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国天骄》 正文 第1章 返京 这雪已下了很久。 李诀裹着一件厚厚的黑色貂皮大氅,坐在‘云顶堂’前的石阶上,呆呆地若有所思。他虽然年仅弱冠,眉目之间却已是细宇分华,宛如一副水墨画般,俨然有种淡到绝处的凌艳。两道眉峰直如剑蹙,好似飞流而下的百丈疾瀑撩额径扫,有着说不出的冷峻和灵动。柔和的面部线条即使最工巧的画手也勾勒不出,面色苍白如雪,使他平凭几分冷峭的风采。 他这边尚自有心思发呆,李府上下却已如沸腾一般忙个不停,那边圣旨已下,荆襄总督、世袭一等威侯李道钦奉旨返京,全府正忙着收拾往来行装。可叹他们的小少爷却跟没事人一样。 “哎——,”李诀似是刚从梦里回神般,发出一声莫名其妙的叹息。 “哎——,”一声更为美妙的叹息从耳边传来,李诀微微一呆,转头只见不知什么时候身边已坐着一个妙龄少女。她穿着银丝镶边的红绣夹袄,粉嫩的小脸只能用精致来形容,看着比李诀还要小上一些。 “怎么了,依依。”李诀轻轻笑着,摸摸自个贴身侍女的小脑瓜。“陪少爷叹气呀。”依依轻轻的眨眨眼睛,灵动的眸子掠过一丝狡黠。 “哦。”李诀低应着站了起来,显得没什么兴致。看看不知何时已变得嘈杂的院子,径自向庭外走去。“少爷,”依依小跑两步,跟在他身后:“还在想那位姑娘。” “什么——咳——”李诀自觉没少在女人堆里打滚,这脸皮早已该混出来了,没想到猝不及防之下还是脸孔微热。依依心中好笑,本来想揶揄李诀一下,待见他如雪面孔上蓦然而至的宛如桃李新晕的那抹艳,忽觉得心中全没了初时的兴致。 李诀见了美女就迈不动步的秉性他是知道的,也就三天前,二人上街闲逛的时候,竟然碰上一个云裳玉貌的美丽女子。那是怎样姿容绝丽的女子呀,竟然让人忆不起她的容貌,只是如仙般飘渺的清宁婉约,如水般灵动的明丽纯净,竟让人自惭形秽。擦肩而过,已宛如经历数世,只因这样的女子的确是百世难得一见。就连一向在美女面前迎难而上,没有困难制造困难也要上的少爷也足足发呆了五分钟。事后,女子杳如黄鹤,可怜的李诀好像也魂兮去矣,每天都要呆呆地坐上几个时辰。让人哭笑不得。 李诀看着依依巧俏的身姿堆了满脸的理解与同情,不由在心里白眼连翻,这种理解却让人有口难言,无法分辩。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曲高和寡吗?李诀很臭屁的想,心气儿一平,脸上也不由挂起‘宽容’的微笑。 “少爷,你这会儿可哪也不能去,老爷有事正等你呢?”眼见李诀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依依不为已甚,撇撇嘴叫道。“哦,是吗?怎么不早说。”李诀面孔一扳,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 “人家不是没说到吗?”依依小声地道,小手无辜的绕着发丝。忽尔省起什么,不甘示弱的俏目一瞪。 “依依小姐,少爷知错了,是我没能理解你无微不至如春风化雨般体贴关怀。”李诀嘻嘻笑道。 依依看着他清亮清亮的眸子近在咫尺,不由双颊微烫,轻嗔道:“就你嘴贫”。 话犹未已,只听啪的一声脆响,依依轻啊一声,只觉臀上火辣辣的,半边身子一麻,险着站立不稳。耳边一阵风响,李诀已掠了开去,“好……暖。” 李诀微怔的看着自己的大手,原本份属无心的嬉闹中一个环节性错误给了他一个大异初衷感触,脑子出现片刻短路。转见依依双手抚着臀部,又羞又恼又是脸红的瞪视着他,晶亮的的眸子似乎还有点甜丝丝的欢喜,饶是李诀自诩万花丛中走过,片叶不沾身,也不由老脸一红,“呃……时候不早了,可别让父亲等久了。” 依依抬头看了看天色,其时正午刚过,暖日融融,真不知道这个不早是从哪里开始算的,眼见李诀已经摇头晃脑的往李道钦议事决策的书房——青临楼走去。琼鼻微皱,只得快步跟上。 李府,青临楼。 李道钦浓眉微紧,细细地看着手中的古画,沉思良久,终于神色一缓,慢慢地卷了起来。他面孔清瘦,紫袍博带,金冠簪发,颇有几分仙风道骨。李孟钦双袖合笼,静立一旁,两人虽然是亲生兄弟,却气质迥异,李孟钦宛如一把出鞘长剑,即使极为收敛,也不掩凌迫之势。 “大哥可是心有顾虑?”李孟钦见乃兄神色略缓,方才开口发问。“八年了。”李道钦若有叹息地道,忽尔呵呵一笑:“到底是人算不如天算,我倒没想过会有这么一天,被司宁家请回去。”“听说,最近中都那几个王爷为立储之事明争暗斗之势已愈演愈烈。闹出了不小动静,都被朝庭强压了下去,皇上这个时候忽然召大哥回去,虽然说是外患在前,不得不尔,不过这皇室内斗,也需小心防范才是。”李孟钦娓娓道来。 南楚正德帝八年,西秦骑兵南掠,十日之内,连克南楚上江六郡,势如破竹。长江防线出线极大空洞,形势颇是威急。 “兄弟阋于墙,不亡何待。天下尽是这等鼠目寸光之辈,即使有再勇武的军队又能如何?这种建立在无穷奢侈之上的太平又能撑到几时呢?”李道钦不无愤慨地道。 十年前,南楚代帝猝死,权相杨衍私立幼帝,司宁皇室不服者众,纷纷起兵召讨。史称“八王之乱”。西秦趁火打劫,联合赵、魏等国一度攻破长江防线,威胁中都。以中都为核心的内围城市又出现农民暴动,南楚统治岌岌可危。此时李道钦崛起江湖,率领大批死士猛攻联军大营,当场击毙联军主帅图伏横。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扫平起义军。随后又以‘均田让租’为口号,收编农民军,在战略上占据主动,一举荡平八王之乱,战功彪炳,成为当世著名的儒将。 此后,司宁宗室司宁睿继位为帝,李道钦深知自己功高震主,于是以退为进,请旨外任,最后在双方心知肚明的相互妥协之下,调任荆襄总督。 “此次回京,吉凶难料,可笑这些宗室还以为有多么好的前景在等着呢,等到了中都,可不比荆州,我兄弟可以对他们睁眼闭眼,别人恐怕没这么好相与。只怕到时给大哥惹下麻烦,平生许多波折。我看不如知会叔公,要他约束族众,将不必要的人留在荆州算了。”李孟钦眼神玩味地道。 “留下来,不是授人把柄嘛,更要怀疑我李道钦别有居心了,况且,这些家伙也都是锦衣玉食、横行无忌惯了的,当初肯随我们兄弟来此,已是颇多怨言,后来耳濡目见以至亲身体验到了许多好处,这才没闹出什么事来。仅你我兄弟二人,毕竟还不能完全掌控李家呀,叔公那双眼睛可无时无刻不在盯着呢。呵呵。”李道钦爽朗一笑。 李孟钦释然道:“还是大哥思虑周详,是我多虑了。” “不,”李道钦一摆手,忽的沉吟道:“听说,玉相近日有些痴痴迷迷的,是因为在城中撞在一个女子。”“玉相年纪不大,倒是一身风流性子,大哥还是要好生管教才是,咱们毕竟不是寻常人家,生在李家,‘平庸就是错,无术必成忧’呀。”李孟钦淡淡一笑,似乎只是在履行一个长辈的职责。 李道钦一摆手,笑道:“真正的盖世奇才有一个就够了,先太祖有‘金匮之盟’,孟钦的才能亦不在太宗皇帝之下,玉相为人率性,不是做官的材料,我这个做爹爹的,只是尽我所能,保他一世富贵罢了。说到振兴门楣,还要二弟你呀。” 李孟钦心中一惊,自古世家传位都是长幼有序,嫡庶有别,现在李道钦尚是李氏宗主,李诀怎么算都是合情合法的第一顺位继承人。他虽然在家族中口碑甚好,而且一向对李诀的表现暗自不满。但是,忽然从李道钦口中听到他想传弟不传子,以李孟钦的城府也不由面色一变,惧大过喜。 他连忙一正面容,跪在地上,满面恳切地道:“大哥此言小弟万万不敢接受。传子不传弟自古就是祖宗传下来的章法,玉相虽然未有建树,但毕竟少不更事,可塑性强,大哥这种想法要是被外人得知,恐怕会引来不可测知的祸患呀。” “二弟,不必如此,”李道钦看来并没有扶他起来的意思:“快起吧,这件事以后再说。听说那女子宛如神仙中人,莫非身怀奇特内功。” 李孟钦讪讪的站在一边,益发恭谨的道:“世间奇功秘术本多,可是真正能改变人气质的大概也只有,东海冰后‘默默思茹肠’,北天一神怪‘浩瀚之歌’和梭女门的‘九张机织法’吧。” 李道钦嘴角一动,目光中一波不起,微叹道:“还有,迦叶族的‘五音六法’。”李孟钦双目一亮:“这怎么会,迦叶族不是早在多年前就被大辉煌教尽数屠灭了吗?” 相传迦叶族生有“识音脉”,百代之后必会孕育出一个音乐天才。相传五百前既有这样一位天才出现,他利用自己无与伦比的音乐天分,通过人们对音乐的感知,创造出可以契合人类意识的从而主导心智的“五音六法”内功。在战国争雄中,脱颖而出。 “只怕是——百代之后,另有传人”李道钦沉吟地道,忽尔有所警觉的住口不语。只听脚步声逐渐清晰,一个清亮的声音,叫道:“姐。” 正文 第2章 佳人 绒雪一般的狐皮长袄,浅色长裙的搭配使她显的修长窈窕,即使穿着冬衣也难掩流线型的绝妙身段。李玉琢眉目清丽如姣花照水,明媚的眼睛含而不露,宛如雨洗一般清澈明净。举手投足间都是浑然自成的大家之气,也许只能用四个字来形容这样的女子——天生贵女。 她身后一个短袄长裙的妙龄少女,姿容俏丽,神色之间倒与依依有七八分相似,大略观来,颇有点清而不寒的味道,却是依依胞姐——诗诗。 “行途用品可曾备好。”李玉琢低低问道,玉手自然的握上李诀小臂。“嗯,还好。”李诀含糊应道,打整行礼自然有僮仆操劳,他又何曾操过半点心思。 他自顾推门而进,李玉琢目光刹那有点隐约,慢慢的跟了上去。依依本有心赌气,奈何原本就是活泼灵俏,稚气未脱。此时见了亲姐,那点心思早抛到九霄云外,顿时展颜雀跃,伸手揽住乃姐腰肢,甜甜一笑。诗诗微感无奈,半推着她跟进门去。 “琢儿,相儿,你们来的正好。这次我们奉命返京,实是南楚十年来未有的变数。还好你们都已长大成人,许多事情也该自己拿个主意。”李道钦淡淡笑道,看着一双儿女,目光中满是期许。 “爹爹想问我要不要留在荆州?”李诀微笑道,这种波澜不惊的神态倒与李道钦颇为相似,让一边的两个丫头大为讶异。李玉琢看着他灿若朝华的笑容,忽然觉得心中某处有着说不出的疼。 “年轻的时候,能出去见见世面当然还是要出去的。”不等李道钦再问,李诀已说出自己的答案。“哦?”李道钦转问李玉琢:“琢儿,你的意思呢?” “女儿也想再回头看看这个沉淀了太多繁华与萧条的南楚帝京如今是怎样的风采与不同呢。还有叶家姐姐她们,十多年不见,不知道还有没有儿时的样子。”李玉琢如雪如玉的脸上,薄晕悠游,也许是一口气说太多话的缘故,略微显的急促。她有意无意的瞅了李诀一眼,与他目光对个正着,随即甜甜一笑,轻轻撩了撩长发。 “李威侯出来一见。” 中正平和的声音遥遥传来,‘李’字初起的时候如在千万里外,最后一字结束的时候,却已宛在耳旁。楼中几人都是身怀武功,虽然,李玉琢三女碰上真正高手大可忽略不计,李诀等闲也是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但毕竟是世家显贵,允文允武是每一个世家子弟的必修课。 李孟钦自然是高手,天下有‘六顶八绝,十方风来’之说,‘灵犀剑’李孟钦在十方风来中名列第四。 李道钦的身手在他十多年前从百万军中一剑要了联军统帅图伏横的命的时候就没有人怀疑了。 以李氏兄弟的绝高技艺,李氏宗族的绝代荣宠。竟然会被人找上门来,指门道姓,不愠不火地道,“李威侯出来一见。”是人都难免产生荒谬绝伦的感觉。 “何方狂……”只听一个李府贡奉的喝声未已,戛然而止。青临楼不但是李道钦修心养性的文书房,也是府中要员筹策议事之所,防卫精严自不待言。只论明面上的八大贡奉,任一个放在江湖上,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而今看这情景竟然一招之下已吃了大亏。 李道钦将手中画轴径自放回摆在案头的摹蓝砚玉瓷筒,动作自如散淡,宛如清风徐兴,明月朗照,似乎并未因门外狂客牵动丝毫情绪。只见他袍袖一拂,细眼淡扫,方才抬手示意:“去看看。” 众强环伺之中,一个黄袍金冠的青年男子,傲然而立,颇有裂地拔天之概,他面上棱角分明,双目睨然,黄袍上紫蟒盘踞,一派尊贵风范。眼见李氏诸人走出门来,双目在众人身上一扫而过,看到李诀时双目一亮,颇为犹疑不定。随即又双目微合,似是闭目养神。 李道钦见八大贡奉中的‘鬼徒拐’闫重盘坐一旁,面上阵红阵白,竟是受创不轻。心中对面前人武技的评价又高出许多。心神一整,淡笑道:“李某在此,阁下何人,不知有何见教?” 那人双目一亮,不答径道,“带走一个人。” “谁?” “他,”黄衣人露齿一笑,右手猛的一记袖刀向李玉相逼去,罡风四溢,袖风过处,几大贡奉竟似站立不住,各各身形一侧,连忙运功相抗。“好掌力”李孟钦身体一矮,双掌虚握好似猛然聚起万钧之力,白袍缓动间,已挡在李诀面前,双手虚抱,双袖如同装满风的口袋,慢慢变大。 黄衣人面色微异,右手掌力未老,就势一圈,李孟钦顿觉如用万斤之力举鸿毛,掌中一轻时,气力不受约束的四溢而去,不由面色微变。黄衣人得势不让,右手一招,将四个贡奉圈了进来,四个贡奉虽是凝神戒备,对上黄衣人的古怪掌力,仍是左支右绌,纷纷举起全力相抗,拳脚击实时,只觉手上一虚,宛如重锤击柱,陡然旁落,气闷的直欲吐血。 黄衣人身形一闪,嘴角牵动一丝笑意,倏忽间直似狂飙突进,眨眼已至几人眼前。“好一个‘颠倒乾坤’。阁下是东海敖氏什么人。”李道钦适时而至,不着火气的推出一掌。李氏兄弟虽然以剑成名,但却深谓大境界无不化腐朽为神奇,挥木芥如掌利刃。所以手上修为亦是可观。 方才李孟钦的排云掌使开三招二式,宛如雷霆暴雨,气胁万钧,却被黄衣人举手投足化解掉。 李道钦一掌袭来,却宛如羚羊挂角,倏引倏还,看似微云咸淡毫不措力,又似乎每个浅淡的掌影背后都携着山风海潮似的狂澜。 “看阁下人模狗样的,怎么干起事来跟泼妇似的蛮不讲理。”李诀双臂环抱,旁若无人的说话险些将黄衣人呛死。 以他对身份和武功的自负,做事一向要求立竿见影,对拳头的信任从来都是连自己都不曾怀疑的。又有哪个不开眼的会在他面前提个理字。 黄衣人双目微侧,倏的身影连转,以瞬雷不及掩耳之势,避开李道钦来掌,动如脱兔,一划数丈,狮子搏兔一般掠至李诀身前。几人心上猛惊,就连李道钦的目中,也闪过一丝讶异。他能在万军之中力取上将首级,‘分光掠影’的身法强悍可想而知,以他的谦冲平和私下里也颇为自傲,没想到今日对阵竟然被人视若无物,登时老脸上有些挂不住。 其实,黄衣人即使高过李道钦也只是一线之隔,之所以能显示出足不移,形不变,一掠数丈的身法,盖为他这种‘风行六义’身法,讲求集中潜能的瞬间爆发力。 黄衣人大袖一挥,宛如行云流水般将三女逼退一线,手臂一长,将李玉相抓在手里。而刚刚出口‘清厉潇洒’的李诀,此刻颇有些手足无措。黄衣人若有笑意,“走吧,老弟。” “嘿,”寒光一闪间,黄衣人再次一退数丈,一件物事从半空跌落。立定只见黄蟒绣袍已被划穿了半只袖子。李诀脑袋微侧,既无得意也无失态,反有种漠视众人的若有所思。手上寒光飒然,不知何时已多了柄清光迫人的长剑,剑身窄而薄,灿如霜雪。可以想见,如果不是黄衣人的修为实在太高,那样毫无征兆的一剑,势必要让他留下一臂。 此刻,那掉在地上的物事,众人已看得清楚,原来竟是一卷画轴,此时画轴半开,露出一副姣好的美人体态来,在场众人多是武技高强者,目力自也不弱,尤其还有李诀这种贯美女的,两眼盯视之下,登时更亮了几分。 众人虽然多不懂画,这一瞥之间,还是觉得美人娉婷婉约,让人心神一清。显然作画之人在丹青上造诣不弱。 不理众人各怀心思,眼见那画轴缓缓荡开,画中美人长裙薄袄,从足到发迤逦而现,待得看清那美人形象,李诀不由轻‘啊’的一声。无他,以他目力自然看出这画中美人与三日前所见,分明同是一人。 只见那画中美人清灵婉致,笔触线条极为柔美。李诀身为豪门公子,平生对琴棋书画等各种技艺当然也颇有涉猎,甚至有些方面也可算上精通强势。单论画功而论,却自问如何也画不出白衣女子的神韵,就此画而论,也不过神似三四吧。 正文 第3章 清薇 黄衣人迭出险招,本已将场中诸人的反击变招计算在内。他深入重阵,自然预期速战速决,眼见为山九仞,只差一篑垒土,何曾想见一个贵公子身上竟施展出那样凌厉无匹的一剑,真让他讶异而且郁闷。现在不但李诀本身的实力是个未知数,更兼李府诸高手已经稳住阵角,眼见今日之事已再无可为,他虽然自重身份却也颇为决断。伸手一招,掌上凭生一股吸力,画轴如同受到丝线牵扯般‘刷’的收紧,被他稳稳抄在手中。 李诀正在看的入神,忽然想到为何这人手中会有白衣女子的画像,莫非两者之间有莫大关系。而且自己和黄衣人远近不识,以他的高绝武功,和张扬作派怎么会找上自己,心念转动,不由大是疑惑。 随着画轴‘刷’的合起,李诀心中莫名一痛,好比一场梦境为之湮灭,竟然升起一种恼怒,眼见黄衣人气定神闲,睥睨众人的姿态,连忙压下心头种种纷繁而起的念头,几乎是下意识的,手中长剑一振。 “阁下好狂作派,这般任来任去,当我侯府是你家后院吗?”李诀陡喝出声,接连几个闪跃,径向黄衣人刺去。 “阿诀,”李孟钦怎么也想不到,正当黄衣人这个瘟神要退走之际,李诀竟会迎面赶上,连忙顺手一抄,虽然是仓猝出手,但看着顺手滑过的衣袂,还是让他为之一呆。 “相儿,”李道钦略微一惊,但他站的方位甚远,再兼也对李诀剑法产生好奇,不由身形微慢。 黄衣人更没想到,李诀会迎身而出。 “嘿,”他大袖一摆,竟然将来剑抄个正着。这个看似寻常的动作,让当场众人都是大为震动。要知道,李诀一剑退敌的造诣,可是让素来不怎么将他武技放在心上的李府高手大为震动。如今见他迎身而上,不能不说是报着些以飧耳目的期望的,虽然最终李诀多半不敌,但是,也消耗掉黄衣人相当体力,那时众人再一哄而上,胜败未可知也。 哪里想到,李诀在敌人大擒拿招势前,竟然不懂变招。当然他们还存着些微李诀会出奇制胜的想头。但是下一刻这种想头又迅速蔫掉。黄衣人一招之下将来剑钳住已是微怔,这让他早已预料好的华丽招式全都派不上用场,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右手飞起,疾点李诀胸口六处大穴。一时之间,李诀除了眼睛转圈之外,再也没有别的地方可动。 “李威侯,在下定会保证令郎安全,告辞了。”黄衣人也不怠慢,略微交待后,大袖一拂,逼开跃跃欲试的众人,掠出墙外。 “清薇,两刻钟后,高情楼见,幸不辱命。” 李诀淡淡的看着黄衣人放飞雪鹞,轻笑道:“阁下果然是艺高人胆大,竟然约人约到了荆州城中最大牌的高情楼见面,也或者是嚣张到了无知的地步。” 黄衣人若有所失的收回望着雪鹞离去的目光,转看李诀的时候竟隐隐透着愤怒,他慢慢地平静下来,淡然道:“走吧。”自顾当先行去,竟似一点也不担心李诀玩什么花样。 “真是自信的卓有境界。”李诀心中苦笑。想想自个老爹的修养,知道不必担心短时间内会被抢回去。自己武功被制,在黄衣人面前确实毫无优势,只好乖乖地跟了上去。 “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朝。晴空一鹤排云上,便引诗情到碧霄。” 现在不是寂寥的引人悲怆的冷秋,却无妨白鹤排云,碧霄旷窕的诗情。高晴楼方圆三十丈,高三层,素白的花岗岩构架,线条整洁,看来轩敞美观,内部部置却多以楠木搭建,雕梁画栋,饶有古意。作为武京城中名闻遐迩的第一名楼,仅是布局架构,也颇显独到之处。 李诀忽然发现,选在这个地方见面倒是蛮有道理的。最热闹的酒楼,当然在最热闹的地方。东市街就是这样的贸易大街。人多的时候,就要注意影响。李氏兄弟十多来年,一向作风低调,不事张扬。以黄衣人的身手,这种环境更利于全身而退。 李诀看着黄衣人颀长的背影,忽然无奈一叹。这个家伙什么都算着了,怎么偏偏没算到,他这身黄蟒袍服所彰显的身份至少也是王爷级的,这种肆无忌惮的行事作风,要寻找他的行踪简直是太容易了。 两人径自上楼,拣了张靠窗的座位坐下。从这里看下去,进出酒楼的人都是一目了然。李诀看黄衣人怎么都不像个很会过活的模样。只好将点菜种种一手包办,挥袖打发店小二下去。 “喂,老兄,你身上可带有银票?”看着店小二下楼去了,李诀小声问道。他以往上街都有仆从相随,从没自费掏过腰包。想不到,头回出门就要考虑起这个问题,看黄衣人的派头自然是一流的,付钱的时候可不要沦为第九流才好。 黄衣人目光淡定的看他一会儿,终于摇了摇头。 李诀有点泄气,开始怀疑自己被他抓出来是不是值得,脑筋一转,笑道:“那有银子吗?一点碎银子总该有的吧。” 黄衣人,摇头。 “那值钱的东西总该有的吧。”在李诀眼中看来,黄衣人像个诈骗出身的。 “我从不在外面用膳。” “还用膳。”李诀正想喝口茶水调解一下,闻言差点吐将出来。 “饭菜是你点的,对吧?我没想在这里吃饭。”黄衣人很无辜地道。 李诀拍拍脑门,这实在是个问题。不过,你要明说不吃不喝,人家能让你坐进来吗?毕竟荆州第一名楼,怎么会是让人随便讨口凉茶的地方。这话他当然没跟黄衣人说。他忽然发现跟对面家伙讲这些根本就是很奢侈的事。 “你的武技很奇特。”黄衣人忽然收回看着窗外的目光,淡淡地道。李诀心知他没想自己回答,轻轻地撇撇嘴。“不像是李府诸人能够调教出来的。”黄衣人慢慢接了一句,不再说话。 忽然,李诀将脑袋探出窗口,挥手高叫道:“美女,这里。”黄衣人看着李诀神采飞扬的样子,不由很是郁闷。看他的言谈行止,哪有分毫作为人质的自觉。 一身纯白裙裳,在近午的日光下,显得温暖和煦。不必说,如瀑如练的秀发是怎样的典雅写意,婉约柔美。不必说,如雪如玉的脸颊是如何的温润腻滑,薄晕轻艳。也不必说如柳如绵的身段是多么的纤美袅娜,修长窈窕。单是那纯美的一剪倩影,一个侧面,就让人心生震撼,低徊无言。 黄衣人怎么都不明白,这样让人心生呵护的动人倩影,怎么容得李诀如此唐突。果然,这一喝之下,楼客的注意力也纷纷吸引了过去,楼下登时惊叹四起,连环效应之下,楼内的也纷纷挤着窗户,或者近便的跑出门外。 然而,这也只是一刹那间事,刹那间,嘈杂又归于平静,几十年不曾有、不再有的男人羞涩,竟奇异无比的爆发出来,让他们不由的定住脚步,似乎挨近了她,就是莫大的罪过和亵渎。 女子纤眉微凝,循着嘈杂声音的来处,沿着日光温暖的光线,李玉相笑如初阳。 “我当然也知道,即使是荆州第一名楼,美女也会不认得路。”李诀微微一笑。黄衣人自从女子出现,目光就未曾离开过,只是满合奇异,略带怅然。 “叶小姐,你怎么招呼也不打一个,就出来了。”只见一个少年公子越众而出,一身蓝缎锦袍,更显的修长挺拔,腰间长剑上一颗猫眼大的宝石显得价值不菲,颇具富贵之气。只是此刻英俊的脸上大有忧色,大约是‘关心过切’所致。 “清薇有事在身,不劳郑公子挂念。”叶清薇淡淡地道。那位郑公子闻声大急:“江湖险恶,叶小姐一个单身女子行走江湖,恐是诸多不便。在下非是敢干涉小姐行事,只是一片诚挚之心,全为看护小姐周全。”看他说的勤勤恳恳,只差没挑明要给叶清薇当护花使者了。“多谢郑公子好意,我有朋友来了。”叶清薇淡淡瞅他一眼,径自上楼而去。 “啊,是吗?谁?”郑公子这才发现,叶清薇和黄衣人点头示意。看来这就是所谓朋友了,郑公子有点琢磨不透对方的斤两。看黄衣人黄蟒锦袍的架势,的确是挺能唬人的,的确是。 正文 第4章 武盟 “在下郑士杰,家父郑宁折,人称‘怒海飙龙’,现任江南武盟副盟主,不知两位可有听过。”郑公子开门见山自我推介地道,眼见非但黄衣人无所表示,那个看起来像是他后辈弟子的半大小孩也是浑不在意,不由心中恼怒,却见叶清薇已倦倦地坐了下来,连忙提醒自己保持风度。 事实上也难怪他心中不爽,如果说六顶圣地,传承百年,以其与各国皇室千丝万缕的关系影响局势,等闲难以撼动的话。那么,江南武盟无疑是以另类方式迅速崛起的武林神话。 十多年前的司宁氏主少国疑,八王逐鹿之下,真是兵连祸接,当是时,乱世豪雄自也不乏应时谋世,以求富贵前程者。各王为壮大实力,纷纷笼络武林人士,双方正是你情我愿,一拍即合,火速壮大搅风搅雨。另方面,部分武林人中则站在百姓立场上力挺农民军,结果在战乱的大潮中,自我削减,却并没有得到实质的好处。在这种局面下,江南武盟应运而生,除了三大盟主之外,左右执法使,六道钦罗王,十众飙将,无一不是才智绝伦,武技强横之辈。 其中,由野入朝的李道钦即是其中的佼佼者,虽然功成之后脱离武盟,但是武盟之中但有提及仍然以李左使称之而不名,其无可撼动的影响力可见一斑。 如果不是在帝国转型时期,武盟内部意见不同,为争权夺利内斗迭起,加上西秦大辉煌教的入侵,任谁也知道,一统武林将不是纸上谈兵的事。 十年生聚,当今武盟在新盟主任皇图带领下,整肃实力,调整权力分配,大力遴选年轻战将,声威赫赫,犹胜往日。郑士杰如此的背景家世自是相当可观,父亲郑宁折寓意宁折不弯,十年前已在“十众飙将”中位列第一,身经百战,如今在武盟宿将中更是硕果仅存,可以说是典型的实力派。 可惜撞上眼前两位,一个家世显赫,一个江湖位尊,真是白瞎了。 郑士杰眼见三人谁也没有请他入座之意,只好讪讪落座。李诀怪怪一笑,一口凉茶正好喷了出来,不偏不倚正向着侧对的郑士杰。郑士杰尚未坐稳,更兼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半大少年敢如此无礼,百忙中伸袖一挡。看着弄脏了的半只袖子,他素来养尊处优,本就颇有洁癖,此时更是又羞又怒,起身喝道:“你干什么?” “没,”李诀似是微感吃惊,一抹嘴巴:“我是没搞明白,你到底想问我听没听过你,还是你老爹。你似乎有些搞不清状况,怎么你都是喜欢见人就问听没听过你家人吗?我又不是你家亲戚,你要问我你姥姥大舅,我有没听过,实在让我不知说什么才好。”“这不是找打击吗?”李诀小声的补了一句。 “叶小姐,不知这两位朋友,是什么来历,可否引介一下。”郑士杰强按住拔剑的冲动,‘极有教养’的发问。 叶清薇好看的秀眉一凝,也不知有没听见,忽然纤手一探,扣住李诀手腕,明眸脉脉眨也不眨的盯着他看,满是复杂难明的神色。李诀微微一呆,腕脉是练武之人的命要所在,等闲被人扣住,就是再厉害的武功也别想使出来。可以说,被人扣住手腕就等若将性命交了出去。被那如玉纤指划过,仿佛触摸到千年温玉,继而心头一热。有种说不出的味道,再要细细感觉时,叶清薇的手已经松了开来,不觉让他有刹那说不清道不明的茫然与失落。 叶清薇似是暗吁口气,这才直视黄衣人:“果然是了,虽说大恩不言谢,但清薇除了道声谢谢,实在不知怎么样感谢敖兄,以敖兄的智慧地位,世上得不到的东西原本也极少。” 黄衣人心头微叹,“世上惟一难以企及的东西却偏偏是最想要的东西,到底是因为得不到才珍贵,还是造化开出的大玩笑呢?其间种种谁又能说的清楚。”“迦叶族‘识音脉’天下无双,十年的流离辛苦终于功德圆满,恭喜你们姐弟团聚,清薇。”黄衣人微笑。 “啊,”李诀不由站了出来,伸手指指白衣女子和自己,咿呀艰难地道:“姐——弟——。” “是啊,清商,你不喜欢吗?”好像怕他跑掉似的,叶清薇将他拽回座位上,满含笑意的盯着他看。 “清商?” “你的名字,叶清商。” “的确是,不太——喜欢——”李诀看着她宛如江南山水般明丽秀美的脸庞,真想亲一亲,摸一摸,蓦然觉得此时此地,这瞬这刻是那么的不合时宜,两人的相遇相识又是那么的荒诞不经,直似一场大梦,眼神也多了些许飘渺。 “果然是芙蓉为面,玉为神呀!”一个声音极为张扬的拔了一个高,听起来更为阴阳怪调。话声中,三个锦衣华服的青年踱了过来,镶金嵌玉,修饰的甚为奇整。 “荆襄林天扬,见过叶小姐。”中间最为高瘦的青年走上前施礼道。郑士杰见叶清薇别无表示,找到发泄缺口般,长身而起:“看三位也算一表人才,当知道叶小姐这将超凡脱俗的女子本不与凡人为伍,还请三位不要过多纠缠。” “这么说来,阁下既然与叶小姐同桌而座,就是神仙中人了?”先前的怪声一阵嘿笑。 “当然,在下郑士杰,家父可是江南武盟的副盟主,这名号听过没,听到了吓死你。”另一个方面大耳的青袍公子学着郑士杰的口气阴阳怪气的唏落道,神情态度故作夸张,甚为惹厌。 郑士杰面色一变:“看来三位是有意挑衅了?”他今天从被人无视,李诀喷茶的羞辱,可以说早已过了平时忍耐的极限,若非为了在他心目中视为天人的叶清薇面前保持形象,早就大打出手了。虽然心知能在武京城中这么嚣张跋扈的,背景多半不俗。不过越是这样,反而越能验证那句对手体现价值的至理名言。他武盟盟主公子的身份岂容小觑,况且那怪声胖脸的还唏落到他的父亲——怒海飙龙。 所谓,是可忍?孰不可忍? 美人面前,尤不可忍。 “哪里,只不过阁下这位什么武盟公子既然能够和叶小姐相交,咱们兄弟自然也交得。”林天扬淡笑道。“识相的,走了吧。”郑士杰一抖长剑,‘啷呛’声中,“钳龙剑”寒光飒然,展现出艺术品之外的价值。 青袍公子冷笑道:“姓郑的,你还真是没脑子,要动手,我看叶小姐的护花使者还轮不到你来当。” “你说什么?”急怒声中,郑士杰再不多言,一震手中长剑,剑作满天花雨径向青袍公子点去。这一招看来让人甚感眼花缭乱,虚多过实,一来存心试探,二来也想对方大大出丑。 “嘿,”郑士杰只觉眼前一花,原本最不起眼的怪调胖公子不知使了什么身法已挡在面前,他右手一抬,满天花雨顿被收束手中,郑士杰变招不及,定睛看时,“钳龙剑”竟被他两指一夹,稳稳的捏在手中。 “听说,你们用剑之人,是‘剑在人在,剑亡人亡’。这实在是……”胖公子嘿然一笑。两指一翻,竟将钢性颇佳的钳龙剑折下半尺来长。“狗屁不通。”他随手丢掉被折断的剑尖,微笑接道。 “你?”郑士杰又怒又惧,他一向自命青年俊彦,没想到一招未尽,就折在面前人手里。钳龙剑虽然称不上绝世,却也是盟中前辈送给他的贵重礼物,颇显富贵之气。再加上,对方剑品人品的唏落,更让他羞愧不已,但要真的来个‘剑亡人亡’,却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到了。 “好一招‘截然指’。”说话声中,一个全身黑衣装束的枯瘦老者应声而至。“我家公子学艺不精,倒让诸位见笑了。”他声音低哑,说是‘让人见笑了’的圆场话,口气里却是没有一点和气的意思。 郑士杰宛如看到救星般,拱手施礼道:“康叔,你老怎么来了。”老者嘿然一笑:“有这么大的热闹,我怎么能不来,敢情许多年没在江湖上转悠,我江南武盟的牌子都锈掉了。”“是小侄没用,给家父和康叔丢脸了。”郑士杰满面羞惭。 “‘截然指’练到境界自然锋芒凌厉,无坚不断,这位公子虽然火候有限,不过些许出奇作用还是有的。年轻人,轻敌躁进才是致命缺陷。至于这剑品人品,只是各自由心罢了,你父亲人称‘怒海飙龙’,一双‘斩潮掌’下,不知折过多少英雄,似这等从不用剑之人,也不见得跟人家剑亡人亡。”老者依然不愠不火的慢慢道来,径自拣了一桌坐下,抽出腰间的旱烟,不愠不火的抽了起来。只见他长吐了口烟气,忽的冷冷一笑,“况且,剑亡了,未必不能伤人。你只用‘寒沙掠雁’攻他一招试试。” 郑士杰点头应是,“请了。”说着右手一抖,挽个剑花,脚上不丁不八,竟是中宫直进的招式。胖公子双目一盯,以这种化繁为简的招式,力道必将倍增,他的截然指诚如老者所说,只不过得些皮毛而已,当下不敢冒险,只得仰身而退。 郑士杰剑势一分,足尖顺势一点,不偏不倚又是一招“寒沙掠雁”。胖公子大为惊讶,连忙几个纵身,方才险险避过,已是出了一身冷汗。待他刚刚站定,郑士杰剑招不变,长剑就势一斜,寒沙掠雁又已平平使出。旁观林天扬却已看出,这招式虽然简单,却俨然藏着无穷变化,无尽后招,一招一剑,剑势相连,从而滔滔不绝,气势递增,胖公子先机已失,可以说是败局已定。林天扬眼见胖公子又险险避开一招,已是步法渐乱,知他虽有高明师傅,学得些巧妙招术,根基种种比之郑士杰还要不如。当下更不迟疑,顺式一上,挡开郑士杰来剑,将胖公子托出战圈。 正文 第5章 神刀 郑士杰略感扬眉吐气,潇洒的挽个剑花,就此打住,很有风度的不再乘胜追击。“人要没了,才是最大的失败。”淡淡瞅了下隐成阵势的三人,老者接过先前的话头。 “老爷子,今儿削咱们脸的是郑公子,动手出剑的也是郑公子,这武京城公子哥三儿每天也要逛上好几趟,要说熟儿,该是闭着眼睛都能将三街两市的门面店铺摸过去,却不知,何时这武盟的手伸这么长了,公子要交游饮宴也要你们同意了才成。”林天扬慢慢倒了杯酒,一饮而尽,面上满是讥诮和冷意。 郑士杰一张脸涨的通红,本来他怀忿已久,三言两语挤兑到一起,正好对三人略施威赫。没想到三人武的不成却回头讲起道理来了,仔细想来,他这个出头鸟确实探的欢实了一些,没占着什么理,此时不由气势一短。 “老朽康延年,还未请教三位公子尊姓大名。我看今日之事不过一场误会,所谓‘冤家宜解不宜结’,三位卖老朽一个面子,就此揭过罢了。”老者将烟锅在桌面上磕了一磕,拍拍屁股站了起来,江南武盟虽然跟朝中势力多有交割,所谓的民不与官斗在其看来已是明日黄花,不过若要为眼前小小闹剧就去动用凭多关系,在他看来自是毫无必要。 “呵呵……”青袍公子活里死气的笑了一下,“老家伙好大的口气,只不知你这是金脸银脸,一句话就要将咱们受的期侮全部揭过,错非少爷有那么点三脚猫的功夫,今天岂不是要招了郑小狗的毒手。” 康延年脸色一变,郑士杰已有些按奈不住,“康叔,这几个流氓无赖,何必跟他们多费口舌。” “哟,万程,敢情老子跟你相交了十多年,早以为知根知底的都不知道咱们他妈的原来都是个流氓无赖,老子还一直当自己正人君子呢,这位武盟公子倒是慧眼识……无赖,一言点醒梦中人呢,只不知道,他这样的,强盗匪徒够不够的上。”青袍公子李从北怪叫一声,竹笋倒豆一般说了一通。 胖公子江万程有模有样的抹了把汗,“看来咱们真是家门不幸,真是有劳江南武盟两位贤者的管教了。” “林大,你可是正品官身的骑都尉,朝廷竟然用你这种流氓头头来当职领俸,这不是糟蹋国家粮食,阻碍国计民生嘛。”李从北露齿一笑,抓住别人的话柄栽赃陷害,可是他们百试不爽的拿手好戏。 果然,一听林天扬是朝廷供职的都尉,不但郑士杰一脸错愕,就是一直镇定自若的康延年也是脸色一变。都尉在武官中虽然品阶不高,但却是仕途无量,况且还是军种占优的骑兵都尉,以林天扬的年纪能做到正品官身,除了靠山强硬之外,实在找不到别人理由。 “一点小事都能啰哩啰嗦的扯个没完,似乎不把姥姥娘舅罗列陈摆就显不出自己家大口多,真是好没意思。你……姐姐,咱们换个凉快的地方聊聊天怎么样?”李诀小声问道,趁机握住美人的小手,颇有点可怜兮兮的样子。叶清薇轻轻点头,“那咱们走吧。” “没想到美人如此良薄,既然叶小姐都要走了,咱们还热闹个什么劲,真是可怜郑小狗这番多情的功夫呀。”眼尖的江万程又大放其奇腔怪调。李诀剑眉一挑,脚步连闪,在三公子正眼晕的当,只听啪的一声脆响,江万程掉了个个摔在地上,“你?”只见江万程捂着多肉的老脸,迅速爬了起来,双眼红红盯着掠回原地的李玉相,宛若一只斗红眼的牛。 “江万程,你他妈的长点出息成不成。”李诀淡然的拍拍手,忽的目光一狠:“再拿我姐说事,我活剐了你。” “奉命捉拿朝廷要犯,闲杂人等一律回避。” 整肃的列队声中,百姓惊避,不一刻,弓上弦,刀出鞘,一队人马已将高情楼围了个水泄不通。 一个四旬军官在一众侍卫簇拥下踱了进来,目光冷电般在众人身上一扫而过。高情楼秦老板连忙迎了上来,陪笑道:“军爷,不知什么重大事故惊动了您,小楼可是清清白白,断不敢跟朝廷要犯扯上关系。” 军官淡淡瞟他一眼,这时一个侍卫进来低声回报,与他耳语一番。军官一点头,冷然道:“我办我的差,你开你的楼,咱们本是互不相干的事。秦老板,本将现在用你不上,谁是谁非我很清楚。你只要约束好自己的伙计,万事自然不会找到你头上。”他这话说的有理有据,也颇有分寸,毕竟能打出“荆州第一楼”这种招牌的,一定有相当的后台。军官虽然和他素无瓜葛,但也不想惹上无谓的麻烦。 “你们是谁的军队?”一个肥头肥脑的客商跑了出来,指着他喊道。军官浓眉一皱,“这个阁下似乎管不了吧。”“什么,你好大胆子。”肥商气急败坏的道,“你知道你这样影响有多坏吗?我的生意可都是大卖买,这要谈不成了,或者谈赔了,你让我找谁去。你们是城防军还是骁骑营的,我可告诉你,城防军方虚应大人可是我大舅子,骁骑营吴靖飞那是我哥们儿,你们要是得罪了我,我让你们全部完蛋。” 军官讥嘲的瞟他一眼,手上一动,厚背军刀拍在他肩膀上,慢慢地压将下去。肥商大恐,慌道:“你干什么,你知道我是谁吗?你……大胆……大胆……饶命呀。”终于吃不过军官冰冷的目光,肥商软摊在地。 “你听好了,本将是江南大营,薛——再——仁。”军官一字一句的道。“本将奉命办差,只要大家好好配合,自然无事。否则,不管你是谁,耽误了本将的公务,后果自负。”说着,再看了心头发虚的坐中客一眼,摆摆手,带着侍卫拥上楼来。 楼上的客人本不甚多,加上后来三公子与郑士杰大打出手,识些风头火势的已悄悄退了出去。早在军队围楼之始,更有许多人盼着能趁乱挤将出去,以免麻烦降到自己头上。只是没想到,薛再仁的营兵行动神速让人吃惊,他们刚到楼下,就成了军官手中的稻草人般失去了支配身体的能力。 江南大营,历来是南楚防范北方诸候南侵的要冲之地,早在建国之初,就不断加固布防,甚至在战争吃紧的时候,直属朝廷统领。可以说,凡是江南大营出来的军官,用不了多久就会调任帝京,而其先进的武器装备和严肃的军纪训练更是一般的城防军队难以相比的。江南大营,虽然设一个统将,三个副统领,手上的兵力和战斗力却要比同级别的城防城卫军,骁骑,绿营军强大的多。也难怪薛再仁不将和所谓城防防御使和骁骑统领关系密切的肥商放在眼里了。 “骑都尉林天扬见过统领薛大人。”眼见薛再仁上楼,林天扬忙带着两个死党迎身拜见。“林都尉。”薛再仁随意的一拱手,转眼打量其他人。以林天扬的跋扈嚣张也没有因薛再仁的随意产生情绪,的确,薛再仁那一搭手已是看他老子的面子了。 “不知是什么要犯,竟然劳动统领大人亲自出马,卑职虽然无能,但是既然让我碰上了,一定紧跟大人步伐,为朝廷出力。”在他看来,所谓的要犯多半跟眼前几人脱不了干系,想来以这些武林中人高来高去的功夫,这些军将未必对付的了。“真是天赐的立功之机呀。”林天扬简直要笑出声来。 “薛神刀,薛如璧?”老者看着全身甲胄的江南统领,目中精芒一闪而过。显得又是惊喜,又是讶异。 “薛如璧早已是明日黄花,再也不必提起。本将现在是江南大营步兵师统领薛再仁。”薛再仁看着面前的老者,微奇之间已迅速收敛心神,冷硬的道。 “薛再仁,薛再人,再世为人。那是……那又是为什么?”老者喃然,朝他微微拱手。 “公子,本将救护来迟,贵体可好。”众人意料之外的,薛再仁向李诀恭谨地道。 “好。”李诀微笑颔首。 “黄衣人,本将知道你武技高强,甚至我这三千步兵师也奈何你不得。但是,要同时带走我家公子和这位小姐,那是不可能的。看在我家公子无所损伤的份上,你可以放心走路,如若执意顽抗,可别怪本将令下无情。”薛再仁朗声说道。 “错,我还可以抓你,杀你。”黄衣人长身而起,淡淡笑道。“‘擒贼先擒王’,的确不失为一条好方法,可是对我是没有用的。我已经下了命令,只要你跨出拥翠楼,必将万箭齐发,死活勿论。对阁下这种高手,我们不但要对敌人狠,也必须对自己狠。”薛再仁冷笑道。 “好,没想到十年前,江南武盟中声名赫赫的‘十众飙将’,朝廷的黑名单中人,‘刀君’薛如璧已为朝廷所用,果然是‘十年风云如水逝,淘尽人间是与非’呀。”黄衣人不胜唏嘘,话锋一转:“但是,你家公子的性命,你还是要顾及的,对吧。” “不错,同样的,叶小姐也是阁下最不愿伤害的。”薛再仁自信一笑。 “清薇姐弟相认,敖某夙愿已了。他们身归何处,本不是我所能勉强的,也罢,既然如此,敖某就此别过。”黄衣人长叹道。 “你们怎么回事。”楼下叱喝声响起。 接着只听肥商杀猪嚎了起来:“姐夫,你可千万帮帮我,我这几十万的生意呢,硬是被这帮天杀的搅黄了。”“你……你给我闭嘴。来人呢,把他拖下去。”在肥商热烈的干嚎声中,方虚应匆忙跑上楼来。 “薛……薛将军,不知是什么重大事故,卑职实在是后知后觉,如有用得到卑职的地方,在下一定赴汤蹈火,再所不辞。”方虚应暗地抹了把汗,谦卑地道。 “本将奉总督大人召令,*要差,现在事情已经基本完成,不劳大人费心。本将直令进城,实是事情紧迫,未及通知大人,僭越之处,还请见谅。”薛再仁打着官腔道。 “哪里,即是大人功德圆满,卑职也就放心了。方才……这个,内弟得罪之处,还请将军高抬贵手,在下必深切感激。”方虚应小心地道,毕竟如果薛再仁看肥商不顺眼给他安个妨碍公务,助贼逃脱的罪名,连他也脱不了干系。至于他的‘深切感激’,事后自会多多奉上的。 薛再仁朗声一笑:“刚才什么事,本将已经忘记了。” 正文 第6章 中毒 “薛大人,”一个侍卫迅速跑上楼来,躬身道:“总督大人闻知公子姐弟相遇,恐怕会有许多话说,特地修书一封,允公子量势而决。”薛再仁一声轻笑,摆手道:“总督大人设想的甚是周全。”“是啊,总督大人见机于先,哪是寻常我辈所能比拟。”方虚应连忙道。 侍卫径自走到李诀面前,将信高举,叫道:“公子。”李诀奇异的看他一眼,接过信札,手上启封,挑出一纸薄笺。“写了什么?”叶清薇有些羞涩的偎了过来,兴致勃勃的样子颇有几个小女儿情态。 李诀快速展开纸笺,只在素白的纸上,空白一片,竟是一个字也没。“啊,怎么什么也没写,这是……”叶清薇惊讶的道。“‘尺纸从头彻尾空,一切都在不言中’嘛。”李诀哈哈一笑,忽然他‘哎哟’一声,一纸素笺飘落在地,只在他指点上几个紫色斑点,甚是醒目。“清商,你怎么……。”叶清薇忧急轻叫,她本来少经世事,此刻关切之下,更是乱了方寸,珠泪盈盈快要哭出来。李诀大是不忍,想要宽慰两句,轻轻笑笑,只觉的面上肌肉僵硬,渐渐的不听使唤起来。 “有毒。”薛、方二人也是大惊失色。本来,场上众人以薛再仁最为心机过人,可是一来,他大功渐成,难免松懈,再来,凡事一和李道钦挂上钩,他就下意识的不多加怀疑。整件事,本来破绽百出,比如,李道钦怎么会不加过问任儿子找一个姐姐出来,他们怎么说也是南楚贵族,在血统的要求极为严格,稍有差池就可能被政敌抓住攻击,甚至万劫不复。这种反应岂非过于草率而且不合于理。 只要给几人些微功夫,必然能够发现其中破绽。然而,敌人也正是抓住这稍纵即逝的间隙,让大家着了道。明白说,是让众人护卫下的李诀着了道。 “哪里走。”要论武技反应,黄衣人显然更胜一筹,那边叶氏姐弟异变一生,他已身形一恍,挡在侍卫面前,出手迅如闪电,扣在他肩头。“解药。”黄衣人喝道。只见侍卫诡秘一笑,脸色迅速发紫变黑,慢慢委顿在地,原来已是气绝身亡。 薛再仁早已迎步而上,自然更是慢了一步,眼见化身侍卫的惨状,心惊道:“好厉害的毒药,好毒的手段。” 的确,虽然侍卫纵然不是黄衣人的对手,但是,支上三五招总是不成问题的。那样众人就有更多的机会将其生擒,至少也能阻止他自杀。可是,这一切好像都在对手的意料中,一厮黄衣人接近,马上破毒自尽,实在是果决无比。 “明知必死,整个事件却从从容容,毫无破绽。这人也是条汉子。”一直静立旁边的康延年忽然叹道。的确,除了事件本身的漏洞之外,这个化身侍卫的人表现确实堪称完美。“叶姑娘,若是信得过老头,可容我看看公子的伤势。”康延年从容一笑。 薛再仁心中一喜,他虽已脱离江南武盟,但却极明白,盟中能人怪杰辈出,不可小觑,老者康延年人称“一息千年”,和“活阎罗”孙九邈同是并称于世的两大神医。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他肯出手相救李诀,于公于私都是帮了他大忙,是以,正身抱拳:“多谢。” “李公子中的是互生互克之毒,这种毒药药理不难,却极为繁复,我已探出这味毒药,配置至少在五味以上,若能给我三个时辰,摸清各味药料,和生克之道,配出解药并非难事。不过,这味药又掺了‘草色香’,它无色无味,却能使人筋骨麻痹,长时间和草色草相处,人会在不知不觉中骨骼软化,如果不能早些祛除,即便我到时能配出解决,恐怕公子也不能完好如初。”康延年诊脉后,沉吟着道。 看着李诀愈见灰暗的脸庞,剑眉微锁,似乎沉入梦魇,叶清薇心中大恸,“你说不能完好是什么意思,清商他……”康延年摆手道:“对方能将这次刺杀思虑的如此周密,接下来必不会了无影踪,他们既然下的毒,那配毒之人想也不远,只要在一个时辰中找到此人,公子自然无事。”他话里很清楚,为什么敌人不找别人,偏找倒霉的李诀,当然是他有某些不可知的价值。“我想,我们最好多管齐下,我负责配药,薛……将军负责调查此事,我们最好的打算,当然是刺客现身与我们谈条件,但如果,他们不来呢?或者别有所图呢?这种结果也不得不考虑。” 薛再仁点头称是,心道:这里也不是久留之地。然而,要他把中毒的李诀送回总督府去,也不由大感为难。况且他带军入城,风声已是如此之大,现在事情办砸了,李道钦却没有及时得到消息,事后李诀没事还好,若是真的不治,或是留下什么后遗症来,后果他简直不敢想象。 “公子中毒体弱,我看不宜乱动,不如就先在这楼里找间雅室,由薛将军派人卫护,然后,再送消息给总督府如何?”康延年了然地道。他自然是最有资格说李诀“中毒体弱,不宜挪动”的,也让薛再仁暗舒了口气。 一声轻笑,飘散在风中。 绿衣倩影雨燕般从窗口掠了进来,柔柔长发有着说不出的温软写意,额前着扑着些许碎发与宝石般的双眸相映成趣,一身浅绿棉领长裙让她整个人看来显得窈窕多姿。腕上的手铃在行步欢跃之间悦耳轻响,甚为优雅甜美。 “炎帝哥哥,你果然在这里哟,我刚看到你们家月姬了。”少女明眸在众人身上一扫而过,冲着黄衣人诡笑道。“什么?”黄衣人瞳孔微缩,冷硬地道。 “什么!”众人听了少女称呼,更是无一例外的大大吃惊。虽然看黄衣人派头不同凡响,但是无论如何也难以想到,原来他就是“六顶圣地”中,首屈一指的“东海炎帝”。 六顶圣地,辉映百年,不但在朝在野都拥有无与伦比的影响力。他们大都和诸候王室互相扶持,借王廷保障自己的超然地位,同时,也给王室提供大量死士护卫,卫护他们的安全。 而东海炎帝正是南楚王室的护身符。他们行踪神秘,平时也都不露于世。只是每届炎帝继任时,新炎帝必入中原,做几件震动天下的大事,向皇室显示实力,从而巩固自身的地位。 “炎帝哥哥,你这样的聪明人难道还想不明白吗?”少女眨眨眼眸,狡黠的笑。“月姬为你可是大费苦心呢?你说李公子如果有个三长两短,谁该最开心呢?清薇姐姐若是知道因为你才闹出的事,当然对你是大大的不满。你们反目成仇了,你家小冰后就高枕无忧了呢?而事实呢,只要让你找出些有关小冰后的蛛丝马迹,她可就欲哭无泪了呢?这样,月姬就藏在一边偷笑了吧。” “是月姬做的,要嫁祸给冰后?”炎帝敖湛问。 “差不多就是这样了,你们在这边一举一动,可被人家看的一清二楚呢,炎帝哥哥也想不到这对面的丝绸店早就易主了吧。这种心机、手段真是让人佩服呢。月姬真是最了解你的人呀。”少女鬼鬼一笑。 “你刚从那边过来?” “你放心了,我又打不过月姬,况且,你家里人那么多,我还怕被杀了灭口呢,连忙搬出你来,吓了他们一吓,就都跑掉了。”少女抿嘴笑道,虽然嘴上说着最破绽百出的话,但是那看似毫无心机的甜甜微笑,还真是人畜无害,明知圈套也让人忍不住往里钻。 “不过,我看月姬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了,这一招没有把这位哥哥毒死,可是大大的失手。清薇姐姐有了这么好看的弟弟更不会要你了,小冰后什么都没做,倒成了最后赢家,炎帝哥哥,你说是不是很好笑。”少女轻笑着问。 敖湛心中一动,沉声道:“好了,倩思,如果我没料错,解药一定被你拿到手中了吧。到底要怎么样,才肯救李诀。” 众人心中一喜,眼见叫倩思的少女微微一笑,知道敖湛所料不差,脑光急转间,都在打着自个的主意。 倩思‘噗嗤’一笑,“炎帝哥哥,你这话可对不起我了,我好心帮你呢,你怎么泄我的底,你看他们一个个眼冒绿光的样子,好像要吃人似的。”她说着美眸一转:“你们都是相信解药在我手中的,对吧,换句话说,那配药的家伙你们是无论如何也找之不到了,这位康神医即便能配出解药来,也远水救不了近火,我可是你们惟一的希望哦。” “还请姑娘出手相救。”叶清薇恳切地道。 倩思咯咯一笑:“清薇姐姐开口请我,我可愧不敢当。不过,难得有这么好的机会让这么多大人物有求于我,小女子真是不胜荣幸。薛将军、方统领的官爵和脑袋都在这上面,武盟公子、荆襄三公子也脱不了干系,还有……呵呵,炎帝哥哥的半生情缘呢。” “姑娘有什么要求,尽管开口,就算薛某人不才,以总督大人的能耐,这世上但凡人力所及之事,办不到的只怕很少。”薛再仁连忙道,如果不是看他和炎帝敖湛关系扑朔迷离,敖湛似是还对她颇为无奈,他倒是想巧取豪夺的。 “嗯,”倩思故作沉吟的一点头,“我现在是大夫嘛,你们都要听我的哦,否则本大夫一生气,后果很严重。” “姑娘到底想怎样?”方虚应有些头晕的问,明明知道,对方有所企图,还偏偏拐弯抹角的不想说出来。用通俗的眼光看,自然是想要更高的筹码,可是细觉,又甚是不像。 “哦,好了,李家哥哥就交给我了,你们都不用管了。”倩思眸子瞪的大大的,脸蛋有些发红的道。 正文 第7章 传说 “什么我们不用管了,姑娘到底是什么意思。”薛再仁皱眉道。“什么什么意思,这都听不懂吗?本姑娘自有办法救他,但是……奇技妙法怎么能示于人前,你们尽管回去复命,我救好了他,难道还怕他不认得回家的路?”倩思俏脸绷的紧紧的,受惊小猫般挠向众人。 “这个……”薛再仁看看敖湛,甚感为难。老实说,他实在是不想也不敢轻易放过这个所谓的惟一希望的,既然少女倩思和东海炎帝甚是熟络,那么来头多半不俗,说他有什么奇技妙法能够救好李诀,他多半还是宁可信其有的。不过,要将李诀就此交给完全不知底细的少女,就等于把事情完全置于他控制之外,这样的胆子,他更加没有。一时,既不想放过机会,又为难于少女的条件,心中大呼难于应付。 “炎帝哥哥,你不会信我不过吧。”倩思眼见有人犹豫,巧笑倩兮地问。 “好吧,你可以带他走。”敖湛冷然道。 眼见少女笑嘻嘻的走了过来,叶清薇有些茫然地看向敖湛,薛再仁不由的功运全身,暗暗向身侧的军刀探去。“清薇姐姐,我代你照看他一看,放心了,不会有事的。”倩思微笑。蓦的寒光掠起,薛再仁刀出如电,敖湛身形一恍,不知怎么已到跟前,右手一伸于电光火石间在刀柄上一扣,满天寒意收束,‘琉璃刀’竟已返回鞘内。 薛再仁号称‘神刀’,在江南武盟“十众飙将”之中亦是响当当的人物,而今在炎帝敖湛面前竟然连刀都拔不出来,众人对方才只是摄于他的名头,此刻却尽皆叹服,东海炎帝果然名下无虚。 “敖湛说话算话,李诀交给她,众位大可放心,如有差池,我自会向李道钦交待,还有你……清薇。”炎帝看着叶清薇的时候,有着说不出的复杂情绪。让当场四公子大为吃味。 薛再仁急速退开两步,站在楼道口,方才说道:“薛某奉命护卫公子安全,虽然东海炎帝名头惊人,但恕我不敢冒这个险。”他微微一顿,运起内力喝道:“兄弟们听了,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准离开此地。” 随着他口令传出,兵士纷纷抢占有利地势,瞬息之间,各处楼房已伏满了弯弓搭箭的士兵。“敖先生,即使以你的绝高技艺,恐怕也不能在千军之中带走一个人吧。”薛再仁定下心神道。 “薛将军,你可认的这个?”敖湛四外冷冷一瞟,从怀里拿中一个金灿灿的令牌来。薛再仁脸色一变,虽然相距丈许,以他目力,也能看清令牌上,金龙盘绕,煞是威严。 “‘金龙令下,如朕亲临’。薛将军,你到底是大楚的将军,还是荆襄总督的将军呀。”敖湛将金龙令亮在眼前,冷冷的道。 以薛再仁的城府,也不由额上见汗,虽然李道钦位高权重,说到底,也仍是大楚司宁氏的臣子,薛再仁再嚣张也不敢在众目睽睽之下违抗金龙令。当下一摆手,步兵师纷纷随他跪下,三呼万岁。 那是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数以百万的夷灵军队就压在重天楼下。帝国已经残败不堪了,投降和倒戈的事情每天都有发生,所有的建筑和风华就在夷灵铁骑下践踏的粉碎。伏尸百万,流血漂橹,那依稀的梦寐在随处可见的风烟中暗淡,流离失所的百姓,如同牛马一样被驱赶在满目疮痍的大地上,所有疯狂混合着铜浇铁注的血液,洇湿着大地的图幅。 炎胄帝国,皇宫。 不一样的平静,好像在蕴酿着一场风雨。 神坎帝,默立窗前。冷俊的面目满是萧索。王后东方氏轻轻偎了过来,将墨色披风柔柔的披在他宽阔的肩膀上。她的一举一动,都好像月光柔和的投影般,优雅含蓄。 神坎帝若有所觉,握住她纤手淡淡一笑,看着她柔柔的明眸,张张嘴想说的什么,忽然觉得什么也都是不必要。既然事情已是这样了,那也只好坦然的面对与承受吧。不管,后果会是怎样。 踞天塔,世界最高处。 相传,炎胄武帝建国之后,集皇权,定四方。修法典,收军器。为了将自己的功业永久的延续下来,以善相之人,选定风虎汇聚之地,发十万民工,历经十八年之久,成三千五百丈之塔。建成此塔。塔中刻法典、收藏度量衡,选祭司主持。此后,皇室每年都要组织一次大规模的祭祀,皇帝驾崩后,遗物也通常存于塔中。 意桑望着高可凌云的白塔,面上却古井不波。如果不是炎胄覆亡在即,终其一生,都不会到这来的吧。一向张狂自大,目空一切,只惯征战杀伐的炎胄人竟然会有亡国灭种的一天,那位开炎胄千年江山的一代霸帝,如果看到自己的天下在夷灵面前已是如此的不堪一击,不知会不会气的背过气去。在时代的铁骑之下,一个人又能做点什么呢。 祭司看起来很老了。双眼也似乎很混浊。意桑静静的站在一旁,看着这个一身青色布袍的枯瘦老者。毕竟是炎胄帝国最后一代的祭司呀。伽重呀伽重,帝国就要亡了呢?你应该做些什么呢?你又能做些什么呢? 世上最痛苦的是生吗? 世上最难以承受的是死吗? 世上最无可奈何的是阴阳相隔吗? 世上最无力以对的是未知吗? 世上最让人心酸的是飘渺吗? 生命的尽头是死吗?如果死还不是完结的话,那么死的背后又是什么?生命最艰难的不愿吗?如果不愿是一种消磨的话,除了不愿,生命还能留下什么。 人生一世,有时候,不必太清楚。就像现在,身为炎胄人,身为一个有种性良知的人,我要做的,就是让种族延续下去。要他不失种性特质的生存下去。 移星改命呀。 做一个流离千年的魂。 把生命中最辉煌过的生命印记复制下来。每一个星都有一个人与之相对应。惟有智计绝伦,勇武盖世者,方能璀璨耀眼。 “我会将星命轮回的速度调整一下,让炎胄族中诞生六个独当一面的绝世英雄。他们可以是最才华横溢的少年绝才,像贾谊、霍去病,也可以是名传千古的智圣,比如,诸葛亮、张良。意桑,你看这样好吗。”伽重有些痴迷的问道,好像正要完成一件伟大的艺术品。“好。”意桑轻轻点头。 “那——请我神明睿智的王子殿下,用你高贵无比的鲜血,开启塔顶吧。” 五百年必有王者兴,其间必有名世者。真是一场华丽无比的追逐呀。 如果说醒是一种生存状态的话,梦未尝不是另一种生存状态。只是,这种状态常常被忽略,或者说利用。也许忽略和利用本身就是矛盾的吧。 只是,梦可以唤醒一些记忆。大抵也是有道理的。 铮铮琮琮的琴声依稀而来,穿越无穷无尽绵延的黑暗,透过迷迷离离的国殇之梦,破过遥遥无及的混沌外在与自身,就这么,叮叮咚咚,轻轻的敲在心头,让人心头一轻。 李诀微紧的眉毛也在这一声声毫无心机的琴音中舒缓了起来,慢慢的睁开眼睛。他躺在身下的,是一个被水冲击的无比圆润光滑的大石,四周繁花似锦,流水潺瑗,香气清新爽利,让人心怀一畅,此景此地,倒颇有几分传说中世外桃源隐士居处。 李诀微微苦笑着拍拍脑袋,四顾之间,已看出不远的拐弯处搭建着一座凉亭,那清宁婉约的琴声便是从那过来的。他看看指尖上已经变得暗淡的黑色斑点,懒懒站了起来,朝凉亭走去。 少女倩思秀发高绾,一改先时的随意,梳了个十分工丽的垂云髻,身上换了一件浅紫的宽袖宫妆,清新秀雅,颇显仪态。敛眉低目之间,认真的挑拨琴弦,音符便如流水般轻盈的跳跃而出。李诀走到近旁,刚好看到他精致的侧脸,肤如玉润,小巧的鼻子尤为惹眼,显得非常个性。 倩思轻巧的拨出最后一个音,满意的叹口气,朝李诀歪头一笑,“你好了。”李诀一摊双手,笑道:“好像是没什么事了。你怎么不弹了。莫非我这头蠢牛笨马搅了你的雅性。” 倩思笑着摇头,目光柔柔的道:“‘鸣筝金粟柱,素手玉/房前。欲得周郎顾,时时误指弦’。玉相哥哥,自从你走后,倩儿学了八年的琴,就是想着有一天,能弹给你听呢。”李诀腼腆一笑:“八年了呢?公主都长成大姑娘了。皇上安好,清姿公主,也好?” 倩思脸色好像多云的天气,不由暗了下来,口/唇轻咬:“你——什么意思。”“谢谢公主出手相救,李诀欠你一个人情。”李诀一拱手,“天色不早,家里人该担心了,别后勿勿,家姐甚是惦记,公主如是有空,不妨到总督府坐坐,告辞。” “不许走,”倩思将嘴巴翘的高高的,好像随时会哭出来的样子,“你就这样敷衍我,李诀,你还有没有良心呀。” “十年间风流水逝,江山易主也是寻常之事。何况人心呢,公主。保重。” “玉相哥哥,记得‘长河吟’吗?”倩思看着颀长身影执意而去。微啮的口/唇竟是咬出血来,涂在如玉的肌肤上,更为惊心动魄。她狠狠的咬着口/唇,泪珠依然断了线般簌簌而落。一拂衣袖间,坐到筝前,十指如飞,弹出一首气韵浑成的长河吟来。伴随着琴声,铮铮而落的,又何只泪珠呢。 十年生魂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 十年前,他天纵之才,妙识音律,不亚当世琴仙。挥手之间,意韵潇酒,足令名家惊叹。惊为年少周郎。 十年前,她帝室明珠,与他红尘相隔,却缘于奇识,一心做他的小乔,称得上相濡以沫。 十年前,百年传说一时沸染,六圣传人指于当世,司宁氏奇获“辩才镜”,凡是识出跟六圣有瓜葛的人,不能收用,就要毁掉。他高门之下,娥眉谣诼,举家外迁。 十年间,她指婚朝廷重臣,深宫幽闭之中,却娴习技艺,守望一个渺茫的未来。 纵使相逢已不识,相顾无言,独味泪千行。 倩思捧起古筝狠狠摔在石几上,痛哭失声。 正文 第8章 明境 李诀转过两个回廊,眼见着又是一片花海,不由愣住了。这片园子看来占地极为广大,而且,结构奇特,犹如迷宫,如果没人领路,很可能走不出去。 “坏了,”李诀尴尬的摸摸鼻子,怎么也想不到,从小连皇家御苑都能摸个遍的总督公子会转不出古典园林。 此地是何处?还在荆州吗? 他一时进退两难,昏迷的这段时间,虽然脑子一直清醒,但对外界的观感却是一片混沌。现在就算他肯回去跟佳人和平谈判,也是找不到来路了。事实上,他也走的混混沌沌的,远没有表面上的坚决,以至于顺着来路走回去也不可能。 李诀快步走过两个园门,只见处处都是假山喷泉,奇花异树,有些懊恼的靠片假山坐下。远望浅淡的天空倦倦云彩,竟似难得的悠闲起来。 悦耳的嬉水声传来,李诀随声觑去,不觉一呆。 微云浅淡,澄湖明润,有美人思,似玉如芳。 发若乌绸,肤如凝脂。湖水半掩之下,美人露出张极为柔美的瓜子脸庞,宜喜宜嗔,巧笑嫣然。莲藕般圆润的小臂和光滑细腻的肩头时而露出水面,绿波掩映之下说不出的柔美动人。 李诀足心一热,融融晴光下不觉双颊微烫,他毕竟是血气少年,即便心智较常人成熟许多,陡然面对这种进不得,退也不是绮旎风光也不禁大感局促。 他正自犹疑不定,只听‘哗啦’一声,美人竟从水潭中站了起来,酥胸圆润饱满,微微上翘,宛如清晨的鲜果初经过露水,两点嫣红好似胭脂一点,大增艳色,小腹光滑平坦,在下脐处划过一道极为柔和的曲线,让人忍不住想探究,那隐在水中的绝美风景。 只听刷刷声中,美人极为伶俐的抓起堆在岩石上的衣裳,裹在身上,似有意若无意的在李诀藏身处一瞟。李诀还来不及为这惊鸿一瞥的美景感叹,不由心中一虚,暗道完了,当下不再隐藏,从假山后面一跃而出。实所谓,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是也。 “李公子?”美人看来并没有多少讶异或者慌张,明眸深注的看着似是突然降临的李诀。 “你认的我?”李诀尴尬一笑。 “李公子,虽然我可以不追究你躲在一旁偷看人家洗澡,但也不能说我不在意自家清白呀?你一个大男人,怎么明知故犯,难道还想娶我回家不成。”美人轻轻一笑,晶莹如水的眸子轻嗔薄怒,风致妖娆处比鲸吞十坛美酒佳酿还要醉人。 不过,既然这么耗上了,李诀也不是傻子。美人既然能感应到他的存在,自然有不俗的身手,刚才若不是他当机立断的跳了出来,很可能美人早就穿好衣服跑掉了。如果,一会儿带来一帮人大抓‘淫贼’,李诀不傻,他连园子都走不出去,再被当成淫贼,那不是找死吗? 所以,任凭美人唇舌犀利,言语间几多揶揄明隽,李诀本着安全第一原则,还就是睁大眼睛,看着他秀美的颇有魅惑意味的瓜子脸庞,眨也不眨。 美人轻轻的眨眨明眸,楚楚动人的问:“李公子,你先背过去,让人家穿上衣服好吗?” 李诀不答:“我不是有心闯进来的,你理解吗?” 美人点头。 “那你可以告诉我怎么走出这片园子吗?”要装可怜兮兮,装无辜李诀也不差,看他现在剑眉微锁的样子就知道了。李诀也没有什么特点,就是那种有时尖锐有时温暖的秀气连人间绝色的叶清薇、李玉琢也比不了的。 叶清薇是雅淡脱俗,妙合自然之秀。 李玉琢的秀气,是天然去雕饰,剥离了一切外在修饰的本醇。不管怎样的环境,怎样的外在,都仿佛不与她相干。是凌驾于世俗意义上的高贵,是不为高贵而自成的绰约。 李诀的秀却既不脱俗,也不浑成。清涩锐利,而又温暖和煦。可以说,不同的人都能感受到他惊人的秀气,然而各人的感受又是不尽相同的。 “不成呢,就这么放你走了,姐姐不是吃了大亏。”女子抿嘴一笑,说不出的暗魅诱人。 “哦?姐姐好像对我的来历很清楚,我可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这里又是什么地方?”以李诀和女人打交道的经验,当然懂的什么叫打蛇顺棍上,笑容不减的慢慢问道。 “不跟你说,心里藏着这许多疑问,看来也不会舒服。好吧,姐姐姓雨,双名轻萝,不知你听过没。至于这里么,怎么你的倩公主,没跟你说吗?”雨轻萝美眸婉转,煞是清宁动人。 “哦,雨轻萝?”李诀灿然一笑:“很好听的名字。” “哪里好听了?就只是好听吗?”雨轻萝笑意盎然,带着点洞察人心的意味。“嗯,啊?莫非你就是东天仙境的青萝公主,名列八绝的东天青女。”李诀微惊道。 东天青女,魅姿婆娑。 虽然十年前凌霄阁之战,东天仙境遭受重创,失去了明境之帝的宝座,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东天仙境执掌明境之帝百余年,一度在六顶圣地中与云梦仙阁并驾齐驱,智者霸狩岂容管窥。相形之下,虽然如今北天神境坐大,北天一神怪欧又敌野心膨胀立宗改派,亦欲一遮明境功伟,统四境为一,声势壮猛。单看北天神宗实力堪堪相敌四分五裂,历来不相统属的六魅玄藏,个中明细可见一斑。况且,雨轻萝名列八绝之四,不但胜过欧又敌的八绝第六,更是八绝之中绝无仅有的女子,当世可堪匹敌者不过了了数人而已。 相传,她喜着男妆,然而却并不以男人自居,妖娆魅惑处更是男女通杀,许多名门大派也是避之惟恐不及,私下里更以其独行特立,我行我素呼为妖女。 