哥哥再给厉广哥哥当徒弟,这有什么不好吗?难道他们俩人关系不好吗?”青萝看到众人皆是愁眉苦脸,心中甚是疑惑,弱弱地问道。 这话在别人看来很是幼稚,但却点醒沉思中的厉尘风。他猛然抬起头来,先后眼含深意地各看了厉广和如雨一眼,接着就随声附和道:“对啊!这有什么不好吗?我们三人是兄妹,关系又怎么会不好呢?你们说对吧!广哥!姐姐!” “对!我们兄妹间的关系怎么会不好呢?”厉广开心地附和道。显然他是真的喜欢夜狼这个徒弟,所以先妥协了起来,做出了让步。 而如雨在厉尘风刚说完时,就不满地朝他瞪了一眼。只不过她在厉广的那番话后,先是微微一怔,然后皱眉沉吟了下,最终只见她摸着青萝的脑袋,柔声细语地安抚道:“姐姐又怎么会跟他们俩的关系不好呢?” 听闻此言,厉尘风和厉广都如闻天籁,重重地出了一口气。而夜狼那边,更是已经激动得热泪盈眶了。此刻他竟开始幻想起日后的光景,幻想着他带着青萝,无影绝技傍身,行侠仗义,笑傲江湖的场景。有如此美事,岂不快哉! 只可惜好景不长,如雨接下来的一句话,就瞬间粉碎了夜狼的白日梦。只听如雨温柔道:“不过只要有姐姐在,就定不会让人欺负你。你跟着姐姐好好学,姐姐就一定让你能胜过他,你说好不好?”赤裸裸的蛊惑,就算她没用魅音,也让人觉得这句话能祸乱一方了。 “好!”青萝开心地点了点头。其实从她第一次出现在自己眼前时,厉尘风就看出这小丫头是那种争强好胜的性格,更何况是喜欢了她那么久的夜狼呢!所以青萝的这个答案早就在这几人的预料之中,只不过今后估计要苦了夜狼了。 平地一声惊雷起, 望天朗朗无云出。 忽觉身前流水逆, 才知河东狮子吼。 这个“好”字对于夜狼而言,就无异于河东狮吼。只见他此刻的一张脸,五官全都拧了,到处都是苦水,真是苦不堪言。并且这次他连头都没来得及低,好像都无暇去感叹那人生的大起大落了,让一众男子看来真是感同身受,唏嘘不已。 可是片刻后,众人却看到他的脸竟神奇地恢复了正常,还挂上了谄媚的笑容。一众男子赶忙朝青萝看去,但她好像是因为刚才那话说得有些斩钉截铁,又羞涩地把头埋在了如雨的怀里,只不过没有蹭她罢了。但是如雨却正盯着夜狼的方面看,似乎是在问他有没有意见。 看到这里,夜寒无奈地摇了摇头,厉广不甘地叹了口气,夜虎则是忍不住快要笑了出来,而厉尘风却尴尬地摸了下鼻子。白寒暑本正要满意地点头,却被厉广和厉尘风同时瞪了一眼,只得面无表情地先板起了脸来。这一桌的六个男子,此刻却是表情各异,让人不禁莞尔。 “呵呵!”如雨看到这一幕,就掩嘴轻笑起来。而在她怀中的青萝,在感到她笑了之后,也好奇地抬起了头来,看向了四周,随即也咯咯地笑出了声。 “哈哈!”在有人笑出声后,夜虎也终于忍不住了,随着两人大笑了起来。他边笑还边猛拍着夜狼的背,更是笑得前仰后合,让其余几人更是郁闷。 好不容易才吃完这顿早饭,厉尘风刚想开溜,便听到如雨对他柔声道:“尘风,一会儿来找我一下,我有事要问你!” 厉尘风本就惊若寒蝉,此刻听到如雨叫他,便僵在了那里。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僵硬地点下了头。可是如雨却早就转身走了,似乎根本就不容他拒绝。等到他完全反应过来,他才发现其他人都正在无比同情地看着他。而眼中同情和感激之意最浓的,却是刚才要找他拼命的夜狼。两人此刻四目相对,竟然同时生出些许,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之感。 “昨夜是我疏忽了!”厉尘风诚恳道。 “兔子你也是一番好意!这个我懂!”夜狼拍了下厉尘风的肩膀,安慰道。 “你要好好跟着广哥学,以后才能有希望!”厉尘风语重心长道。随即他就站起了身,转身朝门外走去。他的背影满是萧索,充满那种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返之感。 “兔子!”夜狼激动地站起了身,叫住了厉尘风。只听他此刻感动万分地说道:“我以前说错你了!我以前总以为你不男人,现在我才知道你是敢作敢当的真爷们!你放心!我一定跟着广哥好好学,不辜负你对我的一片期望!” 厉尘风听到这话,身子就定在了那里。他突然仰起头,望着门外的天空,略带伤感道:“我还有最后一个愿望,不知可否让你替我达成?”这话就好像是厉尘风说得临终遗言一般,让人不由地想再听下去,看他会说什么? “关我鸟事?”只听夜狼此刻话锋猛然一转,十分不屑道。丝毫不为厉尘风那番话所动。 “是吗?”厉尘风转过头来,先是冲着夜狼邪魅一笑,接着又听他玩味道:“只可惜你现在这么说已经来不及了,这个愿望我是一定要你来帮我达成的。” 话音刚落,屋中便出现了无数两人的残影。片刻后,厉尘风就拎着夜狼站在了众人面前,而夜狼此刻却已经鼻青脸肿了。厉尘风拎起夜狼恨恨道:“现在还不忘了犯贱!还不赶紧去想想以后要怎么才能胜过青萝,搞不好你武功赢不了她,姐姐就会不让你娶她!” “现在痛快了吧!”夜狼笑着道。 厉尘风愣了一下,可接着他就听到夜狼又郑重道:“刚才的事是我一时糊涂,对不起了!” 厉尘风叹了口气,随手把他扔给了夜虎,一言未发,转身就走。可夜狼看他才走出几步,就突然在耳边听到了厉尘风的声音。只听厉尘风认真道:“我刚学会姐姐的逼音成线,如果你想要破解这招,那随时都可以来找我切磋。”听完他就不由地笑了起来,心道,就知道你这死兔子有办法,我果然没有信错你。 咚咚咚三声后,便听厉尘风在门外恭谨道:“姐姐!我来了。”此刻他可谓是十分心虚,听刚才如雨那口气,明显是要找他来秋后算账。 “进来!”如雨的声音从屋中传出,不愠不火。 厉尘风小心翼翼地推门而入,回身关好了门。可等他刚转过身来,一抬头就看见了如雨正站在他身前。只见她正眯着眼睛,盯着厉尘风的双眼,直盯得他连连后退。可如雨却丝毫不让,步步紧逼。 咚的一声,厉尘风终于退到了门板上。可如雨却仍然盯着他,随后她就妩媚地笑了起来,媚态横生道:“是你自己跟姐姐交代一切,还是让姐姐自己动手呢?” 第二卷 演万物,夜月寒 第四十六章 河东狮吼 巧手暗推波,妙音隐助澜。 呼风迫浪起,才觉海不平。 “什么!”夜狼腾地一下站起身,瞪着厉尘风,眼神像是要将他生吞活剥了般。 “广哥的武功比我好,而且他又比较了解如雨姐姐的武功,再加上他武功也十分适合你,所以我才会推荐你去拜他为师。最重要的是,我还发现广哥有收你为徒的意向。只是我千算万算,却忽略了广哥和姐姐,还有你和青萝的关系。现在就算你打死我,我都没办法了。”原本厉尘风那一番解释,让大家都明白了他其实是一番好意。但是他话的末尾却耍起滚刀肉,摆出了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似乎是在故意气夜狼。 “你小子是怎么看出我想收夜狼为徒的?”只是还没等到夜狼开口,厉广就不可思议道。 厉尘风撇撇嘴,不屑道:“广哥!你一天到晚就喜欢摆出那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可唯独你一见夜狼,就把他夸得跟朵花一样。你暗示的这么明显,这不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吗?如果这我再看不出来,我就真的白活了!”接着他又瞟了夜狼一眼,眼含鄙夷,似乎是在说夜狼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听完厉尘风的这番话,厉广才发现自己这两天真是表现得太明显了些。只不过除了夜狼,厉尘风也一直在他的身边。所以被厉尘风发现,他不并不感到稀奇,反而是觉得这理所当然。 “小狼,你先别生气。尘风也是一番好意,只不过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而且古语有云,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他只不过是好心办了坏事,你就不要再怪他了!”