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剑通天录》 第一章 鬼面劫 南疆,被遗忘于修界之外的蛮荒之地。 这里有蔓延数十万里的莽荒古林,取之不尽的仙草灵株,但也因多生凶兽恶瘴,向来人迹罕至。 清风寨便是位于南疆边陲的一座小镇,与中原大地修真之风盛行不同,这里民风淳朴,与世无争,俨然是与世隔绝的世外桃源。 “小混蛋,我警告你,下次再敢胡搅蛮缠,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一声叫骂,从城寨中的学堂传出,随即一个狼狈的身影被扔了出来。 是个年约十五的少年,脸上带着个面具,瘦弱的身子在地上滚了几滚,这才稳住了身势。 “凭什么,我今年考核又拿了第一名,为什么还是没把我的名字报上去?”少年狼狈的从地上爬起,一脸的怒气。 当今天下,修真之风大盛,清风寨也不例外。 寨中每年都会从学堂中,挑选出资质上佳的学生,送往青州郡的名门道派‘清微宗’进行考核。 一入仙门,便是前程无量。 虽然只有三个名额,但对于清风寨这种边陲小镇来说,已经是额外的关照。 而少年连续五年都拿了学堂测评的第一名,却一直被排除在名单之外,这让他极为愤慨,这才有了眼前这一幕。 “凭什么?” 一声轻笑过后,几个同龄人的身影迈了出来。 为首那人俊逸不凡,一脸倨傲,盯着那面具少年道:“就凭你是个外乡人行不行?清微宗的保送名额何其珍贵,就凭你这外姓人也想染指,别做梦了。” “外乡人怎么啦?” 少年悲愤交加,怒吼道:“我自小在清风寨长大,族长爷爷都没把我当外人看,你凭什么看不起人?” “祁龙轩,你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你阿爹就是个看庙的,当年要不是族长收留你们,让你们住在城外的城隍庙,你爷俩早就喂野狼了,连在城中落脚的地方都没有,还敢自称清风寨的人,真不要脸。” “就是。”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全把这面具少年当笑话看。 其中一人嫌弃道:“而且就你长得这鬼样子,就算拿到了名额,人家清微宗也未必看得上你这丑八怪,与其白白浪费,还不如让给兰依小姐去碰碰运气。” “你说谁丑八怪呢?”祁龙轩心中愤慨已极,连声音都有些颤抖。 “就说你了怎么的。” 俊逸少年双手抱于胸前,一副看笑话的姿态道:“你敢不敢摘下自己的面具给大家伙瞧瞧,半边脸都被野狼舔没了,还不让人说么。” “赶紧滚,别在这丢人现眼了。”几人说完,转身晃悠悠的回学堂去了。 “乌少羽,我x你奶x的!!!!” 祁龙轩忍无可忍,突然暴起将俊逸少年扑倒,五指拧成拳头,疯狂的朝他脸上招呼。 乌少羽没想到这野小子竟然还敢动手,几记拳头下来,他才晃过神,嘴角早被砸出了鲜血。 “混蛋!你们愣着干嘛,快……快把他拉开!!” 乌少羽怒不可抑,发了狂似的大吼起来,身后几人吓得脸色俱白,急忙将祁龙轩扯开。 乌少羽被胖揍了一顿,只觉脸上剧痛难忍,伸手一抹,赫然满手鲜血,祁龙轩这几拳竟是将他的鼻孔砸出血来。 “不知死活的东西,给我打,把这家伙给我往死里打!” 乌少羽双眼都要喷出火来,他的爷爷乃是族长的亲弟弟,在寨中威望甚高,向来说一不二,哪曾这么狼狈过。 当下爬起身来,与几位小跟班一起,拳脚纷纷往祁龙轩身上招呼。 祁龙轩双全难敌四手,被人一脚踹翻,只得双手护头,一记一记的拳脚打在身上,端的是疼痛难当。 “行了行了,差不多得了,还想搞出人命吗?” 正在场面即将失控时,学堂内忽传来一声喝止,一个清秀身影随即迈了出来。 来人十六芳华,正是桃羞李让,韶华当今的年纪。 一袭轻纱长裙,勾勒出曼妙身姿,孤清秀美的容貌,往人群中这么一站,争斗之声瞬间被压了下去。 正是族长乌九常的孙女乌兰依。 由于出众的相貌和显赫的家世,乌兰依在学堂中,素来是众星捧月般的人物。 虽然资质不佳,连续四年参加清微宗的测评都被刷了下去,但仗着家世背景,今年的测评,学堂决定还是将她的名字给报上去。 “兰依姐~”看见来人,祁龙轩吃力地抬起头,眸光中微微有些湿润。 乌兰依缓缓走到他的跟前停下,幽幽问了声:“阿丑,你就真的那么想进清微宗修行吗?”。 祁龙轩没有说话,但点了点头。 阿丑是他的外号,这些年因为他相貌的缘故,几乎很少有人喊他的真名,他都已经习惯了。 尽管乌兰依也不例外,但与眼前的这些人相比,乌兰依对他已经算是极好的了。 见他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乌兰依无奈叹了声,道:“行,我回头跟爷爷说说,把名额让给你,没什么事你先回去。” “真的吗?”祁龙轩眸光一动,有些难以置信。 她身后那些同窗顿时坐不住了,纷纷抗议起来:“兰依姐,那名额多宝贵啊,进入清微宗修行不也是你一直的梦想吗?凭什么让给这……” “行了,都给我闭嘴。” 乌兰依心情极坏,转身朝学堂走去,声音远远传来道:“阿丑,你也回去。” 祁龙轩一脸感激,艰难的从地上爬起来。 刺骨的寒风打在脸上,他疲倦的身躯不由打了一个寒颤。 拍了拍身上的血迹,拖着疲惫的身体,忍痛出了城去。 正如乌少羽所说,祁龙轩并非清风寨的乡民,清风寨族姓乌氏,他复姓祁龙。 南疆姓氏千奇百怪,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这姓氏从何而来,只知道自他记事起,他便住在城外的城隍庙中。 他的阿爹是城隍庙的庙祝,据说当年流落到清风寨,因为画得一手好符,被族长乌九常收留。 自此便在城隍庙落脚,靠寨中人施舍的一些香火钱度日,也卖一些镇宅安家的符篆。 寨中人都喊他老神棍,便连祁龙轩也不知道他叫什么姓名。 此时正值隆冬时节,与中原大地不同,南疆的冬天异常湿冷,在祁龙轩出城之后,天空甚至下起了毛毛细雨。 乌云遮天蔽日,隐隐有闷雷声响,栈道两旁的田野都是绿茫茫一片,几只野雕盘旋空中,传来阵阵惊鸣。 祁龙轩无心风景,沉重的脚步强撑着疲倦的身板,有些摇摇欲坠。 极目望去,就见城郊处,一座孤零零的庙宇坐落在那里。 庙门敞开,却没有半点活人的气息,他那整天醉生梦死的酒鬼阿爹,肯定又是喝得酩酊大醉了。 第二章 拒入仙门 一路疾走,祁龙轩总算是回到了庙中。 一进门,就看见他那阿爹倒在神像前的软垫上一醉不醒。 祁龙轩无奈摇头,走上前将他搀扶起来。 老头子五十多岁,是个独臂的残疾人,满脸的胡渣子,一副死气沉沉的模样。 浓重的酒气熏得人眼睛都睁不开,但祁龙轩早就习惯了。 这么多年,他俨然就像个孤儿似的,老头从不管他,反而是他经常还要照顾这个没出息的阿爹。 “嗯~回来啦?” 身子被人架起,老头才从醉梦中醒转,一见祁龙轩半边肿着的脸,稍微愣了下,随即问了声:“又和人打架啦?” 祁龙轩点了点头,应道:“这次的考评我又拿了第一,但乌少羽还是没把我的名字报上去,就因为我是个外姓人,我实在气不过。” 老头哦了声,算了听进去了,漠不关心的道了声:“当个普通人不好吗?” 祁龙轩已经受够了这样的日子了,闻言怒上心头,索性将手撒开,仍由老头子跌坐回地上,怒吼道:“难道要像你一样,一辈子寄人篱下吗?