雨轻萝咯咯一笑,笑声中,一潭碧水,瀑布回溯般直冲而上,好比掀起了一层海浪,但却要优雅清丽的多。李诀大袖一拂,连忙后退两步。瞬时间,瀑流好比门帘般从中间裂了开来,一头乌发探了出来,似还透着水光。 一眨眼间,雨轻萝已掠到岸上。拍手轻笑道:“李弟弟,这下你的好计可泡汤了吧。”李诀眉毛一挑,只见眼前的雨轻萝果然已穿上了一件男装,缓袖轻袍,质地温软,锦带在如柳纤腰上一系,益发显的修长窈窕,丰姿秀美。如瀑秀发随意在肩上一披,娥眉凤眼,又十足女性姿态。 李诀看着她随意的戴上一顶宽檐遮阳帽,益发显出那尖尖的下颔,无比伦比的灵秀风姿来。可以想见,雨轻萝这种打扮绝不是为了装男人,反而更妙的传递那暗魅轻艳的女人味道。 “怎么你真想就这么走了,那我可要为美丽婉雅的倩思公主一掬同情之泪了。”雨轻萝随意的媲着长可及腰的秀发,似笑非笑的道。“姐姐果然不愧是名列‘六顶八绝’的绝世高手呀,只是没想到对我们的沉年往事也这么大兴趣。”李诀来了个四两拨千斤,揶揄的笑道。 “沉年往事了吗?”雨轻萝目光微觉恍惚,旋而笑道:“不知是该说你无情薄幸,还是对感情拿得起放的下,也或者两者都不是?”“怎么听来两种说法表达的意思也是一样的,”李诀郁闷地道:“无情谈何容易,拿得起放得下,也不过是对感情的控制力较强罢了。” “是啊,即便有些许留恋,也是抵不过现实的界限和摩擦的,对吧。”雨轻萝有点不屑的道。 “就算是吧。”李诀唇角一动。 “你……真是……?”雨轻萝觉着有些气闷,心中有话却偏偏不那么能说的上来。 正文 第9章 紫沁 “世事由来颠倒易,能松口气的时候何不松口气,不是说‘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吗?生命中哪来那么多大事大非,难舍难离,怕都是庸人自扰吧?”看着雨轻萝比他还要生气,李诀反倒笑了一笑:“我们不管做出了什么样的决断,总是为生命填上了勾勾划划,既然生命还在,谁又能说那就不是正确的选择,谁又能为谁选择正确。” “罢了,皇帝不急急死宫女,摊上你这么个小没良心的,本来事情如绳头结节,已经够恼人的了,偏还要连丝拽网,凭白生出许多因因果果,这是在说给我听呢,还是说给你自个呢?”雨轻萝展颜一笑,眼眸转动,竟有几分明媚的狡黠。“喂,不过我想呢,你这个小脑瓜能够牵着弯弯绕想了这么许多,怕更是言可即义,文宜埋心,让你心中那许许多多不大不小的决断通通闹腾了个不停不歇了吧。”李诀恬然微笑,“敢情大姐姐还有这种闻言读心的本事,我倒忘了青女灵瞳原是跻身八绝的大高手。跟你这么一位大人物站在一起,我怎么觉着自个儿像那个本领蛮大,运气却糟的孙猴子。” “那人家是如来佛祖咯。”雨轻萝抿嘴一笑。 “哪里,”李诀见她纯美的笑容不由一呆,轻笑道:“你是观音娘娘嘛,如来老头哪能笑的这么风韵楚楚的。” 雨轻萝意外的秀颊一红,下意识的别过头去,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下去。 “雨姐姐。”紫裙少女快步而来,脆声唤道。 清丽的脸蛋上薄施脂粉,更显的眉目如画,清艳婉致。她也是一张秀美的瓜子脸,却不同于雨轻萝那种烟笼雾隐的绝世清美,文雅端庄中蕴籍着浓浓的诗书之气,一举一动间都显得恬静淡薄。让人感慨老天那颗脑袋果然不是盖的,一张同样的脸形却能创出两种截然不同,又各具美感的风致。 “紫沁。”雨轻萝应了一声,若有深意的瞟了瞟避无可避的李诀。“倩思公主说有事先走了,让姐姐不必挂心,临行特别叮嘱小妹多陪姐姐看看江南风物,也不枉南行一场。”紫沁脸上始终挂着淡淡微笑,却自有一种出淤泥而不染,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的闺姿丽态。 看着紫沁说话时看似随意的在李诀身上瞟过,雨轻萝暗自好笑:“魏紫沁,当朝魏仲闻老太师的孙女,也是江南有名的才女呢。” “原来是魏太师府上,难怪。”李诀疑惑微解也是心情大好:“荆襄李诀,见过魏小姐。”虽然魏紫沁在魅力值上比雨轻萝稍有不及,但绝对是和倩思一个级数的大美女。不过,她那种自矜的风度,恐怕要吓退无数引领高盼美女垂青的衣冠之士。 “李公子?”魏紫诀目中掠过讶色,却终是很有涵养的没有开口相问。 “不知前方战事怎么样了。”雨轻萝问了一个很让李诀惊讶的问题。真是“中华女儿多奇志,不爱红妆爱武装。”李诀从不知道女子什么时候也这么关心国家大事的,真是汗颜呀。 “西秦这次避开重兵布防的江南大营,改以军队攻打上江郡,大楚猝不及防之下,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又加上指挥上的不利,以至于在前期战事中连连溃退。”魏紫沁娓娓道来,她口音清锐,满是果决爽利的青春味道。“不过这样一来,也让朝中力倡改革的吏部侍郎范学士等人痛下决心,力谏皇上调整军配势力。在形势面前,正德帝终于抛开诸多掣肘,传召李威侯入京,这不啻给帝都众臣吃了颗定心丸。开始一致对外,在朝廷的从容布兵之下,西秦青纹君白烈霆暂停攻势,现正在九江郡修整。” 李诀听说家人已经顺利入京,也不知是喜是忧,自己一觉醒来,就从武京到了苏州,短短十多天中,竟发生了这么多事,此时听来,当真如一场大梦。 “青纹君得胜之师锐利正盛,况且,西秦俨纣帝,雄心勃勃,励精图治三十年,虽然暂时还没有并吞天下的实力,但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若没太大意外,诸候臣服只是时间的问题,反是,南楚王室内斗不休,虽然,现在召回李威侯布防帝京,前方战斗才是刚刚开始呢。我看即便南楚胜出,也将是两败俱伤的惨胜。”雨轻萝微笑着分析道,偶尔冲李诀一笑,都让他不寒而栗。怎么感觉着像被人下了套,就等他往下跳了,可是倒霉的李诀一时还真想不出到底是什么陷阱。 “南越王偏师东南,倒是个关键。”听魏紫沁轻吁道,李诀只觉心头咯噔一声,着了。 “南越王手握众兵,野心已是昭然若揭,他没有称王称帝,只是少一个因头罢了。况且,而今诸国并立,强出头倒并不见什么好处,反而落人口食,成为别人打击的目标。”雨轻萝依然尽心尽力的向某个话题引导。话语中濡濡的慵懒味道,听起来十分享受。 “倩……公主,这次会入吴吗?”魏紫沁终于在某人意料中的忍不住问了出来,末了还似是要印证心中猜想般,不由瞟了李诀一眼。 “‘风虎云龙,南方四雄’。这个钱镀的四子钱行云既然位列其中,也算个人物吧,况且,他对倩公主的一往情深,早就在帝京的显贵圈子中传的人尽皆知,反正两人也是早有正德帝指婚的,这个时候嫁过去,不但能让南楚在这场战争中占据优势,甚至,‘不战而屈人之兵’,也大为可能。若是钱行云能继承王位,以他对公主的感情,南楚不难增加一个有力盟友呀。”李诀听她将自己平日不愿或者不敢细细探究的东西,清清楚楚的摆了出来,一时间,心中空落,也不知是什么滋味,蓦然想到,她这番话大有诉尽倩思公主心事的意头,虽然对她和司宁皇室的关系不太了然,一时也觉大为感动。 “倩公主其实是个很勇敢的女子呢?”魏紫沁由衷道,显然两人交情不浅。 李诀看雨轻萝又瞟了过来,不知是不是要说:“可惜喜欢的男人不是个东西。”不由剑眉微挑,心中微感酸涩。 “太师的‘知机园’暗合易理,当真是功参造化,那个名列八绝的易风蒙,能将一草一木都利用得妙至毫颠,真是让人不得不佩服呀。”雨轻萝明眸殷殷的道。“不过,我倒是发现了一条通往外面的秘道,很是奇怪呢,要看吗?” “我要不愿意,是不是就别想出去了。”李诀淡笑道。 “沁儿,江南风物先不看了,后会有期。” 在魏紫沁微讶的目光中,雨轻萝咯咯一笑,拽着李诀,跃入刚刚洗浴的水潭中,顷刻间,潜的没了踪影。 魏紫沁看着掀起的涟漪渐渐平静,轻声道:“这个李玉相,还真是让人难以看透呢。” 正文 第10章 轻萝 李诀捧着一件内衣在燃起的火堆上慢慢烘烤,呆呆地若有所思。 那水潭之下原来是一个大湖,直接通到城外的护城河,还好不是什么狭长地道,或者腐臭的下水道,否则,可以想象妩媚清艳的雨轻萝小姐要受多大折腾了。不过,这样一来,最狼狈的倒成了李诀。人家“六顶八绝”的身手,可不是盖的,早已到了凭借内息呼吸自如的境界。要李诀潜水几个时辰不能换气,如果不是雨轻萝不断以金针和特殊手法,适时打通他闭塞的经脉,可以想见,世上又要多一个涝死鬼。 虽然,下水的时候,李诀是被拽进去的,不过,这一趟下来,全身筋脉拓宽许多,真气流动颇有不可沛御之势。所以,李诀抱怨归抱怨,还是打心眼里感激人家的。正如,他现在帮美女烘衣裳的无偿服务,似可作为一种投桃报梨行为的例证。当然,会不会是因为这个差事别有香艳之处,让某人暗地里偷着乐,就只是当事人自个知道了。 “小鬼,好了没。”雨轻萝从一旁草丛里探出头来,正好看到李诀漫不经心的样子,笑嚷道:“臭小子,你再这么一副中了相思蛊的样子,若是烧了姐姐衣裳,看我不让你好看。”李诀看他长发披服,香肩裸露,轻嗔薄怒之中尽是妩媚美态,不由心中一热,笑道:“怎么个好看法。”雨轻萝红唇轻咬,一瞪眼,笑叱道:“阉了你。”话一出口,两朵红云先自爬上面颊,旋而咯咯轻笑起来。 李诀大汗:“本来,我是一心勤勤恳恳,为姐姐效劳的。不过这话倒是提醒了我。要是姐姐有了衣裳,就要我好看,我看还不如烧了的好。”李诀嘴上说的欢快,手上已‘不听使唤’的将衣裳递了过去。 马蹄声遥遥传来,李诀心中微讶,迅速穿起搭在火旁支架上的衣裳,那边雨轻萝也掠了出来。两人都是千灵百巧的人物,四目互视之间,已有了主意。瞅着路旁最茂密的一棵树,使轻身功夫登了上去。 两人刚刚藏好,马蹄声已到近前。只见一队骑兵叱咤而来,尘土飞扬中,数百卫从却俨有千军万马的气势。马上骑士一率黄色甲胄,大红披风。军刀沉锐,黄扬大弓,装备甚为精良。李诀脑光电转,这只骑兵虽然为数不多,但是即便不精通军事,也可以看出其装备行军,都属上上之选,战斗力自不会差。在西秦军压境的敏感时候,猛然见到这么一支兵精甲锐的骑兵来,可让人着费一番思量。他隐隐触摸到什么要紧信息,可是一时间信息好比狡猾的老鼠一样,似要抓到,却又溜了开去。 忽然,感觉雨轻萝抓起他手掌,在掌心轻轻划着什么,李诀心头一清,连忙用心感觉,只觉她划了两遍,已分辩出是‘金骑’两个字。稍一忖思便即了然。 诸国分争,各国的军服也根据传统和适用性作了自觉和不自觉的规范。南楚雄踞南方,南方属土,祟尚黄色。所以楚国的各种官服中,都以黄色为主。军骑中能够全部穿黄色的,也只有帝京的皇家近卫军,楚庄王司宁炎纵横天下的‘黄金甲骑’。天机台品评各国军骑综合实力,黄金甲骑排名第六。 头盔和护卫重要部分的铠甲都是有黄铜打制,轻骑兵的甲胄重量也在三十斤左右。黄金甲骑的华丽和强悍可见一斑。 眼见千人骑兵终于奔驰而去,两人吁了口气,跃了下来。虽然没有和骑兵产生冲突,但是,千人骑兵带来的肃杀气氛,确实让人有触摸到战场的错觉。铁血和冷酷,永远都是真实战争中让人畏惧的冰冷色凋。 “这队骑兵就是护送倩公主的。”虽然早已经猜了个十之八九,但由雨轻萝以这种淡淡的语调亲口说了出来,李诀还是心头一痛,难过的差点透不过气来。 雨轻萝有些怜惜的看他一眼:“倩公主想必就在队伍之中,虽然他们的装束让我们难以分清,不过,你总是亲眼看到她向吴而去,心中也该没有遗憾了吧。” “是吧?”李诀呵呵一笑,不置可否。 “我知道你这十几天之所以迟迟未能醒来,并不是因为东海月姬的牵机毒有多么厉害,倩公主依样给你用的解药其实就像毒药一样的没什么实际作用,大概还没有进入你的内循环就如同草药一样被消化掉了吧。”雨轻萝目光复杂的看着他,似乎看着淘气的邻家男孩般的有点无奈。 “你知道的可真不少。”李诀这会儿心情可不咋的,换谁在情场失意后心情都不会好,所以连带对时时揭他老底的大美女也不感冒起来,冷笑着向前走去。 “我还知道,你看似昏迷的十多天可是靠着神气分离的自觉调息过了心动期,再加上刚刚在水里潜了一趟,我为你打通内息,大大的拓展了经脉,你现在的魔觉随时都可能醒来。”看着李诀生气,美女反而一扫忧虑,开心的笑了起来,更加有一茬没一茬的再接再厉说着李诀的底细。 “我怎么觉着这么冷呢。”李诀不走了,仰起脑袋喃喃的道。“啊,没有呀。现在不是刚过午嘛。难道你的衣服没晾干,不会潜了一趟水就着了凉吧。”雨轻萝‘好心’的分析着。 “见鬼了。”李诀强忍着笑,重重的拍拍脑袋,大步行去。雨轻萝若有所悟,惭惭回过味来,追骂道:“臭小子,见什么鬼,给我说清楚。” 李诀大笑道:“见了万能鬼了,什么都知道。我可是忽然间有被人扒光的感觉,能不冷吗?哈哈。” “别跑。”雨轻萝似乎很生气,眼见李诀故意忽左忽右的跑的歪歪曲曲,忽然脚下了一停,狡黠的闭上眼睛,一个‘恶猫扑食’向李诀扑去,嘴上还娇喊着:“抓到你了。” 李诀正感到肚子疼,也不知是笑的还是跑的,偷眼一看,雨轻萝两眼一闭就这么扑了过来,不由又呆又讶,也故不得‘羊落虎口’的悲惨下场,两臂一张接了个正着。 嗯。忽然间,就有这么个妩媚迷人的,成熟丰腴的,清美玲珑的——女人胴/体这么实实的抱个满怀。一时间,李诀只觉得触手是暖暖软软的劲,闻的是香香粘粘的味,舒服的脑袋都懒的转动了。 如果就这么死掉了,绝对是一场幸福吧。 “小鬼,便宜占够了没有。”不知过了多少时候,雨轻萝有些艰难的抬起头来,看着双眼紧闭,使劲感受或者说享受的李诀那清寒迫人的眉目,只觉心中酿着一酝醇醇的酒,未饮已醉,欲饮想流泪,感动的,真的。 “当然……没。”李诀借着美人这一抬头,双臂趁机一紧,这样一来,雨轻萝的玲珑体态,软玉般的温暖胸脯就更加紧密的贴在他身上。 雨轻萝不防有此,口中嘤宁一声,秀颊火红直欲燃烧起来。由此可见,李诀面对美人时果然是能人所不得为,如此优厚的面皮功夫果然是钳敌制胜的不二法宝。 正文 第11章 瑶赫 雨轻萝强自平定心神,伸手划着李诀耳朵,有点妥协意味的道:“好了,小贼,咱们还有正事呢。” 小鬼到小贼,虽然一字之差,不管是内蕴还是意思上都是大不相同。最让人玩味的,莫过于,这个‘贼’字除了用于称呼职业的偷盗者,还业余用于称呼自家的——男人。 李诀大汗,心道美女变的真快,再抱一会儿自己还不知是什么呢。轻应着慢慢放松手臂。 大家注意了,这种慢慢的放松适足表现那种恋恋不舍的味道,同时又能将那种情致缠绵的气氛持续下去。 还有…… 雨轻萝眼见他听话的放开自己,心中微松口气,同时也不可避免的有点失落。美女真是矛盾而复杂的生物呀。雨轻萝感到抱着自己的臂膀慢慢松开,有点着恼的退了半步,低头弄着衣角。 冷不防,李诀飞快的在她红润的秀唇上吻了一下。 雨轻萝大羞,当真是什么高手风范都丢到九霄云外去了,使劲点着李诀胸膛,叫道:“你……”到了这会儿,当真是什么伶牙利齿都没有了。 李诀大笑着躲了开去,双臂一张,高叫道:“姐姐,我亲了你了呢,呵呵。“ 还有一条,美女的警惕也会随着慢慢放开的节奏松弛下去。 第三天薄暮时候,两人打马进了嘉兴城。 虽然谁都没有明言,但是无疑的,两人的路赶的非常急。每到驿站,略一修整,重新换马,立即上路。所以,即使有这么个妩媚诱惑的大美女一路伴着,李诀却没有感到什么绮旎风光。也或者,这种无言的谐调也很让人满足和回味。 “姐姐,连日以来累了你了,今晚好生休息吧。”两人在城内有名的宾朋客栈下榻,匆匆用了晚饭,李诀些许温柔意味的道。 “怎么忽然变得乖乖起来了,难道是旧情人见面在即,蕴酿感情来着。”雨轻萝掩嘴而笑。李诀正在慢慢品茶,帮助消化,一听之下差点被呛着,不甘示弱的道:“我感情蕴酿好长时间了的,怎么姐姐你刚刚发觉,难道这些天你都处于精神恍惚中。” “乱讲话。”被李诀猜了个差不多的佳人大是羞恼,玉手毫不谦矜的拽住他耳朵,宛如一只被踩着尾巴的野猫。李诀不及防吃了苦头,连忙求饶。这才深有体会嘴贱遭殃的道理。 “你也要好好休息了,听到没。现在已经到了人家的地头上,万事还是小心为好。”雨轻萝终是收起凶巴巴的样子,压低声音道。 李诀猛点头:“姐,房间订好了吗?这个,一间还是两间。”眼见雨轻萝脸蛋微红,大眼睛又瞪了过来,连忙接道:“我是看一路让你破费挺难为情的,能省点就省点呗。”靠,省点就不难为情了,能把软饭吃的这么理所当然的,真是引领时尚潮流呀。 “睡觉去。”雨轻萝狠敲他脑瓜,赶羊似的叫道。 “睡就睡。”李诀暗笑。待得雨轻萝明白了话中意味,红晕又布满双颊。其实,脸皮也不一定都会随着经历练出来的,一个女孩要是还会脸红,就怎么也不会妖到哪里去的不是。 “我真的是想让你省点钱花,怎么就这么喜欢误解我呢。”这是李诀的真心话,因为,这个晚上,他果真是没想好睡的。 嘉兴是入杭的门户,也是江南武盟三大副盟主之一公孙世家的所在地,而杭州则是江南武盟总部和吴越王府的所在地。两者的地域关系如此密切,肯定是合则两利,分则两伤,要说两者没有关系,有点脑光的江湖人都不信。 而公孙世家著名的瑶赫山庄就在城外不到五里,那是公孙世家的发源地,也是根基所在。现在嘉兴城里虽然也有很大产业,庄园也要富丽堂皇的多,但是李诀却并不相信他能折腾出什么来。 今午,黄金甲骑就驻在瑶赫山庄附近,这其中猫腻显而易见。黄金甲骑再强悍也是人而不是神,而且,也不过是筋骨强健一些的普通人。单人力量跟李诀也不能比,更不要说雨轻萝这种绝无仅有的高手了。三日夜连续不断的行军,就算他们能够勉强承受,还有金枝玉叶的倩思公主在内不是,这要怠慢了可不是玩的。况且,据李诀估计,倩思多半是这千人骑队的真正首脑。以她的‘敏于事而慎于行’,多半会在瑶赫山庄休整一番,补充体力和食物。 这可是一拍两合的事,估不说,这方圆百里能承担起千人消费的,非公孙世家莫属。倩思这是去做吴越王世子的媳妇,以公孙和吴越王的关系,那也非得插上一脚不可。众所周知,武林世家虽然平日看起来也是香车宝马,风光无限,可是即便以江南武盟这种庞大的势力群体也是万万不能与朝廷对抗的。 所以即便是武林世家,要想抬高身价也多半结交官府,或者干脆让后辈弟子参加科考。当然家主讨官的事还是要多多思量的,一来,武林中人对官场恶习多半有先天性的鄙视,二来,这种讨来的官也多半是芝麻绿豆,登不了大雅之堂,反而让人笑话。 而李诀要做的,就是趁这个难得的机会,探一探千人骑队,甚至公孙世家的动静。 瑶赫山庄在一片绿树林里,花草掩映之中,若非已是夜色深沉,想必会得些“绿竹入幽径,轻萝拂行衣”的雅趣。山庄避开大路,这样一来,庄园面积再广阔也不失韬晦。 李诀刚一迈步,就感觉这里暗桩潜伏,果然深有防卫。他暗自冷笑,使开“流光掠影”的家传功夫,窜高伏地,几个起落已到了围墙近处,迅速潜了开去 李诀绕了半个大圈,终于确定墙内多半是花园一类的地方的时候,这才脚上发力,翻墙而进。末了,还偷空看了看林中枝杈乱动的样子,果然,暗桩都巧妙利用周环的花木长草做掩护,踞点巡视颇有讲究,公孙一族不但势重地方,而且誉满武林,果然并非幸至。 李诀早就心有对策,对避开所有暗桩哨探神不知鬼不觉的自行潜入,本来就未报太大希望。他打的就是金骑坐住山庄的敏感时刻,利用身法快速潜入之后,再随机应变,混水摸鱼。公主借宿,公孙氏的首脑人物必然在布置拿捏上诸多考究,这样就给了他见缝插针的机会。 “什么人。”李诀脚刚落地,一声低叱中,长剑带着一溜寒光,迅疾刺来。“不是吧。”这肯定是李诀设想不到的,难道真的是人算不如天算,计划赶不上变化。 进来就被发现,还不是一般的衰。 这一剑虽然凌厉,不过以李诀对剑的了解,其犀利灵动实在连他的百分之一都占不上。毕竟,一剑挑破东海炎帝的衣袖,如果传扬出去,绝对是轰动江湖,足以一夜成名的事。 李诀看也不看来剑,两指一分,捏个正着。“分金断玉截然指,妙拈琼雪一段香。” 正文 第12章 元苏 对方被他的招式唬的一愣,大好机会岂能错失,李诀更不怠慢,脚上一错,快速侵进,侧手成刀,就要朝对方颈上斩落。 其时,月色微明,后园中遍布各种花草树木,芳香暗袭,枝丫蓬驳中,颇多阴影。李诀靠近来人,才看清他一身黑色夜行衣,身材甚为矮小。黑布蒙面之下只见两颗黑溜溜的瞳仁,隐隐闪着水光,好像比宝石还明亮几分。李诀心念一动,手上也改斩为点,戳在她‘肩井穴’上。 那人穴道被制登时没了力量,手上一松,长剑就被李诀顺手牵过,他略观了下地势,伸手在他腰上一揽,躲在一片假山后面。 那人被他随手丢在地上,接着就见眼前的家伙提着他的心爱佩剑,在地上随手乱划,不由又是心疼又是惊慌,叫道:“你是谁,竟敢偷入公孙世家?还有,你别弄坏我的剑。” 李诀心中暗笑,他刚刚抱她进来的时候,就发现入手绵软,即使隔着数层衣裳,也颇为享受。此时听她口音温软,即使说着威吓的话也是说不出的好听,一双大大的眼睛更是的溜溜乱转,不停的打着主意,不由心感好笑,脸上的恶相就更多了几分。 女子看他一双眼睛在自己身上乱瞟,末了,又奸诈的嘿嘿而笑。心中更是害怕,深悔自己不该暗自跟来,差点要哭了出来。她这时软躺在地上,李诀在他面前或蹲或站,更是占足了心理优势。谁让他偷偷摸摸先将人家藏进来呢,不吓着小姑娘才怪。 李诀轻轻的摸摸下巴,忽然心中一动,将女子的面巾扯了下来,女子吓的两眼一闭,显是紧张非常。 莹润的小脸好像一块细细雕琢的美玉,又像是离人心上的那一蓬月光。眼唇口鼻无一不具备美人的特点,又无一不是小巧玲珑,李诀忽尔有点后悔,这小丫头看着也就是依依的年纪,本来还有些事情想盘问她的,这样一来,又如何能够忍心呢。 女子似可感到他细细审视的目光般,长长的睫毛微颤,心中更是乱成一团。不能不说,李诀的清俊确实能给陌生人很大的好感,若不是两人站在这样的立场上,女子决不至于,上来就将他认成大灰狼的。 “你叫什么名字?”李诀话已出口,觉得太温柔了点,心中大大不爽,长剑在地上一插,下巴一挑:“你叫什么?”女子不见动静,正不知李诀打什么主意,本来刚想睁开眼睛,就看到长剑‘刷’的插在离她脸庞不远的地上。嘴角一撇,就‘啊’的哭出声来。 李诀大惊,这不是怕什么来什么吗?要知道,两人现在可是在瑶赫山庄腹地呢。他连忙上去,捂上女孩嘴巴,这样果然哭的声音小了下来,不过泪珠掉的更多了。李诀感受着那一把温润和扑扑而落的细腻清凉,心中大为后悔,忙哄道:“好了,小妹妹,我不是有意的。你先别哭好吗。”女孩双眼撇着他,也不知听了没有,只是泪珠却掉的不曾间断。 “咱们可还在公孙世家呢,要是把对头招来,咱们可谁也跑不了了。我真的没有恶意的。是你先向我出剑的不是。”说起来,李诀还大是委屈,他可没想到,刚跨进来,就有人亮剑的。 事到如今,李诀也没有打探什么的心思了。能把女孩哄住就不错了。连忙给她推拿几下,解开穴道。 他这边还摆不平,远远的叱喝声大起,已渐渐传了过来。李诀脑光一转,已是了然,看女孩的打扮,多半有同党合谋而来,看来是被庄中发现,暴露了行藏。李诀瞟了下顾不得再赖着流泪的女孩,心道:这把风的也真够差劲的。 “小妹妹,看来你的朋友可能被庄里发现了,我看……这里越墙出去就能到庄外,俗话说,‘毒蛇噬臂,壮士断腕’,你还是……。”李诀的话很明白,你去也是白给,趁人家没有找上来,快快跑了吧。也难得,他能跟一个小姑娘扯上这么多,大概也是看在将人家弄哭一回的份上吧,现在连他都想赶紧远离这个大麻烦。 “我不是壮士,只是小女子罢了,才不要你管。”女孩拿过自己的长剑,琼鼻微哼,微嗔道。不知是不是想起被吓哭够丢人的,小脸忍不住一红。 李诀看着少女轻灵的掠了出来,径向内庄而去。只好无奈的跟了上去。不管出于什么样的原因,遇到这种事,都没有理由退缩的不是。 两人赶了一段,远远就见前面空地上,明火执仗,许多人围在一起。李诀抢前一步,拉住少女,小心的潜了过去。少女眼见李诀跃高伏低,每每在花草假山后一掠而过,不由大为佩服,公孙世家防卫森严,内内外外暗桩不下几百处,任何一个轻微的失误,都可能失去身在暗处的优势,遭到对方迅雷般的打击。李诀集中精神带着少女躲避暗桩,却没有看到她嘴角一抹“阴谋得惩”的微笑。 黑衣人约摸不到二十人,如今已是人人带伤,面巾也纷纷扯了下来,围成大圈靠在一起,将重伤的掩护在核心,四周已经聚起了高举火把的护院武士,黑压压的不下数百,看来这批黑衣人已是穷途末路,不过一个个还算镇定,看来甚是顽强。 李诀暗叫侥幸,想不到公孙世家围剿入侵者速度如此之快,这种瞬间就集起上百人的阵势,换成被包围的是李诀,他也没把握全身而退。说话间,公孙世家的武士又一次群扑而上,黑衣人中一位老者一声叱喝,将一个武士劈飞出去。黑衣人纷纷呼喝,各自紧守圈中位置,和武士展开激战。一阵交锋后,公孙世家又丢下几具尸体退了开去。 李诀这才看清,那发令的老者须发皆白,身躯甚为雄壮,显然是黑衣人的头领人物。“看来公孙世家是想以车轮战术消耗你朋友的体力,他们虽然人少,不过看来武功都挺不错。”李诀看着这个拖油瓶的,压低声音道。他怎么会糊里糊涂的就捎上这个小姑娘呢,鬼才知道。“哦,那位领头是屠公公,他的‘星沉掌’可是武林一绝,平时大家都很尊敬他的。”少女小声道。 李诀低应了一声,他对什么武林一绝的星沉掌倒不是很熟悉,不过,看这些人的拼命势头,也甚为可叹。虽然身边这个笨丫头,不知道是不是不相信他的实力连要不要救他朋友,都不知道开口。但是,形势可能的话,李诀还是乐意拔刀相助的。 “你等我一会儿。”李诀叮嘱了少女一下,过去拍晕了两个护院,然后,拖到个僻静的地方,将两人衣服扒了下来。 正文 第13章 青螭 两人换了衣服,神不知鬼不觉的向武士队伍摸去。因为少女身材娇小,面目秀气到了穿什么也不像的地步,所以,两人也不敢太过往队伍中间挤。李诀看着少女头上不知是哪个朝代起义军头套的仿制品暗叫侥幸,如果没有这个,少女那一头秀发就将她暴露的更彻底了。 公孙世家的武士忽然噪动起来,靠外围的纷纷自觉让出一条路,站出一位白袍公子来,只见他长身玉立,头戴银冠,一派文雅风度,蓦然置身众多武林豪客之中,有点格格不入。 黑衣老者一眼望见,高叫道:“公孙玄成,你让这些兔崽子围攻咱们,算什么英雄好汉,公孙世家不是号称高手如云吗?有本事的,上来跟大爷单挑。” 听他口气,这白袍公子自然就是人称“风虎云龙,江南四雄的”,“云中现爪”公孙玄成了。 听了黑衣老者如此叫嚣,公孙玄成冷冷一嗤:“我公孙世家虽然不才,被江南八省武林同道抬为盟副,是不是英雄自在人心。难道阁下这等人,深更半夜私入民宅,欲行偷盗之事,反倒是英雄了。” 老者大怒,嗷嗷大叫道:“公孙小子,你不要血口喷人,你公孙家做的那些龌龊事,自个心里清楚。别以为披着一张白道盟主的面皮,就能成佛成圣了,在老子眼里,你们就是一坨臭狗屎,我天罡宗被狗贼算计,但教今日老子不死,定要你们血债血偿。” 李诀大感牙疼,没想到这老头骂人功夫这么拽,暗道,你的手上功夫要能和嘴上功夫一样厉害,何至于落到这种地步呢。不过这个公孙玄成的修养也够牛的,‘刷’的撑开折扇,轻摇缓扇,一副事不关己的文雅姿态,气的黑衣老者直欲跳脚。 李诀看着对峙中,双方情绪的极大反差,忽然心头一动。果然——,下刻,飒然整肃的行军声已到近前,只见一个统领式的人物带着数百黄金甲骑呈合围之势圈了上来。公孙玄成哈哈一笑:“屠仗虬,本公子开恩让你苟延残喘了一时三刻,你还不懂的省口气好跟阎王求求情,真是可惜呀。你们这些魔道妖人,平日里心狠手辣,今日落到本公子手里,让你们插翅难飞。” 他大袖一挥,示意庄丁尽数散开。难后向那个带头的拱手道:“王统领,有劳你了。” 那人懒洋洋的打个哈欠,没好气的斜乜他一眼,微微点头,更不搭话。手臂一抬,骑兵纷纷张满黄杨木大弓,只待一声令下,就将黑衣人射成刺猬。 那群黑衣人虽然面对公孙武士时十分悍勇,但是换上真正的军队,顿时士气大失,显的颇为惊慌。 王统领,冷冷一笑,手臂微动,一个“放!”字已在呼吸之间。 少女低呼一声,靠在李诀肩膀上,显是不忍再看。 “公孙公子,让他们放下箭,如果你不想有事的话。”少女心中一奇,睁眼只见一个青衣男子将一把雪亮长剑架在公孙玄成的脖颈上,胁迫着他挡在一众黑衣人面前。王统领投鼠忌器,放箭命令就没有放出口。毕竟他是被拉来帮忙的,杀不杀的了入侵者,倒在其次,首要的是主家的生命安全。 “青螭,你这狼心狗肺的东西,你要干什么,赶快放了少主。”一个微须老者站在出来,手中提着柄方便铲。青螭淡淡的撇的一眼,显的甚是不屑。“青螭,我这么信任你,没想到你竟然在这个时候背叛公孙世家,你可真行呀。”公孙玄成不愧是有名的后起之秀,虽然被人胁持,不过依然镇定异常。青螭目光一黯,旋即一整形容,道:“少主,我无意伤害你,但是,我希望你不要难为这些人。否则,……我虽然不会伤你,但可以将你交到他们的手里,你好好考虑。” “好吧,”公孙玄成心知他既然这么说,就是已经拿定主意,青螭虽然在公孙世家地位不高,不过追随他多年,他深知他的脾性。“不过,青螭你可要想好了,别说我没有给你回头的机会。蝶舞要看到你现在的所为,可不见得会高兴。”青螭心头一颤,手上的劲登时泄了三分。忽听屠仗虬喝道:“小心。”青螭下意识的连忙闪身,‘刷’的折扇开合间,一道银光掠过他鬓发射偏开去。一个黑衣人‘啊’的一声,被命中要害。同时间,公孙玄成一个转身脱出掌握。 青螭心中微惊,公孙玄成不但身系一众黑衣人生命安全,现在更加上了自个性命。手上青锋连刺,说什么也不能让他从容脱出圈子。方便铲老者眼见少主脱困,连忙几步抢上加入战团,那边屠仗虬眼见事不可为,能保住几条性命已属侥幸,大喝着率领众人杀手连施,奋力突围。黄金甲骑虽然装备强悍,但是王统领自恃官威,焉有为公孙世家卖命之理,眼见混战之势已成,骑兵弓箭优势已失,单兵作战恐怕比不上这些亡命之徒,若有折损,更难以交差,连忙呼喝着列队后撤。 公孙武士原来为了给骑兵提供空间,纷纷散到他们背后,没想到两方甫接,骑兵毫无战心,来了个不战自溃,连带着武士也被冲跨,丧失了合围优势。 李诀眼见公孙武士一股脑随着黑衣人向庄外方向杀去,深知这种热闹凑不得,一牵少女,净拣人少的地方,向相反方向潜去。 “我们怎么办。”一番磨合之下,少女显然已从内心认同了李诀,不怎么爱动脑子的她当然顺理成章的把他当成了指向标,不客气的发问,而且,还下意识了用了同一战线的象征词——我们。 “先看看再说吧,现在山庄内大部分机动武士都随公孙玄围攻你朋友去了,咱们帮不上忙,也没必要凑那个热闹。这个,你……”李诀回过神来,想要叫她一下,才发现问哭她之后,还没提过她的名字。 “我叫元苏,姬元苏。”少女有些害羞的轻声道。 李诀低哦了一声,没什么感觉的样子。 一个武士步履勿勿的向园中走去,李诀心头一醒,想起探庄的初衷,再也没心思管他羞羞怯怯的小女儿心思。想要将她留下来,看她笨笨傻傻的样子,被人卖了也不知道。要带着他,前面还不知有多少意外凶险,李诀实在没把握照看她周全,心中不免踌躇。 “哥哥,你还有自个的事吧。”元苏忽然抬起头来,目光幽幽的道。“我还是在这边躲一会儿,现在庄中这么乱,估计他们一时也找不上我,等你办完事情了,再带我出去。”李诀低应一声,想说什么又觉实不必装什么英雄好汉,将她带入危险的境地。他轻吁口气,道:“小妹妹,我今夜来此,原本有点要紧事办,这也不必瞒你。你先在这躲一会儿,就冲你叫我一声哥哥,只要李诀一口气在,定要将你平安带出瑶赫山庄。” 李诀大步迈了出去,回头看看那漆黑的假山角落,眨也不眨的,明亮更胜星辰的一双眼眸,无由的心中微酸,连忙收拾心情,快步走向内庄。 正文 第14章 铁券 李诀拐了两个弯,已跟上那个勿勿赶回的武士,心中一动,就摄在他身后。只见那人闯进一重院座,在正屋面前停了下来,躬身道:“禀报家主,青螭突然倒戈,少主有些控制不住局面了。”话声落后,半晌才听房间里轻哦了一声,算是答复。 那人没得到指令,显是有点不知所措,继续开口道:“少主向老爷问计,关键时候是不是出动隐藏力量,将来犯者尽数屠灭在庄内。”那家主又没了声音,显是心有犹豫,难以决断。这时,一个清冷的声音响起,道:“爹爹,这个时候,但教能将天罡尽数剿灭,便是暴露了家族势力也是值得的,毕竟在这个时候,能将他们击退容易,要一个不露的留在庄中,却难。”李诀忽尔有点怪异的感觉,好似这清冷的声音中隐含着某种力量,让人听了,忍不住想顺从。 果然,那家主嘿的一声,叫道:“你进来拿我手令,速去告知少主关键时刻调动‘铁索战卫’,将来敌尽数截杀,切记,绝不能跑掉一个。”那人显是一喜,连忙推门而入。李诀看着情景,微觉有些不对。 下一刻,只听那人一声惨叫,大骂道:“公孙老贼,你好毒的心机。”接着‘砰’的撞门而出,跌跌撞撞的跑了出去。一道白光从屋中疾射而出,宛如流星坠野,月华飞泻。那人跑了两步,忽觉胸口疼痛欲裂,低头只见半截长剑透体而过。 同时间,一条白影几个闪落几乎和长剑先后而至,速度相仿,李诀定睛看时,原是个眉目姣好的美丽女子。只见她云裳长裙,身材婀娜,云鬟雾鬓,月华相衬之下说不出的清冷傲人,颇有几分广寒仙子的味道。遥遥看来,宛如御风弄影的仙女。如若所料不差,就是公孙玄成的妹妹公孙蝶舞了。 公孙蝶舞手指在剑上一弹,将长剑拔了出来。只见长剑灿如月华,竟是一丝血迹未染。那人倒吸一口凉气,这才软软倒下。 寥落的鼓掌声响起,一个金冠锦服的微须青年从暗处踱了出来。“好一个杀人无血,‘广寒仙子’果然名不虚传。”那人淡淡而道,颇有种身居高位者养成的傲态。 公孙蝶舞却看也不看他,径自向房门走去。 “原来是小王爷,夤夜之中未知小王爷贵驾来临,公孙怠慢之处,还请海涵。”轮椅滚动中,家主公孙思量出了房门。他虽然正当壮年,也许是多病缠身的原因,让他看来平板干瘦,一点也看不出一代家主的威严。可是如果因为他委顿的外表就放松警惕或者心存轻视,那么最后一定会发现自己的幼稚和谬误。 公孙思量本就出身江南世家,更是江南武盟的发起者之一。一手“问天剑法”本来就罕有其匹,半生的南征北战为江南武盟一统南方武林立下汗马功劳。这一身伤病正是其光荣战绩的见证。 两人这一开场就是火药味十足,口舌之间都是未尽之意。“公孙真是多事之秋,今晚不但有外人潜入,意图偷盗,现在竟然还行刺到老夫身上来了,老夫久病缠身,这功夫早就荒疏了,若不是蝶舞在侧,岂不是要被宵小所乘。”公孙思量这番话倒是中气十足,一点也没有病蔫蔫的样子。 小王爷微哦了一声,连忙道:“天罡魔人世所共愤,天下人人得而诛之,公孙世家首当大难,小王也是同仇敌忾。我吴越王府虽然没什么能人,但是既然这事让我钱养浩碰上了,一定会尽力助公孙世家御敌。” 公孙思量自负一笑:“我公孙世家传承百年,总算在江湖中薄有微名,些许家事还是能处理好的。小王爷旅途劳顿,老夫不敢烦劳,代我向令兄和倩公主问好。” 李诀听两人词来句往,暗藏锋芒,心里已是了然,原来这个钱养浩也是吴越王子,跟他老哥钱行云看来是一同迎亲来的。 “公孙前辈,”钱养浩蓦的恳切起来,“我吴越王府和公孙世家历来交好,小王虽然天资愚钝,但是自问颇有志向,对学业历来不敢轻疏。公孙小姐芳名远播,小王自来渴慕已久,今日一见,果然见面胜似闻名,小王有意向令嫒求婚,与公孙世家结为姻亲,互为唇齿,前辈以为如何。” 李诀听的心中一奇,连忙侧耳倾听。 公孙思量眸光一闪,呵呵笑道:“吴越王府当世权贵,小王子也是天生英杰,只怕我家舞儿高攀不上。”算了,你再怎么拽也是个小的,你家一个王位怎么轮也轮不到你,以公孙思量的精明怎么会打错算盘。 “公孙前辈,小王对令小姐一片真心,天人可鉴,还请前辈用心考虑才是。”看着钱养浩野兽般的目光,连李诀也为公孙蝶舞悲哀起来,天人可鉴,就是自个没底。被这种人看上,也算倒霉。 公孙思量浓眉微皱,也不知转了弯了,还是在措辞拒绝。 钱养浩眼见他陷入沉思,连忙一整面容,趁热打铁:“今日之势,公孙前辈心中应该清楚。我大哥奉命来此,除了迎接倩公主之外,还秘令带回一样东西。” “什么?”公孙思量微微冷笑。 “丹阳铁券。”钱养浩自信一笑,“不瞒老前辈,今晚贵山庄高手云集,吴越王府,任风圣兄妹,还有天罡宗门下,无非都是为了铁券而来。就连倩公主的黄金甲骑如果知道了事情始末,也未必无意。难道今晚天罡宗倾巢而来,就只是巧合,这连重刺杀怎么会没有主谋。天罡宗只是别人放出来探听虚实的,随后的势力只怕会接踵而来。公孙世家这些年自然俊杰辈出,令公子小姐都是江湖中声名鹊起的后起之秀,前辈不会想多年经营,在公孙世家就要踏足颠峰的时候毁于一旦吧。” “好,”公孙思量朗声一笑:“果然英雄出少年,小王爷这一袭话倒让老夫刮目相看,可是你别忘了,当前之计,主动权还掌握在我手中。即便吴越王府,任盟主势力大过老夫,但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我看他们谁也没胆抢这个先手。倒是小王爷你,无权无势,我听说,你倒是花名远播,嘿嘿,这样一个人,我为什么偏要和你结盟呢。” 钱养浩平复下有些激动的心情,恭敬的道:“不错,当下我钱养浩毫无权势,甚至一个小小的地方官都比我强,可是,我毕竟是吴越王世子,这个身份却是永远也不会改变的。生在王侯之家,没有问鼎至尊之心,都是死路一条。我不妨告诉前辈,经过我多年经营,手中已掌握了一部分势力。可以说,我只要一个契机,只要有了这个契机,我的势力就能迅速浮出水面,和诸王子分庭抗礼。” 公孙思量微微一笑,示意他说下去。 “但是即便这样,公孙世家的加盟对我依然有举足轻重的作用,前辈也知道,武林世家不过一家之势,是无论如何也难以和名门大阀对抗的。这些年,钱行云名头日重,俨然是吴越王府的代言人,公孙世家如果和他结盟,力量就难以被他看重从而得到充分利用。而其他诸王子,老实说还未放在我的眼中。至于,任盟主,江南武盟近年来虽然声势日壮,但已明显的处于瓶颈状态,他和你遇到的难题是一样的,和他结盟公孙世家的局面也得不到根本扭转,况且,前辈能忍辱负重,千方百计将铁券拿到手,当是有登凌绝顶的志向,怎么能容许自己的辛苦成为与人作嫁呢。” 正文 第15章 铁券(二) “九弟,好口才。”闲散的声音响起,十多个各佩兵械的家伙从内园拥了出来。最前那人衣饰华贵,鼻挺目深,面目俊美,双目狭长有如实质,脸上挂着若有若无的微笑,凭生一种邪异的魅力。可以想见,对青春少女的恐怖杀伤力。他身后则是两个形状各异的老者,双目窈然,功力不俗。其他几人也是太阳穴高高/凸起,显现无一庸手。 “外面那些就是九弟的近卫军,真难以相信,你忙活了这么多年,就收罗到这些酒囊饭袋,你看人的眼光都这么差,又拿什么跟我争呀,呵呵。”钱行云虽然笑的毫不勉强,任谁也听出他没有一点高兴的意思。 钱养浩面色一变,有些惊异不定。他的手下高手的确都派到外面把守去了,而今大敌已到面前,竟然没有让他得到一点信号,那些人多半已是凶多吉少了。那些人都是他暗中培植的亲信干将,没想到出师未捷就遭到灭顶之灾,真是让他欲哭无泪,又惊又怕。 “三哥,”钱养浩思来想去,霍的跪了下来:“咱们说什么也是亲生兄弟,我现在已是一无所有,根本没可能和你抗衡了,你就饶兄弟一条狗命吧。” 钱养浩如此当机立断,显然大出众人意料,细想来,又无可厚非,钱行云微怔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起来:“好,识时务者为俊杰,九弟你能知难而退,本王一定会好好栽培你的。你先站到一边吧。” 钱养浩忙应了一声,站了过去。李诀在一边啧啧称奇,这人口口声声胸怀大志,局面稍显不利就自毁长城,这样最先摧倒的难道不是自信吗?很难想象忆及今天的事,他还能跳过心理障碍,东山再起。李诀也知道成大事的人都要会忍,但是每个人都要有个底线,如果超出了这个底线,个人信仰就坍塌了,即便所为侥幸成功了,又有多大意义呢。 “公孙家主,”钱行云过场似的一拱手:“我不说,前辈也明白我的来意,刚才老九说的不错,不过,人的立场不同,在我的角度上,我也可以完全不像他说的那样,而给予你们足够的重视。也就是说公孙世家想要得到多大助力,双方都是可以商量的,至少,和我合作,我们的起点都会高上许多。”他整了整思路,笑道:“现在公孙世家面对的无非是两件事,一是,要在武盟里更进一步,再来,就是在大楚甚至诸国谋求发展。而不管是哪件事,你只要和我合作,成功就可以少走许多弯路。” “世子既然这么说,我还有不答应的理由吗?”公孙思量朗声一笑,目光深不见底。 众人随着公孙思量在一处假山面前停了下来,钱行云吩咐众武士留在外面,只带二老跟着公孙父女打开机关,走了进去。那几个王府武士连忙分开人手,将门口死死看住。李诀顿感无趣,跟进去几乎是想也别想了。忽然觉得耳边一凉,他本能的一个飞窜,平地移开二尺,耳边‘咦’的一声,显然那人对李诀反应之快也颇为惊讶。李诀迅速转过身来,暗夜之中淡影一闪,已没了踪迹。李诀正要背山石而立,以防被人身后偷袭。转眼撇见,淡影掠入众武士中间,伸手搭上两人脖颈,用力一拗。两人方自察觉,还没叫出一声来,已颓然软倒,没了声息。 淡影依法炮制接连出手,连杀三人后,前排武士才如梦发觉,叫道:“什么人。”同时挥刀向他疾砍,淡影原地一闪又没了踪影,那人方自一愣,淡影不知哪里蹦了出来,手上绵劲发出,好像拨动驼螺一样扣住他脖颈随手一扭,‘咯嚓’声中那人筋断骨折,霎时毙命。 李诀远远看来,也是感佩不已。那淡影显然是一个绝世高手,只是轻身术实在高强的罕有其匹,在近身博斗中,也是千变万化,神出鬼没。只将那些武士转的晕头转向,却连他一片衣角也摸不到,而他却又每每在敌人身旁杀出,一扭一推一拂袖间,都暗藏着巨大杀伤力。王府武士简直成了提线木偶般毫无反抗能力。 盏茶时分,武士已尽数瘫倒,不但无一逃跑,无一活命,甚至也没有人能叫出一声完整的。因为,那人简直好像知道谁将会出声似的,每每在武士将叫未叫时,一指飞来,点透声线,或是拗断脖颈。 敌人杀完,那人也现出身形来,只见他穿着一阵极为宽大的麻布灰袍,在黑夜中又是高速下,眼神差点的都难以辨认。面相清癯古雅,长须如墨,身材甚为高颀,只是冷冰冰的表情,破坏了些许美感,否则,倒算个难得的老帅哥了。 这时,一个负剑青年也从假山旁转了出来,到他面前,恭立叫道:“师傅。”那人低应了一声,向李诀这边,叫道:“你过来。”李诀大为郁闷,只好跳了过去,拱手道:“见过前辈。” “你不像是瑶赫山庄的弟子。”那人问了一句,也不待李诀开口现编:“你能躲开我‘鬼念指’,看来根基不弱,不过,我们现在正有要紧事办。一会儿交起手来,你最好躲个安全的地方,我不想有人伤了你。” 看来老家伙对他什么‘鬼念指’颇为自负,所以对李诀能凭感觉避开他的杀手颇为讶异,继而起了爱才之心。 那负剑青年一拍他肩膀,笑道:“这位小兄弟,我师傅可是‘鬼王’殷莫邪,江湖上谁若能让他老人家指点一二,都是前途不可限量,好好把握机会。” 鬼王殷莫邪,十年前就是江南武盟六道钦罗王之首,一身变化莫测的轻身功夫独步江湖,是个让即使同级数的高手都觉头疼的家伙。 “风圣,你这么能拍马屁,那就你照应他吧。”殷莫邪揶揄的笑道。那风圣嘿嘿一笑,低头应是,显是并不在意把戏拆穿。李诀心中一动,只见眼前的风圣气宇轩昂,神完气足,虽不十分英俊,但是骨骼宽大,更有种渊亭岳峙的气度。联系先前听到的谈话,眼前此人极有可能就是任皇图的儿子任风圣了。 “师傅,看来事情不妙,公孙思量老奸巨猾,密室很可能有别的出路。咱们在这守株待兔也不是办法。”任风圣估计一下时辰,有点担忧的道。殷莫邪双袖合笼,仰头观月似是若有所思。他忽的叹息一声:“公孙足智多谋,只是名利之心太重,难免一意孤行,他将我们稳在园中,我就知道他是断不会坦然交出‘丹阳铁券’的,只是吴越王子贪婪狡诈,铁券落在他手中,必会遗害无穷。公孙和这种人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最后恐怕非但不能让他如愿以偿,公孙现有的根基也要受害。” “我总觉的天罡宗的人,不应该这么容易就被打发。”任凤圣沉吟着道。 “算了,这样干等也不是办法。”殷莫邪双目一张:“咱们进去看看。” 正文 第16章 入彀 殷莫邪在山壁上熟练的一阵摸索,‘咯嚓’声中,一座假山向内陷进了尺半,正好由人进入。他伸手一挡要领先的任风圣,低头探了进去。 任风圣轻轻一叹,拍下李诀:“这位兄弟,你先请吧,我来断后。”李诀心知这里不是客气的地方,对他师徒的待人之道颇生好感,当下,也一低头跟了进去。 三人顺着秘道拐了几个弯,道径更加暗了下来。殷莫邪低声道:“公孙这条秘道是当时抗击外寇的时候修的,说来,公孙氏着实出了不少豪杰,前些年,发起武盟,集合群雄力量,奔赴国难。如果不是他这些年私心作祟,倒是让人好生佩服的。想不到,现在这里竟然用来做些匿宝之事,先贤有知,真不知作何感想。” 李诀就在他身后,听他娓娓而来,也不知自抒感叹,还是说给他听。心想:他说先贤不知作何感想,其实多半是自己心里百味杂陈吧。他对这里这般熟悉,想来也是当年战斗过的地方。 忽然,一阵沉重的‘轰隆’声响起,殷莫邪一惊道:“不好,公孙……他真是丧心病狂了,这‘石矶大阵’一经发动,整个密室都会沉入地底。不但阵中之人绝无生还,这祖宗心血岂不是也要毁于一旦。” 说话间,墙壁石土已簌簌而下,地基摇动,好似要天崩地坼一般。这时只听里面,有人惊叫道:“公孙老贼,你好大胆子,不怕吴越王府报复吗?”公孙思量得意的哈哈一笑:“你们死都死了,这身后之事就不必操心了吧。要怪就怪自己蠢,姓钱的小子,就你这么点能耐,比你老子差的远呢,也敢跟老夫叫板,我教你一个乖,到阴曹地府,好生投个精明身子。” 钱行云终于惊惶起来,叫道:“公孙……前辈,咱们好合作,明算账,要我共享铁券也是你亲口同意的,这样出耳反耳,说将出去,不怕江湖之上招人耻笑吗?” 公孙思量嘿嘿一声:“耻笑老夫自然是怕的,可惜今天的事传不到江湖上去。你留着精明给来生多打算打算吧,老夫不奉陪了。” 钱行云阵角大乱,又叫道:“九弟,你看在咱们兄弟一场的份上,救我出去呀。我可是你亲哥哥?”敢情,这两兄弟又掉过来了,虽说是风水轮流转,不过这转的也太快了些吧。 果然钱养浩张狂一笑:“我的好三哥,你这是怎么了呀,你刚才在外面的神气都到哪去了,这不是给咱们吴越王府丢脸吗?哈哈,三哥,以后我会怀念你的,感谢你把这大好基业留给兄弟了呀。你英雄一生,这就死得其所吧。”说完又是一阵大笑。 公孙思量冷然道:“好了,小王爷,外面的事还等着咱们收场呢?不必跟将死之人浪费口舌了。舞儿,走。”依稀听见公孙蝶舞应了一声,接着是钱养浩恭敬答应,轮椅声中,显是三人离开了。 盏茶时分,石阵转移的隆隆声终于停了下来,任风圣拍拍身上灰尘,问道:“师傅,咱们怎么办。”“这石矶大阵,构势浑成,本来是公孙世家前人对抵御外寇建造的埋骨之地,冀望在敌人势大难敌的情况下,将敌人引入阵中以求同归于尽。后来,被后辈发现,加以改造才在假山那边辟出了秘道,公孙思量将三人引进密道,我只当他是别有图谋,没想到竟断然发动石矶大阵。”殷莫邪显然还陷入一种对过往的无限沉痛中,以这种被情商占据的脑子,大概别指望会想出什么脱身之策了。 “前辈,你看公孙思量敢断然发动石矶大阵,是不是此阵并非前辈认知的那样,一经发动,就再也无法开启,这样,等过上十天半月,等钱氏诸人已经饿了没了还手之力,或者干脆饿死了,他再来将石阵恢复原状。”这时,三人已走到尽头,只见一座大石闸沉了下来,刚才的对话就是从石闸那边传过来的。 “这个……”殷莫邪沉吟不语,毕竟他进过石阵已是十多年的事了,以公孙思量的心机深沉,这十多年如果要对石阵加以改造也不是没可能。 “另外,我也觉得奇怪,公孙思量肯放弃根基深厚的钱行云而与钱养浩合作,虽然是觉得他更易掌握,可是,吴越王世子的死可不是一件小事,一个处理不慎,可能会造成公孙万劫不复,这个时候,冒这种险,难道还有些别的什么蹊跷之处?”李诀剑眉一挑,将怀疑讲了出来。 “小兄弟,你无端端出现在这里,不是我们任何一股势力。而偏又身手不错,这倒更加让我好奇。”任风圣划亮火折,照着石壁笑道。 “在下李诀,四海为家,今日路过庄前,顺便进来看看罢了,无名小卒,不值一提。”李诀呵呵笑道,他说的伶利,偏又让人抓不住什么把柄,任风圣张开嘴巴,无意吸了一口火烟,呛的大声咳嗽,差点笑的背过气去。“你厉害,我不问了,李兄弟,你有所不知,那吴越王钱镀虽然年轻时颇有威名,但是近年来,却已是大把旁落,吴越王府现在实际掌权者的乃是吴越王妃,再加上‘江南四雄’中的钱行云,和军方极有威望的老将杜赫,可以说是三足鼎立,钱行云一死,自然有人会大力追究,但也有人,会暗自得意。” “敢问那边的,可是殷鬼王和任少主。”墙壁那边听到声音,都是精神一阵,这个不知是那亲随二老的哪位,虽还保持高手形象,话出平静,不过,鬼才知道他心里激动成什么样子。 “原来是‘伏铜二老’,孔明、孔亮贤昆仲,二位一向在吴越王府过的自在,难得,还没有忘记老夫。”殷莫邪上前两步朗声道。那边静了一下,显是被鬼王讽刺的颇感尴尬,不过死神在前,两人深知鬼王能耐比他们不知高出多少,孔亮连忙接过话茬:“咱们大意被公孙老……副盟主暗算,还请鬼王看在武林一脉,三王爷又是吴越王最宠幸世子的份上,搭救咱们一把。” 钱行云会意高叫道:“鬼王前辈,我吴越王府和贵盟毗邻而居,我更和令徒江湖齐名,慕名已久,请你看在任盟主和我父王多年交好的面上,救我出去。” 殷莫邪哈哈一笑:“‘风虎云龙,江南四雄’,简直是狗屁不通,不是老夫自傲,任风圣武功才智都是上上之选,什么公孙玄成、钱行云、拜独虎,我徒儿和你们齐名,真是毕生之羞。” “殷……你……,”钱行云大为恼怒,苦于有求于人,平日架子是如何也拿不出来了。 “不瞒三位,现在咱们也是被困于此,境遇和你们是一样的,哈哈,若非老夫自己也拿不出主意,便任你三个败类活在世上,又能掀多大风浪。”殷莫邪伸手一抬,在石壁上虚按,‘卟’声中,尺半厚的石壁被他一掌穿透,露出巴掌大的一个深洞来。 “大哥,殷叔叔,你们在里面吗?” 喧嚣声大起,数百甲骑迅速围了上来。当先一人,盛妆修饰,华贵绝伦,正是倩思公主。她身边一个黑衣少女,腮凝新荔,鼻腻鹅脂,双耳各垂着一颗小小明珠,更显的明艳贵气。整个人看来宛若中天明月,晨曦清露,悦目之处难描难绘。或者只能以幽兰比其清寂,以牡丹比其大气,以玫瑰比其动人,方能状其三分。 而这抹清越的声音显出一种幽谧,即使在铁骑扰乱之下,依旧毫不暗淡的传入被困诸人耳中。 “是墨儿,”任风圣浓眉一紧,大声道:“墨儿,我们没事。” 原来,这个面目姣好,气质明媚的少女就是任风圣的胞妹,任皇图的女儿,江南公主——任墨儿。 墙那边三人早就闹腾开了,钱行云好像够到希望的曙光般,急切地叫道:“我是吴越王世子,快救我出去。 倩思秀眉微凝,并不理会。淡淡看着被堵回来的公孙世家诸人,开口道:“公孙先生,请你把阵门打开吧。”李诀心中‘咯噔’一跳,他虽然看不到,但这清冷果绝的声音,有生之年休想忘却。 钱行云显然也听出了声音的主人,不禁又惊又喜:“公……公主,是我呀,我是钱行云。” “很遗憾公主殿下,石矶大阵是我公孙氏主上所传,在必要时用来和敌人玉石俱焚的,这要是开启了,就恢复不了原样了。”公孙思量慢慢的道,话中有一种不容怀疑的味道。 “公孙老贼,你……你这个混蛋。”身陷阵中的钱行云身心倍受摧残,可以说是度日如年,公孙思量这话一出,直接击倒他微弱的求生意念。想他堂堂王子,本身就容华富贵享用不尽,没想到王图霸业未成,却要饿死于此,怎么不是天大的讽刺,又怎么能不让他怒发如狂。 钱行云运起内功在石壁上奋力击打,轰隆之声不绝于耳,十数掌后,才阳/痿般的停了下来。看来‘伏铜二老’对脱困也不怎么抱希望了,也不上前劝告阻拦,让钱行云暗自窝火。 “没用的,这些石壁都是我公孙前人亲自带领族人开辟山石以修建,当时他们可是报着必死之心的,这些石头都是整块相连,每块都在千斤以上,就是用来妨着武林高手脱困的。”公孙思量斯斯文文的解说着,一副看你能耐我何的样子。 “倩公主,钱行云凶残狂妄,虽然在江湖上薄有微名,实不足以掩其缺点,以老夫看来,并非你的良配呀。”公孙思量别有用心的道。钱养浩马上勃/起:“是啊,倩公主良质美玉,我三哥这些年好高骛远,结党弄权,为害不小。公主怎能下嫁于这种人。当今楚军与西秦在九江争锋,只要我吴越兵出青牙峪,西秦必然难以兼顾,不得不退军。小王虽然不才,也算勤勉刻苦,现在更有公孙家主相助,未来的王位唾手可得,如果……。” 他话没说口,意思已呼之欲出,钱行云大受刺激,高骂道:“老九,你真他妈的丧心病狂,弑兄夺嫂,大逆不道,你这种人,就算窃取王位,也必将遗害天下,人人得尔诛之。” 倩思心有所思,闻声怒喝道:“钱行云,你给我闭嘴。” 钱养浩以为得计,欢喜的接道:“难得公主如此通情达礼,咱们一定能合作愉快的。” 倩思淡淡瞟他一眼,轻蔑地道:“谁要和你合作。”他扭头一扫,喝道:“宁铭威,这个人好生讨厌,让他给我闭嘴。”他身后一个全身甲胄的彪悍青年恭身应是,指着钱养浩喝道:“此人冒渎公主,给我拿下。” 几个兵卫应声而上,‘嚓嚓’声中,军刀纷纷出鞘,挪步合围而上。钱养浩心下一虚,他手下尽折,除了依附公孙氏之外,已别无苟延残喘的法门。 公孙思量眼见情势不妙,开口道:“倩公主……”正在寻思措辞。倩思已抢过话头:“公孙思量,这个时候,我劝你少打些鬼算盘,快快打开石阵,否则,除非你能将我的黄金甲骑尽数截杀在瑶赫山庄中,不然,本公主让你在劫难逃。” 公孙思量面色一僵,他老谋深算,得知无意中将鬼王和任风圣也困在阵中,真是意外之喜。况且,今日之事,他已是怀璧其罪,更得罪了几个大对头,所谓好马不吃回头草,他就是有心回头,事态发展也不会给他这个机会。但是要说将黄金甲骑全部截杀,别说他没这个能耐,就算有这个本事,也是稍有不慎,就是株连九族的大祸。他一生致力振兴门楣,末了竟要和皇家结仇,这真是让他欲哭无泪。思及于此,不由心中暗叹。 千算万算,没有想到任墨儿竟然和倩思公主交情不浅。一伺鬼王师徒久出不归,她就直接将事情捅给公主,有公主撑腰,当真是有百利而无一害了。倩思虽然恨不得钱行云被人砍了,不过,一来他向吴越借兵之事未成,二来,也不想让公孙思量等人的狡计得惩。更别说,阵中还困住了她朋友的亲人了。 “公主,我看过了,那片地基上面都筑有假山水潭,下面铺堑着寻丈山石,如果要煅出个缺口来,极有可能撼动根基从而导致坍陷。况且,咱们这些人虽然身手尚可,但既没有工具也没有开掘经验。如此下来,决非数日能够完成。里面食水全无,恐怕没有等我们弄出缺口,他们就撑不住了。”任墨儿低声说道,眉目间满是忧色。 李诀处境也颇为不妙,鬼王师徒已沿着进来的路探了一回,那里也被千斤巨石闸紧,根本就不必心存侥幸。 听着倩思清冷的声音,果决的态度,果然是长成大姑娘了呢。“巾帼不让须眉,大概也不过如此了吧。”李诀静静的想,他以前一直不相信自己会随随便便,仓仓促促的死去,及至听了公孙思量那一番话,听了钱行云那一阵咆哮,死亡的压迫感才越来越近。 难道十多年的冰冷守侯,就给我们这样一个结局吗?隔着重重山石,再听一听你的声音。听到你变得无比坚强,相信你会过的很好。让我暗暗的放心? 再不必援琴鸣弦,缓引清商了,也不必并着香肩,试扑流莺了。 这人生一世,又能留下什么呢?如果什么都不必留下的话,又为什么总抹不去心底的擦痕呢? 正文 第17章 魔觉 “殷先生,咱们会死吗?” 听着外面的动静渐渐小了,李诀知道即便倩思下令将公孙世家的人全部围杀了,如果石阵确实无法开启,那也无计于事。 殷莫邪微微一怔,他已将各处墙壁地形暗暗探察一遍,墙壁多厚,地形是什么走向已基本了然于胸,可是如果真如公孙思量所言,全是整块的上千斤大石堆砌而成的话,即便以他的武功也休想打出一条细缝来。他纵横江湖多年,可以说从无败绩,没想到一念之差竟遇到这种人力难及的事,明知事实如此已无生还之理,但要他亲口说出来,其中艰难却不啻要他性命一般。 任风圣嘿嘿一笑:“李兄弟,没想到咱们匆匆邂逅,竟然摊到死同穴的份上,这老天算人还真是神鬼莫测呀。” “照理说咱们已是被埋在地下,”李诀剑眉一挑:“可是却并未感到多少气闷呀。”“莫非这附近有水源。”任风圣目光一亮。李诀也想起魏太师那种秘道,精神一振:“我们已经从来路看过,那里有巨石闸紧,可以不必考虑,公孙思量是从那边离开的,看来我们要先想办法过去。” “好,一齐来。” 三人一递眼色,分别功聚双臂,轰隆巨震中,石块在三人掌力摧逼下簌簌而落,石壁却是纹丝不动。这一击不要紧,里里外外的人倒被他们吓了一跳,钱行云大惊鬼叫道:“怎么了,难道地震了不成,护驾,护驾。”几人听他神经过敏到这种程度,都是大为鄙视。 外面的甲骑已开始寻来工具,选一片宽阔之地,尽力发掘,他们虽然人多势重,但是并非挖的坑越多越好,所以劳力只能轮游更替使用,很多人反而派不上用场。陡听的如此大的震动,也是搞不清状况,任墨儿急问道:“大哥,怎么了。”任风圣连忙回应,大笑道:“没事,我舒展一下筋骨。” “这样看来不是办法。这个石壁硬度出乎我们意料,只能一个一个来了。任小姐的话声能传的如此清楚。我想一定会有出路的。”李诀微笑道。 两人点头应是,殷鬼王打头,他的掌功虽然甚有效果,接连施为之下,已不若先前表现的那般轻松。不过,经过他一番施为,总算开出了一个方方正正的缺口,在任风圣暴殄天物的拔出‘御龙剑’一阵劈砍之下,李诀惊喜的发现自己已经没事可干了。他一没佩剑,掌力又不行,看来两人也没指望他“略尽绵薄”。 三人顺着壁洞穿了过去,这里倒是一个比较正规的石室,比刚刚三人呆得过道要宽敞许多。也许是三个能动力量的到来,又让钱行云看到希望,他马上恢复了温文尔雅的态度和鬼王师徒见礼。孔氏兄弟虽然颇显尴尬,不过鬼王显然未将他们放在眼里,他们心理定位如何,根本不在他计算之内。 “公孙老……就是从这里出去的。”钱行云指着一边石壁,如果不细看,还真看不出来,那石壁简直和旁边石室契合的天衣无缝,三人上去一验看,不由大为失望。这块石壁不论厚度和重量都和挡着入口那块相仿,他们对那块无可奈何,这边自然也是束手无策。 “看来这后面就是甬道,水源八成在石室周围,这里的情境一览无余,四围石壁多半是数壁重叠,比这块还要牢固许多。……”任风圣没有说下去,但谁都知道接下来意味着什么。 “这块石壁重逾千斤,要从容放下,恐怕并不容易,三位都是当世高手,难道眼看着公孙思量离去。”李诀有些讶异的看着三人。 孔亮干咳一声道:“公孙老贼诡计多端,他当时一发动机关,我们就遭到许多布置好的强弓劲弩和暗器袭击,根本就无法接近他们。”其实,事实他只说了一半,另一半就是公孙思量看似重疾在身,身手之高却依然大出他们意料,交手之间,他们才发现合三人之人才能勉强敌住。 “进展怎么样了。”倩思慵懒的靠在一张铺得软软的太师椅上,手指轻轻的敲着椅背,有点漫不经心地道。不远处公孙世家的主要人物围在一处,百余兵卫远远围着,显然算是暂时软禁了。倩思现在虽还没拿他们怎么样,营救无功后可就难说了。 任墨儿轻叹口气:“我已经把地形勘察清楚了,一边派人迅速置办所需用具,一边抽调庄上有经验的武士,不过到底能不能把人救出来,都还是未知之数。” “你们呀,”倩思撇撇嘴,终于没有接下去。 “好妹妹,我知道这回给你添麻烦了,可是,……许多时候,我觉得自己和你也是一样的。”任墨儿想笑,忽然觉得倦倦的怎么也笑不出来。是啊,如果单单是为了钱行云一众,以倩思的性子也许装装样子也就可以了。 “倩倩,”轻唤传来,来人已以令人咋舌的速度掠到眼前,宽袍广袖,遮檐帽下露出尖尖下颔挑的人心尖发麻,这么最古典最恰到好处的清美瓜子脸庞,不是雨轻萝还有谁。她这边还没说话,身后不远处一个黑衣小姑娘已气喘吁吁的撵了过来,精致的脸庞无一处不显的玲珑别致,竟是见了李诀拔剑就刺的天罡宗小妹妹。 宁铭威拔剑一挡,喝道:“什么人。” 元苏极有个性的小嘴一撇,叫道:“师姐。” 雨轻萝似是微感头痛,一挥衣袖,吩咐道:“让她过来吧。”倩思看到这么玲珑剔透的小女孩,心情大好,笑嘻嘻地道:“小妹妹,到姐姐这边来。雨姐姐,怎么不知道你还有这么可爱的小师妹。” 雨轻萝有点烦躁:“我将天罡宗那边的事处理了一下,来的有点晚了,李诀呢?见到了吗?”她一拉风帽,有点不敢看她的道。 倩思正要从元苏那儿探雨轻萝的底儿,闻言一呆:“什么?” “李诀呀,”一看倩思表情,她就有点晕的慌,她早知李诀一路南来,不过是想见她。下午,就吩咐天罡宗人,夜袭瑶赫山庄,不外是引开山庄注意力,好让李诀混水摸鱼,深知山庄实力的她对此行可是丝毫不敢大意。不过后来黄金甲骑的加入,让事情发展有点出乎她意料之外,还好在她赶到后,事态已都在她掌控之中,正待去看看李诀事成如何的时候,却碰上藏在园中静静发呆的小师妹——姬元苏。 公孙思量秘取丹阳铁券的事她早就知晓,这次也是以此为借口动员屠仗虬前来袭庄的,没想到最后将李诀也卷了进去。 “雨姐姐,李……他来了吗?他在哪里呀?”凡事一跟李诀有关系,倩思立时方寸大乱,眼见一向万事胸有成足的雨轻萝也露出烦躁之色,她对事态的严重性更加没了把握。她却不知道雨轻萝现在的状态跟她差不多,哪里有心思去运筹帏幄,决胜千里呀。 “你先别担心,我只是没见到他罢了。这个臭小子,没去看你,也跑的无影无踪的,不知道会让人担心吗。”话是这么说,现在整个庄子都在她控制之下,还能有什么地方是没料到的。 “铭威,你快,带人去找。”倩思终于醒悟一般,大叫卫兵。 宁铭威不由一愣,嗫嚅道:“公主,请问找什么呀。” 雨轻萝一摆手:“这样不成,铭威没有见过李诀。”抬眼看到忙碌的兵卫,疑道:“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任墨儿心中一动:“莫非李公子也进了石矶大阵?” 倩思嘴唇一颤,俏脸变的煞白。 雨轻萝一看之下已是心中了然,咬牙道:“这个臭小子,他没事进石矶大阵做什么。”话一出口,好比关心则乱,往往会将事情往坏处想一样,她不由的吐气开声,大喊道:“小鬼,你真的在里面吗?” 亭院寂寂,只有春水漾起的无尽回声。 “姐姐,你怎么也来了。”李诀话一出口,也不知作何滋味,现在境遇一点也没有改变,他潜意识里实在不希望倩思知道他在这里,但是听到雨轻萝那么急切的发问,哪里还沉的住气。 倩思一声尖叫,花容失色:“玉相哥哥,你果真在这里,你怎么……”李诀大感难受,强笑道:“我没事。” “快挖呀,都愣着干什么,天亮前煅不开石阵,我让你们通通陪葬。”倩思咬牙道。 有一种女子,她踏弦而舞,和乐而歌。好似无忧无虑,世间万事都不放在心上。有一种女子,她隐忍清俏,绝拔超流,好似无物不可以承受。但是,总有心里有那么一根绷紧的弦,一经拨动,就拼作地动山摇。 倩思显是积威已久,黄金甲骑听闻之下,都是头上见汗,一时不知所措。宁铭威深知公主的脾气火性,看来他是真动怒了,要不做出点成绩来,陪葬大概都是轻的。连忙上前两步,喝道:“把军刀拔出来,给我剁。” 汗,南楚国,装备最强的黄金甲骑,用军刀来挖坑,这要传进皇族大臣的耳朵里,可又是一项玷污朝廷体面的大罪。不过,兵卫们现在可管不了这些,况且,有上司的上司担着呢。倒是,煅不开巨石,就是现报在前。华夏在汉武帝时,就囿于军刀质量不如匈奴,在战争中束手束脚。后来张骞出使西域,带回了那里的铁砂,才造出质地不亚于匈奴的刀器。黄金甲骑的佩刀尤属精品。一番施为之下,果然工程大为进展。倩思这才稍稍放心。 “公孙家主,你好本事啊。”雨轻萝淡淡的瞟着他,‘不怀好意’的道。“这位姑娘是……”公孙思量心中‘咯噔’一跳,坏了,今儿这右眼咋跳个不停呢。“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公孙世家就要大难临头了。公孙家主,你多年经营,到头来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说实话,我倒蛮同情你的。”雨轻萝努力做出同情的表情,在他身后的百十个首脑人物身上淡淡一扫。 “思量自知得罪了公主殿下,但此事原本是我公孙思量一人所为,朝廷还需秉公执法,不必牵连我的家人。”事情已是这个样子了,只要钱养浩成功继承吴越王位,朝廷就不敢得罪他们,那时别说他全家了,这个‘一身承担’也可以告免的。所以公孙思量并未如口上说的那般惶恐。 “秉公?”雨轻萝冷冷一笑:“你看公主像是要秉公执法的样子吗?天亮前如果还救不出被困的人,随身侍卫都要陪葬,难道,你认为她只是随便说说。” 公孙思量抬头看着倩思满面焦急的样子,和刚才靠椅养神,简直判若两人,不由心中一虚,伸袖抹了抹额上的汗,他现在最怕的就是倩思不分好歹,先将公孙世家大肆屠戳一番。他本来认定不会有这个可能的,现在可又难说了。谁不知道女人心,海底针。不但猜不透,而且变得快。扶植钱养浩虽然对他来说是利在千秋,可是今晚的坎迈不过,一切以后都是虚谈。 “思量愚鲁,还请姑娘指点。”公孙思量拱手道。 “愚鲁?”雨轻萝懒懒一叹:“就算你愚鲁吧,我懒的跟你兜圈子,总之我提醒你一句,要是下面的人救不出来,公主她可是什么事都做的出来的。你可是始作俑者,公主能轻饶你吗?” “公主,事情有些不妙。”宁铭威有些心虚看着站在外围的倩思:“发现石基垒成并非只有一块巨石,我们现在还不知道石阵到底有多大,如果整个山庄的地下都是,有些地方都是水潭池湖,这样算来,巨石层叠之厚最少也在数十米。” 倩思一个趑趄几乎站立不住,任墨儿连忙挽住她手臂,也是心中大急。雨轻萝走过来,正好听到宁铭威话中内容,轻轻帮他整了整头发,心疼的道:“妹妹心思乱了,我看这件事,要向公孙老贼下手。” “地下空气沉闷,我怕这样下去,玉相哥哥……”倩思低低的道,已是疲惫之极。雨轻萝暗自一叹,运起内气,高叫道:“小鬼,你还好吗?” 兵卫都在她话出口后,停下手来,满庄人侧耳倾听,意料之外的,前后不到半个时辰,下面竟然已没了回音。雨轻萝心中一慌:“李诀——李诀——” 满庄都是李诀李诀的回音,薄暮寂寂。 “玉相哥哥——”倩思心中大恸,‘嚓’的抽出宁铭威佩刀,指着公孙思量,狠声道:“我先杀了公孙老贼。” “你小子行啊,你跟公主很熟吗?”任风圣涎着个脸,非常八卦的问道。 听着依稀可辨的煅石挖土声,李诀深知那只是个渺茫的希望:“听声音至少在数十米外,估计等他们煅个口子出来,咱们骨头都凉了。”“你说什么?”钱行云有些恼怒地问道,他今日身陷危厄,百般努力之下,竟然都没和他所谓的未婚妻答过一句话,没想到对方竟会对眼前的小子喊出那种急切缠绵的话。 “滚一边去。”李诀何尝不是乍失依恃,他心智成熟,虽然情感几经跌落,都不动声色,不代表没有脾气。“你是什么东西”钱行云大怒,龙吟声中,佩剑出鞘,径向李诀劈去。伏铜二老大吃一惊,急叫:“王爷,不可造次。”笑话,三个加起来,都不够给鬼王提鞋,在他面前动他的人,不是找抽嘛。 意料之外的,鬼王不但没有阻挡,气势汹汹的钱行云,反而一拉任风圣,示意不要上前。 李诀神情一霍,霎时间,心中一面空明,石室内任何动作都在心中一一呈现。狂飙猛进式的,李诀身躯一矮,避开钱行云声势逼人的长剑,左臂轰他腋下,钱行云如遭雷击,半个臂膀顿时失去知觉。孔氏兄弟大惊,连忙上前救护,齐喝道:“放开我家王爷。” 李诀脸上勾起一个冰冷笑意,两人吃惊的发现,他的眼睛已变成蓝色,如同幽灵鬼魅的那一种蓝,一时间,手冷心颤,哪还有勇气上前。 李诀右手一张,捏住他脖颈,脚上平移丈许,砰声中,钱行云脑袋重重撞在石壁上,顿时昏了过去。李诀浑身真气四溢,目泛幽蓝,宛如魔神。 而这时正是,雨轻萝接连叫他之际,李诀面上顿显出极为痛苦的神色,好像正做着噩梦般,奋力挣扎。 “李兄弟,这是……走火入魔吗?”任风圣有些担心的问。 魔神喜,九天十地气象起, 魔神哀,山河万里空寂赖, 魔神乐,青云白水跃幽壑, 魔神怒,兵戈人间同声哭。 五百年必有王者兴,其间必有名世者。 “听过六圣传说吗?喜怒哀乐皆是武功,情能成魔,魔也有情。缘也,孽也,谁又能说清?”鬼王肃然感叹。 李诀猛醒般将头一抬,右手虚抬,伏铜二老如被电击般痛苦哀嚎,就连昏死的钱行云也直起身大声呻吟。任风圣大急:“师傅,他这是做什么?”鬼王连忙一紧他手腕,正容道:“难道你想代替他们吗?你记住,我们已经是拣了条命了。” 话音未尽,三人提线木偶般,被拽到石壁面前,排成一排,李诀右掌一握,大喝一声,隔空向孔亮击去,孔亮撞孔明,孔明撞钱行云,三人重叠着重重撞在石壁上,石壁如同久旱的土地般寸寸龟裂,砰的炸了出去,洪水滔滔,脱缰野马般从缺口里灌了进来。 任风圣咋舌道:“师傅,这是人间的力量吗?”鬼王暗自一叹,千年传说,就要应验于世,也不知是福是祸,他一拉任风圣:“快走吧,没被困死,我可不想被淹死。” “我们得救了。”任风圣还魂般傻傻一笑,走向去拍拍变得正常的李诀:“李兄弟,得救了呢?” “是啊,得救了。”李诀静静地想。 正文 第18章 王妃 三日后,李诀一行进了杭州城。 自十年前,‘八王之乱’后,地方势力逐渐坐大,在兵政钱粮各方面都享有独立权,俨然诸候自居。朝廷外患未断,内斗又起,更加无力控制这些实质上的割剧势力,在政权冲突中,有时反而要妥协退让。吴越王节度浙皖,乃是其中首屈一指的势力体。 钱行云已死,这婚事变成丧事,指婚一事也失去了意义。不过西秦正陈兵九江郡,巨大的威胁却丝毫没有消去,她这个未过门的王子妃,变得可有可无,但是,说服吴越出兵还是必需完成的‘份内之事’。 钱氏兄弟手下的一众高手,在变乱初起的时候,已被任墨儿的武盟高手围禁了起来。而统军雷破率领的二千迎亲队伍,因为迟了两天才到,只接到了钱行云的尸体。钱行云和伏铜二老的尸体,全身骨骼如同被化掉了一般,撞墙时的灰头土脸被潭水一冲,倒没什么痕迹,所以雷破一见之下,就断定是这种伤势只有‘六顶八绝’那样的高手才能办到,而这些人中,显然都没那个实力。最后,在钱养浩的力扛下,他也认为,应该先将尸首带回去再说。 公主的千人卫队阵势不小,为了减轻不必要的麻烦和误会,当然不能带进城去,最后只有宁铭威带着百十兵卫护送着他们进了驿馆。其余的由副统军带领驻扎在城外。鬼王早在瑶赫山庄时就和他们一行撇开了‘干系’,只有任墨儿作为公主的好朋友留了下来。这番折腾后,公孙思量的态度已很明确,众多利益牵涉之下,以任氏兄妹的实力已不可能兵不血刃的和平达成收取铁券的目的。加上倩思也无心旁生枝节,所以,‘丹阳铁券’的事已暂被撂到一边。只是雨轻萝师姐妹因为要对门中有个说法,也半路离队,让李诀貌似很是伤感了一回。 “玉相哥哥,”待得一切安顿下来,倩思看起来心情大好,笑嘻嘻道:“你说咱们能说动吴越王出兵吗?”李诀缓缓蓄满面前的茶杯,饶有兴趣的道:“在我看来,吴越王出不出兵并不是最重要的。”此话一出,任黑儿看似也有了兴趣,妙目隐约的问:“那在李公子看来,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所谓,靠人不如靠己,”李诀轻抿了口茶,舒服的往软垫上一靠:“我大楚民风刚拗,就武力而论难道就真的及不上西秦吗?不过是上位者结党弄权,将兵者缺乏才干,将大好国力自我损耗掉罢了,这样,作战时自然一败再败,被强秦积威所胁迫,久而久之,连自己都觉得胜利成了妄念。” 这番话可以说掷地有声,两女一时都听的默不作声,一方面心中认同,同时还对他对于整个权力阶层的不屑感到些微不适应。 “士庶之分由来以久,高门大阀掌权都有几百年了,尸位素餐者有之,但是毕竟还有许多一时俊彦呀,这种局面到底不是短时间形成,也不会说变就变。”任墨儿沉吟着道,说着说着觉得有些远了,于是住口不语。 倩思‘噗嗤’一笑:“墨儿好厉害呢,这都能看出来,改明儿请你出来做官吧。”“去,”任墨儿展颜一笑:“哪有女儿家出来做官的。”“对哦,是不太合规矩,”倩思狡黠一笑:“那就做个诰命夫人吧,谁家有了你这位掌舵的,就不用担心官场风涛浪急了。” 任墨儿皱皱鼻子,没好气道:“你喜欢看我笑话,我不作声就是。”“哪有哦,”倩思不依道。看她现在的千般娇态,哪里有别时心灵机巧或者刚强果决的影子。 “现在事情看来有些难办。”李诀眨眨眼:“本来钱行云过去迎亲,回来择日成亲可以说是水到渠成的事,现在他一死,许多事情倩思不好抛头露面,我们目标虽然明确,但却少了一个总领对外的护亲将军,整件事情就少了切实可行的途径了。” 倩思甜甜一笑,挪了过来:“那就玉相哥哥你来了,我可不管,你要保证人家圆满完成任务,不然,倩思就无家可归了呢。”李诀暗自好笑,右手看似无意的揽在她纤腰上,倩思面容一僵,感到李诀大手不老实的活动开来,摩擦着他光滑细腻的大腿,虽然隔着衣物,也不由面上发热,连忙偷眼向任墨儿看去。 “那本公子就充当一下,倩公主的赐婚使吧,差使看起来很难办的样子。不过,话又说回来,好办的话怎么能显出我的手段。”李诀嘿嘿一笑,手上得寸进尺的向她大腿内侧滑去。倩思大羞,猝不及防之下,不由呻吟出声。连忙将他大手按住。任墨儿正若有所思,一定神间,才发现两人暧昧的靠在一起,而自己,好像呆呆的盯着看了挺长时间。实在冤枉,她完全是眼中有色,心中无色的呀。 这时,宁铭威在门外禀报,吴越王宫有内侍来了,三人对视一眼,都是心中讶异,本来还以为很难接触到吴越王府中的实权人物呢,没想到来的倒快。 “让他进来。”倩思在李诀腿上狠拧一下,连忙正容坐起,很无辜的反对李诀‘报复’,轻笑着整整裙衫。 内侍随宁铭威走了进来,连忙躬身见礼:“王妃问倩公主好,公主旅途劳顿,还请好生休息。另外,王妃请赐婚使进宫,商议相关事宜。” “现在就去吗?”李诀剑眉一挑,饶有兴致地问。 “王妃说,此事干系重大,当然是越早办成越好。”内侍低眉顺目的应答。 “好了,你先去吧,本公主初来乍到,还有些私事要处理,你回宫禀报王妃,她的意思本公主清楚,她的好意本公主心领,待跟我赐婚使大人交待一下,他随后就到。”倩思一旦代换进公主的身份,就如同换了个人般,显得仪态宛然,言谈拿捏无不熟极而流。 内侍心知事实已有了结果,连忙躬身告退。 “这位王妃当是吴越王府中最具实权的那位,本以为还要像没头苍蝇似的碰一阵子头,没想到她倒找上门来了。倩思,看来你运气不错哦。”任墨儿调侃道。 “这潭水看来不简单呢?”一番观察之下,倩思几乎验证了自己的预感。 “她这么急,只有一种解释,那就是,盯着咱们这块肥肉的人看来不少。”李诀哈哈一笑:“看来我这个冒牌将军,还是重任在肩,我最关心的,不知这位大名鼎鼎的吴越王妃是什么类型的呢?要是个悍妇,就不好对付了。” “色心不死。”倩思看着他欠扁的表情,娇憨的皱皱鼻子。“倩儿真是了解我。”李诀冷不妨在她面颊上亲了一口,夸张的笑道:“好香呀。” 倩思又羞又恼,如果说李诀的宠爱她是乐于享受的话,当着好友的面,就让从小被教授公主凤仪的她有些自觉脱略形骸,失于矜持了。 “快点回来。”看着李诀起身,终于顾不得‘外人’在场,目光柔柔地叮咛。 “放心吧。”手指划过那温润的俏脸,李诀微微一笑,心中一叹。 看着倩思满目柔情的送着李诀出门,任墨儿心中泛起一种说不出的滋味。 ——些许艳羡,些许落寞。 进了吴越王府,李诀倒是觉得颇为奇怪,印象中不知该如此的防卫森严,富丽堂皇呢。而今目中所见,实在是大为不同,简直是完全相反。 道路宽阔干净,房间齐整,隐隐透着绿意,和这座江南山水城市风格相袭,给你更多的是白砖灰瓦间的朦朦水汽,丝丝雅意,而不是肃穆大气,无尽风光。 他却不知道,这座吴越王府前身,原本前朝显宦量身定作的休息之所,园林庭院更是贯穿着陶冶性情,道法自然的思想。钱镀入主杭州之后,遍访上层次的府第,接着来个鸠占鹊巢,后又加以装潢,才成了现在的样子,虽然粗略看来和普通的江南园林没什么太大差别,就占地上百亩而言,就和平常宅地不可同日而语。 钱行云死讯传来,他那条线上的人顿时群龙无首,能主事的纷纷打起了算盘,以至于李诀大大方方的进了府中,竟然连个挡道问一声的人都没。 李诀在园中转悠了好一会儿,连个鬼影子都没见着,心中大感蹊跷,这下糗大了,早知道怎么也该要那内侍带路才好。 穿过一道园门,李诀眼前一亮,只见一片开的十分艳丽的梅花,红白相间,各尽妍态。他只觉心中一软,好像触动了藏在心中的某个角落。 梅花清艳,重楼飞雪。 一个粉妆玉琢般的小女孩,穿一件白色薄裘,面容如雪,眉目如画,红色皮靴踏在浅浅的雪地上,自顾自的数着梅朵。 那依稀中是过去了千年、万年。好似就在昨天,又好像从来都未曾发生过。 李诀不由的轻轻抚上眉头,好像有根针在那里刺了一下。忽然,听见簌簌的人声,他心中一呆,清醒过来。用心细听,脚上也不由的顺着声音来处走去。 “这回该我走了。”一个女声低低说道。 “不对,不对,你刚刚走过了,不许耍赖。”另个女孩不依的道。 “才没耍赖,就是该我的了,是你忘,仔细想想,开动脑袋。”先前的女孩轻笑。 “错了,谁叫你走的。”大概是另个女孩‘开动脑筋’的时候,被‘先下手为强’了,声音里大为埋怨。 先前的女孩得意的笑道:“你才错了,我掷的是六,一二三四五六,没错耶。”说完更是得意的笑。 李诀转了几转,已看见一个小女孩半蹲在梅树下面,专心的边说边笑,连花瓣飘在她身上也浑不在意。她看来不过十二三岁,半边侧脸上,却已是眉如柳叶,肤如凝脂,一双眼睛水光潋滟,活脱脱一个美人胚子。 李诀看了一会儿已是心中了然,不由哑然失笑。显是女孩找不到玩伴,就一个人扮成两个人,自说自话。自己跟自己游戏。 女孩若有所觉,一侧头间看到李诀,目光一亮,招手叫道:“大哥哥,你快来。”李诀四周看了看,确定叫的就是自个,只好‘半推半就’的跑了过去。 “大哥哥,你会双陆吗?”女孩看来很忙,废话,一个人当两个人玩,能不忙吗? “哦,可以。”李诀很谦虚的道。双陆跟现在流行的一种跳棋差不多。一个骰子,一张地图,两个人轮流掷点,然后,按照地图上的标志前进或者后退。 女孩欢喜的要和他‘火拼’一局。猜拳赢了他的时候,还兴奋了一回。不过接下来,就很霉气的看着李诀一掷到底,竟然每回都能前进或多一次机会,最后,她竟然硬是没机会掷出三次,游戏就宣告结束了。 李诀看着小女孩撇撇嘴,生怕他发扬姬元苏的作风,不由后怕起来,忙道:“咱们再来吧。我也不知怎么搞的,运气竟然这么好。”随后李诀以三次惨败让女孩洗刷耻辱。 女孩咯咯而笑:“这下见识到本小姐的厉害了吧,对了,大哥哥,你哪里来的呀。”“我……是新来的账房。”李诀撇撇嘴,十分鄙视女孩的技术,为了给女孩创造胜利的机会,他可是一蹩到底了。眼见她兴致勃勃的样子,不由心中哀叹,累死我了。 “哦,”女孩随便应了一声,显得不怎么在意,李诀这会儿才发现,她发问原本就不怎么用心。本来,李诀还脑筋乱转的编了一段话,看来是用不上了。 “账房也走了吗?”女孩双目一亮,仿佛才发现他似的,盯了一眼,忽尔面上一红,又转看地图去了:“你是九哥新找来的吧?”李诀含糊的应了一声,看来女孩多半是吴越王的女儿,那九哥就是钱养浩了。 “你九哥这会儿在吗?”李诀微感讶异,钱养浩这会儿多半该在抓紧收罗钱行云的旧部好和另外两种势力对抗。怎么还会在这儿。 “是啊,刚找我妈商量事情去了,就在那边亭子里。”女孩顺手一指,微笑道:“好了,大哥哥,我看你不会闲的和我打双陆吧,看你心不在焉的样子,快去办你的事吧,本小姐可不稀罕你陪我玩。” 李诀暗道惭愧,没想到女孩还有着还年龄不相衬的精灵和成熟,站起来洒脱一笑:“多谢小妹妹指点,改日有空,我再来——寻回场子,呵呵。” 女孩低低的嗯了一声,却始终没抬起头来。 “母妃,你可要看清楚,现在这个吴越王府之中,谁也是真正的主宰。” 远远的就听到钱养浩极为得意的叫嚷,李诀心中一奇,听他说话,对方显然就是吴越王府中最具实力的吴越王妃了,怎么容得钱养浩这么张狂的说话,难道事情发生了什么变故,不过李诀可不认为她约自己来,能给她添加什么筹码。除非钱养浩已经和老将杜赫站在同一战线,而吴越王妃需要借助倩思的黄金甲骑。 “钱养浩,你哥哥刚死,你就这么不把我放在眼中,当真是丧心病狂。”说话的女子看来不过三十来岁,淡黄宫妆温婉典雅,雪净的俏脸上更是一丝皱纹也无,修眉凤目,窈窕婀娜,面容之美比李诀见过的任何一个美女都毫不逊色。此时她虽然面有怒意,看起来反而更有一种别样的动人。 钱养浩像所有恶人得势时嚣张的一阵大笑:“你知道就好,钱行云算什么东西,还不是一不小心就挂掉了,别看他平日里多么风光,现在怎么样呢,他前面刚死,那些部下就走的走,散的散,剩下的都抢着向本王我投诚呢?”他缓了口气:“老三这一死,那些军方的将军们可就熬不住了,这些年,雪丹恋儿那个贱人胁持父王,以图‘挟天子而令诸候’,大家投鼠忌器,都不好拿他怎样。现在均衡之势已破,贱人早晚要遭灭顶之灾。夫人,如今局势与以前又大不相同了,就算为了王妹,你也该早做打算呀。” “九王子,就算你父亲不在了,我的名份尚在,你跟妍儿可是亲生兄妹,你要敢强逼于我,那可是禽兽不如。”李诀看到这要再不明白,那也枉作聪明了,没想到钱养浩在这方面竟然这么有‘魄力’,倒是让他刮目相看。 钱养浩一声冷笑,握住她手腕:“司宁雅虞,你还想你的老情人杨准研,还是新情人钱行云呀,别以为我不知道,妍儿,谁知道她是谁的种,我可是草草整合了府中力量,就急着来找你的呀,你看看这方圆十里,又有哪个能救你。”说着果然精/虫入脑,恶狼一般向雅虞扑去。 正文 第19章 雷霆 李诀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笑出声来。 钱养浩受惊兔子般掠开两步,看清是李诀时,面上阵红阵白,一时打不定主意:“你怎么会在这里?”钱养浩强自平静的问。“哦,这个,我也不太知道,”李诀无辜的摸摸鼻子:“我说自己未卜先知,你信不信?” 钱养浩心中暗骂:我他妈的还是活神仙呢。不过,别说他现在和李诀还算在一条线上,万万得罪不得。就李诀那种神乎其技的破阵功夫和天马行空般的疯狂作风,他更不敢轻举妄动。前车可鉴,钱行云可就是被他不明不白的杀了的。 “李公子,”左右一想,钱浩风还是拱拱手:“这里可是我吴越王府,不知你来这里做什么?”李诀脑光一转,低笑道:“倩思公主心知雅虞王姐乍闻噩耗,可能会伤心过度,特地要我请她过去相见,毕竟是同根同源的姐妹,公主心里很是惦记。再来,留在这里睹物思人,恐怕心有郁积,对身体不好,况且,雅虞郡主想必也很想见见公主的吧。” 他这招可以说是釜底抽薪,全是凭着钱养浩那个‘司宁雅虞’的称谓而来的。既然是司宁,那么多半就是皇族,和倩思不是姐妹,就是姑侄。重要的是,不管是什么关系,李诀也不想这颗碧油油的白菜给钱养浩这头猪拱了。几番对面之下,他对钱家的男人可是殊无好感。 这回还真被他猜着了,司宁雅虞,正是‘八王之乱’中的封在此地的吴王司宁越之女,钱镀在平定八王之乱中军功赫赫,又是入主吴越的军阀,当然顺手把她收了过来。其时朝廷中百废待兴,她一个没了权势倚仗的郡主,朝廷就算知道了这事,多半也是睁眼闭眼,不来个顺水推舟就不错了。 “不行,”钱养浩当机立断,笑话,他这种心思可不是一天两天了,现在好不容易逮着机会,白白错过,以后还不太好说。 “为什么,”李诀慢慢的打量他,轻蔑的目光让他大感羞辱。“我跟你去。”雅虞一看局面要僵,连忙上前分解,虽然她对李诀一无所知,不过,能躲过眼前,显然才是首要之事。“你哪也不许去。”钱养浩恼羞成怒,伸手抓住她臂膀,使劲向身后拽去。 李诀淡淡一笑,钱养浩正觉不妙,忽觉整个身体都飞了起来,重重的撞在亭柱上,下一刻,脖颈上一凉,李诀手中一把宽不及二指的加薄长剑,已逼了上来。“这位将军,你别伤他。”突然的变化,让雅虞也大为慌张,以她的眼光,当然更是看不到李诀是如何出手的。 天下武功,无坚不摧,惟快不破。 李诀的武功可以说是深得这句话的精髓,对阵时往往静如处子,动如脱兔。一旦决定,必然直击要害,目的立现,干净利落,根本不给人多加思考,防守反应的机会。李诀一把抱住赶了上来的司宁雅虞,果然触手温润,体香雅静,真是莫大的享受呀。 雅虞面上一红,李诀这个时候一脚踩在亭栏上,手上长剑逼着钱养浩,有意无意的加劲,已割破肌肤,弄出血来。现在更抱上大美人的纤腰,脑袋微侧,一边陶醉一边打着鬼主意,活脱脱就是一个惩凶斗狠,调戏良家妇女的恶少。 “李诀,你干什么,她可是吴越王侧妃,放开你的……”只听啪的一声脆响,将他没说出来的话打回肚子里去,雅虞只见钱养浩半边脸颊都肿了起来,再看李诀一副事不关己的无辜模样,连她也要怀疑,放在自己腰上的手是不是离开过。 “啊,李诀,你干什么,我可是吴越王世子,你……不可以杀我。”可以看出,钱养浩对这位吴越王妃子果然是绝顶看重,以至于,长剑割破喉咙的疼痛竟然始终没有被大脑接受。 “你是吴越王世子,将来可是要做吴越王的,我怎么会杀你呢。”李诀懒散的将脚拿了下来,大袖一拂,手中剑已没了踪影,而且好像始终都未曾出现过。“这方圆之内怎么连个下人都没有,万一郡主有个什么闪失,吴越王府还有什么脸出来见人呀。” 钱养浩心中一虚,在他听来,完全可以换成,自己若有个什么闪失,一时半会儿可是不会有人发现的。他为了得到雅虞,今天还特地将府中下人都支了开去,没想到现在反而成了他的死穴。 “好了,小王爷公务繁忙,李诀就不打扰了。郡主的安全,都在我黄金甲骑千人卫队的身上。”李诀自若的一笑,拉着雅虞快步走了出去。 钱养浩看着两人的背影,面上阴晴不定。 “李公子,雅虞不能就这么走了。”远离了钱养浩,雅虞可就不怎么好说话了,如果李诀不想将她抱回驿馆,看来还真不好办。 “哦,原来你是吴越王侧妃,我说呢,倒把这个茬给忘了。李诀是倩思公主的赐婚使,这里情况很不明朗,我先带你到驿馆去,避过这一时再说。”李诀极为‘和气’的说。 “公子是来见王妃的吧,你走错地方了,这里是吴越王府,早在多年前,王妃另起吴越王宫作为王爷的别宫,可是自从王爷病倒之后,一直在王妃的掌握中,我们谁都见他不到,更别说到这里来了。”雅虞一语揭破这个大疑惑,李诀不由一呆,这种事情都能搞错,有时自己还真不是一般的糊涂呀。不过暂时倒没有后悔的意思,能够救到这样的大美人,可是错有错着,这种运气可不是谁都能碰上的。李诀很臭屁的想。 “王妃见微知著,让在下好生佩服。”话一出口,他自己也大为认同,又是郡主又是王妃的,生长在这种环境之下,不是白痴的,都会有些政治敏感。 “哪里,今天真的要感谢,李公子搭救。”看雅虞目光有些迷离,李诀也不由想起跟她抱在一起的温软绮旎来,眼睛也自然的盯在她腰腹之间。 “你……”雅虞一见之下,更是大为羞恼,她虽然身为人妇,但是十多年来生活平静,可以说是古井不波,虽然近来政治局势变幻,但有她吴越王妃的身份在,只要吴越王不倒,谁也要留着三分敬意。像钱养浩那种欲虫入脑,什么事都敢来的毕竟不多。 可是遇上李诀这种貌似救命恩人,又十分懂的抓紧‘欣赏’女人的,她可推拒不是,默许更不是。处境颇为尴尬。 “这种时候,我这个做娘的怎么能将妍儿留在这里,要走也要将她带上。”似乎要提醒李诀也提醒她自己‘可是个做娘的’,只是奇怪的是话一出口,心中也有些难言的失落。 李诀应了一声:“咱们快走吧,不知钱养浩懂不懂收敛一下,他如果逼的太急的话,倒是个麻烦事。” 李诀一路急赶回到驿站后,简略的道明原委,就软垫上一靠,品茶养神,事不关己起来。 正文 第20章 雷霆(二) 倩思得知雅虞母女的身世,十前年两人都是宗室之女,算来还是姐妹,立即十分熟络的招呼起来,果然不愧皇家女的风范,一番亲热的称呼之后,两人宛若多年姐妹一般,一点也看不出,一刻钟前两人还是撞在大街上都不认识的。雅虞本不是多话之人。不过,倩思总能三言两语就挑起对方兴致,俏皮而不失本真,这样一阵交谈下来,哪能不被她摸透脾性。 每个人都有和外界交流的欲望,关键是你能不能找准那个打动对方的缺口。所谓,士为知己者死,越是平日沉默寡言的人,一旦和你达成了某种心灵认同,情感也往往是爆发式的。 还好,雅虞是个女子,否则,李诀就要汗一把了。 妍儿显然平日少和人接触,虽然说不上认生,但总是安静的乖乖呆着,用精灵的眼眸,读取环境中的一切,然后,再以自己的方式加以诠释。 任墨儿自然没有逗她说话的本事,事实上,以她江南公主的身份和无与伦比的美貌,从来都不乏人尽心竭力博她容颜一灿,而这力气活她没机会做,久而久之,就没这能耐了。 刚刚驿丞还来关照过,城卫军下令封城,任何人这个时候在外面走动都可能惹来不必要的麻烦。果然,不出盏茶功夫,外面马嘶人喝,喧嚣之声大起,到处都是迅速来往的士兵。 “现在还早呀,怎么突然下令封城了。”任墨儿尽力保持心情平静的坐到他对面,缓缓的蓄茶。她实在不明白,这么简单的动作对她来说怎么忽然变得那么艰难,有些懊恼的发现,感觉有种站在空中的无所凭依。 “你问我吗?我也不知道。”李诀欠扁的一笑。 任墨儿面颊一红,不知为什么,她开始发现,自己很在意在李诀面前的行为举止。“满了,”耳中听到李诀‘善意’的提醒,她轻‘啊’了一声,在他的示意下才发现,自己面前的茶杯早就溢出来了。顿时像个做错事的小女孩般轻啮下唇,手上轻绞着衣角,脸蛋红红好像刚洗过的苹果。心中暗道:死了死了。她几乎可以想见背后倩思雅虞惊讶的目光。 还好,倩思看见李诀急忙找布抹拭了一下,望着他若有深意的一笑,就又和雅虞聊了起来。 “吴越王妃不是要你进宫吗?怎么你明知走错地方了,就不再去了。”任墨儿看来是‘豁’出去了,对着处理完‘后事’的李诀,先发制人的道。 李诀轻轻一笑:“我发现送我去王府的那个马夫倒真有几分小聪明,你别忘了,可是他送我去的哦。我是走错地方了,他可没走错。” 任墨儿双目一亮:“你说是他故意送你到王府去的。”李诀点头道:“当然是这样,我们当然不能认为,这个马夫知道雅虞郡主有难,让我去英雄救美来着。这么一来,就只能有一种解释,他不是想让我去吴越王府,只是不想让我去吴越王宫罢了。所以,利用这个似是而非的差别,错有错着的下了步对棋。” 任墨儿秀颊一红,她初始还真有马夫是为救雅虞的想法。不由悲哀的发现,一向自许聪明过人的她到了李诀面前竟然变成笨丫头了,心中很是懊恼。 “那你怎么不揭穿他。” “那有用吗?”李诀呵呵一笑:“揭穿了他谁帮我将雅虞郡主拉回来呀。况且,很多问题我已经明白的差不多了,那个马夫已经无关紧要。” “什么事这么开心。”倩思快步走了过来,妙目在快速低下头扭动衣角的任墨儿身上一瞟,笑吟吟地问。 “城卫军已经关门戒严,这种动作看来不寻常,不管哪种势力要一举消灭异己,独掌权柄,看来就在这两天了。”李诀貌似振作的站了起来,很自然的握住倩思的小手。顾左右而言他的本事,他若干年前就会了,而且,还能给任墨儿留一个暧昧的空间,本来确实没聊什么开心的,如此避而不答,不是虚则实之了嘛。 倩思俏脸一红,感到李诀不老实的摩擦她手心,甚至有意无意的划着小臂,顿时心中软软的,乖乖的住口不提。 看着随后袅娜而来的雅虞,李诀自然是利用目光进行全面的‘欣赏’。“城内名绡锦绸缎的老板鲁长锭以前在家父手下做事,后来家父败亡之后,此人费了许多周折才和我取得联系,我看他颇有忠勇之心是可以信赖的。能不能找个人和他取得联络,了解一下外面的情况。” 李诀一听已是了然,显然两人都是商量好了的,不过,一个是救美之义,一个有刻骨之情,所以还要他拍板才成。 “你看谁去好?”李诀还不知道她们会不会‘牺牲’自己去。“让铭威去吧,他武功不错。平时也甚为机警。”倩公主说话了当然就这么着了,毕竟属下都是她的,当场再也没人更比她熟悉那些人的特点和优势。 看着倩思出去吩咐,雅虞也借和妍儿说话溜了开去。李诀不能不感叹一回“惟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我又没怎么着,至于躲的这么快吗。正想重新坐回去,赶巧任墨儿‘刷’的站了起来,两人本来挨的就近,她这么毫无征兆的站起来,两人几乎来了个鼻碰眼。她也是察觉那么坐着实在不是办法,况且,倩思一出去,李诀站在他身边,就显得突兀的很,那种高低之间的心理感受,她可享受不来。 李诀一步就要迈回去,任墨儿却突然站了起来,她现在神经正绷得紧紧的,可受不了这刺激,当即条件反射的后退半步,脚上一绊,向后倒去。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有此良机,李诀眼明手快,老实不客气的顺手一抄,将她揽在怀里。 别有绮旎暧昧生,此时无声胜有声。 任墨儿并未从想象中那般跳将起来,再顺手甩李诀一个耳光。反而抓住他衣襟,深深的吸口气,想将心情平复下来,也或者要将他的男性气息沉淀在心底。只是这一刻,她确定自己真的不同了。 从小到大,除父亲兄长外,李诀可以算是他接触的最多的男子。两人的相识很奇妙,在他重获新生的时候。不管是倩思雨轻萝对他态度的奇异暧昧,还是在石矶大阵那种传说中的死地脱困,都带给她别样奇异的感受。 一路上,她跟倩思同吃同住。当然更早的就知道,这个人就是倩公主十年来念兹在兹的男子,少年童子技压琴仙,清峭拔俗言谈自若。她最大的感觉,就是李诀的率性而为和对环境的洞察力。这种吸引力几乎是致命的。虽然,她现在还不知道对他算不算爱,但是,无疑的,她愿意用更多的时间和精力守望下去。 “不知道哪位是赐婚使大人?”宛如一阵风般,俏美的少女静静的站在门口,她是怎么来的,要做什么,一切都如同她身上的黑色绸纱一样,显然神秘扑朔。 随风而至,她就是风中的精灵。 正文 第21章 计议 “你就是吴越王妃?”李诀轻轻放开任墨儿,看似无意的迎了上去。 淡淡的眉,好像新裁的柳叶,挺秀的鼻子,温润的唇,怎么看来,都是一张精致的无可挑剔的脸蛋呀。 薄暮已降,折出她有些淡淡的灰色的影子,和着屋中缓缓燃起的蜡明,让看她的人泛起一种徘徊在光明与黑暗间的怪异感觉。完美的好像天鹅般修长婉约的脖颈沿着挺秀的弧线,下巴微抬,让她看来有种说不出的骄傲。 “你就是赐婚使大人咯。”女子抿嘴一笑。笑容明净的宛如一场初雪。“好一个吴越王妃。”倩思交待完下属,刚好从门外堵了上来。“倩公主,”雪丹恋明净的大眼睛在倩思身上一扫,若有笑意:“赐婚使大人好难请呀,恋儿本是心有不愤,兴师问罪来着,现在终于明白大人这么做原来是情有可原的,跟江南公主侬情蜜意自然是比对着妾身惬意百倍。” 眼见倩思有些疑惑的向两人看来,李诀心中大骂雪丹恋挑拨离间,看倩思的表情,现在倒是不会对他‘严加拷问’的,不过,过了这一时可就难说了。 李诀淡然一笑:“王府在下倒是去过了,不过,我哪里有想到,王妃也是狡兔三窟,一来两去,竟然碰你不上。还好,王妃也不是个怕走路的人,这么快就亲自前来蹉商,我们公主也就放心了。” “有个消息公主可能还不知道,两日前,白烈霆已拿下九江郡,韩魏一见僵局已破,西秦胜势可期,于是下定决心,魏王命大将军岑寂带兵五万到了淮北,韩王也在铜陵增兵三万,朝廷震恐。正德帝已派兵部尚书威候李道钦总督三军,听说他甫到截江郡就又折了一阵,现在,只要西秦推倒了李威候这根柱子,韩魏必会落井下石,大楚就祸亡无日了。”雪丹恋一袭话说的宛如亲见,让人不得不相信其中的真实性,她一双妙目好像活的一般,不但分毫不差的传达心情,更是将面前诸人的表情变化尽收眼底。 “这怎么可能,李威候是我大楚的军神,十年前,百万军人击杀图伏横,一战成名,白烈霆虽然也是当世名将,但要击败威候,似乎并不容易。”倩思不由的望向李诀,似乎想从他那找到些信心。 雪丹恋咯咯一笑:“公主所言甚是,不过威候再厉害,也不过是一人罢了,西秦已十多前没有对我进行大规模的用兵,也可以说是卧薪尝胆已久,此次李威候未到前线,就遭到西秦军的全面伏击,那打头阵的将军唤作王翦,英勇无匹,据说是西秦雪藏八年的秘密武器,九江郡一战而下,现又重创威候的援军,声势直追青纹君白烈霆。” “哦?西秦竟然又出了如此猛将。” “五百年必有王者兴,其间必有名世者。”看着倩思终于被她说的心神大乱,雪丹恋浅浅一笑:“公主也听过六圣传说吧。” “难道这个王翦也是六圣中人。”倩思又疑又急。 “六圣中人,倒是未必,方今能够看出身具不世命格的只有楚宫的‘辩才镜’和西秦的‘毓秀扇’,我却知道,这应命格降世的却不止六人,而且,六圣也未必是同朝同代之人呢。”雪丹恋说起话来活灵活现,况且,说的又是这种世上人人好奇的佚闻传说。先入为主下,不管相信与否,无疑在心理上都会受到重大影响。 “那他到底是谁。”倩思也不傻,反正有人讲,好奇也蛮可以装装样子呢,就当满足某些人的说话欲吧。 “据说他是,当世吕布。”雪丹恋字字清晰的道。 “人中吕布,马中赤兔,”三国第一猛将,几乎没有异议。 “启禀公主,”宁铭威在门外恭敬的道。 倩思勉强理理有些混乱的思绪,抬头一看,雪丹恋已像一阵青烟般散的没了踪影。看看李诀他们也是一眼讶然,倩思心中微微打突,狐疑的叫宁铭威进来。 他身后跟着一个,粗布麻衣、毡帽短胡的中年汉子,看起来平平无奇。雅虞迎了上去,有些担忧的叫道:“鲁先生,你怎么亲自来了。”鲁长锭在场中微一打量,连忙低眉顺目的就要下跪:“属下参见郡主。” “鲁先生快起,”雅虞深知现在正是要紧时候,而且看来在场的人也没有谁喜欢听他们客套。连忙介绍道:“这位是就是倩思公主。听说现在城门闭了,我们不方便出去,不知先生可了解现在的情况。” 鲁长锭应了一声,向倩思微一拱手。他本是吴王家臣,当年吴王和正德帝原本都是宗室,现在虽然一个得道登天成了皇帝,在他仍然没有什么认同感。 倩思微微一笑,也不以为忤。 “听说杜老将军闻知三王爷无端惨死很是生气,已着义子拜独虎率军回城,看来是要兴师问罪,离此已不足三十里,拜独虎的狼骑在吴越军中堪称精锐,恐怕不到天全黑,就能扎到城下了。”鲁长锭看了看雅虞脸色,有些琢磨不定:“我看杜老将军这回多半要拿吴越王妃开刀,自从前几年钱镀纳了新妃,逐渐淡出人们视野,三前年,王妃为了满足钱镀的声色犬马,另建吴越王宫,那钱镀一钻进去,就再也没有出来过。这二年,更是空见谕令,大家都在怀疑钱镀不是被幽禁了,就是被杀了。但是,因为朝中势力驳杂,王妃又善于玩一些障眼法,谁也不敢轻易揭穿他。现在,三王爷突然一倒,他手下人马暂时瘫痪,朝中局势顿时明朗许多,要扳倒王妃正是大好机会,她虽然掌着城卫禁卫军,但是谁不知道城卫军和野战军根本就不是一个档次的,如果硬碰硬,此战成败几乎是没有悬念的。” 当场的都是玲珑剔透的人物,听了他这番话,哪还不明白是什么道理,看来雪丹恋极言大楚的危局,也不过是想让倩思放低姿态跟她握手言和,好利用倩思的黄金甲骑度过难关。 “那你看拜独虎的狼骑如果对上黄金甲骑,孰优孰劣?”李诀忽然插口道。鲁长锭下意识的望向雅虞,见了她的示意后,沉吟道:“狼骑虽然强悍,但是和垂煊帝拓土开疆的黄金甲骑还是没有可比性,黄金甲骑在世界上排名第六,这排名也不是子虚乌有的东西,只是不知道这支南方无敌雄师到了司宁睿的手中,战力还剩下几成。” “郡主,有句话,长锭不知该不该说。”鲁长锭猛的一抬头,目光中精光乍现,与先前的平凡温和判若两人。“倩公主是我的朋友,李公子也……他们都是可以信赖的。”看着雅虞说到李诀时措辞微促,鲁长锭似乎明白了什么,目光中神情一异,连忙不着痕迹的低下头去。“那好,其实这件事,或许还要公主殿下多多帮忙。” 正文 第22章 计议(二) “什么事?”倩思和李诀对视一眼,浅浅一笑。 鲁长锭深吸口气,忽然双膝一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郡主,你可别忘了,你也是钱镀的王妃呀。”鲁长锭话一出口,几人都是心中一跳,隐隐已猜到他的意思,果然他接道:“郡主,你想想,现在这杭州城内还有谁比郡主更有资格继承吴越王的权位,自吴王兵败之后,小子苟且偷生,不过是盼着有一天,能帮着郡主夺回本该属于你的东西。现在,难得有这么好的机会,只要公主肯帮忙,郡主继承尊位就是顺理成章的事。” “这不行吧,我朝建国以来,可从没有封女子为王的,而且,妍儿她……”雅虞轻轻一叹,没有接下去,但大家都明白,她要说的是没有男性子嗣,她也难以世子母亲的身份在背后掌控局面。 鲁长锭面色连变,终于下决心道:“公主在这里,小人也不敢隐瞒心中所想,现在钱镀虽然名义上南楚的王爷,其实跟割据无异。事实上,朝廷根本无法左右吴越之地的形势,现在,倩公主的目的无非借兵顶住西秦以东方诸国施加的压力,公主和郡主本就是同宗姐妹,郡主既然如此信任你,公主想必也希望掌握吴越之地能是郡主。至于,女子为不为王,在这里要以实力说了算,而为朝廷来说,两者根本就没有实质性的冲突,所以也没必要为此坚持。” “即便如此,雅虞王姐可能让杜赫老将军服从吗?”倩思试探性的发问。“不瞒公主,八王之乱后,朝廷对从属八王起事的将领和胁从,下手甚为毒辣,许多人被迫隐姓埋名,为恢复昔日名位奋力奔走。最近几年,吴越王妃大肆笼络武林中人,我们的人秘密进入王宫的也有不少,到时,只要城卫禁卫被杜老将军成功牵制,我们就有十成把握将雪丹恋拿住。至于杜老将军,他带兵多年,在军方甚有威望,更是一个顾全大局的人。现在秦魏韩三国陈兵边境,威势咄咄,杜赫本是吴王旧属,而郡主和他隔着这层关系,我们就更有条件可以相互妥协了。” “郡主,那雪丹恋对你嫉恨已久,你就算不为自己想,也该为小郡主想想,如果让她的人控制了局面,你们将何以自存呀。”眼见雅虞还有些犹疑不定,鲁长锭又是一枚重型炸弹轰来,可以想见,只要提到女儿,做母亲的那是十有九成。 果然雅虞心神大动,向倩思李诀看来,说到底,雪丹恋多年经营,这件事如有没有倩思的襄助,成功率可是要大打折扣,而以她的聪慧,又怎么会看不出李诀对倩思有不可想象的影响力。 李诀眼见鲁长锭如此笃定,几乎肯定他这个绸缎庄老板就是个高级特务,看来非但不是改头换面以图避祸那么简单,很可能背后还有一个严密的组织。 倩思盈盈一笑,轻轻抚摸妍儿的小脑瓜:“鲁先生这番分析在情在理,雅虞郡主是我同宗姐妹,倩思哪有袖手旁观的道理,现在关键要弄准情报,什么时候下手,怎么下手,另外和杜老将军的接洽也很重要,鲁先生可有定计。” 鲁长锭大喜,拱手道:“十前年,权相杨衍胁迫皇帝,横行霸道。八王勤于王室,最后反被奸人煸动,一败涂地,至今都承受着反叛的恶名。我们八王旧属,多年来拼死逃避各方面的追剿和截杀,只求有一天能够还已故主人一个清白,现在吴越王威重,早有不臣之心,长锭请此机会还兴旧帜,为朝廷除此叛逆。” 倩思笑道:“鲁先生这番心意,来日我一定如实禀报给父皇。”看来,鲁长锭还想借此机会从黑暗中摆脱出来,这个命题可够大的,倩思一句如实禀报,意思就是会替他说话了,至于后果如何,可不是急出来的。 鲁长锭会意,连忙道:“我会派手下线人时刻与公主保持联系,另外,我家郡主和小郡主的安危就有劳公主了。” 倩思微微一笑,算是答应。 “倩儿,今夜看来不会有什么事了,接下来两天倒是个关键,局面会逐渐明朗起来,所以,可要抓紧时间养好精神。”李诀的笑容里有种说不出的味道,温暖淡定,优雅含蓄,好像一杯温热的茶。 倩思哄着妍儿要去抱她,被素来自认是大姑娘的妍儿弄着不依,倩思扭头笑道:“我先带雅虞王姐休息去,妍儿才这么小,熬起夜来可不好。”“好,”李诀朝雅虞微笑示意:“我去看看膳食怎么样了,一会儿着人给你们送房里去。” 公主大驾非寻常,驿馆官吏自也不敢怠慢,为他们安排了一层独立的院落,几十间房都空了出来,空间十分轩敞。 李诀随便逛了一下厨房,这里的人手已被倩思带来的旧属更换过了,准备膳食也算是轻车熟路,他随便交待了一下,就走回自己的房间。 甫到门前,就闻到一种清净的香。 清的,净的。 好像月华直泻下幽幽淡淡的一泓清水。 宛如百丈悬崖上零零丁丁的一枝兰草。 幽而不寂,媚而不俗。 李诀轻轻的掩上门,双目一扫已看到帘幕重遮之下,秀披推叠中,罗榻锦衾上,隐约而真实的,那么一个婉雅的,背影。 李诀懒散的掀开一道幕遮,走到床前,慢慢提起掩得有些凌乱的罗帐,那一头青丝些许紊乱的摊在枕头上,雪白如玉的脸庞在乌绸般的秀发遮掩中,宛如云遮雾现,黑与白鲜明的色彩对比好像一副干净的水彩,美人慵卧的甜美与忧愁都在这种静悄悄中沉淀掉了。 “我没走错房间吧。”李诀剑眉一挑。 看着床上的佳人没什么动静,李诀微恼的一把掀起被褥,照着他的俏臀就是一个巴掌。“坏了,”李诀随后就发现自己果然是莽壮了那么一点,佳人外衣早除,贴身的白色小衣将一身曲线衬托的勾魂夺魄,绝代妩媚。李诀一看之下也不由心中乱跳,温润的手感似乎还留在手上,绣被下意识的一松,赶紧为她掖好。 不过,这一掀一盖外加一个重重的巴掌,早把佳人从睡梦里拽了出来。她痴痴的揉揉双眼,初醒的脸蛋因为没有丝毫修饰更加显得苍白如雪,微微褪色的嘴唇不失其温润的微嘟着,想是有些不满。 抬眼就看见李诀有点手足无措的尴尬样子,似乎才渐渐回过味来,右手往被里一探,红晕微现的轻嗔道:“来了。” 正文 第23章 扑朔 “来了。”雪丹恋有些赧颜的道。 看着他纯美的容颜,李诀心头一突,不由升起怜惜之意。 “王妃怎么睡到我房间里来了,难道已经到了有家难回的地步。”李诀揶揄着笑着,一屁股坐在帘幕外的庭桌旁,翘起二郎腿,提壶倒水,看起来甚是惬意。 簌簌声中,雪丹恋穿上外衣,坐到他对面,甜笑道:“是啊,人家已经是山穷水尽了,这杭州城中不知多少权贵豪强明里暗里跟人家为难,我还是躲在你这里安全一些。” 看着她支颐浅笑,宿睡之后更是凭增许多素静美感,李诀暗自撇嘴:“那你就躲着吧,我睡觉去了,明天见。”好像生怕她玩出什么鬼花样似的,李诀锦被一掩,来了个“心外无物”。 仔细听着外面好似真没了动静,李诀强忍着探头出去的冲动,呆呆想了一会儿,终于睡意袭来,一不留神睡了过去。 夜阑人静,万籁不起。 李诀忽然睁开眼睛,眼睛睁大,脑子也迅速清明起来。适应了下黑暗。只见月华淡淡的洒满半间屋子,让人有梦卧天宫的错觉。随即李诀又闻到那极为熟悉的,一闻难忘的,清清净净的——香,然后,他发现枕边有人。 李诀一侧头,雪丹恋儿也侧过脸来,虽然是黑暗中,那双眼眸也宛如沧海明珠,光彩闪动。“你还真在这里。”李诀心中苦笑,老实说,他还真没有对付她的办法。 “是啊,你不是答应收留我了嘛。”两人的脑袋近的呼吸可见,被她气息吹在脸上,如兰似麝娇嚅温暖,李诀就是对她没有想法,也被搅的心神大乱。脑袋不自然的摆正还是难逃池鱼之殃,只好‘呼’的一声,坐了起来。 “那你也不能睡到我床上来呀。”李诀干脆靠内壁上,挠着头貌似生气的道。雪丹恋‘噗嗤’一笑:“那你睡地上,讨厌鬼,这么难侍候,本小姐都不怕,你怕什么。” 李诀忽然身子一伏,压在她身上,手也迅速捂住她嘴,示意不要说话。雪丹恋俏脸一红,还好黑暗中不虞被他看见,连忙一凝神,果然听到细小响动,显是有夜行人行动。 她不由心中一动,暗道,这个讨厌鬼对着自己看起来缚手缚脚的,没想到却能兼听外面的动静,看来以往对他的评价还是低了。即使她心有所图,刚才还是沉浸在和李诀玩闹的角色代换里,一时心中隐隐泛过不踏实的感觉,狠瞪了放开她的李诀一眼。 李诀拿开捂住她嘴巴的手,对那种温润的手感还是相当留恋,还好毕竟没有灯光嘛,个中表情不怕落入佳人眼中。看着李诀撑着要坐起来,雪丹恋目中水色一闪而逝,忽然伸手抱住他头颅,重重的吻了上去。 李诀本来还稍嫌尴尬,没想到她会突然用这么大力将自己压回身上,双手自然一张抱了个满怀,还来不及感觉那温软的血肉无限美好的玲珑丰盈,一截温软的香舌已探了进来,用力吸吮,好似将生命的全部力量都溶化在这一吻中。 李诀情怀大动,手上一紧,贴实她动人的血肉,大舌也不老实的捕捉她的娇柔和温润,似欲陶醉在她无尽的芳香之中。雪丹恋长长的睫毛颤动,明眸微阖,柔美的身体在他怀中灵动的扭动和摩擦,李诀享尽温柔,右手抚摸她丰满的大腿,再接再厉伸进内衣里去。 感到李诀满含热力的大手,掀起的内衣吸进一丝微风,雪丹恋肌肤一颤,蓦得银牙一咬,奋力将李诀推了开去。 倒霉的李诀着实享受了一回快乐中接踵而至的痛,被她的大力差点推得撞到墙上,感到嘴上咸咸的,看来是被咬破了,冷冷的盯了他一眼,一言不发的穿鞋走路。 “你去哪里。”一眨眼间,雪丹恋已挡在面前,这种轻功真是如鬼如魅,惊世骇俗了。李诀没心思感叹或震惊,看着她眸子里隐藏不住的惊惶之色,火气也不由降了下去,尽量平和的道:“我到外面走走,刚才……才不知是什么人。这两天风云变幻,一切还是小心些好。你……休息吧。” “你……看不起我。”雪丹恋口/唇轻啮,一把扑在李诀怀里,小拳猛捶,虽然没用上内力,不过也够他消受一阵了。李诀哭笑不得,看来女人要和你闹起来,那是怎么都有理,苦挨之下好不容易抓住她双手,苦笑道:“我怎么看不起你了?” “你骗得了我吗?我就是知道,你看我跟看倩公主,会不会一样?”雪丹恋紧紧揽住他,低声而坚决的道。“这……真是个问题。”李诀好笑道:“你是你,倩思是倩思,本来就是两个人,交情经历全然不同,态度怎么会一样。” “撒谎,”雪丹恋在他腰肢嫩肉上重重一扭,害的李诀倒抽口凉气,苦于美人双手抱的跟钳子一样,虽然身体的丰盈感受的最是真切,但这么扭下来,也真是要命。如此痛并快乐着,只能为李诀默哀了。 “你看雅虞和任墨儿怎么又情致缠绵的,你当我看不出来,我就是不喜欢……你用那种事不关心的眼光看我。”看着她眼中在暗夜之中尤是清澄亮丽的一汪水光,李诀就算想问:大姐,你是我什么人呀。也断断不敢出口了。虽然,今晚以前,两人实在没什么关系,但是,有了那段‘亲密接触’之后,两人的关系也实在不是李诀一张嘴所能说清的了。 夜很静,月华幽幽淡淡,婉约动人。 任墨儿窜高伏低,轻身功夫宛如在琴弦上舞蹈一般,流转如意,轻盈俏美。她来到了驿馆后园的一片小树林里,抬头打量一下天色,剑交左手。 “小姐,你来了。”一个对树而立的灰衣中年人转过身来。他面容清癯,颇有微须,眸子深遂优雅,任谁都会以为他是个养尊处优,又喜欢些无病呻吟的忧郁公子哥。不同的是,他更有一身惊世骇俗的武功。 江南武盟中,六道钦罗王之首的“怜花公子”。 ——萧王孙。 正文 第24章 扑朔(二) “萧叔叔,”任墨儿有些惊讶的看了优雅中年人一眼,看似无意的扫了一下周围环境,来掩饰眸子里的忧虑:“大哥和殷师傅一路平安?” “方今能够为难的了殷鬼王的人可不多。”萧王孙点头微笑,随即面色一整:“拜独虎的雪狼骑一日奔驰二百里,如无太多意外,明天清早整个杭州城都将认识到他们新的主子,到时候公主的处境会很危险。” “新的主子,”任墨儿有些些疑惑的问:“是杜老将军?难道他会跟公主过不去吗?” “小姐,”萧王孙有些复杂的看她一眼,轻叹道:“西秦突袭上江郡一路势如破竹,那白烈霆是何许人也,这么说吧,如果十年前西秦的联军统帅不是图伏横而是他的话,大楚可能早就亡国了,现在危局在前,正德帝一面急召李威侯回京布防,一面应承吴越王的亲事,要倩公主向吴越借兵扼制东方诸国。但是,事实证明,两个措施的执行都不尽理想,李威侯还未到九江郡,王翦利用朝廷旨意和九江军的意志之间形成的时间差,奇袭了新军粮道,大楚损失严重。两军对战,粮草事关胜败根本,这样一来,就算威侯及时赶到九江郡布防,一帮缺粮的饿兵、疲兵,即使布下百万之众,也是有败无胜。倩公主这边就不用说了,既便这一切都没发生,她能顺利做上吴越王的世子妃,吴越就真能出兵吗,如果,大楚在战阵中占据优势的话,以吴越王的性情,还有可能,但以现在的局面,吴越不管谁当权,都是万万不敢轻易出兵的。” 听了萧王孙一番分析,任墨儿方才认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急道:“那现在怎么办,倩思可是身负皇命呀,借兵的事,她是一定要完成的。” “小姐,你想过没有。”萧王孙道:“方才说的只是我方的考虑,可以说战争一旦开始,就好比弈棋一样,两方都在想方设法的取得胜利,所以,战场中最突出的一个特点,就是个‘变’字。别的不说,杜赫一向陈兵青牙峪,布防临颖,淮兴一带,这次他大军回师,就不怕东方诸国趁虚而入吗?” 任墨儿双目一亮,疑道:“难道杜老将军跟韩魏两国达成了什么协议,他可是抗击东方诸国的宿将呀?”“皮之不存,毛将焉附。”萧王孙轻踱了两步,沉吟道:“不是没有这种可能,钱行云的猝死,的确出乎很多人的意料之外,这看似无足轻重的一步却把吴越这边的局势打乱了,在整个战场中,吴越的力量算不上多么强大,但是,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在棋局上,有时只要一个子动了,整个平衡就被打破了。” “是父亲让你来的吗?”任墨儿深吸口气,萧王孙的一番话让她原本乐观的判定产生了很大动摇,她身后的江南武盟,原来就是一个复杂而强悍的势力体,这个在十年前的群雄逐鹿中武盟迅速崛起的时候,就被人看的很明白了,她心知父亲任皇图一向野心勃勃,手腕又硬,而萧王孙虽然是六道钦罗王之首,多年来却一直是深居简出,但是知道内情的都知道,他一直是最得任皇图信任的,所以,他这次出来,无疑就证明了任皇图会有大的动作。 “这个你无需多问,盟主让我转告你,小姐不但是倩思公主的闺中好友,更重要的,你还是江南武盟的惟一公主。”萧王孙顿了一顿,宛若叹息的轻声接道:“他希望你在做任何事的时候,也要把自己放在武盟公主的位置上。” “我知道了。”任墨儿面容一冷:“没有别的事,我走了。” 看着任墨儿走回驿馆,萧王孙独立很久,方才姗姗而去。 离小树林数十丈外的某处房顶,李诀翻了个身,望着清冷寂寥的下弦月,懒懒一叹。“怎么了,很有感触。”望着任墨儿的身子隐没,雪丹恋回神扒在李诀身边,笑的像只狐狸。 “去,”李诀不屑的冷嗤道。 “坏死了,不许这表情看我。”雪丹恋很不淑女的两手捏住他脸庞,‘肆意’的变换着形状。李诀再也扮不成酷,慌忙坐了起来,争夺自己脸蛋的自主权。 几个回合之后,李诀很夸张的将她压的扒在身下,在她香/臀上,‘明正言顺’的打了几巴掌。雪丹恋大惊的扭过头来,脸蛋早变成了玫瑰色,妖娆的面庞在清冷月光下分外的清美动人。“坏蛋,放了我吧。”雪丹恋口/唇轻啮,不情不愿的道。“看你蛮有骨气的嘛,怎么可以这么放了。看来我只好勉为其难,当回恶人了,多给我清纯美丽的雪丹恋小姐表现英雄主义的机会。”李诀贼贼一笑,大手在她的香/臀上轻轻摩擦。 雪丹恋娇躯一软,实实的扒在瓦面上,她连忙回过头去,秀发披拂,优美的线条显得更加柔媚。感觉李诀的手指轻轻划过股缝,慢慢的陷了进去,柔软的衣服随着他动作的力道加深紧贴在肌肤上,宛如实质。雪丹恋也觉情动,美腿挣扎着伸了出去,死命的缠在他身体上。 脚步声响起,李诀神思一醒,眼见雪丹恋美目微阖的陶醉模样,暗自一笑,轻轻拍拍她脑袋。 这时,只听一个声音叫道:“老五,那边没人住了,回去吧。”老五应了一声:“我看这里怎么说也是吴越驿站,还用得着咱们自己人巡逻吗。”先前那人‘嘘’了一声,停了一会儿才小心道:“职责之外的话少说,宁大人的吩咐自有他的道理,你没听见吗,傍晚时候那阵动静,不太平呀……”那人有所警觉的闭了嘴,只道:“快走吧。”两人脚步加快,不一会儿就远了。 两人对视一眼,雪丹恋俏脸一红,推开李诀坐了起来,低头理着秀发。李诀惬意一叹,这回不深沉对月了,胳膊一支,就对着雪丹恋的如雪容颜猛盯。 雪丹恋暗笑着找到报复的机会,在他脑袋上狠敲一下,忍住笑道:“坏蛋,一边凉快去,看我干嘛?” 正文 第25章 备战 “你有没听清萧王孙说的话?” “明天清早,杭州城就会换了主人?”李诀试着问:“这么说……”“拜独虎今晚就会拿下杭州城。”雪丹轻吁口气。 “就不知是强攻,还是?” “这个时候,其实有没有布置好的内应已经差别不大,你知道,城防禁卫军虽然平时听令于我,但是面对强大的雪狼骑,恐怕他们的忠诚度会大打折扣,这样,我手里还有什么力量来阻挡杜赫父子的进攻呢?”雪丹恋轻撩秀发,好像说着一件与她无关的事。 “走吧,去看看。”李诀一拉她手,站了起来。 如果,要攻城的话,时间也该差不多了吧。 “虽然不想问,但是,真的很想知道,你会怎么做?”雪丹恋终于跟着他站了起来,微风荡漾,罗裳秀发随风招摇,一派凄迷。 “我不会让人伤你的。”看着两人握在一起的手,李诀做了个想的表情,轻轻一笑。 两人出了驿馆,径自往城门掠去。 甫到城楼下,就听城防士兵喝道:“什么人?”接着是刀枪出鞘,弓箭上弦的声音,数枝火把围了过来。 “吴越王妃在此,还不退下。”李诀抢前一步,冷喝道。为首的将官一愣,手上火把照了过来。李诀袍袖一动,长剑如毒龙出峡,一发即收,剑背急敲在他手上,‘嘿’声中,那人迅速退了开去,手中火把‘啪’的一声,掉在地上。 “王妃在此,不得无礼,叫你们长官来。”李诀官威十足的道。那人向身边手下吩咐一下,等到士兵跑上城去。那人才上前拱手道:“属下城防军二营千夫长宫顺,拜见王妃。” 雪丹恋轻哼一声,派头十足的径自前行。宫顺有些讪讪地过来和李诀套近乎:“这位兄弟好生面善,这么年轻就在王妃身边做事,将来前途一定不可限量。”“承你吉言。”李诀呵呵一笑,眼见雪丹恋被一众士兵簇拥着上城而去,这才看似用心的吩咐:“密报传来,今晚有敌众来袭,王妃十分关心,特地前来观战,以便激励士气,到时可要看宫兄的了。” 宫顺一听,精神百倍:“兄弟也是经过战阵的,这些日子守着大门,这身体都闲出毛病来了,到时,只要他敌人敢来,兄弟一定誓死护卫王妃安全。” “这是什么话。”李诀佯装生气的样子唬的宫顺一呆,他一笑接道:“护卫王妃安全那是我的事,你的重责那在全城百姓身上,你也来护卫王妃,不是抢兄弟饭碗嘛。”宫顺恍然的哈哈一笑,连声道:“那是,那是。” “你别说,本来,我看只有你老兄一个人陪着王妃还是心中打鼓,单看你敲掉我手上火把那招,我才明白,什么叫‘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宫顺不失时机的马屁拍了过来,李诀淡淡一笑,也不谦让。 这时两人已随着士兵上了城头,只见一个军官模样圆胖汉子的边整衣服,边急急忙忙的赶了过来。到了近前,纳头便拜:“属下城防军指挥使汤若得见过王妃。” “汤将军请起吧。”雪丹恋虚扶一下,让他扎实的拜了一拜:“本宫得到密报,拜独虎一日急驰二百里,中夜就能赶到城下,他这回没有命令,就私自带领雪狼骑从青牙峪撤了下来,我看其中文章不小,我们还需小心应付。” 汤若得连忙应是,起身不由抹了把汗。现在对他来讲,拜独虎的雪狼骑固然是灭顶之灾,就是雪丹恋的统驭手腕也未必好应付。 “李诀,”雪丹恋这么直呼其名还是头一次,看着李诀的古怪表情,她暗自小小得意了一回,故意扳起脸道:“你也是上过战场的,你倒是说说,有什么破敌之策。” 看着雪丹恋面向他时,眸子里的狡黠笑意,李诀很是霉气,没想到这么快就被她算计了。他上过什么战场呀,从小到大除了恍过几眼兵书外,似乎也没做过什么跟打仗有关的事。眼见宫顺和汤若得看着他的惊讶表情,傻子也能想得出是什么意思。这么个小子,看起来年纪不大,不但上过战场,还能被王妃如此看重,当然就等他令人惊艳的退敌之策了。 “其实,”李诀干咳一声,硬起头皮说道:“杭州城里的城防军和禁卫虽然战力不及野战军,合起来也有数万之众,雪狼骑虽然骁勇,这个先头部队也不过万数,这么看来,如果只是守城的话,杭州城里钱粮充足,吃上几个月都没有问题。而雪狼骑师出无名,又是长途奔袭而来,他们没有粮草供应,必然想和我们速战速决,此消彼长,一来……” 李诀越说越流畅,连自己也是微讶,此时更是做派十足的,目光在众人身上冷冷一瞟,方自接道:“要保证城中将官之中没有敌方奸细,或者惧敌叛逃之人,二来,我们必需撑过雪狼骑的前期进攻,等到他成为疲师困师,自然不战自溃,那时,就算和杜赫和谈,我们也有了底气。” 雪丹恋看着李诀向自己挑衅的微微一笑,连忙收起小吃一惊的表情,冷然道:“汤将军,李公子的话,你都听明白了?”汤若得连忙双手一拱:“李……公子的分析真是鞭辟入里,本来在下对拒敌之事也是心中没底,听了李公子的话,这信心都回来了,我马上下去吩咐,要各营将官严防奸细,死守四门。” 在雪丹恋的示意下,汤若得步履勿勿的走了下去。 雪丹恋吩咐士兵执行军令,严加防卫,向李诀示意,两人踱到远离防卫的一个僻远之处,雪丹恋有些兴奋的道:“本来听着雪狼骑的名头还挺唬人,听你那么一说,人家也觉得此战胜的几率还是很大的。” 李诀看着她难得的小女孩神态,低声道:“你知道杜赫为什么使用这个攻防战大忌的长途奔袭之术吗?”雪丹恋看他神情持重,不由收起了兴奋表情,微疑道:“不是因为,要打紧时间吗?哦,你说杜赫?”李诀点头:“要在钱行云猝死的这段时间里,迅速控制杭州,以掌控吴越境内的话柄权,这是一点没错。‘风虎云龙,江南四雄。’这四人能成为名重一时的后起之秀,虽然家世出身多有助力,却也自有异于常人之处。就我眼中所见,公孙玄成心机缜密,任风圣重情重义,钱行云善使手段,三人各有千秋。尤其任风圣,他被鬼王看重列入门墙,自然是因为鬼王看出他是个能成大器的人。至于这个拜独虎,据说是治军嚣猛,前一时,听你说西秦王翦是当世吕布,这个拜独虎倒也让我想起了一个人。” “谁。” “古之恶来,典韦。” 正文 第26章 备战(二) “你担心城防军连拜独虎的第一轮攻势都挡不住?”雪丹恋轻握他手,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李诀眉毛一挑,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悠然道:“杜赫久经战阵,如果论资历论作战经验,遍搜诸国也找不出几个像他那样的,他敢叫拜独虎星夜兼程而来,自然是相信在他雪狼骑的强大攻势下,杭州城可以一鼓而得。” “那我们怎么办?”雪丹恋虽然不通军事,但也觉李诀话中无虚。“打败拜独虎,只有这样,才能让杜赫正视我们,接下来的和谈才有可能。” “就是问怎样才能击退他呀。”雪丹恋嗔怪的跺脚:“难道……”她狡黠的揪揪李诀,微笑不语。 李诀哪有不知道这句话未尽的意味,苦笑道:“黄金甲骑不过千人,即使能遣来御敌,以一敌十,胜算也不大。” “更重要的,如果黄金甲骑折了个七零八落,可怎么向倩公主交待呀,这可比打了败仗还要严重。”雪丹恋咯咯笑道,索性坐在城垛上,一派悠然的说着“风凉话”。 “其实……”李诀看着她宛如缓缓开放的夜来香般的清美容颜,话已出口,一时又不知说什么好。“嗯?”雪丹恋的大眼睛瞟了过来,一改往昔的调皮神色,好似隐着一泓澄澈的泉水。 些许畏怯,些许期待。 “报——”斥候托着长长的声音,急急赶上城来。 李诀心中微叹,轻松一笑:“看来是真的来了,先挡过第一阵再说吧。” “禀报大帅,五十里外发现大队人马。” 汤若得挥退斥候,快步赶了回来。“雪狼骑真的来了,看来费不了半个时辰,就能到城下。” “黄金甲骑驻扎在什么位置?”李诀越过雪丹恋,径自问道。雪丹恋暗笑的瞟他一眼,他就是从金骑大营中过来的,这不是明知故问嘛,不过,李诀现在是站在她的立场上,这样一问,就合情合理了,这种细节问题这会儿倒显出功夫来了,雪丹恋也不由对他的细心生出不小的惊讶。 “城外西五里,那里以前是块的演兵场。李公子难道想借助金骑,这条路恐怕不可行。”汤若得显然不是个拿大主意的,就这一会儿,擦汗的动作都熟极而流了,让人不禁怀疑他这个职位的来路。搁他现在的样子,要不是雪丹恋洞烛机先的在这镇着,想城池守住才怪。 “雪狼骑来势汹汹,城防军多是没有经历过大规模战斗的,虽然有城池可以凭依,但是陡然面对大部众对战,胜败之数,实在很难逆料。”李诀说的委婉,其实,几人心里都明白,就怕城防军被久经实战的雪狼骑气势镇住,那就是有多少人来守城,也无计于事了。 “现在雪狼骑夜间行军,为了速战,必然从官路而来,记得随三王爷迎亲的时候,我从官路来过,七八里外有一个黑树林,那里离黄金甲骑的驻地也很近,我想挑选一些上过战阵的士兵,由我和宫兄弟带着,最好能赶在雪狼骑过黑树林前设伏,他们兼程而来,恐怕想不到我们敢有这般举措,到时我们能战则战,见机行事,不论成败,至少能够衡量一下彼此的战力,也给这里减轻压力。” 李诀话未说完,汤若得就又惊又急地哆嗦起来:“这……这……这可太冒险了。”李诀目光一扫,只见雪丹恋也是面色苍白,谁都知道,对雪狼骑这种山地冲击战十分强悍的骑兵来说,出城迎敌根本就是是以己之短对敌之长,那简直就是嫌命长嘛。 说是伏击敌人,可是一旦中间环节出现错误,自身目标暴露无异是灭顶之灾,剩下守城的那半人,几乎也就剩不战而降了。其实,这种局势下,李诀的方法也可以说是置之死地而后生,就看这种长官,这些士兵,守城除了投降之外,也实在想不出别的求生之道。倒是这个计策,算是个死中求活的机会。 众目睽睽之下,李诀即使心中不忍,也不能再握上雪丹恋的小手,要她安心。心中微叹,反而一整精神,扭头微笑道:“不知宫兄,你怎么看。” 眼见众人目光都盯了过来,宫顺心中一虚,咽口唾沫,深吸口气,上前两步大声道:“李兄弟,我宫顺算是服了,这个时候,敢提议主动出击的,也只有你了。兄弟们,咱们当一辈子兵,那就是保境安民,一生能打他妈的一场轰轰烈烈的大仗,总比死了都当个缩头乌龟强,就冲李兄弟这份肝胆,不管成败,我宫顺都算一个。” 李诀一拍他肩膀,笑道:“雪狼骑声名远播,密报说是一万,但是这种急行军下,军队势必不可能铁板一块,我看最多也就五六千人马。咱们接上一仗,就算不能完胜,也要让他折上一阵,一支没了锐气的疲师,再来攻城,我们也不惧了。” “汤将军,你迅调在四门调齐五千兵马,由宫统领带领,再传我令到宫中着羿卫将军带五千禁卫军来城头听令。”雪丹恋正容命令。 “王妃,这……” “汤将军,按我说的办吧,这是咱们惟一的机会。”雪丹恋话语中透着决然的意味,不再看他。 汤若得无奈的叹口气,低声应是,连忙吩咐手下去传令。 “属下谢过王妃提拔。”一厮主将离开,宫顺连忙上前礼见,他一个千夫长,这回却能带领五千人马,虽然可能是最后一仗,而他或者还没有实际的领导权,但是,总是有这么一次不是。 雪丹恋摆摆手:“你也下去准备吧。” “这一阵调兵遣将,城中想要平静,也不可能了。”李诀看着曙光将现,轻轻笑道。“你为什么要帮我。”雪丹恋猛的转过身来,目光复杂的望着他。“别想那么多了,我必须这么做。”李诀柔声道。 “是啊,我们只是碰巧在这个阶段目标一致罢了。”雪丹恋一撩秀发,声音转冷:“李诀,你可记好了,你这么做都是为着你自己,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看着她径自走了开去,站在城头上,看着城外的无边黑暗,眨也不眨的似要看清黎明的每一分动态。晨风微凉,雪丹恋似有所觉的抱着香肩,单薄的身影更加柔美堪怜。李诀暗自苦笑,女人的心事还真的跟天气一样呢,变幻莫测。 