夜寒起身安抚道。 此话一出,夜狼就不再瞪厉尘风了,而厉尘风也收敛起了刚才的那副架势。众人的情绪明显都平复了一些,只是气氛还是十分压抑。厉尘风低头不语,像是在那认真地思考着解决办法。他本以为这是一举两得之事,既帮了夜狼,又帮了厉广。可是现在却因为他的疏忽,反而弄得夜狼进退两难,自己好心没好报,着实是让人郁闷。 “我给如雨姐姐当徒弟,夜狼哥哥再给厉广哥哥当徒弟,这有什么不好吗?难道他们俩人关系不好吗?”青萝看到众人皆是愁眉苦脸,心中甚是疑惑,弱弱地问道。 这话在别人看来很是幼稚,但却点醒沉思中的厉尘风。他猛然抬起头来,先后眼含深意地各看了厉广和如雨一眼,接着就随声附和道:“对啊!这有什么不好吗?我们三人是兄妹,关系又怎么会不好呢?你们说对吧!广哥!姐姐!” “对!我们兄妹间的关系怎么会不好呢?”厉广开心地附和道。显然他是真的喜欢夜狼这个徒弟,所以先妥协了起来,做出了让步。 而如雨在厉尘风刚说完时,就不满地朝他瞪了一眼。只不过她在厉广的那番话后,先是微微一怔,然后皱眉沉吟了下,最终只见她摸着青萝的脑袋,柔声细语地安抚道:“姐姐又怎么会跟他们俩的关系不好呢?” 听闻此言,厉尘风和厉广都如闻天籁,重重地出了一口气。而夜狼那边,更是已经激动得热泪盈眶了。此刻他竟开始幻想起日后的光景,幻想着他带着青萝,无影绝技傍身,行侠仗义,笑傲江湖的场景。有如此美事,岂不快哉! 只可惜好景不长,如雨接下来的一句话,就瞬间粉碎了夜狼的白日梦。只听如雨温柔道:“不过只要有姐姐在,就定不会让人欺负你。你跟着姐姐好好学,姐姐就一定让你能胜过他,你说好不好?”赤裸裸的蛊惑,就算她没用魅音,也让人觉得这句话能祸乱一方了。 “好!”青萝开心地点了点头。其实从她第一次出现在自己眼前时,厉尘风就看出这小丫头是那种争强好胜的性格,更何况是喜欢了她那么久的夜狼呢!所以青萝的这个答案早就在这几人的预料之中,只不过今后估计要苦了夜狼了。 平地一声惊雷起, 望天朗朗无云出。 忽觉身前流水逆, 才知河东狮子吼。 这个“好”字对于夜狼而言,就无异于河东狮吼。只见他此刻的一张脸,五官全都拧了,到处都是苦水,真是苦不堪言。并且这次他连头都没来得及低,好像都无暇去感叹那人生的大起大落了,让一众男子看来真是感同身受,唏嘘不已。 可是片刻后,众人却看到他的脸竟神奇地恢复了正常,还挂上了谄媚的笑容。一众男子赶忙朝青萝看去,但她好像是因为刚才那话说得有些斩钉截铁,又羞涩地把头埋在了如雨的怀里,只不过没有蹭她罢了。但是如雨却正盯着夜狼的方面看,似乎是在问他有没有意见。 看到这里,夜寒无奈地摇了摇头,厉广不甘地叹了口气,夜虎则是忍不住快要笑了出来,而厉尘风却尴尬地摸了下鼻子。白寒暑本正要满意地点头,却被厉广和厉尘风同时瞪了一眼,只得面无表情地先板起了脸来。这一桌的六个男子,此刻却是表情各异,让人不禁莞尔。 “呵呵!”如雨看到这一幕,就掩嘴轻笑起来。而在她怀中的青萝,在感到她笑了之后,也好奇地抬起了头来,看向了四周,随即也咯咯地笑出了声。 “哈哈!”在有人笑出声后,夜虎也终于忍不住了,随着两人大笑了起来。他边笑还边猛拍着夜狼的背,更是笑得前仰后合,让其余几人更是郁闷。 好不容易才吃完这顿早饭,厉尘风刚想开溜,便听到如雨对他柔声道:“尘风,一会儿来找我一下,我有事要问你!” 厉尘风本就惊若寒蝉,此刻听到如雨叫他,便僵在了那里。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僵硬地点下了头。可是如雨却早就转身走了,似乎根本就不容他拒绝。等到他完全反应过来,他才发现其他人都正在无比同情地看着他。而眼中同情和感激之意最浓的,却是刚才要找他拼命的夜狼。两人此刻四目相对,竟然同时生出些许,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之感。 “昨夜是我疏忽了!”厉尘风诚恳道。 “兔子你也是一番好意!这个我懂!”夜狼拍了下厉尘风的肩膀,安慰道。 “你要好好跟着广哥学,以后才能有希望!”厉尘风语重心长道。随即他就站起了身,转身朝门外走去。他的背影满是萧索,充满那种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返之感。 “兔子!”夜狼激动地站起了身,叫住了厉尘风。只听他此刻感动万分地说道:“我以前说错你了!我以前总以为你不男人,现在我才知道你是敢作敢当的真爷们!你放心!我一定跟着广哥好好学,不辜负你对我的一片期望!” 厉尘风听到这话,身子就定在了那里。他突然仰起头,望着门外的天空,略带伤感道:“我还有最后一个愿望,不知可否让你替我达成?”这话就好像是厉尘风说得临终遗言一般,让人不由地想再听下去,看他会说什么? “关我鸟事?”只听夜狼此刻话锋猛然一转,十分不屑道。丝毫不为厉尘风那番话所动。 “是吗?”厉尘风转过头来,先是冲着夜狼邪魅一笑,接着又听他玩味道:“只可惜你现在这么说已经来不及了,这个愿望我是一定要你来帮我达成的。” 话音刚落,屋中便出现了无数两人的残影。片刻后,厉尘风就拎着夜狼站在了众人面前,而夜狼此刻却已经鼻青脸肿了。厉尘风拎起夜狼恨恨道:“现在还不忘了犯贱!还不赶紧去想想以后要怎么才能胜过青萝,搞不好你武功赢不了她,姐姐就会不让你娶她!” “现在痛快了吧!”夜狼笑着道。 厉尘风愣了一下,可接着他就听到夜狼又郑重道:“刚才的事是我一时糊涂,对不起了!” 厉尘风叹了口气,随手把他扔给了夜虎,一言未发,转身就走。可夜狼看他才走出几步,就突然在耳边听到了厉尘风的声音。只听厉尘风认真道:“我刚学会姐姐的逼音成线,如果你想要破解这招,那随时都可以来找我切磋。”听完他就不由地笑了起来,心道,就知道你这死兔子有办法,我果然没有信错你。 咚咚咚三声后,便听厉尘风在门外恭谨道:“姐姐!我来了。”此刻他可谓是十分心虚,听刚才如雨那口气,明显是要找他来秋后算账。 “进来!”如雨的声音从屋中传出,不愠不火。 厉尘风小心翼翼地推门而入,回身关好了门。可等他刚转过身来,一抬头就看见了如雨正站在他身前。只见她正眯着眼睛,盯着厉尘风的双眼,直盯得他连连后退。可如雨却丝毫不让,步步紧逼。 咚的一声,厉尘风终于退到了门板上。可如雨却仍然盯着他,随后她就妩媚地笑了起来,媚态横生道:“是你自己跟姐姐交代一切,还是让姐姐自己动手呢?” 第二卷 演万物,夜月寒 第四十七章 离魅望归 门闭无人启,窗关何曾开。 日日守不离,盼君得以归。 嘴角轻挑,双眼微眯,凝眸以对,厉尘风也笑了。他此刻笑得跟如雨一样的魅,只是却显得邪了一些。只见他慢慢地靠近了如雨,轻声吐息道:“姐姐你想如何,尘风悉听尊便。” 如雨先是被厉尘风那挑逗的目光惊得迅速低下了头。随后她又感受到厉尘风他不断靠近的气息,心中更加慌乱。最后她的脸忽然感到了厉尘风刻意的吐息,便被吓得像是只受惊的兔子般,一下子便从他身边跳开了。只见她此刻垂首侧立,俏脸绯红,紧攥粉拳,慌乱不已。 “刚才让姐姐受惊了!”厉尘风微笑着对如雨恭敬道,还一本正经地对她拜了一下。 听到此话,如雨微微一怔,这才想起了之前厉尘风接在她回来时,那马车上发生的一幕。不由地心中是又羞又急,转头就对厉尘风嗔怒道:“你一再的如此戏弄于我,这很有趣吗?” 厉尘风又朝她拜了下,赶忙歉然道:“姐姐误会了!尘风这回可不是戏弄于你,而是为了要解答你刚才的问题,在向你演示归意。” “归意?”如雨疑惑道。她见厉尘风那郑重的模样不像是在骗她,怒气便消减了不少。 “对!”厉尘风肯定道。随后只见他直起了身子,笑着对如雨问道:“姐姐你感觉我刚才那笑容,与你那天生魅身的笑容是不是有几分相似呢?” 如雨听到厉尘风这么问,便抬起头来又看了他一眼。可这一看之下,又把她心里给看得是小鹿乱撞。