你知道今天乌少羽怎么说的,你就是个给人看庙的,靠人施舍过日子,难道还要我跟你一样,一辈子看人脸色,这样的日子我早就受够了。” 喵~~ 还没等老人说话,一只肥硕的黑猫已经窜上神台,对着祁龙轩呲牙怒吼,似乎是听懂二人的对话,通灵了一般。 “叫什么叫,我说错了吗?” 祁龙轩怒不可抑,抓起一个供奉的包子朝它扔去,那黑猫吓了一跳,钻到桌子底下躲了起来。 这只猫的年纪甚至比祁龙轩还大,据说是当年跟着老人一起来到清风寨的,浑身黑色,与寻常家猫别无二致。 唯一奇特的,是它额心正中间一个‘王’字毛纹,和两撇斜剑般的雪白色眉毛,使它看上去多了几分英武之气。 被祁龙轩一番数落,老人没有生气,反而大摇起头来:“那你说说,你想进清微宗做什么?” 祁龙轩没有说话,却将自己的面具摘下,露出面具下那张丑陋的脸。 “看到了吗?这张脸,我长得这个鬼样子,整个学堂的人都把我当成怪物,没有人愿意和我坐在一起,这么多年来,我受尽冷眼,即便考核年年拿第一又怎样?他们还是没有把我当人看。” 祁龙轩说着,眼中渐渐泛起水雾。 看着老头那苟且偷生的模样,他看不到自己的未来,但他不甘心,他想要改变这一切,他撕心裂肺的怒吼道:“我想进清微宗,想看看传言中的仙门妙法,有没有办法治好我这张鬼脸,阿爹,我错了吗?” 一声质问,祁龙轩终于忍不住湿了眼眶,这些年的委屈,折辱,在这一刻似乎像是绝了堤的洪水一样,无法抑制。 看着孩子奔溃的情绪,老人似乎也没法无动于衷了,叹了声道:“我不是给了你一份心法吗?你照着炼,就能恢复容貌了。” “够了。” 不提这一茬还好,一听这话,祁龙轩便又怒上心头:“你那破心法,我都练了十多年了,还是这个鬼样子,你就是故意唬我的?我不会再信你的鬼话了。” “那你想怎样?” 老头耸耸肩,无可奈何道:“他们不把你的名字报上去,我还能拿刀架到他们脖子上不成?” “哼~” 祁龙轩最看不惯的,就是他老爹这听天由命的性子,索性将眼泪擦干,兀自道:“反正跟你说了也白说,兰依姐已经答应将她的名额让给我了,以后呐,您佬就自个照顾自个,别想再让我陪你老死山林了。” “哦,是吗?” 老头从地上爬起身来,漫不经心道:“那可要恭喜你了。” “懒得理你~”祁龙轩听得出老人戏谑的语气,脸一黑,兀自回房间去了。 咚咚咚~ 正在这时,门外忽传来一阵敲门声。 老人循声看去,庙门没关,站在门外的是个年逾花甲的清瘦老者,驻着根龙头杖,面带笑意,眉目间隐有几分威严之色,赫然是清风寨的族长乌九常来了。 “咳咳,族长大人亲自造访,不知有何要事。快请坐,请坐。”老人忙起身相迎,请了张椅子过来。 一番客套之后,两人沿着桌案坐下,乌九常目光在庙中扫了一圈,问了声:“阿丑呢?。” “回屋去了。” “嗯。事情我都听说了,人没伤着?” 老人笑了笑,摆手道:“不碍事,孩子们小打小闹,劳烦族长费心了。” “老神棍啊。” 乌九常看了老酒鬼一眼,忽低声道:“阿丑这孩子品学兼优,或许真是个好苗子,这么多年,你为什么非不让他参加仙门测评呢?” 老神棍闻言,目光忽现黯然:“修界的水太深了,我只希望他平平安安的度过这一生,不做其他奢求。” “可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啊。” 乌九常无奈,只好劝解道:“我看阿丑这孩子颇有向道之心,孩子自有他的路要走,我们做大人的不该替他做选择,兰依今天回去和我说了,愿意将她的名额让给阿丑,我想听听你怎么说?” 老神棍没有回答,反问道:“我记得进清微宗修行,也是兰依小姐一直以来的心愿?” 乌九常无奈叹了声,摇头道:“我这孙女什么资质我最清楚,连续四年都没能通过考核,或许真与仙道无缘,我这做族长的也不好仗着身份,一直霸占着名额不放,说白了,兰依能连续四年参加测评,也是托了老弟你的福,现在既然她主动放弃,阿丑又坚持要去,不如就让他试一试。” “还是算了。” 老神棍不为所动,一意孤行道:“做个普通人挺好,名额还是让给有需要的人,我们只是个外乡人,没有人会有意见的。” “为什么啊。” 见他固执得跟头牛似的,乌九常有些坐不住了:“一入仙门便是前程无量,你没权替孩子做选择,阿丑在哪?我自己去问他。” “乌族长~” 见乌九常不顾反对,老神棍的声音顿时冷了下去:“既然族长不听劝阻,明日我爷俩搬走就是了。” “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乌九常顿时慌了。 短暂的沉默之后,乌九常忽叹了一声:“仙师到我清风寨也有十五年了,这十五年来,多亏了仙师的符咒,才保住我寨不被妖兽侵扰,我族对仙师感激都来不及,又怎会想赶走仙师呢?” “那族长是何意思?” 乌九常无奈,只好妥协道:“老弟啊,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固执,但我还是劝你一句,莫要误了孩子的前程,你好好想想,若是回心转意,再来找我。” “谢族长体谅,我会考虑的。” “罢了。” 乌九常将龙头杖重重往地上一杵,起身道:“既然无事,那我就先走了。” 轰隆隆~ 就在两人起身之际,外面阴雨天似乎越下越大,竟响起了阵阵闷雷声响。 乌九常刚迈的脚步,忽顿了一下,似又想起了什么,转身道:“对了,听族中人说,这几天寨中来了不少陌生面孔,似乎出了什么大事。” 第三章 不速之客 老神棍闻言一愣,清风寨位居南疆偏远之地,几乎鲜有人来,一下子来了不少陌生人,的确会引起一些注意,只是他整天醉生梦死,浑然不知。 听乌九常这么一说,他也不禁有些好奇:“都是些什么人?” 乌九常皱眉道:“和尚,道士,三教九流的都有,还有一些阴阳怪气的,听老徐说,他那凉茶铺子今天都接待了好几拨人了。” “知道什么事吗?”老神棍的眉头不禁也皱起来。 “不清楚,听说跟这几天的雷雨天气有关。” 乌九常一脸不解,吩咐道:“总之入夜后门窗拴紧些,怕有些不安全。” “嗯,谢族长提醒,我知道了。” 送走乌九常后,老神棍独自站在庙外发起了呆。 山风疾扫,细雨连绵,苍穹之上乌云压顶,隐隐雷电交闪。 独臂老人眼睛微闭,细心品着这雷声,心神为之一荡。 这雷雨确不寻常啊~ 此时正值隆冬,虽说南疆向来潮湿多雨,但在这干燥的隆冬时节,一连几天的雷雨天气,依旧还没有停歇的意思,也是极为少见的。 他就这样静静地站了许久,忽的抬头看向苍穹,隐隐雷声渐去,却将他的心绪搅得有些躁动。 雨点落在他的身上,他完全感觉不到一丝凉意,眼中反而现出了炙热的光芒。 入夜,连绵的雨势开始渐大了起来,狂风如啸,吹得门窗吱吱作响。 老人静坐在神像之前愣愣出神,似在思考着什么。 在他的身前,是八枚蚀锈的铜钱,一方古铜色的龟甲,几根红绳和一张阵图。 都是些用于占卜起卦的东西。 夜色浓如墨染,大堂中只有一盏摇摇欲坠的残灯,柔弱的火光幻明幻灭,倒映着老人那惨白的脸色。 一道闪电划过,将这夜的诡异又加深了几分。 砰砰砰~ 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老人似乎没有听见一般,依旧静静地发着呆。 “里面有人吗?快开门。”门外,焦急的催促声一再响起。 老人面色渐渐有些沉重,却依旧无动于衷,似乎入了定般。 “阿爹,外面是谁在叫门?” 屋角处传来吱呀的开门声响,祁龙轩揉着惺忪的睡眼走了出来,喃喃问道。 听这声音,老人的肩头才动了一下,缓缓爬起身道:“没你的事,回去睡觉。” “哦~”祁龙轩也不想自讨没趣,重新关上门睡觉去了。 老人将神台上的灯抓了过来,挪动着佝偻的身子向那声响走去。 将庙门推开一道缝,探出个头道:“谁啊?干什么的?” 借着烛光,只见门外来了三名中年男子,统一的蓝绸丝衣,束发立冠,一副中原人打扮。 为首那人面相和善,颇为儒雅,见有人开门,当下施了一礼道:“老人家,我们是过路的修士,忽逢大雨,想借贵宝地暂避一宿,不知……” “不行!”还没等那人说完,老人已然重重把门关上。 外面那几人热脸贴了冷屁股,当即有人坐不住了,忙出手将门挡住,赫然是一把上好的仙剑,抵在了门缝处。 不客气的声音随之传来道:“你这老头怎么这般不近人情,只是借你地方避一下雨,又不会偷你东西。” 老人无奈,只好道了声:“天色已晚,孩子都睡着了,你们往别的地方去。” “嘿~”外面人一听,顿时怒了:“你打发乞丐呢,大不了我们小点声就是了。” “张师弟,不可无礼。” 见同门出言不逊,为首那人忙赔罪道:“老人家别介意,在下陆俊,乃天涯海阁门下弟子,我们名门正派,绝非坏人,还请行个方便。” 老人无可奈何,只好将门打开,转身回了房去,声音冷冷传来道:“别动庙里的东西。” “嘿,不就一个看庙的嘛,架子还挺大。”面对老人冷言冷语,随行二人却没陆俊那般好脾气。 “小声点。” 陆俊修养极好,瞪了二人一眼道:“只是暂避一宿,何必与那世俗之人一般见识。” “是是是,就你雅量最好。” 那张姓弟子面色不忿道:“我们天涯海阁位列六大仙宗之一,到哪不是尊崇咸贵,何曾受过这种闲气,要不是师兄拦着,我真想给那老家伙点颜色瞧瞧。” “张显耀,你给我闭嘴。” 陆俊忍无可忍,怒道:“我派求长生,修至道,首要博爱八荒,视人如己,师门的教诲你都学到狗肚子去了吗?” 陆俊在门中威望显然不低,两人被他一通乱骂,跋扈之色当即蔫了下去。 张显耀满脸尴尬,只好在庙中晃悠了起来,一见神台上供奉着一只肥鸡,当下起了馋意道:“师兄,肚子有些饿了,这些贡品能吃?” “那些东西是敬菩萨用的,不能吃。”还没等陆俊回答,屋角处忽传来一个稚气的声音。 众人闻言看去,就见一个少年郎不知何时出现在那,戴着个面具,一脸茫然地看着众人。 神庙烛光微弱,天上电闪雷鸣,突然出现的这些人,让小孩的内心隐有些不安,却又忍不住好奇,便出来看看。 “哦。”张显耀略有些失望,问少年道:“那有水喝吗?口有些渴了。” “水有。”祁龙轩点了点头,却没有去打水的意思,显然有些怕生。 “那麻烦小兄弟打些过来可好?” “哦。” 祁龙轩应了声,转身回屋里打了壶水过来,交到张显耀手上。 “慢着~!” 祁龙轩正想转身回房时,手忽然被人拽了下。 “张师弟,你干嘛?”见张显耀突然变脸,陆俊顿时急了。 张显耀脸上一抹冷笑泛起,寒声道:“师兄不觉得奇怪吗?这爷俩神秘兮兮的,一个不甩脸色,一个带着面具,这南疆妖民阴险狡猾,要不确认下他们的身份,这水我可喝不下去。” 陆俊闻言沉默了下去,似乎也觉得有些蹊跷,张显耀随即手掌用力,将祁龙轩反手扣住,道了声:“小子,把面具摘下来给我瞧瞧。” “这~” 祁龙轩被他抓得莫名其妙,忙解释道:“我这相……相貌丑陋,怕吓着你们。” “哼,我们可是天涯海阁的人,什么妖魔邪祟没见过,还怕你个小屁孩?” 张显耀说着,另一只手同时探出,瞬间就将祁龙轩的面具给摘了下来。 一入眼,三人眸光同时一惊,张显耀脸色忽狠厉了起来,大骂道:“内修恶神,外铸邪形,果然是魔教中人,那我便留你不得了。” 厉喝之声过后,祁龙轩只觉得身子一轻,下一秒,整个人便被提到半空中。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眼前忽然银光一闪,一道仙剑就已透着他的胸膛刺了进去。 就在仙剑入体瞬间,祁龙轩耳边忽听一个细碎的破裂声响,似乎从他身体内传了出来。 随即,就见大片的金色光芒自他心口处绽放开来,瞬间照亮了整个神庙。 突如其来的异变,让所有人都呆滞了一下。 而就在这时,一声巨大的破门声响传出,独臂老人佝偻的身子便从房间里闪了出来。 与白日里那病恹恹的样子不同,此时的老人身法极快,眨眼间便出现在众人眼前。 面对突如其来的一幕,他枯井似的眼睛顿时满是愤怒,一掌重重拍在张显耀身上。 第四章 绝世高人 面对突如其来的一掌,那自称仙宗名门的弟子,竟连还手之力都没有,就被狠狠拍飞了出去,砸到墙壁上,瞬间化成一堆血肉,劲力之猛,全然不给一丝活路。 而那墙壁似乎也被下了禁制,承受了如此恐怖的掌力,竟丝毫不见损坏,却是把两名同修惊出了一身冷汗,一时竟忘了出手。 显然,老人的注意力也并不在他们身上,此时的他就像只发了狂的野兽,抱着那名少年闪到了神台前。 将少年的身体放在蒲团上后,诡异的一幕随之出现。 只见那少年心口处金光乍泄,势头完全无法止住,那些金光并非是流散形态,而是迅速的在他心口处汇聚,形成了一颗浑圆古朴的佛珠。 梵圣之气自佛珠之中不断溢出,但流散的佛力似乎失去了支撑,有些摇摇欲坠。 “这……”面对眼前诡异的一幕,两人一时之间都愣住了。 而就在佛力消散之际,少年身体内又开始涌现出大片的黑气,那些黑气无根自生,眨眼铺天盖地,在摇曳的烛火中,一道阴森恐怖的虚影现了出来。 “桀桀桀~老家伙,将本座禁锢了这么多年,终于支撑不住了吗?放心,待本座出来后,定要生饮你血,活啖你肉。” 由黑气所形成的人形虚影,似乎有了意识,竟开始口吐人言。 独臂老人面色如灰,闷哼一声:“做梦。” 手一撒,眼前忽然流光乍现,数十道符篆泛着五行色彩,被祭了出来。 那些符篆一经祭出,整个神庙都陷入一股剧烈的动荡之中,分明都是能够引动天地共振的高阶神符。 “嘿嘿,压箱底的东西都拿出来了,有用吗?就算你能镇得住本座一时,可你知道,你根本阻止不了我。” “陆师兄,还愣着干什么,趁着老家伙空不出手,赶紧解决他,不然就晚了。” 正在双方对峙之时,天涯海阁这边也开始反应过来。 陆俊眉梢一动,并指念咒,一把澄蓝色的仙剑随即被祭出,另一名弟子动作更快,仗剑横扫,当先向独臂老人劈去。 咻~ 就在两人身子刚动,神像之后忽然一道银光飞出,速度极快,那名偷袭的弟子还没近身,竟已被一剑穿心而过,倒在了血泊之中。 而那把突然出现的飞剑,杀完人后,竟直接悬在了陆俊的眉心,将他欺进的脚步瞬间逼停。 陆俊被吓得脸色惨白,看着悬在眼前的飞剑,他终于认识到了两人之间的实力差距,连声音都带着颤抖:“这是意……意兴剑动,前辈竟是辟谷期大修?” 独臂老人没有要回答他的意思,冷冷道了句:“替我护法,敢动一下,叫你人头落地。” “是~”陆俊无奈,只好老实的待着。 辟谷期大修,绝不是他这个层次的修士能够抗衡的,他也不得不识趣。 “阿爹,我好难受。” 昏迷之中,少年似乎感觉到了佛力与魔气的疯狂撕扯,巨大的痛楚使他出现了短暂的模糊意识。 “忍住,不要说话。” 听见孩子的求救,老人慌乱的神色忽现镇定,单掌抵在他的心口处,徐徐真气不断灌入佛珠中,加诸神符之力与那黑气抗衡。 