李诀扭头遥望,月亮好像知道就快不必费神照耀着苍茫大地,清冷的神色也温润许多。城外犹是夜色沉沉,这黎明前的一段黑暗,还真的是——不可抗拒呀。 正文 第27章 狭路 天快亮了,无疑的这段黑暗将是设伏的最佳时机。 李诀这边凑起的一万人马,虽然战力说不上多么强悍,但好在平日里上边照应的比较好,装备马匹都是一流的,这也为这场战争胜率增加了不少筹码。“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讲的就是这个道理。 很快的,队伍以李诀为首脑,羿卫、宫顺合并一处,万余兵士浩浩荡荡的往黑树林赶去。这种阵势之下,李诀就是有什么私房话要跟雪丹恋讲,也要关照一下大众眼光呀。 战马飞奔,离黑树林不足三里的时候,斥候来报,十里之外发现敌军。三将的脸色一下子黑了下来,照这样计算,双方离黑树林的距离差不多,就算这边能先一步赶到,那时别说从容布置了,多半迎个正着,成了送上门来的肥肉。 “李公子,看来情势已变,不能按原计划进行下去了,现在我们只能退回城去,否则,在这种平坦宽广的地方,我们人数虽然不差多少,但是根本顶不住雪狼骑这种强悍队伍几次冲锋的。”羿卫是个精瘦汉子,一双眼眸精光闪闪,看起来甚为干练。 “不过两刻钟多一点,怎么敌军速度又快这么多。”李诀心中一动,问道:“雪狼骑有多少人?” “这个,”斥候慌了一下,结巴道:“小人只见敌军势大,马蹄声将大地都震动了,足有……数万之众。” “混账,”李诀剑眉一跳,冷喝道:“雪狼骑来犯不过万数,长途奔袭之下,能突然速度快这么多,显然是舍了后军,以轻骑全力而来,何谈数万之众。身为斥候,竟敢畏敌而退,谎报军情,要你何用。”右手一探,拔出宫顺佩刀,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将斥候一剑刺了个透心凉。 “主……主帅。”宫顺一呆,在还没搞明白状况之前,发现佩刀已经还入鞘中,平日见李诀好像很随和的样子,没想到杀起人来一点也不手软,眼见所有求情呀什么的都用不上了,想好的话只好咽回肚里,有些底气不足的问:“就这么杀了斥候,还有谁去刺探军情。” “这样的斥候,就算派再多有什么用。敌人离我已不足十里,战况紧急,恐怕也用不上什么斥候了。”其实,李诀此时心里也颇为紧张,头一次带领这么多士兵,城防禁卫系统不同,如果换作羿卫或者宫顺任何一个人来做主帅,可能都会让士兵产生军令偏驳的心理,造成士气不统一。由李诀来做,虽然可以借两人之手间接控制两部军队,但是,看来也没有哪个士兵真正当他回事。不过,现在看他眼也不眨就捅死了兵士,面子上都收敛了几分,倒是歪打正着。 “主帅,敌人来势凶猛,是战是退,还是要早做打算。”羿卫冷硬的道。“树林设伏之事已不可行,退回城去死守更是死路一条。黄金甲骑就驻防在西边,我们只有设法和他们取得联系,到时,只要我们在正面挡他一时三刻,再由金骑抄袭其后,以金骑的战力,想要击溃敌人,胜算还是很大的。”李诀有条不紊的将分析说了出来,羿卫虽然没开口,但看他眼中精光连闪的态势,就知道李诀这个决定比灰溜溜退回去合他心意的多。 “可是,黄金甲骑是倩公主亲卫,他怎么会轻易出动呢。”宫顺疑虑的道。李诀微微一笑,从怀中掏出一串手铃来,面上温情稍现即逝,正容道:“只要将这个交到现在的金骑统领王时古手中,告诉他雪狼骑的行军路线,他必然不敢怠慢,只是此事事关重大,我的意思,最好在两位将军中选择其一。” 羿卫、宫顺对视一眼,心中会意。可以说现在不论是留下还是前去送信,都是冒着极大风险的。留下要正面对抗雪狼骑危险系数自不必说,前去送信则首要完成调军任务,谁知道事情会不会像李诀说的那样容易呢。另外还要担心没有自己在,手下兵士会不会被当炮灰使,如果一战下来,胜是胜了,自己手下也死的七零八落,谁也没法跟上峰交待。去留结果,有可能都是一样的。 “我去吧。”羿卫稍一忖思,就明白了利害关系,还是坦然的道。李诀使劲在他肩上一拍,笑道:“好,羿将军肯去,我就放心了。别的话不多说了,只要李诀在,你的兄弟就是我的兄弟,我会尽力减少他们的牺牲。” 羿卫双手接过手铃,恭身一揖,快抽两鞭,打马而去。 “虽然赶不到黑树林了,我记得前面不远,有个小山坡,兄弟们快赶一程,到那里养精蓄锐,来个以逸待劳吧。” 小山坡大概是前代废弃的古城之类,后来被官道从中间辟了开来,虽然地势不高,不过比起其他的开阔地带,在这个地方狙击敌人,当然是要好上许多。 “太低了,这个高度还比不上咱们杭州城墙,虽然勉强准备了一些乱木和绊马索,但是效验看起来有限。”眼见时间差不多了,宫顺才指挥兵士潜伏好,自己扒到李诀身边。 李诀此时却心情出奇的平静,抬头看了看天色,离天明大概还有半个时辰,看来敌人时间打的真紧呀,是成心准备在无知无觉的黑暗中来一次权力大变更了。 整肃的马蹄声隐隐响起。近了,好比隆隆的战鼓震动人心,数千只马蹄踏在大地上,似乎要将地面震翻个个。眼见敌人的银甲在夜色中逐渐清晰,李诀忽然一拍宫顺,低声道:“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准攻击。”说完将坐骑拽起,飞身上马冲下坡来。 健马怒嘶,李诀黑裘白马,当道而立,手上慢慢燃起一支火把,将冷峭的面容照得更加奇魅。 雪狼骑赶到他身前五十步,为首将领终于清楚看到他的存在。当机立断,骤喝道:“全军停步!”山坡下宛如闷雷炸过,雪狼骑兵纷纷一勒马缰,骏马长嘶中,骑兵宛如落地生根,整个战阵霎那趋于平静。 为首将官一抖马缰缓缓前行,双目余光在两坡上微扫。以他的眼力,自然可以发现李诀这方的伏兵。只是表情更多的是鄙夷和不屑。 “拜独虎。”李诀看着缓缓前行的敌骑,身披重甲,露在外面的脸上棱角分明,威凌四射,心中了然,淡淡的叫出对方的名字。 正文 第28章 狭路(二) 李诀当然没有天真到跟拜独虎这种以嚣猛著称的战将玩什么空城计,谁都知道,拜独虎在作战中,用力的比重要远远大于用脑,不过,他这个人争强斗猛也是出了名了。所以,自我暴露伏兵,让敌人猜不透伏兵的数量和底细只是其一,最重要的,一个像李诀这样类似挑衅般的小白脸式男人阻立当道,拜独虎是万万不会简单率骑冲过的。 天地冷肃。 拜独虎双腿一夹马腹,跨下坐骑宛如出水蛟龙般蓦然加速,他两手在马鞍两侧一抽,双铁戟握在手中,摆个十字以雷霆之势裹挟而来,看来是想在第一个回合解决战斗。 李诀面容一冷,催骑迎上,两骑交错,拜独虎戟掠寒芒,‘刷’声中将火把剪成两断,李诀趁这微不可察的一缓,上身一仰,贴着马鞍上,躲过上下交攻的寒戟,同时间,犹在燃烧的半截火头贴着拜独虎脑袋急掠而过。 拜独虎心中一惊,马战虽然和武林高手的对战颇有不同,但是,他也看出来,火把上面被李诀施了暗劲,让其在折断之后,仍然具有攻击力。如果不是他的戟实在太快,早一分将火把斩断,等李诀在手把上蓄满气势,八成那一招就要让他受伤。 “你是谁?”拜独虎瞳孔微缩。 李诀淡然一笑,伸手在马身上一按,急箭般射了出去。拜独虎大怒,双戟横劈,力敌千钧。李诀以棍代剑,挽个花,好似举重若轻,随意的架在双戟上,身体一压一沉,飞起双腿踢在双腹上,那马虽然身披重甲,但也经不住李诀充满内劲的两脚,一个趑趄,侧翻了出去。拜独虎连忙几个空翻,扎在地上。 战马长嘶,马踏大地响彻天地,比雪狼骑的来势,更为惊人。李诀暗松口气,看来这个王时古是生怕公主有闪失,来的不慢,听这声势,俨然千军万马,落地狂奔。 李诀将断棍扔了出去,拍了拍手,轻笑道:“拜将军,看来你运气不好,今次的任务完不成了。” “就凭你这些兵士,也能阻拦我的去路吗?”拜独虎目如冷电般在两边山坡一扫。如果在黄金甲骑未到近前的空隙,冲破伏围直杀到杭州城下,看来也不失为一条好计。显然向前冲要比向后撤容易的多。 “可惜呀,”李诀神情自若的笑:“如果你雪狼骑真有万余精兵,这个计策虽然饮鸩止渴,但也不失为一种方法,可是你拜将军显然性急一些,居然只带了二三千人马。杀回去会合后军的话和金骑尚有一战之力。可是要被黄金甲骑衔尾追杀,将军这支队伍就是灭顶之祸。你若要自绝生路,也不必我的人阻击了,这就请吧。” 说着李诀走在路旁,摆摆手示意他过去。 “金骑?”拜独虎重重的出口气,虽然已想到近处更无别枝声势这般张狂的军队,但是被他口证实,还是学的心有不忿。额上暴起的青筋渐渐平整,他一拉战马冲了回去,高喝道:“后军变前军,全军随我杀出去。” 雪狼骑大声呼喝,冲出这段山坡,就是宽广地面了,只要不过于硬碰,雪狼骑总不至于全军而没吧,当然前提是黄金甲骑也爱惜羽毛的话。 “主帅,”两刻钟后,羿卫打马而来,随行的还有一个金骑军官,正是李诀在公孙世家有过一面之缘的王时古。羿卫双手将手铃交还李诀,精瘦的面孔上也掩不住兴奋之色的道:“雪狼骑果然悍勇,拜独虎冲在队前真如尖锥一样,一气之下伤了数十个兵士。不过,金骑果然是名不虚传,随便一冲就拉下他们千具尸体,羿卫今日才算见识到什么叫真正的骑兵了。” 这次交锋,两边都是急着赶路,勿勿来去,可以说完全是遭遇战,但是,雪狼骑那样的悍骑一个回合就撂下千具尸体,可以想见黄金甲骑的战力多么恐怖了。 “李公子,公主呢?”没有看到倩思,王时古面上有些阴晴不定。公孙世家时,倩思对李诀的感情,他是有数的目击者,那是再清楚不过了。竟然闹着要士兵陪葬,想想都后怕。所以一见那串和公主手上完全一样的手铃,和羿卫提到李诀大号的时候,他就信了七分,况且,以他对黄金甲骑的自信,那是不防赶一趟的,倒是因故不去,怎么看都是后患无穷。 李诀呵呵一笑:“公主还在城中,一切安全。本来不想劳动王统领的。只是,现在公主安危已和吴越连在一起,这仗非打不可,多亏统领及时赶到,此战得胜,将军功不可没。”王时古连忙谦谢,说保卫公主是应该的。心中暗道,你不费一兵一卒,就退了强敌,那才是“功不可没”。 “这次牛刀小试,我们又有了王统领的一千金骑,完全可以将拜独虎彻底打跨。”李诀一整面容,默察众将表情。“主帅还要打。”羿卫疑道。李诀轻轻一笑,问道:“诸位,咱们此来的任务不是还没有完成嘛?” “拜独虎不是败回去了嘛。” “拜独虎刚猛傲气,他这番失利而去,怎么会甘心,他还有万数铁骑正在赶来的路上,本人又是好勇斗狠之辈,黄金甲骑战力虽强,但我想,他对雪狼骑的信心早就促使他想比斗一番了,再说,他没完成杜赫的即定任务,一定自觉无法交差。我判断,他会合后军之后,定会急速而来。”李诀接道:“但是这番急驰之下,军队已是强弩之末,即使拜独虎本人再急切,军疲马乏已是不可扭转的现状,这种状态正好让我们布置一场大伏击。” “李公子说的极有道理,况且,这万余雪狼骑如果不彻底击败,始终都是个威胁。时古愿听公子调遣。”王时古不失时机的“表白”。他能坐到金骑军统领,可不是混饭吃的。多年来,南楚的军队虽已是腐败不堪,金骑军却从来是精益求精,将官士兵,都是从各地的实战军中精挑细选出来的,四年一筛选,其忠诚度和战力都是相当可观。 正是因为有黄金甲骑这样的军队和东海炎帝的匡助,南楚王室历经异变,却始终没有丢掉至尊的位置。 宫顺哈哈一笑:“俺老宫这半辈子没打过这么容易的仗,伏击雪狼骑本来就是此战目标,一切听主帅吩咐。”羿卫点头,表示同意。 几人跨马而上,李诀大声道:“诸位,集合你们军队,让我们看看吴越第一的雪狼骑是如何在我们面前跨掉的,握紧你们的武器随我上吧,天亮的时候,你们就可以坐回家中,陪妻子儿女共进早餐了。” 众人山呼海呐,士气高涨,战旗猎猎,迎着晨曦初光,纵横呼啸。 正文 第29章 黄雀 雪丹恋懊恼的平整有些纷乱的思绪,李诀一行离开已有大半个时辰,好像一切不在自己掌握的难题一样,总要有一点对已成事实的猜疑和下意识的心理延缓。这种半就半推的感觉算是磨人,想开了,又不值一哂。 一个王宫侍卫,飞骑来报,说吴越王夜来病情加重了,要她快些回去。汤若得干咳一声:“时间过去这么久了,按时间算来,雪狼骑本该早就到了,他们既然没能赶到城下,就说明李公子他们已经得手了。王爷病情……这个,也很要紧,这里有卑职守着,王妃尽管放心。” “我知道了。”雪丹恋看了一眼远处变得越来越白的天空,打马往王宫而去。那个侍卫连忙催骑跟上。两人急驰在安静的大街上,此时天色尚早,许多人都还在晚梦的遗韵里赖着。马蹄敲击在地面上,轻悦的宛如舞蹈。 “怎么回事。”雪丹恋不用想也知道侍卫没说实话。 侍卫一改方才的恭谨之态,微笑着露出一口雪白牙齿,细看来,只见他面阔口方,竟是颇为英俊。“是钱养浩那个家伙,趁着杜赫派兵攻城,要带着人攻进王宫。” “哦,”雪丹恋有些意外的道:“没想到会是他,钱养浩虽然野心不小,称足了,不过是个二流角色,王宫里有师傅和天邪门那么多高手,还会应付不来。” “师妹,你又不是不知道,咱们这些人交手可以,场面上却不易太过暴露。怎么说你也是名义上主事的,这个时候,你不在话被人谣传出去,岂不就是一个大破绽。况且,据我们得到的消息,钱养浩只是个打前锋的,杜赫真正的内应可能是那些八王旧属。”他顿了一顿,面色凝重的道:“还有,城中出现了许多江南武盟的人。” “江南武盟原就是本门宿敌。不管他们是跟谁合作,看来都会对本门不利。”雪丹恋秀眉一凝,淡淡的道。 吴越王宫,长乐门前。 钱养浩全身甲胄,身边高高低低围着几十号人,大都是他网罗下的武林人士和一些禁卫军官。对面是禁卫军右翊统领狼歼,带着数千士兵。从阵势看,钱养浩这边虽然高手较多,但是,也不排除狼歼身后的禁卫军中潜伏着玄功高手,况且,他这边的成营禁卫军战力可比挤在一起的武林高手强大的多。 钱养浩当然也不想过于消耗实力,此时侃侃而谈,可谓声情并茂,极力威逼狼歼投诚。“狼统领,杜老将军勤王之师不日就会攻进城来,这些年雪丹恋挟持父王,假传号令,威摄朝臣,这回她们的日子可要到头了,小王真心希望你能看清局势,不要让身后的禁卫军兄弟为你的盲从作无谓的牺牲。” “九王爷,现在王爷尚在,狼歼忠于王爷,不管是谁,都休想从这里进去,你带着这么多高手,难道想逼宫不成?”狼歼豹头虎须,看起来颇为威猛,此时说话也是毫不示弱。 “王爷,狼歼如此冥顽不灵,跟他多说什么。兄弟们,给我冲进宫去,活捉雪丹恋那个妖妇。”钱养浩身边的一个披甲老者高声喝道,不过听他咽哑的嗓子总是少几分豪壮。此老名叫善陈议,以前也是军方颇有威望的将领,只是后来和杜赫不睦,被雪丹恋乘机打压了下去,之后一直赋闲在家,没想到钱养浩将他也请了出来。此老一打头,身后几个本来以为再无出头之日的郁闷将军,连忙鼓动起来,这几人加起来还是颇有些根基的。有几个还是禁卫军的老上司,果然许多士兵立时显得放不开手脚,都向狼歼看去。 钱养浩一举手,身后一干将领都会意的闭上嘴巴,他骄傲的睥睨一番,好似一只插满羽毛的孔雀。右手伸进袖中,掏出一块叠得工工整整的黄布来。然后放开洪亮的嗓门,叫道:“狼歼,你可看清楚了,这是父王千辛万苦才托死士传出来的谕令,他被雪丹恋那个贱人软禁,境遇危怠,而你却在打着他的旗号维护作贱他的人,就算父王没有了,还有我这个世子,所谓‘名不正则言不顺’,禁卫军的兄弟们,你们可要睁大了眼睛看清楚,谁才是你们该为之抛洒热血的人,对于那些执意叛逆者,可别怪我钱养浩不仗义。” “那真的是……”狼歼心生疑虑,钱养浩自然毫无悬念的占了上风,他这边立时群情涌动,禁卫军势为之夺,只好步步向长乐宫中退去。 “什么召令,我看看是真是假。” 幽幽淡淡的说话中,雪丹恋两人纵马而来,来到近前,她在马头上一按,身子宛如大雁般在半空一掠而过,视数百江湖豪客和军方将帅如同无物。水袖一拂,丈二红绫电射而出,向钱养浩卷去,此时钱养浩身边围着的正是那几个素有威望的老将,遇上这种近身格斗的小巧功夫,却是缚手缚脚,雪丹恋轻描淡写的几个直击横扫,指东打西的将他们调动开来。 钱养浩大为惊惶,眼见身边已无人卫护,自己多少斤两当然再清楚不过,谕令往怀中一抱,誓要做垂死挣扎。雪丹恋手上一抖,红绫缠住他手腕,咯咯一笑道:“撒手。”当此时,挡在外围的一个黑衣人,身形一动,破众而出,竖掌成刀,猎豹般向雪丹恋后心劈去。雪恋丹犹如未觉,红绫一紧,钱养浩登时拿捏不住谕令,被她拽向手中。谕令离她尚有二尺,迅猛的掌劲临体,她若要拿到谕令,身后的来掌似乎已是避无可避。 雪丹恋手上一抖,宛如天罗起舞般作了一个美妙侧身,谕令来速蓦的加快,‘啪’的一声脆响被她接在手中。这个节奏拿捏的巧妙无比,两人好像是商量好的同时移动,意念已动,黑衣人已是变招不及,威凌四射的一掌就错开两分,换成直击她肩头。 电光火石之间,一道淡影忽然插入,双掌一并,‘轰’的硬接黑衣人人一掌,那人‘嘿’的一声,划开丈余,而黑衣人也力有未逮,后退两步,就在他旧力已尽,新力未生之际。雪丹恋咯咯一笑,宛如雨燕衔泥般一掠而回,手上谕令在他‘膻中’要穴上重重点了一下。 黑衣人面色大变,几乎吐血,这时众人都才看清,那突然间为雪丹恋挡了这极为重要一掌的,正是她带来的侍卫。一个小小侍卫竟然有这种功力,让人大为动容。 正文 第30章 黄雀(二) 钱养浩又理直气壮起来,高声道:“大家看到了吧,雪丹恋身边一个小小的侍卫都是这等高手,她的身份可绝不单纯,这个女人包藏祸心,多年来迷惑我父王,败坏政事。为我吴越千万百姓计,今天大家定要同心协力,诛除此獠。” “九王爷。”雪丹恋明眸在众人身上一扫,大概是积威已久的缘故,众人声音立马稀落了下来。她此时容颜如玉,颇有些不怒而威的味道。“我以前只知道你很窝囊,今天发现你原来比窝囊更让人长见识的,是无耻。” 他不再管脸色变换的钱养浩,微一打量黑衣人,淡然道:“这位先生掌力刚柔并济,阴阳劲道的转换更是独树一帜,如果我没猜错,阁下就是江南武盟六道钦罗王中的‘如来掌’邱极鹤吧。我的侍卫虽然看似接下了你的掌劲,孰不知,他双手筋脉已在这一掌之下尽数毁坏。日后除非能练一些无影腿、铁布衫之类的功夫。否则,这辈子大概都与习武无缘了。阁下自命是正道中人,下手却这般歹毒。我看你羊头是挂得高高的,至于卖的是什么肉,那是自己心里清楚。” 邱极鹤面色紫涨,膻中乃气海的门户,以他的身手,等闲之下本不该会被人轻易击到,只是扮持卫的秦拓玉本是天邪门高手,功力虽不如他,却别有种古怪的法门。邱极鹤的如来掌独步江湖,所谓阴阳劲的转化即是“以柔克刚,以刚锻柔,”所以他乍遇秦拓玉那种阳性十足的常/劲时,立时化刚为柔,一掌之下,已拿捏住他身上筋脉,十分狠辣。 秦拓玉收身也是极快,被他柔劲伤到,连忙自闭两臂筋脉,不使流到全身。秦拓玉的掌法虽然性质力度都神似金刚掌,但他从小修习的便是天邪门阴性内功,邱极鹤击退他之后,别说继续攻击,蓦然间,只觉全身好似被张大网裹挟,全身劲力有片刻的麻痹,而雪丹恋也适时反击,几乎破了他的气海。 此时他正在极力与身上的阴柔之劲对抗,虽然听到雪丹恋出口犀落,也无暇开口争辩。 “雪丹恋,钱养浩,你们看看他是谁。” 一声豪笑从宫内传来,在众中的讶异之中,一行黑衣武士从宫中快步而出,为首的老者身材矮壮,挺着一个将军肚,眉细目窄,一身破烂貂裘也是惟一和一众黑衣人相区别的地方,头发枝丫蓬松,乍一看去,倒像个胡人。 他身后的两个黑衣武士挟着一个面色焦黄的老者,双目紧闭,也不知是睡着还是死了。雪丹恋神情微动,钱养浩已忍不住大叫了起来:“父……父王,你怎么了。”说着一递眼色,一众手下跃跃欲试,恨不得立时抢将下来。 “慢,”老者大洋洋的一伸手:“给你们看个东西。”说着从身上摸出一个黄色卷轴来,郑重其事的举与眉齐。 “什么?” “当然是皇上的圣旨,你不会连这个都认不出吧。”老者得意地道。 “你是……赛太岁。”人群中终于有人叫了出来,不知是年岁太久,还是老者的变化太大,那人显然叫的不大肯定。不过,旋即有更多人加入确认的行列。 “对,就是他……” “是啊,我说怎么有点眼熟……” 老者一声大笑:“想不到十年之后,还有些你们这些狗东西记得我赛太岁。二哥,你看到了吗?哈哈,不错,老子就是司宁嚣。” 司宁嚣原本被封为赵王,十年前,他从河北率骑兵南下,会合吴王司宁越一度逼近帝京,是八王之乱中声势最盛的一枝。此人勇冠三军,当时被誉为大楚第一猛将。战败后,浪徙胡地,直到最近听到风声才赶了回来。 “你们看好喽,这是皇上下的赦令,他知道吴越王钱镀身体孱弱,近年来,不理政事,特地恩准他回帝京休养,保留爵位。改封我为吴越王,这里,由我司宁嚣坐镇,众位,可有意见吗?”虽然司宁嚣声名淡去十多年,但本人还是虎威犹存,他本是帝室之胄,从小养就身居高位者才有的颐指气使,等闲之人见了他都要哆嗦,哪还敢提什么“意见”。 “慢着,”钱养浩一看多年积累又将毁于一旦,真是欲哭无泪,可是若让司宁嚣将这地位坐稳了,他恐怕再也别想有出头之日了。 “怎么,姓钱的小儿,你难道还怀疑老夫的圣旨是假的不成。”司宁嚣冷冷的瞟他一眼:“你们姓钱的将这吴越之地搞的乌烟瘴气,本王不治你的罪,就是法外施恩了,我让人提意见,难不成你看不出自己有没有资格吗?你跟你的傻子老爹马上随天使回帝都去吧,再敢哆嗦,小心老夫打断你的腿。” “狼歼,你个狗奴才,你看看你手下这些当兵的,怯如鸡狗,这样的兵士能上战场打胜仗吗?把你们的矛尖枪尖都给我收起来,这么对着本王,是作死吗?”司宁嚣嘻笑怒骂,看似张狂无比,但是却没有人觉得突兀,因为这是建立在多年威名和一身气势的基础上的,寻常人再怎么刻意造作也表现不出来的自然流畅。 “老王爷,”狼歼双膝一软,带头跪了下去,他曾给司宁嚣当过侍卫,如果不是他后来独当一面,在外带兵。可能就和司宁嚣一起当了逃犯了。此时司宁嚣的说话听在耳中,感觉跟别人却截然不同,那些桀骜不驯的话语背后,是从未变过的亲切与真挚。他心神震动,即是钢铁汉子,也不禁虎目含泪。 眼见长官跪下,司宁嚣的独特名声早已在军中成为传奇,禁卫军哪还有对战之心,况且,眼前之人已没有悬念的成了吴越两地的新主子。于是连忙跟着下跪,不一会儿禁卫军这边倒了一片。 “老王爷呀,”善陈仪竟然跪在地上,嚎啕大哭了起来。他身边的纷纷有样学样,也都个个跪下来,痛哭失声,看起来说不出的深情沉痛。 “呸——呸——呸,”司宁嚣大喝道:“一干老不死的,你们叽叽歪歪什么,老子才四十不到呢,什么老王爷,还哭,想咒我死呀。”说着就近飞起几脚,将那些人踢翻几个,果然痛哭之势止了下来。 他十年奔走,又久居塞北之地,虽然看起来显老不少,不过身体却还十分豪壮。十年前起兵时,不过二十四五,现在也是正当壮年,一个驰骋沙场的大将,怎么会喜欢人说老。 “王爷,您勇猛雄壮更胜当年,咱们哪是说你老呀,只是吴越被钱氏父子窃居权位,今日才重归我司宁家天下,老臣多年来虚与委蛇,如今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我这是喜极而泣呀。”善陈议马上改了一段,身边同伙立马“就是,就是”的叫个不停。说得他们好像都是忍辱负重的间谍似的。 正文 第31章 兵威 善陈议正在对司宁嚣极尽阿谀之能事的大肆吹捧,雪丹恋俏立一旁,似笑非笑,好像一点也不对自己的处境担忧,倒是钱养浩眼见司宁嚣手下吩咐马车,大概停不了多久,他就要随钱镀被“押解”回帝都了。 唾手可得的权位在最后关头就这样付之流水,老实说他到现在还有些发蒙。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带人攻打长乐宫的举动,成了为横空出世的司宁嚣作嫁衣。甚至,他一手经营的干将,轻而易许的就被这个人收罗过去,怎么都觉得太过戏剧化。 就在各人都打着自己的主意,筹划着美好将来的时候。一阵沉重的撞击声传进每个人耳中,并愈见清晰。众人终于觉醒过来,纷纷闭了口,顺着声音来处张望。众人是来到长乐禁宫的门前被禁卫军挡驾的,所以都围在了广场上。而那声音正是从外宫门“得胜门”传来的。雪丹恋两人飞马而来,宫门随即已被禁卫封锁起来。 而这撞门声…… 钱养浩忽的哈哈大笑起来,向城门跑去,边跑边大叫着回看众人:“一定是杜赫将军来了,哈哈……是杜将军,你们完了……” 轰然大震中,城门被巨木撞了开来,金甲,银甲,数千铁骑洪水般冲了进来,禁卫武将面如土色,武林高手双股打颤,野战军裹挟的气势毫比重矛利剑,森严冷肃,威凌迫人。 为首的轻裘白马,面容清峭冷俊,银冠束发,神采飞扬,却不是李诀是谁。雪丹恋一见之下,快乐之情溢于言表,心中也不由暗舒口气。只见他身旁一将,身躯伟岸,全身甲胄说不尽的威武气势,正是拜独虎。再看那些黄甲的自然是黄金甲骑,银甲的则是雪狼骑。 “难道这小子把禁卫城防军卖了?”雪丹恋心中微讶,秦拓玉却老实不客气的嘀咕出来。她一听之下只觉心头空空的很是难受,从小就学会不流泪的她忽然觉得眼眶微热,连忙螓首一低,眨了眨眼眸。 李诀带着兵马赶到黑树林设伏,天色已是笼明,拜独虎虽然在意料中进了包围圈,但是警觉的早,双方接战不久就变成正面交锋的局势,雪狼骑虽然是日夜急驰数百里的疲兵,但是,李诀方面除了金骑状态较好之外,城防禁卫也谈不上优势, 倒是李诀萝卜加大棒的忽悠功夫,再一次起了效用。他抓住杜赫决不忍将数十年为大楚的舍命拼杀得来的铁血英名作为立足点,以倩思这个司宁氏代言人为旗帜,鼓其如簧之舌现场说服拜独虎与他握手言和,至于城防禁卫军中不同派系奸细出来煸动搞分裂,被李诀当机立断的斩杀了几个,很快把火苗扼杀在摇蓝中。倒是宫顺因为在这个不起点的位置上当了N年,又因为李诀的出现临时蹦高了若干品级,当然一心抱他的粗腿。羿卫本是力保钱镀的,不过大势所趋之下,也只能身不由己的暂时上了贼船。 几支队伍合兵后,立即按拜独虎的原定计划驰回杭州城,自古想立竿见影的迅速袭破城池,不外是赚城或者里应外和。现在他们赚的条件是现成的,于是,汤若得就在高兴的一蹋糊涂的时候被稀里糊涂的解除了兵权,李诀留宫顺接掌城防军,随即就和拜独虎径奔王宫而来。 “你……拜将军,你怎么跟这小……他在一起?”钱养浩高兴了半截,忽然发觉事情和他预料的好像只吻合了一半,不由少许疑惑,少许紧张地问。 拜独虎懒的看他一眼,径自一抖万缰,骏马迈开小步跑了过去,然后在百官身边绕了半个圈。他这么大的块头在身边恍来恍去,百官也都是心中乱卟嗵,偷偷拿眼乱揪的遇到他那如电目光,都像乌龟似的脖子一缩,好像被什么东西咬了一口。 “看来,这里的事情都被王爷你处理好了。”拜独虎大大咧咧地道。“些许手脚功夫,老子还不怎么放在眼里。”司宁氏爽快的一摸胡子,看了看他身后的军队架势:“你小子好像事情办的不怎么理想。”这一句说到他的尴尬处,拜独虎下意识的去挠头,才发现还是甲胄在身,只好嘿嘿干笑:“碰到李公子这种勇略兼备的,我想不认栽都不成。不过看王爷办得这般停当,我这番风风火火的一路穷奔,好像是白跑了。” 司宁嚣也被他直率的言语逗的一笑:“猫要不出窝,老鼠怎么能轻易偷到粮食呢,所以呀,你条勾引涎猫的小鱼还是很重要的。况且,我老头还不知道你,这日夜连行三百里可让你身上那股穷劲好好的发泄了一回。” “还是王爷了解俺。”拜独虎呵呵一笑。 禁卫城防各回本地,雪狼金骑扎在城外,这场紧锣秘鼓的权力之争,最终以钱氏父子被送回帝都而告一段落。钱镀原本是正德帝亲信,其人在镇压八王之乱等一系列斗争中逐渐壮大个人势力,后来,连正德帝也不得不跟他妥协,为钓住他许以姻亲。 正德帝要他回帝都“养病”,大底有两成意思,一来,两人多年交情,是共过患难的,司宁睿还是想给他留条性命,二来,他在吴越之地经营数十年,虽然看起来被杜赫、司宁嚣的雷霆手段端掉了,但谁都知道,将他的根基全部铲除是绝无可能的,就是肃清他的派系力量,也要一段时间。所以,扣着他可以使对他还寄有希望的人投鼠忌器,不至在这个敏感时候掀起大浪来。 事后李诀才知道,原来那个鲁长锭所谓的八王旧属,其实就是在八王之乱平定后跟着司宁嚣远走北漠的的兵士和一些家眷,以及八王全盛之时经营起来的一些隐秘势力。前者多是在战争中存活下来的,后者大部分属于八王的情报网络。而鲁长锭就是后者中的一员。这个家伙也够奸的,他千方百计鼓动倩思说什么扶植雅虞,何尝不知道难度系数有多大。但就是抓着大家关心则乱的弱点,还真让众人被个障眼法迷惑住了。 中原十年未动大规模的兵戈,这次西秦又行连横之策,摆明了要先击跨南楚这个综合国力在东方六国数一数二的大国。明眼人都看出俨纣帝谋定后定,不会轻易善罢干休。司宁嚣正是看准了这个机会,直接搭上正德帝,他曾经的南楚第一猛将,可是名下无虚,正德帝正在焦头烂额的时候,知道他尚在人世,真是又惊又怯又喜又怒。 惊的是十年之后,尚有那么多为八王倾力卖命的人在他眼皮底下活动,这都是不可测的变数。从古到今,哪个皇帝会轻易允许掌握之外的势力体存在。怯的是跟司宁嚣这个先皇帝幼子相比,他这个被捧起来的宗室倒显得有些名不正言不顺。喜的是当下祸患四起,他几个皇子都不是独当一面的人物,况且他也不放心轻易把权力放出去。有这么个又有本事,又让他控制不住的人肯出来自我削弱,正是挠到了他的痒处。怒的是手下的酒囊饭袋果然大有人在,而且,司宁嚣为人张狂,并不因他是南楚当代皇帝而有所收敛。 随后,司宁嚣半强迫的请了道圣旨,就直接到镇边城见杜赫,两人都是成了精了人物,自然是一拍即合。本来还对钱、雪两股势力的底细甚难把握,刚好倩思这枝送亲队伍奇异的将钱行云弄死了,这真是“一石惊起千层浪”,适时对“架吴计划”起到了催化作用。 果然,钱养浩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的浮出手面,而且,极为热忱的要寻找合作伙伴。于是乎,杜赫投其所需,一边以拜独虎明修栈道,表面支持钱养浩反雪丹恋争夺王位。吸引各派势力的注意力,把水搅混。另方面,以鲁长锭这些潜伏势力为主,将司宁嚣等人神不知鬼不觉的送进王宫,直接拿住钱镀。 可怜钱镀一代枭雄,近几年却一直在天邪门的控制之下,而天邪门一向注意保存实力,眼见雪丹恋不在,竟然按兵不动。司宁嚣一行竟出奇顺利的完成任务,另外,老头的个人魅力可不是盖的,文官武将在他面前个个好像抬不起头的鸭子,除了恭维磕头之外,再也做不出点像样的事情。 正文 第32章 兵威(二) 正德帝八年冬十月,吴越王钱镀父子在倩思公主的黄金甲骑护卫下,抵达帝都。随后,朝廷加封司宁嚣为“肝胆王”,以嘉奖他拔除吴越王钱镀的巨大贡献,同时为未来战争的走向中他将产生的影响力作铺垫。 同年,十月末,司宁嚣传檄东郡五王,相约在四明山共击韩魏联军。五王得到檄召后,纷纷起兵拔寨,向靖边——崭延一线汇聚。 鲁恭王张孝常起十万大军出燕济,岳其王彭晋令前部大将颜斩率军五万出南得峪,自己统率后军。陇右王郭威亲率八万大军出子午谷,卫王于伯约统七万大军布防靖海,亭边一带,宋王赵辛发兵五万,直抵靖遂大营,襄助老将杜赫布防长江左线。 五王加上吴越王钱镀都是在“八王之乱”中起家,八王内斗,使司宁氏实力大为削弱,原来的同姓王被镇压下去后,不得不大封异姓王以安其心。五王多年来,暗中都以钱镀马首是瞻,平日里虽然还不至于公然和朝廷过不去,但是他们本着天高皇帝远,手上兵力硬,几乎垄断辖地内一切事务,对朝廷政令根本不以为然。六王个个手握重兵,但是面对西秦联军,却是能避则避,生怕削弱了自身实力,没了保障。以至于西秦面对六王的多边角天然防线,竟能够长驱直入,数度直逼帝京城下。 吴越王宫,银盏殿。 司宁嚣靠在宽敞的银龙毯座上,右手随意拨弄着指上的翠玉斑指,面目阴沉,看不出心中喜怒。善陈议恭立阶下,他原本就是吴王司宁越的旧臣,司宁嚣平生跟吴王最是亲厚,十年前两相交往的时候,对善陈议就不陌生,所以他这次更是顺理成章的成了司宁嚣的亲信。另外,他除了心机滑溜之外,也是当下对司宁嚣比较了解的人。也许是,人在落拓的时候,就很容易满足。以司宁嚣的枭雄之态,竟然并未对他的谄媚伪善表达多大的反感。也或者,是觉得他再怎么扑腾也构不成威胁吧。 司宁嚣重重的出口气,直起身体,将胳膊在椅柄上一支,开口道:“五王军队开进的怎么样了?”听到他终于发话,善陈议暗舒口气,连忙恭敬的答道:“五王之中以鲁恭王张孝常行的最快,一日二百里,离四明山还有五天路程,岳其王和陇右王行军速度差不多,不过,岳其王战线较长,前部大将颜斩和后军足有三天路程;陇右军道路难行,大大影响行军速度,恐怕也很难在预定时间内赶到;至于卫王和宋王因为是和杜将军、李威侯协防,虽然走的不快,不过,问题不大。” 司宁嚣冷嗤一声:“我不管他们有什么情况,总之五天后,六路大军必须齐集四明山上。去催。” 善陈议低声应是,不由些许迟疑。司宁嚣冷眼一撇,舒坦的往椅背上一靠,发问道:“善大人,还有疑虑?”善陈议忙说不敢,小心地道:“五王统军在外,现在大敌当前,卑职觉得实在……不应该……操之过急呀。” 司宁嚣哈哈一笑,大手往他肩上一拍。善陈议本自心虚,被他大力拍在身上,一个趑趄,差个出了个洋相。司宁嚣手心朝上,作了个爪的手势,冷然道:“善大人,本王坐镇吴越,难道我这刀铮戟亮的二十万带甲之士真是吃素的不成,现在朝廷正是紧要关头,依本王的心意,更是不能对目无朝廷军法者姑息迁就,与其让他们贼胆子越来越大,成了气候,不如,让本王灭祸患于未发之时,好集中精力对抗外寇。” “王爷深谋远虑,真是我辈望尘莫及,望尘莫及。”善陈议额上见汗,眼见司宁嚣表情之疯狂坚决,他是无论如何,也没胆触这个霉头的。 这时候,狼歼大步走进殿来,恭身行礼道:“李公子回来了。” 司宁嚣轻哦了一声,挥袖道:“你们下去吧,让他,不,请他进来。” “你怎么没有跟倩思回帝京去?”看着李诀一派从容的走了过来,司宁嚣似乎也坐不住了,蛮有兴趣的问。李诀看来没什么变化,玄色貂裘,凛凛然总有那么点“落落欲往,矫矫不群”的意味。 李诀轻轻一笑,拱手道:“我是来跟王爷你谋个差事的。”司宁嚣哈哈一笑:“你老子就在九江郡排兵,手上军队没有五十万也有二十万,你不去找他,跟我这个糟老头子谋什么差使。” “实不相瞒,九江郡有我父亲在,恐怕不会有我建立奇功的机会。”李诀的表情依然是淡淡的。 司宁嚣本来还是乐呵呵的,猛然领会他话中意思,不由浓眉一紧,盯着他的目光变得无比犀利。李诀毫不退让的和他对视,好像要印证自己的决心似的。 司宁嚣大氅一挥,走上御阶,抬脚踩着龙案,双眼微眯:“你想立奇功,年青人胃口不小呀。” “是的。” “可是我这边……” 李诀食指前伸,止住他未尽之言,扬声道:“不管怎么说,西秦势大,李诀身为大楚一男儿,有责任上战场保护我想保护的东西。至于立不立功,建不建奇名,人人本心如此,能不能得到即定目的,现在下结论还为时过早。” 司宁嚣失笑道:“李道钦生的好儿子,李诀呀李诀,你跟老夫谋差使,怎么就这般理直气壮的,好像是我有求于你似的。”李诀呵呵一笑:“王爷,十年前你是我大楚第一猛将,十年后,又是大楚的肝胆王,在王爷的铁血风范面前,李诀实在生不起半点媚好的心思呢。” “好吧,”司宁嚣笑着一叹:“看着你这么会说话的份上,本王就帮你一把。” “王爷,”狼歼快步而来,看了看满脸笑意的李诀,有些忐忑的道:“鲁恭王张孝常约王爷二日后在鉴左会面。” “他现在该是到了防山了吧。” “鲁恭王今晚应在防山扎营,离鉴左只有一日路程了。杭州离鉴左在百里之外,那里地形偏僻,又处于侧翼,一向没有军队防守。他约王爷在那里见面,恐怕是……动机不纯。”狼歼知机的分析道。 司宁嚣哈哈一笑:“张孝常这个老小子,钱镀一倒,他领着部队倒是没命的赶,生怕引起朝廷的怀疑,现在又来这么一招棋,就算是明知凶险,在这个敏感的节骨眼上,本王能不去吗?” “这……”狼歼猛得跪倒,高声道:“末将愿带领三千禁卫军护卫王爷周全。” “不,”司宁嚣笑着摇头:“张孝常现在是路过我的领地,我有送行之谊,兵带多了不行,也赶不过来,兵带少了,在他的十万铁骑之中,又能起得了什么作用呢,空自留人把柄罢了。” “那该怎么办。” 司宁嚣朗声一笑:“还要怎么办,六军集结在即,不可凭生事端。你速速去选精骑五十人,完了,大家吃个饱饭,这就作速赶往鉴左,不可误了鲁恭王的行程。” 狼歼还要再劝,司宁嚣轻‘嗯’一声,上前轻笑道:“李诀小子,看来你运气不坏呀,这就有奇功送上门来了。”李诀淡然一笑,果决的道:“李诀愿随王爷赴这个鸿门宴。” “好,”司宁嚣面容一肃:“狼歼,我走后,你立即协同善陈议留好城防军队,其余大军即可向大道开拔,我料定鲁恭王一旦无机可趁,也只有乖乖的帮朝廷打仗,我这监视五路大军的工作也算完成了,切不可误了四明王六军会盟的大事。” “但是……”狼歼还在顾虑他的安全。 司宁嚣摆手止住他的话,哈哈一笑道:“十年前李道钦摆开淮阴侯十面埋伏的阵势,我都能安然无恙,难道还会怕他张孝常那种土鸡瓦犬。” “是。” 看着狼歼转身退了出去,司宁嚣有些复杂的看了李诀一眼,慢慢道:“其实我明白,以你家世袭一等侯的权势和荆襄门阀的财力,原不必非要上战场拼什么奇功的。” “只可惜,我怕我等不到。” “为了倩思?” 李诀默然。 “你们的事,我有所耳闻。最是无情帝王家,我虽然也算是做叔叔的,在有些事上,反而感觉连个陌生人也不如。陌生人或许还能恣意的流些泪水,而我们呢?很多时候,都被时时缠绕的名利权势,搅得淡忘了自身那原本微漠的血肉亲情了呢?”司宁嚣不无感叹的道。 “不然……” “不,”李诀深吸口气:“没有予,哪有取。很多时候,我都觉得自己不够勇敢,但是,我真的有必要做一些什么,而且,不允许后果有超出自己预计的可能。” “这……很难受吧!” “平生两行泪,都为美人流。” 正文 第33章 擒王 三十多匹战马忽然发狂一般从林子里疾奔而出,马蹄飒沓,颇有一往无前的气势。 李左车身为鲁恭王麾下有名上将,亲经战阵不下千次,这次神不知鬼不觉的将军队推进到司宁嚣众骑百米之外,合围之势使嚣王这种军事强人,一时半会儿也没有破敌之策。其统军能力可见一斑。 司宁嚣一行的马匹虽然离他们宿营之地不远,但早已被他的弓箭射程圈禁在内。可以说,他对对付司宁嚣任何可能性的强力突围,都是成竹在胸的。笑话,几千人围几十人,又是他李左车统军,即便是对手再强悍,如果这都拿不下来,被人质疑的话真的是百口莫辩了。 接下来,李左车利用对方的弱势心理,巧妙的玩了一招诈术,这一排弓箭射去,骑卫已是伤了个七七八八,只要围将上去,除了司、蒙两人,其他人基本上没有抵抗能力。 就在他志得意满,正要将对手一网成擒的时候。 就在他以胜利者的姿态,开始盘算这一计大功的时候。 健马烈驰,震喝倏起。 李左车的左驭军虽然在鲁恭王帐上数一数二,战力不弱,但更多的,那是放在众多对阵优势的陪衬下。就整体素质来讲,比雪狼至少差上两个档次。面对奇变,黑夜中看不清状况,益发增加对阵困难的模糊性。如果不是李左车驭下十分霸道,恐怕会不乏掉头飞奔者。 “干什么?”李左车面色一沉,双目微睨。 眨眼功夫,马阵长驱直进,跨进三十米。 “本帅还在这呢,想造反呀。”虽然愤恨手下的将士不争气,不过,这会儿他实在没有肃清内部的功夫和本钱。慢慢压下火气,李左车右手高抬,发令道:“准备。” 马群宛如飓风洪水,威凌意气。片刻将距离拉至五十米。四十,三十…… 李左车再也没有功夫给属下准备的时间,右手一挥,“放。” 羽箭如飞蝗一般,向马群射去。虽然这个回合的激烈阵势,让素质差些的士兵有些失水准,不过,他们怎么说也是弓开百步的好手,三十米以内的步射,加上目标面积较大。马群毫无意外的纷纷中招,不过,马匹耐力非比寻常,往往身负数十箭,急冲几步,才蓦然栽倒。左驭军训练有术,接下来倒不用李左车亲自传令,一箭射过,立刻和身后的预备役换班。几个回合下,马匹愈倒愈多,左驭军底气上来,反而越射越勇。 而此时,也正是司宁嚣高声呼喝,率众突围的时候。 李左车看着隐约的人影,微微冷笑。最后一匹战马也在十步外栽倒。数十具马尸,横七竖马的撂在地上,整个战场顿显几分战场特有的清寂和悲凉。 “主帅,司……敌人向北面突围去了,咱们要不要加以支援。”身旁副将微策马缰,附在他身边问道。 “司宁嚣,你也太小看我李左车了,这种雕虫小计,也拿出来现眼,你若是已经黔驴技穷的话,就只有等着做我的俘虏了。” 李左车自负一笑,正要传令三面缩小合围圈,生擒司宁嚣残部。异变忽起,只见原本倒在血泊里的健马,一下站起了三匹。昂首奋嘶,风驰电掣般向左驭军冲来。 “主帅小心,马上肯定有人。”这时兵士已经被接二连三的突变惊的愣住了。况且,身在千军之中,肯定有一定的同化心理。否则,怎么也该有几个脑子灵活点的,懂的放两箭。 副将脑子转的还挺快,一见这阵势,就知道冲着李左车来的。十步之距,精骑之神骏,当真是迅在刹那,三马并排已冲到阵前。 李左车迅速抽弓挽箭,弓开如月,堪堪急射而出。三马来势一杀,左翼健马忽然腾空而起,向副将砸来,羽箭在健马下腹急急擦过,宛如试先排练好的一般。 如此庞然大物隔空砸来,士兵惊咦之声四起,多半以为见到传说中的飞马也说不定。副将百忙中滚鞍下马,来马与他坐骑砸在一起,同时也将包括他在内的右翼和李左车分割开来。 同时间,右翼健马如法炮制,在士兵的惊呼退避声中,几个反应慢的士兵,被砸倒在地。 中间健马,当仁不让,向李左车当头砸到。以李左车的自负和三军统帅的身份,当然由不得和身边属下那样狼狈下马。只见他长弓在马袋上一插,功聚双手,在马身上一黏,继而使出巧劲,将马匹斜斜推出。 士兵们登时赞叹声四起,知趣的几个副将就要高声喝采。 李左车对自己处变不惊,使出这种精妙招式,也颇为自得。耳听众兵士赞叹声大起,心知这可是做不来假的,不由暗自高兴。警惕微松,就要拍拍手,向马飞起处张望。以他的眼力,自然看出,这必是有人将马掷出来的。虽然将数百斤的马匹接连掷出,肯定是把好手,但是,只要功力高强的人就能做到,也谈不上技业惊人。 轻笑声突然传入耳中,李左车暗叫不好。察觉声音来自顶门,他只觉心头一霍,再也顾不得保持形象,下意识的就要滚下马来。指风凌厉,径向他‘百汇穴’点到。这百汇穴生在上位,除非两人身高相差极大,否则,交手之间,很少被人攻击,但却是结结实实的死穴。李左车知道凶险,左手一护,右手化掌成拳,猛击而出。同时,身体后仰,打定主意,万一抵敌不过,可以就势滑下马背。 右拳甫出,李左车陡觉对方手臂软如青藤,手腕一转缠上他手臂,接着一个翻身背立在马颈之上。让他所有后招都施展不出。 定睛看时,眼见那人面如温玉,似笑若嘲,高立马头之上,袍服轻扬,说不出的清越洒脱。素冠貂裘的规矩装束偏又显出几分宛若天成的优雅含蓄来,即便因年龄不大而略微露出的轻涩,也在他夺人的秀气之下一遮而过。 此人正是李诀。 其实,发现敌人合围而来,他并不比谁后知后觉。略一观察形势,在敌人将注意力都集中在司、蒙身上的时候,他就地一滚,翻入身边的树林中,黑暗之中,他又是原本就睡的很远,所以,毫无意外的没有被察觉。 看见散落的马匹,李诀心中已有计较,先将马缰连环系在一起,保证所有马匹行动都在控制之内,又方便在出击时外围马匹发挥掩护价值,这个不是说爱护动物的时候,别说,利用马匹为人类作战,本身就有牺牲的准备。此时,吸引敌人主力,甚至,在紧要关头帮助李诀完全擒贼先擒王的即定战略,马匹是作为诱饵出现的,死伤是必然的,只存在牺牲的是不是更有价值的问题。 接下来,在冲锋中,李诀急速忙动于马腹之间,即时割断伤亡马匹的马缰连系,保证冲锋的速度和连贯性。最后更是一拉司、蒙和自己三人精选的良骑倒在地上挺尸以等待下一个出击机会。 正文 第34章 擒王(二) 夜风清扬。 李诀淡淡一笑,脚上一错一落,以狮子搏兔一般的迅猛直接,手上轻灵上引,拿捏他肩头。李左车避无可避,关键时候,军人的冷硬风格表露无遗,目光一狠,不守反攻,单手在马背上一撑,合身撞了过来。李诀虽然如愿拿住他肩头,但在他猛冲之下,却并未掌握到位使其即刻丧失反击的能力。 李左军看准先机,借单臂支撑之势,提腿猛扫,正要将李诀迫离尺寸之间,只要他陷身万军之中,胜败之数就无可翻盘了。 李诀面目一冷,笑意不绝,手上细不可察的一松一收,却已拿住了肩胛骨的准位,轻轻一笑,就要下重手废他一臂。“住手,”大喝倏起,当此之时,后军之中一个重甲武将,急跃而起,手上银枪一招“指南针式”,刚猛迅疾,杀气凛然。 李诀微微冷笑,看也不看,手上加力在李左车肩胛上一扣,以李左车的勇悍,猝然之下也不由痛叫出声,那刚猛霸道的一腿横扫,也在半招下流产。他虽然旋即咬牙强忍,但额上的汗珠足以说明这种感受并不轻松。那人果然被这一叫搅动心神,来势也微微一滞,李诀双脚一错,挂在马上,右手提起李左车给对方试招,枪尖堪堪刺到喉尖半寸,那人无奈长枪一摆,一个藏枪式收在背上,虽然整个过程束手束脚,未收奇效,但在一发一收俱都达随心所欲的境界,手劲拿捏妙到毫颠,足见枪上造诣矫矫不凡。 李诀暗舒口气,他虽然看似从容,但一切都是放在对方不敢伤李左车的前提下,如果对方真狠上来,不管不顾的话,李左车的人质意义非但毫无价值,反而会成为鸡肋。让李诀束手束脚。这些假设虽然并不成立,而且还让李诀间接肯定了拿李左车做人质这步棋的正确性,但是,战场上任何一个细节的考虑都有必要尽可能到位的。 有些庆幸地看了对方一眼,夜色之下,只见那人玄甲红缨,高领低盔,虽然看不清具体相貌,但似乎年纪不大。问他是怎么知道的,没胡子呗。 李诀仔细听听其他三面的动静,喊杀声渐渐稀落。看来,司宁嚣等人不是被擒就突围成功了。“敢问阁下,可是李威侯的公子?”李左车不愧是百战之将,虽然沦落到人质的命运,却能很快的平静下来,思考敌我形势。 其实,李诀刚才那一手,只是刺激他的穴道,达到惊扰银枪将和震摄众军的目的,片刻之间让他尝到极大痛苦,甚至有断臂的错觉,事实上,疼痛过后,种种错觉也就消失了。现在只是稳稳制住他的反击能力罢了。 “李将军的情报做的很到位嘛,只是可惜了,这回……嚣王活着出去,张孝常恐怕会不好过。”李诀微微一想,已是了然,此行的路线兵力资料恐怕早就被对方弄的清清楚楚了。同时也明白,此次截杀张孝常虽然是蓄谋已久,却也并不敢明目张胆,所以李左车却始终含糊自己一行的身份,让蒙克达这种老狐狸也着了道。 李诀后一句故意放低声音,就是想刺激李左车一下,没想到他一听之下,忽然哈哈大笑起来。李诀剑眉一挑,手上故技重施,来一下狠的,李左车惊痛之下,连忙闭嘴咬牙,急切之下,差点咬到舌头。 李诀看目的达到,悠然道:“好了,李将军,本公子不陪你在这卖疯了,快让你的人给我后撤二十里。让本公子走路。”李左车疼痛稍减,脱口道:“二十里,让他们躲到鉴左大坝呀。”“那就十里吧。”李诀不怀好意的笑道:“我倒没什么关系,就这么耗着,不知这种抽动骨髓的痛感李将军还能承受几次。” 李左车一咬牙,骂道:“李诀小子,算你狠。” “张桓何在。”李诀见了银枪将应声一拱手,李左车吩咐道:“我命……咳咳……左驭军由张将军全全代理,撤进鉴左县城,不得有误。”眼见银枪将保持礼手的姿势脸也不抬,李左车出奇的没有恶声恶气,高声道:“你……们放心吧,本将不会有事的,量……李公子是个识大体的人,不会伤本将的。”似乎对李诀敢下狠手的性情颇为忌惮,本来还想来两句撑场的话,也省在肚里了。 张桓迟疑了一下,才回身上马,提枪指挥左驭军撤退,不知是否错觉,李诀竟然发现张桓临走的时候,狠瞪了他一眼,那眼神清亮倔强,有着重重的拗意和不服。 “李将军,在下的马匹都被你的军队射死了,这下只好借你良骥代步,就麻烦你兄台自己走回去了。勿怪勿怪。”将李左车提下马来,李诀很不厚道的贼笑道。 李左车苦笑着活动下臂膀,感觉并无大碍,心中稍安,对李诀反而生出些许感激来。 要知,两军对战,对待俘虏全凭为将者心意,李诀是在千军之中,将他生擒,不管有多少保全人质本身的需要,能够做让他几乎无伤,对一个百战之将来说,比救他一命还要让他感激。 “刚刚我知道李公子是怕我出言蛊惑,所以,对在下摆出的姿态不屑一顾,但是,现在你我是对等的。不管是作为一个大楚军人来讲,还是站在我家鲁恭王爷的立场上,还请李兄听我说上几句如何?”李左车微微拱手,说的颇为诚恳。 “哦?” “公子想必对最近几天的战场形式不甚明了?” 李诀猛的扭过头来,一改方才漫不经心的样子,似乎要从他的神态中读出背后包含的真正意味。 李左车坦然与他对视,终于喟然一叹:“不瞒公子,三天前,西秦军已拿下江右六郡,此刻只怕已兵临坎岈山了。” “此言可真。”虽然这么问,但李诀已不由信了七分。 “我鲁恭王所部一日急驰二百里,近日迎上江右六郡逃出的残军和百姓,逐渐从他们口中证实,事情应该是十有八九。相信过不了几天,确切消息就会传遍大楚防境。” 李诀冷笑道:“鲁恭王的消息好快呀,三天前,江右六郡被陷,你们今晚就来截击嚣王使者,恐怕这种消息,不是得自什么残军和百姓。而是,对他西秦特使,辉煌教众还有,北天神怪的请降书上吧。” 正文 第35章 妙火 李诀冷眼一瞟,喝道:“诸位,都出来吧。” 随着他话语出口,只见高逾十丈的鹰扬树上,一个物事一跃而下,落到近处,才看清他秃顶无发,身躯壮硕之极,面孔有着青岩一般的粗糙线条,一身颇显旧色的明光铠甲,与他容易引起佛门弟子联想的脑门显然不相对衬。 与此同时,另一棵树后也站出一人,宽松的黑袍,及膝的长发,双手环抱,默然而立,暗夜之中,犹如鬼魅。两人应声现身而出,然后就是默默的站在一旁。一点也没有被人发现形迹的而被迫现身的自觉。 李诀眼神玩味,心中也不知作何感想。异变又起,他坐下良骥猛然矮了下去,同时间,一根尖锥透鞍而出。李诀反应也是极快,只见他冷冷一笑,一个后翻离开马背,翻身向地上击去,单掌将及地面,寒光暴涨间,‘弄影剑’疾射而出,入地三寸。 只听地下一听怪叫,一团物事爆了出来,李诀身仰腿弯,整个身体陡然在空中一定,宛如身下突然出现一张温床一般。这时,黑物恰恰扑到,李诀挑剑而出,而见对方‘啊’的一声怪叫,似乎被伤的不轻,李诀大袖一拂,柔劲生刚,黑物避之不及,炮弹一般,向光头射去。 这时方听得良骥一声悲叫,委顿下来。 原来,那黑物天生矮小,却练就一身钻地的功夫。方才突施暗袭,良骥四蹄俱陷土中,他同时使穿云锥刺透马腹,猝不及防下,又有先前两人明诱在前,这种刺杀几乎是万无一失。 光头单手抓住黑物脑袋放在地上,只见那黑物面相甚为丑陋,此时,在李诀接连剑击之下,更是面色灰败,平生了几分狰狞。 “黑侏儒,你怎么样。”光头踏前两步,虽然嘴上问着对方的伤势,但是却看不出一点同仇敌忾的味道。 “死不了。”黑侏儒勉强应了一声。 “仙舞红尘。” 长发鬼虽然温郁坦然,脱口叫出这个名字时,也看的出他震动很大。“你跟云梦仙阁有什么关系?” 李诀不由泛起很荒谬的感觉,身在江湖之上,似乎经常会听到,你和什么什么地方,或者哪个哪个人什么关系。即使再自负的人,也不得不承认,有些地方有些人,确实是一辈子都惹他不起的,所以,每每触及到,都不免疑神疑鬼。 云梦仙阁,当然就是这么一个地方。 神州有“六顶八绝,十方八来”。 六顶即为一奇二正三邪魅。一奇就是南楚王室的最终倚仗东海蜉羽炎帝门。二正是云梦仙阁和冷晴剑楼,三邪魅则是截教、北天神宗和六魅玄藏。 六大正邪圣地,各成规模,各有势力。可以说,神州的每次战火,看似诸候斗争,却也都包含着六顶圣地拥护取向。 东海蜉羽炎帝,固然以他传说中的三山旧地,和历任炎帝继位时,闯出的盖世名头,为人憧憬、向往或震慑。云梦仙阁被白道武林拱为圣地,自然也有他不得不说的理由。最简单的理由,就是前朝逸凡才子给仙阁传人下的定语。 “十年俞尘瑶,方今苏浅雪,世间惟此二人可称女子,余者不足道矣。”这当然是十年前的事,而这两人都是云梦仙阁的代表人物。 夸张吧,搞笑吧,惊世骇俗吧。不管怎么说,逸凡才子说过这段话后马上就出家当了和尚,以表白自己“余者不足道矣”的真实感受。 所以,云梦仙阁就显得更为传奇,甚至有一点点炒作的嫌疑。俞尘瑶和苏浅雪当然名声大噪,成为无数男人的意淫对象。当然后一句是不能乱说的。因为,以他们的仰慕者数量之庞大,如果说谁敢坦白表达不轨心思的话,出门被天下掉下的馅饼砸死,那也是没人怀疑的。咋了,遭天谴呗,馅饼也是有爱美之心的,你说通吗,谁又能说不通呢? “你们是大辉煌教的吧?” “天目神魔,秋浩常。” “红狮神魔,厉逵。” “玄水门散士,黑……侏儒。” “你们想必是奉命暗中保护和监视李左车将军的吧?”李诀轻轻一笑,似乎看不到李左车有点尴尬的表情。 “顺便截杀司宁嚣一众。”厉逵沉着脸喊道。 李诀一振袍袖,‘弄影剑’隐没不见。只见他淡笑道:“既然三位没有别的意思,那在下就告辞了。月黑风高,要是再睡眠不足的话,恐怕对身体不好。” 三人面面相觑,一来,对李诀的武功和来历也颇为忌惮,再来,没有得到特别命令,他们的任务的确只是在李左车身上,甚至,截杀司宁嚣也是不必参与的。 “留下他。”突然而至的声音,在空旷的树林中竟有种让人惊悚的感觉。 同时间,李诀只觉心口宛如被重锤一击,接着眼前一花,似乎周围空间都挤压变形了一下。口中一甜,呛鼻的血腥味泛了上来,李诀钢牙一咬,连忙强自忍住。 “伤我辉煌教众者,杀无赦。” 眼见三人惶恐应是,慢慢围了上来。原来重伤在身的黑侏儒似乎也好了许多。李诀心头苦笑,早知大辉煌教教王有门‘辉煌领域’的功夫,能够将精神延至数百里外,直接冲击对手的内周天。没想到,要在这种情境下,应验“耳边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的道理。 李诀猝不及防下,着了他‘辉煌领域’的最强一击,已伤了内腑。虽然急忙调整心境状态,以后对教王传来的声控波抗干扰能力强了许多,但是,这几乎已是使出了吃奶的力气,眼见三人围了上来,要绑要杀,看来都只有听之任之的份。 李诀急忙行功,试图将真气归位,哪知在教皇的强力干扰下,几乎运差了气,更是惊的满头冷汗。眼见三人虎视眈眈的围了上来,李诀心头反而平静下来,重重的呸了一声,笑骂道:“胡吹你/妈的大气,你手下的猫爪子在哪不是人人喊杀,也不见你老乌龟替他们出头,你这个只会妖言惑众的混蛋,害死你手下徒子徒孙最多的就是你,怎么不见你替他们陪葬呀,还敢在爷们面前大言不惭。你还是不是人呀。” 说来也怪,李诀这么胡乱的嚷了一通,真气反而自我修整了许多。他不由心神一震,眼见教皇的声音有一会儿不再响起,李诀心中暗奇:难道这老乌龟功力有限,支持不了太长的时间? 正文 第36章 妙火(二) 三人步履忽然一滞,然后,眼眸奇异的在一瞬变成蓝色,厉逵一探插在腰间的巨斧,低嚎一声,翻身一个大劈挂。斧锋凶厉,断浪掀潮一般汹涌而来。 秋浩常也不怠慢,右掌曲握成抓,厉啸着迫击而来,宛如幻觉般,李诀忽觉他手掌暴涨,径朝他肩头扣去。李诀下意识,划开两步,被他指锋擦过,依然觉得坚如铁石,肌肉暗自生疼。 黑侏儒就地一趴,四足一蹬,蛤蟆一般飞窜而起,向他扑到。李诀心知要给他缠住,恐怕就真的立死有份了。被形势搅得愈发恼怒,李诀单掌一竖,向他脑袋劈去。黑侏儒竟似灵活了许多,脑袋一低,拿后背硬挨了一掌,双手一带,身体奇异的一扭,窜到他背后,反手向他双肩扣去。 李诀不堤防他似乎在片刻之间,反应快了这么多。长袖急挥间,“弄影剑”探在手中,更不管背后来招,立足前窜。秋、厉两人,眼见他迎面而上,各施杀招横身拦截。 李诀诡秘一笑,前窜之势猛然一定,在两人杀招前抽身飞退,黑侏儒紧随其后,眼见他忽然撞了回来,大好时机,岂容错过。当下也不及细想,袖手将穿云子锥急射出去。李诀在地上单足微点,“仙舞红尘”功法再度奏效,只见他身体奇异的定在半空,打了个时间差,子锥在倏声中擦身而过,李诀迅速以慢转快,张弓引箭般急速贴进黑侏儒,极为华丽的转身,出剑,擦身而过。 黑侏儒跑了两步,伸手咿呀的舞了两下,只见脖颈上被穿了一个血洞,半晌才颓然的栽倒在地。 “好身手。”一个优雅的青年从黑暗中慢慢走了出来,一身华丽的锦缎黄纹黑袍,显示他出众的地位。略显狭长的双眼,线条分明的脸庞,薄唇直鼻,让人直觉他是个极为骄傲的人。 “能在两大神魔和一个散士的围截下,全身而退,的确是有些份量。”青年淡淡的开口道,面上看不出一丝情感波动。 “如果不是你们教王自作聪明的行功控制他们的意志,也许我也不会这么轻松,这位散士先生,也不会死的这么快。”李诀略带讥诮的笑道。 那人沉默了一下,淡然道:“‘圣附系大法’可以强化他们本身的功力和抗受伤能力。况且,教王大人只是要求他们协同作战,将你截下,留待我的到来。而且这样,他们也不必担心承担你有可能跑掉的后果。” 李诀哈哈一笑,道:“你怎么不坦言你们的教王根本就不相信自己的属下呀,妙火使先生。” 被李诀叫出身份,对方似乎一点也不惊讶。“这些,其实说来并没有意义。”妙火使顿了一下,缓缓接道。 李诀忽然一叹,笑道:“我怎么觉着你们教王这么别扭呀,我跟他往日无冤,近日无仇的。他何必派你这么个大重臣来亲自拿我。我有这么要紧吗?如果,早发现自己有这么大的价值,我铁定把自己卖喽。” “教王的命令。没人能够抗拒。” 妙火使右手虚抬,蓦然掠起向李诀两掌连击。一股灼痛迎面而来,暗黑夜色竟然给你一种如愈黎明的错觉。李诀几疑置身火域,猝然遇到这么古怪的武功,李诀自然不会以身犯险,足下发力急退,和妙火保持一定距离。 忽然眼光一花,黑影电般闪到。李诀不及多想,弄影剑飞速急点,一瞬挽起数十剑花,试图将其逼退。只听得叮叮之声不绝于耳,李诀一退再退,却始终连对方的兵器都没看清楚。 再听叮的一声,妙火使在他长剑点击一下后,掠了开来。李诀微松口气,忽然面色大变,心中暗骂。他原本就真气岔位,方才无意间领会无为而为,内循环逐渐归位。哪知道妙火使连番急击之下,一股火性真气也顺着两人兵器导了过来。 因为,那道真气本身极为温厚绵长,李诀又在快剑抵敌中,所以不但没觉到不适,反而甚为舒服。此时一停下来,才发觉这道真气在身上乱窜,好比一石掀起千层浪,将原来理清的筋脉又搞得乱七八糟。他几度强制归位之下,只觉阵阵刺痛和肿/涨感缠绕其间,煞是难受。 “李公子,说到能言善辩,在下自知再练几年也是及你不上的。不过,两阵交锋,有时正巧是嘴硬不如手硬。教王大人请你到鉴左一叙,共商兵机,还请公子赏脸,不要做无谓的……顽抗。” 李诀撇撇嘴,有些郁闷的摸摸鼻子:“似乎我也没有其它的选择了吧。” 五人一路急行赶到鉴左县城,妙火三人对死了的黑侏儒竟然不屑一顾,任其抛尸荒野。李左车见惯生死,当然也不会有什么。李诀虽然对其人颇为厌恶,又站在敌对的立场上,但是就看着他这么个死法,总觉得心中微感别扭,不免些许兔死狐悲的感叹。 相传大辉煌教传自西域,虽然对中原武林虎视已久,但是六顶圣地,辉映百年。他们一直插不进来。直到十年前,六顶圣地内乱叠起,实力最为强大的四境联盟最终被北天神宗取代,江南武盟崛起江湖与六顶圣地俨然分庭抗礼。大辉煌教则借机入关,勾结西秦王室和漠北诸部,将魔手伸向东方诸国。 原本劝人向善,众生平等的教训,也逐渐隐没。再加上历代教王都武力超卓,惯以铁血手腕统治徒众,所谓的平等就不过是一种障眼法和愚弄人民的工具罢了。教王座下五明使,三圣女,十大神魔,四门五旗,冥狱杀手更是奇人辈出。可以想见,如果不是江南武盟遭遇上大辉煌教,很可能变成六顶之外的第七顶。 五人都是身怀武功之辈,虽然没有马匹代步,十里路程也不过转瞬间事。意料之外的,教王倒没有急着召见李诀,而是要他在李左车的照顾下先安排在城外的军营里。快到城前的时候,李诀见妙火脸色微异,一定就恢复正常,想来,定是教王那个老乌龟在吩咐什么“悄悄话”了。 妙火略微交待了两句,就跑的没了人。两个神魔更是颇为牛气的略一拱手。他们被教王以圣附系大法,借用了身体的控制权,想必还是有些气力消耗过巨此类的后遗症的。 “鲁恭王爷想必就要了吧。”李诀看了面色不太好的李左车一眼,看似随意的问道。 “李公子,你不能跟教王见面,否则,大局危矣。”李左车猛的抬头盯紧他,满面深忧。 正文 第37章 桓柔 李诀有些烦躁的躺在帐中的毡毯上,离天明大概不到两个时辰了,折腾了一夜,本该抓紧睡一觉的。但是,想起李左车那不似作伪的忧虑表情,好比在心中绾了个疙瘩,怎么躺都是怎么难受。 “他奶奶的,这叫什么事呀。”李诀很不文雅的在心中抒发道。 其实,中间的厉害,他约略也等想到一些。如果事情真如李左车所说的那样,大楚也就是到了一推即倒的地步。那时不管哪个诸侯王加一把火,后果都是灾难性的。想到这里,又不担心起家里人来,自己离家也差不多月把时间了,刚才身临种种争斗之中,犹不得分心。此时,静下心来,只觉得风声婉畅,炭盆细细的灼的发白,思及父亲那不敢深究的所谓“下落不明”,心中搅痛,空落落的很是难受。 李诀猛的坐了起来,重重的喘了几下。裹了裹貂裘,走出帐蓬。碰到了几队巡逻士兵,当然也没人搭理他。毕竟在千军之中,擒了他们主帅的事,也算不上光彩,人家没组团找他算账就不赖了。 李诀随处转了转,发现宿营地临着一条河道,营帐间距也很有讲究。足见李左车确实有些本事,将地利、人和都利用的很到位。虽然,李左车没有特别交待,不过,李诀也知道自个是出不了营门的,所以,只能向帐蓬后面转,最后就随着河水漫无目的走了起来。 “什么人。”一个声音轻喝道。 李诀随声音来处望去,不由微笑起来。原来发话那人黑甲银枪,面目挺秀,竟是方才交过手的银枪少将。“张将军,怎么这个时候,还要你亲自出来巡视。”李诀问者无心,张桓却是面上一红。倒是他盔甲掩映,又是夜色微茫,若不是李诀眼神很好,又看得甚为仔细,恐怕还发现不了。 李诀心下奇怪,有些好笑的迎了上去:“难不成,将军是故意跟着李某出来的?”李诀貌似调笑的表情似乎很让他受不了,张桓一振长枪,喝道:“我就是要跟你比试比试。” “打架?”李诀忙摇头:“这半夜三更的,天气又冷,又饿着肚子,什么事不好干,干啥打架呀。”张桓又好气又好笑,一扳面孔:“不成,你竟然在我面前拿张……主帅要挟我,这是一个军人的耻辱。我必须要讨回来。” “不是吧。”李诀看似很委屈的道:“两军对阵,刀枪无眼。我也是为自己小命不得已而为之,现在,咱们都是朋友了,理应化干戈为玉帛,对不?”“只是比划一下,你怎么婆婆妈妈的。”张桓的抬起下巴,很不屑的道。“你一个女孩子家,干嘛说起话就动刀动枪的。”李诀不客气的撇撇嘴。 “你到底比不比,啊。”似乎明白李诀的话中意味,张桓小嘴微张,此般风情,更是小女儿情态无疑。 李诀看的一呆,不由呵呵而笑。张桓脸蛋更红,一振银枪,一招“青龙探抓”,飞身疾刺,口中还不忘争辩:“胡说,看枪。” 李诀吓了一跳,此时想想,妙火使确实言之有理,到了战场上,嘴硬可不如手硬。张桓虽是女子,这一枪气如飞虹,迅如急电,气势力道更是分毫也不逊色。李诀曲臂硬扛一下,连忙退开两步,大叫道:“比些别的成不成呀。” “比什么?”张桓嘴上发话,手上却毫不停顿。“神龙摆尾”、“鹤步青云”、“指南针势”,一连三枪,誉之为行水流水不足摹其雄俊,名之瀑布飞泉不足显其灵动。“琴棋书画了,诗棋歌赋了,针织女工也成啊。”所谓一寸长一寸强,在她雄峻的气势面前,李诀的弄影剑也没有用武之地,只能展开浮光掠影身法,在枪下偷身闪避,连说话也似乎有些语无伦次起来。 张桓似乎难得遇上这么个狼狈不堪还能坚持不懈的对手,渐渐将枪法使的气势连绵,灿若云锦。丝丝劲气发于其上,隐隐若风雷之息动。“臭丫头,你疯了。”李诀刚才的话也不是假的,他确实是又冷又饿,哪里会想到溜出来逛逛,都能碰上这种要命的事。 张桓嘴角微撇,盈盈若笑,似乎很乐见李诀抓狂的样子。李诀一眼揪见,更是气得郁闷不已。