她赶紧将双手抱于胸前,平复着自己的惊慌。厉尘风笑得太邪魅了,这种笑跟她那天生魅身的笑不相上下,一个能迷惑男子,一个却能引诱女子。 “姐姐别怕!尘风不那么笑便是了。”厉尘风安抚道。随即他脸上的笑容也变回了往日的那种和煦,让人有如沐春风之感,跟刚才的笑容截然不同,简直是判若两人。 如雨此刻才敢偷瞄向了厉尘风,可却完全没了平日里的那种淡然自若。一脸的娇柔怯弱,看起来十分的可爱,让人不禁莞尔。当她看到厉尘风终于恢复了正常,这才长出了一口气,双手也缓缓地从胸前放了下来。只是她好像还有些惊魂未定的样子,根本就不去直视厉尘风,依旧是侧身垂首而立。并且还随时用余光观察着厉尘风现在的位置,以便保持着跟他的距离。 如雨的这副小女儿态真是逗得厉尘风心中偷乐不止,只是他不敢表露在脸上,毕竟他也是乐并惧怕着。虽说他现在已经把如雨当成了姐姐,但他刚那刻意表现出的轻浮,却也让他自己担惊受怕了一番。某些思想还是在厉尘风心中根深蒂固的,演戏他在行,如果动真格的他就不行了。此刻他心中也庆幸着,还好姐姐刚才躲得快,要是她不躲,就是我落荒而逃了。 “是很像!只是这跟我要问你的事又有什么关系?而且我还没跟你说过我要问你什么。”如雨此刻仿佛才回过了神来,细细地思考着问起了厉尘风。 “当然有关系!”厉尘风认真道。接着他就向如雨问道:“姐姐是不是想问我是何时偷学会你那逼音成线的?”看他那胸有成竹的样子,想必是早已料定了如雨会这么问他。 “嗯!”如雨转过身来,笑着对他道。她的眼中早已没了一丝的怒意,反而充满了宠溺。 厉尘风看见如雨的眼神,脸上不由自主地一红,便赶忙言归正传,接着道:“我刚才就是给姐姐演示了归意的使用,我也正是因为这归意,才能模仿姐姐的逼音成线。” “模仿!”如雨惊道。她是第一次听闻世间竟有如此诡异的功法。先前她看到厉尘风能那么快学会厉广的身法,就感到十分奇怪。此刻听到这种稀奇的功法,才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只是这等强大而诡异的功法尘风又是怎么学会的呢?所以还没等厉尘风回应她的惊讶,她就又关切地问道:“你是怎么学会这功法的?这功法对身体有什么伤害吗?” 厉尘风心中一暖,笑着抚慰道:“姐姐,这不是什么功法,而是一种意境。这意境算是我自创的,所以至今还没发现有什么的地方会对身体有害。” “自创意境!”听完厉尘风的话,如雨便忍不住地惊叫出声。此刻只见她的美眸中光芒连闪,似乎有说不出的惊喜与骄傲。只是片刻后,她便皱起了眉头,好像是在担忧着什么。 “姐姐怎么了?”厉尘风看得出如雨刚才眼中的骄傲,自然也看得出她现在眼中的担忧。只是他不明白,如雨为何前后反差会如此之大。本来挺高兴的事情,怎么却又担忧起来了呢? “额,我没事!只是在思考这意境是不是什么都能模仿,会不会出现什么失误?”如雨认真地看向厉尘风,郑重地问道。 厉尘风听完后,就对她笑道:“姐姐放心!我已经试了好多次了,虽然并不是每次都能成功。但只要是单纯地模仿功法,那就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只是单纯地模仿功法。”如雨点头认真地重复着。但是她却好像又猛然间想起了什么,突然对厉尘风问道:“那你是怎么模仿我那天生魅身的笑容的?那可是我与生俱来的天赋,而不是什么功法。而且我也从未修炼过有关于魅身的功法,你应该是模仿不成的。” 厉尘风尴尬地笑了下,摸着后脑不好意思道:“其实我一开始也没模仿成功,就像我想模仿夜虎的一力降十会一样。像这种与生俱来的天赋,还有那些跟我身体条件差太多的功法,归意本来都应该是无法帮我模仿的。但是姐姐的天赋却不同,后来我又模仿几次就成功了,我想这可能是因为我的长相问题吧!” 如雨一听厉尘风这么说,便无比认真地审视着他。她可从未听说过男子也会有关于魅的天赋的,但是她现在却越看越心惊,因为尘风的面容确实太像女子了,俊得妖异。只不过她看得时间长了之后,就确信尘风他不是那三种魅中的任何一种。因为他的身上没有发出那种浑然天成的魅惑,而是让人感觉很纯净,只是很想亲近他而已,也根本就让人生不出那种想要扑上去的冲动,跟自己的魅截然不同。不过这种感觉却是如雨最喜欢的,所以她不知不觉中就看得痴了。纵然她天生能魅惑众生,但她却只想寻那一处的洁净,一方的安宁,一片的安心,而这一切她现在感觉就近在眼前。 “姐姐?”厉尘风被如雨盯得脸越发的红,终于忍不住唤起了她。 如雨被厉尘风叫醒后,便也羞得满脸通红,赶忙低下了头,不知跟他说什么好。 “姐姐,其实我是天生阴脉,所以才能模仿你。”厉尘风看气氛尴尬,也不敢再卖什么关子了,赶紧跟如雨说了实话,想要缓解他们俩间的气氛。 “天生阴脉,原来你也是练武的奇才啊!”如雨低着头称赞道,娇羞中带着欣喜,好像被称赞的那人是她自己一般。 “呵呵!其实这也不算是什么好事,小时候我因为这个就经常生病,还长得不像个男的,所以这天赋跟姐姐的一样,有利就有弊。”厉尘风也只好努力地岔开话题,想要把如雨从那种奇怪的状态中给拉出来。如雨越是这样,他越是感到害怕。 有利就有弊,厉尘风无意中的一句话终于点醒了如雨,总算让她清醒了过来。她这才想起了她刚才思考着想要做的事,但她还是丝毫的不露声色。只见她猛然抬起了头,竟还略带着羞怯道:“既然这归意这么厉害,那你能不能教教姐姐呢?” 厉尘风坦然一笑,感到十分轻松。因为如雨总算是把注意力从他的身上移开了,他笑着对如雨道:“姐姐你这是哪里话!你和广哥对我这么好,我又怎么会跟你们俩藏私呢?其实昨夜你找要奖励的时候,我就思考着要把这归意教给你的。只不过是当时确实太晚了,所以我才会先落荒而逃。我现在就把这归意教给你,等会儿我再去教给广哥他们。” “不许教给他们!”如雨突然嗔道。 这句话着实是令厉尘风感到措手不及。在他的印象中,如雨虽然身为女子是强势了些,但她心地还是十分善良的。现在怎么却要教他藏私来了呢?厉尘风此刻真是百思不得其解,不知道该怎么去回应如雨,就只得愣在了那里。 “你厉害的功夫那么多,就不能教给他们点别的?这个……”如雨红着脸,低头扭捏道。 厉尘风这才完全明白了如雨的意思,原来她现在还是没有出那小女儿心态。她会那么说的原因,就是她在跟自己撒娇,她想要自己教给她一门只有他们两人才会的武功。他此刻方才明白了他刚才的努力原来全都白废了,如雨根本就没被他给带出来,他还身于危险之中。 “好!”厉尘风果决道。他现在的处境可谓是如履薄冰,一语不慎,就又得落荒而逃。 如雨听到这个好字后,脸就更加红了,竟还不自觉地左右摇摆了一下。 第二卷 演万物,夜月寒 第四十七章 离魅望归 门闭无人启,窗关何曾开。 日日守不离,盼君得以归。 嘴角轻挑,双眼微眯,凝眸以对,厉尘风也笑了。他此刻笑得跟如雨一样的魅,只是却显得邪了一些。只见他慢慢地靠近了如雨,轻声吐息道:“姐姐你想如何,尘风悉听尊便。” 如雨先是被厉尘风那挑逗的目光惊得迅速低下了头。随后她又感受到厉尘风他不断靠近的气息,心中更加慌乱。最后她的脸忽然感到了厉尘风刻意的吐息,便被吓得像是只受惊的兔子般,一下子便从他身边跳开了。只见她此刻垂首侧立,俏脸绯红,紧攥粉拳,慌乱不已。 “刚才让姐姐受惊了!”厉尘风微笑着对如雨恭敬道,还一本正经地对她拜了一下。 听到此话,如雨微微一怔,这才想起了之前厉尘风接在她回来时,那马车上发生的一幕。不由地心中是又羞又急,转头就对厉尘风嗔怒道:“你一再的如此戏弄于我,这很有趣吗?” 厉尘风又朝她拜了下,赶忙歉然道:“姐姐误会了!尘风这回可不是戏弄于你,而是为了要解答你刚才的问题,在向你演示归意。” “归意?”如雨疑惑道。她见厉尘风那郑重的模样不像是在骗她,怒气便消减了不少。 “对!”厉尘风肯定道。随后只见他直起了身子,笑着对如雨问道:“姐姐你感觉我刚才那笑容,与你那天生魅身的笑容是不是有几分相似呢?” 如雨听到厉尘风这么问,便抬起头来又看了他一眼。