但黑气气焰滔天,分明更胜一筹,在小男孩生机渐逝之际,像生了意识般,陡然猛涨,一下子将金色佛力破开,眼看就要收势不住。 噗~ 一声轻哧,老人喷出一大口浓血,血祭神符,将真元强催到极致,数十道神符同时化开,一一打入佛珠之中,瞬间金色光芒大盛,瞬间又将黑气压制住。 然而黑气的反扑之力,却将他整个人重重击飞,狠狠砸到了神台上,整个两米高的神像瞬间轰塌,碎石四射,神台砰毁,神庙一片狼藉。 好在佛力渐渐恢复了流散之态,重新将黑气锁住,变成一道流光,投进了少年的体内。 四周,重新恢复了安静。 叮~! 一声脆响,悬在陆俊头上的飞剑也失去了支撑,掉在了地上。 陆俊瞬间如蒙大释,身子一动,便要逃出门去,却不料那门竟无风自动,重重的关了起来。 “老夫还没死呢,想去哪啊?” 身后,传来一个阴冷冷的声音,那独臂老人从废墟中爬起身来,一眨眼的功夫,就已拦在他的面前。 这鬼魅般的身影,完全不给他逃走的机会,枯朽的怒目,带着森然杀意,看得陆俊一身冷汗直冒:“前~前辈息怒,在下无意冒犯,只是……” “说,天涯海阁远至瀛洲海外,向来以避世修仙闻名,鲜少踏足苦境,此来南疆何事?。”老人面色冰冷,语气也带着几分寒意。 陆俊不敢怠慢,忙回禀道:“启禀前辈,此来南疆乃是为了阻止妖皇荆紫川历劫飞升,为苍生除此祸害。” “哼~说得好听,是为了谪仙金丹?” 老人冷哼一声,盯着陆俊道:“这么说来,这几日的雷雨,便是妖皇飞升所引发的雷劫了?” 陆俊面露尴尬,解释道:“的确,那荆紫川疏忽大意,历劫飞升如此大事,竟没有事先布设大阵,将雷劫气息隔绝在万妖山城之内,那日异象方起,各方便已密切注意,想来此刻不止天涯海阁,只怕整个修界都已被惊动了。” 老人陷入沉思,好一会儿,才自语道:“荆紫川不愧是冠绝修界的一代妖皇,百年前与老夫交手时才刚踏入金丹期,没想到这么快就要历劫飞升了。” “前辈是……”见老人话语松动,陆俊忙顺藤摸瓜。 老人闻言瞪了他一眼,蔑声道:“天涯海阁就派了你们这几个小辈过来?” “不是。”陆俊面上满是恭敬,解释道:“此行由我师尊段鹤舟亲自领队,随行的还有左判令岳萍生,只不过路上遇到了小股魔众滋扰,师尊命我们几人追击魔人,这才到了这里。” “哦。”老人闻言目光一亮,啧舌道:“竟连段阁主和老穷酸都亲自来了。” 陆俊闻言一喜,敢情眼前这人还知道自己师尊和岳萍生的大名,忙提醒道:“二位真人就在附近,我一路都已留下印记,相信很快就能找来。” 老人闻言,嘴角浮现出一抹冷笑:“你这是在威胁我吗?” “不敢。” 陆俊被吓得一激灵,忙赔罪道:“前辈修为高绝,想来不是无名之辈,天涯海阁位列六大仙宗,前辈也不想轻易得罪?” “客套话不必说了。” 老人有些不耐烦了,手一摆道:“想让我放过你可以,你需答应我一件事。” “前辈请讲。” 老人转身,走到地上昏迷不醒的祁龙轩身前,低声道:“我这孩儿颇有向道之心,既然段阁主亲自来了,你将他带过去,让段老儿收他为徒,我便放过你。” 陆俊一时哑然,面露苦笑道:“前辈说笑了,您已是辟谷期大修……” “我不想重复第二次。”老人语气坚硬,丝毫没有商権的余地。 陆俊顿时焦头烂额,只好硬着头皮道:“可是前辈,这孩子是个魔修,就算我带他过去,段阁主也未必肯收他,这……” “你只需把人带到就行。” 老人面露森冷,沉默了一会,又复说道:“段鹤舟若不肯收,便叫他杀了。” “这……” 陆俊实在被这高深莫测的老头搞得一头雾水,却又不敢多说什么,只好再次确认道:“前辈不是在说笑?” 老人背过身去,冷声道:“此去往南五十里,便能遇见段鹤舟他们,带上人滚。” 陆俊闻言楞了下,随即身子猛然大震:“极目千里?你是金丹期修士?” “再有废话,就别走了。”老人怒喝一声,周身真气外放,顿时整个神庙都开始震荡起来。 陆俊大惊失色,哪里还敢多嘴,忙释力将地上的祁龙轩卷起,御起飞剑逃之夭夭了。 第五章 入道 门被轻飘飘的推开,又重重的关上,划空而过的剑啸声渐去渐远,直到完全消失,老人始终一动不动,似在思索着什么。 “主人,真的要放弃吗?” 忽听耳边一声轻呢,将他从思绪中拉了回来。 没有旁人,但老人似乎一点都不意外,说话的,正是白天伏在案台上,那只白色眉毛的黑猫。 老人长吁一口气,颓然道:“你也看到了,我已经无法压制住他体内的魔性了。” “连圣僧的佛陀舍利都压制不住吗?” “是啊~” 老人昂首向天,目光渐趋迷离,往事如织,在眼前一一晃过:“当年圣僧散尽一生修为,以佛陀舍利为代价,才将他体内魔性封印,却不想到头来,终是徒劳无功。” “既如此,那主人为何不……” “杀了他吗?” 老人凛然一问,吓得黑猫才到嘴边的话又缩了回去。 “不……黑狸不是这个意思~!” 见黑猫神色怯懦,老人摇头又是一叹:“当年为了救他,几乎搭上了老夫这条命,这十五年来,老夫恪守道心,唯一能做的,就是尽我所能,让他不入歧途,如今,我也时日无多了,该尽的责任也尽了,难道还要为了他们口中的天下苍生,剥夺他生存的权利吗?轩儿只是个孩子,他做错了什么?” “可是主人……少主身怀魔种非同小可,此去若是入了魔,只怕……” 老人没有回话,缓缓走到神台边上,虽说激战过后,神像供台尽成一片陵夷,但地上那占卜的铜钱卦象还在,老人伸手指去,道了声:“你看这卦象。” 黑猫目露狐疑,踱步上前看去,骤然身子一震:“这是~乾造死墓绝,本卦长生出命局,爻卦天冲地克,九死一生之像。” “虽是大凶之卦,但命神死绝处恰逢真龙入库,现出一线生机,真龙属木,位东方,于卦为震,兴龙之地应是指灵修峰,而南方离火克木,九死之地也,那谪仙金丹,或是他唯一的机会。” “话虽如此。” 黑狸天眼珠子转了下,忧心道:“少主身怀魔种,那段鹤舟未必就肯收他为徒,说不定还会杀了他,岂不是弄巧……” “放心,他没机会。”没等黑狸说下去,老人已然转身走出庙外。 站在庙外眺望,眼前青山翠峦,林密叠嶂,尽在一片雨雾朦胧之中,天外电闪雷鸣,紫光如昼,好一副山雨欲来之象。 他驻足看了许久,忽叹了声:“佛道儒,妖魔鬼,六大仙宗齐聚南疆妖城,如此修界盛事,竟已无老夫一席之地,哎……” 一声沉沉叹息,老人的眼中渐起迷蒙。 记忆中的那道身影,白衣如雪,风姿卓绝,不过十五年的岁月,如今的他,已是残躯断臂,鬓白华发,一副油尽灯枯之态。 他恋恋不舍的目光,看着天边躁动不休的电闪雷鸣,渐渐地,变成一片模糊涟漪。 天地悠悠,只有雷声隆隆回响。 他就这样愣愣站了许久,终是叹了一声:“万物缘起,自有定数,风云际会,必出真龙。他的命运,就由他自己去把握,黑狸,我们也该走了。” …… “我这是在哪?”感受着耳边呼啸而过,刺骨的寒风,祁龙轩缓缓地从睡梦中醒来。 一睁眼,只见四野空旷,风声掠耳生疼,眼前景物如走马观花,急速的从身边闪过。 定睛一看,自己竟缎身于万米高空,吓得他猛然坐起,迷糊的睡意瞬间魂飞天外。 “别动,小心摔下去。” 正在惊魂未定之际,耳边忽传来一个声音,祁龙轩如遇海上明灯,循声而望。 赫然就见一道绝尘身影,御着飞剑而行,竟是传说中能御剑飞行的仙人。 而祁龙轩脚下的仙剑,足有两米多宽,十米长,俨然是经过变幻而成的巨剑,这种神奇的仙法他曾在书上看到过,更确定了眼前这人,正是个绝世高人。 “你是谁?我是在做梦吗?”