好不容易消融了妙火的三昧真气,又被张桓搅的大有旧疮复发之势。“妈的,老子不活了。”眼见张桓一招“秋云射水”,单枪反身疾刺,李诀大叫一声,大袖一拂,傲然而立,却不躲不避,完全一副英勇就义的架势。 张桓一枪抵在他喉尖半寸,目光满是惊讶,眼见他满面愤然之色,也不由心中忐忑,有些不知所措。“妈的,风水轮流转呀。”虽然断定张桓不会就这么刺下去,但是真到了被银枪这么抵着,丝丝寒意侵的脖颈肌肤都不由泛起寒栗。跟先前借李左车挡将时的架势如出一辙。 “这小丫头,可别当真呀,少爷真没活够呢。”李诀想着差点举起双手。这回事,还是看谁的决心大,万一对方真的决心刺下来,李诀也是要躲的。不过,求人不如求己呀。李诀上身猛弯,探手抓在枪杆上。张桓一惊,猛力回夺。李诀暗叫侥幸,这要都让你再夺回去,哥哥也就没脸见人了,是不。 只见,李诀双腿猛踢,点在她手腕,手肘上。张桓用力回夺之下,骤然脱手,不由摔在地上。李诀就势一转枪尖,抵了过去。 “不错吧。”李诀轻轻一笑。 “你……卑鄙。”张桓轻哼一声,似乎不喜欢让枪尖抵着,干脆躺了回去。“我卑鄙?”李诀觉得头都大了,顺手将银枪插在地上。“小妹妹,做人要讲点道理的吧。” 张桓不屑的轻哼一声:“谁是你小妹妹,你……厚颜无耻。”李诀彻底无语,撇嘴道:“好了,任你怎么说吧,不跟你小屁孩玩了,我要回去睡觉了。” “你……站住。”李诀漫不经意的打个哈欠。 “咱们重新比过。”李诀拔腿就跑。 不过,下一刻,李诀就发现,顽抗到底才是惟一出路。手握长枪的张桓宛如蛟龙出海,略微摆几个招式,就能圈的李诀有些摸不着北。 “你的,枪法真好。”李诀小心的感叹着。“请问张将军还有什么特别的……吩咐吗?”“你别回帐幕了,那里不太安全?我怕会有人对你下手。”看着张桓煞有其事的样子,可以肯定如果她一上来就这么说的话,李诀一定会深信不疑的。不过,现在…… 李诀问道:“还请张将军告知,要害我的是什么人?” “这个……李公子,欲得你而后快的人似乎不少吧。”说着,也不知动了哪根筋似的,莫名其妙的脸红了一下。 “哦?哦,……啊,这个,我会小心的。”李诀很客气的笑了起来。“你不如到我的帐蓬里躲一下吧。”张桓仰了仰下巴,尽量让自己说的很平静,似乎就是好心一点邀他避难的样子。 “哦,这个不好吧,你毕竟是……女孩子。” “咱们军营之中,同甘共苦,只有袍泽,不分男女。”张桓偷眼看了他一下,硬气的接道:“况且,你现在身处险境,我施以援手,乃义所当为。” “我想,我还是小心一些比较好。”说实话,李诀现在就是觉得离这个暴力女远一点会比较好。 “你去不去。”张桓口/唇轻咬,这简直是有点像撒娇了。不过可种祈使的语气,让李诀不得不计算一下,断然拒绝的后果。 “这个,好吧。” 正文 第38章 桓柔(二) 张桓的帐篷就在军帐的西北角,这里背溪而立,又贴近主帐,李诀目察一下,发现这里的守卫兵力竟然颇为可观,不由在心中对张桓的身份重新评定一下。 其时,神州大陆战乱不断,近十年来,虽然没有全国性的大兵戈,但是防卫东南、西北的边疆战争中,也是将星辈出。女子从军也并不是什么稀罕事,近几年更是先后涌现出风头甚健的神州三女将。 即:西秦倾南郡主李绰,南楚左相浅羽靖之女浅羽秀,北赵名将赵最的孀妻承襄夫人。 李诀稍一对照,就知道身边这位肯定不在三女将之列了。而且,三女将都是不但能带兵,而且会用兵的。张桓虽然枪法精妙,就在列国中也应该鲜有其匹,但是,无疑问的,不适合那种统筹全局的三军统帅。 两人走到帐前,李诀就发现守在帐外的十多个戎装士兵,原来都是女子。其中竟然还有对相貌标致,身材极佳的姐妹花,不由多看了两眼。 张桓引他入帐,姐妹花随后也跟了进来,服侍张桓将外面的重甲卸了下来。看的出来,她穿的是货真价实的明光皑,足有十多斤,天天披着这么重的东西走来走去,对一个正当年华的娇美少女来说,也真难为她了。 娇美少女,这四字评语可不是乱下的。张桓摘下头盔,一头青丝随手抖了开来,衬着白晰的瓜子脸庞,更显得秀美绝伦。解下护心、缚肩,露出一身内衣的张桓,玲珑身段表露无疑,尤其是那窄窄腰肢,真让人怀疑,那几十斤的重甲压下来,怎么经受得起。 李诀正自看的发呆,张桓走过来,在他脑门上轻敲了一记,有些脸红又有些得意的横他一眼。李诀呆呆一笑,看她在身侧坐了下来,这才细心打量身处之地。这个帐篷甚是宽敞,地火将帐里烤的温暖如春,简直和外面就是两个世界,张桓一自跨进帐幕,就显得随意许多,不一会儿,竟然让两个丫头张罗了一桌点心。 李诀虽然也是天生富贵,平日的吃穿用度也极为讲究,不过,这出来的一个多月,种种习惯也被打磨的差不多了。猛然间,遇到这种和旧日生活十分相近的作风,竟颇觉有几分亲切。 一口气吃了两块豆花糕,不由食欲大开,就老实不客气的大吃起来,张桓略吃了一点,就饶有兴致的支颐而坐,睁圆了清亮的眸子,霎也不霎地看着他。 “你也……吃呀。”被这么看着,以李诀的面皮修为也不由脸红一下。“我看着你吃。”张桓轻轻摇头,微微浅笑道。李诀不再客气,你爱看就看呗,就当你不存在。直到扫荡了所有糕点,李诀才停了下来,犯困的抹了抹手指。 “好吃吗?”张桓轻问,然后醒悟般叫道:“明盈,再去弄些点心来。”“哦,不用了。”李诀正要推托,又被一个嗝顶了回去。“小姐,没有了。”那个姐妹花中的姐姐小心的走了进来,低声答道。 “嗯?”张桓秀眉微凝,这种架势还真是颐指气使呀。 “白天进城的时候,就准备了这么多。我们不知道这位公子要来,平日里,小姐哪会吃这么多呀,这都是……”明盈说着瞪了李诀一眼,不用说,那都是为她们为自己准备的了,现在被可恶的李诀一个人吃光了。 “这位姐姐,真是不好意思呀。我要知道,那是姐姐们为自己准备的夜宵,怎么着也不能全吃光不是。”算了,李诀总算没虚伪到家。明盈暗地里白了他一眼。“这样吧,改日我请你们吃大餐。”李诀忍住笑,接了一句。 明盈撇嘴道:“主子肯吃咱们的东西,那是咱们的福气,哪里还敢要请回来。”在他看来,李诀也不过说的场面话罢了,不过,他被张桓骄宠惯了,平日里颇多嘻闹,倒不甚在意会说话得罪什么人。 “那可不成,大丈夫说话算数,改日一定要李诀请回来,我也要去。”张桓嘻笑道。“好啊。”李诀爽快的应了一声。心中暗笑,怎么吃顿饭还要和大丈夫联系上,大丈夫好辛苦呀。 “好了,你下去吧。别,你跟妹妹也进来吧。” 虽然有些奇怪张桓的“朝令夕改”,明盈还是应声传唤妹妹明夷一同进帐。 “嗯,你们也把软甲脱了。”张桓想了想,命令道。 “这,为什么。”明夷小嘴一撅,瞪了李诀一眼,这小侍女看来蛮“嚣张”的,而且对李诀不怎么友好。 李诀白眼看着帐篷顶,似乎篷顶长出花来了,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不许问问什么,明盈,帮妹妹宽衣,嘻嘻。”张桓狡黠一笑,在“拉一个打一个”战略的成功实施下,明夷虽然作了不屈的顽抗,奈何双拳难敌四手,最后那原本不多的护甲成功离体。 看的出来,明盈姐妹倒是全然不会武功,大概就是张桓的使唤丫头,跟了过来,这软甲也不过就是意思意思,看着还蛮像那么回事,不过,一提那重量,似乎比寻常衣物还要轻上一些。 “好了,明盈,现在该你了。”张桓大义凛然的道。其实,张桓也够趣怪的了,先是把李诀连逼带哄的弄了过来,后来,觉得两人独处确实有些尴尬,就把两女拉进来。现在,又是觉得自个一个人有些春光外露了,所以强制两女向她看齐。 女人呀。明盈小嘴微张,那边,明夷找到报复的机会,恶狼一般扑了上来。“郡主,我抓到了,你快来呀。”等等,李诀连忙竖起耳朵,郡主,难道,她是…… “夷儿,别闹了,别……。”明盈眼看就要翻盘的时候,被妹妹一咯痒,差点岔了气,顿时功亏一篑。在明夷坚持不懈的全方位打击下,似乎不用张桓上阵,就有缴械的危险。 “啊,夷儿,你干什么。”明盈毕竟是姐姐,眼见难以幸免,索性就让她脱了软甲,哪知道妹妹竟然人心不足,开始扯她亵衣。“啊,咯咯,好妹妹,你饶了我吧。”明知李诀这个大男人就在身旁,这亵衣是无论如何也不能缴械的,两人开始进入相持阶段。 “郡主,你快来呀,姐姐,她不听话,啊。”明夷眸子一转,开始搬起救兵来。明盈眼见危机来临,索性先发制人,去扯妹妹内衣,来个围魏救赵。哪知慌乱之下,一个扯,一个挡,竟然捏在明夷胸乳上。 明夷娇躯一软,脸蛋更是红的如同苹果一般,娇美之极。“姐姐坏死了。”明夷大嗔,伸手在她香/臀上打了一下,咯咯而笑。“啊,”眼见明夷又要扯她裤子,明盈大羞的奋起反击。两人的战斗很快进入白热化,两具香美的胴/体,如玉般细腻温润的肌肤,不如程度的逐渐裸露出来。 浑圆的香肩,娇挺的蓓蕾,丰满的臀部,修长的玉腿,几乎完全相同的纤浓滑腻,裸露着与内衣包裹下的柔润一般的明媚诱人。青丝玉颜,红晕娇/喘,两人交缠在近在咫尺的毡毯上,说不尽的旖旎诱人。 张桓本来正要嘻笑着帮忙的,但看两人越闹越过份,又捏胸乳,又揉香/臀的,久而久之,哪还像是游戏打闹,倒像在上演一出假凤虚凰。 “这两姐妹,不会瞒着我,私底下做这种事情吧。”想到这里,张桓暗呸两声,想什么呢,羞死了。感到脸蛋犹如火烧一般,偷眼只见明夷正骑在姐姐身上,咯咯笑着偷袭她胸前软玉,明盈/满面红晕,也不甘示弱的抬腿压着妹妹纤腰,右手拉拽她的亵裤,在她的挣动下,努力拉扯,明夷诱美的雪肌暴露了出来,裙裳半掩,让人直想让去帮上一把。 张桓大羞,欲要叫停两人,却发现身上隐隐有些发软,正要后退两步,不妨一个趑趄,向毡毯上倒去。 正文 第39章 郡主 地火漫烘,帐篷中温暖如春,宛如独立于世。明盈姐妹嘻闹纠缠,粉光致致,体态姣好,肌肤细嫩,自有一般引人沉溺的味道。 李诀双眼一亮,本来的些许困意,也被满帐春色刺激的了无余意。浓浓暖意从身上流过,某个部位似乎也有抬头的趋势。 “饱暖思淫/欲。”李诀看着刚被自己吃的乱七八糟的碟盘,脑中忽然冒出这句颇能“深入民心”的话,不觉笑着摸了摸了鼻子。 当是时,张桓忽然一个趑趄,向后倒去。李诀眼明手快,伸手在她腰间一提,就势揽入怀中。张桓立时身体一僵,随即水一般软了下来,李诀却看到她双目微阖,连小耳都红了起来。 明夷咯咯笑着,圈住乃姐腰肢,翻身扑了上来。明盈纤腰忙扭,不及防妹妹手掌将温软之处抓了满把,脑袋拱在她后背,沁着汗珠的俏鼻贴了上来,樱唇重重吻在暖背上。温暖的热气岂是一层亵衣所能挡隔,明盈轻嗯一声,宛如化了筋骨般娇躯一软。 香艳场景扑面而来,身后就是李诀的怀抱,张桓心中虽有挣动的念头,却不知是自己力怯,还是李诀暗自使了手脚,以她枪匹天下的气力,竟似半分也使之不出。只好双眸紧闭,脑袋微侧,尽力不去看眼前的香艳景色。 “我该叫你张郡主?”柔和的话语在耳边响起,张桓只觉这话中热气有意无意喷在脸上,更是一阵面红耳赤,娇躯发软。 “桓……柔。”张桓定了定神,才把名字完整的说出来,“我跟我娘姓。” 李诀淡淡一笑,伸手轻划她如瀑如绸的长发。 “好看吗?”桓柔目视别处,些许期待的问。 李诀低应了一声,似乎很欣赏她脸红的样子似的。手指慢慢划过领口,在腰肋间打转。 桓柔嘤咛一声,脑袋微仰,粉唇嘟了起来,一副任君采撷的样子。 桓柔妙目瞥见,更是情热如火,玉臂死命缠紧李诀腰背,樱唇微张,雨点般落在他俊脸脖颈上。 美色当前,李诀虽然尚能自持,和桓柔这样肌肤相亲,也不由心猿意马,双手在她腰腿背臀轻轻抚摸,目光玩味的看着明盈姐妹越来越大胆的表现。宛如隐着一团冷陷。 桓柔忽然静了下来,螓首深埋他肩上,玉手在胸前轻抚。李诀能感到她扣着自己肩上的衣纽,有些举棋不定。“哥哥,你喜欢吗?”许久,才听到桓柔幽幽的问。李诀轻轻勾起她尖尖的下巴,“神仪妩媚,举止详妍”,说的就是这样的女子吧。此刻的鸟发披拂,素面红晕,跟前时的冷面银枪,风范迥异,却一样的让人惊叹。 “喜欢。”李诀很认真的微点头。 “那你……可要记得啊。”桓柔轻轻的道了一声,宛如轻叹。微微直起上身,虽然面上还是红晕宛然,她却极力将给李诀解衣的动作做的非常自然。 李诀轻轻一笑,伸手在她丰/臀上轻抚,然后猛捏一下。桓柔娇体一颤,差点叫出声来。明眸望着他又是疑惑又是羞怯。李诀附耳轻笑:“张将军,你很急色哦。”张桓轻‘啊’了一声,双手掩面,大是不依。眼见李诀虽然还未张狂的大声发笑,挤眉弄眼也甚是可恶。当下粉拳紧握,就要给他尝些厉害。 轻笑声中,李诀伸手接个正着。就势双臂一紧将她揽入怀中,低笑道:“还是夫君先来伺候郡主吧。” 此话不假,李诀脱女人衣服还真是有一手,很怀疑他是不是研究过,或者练习过。在桓柔半推半就的隔挡下,李诀手指宛如飞梭一般,东挑一下,西勾一点,三五回合,就将上身衣纽尽数解开。 玉/乳丰挺,雪玉盈香。骄傲如花蕾般饱满鲜嫩。将上衣褪下香肩,无限风景尽在眼前。先时李诀还为她的细腰尖颔所限,此刻摩擦着润滑的香肩才发觉,桓柔虽然说不上丰腴,却也骨肉均匀,肩若刀削,毫无骨感。尤其是一双美/乳更如雪梨一般,丰盈滑腻。 桓柔看着情郎惊叹的表情,安心的同时,不由少许得意。自己身体之美,便是独自沐浴时,也要尽心爱顾,如今能一举得到认可,当然是说不出的欢喜。 想起初见时,自己一枪凌迫下,对方自信又狡黠的眼神。再见时,尘嚣之后,洒脱而又惫赖的气韵。明明是可以确定的初见,却偏会觉得是万世守望下的似曾相识。以至于,那点有些莫名的信念,就要自己千方百计的靠近和接触,哪怕未必是错过之后的一生失意,却只要就此划上情感句号。即使付出所有也再所不惜。 世间,未必没有似曾相识的梦,只是,许多时候,我们轻醒的不愿相信。 李诀轻划着她秀美的脸庞,低叫道:“柔柔。” 桓柔只觉他目光中满是说不出的温柔意味,口/唇微启,轻轻仰了仰脸蛋,眨了眨眼:“李郎。” 李诀更不迟疑,俯身向她唇上吻去。 大帐之中,春意盎然。 桓柔虽然幼习武技,一身肌肤却依然纤美柔滑,丝毫未因长期锻炼而显得男性化。细腰丰/臀,玉/乳修腿,极合审美标准,而又颇有独到之处。绝对是不可多得的美女。 “呆子,都是你的了。”桓柔出奇的没有伸手隔挡,而是双目紧闭,梦呓般说道。李诀心中感动,嘻笑着俯下身来,轻声道:“真的很美哦,柔柔你看看。” “不看……啊。”一语未了,李诀已埋首双峰之间,尽情吸吮。 “哥哥……” 李诀放恣的亲吻她每一寸肌肤,桓柔开始还极力自持,当李诀亲到小腹大腿,也不由春心大动,双腿不安的轻轻摩擦。 帐帘掀起,明盈端着一盆水走了进来,一扫帐内,恭谨的道:“公子醒了。” “不要碰阿柔。”看着明盈将要上前,李诀淡淡的道,却有种不容违背的语气。 明盈低应了一声:“郡主昨晚太累了。” “公子,可要洗漱?” 李诀轻嗯了一声。 明盈上前两步,就要先将水盆放在一边。李诀微微侧身似欲避让,忽然并指而出,疾点她“人中”。明盈神色不变,手中水盆忽然抬高挡在面前,盆水却是微波不起,连半点恍动声也无。电光火石般,李诀将身一扭,已没了踪影。明盈暗道不好,只觉乳上一紧,被拿个正着。嘤咛声中,明盈娇躯一软,手上水盆向地上跌去。李诀衣袖就势挥出,水盆受此扶力,稳稳放在毡毯上,一点响声也没。 明盈强笑道:“公子,你昨晚刚跟我家郡主同房,不会这么快就想打小婢的主意吧?”李诀在她耳上轻哈口气,手上握着美/乳轻揉,浅笑道:“你难道不知道郡主的贴身丫头意味着什么?”虽然,事实远不如两人表现的那般风花雪月,不过,李诀也不得不承认,这小丫头的Ru房,手感,真的很好。 明盈俏脸一红:“只要公子看的上小婢,小婢自然……”李诀一摆手,笑道:“恐怕我是要不起你。” “我和妹妹是身怀‘春梦派’的秘术不假,但是,我们却绝没有做对不起郡主的事,以前没有,以后也决不会。这点,请公子放心。” 李诀微讶,昨晚他就看出明盈姐妹借嘻闹之事,暗自施展春梦派的秘术,所以,才引得桓柔情怀大动,自己也有些不克自制。倒是后来,也不知桓柔是体质异于常人,还是习过练神的秘术。竟然忽然神智清醒,李诀也正因为受到她那种为了心中的定念而身外无物所感染,才和她结下合体之缘。 其实,合体的本身并没有什么,因为,情本来就是无所谓开始无所谓终结的,只要有情怀就总是在路上。因为,合体不是起点,也不该是终点,所以早一些,晚一些都不是问题。 明盈姐妹无疑是潜伏在桓柔身边的奸细,但是,依三人感情,李诀当然不会傻的贸贸然说出来,因为,他也不敢确定以桓柔的心智是不是就一无所知。但是,就这么不管不问,又实在放心不下。所以,他才出手相试,至少也能给她们一个警告,好让她们能有所顾忌。 春梦派乃是六顶之一的六魅玄藏中的六魅之一。六魅即迷雾,虚妄,幽寂,隐晦,荒诞,春梦。是取人世间六种不明不清却又真实存在的事物为象征。派中武技虚奇怪诞,秘术杂陈,但是也颇多出奇之处。六派合一,足能跻身六顶,实力可见一斑。 李诀倒没想到这丫头心知藏不住了,竟会先自坦白,反而占了先机。智巧之处,倒让人刮目相看。当下微点头:“但愿如此。” “其实,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只要与人无害,又何必刨根问底呢,有些事情,知道的太清楚,也许反而要后悔。就好比公子你,春梦派的秘术你也懂得的,对吧,但是郡主也不会因为你跟六魅有关系就不喜欢你。”明盈眼眸流转,眨也不眨的看着他。她虽然年纪不大,对春梦派的秘术却是自小浸淫,自问勤勉之下颇有小成。而今却在一招之下被李诀拿住,他对自己的秘术了如指掌。连她羞人的命门都丝毫不差,如果不是对其中窍要,极为熟悉,怎么也说不过去。 李诀哈哈一笑,点头道:“说的好。” “我当然也不想去穷追什么无聊八卦,但是,请你记住,从昨晚开始,阿柔就是我李诀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之一,我决不允许任何人伤害到她,甚至有这种可能,你知道吗?我希望你和你背后的人,能够把我的话听进去,我这人虽然心很软,尤其,对你这么漂亮的女人,我实在不想做什么辣手摧花的事,但是,这一切,都要建立在我阿柔幸福快乐的基础上,你明白吗?我是个不喜欢后悔的人,所以,也不希望,别人会后悔,会因为我而后悔。” “你只要摇头或者点头。”李诀说。 明盈眨了眨大眼睛,点头。 正文 第40章 枪术 “什么人?”守帐兵士大喝而出。 “大胆,见了世子还不退开。”一个雄浑的声音压了过来,竟似颇为自傲。 李诀剑眉一挑,转见桓柔雪白的俏脸偎着棉褥,满头秀发散在枕上,睡姿楚楚,惹人怜惜。 “我出去看看。”耳听外面争吵声渐渐变大,看来来人软硬不吃,轻拍明盈香肩,一矮身掀帘而出。 初冬清晨,寒意未消。 营外围着数十军骑,盔甲鲜亮。为首那人看来不过三十来岁年纪,头戴轻冠,紫铠红领,颇有几分威武之姿。他身边一个黑盔将领,身躯壮硕,颇有髭须,双目转动之间颇有威摄力。 李诀掀帐而出,来人一行自然看见。为首将领面色微变,眼神变得复杂。这时,一个俾将迎了上去,拱手道:“彭世子,我家郡主有令,非得将令,任何人不得踏入营门,还请世子恕罪。” 黑盔将领双目一扫,指着李诀道:“我家世子与桓郡主有婚约在身,尚不得见,这人却能通行无阻,他又是谁?”俾将看了李诀一眼,微显尴尬,讷讷的说不话来。 “鲁恭王府教席李诀见过彭王世子。”李诀略一拱手,听他们说话不难猜出,面前的青年就是岳其王彭晋的世子,那黑盔将军多半是被彭氏倚为左右手的文匡了。 “教席?”彭少豪双眼微抬,对面前少年细细打量。桓柔素来不与男人亲近,即便是他这个未婚夫也难得说句亲密话,眼前少年看似年纪不大,但也绝不能当作童子,就凭他能从桓柔睡帐中走出来,彭少豪就不敢心存轻视。 “敢问先生,不知你在府中所授何人,又教的是什么?”彭少豪调整心情,淡笑着问。 “李诀略有薄技,幸被鲁恭王赏识,我的学生不多,只有……桓郡主一个。” 彭少豪不由失笑,桓柔性情他再也熟悉不过,从来不觉别人有强过自己的,当然更不会随便认什么人做老师。他轻哦了一声,旋即想到也许桓柔年龄渐长,对女儿家的针黹女红感了兴趣也说不定,不过,面前少年怎么看也不像出众裁缝,当下微疑道:“莫非郡主学的是……琴棋书画……此类?” “不,”李诀悠然笑道:“我教郡主的是……枪术。” 彭少豪目光一凝,文匡已不禁大笑出声:“别的我文匡不敢说,郡主的枪术当世少有,某家也没有必胜把握,你一个小孩倒是大言不惭,信口开河至此,也太没水准了吧。” 彭少豪一摆手,走到近前,慢慢道:“李公子,此言当真?” “当然是真的。”帐帘掀起处,桓柔一身素服,婀娜而来,眉梢眼角春意宛然,颇有些喜不自胜。与之相比,明盈亦步亦趋的跟着,就显得是托月的星辰,偎花的绿叶,不那么入眼了。 阖营将士俱都一呆,虽然郡主女扮男装已是众所周知的事,但是女装露面却是首次,素妆婉雅让人惊艳,以至于忘了叩拜之礼。 彭少豪连忙迎上两步,拱手道:“郡主。” 桓柔微点头:“世子来的倒早。”“我一路兼程而来,昨日三更已到了此处,一伺天明就赶到营门,就想早早见郡主一面。” “那你现在见到了,可满意了吧。”桓柔穿花拂柳般走了过去,和李诀并排而立。虽未言明,那眸中意味却胜似万语。似嗔若怪,也不知是不是责他惹了麻烦,还要自己帮着圆谎。 “郡主,某家恭喜你得到新的枪术教师,修为想必已更上层楼。某家也是爱枪之人,不知能不能请李公子为末将也点拨一下。好让我有所进益。”文匡微微拱手,一番话却说的扎实无比。 “好啊,既然文将军如此嗜武,本郡主当然也不会藏珍,就请你将‘蟠龙枪法’演练一遍,再由我……师傅指正缺陋之处。”说到师傅两字,不由横了李诀一眼,颇是娇媚。 “这……” “文将军,李公子乃是郡主的枪术教师,显贵无比,岂是寻常武将能盼睐顾,咱们就不必凑这个热闹了。” 有彭少豪上来解围,文匡连忙躬身应是,否则,李诀是不是真材实料他不知道,自个却不得不先疯舞一番。 “彭世子,枪道如兵道,学问通晓的话自然有境界之分,我师傅枪法精妙,眼力自然也是独到无比,我让文将军演练一番,乃是让师傅更全面的观察,难道非要亲手过招才算是点拨,师傅倒是没什么,可他毕竟是教师而不是战将,在这里比划,恐怕有损我鲁恭王府的体面。”桓柔一番话说的巧笑嫣然,还无比的强辞夺理,偏又让人无法辩驳。 “也是,自古纸上谈兵的大兵家大有人在,真正的常胜将军又有几人呢?”彭少豪淡然一笑。 “鲁恭王大驾到。” 跃马飞腾,烟尘四起。数百骑兵眨眼间已到眼前,声势却宛如千军万马般锐不可当。为首的五旬老者,两鬓微霜,锦袍金冠,势如奔雷。他身旁一将,面容冷肃,不苟言笑,正是李左车。 张孝常一勒马缰,跃下马背,身后跟着数十亲卫快步而来。阖营将士连忙恭身下拜,山呼千岁。 几人上前略略见礼,张孝常随意瞟了几眼,握着彭少豪手臂笑道:“贤侄来的好快呀,本王也是昨儿才到了鉴左县城,没想到你倒直接闯我军营里来了,若不是今早李老三快马来报,我还在城里闷着等你呢。” 彭少豪连忙谢罪道:“家父三日前已兵抵戎关,小侄想起这些天跟伯父时常天各一方,甚为挂念,所以兼程而来,打算和伯父一同前往四明山。” 张孝常轻叹一声,随笑道:“说的也是,你跟柔儿可是自小订下的亲事,这些年,战事不断,我跟郭老弟没个太平日子过,这事也搁下了,这时间过的可真快呀,这不,你们都长成大小伙子大姑娘了,我看这事不宜再拖,待我到了四明山就抽空和郭老弟商量一下,让你把柔儿娶回去。” 彭少豪喜色难掩,却见桓柔大显忧急,不由迟疑道:“这事自然是好,不过,不知柔妹意下如何。” 张孝常呵呵而笑:“贤侄呀,自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种事,女儿家怎么好亲口应承,以你的才华壮志,哪家少女不是梦寐以求。” 彭少豪也笑道:“伯父之言甚是,不过伯父,柔妹自来在军中行走,颇有男儿之风,刚才听说,新近又聘了一位枪术教师,假以时日,神州三女将再多一个也说不定,倘若就这么嫁入郭家,拗了她的心意,引她不快,我这个做人丈夫了,也会自觉无能。” 张孝常轻哦了一声,笑道:“贤侄不必诸多顾虑,两吗事嘛,话说回来,只要你真心喜欢他,她即便为你委屈一些,又有什么呢。” 正文 第41章 枪术(二) 彭少豪猛然抱拳跪在地上,郑重其事的道:“既然伯父如此为我两家着想,小侄也责无旁贷,柔妹自来喜爱在军人行走,小侄也不腆技薄,在军中做个偏将。择日不如撞日,今日何不当着三军将士之面,别开生面,成此大礼。也为我四明山捷战添些喜气。” “不成,”桓柔生怕父亲满口答应,到时赶鸭子上架,可没处后悔去,这时也顾不得众目睽睽之下,脱口而出后,也跪在地上,口虽不言,谁都看出其态度的坚决。 张孝常看着跪在面前的两人,面容平静,也不知作何心思。慢慢的走出几步,在李左车示意下,早有军士抬出一把将军椅,摆在帐前。 张孝常慢慢靠在椅背上,开口道:“这件事本王原本已有主张,一来,我和郭老弟怎么说也是位至王爵,不能免俗,两王联姻,那是牵动朝野的大事,即便我们只是心存旧谊,也难保别人不妄加揣测。再者,我张孝常只有柔儿这么一个女儿,她近年来混迹行伍之中,实在没少吃苦,本王也是为人父亲的,怎么都得让她风风光光的嫁出去不是。少豪贤侄的提议倒是别开生面,当下成个草礼,待打退诸候联军再大事操办也甚合我意。柔儿,你心中是怎么想的?” 桓柔口/唇轻咬:“爹爹,女儿不能嫁他。” “为何?” “女儿为什么要嫁他?”桓柔轻哼着站了起来:“倘若爹爹是真心为女儿选夫婿,父母之命,女儿也不愿轻违,只是,我要嫁当世英雄。如果,是别的什么原因,女儿无话可说,只有两个字而已,不愿。” “当世英雄?”张孝常哈哈而笑:“以你看来,少豪当不得英雄之称。” “文不成,武不就,气不铭,神不绝。当然不算英雄。”桓柔顿了一顿,也不看略显尴尬的彭少豪,咬牙接道:“还有更重要的,女儿不喜欢他。” 彭少豪起身道:“郡主,小王自然不敢妄称当世英雄,不知以郡主观来,天下又有哪位俊彦当得此称,小王虽然不才,也想看看这个让我未婚妻心仪的是何许人物。” “自古道,‘情人眼中出西施’。我看郡主的意中人也不需如何超凡入圣,只要能胜得了某家手中这杆枪,我文匡就服他。”眼见彭少豪陷入僵局,文匡高叫道。 李左车忙道:“文兄,这是世子郡主的事,你何必临乱插一脚呢?” “这位将军,看来你对自己的枪术颇为自负?”李诀悠然道。“怎么?”文匡圆眼一瞪。“没什么,只怕是——虚有其表。”李诀不屑的道。 “岂有此理,某家倒要看看你这个枪术教师有什么本事?” 李诀微微一笑,淡然道:“请。” 李诀一语方了,顿时出现十分奇异的场景,张孝常慢慢捻着髭须,双目湛然,似有默许之意。文匡身经百战,在岳其王帐下仅次于兵出南得峪的大先锋颜斩,彭少豪对他自然有绝对信心。 眼见文匡招呼属下将蟠龙将抬了上来,随意摆了两个起手式,果见得章法深然,气吞山岳的气势油然而生,想必是名下无虚。桓柔有些担心的靠了过来,小声问:“李郎,你真要跟他比试吗?如果……”李诀笑着打断他,柔声道:“你放心吧,我的枪法虽然及不上你,收拾这个家伙还是绰绰有余的。” 桓柔又爱又气,眼见他大战当前,还没个正经样子,微嗔道:“文匡是岳其王爱将,蟠龙枪上的造诣不在我之下,你可千万要小心呀。” 李诀低应了一声,头疼的道:“这是你就不要操心了,要紧的是,快点给我置件兵器呀,难道要我徒手上去,我倒没相干,不过,这位文将军恐怕会三尸暴跳,说我小看他。”这话倒是不假,李诀练得是技击之道,首先注重内空间的修为,跟战场拼杀培养出来的气势不尽相同,有没有兵刃倒是影响不大。 桓柔猛醒的让人提他的凤火枪,轻拍额头的样子说不出的娇美可爱,如若不是众目睽睽之下外加彭少豪的虎视眈眈,李诀倒真想抱上一抱,轻怜一番了。 凤火枪长九尺六寸,枪头八寸以寒铁精制,枪环以镔铜锻造,金光湛然,银杆制作加入一种叫铬的物质,柔韧性极佳,静重十八斤六两,的确非常名贵。 两人虚应了一下,拉开枪势。文匡本就自负枪术,况且,对手怎么看都是个半大小孩,自然是力求速然速决。未了,只听他大吼迎上,一枪飞挑。李诀枪杆一竖闪了开去,文匡抓住先机,一路蟠龙枪使的大开大阖,虎虎生风,营地土石被他枪劲所带,飞沙走石,枪猛势劲。 李诀摆了几个虚招,并不与他实拼。几个回合之后,已对他枪势有所明悟,文匡膂力甚强,一套蟠龙枪稳扎稳打,气势浑然,使的颇为扎实。而桓柔受体质所限,枪法就尽可能以速度和机巧取胜,每每施展开来就宛如狂风骤雨,星辉万点,让人目不暇接。 对付文匡最好的方法,当然就是等他枪法用老,气势用尽,再加以反击。不过,不要说此人气力悠长,在他叫累之前被累死的可能性居大,就是在他刚猛绝伦的枪势中全身而退,都颇为艰难。众人眼中,只见李诀在文匡风雨不透的枪法压迫下,宛如沧海孤舟,随时都有覆亡的危险,就是桓柔这样的枪法大家,也是娥眉微锁,显然也觉并不乐观。 忽然,文匡枪法一定,虎吼一声,纵跃而起,同时间,枪法虚藏,一招‘背枪式’,迅如急电,大有一往无前之势。李诀百忙中身躯连转,凤火枪‘当当’连声,一阵急点,尽数侧击在对方枪杆上。文匡虎躯一扭,‘背枪式’变‘飞龙式’,疾刺李诀面门。似此避无可避,李诀嘿的迎步而上,凤火枪作‘神龙摆尾’,架个正着。 双枪甫接,李诀只觉双臂一麻,气血翻涌之下差点脱手而去。文匡心中一喜,在他看来,李诀就是步法精妙,枪法并无出奇之处,而今连施三杀招,终于逼得李诀与他硬拼,一试之下,果在意料之中,论膂力李诀比他远远不如。 “嘿,”李诀微微一笑,目中闪过奇异的神色。双手一紧,握定枪杆。文匡心中大讶,不知是否错觉,他发现对方目中紫光一闪而逝,原本力怯的状态却奇迹般的得到修整,手上力道,潮水一般汹涌压来。他苦心造成的气力比拼之势,反而戏剧的倒了个个。 “你小子不错。”文匡嘿笑着,忽然大喝一声,双臂猛推,借势跃开。李诀淡然一笑,‘霸王扛鼎’,喝声中,凤火枪一式斜摆,然后挥枪猛扫,文匡百忙中,功聚双臂,挥枪急迎。 砰声中,文匡微感拿捏不住,蟠龙枪被撞的抱在怀中,趋身急退。李诀猛然一个大翻身,‘天狼抱月’,腿上猛蹬,握枪急刺。尘土飞扬中,文匡额上见汗,抬枪急挡,在咽喉两寸处,堪堪护住。 李诀轻轻一笑,手上一抖,气运枪尖在他肩头一砸。文匡站立不稳,砰声中坐倒在地。 正文 第42章 裂天 夜色微明,燃着的柴火不时发出噼啪之声,平野之地显得更加静谧。 李诀静静的站在辕门边,黑裘紧裹着颀长的身形,显得分外零丁。不知不觉已过去三天,三天来发生的事让他直觉恍如隔世,三天来,这副躯体像是时时刻刻都被放在火炉上烧烤一般。 枪败彭王“双杀将”之一文匡的自喜早已如沉年的往事被慢慢压起,再也引不起丝毫情绪波动。 三天来,鲁恭王大军向戎关长驱直进,一路上,不时碰到从江右六郡逃出的百姓,城破之事,已迅速传遍南楚防境。李诀努力打听父亲的消息,先时还存着一丝侥幸,再回来,能有个下落不明的消息,似乎都是万幸了。直到日前,看到一骑衣甲破败,浑身是血的军将倒在路旁,李诀一看之下,只觉浑身冰冷。 此人正是,十前年的江南武盟十众飙将之一,现在的江南大营统将,有‘神刀’之称的薛如璧薛再仁。 李道钦的援军以江南大营的荆襄军和朝廷的虎骑军两个系统,薛再仁自来就是他的亲信,等闲情况,两人是断然不会分开的,既然连薛再仁都落的一身是伤,李道钦的安全可想而知。 可惜,这些情况,李诀都还不能向他证实。因为,薛再仁被救之后,虽然勉强吊住了性命,但是,久战脱力,又加上浑身是伤,没有一段时间,恐怕清醒不过来。 “李郎。”不知何时,桓柔到了身后。 “怎么样?” “军医正在给他医治,你放心吧,父王已经下了命令,不管需要什么样的药材,都会以最快的速度给他办到,相信薛将军很快就能够醒来的。”桓柔虽然极力想安慰他一下,但是,她本来就没有能言善道的性情,一向也不怎么和外人说话。眼见李诀闷闷的样子,又是自怨又是难受,不由轻泣起来。 “这是做什么。”李诀轻叹着,将她揽进怀里,“好了,不哭了,我都没舍得哭出来呢,你怎么抢了我的眼泪。” 这一劝不要紧,桓柔啊的一声,将啜泣改为哽咽。她自来娇生惯养,从来都是别人千方百计哄她开心,此时在李诀面前中规中矩的,生怕让他不快。当真是百般委屈,此刻发泄出来,真不是一般厉害。 “好妹妹,这样哭法,被你爹爹看到了,还以为我怎么欺负你呢,夫君可就掉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眼见桓柔一副不搭理的样子,李诀捧起她梨花带雨的俏脸,轻吻她的泪珠,接着又面颊,眼眸,待要吻到樱唇时,桓柔终于面颊绯红的停止哭泣,娇嗔道:“本来就是你欺负我呢。” “公子——公子——。” 薛再仁踉踉呛呛从营帐里跑了出来,李诀连忙放开桓柔,迎了上去。“薛叔叔,你这是做什么,你现在浑身是伤,还是休息要紧,上江城破的消息,我已经知道了,你尽可放心。”李诀赶忙架住他臂膀,扶他靠火而坐。 这时,军医和丫鬟也跟着跑了出来,李诀一递眼色,桓柔会意的让他们回去。 “不,不,公子你不知道,侯爷他……咳咳……” “我爹……薛叔你慢些说……”李诀深吸口气,精神为之一震。 薛再仁平复一下心情,接道:“侯爷奉命入京之后,才知道情势已非常危急,浅羽相据说是卧病在床,已有半月不理政事了,朝廷大事都是秦思护一手包揽,这位秦左相,满朝都知道是正德帝一手提拔上来的,此次,他和皇上力主议和,将前线的三封急报都押了下去。大约是秘密派人与白烈霆措商未果,侯爷到时,大臣们都出来主战,皇上才转了口风,要派兵支援。” 他喘了口气,叹道:“结果,皇城虎骑军的三万兵马,一离帝都,就被王翦劫了粮草,他们借口修整,行军比蜗牛还慢。侯爷无奈只得率领荆襄军五万人火速北上。咱们一路长驱直进,到了前线,才知道上江郡已被西秦袭了,侯爷当机立断,趁西秦立足未稳,当夜就将上江郡城夺了回来。然后,派末将和戚将军扎在听风郡、须延郡,成犄角之势和白烈霆对峙。” “江右六郡占尽地利,爹爹这个犄角之势虽然平常,在这里却最是实用不过,西秦军远到而来,只要我们坚守不出,任他多强的军队也飞不过上江郡去。如此看来,莫非是有了变故。”李诀淡淡的分析道,好让薛再仁缓口气。 “在咱们的皇帝眼中,内局是始终比外患重要。这回西秦结联东方三国,来程凶猛。皇上一来是心中没底,二来,也是朝中大臣的极力拥戴,侯爷才得以被调回京,重掌兵权,如若西秦军就这么退了,侯爷掌着兵权,一定会成为他的心腹之患。所以,最理想的,莫过于双方形成均势,侯爷功劳不显,而他却能达到议和的目的。” “莫非他还要大做手脚,故意输到此战不成。”李诀微怒道,目中闪过煞气。 “劳师远征,历来粮草都是极为重要的问题。西秦这些年,国富兵强,说到底都是因为有非常丰富的粮草贮备,从而让他基本上不受季节的影响,常年对外用兵。而大楚显然不行,现在快要入冬,各种粮食都在紧缺,几万大军扎在边关,侯爷最怕的就是朝廷在粮草上横加刁难,一旦兵疲马乏,便是陈兵百万,也是一触即溃。果然,正德帝不但粮草备不齐,反而以此为借口,要侯爷与敌速战。哎……”说到此,薛再仁抓在手中的柴棒一拗而断。 柴火噼啪,两人都许久没有说话,桓柔乖觉的偎了过来,轻轻握起李诀的手。 良久,薛再仁才慢慢道:“以侯爷的识见,这种硬拼的仗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打的,但是,如果不听皇上的,一旦断了粮草,数万将士早晚也要丧命在敌人的屠刀之下。于是,侯爷想出一条奇计,要我和戚将军带兵袭击西秦的落望郡,那里物产富饶,又离咸阳很近,如果,白烈霆率军回援,自然是再好不过,假如他不回去,只要我们能拿下落望,获得一些补给总是不成问题的。不过,上江驻兵原本就比白烈霆略有不及,我们再带走三分之二的人马,西秦一旦掌握城中底细,上江郡城的安全就令人担忧了。” “但是,世上本来少有十成把握之事,侯爷对这个计策还是极有信心的。哪知俨纣帝原本就对两军对峙的局面不满,他也不知道怎么和大辉煌教勾结了起来,又密遣北天一神怪混入上江郡城之中。一伺我和戚将军率轻骑突袭落望郡。白烈霆马上下令强攻城池。北天神宗的高手和冥狱杀手就潜伏其中,刺杀和牵制包括侯爷在内的守城军将。于是,我军失掉了守城的优势,侯爷当机立断率军向白烈霆侧翼掩杀,从而绕过秦军的防御,决定做出抄袭落望郡的情势,以掉动西秦军的回防。” 说到这里,情势已基本明了,三军汇合后,李道钦和薛再仁继续以身作饵,长驱深入西秦军境内。而戚龙城则率残部回防帝都,最终在坎岈山和李孟钦的江南大营,张翰的劲驱兵团,韩世基的舆图兵团会师。 历史上著名的“第四次裂天之战”,才正式拉开序幕。 正文 第43章 裂天(二) “阿柔,你给我备一匹快马,我要到西秦的防境看一看,如果没有意外的话,五天后,我们在四明山会面。”李诀霍然站起,快速整了整衣衫。 薛再仁连忙跟着站起,不由一个趑趄,急道:“公子,这……太危险了。现在西秦防境到处都在调兵遣将,随时都有冲突的可能。以侯爷的武技,不管情势怎样,保命都不成问题。公子这是图然把自己放入危险之中而根本于事无补呀。” “薛叔,我没有本事调齐大军前去应援,已经愧对父亲了。如果再连这点胆子都没有,怎配做我大楚李家的子孙。” “这……”眼见李诀气度沉凝,态度却坚决无比。薛再仁不由一呆,以他对李诀的熟悉,十年以来,这样的表情可真是绝无仅有的。细思起来,也觉劝无可劝。 “阿柔……”李诀又待催她,待看桓柔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不由心中一软。“你骑我的‘戎鹿’去吧,再有,平安回来见我。” “嗯。我会的。”李诀轻轻抚摸她柔顺的长发,叮咛道:“照顾好薛叔。” 李诀穿过祈英谷,然后沿江右六郡北上,离桓柔一行走戎关,抵四明山的路线自然是越来越远。白烈霆已张出安民告示,城破之初害怕被屠杀而跑出来的难民,有的已陆续迁徙回去。 李诀一路尽量择山间小道,避开大路急赶。一来,大路常有西秦调兵遣将和南楚的败残部队,道路常常壅塞。碰上难民,也不乏上去掠夺财物,或者杀了计功了。这种倒霉事李诀自然不想碰上。不过,走了小路,就是山贼的天下了,李诀仗着马快,尽量趁着天亮时候在一些敏感地带一穿而过。 不过,地理布局当然不是根据人的行途需要而形成的。李诀只是对地理大致清楚,要说细节之处,却还远远不足,眼见再赶一程出了这段山路就到西秦代郡了,于是多赶了一程,哪知道入冬本就昼短夜长,夜幕不知不觉的降了下来,李诀倒落了个前后不着,看来露陋野外是不可避免了。 转出两个山径,地势逐渐开阔,前面竟然隐隐有火光传来,李诀心中甚喜,连忙驱马快行,不一刻已赶到近前。原来,却是一座破落祠堂,虽然年久失修,红砖白瓦已甚为破败,不过好在非常宽敞,想来其中供奉的,一定是风光一时的豪门旺族。 此时,祠堂早已鹊巢鸠占,里里外外到处都是三五一群围在一起,也分不清是难民还是乞丐,看到李诀来到,都是一阵惊异不定,待的看清他只是单身一人,加上行途匆忙,一身衣服已甚为破旧,虽然跟他们还有段距离,但是,已有靠笼的趋势。于是,难民又低下脑袋,各自置办烧烤手中的食物。 李诀将戎鹿拴在一旁的亭柱上,为它理了理鬃毛。此马足有一人多高,通体雪白,四蹄脚掌处有半寸墨色,着实神骏非凡。平时桓柔极为爱护,只是游玩时才拉出来装点一下,不知算不算宝贝过头了。还好,戎鹿虽然体格神骏,却不难侍候,两天来,李诀只在过上江郡吃午饭的时候,让它撑起食量吃了个饱。 在凉亭中随便找了个角落,李诀靠着栏杆坐了下来,闭目养神。这几日一阵急赶,除了吃饭之外,他几乎都是在马上度过的,此时虽然不敢放松警惕,但是困顿之下,还是不知不觉的进入睡意朦胧中。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密集的马蹄声传了过来,李诀神思一醒,睁开眼睛,抬头只见明月正满,清辉漫洒,虽是荒野之中却不觉黑漆可怖,反而平添几许静谧,神思一爽间不由微感凉意。 思忖间,来骑已到了近前。耳边唏嗦之声不绝,显然被这阵马蹄声惊醒的人不在少数,难民犹疑不定下,但又都不敢贸然出头,只是凑在一旁窃窃私语。 李诀侧眼看去,只见来人约模二三十骑,马匹高颀雄健,俱是百中选一的良骥。其随从一色的黑色武士服,腰悬弯刀,气势颇为粗犷。为首那人外罩黑缎披风,内穿锦黄长袍,发系束带,颇有髭须。虽是高踞马上,也能看出其颀长的身材。此时他一勒马缰,身后随从纷纷应声立定。那人在祠堂外面随意一扫,看到戎鹿马时双目一亮,露出惊叹之色。 这时,他身后惟一骑着白马的少年,驱马赶了上来。双目在戎鹿身上一扫,回头轻笑道:“想不到在这荒郊野地,竟然遇到如此好马。”少年姿颜甚美,一身白色锦袍,外面也罩着白缎披风。头戴素冠,白色抹额中间镶着一块上好玉石。他似乎对白色特别钟爱,浑身上下都在这种洁净的装点之中,整个人看来,更是雄姿英发,宛如美玉。 黄衣人闻声一笑,挥鞭前指,说道:“前面就要进入祈英山区了,这里一向甚为敏感,便是白天过往也都小心翼翼。反正咱们这一阵急赶也很累了,我看不如就在这里休息一下,等天明再赶路,如何?” 少年展颜笑道:“大哥之议甚好。” 眼见少年同意自己的决断,黄衣人看来也甚是心喜,招手吩咐随从就地生火,拿出备好的食物围在一起分食起来。 黄衣人埋头吃了两个面团,慢慢压下饥火,双目在祠堂内外扫视,只见到处都是衣裳破烂浑身脏黑的难民,一个小孩半夜醒来,跟亲人要不到吃的,饿的哭了起来。黄衣人浓眉一紧,叫道:“李丰,看看弟兄们这顿吃剩下的,都给里面的百姓送去吧。虽然是杯水车薪,也缓的一时是一时。” 李丰不由迟疑,为难的道:“爷,进入祈英山区还有二三百里路,估计见不到村寨客栈。弟兄们也就罢了,你和二爷身体娇贵,倘若那时买不到吃的,这可如何是好。” 黄衣人重重的出口气,沉喝道:“别废话了,要你去你就去,爷我行军打仗什么样的困境没有遇上过,这区区二三百里,我还能怎么着不成。”眼见李丰张罗着让各人留下一份,把剩下的面团集在一起,几个弟兄兜着向百姓走去。他才微感放心的坐了回来。 “卓弟,你会不会对为兄的做法不以为然。”眼见白衣少年始终不发一言,黄衣人目光微凝,试探着问。 “不会呀,蜀汉先主刘备曾经教育太子刘禅要‘不以恶小而为之,不以善小而不为’。衡量一件事物的价值要看他的接受者而不是施于者,假如,施于者能够不顾自己的利益而赠给接受者对于他们来说十分需要的东西,这就更加难得了。拔一毛而利天下却不去做的之所以让人鄙视,就在于人们的目察点落在了是不是肯牺牲对自己来说甚至连微小都算不上的利益。而不在于这点施予到底是不是能做到利天下。” 说到这里,白衣少年轻轻一笑,好像百合夜放一样:“所以,大哥的做法,我是很赞同的。” 黄衣人点头道:“‘锲而舍之,朽木不折,锲而不舍,金石可镂’。要一次为了百姓宁愿挨饿容易,难得是时时刻刻为百姓着想,努力改善他的现状。有些人之所以,看到这种状况无动于衷,觉得做一次善事与事无补,其实,又何尝不是缺乏坚持不懈做下去的自信呢。” “所谓‘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不积小流无以成江海’。大哥既然明白这样的道理,就是创造了一个好的开头。以大哥的才能,成就大事不过是早晚间事。” “自古立志于天下大治者,‘善始者实繁,克终者盖寡’。很多时候就需要卓弟这样的明鉴之人呀。”黄衣人面带殷切,满含深意的道。 少年含蓄的笑了笑,起身道:“伯乐的《龙谐》记载戎鹿作‘冥中戎冠,四蹄踏幽’。称它是八骏之首。以前我还当是后世假借伯乐慧眼识千里马的美名写出的怪谲之言,没想到却在这里偶遇。大哥素来爱马,难道不想拜会一下‘戎鹿’的主人吗?” 黄衣人神色不变的看了她一会儿,忽尔眼含笑意,点头站起道:“当然要的。” 正文 第44章 龙谐 “‘足不践土,行越飞禽,毛色炳耀,一形十影,夜行万里,乘云而奔’。《龙谐》上这段关于戎鹿的记载真是让人想起来就热血沸腾呀。没想到能在此处得见上古名马,即便此行别无所获,也可算不虚不行。” 黄衣人步履从容的走了过来,满含笑意的抚摸它的鬃毛,轻拍马背,显是喜爱非常。同时,游目在亭中诸人身上扫过,看到李诀时神色一凝,似乎颇感惊讶。 “不知哪位是此马主人?”眼见这出独角戏有些唱不下去,黄衣人捂嘴干咳一下,慢慢问道。 “兄台莫非想买马不成?”李诀睁眼看他一眼,淡淡问道。黄衣人哈哈一笑,道:“君子不夺人所爱,是人拥有这种马中绝品,想必都会珍爱非常,李挚非不晓世情之人,怎敢心存此想,让人不快,于己无趣。” “那好,在下也没有卖马的意思。”李诀眨眨眼睛,嘴角一勾。 白衣少年眼见李诀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对李挚的窘状甚感同情,眼珠一转,巧笑道:“这位公子既然是名马主人,可知道它为什么被称为‘冥中戎冠,四蹄踏幽。’” 少年的笑容明净如秋水,李诀虽然见惯绝色,也不由看的心中一动,随即觉得背脊冷嗖嗖的,暗暗告诫自己,这关于性取向的问题,是无论如何马虎不得了。 女扮男装的女子他也不是没见过,只是,雨轻萝原本就妍态绝人,怎么扮也能一眼看出来。至于桓柔,初见时两人敌对,还没功夫转别的念头。再见时,稍加接触就女儿神态尽显,再看不出来就是傻瓜了,何况李诀这种高级花痴。眼前的白衣人虽然形容如玉,却自有一种淡定的风度,举止清健,不好妄加揣度。 眼见白衣少年颇有调侃之色,李诀白眼暗翻,嘴角一翘,微笑道:“不知。” 白衣少年满含讶异的道:“戎鹿为马中绝品,自伯乐《龙谐》之后,文人骚客的诗词文章中也竞相引用,广为赞誉,公子有幸得此良骥,难道不应该多加了解,好让它尽施万里之才。” “文人骚客多的是闭门造车之辈,他们有几个见过戎鹿的,其引赞的不过是一个符号而已。至于别的,在下自然是孤陋寡闻,还请这位……公子,不吝赐教,呵,指教一下。”李诀暗自不爽,这马再好,也是用来骑的,《龙谐》中都是鬼画符的东西,“谐”其实就是虚异、怪诞的意思。书中内容跟神话传说差不多,而且大多以讹传讹,鬼才轻信呢。你老弟倒是见多识广,这马还不愿跟你呢,怎么着。 这话虽然轻快,但是李诀也只好烂在肚里了。出门在外嘛,多一个朋友总比见人就争个长短,闹出许多不痛快强。况且,有人说马很灵性,尤其是这种宝马,如果让戎鹿听到自己“马再好也是用来骑的”这种论调,没准会被它驮着拉出去卖了,或者遇险时偷懒一下,那李诀就该叫天不应,叫地不灵了。 众所周知,拍马屁是百试不爽的。像戎鹿这种名马自然更有可能跟众多名人一样,是死要面子,小肚鸡肠的。 虽然心里暗翻白眼,不过李诀面上还是尽力作出优雅含蓄的样子,这种职业微笑对于出身高门世家,从小经受贵族习性锤炼的李诀来说,倒是熟极而流。 微笑三境界:笑到分不出真假,再然后是习惯性微笑,最终达到微笑着欺人或者自欺的大成境界。 “公子的话真是颇有见地,看得出不是遇人待事惟惟诺诺之辈,还未请教公子尊姓大名?”少年和声说道,看来他的微笑功能也在向第三境界挺进。至少,李诀是很难分的清他的说话和微笑的密切度。 微笑的最高境界就是自欺,试想你连自己也骗了,自己都觉得自己挺开心,那开心就变成即成事实,是必然的事了。 所以,微笑是用来隐藏自己的最好方式。 “李……玉相,呵呵。” “哦,公子也姓李。”少年有些讶异的揪了站立一旁的李挚一眼。“在下关中李卓,这位是家兄,单名一个挚字。” “李公子,相逢即是有缘,今天有幸见到传说中的名马,我们兄弟都是兴奋不已。不过,自古名马都有‘妨主’或者‘佑主’之说,这匹戎鹿也不例外。我看李公子竟然对此马的来历知之甚少,传闻虽然不可尽信,但也不可全不理会。在下觉得,最好的方法莫过于以自己的自我判断力选择性听取,对力所能及的祸患尽可能避免。只是不知道,公子会不会怪我交浅言深?” 李诀轻抚马背,心中却不由转过一个念头。倘若戎鹿真的妨主,桓柔岂会不知。以两人现在的关系,李诀是断然不会相信她明知骑乘有危险还拿来害自己的。世上最为可恶的就是谣言,世上最难对付的就是迷信。所谓“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就是这种心理的最好例证。“宁可信其有”,说到底还是信了。拿神做例子,许多人都说就算不去恭敬他,也绝不去诋毁他。 生在这种有长久神仙传统的国度,总是能感受到流言、传说的气息。即使再自我的人有时也难免疑神疑鬼。敬而远之的态度看似明智,其实不外是心理懦弱的表现。所谓,不能把未知当作虚诞和不存在。难道把自己不知道的东西当成存在,甚至礼敬有加不是更为愚蠢吗? 戎鹿妨主的事情桓柔当然是知道一些的,这也是她为什么不经常骑乘的原因之一。不是对名马的喜爱毕竟不能为了几句似是而非,搞不清来源真假的谣传就打消。况且,以桓柔的性情也不可能对这些事太过在意,这次李诀要深入西秦防境,一匹好马的就是安全的最好保证。众所周知,赵子龙在长坂坡七进七出是骑着马的,假如是步行的话,结果不说也可以想象。 所以,桓柔自然第一时间,想起这匹上古名骑。等到她想起妨主一说的时候,李诀早已跑到数十里外了。 名马妨主的事,比较点型的莫过于刘备的的卢了。相传,刘备得到的卢马时非常喜爱。就有人指出此马“眼下有泪槽,额边生白点,名为‘的卢’,骑则妨主。”建议他先把马送人,等把别人妨死了,再要回来。 刘备当然不怎么在意,也或者喜爱压过了在意。之后,的卢更是有驮着他飞跃阔数丈的檀溪的良好表现。接着在入川时,刘备因为庞统的坐骑老弱,出于对凤雏先生的钟爱就跟他换了一下。结果,偶然中带着必然的,庞统被当作刘备在落凤坡被乱箭射死了。 于是的卢妨主之事似乎得到佐证。也许有人还会拿来当成名马不同寻常的象征。其实仔细一想,就知道是扯淡的居多。的卢第一回出场,前主人就是被赵子龙一枪挑死的,假如,它要妨的话,应该已经妨过了吧。总之落凤坡,换马种种只能用戏剧性来形容。 但是,很可悲的,这件传闻很有名,之所以有名,估计还是情节比较精彩,情节一出彩,许多大坑就被偷偷跳过了。而且,听过的人难免像踩到老鼠屎一样,一旦类似事情跟自己扯上关系,就算从来不迷信的人,恐怕也难免“宁可信其有”。 况且,如果说,世上全方位迷信的人正在逐渐压缩的话,职业性迷信的人却也是个潜数量。每个人或多或少都有些忌讳的地方。就像拿了冠军的选手下次比赛要穿同样的衣服。对某些事情过于在意,就不由你不疑神疑鬼。 正文 第45章 龙谐(二) “怎么会”李诀看着她轻轻一笑:“有什么话,但说无妨,李诀自当洗耳恭听。” “好,”李卓从容一笑:“世人皆知戎鹿在《龙谐》中被称为‘冥中戎冠,四蹄踏幽’。然而,这种称谓究竟因何而来,书中却并未交待。于是,顾名思义,大家就认为‘冥中戎冠’是说他战马中的矫矫者,‘四蹄踏幽’也是形容他跑的非常快。” “难道不是?” “自有骑兵以来,战马的优劣就成了战争胜败的重要因素,而战场也成了马匹好坏的试金石,群雄并起之时,如果谁得到了好马,自然会有无数人前来抢夺,好马也不得不在这个过程中不断的更换主人。所以哪里是什么马能妨主呀,如果真要这么说的话,也只能说是怀璧其罪。”李卓滔滔不绝的道来,举止之间油然散发一种意气昂扬的风度,所谓,“与人相交,如饮醇酒”,指的就是这样的人吧。 李诀呵呵一笑,拊掌赞道:“李兄说的好。” 李卓报以一笑,些许神秘意味的道:“但是,如果这妨主之事加在戎鹿身上的话,倒还是有道理的。” “哦?这怎么说。”李诀忽然觉得被他绕的大晕其浪,不由升起少许警惕。 “刚才我说到,一匹好马自然只有到了战场上,才能体现它的价值的,所以,按寻常的理解,将‘冥中戎冠,四蹄踏幽’,解释成跑的快的战马,或者战马中的王者,也不过是很平常的形容罢了。” “李兄也说,好马要在战场上才能实现它的价值,那么,一匹马被称为马中王者,应该是最高的称誉了吧。怎么又说是平常?”说到这里,就是李诀这种除了美女百不关心的公子哥,也不由升起了兴趣。 李卓微笑道:“‘龙谐’者,世之虚异怪诞者名其上。现在此书大都认定是善相名马的伯乐所作。那是因为,原著早已散佚,而当下流传的残本,记载了五十多种名马的怪诞事迹。在下有幸,家中却藏了一本相对完善的版本,其中名马有三百一十七种,其它的,奇花异草,地理怪兽,也都有不少记载。所以,就我眼中所观,这龙字应该是所有与龙有关的事物。” 他顿了一顿,眼眸一转,极为自信的道,“不管是传统上的认识,还是一些名文典册、文学作品,对马之矫矫者,往往以龙来形容。比如三国演义中对赤兔马就有‘奔腾千里荡尘埃,渡水登山紫雾开。掣断丝缰摇玉辔,火龙飞下九天来。’的形容。所以许多年来,学者对龙谐中散佚的部分始终无法测度,还认定其作者就是伯乐。就是在先入为主的观念上,觉得五十多种名马以‘龙谐’这样的名字总领就是再恰当不过了。” “听李兄一席话,真是让人获益匪浅,这个,茅塞顿开。”李诀好笑的干咳一声:“不过,我似乎都还没听到戎鹿到底是怎么个妨主法呢。” 出奇的,李卓竟然脸上一红,月色朗照之下看的分明,竟似分外动人。他轻咳一声,掩饰着接道:“其实长久以来,大家都忽略‘冥中戎冠,四蹄踏幽’中的两个字。” “冥——幽——?”李诀神情一动。 李卓淡然一笑:“‘子不语,怪力乱神’。于是自古真正有识见的人,往往将那些虚异荒诞的东西当作趣闻故事来听。所以,人们也认同《龙谐》的文学价值,但是很少有人会当作真实的描述。与《龙谐》中其他的名马一样,里面也为它打造了一个极为虚异荒诞而又曲折动人的故事,这个故事很多人都知道,只不过,在《龙谐》的完本里,叙述多有不同而已。” “什么故事?”李诀有趣的问。 “就是通常所说的沉香劈山救母,或者叫宝莲灯?” 李诀呵呵一笑:“现在我要怀疑世上是不是真有什么《龙谐》全本了,以贵公子这种口才完全可以自编自制的嘛。” 李卓微微一笑,也不辩解:“其实,宝莲灯的故事,本来就广为流传的,最早见于唐人的笔记小说中,之后逐渐演变,才成了现在大家熟知的版本。我倒以为,龙谐中的版本倒可看作最早的,甚至也是最接近真实的也说不是。” 李诀笑问道:“哦,只是不知这个版本又是什么样子的,又怎么和戎鹿名马扯上关系?” “其实故事也很简单,三圣女爱上凡间书生刘彦昌,可是刘彦昌毕竟是个凡人,凡人与神仙的寿命本来就天差地远,即便两人长相厮守也没有多少日子过,况且,这还是违反天条的事,两人的关系随时都有可能被察觉从而给他们带来灾难。不过,《龙谐》果然不愧是专撰虚诞之事,取事也笔也往往出人意料。那刘彦昌本来就是个短命鬼,于是两人成亲没多久,刘彦昌就被冥鬼抓走了。” “呵,”李诀好奇的道:“三圣女既然是神仙,生死之事总该能算出来的吧。她竟然不管天规不故冥令的非要跟刘彦昌在一起,想必真的是很爱他了。” 李卓点头道:“大概是的吧,所以,既然冥界早已宣布了刘彦昌是命当如此。三圣女还是追过去了。” “在下见的虽然是残本,不过记得书中记载,三界六道自成轨迹,如果不是天命循环是不能随便出界的。”李诀剑眉轻挑,笑着露出一口整齐的牙齿。 “这就用的上戎鹿了呀。‘冥中戎冠,四蹄踏幽’。相传戎鹿眉心有痣,乃能跨越三界,穿透阴阳。所以我说的妨主,就是要李公子小心一点,免得它一步走错路,将你带到冥界去。”李卓说着抿嘴一笑。 “不会吧,好像很夸张的样子。”李诀不由苦笑:“那最后呢,三圣女又有没有救的刘彦昌回来。” 李卓面色忽尔显得十分古怪,连忙扭头笑道:“我也想知道呢,可是我家多年收集散佚旧章,也只是相对完善而已,看到此处,就没有下文了。” “这样呀,那真是可惜了。”李诀不无遗憾地道,似乎没有在意李卓那刻表情的不自然。 “是啊,如果李公子将来有幸看到结局的话,可别忘了让小弟也观赏一下。”李卓神色微整,极为有理的微笑说话。 不理他们在一边一言一语的互相客气,李挚始终站在一边,漫观一切,不时的抚摸戎鹿的鬃毛,爱护非常,可以想象如果李诀敢开口将此马相赠的话,他一定不会介意会不会走岔路,被驮过那边去的。 自家的那本《龙谐》藏书他倒是知道的,不过远没有李卓那么大的兴趣,对里面的故事自然也不太熟悉,所以即使看到李卓神情有些许奇怪,也难以看出什么具体的破绽。听到他说戎鹿眉心有痣,不由细心看去,果然一撮顶门绒毛遮掩之中,隐藏着一颗极为细小的黑点。 “《龙谐》上别的东西是不是虚异怪诞毫无根据我不敢说,不过,这戎鹿眉心还真有颗痣呀。”李挚嘴上说话,眼中却暗自观察两人神情。 只见李诀也饶有兴趣的,探头过来细看。倒是李卓一副波澜不起的样子,倒像是早就知道一样。 李挚看似随意的问道:“李公子,你相信戎鹿能跨越阴阳吗?” “哎呀,李老兄,现在说这个是不是有点让人毛骨悚然的感觉,你要明白,我接下来还得靠它赶路呢?”李诀好像吃到苍蝇似的,毫不掩饰的抱怨道。 李挚哈哈一笑:“如果李兄弟真的有这种顾忌的话,我手下百骑任你挑选代步。这些马匹虽然不及戎鹿,但也都是千中选一的良骥,即使你想要我的火龙头,我也没意见。” 李诀微讶的揪他一眼,也笑道:“没想到世上还真有你老哥这样的爱马之人,不过很可惜了,这匹戎鹿也是我借来的。否则的话,倒真想跟你换换。” 李挚正要道没相干时,李卓忽然插话道:“肯将这种宝马借人的,那马的主人,想必和公子交情匪浅。” “嘿嘿,还好了。” “我大哥素来爱马,多年来,也曾遣人访遍天下,收罗各种名马,据悉,鲁恭王张孝常的郡主也有一匹戎鹿,神骏非常……。”他忽的住口不语,两颗眸子煞也不煞的看着李诀。 “不会这么巧吧,有机会倒要跟他比试比试。”李诀眼也不眨的道:“我这位朋友可是男的,断然不会是什么郡主了,而且他枪法精湛,我跟他可算是不打不相识,不打不相识,嘿嘿。” 李卓一番紧盯之下非但没看出什么,反而被李诀毫不掩饰的回盯看的脸蛋渐渐红了起来,看似无意的转开目光,李卓微松口气,“本来李卓也从不信怪力乱神这回事的,不过,近来年六圣传说一度传的沸沸扬扬,机缘巧合之下,据说能分辨出六圣传人的‘辨才镜’和‘毓秀扇’又分别落秦楚两国手中,虽然不可知的不能就当作真实存在,但是,有时候也真的不能当成是虚诞看待呀。” 正文 第46章 藏奸 各人一时各有心事,都不再开口,气氛变得有些尴尬。 忽然,呐喊声四起,远远的传了过来,声震山野,怕不有数千之众。 李氏兄弟手下家将纷纷一掠而已,抽出弯刀,前来护卫。须臾间,四围都是火把晃动,到处都是汹涌而来的人头。李挚浓眉一紧,低问道:“怎么忽然冒出这么多人?” 不一刻,数千高举火把,各持锄头,竹棒等武器,穿的多是破破烂烂跟祠堂内外滚的差不多的人,簇拥到近前。为首那人,黑脸短发,胡子拉咋,高踞马上,穿一般破烂毡袍,体格却甚为健壮,黑乎乎的胸毛露了出来也不觉寒冷,手上提着一把鬼头刀,大声呼喝,一派耀武扬威的架式。 “你,你,你你,都给老子滚起来,不要睡了,今天凡是露脸在祈英山区的,本大王大发慈悲收下你们了,快给老子归到队里。”大汉握着鬼头刀,不停的虚点,前头几个手持稍为像样短刀的喽罗,马上围上来,赶羊一般威逼和抽打着祠堂里的人。 顿时啼哭叫骂之声不绝于耳,但是,在大汉的人多势众面前,不少难民叫喊着迤逦不绝的跑进队伍中,“快点,老子今晚不想多杀人,都给我识相点。——老子大号黑风山,鲍远的便是。”鲍远大吼道,他虽然没什么内力,不过天生一副大嗓门,又是叫嚷惯了的,这一番施为之下,也颇显威势,流徙此地的难民也多半听过祈英山区黑风山鲍远的名头,所以,顿时叫喊啼哭声小了许多,更快的向队中奔去。 鲍远满意的哈哈大笑,忽然瞥见远处的李诀一行,打马迎了上来,老远就呼喝道:“你们是做什么的?” 李丰一看李挚,见他微点头,会意的走了出来,抱拳道:“咱们是路过此地的客商,天晚难行,所以才暂且在此地落脚,不知大王有什么事要弄出这么大的动静。” 鲍远随意在众人身上一看,打个哈哈,“你们既然是外地来的,本大王也不难为你,不过,此处祠堂是不能呆了,前路也不可行,我看这样吧,你们也跟到我队伍后面,到了天明,我自然放你们走路。” 李丰眉头一皱,“鲍大王,大家都是行走江湖的,不看僧面看佛面,咱们家大官人跟大辉煌教的几位堂主还是颇有交情的,咱们不来管你的事,还请鲍大王也高抬贵手,让咱们就在此处歇息一晚。” “你是什么东西,竟然跟咱们大王讨价还价。”此时那几个喽罗也围了上来,听到李丰的话,纷纷叫骂起来。 李丰面色一黑,错非李挚有交待,不想因小失大,以他的身份怎么会跟一个山大王和气说话。 鲍远鬼头刀一摆,喝道:“你们给老子闭嘴。” 他此时心情也非常不爽。六顶之后,双峰对峙。现在江湖上谁不知道,北辉煌,南武邦的名头。面前的人既然抬出了大辉煌教,不管是真是假,等闲情况,他也要卖三分面子的,不过今夜的行动却又十分要紧,简直关系到他身家性命的大事。 说实话,十前年,八王之乱时,他也顺应潮流的加入了农民军,不过,后来农民军大多被收编,他眼见大势已去,又觉得收归朝廷没多大好处,所以就跑到这祈英山一带,落草为寇,其实也就是回归老本行罢了。 但也可看出,他还是有志向的。所以,如果他不想一辈子都做个山大王的话,眼前的事绝对是至关重要,千万不能办砸的。 鲍远暗自咬牙,鬼头刀一挥,示意喽罗们圈了上来。勒马微退,这才发话道:“这位兄台,你有所不知,今天是我祈英山大寨十八路大王会盟的大日子,本大王原也不想为难你们,但是,此事事关重要,我也不得不小心,只是要你们跟我去看看,别无他意。怎么样?” 李丰还要再说,李挚已带人迎了上来。只听他笑道:“既然鲍大王如此盛情,那咱们就恭敬不如从命吧。” 鲍远瞅了他一眼,嘿嘿笑道:“果然是个当家的,有见识。” “我看这祈英山中,倒没有哪个比你鲍大王更有见识的。”清劲的话音传来,一行十多骑急驰而至,来人一律红斤包头,身穿红色武士服,外罩红色披风,竟然是一色女子。为首的女将不过二十四五年纪,内穿黑色武士服,外罩红底黑面披风,一头乌发随意飘洒,只在两鬓边留着几个小辫子,头上用一条浅蓝丝带束住,眉目清劲,英姿飒爽。 鲍远一见之内,心头一虚,干笑道:“总瓢巴子,你怎么来了?”原来少女竟然祈英山区十八路山寨的总瓢巴子安汀,李诀看的大为有趣,一双眼睛更是在少女曲线宛然的娇体上猛盯。 “鲍远,你眼中还有我这个总瓢子吗?”安汀大眼睛一瞪,颇有种不怒而威的气势,看来能做到这十八路山寨的总瓢巴子也是绝无兴至。 “总瓢巴子,”似乎下了极大决心,鲍远从马上一跃而下,鬼头刀拄在地上,在安汀马前一跪,“我鲍远不是个事,我自己心里清楚。但是,我的所作所为却绝对是为了祈英山十八座山寨的兄弟们着想。我……我不能让兄弟们跟着我做一辈子强盗呀。” 安汀似乎也被这一席话打动,口气微缓地道:“鲍寨主,你的心意我明白,但是,道宗的人性情乖戾,我身为十八座山寨的总头领,必须要为大局着想,万一他们不守信用,咱们这亏可就吃大了呀。” “安当家的,道宗的爷们向来不问世事,他们这回瞧的起咱们山寨,这是求也求不来的福气。况且,他们在朝中地位极高,只要咱们帮了他们这回,量他们也不会食咱们这种小人物的言。倒是,安当家的,你放着这么好的机会不用,却打着别的心思,要是兄弟们知道了,那才要心寒呢。”鲍远说着站了起来,话语也响亮了许多。 安汀秀眉一凝,“我安汀自打做了这个位置,自问凡事都尽力为山寨着想,从心眼里不敢亏待众兄弟,算了,这件事以后再说,你先把这伙难民解散了,跟我回山寨去。” “此事……此事万万不可。”鲍远大手一挡。 正文 第47章 藏奸(二) 安汀也是脸上变色,喝道:“鲍远,我看在你为山寨打拼这么多年的份上,这回的事可以不追究你,你要是冥顽不灵,可不要怪我不讲情面。” 