可这一看之下,又把她心里给看得是小鹿乱撞。她赶紧将双手抱于胸前,平复着自己的惊慌。厉尘风笑得太邪魅了,这种笑跟她那天生魅身的笑不相上下,一个能迷惑男子,一个却能引诱女子。 “姐姐别怕!尘风不那么笑便是了。”厉尘风安抚道。随即他脸上的笑容也变回了往日的那种和煦,让人有如沐春风之感,跟刚才的笑容截然不同,简直是判若两人。 如雨此刻才敢偷瞄向了厉尘风,可却完全没了平日里的那种淡然自若。一脸的娇柔怯弱,看起来十分的可爱,让人不禁莞尔。当她看到厉尘风终于恢复了正常,这才长出了一口气,双手也缓缓地从胸前放了下来。只是她好像还有些惊魂未定的样子,根本就不去直视厉尘风,依旧是侧身垂首而立。并且还随时用余光观察着厉尘风现在的位置,以便保持着跟他的距离。 如雨的这副小女儿态真是逗得厉尘风心中偷乐不止,只是他不敢表露在脸上,毕竟他也是乐并惧怕着。虽说他现在已经把如雨当成了姐姐,但他刚那刻意表现出的轻浮,却也让他自己担惊受怕了一番。某些思想还是在厉尘风心中根深蒂固的,演戏他在行,如果动真格的他就不行了。此刻他心中也庆幸着,还好姐姐刚才躲得快,要是她不躲,就是我落荒而逃了。 “是很像!只是这跟我要问你的事又有什么关系?而且我还没跟你说过我要问你什么。”如雨此刻仿佛才回过了神来,细细地思考着问起了厉尘风。 “当然有关系!”厉尘风认真道。接着他就向如雨问道:“姐姐是不是想问我是何时偷学会你那逼音成线的?”看他那胸有成竹的样子,想必是早已料定了如雨会这么问他。 “嗯!”如雨转过身来,笑着对他道。她的眼中早已没了一丝的怒意,反而充满了宠溺。 厉尘风看见如雨的眼神,脸上不由自主地一红,便赶忙言归正传,接着道:“我刚才就是给姐姐演示了归意的使用,我也正是因为这归意,才能模仿姐姐的逼音成线。” “模仿!”如雨惊道。她是第一次听闻世间竟有如此诡异的功法。先前她看到厉尘风能那么快学会厉广的身法,就感到十分奇怪。此刻听到这种稀奇的功法,才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只是这等强大而诡异的功法尘风又是怎么学会的呢?所以还没等厉尘风回应她的惊讶,她就又关切地问道:“你是怎么学会这功法的?这功法对身体有什么伤害吗?” 厉尘风心中一暖,笑着抚慰道:“姐姐,这不是什么功法,而是一种意境。这意境算是我自创的,所以至今还没发现有什么的地方会对身体有害。” “自创意境!”听完厉尘风的话,如雨便忍不住地惊叫出声。此刻只见她的美眸中光芒连闪,似乎有说不出的惊喜与骄傲。只是片刻后,她便皱起了眉头,好像是在担忧着什么。 “姐姐怎么了?”厉尘风看得出如雨刚才眼中的骄傲,自然也看得出她现在眼中的担忧。只是他不明白,如雨为何前后反差会如此之大。本来挺高兴的事情,怎么却又担忧起来了呢? “额,我没事!只是在思考这意境是不是什么都能模仿,会不会出现什么失误?”如雨认真地看向厉尘风,郑重地问道。 厉尘风听完后,就对她笑道:“姐姐放心!我已经试了好多次了,虽然并不是每次都能成功。但只要是单纯地模仿功法,那就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只是单纯地模仿功法。”如雨点头认真地重复着。但是她却好像又猛然间想起了什么,突然对厉尘风问道:“那你是怎么模仿我那天生魅身的笑容的?那可是我与生俱来的天赋,而不是什么功法。而且我也从未修炼过有关于魅身的功法,你应该是模仿不成的。” 厉尘风尴尬地笑了下,摸着后脑不好意思道:“其实我一开始也没模仿成功,就像我想模仿夜虎的一力降十会一样。像这种与生俱来的天赋,还有那些跟我身体条件差太多的功法,归意本来都应该是无法帮我模仿的。但是姐姐的天赋却不同,后来我又模仿几次就成功了,我想这可能是因为我的长相问题吧!” 如雨一听厉尘风这么说,便无比认真地审视着他。她可从未听说过男子也会有关于魅的天赋的,但是她现在却越看越心惊,因为尘风的面容确实太像女子了,俊得妖异。只不过她看得时间长了之后,就确信尘风他不是那三种魅中的任何一种。因为他的身上没有发出那种浑然天成的魅惑,而是让人感觉很纯净,只是很想亲近他而已,也根本就让人生不出那种想要扑上去的冲动,跟自己的魅截然不同。不过这种感觉却是如雨最喜欢的,所以她不知不觉中就看得痴了。纵然她天生能魅惑众生,但她却只想寻那一处的洁净,一方的安宁,一片的安心,而这一切她现在感觉就近在眼前。 “姐姐?”厉尘风被如雨盯得脸越发的红,终于忍不住唤起了她。 如雨被厉尘风叫醒后,便也羞得满脸通红,赶忙低下了头,不知跟他说什么好。 “姐姐,其实我是天生阴脉,所以才能模仿你。”厉尘风看气氛尴尬,也不敢再卖什么关子了,赶紧跟如雨说了实话,想要缓解他们俩间的气氛。 “天生阴脉,原来你也是练武的奇才啊!”如雨低着头称赞道,娇羞中带着欣喜,好像被称赞的那人是她自己一般。 “呵呵!其实这也不算是什么好事,小时候我因为这个就经常生病,还长得不像个男的,所以这天赋跟姐姐的一样,有利就有弊。”厉尘风也只好努力地岔开话题,想要把如雨从那种奇怪的状态中给拉出来。如雨越是这样,他越是感到害怕。 有利就有弊,厉尘风无意中的一句话终于点醒了如雨,总算让她清醒了过来。她这才想起了她刚才思考着想要做的事,但她还是丝毫的不露声色。只见她猛然抬起了头,竟还略带着羞怯道:“既然这归意这么厉害,那你能不能教教姐姐呢?” 厉尘风坦然一笑,感到十分轻松。因为如雨总算是把注意力从他的身上移开了,他笑着对如雨道:“姐姐你这是哪里话!你和广哥对我这么好,我又怎么会跟你们俩藏私呢?其实昨夜你找要奖励的时候,我就思考着要把这归意教给你的。只不过是当时确实太晚了,所以我才会先落荒而逃。我现在就把这归意教给你,等会儿我再去教给广哥他们。” “不许教给他们!”如雨突然嗔道。 这句话着实是令厉尘风感到措手不及。在他的印象中,如雨虽然身为女子是强势了些,但她心地还是十分善良的。现在怎么却要教他藏私来了呢?厉尘风此刻真是百思不得其解,不知道该怎么去回应如雨,就只得愣在了那里。 “你厉害的功夫那么多,就不能教给他们点别的?这个……”如雨红着脸,低头扭捏道。 厉尘风这才完全明白了如雨的意思,原来她现在还是没有出那小女儿心态。她会那么说的原因,就是她在跟自己撒娇,她想要自己教给她一门只有他们两人才会的武功。他此刻方才明白了他刚才的努力原来全都白废了,如雨根本就没被他给带出来,他还身于危险之中。 “好!”厉尘风果决道。他现在的处境可谓是如履薄冰,一语不慎,就又得落荒而逃。 如雨听到这个好字后,脸就更加红了,竟还不自觉地左右摇摆了一下。 第二卷 演万物,夜月寒 第四十八章 出水芙蓉 艳阳映佳人,红裳掩娇身。 日隐方识得,是莲非牡丹。 意境,不同于功法。功法只要对修炼者没有太大的限制,那么任何人就都可以练。但是意境却不同,它缘于武者瞬间对事物的感悟,继而形成了一种意念。然后经过反复的思考,再归为了一种理念。最终武者能把这种理念付诸于实际,才可称之为意境。 只是领悟意境不仅要讲机缘,还要凭悟性,所以自创意境十分之难。同样每种意境也有极强的专属性,只有与那人极为契合,才能被那人收归为己用。所以在传授意境时,也自然要看那被传授之人是否与这意境契合。且这意境还是那种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之物。传授者只能借由外物来增强被传授者的感悟,不能强行将意境灌注入对方体内。 一声叹息,只见厉尘风单手支桌,扶着额头,眉头也皱成了倒八字。三天,他一连带着如雨上房顶看了三天的日落,可如雨还是对他所说的归意毫无所悟。虽说他早已从如雨那里听说过传授意境的不易,但他却没想到竟会如此艰难。借着日落演示归意,阐述归的感觉,甚至是剖析鬼道的理念,该做的厉尘风全做了,可却还是毫无进展。 这三天的事情让他不由地记起了李幽冥和君容海。