祁龙轩依旧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只好捏了捏自己的手,确认一下是不是幻觉。 陆俊被他的傻气逗得笑出声,说道:“不是做梦,是你阿爹委托我带你去拜师的。” 祁龙轩似懂非懂,挠头道:“你和我阿爹认识?” 陆俊脸上难掩尴尬,只好笑而置之道:“你阿爹可是金丹期修士,远不是我这个层级能够高攀的,我只是受人之托而已。” “金丹期?那是什么?”祁龙轩定了定神,确定自己确实在天上飞着,忍不住凑到边上往下望去,一边漫不经心道。 陆俊被他问得一愣,很难想象,这孩子在一个金丹期修士身边生活了十五年,竟连最基本的修炼等级都没听过。 当然,今天发生的诸多怪事,已经让陆俊有些见怪不怪了。 谁能想到,一个苟居南疆,平平无奇的庙祝,竟是个绝世高人。 更令人费解的是,那老头分明对这孩子十分紧张,却忍心叫他带着这个孩子,送到段阁主跟前。 要知道这个孩子可是个魔修,段阁主绝不会容他,那老人却叫段阁主不收徒便杀了。 这样狠心的父亲,陆俊简直是闻所未闻,故而他看着祁龙轩的眼神,分明多了一丝怜悯,像是看待一个将死之人,忍不住跟他多聊了几句。 “金丹期乃是大神通之人,当今修界各门各派,修仙等级名目虽各有不同,但大致可分为九个境界,分别为心斋、吐纳、筑基、通神、胎息、元婴、辟谷、金丹、登仙 前三层乃是入门基础,讲究修身养性,达到心无杂念,万法归心之境,普通的入门弟子,刻苦修习二三十年当可小成,再往上便是分水岭,艰难处会逐渐显现出来…… 只有成功突破筑基期,达到通神境的弟子,才能御剑飞行,御使诸多神通,许多人就是穷尽一生,也没能突破这一境界,颇看机缘。 到了第五层胎息境,便能使人与器灵心念合一,达到应物化形的神通。 第六层元婴境,能动用神念,感知方圆数十里动静,任何风吹草动都能了然于心。 修界之中,到了元婴境便可被称为高手,辟谷境谓之大修。 到了辟谷境的修士,便能不食人间五谷,神念强大到可以不用借助法决,就能达到意兴剑动,催持万物的境界。 而金丹境,乃是修者元力达到一定境界,在体内凝练成丹,不再依靠气府聚气,使人与天地产生联系,能极目千里,坐见八极,算是半只脚踏进仙门的人。 至于登仙境,便是谪仙之境,到了这一境界,就要开始历天劫图飞升,当今修界,能达到金丹境的已是凤毛麟角,登仙境更是百年难得一见。 当然,天雷九劫也非浪得虚名,能真正成就金仙之身的,可以说万不存一,大部分都在天雷之下灰飞烟灭,只有小部分人能兵解成为散仙。 “哇~这么多门道的吗?” “登仙期之后,还有散仙,地仙,天仙,大罗金仙,只是那个层面的境界,远不是我们目前所能企及的。” 祁龙轩听得大为艳羡,问了句:“那前辈你修到那一层境界啦?” “我呀?”陆俊尴尬一笑,回道:“我目前刚到达第五层胎息境,今年五十六岁,用了四十八年的时间。” “呀~”祁龙轩猛然惊住:“五十多岁,怎么看上去不到三十的样子。” “哈~”陆俊笑了声,解释道:“修真之人,只要突破了通神期,寿元便能达到三百,胎息期五百,元婴期一千,衰老的速度自然也就慢一些,据说登仙境度过天劫的仙人,甚至还能返老还童,几千岁的人看上去只有十多岁呢。” “哇~前辈,那岂不是可以青春永驻了?” “那是。” 陆俊心中颇有些得意,却面露谦逊道:“你也别前辈前辈的叫了,我叫陆俊,你喊我一声陆叔叔就行了。” “哦,陆叔叔。”祁龙轩应了声,觉得这位前辈高人似乎没什么架子,便也放下心来。 第六章 六大仙宗 “说来也怪,你阿爹都是金丹期的人了,怎么你对修界之事似乎还一无所知的样子。” “我阿爹?” 祁龙轩险些以为自己听错,大笑道:“陆叔叔你没搞错?就他那整天醉生梦死的样子,能活过一百岁就不错了,还金丹期,吹上天我也不信,陆叔叔你莫被他骗了。” “算了,反正我的任务是带你去见阁主,能不能进天涯海阁,就看你自己的机缘了。”陆俊实在无法理解这对古怪的爷俩,索性也不争辩。 “天涯海阁是哪里?有清微宗厉害吗?”祁龙轩挠头不解,喃喃问道。 陆俊哑然失笑,无奈道:“你听说过六大仙宗吗?” “听过,‘佛道儒,妖魔鬼’是?”祁龙轩点头回答,却还是一知半解的样子。 陆俊着实无语,目光看着远方,徐徐道:“当今天下,修真之风大盛,有十万八千派系,其中以‘佛、道、儒、妖、魔、鬼’这六大势力最为鼎盛。 六大派虽有正邪之分,但皆是以修炼仙道为最终目的,故而合称‘六大仙宗’,三正道为佛道儒,三邪道乃妖魔鬼。 道之一脉,势力最大的是‘灵修峰’。 灵修峰号称天下道脉之源,地处东方尽头,距离苦境十万八千里,建派于上古灵山峰顶,乃是道家无上的灵修宝殿,素以三正道之首,仙宗第一自居! 而天涯海阁乃儒家避世修仙之所,远至瀛洲海外,为茫茫大海中的一座仙岛,与世隔绝,向来很少踏足苦境。 再有佛宗‘天佛原乡’,位于苦境西域数千里处,相传为大千众生之修佛意念所砌,佛址飘渺,向来无人可知! 而三邪道分别为‘万妖山城’‘魔皇陵’和‘修罗鬼蜮’,在下初出茅庐,也不曾去过,故而知之不多。 至于你说的‘清微宗’,乃是灵修峰在苦境无数道脉分坛中的一支,属于末流小派,与天涯海阁自然不能相提并论。 祁龙轩听得一愣一愣的,这些年他虽在学堂听说一些关于修界的事,但这么详尽的还是第一次。 当然,他知道这位高人口中的苦境,指的就是他们所处的这个凡俗世界。 六大仙宗虽然不是真正的仙人门派,但对于凡俗世界来说,几乎就是超凡脱俗的存在。 所以无论中原还是南疆,西域还是海上,除了六大仙宗之外的其余各方,都被统称为苦境,这是凡俗世界与修真界的划分,仙宗弟子天生而来的优越感正是来源于此。 “那陆叔叔,我们此行,是要去天涯海阁吗?”冷静了片刻后,祁龙轩看着眼前飞掠而过的景色,还有些恍惚之感。 “不是,此行目的地,乃是万妖山城!” “万…”祁龙轩陡然色变:“那不是妖族领地吗?去那作甚?” 陆俊被他问得有些烦了,吩咐道:“此事说来话长,我只能告诉你,万妖山城隐藏于十万莽荒之中,有密林毒瘴,毒虫蛇蚁掩护,妖族以毒术冠绝天下,闯入者极少有人能够生还,我也只能尽力护你周全,你切记不可乱跑。” 轰隆隆~ 正交谈之际,苍穹之上忽传来阵阵躁动,雷电交闪,滋滋之声不绝于耳。 陆俊眉头一皱,手掐剑诀道:“此时已经逼近雷暴中心了,为避免被天雷误伤,只能低空飞行,你抓稳了。” 还没等祁龙轩反应过来,陆俊擎指往足下一点,仙剑顿生感召,刷的一声,瞬间加速飞驰而下,剑尖陡转,直接朝密林俯冲了下去。 “啊~”祁龙轩一个重心不稳,顿时吓得魂飞天外,急忙抓住陆俊的手臂。 两人一剑,转眼下滑了百丈有余,直到看到了连绵的密林,陆俊才迅速整了仙剑的状态,缓缓停在大片暗绿色的树冠顶端。 剑身散发出淡淡的蓝色光芒,在黯淡的夜色中,如同一颗绚烂的流星划过天际。 祁龙轩极目望去,连绵起伏的树林恍如一片海洋,在风雨中掀起阵阵波涛暗涌。 隐隐潮声传来,人与剑立身在天地之间,眼前景色如梦似幻,看得他一时痴了。 “陆叔叔,这感觉太刺激了,我要多久才能达到您这样的境界啊?” 陆俊苦笑,解释道:“以后你进了仙门,就知道御剑飞行这些都只是小术而已,到了你阿爹那个层级的修士,那可是能够极目千里,坐见八极的!” “咳咳~”祁龙轩被呛的喘不过气来,笑道:“他要是真这么厉害,还需要把我托付给您,陆叔叔,你真被他骗了。” 