鲍远张狂的哈哈一笑,笑声中满是愤忿的味道:“安汀呀安汀,咱们为了祈梁军出生入死,你看看你倒做了什么,现在好不容易,有这么一个扬眉吐气的机会放在众兄弟面前,要我们能够吃香的,喝辣的,远则封侯拜相也并非不可能。你横拉着竖挡着不让,你想众兄弟心中能服气吗,你以为谁都是生来就想做强盗的贱命吗?” “住口,”安汀显然也甚是气怒,面上掀起一阵潮红,“到了此时你仍然执迷不悟,你以为这是带着众兄弟享福吗,你分明是把他们往火坑里推,道宗妖人蛊惑朝廷,无恶不作,近来更是要拿活人炼制秘术,凶狠残暴之极,只有你这种没脑子的人才会受他们蛊惑。” “我是没脑子,”鲍远大吼道,握起鬼头刀在地上猛劈两刀,只劈的尘土四溅,金石相撞之声震耳欲聋。 鲍远猛抬头,巨大的愤忿情绪让他面容扭曲起来,看在眼中分外狰狞,两人相距本近,安汀一看之下,不由心中一虚,坐骑也不由自主的后退两步。 鲍远急掠而起,只见他身躯一矮,使两人距离更为接近,鬼头刀猛挥处,安汀一个躲闪不及,马的两支前腿被斩了下来,凄然长叫中,将安汀掀了下来。安汀虽惊不乱,一甩披风,按动佩剑机簧,龙吟声中,寒芒暴射而出。 鲍远宛如未见,奋力挥动鬼头刀,两兵相接之下,安汀面色一异,退开两步,手中宝剑几乎拿捏不住,惊异地道:“你……怎么……” 鲍远嘿嘿一笑,虽然鬼头刀被砍了一个缺口出来,他却毫不在意,靠着一身勇力,一刀一刀,尽力向对方笼头砍去。安汀脑光电转间已知就理,边打边骂道:“好啊,原来你早已受了道宗这帮人的药物,怪不得这么卖力要将兄弟拖进去,我看若不是你根基悟性实在太差,说不准还是可以学些上层功夫的吧。” 鲍远呸的一声,显是被说着了痛处。“没错,我是受了点好处怎么样,可是这是我应得的,而且,这也的确是为了双方都有好处的事,不像你,为了你的小白脸,就置先大王的义气和全寨兄弟的拥戴于不顾。” “你……胡说。”安汀又羞又急,她的剑法本来以轻灵机巧取胜,此时却被逼着跟鲍远连番硬拼,对方膂力本来就强,此番吃了道宗炼制的养气丹丸之后,更是气力大增。这时被鲍远说到难言处,更是章法大乱,渐渐不支。 “鲍远,你这个混账,你这是干什么,竟敢跟大当家的动手。”呼喝声中,数十骑从鲍远队后冲了过来,为首的十几个壮汉,虽然相貌各异,但是,却无一例外的骨骼强壮,更有一身草莽之气。 安汀不喜反恼,数十回合之下,不但未曾拿下自己的旧部下,反而越战越怯,这个山寨总头领的威信真是丧失怠尽。当下急攻几剑,将鲍远逼了开去,虽然勉强收拾些气力,但眼见已是强弩之末。 在场众人都是行家,当然心知肚明。当下为首的两家寨主,杜大标,宋彪两人一递眼色,合围而上,高叫道:“当家的,我们来帮你。” 安汀正要开口相拒,忽然背后风声飒然,心头一惊,趋身急退时,宋彪倒转刀柄在他脖颈穴道一敲,安汀暗叹一声,委顿在地,转见三人相视而笑,真相已是呼之欲出。 “你们做什么?当家的。”卫队中几个女兵驱马欲出,‘刷刷’几声刀锋转处,早被内奸砍倒在地,一人高喝道:“安当家的蓄谋出卖山寨,咱们现在都要听鲍二当家的,谁若不听号令,可不要怪陈芳不讲情面。” 眼见情势已经控制住,陈芳才驱马走了出来。下马瞟了倒在地上的安汀一眼,得意轻笑。鲍远嘿嘿笑着在他丰满的臀部上捏了一把,“陈当家的,干的不错嘛。”陈芳‘哎哟’一声,向他抛个媚眼:“人家哪有资格做当家呀。” “怎么没有,老子说有就有,安汀旧日的部下,就归你掌管了。”陈芳媚笑道:“那人家就多谢鲍总头领的抬举了。”她虽然长相一般,不过皮肤白腻,丰胸翘臀也甚合鲍远胃口,两人之事原也不算什么机密,安汀也早有心让两人名正言顺结为夫妻,没想到事还没成,倒先被暗算。 鲍远眼见她媚笑连连,不由心头一热,手上暗暗用力,让她臀部贴着自己下身,舒服的喘了口气,低笑道:“回到寨中有你感谢我的时候。” 这时,宋彪道:“安汀虽然跟咱们意见不和,但她毕竟是老寨主的独女,我看还是先把她关起来,等到此事过后,咱们再向她陪罪,好求她原谅。” 鲍远心中‘咯噔’一跳,今天事情再也明白无比。就算其他首领真的如他说的能求得安汀谅解,那也决计不包括他鲍远了。转见杜大标面带不愉之色,脑光一转,顿时心中了然,心知定是刚才陈芳的恭维之词刺激了两人神经。想到此处,手中鬼头刀一转,将陈芳捅了个透心凉。 陈芳正沉醉在押寨夫人的憧憬中,万万想不到鲍远说变就变,方才还柔意蜜意,下一刻就让她红刀子出。努力转头想再看他一眼,口中‘你——你——’的叫了两声,终于大睁着眼,委顿在地。 “鲍当家的,你这是干什么?”杜大标眼见他如此阴狠,也不由心中一突。此时,其他首领也纷纷下马围了上来。对他突然间杀了陈芳也颇感讶异。 鲍远握着鬼头刀在她尸体上慢慢擦了两下,嘿然道:“这个贱妇想挑拔我们众家兄弟的关系,不杀何待。所谓‘兄弟如手足,妻子如衣服,妻子破了还能补,手脚断了安可续’。”目光在众人身上一转,话头一转道:“这回咱们给道宗的爷们办事,大事可要精神点,半点纰漏也出不得。现在论威望,论势力,就数虎牙山杜大标大哥最大,‘蛇无头不行’,咱们一致推举他做咱们此时的盟主怎么样。” “这……”眼见除了被推举的杜大标不善掩饰,又颇为希冀这个决定之外,其他众人都是颇为犹疑。安汀一倒,他们势力都是相当,现在要明显推举一个识见能力都不怎么出众的杜大标来,显然谁都不甘心。 “众兄弟,这事做都做了,现在咱们已是骑虎难下,除了为道宗的爷们出力,混个前程之外别无他法。难道大伙还真的想向安汀这个拿众家兄弟做本养小白脸的婆娘负荆请罪,再让她压在咱们头上不成。好让她赶着咱们为他的青州总兵花家少爷打仗当炮灰去。” “姓鲍的,你血口喷人。”安汀虽然被制住了穴道,但是说话还是不成问题的。不过一直以来,也被突然而来反叛搅的难以接受,此时,听鲍远提起她的事,终于忍不住喊了起来,气愤的满面/潮红。 “我血口喷人,你那点事,大家都是心知肚明,也只有你自个蒙着脸欢喜罢了。不要把兄弟们都当成傻子,你三番五次跑出去跟他幽会,你说说,咱们三番五次找青州刺史那个狗官报仇都功败垂成,是不是你告的密。”鲍远推开人群,走到近前,眼见安汀蜷在地上,颇有娇弱之态。只觉腹下一热,如果不是这么多人围在眼前,几乎就要猛扑上去,一阵鼓捣。他本来对安汀垂涎以久,不过两人差距太大,他也始终无法下手。这次公然反叛,也有想将她收归禁脔的意思,只是当下情势还远不在他个人掌握。 安汀本来不善言辞,况且,此事千头万绪,哪里是一时半会儿讲的清楚,眼见鲍远强辞夺理,歪曲事实,只气的满脸通红,却说不出话来。 正文 第48章 道宗 “鲍寨主,”幽远的叫声响起,好比一阵风吹过般,众人定睛看时,场中已站着五个青布道袍的道人。 鲍远一见之时,满面欢喜,连忙趋前行礼,“鲍远见过众位道爷。”中间最为高颀的带冠道人打个稽手,浓黑的八字眉微紧:“怎么还有这么多人在这?” 鲍远心中一突,连忙道:“小人正在会集各家寨主,打算选一个德高望重的盟主出来,大家劲往一处使,好尽心给众位道爷办事。” 清瘦道人缄口不语,一边身材微胖的道士忍不住鼓起破钹的嗓子叫道:“还选什么盟主,你鲍寨主不就是很好的人选吗?还不快把这些人都给我弄出去,呆会儿影响了道爷作法降妖作怪,我看你们谁担当的起。” 鲍远心中一喜,连忙应是,接着又故作迟疑的道:“只是鲍某恐怕德才不孚众望,到时指挥不灵,耽误了道爷的大事,反为不美。”“什么狗屁德才,道爷说你行你就行,以后这祈英山数百里山头就都是鲍当家的说了算了,有哪个不服气的,让他到上清宫找我清智道士说话。”清智说着迈出几步,双目炯炯在众人身上扫过。众当家的平时也不乏穷凶极恶的角色,杀人放火的事没少做,打家劫舍更是分内之事,然而面对清智不甚凶恶的目光,却宛如电击般志气一短。 祈英山区位于秦楚韩魏四国交界之间,其中又以秦韩两国壤接最大。历来情势复杂,各国政府都难以完全控制。十前年祈梁农民军失败后,转战此地,正德帝鞭长莫及,加上对这种多国冲突不断的敏感之地甚为忌讳,才让他们在这里生存并且发展下来。十年来,东部地区渐渐被黑风山、虎牙山等祈梁军旧部组成的十八路山寨联盟控制,西部地区则被墨家出身,人称“饮罢五斗方卓然,高谈雄辩惊四筵”的赵国人焦遂所掌握。 道宗本为六顶中截教的一支,截教中人素来良莠不齐,近年来结构益发松散,倒是眼前的清仁道人修行本门功法有成,异军突起,颇为耀人眼目。他自称天师,一反六顶圣地隐藏暗处的惯例,不但甚得韩王希器重,近年来更被授予国师称号,声望日隆。 他们五个师兄弟,以清字论辈,分别以仁义礼智信为字,五人一体,虽然整体实力和“北辉煌,南武邦”尚有差距,不过在韩国境内几乎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最近清仁要在祈英山中做一件提高修为的大事,自然是越少人知道,动静越小越好。只是这件事,委实太过重要,丝毫出不得纰漏,而且要动用大量人力。所以,他才放弃韩国军队而煽动祈英山区的草寇,对其诱之以利,希望能顺利完成此事,只要此事成功,到时就算被人发觉他的意图,也并不要紧了。 清智一番作势之下,众头领连忙诺诺连声,自高奋勇推举鲍远为盟主。清智哈哈一笑,不由甚为得意。小眼一扫,看到委顿一旁的安汀时,顿时绿光乱冒。轻咳着指着她问道:“这个……这女的是谁?” 鲍远心中咯噔一跳,暗自咬牙,谄笑道:“她是前祈梁军大将安丛的女儿,原来的山寨总头领。”清智低哦了一声,伸手在没胡子的下巴摸了两下,“这个小妞……咳,这位女施主,在你们山寨中是万万留不得了,……哼,我看这样吧,韩王后最近正要道爷给她物色一个女弟子,深宫之中也能时时领会一些道家教义,不如……道爷就勉为其难先将她栽培栽培。” 说到栽培时,不知是不是想到什么相关画面,不由奸笑出声。鲍远一听之下已明白这到口的天鹅肉就要飞走了,虽然万般不愿,不过“人在屋檐下,哪得不低头”呀。道宗五子虽然平日道貌岸然,甚得韩王倚重,不过有点见识的都知道其人并非什么善类。当下只是诺诺连声的道:“那赶情好。能够做道爷你的徒弟,那也是我们安当家的几世修来的福分,老将军泉下有知,也必欣慰不已。” 这些话简直是无耻之极了,还有些微不忍的首领想起安丛旧日恩情,也都扭过头伤感不已。安汀明知无幸,双目一闭,别过头去,更是连抗辩的话也懒的说。 “好了,”眼看事情处理的差不多了,清仁看看天色道:“鲍寨主,快带着这些人离开这里吧,你们的任务就是给我守好这三山六路之地,在黎明之前,断断不能放任何一个人进来。有强欲进犯者,杀无赦。”说到最后三个字时,清仁已是面目阴沉,哪里有半分出家人的样子。 “是啊,天师的话听到了吧,小娘子不要动了,你们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吧。”清智有些迫不及待的双袖连挥。 这些亡命之徒赶起难民来倒还是颇有些本事的,哭喊连声之中,不一刻,数千人跌跌撞撞牵连而过。天风冷清,中天月朗,除了五人的道袍婆娑外,再也听不到别的响声。 清智看着蜷缩在地的安汀,喉头滚头连咽了几口唾沫。猴急的跑了过去,将她上身抱了起来。拱下脑袋一阵猛嗅。宁汀口/唇紧咬,奈何穴道被点根本一点反抗的力气也无。 留着几撮胡子的清礼嘿嘿淫笑道:“都这么多年了,每回有了美人都是老四先上,他这种要色不要命的个性真是经久不衰呀。”心理远不像面容那么古板清信也笑道:“四哥就是那虎头蛇尾的个性,急是他最急,可哪回不是把美人弄的不上不下就蔫了,最后收拾残局的,还得要咱们呀。”皱纹最多宛如四人祖辈的清义拊掌道:“趁着宠儿还没到,兄弟们就先放松一下吧。” 清智抬头嚷道:“操你/妈的三个老家伙,光说不练算什么本事,看大爷表演出活春/宫给你们看看。”说着在安汀润莹的小脸上一摸,淫笑道:“真滑呀。”站起身手忙脚乱的解起道袍。安汀双目紧闭,思及将要发生的事,泪珠不听使唤的流了出来。 清智哈哈而笑:“小美人,你就好好的哭吧,道爷就喜欢这种楚楚可怜的样子。” 倏—— 一箭刚风破敌,急劲壮猛让人惊栗。急电般射向清智。“散开”喝声中,清义幻影般掠起,光影急旋中好似和来箭化入一个漩涡。然后一合而分,人箭向着两个不同方向急掠。清智*全消,一把抓起裤子,来箭受清义一阻,此时才堪堪射到眼前,他几个翻身纵跃,蹬上一棵大树,从树杈间一闪而没,金箭入树气势不绝,撞入大树半寸,震落一天枯叶。 正文 第49章 道宗(二) 微影连闪间,清义的身影渐渐收缩清晰,最后定在金箭射处的树上,他双目一扫,放出灵觉,大树一茎一叶莫不在他的内视之中。良久,他才大喝道:“没有。” 嘿,不及防,他警惕稍松之际,劲箭从树丛中急射而出,相距较近之下,清义躲闪不及,勉强错开心口,金箭在腰肋一擦而过,冰冷的箭杆和火热的疮痛差点让他呻吟出声。 幻影急闪,再显时,清义又回到五子近处,五人站立隐成阵法,力量何只倍增。清义看着伤到自己后被他死命抓住的尺半金箭,上面金光湛然,刻着两个隶书的字——太史。 “太史目。”清义握紧箭杆,心如火烧。 “太史目?难道‘十方风来’中排名第六的千臂羿王太史目。”清信目光收缩,有些不敢或者不想肯定的问。 “太史目,有本事的就别做缩头乌龟,出来跟道爷真刀*的干一仗。”定下心神逃过一劫的清智自然最为不爽,换谁在精/虫入脑,准备埋头苦干的时候,迎头那么一箭惊的差点阳/痿,心里都好过不起来。 “老四,”清仁终于发话了,然后喧一声“无量天尊”,似是提醒他保持形象,冷静对敌。毕竟道宗五子现在都是出入宫廷的大人物,虽然暗地里什么荒淫无耻的事都没少干,但在体面上却一直甚为注意的。 清信稍微向清仁靠近,低声道:“大哥,我总有一种被人窥伺的感觉,太史目号称‘八臂羿王’,别的武功毫不足虑,但那一手睥睨天下的神箭功夫却着实让人防不胜防呀。”清仁一摆手:“噤声。” 说时迟,那时快。五道金光从十丈开外的大树密枝中暴射而出,如欲穿云裂石,尾耀九霄。 五子本就严阵以待,此时自然毫不怠慢,纷纷驱动身法,纵横闪躲。落脚时已后退一丈之地,围了个半圈。太史目在“十方风来”中排名第六,论实力也只和天师清仁在伯仲之间,比起其他四子也只高出一线,虽然神射声势夺人,但在五人的戒备之下,也只能将他们尽力逼退。难以伤到他们了。 清智重重的呸了一声:“姓太史的,亏你也是当世有数的高手,怎么竟玩这些小女人穿针引线的把戏,道爷要干的又不是你老婆,你至于像个疯狗一样,逮着我们师兄弟一阵乱咬吗?” 眼见四围静悄悄的,看来太史目修养极好,丝毫没有被他几句讥刺搅动心气的样子。清仁干咳一声:“太史先生,如果老道所料不差,你想必是来给令师弟焦大王助拳来的吧,其实,老道虽然借助了十八山寨联盟的力量,却和焦大王的西山一点关联也没有。我看你们是误会了。” 其时在春秋战国时代,一度儒墨并行,相争不断。自古就有“非儒即墨”之说。虽然后来,统治者独尊儒术,墨家却作为一种流派以更为坚韧的方式存活了下来。众所周知,西山王焦遂出身墨门,太史目更是墨宗有数的大高手之一。道宗五子虽然出身截教,但是信奉的道家学说也跟墨家宗旨南辕北辕,素来两不相犯。这也是他们借助东联盟,而不是西山王势利的原因。 但是,十八路山寨联盟突然有这么大的活动,而且是道宗在背后策动。祈英山区东西对抗本来是一个平衡的局面,道宗这一脚插了进来,焦遂马上意识到,形势很可能会变得对自己不利,甚至危及自身的地步,于是立马飞鸽传书,召来同门师兄太史目商议对策。 清智眼见太史目对自己兄弟的一软一硬通通不理不踩,不由甚为恼火。目光一转,看到躺在地上的宁汀,心中一动,一个电射跃到近前,扣住她肩头连忙挡在身前。这几下动如脱兔,丝毫没有因为那肥胖的身材而显出臃肿的样子。太史目不知是没预料到,还是发箭不及,依然毫无动作。 清智一手卡在安汀脖颈,慢慢后退几步。嘿嘿笑道:“太史目,你不是想救她吗,你们墨宗不是一向讲究什么‘兼爱,非攻’,将全天下的百姓视为兄弟姐妹的呀。怎么样,看到你姐姐妹妹被道爷玩弄,你心里好开心吗?”说着伸手抓住安汀的肩扣小领猛撕而下,露出里面雪白小衣来,饱满酥挺的一双玉/乳微微起伏,即使深藏内衣下也依然诱人无比,显然思潮难以平静。 清智眼冒绿光的舔了舔嘴唇,暗叫声:他妈的。这时也顾不得,激太史目现身了,伸手抓起小衣领子,就要给她来个“活色生香”。 通通的脚步声急响而起,清智微讶的抬头看去,只见一个高大粗壮的大汉大步跑了回来,却不是鲍远是谁。清智一看之下,大为纳闷。怪叫道:“鲍寨主,谁让你回来的,出什么事了……”话声未已,就听鲍远‘啊’的一声惨叫,半截鬼头刀从肚皮中透了出来,他气力未绝的跑了两步,终于惨吼的趴在地上。 “什么人?”清远大恼的喝了一声。道宗五子在韩国可以说是呼风唤雨,没想到刚刚出来办点事,就接二连三的出现变故,对他这个没受过什么挫折的宝贝师弟来说,当真是气忿不已。 一层夜雾笼了过来,将明朗的满月隐的宛如出浴后轻纱薄掩的女子般,隐约而神秘。 鲍远的尸体,静静的躺在数丈开外的远处,四边的昂扬大树虽然已是败叶零落,树杈横生。但是因为种植的密集和树种多样的缘故,看起来仍是隐成规模,难以看透。黑丫丫的甚是诡秘。祠堂的红砖灰瓦在夜色中看来甚为静默,奇异的气氛让他心头一虚,手上一松,安汀失了支撑滑落在地。 清智连忙退了回去,有些脸色发白的问道:“大师哥,是不是……是不是宠儿快出现了。”清仁浓眉紧皱,正要出声。忽然,咯咯轻笑声四散而起。几人抬头看时,正在月色幽淡,夜雾飘摇之下,一个秀发婆娑,仅着围胸,短裙的少女迎风曼舞。浑身饰品和手脚上的风铃一起传来轻灵悦耳的声响,秀发奔洒,肢体柔软,玲珑毕显,举足投足莫不让人神摇魂荡,神秘的魅艳让人大感刺激。 未了,同样的声音在左边响起,几人急看时,果然左边出现了一个同样修饰,同样舞姿的妙龄少女,舞姿婉约,让人心痒难挠。霎时间,右面,后面也各有少女翩翩起舞,四人如出一辙的修饰和舞姿,让人几疑身在幻境,又是香艳,又是心悸。 “大……大大,……大哥……”清智大睁着双眼,伸手不停的用力去拽清仁的衣襟,却好像极为吃力一般。清仁心头一惊,飞速在他顶门拍了一掌,叫道:“各位师弟,赶快守住心神。”几人惊觉,连忙闭上眼睛,努力不去听铃声响动,不去想少女的娇媚舞姿。 清仁毕竟功力较深,一边运功对抗幻舞的魔魅感应,一边高声发话道:“来者可是仙岛三仙子,贫道有失远迎,还请三位仙子恕罪。” 然而,对方似乎并不买账,四女舞姿绰约,章法谨严,手铃宛如清泉一般嵌入心中,随后温火一般烧了起来。铃声密催,四女也流云一般飘忽而近。 正文 第50章 月姬 “不行了,大……大哥,我忍不住了。”清智说着低吼一声,向安汀扑去,一边手忙脚乱解着两人的衣服。 “老四,”清仁终于动容。不等他有所动作,清智已宛如电击一般被击的飞了出去。 几人定睛看时,只见一个紫裳少女俏立眼前,她看来年纪不大,满头秀发用丝绦轻轻束住,额前随意的扑着些碎发,衬着下面的眼眸更是大的清丽明媚。举手投足间自有一种灵动气质,看起来说不出的俏美可人。 “我最讨厌的就是你们这种惯会欺负女人的王八蛋了。”少女说着轻轻的皱皱鼻子,明眸一转,招手笑道:“好了,四位姐姐,你们也停下来吧,看这几个牛鼻子的德性,真是浪费你们的妖娆舞姿了。”说完,嘻嘻一笑,似乎不知道这种话让一向自负的道宗五子听在耳中是多么气人似的。 四女应声的舞姿轻摆,流光一般忽尔隐没不见。 除清仁尚可支撑外,其他三人都好比一口气跑了百八十里似的,坐在地上一阵牛喘。清仁暗暗调息,开口道:“琼霄仙子,咱们怎么说也是截教同门,老道自问对你们三仙岛一向颇为礼敬,不知你为何要无端找咱们麻烦?” “哟,哟,哟,”琼霄白眼连番,轻笑道:“你们道宗平日里横行霸道,欺软怕硬,这还有理了。那我问你,淮兴萧家是不是对你们礼敬有加,你们看上了人家的漂亮女儿,就在韩王面前说他坏话,将他们全家男的流放,女的充为营妓,你有想过他也是截教同门吗?王子成对你们拱若神明,结果你们还不是见利忘义,给他罗织罪名,非要他在韩国呆不下去,好为你们讨好太子,谋夺高位当牺牲品。你又有想过这是无端伤害吗?现在倒好,摇身一变,讲起道理来了,需知这道理并不是你们拿来限制别人,遮藏自己的工具,用着的时候就拿出来挡箭,用不着的时候就丢在一边,做出的事要多恶心,就有多恶心。” “胡说八道。”跌坐在地的清信忽然急窜而起,手上曲抓成虎口,口中念动“五雷天心正法”,向琼霄眉心虚敲。一道倩影鬼魅般飘至,猛得插进两人之间。清信原本早已用天心正法将琼霄锁定,没想到有人竟然极为强横的硬插进来,登时好比一根紧绷的线被挑断一般,胸口一闷,差点吐血。 倩影迅速由虚变实,黑色衣裙,眉目妖娆,饰物诡秘,正是突然消失的四个少女中的一个。只见她纤手虚握,一把尺半的精致窄锋长刀,蓦然现在手上。少女冷然一笑,照着清信当胸急劈,清信攻势彻底被遏,飞身急退时,已觉胸腹一痛,刀气在整个胸前划开半尺疮口,最深处足有二分,鲜血檐水的般流了出来,不一刻已染将前襟染的暗红。 清信咿呀的几声,终于大睁着双眼仰倒在地。 清仁面色大变,怎么也想不到实力不弱的师弟竟然在对方的侍女手中走不了一个回合。清义、清礼也忙撑着疲惫的身体狼狈站起,护在他左右,面对两个生死不知的师弟,谁也没有底气走上去看看。 “仙子,你肆意杀害我道宗门人,这也太过分了吧,你可不要忘了,将本教发扬光大,一向是历代掌教梦寐以求的理想和孜孜不倦努力奋斗的目标。‘六顶圣地,辉映百年’。多么年来都是神州大陆只可仰望、不能逼视的高峰。而登临绝顶,一枝独秀,更是我截教门人,千百年来始终不坠的追求目标。遍观当今天下,东海蝣羽门偏远海外,云梦仙阁、冷晴剑楼不问世事。六魅玄藏、四境联盟内半斗纷争不断。最近北天神怪更以北天神宗取代四境联盟,大肆清除异己。” 眼见琼霄也作出沉思的样子,清仁心头稍安,继续鼓其如簧之舌道:“放眼诸国,也只有我道宗真正将韩国掌握在手中,韩国虽然积弱,但是位处中原,地理位置十分重要,不管谁想逐鹿天下,都是非欲得之而后快的地方。掌教虽然行踪不定,但他得知我教有如此形势,也必定欣慰不已。倒是三位仙子虽然技艺超人,却因为一些不知名的原因,杀伤我道宗弟子,使我教自我损耗。说出去,不管是掌教门人,还是各宗弟子,恐怕这心生芥蒂总是免不了的吧。” “嗯,你说的都很对。”琼霄诡秘一笑:“可是,天师大人,你不要忘了,可是你的宝贝师弟们先上来欺负人和攻击我的,我这可算是正当防卫。相信,教中弟子只要稍微长些耳朵的,都能听到你们道宗这些年的鼎鼎大名以及这些所谓盛名之下蝇营狗苟。另外,我还要告诉你,成名固然是好的,但是,也要分的清好名恶名,截教败就败在太过龙蛇混杂,良莠不齐上面。如果要成大恶名的话,教中不乏这种人才,能够做的比你天师大人好的,也是大有人在。还有,你不必总拿掌教大人还压我,我看你还是自求多福吧,掌教虽然行踪不定,但也没准什么时候就出现你身边了呢,做恶事的时候最好不要撞在他手中,被他一气之下清理门户了才好。” “你……”清仁没想到自己颇为得意的一番话,竟成了呆秀了,气急之下,不由的面色紫涨,再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几位好啊。”清冷的声音传来,几人都是一呆。在场中人都是“十方风来”级数的大高手。清义、清礼虽然稍有不足,然而也差不太多。况且,还有琼霄身边拥有类似忍者术般诡秘莫测的幻影术少女在一边监视放哨。没想到直到来人出声提醒,竟然没有人发现她的存在。 那人穿着一般黑色丝质连衣长裙,站在一棵鹰扬树下,默然对着祠堂,似是心有缅怀。她半边身体藏在暗影中,半边映在被云气飘掩的时而幽暗,时而清亮的月光中,显出半边明净如满月,又幽寂如泉水的脸庞。她身形纤瘦却没有单薄之感,反而显得更加的修长窈窕。满头乌发宛如披肩随衣拂在背上,风姿绰约,宛如月宫仙子。 目光转到她怀中,清仁不由面色大变。那一团亮如白雪的绒毛蜷在一起,依稀可见毛绒绒的尾发和尖尖的小脑袋。这当然不是嫦娥仙子降临凡间,因为,那雪白的动物不是兔子,而是传说中极具灵性的——狐。 正文 第51章 月姬(二) “三眼灵狐。”清仁首先叫了起来。 “真是很抱歉了,虽然你们道宗五子为了得到它花了不少力气,但是,不是你的东西,你还真的得不到。”女子看了他一眼,淡淡说道。 清仁一听之下差点吐血,他们为了三眼灵狐着实花了不少力气。都是因为传说三眼灵狐对提高修道者修为有极大用处。五子虽然对怎么提高修为还不甚了然。不过却意外得知灵狐会在月圆之夜于祈英山区的败落祠堂现身,当下决定先捕到再细细研究。于是不惜策反十八路山寨为他们封山,然后打算在灵狐出现的时候,用“五雷天心正诀”结成阵法将其困住。概因灵狐能通人性,如果让她有机会和别人相处,气机相引之下,被谁吸引将变成未知之数。 没想到好不容易等到时辰差不多的时候,却接连出现变故,最后更陪上两位师弟,落得个生死不知,真是与人作嫁,损失惨重。当下,以清仁的深沉也按耐不住,大喝一声,“还我灵狐。”手中捏个法诀,驱动雷火向女子击去。 女子淡淡的瞥他一眼,待得地火距离身前半寸,才微微抬起食指,捏个佛印诀,一牵一引,顿时雷火宛如毒蟒被拿住了七寸一般,在她指尖翻腾不已,却始终挣脱不开,终于一阵烟般蒸发出去。 清仁急退一步,只见女子手指对着他胸口虚点,胭红的指甲蓦然现出一抹清亮,清仁瞪大眼睁,只觉心头微紧,却也看不出对方如何出手。猛然间,胸口好似被火针蛰了一下般,禁不住一口鲜血喷了出去,整个身体跌了出去。 “清寒针,你是炎帝门月姬?”清仁撑起身来,又咳了口血,惨然道:“原来是‘风行六义’中的‘冯虚御风’身法,难道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抓到灵狐而我们都还毫无知觉,清仁今日败的无话可说。” 月姬没有再看他,迟疑了一下,举步向祠堂中行去。 清仁忽然想到什么,大声问道:“三眼灵狐能够提高我辈修为的消息,可是你故意放出来的?”月姬秀眉微凝,淡然道:“虽然你们的布置给我帮了不少忙,但是,你们道宗五子恶名昭彰,我也不过是废物利用一下罢了,今日不杀你,是本姑娘没心情杀人。识相点的,最好有多远滚多远。” 清仁挣扎着站了起来,清义、清礼也赶忙抱起昏迷在地的两个师弟,狠狠盯了他一眼,再也不敢说什么,一溜烟跑了。 月姬正要走进祠堂,忽然身形一定,幽幽地道:“我今天没心情杀人,也不想看见血光了,太史先生,希望你卖我这个面子。” 好似幻影一般,一个人影从高颀的‘鹰扬树’身中径自走了出来,他手提一人多高的黄杨大弓,背上露出一个破旧的背囊和一排金光湛然的箭头,粗布麻服,脚踏草鞋,看起来就像一个普通的庄稼汉子。但是,只要见过他那把黄杨巨弓的,谁也不敢将他和庄稼汉子同等看待。 他虽然在“十方风来”中排名第六,手上的羿王弓却射杀过上一届中排名第一的武者。而且他身负传说中的“五行遁术”,对敌之时往往藏身暗处,俗话说,“明枪易躲,暗射难防”。如果对方还是实力超强的暗箭的话,就算同级数甚至比他修为高的也要颇为忌惮。况且,他平时行事颇为低调,江湖中流传的资料很少。这种神秘感也为他的实力增加了不少筹码。 “我为什么要卖你面子?”太史目问,看起来就像平常朋友对话那样,丝毫看不出喜怒。 月姬沉默了一下,才幽幽一叹:“你卖我面子,就是给你自己留面子。”“你以为能躲开我的箭,或者阻止我杀人。”太史目拄弓于地,饶有兴趣的问。而且颇为自负,意即:你能射过我的箭就不错了,更别谈反击了。 “不,”月姬红唇微动,终于侧身看向他:“我以为,我可以,杀——掉——你。”太史目瞳孔一收,不怒反笑,哈哈大笑。他慢慢提起巨弓,轻描淡写的比划一下:“那就试试。” “看谁,先杀了谁。” 太史目慢慢说道,也不见如何动作,巨弓上已多了一根箭,抓住‘万钧丝’精制的弓弦,气聚于臂,缓缓张弓。“你要想杀我,还是用背上的‘还阴弩’好。”月姬还是没有正面看他,也不知是自信还是自大。 “没有人,敢静等我将羿王弓拉满,从来没有。”太史目答非所为的道,话语里似乎还有种说不出的情绪,似佩服,似婉惜。 天地静肃,只有云气漫无目的飘荡,明而掩住满月。琼霄双臂环抱,似乎也对即将到来两大高手对战颇有兴趣。猛然之间,她感到太史目身上散发出一种巨大的情绪,他脑袋微侧,箭镞遥指,两人之间的一切似乎都要在这种巨大的压力下化为齑粉。 “看好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气势已成,绝命无回。太史目箭射之下,宛如流星飞坠,光华暴涨;宛如瀑布陡冲,迅猛夺人。目测之距,似乎一眨眼间就直击两地,穿透阴阳。从彼及此,没有半分停顿。 然而,事实却并非如此。千钧一发之际,一团黑影忽然插入两人之间,金箭带起的巨大黄芒为之一遏,几人这才看清那团黑影高颀英挺,长发婆娑,却是一个人。只见那人反手一扇,金箭电般回射,丝毫不压于羿王弓射出的力量。太史目满面惊愕,下意识将身急闪,避开要害。金箭从肩头一穿而过,太史目虽然强悍也不由一声闷哼。 势犹未已,黑影电般侵进,一掌直劈。太史目终于变色,来人掌上的巨大力道,竟让他产生非人力所能抗拒的感觉,然而他终究是“十方风来”中的绝顶高手,心志之坚异于常人,双臂一合,倾力回挡。 只听咯嚓两声,黑影在他双臂上飞快一按,太史目竟然毫无抵抗之力,双腕尽折。同时间,黑影宛如鬼魅般在他背上一拍,将他背上‘还阴弩’轻巧摘下,随手一抖,露出弩锋,手指灵活的几个挑动,将弩箭机括调好,微微一笑,抵在太史目咽喉。 包括太史目在内的所有人都目瞪口呆,一来,变故来的太快,二来,战斗从开始到结束,也不过半盏茶功夫。安汀更是瞪大眼睛,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精彩画面。他今晚虽然叠招变故,还差点被侮辱,可以说心力憔悴,但是绝世大高手接二连三的现身带来的冲击,更是她二十多年来难以想见的。尤其,最后的黑影竟然数招之间,将“十方风来”中的有数高手杀的毫无还手之力,并且最终生擒其人,当真是超乎认识之外。 此时,几人才看清那黑影原是一个极为年轻的黑裘少年。带束长发,冷俏迫人,却不是李诀是谁。 ++++++++++++++++++++++++++ 求红票! 正文 第52章 易势 “是你?”月姬看清面前突然杀出的奇特少年,不由惊异的道。“是我。”李诀随意转了一下弓弩,看着月姬微微一笑。 “不是,不是你。”月姬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面色大变,竟然不由的后退两步,口/唇微颤。李诀淡然一笑,一举手上的‘还阴弩’:“太史先生,这把*本公子要了,如果你没有什么意见的话,那么,你可以走了。” 太史目一听之下,不由面色一黑,他对敌虽然通常用羿王弓就可以搞定,但是,还阴弩实在是他的杀手锏,此弩乃是百年前一位前辈横绝大漠历经三十年方才造成的。弩箭百发百中,劲道比羿王弓强三倍不止。但也因为箭簇所承受的离弦之力太过霸道,原料珍贵,所以箭枝极为有限。他平生极为谨慎,也只在十前年射杀上届“十方风来”之首,横箫客的时候用过一次。但是只要还阴弩在,心理上就多了一层底气,从而在对敌时无畏而自信。 “阁下是谁,可能让太史明白自己今天到底是栽在什么人手里?”太史目迟疑了一下,开口道。 李诀剑眉一挑,轻笑道:“太史先生,你觉得问这个还有意义吗?”太史目面上登时阵红阵白,李诀这句话不啻是说他这辈子都没有找他报仇的可能。虽然不愿相信,但是李诀显露出来的实力,确实是最好的注角。心头微叹,太史目狠狠一咬牙,几个起落,腾身而去。 “你进去吗?” “不了,我的境况不太好,许多事情都只是隐约有一点印象。”李诀指了指脑袋,微微苦笑。 “哦,”月姬神色有些复杂的看他一眼:“我给你下毒的时候,并不知道是你。”她轻轻咬了咬口/唇,本来不想解释的,可是不知怎么,还是鬼使神差的说了出来。 李诀低应了一声,轻笑道:“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你真的知道?”似乎不惯这种微妙的气氛,月姬一连问了两声,颇有些咄咄逼人的味道。忽尔,她怀中的白狐叽叽叫了两声,向李诀扑了过来。李诀下意识的伸手一接,白狐熟练的跳到他手上,接着轻巧的两个起落,跳上他肩膀,又钻进上襟里,旋又用前爪趴着他的衣襟,露出柔软的小脑袋和宝石般的眼眸精灵的四处乱瞅。 李诀微微一呆,刚才那随手一接,颇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仔细去想时,又如梦似幻,怎么都找不着头绪。其实,从李卓讲《龙谐》中宝莲灯故事的时候,他就感到身体渐渐起着说不出的变化。似乎某种原本沉淀了的记忆被翻了出来。是以,众人随着山寨头领去守山口的时候,他就故意落在队后。然后找个借口溜了回来,接二连三的高手出现,也让他大开眼界,直到太史目用羿王弓箭射月姬,他有种危险的直觉和不能让人伤害到她的明悟,于是几乎完全是意识主导的,一战而败太史目。 李诀并不单纯,他自己也知道,然而,他究竟不单纯到什么程度,连他自己也不甚清楚。从小就有妙识音律的天赋,对枪术有种血肉相连的认知。少年好奇是每个人的本性,所以在一段时间内,李诀也有意识的发掘过这些现象的由来。只是普及流传的书简多半杂而无用,或者似是而非,掺杂不清,对一件事情做过多的臆测,却根本不得要领。或者自以为是的讲一些空头理论,以至于李诀看的书越多气的越厉害,有时甚至边看边骂,最后甚为泄气。 不过,这样一来,倒发展出另外一种更为有趣的事。那就是让姐姐李玉琢过滤一遍,再讲给他听。也许是太熟悉的缘故,李诀看别人猜心思都能猜个八九不离十,惟独对李玉琢是一片空白,甚至不知道她究竟喜好什么,厌恶什么。他所见到的李玉琢从来都是那么温和解意,仿佛世界的所有浊恶都在她这里自动过滤掉了,就连那些狗屁不通的书文,被李玉琢讲来,也变得没有丝毫火气,如饮凉泉,清爽可人。 直到后来,无意间听到五百年必有王者兴的六圣传说。传说上古时代,夷灵入侵,炎胄帝国节节败退,末代祭司伽重眼见炎胄面临亡国灭种的危机,于是试图改天换命,将南阎浮堤世界优秀的生命印记,保存在群星上,等到百年轮回,这些星命印记将会降世成炎胄人,从而诞生出六个独当一面的将相之才,襄助炎胄复国。 然而计划并非完美无缺,第一种说法就是,夷灵的神师也探知了这种术法,因为上古都相信盛极而衰,衰后复兴的轮回是天命所限,不可改变的。于是,他们一方面复制更多的生命印记,以便将来起到牵制作用。一方面,力图抵制伽重作法,要让六圣转生不局限于炎胄人。 然而,世事发展出乎所有人意料。神坎帝亲率黄金甲骑在北邙山对夷灵军队进行一次空前的狙击。由于夷灵军队一路奏凯,势如破竹,当真是做梦也想不到会出现炎胄强有力的抵抗,力战之下,虽然最终连炎胄神坎帝都埋骨于此,但也意外击毙了夷灵重岈汗,接着夷灵内部几个皇子因为争夺汗位爆发内战,炎胄得到喘息之机,从而逃过这次劫难。北邙山也因为死了二族皇帝的缘故,改叫坎岈山。 虽然,这次六圣传说没有机会实现。然而事实并未就此完结,以后每到纷争乱势,六圣传说必被有心人利用,拿来热炒一遍,诸国首领也多有被认定是六圣传人的。如此周而往复。六圣非但未能救世,反而被认为乱世来临的先兆。尤其在相对和平的时候,当权者对所谓的六圣传人,也是极为敏感的,一经发现都会秘密/处决。 很不巧的,李诀有回进宫和倩思玩耍的时候,在一间废弃的宫殿,发现了一面刻有篆字的古铜镜。就是后来被称为辨才镜的南楚神器。当时两人也并未十分在意,可是就在倩思央他弹琴的时候,铜镜在音乐催化下,竟然隐隐起了变化,从镜面中射出卷轴虚影,上面对整首曲子进行了剖析。而且,从话里的意思,差不多认定能奏出这种指法和音韵感觉的就是三国时著名的儒将周瑜。 当时两人只觉好玩,倒并未十分在意。倩思还淘气的认定自己就是小乔转世。不过,事情传出后,却完全没有两人认知的简单。六圣传说指于当世,当即朝野震动,更有人声称,六圣传说是祸乱之源,六圣传人是乱象先兆。以此借口要将李诀除之而后快。当然这背后的目的,不外乎打击八王之乱后,水涨船高,正炙手可热的威侯李道钦。 李道钦虽然在平定八王之乱中崛起很快,甚至正德帝潜龙时也一度和他称兄道弟,但是,随着内乱外患的湮平,原本帝国的八大磐基贵族又纷纷起来争权夺利,急速崛起的李家兄弟虽然和偃师李家建立了比较良好的关系,甚至重续祖谱,认祖归宗,更在之后的几年里接替了李逾白的宗主之位。但说到底,并没有改变根基较浅的现状,一直都处在峰头浪尖的敏感境地,是别人攻击打压的对象。 幸运霉气在许多年后已很难说的清楚,李道钦借此机会请旨外调,固然是远离了帝都权力中心。但是从此也在荆襄地区建立了根深蒂固的势力。直到裂天之战的到来。 正文 第53章 易势(二) 急骤的马蹄声传来,其时,天已微明,李诀看的清楚,来人正是李挚兄弟一行。 月姬还想说什么,转见马队来的甚快,不一刻已到近前。终是轻轻一叹:“我先走了,你……好好保重。” 李诀一呆,急忙道:“我还没把灵狐还你。” “你先带着吧。”说话间,人影已如清烟般渐远渐淡。 李诀大感泄气,一直以来,他对某事某地都会产生一些似曾相识的感觉,他肯定那些事情是十多年中未曾经历过的,然而要说是梦中遇见过,有时候细想又不太像。今天好不容易碰到一个似乎对他极为了解的人,没想到,话都没说上几句,人就走了。 “李兄弟,你果然在这里呀。”看到李诀,李挚兄弟一勒马缰,各有深意的相视一笑,翻身下马。李诀应了一声,煞有其事的道:“小弟忽然发现身上的鸣系铃铛不见了,大概是刚在凉亭里拿来把玩,一个手迷遗失了,这本是个十分要紧的物事,所以,顾不得别的,就急忙赶回来了。”他说着轻轻一笑,又对着最有疑惑力度的安汀眨眨眼睛,“还好我运气不坏,还真被我找着了。” 李挚有所意会哈哈一笑,接着面色一整,“李兄弟,这就是你的不对了,道宗五子横行霸道,欺压良善,咱们本也是甚为憎恶的。只是他们傍身韩王室,才让咱们不得不心有顾忌罢了。你孤身返回救了安小姐,这本是大智大勇的好事嘛,何必自谦呢?” “哪里,”李诀呵呵一笑,这才发现那三仙岛的琼霄一行,不知什么时候也没了踪影。“安汀还未谢过这位公子的相救大恩。”好像要为李挚的话加以佐证般,安汀妙步亭亭的走上前来。刚才太史目本想借机将她除去,为西山王铲除一个大对头,李诀击败太史目,怎么说都是间接救了她一命。 眼见两人都把功劳往他身上推,李诀张张嘴,既然说不清楚,也不想说了,转口问道:“那群难民怎么样了。” “我们杀了几个山寨头领,强盗们就一哄而散了。”李挚轻描淡写的道,接着一摆手:“咱们还有要事在身,不能多加逗留了,可惜,未能和李兄弟这等豪杰把酒言欢,实在遗憾。” 李诀知趣的哈哈一笑,既然人家表现出这么难过的样子,咱也不能无动于衷不是。 “不知李兄,从何处来,又往何处去?”眼见乃兄正忙着遗憾,李卓不失时机的插了进来。 “从来处来,往去处去。”李诀脑中首先冒出这句话,不过现在可不是打禅锋,这样回答可要把人气个半死。“哦,在下本是大楚荆州文县人,要到偃城我舅舅那里省亲的。”李诀说着一抱拳:“两位既然有要事在身,李诀就不耽误两位了,有缘自会再见。” “有缘自会再见”,讲了这一句,李诀不由轻咋着嘴,好俗呀,不过,挺管用。 “那好,”李卓一整容色,“咱们兄弟本是长安人氏,家里也小有产业,如果李兄有机会到西秦国都的话,只要拿这个牌子,到城南杜记的米行交给杜老板,自会有人带你来见我们。”李卓说着递过来一块翠玉饰物,这块玉牌要比一般的腰牌小的多,只见上面镂着一个篆书的‘李’字。李诀拿在手中,除了觉得格外精致温润一些外,似乎也没有别的不同。他略微把玩一下,就随意放入怀中,然后笑着说了一些“十分感谢,有空一定去”的话。 眼见李家兄弟的马队拐进山谷,走的看不见了,李诀回神笑道:“安小姐,那个鲍远已经死掉了,李家兄弟又杀了几个头领,看来山寨中应该已经没什么人反对你了吧,你自己回去可以吗?”这会儿还剩下自己和安汀两人,他只好调整心情,准备先将身边这位打发了。 本来他觉得自己分析的挺好了,按这种想法,两人分道扬镳几乎就是顺理成章的事了。没想到安汀娥眉一凝,轻轻摇头:“我不想回山寨去。” 李诀心中‘咯噔’一声,纳闷的问:“为什么呀。” “总之是不想回去了。”安汀看起来甚是坚定,忽然抬头道:“公……公子,我跟着你好不好?”似乎是鼓起很大勇气,李诀清楚看见她问出口后,又迅速的低下头去,脸蛋红透的样子说不出的明媚动人。 “不会吧,难道我真这么有魅力。”李诀摸着下巴,自恋的想道:“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一见钟情。” 不过,稍后他就否定了这种花痴想法,任何人经历过这样一场背叛,心里都不可能没有阴影的。况且,她还差点受了敌人的侮辱。现在让他回到山寨去,虽然反对的声音也许会因为一时的群龙无首而暂时沉寂的下去,但是,她首先面对的必将是道宗的威胁和迫害和一切秩序不稳定中的混乱。 安汀作为祈梁军统帅安丛遗留下的惟一血脉,更多的是作为一种标志存在的。而她身为一个女孩子,在山寨这种地方,即使再怎么努力,可能也会被人忽视。况且,说是十八路山寨联盟,其实各有各的地盘,如果不拿出一定的定力,怎么能够得到那帮桀骜不驯的家伙的认可。说来,不外是阳奉阴违,各行其政罢了。况且,安汀还保有着生命的善良和纯净,手腕自然就差了些,她现在说不想回去,也是想彻底摆脱那种身份性存在的过去。 在以前,在她身上虽然有不甘,但更多的,则是一种耳濡目染的责任,然而,此时突如其来的背叛让责任感下降或者暂时消失了。所以挣脱命运摆布的欲望突然强大了许多。可以说,李诀只是她最近便的第一个选择而已。如果李诀死活不答应的话,她一样会寻求其它的方式生存下去。当然前提是她没有回去。 本来,李诀是没什么理由答应的。这些原因即便他能想到一些,但老实说,没有切肤之感。也没有救广大女性同胞出水火的责任感和义务或者说伟大抱负。但是,首先安汀是个不折不扣的大美人,而是,还是个别居一格的美人,如果不是李诀这段时间有些焦头烂额,郁闷的事情接踵而来,让人倒霉的不像话的话,他一定会毫不犹豫的答应了,谁会跟美女过不去呀。 不过,他随后发现了更重要的一点,这些日子,他越来越发觉自身实力的单薄和可直接动用力量的弱小。所以,以安汀十八山寨总头领的统帅之才,无疑是收为部下的最好选择,这正是促使李诀马上带上她赶路的直接原因。甚至大于美女这个因素,至少目前是这样。 正文 第54章 温侯 西秦,偃城,生辉客栈。 “公子,消息上说,李威侯已经被西秦军队困进藏兵谷,但是,西秦军久攻不下,俨纣帝正要调派各路大军,准备进行会战。”安汀刚从约定的地点拿到消息,凑过头来小声道。 两人已经连赶了三天路,总算在今天正午进了偃城,这下不得不说戎鹿的好处,虽然多驮了一个人,速度却一点也没有下降。至于安汀也是温柔尽显,两人虽然还没什么实质上的关系,安汀也是一直以他的侍女身份出现的,不过,就是一路上抱在一起的肌肤相亲就别有一番享受了,让李诀感叹有美偕行果然是好啊。 虽然西秦前面的战斗正打得如火如荼,但是,行旅商贩仍是井然有序,不由让人感叹,国家强大就是好呀。这种安定的后方作息,自然是建立在军事强大,人民自信的基础上的。 几天来李诀也是丝毫没有闲着,已经开始着手培养自己的家底。本来,十八路山寨联盟就是一个现成的实力体。不过,李诀嫌其太过龙蛇混杂,真要对抗上政权、军队只能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如果要用,只能等去芜存菁,彻底收编之后,只是他现在显然没有这种时间和人力。 虽然眼前就彻底吞掉山寨联盟不现实,不过,山寨以及祈梁军多年来在各地积攒下来的人脉,倒是还有大用处的。安汀虽说眼前对山寨是死活不回去了,但是,先不挑明出来总是可以的吧。在李诀的严正指示下,安汀于是动用手上的情报网络为他们提供消息。其间,李诀对自己的身份自然是能透的都透了,其实本来也没什么的,不能透的那份,他自己都还不是很清楚。 李诀嗯了一声,微笑道:“先吃饭吧。”安汀偷眼看了他一下,低应一声,冲着满桌饭菜老实不客气的吃了起来。李诀微微一愕,看来:她还真是饿坏了呀。 “汀,兵围藏兵谷的主帅是谁?” “嗯……好像是……王翦。” 李诀忽的一勒马缰,戎鹿灵敏异常的四蹄一扎,一点也看不出刚才还一路飞奔的样子。眼见李诀剑眉微锁,安汀心中忐忑,轻声道:“公子,对不起,是我疏忽。”李诀抱着他腰间的手掌一紧,凑到她耳边问:“你疏忽什么?”安汀只觉一阵脸热心跳,手上下意识的抓紧衣襟,低声道:“我情报做的不够准确。” 李诀看她脸蛋都快低到胸脯上了,一推马鞍跳了下来。“你在这等着,天黑前不见我回来,就不要再等了。”安汀也急忙跳下马来,睁大眼睛问:“那你呢?” “那藏兵谷是什么地方,方圆不过十里,难道还真能藏的下百万雄兵?西秦调派了这么多人过去,围而不攻,看来多半是想生擒活捉,那个王翦我多少知道一点,此人现在是虎卫大将军,号称西秦第一勇士。以我这点本事,到时能将爹爹救出来就不错了。还想怎么样?”李诀少有的正神看她一眼,轻轻抚她的柔润的肩头,“你要真想摆脱山寨的话,还是找个简单的地方。所谓大隐隐于市,天下之大,只要你不和他们再联系,我想他们未必找的到你。这就算是……咱们相处两天的一点朋友之义吧。” 李诀淡淡说道,头也不回的向藏兵谷奔去。安汀终于忍不住喊了两声,李诀使开轻功,反而奔的更加快了。 藏兵谷虽然地方不大,不过倒还是个颇有传奇色彩的地方。其中不外是西秦祖上哪位大王带兵打仗的时候,从这里逃得性命。这种版本没有十个也有八个,虽然主人公换来换去,但是基调还是一样的。重点说,就是藏兵谷确实很有玄机,很可能是个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地方。 不过,西秦布防重点一向在百里之外的临潼关,偃城虽然不大,但是因为在通往西秦最繁荣的落望郡大道上,来往客商众多。所以,交通地位非常重要。加上祈英山脉的遮挡,别说近十来年,西秦都没有较大的战事,就算有,也决打不到藏兵谷来。 所以,李诀赶到藏兵谷外围的时候,正发现西秦军队正在集体伐木,显然因为长久不用兵的缘故,外围的鹰扬树长的益发茂盛,将入谷通道都遮拦住了,对他们攻进去也造成了不小影响。看来,李道钦舍落望郡钻到藏兵谷来,着实有些道理。单看这伐木作业就够秦军忙活一番了。 本来鉴于伐木作业比较麻烦,他们一直没下决心来干。不过,随着各路大军的集结,甚至俨纣帝都在最近移驾而来,王翦才深感清扫出一面空场的重要性。因为,摆出这种阵势很可能并不只是清剿李道钦这路入围军队这么简单。 径自摸进西秦军的营地,李诀认准一个特别大号的四围顶帐潜了过去。刚靠上去,就听一个谄媚的语调说道:“大王英明,正德帝那个老混球真是愚不可及,只要他急不可待的褫夺了李道钦的爵位,看那些南楚蛮子还有哪个肯为他死心卖命。” 一个威重的声意低嗯一声,“正德帝到底是老了,这些年更是雄风已去,只是千方百计想保住自家的皇位罢了,南边我倒是不怎么担心的,不过,最近北胡又在蠢蠢欲动,不可小视,不可小视呀。”听这说话,定是西秦俨纣帝了。李诀略微分辨了一下,他们的坐立方向,极力避开光线射入,伸指运气在帐篷上划开一道缝隙。 先前的声音连忙道:“我大秦有大王这样的英明圣主,帅令将严,军士用命,不管他夷戎蛮狄,来的是谁,在天威面前,迟早都会一败涂地的。” 李诀觑眼看去,只见一个黑袍高冠的人靠在帐中的虎背大椅里。因为是背向,所以看不见面貌。他身前一个矮身圆脸的短胡老者,滔滔不绝的说着话,面上谄笑不绝,一点也不怕肌肉生疼的样子。然后,几个黑盔红领的将领站在另一边,俱是面容严峻,不苟言笑。 这时,只听俨纣帝叹息一声:“夏爱卿,打仗有那么容易吗?” 正文 第55章 温侯(二) “大王说的对。”随着一声极为响亮的发话,一个金冠重甲的将军掀帐而入,只见他高鼻薄唇,给人以坚毅之感,身躯魁伟,眉目之深威凌四射,宛如天神。 “‘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政令统一是首位,就是要保证圣上以下意志相同,求胜之心坚如磐石;军事条件是基础,自古胜无侥幸,只有强大的军事,才是保证战斗的根本手段。至于所谓天威,我想在我们的军力将四夷彻底击倒之前,这种东西起不到什么作用。另外,战争是一套系统工作,他包括计划、指令、接战、善后的所有工作,任何一个环节做的不到位,都可能导致整个战场的溃败,夏大夫,你不懂军事,最好还是三缄其口,在大王面前信口开河,岂非儿戏?”来人双臂环抱,一席话说的果决有力,偏是嘴角始终都挂着微微浅笑,偶尔目视俨纣帝,又似有着说不出的默契。 李诀马上就认出了他的身份,虎卫将军王翦。秦王雪藏七年的绝世利刃,六圣传说中当世吕布。虽然,李诀可以说从没见过他,更不认识他。但是还是毫不怀疑的确定是他。估不说,他表现出来的气势和能力以及俨纣帝对他的信任所折射出来的超然地位。首先要说,李诀感觉他是。虽然感觉有时是种很玄妙的东西,但是,除了感觉,李诀也很难给出说服自己的理由,感觉他就是吕布,感觉吕布就该是他,也只能是他。 看情形,俨纣帝多半已经用秦宫秘宝“毓秀扇”确定了他的身份,而且和他建立了某种信任,使他为自己所用。 “温侯所训甚是。”听了王翦直言无忌的话,参议大夫夏中诚不但未表露出丝毫不悦,反而非常谦恭的含笑礼见。王翦礼节性的一抱拳,然后见过秦王,侍立一旁。 “前面布置的怎么样了?”俨纣帝轻抹额头,淡淡问道。 “禀大王,费玉、杨岂和两位将军已经在山谷两面扎下营寨,谷中楚军已是插翅难飞,只等两个时辰后开通入谷通道,李道钦所部势必一鼓可擒。”王翦抱拳恭立,有条不紊的答道。 俨纣帝龙颜大悦,直起来身来,哈哈笑道:“我西秦有虎卫这样的运筹之将,何愁大事不成。”夏中诚也连忙接过话头:“虎卫将军勇冠三军,难得的是更能勇略兼备,决胜千里,真是韩信、乐毅一般的人物,大王能得这等绝世人物的匡助,扫平诸国,一匡天下真是指日可待矣。” 俨纣帝自矜的笑了笑,忽见王翦眉头一皱,心念一转,知道王翦对夏中诚拿他和韩信、乐毅的类比定是心生忌讳。自古功高震主者势必招到君王嫌忌,韩信、乐毅固然是不世之才,但是无一例外的被君王迫害。俨纣帝正在不世帝业的起步阶段,自然不允许自己和股肱大臣互有芥蒂,当下对夏中诚这个向来善体圣心的‘爱卿’竟然作出这种不严密的类比也颇为不悦。 俨纣帝一挥衣袖,支在椅柄上,“韩信连百万之军,战必胜,攻必取。最后更以十面埋伏迫使楚霸王乌江自刎,说汉朝是他一手打造出来的,也不为过。乐毅伐齐,连下七十余城,以弱小之燕几乎灭亡东帝齐国,这种战绩即使相驰千年,也让人心念神往,追徊不已。不管别人怎么评价,在他们的归宿问题上,其君主终是有站不住脚的地方。” “自古‘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王命如天,臣子以忠全身方是正道……”眼见俨纣帝一片唏嘘之态,夏中诚连忙鼓动口舌,宽君儆臣,极力配合。 俨纣帝哈哈一笑:“夏爱卿,你忠则忠矣,这种说法可未免迂腐。所谓,‘君为舟,臣为水,水可载舟,亦可覆舟’。身为国之重臣,礼应以民为本,规善谏恶才是人臣大道,君贤自然臣恭,君王如果不能上体天心,下安黎庶,又有什么值得尽忠的,目光狭隘的愚忠、死忠,这不是助纣为虐嘛?”说着忽然发觉自己的帝号里也有一个纣字,登时宛如吃饭咯到砂粒一般牙齿发酸。 夏中诚连忙跪伏于地,惶恐的道:“大王圣明,我大秦子民正是因为遇到您这样贤明的君主,所以才放心的以大王意志为指向,此乃孟夫子所谓‘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治于人者食人,治人者食于人,天下之通义也。’” 俨纣帝心满意足,哈哈一笑略过话题,问道:“夏爱卿,刚才咱们说到哪了?”夏中诚闻声一愣,谦卑的笑道:“大王说到大秦有您这样的盖世英主,又有温侯这样的不世良将,九合诸侯,荡平天下宏愿可期。”俨纣帝唔的应了一声,微笑道:“虎卫乃国之柱石,此次初战告捷,以八百之众大破南楚的三万皇城虎骑军,实为大功一件,爱卿觉得,我该赏他些什么才好?” “这个……军务之事,微臣不敢妄言。” “哈哈,我看这样吧,自古名君干臣之所以还会离心离德,都是因为彼此不够亲密,虎卫乃国之利刃,孤之爱将,不如更进一步,由孤将他收为义子如何?”俨纣帝说着看似无意的在众人身上一扫而过,实则借机观察众人表情。 王翦双目一亮,随又目光微敛,一派宠辱不惊的样子。在场众将都是俨纣帝的近臣,对王翦六圣传人的身份可以说都是心知肚明,吕布除了勇猛过人之外,两面三刀,连杀义父的作风也是出了名的,所以会被人称为三姓家奴,誉为豺虎,可以说名声极坏。眼前俨纣帝竟然丝毫不在意这种忌讳,赶着要做他今世的‘第三义父’,如此勇气,看来是下定决心要笼络住他了。 夏中诚小眼乱转,忽然报拳长揖道:“恭喜大王,似温侯这等绝世人物,也只有大王才堪驾驭。而只有温侯的勇略不受到无谓的限制,这柄绝世利刃才能发挥出他真正的光芒。”说着冲王翦一摆衣袖,笑道:“温侯,快谢大王恩典呀。” 王翦并没有表现出太大的欣喜,也不作无谓的推辞,而是正儿八经的向俨纣帝拜了三拜,算是成了一个简单的仪式。俨纣帝显然心情很好,呵呵笑道:“现在孤就多了一个儿子了,等回到长安之后,孤再着司仪大臣好生操办一番,到时,再给我儿加官进爵,召告天下。” 王翦连忙谦逊道:“大……父王,无功不受禄,微臣有现在的爵禄已觉倍受恩宠,怎敢再得寸进尺。尸位素餐,便是微臣自己也是心中难安。”“以温侯之英雄,军功还不是手到拿来吗?”夏中诚双袖合笼,笑了笑道:“李道钦名重天下,诸国所惧。只要温侯呆会儿能将他生擒活捉,便是封个亲王,也没人敢说道什么的。” 王翦会意的一抱拳:“微臣定会倾尽全力,不让南楚军走脱一人。” 俨纣帝满意的微点头,目光深邃。 正文 第55章 温侯(二) “大王说的对。”随着一声极为响亮的发话,一个金冠重甲的将军掀帐而入,只见他高鼻薄唇,给人以坚毅之感,身躯魁伟,眉目之深威凌四射,宛如天神。 “‘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政令统一是首位,就是要保证圣上以下意志相同,求胜之心坚如磐石;军事条件是基础,自古胜无侥幸,只有强大的军事,才是保证战斗的根本手段。至于所谓天威,我想在我们的军力将四夷彻底击倒之前,这种东西起不到什么作用。另外,战争是一套系统工作,他包括计划、指令、接战、善后的所有工作,任何一个环节做的不到位,都可能导致整个战场的溃败,夏大夫,你不懂军事,最好还是三缄其口,在大王面前信口开河,岂非儿戏?”来人双臂环抱,一席话说的果决有力,偏是嘴角始终都挂着微微浅笑,偶尔目视俨纣帝,又似有着说不出的默契。 李诀马上就认出了他的身份,虎卫将军王翦。秦王雪藏七年的绝世利刃,六圣传说中当世吕布。虽然,李诀可以说从没见过他,更不认识他。但是还是毫不怀疑的确定是他。估不说,他表现出来的气势和能力以及俨纣帝对他的信任所折射出来的超然地位。首先要说,李诀感觉他是。虽然感觉有时是种很玄妙的东西,但是,除了感觉,李诀也很难给出说服自己的理由,感觉他就是吕布,感觉吕布就该是他,也只能是他。 看情形,俨纣帝多半已经用秦宫秘宝“毓秀扇”确定了他的身份,而且和他建立了某种信任,使他为自己所用。 “温侯所训甚是。”听了王翦直言无忌的话,参议大夫夏中诚不但未表露出丝毫不悦,反而非常谦恭的含笑礼见。王翦礼节性的一抱拳,然后见过秦王,侍立一旁。 “前面布置的怎么样了?”俨纣帝轻抹额头,淡淡问道。 “禀大王,费玉、杨岂和两位将军已经在山谷两面扎下营寨,谷中楚军已是插翅难飞,只等两个时辰后开通入谷通道,李道钦所部势必一鼓可擒。”王翦抱拳恭立,有条不紊的答道。 俨纣帝龙颜大悦,直起来身来,哈哈笑道:“我西秦有虎卫这样的运筹之将,何愁大事不成。”夏中诚也连忙接过话头:“虎卫将军勇冠三军,难得的是更能勇略兼备,决胜千里,真是韩信、乐毅一般的人物,大王能得这等绝世人物的匡助,扫平诸国,一匡天下真是指日可待矣。” 俨纣帝自矜的笑了笑,忽见王翦眉头一皱,心念一转,知道王翦对夏中诚拿他和韩信、乐毅的类比定是心生忌讳。自古功高震主者势必招到君王嫌忌,韩信、乐毅固然是不世之才,但是无一例外的被君王迫害。俨纣帝正在不世帝业的起步阶段,自然不允许自己和股肱大臣互有芥蒂,当下对夏中诚这个向来善体圣心的‘爱卿’竟然作出这种不严密的类比也颇为不悦。 俨纣帝一挥衣袖,支在椅柄上,“韩信连百万之军,战必胜,攻必取。最后更以十面埋伏迫使楚霸王乌江自刎,说汉朝是他一手打造出来的,也不为过。乐毅伐齐,连下七十余城,以弱小之燕几乎灭亡东帝齐国,这种战绩即使相驰千年,也让人心念神往,追徊不已。不管别人怎么评价,在他们的归宿问题上,其君主终是有站不住脚的地方。” “自古‘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王命如天,臣子以忠全身方是正道……”眼见俨纣帝一片唏嘘之态,夏中诚连忙鼓动口舌,宽君儆臣,极力配合。 俨纣帝哈哈一笑:“夏爱卿,你忠则忠矣,这种说法可未免迂腐。所谓,‘君为舟,臣为水,水可载舟,亦可覆舟’。身为国之重臣,礼应以民为本,规善谏恶才是人臣大道,君贤自然臣恭,君王如果不能上体天心,下安黎庶,又有什么值得尽忠的,目光狭隘的愚忠、死忠,这不是助纣为虐嘛?”说着忽然发觉自己的帝号里也有一个纣字,登时宛如吃饭咯到砂粒一般牙齿发酸。 夏中诚连忙跪伏于地,惶恐的道:“大王圣明,我大秦子民正是因为遇到您这样贤明的君主,所以才放心的以大王意志为指向,此乃孟夫子所谓‘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治于人者食人,治人者食于人,天下之通义也。’” 俨纣帝心满意足,哈哈一笑略过话题,问道:“夏爱卿,刚才咱们说到哪了?”夏中诚闻声一愣,谦卑的笑道:“大王说到大秦有您这样的盖世英主,又有温侯这样的不世良将,九合诸侯,荡平天下宏愿可期。”俨纣帝唔的应了一声,微笑道:“虎卫乃国之柱石,此次初战告捷,以八百之众大破南楚的三万皇城虎骑军,实为大功一件,爱卿觉得,我该赏他些什么才好?” “这个……军务之事,微臣不敢妄言。” “哈哈,我看这样吧,自古名君干臣之所以还会离心离德,都是因为彼此不够亲密,虎卫乃国之利刃,孤之爱将,不如更进一步,由孤将他收为义子如何?”俨纣帝说着看似无意的在众人身上一扫而过,实则借机观察众人表情。 王翦双目一亮,随又目光微敛,一派宠辱不惊的样子。在场众将都是俨纣帝的近臣,对王翦六圣传人的身份可以说都是心知肚明,吕布除了勇猛过人之外,两面三刀,连杀义父的作风也是出了名的,所以会被人称为三姓家奴,誉为豺虎,可以说名声极坏。眼前俨纣帝竟然丝毫不在意这种忌讳,赶着要做他今世的‘第三义父’,如此勇气,看来是下定决心要笼络住他了。 夏中诚小眼乱转,忽然报拳长揖道:“恭喜大王,似温侯这等绝世人物,也只有大王才堪驾驭。而只有温侯的勇略不受到无谓的限制,这柄绝世利刃才能发挥出他真正的光芒。”说着冲王翦一摆衣袖,笑道:“温侯,快谢大王恩典呀。” 王翦并没有表现出太大的欣喜,也不作无谓的推辞,而是正儿八经的向俨纣帝拜了三拜,算是成了一个简单的仪式。俨纣帝显然心情很好,呵呵笑道:“现在孤就多了一个儿子了,等回到长安之后,孤再着司仪大臣好生操办一番,到时,再给我儿加官进爵,召告天下。” 王翦连忙谦逊道:“大……父王,无功不受禄,微臣有现在的爵禄已觉倍受恩宠,怎敢再得寸进尺。尸位素餐,便是微臣自己也是心中难安。”“以温侯之英雄,军功还不是手到拿来吗?”夏中诚双袖合笼,笑了笑道:“李道钦名重天下,诸国所惧。只要温侯呆会儿能将他生擒活捉,便是封个亲王,也没人敢说道什么的。” 王翦会意的一抱拳:“微臣定会倾尽全力,不让南楚军走脱一人。” 俨纣帝满意的微点头,目光深邃。 正文 第56章 闯营 “什么人?”王翦忽的暴喝一声,右拳一握,劲气凝聚间,宛如飓风挤压,身处帐中的诸人都是心头一紧,像是钻进了闷袋子,又像是身处漩涡之中,气闷无比,神胆俱寒。 李诀马上感到一股无形的大力丝网一般将他裹起,并慢慢拉紧,用力向帐中扯去。几乎是下意识的,李诀直起身体,大袖轻拂,一种绵柔和暖之气顿时从体内油然而生,顿觉如处身狂风暴雨巨澜孤舟之中,即使外面雨大风狂,他却自能安若泰山。 王翦突施‘崩龙劲’,本来就是想将帐外之人逼进来,以收威慑之效。此时,初功未竞,反而激起傲气,剑眉一轩,右拳背竖,转为‘裂龙劲’,向李诀藏身处猛劈。这一势,宛如怒潮卷狂龙,极为强悍,几个武将连忙上前护住俨纣帝的龙椅,纷纷运功抵御,压住阵角。 如此刚猛霸道的“刚龙破魔劲”,一再施为,真是好比拿炮弹砸蚂蚁一样,暴发户的可以。李诀只觉裂龙劲张牙舞爪,隐成虚形,向他当头压下。似曾相识的感觉再度涌来,李诀已别无可退。经雨轻萝水潭潜水的拓脉,石矶绝阵中一拳碎三命的激发,和文匡枪战中油然神会,举手之间败太史目的四重锤炼,他也正想验证一下自己和顶尖高手的差距。 双目微阖,李诀神识一般的右手两指相接,左手掌心向上,两手虚缠间,做了一系列华丽的佛印结记,紫色绵暖之气密云一般在身外集聚,宛如生成了一个保护气障。当然,这都是李诀在半迷半醒情景下完成的,脑中对各种印记结界忽然清晰无比,但在平时却又绝没有接触过。 由不得他慢慢集聚真气,‘裂龙劲’堪堪而到,一伺接触到紫色气障,李诀宛如神佛初醒,双眼晶亮,双手反叉圈到胸前,急结降魔印、施无畏印、与愿印、禅定印、转法/轮印、弥陀定印,纷繁反复,却又华丽无比。待到裂龙劲凝起的苍龙虚形大张着獠牙巨口向他一吞而下,李诀手幻‘缚龙印’,风影急飒,怒潮速循中向虚形额心的突角点去。 轰然巨震中,帐篷宛如被宝锋一劈而过,‘刷’的裂了开来,又是一重劲气冲撞,苍龙虚形宛如浓烟般急速变淡,丧失了威慑的形神,如同一片粗劣的画纸。同时间,王帐嗤嗤急响,好比钢丝在四围圈过,急烈的拉动,倏时间,连同木柱帐布轰然蓬炸,化为齑粉。 万籁皆定中,忽然,一道灰影从未消尽的王帐中窜出,向李诀扑去。李诀刚跟王翦拼了一记猛的,气力消耗甚巨,再加灰影实在太快,简直是迅速电闪,趋如惊雷。李诀还没看清什么东西,灰影已到面前,直向他脖颈脑袋窜去。李诀下意识的伸手格挡,突然一道白影从怀中窜起,叽叽两声急叫间,只听灰影一声哀叫,忽闪一下,窜了回去。 李诀再才看清护卫俨纣帝的四个将军中,一个长相瘦削,面如铅灰的将军怀中露出一截灰色尾巴,那人对怀中物事极力呵护,无奈小东西只往他胳子窝间缩,再也不肯露出头来。看样子,就是刚才突施攻击被白狐‘黄雀再后’了的灰貂了。那将军碍于俨纣帝在前又不能使什么过激的手段,正自颇为尴尬。经此一点醒,李诀才想起四人大概就是西秦军中颇有威名的佳梦关魔家四将了。那老四魔礼海手中一条花狐貂,真正的吃人不吐骨头,着实犀利。 