李幽冥虽说在为人方面愚忠些,但是他做老师还是非常好的。而君容海则是他从君家带出来的,并且他记得自己当时还豪迈地跟婶婶保证过,只要因材施教,就一定能教得好容海。 而当他念及此事,就更加感到惭愧万分。如雨的天赋和聪慧可都不在他之下,可他现在却连如雨都教不会,那还有什么资格去完成跟婶婶的保证。只能全靠那李幽冥了,也就又要再欠下他一个人情。想到此处,厉尘风就感到十分的不甘心,那死不服输的性格也让他越挫越勇,下定决心非要教会如雨不可。 “尘风,陪我去看日落吧!”如雨的声音突然从门外传来,音柔且声娇,充满了喜意。 可厉尘风听到这声呼唤后,却是一脸的苦笑。刚才他那直冲云霄的豪情壮志,也在瞬间烟消云散了,留下的只有为难和无奈。因为在这三天时间里,如雨也越发的跟厉尘风亲近了。甚至是只要他们一闲下来,如雨就会向厉尘风要求,要倚在他的肩头看日落。厉尘风也因此,每天看完日落后都会腰酸背痛。他也比夜狼强不到哪去,虽说还没有到那自锁筋骨的程度,但只要如雨一靠在他肩头,他就会全身僵直,坐得跟个僵尸一般。 嘎吱一声,门就开了。只见如雨娇俏地立在门口,映着夕阳的余晖,更显得神采奕奕。又闻她轻笑软语,句句由心:“就知道你在打瞌睡,还不快起来?” 厉尘风赶忙抬头,冲如雨尴尬一笑,便起身朝她走去,心中祷告,但愿今天能教会她。 城外南山待月亭,一男一女坐于其中。男子帮女子摘下头上的斗笠,女子自己解下脸上的面纱。远远看去,必定会认为这二人是情侣,让人羡慕非凡。可细看后,就能发现厉尘风额头上的汗珠和他微颤的手。如雨是天生魅身,即使能挡住她的容貌,却也遮不住她那诱人的身姿,所以厉尘风这一路陪她走来,压力可想而知。要不是他也长得妖异,在安城这地界,定会免不了几番更大的争执。就算如此,带上今天的,厉尘风也打跑了不下十拨人。 “那些人真烦!为什么不所幸杀了?”如雨明显是被骚扰得烦躁极了,想必那些人除了口出狂言,也少不了污言秽语。这对于洁癖极重的如雨而言,无疑是犯了大忌。 “让姐姐受委屈了。不过我现在是做杀手的,并且我们上回杀了那么多两厂的人,他们也一定拼命地在找我们,所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请姐姐你忍一时风平浪静吧!”厉尘风笑着安抚道。他刚才其实也动了杀心,因为这回来的人已经是第二次了,而且所言污秽至极,十分不堪入耳。要不是他还没到三次,厉尘风早就下杀手,也怪不得如雨会气成这样。 “听你的!反正现在有你陪我看日落,那些不开心事,我们就不想它了!”如雨娇笑道。她此刻竟一改了那平日里强势的作态,可谓是温顺异常。 厉尘风突然感到一瞬的恍惚,曾几何时,也有过一个性格刚强的女子对他这样柔顺过。但是片刻后,他便回过了神来。因为那个女子跟如雨还是有着本质的不同,因为如雨的性格是外刚内柔,而她,则是外柔内刚。同样是柔,只不过那女子的柔,更让他难忘而已。 “呵呵!”如雨看到厉尘风刚愣神的样子,就掩嘴轻笑了起来。经过这三天,她也越发地了解厉尘风了。她看出了他的心思极其细腻,只要是自己对他的好,他全部都会记在心里,所以如雨就对他更好了,也对他愈发的温柔了。在如雨看来,无论之前厉尘风对之前那女子记忆有多深,但是现在陪着他的却是自己。正所谓事在人为,并且她发现自己也更喜欢他了。 “快些讲吧!讲完了我还想再看会儿日落呢!”如雨看到自己把厉尘风笑红了脸,便把话锋一转,想要帮厉尘风缓解尴尬。只是她的这句话却是明显的醉翁之意不在酒。 “哦。”厉尘风应了一声,但心中却越发苦闷了。他在思考着要怎样既能教会她,又能拖延时间。但是他望见那夕阳西下,催烟袅袅,众人归家,就不由地在心中一阵唏嘘。这种看了后就想要归去的感觉,如雨怎么会就没有呢? 厉尘风越想越不解,便指着面前的那副景象,对如雨问道:“还是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如雨盯着面前的景象,皱眉感悟了好久。随后她又在厉尘风的提醒下,闭目放松了全身,顺其自然地去感悟着那归意。可是当她再睁开眼睛后,却还是无奈地摇了摇头,表示她没有感到厉尘风所说的万法自然,理顺其意,大道万千,殊途同归的意境。 厉尘风在冷静之时,对人神态表情的把握,可谓是细致入微。根据他的观察,如雨刚才确实是在用心地领悟着。但是他就是不明白,为什么这么明显的回归之感,如雨却丝毫感受不到。“难道是我教错了?还是这方法只适用于我?”厉尘风反覆地问着自己。 “又不能找其他人来试,难道我真的要认输吗?”厉尘风一旦陷入思考,就会全然忘记周遭事物,钻起牛角来也自然没个头。此刻他望那落日,神情十分凝重。 如雨并没有打扰他,而是静静地看着那认真思考的厉尘风,等着他思考完后能想起自己。厉尘风这个样子最近她见多了,但她却没有一次打扰过他,只是在那静静地守候着。不知道这是女子共有的天性,还是她别样的温柔。 过了好一会儿,厉尘风才又转过身来。当他看到如雨又在那静静地等他时,心中不由地一动,便含蓄地对她笑了下。这已然是第三次了,他真是害怕自己会在不知不觉中就习惯了。 “还在那傻站着干什么?还不快过来陪我看日出?”如雨娇嗔道,娇中带媚,柔中含情。夕阳的余晖撒在如雨的白裙上,宛如为新娘做的嫁衣,娇艳而又鲜红,令人沉醉其中。只是这一幕却又莫名地引得人伤感怜惜,恍如它拥有着夕阳般的无限美好,可又稍纵即逝。 同样是第三次,可是厉尘风每次看到如雨这副模样,就有种想把她紧紧拥入怀中的冲动。他只是想要好好保护面前这个惹人怜惜的美丽女子,因为她看起来是那么的娇柔脆弱,宛如透明漂亮的玻璃雕像般,一触即碎。 “嗯!”厉尘风不忍拒绝,慢慢走向了如雨。纵然此刻的如雨是罂粟,他也会奋不顾身,更何况她只不过是朵天下间最纯净的白莲花。 狂风起卷,乌云蔽日。如雨身上的光芒一暗,便像是永久地陷入了那无底的深渊之中。厉尘风感到心中的某些东西突然碎了,他赶忙冲向了如雨,一把抓住了如雨的手腕。 绵软,温热,脉搏。厉尘风这才长出了一口气,因为他确认了这个他想好好保护的女子还存在。 “怎么了?”如雨明显是被厉尘风给吓得不轻,过了好一会儿,才垂着头,红着脸向他询问起了缘由。她刚才本来是想跑的,但被厉尘风这么一抓,她就浑身都没了力气。她此刻心慌不已,可心中却还带着几分逆来顺受,真是让她羞涩极了。 松手,低头,逃开。厉尘风的一颗心差点跳出来,他此刻竟连常有的发呆愣神都省去了。 “姐姐,对不起!”厉尘风慌乱道。可他却连头都不敢回,自然更不敢去看如雨。 “没事!没事!”如雨也惊慌地回应道,好像不仅是在安抚着厉尘风,还在平复着自己的心情。虽说她此刻心中有些小失落,但她是个守身如玉的女子,所以认为还是慢慢来得好。刚才确实是来得太快太突然了,她也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若不是这三天她和厉尘风的相处,她定然会先赏他一巴掌,再大骂一句,登徒子! 锵的一声,如雨一惊,便猛然想起了厉尘风在一卫中流传的光荣事迹:男女大防,碰女断手。刚才那是残己的出鞘声,厉尘风要断手。一念至此,如雨瞬间就没了女子所有的矜持,一下子就起身扑倒了刚站起来的厉尘风,把他压在身下,死死地按住了他的双手。 第二卷 演万物,夜月寒 第四十八章 出水芙蓉 艳阳映佳人,红裳掩娇身。 日隐方识得,是莲非牡丹。 意境,不同于功法。功法只要对修炼者没有太大的限制,那么任何人就都可以练。但是意境却不同,它缘于武者瞬间对事物的感悟,继而形成了一种意念。然后经过反复的思考,再归为了一种理念。最终武者能把这种理念付诸于实际,才可称之为意境。 只是领悟意境不仅要讲机缘,还要凭悟性,所以自创意境十分之难。同样每种意境也有极强的专属性,只有与那人极为契合,才能被那人收归为己用。所以在传授意境时,也自然要看那被传授之人是否与这意境契合。