陆俊笑而不语,沉默了会,道:“金丹期修士,当今修界能达到这一境界的,就是站在巅峰的人物了,比如灵修峰掌教道虚真人,佛宗住持慧明圣僧,还有我的师尊段鹤舟,都是金丹期修士,你阿爹也绝非无名之辈,你可知道他的名字?” 祁龙轩摇了摇头,若有所思。 嗖~ 正在两人陷入沉默之际,忽听一道轻啸之声掠耳,黑暗之中的密林深处,数道凌厉剑光自脚下猝然袭来。 陆俊一时猝不及防,惨叫一声,竟被突如其来的一道剑气削去了半截手臂。 好在他修为精湛,千钧一刻反应过来,身法急闪,将其余数道剑气避过。 但少了念力崔驰的飞剑却是一下子失去了控制,祁龙轩还没来得及反应,两人便惊呼一声,重重从半空中坠了下去。 祁龙轩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出了一身冷汗,身子狠狠砸到了一颗树上,在半空中翻了几个跟头,才砸到了地面上。 好在密林中满是枯枝烂叶,这一摔虽疼得他嘴角直抽搐,但似乎没到伤筋断骨的程度。 陆俊修为不俗,足尖在树丛间疾点几下,很快便止住了下坠之势,落到了地面上。 他的一截断手掉落在地上,鲜血直流,而在他面前,分明多了三道不速身影。 怒目相对之际,陆俊似乎明白了什么,悲声笑道:“魔族奸人果然尽是阴险狡诈之徒,竟被那老家伙摆了一道。” 黑暗中,祁龙轩忍痛爬起身来,借着对峙双方仙剑发出的微弱光芒,那偷袭之人的面容现了出来。 对方一共三人,为首的是个阴森干瘦的老朽,双眼露出诡异的绿光,嘎嘎笑道:“好你个陆俊,追杀爷几个都追到这来了,是打算不死不休吗?你的其他同伴呢?” 陆俊脸色惨白无比,回头瞪了祁龙轩一眼,眼神顿时满是怨恨:“原来是一伙的。” “陆叔叔,我……”祁龙轩被他瞪得浑身僵硬,一时失了方寸。 “住口~”陆俊一改之前儒雅之态,擎剑指来:“想取我性命,尽管放马过来。” “哟。”突然出现的那三人也看懵了,为首那人往前一步道:“之前追杀我们的时候可威风着呢,真是天道好轮回啊,现在,也该轮到我们了。” 一声喝杀,三人同时有了动作,纷纷一拥而上,铁索飞镰,重锤匕首接踵而至,与陆俊战得难解难分。 夜色如墨,祁龙轩站在战圈之外,只能看到兵器上散发出来的微弱流光,内心焦急,却完全无法帮上什么忙。 那突然出现的三个人功法极其诡异,招式运行间黑气弥漫,甚至比这夜色还要浓重。 祁龙轩就这么远远看着,竟感觉到自己体内的气息似乎有些躁动,那种感觉说不出的难受,好像体内有什么东西在横冲乱撞,搅得他心乱如麻。 “啊~” 如此僵立了许久,忽听战局之中,传来陆俊一声凄厉的惨叫,黑暗中一道黑影砸了过来,竟是一只断手,一把澄蓝色的仙剑依然紧紧握着,正是陆俊随身的仙剑。 第七章 魔威 “哈哈哈~陆俊小儿,杀了我们多少同修,今日也叫你落得个身首异处的下场。” 那道声音由远及近,渐渐朝祁龙轩走了过来:“一个身上毫无灵气波动的小弱鸡,陆俊是带他来送死的吗?” 祁龙轩吓得倒吸一口凉气,慌乱之中将陆俊的仙剑抓起来,指着来人道:“不要过……过来,你们想……想干什么?” “小家伙,这南疆妖城妖兽猛禽众多,留你在这也是死路一条,不如将你的魂魄献给小爷,说不定还能为我这拘魂幡增添几分威力呢,哈哈哈~” 祁龙轩吓得整个人都在哆嗦,那陆俊何等人物都死在这群魔人手中,他哪敢生出半点侥幸心理,一见情势不妙,急忙撒腿就跑。 “想跑?天真。” 那名魔人道了句天真,手掌快速伸出,也不见他如何动作,祁龙轩就觉得身后忽生出一股巨大的拉扯之力,竟将他的身体倒拘而回,不消片刻,就被那人抓在手心。 那人气力极大,倒提着祁龙轩就像拎着一只小猫,阴声道:“放心,只是拘人魂魄,不会多痛苦的。” 那人说着,另一只手虚空探去,瞬间阴风大盛,一折黑色幡旗被召了出来。 往祁龙轩头上一点,巨大的黑色阴气瞬间形成了一道旋涡,内中生出极为霸道的吸扯之力。 祁龙轩顿时一阵天昏地眩,感觉就像堕落于无尽的地底深渊,沉眠于亘古不变的黑暗。 桀桀桀~~ 就在意识消散之际,无尽的黑暗深处,忽然一道金光生出。 随即,浓重的黑夜被一扫而尽,伸手不见五指的林中,顷刻竟亮如白昼。 祁龙轩陡然一惊,意识之中,他仿佛听到了一声碎响,隐约的感受到,身体里似乎有什么东西,裂开了一道缝隙! 随即,就见无尽黑气从周身灵窍爆涌出来。 黑气蔓延速度极快,转眼就已铺天盖地,连那圣洁的金色光芒,也难掩其峰,急速的消退,可见其霸道 “这是~” 狂霸的魔氛之下,那三名魔人明显感到了浓烈的危机,忙念动法咒,企图将拘魂幡收回。 但为时已晚,三人被这股黑气压制得骨骼爆裂,连动都动不了,只能发出凄楚的呜呜求饶之声。 祁龙轩感受更为深刻,周身气血翻涌,青筋爆出,整个人就像要爆炸一样。 更可怕的是,身处魔域之中,他发现自己的手脚竟完全不听使唤,眼前所见,尽成一片血色。 恍惚之间,他竟生出一种荒谬的错觉,好像他不是他自己,而是变成了另一个人。 他站在黑色旌旗猎猎飘扬的魔城之上,享受着底下魔城族民的欢呼。 夕阳如血,洒落在他黑玉般发亮的魔神铠甲上。 他伟岸的身躯,像天神般不可一世,那是属于魔族,最辉煌的时代。 然而,狂欢之声还未歇止,眼前景物忽而一变。 只见魔城之上,到处残坷断壁,横尸遍野,血流成河。 映目而来的红色,竟让祁龙轩感到莫名的熟悉。 他手上沾染了无数的鲜血,身上插满了刀枪箭矢,在愤恨不甘的目光中,他举戟向天,颓然倒下。 不屈的战魂,散落于天地之间,至死不灭。 祁龙轩的思绪完全被侵蚀了,躁动不安的心,让他感觉到,另一个记忆似乎正在苏醒。 他,快要不属于自己了。 意识弥留之际,耳边忽听一个嚣狂的大笑声起。 “啧啧啧~真是一副好躯体,一万年了,终于要重见天日了吗?孩子,追随本座一起,沉沦血河,哈哈哈哈哈~” 话音刚落,就见黑气急速翻涌起来,在眼前形成了一个狰狞的巨大鬼脸,巨口一张,便要将他完全吞噬。 轰隆隆~ 就在祁龙轩万念俱灰之际,忽听一声巨响破空而来。 下一刻,漆黑的夜空中,紫光一闪再闪,伴随着长串的惊天雷怒,一道紫电如神龙降世,轰然落下。 滔天魔物,竟然引动九天雷怒。 巨大如天遮的树枝应声折断,那道紫电虽被树枝阻了一下,威势丝毫不减,穿枝透叶,直接轰在了祁龙轩身上。 祁龙轩吓得脸色惨白,眼见就要魂飞湮灭,又见黑气之中,一道金光夺舍而出,在半空中化作一个手掌大的卍字真言。 一个金色光罩,自祁龙轩周身迅速生成,光罩之上,隐隐有梵文真言流动,圣洁无比。 紫电似乎并不排斥卍字佛力,落在真言之上后,骤然金光爆涨,瞬间将黑色魔气涤荡一空。 “可恶~竟连老天也要与本座作对吗?放心,我还会回来的,哈哈哈哈~” 枭狂霸道的怒吼之后,漫天黑气被重新压制回祁龙轩体内。 而三名魔众没有真言护体,顷刻被化为灰烬,只有一支拘魂幡掉了下来。 九天神雷极为霸道,不消片刻,卍字真言似也承受不住。 骤听砰的一声巨响,整个佛印急速龟裂,猛烈的撞击,夹带着风沙碎石扑面而来。 满山松林剧烈摇摆之下,纷纷迎风折断,如怒潮排空,掀起一圈圈巨浪。 雄力所及,山崩地陷,所过之处,就连大地都在微微颤动。 祁龙轩只觉得一股巨力铺天盖地,将他重重击飞出去,口中鲜血不断地往外涌,一句惊呼都没能喊出,就已昏死过去。 “是紫极神雷。” 与此同时,一声惊呼从树冠上的苍穹传来。 