低头再看,小白狐不知何时醒了过来,只是叽叽叫着跳上跳下,似是邀功一般颇为兴奋。精灵黑亮的小眼更是的溜溜的像要说话。 数日以来,小狐狸真可谓吃了就睡,过的好不自在,大概因为安汀在的关系,它不喜和熟人接近,所以平时都缩在他怀中,久而久之,李诀似也成了习惯般,几乎忘了身上还藏着这个宝贝。此次,它突然出现,可着实帮了李诀大忙(不然李诀就败在畜牲手上了),眼见它淘气起来也是这般乖巧,李诀不由好笑的轻拍它脑袋。 这一阵动静着实是大,顷刻间,长枪大戟的营卫已围了上来。此时,王帐已毁没不见,众兵士又是骇惧,又是自危,为首的虎卫统领连忙大步流星抢到俨纣帝面前,埋首下跪,颇为惊恍地道:“末将该死,竟然让敌人潜入王帐,还未发觉,请大王治罪。” 俨纣帝一摆手,目光灼灼,却在李诀身上打量,“许骛将军起来吧,这少年能在虎卫将军攻击下全身而退,乃是玄功好手,不可小觑。”许骛暗捏把汗,连忙躬身应是,喏喏的站在一旁。 李诀这才看清,俨纣帝虽然须眉斑白,但举手投足、吐气开声都显的颇为硬朗,尤其数十年身处上位陶冶出那种隐然自成的威严气派,少些见识的,都难在他面前站稳脚。 “少年,你是何人?”俨纣帝摆手止住越聚越多的西秦兵士蠢蠢欲起的躁动,开门见山的发问。李诀看似浑不在意的逗弄着活跃起来的小白狐,脑子却迅速的打着主意。俨纣帝竟似脾气出奇的好了起来,饶有兴趣的看着面前浑不知事的少年,似乎也想看看他能玩出什么花样。 “报——”传令兵拖着长长的声音,冲到近前,才发现营地彻底变了样,一时有些发蒙。 “报——”一骑快马飞速来到近前,马上骑兵翻身下马,顿时也遇到同样的情景。 “让他们进来。”王翦适时的喝了一声,兵士猛醒的赶紧让出一条路。 “报大王,费玉将军遭遇敌军强势突围,请大王示下。” “右将军杨岂和遭遇敌人突袭,请大将军令。” 俨纣帝正慢慢挠着花白却梳的整齐的头发,听了探报,手上不由一顿,向王翦看去。 “什么强势突围,敌军兵不过万,数日围困下已是伤疲病乏,哪有能力从两营同时突围。”夏中诚跳了出来斥责道,然后情绪一缓,“大王,依微臣看,将军们似太过看重李道钦威名,其实他已是山穷水尽,何必还如此草木皆兵呢。大王尽可以向两位将军下令,要他们务必生擒敌首。” “凤先,你看呢?”俨纣帝神色不变,向王翦问道。 “只要大王一声令下,臣下必定倾尽全力,拿出大王想要的结果,不管敌人是谁,只要是大王之所欲,臣下即赴汤蹈火,不足以回报大王深恩于万一。”王翦忽然双膝拜下,诚恳而坚毅的道。 俨纣帝精神一震,指着王翦哈哈笑道:“吾有凤先,高枕无忧矣。” “李道钦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十年前,我西秦的第一勇士,征南大元帅图伏横将军命丧其手,一直都是我西秦的奇耻大辱。今日,孤必要亲自见证这个死敌的灭亡,来洗雪我大秦军人之羞。”眼见一众武将听到这番话都是面有惭色,俨纣帝朗声一笑,“好了,胜望在前,诸位与我一同前去看看吧。” 王翦应声站起,双目示意统领许骛。 只见许骛连忙一抖精神,高喝道:“虎卫军列队,大王移驾。” 俨纣帝洋洋一笑,忽然一指李诀,“把他也带上吧。” 正文 第56章 闯营 “什么人?”王翦忽的暴喝一声,右拳一握,劲气凝聚间,宛如飓风挤压,身处帐中的诸人都是心头一紧,像是钻进了闷袋子,又像是身处漩涡之中,气闷无比,神胆俱寒。 李诀马上感到一股无形的大力丝网一般将他裹起,并慢慢拉紧,用力向帐中扯去。几乎是下意识的,李诀直起身体,大袖轻拂,一种绵柔和暖之气顿时从体内油然而生,顿觉如处身狂风暴雨巨澜孤舟之中,即使外面雨大风狂,他却自能安若泰山。 王翦突施‘崩龙劲’,本来就是想将帐外之人逼进来,以收威慑之效。此时,初功未竞,反而激起傲气,剑眉一轩,右拳背竖,转为‘裂龙劲’,向李诀藏身处猛劈。这一势,宛如怒潮卷狂龙,极为强悍,几个武将连忙上前护住俨纣帝的龙椅,纷纷运功抵御,压住阵角。 如此刚猛霸道的“刚龙破魔劲”,一再施为,真是好比拿炮弹砸蚂蚁一样,暴发户的可以。李诀只觉裂龙劲张牙舞爪,隐成虚形,向他当头压下。似曾相识的感觉再度涌来,李诀已别无可退。经雨轻萝水潭潜水的拓脉,石矶绝阵中一拳碎三命的激发,和文匡枪战中油然神会,举手之间败太史目的四重锤炼,他也正想验证一下自己和顶尖高手的差距。 双目微阖,李诀神识一般的右手两指相接,左手掌心向上,两手虚缠间,做了一系列华丽的佛印结记,紫色绵暖之气密云一般在身外集聚,宛如生成了一个保护气障。当然,这都是李诀在半迷半醒情景下完成的,脑中对各种印记结界忽然清晰无比,但在平时却又绝没有接触过。 由不得他慢慢集聚真气,‘裂龙劲’堪堪而到,一伺接触到紫色气障,李诀宛如神佛初醒,双眼晶亮,双手反叉圈到胸前,急结降魔印、施无畏印、与愿印、禅定印、转法/轮印、弥陀定印,纷繁反复,却又华丽无比。待到裂龙劲凝起的苍龙虚形大张着獠牙巨口向他一吞而下,李诀手幻‘缚龙印’,风影急飒,怒潮速循中向虚形额心的突角点去。 轰然巨震中,帐篷宛如被宝锋一劈而过,‘刷’的裂了开来,又是一重劲气冲撞,苍龙虚形宛如浓烟般急速变淡,丧失了威慑的形神,如同一片粗劣的画纸。同时间,王帐嗤嗤急响,好比钢丝在四围圈过,急烈的拉动,倏时间,连同木柱帐布轰然蓬炸,化为齑粉。 万籁皆定中,忽然,一道灰影从未消尽的王帐中窜出,向李诀扑去。李诀刚跟王翦拼了一记猛的,气力消耗甚巨,再加灰影实在太快,简直是迅速电闪,趋如惊雷。李诀还没看清什么东西,灰影已到面前,直向他脖颈脑袋窜去。李诀下意识的伸手格挡,突然一道白影从怀中窜起,叽叽两声急叫间,只听灰影一声哀叫,忽闪一下,窜了回去。 李诀再才看清护卫俨纣帝的四个将军中,一个长相瘦削,面如铅灰的将军怀中露出一截灰色尾巴,那人对怀中物事极力呵护,无奈小东西只往他胳子窝间缩,再也不肯露出头来。看样子,就是刚才突施攻击被白狐‘黄雀再后’了的灰貂了。那将军碍于俨纣帝在前又不能使什么过激的手段,正自颇为尴尬。经此一点醒,李诀才想起四人大概就是西秦军中颇有威名的佳梦关魔家四将了。那老四魔礼海手中一条花狐貂,真正的吃人不吐骨头,着实犀利。 低头再看,小白狐不知何时醒了过来,只是叽叽叫着跳上跳下,似是邀功一般颇为兴奋。精灵黑亮的小眼更是的溜溜的像要说话。 数日以来,小狐狸真可谓吃了就睡,过的好不自在,大概因为安汀在的关系,它不喜和熟人接近,所以平时都缩在他怀中,久而久之,李诀似也成了习惯般,几乎忘了身上还藏着这个宝贝。此次,它突然出现,可着实帮了李诀大忙(不然李诀就败在畜牲手上了),眼见它淘气起来也是这般乖巧,李诀不由好笑的轻拍它脑袋。 这一阵动静着实是大,顷刻间,长枪大戟的营卫已围了上来。此时,王帐已毁没不见,众兵士又是骇惧,又是自危,为首的虎卫统领连忙大步流星抢到俨纣帝面前,埋首下跪,颇为惊恍地道:“末将该死,竟然让敌人潜入王帐,还未发觉,请大王治罪。” 俨纣帝一摆手,目光灼灼,却在李诀身上打量,“许骛将军起来吧,这少年能在虎卫将军攻击下全身而退,乃是玄功好手,不可小觑。”许骛暗捏把汗,连忙躬身应是,喏喏的站在一旁。 李诀这才看清,俨纣帝虽然须眉斑白,但举手投足、吐气开声都显的颇为硬朗,尤其数十年身处上位陶冶出那种隐然自成的威严气派,少些见识的,都难在他面前站稳脚。 “少年,你是何人?”俨纣帝摆手止住越聚越多的西秦兵士蠢蠢欲起的躁动,开门见山的发问。李诀看似浑不在意的逗弄着活跃起来的小白狐,脑子却迅速的打着主意。俨纣帝竟似脾气出奇的好了起来,饶有兴趣的看着面前浑不知事的少年,似乎也想看看他能玩出什么花样。 “报——”传令兵拖着长长的声音,冲到近前,才发现营地彻底变了样,一时有些发蒙。 “报——”一骑快马飞速来到近前,马上骑兵翻身下马,顿时也遇到同样的情景。 “让他们进来。”王翦适时的喝了一声,兵士猛醒的赶紧让出一条路。 “报大王,费玉将军遭遇敌军强势突围,请大王示下。” “右将军杨岂和遭遇敌人突袭,请大将军令。” 俨纣帝正慢慢挠着花白却梳的整齐的头发,听了探报,手上不由一顿,向王翦看去。 “什么强势突围,敌军兵不过万,数日围困下已是伤疲病乏,哪有能力从两营同时突围。”夏中诚跳了出来斥责道,然后情绪一缓,“大王,依微臣看,将军们似太过看重李道钦威名,其实他已是山穷水尽,何必还如此草木皆兵呢。大王尽可以向两位将军下令,要他们务必生擒敌首。” “凤先,你看呢?”俨纣帝神色不变,向王翦问道。 “只要大王一声令下,臣下必定倾尽全力,拿出大王想要的结果,不管敌人是谁,只要是大王之所欲,臣下即赴汤蹈火,不足以回报大王深恩于万一。”王翦忽然双膝拜下,诚恳而坚毅的道。 俨纣帝精神一震,指着王翦哈哈笑道:“吾有凤先,高枕无忧矣。” “李道钦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十年前,我西秦的第一勇士,征南大元帅图伏横将军命丧其手,一直都是我西秦的奇耻大辱。今日,孤必要亲自见证这个死敌的灭亡,来洗雪我大秦军人之羞。”眼见一众武将听到这番话都是面有惭色,俨纣帝朗声一笑,“好了,胜望在前,诸位与我一同前去看看吧。” 王翦应声站起,双目示意统领许骛。 只见许骛连忙一抖精神,高喝道:“虎卫军列队,大王移驾。” 俨纣帝洋洋一笑,忽然一指李诀,“把他也带上吧。” 正文 第57章 闯营(二) 左将军费玉的中军大帐内。 俨纣帝躺在发令案后面的虎背交椅里,双目微阖,满面阴沉。魔家四将侍立两旁,面色肃然,自是大气也不敢喘一口,就连平日里最是察颜观色,溜须拍马的夏中诚也双手叉在身前,低眉顺目的站在阶下。 原来,俨纣帝带领一众虎卫军声势浩大满心要将李道钦生擒活捉以洗雪十年前,连横之败、霸业夭折的耻辱时。只见远处喊杀声震天动地,费、杨左右两军并进围杀,南楚突围果然没有传报中的锐利凶猛,在西秦强有力的反击和打压下已是强弩之末,不一刻已溃退下去。 西秦军将士气大震,连忙鼓噪而进,乘胜追击,数万大军排闼入谷,当真凶兽残怪也要压为齑粉。正当两军杀的如火如荼的时候,奇变陡生,忽见藏兵谷中隐伏楚军漫天介放起来火来。藏兵谷本是天然山谷,林木众多,更兼时近初冬,天干物躁,这把火一经放起,立时漫延开来,风助火势,将两军将士尽数卷入其中,哪还分的清敌我。只听得惨嚎之声不绝于耳,火势之惨,如入人间炼狱。 饶是俨纣帝刻薄寡恩,眼见如此景象也颇为难忍,在夏中诚不失时机的“好言相劝”下,才顺水推舟的移驾到费玉的中军帐中。 李诀静静的站在靠近帐门的地方,不时的跟怀中小白狐精灵的小眼哑然对视,满心都是说不出的滋味,心思早已飘到藏兵谷的火难之中,身体偏又动弹不得。 各怀心事间,急促的脚步声传了过来。只见王翦大步进帐,向俨纣帝施了一礼,便站在一边。随后,两个灰头土脸的军将俯身跨了进来,抱着头盔跪到在地,大气也不敢出一口。看来就是指挥作战的左右将军费玉、杨岂和了。 “两位将军,你们好大本事呀。”俨纣帝忽的坐了起来,双手撑着桌案,似是极力忍耐。 费杨两人只觉心胆俱裂,他们伴君多年,自然知道这种口气背后的俨纣帝是个什么样的心理状况。当下脑袋点地,不迭声地道:“末将指战不力,请大王治罪。” “治罪,治罪,孤家自然要治你们的罪,可是谁来还我数万将士的性命呀。”俨纣帝卡着腰转了两转,忽然大袖一拂,将满桌文简扫飞一地。 “好了,孤王不想看见你们。出去。”眼见两人一副待宰肉猪的样子,俨纣帝更是怀忿。不过“千军易得,一将难求。”两人这次作战虽然大失水准,俨纣帝留着他们却还大有用处。况且,两人久经战场,家世和人脉都不容轻易处置,不管如何气愤,也只是斥责一番罢了,末了,还是要搞好关系的。 眼见费杨两人唯唯喏喏的退出帐去,俨纣帝的火气也稍降了一些。平缓情绪道:“凤先,清理战场的结果如何?” “回禀父王,敌人突围虽然来势凶猛,但是接战不长,所以我军主要死伤在追敌中的火攻上,还好,入谷通道原本狭隘,两位将军又及时醒觉,在敌人点火前撤回了一部分兵士。这两阵下来,两营死难约有万数。”王翦抱拳垂目,恪守礼数,言谈之间从容不迫,着实让人称叹。 俨纣帝心情稍好:“那受伤的呢?” “这——”王翦微一迟疑,“还未统计清楚。” 夏中诚连忙趋前道:“俗话说,‘瓦罐不离井边破,将士难免阵上亡’。此战在楚军的突施诡计之下众将能将损失降到最低,已是败中胜数。虽然我军受伤不少,但只要性命在,修整一番就还是大王的好士兵呀。” 俨纣帝轻轻点头,忽然些许希冀的问:“那些楚军呢?” 此言一出,不但夏中诚缩了缩脖子,就连一旁侍立的魔家四将,远处的李诀也纷纷注意了起来。 “这些楚军一心想诱敌深入,对我军进行火攻,藏兵谷本是死谷,虽然到目前火势严重的地方仍未完全清除。但是,末将肯定,这次一定能遂了他们同归于尽的心愿。”王翦说着一抬眼眸,显然绝无虚应之处。 “哦,”俨纣帝轻舔了下发干的嘴唇,“那李道钦呢,有下落吗?” “这个,火场之中,恐怕难以辨认。” “这样,”俨纣帝伸出食指,命令道:“吩咐下去,火场不要清扫了,就地挖坑掩埋。另,传说消息,我西秦在藏兵谷全歼南楚军队,威侯李道钦——力战身亡。” “是,”王翦微一迟疑,立即躬身得令,在俨纣帝的示意下,出帐去了。 “大王真是明见千里,智慧无双呀。只要李道钦的死训传了开去,那他可就真的是死人了。以正德帝为人,那是绝对不会让他再活过来的。”夏中诚知时的马屁又拍了上来,两人四目互视,同时发出一阵好计得惩的奸笑。 “父王,”健马长嘶声,一个黑裘黄衣中年男子直闯到营外,方才翻身下马,径向帐中走来。他身后一个衣着健美的红衣少女,也从雪白骏马上一跃而下,李诀认的清楚,却不是安汀是谁。那当前行来的黄衣男子让他更是讶异,原是有过一面之缘长安李挚。 李挚一眼看见李诀,向他谦善的笑了笑,就趋步向俨纣帝恭身行礼,而安汀就顾不了那么多了,看到李诀时,明显松了口气,就挨着他站着再也不肯挪动。 “老二,你怎么到这来了,事情办好了吗?”俨纣帝见到李挚也不惊奇,好整以暇的坐回椅中问道。 “托父王洪福,一切顺利。”李挚一笑,“儿臣此行,倒还遇上了一件趣事。” “哦,什么趣事。” “这就要说说这位朋友了。”李挚说着将李诀引上前来,“这位李玉相公子本是荆州文县人,去往偃城舅舅家省亲的。难得他有一匹戎鹿宝马,我们相谈之下,大感投契。所以……,儿臣就荐到他父王身边碰碰运气。” “哦,”俨纣帝玩味的笑笑:“是这样呀,我看这位少年有些呆气,即是皇儿引介来的,孤王自会量才而用,可是他一言不发,倒让孤王认作哑巴了,岂不是屈煞闲才。那女娃呢?又是何人?” “民女安汀见过秦王。”安汀撩撩发丝,中规中矩的跪了下来。“好,”俨纣帝眯着眼睛微一打量,似是才发现安汀的出众秀色,身躯才不由的挪前了一些。 “这位安小姐……”李挚正要措词给她安个身份。 李诀忽的伸手穿过她腋下,手上一提,将安汀拉入怀中,轻轻挑了挑她微红的脸蛋边因突然站起而吹的凌乱的发丝,冲着俨纣帝扬眉轻笑:“她是我媳妇。” 正文 第57章 闯营(二) 左将军费玉的中军大帐内。 俨纣帝躺在发令案后面的虎背交椅里,双目微阖,满面阴沉。魔家四将侍立两旁,面色肃然,自是大气也不敢喘一口,就连平日里最是察颜观色,溜须拍马的夏中诚也双手叉在身前,低眉顺目的站在阶下。 原来,俨纣帝带领一众虎卫军声势浩大满心要将李道钦生擒活捉以洗雪十年前,连横之败、霸业夭折的耻辱时。只见远处喊杀声震天动地,费、杨左右两军并进围杀,南楚突围果然没有传报中的锐利凶猛,在西秦强有力的反击和打压下已是强弩之末,不一刻已溃退下去。 西秦军将士气大震,连忙鼓噪而进,乘胜追击,数万大军排闼入谷,当真凶兽残怪也要压为齑粉。正当两军杀的如火如荼的时候,奇变陡生,忽见藏兵谷中隐伏楚军漫天介放起来火来。藏兵谷本是天然山谷,林木众多,更兼时近初冬,天干物躁,这把火一经放起,立时漫延开来,风助火势,将两军将士尽数卷入其中,哪还分的清敌我。只听得惨嚎之声不绝于耳,火势之惨,如入人间炼狱。 饶是俨纣帝刻薄寡恩,眼见如此景象也颇为难忍,在夏中诚不失时机的“好言相劝”下,才顺水推舟的移驾到费玉的中军帐中。 李诀静静的站在靠近帐门的地方,不时的跟怀中小白狐精灵的小眼哑然对视,满心都是说不出的滋味,心思早已飘到藏兵谷的火难之中,身体偏又动弹不得。 各怀心事间,急促的脚步声传了过来。只见王翦大步进帐,向俨纣帝施了一礼,便站在一边。随后,两个灰头土脸的军将俯身跨了进来,抱着头盔跪到在地,大气也不敢出一口。看来就是指挥作战的左右将军费玉、杨岂和了。 “两位将军,你们好大本事呀。”俨纣帝忽的坐了起来,双手撑着桌案,似是极力忍耐。 费杨两人只觉心胆俱裂,他们伴君多年,自然知道这种口气背后的俨纣帝是个什么样的心理状况。当下脑袋点地,不迭声地道:“末将指战不力,请大王治罪。” “治罪,治罪,孤家自然要治你们的罪,可是谁来还我数万将士的性命呀。”俨纣帝卡着腰转了两转,忽然大袖一拂,将满桌文简扫飞一地。 “好了,孤王不想看见你们。出去。”眼见两人一副待宰肉猪的样子,俨纣帝更是怀忿。不过“千军易得,一将难求。”两人这次作战虽然大失水准,俨纣帝留着他们却还大有用处。况且,两人久经战场,家世和人脉都不容轻易处置,不管如何气愤,也只是斥责一番罢了,末了,还是要搞好关系的。 眼见费杨两人唯唯喏喏的退出帐去,俨纣帝的火气也稍降了一些。平缓情绪道:“凤先,清理战场的结果如何?” “回禀父王,敌人突围虽然来势凶猛,但是接战不长,所以我军主要死伤在追敌中的火攻上,还好,入谷通道原本狭隘,两位将军又及时醒觉,在敌人点火前撤回了一部分兵士。这两阵下来,两营死难约有万数。”王翦抱拳垂目,恪守礼数,言谈之间从容不迫,着实让人称叹。 俨纣帝心情稍好:“那受伤的呢?” “这——”王翦微一迟疑,“还未统计清楚。” 夏中诚连忙趋前道:“俗话说,‘瓦罐不离井边破,将士难免阵上亡’。此战在楚军的突施诡计之下众将能将损失降到最低,已是败中胜数。虽然我军受伤不少,但只要性命在,修整一番就还是大王的好士兵呀。” 俨纣帝轻轻点头,忽然些许希冀的问:“那些楚军呢?” 此言一出,不但夏中诚缩了缩脖子,就连一旁侍立的魔家四将,远处的李诀也纷纷注意了起来。 “这些楚军一心想诱敌深入,对我军进行火攻,藏兵谷本是死谷,虽然到目前火势严重的地方仍未完全清除。但是,末将肯定,这次一定能遂了他们同归于尽的心愿。”王翦说着一抬眼眸,显然绝无虚应之处。 “哦,”俨纣帝轻舔了下发干的嘴唇,“那李道钦呢,有下落吗?” “这个,火场之中,恐怕难以辨认。” “这样,”俨纣帝伸出食指,命令道:“吩咐下去,火场不要清扫了,就地挖坑掩埋。另,传说消息,我西秦在藏兵谷全歼南楚军队,威侯李道钦——力战身亡。” “是,”王翦微一迟疑,立即躬身得令,在俨纣帝的示意下,出帐去了。 “大王真是明见千里,智慧无双呀。只要李道钦的死训传了开去,那他可就真的是死人了。以正德帝为人,那是绝对不会让他再活过来的。”夏中诚知时的马屁又拍了上来,两人四目互视,同时发出一阵好计得惩的奸笑。 “父王,”健马长嘶声,一个黑裘黄衣中年男子直闯到营外,方才翻身下马,径向帐中走来。他身后一个衣着健美的红衣少女,也从雪白骏马上一跃而下,李诀认的清楚,却不是安汀是谁。那当前行来的黄衣男子让他更是讶异,原是有过一面之缘长安李挚。 李挚一眼看见李诀,向他谦善的笑了笑,就趋步向俨纣帝恭身行礼,而安汀就顾不了那么多了,看到李诀时,明显松了口气,就挨着他站着再也不肯挪动。 “老二,你怎么到这来了,事情办好了吗?”俨纣帝见到李挚也不惊奇,好整以暇的坐回椅中问道。 “托父王洪福,一切顺利。”李挚一笑,“儿臣此行,倒还遇上了一件趣事。” “哦,什么趣事。” “这就要说说这位朋友了。”李挚说着将李诀引上前来,“这位李玉相公子本是荆州文县人,去往偃城舅舅家省亲的。难得他有一匹戎鹿宝马,我们相谈之下,大感投契。所以……,儿臣就荐到他父王身边碰碰运气。” “哦,”俨纣帝玩味的笑笑:“是这样呀,我看这位少年有些呆气,即是皇儿引介来的,孤王自会量才而用,可是他一言不发,倒让孤王认作哑巴了,岂不是屈煞闲才。那女娃呢?又是何人?” “民女安汀见过秦王。”安汀撩撩发丝,中规中矩的跪了下来。“好,”俨纣帝眯着眼睛微一打量,似是才发现安汀的出众秀色,身躯才不由的挪前了一些。 “这位安小姐……”李挚正要措词给她安个身份。 李诀忽的伸手穿过她腋下,手上一提,将安汀拉入怀中,轻轻挑了挑她微红的脸蛋边因突然站起而吹的凌乱的发丝,冲着俨纣帝扬眉轻笑:“她是我媳妇。” 正文 第58章 绝顶 “大王。”随着一声清媚的娇唤,一个雪袄红裙的妙龄女子袅娜而来。云鬟高挽,娥眉轻描。鹅蛋型的脸蛋宛如雪玉,明眸如隐清雾,让人一见之下,又觉清丽又觉凄迷,凭生几许怜惜。她一身珠环玉饰,娉婷走来,环佩叮铛之声隐成节奏,不但未觉累赘,反而更显得纤侬得度,仪态万千。 “梦妃,到孤身边来。”俨纣帝神色一喜,伸手招呼道。 美人一现,满帐生色。只见她冲着俨纣帝款款一笑,径自举步上前。对满营叩拜见礼的武将大夫竟是看也不看。 李挚也是连忙俯身参见,口称母妃。他虽然兼资文武,在朝中一向颇有人望,现在更是王位的有力角逐者。但对于这个得宠的贵妃却是一点也不敢怠慢。抬头只见满帐之中,就李诀一个人直直的拄在那,目视那梦妃,面上满是奇异之色。而原本要下跪的安汀眼见李诀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竟又呆呆的站了起来。 李挚心下一惊,宫廷礼节虽然颇多繁缛,马虎些的人都难免错陋百出。但在某些重要场合,这些细节上面也往往最容易得罪人。他在回途中遇见安汀,见她一片焦急之色,并且开口邀他相助。交谈之下得知李诀讯息,不惜冒着风险前来助他脱困。一方面固然是由于他不同于俗的表现,再者,也因为事关自身利害。自然不容许李诀犯下这么低级的错误,就这样得罪了眼前这位当红贵人。 “李兄,这是父王的梦贵妃,还不快些见过。”眼见李诀毫不晓事,李挚只好无奈的好言提醒。 “梦贵妃。”李诀喃喃念道,一张面庞上似哭似笑,若戚若怒,好不奇异。 “公子。”直觉的感到李诀处于极大的情绪之中,安汀担心的拉了拉他的衣袖。 李诀呆呆的看她一眼,旋又扭回头去。只见梦妃半个身体偎在俨纣帝身上,与他附耳低语,不时发出娇笑。俨纣帝忽然哈哈长笑,枝节干枯的手掌慢慢放在她薄袄也遮不住的纤美腰肢上。 “忧忧,”李诀心头微叹,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帐中每个人都听的清清楚楚。 梦妃似是呆了一呆,然后准备无比的看向了声音的来处,看到了神色复杂的李诀。 “诀——阿诀。”看着几乎是跑过来的翟梦忧脸上那动人的红晕,看着她因为心潮起伏而愈加丰盈的胸前美景,李诀轻轻一笑,张开臂膀。 翟梦忧毫不犹豫的扑进他怀中,让帐中诸人登时大跌眼镜,却没有人敢出声喝斥。毕竟俨纣帝就在那里,事情未加定性,强出头的搞不好就会落个灰头土脸。 眼见两人抱在一起,似乎没完没了。夏中诚终于忍不住干咳一声,打断无限亲密中的两人。翟梦忧俏脸一红,连忙拉了拉李诀,示意他一同跪下。李诀淡淡的瞥了一眼一旁捂嘴的夏中诚,慢吞吞的跪了下去,冷硬的神色让一贯处事圆滑几乎无往不利的夏大夫也忍不住在心中打了个突。 “臣妾忽然见到家中幼弟,惊喜之下,有失仪态,请大王恕罪。”翟梦忧整整心情,开口说道。 “哦?”俨纣帝重重的出了口气,想是对方才被两人无视颇为不满。 “臣妾不敢隐瞒陛下,十前年,南楚国乱,权相杨衍有心借重家父翟墨云名望,三番五次邀他出任少帝太傅。家父被逼不过,只得挂了这个虚职。之后,正德帝湮平祸乱,放家父告老还乡。五前年,堂叔父翟青苒因涉嫌宇文家的案子,翟家被连座,却于刑前被一把大火烧成瓦砾。臣妾虽幸免于难,却在逃亡途中与家将走失,幸得夏大夫相救,收留于府中,后来更幸被陛下看中,选侍在侧。” 翟梦忧一番话说的言简义赅,其中虽是颇多关节,却不足为外人道了。李诀听她说的轻描淡写,其中逃亡种种,艰辛辗转自非言语所能企及,一时间心中满是痛惜。 “这少年是你翟家兄弟?”说到这里,众人都以为俨纣帝只是多此一问,打算收场了。 “不,他是我青蓼姑姑的儿子,我的表弟。”翟梦忧看了李诀一眼,口/唇轻啮。 “翟青蓼?二十余年前的南楚才女呀,她嫁的是——李道钦吧。”俨纣帝靠在椅背上慢舒口气,似是不胜感怀。一个女子嫁到哪里,这种事情都能被俨纣帝念念不忘,其人风华可以想见。 “是,李诀弟弟也就是南楚李威侯的公子。”翟梦忧抬起头,淡定回道。 “父王,二弟与李公子一见投缘,已结下金兰之谊了。”眼见俨纣帝脸色变换,颇为阴晴不定。李挚连忙站起来说道。虽然一直以来对李诀的身份来历不无怀疑,但怎也想不到会是这么个出奇法。此次弄出这么大的动静,造出这么大的优势都没有将李道钦一干深入本阵的楚军拿下,谁知俨纣帝恼羞成怒之下,会不会来个父债子偿,将李诀喀嚓了。虽然,俨纣帝对翟梦忧颇为宠信,但他可不认为,站在军国大事的立场上,一代枭雄的俨纣帝会留念儿女私情。 李挚这句话说的看似前后不着,颇显古怪。谁知俨纣帝一听之下,竟是眸光一亮,慢慢扣动指上斑指,只听他以微不可察的声音饶有兴味地道:“这倒有趣了。” “对不起,我没有救的了姑丈。” 走进翟梦忧的王帐,只见厚毯铺地,貂裘兽皮制成的坐垫、睡床,极尽奢华之能事,整个王帐装扮的富丽堂皇,比起桓柔的睡帐明显还要高个档次。 “说这个有用吗?”李诀懒懒说道,本想就着铺的厚厚的睡床躺一下,目光所视,忽然心中升起一鼓无名怒火,探手抓起床毡扯了个七零八落。 翟梦忧大惊上前,眼见李诀身子一软,躺在地毯上,呵呵而笑,本是心中畅快,眼中却流下泪来。 “阿诀,你怪我吧,就是打我骂我,也好。可不要……”眼见翟梦忧俯着身子趴了过来,眸子里满是关切的神色。李诀本能的一伸臂膀,将她搂在怀里,就势在毯垫上滚了个东到西。 将翟梦忧死死的压在身下,静静的感受着如欲融合彼此的血肉纠缠,两人久久的不愿说话。 “阿诀,”不知过了多久,翟梦忧忽然娇/吟一声,努力伸了伸天鹅般修长优美的脖颈,整个脸蛋都变成了娇艳欲滴的玫瑰色。“玉遣明相敷肌润,梦数雪灵与忘忧。”李诀轻轻逗着她润滑的下巴,粉嫩的红唇,这两句诗分别嵌着两人的名字,本是数年前,两人常相来往的时候,做出的戏谑之词。 略略支起身体,前尘往事,恍如一梦呵。 李诀轻轻划着她粉嫩的俏脸,目光中满是怜惜的神色:“忧忧,这一生是我欠你。” 正文 第58章 绝顶 “大王。”随着一声清媚的娇唤,一个雪袄红裙的妙龄女子袅娜而来。云鬟高挽,娥眉轻描。鹅蛋型的脸蛋宛如雪玉,明眸如隐清雾,让人一见之下,又觉清丽又觉凄迷,凭生几许怜惜。她一身珠环玉饰,娉婷走来,环佩叮铛之声隐成节奏,不但未觉累赘,反而更显得纤侬得度,仪态万千。 “梦妃,到孤身边来。”俨纣帝神色一喜,伸手招呼道。 美人一现,满帐生色。只见她冲着俨纣帝款款一笑,径自举步上前。对满营叩拜见礼的武将大夫竟是看也不看。 李挚也是连忙俯身参见,口称母妃。他虽然兼资文武,在朝中一向颇有人望,现在更是王位的有力角逐者。但对于这个得宠的贵妃却是一点也不敢怠慢。抬头只见满帐之中,就李诀一个人直直的拄在那,目视那梦妃,面上满是奇异之色。而原本要下跪的安汀眼见李诀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竟又呆呆的站了起来。 李挚心下一惊,宫廷礼节虽然颇多繁缛,马虎些的人都难免错陋百出。但在某些重要场合,这些细节上面也往往最容易得罪人。他在回途中遇见安汀,见她一片焦急之色,并且开口邀他相助。交谈之下得知李诀讯息,不惜冒着风险前来助他脱困。一方面固然是由于他不同于俗的表现,再者,也因为事关自身利害。自然不容许李诀犯下这么低级的错误,就这样得罪了眼前这位当红贵人。 “李兄,这是父王的梦贵妃,还不快些见过。”眼见李诀毫不晓事,李挚只好无奈的好言提醒。 “梦贵妃。”李诀喃喃念道,一张面庞上似哭似笑,若戚若怒,好不奇异。 “公子。”直觉的感到李诀处于极大的情绪之中,安汀担心的拉了拉他的衣袖。 李诀呆呆的看她一眼,旋又扭回头去。只见梦妃半个身体偎在俨纣帝身上,与他附耳低语,不时发出娇笑。俨纣帝忽然哈哈长笑,枝节干枯的手掌慢慢放在她薄袄也遮不住的纤美腰肢上。 “忧忧,”李诀心头微叹,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帐中每个人都听的清清楚楚。 梦妃似是呆了一呆,然后准备无比的看向了声音的来处,看到了神色复杂的李诀。 “诀——阿诀。”看着几乎是跑过来的翟梦忧脸上那动人的红晕,看着她因为心潮起伏而愈加丰盈的胸前美景,李诀轻轻一笑,张开臂膀。 翟梦忧毫不犹豫的扑进他怀中,让帐中诸人登时大跌眼镜,却没有人敢出声喝斥。毕竟俨纣帝就在那里,事情未加定性,强出头的搞不好就会落个灰头土脸。 眼见两人抱在一起,似乎没完没了。夏中诚终于忍不住干咳一声,打断无限亲密中的两人。翟梦忧俏脸一红,连忙拉了拉李诀,示意他一同跪下。李诀淡淡的瞥了一眼一旁捂嘴的夏中诚,慢吞吞的跪了下去,冷硬的神色让一贯处事圆滑几乎无往不利的夏大夫也忍不住在心中打了个突。 “臣妾忽然见到家中幼弟,惊喜之下,有失仪态,请大王恕罪。”翟梦忧整整心情,开口说道。 “哦?”俨纣帝重重的出了口气,想是对方才被两人无视颇为不满。 “臣妾不敢隐瞒陛下,十前年,南楚国乱,权相杨衍有心借重家父翟墨云名望,三番五次邀他出任少帝太傅。家父被逼不过,只得挂了这个虚职。之后,正德帝湮平祸乱,放家父告老还乡。五前年,堂叔父翟青苒因涉嫌宇文家的案子,翟家被连座,却于刑前被一把大火烧成瓦砾。臣妾虽幸免于难,却在逃亡途中与家将走失,幸得夏大夫相救,收留于府中,后来更幸被陛下看中,选侍在侧。” 翟梦忧一番话说的言简义赅,其中虽是颇多关节,却不足为外人道了。李诀听她说的轻描淡写,其中逃亡种种,艰辛辗转自非言语所能企及,一时间心中满是痛惜。 “这少年是你翟家兄弟?”说到这里,众人都以为俨纣帝只是多此一问,打算收场了。 “不,他是我青蓼姑姑的儿子,我的表弟。”翟梦忧看了李诀一眼,口/唇轻啮。 “翟青蓼?二十余年前的南楚才女呀,她嫁的是——李道钦吧。”俨纣帝靠在椅背上慢舒口气,似是不胜感怀。一个女子嫁到哪里,这种事情都能被俨纣帝念念不忘,其人风华可以想见。 “是,李诀弟弟也就是南楚李威侯的公子。”翟梦忧抬起头,淡定回道。 “父王,二弟与李公子一见投缘,已结下金兰之谊了。”眼见俨纣帝脸色变换,颇为阴晴不定。李挚连忙站起来说道。虽然一直以来对李诀的身份来历不无怀疑,但怎也想不到会是这么个出奇法。此次弄出这么大的动静,造出这么大的优势都没有将李道钦一干深入本阵的楚军拿下,谁知俨纣帝恼羞成怒之下,会不会来个父债子偿,将李诀喀嚓了。虽然,俨纣帝对翟梦忧颇为宠信,但他可不认为,站在军国大事的立场上,一代枭雄的俨纣帝会留念儿女私情。 李挚这句话说的看似前后不着,颇显古怪。谁知俨纣帝一听之下,竟是眸光一亮,慢慢扣动指上斑指,只听他以微不可察的声音饶有兴味地道:“这倒有趣了。” “对不起,我没有救的了姑丈。” 走进翟梦忧的王帐,只见厚毯铺地,貂裘兽皮制成的坐垫、睡床,极尽奢华之能事,整个王帐装扮的富丽堂皇,比起桓柔的睡帐明显还要高个档次。 “说这个有用吗?”李诀懒懒说道,本想就着铺的厚厚的睡床躺一下,目光所视,忽然心中升起一鼓无名怒火,探手抓起床毡扯了个七零八落。 翟梦忧大惊上前,眼见李诀身子一软,躺在地毯上,呵呵而笑,本是心中畅快,眼中却流下泪来。 “阿诀,你怪我吧,就是打我骂我,也好。可不要……”眼见翟梦忧俯着身子趴了过来,眸子里满是关切的神色。李诀本能的一伸臂膀,将她搂在怀里,就势在毯垫上滚了个东到西。 将翟梦忧死死的压在身下,静静的感受着如欲融合彼此的血肉纠缠,两人久久的不愿说话。 “阿诀,”不知过了多久,翟梦忧忽然娇/吟一声,努力伸了伸天鹅般修长优美的脖颈,整个脸蛋都变成了娇艳欲滴的玫瑰色。“玉遣明相敷肌润,梦数雪灵与忘忧。”李诀轻轻逗着她润滑的下巴,粉嫩的红唇,这两句诗分别嵌着两人的名字,本是数年前,两人常相来往的时候,做出的戏谑之词。 略略支起身体,前尘往事,恍如一梦呵。 李诀轻轻划着她粉嫩的俏脸,目光中满是怜惜的神色:“忧忧,这一生是我欠你。” 正文 第59章 绝顶(二) 翟梦忧些许慌乱的抱着他肩背,她素知李诀恼起来性情暴烈,颇为难制。可是即便深知其如此,真的到他火气当头的时候,也仍然只感束手无策,只好打点起千万般温柔,为他尽力宽解。 李诀轻轻抚着她秀气好看的眉毛,忽然‘卟哧’一笑,拍拍衣服坐了起来。一会儿感慨,一会儿失笑的样子,若不是翟梦忧对他有着不浅的了解,非要当他失心疯了不可。 “阿诀,事已至此,别的我不管,你可一定要好好的。”翟梦忧理理妆饰,斟酌了一下词句,慢慢言道,说到最后忽然搂紧他的腰腹,靠在他背上,口气已是无比坚决。“放心吧,我一定会好好的,好好的,照顾——自己。”李诀轻拍她玉臂,淡淡的笑道,目光深邃。 翟梦忧抬起头努力想看看他的正脸,好确定他话中的真实性。却见李诀双眼一闭,脸上说不出的宁静,似已不知身游何处,端的看不出什么火气。她有些忧疑的轻应一声:“只要有机会,我就劝大王送你回南楚去,之后……之后……”她迟疑了两声,想起之后的山重水隔,忽也是百般滋味齐聚心头,低着头使劲眨眼,生怕那泪珠不听话的跳将出来,却也再也接不下去。 “之后便可承着父亲余荫,把这个富贵公子舒舒服服的过下去了,好姐姐,你说是也不是?”李诀忽的扭过头来,看着极力忍耐的翟梦忧,面容出奇的平静,还有一点不易察觉的嘲弄。 这种平静如水的表情好比尖刀一般在翟梦忧的心上划过。看着他清峻的面容认真的表情,顾不得别后思绪,女儿情态,她提起衣袖在眼上抹了两下,强笑道:“你一辈子平平安安,开开心心的,姐姐就别无挂念了。阿诀,以后……我不在你身边的时候,可记得要想我啊?” “想你?我为什么要想你?呵呵。”李诀轻笑,那宛如梦魅般沉静迷人的笑容,宛如白莲般梵性超然的面庞,好似雪寒沃雪般让人觉出天地万物都在死寂中焕发生机的甜美,曾是那么的扣人心弦,让她沉迷。而此刻,却宛如刀锋一般将她苍凉如白纸的内心刺的遍体鳞伤,却再不会心痛。 “是啊,我原没有什么好,来让你想。”翟梦忧若思若叹,一整裙裾,站了起来。似乎这瞬息之间已恢复了她恩宠一身的贵妃身份,翟梦忧看不出丝毫情绪波动的接道,“姑父的遗骸,我会向大王央告,让他死有所依,你不用……” “阿爹不会死的。”李诀大声道,只见他猛立而起,也许是情绪太过激动的原因,竟然晃了几晃,方才站稳。翟梦忧面上担忧之色一闪而逝,看着背身而立的李诀,却没有接下去。 “阿爹不会死的。”李诀重复着说,努力平复激烈的情绪,他竟然笑了一笑:“阿爹是什么人,算无遗策,武窥天道,怎么会死在一场大火之中,这可是全天下最大的笑话了,不过……。”他微凝着剑眉冲着翟梦忧认真一笑,“这个笑话可是一点也不好笑。” 稀落的鼓掌之声慢慢传来,帐帘掀起处,一身庄重的黑色朝服,宽袍博宽,颇得重臣威仪的夏中诚含笑而进。只见他径自向一旁静立的翟梦忧见礼,如果不是那满脸微笑总是一副欠贬模样的话,不得不说,这家伙倒还颇有几分可取之处的。 李诀冷眼旁观,只见翟梦忧与他的礼节**谈一丝不苟,看来对他还是颇为礼遇的。其时,哪朝哪代不是权力倾轧,强存弱亡,想来翟梦忧在俨纣帝面前陈述时之所以对夏中诚在言语之中颇为看顾,也是有其前因后果的,用通俗的说法,两人多半是一条绳上的蜢蚱。 安汀原本一直抱着小白狐守在外面,虽然帐里面动静颇大,却也不敢贸然闯入。这时有了夏中诚打头阵,她自然就近的跟了进来。李诀看她满脸关切的样子,自然不忍将她呵斥出去。倒是小白狐机灵异常,一见李诀,就迫不及待的从安汀怀中跳了出来,李诀被逗的情怀一解,轻笑着弯腰将小白狐收在怀中。 “国舅爷。”眼见李诀不管不顾的德性,虽然明知是自讨没趣,夏中诚还是打点起笑脸凑了上来。看来李诀才是他此行的目的。 “刚才我好像听到夏大夫为我喝采来着?”李诀淡淡的扫他一眼,抚着白狐毛绒暖和的毛发,饶有兴趣的在帐中转悠。 夏中诚闻之笑容一僵。 “怎么?难道本公子听错了?” “那是……怎么会?”本来陪着笑脸的夏中诚连忙神情一整,搞不清楚李诀想干什么的他只好把求助的目光投向翟梦忧。他能够不克礼仪的进入翟梦忧的王帐,不仅因为其入宫前得到他的救助和推荐。现在,他更是作为翟梦忧亲信的身份出现的,如果太多礼数反而会显的疏远。 他本来以为以翟梦忧和李诀关系之亲密,李诀自然也该对他有相当的礼遇才对,再看眼前的情景,这个李诀明显是连翟梦忧都搞不定的,早知会有现在的局面,以他的谨慎,自然不会蛇足的鼓什么掌。 “这么说来,夏大夫是对我的话表示认同了?”彻底无视夏翟两人尴尬的目光,李诀有条不紊的问。 “这个,李威侯武功卓绝,是天下有数高手,行军打仗,也一向筹谋周密。道理上,自然有生还的可能。只是……”夏中诚沉吟道。 “嗯?” “只是……,”夏中诚微捏胡须,小眼若有所思的道:“只是大王已经传檄天下,李威侯在藏兵谷被西秦军围杀之事不出数日便会天下皆知。南楚正德帝性情偏狭,一向将身边权臣视如猛虎,以他的性情,一定会抓紧为李威侯赠谥送葬,到时尘埃落定,就算威侯孤身潜回,恐怕也难见天日了。况且,威侯若丧还能激起楚人敌忾之心,倘若活着回去,便只是败军之将,无功而有罪,这样的结果对南楚神话的令尊来说,恐怕也是难以接受的吧。” “夏大夫,果然不愧是社稷之臣呀。”李诀看着他微微一笑:“这番分析,果然是精辟无比。不过,这里面有一点是不可否认的,就是你们所有的人都不得不认为,我爹爹会留得性命在,不是吗?” “可是,国舅觉得这样活着,对威侯来讲还有意义吗?”出奇的,夏中诚面上竟现出一种精干之色,双目炯炯,不可逼视。 “当然有。”虽然有点讶异,不过李诀随即就释然了,并且觉得夏中诚在他面前露出这种面目,应该是某种认同的表示。 “夏先生,你可识得天下英雄吗?”李诀微微仰了仰下巴,无比闲远的问道。这一问,竟然让老谋深算,阅人无数的夏中诚在他身上感受到一种“山登绝顶/我为峰”的错觉。 正文 第59章 绝顶(二) 翟梦忧些许慌乱的抱着他肩背,她素知李诀恼起来性情暴烈,颇为难制。可是即便深知其如此,真的到他火气当头的时候,也仍然只感束手无策,只好打点起千万般温柔,为他尽力宽解。 李诀轻轻抚着她秀气好看的眉毛,忽然‘卟哧’一笑,拍拍衣服坐了起来。一会儿感慨,一会儿失笑的样子,若不是翟梦忧对他有着不浅的了解,非要当他失心疯了不可。 “阿诀,事已至此,别的我不管,你可一定要好好的。”翟梦忧理理妆饰,斟酌了一下词句,慢慢言道,说到最后忽然搂紧他的腰腹,靠在他背上,口气已是无比坚决。“放心吧,我一定会好好的,好好的,照顾——自己。”李诀轻拍她玉臂,淡淡的笑道,目光深邃。 翟梦忧抬起头努力想看看他的正脸,好确定他话中的真实性。却见李诀双眼一闭,脸上说不出的宁静,似已不知身游何处,端的看不出什么火气。她有些忧疑的轻应一声:“只要有机会,我就劝大王送你回南楚去,之后……之后……”她迟疑了两声,想起之后的山重水隔,忽也是百般滋味齐聚心头,低着头使劲眨眼,生怕那泪珠不听话的跳将出来,却也再也接不下去。 “之后便可承着父亲余荫,把这个富贵公子舒舒服服的过下去了,好姐姐,你说是也不是?”李诀忽的扭过头来,看着极力忍耐的翟梦忧,面容出奇的平静,还有一点不易察觉的嘲弄。 这种平静如水的表情好比尖刀一般在翟梦忧的心上划过。看着他清峻的面容认真的表情,顾不得别后思绪,女儿情态,她提起衣袖在眼上抹了两下,强笑道:“你一辈子平平安安,开开心心的,姐姐就别无挂念了。阿诀,以后……我不在你身边的时候,可记得要想我啊?” “想你?我为什么要想你?呵呵。”李诀轻笑,那宛如梦魅般沉静迷人的笑容,宛如白莲般梵性超然的面庞,好似雪寒沃雪般让人觉出天地万物都在死寂中焕发生机的甜美,曾是那么的扣人心弦,让她沉迷。而此刻,却宛如刀锋一般将她苍凉如白纸的内心刺的遍体鳞伤,却再不会心痛。 “是啊,我原没有什么好,来让你想。”翟梦忧若思若叹,一整裙裾,站了起来。似乎这瞬息之间已恢复了她恩宠一身的贵妃身份,翟梦忧看不出丝毫情绪波动的接道,“姑父的遗骸,我会向大王央告,让他死有所依,你不用……” “阿爹不会死的。”李诀大声道,只见他猛立而起,也许是情绪太过激动的原因,竟然晃了几晃,方才站稳。翟梦忧面上担忧之色一闪而逝,看着背身而立的李诀,却没有接下去。 “阿爹不会死的。”李诀重复着说,努力平复激烈的情绪,他竟然笑了一笑:“阿爹是什么人,算无遗策,武窥天道,怎么会死在一场大火之中,这可是全天下最大的笑话了,不过……。”他微凝着剑眉冲着翟梦忧认真一笑,“这个笑话可是一点也不好笑。” 稀落的鼓掌之声慢慢传来,帐帘掀起处,一身庄重的黑色朝服,宽袍博宽,颇得重臣威仪的夏中诚含笑而进。只见他径自向一旁静立的翟梦忧见礼,如果不是那满脸微笑总是一副欠贬模样的话,不得不说,这家伙倒还颇有几分可取之处的。 李诀冷眼旁观,只见翟梦忧与他的礼节**谈一丝不苟,看来对他还是颇为礼遇的。其时,哪朝哪代不是权力倾轧,强存弱亡,想来翟梦忧在俨纣帝面前陈述时之所以对夏中诚在言语之中颇为看顾,也是有其前因后果的,用通俗的说法,两人多半是一条绳上的蜢蚱。 安汀原本一直抱着小白狐守在外面,虽然帐里面动静颇大,却也不敢贸然闯入。这时有了夏中诚打头阵,她自然就近的跟了进来。李诀看她满脸关切的样子,自然不忍将她呵斥出去。倒是小白狐机灵异常,一见李诀,就迫不及待的从安汀怀中跳了出来,李诀被逗的情怀一解,轻笑着弯腰将小白狐收在怀中。 “国舅爷。”眼见李诀不管不顾的德性,虽然明知是自讨没趣,夏中诚还是打点起笑脸凑了上来。看来李诀才是他此行的目的。 “刚才我好像听到夏大夫为我喝采来着?”李诀淡淡的扫他一眼,抚着白狐毛绒暖和的毛发,饶有兴趣的在帐中转悠。 夏中诚闻之笑容一僵。 “怎么?难道本公子听错了?” “那是……怎么会?”本来陪着笑脸的夏中诚连忙神情一整,搞不清楚李诀想干什么的他只好把求助的目光投向翟梦忧。他能够不克礼仪的进入翟梦忧的王帐,不仅因为其入宫前得到他的救助和推荐。现在,他更是作为翟梦忧亲信的身份出现的,如果太多礼数反而会显的疏远。 他本来以为以翟梦忧和李诀关系之亲密,李诀自然也该对他有相当的礼遇才对,再看眼前的情景,这个李诀明显是连翟梦忧都搞不定的,早知会有现在的局面,以他的谨慎,自然不会蛇足的鼓什么掌。 “这么说来,夏大夫是对我的话表示认同了?”彻底无视夏翟两人尴尬的目光,李诀有条不紊的问。 “这个,李威侯武功卓绝,是天下有数高手,行军打仗,也一向筹谋周密。道理上,自然有生还的可能。只是……”夏中诚沉吟道。 “嗯?” “只是……,”夏中诚微捏胡须,小眼若有所思的道:“只是大王已经传檄天下,李威侯在藏兵谷被西秦军围杀之事不出数日便会天下皆知。南楚正德帝性情偏狭,一向将身边权臣视如猛虎,以他的性情,一定会抓紧为李威侯赠谥送葬,到时尘埃落定,就算威侯孤身潜回,恐怕也难见天日了。况且,威侯若丧还能激起楚人敌忾之心,倘若活着回去,便只是败军之将,无功而有罪,这样的结果对南楚神话的令尊来说,恐怕也是难以接受的吧。” “夏大夫,果然不愧是社稷之臣呀。”李诀看着他微微一笑:“这番分析,果然是精辟无比。不过,这里面有一点是不可否认的,就是你们所有的人都不得不认为,我爹爹会留得性命在,不是吗?” “可是,国舅觉得这样活着,对威侯来讲还有意义吗?”出奇的,夏中诚面上竟现出一种精干之色,双目炯炯,不可逼视。 “当然有。”虽然有点讶异,不过李诀随即就释然了,并且觉得夏中诚在他面前露出这种面目,应该是某种认同的表示。 “夏先生,你可识得天下英雄吗?”李诀微微仰了仰下巴,无比闲远的问道。这一问,竟然让老谋深算,阅人无数的夏中诚在他身上感受到一种“山登绝顶/我为峰”的错觉。 正文 第60章 南牧 南楚正德帝八年冬十月。北胡率精骑二十万众举国南下。绕过秦赵长城,剽掠北地六镇。一路宛如洪水决堤,野兽散野,势不可挡。 这一动作,让刚在藏兵谷战胜,正筹躇满志,盘划一统江山的俨纣帝措手不及。当即急召大夫夏中诚,温侯王翦及一众高级将领入帐议事。 本来在俨纣帝授意下奉命安置李诀以备后用的夏中诚闻听之下也是面色大变,他不愧是久经风浪的政界油条,稍一忖思就镇定下来,当下将李诀交付随行的郎官安排,勿勿请个罪就急步赶往主帐。 “李公子,请。”郎官虽然在宫中的官阶不大,但却份属皇帝近臣,通常只要在宫中稍事历练,放出去后都是身当枢要。正因为如此,能担此职的多半都是世宦子弟,有着不小的后台。 眼前这位看来年纪不大,生的也甚是白净,在一身甲胄装点下,倒也颇有几分英武之气。看来这帝皇仪仗对外形还是颇有讲究的。 “好,”李诀淡然一笑,大步迈了出去。安汀当然是紧随其后,那郎官向翟梦忧报拳一礼,帐帘遮处,终于阻断了翟梦忧奇异复杂的目光。 李诀两人被安排到左武卫将军费玉的帅帐侧面,虽然随着俨纣帝移驾王帐,费玉应召议事之后,这里的兵防已经弱了下来。不过,听着外面行军布阵、守夜巡逻的密集度,西秦军显然已进入战斗状态。而只要看看自李诀入帐后就在帐前柱了一排的西秦悍卫,也不难想到他们是被特殊照顾的。 “看来咱们是被看管起来了。”李诀看了看外面的阵势,好笑的放下帐帘。 “公子,我……”相见之后,两人还是头回独处。安汀虽与他接触的时间不长,却也知道李诀甚有主见。而这样的人通常对自己的决定极为坚持,对违拗自己的人记在心底。就算当时不言,也少不了秋后算账。是以,眼前李诀越是显的浑不在意,她就越是猜之不露,心中颇有几分忐忑。 李诀轻轻抚摸怀中白狐绒绒的毛发,看着安汀螓首低垂的紧张样子,眸光清冷。 “汀汀呀,少爷离家已经很久了,这许多日子也算是风尘仆仆,忙碌不堪,可是这到头来,我才忽然发现原来什么事都没办成。若要问一下,这几个月来我都是在做什么。想来想去,也就是随遇而安吧。” 李诀径自披开毡垫坐了下去,手臂支在坐案上,显得颇为困倦。 “公子是,想家了……?” “我是不想就这么漫无目的一天天过下去了。”李诀懒懒一叹,忽尔扬眉一笑:“其实这次还是多亏了你,怎么说你将我的行踪透露给李挚都是抱着搭救我的一片好意,站在朋友的立场上,我还是很感激你的。” “朋友?”安汀口/唇一颤。眼见李诀挂着淡淡微笑的脸庞上掩藏不住清瞳冷芒,安汀心头无由一痛,下意识的猛冲两步,扑着跪在李诀面前。 “公子,我们不是朋友,早在你答应我跟随你的那刻,安汀就只是你的属下和侍女,今生今世都不会改变。这次安汀没有遵从公子命令行事,心甘情愿受公子责罚。” 看着安汀微显惊慌却益发坚决的神态,李诀忽然泛起一种羞耻感,为自己的诸多顾虑和反复惦量感到难过。曾几何时,自己也不能以单纯的思维简单的想问题、下结论了呢。李诀有些惨淡的想。 “好吧,”李诀略略收拾情怀,勾起她下巴轻笑道:“那以后整个汀汀可都是少爷我的了。” 这位坐拥十万强寇,让韩魏秦楚四国边境三十余郡县畏如虎狼的南十八路山寨联盟总头领虽然脸蛋红的俏美难言,却极为乖顺的下颔轻点,容色楚楚,尽是动人意味。 “好了,你是公子的第一个手下,以后可是嫡系亲卫,公子我先封你当个军师怎样,虽然是光杆的?”李诀说着不由贼笑起来,他近些天都没撞上过什么好事,心情当真是郁闷不已。难得美人娇态可以赏心悦目,他当然要好生发掘一番。 “我啊……”安汀小脸微抬,一时分不清他话中真假,自然也拿不定主意应也不应。她已经不知不觉中被李诀种种出人意料的作风搅得心思大乱。想象中,李诀孤身闯秦营,自然是凶我吉少,有来无回才对。哪知道相见之下,李诀境况虽不乐观,却也绝算不上生死危境。只看他言行举止间对威慑诸侯的俨纣帝颇不买账,让见惯草莽英雄桀骜不驯的安汀都大感不以为然。 “当然……”李诀轻笑着正要接着逗她。却听帐门外呼喝之声大起,牵马列队,戈甲摩擦之声不绝于耳。 两人正自心中存疑,只听脚步飒然,显是有人向这边急行。那郎官奉命安置李诀两人,忽见营中人声鼎沸,也是惊疑不定。正要派个手下过去找个人了解情况,却见一众全身甲胄的将士大步行来。 黑夜之中,看不清面目,郎官一抖火把,喝道:“来者何人,速速止步。” “杜统领——”李挚威严而不失亲切的叫了一声。说话之间,已带着数十军士拥到近前。只见他全身甲胄,外罩黑缎披风,火把高燃之下,颇有勇毅之色。 “原来是晋王殿下。”那郎官杜陵微吃一惊,连忙上前见礼。晋王是有数的手握实权的亲王,虽然名正言顺的储君是太子李骐,但只要太子一日不登基为帝,晋王的文韬武略显然更让人敬畏。 “父皇已经下了圣旨,三军整装待发。李公子的事就由本王接手安排。杜统领,你还是快些回到父王身边侍侯吧。”李挚双目微睨,沉身吩咐道。 “这,夏大人有令……” “大胆,夏大夫的命令难道还能高过皇上,你在这儿站营门重要,还是护卫父皇的安危重要?本王说话,你有怀疑吗?还不退下。”李挚双目一冷,扬鞭喝骂。他平日即对夏中诚甚得俨纣帝宠信颇为不满,只是一来同殿为臣,勾心斗角对威重的帝王来说,大为忌讳;再来,他一介皇子,身份地位十分敏感,行事说话莫不是小心谨慎,生怕落人口食,生出祸事来。 只是今天议事结果实在大出他意料之外,一时间,心怀怒愤,满腔肚火也借此发泄起来。杜陵本意也只是表明差事是夏中诚交付下来的,需得有些凭证才好交手。没想到晋王今个火气如此之大,直接扭曲他话中意思,将夏中诚和俨纣帝扛上了。他也是出入宫廷的人,一听之下,哪还不明白这中间蹊跷,当下立即噤若寒蝉,勿忙应诺灰溜溜的带人走了。 正文 第60章 南牧 南楚正德帝八年冬十月。北胡率精骑二十万众举国南下。绕过秦赵长城,剽掠北地六镇。一路宛如洪水决堤,野兽散野,势不可挡。 这一动作,让刚在藏兵谷战胜,正筹躇满志,盘划一统江山的俨纣帝措手不及。当即急召大夫夏中诚,温侯王翦及一众高级将领入帐议事。 本来在俨纣帝授意下奉命安置李诀以备后用的夏中诚闻听之下也是面色大变,他不愧是久经风浪的政界油条,稍一忖思就镇定下来,当下将李诀交付随行的郎官安排,勿勿请个罪就急步赶往主帐。 “李公子,请。”郎官虽然在宫中的官阶不大,但却份属皇帝近臣,通常只要在宫中稍事历练,放出去后都是身当枢要。正因为如此,能担此职的多半都是世宦子弟,有着不小的后台。 眼前这位看来年纪不大,生的也甚是白净,在一身甲胄装点下,倒也颇有几分英武之气。看来这帝皇仪仗对外形还是颇有讲究的。 “好,”李诀淡然一笑,大步迈了出去。安汀当然是紧随其后,那郎官向翟梦忧报拳一礼,帐帘遮处,终于阻断了翟梦忧奇异复杂的目光。 李诀两人被安排到左武卫将军费玉的帅帐侧面,虽然随着俨纣帝移驾王帐,费玉应召议事之后,这里的兵防已经弱了下来。不过,听着外面行军布阵、守夜巡逻的密集度,西秦军显然已进入战斗状态。而只要看看自李诀入帐后就在帐前柱了一排的西秦悍卫,也不难想到他们是被特殊照顾的。 “看来咱们是被看管起来了。”李诀看了看外面的阵势,好笑的放下帐帘。 “公子,我……”相见之后,两人还是头回独处。安汀虽与他接触的时间不长,却也知道李诀甚有主见。而这样的人通常对自己的决定极为坚持,对违拗自己的人记在心底。就算当时不言,也少不了秋后算账。是以,眼前李诀越是显的浑不在意,她就越是猜之不露,心中颇有几分忐忑。 李诀轻轻抚摸怀中白狐绒绒的毛发,看着安汀螓首低垂的紧张样子,眸光清冷。 “汀汀呀,少爷离家已经很久了,这许多日子也算是风尘仆仆,忙碌不堪,可是这到头来,我才忽然发现原来什么事都没办成。若要问一下,这几个月来我都是在做什么。想来想去,也就是随遇而安吧。” 李诀径自披开毡垫坐了下去,手臂支在坐案上,显得颇为困倦。 “公子是,想家了……?” “我是不想就这么漫无目的一天天过下去了。”李诀懒懒一叹,忽尔扬眉一笑:“其实这次还是多亏了你,怎么说你将我的行踪透露给李挚都是抱着搭救我的一片好意,站在朋友的立场上,我还是很感激你的。” “朋友?”安汀口/唇一颤。眼见李诀挂着淡淡微笑的脸庞上掩藏不住清瞳冷芒,安汀心头无由一痛,下意识的猛冲两步,扑着跪在李诀面前。 “公子,我们不是朋友,早在你答应我跟随你的那刻,安汀就只是你的属下和侍女,今生今世都不会改变。这次安汀没有遵从公子命令行事,心甘情愿受公子责罚。” 看着安汀微显惊慌却益发坚决的神态,李诀忽然泛起一种羞耻感,为自己的诸多顾虑和反复惦量感到难过。曾几何时,自己也不能以单纯的思维简单的想问题、下结论了呢。李诀有些惨淡的想。 “好吧,”李诀略略收拾情怀,勾起她下巴轻笑道:“那以后整个汀汀可都是少爷我的了。” 这位坐拥十万强寇,让韩魏秦楚四国边境三十余郡县畏如虎狼的南十八路山寨联盟总头领虽然脸蛋红的俏美难言,却极为乖顺的下颔轻点,容色楚楚,尽是动人意味。 “好了,你是公子的第一个手下,以后可是嫡系亲卫,公子我先封你当个军师怎样,虽然是光杆的?”李诀说着不由贼笑起来,他近些天都没撞上过什么好事,心情当真是郁闷不已。难得美人娇态可以赏心悦目,他当然要好生发掘一番。 “我啊……”安汀小脸微抬,一时分不清他话中真假,自然也拿不定主意应也不应。她已经不知不觉中被李诀种种出人意料的作风搅得心思大乱。想象中,李诀孤身闯秦营,自然是凶我吉少,有来无回才对。哪知道相见之下,李诀境况虽不乐观,却也绝算不上生死危境。只看他言行举止间对威慑诸侯的俨纣帝颇不买账,让见惯草莽英雄桀骜不驯的安汀都大感不以为然。 “当然……”李诀轻笑着正要接着逗她。却听帐门外呼喝之声大起,牵马列队,戈甲摩擦之声不绝于耳。 两人正自心中存疑,只听脚步飒然,显是有人向这边急行。那郎官奉命安置李诀两人,忽见营中人声鼎沸,也是惊疑不定。正要派个手下过去找个人了解情况,却见一众全身甲胄的将士大步行来。 黑夜之中,看不清面目,郎官一抖火把,喝道:“来者何人,速速止步。” “杜统领——”李挚威严而不失亲切的叫了一声。说话之间,已带着数十军士拥到近前。只见他全身甲胄,外罩黑缎披风,火把高燃之下,颇有勇毅之色。 “原来是晋王殿下。”那郎官杜陵微吃一惊,连忙上前见礼。晋王是有数的手握实权的亲王,虽然名正言顺的储君是太子李骐,但只要太子一日不登基为帝,晋王的文韬武略显然更让人敬畏。 “父皇已经下了圣旨,三军整装待发。李公子的事就由本王接手安排。杜统领,你还是快些回到父王身边侍侯吧。”李挚双目微睨,沉身吩咐道。 “这,夏大人有令……” “大胆,夏大夫的命令难道还能高过皇上,你在这儿站营门重要,还是护卫父皇的安危重要?本王说话,你有怀疑吗?还不退下。”李挚双目一冷,扬鞭喝骂。他平日即对夏中诚甚得俨纣帝宠信颇为不满,只是一来同殿为臣,勾心斗角对威重的帝王来说,大为忌讳;再来,他一介皇子,身份地位十分敏感,行事说话莫不是小心谨慎,生怕落人口食,生出祸事来。 只是今天议事结果实在大出他意料之外,一时间,心怀怒愤,满腔肚火也借此发泄起来。杜陵本意也只是表明差事是夏中诚交付下来的,需得有些凭证才好交手。没想到晋王今个火气如此之大,直接扭曲他话中意思,将夏中诚和俨纣帝扛上了。他也是出入宫廷的人,一听之下,哪还不明白这中间蹊跷,当下立即噤若寒蝉,勿忙应诺灰溜溜的带人走了。 正文 第61章 南牧(二) 李诀显得有些犯困的靠在毡垫上,手上提着一截柴棍无精打采的磕着火盆。李挚正襟危坐,面色沉静,全不见了往这赶时那副行色勿忙,火急火燎的样子,乍一看去,真有些不知打着什么主意的莫测高测。 他的随行亲卫早在示意下把营帐牢牢护卫住,数十步外都没人敢贸然靠近。安汀抱着睡着的小白狐饶有兴致的打量着各怀心思的两人。李挚勿忙而来,她也觉着该是有要紧事和李诀相关,哪知两人见面之后只是不咸不淡的问了几句,就分别坐开,自顾自的发起呆来。 帐中宁净,她倒整起心思,悄悄的审视起李诀来,俊美非凡自不必说,细想来,其人倒颇有些“任凭风浪起,稳坐钓鱼台”的情性。搁在李诀这种不承家风,不修学术的人身上,倒真不知该说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赖皮,还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糜鹿兴于左而目不瞬”的高明修养了。 “这个……李兄……”大概是实在挺不过李诀这种‘不知死活’镇定功夫,李挚终于开口叫道。 李诀应景似的嗯的一声,脑袋虽然随着声音来处摆了过去,不过看他眼睛都懒睁的样子,李挚实在怀疑这话说下去的效果。 “李兄,父皇急召我等议事,这其中缘由你总该知道一些的吧?”李挚略想了想,耐心的说道。 “听说是北胡骑兵南下,来势凶猛。”李诀丢了手中柴棍,惬意的伸个懒腰站了起来,打着哈欠向安汀招了招手。安汀明媚的眼眸略一忽闪,就乖巧挪到矮桌旁,提起上面的茶壶很自若的斟满,双手递上冲着李诀盈盈一笑:“公子请。” 李诀看着她一系列宛若行云流水般娴熟雅致的动作,目光已从最初的微讶到由衷的欣赏。虽然两人相处之中,安汀一直都以侍女自居,但是多日以来,两人都在行途急勿中度过,李诀自是没有功夫发挥他颐指气使的少爷脾气。况且,他私心里也一直觉得依依那种乖巧灵动的能于眼神、微笑、手势、言语之间捕捉他意思的女孩原本就是可遇不可求,需要从娃娃陪养的,拿来做侍女虽然惬意却也未免浪费。 安汀虽然明丽,山寨头领熏陶出来的英姿飒爽予人印象自是更为深刻。哪想到,这本是习惯之下并未报多大希望的一招手,竟然被她将其中的所欲所想捕了个正着。 所得正所愿,自然是最喜悦不过的经历,李诀接过茶杯弯过身附耳轻笑道:“我现在终于知道‘如花解语,如玉生香’是怎么一种情景了。” “贫嘴贫舌”,安汀娇嗔的回了一句,只见她双手不停的绞着衣角,直欲把红透的脸蛋埋进胸脯的绝美羞态,谁都可看出她正是喜不自胜。 李挚重重的干咳一声,心中暗叫要命。他一向胸怀大事,对军国重担更是视如性命,也正因他深知每一个决定的牵连之大,所要压下的东西之重,是以,每做决断必然慎之又慎。而眼前情势正是他深感扑朔迷离的时候,即便他在别人眼中是多么的雄才大略、性格勇毅,内心争斗之激烈却根本不是面上表现出来的平静所能想见。想想自己的紧张百度,再看看李诀若无其事的与美调笑,感觉自是怪异无比。 也正因为这种感觉极为怪异的落差,李挚心中陡然生出一种明悟,内心也随之平静起来。 历史看似波澜壮阔,许多时候也不过是当事人的一转念间。如果有人能获知李挚现在的想法,再去看未来二十年的历史,一定会对这句话表示深刻的认同。 “李公子,准确来讲,北胡铁骑是绕过秦赵长城,已经入关了。此次我大秦再行连横之策,表面看来,乃是秦楚南北霸主之间攻伐之战,实际上,却也是父皇精心酝酿了近十年的战略雄图。青纹君的犀甲军和东方诸国的联军只不过是第一步而已,事实上,父皇早已暗中抽调雍寒之地的边防驻军按照既定路线分赴前敌。此战退可灭楚,进则荡平诸候,一匡天下,实现我西秦历代君主毕生之愿。”一旦确定了心中想法,李挚也变得气定神闲起来,这番话说的铿锵有力,似已智珠在握。 “晋王殿下说这些,难道跟我有关系吗?”李诀看他气势迫人,不由剑眉轻挑,淡淡笑道。 李挚仰天豪笑:“诸侯火并,天下震动,北胡南下,烽烟四起。战火一起,必然是哀鸿遍野,百姓罹难,试问天下间谁人能置身事外?谁人又能独享安乐?况且,李兄你既是南楚李威侯的公子,河间李阀的宗主继承人,也是我大秦梦贵妃的姑表兄弟、皇亲国舅爷。不说别的,就说这万重秦阵之中,‘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李兄的立场如此飘忽,可曾想过自己时刻都有性命之忧吗?” “殿下说的不错。”李诀歪头想了想,点头称是。 “李兄缘何有这般飞扬入阵、谈笑自若的自信,李挚不才,约摸也能猜的一二。”看着李诀表情老实起来,李挚反而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略微调整一下心情,试探着道。 “哦?” “八九年前,六圣传说在南楚帝京一度闹的沸沸扬扬,根据线报,许多隐匿势力都若明若暗的显露过行踪,金陵城中风息雷动,巨擘纷现,看起来极有可能闹出大事,据说后来是正德帝和李威侯一时一暗联合施压才使这些人风消云散。其实不管是庙堂朋党还是江湖帮派大多为利益所驱,一有挑动其神经的目标出现,自然是如蚁附膻,纷纷趋之若骛,寄望分一杯羹,割一块肉。这等事毫不稀奇,是以也并不足道。” 他说至此处哈哈一笑,却见李诀一脸平静,不由微感气闷,径自接道:“据传那次风波的核心也不过是个七八岁大的孩子,其实,六圣传说流传千年,是真是假谁也无从测度,千年以降利用谣传煸动民心来达成自己目的的无可胜数。远的不说,十年前,安从、云烈辈就谎称自己是桃园兄弟入世,裹挟民众,着实成了一番声势。” 李诀闻言淡然一笑,也不辩驳,却见安汀满面激动,知是李挚提到的他祖父安从触痛了她心中正着力想遗忘的角落,紧握她冰凉的小手,李诀懒的理什么外人面前,什么宗教礼法,揽过她纤腰使劲搂在怀里,感受着她单薄的娇躯,心中更是怜意大起。 正文 第61章 南牧(二) 李诀显得有些犯困的靠在毡垫上,手上提着一截柴棍无精打采的磕着火盆。李挚正襟危坐,面色沉静,全不见了往这赶时那副行色勿忙,火急火燎的样子,乍一看去,真有些不知打着什么主意的莫测高测。 他的随行亲卫早在示意下把营帐牢牢护卫住,数十步外都没人敢贸然靠近。安汀抱着睡着的小白狐饶有兴致的打量着各怀心思的两人。李挚勿忙而来,她也觉着该是有要紧事和李诀相关,哪知两人见面之后只是不咸不淡的问了几句,就分别坐开,自顾自的发起呆来。 帐中宁净,她倒整起心思,悄悄的审视起李诀来,俊美非凡自不必说,细想来,其人倒颇有些“任凭风浪起,稳坐钓鱼台”的情性。搁在李诀这种不承家风,不修学术的人身上,倒真不知该说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赖皮,还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糜鹿兴于左而目不瞬”的高明修养了。 “这个……李兄……”大概是实在挺不过李诀这种‘不知死活’镇定功夫,李挚终于开口叫道。 李诀应景似的嗯的一声,脑袋虽然随着声音来处摆了过去,不过看他眼睛都懒睁的样子,李挚实在怀疑这话说下去的效果。 “李兄,父皇急召我等议事,这其中缘由你总该知道一些的吧?”李挚略想了想,耐心的说道。 “听说是北胡骑兵南下,来势凶猛。”李诀丢了手中柴棍,惬意的伸个懒腰站了起来,打着哈欠向安汀招了招手。安汀明媚的眼眸略一忽闪,就乖巧挪到矮桌旁,提起上面的茶壶很自若的斟满,双手递上冲着李诀盈盈一笑:“公子请。” 李诀看着她一系列宛若行云流水般娴熟雅致的动作,目光已从最初的微讶到由衷的欣赏。虽然两人相处之中,安汀一直都以侍女自居,但是多日以来,两人都在行途急勿中度过,李诀自是没有功夫发挥他颐指气使的少爷脾气。况且,他私心里也一直觉得依依那种乖巧灵动的能于眼神、微笑、手势、言语之间捕捉他意思的女孩原本就是可遇不可求,需要从娃娃陪养的,拿来做侍女虽然惬意却也未免浪费。 