且这意境还是那种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之物。传授者只能借由外物来增强被传授者的感悟,不能强行将意境灌注入对方体内。 一声叹息,只见厉尘风单手支桌,扶着额头,眉头也皱成了倒八字。三天,他一连带着如雨上房顶看了三天的日落,可如雨还是对他所说的归意毫无所悟。虽说他早已从如雨那里听说过传授意境的不易,但他却没想到竟会如此艰难。借着日落演示归意,阐述归的感觉,甚至是剖析鬼道的理念,该做的厉尘风全做了,可却还是毫无进展。 这三天的事情让他不由地记起了李幽冥和君容海。李幽冥虽说在为人方面愚忠些,但是他做老师还是非常好的。而君容海则是他从君家带出来的,并且他记得自己当时还豪迈地跟婶婶保证过,只要因材施教,就一定能教得好容海。 而当他念及此事,就更加感到惭愧万分。如雨的天赋和聪慧可都不在他之下,可他现在却连如雨都教不会,那还有什么资格去完成跟婶婶的保证。只能全靠那李幽冥了,也就又要再欠下他一个人情。想到此处,厉尘风就感到十分的不甘心,那死不服输的性格也让他越挫越勇,下定决心非要教会如雨不可。 “尘风,陪我去看日落吧!”如雨的声音突然从门外传来,音柔且声娇,充满了喜意。 可厉尘风听到这声呼唤后,却是一脸的苦笑。刚才他那直冲云霄的豪情壮志,也在瞬间烟消云散了,留下的只有为难和无奈。因为在这三天时间里,如雨也越发的跟厉尘风亲近了。甚至是只要他们一闲下来,如雨就会向厉尘风要求,要倚在他的肩头看日落。厉尘风也因此,每天看完日落后都会腰酸背痛。他也比夜狼强不到哪去,虽说还没有到那自锁筋骨的程度,但只要如雨一靠在他肩头,他就会全身僵直,坐得跟个僵尸一般。 嘎吱一声,门就开了。只见如雨娇俏地立在门口,映着夕阳的余晖,更显得神采奕奕。又闻她轻笑软语,句句由心:“就知道你在打瞌睡,还不快起来?” 厉尘风赶忙抬头,冲如雨尴尬一笑,便起身朝她走去,心中祷告,但愿今天能教会她。 城外南山待月亭,一男一女坐于其中。男子帮女子摘下头上的斗笠,女子自己解下脸上的面纱。远远看去,必定会认为这二人是情侣,让人羡慕非凡。可细看后,就能发现厉尘风额头上的汗珠和他微颤的手。如雨是天生魅身,即使能挡住她的容貌,却也遮不住她那诱人的身姿,所以厉尘风这一路陪她走来,压力可想而知。要不是他也长得妖异,在安城这地界,定会免不了几番更大的争执。就算如此,带上今天的,厉尘风也打跑了不下十拨人。 “那些人真烦!为什么不所幸杀了?”如雨明显是被骚扰得烦躁极了,想必那些人除了口出狂言,也少不了污言秽语。这对于洁癖极重的如雨而言,无疑是犯了大忌。 “让姐姐受委屈了。不过我现在是做杀手的,并且我们上回杀了那么多两厂的人,他们也一定拼命地在找我们,所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请姐姐你忍一时风平浪静吧!”厉尘风笑着安抚道。他刚才其实也动了杀心,因为这回来的人已经是第二次了,而且所言污秽至极,十分不堪入耳。要不是他还没到三次,厉尘风早就下杀手,也怪不得如雨会气成这样。 “听你的!反正现在有你陪我看日落,那些不开心事,我们就不想它了!”如雨娇笑道。她此刻竟一改了那平日里强势的作态,可谓是温顺异常。 厉尘风突然感到一瞬的恍惚,曾几何时,也有过一个性格刚强的女子对他这样柔顺过。但是片刻后,他便回过了神来。因为那个女子跟如雨还是有着本质的不同,因为如雨的性格是外刚内柔,而她,则是外柔内刚。同样是柔,只不过那女子的柔,更让他难忘而已。 “呵呵!”如雨看到厉尘风刚愣神的样子,就掩嘴轻笑了起来。经过这三天,她也越发地了解厉尘风了。她看出了他的心思极其细腻,只要是自己对他的好,他全部都会记在心里,所以如雨就对他更好了,也对他愈发的温柔了。在如雨看来,无论之前厉尘风对之前那女子记忆有多深,但是现在陪着他的却是自己。正所谓事在人为,并且她发现自己也更喜欢他了。 “快些讲吧!讲完了我还想再看会儿日落呢!”如雨看到自己把厉尘风笑红了脸,便把话锋一转,想要帮厉尘风缓解尴尬。只是她的这句话却是明显的醉翁之意不在酒。 “哦。”厉尘风应了一声,但心中却越发苦闷了。他在思考着要怎样既能教会她,又能拖延时间。但是他望见那夕阳西下,催烟袅袅,众人归家,就不由地在心中一阵唏嘘。这种看了后就想要归去的感觉,如雨怎么会就没有呢? 厉尘风越想越不解,便指着面前的那副景象,对如雨问道:“还是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如雨盯着面前的景象,皱眉感悟了好久。随后她又在厉尘风的提醒下,闭目放松了全身,顺其自然地去感悟着那归意。可是当她再睁开眼睛后,却还是无奈地摇了摇头,表示她没有感到厉尘风所说的万法自然,理顺其意,大道万千,殊途同归的意境。 厉尘风在冷静之时,对人神态表情的把握,可谓是细致入微。根据他的观察,如雨刚才确实是在用心地领悟着。但是他就是不明白,为什么这么明显的回归之感,如雨却丝毫感受不到。“难道是我教错了?还是这方法只适用于我?”厉尘风反覆地问着自己。 “又不能找其他人来试,难道我真的要认输吗?”厉尘风一旦陷入思考,就会全然忘记周遭事物,钻起牛角来也自然没个头。此刻他望那落日,神情十分凝重。 如雨并没有打扰他,而是静静地看着那认真思考的厉尘风,等着他思考完后能想起自己。厉尘风这个样子最近她见多了,但她却没有一次打扰过他,只是在那静静地守候着。不知道这是女子共有的天性,还是她别样的温柔。 过了好一会儿,厉尘风才又转过身来。当他看到如雨又在那静静地等他时,心中不由地一动,便含蓄地对她笑了下。这已然是第三次了,他真是害怕自己会在不知不觉中就习惯了。 “还在那傻站着干什么?还不快过来陪我看日出?”如雨娇嗔道,娇中带媚,柔中含情。夕阳的余晖撒在如雨的白裙上,宛如为新娘做的嫁衣,娇艳而又鲜红,令人沉醉其中。只是这一幕却又莫名地引得人伤感怜惜,恍如它拥有着夕阳般的无限美好,可又稍纵即逝。 同样是第三次,可是厉尘风每次看到如雨这副模样,就有种想把她紧紧拥入怀中的冲动。他只是想要好好保护面前这个惹人怜惜的美丽女子,因为她看起来是那么的娇柔脆弱,宛如透明漂亮的玻璃雕像般,一触即碎。 “嗯!”厉尘风不忍拒绝,慢慢走向了如雨。纵然此刻的如雨是罂粟,他也会奋不顾身,更何况她只不过是朵天下间最纯净的白莲花。 狂风起卷,乌云蔽日。如雨身上的光芒一暗,便像是永久地陷入了那无底的深渊之中。厉尘风感到心中的某些东西突然碎了,他赶忙冲向了如雨,一把抓住了如雨的手腕。 绵软,温热,脉搏。厉尘风这才长出了一口气,因为他确认了这个他想好好保护的女子还存在。 “怎么了?”如雨明显是被厉尘风给吓得不轻,过了好一会儿,才垂着头,红着脸向他询问起了缘由。她刚才本来是想跑的,但被厉尘风这么一抓,她就浑身都没了力气。她此刻心慌不已,可心中却还带着几分逆来顺受,真是让她羞涩极了。 松手,低头,逃开。厉尘风的一颗心差点跳出来,他此刻竟连常有的发呆愣神都省去了。 “姐姐,对不起!”厉尘风慌乱道。可他却连头都不敢回,自然更不敢去看如雨。 “没事!没事!”如雨也惊慌地回应道,好像不仅是在安抚着厉尘风,还在平复着自己的心情。虽说她此刻心中有些小失落,但她是个守身如玉的女子,所以认为还是慢慢来得好。刚才确实是来得太快太突然了,她也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若不是这三天她和厉尘风的相处,她定然会先赏他一巴掌,再大骂一句,登徒子! 锵的一声,如雨一惊,便猛然想起了厉尘风在一卫中流传的光荣事迹:男女大防,碰女断手。刚才那是残己的出鞘声,厉尘风要断手。一念至此,如雨瞬间就没了女子所有的矜持,一下子就起身扑倒了刚站起来的厉尘风,把他压在身下,死死地按住了他的双手。 第二卷 演万物,夜月寒 第四十九章 风来雨落 狂风起呼啸,轻雨奏清雅。 声和无处离,落叶自根归。 “给我住手!不许干傻事!” 声出人至,等厉尘风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早已被如雨给扑倒,坐在了亭中的椅子上。残己也从他手中滑落,当啷一声便落到了地上。厉尘风此刻全身僵直,一动不动地挺在那里。如雨全身正紧贴着他,虽然是有衣物相隔,但那却是夏天的薄衫,能让他清晰地感受到如雨身体的绵软与温热。看来这次他是不用切手了,应该直接自杀。 “我不许你砍手!你……”如雨起初还想继续去阻止厉尘风,但她刚要抬头,却听到了残己的落地声。这清脆的响声惊醒了她,使她这才注意到自己是趴在厉尘风胸口的。僵硬的身体,急促的心跳,还有那只属于他的气息,如此亲密的接触让如雨一阵惊慌,浑身使不上力气,就连那刚说了一半的话,都停住了。 片刻的僵持,如雨慌乱地翻身坐到了一边,背对着厉尘风,双手抱住了胸前。刚才紧贴之时,就这个最是羞人的部位贴得最紧。想想也是造物弄人,才会无端弄出这种旖旎。不仅害了自己,还有可能弄得尘风心生邪念。想到此处,如雨也没了那一丝失落,只剩下害怕。 那最为突出的绵软,厉尘风又怎么会感觉不到。再加上如雨是天生魅身,那处自然也会最为诱人犯罪。被她给那样的挤了一下,就算厉尘风的控制力再怎么强,但他可是个正常的男性,并且还正处于血气方刚的年龄,他要是不心生旖旎就怪了。所以他刚才的全身僵直,可是真真正正的全身僵直,当然也会包括了那男人凸出的部位。 至于如雨她有没有感觉到那处的僵直,厉尘风就不知道了。不过看如雨现在的这副样子,想必应该是感觉到了,要不也不会被吓成这副模样。只不过厉尘风在如雨躲开后,他身体的僵直倒是解除了,可他刚才那狂飙而上的血气,却丝毫没有降下来的趋势。 正在厉尘风苦闷要怎么解除他的这种状态时,他看到如雨瑟瑟发抖的背影。厉尘风猛地感到心中一疼,紧接着就恢复了正常。如雨是孤儿,并且又有着洁癖,所以她应该对这男女大防之事更为看重。她亲近自己,宠溺自己,放纵自己,都是因为她喜欢自己。而她内心则该是对刚那事十分畏惧的,自己刚才一时冲动冒犯了她,害怕得要死的不该是自己,而该是如雨。自己身为是一个男人,该在必要的时候,有属于自己的担当。连这点冲动都克制不了,连敢于直面的担当都没有,那自己这个男人就做得太失败了。 “怪不得夜狼之前说我不男人!”厉尘风摇头苦笑了下,在心中感叹道。 “姐姐你没事吧!我会对刚才我做的事负责的。”厉尘风起身郑重道。如雨对他有情,他又怎会看不出来,只不过他之前一直都在逃避。刚才发生的那事,也让厉尘风又有所悟。他不知道自己此刻这么说对不对,只是他知道做了的事,就要敢于承担,而不是逃避。 如雨不再发抖了,而是完全地愣在了那里。厉尘风刚才那句话是她梦寐以求的,她心中此刻感到了似曾相识的温暖。她突然笑了,口中默念道:“果然,他是爷爷的孙子。” “谁要你这小家伙负责!你还真以为姐姐嫁不出吗?”如雨转过身来,只见她横着秀眉,瞪着媚眼,皱着琼鼻,然后负气一般地对厉尘风娇嗔道。不过她那上挑着的嘴角,带着喜意的微笑,却让她看上去只是在对着厉尘风撒娇,一点都感受不到她的怒意。 这次可轮到厉尘风愣住了。他先在那恍惚了片刻,然后就下意识地看向了地上的残己。他这次可不是想自杀,而是不知道要怎么回答如雨,所以就只好低下了头。这一低头,自然就看到了那躺在地上的残己,便想把它收回剑鞘。 “不许自杀!”如雨一声断喝,便吓得厉尘风又愣在了那。 还等厉尘风辩解,又听如雨对他道:“过来坐在姐姐身边。” 厉尘风依言乖乖地坐到了如雨的身边,一动不动。因为他在坐下之后,如雨就又把头靠在了他的肩膀上,就像是平时看日落一样。 “姐姐是特别的,所以你要记住,以后不论碰了姐姐哪里,你都不算犯忌,懂了吗?”如雨柔声细语道。她知道厉尘风的心中还有另一个女子,所以她才会对他这么说。这样既能消除他们彼此间的隔阂,又能让厉尘风明白她的心意,真的是十分聪慧。 没有了平时的落日,可厉尘风却感到心头更暖了。如雨的这番好意他懂,只不过他还是没有战胜他平常的习惯,尴尬得不知道要怎么回答她,最后只能僵硬地对她点了下头。 如雨立即回以他嫣然一笑,因为这才她所认识的厉尘风,也是她所喜欢的那个厉尘风。 “真可惜!今天没有落日,而且看似还要下大雨了,我们回去吧!”如雨只享受了一刻的温存,便体贴起了厉尘风来,竟跟平时的她判若两人。也许是有了归属感后,她也不会去贪图那一时一刻的温存!因为她想要拥有的是一生一世。 一阵狂风呼啸而过,看来这场暴风雨马上就要降临。厉尘风刚想回应如雨,调笑说看来天都不愿他们两个现在离开。可他却看到树上的叶子被风给吹了下来,飞卷出了好远,而不是像秋天般,可以落叶归根。他猛然想到了如雨为什么会对日落归家这一幕毫无感觉。 “我知道你为什么学不会归意了。”厉尘风慢慢道。话中带着淡淡的哀伤,微微的心疼。 “嗯?”如雨听厉尘风答非所问,抬头看向了他,眼中充满了疑惑。 厉尘风还是第一次跟如雨的脸距离这么近,所以他还是不自觉地往后缩了下头,然后就有些略显尴尬道:“其实我刚才为了不那么紧张,一直在思考着你为什么学不会归意的事。” 如雨一声轻笑,但却把到了嘴边的那句傻瓜给吞了回去。因为在她心中,厉尘风是最聪明的,所以就算是她,也舍不得那样骂他。 “那你说说看啊?”如雨娇俏道。 “你看那被风吹走的落叶。”如雨依言看过去,接着她听到厉尘风又略带悲伤道:“它们没有落回树根,就回不了自己的家,所以也就……。”然后他猛然紧紧地抓住了如雨的双肩,认真地看着她,接着郑重道:“不过现在的你,不会再是那落叶了。” 啪嗒一声,雨不知何时已经下了起来,雨滴顺着亭檐落到了石板上,奏出了这一声脆响,也打破了如雨和厉尘风两人的沉默。 “傻瓜!”如雨笑道。她看着厉尘风那副紧张兮兮的样子,还是忍不住说出了这个词语。 “姐姐知道了!”如雨低下了头,因为她怕被厉尘风看到,她眼睛中也含着雨滴。 “姐姐要不要现在再试着感悟一下这归意?”厉尘风的这话,说得可谓十分不合时宜。但他却是因为最怕看见女子哭,所以才会口不择言,说出了这么一句话。其实他不过是想要转移如雨的注意力,不让她哭。 “嗯!”如雨随即抬起了头,破涕为笑,十分顺从地对厉尘风点了点头。 她接着闭上双眼,开始感受厉尘风所说的归意。厉尘风双手传来的温度,让她更加确信自己能感悟成功。正如厉尘风所言,她以前没有家,不懂得归,自然也感悟不到归意。但是现在不同,从她双肩传来的温度让她明白了她有家,所以她现在更加迫切地想要感受那归,想要体会那种有家可回的感觉。 夏天的雨,总是那么短暂,不出一会儿,便停了下来。随着这雨停,如雨也睁开了双眼。从她眼中的喜意可以看出,一切都进行得十分顺利。她感受到了归,也学会了厉尘风的归意。 “要不要让我试试看?”如雨笑着对厉尘风道,随即就看向了他还抓在自己双肩上的手。 厉尘风脸上不由地一红,好不容易才忍住了把手抽回来的冲动,对着如雨点了点头。 如雨抬手捂嘴轻笑了下,也笑得身子不由地一颤。只是这一颤,她的双肩却模糊了起来,最终成了残影。厉尘风一把就抓在了空处,而再看如雨,却像是坐着没动。只是她肩膀的位置前移了一些,刚好避开了厉尘风的双手。不过她的身子,现在却正好在厉尘风的怀里。 这正是厉广的功夫,如雨果然学会了归意,并且还立即模仿成功了厉广的功夫,这不由地让厉尘风又感叹了一番如雨的聪慧。只是这种赞叹之意,却瞬间就变成了尴尬之情,因为两人现在的姿势,确实是太过暧昧了一些。自己好像是在抱着如雨一般,让他着实紧张不已。 如雨轻靠在了厉尘风的怀中,笑着道:“傻瓜!姐姐叫如雨,自然是雨了,怎么会是那被风吹走的落叶呢?你没看见刚才风来雨落吗?姐姐又怎么会没有家呢?” 听到此话,厉尘风僵直的双臂也慢慢地落了下来。 此时天色已暗,弦月刚上。雨后的月光如水,清澈温柔,照向了待月亭中相拥的一对男女。 第二卷 演万物,夜月寒 第四十九章 风来雨落 狂风起呼啸,轻雨奏清雅。 声和无处离,落叶自根归。 “给我住手!不许干傻事!” 声出人至,等厉尘风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早已被如雨给扑倒,坐在了亭中的椅子上。残己也从他手中滑落,当啷一声便落到了地上。厉尘风此刻全身僵直,一动不动地挺在那里。如雨全身正紧贴着他,虽然是有衣物相隔,但那却是夏天的薄衫,能让他清晰地感受到如雨身体的绵软与温热。看来这次他是不用切手了,应该直接自杀。 “我不许你砍手!你……”如雨起初还想继续去阻止厉尘风,但她刚要抬头,却听到了残己的落地声。这清脆的响声惊醒了她,使她这才注意到自己是趴在厉尘风胸口的。僵硬的身体,急促的心跳,还有那只属于他的气息,如此亲密的接触让如雨一阵惊慌,浑身使不上力气,就连那刚说了一半的话,都停住了。 片刻的僵持,如雨慌乱地翻身坐到了一边,背对着厉尘风,双手抱住了胸前。刚才紧贴之时,就这个最是羞人的部位贴得最紧。想想也是造物弄人,才会无端弄出这种旖旎。不仅害了自己,还有可能弄得尘风心生邪念。想到此处,如雨也没了那一丝失落,只剩下害怕。 那最为突出的绵软,厉尘风又怎么会感觉不到。再加上如雨是天生魅身,那处自然也会最为诱人犯罪。被她给那样的挤了一下,就算厉尘风的控制力再怎么强,但他可是个正常的男性,并且还正处于血气方刚的年龄,他要是不心生旖旎就怪了。所以他刚才的全身僵直,可是真真正正的全身僵直,当然也会包括了那男人凸出的部位。 至于如雨她有没有感觉到那处的僵直,厉尘风就不知道了。不过看如雨现在的这副样子,想必应该是感觉到了,要不也不会被吓成这副模样。只不过厉尘风在如雨躲开后,他身体的僵直倒是解除了,可他刚才那狂飙而上的血气,却丝毫没有降下来的趋势。 正在厉尘风苦闷要怎么解除他的这种状态时,他看到如雨瑟瑟发抖的背影。厉尘风猛地感到心中一疼,紧接着就恢复了正常。如雨是孤儿,并且又有着洁癖,所以她应该对这男女大防之事更为看重。她亲近自己,宠溺自己,放纵自己,都是因为她喜欢自己。而她内心则该是对刚那事十分畏惧的,自己刚才一时冲动冒犯了她,害怕得要死的不该是自己,而该是如雨。自己身为是一个男人,该在必要的时候,有属于自己的担当。连这点冲动都克制不了,连敢于直面的担当都没有,那自己这个男人就做得太失败了。 “怪不得夜狼之前说我不男人!”厉尘风摇头苦笑了下,在心中感叹道。 “姐姐你没事吧!我会对刚才我做的事负责的。”厉尘风起身郑重道。如雨对他有情,他又怎会看不出来,只不过他之前一直都在逃避。刚才发生的那事,也让厉尘风又有所悟。他不知道自己此刻这么说对不对,只是他知道做了的事,就要敢于承担,而不是逃避。 如雨不再发抖了,而是完全地愣在了那里。厉尘风刚才那句话是她梦寐以求的,她心中此刻感到了似曾相识的温暖。她突然笑了,口中默念道:“果然,他是爷爷的孙子。” “谁要你这小家伙负责!你还真以为姐姐嫁不出吗?”如雨转过身来,只见她横着秀眉,瞪着媚眼,皱着琼鼻,然后负气一般地对厉尘风娇嗔道。不过她那上挑着的嘴角,带着喜意的微笑,却让她看上去只是在对着厉尘风撒娇,一点都感受不到她的怒意。 这次可轮到厉尘风愣住了。他先在那恍惚了片刻,然后就下意识地看向了地上的残己。他这次可不是想自杀,而是不知道要怎么回答如雨,所以就只好低下了头。这一低头,自然就看到了那躺在地上的残己,便想把它收回剑鞘。 “不许自杀!”如雨一声断喝,便吓得厉尘风又愣在了那。 还等厉尘风辩解,又听如雨对他道:“过来坐在姐姐身边。” 厉尘风依言乖乖地坐到了如雨的身边,一动不动。因为他在坐下之后,如雨就又把头靠在了他的肩膀上,就像是平时看日落一样。 “姐姐是特别的,所以你要记住,以后不论碰了姐姐哪里,你都不算犯忌,懂了吗?”如雨柔声细语道。她知道厉尘风的心中还有另一个女子,所以她才会对他这么说。这样既能消除他们彼此间的隔阂,又能让厉尘风明白她的心意,真的是十分聪慧。 没有了平时的落日,可厉尘风却感到心头更暖了。如雨的这番好意他懂,只不过他还是没有战胜他平常的习惯,尴尬得不知道要怎么回答她,最后只能僵硬地对她点了下头。 如雨立即回以他嫣然一笑,因为这才她所认识的厉尘风,也是她所喜欢的那个厉尘风。 “真可惜!今天没有落日,而且看似还要下大雨了,我们回去吧!”如雨只享受了一刻的温存,便体贴起了厉尘风来,竟跟平时的她判若两人。也许是有了归属感后,她也不会去贪图那一时一刻的温存!因为她想要拥有的是一生一世。 一阵狂风呼啸而过,看来这场暴风雨马上就要降临。厉尘风刚想回应如雨,调笑说看来天都不愿他们两个现在离开。可他却看到树上的叶子被风给吹了下来,飞卷出了好远,而不是像秋天般,可以落叶归根。他猛然想到了如雨为什么会对日落归家这一幕毫无感觉。 “我知道你为什么学不会归意了。”厉尘风慢慢道。话中带着淡淡的哀伤,微微的心疼。 “嗯?”如雨听厉尘风答非所问,抬头看向了他,眼中充满了疑惑。 厉尘风还是第一次跟如雨的脸距离这么近,所以他还是不自觉地往后缩了下头,然后就有些略显尴尬道:“其实我刚才为了不那么紧张,一直在思考着你为什么学不会归意的事。” 如雨一声轻笑,但却把到了嘴边的那句傻瓜给吞了回去。因为在她心中,厉尘风是最聪明的,所以就算是她,也舍不得那样骂他。 “那你说说看啊?”如雨娇俏道。 “你看那被风吹走的落叶。”如雨依言看过去,接着她听到厉尘风又略带悲伤道:“它们没有落回树根,就回不了自己的家,所以也就……。”然后他猛然紧紧地抓住了如雨的双肩,认真地看着她,接着郑重道:“不过现在的你,不会再是那落叶了。” 啪嗒一声,雨不知何时已经下了起来,雨滴顺着亭檐落到了石板上,奏出了这一声脆响,也打破了如雨和厉尘风两人的沉默。 “傻瓜!”如雨笑道。她看着厉尘风那副紧张兮兮的样子,还是忍不住说出了这个词语。 “姐姐知道了!”如雨低下了头,因为她怕被厉尘风看到,她眼睛中也含着雨滴。 “姐姐要不要现在再试着感悟一下这归意?”厉尘风的这话,说得可谓十分不合时宜。但他却是因为最怕看见女子哭,所以才会口不择言,说出了这么一句话。其实他不过是想要转移如雨的注意力,不让她哭。 “嗯!”如雨随即抬起了头,破涕为笑,十分顺从地对厉尘风点了点头。 她接着闭上双眼,开始感受厉尘风所说的归意。厉尘风双手传来的温度,让她更加确信自己能感悟成功。正如厉尘风所言,她以前没有家,不懂得归,自然也感悟不到归意。但是现在不同,从她双肩传来的温度让她明白了她有家,所以她现在更加迫切地想要感受那归,想要体会那种有家可回的感觉。 夏天的雨,总是那么短暂,不出一会儿,便停了下来。随着这雨停,如雨也睁开了双眼。从她眼中的喜意可以看出,一切都进行得十分顺利。她感受到了归,也学会了厉尘风的归意。 “要不要让我试试看?”如雨笑着对厉尘风道,随即就看向了他还抓在自己双肩上的手。 厉尘风脸上不由地一红,好不容易才忍住了把手抽回来的冲动,对着如雨点了点头。 如雨抬手捂嘴轻笑了下,也笑得身子不由地一颤。只是这一颤,她的双肩却模糊了起来,最终成了残影。厉尘风一把就抓在了空处,而再看如雨,却像是坐着没动。只是她肩膀的位置前移了一些,刚好避开了厉尘风的双手。不过她的身子,现在却正好在厉尘风的怀里。 这正是厉广的功夫,如雨果然学会了归意,并且还立即模仿成功了厉广的功夫,这不由地让厉尘风又感叹了一番如雨的聪慧。只是这种赞叹之意,却瞬间就变成了尴尬之情,因为两人现在的姿势,确实是太过暧昧了一些。自己好像是在抱着如雨一般,让他着实紧张不已。 如雨轻靠在了厉尘风的怀中,笑着道:“傻瓜!姐姐叫如雨,自然是雨了,怎么会是那被风吹走的落叶呢?你没看见刚才风来雨落吗?姐姐又怎么会没有家呢?” 听到此话,厉尘风僵直的双臂也慢慢地落了下来。 此时天色已暗,弦月刚上。雨后的月光如水,清澈温柔,照向了待月亭中相拥的一对男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