随即,数道荧光如流星般炫目飞至,电光火石间,场间赫然多了十几道飘逸身影。 这群人中有男有女,清一色的墨绿色道袍,个个气宇轩昂,风姿绝尘。 赫然都是御剑而来的修士,阵仗好不吓人。 为首三人是年纪稍长的两男一女,应是仙宗长老一辈。 居左那人,是个赤发黄眉的中年男子,见四周一片狼藉,他眉头皱得比这夜色还要凝重。 手迎风一招,灰烬中一折黑色幡旗就被他摄到手中:“是魔教的拘魂幡,看这品阶,持有者最少是通神期修为。” 居中那位,是个满头银发的老者,身材如劲松般清瘦挺拔,一副仙风道骨,此时也是眉关紧锁:“不愧是天雷九劫排行第五的‘紫极神雷’,仅仅最外围的零星散雷,一击之下,竟有如此威力。看来,妖皇飞升已到了最后关头了。” “咦?那是……天涯海阁的人。”轻灵的声音带着几分惊咦,自三人中,那名青衣女子口中喊出。 众人闻言,也都纷纷注意到了不远处,昏迷不醒的祁龙轩。 他手中的那把仙剑,剑穗上银月仙岛的图案,便是天涯海阁的标志。 “哼~” 黄眉男子闷哼一声,怒道:“我等风驰电疾而来,竟让天涯海阁的人抢了先,刚才那股梵圣之气冲天而起,声势惊人,想必是哪位得道高僧的手笔,看来连佛宗那群老秃驴也到了。” “奇怪,天涯海阁的人怎么戴起面具了?”风铃般悦耳的声音过后,一双琳琳妙目在祁龙轩的脸上略过。 那名青衣女子轻移莲步,径直向他走了过来,玉手轻举,便将他的面具摘下。 “啊……这……”触不及防的一幕,吓得那名仙子惊呼出声,不由退了一步。 第八章 灵修峰 “怎么回事?”见女子惊慌失措,众人急忙都凑了过来。 一入眼,不禁都皱起了眉头,众弟子面露鄙夷,议论纷纷,皆道这人怎么长了张鬼脸,实在太吓人了。 倒是那名为首的银发老者,似乎看出了门道,脸色瞬间阴沉了下去:“内修恶神,外铸邪形,禁御百毒,祸害不侵。” 众人听着这话,委实一惊。 黄眉男子急忙上前,将祁龙轩的衣襟扯开,入眼处,只见他周身皮肤僵硬发紫,上面满是细微的纹路,看上去有点像蛇的鳞片,极为骇人。 他眼中杀意骤升,怒道:“没想到这南疆之中,竟也有魔修之人。” 青衣女子缓了缓情绪,忧心道:“这孩子年纪不大,但从他身上的甲疤看起来,似乎修习魔功有些年头了,难道这南疆之中,也有魔族势力盘踞吗?” “我看不像。” 银发老者缓缓摇头:“这孩子虽修魔功,但观其体质,却并非魔族之人,想来是人族之中,一些邪门歪道,想走捷径的散修,哎,拿这么小的孩子修炼,真是作孽。” 青衣女子并指探了下祁龙轩的鼻息,心生恻隐道:“这孩子似乎还有气在,不如将他救醒,问清缘由,若是被迫的,以我灵修峰仙门妙法,或许能治好他这鬼脸,将他引回正道,也算功德一件。” “柳师妹。” 黄眉男子却不这么想,说道:“苦境之事,自有世俗规束,咱灵修峰向来是不过问的,况且此行事关重大,实在不宜在此耽搁。” 银发老者点头称是:“莫师弟所言极是,妖皇荆紫川飞升在即,此行若不能阻止她,只怕将是一场浩劫。” 柳姓女子微微欠身,受教道:“掌门师兄教训的是,是唐秀多事了。” “哪里话,知道柳师妹素来心善,但世俗之事,确是我等管不过来,生死有命,便随他去。” 话毕,银发老者转身对众弟子道:“众人听令,此时已经进入雷劫范围之内,为避免被天雷误伤,大家弃剑飞行,务必赶在荆紫川度过天劫之前,将其击杀。” “是,掌门。” “诸位仙人且……且慢~” 众人正要离开之际,忽听身后一个声音传出,正是祁龙轩。 只见他摇摇晃晃的从地上爬起来,看上去依旧十分虚弱,但眼中却带着炙热的光芒:“刚才听诸位仙人所言,似乎有医治在下鬼脸之法?” 黄眉男子斜目看来,面露不屑道:“是又如何?” 噗~ 还没等他说完,祁龙轩就已跪倒在地,叩求道:“还请仙人大发慈悲,救弟子脱离苦海,弟子愿从此鞍前马后,追随仙师。” “笑话~” 黄眉男子还未回话,他身后一名弟子便已叫嚣道:“我灵修峰乃天下道脉之源,三正道之首,岂是你一个魔修能够进入。” “魔修?”祁龙轩愕然抬头,一脸疑惑。 银发老者上前一步道:“看来你并不知道自己修炼魔功之事,也罢,我且问你,这把剑你是从何处得来的?” “这剑?” 仙人问话,祁龙轩不敢隐瞒,忙回道:“启禀仙师,剑是陆俊前辈的,他就在……。” 说着,正要给众人指出陆俊的所在,但举目四望,尽是一片狼藉,那陆俊与三名魔众,早被天雷化成了灰烬。 见他呆滞模样,柳唐秀噗呲一笑,戏谑道:“我看你是被吓傻了,这里哪来的陆前辈?” “我……” 祁龙轩循声望去,正想解释,目光与那女子相对时,身子忽地如遭电击,竟是一下子痴了。 这…这女子好生美丽,虽是三十出头,但岁月在她身上竟似毫无消损。 清净如玉的肌肤,方桃譬李的面容,青裳道袍之下,曼妙的身材曲线玲珑,身姿卓约。 容貌虽不及十六少女般天真灵动,但气质却恍如流风回雪,别有一番出水芙蓉般的圣洁之美。 祁龙轩还从未见过如此天仙般的人物,一时竟生出缥缈之感。 “跟个邪魔外道费什么话,正事要紧,还是抓紧赶路。”黄眉男子颇有些不耐烦的催促道。 众人得令,转身便要离开。 “仙子留步~” 脚步刚迈,柳唐秀顿觉脚下一重,竟被祁龙轩拖住了脚裸。 “大胆。” 黄眉男子厉声爆喝,长袖翻卷,顿时生出一股巨力,将祁龙轩整个人带飞了起来。 他五指虚抓,也不见使了什么手段,祁龙轩顿时就觉得呼吸困难,脖子被人掐住,硬是被隔空提到了半空中,只能胡乱蹬腿,连一句话都喊不出口。 “本来我道门之人,见到尔等这些魔修,定是要除之而后快的,但我念你年纪尚浅放你一马,没想到你却自寻死路。如此也好,我莫问行今日便替天行道了。” 莫问行眼中杀气一闪,五指并掌隔空拍出,就见一道凌厉罡劲透胸而来。 祁龙轩人被提在半空,完全没有招架之力,眼见就要死在这杀招之下。 但逼命之际,熟悉的一幕再次出现。 只见心口处,一道金光越弥而出,在半空中化作一个手掌大的卍字真言,与莫问行的罡气重重对了一记。 砰~ 一声巨响,天地共振。 莫问行显然没有将祁龙轩放在眼里,随意之招对上佛门梵圣之力,显然吃了大亏,被反震之力击退了数米,虽未见伤,但脸上尽是震骇之色。 不止是他,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在场众人皆是目瞪口呆。 莫问行毕竟修为精湛,短暂的惊愕后,马上又恢复正常,眼中继而杀意一闪,大喝道:“好啊,果然魔物,看我不取你性命。” 话音刚落,莫问行神识瞬动,一把赤红如火的仙剑应声现了出来。 骤然,风声雷动,热浪滚滚。 赤霄剑震吟之下,真火如潮般涌了出来,方圆百米之内骤然陷入可怖的高温之中。 落叶成灰,飞烟如柱。 一道火龙自漫天烟火中涌出,滚滚热浪夹带惊天之威,朝祁龙轩卷去。 “器灵~” 不止跌坐在地上,满目错愕的祁龙轩,连众多弟子也都同时喊出了声。 器灵乃是仙家法器的镇灵之本,相传六大仙宗炼制法宝时,可以将灵兽先天精魄灌输至器身进行封印,化为器灵,使法器成为一件通灵宝物,增加法器威力,器灵思想与其主人心意相通,极为神妙。 而据说越是强横的器灵召唤起来越耗费真气,修真之人除非危及关头,一般不会轻易使用。 众人自进入南疆丛林以来,一路上虽多次险像环生,但莫问行都未召唤出器灵,此时却对一个小小魔修如此郑重,显然是动了真怒。 但,一介凡人何以至此?众人心中不由疑窦丛生。 极招之下,天地为之变色。 