安汀虽然明丽,山寨头领熏陶出来的英姿飒爽予人印象自是更为深刻。哪想到,这本是习惯之下并未报多大希望的一招手,竟然被她将其中的所欲所想捕了个正着。 所得正所愿,自然是最喜悦不过的经历,李诀接过茶杯弯过身附耳轻笑道:“我现在终于知道‘如花解语,如玉生香’是怎么一种情景了。” “贫嘴贫舌”,安汀娇嗔的回了一句,只见她双手不停的绞着衣角,直欲把红透的脸蛋埋进胸脯的绝美羞态,谁都可看出她正是喜不自胜。 李挚重重的干咳一声,心中暗叫要命。他一向胸怀大事,对军国重担更是视如性命,也正因他深知每一个决定的牵连之大,所要压下的东西之重,是以,每做决断必然慎之又慎。而眼前情势正是他深感扑朔迷离的时候,即便他在别人眼中是多么的雄才大略、性格勇毅,内心争斗之激烈却根本不是面上表现出来的平静所能想见。想想自己的紧张百度,再看看李诀若无其事的与美调笑,感觉自是怪异无比。 也正因为这种感觉极为怪异的落差,李挚心中陡然生出一种明悟,内心也随之平静起来。 历史看似波澜壮阔,许多时候也不过是当事人的一转念间。如果有人能获知李挚现在的想法,再去看未来二十年的历史,一定会对这句话表示深刻的认同。 “李公子,准确来讲,北胡铁骑是绕过秦赵长城,已经入关了。此次我大秦再行连横之策,表面看来,乃是秦楚南北霸主之间攻伐之战,实际上,却也是父皇精心酝酿了近十年的战略雄图。青纹君的犀甲军和东方诸国的联军只不过是第一步而已,事实上,父皇早已暗中抽调雍寒之地的边防驻军按照既定路线分赴前敌。此战退可灭楚,进则荡平诸候,一匡天下,实现我西秦历代君主毕生之愿。”一旦确定了心中想法,李挚也变得气定神闲起来,这番话说的铿锵有力,似已智珠在握。 “晋王殿下说这些,难道跟我有关系吗?”李诀看他气势迫人,不由剑眉轻挑,淡淡笑道。 李挚仰天豪笑:“诸侯火并,天下震动,北胡南下,烽烟四起。战火一起,必然是哀鸿遍野,百姓罹难,试问天下间谁人能置身事外?谁人又能独享安乐?况且,李兄你既是南楚李威侯的公子,河间李阀的宗主继承人,也是我大秦梦贵妃的姑表兄弟、皇亲国舅爷。不说别的,就说这万重秦阵之中,‘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李兄的立场如此飘忽,可曾想过自己时刻都有性命之忧吗?” “殿下说的不错。”李诀歪头想了想,点头称是。 “李兄缘何有这般飞扬入阵、谈笑自若的自信,李挚不才,约摸也能猜的一二。”看着李诀表情老实起来,李挚反而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略微调整一下心情,试探着道。 “哦?” “八九年前,六圣传说在南楚帝京一度闹的沸沸扬扬,根据线报,许多隐匿势力都若明若暗的显露过行踪,金陵城中风息雷动,巨擘纷现,看起来极有可能闹出大事,据说后来是正德帝和李威侯一时一暗联合施压才使这些人风消云散。其实不管是庙堂朋党还是江湖帮派大多为利益所驱,一有挑动其神经的目标出现,自然是如蚁附膻,纷纷趋之若骛,寄望分一杯羹,割一块肉。这等事毫不稀奇,是以也并不足道。” 他说至此处哈哈一笑,却见李诀一脸平静,不由微感气闷,径自接道:“据传那次风波的核心也不过是个七八岁大的孩子,其实,六圣传说流传千年,是真是假谁也无从测度,千年以降利用谣传煸动民心来达成自己目的的无可胜数。远的不说,十年前,安从、云烈辈就谎称自己是桃园兄弟入世,裹挟民众,着实成了一番声势。” 李诀闻言淡然一笑,也不辩驳,却见安汀满面激动,知是李挚提到的他祖父安从触痛了她心中正着力想遗忘的角落,紧握她冰凉的小手,李诀懒的理什么外人面前,什么宗教礼法,揽过她纤腰使劲搂在怀里,感受着她单薄的娇躯,心中更是怜意大起。 正文 第62章 云水 “禀晋王殿下,神策军严阵待命,请王爷示下。” 雄武的喝报声在帐外响起,李挚高亢的情绪骤冷,只见他长出口气,慢慢的坐了下去。 “李兄啊,这天下何其之大,作为人,又是何其的寂寞呀。”李挚双肩微耸,似有无限感慨。 李诀闻言一笑,轻抚怀中娇女单薄的香肩:“天下自然是大的,可他大是他的,又关着咱们什么事。殿下若觉寂寞,大约是心有挂碍吧。” 李挚扭头盯着他细看一会儿,只觉李诀那融融的笑意有着说不出的温暖意味,让人不忍测估其背后的东西。心头微叹,李挚一鞭戎袍站了起来:“北胡铁骑剽掠,势若飙龙,秦赵北镇驻军已是一派委靡,父皇却执意要加兵东南,……哎,‘子不言父过,臣不论君非’。只怕天下大势从此多变。李兄若肯勉进,不难为一世人杰。本王军务在身不便久留,交浅言深,还请李兄莫怪。告辞。” 李诀微呆,正忖思起身应筹,却见李挚抱拳一礼,大步掀帘而出。 随着帐帘迅厉的一掀一放,一股冷气猛的贯了进来。盆中炭焰一缩,安汀也不由的缩缩了脖颈,拽着李诀衣襟的双手也更紧了些。 火把晃动的光亮隐约透在帐幕上,呼喝的传令声中,帐外军士霎时已走的一个不剩。 四周越发的安静的下来,只有似纤细又柔韧的夜风不倦的吹过。凉意微侵的夜总能撩起人的万般思绪,切近的、绵暖的,细觉又收束进茫然的无所寄托。只有千万般心事在愈静的夜的梦呓中游移浮动。 “汀汀……” 一醒神间,李诀才觉怀中佳人呼吸微紧,显是静处下来,安汀对两人的亲密的姿态有些失措。心中好笑,于是低头试探着叫了一声。 安汀轻应了一声,借着僵境打破,就欲撑起身子。 毫无征兆的,李诀伸手在她腰肢上一托,将她就势揽坐在怀里。安汀猝不及防,不由‘啊’的一声,一时间面红心跳,小脑袋埋在他胸前,羞喜嗔恼诸般情绪齐集心头,一时间哪里能分辨的仔细。 “这几天咱们路上赶的急了些,想你定是困的紧了?”李诀轻理她紊乱的青丝,眉目间满是爱怜之色。“说也原该是的,只是这会儿不知怎么,奴却一点也不想睡。”长长的睫毛眨动几下,不知是在说服着心理,还是这几句话透着的意思浓,安汀极宁定的抬眼看他,清媚的眸子好似藏着一涡水星。 李诀轻笑:“那咱们就说说话。” 有人愿意挂怀你的寂寞,极恳切的去琢磨,极细致的去周斟,便是人生好时节呵。 “只怕安汀做的不好,不管怎么着去努力、去争取,也只如那天上的云朵,最多偶尔投影在水中,便做是可待长夜梦醒、时时惦念回想的窃喜。其实彼此的轨迹却是永无交集的。”说到这里,她的目光不由的变的有些隐约,宛如无数风色湮过的沧桑与无奈。 “难道你还不明白,你偶尔投过来的一剪素影,已是永远的印到了我的心底。”人的心思原来就是敏感善变的,少女的心思若是较起真儿的,那可更是三天三夜也讲不清的。李诀的姐姐妹妹那么多,这点道理当然是不言自明,深以为然的。除了用最简尽的话表明决心外,他还真不知怎么搞定安汀这段看似偶尔抬头,或已是放在眉头,藏在心头,深宿在生命里头的“云水之论”。 “矢子修罗王,‘暗夜三疆,轮回六道’,看来不管圣身如何轮转,你这副风流多情的性子还真是丢之不去呀。”冷漠的话语中带着说不着的嘲意,帐帘宛如流水急漩乍起而收,两人面前已站了一位金胄重甲,白缎披风的军将,只见他手持三尖两刃刀,面上棱角分明,直鼻阔口,双目湛然,有如天神。正是刚被俨纣帝收为义子的温侯王翦。 李诀剑眉轻挑,不悦地斜睨了一眼这个突然闯入的不速之客,似乎觉得他的说话太过玄妙,李诀温和而有节奏在大觉尴尬的安汀背上轻拍了两下,感觉怀中佳人心绪渐安,认命般的将脸蛋贴在他颈侧,李诀眼神一暖。从头到尾,对雷霆乍现般伫立眼前的王翦直接无视。 王翦自负雄略,三界六道,遍阅亲仇,何曾受过如此冷遇,当下不怒反笑。笑声如闷雷一般震动四幕,而此时,别说李诀似是见怪不怪的毫无反应,就连少女情怀的安汀也一意恬卧,丝毫不为所动。 王翦大感气恼,他也并非一味恃勇斗狠之辈,脑中一转,已有计较,当下收住笑声,一摆手中刀兵,冷道:“楚煌,看来你神识觉醒的速度真是让人不耐,这番机缘既然撞在我手里,本将就做做好事,帮你清醒一把。” 只见他一紧手中刀兵,原本看来威烈雄厉的三尖两刃宛如无物般斜掠而起,劲气充溢之下,整个刀杆顿成淡金之色。王翦漠然一哂,手上轻巧的一个侧旋,一斩清芒流星迫月般向李诀眉心急劈而落。 眼见利刃堪堪迫到,安汀娇躯一颤,只觉冷厉气势下催发而来的肃杀冷意砭肌刺骨,颇为难忍。讶然回顾,忽觉那挟天地清灵威重的一击,竟如幻世雷霆,凌迫抑人,又仿佛刹那遥远。 那极轻逸又极炙烈的,于她此时看来,却截然不同于往常武斗的拼架招式,那忽而温切如亲人拥抱,却又隔阂如冰封玉魄,竟让人仰而而步,气短心怯之下,只能束手待戳。 西秦第一勇将的刀兵之利,锋芒初敌,不战而屈人之兵,寒人之胆,夺人之志,威沉势隆,一至于斯。 安汀一眼之下,就死命的搂紧李诀的腰背,再不回顾。既然生临绝地,无从退避,停靠在一个可以放心栖息的怀抱,又何尝不是一种纯美的寄托,别样的抗争。 只是李诀呢? 他是否也愿意在这个温软的香巢中就此安眠呢? 正文 第62章 云水 “禀晋王殿下,神策军严阵待命,请王爷示下。” 雄武的喝报声在帐外响起,李挚高亢的情绪骤冷,只见他长出口气,慢慢的坐了下去。 “李兄啊,这天下何其之大,作为人,又是何其的寂寞呀。”李挚双肩微耸,似有无限感慨。 李诀闻言一笑,轻抚怀中娇女单薄的香肩:“天下自然是大的,可他大是他的,又关着咱们什么事。殿下若觉寂寞,大约是心有挂碍吧。” 李挚扭头盯着他细看一会儿,只觉李诀那融融的笑意有着说不出的温暖意味,让人不忍测估其背后的东西。心头微叹,李挚一鞭戎袍站了起来:“北胡铁骑剽掠,势若飙龙,秦赵北镇驻军已是一派委靡,父皇却执意要加兵东南,……哎,‘子不言父过,臣不论君非’。只怕天下大势从此多变。李兄若肯勉进,不难为一世人杰。本王军务在身不便久留,交浅言深,还请李兄莫怪。告辞。” 李诀微呆,正忖思起身应筹,却见李挚抱拳一礼,大步掀帘而出。 随着帐帘迅厉的一掀一放,一股冷气猛的贯了进来。盆中炭焰一缩,安汀也不由的缩缩了脖颈,拽着李诀衣襟的双手也更紧了些。 火把晃动的光亮隐约透在帐幕上,呼喝的传令声中,帐外军士霎时已走的一个不剩。 四周越发的安静的下来,只有似纤细又柔韧的夜风不倦的吹过。凉意微侵的夜总能撩起人的万般思绪,切近的、绵暖的,细觉又收束进茫然的无所寄托。只有千万般心事在愈静的夜的梦呓中游移浮动。 “汀汀……” 一醒神间,李诀才觉怀中佳人呼吸微紧,显是静处下来,安汀对两人的亲密的姿态有些失措。心中好笑,于是低头试探着叫了一声。 安汀轻应了一声,借着僵境打破,就欲撑起身子。 毫无征兆的,李诀伸手在她腰肢上一托,将她就势揽坐在怀里。安汀猝不及防,不由‘啊’的一声,一时间面红心跳,小脑袋埋在他胸前,羞喜嗔恼诸般情绪齐集心头,一时间哪里能分辨的仔细。 “这几天咱们路上赶的急了些,想你定是困的紧了?”李诀轻理她紊乱的青丝,眉目间满是爱怜之色。“说也原该是的,只是这会儿不知怎么,奴却一点也不想睡。”长长的睫毛眨动几下,不知是在说服着心理,还是这几句话透着的意思浓,安汀极宁定的抬眼看他,清媚的眸子好似藏着一涡水星。 李诀轻笑:“那咱们就说说话。” 有人愿意挂怀你的寂寞,极恳切的去琢磨,极细致的去周斟,便是人生好时节呵。 “只怕安汀做的不好,不管怎么着去努力、去争取,也只如那天上的云朵,最多偶尔投影在水中,便做是可待长夜梦醒、时时惦念回想的窃喜。其实彼此的轨迹却是永无交集的。”说到这里,她的目光不由的变的有些隐约,宛如无数风色湮过的沧桑与无奈。 “难道你还不明白,你偶尔投过来的一剪素影,已是永远的印到了我的心底。”人的心思原来就是敏感善变的,少女的心思若是较起真儿的,那可更是三天三夜也讲不清的。李诀的姐姐妹妹那么多,这点道理当然是不言自明,深以为然的。除了用最简尽的话表明决心外,他还真不知怎么搞定安汀这段看似偶尔抬头,或已是放在眉头,藏在心头,深宿在生命里头的“云水之论”。 “矢子修罗王,‘暗夜三疆,轮回六道’,看来不管圣身如何轮转,你这副风流多情的性子还真是丢之不去呀。”冷漠的话语中带着说不着的嘲意,帐帘宛如流水急漩乍起而收,两人面前已站了一位金胄重甲,白缎披风的军将,只见他手持三尖两刃刀,面上棱角分明,直鼻阔口,双目湛然,有如天神。正是刚被俨纣帝收为义子的温侯王翦。 李诀剑眉轻挑,不悦地斜睨了一眼这个突然闯入的不速之客,似乎觉得他的说话太过玄妙,李诀温和而有节奏在大觉尴尬的安汀背上轻拍了两下,感觉怀中佳人心绪渐安,认命般的将脸蛋贴在他颈侧,李诀眼神一暖。从头到尾,对雷霆乍现般伫立眼前的王翦直接无视。 王翦自负雄略,三界六道,遍阅亲仇,何曾受过如此冷遇,当下不怒反笑。笑声如闷雷一般震动四幕,而此时,别说李诀似是见怪不怪的毫无反应,就连少女情怀的安汀也一意恬卧,丝毫不为所动。 王翦大感气恼,他也并非一味恃勇斗狠之辈,脑中一转,已有计较,当下收住笑声,一摆手中刀兵,冷道:“楚煌,看来你神识觉醒的速度真是让人不耐,这番机缘既然撞在我手里,本将就做做好事,帮你清醒一把。” 只见他一紧手中刀兵,原本看来威烈雄厉的三尖两刃宛如无物般斜掠而起,劲气充溢之下,整个刀杆顿成淡金之色。王翦漠然一哂,手上轻巧的一个侧旋,一斩清芒流星迫月般向李诀眉心急劈而落。 眼见利刃堪堪迫到,安汀娇躯一颤,只觉冷厉气势下催发而来的肃杀冷意砭肌刺骨,颇为难忍。讶然回顾,忽觉那挟天地清灵威重的一击,竟如幻世雷霆,凌迫抑人,又仿佛刹那遥远。 那极轻逸又极炙烈的,于她此时看来,却截然不同于往常武斗的拼架招式,那忽而温切如亲人拥抱,却又隔阂如冰封玉魄,竟让人仰而而步,气短心怯之下,只能束手待戳。 西秦第一勇将的刀兵之利,锋芒初敌,不战而屈人之兵,寒人之胆,夺人之志,威沉势隆,一至于斯。 安汀一眼之下,就死命的搂紧李诀的腰背,再不回顾。既然生临绝地,无从退避,停靠在一个可以放心栖息的怀抱,又何尝不是一种纯美的寄托,别样的抗争。 只是李诀呢? 他是否也愿意在这个温软的香巢中就此安眠呢? 正文 第63章 云水(二) 凌空的月盘淡照的寥落,似正朦胧着倦眼,慵懒的静聆天地万物的私语。然而,那所有的顿挫抑扬,激昂沉郁,又仿佛只是调好的色彩,欣赏则欣赏了,尔后便如一帘幽梦,撩过心底,却是了无余痕。 先是王翦的‘刚龙破魔劲’,本就气势绝人,莫可沛御,而今看似寻常的一招刀式,竟是别有境界,难道他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武技就已又有所精益。倘其如此,来日的神州第一将,便别无他许了。 方此之时,李诀剑眉一挑,尚自好整以暇的冲怀中佳人暖暖一笑,刀劲尚未及体,流溢的劲气伴随着一股浓深的压迫之气笼罩下来,刹那间,天地仿佛已化为密闭的蒸笼,又如暴风雨前泼墨淋漓的乌云暗遮,让人好生气闷。 这时,被安汀放在坐席,一直蜷作一团,似作恬憩的小白狐忽的站立而起,一双墨玉一般的眼神,顷刻间变为诡秘的火红色,远远的盯着气势庞然、兵锋叱咤的王翦作势欲扑,如同一只闻警勃/起的小兽。 王翦淡眼一瞟,手上刀兵其势不停,对白狐渐凝的诡秘气息似是浑不在意。‘刷’的帐帘撕扯的声音响起,一边的的帐幕划过半尺长如刀割般峻厉的口子,破烂的角缘在凉风中猎猎有声。 定睛看时,一道黑影正落在王翦脚边。却是一种毛皮细润的狼犬。它虽然不若雪獒、藏犬这着有名凶种体积庞大,貌相凶狠,让人一见侧目。却也骨骼清健,四腿茁迅,前展后弓的蹲立欲扑之势下,只见尖牙灿雪,喉间不停滚动的厮博之声,凭生一股森然之气。 李诀正觉担心,转见白狐却毫无退意,兀自斗志不减,着力撑持。不知为何,四目对视之下,他心头忽然泛起一种怪异之极的感觉,仿佛在一刹那间,攫取了它的所思所想。那种不顾强弱悬殊,不计生死后果,对他一意维护的心结竟让他大感茫然。 李诀心头一惑,刀刃加额已不过方寸之距,与此同时,白狐电跃而起,只要一道白光如流光过影,几个凌厉的起落径向王翦肩颈疾抓而去,显是要他回身自救。狼犬早已严势而待,岂会任她轻易得逞,当下也是挠身而上,尖牙利爪发之霍霍。 不知是否错觉,李诀瞥见白狐眼底一抹不屑之色,犀利进击之势丝毫未因狼犬的凶厉截击稍顿,将整个背部凭空露给狼犬,前爪一伸,急探王翦肩膊,全然一副两败俱伤的打法。 王翦面色一沉,剧喝道:“孽畜敢尔。”手中刀兵奇异般的微侧,一丝劲气如陨石破空,直打它脖颈。眼见王翦声色俱厉,原本对白狐奋不顾身的打法有所怀疑而微显迟疑的狼犬,也不由心头一紧,连忙一展爪牙,和身扑上。 李诀心头一恼,左手展处,‘犀月刃’宛如惊虹匹练掣电般带起一股雪侵寒窗的幽冷,‘丝哧’的兵戈交击之声响起,犀月刃与三尖刀短兵相接之下,蓦的一软,韧带般缠缚其上,绕了三匝,稳稳的僵持半空。 白狐双眸一亮,百忙中一个停顿,和身撞入迎扑而上的狼犬怀中,饶是狼犬挣避及时,脑袋下面也被重重的磕了一下,吃痛之下,急急的滚在一边。 王翦冷然一笑,忽然神情一凝,似在聚功聆听。李诀趁他心有他顾,右手慢慢移到安汀后背上轻拍两下,待她竖耳着意,眼神立时向白狐闪落的地方微一示意。他已看出王翦分出的那一道气劲绝不简单,虽然他被迫提前出手,将对方劲气大半吸呐过来,白狐仍然被劲气划在颈上,恐怕受了不小的创伤。 王翦聆听外物不过一瞬间事,神识一发即收,已转过神来。只见他神情一缓,嘿然道:“楚煌,看来想找你麻烦的人着实不少,既然三界六道自有法则,本将自也不必越俎代庖。天道有常,以待后会。”说完哈哈一笑,白缎披风乘兴一甩,手上刀兵蓦的加劲,向李诀拔身急刺。 李诀也不怠慢,右手一推,将安汀拂出接战方圆之地,手上气劲流动,‘犀月刃’化柔为刚,如春树吐茎一般盘旋撑直,顺着对方刀杆盘旋而上,煞时间抖的笔直。刀长刃短,李诀自是大失先手,剧烈的劲气摩擦交叠堆进,似乎将空气也撕烈粉碎。李诀面上一哂,借着坐姿上身急仰,腿上加力,平刃突刺。 王翦刀刃贴着他眉心堪堪划过,眼见一击无攻,手上披风剧搅,劲力贯冲之下,宛如一面尽格锋锐的坚盾。‘犀月刃’刺在披风上,发出钢丝拉铁般的‘嗤嗤’之声,刃尖在半寸处弯了两弯,终究刺之不透。李诀借着回弹之力,一个大翻身,直立而起,雪刃斜指,气定神闲。 王翦哈哈一笑,“楚兄,后会有期了。”说着一掀披风,狼犬嘶叫着奔了过去。眨眼间,一人一犬已失了踪影,说到“后会有期”,似已在千里之外。 李诀剑眉一挑,不由轻抚眉心,这才觉得刚才那一招交换之间,似有一道劲气无声无息的植入眉间。安汀早抱起小白狐在侧,眼见李诀眉心一道半寸红痕鲜如流丹,蜷如火焰,直欲燃烧,不由担心的迈步而上:“公子……” 一言未尽,不由‘啊’的一声惊呼,瞬时宛如蒸发一般连着怀中白狐一起失了踪影。 “汀汀——”红痕慢慢的淡了下去,李诀方才回过神来。安汀凭空消失的时候他并非不知,只是他仿佛正置之一个异常奇妙的状态之中,想要有所动作,都不能随心择意。及至红痕消淡,他大叫着寻遍帐内幕外,只觉天也空寂,地也飘遥,哪里有安汀半分踪影。 “这又是怎么一回事?”李诀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经过这些天的经历,他虽然已不再是那个侯门深院,权势庇护,红袖添香的闲乐少爷,但突然间独自面对这么许多远在认知之外的人和事,也不由一阵无力感如潮袭来。 “李兄,咱们又见面了,别来无恙?”来人一身宽松锦缎黑袍,面目英挺,发质火红。左肩上金线交错,密织成一团拳头大的火焰标志,蓬蓬然如欲燎原。却是前番交手让李诀吃过暗亏的大辉煌教妙火使。 虽然还是一贯的卖相冷酷,行止潇洒。李诀直觉的妙火少言寡语背后掩藏着一股浓浓的倦意。“原来是妙火兄,这还真是‘一叶浮萍归大海,人生何处不相逢’呵,怎么着,难道贵教王知道我盘桓在秦营之中,又想请我过去坐坐?”李诀淡淡的笑道,脑子里却在快速着猜度着对方的来意。 正文 第63章 云水(二) 凌空的月盘淡照的寥落,似正朦胧着倦眼,慵懒的静聆天地万物的私语。然而,那所有的顿挫抑扬,激昂沉郁,又仿佛只是调好的色彩,欣赏则欣赏了,尔后便如一帘幽梦,撩过心底,却是了无余痕。 先是王翦的‘刚龙破魔劲’,本就气势绝人,莫可沛御,而今看似寻常的一招刀式,竟是别有境界,难道他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武技就已又有所精益。倘其如此,来日的神州第一将,便别无他许了。 方此之时,李诀剑眉一挑,尚自好整以暇的冲怀中佳人暖暖一笑,刀劲尚未及体,流溢的劲气伴随着一股浓深的压迫之气笼罩下来,刹那间,天地仿佛已化为密闭的蒸笼,又如暴风雨前泼墨淋漓的乌云暗遮,让人好生气闷。 这时,被安汀放在坐席,一直蜷作一团,似作恬憩的小白狐忽的站立而起,一双墨玉一般的眼神,顷刻间变为诡秘的火红色,远远的盯着气势庞然、兵锋叱咤的王翦作势欲扑,如同一只闻警勃/起的小兽。 王翦淡眼一瞟,手上刀兵其势不停,对白狐渐凝的诡秘气息似是浑不在意。‘刷’的帐帘撕扯的声音响起,一边的的帐幕划过半尺长如刀割般峻厉的口子,破烂的角缘在凉风中猎猎有声。 定睛看时,一道黑影正落在王翦脚边。却是一种毛皮细润的狼犬。它虽然不若雪獒、藏犬这着有名凶种体积庞大,貌相凶狠,让人一见侧目。却也骨骼清健,四腿茁迅,前展后弓的蹲立欲扑之势下,只见尖牙灿雪,喉间不停滚动的厮博之声,凭生一股森然之气。 李诀正觉担心,转见白狐却毫无退意,兀自斗志不减,着力撑持。不知为何,四目对视之下,他心头忽然泛起一种怪异之极的感觉,仿佛在一刹那间,攫取了它的所思所想。那种不顾强弱悬殊,不计生死后果,对他一意维护的心结竟让他大感茫然。 李诀心头一惑,刀刃加额已不过方寸之距,与此同时,白狐电跃而起,只要一道白光如流光过影,几个凌厉的起落径向王翦肩颈疾抓而去,显是要他回身自救。狼犬早已严势而待,岂会任她轻易得逞,当下也是挠身而上,尖牙利爪发之霍霍。 不知是否错觉,李诀瞥见白狐眼底一抹不屑之色,犀利进击之势丝毫未因狼犬的凶厉截击稍顿,将整个背部凭空露给狼犬,前爪一伸,急探王翦肩膊,全然一副两败俱伤的打法。 王翦面色一沉,剧喝道:“孽畜敢尔。”手中刀兵奇异般的微侧,一丝劲气如陨石破空,直打它脖颈。眼见王翦声色俱厉,原本对白狐奋不顾身的打法有所怀疑而微显迟疑的狼犬,也不由心头一紧,连忙一展爪牙,和身扑上。 李诀心头一恼,左手展处,‘犀月刃’宛如惊虹匹练掣电般带起一股雪侵寒窗的幽冷,‘丝哧’的兵戈交击之声响起,犀月刃与三尖刀短兵相接之下,蓦的一软,韧带般缠缚其上,绕了三匝,稳稳的僵持半空。 白狐双眸一亮,百忙中一个停顿,和身撞入迎扑而上的狼犬怀中,饶是狼犬挣避及时,脑袋下面也被重重的磕了一下,吃痛之下,急急的滚在一边。 王翦冷然一笑,忽然神情一凝,似在聚功聆听。李诀趁他心有他顾,右手慢慢移到安汀后背上轻拍两下,待她竖耳着意,眼神立时向白狐闪落的地方微一示意。他已看出王翦分出的那一道气劲绝不简单,虽然他被迫提前出手,将对方劲气大半吸呐过来,白狐仍然被劲气划在颈上,恐怕受了不小的创伤。 王翦聆听外物不过一瞬间事,神识一发即收,已转过神来。只见他神情一缓,嘿然道:“楚煌,看来想找你麻烦的人着实不少,既然三界六道自有法则,本将自也不必越俎代庖。天道有常,以待后会。”说完哈哈一笑,白缎披风乘兴一甩,手上刀兵蓦的加劲,向李诀拔身急刺。 李诀也不怠慢,右手一推,将安汀拂出接战方圆之地,手上气劲流动,‘犀月刃’化柔为刚,如春树吐茎一般盘旋撑直,顺着对方刀杆盘旋而上,煞时间抖的笔直。刀长刃短,李诀自是大失先手,剧烈的劲气摩擦交叠堆进,似乎将空气也撕烈粉碎。李诀面上一哂,借着坐姿上身急仰,腿上加力,平刃突刺。 王翦刀刃贴着他眉心堪堪划过,眼见一击无攻,手上披风剧搅,劲力贯冲之下,宛如一面尽格锋锐的坚盾。‘犀月刃’刺在披风上,发出钢丝拉铁般的‘嗤嗤’之声,刃尖在半寸处弯了两弯,终究刺之不透。李诀借着回弹之力,一个大翻身,直立而起,雪刃斜指,气定神闲。 王翦哈哈一笑,“楚兄,后会有期了。”说着一掀披风,狼犬嘶叫着奔了过去。眨眼间,一人一犬已失了踪影,说到“后会有期”,似已在千里之外。 李诀剑眉一挑,不由轻抚眉心,这才觉得刚才那一招交换之间,似有一道劲气无声无息的植入眉间。安汀早抱起小白狐在侧,眼见李诀眉心一道半寸红痕鲜如流丹,蜷如火焰,直欲燃烧,不由担心的迈步而上:“公子……” 一言未尽,不由‘啊’的一声惊呼,瞬时宛如蒸发一般连着怀中白狐一起失了踪影。 “汀汀——”红痕慢慢的淡了下去,李诀方才回过神来。安汀凭空消失的时候他并非不知,只是他仿佛正置之一个异常奇妙的状态之中,想要有所动作,都不能随心择意。及至红痕消淡,他大叫着寻遍帐内幕外,只觉天也空寂,地也飘遥,哪里有安汀半分踪影。 “这又是怎么一回事?”李诀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经过这些天的经历,他虽然已不再是那个侯门深院,权势庇护,红袖添香的闲乐少爷,但突然间独自面对这么许多远在认知之外的人和事,也不由一阵无力感如潮袭来。 “李兄,咱们又见面了,别来无恙?”来人一身宽松锦缎黑袍,面目英挺,发质火红。左肩上金线交错,密织成一团拳头大的火焰标志,蓬蓬然如欲燎原。却是前番交手让李诀吃过暗亏的大辉煌教妙火使。 虽然还是一贯的卖相冷酷,行止潇洒。李诀直觉的妙火少言寡语背后掩藏着一股浓浓的倦意。“原来是妙火兄,这还真是‘一叶浮萍归大海,人生何处不相逢’呵,怎么着,难道贵教王知道我盘桓在秦营之中,又想请我过去坐坐?”李诀淡淡的笑道,脑子里却在快速着猜度着对方的来意。 正文 第64章 雪幽怜 天色黯淡,无云无月。 雍秦军拔寨都起,往日的战阵萧杀随之荡涤,偌大的山谷丛莽回复了本真的静谧。 妙火显然不是多话的人,他走在前面引路,腿脚轻便,缁衣潇洒,李诀不紧不慢的跟在后面,陡然间产生了一种错觉。宛如他乡遇故知,朋友热情相邀,一道向茅舍隐居,煮酒烹茶,絮话契阔。 绿竹入幽径,轻萝拂行衣。 李诀不由一笑,讶异自己竟有这般怪诞的想法。那妙火使虽然眉目分明,形神绝佳,但看他那张干巴巴的脸,恐怕早不知世间温情为何物。不知他是否真的有所谓信仰,他效忠的那个大辉煌教足以让世间凡人视为异类。而对于异类显然是法则和亲情都难以沟通的。 忖思间,一个大大的帐幕已在眼前。妙火有些怪异的眼光看了他一眼,大概觉得教王约见是一件很严肃的事,不明白这位生养娇惯的富贵公子为何如此漫不经心。 “李公子,随我来吧。”他犹豫了一下,低声道:“你好自为之。”李诀淡笑着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妙火不再言语,当先向帐幕走去。 踏足是厚厚的毡毯,雪白的绒面毛色润泽,剪裁的又长又齐,密实却不见委靡。李诀是个识货的,这种皮质分明采自雪山巨熊的皮毛,那狮雪熊健壮如狮,生性凶残,一般猎户遇上只有送命的份,只有一些皮货大商雇佣术道高手才能擒服。皮毛自也是珍贵异常,寻常人家能讨些鸡毛零碎做件氅子都是炫耀的资本。 举目打量,这个帐子不但地上铺着厚厚一层,四围的帐壁也裹的密不透风,北国之冬格外冷酷,帐中不见火盆却已温暖如春。单看这布置已是卓然有帝王之豪了。 李诀在外面已觉得帐幕不小,进来再看,简直要用宫殿来形容。四壁都立着檀柱细雕的长檠宫灯,照得帐中亮如白昼。 几十个细纱薄袖的异族女子,黑纱遮面,正自轻歌曼舞,又劲又热,让人观之如醉。她们俱都身量高颀,紧身的上衣仅到小腹,露出柔软的腰肢。虽然不若汉家女子的洁白细腻,一摆一扭间却更见活力。玉腿修长笔直,延展之间粉光致致,让人神摇魄荡。双耳明铛,玉臂约环,足上琳琅,响动声伴着明快的节奏嵌合的无比玄妙。十指尖尖,脚指纤纤,亮闪闪的油彩投入眼眸,让人心中一热,又复一烫。 内中一个全身火红的女子,娇躯玲珑有致,一双眸子又大又媚,隐隐间仿佛火焰跳动,一众舞女拱月般将她簇拥其中,红云般妖娆摇曳。李诀身子立定,直觉中她明媚的眸子在莲藕般笔直白嫩的玉臂间投射过来,妙韵的的,一点也不避忌。 不远的毡垫上盘坐着三个白袍男子,一捻胡琴,一吹筚篥,一击阉鼓。三人虽是胡人着装,面目温和,倒更像纯粹的汉家男子。 舞姿闪烁间,李诀已看到对面金制交椅上坐着一个黑袍男子。那交椅九龙盘绕金光湛然,跋扈的彰显着坐上人的身份。李诀心中了然,此人多半便是神秘而强横的大辉煌教教王圣绝罗了。他戴着一张赤铜面具,遮住面目。头戴紫金压云冠,一身玄色护臂鹿氅,尊贵非凡。两臂平平放在椅臂上,只露出双手似玉,左手拇指上戴着一枚色泽明润的玉斑指,轻轻敲击椅臂龙头。 李诀慢慢移动脚步,透过舞女的身影,只见圣绝罗两眼如墨,不见一点生气。李诀功聚双目,想要看到一点那尊冷冰冰面具下的生物作为人的特征。教王若有所觉,脑袋微侧,蓦然一种电击般痛感闪过脑际,李诀心头一凛,连忙脑袋微低,闭上双目。 脑中闪过片刻茫然,李诀暗道这教王好重的心机,想是他面具上的眼睛也镶制着含有能量的晶石,如若想要通过眼睛对他进行精神攻击,晶石能够吸纳能量对攻击进行缓冲,他自能从容进行反击。 教王圣绝罗在八绝中排名第四,犹在北天一神怪欧又敌之上,他的‘辉煌领域’号称精神禁咒,八绝之首的“夫子自道”孟轻弹也不敢轻撄其锋。此人擅长精神攻击,自然也对精神防守下了不少心思,以防终日打鹰被鹰啄眼的晦气事出现。 李诀平定心神,却见圣绝罗毫无动作,似乎不以为怪,拿不定这老家伙转的什么鬼心思,只好静观其便。 龙椅阶下,左右各一短案,两个家伙坐在短案后面。左边那人须眉皆白,面目却一片红润,慈眉善目好像年画里的老寿星。右首是个中年人,眉清目朗,长须如墨,倒是仪表堂堂。 李诀对辉煌教的人接触不多,辉煌教在南楚的声名向来不佳,单看长发似鬼的秋浩常、秃头如熊的厉逵和一个连人都不算的玄水门散士黑侏儒,对他们的印象也好不到哪去。他原以为像妙火那样千年寒冰的面孔已经算是教中最像人的了,没想到虽然圣绝罗形容诡秘,这两个人倒也卖相不赖。 眼前这些妙舞俜婷的外族女子显然也是辉煌教一手打造。辉煌教传自西域,跟北胡、回鹘和西域各族关系密切,近些年又逐渐跟雍秦打通关系,乃至中原三国,南楚诸王都有不弱的渗透。 随着阉鼓灵动活泼的节奏,红妆女子几个美妙转身,从红粉阵中飘了出来。只见她展臂柔腿在李诀眼前摆了几个俏丽的舞姿,明媚的眼睛秋水盈盈,好似能流出水来。 李诀读不懂她舞姿翩然,妙目姣然间表达出的意思,微觉尴尬的摸摸下巴,面上自然露出平淡的笑来。扭头只见妙火使竹竿一般站在一旁,却是目不斜视。自然别想指望这个冷血的家伙能挺身而出给他解围。 思量间,红妆女子伸出纤长的玉手将他拉进舞女中间。她十指修长,清清凉凉的甚是舒服。皓腕上金环相衬,明丽异常。 曼舞女子迎合着明快的节奏,围着李诀尽展舞姿,虽不若红妆女子那么肆无忌惮,身影流转间,水媚的眸子也是含情带怯,大感新异。 “你胆子好大。”红妆女子手臂延展,好像一只骄傲的孔雀,火热的眼睛却盯着李诀,煞也不煞。 “哦?” “你数度坏了我教大事,还敢只身闯进明教重地,岂非不知死活。”她说到最后,似乎也觉虚声恐吓,先自‘卟哧’一笑。她声音本就轻盈悦耳,即便说着最严肃的事情,也透着一股浓浓的媚意。新眉如淡月,眸子如榴火,即便半个面孔纱意朦胧,也让人毫不怀疑她的容颜绝世。 “那贵教想要如何处置我?”李诀嘴角微动,自有一种淡淡的傲然之意。 红妆女子若有嗔怪的瞅他一眼,双手变幻作了一个火莲盛放的姿势,瞪眼道:“一刀杀了。” 纤美的手指在他脸上虚拂,未及争执的牵手间,一搦清凉还未在心头褪去。李诀俊脸一红,不由的后退一步,对如此暧昧的接触直觉有些消受不起。看着她脸色不经意的失望之色,李诀心头一虚,竟似有些后悔。 女子嗔恼之色一现而逝,柔柔笑道:“如此俊美的少年郎,一刀杀了,无异于焚琴煮鹤,可惜。” “你看,那个白胡子老头可是十大神魔之首的长眉神魔顾况之,别看他一副慈眉善目的和蔼面孔,那是用来骗取无知男女呢,其人最是心胸狭窄,尤其见不得身世显赫,相貌俊朗,术道超凡的年轻男子。这几项,你可是占全了。” 女子狡黠的笑笑,“右边那个一脸正气的中年大叔,乃是教中五明子之首,妙空薛若怀,此人虽然风流自赏,滥情好色,六气道变功却掺不得半点假,就是妙火那个冷血硬气的家伙在他手上也讨不了好去。” “至于我们的教王大人,六顶八绝中人的修为,不知道你能接得下几招几式?” “那么你呢?”李诀看似不动声色,对脱身之策的筹思却没有停过。别看眼前女子对他若有情意的样子,美男计之类的锼计却是想也别想。 单凭女子道出的顾况之和薛若怀,随便一个李诀都难说稳胜,况且李诀师承神秘,不到危急关头,也实不愿显示根底。毕竟怀璧其罪,有时候师门幽深本身就是个大麻烦。谁知道跟师门积怨的仇家会不会算计到他身上。 金城汤池,毁于内阋。李诀打的就是让对手自我消耗的主意。眼见有人主动送上门来,李诀怎会不晓得相机而动。 “我啊,我只是个平常小女子吧。虽然教王错爱,让我挂个妙水使的名字,别说妙空妙火,就是寻常的神魔、圣女我也是应付不来。不过,你若是哄我高兴的话,我倒可以帮你向教王大人求求情。你还不知道我叫雪幽怜呢?” “那是当然,那你说说,怎么样才能哄你高兴呢?”李诀饶有兴趣的道。 雪幽怜轻轻一笑,白嫩地手指在他腰带上慢划,“富贵公子讨好女人的事情,还用得着我来教你吗?” 正文 第64章 雪幽怜 天色黯淡,无云无月。 雍秦军拔寨都起,往日的战阵萧杀随之荡涤,偌大的山谷丛莽回复了本真的静谧。 妙火显然不是多话的人,他走在前面引路,腿脚轻便,缁衣潇洒,李诀不紧不慢的跟在后面,陡然间产生了一种错觉。宛如他乡遇故知,朋友热情相邀,一道向茅舍隐居,煮酒烹茶,絮话契阔。 绿竹入幽径,轻萝拂行衣。 李诀不由一笑,讶异自己竟有这般怪诞的想法。那妙火使虽然眉目分明,形神绝佳,但看他那张干巴巴的脸,恐怕早不知世间温情为何物。不知他是否真的有所谓信仰,他效忠的那个大辉煌教足以让世间凡人视为异类。而对于异类显然是法则和亲情都难以沟通的。 忖思间,一个大大的帐幕已在眼前。妙火有些怪异的眼光看了他一眼,大概觉得教王约见是一件很严肃的事,不明白这位生养娇惯的富贵公子为何如此漫不经心。 “李公子,随我来吧。”他犹豫了一下,低声道:“你好自为之。”李诀淡笑着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妙火不再言语,当先向帐幕走去。 踏足是厚厚的毡毯,雪白的绒面毛色润泽,剪裁的又长又齐,密实却不见委靡。李诀是个识货的,这种皮质分明采自雪山巨熊的皮毛,那狮雪熊健壮如狮,生性凶残,一般猎户遇上只有送命的份,只有一些皮货大商雇佣术道高手才能擒服。皮毛自也是珍贵异常,寻常人家能讨些鸡毛零碎做件氅子都是炫耀的资本。 举目打量,这个帐子不但地上铺着厚厚一层,四围的帐壁也裹的密不透风,北国之冬格外冷酷,帐中不见火盆却已温暖如春。单看这布置已是卓然有帝王之豪了。 李诀在外面已觉得帐幕不小,进来再看,简直要用宫殿来形容。四壁都立着檀柱细雕的长檠宫灯,照得帐中亮如白昼。 几十个细纱薄袖的异族女子,黑纱遮面,正自轻歌曼舞,又劲又热,让人观之如醉。她们俱都身量高颀,紧身的上衣仅到小腹,露出柔软的腰肢。虽然不若汉家女子的洁白细腻,一摆一扭间却更见活力。玉腿修长笔直,延展之间粉光致致,让人神摇魄荡。双耳明铛,玉臂约环,足上琳琅,响动声伴着明快的节奏嵌合的无比玄妙。十指尖尖,脚指纤纤,亮闪闪的油彩投入眼眸,让人心中一热,又复一烫。 内中一个全身火红的女子,娇躯玲珑有致,一双眸子又大又媚,隐隐间仿佛火焰跳动,一众舞女拱月般将她簇拥其中,红云般妖娆摇曳。李诀身子立定,直觉中她明媚的眸子在莲藕般笔直白嫩的玉臂间投射过来,妙韵的的,一点也不避忌。 不远的毡垫上盘坐着三个白袍男子,一捻胡琴,一吹筚篥,一击阉鼓。三人虽是胡人着装,面目温和,倒更像纯粹的汉家男子。 舞姿闪烁间,李诀已看到对面金制交椅上坐着一个黑袍男子。那交椅九龙盘绕金光湛然,跋扈的彰显着坐上人的身份。李诀心中了然,此人多半便是神秘而强横的大辉煌教教王圣绝罗了。他戴着一张赤铜面具,遮住面目。头戴紫金压云冠,一身玄色护臂鹿氅,尊贵非凡。两臂平平放在椅臂上,只露出双手似玉,左手拇指上戴着一枚色泽明润的玉斑指,轻轻敲击椅臂龙头。 李诀慢慢移动脚步,透过舞女的身影,只见圣绝罗两眼如墨,不见一点生气。李诀功聚双目,想要看到一点那尊冷冰冰面具下的生物作为人的特征。教王若有所觉,脑袋微侧,蓦然一种电击般痛感闪过脑际,李诀心头一凛,连忙脑袋微低,闭上双目。 脑中闪过片刻茫然,李诀暗道这教王好重的心机,想是他面具上的眼睛也镶制着含有能量的晶石,如若想要通过眼睛对他进行精神攻击,晶石能够吸纳能量对攻击进行缓冲,他自能从容进行反击。 教王圣绝罗在八绝中排名第四,犹在北天一神怪欧又敌之上,他的‘辉煌领域’号称精神禁咒,八绝之首的“夫子自道”孟轻弹也不敢轻撄其锋。此人擅长精神攻击,自然也对精神防守下了不少心思,以防终日打鹰被鹰啄眼的晦气事出现。 李诀平定心神,却见圣绝罗毫无动作,似乎不以为怪,拿不定这老家伙转的什么鬼心思,只好静观其便。 龙椅阶下,左右各一短案,两个家伙坐在短案后面。左边那人须眉皆白,面目却一片红润,慈眉善目好像年画里的老寿星。右首是个中年人,眉清目朗,长须如墨,倒是仪表堂堂。 李诀对辉煌教的人接触不多,辉煌教在南楚的声名向来不佳,单看长发似鬼的秋浩常、秃头如熊的厉逵和一个连人都不算的玄水门散士黑侏儒,对他们的印象也好不到哪去。他原以为像妙火那样千年寒冰的面孔已经算是教中最像人的了,没想到虽然圣绝罗形容诡秘,这两个人倒也卖相不赖。 眼前这些妙舞俜婷的外族女子显然也是辉煌教一手打造。辉煌教传自西域,跟北胡、回鹘和西域各族关系密切,近些年又逐渐跟雍秦打通关系,乃至中原三国,南楚诸王都有不弱的渗透。 随着阉鼓灵动活泼的节奏,红妆女子几个美妙转身,从红粉阵中飘了出来。只见她展臂柔腿在李诀眼前摆了几个俏丽的舞姿,明媚的眼睛秋水盈盈,好似能流出水来。 李诀读不懂她舞姿翩然,妙目姣然间表达出的意思,微觉尴尬的摸摸下巴,面上自然露出平淡的笑来。扭头只见妙火使竹竿一般站在一旁,却是目不斜视。自然别想指望这个冷血的家伙能挺身而出给他解围。 思量间,红妆女子伸出纤长的玉手将他拉进舞女中间。她十指修长,清清凉凉的甚是舒服。皓腕上金环相衬,明丽异常。 曼舞女子迎合着明快的节奏,围着李诀尽展舞姿,虽不若红妆女子那么肆无忌惮,身影流转间,水媚的眸子也是含情带怯,大感新异。 “你胆子好大。”红妆女子手臂延展,好像一只骄傲的孔雀,火热的眼睛却盯着李诀,煞也不煞。 “哦?” “你数度坏了我教大事,还敢只身闯进明教重地,岂非不知死活。”她说到最后,似乎也觉虚声恐吓,先自‘卟哧’一笑。她声音本就轻盈悦耳,即便说着最严肃的事情,也透着一股浓浓的媚意。新眉如淡月,眸子如榴火,即便半个面孔纱意朦胧,也让人毫不怀疑她的容颜绝世。 “那贵教想要如何处置我?”李诀嘴角微动,自有一种淡淡的傲然之意。 红妆女子若有嗔怪的瞅他一眼,双手变幻作了一个火莲盛放的姿势,瞪眼道:“一刀杀了。” 纤美的手指在他脸上虚拂,未及争执的牵手间,一搦清凉还未在心头褪去。李诀俊脸一红,不由的后退一步,对如此暧昧的接触直觉有些消受不起。看着她脸色不经意的失望之色,李诀心头一虚,竟似有些后悔。 女子嗔恼之色一现而逝,柔柔笑道:“如此俊美的少年郎,一刀杀了,无异于焚琴煮鹤,可惜。” “你看,那个白胡子老头可是十大神魔之首的长眉神魔顾况之,别看他一副慈眉善目的和蔼面孔,那是用来骗取无知男女呢,其人最是心胸狭窄,尤其见不得身世显赫,相貌俊朗,术道超凡的年轻男子。这几项,你可是占全了。” 女子狡黠的笑笑,“右边那个一脸正气的中年大叔,乃是教中五明子之首,妙空薛若怀,此人虽然风流自赏,滥情好色,六气道变功却掺不得半点假,就是妙火那个冷血硬气的家伙在他手上也讨不了好去。” “至于我们的教王大人,六顶八绝中人的修为,不知道你能接得下几招几式?” “那么你呢?”李诀看似不动声色,对脱身之策的筹思却没有停过。别看眼前女子对他若有情意的样子,美男计之类的锼计却是想也别想。 单凭女子道出的顾况之和薛若怀,随便一个李诀都难说稳胜,况且李诀师承神秘,不到危急关头,也实不愿显示根底。毕竟怀璧其罪,有时候师门幽深本身就是个大麻烦。谁知道跟师门积怨的仇家会不会算计到他身上。 金城汤池,毁于内阋。李诀打的就是让对手自我消耗的主意。眼见有人主动送上门来,李诀怎会不晓得相机而动。 “我啊,我只是个平常小女子吧。虽然教王错爱,让我挂个妙水使的名字,别说妙空妙火,就是寻常的神魔、圣女我也是应付不来。不过,你若是哄我高兴的话,我倒可以帮你向教王大人求求情。你还不知道我叫雪幽怜呢?” “那是当然,那你说说,怎么样才能哄你高兴呢?”李诀饶有兴趣的道。 雪幽怜轻轻一笑,白嫩地手指在他腰带上慢划,“富贵公子讨好女人的事情,还用得着我来教你吗?” 正文 第65章 云中三子 阉鼓声蓦的急了起来,好像受惊的小鹿放蹄撒欢,南北东西四处乱窜,囚笼四罩无处躲藏,胡琴伊呀如嘈切的流水,让人想起牧野、骏马、蓝天、白云,时而幽扬,时而清越。心神也随之清宁,放达。 阉鼓微顿,胡琴喑哑。 筚篥激荡,清彻辽远之中隐隐有一种大漠苍凉的味道,落日流霞,蔚然奇丽。 枯桑老柏寒飕飀,九雏鸣凤乱啾啾。 龙吟虎啸一时发,万籁百泉相与秋。 乐声流丽婉转,耳目收放,思维跳荡。 筚篥传自西域,其时南楚能者并不多见,李诀虽然听过一些乐师演奏,只觉清扬婉转外并无十分出奇之处。不想此人吹来却俨然有种孤高不群之意。 相形之下,阉鼓沉如闷雷,胡琴低喑悲怆,三声相和,好似虎啸深山,龙游浅水。三人指拨掌击奏到兴起处,竟似忘了舞乐中人,舞女们身姿撩/乱,脚上也慢了下来。 筚篥劲吹,到了激昂处,仿佛飘渺无极,天高地远,千百片白云肆意吹拂,九万里长空凭风而御,青遥旷荡,神为之夺。 一声叹息突然响起,长眉神魔顾况之白眉耸动,提起案上白云青草的翠玉酒壶斟满一杯,举头一饮而尽。 李诀神情微怔,却见雪幽怜明媚的眼眸中闪过一丝隐秘的笑意。不由心生警惕,这才想起,自己竟没有留意到筚篥声是什么时候停下来的。三人能将乐器演奏到移神夺魄的境界,显然已非单纯的器乐助酒那么简单。 薛若怀轻轻击掌,起身笑道:“久闻云中三子的器乐,能与天地共鸣,万物交通。今日得聆高奏,方悟传言不虚。幸甚幸甚。” 那演奏筚篥的忘忧子拂衣起身,对着教王行了一礼,面容淡淡的,既不故示谦逊,也不昂然自得。不论演奏、礼待,在他好像都是再自然不过的事,一丝也不萦于怀。击阉鼓的挼愁子和调胡琴的弹寂子身姿端坐,似乎一切都以忘忧子代劳,压根动也未动。 圣绝罗轻轻咳了一声,右手微抬,颔首道:“三位先生辛苦了,如此雅奏,固是人间罕闻。三子气韵不凡,俱是一世之杰。能够加盟本教,寡人很是欣慰。” 神秘诡异的圣绝罗终于开口,他的声音低沉威重,隐隐有种金石交鸣之声,让人又是震撼,又觉诡异。李诀剑眉一挑,险些笑出声来。素闻辉煌教内等级森严,刑罚严酷,不曾想圣绝罗竟然称孤道寡,俨然以王者自居。 只见挼愁、弹寂两子面上怒意隐现,只是碍于忘忧子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似也不便发作。 李玉琢博览书史,她的侍女诗诗对江湖佚闻,豪侠会盟颇多涉猎。平日里妹弟调琴弈射,品茗闲话,耳濡目染之下,诸国的成名豪侠李诀也多有耳闻。 燕子坞小蓬山云中三子在吴越间素有盛名,三人清高孤傲,琴操自持,虽然艺业不凡,素来只以琴书自悦,不与江湖中人来往。连手遮武林半璧江山的江南武盟都招揽不得,却不知为何千里迢迢跟辉煌教搅在一起。虽然听了一段仙音妙奏,若非薛若怀叫出口来,又有圣绝罗亲口证实,李诀也实难想到眼前衣着素淡,丰姿闲雅的乐师就是以清高之名横绝江南的云中三子。 “三位先生入我教门,教王大人更是如虎添翼,来日扫平江南武盟,覆灭六顶邪道,一合武统,同作明教勋臣。妙水使为教门引介人才,应当记一大功。”薛若怀对二人的不平之色直作不见,径自乐呵呵的说道。 神州武林对大辉煌教视若仇雠,不单因为其传自西域,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教规神秘怪异,与神州道派格格不入。更因教中良莠不齐,作风狠辣,残忍好杀。畏怖抗拒都以魔教称之。而素来对六顶门徒盲目仰仗,直呼为圣地。 东海蜉游炎帝门与南楚王室互为唇齿,云梦仙阁孤悬海外,甚少涉世。冷晴剑楼传人不振,立场模棱。明境内斗不休,北天神宗掌盟之后,东天仙境、西天佛境,南天圣境脱离明境,再不问武林中事。六魅玄藏传承晦暗,六派为秘典之事颇多龃龊,截教道统败坏,声势已大不如前。 六顶可说是家家都有难念的经,传承统属更是不乏犬牙相龇之事,然而对待大辉煌教态度却出奇的一致。 若非六顶在背后支撑,江南武盟看似声势煊赫,十年前,白云涧一役,断刃崖一战,九龙堂对敌,大辉煌教倾巢而动,以催枯拉朽之势杀上三千里水泊长平洲尽欢楼,任皇图麾下无将,几剩单人独剑。若非六顶以高手投八武盟,重挫魔教,力挽威局。江南武盟恐怕早就土崩瓦解,江湖除名了。 九龙堂会战,大辉煌教料势不足,被六顶出奇不意的阵前换将杀得元气大伤,一直以来虽然实力尚不足与六顶相抗,颠覆之心片刻未死,在他们眼中,自然斥六顶为邪道,称辉煌为明教了。 “云中三子高洁自持,清操桀傲,在南楚素有声望,乃是江南武盟外的一竿旗帜,不同于江南武盟的龙蛇混杂,江河日下。三位前辈退隐前就侠名远播,仰望者众。退隐后也是梅鹤雅调,在江左玄谈、士林清秀中卓然成家。三位前辈归须我教,不但一身艺业,仰仗之处正多,便是他们在士林和政坛上的威望对教中伏平道统也是助力甚多。” 雪幽怜款款而言,笑容和暖好似一池春水。 圣绝罗微微点头:“妙水使越发长进了。” “教王大人过奖了,这些敌我博弈的策略哪是我一个小女子想得出来的。不过薛先生却是学富五车,足智多谋,属下得薛先生指点,为明教出力自可收事半功倍之效。” “三位前辈虽是幽怜招揽,说到运筹帷幄,眼光独具,幽怜却是拍马难及,更要向薛先生多学习呢?”雪幽怜盈盈一笑,眸子也弯成月牙,又亮又媚,让人心头微荡。 忘忧子清澈的眼中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痛苦之色,随即目光微垂。 薛若怀干笑两声:“妙水使过谦了,抬爱,不敢当。” “龙哲,阶下所立又是何人?”圣绝罗淡淡发问,却似有种不可抗拒的力量。 妙火踌躇着看他一眼,恭身道:“李威侯公子,荆襄李诀。” 李诀秀气的眉毛一挑,却见雪幽怜眼波流转,四目相对,别有种清冷的味道。 看来,属于他的历程才刚刚开始。 正文 第65章 云中三子 阉鼓声蓦的急了起来,好像受惊的小鹿放蹄撒欢,南北东西四处乱窜,囚笼四罩无处躲藏,胡琴伊呀如嘈切的流水,让人想起牧野、骏马、蓝天、白云,时而幽扬,时而清越。心神也随之清宁,放达。 阉鼓微顿,胡琴喑哑。 筚篥激荡,清彻辽远之中隐隐有一种大漠苍凉的味道,落日流霞,蔚然奇丽。 枯桑老柏寒飕飀,九雏鸣凤乱啾啾。 龙吟虎啸一时发,万籁百泉相与秋。 乐声流丽婉转,耳目收放,思维跳荡。 筚篥传自西域,其时南楚能者并不多见,李诀虽然听过一些乐师演奏,只觉清扬婉转外并无十分出奇之处。不想此人吹来却俨然有种孤高不群之意。 相形之下,阉鼓沉如闷雷,胡琴低喑悲怆,三声相和,好似虎啸深山,龙游浅水。三人指拨掌击奏到兴起处,竟似忘了舞乐中人,舞女们身姿撩/乱,脚上也慢了下来。 筚篥劲吹,到了激昂处,仿佛飘渺无极,天高地远,千百片白云肆意吹拂,九万里长空凭风而御,青遥旷荡,神为之夺。 一声叹息突然响起,长眉神魔顾况之白眉耸动,提起案上白云青草的翠玉酒壶斟满一杯,举头一饮而尽。 李诀神情微怔,却见雪幽怜明媚的眼眸中闪过一丝隐秘的笑意。不由心生警惕,这才想起,自己竟没有留意到筚篥声是什么时候停下来的。三人能将乐器演奏到移神夺魄的境界,显然已非单纯的器乐助酒那么简单。 薛若怀轻轻击掌,起身笑道:“久闻云中三子的器乐,能与天地共鸣,万物交通。今日得聆高奏,方悟传言不虚。幸甚幸甚。” 那演奏筚篥的忘忧子拂衣起身,对着教王行了一礼,面容淡淡的,既不故示谦逊,也不昂然自得。不论演奏、礼待,在他好像都是再自然不过的事,一丝也不萦于怀。击阉鼓的挼愁子和调胡琴的弹寂子身姿端坐,似乎一切都以忘忧子代劳,压根动也未动。 圣绝罗轻轻咳了一声,右手微抬,颔首道:“三位先生辛苦了,如此雅奏,固是人间罕闻。三子气韵不凡,俱是一世之杰。能够加盟本教,寡人很是欣慰。” 神秘诡异的圣绝罗终于开口,他的声音低沉威重,隐隐有种金石交鸣之声,让人又是震撼,又觉诡异。李诀剑眉一挑,险些笑出声来。素闻辉煌教内等级森严,刑罚严酷,不曾想圣绝罗竟然称孤道寡,俨然以王者自居。 只见挼愁、弹寂两子面上怒意隐现,只是碍于忘忧子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似也不便发作。 李玉琢博览书史,她的侍女诗诗对江湖佚闻,豪侠会盟颇多涉猎。平日里妹弟调琴弈射,品茗闲话,耳濡目染之下,诸国的成名豪侠李诀也多有耳闻。 燕子坞小蓬山云中三子在吴越间素有盛名,三人清高孤傲,琴操自持,虽然艺业不凡,素来只以琴书自悦,不与江湖中人来往。连手遮武林半璧江山的江南武盟都招揽不得,却不知为何千里迢迢跟辉煌教搅在一起。虽然听了一段仙音妙奏,若非薛若怀叫出口来,又有圣绝罗亲口证实,李诀也实难想到眼前衣着素淡,丰姿闲雅的乐师就是以清高之名横绝江南的云中三子。 “三位先生入我教门,教王大人更是如虎添翼,来日扫平江南武盟,覆灭六顶邪道,一合武统,同作明教勋臣。妙水使为教门引介人才,应当记一大功。”薛若怀对二人的不平之色直作不见,径自乐呵呵的说道。 神州武林对大辉煌教视若仇雠,不单因为其传自西域,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教规神秘怪异,与神州道派格格不入。更因教中良莠不齐,作风狠辣,残忍好杀。畏怖抗拒都以魔教称之。而素来对六顶门徒盲目仰仗,直呼为圣地。 东海蜉游炎帝门与南楚王室互为唇齿,云梦仙阁孤悬海外,甚少涉世。冷晴剑楼传人不振,立场模棱。明境内斗不休,北天神宗掌盟之后,东天仙境、西天佛境,南天圣境脱离明境,再不问武林中事。六魅玄藏传承晦暗,六派为秘典之事颇多龃龊,截教道统败坏,声势已大不如前。 六顶可说是家家都有难念的经,传承统属更是不乏犬牙相龇之事,然而对待大辉煌教态度却出奇的一致。 若非六顶在背后支撑,江南武盟看似声势煊赫,十年前,白云涧一役,断刃崖一战,九龙堂对敌,大辉煌教倾巢而动,以催枯拉朽之势杀上三千里水泊长平洲尽欢楼,任皇图麾下无将,几剩单人独剑。若非六顶以高手投八武盟,重挫魔教,力挽威局。江南武盟恐怕早就土崩瓦解,江湖除名了。 九龙堂会战,大辉煌教料势不足,被六顶出奇不意的阵前换将杀得元气大伤,一直以来虽然实力尚不足与六顶相抗,颠覆之心片刻未死,在他们眼中,自然斥六顶为邪道,称辉煌为明教了。 “云中三子高洁自持,清操桀傲,在南楚素有声望,乃是江南武盟外的一竿旗帜,不同于江南武盟的龙蛇混杂,江河日下。三位前辈退隐前就侠名远播,仰望者众。退隐后也是梅鹤雅调,在江左玄谈、士林清秀中卓然成家。三位前辈归须我教,不但一身艺业,仰仗之处正多,便是他们在士林和政坛上的威望对教中伏平道统也是助力甚多。” 雪幽怜款款而言,笑容和暖好似一池春水。 圣绝罗微微点头:“妙水使越发长进了。” “教王大人过奖了,这些敌我博弈的策略哪是我一个小女子想得出来的。不过薛先生却是学富五车,足智多谋,属下得薛先生指点,为明教出力自可收事半功倍之效。” “三位前辈虽是幽怜招揽,说到运筹帷幄,眼光独具,幽怜却是拍马难及,更要向薛先生多学习呢?”雪幽怜盈盈一笑,眸子也弯成月牙,又亮又媚,让人心头微荡。 忘忧子清澈的眼中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痛苦之色,随即目光微垂。 薛若怀干笑两声:“妙水使过谦了,抬爱,不敢当。” “龙哲,阶下所立又是何人?”圣绝罗淡淡发问,却似有种不可抗拒的力量。 妙火踌躇着看他一眼,恭身道:“李威侯公子,荆襄李诀。” 李诀秀气的眉毛一挑,却见雪幽怜眼波流转,四目相对,别有种清冷的味道。 看来,属于他的历程才刚刚开始。 正文 第66章 教王 “李道钦,……李诀……” 圣绝罗轻轻的敲击着椅臂,低沉的声音像是犹疑,又像冷嗤。 “妙空使,你倒是说说,寡人应该如何处置他。” 薛若怀略整形容,恭身道:“李诀破坏本教在南楚诸王中的布局,本该要他万劫不复,但念他年少气盛,又属无心之举,我教光明博大,历来以普渡世人为宗旨。况他本非教门中人,似不必与后生小辈过于为难,……可议重轻发落。” “教门志在天下,宿业忧患,江南武盟,六顶邪道一向对我教虎视眈眈,针锋敌对让无数教众埋骨异乡。教王大人殚精竭虑,宏图高远立意造福世人,却多遭愚民所阻。李诀败坏我教大事,又岂是气盛无心所能搪塞。”雪幽怜朗声接口,似笑非笑了看了李诀一眼,“本使认为李诀要么归顺我教,同襄盛举,要么就地格杀,以儆邪魔,更无第三条路可选,请教王大人裁夺。” “教门尽知李诀出身南楚显贵,与东海炎帝,雍秦帝室颇有牵涉,但教门自来只论公议,不计利害,妙空使所言多有顾虑,岂不是堕了教门风气。” 雪幽怜轻撩发丝,尽展柔情绰态,口中却尽是生杀予夺,交戟利害,妙空使不再言语,对她的反覆无常似也见怪不怪。 李诀不知这变幻如妖的女子到底打得什么主意,五云使已有两人表明态度,议点虽然截然相反,却都没有顾忌李诀这个题中人站在一旁的自觉。似乎只需圣绝罗裁定下来,是死是活根本轮不到他自己同意。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李诀不由想起这个再恰当不过的形容,冷眼旁观,缄口不语。 “李诀可杀,但他既非教门中人,也不必急于操刀。如能以之作饵,对我们了解炎帝门和迦叶族这两个神秘派别,定然大有用处。”顾况之捋动长眉,嘿然笑道:“其实只要教王大人略施韬晦之法,夺了他的心魂,他还不得乖乖为教门效力。” 天风海涛之曲,幽忆怨断之音。貌合神离之术,韬光养晦之计。 神州术道并存,神识强大者浅则控人心智,修养精微者不乏勾连万物,裹胁自然,通辨六气,拨乱阴阳的法门。以上四句乃是四种顶尖神识夺人之术。 天风海涛之曲讲得是冷晴剑楼天海阁主叶毓碧潮箫,能引百鸟歌唱,凤凰来朝。幽忆怨断之音指得是迦叶族凤仪琴,能者弹之,能融通自然,移山造海。貌合神离之术指得是六魅玄藏秘典所载,能乱人心智,以魂梦惊人。那韬光养晦之计讲得却是圣绝罗的幻龙超术,不同于貌合神离乱人心神的内虚之术,据传幻龙超术能造成空间变异,让人万劫不复。 这四种法门都是超出武道认识的绝顶之术,修练者本身都要求有极为坚忍的心智,虽然能者不多,名气却大的惊人。只是神州士林素来讲究不语怪力乱神,迦叶族早在十年前遭了灭族之祸,冷晴剑楼不以神术名世,六魅玄藏行踪诡秘,不为人知。倒是圣绝罗的幻龙超术,名气高出其他三种一截。神州武林向来把这种邪术作为他的罪孽之一,箫琴之计更加不为人所知了。 眼见众人再无异议,圣绝罗慢慢点头,“好。” 只见他手掌微抬,修长的手指根根似玉,骨节粗大。拇食两指形成一个奇异角度,三指微合,掌心向外,慢慢转了几个弧形。他的手势变幻既不繁复,也不迅捷,甚或有一种绵绵无绝的味道。定睛看时,竟似带着浓浓的重影。 顾况之和薛若怀都有意识的避开目光,雪幽怜神情变幻,虽然想看个明白,但摄于幻龙超术的盛名,也不敢过于迫近。李诀淡定一笑,慢慢收束心神。 佛不渡我,我自袖手;螳臂当车,不得不尔。 素练般光芒在身前闪过,犀月刃持在手中,李诀身影不动,凭空掠开三尺。持剑斜划,将辉煌教众一率挡在圈外。 圣绝罗手掌虚空一抓,眼前金爵中酒宛如银河倒悬,红色美酒幻化成一条尺长小龙,张牙舞爪,形神毕备。手掌再翻,红龙盘旋如球,好像入囚牢笼,嘶吼声直如长空掣电,红龙也慢慢变成海水一般的蓝色。虽然水龙并未发出声响,观者却觉得耳边雷霆大震,心中掀起滔天巨浪。 唰的一声,帐帘蓦得掀了开来,一蓬寒冷肆无忌惮的刮入帐中。两团黑影纳头便进,却是天目神魔秋浩常和红狮神魔厉逵。 李诀神情一冷,薄剑一转,箭矢般迎头而去。秋浩常神情未定,陡觉一股逼人的寒意直指眉睫,下意识双腿一蹬,向一旁划开。三步之内,进行了九个转折,留下七个遁逃方向,足以伺机还击。 冷意未褪,长剑抖得一折,生了眼睛般径自追来,秋浩常心头大骇,百忙双手交叉,运功格档。他号称天目神魔,乃是因为追踪之术无双无对,一身轻功也颇为不俗。在长袭潜袭的凌厉气势之下还得作出这么多动作,脚下功夫和脑中心计都足以自傲。没想到竟对来人丝毫够不成威胁。不容他过多踌躇,碰的一声,右跨上已挨了一脚。 厉逵和秋浩常并头而进,陡见秋浩常受到袭击,心头大感讶异。他和秋浩常、黑侏儒奉命对李诀进行阻击,不但让他逃了,而且陪上黑侏儒一条性命。教王残忍好杀,喜怒无常,两人虽然在教中地位不低,建过不少大功,却也心头惴惴。只好向教王的驾前红人妙水使雪幽怜讨个人情。今日趁着教王高兴,连忙过来请罪,希望能讨个戴罪立功的机会。哪知道刚进帐来,就受到凌厉劲急的袭击。 教王大帐什么敢如此大胆舞刀弄兵,除非得到教王首肯,却另当别论。秋浩常一合败退只在电光火石之间,厉逵还弄不清帐内形势,李诀已狮子搏兔般扑了过来。厉逵素兴狂妄,力大无穷,看清来人正是那釜底游魂李诀,当下顾不得颇多思量,双斧一抡,力劈山岳。眼见李诀长剑闪烁,避无可避。他对自己的力气毫不怀疑,这一斧接下不死也得重伤,不由露出狰狞的笑容。 正文 第66章 教王 “李道钦,……李诀……” 圣绝罗轻轻的敲击着椅臂,低沉的声音像是犹疑,又像冷嗤。 “妙空使,你倒是说说,寡人应该如何处置他。” 薛若怀略整形容,恭身道:“李诀破坏本教在南楚诸王中的布局,本该要他万劫不复,但念他年少气盛,又属无心之举,我教光明博大,历来以普渡世人为宗旨。况他本非教门中人,似不必与后生小辈过于为难,……可议重轻发落。” “教门志在天下,宿业忧患,江南武盟,六顶邪道一向对我教虎视眈眈,针锋敌对让无数教众埋骨异乡。教王大人殚精竭虑,宏图高远立意造福世人,却多遭愚民所阻。李诀败坏我教大事,又岂是气盛无心所能搪塞。”雪幽怜朗声接口,似笑非笑了看了李诀一眼,“本使认为李诀要么归顺我教,同襄盛举,要么就地格杀,以儆邪魔,更无第三条路可选,请教王大人裁夺。” “教门尽知李诀出身南楚显贵,与东海炎帝,雍秦帝室颇有牵涉,但教门自来只论公议,不计利害,妙空使所言多有顾虑,岂不是堕了教门风气。” 雪幽怜轻撩发丝,尽展柔情绰态,口中却尽是生杀予夺,交戟利害,妙空使不再言语,对她的反覆无常似也见怪不怪。 李诀不知这变幻如妖的女子到底打得什么主意,五云使已有两人表明态度,议点虽然截然相反,却都没有顾忌李诀这个题中人站在一旁的自觉。似乎只需圣绝罗裁定下来,是死是活根本轮不到他自己同意。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李诀不由想起这个再恰当不过的形容,冷眼旁观,缄口不语。 “李诀可杀,但他既非教门中人,也不必急于操刀。如能以之作饵,对我们了解炎帝门和迦叶族这两个神秘派别,定然大有用处。”顾况之捋动长眉,嘿然笑道:“其实只要教王大人略施韬晦之法,夺了他的心魂,他还不得乖乖为教门效力。” 天风海涛之曲,幽忆怨断之音。貌合神离之术,韬光养晦之计。 神州术道并存,神识强大者浅则控人心智,修养精微者不乏勾连万物,裹胁自然,通辨六气,拨乱阴阳的法门。以上四句乃是四种顶尖神识夺人之术。 天风海涛之曲讲得是冷晴剑楼天海阁主叶毓碧潮箫,能引百鸟歌唱,凤凰来朝。幽忆怨断之音指得是迦叶族凤仪琴,能者弹之,能融通自然,移山造海。貌合神离之术指得是六魅玄藏秘典所载,能乱人心智,以魂梦惊人。那韬光养晦之计讲得却是圣绝罗的幻龙超术,不同于貌合神离乱人心神的内虚之术,据传幻龙超术能造成空间变异,让人万劫不复。 这四种法门都是超出武道认识的绝顶之术,修练者本身都要求有极为坚忍的心智,虽然能者不多,名气却大的惊人。只是神州士林素来讲究不语怪力乱神,迦叶族早在十年前遭了灭族之祸,冷晴剑楼不以神术名世,六魅玄藏行踪诡秘,不为人知。倒是圣绝罗的幻龙超术,名气高出其他三种一截。神州武林向来把这种邪术作为他的罪孽之一,箫琴之计更加不为人所知了。 眼见众人再无异议,圣绝罗慢慢点头,“好。” 只见他手掌微抬,修长的手指根根似玉,骨节粗大。拇食两指形成一个奇异角度,三指微合,掌心向外,慢慢转了几个弧形。他的手势变幻既不繁复,也不迅捷,甚或有一种绵绵无绝的味道。定睛看时,竟似带着浓浓的重影。 顾况之和薛若怀都有意识的避开目光,雪幽怜神情变幻,虽然想看个明白,但摄于幻龙超术的盛名,也不敢过于迫近。李诀淡定一笑,慢慢收束心神。 佛不渡我,我自袖手;螳臂当车,不得不尔。 素练般光芒在身前闪过,犀月刃持在手中,李诀身影不动,凭空掠开三尺。持剑斜划,将辉煌教众一率挡在圈外。 圣绝罗手掌虚空一抓,眼前金爵中酒宛如银河倒悬,红色美酒幻化成一条尺长小龙,张牙舞爪,形神毕备。手掌再翻,红龙盘旋如球,好像入囚牢笼,嘶吼声直如长空掣电,红龙也慢慢变成海水一般的蓝色。虽然水龙并未发出声响,观者却觉得耳边雷霆大震,心中掀起滔天巨浪。 唰的一声,帐帘蓦得掀了开来,一蓬寒冷肆无忌惮的刮入帐中。两团黑影纳头便进,却是天目神魔秋浩常和红狮神魔厉逵。 李诀神情一冷,薄剑一转,箭矢般迎头而去。秋浩常神情未定,陡觉一股逼人的寒意直指眉睫,下意识双腿一蹬,向一旁划开。三步之内,进行了九个转折,留下七个遁逃方向,足以伺机还击。 冷意未褪,长剑抖得一折,生了眼睛般径自追来,秋浩常心头大骇,百忙双手交叉,运功格档。他号称天目神魔,乃是因为追踪之术无双无对,一身轻功也颇为不俗。在长袭潜袭的凌厉气势之下还得作出这么多动作,脚下功夫和脑中心计都足以自傲。没想到竟对来人丝毫够不成威胁。不容他过多踌躇,碰的一声,右跨上已挨了一脚。 厉逵和秋浩常并头而进,陡见秋浩常受到袭击,心头大感讶异。他和秋浩常、黑侏儒奉命对李诀进行阻击,不但让他逃了,而且陪上黑侏儒一条性命。教王残忍好杀,喜怒无常,两人虽然在教中地位不低,建过不少大功,却也心头惴惴。只好向教王的驾前红人妙水使雪幽怜讨个人情。今日趁着教王高兴,连忙过来请罪,希望能讨个戴罪立功的机会。哪知道刚进帐来,就受到凌厉劲急的袭击。 教王大帐什么敢如此大胆舞刀弄兵,除非得到教王首肯,却另当别论。秋浩常一合败退只在电光火石之间,厉逵还弄不清帐内形势,李诀已狮子搏兔般扑了过来。厉逵素兴狂妄,力大无穷,看清来人正是那釜底游魂李诀,当下顾不得颇多思量,双斧一抡,力劈山岳。眼见李诀长剑闪烁,避无可避。他对自己的力气毫不怀疑,这一斧接下不死也得重伤,不由露出狰狞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