那洪荒火龙还未近身,祁龙轩的鬓眉就已被烤得发焦,无数落叶飞灰纷扬而起。 呼啸声中,隐隐有龙吟声传来,所过之处,骇人热浪席卷。 大地都仿佛要承受不住这庞大的杀意,微微震荡! 仙宗长老啊,随便一位放在苦境中,都是天神般的存在,祁龙轩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除了等死,似乎别无选择。 “阿爹,兰依姐,永别了。” 这个念头刚一落下,旋即,就见眼前一道清丽身影闪过。 柳唐秀剑诀一引,四野霎时惊风狂啸,数道剑气在她的运化之下,当先劈开沉雾,迎上火龙凌厉之威。 火龙被剑气一阻,速度稍缓半分,柳唐秀借势回旋,就在千钧之刻将祁龙轩拘了起来。 第九章 盘算 嘭!嘭!嘭! 两股巨力短暂交会,沉浑气劲层层激荡炸开。 剑罡、龙气、奔雷、骤雨,尽数化作漫天水雾,无数被掀起的枯叶落了下来。 柳唐秀被强横的剑龙震开数丈远,落在一颗半人高的巨石上。 只听得咯噔一声,那巨石承受不住瞬间爆发的反震之力,被震成了齑粉! “师兄这是作甚?” 柳唐秀身姿落定,皎若秋月的面容微有些苍白,汰怨道:“我看方才那金光透着几分梵圣之气,倒像是出自佛宗,师兄为何不加细问便痛下杀手。” “哼,蛮疆妖人生性狡猾,师妹定是一时眼花,休要护着这妖人。” “莫师弟,莫逞一时之气,先弄清楚情况再杀不迟。”说话间,银发老者也来到身前。 “道虚师兄。” 莫问行虎目一瞪,饶有深意道:“柳师妹被魔障迷惑,难道师兄也看不出来吗?” 道虚真人心领神会,但他自恃身份,也不禁为难起来:“话虽如此,但我灵修峰号称三正道之首,历来不做违心之事,或许可将他收归门下,日后导引他回归正途,也算功德一件。” 莫问行闻言一愣,与道虚真人对视一眼,彼此洞明。 脸上怒气稍减,拜服道:“既然师兄慈悲,那便将他带回灵修峰。”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让人猝不及防,一众随行弟子顿时有些坐不住了:“师尊不可,岂能让邪魔外……” “住口。” 莫问行厉声怒喝,瞬间将反对声浪压了下去:“掌教真人金口玉言,谁敢有意见。” 不止众人,此时祁龙轩也是一片错愕,半天也回不过神来。 前一秒还要杀他行道的人,下一秒却突然要收他为徒,这叫他如何不惊? 道虚真人毫不理会众人的反对,转身看了跌坐在地的祁龙轩一眼,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祁龙轩!”祁龙轩不敢怠慢,极力稳住自己的情绪,但眼中依旧难掩激动之色, 他虽久居南疆,但灵修峰名气之大,他还是有所耳闻的,让清风寨趋之若鹜的清微宗,也只不过是其无数道脉分坛中的一脉而已。 他记得,族长乌九常的孙女乌兰依,便一直醉心仙途,可惜求过几次仙缘,都被刷了下来。 说起来,能进入仙门修行,也是乌兰依的一桩心愿,何况还是号称天下道脉之源的灵修峰,那可比清微宗厉害多了。 祁龙轩此时心情就如这黑夜,雷雨交加,低头等待道虚真人的聆训,大气不敢喘一声。 道虚真人沉默了会,似乎才做下了决定,问了声:“适才我们说的,你可听见了?” 还没等道虚真人问下去,祁龙轩已是重重磕了三个响头:“多谢仙师收留,弟子愿意,弟子愿意。” 莫问行眼中厌恶之色一闪,拂袖轻扫,骤然带起劲风,将祁龙轩整个人席卷而起,远远向那群弟子抛去。 “鲁鸣,你负责带着他。” “师尊,弟子不屑与这邪魔外道为伍!”那叫鲁鸣的弟子一脸鄙夷,毫不客气的提出抗议。 邪魔外道?说我吗? 祁龙轩微微一怔,但他初来乍到,不好把关系搞得太僵,忙陪笑道:“师兄,你是不是误会了,我不是邪魔外道。我……” “滚开,谁是你师兄?你以为是个人就能进灵修峰的吗?凭你也配?。” “咳咳~” 见那边闹得不可开交,柳唐秀佯咳了声,吩咐一名女弟子道:“伏瑶,你带着他。” “是,师尊。”人群中,一名年轻清秀的女子上前一步,恭敬地行了一礼。 “伏瑶师姐好,我叫祁龙轩。”祁龙轩颇为识相,忙凑上前混个脸熟。 “嗯,你跟在我后面,注意安全。” 那叫伏瑶的年轻女子言语清冷,似乎也不大愿意领这差事,但既然师尊吩咐了,也只好勉为其难了。 见那边事态安定下来,柳唐秀这才转向道虚真人,问道:“两位师兄,这是何意?” 道虚真人与莫问行对视一眼,均是苦笑一声,低声道:“是佛心印。” “佛……” 柳唐秀娇俏的身躯猛然一震,饶是以她仙宗长老的定力,一闻此名,也是被惊得脸色煞白,连声音都带着几分颤抖。 “这……这怎么可能。” 三人面面相窥,场面陷入一片诡异的死寂。 莫问行传声道:“道虚师兄既要顾及灵修峰正道声誉,又不想让佛宗得了便宜,除此之外,恐怕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柳唐秀面露凝重:“二位师兄莫非是想……让他老死山林?” “也只好如此了!”道虚真人叹了一声,颇有几分无奈之感。 三人面面相觑,脸色皆有些难看。 许久,道虚真人才吩咐道:“正事要紧,大家抓紧赶路。” “众人听令,御剑低空穿行,避免被天雷误伤。” 道虚真人一声令下,身子激射而出,一人一剑化作流星,没入了密林之中。 “伏瑶,看好他,前面不远就是万妖山城了,注意安全。” 柳唐秀临行吩咐了声,和莫问行紧随其后也没入了夜色。 伏瑶点头应声,并指在虚空中一阵比划,蓦然就见一把鹅黄色的仙剑回旋飞起,在空中一个颤栗,剑身猛然暴涨,瞬间变成一柄数米长,尺来宽的巨剑,悬浮在空中。 圣洁清灵的剑光涤荡开来,映出一片圣洁青光。 “哇,这太神奇了~”祁龙轩被这一手凭空御剑的本事惊得目瞪口呆。 见他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伏瑶有意显摆,口中诵念法决,释力向祁龙轩卷去,道了句:“上来。” 话音刚落,祁龙轩顿感周身一片轻盈,一股轻柔的真元之力,将他裹了上来。 两人身子刚一踏上剑身,祁龙轩感觉脚下突然一沉,他一个重心不稳,险些掉落下去,情急之下,急忙扶住伏瑶的纤腰。 “放肆,竟敢对仙子无礼~” 见此一幕,随行的男弟子们顿时坐不住了,那叫鲁鸣的弟子铮的拔出剑来,差点没大打出手。 伏瑶仙子脸色微红,咳嗽一声以示提醒,将剑柄末端抵了过来道:“抓紧了。” “嗯,谢谢仙子,刚才对不住,我真不是故意的。” “废话少说,还有,把面具戴回去,怪吓人的。”伏瑶显然有些怒意,连说话都不再客气了。 被人这样赤裸裸的嫌弃,祁龙轩心头隐隐一恸,但脸上丝毫没有半分流露。 这么多年,他早已习惯了,又把面具重新戴上。 一时无话,伏瑶手掐剑诀,仙剑迅速调整了状态,缓缓升到半空,停在大片暗绿色的树冠顶。 祁龙轩初登仙道,处处透露着好奇:“伏瑶师姐,这都是怎么做到的呀?” “闭嘴。” 伏瑶没有说话,倒是一名高挑的男修呵斥道:“掌教真人只说带你回灵修峰,可没说收你为徒,别一口一个师姐的叫,我教门规森严,岂会收容你这种邪魔外道。” “这位师兄对我似乎有什么误会?”祁龙轩脾气虽好,此时却也有些怒了。 “是不是你心里清楚。”那位师兄面露鄙夷,毫不掩饰对这乡巴佬极为不屑。 “切~”祁龙轩斜翻白眼,便也不客气道:“有什么了不起的,真以为我稀罕。”